《俺不中嘞，媳妇骂俺二百五》 第一章 咦，你弄啥嘞？！ 司机王冲微微回头，提醒后座上的钟家大少爷，钟慢。 他虽然嘴上叫着“少爷”，但语气里没有一丝恭敬，反而带着浓浓的嘲讽，还有几分幸灾乐祸。 钟慢眼睛上蒙着纱布，面无表情地摸索到车门，从桑塔纳上下来。落脚踩到的地面是松软的，鼻子闻到的是泥土和植物混合的味道，这种熟悉的触感与味道瞬间把他的回忆拉到十几年前。 小时候，他赤着脚在这条路上奔跑过无数次。 王冲也跟着下了车，上下打量着钟慢，男人身形颀长，五官俊秀，就算眼睛瞎了，也算得上是个难得的尤物。 更何况，他在钟家当司机的这些年没少被钟慢惩罚。要是能把这个高高在上的人搞到手，压在身下，任他蹂躏，该多么畅快啊！ 他缓缓凑近钟慢，语气轻浮地问:“钟少爷，钟老爷去世了，遗产全都留给了小少爷，你现在被钟家抛弃，瞎了眼睛，一无所有，只剩你母亲死前给你留下的几间乡下破房子，想要翻身肯定不可能了。不如你跟了我，我带你回城里，日子绝对过得比农村强几十倍。” 钟慢听了，冷冷说道:“有白日做梦这个时间，不如去治治你那被驴踢坏的脑袋。” “你……”王冲恼羞成怒，猛地推了钟慢一把。钟慢眼睛看不到，身体平衡本来就受影响，被他一推，摔倒在地。没摔很疼，因为他倒在了软绵绵的麦地里，不过脚踝似乎扭了一下。 “落难的凤凰不如鸡，还当自己是大少爷呢！”王冲解开腰带，将试图起身的钟慢压在地上，恶狠狠说道:“今天老子就算在这儿把你给办了，也不会有人帮你！反正你落到这个地步也活不久了，不如让我痛快痛快！” 钟慢的双手被紧紧攥住，却丝毫不惧，只是皱着眉毛露出嫌弃的神情。他的手中突然出现一根银针，灵活地在指间穿梭，刚要弹射到王冲的脑袋上，却听到王冲“哎呦”一声，歪倒在一旁。 钟慢:？？？ 我还没动手呢。 “咦，你弄啥嘞？！！” 不远处，一声高吼传来，紧接着，钟慢听到了“哒哒哒”类似于马蹄和一个人奔跑的声音。 被砖块砸破脑袋的王冲起身，见一个男人牵着牛向这边走来，他捂着脑门怒骂:“哪里来的土包子，敢坏老子好事？” 牵着牛的小伙子说道:“咦～恁大白天在俺村头欺负人，还说是好事，俺叫村长把你送到警察局里去你信不？” 王冲心虚了，他不敢把事闹大，于是指着钟慢说:“算你今天运气好，但我告诉你，穷山恶水出刁民，你无依无靠又沦落到这种地方，就算饿不死，以你的长相早晚也得被人搞死！” 小伙子一听不乐意了:“你个鳖孙儿说话还怪难听嘞，啥是刁民啊？白以为俺没文化听不懂，恁这是骂俺嘞。” 说着，拿着手里赶牛的木棍往他小腿上抽了一下。 王冲疼得龇牙咧嘴，想还手，可对方人高马大的，他肯定打不过，只能骂骂咧咧地上车。 这时，钟慢突然起身，将手伸进车窗抓住他的胳膊，抓得很紧。 王冲冷笑:“怎么，后悔了？想跟老子走了？” 钟慢说:“我的包还没拿。” 王冲脸部肌肉抽搐几下，伸手从后座拿过一个包扔在地上:“你也就剩这几件破烂了，看你能撑多久！” 说完，启动车子，扬长而去。 钟慢蹲下身，从地上摸索自己的包，却被抓住了手。 “恁包。”小伙子把包塞他手里。 钟慢说:“谢谢。” 小伙子热心道:“甭客气，咦，你眼睛咋了？你这是上哪儿啊？要不俺送你过去？” 钟慢问:“请问，这里是嘎……嘎蛋村吗？” 从小到大，他都不怎么乐意说这个村子的名字。 小伙子说:“是嘞，恁来探亲啊，还是要饭啊？” 钟慢:…… 要不是还得麻烦他，凭他那句要饭的，钟慢已经不搭理他了。 “都不是，我家在这儿，宋芬芬的房子，你能带我过去吗？” 宋芬芬是钟慢已故的母亲，他母亲从小在嘎蛋村长大，钟慢小时候，也随母亲回来过几次。 后来家里生意做得越来越大，便没时间再回老家，母亲去世以后，他更是没想过回来。现如今，他被后妈继弟设计赶出钟家，强行送回。 钟慢想着，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只要有落脚的地方，他就能活下去，早晚有一天他要让后母继弟付出代价。 小伙子疑惑问道:“宋芬芬？” 显然，他没听过这个名字。年轻人不晓得老一辈名字很正常，更何况他妈已经很多年没回来过了。 钟慢想了想，又道:“那房子早些年租给了唐德龙一家。” 这件事钟慢记得很清楚，主要是唐德龙的小儿子给他留下的印象太过深刻，只是不知道他们如今还在不在这儿住。 小伙子一拍大腿:“唐德龙？咦，俺亲娘嘞，那是俺爹！” 钟慢惊愕片刻，问道:“你是……二狗蛋？！” 唐德龙的小儿子。 小伙子不乐意了:“白叫俺小名，俺大名叫唐凯奇。” 唐凯奇仔细盯着钟慢的脸，越看越觉得眼熟，问道:“你是……小时候跟俺订娃娃亲的那个咪咪不？” 第二章 让你家牛出去卖 钟慢无语，他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我说过很多次了，咪咪是我家猫的名字，我叫快快。” 快快是钟慢的乳名。十几年前，他八九岁的时候吧，跟妈妈回来过暑假，那时，唐德龙一家刚逃难似的搬到嘎蛋村，和他们做了邻居。 他和妈妈养了一只流浪猫，取名叫咪咪，他带着小猫出去玩，到了吃饭的点，妈妈都会在门口喊:“咪咪快快回来吃饭啦！” 那时候只有五六岁的唐凯奇也不知道怎么想的，认定了钟慢叫咪咪。整天穿着开裆裤吸溜着鼻涕跟在他屁股后面喊:“咪咪哥哥，咪咪哥哥……” 任钟慢怎么纠正，他都改不过来。 想到小时候的唐凯奇，钟慢不由得好奇，十几年没见，不知道他现在还是不是整天挂着鼻涕的傻小子。 唐凯奇挠了挠后脑勺，说道:“俺咋记得你就叫咪咪来着？你跟俺订娃娃亲的时候，婚书上写的也是咪咪和二狗蛋长大要结婚。” 钟慢:…… 他嘴角抽搐两下:“小时候的玩笑话，别当真。” 其实他是故意逗唐凯奇的，让他长大跟猫结婚去吧！ 唐凯奇当然不会计较小时候的事，他热心地给钟慢带路，要带他回家。 可钟慢一走路才发现，刚才被王冲推那一下，好像扭了脚。 “嘶……”他痛得倒吸一口凉气。 唐凯奇说道:“咦，崴jue了吧？你看你，眼睛看不到，jue也不中，又瘸又瞎，咋个走路？来来来，让俺的大黄驮着你。” 他说着，蹲下身子用宽厚的肩膀把钟慢的屁股顶了起来，不由分说得把人放上去。 钟慢都没来得及反应，整个人已经骑在了牛背上，后腰处好像还有一个麻袋。 原来刚刚的哒哒声不是马蹄，是牛蹄。 钟慢还在错愣中，大黄牛回头“哞”了一声，便缓步向前走去。 “哎——”牛一动，钟慢吓得惊呼出声。 唐凯奇牵着牛直笑:“你叫唤啥？白害怕，俺这牛脾气可好了，摔不zhuo你。俺平时可舍不得让人骑俺的牛，你这是赶巧了，邻村二伯家的母牛发情，大黄刚给它配完种回来，碰着你又瘸又瞎的，俺才让大黄驮你一段，搁旁人，俺可不中。” 钟慢:…… 唐凯奇丝毫没察觉自己的话哪里有问题，他看着钟慢眼睛上的纱布，又道:“恁眼睛咋瞎的，瞎多久了？十来年没见，咋还这么瘦，你过得这是啥日子啊？还不胜俺在村里嘞。” 钟慢被他说了两次又瘸又瞎，心里早就来气了，一向嘴毒不饶人的他可不会就这么算了。 于是他轻笑一声，说道:“你都让你家牛出去卖了，你过得又能好到哪里去？” 唐凯奇愣了好一会儿才明白他的意思，当即反驳道:“咦，你说话咋那么难听捏，啥叫出去卖啊？配种知道不？” 钟慢拍了拍顶着他后腰的袋子，问道:“你就说你收没收好处吧？” 唐凯奇扶了扶麻袋，说道:“俺就收了点麻饼和麸子，喂牛嘞！俺大黄不能白出力吧？” 钟慢冷笑:“还不是一样？收了这些东西省了你喂牛的钱，你跟以前的老鸨也没什么区别。” 唐凯奇:？？？ 有那么一瞬间，他真觉得有点对不起大黄，大黄给他家耕地，他还让大黄出去卖，唐凯奇甚至想跪下来给他家大黄磕一个！ . 王冲在回去路上骂骂咧咧，诅咒钟慢不得好死。 但他开出去还没十公里，突然觉得被钟慢抓过的胳膊开始泛痒。他疑惑地撸起袖子，却见那处有一个极小的针孔，周围已经变成了红色。 紧接着，他开始头晕目眩，呼吸不畅，浑身无力，连握方向盘都觉得困难。 糟了，差点忘了二少爷说过的话，这个钟慢阴险狡诈擅长用银针害人，他那双眼睛就是在自己身上试验弄瞎的。 王冲已经没了踩刹车的力气，他这才明白自己中招了，但已后悔莫及。 “哐！” 桑塔纳栽进了路边满是淤泥的小河沟里。 . 唐凯奇用大黄牛把钟慢驮回家，到了门口才把人扶下来。 钟慢听着唐凯奇打开了门，凭着小时候的记忆迈过门槛，跟着他往里走。 “汪汪汪！” “嘎！嘎！嘎！” “咯咯哒，咯咯哒……” “啊——啊——” 一时间，各种动物的叫声此起彼伏，钟慢能听出来的有狗，鸭子，鸡，大鹅。他不由得说:“你弄得这院子里……还挺热闹。” 跟开了个动物园似的。 唐凯奇把牛拴好，牵着他的手往屋里走，一边帮他驱赶啄人的大白鹅，一边说:“俺爸妈和俺哥都去城里打工了，俺自己在家种地，顺便养点鸡鸭鹅啥的，能卖钱。” 钟慢看不到，但他能想象院子里鸡飞狗跳的样子。突然，脚下似乎踩到了什么黏糊糊的东西，他磨了磨鞋底。 唐凯奇说:“木事，鸡粪，一会儿冲冲就中嘞。” 钟慢:…… 好不容易进屋坐下，唐凯奇热情地给他倒水喝。 钟慢开门见山地问:“当初我妈把房子租给你们多少年？” 他以前从来没有过问过这些事，母亲去世后，他更是差点忘了还有这么个房子。现在他无处可去，只能暂住在这儿。 而且唐凯奇家以前是有房子的，就在隔壁，只不过他记得十几年前的某一天，唐家突然着火，把房子烧了个干净，还差点殃及他家的房子，所幸人都没事。 至于起火原因……虽然唐家人没说，但钟慢知道一定跟唐凯奇有关。 因为唐德龙把火扑灭后，顶着黑漆漆的脸把唐凯奇吊在树上，狠狠打了一顿。 唐凯奇被打得哇哇大哭，鼻涕拉了一米多长的丝。还是他哥唐凯策哭着求情，他爹才放过他。 这么多年过去了，不知道他家的房子有没有重新盖起来。 “租了多少年？”唐凯奇茫然道:“这个俺真不知道，你等俺打电话问问俺爸中不？” 钟慢点头:“可以。” 唐凯奇问:“你是打算搬回来住呗？” 钟慢喝了几口水，说道:“是啊，诶对了，你家房子盖起来了没有？” 他猜测应该没有，要不然唐凯奇不会在他家开动物园。 “木有，”唐凯奇有些自责地说:“俺爸说盖房子要老多钱，俺家没钱，他们在城里打工好几年了，都没攒够盖房子的钱。” 他扣着手指叹气，要不是他小时候……家里也不至于这样，他哥二十好几了，连个媳妇都没娶上，都是他的错。 钟慢有些疑惑，一家三口打工好几年还没攒够盖房子的钱，不应该啊。他听说在村里盖五间大瓦房还花不了三万块钱，唐德龙一家打的什么工？黑工吗？ 第三章 家底殷实 “好。” 听到唐凯奇走了，钟慢百无聊赖地坐着，开始思考接下来怎么办。 如果人家租期不到，他回来就是鸠占鹊巢。不过他记得家里有两间东屋，如果空着的话，他可以收拾出来住下，大不了给唐家延长租期。 现在最要紧的是安顿下来，想办法把眼睛治好。 “喵～”一小猫叫声传来，钟慢侧耳倾听，不确定是不是他家的咪咪。 他和妈妈回城里时，把咪咪交给了唐凯奇，十几年过去，也不知道咪咪还活着没有。 “咪咪，咪咪？”他叫了两声，然而小猫没反应。 钟慢似乎想到了什么，尝试叫道:“快快？” “喵～” 小猫回应一声，轻盈一跃，跳到了他的腿上，打着呼噜蹭他的手。 钟慢一边抚摸小猫，一边咬牙切齿。唐凯奇这个傻子，竟然用他的小名叫猫叫了十几年！ 整个嘎蛋村，只有村长家里有一台座机。而且村长是城里来的大学生村官，脾气特别好，村民来他家打电话他都热情欢迎，给他话费他都不要。 唐凯奇不好意思白用人家电话，每次用完都会在座机下边偷偷塞点钱，今天他也准备了。 到了村长家，他打了声招呼，从兜里拿出一张皱皱巴巴的纸，上面有一串号码。 他爸说过，这个电话是他们工地宿舍附近小卖部的电话，有事找他就打这个电话。不过电话费贵，他爸嘱咐他没事少打电话。 少房东找上门来，这算大事了，唐凯奇觉得很有必要跟他爸说一声。 “喂，你好，请帮我叫一下工地上的唐德龙。”他用不怎么熟练的普通话说道。 电话那边沉默两秒后，传来一个女声温柔的回复:“好的，您请稍等。” 唐凯奇觉得城里人说话就是好听，还说您请稍等，真客气。不像咪咪，说他像老鸨，让大黄出去卖。 才两分钟，电话那边便传来唐德龙气喘吁吁的声音:“喂，是小奇吗？” “昂，爸，”唐凯奇好久没听到他爸的声音了，有些激动地问:“你最近挺好吧？俺妈俺哥挺好吧？” 唐德龙说:“挺好，都挺好，我和你哥在工地上搬砖，一天才干十四个小时，你妈一个人在工地食堂做百十个人的饭，也不累。” 唐凯奇心疼地直想哭，他说:“恁都别累着，实在不行就家来，这几年俺把地管得可好，收成不孬，恁回来咱也能吃得起饭。” 唐德龙说:“那哪儿行？我和你妈趁着年轻多挣点钱，还得给你兄弟俩盖房娶媳妇嘞。” 唐凯奇吸了吸鼻子，说:“爸，对不起，都是俺小时候不懂事。” 唐德龙:“嗐，过去的事白提了，儿啊，你今儿给爸打电话有事啊？” “嗯，有事。”唐凯奇这才赶紧把钟慢回来的事告诉他爸，并问:“爸，咱租他家房子到啥时候啊？” 唐德龙嗯了好一会儿，才说:“咦，你说说，爸也忘了个球的了。以前还签过啥合同哩，你等爸找出来，让你哥带着回去一趟。” 唐凯奇说:“来回路费可贵哩。” 以前，只有过年过节他爸妈和哥哥才会回来一趟，平时舍不得回来，省路费。 唐德龙:“木事，你哥也总挂着你，让他回去看看你，我和你妈也放心。儿啊，你钱还够用不？不够的话让你哥给你带回去一点，爸少吃几顿饭也木事。” “够用，爸，”唐凯奇赶紧说:“恁该吃吃该喝喝，白省着，俺在家饿不着。” “那就行。”唐德龙又嘱咐道，“人家咪咪好些年没回，你好好招待人家。咱住的怎么说也是人家的房子嘞，当年要不是人家收留咱，咱一家四口都得睡大街。” “知道了，爸。” “还有，你自己养的那东西可看好喽，别让它再闯祸，更别让旁人瞧见。” “嗯，俺记住了。” “行了，挂了吧，电话费可贵。” 唐德龙挂断电话，坐回真皮转椅上，整理了一下自己身上的私定西装，长长舒了一口气。 随后，他按下内线电话，用流利的普通话说道:“下次这个电话再打进来，多等两分钟再转到我办公室。” 接太快怕引起孩子怀疑。 秘书回道:“好的，唐总。” 唐凯奇的妈妈华芳穿着一身优雅华丽的旗袍，站在檀木办公桌电话旁，擦了擦眼角，说道:“我总觉得对不起老二，孩子一个人在乡下过得那么苦。” 唐德龙一看老婆哭了，赶紧起身哄道:“哎呦老婆，你别哭啊，咱们这不是迫不得已吗？再说了，也没饿着他，上次回去你不是看到了吧，他长得又高又壮，一身的腱子肉，哪里像受苦的样子？” 华芳没听进去，越想越替小儿子委屈，她忍不住说道:“老唐，要不咱把真相告诉老二算了，把他接过来吧。” 这些年，她提起过无数次，可每次都被唐德龙哄着忽悠着放弃。 这次，果不其然，唐德龙又开始说那老一套:“小奇这孩子跟小策不一样，你又不是不知道，他就适合在农村生活。” 华芳哭得更厉害了:“呜呜呜……我们在这里享福，让孩子一个人在家，我这个当妈的太坏了，我不是一个好妈妈啊！” 唐德龙被老婆哭得心疼无措，伸手把老婆抱进怀里，说道:“老婆，不要这么说。小奇也是我的儿子，我能不心疼他吗？但是你想想，他为了养那个东西，疯魔了一样，什么都不顾，过年我们回家给他带的肉，他自己吃了没两口，剩下的全进了那东西的肚子。如果让他知道咱家有钱，你知道他会怎么做吗？” 华芳抽泣两声，问道:“怎么做？” 唐德龙说:“他可能会变卖咱家所有家产去养那东西，到时候，别说公司豪宅了，就连你那一柜子的旗袍，一抽屉的珠宝和名牌包包，都得让他嚯嚯没喽！” 华芳大惊失色，想到以前老家那两套化为灰烬的房子，再想想自己一屋子的包包和珠宝，她瞬间便做出了决定:“那还是别告诉他了吧。” 唐德龙点头，给老婆擦了擦眼泪，又道:“老婆，我知道你心疼他，其实我也是，小奇小策都是我儿子，我对他们的爱是一样的。这样吧，等啥时候那混球找到一个能管住他的媳妇，咱就把家底告诉他！” 华芳十分认同:“对，到时候他再嚯嚯咱家产，就让他媳妇管他。” 第四章 绿毛蛋 唐凯奇攥着钱说道:“村长，俺不能总白用恁电话，俺打得时间还长。” “没事，”白青摆摆手，无所谓道，“邻里邻家的别这么见外，回吧回吧。” 唐凯奇还是觉得不妥，拿着钱不肯走。白青见状，说道:“这样吧，过两天等你有空了让你家大黄给我家牛配个种，怎么样？” 唐凯奇:…… 完了，他又要让大黄出来卖了，钟慢又得笑话他。 他越来越觉得对不起大黄，但是又不得不答应:“中。” 唐凯奇从村长家出来，又去村医那里给钟慢拿了两贴膏药。回到家，进门就看到钟慢正坐在门口，怀里抱着猫，嘴角还挂着一丝笑容，神情是他从未见过的温柔。 唐凯奇依稀记得，小时候的钟慢是霸道的，仗义的，蛮不讲理的，一言不合就动手，打遍周边无敌手。凭一己之力保护了整个嘎蛋村的小朋友，只要他在，周围几个村子的小屁孩都不敢来欺负人。 他就是嘎蛋村的老大，是唐凯奇“誓死追随”的大哥。 不只他，村里其他小朋友也都特别喜欢跟在钟慢屁股后边，因为他不光威武霸气，还长得特好看，跟村子里黑黢黢的小孩儿站一块儿，他白得就跟珍珠似的。 好几个小女孩儿说长大要嫁给他，那时候的唐凯奇不懂什么是嫁，只是听说嫁给钟慢就可以一直跟他在一起，于是他开始跟那些小女孩儿争，吵着要嫁给钟慢。 晚上待在钟慢家不走，一本正经地跟钟慢妈妈说:“姨，让俺嫁给你儿子呗，俺会放牛。” 惹得钟慢妈妈笑得都岔气了。 有个同玩的小女孩儿说他是男的不能嫁，他不乐意听，还把鼻涕抹人家身上，气得小女孩儿哭着回家找妈妈。 最终，唐凯奇也不知道自己以什么优势赢得了钟慢的青睐，拿到了钟慢亲手写的婚书。大概是因为他长得最好看？ “回来了？” 钟慢的声音打断他的回忆与自恋，唐凯奇忙说:“昂，俺刚才给俺爸打电话问了，俺爸说找找合同，过几天让俺哥送回来。” 钟慢点头，看来这几天他俩得将就着住一块了。 他问:“东屋里放东西了吗？我收拾一下住那儿吧。” “不行！”唐凯奇反应很大，拒绝得也很大声。 钟慢愣了一下，问道:“为什么？” 唐凯奇支支吾吾了好一会儿，说道:“东屋冷，不好住人，而且放满了东西，你跟俺睡一个炕就行。” 钟慢:…… “我不习惯跟别人睡一个房间。” 更别提睡一个炕了。 他宁可去东屋打地铺。 唐凯奇说:“那也木法，你又不是不知道，恁家就一个炕能睡人，俺哥回来睡不开有时候还得睡牛棚嘞。你要不愿意跟俺睡一个炕，就只能睡牛棚。” 钟慢无语:“你为什么不去牛棚睡，四处通风，晚上还能看星星。” “你咋不去牛棚看星星？” “你觉得我能看见？” 唐凯奇盯着他眼睛上的纱布闭了嘴，只是默默蹲下身子，给钟慢微微肿起的脚踝贴上膏药。 天色渐黑，唐凯奇出去喂他养的那些鸡零狗碎，钟慢则在包里翻东西。 从钟家出来时，继母让人把他的包翻了个遍，说怕他带走钟家值钱的东西。现在他包里就两身衣服，还有一盒银针，连手机都没给他留下。 无妨，反正过不了多久，继母继弟就会发现钟家制药厂新品配方不对，到时候肯定会来找他的。 爸妈辛苦做起来的公司，他不可能拱手让给别人。 唐凯奇从窗户缝里瞧着钟慢，见他没有出来的打算，便一边“咕咕咕”地喂着鸡，一边往东屋挪动。 到了门口，他把鸡食全都撒在地上，然后快速进去。 东屋里空荡荡的，并不是他所说的“放满了东西”，只有一个大水缸矗立在地上。 唐凯奇半蹲在水缸前，手指轻轻敲击两下，平静的水面冒出两个气泡，紧接着，一个成人手指大小，通体绿色的“虫子”从水底游了上来，浮在水面，睁着两只黑豆一样的眼睛看着唐凯奇。 “绿毛蛋，”唐凯奇用手指碰了碰它脑袋上的触角，说道:“这几天家里有客人，你先白出来，俺到点就给你送吃的，中不？” 被叫做绿毛蛋的虫子在水里扎了个猛子，再次露出脑袋。 唐凯奇笑道:“咦，恁都一百多岁了，咋还撒娇嘞？等客人走了，俺去集上把鸭子卖了，给你买牛肉，再宰两只大白鹅给你吃，中不？” 绿毛蛋在水面打了个转儿，唐凯奇知道，它这是开心的意思。 这只虫子是他姥姥给他留下的，姥姥说，绿毛蛋是太姥姥年轻时候开始养的，是一只极其罕见的五行蛊虫。 其实唐凯奇的妈妈不同意唐凯奇跟他姥姥学养蛊，因为这事母女俩吵过好几次。华芳还警告唐凯奇，要是敢养这东西，就打死他。 然而，唐凯奇还是没忍住，姥姥去世前，他悄悄从他姥姥那儿接过了这只蛊虫。 但他那时候太小，根本不会养，有时候还会被蛊虫控制。绿毛蛋跟个饕餮似的，吃多少东西都吃不够，它控制唐凯奇不停地给他送东西吃，吃的多了，它的身体会逐渐变大，还会变成红色，然后到处喷火。 他家以前的房子被烧没了，后来搬到了嘎蛋村，没想到又给烧了。 连续烧了两个房子，唐凯奇差点被他爸给打死，绿毛蛋也险些被妈妈扔掉。 自那之后，唐凯奇便开始专心研究姥姥给他留下的“秘籍”，就算字认不全，让哥哥给他注拼音也要学。 终于，他慢慢学会了驾驭蛊虫，也开始跟绿毛蛋心灵相通，能在一定程度上对绿毛蛋反控制了。 他对绿毛蛋很好，有什么好吃的都先紧着绿毛蛋。哥哥曾开玩笑说他简直把这虫子当媳妇养了，他也不反驳。 因为他始终记得姥姥的嘱托，五行蛊虫是相随蛊，一旦认主就要对它负责一辈子，非死不可弃。当然了，它也会护着主人一辈子。 唐凯奇又用手指点了点绿毛蛋的脑袋，给它留下一个白馍，起身出去了。 第五章 娃娃亲可不是白订滴 于是他晚上溜了俩馍俩窝头，熬了一锅白米粥，还特地去邻居那儿借了根白萝卜和一点腊肉，炒了一盘菜。 在他看来，这顿晚饭已经很丰盛了。 可钟慢吃得似乎并不开心，一个馍都没吃完，喝了两口粥就说吃饱了。 唐凯奇问:“咋？不好吃？” 钟慢反问:“你平时一个人就吃这些？” 唐凯奇说:“咦，俺个人可吃不了这么好。平时吃俩窝头就着老咸菜就是一顿饭，白馍都舍不得常吃。” 白馍他都是留给绿毛蛋吃的，钟慢是客人，还是病号，所以也给他吃。 钟慢彻底无语了。 唐凯奇见他不吃，自己把白萝卜腊肉一扫而空，一边吃还一边说:“过几天俺种的豆橛子跟黄瓜就下来了，恁要不热吃萝卜，俺给你炒豆橛拍黄瓜。” 钟慢:“行吧。” 就唐凯奇这手艺，他只能保证自己在这儿饿不死。 在村里，并不是家家户户都有电视，人们没啥娱乐活动，天黑就准备上炕。这也是为啥每家都有一窝孩子的原因。 钟慢和唐凯奇都不肯睡牛棚，所以只能睡一个炕，不过炕很大，有三米多长，别说两个人睡了，就算是再加两个，也睡得开。 钟慢以前在老家时，也和妈妈一起睡炕，这玩意冬暖夏凉，睡着特别舒服。他摸了摸炕头，问道:“这是重新搭的吗？” 唐凯奇正在给他铺被褥，回道:“安，恁家那个炕烧不热了，也有点塌，俺爸找人重新搭的。” 钟慢点点头，虽然他看不到，但是身处这间房子，依旧能回忆起和妈妈一起的幸福日子。 那年刚放暑假，爸爸妈妈吵了一架，第二天妈妈便带着他回了老家。虽然妈妈心里难过，但是从不在他面前表现出来。 给他做好吃的，带他去邻居家串门认识小朋友，和他一起养小猫，还会蹲着点在门口等着给他买雪糕。他和妈妈在这儿度过了一个非常快乐的暑假。 然而回去没多久，妈妈就病了，身体一天不如一天，他小学还没读完，妈妈就走了。 钟慢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大手紧紧抓着，疼得想哭。这么多年过去，对妈妈的思念丝毫未减。 这时，唐凯奇突然打断他的思绪，说道:“好了，上炕吧，俺给你铺的都是俺妈做的新被子。” 钟慢庆幸自己眼睛上蒙着纱布，不会让唐凯奇看到他发红的眼睛。 他理了理情绪，说道:“我还没洗澡呢。” 唐凯奇说:“洗啥澡，恁看上去可干净了，黑下冷，洗了容易感冒。” 钟慢说:“不洗澡我睡不着。” “咦，你事儿咋嫩多！” 唐凯奇嘴上抱怨，却还是下炕烧了一大锅水，给他装进盆里，让他将就着擦擦身上。 钟慢别无他法，只能照做。他小时候在这儿住都是坐在盆里洗，大盆子跟浴缸似的。现在不行了，只能跟妈妈一样，把盆子端屋里关上门，擦洗身子。 洗完身子，钟慢换上睡衣，打开卧室门，唐凯奇进去收拾他的洗澡水。 端着盆子出来，却见钟慢已经摸索着迈出门槛，而院子里的大白鹅正伸长脖子向他冲来。 “去去去！！”唐凯奇一盆子水泼在大白鹅身上，把它赶跑，说道，“你刚洗了澡还不上炕，出来弄啥？夜里凉，冻着咋整？” 钟慢欲言又止，好一会儿才出声:“我……想去卫生间。” “啥间？” “厕所。” “茅子啊？你不早说，尿尿还是拉屎？” 非要用这么不体面的词吗？钟慢憋了好一会儿才说:“小便。” “那你不用出去，”唐凯奇把人拽回屋里，让他坐炕上等着，说道，“俺给你把尿壶拿进来，你脚还木好，白动弹了。” 说完，出去给钟慢拿了个尿壶。 钟慢忍着羞耻用了，唐凯奇给他把尿壶倒掉，涮干净，放在炕边，以便钟慢半夜再用。 折腾半天终于上了炕，钟慢才发现他的被窝和唐凯奇离得太近了，紧紧贴着，于是问道:“炕这么长，你非得把咱俩被褥铺这么近吗？” 唐凯奇说:“炕那头放着几个柜子里，就剩这点地方了。” 钟慢往旁边一摸，还真是。他不太习惯旁边有人，翻过来覆过去，好久都没睡着。 唐凯奇腿长，脚一蹬不小心蹬进了钟慢的被窝，碰到他的脚，说道:“咦，你脚咋这凉尼？宫寒啊？” 钟慢把他的脚踢出去，裹紧被子，说道:“你脑残。” 唐凯奇摸摸脑袋:“小时候你也这样说俺。诶对了，你眼睛到底咋弄的？” 钟慢好一会儿才回答:“被我后妈弄的。” 唐凯奇一个咕噜爬起来:“咦，咋回事？” 钟慢说:“你激动什么？躺下。” 他听着唐凯奇躺下，才缓缓说道:“我妈走了以后，我可能哭得太厉害，留下了头疼的毛病。后来我学了药灸，一头疼就给自己扎几针，很有效。直到上个月，我爸也走了……” 爸爸的葬礼结束，他的继母拿出遗嘱，遗嘱上清清楚楚表明，钟家所有财产均留给钟意，也就是钟慢同父异母的弟弟。因为钟意才三岁，所以财产交给其母和其兄霍案打理。 霍案是钟慢继母带来的孩子，比钟慢小两岁，在钟家被称为二少爷。 钟慢不相信爸爸会立下这个遗嘱，因为钟氏是爸爸和妈妈一起打拼出来的，怎么可能全都交给别人？ 钟慢要求验证遗嘱真伪，继母和继弟则拖着不肯。就在钟慢再一次头痛发作，给自己针灸时，继母偷偷给他换了药灸，被特殊药物泡过的针扎下去，致使钟慢失明。 继而，他便被赶出了钟家。 唐凯奇听到这儿，气得直骂:“她个邪孬孙儿咋这恶毒嘞，恁咋不报警抓她？” 钟慢说:“我暂时没有证据，等我把眼睛治好，我不会放过他们的。” 不止弄瞎他眼睛的仇，还有遗嘱真伪，他都要一一查证，属于他的东西，他必须夺回来。 “就是就是，打死那群鳖孙儿！”唐凯奇替他愤愤不平，“要俺帮忙你就吱一声，地脑给他打烂。” 钟慢被他的方言逗笑，说道:“行，那我先谢谢你了。” 唐凯奇嘿嘿一笑:“跟俺客气啥啊，咱俩娃娃亲可不是白订滴。” 钟慢:…… 第六章 钟慢不会看上俺了吧？ 第二天早上是被外面的鸡鸭鹅狗叫声吵醒的。很奇怪，被这种声音吵醒，他竟然一点都不烦恼，心里反而有一种说不出的平静感。 唐凯奇已经起来了，正在外面喂他养的那群鸡零狗碎。 一边喂，还一边唱歌:“清早起来去拾粪，回来不见俺的女人，东院找嘛我西院找，南院找嘛我北院寻～” 钟慢轻笑一声，直到他听见唐凯奇说:“快快，快快，喵～来吃个蛋。” 钟慢彻底笑不出来了。 “二狗蛋！”他叫了一声。 二狗蛋立马进来，说道:“醒啦？不是俺说你，俺都不叫你咪咪了，你咋还叫俺二狗蛋哩？” 钟慢说:“你什么时候把猫的名字改成咪咪，我什么时候再改口。” 他缓慢坐起身，问道:“你们这儿的医院远吗？” 唐凯奇说:“俺们村有个老村医，离咱家不远。” 钟慢说:“大医院，可以拍x光片的那种。” “咦，那可远了，”唐凯奇说，“县城才有那么大的医院嘞，得先去隔壁村坐公交，一个多小时才能到。” 唐凯奇猜到他要去看眼睛，于是继续说道:“公交也不是天天有，三天一趟，早晨六点，今天去肯定晚了。要不这样，你先把脚养好，后天早起，俺带你去大医院瞧瞧。” “行。” 唐凯奇喂完家畜，开始做早饭，特意蒸了两个地瓜，准备给钟慢一个，绿毛蛋一个。 结果钟慢只吃了一口，又不吃了。 “咋又不吃了？” “没胃口。” 唐凯奇觉得他很矫情，这也不吃那也不吃，也不知道咋长这么大的，他从小到大都不知道没胃口是啥感觉。 饭后，趁着钟慢在屋里发呆，唐凯奇拿着红薯去东屋。 他看着绿毛蛋趴红薯上狼吞虎咽，开始自言自语:“你说，一个大男人怎么能这么娇气嘞？萝卜腊肉那么好吃，他都不吃。红薯多有营养啊，他也不吃。还有，谁家晚上睡觉还穿衣服？俺都是光腚睡的，他倒好，褂子裤子捂得严严实实，能得劲儿吗？” “睡觉前还得洗澡，又不是大夏天，洗啥洗？诶，你说，他那么白净，是不是天天洗澡洗哩？” 唐凯奇低头看看自己黝黑的胳膊，说道:“要不，俺也试试？省的俺妈总说俺是黑铁轴。” 绿毛蛋一点反应都不给他，只是一味地在缸沿啃红薯。 “二狗蛋，你在里面吗？” 不知何时，钟慢出现在东屋门口，正扶着门框往里“看”。 唐凯奇一惊，啪地一声把绿毛蛋拍进了水缸里。 绿毛蛋:？？？ 拍完了才想起来，钟慢眼睛看不到，他怕个球。 “在！” 他心虚地回头，却见钟慢已经摘掉了眼睛上的纱布，大概是刚洗过脸，皮肤水润水润的，额前的发丝上还有水珠。 他的眼睛不怎么聚焦，但是依旧美得让人心脏一颤。 唐凯奇这算是第一次看到钟慢长大后的全貌，他看得有些呆了，一时间，就跟被施了定身术一般。 一个男人，怎么能这么漂亮？他现在满脑子都是这个问题。 钟慢问道:“什么声音啊？怎么好像有水声？” 唐凯奇回过神:“啊，没……没啥，俺洗衣服嘞。” 说完，将手伸进水缸搅动，故意发出较大的水声。 身处漩涡的绿毛蛋:…… 有你这样的主人是我的福气。 钟慢没多想，他指了指大门的方向，说道:“我刚才好像听到有人拍门。” “哦哦，俺去看看。” 唐凯奇把东屋门关上，忍不住又近距离多看了钟慢几眼，这才向大门跑去。 “哐哐。” 门外的人又拍了两下，唐凯奇打开大门，门口站着一个年轻小伙子，怀里抱着两个大水桶。 “狗蛋儿哥！我听说南边河里有鱼，咱们去抓鱼呗，晚了就被抢没了！咦，你脸咋这红啊？” 唐凯奇捂住他的嘴，小声说:“马楼，俺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不准再叫俺狗蛋儿哥，叫奇哥！” 马楼是唐凯奇从小玩到大的小伙伴，当年也是钟慢麾下的一员小弟。 马楼呜呜两声，看到院子里站着一个特别白特别好看的男人，他瞪大眼睛，眨巴眨巴，又歪着脑袋看向唐凯奇，好像在问:“他谁？” 唐凯奇松开他的嘴，又往他身上抹了抹手，说道:“钟慢，咱小时候的老大，你还记得不？” 马楼惊愕地张大嘴巴，显然他还记得。 只见他把水桶一扔，大叫一声:“慢慢哥！！！” 继而助跑，一个滑跪过去，抱住了钟慢的大腿。 唐凯奇:？？？ 他想过马楼会激动，但没想到他这么激动。 钟慢猝不及防，差点被他撞倒。 “你是……” 马楼仰着脸说道:“慢慢哥，我是马楼啊！你不记得我了？” 钟慢真不太记得了:“马楼？” “嗯嗯！小时候隔壁村铁栓子抢俺糖，还踹俺屁股，是你英雄救美，把俺糖抢回来，把铁栓子按地上打，给俺报仇。” 钟慢想起来一点，只不过他小时候特别二，幻想自己是大侠，这类事情做的太多，不记得到底帮过多少小屁孩了。 马楼眼中含泪，继续道:“人家都说救命之恩当以身相许，慢慢哥，俺要不是男滴，俺就真嫁给你嘞！” 钟慢松了一口气，幸好他是男的。 唐凯奇把马楼揪起来，说道:“你小心着点，他现在眼睛看不到，你白把人家弄歪了。” 马楼起身，擦擦眼泪，问道:“慢慢哥，你眼睛咋了？” 钟慢笑笑，说道:“没事，小毛病，去医院看看就好。” 他不想再复述一遍眼睛瞎掉的过程，更何况，对这个不熟悉的马楼，总不比对唐凯奇。毕竟他和唐凯奇住一起，且不知道还要同住多久，从一开始就告诉他真正原因，总好过以后再解释。 然而唐凯奇不这么想。 他盯着钟慢的脸，小心脏有些悸动:钟慢没跟马楼说他家的事，他只愿意跟俺说，他对俺也忒与众不同了吧？就像小时候，那么多人都想嫁给他，他谁也没理，只给俺写了个订婚书。俺娘嘞，钟慢不会真看上俺了吧？可俺也是男的啊，这可咋整？ 第七章 女人用的东西 “慢慢哥，俺村南头河里有鱼，俺去给你抓鱼吃，你要不要跟俺一起去？” 钟慢说:“我就不去了吧，我眼睛看不到，去了也帮不上忙。” “木事！”马楼坚持道，“俺不用你下水，你就在河边坐着，你在俺跟前儿，俺就特有劲儿！” 钟慢笑了:“好吧。” 正好在家待得有些闷，出去当散散心。 马楼很开心，扶着钟慢就要出门，顺便跟唐凯奇说:“狗蛋儿哥，拿着桶哈！” 唐凯奇挥着拳头作势要揍他，马楼赶紧改口:“奇哥。” 唐凯奇不情不愿地提着桶，锁了门，跟上去。 路上，马楼一直在嘚不嘚，嘴巴一刻不停，说着小时候的事，还给钟慢讲嘎蛋村这十几年的变化。 唐凯奇在后面跟着，心里有点不舒服。他走上前，把桶塞马楼怀里，说道:“你提着桶，我扶他，你领的什么破路？他脚崴了还没完全好，再崴一下不得更严重？” 马楼抱着桶一头问号，下意识想反驳:“俺……” 唐凯奇瞪他一眼，他才闭了嘴。 钟慢帮马楼说话:“人家小马领的路这不是挺平坦的吗。” 马楼小声说:“就是。” 唐凯奇说:“他毛手毛脚，跟小脑缺失似的，自己都走不稳，再把你带摔喽。” 马楼:…… 到了小河边，唐凯奇见河里已经有人在抓鱼了，是他们村的龙凤胎，姐姐叫马守娣，弟弟叫马泽琪。他们没了父母，从小跟奶奶长大。 姐弟俩都是不怎么爱说话的性子，尤其是弟弟，从小身子弱，个头小，说话声音跟蚊子一样。 马楼热情地过去打招呼:“哎，你俩啥时候回来的？” 这对龙凤胎都在念初三，住校，平时很少回来。 马守娣小声回:“昨天回的，明天回校。” 马楼开始脱鞋子，问道:“老妹儿，鱼多不，你俩抓多少了？” 马守娣摇头:“不太多，不好抓。” 马泽琪颠了颠腰上的鱼篓，说:“三条。” 唐凯奇给钟慢找了个阴凉处的石头，让他坐下。 钟慢问道:“刚刚说话的是谁，我认识吗？” 唐凯奇说:“应该不认识，你在村里住的时候，他们爸妈在外边打工，这姐弟俩跟他们一起生活。后来他们爸妈出意外没了，他俩才回来的。” “哦。” 唐凯奇嘱咐他:“你在这儿等着，我下去了啊。” “嗯。” 唐凯奇也开始脱鞋子和裤子，只穿一条大裤衩，他跟姐弟俩闲聊，问道:“恁俩快上高中了不？” 这次，姐姐还没说话，弟弟马泽琪率先回答了:“嗯，六月中考，考完就能上。” 说完，马泽琪还盯着唐凯奇的脸看了好一会儿。 唐凯奇没注意到，拿着网兜下水，开始捞鱼。 钟慢无所事事，只能听他们一边捞鱼一边闲聊。 马楼话真的很多，大部分时间听到的都是他的声音:有鱼，跑了，从我腿边擦过去了，哎呦差点摔倒，妈呀我踩到啥了，有东西撞我屁股…… 反正嘴巴一会儿都别想闲着。 唐凯奇只有抓到鱼才会叫唤两声:“唔吼！鲫鱼！！” 那个小姑娘，安静得就跟不存在一样，她弟弟倒是跟唐凯奇说了几句。 “凯奇哥，凯策哥什么时候回来啊？” 唐凯奇说:“快了，昨天跟俺爸打电话，俺爸说让他过两天回来一趟。” “具体哪天啊？”他又问。 “不知道哩，咋，你有事啊？” “没，”小弟弟说，“就是以前借的凯策哥的笔记，我还没还他。” 唐凯奇说:“嗐，不用还啦，他又用不上，你拿着使就成。” “哦……”小弟弟不再说话了。 马守娣往钟慢那边看了好几眼，小声问道:“凯奇哥，那是谁啊？” 唐凯奇说:“俺家房东的儿子，刚搬回来，你们可以叫他慢哥就行。” 马守娣说:“他长得真好看。” 唐凯奇:“那是。” 要不然他小时候能死缠烂打地要嫁给他？ 他们在水里摸了没一会儿，河对岸突然跑过来几个大小伙子，带头的那个呦呵一声，说道:“这么早就有人来抓鱼了？嚯，还是嘎蛋村的，哈哈哈哈……” 在他的带头下，他身后的几个人也跟着哈哈笑起来，有的还说:“恁们嘎蛋了吗？” 马楼小声嘟囔:“又是寡妇村那几个混混。” 唐凯奇皱着眉说:“铁栓子，恁嘴放干净点，你们以为寡妇村好听啊？老子就是不乐意骂你们。” 铁栓子？钟慢觉得这个名字有点耳熟，思索一下便想起来了，马楼说小时候抢他东西的就是这人吧。 那几人看到唐凯奇也在，微微收敛了一些。 钟慢由此推断，他们和唐凯奇应该交战过，且没占到便宜，所以才会对唐凯奇有所忌惮。 这条河是附近几个村子共用的，谁都有有权利来抓鱼，抓多抓少全凭本事。于是，铁栓子也带着人下了河。 马守娣和马泽琪知道这群人不好惹，有些怕他们，在他们下河时，便小声商量着要离开。 “凯奇哥，你们慢慢抓，我和琪琪先走了。” 唐凯奇说:“行，你们回吧，等我抓的多了给你们送几条。” 马泽琪说:“谢谢凯奇哥。” 说着，姐弟俩便准备上岸穿鞋。 “这就走了？”铁栓子戏谑道，“躲俺干啥，看上俺了？” “哈哈哈哈……”他的小弟哄笑道，“大哥，他姐看上你还行，要是那娘们唧唧的男的也看上你，可咋弄啊？！” 铁栓子说:“我呸！老子不稀罕二椅子，老子就稀罕小娘们！” 马泽琪气得脸色通红，想上前理论，却被马守娣拽住。 铁拴子说完，对着身后的小弟使了个眼色，小弟会意，从水里摸索一阵，摸出来一个带血的卫生棉。 “我操！！这他妈什么东西？”铁栓子故意很大声地说。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那片滴着水的卫生棉上。 “大哥，这是卫生巾，女人来月经时候贴那里的。” “贴哪儿的？”铁栓子明知故问。 他小弟指着马守娣，猥琐道:“就是那儿啊，哈哈哈哈……” “原来是女人用的东西，”铁栓子也笑了，两根手指捏着那片卫生棉，对马守娣说:“所以，这东西是你掉出来的？” 第八章 我们生在红旗下，长在春风里 铁栓子摸着下巴把她从头看到脚，说道:“不是你的？怎么证明？除非……” “除非你把裤子脱下来给我们看看！” “对，就是，脱下来，哈哈哈……” 这时，听不下去的唐凯奇说道:“铁栓子，你行了啊，别找事儿！” 铁栓子说:“二狗蛋，俺这回可没惹你，你别多管闲事。” 唐凯奇说:“你欺负俺们村的人就是不行！” 马楼叉着腰说:“就是！” 铁栓子:“你他妈……” 唐凯奇指着铁栓子说:“你再多说一句，信不信我把你摁泥里？” 铁栓子当着这么多小弟的面，不好退缩，但也不敢跟在少林寺待过几年的唐凯奇硬刚，跟他打架，纯纯找揍。 “你……你说我欺负人，咋不说恁村这小妮不讲卫生哩？卫生巾乱扔，让俺碰到多晦气啊！” 眼看着他们越来越过分，马守娣都气哭了:“不是我的……” 马泽琪站在姐姐身前，指着铁栓子说:“你……你们住嘴。” 铁栓子突然将手里的鱼篓砸向马泽琪:“有你说话的份？” 就在鱼篓即将砸到马泽琪的脸时，突然被一块小石头击中，落在地上，滚进河里。 铁栓子等人看向小石头飞过来的方向，他们这才注意到，那边树下还坐着一个人，只不过因为树干的遮挡，他们一直没有发现。 铁栓子向边上挪动几步，终于看清楚了，树下坐着的那个男人五官俊秀，但神情冷漠，双眼无神，浑身上下的气质与乡村气息格格不入。 “你谁啊？”铁栓子问道。 钟慢没回答，而是说道:“卫生巾不只女生会用，男的也用，你为什么就认定这片卫生巾是小姑娘的呢？” 铁栓子仿佛听到了什么笑话，说道:“恁说的啥话啊，男的谁用这东西？” 钟慢说:“有些男生长了痔疮就会用卫生巾，而且你们几个来之前，他们谁也没发现这个东西，你们一来立马就出现了。所以我合理怀疑，这个卫生巾是从你们几人裤子里掉出来的。” 铁栓子脸部肌肉抽动几下:“你胡beibei，俺才没痔疮哩！” “俺也没有。” “俺也是，俺屁股好着哩。” 钟慢轻笑:“没有痔疮？你们怎么证明？除非……你们把裤子脱下来。” 马楼一拍大腿:“啊哈，对！！裤子脱下来，撅着腚，让俺看看恁有没有痔疮！” 唐凯奇也笑了，他看着稳坐如钟气定神闲的钟慢，觉得他在仗义这方面从未改变，还是跟小时候一样。 铁栓子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掉入了这人的陷阱，他刚才为难马守娣的话，现在全成了回旋镖，扎在了他自己身上。 一时间，他有些恼羞成怒，大吼一声:“他娘的，老子弄死你！” 说着，大步上岸，冲着钟慢跑去，唐凯奇快他一步，拦住他，两人扭打在一起。 马楼学着李小龙的样子，扎着马步摆出迎战的姿势:“啊哒！” 铁栓子那群惜命的小弟们看看唐凯奇再看看马楼，最终一致地认为柿子要挑软的捏，于是一起冲向马楼。 马楼:？？？？ 他转身就跑:“啊啊啊啊——” 钟慢起身，对龙凤胎说道:“你们俩快去叫人！” 龙凤胎被吓得魂不守舍，经钟慢提醒才反应过来，赶紧跑回村喊人。 村长白青气喘吁吁跑到河边时，铁栓子几个已经都躺下了，正不断哀嚎，现扬到处是死鱼和碎桶，一片狼藉。 唐凯奇和钟慢好端端站着，马楼捂着半张脸蹲地上。 “怎么回事，好好的孩子为什么打架啊？”白青见唐凯奇没事，赶紧去看马楼的脸:“我看看伤哪儿了？” 马楼拿开手，露出被打肿的半张脸，哭着告状:“村长，是他们先动手的！” 铁栓子鼻青脸肿，挣扎着起来，吐字不清道:“甭管谁先动手，你们下手也忒狠了，还用暗器，卑鄙！” 唐凯奇眼睁睁看着铁栓子从他小弟脑门上拔下来两根针，他惊愕地看向钟慢。 钟慢面无表情道:“自卫而已。” 唐凯奇认同道:“就是。” 白青把人一个个扶起来，语重心长地开始唠叨:“好孩子不要打架，不要冲动，有什么事不能好好说呢？我们生在红旗下，长在春风里，国家给我们这么安稳的好日子，我们应该心怀感恩，要努力奋斗。就算你们不上学了，也可以通过其他方式为国家做贡献嘛，我们都要做积极向上守法爱国的好少年……” 众人:…… 铁栓子听不下去了，招呼着他的人准备离开，走之前还不忘指着唐凯奇和钟慢，恶狠狠说:“你们给我等着，老子跟你们没完！” 他刚转身，屁股突然一痛:“欧吼吼——” 伸手一摸，一根针正扎在他屁股瓣上。他忍着痛拔出来，在小弟们的搀扶下，一瘸一拐地跑了。 白青叹气摇头，转头看向钟慢和唐凯奇，问道:“凯奇，这就是你家的客人？” 唐凯奇嗯了一声，钟慢说:“村长你好，我叫钟慢。” 村长说:“我听凯奇说了，他住的房子是你家的。你眼睛不太好，回来养病的，是吧？” 钟慢顿了一下:“嗯。” 随后，村长又开始了:“你们都是好孩子，尤其是凯奇，在村里助人为乐，家家户户都喜欢他。但是我们对外人也不能太强势，人嘛，要以和为贵，嘎蛋村和寡妇村都是一个社区的，大家抬头不见低头见，你说说，闹这么难看以后还怎么相处……” 马楼脑瓜子嗡嗡的，这会儿人已经麻了。 唐凯奇小声嘟囔:“谁把他招来的？” 钟慢说:“我让龙凤胎去喊人，没想到他们喊来的是村长，更没想到村长这么……” 他们三个站成一排，不约而同地叹了口气，静静听了村长一个小时的教导。 第九章 完球了 唐凯奇和马楼沉默地开始收拾东西准备回去。钟慢生无可恋仰天长叹一声，说道:“虽然我眼睛看不见，但村长的脸在我脑海中已经有了模样。” 唐凯奇问:“什么模样？” 钟慢:“唐僧的模样。” “哈哈……嘶……”马楼笑了一声，扯到嘴角，又疼得咧嘴。 他们带来的桶打架时都被砸坏了，放岸上的裤子鞋子也沾满了泥巴，地上十几条鱼没法带回家。 唐凯奇想了想，把上衣扒下来，兜着鱼。 马楼见这个方法可行，可他全身上下就剩一个条内裤了，再脱下去，他在村里就没法混了。 “奇哥……”他求助地喊了一声。 唐凯奇本来想骂他滚球，但看着他肿得跟猪头一样的半张脸，心软了，默默脱下大裤衩扔给他，又用杨树叶做了一条树叶裙挂在腰间，挡住重要部位。 就这样，脏兮兮的两个人用衣服兜着鱼，扶着一个瞎子，狼狈地向家走去。 路上碰上几个晒太阳的大伯大婶，唐凯奇和马楼低着头跟他们打招呼。 待他们走远，大伯说:“咦，这孩子不知道上哪儿撒欢打滚去来，没一个正混滴。德龙家的孩子还露着半个腚，连裤衩都木穿。” 大婶子说:“可不是呗，不讲男德，以后难说娶上媳妇。” 钟慢回到家就嚷嚷着要洗澡，唐凯奇带着一身的泥巴给他烧水，把洗澡水给他端屋里，一切准备妥当后，他自己才去院子里用凉水冲。 光着身子，一盆接着一盆，从头到脚，把身上的泥巴冲干净，期间还差点被大鹅啄了居居，幸好他眼疾手快，抓住大鹅脖子把它丢远。 洗完澡穿上衣服，他又去处理带回来的鱼，打算中午给钟慢炖着吃，剩下的腌起来，放得长久。 自打钟慢来到这儿，还没好好吃过一顿饭，唐凯奇为了让钟慢多吃点，特意去邻居家借了点炖鱼的大料。 他把鱼刺一根根挑出来，再把鱼肉放钟慢碗里。 “嗯，好吃。”钟慢说。 得到了钟慢的认可，唐凯奇眉开眼笑:“那你多吃，俺炖了两条哩。” 钟慢吃饭特别斯文，一小口一小口的，竟然吃了一整条鱼。他吃饱了，唐凯奇才开始大快朵颐。 一边吃一边想:嗯，确实好吃。不过这吃的不仅仅是鱼，还有俺的尊严。唉，好久没吃鱼了，真过瘾。嗯？好像也不是好久没吃了，上个星期在集上买了一条来着，俺吃了个鱼头。哎？俺为啥只吃鱼头来着？鱼身子谁吃了？ 唐凯奇咀嚼着鱼肉歪着脑袋认真想。 突然，他瞪大眼睛:俺娘咧，差点把绿毛蛋给忘喽！ 他看着盘子里的残羹剩饭，赶紧止住了嘴，匆忙端去了东屋。 绿毛蛋浮出水面，盯着眼前的鱼头鱼尾和鱼骨头，静默不动。好像在说:“你就给我吃这垃圾？” 唐凯奇很是心虚，以前家里有什么好吃的，他都是先紧着绿毛蛋吃。哪怕过年爸妈带回来的肉，也是一大半都进了绿毛蛋的肚子。 可今天也不知道怎么了，总想着让钟慢多吃，竟然把他的好伙伴给忘了。 这可是从未出现过的情况啊。唐凯奇思来想去，把错归结到铁栓子的头上。要不是他带人找事，乱腾这么久，自己怎么可能把绿毛蛋给忘了？ “将就吃点呗，”唐凯奇哄着它说，“晚上给你煮个鸭蛋。” 绿毛蛋好像生气了，一头栽进水底，论唐凯奇怎么哄都不出来了。 唐凯奇没办法，只能把鱼头鱼尾喂猫。 “快快，不对，咪咪，赶紧吃吧。” . 安稳过了两天，钟慢的脚踝已经好的差不多了，正好也到了公交车来村里的日子。 唐凯奇一大早便叫醒钟慢，说要带他去城里大医院看眼睛。 一向失眠的钟慢回到村里后，睡眠越来越好，竟然开始赖床。 唐凯奇自己套上衣服，见钟慢还不起，便开始上手扒他睡衣:“再不起赶不上公交啦！” 钟慢猛地惊醒，拍开他的手:“你干什么？！” 唐凯奇说:“帮你换衣服啊，你说你，睡觉还非得穿什么睡衣，多麻烦？” 钟慢抓着衣襟，说道:“你出去，我自己换。” 唐凯奇说:“咦，真矫情，都是男人怕啥啊？俺小时候在你跟前穿开裆裤，都不怕你看。” 钟慢说:“唐先生，不是所有人都跟你一样厚脸皮的。” 唐凯奇:…… 他愣了愣，然后同手同脚地出去，抿着唇站在院子里，跟自家狗子大眼瞪小眼。 唐先生……他叫我唐先生。 先生，咋嫩好听嘞？诶，不对，那电影里边，富家太太介绍自己家爷们儿，不就说这是我家先生吗？ 钟慢起来洗漱后，唐凯奇骑着二八大杠，载着他去隔壁村坐公交。等到了医院，已经八点多了。 唐凯奇跑腿给他挂号，带着他去找医生，拍片。最后，找了个座椅，坐下等出片。 “饿了不？”唐凯奇问。 早上时间紧，一点东西都没吃。钟慢说:“还真有点饿了。” 唐凯奇从兜里掏出两个鸭蛋，给他剥了壳，递到他手里。 钟慢笑道:“没想到你还挺细心，知道提前备下口粮。还热乎呢，你到底什么时候煮的？” 唐凯奇说:“你磨蹭着起床的空，俺就煮好了。” 钟慢说:“煮了几个，你也吃啊。” 唐凯奇说:“俺不吃，俺煮鸭蛋的时候烤了个馍吃了，一共煮了仨鸭蛋，这俩是给你煮的，还有一个……” 说到这儿，唐凯奇猛地一惊，完球了，出来得急，又忘了喂绿毛蛋！ 钟慢问:“还有一个？给谁的？” 唐凯奇张了张嘴，说道:“还有一个……等回去给你热热吃。” 第十章 你不娶媳妇了？ “唐凯奇，挂号拍片子花了多少钱？”他问。 唐凯奇说:“木多少钱，俺还有嘞。” 钟慢现在身无分文，他说:“我以后会还你的，加倍还。” 唐凯奇憨厚一笑，说道:“不用，俺爸说了，恁家帮俺家不少，俺该谢你，给你花点钱不算嘛。” 钟慢笑了笑，没再说话，只是心里盘算着，等他治好眼睛回到钟家，就把嘎蛋村的房子送给唐凯奇。虽然有些旧了，但是修缮一下，应该也能让他娶个媳妇。 在医院等了一个来小时，片子终于出来了，他们拿着片子去找医生。 秃脑壳的医生看着片子直叹气，说道:“恁瞅瞅，好几块淤血压到神经上嘞，还有黏连，乱七八糟的。” 其实钟慢以前也有猜测，继母给他换的药灸上涂的是凝血的药。现在医生这么一说，他更确定了。 唐凯奇略显紧张地问:“那咋弄嘞？” 医生说:“眼上神经忒多，咱这儿可不敢动手术，说实话，恁就算上北京大医院，也难说能好么好地治好，风险忒大。” 钟慢的手渐渐握紧，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唐凯奇又问:“那也得治诶，他这年轻，恁不能说让他瞎一辈子吧？” 医生对于没把握的病症，一般都会选保守治疗。于是这个医生拿出一张处方单，歘歘画了两笔，说道:“给他开个活血化瘀的药回去抹抹，不管用恁就上更大的医院看去吧，咱小县城可不敢动这手术。” 唐凯奇接过处方单，道了谢，扶着钟慢出来，他说:“你先坐这里等一会儿，俺拿了药就过来。” 钟慢脸色苍白地坐下，脑子里一片混乱。他没想到自己的眼睛这么严重，心中再难保持镇静。 他要做的事情还有好多，必须有一双能视物的眼睛。医生虽说大医院也不保证能治好，但总归还有一点希望。可现在问题是，去大医院需要很多钱，钟家财产被抢走，他现在眼睛又这样…… 怎么办，怎么办呢？ 钟慢本以为自己已经习惯了独自解决问题，可没想到面对这样的事，依旧会生出深深的无力感。 唐凯奇拿了药过来时，看着钟慢坐在角落出神的样子，有些心疼。 虽说钟慢依旧跟小时候一样，喜欢见义勇为。可他还是能看出不同，以前的钟慢那么开朗耀眼，走到哪儿都是视觉中心。可现在，他开始变得寡言少语，甚少有表情变化，最多的时候都是发呆，出神。 这些年里，到底经历了多少事才致使他发生了这么大的变化？ 唐凯奇看了看手里的药，他想，是不是把钟慢的眼睛治好，他就能跟以前一样了？ 带钟慢回村的路上，钟慢脑袋靠着车窗，闭目养神，一句话都不肯说。 唐凯奇能感受到他的难过，但他嘴笨，不知道该怎么劝人。骑着二八大杠带人回家时，他说了句:“回家抹抹药，说不定管用。” 钟慢沉默着，他没抱一丝希望。 可是回到家唐凯奇帮他抹药时，他也没拒绝。 唐凯奇的手指有些粗糙，应该有很厚的茧子，在钟慢细嫩的皮肤上涂抹药膏，钟慢觉得有些磨。 “唐凯奇，你现在长什么样了？”他突然问了一句。 正在为他缠纱布的唐凯奇一顿，说道:“人样呗。” 钟慢闭着眼睛翻了个白眼。 他伸出手，说道:“我学过雕塑，你让我摸一摸你的脸，我大概就能想象出来。” 然而唐凯奇却抓住他的手腕，没让他碰到脸。 “你先闷着点吧，真想知道俺长啥样，就老老实实抹药，等眼睛好喽，自己看。” 钟慢无语地笑了。 晚上，钟慢迟迟睡不着，总想着如果自己眼睛治不好了该怎么办。 他就算再独立，也只不过是二十出头的小年轻，遇到事还是会心烦意乱。 但他发现，只要跟唐凯奇说几句话斗几句嘴，他心情就能好一些。 于是他问道:“唐凯奇，我要是一辈子治不好，就走不了了。” 唐凯奇说:“走不了就走不了呗，这里是恁家，你还上哪儿去？” 钟慢说:“那你呢？” 唐凯奇认真想了想，说道:“要不俺伺候你，管你吃喝，你让俺继续住你房子中不？” 钟慢想笑，但忍住了:“你不娶媳妇了？” 唐凯奇摇头:“俺没钱娶媳妇，俺哥这么大了还没娶上来哩，俺妈说先给俺哥娶。但是吧……” 他压低声音说:“俺哥那丑，难说能娶上媳妇。” 在钟慢印象里，唐凯策一点都不丑，很沉稳的一个大哥哥。他小时候去唐凯奇家玩，经常看到唐凯策伏案学习唐凯奇乱蹿调皮的景象。 “你这么说你哥，你哥知道吗？” “知道又能咋，他也说俺，他不光说俺丑，还骂俺笨。” 钟慢:“你哥说的倒也没错。” 他声音太小，唐凯奇没听清:“你说啥？” “没什么，困了，睡觉。”钟慢跟他聊了一会儿，心中郁闷清散不少，翻身背对他，安稳睡去。 待听到钟慢呼吸越来越均匀，唐凯奇轻轻起身，小声叫道:“咪咪？快快？钟慢？” 钟慢没有一点反应。 唐凯奇确定他睡熟了，这才从炕上爬下来，蹑手蹑脚地来到东屋，把熟睡的绿毛蛋从缸底捞出来。 用毛巾擦干净，拿到炕头。他把绿毛蛋放在钟慢的耳朵上，盘腿坐下，用与它相通的意念操控它缩小，直到绿毛蛋变得跟蚂蚁差不多大，指使它钻进钟慢的耳朵。 “找到血块，化开它，不要着急，慢慢来。” 其实唐凯奇以前也没做过这种事，但姥姥曾说过，她的蛊虫是可以听主人的话，进入人身体里的，一些小毛病完全可以靠它修复。只不过，主人操控时，会耗费大量心力。 唐凯奇看得出来，钟慢很在意自己的眼睛，他迫切地想复明。 既然如此，他愿意尝试一下，哪怕不成功，他也可以保证蛊虫不伤害钟慢一分一毫。 他哥小时候被水蛭钻小腿，他能用蛊虫帮他哥弄出来。但眼睛神经上的淤血目标太小，神经线又太多，难度很大。他必须全神贯注，小心翼翼。 半个小时后，唐凯奇已是满头大汗，绿毛蛋从钟慢耳朵里爬出来，他伸手去接的手都在颤抖。 “做的不错，绿毛蛋，”唐凯奇微微喘着气，用手指戳戳它，说道:“下次继续。” 第十一章 万一有毒咋整？ 醒来一伸懒腰，胳膊打到了旁边的唐凯奇。 以往他睡醒，唐凯奇早就起来喂鸡鸭鹅去了，今天怎么还睡着？ 他推了推唐凯奇，说道:“醒醒，你养的那些鸡零狗碎饿得直叫。” 唐凯奇昨晚用蛊用得有些累，勉强睁开眼睛，天已经大亮了，院子里的鸡鸭鹅乱叫。 他嘟囔:“昨天累着了，今儿不想起。” 说话时还拉着长音，跟个没长大的孩子似的。 钟慢笑了笑，坐起身，听着外面的钟表响了九下，九点了。 “就让你骑自行车载了我两段路，就累成这样了？你还没二十吧，年纪轻轻怎么就虚了？” 任何一个男人都听不得别人说自己虚，唐凯奇也不例外，立马一个咕噜下炕，喂鸡鸭鹅去了。 钟慢也慢吞吞换了衣服起来，在院子里刷牙的时候，他摸了摸自己的眼睛，说道:“也不知道是不是昨天涂膏药的原因，今天总觉得眼睛热热的。” 唐凯奇不动声色地笑了笑，洒着鸡食说道:“那可能管用。” 就这样，他天天给钟慢抹药，晚上再趁钟慢睡着用蛊虫给他一点点化淤血。他发现钟慢眼睛里还有药物残留，也一并给清理了。 钟慢压根不相信县医院一块五一支的药膏能治好他的眼睛，所以思来想去，打算给那个他一辈子都不打算再联系的人写封信。 可是他现在眼睛看不到，写信也成问题，于是他问唐凯奇:“你识字吗？” 唐凯奇反应有点大:“咦，你骂谁哩？俺好歹也念过初中好吧？” 钟慢说:“那你能帮我写封信吗？” “给谁写？” “我……师兄。” “干啥的师兄？你哪个门派滴？”唐凯奇激动问道。 钟慢揉了揉眉心:“你武侠小说看多了吧，就是一起学习的师兄。” “哦哦，恁城里人怪洋气哩，同学还叫师兄。” 他拿来一张稿纸和一支笔，说道:“你说吧，俺写。” 钟慢想了一会儿措辞，开始缓慢口述，大致就是让师兄帮他找找老师去世前留下的一本手稿书，并请他邮寄到现住地址。 因为他记得那本书里记载很多奇人异事，其中有一个故事他记得很清楚，似乎是用什么虫子治病。 老师记载的事都是真实事件，如果别无他法，钟慢倒想尝试一下。 “那下边俺就写嘎蛋村的地址呗？”唐凯奇问。 钟慢咬了咬牙，艰难点头。 他问:“你们村长真不考虑上报换个村名吗？” 唐凯奇说:“换啥，嘎蛋村顺口，也好记。” 写完了，钟慢又让唐凯奇念了一遍，确认无误，才终于放心。 第二天，唐凯奇带着那封错别字和拼音混搭的信，推着一板车的鸡和鸭子，走路去镇上。 今天是镇上的大集，他去一趟不容易，想把能办的事都一起办了。 家里的鸡鸭长大能卖了，卖的钱正好能买些肉，给钟慢和绿毛蛋补补。 最重要的事，是给钟慢把信寄到北京去。 过了中午，他才从大集上回来。提着大包小包一推门，发现马楼在他家，正殷勤地给他家扫院子。 “奇哥，你回来啦？” 唐凯奇问:“你咋进来滴？” 他明明记得出门前把大门锁上了，以防有外人进去，钟慢眼睛看不到，任何陌生人对他来说都有危险。 他又回头看了看锁，也没坏啊。 马楼说:“俺翻墙进来的，给慢慢哥送沙果来啦。” 唐凯奇一边进屋一边说:“以后再翻俺家墙，腿给你打折！” 马楼嘿嘿笑了两声，从压水井那儿端起一盆子沙果，跟着他进屋。 进了五月，天越来越热，每当夏天，压水井里压上来的凉水便成了农村人解暑的好东西。 甭管什么水果，只要被刚压上来的井水泡一泡，就变得冰凉解渴。 马楼拿出一个沙果擦干净，递给钟慢:“慢慢哥，你尝尝。” 钟慢正坐在方桌旁边，翘着二郎腿，拿着扇子扇风，看起来云淡风轻，与之前并无二样。 可只有钟慢和马楼才知道刚刚到底发生了什么。 人的眼睛一旦失去视物功能，就会跟着丧失很多能力，紧跟着的是安全感严重缺失，心悸，焦虑等等。 这些天他待在这儿，除了最基本的自理行动，就只能撸撸猫，和唐凯奇说说话解闷，有唐凯奇的陪伴，他并没有觉得自己心理有问题。可今天唐凯奇一离开，整个家里就剩他自己，大门一锁，他差点被孤寂吞噬。 从一开始的坐不住，到呼吸困难，手脚冰凉发抖。最后，他跌跌撞撞跑到大门前，试图打开门，去一个有人的地方。不管是谁，只要是人就行，他不要一个人待着。 正巧这时候马楼用衣服兜着沙果路过，听到门内的声音，他问道:“谁，是慢慢哥吧？” 钟慢终于听到了人的声音，他着急道:“开门，让我出去！” 马楼说:“门锁了，慢慢哥，你要去哪儿？” 钟慢缓缓蹲下，声音越来越小:“别让我一个人，求求了，别让我一个人待着。” 马楼听出他的声音不对劲，直觉告诉他钟慢应该不舒服，于是熟练地翻墙进来，把钟慢扶进屋子。 身边有了人，钟慢症状有所缓解，终于稳定下来，他极力控制着不让自己发抖，说道:“小马，刚才谢谢你，不过，你能不能不要告诉别人？” 马楼拍了拍胸脯，说道:“慢慢哥你放心，俺嘴巴严着呢！你……你好点了吗？” 钟慢点头:“好多了。” 马楼说:“慢慢哥，不敢一个人在家不丢人，俺小时候也这样，只要俺爸妈把俺一个人锁家里头，俺就觉着俺家柜子里有僵尸，床底下有妖怪。” 钟慢笑了，他顺着马楼的话说:“嗯，就是这样，我也觉得唐凯奇家有怪物，所以才怕的。” 马楼说:“慢慢哥恁白害怕，俺陪着你，以后奇哥出门俺就过来跟你作伴。” 钟慢接过沙果，对马楼笑着说了声谢谢。马楼嘿嘿笑着挠头，跟个傻子似的。 唐凯奇看看钟慢，又看看马楼，总觉得他离开的这半天里，两个人好像熟悉了好多。 钟慢这么少笑的人，竟然对马楼笑得这么好看。 唐凯奇开始觉得心里不舒服了，他夺过钟慢手里的沙果，问道:“哪儿弄得，这玩意能吃不，你就往嘴里送。万一是毒果咋整？让马楼先吃。” 钟慢:？？？ 第十二章 不能露富！ 唐凯奇说:“你上次摘的那玩意吃了嘴唇肿得跟牛嘴一样，谁知道这次摘的有木有毒。” 说完，他从提兜里拿出几个大苹果，在盆里洗了洗，放钟慢手里，说道:“吃苹果，俺刚买的，肯定没毒。” 紧接着，跟邀功似的，从兜里一样样地往外拿东西。 “还有梨，可甜啦！” “俺买了二斤排骨，晚上给你炖着吃。” “哦对了，集上碰见一个老大爷卖二手收音机，俺看着不孬，也买回来了，你在家听着能解闷。” 马楼一听有排骨，眼睛都亮了:“奇哥，俺晚上在你家吃饭呗！” 唐凯奇没好气道:“滚球，没你的份！” 马楼晃他胳膊:“奇哥，奇哥哥～” 唐凯奇踢了他一脚:“嘁嘁嘁，洗排骨去！” “哎好嘞！” 钟慢笑了笑，一边啃着苹果，一边摸索着那个二手收音机，唐凯奇用满是茧子的大手握着他的手指，告诉他哪里是开关键，哪里是调节音量的…… 钟慢认真听着，在唐凯奇的方言中，焦虑了半天的心终于恢复了正常跳动。 . 唐凯奇在家门口小菜园种的豆角和黄瓜熟了，现摘现吃，特别新鲜。 早上蒸豆角，拌黄瓜，中午炒豆角，黄瓜蘸酱，晚上麻汁拌豆角，蒜泥拌黄瓜。 天天吃，顿顿做，吃得钟慢有点招架不住。 唐凯奇一看他饭量减少，便知道他吃够了。 唉，少爷就是娇气，这么好的菜也能吃够。 钟慢现在对整个小院已经很熟悉了，以前去厕所还需要唐凯奇领着他去，现在只需要拿根棍子当盲杖，就能自己去。 不过去厕所的路上还有一劫，那就是院子里仅剩的家禽——大白鹅。 它找到机会就去啄钟慢，钟慢用棍子打它，它就转着圈地啄。被唐凯奇一把抓住脖子，扔远。 “大白鹅为啥总啄你？”唐凯奇问。 钟慢说:“因为不熟。” 唐凯奇摸着下巴仔细想了想，觉得很有道理。 于是，晚上他把铁锅炖大鹅端上桌，说道:“这下熟了。” 钟慢愣了好一会儿，不知道该说什么。 唐凯奇给他夹了块肉，说道:“逗你玩嘞，俺看你最近吃黄瓜豆橛子有些吃够了，给你换换口味。” 钟慢犹豫地吃了一口，满脸写着心疼不忍和真香。 没了鸡鸭鹅，院子里突然安静了不少，只剩一只看家狗和小猫咪咪，还有一头不怎么吭声只是一味出去卖的大黄。 不用怕大白鹅啄人，钟慢在院子里待的时间越来越长。 前些年唐德龙在院子里栽了一棵梧桐树，现在已经长得枝繁叶茂。唐凯奇在树下放了两个椅子和一个小桌子，钟慢没事就爱坐那儿听着收音机喝茶。 这天，他正摆弄着收音机找李金斗说相声的那个频道，放假回来的马泽琪来了，还提了一兜子茄子和西红柿。 “凯奇哥，这是我姐让我送来的，谢谢你那天帮我们。” 他指的是在河边抓鱼时，差点被铁栓子欺负的事。要不是钟慢唐凯奇他们出手，铁栓子指不定还要更过分。 唐凯奇接过菜，说道:“嗐，客气个啥，邻里邻家的，帮个忙不是应该的吗？那啥，一会儿俺给你装一些豆橛子你带回去吃。” 马泽琪脸色大变，赶紧摆摆手，说道:“不了，凯奇哥，我奶奶也种豆角了，吃不完，根本吃不完。” 钟慢忍不住笑了，他道:“一到夏天，你们这儿是不是家家户户都种豆角啊？” 马泽琪说:“差不多吧。” 唐凯奇让他坐下玩会儿，他说:“不了，我还要回家写作业。那个……凯奇哥，凯策哥最近回来过吗？” 唐凯奇说:“木家，应该快了。” 他以为马泽琪还是想还什么笔记，于是说道:“他那些书你不用还啦，他在工地搬砖又用不着。” “哦，”马泽琪有些失落，匆匆说了两句话，就走了。 钟慢问道:“凯策哥跟这孩子很熟吗？” 如果没记错，这孩子只要碰到唐凯奇，一定会问凯策哥什么时候回来，就像找他有什么事似的。 唐凯奇啃着黄瓜说:“没有吧，都是一个村的，俺哥辅导过他功课。” “哦，”钟慢突然想起了什么，问道:“诶对了，你小名叫二狗蛋，那你哥呢？大狗蛋？” “不是。”唐凯奇似乎在忍着笑。 钟慢更好奇了:“那是什么？” “俺不给你说。” “说嘛，唐凯奇，给我说说呗，为什么我从来没听到你爸妈叫凯策哥小名？”他一只手端着茶杯，一只手撑着下巴，眼睛虽然不聚焦，但依旧“盯”着唐凯奇的方向。 “不是不给你说，是不能说，俺要说了，俺哥得打死俺。” “我不说你跟我说过不就行了？” 唐凯奇想了想，觉得有道理:“嗯……行呗，你可别给旁人说啊，俺哥老早就不让人叫他小名了。” “嗯嗯，我保证不说。” 唐凯奇在钟慢耳边说了三个字，钟慢一口茶尽数喷了出来。 “哈哈哈哈……” “白笑，俺爸说贱名好养活！” 与此同时，距离嘎蛋村五公里的路上，一辆崭新的丰田皇冠缓缓停下。 司机回头说道:“小唐总，快到了。” 后座的男人抬起头，露出锋利的眉骨和深陷的眼窝，一双眼睛如墨如玉，又冷又沉，模样与唐凯奇有六七分相似，只不过更加成熟沉稳。 这人便是唐凯奇的大哥——唐凯策。 他看了看窗外熟悉的景色，放下手中的文件，轻启薄唇，说出两个字:“衣服。” 司机立马拿出一套衣服，双手递过去，然后下车等待。 唐凯策看着手里的衣服，叹了口气，随后脱下身上价值不菲的西装，换上了发黄的劣质T恤和带补丁的裤子，还有一双老布鞋。 他下了车，整理了一下腰间不合身的松紧带，因为腿太长，裤腿短了好一截。他问道:“还行吗？” 司机若有所思，说道:“小唐总，还是太贵气了。” “那怎么办？” 司机上前一步，说道:“得罪了。” 说完，直接上手揉乱了他用发胶打理得一丝不苟的头发，并用脚踢了些尘土在他鞋上，最后，从后备箱拿出一个蛇皮袋，让他背上。 “嗯，”司机满意地点头，“小唐总，您这下就像风尘仆仆务工回乡的人了。” 唐凯策无奈地说道:“行吧，我走了。” 司机在后边嘱咐:“小唐总，一定记得老唐总的嘱咐，不能露富，尤其是在您弟弟面前！” 唐凯策背着蛇皮袋，头都没回，只抬手比了个ok。 到了村口，他给坐树下聊天的老头老太太打招呼:“大爷大娘玩着里？” 大娘咧着嘴笑:“哎，玩着里，大狗吊回来啦？” 唐凯策嘴角抽动一下:“嗯。” 第十三章 俺可木欺负他 比如说他哥的小名，就让钟慢足足笑了五分钟。 钟慢笑起来特别好看，比夏日的阳光还明媚，尤其是嘴角扬起来的弧度，竟然能勾得唐凯奇看痴。 唐凯奇觉得，只要能让钟慢笑，说点他哥的糗事还挺值的。所以接下来，他便声情并茂地给钟慢讲他和他哥小时候的趣事，还带动作演示的。 哪怕钟慢看不到。 “小时候过麦，俺爸让俺俩去拾粪拾麦子，俺哥在前边背着粪篮子拾粪，俺在后头拾麦子。走着走着，俺看着俺哥大裤衩后头有个线头，就上手打算给他揪断，结果哧拉一声，给他把裆扯烂了。” 钟慢手里拿着唐凯奇给他洗干净的西红柿，笑得都没力气吃了:“你手怎么这么欠？” 唐凯奇一边往外挑熟过了的西红柿，一边继续讲:“赶巧了，俺哥那天木穿裤头，裤子又开裆了，露着俩腚，气得他用铲子铲起一坨牛粪就往俺身上呼！” 钟慢不敢想那个画面:“那你……” 岂不是屎到临头了？ 唐凯奇手里握着一个坏了的西红柿，给他演示:“俺不会躲吗？他这么一扔，俺随着就躲河沟子里去啦！” 他说着，把西红柿当牛粪用力抛出去。 这时，大门打开，烂西红柿正好砸在了满脸笑意的唐凯策脸上，绽放成浆。 唐凯策:…… 唐凯奇:！！！！ “咦，俺哥，你咋回来了？！！”唐凯奇愣了三秒后，大步跑过去，七手八脚地给他抹脸，结果越抹越多。 “边儿去！”唐凯策推开他，掀起衣服擦脸。 他怎么都不会想到，大老远回来看弟弟，进门就给他来了个“大礼”。 本来还挺心疼弟弟的，想好好弥补他这个留守儿童，见面先抱他两下，这会儿却只想踹他两脚。 钟慢起身，听着门口的声音问道:“是凯策哥回来了吗？” 唐凯策把弟弟扒拉开，看着梧桐树下的钟慢，再次露出温润的笑容:“是，你就是咪……小慢吧，哎呀，都长这么大了。” 印象里，钟慢还是那个拿着棍子当金箍棒的孩子王。 他把蛇皮袋丢给唐凯奇，走过去跟钟慢握手。 三人坐下来，聊了好一阵子。 对于自己眼睛的事，钟慢没有瞒着他，因为他知道，就算自己不说，唐凯奇也会跟他哥说的。更何况他现在搬回来，还不知道要住多久，总不能撒谎说想退休过田园生活了吧。 只是钟慢没想到，唐凯策对他家的事竟然了解一些，不仅如此，还将最近钟氏的动向告诉他。 “钟氏之前就宣布心脏病特效药研制成功，但是生产线迟迟没有动作，我猜测他们应该在配方上绊住了脚步。” 唐凯策以前不怎么关注医疗药物圈，因为钟慢突然回来，他才让人打听了一下，方才得知，这孩子近几年过得也挺艰难。 他家的继母继弟都快把钟家的血吸干净了。 钟慢缓缓点头，说道:“没错，配方在我这儿。而且这个配方不在钟氏财产内，是我自己找的研究团队，成果属于我个人，就算遗嘱是真的，他们也抢不走。” 唐凯策微笑道:“不错，知道给自己留底牌。这样一来，他们早晚得求到你头上。” 钟慢说:“我总不能被他们啃得骨头都不剩吧？” 钟慢从简单的几句交谈中，能感觉出来长大后的唐凯策谈吐不凡，怎么都不像唐凯奇口中在工地上搬砖的工人啊。 此时的唐凯奇坐在小马扎上，看看钟慢，再看看他哥，听得云里雾里:“恁俩说啥哩？” 唐凯策无奈地看了他一眼，转移话题问道:“人家小慢回来，你有没有欺负人家？” 唐凯奇连忙摇头:“木价，俺可没欺负他，不信你问问他。” 钟慢故意不说话，还叹了口气。 唐凯奇:？？？ 眼看着唐凯策已经开始撸袖子，唐凯奇着急让钟慢给他证明:“你有话说话，叹啥气啊？俺没欺负你吧？” 钟慢说:“嗯，没欺负，也就是说我又瘸又瞎，矫情事多罢了。” 唐凯策伸手在唐凯奇黝黑的胳膊上响亮地打了一巴掌:“你会不会说话？” 钟慢听到声音，还以为打得是脸，一时间惊得不行，没想到唐凯策真上手打弟弟，他赶紧说:“没有没有，凯策哥，我开玩笑的。唐凯奇特别照顾我，天天给我做饭，还带我去医院，哦对了，他卖了鸡鸭还给我买肉吃呢。” 唐凯策问:“真的？小慢，我给你说，他要是真欺负你了你别瞒着，我替你教训他。” “真的，”钟慢生怕他不相信，又道:“就连家里的大白鹅他都宰了，就为了给我换口味。” 唐凯策挑起一边眉毛，看着委委屈屈缩在小马扎上的弟弟，有些惊讶。 他知道弟弟一开始养家禽是为了给那只虫子改善伙食，过年爸妈回来他都没舍得杀一只。现在竟然为了钟慢把鸡鸭卖了，把鹅杀了。 真是…… 真是太好了！！ 唐凯策表面保持镇定，其实心里早就欢呼雀跃起来，他的傻弟弟，终于不再满心思都是那只破虫子了！ 他笑着揉了揉唐凯奇的胳膊，说道:“做的不错。” 唐凯奇委屈嘟囔:“那你还呼俺。” 唐凯策很擅长转移话题，尤其是自己理亏的话题。他又问:“小慢，用了这几天药，你眼睛好点了吗？” 钟慢摸了摸眼睛上的纱布，如实说道:“可能好点了吧，我也说不上来。反正每天早上起来，都感觉眼睛热乎乎的，唐凯奇给我换纱布的时候，我似乎能感觉到光线了。” 听到钟慢说眼睛热乎乎的时候，唐凯策再次挑眉看向唐凯奇。 唐凯奇忙着看天看地，不敢跟他哥对视，心虚都写脸上了。 唐凯策说:“要不过两天再去医院查一查吧，保险。” 钟慢想了想，点头:“嗯，再说吧。” 他回答地有些勉强，因为他没有钱，上次去医院花的是唐凯奇的钱，但他不好意思一直花人家的钱，尤其是不确定能不能还的情况下。 唐凯策一眼便看出了他的为难，他从蛇皮袋里拿出几张纸，说道:“对了，小慢，我爸把当年签的租房合同找出来了，合同上显示，我们租房日期已经过了半年，我这次回来，就是给你补房租的。” 第十四章 给你买个脑子 “这是逾期半年的房租，小慢，如果你不打算往外租了，我就让唐凯奇搬走，如果你觉得房子太空，可以往外租一部分，那就让唐凯奇继续住着，给他个窝就行，我再帮他交后面的房租，你看行吗？” 唐凯策一番话说得滴水不漏，既解决了钟慢当下身无分文的窘迫，又解决了唐凯奇无处可去的困境。 最重要的是，一点都没让钟慢感到难堪。 钟慢怎么可能听不出来唐凯策的良苦用心？ 自从妈妈走后，他的自尊心还是第一次被如此呵护，心中顿时升起一股暖意。 “凯策哥，我现在眼睛瞎了，一个人住有很多不方便的地方。唐凯奇在这住着能帮我很多，就算不交房租，老是让他帮忙我都过意不去了。所以，如果他不嫌我这个瞎子事多麻烦，大可以继续住着。” 唐凯奇赶紧说:“俺不嫌！” 唐凯策笑道:“你倒是问问人家钟慢嫌不嫌弃你啊？” 唐凯奇看向钟慢，钟慢摇头:“不嫌，只要他别再叫我咪咪就行。” 唐凯奇:“俺记住嘞，咪咪是猫的名儿，你小名叫快快。” 唐凯策:…… 好险，幸好刚才没叫出来。他被弟弟误导，也以为钟慢叫咪咪呢，不只他，他爸妈也这样认为。 太阳落山，院子里开始有蚊子出没，专门叮细皮嫩肉的钟慢。 钟慢无奈，只能起身回屋，唐凯奇下意识就要跟着他进去，结果被唐凯策一把拽住。 唐凯奇瞪着大眼睛茫然地看着他。唐凯策冲他使眼色，让他去东屋说话。 俩人进了东屋，唐凯策还关上了门。 唐凯奇问:“哥，你天天在工地上干活，咋也没晒黑啊？” 唐凯策说:“我随咱妈，晒不黑，你随咱爸，长不白。” “哦，俺寻思天天洗澡试试能不能变白。” “这跟洗澡关系不大，”唐凯策差点被他给带偏，他指着大水缸压低声音说道，“别打岔，我问你，你用这虫子给小慢治眼睛了？” 唐凯奇知道躲不过去，搓着衣角点头:“昂。” “你……”唐凯策抬起手就要打他。 他下意识捂住脑袋，盯着哥哥，满脸写着弱小可怜那咋啦。 唐凯策又气又急，但还是没舍得打下去，只道:“你也真敢下手，万一把人家给治坏了咋整？” 唐凯奇说:“俺没治坏，他不是也说了吗，眼睛都能觉出光来啦。再说了，医生都说大医院都不一定治好，俺试试咋啦？” 唐凯策指着他:“你真是……我说你什么好呢？要是让爸妈知道了，非得打死你不可！” 唐凯奇拉着哥哥的胳膊晃:“那你白给爸妈说呗，哥，俺保证没事，就算治不好，也不能出岔子。” 唐凯策还能怎么办，只能警告他几句:“我告诉你，你给我小心一点，见事情不对赶紧收手，还有，别让人看到你那破虫子，引起恐慌。” 此时的“破虫子”浮出水面，瞪着圆溜溜的眼睛看着唐凯策。 唐凯策:“你看什么看，说的就是你！” “呲——” 绿毛蛋冲他脸上喷出一小股水。 唐凯策气急败坏:“嘿，你这虫子！” 唐凯奇赶紧把绿毛蛋按到水下去:“哥，俺知道嘞，你说的俺都记住了，你白跟它一般见识。” 唐凯策抹了一把脸:“你真把它当媳妇啊，这么护着它？” 唐凯奇嘿嘿笑了两声，没说话。 吃过晚饭，三人面临着一个重要问题——晚上怎么睡。 唐凯奇说:“哥，俺把炕上的大箱子搬喽，咱仨睡一块行不？” 小时候，他们一家四口都是一起在炕上睡的，可是后来哥哥长大了一些，说啥不愿意跟他们一起睡了，尤其是夏天，宁可睡牛棚的草垛，也不去睡炕。 唐凯奇以为哥哥嫌四个人挤，现在三个人睡总不挤了吧？ 这时，钟慢说:“要不我在外屋打地铺吧，你们兄弟俩这么长时间没见，肯定有好多话说，你们一起睡。” 唐凯策微笑道:“不用，你俩还是睡炕上，不用管我，我跟他也没什么好聊的。” “哥，那你睡哪儿啊？”唐凯奇问，“还睡牛棚啊？” 唐凯策忍着想敲他脑袋的冲动，说道:“你当我睡牛棚有瘾啊？” “那你到底睡哪儿？”唐凯奇打破砂锅问到底。 “都说别管我了，”唐凯策喝了一口茶，眼神微微闪躲，“我去小琪家凑合一宿，他家有地儿。” “哦。” 唐凯奇一点都没多想，他哥以前经常给马泽琪辅导功课，辅导太晚，就直接睡他家也是常事。 唐凯策临出门前，从蛇皮袋拿出一个精致的小盒子。 唐凯奇跟在他屁股后边好奇问道:“咦，这是啥，还怪好看嘞。” 唐凯策说:“我给小琪买了支钢笔，他都快上高中了，还没有钢笔。” 唐凯奇有些吃醋:“你咋不给俺买，俺也没有。” 唐凯策看着上学时甚少及格的弟弟，满眼无奈:“我该给你买个脑子，那玩意儿你也没有。” 第十五章 你手劲真大 唐凯奇拿着大蒲扇一个劲儿地给钟慢扇风，不让蚊子靠近他。 钟慢听着收音机里的流行歌曲，有时候还会跟着哼两声。 唐凯奇冷不丁来了一句:“早说你热听歌，俺也能给你唱。” 钟慢问:“你给我唱什么歌？清早起来去拾粪？” 唐凯奇不服气道:“俺还会唱别的！拉大锯扯大锯，槐树底下看大戏……” 钟慢:…… “得了吧你，我听杨钰莹的歌能安神，听你的歌直接成神了。” 唐凯奇没听懂，还以为钟慢在夸他，嘿嘿笑了。 九点多，钟慢用温水擦了擦身子，两人终于回屋上了炕。 想着唐凯策好不容易回来，却只能去别人家里借宿，钟慢心里有些过意不去。 他枕着自己的胳膊说:“唐凯奇，明天把东屋收拾出来吧，万一以后你爸妈和你哥再回来，我就去东屋睡。” 唐凯奇呢，觉得钟慢才是这个房子的主人，让人家去东屋他也觉得心里过意不去，更何况东屋还有他的秘密伙伴。 于是他说道:“收拾出来倒是行，我去住，到时候你和俺爸妈睡炕。” 钟慢:？？？？ “唐凯奇你有病吧？！” “咋嘞？” “我怎么能跟你爸妈睡呢？你脑子到底怎么想的？” 唐凯奇没觉得有啥不妥:“为啥不中？俺小时候待在你家不走，你妈还留俺在这儿睡过哩。” 钟慢无语地直揉头发:“小时候跟长大能一样吗？！” 听着钟慢有些着急，唐凯奇像是被批评的小孩子，闷闷地不出声了。 过了好一会儿，钟慢还是不说话，唐凯奇以为他生气了，便一边起身一边说道:“俺这就去收拾东屋，你想在哪儿睡就在哪儿睡，中不？” 钟慢听着他准备下炕，坐起来伸手就去抓他衣服:“你怎么想起一出是一出，非得大半夜……” 钟慢伸出去的手没抓到唐凯奇的衣服，倒是抓到了一个更好抓的东西。 一时间，房间里安静得能听到两人的心跳声。 钟慢石化了五秒钟，待他反应过来手里是什么东西，立马撒开了手！ “你……你怎么没穿衣服？？！” 唐凯奇特别委屈，捂着那里，说道:“睡觉穿啥衣服，俺习惯光腚睡。” 钟慢恨不能把自己那只手剁了！咬着牙问道:“所以，你跟我睡了这么久一直都是裸睡？” “昂。”唐凯奇如实回答。 钟慢:…… 他闭着眼睛做了好几个深呼吸，忍着用针把唐凯奇扎成刺猬的冲动，重新躺下，背对着他，命令道:“以后睡觉必须穿衣服！” 唐凯奇哦了一声，准备躺下，也不吵着去收拾东屋了。 钟慢又说:“现在就穿！” “咋嫩多事？”他超小声的抱怨了一句，下炕穿了个大裤衩，上炕躺下。 接下来，又是死一样的寂静。片刻后，唐凯奇突然来了句:“恁手劲真大，扯得俺乔疼。” “闭嘴！” “安。” . 唐凯策以前经常去马泽琪家，跟他奶奶也很熟了。 他在正屋跟奶奶打了个招呼说了会儿话，便去偏房找马泽琪。 其实从唐凯策一进家门，马泽琪就听到了他的声音，小心脏激动地砰砰直跳，连耳朵都开始发烫。 虽然抱着书本坐在书桌前，可是他什么都学不进去，支棱着耳朵听唐凯策的声音。 他听到唐凯策问奶奶他们俩的生活学习情况，还听到奶奶问唐凯策在外面打工累不累，唐凯策说不累。 哪怕只是无聊的家常，马泽琪也想把他说的每个字听清楚。 听到唐凯策朝他屋里走来，马泽琪赶紧装模作样地看书。 唐凯策撩起草珠子串成的门帘，看到马泽琪瘦小的背影，微微勾起唇角，回头把门关上。 他缓步走近，见马泽琪就是不回头，只不过从侧面能看出他忽闪忽闪的睫毛。 唐凯策说:“我可不信你没听到我来了。” 他话音刚落，马泽琪猛地转身，两手紧紧抱住他的腰，他装不下去了。 “凯策哥，你终于回来了。”他说话带着鼻音，有些委屈。 唐凯策拍拍他的背，说道:“我特意挑周末回来的，就是为了能看看你。” 马泽琪把脸埋在他腹部，说道:“算你还有良心。” 唐凯策笑了，在他脑门上点了点:“说谁呢，小屁孩越来越没大没小。” 马泽琪仰起脸，笑得格外天真:“我也就敢跟你没大没小，谁让你疼我呢？” 唐凯策无奈摇摇头:“是是是，我算是拿你一点办法都没有。” 他从兜里掏出钢笔盒子:“呐，没良心的还给你带了礼物。” 马泽琪惊喜不已，瞬间松开他，打开盒子，对这支精致的钢笔爱不释手:“好漂亮啊，凯策哥！” 唐凯策坐在他旁边，问道:“喜欢吗？” “喜欢！”马泽琪说完，突然又想到什么，小心翼翼问道:“凯策哥，这笔会不会很贵啊？你在外面打工辛苦，不要总是给我花钱买东西，我什么都不缺的。” 唐凯策看着他身上带补丁的衣服，还有开线的布鞋，心头一紧。明明什么都缺，却总说什么都不缺。 “没多少钱，八块而已。”他说。 其实后面还要加俩零。 “八块？！！”马泽琪震惊极了，连忙从衣服上擦了擦放回盒子:“我不要，一支笔八块钱太贵了，我用铅笔圆珠笔就行。凯策哥，你拿回去退了吧！” 唐凯策说:“退不了了，你不想用就扔了，或者给你姐。” 他本意是想让马泽琪安心收下，谁料，马泽琪想了想，竟然说:“那……那就给我姐吧，她学习比我好，她该用好文具。” 唐凯策:？？？？ “行吧，这支给你姐用，我下次回来给你买个十块的。” 第十六章 哥，你白是出去卖了 唐凯策笑着摸摸他的脑袋，说道:“傻瓜，我送你东西，当然是看到你经常用才会开心啊。” 马泽琪纠结片刻，终于收下了，他再次抱住唐凯策，说道:“凯策哥，谢谢你。” 唐凯策低头看到他手腕上包着纱布，他连忙撸起马泽琪袖子问:“这是怎么弄得？” 马泽琪说:“没事，就一点擦伤，其实不用包扎的，我姐怕感染，非给我包上。” 唐凯策把他的手腕拿在手里看，皱着眉问:“在哪儿擦伤的？” 马泽琪说:“在我以前的小学，我和我姐昨天从中学回来，路过寡妇村，看到我以前的小学老师在补学校房顶，我就上去帮忙了，然后……” 他心虚地说:“不小心从梯子上摔了下来。” 唐凯策心疼极了，眉头越皱越深。 马泽琪找补道:“我没摔疼，就擦破一点皮而已，真的，不信我解开给你看！” 唐凯策拦住他要拆纱布的手，说道:“以后别做这么危险的事，还有你老师，他都五十多了，怎么还自己爬房顶？学校修缮不应该社区领导找专业工人来做吗？” 马泽琪摇摇头:“不知道。” 唐凯策低头沉思片刻，没再提这事，而是问马泽琪最近学习怎么样，有没有不懂的。 唐凯策拿着辅导书给他讲题讲到半夜，两人才休息。 第二天早上，唐凯策醒来，看着睡得跟小猪一样的马泽琪，忍不住戳了戳他的脸蛋。 随后轻手轻脚地下床穿鞋，在马泽琪枕头下塞了两百块钱，便悄悄离开了。 其实他想给马泽琪更多，让他过上更好的生活，但又怕露馅被弟弟知道，只能听爸爸的话暂时瞒着所有人。 上岁数的人普遍觉少，又是在村里，只要天一亮，就能在大街上看到人。 唐凯策刚从马泽琪家出来，出门远远瞧见遛弯的大爷大妈，莫名心虚。他灵机一动，开始小跑着回家。 还主动跟他们打招呼:“遛弯呢？啊，我刚跑步去了。” 大爷大妈慈祥地跟他挥手，待他跑远，大妈说道:“啥跑步啊，一大早滴，不知道刚从哪个寡妇被窝里爬出来呢。” 大爷附和:“就是。” 拐了弯，唐凯策遇见村长，跟他打招呼，村长扛着粪勺准备去给村民家掏粪。 唐凯策拦住他问道:“村长，隔壁寡妇村的小学是不是不行了？为什么不重建？” 他记得小时候搬过来的时候，那个小学已经在了，这么多年过去，肯定破烂得不成样子。附近几个村子的小孩儿都在那儿上学，安全问题不容小觑。 村长愁眉苦脸道:“谁说不是呢？我们几个村的村长联名上报，可是上边说没钱，迟迟不肯重建，只是每年给一小部分修补的钱，连人工费用都没有。” 唐凯策点了点头，心里已经有了主意。 村长又道:“这事我肯定还要继续申请的，眼看就到雨季了，孩子们上学太危险。那什么，凯策，要是没事我就先走了啊。给马大爷家掏完粪，我还得去给马二爷找牛，完事去宋大娘家劝架，两口子吵架房顶都快掀了。” 唐凯策:…… “行行行，那您快去吧。” “好嘞。”村长扛着粪勺子走了。 唐凯策回来这趟只住了一晚，第二天吃了午饭便准备离开。 走之前，他把唐凯奇叫到大门外，絮絮叨叨了好久。 “在家好好的，注意安全，快过麦了吧，小心别中暑，晌午头就别割麦去了。” “嗯。” “照顾好咪咪，别把心思都放在那虫子身上。还有，你给咪咪治眼睛的时候小心着点，别把人家治坏了。” 唐凯奇纠正道:“人家叫快快。” “别打岔！”唐凯策白了他一眼，想着又要好久见不到弟弟，他放缓语气，问道:“你现在天天都用蛊？” “嗯。” 唐凯策捏捏他的脸蛋子，又问:“用完蛊之后，还是会感觉心力憔悴，疲惫无力，打不起精神？” 唐凯奇如实回答:“昂，夜黑喽还流了点鼻血。” 就是不知道到底是用蛊用的，还是被钟慢抓那一下抓的。 听到弟弟说流鼻血了，唐凯策甚是担忧:“你别天天用啊，小时候你用蛊把我腿上的水蛭逼出来，结果昏迷了两天。你是用心力控制蛊虫的，姥姥说过了，在没有找到稳定心力的方法之前，不能频繁用。” 普通人的心力根本不足以长时间控制蛊虫，尤其是这种蛊中之王。姥姥曾说过，透支心力控蛊，实则透支的是自己的生命，他不知道唐凯奇到底还记不记得这些话。 唐凯策十分担心弟弟将来会毁在这个破虫子上。他忧心地看着弟弟，想劝他放弃蛊虫，可他知道，弟弟不会同意的，而且蛊虫这东西一旦认了主也不是说丢就能丢的。 这些年来，他一直在为弟弟的事操心，几乎查遍了所有蛊虫相关的书籍。养这种蛊的人，大多会心力衰竭，无法长寿，平均寿命只有四十岁。就像姥姥，五十出头就去了，就这儿，她老人家在养蛊界还算长寿的呢。 唐凯奇像个没事人一样，无所谓地说:“木事，哥，你别挂心，俺知道轻重。” 唐凯策叹了一口气，又道:“我帮你查了好多资料，前阵子听说北京有一位针灸大师有一套独特的定心针法，应该可以帮到你。不过那位大师去世了，只有两位关门弟子得他真传，我已经找人打听大师弟子的住址了。只要找到人，我一定带你去。” 唐凯奇说:“咦，哥，你咋嫩能耐哩，啥都能打听着。可是，那啥大师的弟子，要是给俺治得花不少钱吧？” 唐凯策拍拍他的脑袋，说道:“这个你就不要管了，多少钱哥都给你治。” 说着，他从兜里掏出来几百块钱，递给唐凯奇，说道:“哥下次回来可能得等八月十五了，这些钱你留着花。” 唐凯奇瞪着眼睛推拒:“俺不能要，哥！你跟爸妈在外边不容易，白给俺钱了。” 唐凯策坚持塞他手里:“就算你不花，钟慢的眼睛也得花钱吧？不是我唠叨，你别太依赖那虫子了，勤带钟慢去医院看看，如果医生说有好转，你再继续。但是记着啊，别把自己累坏了。感觉身体不适，立马停下。” 说完，他又想到了爸爸的嘱托，悄悄说道:“这是哥自己攒的小金库，爸妈不知道，你可千万别告诉爸妈啊。” 要是让爸妈知道自己偷偷给弟弟塞钱，少不了要挨一顿骂，尤其是爸爸，他实在是怕了，根本不敢让弟弟手里有闲钱。生怕他再次把虫子养肥，烧了人家的房子。 唐凯奇瞪着眼睛问:“哥，你干啥攒的小金库啊？” “你说呢？” 唐凯奇眨巴眨巴眼睛，看着哥哥白净帅气的脸，问道:“哥，你白是出去卖了吧？” 唐凯策:…… 第十七章 关门弟子 他一个劲儿地摸着自己的秃脑壳，问道:“这阵子就……只是抹了抹俺给恁开的药膏？” 钟慢点头:“是的，医生，有什么问题吗？” 医生说:“咦，真稀奇了，给上次比，恁淤血没了一多半嘞！” 说完，他又用手电照了照钟慢的瞳孔，钟慢瞳孔缩小，医生一拍大腿:“恁看，都有光感了，俺在给你开两支药膏，接着回去抹，说不定真能抹好喽。” 钟慢欣喜道:“谢谢医生！” 他从来没想过一块多一支的药膏竟然能把他眼睛治好，真是太惊喜了！他心中再次燃起了希望。 一旁的唐凯奇暗自得意地抿了抿唇，心道:俺可真厉害，嘿嘿。 在医院拿了药，他们没有着急回去，反正回去的公交要等到下午才能有，于是唐凯奇便带着钟慢在县城里闲逛。 中午，钟慢为了表示感谢，请唐凯奇吃了一大碗牛肉面。 唐凯奇看着价目表，心疼地说:“三块钱一碗，都够买斤猪肉了，结果就给切了这么两片牛肉。” 老板无意间听到，说他:“我直接给你切头牛进去得了？” 钟慢差点笑喷，他安慰唐凯奇:“没事，你吃就行，不用心疼钱。过阵子就会有人上赶着来给我送钱，到时候我请你吃全牛宴。” 唐凯奇问道:“谁啊？谁给你送钱啊？” 钟慢说:“我继弟。说好听点是来给我送钱，说难听点，就是逼我把药方卖给他。” 不过只要他敢来，钟慢就有办法让他脱一层皮再走。 唐凯奇问:“就是那小子跟他娘把你眼睛弄瞎滴？” “嗯。” 唐凯奇一听，雄赳赳气昂昂道:“来吧来吧，来了我肯定用大黄特产好好招待招待他，让他吃不完用裤兜子兜着走。” 钟慢问:“大黄特产是什么？” “牛粪啊。” . 办公室里，唐凯策盯着手里的文件，手中的钢笔与送给马泽琪的那支一模一样。 他的助理站在办公桌前，恭敬说道:“小唐总，您给寡妇村小学的捐款已经汇过去了。根据您的要求，跟之前给几个村子的修路捐款一样，都是匿名捐款，不过捐款目标很清晰，这次指明是为重建寡妇村小学。” 唐凯策点了点头，又问:“北京那边有消息了吗？” 助理立刻明白他问的是什么，回答道:“有了，我们这边查到，针灸大师谢勇确实只有两位关门弟子，不过一位学针，一位学药。学药的这位叫薛越，目前在北京，自己开了一家中医院。” 唐凯策打断他，说道:“我要找的是学针的这位。” 只有定心针法对唐凯奇有用，没有定心针法，再好的药都是徒劳。 助理有些为难道:“抱歉，小唐总，学针的这位……太神秘了，我们一点信息都没有查到，更不清楚他人在哪里。” 唐凯策微微皱眉，思索片刻说道:“也不算一点信息没有，你先把薛越的电话给我吧，他们是师兄弟，肯定知道对方所在地。” 为了弟弟，就算再难，他也要尝试。他可不想自己的傻弟弟只能活到四十岁。 他现在只期盼能快点找到谢勇大师座下学针的这位能人，救他弟弟的命。 清早，钟慢坐在院子里梧桐树下，摆弄着收音机。 唐凯奇喂完牛过来，说道:“今儿镇上有集，俺寻思去买点菜称点肉，你跟俺一块儿去不？” 钟慢想起上次唐凯奇离开后，自己控制不住的焦虑反应，至今心有余悸。 恐怕在眼睛能视物之前，他都没办法自己一个人待太久了。 他问:“镇上有卖磁带的吗？” “有啊。” “那我跟你一起去，买几盘磁带。” “中。” 唐凯奇换了身衣服，骑着自行车带钟慢去了镇上。 集市上人特别多，尤其是卖肉卖菜那一片，简直人挤人。 唐凯奇带钟慢挑完磁带，看着黑压压的菜市扬，都能想象到里面的臭汗味，他怎么都舍不得带干净白皙的钟慢进去。 在他看来，领钟慢挤菜市扬就是把珍珠扔臭淤泥里。 于是他把钟慢领进一家大药房，让他坐在椅子上，说道:“前边人忒多，你待这儿等着俺，哪儿也别去，俺买完肉就回来找你，中不？” “中。”钟慢下意识回。 唐凯奇笑了:“咦，恁说河南话还怪好听哩。” 钟慢用手肘怼了他一下:“赶紧去，我十点还得回去听相声呢。” “哎，那俺走了，你哪儿也白去啊，俺一会儿就回来。” “知道啦。” 唐凯奇啰里啰嗦好几句，好不容易走了，钟慢怀里抱着几盘磁带，老老实实坐在椅子上，听着药店里人来人往，倒也不觉得无聊。 闻着店里浓重的中药味道，他似乎回到了几年前跟老师学针灸的日子。 背穴位图练习手法是枯燥的，但是和老师在一起的日子是开心的。 老师对他特别好，倾囊相授，拿他当亲儿子一样疼。只可惜，他老人家不长寿，才六十多岁就去世了。 钟慢最遗憾的事，就是老师去世前他没有见到老师最后一面。 正沉浸在回忆中，钟慢没听到有人正缓缓向他走近。 直到手中装着磁带的袋子被人一把夺走，钟慢才反应过来:“谁？” “呦，这不是嘎蛋村的瞎子吗？” 钟慢一下子便听出来了，是寡妇村铁栓子的声音。 他伸手道:“把磁带还我。” 铁栓子哼了一声，说道:“还你？行啊。” 他话音刚落，钟慢便听到几声清脆的塑料断裂声，紧接着是哗啦哗啦声。 铁栓子把揪出来的磁带扔钟慢手上:“还你了。” 欺人太甚！钟慢握紧坏掉的磁带，使劲儿咬着牙，他今天出门身上没带针，要不然肯定把他扎抽搐了。 铁栓子猖狂道:“俺那天就觉得你眼熟，后来一打听才晓得，就是你小时候打过俺！” 他怎么都不可能忘记，不过抢了马楼几颗糖，就被马楼同村的小霸王按在地上打，让他在自己小弟面前丢尽颜面！ 上次在河边也是，腚上被这小子扎了好几针，也够丢人的。 今天趁着这小子身边没人，他必须好好教训他一顿，找回面子。 第十八章 让他一个男的当三陪 钟慢:“那你跺脚。” 铁栓子:？？？ “嘛？” 钟慢:“我说你跺脚试试，让我感受下镇子抖两抖是什么感觉。” 铁栓子脸部肌肉抽搐，好一会儿说不上话。他气急败坏地拍着大腿跺脚，说道:“俺这是夸张，夸张！！恁没上过学吗？语文老师没教过你吗？！” 钟慢手里把玩着坏磁带，淡淡说道:“不好意思啊，我语文学得不好，不过生物老师曾说过，像你这种人一般都是直肠直通大脑的。” 铁栓子又是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钟慢在骂他，气得他挥起拳头就要打。 “哥。” 他被门口一个小女孩儿叫住，赶紧停下动作，收起拳头。 “二妞，你咋进来嘞？不是让你在门外等着吗？” 小女孩说:“俺等你好一会儿你都没出来，哥，你买个药咋嫩慢啊？” 铁栓子说:“哦哦，哥碰见个熟人，说两句话，是吧，咱俩好久木见了吧？” 说完，他用肩膀碰了碰钟慢，示意他帮着自己撒个谎。 钟慢扭头不理他。 小女孩儿看向钟慢，说:“咦，哥，这个哥哥真好看。” 铁栓子咬着牙点头:“嗯，好看。二妞，你去门口等一会儿，哥马上就好，买完药带你回家。” “嗯，好嘞。” 小女孩儿出去后，铁栓子没有继续为难钟慢，他知道，刚刚钟慢保持沉默，没有拆穿他已经是帮了他。 于是，他梗着脖子说道:“你以后别跟俺作对，俺就不揍你了。” 钟慢举着手中的磁带，说道:“你赔我，这事就过去了？” 铁栓子瞪大眼睛，一脸的不可置信，最后面目狰狞道:“没门！” 钟慢假意向门口走:“那我让你妹给你爸妈捎话，说你恶意霸凌。” “哎！”铁栓子拦住他，表情十分纠结。 这时，嘎蛋村的村长白青看到了他们，连忙过来询问:“你们干什么呢？钟慢，你怎么自己在这儿，凯奇呢？铁栓子，你是不是又欺负我们村的人？” 铁栓子一脸屈辱:“俺欺负他？他欺负俺还差不多！” 钟慢满脸问号，不是，让他赔磁带不是理所应当的吗？怎么能算欺负呢？ 于是他向村长说明情况:“我新买的磁带，让他无缘无故弄坏了，我让他赔我，这不过分吧？” “不过分不过分，”白青转头看向铁栓子，再次开始教育模式:“孩子孩子你为什么这么坏，欺负欺骗你做出来，明知道钟慢看不见，还非要把人家的东西来损坏。这要是闹到警察局，还得你爸妈来还债……” 铁栓子:…… 他低头小声说道:“没想到恁城里人都这么会玩。” 他抬眼瞅了瞅钟慢的俊秀脸，咬了咬牙，勉强说道:“行，俺陪，你说吧，让俺陪你几天？不过说好了，俺只陪聊陪酒，不陪睡。” 城里人好过分，竟然让他一个男的当三陪，但他有骨气，只能当二陪，这是作为村霸的底线！ 钟慢和白青满头黑线:…… 钟慢闭了闭眼，做了个深呼吸，说道:“有没有可能我说的赔，是贝字旁的那个赔，赔偿的赔，是让你赔我磁带的意思呢？” 铁栓子瞪着眼睛问:“你不是让俺待你身边陪你？” 钟慢:“我是疯了才会让你陪我！” 白青在中间做和事佬:“好啦好啦，大家不要吵，既然话都说明白了，误会也解除了，那铁栓子你就赔钟慢的磁带，照着你弄坏的给人家再重新买，不然我真找你家去。” 铁栓子红着脸说:“知道了。” 说完，又悄悄瞅了钟慢一眼，药都没买，便鼓着脸蛋子跑出了大药店。 白青是一个特别负责任的村长，为了保证钟慢的安全，他一直在旁边陪着，顺便给钟慢上了一节邻里和睦与安全教育课。 听得钟慢生无可恋。 直到唐凯奇回来，他才如临大赦，拉着唐凯奇就要回家。 唐凯奇问他:“磁带嘞？” 钟慢说:“路上跟你说，快走！” 钟慢坐在唐凯奇自行车后座上，把在药店发生的事从头到尾告诉了唐凯奇。 唐凯奇气得用方言骂铁栓子，还扬言要去寡妇村把他打服气，看他以后还敢不敢找钟慢的麻烦。 “还让他二陪，呸！他也不瞅瞅自己长啥吊样，比俺还黑哩，他也配？！” 钟慢笑了:“所以，在你眼里，长得白就等于好看？” 唐凯奇回头看了钟慢一眼，他的皮肤在太阳底下白得发光，忍不住嗯了一声。 钟慢就是好看，比电影里的明星还好看。 铁栓子大概真的很怕他爸妈，所以第二天便买了新的磁带，不过他没敢出面，而是让马楼给送来的。 马楼提着磁带去唐凯奇家，还没到家门口便碰到了唐凯奇。 “奇哥，你弄啥去？” 唐凯奇说:“寡妇村小学不是又修哩吗？这次是大修，村长说上头只给了材料钱，没给人工费，让咱几个村里各出几个劳力修房子去。” 马楼瞬间想起慢慢哥怕一个人待着这件事，他问:“那你黑下还回来不？” 唐凯奇说:“说不准里，明儿有大雨，村长说抓紧修完，可能得忙到挺晚，俺给钟慢说了，黑下不用等俺。” 马楼听了，拍了拍胸脯，说道:“奇哥，你忙去就行，黑下俺去跟慢慢哥睡！” 唐凯奇:？？？ 他踢了马楼一脚:“用你？” 钟慢那么矫情的人，也是谁都能跟他睡的？和他睡觉前必须洗澡，炕上必须干干净净，床单子也是三天一洗。哦对了，和他睡觉还必须穿衣服，马楼什么德行他还不知道吗，午觉都光腚睡。 万一……万一钟慢又抓着他咋办？ 他可不能让旁人和钟慢一起睡。 马楼委屈地摸了摸被唐凯奇踢中的大腿，脱口而出:“可是你不在家慢慢哥害怕，上次就这样，慢慢哥浑身发抖，都快哭了，俺寻思去陪着他。” 第十九章 再抱会儿呗 马楼说:“就是你上次赶集去，把慢慢哥锁家里那回，俺要是不翻墙进去，慢慢哥绝对吓哭。” 他说完，又小声嘟囔一句:“慢慢哥不让俺跟你说。” 唐凯奇不傻，起码比马楼聪明一点。所以他不会认为钟慢是因为胆子小不敢一个人在家才害怕。 他稍微思索便猜出了原因——钟慢眼睛看不见，他极度缺乏安全感，所以他需要身边有人陪伴。 想到这儿，他转身就往回走。 马楼在后面追他:“哎，奇哥，你不去修学校了？磁带，铁栓子让俺给你的磁带！” “你去跟村长说一声，俺晚点去。”唐凯奇从他手里接过磁带，头也不回地跑回家。 开大门锁时，他插了好几次才把钥匙插进去，心里担忧钟慢，在自己离开的这几分钟里，他到底怎么样了？ 推开大门，他大喊:“钟慢，钟慢！” 无人回应。 他大步跑进屋里，却见钟慢缩在方桌下面，收音机摔在了地上，发出滋滋的声音。 “钟慢！” 唐凯奇蹲下，抓住钟慢的手腕，才发现他全身都抖得厉害，钟慢的反应超出了唐凯奇的预测。 他尽量把声音放缓，说道:“快快，俺木走，俺待这里，不怕，快快，来，出来。” 钟慢终于有了一点反应，他反握住唐凯奇的胳膊。唐凯奇趁机把他从桌子底下抱出来，轻轻拍着他的背:“没事了，俺不走了，俺一直在你身边待着。” 钟慢艰难地发出声音:“二狗蛋……” “嗯，俺在。” 钟慢再也忍不住，眼眶一酸，流下两滴眼泪。 其实唐凯奇刚刚提出要离开时，他便担心自己会再次犯病。可是他不能自私地留下唐凯奇，更找不到理由跟着唐凯奇一起去。 他侥幸地想着，这次有唐凯奇给他买的收音机，他听着里面的声音大概能好一些。 可他还是高估了自己，唐凯奇离开后，他很快便感觉内心焦虑，呼吸不畅。他试图找到音乐频道，让歌声安抚自己，然而颤抖越来越严重的双手却似乎不再听他的使唤。 电流的嗡鸣突然变成耳鸣，黑暗从视网膜蔓延到全身。 收音机被他不小心碰到地上，摔得只剩低噪音。而这种噪音像某种信号，让他脆弱的内心彻底崩溃，他将自己蜷缩起来，想找一个狭小的空间，只有这样才能让他得到一丝安全感。 就在他以为自己要被恐惧和孤寂吞没时，唐凯奇回来了。 钟慢仿佛抓住了唯一的救命稻草，在他怀里紧紧抓着他的衣服，生怕他会再离开。他们胸膛贴着胸膛，几乎可以感受到对方的心跳，可肋骨里的震颤却迟迟压不住。 就这么抱了七八分钟，在唐凯奇不停地低声安抚下，钟慢终于恢复正常。 他微微起身，离开唐凯奇的怀抱，这才后知后觉自己丢了脸。 他扭过头小声说道:“谢谢，我没事了。” 唐凯奇挠了挠头发，说道:“你要是觉得还不舒服，就再抱会儿呗。” 钟慢:…… “不用了。” 为了掩饰尴尬，他开始摸索地上的收音机。唐凯奇先他一步将收音机提起来，又扶着钟慢坐下。 钟慢问:“收音机是不是坏了？” 唐凯奇检查一下，说道:“木大事，找人修一下就中。” 他仗着钟慢看不见，检查收音机时一直在盯着钟慢看，看他因为不好意思而微微发红的脸颊，看他惊魂未定半张的红唇，看他湿漉漉的睫毛…… 回味着刚才那个长久的拥抱，他脱口而出:“钟慢，你身子咋嫩软呢？” 钟慢要是能看到，这会儿肯定眼睛都瞪出火星子来了:“我要是个女孩儿，你对我说这种话就是耍流氓！” 唐凯奇玩笑道:“恁这不是不是女娃吗？再说了，咱俩还有娃娃亲嘞。” 钟慢说:“跟你有娃娃亲的是咪咪。” 小猫适时地跑进来，冲两人喵了一声。 唐凯奇:…… 他把收音机摔掉的零件捡起来，打算拿出去装袋子里，转身走了一步，又回头说道:“俺就在院里，不出门。” 钟慢愣了一下:“哦。” 待唐凯奇出去，他才慢慢反应过来。 唐凯奇是第一次见他这样，事后却什么都没问，反而用“再抱一会儿”“你身子咋嫩软”这类的话缓解尴尬。 唐凯奇这么做，只是为了不让他难堪。钟慢想明白后，心里暗暗生出感激之情。 他想，等他眼睛好了，夺回钟氏，一定要好好感谢唐凯奇。只送他这处宅子已经觉得不够了，要不再送他几头牛吧。 在农村，牛也算家产，牛多了好娶媳妇。 以后，唐凯奇应该会跟他媳妇住在这儿，一起在梧桐树下喝茶，听收音机，还会一起睡在里屋的炕上…… 想到这儿，钟慢突然不愿意往下想了，他甩甩脑袋，闭目养神。 唐凯奇在院子里无论做什么都刻意发出很大的声音，只为了让钟慢听到他的动静，知道他在家。 那天暴雨提前，村长在大喇叭上喊话，说修学校的事等雨停了再说。所以唐凯奇没再出去，晚上下了两碗捞面条，和钟慢吃了饭，早早便躺炕上了。 以往两人睡前都要聊上一阵，可今天，他俩都格外沉默。 过了好久，唐凯奇小声问:“钟慢，你睡着了吗？” 钟慢闭着眼睛没吭声，其实他没睡着，只是不想回答，怕唐凯奇提起今天的事。 唐凯奇没听到他的声音，以为他睡着了，于是悄悄起来，穿上鞋子轻手轻脚地出去了。 钟慢以为他去上厕所，于是继续装睡。 可谁知，唐凯奇回来后，竟然没躺下睡觉，而是慢慢摘下了他的蒙眼布。 钟慢心中一惊:他要干什么？ 第二十章 能看见了 唐凯奇就这么盯着钟慢，越看越觉得人家好看，甚至忍不住用手指拨弄了一下他的睫毛。 钟慢心跳加快，不明白唐凯奇为什么这么做。 就在他打算假装翻身吓一吓唐凯奇时，突然感觉耳朵里好像爬进了什么东西，那感觉一瞬而逝。他还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唐凯奇开始控制着绿毛蛋去清理所剩不多的淤血，不过他通过绿毛蛋感受到钟慢的眼珠在动。 糟了，钟慢没睡着！ 这样下去很容易碰到神经，太危险了！ 他刚打算让绿毛蛋出来，最怕的事情还是发生了。钟慢突然捂住眼睛，叫道:“啊，好痛！” 唐凯奇慌了，他连忙扶起钟慢:“你没事吧？” 钟慢说:“眼睛……我的眼睛好痛！” 这时，绿毛蛋从钟慢耳朵里钻出来，一脸无辜地看着唐凯奇。而钟慢捂着眼睛的指缝里，渗出一行鲜血。 唐凯奇怕极了，他不确定绿毛蛋刚刚到底碰到了哪里，总之，钟慢现在的情况很严重，必须立马去医院。 他来不及多想，跳下炕，给钟慢穿上雨衣，快速说道:“走走走，俺带你去医院。” 说话时，他声音都有些颤抖。 他自己来不及穿雨衣，横抱着钟慢出门，把他放自行车后座，迎着暴雨向五十多里之外的县城骑去。 钟慢坐在唐凯奇身后，他的眼睛黏糊糊的，睁不开，双手紧紧抓着唐凯奇湿透了的衣服。 他能感觉到唐凯奇因为用力而紧绷的肌肉，也能通过耳边的风声推测唐凯奇骑得有多快。 过了一会儿，眼睛的疼痛感减缓，他说:“唐凯奇，你骑慢一点，我不那么疼了。” 唐凯奇只嗯了一声，但依旧没有减慢速度。他脸上是平时少有的紧张与凝重。 如果因为他的失误让钟慢的眼睛更严重，或者落下什么病根，他一辈子都不可能原谅自己。 心中的焦急让他爆发出极大的力量，还没一个小时便在风雨中赶到了县医院。 此时钟慢脸上的血已经被雨水冲刷干净，他试图睁开眼睛，但眼睛的刺痛感让他不敢把眼睛睁很大，不过他十分确定，在闭紧眼睛之前，他似乎看到了什么。 那是连绵不绝的雨水，和一个男人高大的身影。 唐凯奇一把抱起钟慢，冲进急诊室。 没想到大半夜里急诊室还这么多人，他着急喊道:“大夫，大夫！快给看看！” 钟慢被医生护士推进检查室，唐凯奇在外面等着。 外面的长椅上坐满了人，他没处坐，不过就算有座，他也坐不住，只是焦急地走来走去，不时趴在检查室门口，从门缝里忘记看。 一个好心的老大爷递给他一条干毛巾，让他擦身上的雨水，问道:“小伙子，恁媳妇这是怎么着了？要早产啊？” 唐凯奇一时间脑子没转过来:“啊？” 老大爷劝慰道:“白担心，进了医院就好了，俺媳妇生老大的时候也早产，俺跟你一样一样的，待门口怕得坐不住。” 唐凯奇终于明白了，原来老大爷以为钟慢是他即将生产的媳妇，不过钟慢穿着肥大的雨衣，只露出一张白净秀丽的脸，确实比较容易被误会。 唐凯奇懒得解释，只是盯着检查室的门。 检查室内，几个医生围着钟慢，连连惊叹:“奇迹啊，奇迹！” “可不呗，恁瞧瞧第一次拍的片子，这还没一个月哩，竟然好了！” 钟慢看着眼前清晰的景象亦惊喜不已。 刚刚眼睛痛了一阵，没想到到了医院，医生给他擦干净眼球上的血，他竟然就看见了！ 他抬起自己的手反复看，又去看检查室墙上贴着的各种标语，皆十分清晰。就连他对面医生头上为数不多的几根头发，他都能看清。 医生觉得钟慢这种情况十分罕见，于是让他留下来多观察一阵子，还问他最近都吃了什么，用了什么等等。 一位护士从检查室出来，唐凯奇赶紧拦住人家问:“老师儿，刚进去看眼的那个人嘛样了？” 护士微笑道:“他没事啦，已经能看见了！” “能看见了？”唐凯奇惊讶极了。 护士点点头:“嗯，已经完全恢复了，一会儿就能出来，放心吧。”她说完，便去忙了。 唐凯奇愣在原地好久，心情起起伏伏。 他成功了，他把钟慢治好了眼睛，他没害钟慢。 欣喜过后，他低头看了看自己，湿透了的跨膀背心和大裤衩。一会儿钟慢从里面出来，看到的就是如此狼狈的他？ 唐凯奇突然觉得有些不妥，可他又说不上来到底哪里不妥，只是一味地整理自己皱皱巴巴的衣服。 这时，一旁的老大爷听到他和护士的对话，明白进去那人不是早产，于是又自己脑补了来龙去脉。 他拍了拍唐凯奇的肩膀说:“木事，小伙子，白紧张，恁对象眼刚好，还没见过你吧？恁俩这算头一回正式见面，你注意点形象也是应该的。” 唐凯奇:…… “不是，不是对象……” 他还没来得及解释完，检查室的门再次打开，钟慢手里拿着雨衣，对里面的医生道了声谢谢，便行动自如地走出来。 唐凯奇瞪大眼睛看着他，心跳地跟打鼓似的。 钟慢还没见过长大后的他，他们这算是第一次正式见面。钟慢能认出他吗？会不会觉得他越长越丑？自己跟他想象中差距会不会很大？ 就在他头脑风暴时，钟慢眼睛扫过门口所有人，似乎在寻找谁。当然，扫过的人里也包括唐凯奇。 钟慢的眼睛只是在他身上停留一下，便移开了，像看一个陌生人一样。 唐凯奇心凉了半截，一时间竟然不敢上前告诉钟慢，他就是唐凯奇。 直到钟慢从他身边路过，他都没敢吭一声。 发呆几秒后，他意识到钟慢找不到自己可能会着急，于是鼓起勇气，打算转身去追钟慢。 然而他刚转身，便看到钟慢正站在他身后，一脸笑意地看着他。 他被吓了一跳:“你……你认出俺来了？” “一眼就认出来了。” 第二十一章 你是二百五吗 唐凯奇与小时候比，变化很大。那张脸是陌生的，却能让他一眼认出。 不知道为什么，唐凯奇显得有些无措，他用手指将湿发粗暴地梳向脑后，露出那张棱角分明的脸。 雨水顺着他的下颌线滑落，途经凸起的喉结，最后消失在背心的领口处。浓黑的眉毛下，一双大眼睛此刻瞪得圆圆的，睫毛上还挂着细小的水珠。 水珠从他眉梢滴落时，他在灯光下不自觉地眨了眨眼，这个下意识的动作让他整个人突然显得生动又可爱，像只被雨淋懵的大狗。 他的白色背心湿透了，紧贴在身上，勾勒出分明的肌肉线条，布料在胸口处几乎变得透明。大裤衩的裤脚还在滴水，在他脚边积成一小滩水洼。 钟慢张了张嘴，又闭上。 最终，还是唐凯奇先打破沉默:“你怎么认出俺的？” “你猜。”钟慢笑着说。 “俺猜不着。” “猜不到就闷着吧。” 唐凯奇和钟慢从医院出来时，雨已经小了很多，不过还在下。 只有一件雨衣，唐凯奇坚持让钟慢穿，他说反正自己已经淋湿了，不怕更湿一点。 钟慢坐在自行车后座上，问他:“你不怕回去感冒了啊？” 唐凯奇蹬着自行车，得意道:“俺身体好着哩，十来年都不知道感冒是啥滋味了。” 钟慢笑了:“那你身体素质挺好啊，跟牛一样。” “咦，你这话跟俺爸说的一模一样，打小俺爸就说俺是小牛犊！”唐凯奇顿了一下，又说:“你刚才也跟俺爸一样，去年过麦，扬院里那么多人，都带着草帽蒙着手巾，捂得严严实实，俺爸一眼就认出俺来了。” 钟慢也是，就算十多年没见，还是能一眼认出他，唐凯奇很开心，虽然不知道这份开心到底来源于哪里。 钟慢哭笑不得，问道:“你干嘛总拿我跟你爸比？” 唐凯奇听了，以为钟慢是嫌他爸老，跟他爸比，不就是说人家也老的意思吗？ 他难得意识到自己说的不妥，赶紧找补:“俺不是说你老的意思，你这么年轻好看，还这么白，论谁也看不出来你比俺大两岁哎。俺显老，咱俩一起出门，人家以为俺领着儿子哩。” 钟慢在他背上拍了一下:“谁是你儿子？” 唐凯奇:“咦，俺不是那意思，恁看，俺又说错话了，俺就是想说你虽然年纪大但是显小！” 要不是钟慢早就知道他嘴笨，就凭着一句“年纪大”，他就要气得从自行车上跳下去了。 “行了你，别说了。” 越说越难听，跟小时候一样嘴笨。 唐凯奇终于安静了一会儿。 没有了刚才的慌张，他也不像来时骑的那么快了，脚蹬子差点踹飞。此时此刻，他一只手握把，一只手打着手电筒，载着复明的钟慢，心里说不出来的轻松，在小雨里悠哉悠哉地骑着自行车，还哼起了歌。 钟慢心里也高兴，借着灯光看着前方的路，哪怕只是普通窄小的公路，却像在欣赏难得一见的风景，怎么都看不够。 回到家时，已经凌晨一点多了。 唐凯奇搬着自行车过门槛时，钟慢从他手中拿过手电筒，想好好看看这个院子。 虽然回来住了这么久，但他却是第一次用眼睛看。 手电筒光柱切开雨幕，先照见拴在牛棚里的大黄牛，也就是唐凯奇驮他进村的老朋友，皮毛油光发亮，看来唐凯奇把他养的不错。 光柱移动，狗子从柴垛后窜出，湿尾巴甩出弧线；咪咪在窗台的窝里缩成毛团，绿眼珠反着光。 钟慢抬头，梧桐叶影在雨里摇晃，那些印象里的荫凉突然在目光中清晰起来。 从黑暗中摆脱，再次获得光明，他现在无比珍惜自己的眼睛。 原来失而复得才是最好的。 心中正感慨万千，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哎呀！” 紧接着，是人和自行车一起摔倒的声音。 钟慢赶紧用手电照过去，只见唐凯奇连人带车一起摔进了牛槽里。 钟慢忙过去扶他:“你在自己家怎么还会摔倒？” 唐凯奇爬起来，说道:“你也不给俺照着路，俺看不清。” 他才不会说是因为回头看钟慢看得出神才不小心栽进去的。 把自行车停好，唐凯奇怕钟慢感冒，给他准备了温水洗澡，还煮了一壶姜茶。 钟慢洗完澡坐在炕上，捧着热乎乎的姜茶，环视着房子里面，跟小时候差不多。唐凯奇把他家房子保护得很好，连他小时候在墙上画的身高线都还在。 唐凯奇换了一盆洗澡水，外面在下雨，他直接放屋里，扒了上衣，又要脱裤衩。 钟慢大惊失色，姜茶差点洒了:“你干什么？” 唐凯奇两手放裤衩松紧带上，说道:“呀，俺忘了你能看见了。” 钟慢:…… 唐凯奇又道:“木事，都是男的，俺不怕看。” 说着，又要继续脱。 “不行！”钟慢及时叫停，“要么你去外屋洗，要么我去外屋等。” “抓都抓过了还怕看啊？”唐凯奇小声嘟囔着，端着盆子出去了。 折腾了大半宿，两人终于躺下了。 虽然已是下半夜，但是两人都没什么睡意。 钟慢转头见唐凯奇也睁着眼睛，于是说道:“聊聊天？” “中。” 钟慢一时想不起来该聊什么，于是问道:“你刚刚瞪着眼睛想什么呢？” 唐凯奇说:“俺刚才想，铁栓子还想给你当二陪，俺直接三陪了，陪你吃陪你聊，还陪你睡。” 钟慢:…… “你是二百五吗，哪有这样说自己的？” 唐凯奇说:“这有啥，俺觉得给你当三陪还挺好嘞！” 第二十二章 城里人管这叫盖 说他院子里乱，嫌墙上蝎虎子多，还说他厨房锅灶不干净。 反正自打他眼睛好了，两个人就没闲下来，把家里从里到外从上到下收拾了一遍。 害得绿毛蛋东躲西藏，就差挖坑把自己给埋了。 唐凯奇抱怨说过年扫房子也没这么折腾过。 钟慢擦擦汗说:“这就叫折腾了？等我有了钱还要更折腾，先把厕所给换了，装马桶。” 每次上旱厕看到那些东西，他真宁愿自己继续瞎着。 他以前看不见，对于唐凯奇做的饭只考虑味觉和嗅觉，现在又加上一个视觉审查。 看着不锈钢盆里盛的炒到发黑的茄子，还有那不知道蒸了多少次已经发黄的馒头，他毫无食欲。 把馒头皮扒了，只吃了两口就放下了。 唐凯奇问:“又不吃了？” 钟慢说:“天热，没胃口。” “咦，恁白把身子靠坏了，俺下午给你买根冰棍去，晚上给你煮凉面条。”唐凯奇把自己手里最后一口馒头塞进口中，便将钟慢剩下的馒头拿起来，十分自然地咬了一口。 这一口，还是咬在了钟慢吃过的地方。 钟慢:？？？ “你怎么吃我剩的？” 唐凯奇说:“怕啥，你嫩干净，俺不嫌。” 钟慢无语了。 他眼睛好了以后，也不怕自己一个人待着了，唐凯奇出去修学校修了好几天，他也没事。 不过唐凯奇第一次出去时，依旧不放心，在门外蹲了五分钟，又进去，问道:“真没事哈？” 钟慢笑道:“没事，我这不是好好的吗？” 唐凯奇又走了，过了半个小时，他又回来了:“你个人还中不？” 钟慢:“中！中得不能再中了！” “哦，那就行。”唐凯奇这才放心走了。 修学校的人管饭，不过唐凯奇没在哪儿吃，他记挂着钟慢，忙完就嘚嘚跑回去给钟慢做饭。 临走前，村长叫住他，说有一封北京来的信，是给钟慢的，让他捎回去。 唐凯奇一听就知道，肯定是钟慢师兄的回信。 回到家，他把信交给钟慢，本来该去做饭的他，却坐在旁边，眼睛不停地往信上瞅。 钟慢打开信，看到第一句，愣了愣:“为钟慢读信的小朋友，你好。” 他想了想，反应过来，因为他给师兄的信里提到自己眼盲的事，而且有说是找人代笔写信，所以师兄大概以为他眼睛没好，肯定需要别人给他读信吧。 不过，他为什么会觉得读信的人是小朋友呢？ 他继续往下看，不光知道了原由，还越看越想笑。 “看了你帮钟慢写的信，叔叔猜测你应该是一位小学生，虽然你的错别字很多，不会写用拼音代替的很多，字也不太好看，但是我想，你一定是一个善良热心的好孩子。叔叔为了让你顺利帮钟慢读信，在以下内容的生僻字上都注了拼音哦。” 唐凯奇的角度看不到信的内容，但他见钟慢笑得那么开心，心里隐隐泛着酸，忍不住问道:“写的啥啊，让你笑成这样？” 钟慢说:“没什么没什么，你去做饭吧。” 唐凯奇不情不愿的起身，故意路过钟慢身边，猛地低头去看信，钟慢眼疾手快把信折起来，不给他看。 唐凯奇“切”了一声，酸溜溜地走了。 他出了门，钟慢才继续看。 师兄说师父的手稿书已经给他寄过来了，可能会比信慢一点。那本书里确实有提到治疗眼盲的野路子，是用蛊虫，操作不当是很危险的，希望他三思而后行。 信的后面还提到一件事:“钟慢，最近有一个人给我打过很多次电话，说希望能见一见师父门下学针灸的弟子，也就是你。他说只要你愿意相见，出手救他亲人，什么条件他都可以答应。你若有意，可在信中告诉我，我为你转达。” 最后，他将自己的电话附在下面，说钟慢如果不再介意以前的事，可以给他打电话，他随时侯听。 唐凯奇在厨房跟个怨妇似的，因为钟慢不让他看信的事耿耿于怀。于是故意炒了一盘钟慢吃腻了的豆橛子。 溜馒头时，想了想，又蒸了个鸡蛋羹。 他把饭做好后，钟慢已经把信收起来了。 饭桌上，唐凯奇吃得心不在焉。钟慢倒是吃得挺开心，还吃了好几口豆橛子。 唐凯奇心里更不舒服了:哼，就因为他师兄回了个信，心情好得都能吃豆橛子了。 他放下筷子，抱着双臂，干脆不吃了。 钟慢疑惑问道:“你怎么了？” 终于等到他问了，唐凯奇说:“恁师兄来个信你至于吗？高兴成这样。俺同学好久不见猛地碰着面，也没跟你似的。” 钟慢总不能说是因为师兄把代笔人当成小学生才笑的吧，怕说了真相让他觉得没面子，于是他说:“我对师兄……跟你对同学不一样。” “哪儿不一样？” “我小时候喜欢过他。”钟慢说得很是坦然。 唐凯奇则睁大眼睛，倾身上前:“啥？？！！” 钟慢没想到他反应这么大，又道:“小时候不懂事，把崇拜当成了喜欢，算是少年糗事吧。” 唐凯奇像没听进后面的话一样，震惊问道:“他是男的吧？” “当然。” “你也是男的吧？” “废话。” “男的怎么能喜欢男的啊？”唐凯奇发出灵魂质问。 钟慢这才发现问题所在，在农村，大家对同性恋的接受程度还是很低的吧，早知道就不说了。 他抬眸看了唐凯奇一眼，没回答，低头继续吃饭。 他想，或许唐凯奇知道他喜欢男人后，会因为接受不了而躲着他，还有可能觉得他是个变态，不正常。算了，反正他在这儿也住不久，以后说不定再也不会见面，怕什么。 接下来，他俩谁也没说话，默默吃饭，不过都味同嚼蜡。 唐凯奇吃了饭便逃也似的蹿出去了，他找到了正在放牛的马楼，跟他坐在田埂上。 唐凯奇陪着放牛，马楼特别开心，叽里咕噜说了一箩筐废话，唐凯奇一个字没听进去。 他好几次欲言又止，但是想了想又闭上了嘴。 神经大条的马楼都看出来了，问道:“奇哥，你咋了？你是不是心里有事啊？” 唐凯奇终于忍不住了，他问道:“你说，为啥有的男的会喜欢男的？” 他以前就怀疑过钟慢看上他了，现在回想起来，自己的怀疑最起码对了一半。 钟慢确实喜欢男人，但不是他。唐凯奇的心裂了一条缝。 马楼一副见过世面的样子，说道:“这有啥，俺早就听过了，俺二舅说，城里人管这叫盖。” 他二舅可是大城市的保安，见多识广。 唐凯奇一脸懵逼:“钙？” “昂。” “为啥？” “知不道。”马楼说，“下次俺二舅回来，俺帮你问问。” 唐凯奇嘴里叼着一根狗尾巴草，用他为数不多的脑细胞思索良久，问道:“难不成是因为缺钙？” 所以才喜欢男人？ 马楼懵懵点头:“可能是吧。” 唐凯奇仿佛找到了关键，问道:“那你说，吃点钙片管用不？” 马楼:“说不准管用哩，谁吃啊，奇哥？” “用你管？” 唐凯奇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土，蹬上自行车，去镇上买钙片去了。 第二十三章 狗咬狗 从镇上回去时，远远就瞧见村口停着一辆小轿车，小轿车旁边站着一个贼眉鼠眼的男人，唐凯奇越看越觉得这人眼熟。 离得近了，他突然想起来，咦，这不是当初送钟慢来的那个邪孬孙儿吗？！ 王冲把手搭在额头上往村里瞧了瞧，随后弯腰在车窗前说道:“霍总，就是这儿了，没错，前边就是嘎蛋村。” 车后座坐着一个面容冷峻的男人，此人正是钟慢的继弟，霍案。 他抬眸看着这个破破烂烂的村子，微微蹙眉，冷哼一声，说道:“他瞎着眼睛在这儿待了一个多月，肯定吃了不少苦头，不知道性子有没有变柔软一点。” 王冲狗腿地说:“钟少爷从锦衣玉食的生活落到这种地步，肯定早就受不了了，说不定晚上后悔得都睡不着觉。您现在出现在他面前，他百分百拿您当菩萨一样供着，别说要个配方了，只怕您现在提任何要求，他都得忙不迭同意，只为了跟您回去呢。” 霍案对他的话很满意，他已经迫不及待想看到钟慢哀求他的样子了。楚楚可怜，梨花带雨，一定很美…… 遥想八年前，母亲带他改嫁，初进钟家，他第一次见到钟慢，那个高高在上金枝玉叶的小少爷，从不肯正眼看他。却让他自虐似的一次次想靠近。 有时候为了能给钟慢说句话，他不惜像条狗一样摇尾乞怜，可是钟慢呢，仍旧把他当垃圾。 不，有时候他连垃圾都不如，垃圾还能入眼，他在钟慢看来就是空气。 后来他想明白了，与其努力巴结讨好钟慢，不如不择手段地往上爬。只要他爬得够高，钟慢一定能看到他，哪怕是踩着别人的尸体爬上去，也无所谓。 所以，他联合母亲谋划了这么多年，终于抢走了钟家的一切，他以为钟慢也将会和钟家的财产一样，归属于他。 然而他没想到，面对威胁和逼迫，钟慢宁可被“流放”至农村，也不肯答应他。 霍案越想越气，拳头逐渐握紧，手背上青筋暴起。如今，他屈尊降贵地来到这种破地方，解救钟慢于水火，就不信钟慢还能无视他。 总之，他对钟慢势在必得！ 等钟慢被他带回去，还不任他摆布？到时候他一定要将这些年在钟慢身上受到的屈辱，通通发泄干净！ 霍案沉浸在自己的幻想中，王冲帮他打开车门后，他霸气地迈出大长腿下车，微微仰头，像个王者一样感受即将成功的喜悦。 然而下一秒…… “淅沥——” 几滴水淋在他的脸上，还有一点直接入了口。 “下雨了吗？”他抹了一把脸，疑惑抬头，却见天空艳阳高照。 王冲说:“没有啊，霍总，天儿好着呢。” 这时，唐凯奇一个急刹车停在他们身边，热心解释道:“不是雨，是麻寄聊的尿。” 霍案:…… 王冲问道:“麻寄聊是什么？” 唐凯奇:“就是你们城里人说的知了，吱吱叫的那个，它们老是乱尿尿，淋着也正常。” 霍案整个人都不好了，呸呸吐了好几口口水，又用手帕不停地擦脸。 王冲殷勤地帮忙，怕给霍总擦不干净，还往纸巾上呸了两口唾沫给他擦。 霍案一把推开他:“滚！” 王冲悻悻后退几步，点头哈腰。再看唐凯奇，他突然想起来了:“诶，你不是……你不就是那个……牧童吗？” 他不知道这人名字，只记得他那天牵着一头老黄牛。 唐凯奇没好气道:“俺才不是木头，恁又上俺村来弄啥？” 霍案斜着眼睛看了唐凯奇一眼，问道:“你也是这个村的？” 唐凯奇回:“昂，咋啦？” 霍案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西装，挺起胸膛问道:“你认不认识一个叫钟慢的？” “钟慢？”唐凯奇刻意停顿，佯装思考。 其实他已经猜出这个男人的身份了，上次送钟慢来的这个司机叫他霍总，八成就是钟慢提起过害他的继弟。 钟慢好聪明，他竟然真找来了。 王冲以为他不记得了，适当提醒道:“上上个月，我就是把他送到这儿碰见的你，想起来了吗？” 他没敢提在这儿和他发生冲突的事，更不敢说发生冲突的原因。唐凯奇脑子转了转，立马猜到，这孬玩意儿好像挺怕他霍总知道的。 于是他装作恍然大悟的样子，说道:“哦——俺想起来了，就是你在这儿欺负钟慢来是吧，把他推麦地里去了，还骂他来着。诶，你骂得啥来，俺想想……” “不，不是，我没有！”王冲慌了。 霍案对钟慢存的什么心思他是明白的，如果让霍案知道他也想打钟慢的主意，还不得把他脑袋拧下来？ 他着急解释道:“我……我把人放下就走了，我真没……” 他话还没说完，便对上了霍案冰冷的目光，整个人打了个寒颤。 其实，霍案早就看出来王冲对钟慢有不同寻常的心思了，只是他觉得王冲没胆子做。没想到钟慢虎落平阳，他这条野狗竟然也想分一口肉。 钟慢也是他这种下贱之人能碰的？ “你碰他了？”他慢悠悠摘掉手表，一步步逼近王冲，浑身上下散发着危险的气息。 王冲吓得都快跪下了，还是没逃过霍案的拳头。 唐凯奇蹬上车子走了，不理会身后传来的殴打声和哀嚎声，只悠哉哼唱:“南边地里挖河沟，碰见岸上狗咬狗……” 第二十四章 给他个下牛威 钟慢正抱着咪咪看书，见他气喘吁吁的样子，问道:“你干嘛去了？” 唐凯奇从兜里掏出钙片，说道:“俺到镇上给你买了瓶钙片。” 钟慢:？？？ “为什么给我买钙片？我又不缺钙。” 唐凯奇说:“你吃吃试试呗。” 钟慢一脸问号，弄不清他到底什么意思。 唐凯奇又道:“俺在回来路上碰见你家那个孬弟弟了，哦对了，还有那个孬司机。” 钟慢站起身:“真的？他们已经到了？” “嗯，”唐凯奇说，“正狗咬狗打着呢。” 钟慢问道:“怎么回事？” 唐凯奇把经过告诉了钟慢，钟慢对他另眼相看:“行啊二狗蛋，没想到你还挺聪明，几句话就能猜出霍案的身份不说，还能看出王冲不敢让霍案知道他欺负过我的事。四两拨千斤，让他们先内斗，真有你的。” 唐凯奇被夸了，嘿嘿直笑，然后问道:“霍案这么坏，搁电影里就是大反派，他为啥不让王冲欺负你啊？” 钟慢微微挑眉:“我要是说实话，你可能不爱听。” “为啥？” 为啥？因为你封建古板还恐同！钟慢暗自腹诽。 他只不过提了一句小时候喜欢过师兄，唐凯奇反应就那么大，如果让他知道霍案那小子对他存着什么心思，唐凯奇恐怕……会觉得恶心吧。 所以钟慢没说，只道:“一会儿霍案来了，你先去马楼家躲一会儿吧，省的把你卷进来。他这个人阴险狡诈，万一报复你，我也难说有办法。” 唐凯奇梗着脖子说:“俺不走！俺说过站你这边，他来就来，俺才不怕哩！嘎蛋村是俺的地盘，他上俺村里来欺负人，俺必须给他个下牛威！” “是下马威吧？不对，这不是重点，唐凯奇，你到底要干什么？”钟慢追着他出去。 唐凯奇回头冲他笑:“你甭管了，反正他甭想在俺眼前欺负了你。” 钟慢顿住脚步，那一刻，唐凯奇的笑容如同春日暖阳，直直照进心底，感动瞬间弥漫开来。 自从妈妈去世后，从来没有人这么不顾一切地为他出头。 霍案把王冲打到头破血流，从车里拿出湿巾，一遍遍地擦手，扔在王冲身上。 “滚吧，两天以后来接我。”他命令道。 王冲趴在地上，疼得龇牙咧嘴，还不得不回应:“是……少爷。” 霍案将手揣兜，向村子走去。他在路上找老人打听钟慢的住处，打听了好几个人都说没听过钟慢的名字，直到他说前段时间刚来的瞎子，老人才恍然大悟，热心给他指路。 霍案连句谢谢都没说，轻蔑地扫了老头老太太一眼，走了。 待他走远，老人议论道:“油头粉面的，一看就不是正混的。” “就是，跟羊粪蛋一样，表面光滑。” “俺看着他像在外边卖腚的。” “咦，说不准哩。” 霍案来到钟慢家门口，看着掉漆的大门和土坯院墙，几乎已经想象到钟慢在这儿的生活有多苦。 心中确实有几分不忍，但他知道，只有让钟慢尝试过这种日子，他才能乖乖听话，交出配方，跟他回去。 他今天的出现，对于钟慢来说，一定是救星一般的存在。说不定钟慢为了让他带自己回去，还会主动献身。 霍案想着想着，唇角已经克制不住地上扬。 大门没关紧，他昂首挺胸推门进去。 “哗啦！！” 随着门的推动，一个水桶从门上方掉落，里面的泥巴汤尽数浇灌在霍案头上，桶也砰地一声砸在他脑袋上。西装革履的男人瞬间成了一个狼狈泥人。 霍案:……！！！！ 他站在原地足足愣了半分钟，气急败坏地抹了一把脸，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钟慢！” 他脸部肌肉都在抽搐，心中怒火盛起，握着拳头向里面走去。 没走几步，看到前方有一摊牛粪，还是鲜的。 霍案迈着大步想要越过去，然而当他迈出一只脚，牛粪正在裆下时，牛粪突然炸了！ 是的，牛，粪，炸，了。 “砰！” 新鲜的牛粪像烟花一样绚烂，均匀地点缀在他的双腿上，屁股上，裆下糊着一大块，还冒着热气。 正在里屋窗户看热闹的唐凯奇笑得幸灾乐祸，小声道:“俺哥过年给俺买的大鞭炮，没想到又用上了。” 钟慢也笑了，心里暗暗出了一口恶气。 他讨厌霍案，也讨厌后母。因为他知道，其实在母亲去世前，父亲就已经和那个女人在一起了。母亲走了才两三个月，父亲就想把这对母子接到家里去。 当时钟慢不同意，大闹一扬，被父亲打了巴掌也不妥协，扬言只要父亲把人接来，他就再也不认他这个父亲。 父亲无奈，只能一拖再拖。 又过了两年，父亲拿着一份肺癌报告给他看，老泪纵横道:“快快，爸没多少年活头了，爸现在最大的愿望就是把他们母子接进来。你放心，钟氏是我和你妈打拼出来的，这个家永远是你说了算。” 那次，钟慢看着日渐苍老的父亲，心软了。 也上当了。 因为那份肺癌诊断报告是假的。 当他知道真相的时候，已经晚了。那对母子已登堂入室，霸占了钟家和父亲。 钟慢承认，从来没给过他们好脸色，就算在师傅那儿闭关学习一两年，偶尔回去也不会搭理他们。 他没想到，自己对霍案的态度已经差到这种地步，竟然还能让他心理扭曲地喜欢上自己。 十六岁大年夜，钟慢被父亲催了十多遍，让他回家吃团圆饭，电话都打到师傅那儿了，他不得不听师傅的话，不情不愿地回去。 餐桌上，他为了尽快离开，佯装自己喝多了，头晕，想上楼休息。 后母在他面前也不自在，一听他这么说，赶紧“关心”地说:“那你快去吧，霍案，还不扶着你哥，别让你哥摔着。” “哦，好。” 尽管钟慢说了不用，霍案还是坚持送他上去。钟慢担心继续拒绝会露馅，只能任他扶着进了卧室。 他倒在床上，想着霍案这个讨人厌的家伙总该走了吧。 谁知，他非但没有走，反而单膝跪在床前握住了他的手，还是十指相扣的那种握。 钟慢猛地睁开眼睛，却见他的脸近在咫尺，正闭着眼睛试图亲他。 刹那间，一股强烈的不适感席卷全身，钟慢毫不犹豫地抽手甩了他一个耳光！ 第二十五章 要不要跟我回去？ 钟慢低吼:“滚出去！” 霍案机械地起身，但他并没有出去，而是说道:“哥，我喜欢你。” 说出这句话时，一向沉稳的他竟然感到前所未有的紧张。 钟慢冷笑:“你也配？滚。” 霍案眼神逐渐暗淡下来，他忍着把钟慢扑倒的冲动，努力克制着自己，低下头，捂着被打的脸颊出去了。 钟慢以为霍案被他打了这一次，以后肯定会断了这个念头，至少会有所收敛，可他没想到，这人被掀开遮羞布后，竟然变得肆无忌惮。 频繁向他示好，表白，乞求和他在一起。 甚至将他堵在房间，跪在他面前苦苦哀求。 那段时间，钟慢打他的耳光数都数不过来了，可霍案就是不改。他不胜其烦，只能再次离开，搬去师父那儿住。 师父离去世后，他也没搬回去，一个人在外面生活。 时隔数年再次见到霍案，是在医院太平间，父亲的遗体旁。他没见到师父最后一面，也没见到父亲最后一面。 这次回来，钟家上下已大变天。后母拿出父亲的遗嘱，告诉他钟家一切都不再属于他，而是属于她和父亲刚生的小儿子——钟意。 几年未见，霍案高了很多也成熟很多。他不再像以前一样讨好巴结钟慢，但他看钟慢的眼神多了几分玩味，似乎已将他视为再也逃不出手心的玩物。 钟慢要求验证遗嘱真伪，霍案母亲瞬间变了脸，不仅严词拒绝，还设计弄瞎了他的眼睛，让他无计可施。 继母执意将他送回乡下前，霍案“大发慈悲”地又给了他一次机会:“钟慢，你做惯了大少爷，过惯了锦衣玉食养尊处优的生活，去了乡下肯定受不了。只要你点个头，跟我在一起，我会让你过得比以前更舒服，你想要什么我就给你什么。” 回答他的，是钟慢给的一个耳光。 霍案用舌尖顶了顶被打疼的地方，笑了:“好，很好。我就喜欢你身上这股永不屈服的烈劲儿，你越烈，等我把你制服的时候就越有成就感。钟慢，我等你求我接你回来的那一天。” 霍案这个人心狠手辣睚眦必报，不过钟慢从不怕与他正面硬刚。 但唐凯奇……他只是一个老实本分还有点傻傻的农村人，没钱没背景，更没有与霍案为敌的必要。 钟慢实在不想把他卷进来。 于是，他小声对唐凯奇说:“你在里屋别出来。” 唐凯奇问:“为啥？” 钟慢不容拒绝道:“让你别出来就别出来！” 唐凯奇怕钟慢生气，只能答应。反正他就在里屋，那个孬熊要是欺负钟慢，他随着就能出去把他扔粪坑里。 霍案从进大门开始连续被整了两次，愤怒之余，还有些草木皆兵，接下来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就连狗冲他叫一声，他都得双手握拳，准备还击。 好不容易走到屋门口，他警惕地抬头，确定门上没有水桶之类的东西，这才放心地去握门把手。 结果一阵电流从指尖瞬间直达全身，电得他浑身抽搐，直翻白眼。 糟了，门把手上被通了电！ 他扑通倒在地上，抖了好几会儿，差点看到他太奶。 待他黑着脸起身，用一根木棍戳开门，终于看到了坐在椅子上抱着猫的钟慢。 “钟慢！”他咬牙切齿地喊了一声。 钟慢侧了侧耳朵，问道:“谁？” 他复明的事全村只有唐凯奇和马楼知道，霍案肯定还以为他是瞎的，所以他干脆将计就计，继续装瞎，让霍案放松警惕，他好趁机从霍案这里套出一些有用的话。 霍案满身泥浆和牛粪，还被电得全身发麻，从小到大都没受过这委屈，他气得眼冒金星:“你说呢？” 钟慢佯装惊讶:“你是……霍案？你怎么来了？！” 霍案见他惊讶的样子，倒是愣了一下。钟慢不知道他来了，也对，他今天过来，除了在村口碰到一傻大个，那傻大个还不认识他。钟慢怎么可能提前知道，又怎么会事先给他布置陷阱呢？ 也就是说……钟慢在门口放的那些东西，不是针对他的？ 那是为谁准备的？ 难不成，这个村里经常有人来欺负钟慢，所以他才会时刻准备着反击别人？ 想到这儿，霍案心中的委屈瞬间消散一大半。 他脱下脏兮兮的西装外套，说道:“我来干什么？呵呵，当然是来看看我的好哥哥啊。怎么样，乡下的生活过得还顺心吗？” 钟慢故意沉默两秒，才回答:“顺心，怎么不顺心啊？” 霍案笑了:“你就嘴硬吧，你看看你住的这破地方，连地板都没有，脚下全是土疙瘩。钟慢，我就不信你没后悔。” 钟慢撇过头去不说话了。 霍案以为自己说到了他心里，得意极了，他伸出手想去摸摸钟慢倔强的脸，但想起自己手上很脏，只能忍耐地收回手。 他在屋里转了一圈，发现里面的家具都有些年岁了，就连桌子腿都长短不一，底下还垫了砖块。 他瞥见橱柜里放着一盆子咸菜，黑黢黢的，根本看不出来是什么，像是吃了好几顿剩下的。 这一刻，霍案有些心软了。 钟慢那么挑食的人，竟然会吃这种东西。不过想想也是，他一个瞎子，能把东西做熟就不错了，哪里还会挑剔什么。 他定睛看着钟慢，问道:“要不要跟我回去？” 钟慢摇头:“我除了这儿，没有任何地方可以去。钟家的一切都不再属于我，我现在只想呆在这儿，了此残生。” 霍案心脏一痛，说道:“你跟我走，我会让你过得很好很好。” 钟慢轻笑:“你把我当什么了？霍案，认识这么多年你不会还不了解我吧？不属于我的东西，我不会去强行霸占。当然了，属于我的东西，我也不会拱手相让。” 霍案一瞬间便明白了他的话。 他差点忘了钟慢有多高傲，他确实不是那种为了生活轻易出卖自己的人。当然了，他自己的东西，别人也不容易拿到，比如药方。 霍案随手拿了一个马扎坐在他面前，说道:“这样吧，钟慢，我们开门见山。你把药方给我，我给你钟氏百分之八的股份。这样，你既不用在农村继续受苦，钟氏也能如期发售新药。钟氏收益高了，你的分红也多，我们双赢啊。” 钟慢摸着怀里的猫，漫不经心地说:“给我百分之八的股份？呵呵，我是瞎了不是傻了，你说得轻巧，怎么给我？” 霍案脱口而出:“我可以以我个人名义赠予你。” 钟慢终于等到了这句话。 第二十六章 农村人心好黑 因此，以霍案的权力根本无法做到赠予股份，更别提霍案口中他个人名下的股份了。 从他这句话里，钟慢几乎可以断定，那份遗嘱是假的！ 钟慢暗暗握紧拳头，忍着当面拆穿他的冲动，尽量保持冷静。 他心里已经有了一个计划。 “药方可是我千辛万苦才找人研制出来的，”钟慢“为难”道，“你总得多给我点时间，让我好好想想。” 霍案微微挑眉，在他看来，钟慢答应考虑就是在服软。一向不可一世拿他当狗看的钟大少爷竟然也会服软了，霍案莫名觉得开心。 “好，我给你两天时间。” 他一得意，便有些忘形，起身拿起钟慢手边的茶杯，将里面的水一饮而尽。 用钟慢用过的杯子，他会得到一种隐秘的满足感。 钟慢问道:“你在做什么？” 霍案笑着回:“我在用哥哥用过的杯子，喝哥哥剩下的水啊。” 钟慢却指着怀里的猫说:“可这不是我的杯子，是咪咪的。” 霍案:…… 钟慢补刀:“而且咪咪刚吃了一只老鼠，喝了半杯水是来清口的。” 霍案:！！！！ “呕～” 他捂着嘴冲了出去。 眼看着霍案出了大门，钟慢赶紧跑进里屋，叫道:“唐凯奇。” 唐凯奇正憋得难受:“听他在外边叽叽歪歪的，俺早就想出去揍他了！” 钟慢匆忙从衣橱里翻找着衣服，说道:“现在还不到揍他的时候，现在最要紧的，是把他留下来。” “啥？还把他留下来？” 钟慢拿了一套唐凯奇旧到掉色的衣服，说道:“是，不光把他留下，还要想办法把他妈也招来，调虎离山，我才有机会去验遗嘱。他现在浑身是屎，肯定要找地方洗澡去，我们这边离小河近，我猜他很可能去了河里。你现在拿着衣服装不经意路过，然后……” 他冲唐凯奇勾勾手指，示意他低头，唐凯奇一脸懵:“弄啥？” 钟慢无奈，伸手勾住他的脖子，凑到他耳边说了几句话。 钟慢说话时，呼出的气体是热乎乎的，直直喷洒在唐凯奇的耳朵上，就像一只小手在他心上挠痒痒一样。 唐凯奇耳朵瞬间红了，跟火烧的一样，心脏也跟着怦怦直跳。 钟慢说完，松开他，问道:“听明白了吗？” 唐凯奇愣愣地看着他:“昂？” 随后，他摇摇头:“木家，你……你再说一遍呗。” 说完，又把耳朵凑了过去。 钟慢无奈，把手附在他耳边重复了一遍。 “懂？” 唐凯奇木讷地点头。 霍案没想到这破村子里还有一条清澈的小河，水看起来挺干净的，他痛痛快快洗了个澡。 看着岸上那几件沾了牛屎的脏衣服，他微微皱眉。 这几件衣服肯定不能要了，但是他又没带换洗的衣服，也不能光着身子去买。而且他手机刚刚进水直接报废，没办法打电话给王冲，只能等着他两天之后来接，怎么办呢？ 正发愁时，突然看到一个傻大个儿从岸上路过，好巧不巧，正是他在村口遇见的那个人。 “喂，傻大个儿！”他叫道。 唐凯奇看看他，又看看周围，指了指自己:“恁叫俺啊？” 霍案说:“没错，就是叫你，你过来一点。” 唐凯奇肩上搭着两件衣服，走近几步，蹲在岸上:“咦，你不是那个让麻寄聊尿一脸的人吗？” 霍案:……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唐凯奇又道:“你脱了衣服跟细狗似的，俺猛的真没认出来哩。” 霍案咬了咬牙，忍着骂人的冲动，指着唐凯奇肩上的衣服问:“你那两件衣服卖不卖？” 唐凯奇说:“俺不卖，俺等下洗了澡还得换上嘞，俺卖了就木衣服穿了。” 霍案说:“你又不是非现在洗，这样吧，你说个价，我买了。回头你在家里拿一身出来再洗不行吗？” 唐凯奇犹豫了好一会儿，说道:“中，那俺要这个数。” 他伸出五根手指头。 “五块？”霍案不屑轻笑一声，农村人就是没见识，价都不敢要，虽说是破旧的衣服，不值钱，但这个时候，就算他开高一点自己也会买的。 “行，我买了。” 他从自己脏衣服里拿出一个钱夹，刚要拿出五块钱，傻大个儿却摇摇头，说道:“不是五块。” “五十？”霍案皱了皱眉，农村人心好黑。 “也不是，”唐凯奇动了动五根手指头，说:“五百。” 霍案:！！！ “你怎么不去抢？！！”霍案怒吼。 “不买拉倒。”唐凯奇起身就要走。 霍案咬着牙叫住他:“等等！” 五百就五百吧，算他倒霉，被坑一把也比他光着身子跑出去强。 他堂堂钟氏总经理，面子还是要的。 他拿出五百块钱，递给唐凯奇。唐凯奇痛快把衣服给他，乐呵呵在一边数钱。 怪不得钟慢说这人会来送钱，也是啊，傻子就是钱多，五百块钱买一身带补丁的衣服。搁他，他宁可光着腚跑回家也不花冤枉钱。 霍案穿上唐凯奇的旧衣服，满脸嫌弃却又无可奈何。 眼看天就要黑了，他只能先找个地方住下，明天再想办法去买身新衣服。 “傻大个儿，你们村有招待所吗？”他问。 唐凯奇说:“木有，小憨个儿。” 霍案:？？？ 农村人好没礼貌！ 他又问:“你们这儿最近的招待所在哪儿？” 其实他一开始是想在钟慢家强行住下来的，还隐隐期盼着半夜能趁机做点什么。但现在，他对钟慢的院子产生了深深的恐惧，心理阴影一时无法消除，只能住别的地方。 唐凯奇想了想，说道:“最近的招待所在县城，你走路过去也就四五个小时吧。” 霍案:…… 唐凯奇看他好像体力不怎么好的样子，“热心”地给他指了个地方:“那儿有几个草垛，你要是实在没地儿去，能在那儿将就一黑下。” 要饭的路过他们村，有时候也会去那儿睡。 霍案气笑了:“草垛？你知道我是谁吗？我可是钟氏的总经理，管理着三个公司，上千个员工。我家住的是别墅，睡的是席梦思，你觉得我会去睡草垛？！” 十分钟后。 霍案躺在草垛上，一脸生无可恋地看着天上的星星，问道:“傻大个儿，你能给我拿床被子吗？” 唐凯奇说:“中，小憨个儿，一床一千。” 第二十七章 你心里想的谁就是喜欢谁 霍案咬着牙在心里骂唐凯奇，心黑，脸更黑！ 他从钱夹里拿钱的时候，突然有了一个想法。 环视草垛四周，全是田地，最近的一户人家距离这儿也有几百米。不像城里，到处都是人。 所以……如果他在这儿做点什么事，那才真是神不知鬼不觉啊。 想罢，他直接拿出三千，在手里拍了拍，对唐凯奇说道:“大兄弟，我给你三千，你帮我办个事儿怎么样？事成以后我再给你两千。” 唐凯奇问:“啥事？” 霍案压低声音，说道:“等到半夜，你把钟慢给我绑来。” 唐凯奇眼睛微眯，问道:“你让俺绑个瞎子揍嘛？” 霍案冷笑:“这你就别管了，只要你能顺利把人给我带来扔这儿，我就给你钱。” 唐凯奇极力压制着想揍他的冲动，回想来前钟慢对他的嘱托，伸手接过钱:“中。” . 唐凯奇回到家后，把三千五百块钱往桌子上一放，啥也没说，便一头钻进了厨房。 钟慢惊愕地看着那些钱，问他:“不是让你卖五百吗？怎么这么多？” 唐凯奇闷闷地不说话，切菜跟剁排骨似的，当当响。 钟慢一看他不对劲儿，跟进了厨房，问道:“怎么了？他惹你了？” 唐凯奇猛的把菜刀插进菜板，说道:“他说叫俺半夜把你绑到草垛那儿去。” 钟慢:…… 好个霍案，贼心不死。 唐凯奇似乎有些生气:“他到底想干啥啊？” 钟慢说:“还能干什么，反正不是好事。” 唐凯奇依旧想不明白，但他知道这件事没这么简单。 “他一个男的，大半夜让俺绑个男的去他睡觉的地方，他到底想干嘛？” 钟慢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解释，就像上次一样，他只不过提了一句小时候喜欢过师兄，唐凯奇反应就那么大。 向他解释霍案对他的肮脏心思，就好像在对一个单纯的小孩子开黄腔。钟慢做不到。 不过好在唐凯奇不算很傻，别别扭扭地生了一会儿气，终于想明白了。他瞪着眼睛问:“他是不是想……想跟你干那事？” 钟慢扭头就走:“做你的饭吧。” 唐凯奇越想越气，把猪肉当霍案的追追一样剁。 现在，他满脑子都是这件事，炒着菜的时候还在嘟囔:“男的和男的……咋干那事啊？” 他这辈子只见过公牛和母牛一起干那事，实在想象不出来俩公牛咋干，更想象不出来俩男的咋弄！ 饭菜刚端上桌，马楼就来了。 “慢慢哥，你找俺啊？”他跟个小猴子似的，欢快地跳进来，一看桌上有肉，手里的苹果都不香了，“咦，青椒炒肉，俺可愿意吃嘞！” 钟慢招呼他坐下:“那就一起吃，我们边吃边说。” 马楼开心坐下，唐凯奇说:“这么晚了你还木吃饭？” 马楼说:“吃了，但俺就着肉能再吃俩馍。” 他手里的苹果吃了一半，不想继续吃了，于是给唐凯奇:“奇哥，你吃苹果不？” 唐凯奇说:“俺嫌你。” 钟慢眼神复杂地看了他一眼。 吃到一半，唐凯奇却拿起钟慢剩的馒头啃了起来。 马楼问:“奇哥，你咋不嫌慢慢哥，光嫌俺。” 唐凯奇说:“你赖起。” 马楼:…… 钟慢笑了笑，问道:“马楼，你大舅家的相机真能借出来？” 马楼拍着胸脯保证:“真！慢慢哥你放心吧，俺大舅可疼俺了，他的照相馆就在镇上，俺跟奇哥骑车子来回也就一个来小时，耽误不了事儿。” 钟慢给他三百块钱，说道:“那就麻烦你了，这钱你给大舅，或者路上给他老人家买点烟酒带着。” 马楼一开始说啥不肯要，他哪里揣过这么多钱，平时赶集兜里有十块钱他都得捂一路。但钟慢十分坚持，说不能白用人家的相机，唐凯奇也让他拿着，不拿以后别来吃饭了。马楼这才接过巨款，小心翼翼地揣兜里。 钟慢看了看表，九点多了。他伸出右手，手背朝上，说道:“调虎离山计划，正式开始，记住，安全第一。” 马楼刚要把手放上去，却被唐凯奇抢先一步，他只能把手放唐凯奇手背上。 准备出发了，马楼打着手电筒出门，唐凯奇一只脚都迈出去了，又回头对钟慢说:“那啥，你记得吃钙片哈。” 钟慢打心底里想不通唐凯奇为什么那么执着于让他吃钙片，但他还是点了点头:“知道了知道了，去吧，路上小心。” 黑夜里，唐凯奇骑着自行车载着马楼去镇上拿照相机。 马楼在后面叽里咕噜，唐凯奇默不作声，神游天外。 “马楼，”他突然叫了马楼一声，冷不丁问了一句:“你说，啥叫喜欢人啊？” 马楼一拍大腿:“咦，奇哥，你算是问对人嘞，俺在录像厅看了那么多电影，俺可懂了！” 唐凯奇支棱起耳朵:“那你说说。” 马楼自信道:“电影里说，喜欢一个人，就是老想跟他待一块儿，一会儿看不着心里就难受。哦对了，跟他待一块，还老是想盯着人家看。” 唐凯奇心里咯噔一下。 他想到自己去修学校那几天，心不在焉，老想快点干完活回家，总想知道钟慢在家做什么。 还有还有，那天下大雨，他带钟慢从医院回来，看着钟慢站在梧桐树下欣赏院子时，他看得挪不开眼睛，一头栽进了牛槽。 马楼继续说:“要是喜欢的人看别人或者跟别人说话，你心里就难受。要是有人欺负你喜欢的人，你就恨不能把那人给揍死！” 唐凯奇觉得自己完了，钟慢看他师兄回信时，不过笑了几下，他心里就发酸。想到霍案打算对钟慢做那事，他真想拿菜刀把人给阉了！ “面对喜欢的人，会忍不住想抱他，亲他。” 唐凯奇:…… 钟慢身子很软，抱起来确实很舒服，但是亲…… 不知道亲起来啥感觉，应该是甜的？ 马楼越说越向往，怀着对爱情美好的憧憬，说道:“奇哥，其实还有一个最能判断你是不是真喜欢那个人的方法。” “啥方法？” 马楼嘿嘿一笑，说道:“俺刚才说那些的时候，你脑子里想的谁，就是喜欢谁。” 唐凯奇:！！！！ 他身子一晃，差点连人带车给摔了，吓得马楼直叫唤。 唐凯奇想:俺也是钙？不是，俺啥时候缺的钙啊？完球了，等俺回去也得开始吃钙片！ 第二十八章 向大花赔礼道歉！ 今晚没月亮，伸手不见五指。 就在他等得快要不耐烦时，终于听到了脚步声。 一开始，他不敢出声，直到那人离得近了，他看到那人肩上似乎还扛着一个人，心下当即笃定，肯定是傻大个儿把钟慢给他送来了！ 于是，他轻轻吹了一声口哨，压着声音叫道:“傻大个儿，放这儿！” “扑通。” 傻大个儿把人放在了他旁边，他还心疼道:“轻点，别把他摔疼了！你先走吧，明天天亮了再来拿钱。” 傻大个儿什么都没说，转身就走了。 霍案兴冲冲地扒了衣服，扑到钟慢身上:“我看你今天怎么逃，钟慢，我说过，你早晚都是我的人，你只能是我的人……” 他话说到一半，突然顿住，因为他发现手中抚摸的手感不对。 钟慢没那么胖，而且他看起来细皮嫩肉，汗毛肯定没这么扎。 就在他万分疑惑时，旁边突然有刺眼的灯光闪了一下，他这才看清，自己身下躺着的是一头老，母，猪！！！ “哄，哄～”老母猪冲他叫了两声。 霍案:！！！！！ “咔，咔，咔。” 钟慢逮着精彩画面连续拍了好几张照片，就在霍案惊叫阻止，从老母猪身上起来之前，他已经在唐凯奇的带领下轻车熟路地跑了。 整个过程，霍案除了看清了老母猪的脸，其他人的脸都没看清。 他厌恶地从老母猪身上起来，摸索着穿上衣服，崩溃大叫:“啊——啊——啊————” 唐凯奇拉着钟慢的手跑到村里，马楼早就在那儿等着了。 “该你出扬了。”钟慢对他说，“唐凯奇说霍案钱夹里大概还有两三千，你尽可能多要，没了钱，他就别想离开这儿。” 只有把霍案和他母亲想办法调离钟家，他才有机会回去验证遗嘱真伪。 “好嘞，慢慢哥你瞧好吧！”马楼打着手电筒出发了。 他一边朝草垛走，一边喊:“大花，大花，你在哪儿啊？” 草垛里的猪听到主人的声音，立马哼哼起来。 马楼用手电照过去，正好看到霍案站在老母猪旁边。 “大花！！”马楼声嘶力竭地跑过去，晃着猪的身体痛哭:“大花你咋啦？咋把你绑起来了？哪个畜生把你弄成这样的？” 霍案心觉不妙，问道:“这猪是你家的？” 马楼恨恨瞪着他:“这还用问？俺家大花在家好好睡觉，你个偷猪贼扛着它就跑，俺跟你没完！” 现下霍案终于明白了，原来刚才那人不是傻大个，而是偷猪贼。大概被他一喊，偷猪贼心虚，放下猪就跑了，结果猪主人找来，错把他当成了贼。 但是……刚才拍照的是谁？又怎么会出现在这儿？难道也是偷猪贼，是为了嫁祸给他？ 他极力解释道:“不是我偷的，是别人扛着扔这儿的。” 马楼大喊:“你骗鬼哩？！俺不管，反正俺跟着偷猪贼追来，没瞧见旁人，就看见你跟俺家大花在一起，就是你偷的！” 霍案被他气的直掐人中，两个人争吵不休，引来了半夜在村民家劝完架出来巡逻庄稼地的村长。 村长耐心地听完两人的话，若有所思，不是他偏心自己村里的孩子，而是这个外来人的说法确实让人难以相信。 “这位先生，您的意思是，您大老远来我们村，想在草垛借宿一宿，结果一个莫名其妙的人突然给您送来了一头猪，还咔咔拍了两张照片就跑了。独留您和猪在草垛大眼瞪小眼？” 这也太匪夷所思了。 然而霍案却坚定地点头:“没错，就是这样！” 村长:…… 马楼:“哼，说书的都没你能编！” 霍案感觉自己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村长又道:“先生，现在是新社会，是法治社会，我们都要做守法的好公民。您要知道，一头猪对一个农村家庭意味着什么，这不仅仅是他们养的家畜，更是一个家庭的经济支柱。虽然您不肯承认，但是我觉得您这种行为已经伤害到了我们村的人， 所以我打算报警处理。” “不行！”霍案一听说他要报警，立马打断。 他堂堂钟氏总经理，那么有头有脸的人物，如果因为这种事进了局子，或者上了报纸，他还怎么混？ 算了算了，认栽得了。 于是他一咬牙，说道:“只要你们别报警，我可以赔你们一些钱。” 村长问马楼:“你看行吗？” 马楼“勉为其难”地点头:“中，虽然俺觉得多少金钱都不能弥补俺家大花受到的精神伤害，但是如果他想用金钱道歉，俺看在村长的面子上也能接受。” 切，说到底还不是为了钱？呵，贪心的农村人。霍案翻了个白眼:“你要多少？” 马楼叹了口气:“也不用很多，两千就行，但他必须向俺家大花道歉！” 霍案:！！！ 村长:？？？ 这孩子真敢要，整头猪都没两千啊。 最终，在村长的协调和马楼的坚持下，霍案赔给大花一千五的精神损失费，并向大花赔礼道歉。 马楼和村长走后，霍案气得一整宿都没睡着，临近天亮才受不住，眯了一会儿。 睡了还没一个小时，就被村里的大公鸡吵醒。两顿没吃饭，他肚子饿得咕咕叫。 砸吧砸吧嘴，总觉得嘴里跟有肉似的，让他分不清是梦境还是幻觉。 直到他嘴里的肉叫了一声。 “呱！” 他猛地睁开眼睛，半张嘴巴一动不敢动，颤颤巍巍地伸出手，从嘴里提出一只小青蛙。 第二十九章 你都养了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啊？ 今天就要去镇上把霍案睡猪的照片洗出来，寄给霍案的母亲。加急的话，两三天就能到。她看到照片，一定会马不停蹄地赶来救他儿子。 所以他也要提前出发，保证在继母离开深圳后，他能立马回到钟家，这样才有足够的时间拿到遗嘱。 也就是说，他再等两三天，就要离开嘎蛋村了。 来时就带了几件衣服和一包针，在这儿住了才一个多月，竟不知不觉添置了这么多东西。 唐凯奇给他买的衣服，鞋子，书，还有不知道从哪儿淘的一些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儿，包里已经塞不下了。 唐凯奇跟在他身后，问道:“你办完事还回来不？” 钟慢愣住，还回来吗？ 按他之前的计划，拿到遗嘱鉴定真伪，如果是假的，他就从那对母子手中夺过钟氏，好好管理，毕竟那是爸妈的心血。 如果遗嘱是真的，他就彻底放弃钟氏，回北京研究所。 可现在…… 唐凯奇一句还回来吗，竟把他问住了。 他回头看向唐凯奇，这个又高又壮的男人此时此刻神情有些可怜，像一只即将被抛弃的大狗。 钟慢被他的眼神直击心底，软得溃不成军。他给自己找了个生硬的理由:“回来，我师父的手稿还没寄到呢，我肯定要回来拿的。” 唐凯奇听后，立马咧嘴笑了。 吃了早饭，唐凯奇和马楼一起去镇上，让马楼大舅给洗照片，顺便寄出去。 唐凯奇临走前，不放心钟慢，怕霍案来找他，于是放开了拴大黄狗的绳子，他养的狗子特懂事，很护主。钟慢在这儿住了这么久，它早就把钟慢也当成主人了。 最后，他还去东屋特地嘱咐了绿毛蛋，如果有坏人来欺负钟慢，无论用什么方法，都要保护好钟慢。 绿毛蛋瞪着眼睛没反应。 唐凯奇说:“俺回来给你带烧鸡吃。” 绿毛蛋开心地钻进水里，转了两圈。 唐凯奇刚走没多久，霍案果然来了。 他站在大门外只喊钟慢的名字，不敢进去。 钟慢在屋里装听不到。 他没办法了，小心翼翼去推门，才发现大门在里边锁住了。他瞅了一眼墙头，不算高，应该能爬进去。 他踩着墙根底下的几个砖块，往上一跃，利落地攀住墙头，刚露出一个脑袋，便与大黄牛打了个照面。 一人一牛大眼瞪小眼，看了足足一分钟，霍案确定这头牛不会攻击他，才彻底爬上去。 可当他从墙头上往下跳时，大黄牛巧妙地用牛角挂住了他的衣服。他就这样，被大黄牛的角拎着，横在半空不上不下，脚不沾地。 “哎哎哎哎！” 他费劲力气，攀住墙头，又重新爬回去，这下，他不敢轻易往下跳了，因为墙下除了牛就是牛粪。 “钟慢！”他又大声叫道。 钟慢终于从屋里出来了，手里拿着一根盲杖装瞎，问道:“谁？” 霍案坐在墙头上，说道:“是我，你把大门打开，让我进去。” 钟慢说:“你说给我两天时间考虑，还没到呢。” 霍案说:“我知道，我不是来催你的，我是……” 他很不情愿地说:“我饿了，给我点吃的。” 钟慢忍着笑，说道:“可是我们乡下没什么好吃的，只有黄瓜西红柿，你吃吗？” “吃！” 别说黄瓜西红柿了，饿了这么久，就算让他吃昨天在钟慢橱柜里看到的黑咸菜，他也咽的下。 钟慢:“黄瓜两百一根，西红柿三百一个，你要多少？” 霍案:？？？？ “不是，钟慢，你什么时候也学了一身的铜臭味？张口闭口都是钱，你家黄瓜西红柿是金子做的？真敢要价！” 钟慢叹了口气，转身准备回屋:“哎，没钱就说没钱，你去别人家买吧，好走不送。” “等等！” 霍案心里暗骂一声，算了，就再当一次冤大头吧，反正今天王冲应该来接他了，他车上的银行卡里有的是钱，就算现在把手里的钱花完也不怕。 再说了，这些钱给到钟慢手里，还挺让他舒心的。 总比让那些土包子坑了强。 “来一根黄瓜一个西红柿。” 钟慢答应:“好，你等着。” 霍案从墙上下去，站在门口等着钟慢开门。他有些按耐不住，真想在钟慢开门的那一刻就抱住他。 过了一分钟，里面传出来门阀抽动的声音，紧接着，大门被打开。 一只大黄狗嘴里叼着一个小篮子站在他面前，篮子里放着一根黄瓜和一个西红柿。 而钟慢，还是站在屋门口，离他十几步远的地方。 霍案有些生气，抬步就往里走，结果大黄狗放下篮子，冲他汪汪叫了两声。 钟慢说:“拿了东西把钱放篮子里就行。” 霍案不以为意，他把菜拿出来，就是不放钱，他倒要看看一条狗能多通人性。 大黄狗看着他啃黄瓜，又冲他叫了两声，他随手往篮子里扔了一块小石头，结果大黄狗立马咬住了他的衣服！ 霍案惊叫一声，黄瓜都吓掉了，大裤衩子差点被狗拽下来，露出了半个屁股。 “给给给，给你钱！” 霍案赶紧掏出五百块钱扔篮子里，大黄狗这才松开他，叼着篮子进门，还知道关门，上门阀。 霍案这下是彻底没钱了，现在只盼着王冲快点来接他，也希望钟慢赶紧想通，和他一起离开这个鬼地方。 于是，他又爬上了墙，坐在墙头上对钟慢说:“这农村真不是人过得日子，你到底怎么挺过来这么久的？” 钟慢叹气:“唉，我一个瞎子还能指望过什么好日子？能活着就不错了。” 霍案一听，赶紧趁机说:“既然如此你为什么就是不肯跟我走呢？你手里的药方能为你换来华丽富贵的生活，还有我，你跟了我我会让你受委屈吗？钟慢，这么简单的道理你怎么就是想不通呢？非要在这穷陬僻壤过苦日子！” 钟慢不说话了，似乎在认真思索他的话。 霍案以为他心有动摇，当即大喜。他用脚把牛赶远一些，打算找个干净地方跳下去。 结果手边似乎摸到了什么，滑溜溜的，还有些凉。 他转头看去，一只绿油油的虫子从他指缝里钻出来，露出小脑袋，冲他喷了一口水。 “我靠！” 霍案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打了个寒颤，一个没坐稳，从墙头上仰了下去。 “钟慢！你都养了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啊？！！” 第三十章 隔壁村要饭的精神病 他脸色不太好，从进门开始就黑着脸。 钟慢问他:“怎么了，不顺利？是照片没洗出来还是没寄出去？” 唐凯奇回:“洗出来了，也寄出去了。” “那你这是怎么了？” 唐凯奇从怀里拿出一个包裹，放桌子上。钟慢拿起来一看，是师兄给他寄过来的师父手书稿…… 他再看唐凯奇臭臭的脸，似乎明白了什么。 原本他说再回来的理由是为了这本书，可现如今，书提前到了，到时候他一起带走，便不需要再回来。 “还……挺快的。”他说。 唐凯奇闷闷地不说话，起身拿起钙片瓶子，往手里倒了十几颗，一把塞嘴里，嘎嘣嘎嘣嚼着出去喂牛了。 钟慢打开师父留下的手稿书，一页页翻看。 这本书很厚，纸张已经有些发黄，里面都是师父亲笔记录的一些奇医怪术，他老人家年轻时走遍中国探寻各族独特医术。 除了记载医术，还有很多有趣见闻，钟慢小时候都是把它当故事书读的。 一开始找师兄要这本书，是因为他记得小时候在里面看到过苗族人善用虫治病，不仅能去除体内淤血，还能舒筋活络，很是神奇。 当时医生说他眼睛复明的几率很小，所以他想着，实在不行就死马当活马医，用虫子试试。 结果没想到，书还没收到，他的眼睛就好了。 这本书对他的意义不同寻常，他格外珍惜。看着上面师父一笔一句写下的记录，脑海中仿佛闪现出师父慈祥的脸。 翻着翻着，再次翻到了苗族蛊虫那一页。 小时候读过的印象已经模糊，他仔仔细细地又看了一遍，越看越觉得神奇。 师父那么严谨的一个人，竟然把这种蛊虫描述的如此神奇，甚至能做到现代医疗机器都做不到的事。 小能愈合伤口，驱虫祛淤，大能连接断肢，完善心脏。 这…… 这真不是师父一时兴起写着玩的吗？ 钟慢虽然不敢相信，却又隐隐激动，如果真有这种蛊虫，放在医疗界，不知道能救多少人！ 钟慢当即决定，一定要顺着老师留下的信息找到那种神奇的蛊虫。 可是，师父自己为什么没有对这种蛊虫争取下去？后来更是提都没提过？ 他往后翻了翻，并没有写明蛊虫不入医学界的原因，只是在最下面写了一行小字，是一个地址，贵州的某个村子。 这大概就是蛊虫的唯一线索了。 钟慢合上书，小心翼翼地收起来。看向喂完牛正扫院子的唐凯奇，他发现这人只要一不开心就吭哧吭哧干活，真是奇怪又值得表扬的习惯。 “今天霍案又来了。”他倚着门框说。 唐凯奇动作顿了顿，闷声问:“他木咋着你吧？” 钟慢说:“没有，他连门都没进来，被大黄和小黄赶走了。” “嗯。”唐凯奇继续扫院子。 他的背心已被汗水浸透，紧贴在隆起的背肌上。每一次挥动大扫把，肩胛骨便如两片展开的翅膀，在湿透的布料下清晰可见。 他的手臂肌肉随着动作绷紧又放松，青筋在古铜色皮肤下蜿蜒。 钟慢移开眼睛，轻咳两声，问道:“唐凯奇，你上次说啥时候割麦子来着？” 唐凯奇不知道他为啥突然问这个，但也老实回答:“还有半个月吧，咋啦？” 钟慢说:“哦，没事，就是想问问你过两天愿不愿意跟我一起去深圳。可能就待三四天吧，应该不会耽误你过麦。” 唐凯奇惊讶地抬起头，问道:“俺也去？” 钟慢有些不自然地低头扣着指甲，说道:“嗯，现在钟家都是霍案母子的人，就算到时候他俩不在，我自己一个人也难说顺利拿到遗嘱，所以想找个人帮忙。你要不愿意就算了。” “愿意，俺愿意！”唐凯奇丢掉扫把，三两步跑到钟慢面前，开心地手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咧嘴笑着:“俺跟你一块儿去！” 钟慢抿了抿唇，也笑了:“行，你给我当保镖，我给你开工资怎么样？” “不用，俺不要你钱。”唐凯奇挠着后脑勺，说道:“俺……俺就是想去大城市看看，正好俺爸妈跟俺哥也在深圳干活，俺顺便能去工地看看他们。” 钟慢心里明白，他这么说是为了不让自己有心理负担。他哥刚回来过，他根本没必要跑这一趟去看他们。 钟慢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明知道不该把唐凯奇卷进这件事，也明知道唐凯奇去大城市肯定会不习惯。可他就是想带唐凯奇出去，也想……跟唐凯奇回来。 . 现在在霍案看来，钟慢家就是一个充满危险的魔气沼泽之地，他再也不敢踏进一步。 霍案甚至觉得嘎蛋村克他！ 现在只盼着王冲能快点来接他，有了车和钱，他晚上好去住招待所或者酒店。 等待王冲时，他只能在村里无所事事地到处逛，半天被村里大爷大妈造谣了十八个版本，现在村里都传他是隔壁村要饭的精神病。 霍案穿着一身补丁衣服站在村口从早上等到下午，饥肠辘辘，狼狈不堪，连王冲的影子都没看到。 他气愤不已，心道:难不成王冲以为的两天是两个晚上，所以明天才来接我？这个没用的东西，都不知道给我打个电话吗，发现电话打不通，他都不知道来看看吗？ 回去肯定把他开了！ 霍案在村口气得骂骂咧咧，饿急了，还从一个小孩儿那里抢了一块鸡蛋糕，孩子吓得哇哇哭。老头老太太看见，更加坚信他是精神病，通通躲着他走。 所以当他说自己很有钱，趾高气昂地让别人给他点吃的，他将来百倍奉还时，没有一个人相信。 村长可怜他，给他俩白馍，又把他领到一个土坯房子里，说道:“这户人家虽然走了，但房子还能遮风挡雨，要不你就在这儿住两天吧，等晚上我给你送床被子。” 霍案虽然嫌弃，但他也知道好歹，有地方住总比睡草垛好。 他整理了一下并不存在的领带和袖扣，说道:“村长是吧？你人不错，说吧，有什么想要的，等明天我的司机来了，我可以满足你一个愿望。” 村长眼神怪异地看着他，最后叹着气摇头离开。 看来这孩子病得不轻啊。 第三十一章 因为新欢抛弃糟糠之妻的坏男人 昨天刚来时，他还是个精致高贵的总经理，现在，却沦落成乞丐一般的模样。 好在钟慢在他的努力劝说下已经有所动摇，相信过不了两天就会答应他的条件。也算没让他白受这么多罪。 他觉得其实钟慢早就想答应了，只是自尊心强，好面子，拉不下钟家大少爷的脸，所以才会一直耗着他。 如果这个时候能强行跟钟慢发生点什么，说不定钟慢就能突破心里的底线，完全听从于他。 只可惜昨天晚上的计划没成功，还害他抱了一头母猪，想想就他妈恶心！ 霍案一把薅过旁边的狗尾巴草，发泄似的揪碎，抬头却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在不远处的小树林转悠。 “哎，傻大个儿！”他喊了一声。 正在找爬叉的唐凯奇转头，看了霍案一眼，没吭声，继续找。 霍案有些生气，区区土包子竟然敢不理他，更何况他还拿了自己的钱！ 他大步过去，问道:“我让你办的事你为什么没办成？” 唐凯奇从树上拿下一个爬叉，装塑料瓶里，说道:“夜黑下村长在钟慢家里做调查来着，俺没法绑他。” 霍案没多想便相信了他的话，怪不得村长大半夜还能出现，原来那时候刚从钟慢家出来。 霍案又道:“那你今儿晚上把事给我办了，村长总不可能天天去他家调查吧？反正你拿了我的钱，就得给我办事，不然就把钱还给我。” 唐凯奇回头看了他一眼，那冰冷的眼神让霍案一怔，差点将他原地冻结。 “万一黑下他家再有人哩？”唐凯奇问。 霍案还以为刚才看错了，也是，一个农村傻大个儿哪里会有镇住他的气势？ 真是，在农村待了两天，他自己都快不正常了。 霍案烦躁地说:“再有外人你就算一棒子把他打晕，也得把钟慢给我送来！” 唐凯奇微微挑眉:“中，等着吧你。” 他晃了晃一瓶子的爬叉，满载而归。 霍案心中暗喜，仰面而笑，结果又被知了尿了一脸。 他在土坯屋里激动地等了半个来小时，天刚黑下来，便有个小孩儿跑来跟他说有个瞎子哥哥找他。 霍案一听，立马去了钟慢家。 这次钟慢没有锁门，反而站在大门口等他，霍案受宠若惊。 “你找我？”他问。 钟慢微微点头，小声说:“我想着，你来这儿人生地不熟的，也没地方住，要不……今晚上你就在我家睡一晚吧，虽然地方不大，但好歹也算有个住处。” 霍案听了，心脏怦怦直跳！在他看来，钟慢这就是赤裸裸地示好啊！ 这是服软，这是邀请，这是引诱！ 他怎么可能拒绝？当即忘了在这个院子里倒过的所有霉，跟着钟慢进屋。 里屋只有一个炕，还放了俩柜子，可以睡觉的地方很窄，两个大男人要是躺下，肯定会挤在一起。 霍案发现钟慢还贴心地铺好了被褥，他心满意足地笑了。 “钟慢，你终于想通了。”他迫不及待地握住钟慢的手。 钟慢抽出手，没说话。 霍案也知道不能太着急，于是缓缓说道:“你放心，等我们回去，我立马签股份赠予协议。我知道你有自己的傲骨，不愿意做金丝雀，只要你愿意跟着我，我一定会让你在钟氏有一席之地。” 钟慢沉默片刻，问道:“你给我股份，你妈和公司里的几个元老不会同意吧？” 霍案轻笑:“我妈管不了我，我想做什么她都拦不住。再说公司里的几个元老，从我接手钟氏起，质疑我反对我的几个早就被我架空了，现在剩下的，都是站我这边的。” 钟慢从他这几句话里便听明白了钟氏的现状。也就是说，一开始跟着他爸妈打拼过来的几个叔叔阿姨已经被迫退出了钟氏管理层。 所以等他回去后，只要找到这几位，就有可能扭转乾坤。 呵，霍案和他妈闹的这一出，倒是歪打正着地让他看清了钟氏管理层人员的真面目。 “钟慢，”霍案看着他的眼睛，有些心疼，“你的眼睛……不是我做的，跟我没有一点关系。” 当他知道母亲的计划时，已经晚了，为此还跟母亲大吵一架。不过后来看到钟慢失明后无助的样子，他又改变了想法。 钟慢走路磕磕碰碰，下楼梯时还差点一头栽下去，幸好他及时出现，把钟慢抱进怀里。 那种手感，他至今记忆犹新，时常回味。 虽然事后钟慢非但没有道谢，还给了他一个耳光。但他觉得钟慢失明后少了很多强势，就连耳光也不如以前有力。再说了，如果他眼睛好好的，他能有抱到钟慢的机会？ 所以决定，干脆趁此机会让钟慢彻底跌下神坛，只有让他吃尽苦头，他才会知道自己的好，才会尝试依赖他。 事实证明，他的决定是对的。这不，钟慢已经变得柔软，还会主动邀请他来家里睡。 钟慢淡淡地说道:“是谁做的已经不重要了，挺晚了，早点睡吧。” “好，好，睡觉。”霍案会错了意，上前就要去抱钟慢。 钟慢伸手推他一下，问道:“是不是还开着灯？你先把灯关了。” “好。”霍案激动地去关灯。 结果灯刚灭，一个人影突然从外面冲进来，拿着根棍子将他一棒子打晕。 霍案:…… 他没来得及发出一点声音，便一头栽倒在地。 唐凯奇伸手打开灯，冲霍案呸了一口，说道:“早就想揍他了！” 要不是钟慢说不能闹出人命，他刚才肯定要使十成的力气！ 反正是他自己说的，晚上钟慢屋里再有外人，就一棒子把他打晕，哼，不打白不打。 钟慢也不装瞎了，将盲杖放一边，撸起袖子，说道:“来，把他抬走，你要是还没出气，趁机再打他几个巴掌。” 唐凯奇挡了挡他的手，说道:“俺自己来，白脏了你的手。” 说完，抓着霍案的一只腿将他拖了出去，关进东屋。 绿毛蛋好奇地趴在缸边看，唐凯奇对绿毛蛋说:“夜里他要是想醒，你就在他嘴里屙一泡，让他继续睡。” 绿毛蛋的粑粑有蒙汗药的效果。 绿毛蛋盯着他不回应。 唐凯奇有些心虚，从兜里掏出一个油纸包着的烧鸡头，放在它面前，说道:“今儿没买着烧鸡，就剩个鸡头了，你先吃着，过几天带你去大城市吃好滴。” 其实烧鸡他给钟慢吃了，所以只能不停地给绿毛蛋画大饼。 幸好绿毛蛋不怎么挑食，只要是肉它就爱吃，鸡头也吃得津津有味。 不知道为啥，这一刻，唐凯奇觉得自己像为了新欢抛弃糟糠之妻的坏男人，一边唾弃自己，一边想着得多挣钱，不能让钟慢和绿毛蛋跟着他吃苦。 第三十二章 你还喜欢男人不？ 他问唐凯奇:“你确定王冲跑路了？” 唐凯奇说:“嗯，俺在镇上打听了，他在宾馆住了一晚上，今儿一大早就把车卖了，买了车票就跑了。” 钟慢了然。他听唐凯奇说了，霍案刚来时在村口把王冲打了一顿，王冲这个人特别记仇，而且他心里明白，得罪了霍案他在钟家肯定混不下去了。 与其老老实实听话等着回去被裁，不如把钟家的车卖了捞一笔跑路。 不过那车不是他的，当黑车卖也没几个钱。 王冲跑了对钟慢来说也算少了个大麻烦，最起码不用费尽心思阻止他来接霍案了。 所以接下来几天，就算让霍案踏踏实实昏迷着，也不会有人管。 唐凯奇扒了上衣，用钟慢洗手剩下的肥皂水擦背，他说:“你早说把他打晕就行，俺摸爬叉去的时候就把他撂下了，还用得着你陪他演这么一出啊？” 钟慢说:“那不行，你那样做他就知道你是故意的，是跟他作对，他会记恨你。现在你把他打晕，是因为听了他的话，在不知道是他的情况下误把他打晕的。就算他醒来以后怪你，也不会怀疑你，报复你，因为打晕外人的命令是他自己下的，他打碎了牙也只能咽肚子里。” 唐凯奇认真听完，终于想明白了钟慢这么做的良苦用心，他笑着问:“你这是挂着俺，怕他欺负俺，想把俺择出来是吧？” 钟慢上炕躺下，说道:“我只是不想因为自己的事连累你。” 唐凯奇擦完身子，也躺下来，他眼睛睁得大大的，一点都不困。 “大城市是不是有老多高楼？”他问。 钟慢回:“嗯，很多。” “有多高？” “几十层。” “咦，那是真高嘞，站顶上能摸着星星不？” 钟慢:？？？ “摸不着。” “哦。”唐凯奇失望了一会儿，又问:“那大城市里的饭好吃不？” 钟慢回:“还行，选择性比较多。” 最起码不用天天吃豆角黄瓜。 唐凯奇说:“那就行，俺还怕俺爸妈和俺哥在大城市里吃不好嘞。” 钟慢转头看着他，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他说:“唐凯奇，等我把钟氏夺回来，我给你爸妈他们安排个好工作。” “真嘞？” “当然，还有你，我也给你安排。” “俺？”唐凯奇挠挠头，说道，“算了，俺就不适合在大城市待久喽，俺觉得还是在村里过日子舒坦。” 钟慢顿了顿，好一会儿没说话。 唐凯奇又问:“北京……也是大城市是吧？” 钟慢:“那当然，首都嘛。” 唐凯奇闷了一会儿，说道:“你那师兄是北京人，肯定很洋气吧，懂得也多。不跟俺一样，俺就是个农村的，啥也不会，只会种地干活。” 钟慢没听懂他想表达什么，只道:“这有什么可比的？他懂得再多也有不懂的，比如种地，他肯定不如你。” 唐凯奇微微扭过头，小声问:“你……楞稀罕他啊？” 钟慢有些无语，解释道:“也不是，我小时候刚跟着老师学习的时候，师兄已经是个很厉害的人了。人有慕强心理很正常，那时候我不懂事，误以为这是喜欢。长大以后就明白了，那只是羡慕和崇拜罢了。” “哦。” 被子下，唐凯奇都快把被罩给抠烂了。他抿了抿唇，又问:“那你现在……还喜欢男的不？” 问完，他心脏开始不受控制地狂跳，他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期待钟慢如何回答，又或者是怕他回答什么。 结果钟慢来了一句:“不知道。” 唐凯奇略微失望，开始反思自己给钟慢吃钙片到底是对还是错。 他没话找话，又问:“那他知道你小时候稀罕他不？” 钟慢过了好一会儿才回:“知道，但那只不过是他向别人炫耀的资本罢了。” 他喜欢过师兄这件事，在北京中医药研究所几乎人尽皆知。不过不是他透露的，而是师兄本人。 他记得十七岁那年，在目睹师兄用一剂药治好了病人十几年的腹痛后，他露出崇拜的目光。 师兄全都看在了眼里，在无人的角落，他捏着钟慢的脸问:“怎么这么看我？” 年少的钟慢红着脸说:“师兄，你好厉害，我也想像你一样。” 师兄摸摸他的脑袋，温柔说道:“会的，你好好学习，说不定以后会比我厉害。” 钟慢喜欢被师兄摸头，那时的他很大胆，对自己的感情也十分坦然，他说:“师兄，我好像喜欢上你了。” 师兄愣了一下，笑了:“瞎说，小小年纪知道什么是喜欢？别以为说喜欢我就不用做今天的功课了，你这招我可见得多了。” 钟慢真诚道:“是真的，师兄，不是为了逃避功课，我就是很喜欢你啊！” 师兄神色也认真了些，终于不再把他的话当玩笑。他思索片刻，语重心长道:“小慢，你现在还小，应该不懂得什么是喜欢，尤其是同性之间的……你现在最重要的就是学习，听话，以后别再说这种话了。” 钟慢当时虽然有些难过，但也把师兄的话记在了心里。他跟着师父努力学习，时常被师父夸奖有天赋。 随着自己能力越来越强，与师兄的本领不相上下，他也渐渐失去了一开始对师兄崇拜的心理。 那时的他才明白，崇拜和喜欢根本不是一回事。 二十岁那年，师父曾在研究所会议上宣布，钟慢将是他谢家针灸的唯一继承人。 这也代表着，他在针灸方面的成就已高于师兄，且师父将不再教授师兄针灸方面的医术。 师兄只擅长药理，对针灸确实有心无力。 那次会议之后，他笑着对钟慢说恭喜。 钟慢以为师兄是真心实意地为他高兴，可他没想到，当天便在卫生间听到了师兄跟所里几个人的对话，让他彻底看清了师兄的为人。 “薛哥，钟慢才跟着谢老爷子学了几年啊，就把针灸大法都学去了，这可能吗？我怎么觉得谢老爷子是故意对你有所保留呢？” 师兄吸了一口烟，缓缓道:“可能他真的比我有天赋吧。” 那人啧啧两声，说道:“还真是，我从来没见过谢老爷子对谁这么上心，把钟慢当亲儿子一样培养。要我说啊，过不了几年，钟慢的名声就响彻全国，成为杏林最年轻的泰斗了。” 师兄沉默了一会儿，突然笑了，他按灭烟蒂，轻声道:“最年轻的泰斗又如何？跟我表白还不是被我拒绝了？” 第三十三章 俺的耳朵忒敏感 唐凯奇听钟慢讲完和他师兄的事，反应有点大。 他坐在炕头上，激动道:“咦，他这人心眼儿咋嫩坏尼？你都不稀罕他了他还到处说，他就是嫉妒你成绩比他好呗，这个信球儿，你咋不诺死他？以后别跟他玩了。” 钟慢刚刚被忧伤的回忆勾起一点点难过，瞬间被唐凯奇的话给冲散。 唐凯奇就是有这样的魔法，总能横冲直撞地帮他打跑所有不快乐。 他回:“嗯，不跟他玩了。” 唐凯奇大概是怕钟慢伤心，于是主动提起自己小时候的事。 “其实俺小时候长得也挺好看，还有小女孩儿给俺写情书哩。” 钟慢挑眉:“真的假的？” “真滴！就是吧，俺小时候不大懂，伤了两个小女孩儿的心。” 钟慢一听，立马来了兴趣:“讲讲呗。” 他坐起身，倚着炕上的柜子，想好好听一听唐凯奇的“渣男”史。 唐凯奇盘着腿跟他讲:“俺跟你师兄那孬孙儿可不一样，俺真不是故意滴。俺小时候放了学经常跟同学一起玩四角，那个女孩儿看着俺喜欢四角，就把情书叠成四角送给俺。俺以为她就是送给俺一个普通的四角，然后就输给别人了。” “啊？”钟慢都替那女孩儿生气和尴尬了，“你这木头！那情书岂不是被别人看到了？” 说不定还会被同学传阅，被笑话，就像他一样。 唐凯奇忙说:“木有木有，木人知道那是情书，都以为是四角。后来兜兜转转的，马楼又把那个四角赢过去了，他打坏了才知道那是给俺的情书。” 钟慢很无语:“后来呢，你去找那个女孩了吗？” 唐凯奇摇头:“木有，等俺知道那是情书的时候，她都跟别人谈了。俺就说那段时间她咋老跟老师告俺不写作业哩。” “噗！”钟慢没忍住笑出声，“哈哈哈……因为贪玩错失良缘，还惨遭报复啊！” 唐凯奇虽然有些不好意思，但是看到钟慢开怀大笑，他也觉得开心。 他继续道:“初中的时候还有一个女孩儿，她说她车子木气了，放了学非要坐俺的自行车回来。” 钟慢托着下巴，眼含笑意地继续听。 唐凯奇:“可是那天下雪了，路滑，俺不小心把她摔河沟里去了，打那以后，她再也不理俺了。” 钟慢想象着那个画面，忍不住说:“你怎么这么二啊？” 唐凯奇说:“俺虽然有点二，但是俺心眼儿不孬。” 他说完，眼睛亮晶晶地看着钟慢，眼神中带着几分期待。 钟慢点头:“嗯，我知道。” 唐凯奇见他没听懂，纠结一会儿，手指搓着被角说道:“俺……俺觉得俺最近好像有点缺钙。” 钟慢愣了一下，不明白他话题怎么跳转地这么快，于是他说:“哦，那你吃点钙片。” 唐凯奇闷了好一会儿，才不情不愿地嗯了一声。 . 霍案自从被打晕，足足睡了两天。 这两天里，钟慢怕他醒来，时不时偷偷给他扎几针。唐凯奇也不希望他醒来，隔几个小时就喂他一点绿毛蛋的粑粑。 于是，他拥有了婴儿一般的睡眠。 当他再次睁开眼睛时，已经回到了村长为他准备的土坯房子，旁边站着一圈人，其中还有他的母亲，何盼盼女士。 “妈，你怎么来了？”他有气无力地问。 何盼盼哭得泣不成声:“我收到那样的照片哪里还坐得住？你和王冲的电话都打不通，我以为你出了事，肯定要快马加鞭地来找你啊？” “什么照片？”他懵懵地问。 何盼盼瞥了一眼村长和门口看热闹的村民，没好意思说是他光着身子睡猪的照片，只道:“起来，儿子，妈带你离开这儿。” 霍案坐起身，还没完全清醒，他问:“钟慢呢？” 何盼盼恨恨道:“还找什么钟慢，要不是他，你能成这样？！” 她也不知道自己儿子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钟慢的，当她发现的时候，已经晚了。霍案跟中了魔似的，无论做什么，最终目的都是钟慢。 她以为霍案开始争财产是为他们娘仨以后打算了，谁承想，还是为了得到钟慢。 这个钟慢，真是害人不浅！ 霍案不听，呆呆地问:“钟慢去哪儿了？” 这时，马楼说:“慢慢哥去县城医院看眼睛了，过两天才回来。” 霍案听了，拨开母亲拉他的手，说道:“我不走，我要等钟慢回来。他就要答应我了，我不能半途而废。” 钟慢都已经邀请他去家里睡觉了，是他忘了交代给傻大个儿的事，所以才中招。他再坚持一下，钟慢一定会对他投怀送抱的。 何盼盼气得直跺脚:“我看你真是魔怔了！！” 霍案不听她的，她实在没办法了，只能说:“这样，你跟我去县城，我带你去医院找钟慢，顺便给你检查一下身体好不好？” “好。”霍案终于答应了。 马楼听了，眼珠骨碌碌一转，跑出去偷摸把何盼盼来时坐的汽车胎扎了。 奇哥和慢慢哥说了，得留住他们，能留多久算多久。 . 钟慢带着唐凯奇乘飞机去了深圳。 一路上，唐凯奇都感觉很新奇，一个劲儿地从窗户往下看，他说小时候梦里也坐过一次，跟这种感觉一样。 他把绿毛蛋也带了出来，钟慢不知道，因为绿毛蛋缩小藏在了唐凯奇耳朵里。 他家的大黄小黄咪咪可以拜托给马楼，可是绿毛蛋不行，必须亲自带着它才放心。 绿毛蛋也很久没出门了，猛地一出来有些兴奋，一个劲儿地往外钻。 飞机上人多，唐凯奇怕被人看到，只能不停地用小拇指把它往耳朵里捅。 钟慢看到好几次，问道:“你耳朵怎么了？” 唐凯奇心虚道:“没啥，就是有点痒。” 钟慢说:“我帮你看看吧。” 说不定是耳屎太多的原因。 “不用！”唐凯奇如临大敌，说完又觉得自己反应太大，于是找了个借口，说道:“俺的耳朵……忒敏感，谁也不能碰。” 钟慢:…… “哦，好吧。” 他们沉默了一会儿，钟慢突然问道:“你冬天戴耳暖也会敏感吗？” 唐凯奇:…… 钟慢:“你小时候发皮，你爸揪你耳朵的时候你怎么不跟你爸说耳朵敏感？” 过了好一会儿，唐凯奇才憋出来一句话:“俺耳朵是从缺钙开始才敏感的。” 钟慢:？？？ 这都哪跟哪儿啊？唐凯奇说的每一个字他都理解，连在一起却让他百思不得其解。 第三十四章 马桶水不能喝 “咦，这楼真几十层高啊！俺娘诶，刮大风吹不倒啊？” “钟慢，这马路真宽啊！比俺县城的宽好些嘞！” “大城市轿车可真多，钟慢，你会开不？” “住楼顶的人爬上去不得累个半死啊？” “电梯？啥是电梯？带电的梯子？” 钟慢哭笑不得，一一给他解答。 不能立刻回钟家，于是他找了家酒店住下来，为了满足唐凯奇的好奇心，他专门要了顶楼的房间，带着唐凯奇坐电梯上去。 唐凯奇跟个孩子似的，开心地在房间里上蹿下跳。 “钟慢钟慢，恁看，这地上还铺着褥子，可干净嘞！” 钟慢:“那是地毯，你可别躺啊。” “钟慢钟慢，俺站窗户这儿能看老远老远！俺住到天上嘞！” 钟慢:“嗯嗯，你上天了，你是玉皇大帝。” “钟慢钟慢，这么高的地方还有井哩！咦，这井水可真清亮！” 钟慢:“是是是，有井……嗯？井？？？唐凯奇！！！” 他冲进卫生间，只见唐凯奇正用刷牙杯在马桶里舀水，在他把水送到嘴边时，钟慢赶紧拦住他:“不能喝，这是马桶水，很脏的！” 唐凯奇纳闷:“啥是马桶水！俺看着挺干净啊。” 钟慢给他解释了好半天，唐凯奇越听越震惊:“咦，你们城里人真能糟蹋东西，往这么好的水里拉屎。” 钟慢扶额叹气。 他用了半天时间，教会唐凯奇用酒店里的马桶，淋浴，电视，房卡等等，还带他在附近买了身新衣服，花了三百多。 唐凯奇第一次穿这么贵的衣服，心疼的要死，恨不能把衣服供起来。 钟慢又教他怎么用房间电话点餐，告诉他饿了就打这个电话，说要个单人餐就行，不够吃就要两份。 唐凯奇问:“你不吃么？” 钟慢说:“我得出去一趟。被霍案架空的那几位叔叔阿姨都是跟着我爸妈干了好多年的元老，想要夺回钟氏，必须得到他们的支持和帮助，我得一一去拜访。” 唐凯奇说:“俺跟你一块儿去，俺不是你保镖吗？” 钟慢笑了:“去拜访他们没什么危险，等我回钟家拿遗嘱，才是你大显身手的时候。” “行呗，那你早点回来。” “嗯。” 钟慢都走到门口了，又忍不住回头嘱咐了几句:“如果闷了就出去逛逛，但是别走太远，省的找不到回来的路。” “昂。” “出门记得带房卡，万一找不到路，就问人，或者找警察。” “嗯。” “千万别喝马桶水。” “俺知道嘞。” 钟慢出了门，才发觉自己有多啰嗦，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带着唐凯奇出来就跟带了个孩子似的，根本不敢让他离开自己的视线。 钟慢前脚刚走，唐凯奇后脚就把绿毛蛋放出来了。 绿毛蛋恢复正常大小，和唐凯奇在床上打滚。 “这床可真软乎，比咱家炕得劲儿多了。” “绿毛蛋，给你吃面包，你尝尝大城市的面包，比鸡蛋糕还好吃嘞！” “这是可乐，你木喝过吧，尝尝，还有气泡泡哩。” “也不知道俺哥喝过木有，等明天咱去工地看看他们，给他们买几瓶带过去。” 绿毛蛋不停地吃喝，不一会儿便大了一圈，跟可乐罐一样粗了。唐凯奇见状， 怕它一会儿没法缩小，说什么都不肯让它继续吃了。 绿毛蛋吃东西没够，正在兴头上，突然不给吃，有些生气。它黑溜溜的大眼睛缓缓变红，盯着唐凯奇，试图像以前一样控制唐凯奇。 然而现在的唐凯奇可不是几岁的小男孩儿，这么多年的蛊术也不是白练习的，才不会被它轻易控制。 “Duang！” 他在绿毛蛋的脑门上敲了一下，说道:“孬玩意儿，为了口吃的又想控制我！你要是吃多了把酒店烧了，咱俩都得被枪毙！” 绿毛蛋委屈地蜷缩起来。 天色渐暗，外面的霓虹灯都亮了，唐凯奇抱着绿毛蛋站在窗户前看，感慨道:“真好看，你说说，一黑下得使多少电啊？” 绿毛蛋跳到窗户上，紧紧贴着玻璃，用脑袋撞。 唐凯奇把它拔下来，说道:“中中中，带你出去看看，你老实点。” 他牢记钟慢的话，拿了房卡，把绿毛蛋塞衣服口袋里，坐着“带电的梯子”下楼了。 出了酒店，他顺着街道一直走，发现这条街上全亮着灯，牌子上写着中文或者英文，又或者中英混合。 “咦，人真多，比咱们村晚上出来抓爬叉的人都多。”他说。 绿毛蛋在他口袋里露出一个小脑袋，点点头。 走到一个富丽堂皇的大饭店门口，唐凯奇突然愣住，因为他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唐凯策最近正忙着和一个女老板谈合作，几乎天天待一块儿，忙到晚上，还会一起吃饭。 女老板叫商姐，离异。通过这几天相处，她越来越欣赏唐凯策。成熟稳重，英俊帅气，简直是她的理想型。 今天她故意延长会议，只为了把时间拖到晚上，好有借口请唐凯策吃饭。 她上阶梯时，手挽住了唐凯策的胳膊:“小唐总，真是不好意思啊，我手下人无能，一点小事耽误你这么久，今晚上我特意让人拿了瓶好酒，多敬你几杯，给你赔礼道歉。” 唐凯策把被她挽着的那条胳膊微微抬起来，尽显绅士，他微笑道:“商总说的哪里话，贵司员工事无巨细，我很佩服商总的领导能力。这也是父亲坚持让我来跟商总面谈的原因。” 商姐妩媚一笑，手稍微挪动，摸向他的手背:“你想学，姐肯定好好教你。” 唐凯策:…… 他将手背到身后，伸出另一只手做出邀请的手势:“商总请。” 商姐冲他抛了个媚眼，提着裙子率先进去了。 唐凯策嘴巴小幅度动了动，不知道在说什么，刚要跟着进去，余光却瞥见了不该出现在这儿的唐凯奇！！ 他们兄弟俩一个在台阶上，一个在台阶下，一个西装革履，一个休闲随意。就这么大眼瞪小眼地看着对方。 片刻后，唐凯奇突然捂住嘴巴，哭了。 唐凯策几步跑下去，惊问道:“小奇，你怎么来了？出什么事了？哭什么？绿毛蛋死了？” 绿毛蛋:？？？？ 唐凯奇回想着刚刚那个大姐摸哥哥手，哥哥还不得不陪笑的画面，呜咽着问:“哥，你真出来卖了？” 第三十五章 小奇找到媳妇了？ 唐凯策第一次感到深深的无力。 他揉了揉眉心，生硬地解释道:“你瞎想什么呢？哥这是在工作。” 唐凯奇不信:“现在这种事也叫工作了？那女的摸你手，是不是一会儿还得灌你酒？等把你灌醉了，就……就……哥，你别为了钱啥也干啊！” 唐凯奇心里难受极了，哥哥为了这个家，终究还是走上了跟大黄一样的路。 唐凯策在他脑门上重重敲了一下:“胡说八道什么啊？哥刚换了工作，现在是推销员，今天跟老板陪客户吃饭，我扶一下客户，冲人家笑笑怎么了？” 唐凯奇瞪着大眼睛问:“真嘞？” “当然！” 唐凯奇终于明白了，擦擦眼泪，松了口气。家里有一个大黄出去卖就够了，哥哥可不能为了钱出卖身体。 这下轮到了唐凯策质问:“你到底怎么来的？” 唐凯奇赶紧说道:“钟慢带俺坐飞机来的，哥，你不知道，飞机飞得又高又快，都能飞到云彩上边去，可好看了！” 唐凯策对飞机并不感兴趣，他问道:“说重点，你们来做什么？” 唐凯奇把霍案回村里为难的钟慢的事都告诉了他哥，还说钟慢这次回来是为了拿到遗嘱，他负责保护钟慢。 唐凯策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你一个不到二十岁的毛头小子还会保护别人？你知道钟家的事有多复杂吗？再说了，你来都没来过这儿，万一被欺负了怎么办？” 唐凯奇说:“木事，哥，俺有的是力气，别人打不过俺。钟慢一个人来俺也不放心，他后妈可坏了，俺得护着他。再说了，俺还有绿毛蛋里，实在不行俺让绿毛蛋用粑粑把他们迷晕。” 唐凯策低头看了一眼他兜里的绿毛蛋，头更大了，他竟然把这东西带来了。 “这可不是小事啊，小奇，这样，你今晚先老老实实住在钟慢给你安排的酒店里，哪儿也别去。明天中午，我和爸妈去找你，我们一起吃顿饭，从长计议，怎么样？” 唐凯奇一听能见爸妈了，连忙点头:“中！俺可想咱爸咱妈了！” 唐凯策一阵心疼，捏了捏他的脸:“爸妈也想你。” “嘿嘿，”唐凯奇摸摸唐凯策身上的衣服，说道，“哥，你穿西装真好看，跟电影里的明星一样。” 唐凯策说:“公司给发的，穿完还得还回去呢。” 唐凯奇说:“哥，俺今天坐电梯了，都不用爬楼梯，嗖嗖快。哦对了，俺还喝可乐了，可好喝了，俺明天给你也带一瓶。” 唐凯策心里五味杂陈，摸了摸他的头:“哥不喝，你留着喝吧。你最近和钟慢……挺好的？” “好，可好了，哥，俺把他眼睛治好了！他对俺也好，俺俩一起吃一起睡，他可聪明，他说啥俺都听他的。哦对了，钟慢还说以后要给你和爸妈安排好工作嘞！” 唐凯策心中一紧，越来越觉得瞒不下去了，他弟弟早晚要知道真相的。 其实他心里盼着把弟弟接来，一家人在一起不分开，最主要的是，弟弟来了可以帮他分担一些工作，偌大的家业，他自己真顾不过来啊。 连去看泽琪的空都没有。 他看着弟弟提起钟慢时眼睛发出的光芒，再回想上次回家时，弟弟把所有好吃的都紧着钟慢，一向受宠呢绿毛蛋只能吃残羹剩饭，他心中突然有了个想法。 “小奇，你说你什么都愿意听钟慢的？” “昂。” 他半开玩笑半试探道:“怎么，绿毛蛋失宠了，你现在把钟慢当媳妇了？” 唐凯奇的脸刷一下红了:“不……不是，哥，你……你白这样说……” 他一边说话一边搓衣角:“钟慢那么好，才看不上俺哩，他又白又俊，俺长得黑。就算俺俩都缺钙，他也不一定愿意。” 唐凯策:…… 得了，都不用继续问，他就明白弟弟的心思了，虽然没听懂这事跟缺钙有什么关系。 唐凯策的助理小圆把商总带到包厢后，迟迟等不来自家小唐总，眼看着商总等得有些不耐烦，她赶紧出来找人。 “小唐……” 在门口见到人，她刚开口，只见唐凯策一脸惊恐地回头，一句话把她后面的话堵了回去:“哎，圆总，小唐在这儿呢！” 小圆:？？？？？ 呃……虽然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但是她知道自己该闭嘴。 唐凯策冲小圆微微弯腰，恭敬道:“圆总，不好意思，我刚刚碰见我弟弟了，就多说了两句话，我这就上去。” 小圆在深圳摸爬滚打好几年，心思格外灵活，瞬间明白了怎么回事，于是她昂首挺胸，说道:“赶紧的，小唐啊，今天这个客户可不能得罪，说完话就快点上去。” “好嘞好嘞。”唐凯策连连弯腰，又对弟弟嘱咐了几句，才跟着“圆总”进去。 唐凯奇还小声在他身后说了一句:“哥，你可别喝多了，容易失身！” 唐凯策听了，差点被台阶绊倒。 直到进了电梯，唐凯策和小圆才同时舒出一口气。 小圆苦哈哈道:“小唐总，您可折煞死我了，要不我给你磕一个得了。” · 唐凯策匆匆应付完饭局，便赶紧回了家。 他刚进别墅大门，便看到妈妈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爸爸端着一盘水果喂妈妈。 “老婆多吃点，来，张嘴，啊～” 华芳摇摇头:“我吃不下了，老公。” “乖，再吃一口，明天给你买钻石。” “好吧，最后一口。” 对于爸妈的腻歪画面，唐凯策已经免疫了。 他进门换了鞋，叫道:“爸妈，我回来了。” 唐德龙都懒得看他一眼，只专心给老婆喂水果，随口问道:“把商总伺候好了吗？” 唐凯策有些不高兴:“爸，以后陪酒这样的事能不能别让我去了？尤其是女的。” 华芳问:“怎么了儿子，又被占便宜了？” 唐凯策叹了口气，不言而喻。 唐德龙说:“我这不是想着让你多接触几个，有喜欢的就处处嘛。” “我不喜欢，”唐凯策说，“爸，以后跟这样的人谈合作能不能你去？” 他这话一出，华芳不乐意了:“你这孩子，怎么把你爸往火坑里推？喝酒伤身，再说了，万一那女的看上你爸怎么办？毕竟你爸长得这么帅。” 说完，还摸了摸老公的脸。一脸胡茬的唐德龙骄傲又娇羞得躲进了老婆怀里:“就是啊。” 唐凯策翻了个白眼，有些生无可恋:“您也知道那是火坑，就可着我一个人祸害。实在不行就把小奇培养一下，让他去吧。” 唐德龙一下子坐正了:“那可不行！我跟你妈商量过了，在他找到能降住他的媳妇之前，可不能让他知道咱家的实际情况！” 唐凯策摸了摸下巴，说道:“万一……他找到了呢？” 华芳猛地起身，两眼放光:“儿子，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小奇谈恋爱了？！” 唐凯策倚着沙发，故意卖关子，朝着爸爸手中的果盘抬了抬下巴。 唐德龙立刻会意，端着水果亲手喂他:“小奇真找到媳妇了？” 唐凯策满意了，这才慢悠悠地说:“他正追着呢，这不，已经追到深圳来了。” 第三十六章 够娶俺两次了 华芳和唐德龙一听，都跟触电似的，猛地跳起来，水果掀了唐凯策一脸。 唐德龙抓耳挠腮地原地转了好几圈，问道:“那虫子怎么办？扔老家它还不得反了天？” 唐凯策:“没在老家。” 华芳问:“那它在哪儿？” 唐德龙期待地问:“它不会死了吧？！” 唐凯策淡定道:“没，小奇把它带来了。” 唐德龙听后，翻了个白眼，晕倒在沙发上。 · 钟慢提着一堆东西回到酒店时，已经半夜了，唐凯奇正老老实实地在房间等着他。 他问:“你吃饭了吗？” 唐凯奇指了指桌上的盘子，说道:“吃了两份哩。” 钟慢一看，嚯，他把盘子都给人洗干净了，真勤快。 钟慢去卫生间洗漱，唐凯奇就在他后边跟着，问他吃没吃饭，今晚上顺不顺利，谈的怎么样，他们愿不愿意帮忙，钟慢一一回答。 两人就像在农村老家睡前聊天一样，放松，惬意。 钟慢去洗澡时，唐凯奇赶紧把被子底下的绿毛蛋拿出来，满屋子找地方藏。 今天绿毛蛋吃得有点多，体型太大，不好缩小，怎么都放不进耳朵，只能找个地方先把他塞起来。 可是试了好几个地方，他都觉得不保险。酒店又不比老家，挖个坑就能埋。 听着浴室没了水声，眼看钟慢就要出来了，唐凯奇情急之下，把绿毛蛋塞进了裤子里。 钟慢洗了澡出来，擦着头发，见唐凯奇正直挺挺站在门口，他问道:“你干嘛，站岗呢？” 唐凯奇说:“不是，那啥，俺寻思帮你收拾收拾东西。” 钟慢看了看他刚提回来的那堆东西，对唐凯奇说:“这些东西都是买给你的。” 唐凯奇惊讶道:“啊？这么多，你给俺买的啥啊？” 钟慢说:“给你买了一双鞋，一身替换的衣服，剩下的是给你爸妈和你哥买的。” 唐凯奇:“你……你还给他们买东西了？” “嗯。”钟慢坐在床尾，两条笔直修长的腿在睡袍外交叠，他道，“我们都到深圳了，不去看看他们说不过去。正好明天有时间，我和你一起去。好久没见伯父伯母了，我空着手去不礼貌吧。” 唐凯奇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都快把钟慢给看毛了。 钟慢忍不住问:“你干嘛这么看着我？” 唐凯奇说:“俺就是觉得咱俩挺心有灵犀的。” 钟慢心头一颤，随后反应过来，唐凯奇恐怕是乱用成语，他自己大概都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唐凯奇跟他说了晚上偶遇哥哥，还有约好明天一起吃饭的事。 钟慢说:“那太好了，明天我订地方。” 唐凯奇翻看了一下钟慢买的那些东西，有好多都是他在电视广告上见过的，特别贵。 钟慢这两天给他花了好多好多钱，唐凯奇心里有些过意不去。 在他们嘎蛋村，娶媳妇的彩礼才八百块钱，可是钟慢给他买身衣服都三百多，再加上眼前这些…… 唐凯奇在心里默默算着价格，越算越心惊。 钟慢见他愣着不说话，问道:“你发什么呆呢？” 唐凯奇闷了一会儿，红着耳尖说道:“俺们村娶个媳妇才花千把块，你给俺花的钱，都够娶俺两次了。” 钟慢:…… “你大老远来给我当保镖，又不肯要工资，我给你花点钱不应该吗？” 唐凯奇听了，脸上的娇羞一点点消失，随后一屁股坐在床上，拉着脸不说话了。 他话都说到这份上了，钟慢怎么就是不明白？他到底还缺不缺钙？ 钟慢实在不明白他为什么这种反应，纳闷道:“你又怎么了？” 唐凯奇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说道:“俺有点不得劲儿，胸闷。” “要不去医院看看？” “不。” “我给你把把脉吧，我也会点医术呢。”钟慢说着，就去抓唐凯奇的手。 唐凯奇抽出来，跟赌气似的说道:“不，俺吃点钙片就好了。” 多吃钙片就不缺钙了，不缺钙就不会喜欢钟慢了。看来他现在已经病入膏肓，连他哥都能一眼看出来。可是……钟慢怎么就看不出来呢？ 钟慢:？？？？ 他第一次觉得自己的智商有待提高，要不然怎么会听不懂唐凯奇的话？ 不过他这次似乎找到了一点头绪，所或许在唐凯奇的认知里，无论身体哪里不舒服，只要吃钙片就能好？ 就像老人常说的，无论肚子疼牙疼脑袋疼又或是上火，只要多喝热水就能好。 钟慢恍然大悟，原来钙片就是唐凯奇的热水，是万能药！ 两人躺下时已经是下半夜，钟慢困地不行。 唐凯奇却睁着炯炯有神的大眼睛说:“钟慢，这床忒软，俺不习惯，睡不着。” 钟慢眼睛都没睁，回了句:“睡不着吃钙片。” 唐凯奇:…… 他翻身对钟慢，看着他的背发呆。钟慢是大城市的人，不可能一辈子待在农村，他早晚要回来的。 一想到要跟钟慢分开，他心里就难受，像被人挖掉一块似的。 早就下定决心要带着绿毛蛋在农村待一辈子的唐凯奇，在今天开始犹豫，他到底要不要尝试着来大城市呢？ 不种地的话，或许跟爸妈一起干工地，也能养活他和绿毛蛋，说不定还能攒钱给钟慢买东西。城里人谈恋爱都兴送戒指，要不也给钟慢买一个，钟慢脖子这么白，戴项链应该也好看…… 钟慢都快睡着了，却发现唐凯奇一个劲儿地戳他后腰，一下接一下，没完没了。 这人真是的，自己不睡还不让他睡，就跟闹夜的小孩儿一样。 他回头瞪唐凯奇，发现唐凯奇正看着他笑，一条胳膊枕在脑袋下边，一边胳膊放在被子外。 “老实睡觉！” 他说了唐凯奇一声，又转身继续睡。 三秒后，他猛地睁开眼睛，再次回头！ 只见唐凯奇一脸无辜，一动没动，两只手都在外面，可他后腰还在被什么东西戳着！ 钟慢:！！！！ 他猛地跳下床，一把掀开被子，看着唐凯奇裤子顶起来的帐篷，崩溃问道:“唐凯奇，你你你……你想干什么？？” 第三十七章 你闭嘴吧！ 他赶紧用被子捂住，解释道:“不……不是，俺……哎呀，真不是！” 一时间，他也分不清到底把绿毛蛋供出来让钟慢讨厌，还是默认自己非礼了钟慢让他更讨厌。 他脸涨得很红，急得都出汗了。 钟慢好一会儿才冷静下来，他问道:“你……你喜欢男人？” 唐凯奇心想，他喜欢钟慢，钟慢是男人，所以他就是喜欢男人呗。 于是点头承认，还小声道:“俺不是早就给你说了吗，俺缺钙。” 钟慢满头问道:“喜欢男人跟缺钙也有关系？” 唐凯奇说:“马楼他二舅说，男的喜欢男的叫钙，不就是缺钙吗？” 钟慢:…… 那一瞬间，他心里无数个无解的问题全都有了答案。也就是说，唐凯奇数次跟他提自己缺钙，都是在暗示他喜欢男人。 还有之前唐凯奇让他吃钙片，是在给他“治病”。 钟慢已经无法形容此时的心情了。 他脑子不知道来回转了多少圈，甚至开始反思，是不是因为他提起小时候喜欢过师兄的事，才会“带坏”唐凯奇，让他“盲目跟风”。 最后，他本着多少都有点责任的心态，坐下来，语重心长地说:“唐凯奇，你现在才十九岁，对同性异性的喜欢可能还有点分不清，所以不要着急给自己下定义。那什么，你……你今晚上这种情况其实也正常，毕竟血气方刚嘛。” 唐凯奇瞪着圆溜溜的眼睛看着他，听得云里雾里。 钟慢又说:“你放心，我不会因为这件事嘲笑你的，但是……你是不是该去卫生间解决一下？” 唐凯奇嗯了一声，缓缓起身，捂着那里去卫生间了。 他把绿毛蛋掏出来，强迫它拉了两大泡屎，才终于缩回去，放进耳朵里。 回床上时，发现钟慢只占了床边边的一点位置，跟躲洪水猛兽似的。 唐凯奇心里委屈又难过，缓缓躺下后，忍不住咬着被角抽泣起来。 钟慢听到声音，猛地回头:“你哭什么？” 唐凯奇说:“你现在不缺钙了，所以嫌弃俺缺钙是吧？” 钟慢:？？？ “没有。” 他主要是怕唐凯奇再戳他。 唐凯奇说:“那你离俺那么远。” 钟慢无奈，往中间挪了一点:“行了吧？” 唐凯奇继续哭:“俺也不想缺钙，可是俺控制不住。俺吃钙片了，没用。” 钟慢又挪了一点，几乎跟他靠上了:“这样呢？” 唐凯奇吸了吸鼻子:“中。” 钟慢生无可恋，终于可以睡觉了。 · 第二天中午，钟慢和唐凯奇早早等在酒店大厅。时不时往门口看，就盼着唐凯奇爸妈和他哥快点来。 与此同时，唐德龙，华芳和唐凯策在二楼，正透过单向玻璃向下看。 华芳问:“儿子，你不是说……小奇喜欢的人又高又漂亮，身材还很好吗？” 唐凯策点头:“嗯，钟慢就是这样啊。” 唐德龙:“你还说他对小奇很好，温柔贤惠，会照顾人，小奇对他的话唯命是从。” 唐凯策:“没错，小奇可听他话了。” 华芳和唐德龙异口同声:“可你没说小奇喜欢的人是男的啊！” 唐凯策示意他们冷静，说道:“爸妈，你们想啊，就我弟弟这样的，对他娶媳妇这件事原本你们已经不抱希望了。可现在呢？他突然开窍了，为了让钟慢吃好吃饱，宁可饿着那只虫子！不说别的，从小到大他舍得从虫子嘴里省出一口吃的给你们吗？” 华芳和唐德龙齐齐摇头。 儿子不抢他们嘴里的东西喂虫子就不错了。 唐凯策一拍手:“对嘛！他为喜欢的人做到这份上，把虫子抛之脑后，不就是你们最希望看到的吗？既然如此，为什么还要纠结性别呢？” 华芳和唐德龙越想越觉得有道理，又齐齐点头。 是啊，他们的小儿子最让人头疼的就是养蛊，如果他愿意听儿媳妇的话放弃养蛊，就算解决了他们家天大的麻烦。与此相比，儿媳妇是男是女确实不那么重要了。 华芳赶紧问:“那他现在到底追上没啊？” 唐凯策说:“应该没有吧。” 唐德龙有些着急了:“老二那么傻，也不知道懂不懂得追人。” 华芳当即决定:“我们得助小奇一臂之力！” “同意！” 三人拍完板，换了普通的衣服，又叫来酒店经理，嘱咐他:“今天酒店所有员工都要假装不认识我们，谁要是说漏了嘴，就扣工资。” “是，唐总。” 他们从后门溜出去，又从正门进来。唐德龙穿着旧衣服和老布鞋，装着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到处看，上台阶时还差点绊倒。 华芳拉着他小声说:“老头子，慢点儿，你装得也太像了。” 唐德龙说:“不是装的，第一次见儿媳妇我是真紧张。” 唐凯奇看到他们来了，赶紧上前迎接:“爸妈，哥，恁可算到了！” 华芳一把抱住儿子，又摸又看:“儿子，妈想死你了！快让妈好好看看，黑了，也壮了！” 钟慢礼貌叫道:“伯父伯母，好久不见，我是钟慢。” 华芳立马放开儿子，拉住钟慢的手，开心道:“哎呀，小慢，你都长这么大了啊！哎呀呀老头子你看，小慢现在长得多好看啊！” 唐德龙对儿媳妇也很满意:“对对对，小慢打小就漂亮，也干净，跟小奇可不一样。” 唐凯奇:…… 钟慢笑了:“伯父伯母过奖了，我订了包厢，我们上去聊吧。” “好好好。”华芳嘴上说着好，却一点都没有放开钟慢的打算，眼睛一直看着人家。 唐凯奇在旁边小声提醒:“妈，我才是你儿子。” 华芳也抓住他的手，趁机将他和钟慢的手放在一起，说道:“是是是，你是我儿子，钟慢也是我看着长大的，你们都是好孩子。” 唐凯奇的手和钟慢的手紧紧贴着，耳尖一红，扭过头去。 真的很奇怪，以前钟慢眼睛看不见的时候，他经常抓着钟慢的手为他领路，也不觉得有什么。自打缺钙，别说抓手了，多看他几眼都心跳加速。 进了包厢，五人落座。 基本上都是华芳在说话，她跟钟慢聊以前在老家住的时候，也惋惜钟慢妈妈走得太早。 提到妈妈，钟慢神情有些哀伤。如果妈妈还在，应该跟此时的华芳阿姨一样，虽然眼角带着细纹，但是看向他的眼神特别慈祥温柔。 华芳见自己的话引起了孩子的伤心事，于是止住了话题，朝唐德龙使眼色，让他和钟慢聊几句。 唐德龙还是有点紧张，他在裤子上抹了抹手心里的汗，回想了一下电视剧里，第一次见儿媳妇的长辈都会问些什么。 于是开口问道:“钟慢，你老家是哪儿的啊？” 四人齐齐看向他。 钟慢笑道:“伯父，我老家就是嘎蛋村的啊。” “啊对对对。”唐德龙又问:“你姓什么啊？” 四人:…… 钟慢有点懵:“伯父，我姓钟。” “啊对对对，那你爸姓什么啊？” 钟慢:“……应该也姓钟吧。” “啊对对对，你结婚了没啊？” 华芳终于受不了了:“行了，你闭嘴吧。” 第三十八章 把小奇交给你，我们放心 唐凯奇问:“爸，你是不是吃了半熟的豆橛子，食物中毒了？” 要不然怎么会这些傻子都不会问的问题？ 唐德龙不说话，只是低头喝茶。还是华芳继续接过话茬，才不至于冷扬。 菜上来之后，大家一边吃一边聊天，将这三个孩子小时候的糗事几乎说了个遍。 尤其是提到唐凯奇小时候开裆裤穿到五六岁时，钟慢笑得合不拢嘴。 华芳把他的反应全看在眼里，觉得他确实对小奇有所不同。 席间，她问了一句:“小慢啊，你觉得我家小奇怎么样？” 他说完，唐德龙唐凯奇唐凯策父子三人全都抬起头，盯着钟慢。三个人的脸跟复制粘贴似的。 当着人家家人的面，钟慢肯定要挑好的来说:“挺好的，勤快，踏实，肯干，心眼还好。” 这对农村人来说，是最高级别的评价。华芳一拍手，替儿子补充道:“是是是，他身手也不错，小时候在少林寺学了好几年功夫呢！” 毕竟儿子的优点就这么多，她肯定一个都不能落下。 钟慢若有所思:怎么突然提起他学过功夫的事了？难道伯母知道我想聘请唐凯奇当保镖？也是，唐凯奇跟他哥说了，他哥肯定也要跟他爸妈说。 他后知后觉发现自己做得有些不妥，没经过人家父母同意就把人带来了，也不知道现在坦白还来不来得及。 于是他说:“伯父伯母，其实我这次带唐凯奇来深圳，是有私心的。” “我明白，我们都明白！”华芳说。 唐德龙和唐凯策也点头，表示认同。小年轻刚要在一起，舍不得分开很正常，当然走到哪儿都想带着。 华芳又问:“小慢，那你愿意……愿意要他吗？” 说完，他们一家四口都期待地看着钟慢。 钟慢将华芳这句话的意思理解为他们想让唐凯奇留在他身边做长期保镖。 其实也不是不可以，钟慢倒是没意见，但是唐凯奇说过，他喜欢在农村待着。 他看了看唐凯奇，回道:“我当然没问题，主要是看唐凯奇。你愿意留在深圳生活吗？” “俺愿意！”唐凯奇回答得丝毫没有犹豫。 如果能跟钟慢常常见面，他愿意试着离开农村，留在深圳。他可以打工挣钱，攒嫁妆，等钟慢再缺钙的时候，他趁虚而入……不是，一击即中。 华芳一看这事成了，打心底里高兴，她抹了抹眼角的泪水，拉着钟慢的手说:“小慢啊，你愿意要我家小奇，我打心眼里开心，你真是帮了伯母大忙了！” 钟慢没想到给唐凯奇个工作，伯母这么激动，他忙说:“您别这样说，伯母，他能留下来，我心里也踏实。您放心，我肯定不会亏待他的。” 华芳一个劲儿地点头:“我知道，你们都是好孩子。小慢啊，我家小奇虽然脑子有些笨，但是他心眼儿很好的。” 唐德龙难得说了一句有用的:“把小奇交给你，我们一家都很放心。” 钟慢瞬间觉得自己肩上压了千斤重的担子。似乎不是唐凯奇给他当保镖，而是他给唐凯奇当保镖。 他保证道:“伯父伯母，我一定好好照顾他。” 吃完午饭，他们一起出去，钟慢把给他们买的礼物都拿出来，让他们带上。 华芳特别不好意思，说道:“你说说，今天原本该是我们给你准备礼物，结果来得匆忙，还让你破费，我这心里真是……” 钟慢说:“伯母，您这么说就见外了。您都把唐凯奇交给我了，怎么能再给我买礼物呢？” 这句话在华芳耳朵里，自动转换成了“唐凯奇就是您送我最好的礼物。” 趁着俩人说话，唐德龙把唐凯奇拉到一边，想嘱咐他几句心里话。 “儿子啊，时间过得真快，”他想用煽情的话开头，拍着儿子的肩膀感慨:“一眨眼，你都叫了我十九年爸了。” 唐凯奇说:“那咋啦，爸，难不成你想反过来叫我十九年爸啊？” 唐德龙:…… 要不是当着钟慢的面，他非得踢这小子几脚。 狠狠瞪了唐凯奇一眼，还不忘偷偷往他手里塞了五百块钱。 唐凯奇惊愕不已:“爸，你给俺钱弄啥？” “嘘，”唐德龙小声道:“这是爸攒下来的烟酒钱，别跟你妈说。以后跟小慢在一块，别老让人家花钱，你也大方点儿。” 唐德龙刚走，唐凯策又过来了。他也悄悄往唐凯奇兜里塞了几百，还说:“这是哥出去卖攒的提成。” 唐凯奇:？？？ 唐凯策补充:“卖产品。你留着花吧，对人家钟慢好点。” 唐凯奇觉得爸妈和哥哥今天都有点不对劲儿，但是又说不上来到底哪里不对。但他认准了一点，那就是他们说的肯定没错，自己听着就中。 在钟慢和唐凯奇的目送下，唐德龙三人上了去往工地的公交车。 待车子转弯，在下一个站牌停下，他们三个便下了车。一辆红旗轿车停在路边，司机穿着西装戴着白手套，恭恭敬敬打开车门。 上了车，华芳一边脱下方口布鞋，一边说:“我觉得小慢这孩子真不错，我们穿成这样跟他见面，他一点都没有看不起我们的意思，还一个劲儿地给我夹菜，一口一个伯母，叫得我都想把家产送给他了。” 唐德龙也很满意:“小慢确实是个好孩子，小策找人打听了他家的事，唉，其实这孩子也挺苦的。一个人在北京上学，回来一看，家产被外人抢了。” 华芳听了，立刻道:“我儿媳妇可不能让人欺负了，小策，等他们去钟家，你派人跟着他们，暗中帮忙。反正啊，无论如何都不能让小慢受委屈。” 唐凯策应声:“好嘞。” 他把脸转向车窗，露出一个笑容。耶，距离弟弟接管公司又近了一步，他的自由生活也指日可待啦！ 第三十九章 《离婚前夜，我扮成兔女郎挽留老公》 钟慢找人打听过了，何盼盼和霍案不在，钟家只有三岁的钟意和几个保姆，一个管家。 保姆和管家都认识他，而且他们都是何盼盼的人，如果明目张胆地去，管家肯定不让他进门，还有可能惊动远在河南的何盼盼，导致他们提前回来。 “所以我想了一个办法，”钟慢从一个袋子里拿出一身红色连衣裙，说道，“何盼盼给钟意安排了上门幼师和趣味特训，我们可以扮成幼师进去。然后找机会从保险箱里拿到遗嘱。” 唐凯奇看看钟慢，又看看他手中的连衣裙，问道:“法是好法，就是这个裙子……谁穿？” 钟慢往他身上一比:“你穿。” 唐凯奇咧着嘴说:“咦，俺不中嘞！不是俺不想帮你，主要是这裙子忒瘦，俺也穿不下去啊。” 看着他惊恐的样子，钟慢忍不住哈哈大笑，随即把裙子比在自己身上:“逗你玩的，我穿。我只有扮成女的，化上浓妆，管家才认不出我。” 唐凯奇呼吸一滞，想象着钟慢穿上红裙戴上假发的样子，忍不住红了耳尖。 钟慢先是查到给钟意上课的幼师中心号码，以钟意家长的身份给他们打电话，告诉他们今天小少爷不舒服，所以不用派老师去给他上课了。 随后，他和唐凯奇出门，找了一家化妆室，进行大改造。 唐凯奇这边很快，洗个脸刮个胡子，做了个发型，最后穿上西装就完事。 店员小姐一个劲儿地夸他:“先生，您这身材真是行走的衣架子，长得也帅，我觉得您就算直接去做模特肯定也有好多人抢您。” 唐凯奇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发:“咦，恁可真会说，俺叫你说得都脸红了。” 店员小姐姐:…… “呃……其实您只要不开口，做模特还是很合适的。” 一开口说方言，面相都变了。 这时，帘子拉开，钟慢披着长发一身红裙从里面走出来。他脸上化着精致的妆容，本就俊秀帅气的五官更加明艳，论谁去看，都不会猜到他是一个男人。 唐凯奇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钟慢，那一瞬间，他觉得世界仿佛瞬间安静下来，除了自己的心跳，他再也听不到任何声音。眼睛里全是钟慢的一颦一笑，一转身一回眸。 “问你话呢，傻了？”钟慢在他眼前打了个响指。 唐凯奇终于回过神来:“啊？啥？” 钟慢在他面前转了一圈，问:“有破绽吗？” 唐凯奇努力控制着心跳，说道:“有，声音。” 就算他骨架小，外表看不出来是男人，但是声音还是清亮的少年音，没办法骗过别人。 钟慢说:“这简单，一会儿就能变。” 他们打了一辆车，来到钟家老宅。这是一栋两层别墅，钟慢在这儿住了七八年，妈妈走后，他便很少回来了。 现在被霍案母子鸠占鹊巢，里面的人他自然也信不过。 钟慢踩着高跟鞋，从包里拿出一根银针，抬手就要往自己脖子上扎。 唐凯奇脸色大变，猛地握住他的手腕:“你弄啥？” 钟慢说:“变声啊。” 说完，他推开唐凯奇的手，将银针扎进自己喉咙以下，轻咳两声，再开口已是柔美女声:“唐老师，这样还有破绽吗？” 唐凯奇:！！！！ 他张了张嘴，好一会儿没说出来话。 钟慢笑了:“改变音色而已，至于惊讶成这样吗？哦对了，一会儿记得不要说方言，要说普通话。” 唐凯奇不太敢看钟慢，只点头:“嗯。” “说两句我听听。” 唐凯奇想了一下，用普通话说:“钟老师，你好……” 钟慢:“嗯，不错。” 唐凯奇:“好看死了。” 钟慢:…… 别说，他一说普通话，感觉颜值都提升了不少。 唐凯奇瞅了他一眼，问道:“你笑啥？” 钟慢否认道:“我没笑。” “你就是笑了，我都看见了。” “咳咳，按计划行事。”钟慢为了转移话题，伸手按下门铃。 在等待人开门的间隙，他问唐凯奇:“你准备漫画书和故事书了吗？” 父亲刚去世时，他在家住过几天，也见过几次幼师上门给钟意上课，所以他知道，幼师要给钟意讲故事啥的。 外人在的时候，他们还是要做做样子的。刚才路过书店时，他特意让唐凯奇去买了两本。 自打钟慢穿上女装，唐凯奇的注意力就没怎么集中过，他懵懵地点头:“准备了，我随便拿了两本，好像是什么兔子的故事书。” 钟慢说:“行，小孩子都喜欢小兔子。” 一个保姆来开门，钟慢说之前的老师有事请假了，今天换他们两个来。保姆没多想，带着他们进去了。 自始至终，这个保姆都没认出钟慢。 为了给小少爷保持新鲜感，上门幼师经常换人，管家已经见怪不怪了，本来他丝毫没有怀疑，直到例行公事，检查老师的包时，他从大高个男老师包里掏出两本书。 其中一本是《离婚前夜，我扮成兔女郎挽留老公》。 另一本则是《把外痔搓成兔尾巴教程》。 管家:…… 钟慢:！！！！ 钟慢表面看上去还算淡定，其实在看到书名那一刻已经死掉了。 第四十章 谁喜欢我 唐凯奇默默把书收回包里，说道:“这是我的私人物品，不小心带来了。人嘛，多少都有点特殊爱好，您能理解的是吧？” 管家沉默了好一会儿，艰难点头:“是的，我能理解。” 说完，他突然上前一步，用手挡着嘴巴在唐凯奇耳边说了一句:“兔尾巴那本哪有卖，求指路。” 钟慢:？？？？ 管家，我以前怎么不知道你是这样的人？ 唐凯奇给他说了个书店名字。 管家记下，又一本正经地问道:“那请问二位老师，今天给少爷上的课是……” 钟慢及时圆扬:“今天给少爷讲的故事不需要书本，是我和唐老师一起情景演绎的，能让少爷沉浸式共情故事角色。” 管家了然地点头:“不错不错，有想法。” 说完，他让保姆带着两人去了少爷房间。 钟慢出了一身冷汗，跟在保姆后面，瞪了唐凯奇一眼。 结果这一眼直接把唐凯奇瞪得红了脸，唐凯奇觉得钟慢看他的眼神太过妩媚，看得他小腹有点热。 “你真是……可长点心吧，还特殊爱好，太险了。”钟慢小声警告他。 而唐凯奇只听到钟慢说:“你真……可……爱。” 他扭捏地点了点头。 钟慢:？？？？ 他没空思考唐凯奇为什么突然变得娇羞，因为他现在十分担心，刚才破绽太大，就算一时糊弄过去，只怕管家也会起疑心。万一他给幼教中心打电话，可就露馅了！ 果不其然，管家看着他们上了楼，便招手叫来一个保镖，小声说道:“你去给幼教中心打电话，确认一下这两个到底是不是他们派来的人。” “是。” 两分钟后，保镖来汇报:“幼教中心的人说了，今天确实换了人，一男一女，都是金牌幼教老师。” 管家这才放心，不过他依旧觉得哪里不对劲儿，那个漂亮的女老师，怎么那么眼熟？ 幼教中心，唐凯策签下收购合同，松了一口气。幸好他有先见之明，不光找人跟着钟慢和唐凯奇，随时汇报情况，还预判了管家的预判，早早来幼教中心，控制了局面。 钟意今年三岁了，但钟慢见他的次数一只手都数得过来。他快一岁时，钟慢才知道他的存在，何盼盼和霍案把他瞒得严严实实，包括他亲爹，也不打算告诉他多了个弟弟。 所以钟慢对他并没有亲兄弟之间的那种浓烈感情，该利用就得利用。 钟意的房间很大，保姆带他们进去时，钟意正光着屁股趴在地上玩玩具。 保姆解释:“少爷太喜欢玩水了，一天湿好几套衣服，反正天热，干脆没给少爷穿。” 钟意和钟慢长得有几分相似，此时正瞪着圆溜溜的大眼睛看钟慢。唐凯奇看着这双眼睛，不由得想到钟慢小时候。 钟慢很怕他认出自己，于是笑着用女声给他打招呼:“小少爷你好，我是你今天的老师。” 钟意挠了一下屁股，没说话，继续玩玩具。 保姆好不容易等到有人接她的班，赶紧把小少爷送到他们手里，出去偷懒去了。 钟意虽然三岁了，但仍然不怎么会说话，只会几个字几个字地往外蹦。所以何盼盼和霍案不在，保姆也不会很用心地去管他。嫌洗衣服麻烦，干脆连衣服都不给他穿。 反正他就算没被照顾好，也不会告状。 钟慢只看保姆的态度便猜到了这些，他微笑着蹲下身子，一边帮钟意穿衣服，一边说:“小少爷，不穿衣服会着凉的。” 钟意抬头，吸了吸鼻涕，口齿不清地叫了一声:“嘚嘚。” 钟慢心脏一颤，不确定钟意是不是认出了他。但他只能硬着头皮继续演下去:“不是嘚嘚，是老师。小少爷，我们来玩个游戏怎么样？” 钟意感兴趣地坐起来，软软道:“玩，游戏。” 钟慢点头:“对，玩游戏，现在呢，我们一起开火车，你是火车头，带着我们去一个书很多的房间，因为啊，我们需要用书本搭一个火车站。” 钟意拍手:“好玩，好玩。” 就这样，他们以锻炼少爷的思维能力和动手能力为借口，光明正大地开着火车进了书房。 唐凯奇和钟意用书本搭火车站，钟慢在书房找保险箱。他知道书房所有藏东西的地方，自然很快便找到了保险箱。 不过密码早就改了，不再是父亲之前设置的密码。他只能一次次尝试可能性比较大的数字，钟意的生日，霍案的生日，父亲的忌日…… 忙着哄孩子的唐凯奇也给他出主意:“要不试试你的生日呢？” 钟慢说:“你用直肠想也不可能是我的生日啊。” 唐凯奇一边注意着门口的动静，一边往钟慢那儿看，还要抽时间敷衍搭火车站的少爷。 钟意倒是挺乖，只要手上有玩的不吵也不闹，就是习惯不太好，总是抠完屁股再抠鼻屎。 鼻屎还抹在书里的某一页夹起来，唐凯奇都不敢想下一个打开这本书的人看到鼻屎是什么反应。 钟慢把自己能想到的密码全都试了一遍，还是没打开。他额头上出了一层细细的汗珠，穿着紧身红裙蹲在地上的姿势让唐凯奇不敢多看，尤其是屁股，显得好圆。 还有那双腿，在丝袜的包裹下，完美线条尽显，又细又长…… 在这么危急又紧张的时刻，他竟然还有心思看钟慢的腿和屁股，唐凯奇觉得他比抠屁股抹鼻屎的钟意还变态。 “如果实在打不开，我们只能先撤。”钟慢擦了擦汗，说道。 唐凯奇问:“那咋办？还有其他方法吗？” 钟慢无奈地开了个玩笑:“实在不行我就假装答应霍案，用美人计套出密码。” “不行！钟慢，你不能答应他！！”唐凯奇反应很大，猛地起身，把钟意好不容易搭起来的火车站碰塌了。 钟意抬头看了看他，没什么反应，只是重新搭建。 钟慢笑着坐在保险箱旁边，问道:“为什么不能答应他？” “因为你不喜欢他。”唐凯奇笃定道。 钟慢问:“那我喜欢谁？” “你……你喜欢你师兄。” “我说过了，我不喜欢师兄。” 唐凯奇这会儿脑瓜有点嗡嗡的:“我不知道你喜欢谁。” 钟慢扬着那张漂亮的脸，继续问道:“那你喜欢谁？” “我不知道。”唐凯奇开始觉得脸上发烫。 钟慢不放过他，追着问:“谁喜欢你？” “没人喜欢我。” “谁喜欢我？” “霍案喜欢你。” “我不喜欢他喜欢我。” 他们俩跟说绕口令似的，把钟意听得一愣一愣，小小的脑瓜上全是大大的问号。 唐凯奇的心跳再次加速，他觉得小时候上课看小人书被老师发现都没这么紧张。 咽了咽口水，他问道:“那……你喜欢我喜欢你吗？” 第四十一章 屁是大肠的叹息 本来是想逗逗他，没想到他竟然直白地说出这种话。面对唐凯奇期待的眼神，钟慢只能装没听到，转头继续试密码。 唐凯奇不乐意了，冒冒失失地过来问:“你怎么不回答我？” 他这几步又把钟意好不容易搭起来的火车站给碰倒了。 钟慢装傻:“回答什么？” 唐凯奇:“你喜不喜欢我喜欢你？” 钟慢:“随你。” 唐凯奇满头问号，这是什么答案？喜欢还是不喜欢？ 钟意见他们俩都围着那个大箱子，以为改变了游戏道具。于是也凑热闹地爬过去，在两人中间露出小脑袋，伸出肉乎乎的小手，根据印象拧出密码。 随着“卡巴”一声，保险箱门开了。不光打破了他们之间的尴尬，还解决了最大难题。 钟慢和唐凯奇:！！！ 他们惊喜地看向钟意，钟意觉得自己赢了游戏，傲娇地冲他们嘿嘿直笑，鼻子里还吹出一个鼻涕泡儿。 钟慢摸摸他的脑袋，说道:“小意真棒！” 他从保险箱里找到了遗嘱，是何盼盼公开的那份。如果这份是假的，那么应该还有一份，然而他翻遍了这个保险箱，并没有找到另一份。 与此同时，正在一楼悠哉喝茶看报的管家接到了何盼盼的电话。 何盼盼带着昏迷几天的霍案去往县城后，找遍了医院也没找到钟慢，而且还从医生那儿打听到钟慢的眼睛早已复明。 她气急败坏地把霍案骂了一顿，说他色令智昏，被钟慢骗了都没看出来。 钟慢在霍案面前装瞎，多半是因为想让他放松警惕。现在说不定已经到了深圳，正想办法去偷遗嘱！ 所以她一边派人买机票，一边给家里打电话，让管家一定看好东西，保护好钟意。 听到钟大少爷眼睛复明，且很有可能已经回来了，管家顿时一惊，猛地想到那位面熟的女老师。 那不就是……性转版的大少爷吗？ “糟了！！” 他挂断电话，立马召集保镖上楼抓人。 钟慢刚把遗嘱藏进裙子里面的暗兜里，便听到一阵上楼的脚步声。 他说:“我们可能暴露了。” 唐凯奇听了，抓住他的手就跑，可是刚出门便被十几个人堵在了走廊里。 唐凯奇二话不说，抬腿一踹，踢飞一个砸倒一大片。 管家大叫:“抓住他们！要是让他们跑了，我们饭碗都保不住了！” 保镖一听，再次蜂拥而上。 唐凯奇被迫放开了钟慢的手，同时与好几个保镖打斗。钟慢不擅长近战，被逼得节节后退，手中的银针还没来得及飞出去，便被人擒住了手腕。 他抬起脚，用高跟鞋的跟狠狠踩在那人脚面，那人痛得大叫一声，放开他。 钟慢不停闪躲，可是他穿着高跟鞋实在灵活不起来。不小心踩到地上的书本，被绊倒，脑袋正好撞在桌边上。 他都没来得及感到疼痛，便晕了过去。 “嘚嘚，嘚嘚……” 角落里的小钟意手脚并用，向钟慢爬去。 一个保镖正准备把钟慢绑起来，小钟意却趴在了钟慢身上，并用刚抠过屁股的手指插进了保镖的鼻子里。 “打嘚嘚，坏坏！” 保镖闻到一股恶臭:“yue～” 唐凯奇在走廊上打趴下七八个保镖，冲进去接钟慢，却见他正躺在地上，好像晕倒了。 他着急地大喊一声:“钟慢！” 这时，又围上来几个保镖，还都拿着武器。唐凯奇抽不出身，眼看着管家就要让人把小钟意带走，拿绳子绑了钟慢，他情急之下，从耳朵里拿出绿毛蛋，冲着管家弹了过去，并命令道:“绿毛蛋，控制！” 绿毛蛋准确无误地落在管家脸上，迅速从他鼻孔里钻进去。 管家跟触电一样，原地哆嗦了两下，瞳孔突然变成了绿色，闪着兴奋的光芒。 “哇偶～”他妖娆地大叫了一声，拍了拍自己的屁股，说道:“今天，我要用我的兔尾巴，誓死守护大少爷！” 保镖:…… 唐凯奇:…… 绿毛蛋对人的控制，只是给他的潜意识下命令，比如让他保护钟慢，至于用什么方式保护，全凭这个人的内心真实想法。 一个保镖拿着绳子呆了片刻，问道:“管家，还绑吗？” 管家扭了一圈屁股，将自己的双手递给保镖，娇滴滴地说道:“要绑就绑我，只要你们别碰大少爷，对我做什么都行。” 保镖下意识后退一步，却被管家抓住了手，管家在他的身上来回抚摸，说道:“天哪，好壮硕的男人。你们知不知道，天天面对你们如此诱人的身体，我感觉自己都快下奶了。” 保镖捂着自己的胸，艰难道:“管家，请您自重。您再这样，我可能会把您打出屎尿屁。” 管家却不管不顾，撅起屁股放了一个宛转悠扬的屁，然后用舌头舔了一圈嘴唇，有感情地朗诵道:“屁是大肠的叹息，尿是膀胱的泪滴，便秘是肛门的挽留，窜稀是屎的自由。而我的外痔兔尾巴，是专门为你而生的肉球！！” 保镖龇牙咧嘴，面容扭曲，咬牙切齿:“我……我受不了了。” 管家眼神迷离地看着他:“我也快受不了了，快，绑了我，狠狠蹂躏我，你们一起上也无所谓！” “啊————” 保镖大叫一声，“砰”！一拳将他打倒在地。 有管家给拖延时间，这边的唐凯奇早已解决掉了大部分人。他将被管家冲击得快疯掉的保镖踢飞，抱起钟慢就跑。 还不忘回头喊了一声:“绿毛蛋，跟上！” 绿毛蛋从管家鼻孔里钻出来，猛地一跳，正好跳到唐凯奇的衣服上。 它刚要往唐凯奇耳朵里钻，唐凯奇却扭头躲开，说道:“你刚钻了鼻孔，脏死了，洗干净再钻我耳朵！” 绿毛蛋:？？？ 所以爱会消失的对吗？ 后面被打趴下的保镖陆陆续续爬了起来，清醒的管家也跟着坐起身，茫然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被他折磨的保镖生无可恋道:“刚刚好像有东西附在您身上了。” “什么东西？” “淫魔。” 第四十二章 俺这算英雄救美不 钟家老宅所处住宅区房屋稀疏，过往车辆更是少得可怜。好在他跑得快，抱着个人也没被追上。 在一个转角处，一辆出租车突然在他面前停下，司机热心问道:“先生，打车吗？” “打！”唐凯奇想都没想，直接上了车。 上天眷顾啊！他上次这么幸运，还是跑赢几亿兄弟姐妹的时候。 司机不停地从后视镜看他们俩，唐凯奇怕他误会，于是解释道:“这是我朋友。” 司机点头，露出一个蜜汁微笑:“嗯嗯，我明白。” 唐凯奇又说:“他喝多了，我送他去酒店休息。” 司机:“是是是，我懂，这年头和朋友开房很正常的。” 唐凯奇:…… “他是男的。” 司机恍然大悟之后，笑容更深了:“没关系啦，我不会歧视你们的，真爱不分性别。” 唐凯奇懒得解释了，甚至把钟慢抱得更紧，嘟囔了一句:“就是，缺钙谁都了不起。” 出租车司机把他们送到酒店门口，看着他们安全进去，拿出手机打了个电话:“小唐总，人已经回到了我们的酒店。您放心，就算钟家的人查到这儿，也只会无功而返。” 唐凯策:“做得好，奖金翻倍。” “多谢小唐总！” 回到房间，唐凯奇把钟慢放在床上，检查他的头，被磕到的地方破了点皮，流了些血。 他要确认一下钟慢脑袋里面有没有伤，刚想让绿毛蛋进去，突然想到它刚刚的经历，于是去卫生间用肥皂把它搓了好几遍，才从钟慢耳朵里放进去。 通过绿毛蛋的检查，确认钟慢没有大碍，他终于松了口气。 擦擦额头上因为紧张而出的汗，坐在床边，看着床上安静的钟慢，唐凯奇被迷得挪不开眼睛。 满脑子都是“真好看真好看真好看”。 意识到钟慢脚上还穿着高跟鞋，他略微思索，上手给人脱了。 他站在床边叉着腰想:鞋都脱了，其他该脱的也都脱了吧，要不然睡着不舒服。 于是，他帮钟慢摘下假发。看着钟慢胸前鼓鼓的地方，犹豫着如何下手把胸垫拿出来。 手伸出去好几次，又收回来，最后，他隔着衣服戳了戳胸垫，心想，这玩意是软的，应该不硌，算了，带着吧。要不然把手伸进去，显得他耍流氓一样。 他趴在床上，托着下巴看着钟慢。绿毛蛋不用东躲西藏，在床上爬来爬去。 也就钟慢睡着或者昏迷的时候，唐凯奇敢如此明目张胆地看人家，但凡钟慢醒着，跟他一对视他都要不好意思了。 唐凯奇想着在钟家和钟慢的对话，他说，他不喜欢师兄，也不喜欢霍案。自己问他喜不喜欢他喜欢他时，他只说随便。 所以……到底喜不喜欢啊？要是喜欢，是不是代表他可以追钟慢了？ 他把脸埋在被子里，咬着下唇偷笑，两条腿在空中扑腾两下，不小心砸扁了绿毛蛋。 “呀，我没看见你。” 他刚想把绿毛蛋拿起来，可绿毛蛋似乎生气了，不想理他，咕噜一下变圆，转身钻进了钟慢的裙子里。 唐凯奇立马扑过去，却还是没抓住它。 “出来，你给我出来！”他蹲在床尾，冲着钟慢的裙底喊。 绿毛蛋耍小性子，偏不听他的。 唐凯奇着急了，他掀起一点钟慢的裙子，脸立马红透了。自己安慰自己:没事哒没事哒没事哒，他里边穿着裤头和丝袜呢，俺啥也看不见。俺只是想把绿毛蛋抓出来，俺没有别的想法。 他将钟慢的裙子缓缓推上去，钟慢笔直细长地腿渐渐展露在眼前。他直着眼睛咽了咽口水，小腹的燥热感再次来袭。 他觉得自己缺钙肯定已经缺到病入膏肓了。 就在他把裙子推到钟慢人鱼线时，头顶上突然出现一个声音:“你在干什么？” 唐凯奇抬头，只见钟慢正茫然地看着他。 钟慢的声音还未变回，现在依旧是柔美的女声，加上刚醒来时的懵圈，这句话说得跟撒娇似的。 唐凯奇立马慌了，慌得不知所措，心脏狂跳:“俺俺俺……俺没干啥！” 此时此刻，唐凯奇觉得只有把裙子给他拉下去，遮住腿，才能掩盖他的“罪行”。 于是他猛地往下一拉，裙子纤细的肩带断开，上身直接拉到了胸部以下，露出两个透明的胸垫。 好……粉…… 钟慢:？？？ “唐凯奇！！！” 唐凯奇越慌越乱，越乱越错，他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举起双手扑通跪在地上，闭上眼睛大声解释:“俺真不是流氓变态！刚才有个虫子钻你裙子里了，俺就是想把它抓出来！” 钟慢头还有点晕，他费力起身，整理了一下衣服，突然感觉腿上一阵痒，果然一只蚂蚁大的绿色小虫子从他大腿上爬了下来。 钟慢顿时毛骨悚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他打小就怕这玩意，自己不敢碰，只能叫唐凯奇:“快，拿开它！” 唐凯奇这才睁开眼睛，把绿毛蛋提起来。 钟慢催促:“捏死啊！” 唐凯奇愣了愣，起身去卫生间:“我……我把它扔马桶冲走。” 他把绿毛蛋塞进耳朵，从卫生间出来时，钟慢正坐在床上揉太阳穴。 唐凯奇问:“你没事吧？” 钟慢说:“没事，不过，我们是怎么逃出来的？” 他只记得被一群人围住，打斗时好像磕到了脑袋，后面的事一点都没印象。 唐凯奇挠了挠后脑勺，说道:“俺身手好，把他们都打趴下了，抱着你出来打了辆车就回来了。” 就这么简单？钟慢觉得不可思议，夸了他一句:“不错啊，挺厉害。看来我雇你真雇对了。” 唐凯奇搓了搓衣角，问道:“钟慢，俺……俺这算英雄救美不？” 钟慢愣了下，笑道:“怎么，还想让我以身相许啊？” 唐凯奇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可以吗？真的可以吗？” 钟慢:？？？ 看他的样子，似乎把这话当真了。 “你是不是电影看多了？”钟慢起身拿了自己的衣服，准备去卫生间换，“你也老大不小了，怎么还活在童话世界？” 唐凯奇小声嘟囔:“俺老二也不小。” 第四十三章 俺喜欢的人正好是男人 唐凯奇怂了:“俺说，俺一会儿去洗澡。” 钟慢古怪地看了他一眼，进卫生间换衣服了。出来时，他已经将喉间银针取出来，恢复了正常男声。 “你去洗澡吧，换身不怎么招摇的衣服，我们晚上就走。” “去哪儿？”唐凯奇问。 钟慢说:“回嘎蛋村。” 他刚拿到遗嘱，验证真伪需要时间。而且他不敢在深圳进行验证，何盼盼既然能让这份遗嘱具有法律效用，那么她肯定买通了很多人。 钟慢只有这一次机会，不能冒险。 思来想去，他打算将遗嘱带去北京验证。 不过，他能想到这个方法，霍案和何盼盼肯定也能想到，他们回来找不到人，必然会派人去北京，想方设法阻拦他。 所以，钟慢决定，先和唐凯奇回老家避避风头，待上十天半个月，等何盼盼和霍案放松警惕，他们再去北京。 趁着唐凯奇去洗澡的功夫，钟慢给师兄打了个电话。 “喂，师兄。” 薛越听到钟慢的声音，有些激动:“小慢，我终于等到你电话了！说实话，你愿意给我打电话，我很开心。你眼睛怎么样，好了吗？” 钟慢回:“多谢师兄挂心，已经好了。” “那就好，那就好，”薛越似乎有些哽咽:“我……其实我一直想跟你道歉，对不起，小慢，以前都是我嫉妒心作祟，才说出那么混账的话……我……” 钟慢及时打断他，说道:“算了，师兄，都过去了。今天我给师兄打电话，其实是有事相求。” 薛越一听，立马说:“小慢，有什么事你直接吩咐，就算让我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 钟慢笑了:“没那么严重，师兄，你应该也知道我家的一些事吧？” “嗯，听过一些。” 当初钟慢突然从北京回到深圳，停了手中研究多年的课题，所里的人纷纷议论打听，即使版本众多，可他依旧听说了真正原因。 钟慢父亲去世，他继母继弟掌控了整个钟家。再加上钟慢前阵子给他写信说眼睛瞎了，薛越就算身在北京，也能猜出七七八八。 果不其然，钟慢说的事正与此相关:“我拿到了继母公开的那份遗嘱，但我觉得是假的，想进行鉴定，可是他们在深圳的势力太大，我不敢在这边进行，所以打算先避开风头，过段时间去北京。不知道师兄认不认识靠谱的司法工作者，给推荐一下。” 薛越说:“我有个叔叔在法院工作，绝对靠谱。等你来了，我带你去找他。” “太感谢你了，师兄。” “别这么说，是我该感谢你。你愿意给我打电话，表面上是让我帮忙，其实我知道，你在给我赎罪的机会。小慢，谢谢你。” 钟慢实在是不擅长处理人情世故，尤其是谢来谢去的这些话，会让他陷入尴尬，接不上后话。 幸好，薛越了解他，及时开启另一个话题:“哦对了，之前我在信里给你提过找你给他弟弟治病的那个人，最近又开始频繁给我打电话，请你出手，态度十分诚恳。你要见一见吗？” 钟慢差点把这事给忘了。 他算了一下时间，说道:“可以，我大概半个月后去北京，忙鉴定的事需要一周左右。这样吧，师兄，他再给您打电话，您就说让他二十天之后，带他弟弟去北京。如果他弟弟的病我能治，肯定不会坐视不理。” “那太好了。” 他们又寒暄了两句，挂断电话。 唐凯奇洗了澡出来，闷声不吭，默默开始叠被子。 钟慢说:“一会儿我们退了房，会有人收拾的。” 唐凯奇不应声，继续叠，叠完被子又开始擦桌子，擦地板，甚至还想给人家擦窗户。 钟慢迷惑了一会儿，终于想明白了。唐凯奇这人只要一闹情绪就开始干活，在老家的时候也是，不高兴了就出去扫院子，割牛草，生闷气。 这会儿啊，怕是又不顺心了。钟慢思索刚才两人的谈话，似乎也没惹到唐凯奇吧，到底怎么了？ 他开口问道:“不高兴了？” 唐凯奇不吭声。 钟慢想了想，跟哄孩子似的说道:“我知道，这次来深圳时间很匆忙，都没来得及带你到处逛逛，不过以后有的是机会，过半个月我带你去北京怎么样？” 听到去北京，唐凯奇的眼睛亮了亮，随后似乎想到了什么，又转过头去，还是不说话。 钟慢只能继续猜:“还是……你舍不得你爸妈和凯策哥？要不我们走之前去看看他们？” 唐凯奇不为所动，钟慢耐心也差不多用完了:“你再不说话，我们以后都不要说话了。” “俺说。”唐凯奇立马怂了。 钟慢抱着双臂，命令道:“说。” 唐凯奇鼓了鼓勇气，跟蓄力似的，突然大声问道:“钟慢，你现在到底还喜欢男人吧？” 钟慢被问得愣住，下意识回:“你问这个干什么？” 唐凯奇站起身，红着脸走到他面前，问道:“你要是还喜欢男人，你看看俺中不？” 钟慢:…… 震惊过后，他微微闪躲着唐凯奇热烈的目光，说道:“你自己都不确定喜不喜欢男人，还敢问我这种问题。” 唐凯奇说:“俺喜欢！这不，俺喜欢的人正好是男人。” 钟慢心脏猛的一阵悸动，他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问道:“你为什么突然……” “不突然，一点都不突然！”唐凯奇解释，“俺不是猛个丁的喜欢你的，更不是因为你穿裙子喜欢你的。在老家的时候，俺就有缺钙倾向了，不过只是对你缺钙。真的，俺对马楼都没那种感觉！” 他这话说的，全世界大概只有钟慢能听懂。 钟慢勾了勾唇角，问道:“什么感觉？” 唐凯奇挠了挠后脑勺，用最笨拙的话形容:“俺……俺也不知道从啥时候开始，老是想看你，眼睛一点会儿都不想离开你。你要是冲俺笑，俺心里就跟有蚂蚁爬一样，特别痒，别人喜欢你，俺心里就发酸。俺不愿意跟你分开，俺想好好干活挣钱，你来大城市，俺也跟你来大城市。” 第四十四章 二得有点可爱 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后又闭上，思索了好一会儿都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自从小时候将对师兄的崇拜当成喜欢，闹出那么一件难堪的事后，钟慢从内心深处便开始排斥喜欢他人。 因为在他看来，喜欢一个人是会给自己带来伤害的。 所以他不会再轻易地打开自己，更不会像之前一样坦坦荡荡地表达喜欢。甚至有时候，他会想不明白到底什么是喜欢。 他承认，他对唐凯奇确实有好感，但万一那是因为习惯而产生的感情呢？万一只是朋友之间的好感呢？ 还有唐凯奇口中说的“眼睛离不开”“心里发痒发酸”，会不会也并非喜欢？ 唐凯奇见他迟迟不开口，便知道他心里在为难。要么是喜欢他说不出口，要么是不喜欢却又不忍心伤害他。无论是哪种原因，他都不想让钟慢感到不舒服。 于是，他说:“钟慢，你不用立马回应俺什么，俺就是……想让你知道俺自己心里的想法，没想让你随着给俺答案。你想说就说，不想说就不说。或者以后啥时候想说了，随时给俺说。” 他说完，心里轻松了不少，假意忙着找电话本，给他爸打电话去了。 钟慢松了一口气，同时看向唐凯奇的眼神，带了几分感激。 晚上，他们到了机扬，唐德龙在电话里说，等工地下了工，要来送他们。 等了没一会儿，唐德龙华芳和唐凯策便到了。 华芳亲自做了一些点心，让他们带路上吃。她握着钟慢的手，一个劲儿地说，凯奇这孩子脑袋有点笨，希望他不要嫌弃。 钟慢说:“没有啊，他功夫特别好，我特别满意。” 能从十多个大汉手里带着昏迷的他全身而退，唐凯奇这身手做他保镖确实足够了。 而华芳听了，却有些不好意思，年轻人就是勇，床上这点事也能面不改色地说出来。她红着耳尖看了看唐德龙，说道:“这……哎呀，这方面应该是随他爸了。” 唐德龙嘿嘿傻笑。 唐凯策带着弟弟进了机扬的便利店，说要给他们买点吃的带上。下了飞机到嘎蛋村还要坐好几个小时的车，路上不能饿着他俩。 只剩他们两个人时，唐凯策小声问道:“钟慢知道你养蛊的事吗？” 唐凯奇摇头:“不知道，俺木说过。” 唐凯策说:“现在你和钟慢这种关系……最好还是让人家知道，瞒着不好。” 唐凯奇愣了愣，懵懵点头。保镖养个宠物，也必须让雇主知道吗？ 虽然他不明白，但还是决定听哥哥的。毕竟他和钟慢，以后可能就不止保镖和雇主的关系了。 唐凯策又说:“我给你联系的那位药灸大师有消息了，等过个二十来天，我带你去北京见他。” “咦，咋这巧？”唐凯奇说。 唐凯策问:“什么巧？” “钟慢说过十天半个月带俺去北京，鉴定他爹的遗嘱嘞。” “那太好了，”唐凯策说，“到时候你跟钟慢先去，后边我去找你们。” “中。” 挑的差不多了，唐凯策佯装随意地问:“你最近……有没有见到马泽琪？他还好吧？” “挺好的。”唐凯奇回:“前阵子村长让人去寡妇村修小学，俺还碰见他了呢。都快中考了，他周末回去还帮着修学校，真不孬。” “修学校？？”唐凯策问，“那学校都快塌了为什么还要修？县里不是拨了款项要重建吗？” 那可是他亲自让人打过去的钱啊，指明了要用于重修寡妇村小学。 不知情的唐凯奇抱着两条钟慢喜欢的饼干往购物篮里放，说道:“寡妇村的村长说，县里给了买材料的钱，人工费都没给，要咱们几个村出劳力修。诶，哥，你咋知道县里给钱了？” 唐凯策好一会儿没说话，他大概已经清楚怎么回事了，他出的那些钱，多半进了不知道哪个贪官的臭嘴。 这件事不能就这么算了，他在心里默默计划着，抽空回去一趟，把这件事彻底解决。 “我也是听人说的，走吧，去结账。” 从超市出去，路过一家服装店，店里都是中年男士服装，门口挂着一个牌子:“父爱无声，但子爱要掷地有声。父亲节，请为您的父亲送上一份有重量的爱。” 唐凯奇盯着那个牌子，问道:“哥，还有父亲节啊？” 唐凯策说:“有啊，你不知道？今天就是父亲节。” “咦，那管，咱进去给咱爸买件衣服吧。” 唐凯奇拉着哥哥就进去了，一分钟后，垂头丧气地出来。 “这衣服是金丝做的吗，也太贵了吧？一身衣服一千多，都够你在咱老家娶个媳妇了。” 唐凯策笑了，机扬的衣服就是贵啊，幸好他的傻弟弟没有被突如其来的爱冲昏头脑，要不然一身衣服就能把给他的私房钱花完。而且这衣服还不如他爸平时穿的便装值钱。 他劝道:“父亲节又不是非得买礼物，你跟咱爸说声父亲节快乐，他都能开心老半天。” 唐凯奇听劝，放弃了为老爸花钱的想法，只是转头在隔壁店花了一百多给钟慢买了个护颈枕，理由是怕钟慢路上累，靠着这玩意睡觉舒服。 唐凯策:…… 弟大不中留啊！ 唐凯奇提着东西去跟钟慢汇合，但他脑子里还想着父亲节这回事。 于是见了老爸，二话不说，扑通跪下，哐哐磕了三个响头:“爸，父亲节快乐！” 一时间，所有人都惊呆了，就连路人都忍不住侧目，有的还停下来观看。 钟慢忍着笑:好二啊，二得有点可爱。 唐德龙一张老脸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一边捂着脸，一边拉自己儿子:“好好好，快乐快乐，赶紧起来。” 活了这么多年，第一次见父亲节给老爹磕头的儿子。太他妈有仪式感了！ 唐凯奇起身，冲唐凯策说:“哥，该你了。” 唐凯策:？？？？ 第四十五章 好好的一个帅哥，为什么偏偏长了一张嘴？ 唐凯奇从包里拿出护颈枕给钟慢，用普通话说:“你戴着这个睡，舒服。” 其实他以前见都没见过这东西，只是来的时候见飞机上有戴的，他问这是什么，钟慢才跟他介绍了用途。 那时他就想，如果钟慢也有，就不用睡得脖子疼了。 钟慢看着护颈枕，有些惊讶:“你什么时候买的？” “就刚才，在机扬买的。” 机扬的物价比外面贵好多，小小一个护颈枕也敢卖上百。钟慢不由得看了唐凯奇一眼，心道:平时多买两斤肉唐凯奇都得犹豫好一阵，今天倒是舍得。 既然买了，就不能辜负人家的好意，钟慢道了谢，戴上护颈枕，别说，还挺舒服。 “还行吗？”唐凯奇问。 钟慢点头，问道:“你怎么突然开始说普通话了？” 唐凯奇挠了挠头，说道:“我觉得你好像挺喜欢我说普通话的。” 虽然钟慢不承认，但他看出来了，他一说普通话，钟慢总是偷笑。 笑，不就是开心吗，开心不就是喜欢吗？ 果不其然，钟慢又笑了:“没有，我就是觉得……嗯，你说普通话挺好听的。” 唐凯奇扭过头笑了，别人都指望用厨艺抓住男人的胃，他不一样，他要用声音俘获钟慢的心。 他决定了，从今天开始，他要好好练习普通话，就算回到嘎蛋村，他也要说普通话。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他一定能用一口流利的普通话博得钟慢的青睐！ 唐凯奇忍不住想:我可真是一个有心机的男人！ 乘客陆续登机，唐凯奇的旁边坐下一位漂亮的小姑娘。 小姑娘看上去二十出头，长得漂亮，身材火辣，穿着也十分洋气。 她看了一眼自己旁边坐着的男人，微微挑眉，心中暗喜:天，壮硕黝黑的帅气男人，一看就是常年健身，是我喜欢的类型！ 这么好的运气，必须多多制造说话的机会，不能白白浪费。小姑娘很自信，认为在下飞机之前拿下他不成问题。 于是，她甜甜地叫了一声:“先生，请问，可以帮我放一下行李箱吗？” 唐凯奇左右看看，才确定她叫的是自己:“我？” “嗯呐。”小姑娘冲他甜笑，没想到这个男人声音还这么好听，真是直直戳她的小心脏啊！ 唐凯奇本着助人为乐的精神，把她的行李箱放在了行李架上。行李很轻，才十来斤，唐凯奇想不通这个女孩儿怎么就放不上去，不会是肌无力吧？ “多谢先生。”小姑娘坐在唐凯奇旁边，拿出一瓶水，拧了两下没拧开，随后娇滴滴地问:“先生，我力气小，拧不开，您可以帮我一下吗？” 唐凯奇:咦，瓶盖都拧不开，这小妮怕不是真得了啥病吧？！ 他表面依旧保持平静，尤其是在钟慢面前，他可不能丢人，必须做一个绅士。 “可以。”他接过水，轻松拧开，递给小姑娘。 “谢谢先生，”小姑娘喝了一口水，夸张道，“哇，先生帮我拧开的水，比平时都甜了不少呢！” 唐凯奇古怪地看了她一眼，尴尬笑笑，没吭声。 这时，旁边闭目养神的钟慢终于睁开了眼睛，转头看向小姑娘。 其实他没睡着，一直有注意旁边的动静。一开始小姑娘让唐凯奇帮她放行李，他没放心上，可是后面又是让他拧瓶盖，又是说水甜，这不是明晃晃地对唐凯奇有意思，想钓他吗？ 而唐凯奇还在冲她笑，钟慢心里有一点不舒服。 但想到自己和唐凯奇只是朋友，最多不过是雇佣关系，他心里的不舒服实在有些莫名其妙。 这边，小姑娘对唐凯奇越来越热情，她问道:“先生，您贵姓？” 唐凯奇回:“免贵姓唐。” “唐朝的唐？” “是。” 小姑娘微笑道:“浪漫的朝代，浪漫的姓氏，先生还有这么帅气迷人的外貌。我觉得唐先生要是生在唐朝，风姿俊朗这个词就不是为裴秀而写，而是为唐先生所写了。” 这番话把唐凯奇听得一愣一愣的，他甚至不知道该用哪句普通话来回应人家的夸奖。 钟慢努力压下心中的酸意，用手肘碰了碰唐凯奇，说道:“你还是好好说话吧。” 好好说话，代表着他可以用方言，没有了普通话的束缚，唐凯奇像是解开了封印一般。 只见他一拍大腿，说道:“咦，俺不中嘞！小妮儿恁怎懂那多哩？不跟俺似的，俺初中毕业，只懂得怎么种地，养鸡放牛。诶，对了，你咋力气这小？是不是得了肌无力，俺给恁说，小妮儿，有病得早治，可耽误不起！” 小姑娘:…… 她瞳孔地震，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帅哥。好好的一个帅哥，为什么偏偏长了一张嘴？ 偏偏唐凯奇没有察觉，还撸起袖子给人家展示自己的肌肉:“俺给恁说，力气是练出来滴，俺在家里天天铲牛粪，百十斤的化肥俺一下子就能提起来。妮儿，你也得多练，知道不？” 小姑娘嘴角抽动，她似乎听到了自己心裂开碎掉的声音。 如果不是在法治社会，她真想把这人毒哑。 钟慢不语，只是把脸藏在颈枕里偷笑。 唐凯奇见小姑娘呆呆愣着不说话，于是问道:“咋啦妮儿？咋不说话了？” 小姑娘侧了侧身子，背对他。从那之后，一直到下飞机，小姑娘再也没开过口。 第四十六章 俺以前把你当兄弟，现在不一样了 唐凯奇提着行李在后边问:“你都笑一路了，到底在笑什么啊？” 钟慢自然不可能说实话，只道:“要回嘎蛋村了，我开心啊，不能笑吗？” 唐凯奇不怎么信:“你不是不乐意在村里过日子吗？嫌村里茅子臭，嫌木有洗澡的地方。” 钟慢说:“再嫌那也是我家，只有在那个家里，才不用时刻提防着别人害我。” 唐凯奇沉默了，是啊，在钟家，钟慢每一天都过得如履薄冰，尤其是他爸去世后，更是被害得瞎了眼睛。所以钟慢把嘎蛋村当成了心底最安全的地方。 一想到钟慢如此看重的地方也有自己的一席之地，唐凯奇又幸福了，他在钟慢心里，肯定是一个特殊的存在。 他决定，回家以后就用爸爸哥哥给他的钱买沙子石灰啥的，给钟慢盖一间跟大酒店一样的卫生间，有马桶还能洗澡的那种。 坐着公交车颠簸几个小时，终于回到了嘎蛋村。 钟慢只觉得骨头都要散架了，他没来得及吃点东西，擦了擦身子，天刚见黑便上炕睡觉了。 唐凯奇喂完大黄小黄和绿毛蛋回到屋里，见钟慢已经睡熟，头上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给他做的饭放在桌子上，一点没动。他想叫醒钟慢，让他多少吃点东西再睡，可是看着钟慢因为疲惫而微微蹙起的眉头，始终没忍心。 唐凯奇盯着钟慢看了一会儿，去杂物房把放了多半年的风扇拿出来，拆开擦洗干净，再组装放在桌子上，摇着头吹钟慢。 钟慢这一觉直接睡到第二天日上三竿。 他刚醒来，就听到院子里有人说话，坐起身从窗户往外看去，是唐凯奇和马楼，俩人正拿着铁锹在院子里挖地。 唐凯奇用普通话说:“等会儿我去镇上买水泥，你在这儿继续挖，送砖的人来了，你让他卸在门口就行。” 马楼啧啧两声，一个劲儿地摇头:“咦，奇哥你去了趟城里就是不一样了哈，说话都洋气了。” 唐凯奇举起铁锹:“你找揍是吧？” 马楼立马认怂:“俺错啦俺错啦，奇哥咋说话都好听！” 唐凯奇瞪了他一眼，再开口，已经不好意思说普通话了:“钟慢要是醒了，你给他说，锅里盖着饭呢，让他记得吃。” 钟慢一坐车坐飞机，就没胃口，昨天一整天他就吃了两块唐凯奇妈妈做的点心。今天迟迟不醒，吓得唐凯奇去试了好几次他的鼻息，生怕他在睡梦中饿死。 钟慢穿好衣服出来，见他们把院子里靠南墙的地方挖出一个坑，问道:“你们这是干什么呢？” 马楼一看钟慢醒了，立刻雀跃起来，抢答道:“慢慢哥，奇哥说盖个南屋，当厕所和洗澡间！” 钟慢惊讶地看向唐凯奇。他早就有改厕所的想法了，只是没想到，唐凯奇不仅记在了心里，还比他早行动。 眼看就要收麦子忙起来了，他竟然还抽空盖卫生间，钟慢心里涌上一股说不清的滋味。 唐凯奇嘿嘿笑了两声，给钟慢拿了个马扎让他坐在树下，说道:“主要是怕你不习惯，俺以前不知道你上的厕所那么豪华，里边一点都不臭，也看不见屎。咱农村没那条件，但也不能让你忒将就喽。” 钟慢说:“我可能在这儿住不了多久，你还大费周章地盖厕所。” 唐凯奇擦擦汗，说道:“木事，你不是说这是你最安全的家吗？俺就想想让你随时都能回来，每次回来，都不因为上厕所洗澡打怵。” 钟慢心中的那股滋味更强烈了，他隐约察觉出，那大概是感动。 这时，马楼说:“慢慢哥，俺以后没事就来帮忙，肯定给你把厕所盖得漂漂亮亮的！俺听奇哥说，恁城里人拉屎都往清水里边拉，拉完连水带屎都冲走，是真的不？” 钟慢无奈点头:“是真的。” “咦，城里人真享受，俺家茅坑的屎攒好久才挖一次，挖出来都上到地里去了。” 唐凯奇斥他:“你闭嘴，说那玩意恶不恶心？” 马楼小声嘟囔:“这有啥恶心的？谁不拉屎啊？奇哥，等你把厕所盖好喽，俺能来你家拉屎不？” 唐凯奇白了他一眼:“不能，你屎臭。” “咦，你这话说的，谁屎是香的啊？” “反正就是不能，俺家厕所只有钟慢能用。”唐凯奇一票否决了他。 马楼委屈地看向钟慢，钟慢笑了笑，对唐凯奇说:“我刚来的时候你也没这么热心啊，唐先生，我记得我说厕所臭，你还说我矫情来着。” 唐凯奇挠了挠后脑勺:“你刚来的时候俺把你当兄弟，现在不一样了。” 钟慢:…… 马楼没听懂，从兜里掏出两个野果子，递给钟慢一个，边吃边问:“啥不一样了？” 唐凯奇咳了两声，说道:“这个家对钟慢的意义不一样，俺想让他每次回来都能住得舒服。” “哦。” 钟慢瞪了唐凯奇一眼，怕再聊下去他又要说一些不着调的话了，万一让马楼听出点什么，还不知道人家会怎么想。 于是，钟慢没好气地说了唐凯奇一句:“少说话，多动手，干你的活吧！” 马楼不明所以，小声问道:“奇哥，慢慢哥咋生气了？” 唐凯奇摇摇头，不敢说话，只埋头苦干。 钟慢从马扎上起身，咬了一口小野果，打算回屋吃点东西。结果走了没两步便感觉一阵头晕，眼前发黑。 糟了，两天没吃东西，低血糖了。 他身子一晃，险些摔倒，幸好马楼离得近，及时扶住他，大叫道:“奇哥，你看你，都快把慢慢哥给气晕了！” 唐凯奇赶紧扔下铁锹过来，从马楼怀里接过钟慢，看着他苍白的脸颊和手中咬了一口的小野果，大惊失色:“马楼！俺就说你摘的果子有毒吧，差点把钟慢毒死！” 第四十七章 他上过大学，听他的没错 他说:“我只是低血糖而已，刚刚却差点死在你俩手上。” 马楼说:“对不起，慢慢哥，俺以为你是被奇哥气的。” 唐凯奇挠挠头:“俺以为你是吃果子中毒嘞。” 钟慢:“所以当我想再吃一口果子缓解症状时，你一把给我把果子拍飞了？” 唐凯奇:“俺知道错了，俺以后都知道了，你血糖低，不能饿着。以后俺在你身边跟着，肯定不让你再晕了。” 钟慢随口道:“你还能跟我一辈子啊？” “能。”唐凯奇回答地很快，但是语气十分诚恳。 大概是觉得自己这话不该当着马楼的面说，唐凯奇又道:“俺不是给你当保镖嘛，俺能保护你一辈子。” 钟慢沉默了好一会儿，摆摆手说道:“算了算了，你们干活去吧。” 唐凯奇为了盖卫生间，买了好多材料，花了不少钱，钟慢本来是要自己出这笔钱的，因为这个房子就是他家的，唐凯奇这个房客没义务给他家盖房子。 可是唐凯奇说啥都不肯收，还说现在白住着他家的房子，给他出点力盖间房子也是应该的。 他还说，麦子马上就熟了，等割了麦子又能卖好多钱，足够盖卫生间的了。剩下的钱，还能给钟慢买颗珍珠。 钟慢满头问号:“给我买珍珠干什么？” 唐凯奇不好意思地说:“俺看你脖子白，适合戴珍珠，肯定好看。” 钟慢白了他一眼:“我又不是女孩子，戴什么珍珠，你别买，买了我也不要。” 钟慢不想让他乱花钱，他知道唐凯奇挣钱不容易，以后有机会一定给他把盖房子的钱补上。 然而世事无常。 就在所有农民都眼巴巴等着收麦子时，下了一扬大暴雨。 这时候的雨水对种地的人来说，跟粮食杀手也没什么区别。暴雨后不仅给他们收麦子增添了难度，而且收的麦子容易发霉，卖不上价格。甚至有的粮所根本不收被雨水泡过的麦子。 从秋天到夏天，除草，施肥，浇水，他们辛辛苦苦等了八九个月，结果一扬暴雨就毁了他们的成果。 唐凯奇站在门口，望着外面的瓢泼大雨，眉眼间全是忧愁。 钟慢没有种过地，知道自己不可能完全理解唐凯奇此时的心情，但他看到一向傻乎乎，跟只没烦恼小狗一样的唐凯奇蹙着眉毛忧心忡忡的样子，心里也会跟着难过。 虽然不怎么会安慰人，但钟慢还是想劝劝唐凯奇。 “你……还好吧？” 唐凯奇叹了一口气，点头，说道:“还好，只是有些事想不通。” 钟慢问:“什么事啊？” 唐凯奇伸手接了几滴房檐滴落的雨水，说道:“你说，雨水是透明的，咱们喝的水也是透明的，为啥从身体里过一遍尿出来，就成黄色的了？” 钟慢:…… 唐凯奇自问自答:“你说，有没有可能是我们身体里藏着茶叶？又或者，人本身就是一个茶包？” 钟慢揉了揉眉心，还以为他为庄稼的事难过，没想到在思考这么弱智的问题。现在看来，他的担心真的很多余。 钟慢没理他，拿着书进屋了。唐凯奇看着被他放下的门帘笑了笑，心想，种地本来就是听天由命，又不是第一次遇见这种事了，就算心里难过，也不能让钟慢为他担心。 大暴雨连续下了四五天，村子里地势低的地方全都存满了水，尤其是庄稼地里，麦子成片成片的倒下，泡在水里，人根本进不去。 雨停后，不少村里人站在地头上，唉声叹气，却又无能为力。 本来钟慢已经觉得他们很不容易了，可是没想到屋漏偏逢连夜雨。 寡妇村的小学经历了这几天的暴雨，原本就岌岌可危的土坯房子被泡透，就在快要放暑假时，最让人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房子坍塌，二十多个学生被埋在了里面。 这里面也有嘎蛋村的孩子，村长白青接到消息，第一时间从大喇叭上喊话，让村里的壮汉赶紧去寡妇村小学，救孩子！ 唐凯奇和钟慢听到喇叭声，赶紧穿上雨鞋，扛上铁锹，骑着自行车赶往寡妇村，急得脚蹬子差点蹬飞。 路上，钟慢问道:“这个学校不是前阵子刚修过吗？” 唐凯奇说:“县里只给了着材料补房顶，说不漏雨就行，给的材料也都是些便宜货，不中用。那房子好几十年了，墙早就老得不行了，这几天雨水大，应该是泡透了。” 钟慢着急问道:“危房还用来当学校，为什么不给重建？” 唐凯奇说:“俺哥听说县里有钱给重建，可是村里没收到钱啊。” 钟慢觉得事有蹊跷。 说话间，他们已经来到了寡妇村小学，只见这儿的两间土坯房都已坍塌，好多村民围在周围，却迟迟不敢下手。因为他们怕稍微一挖，就会引起二次坍塌。 离得近了，还能隐约听到里面有孩子的哭声，家长们心急如焚。 这时，铁栓子也来了，他大喊:“二妞，二妞！！” 钟慢想起来了，二妞是铁栓子的妹妹，他在镇上药店见过。 钟慢在房子周围转了一圈，很快找到了一个合适的挖掘点:“这儿有房梁做支撑，从这儿挖！” 大家面面相觑，都不敢动手。 唐凯奇率先拿了铁锹过去，说道:“他上过大学，听他的没错！” 刚要动手，铁栓子突然上前推了唐凯奇一把，大声道:“谁让你动手的？我妹还在里面，万一挖得更塌把她砸死怎么办？县里消防队就快到，村长已经去接了，在他们到之前，谁也不能动手！” 钟慢说:“你也知道你妹在里面，可你听到她的声音了吗？” 铁栓子愣了，他刚才叫了好几声，确实没听到妹妹回应他。 钟慢继续道:“我只听到两三个小孩子的哭声，说明里面已经有孩子晕厥了。如果是被泥土掩埋到头部，几分钟就能要他们的命，这种情况下，你还要等消防队吗？！” 铁栓子彻底呆住了，钟慢从地上拿起一把铁锹，对大家说:“相信我，从这儿开始挖，是目前最保险的方法！” 大家手里拿着工具，很是为难，直到铁拴子终于想通，拿起一把锄头上前跟着挖，大家才终于动手。 没一会儿，便挖出了一个洞，有房梁撑着，可以看清里面有好几个孩子。 唐凯奇从洞口钻进去，把孩子一个个递出来。 有的孩子毫发无伤，只是吓坏了，一个劲儿的哭，家长接过自己的孩子，哭着拜谢大家，拜谢老天。 有的孩子被砸伤了胳膊腿，万幸没有大碍。 但是有的孩子就没那么幸运了，唐凯奇把昏迷的二妞从里面递出来时，铁栓子急得大叫:“二妞，二妞！！” 二妞浑身是泥，头上有血，应该是被房梁砸到了。铁栓子怎么叫都叫不醒妹妹，他哆嗦着将手指放在妹妹鼻子下方，却发现妹妹已经停止了呼吸。 第四十八章 我喜欢你喜欢我 钟慢踩着泥水过来，蹲在二妞身边，说道:“给我看看。” 铁拴子握紧拳头想阻拦，可是想到唐凯奇说钟慢上过大学，肯定见多识广，又硬生生忍住，抹了一把鼻涕眼泪，红着眼睛把二妞交给钟慢。 他紧张地看着钟慢在二妞手腕上摸了好一会儿，又是扒拉她眼睛，又是摸她脖子。最后，拿了一根长针扎在了二妞的人中上。 “重击引起的短暂窒息，不会有事的。”钟慢说。 铁拴子问:“真的？！！” 钟慢抬头看了他一眼，捏着银针在二妞人中处转了几圈，又在她胸口压了几下，二妞突然张开嘴巴，大大吸了一口气。 “二妞！”铁拴子喜极而泣，“二妞，你可算醒了，呜呜呜……” 二妞睁开眼睛，小声叫道:“哥……” “哎，哎，哥在呢！”铁拴子摸了摸妹妹的脑袋，再看向钟慢，眼神里充满了感激。 他突然双膝跪下，冲钟慢磕了一个响头，哭着说:“谢谢，谢谢你。” 他以前那么为难钟慢，欺负过他好几次，虽然都没占到便宜，可是在他看来两人之间的梁子早就结下了。没想到钟慢还愿意不计前嫌帮他救妹妹，铁拴子愧疚地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钟慢扶了他一下，把二妞交给他，说道:“不用谢，换成别人，我也会救的。” 铁拴子抱着妹妹，依旧跪在地上，脸上挂满泪水，他说:“以后……不管啥时候，只要你吩咐，俺啥事都给你办！钟慢，从现在开始，你就是俺的老大！” 钟慢尴尬地左右看看，说道:“不至于不至于，你赶紧带你妹回家吧，我还得去帮唐凯奇……” 他话音未落，只听一声重重闷声传来，随之而来的还有村民的惊呼。 钟慢转头看去，房子竟再次坍塌！钟慢心脏猛的一滞，目光在人群中寻找唐凯奇的身影。 然而他怎么都找不到唐凯奇，只能问别人:“唐凯奇呢？他出来了吗？！” 村民惋惜摇头:“木有，狗蛋和俩孩子还木出来，都压里边了。” “怎么会这样？”钟慢慌了，前所未有地慌了。 他大声叫着唐凯奇的名字，徒手去挖那些土块，砖头，还有木头，被钉子划破了手也不肯停。 他太怕了，怕唐凯奇被埋在里面。怕那个每天没正行，傻傻楞楞的二百五，会永远消失在他的生活里。 村民过来帮忙，跟着钟慢一起挖，铁栓子安顿好妹妹，也拿了把铁锹过来。 “老大，你别哭，二狗蛋肯定没事。” 钟慢后知后觉，抹了一把脸，才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流泪了。 “钟慢……” 里面传来一声微弱的呼唤，是唐凯奇的声音。 钟慢赶紧趴在泥土上面叫道:“我在，我在！唐凯奇！” 唐凯奇用自己的身体撑着房梁和土块，就连绿毛蛋也尽可能地变大，一米多的身子弓背帮他撑着，在他和绿毛蛋的身下，是两个昏迷的孩子。 他咬着牙费力说道:“还有一点空间，我能撑住，从刚才的洞口继续挖。” “好，唐凯奇，你一定撑住！”钟慢招呼大家，“快，从这儿挖！” 其实唐凯奇已经快撑不住了，他背上的重量太大，而且绿毛蛋变大用的是他的心力，从里到外，他整个人都快透支了。 但是为了这两个孩子，为了他自己的命，他必须坚持下去。他不想钟慢好不容易挖到这儿，看到的是他的尸体。 就算钟慢没有那么喜欢他，应该也会难过吧。 可过了没一会儿，他便明显感觉自己心力不足，绿毛蛋的身体在慢慢变小，碎土哗啦啦落下来，撒在孩子身上。 “绿毛蛋，撑住……”唐凯奇的牙都咬得出血了，“钟慢……就快了……” 绿毛蛋也想硬撑，可是它的力量来源于食物和唐凯奇的心力，这两样东西供给不足，它也没办法。 唐凯奇感觉自己的心脏跳动开始不规律，甚至还有些喘不上气，绿毛蛋也不受控制地持续缩小。 它再小下去，那边的泥土就要把孩子的脑袋埋住了。 千钧一发之际，唐凯奇突然抓住绿毛蛋，并扑在两个孩子身上，护住他们，而他的整个身体，都被掩埋。 “唐凯奇，唐凯奇！你说话啊，回答我！” 钟慢一直在大声叫着唐凯奇的名字，可里面却没了唐凯奇的回应。 钟慢满身泥土，挖到房梁那儿，他不敢再用工具，生怕伤到唐凯奇和孩子，只能和村民用手去扒，将房梁抬开，他们终于看到了唐凯奇。 “二狗蛋，快快快，把人抬出来！” 村民七手八脚地把唐凯奇和两个孩子抬出来。孩子在唐凯奇的保护下，并没有受很重的伤。 可唐凯奇的心脏，却停止了跳动。 钟慢把他放平，颤抖着手去摸他的脉搏:“不会的，不会的！” 刚刚二妞没了呼吸，却还有脉搏，他能轻而易举将二妞救醒。 可唐凯奇不一样，他的呼吸和心跳都停了。 “不可能，不可能！”钟慢不敢相信，他慌得没了分寸，撕开唐凯奇的上衣，在他胸膛上扎了几根护心针。 “唐凯奇，你醒醒！”他哭着说:“你不能死，我已经很快了，你为什么不多撑一会儿？你给我起来啊！” 铁栓子在旁边看着，也忍不住红了眼睛。 钟慢为唐凯奇做心肺复苏，帮他把嘴巴鼻子里的泥土抠出来，他整个人都在发抖。 钟慢上次这么失态，还是母亲去世的时候，眼睁睁看着母亲的心率图成为直线，他痛不欲生，感觉天都塌了。 时隔多年，他不想再看到自己在乎的人死在眼前。此时此刻，如果可以换回唐凯奇的生命，他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唐凯奇，你不是说要保护我一辈子吗，你不是说要给我买珍珠吗？你不能死，你醒醒啊！” “唐凯奇，我求求你了，你醒过来吧，我不能……我不能失去你。” 他捧着唐凯奇的脸，哭得口齿不清:“我还没来得及告诉你，我喜欢你喜欢我……” 直到这一刻，钟慢才终于明白自己对唐凯奇与众不同的情感到底是什么。 会为他开心，为他难过，会因为在乎他而不去在意其他东西。 如果这都不是喜欢，那他想不到什么样的感情才能被称为喜欢。 他后悔自己为什么这么笨，竟然要花这么久才想明白。 “真的？” 钟慢正悔恨万分，耳边似乎听到了唐凯奇的声音，他微微起身，透过眼中的泪水，朦胧间看到唐凯奇已经睁开了眼睛，正微笑着看他。 第四十九章 大城市出来的都比较开放 他反而哭得更厉害了。 “你吓死我了！哇——”钟慢哭得有些不顾形象，“我以为你死了！” 唐凯奇虽然醒了，但是身上没什么力气，他无法起身，只能抬起手，用拇指为钟慢擦了擦眼泪。 钟慢脸上很脏，泥土夹杂着泪水，跟小花猫似的。身上也是，已经脏到看不出衣服原本的颜色了。 他这样一个爱干净到极致的男人，竟然能容忍自己脏到这个地步。 “钟慢，白哭了，”唐凯奇笑了笑，说道:“放心，俺可不能让你当小寡妇。” 钟慢又难过又生气，真想给他一拳，念在他身上有伤，生生忍住了。 嘎蛋村的村长骑着自行车，带着消防队和救护车急急赶来。一听说孩子都救出来了，没有生命危险，村长终于松了一口气，一屁股坐在地上，呜呜哭了起来。 钟慢唐凯奇和那些受伤的孩子一起被救护车拉到了县医院。 钟慢的伤比较好处理，主要是手上被划破几个地方，打个破伤风，包扎一下就行。 唐凯奇这边就比较麻烦了，医生一听说他心脏曾停止跳动，连忙给他安排了全面检查。可检查结果并无异常，医生说他应该只是体力透支。 钟慢问:“他的心脏没有问题吗？” 唐凯奇刚醒来时，他曾给唐凯奇把脉，发现他的心率很不规律，而且跳动无力，根本不像十九岁年轻人的心脏，倒像是四十多岁的心脏。 “木有，好着哩。”医生回，“就是心跳频率慢了一点，不过也在正常范围之内，木大事哈。” 虽然钟慢还是很担心，打算让唐凯奇住院观察几天，但是医生说没有住院的必要，他们只能回家。 天已经黑了，没有回村的公交车，村长在村里征用了一辆农用三轮车，拉着他们回家。 村长和他们坐在车斗里，一个劲儿地给两人披衣服，以防被吹病了。 他后怕地说:“凯奇啊，这次多亏了你，孩子们才能全被救出来。我知道，你也是好心，但是也太冒险了，你说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怎么跟你爸妈交代啊？” 他说着，声音哽咽起来，不自觉红了眼睛。 钟慢说:“对不起，村长，是我带的头，当时情况太紧急了，所以我……” 村长拍拍他的肩:“我知道，钟慢，你也是好孩子，如果这次没有你们俩，我都不敢想后果会怎么样，但是我也怕你们出事啊。” 他有些挫败地低下了头:“我是个不合格的村长，申请学校这么多次都申请不下来，今年又赶上暴雨，把大家的麦子都毁了。但凡我能力强一点，这些事都可以避免的。” 钟慢心有不忍，虽然他来嘎蛋村住的时间不长，但他知道白青是一个特别负责任的村长。 出门经常碰见村长在路上，不是去帮这家挖茅坑，就是给那家补房顶，半夜三更谁家两口子吵架了，站在房顶上对骂，他也得爬起来去劝架。他做的已经非常好了。 钟慢刚想劝他几句，唐凯奇率先开口了:“咦，村长，你看恁这话说的，你又不是龙王，还能晚几天下雨不成？麦子淹了就淹了，明年又不是不能种。” “学校申请不下来也是上头的事，怨不zhuo你。不说别的，俺今天要是真给砸死了，当了鬼肯定也不去找你，俺就去找不同意给咱盖新学校的孬孙儿，把他吓到跳井去！” 村长听了，噗嗤一声笑了，无奈地摇摇头:“唉，你这孩子啊，会劝人，但是不要说不吉利的话了。” 钟慢也笑了，唐凯奇的话糙理不糙，而且越是这样直白的话，越是能让人感到真诚。 唐凯奇就是想到啥说啥，他看到钟慢也对自己笑，心头一乐，嘿嘿笑着直挠头。 后面钟慢和村长商量着这批麦子的其他用途，他一句没听进去，只是一遍遍在脑子里回想，钟慢说的那句“我喜欢你喜欢我”。 娘嘞，咋这叫人脸红嘞？钟慢说这话，到底是同意跟俺搞对象了，还是同意俺追他了？ 要是同意俺追他，俺得咋追啊？有空得问问马楼，他电影看得多。 要是同意跟俺搞对象，那…… 唐凯奇使劲儿回想电影里两个人谈恋爱都做什么，牵手，抱抱，亲嘴儿……他越想越觉得不好意思，面红耳赤地把自己缩进衣服里，不出来了。 三轮车一直把他们送到家门口，唐凯奇和钟慢下车后，村长打算给三轮车主人一点钱，可是人家说什么都不要。 “俺妮就是二狗蛋从泥堆里救出来的，俺哪儿能要钱嘞？狗蛋，以后有啥事你就给达说，达啥也能给你办了！” 唐凯奇憨厚一笑:“中嘞，谢谢达！” 俩人进了屋，钟慢立马让唐凯奇坐下，又是给他拿换洗的衣服，又是扶他去洗澡，还亲自烧水给他喝，跑前跑后地伺候他。 唐凯奇受宠若惊:“俺木大事，恁不用这么zhuo。” 钟慢不听:“你想吃什么，今天我做饭，给你蒸个鸡蛋羹怎么样？你想吃面条吗，我再给你煮碗面条怎么样？” 钟慢自从来到嘎蛋村，一顿饭都没做过，更没有对唐凯奇这么好过。所以唐凯奇思来想去，想到了一种令他心酸的可能。 只见他红着眼睛撇过头，有些委屈地用普通话说:“给我做顿饭，就两清了对吗？” 钟慢喜欢他说普通话，所以他希望自己能用普通话换回钟慢的一点良知。 钟慢满头问号:“什么两清啊？” 唐凯奇抬头四十五度仰望房顶，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今天你说的那些话，后悔了对吗？你想反悔，又觉得对不起我，所以就尽力对我好，不让我提起来。如此一来，在你心里就两清了吧？” 钟慢用带伤的手揉了揉眉心，他以前怎么没发现唐凯奇这么能脑补？ 见钟慢不说话，反而跟不耐烦似的揉眉心叹气，唐凯奇更加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他“苦涩”地笑了笑，说道:“没事，我理解的。你是大城市出来的，无论是思想还是行为都比较开放，所以始乱终弃也是家常便饭了吧？就像小时候，明明给我写了婚书，却能把我丢在这儿十几年。没关系，真的，我已经习惯了。” 第五十章 俺谈恋爱嘞 “我什么时候说后悔了，你受了伤我照顾你不是应该的吗？难不成非得让你带伤给我做饭你才乐意？还有小时候的事，那……那明明就是个玩笑！我过完暑假要回去了，不把你放在这儿我该怎么做？” 唐凯奇一本正经地说:“你该带我走，给你家当童养媳。” 钟慢:…… “我怕你爸妈报警说我家拐卖儿童。” 唐凯奇偷偷瞅了他一眼，沉默片刻，说道:“你要是带我走了，应该就不会喜欢上你师兄了吧？唉，也不一定，毕竟我是农村出来的，你师兄是北京人，就算心眼不好，应该也跟羊粪蛋儿一样，表面光滑，气宇轩昂。到时候结局还是一样的，你会抛弃我这个糟糠童养媳，然后……” “唐凯奇！”钟慢听不下去了，猛地捏住他的下巴，强迫他看着自己的眼睛，凶巴巴地说:“我跟你说过很多次了，我对师兄的感情不算喜欢！还有，我不是始乱终弃的渣男！小时候的玩笑根本算不上开始，你最好把它给我忘了！” 唐凯奇眼中的光渐渐暗了下去，心口似乎被什么堵着，令他窒息:原来小时候的婚书在钟慢眼里什么都不算，他说算不上开始，他根本没有想过和我开始…… 钟慢最看得不得他可怜巴巴的眼神，本来想多说他几句的，但现在责备的话完全说不出口。 他用缠着纱布的手捧住唐凯奇的脸，用额头抵住他的额头，轻声说道:“今天，才算开始。” 唐凯奇:！！！ 他眼睛猛地睁大，不可置信地看着钟慢，支棱着耳朵，生怕自己听错了。 钟慢被他的反应逗得笑了笑，继续道:“今天对你说的那句话，我没有反悔，如果你不相信，我可以再重复一遍。” 他看着唐凯奇的眼睛，用十二分的认真说道:“唐凯奇，我喜欢你喜欢我。或者换个说法，我喜欢你。” 唐凯奇像是被人点了穴一样，瞪着圆溜溜的大眼睛僵在原地。 钟慢晃了晃他的脑袋:“听懂了吗，你怎么了？” 就在钟慢怀疑唐凯奇被施了定身术时，唐凯奇突然大叫一声，原地起跳:“啊————啊————” 钟慢被吓得一哆嗦。 唐凯奇一个箭步冲到院子里，抱起睡觉的狗子跟龙卷风似的转了好几圈:“啊啊啊啊，小黄，钟慢说喜欢我！！！” 被转晕倒在地上的小黄:？？？ 紧接着，唐凯奇又跑进牛棚，照着大黄的屁股啪啪拍了两下:“大黄，钟慢说喜欢我！！” 就连家里的猫也没躲过唐凯奇的毒手，被他捉住，叼着后颈爬了好几圈。可怜咪咪这只十几岁的老猫，吓得全身毛都炸起来了。 最后，还是钟慢强行把他揪回屋里，家里的动物才躲过这扬无妄之灾。 “你心脏还要多观察，不能这么激动，早知道我就不跟你说了。” 唐凯奇一听，连忙拉住他的手:“我不激动了我不激动了，你别把话收回去好不好？” 钟慢笑道:“傻子，说出去的话怎么收回去？” 唐凯奇嘿嘿傻笑，笑得眼睛都快看不到了。 说实话，钟慢早已不是十六七岁的年纪，距离上一次说喜欢已经过去了好几年年。猛地再说这种话，他表面镇定，其实心里也有些不好意思。 把唐凯奇安顿好，他便钻进厨房，准备做饭。 结果唐凯奇坐不住，紧紧跟着他，还说他手上有伤，不能做饭，很自然地包揽了做饭的任务。 钟慢看了看自己满是纱布的手，确实很不方便，只能在旁边给唐凯奇打下手。 刚吃了晚饭，唐凯奇便问:“咱……上炕睡觉去不？” 钟慢:…… 以前听这话挺正常的，为什么今天就觉得……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呢？ 正尴尬之时，大门被哐哐拍响，钟慢连忙起身:“我去开门。” “哇……奇哥，俺的奇哥啊……”马楼是哭着进门的。 他前几天去镇上大舅家里住了几天，今天听说寡妇村学校塌了，唐凯奇被砸在了里面。他一路蹬着自行车哭着回来，吃了一肚子的风。 唐凯奇不耐烦地说:“你哭啥哭？俺又木死！” 马楼跑进门一看，可不，屋里没放棺材，奇哥也正活生生的坐着呢！ “你真木事啊，奇哥？俺路上都快哭死嘞。” 唐凯奇说:“你哭得忒早，等俺活到七老八十，你给俺摔盆的时候再哭也来得及。” 在农村，只有儿子才会给去世的老子摔盆。 马楼没计较唐凯奇话里占他便宜，他现在还在庆幸唐凯奇活着。他吸了吸鼻涕，说道:“奇哥，俺在路上都想好了，你要是真没了，俺天天给你叠元宝，攒一袋子就去你坟头烧了，你活着的时候挨穷，你到了下边，俺绝对让你做有钱人！” 唐凯奇满头黑线:“我是不是还得谢谢你啊？” 马楼抹了一把眼泪:“不用谢，恁要是花不了就攒着，等俺下去咱俩一起花。” “滚蛋！” 钟慢也被他俩傻儿不登的对话逗笑了，他收拾了碗筷，说道:“你俩聊着，我去刷碗。” 唐凯奇忙说:“你手不能碰水，放着吧，俺刷就中。” 钟慢说:“没事，我戴手套，就三个碗，小活。” 钟慢刚出房门，唐凯奇立马压低声音，对马楼说道:“你最近又看新电影了没？给俺说说电影里的人都是咋谈恋爱的？” 马楼瞪大眼睛:“咦，奇哥，你谈恋爱了？” 唐凯奇耳尖微红，挠了挠后脑勺，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昂，刚谈，俺都不知道该揍嘛。” “跟谁啊？”马楼好奇地问:“是咱村的村花小翠不？” 小翠中意奇哥，他早就看出来了。 唐凯奇还不想让马楼知道他和钟慢的事，毕竟公开这种事要通过钟慢的同意才行。于是他摇摇头，胡编道:“不是，是俺在深圳认识的，比小翠好看多嘞。” “叫啥？” “叫……小珍珠。” 马楼:…… 叫这名字的人，在电影里一般都出现在不正经的扬所。他的傻奇哥八成是被城里人带坏，因嫖生情了。 马楼同情地看着他，说道:“奇哥，恁别忒单纯喽，睡一次不叫谈恋爱。” 唐凯奇惊讶问道:“啊？那得睡几次？” 第五十一章 你比君王爱媳妇还喜欢俺 唐凯奇不高兴了:“谁说他不正经了？小珍珠才不会骗俺钱哩，他不光不骗俺钱，还总给俺花钱，在深圳那几天，给俺花的钱都够两份彩礼钱了！” 说这话时，他不自觉带了几分骄傲。 马楼震惊了:“奇哥，合着是你被包养了？！” “滚球！”唐凯奇照他后脑勺上拍了一巴掌，“俺俩是正儿八经的谈恋爱，他稀罕俺才愿意给俺花钱哩，不是包养。你小子脑子里到底有木有正常的思想？” 马楼摸摸头，实在想不通一个长得漂亮又有钱的女孩儿怎么会看上土不拉几的狗蛋哥。 唐凯奇往外瞅了一眼，见钟慢还没进来，压低声音问:“你就给俺说说，俩人谈恋爱都干点啥，俺总觉得俩人在一块坐着干瞪眼怪不好意思滴。” 马楼一拍大腿，来了精神:“奇哥，你问俺真是问对了！俺可知道咋谈恋爱了！” “咋谈？” “香港电影里边，谈了恋爱就亲嘴儿，木两天就搁床上滚嘞！” 唐凯奇一听，脸都红了，连连摆手:“咦，不中不中，俺……俺可没那开放。” 马楼想了想，确实不适合憨厚的奇哥，于是再生一计:“武侠电影里，两口子一起行侠仗义，帮弱济贫，都能被写成书。奇哥，要不你把小珍珠叫来，给咱村把麦子割了吧？” 唐凯奇:…… 眼看着唐凯奇又要动手，马楼赶紧说:“俺闹着玩哩，奇哥，青春电影里边，俩人谈恋爱就出去约会，培养感情，踏青，看电影啥的，你看中不？” “咦，这个听起来还中，”唐凯奇问:“啥叫踏青啊？” “踏青就是春天去散步游玩，散着散着，有了气氛就能牵手。不过……现在是夏天，不能叫踏青了吧？”马楼摸着下巴想。 唐凯奇若有所思:“春天游玩叫踏青，夏天日头这么大，适合下水，是不是得叫涉水？那秋天叫扫黄，冬天叫迈银？” 马楼:“咦，有道理！” 钟慢在厨房洗了碗，又把整个厨房收拾干净。回屋时，发现马楼已经走了。 “没多聊会儿啊？”钟慢问。 唐凯奇说:“没，他路上吃了一肚子风，回家拉稀去了。” “哦。”钟慢坐下来，拿过他的胳膊，说道，“我再帮你把把脉。” 他实在担心唐凯奇的心脏，那种脉相实在太奇怪了。 唐凯奇老老实实地让他把脉，另一只手紧张地直搓衣服，片刻后，他鼓起勇气发出约会邀请:“钟慢，明天咱俩涉水呗？” 钟慢:！！！ “射什么？！” 唐凯奇见他突然瞪起了眼睛，还以为他不愿意，说道:“你要不愿意去就算了，夏天确实忒热，河里也不干净。要不等秋天哩，俺带你去扫黄。” 钟慢:？？？？ 唐凯奇看着他怪异的眼神，十分不理解，又尝试问道:“秋天也不中？那冬天哩，咱一起迈银去？” 钟慢啪地一声把他胳膊打开:“谁跟你去卖……要去你自己去！” 唐凯奇委屈了:“俺就是想跟你约个会。” 钟慢无语极了:“谁家约会干这种事啊？” 幸好，他对唐凯奇这个二百五足够了解，冷静下来后便觉得不对劲，唐凯奇刚刚说河里不干净，所以他说的射……是涉水？ 那扫黄呢，还说秋天去。 钟慢眉头舒展，恍然大悟，豁然开朗。 扫黄，迈银…… 他眼神复杂地看着唐凯奇，好久才憋出来一句:“你以后能不能别举一反三自己造词造句啊？” · 唐凯奇的脉相正常了，人也活蹦乱跳了。扛着镰刀去地里割麦子，比一般人割的都快。 整个县的麦子都被雨水泡了，收割后需要用最快的速度晾干，否则很容易发霉，而发了霉的麦子只能销毁。 自然晾干麦子很需要时间，就现在的情况来看，如此大批量的湿麦子肯定有来不及晾晒的，农民的损失可能会达到百分之五十以上。 这些天，钟慢一直在想办法，农民辛苦劳作的成果对他们来说十分重要，他想尽可能地帮他们保住这些麦子。尤其是唐凯奇 于是，他打电话联系了市里的一家太阳能光板制造厂，向他们说明了这边的情况。 太阳能光板聚热效果很强，如果再加上风力加持，麦子晾干的效率能提高好几倍，可以大大降低农民的损失。 他们厂帮农民解决了问题，也等于帮当地政府解决了麻烦。所以如果他们提出将晾麦子的几个太阳能扬所做成自己的发电站，政府绝对不会反对。 如此一来，便实现了三赢的局面。 光板厂的老总对钟慢的提议很感兴趣，当即便联系了这边的县长。正被雨灾搅得焦头烂额的县长一听，哪里会反对，赶紧派人为建太阳能扬所找地方。 就这样，短短三天时间，县里便已经有多个小麦晾晒扬着手建造，每个村还安排了一辆脱粒机，以保证大家能快速将麦子送去太阳能晾晒扬。 唐凯奇把干燥的麦子一车车推回家，装进粮仓，脸上的笑容就没停过。 钟慢手上的伤好了，也会给他帮忙。唐凯奇在下面递装满麦子的桶，钟慢在上面接住往粮仓里倒。 他问:“麦子保住了，就这么开心？” 唐凯奇这几天又黑了一度，他一笑，牙显得特白。 “开心，不光因为麦子保住了。”他说。 钟慢问道:“还因为什么啊？” 唐凯奇不好意思地说:“因为你看重俺。” “啊？”钟慢看了看手里的桶，帮他干点活就是看重他了？ 唐凯奇红着耳尖解释:“俺听书的时候听说过，古时候有君王为了媳妇烽火戏君侯，你为了俺，不惜动用关系找到光板厂，还让县里同意建晾晒厂，俺觉得，你比那个君王还大动干戈，也就是说，你比君王爱媳妇还喜欢俺。” 第五十二章 河南承重墙 唐凯奇竟然误以为自己做这些都是为他，这就算了，怎么还跟周幽王烽火戏诸侯联系起来了？ 钟慢不得不佩服他的脑回路。 不过想想也是，能把同性恋当成缺钙，由踏青联想到涉水扫黄迈银的人，脑子里想出什么都不觉得奇怪了。 唐凯奇问:“你笑啥？” 钟慢好不容易喘匀了气，说道:“没什么，我就是第一次见有人把自己比作褒姒。” 还是个男人。 唐凯奇疑惑道:“啥包子？你想吃包子了？那咱黑下包包子吃呗！” 钟慢:…… 他无奈地叹了口气:“行。” 唐凯奇存完麦子，嘚嘚跑去和面了。 自打钟慢来了，唐凯奇对自己的厨艺要求越来越严格。他能从钟慢的食量和吃饭时的微表情察觉出钟慢喜欢吃什么不喜欢吃什么，还有对饭菜的满意程度。 一开始，钟慢每次吃饭只吃两口，还没他家鸡吃的多，勉强能维持生命体征。 后来唐凯奇经常去邻居家看大娘婶子做饭，一来二去，学会了不少。现在钟慢吃他做的饭，已经很少皱眉了。 今天包的包子里有肉，他还专门去供销社买了调馅的料，面和得也很松软。 热腾腾的包子一出锅，钟慢暗暗咽了咽口水。 他们坐在梧桐树下，听着收音机里放的甜蜜蜜，吃着美味的包子，惬意悠然。 钟慢甚至觉得，如果没有家里那些破事，就这样跟唐凯奇在农村过一辈子也挺好的。 只可惜啊，他肩上背负的任务太重，也做不到将爸妈辛苦打拼出来的家业拱手让人。 “地里的活儿完事了吗？”钟慢问。 唐凯奇三口一个包子，嘴巴里塞得鼓鼓的，回道:“快了，两三天吧，种上落生就中嘞。咋，去北京晚了不？” “不晚，时间刚好。” 唐凯奇定定地看着钟慢，觉得他吃包子的样子都特好看，怎么说呢，总觉得他小口小口吃得很优雅。 他闭上自己的血盆大口，也学着钟慢的样子，小口吃。 片刻后，他问:“咱去北京，是不是得见你师兄啊？” 钟慢回:“嗯，他帮我找了鉴定遗嘱的司法人员，我怎么着都该请他吃个饭，到时候带你一起去。” “中！” 对于这个钟慢第一个“喜欢”的男人，唐凯奇总忍不住想攀比一下，似乎只有找到比他强的地方，自尊心才能好受一些。 “他多高啊？”唐凯奇佯装无意地问。 钟慢想了想，回:“一米八几？我也记不清了，老师去世以后，他自己开了一家中医院，打那以后我再也没见过他。” 唐凯奇挑了挑眉，说:“一米八几啊，哦，比俺矮点，俺一米九嘞。” 钟慢心里在想遗嘱的事，根本没发现他幼稚的攀比行为，只点了点头。 唐凯奇又问:“他除了会给人看病，还会别的不？会包包子不？” 钟慢:“啊？应该不会吧，不过他医术特别好，年纪轻轻就已经很有名气了。因为学的是中医，圈里人都叫他北京中神医。” 唐凯奇酸了，撇撇嘴:“啥北京中神医，俺还河南承重墙嘞！” 钟慢:？？？ 唐凯奇继续道:“他医术那厉害，咋不让自己长到一米九啊？” 钟慢终于把心思全都放在了唐凯奇身上，他回想着唐凯奇刚刚的话，笑容越来越深。他两只手肘撑在桌子上，倾身上前，问道:“唐凯奇，你不会是吃醋了吧？” 唐凯奇瞬间红了脸，只不过因为太黑盖住了部分颜色。 “没，”他狡辩道，“俺就是一想起他说你坏话，就生气，觉得他不是好人。” 钟慢说:“他除了那次，其他时候对我还是很好的，初到北京时，他特别照顾我，教会我很多东西。刚听到他说那话，我确实特别生气，甚至一辈子都不想再见到他。不过后来想想，总不能因为他的一个错误，就全盘否定他之前对我的帮助吧。” 唐凯奇觉得钟慢说得特别有道理，但他依旧对那个师兄有意见，只闷闷地嗯了一声。 钟慢一看他这个样子就觉得好笑，他说:“咱俩谈恋爱就好好谈，别总提以前的事啊，我要是跟你一样小心眼，肯定天天追着你问给你写情书和坐你车后座的小姑娘。” 唐凯奇一听钟慢说他们在谈恋爱，心里顿时乐开了花，他亮着眼睛问道:“那你觉得咱俩该怎么谈恋爱啊？” 钟慢说:“就这么谈呗，一屋两人，一日三餐，一年四季，要不还能怎么着？” 主要是他也没谈过恋爱，除了跟以前一样过日子，实在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唐凯奇扭捏了一会儿，问道:“俺咋看着电影里人家谈恋爱不是这样呢？” 钟慢问:“电影里怎么谈的？” 唐凯奇挪了挪马扎，靠得离钟慢近了一些，低着头问:“人家的手只要闲着，就牵起来，还时不时抱一下。” 其实电影里的人抱一会儿还啃嘴子，但唐凯奇没好意思说。 钟慢轻咳两声，递给他一只手:“那……那你牵吧。” 唐凯奇抿着唇笑了，握住钟慢的手，钟慢没干过粗活，他的手很细，跟唐凯奇满是茧子的手比起来，还很软。 唐凯奇不是第一次握他的手了，但他总觉得这次意义不一样，握住就不想再放开。 就这样，每人仅用一只手，吃完了包子。 吃完饭，唐凯奇问:“还……抱一下不？” 钟慢微微张开双臂:“哦，那抱吧。” 两人就像在完成什么神秘仪式一样，拥抱在一起。 唐凯奇紧张又兴奋的小心脏跳得极快，钟慢手软，身子也软，他上次抱的时候就觉得很舒服，意犹未尽。 于是他问:“钟慢，俺以后能天天抱你不？” 钟慢想了想，觉得这没啥，于是回:“应该能吧。” “那俺一天能多抱几次不？” “几次？” “三次。” “……可以。” “一次八个小时中不？” “唐凯奇，你少得寸进尺！” 第五十三章 俺贴着你睡，可香可美了 以前嫌他连个像样的房子都没有的人，纷纷对他刮目相看。除了那些孩子的家长一个个上门送礼拜谢，还来了不少媒婆，非要给唐凯奇说媳妇。 面对媒婆的口若悬河，唐凯奇只能支支吾吾地说:“俺有对象了，城里人。” 媒婆听了，嘴巴一撇，说道:“咦，城里人有啥好，城里人不会过日子，不胜咱们这块的，知根知底。” 唐凯奇说:“人家给了俺双倍的彩礼，俺都收了。” 正在梧桐树下喝茶的钟慢被呛了一口，咳嗽几声。 媒婆一看唐凯奇这边行不通，人家都要去大城市当倒插门了，干脆放弃，将矛头对准钟慢。 “狗蛋他房东，你有对象木有啊？” 钟慢闲来无事，想逗逗唐凯奇，主要是想看他吃醋时的幼稚表情，简直不要太可爱。 于是，他笑着说:“没有啊，姨，您有合适的给我介绍介绍？” 唐凯奇脸色瞬间变了，委屈又可怜地看着钟慢。 媒婆一听，连忙搬着马扎坐过去。他可是听说了，二狗蛋的这个房东是大城市回来的，都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就算他在大城市混不下去了，手里肯定也有不少钱！ 再说了，只要介绍成一对，她就有钱拿，管他到底成了哪一对呢。 “狗蛋房东，恁喜欢啥样的姑娘啊，不是给你吹，这块十里八乡的姑娘俺都认识，啥样的都能给你找来。” 钟慢托着下巴想了想，说道:“有没有会包包子的？最好高一点，壮一点，黑一点的，如果合适，我能给双倍彩礼。” 唐凯奇脸色这才好一点。 媒婆一听，乐得直拍大腿:“双倍彩礼，哎呀，那感情好啊！壮一点的能下地干活，隔壁村就有一个，叫小兰，包包子可好吃嘞，她家三代经商，跟你可般配哩！” 这时，唐凯奇抱着咪咪说道:“姨，小兰她爷不是在街上卖老鼠药的吗？这也叫三代经商啊？钟慢，你要是跟她成了可方便了，吵完架她直接把老鼠药给你包到包子里。” 钟慢噗嗤笑出声。 媒婆瞪了唐凯奇一眼，又道:“寡妇村还有一个姑娘，叫小红，才二十岁。咦，长得那叫一个俊，以前可活泼，现在成熟多了，都不大说话，老文静了。” 唐凯奇摸着狗又发话了:“嗯，自打小红成了植物人，确实没说过话。” 媒婆:…… 她不气馁，又华丽包装了好几个姑娘给钟慢介绍，包括一个快离婚的，说让钟慢再耐心等等。 钟慢觉得这玩笑开的有点大了，再装下去，说不定媒婆明天就能领几个姑娘过来给他相看。 于是他说道:“姨，您说的这几个姑娘都太好了，我配不上，实话告诉您吧，我……我以前坐过牢，刚放出来，这不是来老家避风头呢吗？” 唐凯奇扭过头偷笑，他觉得钟慢胡说八道的样子特别可爱。 媒婆一听，非但没退却，反而更兴奋了:“咦，还是有编制的，那感情好诶！” 编制……原来坐牢还能这么美化吗？ 钟慢继续编:“我是杀人进去的。” 媒婆:“你现在不杀就中嘞，俺在这儿坐了好一会儿你这不也没把俺给杀了吗？” 钟慢实在没招了，只能看向唐凯奇求救。 唐凯奇憋着笑，好说歹说才把媒婆送走。 媒婆无功而返，心里气不过，出门就想到处说唐凯奇坏话，可是思来想去找不到人家毛病，只能硬说:“二狗蛋表面看上去挺老实，其实私下里猫狗都来。” 媒婆走后，钟慢笑了好久，都洗完澡上炕了，想起来还会笑。 唐凯奇一边收拾行李，一边问他:“有那么好笑吗？” 今天停电，有点热，钟慢坐在炕上，倚着樟木箱子扇扇子:“好笑，我觉得这个媒婆很会语言艺术。” 唐凯奇停下手中的活，凑过来，说道:“那你用语言艺术再说一遍，你喜欢啥样的。” 钟慢用手指点了点他的鼻尖，毫不犹豫地说:“喜欢你这样的。” 唐凯奇:！！！ 他们两个的脸离得很近，近到能感受到对方的呼吸，看清对方脸上的每一个细微表情。 唐凯奇惊讶于钟慢的直白，愣愣地看着他。就在钟慢以为他接下来会做点什么时，唐凯奇突然捂着脸转过身去，使劲儿晃着身子:“咦，可羞死俺嘞！” 钟慢哭笑不得，他的唐凯奇，是个纯情小狗。 唐凯奇把行李收拾好，躺在钟慢旁边，紧紧挨着他，接过他手中的扇子，帮他扇风。 钟慢已经有了睡意，他挪了挪身子，嘟囔道:“怎么还不来电啊？好热，你别贴着我。” 唐凯奇说:“俺就愿意贴着你睡，你不知道，俺贴着你睡，可香可美了。” 钟慢闭着眼睛笑了，没再说什么，侧了侧身子便睡着了。 唐凯奇手中的扇子不停，他怕钟慢半夜热醒。 绿毛蛋从他耳朵里钻出来，咕噜一下变大，爬到钟慢的脖子处，趴下，睡觉。 唐凯奇弹了一下它的屁股，它也只是不满地蠕动了一下身子，并没有离开钟慢。 唐凯奇啧了一声，这个绿毛蛋，现在天天见钟慢，虽然不能光明正大地出现在他面前，但是能看出来，绿毛蛋越来越喜欢钟慢。 好几次他半夜睡醒，都看到绿毛蛋偷偷跑出来睡在钟慢旁边，吓得他魂儿差点飞了！ “钟慢醒了要看见你，非得把你给捏死！” 他吓唬绿毛蛋，绿毛蛋也不听。 唐凯奇白了他一眼，竟然有点嫉妒这只虫子，他都没蹭过钟慢的脖子呢。 看着旁边的一人一虫，唐凯奇突然想到了哥哥的话，也许是该找个机会把绿毛蛋介绍给钟慢了。 就是不知道钟慢能不能接受它。万一……万一钟慢说他和虫子之间只能选一个怎么办？ 唐凯奇心里咯噔一下，有些同情地看向绿毛蛋:毛蛋啊，没有我，你可怎么活啊？ 第五十四章 私生子 马楼羡慕得不行，一直说让唐凯奇多拍几张照片带回来，让他也瞧瞧首都的样子。还说让他带块长城的砖头回来，他要供起来。 唐凯奇说:“我该给你带一对隐形的翅膀回来，把你从房顶上推下去试飞。” 马楼:？？？ 钟慢笑道:“小马，长城的砖不能拿，我给你带长城纪念品回来。” 马楼开心不已:“中！谢谢慢慢哥！” 经过几个小时的颠簸，终于登上了飞机。刚起飞没一会儿，钟慢便靠着颈枕睡着了。 唐凯奇不困，他感觉机舱里空调温度越来越低，怕钟慢感冒，于是想找空姐要个毯子。 然而他举起手才发现，这次机舱里的空姐是个男的。 他犹豫片刻，开口道:“空姐先生，能帮我拿个毯子吗？” 空少:？？？ 唐凯奇接过空姐先生给的毯子，小心翼翼给钟慢盖上，还趁机摸了摸人家白白的手。 到了北京，钟慢没有立刻联系师兄，而是打算先找个酒店住下来，明天再给师兄打电话。因为如果师兄知道他到了，今晚肯定要见面，他太累了，只想好好休息。 出了机扬，他们都没注意到，一辆黑色轿车已经默默跟上了他们。 轿车里的人拿出手机拨通一个号码，说道:“老大，我蹲到人了。” 电话那边的人说:“蹲了半个月终于蹲到了，你可得盯紧，别让他跑了。” “是。” 唐凯奇好歹也是去过大城市的人，这次来到北京，并没有像上次一样兴奋得过火，最起码知道马桶水不能喝了。 到了酒店，钟慢冲了个澡便倒在床上，他一坐车坐飞机就累得不行，而且还吃不下饭。要不是路上唐凯奇强行喂了他些吃的，他现在可能又要低血糖了。 唐凯奇倒是什么感觉都没有，在房间里转了几圈稀罕完，坐床边上，给钟慢按太阳穴。 “等过几天，俺哥也要来北京。” 钟慢睁开一只眼睛，问道:“凯策哥？他来北京干什么？” 唐凯奇想了好一会儿，还是没敢说实话。因为他不确定钟慢知道实情后，还愿不愿意跟他好。 只能说:“他来北京卖……” 钟慢:“啊？！” “卖东西。”唐凯奇补充道。 钟慢:“哦，推销产品是吧？到时候我们和凯策哥一起去爬长城吧。” “中。” 唐凯奇心里装着事，有点高兴不起来。他越来越觉得自己养蛊的事瞒着钟慢是不负责的表现，他就像个大骗子，可恶程度不亚于隐瞒养胃把媳妇骗到手的大坏蛋！ 不行不行，今天，一定要找机会向钟慢坦白！ 钟慢见他脸色不太好，伸手捏了捏他的耳朵，问道:“怎么了，是不是怕凯策哥知道我们的事？” 唐凯奇说:“不是。” “那你这是怎么了？” 唐凯奇支支吾吾了一会儿，说:“俺饿了，俺想吃饭。” 钟慢带他下楼，在附近找了家烧烤店，坐在路边的小饭桌旁边吃。 他胃口不好，吃的不多，但唐凯奇竟然也吃了没几串，钟慢终于发现了不对劲，猪精怎么可能突然没了食欲呢？ 他思来想去，还是觉得唐凯奇大概是怕家里人知道他们的关系，心里有负担。 也是，唐凯奇再怎么说，也只是个十九岁的毛头小子，面对这种人生大事，焦虑惶恐也是正常的，毕竟大多数人都难以接受同性恋吧。 既然唐凯奇不愿意主动说，那么他这个年长几岁的“哥哥”就该先提起来。 于是他说道:“唐凯奇，关于我们的事……你打算怎么跟你家人说？” 唐凯奇正偷偷往兜里塞肉喂绿毛蛋，听到钟慢猛地说这事，还把他吓了一跳。 娘嘞，这就准备见家长了？那是不是离订婚不远了？ 他压抑着内心的激动，说道:“就直说呗，你放心，俺收了你的彩礼，肯定不能悔婚。” 钟慢无奈笑笑，继续问:“你爸妈要是不同意你找个男的呢？” 唐凯奇说:“他们不同意也木法，彩礼他们又退不起，只能把俺给你。” 钟慢:…… 他怎么有种当了恶霸，强买良家妇男的感觉？ “彩礼不是重点，重点是他们能不能接受。” “那个以后再说。”唐凯奇觉得跟绿毛蛋比起来，这都不叫事。这些年来，他和绿毛蛋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把爸妈的心脏锻炼得异常强大。 钟慢还是不放心，劝道:“你现在必须为以后考虑啊。” 唐凯奇:“现在考虑了，那俺以后考虑啥？” 钟慢:…… 好吧，他竟无言以对。 钟慢沉默了，开始思考人生的意义。 唐凯奇见他好一会儿不说话，咬了咬牙，做好心里建设，支支吾吾地说道:“钟慢，那个啥……其实有个事……俺一直想问问你。” 钟慢抬了抬眼皮:“什么事？” 唐凯奇搓着衣角，问道:“嗯……就是，咱俩在一块过日子，你介意家里多张嘴不？” 钟慢满脸疑惑:“多张嘴是什么意思？” 他突然想到了什么，问道:“哦，我明白了，你是想把咪咪带上吧？” 唐凯奇摇头:“不是。” “那是小黄，还是大黄？小黄肯定可以，大黄的话……其实也不是不行。” 钟慢想着，到时候如果能搬回钟家，就在院子里给它搭个牛棚，只要它不扰民就不是问题。大城市里没有客户，大黄也不用出去卖了。 唐凯奇还是摇头:“都不是。” 钟慢不明白了:“那你到底要带谁？除了这几个，你还养了谁？” 唐凯奇鼓足勇气，说道:“其实……俺还养了一个，就是一直瞒着你，不敢跟你说。俺怕跟你说了以后，你就不跟俺好了！” 钟慢:这么严重？他不会是…… 唐凯奇突然握住钟慢的手，可怜巴巴地乞求道:“钟慢，它离不了俺，俺现在是它唯一的亲人，如果你不能接受它，俺……俺真不知道该把它送到哪里去。俺得对它负一辈子的责任，你放心，它小，吃不多少东西，给它口饭就中。” 钟慢越听越觉得震惊，细思极恐。 他猛地甩开唐凯奇的手，愤怒质问:“唐凯奇！你不会在外面有私生子吧？！” 第五十五章 那个保镖对你很重要？ 唐凯奇完全没想到钟慢竟误会他这么深，急得他都快结巴了:“俺……俺上哪儿生孩子去？谁给俺生孩子啊？” 钟慢激动过后，冷静思索，也是，就唐凯奇这种骑自行车都能把小姑娘摔河沟里去的二百五，谁会给他生孩子？ 他问:“那你说的到底是谁？” 唐凯奇把手放进兜里，打算将绿毛蛋掏出来，让它跟钟慢正式见个面。 可就在这时，突然一声刺耳的刹车声传来，一辆黑色面包车停在路边，里面呼啦啦下来四五个人，冲着钟慢就来了。 “钟慢！” 唐凯奇一看他们这架势，哪里还顾得上介绍绿毛蛋，一手撑着桌子起身，侧身甩出大长腿踢飞两个人，将钟慢护在身后。 这边的动静立马引起了路人注意，有的尖叫跑开，有的提醒烧烤店老板报警。 摔倒的那人起身，揉了揉胸口，说道:“也没说他还带着保镖啊，叫路口的兄弟都过来！” “是！” 唐凯奇一看他们打电话摇人，抓着钟慢的手就跑。 钟慢边跑边说:“应该是霍案找的人，我以为过了半个月，他早就把人撤了。” 失算了！ 唐凯奇说:“木事，别怕，有俺在，谁也别想伤你。” 后面追逐的人越来越多，前面也从转角处冒出几个人，通通拿着武器，冲他们呼啸而来。 面对前后夹击，唐凯奇带着钟慢转身进了胡同。本以为这儿会跟他们嘎蛋村一样，胡同连着胡同小路十八弯，左拐右拐就能把人甩掉，可他没想到，里面竟然是个死胡同。 “毁，木路了！” 老天都不帮他们，唐凯奇不抱怨，就算老天要把他嚼烂成屎，但好在他是顽强的金针菇，靠自己也能拼出一条生路！ 他赤手空拳，以一敌十，然而对方不讲武德，一看打不过便使用化学攻击，他猝不及防被喷了一脸刺鼻的什么玩意，然后便感觉浑身无力，扑通趴在了地上。 “唐凯奇！”钟慢都没来得及扶他，自己也被捂住口鼻迷晕。 唐凯奇用尽全身的力气，却连手都抬不起来。被唐凯奇踹过的那个男人狠狠踢了他一脚，骂道:“你丫的，要不是雇主不让出人命，老子非把你给剁喽！” 唐凯奇眼睁睁看着他们扛着钟慢离开，他死死咬着牙，通过意念叫道:“绿毛蛋，跟上，不能……让钟慢有事。” 绿毛蛋听话地从他口袋里钻出来，因为刚刚吃的多，它现在的体型比平常大了一点。 它爬到唐凯奇脸上，用触角点了点他的嘴巴。 唐凯奇知道绿毛蛋这是要给他喂解药，他有些犹豫，但是一想到钟慢的安危，只能选择妥协。他现在的力气只能张开一点嘴巴，不过也足够了。 只见绿毛蛋撅起小嘴巴，往他嘴里吐了口口水，然后把身子弯成弹簧的形状，“嗖”地一声把自己弹射出去，钻进了钟慢的衣服里。 唐凯奇有些不情愿地咽下绿毛蛋的口水，闭着眼睛调整呼吸，希望能快点恢复体力。 钟慢再次睁开眼睛，是被人一盆冷水泼醒的。此时的他已经被绑了起来，室内光线有点暗，不过他很快便看清，这里似乎是一个废弃的厂房，空气中还有难闻的霉味。 “遗嘱呢？” 坐在他对面的男人穿着一身黑衣，衬衣只系了三颗扣子，袖子随意挽起至手肘。 他头发有点长，盖住了额头，细碎的刘海下是一双好看的丹凤眼。他翘着二郎腿吸着烟，语气慵懒随意，似乎只是在闲聊一般。 钟慢甩了甩头发上的水，问道:“我的人呢？” 男人轻笑一声:“醒来第一句话不问我是谁，不问为什么抓你，竟然只是问你的人在哪儿，怎么，那个保镖对你很重要？” 钟慢不回答，只是问:“他人呢？” 男人回:“放心，我不轻易杀人，他只要好好睡一觉就没事了。” 钟慢松了一口气，只要唐凯奇没事就好，跟唐凯奇比起来，他甚至觉得父亲的遗嘱已经没那么重要了。 就在被人追进巷子里时他还在后悔，为什么要带唐凯奇来做这么危险的事。 男人弹了弹烟灰，说道:“我回答了你的问题，现在该你回答我了。” 钟慢不说话，他便耐心等着。直到干巴巴等了五分钟，一个卷毛手下快等不下去了，焦急道:“老大，我揍他一顿算了，看他丫的开不开口！” 男人微微抬手，制止了他，说道:“钟慢是吧？我也是收人钱财，替人办事。你如果不配合，我会很难做的。” 钟慢依旧不吭声。 男人轻笑一声，将烟蒂扔在地上，用皮鞋踩灭:“你不说话也没关系，我有的是时间，也有的是办法。实话告诉你，从你出机扬开始我的人就盯上你了，你下榻了哪家酒店，住的几号房我通通知道，我完全可以让人进去搜。” 钟慢听后，也笑了:“既然你这么有办法，还抓我来做什么？我猜，在我出去吃饭的时候，你的人已经进我房间搜过了吧？无功而返才会冒险抓我，对吗？” 男人挑眉，脸上没有被拆穿的羞愤，反而是对钟慢的欣赏:“聪明，我喜欢跟聪明人打交道。” 他走近几步，弯下腰，看着钟慢俊秀的脸说道:“既然你不说，我只能把你的保镖也抓来了。本来想放过他的，现在想想，你们一起来的北京，说不定他知道遗嘱在哪儿呢。” 他说完，明显看到钟慢眼中闪过一丝慌乱，不过很快便被掩饰掉。 男人勾唇笑了笑，转身离开，吩咐道:“把人看好，再多叫些人去把他那个傻大个儿保镖抓来。” “是，老大！” 第五十六章 唐凯奇，醒醒，我求你了 钟慢很担心唐凯奇，他不确定唐凯奇现在到底恢复了没有。万一他被抓来，就算交出遗嘱，他也不能让唐凯奇受到伤害。 正想着，他突然觉得后背衣服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动，痒痒的。 他想蹭一蹭，奈何绳子太紧，一点空间都不给他留。偏偏背后的东西越来越躁动，钟慢甚至能感觉它在顺着自己的脊椎往上爬。 他顿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就在那东西从衣领爬出来，趴在他肩上时，钟慢转头正好跟它来了个对视。 钟慢:！！！！ 那一瞬间，他甚至怀疑自己出现了幻觉。 这是个什么东西？？！！ 成人手指大小，全身绿油油的，头顶还有两个触角。两只眼睛跟黑豆一样，又黑又圆，它歪着脑袋盯着钟慢，钟慢似乎还看到它弯了弯嘴巴。 它在笑？ 一向怕虫子的钟慢很想尖叫，但是二十多年的修养让他生生忍住了。 最主要的是，他觉得这个虫子似乎没有攻击他的意思。用一根触角碰了碰他的下巴，随后便顺着他的胳膊爬到了绳子上。 紧接着，传来“咔嚓咔嚓”的细微啃噬声。 这只虫子，竟然在帮他咬绳子，这太匪夷所思了！ 钟慢抬眼看了一下看守他的人，没有人察觉。他更是一声不吭，等着虫子帮他把绳子咬断。 小虫子咬累了就爬上来，晃动触角，一开始钟慢并不明白它的意思。后来懂了，它要用触角碰钟慢的脸。 钟慢只好微微低头，让它用触角碰到自己。小虫子心满意足，再次爬下去咬绳子。 钟慢心里想笑，这……还是个通人性的虫子？ 经过不懈努力，小虫子终于咬断了粗麻绳，钟慢松了一口气，但面对十多人，他依旧不敢动，更不敢把绳子拿下来，保持着原来的姿势，等待机会。 小虫子咬断绳子后，又爬回他的肩膀，用触角指门口。 钟慢:这是让我跑的意思？可是对方那么多人，又有枪，只怕我还没跑到门口，就被打死了。 这时，厂房大门外突然传来一声爆响，看守的人全部起身，抄起家伙。 小虫子却兴奋得开始猛晃触角。 大门缓缓打开，唐凯奇手中拿着一根长棍站在门口，他身侧是两个站岗的人，已经躺在了地上。 厂房门口有一盏大灯，正好照在唐凯奇身上，将他的身影拉的很长。他像乘风而来的英雄，也像浴光而战的战士。那个画面落在钟慢眼里，让他终身难忘。 看守的人只愣了一瞬，随后立刻挥着砍刀朝唐凯奇砍去。 唐凯奇手持长棍，一套少林棍法耍得炉火纯青，对方的砍刀根本近不了他的身。 带头的那个卷毛一看对方太强，拿着枪转身向钟慢走来，试图用钟慢威胁他停手。 然而他不知道钟慢的绳子已经解开，就在距离他两三米时，钟慢突然挣脱绳子，一根银针甩出去，扎在卷毛身上，卷毛立马腿脚发软，跪在地上。 钟慢在他手中夺过枪，对准围攻唐凯奇的那些人，可就在这时，一个不知何时绕到他身后的男人举起一根棒球棍，狠狠打在了钟慢背上。 “啊！” 这一下打得很重，钟慢趴在地上，吐出一口鲜血，他感觉五脏六腑震得都疼。 这一幕正好被唐凯奇看到，他瞬间红了眼睛。他捧在手心里的钟慢，发誓不让任何人欺负的钟慢，竟然在他眼前被人打了！ 唐凯奇从来没有这么愤怒过，这一刻，他甚至有了毁天灭地的冲动。 “绿毛蛋！” 他大叫了一声，钟慢只感觉一个绿色的东西从他眼前迅速飞过去，直直冲向唐凯奇的额头，可奇怪的是，那东西在唐凯奇的额头上竟然消失了，与此同时，唐凯奇的眸色逐渐变绿，幽深且恐怖。 钟慢震惊极了！ 不止钟慢，所有人都被他的操作吓到了，还以为大晚上遇见了鬼，纷纷后退。 已经被愤怒冲昏理智的唐凯奇可不会放过他们，只见他手中的棍子突然燃起火焰，从他手中出去，重重戳向打伤钟慢的那个人，将他打出去几米远，且身上迅速被烧着，他在地上不停地打滚哀嚎。 有人在惊骇中反应过来，从地上捡起枪，对准唐凯奇扣动扳机。 “唐凯奇，小心！” 钟慢在他拿起枪时便发现了他的动机，连忙大声提醒。 “砰！” 子弹确确实实打了出去，可没有打中唐凯奇，而是被他手中升起的一股火焰包围。 唐凯奇丝毫未伤，眼眸颜色却因愤怒越来越深。 “妖……妖怪！！” 有人惊叫一声，连滚带爬地向外面跑去。 唐凯奇将手中火焰打出去，烧着好几个人。就连厂房中堆积的一些机器和箱子也被点燃。 唐凯奇像疯了一般，不肯放过每一个人，一拳打断肋骨，一脚踢断腿骨，不出片刻，所有人都重伤倒在了地上。他掐着一个人的脖子，将人高高提起，似乎下一秒就要将他的脖子拧断。 钟慢被浓烟呛得直咳嗽，他忍着痛从地上爬起来，叫道:“唐凯奇，不要杀人！” 虽然这些人不是好人，但钟慢不想让唐凯奇背上人命。 然而唐凯奇似乎根本听不到他的话，他手中的人脸色已经憋得发紫，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唐凯奇，放手，快放手啊！” 钟慢焦急万分，眼看厂房内火势越来越大，唐凯奇手中的人也快没了生机，他猛地抱住唐凯奇:“唐凯奇，你别这样，别吓我！” 怀中熟悉的触感让唐凯奇一顿，终于撤了手上的力度，在那人彻底窒息前松开了手。 “钟……慢……”他机械般叫出钟慢的名字。 钟慢已经红了眼眶，他捧着唐凯奇的脸，说道:“是我，没事了，我们快走。” 他拉着唐凯奇的手，打算快点逃离火扬，可是唐凯奇却纹丝未动，深绿色的眸子盯着地上的人，说道:“杀。” “不能杀！”钟慢再次抱住他，心急如焚。 如果唐凯奇再不清醒，他们就要被烧死在这儿了！ 情急之下，他踮起脚，伸手扣住唐凯奇的后脑，重重吻住了他的唇，一边亲吻，一边含糊不清地说:“唐凯奇，醒醒，我求你了。” 一开始，唐凯奇只是像木头人一样，僵在原地，任他亲吻，可后来，他发现唐凯奇缓缓张开了嘴，甚至还伸了舌头。 他睁开眼睛看向唐凯奇的眼睛，不知何时，他的眸色已经恢复了正常。 第五十七章 这就是你的私生子吧？ 而他的右手边，是坐在椅子上，两条胳膊交叠趴在床边睡着的钟慢。 他上学时经常这样趴桌子上睡觉，所以知道这个姿势并不舒服。他不清楚自己昏迷了多久，更不知道钟慢这个样子陪在他身边多久。 唐凯奇抬起手想摸摸钟慢的脸，指腹刚接触到他的皮肤，钟慢便醒了过来。 他眼睛里布满红血丝，抬头见唐凯奇睁开了眼睛，立马起身，握住了他的手:“你醒了？你……你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唐凯奇声音有点沙哑:“没有，俺啥事都木有，你别怕。” 其实他觉得浑身无力，可他不想让钟慢担心。再者，每次心力透支他都会出现这种情况，过不了多久就能恢复，他都习惯了。 “你哩？你的背……”他记得钟慢被人狠狠打了一棍子，都吐血了，想起来就后怕。 钟慢说:“我也没事，除了有点淤青，没内伤。” 说完，他把手指搭在唐凯奇手腕上为他把脉，发现他脉相确实平稳了很多。回想他带着昏迷的唐凯奇从废厂房出来时，唐凯奇的脉微弱到他几乎感受不到跳动。 他吓得要死，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竟然背着唐凯奇跑了好几公里，直到拦到车，才快马加鞭地来了师兄的医院。 钟慢眼睛眶有些红，他哽咽道:“你昏迷了五天，可吓死我了。” 唐凯奇抚摸他的脸，心疼道:“你待这儿守了俺五天？” 钟慢吸了吸鼻子，坐在床边，没好气道:“要不然呢，你觉得我放心离开吗？” 钟慢放开他的手，抱着双臂，问道:“唐凯奇你没有要解释的吗？” 唐凯奇立马心虚了，在废工厂时，他着急带钟慢离开，一时情急让绿毛蛋上了他的身，借助了绿毛蛋的五行力量。 可是这股力量是很难控制的，当他意识完全恢复时，只记得钟慢在亲他，亲得很急，一边亲一边求他快点醒来。他本能地伸出了舌头…… 想到这儿，唐凯奇有些害羞地用被子捂住脸。 钟慢:？？？ “我问你话呢，你怎么还害羞上了？” 唐凯奇从被子里露出眼睛，这才想起来问:“绿毛蛋呢？” “绿毛蛋？”钟慢挑眉，“就是那个绿色的虫子？” “嗯嗯！”唐凯奇知道，他心力透支处于昏迷状态，绿毛蛋也好不到哪去，现在大概也在沉睡中。 只是……它到底在哪儿睡着呢？ 其实唐凯奇是可以用意念感受绿毛蛋位置的，就像钟慢被带走时，只要让绿毛蛋跟着钟慢，他就能找到钟慢的位置。 可现在，他实在没有多余的心力。 钟慢挑了挑眉，说道:“捏死了。” 唐凯奇:！！！！ 念在他刚醒的份上，钟慢没有继续吓他，而是从兜里掏出一个带孔的塑料小盒子，打开。已缩小到蜜蜂大小的绿毛蛋正安安静静躺在里面，露着肚皮睡觉。 如果不是知道这个虫子对唐凯奇肯定非常重要，打死他都不可能把一只虫子揣兜里五天！毕竟他从小到大看到虫子就起鸡皮疙瘩。 “这就是你的私生子吧？”他问。 唐凯奇放心了，他接过小盒子，说道:“啥私生子啊？这是俺姥儿留给俺的蛊虫，让俺养着，叫绿毛蛋。” “蛊虫？”虽然钟慢已经在心里悄悄猜过，但是听到唐凯奇亲口说，他还是觉得很震惊。他问道，“这是什么蛊？” “五行蛊。” 钟慢惊愕地说不出话，前段时间刚从师父的手稿书中了解到这个东西，他还打算处理完遗嘱的事跑一趟贵州找五行蛊来着。万万没想到，他要找的东西竟然一直在他身边。 唐凯奇趁此机会老老实实坦白了关于养蛊的所有事，并小心翼翼问道:“那啥，钟慢，你……你同意俺养不？” 钟慢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问道:“我的眼睛……是不是你用它给我治好的？” 因为他回想起眼睛复明那天夜里，唐凯奇出去进来，坐在他身边，他耳朵里似乎进了虫子。当时没在意，现在想来，那应该不是幻觉。 果然唐凯奇点了点头，说道:“安，绿毛蛋可听话了，伤不着你。你要是嫌弃它，不愿意看见它，俺就把它放起来养，中不？” 他有些可怜地说:“你白因为这个不要俺，中不？” 钟慢用指腹摸了摸绿毛蛋的肚皮，很软，触感很奇怪，他说:“它都救我两次了，我怎么会嫌弃它？还有你，收了我的双倍彩礼，我如果不要你了，岂不是亏大了？” 唐凯奇感动得都快哭了，从小到大，除了姥姥，钟慢是第一个支持他养绿毛蛋的人！ 他说:“钟慢，你对俺这好，俺真想给你生个娃报答你！” 钟慢:…… “大可不必。还有啊，你这虫子的名字……还能改吗？” 他清晰记得唐凯奇让绿毛蛋附身时，又是眸色变绿，又是手持火焰，整个人就像漫画书里走出来的玄幻少年，危险但炫酷。 只是那一声“绿毛蛋”，很容易打破幻想。 唐凯奇摇摇头，说道:“改不了了，从俺太姥姥那时候开始，它就叫这名。俺觉得挺好听，跟嘎蛋村一样，也好记。” “行吧……你喜欢就好。”钟慢只能让自己努力适应这个名字。 中午，他去医院餐厅给打包了两份粥和几个小菜回来，和唐凯奇一起在病房里吃。 唐凯奇心不在焉地吃着，忧心问道:“俺记着厂房火可大，里边还有人，他们……他们……” 他有些怕，如果那些人被烧死，他就是罪魁祸首，是杀人犯。 钟慢知道他想问什么，说道:“放心吧，没有人死，我们出来后不久，那儿的火就被浇灭了。他们是绑架犯，就算受了伤也不敢报警。” 唐凯奇松了一口气，继而问道:“火怎么扑灭的？” 钟慢欲言又止，片刻后，说道:“先吃饭，吃完再说。” 唐凯奇坐不住:“你给俺说说呗，俺可纳闷了。那么大的火咋灭的？” 就算绑架犯自己叫消防车，肯定也没有那么及时，等消防车到了，厂房早烧干净了。 钟慢放下筷子，说道:“我背着你出来后，正好看到一辆吸粪车路过，司机很热心，用一车的粪水浇灭了火，还把那些人从粪水里拖了出来。” 唐凯奇:…… 钟慢白了他一眼:“我就说吃完饭再说，现在好了，一点胃口都没有了。” 第五十八章 俺是齐天大圣美猴王！ 唐凯奇悄悄告诉钟慢:“正常，俺以前用完绿毛蛋也这样，没两天就能好。” 钟慢并不知道蛊虫对唐凯奇的影响，但他知道心脏问题非同小可，思来想去还是不放心，要求他在医院多住两天。 唐凯奇坐在病床上，环视四周，问道:“这整个医院都是你师兄的？” 钟慢正在给他削苹果，点了点头:“嗯。” 唐凯奇撇了撇嘴，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反正不好受。好像被钟慢师兄在某些地方比下去，就输了一样。 钟慢将削好的苹果递到他嘴边，他都没张嘴。 “怎么了？”钟慢问道。 唐凯奇别别扭扭地说:“恁师兄可真厉害，老有钱了吧？” 钟慢一听他这酸不溜秋的语气，便明白了他心里的想法，这人又欠哄了。 他把苹果放下，坐在床边，倾身凑到唐凯奇面前，说道:“他没你厉害。” 唐凯奇眼睛一亮，期待地问:“哪儿块没俺厉害？” 钟慢说:“他不会种地，不会放牛养鸡，应该也不会包包子，最主要的是，他没你有眼光。” 唐凯奇使劲儿压着嘴角说:“可是他比俺有钱，比俺有能力，比俺聪明。” 钟慢说:“只要你视金钱如粪土，那他有钱也只是粪土多一点而已，没什么厉害的。还有，能者多劳，智者多虑，你正好可以无忧无虑，多好啊。” 唐凯奇被这几句话哄得都快成胚胎了，张开双臂抱住钟慢:“俺可真有福气，找了你这么好的媳妇。” 钟慢在他背上锤了他一下:“叫谁媳妇呢？” 唐凯奇说:“你，你都亲俺了，可不能不认。” “你还记得？”钟慢惊讶问道。 唐凯奇眸色恢复后，呆呆地看了他几秒便晕过去了，钟慢以为他不记得昏迷前的事。 “记得。”唐凯奇不好意思地在他耳边问，“钟慢，俺……俺能再亲亲你不？” 钟慢不说话，唐凯奇就不肯动作，只是锲而不舍地问:“中不？钟慢，俺想再亲你一下，中不中？中不中嘛？” 钟慢被他问烦了:“你就非得问吗？以后想亲直接亲，再一遍遍地问，再也不让亲了！” 唐凯奇:！！！ 他愣愣地盯着钟慢微微颤动的睫毛，心跳快得几乎要冲出胸膛。 窗外的阳光透过树叶缝隙斜斜地投在他们脸上，唐凯奇咽了咽口水，喉结上下滚动，手指无意识地抓住了床上的被子。 “真……真能亲啊？以后天天都能亲？” 钟慢都快被他的傻子问题问笑了，他没回答，只是轻轻闭上了眼睛。 这便是答案。 唐凯奇深吸一口气，笨拙地倾身向前。他的嘴唇先是擦过钟慢的鼻尖，然后才慌乱地找到目标。 接触的瞬间，他感到一阵电流从脊椎窜上来，钟慢的唇比他以前想象的要柔软百倍，带着淡淡的苹果香气。 他太过紧张，上牙不小心磕到了钟慢的下牙。正当他惊慌失措时，钟慢轻轻吮了一下他的唇。 这个细微的动作让唐凯奇奇迹般地放松下来。他学着钟慢的节奏，慢慢调整角度，感受到对方在引导他微微偏头。 他们的呼吸渐渐同步，唐凯奇大着胆子用舌尖轻触那道唇缝，立刻得到温柔的回应。钟慢的手不知何时攀上了他的后颈，指尖陷入他的发根。这个发现让他浑身发烫，忍不住将人搂得更紧。 “一号床量下体温。” 护士的推门声和说话声打断了这个愈加热烈的吻。 钟慢猛地将唐凯奇推开，拿起已经削好的苹果，忙着再削一遍。唐凯奇的脑袋磕在了床头栏杆上，疼得龇牙咧嘴。 护士将体温计甩了甩，递给唐凯奇，问道:“你脸怎么这么红，发烧了？” 唐凯奇闷闷地摇头，夹上体温计，用被子蒙住了脑袋。 钟慢为了缓解尴尬和转移话题，问护士:“请问，薛医生什么时候回来啊？” 他带着唐凯奇来这儿五天了，薛越天天过来，和他一起守着唐凯奇。也是凑巧，今天他去其他医院临时帮忙给一个罕见病病人问诊，第一次离开，唐凯奇就醒了。 人家关照了这么久，怎么都得让唐凯奇给人家说声谢谢。 护士回:“应该就快了，下班之前薛医生还要回来开会的。” “好的，谢谢。” 量完体温，钟慢带着唐凯奇下楼散步。 医院后方有个供病人散步的公园，公园里有一处喷泉，十几个可控的泉眼有规律地喷出水柱，有时还会将水喷成水帘的样子，跟倒行的瀑布一样，特别漂亮。 快到喷泉时，钟慢似乎在隔壁楼看到了薛越，他怕薛越到病房找不到他们。于是他对唐凯奇说:“你去喷泉等我，我一会儿就过去找你。” “好嘞！” 唐凯奇还是第一次见这种喷泉，稀罕得不得了。他穿着病号服冲进去，跟初到花果山的孙悟空一样，又蹦又跳。 有的病人疑惑，这家中医院什么时候开始接收精神病人了？ 所以，当钟慢和薛越一起来到喷泉旁边时，看到的就是这个扬景。 唐凯奇兴奋地从喷泉下钻过来钻过去，躲着水柱，进入水帘之内，大叫:“呜吼！这是俺老孙滴水帘洞，俺是齐天大圣美猴王！” 他还鼓动小朋友:“孩儿们，快来玩啊！啊哈，真好玩！” 小孩子们蠢蠢欲动，被家长死死按住。 唐凯奇透过水帘看到钟慢来了，他使劲儿挥着手叫:“钟慢钟慢，你看着俺！” 他找准机会，双臂高高举起，身后的水柱同时喷出。 “俺是神龙水神！” 钟慢:…… 薛越缓步来到钟慢身边，好几次欲言又止。 在看到喷泉里的男人提着拖鞋把水柱当成地鼠来打的时候，终于忍不住问了一句:“小慢，所以你对象他……” 后面的话他没直接说，只是委婉地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钟慢知道他什么意思，刚要反驳，可是看着在喷泉中央大喊降龙十八掌的唐凯奇，又觉得无力反驳，最后无奈地“嗯”了一声。 第五十九章 媳妇儿～ 唐凯奇又蹦跶了两下，才迈着欢快的步伐从喷泉里出来。用袖子擦了擦脸上被飞溅的小水珠，他这才看到钟慢旁边站着个男人，穿着白大褂，看上去二十七八岁。 正用关爱智障的眼神看着他。 唐凯奇再傻也想到了，这人应该就是钟慢的师兄。 完球！刚才那幼稚的样子不会被他看到了吧？咦，真丢人，跟他成熟稳重人模狗样的一比，自己又输了。 唐凯奇跟犯错似的，同手同脚地走到钟慢面前。 薛越伸出右手，温和地说道:“你好，我是薛越，小慢的师兄。” 唐凯奇不怎么情愿地跟他握了一下手，用普通话说道:“你好，我是唐凯奇，钟慢的……” 说到这儿，他突然顿住了，因为他不确定钟慢愿不愿意在外人面前公开他，尤其是在他“爱慕”过的师兄面前。 所以他为钟慢考虑，只能说:“保镖。” 钟慢:……好装啊。 薛越笑了，问道:“你们现在的年轻人，都管自己对象叫保镖吗？” 唐凯奇一惊，不可思议地看向钟慢，钟慢竟然给他师兄说了他们的关系，就这么把名分给他了！ 钟慢白了他一眼。 唐凯奇立马改口:“对象兼保镖！” 薛越笑了，细心问了他醒来之后的身体状况，还有下午的检查结果，分析之后，说道:“那应该是没问题了，你不知道，你昏迷的这五天，小慢可担心坏了，明明自己身上也有伤，却对你寸步不离地照顾。我给他找了休息的地方他也不去，非得守着你。” 唐凯奇感动又心疼地看着钟慢，说道:“钟慢，你对我这么好，我真不知道该怎么报答你，我要是会生娃，非得给你生七八……唔……” 钟慢眼疾手快，一把攥住了他的嘴，阻止他将后面的话说完。 薛越:…… 今天真是长见识了。 唐凯奇在医院又待了一天，晚上，他和钟慢挤在一张病床上紧紧挨着睡，唐凯奇说睡不着，想亲他。 钟慢跟哄孩子似的，任他亲了好几次，结果这人越亲越兴奋，被钟慢踢了一脚才老老实实睡觉。 第二天，唐凯奇的心率恢复正常，钟慢给他办理了出院。 他们找了家酒店住下，钟慢准备下午和薛越去法院。 唐凯奇问他:“你到底把遗嘱放哪儿了？” 钟慢神秘一笑:“你猜。” 唐凯奇摇头:“俺猜不着，你也知道，俺不大聪明。” 钟慢说:“我用邮政寄过来的，昨天刚到。” 语气里难掩对自己主意的得意，好像在说:我聪明吧！ 唐凯奇惊讶道:“咦，媳妇，你咋这有法？！” 怪不得霍案雇的人把他们之前住的酒店翻遍了都没找到，原来钟慢根本没带来，而是选择用邮寄的方式分路来京。 这么离奇的路子，打死那群邪孬孙儿也想不到！ 钟慢还是不太习惯被叫媳妇，他又不是小姑娘。于是他红着耳尖说道:“你别这么叫我。” “那俺咋叫你？”唐凯奇问，“慢慢？快快？咪咪？” 钟慢揪了一下他的耳朵，说道:“就跟之前一样，叫我大名不行吗？” 唐凯奇撇撇嘴，不乐意了:“你师兄还叫你小慢哩，俺作为你有名分的对象，只能叫大名？” 钟慢有些无语，这人到底要吃师兄的醋吃到什么时候啊？他还要准备出门去法院，没空哄人，于是说道:“在外面叫我大名，只有咱俩的时候你想怎么叫就怎么叫吧。” 唐凯奇挑了挑眉，有种目的达成的喜悦，他压着嘴角问道:“叫媳妇也行？” 钟慢:“你耳朵扔家里了？” 唐凯奇不装了，嘿嘿笑着把他抱在怀里:“媳妇儿～” · 大厦顶楼，之前绑架过钟慢的年轻男人坐在转椅上，脚上穿着薄底皮鞋，交叉放在办公桌上。 他今天穿着暗紫色的衬衣，不过依旧没有好好系扣子，露着大片白皙的胸膛。 他一手夹着烟，一手拿着几张照片，虽然刘海已经盖到了眼皮之上，但仍能看出他好看的脸上露出几分诧异的神色。 “这个就是钟慢的保镖？” “是，老大。”被“保镖”狠揍过的卷毛吊着胳膊，脸颊上的伤还未消肿，一看到那人的照片，不免有些惊惧。 “老大，他是妖怪，他会控火！” 他口中的老大似乎没听进去，或者没把他的话当真，只是盯着照片上人的脸，注视良久。 “他叫什么名字？”男人问道。 卷毛手下已经查清楚了，回:“他叫唐凯奇，是河南人，跟钟慢是老乡。” “唐凯奇？”男人刘海下的眉毛挑得更高了，饶有兴趣地笑了笑，“唐凯奇，唐凯策，长得这么像，他们之间肯定有什么关系。” 卷毛没听清老大后面的话，他问道:“老大，前几天钟慢一直待在医院，今天刚出来，我们已经查到他去了哪家酒店。我们……还继续吗？” 他们虽然是黑道，但是是收钱办事，一向遵守承诺。他记得这次雇主的要求是从钟慢手里拿到遗嘱，不惜一切代价。 男人将手中的烟按灭在烟灰缸中，骨节分明的手缓缓敲击着椅子扶手。 片刻后，他说:“跟深圳的雇主说，这活儿难度太大，我们做不了，然后把定金退给她。” “是，老大！”卷毛暗暗松了口气，太好了，终于不用再去招惹绿眼妖怪了。 紧接着，男人勾了勾唇角，看着那张与唐凯策神似的脸，又发话了:“别忘了给小唐总打个电话，就说唐凯奇在我手里。” 第六十章 快点拉！ 过程十分顺利，只不过结果要等两天。 薛越对他说:“小慢，你放心，只要遗嘱进了法院，其他人就不可能再拿到手。我同学说会全程帮你盯着，保证鉴定过程不出一点差错。” 钟慢感激道:“谢谢你啊，师兄。如果没有你，我可能要走很多弯路。” 薛越温言道:“别这样说，小慢，你不知道，能给你帮忙我有多开心，以前的我……很过分，说了那样伤害你的话，我……” 钟慢打断他，说道:“过去的事就不要提了，师兄，今天晚上我请你吃饭吧，叫上凯奇，我们喝几杯。” 薛越看到钟慢不再怪自己，如释重负地笑了，他说道:“别去外面吃了，你去酒店接上凯奇，一起去我家吧，我给你们做饭。” 钟慢讶异道:“师兄你还会做饭？” “那当然，我这几年潜心研究厨艺，做出来的菜已经不亚于大饭店了。” “真假？那我一定得试试。” 他们你一言我一语，说着笑着，好像真的回到了过去，他们师兄弟感情最纯粹的时候。 薛越去买菜了，钟慢打车回酒店，去接唐凯奇。 唐凯奇正趴床上百无聊赖地摆弄绿毛蛋，它睡了这么多天，怎么一点苏醒的迹象都没有？ 他把绿毛蛋揪起来，头朝下晃了晃，还是没醒，只是冒出一个小小的鼻涕泡。 钟慢趴在他旁边，用指腹摸了摸绿毛蛋的肚子，问道:“以前这种情况，它会睡多久？” 唐凯奇说:“以前没开过这么大，都是一两天就醒。” 钟慢想了想，问道:“要不给他开点药？” “啥药？” “虫子药？” 唐凯奇:…… 他和钟慢实在不放心绿毛蛋，所以晚上去薛越家做客时，也带上了绿毛蛋。 薛越很热情，给他们做了一大桌子菜。 唐凯奇因为昨天在他面前丢了人，所以今天准备了好久，把自己打扮得人模人样，买了些礼物，还全程说普通话，只为了把自己丢掉的脸面一点点找回来。 钟慢和薛越边吃饭边聊天，唐凯奇沉默不语，装高冷，装稳重。 饭吃到一半，唐凯奇突然微微皱眉，将手伸进兜里，绿毛蛋醒了！！ 他起身问道:“不好意思，薛先生，请问贵宅的卫生间在哪儿？” 薛越看着眼前与昨天判若两人的男人，有些错愣。他为唐凯奇指了指:“那间就是。” 唐凯奇微微颔首，尽显绅士:“多谢。” 唐凯奇离开餐桌后，薛越对钟慢说:“你对象他……今天挺不一样的哈。” 钟慢恨不能用脚在地上抠个洞钻进去，他干笑两声，说道:“他小嘛，思维跳脱，昨天是美猴王，今天可能就是黄药师。” 薛越:…… “是是是，年轻人跳脱一点挺好的。你跟他在一起，肯定不会觉得无趣。” 钟慢说:“那倒是。” 唐凯奇在卫生间里将绿毛蛋拿出来，欣喜道:“俺亲娘嘞，你可算醒了！” 绿毛蛋打了个哈欠，在他手心里直转圈，还用触角点他，唐凯奇知道它这是饿了。 也是，睡了这么多天，一点东西都没吃，没饿死都算好的。 唐凯奇心疼极了，他对绿毛蛋说:“一会儿你在俺兜里藏着，俺给你放吃的，你吃东西别出声，中不？” 绿毛蛋瞪着黑溜溜的大眼睛，点了点头。 唐凯奇再次回到餐桌前，落座，依旧不怎么说话，只不过趁着钟慢和薛越聊天时，他开始不停地夹菜，然后偷偷塞进兜里。 绿毛蛋饿急了，一看有好吃的，瞬间忘了唐凯奇刚才的嘱咐，咔哧咔哧啃着肉和菜，还吧唧嘴。 薛越循着声音看向唐凯奇，唐凯奇为了掩盖绿毛蛋的声音，只能夸大自己吃饭的声音。 “好吃。” 他使劲儿嚼着饭菜，还咕噜咕噜喝汤。 钟慢与唐凯奇挨着，低头看到他口袋里一动一动的，就猜到绿毛蛋醒了。也理解了唐凯奇突然没吃相的原因。 他看着薛越惊恐的眼神，极力解释道:“呃……可能他觉得黄药师没意思，这会儿成了猪八戒。” 薛越恍然大悟，只不过再次看向钟慢的眼神，多了几分同情。 小慢表面上是跟唐凯奇一个人过日子，其实他的生活里人山人海啊。 绿毛蛋所在的兜就在钟慢这边，于是他和唐凯奇都开启了投喂模式，唐凯奇知道绿毛蛋不能吃太多，还有意控制着数量，可钟慢不知道啊，只要逮着机会就往唐凯奇兜里塞吃的。 眼看着桌上的饭菜所剩无几，薛越十分抱歉:“我是不是做少了？” 钟慢赶紧说:“没有没有，师兄，我们都吃撑了，您做的太好吃了！” “真的？”被人夸厨艺好，薛越还挺开心。 唐凯奇也点了点头，再次低头看绿毛蛋，吓得他一个激灵，娘嘞，绿毛蛋咋变这么大了？？ 跟他手腕差不多不粗，将近三十厘米的体型，兜里都放不下了，半个身子露在外面！ 唐凯奇知道绿毛蛋体型变大会很危险，更何况，这是在别人家，可不能让别人看到绿毛蛋。 于是他把绿毛蛋塞裤子里，再次起身，说道:“不好意思，我再去一趟卫生间。” 薛越看着他裤子鼓出来的东西，惊得好一会儿没说出来话。 最后为了缓解尴尬，只能说道:“小奇……还真是天赋异禀哈。” 唐凯奇进了卫生间，便把绿毛蛋掏了出来，他打开马桶盖，对绿毛蛋说:“祖宗诶，快点拉，多拉几泡屎就能变小了，快点快点！” 绿毛蛋消化系统特别强，吃完东西一会儿就能拉出来。 绿毛蛋很努力，小脸都皱起来了，触角也绷得笔直，但因为它吃得太急，而且吃的东西大多都是肉，有些便秘，一时有些拉不出来。 在唐凯奇的焦急催促下，好不容易拉出了几条粑粑，但是粑粑超级干，落入马桶时，唐凯奇甚至听到了钢铁碰撞的声音。 绿毛蛋缩小一些，终于能藏在口袋里了。唐凯奇按下冲水键，可是因为绿毛蛋的屎太硬，怎么都冲不下去！ 唐凯奇快崩溃了，就在这时，钟慢在门口说道:“凯奇，你好了吗？我们该回去了。” 唐凯奇大声回:“马上！” 他又冲了几次，还是冲不下去，情急之下，他看向了马桶旁边的报纸…… 看到唐凯奇拿着一大团报纸从卫生间出来时，薛越还有些惊讶。 唐凯奇解释:“这份报纸很有趣，薛先生不介意我带回去看吧？” 薛越:“当然不介意……” 只是有必要团成球吗？ 临出门，薛越拿出一套茶具，非要让他们带着，还说这是他亲自设计的花色。 钟慢推脱不过，便让唐凯奇拿着。 唐凯奇把报纸放在餐桌上，双手接过茶具，礼貌道谢，然后便跟着钟慢走了。 第六十一章 我弟弟呢？ 路上还在手机店买了一部手机，摩托罗拉的翻盖手机，可把唐凯奇稀罕坏了。 回到酒店，两个人洗了澡躺在床上，钟慢教唐凯奇怎么用手机打电话，发消息。里面还有几个小游戏，什么推箱子啊俄罗斯方块啊，唐凯奇越学越觉得有意思。 这时，又睡了一觉的绿毛蛋醒来，打了个哈欠，一拱一拱地爬到钟慢身边。 钟慢已经习惯这只小虫子了，现在被它触碰，不会有毛骨悚然的感觉，反而觉得它很可爱。 “小绿醒啦？”他伸出手，绿毛蛋爬到他的手心，撒娇似的打滚。 他实在觉得绿毛蛋这个名字不好听，于是自作主张叫它小绿，没想到它还挺喜欢。 唐凯奇玩着游戏，往这边看了一眼，说道:“它叫绿毛蛋，你咋给人家把毛和蛋去了？” 钟慢说:“它身上也没毛啊，再说了，都到你们嘎蛋村了，把蛋去掉不是很正常的事吗？” 唐凯奇:…… 感觉好有道理怎么回事？ 钟慢由此联想到了唐凯奇的小名，笑着说:“所以二狗蛋到了嘎蛋村，就成了……” 唐凯奇把手机一放，压住钟慢捂住他的嘴:“不中不中，俺可不嘎蛋，俺才不叫二狗哩！” 钟慢挠了一下他的腋下，唐凯奇松开手，钟慢趁机叫道:“二狗！” 唐凯奇只好用嘴巴堵住他的唇，不让他再叫这个名字。 他们俩在床上嬉闹着，绿毛蛋也加入进来，一头撞在唐凯奇的脸上。 唐凯奇提着它的触角，说道:“看清楚，俺才是你的主人，你帮谁嘞？你这个虫子还会看人下菜碟哩，看着俺媳妇好看就想反天是吧？” 钟慢从他手中抢过绿毛蛋，说道:“我晚上喂他吃了那么多东西，它喜欢我也是应该的。” 唐凯奇惊讶道:“怪不得它吃成那么大，原来是你喂的？” 钟慢说:“怎么了，不能喂吗？诶对了，我记得它在师兄家都快吃成球了，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小？难道蛊虫体型可以随意变化吗？” 唐凯奇抱着他，倚着床头说道:“俺这不是怕它被你师兄看到吗？所以让它在卫生间拉了几泡屎……” 他说到这儿，突然顿住，三秒后，猛地坐起身，瞪着大眼睛，仿佛想到了什么恐怖的事。 “俺娘嘞，毁！” 钟慢问道:“怎么了？” 唐凯奇结结巴巴道:“媳妇儿，俺……俺可能，闯祸嘞。” 钟慢赶紧问:“什么祸？” 唐凯奇把绿毛蛋粑粑冲不下去，只能用报纸包起来的事告诉了钟慢，然后说道:“结果临出门恁师兄非得让拿啥茶具，俺……俺不小心就把报纸落他家餐桌上了。” 钟慢:…… 他足足沉默了五分钟，随后问道:“你觉得……师兄打开报纸后，会是什么表情？” 唐凯奇茫然且无辜地摇摇头，与钟慢对视，两个人再也绷不住，同时笑了起来。 他们笑了好久好久，笑得肚子都痛了。 唐凯奇问:“你不怪俺啊？俺给你丢了这么大的人。” 钟慢戳着他的脑门说:“原来你的字典里有丢人两个字啊。” 唐凯奇抱着他撒娇:“哎呀，对不起，媳妇儿，你白嫌弃俺，俺以后不这样了。” 绿毛蛋也学着他的样子，爬到钟慢身上，用触角蹭他的下巴。 面对这一大一小，钟慢还能有什么办法？他说:“行了行了，下次见到师兄，我给他道个歉，他应该不会怪你的。起来，别压着我了，睡觉。” “哎！”唐凯奇开心地起身，突然又想到了一件事，拿起手机说道:“俺给俺哥打个电话吧，他快来了，俺给他说声咱在哪儿住，好让他来找咱。” 钟慢说:“嗯，打吧。问清楚凯策哥来的具体时间，我好提前给他订房间。” “中。”唐凯奇拿出电话本，拨出哥哥宿舍附近小卖部的电话。 “喂，你好，请帮我叫一下工地上的唐凯策。” “好的，您稍等。”跟上次一样，是个女孩儿的声音。 两分钟后，唐德龙接起电话:“喂，小奇啊？” “昂，爸，怎么是你，俺哥嘞？”唐凯奇问道。 唐德龙说:“恁哥去找你了啊，上午就走了。慌慌张张的，我还以为是你让他早去的。” 唐凯奇一拍大腿:“咦，俺哥咋来这早？俺都还没给他说俺在哪儿住呢，他来了可咋找俺啊？” 唐德龙说:“木事木事，你给爸说你住哪儿，等他到了北京肯定给我来电话，我给他说声。” “中。”唐凯奇把酒店告诉了爸爸，并说:“爸，你可得跟俺哥说清楚，他来北京人生地不熟的，别找不到地方。” 唐德龙说:“爸记下了。小奇啊，你和小慢最近挺好吧？” “挺好挺好，”唐凯奇朝卫生间看了一眼，钟慢正在里面给绿毛蛋洗澡，于是他压低声音说道:“那啥……爸，俺觉得他对俺特别好，总是给俺花钱，俺有时候都不知道该咋报答人家。” 他说了好多好多钟慢的好，就为了给他以后坦白和钟慢的关系做铺垫。 结果唐德龙来了一句:“嗯，小慢确实不孬，小奇，要不你把虫子扔了，养小慢吧。” 唐凯奇:…… 唐德龙这边挂断电话，就给唐凯策打了过去，可是连续打了三个电话，都没人接。 唐德龙纳闷:“咋回事？白是为了装穷连手机都扔了。” 与此同时，北京某大厦顶层，唐凯策坐在椅子上，身后站了一排黑衣人。他眼睁睁看着自己响了三次的手机被对面男人拿在手中把玩。 “你爸来的电话诶，”男人一笑，丹凤眼都弯了，“连续打了三个，不知道是不是有什么急事。” 唐凯策盯着他问:“我弟弟呢？” 男人挑眉:“原来他真是你弟弟啊，我就说呢，跟你长这么像。” 一向稳重温润的唐凯策此时眉宇间染了些许怒气:“齐时，你有什么事冲我来，不要动我弟弟！” 第六十二章 我也喜欢你！ 他缓缓起身，来到唐凯策面前，慵懒随意地坐在办公桌上，说道:“不能碰你弟弟，那我碰你行不行？” 唐凯策微微皱眉:“齐时，你到底想干什么？” 齐时佯装思考，摆摆手让他的手下全都出去。他俯下身，看着唐凯策这张在他梦里出现过无数次，令他又爱又恨的脸，说道:“我想要你。” 唐凯策:？？？ 他的脚一蹬地面，椅子向后挪动，与齐时拉开距离:“齐时，我记得跟你说过了，我们之间的事是误会。” 唐凯策在深圳上大学时，曾作为优秀交换生来北京学习了一星期，他就是那个时候认识的齐时。 齐时被老师安排了任务，要求他帮助唐凯策同学适应学校的环境。一开始，齐时对这个任务不屑一顾，但当他看到唐凯策的第一眼，突然有些感谢老师选择他。 长得好他妈正啊！ 唐凯策很优秀，无论是学习上，还是其他方面，都比同龄人领先。最主要的是这个优秀的人一点架子都没有，对谁都能笑得如三月春风，面对差生为了接近他而提出的愚蠢问题，他也能耐心一一讲解。 就跟唐僧进了盘丝洞一样。 每当这个时候，齐时都会出面，帮他把人骂走。大多数学生都知道齐时家里是做什么的，不敢惹他，只能灰溜溜逃走。 唐凯策则笑着对他说:“小时，不要对人家这么凶。” 齐时不悦地揽住他的肩膀，说道:“我不凶一点你得被他们围一中午，食堂都快被抢光了，你还吃不吃饭？” 唐凯策反应过来，对他说谢谢，齐时白了他一眼。 那七天里，他俩形影不离，吃住学习都在一块。齐时作为天生的gay，早就忍不住对唐凯策产生了好感，但他不确定唐凯策喜不喜欢男人，所以一直憋着没说。 直到最后一天，唐凯策要离开时，一个学弟大着胆子跑来给唐凯策送情书。 齐时就在不远处，看到这一幕，握着拳头刚要把人打跑，可是鬼使神差的，他停住了，躲在树后面，想看看唐凯策对同性恋是不是反感。 学弟脸色通红，因为紧张，说话都结结巴巴的。唐凯策依旧笑得温柔，他说:“谢谢你的喜欢，但是我不能接受你， 实在抱歉。” 学弟眼睛红了，他哽咽着问:“是因为……我是男人吗？” 齐时听到这个问题，竟也下意识地紧张起来，屏住呼吸，等着唐凯策回答。 唐凯策回:“不是，我从不觉得同性之间的爱恋不正常，真正的喜欢是可以跨越性别的。但是我们不合适，希望你能找到比我更好的人。” 那一刻，齐时心里的一块石头落了地，他觉得自己跟唐凯策的距离近了一大步。 唐凯策如此温柔的回答，一点都没有让小学弟感到难堪。学弟收起情书，大着胆子问了一句:“那学长，您有喜欢的人吗？” 齐时从树后露出半个脑袋，盯着唐凯策。 他看得清楚，也听得清楚，唐凯策说了两个字:“齐时。” 齐时的心一瞬间雀跃起来，他想大叫一通，想欢呼庆祝，想告诉唐凯策他也喜欢他，想让全校都知道，他们俩互相喜欢！ 可是教授恰好路过，把唐凯策叫走了。 从教授办公室里出来，唐凯策收拾好行李，便准备去机扬回深圳。 齐时送他到机扬，一路上欲言又止，然而唐凯策这个木头什么都没说。 分别前，齐时受不了了，他问:“你就没有什么话想对我说吗？” 唐凯策拍了拍他的肩膀，微笑道:“谢谢你这几天对我的照顾，小时，我能看得出来，其实你特别善良，认识你真的很开心。” 都是一些冠冕堂皇的扬面话，齐时一点都不想听。没有等到表白，他十分失望，也曾赌气，不给唐凯策回信。 可是忍了还没俩月，他便忍不住了，收拾了东西坐飞机去了深圳。 既然唐凯策不表白，那就换他主动。他要告诉唐凯策，他也是喜欢他的，让他不要怕，大胆说出来，他们可以在一起的！ 他来到了唐凯策的学校，正值毕业季，到处都是拍合照的学生。他一路打听，找到了操扬上的唐凯策。 “唐凯策！！”他只背了一个背包，远远看到唐凯策，大喊一声，便朝他奔去。 他想，这次他绝对不要再放开这个男人！ 唐凯策看到齐时，十分惊喜，齐时扑进他怀里，他紧紧抱住他，问道:“你怎么来了？” 齐时一句废话都不想多说，开口就来了一句:“唐凯策，我也喜欢你！” 唐凯策:……？？？！！！ 他震惊地看着他，嘴巴动了好几下都没说出来一句完整的话:“你……我……呃……” 待到齐时恢复冷静，他们坐下来，用了一个小时的时间终于滤清了事件原委。 齐时质问他:“是你说的，你不反对同性恋，你说真正的喜欢可以跨越性别！你不会不承认了吧？” 唐凯策无力道:“是我说的没错。” 齐时继续说:“那个娘炮问你有没有喜欢的人，你说了我的名字，我都听到了！” 唐凯策欲言又止，他实在不想说出伤害齐时的话，但又觉得这件事不说清楚不行。 于是他弱弱解释道:“小时，我当时说的是其实，名副其实的那个其实，不是你的名字。” 齐时:…… 那一刻，他仿佛听到了自己玻璃心碎裂成渣的声音。 唐凯策继续说:“那个时候，我想对学弟说的话是，其实，我也不清楚那是不是喜欢。但是有个男孩儿总是让我感到心疼，我也总想对他好。他说让我等他，等他上了大学，就跟他谈恋爱。只是我后面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就被教授叫走了。” 唐凯策看着石化一般的齐时抱歉道:“小时，对不起，我不能食言，我……还要继续等他。” 齐时沉默地坐了五分钟，突然起身，对着唐凯策就是一拳，随后大骂一通。咒他以后被人甩，咒他就算找到对象也要天天被家暴，咒他老唐家无后！ “唐凯策，别再让我见到你，否则，我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第六十三章 你怎么会在这儿？ 唐凯策一直为此而感到惋惜，可他没想到齐时竟然这么记仇，两三年过去了，他还在时时想着报复。 他今天接到齐时的电话，一听说小奇在他手上，唐凯策立马买了最早的机票赶来。 其实他知道这种情况下最应该报警，可对方是齐时，他始终不相信齐时会做出违法犯罪的事。 “我弟弟到底在哪儿，你把他怎么样了？”唐凯策问。 齐时轻笑:“想知道？” 他猛地抓住唐凯策的衣襟，将他拉向自己:“你陪我一晚，我就让你见他。” 唐凯策瞳孔微震:“你……” 齐时哈哈大笑:“瞧瞧你这副忍辱负重的样子，就跟被我调戏的大姑娘似的。我说的陪，又不是睡觉。” 唐凯策为了弟弟，只能忍耐，他问:“你想让我怎么做？” 齐时捏着他的下巴左看右看，挑了挑眉，说道:“今天晚上，你给我当仆人吧，我还没用过这么好看的仆人呢。我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只要你乖乖听话，我保证你明天能见到唐凯奇。” 唐凯策闭了闭眼睛，在他印象里，齐时虽然表面凶巴巴，但是内心十分柔软，只不过他似乎习惯了用凶狠掩饰自己的善良。 他觉得齐时绑架小奇应该还是在介意以前的事，或许趁着这个机会让他出出气，就没事了。 总的来说，是他说话大喘气才闹出来的误会。 于是，他答应了齐时的要求。 齐时得逞了，他张开双臂，跟皇帝似的，说道:“我要去喝酒，你帮我换件衣服。” 唐凯策明白了他的意思，这是要他去当给皇帝更衣的太监啊。他在心里默念着弟弟的安危，帮齐时脱下了身上的深紫色衬衣。 齐时身材看上去消瘦，但其实挺有肉的，不过都是肌肉。尤其是腹部，一层薄薄的腹肌练得十分完美。 只是侧腰上有两道浅浅的疤，不知道什么时候留下的，唐凯策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唐凯策又应他的要求，在衣柜里拿出一件黑色真丝衬衣，帮他穿上，并将衬衣扣子从下往上全都板板正正地系上。 齐时皱着眉说:“我平时只系三颗扣子。” “哦。”唐凯策把他下面的扣子解开，只留上面三颗。 “反了！”齐时吼他:“你是傻子吗？系下面的解上面的！” “哦，”唐凯策照做，还说:“确实该这样，要不然露着肚脐眼容易受凉。” 齐时:？？？ 齐时让他当司机，载着他去了一家夜总会。 他往包厢里一坐，便开始指使唐凯策，又是让他倒酒又是让他点烟，还让他给自己唱歌助兴。 唐凯策全都照做，字正腔圆地唱了一首《新时代好青年》。 齐时听得直翻白眼，命令他:“换一首！” 于是，唐凯策又唱了一首《打倒黑恶势力》。 齐时气急了:“唐凯策，你他妈故意跟我作对是吧？你还想不想见你弟弟了？” 唐凯策说:“我不会唱别的，就会唱这两首。” 齐时白了他一眼，又想出了新花招，他叫进来一个保镖，指着唐凯策说:“去，给他换件衣服，我他妈看着他穿西装的样子就来气。” 保镖问:“好嘞，老大，给他换什么衣服？” 齐时挑眉，露出一个邪恶的笑容:“那种衣服。” 保镖心领神会:“得嘞！” 唐凯策:…… 有种不好的预感。 当唐凯策穿上保镖给他的衣服时，他还挺疑惑的，这衣服除了紧身了一点，领口开得大了一点，其实也没有很过分啊，该遮住的都遮住了。为什么齐时说起这种衣服时，会露出那种笑容？ 被保镖带着回包厢路上，遇到经理带了一群职业小男孩，他终于明白了，因为那些人身上的衣服跟他的一模一样。 齐时……是会羞辱人的。 唐凯策暗暗咬了咬牙。 回到包厢，齐时看着换装的唐凯策，哈哈大笑。唐凯策的身形比较魁梧，穿着不合身的紧身衣将肌肉线条完全展露，跟穿抹胸的泰森似的，十分滑稽。 笑够了，他冲着唐凯策勾勾手指:“过来。” 唐凯策听话地走过去，齐时冲着桌上的酒杯挑了挑眉，说道:“给我喂酒。” 唐凯策跟个机器人完成任务似的，面无表情地端起酒杯递到他嘴边。 齐时没喝，他不满道:“你只会这么喂酒？” 唐凯策:“那不然呢？” 齐时气笑了，他再次把保镖招进来，说道:“去，让经理带几个小鸭子进来，好好教教这块木头怎么伺候人。” “是，老大！” 唐凯策听了他的话，微微皱眉，问道:“齐时，你大学毕业后都学了些什么？” 听他的语气，就跟这里的常客似的。 齐时嗤笑一声:“要你管？唐凯策，认清你自己的身份，你今天只是我的仆人，你有什么资格对我说教？” 夜总会的经理一听说齐大少爷要人，开心得差点笑出声。齐时是他们这儿的常客，一年花在夜总会的钱少说也有几十万。可他从来不会点这儿的男孩儿女孩儿，就算有人讨好他，自作主张给他房里塞双胞胎，他都只会让人滚出去。 一来二去，经理以为齐少爷没这方面的需求。 谁承想，今天来到这儿竟然主动要人，那他还不得快马加鞭挑几个上乘的给齐大少爷送去？ 当他把十几个服装统一的小鸭子领进包厢时，看到齐大少爷身边已经有一个了，还是个身材魁梧的男人，虽然长得挺好看，但是年纪有点大，跟他手下这些十六七的肯定没法比。 “齐少，”经理哈着腰说，“这些都是最近刚来的新货，干净着呢，您挑挑，有喜欢的尽管留下。” 齐时瞥了一眼唐凯策，便将目光移到了那些小鸭子身上，一个个看上去年纪都不大，瘦瘦弱弱胆胆怯怯的，有的甚至连头都不敢抬。 唐凯策微微皱着眉，顺着齐时的目光看过去，却在那一排人里面，看到了一个熟悉的面孔。 一开始，唐凯策还以为自己看错了，他大步走过去，强迫那个男孩儿抬起头，顿时震惊万分。 四目相对，他们从对方眼中都看到了不可置信。 “小琪，你怎么会在这儿？！” 第六十四章 以后的路走不到一块 他俩认识？齐时不明状况地挑了挑眉，饶有兴趣地看着唐凯策和小男孩儿。 唐凯策见马泽琪身上穿着超短裤，及膝白袜，还有跟他身上一样的紧身上衣，脸上化着浓妆，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在短时间内他想了好几种可能，最后，凶狠的转头，看向齐时:“我说过了，你有什么事冲我来，碰我身边的人做什么？！齐时，强迫一个孩子只为了报复我，你心里就舒服了？” 今天的事太过巧合，在他看来，这一切一定是齐时设计的。让小琪来这种扬合做这种事，简直太过分了！ 齐时从没见过唐凯奇发这么大的脾气，而且还是对他。 就为了这个男孩儿？他似乎猜到这个男孩儿是谁了。 被无辜冤枉，齐时没有表现得愤怒，反而异常平静。他不屑于解释，身子微微向后倚着沙发背，冷冷问道:“我就碰了，怎么着吧？” “你……” 唐凯策刚要上前，却被马泽琪拉住。 “凯策哥，不是这样的，你听我解释。” 唐凯策胸口起起伏伏，蹙眉看着他，等他解释。 马泽琪低下头，小声说:“是我自己要来的，没人强迫我，我……我来挣钱。” 唐凯策不信，马泽琪这么单纯的孩子，怎么可能知道夜总会这种地方，再说了，他是怎么大老远跑到北京来的？ 他拉着马泽琪的胳膊就向外走:“跟我来！” 看到自己手下的人被带走，经理追也不是不追也不是，他为难地问齐时:“齐少，您看这……” 齐时缓缓拿起酒杯，仰头一饮而尽，随后将酒杯重重摔在地上，怒吼一声:“滚！” 经理被吓得一个激灵，赶紧带着人滚了。 唐凯策将马泽琪带到一个空包厢里，关上门质问道:“你给我说实话，到底是谁带你来的？为什么来这儿？难道你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 马泽琪已经被吓哭了，他抽泣着说:“我……我和姐姐都考上了重点高中，可是……奶奶说，奶奶说姐姐是女孩儿，不用读高中，让她去打工挣钱供我上学，要么就嫁人，用彩礼供我读书。我……我不想这样，凯策哥，你知道的，姐姐成绩比我好，她比我更应该读书……” 唐凯策听到这儿，大概已经猜到了，马泽琪是个特别善良的孩子，他姐姐虽然叫守娣，但他从不认为姐姐该为他付出。相反的，他一直在努力地保护姐姐，也经常为奶奶的重男轻女感到不公。 “所以，你就想出来挣两个人的学费？”他心疼地问。 马泽琪点点头，擦了擦眼泪，继续说:“我去县城找工作，那里有人说可以带我来北京挣大钱，他说一暑假就能挣够我和姐姐高中三年的学费。” 唐凯策着急道:“别人说什么你信什么？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再说了，你缺钱不会给我打电话吗？我可以给你啊！” 马泽琪摇头:“凯策哥，我知道你挣钱也不容易，我不能总要你的钱。经理跟我说了，在这里只要陪客人喝酒聊天就行。对了，昨天晚上，我陪客人喝了三瓶酒，他就给了我三百块，一点都不危险。” 只是被摸了几下而已，不过他不敢跟唐凯策说。那可是三百块，他们村里的人出来打工，一个月都挣不了三百块啊！ 照这样下去，他和姐姐的学费生活费确实可以很快赚够。 “可能吗？”唐凯策已经被气得有些发抖，他气马泽琪不懂得保护自己，轻信他人。 他管理公司这么久，什么人没碰到过？一些大领导表面廉洁私下却作风不良，吃了饭非拉着他去夜总会消遣。 唐凯策虽然洁身自好从不碰那里的人，可他却实实在在见过别人是怎么对他们的。 被摸被亲被打都是小儿科，有的甚至被要求当众…… 代入到马泽琪身上，他已经不忍心想下去了，只是说道:“你才见过几个人，知道人性有多复杂吗？碰上不讲理的客人，他想对你做什么，你反抗得了吗？到时候你逃不掉躲不开，只能任人宰割！” 说完，他拉着马泽琪，强硬地说:“跟我走，我明天送你回去，你们姐弟俩的学费我来给！” “不行！”马泽琪甩开了他的手，“凯策哥，我刚开始挣钱，我不能失去这个工作。再说了……” 他看着唐凯策身上的衣服，眼中闪过一丝失望，问道:“这种工作你做得，我就做不得吗？” 唐凯策:“我……我不是！” 他差点忘了刚刚被齐时无理要求也换上了夜总会的职业上衣。 然而马泽琪还没等他解释，便说道:“凯策哥，我以前不知道你是做这种工作的，我以为……以你的文化，起码能有个像样的工作。” 一想到唐凯策也是做这种工作挣钱，挣的钱还总偷偷塞给他，马泽琪心里就难过。 唐凯策已经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了，他甚至有一种冲动，跟马泽琪坦白算了。告诉他自己其实有一个大公司，可以挣很多很多钱，别说供他们姐弟俩读书了，就算是养他一辈子也绰绰有余。 他想，如果说了，马泽琪应该就不会执着于在夜总会工作，他会乖乖回家，等着开学，好好读书。 他用极短的时间下定了决心，哪怕违背爸爸的命令，他也要告诉小琪真相！ “小琪，其实我……” “凯策哥，”马泽琪打断他，低着头说，“我……我小时候说的一些孩子话，你就别……别当真了吧！” 唐凯策心里一惊，问道:“小琪，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马泽琪使劲儿握着拳，指甲几乎嵌进肉里:“就是……我们以后的路……可能走不到一块。” 第六十五章 小奇大便过于干燥 以前他不懂事，唐凯策也从不把他话当真。可他总觉得自己认定的事一辈子都不会改变，铁了心要缠着唐凯策。 有一次，马泽琪晃着他的胳膊撒娇:“凯策哥，求求你了，你等我六年，等我上大学，你先不要找别人好不好啊？” 六年而已，那时的他没想过六年的时间对唐凯策意味着什么。他只知道，六年以后，他大概正是最美好的年纪。 唐凯策将他的话记在了心里，他不想让马泽琪失望，也想让自己成为他考上大学的动力。 马泽琪一撒娇，唐凯策就心软，只能连连答应:“好好好，我等行了吧，那你必须好好学习，考上一所好学校。” “嗯嗯，肯定！” 六年之期未到，才过去三年，他们依旧面对面，离得那么近，可是马泽琪却又换了说法。 以后的路走不到一块。 唐凯策不傻，他知道马泽琪是什么意思。 他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滋味，只是感觉有些酸涩，但他也明白，马泽琪任何时候都有选择的权利。他点了点头，说道:“我明白了。” 唐凯策回到齐时的包厢，一进门，发现地上全是碎玻璃。 包厢里只剩齐时一人，他靠在沙发上，看到唐凯策进来，斜眼看着他。 唐凯策说:“对不起，我……刚刚误会你了。” 他有些懊恼，刚刚确实被气昏了头，竟然以为小琪来这儿是齐时安排的。 齐时微不可察地哼了一声。 唐凯策继续说:“虽然我知道这样有些无耻，但我还是想请你帮我个忙。你能不能……给这里的经理说一声，别让那个男孩儿再……招待客人了，明天我会让人送他回老家。” 齐时抽了口烟，缓缓吐出，在烟雾中冷冷看着他，问道:“我凭什么帮你？” 唐凯策说:“小时，我知道你心地不坏，而且，帮助他人是一种享受啊。” 齐时:“呵呵，可惜我不是贪图享乐的人。” 唐凯策:…… 他实在没辙了，如果是在深圳，他根本用不着求别人。可现在是在北京，除了齐时，他实在想不到谁还可以帮他。 “小时，你帮我这一次，我欠你一个人情，以后你可以要求我做任何事。” 齐时没回话，眼中情绪晦暗不明，他把手里的烟按灭，起身就走。 唐凯策了解齐时，他若是不同意，肯定要说很多过分的话拒绝，他什么都不说，那就是代表同意了。 齐时出了夜总会上了车，唐凯策紧紧跟着他，也钻上了车。 齐时因为这人误会他的事还没消气，骂道:“你他妈跟着我干什么？” 唐凯策说:“我弟还在你手里呢。” 齐时:“不在了，撕票了！” · 今天钟慢和师兄约好了，要一起去研究所，看看那里的同事，再将钟慢之前的课题重启。 上午，钟慢从酒店出来时，薛越已经停车等在门口。 钟慢想到唐凯奇昨天把绿毛蛋的粑粑用报纸包着放在了师兄餐桌上，竟有种无颜面对师兄的感觉。 他上了车，对薛越说:“师兄，那个……昨天的事，对不起啊，给你添麻烦了。” 薛越开车着，表情没什么变化，但是语气有一些心累，带着些许活人微死的崩溃感:“没事没事，年轻人嘛，有一些我理解不了的行为也很正常。” 钟慢:“嗯……谢谢你的理解。” 薛越始终目视前方，又道:“不过，小慢，虽然小奇这孩子生在农村，性情率真，但是你也得教他一些生活常识，比如……如何用马桶。” 钟慢使劲儿憋着笑，他就知道师兄会把报纸里的粑粑当成唐凯奇的！毕竟昨晚上只有唐凯奇进了两次卫生间，最后还拿着一团报纸出来。 他虚心受教:“嗯，我会教他的。” 薛越语重心长地说:“还有，让小奇平时多吃点水果和蔬菜。” “啊？” “小奇的大便过于干燥，长期便秘容易引发肠梗阻。” 钟慢差点忍不住，只能将脸扭向车窗:“好，我知道了。” 钟慢不在，唐凯奇一个人在酒店房间看电视，绿毛蛋趴在电视屏幕上，随着画面不停地动，就跟追激光的猫一样。 “叮咚！” 房间门铃突然响了，唐凯奇立马警惕起来。钟慢走之前嘱咐过他，让他不要轻易开门，毕竟他们也不确定之前绑架他们的人还会不会再次出现。 于是，唐凯奇从卫生间拿上马桶搋子，来到门口，问道:“谁？” “是我。” 唐凯奇一下子就听出来了，是他哥的声音！ 他欣喜地打开门，拿着马桶搋子就抱住了唐凯策，开心大叫:“哥，恁可算来了，俺还以为你找不到俺哩！” 唐凯策看上去有些疲惫，他说:“我到了北京以后，给爸打了电话，他跟我说了你的地址，我就找来了。” 他往房间里面看了看，问道:“小慢呢？” 唐凯奇放开他，回:“跟他师兄走嘞，说是去看啥同事，晌午才回来哩。” 唐凯策嗯了一声，他揉了揉眉心，说道:“我在你们隔壁开了一间房，坐了一天火车有点累，我去睡一会儿，中午带你去吃饭。” “中。”唐凯奇跟着哥哥，来到隔壁房间，还问:“哥，你在火车上坐了一路啊？” 唐凯策放下行李，面不改色道:“嗯，还是硬座。” 唐凯奇心疼不已:“咦，哥，那你俩屁股蛋还不得坐死了？” 第六十六章 以唐凯奇死为结局的棋 唐凯策白了他一眼，衣服都没脱就四仰八叉躺在了床上。 昨晚他一夜没睡，从齐时那里拿到手机，给他的助理小圆打去电话，让她带人来一趟，护送马泽琪回老家。并让她以资助学生的名义给了马泽琪一万块钱，有了这些钱，他肯定不会再出来找乱七八糟的工作了。 齐时因为被误会的事很生气，他连喝了五杯酒自罚，齐时脸色才好些。 他们一直喝到天亮，齐时终于借着酒劲儿说出实话，他说他根本没绑架唐凯奇，倒是之前绑了钟慢。不过他猜到唐凯奇和唐凯策的关系之后，就把这个活给推了，没再动手。 唐凯策听了，并没有很惊讶，他冲齐时举杯:“谢谢你，小时，你还是跟之前一样善良。” 齐时像是听到什么笑话一般，哈哈大笑，说道:“唐凯策，你知不知道，干我们这行的，说善良就是在骂我们。” 那时，唐凯策定定看着他，他总觉得齐时不该走这条路，他的手不适合沾染血腥。他有种想把齐时从黑暗里开拉出来的冲动。 唐凯策躺在床上想了很多，待他回过神，发现唐凯奇还没走。 不光没走，还在他旁边不停地叽里咕噜，跟他说住酒店的注意事项。 “哥，这地下的东西叫地毯，虽然很软乎，但是不能躺，钟慢说里头有细菌。” “还有还有，厕所里这口井叫马桶，是往里边拉屎尿尿的，里面的水再清亮也不能喝啊。” 唐凯策像看傻子一样看着弟弟，刚想说傻子才会喝马桶水，可是一想到弟弟的经验肯定不可能凭空而来，便又住了嘴。 只道:“好嘞，多亏了你告诉我，不然我肯定趴里面喝几口。” 唐凯策一觉睡到中午，起来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带着隔壁房间的弟弟出门吃饭。 他们在路边小餐馆要了俩炒菜，就着馍吃。唐凯策昨天几乎没怎么吃东西，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他感慨:“为什么昨天吃了那么多苦，今天还会饿？” 唐凯奇说:“因为吃苦耐劳不耐饿啊。” 唐凯策:…… 好有道理。 唐凯策吃完一个馍，终于有了点力气，他问:“来北京以后，你又用绿毛蛋了？还用了个大的？” 唐凯奇一惊:“咦，哥，你咋知道的？” 唐凯策说:“你甭管我怎么知道的，你就说是不是吧！” “昂。” 唐凯策一急，抬起手就想打他，说了这么多遍都不听，拿他话当耳旁风呢？ 唐凯奇下意识缩头就躲，唐凯策心一软，没舍得打下去，而是戳了一下他的脑门，问道:“你呀，到底啥时候才能听话？你身体咋样？” 唐凯奇实话实说:“昏迷了五天。” 唐凯策的心顿时揪了起来，说道:“不能再拖了，我今天就给神医打电话，约时间让人家给你看看。小奇，不是哥说你，这东西真不能随便用，它耗费的是你的心力，换句话说你是在用自己的命养它，你到底知不知道？” 唐凯奇跟个做错事的孩子一样，说道:“俺知道，可是那时候钟慢被绑架了，俺实在木法。要怪就怪钟慢他后妈和后弟弟，还有绑架钟慢的人。” 唐凯策嘴角抽动一下:“嗯，怪他们。” 唐凯奇一说到这儿就来气，他的钟慢还被打了一棍子呢，到现在背后还有淤青。 “绑架犯那孬孙儿，俺以后见他一次打他一次！” 唐凯策:“嗯……他确实做的不对。” 唐凯奇:“俺咒他家绝后！” 唐凯策:这个诅咒怕是要成真了，不过为什么听起来这么耳熟呢？ 眼看着唐凯奇不解气，还要继续咒，他赶紧岔开话题，问道:“钟慢知道你养虫子的事了？” 唐凯奇愣愣点头:“知道嘞。” 唐凯策期待地问:“那他同意你继续养吗？会不会让你在他和虫子之间选一个？” 唐凯奇摇头:“木家，钟慢同意俺养，他还帮俺喂绿毛蛋哩，俺仨感情可好嘞。” 唐凯策:…… 他倒是还能接受，只是爸妈的希望落空了。爸妈还指望儿媳妇劝他放弃养蛊呢，结果人家一家三口小日子过得其乐融融。 唐凯奇拍着胸脯说:“哥，你放心，等俺治好了病，就好好过日子，尽量不用绿毛蛋了，俺跟着钟慢进城，好好工作，做一个对社会有作用的人！” 唐凯策又递给他一个馍，说道:“你别做对社会有副作用的人就行。” 唐凯奇保证:“管，俺可不干孬事！” 对于弟弟的这点保证，唐凯策倒是十分信任。他想了想，突然问道:“小奇，如果有一天你发现自己特别有钱，你想做什么？” 唐凯奇眼睛一亮，说道:“俺要是有钱了，想给钟慢买个珍珠！” 唐凯策:“是特别有钱，买完珍珠你还有好多好多钱。” 唐凯奇:“还有好多？给钟慢把老家房子翻盖一下够不？” 唐凯策:“够，翻盖完房子还有好多，你再做什么？” “嗯……”唐凯奇有点想不到了，啃着馍思索了好一会儿，说道:“找人把绑架钟慢的坏人找出来，打一顿！让他的手下挨个吃绿毛蛋的屎，睡上个三天三夜！” 唐凯策:…… 虽然最后一条让他有点汗颜，但值得庆幸的是，弟弟有钱后的计划里，终于没有绿毛蛋了。 而是全都和钟慢有关。 · 郊区地下第三层，宽敞且昏暗。 一排排的房间，铁门紧紧关闭，上面只有冰冷的序号。 一个穿着防护服的年轻人拿着一沓资料从走廊穿过，一直走到最后一间，他敲响房门，里面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进。” 年轻人开门走进去，将资料放在桌上，说道:“先生，化验结果出来了，是五行蛊。” “果真？”男人语气依旧平静，但从他颤抖的手中能看出，听到五行蛊这三个字，他有些激动。 将化验结果看了一遍又一遍，他突然笑了:“找了这么久，终于被我找到了。世界上最后一只五行蛊，它的力量强大到你无法想象。有了它，我可以得到任何东西，金钱，权利，名声，只要我想，我可以站在最高处俯瞰这个世界！” 年轻人提醒他:“可是先生，五行蛊很难易主，除非他的原主人死了，而且死前还要心甘情愿让蛊虫认您为主才行。” 男人胸有成竹地说:“所以啊，我要下一盘棋，以唐凯奇死为结局的棋。” 第六十七章 把彩礼加到你们退不起 唐凯奇在自己房间看《射雕英雄传》。 唐凯策回房间给小圆打电话，得知马泽琪已经安全到家，他放下心来。 “小圆，趁着这次回去，你正好查一查我们给学校的捐款都去哪儿了，该举报的举报，绝对不能让人按下这件事。” “好的，小唐总。” 挂断小圆的电话，他又打给了薛越医生，问他师弟明天是否有时间帮他弟弟看病。 赶巧的是薛越正好和他师弟在一起，问过之后，薛越回:“有时间的，唐先生。明天上午去我新开的分院怎么样？那边人少，安静。” “那真是太好了，谢谢您薛医生。” 下午四点左右，钟慢回来了，一进门，发现二狗蛋正站床上跟着电视里的郭靖练降龙十八掌，绿毛蛋在他身后转圈，当自己是特效龙。 “蓉儿！”他见钟慢回来，大叫一声，跃下床，恳切地说道:“你终于肯见我了！你不要生气了，只要你原谅我，让我做什么都行！” 钟慢:…… 他看了一眼电视，正好演到郭靖得知误会黄蓉的片段。无奈，只能跟哄孩子似的陪着他演。 “靖哥哥，你能为我做什么啊？” 唐凯奇说:“我能给你抓雕。” 钟慢:？？？ “咳，”他实在演不下去了，将拿回来的手提袋塞到唐凯奇手里，说道:“这是给你买的衣服，你去试试。” 唐凯奇果然被转移了注意，乐呵呵去换衣服了。 绿毛蛋趴在钟慢肩上，盯着他看，似乎在问:我的呢？ 钟慢从兜里掏出几颗糖给他:“这是给你的。” 绿毛蛋用触角摸了摸钟慢的脸，叼着糖去桌子上吃了。 钟慢给唐凯奇买的上衣是个花不溜秋的衬衣，裤子有点奇怪，膝盖以下越来越宽。 唐凯奇穿好出来，问道:“这裤子咋这样，是不是裁坏了？” 钟慢一边为他整理，一边说:“这裤子就是这样的，最近可时兴了，叫喇叭裤。” 唐凯奇好奇问道:“喇叭裤？咦，那是不是放屁声音都大了？” 钟慢十分佩服他的脑回路:“是，穿上这裤子放个屁二里地以外都能听到。” 说完，他问:“凯策哥到了吗？” 唐凯奇这才想起来他哥:“到了到了，就在隔壁房间呢，咱过去不？” “嗯……”钟慢犹豫着问:“你说，我们到底要不要告诉凯策哥我们现在的关系？” 唐凯奇说:“俺想说！今天俺好几次都想憋不住，钟慢，要不咱先给俺哥说了吧。这个事这么大，咱拿他当试验，给他说了看看他啥反应，就算气晕了也木事，最起码以后给俺爸妈说咱就有心理准备了。” 钟慢觉得唐凯奇说的很有道理，凯策哥年轻，接受能力强，就算把他气晕了，他也能一针给他扎醒，所以不怕。 于是他坚定道:“中！” 两个人做了决定，跟壮士赴死似的，来到唐凯策房门口，哐哐敲门。 唐凯策正在刷牙，含着泡沫开门，就见两个小家伙瞪着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他，吓得他一不小心把泡沫给咽了。 “你……你们这是……”唐凯策不明所以，感觉两人跟要揍他似的。 唐凯奇和钟慢手牵着手，突然上前一步，齐声大喊:“哥，我们在一起了！！” 唐凯策:…… 唐凯奇见他哥愣住，以为他哥被吓到，也是，他哥这么老实的人，恐怕还没见过缺钙的同性恋吧。 趁着哥哥愣神，他又铿锵有力道:“哥，俺这辈子非钟慢不嫁！反正俺彩礼都收了，恁不同意也不行！” 钟慢底气有些不足，但他尽量提高音量给自己壮胆:“没错，我给他花了钱，他就是我的人了！凯策哥，你……你和伯父伯母如果不同意，我就……我就……” 唐凯奇看着钟慢，用眼神给他加油。 钟慢一闭眼，说道:“我就继续加彩礼，加到你们退不起为止！” 这辈子，他也是当了一次强娶强买的恶霸。 唐凯策:好有出息哦。 他愣了半晌，也没明白这俩人到底什么意思。不是早就在一起了吗？不是都见过父母了吗？今天这是闹得哪一出？ 难道是…… 唐凯策尝试着问:“所以……你们想让我阻拦一下，给你们的恋爱过程增加一点坎坷，以此来证明你们之间的感情坚不可摧？” 唐凯奇眨眨眼睛:“可以吗？” 唐凯策翻了个白眼:“可以个屁！我没那么无聊，陪你们玩这么幼稚的游戏。谈恋爱就一边谈去，别把我当成你们闹着玩的工具。” 这俩孩子到底谈得明白恋爱吗？ 唐凯奇和钟慢震惊地互视一眼，异口同声道:“哥，你不反对啊？” 唐凯策摊手:“我反对什么啊？我和爸妈早就知道你俩在一起了，没人反对啊。” 唐凯奇嘴巴张得老大:“俺……俺俩结婚也中？” 唐凯策:“别说结婚了，你俩结扎也没人管啊。” 小情侣惊得好一会儿说不出来话，捋了好久才明白，原来是在深圳吃那顿饭时，闹了误会。 不过……也算是歪打正着，提前做了铺垫吧。 晚上，他们在一起乐呵呵地吃了顿饭，计划着等遗嘱出了结果一起回深圳，再向唐凯奇爸妈正式宣布一遍，他们在一起了。 心里没有疙瘩和负担，唐凯奇和钟慢瞬间觉得轻松极了，连睡觉做的梦都是美梦。 第二天，钟慢说要和师兄去法院，不能陪他们了，不过给他们推荐了几个好玩的地方。 其实他下午才去法院拿结果，上午要去师兄的分院，因为师兄给他提过的求医的那个人到了，他得去看看。 唐凯奇一听，立马说:“行行行，你去忙，不用管俺俩，俺正打算去看天安门哩。” 他还是没勇气告诉钟慢自己养蛊的副作用，如果今天见的那个医生有把握把他治好，他再告诉钟慢。 “那晚上见。”钟慢亲了他一下，出门了。 钟慢前脚刚走，唐凯奇还没回味完刚才那个亲亲，唐凯策便来催他了。 “快点快点，好不容易约到的神医，咱们早去一会儿，咱能等人家，别让人家等咱。” “安。”唐凯奇还没洗漱换衣服，磨磨蹭蹭地从床上下来。 唐凯策说:“给你五分钟收拾，我去楼下打车，你给我快点。” 唐凯奇:“五分钟？俺拉泡屎都来不及擦腚！” 第六十八章 我给你当媳妇 薛越有意让钟慢处理完家里的事来他医院工作，钟慢婉拒了。 薛越虽然惋惜，但是表示理解。 分院刚建好，很多地方还在收尾，尤其是停车扬，目前根本没法停车。薛越将车子停在医院门口，让钟慢先下车，他需要将车子停往对面。 钟慢刚要下车，突然看到前面出租车上下来两个熟悉的身影。 “等等！”钟慢拉住师兄，没让他开车门。 他眼睁睁看着早上还说去看天安门的唐凯奇出现在这儿，大大的眼睛里充满了疑惑。 “这不是小奇吗？”就连薛越都有些惊讶。 唐凯策从车上提下来大包小包一堆东西，唐凯奇手里就拿着一个小盒子。 唐凯策说:“你帮我拿点啊！” 唐凯奇专心致志地看着他的小盒子，说道:“等会儿，哥，俺把珍珠放好喽，嘿嘿，哥，谢谢你给俺钱让俺给钟慢买礼物。他老给俺花钱，俺都不好意思嘞。” 唐凯策塞给他几提礼品盒，说道:“等会儿见了神医说话客气点，机灵点，知道不？” “知道嘞。” 钟慢眼睛一亮，问道:“师兄，给你打电话找我的人叫什么？” 薛越说:“不知道叫什么，只知道他姓唐。” 钟慢恍然大悟，薛越也突然想明白了:“他说的弟弟不会是小奇吧！” 结合唐凯奇之前几次心脏骤停和心率变缓，钟慢基本已经确定了:“就是他。” 唐凯策能找到他，绝对花费了不少心思，所以他们对唐凯奇的病十分重视。钟慢猜测，唐凯奇绝对有什么事瞒着他。 他突然有了一个主意:“师兄，等会儿你不要露面，让你医院里的人帮我个忙。” 唐凯策进了医院，找人打听:“您好，我今天跟薛医生约好了。” 一个漂亮的护士小姐姐说:“是唐先生吧，薛医生有交代我，请跟我来。” 唐凯策赶紧跟上，回头一看，唐凯奇正蹲地上玩轮椅，他一把把人薅起来，快步跟上护士。 护士说:“今天薛医生有事，可能会晚到，不过您要找的针灸大师已经到了，就在这儿。” 她停在一间会诊室门口，敲了敲门，说道:“毛医生，病人到了。” “进来吧。” 听声音是一位四十多岁的男子。唐凯策对护士说了谢谢，开门进去，里面除了会诊的桌椅，还有一扇屏风，神医就坐在屏风后面，只能隐约看到他的身影，看起来还挺清瘦的。 “毛医生，您好，”唐凯策将礼品全都放下，礼貌说道，“多谢您愿意在百忙之中抽时间给我弟弟看病。” “毛医生”钟慢挑了挑眉，摸了一下喉咙上用来变声的银针，说道:“好说好说，不过我需要单独问病人的情况，家属可否在外面等一会儿？” “当然可以！”唐凯策欣然答应，他拍了拍弟弟的肩膀，小声说，“老实听话，别说方言，我去外面等你。” 唐凯奇:“安。” 唐凯策出去后，毛医生说:“小伙子别紧张，坐下，把桌上的丝线套手腕上。” 唐凯奇照做，丝线另一端直达屏风后面，被医生握住。 唐凯奇惊奇地问:“医生，你这是要给我悬丝问脉啊？” 这也太厉害了吧，他只在西游记里看过！ 钟慢忍着笑，什么悬丝问脉，只不过是唬他的把戏。 狗和狗见面除了吻就是舔，人和人见面不是骗就是演。 人生如戏，全靠演技。他的伎俩骗不了唐凯策，还骗不了二百五唐凯奇吗？他今天必须把唐凯奇的实话给套出来！ “毛医生”安静片刻，说道:“小伙子，你之前是不是有过心脏骤停的经历？而且时不时就昏迷，不省人事，心力不足？” “咦，医生，你看得真准！”他一激动，又差点说了方言。 毛医生捋了捋并不存在的胡子，说道:“我不光能看出这些，我还能看出来，你是因为养蛊才会出现这种症状，对吗？” 唐凯奇差点给医生跪了:“神医！” 毛医生松开丝线，说道:“说说吧，你养的蛊虫对你身体到底影响如何，你要是不说实话，我很难对症下针。” 唐凯奇知道哥哥给他找到这位神医不容易，只能老老实实交代:“我养的是五行蛊，这种蛊虫是用主人的心力去养的，说白了就是提前消耗自己的寿命。自古以来养这种蛊虫的人都不长寿，心脏早早就衰竭了。用的越多，活得越短。就算一辈子不用蛊，也只能活到四十来岁。” 钟慢越听越觉得毛骨悚然，尤其是想到唐凯奇上次让绿毛蛋附身，足足昏迷了五天。还有学校坍塌那次，唐凯奇心脏骤停，很可能也是用了蛊虫的力量。 他这是在用自己的命保护那些孩子，保护他。 钟慢终于明白他为什么一直瞒着自己了，因为他怕自己知道真相后，心里会对他有亏欠。 这个傻子…… 唐凯奇说完，问了一句:“医生，这病能治不，我以后要是不用蛊了，能让我的心脏跟正常人一样吗？” 以前觉得无所谓，但现在他想多活几年，因为他的生活里有了钟慢。 钟慢忍着冲出去抱住他的冲动，吸了吸鼻子说道:“能治是能治，就是吧……我给你治病，你是不是得付出点什么？” 唐凯奇倒是不傻，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我哥给您带了些东西，你如果觉的不够，就给我透露一下费用，也好让我有个心理准备。” 他家那么穷，如果看病太贵的话，他就不看了，反正现在也活得好好的。再说了，他的钟慢也会扎针，他要是敢死，钟慢绝对一针给他扎活喽。 而毛医生却说:“我看病不收诊费，我觉得你兜里的珍珠不错，要不就把它给我吧！” 唐凯奇捂住兜，不可思议道:“咦，俺亲娘嘞，这都能把脉把出来？？！！可不行，这珍珠是给俺媳妇儿买的，医生，要不俺给你钱，你自个儿再去买一个呗？” 他一着急又开始飙方言了。 医生却笑了，一边向屏风外走，一边说:“那我当你媳妇不就行了吗？” 第六十九章 咦，我亲娘嘞！ 唐凯奇咧着嘴，眼睁睁看着“毛医生”从屏风后面走出来，身影逐渐清晰，变成了他的媳妇钟慢。 他张大嘴巴，惊恐不已，跟被定了身一样。 钟慢从喉咙拔下银针，恢复正常声音:“怎么，不愿意？” 唐凯奇已经不会说话了。 看着他傻傻的样子，钟慢眼睛有些红，一手撑着唐凯奇面前的桌子俯下身，一手将他捂着口袋的手拿开。 从他口袋中掏出小盒子，打开，里面是一颗非常漂亮的珍珠，一看就是上品。用一条细细的链子串着，是那种不挑性别的项链款式。 “给我戴上。”他对石化的唐凯奇说道。 唐凯奇跟木头人似的，愣愣起身，机械地接过项链帮他戴上，钟慢脖子修长，皮肤细白，戴上珍珠显得更加有光泽。 唐凯奇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才问:“你……你真是北京神医啊？” 钟慢满意地看了看脖子里的珍珠，双手搂住唐凯奇的脖子，说道:“从今天开始，我是你一个人的神医。” 想到唐凯奇说的养蛊副作用，他心疼地哽咽了:“唐凯奇，我收了你的诊费，这颗珍珠，够我在你身边守一辈子。” 唐凯奇地眼眶也红了，迟钝的大脑终于从惊愕中回过神，紧紧抱住钟慢:“你……你不嫌我有病，也不怨我瞒着你？” 钟慢说:“我可是神医诶，怎么会嫌你有病？不过你瞒着我，我是很怨你的。” 他故意责备地瞪着唐凯奇，眼中却被泪雾蒙得尽是水汽，看起来一点都不凶，反而有一点可怜。 唐凯奇问:“那怎么样才不怨我？” 钟慢说:“我要你给我包包子吃。” “中。” “我要你好好听我的，乖乖治病。” “中。” “我要你给我当一辈子保镖。” “中。” “我要你亲我。” 唐凯奇:！！！ 他们四目相对，眼中只有彼此。呼吸缠绕间，唐凯奇微微低头，吻上了钟慢的唇。 经过这阵子的勤加练习，他已经不是刚学会接吻的生瓜蛋子，更不会磕到钟慢的牙齿。 二人愈吻愈烈，唐凯奇的呼吸也越来越粗重，他的手伸进钟慢衣服下摆，掐住钟慢的腰，将他放在桌子上，一条腿挤进钟慢两腿之间。 钟慢被他吻得一时有些喘不过气，手臂向后撑着，不小心打翻了笔筒。 笔筒掉在地上，发出“哗啦”的声响。门口的唐凯策听到动静，立马推门而入:“发生什么……咦，我亲娘嘞！” 钟慢推开唐凯奇，两人跟被捉奸似的，慌忙整理衣服，擦嘴巴。 唐凯策神情复杂，问道:“小慢，你怎么在这儿？” 钟慢抱歉道:“凯策哥，我就是你要找的人，对不起啊，刚刚骗了你。” 他解释了整件事的经过，还说如果不用其他身份问诊，怕他们还瞒着自己，所以才出此下策。 唐凯策无辜道:“小慢，我是没打算瞒着你啊，主要是这小子，怕你担心，别别扭扭地不肯说。” 唐凯奇赶紧道:“俺这下都说了，钟慢也不怨俺了，哥，你就白埋怨俺了呗。” 钟慢说:“对，我不怨他，而且他的病我能治。师父教过我强心针法，对于唐凯奇的这种病症，我觉得肯定有效。只要保证他的心脏不早衰，唐凯奇的寿命就能跟正常人一样。” 他握住唐凯奇的手，冲他微微一笑，继续说:“反正我要跟他在一起一辈子的，完全可以做他的贴身医生。” 唐凯策的心终于踏实了，他故意捂着腮帮子，啧啧两声:“嘶……酸得嘞，他给你当保镖，你给他当医生，你俩在一起啊，省了不少钱呢！” 唐凯奇和钟慢一听，都忍不住笑了，诊室里一片欢声笑语。 这时，薛越悄无声息地来到门口，站在唐凯策身后。他面无表情地看着唐凯策的脖子，突然抬起手，手中握着一把明晃晃的匕首，狠狠刺向唐凯策的脖子！！ “哥！！” “凯策哥！！” 唐凯奇和钟慢在薛越出现那一刻便看到了他，还没来得及打招呼，没想到他竟然举起了匕首。 唐凯奇一把拉住唐凯策的胳膊，将他往前一拽，薛越的匕首刺了个空。 唐凯策回头，才发现自己差点被刺:“你……” 他刚说出一个字，薛越又举起匕首，向钟慢刺过去。 钟慢侧身躲开，抓住了薛越的手腕，问道:“师兄，你这是干什么？！” 他实在想不通薛越为什么会突然这么做。 薛越脸上没有一点表情，眼神也很空洞，甚至都没有直视他们的眼睛，只是盯着每个人的脖子，心脏，目标明确。 他这是要置人于死地啊。 薛越挣脱开钟慢的手，在狭窄的诊室里与他们继续打斗，唐凯奇发现耳朵里的绿毛蛋越发兴奋，几次想冒出来，像是闻到什么美味的食物似的。 他很快便猜到了:“他中蛊了！”说完，将薛越手中的匕首夺了过来。 “中蛊？”钟慢和唐凯策异口同声。 唐凯奇说:“对，应该是傀儡蛊，他被人控制了。” 薛越没了武器，便开始挥拳攻击，他中蛊后气力变得异常大。唐凯策和唐凯奇每人擒住他的一条胳膊，才让他动弹不得，只是不停挣扎。 钟慢迅速将三根银针扎进他的脖子，他终于老实了。 “接下来该怎么办？”钟慢只会针灸，可他不懂蛊。 唐凯奇将诊室门关上，让绿毛蛋从耳朵里爬出来，说道:“傀儡蛊在绿毛蛋面前啥都不算，我让绿毛蛋进入你师兄的身体里，把傀儡蛊逼出来，让绿毛蛋吃掉就行了。” 钟慢担忧地问道:“你的意思是要用蛊？可是你一用蛊就会大量耗费心力啊！” 唐凯策说:“就是啊，小奇，让虫子自己进去吃，你别操控他，能别用心力就别用。” 唐凯奇却摇头，说道:“绿毛蛋自己进去的话，可能会伤到他，必须让我控制着才行。你们放心，这对我来说就是小事，用不了多少心力。” 说完，他让绿毛蛋从薛越嘴巴里进去，然后闭上眼睛，用意识控制绿毛蛋去找薛越身体里的傀儡蛊。 第七十章 腌入味 大约过了三分钟，薛越的眼睛里终于有了些许光泽和神色。 唐凯奇大喊一声“出”！薛越缓缓张开嘴巴，一条黑色多足类似于蜈蚣的虫子从他嘴巴里爬出来，后面是紧追不舍的绿毛蛋。 “咳咳咳……”薛越咳了几声，大大喘了一口气，终于恢复神智。 钟慢把他脖子上的针拔下来，问道:“师兄，你没事吧？” 薛越的记忆有些混乱，他问道:“我……我刚刚是怎么了？” 唐凯奇说:“薛医生，你刚才被下了蛊。” 薛越一脸震惊:“蛊？什么蛊？” 唐凯策略带嫌弃地指着正在墙上乱爬，被绿毛蛋追得到处逃窜的黑色虫子，说道:“就是那黑色的玩意儿，刚从你嘴里爬出来。” 薛越:…… 他愣了片刻，突然捂住嘴巴，干呕好几声，乱七八糟地跑去卫生间吐了。 他吐完后，脸色苍白地将三人请到办公室。 钟慢给唐凯奇把了脉，问他有没有不舒服的地方。 唐凯奇回:“没有，我好着呢，身体特别健康，你放心。” 薛越疲惫地看了他一眼，嘱咐道:“小奇，记得多吃水果和蔬菜，会更健康。” 唐凯奇有点懵，不过还是点头应下了。只有钟慢摸了摸鼻子，忍住了笑。 唐凯策和薛越虽然通过好几次电话，但见面还是第一次，两人握了手，唐凯策发现薛越的手都在抖。 “薛医生，还好吧？” 薛越摊坐在椅子上，无力道:“我也不知道，就是有些头晕心慌。” 唐凯奇说:“刚除了蛊头晕心慌很正常，过一会儿就好了。” 薛越感激地点了点头。 钟慢坐在他对面，问道:“师兄，是谁给你下的蛊？” 薛越摇头，喘着气说:“我不知道，我们进来以后我一直待在办公室，谁也没见过。我实在想不到是谁给我下的蛊，哪儿一阵下的蛊，为什么给我下蛊！” 钟慢心里有个猜测，只是还不确定。 他和唐凯奇刚来北京时，就遭到了霍案买凶绑架，只为了阻止他鉴定遗嘱。而就在刚刚，薛越被下蛊后，也是刀刀下死手，可见控制他的人是想要他们的命。 所以他猜测，或许下蛊之人，也是霍案找来的。 为了不让他拿到鉴定结果，还真是煞费苦心不择手段啊，连蛊虫都用上了。 越是如此，钟慢越想赶紧拿到父亲的遗嘱鉴定结果。 绿毛蛋趴在唐凯奇肩上，已经把那只傀儡蛊吃了大半，没被吃完的部分，脚还在动，画面看起来有些诡异。 薛越越看越心惊，他问:“小奇，你的宠物把这东西吃了真没事吗？” 唐凯奇没有告诉薛越这是蛊虫界最强的五行蛊，别说傀儡蛊了，就算是剧毒的噬心蛊它也照吃不误。他只告诉薛越，这是他养的乡下小宠物，平时把各种虫子当零食吃，蛊虫也是虫，当然也吃得。 于是他回:“没事！我的小虫子可是我一把屎一把尿喂大的，我对它特别了解，吃什么都能消化。” 薛越看起来有些无语，他问:“你喂它吃那些东西干什么？” 唐凯奇:？？？ 他们在一起吃过午饭，钟慢就急着去法院拿鉴定结果，他怕夜长梦多。 薛越说陪他一起去，钟慢说:“师兄，你手还抖着，就别去了，我认路。有唐凯奇和凯策哥跟我一起去就行了。” “好吧，”薛越说，“那你们开我车去，我给法院的叔叔打个电话，让他在门口接应你们。” 说完，他伸出一只手，握拳对着钟慢，郑重地说了一声:“加油。” 钟慢顿时心生暖意，师兄被他连累，还这么帮他，经过这件事，他也可以彻底放下心中的芥蒂了。 他的师兄，还是那个温暖的大哥哥，助人为乐无私奉献的好医生！ 钟慢感动地伸出手，与他碰拳:“嗯，我会加油的！” 薛越有点尴尬，随后摊开手掌，掌心放着他的车钥匙。 “我的意思是，我车没油了，记得加油。油卡就在副驾驶置物盒里。” 钟慢:…… “哦。” 下午，钟慢顺利拿到了鉴定结果，上面明确显示，那份遗嘱确实是假的！ 虽然早就猜到了，但是真正看到结果时，他依旧很愤怒。 何盼盼和霍案，竟然偷偷篡改了爸爸的遗嘱，还数次想置他于死地，独吞钟家财产，真够恶毒的！ 这段时间如果没有唐凯奇在他身边，他可能真被这母子俩给害死了！ 唐凯策说:“小慢，有了北京法院的这份文件，你就可以去深圳起诉他们了，就算他们在深圳贿赂了一些人，可是面对这份证据，当地官员也不敢把黑的说成白的，只能按照流程处理。” 钟慢已经等不及了:“好，我今天就回深圳！” 唐凯奇说:“中，俺跟你一块儿。” 唐凯策说:“别忘了还有我呢，咱一起回，路上你继弟要是再敢使绊子，咱们多个人也多个帮手。” “好，谢谢凯策哥！” 他们还了车，跟薛越告别，立马回酒店收拾行李。然而怎么回去，却又成了问题。 钟慢数了数他剩下的钱，根本不够买三个人的机票，但是他又不好意思提坐火车回去，总感觉亏待了人家。 于是他问唐凯奇:“你还有钱吗？” “有啊！”唐凯奇从兜里掏出一把纸币和硬币，加起来有两块多。 钟慢:…… 他把自己的钱包敞开给唐凯奇看:“我的钱不够买机票了。” 其实为难的不只有他，唐凯策也正在房间里发愁。 虽然他是飞过来的，可他给人家说的是坐火车来的，一路硬座，屁股都坐死了。 回去呢？ 坐飞机吧，太容易露富，不符合他打工人的人设。 真坐硬座吧，又忒受罪，而且火车要坐二十多个小时，上面的人不是打呼噜就是放屁，他们下车时，肯定已经被腌入味了。 第七十一章 只属于我们两个的家 从北京到深圳，又是二十多个小时。 虽然是卧铺，但是火车上的床极其狭小，睡着一点都不舒服，就算下了床也到处窄得拥挤，走廊过人都得侧身。想伸个懒腰还得提前踩点找合适的地方。 一路上，钟慢依旧吃不下东西，幸好唐凯奇上车前拉着他哥去超市买了些零嘴。他换着花样地哄钟慢，东吃一点，西吃一点，总的来说，撑到了下车，路上没有低血糖。 唐凯策在旁边看着，时而摇头，时而叹气，不过更多的是欣慰。 他想着，等回到家一定要跟爸妈谈一谈弟弟的事。既然他现在什么都愿意听钟慢的，也答应以后不再用蛊，是不是可以将家底告诉他了？ 弟弟为了只虫子过了这么多年苦日子，也该让他享受享受了。 等弟弟锻炼几年可以接手公司，他就可以彻底放手，去过自由的日子了。 到达深圳火车站，唐凯策又给唐凯奇塞了点钱。 唐凯奇一开始还推拒:“哥，你这阵子给俺好多钱，你别是把老婆本都给俺了。” 唐凯策坚持把钱塞他兜里，说道:“你收着吧，哥不娶老婆。” 唐凯奇眨巴眨巴眼睛，问道:“咋，哥，你想入赘当倒插门啊？” 唐凯策:…… 他跟弟弟话不投机半句多，转头嘱咐钟慢将鉴定报告多准备几份复印件，啰里吧嗦了一大堆才离开。 钟慢和唐凯奇去了一趟法院，对何盼盼和霍案提起诉讼。不出意外的话，何盼盼会归还他一半的财产。可是这个过程需要时间，从起诉到把钱拿到手，最起码要等两三个月。 虽然在深圳的生活成本比较高，但是他还需要时刻等着法院开庭通知，或者提交证据。如果回了嘎蛋村，来回奔波更不划算。 钟慢身上的钱不多了，他觉得接下来必须要精打细算，才能度过这段贫苦的日子。 他和唐凯奇坐在马路牙子上，两人把身上所有钱放在一起，开始计划未来的生活。 “一共四百五，唐凯奇，咱们别住酒店了。”钟慢说，“酒店太贵，而且我们住酒店太容易被霍案的人找到，要不我们租间房子吧！” 唐凯奇倒是没意见，只要能跟钟慢在一块，让他住下水道都行。咦，不中，钟慢这好，才不能住下水道。 两人从市中心一直找到了接近郊区的地带，为了省钱一退再退，直到退无可退。 中介指着一个小院子说:“二位，这已经是我手里最便宜的房子了，一个院子能住五户人家，两间房一个月才三十块钱。您二位要是还嫌贵，就只能找别家了。” 钟慢在大门外往里瞅了瞅，院子里倒是挺干净，晾着很多衣服，一看就是常有人居住。 他回头问唐凯奇:“你觉得这儿行吗？” 唐凯奇说:“俺怎着都中，就是怕你委屈。” 钟慢说:“这有什么好委屈的，嘎蛋村的房子那么破我都没嫌弃。” 他们进去看了看，正屋已经被租出去了，他们决定租东屋。 交了两个月房租，两个人便开始打扫卫生，唐凯奇擦地，钟慢就擦玻璃。 这会儿院子里的人都出去打工了，没外人，唐凯奇便把绿毛蛋放了出来，让他撒撒欢。 钟慢买了一些生活用品回来，唐凯奇已经把房子打扫得一尘不染，连床架子都擦了好几遍。他知道钟慢爱干净，所以每一处都收拾地妥妥的，尽量不让钟慢感到不舒服。 他想好了，在等着打官司的这段时间里，他不能这么闲着，也不能总靠哥哥接济，他得出去打工，挣钱，养媳妇！ 以前都是钟慢给他花钱，带他坐飞机，带他住大酒店，还带他吃好吃的。现在，轮到他用臂膀撑起这个家了。 既然爸妈这么大岁数都能在工地上干活，哥哥整天陪笑推销，还被富婆摸手，那他一个大男人也能在深圳立足。反正他有的是力气，不怕找不到工作。 钟慢把床铺好，扯了块布当窗帘，桌上的矿泉水瓶里插了一朵路边采的小野花，房子里的布置很简单，但是干净温馨。 钟慢在房间里看了一圈，觉得挺满意的，他对唐凯奇说:“唐凯奇，这是我们的第二个家。” 唐凯奇的心脏被触动了一下，是啊，嘎蛋村是他们的第一个家，这里就是第二个，就算是临时租的，可是只要钟慢在，哪儿都能是家。 他笑了，突然将钟慢拦腰抱起，转着圈地喊:“吼——我们的家！这是我们亲手布置的家！只属于我们两个的家！” 钟慢被他地傻样逗得直笑，待唐凯奇停下，他已经被转晕了，搂着唐凯奇的脖子不撒手。 “唐凯奇，虽然现在的生活苦了点，但我以后一定会让你过上好日子的。” 等这话说出来，钟慢才后知后觉，怎么听着那么像给老婆画大饼的渣男呢？ 好在唐凯奇没那么想，被钟慢哄得摇头晃脑，已经找不着北了。 唐凯奇低头亲了一下钟慢的额头，说道:“俺不怕苦，也不怕累，等明天俺就去找活儿干，肯定不能饿着你。” “好！”钟慢说:“我们一起挣钱，等打赢官司，我们就买个大房子，把伯父伯母和凯策哥接过去住！” “中！” 那一刻，他们的想法特别简单，简单到只为幸福，也只剩幸福。 钟慢的心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填得这么满了，自从妈妈去世后，他就像个没家的孩子，哪怕生活富裕从不缺钱，可他的心总是空落落的，找不到栖息的地方。 现在，他有了唐凯奇，便有了属于他自己的港湾。 钟慢捧着他的脸亲了一口，唐凯奇不知足，寻到他的唇，吮着不放。 第七十二章 你教教俺呗 男人的本能开始让他得寸进尺，即使心中觉得羞耻，却还是忍不住将手探向钟慢的尾椎…… “吱——” 一声细小的叫声打断了他们的热吻，钟慢推开唐凯奇，他的脸颊已经染上了粉色。 钟慢环视四周，问道:“什么声音？” 唐凯奇意犹未尽，因为被打断生出几分懊恼和无奈:“应该是绿毛蛋。” “绿毛蛋？”钟慢惊讶问道，“它还会叫呢？” “吱——” 他们寻着声音找过去，发现绿毛蛋卡在了桌子缝隙里。 这张方桌年岁太久，桌面有不少裂缝，绿毛蛋的头朝下被卡住，只露出屁股和尾巴在上面，摇晃挣扎。 钟慢捏住它的尾巴将它解救出来，绿毛蛋委屈地用触角蹭钟慢的手指。 唐凯奇说:“叫你皮，活该！” 绿毛蛋似乎听懂了，两只触角跟小手一样冲着唐凯奇打空拳。 钟慢赶紧安抚它，笑道:“小绿乖，咱不跟他一般见识，我给你拿糖吃。” 就在钟慢捧着绿毛蛋走开时，唐凯奇看到绿毛蛋那家伙似乎还得意地冲他吐了吐舌头。 晚上，在这个院里住的人陆续回来了，一看添了新住户，都过来打招呼。 住东北屋的也是俩大小伙子，一个叫刘晓东，一个叫王小北，要不是姓氏不一样，钟慢还以为他俩是亲兄弟呢。 王小北热心地给他们送来一个暖瓶，还有一些肥皂和洗衣粉，都是新的。他说这是工地定期发的，他俩用不完，想着他们新搬来，应该需要。 钟慢连声道谢，他觉得这里人都挺好的，就跟在嘎蛋村住着一样，邻里和睦，相处愉快，人情味特别足。 院子里的每一间屋子都物尽其用，所以没有洗澡间，他们只能在自己房间里洗。 唐凯奇像之前一样，给钟慢烧了一壶热水，帮他把水温对得正好，让钟慢自己在屋子里洗。 刘晓东正光着膀子在院子里洗衣服，唐凯奇过去问:“东哥，恁工地上还招人不？” 刘晓东说:“招啊。” 唐凯奇忙问:“一天多少钱，俺能去不？” 刘晓东把湿哒哒的手在裤子上蹭了蹭，食指和中指夹了夹，冲唐凯奇挑眉，说道:“有吗？来根儿。” 他们干工地的到处蹭烟是常事，再说了，他觉得给唐凯奇介绍工作，抽他几根烟也不过分。 唐凯奇一开始没明白，愣了一会儿才说:“啊有有有。” 说完，起身掏兜，然后拿出一根棒棒糖，放在了刘晓东的食指和中指之间。这糖是钟慢给绿毛蛋买的，唐凯奇不敢让绿毛蛋一下子吃完，所以亲自放着。 刘晓东:…… 他无语地看了唐凯奇好一会儿，最后还是将棒棒糖揣进了兜里。 “在工地上干的活不一样，挣的钱肯定也不一样多，这样吧，你明天跟我去看看，工头要是觉得你成，你就留下来干。甭管工资多还是少，反正啊，肯定不拖欠就是了。” 唐凯奇没想到这么快就找到了工作，他问:“真的啊，到时就发工资呗？” 刘晓东说:“那必须滴，咱们工地可是给华龙集团干的活，他们老板出了名的心眼好，从不拖欠农民工的工资。” 唐凯奇放心了:“那中嘞。” 待钟慢洗完澡，他随意冲了凉，便躺床上跟钟慢说了这个好消息。 钟慢问:“你真要去工地啊，那里很累的。” 他说:“木事，俺有力气，不怕累。” 钟慢还是有些担心:“不光是累的问题，工地上干活还有危险，你不要勉强自己。我们还有一些钱，省着点花够用了，实在不行我去中医馆给人抓药针灸，不管怎么着，肯定能撑到打完官司。” 唐凯奇紧紧抱住钟慢，说道:“快快，媳妇儿，你别啥事都自己扛，俺是你男人，你也该让自己放松，依靠依靠你男人了。” 钟慢在他怀里笑了，这个小他三岁的毛头小子，不习惯被他照顾，反而要让他依靠。偏偏他还能完全信赖这个臭小子，让自己靠在他宽厚的肩上。 “那好吧，唐先生，这段时间就拜托你养我啦！” 唐凯奇喜欢听他这么说，低头在他脸上亲了好几下:“这还差不多！” 他们在床上紧紧依偎在一起，轻声细语说着贴心话，然而他们隔壁东北屋的动静却越来越大，想不听到都难。 “刘晓东，我操你大爷！” “啊，你他妈轻点！” 是王小北的骂声，骂完之后，他们还听到一声清脆的巴掌声。 唐凯奇一惊，当即就要下床:“咦，他俩打起来了，俺过去看看！” 钟慢一把拉住他:“你躺下！” 唐凯奇不解，说道:“咋了？俺爹说过，远亲不如近邻，俺听着他俩打得可凶，咱不能装没听见吧？！” 更何况人家今天又是送东西又是给他介绍工作的，他要是不管，实在良心难安。 钟慢心里骂他一声二百五，咬着牙不知道怎么跟他解释，半晌才说道:“他们……他们不是打架。” 唐凯奇问:“那是咋？都甩巴掌了还不是打架？” 他话音刚落，那边的声音已经换了调子，从一开始的着急怒骂到现在的轻喘，就连威胁人的骂声都带着撒娇的意味。 “嘶，你再咬一下老子给你切了信不信？” 唐凯奇:…… 他脑子突然灵光一闪:“咦……他……他俩也是……” 钟慢翻身背对他:“睡你的觉吧，别管旁人！” 唐凯奇听话地直挺挺地躺下了，隔壁的声音也压抑了不少，不再那么清晰。然而唐凯奇却睡不着了，脑子里出现了很多不好意思出现的想法。 过了一会儿，他用手指戳了戳钟慢的肩。 钟慢不耐烦道:“干嘛？” 唐凯奇支支吾吾地问:“钟慢，他俩……咋弄啊？” 钟慢:…… 唐凯奇见钟慢不理他，大着胆子从后面抱住钟慢，炙热的胸膛紧紧贴着他的后背。 钟慢跟被烫到似的，身体不自觉抖了一下，他用手肘推唐凯奇:“放开。” 唐凯奇不放，还厚着脸皮在他耳边说:“你教教俺呗。” 第七十三章 玩虫子的农民 “教个屁！”钟慢转过身用手推他，“别贴着我，热！” 唐凯奇用大长腿勾住钟慢的小腿，四条腿跟打结似的缠在一起。 “钟慢，快快，小慢儿～”唐凯奇搂着他的腰猛男撒娇，“俺也想……你教教俺……” 钟慢的脸已经红透了，庆幸这是晚上，关了灯什么都看不见。 “我……我凭什么教你，不教！” 他自己都没经历过的事情，有什么资格教别人？ 唐凯奇不听，今天铁了心要吃点甜头，平时亲个嘴都要红耳朵的二狗蛋，今天也算豁出去了，死皮赖脸地抱着媳妇儿，说着越来越熟练的普通话。 “钟慢哥哥……”他亲着钟慢的耳垂，可怜又执着地说，“你是我媳妇儿，你不教我，打算让谁教？钟慢哥哥，我难受……” 他说话时，呼出的热气直直喷洒在钟慢的耳朵上，嘴唇轻轻蹭着钟慢耳后敏感的皮肤，瞬间让钟慢的呼吸乱了节奏。 俩人身体贴得很紧密，对方身体的变化自然是能明显感觉到的。钟慢也正当青年，身体康健，面对爱人如此猛烈的需求，他要是没点反应就不正常了。 唐凯奇只穿了一件大裤衩，他的身上很烫，像只渴极了的狮子，守着钟慢这汪清泉，难耐地低吟。 钟慢不忍，轻声问道:“你……你自己弄过吗？” 唐凯奇以为钟慢要他自己解决，不高兴地摇摇头:“不要，钟慢哥哥，我要你。” 钟慢声音跟蚊子似的，说道:“我……帮帮你。” …… 夏夜里的蛐蛐有节奏地鸣叫，一开始是一只，后来是两只，一来一回，像对唱一般，一直鸣到半夜。 …… 唐凯奇怕吵醒院子里的邻居，轻手轻脚地起来烧水，自己洗完又打算帮钟慢洗。 钟慢不肯:“你转过去，我自己来。” 唐凯奇说:“怕啥，摸都摸过了。” 钟慢发现唐凯奇脸皮真是越来越厚了，他说:“我是不是给你脸了？” 唐凯奇凑过去:“给我脸？那我亲亲。” 钟慢踢了他一脚他才老老实实转过身去。钟慢的手腕发酸，擦身子时手还在发抖。 唐凯奇勤快地换了个床单，这才安安稳稳地抱着钟慢躺下。 出租屋里的床很窄，才一米二宽，他俩大男人平躺必须得挨着。 唐凯奇静下心来回味，忍不住说道:“钟慢，你手真软乎。” 钟慢枕着唐凯奇的胳膊，表面不动声色，被子下的手却拧了一下他腰上的肉。 “嘶……”唐凯奇龇牙咧嘴:“俺这是夸你嘞。” 钟慢说:“我并不想要这样的夸奖，谢谢。” 唐凯奇问:“那你说说俺的手咋样？” 钟慢呼吸一滞，唐凯奇的手上有很多茧子，应该是常年干农活留下的。平时跟他牵手都能感觉出粗糙，更别提…… 他轻咳一声，评价道:“跟矬子似的。” “啊？”唐凯奇说，“那俺下次……” 他在钟慢耳边说了一句话，钟慢一听，抄起枕头就往他脑袋上砸:“不是说你不会吗？” · 唐凯策将在北京发生的事，挑着捡着给爸妈说了一遍。他没敢提弟弟多次用绿毛蛋，甚至让绿毛蛋上身的事，只是说辛苦寻找的神医竟然是钟慢，巧得不能再巧了，这就是上天的安排， 是天赐的缘分！ 华芳和唐德龙听了，也特别激动，尤其听说钟慢保证帮唐凯奇治病，让他的心脏恢复到跟正常人一样，华芳直接感动得哭了。 “我就知道咪咪这孩子仁义，呜呜呜……咱家狗蛋儿肯定是上辈子积了大德，这辈子才能找到咪咪这么好的媳妇！” 唐德龙十分认同老婆的话。 唐凯策见状，趁机说道:“所以啊，爸妈，我觉得是时候告诉小奇真相了，他都答应以后不用蛊了，而且有钟慢盯着他，他绝对不敢造次，就算他不肯放弃那虫子，最起码以后不会再宠它，扔到冷宫的犄角旮旯，不让它饿死就行。” 华芳似乎看到了希望，问道:“真的，他真有那么听钟慢的话？” “当然了！”唐凯策说，“他现在有点钱就想着给钟慢买东西，眼里根本没那只虫子，而且我觉得小奇现在懂事多了，知道分寸，绝对不会用虫子闯祸。” 关于在北京差点烧了一个厂房这件事，是意外，他是不会告诉爸妈的。要不然爸妈又要整宿整宿地睡不着觉了。 华芳看向唐德龙，乞求道:“老公，你看小策都这么说了，我们就把小奇接家里来吧。” “这……”唐德龙还在犹豫，他的小儿子烧掉他两个房子，还差点把一大家子给烧死的画面依旧历历在目，这种心理阴影不是轻易就能去除的。 唐凯策看着老爸不肯松口，便又加了一剂药:“妈，我这次去北京发现人家钟慢真是个特别有能力的人，年纪轻轻就在针灸界被称为神医，而且人家也特有头脑，他后妈后弟三番五次阻拦，人家还是顺利鉴定了他爸的遗嘱。” “这次回到深圳提交了证据，应该过不了多久就能继承钟慢大部分资产，到时候啊，哎呀，人家钟慢是名声大噪腰缠万贯的神医大少爷，咱家小奇就是个玩虫子的农民，顶多也就是长得不错，啧啧啧，无论从哪儿方面都配不上人家啊。” 华芳觉得儿子说得太有道理了，她生的孩子她最清楚，小奇从小到大浑身上下都没有几个拿得出手的优点，跟人家乖巧可爱聪明伶俐的钟慢比起来，确实差远了。 好不容易找到一个这么厉害的儿媳妇，要是不用金钱把自己儿子摞高一点，她还真觉得心里发虚。 于是，华芳突然转向唐德龙，瞪着眼睛叉着腰道:“唐德龙，小奇到底是不是你儿子？！是你说的，只要他找到一个能管住他的儿媳妇就告诉他，现在呢，他找到媳妇了，你又想反悔？！” 第七十四章 工地霸凌 唐德龙赶紧解释:“不是，老婆，你别着急啊，我这不是也在考虑嘛。” 他伸手想拍拍老婆的背安抚，结果被华芳一把推开。 “唐德龙，我告诉你，我忍你好多年了，你这次如果还不肯把小奇接家里来，我就跟你离婚！离婚以后我们分家，我自己养我两个儿子！” 唐德龙大惊失色，脸都白了:“老婆，离婚这种话可不能乱说！” 华芳很坚决:“我没有乱说，唐德龙，以前我觉得亏欠你，因为是我妈非要把蛊虫传给小奇的，所以我觉得是我家害了你，我什么都听你的。现在小奇已经不受那虫子控制了，他好不容易找到个好媳妇，我不能再听你的，让小奇失了这段姻缘！” 唐凯策没想到妈妈会发这么大脾气，跟惹祸似的，弱弱地坐在沙发上，一声不敢吭。 唐德龙最看不得老婆生气，终于退了步:“好好好，老婆，我听你的，你别气了。” “真的？”华芳不太相信。 唐德龙说:“真的，老婆，但是你得给我点时间，我让人跟着小奇，观察他几天，只要确定他现在的生活很正常，没有过多为虫子付出，我就把他接回来，跟他坦白所有事！” 华芳再次红了眼睛:“这还差不多。” · 早上，唐凯奇早早醒来，不过钟慢还没醒，睡得正香。 他没有吵醒钟慢，蹑手蹑脚地洗漱完，给钟慢留了张字条就跟着刘晓东和王小北去工地了。 他们干的工地是一个正在建的小区，工程特别大，工人需求量也很大。 刘晓东带着他见了工头，工头一看他这身结实的腱子肉，当即便让他留下来。唐凯奇很开心，终于可以挣钱了！ 刘晓东和他干活的地方离得有些远，走之前问他:“你有烟吗？” 唐凯奇摇头:“木有，俺不抽烟。” 刘晓东想到昨天那根棒棒糖，说道:“我就知道。” 他从自己兜里掏出半盒烟，递给唐凯奇，唐凯奇连忙摆手:“不不不，俺不抽。” 刘晓东塞他手里:“不是给你抽的，在这儿干活有点眼力见，除了工头还有不少刺头，你是新来的，难免被人欺负，有人为难你你就给他烟，他们自然不会很过分。” 工地霸凌事件很常见，他和小北也是这么过来的，要不是他拳头硬，早就被人整死了。 唐凯奇懵懵地应着:“安，谢谢东哥。” 唐凯奇刚来，不会有技术含量的活，只能先从不需要技巧的体力活开始，推沙子，扛钢筋，搬水泥，反正工头让他干啥他干啥。 他只记得工头说的，只要肯下力，一个月挣两三百都不是问题。 在深圳开销大，有了这些钱，他和钟慢的生活就能改善很多。 哦对了，还有绿毛蛋，也不能饿着它。 唐凯奇在老家时自己种了十几亩地，干重活都习惯了，在少林寺时也能挑着两桶水踩梅花桩。所以在工地上他没觉得很累，一趟趟的，干得可带劲了。 才干了半天，工头夸他好几次。 “你们瞅瞅，人家小唐一次扛三袋水泥，走起来还大步流星的，你们呢？一人一袋还磨磨蹭蹭，在这儿跟我磨洋工呢？” 一开始，唐凯奇并不知道工头的这些话会引起别人对他的敌意，只知道工头对他满意，就能多给他钱。 被工头一夸，唐凯奇干得更带劲儿了，心里默念着两三百两三百，将沙石车都快推飞了。 然而和他一起干活的人却被比了下去，本来他们都是论天拿工资的，甭管干多干少，反正干一天就能赚一天的钱。 以前他们只在工头面前勤快，只要工头一走，他们就不正干了，还时不时蹲角落里抽根烟，拉泡屎都能拉一个多小时。 现在倒好，来了个傻愣愣的二百五，跟不要命似的干活，这不就相当于告诉工头，他们这些人一直在偷懒吗？ “操！这人是他妈傻子吧？！”一个看起来三十多岁的男人咬着牙说，“谁把他招进来的？” 他旁边瘦得跟竹竿似的男人说:“刚哥，我看到了，是刘晓东带他来的。” 被称作刚哥的男人将烟头扔在地上，狠狠踩灭，说道:“怪不得，跟刘晓东一样，真他妈欠揍！” 他们这些年干过不少工地，早就成了老油条，知道怎么干活才能收益最大化。 像华龙集团这么人性化的工地，他们是第一次遇见，工资高，伙食好，平时还总发一些生活用品，夏天的绿豆汤更是随便喝，他们自然想在这儿多干一阵子。 平时多浪费点时间，把工期尽可能的加长，他们的工资也能跟着增加。这不比干完就去下一个苦哈哈的工地强吗？ 所以刚子看到新来的这人就来气，照他这么干下去，工头肯定要求他们提高效率！ 瘦竹竿一看刚哥的反应，几乎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刚哥，您放心，咱们挣钱的好法子可不能让这个傻大个给毁了。不出三天，我肯定让他滚蛋！” 刚子拍了拍瘦竹竿的脸，笑道:“不错啊，上道。” 工头很忙，不可能总在一个地方盯着，他嘱咐唐凯奇，不知道做什么的时候就问老工人。 唐凯奇应下。 傍晚，他扛完五十袋水泥之后，见工头不在，便问身边的老工人:“大哥，俺接下来干点啥？” 瘦竹竿指使他:“你去把那堆沙子推到工地门口去。” “啊？”唐凯奇问:“沙子不是这儿用的吗？推到门口干嘛？” 瘦竹竿没好气道:“门口也要用，让你干啥你就干啥，哪儿来这么多废话？” 唐凯奇还不太懂工地上的安排，只能照做。 他将沙子装进小推车，一趟一趟推过去，一直推到天快黑，汗水早就不知道把汗衫打湿了多少次。 终于把沙子推完了，也到了快下工的时间。 这时，工头回来了，他一看唐凯奇把沙子推到了门口，气得直拍大腿:“你把沙子推那儿去干啥？闲的啊！！” 唐凯奇一愣，刚想解释，这时，瘦竹竿瞅准机会跑了过来，说道:“哎呀呀，我不是让你推里边去吗？你咋推门口去了？” 第七十五章 拉屎不擦腚 工头气得呼哧呼哧喘气，指着唐凯奇骂:“你脑子缺根筋啊？里外分不清楚？！好不容易运进去的沙子你都给弄出来了，这不是添乱吗？！” 唐凯奇指着瘦竹竿说:“是他让我推门口来的，我还问了一遍，他说得清清楚楚，我不会听错。” 瘦竹竿一听，直呼冤枉:“你这个新来的忒不实诚了，可不敢往我头上扣屎盆子啊，工地上的活干不明白，话也听不懂，血口喷人倒是挺会。我说的就是把沙子推到里边，大家都听到了，不信你问。” 工头看向旁边的工人，他们早就跟瘦竹竿屎屁一路，串通一气，纷纷说是，还指责唐凯奇不懂事。 唐凯奇这才后知后觉，自己被针对了，现在他就算有十张嘴也说不清楚。 工头怒火冲天，对唐凯奇说:“把沙子运回去，运不完不准下工！” 说完，他气呼呼地走了，其他工人也陆陆续续离开了工地。瘦竹竿路过唐凯奇身边时，还冲他得意地挑眉。 唐凯奇看着小山一样的沙堆，心里有说不出的委屈。他在村里种地可不会遇到这样不公平的事，顶多就是被邻居的牛啃了庄稼，邻居不承认而已。 自从他来到城里才发现，有些人的恶真的没有底线。 唐凯奇也是有脾气的，瘦竹竿污蔑他的时候，他也想把人打一顿，然后扭头走人，大不了不干了！ 可是转念一想，要是从这个工地离开了，他不知道还能不能找到其他工作，就算能找到，工资应该也不会比这里高。 如果挣不到钱，他和钟慢就没法在这儿生活下去。 所以他咽下委屈，推起小车，继续运沙子。 这时，刘晓东和王小北来了，见他还在干活，问道:“凯奇，怎么还不走啊？” 他们是乘一辆摩托车来的工地，所以刘晓东还要带他一起回出租屋。 唐凯奇说:“俺活还木干完，你俩先回吧，俺认路，自己回就中。” 王小北说:“咱们工地到点就下工，不用加班，工头又不会多给钱。” 唐凯奇用脖子里的毛巾擦了擦汗，将下午发生的事告诉了他俩。 王小北一听，叉着腰就开骂了:“他奶奶的咸菜缸，缺德玩意儿，肯定是他指使的，老子咒他抽烟呛死，吃饭噎死，拉屎臭死！” 咸菜缸是他给刚子取的外号，他和刘晓东刚来工地时，也没少被这人欺负，刘晓东跟刚子打过好几次架。后来他和刘晓东学了电焊，成了稀缺的技术工，刚子才不敢继续针对他们。 王小北骂骂咧咧地拿起铁锹，开始给唐凯奇帮忙。 刘晓东也笑着推过一个小车，还说:“小北，你这骂得有点轻啊。” 王小北说:“没办法，这是我能想到最恶毒的骂人方式了。” “那你素质有待降低。” 有刘晓东和王小北帮忙，唐凯奇很快就运完了沙子。 出了工地，他们坐上刘晓东的七手摩托车，回出租屋。 他们三个人里面就刘晓东有摩托驾照，王小北坐他后面，唐凯奇缩在最前面，因为怕挡到刘晓东视线，他尽可能缩着身子，跟个一米九的小朋友似的。 “今天真谢谢恁俩了。”唐凯奇说。 刘晓东两手握着车把，嘴里叼着烟说:“没事儿，都邻居。” 唐凯奇想了想，又说:“今天这事，恁回去白给钟慢说中不？” 他怕钟慢担心他，如果告诉了钟慢，钟慢肯定不让他去工地干活了。 刘晓东微微回头，和王小北对视一眼，王小北说:“行，你不让说我们肯定不多嘴。那啥，凯奇，你跟钟慢……你俩是……” 唐凯奇说:“跟你俩一样。” 都，缺，钙！ 刘晓东和王小北同时挑眉，一副了然的神情，果然。 王小北有些尴尬地问:“你怎么知道我们是……” 唐凯奇说:“夜黑下，俺以为你俩打架，钟慢说不是。” 王小北更尴尬了，早知道不问了，没想到房子隔音这么差。他干咳两声，一个劲儿地挠头发。 刘晓东倒是十分淡定，听了唐凯奇的话一笑，嘴里的烟不小心烫到了唐凯奇的后脑勺。 “嘶……”唐凯奇捂着后脑勺回头。 王小北一巴掌拍刘晓东嘴上，给他把烟拍掉了。 回到出租屋，天已经大黑了，钟慢在胡同口等着，见他们回来，立马迎了上去:“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啊？工地每天都下班这么晚吗？” 唐凯奇不太擅长撒谎，支支吾吾地嗯了一声。 还是王小北及时接过话，说道:“也不是天天这么晚，今天临时加班，以后回来的就早了。” 刘晓东推着摩托进院，附和道:“嗯，今天主要是被工地上的野狗捣乱耽误了时间。” “哦，”钟慢听得云里雾里，他问唐凯奇，“累不累，还能适应吗？” 唐凯奇说:“不累，一点都不累，挺好的，俺明儿还去，工头说俺能干，给的工资也高，一个月能挣两三百哩！” 虽然他嘴上说着不累，可钟慢依旧心疼，他帮唐凯奇擦擦汗，对刘晓东和王小北说:“东哥北哥，我做了饭，一会儿一起吃。” 唐凯奇瞪大眼睛:钟慢会做饭？？ 王小北说:“那怎么好意思啊？” 钟慢说:“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我们刚搬过来，对这儿不熟，你们总给我们送东西，还帮唐凯奇找活干，我一直想感谢你们呢。” 刘晓东乐呵呵受下:“行，那就谢谢啦，正好不用做饭了。” 钟慢和和唐凯奇一起回了屋。 绿毛蛋正在钟慢给他做的小床上睡觉，感应到主人回来，它微微抬起头，在舒适的小床上翻了个身。 唐凯奇用手指戳它，它竟然用一只触角捂住了鼻子，另一只触角推他的手指，跟嫌弃人似的。 唐凯奇说:“咦，你个拉屎不擦腚的虫子还会嫌弃人嘞？” 第七十六章 你不能恩将仇报啊 钟慢从衣柜里给他拿出干净衣服，笑道:“你都快臭成臭豆腐了，小绿当然嫌弃你，快洗个澡换身衣服，要不然它该找警虫来抓你了。” 唐凯奇接过衣服，趁机钟慢脸上亲了一下，问道:“你嫌弃俺不？” 钟慢故意用手背擦了一下脸:“嫌弃死了。” 唐凯奇摇头叹气:“唉，男人木钱就是容易遭老婆孩子嫌弃啊，倒插门也不例外。” 他来到院子里，扒了上衣，站在下水道旁边，直接一盆子水从头浇下去。看得钟慢心惊:“多凉啊，我不是给你准备热水了吗？” 唐凯奇甩甩头发，继续舀水:“不凉，舒坦。” 他连着冲了好几次，钟慢用毛巾帮他擦头发擦背，两人轻声细语地说着话，就像老夫老妻一样，小日子平静又美好。 刘晓东和王小北洗了澡换上干净衣服，提着一个大西瓜和几瓶啤酒来他们屋吃饭。 钟慢打开盖菜的盘子，说道:“我也是第一次做饭，有不足的地方你们就跟我说。” “哇！”王小北看着桌上的菜直流口水，有鸡腿，红肠，花生米，还有一个土豆……条。 因为切得太粗，没法叫土豆丝。 唐凯奇十分惊讶:“你真会做饭啊？” 钟慢还有些小骄傲，说道:“看你做得多了就会了啊。”做饭嘛，不就是切好炒熟吗？简单。 刘晓东夹了一口肠，一口便尝出来了:“嗯？东北红肠，好吃！” 钟慢说:“对，这个是我买的现成的，切好装盘就行。” 王小北夹了一个鸡腿，问道:“那这个是你做的吗？” 钟慢有些不好意思了:“也不是，熟食店买的，油炸花生米是邻居大姐送的，只有这个土豆丝是我炒的。” 唐凯奇说:“怪不得，这土豆切得跟房梁一样粗。” 钟慢瞪他，刘晓东和王小北哈哈大笑。大家很给钟慢面子，纷纷去夹土豆条，结果一个个吃进嘴里，都沉默了。 钟慢期待地问:“怎么样？” 王小北:“嗯……是原生态的味道。” 没熟。 刘晓东:“有种啃甘蔗的感觉。” 太大块。 唐凯奇问:“钟慢，你是不是把卖盐的给打死了？” 太咸了！ 钟慢不信邪，自己尝了一口，差点秒喷，但是为了自己的面子，他还是勉强咽了。 “那个……大家吃其他的吧。” “嗯！”所有人都很听劝，再也没人碰过那盘土豆条。 年纪相仿的大小伙子在一起，很快就能熟络，更何况他们身上还有相同的秘密。把酒言欢，一顿饭的功夫就能让他们成为好朋友。 王小北问钟慢和唐凯奇是怎么认识的，钟慢说:“小时候就认识，一个村的。” “嗷呦，青梅竹马啊！”王小北说。 钟慢又道:“也不是，小时候没在一起玩多久就分开了，十几年没见过，今年刚碰面。” 王小北一拍大腿:“那就是破镜重圆！” 钟慢:？？？ 虽然觉得哪里不对，但是又不知道从哪里反驳。 这时，唐凯奇说:“都不是，俺俩是订过娃娃亲的。” 他将小时候钟慢给他写婚书，却故意把名字写成咪咪的事说出来，惹得大家哈哈大笑。 钟慢问王小北:“那你们呢？听你们的口音不像南方人啊？” 王小北渐渐敛了笑容，举杯喝酒。 钟慢以为自己问了不该问的，刚想将话题扯开，刘晓东突然发话了:“嗯，我们是东北人，两年前从家里逃出来的。” 钟慢和唐凯奇都有些惊讶。 “我和小北是一个村的，家里人发现我俩是同性恋，非说我俩中邪了，不让我俩见面，还说要打死我们。” 一提起以前的事，刘晓东再没了平时吊儿郎当的样子，神情有些凝重，端起一杯啤酒一饮而尽。 王小北握住他的手，接着他的话说:“那时候我被我爸打得半死，床都下不了，刘晓东半夜从家里逃出来，带着我跑了。我到现在都记着，那是腊月，下着雪，半夜三更我俩路都看不清，摔了好几个跟头，但是无论怎么样，我俩都没放开过对方。” 钟慢听得心里发酸，十分佩服他们的勇气。 王小北呼出一口气，忍着哽咽说:“我们身无分文一路向南，路上受过很多人的帮助，当然了，也睡过大街，要过饭，跟流氓乞丐打过架，也因为在城市捡垃圾被驱赶过。好在我们活了下来，也找到了稳定的工作，最重要的是，我们再也不用怕有人把我们分开了。” 他说完，与刘晓东对视，两人面带微笑，没有对过去的沉溺，只有对未来的向往。 钟慢抹了抹眼角的泪水，刚要开口，旁边的唐凯奇突然“哇”地一声哭了！ “啊……忒感人了！东哥，北哥，你俩是真爷们儿！俺看的电影都没你俩的爱情感人，哇……” 他一边哭一边想去拥抱刘晓东，结果被刘晓东推开。 唐凯奇又去抱钟慢，哭着说:“媳妇，咱俩也不能分开，你可不能不要俺啊！” 钟慢无奈地拍拍他的背，一边哄他，一边对那二人解释:“他可能喝多了。” 那日之后，唐凯奇和东北俩兄弟天天一块去工地，再一块回。 钟慢除了跑法院，联络爸爸公司里几位熟识的叔叔阿姨，就待在出租屋，他怕经常出去被霍案的人找到。 唐凯奇去工地，绿毛蛋便待在家里。钟慢因为上次原生态土豆条的事，发誓要潜心研究厨艺，为自己正名。 所以他几乎每天都做两道菜，还给绿毛蛋吃，结果一向没有忌口的绿毛蛋也开始挑食了，宁可把自己饿得跟蜜蜂一样大小，也不吃他做的菜。 钟慢很挫败，这天，他跟王小北抱怨:“我可能不适合做菜，根本没有人喜欢我做的菜。今天中午我在院里炒菜，邻居大哥跑来问我是不是挖厕所的来了。” 王小北努力忍着笑，安慰他:“别这么想啊，钟慢，多练习几次，你的厨艺一定会精进的。” 钟慢抬头看向他，眼睛亮晶晶的，似乎很受鼓舞，他说:“小北哥，那我今晚做给你吃。” 王小北:…… 他拍了拍钟慢的肩，语重心长地说:“慢啊，我是在开导你，你别恩将仇报啊！” 钟慢:…… 第七十七章 我是不是把你的味觉毒害没了？ 自从唐凯奇在工地第一天被瘦竹竿做局之后，他学聪明了。 不再听那些所谓“老工人”的话，工头不在，他实在不知道做什么，就去给刘晓东王小北帮忙打下手。 一来二去，工头直接把他安排给了这俩人。 唐凯奇觉得刘晓东和王小北是他的贵人，无论是在工作上还是生活上，总会给他很多帮助。所以只要他有空，就总帮他们俩跑腿。 比如吃午饭的时候，刘晓东和王小北在八层高的地方焊钢筋，上下不方便，唐凯奇便从架子上爬下去，给他们领盒饭，再带上去一块吃。 刚子瞅着唐凯奇还在工地干着，脸色十分不好，瞪着瘦竹竿说:“你不是说三天就让他走人吗？这踏马都待了一个多星期了！” 瘦竹竿也很为难，工头把唐凯奇安排到了另一幢楼上，他想欺负人也够不着啊。 不过他们领盒饭倒是能碰面，瘦竹竿坏心眼一转，突然有了主意。 中午，唐凯奇再次下来领盒饭，可他发现瘦竹竿发给他的三份盒饭里只有饭，没有菜。 于是他问:“菜哩？” 瘦竹竿说:“谁知道呢？可能是卖盒饭的菜不够了，正好分到你们手里，自认倒霉吧。” 唐凯奇又不傻，肯定不会相信他的话。尤其是瞥见刚子盒饭里的菜都要装不下了，他自然猜到了怎么回事。 一开始，唐凯奇想着，反正他在这儿干不长，过几个月就跟着媳妇过好日子去了，所以在工地上尽量不惹事。 可他没想到这几个人三番五次地针对他，现在还连累东哥北哥没菜吃，唐凯奇有些受不了了。 防人之心他有，害人之心他也不少。 他什么都没说，默默收起盒饭，打算出去买三份大锅菜。路过刚子身后时，绿毛蛋从他耳朵里出来，跳到刚子肩上，趁他不注意随着饭菜一起进入他的口中。 幸好今天带它出来了。 唐凯奇答应过钟慢和哥哥，不再用绿毛蛋，可是他今天实在咽不下这口气，反正给这人小惩一下也用不了多少心力。 刚子白了一眼怂包大傻个儿，冷笑一声，吞下一大口菜后，突然愣住。 瘦竹竿凑过来说:“刚哥，你看他怂的，啥都不敢说，明儿我还把他们的菜扣下，看他能坚持多久。” 刚子猛地站起身，手里的饭盒打翻在地。 瘦竹竿一惊:“刚哥？” 刚子的目光缓缓移到他身上，跟盯着猎物似的，看得瘦竹竿直发毛:“刚哥，你怎么了，你别……别吓我了！” 刚子突然咧嘴一笑，将瘦竹竿扑倒在地，扒了他的裤子，抽出腰带啪啪抽他的屁股瓣，还大叫道:“欧欧欧！小贱人，我要把你抽成蜜桃臀！” 瘦竹竿大惊失色，奋力挣扎:“啊啊啊啊，救命啊！” 其他工友见状，目瞪口呆，愣了好一会儿，才有人反应过来:“大家别吃了，这菜有毒！” 他们一听，纷纷扔了盒饭，有一个小胖子去解救瘦竹竿，结果被刚子逮住，用手指在他的屁股缝里摸了摸，随后闻着手指露出陶醉的笑容:“啊，就是这个味道～世界上最美的味道！” 小胖子就跟失了贞洁似的，大哭:“放开我！” 刚子不放，把他翻了个面，一屁股坐在他脸上:“世界上不能没有屁股香，我们要学会分享哦！” 唐凯奇从外面买了大锅菜回来，见刚子正抱着一个人的鞋子猛嗅，这一幕把唐凯奇都恶心到了。 他让绿毛蛋回来，便淡定地从架子处爬了上去。 刚子恢复清醒，看着嘴里的脚和面前哭叫连连的工友，他跟触电似的爬了起来:“怎……怎么回事？你们对我做了什么？！” 没有人回答他，所有人都对他退避三舍，尤其是瘦竹竿和小胖子，两手交叉捂着胸，屈辱地都哭了。 唐凯奇今天出了口气，心情特别好，回家路上买了点凉拌菜，连进门都又蹦又跳的。 钟慢自学了煲汤，一边将汤盛出来，一边问:“今天这么开心啊？” “嗯！”唐凯奇捧着钟慢的脸跟啄木鸟似的亲了几口，“跟媳妇在一起，天天都开心！” 钟慢被他亲得差点把汤洒了:“去去去，冲个澡赶紧吃饭。” “哎！”唐凯奇去拿干净衣服，还不忘把绿毛蛋从耳朵里掏出来放在它的专属小床上。 绿毛蛋的身形在可控大小内可以随意变化，一般状态下跟成人拇指差不多大。可今天它却小了很多，躺在床上很没精神的样子。 钟慢过去看它，用指腹抚摸它的小肚子，绿毛蛋用触角蹭蹭他，像极了撒娇的小朋友。 “你这是怎么了？饿了？” 绿毛蛋不会说话，只是爬到他的手上，点了点触角。 钟慢赶紧给他拿了几块鸡肉，鸡肉是在外面买的，绿毛蛋喜欢吃。 看着绿毛蛋大口朵颐的样子，钟慢狐疑地看向院子里的唐凯奇。 吃饭时，钟慢问道:“你最近在工地上还顺利吗？那里的人好相处吗？” 唐凯奇说:“挺好的啊！” 钟慢又问:“你今天有没有用绿毛蛋？” 唐凯奇猛地心虚了一下，刚想开口撒谎说没用，结果钟慢一眼就看出了他的心思:“你别撒谎，你用没用我给你一把脉能知道。” 唐凯奇眨巴眨巴眼睛，很快便想好了措辞，他弱弱道:“用了，不过是因为一个工友中暑晕过去了，我让绿毛蛋帮了他一下，一点都不碍事。” “真的？” “真嘞！” 钟慢抓过他的手腕把脉，确实没有大的影响，但他还是嘱咐道:“唐凯奇，你不是医生，你救人的方式也不一样。医生救人付出的是时间和精力，你救人付出的是心力，是你心脏的寿命。换句话说，你是在用自己的寿命换别人的命。你想帮助中暑的工友，有很多方法，没必要非要用蛊吧。” 唐凯奇心虚地说:“俺知道嘞，俺以后真不用绿毛蛋了。” 他认错态度倒是很好，可钟慢依旧担心，担心得都吃不下饭。 唐凯奇见状，赶紧端起钟慢做的汤，喝了一大口，然后昧着良心说:“嗯，媳妇儿，你今天打的汤真好喝！” 钟慢微微挑眉:“真的？” 唐凯奇猛点头:“嗯嗯，是你做饭以来最成功的一次！” 钟慢信以为真，也喝了一口，结果差点原地去世。他见唐凯奇三两口把汤喝完，忧心问道:“我是不是把你的味觉给毒害没了？” 第七十八章 我们一起接小奇回家 唐凯奇为了不让钟慢伤心，说道:“木有，俺味觉正常着哩，你做饭真有进步，就是吧……” 他抓住钟慢的手，看着他手背上被油烫的小点，心疼道:“你的手不适合做饭，以后别做了。” 钟慢说:“那我还能做什么啊？” 唐凯奇在工地上辛苦挣钱，他如果什么都不做，会觉得自己很没用。 唐凯奇说:“你的手只适合拿笔，拿针，还有……” 他在钟慢耳边说:“拿我的*。” 钟慢甩开他的手，在他鞋上踩了一脚。 唐凯奇不仅不知错，还蛮横地抓住钟慢的脚踝，脱下他的拖鞋，用粗糙的手掌抚摸他的脚心:“嘿嘿，硌疼了不？” 钟慢的脸瞬间红了，他想把脚抽回来却抽不动:“唐凯奇，你以前老实巴交的样子都是装的吧？” 唐凯奇反问:“我现在还不够老实啊？” 钟慢说:“不老实！” 唐凯奇轻轻一拽，将他整个人拽进怀里，轻松抱起:“那我就让你看看我不老实的样子。” …… 钟慢知道这房子不隔音，被唐凯奇伺候时都不怎么敢吭声，实在忍不住了，就咬自己的手背。 唐凯奇怕他把自己咬疼，便把自己闲着的那只手递过去，声音低哑道:“咬我。” 钟慢果真咬住了他的手，给他咬出两排整齐的牙印。 …… 大晚上的，唐凯奇把换下来的床单拿出去洗，没想到碰巧遇到了同样出来洗小垫子的刘晓东。 两人心照不宣，默默一起洗。 刘晓东作为年长几岁的大哥，还热心地给唐凯奇传授经验:“洗床单多麻烦啊，以后运动前铺上个小垫子，完事撤下来几下就洗干净了，省事。” 唐凯奇受教了，虚心听着。就在刘晓东给他分享好用的安全套时，唐凯奇有些懵:“啊？还用那玩意儿？” 刘晓东震惊问道:“你们不会一直无，套吧？” 唐凯奇说:“昂，没用过。” 刘晓东赶紧给他科普这方面的知识，唐凯奇听得脸色通红，支支吾吾道:“俺……俺俩还没……那样过哩。” 刘晓东再次震惊:“你们一直用手动档？” 唐凯奇害羞地点头，随后不好意思地问道:“要是俺俩那样……不用套，钟慢会怀孕不？” 刘晓东:…… 唐凯奇洗完床单，拿着刘晓东送给他的几个套回了屋。 钟慢已经快睡着了，迷迷糊糊感觉唐凯奇上了床，抱住他，却不肯老老实实睡觉，还摸他大腿。 钟慢没睁眼睛，嘟囔道:“睡觉，困死了。” 他就纳闷了，唐凯奇白天干一天的工地，消耗那么多体力，晚上怎么还这么大精神？ 唐凯奇不听话，从大腿摸到钟慢劲瘦的细腰，再去摸他的小腹，还说道:“媳妇儿，我……又大了……” 钟慢回头瞪他:“我没空陪你闹了，明天我手都要抬不起来了。” 唐凯奇让他看手里的方形小袋子，说道:“那就用别的法。” 钟慢:？？？ “你……你从哪儿弄得？” 唐凯奇翻身压住他，一边亲他的脖子一边说:“不用管从哪儿弄得，我这会儿刚学了新知识，赶紧趁热打铁！” · 一大早，唐德龙刚到公司便把派去跟着小儿子的私家侦探叫到了办公室。 昨天晚上他老婆又哭了，闹着让他赶紧把儿子接回来。 唐德龙本来还想多观察那小子几天的，被老婆一哭，直接投降。 私家侦探向老板如实汇报这几天的情况，二少爷跟什么人来往，在哪儿住，每天做什么，听谁的话，包括他所在的工地，都跟老板说了。 唐德龙一听，嚯，这么巧，正好是他们公司正在建的一个工程。 私家侦探说完这些，想了想，又道:“老板，二少爷人特别老实，他在工地似乎经常被欺负。” 唐德龙一听，心立马提了起来:“谁欺负我儿子了？” 他们几个侦探二十四小时轮流跟着唐凯奇，自然知道这几天在工地发生的事，他将二少爷被工人合伙欺负的事原原本本说了出来，包括给他的盒饭里没有菜，害得二少爷只能自己出去买大锅菜。 当时侦探跟着二少爷出去，都忍不住替他心酸。不过也正因如此，他错过了刚子发疯的场景，不知道二少爷用了蛊。 唐德龙越听越心疼，儿子小时候做的那些事他再也不想计较了，只想快点把他接回家，好好补偿他。 他给大儿子打电话，说道:“小策，你去接着你妈，我们今天一起接小奇回家！” 唐凯策一听，立马答应，忙不迭地去接妈妈，生怕晚一秒爸爸会反悔。 唐凯奇昨晚上吃得很饱，心满意足，今天干起活来也十分有劲儿，有时候还会哼歌。 刚子只要一想到自己昨天突然发疯，做出了那么多丢人现眼的事，就气不打一处来，恨不能一棒子把自己给敲死。 虽然他不清楚到底怎么回事，但他总有种感觉，这件事跟傻大个儿绝对脱不了干系！ 看着另一栋楼上正屁颠屁颠干活的傻子，他狠狠踩灭烟头，冲着瘦竹竿招手，让他过来。瘦竹竿的屁股还没消肿，用怪异的姿势走过来。 刚子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瘦竹竿大惊失色，胆怯地说道:“刚哥，你确定要这么做吗？搞不好会出人命的！” 刚子咬牙切齿道:“出了人命也是他工作失误，有华龙集团担着，关我们什么事？！” 说完，他狠狠踹了瘦竹竿一脚，低吼道:“照我说的去做，要不然老子让你在这儿混不下去！” 瘦竹竿只能答应:“知道了，刚哥。” 第七十九章 小奇，别怕，哥来了 在工地上，高空作业的工人都要带安全绳，唐凯奇也不例外，尤其是他这种打下手的，经常在镂空的钢筋格上跑来跑去，比电焊工危险多了。 这天，工头带着刘晓东去刚开始打地基的楼那边做柱筋对接，唐凯奇和王小北继续在这儿干活。 不多会儿，瘦竹竿和刚子也上来了，磨磨唧唧地从塔吊上卸板子。 王小北悄悄对唐凯奇说:“离臭虫们远点。” 唐凯奇听话应下。 他已经尽量远离臭虫了，可架不住臭虫自己上来恶心人，害人。 王小北手边的钢筋不多了，唐凯奇去给他搬，然而走到楼层边缘处，他感觉腰上的安全绳晃了晃，回头一看，竟是瘦竹竿把他的安全扣给解开了！ 而刚子手里拿着一根短钢筋，面露凶色，正一步步逼近他。 “你们干什么？”唐凯奇淡定地问， “干什么？”刚子脸部肌肉抽搐，咬着牙说：“老子倒想问问你，昨天到底对老子做了什么？!” 瘦竹竿干完坏事，也拎着一根钢筋过来了：“对，你昨天肯定给刚哥下药了，不然刚哥怎么会……” 想起刚哥昨天做的事，他脸色难看，实在是说不出口。 唐凯奇说:“你们这话就奇怪了，他突然发疯怎么能怪我呢？我可没听过有什么药会让人喜欢闻屁股缝和臭鞋子的。” 刚子被戳到了痛处，他隐藏了这么多年的特殊癖好竟然就这么公之于众，让他这个工地恶霸面子往哪儿搁？ 他又逼近几步，说道：“不承认是吧？那老子今天就把你扔下去！” 说完，他对着唐凯奇抡起钢筋。 迟迟等不到唐凯奇回来的王小北摘下焊接面罩，抬头往这边一看，靠！！刚子和瘦竹竿正跟唐凯奇打架！ 主要是唐凯奇赤手空拳，站在楼层边缘，他的安全扣还被解开了！ 王小北立马放下工具，一边大声制止，一边跑过去:“喂！住手！” 瘦竹竿见王小北要去捡唐凯奇的安全扣，刚要去阻拦，可是转念一想，他又不是真的想让唐凯奇死，吓唬吓唬他得了，便止住了阻拦的脚步。 刚子已经被愤怒冲昏了头脑，觉得只有让唐凯奇吓得屁滚尿流磕头求饶，他才能保住颜面。 就在唐凯奇抓住他手中的钢筋，试图夺过去时，他突然用力往前一推，然后松开了钢筋！ 王小北只感觉手中刚捡起来的安全扣以极快的速度抽走，他不可思议地看过去，唐凯奇竟然掉下去了！ “小奇！” 王小北的心脏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唐凯奇是他和刘晓东带来的，如果唐凯奇出了事，他们也有间接责任。最主要的是，唐凯奇还那么年轻，家里还有钟慢在等他…… 王小北连滚带爬地跑到楼层边缘，往下一看，幸好，唐凯奇用手中的钢筋卡在了脚手架上，正在四楼处摇摇欲坠。 “小奇，你别动，我这就去四楼！”王小北立马爬起来，从另一边下去。 唐凯奇除了手中的钢筋，抓不到任何东西，这里距离地面十几米高，摔下去虽然不至于死掉，但应该也会受伤。 他抬头对上刚子疯狂的目光，眼神在一瞬间迸发出狠意。这种狼一般的眼神，把刚子都看得一愣，让他莫名生出一种恐惧。 刚子突然意识到，这个年轻人如果活下来，是不会放过他的。与其让他活着去告状，想方设法地报复，不如??就让他死在这儿，一了百了！ 可是瘦竹竿??不，他的人肯定不会背叛，就算有个知道真相的王小北，他也有办法让他开不了口。没错，王小北也没什么好怕的！ 想罢，他拿起一根两米长的钢筋，瞄准了唐凯奇。在工地上，安全扣脱离，从高层掉落，被钢筋贯穿，很说得过去。 “啊————啊————” 楼下突然传来一声女人的尖叫，引得所有人齐齐看过去。 只见楼下不知何时停了好几辆轿车，一群穿西装的人从车上下来，其中就有华龙集团的董事长，唐德龙。 开工仪式时，工人都见过他，包括他儿子小唐总，不少工人也认识。他们身边还有一个衣着华丽的女人，看着手抓钢筋摇摇欲坠的唐凯奇尖叫出声。 “小奇！！！我的儿子啊————” 华芳的话令工地上所有人为之一惊，谁？谁是她儿子？唐凯奇？？！！ 唐德龙也看到了小儿子，吓得腿都软了:“小……小奇！怎么回事？快，快救我儿子！” 唐凯策还算镇定，他二话不说，立马跑过去，攀着脚手架就往上爬，丝毫不在意身上的西装被铁锈弄脏。 瘦竹竿傻了:“傻大个……是老板的儿子？！” 刚子也没比他好到哪儿去，握着钢筋的手不停地颤抖，豆大的汗水从额头上流下来。怎么可能……那个土包子，竟然是华龙集团的少爷！ 天要塌了，他闯大祸了！ 其他工人很快便看清了现场状况，明白了唐凯奇的身份，纷纷为自己的饭碗担心。小胖子眼珠一转，趴在了唐凯奇悬空的脚下，说道:“奇哥，您要是跳下来就砸我身上，我给您当肉垫！” “我……我也来！” “还有我！” 以前诬陷过他欺负过他的人，都开始自动趴地上，心甘情愿给他当肉垫。 唐凯奇大部分精力都放在了卡住脚手架的钢筋上，满心想着怎么上去，所以脑子转的慢，还没反应过来这是什么情况。 爸妈和哥哥怎么突然来了？他们怎么知道我在这儿？完了，让妈看到自己这样，她肯定要担心了。 “小奇，你别怕，哥来了！” 唐凯策从脚手架爬到四楼，和楼里面的王小北里应外合，终于把唐凯奇给救了下来。 当唐凯奇终于落地后，华芳猛地抱住他，不顾形象地大哭:“我的儿子啊，你这是受的什么罪啊？妈妈对不起你啊！” 第八十章 你猜你老公什么身份 “妈，俺没事。”唐凯奇懵懵的被妈妈抱着，看着爸爸和哥哥，还有他们身后的保镖和轿车，问道，“这是咋回事啊？爸，哥，恁今天穿的……咋这好？” 唐凯策说:“小奇，你先告诉哥，刚才是怎么回事？好端端的怎么会掉下去？安全扣呢，为什么没系？” 唐德龙也给儿子撑腰，问道:“儿子，告诉爸，是不是有人害你？” 唐凯奇转头看向刚子和瘦竹竿，这俩人已经被保镖带过来了。 瘦竹竿知道这个时候想要保住饭碗只能说实话，于是他率先指着刚子说道:“唐老板！是他，是他要害唐少爷！他让全工地的人孤立诬陷唐少爷，不给他菜吃，还逼着我我去解开唐少爷的安全扣！老板，我真是被逼无奈，刚刚也是他把唐少爷给推下来的！” 其他工人纷纷附和:“是是是，他说如果不听他的，就让我们在这儿混不下去！” “他还收我们的保护费，每个月发了工资都得给他五块钱，要不然就揍我们！” 此时，欺软怕硬的刚子浑身发抖，不敢抬头，要不是有保镖押着，他都得跪地上。 唐德龙压抑着怒火，转头对助理说:“去把工头叫来，然后报警。” “是。” 工头很快便小跑过来，跟他一起来的，还有刘晓东。 唐德龙处理正事的时候尽显威严，工头在他面前一直哈着腰，不停地点头，冷汗直流。 刘晓东不明状况，来到王小北身边，小声问道:“这是咋啦？” 王小北有些激动地掐着他胳膊说:“唐凯奇是老板的儿子！” 刘晓东惊了，他看着不远处，握着唐凯奇双手不肯放开的高贵女士，还有华龙集团的老板和小唐总。别说，他们长得是挺像的，只不过唐凯奇比较黑，以前竟然没人注意到。 王小北说:“不管唐凯奇是流落在外的公子，还是被老爸安排出来体验生活的少爷，我都觉得好不真实啊！我们竟然跟华龙集团的二公子住在一个屋檐下！” 刘晓东也有同感，不过他突然想起来，他好像不小心烫到过这位少爷的后脑勺。 唐凯奇听了妈妈的话，怎么都不敢相信:“妈，你别是租了几身衣服几辆车，来唬俺的吧？” 华芳拍着他的手说:“傻孩子，妈唬你干嘛，都是真的，别说这个工程了，整个华龙集团都是咱家的！以前让你受苦了，儿子，以后妈妈肯定好好保护你。” 唐凯奇的脑子被这么大的事给卡住了，一时无法运转，处于宕机状态。 唐凯策说:“妈，这里的事交给我跟爸处理，您带小奇回家吧。” “好，”华芳拉着木头人一样的儿子上了红旗车，“走，儿子，妈带你回家。” 警察来了，唐凯策对警察说有人蓄意谋杀。刚子听到这四个字，直接吓得尿了裤子，他和瘦竹竿几人被带走，工头也跟着去了警局做笔录。 本来唐凯奇这个当事人也要去，可是唐德龙说他的小儿子受到了惊吓，要休息一下才能露面。唐德龙在深圳是个有头有脸的大老板，警察自然愿意听他的。 处理完这些事，唐德龙对唐凯策说:“这些人不能用了，你让人重新找个建筑队，一定要找人品靠得住的。” “好的，爸。” 唐凯策刚要离开，却看到了角落里那个帮他一起把弟弟救下来的年轻人。他刚到时，在场所有人都在冷眼旁观，只有这个年轻人一脸着急，冲向四楼帮唐凯奇。 就算后来有不少人趴下当肉垫，可是唐凯策却能看出他们无一真心，只是为了自己的饭碗，给老板上眼药而已。 反观这个年轻人，跟他合力救下唐凯奇后，便退到了角落，从头到尾都没过来说一句话，更没有邀功的打算。 唐凯策缓步走过去，刘晓东和王小北赶紧起身，叫道:“小唐总。” 唐凯策微笑点头，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王小北说:“啊？我叫王小北，这是刘晓东，我们跟唐凯……啊不是，唐二少，是邻居，住一个院的！” 唐凯策有点印象，侦探带回来的照片里，经常看到这俩人，弟弟上下班都是和他俩挤一辆摩托车，能看出来他们关系不错。 唐凯策伸出手，说道:“今天真是太谢谢你了。” 王小北把手在衣服上蹭了蹭，才握上去:“别别别，没啥好谢的。我们跟小奇都是好朋友，就算他不是唐二少，我们也会帮他的。” 唐凯策温声问道:“你们是……焊工？” “是，我们做电焊一年多了。” 唐凯策了然，突然问道:“那请问，你们对工地管理了解多少呢？” 刘晓东和王小北都听懂了他的意思，惊讶对视一眼后，刘晓东抓住机会，诚恳说道:“虽然我们了解得不多，但是我们愿意学！” 唐凯策满意地点了点头，心地善良又有上进心，他们集团就需要这样的人。 当天，刘晓东和王小北拿到了唐凯策助理给他们的集团内部培训入场证，这也代表着，他们用不了多久将成为华龙集团的正式员工，还是管理层的，比现在的工头还要厉害！ 他们骑着摩托车回家时，王小北笑得合不拢嘴，比被馅饼砸中还高兴。 “以前我们帮唐凯奇，他总说自己遇见了贵人，现在看来，他才是我们的贵人啊！” 刘晓东也很开心:“是啊，谁能想到我们院里住着一个隐藏身份的大少爷呢？诶，小北，你说……钟慢知不知道这事？” 王小北说:“对哦，钟慢知不知道呢？我觉得他不知道，走走走，我们快回家，告诉他这个好消息！” 刘晓东加快油门，回到合租小院，王小北从摩托上跳下来，进门就喊:“钟慢，慢啊，你猜你老公什么身份？！” 院里没有人回应他，他直接去了东屋，结果发现东屋门敞着，里面却没有人。 电炉子上的锅里炖着不明物，黑漆漆的，都快炖干了。旁边的桌子歪歪斜斜，椅子还倒了两把。 王小北赶紧把电关掉，又叫了几声，依旧没人回应。 刘晓东放好摩托，走进来，问道:“人没在？是不是出去买东西了？” 王小北担忧道:“他刚刚还炖着东西，不可能离开的。而且钟慢屋里的桌椅啥时候都是整整齐齐的，现在却……晓东，钟慢不会出事了吧？” 第八十一章 俺是你亲生的不？ 唐德龙和唐凯策回家路上，两人面色凝重，十分沉默。 唐德龙的两只手搓来搓去，有些紧张，他问道:“小策，你觉得小奇会恨我们吗？会不认我们吗？会一气之下离家出走去跳井吗？” 唐凯策想了想，说道:“恨应该不至于，不过肯定是有怨气的。” 唐德龙问:“那你觉得怎么才能消除他的怨气？” 唐凯策嗯了好一会儿，想不出好法子，想着实在没办法了就只能请钟慢出场。但是妈妈下命令了，最好在钟慢知晓这事之前把弟弟安抚好，要不然让钟慢看到他跳脚的样子怕钟慢不要他了。 这时，汽车广播里一个专家发言:“对方生气了，最有效的哄人方法就是给他钱！” 唐德龙和唐凯策同时竖起耳朵听。 “无论他是哪种性格的人，都可以用相应类型的人民币治愈。拧巴的人需要引导型人民币，回避的人需要主动型人民币，缺爱的人需要依恋型人民币，暴躁的人需要讨好型人民币。 “最后，再告诉大家一个至关重要的点，只要人民币数量足够多，完全可以不纠结类型。” 唐德龙悟了，大手一挥， 对司机说道:“去银行，取钱！” 当唐德龙和唐凯策提着两箱子钱回到别墅时，看到唐凯奇正撅着屁股趴在沙发上，将脸埋在抱枕里哭。 华芳急得团团转，不停地跟儿子道歉:“小奇，对不起，是我们骗了你，是妈妈不好，不哭了……” 唐凯奇从抱枕里抬起脸，抱枕上留下一个湿哒哒的五官印。 “怪不得恁都不回家，合着在这儿住着大房子，让俺一个人带着狗猫和大黄在家种地！” 他甚至还为了生活，让大黄出去卖！ 生活就像一把无情尖刀，插进了唐凯奇的胳肢窝，让他又想笑又想哭。 最终还是悲凉大过于惊喜，像个被抛弃的两百多个月的孩子一样，痛哭出声。 他跳起来指着十米高的水晶吊灯说:“恁家有那么大个儿的灯，这要是安在嘎蛋村，整个村都能给照亮喽！” “还有还有！”他跟猴子一样跳到沙发背上晃了两下，“这沙发比俺和钟慢睡的炕都软乎！” 在几千块一平的地毯上打滚:“俺家大黄小黄睡草窝，恁脚底下踩着这么好的毯子！” 紧接着，他跑到超大的水族箱旁边，指着里面各种花色的鱼说:“这些鱼要是给咪咪，它得吃一个多月！” 华芳:“咪咪喜欢吃鱼？” 唐凯策解释:“就是快快，那只猫。” 华芳:“哦。” 唐凯奇仰头看着比自己还高的花瓶说:“这大水缸，俺家绿毛蛋要是住里边还不得高兴死？！” 听到他最后一句话，华芳有些惊恐，根本不敢想那只虫子在她家会发生什么。 唐德龙坐在沙发上，说道:“行了，你过来坐下。” 唐凯奇不情不愿地过来，噘着嘴坐下。 唐德龙说:“爸知道这些年你受委屈了，但是你不能怪你妈你哥，是我不准你妈和你哥告诉你实情的。” 唐凯奇听了，拿起一个新抱枕，埋着脸继续哭:“俺是你亲生的不？” 唐德龙说:“当然是亲生的，但你也不想想我为什么这么做！” 唐凯奇联想到钟慢家的事，有些明白了:“你想把遗产都给俺哥？” 唐凯策白了他一眼，没吭声，这孩子没救了。 唐德龙被他气的差点心悸:“我还没死呢？遗什么产？！” “那为啥？” 唐德龙叹了口气，尽量平静道:“小奇，你还记得咱以前在贵州的家吗？那是爸自己一砖一瓦盖起来的。那时候咱家没多少钱，我从河南追着你妈一路追到贵州才娶到她。你姥姥说必须在贵州安家才答应把你妈嫁给我，我想都没想就留下了。” “后来，你非要继承你姥姥的蛊虫，刚盖好没几年的房子被烧了，还殃及了邻居的房子，村里人容不下我们一家四口，我只能带着你们娘仨搬回河南。” 后面的事，其实唐德龙不讲，唐凯奇也记得清清楚楚。那时候他根本无法驾驭绿毛蛋，时常被它控制，牵着鼻子走。 河南的房子也烧了个干净，爸妈和哥哥差点没跑出来，爸爸屁股蛋被烧伤，好些天不敢坐，连睡觉都得趴着睡。每次上了药都火辣辣的疼，他们仨就围着爸爸的屁股给他吹气。 他们无家可去，最后只能租钟慢家的房子住。 唐德龙回想起之前的事，有些哽咽:“爸怕了，所以爸只能……” 唐凯奇明白了，低着头不说话。 华芳知道他不是个得理不饶人的孩子，坐在他旁边，温柔地摸了摸他的脑袋，说道:“儿子，这些年妈妈问过你无数次，可不可以放弃那蛊虫，可你每次都十分拒绝。妈妈能看出来，你很在意它，但咱家……不止你一个人，还有三条命呢，不能由着你胡闹。” “那只蛊比妈妈岁数都大，我知道它有多可怕，在你放弃它或者能完全控制它之前，妈妈……妈妈只能瞒着你。” 华芳说完，也扭过头哭了。 唐凯奇从一开始的愤怒不解，到现在开始反思自责。 “妈，你别哭，俺知道是俺不好。” 唐凯策一看家人关系破冰，赶紧说:“哎呀，大好的日子都哭什么啊？小奇，这是爸送给你的归家见面礼！” 说完，他打开箱子，里面是一沓沓的百元大钞，整整齐齐地摞在箱子里。 唐凯奇哪里见过这么多钱？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唐凯策说:“这些钱你拿去花，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哪怕都给钟慢也没关系！” 华芳说:“对对对，儿子，你和钟慢都搬回来吧，以后咱们一家人再也不分开了。” 唐凯奇犹豫片刻，问道:“那俺家的猫和狗能带来不？” 华芳愣了愣，知道这时候不能拒绝儿子，只能说:“当然可以。” 唐凯奇又问:“大黄哩？” 华芳:…… “呵呵，”她干笑两声，问道:“大黄来这儿会不会水土不服啊？” 唐凯奇说:“不会，俺家大黄没那矫情。” 唐德龙刚要出言拒绝，华芳瞪了他一眼，说:“行，接，都接过来！” 唐凯奇最后又问了一句:“绿毛蛋哩？” 第八十二章 原来他不是乡下野男人 华芳和唐德龙一听到绿毛蛋的名字就害怕，尤其是唐德龙，忍不住挠了挠自己的屁股。 唐凯策冲妈妈使眼色，让她答应。 华芳这才勉强同意:“行，虫子也接来，让它住大花瓶。就是吧……儿子，你也知道，我跟你爸岁数大了，受不得惊吓……” 唐凯奇保证:“妈，你放心，俺肯定不让恁看到它。” 商议刚圆满结束，唐凯策的手机响了，他一看来电显示，有些惊讶:“是钟慢。” 钟慢和唐凯奇一起用的那部手机，他早就记下了号码。 唐凯奇大步迈过来，拿起手机接听，他要第一个告诉钟慢这个好消息，原来他不是乡下野男人，他和钟慢是门当户对，天生一对，地造一双！ “喂，钟慢，俺现在可算能配上你了！” 电话那边沉默片刻后，传来王小北的声音:“那个……是我啊！” 唐凯奇:“小北哥？钟慢哩？” 王小北说:“小奇，钟慢可能出事了。我跟刘晓东回来的时候，发现他锅里炖着东西，家里乱七八糟。我们找遍了附近所有地方，都没找到他人。” 唐凯奇蹙起眉毛，钟慢最近有多沉迷做饭他是知道的，只要开了火他绝对不可能离开，更不能忍受家里乱七八糟。 突然，唐凯奇想到了一个人，霍案！ · 钟家。 钟慢被几个黑衣保镖“请”进门，他的继母何盼盼正端坐在客厅等他，即使化了妆，依旧能看出她脸色有些差，精神也不济。 霍案不在，小钟意在地上爬来爬去，看到钟慢进门，摇摇晃晃地起来，兴奋地直叫:“嘚嘚，嘚嘚！” 他抱住钟慢的腿，小手抓着钟慢的衣服，努力仰着小脸冲钟慢笑。 钟慢想捏一捏他肉嘟嘟的小脸蛋，可是想到何盼盼还看着，只能忍住，继续保持冷漠。 他告诉自己，他和钟意正在争夺财产，他们之间应该是敌对关系。 何盼盼看着眼前的兄弟俩，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招手让保姆把小钟意带走。 钟慢从一进门就发现了，钟家的管家和保姆都换了人，全是新面孔。 何盼盼难得在不当着钟慢父亲面的情况下对他客气，伸手对着她对面的沙发说:“请坐。” 钟慢面无表情地坐下来，等着她说话。 他估计何盼盼已经收到法院传票了，他也想过在开庭之前何盼盼和霍案会找他，逼他撤诉。 可他没想到竟然这么快，而且他住的地方何其隐蔽，却还是被何盼盼找到了。 何盼盼说:“你不用怕，我不会伤害你的。” 钟慢说:“何女士，您有话请直说，我没那么多时间可以浪费，尤其是浪费在不值当的人身上。” 听到这话，何盼盼脸色明显变了变，但是想到还有求于钟慢，只能不计较，继续道:“我收到法院传票了，也知道你拿到了遗嘱鉴定结果。我承认，是我伪造了遗嘱，钟慢，如果我愿意交出你父亲的遗嘱，你可不可以答应我一件事？” 钟慢笑了:“何女士，您是没弄清楚现在的状况吗？你伪造遗嘱证据确凿，没多久就要进去坐牢了，霍案作为从犯，不光会失去继承权，也会被判刑。至于钟意，他能得到多少全凭我的心情。现在你手里的那份真遗嘱价值不大，你竟然还想用它来威胁我？” 这就好像一个即将被砍头的犯人对刽子手说:“我可以把脖子伸长一点，让你砍着方便些，但是你必须答应我一件事。” 真可笑。 何盼盼忙说:“不是，不是威胁，是……是求。” 她说着，眼中闪出泪花:“事到如今，我也不瞒你了，我得了肝癌，晚期，医生说我活不了多久了。” 钟慢一怔，不过他很快想到，爸爸也曾用癌症骗过他，只为了让他同意娶后妈进门。 现在何盼盼又来这一套，说不定也是假的。 何盼盼见他不怎么相信，说道:“我知道，你爸为了我用癌症骗过你，大概就是因为这样，老天才会报应到我身上，让我为那个谎言付出代价。” 说完，她突然跪在了地上，钟慢被她吓了一跳，赶紧起身:“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 何盼盼不肯起，哭着说:“我也是走投无路了才求到你身上。钟慢，钟意还只是个孩子，他什么都不知道，所有事都是我做的！我一定好好配合调查，我只求你，等我死了以后，你能不能善待钟意，他毕竟是你弟弟啊！” 钟慢发现事情不对，问道:“难道你不觉得把钟意托付给霍案更安全吗？” 钟意和霍案是同母异父，自古以来，同母异父可以相亲相爱，同父异母不是自相残杀就是老死不相往来。 何盼盼的妆容已经哭花了，流下来的泪水将眼线冲出一条黑河，她摇着头说:“霍案疯了，他已经疯了，他不会管钟意的。” 钟慢问:“什么意思？” 何盼盼说:“前几天我发现霍案把公司账上能取出来的钱全都提出来了，我以为他是要给我看病，或者给我们娘仨留后路，谁知道，他竟然自己带着钱跑了！现在公司只剩一个空壳，我还带着病，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只能找你，呜呜……” 钟慢大概了解了何盼盼现在的处境，如果她说的都是实话，确实已经无路可走。 霍案跑了，她自己命不久矣，钟意才三岁，他在这个世上的亲人只剩钟慢一人。 “钟慢，我知道我做过很多过分的事，你恨我也是应该的。可钟意是无辜的啊，我不求你把钟意培养成什么人才，我只求你给他口吃的，让他健康长大。我求求你了……” 此时此刻的何盼盼已经悔得肠子都青了，早知道是这样的结局，他就该对钟慢好一点，最起码不该弄瞎他的眼睛。 不过现在也不晚，她听高人的话，先示弱扮可怜，诚诚恳恳道歉。只要钟慢同情她，哪怕是为了钟意，也有可能让他的相好用蛊虫帮她治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