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轿抬进门,夫君已凉透》
1. 第一章
嗡嗡~
手机屏幕忽然亮起,几个强提醒的字蹦了出来。
“解放倒计时,请战士做好准备!”
林苒忍不住勾起嘴角,将充满电的充电宝平板都收在了包里,再不动声色的拿起保温杯装了满满的水也放到了包里,才淡定的又坐回了工位。
接着眉头紧皱三分,右手握着鼠标故作的忙碌的···刷新,刷新,刷新。
没办法,谁让她是个爱干净的人。
终于,时间到了,林苒只感觉到一股强大的力量冲入她的体内,那一刻整个人都焕发出生机。
“下班啦~”
林苒拎起背包,试图以鲤鱼跃龙门之姿离开公司的大门,结果一道声音让所有人的动作都戛然而止。
“开会。”
啪嗒,林苒手里的包了下去,全身的力气又在瞬间被抽空,她捂着胸口,感觉心都在痛。
耳边是老太太裹脚布一样的废话,林苒无聊的手撑着下巴,偷偷在桌子下打开手机给自己点了一份拼好饭。
开完会天已经黑了,同事们个个无精打采的。
“又要加班了,加加加,什么时候能解脱啊。”
“死了就能解脱了。”
听着同事的吐槽,林苒臊眉耷眼的又坐回了工位,原本今天闺蜜说要请她吃海底捞的,现在看来也吃不上了。
就没那个享福的命啊。
夜晚的写字楼灯火通明,趁主管不在林苒和几个女同事凑在一起闲聊。
“公司都被并购了,下个星期高层都要大换血,现在要我们加班有什么意思,孩子死了知道来奶了。”林苒忍不住吐槽。
她毕业就在这家小公司摸鱼了,要不是因为她懒的再出去找工作,早就溜了。
“不知道以后的日子能不能好过,我有同学就是在苒寻上班的,听说那边很卷的。”同事A忧心忡忡。
“毕竟是大集团,工作氛围肯定不能轻松了,不过还好没有将我们给裁了,小道消息,工资可能会涨哦。”同事B带来一个好消息。
同事C一脸花痴,“听说这次派过来的新老总是个钻石王老五,超帅,八块腹肌,模特脸,超欲的!”
林苒瞪大眼睛,“真的假的,说的好像你见过似的。”
同事C一脸认真,“我还真见过,真人巨帅,我以我的人格保证。”
“再好也只能看看了,这种男人早就明草有主了。”
“啧!这个单身啊单身,不过带了个儿子,但名听说过结婚,估计是私生子什么的。”同事开始八卦起私生活。
林苒跟着听,不一会儿手机响了,她赶紧下去拿外卖,刚吃完还想去带薪上个厕所,那边催命的就来了,只好继续工作。
一转眼天就到了半夜,林苒锤了锤后背,左侧疼的厉害,她以为是累的,结果胸口也传来阵阵刺痛,还有些想吐。
见她脸色难看,同事忙伸出头问,“林苒你没事吧,看你脸色不太好,是不是吃坏什么东西了。”
林苒捂着肚子,还在开玩笑,“莫非是拼好饭害我。”
只是渐渐地她就笑不出来了,因为心口的同让她呼吸都开始困难。
“林苒!林苒!”
“快叫救护车!”
不知道过了多久,林苒悠悠醒来,屋中漆黑昏暗,只有电脑还亮着,已经十二点了。
“都走了?我怎么就能睡过去了,还有这该死的噩梦。”
林苒收拾好包赶紧回家,走的时候她还纳闷,平时这个时候加班的还有不少,怎么今天到处都是黑漆漆的。
她没有多想,下班要紧,于是忙进了电梯。
电梯到十四层忽然诡异的停下了。
“什么情况···”看着这十分不吉利的数字,林苒一阵毛骨悚然,赶紧去按按钮,结果等手都快按出火星子了,电梯还是纹丝不动。
一种不祥的预感在她的心中升起。
“谁!鬼鬼祟祟的玩意儿,我告诉你我不怕!你怨气再重能重的过我!”
林苒壮着胆子大喊了几声,电梯门居然就关上了。
“连鬼也怕打工人。”林苒感慨了一声,然后心痛的打开滴滴,谁让这时候连地铁公交都没了。
“辛勤加班到这么晚,这必须报销,报销。”
她才刚点了呼叫车辆,下一瞬司机就开着车到了面前。
“师傅您怎么跟幽灵一样就出现了。”
后视镜里司机面无表情的看了她一眼,点了点头,“我就是。”
林苒尴尬的笑笑,紧张的吞了吞口水,“师傅真幽默哈。”
她有些紧张的刷着手机,丝毫没有注意到街道上除了他们没有一辆车。
“您已经偏离航线。”
昏昏欲睡的林苒被语音提示所惊醒,看着手机上和自己公寓截然相反的方向,她一下就精神了。
“师傅,您开错了。”
司机不说话,头也不回的继续开着,甚至还在加速。
林苒一下就慌了,一边喊着,“现在是法治社会,有录音录像的,我可报警了!”
但手机没有信号,别说是报警,信息都发布出去一个。
“停车,快停车!”
司机一脚油门,车子如同火箭一般射了出去,速度之快让林苒的身子都腾空了起来,隐约间她仿佛看到了一抹光,接着车子迅速下坠。
那抹光越来越强,她的脑中开始闪现出各种各样的记忆。
后来她才知道,人们将这一现象称之为走马灯,人死时会看到的景象。
咣当~
林苒感觉身子骨都要散架了,她吃痛哼哼了两声,慢慢爬了起来。
“报警抓你,必须报警抓···”
命根子一样的手机没有摸到,倒是看见了不寻常的东西。
她的脚上不知道什么时候,穿着一双红色的绣花鞋。
“我洞洞鞋呢,谁给我套上这东西的~”林苒将鞋子脱了下去,自从看了几个鬼片,越来越对这东西感到恐惧。
“手机,我手机呢,我要报警···啊!”
一张布满褶皱的脸忽然靠近,老太太头发灰白,耳边别着一朵大红花,苍白的脸随着诡异的笑容扑簌簌的往下掉白粉,格外的渗人。
但林苒满脑子都是,这家散粉真的质量太差,她一定要避雷。
“好着呢,我就说这样的磕碰不打紧,乡下的孩子皮实着呢,不像那些大小姐们,风一吹就能倒。”
老太婆一说话就掉粉,林苒嫌弃的往后退了退,问出了自己疑问。
“这是哪儿。”
她不就是上了个贼车,这给她拉哪儿去了!
绑架她cosplay还是剧本杀啊,现在做生意都这么拼了吗。
“这是哪儿?这是姑娘通往荣华富贵的路!”老太婆满脸的奸诈贪婪,连声音都尖锐难听。
林苒不着痕迹的往后靠了靠,“荣华富贵是哪儿?”
会所还是酒吧,难道不是角色扮演,是人口贩卖!
一瞬间她浑身的汗毛都立了起来,止不住的哆嗦。
“坏了。”老太婆脸上的褶子皱在一起,眯起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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睛,“不会是磕坏了脑子吧。”
外面忽然一道声音响起,“反正是个人就行,管她傻了瞎了的,快走吧,别误了吉时。”
老太婆跟着警告道:“劝你老实些,这荒郊野岭的,路且长呢。”说完,那苍白的老脸才退了出去。
林苒捂着胸口,脑子里乱的很。
她记得自己下班之后上了一辆很奇怪的车,司机忽然加速,速度特别快,她似乎是晕过去了。
现在手机不在,她不确定自己究竟在哪里,甚至过了多久都不知道,在这样一个陌生又诡异的地方,连恐惧似乎都要往后排。
林苒稍微平复一下心情,然后仔细观察周围,试图找出一些线索。
先看到的就是自己的一身红色嫁衣,料子很柔顺,做工十分精致,她不了解什么布料刺绣,但好坏却能瞧得出来。
“现在做生意都这么下血本了吗?”
这做工连拍戏都是大制作了吧。
她嘬舌。
看着自己身上的嫁衣和这一摇一晃的轿子,虽没吃过猪肉也猪跑也是看过不少的,应该是在一个花轿上,新娘子恐怕就是她了。
林苒偷偷掀开一角,打量着周围。
如今是黑夜,但月亮却格外的亮,外头看的一清二楚,荒野树林草丛,猫头鹰坐在树枝上头诡异的跟着他们的方向转。
那卡粉的老太婆走路一扭一扭的前头,同抬轿子的说着什么,时不时笑上一两声,笑声渗人的很,前前后后跟着不少人,她跑都跑不掉。
此时林苒满脑子都是自己被拐卖到了山区,要嫁给一个傻子。
“救命···”
这一刻她终于忍不住了,小声呜咽。
“你没事吧···”
一道软软的声音响起,低声安慰。
林苒止住啜泣,抬头看过去。
说话的是个小姑娘,大概十岁左右的样子,瘦小,眼神怯懦,呆呆的。
林苒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忙问,“告诉我这是哪里。”
小姑娘歪了歪头,天真的回道:“猫儿山。”
林苒瞪大眼睛,不确定的又问了一遍,“哪里的猫儿山。”
祖国山山水水那么多,一个猫儿山哪里能确定位置,她声音有些着急。
小姑娘虽然不懂,但还是老实的回道:“庆阳县,猫儿山啊。”
林苒皱了皱眉,“庆阳县,哪个省?”
“什么是省啊?”
林苒咬了咬嘴唇,拍了下大腿,她这脑子也真是,山里的小丫估计都没上过学,哪里知道什么地理知识。
小姑娘见她不满意自己回的,赶紧又补充了一句,“这里是渊国,庆阳县的猫儿山。”
林苒抬起头,疑惑问:“你说什么国?”
小姑娘:“渊国啊···”
“渊国?”林苒瞳孔地震,中华上下五千年,渊国是何朝何代?
不对,这是给她干出国了!
林苒崩溃了。
她连省都没出过,怎么就直接给整出国了。
小姑娘见她哭的更凶了,还以为自己回答的不好,赶紧又答了一遍,“没错啊,是大渊国,平乐二十四年,九月初三,如今差不多子时了。”
林苒听了她的话,一抹更不好的感觉涌了起来。
“平乐二十四年···子时,你们是古代人不成,还用这样的叫····等等!”
林苒猛地抬头,“古代?!我不会是穿···”
终于,她脆弱心脏彻底承受不住这接连的惊吓,眼睛一翻晕了过去。
2. 第二章
忙碌的办公大厅,林苒从电梯中幽幽醒来,她看着镜子中自己的一身牛仔裙,差点激动地哭了出来。
“我就知道是梦,穿越这种事情怎么可能是真的。”她不断安慰自己。
电梯门忽然打开,林苒逃似的跑了出去。
宽阔的大厅内,到处都雪白的一片,房顶地面,白的晃眼。
不过最奇怪的还是这里面的工作人员,要么一身从头白到脚要么从头黑到脚,说不出的诡异。
林苒刚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
她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赶紧朝着柜台去,对着工作人员询问道:“您好,我的手机丢了,现在回不去家,能不能借我手机用一下。”
柜台里头坐着女人听到她的声音惊讶的抬起头,随后皱了皱眉,“新来的?”
林苒点了点头。
第一次来这个奇怪的地方,应该算新来的吧。
女人拿出一个手掌大的机器,对着林苒的头顶扫了一下,像超市收银员扫货物一样。
她看着电脑眉头皱的更深,然后打了个电话。
“你们投胎部门怎么回事,工作总是出疏漏,这里有一个直接被送过去的,没经过任何审批流程不说,现在又自己回来了,你们自己处理。
叫爹也没用,赶紧来,我一会儿下班有事。”
林苒听的云里雾里,还没等问出口就见一抹黑色的影子冲到了她的面前。
“林苒小姐是吗!我是0368,对于您的遭遇我们深感歉意,今日系统升级导致了一些疏漏,这边为您重新办理,请跟我来。”
林苒只是想打个电话而已,但黑衣人明显不给她不说的机会,就被直接逮到了一间办公室。
“林小姐请坐。”
黑衣人坐下之后手指不停的在键盘上敲打,接着才抬头道:“想必林小姐对您现在的处境充满了疑惑,当然这都是我们的责任,没有在第一时间做好工作。
长话短说,林小姐应该遇到了很多奇怪的事情,就比如您刚刚当新娘的那段经历。”
林苒点头如捣蒜,“虽然不知道你是怎么知道的,但真的···很恐怖,我再也不想做这样的梦了。”
“您别激动,梦肯定是不会了,毕竟这也属于现实。”
林苒哭泣的表情僵在那,“什么现实?”
她被无良司机拐走的是现实还是莫名其妙的成了新娘子。
黑衣人推了推眼镜,“都是。”
林苒的嘴角猛地吹了下去,嗖的一下站了起来,双手抱头锤了几下,有些崩溃道:“还是梦还是梦,到底什么时候才能醒,我想回家,呜呜呜。”
黑衣人见她哭有些慌张的忙安慰,“林小姐,回家是不可能的,毕竟您已经死了,但我们今年新开的穿越业务也算是拥有第二次生命,所以还请您不要难过。”
哭声戛然而止,林苒几乎趴到了桌子上,瞪大了眼睛问道:“你说···我死了?”
黑衣人:“是的,您的死亡时间是2024年11月3号,晚上的十点三十分,死亡原因是猝死。”
“你放···”林苒拍了拍桌子,“你们骗子现在都这么丧心病狂了吗,你怎么不说我羽化登仙了呢,我死没死我还不知···”
黑衣人似乎已经习惯了,将电脑转了过来,点开了一个名为死亡回放的文件。
那是一段视频,林苒看见了自己,时间显示是她在办公室和同事八卦的时候,角度很奇怪,不像是公司监控的那几个角度,更像是来自天上。
她看着自己不安的捂着胸口,接着忽然倒在了地上。
接着救护车过来,她甚至没有等到上救护车,医生到来就宣告了她的死亡。
所以那些模糊不清的声音和画面,难道都是真的,她忽然觉得屋子很冷,骨子里都在冷。
“你哪里来的这些视频。”
黑衣人:“抱歉,我一时忘了介绍,这里是地府,掌管人间生死的部门,我是一个普通的工作人员,算是你们口中的黑无常吧。”
林苒似乎已经傻了,没有人会在遇到这种事情的时候还能保持镇定,她目光呆滞,尽管手脚都有些麻木,却还是强撑着转身,开门,想要跑出去。
她惊恐的想要逃离这个鬼地方,出去后死死的将门关住,一转头,却发现那自称黑无常的人依旧坐在那个位置。
“林小姐,业务没有办理成功之前,你是不能离开的。”
黑衣人似乎已经习惯了,并没有阻止她,只是友好出声提醒。
如果刚才的一切算是荒谬的,但现在就是恐怖了,好像有无数个冰冷的丝线顺着她的毛孔一点点的钻了进去,连汗毛都竖了起来。
“不可能···这是什么障眼法,我要离开,我要离开!”
林苒发疯了一般朝着门外跑,但依旧会回到这个屋子,于是在不知道跑多少回之后,她认命的瘫倒到了地上。
就是有鬼在后面追着她也不跑了,这样下去就是没死也要累死了。
“所以,我凭什么相信我死了呢。”
黑衣人:“这间房间针对灵体是有禁制的,所有你无法离开。”
林苒无力道:“所以你得意思是,我现在是鬼喽。”
黑衣人点点头,似乎已经预料到了她的不信任,直接起身抄起一旁的椅子朝她砸了下去。
“杀人啦!”
林苒抱着头大喊,结果预料的疼痛感没有传来,她睁开眼看,那椅子居然穿过了她的身体。
良久,她才坐了起来,不得不认清一个是摆在面前的事实。
“所以···我真的死了。”
她低着头,面色绝望,黑衣人以为她又要哭了,正要安慰,就听她说:“既然这椅子能穿过我的身体,为什么刚刚我能坐着。”
黑衣人:“····因为椅子下面有禁制,拿起来没有了自然碰不到。”
林苒低头看着地上的一块像亚克力材质一样的符文,一脸好奇道:“你们地府现在都这么科技化了吗。”
黑衣人一脸平静的回,“时代在进步。”
林苒忍不住噗嗤一笑,“哎你们这待遇怎么样,上班累不累,直系领导是阎王吗。”
“抱歉,这些问题不在我的业务范围之内,说回正题,林小姐现在清楚自己的处境了吗。”
林苒叹了口气,“英年早逝,知道了···”
虽然每天呼吸着被污染的空气,吃着被不卫生不健康的食品,用着有毒的东西,嘴上长说着现在的人啊活一天是一天,不知道什么就死了呢。
但真轮到自己死了,还是有些遗憾啊。
“早知道晚上就要死,说什么也不能点那个拼好饭,要去吃那顿海底捞才是,在和所有的烦恼说拜拜的歌声中离世,也比死在工位上强啊~”
她后悔啊。
黑衣人介绍道:“正常死亡会有我的同事将你们带离,但你的情况有些特殊,这其中发生了一些疏忽,导致林小姐你直接被带走,非常抱歉。”
林苒皱了皱眉,“所以那个诡异的司机也是你们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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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黑衣人回,“039刚刚入职,不太清楚流程,我同事过去之前将你直接带走了,因为没有走正规流程,所以导致你被那个世界排斥,这才重新返回。”
林苒似懂非懂,又问:“那个世界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投胎?我不需要喝孟婆汤吗。”
黑衣人直接打开了一个ppt,开始讲解道:“现存的世界有非常多,林小姐所处的世界只是其中的一个,地府负责的工作量很大,偶尔会出现一些纰漏。”
林苒眼珠子转了转,“比如勾错魂?”
黑衣人有些尴尬的点点头,“是的,诸如此类,再或者某些人的存在影响太大或者打破了这个世界的规律,那这个魂魄就会被提前带走。”
“那这个人被你们说带走就带走也不合规矩吧,这也是一种破坏吧。”林苒还有心思跟着分析。
“是的,所以这个躯体将会由特选的灵魂进行替代,就比如像林小姐这样备选投胎的灵魂正是合适的人选,以保证世界的正常运行。”
林苒:“我明白了,所以我就是那个被选出的,幸运儿?”
黑衣人很认同的推了推眼镜,“算是幸运儿,毕竟漏洞是少数,所以名额不多,想要这个名额的灵体很多。”
林苒往后一靠,顿时没了兴趣。“那有什么特别的,和投胎有什么两样。”
啪嗒一声,黑衣人的鼠标一点,电脑屏幕换了一页,上面写了几个大字。
灵体穿越奖励机制。
林苒忽然做正身子,双手放在桌面上,一脸积极。
“这个倒是可以详谈了。”
黑衣人礼貌的笑笑,“第一,因为是中途接受一句躯体,所以灵体可以保留自己现有的记忆。
第二,在灵体顺利完成这一世后,可以拥有优先投胎的权利。”
林苒思索道:“不就是穿越吗,不过算是带有奖励的穿越喽,优先投胎的权利有什么好处啊。”
黑衣人:“就比如林小姐的世界,首富家投胎的人数是三万,只增不减,拥有优先投胎的权利的话···”
林苒:“什么都别说,我同意!有合同吗,现在就签。”
至此,黑衣人终于漏出了真诚的微笑,拿出合同来,递过去一只笔,“林小姐不愧是被选中的人,非常爽快。”
林苒潇洒的签好自己的名字,已经开始畅享自己下辈子当首富家闺女的美好生活了。
黑衣人收好合同,再次补充道:“既然林小姐已经同意了,要替补的人物简介给我来说明一下。
名字依旧是林苒,年龄十六岁,生于平顶村,父母健在,有一对双胞弟妹,和当朝将军定了亲,林小姐穿越的节点就是即将要成亲的时候。”
对于这一点林苒是清楚了,毕竟短暂的过去了一下。
不过对此她还是有疑问的,“这个身份就是乡下小姑娘吧,怎么会嫁给将军啊,那个世界都不讲究门当户对的吗。”
黑衣人解释:“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亲事是将军家里决定。”
林苒点点头,那种时代倒是也合理,没准又是虐恋情深的戏码,不过她可不是什么恋爱脑,甭管那个将军有几个白月光老相好的,她准备乖乖的,不惹事。
毕竟是将军夫人啊,日子应该不会太差吧,看来这剧本还行。
林苒斗志昂扬的和他握了握手,“我一定会当一个合格的npc!”
她忽略那合同里密密麻麻的文字,潇洒的起身。
黑衣人欲言又止,只劝道:“希望林小姐一切顺利。”
3. 第三章
林苒上一秒还在要成为富家千金傻笑,下一秒刚一睁眼又回到了那顶猩红的小轿子里。
满脸白粉的老脸猛然贴近,林苒条件反射就是一巴掌。
“哎呦喂!”媒婆捂着火辣辣的脸颊尖叫。
林苒嫌弃的看着自己手上的脂粉,往那老太婆的身上蹭了两下。
“醒了醒了。”之前同她说话的小姑娘惊喜道。
老太婆被打了一下愈发的不满起来,脸上的褶子都在发抖,声音刻薄,“我告诉你,你家可是受收了银子的,只要你活着这亲事就不能作废,想回家,没门!
想嫁进将军府的姑娘多了,你要是不乐意···”
林苒眼珠子转了转,“回家,回什么家,我是将军府的媳妇,将军府不是我家吗?”
见她如此识时务,媒婆咒骂的话都被憋了回去,嘴动了动阴测测道:“算你识相。”
轿帘种种落下,媒婆转头又对那小姑娘吩咐道:“看好了,要是新娘子有个三长两短,你也别想好过!”
小姑娘吓的一哆嗦,连忙应是。
轿子继续晃晃悠悠的走,这一次林苒的心情稍微平复了一点点,但也只是一点点。
毕竟深更半夜荒郊野岭,怎么看她都像恐怖故事里的鬼新娘。
“你过来。”她压低声音招手。
小姑娘贴的近了些,问,“您有什么吩咐吗?”
林苒尽量挤出一抹笑来,打探道:“就是无聊想与你说说话,我什么都不太懂,将军府怎么样啊?”
她现在也能算上穿越了,总要摸清底细才行,合同上的字她也没好好看,不过也没关系,现打听也来得及。
小姑娘也是实诚,一五一十的回,“周将军立下过赫赫战功,地位可高呢,深受百姓爱戴,只是可惜···”她察觉自己说错了话,赶忙改口。
“不过即使是这样,能嫁进将军府也是好福气的,多少姑娘挤破了头都愿意呢。
听说是因为老夫人不想将军孤单,娶个媳妇也算对周家的列祖列宗有个交代,更何况...”
林苒点了点头,“那老夫人还怪好嘞。”
这么惦记儿孙后辈。
小姑娘只道:“是啊,大家都这么说。”
林苒:“那将军府都有些什么人?”
小姑娘数着手指头说:“将军有一个姐姐还有两个弟弟,姐姐早些年就嫁人了,不在京安。
两位爷都在将军府住着,也都娶妻了,二爷有一子一女,三爷两女,人口也还算旺,老夫人喜静,爱吃斋念佛,将军府都是二夫人管家,不过您嫁过去就是大夫人,自然是要您管家的。”
小姑娘一脸羡慕。
林苒忽然感觉到一些压力,虽然将军已经死了,但她这个将军夫人也必须要把将军府顶起来才是。
只要把这荣华富贵的日子给过好了,等寿命一到两腿一蹬,转眼就是富家千金的日常,想想就激动。
媒婆听见她们说话的声音厉声喊道:“说什么呢!死丫头,还不快滚过来。”
小姑娘被拽着耳朵提走,泪汪汪的不停求饶。
轿子摇摇晃晃没有停的时候,不知道路还有多远,只时不时听见媒婆那尖锐难听的笑声,林苒有了困意,打个哈欠靠着就睡了过去。
梦里她捡到了一箱子金银珠宝,结果一不小心就掉进了陷阱中,还好箱子没事,可等箱子一开,里头哪有什么金银珠宝,全都是破铜烂铁。
不知过了多久,鞭炮打噼里啪啦的打,吓的林苒猛地睁开眼,捂着胸口一脸惊悚。
“梦都是反的……反的……”
还不等她反应,就见媒婆那张大脸又伸了进来,“新娘子还等什么,还不快下轿!”
鞭炮声过后忽然静的可怕,林苒虽然对现在的处境有所有了解,但不代表不会心慌。
她也是第一次结婚,根本不清楚流程。
不过马上她就明白了,根本不需要清楚,因为几乎是被架着往前走的,颇有些逼婚的架势。
跨过了火盆,一双冰凉的手握住了她,很软,只是有些凉。
那分明是一双男人的手。
林苒脸颊蓦地飞上两抹红霞,指尖不自觉地绞紧了嫁衣上的金线绣纹。
虽说在现代也谈过几段恋爱,但这样直接与陌生男子拜堂成亲,还是让她心头小鹿乱撞。
更别提这是在礼教森严的古代,光是想到要和一个素未谋面的将军同床共枕,她就羞得耳尖都发烫。
“说不定是个满脸络腮胡的糙汉...”她胡思乱想着,眼前浮现出自己被迫当“糙汉将军的小娇妻”的画面,顿时被这恶寒的想象激得浑身一颤,连忙“呸呸”两声,像是要把这荒唐念头甩出脑海。
沉浸在自己天马行空的幻想中,林苒全然没注意到周遭隐隐约约的啜泣声,更没在意塞进她手里的那块沉甸甸的乌木。
她正纳闷为何电视剧里新娘牵的都是寓意吉祥的红绸,自己却要捧着块冷冰冰的木头,甚至没发现方才还站在身侧的“新郎官”早已不见踪影。
“送入洞房~”
随着傧相拖长的唱和,此起彼伏的哭声骤然变得凄厉。
林苒被推搡着向前走,后背沁出一层冷汗。待听到“咣当”的关门声,她立刻扯下盖头,却在看清屋内陈设的瞬间如坠冰窟。
满目皆是刺眼的白!素白的帐幔,素白的烛台,连窗棂上贴的“囍”字都是用白纸剪成,墨汁写就的黑字在烛光下泛着幽幽冷光。
“啊!”她踉跄后退,绣鞋绊到床榻边的脚踏,整个人跌坐在铺着白绫的喜床上。
手肘突然碰到个硬物,转头就对上周公南寻的灵位,鎏金的字迹格外显眼。
“大将军周公南寻之灵位......”
林苒如遭雷击,指尖传来的寒意瞬间蔓延至四肢百骸。
这个名字她再熟悉不过,正是契约书上白纸黑字写明要她嫁的将军!
难道...她参加的竟是场冥婚?!
林苒经不住这样的惊吓,眼睛一翻,又倒了下去。
“醒醒,醒醒!”
哗啦一声,林苒再次睁眼,她下意识摸了摸湿漉漉的脸颊,大口喘着气,扑腾了几下才发现自己躺在一张挂着素白纱帐的雕花木床上。
床边站着个吊梢眼的丫鬟,手里端着个鎏金铜盆,盆沿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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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下滴水。
“醒了就赶紧起来,还摆上夫人谱了。”吊眼丫鬟瞪了她一眼,把铜盆重重搁在旁边的红木案几上。
林苒有些发懵,眨了眨沾着水珠的睫毛:“你是谁…”
“紫薇姑娘可是老太太身边最得脸的大丫鬟呢。”一个圆脸小丫鬟抢着答道,语气里满是讨好。
林苒歪着头打量这个趾高气扬的丫鬟,忽然勾起嘴角:“这么神气啊。”
那说话的小丫鬟连忙点头称是,紫薇也骄傲地扬起了下巴,发间首饰随着动作轻轻晃动。
“那不也就是个伺候人的奴婢吗。”林苒撇撇嘴,心想这将军府的下人实在没规矩,等她掌了家,定要好好管教这些刁奴。
紫薇一听顿时瞪圆了眼睛,细眉倒竖:“你说什么!”
林苒索性伸出还滴着水的手:“既然是个丫鬟,还站着做什么,服侍本夫人起身啊。”
悬在空中的手迟迟无人来接。抬眼便见紫薇气得满脸通红,耳坠子都在微微发颤:“乡下来的蠢妇,真当自己要飞上枝头变凤凰了?
也不想想你什么出身,下贱的农女,要不是将军已死,轮得到你进将军府的门!”
林苒原本淡定的表情突然僵住。
她想起那个牌位,再结合这丫鬟的话,猛地撑起身子:“等等,你把刚才的话再说一遍,什么将军死了!”
合同上只写了要当将军夫人,可没说是冥婚啊!
她才喘几口气,这就要被送回去了?
紫薇突然扯着嘴角冷笑:“原来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呢,那我就明明白白告诉你,将军已经战死沙场了,要不是老夫人心疼将军在地下孤寂,怎会把你这样的人抬进门。
真以为仗着八字好就能享福?可惜啊,充其量不过是个守活寡的,还指望将军给你撑腰?真是可笑至极。”
林苒的脸色从惨白突然变得容光焕发,她眼睛一亮,抓住紫薇绣着缠枝纹的衣袖追问道:“你是说将军死了,我就是个寡妇?”
紫薇被她的反应吓到,使劲甩开她的手:“拿开你的脏手!”
林苒深吸一口气,笑容怎么也压不下去。
原本还担心要面对素未谋面的丈夫,现在倒好,既不用侍奉夫君,又能享受诰命夫人的尊荣。
这哪是守寡?分明是天上掉下来的富贵!
“寡妇好,寡妇好啊~”
她痴痴地笑着,媒婆说得没错,这确实是通往荣华富贵的路。
从今往后,她就是这将军府的女主人,那些金银珠宝、丫鬟仆役,统统都要听她差遣。
紫薇被她这又哭又笑的模样吓得毛骨悚然,嘟囔了声“邪门”,拽着旁边的小丫鬟就要走。
“可是…她还没给将军的牌位磕头呢…”小丫鬟怯生生地提醒,手指不安地绞着衣角。
一阵阴风突然穿堂而过,廊下悬挂的白幡“哗啦”一声坠落在地。
紫薇打了个寒颤,厉声道:“要去你去,谁在意这个!”说着“咔哒”一声落了锁,将满室素白与痴笑的新娘锁在了昏暗的屋内。
夕阳的余晖透过窗棂,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宛如一张张扭曲的人脸。
4. 第四章
翌日,五更梆子刚敲过第一响,院子还浸在靛青色的晨雾里,林苒就被腹中一阵绞痛惊醒。
她揉了揉酸涩的双眼,纤细的手指按在空瘪的腹部。
昨日在屋里盘算得太过入神,竟连晚膳都忘了用,这一觉睡得昏天黑地,醒来时已是饥肠辘辘。
“咕~”又是一声肠鸣,在寂静的厢房里格外响亮。林苒咬了咬下唇,撑着酸软的身子坐起,朝门外唤道:“来人!”
这深宅大院不比现代,能随时点个外卖。她初来乍到,连厨房在哪儿都不知晓,只得提高嗓音又喊了一声。
隔壁耳房里,紫薇正做着美梦,被这喊声惊得一个激灵。
“大清早的嚎什么丧!”她烦躁地翻了个身,踹了踹脚边的被褥,“雀儿!死丫头还装睡,快去瞧瞧那位又在闹什么幺蛾子!”
雀儿一个骨碌爬起来,手忙脚乱地系着衣带,作为二等丫鬟,她哪敢违抗紫薇的命令,心里虽不情愿,动作却不敢怠慢。
林苒饿得眼前发黑,算来已有两日未进粒米。若再无人理会,怕是要再去赛博地下走一遭了。
“吱呀。”门忽然从外头被打开,林苒猝不及防,整个人扑倒在地,额头重重磕在青砖上。她眼前金星乱冒,半晌才撑着门框爬起来。
雀儿掩着嘴轻笑:“夫人行这般大礼,奴婢可担待不起。”她故意将“夫人”二字咬得极重,眉梢眼角尽是讥诮。
林苒此刻哪有心思计较这些,腹中绞痛的更厉害了,“去厨房取些点心来。”
“这个时辰?”雀儿叉着腰,嗓音陡然拔高,“灶火都没生呢,夫人且忍忍吧。”她学着紫薇平日里的做派,连撇嘴的角度都一模一样。
林苒深吸一口气,若非饿得手脚发软,定要教这刁奴知道厉害,自打入府,这些下人一个比一个嚣张。
“无论什么,能填肚子的都行。”
雀儿翻了个白眼:“没有,等着吧。”话音未落,已“砰”地甩上门扬长而去。
听着远去的脚步声,林苒连生气的力气都没了,她蜷回床榻,自我安慰道:“就当是减肥了...”想着那日错过的海底捞,悔得胃里直泛酸水。
迷迷糊糊间,她梦见满桌珍馐,口水浸湿了半边枕巾。
此时院中已渐有人声,雀儿端着食盒匆匆穿过回廊,正撞见酒足饭饱的紫薇。
“慌慌张张作甚!”紫薇抚着衣襟上并不存在的皱褶。
雀儿忙赔笑:“这不是给夫人送膳么,免得她又嚷得人头疼。”
紫薇眼珠一转:“急什么?我那件织金袄子开了线,你手艺好,先来帮我缝补。”说着意味深长地眨了眨眼。
雀儿心领神会,谄笑着跟了上去。
日上三竿时,那食盒才姗姗来迟地摆在了林苒案头。
林苒已经饿得说不出话来,此刻即便是粗粝的窝头她都不挑。
所幸食盒里的菜色还不错,荤素搭配得当,她望着丰盛的饭菜,眼眶竟有些发热,顾不得形象便埋头狼吞虎咽起来。
待最后一粒米饭也咽下肚,林苒满足地抚着微微隆起的腹部,长长舒了口气:“痛快。”
这府里的厨子手艺确实不错,食材也新鲜,只是……
“那个叫小鸟的,今日的饭菜都凉透了,下次记得上热的。”她擦了擦嘴角,语气里带着几分不满。
雀儿正在收拾碗筷,闻言立刻翻了个白眼:“奴婢叫雀儿,不是什么小鸟。夫人若是不满意大可以直说。”她将碗碟碰得叮当作响,“要我说啊,能有口吃的就不错了,还挑三拣四的。”
林苒此刻吃饱喝足,底气也足了,她蹙起眉头,声音陡然冷了下来:“你们就是这样伺候主子的?不仅怠慢,还敢出言不逊,就不怕我掌家时第一个拿你们开刀?”
雀儿手上的动作一顿,随即捂着肚子笑得前仰后合:“哎哟喂,笑死个人了!你们快来听听,夫人说要掌家呢!”
院中洒扫的几个小丫鬟闻声都围了过来,七嘴八舌地议论着。
林苒被这肆无忌惮的嘲笑气得指尖发颤。她猛地一拍桌子,厉声道:“够了!我再不济也是将军府明媒正娶进来的夫人,还不快伺候我梳妆,我要去给公婆敬茶。”
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古代新妇第二日不都要给长辈敬茶?只要这杯茶喝下去,她就能名正言顺地在这府里立足。届时再徐徐图之,慢慢收拾这些刁奴也不迟。
林苒暗自盘算着,若她所料不差,这该是个大女主逆袭的剧本!
然而回应她的,却是满院子丫鬟更加放肆的哄笑。
“哈哈哈,你们听见没有?她要去敬茶呢!”
“就她也配给老夫人敬茶?”
“真是笑死人了,也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几斤几两!”
此起彼伏的嘲笑声在院中回荡,林苒攥紧了衣袖,额头忽然发了汗,“什么意思。”
她知道自己是个寡妇,但毕竟是将军的寡妇啊,虽出身低贱,但毕竟嫁进来了,公婆不喜有些刁仆也说的过去。
但以她新时代这聪明的小脑瓜略施拳脚不就都能拿下了。
怎么到她这丫鬟欺负她就罢了,好像连公婆连她的面都不想见呢,这岂不是把她以后的路都堵死了,这叫她如何施展啊!
这好像和穿越小说写的不太一样啊。
她擦了擦额头的汗,正要多问就被堵了回去,雀儿关门就走,叫她碰了一鼻子的灰。
“不对,这剧情好像不太对。”
林苒下意识的想要的摸手机百度一下,随机又马上反应过来自己是哪里,绝望的闭上了眼睛。
“算了,当我嘴白长的,我还不会问了。”
她见昨天的刁奴紫薇和那个小鸟不在,盯上院子里一个看着老实巴交的小丫鬟,朝她招了招手,“哎!你过来。”
那小丫鬟左顾右盼,接着悄悄走了进来。
林苒清了清嗓子,问道:“我初来此地什么都不懂,这将军府到底是怎么回事,可否向我讲讲。”
小丫鬟也不说话,就是直勾勾的看着她。
林苒不懂古人,还能不懂人性了,这眼神同她那天天就想着贪污受贿的导员一模一样。
果然人不能貌相。
但谁让她有求于人呢,只能狠狠心拿下耳朵上的坠子。
她咬过,鎏金的,不是纯金,但交出去的动作还是有些心疼。
小丫鬟终于开了口,“夫人客气,这都是奴婢份内的事,夫人想知道些什么?”
林苒松了口气,只要有人肯开口就行,好歹不用当瞎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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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我不用给公婆敬茶。”
小丫鬟倒是机灵,滔滔不绝道:“夫人怕是不知道,老爷走了十来年了,一直都是老夫人当家,前几年老夫人病了一场,后来管家权才交给了二夫人。
至于夫人您···奴婢话糙,夫人也别不乐意,大将军是议亲了的,是尚书嫡女,后来将军战死沙场,老夫人不想耽误了人家,才退了这亲事,但老夫人又舍不得叫将军孤单,所以才选中了夫人。”
林苒皱了皱眉,“我知道我的身份,但我名义上还是大夫人,为什么···”
小丫鬟笑着一声,“夫人怕是没理解奴婢的意思,那奴婢就再说一遍,将军定过亲,老夫人舍不得将军孤单,才选中了夫人。”
林苒眼睛一转,忽然明白了过来,要是将军府真需要一个管家的大夫人,尚书家的女儿总是最好的选择,老夫人要是不退亲照样娶进来不是一样。
怎么尚书家的女儿耽误不得,她就耽误的得了,除非她被娶进门···
她打了个寒战,怕将军孤单,可将军已死,还不是要送她下去!怪不得丫鬟都欺负她,好像把她放进这小院里就自生自灭了一样,原来打的是这样的算盘。
“呵~还说不是冥婚。”
小丫鬟忙制止道:“夫人可别这么说,现在有律法的,不让结冥婚呢。”
林苒面无表情道:“那等我意外死了,和将军合葬,不就不是冥婚了···”
原本还以为是什么富贵寡妇的剧本,现在看来直接成待宰寡妇了。
小丫鬟摸着鎏金坠子,高兴道:“奴婢之前听说夫人很是泼辣呢,没想到您这么好说话。”
林苒眉头又皱了起来,“什么意思?”
小丫鬟挤出一抹笑,“哎呀奴婢嘴笨,夫人别生气,听说夫人在村里可是十里八乡都出名的人物呢,脾气了得,孩子见了都要绕道走得。”
林苒看了看镜子里那张巴掌大的小脸,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又漂亮又精致的,哪里就泼辣了,接着才反应过应该说的是她接管的这具身体。
“果然外头的话不可信,夫人性子这么好,往后一定能和小少爷好好相处。”
林苒:“什么小少爷?”
小丫鬟有些纳闷,“夫人连这都不知道啊,就是将军的儿子啊。”她忽然又压低了声音,“不过小少爷没有生母的,当年是将军抱回来的,肯定是在外头生的。”
林苒瞳孔瞬间放大,“将军还有个孩子?!!”
怎么她让她当待宰寡妇还不够,还要当带崽寡妇!
小丫鬟点点头,“是啊,小少爷才三岁,可怜呢,没了娘现在又没了爹,换谁谁不疯啊,还好夫人进门了,往后小少爷有您这个继母在估计能好。”
林苒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激动的都站起来了,“疯的?”
“是啊,将军死讯刚传回来小少爷就疯了,不好管呢,往后要辛苦夫人了。”
林苒哭丧着脸,“要我,带一个疯孩子?”
她跌坐回凳子上,感觉全身的力气都被抽走了,什么荣华富贵,通通都没有了。
小丫鬟见她脸色惨白,问了一声,“夫人还好吧。”
林苒:“好?好不了了···”
这天崩开局,还不如去死呢。
5. 第五章
林苒瘫在床上,整个人像条咸鱼似的,连根手指头都懒得动。
她越想越觉得自己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
英年早逝也就罢了,好不容易摊上个穿越重生的机会,结果就给她这么个破剧本?
说好的大女主爽文呢?说好的富贵寡妇躺赢人生呢?
通通都没有!
现在她手里就剩个地狱难度的求生剧本。
至于为什么从“赶紧让我去死”变成“我要努力活下去”,这中间她可是经历了一场惊天地泣鬼神的思想斗争。
最后得出的结论是:她林苒,还是舍不得死。
就算穿到这个鸟不拉屎的鬼地方,她也得把这来之不易的第二条命给苟住了。
俗话说得好,好死不如赖活着,作为一名新时代的社会主义接班人,她林苒最擅长的就是迎难而上...才怪!
当然,这绝对跟合同最后那条“若在替代身份寿终正寝前死亡,所有奖励作废”没有半毛钱关系。
她发誓!
她纯粹是因为热爱生命,热爱生活。
与此同时,松鹤堂里。
几个穿着藕荷色比甲的小丫鬟正小心翼翼地修剪着花枝。老夫人最宝贝这些花了,每日都得专人伺候着,比照顾亲孙子还上心。
二夫人孙氏摇着团扇款款而来,一身玉红色青莲纹锦裙衬得她肤若凝脂,头上金蝉簪晃得人眼花,耳垂上两颗金珠子随着步伐轻轻摆动,脖子上那串金璎珞更是闪得人睁不开眼。
这通身的气派,活像是把金库穿身上了。
她生得一副好相貌,桃腮杏脸,偏生那双狭长的凤眼透着几分精明算计。
“母亲可歇着了?”孙氏压着嗓子问,声音跟抹了蜜似的甜。
回话的是老夫人身边的大丫鬟云舒,这丫头向来是个冷美人,此刻却也被孙氏哄得眉眼舒展:“回二夫人,老夫人刚用过膳,小憩了片刻,这会儿才醒。”
孙氏闻言笑得愈发亲切:“母亲身边有你伺候着,我最是放心。这满府的丫头啊,就数你最贴心。”
云舒抿着嘴笑了笑,眼角眉梢都透着几分得意。虽说知道这是场面话,但好听话谁不爱听?
“二夫人过奖了,这都是奴婢的本分。”
老夫人早已听见外间动静,唇角先漾开一抹慈爱的笑纹:“这些日子可把你累坏了,怎不多歇会儿?”
孙氏紧赶几步上前,裙裾间暗香浮动:“儿媳再辛苦也是应当的。有母亲坐镇中馈,我不过跑跑腿罢了,哪里费什么心思。”她将功劳尽数推给老夫人,自己倒像个听差遣的丫鬟。
老夫人闻言笑意更深,手中汝窑茶盏泛着莹润的光:“周家离了你如何使得?那些个都是不中用的。”
孙氏眼波流转,鬓边金珠步摇轻轻一晃:“母亲尽会疼我。其实三弟妹也是个能干的,可惜姐儿身子弱,她分身乏术……”
话音未落,老夫人面上笑意便淡了三分,茶盏“叮”地搁在紫檀小几上。
“老三媳妇若肯把心思用在开枝散叶上,何至于让老三至今膝下空虚。”
孙氏忙顺着话头道:“弟妹年轻,总会明白母亲苦心。说起这个,沁园居那边闹的凶…”她忽然掩唇,“瞧我这张嘴,又惹母亲伤心了。”
老夫人手中沉香木佛珠“咔嗒”一转,眼角泛起细纹:“白发人送黑发人,南寻那孩子…”话音渐低,“都是命数,只是苦了川哥儿这个孩子…”
“儿媳已替母亲去看过了。”孙氏挨着老夫人坐下,腕间翡翠镯子碰出清响,“大嫂虽出身乡野,但人是极好的,肯定能好生对待川哥儿,不如…”
老夫人闭目捻着佛珠:“既如此,让川哥儿搬去沁园居住吧,叫紫薇去提点着,叫她千万不能怠慢了川哥儿,这孩子没了娘又没了爹,唉。”
“母亲放心。”孙氏执起老夫人布满皱纹的手,金镶玉护甲闪过流光,“我亲自去盯着。”
老夫人自从长子去世后身子一直不大好,说了这一会儿话就显出几分倦色。孙氏见状连忙告退,出了松鹤堂便上了小轿,吩咐往静怡轩去。
静怡轩在周府东北角,位置最是偏僻。小轿晃晃悠悠走了好一阵子,孙氏揉了揉酸痛的腰肢,脸上早已不见在老夫人跟前那副谄媚讨好的模样,取而代之的是满脸的不耐烦。
“夫人何必亲自跑这一趟,让奴婢来传个话就是了。”说话的是孙氏的贴身大丫鬟锦瑟。另一边的桃枝也连忙附和:“就是,这种地方哪配让夫人亲自来。”
孙氏轻哼一声:“你们懂什么,这一趟,非来不可。”
主仆几人进了院子,竟不见一个丫鬟婆子上前招呼。桃枝当即变了脸色,作势就要去寻人:“这些个刁奴,夫人来了都不知道迎!”
孙氏倒是不恼,反而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罢了,先去看看川哥儿要紧。”
“吱呀”一声,房门被推开,一股霉味夹杂着说不清的怪味扑面而来。孙氏猛地止住脚步,用帕子掩住口鼻。
锦瑟硬着头皮走进去,只见屋内空荡荡的,连个人影都没有。她四下寻找,最后竟在角落里一个破旧的柜子里发现了蜷缩成一团的川哥儿。
“川哥儿,二婶娘来看你了。”锦瑟柔声唤道。
谁知川哥儿突然瞪大双眼,发出一声刺耳的尖叫,吓得锦瑟连连后退。
这动静总算惊动了偷懒的婆子。那婆子骂骂咧咧地赶来,一抬头看见孙氏,脚下一个踉跄差点跌坐在地上。
“哎哟我的夫人呐!什么事劳您亲自跑一趟?小少爷最近疯得厉害,万一伤着您可怎么是好?有什么事吩咐一声,老奴跑断腿也给您办妥了!”
孙氏皱了皱眉,嘴上却说得漂亮:“我来看看这孩子,平日里辛苦你们照料了。”
婆子眼珠子一转,露出一口黄牙:“小少爷天天闹腾得厉害,院子里伺候的丫头们身上没一块好皮。老奴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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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老骨头都快被他折腾散架喽!”
这话明着是抱怨,暗里却是讨赏,孙氏心知肚明,却故意不接茬:“那正好,往后你们可以歇着了,川哥儿要搬到沁园居住,现在就收拾收拾,我亲自送过去。”
婆子一听这话,脸色“唰”地就变了,“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夫人恕罪啊!奴婢可是有哪里做得不周到...”
看她冷汗直冒的样子就知道心里有鬼,孙氏懒得再费口舌,直接示意桃枝一起把孩子带走。
孙氏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眼底却不见半分笑意:“你们的‘辛苦’,我们自然是看在眼里的。
只是这孩子,还是该由母亲亲自照料的好。”
那婆子一听就急了,虽说照顾的是个疯少爷,但好歹是个主子,平日里克扣些月例银子,偷拿些吃食,油水可不少,这要是把人送走了,她上哪儿捞好处去?
“夫人有所不知啊!”婆子扑上前,压低声音道,“那位新进门的夫人可是个心狠手辣的,奴婢的亲戚和新夫人是一个村的,夫人要是不信就去打听打听,可并非什么良人啊!
小少爷要是送过去,怕是…怕是活不过这个冬天!”
孙氏闻言,眼中寒光乍现,原本慵懒倚在轿边的身子瞬间绷直。
桃枝刚把川哥儿塞进轿子,见状一个箭步上前,“啪”的一声脆响,那婆子直接被扇得在地上滚了一圈。
“好个刁奴!照顾了几天哥儿就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大夫人也是你能编排的?再仗着夫人脾气好也有有个度,你是不想自己这张嘴了是不是。”桃枝厉声喝道。
婆子挨了这一巴掌,倒是清醒了几分,连忙跪在地上“啪啪”地自扇耳光:“老奴糊涂!老奴该死!求二夫人饶命啊!”
孙氏眼底的寒意更甚,声音却愈发轻柔:“你这话可求错人了,你编排的是大夫人,可如今掌家的是我,倒也不能坐视不管,这般以下犯上的奴才…”她顿了顿,红唇轻启,“发卖了吧。”
“夫人!”婆子惊恐地瞪大双眼,脸色瞬间惨白。
孙氏头也不回地上了轿子,桃枝会意,上前又是一记耳光,直打得那婆子嘴角渗血,可见用了多大的劲儿。
轿内,川哥儿蜷缩在角落,像只受惊的小兽,浑身发抖。
孙氏不动声色地往旁边挪了挪,刻意与孩子保持距离,声音却温柔似水:“川哥儿别怕,那些刁奴是不是欺负你了?瞧,二婶娘给你做主了。”
她故意掀开轿帘一角,正好让川哥儿看清外面婆子被打得鼻青脸肿的模样,孩子眼中的惊恐更甚,小小的身子抖如筛糠。
孙氏满意地放下帘子,继续用甜得发腻的声音说道:“别怕,往后你就是母亲的人了。她可是个‘好人’,一定会‘好好’待你的。”
“好好”二字被她咬得极重,带着说不出的阴冷,孩子虽听不懂话中深意,却本能地感到一阵刺骨的寒意,将脑袋埋得更深了。
6. 第六章
沁园居内,林苒正瘫在床上,整个人像一滩烂泥似的,她意志消沉得很,除了吃饭根本不想挪窝。
当然,这绝对不是因为那些丫鬟们防贼似的盯着她,连院门都不让她出,她林苒怎么可能被囚禁呢?纯粹是她自己不想出去罢了。
紫薇听着小丫鬟的禀报,一个激灵从榻上跳起来,三步并作两步冲进内室:“快起来!二夫人来了!”
林苒纹丝不动,慢悠悠地翻了个身,只留给紫薇一个后脑勺。
“哦~”
紫薇脸色一僵:“‘哦’是什么意思?你是聋了不成?还不赶紧起来!”
林苒拖长了声调:“我一个无知愚昧的乡下人,被娶进来给将军陪葬的废物,无权无势无能,和我有什么关系~我怎么配见尊贵的夫人~”
紫薇气得嘴角直抽抽,直接上手去拽。可林苒就像长在床上似的,两条腿耷拉在床边,上半身还死死黏在床上,愣是纹丝不动。
“哎~你要是把我扯坏了,连全尸都没有,还怎么给将军陪葬啊~”
这一番阴阳怪气,气得紫薇额角青筋直跳,太阳穴突突地疼。
就在两人拉扯的当口,孙氏已经带着川哥儿进来了,紫薇只得强撑着笑脸迎上去:“二夫人。”
孙氏目光越过她,往屋里张望:“大嫂呢?怎么不见人影?”
紫薇可算找到告状的对象了,立刻把林苒这些日子的所作所为添油加醋地说了一遍,末了还不忘加一句:“二夫人您可要好好管教管教她。”
孙氏掩唇轻笑:“你这丫头,在老夫人身边待久了,越发没规矩了。我一个弟媳,怎么能管到大嫂头上?大嫂初来乍到不懂规矩也是人之常情,你多提点着就是了。”
她顿了顿,声音压低:“这些话跟我说说也就罢了,可别去叨扰母亲,她老人家已经够伤心的了。”
紫薇这才反应过来,连忙点头称是,心里暗暗后悔自己话说得太多了,幸好二夫人大度不计较。
孙氏满意地点点头:“这才对嘛,辛苦你了。”她话锋一转,“往后川哥儿就住在这儿了。
大嫂既然进了周家的门,就是周家的媳妇,虽然大哥不在了,但川哥儿是大哥唯一的骨血,大嫂可千万要视如己出啊。”
她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里屋的林苒听个真切。
还没见到人,林苒心里就已经有了判断:这绝对是个难缠的主儿,她眼珠子转了转,终于决定起身会会这位二夫人。
有句话说的好,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虽然她根本没有任何战的资本,但···看看热闹不过分吧。
两人初次相见,林苒被孙氏那一身珠光宝气晃得睁不开眼,只见满目金灿灿的,连对方长相都看不清,只觉得贵气逼人。
孙氏心里却酸得不行,眼前这个农家女,竟生得如此标致。
十六岁的年纪,肌肤嫩得能掐出水来,她虽用金银珠宝堆了满身,却掩不住眼角的细纹。
“大嫂可算出来了,想必是气我们了,这我可要替母亲解释解释,自从大哥去后母亲悲痛欲绝,又怕睹物思人,所以我们也不敢多提,大嫂千万别多想,既进了周家的门,我们就是一家人了。”
林苒怎么也是经受过社会的毒打的,什么人没见过,一眼就看出这位二夫人眼里的嫉妒和不屑。
偏偏话还说的这么好听,一口一个大嫂叫着,丝毫不嫌弃她的出身,可见其多能忍耐。
这岂止不是个善茬,高低也是个boss级别的。
可林苒也不愿意同她们这些喜欢勾心斗角的贵妇们过招,面上还是冷冷的,回道:“这大嫂叫的可折煞我了,我清楚自己的身份,丫鬟们能骂的都骂的,我清楚自己的处境,不会与你们争什么的。”
她这样的直球让孙氏的表情微微一变,但很快又调整了过来,“大嫂这话说笑了,我近今日来也是有一件事,母亲叫川哥儿这个孩子养在大嫂这。”
林苒看着旁边不大点的小男孩,稍微有些震惊。
小娃娃虽然很瘦,但粉雕玉砌很是白净可爱,眼睛大的像两个巨峰葡萄,扎着两个小揪儿,倒是挺可爱的,丝毫不像丫鬟说的那样“疯”。
但她绝对不会被表相所迷惑,拒绝道:“我不会照顾孩子。”
她不喜欢孩子,也对孩子无感,除了看见那些堪比童模的小孩说一声“好可爱”,没有任何想法。
除了那些没有礼貌的臭小孩子,她会在心里小小的慰问一下熊孩子的祖宗十八代。
简而言之就是她不喜欢孩子,也绝对不想带孩子。
她就不信将军连几个带孩子的丫鬟婆子都没有,她现在的身体才16岁,自己还是个孩子呢。
孙氏转而一笑,“大嫂,这时候可不是闹脾气的时候,母亲的话怎么能不听,大哥不在,母亲当家不容易。”
这话在林苒耳中就自动翻译成了“你个寡妇没人给你撑腰,老太太是老大,你敢不听老大的话!”
她刚想回就又被孙氏怼了回去,“再说还有丫鬟婆子在,大嫂也不用怎么照顾,只是闲来陪陪他,这孩子没有爹娘在身边,性子也顽劣些,我们这些长辈事情多抽不开身,要是大嫂能疼疼他,这孩子是极好的。”
孙氏这边说着锦瑟那边已经开始吩咐丫鬟搬东西了,都是些孩子用的,不一会儿就把林苒这空荡荡的屋子铺满了。
“就这么定下了,川哥儿身边的丫鬟婆子都是些不尽心的,大嫂这院子里的丫鬟都是手脚麻利的,分几个照顾川哥儿就好了,我那还有事,就不打扰大嫂了。”
紫薇和雀儿都俯身应“是”,林苒插手不语,这是一点都没有她说话的份。
孙氏浩浩荡荡的走了,雀儿刚要说话就被紫薇狠狠瞪了一眼,接着拽了出去,“不要多嘴,我们只领了伺候一个人的月银。”
雀儿怯懦道:“可是夫人吩咐了···”
紫薇警告道:“蠢东西,听我的还是听你的。”
她早就听出夫人的意思了,就是让她们做丫鬟的不要多管,那农女白吃白喝的,要她带个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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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都算便宜她了。
“是。”
屋内。
林苒和川哥儿大眼瞪小眼。
事已至此,这小屁孩估计是要和她住在一起了,作为新室友,林苒打算活跃一下气氛,来了一段自我介绍。
“你好,我叫林苒,初次见面…”
话还没说完,川哥儿就抬起了头,接着露出凶狠的小眼神儿,“我有娘,你才不是我娘!”
接着卯足了劲儿冲了上来,一口抱住了林苒的大腿,张开了血喷小口。
“啊!!!”
林苒吃痛将他踢开,痛呼道:“你是属狗的吗!”
川哥儿继续尖叫,“你不是我娘!”一边叫一边追林苒,像个犯了狂犬病的狗。
林苒一边叫一边跑,“不是就不是,你追我干什么!来人啊!”
丫鬟们围在外头看热闹,哪有人愿意帮忙,川哥儿再凶也是个小孩,总是追不过林苒一个大人,跑了几圈手脚就慢了下去。
他又开始尖叫,接着推倒桌子椅子,还带倒了花瓶,碎片四分五裂,小屁孩在地上打滚,手都被割出了血,染的袖子都红了一片。
林苒坐在桌子上拍了拍胸口,她错了,不该以貌取人,这小屁孩看着人畜无害,实则是个恶魔。
她看着那血连忙喊:“别甩,别甩啊!那帘子料子不便宜呢,弄脏了再!”
可川哥儿不听,只是不停的哭闹,林苒无奈的摇摇头,转头对门外的丫鬟吩咐道:“你们愣着干嘛,还不给他包扎一下。”
几个丫鬟没听见一样转眼就消失的无影无踪,留林苒更加生无可恋。
行,都是克她的。
那孩子哭到没力气就不动了,林苒试探着下了地,接着用脚踢了踢,确定他不会咬她之后才看了看他的手。
碎片划的很深,血流了不少。
林苒是不喜欢孩子,但不至于见死不救,只能从屋里翻出纱布来为他缠上。
袖子翻上去的时候她能看见孩子瘦弱的胳膊上布满了伤疤,让她眉头紧皱。
估摸着是这孩子自己把自己作的遍体鳞伤,果真是个疯的,好像都不怕疼。
她打了个寒战,将小疯子抱到他的塌上去,接着自己收拾起地面的碎片,她可不想也伤成这样。
转眼到了用晚膳的时候,林苒期待的看着今日的菜,满意的点点头,接着洗手用餐,很是愉快。
塌上的小疯子醒了,此时谨慎的躲在角落,瞪着圆溜溜的大眼睛看着她。
林苒礼貌的问了问,“会吃饭吗?”
川哥儿:“啊!”
林苒:“……你不吃饭怎么长这么大的美,光合作用啊。”
川哥儿:“啊!!”
林苒:“……你不吃我可吃了,不给你剩啊。”
川哥儿:“啊!!!”
林苒说不剩就一点不剩,当着小疯子的面吃了个干干净净,四盘菜,连点葱花都没有。
川哥儿幼小的脸上从震惊再到迷茫,张着嘴一动不动。
7. 第七章
深更半夜,林苒正做着美梦,梦里那锅红油翻滚的海底捞刚下好虾滑,她筷子都伸过去了,眼看着就要尝到那口鲜嫩,梦境却戛然而止。
“我的虾滑~”林苒猛地睁开眼,气得直翻白眼,“哪个不长眼的东西敢扰我清梦?”
她怒气冲冲地撸起袖子,抄起枕头当武器,蹑手蹑脚地循着窸窸窣窣的声响摸过去。
借着月光一看,好家伙,这“老鼠”可真够大的。
川哥儿正踮着脚尖在桌上摸索什么,听到动静吓得一个激灵,“扑通”一声跌坐在地。
林苒瞪圆了眼睛,下意识把枕头挡在身前,如临大敌,这可比老鼠难对付多了。
“大半夜的,你梦游啊?”
川哥儿抿着唇不说话,小脸绷得紧紧的,活像个小大人,偏生这时肚子“咕噜”一声,把他的小心思暴露无遗。
林苒没忍住“噗嗤”笑出声:“哟,这是饿啦?”
川哥儿:“......”
“饿就饿着吧,”林苒眯着眼睛,把枕头护在身后,慢悠悠往回走,“谁让你晚饭不好好吃。”
她重新躺回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翻来覆去间,听见外间传来细小的抽泣声,林苒烦躁地抓了抓头发,最终还是叹了口气。
翌日天刚蒙蒙亮,林苒又被一阵动静吵醒,她生无可恋地盯着床顶的帷帐,浑身像被抽干了力气。
“这日子没法过了......”她喃喃自语,想起昨夜那个没吃到的虾滑,更觉悲从中来。
外间传来叮叮咣咣的声音,夹杂着川哥儿小声的嘟囔。
阳光透过窗棂洒进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林苒望着那跳动的光斑,突然觉得这场景莫名熟悉,像极了前世那个总在半夜闹腾的熊孩子邻居。
“造孽啊......”她哀叹一声,认命地爬了起来。
林苒早已习惯了自力更生,这满院子的丫鬟婆子都是摆设,别说伺候洗漱了,就连夜壶都得她自己倒,当真是半点都指望不上。
外间,川哥儿正抱着个茶盏坐在榻上,嘴边还挂着水渍,活像只偷喝的小猫,林苒撇了撇嘴,径直坐下等着用膳。
厨房的饭菜倒是准时送来,只是今日的份例明显缩水,往日好歹四菜一汤,如今竟减成了两菜一汤,那青菜绿得发亮,连点油星都看不见,清汤更是寡淡得能照出人影来。
这也就罢了,分量更是少得可怜,一日就这两顿饭,吃这些岂不是要活活饿死?
林苒一把拉住送饭的雀儿:“府里是揭不开锅了,怎么突然吃起斋来了?”
雀儿翻了个白眼:“爱吃不吃。”
林苒顿时了然,这又是给她穿小鞋,谁让她现在就是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她强压着火气又问:“那孩子的份呢?这点东西两个人怎么够吃?”
雀儿想起紫薇的交代,一字不差地复述:“那就看夫人怎么分了。”那副幸灾乐祸的嘴脸,看得人牙根痒痒。
林苒心里明镜似的,这是要挑拨离间,可那小疯子不过是个孩子,挑拨他们有什么意思。
雀儿说完就走,连个多余的眼神都懒得给,那边川哥儿不知何时已经蹭到了帘子后,只露出一双大眼睛,死死盯着桌上的饭菜。
那么小的孩子,昨晚就没吃,林苒再讨厌他,也做不到眼睁睁看着他饿死,只得叹了口气,朝他招招手:“过来吧。”
川哥儿眼神里还带着戒备,但终究抵不过饥饿的折磨,慢吞吞地挪了过来,小腿一蹬就爬上了凳子,动作倒是利索。
林苒看他胳膊短够不着菜,便夹了些到他碗里:“咱们就这么点菜,清汤寡水的,不好吃也得吃,挑食就只能饿肚子,知道吗?”
话音未落,就见川哥儿几乎把整张脸都埋进了碗里,那吃饭的架势活像饿狼扑食,仿佛八百年没吃过饭似的。
林苒看得目瞪口呆:“不就饿了你一晚上吗?至于这么夸张?”她突然想到什么,脸色渐渐沉了下来。
林苒眉头微蹙,目光落在川哥儿瘦小的身板上。
那孩子穿着明显大一号的衣裳,空荡荡地挂在身上,活像套了个麻袋。
她原以为这孩子是因为挑食又疯癫才这么瘦,现在看来事情没那么简单。
“她们平时……都不给你吃饭的吗?”林苒声音不自觉地放轻了些。
川哥儿充耳不闻,只顾着狼吞虎咽,脸上沾满了饭粒,眼睛却还死死盯着桌上的菜。
林苒看着自己面前几乎没动过的饭菜,突然觉得一阵反胃,这些寡淡的菜色,她连尝都不想尝,这孩子却吃得这么香。
除非……他已经很久没好好吃过一顿饭了。
林苒默默把自己那份也推了过去:“这么难吃的东西都能吃得这么香,你平时到底饿成什么样了?”
川哥儿动作一顿,警惕地看了她一眼,随即又埋头苦吃,不一会儿,盘子就被舔得锃亮,活像洗过一样。
小家伙用袖子抹了抹嘴,灵活地从椅子上爬下来,迈着小短腿稳稳落地,转眼又缩回了角落,活像只受惊的小兽。
林苒:“……”
她活了这么多年,还真没见过这样的孩子。
“当当当~”一阵轻快的脚步声传来,一个圆脸小丫鬟笑吟吟地走进来:“夫人用好了吧?奴婢这就收拾了。”
林苒眼前一亮,这不是那天回话的小丫头吗?
“是你!”她惊喜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天走得急,竟忘了问名字,害得她想找人都不知道该怎么称呼。
小丫鬟眼睛弯成月牙:“奴婢叫巧儿,在沁园居是管茶水的,偶尔帮着洒扫。”
林苒暗叹这丫头果然人如其名,一张巧嘴伶俐得很,还没等她多问就主动交代清楚了。
“夫人今日胃口真好。”巧儿一边麻利地收拾碗筷,一边说道。
林苒撇撇嘴:“这菜清汤寡水的,我都没怎么动,倒是那个……”她朝角落努努嘴,“吃得跟饿死鬼投胎似的。”
巧儿笑眯眯地接话:“这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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色虽然清淡了些,但胜在新鲜,小少爷爱吃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这话乍听没毛病,可林苒是谁?那可是在社会上摸爬滚打多年的人精,立刻就听出了不对劲。
“堂堂将军府,难道还会用不新鲜的食材?”她挑眉问道。
巧儿慌忙捂住嘴:“奴婢又说错话了,只是这天热,难免有些食材会变味,不过这些自然不敢给主子们吃的。”
最后一个碟子收进食盒,巧儿福了福身:“夫人若没别的吩咐,奴婢就先退下了。”
林苒点点头,看着那角落的小疯子若有所思。
林苒望着巧儿离去的背影,总觉得那丫头话里有话,或许是她多心了,但总觉得是在暗示那小疯子平日里吃的都是些不新鲜的饭菜,如今好不容易碰上新鲜的,再难吃的菜色也吃得津津有味。
可转念一想,这孩子好歹是将军府的少爷,再怎么不受待见,也不至于被虐待吧?
正思索间,余光瞥见院子里几个丫鬟正凑在一起嗑瓜子说笑,那副懒散模样看得她眉头直皱,突然又觉得,这种情况也不是不可能。
这些个眼高手低、好吃懒做的丫鬟,还真干得出这种事。
想到这里,林苒心里突然不是滋味,这孩子虽然疯疯癫癫的,但也怪可怜的。
“唉……”她长叹一口气,突然下定决心要干件大事!
趁着丫鬟们偷懒的空档,林苒蹑手蹑脚地溜到院子里,从树上掰下一截韧性十足的树枝。又回屋翻箱倒柜,找出几根丝线和一块皮子,三下五除二做了个简易弹弓。
“破素菜有什么好吃的?”她一边调试弹弓,一边嘀咕,“小孩子瘦得跟鹌鹑似的,不吃点肉怎么行?”
厨房不送肉来,她就自力更生!
林苒猫在窗边,举着弹弓一动不动,活像个雕塑,这一趴就是大半个时辰,连呼吸都放得极轻。
川哥儿躲在角落里,好奇地观察着这个奇怪的女人。
她一动不动,就像……就像丫鬟们说的“死了”一样。他不喜欢“死”,爹爹就是“死了”,就再也没回来过。
小家伙壮着胆子,小心翼翼地靠近。
“打到了!”林苒突然一声欢呼,吓得身后的川哥儿“扑通”一声跌坐在地。
她顾不上理会,提着裙摆就冲了出去,抓起那只巴掌大的小鸟,兴冲冲地跑回屋里。
川哥儿瞪圆了眼睛,惊恐地看着那只一动不动的小鸟,瑟缩着往后退了几步。
林苒眯起眼睛,故意露出凶狠的表情:“看见没?要是不听话,你!就跟这鸟一个下场!”
小家伙吓得脖子一缩,整个人都蜷成了一团。
“但是……”林苒话锋一转,露出狡黠的笑容,“如果你乖乖的,认我做大哥,那大哥一定带你吃香的喝辣的!”
她心里已经开始盘算一个大计划,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这小疯子虽然麻烦,但她可不是那虐待孩子的人,再说自己总吃这素的可不行,BBQ,她来了。
8. 第八章
夜深人静,林苒握着从巧儿那里讨来的火折子,对着那只小鸟摩拳擦掌。
她先用树枝和枯叶堆了个小火堆,小心翼翼地把鸟放进去,又用石块围成一圈,确保火势能均匀燃烧。
火光映照下,她全神贯注地盯着火堆,时不时俯身吹几口气,让火苗烧得更旺些。
忽然,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转头一看,只见墙角处露出个圆滚滚的小屁股,脑袋却藏得严严实实。
林苒被这“顾头不顾腚”的小家伙逗得忍俊不禁,到底是小孩子,这么一看,倒也没那么讨人厌了。
随着时间推移,肉香渐渐弥漫开来,林苒估摸着火候差不多了,用木棍将烤得黑黢黢的小鸟拨出来。
她拿帕子包着,左右手来回倒腾,擦去表面的灰烬,撕开焦脆的外皮,顿时香气四溢。
不远处的川哥儿吸了吸鼻子,像只小动物似的,一点点往前蹭。
“过来,”林苒晃了晃手中的肉,“叫一声大哥,这肉就给你吃。”
小家伙蹲在她身边,小嘴抿得紧紧的,死活不肯开口,可那双亮晶晶的眼睛却直勾勾地盯着烤肉。
林苒无奈地摇摇头,撕下一块肉递过去:“吃吧,别嫌少啊。”
她自己已经饿了一整天,两顿清汤寡水的饭菜都进了这小祖宗的肚子,现在恨不得把整只鸟连骨头都吞下去,可这鸟烤完就剩巴掌大,每一口都得细嚼慢咽。
一大一小正吃得投入,谁也没注意到一阵风吹过,火星飞溅到了廊下的帘子上。
“哈哈哈,”林苒看着吃得满嘴黑灰的小家伙,忍不住嘲笑,“你这模样也太滑稽了!”
川哥儿绷着小脸,憋了半天挤出一句:“你,丑!”
“好你个臭小子!”林苒佯装生气,“给你吃肉还敢说我丑?看来不给你点颜色瞧瞧,你是不知道大哥的厉害!看招!”
她作势要挠痒痒,小家伙转身就跑,林苒追进屋里,逮住他弹了个脑瓜崩,这才心满意足地躺回床上,困意渐渐袭来,一大一小很快进入了梦乡。
就在这时,火星已经悄然蔓延开来,那一点微弱的火光在帘子上跳跃着,渐渐吞噬了布料,发出细微的“噼啪”声。
林苒在睡梦中翻了个身,鼻尖忽然嗅到一丝焦糊味,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只见窗外竟透出诡异的红光。
“着火了!”她一个激灵坐起身,瞬间清醒过来。
到外间一看,川哥儿还蜷缩在床角睡得香甜。
林苒顾不得多想,一把抱起川哥儿就往外冲,小家伙被这突如其来的动作惊醒,在她怀里挣扎起来。
“别动!”林苒厉声喝道,“着火了!”
川哥儿似乎听懂了,立刻安静下来,小手紧紧抓住她的衣襟。
火势已经蔓延到了廊柱,浓烟滚滚,林苒用袖子捂住口鼻,正要冲出去,却听见外面传来一阵嘈杂的脚步声和惊呼声。
“走水了!快来人啊!”
“沁园居着火了!”
“快去禀报夫人!”
林苒抱着川哥儿刚冲出房门,迎面就撞上了慌慌张张赶来的巧儿,小丫鬟满脸烟灰,见到他们顿时喜极而泣:“夫人!小少爷!你们没事真是太好了!”
这种时候只有巧儿愿意来找他们,林苒心里是感动的,但现在明显不是说的时候,于是厉声道:“快带路!赶紧离开这。”
三人跌跌撞撞地逃到院外,只见整个沁园居已经陷入一片火海,火光映红了半边夜空,府里的下人们正提着水桶来回奔跑救火。
林苒将川哥儿交给巧儿,自己却站在原地,望着熊熊烈火,脸色阴晴不定。
这火实在太蹊跷了,难道这么快就想要她的命了?
正思索间,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林苒回头,只见孙氏带着一群丫鬟婆子匆匆赶来,脸上满是焦急之色。
“大嫂!川哥儿!你们没事吧?”孙氏快步上前,一把拉住林苒的手,眼中含泪,“可吓死我了!”
林苒不动声色地抽回手,淡淡道:“我这贱命死就死了,还是救火重要。”
孙氏闻言,眼中闪过一丝异色,但很快又恢复了那副关切的模样:“大嫂这是说的什么话?快,先到我那里歇着,这大半夜的,可别着凉了。”
她低头看了看被烟熏得灰头土脸的川哥儿,小家伙正睁着大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孙氏,小小的身子微微发抖。
林苒眯起眼睛,看来这小疯子也不是真疯嘛,至少,他还知道该怕什么人。
“不必了。”她直截了当地拒绝,丝毫不给孙氏留面子。
孙氏被当众驳了脸面,嘴角瞬间沉了下来,在火光的映照下,那张妆容精致的脸竟显出几分狰狞。
川哥儿吓得往林苒身后缩了缩,小手紧紧攥住她的裙角,小小的身子抖得像筛糠。
林苒二话不说,弯腰将小家伙抱进怀里,一只手轻轻遮住他的眼睛,这场面,对个孩子来说确实太过可怕了。
火势很快被控制住,所幸发现及时,只烧毁了偏院一角,但滚滚浓烟依旧冲天而起,像条狰狞的黑龙直窜夜空。
孙氏冷着脸,声音里带着刺骨的寒意:“怎么回事?好端端的怎么会起火?值夜的丫鬟呢?你们就是这么当差的?给我彻查!”
这一声令下,满院的丫鬟婆子顿时噤若寒蝉,谁都明白,若是不找出个“罪魁祸首”,今晚谁都别想好过。
不多时,一个小丫鬟慌慌张张跑来禀报:“回夫人,在偏院发现了一个火堆的痕迹。”
孙氏眉头紧蹙:“好端端的院子里怎么会有火堆?”
林苒闻言心头一紧,原本挺直的脊背不自觉地弯了几分。
她明明记得自己把火堆设在远离房屋的空地上,吃完后还特意用土掩埋了余烬,按理说不该引发火灾才对...
她下意识抱紧了怀里的川哥儿,小家伙似乎察觉到她的不安,竟伸出小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
这意外的安抚让林苒心头一暖,却又更加忐忑,若真被查出是她点的火,恐怕连累的不仅是自己,还有这个无辜的孩子。
丫鬟婆子们七手八脚地查探,最终得出个“故意纵火”的结论。
孙氏端坐在院中的太师椅上,指尖轻叩扶手,冷笑一声:“故意纵火?你们就拿这种话来搪塞我?”
满院的丫鬟婆子齐刷刷跪了一地,紫薇作为大丫鬟首当其冲,她方才睡得最死,匆忙跑出来时连衣襟的盘扣都系错了位,此刻额上冷汗涔涔。
“夫人息怒,”她声音发颤,“许是哪个不长眼的丫头半夜烧纸钱,奴婢定会查个水落石出,给夫人一个交代。”
孙氏面色阴沉,显然对这个解释不甚满意。
“夫人,”雀儿忽然小声禀报,“奴婢在火堆旁发现了个火折子。”
紫薇眼前一亮,连忙接话:“正是!只要查出这火折子是谁的,纵火之人就水落石出了!”
站在角落的巧儿闻言,脸色“唰”地惨白,紧张地望向林苒,手指绞得发白。
孙氏才不在乎火是怎么烧起来的,她只要个替罪羊,若找不出凶手,这治家不严的罪名岂不是要落在她头上?
堂堂将军府二夫人,竟让府里起了这么大的火!
“火折子是谁的?”她声音冷得像淬了冰,“现在认了,还能从轻发落,若是被我查出来…”
满院寂静,无人应答。
孙氏眼中寒光更甚:“好得很,既然没人认,那就所有人都领二十板子!”
林苒正要开口,忽听一个小丫鬟尖声道:“回夫人,奴婢昨儿个亲眼看见巧儿拿着这个火折子!”
所有目光齐刷刷射向巧儿,小丫鬟额头渗出豆大的汗珠,嘴唇不住颤抖,整个人摇摇欲坠。
孙氏眯起眼睛,目光如刀:“是你?”
巧儿“扑通”跪倒在地,她想否认,可那火折子确实是她给林苒的…
“够了!”林苒大步上前,“火折子是我拿的。”
孙氏意味深长地挑眉:“大嫂何必为了个丫鬟强出头?下人犯错,该罚就得罚。”
林苒深吸一口气,挺直腰杆:“二夫人说笑了,我可没您这般‘菩萨心肠’,这火折子确实是我要的,与旁人无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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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孙氏万万没想到事情会往这个方向发展,眼中闪过一丝玩味。
她原以为能借机整治林苒,没想到对方竟主动送上门来。
“大嫂说笑了,”孙氏嘴角噙着意味深长的笑,“你要那火折子做什么?难不成是为了……”她故意拖长声调,目光在林苒和川哥儿之间来回扫视,“烧死自己?”
这话里的暗示太过明显,院中众人顿时倒吸一口凉气,看向林苒的眼神都变了,几个胆小的丫鬟甚至悄悄往后退了几步。
林苒在众人或鄙夷或惊恐的目光中,神色自若地开口:“我打了一只鸟烤来吃,不知道怎么就引起火灾了。”
孙氏眼角狠狠一抽:“什么……鸟?”
满院子的丫鬟婆子面面相觑,都觉得这位大夫人怕是疯了,说的都是什么疯话。
林苒看着她们一脸茫然的样子,只觉得对牛弹琴。
她索性抬起胳膊,做了个拉弓射箭的动作:“天上飞的鸟!我‘啪’的一下打下来,然后点火,烤!”为了让这群榆木脑袋理解,她还特意一字一顿,配上夸张的动作。
结果众人更加困惑了,有几个丫鬟甚至悄悄交头接耳:“大夫人是不是被烟熏坏了脑子?”
孙氏只觉得荒谬至极,亏她还如临大敌,原来不过是个疯妇,她轻蔑一笑:“看来大嫂是受惊过度,神志不清了。”
林苒终于意识到跟这群人沟通有多困难。
她深吸一口气,决定说得再直白些:“今日送来的饭菜不仅清汤寡水,分量还少得可怜,一个孩子吃都不够,我饿了一整天,只能打只鸟烤来充饥。”她顿了顿,“引发火灾是我的错,但我只是想填饱肚子而已。”
这番话犹如一记惊雷,震得满院寂静。
丫鬟们个个瞪大眼睛,连孙氏的脸色都变了。
堂堂将军夫人,居然沦落到要捉鸟充饥?这要是传出去,周家的脸面往哪搁?她这个掌家之人的威信何在?
林苒原本只是实话实说,此刻看着众人精彩纷呈的脸色,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不对劲。
孙氏这是觉得丢人了?
林苒心中暗笑,她们既然敢克扣她的吃食,就该想到会有今日才对,除非……
她忽然明白过来,在现代人眼中这不过是件小事,但在这些古人看来,家丑不可外扬,即便受了委屈也要打落牙齿和血吞,否则丢的就是整个家族的脸面。
这些人怕是吃准了她会忍气吞声。
可惜,这算盘可打错了。
林苒嘴角勾起一抹狡黠的笑:“不过这鸟儿味道确实不错,我明白府上最近拮据,节衣缩食也是应当的,若是大家想吃,我再去多打几只,虽然肉少了些,好歹也是荤腥。”
她故意提高声音:“只是府里的鸟儿实在不多,赶明儿我得出府去打些回来。”
孙氏的脸色越来越难看,终于忍不住厉声道:“厨房真是好大的胆子!竟敢苛待主子!这些好吃懒做的东西,我定要查个水落石出,给大嫂一个交代。”
林苒摆摆手,故作大度:“哎呀,夫人不必动怒,这些丫鬟婆子都是听吩咐办事的,谁敢自作主张?
咱们都是一家人,有什么不能直说的?府里困难就直说嘛,我手艺多着呢,实在不行,我出去找个活计,养活你们也是可以的。”
孙氏额角青筋暴起,手中的帕子都快绞碎了,却只能强挤出笑容:“都是误会……既然火已经灭了,大嫂还是带着川哥儿早些歇息吧。”
说完便匆匆起身,脚步比平时快了许多,恨不得立刻离开这是非之地。
林苒望着孙氏仓皇离去的背影,眼中闪过一丝狡黠。
看来对付这些弯弯绕绕的算计,最好的办法就是,不要脸面,直来直往。
她低头看了看怀里的川哥儿,小家伙正睁着圆溜溜的眼睛望着她,竟破天荒地没有挣扎。林苒揉了揉他的小脑袋,轻声道:“走,咱们回去睡觉。明天给你弄好吃的。”
月光下,一大一小两个身影慢慢走回偏院。
这场闹剧,倒是让林苒找到了在这个陌生世界的生存之道。
9. 第九章
翌日。
松鹤堂内,香烟袅绕,云舒捻着玉捶轻轻敲打老夫人腿脚,动作轻得像羽毛拂过。
她眼风一扫,侍立的小丫鬟们立即垂首退至屏风后,不敢发出半点声响。
老夫人半阖着眼躺在贵妃榻上,声音带着刚醒的微哑:“沁园居的火,可熄了?”昨夜无人敢惊扰她,消息拖到今晨才递进来。
“回老夫人,火势已经扑灭。”云舒手下动作未停,“二夫人昨夜就赶去处置,如今都已安置妥当,烧的不严重,但走水的墙面和房顶还要修葺。”
老夫人倏然睁眼,眼底凝着冷霜:“老二媳妇这事办得糊涂。”
云舒轻轻揉按穴位,温声开解:“府中事务繁杂,夫人难免有疏漏之处,那些偷奸耍滑的奴才,夫人已发落了。”
老夫人闭目半晌:“这阵子府里总犯煞气,请三清观的玄明道长来,给沁园居驱驱晦气。”
云舒指节微僵,仍垂首应道:“奴婢这就差人去请。”
沁园居里还弥漫着焦木混着晨露的气息。
林苒望着被火烧过的雕花梁柱,难得生出几分惆怅:“毁在我手上,这梁木怕是前朝的古物……”
她指尖拂过窗棂焦黑的纹路,甚是心痛。
这得老值钱了,都是古董啊。
身着八卦道袍的队伍鱼贯而入,为首的玄明道长银色胡子一直垂到胸口,拂尘……比胡子还长。
孙氏跟着老道愁眉紧锁:“道长您瞧,自打大嫂住进这沁园居,昨夜就凭空起了离火,险些要了孤儿寡母两条性命……”
玄明道长掐指闭目,拂尘猛地甩向断梁:“福生无量天尊!怨气缠梁,煞星坐镇,此乃大凶之兆!”焦黑木屑簌簌落下,倒是还挺配合的。
孙氏帕子死死压住唇角:“沁园居历来是府里最清净的院子,怎么突然……”未尽之语随眼风飘向廊柱后。
林苒一看这事奔着自己来的,赶忙走上前去,“道长好眼力!昨夜火苗蹿最高的就是您指的梁木。”
老道抚着胡子,浮尘在她眉宇间虚虚一扫:“施主印堂晦暗聚煞,此乃大凶之兆。”
林苒险些笑出声,谁说只有演员需要信念感?这神棍装神弄鬼的本事倒比戏台上的角儿还卖力。
“道长的意思……”她故意拖长尾音,“我是那个‘凶兆’本凶?”
孙氏急忙打圆场:“大嫂误会了,道长怎会是这个意思。”
谁知那老道竟未接住递来的台阶,固执地一甩拂尘:“煞星落宫,命犯孤鸾!”拂尘穗子险些扫到孙氏鼻尖。
孙氏笑容僵在脸上,帕子绞得死紧。
在这吃人的世道,“灾星”二字足以让妇人沉塘,偏生这乡野村妇浑不在意,反倒抚掌大笑:“那我未嫁时可是十里八乡的福星!红事白事都抢着请我坐主桌呢!”
她突然凑近孙氏,“不然将军府怎会千挑万选聘我进门?您说是吧二夫人?”
孙氏喉头一哽,强笑道:“玄明道长乃京安第一仙师,从无错判。”
“哎呀!”林苒突然抚掌惊呼,“照这么说,我岂非克死将军的灾星?”她眼圈说红就红,“周家明知我命格带煞,偏要拿将军遗骨配我这灾星……”
她声音陡然转厉,“这得多深的血海深仇,连死人都不放过啊!”
满院道士骇然变色,孙氏指甲“咔”地掐断半片:“大嫂慎言!府里谁不念将军恩德!这婚事合过八字批过命盘,最是旺…”
“原来如此!”林苒恍然大悟击掌,“那就是老神仙您……”玉指直戳道士面门,“算错了!”
“黄口小儿安敢辱我!”老道气得胡子倒竖,八卦幡叮当乱响。
孙氏忙拦在中间打颤:“道长息怒…”话未说完,却听林苒幽幽补刀:
“既然道长没错,那必定是……”她俯身掸了掸焦木上的香灰,“有人存心要害将军泉下不安呐~”
最后一字落下,满院死寂。
孙氏的脸色瞬间惨白,她原本是想给这个疯女人扣个“不详”的帽子,怎么反倒把自己绕进去了?
将军虽已故去,但在府中仍是不可亵渎的存在。
她们如今锦衣玉食、养尊处优,哪一样不是沾了将军的光?若被人说成是忘恩负义、恩将仇报,这罪名谁能担待得起?
孙氏脸上的血色褪了又涨,手中的帕子几乎要被绞碎。
她强压下怒火,挤出一个僵硬的笑容:“大嫂误会了,这中间定是有什么差错。您的八字可是千挑万选,最是旺将军的……至于这‘凶兆’……”
她眼珠一转,突然看向站在一旁的雀儿:“对了!前几日雀儿不是回家奔丧了吗?她父亲病逝,说不定是带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回来。”
雀儿闻言如遭雷击,“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夫人明鉴!奴婢的父亲是十里八乡出了名的大善人,怎么会……”
“放肆!”桃枝厉声打断,抬手就是一记耳光。
这一巴掌力道极重,雀儿的一颗牙齿直接飞了出去,鲜血顺着嘴角汩汩流下。
老道眯着眼睛打量了一番,又装模作样地掐指一算:“唔……这丫鬟身上的污浊之气确实更重些,想必是冲撞了这位夫人。”
孙氏如释重负,连忙接话:“道长慧眼!既然找到了源头,就请您为这丫鬟驱驱邪祟吧。”
林苒冷眼旁观,心知肚明雀儿不过是个替死鬼。
但这丫鬟平日里仗势欺人、偷奸耍滑,如今也算是自食恶果。
两个粗使婆子上前,像拖死狗一样将雀儿拖了下去。
鲜血在地上拖出一道长长的痕迹,凄厉的哭喊声在院中回荡,听得人毛骨悚然。
林苒心头猛地一颤,若非她方才机敏应对,此刻被拖下去的恐怕就是自己了。
她生在法治社会,何曾见过这般草菅人命的场面?仅仅一句话,就能断送一条性命。
这一刻,她才真真切切地意识到,自己究竟身处一个怎样残酷的世界。
说不害怕是假的。但转念一想,人命如此轻贱,是不是意味着……
她很快就能投胎转世了?
这个念头刚起,就被林苒狠狠掐灭。以这个世界的残酷程度,她若死了,必定不得好死,还是老老实实熬到寿终正寝为妙。
孙氏此刻脸色阴沉,连假笑都懒得维持,看向林苒的眼神里满是厌烦:“大嫂可还有事?”
林苒盯着地上那道刺目的血痕,后背一阵发凉,脱口而出:“这院子一时半会修不好,我想换个住处。”
孙氏眉头微蹙:“这倒也是,不过大哥的院子动不得,那是母亲的念想。”
“不必。”林苒摇头,“我喜静,偏远些的院子就成。”
孙氏嗤笑一声,心道这村妇果然没见识,竟只要个偏远院子,早知如此,何必费这么大周折对付她?
“大嫂的要求自然要满足。”孙氏语气轻慢。
林苒继续道:“最好带个小厨房,夫人也知道,我饿极了容易放火,万一哪天把整个将军府都烧了……”
孙氏嘴角抽搐,勉强点头。
“地方大些更好,能种菜养鸡鸭就最妙了。”林苒笑眯眯地补充。
孙氏眼中的轻蔑更甚,甚至嫌恶地后退半步,仿佛多看她一眼都掉价:“这等小事,我自会安排妥当。”
林苒心中暗喜,在这世道,吃食被人拿捏可不行。
只要填饱肚子,日子就差不到哪去,至于其他刁难?她在现代被老师骂、被老板骂,早就练就了铜墙铁壁般的厚脸皮。
这是她职场摸爬滚打多年悟出的真理。
脸皮厚者,天下无敌!
孙氏见她这副没心没肺的模样,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原以为是个难缠的对手,没想到竟是个没见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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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村姑。
她冷哼一声,甩袖而去,道袍飘飘的老道也紧随其后。
待众人散去,林苒长舒一口气,这才发现后背已被冷汗浸透。
她望着雀儿被拖走的方向,血迹已经干涸,在青石板上凝成暗红的痕迹。
“这世道……”她喃喃自语,忽然觉得旁边的川哥儿动了动。低头一看,小家伙正睁着圆溜溜的眼睛望着她。
林苒揉了揉他的小脑袋,苦笑道:“小疯子,跟着大哥混,至少饿不着你。”
川哥儿似懂非懂,却破天荒地没有躲开她的手。
松鹤堂内,紫薇跪在青石砖上,哭得梨花带雨。
她抽抽搭搭地诉说着在沁园居的种种不如意:“老夫人最疼奴婢了,求您让奴婢回来吧。那村妇粗鄙不堪,奴婢实在伺候不来……”
老夫人慈眉善目地劝道:“在我这儿活计多,沁园居清闲,又没人压着你,岂不更好?”
“老夫人说得是,可那村妇实在……”紫薇绞着帕子,话未说完,云舒已经摇头退了出去。
孙氏恰在此时款款而入:“哟,紫薇这是怎么了?好好的美人儿哭成这样,老夫人该心疼了。”
紫薇见来了救星,哭得更凶,把林苒的‘恶行’添油加醋说了一通。孙氏轻叹一声,转向老夫人:“若真如此,倒是委屈紫薇了。”
老夫人笑吟吟地问:“依你看……”
孙氏笑容温婉:“紫薇也到了出阁的年纪,老夫人向来疼她,不如成全她一桩好姻缘?”
紫薇闻言如遭雷击,连哭都忘了,呆呆地望着孙氏。
她在沁园居明明过得舒坦,活计都不用做,比林苒还自在,只是跟着那样的主子没前程,哪比得上在老夫人跟前体面?
“不……奴婢不想嫁人……”她声音发颤。
老夫人依旧慈爱,眼神却冷静得可怕:“说得是,不能因着我这老婆子舍不得,耽误了你的终身。”转头对孙氏道,“管家的儿子还未婚配吧?倒是桩好姻缘。”
三言两语间,紫薇的命运就这样被定下,她浑浑噩噩地退出去时,一个小丫鬟不解地问云舒:“老夫人不是最疼紫薇姐姐吗?”
云舒淡淡一笑:“老夫人待谁都亲厚。”
可真正疼爱的,又怎会送出去?
屋内,孙氏紧张地绞着帕子,将今日之事一五一十道来,老夫人神色淡淡,看不出喜怒,却让孙氏越发忐忑。
“这丫头倒有几分机灵。”老夫人轻抚茶盏。
孙氏不以为然:“不过是牙尖嘴利,疯疯癫癫的,今日险些得罪玄明道长。”
老夫人心中已有计较:“既她喜静,就搬到川哥儿从前住的院子去,配几个丫鬟好生伺候着便是。”
孙氏连连称是,她如今也懒得在这疯妇身上费心思,还有更要紧的事要办。
“她对川哥儿如何?”
提起这个,孙氏满脸鄙夷:“不是儿媳背后嚼舌根,实在是不成体统。川哥儿疯,她也疯,两人整日打打闹闹。”
“随他们去。”老夫人摆摆手,“如意的婚事要紧。”
听老夫人提起自己女儿,孙氏顿时眉开眼笑,忙不迭地说起相看的人选。
漱石居前,林苒拎着大包小包,望着眼前质朴的小院,恍惚间以为自己进了农家乐。
“这真是小疯……少爷从前住的院子?”她拉着巧儿再三确认。
得到肯定的答复后,林苒愣在原地。
这哪是将军府少爷的住处?分明是下乡扶贫现场!
“算了,反正要种地,质朴点也好。”她自我安慰道,转头戳了戳川哥儿的小脸:“看来你也不受宠嘛,住得还不如我的沁园居。”
川哥儿虽小却懂好赖话,气鼓鼓地在她手上咬了一口,转眼就跑没影了。林苒看着手上的牙印,哭笑不得。
这小疯子,倒是记仇得很。
10. 第十章
正屋的木门发出“吱呀”一声刺耳的声响,厚重的灰尘簌簌落下,在阳光下形成一道灰蒙蒙的雾帘。
林苒猝不及防被呛得连连后退,捂着口鼻咳嗽不止,眼泪都快出来了。
“这才几日不住人,怎么荒败成这样了?”她挥着手驱散眼前的灰尘,声音里满是难以置信。
巧儿跟在身后,小心翼翼地提着裙摆跨过门槛:“怕是许久都没人正经打扫过了……”
林苒眉头紧锁,环顾四周。
屋内阴暗潮湿得厉害,霉味混合着腐朽的气息扑面而来,熏得人头晕。
墙角处竟长出了几簇灰白的蘑菇,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诡异。
窗户被厚重的木板钉得严严实实,透不进一丝光亮,整个屋子像个密不透风的囚笼。这哪是人住的地方?分明是座阴森可怖的鬼屋。
林苒肠子都悔青了,恨不得抽自己两巴掌,本以为跟着将军独子能沾点光,好歹是个少爷的住处,谁曾想竟是这般凄惨光景。
川哥儿自打进了院子就像变了个人,缩在角落里一动不动,小脸煞白得吓人,嘴唇都咬出了血印子。
她强忍着不适在屋里转了一圈,突然在床榻前停下脚步。
斑驳的墙面上,密密麻麻的抓痕触目惊心,有的甚至深深嵌进了木头里,露出里面发黑的木芯。
林苒的心猛地一沉,想起在现代动物园见过的那只不停转圈的狼,那是被囚禁太久后刻在骨子里的疯狂。
“这漱石居偏僻,夫人小姐们鲜少过来走动,小少爷难免孤单……”巧儿一边麻利地收拾着积灰的桌椅,一边轻声解释,语气里带着几分不忍。
林苒冷笑一声,指甲不自觉地掐进了掌心:“不过是欺负他没爹没娘罢了,若将军还在,谁敢这般作践他的独子。”
她深吸一口气,走到川哥儿跟前缓缓蹲下,努力与这个瘦小的孩子平视。
那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里盛满了惊恐,像只被逼到绝境的小兽,随时可能暴起伤人。
“我算不上什么好人,你讨厌我也没关系。”林苒尽量放柔声音,轻轻握住他干瘦如柴的小手,那手冰凉得吓人,“但我和那些畜生不一样,不会欺负一个无依无靠的孩子,往后咱们好好相处,行不?”
川哥儿瞪圆了眼睛,这是他记忆中第一次不用仰着头看人。
眼前这张带着笑意的脸似乎没那么可怕了,眉目间甚至透着几分温暖。
但长期养成的本能还是让他尖叫一声,像只受惊的兔子般钻进了角落的柜子,发出“砰”的闷响。
“算了……”林苒无奈地扶额叹息,太阳穴突突直跳,心理创伤不是一时半会能好的,得慢慢来。
巧儿手脚麻利得惊人,不一会儿就把积灰的屋子收拾得焕然一新,连床榻都铺上了干净柔软的被褥。
林苒将从沁园居“顺”来的青瓷花瓶、鎏金香炉等物件一一摆上,总算为这死气沉沉的屋子添了几分鲜活的气息。
“夫人真会布置,这屋子立马不一样了。”巧儿笑着奉承,手里不停擦拭着窗棂。
林苒得意地扬起下巴,杏眼里闪着狡黠的光:“不枉我跟那群丫头片子抢了半天。”
想起那些丫鬟咬牙切齿又无可奈何的模样,她就忍不住想笑。
面子算什么?这些瓶瓶罐罐可都是实打实的银子啊!在这吃人不吐骨头的深宅大院,没钱寸步难行。
巧儿收拾完正屋,又马不停蹄地去整理小厨房。
漱石居因为位置偏远,本就配有独立的小厨房,只是年久失修,灶台上积了厚厚一层灰。
林苒摸着重新露出本色的青砖灶台,已经开始盘算明天的菜谱了,有了自己的小厨房,再也不用看人脸色吃饭了,光是想想就让人心情舒畅。
她回头看了眼仍躲在柜子里的川哥儿,柜门缝隙中隐约能看见一双警惕的眼睛。
林苒放柔了声音:“明天给你炖肉吃,香喷喷的红烧肉。”
柜子里传来一声轻微的响动,像是小兽试探性的呜咽。
林苒嘴角不自觉地上扬,看来要收服这个小疯子,还得从胃开始。
俗话说得好,抓住一个人的心,要先抓住他的胃,这道理放在哪朝哪代都适用。
只是她万万没想到,这个计划从一开始就遇到了阻碍。
转眼就到了用膳的时辰,林苒忙活了一整天,偌大的院子收拾起来累得她腰酸背痛,肚子更是饿得咕咕直叫,可左等右等,就是不见送饭的人影。
“这都什么时辰了?”林苒揉着空荡荡的肚子,眉头紧锁,“再不来饭,我都要饿晕过去了。”
巧儿眼珠转了转,小声提醒:“夫人,二夫人不是同意让咱们自己开灶吗?”
林苒瞪圆了眼睛:“可咱们现在连个锅铲都没有,食材更是影子都没见着!”她越想越气,拳头攥得紧紧的,“这些人是存心要饿死我们啊。”
她猛地站起身,裙摆带起一阵风:“走!他们不送,我们就自己去拿!巧儿,跟我去厨房!”
巧儿面露难色,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低着头跟了上去。
厨房里,丫鬟婆子们刚用完饭,正懒洋洋地收拾碗筷,见林苒气势汹汹地闯进来,一个三角眼的婆子阴阳怪气地开口:“哟,这不是漱石居的夫人吗?怎么亲自来这种腌臜地方了。”
林苒强压着火气:“漱石居的饭菜呢?”
那婆子嗤笑一声:“夫人这话说的,不是您嫌弃奴婢们的手艺,要自己开灶吗,怎么现在反倒来质问我们这些下人了。”她边说边用抹布擦着手,动作慢条斯理,分明是在故意拖延。
林苒眯起眼睛,目光如刀:“少在这儿装模作样,开灶是明天的事,今天就想饿死我?”
“哎哟喂!”婆子夸张地拍着大腿,“夫人这话可折煞奴婢了!奴婢们昨儿个才挨了训斥,哪敢不敬啊?这不是怕粗茶淡饭入不了夫人的眼吗?”她边说边朝其他婆子使眼色,几个人都捂着嘴偷笑。
林苒冷笑一声,懒得再跟她们废话:“行,既然你们把话都说绝了,那我自己来。”她挽起袖子,朝巧儿一挥手,“巧儿,去拿米面油盐,再割块肉来,菜也不能少了。”
那婆子见状,立刻横跨一步拦住去路:“夫人,这不合规矩!厨房重地,闲杂人等不得擅入”
“闲杂人等?”林苒气极反笑,“我是将军明媒正娶的夫人,你一个奴才也敢拦我?”她猛地提高音量,“巧儿,去拿!我看今天谁敢拦!”
厨房里顿时乱作一团,巧儿战战兢兢地去取食材,几个婆子想拦又不敢真动手,只能在一旁干瞪眼。
林苒则大摇大摆地走到灶台前,抄起菜刀“砰”地剁在案板上,震得所有人一哆嗦。
“今天就让你们见识见识,什么叫真正的厨艺!”她撸起袖子,眼中闪着不服输的光芒。
虽然穿越前她的厨艺只是家常水准,但此时此刻,为了争这口气,她说什么也要让这群刁奴开开眼。
那三角眼的婆子显然被她这架势唬住了,毕竟在这深宅大院里,哪有正经主子会亲自下厨的?
更何况林苒那手起刀落的架势,锋利的菜刀在阳光下闪着寒光,仿佛随时都会落在她们身上似的。
“哎哟喂!这、这是要做什么呀~”三角眼婆子拍着大腿夸张地嚎叫,“夫人这是要把厨房拆了不成~”
林苒正专注地剁着肉馅,被她吵得心烦,顺手抄起案板上的一根白萝卜,直接塞进了婆子那张喋喋不休的嘴里。
“闭嘴!再嚷嚷我就去告你一个欺主苛待的罪名,看二夫人怎么处置你。”
婆子顿时打了个寒颤,嘴里塞着萝卜却愣是不敢吐出来。
在这深宅大院里,下人不就是用来背锅的m出了事随便拉一个出来顶罪,最后还不是主子们全身而退。
这三角眼婆子可不傻,上回背锅的教训还历历在目,她只能悻悻地放几句狠话:“咱们管不了,该干嘛干嘛去得了!”说完就带着一群婆子躲到角落里,却又不肯真的离开,一个个伸长了脖子往这边张望。
林苒冷笑一声,手上动作不停,她现在满脑子只想着快点吃上饭,哪有闲工夫跟这群刁奴计较?
巧儿眼疾手快,早已备好了柴火,此刻正麻利地生着火,灶膛里的火苗“噼啪”作响,映得她小脸通红。
林苒三两下就把五花肉切成了均匀的块状,肥瘦相间的肉块在案板上泛着诱人的光泽。
“刺啦~”肉块滑入热锅的瞬间,油脂立刻欢快地跳动起来。
林苒手腕一翻,肉块在锅中翻滚,渐渐泛出金黄的色泽,她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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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扔进几片生姜,又淋了一圈黄酒,顿时香气四溢。
待酒香散去,她撒上一把白糖,倒入酱油,最后“哗”地浇下一瓢开水。
“滋~”滚烫的水汽蒸腾而起,带着浓郁的肉香瞬间充满了整个厨房。
角落里偷看的婆子们不约而同地咽了咽口水,有几个甚至忍不住往前凑了凑。
三角眼婆子却还嘴硬,撇着嘴道:“做法这般粗鄙,白白糟蹋了上好的五花肉!”
林苒充耳不闻,盖上锅盖后转身又去料理另一口锅。
一勺雪白的猪油滑入锅中,很快化开成晶莹的油花,她将洗净的时蔬倒入锅中,“刺啦”一声,翠绿的菜叶在热油中舒展开来。
她手腕轻抖,锅铲翻飞,撒上一小撮细盐,大火猛炒,不过片刻,锅气十足的清炒时蔬就出了锅,碧绿的菜叶上还挂着晶莹的油珠。
整个厨房烟雾缭绕,却弥漫着令人垂涎的香气。
那三角眼婆子嘴上说着嫌弃,眼睛却不由自主地往锅里瞟,喉咙明显地滚动了一下。其他婆子更是看得眼睛发直,有几个年轻的小丫鬟甚至忍不住小声嘀咕:“好香啊……”
林苒擦了擦额头的汗水,看着锅中咕嘟咕嘟冒着泡的红烧肉,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虽然比不上专业大厨,但这顿饭绝对能让那群刁奴开开眼,她瞥了眼角落里咽口水的婆子们,心里暗爽。
让她们克扣饭食,现在知道什么叫真正的美味了吧。
等待的功夫林苒也没闲着,厨房里的食材虽然不多,但她眼尖地发现角落里的小筐里还放着几个鸡蛋。
她麻利地洗了六个鸡蛋,直接放进红烧肉锅里一起蒸。
过了几分钟,她将煮熟的鸡蛋剥了壳,一个个圆滚滚的白蛋“扑通扑通”地扔进肉锅里继续炖煮。
“这身子骨太弱了,得好好补补。”她自言自语道。
不一会儿,红烧肉的香气越发浓郁,揭开锅盖的瞬间,酱色的汤汁“咕嘟咕嘟”冒着泡,肥肉部分晶莹剔透,瘦肉纹理分明,裹着浓稠的酱汁,看得人食指大动。
林苒也顾不上讲究什么摆盘,直接把一大锅肉盛进盆里,又装了一盘翠绿油亮的时蔬,荤素搭配,分量十足,今天总算能吃饱了。
巧儿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此刻闻着香味更是忍不住直咽口水,拎着食盒的手都在微微发抖。
就连那些刚吃完饭的婆子们也忍不住伸长脖子往这边张望,有几个甚至偷偷摸摸地往前凑,想看清楚到底是什么美味这么香。
林苒洗了洗手,环视一圈道:“今天这顿饭我就替你们做了,也不去告你们的状。”她边说边拿起一个竹筐,开始往里面装油盐酱醋等调料,动作麻利得像在扫荡战利品。
三角眼婆子看得眼睛都要瞪出来了,叉着腰骂道:“夫人这是来打劫不成?让我们这些婆子还怎么做事啊!”
林苒抬眸冷笑:“要是觉得不公,你现在就出去喊,说我这个寡妇抢了你厨房的油盐酱醋,让二夫人给你评评理。”
她慢条斯理地继续装东西,“要是二夫人拿不准主意,你大可以去府外哭诉,最好告到衙门去。”
婆子的脸一阵抽搐,愣是挤不出一个字来。她哪敢真去告状?这事要是闹大了,第一个倒霉的就是她这个当值的婆子。
林苒拍了拍手,笑得意味深长:“行了,缺什么少什么我明天再来拿,你们最好现在就好好查查,别等我走了再说丢了什么贵重东西。”
她拎起沉甸甸的竹筐,“这些都是不值钱的玩意儿,本就是我的分例,我还省了你们跑腿的功夫,别到时候账上多了开销都赖在我头上,这锅我可不背。”
她丑话说在前头,就是要堵住这群刁奴的嘴。
“奴婢嘴笨,说不过夫人这伶牙俐齿。”婆子气得扭过头去。
林苒轻笑一声:“说不过就闭嘴,谁要你多嘴。”说完转身带着巧儿扬长而去,来时两手空空,走时满载而归,气得那婆子在后面直跺脚,嘴里还骂着“粗鄙”。
巧儿看着林苒的眼神多了几分敬佩,脚步都比来时轻快了许多。她悄悄回头看了眼那群目瞪口呆的婆子,心里暗爽。
“没想到夫人手艺竟然这般好。”
林苒得意的勾唇一笑,“别叫我夫人,叫我厨神大人~”
11. 第十一章
巧儿一路上脚步轻快,手里提着的食盒散发出诱人的香气,那香味像一条无形的丝线,直往人鼻子里钻。
在这深宅大院里走了这么远的路,若不是有这香气作伴,怕是早就饿得走不动道了。
林苒擦了擦额头的汗水,嘴里嘟囔着:“这漱石居也太偏远了……”
好不容易回到屋里,她迫不及待地打开食盒,顿时,浓郁的肉香四溢,连躲在柜子里的川哥儿都忍不住探出个小脑袋,鼻子一抽一抽的,活像只嗅到肉香的小狗。
巧儿站在一旁,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却还是规矩地往后退了几步。
身为丫鬟,就算再饿也得等主子用完膳才能吃。
“你们两个愣着干什么?”林苒摆好筷子,招呼道,“赶紧过来吃,等会儿凉了就不好吃了。”
可川哥儿依旧缩在柜子里不动,巧儿也站在原地没敢上前。
林苒饿得耐心全无,直接起身大步走到柜子前,一把揪住川哥儿的后领,像拎小猫似的把他提溜到凳子上。
她麻利地盛了满满一碗饭,上面堆着红烧肉和青菜,还放了半个馒头和一个红彤彤的卤蛋。
川哥儿看着眼前这座“肉山”,前一秒还在龇牙咧嘴地嘶吼,下一秒就不争气地咽起了口水。
“不吃我可拿走了。”林苒作势要端走碗,川哥儿立刻死死抱住碗,小脸上写满了警惕,那架势仿佛在说:你敢动我的饭,我就跟你拼命!
“那就自己乖乖吃!”林苒满意地点点头,转身又看向巧儿,“那些丫鬟都不愿意跟着我,就你自告奋勇,这院子里就咱们三个活人,你就跟我一起吃吧。”
巧儿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桌上的肉,却还是不敢动:“奴婢上桌不合规矩……”
林苒无奈地摇摇头,知道一时半会儿改变不了这些根深蒂固的观念,她不再多费口舌,直接给巧儿也盛了满满一碗,肉堆得比川哥儿那碗还要高。
巧儿手足无措地在裙子上蹭了蹭手:“奴婢吃不了这么多……”
“吃得下,”林苒语气坚定,“你还是个孩子呢,正是长身体的时候。”
这句话像一块石头,在巧儿平静的心湖激起层层涟漪。
自从被卖为奴婢的那天起,就再没人把她当孩子看待了,她鼻子一酸,眼眶顿时湿润了,却还是挤出一个笑容,小心翼翼地接过碗,坐在一旁的小凳子上吃了起来。
林苒看着这一大一小两个“孩子”狼吞虎咽的样子,心里既欣慰又酸楚。
在这个吃人的世界里,一顿饱饭竟成了如此奢侈的事,她夹起一块肥瘦相间的红烧肉放进嘴里,浓郁的酱香在舌尖绽放,这一刻,所有的疲惫都烟消云散了。
“夫人的手艺真是太好了……”巧儿满足地打了个饱嗝,眼睛都眯成了月牙。
一旁的川哥儿也吃得满嘴油光,圆滚滚的小肚子撑得像个皮球,连那双总是充满警惕的眼睛都变得迷迷糊糊的。
林苒幸福地摸了摸自己同样圆润的肚子,这些日子在将军府吃的都是清汤寡水,这顿肥而不腻的红烧肉简直就是救命稻草,果然人还是要肚子里有点油水才舒坦。
“肉哪有不好吃的道理。”她笑着说道,“你们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天天吃素跟养鹌鹑似的,能有什么营养?”
巧儿闻言笑出了声,连忙起身收拾碗筷:“这些剩下的晚上热热还能吃,奴婢把带回来的调料都收拾好了,夫人您就好好歇着吧。”
林苒点点头,目光落在凳子上那个撑得眼睛都睁不开的小家伙身上,她伸出食指轻轻戳了戳川哥儿圆鼓鼓的肚子:“吃饱了就睡,小心积食,走,咱们散步去。”
川哥儿猛地睁开眼睛,冲她龇牙咧嘴地“啊”了一声。
“你是狗吗?动不动就咬人!”林苒毫不客气地在他头上拍了一下,然后像拎购物袋一样轻松地把他提溜起来,大步往外走去。
“三岁的孩子早该会说话了,你再这么‘啊啊啊’的,我就当你同意了。”她一边走一边念叨。
川哥儿自然不肯乖乖就范,但今天实在吃得太饱,扑腾了两下就没了力气,像只翻不过身的小乌龟。
林苒把他放到地上,刚一松手,小家伙又要跑,来回折腾了几次后,林苒干脆找来一根绳子,系在川哥儿的手腕上。
“吃完饭不能跑,会肚子疼的知不知道?要慢慢走。”她像个严厉的家长一样叮嘱道。
川哥儿不服气地扯着绳子,小脸涨得通红,林苒见状,直接在他额头上弹了个脑瓜崩:“你吃这么多不运动,会积食的,我还能害你不成。”
她牵着绳子,像遛小狗一样带着川哥儿在院子里转悠。
每当小家伙停下不动,她就轻轻踢一下他的小屁股,逼着他继续走,渐渐地,川哥儿发现走着走着,肚子里那种胀胀的感觉确实好了不少,脸色也难得地缓和下来。
一抹夕阳的余晖洒在林苒脸上,她舒服地闭上眼睛,在心里不停地给自己打气,这日子还是能过下去的,至少现在有肉吃了……
巧儿收拾完厨房出来,看见这一幕不禁莞尔。
她从未见过有人这样对待小少爷,更没想到那个平日里疯疯癫癫的孩子,此刻竟像个普通孩童般乖巧地跟在林苒身后。
林苒闻声睁开眼,冲她笑了笑:“饭后百步走,活到九十九,你也一起来吧,别总闷在屋里。”
巧儿犹豫了一下,还是跟了上来,三人就这样在夕阳下慢慢走着,影子被拉得很长很长。
川哥儿手腕上的绳子在余晖中泛着柔和的光,不再像束缚,倒像是一条连接着他们的纽带。
这一刻,连空气中都弥漫着难得的安宁与温馨。
林苒看着一大一小两个身影,突然觉得,或许这就是她在这个陌生世界里,最真实的羁绊了。
只是这难得的安宁,总是被不速之客打破。
“夫人这是……”锦瑟站在院门口,欲言又止地看着林苒牵着川哥儿的模样,眼中闪过一丝耐人寻味的神色。
林苒头也不抬,继续慢悠悠地遛着川哥儿:“散步,怎么了?”
锦瑟很快换上得体的笑容,微微福身:“没什么,只是二夫人让奴婢过来看看,可有什么需要添置的。”
作为二夫人的贴身大丫鬟,她的一举一动都代表着主子的脸面,言行举止自是端庄得体。
林苒眼珠一转,掰着手指数起来:“种子、农具,还有柴米油盐这些都要,我现在自己开火,最好每日送些新鲜食材来,省得厨房那些婆子又为难我。”
锦瑟端庄的笑容微微僵住,但还是点头应下:“奴婢记下了,二夫人特意嘱咐,大夫人有什么要求尽管提。”
林苒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是啊,都是些小钱,我只想自己种菜做饭,混个温饱罢了。
既不求金银财宝,也不争荣华富贵,若是连这点要求都满足不了……”她顿了顿,轻拍川哥儿的脑袋,“那我只好带着孩子上街要饭去了。”
“夫人说笑了。”锦瑟的笑容越发勉强,终于明白为何二夫人不愿亲自来了。
这位大夫人骨子里透着乡下人的粗鄙,实在上不得台面。
“啪”的一声,林苒又在川哥儿屁股上轻轻踢了一脚,催促他继续走,她懒洋洋地说道:“谈不上说笑,活命要紧。”
锦瑟不再多言,匆匆福了福身就转身离去,脚步明显比来时快了几分。
栖鸾阁内,孙氏正倚在窗边看账,见锦瑟回来得这般快,不由挑眉:“怎么,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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位又提什么过分要求了?”
锦瑟将所见所闻一一道来,末了补充道:“大夫人牵着少爷在院里遛弯,竟是用绳子拴着少爷的手腕……倒像是栓狗似的……”
孙氏手一顿,随即轻笑出声:“倒是会折腾,罢了,她要什么就给什么,横竖不过是个疯妇带着个疯孩子,翻不出什么浪来。”
她还巴不得那位多“折腾折腾”呢。
“可是……”锦瑟欲言又止。
“没什么可是的。”孙氏放下绣绷,眼中闪过一丝冷意,“眼下最重要的是如意的婚事,其他都不值一提,你明日就按她说的,把种子农具都送过去,再每日派个小厮送些食材。”
言外之意就是现在没空收拾她,等空了手再说。
锦瑟恭敬应下,心里却忍不住嘀咕,这位大夫人看似粗鄙,可每句话都掐在要害上,倒像是故意为之,依她之见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而此时漱石居内,林苒望着锦瑟离去的方向,眼中闪过一丝狡黠。
她轻轻扯了扯手中的绳子,对川哥儿说道:“走,咱们去看看那块地适合种什么菜。”
眼前这片空地着实不小,原本该是种些名贵花草的园子,如今却荒芜一片,杂草丛生。
林苒蹲下身,抓了一把泥土在指尖搓了搓,不得不承认一个残酷的事实。
她骨子里虽然涌动着种田的冲动,可作为一个出了写字楼就进公寓楼的现代社畜,她对农耕之事根本一窍不通。
“巧儿,”她无奈地转头问,“依你看,这块地种什么好?”
巧儿抿着嘴笑,眼睛弯成了月牙:“自然是种些常吃的,番薯最是好养活,还有胡瓜、洋芋、菜豆都不错。
若是夫人想,还能辟一小块地种些时令青菜。”
林苒一拍大腿:“就这么定了!等明日东西送来,咱们就开工。”
她站起身,环顾四周,已经在心里规划起来,东边种番薯,西边搭个瓜架,中间种些时蔬……想着想着,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晚风带着初秋的凉意拂过脸颊。
川哥儿被遛得小肚子不胀了,却开始困得眼皮打架,走路都摇摇晃晃的。
巧儿连忙将他抱起来,小家伙竟破天荒地没有挣扎,乖乖地趴在她肩头睡着了。
林苒独自坐在院中的石凳上,仰头望着渐渐升起的明月。
“这月亮……总归和现代的是同一个吧?”她轻声呢喃,手指不自觉地抚上胸口,那里空落落的,像是缺了一块。
明明才来没多久,却已经开始想念那个有手机、有外卖、有抽水马桶的世界了。
夜风拂过,带来远处隐约的花香,林苒深吸一口气,将那些无用的思念压回心底。
既然回不去,那就好好活下去,至少现在,她有了自己的小院,有了需要她照顾的小疯子,明天还会有一片属于自己的菜地。
“夫人,夜里凉了。”巧儿不知何时站在了她身后,手里拿着一件外衫。
林苒接过披上,突然问道:“巧儿,你会种地吗?”
巧儿愣了一下,随即笑道:“奴婢小时候在家帮过忙,虽不精通,但基本的都懂些。”
“那太好了!”林苒眼睛一亮,“明天你就当我的老师,教我怎么种菜。”
巧儿受宠若惊,连连摆手:“奴婢哪敢当夫人的老师……”
“就这么说定了!”林苒一锤定音,起身伸了个懒腰,“走,睡觉去,明天可是个大工程呢!”
月光下,她的背影挺拔而坚定,仿佛已经看到了明日满园的绿意。
那些杂草会被清除,荒芜的土地将焕发生机。
就像她的人生,虽然开局艰难,但总会越来越好。
12. 第十二章
翌日清晨,林苒盘腿坐在刚开垦的土地上,一声接一声地叹气,额头上的汗珠顺着脸颊滚落,滴在干裂的泥土里。
“这活也太累人了……”她揉着酸痛的腰背,有气无力地抱怨道。
天刚蒙蒙亮,锦瑟就派人送来了各式农具和种子,林苒原本兴致勃勃,撸起袖子就要大干一场,可一个时辰过去了,她连种子的边都没摸着,全在跟杂草和硬土较劲。
巧儿正卖力地挥舞着锄头,汗水浸透了她的衣衫,在背上洇出一片深色的痕迹。“这地荒得太久了,杂草根都扎得深,不除干净会影响菜苗生长。”
她抹了把额头的汗,继续道,“而且土质太硬,得好好松一松才行。”
林苒捏了捏自己纤细的手臂,这具身体比现代的她还要虚弱,才拔了一会儿草就气喘如牛,烈日当空,晒得她头晕目眩,裸露在外的皮肤火辣辣地疼。
“我实在撑不住了,这太阳也太毒了些。”她瘫坐在田埂上,像条脱水的鱼。
巧儿闻言停下动作,擦了擦汗湿的脸颊:“夫人去歇着吧,这些粗活交给奴婢就好。”
林苒如蒙大赦,拖着疲惫的身子爬到树荫下的藤椅上,余光瞥见树后躲着的小身影,她眼珠一转,突然计上心头。
“川哥儿,”她故意提高音量,“这顶草帽你可不能戴,更不许去地里拔草,记住了吗?”
树后的身影一动不动,但林苒分明看见那双小耳朵竖了起来。
她继续煽风点火:“尤其是那一片杂草,谁都不许碰,就让它长着吧。”
话音刚落,就见一道小身影如离弦之箭般冲了出来。
川哥儿一把抢过放在地上的草帽,歪歪斜斜地扣在自己头上,然后一个猛子扎进地里,胡乱抓了一把草就窜回树后,等确认没人注意他,又故技重施,像只偷食的小松鼠,来来回回,乐此不疲。
林苒冲巧儿眨了眨眼,两人相视一笑,都默契地没有出声。
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川哥儿戴着过大的草帽在地里来回奔跑,渐渐地,那张总是紧绷的小脸上竟浮现出一丝笑意。
对他来说,这是在反抗大人的命令,却不知,这是命运给他安排的第一场游戏。
当然,命运的主人公就是林苒。
林苒靠在藤椅上,看着这一幕,心头涌起一股莫名的暖流。
巧儿悄悄递来一碗凉茶,茶汤澄澈,闻着就一股甘甜,林苒接过抿了一口,甜味果然在舌尖蔓延,冲淡了满嘴的尘土味。
“过来喝茶,不喝可就不留了。”她故意提高音量,眼角余光瞥见那个在地里撒欢的小身影明显顿了顿。
川哥儿跑得正欢,早就口干舌燥,闻言立刻停下脚步,小脸上满是纠结,最终抵不过口渴的折磨,他磨磨蹭蹭地挪了过来,一把抢过茶碗就往嘴里灌。
清凉的茶水顺着喉咙滑下,他满足地咂了咂嘴,转身就要继续往地里跑。
林苒眼疾手快,一把拽住他的后领:“今天的活动量够了,该歇会儿了。”
小家伙立刻龇牙咧嘴地挣扎起来,像只炸毛的小兽,林苒不慌不忙,慢悠悠道:“再跑就没饭吃了。”
这句话像道定身咒,川哥儿瞬间僵住。
他眨巴着大眼睛,想起昨天那顿香喷喷的红烧肉,小舌头不自觉地舔了舔嘴唇,犹豫片刻后,他乖乖坐了下来,只是小屁股不安分地在凳子上扭来扭去,像条不安分的小虫。
日头渐渐西斜,巧儿放下锄头,擦了擦汗湿的额头:“奴婢这就去准备晚膳。”
林苒摆摆手:“你也累了一天,歇着吧,我随便做些,不用你忙活。”
巧儿闻言也没推辞,这些日子相处下来,她早摸清了这位夫人的性子,最不喜那些虚礼,说一是一。
她笑着应下,坐在树荫下捶着酸痛的腰背。
一炷香后,厨房里传来一阵手忙脚乱的动静,林苒灰头土脸地从灶台后探出头,尴尬地蹭了蹭脸上的黑灰:“那个……巧儿,过来帮我生个火……”
巧儿忍俊不禁,连忙赶去救场。
只见灶膛里塞满了乱七八糟的柴火,却连个火星子都没见着。
林苒挫败地叹了口气,她原以为自己作为现代人,到了古代怎么也能混得风生水起。可现实却给了她一记响亮的耳光,她连最基本的生火都搞不定,更别提其他了。
巧儿麻利地清空灶膛,重新架好柴火:“夫人从前都没做过这些吗?”
林苒心头一跳,支吾道:“当、当然做过……就是手笨,总找不到窍门。”
巧儿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没再多问,她熟练地打着火石,火星溅到干草上,很快燃起一簇小火苗,火势渐旺,映得她小脸通红。
林苒松了口气,转身去处理食材。
整只鸡被放入清水中炖煮,不一会儿就散发出浓郁的香气,另一口灶上,她热锅下油,准备炒个时蔬,想了想,又打了三个鸡蛋,打算煎几个荷包蛋。
“有荤有素,营养均衡。”她自言自语道,手上的锅铲翻飞。
虽然厨艺不精,但好歹在现代独居多年,基本的家常菜还是拿得出手的。
饭桌上,川哥儿已经不用人招呼,自己乖乖地坐在了凳子上。
他两只小手扒着桌沿,小脑袋不停地往门外张望,懵懂的眼睛里满是期待。
桌上摆着一大碗金黄油亮的鸡汤,里面沉着大块的鸡肉,旁边还有一盘翠绿欲滴的时蔬和三个煎得金黄的荷包蛋。
巧儿看着这简单的饭菜,眼中闪过一丝诧异:“夫人这菜式倒是新鲜。”
林苒正给每人盛饭,闻言一愣:“怎么?你们不喝鸡汤吗。”
巧儿抿了抿嘴,轻声道:“奴婢家里穷,自然吃不起这些。
不过像将军府这样的大户人家,便是喝鸡汤也是只取清汤,肉都是要扔掉的,汤里还要放人参、枸杞这些贵重药材。”
她指了指那盘荷包蛋,“还有这个,奴婢从未见过这样的做法。”
林苒闻言,手上一顿。
她这才意识到,在这个物资匮乏的古代,即便是大户人家,饮食上也讲究“食不厌精,脍不厌细”,和她这种讲究实惠的现代思维大相径庭。
她利落地撕下一个肥嫩的鸡腿,放进川哥儿碗里,小家伙眼睛一亮,立刻就要伸手去抓。
“慢着,”林苒按住他的小手,“用筷子。”说着又撕下另一个鸡腿,放到巧儿碗前。
巧儿吓了一跳,连忙摆手:“这可使不得!奴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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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能吃鸡腿……”
“有什么不能的。”林苒不由分说地打断她,给自己撕了块鸡胸肉,“在我这儿没那么多规矩,汤要喝,肉更要吃,这样才营养均衡。”
她看着巧儿局促的样子,又补充道:“你看川哥儿,瘦得跟豆芽菜似的,就是营养不够。”
川哥儿才不管大人在说什么,正笨拙地用筷子戳着碗里的鸡腿,急得小脸通红。
林苒看不过去,干脆帮他把肉撕成小块,小家伙立刻狼吞虎咽起来,吃得满嘴油光。
巧儿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口鸡腿,鲜美的肉汁在口中迸发,她眼睛不由自主地眯了起来,这样大口吃肉的感觉,已经很久没有过了。
林苒看着两人吃得香甜,心里涌起一股满足感,她夹了一筷子青菜,又给每人碗里放了个荷包蛋:“尝尝这个,我特意煎得嫩一些。”
川哥儿好奇地用筷子戳了戳荷包蛋,金黄的蛋液立刻流了出来,他学着林苒的样子,把蛋液拌进饭里,吃了一口后眼睛顿时亮了起来。
“好吃吧?”林苒笑眯眯地问。小家伙虽然没说话,但扒饭的速度明显加快了。
巧儿小口小口地吃着荷包蛋,轻声道:“夫人做的菜,虽然简单,却格外香。”
林苒笑了笑,没说什么。
栖鸾院。
孙氏端坐在紫檀木雕花椅上,纤长的手指轻轻拂过丫鬟们呈上来的华服,眉头微蹙,摇了摇头:“这些衣裳都太过俗气,配不上我的如意。”
话音刚落,外头传来丫鬟清脆的通报声:“大姑娘来了。”
只见一双精致的绣花鞋迈过门槛,孔雀蓝色的裙摆随着轻盈的步伐微微摆动。
周如意身着一袭团花纹刻丝青蝉翼裙,碧玉花簪在发间熠熠生辉,衬得她肤若凝脂,眉目如画。
她微微福身,声音温柔似水:“母亲这是要把整个绸缎庄都搬回家不成?”
孙氏眼前一亮,连忙起身拉住女儿的手:“过几日设宴,我的如意定要艳压群芳,这衣裳可得好好挑选才是。”
她细细打量着女儿,眼中满是骄傲,“你父亲那些同僚家的公子都会来,还有你兄长的同窗,都是青年才俊。”
周如意闻言,脸颊飞上一抹红霞,娇嗔道:“母亲……”
孙氏笑着打趣:“羞什么?你也是大姑娘了。”说着又叹了口气,轻轻抚摸着女儿的发丝,“一转眼就到了议亲的年纪,母亲还真有些舍不得。”
周如意低垂着眼帘,温顺地说道:“女儿都听母亲的安排。”
她顿了顿,似是想起了什么,“对了,二妹妹是不是也该借此机会相看了?”她说的是三房的嫡长女周如兰,虽比她小几个月,却也到了议亲的年纪。
孙氏的笑容微微一滞,很快又恢复如常:“你四妹妹不是病了么,你婶婶带着如兰去庙里祈福了,这次怕是赶不回来。”
她不动声色地岔开话题,“不说这些了,快来试试这件新做的衣裳……”
夜深人静,皎洁的月光洒在将军府的屋瓦上。
一道黑影如鬼魅般掠过屋檐,睡梦中的林苒翻了个身,嘟囔了几句梦话,又沉沉睡去。
屋檐上的瓦片发出轻微的响动,很快又归于平静,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13. 第十三章
日子如流水般匆匆而过,林苒已经完全适应了这古代的生活。
清晨被鸟鸣唤醒,夜晚伴着虫鸣入眠,呼吸着没有污染的清新空气,仰望着比现代更加澄澈的蓝天,倒也别有一番滋味。
院子里那片曾经荒芜的空地,已经都种好了,只等收获。
终于不用再干活的林苒此刻正惬意地躺在树荫下的藤椅上,一动也不想动。
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在她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川哥儿这几日玩得开心极了,跟着大人们疯跑疯玩,小脸上终于有了血色,不再像从前那样惨白,虽然晒黑了些,却显得格外健康。
小家伙此刻正拿着一个小木碗,认认真真地给菜地浇水,他蹲在地上,小心翼翼地避开嫩苗,只往根部浇水,那专注的模样,像个小农夫。
林苒仰头望着湛蓝的天空,忍不住感慨道:“人要是像菜一样,只要晒晒太阳、浇浇水就能长大,那该多好啊……”
她缓缓闭上眼睛,正准备做个白日梦,突然感觉一股凉意从天而降。
“啊!”
冰凉的水珠顺着她的脸颊滑落,打湿了胸前的衣襟。
林苒猛地睁开眼,正对上川哥儿还没来得及收回去的小手,小家伙眨巴着无辜的大眼睛,奶声奶气地说了声:“水~”然后转身就跑,像只受惊的小兔子。
“你皮又痒了是吧!”林苒眯起眼睛,一把抹去脸上的水珠,那水里分明还带着一股子怪味,八成是这小疯子往里面加了什么“佐料”。
巧儿原本正坐在廊下做针线活,见状连忙咬断线头,起身赶了过来。
她看着这一大一小追逐打闹的场景,忍不住掩嘴轻笑。
林苒摘下头顶的树叶,又闻了闻手上的水渍,嫌弃地皱起眉头:“不行了,巧儿,快去烧水,我要沐浴!”
天知道这小疯子往水里加了什么“秘方”,不赶紧洗干净,她浑身都不自在。
巧儿笑着应下,转身去准备热水,林苒则叉着腰,看着躲在菜地后面探头探脑的川哥儿,又好气又好笑。
浴室里水汽氤氲,袅袅白雾在日光中缓缓升腾。
林苒靠在浴桶边缘,温热的水流包裹着她的身躯,巧儿站在身后,正用桂花油为她细细揉搓长发,馥郁的香气在空气中弥漫开来,与蒸腾的水汽交织在一起。
“这桂花油真香。”林苒闭着眼睛,感受着巧儿轻柔的按摩,水珠顺着她光洁的肩头滑落,在光下泛着珍珠般的光泽。
沐浴完毕,林苒裹着柔软的巾子走出浴桶,水汽在她周身缭绕,发梢还滴着水珠,肌肤在烛光下显得格外莹润透亮,白里透红,像是上好的羊脂玉。
巧儿递上干净的帕子,眼中满是艳羡:“夫人的皮肤真好,像剥了壳的鸡蛋似的。”
林苒站在铜镜前,望着镜中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庞。
镜中人眉目如画,肌肤胜雪,正是她十六七岁时的模样。
恍惚间,她仿佛回到了现代的高中时代,那时的她还是个单纯的少女,是学校里公认的校花,每天收到的情书能塞满整个课桌。
后来步入社会,朝九晚五的工作,熬不完的夜加不完的班,宽松无形的T恤和万年不变的洞洞鞋,渐渐磨平了她的颜值。
“那是,我可是校花呢。”她不自觉地脱口而出。
“校花?”巧儿疑惑地歪了歪头。
林苒这才回过神来,连忙改口:“啊,我是说村花,村里的村花。”
巧儿抿嘴一笑:“奴婢觉得,夫人比府里那些小姐们都好看呢。”她一边说着,一边为林苒梳理着湿漉漉的长发,“就说大姑娘和二姑娘,论相貌都比不上夫人。”
林苒换上干净的杏粉色衣裙,虽不是什么名贵料子,但胜在清爽舒适。
巧儿灵巧的手指在她发间穿梭,用一支简单的木簪将上半部分头发挽起,剩下的青丝则如瀑布般垂落,泛着柔和的光泽。
“这样头发干得快些。”巧儿轻声解释,又取来一块干帕子,小心翼翼地吸去发梢的水珠。
林苒望着铜镜中的自己,又想起了现代的生活。
那时的她总是匆匆忙忙,连洗头都是草草了事,哪有现在这般悠闲。
她轻轻抚摸着光滑的脸颊,不禁感叹年轻真好,重来一次的机会更是难得。
沐浴过后的阳光格外和煦,林苒慵懒地躺在树荫下的藤椅上,正惬意地眯着眼,忽然,她像是想起了什么,猛地坐起身来。
“川哥儿?”她环顾四周,呼唤道。
巧儿从屋里探出头来:“方才还在院子里玩呢,许是怕夫人责骂,躲起来了。”
林苒皱了皱眉,心头涌上一丝不安。
她起身在院子里转了一圈,边找边哄:“川哥儿,快出来,我保证不骂你。”见没有回应,她又提高嗓门,“红烧肉!香喷喷的红烧肉谁想吃啊?”
院子里静悄悄的,只有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
这下连巧儿也察觉出不对劲了,连忙放下手中的活计:“莫不是藏到哪个角落里去了?”她嘴上这么说,脚下却不敢耽搁,急急忙忙在院前院后搜寻起来。
当两人把整个漱石居里里外外翻了个遍,却仍不见川哥儿的身影时,林苒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完了完了,人怎么丢了?得赶紧叫人去找啊!”她急得直跺脚,声音都带着颤抖。
巧儿连忙摇头:“万万不可!今日府中设宴,下人们都忙着,况且……”她压低声音,“若是让二夫人知道小少爷走丢了,定会借机责罚夫人和奴婢的。”
林苒这才明白过来,咬了咬唇:“那咱们自己找,估计是贪玩跑出去了。”
两人不敢声张,只能悄声在府中寻找。
林苒沿着回廊一路搜寻,越走心越慌,这深宅大院处处相似,曲径回廊,假山叠石,看哪都觉得眼熟,却又分不清方向,她急得额头冒汗,忽然意识到一个更糟糕的事实……
她迷路了。
“这可真是……”林苒站在原地,望着眼前错综复杂的路径,急得直跺脚,眼看日头西斜,她一咬牙,索性闭上眼睛,随手一指,“就这条路了!”
她顺着选定的方向快步走去,穿过一道月亮门,眼前豁然开朗。
这是一处她从未来过的园子,假山嶙峋,花木扶疏,比漱石居精致许多,忽然,她听到假山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
“川哥儿?”林苒试探着唤道,轻手轻脚地绕到假山后。
她压低声音,故意用哄孩子的语气说道:“虽说你往我头上倒水,但我岂是那同小孩子计较的人?所以我绝对不会打你骂你的。
乖乖跟我回去,不然等下就会有大灰狼跑出来吃掉你!”
她猛地一个箭步蹿了过去,却在看清假山后的身影时愣在了原地。
那哪里是川哥儿,分明是个温润如玉的公子哥儿,林苒尴尬地直起身子,连忙道歉:“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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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思,我以为你是……”
少年身着淡雅青衫,衣袂飘飘,头戴玉冠,手持一柄素面折扇。
他面容英俊,眼若秋水含情,嘴角噙着一抹温和的笑意,举手投足间尽显文雅气质。若要用现代的话来形容,林苒觉得这就是个标准的奶油小生。
“姑娘在寻人?”少年声音清润,如珠落玉盘。
林苒这才回过神来,忙道:“对,你有看见一个小男孩吗?约莫三岁大,黑得像颗卤蛋似的。”
少年闻言,唇角轻轻上扬,勾勒出一个温雅的弧度:“往西去了。”
林苒拱手道谢,刚走出几步又折了回来,有些窘迫地问道:“那个……西是哪边?”虽然有些丢脸,但她确实分不清东南西北。
少年忍俊不禁,笑着指了指东边,林苒刚要冲出去,却被他用折扇轻轻拦住。少年笑声如清泉般悦耳:“抱歉,方才指错了,是另一边才对。”
林苒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被耍了,双手叉腰,佯怒道:“你无不无聊啊!”
少年笑起来时眼睛弯成了月牙儿,声音也软了几分:“是徐某的错。”
见他认错态度诚恳,林苒也不好再计较,眉头渐渐舒展开来。
她正要朝另一个方向去找,忽然瞥见一抹蓝色的小身影正朝这边跑来。
“川哥儿!”林苒眼疾手快,一把将小家伙薅住,板着脸道:“你跑哪儿去了?知不知道我找了你多久?”
川哥儿吓得浑身发抖,挣扎着想逃,却被林苒死死按住。“我又不会吃了你!跑什么跑?再跑今晚别想吃我的红烧肉!”
一听到“红烧肉”三个字,川哥儿立刻老实了,像只待宰的小羊羔般缩着脖子,可怜巴巴地望着她。
林苒又好气又好笑,轻轻拍了下他的小屁股:“我的面子还没红烧肉的面子大是吧?”为了防止他再跑,林苒直接将他夹在腋下,正要离开,却被少年叫住。
“敢问姑娘名讳……”少年声音里带着几分期待。
林苒随意摆了摆手,头也不回地走了。
少年望着她离去的背影,一时竟看得出了神,直到被匆匆赶来的丫鬟打断:“徐公子,可算找着您了,花厅在这边。”
花厅内,孙氏正与各位夫人闲话家常。屏风另一侧,姑娘们看似在赏花,实则都在偷瞄屏风那边的公子们。周如意瞥见那抹青色的身影,羞得低下头,脸颊飞上两抹红霞。
屏风另一边,周泽凯热情地招呼道:“少卿兄,快请坐。”
徐易之落座前,目光不经意地扫过屏风那侧,周泽凯会意,压低声音道:“那身着葱绿裙衫的是我的嫡亲妹妹。”
今日到场的公子们都心知肚明此行的目的,徐易之自然也不例外,只是他本是被家中长辈逼迫而来,却不想……
“怀远兄只有这一个妹妹吗?”徐易之状似无意地问道。
周泽凯一怔,解释道:“嫡亲的妹妹只这一个,倒是还有个堂妹。”
徐易之想起方才那抹杏粉色的身影,不由得微微失神。
“听丫鬟说少卿兄方才迷路了,可是遇见了什么?”周泽凯关切地问道。今日来的公子中,就数徐易之门第最为显赫,且才华横溢,周泽凯对他颇为敬重。
徐易之轻轻摇头,唇角勾起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没什么……”只是遇见了一个调皮的仙子罢了。
他在心中默默补充道,眼前又浮现出那双灵动的眼睛和那抹俏丽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