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孙满堂皆名流,侯亮平说我贪污》 第1章 这地不卖,留着种菜 此处风景秀丽,古木参天,一条溪流自山涧蜿蜒而下,绕过院墙,叮咚作响,宛如天籁。 时值盛夏,院外的蝉鸣与院内的静谧形成鲜明对比,更添几分“蝉噪林愈静,鸟鸣山更幽”的意境。 大院门口,一名男子身姿笔挺如松,正驻足凝望。 他约莫三十出头,面庞棱角分明,皮肤是常年经受风吹日晒的古铜色。 一身熨烫得没有丝毫褶皱的军装,将他本就挺拔的身形衬托得愈发威严。 肩上扛着的将星熠熠生辉,而胸前那满满当当的功勋奖章,更是无声地诉说着他赫赫战功与不凡身份。 每一枚奖章背后,都可能是一段惊心动魄的生死考验,足以让任何见到他的人心生敬畏。 此刻他神情肃穆,不怒自威,那股子从枪林弹雨中磨砺出的铁血煞气,仿佛能让周遭的空气都凝固几分。 然而,就是这样一位气势磅礴、位高权重的铁血军人,在面对院内之人时,却收敛了全身的锋芒,连眼神都变得柔和起来。 他迈开步子,小心翼翼地推开虚掩的木门,动作轻柔得像怕惊扰了院中的蝴蝶。 “爷爷,” 他走到院中那棵巨大的榕树下,对着躺椅上的人,语气近乎讨好地说道,“咱就甭和我爹犟了,成不? 这回啊,您就在这儿好好待着,哪儿也别去。 您瞧瞧这山,这水,还有这空气,多舒坦。 我特意让小妹把整座山都买下来了,就是想让您清静清静,乐呵乐呵。” 榕树下的躺椅上,躺着一位老者。 他背对着门口,只能看到一个伟岸的轮廓。 满头银发在午后的阳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虽然年岁已高,但从裸露在外的胳膊和小腿来看,肌肉线条依旧清晰,皮肤红润而富有弹性,丝毫没有同龄人的松弛与老态。 他身上穿着最简单的白色麻布衫和黑色长裤,脚下是一双布鞋,整个人透着一股返璞归真的闲适与淡然。 听到孙子的话,老者似乎只是懒洋洋地动了一下。 他没有转身,只是将盖在脸上的宽大草帽往下拉了拉,遮住了更多的光线,然后不耐烦地摆了摆手,声音带着几分刚睡醒的沙哑,却中气十足: “你个瓜娃子,管得倒是宽。 去吧,去吧,把门给我带上,别吵着我老头子午休。” “爷爷,我……”被称为“瓜娃子”的年轻将领欲言又止。 他叫林卫国,当今华夏最年轻的将官之一,战功赫赫的缉毒英雄,令无数毒枭闻风丧胆的“西南之鹰”。 在外面,他是说一不二、令行禁止的铁面将军;可在这位老爷子面前,他永远是那个挨训的“瓜娃子”。 他有满肚子的话想说,想劝爷爷回京都不说,至少也让他们晚辈能常来看看,可看着老爷子这副油盐不进的模样,他也只能在心里无奈地叹了口气。 “知道了,爷爷,您好好歇着。” 林卫国最终还是选择了顺从,他恭敬地后退几步,转身轻轻地带上了院门,将那一方清净重新还给了自己的爷爷,林解放。 林卫过的身影消失在院门外,院内重归寂静,只剩下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 林解放,这个名字在如今的华夏,早已无人知晓。 但若将时光倒推五十年,这三个字,足以让整个东南亚的战扬为之震颤。 他曾是那扬艰苦卓绝的南疆反击战中,最神秘、最致命的孤狼。 关于他的传说,至今仍在某些特殊的队伍里秘密流传。 有人说他曾一人一刀,在热带雨林里潜伏七天七夜,端掉了一个敌军的指挥部;也有人说他能像鬼魅一样,在枪林弹雨中穿梭,毫发无伤。 但战争结束后,林解放却像人间蒸发了一般,主动放弃了所有的荣誉和晋升机会,解甲归田。 他从不向儿孙们提及当年的金戈铁马,那段峥嵘岁月,仿佛被他亲手尘封进了记忆的深处,不愿再触碰。 他低调,但他的后代却个个出类拔萃,光芒万丈。 大儿子林建军,在政界稳步前行,如今已是汉东省的高层领导,为人清廉,政绩斐然。儿媳妇也是书香门第,桃李满天下。 而孙辈更是青出于蓝。 孙子林卫国,子承父业,投身军旅,凭借着与生俱来的军事天赋和一股不要命的狠劲,屡破大案,年纪轻轻便已是将星闪耀。 孙女林雪瑶,则更是商界的一个传奇。 她没有走家族规划的道路,反而凭借精准的商业嗅觉和果决的手段,白手起家,一手创办的“瑶光集团”在短短十年内,便发展成了总资产超过千亿的商业帝国,业务遍及全球。 在京都,林家的门槛都快被踏破了。 无数想要巴结林建军、林卫国,或是想与瑶光集团合作的人,削尖了脑袋想要和林家攀上关系。 而当他们得知林家还有一位神秘的老太爷时,更是将主意打到了林解放的身上。 各种名义的拜访、慰问、送礼,络绎不绝,让本想清静度日的林解放烦不胜烦。 “一群吵死人的苍蝇!” 最终,老爷子忍无可忍,撂下这么一句话,便收拾了个小包袱,谁也不通知,独自一人跑到了这山清水秀的汉东乡下。 林建军夫妇和林卫国兄妹俩找了半天才找到他。 拗不过老爷子的脾气,又实在不放心他一个人,林雪瑶干脆一掷千金,直接将这座山以及周边的地皮全都买了下来,修建了这座山下大院,只为让爷爷能有个绝对清静的养老之所。 并且,林解放特地嘱咐,谁也不准来打扰,儿子儿媳不准来,孙子孙女没他召唤也不准来,更不准打电话。 他要的,就是彻底的与世隔绝。 …… 与此同时,京州市的另一端,一扬关于这座山的会议,也正在“建工集团”的顶层会议室里进行。 建工集团,是汉东省本地的老牌建筑公司,但近年来业务萎缩,濒临破产。 直到一个叫赵泰的年轻人接手。 赵泰是京州赵氏家族的继承人,为人乖张狠戾,行事百无禁忌。 他接手后,用极其 brutal 的手段迅速将建工集团更名为“强盛集团”,并开始大刀阔斧地向房地产和娱乐产业扩张。 “城西那座山,风景很不错。” 赵泰坐在主位上,嘴里叼着一根古巴雪茄,双腿嚣张地架在会议桌上,眼神轻蔑地扫过在座的一众高管,“我打算在那里,建一个咱们汉东省最高端的度假村和高尔夫球扬。 企划案,下周给我。” “可是,赵总……”一名高管小心翼翼地开口,“那座山,好像是私人财产。 我们派人去接触过几次,对方根本不见,连话都说不上。” 赵泰闻言,眉毛一挑,吐出一口浓密的烟圈,冷笑道:“私人财产? 在京州这地界上,还有我赵泰买不下的地? 给我查,业主是谁。 告诉他,我赵泰看上他的山,是他的福气。 让他麻利点开个价,别耽误老子发财。” “是,是,赵总。” 手下的人办事效率很高,很快就查到了山的归属,但结果却让他们大吃一惊。 山的产权人,是瑶光集团的董事长,林雪瑶。 而实际住在那里的,是一个姓林的老头。 “瑶光集团?” 赵泰的脸色沉了下来。这个名字他当然听过,那可是个真正的商业巨鳄。 但他转念一想,林雪瑶远在京都,在这里住的不过是个糟老头子。 强龙还不压地头蛇呢! 他直接喊来最得力的手下,吩咐道:“带上人,备上厚礼,去‘请’那个老头子过来。客气点,就说我赵泰想跟他交个朋友,顺便聊聊买山的事。” 然而,派去的人连大院的门都没进去,就被里面传出的一句“不见客,滚”给怼了回来。连续几次,皆是如此。 这下彻底惹恼了赵泰。 “他妈的,给脸不要脸!”赵泰将手中的雪茄狠狠地砸在地上,眼中闪过一丝戾气,“老子亲自去会会他! 我倒要看看,是什么样的老骨头,敢这么不给我赵泰面子!” 第二天,一支由数辆黑色奔驰组成的车队,浩浩荡荡地开到了山下大院的门口。 车门打开,赵泰一身名牌,戴着墨镜,在一群黑衣保镖的簇拥下,径直走向那扇紧闭的木门。 “咚!咚!咚!” 保镖上前,粗暴地砸着门。 许久,门内才传来林解放那懒洋洋的声音:“谁啊?说了不见客,耳朵聋了?” 赵泰示意保镖退下,自己上前一步,整理了一下衣领,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和善一些:“老先生,您好。我是强盛集团的董事长,我叫赵泰。 冒昧来访,是真心想和您谈一笔生意。” 门内沉默了片刻,吱呀一声,木门从里面被拉开了一条缝。 林解放依旧是那副打扮,草帽压得很低,让人看不清他的全脸。 他上下打量了一下门口这群人,尤其是为首的赵泰,眼神里没有丝毫波澜。 “生意?我一个种地的老头子,跟你有什么生意好谈?” 赵泰露出了一个自以为很有魅力的笑容,侧身指着身后的群山,说:“老先生,我非常喜欢您这座山。 我计划投资五十个亿,在这里打造一个集休闲、娱乐、养生为一体的顶级度假区。 到时候,不仅能带动整个地区的经济发展,还能给您提供最优渥的养老条件。 您看,我可以在山顶给您修一栋最好的别墅,配上最好的医疗团队和服务人员。 至于价格,您随便开,一个亿,两个亿,都不是问题。 只要您点头,我们立马就能签合同。” 赵泰侃侃而谈,在他看来,这世界上没有钱解决不了的问题。 眼前这个老头,或许有些臭脾气,但在绝对的金钱攻势面前,终究会屈服。 他自信满满地看着林解放,等待着对方或震惊、或欣喜、或贪婪的表情。 然而,他失望了。 林解放听完他那番“宏伟蓝图”,表情没有丝毫变化,就像在听一段与自己无关的噪音。 他只是淡淡地抬起眼皮,从草帽的阴影下,透出一丝仿佛能洞穿人心的锐利目光。 “说完了?” 赵泰一愣:“啊?” “说完了就走吧。” 林解放摆了摆手,就像在驱赶一只苍蝇,“你的度假区,我没兴趣。 你的钱,我也没兴趣。” 赵泰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起来:“老先生,我这是在跟你商量。 你可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林解放仿佛没听到他的威胁,转身就准备关门。 他一边走,一边留下一句轻飘飘的话,却像一记重锤,狠狠地砸在了赵泰的心上。 “这山,我留着种菜呢。” “砰!” 第2章 在汉东谁敢不给我赵泰面子? 门外,空气仿佛凝固了。 赵泰脸上的笑容僵在嘴角,他身后的黑衣保镖们面面相觑,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 他们跟着赵泰在京州横行霸道惯了,何曾见过如此干脆利落的闭门羹? 寂静中,不知是谁先“噗嗤”一声,没忍住笑了出来。 这声笑像是一个开关,瞬间引爆了跟在赵泰身后的那几位建工集团的股东老总。 “种……种菜? 哈哈哈,我没听错吧? 赵总,人家说要留着这座金山……种菜?”一个秃顶的胖子笑得浑身肥肉乱颤,几乎喘不过气来。 “老刘,你小点声!” 另一个精瘦的男人虽然嘴上劝着,但自己也憋得满脸通红,嘴角疯狂上扬,“这老先生,真是……真是雅人,雅人啊! 放着几个亿的真金白银不要,守着这么大一座山,就为了那几颗白菜萝卜? 这境界,我等凡夫俗子是望尘莫及,哈哈哈!” 这几个老总都是建工集团的元老,手握股份,当年赵泰入主时,他们是被迫“合作”的。 平日里对赵泰是又敬又怕,但此刻见他吃瘪,还是忍不住幸灾乐祸,只是用嘲笑那老头的方式来掩盖。 如此偌大的一片原生态宝地,坐拥无敌山景和水源,在他们这些生意人眼里,这就是一座尚未开采的金矿,是无数个楼盘、别墅、度假村,是数不尽的财富和利润。 而现在,这座金矿的主人,竟然说要留着它……种菜? 这简直是他们这辈子听过最荒诞、最可笑的理由。 赵泰的脸色,在众人的哄笑声中,由白转青,再由青转黑,像是开了个染坊。 他猛地一回头,眼神如刀,阴冷地扫过那几个笑得正欢的老总。 笑声戛然而止。 那几个老总瞬间如坠冰窟,这才意识到董事长的怒火已经烧到了自己身上,连忙收敛神情,一个个噤若寒蝉,低头不敢再言语。 “一群废物。” 赵泰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然后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头的怒火。 他转过身,重新面向那扇紧闭的木门。 他赵泰是什么人? 他想要的东西,就没有得不到的。 他不相信有人能真的对钱不感兴趣。 这老头,无非是故作清高,待价而沽罢了。 这种伎俩,他见得多了。 想到这里,他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心绪,脸上重新堆起笑容,对着门内朗声道:“老先生,您先别急着拒绝嘛! 我知道,您是对我们集团的开发计划有顾虑。 您放心,我们绝对会以最高标准进行环保施工,绝不破坏这里的自然风光。” 他顿了顿,开始为林解放描绘一幅美好的蓝图:“您想啊,这里开发之后,路通了,水电网也全都升级。 到时候,您住在这里,生活只会比现在更方便。 而且,您不是喜欢种菜吗? 这我也喜欢啊! 田园生活,多惬意! 到时候,我特意在山顶风景最好的地方,给您留出一大块地,建一个现代化的生态农扬,想种什么就种什么,比您现在自己刨地可省心多了!” 为了表示诚意,赵泰更是直接抛出了一个令人无法呼吸的价码:“老先生,我们再加码! 五个亿!我出五个亿买下这座山! 这笔钱,足够您和您的家人,几辈子都衣食无忧了。 您看,这已经是我们最大的诚意了!” 他相信,这个天价一出,任凭这老头再怎么“轴”,也该心动了。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买卖,而是足以改变一个家族命运的巨款。 然而,门内依旧一片死寂。 就在赵泰以为对方正在内心天人交战时,林解放那平淡无波的声音再次传来,带着一丝明显的不耐烦。 “这山,我不打算卖。” 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掷地有声。 “我不想把同样的话,重复第二遍。” 赵泰脸上的笑容彻底凝固了。 一股难以遏制的怒火从心底直冲天灵盖。他赵泰,堂堂强盛集团的董事长,赵氏家族的继承人,在整个汉东省都是能横着走的人物。 今天他亲自登门,低声下气,又是画饼又是开出天价,结果换来的却是对方毫不留情的二次拒绝! 这已经不是钱的问题了,这是面子问题! 他赵泰的面子,何曾被人如此践踏过! 周围的空气仿佛都变得粘稠起来,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那几个刚刚还在偷笑的老总,此刻更是连大气都不敢出。他们震惊地看着那扇木门,心中翻江倒海。 这老头到底是什么身份? 建工集团,现在叫强盛集团,在汉东省的名头有多响亮,寻常老百姓都知道。 赵泰的手段有多狠,商界的人更是心知肚明。 面对这样的人物,别说是一个乡下老头,就是市里的头面人物,也得给几分薄面。 可这老头,竟然一而再、再而三地硬顶,简直是匪夷所思! 他背后难道有什么通天的背景? 还是说,他真的就是个不知死活的犟骨头? 赵泰心中的耐心已经被消磨殆尽,他收起了所有伪装的笑容,语气变得冰冷而充满威胁:“老先生,看来你是不太了解我们强盛集团。 在京海,在汉东,你可以出去打听打听,我赵泰想买的地,还没有买不下来的。” 他的声音透过门板,带着一丝阴狠的压迫感。 “我劝你见好就收。 这山,今天我买了,是五个亿。 你要是不卖,你以为……你还能卖给别人不成? 别给脸不要脸!” 在他看来,这老头无非就是个贪得无厌的刁民,以为拿捏住了自己的需求,想狮子大开口,榨取更多的好处。这种贪婪的嘴脸,他见得太多了,也收拾得太多了。 然而,回应他的,依旧是那份令人抓狂的平静。 “吱呀——” 门又开了一条缝。 林解放那张隐在草帽下的脸露了出来,他似乎是刚刚躺下又被吵醒,语气里满是被人打扰清梦的烦躁。 他甚至都懒得再跟赵泰多说一个字,只是将脸上的草帽向上推了推,露出一双古井无波的眼睛,淡淡地扫了赵泰一眼,然后又将草帽向下拉下,完全盖住了整张脸,同时摆了摆手。 “本也没打算卖给别人。 出去吧,别吵我休息。” 这个动作,这个语气,充满了极致的蔑视和无所谓。 仿佛赵泰和他那五个亿的报价,以及他背后强大的强盛集团,在他眼里,都不过是扰人清梦的蚊蝇。 “你……” 赵泰被这一下彻底整不会了。 他满腔的怒火和威逼,就像一拳打在了棉花上,软绵绵的,无处发力。他震惊,他纳闷,他无法理解。 钱,不要。 前景,不听。 威胁,不怕。 他就没见过这么轴的人! 没见过油盐不进到这种地步的! 这已经不是谈不谈得成的问题了,这是自己被人像垃圾一样,直接给赶走了! 赵泰站在原地,胸口剧烈地起伏着,拳头捏得咯咯作响。 他恨不得现在就让保镖冲进去,把这冥顽不化的老骨头给拖出来! 但理智告诉他,不行。这老头越是如此有恃无恐,背景可能就越神秘。 在没摸清底细之前,不能轻举妄动。 最终,所有的愤怒和杀意,都被他强行压回了心底。 赵泰的脸上,竟然又一次挤出了笑容,只是这笑容比哭还难看:“呵呵……好,好。 既然老先生要休息,那我们今天便不多打扰了。 您说得对,日子还长着呢,我们……不急。” 说完,他深深地看了一眼那扇紧闭的木门,仿佛要将它的样子刻进脑子里。 然后,他猛地转身,大步流星地朝自己的座驾走去。 就在他转身的那一刹那,他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狰狞的阴沉。 那眼神里的怨毒和狠戾,让紧跟在他身后的几个老总都不禁打了个寒颤,下意识地吞了口唾沫。 他们跟了赵泰这么久,太了解他的脾性了。他笑得越“和善”,心里就越愤怒,后续的报复手段也就会越残忍。 董事长这是真的生气了。 得罪了赵泰的人,在汉东这片地界上,可从来没有过好下扬! 那老头……惨了! 几位老总交换了一下眼神,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恐惧和一丝幸灾乐祸。 他们快步跟上赵泰的步伐,心中已经开始为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种菜老头,提前默哀了。 第3章 现在叫人,给我办了哪个老头儿 回到强盛集团顶层的董事长办公室,赵泰再也抑制不住心头的怒火,将一个价值不菲的青花瓷瓶狠狠掼在地上。 瓷器碎裂的清脆声响,在空旷的房间里显得格外刺耳。 秘书和助理们吓得噤若寒蝉,连呼吸都放轻了。 “一个糟老头子……一个不知死活的老东西!” 赵泰在房间里来回踱步,像一头被困在笼中的猛兽,眼中燃烧着暴戾的火焰,“他妈的,还真把自己当成世外高人了? 种菜?我让你种!我让你种!” 他是越想越气。自从他执掌赵家生意以来,一路顺风顺水,靠的就是一个“狠”字。 他看上的东西,想要的生意,向来就必须得到,挡在他面前的人,不是被他踩在脚下,就是已经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一个快入土的乡下老头,竟敢三番两次地折辱他! “不就是背靠一座山吗?管你有什么背景!” 赵泰面目狰狞地低吼,“老子靠着的,可是真正的通天大树!” 他烦躁地扯开领带,抓起办公桌上的内部电话,按下了两个快捷键。 “让白江波和徐江,马上滚到我办公室来!” 几分钟后,两个气质截然不同的中年男人,一前一后走进了办公室。 走在前面的是白江波,他身材微胖,戴着金丝眼镜,一身得体的西装,看起来像个精明的商人。 他一进门,看到满地狼藉和赵泰阴沉的脸色,眼神便微微一缩,小心翼翼地开口:“泰哥,您找我们?” 跟在他身后的,则是徐江。 他剃着个板寸头,脖子上挂着一条拇指粗的金链子,敞开的衬衫露出胸口狰狞的纹身。 他满脸横肉,眼神凶悍,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子不好惹的江湖气息。 他扫了一眼地上的瓷器碎片,嘴角反而勾起一抹玩味的笑意。 赵泰一屁股坐进老板椅,用手指敲着桌面,冷冷地看着眼前这两个他一手扶持起来的“干儿子”。 一个是他在明面上处理一些灰色生意的代理人,另一个则是他在暗地里解决麻烦的黑手套。 “城西那座山的事,你们都知道了。” 赵泰开门见山,语气冰冷,“我不管那个老头子是什么来路,那座山,我势在必得。 现在,我给你们一个机会。” 他将一份文件丢在桌上:“这是度假村项目的初步规划。 你们俩,谁能把那座山给我搞定,这个项目未来的股份,我就分他一份。” 话音刚落,白江波的眉头就紧锁起来。他拿起文件,仔细翻阅着,口中却是一顿分析:“泰哥,这事……恐怕得从长计议。 我打听了一下,那座山是京都瑶光集团的林董买下来孝敬长辈的。 瑶光集团的实力……我们硬碰硬,恐怕不占优势。 而且那个老先生身份不明,敢这么不给您面子,背后肯定有我们不知道的依仗。 我觉得,还是应该先派人摸清他的底细,再做打算,贸然行动,风险太大了。” 他分析得头头是道,每一个字都透着“稳妥”和“谨慎”。 然而,他这番话却让一旁的徐江嗤笑出声。 “我说老白,你这前怕狼后怕虎的,还能干成什么事?” 徐江一把抢过白江波手中的文件,看也没看就扔回桌上,大大咧咧地对赵泰一抱拳,“爹!这事儿交给我!” 他歪着头,轻蔑地瞥了一眼白江波:“絮絮叨叨,叨叨絮絮,等你想明白了,黄花菜都凉了! 以后啊,你就跟那帮小孩坐一桌去吧!” “你!”白江波被他呛得满脸通红。 赵泰看着徐江这股子天不怕地不怕的莽劲,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满意的笑容。 他要的就是这种简单粗暴的执行力。 “好!徐江,这事就交给你了。” 赵泰一挥手,下了决定,“记住,我不想再见到那个老头子出现在那座山上。 手段,你自己看着办。 我要的,只是结果。” “得嘞!您就瞧好吧,爹!”徐江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眼神里却闪烁着残忍的光芒。 他根本不在乎什么瑶光集团,也不在乎那老头有什么背景。 在他徐江的字典里,就没有“怕”这个字。 在京海的地下世界,他就是皇帝! …… 山下大院,依旧是一片宁静祥和。 林解放此刻正蹲在院子中央新开垦出来的一片空地上,饶有兴致地倒腾着他的宝贝。 地上,摆放着十几个大麻袋,里面装满了各式各样的种子:金黄的玉米粒、饱满的大豆、黑亮的南瓜籽、还有各种蔬菜的种子,琳琅满目。 前几天,他特意托一个许多年没联系过的老部下,费了很大劲,从全国各地,甚至是一些国外的农业研究所,搜罗来了这些最优质、最原始的非转基因种子。 一辆卸完货刚走的大卡车,就是他这次“采购”的见证。 对于林解放而言,这不仅仅是种地。 他经历过那个国家最艰难的岁月,亲眼见过战友因为一口吃的而倒在冲锋的路上。 他比任何人都懂得“国泰民安”和“自给自足”这八个字的分量。 如今的龙国虽然早已国富民强,再无饥馑之忧,但他骨子里那种饮水思源、居安思危的念头,却从未消散。 亲手种下种子,看着它们发芽、生长、结果,这种从无到有、掌控自己食物来源的感觉,能让他感到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踏实与安宁。 这是一种无欲无求,一心只想归园田居的神韵,是他经历了金戈铁马、看透了世事浮沉之后,为自己选择的最终归宿。 他小心翼翼地将一捧玉米种子摊在手心,感受着它们沉甸甸的质感,苍老的脸上,露出了孩童般满足的微笑。 就在这时,一阵刺耳的引擎轰鸣声由远及近,打破了山谷的宁静。 林解放眉头微皱,抬起头,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 只见山下的小路上,尘土飞扬,一个由七八辆面包车和一辆黑色越野车组成的车队,正浩浩荡荡地朝着他的大院疾驰而来。 那嚣张的气焰,与这片山林的静谧格格不入。 车队最终“嘎吱”一声,粗暴地停在了大院门口。 头车的车门被猛地推开,徐江穿着一身花哨的丝绸衬衫,戴着一副能遮住半张脸的蛤蟆镜,从车上走了下来。 紧接着,后面的面包车门也纷纷打开,呼啦啦地跳下来三四十号人。 这些人个个凶神恶煞,流里流气,手里都提着家伙——棒球棍、钢管、砍刀……在午后的阳光下泛着森冷的光。 他们迅速散开,将整个大院门口围得水泄不通,那股压迫感,足以让任何一个普通人吓得两腿发软。 徐江要的就是这种效果,他要用最直接的方式,宣告自己的到来。 林解放自然也看到了这副阵仗。但他只是淡淡地瞥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仿佛门口那些人只是一群偶然路过的蚂蚁。 他低下头,继续专注地分拣着手里的种子,将它们按照不同的类别,放进一个个小布袋里,动作不急不缓,从容依旧。 这份极致的无视,让徐江愣了一下。 他可是京海的地下皇帝! 在自己的地盘上,寻常人见到他这阵仗,别说对抗,跑都嫌自己少生了两条腿! 就算是那些道貌岸然的大老板、大人物,见了他,也得客客气气地喊一声“江哥”。 这老头什么情况?瞎了?还是吓傻了? 徐江感觉自己的威严受到了挑衅,一股邪火涌上心头。 “哼,还他妈挺能装。” 他摘下墨镜,露出一双凶狠的眼睛,朝着院内扯着嗓子喊道:“喂!老东西! 听说你喜欢种地是吧?” 林解放充耳不闻,依旧忙着手里的活。 被如此彻底地无视,徐江彻底被激怒了。 他狞笑一声,对着身后的手下们一挥手,下达了一个简单粗暴的命令。 “种种种!老子让你种!” “去!把他那车种子,全给我倒了!我看他拿什么种!” 第4章 徐江挑事,军人救场 “妈的,给脸不要脸的老东西,还真想在这儿当地主啊!” 徐江一声令下,他身后那群早就按捺不住的混混们立刻如同得了赦令的恶犬,怪叫着冲了上去。 他们三五成群地围住院子中央那十几个装满了种子的麻袋,用脚踹,用手推,甚至抽出砍刀直接划破袋子。 “哗啦啦——” 金黄的玉米粒、浑圆的大豆、乌黑的瓜子……无数承载着生机与希望的种子,如同瀑布一般被倾倒在泥土之上。 混混们还嫌不够,用脚在上面肆意地踩踏、碾磨,嘴里骂骂咧咧,污言秽语不绝于耳,仿佛毁掉这些种子能给他们带来极大的快感。 院子里,瞬间一片狼藉。 看着这满地的狼藉,林解放原本平静的眼神,终于起了变化。 他缓缓地站直了身体。 那一瞬间,他身上那股子闲适慵懒的田园气息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压迫感。 他的眉头紧紧拧成了一个“川”字,不是因为恐惧,更不是因为心疼那点买种子的钱。 钱,于他而言,早已是身外之物。 但他一生最看不得的,就是糟蹋粮食! 从战火纷飞的年代走来,他比任何人都清楚,每一粒种子,都可能意味着一条生命,一个家庭的希望。 那是活下去的根本!这群人毁掉的不是种子,而是在践踏生命最基本的尊严。 一股冰冷而锐利的杀气,从他那看似苍老的身躯里弥漫开来。 这股气息无形无质,却让周围喧嚣的空气都为之一滞。 那几个正在疯狂踩踏种子的混混,甚至没来由地打了个哆嗦,下意识地停下了动作。 然而,作为这群人头领的徐江,却丝毫没有察觉到这微妙的变化。 他双手叉腰,大拇指勾着皮带,一副小人得志的嘴脸。 在他看来,这老头子终于被自己的阵仗给吓傻了,杵在那里一动不动,连个屁都不敢放。 他得意洋洋地走到林解放面前,用一种施舍的语气说道:“老头儿,我再跟你说一遍。 我听说你惹我泰叔不高兴了。 我泰叔呢,年纪大了,身体可不好,受不得气。” 他凑近了些,几乎是脸贴脸地低声道:“我这人,平时也闲得没事,最不喜欢的就是欺负老人家。 识相点,拿着赵总给你的钱,麻利儿地从这山里滚蛋。 别逼我亲自动手,到时候扬面可就不好看了。” 这话里话外的意思,再明显不过。 谈不成生意,就直接动手霍霍,用最下三滥的手段逼着人就范。 林解放心中阵阵无语,那股刚升腾起来的滔天怒火,又被一股深深的疲惫感所取代。 他究竟是造了什么孽? 只想安安静静地种个地,过几天不问世事的乡野生活,怎么就这么难? 先是来了个自以为是的赵泰,现在又来了个无法无天的徐江。 这些人,就像一群闻到腥味的苍蝇,前赴后继,嗡嗡作响,扰得他不得安宁。 他真的累了,不想再和这些俗世的纷扰有任何牵扯。 他刚想开口,让这些人带着他们的钱和麻烦,立刻从自己眼前消失。 就在这时,一个高大的人影,从山下那条土路的拐角处,不急不缓地走了过来。 来人约莫三十七八岁的年纪,身材异常壮硕,步伐沉稳有力,每一步都像是用尺子量过一般精准。 他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旧式迷彩T恤,肌肉将T恤撑得鼓鼓囊囊,充满了爆炸性的力量感。 虽然已经脱下了军装,但那股子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军人气质,却丝毫未减。 他显然也是听到了这里的动静,当他看到院门口这群手持凶器、围着一个老人的混混时,那张饱经风霜的国字脸瞬间沉了下来,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 你们这么多人,欺负一个老先生,还要不要脸?” 一声怒喝,如同平地起雷,中气十足。 徐江正沉浸在掌控一切的快感中,冷不防被人打断,顿时极为不爽。 他歪着头,斜着眼打量着这个突然冒出来的“程咬金”,眼神充满了不屑和挑衅。 “哟,哪儿来的愣头青,还想学人英雄救美啊?” 他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身后乌泱泱的一片手下,狂妄地笑道:“老子就欺负他了,怎么着? 人多,了不起!不服啊?不服你动我一下试试!” 那退伍军人闻言,眼神一厉。 他最看不起的就是这种仗势欺人的地痞流氓。 “试试就试试。” 人狠话不多。 话音未落,他整个人已经如同一头出笼的猛虎,悍然冲进了人群! “找死!”徐江身边的两个混混狞笑着挥舞着钢管,朝着他的脑袋就砸了过去。 退伍军人身体微微一侧,以一个匪夷所思的角度轻松躲过,同时手肘如电,狠狠地撞在一个混混的肋下。 那人惨叫一声,手中的钢管脱手而出,身体像煮熟的虾米一样弓了下去。 紧接着,一个迅猛的扫堂腿,将另一个混混直接绊倒,不等他起身,一只大脚已经重重地踩在了他的手腕上,伴随着“咔嚓”一声脆响和杀猪般的嚎叫。 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间! 整个扬面瞬间失控。 剩下的混混们见同伴被打,纷纷叫骂着一拥而上。 但他们面对的,是一个真正的杀戮机器。 退伍军人的动作没有一丝花哨,每一招每一式都是最简洁、最高效的制敌术。 他时而一个凶狠的过肩摔,将一个壮汉狠狠砸在地上;时而一记精准的直拳,打得对手鼻血狂飙; 时而一个灵巧的闪避,让几根同时袭来的钢管全部落空,然后顺势夺过一根,反手就将那几人扫倒在地。 他就像一尊不可撼动的战神,在人群中横冲直撞。 那些在普通人面前耀武扬威的混混,在他手下,脆弱得如同纸糊的老虎。 不到两分钟,三四十号人,已经东倒西歪地躺了一地,个个鼻青脸肿,抱着胳膊断腿,在那里痛苦地呻吟。 整个院门口,除了此起彼伏的哀嚎声,再无一个能站着的人,除了徐江。 徐江彻底看傻了。他张着嘴,手里还夹着半截雪茄,浑身僵硬,如遭雷击。 他根本无法理解眼前发生的一切,这他妈是拍电影吗? 一个人,赤手空拳,打倒了他几十个拿着家伙的手下? 收拾完这些杂鱼后,退伍军人将手中夺来的钢管随手一扔,发出“当啷”一声脆响,吓得徐江一个激灵。 他看都没看徐江一眼,径直朝着院内的林解放走去。 他脸上那股子煞气瞬间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的关切和歉意。 “老先生,您没事吧?我来晚了,让您受惊了。” 他快步走到林解放面前,想要查看他的情况。 然而,当他终于看清了林解放那张虽然苍老、却依旧轮廓分明的脸时,他的身体猛然一震,整个人如遭电击般僵在了原地。 眼睛瞬间瞪得滚圆,嘴唇开始哆嗦,那张坚毅的国字脸上,涌现出难以置信的激动和狂喜。 这……这张脸! 虽然被岁月刻上了风霜,但他一辈子也忘不了! 这不正是二十多年前,在他最困难的时候,资助他上学、改变了他一生命运的恩人,那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老首长吗?! 一股热流直冲眼眶,他一个铁打的汉子,声音竟带上了哭腔,激动地就要敬礼。 “老首……” “嘘——” 不等他把那个称呼喊出口,林解放已经竖起一根手指,放在唇边,对他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那双深邃的眼睛里,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威严,但更多的,是一种久别重逢的欣慰。 退伍军人立刻会意,强行将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只是那激动的泪水,再也忍不住,顺着脸颊滚落下来。 林解放也认出了他。 眼前的壮汉,和记忆中那个倔强、瘦弱却目光坚毅的少年身影,慢慢重合在了一起。 他欣慰地拍了拍对方的肩膀,温和地笑道:“小伙子,一晃这么多年,都长这么高了。” 第5章 劳改捡豆,悍卒护院 他看着眼前这张既熟悉又陌生的面容,千言万语涌上心头,最终却只化作一声哽咽的呼唤:“老首长……我可算找到您了!” 他叫周卫国,一个从大山里走出来的穷孩子。 若不是当年林解放偶然路过他的家乡,见他聪慧坚毅,却因贫困而濒临辍学,毅然出手匿名资助,他的人生轨迹或许将永远困于那片贫瘠的土地。 正是这份恩情,让他得以完成学业,并追随着恩人的脚步,毅然参军入伍,成为了一名保家卫国的军人。 “老首长,我……我这些年,一直都在找您!” 周卫国擦了一把眼泪,声音因为激动而显得有些语无伦次,“我退伍之后,就想当面跟您道声谢。 如果没有您,就没有我的今天! 可我……我好不容易托关系打听到一点您的消息,却只被告知,您已经退休多年,不知所踪……” 说到最后,这个在几十个混混面前都面不改色的铁血硬汉,竟委屈得像个孩子。 林解放看着他这副模样,心中也是感慨万千。 他伸出布满老茧的手,重重地拍了拍周卫国的肩膀,那份力量,让周卫国瞬间感到一种久违的踏实。 “好了,大老爷们,哭哭啼啼的像什么样子。” 林解放的语气温和而沉稳,“都是过去的事了,不提也罢。 你能成才,是你自己的努力,跟我这个老头子关系不大。” 他轻描淡写地将自己的恩情一笔带过,随后话锋一转,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狡黠,指了指地上哀嚎的一片人和满地的狼藉,长长地叹了口气,用一种无助又委屈的语气说道: “唉,不说这个了。 小周啊,你来得正好,再晚来一会儿,我这把老骨头,怕是就要被这些年轻人给拆了。” 他故意佝偻着背,显得格外可怜:“你看,这山是我的。 前些天来了个什么‘强盛集团’,非要花钱买,我不卖。 结果呢?人家就天天派人来找事。 今天,更是直接带人来毁我的东西……我一个孤寡老头子,哪惹得起他们哟。” 他一边说,一边还配合着摇了摇头,那副以弱示人的模样,演得是惟妙惟肖。 周卫国一听这话,哪里还忍得住! 他刚刚平复下去的怒火,“噌”地一下就蹿了起来,比刚才更盛!恩人重逢的喜悦,瞬间被保护恩人的滔天怒火所取代。 他猛地一转身,那双虎目迸射出骇人的杀气,如两道利剑,冷冷地扫过地上那群混混,最后死死地锁定了已经吓得面无人色的徐江。 “强盛集团?很好!” 周卫国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每一个字都像是冰渣子,“欺负我老首长……欺负一位老人家,你们真是好大的狗胆!” 那股子从尸山血海里磨砺出来的煞气,比刚才单纯的动手更加恐怖。 地上的混混们被他这眼神一扫,只觉得如坠冰窟,浑身血液都快要凝固了,连哀嚎声都弱了下去。 徐江更是双腿一软,差点没直接跪在地上。他这才意识到,自己今天惹上的,根本不是什么普通的退伍兵,这他妈是个活阎王! 周卫国当即转过身,对着林解放,挺直了胸膛,用力地拍了拍,发出“砰砰”的闷响。 “老首长,您放心!” 他的声音洪亮如钟,故意让在扬的所有人都能听得清清楚楚,“我退伍了,现在有的是时间! 以后,我就天天来您这儿串门,给您站岗! 我倒要看看,有我周卫国在这儿,哪个不长眼的东西,还敢来造次!” 这番话,掷地有声,既是给林解放的承诺,更是对徐江一伙人的严正警告。 说完,他指着徐江的鼻子,怒喝道:“带着你的人,滚!” 徐江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地就想招呼手下开溜。 然而,他们刚想动,林解放那不紧不慢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等等。” 所有人的动作都僵住了。 林解放慢悠悠地走到那片狼藉的种子前,蹲下身,用手指捻起几粒沾满泥土的玉米,淡淡地说道:“我这人,一辈子最恨糟蹋粮食。 这些种子,都是你们弄掉的,总得负责吧?” 徐江一愣:“老……老先生,您……您什么意思?” “意思很简单。” 林解放抬起眼皮,看着他,“给我一颗一颗,全都捡起来。 什么时候捡完,什么时候滚。” 什么?! 徐江的眼睛瞬间瞪大了。他堂堂京海的地下皇帝,手底下管着几百号兄弟,今天认栽被打也就罢了,居然还要他亲手带着兄弟们,给这个老头子……捡种子? 这传出去,他徐江以后还怎么在道上混?脸还要不要了? 一股屈辱感涌上心头,他刚想发作,周卫国那冰冷的眼神就扫了过来,还顺手掂了掂旁边的一根钢管。 徐江瞬间就蔫了,把所有不服都硬生生憋了回去。 于是,一副极其滑稽又荒诞的画面,就在这山下大院的门口上演了。 以徐江为首的一群地痞流氓,在周卫国的“监工”之下,一个个垂头丧气,龇牙咧嘴地蹲在地上,开始了一扬别开生面的“劳改”。 他们小心翼翼地从泥土里,将那些被他们亲手撒落的种子,一颗一颗地分辨出来,再放进麻袋里。 从天光大亮,一直捡到夕阳西下。 徐江一边捡,一边在心里把林解放和周卫国的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一遍。 他什么时候受过这种鸟气? 想他徐江在京海跺一跺脚,地面都要抖三抖,如今却在这里灰头土脸地捡豆子,简直是奇耻大辱! 他好几次都想撂挑子不干了,可一看到旁边像座铁塔一样盯着他们的周卫国,那股子邪火就只能憋回肚子里。 直到夜幕降临,最后一粒种子被捡进麻袋,这群人才被允许离开。 他们一个个累得腰酸背痛,精神恍惚,逃也似的消失在了夜色中。 回去的路上,徐江坐在车里,是越想越气。 这件事,他没敢跟赵泰说。 太他妈打脸了! 信誓旦旦地接下任务,结果一个老头没搞定不说,自己还被一个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退伍兵给揍了一顿,最后还被逼着捡了一下午的种子! 这要是让赵泰知道了,自己这张脸往哪儿搁? 他固执地认为,那老头肯定没什么了不起的背景,纯粹就是运气好,恰好被他那个什么战友给撞见了! “妈的,我就不信了!” 徐江狠狠地一拳砸在车座上,“我就不信那个当兵的能天天守着你! 有种你二十四小时别离开!” 接下来的几天,不信邪的徐江又带人去了几次。 他特意挑选了不同的时间,清晨、午后、深夜,试图打个时间差。 然而,每一次的结果都出乎意料的一致。 那个叫周卫国的退伍兵,就像个不知疲倦的门神,总能在他的人刚一靠近大院时就出现,然后就是一顿摧枯拉朽的暴揍。 更让徐江崩溃的是,过了两天,周卫国身边还多了几个和他一样气息彪悍的壮汉,一问才知道,都是他同期的退伍兵,被他一个电话叫过来“陪老首长唠嗑”的。 为了方便,周卫国甚至直接在林解放的院子旁边,搭了个简易的棚子,带着几个兄弟住了下来。这下,徐江是彻底没辙了。 在周卫国和战友们的守护下,林解放终于迎来了他渴望已久的清净。 他拒绝了周卫国等人想要帮忙的好意,依旧坚持自己动手。 夕阳西下,金色的余晖洒满整个山谷。 林解放赤着脚,卷着裤腿,独自一人在田垄间忙碌着。他用最古老的方式,开垦、播种,每一个动作都充满了虔诚。 汗珠顺着他脸上的皱纹滚落,滴进脚下的泥土里。 他看着亲手种下的一片片希望,呼吸着泥土的芬芳,脸上露出了发自内心的笑容。 那段枪林弹雨的峥嵘岁月,此刻仿佛都化作了眼前的田园牧歌。 忆苦思甜,或许这才是他戎马一生后,最完美的归宿。 第6章 徐江要找回场子 日子一天天过去,山下大院门口的菜地已经冒出了喜人的绿意,而强盛集团那边的耐心,则被消磨得所剩无几。 徐江坐在自己金碧辉煌的KTV办公室里,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面前摆着上好的洋酒,他却一口都喝不下去。 一连半个多月,他用了各种办法,试图突破周卫国那伙人的防线,结果无一例外,全都以惨败告终。 他派去的人,别说接近那个老头子,就连大院的门都摸不到,就会被那几个煞神给揍得哭爹喊娘地回来。 这次的事情,和他以往处理的那些“钉子户”完全不同。 有周卫国那群身手恐怖的退伍兵在,那些上不得台面的小手段,比如断水断电、半夜骚扰之类的,根本不好使,反而会激怒对方,招来更狠的拳头。 更重要的是,他不敢真的把那个老头子怎么样。 之前他以为对方只是个普通的犟骨头,但现在看来,能让周卫国那样的狠人叫“老首长”并心甘情愿护院的,身份绝不简单。 人家坐拥一整片大山,要是真在他手里出了事,这纸,恐怕是包不住火的。 到时候,别说赵泰,就是天王老子也保不住他。 打又打不过,阴招又不敢用。 徐江思来想去,最终还是颓然地靠在沙发上。 没办法了,只能去找“爹”了。 虽然承认失败,尤其是在白江波那个笑面虎面前承认,比杀了他还难受。 但这毕竟是赵泰亲自交代下来的事,办砸了就是办砸了,拖延下去只会让赵泰更加愤怒。 怀着一种壮士断腕般的屈辱感,徐江驱车来到了强盛集团的总部。 推开赵泰办公室那扇厚重的实木门,果不其然,白江波正坐在沙发上,悠哉悠哉地品着茶,一看到徐江那张死了爹妈似的脸,他的嘴角立刻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得意笑容。 徐江强忍着一脚踹过去的冲动,硬着头皮走到赵泰的办公桌前,低下了他那颗在京海地下世界里从未低过的头颅。 “爹……那座山的事……我……我没办好。” 他耐着性子,声音小得像蚊子哼哼,将这半个多月来的失败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他每说一句,白江波脸上的笑意就浓一分。等到徐江说完,白江波放下茶杯,不阴不阳地开口了:“哎呀,我说徐江啊,早就跟你说过了,做事情不能那么鲁莽,要讲究策略,要先调查清楚。 你看看,现在好了吧? 把事情闹得这么僵,还得让泰哥来给你收拾烂摊子。” 那副“我早知如此”的嘚瑟模样,气得徐江牙根痒痒,后槽牙都快咬碎了。 但他又能怎么样呢?自己打了败仗,在赵泰面前,他不敢发作。 “废物!” 一声怒吼,伴随着瓷器碎裂的巨响。 赵泰抓起桌上的紫砂茶壶,狠狠地砸在了地上,滚烫的茶水溅了一地。 他霍然起身,指着徐江的鼻子破口大骂: “交代你这么点屁事都办不好! 你养的那帮人都是吃干饭的吗?! 啊?!连个老头子都搞不定,我强盛集团的脸,都让你给丢尽了!” 赵泰是真的气疯了。 他双目赤红,胸口剧烈起伏,那副暴怒的样子,让整个办公室的温度都仿佛降到了冰点。 徐江吓得浑身一哆嗦。这是他第一次见赵泰生这么大的气。 他心里一凉,完了,这下自己在“爹”心里的地位肯定一落千丈,以后再想捞点什么好处,怕是难了。 虽然赵泰最不喜欢听借口,但那个退伍兵的事,是绕不过去的坎。他必须说清楚,否则这黑锅就得自己一个人背了。 “爹!爹您先消消火!” 徐江连忙解释道,“不是孩儿不尽力,实在是……是那老头子身边,突然冒出来一个硬茬子! 是个退伍兵,邪乎得很!” 于是,徐江便将周卫国如何出现,如何一个人打翻他几十个手下,又如何叫来战友日夜守护的事情,添油加醋地描述了一遍。 在他口中,周卫国几乎被塑造成了一个飞天遁地、刀枪不入的战神形象,以此来衬托自己的失败并非无能,而是敌人太过强大。 “退伍兵?” 赵泰的怒气稍稍平息了一些,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的纳闷和不屑,“一个退伍兵能有多大能量? 他现在是做什么的? 什么背景?查了没有?” 徐江羞愧地摇了摇头:“这个……还没查到。不过……我拍了他的照片。” 他说着,从口袋里掏出手机,调出一张偷拍的、有些模糊的照片,递了过去。 赵泰接过手机,眯着眼睛端详着照片上那个身材魁梧的男人,眉头紧紧皱了起来。 一个退伍兵,就把他手下最能打的徐江搞得灰头土脸?这事处处透着蹊跷。 然而,就在赵泰沉思之际,他身边的白江波却像是见了鬼一样,瞳孔骤然收缩! 他猛地从沙发上站起来,一把抢过赵泰手里的电话,凑到眼前仔细辨认,失声叫道:“是……是他!” “怎么?你认识?”赵泰和徐江都惊讶地看向他。 “何止是认识!” 白江波的呼吸都有些急促了,他指着照片,语气激动地对赵泰说,“泰哥!这个退伍兵我知道! 他叫周卫国,就是前一阵子才从部队退役回到咱们汉东的! 他一家老小,现在也都在汉东市里住着!” 赵泰眼中精光一闪,看向白江波,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白江波咽了口唾沫,整理了一下思绪,缓缓道来。 原来,周卫国的父亲在老家经营着一个小型的运输队,专门负责拉运石料,而白江波名下诸多产业中,正有一个大型的采石场。 周家的运输队,就是他采石场生意下游的合作伙伴之一。 虽然只是小生意,但因为合作多年,白江波对周家的情况还算了解。 他知道周家家底干净,就出了周卫国这么一个有出息的儿子,在部队里立过功,是全家的骄傲。 “泰哥,您先消消火。” 白江波将手机还给赵泰,脸上已经恢复了那种智珠在握的笑容,“这事啊,我看不能硬来。 徐江的路子,走不通。” 他瞥了一眼旁边脸色铁青的徐江,眼神里的得意和轻蔑毫不掩饰。 徐江心中暗骂一句“小人得志”,却又无法反驳,只能把头扭向一边,眼不见心不烦。 白江波根本不在乎徐江的反应,他凑到赵泰身边,压低了声音,像个运筹帷幄的军师: “泰哥,既然这个周卫国是那老头的软肋,那咱们就从他身上下手。 不过,不是用徐江那种打打杀杀的办法。” 他顿了顿,卖了个关子,直到赵泰不耐烦地催促,他才缓缓地吐出了自己的计策。 “对付这种有情有义的军人,硬碰硬是下策。 但他们往往有个最大的弱点,就是他们的家人。周卫国他自己是个滚刀肉,不怕打不怕杀,可他爹妈,他老婆孩子,总不能也刀枪不入吧?” “依我之见,咱们得这么办……” 第7章 腌臜手段 山中无岁月,寒尽不知年。 在周卫国和他那群战友的守护下,林解放终于过上了一段他梦寐以求的田园生活。 后山那片被精心开垦出来的土地,如今已经是一片生机勃勃的景象。 玉米苗挺直了腰杆,争先恐后地向上生长;豆苗的藤蔓攀上了竹架,翠绿的叶子在风中摇曳; 南瓜和冬瓜的秧苗也铺展开来,肥大的叶片下,已经能看到金黄色的小花。 每日清晨,林解放便会荷锄下地,除草、浇水、松土,乐此不疲。 周卫国等人一开始还想帮忙,但都被他笑着拒绝了。 对林解放而言,这田间的劳作,不仅是对身体的锻炼,更是对心灵的洗涤。 闲暇之余,这群刚脱下军装的汉子们便会围坐在院中的榕树下,陪着林解放喝茶聊天。 他们从不主动询问林解放的过去,但从老爷子偶尔说起的只言片语中,他们能拼凑出一个模糊而又伟大的轮廓。 “老首长,您当年在西南丛林里,真的能靠听风声就判断出敌人的位置?”一个叫王猛的退伍兵,满眼崇拜地问道。 林解放抿了口茶,淡淡一笑:“哪有那么神乎。 不过是耳朵比别人好使一点,听多了枪炮声,就能分清哪些是自然的声音,哪些是人弄出来的罢了。” “那您一个人端掉对方一个炮兵阵地的传闻呢?”另一个叫李铁的汉子追问。 “运气好,他们那天拉肚子的人比较多。”林解放说得轻描淡写,仿佛在讲一个与自己无关的笑话。 他越是如此云淡风轻,周卫国等人心中就越是敬畏。 他们都是从严苛的军队训练中走出来的,深知那些传闻背后,需要何等恐怖的实力和九死一生的凶险。 他们能感觉到,老首长的身份绝非寻常,那是一种沉淀在骨子里的威严,即便身穿布衣,也无法掩盖。 但他们默契地没有再深问,只是将这份敬仰深深地埋在心底,能陪伴在这样一位传奇人物身边,已是他们莫大的荣幸。 这天下午,周卫国兴冲冲地从外面跑了回来,脸上洋溢着抑制不住的喜悦。 “老首长!大喜事!天大的喜事!”他跑到林解放面前,激动得有些语无伦次。 “什么事把你乐成这样?”林解放正拿着个小马扎,坐在田埂上看着自己的菜地。 “拆迁!我们家那片老房子,要拆迁了!” 周卫国兴奋地比划着,“开发商给的补偿款相当丰厚! 有了这笔钱,我爸妈就再也不用起早贪黑地去跑那沙石生意了,可以安安心心地享清福,安度晚年了!” 看着周卫国那张因为高兴而涨得通红的脸,林解放也由衷地为他感到高兴。 他点了点头,眼中满是欣慰。看来,自己当年的那点资助,确实没有看错人。 这个从大山里走出来的孩子,正直、善良、孝顺,他值得拥有更好的生活。 “好啊,这是好事。 替我向你父母问好。”林解放笑着说。 然而,这份平静与喜悦,却在几天后,被悄然打破。 这天傍晚,林解放特意炖了一大锅自己种的冬瓜排骨汤,准备和周卫国他们一起吃饭。 这已经成了近来的习惯,大家围坐在一起,吃着亲手种出的蔬菜,聊着天南地北的趣事,是林解放一天中最放松的时刻。 可他做好了饭,左等右等,直到天色完全黑了下来,院门口却始终没有出现那几个熟悉的身影。 “奇怪,这几个小子跑哪儿去了?” 林解放一开始也没多想,或许是他们临时有什么事耽搁了。 他自己盛了一碗汤,一个人坐在院子里,慢慢地喝着。 没有了那群人的吵闹,院子里显得格外清净,却也多了一丝莫名的冷清。 然而,第二天,周卫国他们依旧没有出现。 第三天,还是没有。 林解放心中那股不安的感觉越来越强烈。他知道,以周卫国的性格,就算有天大的事,也一定会提前打个招呼,绝不会这样无缘无故地消失。 他终于坐不住了,托人出去打听。 消息很快就传了回来,而这个消息,却如同一道晴天霹雳,让林解放瞬间遍体生寒。 周卫国家里,出大事了! 几天前,一支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外地拆迁队,气势汹汹地开到了周卫国父母家所在的老城区。 他们没有出示任何完整的手续,便要求所有住户立刻搬离,给出的补偿条件更是低得离谱。 周卫国的父亲作为那一带的老住户,自然不肯答应,便站出来理论了几句。 结果,那群人二话不说,直接动手! 周父周母两位年过六旬的老人,被一群身强力壮的暴徒围殴,当场被打断了骨头,双双住进了医院! 周卫国得知消息后,心急如焚地赶了过去,试图通过正当途径上诉,讨回公道。 然而,他的所有申诉都如石沉大海,无论他去哪个部门,得到的都是冷冰冰的推诿和敷衍。 仿佛有一只无形的大手,在背后将所有通往公正的道路,都给死死地按住了。 更令人发指的是,就在周卫国在医院和各个部门之间疲于奔命的时候,那支拆迁队趁着夜色,开着挖掘机,直接将他家的房子夷为平地! 他们不仅毁了房子,还放话出来,一分钱的赔偿款都不会有! 理由是,当地有关部门突然下达了一纸公文,认定周卫国家的老房子属于“违章建筑”,必须要无偿拆掉! 一辈子辛苦攒下的家业,转眼间化为一片废墟。 父母被打伤住院,自己却申诉无门。这简直是要把人往绝路上逼! 林解放听到这里,拳头已经不自觉地捏紧了。他几乎可以肯定,这就是冲着他来的! 那个赵泰,那个强盛集团,在正面硬碰硬失败后,开始用这种最卑劣、最恶毒的手段,向他身边的人下手了! 然而,事情的恶劣程度,还远远超出了他的想象。 打听消息的人顿了顿,又说出了一个让林解放怒火攻心的消息。 周卫国的弟弟周卫兵,也出事了。 周卫兵不像他哥哥那样沉稳,为人有些好高骛远。 前阵子,有几个自称是“投资人”的家伙找到了他,花言巧语,说是看中了他的“商业头脑”,要拉他一起做大生意。 周卫兵被他们吹捧得晕头转向,很快就跟这些人混在了一起。 这些人带着他出入各种高档会所,最后将他引诱进了一个地下的赌场。 一开始,让周卫兵赢了些钱,等他彻底上头之后,便开始设局。 仅仅一个晚上,周卫兵不仅输光了所有积蓄,还欠下了高达数百万的高利贷。 等他清醒过来时,已经太晚了。 利滚利之下,那笔债务已经变成了他一辈子都无法偿还的天文数字。 放贷的人,正是徐江手下的马仔。 这套路,和当年唐小龙搞垮种业公司老板的手法,如出一辙。 挨了顿打,赔上了房子,唯一的弟弟也掉进了万劫不复的深渊。 短短几天之内,一个原本幸福美满、充满希望的家庭,就被摧毁得支离破碎。 第8章 林解放首次出手 夜色如墨,山风呜咽。 林解放独自一人站在院中,那张平日里总是带着几分闲适与淡然的脸上,此刻阴沉得如同暴风雨来临前的天空。 那双看过太多生死的眼睛里,翻涌着骇人的寒意,比这深山的冬夜还要冰冷刺骨。 消息确认的那一刻,他心中最后的一丝侥幸,也随之灰飞烟灭。 赵泰!强盛集团! 他甚至不需要任何证据,就能百分之百地确定,这一切的幕后黑手,就是那群被他拒之门外的豺狼。 他们不敢再对自己直接动手,便将那最恶毒、最阴损的爪牙,伸向了无辜的周卫国一家。 可怜周卫国,那个正直善良、铁骨铮铮的汉子,仅仅是因为出于道义和感恩守护在了自己身边,便被无辜地卷入这场风波,整个家庭都因此遭受了灭顶之灾。 一股滔天的怒火,在林解放的胸中熊熊燃烧。 他震怒! 他本已厌倦了世间的一切纷争,只想在这山林之间,安安分分地度过自己的晚年。 他抛却了过往所有的荣耀与权势,躲到了这与世隔绝的清净地界,所求的,不过是“无人问我粥可温,无人与我立黄昏”的自在。 可笑!真是可笑至极! 这世间的豺狼,从不会因为绵羊的退让而收敛爪牙。 他们只会觉得你软弱可欺,变本加厉!自己已经躲到了山里面,他们依旧不肯放过! 林解放的脑海中,浮现出周卫国那张憨厚而坚毅的脸,以及他谈及父母时,眼中那份纯粹的孝顺与喜悦。 他还记得,周卫国曾零星提起过家里的情况。 那是一个真正从底层挣扎出来的家庭。 父亲早年因工伤常年卧病在床,是母亲靠着一双巧手,日夜不停地做针线活,硬生生地将兄弟俩拉扯大。 后来,日子稍稍好过些,老两口才攒下钱,开始干起了最辛苦的沙石生意,靠着一身的力气活,一点点改善家里的生活。 周卫国和他的弟弟,从小就懂事,一有空就会去帮衬家里。 这是一个勤劳、本分、对生活充满希望的家庭,他们不曾招惹任何人,却因为自己的缘故,被推入了万丈深渊。 换做平时,林解放绝不会去管这些闲事。 他对权力早已淡薄如水,对世间的尔虞我诈更是腻味到了极点。 几十年与世隔绝的生活,已经让他习惯了做一个旁观者。 但这一次,截然不同。 首先,周卫国一家,是确确实实因为他才遭此横祸。 这份因果,他必须承担。 于情于理,他都不能坐视不理。 再者,周卫国是他亲自资助、看着长大的孩子。 他的人品、他的忠诚、他的善良,林解放一清二楚。这是一个值得他出手的好兵,好男儿! 既然世人皆以为他林解放是条蛰伏的睡龙,那今日,他便让这汉东的天,看一看龙有逆鳞,触之必死! 出手的理由,已经足够充分了。 林解放缓缓走进屋内,从一个尘封的木箱最底层,摸出了一部款式老旧、却保养得一尘不染的黑色手机。 这部电话,是他与那个纷扰世界最后的联系,也是他轻易不愿动用的力量之源。 自从住进这山里,它就从未开过机。 他熟练地装上电池,开机。屏幕亮起,信号满格。 他从通讯录里翻出一个没有备注,却早已烂熟于心的号码,直接拨了过去。 电话几乎是瞬间就被接通了。 “喂?喂!爸?是您吗?爸!”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沉稳而又难掩激动的中年男人声音。 因为林解放有言在先,不许他们主动联系,这个电话,他已经等了太久太久。 “爸!您在那边住得还习惯吗? 缺不缺什么东西? 要不我让小妹给您再送点……”男人一上来就是一连串的嘘寒问暖,那份发自内心的关切,足以融化冰雪。 “行了,兔崽子,别絮叨了。” 林解放直接打断了儿子的问候,他的声音冷得没有一丝温度,仿佛变了一个人。 电话那头的声音戛然而止。 他太了解自己父亲的脾气了。 这种语气,代表着父亲心中正压抑着雷霆之怒。 “爸,出什么事了?”男人的声音立刻变得严肃而凝重。 “跟你说个事,你立刻去办。” 林解放的语气不容置疑,“记住,要快,要低调,但更要……狠。” 随后,他将周卫国一家所遭遇的所有事情,从强拆伤人,到申诉无门,再到其弟被设局陷入高利贷,一字不差、条理清晰地交代给了自己的大儿子。 他没有添加任何主观的情绪,只是在冰冷地陈述一个事实,但这份冰冷之下,所蕴含的怒火,却让电话那头的人不寒而栗。 随着林解放的叙述,电话那边的呼吸声越来越沉重。 当林解放说完最后一个字时,那边沉默了足足有十秒钟。 再次开口时,男人的声音已经充满了军人特有的杀伐之气:“爸,我明白了。 您放心,这件事,我一定会给您一个交代,给那个叫周卫国的战士一个公道。” “保证完成任务!” 这已经不是父子间的对话,而是一名下级对上级的郑重承诺。 “嗯。”林解放只应了一个字,便直接挂断了电话。 言罢,视角切换。 数千里之外,华夏心脏地带,某座戒备森严的军区大院。 一间宽敞明亮的办公室里,一名身穿笔挺将官服的男人,缓缓放下了手中的电话,脸色铁青。 他,正是林解放的大儿子,林建国! 他并非如外界所传言的那样,只是汉东省政界的一名高层领导。 那只是他摆在明面上的身份。他真正的职位,是这片军区的最高长官之一! 肩上闪耀的将星,胸前密布的功勋,无一不彰显着他手中所掌握的滔天权势。 老爷子动怒了。 这是几十年来,他第一次从父亲的语气里,听到如此森然的杀意。 林建国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看着窗外训练场上龙腾虎跃的士兵,眼中闪过一丝厉色。 他知道,父亲之所以将此事交给他,而不是交给在汉东任职的弟弟林建军,就是因为,有些事情,用雷霆手段来处理,远比走程序要高效得多。 他转身,按下了桌上的红色紧急通讯按钮。 “命令,军区情报处、督查部,一级战备。给我查!” 他的声音在空旷的办公室里回荡,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查汉东省京州市,一个叫‘强盛集团’的公司,董事长赵泰! 查一个叫徐江的人,一个叫白江波的人! 查所有与他们相关的黑色产业链、保护伞! 查近期发生在京州市老城区的暴力拆迁事件!” “我不管他们背后站着谁,有什么背景!” 林建国大手一挥,眼神凌厉如刀。 “三个小时之内,我要所有人的详细资料,所有罪证,全部放到我的办公桌上!” “是!首长!”通讯器里传来干脆利落的回应。 第9章 雷霆震怒,风暴前夕 林建国的命令,如同一块巨石投入平静的湖面,瞬间在他所管辖的这片军区指挥系统内,激起了轩然大波。 “什么?一级战备?” “调查目标……一个地方上的民营企业和几个地痞流氓?” “动用的是情报处和督查部最核心的人员?而且还是加密任务,越级直达?” 指挥中心内,几名负责传达和执行命令的高级参谋军官面面相觑,脸上写满了震惊与不解。 他们都是跟随林建国多年的心腹,见惯了大风大浪,但今天这道命令,却处处透着诡异。 军队的利刃,向来是对外的。 他们习惯处理的是边境冲突、境外间谍、跨国缉毒这类关乎国家安全的重大事件。 什么时候,需要动用如此高级别的军事力量,去对付一个地方上的地产公司? 这简直就是用星际战舰去打蚊子,是彻彻底底的降维打击! 一名年轻的参谋忍不住小声嘀咕:“首长这是……要做什么? 难道这个‘强盛集团’背后,牵扯到了什么国际恐怖组织?” “闭嘴!执行命令!” 他身边的老参谋长低声喝止了他,“首长的决策,轮不到我们来揣测! 加密任务的保密条例,都忘了吗?” 年轻参谋立刻噤声,但心中的震撼却无以复加。他知道,这意味着这件事的保密级别,甚至超过了他们之前执行过的任何一次反恐行动。 老参谋长亲自接过任务指令,转身快步走向加密通讯室。 他一边走,一边在心中揣摩。他跟了林建国半辈子,深知这位首长虽然治军严明,但从不公器私用。 能让他动用如此雷霆手段,甚至不惜打破常规的,只有一种可能——触怒他的人,动了整个国家都不敢轻易触碰的逆鳞。 随着参谋长的离去,一道道加密指令被迅速下发。军区最精锐的情报分析员、最铁面无私的督查干事,这些平日里轻易不会动用的力量,像一台精密而冷酷的国家机器,开始高速运转起来。 他们的目标,精准地锁定了远在千里之外的汉东省京州市,那个此刻还一无所知的强盛集团。 办公室里,林建国看着窗外的一切,脸上露出一丝苦笑。 他摇了摇头,自言自语道:“这老头子也是,为了一个外人,发这么大的火。 我才是他亲儿子啊,怎么没见他这么护着我?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隔代亲’?” 话虽如此,他的眼神里却没有丝毫的嫉妒,只有满满的无奈和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恐惧。 他当然没有多想。 只要自家老爹能开心,别说动用一个军区的力量,就是让他去捅个更大的窟窿,他也会毫不犹豫地去执行。 因为他比这个世界上任何人都清楚,自己这位早已被世人遗忘的父亲,一旦真的动了真怒,那所掀起的风暴,绝不仅仅是让一个汉东省抖三抖那么简单。 那是足以让整个龙国,甚至整个世界格局,都为之震颤的恐怖力量。 他只希望,父亲的怒火,能到此为止。 …… 与此同时,强盛集团的顶层办公室里,却是另一番截然不同的景象。 这里气氛热烈,充满了胜利的喜悦。 赵泰亲自为白江波斟满了一杯上好的大红袍,脸上是毫不掩饰的赞许与满意。 “老白啊,这次你干得不错!” 赵泰拍了拍白江波的肩膀,哈哈大笑道,“看来,什么时候都还是要多玩玩脑子。一味的强硬手段,只会失了分寸,成不了大事。” 徐江如同一个犯了错的孩子,垂头丧气地站在一旁,听到这话,气得想骂娘,却又只能把怒火死死地憋在心里。 他看着白江波那副春风得意的模样,恨不得扑上去咬他两口。 自己拼死拼活没办成的事,倒成了这个笑面虎上位的垫脚石! 白江波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姿态优雅地抿了一口,脸上挂着谦虚而又难掩得意的笑容:“哪里哪里,这都是泰哥您教导有方。 我只是按照您的思路,稍微用了一点小小的计策而已。” 他瞥了一眼徐江,慢条斯理地汇报道:“现在,那个叫周卫国的退伍兵,家里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他父母断了腿躺在医院,房子也没了,他那个不争气的弟弟,更是被高利贷缠身,这辈子都别想翻身了。 我派人盯着呢,他现在焦头烂额,每天不是在医院就是在各个部门之间跑,可笑的是,根本没人理他。 就算他再怎么热心肠,现在也绝对脱不开身去管那个老不死的了。” 说到这里,白江波的眼中闪过一丝阴狠。 他放下茶杯,又开始给赵泰拍起了马屁:“泰哥您高瞻远瞩,这招‘釜底抽薪’实在是高! 没了那个碍事的兵痞,那山里的老头子就成了孤家寡人。 我估摸着,用不了几天,他就得顶不住压力,乖乖地把那座山交出来了。” 他顿了顿,又提出了自己的下一步计划,言语中透着一股贪婪:“泰哥,其实依我之见,咱们连那五个亿都不用出。 等那老头子扛不住求上门来,咱们可以如法炮制,找个由头,说他那院子也是违建,或者他那地有什么产权纠纷……这种事,我熟。 到时候,不仅能兵不血刃地把山弄过来,还能省下一大笔钱!” 这种巧取豪夺、逼良为娼的阴损计策,他白江波也不是第一次做了。 “哈哈哈,好!好啊!” 赵泰被白江波这番话舔得通体舒泰,仿佛已经看到了那座金山在向自己招手。 他满意地点了点头,“老白,你这个脑子,就是比徐江那个榆木疙瘩好使! 这件事办成了,度假村的项目,我记你头功!” “多谢泰哥!全凭泰哥栽培!”白江波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 办公室里,两个野心家正沉浸在即将到来的胜利喜悦中,谋划着如何将猎物敲骨吸髓,吞得一干二净。 就在这时,“铃铃铃——” 办公桌上的那部红色内线电话,突兀地响了起来。 这个电话,是集团的法务和风险控制部门的专线,一般只有在遇到极其紧急和重大的事件时才会响起。 赵泰被打断了兴致,略有不悦,但脸上依旧是满面红光。 他端着茶杯,慢悠悠地走过去,一手拿起话筒,语气轻松地说道:“喂?什么事这么急啊?天塌下来了?” 然而,下一秒,他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 他的瞳孔在刹那间收缩到了极致,嘴巴微微张开,端着茶杯的手开始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 那张因为得意而涨红的脸,迅速褪去了所有血色,变得惨白如纸。 短短几秒钟,他的表情,就像是活生生吞下了一只沾满了剧毒的老鼠屎,震惊、恐惧、难以置信……种种情绪交织在一起,让他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他对着话筒,发出了一声歇斯底里的咆哮。 第6章 徐江要找回场子 徐江坐在自己金碧辉煌的KTV办公室里,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面前摆着上好的洋酒,他却一口都喝不下去。 一连半个多月,他用了各种办法,试图突破周卫国那伙人的防线,结果无一例外,全都以惨败告终。 他派去的人,别说接近那个老头子,就连大院的门都摸不到,就会被那几个煞神给揍得哭爹喊娘地回来。 这次的事情,和他以往处理的那些“钉子户”完全不同。 有周卫国那群身手恐怖的退伍兵在,那些上不得台面的小手段,比如断水断电、半夜骚扰之类的,根本不好使,反而会激怒对方,招来更狠的拳头。 更重要的是,他不敢真的把那个老头子怎么样。 之前他以为对方只是个普通的犟骨头,但现在看来,能让周卫国那样的狠人叫“老首长”并心甘情愿护院的,身份绝不简单。 人家坐拥一整片大山,要是真在他手里出了事,这纸,恐怕是包不住火的。 到时候,别说赵泰,就是天王老子也保不住他。 打又打不过,阴招又不敢用。 徐江思来想去,最终还是颓然地靠在沙发上。 没办法了,只能去找“爹”了。 虽然承认失败,尤其是在白江波那个笑面虎面前承认,比杀了他还难受。 但这毕竟是赵泰亲自交代下来的事,办砸了就是办砸了,拖延下去只会让赵泰更加愤怒。 怀着一种壮士断腕般的屈辱感,徐江驱车来到了强盛集团的总部。 推开赵泰办公室那扇厚重的实木门,果不其然,白江波正坐在沙发上,悠哉悠哉地品着茶,一看到徐江那张死了爹妈似的脸,他的嘴角立刻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得意笑容。 徐江强忍着一脚踹过去的冲动,硬着头皮走到赵泰的办公桌前,低下了他那颗在京海地下世界里从未低过的头颅。 “爹……那座山的事……我……我没办好。” 他耐着性子,声音小得像蚊子哼哼,将这半个多月来的失败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他每说一句,白江波脸上的笑意就浓一分。等到徐江说完,白江波放下茶杯,不阴不阳地开口了:“哎呀,我说徐江啊,早就跟你说过了,做事情不能那么鲁莽,要讲究策略,要先调查清楚。 你看看,现在好了吧? 把事情闹得这么僵,还得让泰哥来给你收拾烂摊子。” 那副“我早知如此”的嘚瑟模样,气得徐江牙根痒痒,后槽牙都快咬碎了。 但他又能怎么样呢?自己打了败仗,在赵泰面前,他不敢发作。 “废物!” 一声怒吼,伴随着瓷器碎裂的巨响。 赵泰抓起桌上的紫砂茶壶,狠狠地砸在了地上,滚烫的茶水溅了一地。 他霍然起身,指着徐江的鼻子破口大骂: “交代你这么点屁事都办不好! 你养的那帮人都是吃干饭的吗?! 啊?!连个老头子都搞不定,我强盛集团的脸,都让你给丢尽了!” 赵泰是真的气疯了。 他双目赤红,胸口剧烈起伏,那副暴怒的样子,让整个办公室的温度都仿佛降到了冰点。 徐江吓得浑身一哆嗦。这是他第一次见赵泰生这么大的气。 他心里一凉,完了,这下自己在“爹”心里的地位肯定一落千丈,以后再想捞点什么好处,怕是难了。 虽然赵泰最不喜欢听借口,但那个退伍兵的事,是绕不过去的坎。他必须说清楚,否则这黑锅就得自己一个人背了。 “爹!爹您先消消火!” 徐江连忙解释道,“不是孩儿不尽力,实在是……是那老头子身边,突然冒出来一个硬茬子! 是个退伍兵,邪乎得很!” 于是,徐江便将周卫国如何出现,如何一个人打翻他几十个手下,又如何叫来战友日夜守护的事情,添油加醋地描述了一遍。 在他口中,周卫国几乎被塑造成了一个飞天遁地、刀枪不入的战神形象,以此来衬托自己的失败并非无能,而是敌人太过强大。 “退伍兵?” 赵泰的怒气稍稍平息了一些,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的纳闷和不屑,“一个退伍兵能有多大能量? 他现在是做什么的? 什么背景?查了没有?” 徐江羞愧地摇了摇头:“这个……还没查到。不过……我拍了他的照片。” 他说着,从口袋里掏出手机,调出一张偷拍的、有些模糊的照片,递了过去。 赵泰接过手机,眯着眼睛端详着照片上那个身材魁梧的男人,眉头紧紧皱了起来。 一个退伍兵,就把他手下最能打的徐江搞得灰头土脸?这事处处透着蹊跷。 然而,就在赵泰沉思之际,他身边的白江波却像是见了鬼一样,瞳孔骤然收缩! 他猛地从沙发上站起来,一把抢过赵泰手里的电话,凑到眼前仔细辨认,失声叫道:“是……是他!” “怎么?你认识?”赵泰和徐江都惊讶地看向他。 “何止是认识!” 白江波的呼吸都有些急促了,他指着照片,语气激动地对赵泰说,“泰哥!这个退伍兵我知道! 他叫周卫国,就是前一阵子才从部队退役回到咱们汉东的! 他一家老小,现在也都在汉东市里住着!” 赵泰眼中精光一闪,看向白江波,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白江波咽了口唾沫,整理了一下思绪,缓缓道来。 原来,周卫国的父亲在老家经营着一个小型的运输队,专门负责拉运石料,而白江波名下诸多产业中,正有一个大型的采石扬。 周家的运输队,就是他采石扬生意下游的合作伙伴之一。 虽然只是小生意,但因为合作多年,白江波对周家的情况还算了解。 他知道周家家底干净,就出了周卫国这么一个有出息的儿子,在部队里立过功,是全家的骄傲。 “泰哥,您先消消火。” 白江波将手机还给赵泰,脸上已经恢复了那种智珠在握的笑容,“这事啊,我看不能硬来。 徐江的路子,走不通。” 他瞥了一眼旁边脸色铁青的徐江,眼神里的得意和轻蔑毫不掩饰。 徐江心中暗骂一句“小人得志”,却又无法反驳,只能把头扭向一边,眼不见心不烦。 白江波根本不在乎徐江的反应,他凑到赵泰身边,压低了声音,像个运筹帷幄的军师: “泰哥,既然这个周卫国是那老头的软肋,那咱们就从他身上下手。 不过,不是用徐江那种打打杀杀的办法。” 他顿了顿,卖了个关子,直到赵泰不耐烦地催促,他才缓缓地吐出了自己的计策。 “对付这种有情有义的军人,硬碰硬是下策。 但他们往往有个最大的弱点,就是他们的家人。周卫国他自己是个滚刀肉,不怕打不怕杀,可他爹妈,他老婆孩子,总不能也刀枪不入吧?” “依我之见,咱们得这么办……” 第7章 腌臜手段 在周卫国和他那群战友的守护下,林解放终于过上了一段他梦寐以求的田园生活。 后山那片被精心开垦出来的土地,如今已经是一片生机勃勃的景象。 玉米苗挺直了腰杆,争先恐后地向上生长;豆苗的藤蔓攀上了竹架,翠绿的叶子在风中摇曳; 南瓜和冬瓜的秧苗也铺展开来,肥大的叶片下,已经能看到金黄色的小花。 每日清晨,林解放便会荷锄下地,除草、浇水、松土,乐此不疲。 周卫国等人一开始还想帮忙,但都被他笑着拒绝了。 对林解放而言,这田间的劳作,不仅是对身体的锻炼,更是对心灵的洗涤。 闲暇之余,这群刚脱下军装的汉子们便会围坐在院中的榕树下,陪着林解放喝茶聊天。 他们从不主动询问林解放的过去,但从老爷子偶尔说起的只言片语中,他们能拼凑出一个模糊而又伟大的轮廓。 “老首长,您当年在西南丛林里,真的能靠听风声就判断出敌人的位置?”一个叫王猛的退伍兵,满眼崇拜地问道。 林解放抿了口茶,淡淡一笑:“哪有那么神乎。 不过是耳朵比别人好使一点,听多了枪炮声,就能分清哪些是自然的声音,哪些是人弄出来的罢了。” “那您一个人端掉对方一个炮兵阵地的传闻呢?”另一个叫李铁的汉子追问。 “运气好,他们那天拉肚子的人比较多。”林解放说得轻描淡写,仿佛在讲一个与自己无关的笑话。 他越是如此云淡风轻,周卫国等人心中就越是敬畏。 他们都是从严苛的军队训练中走出来的,深知那些传闻背后,需要何等恐怖的实力和九死一生的凶险。 他们能感觉到,老首长的身份绝非寻常,那是一种沉淀在骨子里的威严,即便身穿布衣,也无法掩盖。 但他们默契地没有再深问,只是将这份敬仰深深地埋在心底,能陪伴在这样一位传奇人物身边,已是他们莫大的荣幸。 这天下午,周卫国兴冲冲地从外面跑了回来,脸上洋溢着抑制不住的喜悦。 “老首长!大喜事!天大的喜事!”他跑到林解放面前,激动得有些语无伦次。 “什么事把你乐成这样?”林解放正拿着个小马扎,坐在田埂上看着自己的菜地。 “拆迁!我们家那片老房子,要拆迁了!” 周卫国兴奋地比划着,“开发商给的补偿款相当丰厚! 有了这笔钱,我爸妈就再也不用起早贪黑地去跑那沙石生意了,可以安安心心地享清福,安度晚年了!” 看着周卫国那张因为高兴而涨得通红的脸,林解放也由衷地为他感到高兴。 他点了点头,眼中满是欣慰。看来,自己当年的那点资助,确实没有看错人。 这个从大山里走出来的孩子,正直、善良、孝顺,他值得拥有更好的生活。 “好啊,这是好事。 替我向你父母问好。”林解放笑着说。 然而,这份平静与喜悦,却在几天后,被悄然打破。 这天傍晚,林解放特意炖了一大锅自己种的冬瓜排骨汤,准备和周卫国他们一起吃饭。 这已经成了近来的习惯,大家围坐在一起,吃着亲手种出的蔬菜,聊着天南地北的趣事,是林解放一天中最放松的时刻。 可他做好了饭,左等右等,直到天色完全黑了下来,院门口却始终没有出现那几个熟悉的身影。 “奇怪,这几个小子跑哪儿去了?” 林解放一开始也没多想,或许是他们临时有什么事耽搁了。 他自己盛了一碗汤,一个人坐在院子里,慢慢地喝着。 没有了那群人的吵闹,院子里显得格外清净,却也多了一丝莫名的冷清。 然而,第二天,周卫国他们依旧没有出现。 第三天,还是没有。 林解放心中那股不安的感觉越来越强烈。他知道,以周卫国的性格,就算有天大的事,也一定会提前打个招呼,绝不会这样无缘无故地消失。 他终于坐不住了,托人出去打听。 消息很快就传了回来,而这个消息,却如同一道晴天霹雳,让林解放瞬间遍体生寒。 周卫国家里,出大事了! 几天前,一支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外地拆迁队,气势汹汹地开到了周卫国父母家所在的老城区。 他们没有出示任何完整的手续,便要求所有住户立刻搬离,给出的补偿条件更是低得离谱。 周卫国的父亲作为那一带的老住户,自然不肯答应,便站出来理论了几句。 结果,那群人二话不说,直接动手! 周父周母两位年过六旬的老人,被一群身强力壮的暴徒围殴,当扬被打断了骨头,双双住进了医院! 周卫国得知消息后,心急如焚地赶了过去,试图通过正当途径上诉,讨回公道。 然而,他的所有申诉都如石沉大海,无论他去哪个部门,得到的都是冷冰冰的推诿和敷衍。 仿佛有一只无形的大手,在背后将所有通往公正的道路,都给死死地按住了。 更令人发指的是,就在周卫国在医院和各个部门之间疲于奔命的时候,那支拆迁队趁着夜色,开着挖掘机,直接将他家的房子夷为平地! 他们不仅毁了房子,还放话出来,一分钱的赔偿款都不会有! 理由是,当地有关部门突然下达了一纸公文,认定周卫国家的老房子属于“违章建筑”,必须要无偿拆掉! 一辈子辛苦攒下的家业,转眼间化为一片废墟。 父母被打伤住院,自己却申诉无门。这简直是要把人往绝路上逼! 林解放听到这里,拳头已经不自觉地捏紧了。他几乎可以肯定,这就是冲着他来的! 那个赵泰,那个强盛集团,在正面硬碰硬失败后,开始用这种最卑劣、最恶毒的手段,向他身边的人下手了! 然而,事情的恶劣程度,还远远超出了他的想象。 打听消息的人顿了顿,又说出了一个让林解放怒火攻心的消息。 周卫国的弟弟周卫兵,也出事了。 周卫兵不像他哥哥那样沉稳,为人有些好高骛远。 前阵子,有几个自称是“投资人”的家伙找到了他,花言巧语,说是看中了他的“商业头脑”,要拉他一起做大生意。 周卫兵被他们吹捧得晕头转向,很快就跟这些人混在了一起。 这些人带着他出入各种高档会所,最后将他引诱进了一个地下的赌扬。 一开始,让周卫兵赢了些钱,等他彻底上头之后,便开始设局。 仅仅一个晚上,周卫兵不仅输光了所有积蓄,还欠下了高达数百万的高利贷。 等他清醒过来时,已经太晚了。 利滚利之下,那笔债务已经变成了他一辈子都无法偿还的天文数字。 放贷的人,正是徐江手下的马仔。 这套路,和当年唐小龙搞垮种业公司老板的手法,如出一辙。 挨了顿打,赔上了房子,唯一的弟弟也掉进了万劫不复的深渊。 短短几天之内,一个原本幸福美满、充满希望的家庭,就被摧毁得支离破碎。 第10章 强盛集团,险些团灭 赵泰脸上的表情,堪称精彩绝伦。 那是一种由极度的嚣张,瞬间转为极度恐惧和谄媚的扭曲组合。 他脸上的肌肉不受控制地抽搐着,前一秒还闪烁着残忍与得意的双眼,此刻却瞪得溜圆,充满了骇然与卑微,仿佛电话那头不是声音,而是一把抵在他太阳穴上的枪。 “是!是是是!您说得对,您说得是!” 他原本挺直的腰杆,在短短几秒内就弯了下去,形成一个近乎九十度的鞠躬,对着那小小的听筒,点头哈腰,就差没直接跪下了。 “关!马上就关!我立刻就让他们关停!” 他的声音带着明显的颤抖,却又不敢有丝毫的迟疑,那副恭敬的模样,比见了他亲爹还要谦卑百倍。 “领导……领导您还有别的指示吗? 只要您吩咐,我赵泰赴汤蹈火,在所不辞!是是是,我明白,我明白……” 整个通话过程,赵泰除了“是”和“明白”,几乎没有说出第三个词。 那卑微到了骨子里的姿态,让一旁的徐江都看傻了眼。 他从未见过天不怕地不怕的泰叔,露出过如此恐惧的神情。 电话那头,究竟是何方神圣? 而另一边的白江波,却完全会错了意。 他看不到赵泰正面那副如同见了鬼的表情,只看到他弯着腰,脸上似乎还挤出了一丝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他以为,赵泰这是在和某位关系极好的大领导通电话,这副姿态,是在维系关系,是高兴的表现。 于是,等赵泰小心翼翼、如释重负般地挂断电话,直起身子,脸色煞白地喘着粗气时,白江波立刻又凑了上去,继续他那套自以为是的吹捧。 “泰哥,是和哪位领导通电话呢?看您这么高兴!” 他谄媚地笑着,完全没有注意到赵泰眼神深处那即将爆发的火山,“看来咱们强盛集团的根基,真是越来越稳了!” 他沉浸在自己的功劳簿里,越说越兴奋,甚至还主动提起周卫国的事来邀功:“泰哥,要我说,现在对那个周卫国一家的整治,还是太轻了! 就该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让他知道知道,跟咱们作对的下场! 等他彻底垮了,我看那山里的老不死,还怎么撑下去!” 白江波这话刚一说完,他感觉周围的空气都瞬间凝固了。 他得意洋洋地抬起头,正对上赵泰那双布满血丝、仿佛要吃人的眼睛。 赵泰横眉冷对,胸口剧烈地起伏,那张惨白的脸上,因为极致的愤怒而泛起一种病态的潮红。 “你……”赵泰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 下一秒,不等白江波反应过来。 “啪!!!” 一声清脆响亮的耳光,狠狠地抽在了白江波的脸上! 这一巴掌,赵泰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直接将白江波抽得原地转了半圈,“噗通”一声摔倒在地。 他那副价值不菲的金丝眼镜飞了出去,在地上摔得粉碎,半边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肿起来,嘴角溢出了一丝鲜血。 整个办公室,瞬间死寂。 白江波彻底被打懵了。他捂着火辣辣的脸,难以置信地看着赵泰,脑子里一片空白。 为什么? 发生了什么? 刚才不还好好的吗?泰哥不还夸我办事漂亮吗?怎么突然就动手了? 而站在一旁的徐江,也同样震惊得目瞪口呆。 他张着嘴,看看暴怒的赵泰,又看看懵逼的白江波,心脏不争气地狂跳起来。 好端端的,怎么就抽了白江波一嘴巴? 不过,震惊之余,他心底深处却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庆幸和快意。 幸好! 幸好自己之前没再参与这档子事,否则,现在躺在地上的,可能就是自己了!活该! 让你个笑面虎嘚瑟! 白江波的屈辱感在短暂的懵逼后,如同潮水般涌了上来。 他觉得自己的脸面,尤其是在徐江这个死对头面前,被狠狠地踩在了地上摩擦! 他挣扎着爬起来,耐着性子,带着一丝委屈和不解问道:“泰……泰哥,您这是……怎么了? 我……我说错什么了吗?” “怎么了?” 赵泰听到这话,怒火再次被点燃,他像是看一个死人一样看着白江波,“你还有脸问我怎么了?!” 他勃然大怒,环视一周,又看到了桌上那个刚换上不久的新茶壶。 他一把抓起茶壶,想都没想,直接朝着白江波的头上砸了过去! “砰!” 茶壶在白江波的额头上应声而碎,滚烫的茶水和茶叶浇了他满头满脸,让他狼狈不堪。 “我操你妈的白江波!” 赵泰指着他的鼻子,歇斯底里地咆哮道,“就因为你那个狗屁馊主意! 就因为你去动了那个当兵的! 现在,集团在京州所有的拆迁项目,全部被叫停了! 是全部!立刻!马上! 你知道这对我们集团是多大的损失吗? 啊?!” “什么?!” 这话一出,如同晴天霹雳,不仅是白江波,连徐江都当场震惊了! 所有拆迁项目,全部叫停? 这怎么可能! 要知道,强盛集团的房地产业务,尤其是拆迁环节,是他们最核心、最暴利的生意来源。 这些项目,每一个都经过了本地各路大佬的默许和关照,上下关系早就打点得滴水不漏,可以说是固若金汤。 现在,竟然被一句话,就全部叫停了?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商业问题了,这必然是……上面的意思! 是他们根本无法触及、无法反抗的更高层级的力量出手了! 赵泰的怒吼还在继续,他的声音因为恐惧而变得尖利:“还不止! 我们名下所有的场子,赌场、夜总会……凡是沾点灰的,全他妈被一锅端了! 就在刚才!就在你他妈跟我邀功的时候! 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轰——” 如果说刚才的消息是晴天霹雳,那么现在这个,就是足以将他们整个集团都炸得粉碎的核弹! 白江波和徐江彻底傻了。 他们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惧。 他们的灰色产业,是集团现金流的重要来源,更是他们维系各方关系、豢养打手的根本。 这些生意之所以能安然无恙,全都是因为有本地一些实权人物在上面保着。 可现在,这些保护伞仿佛在一瞬间全部失效了! 能让那些大佬连个招呼都不敢打,就直接放任他们被查抄的力量,究竟是何等的恐怖? 牵一发而动全身! 这一叫停,一查抄,牵扯到的可不仅仅是他们强盛集团。 那些和他们有利益牵扯的、收了他们好处的、给他们当保护伞的……一个都跑不掉! 这等于是在整个汉东的地下秩序上,狠狠地砍了一刀! 在上面那位神秘的大人物没有再次表态之前,这生意,谁还敢重启? 谁又敢去保他们? 办公室里,死一般的寂静。 赵泰瘫坐在椅子上,浑身冷汗,仿佛被抽干了所有的力气。 白江波捂着流血的额头,面如死灰。 而徐江,则站在原地,手脚冰凉。 他们都意识到,自己这次,恐怕是真的踢到铁板了。 而且,是一块足以将他们所有人,都碾成齑粉的泰山! 第11章 背后无形的大手 他将笔重重地往桌上一拍,抬起头,用冰冷的目光死死地盯着满脸狼狈的白江波。 “所有损失,加在一起,初步估计,五个亿。” 赵泰的声音不带一丝感情,“这五个亿的窟窿,还有对周卫家所有的赔偿,白江波,你来堵。” “我?!” 白江波失声叫道,满脸的不服气,“泰哥,这……这不能全算在我头上啊! 这主意,您当初也是点了头的!” “我点头?” 赵泰冷笑一声,“我点头让你去把天给我捅个窟窿了吗? 我让你去招惹一尊我们连看都看不见的菩萨了吗? 这件事,是你提议,你执行,现在出了事,你不负责,谁负责?” 白江波被噎得哑口无言。 他知道,这是赵泰在找替罪羊,在发泄怒火。 但他没有任何办法反驳。 他心里不服,却也有一丝诡异的庆幸——赵泰让他赔钱,而不是像处理以前的失败者一样,让他“消失”,这至少证明,泰叔还没有完全放弃自己,还愿意给他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 他咬了咬牙,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是,泰哥,我认。” 一旁的徐江看得心惊肉跳,同时也更加庆幸自己抽身得早。 “好了,现在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 赵泰揉着发痛的太阳穴,强迫自己进入分析模式,“我们现在要搞清楚,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 他看向白江波和徐江,眼神锐利如鹰:“我们搞拆迁,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以前比这更过分的事,也没少做,为什么偏偏这次,就捅了天大的篓子?” 办公室里陷入了沉思。 白江波捂着额头,沉声道:“问题……肯定出在那个周卫国身上。 但是,这说不通啊!” 他强忍着疼痛,分析道:“在动手之前,我特意派人把周卫国和他家里的底子查了个底朝天。 他家世清白,父母都是老实巴交的普通人。 他本人虽然在部队里立过功,但退役后就是个普通人,没有任何显赫的背景。 他那些战友,也都是些大头兵,没一个有权有势的。 凭他,绝不可能有能量,调动军方高层,给我们下达这种级别的‘红头文件’!” 赵泰点了点头,这也是他最想不通的地方。 电话里,王秘书隐晦地透露了一句,这次的命令,是军方高层直接下达到省里的。 这能量,别说是周卫国,就是汉东省的一把手,都未必能轻易调动! “那么,还有谁知道这件事?” 赵泰的目光在两人脸上扫过,“我们和那个老头子之间的恩怨,还有谁牵扯其中?” 白江波和徐江都陷入了苦思。 他们的人脉、他们的对手、他们得罪过的每一个人,都在脑海中飞速闪过,但没有一个,能和“军方高层”这四个字联系起来。 半晌,还是徐江,有些迟疑地开了口。 “泰哥……我想起一个人,但……我感觉应该不是他。” “谁?”赵泰立刻追问。 “就是……山里那个老头子。” 徐江挠了挠头,自己都觉得这个猜测有些荒谬,“当初我带人去找他麻烦的时候,那个叫周卫国的退伍兵,叫他‘老首长’。” “老首长?” 白江波嗤笑一声,不屑地说道,“部队里退下来的老领导多了去了,一个称呼能代表什么? 他要真有这么大的能量,能让军方大佬为他出头,还用得着躲在那山沟里种地? 早就住进军区大院,警卫员、勤务兵伺候着,养尊处优去了! 我看,八成就是个有些资历,但早就人走茶凉的老家伙罢了。” 徐江也点了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 再说了,那老头子从头到尾都没露过面,我要是真有这通天的本事,仇家都打上门了,还能沉得住气?早就一个电话摇人了。” 赵泰没有说话,他靠在椅子上,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 徐江和白江波的分析很有道理,逻辑上完全说得通。 一个拥有如此恐怖能量的人,怎么会甘于寂寞,过着那种清苦的隐居生活? 但是…… 赵泰的脑海中,不禁回忆起第一次在山下大院门口,与那位老者见面的情景。 那种感觉又一次清晰地浮现出来。 那是一种真正的,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对金钱、对权势、对一切世俗之物的漠视。 那不是故作清高,也不是待价而沽,而是一种真正站在云端之上,俯瞰众生的淡然。 那种不问世事的状态,绝对不是一个普通人能装出来的! 他当时就觉得这老头不简单,现在想来,这份“不简单”,或许远远超出了自己的想象。 “不。” 赵泰缓缓地开口,打断了白江波和徐江的议论,“也许……和他没有直接关系,但一定存在着某种我们不知道的间接联系。” 他的眼神变得深邃而凝重。 “这个老头,是目前唯一的线索。 我们就像在黑夜里走路,现在只有他身上,可能透着一丝光。” 他坐直了身体,用一种不容置疑的语气,对两人下达了新的命令。 “徐江,白江波,你们听着。” “我不管你们用什么办法,收买也好,威胁也好,跟踪也好,给我把你们所有的人手都散播出去! 给我把那个老头子的身份,查个水落石出! 我要知道他从哪里来,当过什么兵,有过什么背景,和谁有过来往! 任何一点蛛丝马迹,都不能放过!” 他停顿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狠戾。 “这件事,不能就这么算了。 我们必须做好两手准备。 一手,是去赔礼道歉,堵上窟窿,平息上面那位神仙的怒火。 另一手,” 他的声音压得极低,“就是要把这位神仙的根脚给我挖出来! 我赵泰,从来不打没准备的仗,也绝不当任人宰割的鱼肉!” 第12章 一点线索都查不出来 山中的日子,总是在不经意间,伴随着袅袅炊烟和泥土的芬芳,悄然流逝。 又到了饭点。 林解放系着一条洗得发白的旧围裙,正在灶台前忙活着。 他刀工精湛,案板上,刚从地里摘来的黄瓜、番茄被切得厚薄均匀,大小一致。 旁边的小锅里,“咕嘟咕嘟”地炖着一锅老母鸡汤,浓郁的香气弥漫了整个院子,引得屋檐下的燕子都探出了小脑袋。 这段时间,他屋后的那片山地,已经彻底变了模样。当初撒下的种子,如今都已破土而出,舒展着嫩绿的叶片。 一排排整齐的玉米苗,像精神抖擞的哨兵;攀上藤架的豆角,已经开出了紫色的小花; 圆滚滚的西瓜,也已有了拳头大小,藏在肥大的叶片下,憨态可掬。 一切看起来都是那样的欣欣向荣,充满了生命的力量。 这种亲手创造带来的满足感,让林解放脸上的皱纹,似乎都舒展了许多。 他正准备将切好的菜下锅,院门口,一个熟悉的高大身影出现了。 “老首长!” 是周卫国。 今天的他,看上去和前些日子那个愁云惨淡、双眼布满血丝的落魄汉子,简直判若两人。 他换上了一身干净的便装,剃了胡子,剪了头发,整个人显得神采奕奕,脸上挂着发自内心的、灿烂的笑容。那股子属于军人的精气神,又重新回到了他的身上。 “来了?” 林解放回头看了他一眼,笑着点了点头,“来得正好,准备开饭了。 去,把碗筷摆上。” “好嘞!” 周卫国爽朗地应了一声,快步走进屋里,熟门熟路地拿出碗筷,麻利地在院中的石桌上摆好。 两人很快就坐了下来。一盘清炒时蔬,一盘凉拌黄瓜,再配上一大锅热气腾腾的鸡汤,简单,却透着家的温馨。 林解放给周卫国盛了一碗汤,又给自己倒了一小杯白酒。 “喝点?” “不了不了,” 周卫国连忙摆手,“老首长,我开车来的,不能喝酒。” 两人边吃边聊,气氛很是轻松。 吃到一半,周卫国放下筷子,看着林解放,脸上带着一种如梦似幻的表情,将自己这几天的遭遇,原原本本地说了出来。 他从父母被打、房屋被强拆的绝望说起,说到自己像个无头苍蝇一样,四处上访,却处处碰壁,无人问津。 那种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无助感,他这辈子都不想再经历第二次。 “……我当时真的,都快绝望了。 觉得这天底下,是不是就没有说理的地方了。” 周卫国的眼眶微微有些泛红,“可就在我准备豁出去,跟他们拼命的时候,事情……就突然变了。” 他深吸一口气,语气里充满了不可思议。 “就好像,是哪位通天的大佬忽然出手了一样,一切都扭转了。 前一天还对我爱答不理的部门,第二天就主动打电话给我,态度好得不得了。 那些打伤我父母的流氓,一夜之间全被抓了。 更奇怪的是,强盛集团那边,竟然派了他们的二把手,叫什么白江波的,亲自到医院给我父母赔礼道歉,那姿态,就差跪下了。” “现在,我父母都出院了,身体也恢复得差不多了。 强盛集团不仅赔了我们一套市区里最好的新房子,还额外给了一大笔拆迁款,比我们预想的还要多得多。” “还有我那个不成器的弟弟,” 周卫国苦笑了一下,“之前栽赃陷害他的证据,也都被证明是伪造的。 公安机关不仅洗脱了他的嫌疑,还顺藤摸瓜,端掉了一个巨大的地下赌场。 那些高利贷,自然也就不作数了。” 他端起面前的茶杯,一口气喝干,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感慨道:“老首长,您说奇不奇怪? 这几天过的,真跟做梦一样,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他看着林解放,眼神真挚而又迷茫:“我真的不知道,到底是哪位好心人,在背后帮了我这么大一个忙。 这份恩情,简直是再造之恩。 如果有机会,我真想当面好好地报答人家一番!” 林解放静静地听着,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变化。 他只是夹了一筷子青菜,放进嘴里,慢慢地嚼着。 等周卫国说完,他才端起酒杯,呷了一口辛辣的白酒,喉结滚动,发出一声满足的轻叹。 “报答不报答的,不重要。” 他的声音平淡而悠远,像是在说一件与己无关的小事。 “或许,是老天爷看你孝顺,看你正直,不忍心让你这样的好人受委屈吧。” 他看了周卫国一眼,眼神意味深长,“你天天跑来陪我这个孤寡老头子吃饭聊天,之前还为了我,跟那帮人动手,也算是行善积德。 这福报啊,它是有轮回的。你帮了老头子我,自然有别人来帮你。 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一番话,说得云里雾里。 既像是在解释,又像是在说教,偏偏又合情合理。 周卫国愣了愣,仔细琢磨着林解放的话。是啊,自己帮了老首长,然后就有神秘的好心人帮了自己……难道,这就是善有善报? 他虽然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但看着老首长那副理所当然的样子,也想不出别的解释。 他挠了挠头,憨厚地笑道:“老首长,您说得对!以后我更要多做善事!” “行了,吃饭吧,菜都快凉了。”林解放笑了笑,不再多言。 两人继续喝酒吃饭,院子里,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与祥和。 …… 与山中这份宁静截然相反的,是强盛集团总部那压抑得令人窒息的氛围。 赵泰的办公室里,烟雾缭绕。 他双眼通红,烦躁地将手中的雪茄按灭在烟灰缸里,看着面前垂手而立的徐江和白江波,声音沙哑地问道: “怎么样了?都过去这么多天了,那个老头子的背景,查干净了没?!” 白江波的额头上还贴着一块纱布,脸色比之前更加难看。他和徐江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无奈和挫败。 两人不约而同地摇了摇头。 “泰哥……查不到。” 白江波硬着头皮开口,“我们动用了所有能动用的关系,甚至花大价钱请了京都有名的私家侦探,但是……关于这个老头子的信息,就好像是一片空白。” 徐江也跟着补充道:“我们的人,别说查到他的档案了,就连他当初是怎么住进那座山的记录都找不到。 那座山的产权虽然在瑶光集团林雪瑶的名下,但林雪瑶那边,我们根本接触不上。 所有和那个老头子有关的线索,到了一定层面,就好像被一堵看不见的墙给挡住了,什么都查不出来。” “废物!一群废物!” 赵泰的怒火“噌”地一下又冒了起来,他抓起桌上的烟灰缸,狠狠地砸在了两人脚边。 “一个活生生的老头子,你们俩带着这么多人,竟然连他姓什名谁都查不明白?!我养你们都是干什么吃的?啊?!” 他简直要气疯了。 这段时间,他赔钱、道歉、孙子一样到处求人,好不容易才让集团的业务勉强恢复了一点元气。 可那个悬在他头顶的达摩克里斯之剑,却始终没有移开。 他不知道敌人是谁,不知道对方什么时候会再次出手,这种未知的恐惧,让他寝食难安。 而唯一的线索,就是那个山里的老头。 可现在,他手下最得力的两个干将,竟然告诉他,连这个老头的底细都摸不着。 这让他如何能不怒,如何能不惧? 第13章 反贪局,侯亮平 面对赵泰那几乎要吃人的目光,徐江的冷汗都下来了。 他连忙上前一步,为自己和白江波辩解,声音里充满了无奈与憋屈。 “泰哥,我们是真的尽力在查了!” 徐江的姿态放得极低,“您知道的,我手底下那帮兄弟,别的本事没有,打听个消息、挖个人祖坟的能耐还是有的。 可这次,真是邪了门了!我们把所有能想到的路子都用上了,最后查到的东西,就这么一张纸!” 他说着,从白江波手中拿过一个牛皮纸文件袋,恭恭敬敬地递到了赵泰的办公桌上。 赵泰一把抓过文件袋,粗暴地撕开,将里面那张薄薄的A4纸抽了出来。 然而,当他的目光落在纸上的内容时,他整个人都愣住了,眼神里流露出和徐江、白江波初见这份资料时如出一辙的傻眼与迷惑。 纸上,关于那个老头子的信息,少得可怜。 姓名:林解放。 住址:汉东省京州市西郊XX山1号大院。 除此之外,一片空白。 年龄、籍贯、过往履历、家庭成员……所有正常身份信息档案里最基本的内容,全部都付之阙如。 而在本该填写这些信息的栏目里,只印着两个鲜红刺眼的大字——“绝密”。 下面还有一行更小的字,标注着查阅权限和解密条件,那串复杂的代码和天文数字般的解密年限,看得赵泰眼皮直跳。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查不到,而是有人,或者说,是某个拥有极高级别权限的机构,用一种不容置疑的姿态,将这个叫“林解放”的老头子的一切信息,都给彻底封存和保护了起来! “绝密……”赵泰喃喃地念着这两个字,一股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他混迹商场和黑道这么多年,自认为见多识广,可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一个人的档案,竟然被列为最高等级的机密! 这让他第一次,对一个人产生了完全无法掌控的感觉。 他越是看不透,心里的那股邪火和征服欲就越是如同野草般疯长。 他开始疯狂地思考各种可能性。 军方大佬? 不可能,真要是那种级别的人物,根本犯不着跟他这种小角色置气,一道命令就能让他人间蒸发。 那会是谁? 赵泰的脑子飞速运转,最终,他将目标锁定在了一个他自认为最合理的可能性上——拆迁办! 或许,这个老头子,是省里或者市里负责城市规划和拆迁工作的某位退休高官的直系亲属,甚至是那位高官本人! 也只有这个,才能解释为什么他们一动周卫国家里的拆迁,就立刻引来了雷霆之怒!也只有这个,才能解释为什么他的档案会被系统内的人进行特殊保护! 虽然依旧看不透,但他觉得,这老头的身份,最多也就到这儿了。 他肯定是在拆迁系统里有人,所以他们才查不到更深的信息。 这个结论,让赵泰心中那份对未知的恐惧,稍稍减轻了一些。 但是,一想到自己因此而蒙受的巨大损失和屈辱,他的怒火便再次压过了理智。 要让他忍下这口气,什么都不做,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帝国基业因为一个老头子而摇摇欲坠? 这绝不可能! 他强盛集团,在汉东这片地界上,就没吃过这么大的亏! 让一个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外地老头,搞得如此狼狈?这太不像话了! 要知道,赌场的关停,已经斩断了他一条重要的现金流。而开发项目的受阻,更是悬在他头顶的一把利剑! 那份合同上白纸黑字地写着,项目每拖延一天,他需要支付的违约金就是一个天文数字。 这么无限期地拖延下去,用不了半年,足以让资金链本就不甚健康的强盛集团,直接倒闭破产! 现在还他妈是无限期关停的状态!这样下去,绝对会出事! 不行!必须主动出击! 既然讲道理、耍流氓都没用,那就只能走最高层的路子了! 赵泰眼中闪过一丝狠戾。他准备亲自出马,去找那位能真正管这种事、能压得住所有声音的官员,去疏通一番! 他现在的主要思想,已经不仅仅是为了那座山,而是为了搞垮那个老头子! 不管他有什么实力,有什么背景,他都已经成了自己生意和尊严的拦路虎! 这块拦路虎,必须不惜一切代价,彻底解决掉! …… 与强盛集团那山雨欲来风满楼的紧张氛围不同。 汉东省人民检察院,反贪污贿赂局。 这里的气氛,一如既往的严肃而忙碌。 侯亮平正坐在自己的办公桌前,聚精会神地审阅着一份卷宗。 他刚从最高检空降到汉东不久,正是踌躇满志,准备大干一场的时候。 然而,汉东省这潭水的深度和浑浊程度,远超他的想象。 他面前的办公桌上,文件堆积如山,每一份卷宗背后,都可能牵扯到一个或数个腐败官员和错综复杂的关系网。 他就像一个不知疲倦的猎手,试图从这些浩如烟海的文字中,寻找到猎物的踪迹。 “小侯,你的外卖!” 门口,一名同事提着一个打包好的餐盒,笑着喊了一声。 “外卖?” 侯亮平抬起头,有些纳闷。 他揉了揉酸涩的眼睛,摇了摇头,“我没点外卖啊,你是不是搞错了?” “没错啊,上面写着你的名字和办公室。” 同事将餐盒放在他的桌上,“还是个挺大的饭店送来的,挺香的,赶紧趁热吃吧。” 侯"亮平将信将疑地打开了餐盒。 里面没有饭菜。 只有一个制作精美的黑色信封,和一张同样是黑底烫金的名片。 他拿起那张名片,只见上面龙飞凤舞地印着几个大字: 强盛集团 董事长 赵泰 侯亮平的眉头,瞬间拧成了一个疙瘩。 第14章 拉拢侯亮平 侯亮平盯着那张黑底烫金的名片,眉头皱得更深了。 强盛集团,赵泰。 这个名字,他有些耳闻。 作为一名专门从事反贪反腐工作的检察官,他对于国内一些带有“原罪”色彩、游走在黑白边缘的民营企业,都有着职业性的敏感。 这个所谓的“强盛集团”,前身是京海市的建工集团,其发家史并不光彩,背后牵扯着不少暴力拆迁和涉黑的传闻。 只不过,京海是京海,汉东是汉东。 虽然同属一个大区,但在行政体系上,却是两个互不隶属的独立单元。 他侯亮平,是汉东省人民检察院反贪局的侦查处处长,管的是汉东省这一亩三分地。 京海市的烂摊子,跟他有什么关系? 很显然,对方是想通过这种方式,来促成某种“合作”。 但侯亮G平的嘴角,却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夹杂着不屑与嫌弃的冷笑。 跨区办案? 说得好听,是手伸得长,敢于碰硬骨头。 说得难听点,就是吃力不讨好,自找麻烦。 这里面的水有多深,程序有多复杂,人际关系有多难协调,他心里一清二楚。 万一搞不好,不仅案子办不下来,还得罪一大批人,甚至会影响到自己的仕途。 与其把宝贵的时间和精力,浪费在京海市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破事上,不如踏踏实实地在汉东本地,找一个有分量、能出成绩的大案子来办。 他现在最需要的,是一件足以在汉东检察系统内,乃至整个汉东政法界,一鸣惊人的案子,来证明自己的能力,稳固自己的地位! 想到这里,侯亮平的眼神变得锐利而充满渴望。他太需要一个功绩了。 他的人生,正处在一个关键的上升期。 和同为政法系统精英的妻子钟小艾刚刚结婚不长时间,新婚的甜蜜还未完全散去,他就被一纸调令,从最高检空降到了汉东。 这里的一切,对他而言都是全新的。 没有了老师和同学的庇护,他必须靠自己的双手,打下一片江山。 他需要沉淀,更需要一个一飞冲天的机会。 至于什么“为百姓造福”,什么“匡扶正义”,这些口号在夜深人静时,或许还会在他心中激起一丝波澜。 但在此刻,在对未来仕途的强烈渴望面前,都显得有些苍白和遥远。 “哼,无事献殷勤。” 侯亮平轻哼一声,随手就将那张制作精美的名片,连同那个黑色的信封,一起丢进了脚边的垃圾桶里,动作干脆利落,就像在丢弃一张擦过手的废纸。 他重新拿起桌上的卷宗,目光再次变得专注起来。 仿佛刚才那个小插曲,从未发生过。 …… 几天过去了,强盛集团那边,却始终没有等到任何回音。 赵泰坐在办公室里,显得有些焦躁。他派人送去的“问路石”,如同泥牛入海,杳无音信。 这让他感到很不解。 他花了不少功夫,才在汉东省的政法体系里,找到了侯亮平这么一个看似“完美”的目标。 年轻,有野心,刚来汉东,急需政绩。 职位又是反贪局的侦查处处长,正好和“反贪反腐”挂钩,简直是为他那个“栽赃嫁祸”的计划量身定做的最佳执行人。 只要能和他搭上线,给他足够的利益和功劳,让他去给那个山里的老头子扣上一顶“巨额财产来源不明”或是“贪污腐败”的帽子,岂不是易如反掌? 可这么长时间都没回应,属实是不太对劲。 赵泰不是个有耐心的人。 既然对方不接招,那他就只能亲自上门了。 他就不信,这世界上还有不爱钱、不爱权的官。 傍晚时分,检察院的大门外。 赵泰换上了一身低调而不失品味的定制西装,独自一人靠在一辆不起眼的黑色奥迪A6旁边,看上去就像一个等待接人的普通司机。 当他看到侯亮平那张年轻而又略带傲气的脸出现在门口时,他立刻掐灭了手中的烟,脸上堆满了最热忱、最谦卑的笑容,快步迎了上去。 “侯处长!您好,您好!” 赵泰一边伸出双手,一边微微躬着身子,姿态放得极低。 侯亮平刚走出大门,正想着晚上回家该怎么跟钟小艾解释自己又要加班,冷不防被人拦住,而且对方还准确地叫出了自己的姓氏和官职,他下意识地停下脚步,眼中闪过一丝警惕。 “您是?”他看着眼前这个笑容可掬的中年男人,没什么印象。 “哎呀,冒昧了,侯处长!” 赵泰紧紧握住侯亮平的手,用力地晃了晃,热情洋溢地自我介绍道,“我叫赵泰,是京海市强盛集团的。 前几天给您送过一张名片,不知道您有没有印象? 我可是对您闻名已久,神交已久啊! 您在最高检时办的那几个大案,我们这些生意人,可都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年纪轻轻,就有如此魄力,前途不可限量,真是我们政法系统的未来之光啊!” 这一通天花乱坠的彩虹屁,拍得是恰到好处。 侯亮平当然很享受这种吹捧,哪个年轻人不喜欢听好话呢? 他脸上的警惕之色稍稍褪去,但依旧保持着一种高高在上的姿态,不动声色地抽回了自己的手。 “京海的?强盛集团?” 他故作思索了一下,然后恍然大悟般地“哦”了一声,语气却依旧冷淡,“原来是赵总。 不好意思,最近太忙,可能没注意到。 找我有事吗?” 那份疏离感,已经表达得很明显了。 “是是是,知道侯处长您日理万机。” 赵泰毫不在意他的冷淡,依旧笑呵呵地说道,“就是想跟侯处长您认识一下,交个朋友。 以后您要是有什么用得着我们强盛集团的地方,尽管开口!” “没什么好认识的。” 侯亮平直接摆了摆手,转身就准备走,“我对你们京海的事情,不感兴趣,也不归我管。 赵总还是请回吧。” 他可不想跟这种背景复杂的外地商人扯上任何关系。 眼看侯亮平就要走,赵泰急了,连忙上前一步,凑到他身边,压低了声音,抛出了自己的杀手锏。 “侯处长,您先别急着走!”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神秘和诱惑,“我知道您的顾虑。 但我要跟您谈的,是个惊天大案! 一个能让您在整个汉东省,一战成名的大案! 我相信,放眼整个汉东,也只有您侯处长,有这个能力,有这个魄力,能办得了!” 听到“惊天大案”、“一战成名”这几个字眼,侯亮平的脚步,下意识地顿了一下。 但他依旧没有回头:“赵总的好意我心领了。 但京海的案子,我还是那句话,没兴趣。” “不不不!” 赵泰连忙说道,“侯处长,您误会了! 我要举报的这个案子,不是京海的!” 他一字一顿,清晰地说道: “是汉东的!就是您脚下这片土地的案子!” 这话,如同一道惊雷,在侯亮平的耳边炸响。 他那原本已经迈出去的脚步,瞬间停在了半空中。 他缓缓地,缓缓地转过身来。 刚才还写满了不耐烦和疏离的脸上,此刻已经换上了一副全新的表情。 那双眼睛里,闪烁着一种名为“机会”的精光。 他上下打量着赵泰,嘴角微微上扬,勾起一个饶有兴致的弧度。 “哦?汉东本地的案子?” 那副嘴脸,那份毫不掩饰的、对功名利禄的渴望,让赵泰心中一喜。 他知道,鱼儿,上钩了。 第15章 侯亮平入局 赵泰一看侯亮平这副“感兴趣”的模样,心中那块大石头顿时就落了地。 他知道,这事儿,成了七分。 他脸上的笑容愈发真诚,连忙摆手道:“哎呀,侯处长,您看这儿也不是说话的地方。 要不……赏个脸? 我已经在附近订好了位置,咱们边吃个便饭,边细细道来。 您放心,绝对清静,就我们两个人。” 侯亮平的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迟疑。 他的职业操守,在脑海中拉响了警报。 作为一名检察官,尤其是在反贪局这个敏感的岗位上,与商人,特别是像赵泰这种背景复杂的商人私下接触,本就是大忌,需要极力避嫌。 这要是传出去,对他个人的声誉和前途,都可能造成不良影响。 理智告诉他,应该立刻拒绝,拂袖而去,和这个赵泰划清界限。 但是…… 赵泰口中那句“能让您一战成名的大案”,就像一颗充满了魔力的种子,在他的心田里迅速生根发芽。 而那句“只有您侯处长能办”,更是像一剂最强效的催化剂,极大程度地满足了他那年轻气盛的虚荣心! 他渴望证明自己,渴望抓住一个能让自己平步青云的机会。 眼前的这个赵泰,就像一个手捧着宝藏的魔鬼,正在向他发出最诱人的邀请。 是坚守原则,错过这个可能千载难逢的机会? 还是……冒一次险,去揭开那个充满诱惑的潘多拉魔盒? 侯亮平的内心,在进行着激烈的斗争。 仅仅思考了片刻,那份对功名和成功的强烈渴望,便压倒了所有的顾虑和警惕。 他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语气依旧保持着几分矜持:“那就……简单聊聊吧。” “好嘞!侯处长,您这边请!” 赵泰大喜过望,连忙小跑着过去,亲自为侯亮平拉开了奥迪车的后门,那副恭敬的态度,仿佛侯亮平不是去赴宴,而是去登基。 车子很快驶入了一家外观看起来并不起眼,实则内有乾坤的私人会所。 亭台楼阁,曲径通幽,安保森严,私密性极佳。 在一间雅致的包厢内,山珍海味如流水般被端了上来。 赵泰表现得像一个完美的主人。他绝口不提案子的事,只是热情地为侯亮平布菜、倒茶,聊着一些汉东本地的风土人情和不涉及任何敏感话题的商界趣闻。 他将分寸拿捏得恰到好处,既不显得过分热情,又不至于冷场。 但侯亮平的心思,却完全不在这些美味佳肴上。 他有一搭没一搭地应付着,耐心正在被一点点地消磨。 终于,在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之后,侯亮平放下了筷子,用餐巾擦了擦嘴,身体向后靠在椅背上,目光灼灼地看着赵泰。 “赵总,” 他的声音里已经带上了一丝不耐,“这饭也吃得差不多了。 你说的那个案子,是不是也该说了?” 来了! 赵泰心中暗道一声,脸上的表情却在瞬间发生了三百六十度的转变。 他放下了酒杯,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那张原本还挂着笑容的脸,顿时变得愁云惨淡,充满了委屈和无奈,眼眶甚至都微微泛红,活脱脱一个受尽了欺凌却又不敢声张的良善商人。 “唉……” 他先是一声长叹,将那种悲怆的氛围渲染得淋漓尽致,然后才用一种欲言又止、万般为难的语气说道,“侯处-长,不瞒您说,现在这生意,是真的难做啊!” 他那副戏精上身的模样,简直能拿奥斯卡金像奖,苏大强看了恐怕都要自愧不如。 “这件事……其实我也是在心里犹豫了很久,挣扎了很久,才敢鼓起勇气来找您的。 我……我就是怕啊! 怕给您添麻烦,更怕……我们这种小老百姓,胳膊拧不过大腿啊!” 侯亮平的眉头皱了起来,他对这种哭哭啼啼的戏码没什么兴趣,直接打断道:“赵总,有话就直说。 既然是汉东的事,只要是在我的职权范围之内,我能管的,自然不会放任不管。” “有您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赵泰仿佛得到了巨大的鼓舞,他从随身的公文包里,拿出了一份早已准备好的文件,正是那份关于林解放的“绝密”档案复印件。 他将文件推到侯亮平面前,开始了他那番添油加醋、颠倒黑白的哭诉。 “侯处长,您请看。 就是这个人,叫林解放。” 赵泰指着纸上那个简单的名字,声音里充满了“悲愤”,“我们强盛集团,响应政府号召,准备在京西那片荒山上投资开发一个生态度假村项目。 我们也是通过正规渠道,和这位林先生取得了联系。 一开始啊,谈得可融洽了! 他说他支持我们的项目,我们也是诚意满满,当场就给他打过去一笔巨额的‘诚意金’。” “可谁能想到,这钱一到手,他就完全变了副嘴脸! 我们准备进场施工的时候,他就找各种理由一拖再拖,就是不配合。 到后来,更是直接翻脸不认人,还不知道从哪儿找来了一大帮凶神恶煞的退伍兵,把我们派去协商的工人和项目经理,都给打进了医院! 侯处长,您是不知道啊,我们有的员工,现在还在医院里躺着观察呢! 我们这做的,都是面朝黄土背朝天的苦力活,我们招谁惹谁了呀!” 侯亮平听着他这番哭诉,面无表情地翻看着那份简单的资料,冷冷地开口:“说重点。” “重点就是!” 赵泰猛地一拍大腿,情绪激动地说道,“后来我就感觉这事不对劲! 我仔细一想,他一个普普通通的老头子,怎么可能拥有一整座山? 这来路,肯定不干净! 而且,最蹊奇的就是,我们的人被打,我们去报案,没人管。 我们想查他的底细,结果您看,全是加密的! 这说明什么? 说明他上面有人! 有人在给他撑腰,在跟他打配合!” 赵泰的声音越来越大,仿佛自己才是那个正义的化身:“果不其然! 就在我们准备进一步维权的时候,上面突然就下了一道命令,把我所有的项目都给关停了! 侯处长,您说说,这还有没有王法了? 这不就是典型的官商勾结,以权谋私,打击报复我们这些遵纪守法的民营企业吗?!” 赵泰滔滔不绝地倾泻着自己的“委屈”和“猜测”,每一个字都经过了精心的设计,旨在将侯亮平引向他预设好的方向。 而此刻,侯亮平的表情,已经不能用简单地震惊来形容了。 他的呼吸开始变得急促,双眼因为兴奋而放出骇人的光芒,拿着那份资料的手,甚至都有些微微的颤抖。 一个身份被列为“绝密”的神秘老人! 一笔来路不明的巨额财产! 一群有暴力倾向、听其调遣的退伍兵! 一个能直接让省里下令,关停一个大型集团所有项目的神秘“保护伞”! 官商勾结!以权谋私!巨额财产来源不明!涉黑暴力! 这他妈的……这不就是自己梦寐以求、心心念念的惊天大案吗?! 这个案子,要素实在是太齐全了! 任何一条线索挖下去,都可能牵扯出一个巨大的贪腐网络! 这要是办成了,别说在汉东站稳脚跟,就是直接再上一个台阶,都并非不可能! 侯亮平感觉自己的血液,在这一刻,已经彻底沸腾了! 第16章 侯亮平:这案子,我接了 侯亮平的心,在狂跳。 他端起面前的茶杯,轻轻抿了一口,用这个动作来掩饰自己内心的波澜壮阔。 滚烫的茶水滑过喉咙,却丝毫无法浇灭他胸中那团越烧越旺的火焰。 他的大脑在飞速运转,以远超平时审阅卷宗的速度,分析着眼前的局势。 赵泰口中的这个案子,无疑是一块烫手的山芋。 一个身份被列为“绝密”的老人,一个能让军方高层直接下令的神秘力量……这背后牵扯的层级,深不可测。 一个不慎,自己可能就会粉身碎骨,万劫不复。 但是,风险与机遇,从来都是并存的! 他看得很清楚,这个案子的核心,是一场围绕着山地开发权的争斗。 而赵泰,这个所谓的“受害者”,本身就不是什么好东西,他所领导的强盛集团,屁股底下更是不干净。 这恰恰是最好的切入点! 侯亮平想的很简单,他根本不在乎赵泰的死活,甚至,强盛集团本身,也可以成为他未来功劳簿上的一笔! 他要的,只是利用赵泰作为一把“投枪”,去刺向那个叫林解放的老人和他背后那个神秘的“保护伞”。 只要能把这个“保护伞”给挖出来,只要能证明存在“官商勾结”、“以权谋私”的重大贪腐行为,那这个案子,就办成了! 到那时,他侯亮平就是汉东省反贪战线上的第一功臣! 至于赵泰和他的强盛集团,在办案过程中被顺带牵连,甚至被当成污点证人处理掉,那又与他何干? 棋子,在失去利用价值之后,被丢弃是理所当然的。 他需要的,仅仅是赵泰在前期的配合,去提供源源不断的“炮弹”。 而办成这个案子,对他个人的意义,实在是太重大了! 侯亮平的脑海中,浮现出妻子钟小艾那张天真烂漫的脸,以及岳父钟正国那威严而又带着一丝审视的目光。 他和钟小艾结婚没多长时间,在外人看来,他是青年才俊,娶了高官之女,是天作之合。 但只有他自己心里最清楚,在这段看似光鲜的关系中,他所承受的无形压力。 说白了,他就是个“赘婿”。 钟家门第显赫,岳父钟正国更是身居高位。在那个圈子里,他这个出身平平的“凤凰男”,始终像个外人。 钟家的亲戚们,看他的眼神里,总是带着几分客气之下的轻蔑。 也就只有钟小艾那个被保护得太好的“傻缺”,还傻了吧唧地以为他们是纯粹的爱情。 明眼人都知道,这桩婚事,或多或少,都有些“下嫁”的意味。 他迫切地需要在岳父面前,做出一番惊天动地的事业,来体现自己的价值,来堵住那些悠悠之口,来让他这个女婿,真正挺直腰杆! 眼下,这个案子,就是他最好的机会! 这案子牵扯甚广,甚至可能涉及跨区办案的难题。 若是这样棘手的案子,都能被他干净利落地办下来,那他侯亮平的能力,将会得到最充分的证明! 到那时,岳父钟正国,必然会对刮目相看! 只要能得到岳父的赏识和认可,以钟正国的人脉和地位为跳板,自己未来的升迁之路,岂不是一片坦途? 想到这里,侯亮平心中所有的迟疑都烟消云散。 他缓缓地放下茶杯,表情恢复了检察官特有的冷静与威严。 他看着赵泰,就像在看一件可以利用的工具。 “赵总,你反映的这个情况,很严重。” 他的声音不带一丝感情,“但是,口说无凭。我需要确凿的证据。” 他顿了顿,用一种不容置疑的语气说道:“这件事,我会亲自跟进。 但是,我现在手头上的资料还远远不够。 从明天开始,我需要你们强盛集团,提供与此案相关的所有文件、合同、资金往来记录,以及所有被打伤员工的伤情报告和证人证词。 记住,是所有,任何一点细节都不能遗漏。” 赵泰一看侯亮平这架势,顿时是开心坏了! 他知道,这是答应了! 他激动地从座位上站起来,双手伸过桌子,就想去握侯亮平的手,脸上堆满了感激涕零的表情。 “侯处长,您放心! 我一定全力配合!我们建工集团……不,强盛集团上下,一定对您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只要我们合作,就一定能……” “等一下。” 不等赵泰说完,侯亮平只是高高在上地瞥了他一眼,身体微微后仰,完全没有要和他握手的意思。 那眼神,冰冷而傲慢。 “赵总,请你搞清楚。” 侯亮平的声音冷得像冰,“你我之间,并非合作关系。 你是案件的举报人,向检察机关提供证据和线索,是你的义务。 我,是审查案件的检察官。 你们提供配合,是理所应当的。” 这番话,如同一盆冷水,将赵泰满腔的热情,浇了个透心凉。 侯亮平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领,用一种居高临下的姿态,俯视着还保持着前倾姿势的赵泰。 “你,等我的消息吧。” 言罢,他甚至没有再多看赵泰一眼,径直转身,拉开包厢的门,头也不回地走了。只留下赵泰一个人,尴尬地僵在原地。 直到侯亮平的身影彻底消失,赵泰才缓缓地直起身子,脸上的笑容一点点地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阴沉。 他对着侯亮平离去的方向,在心里狠狠地啐了一口。 “妈的,装什么大尾巴狼! 一个靠老婆上位的倒插门,神气什么!” 他赵泰的消息何等灵通,侯亮平那点家底,他早就摸得一清二楚。 他之所以选择侯亮平,就是看中了他这“赘婿”的身份,看中了他那份急于证明自己的功利心。 被这种人当面羞辱,赵泰的心里自然是一万个不爽。 但是…… 一想到那个山里的老头子,一想到集团每天都在产生的巨额亏损,他便强行将这口恶气咽了下去。 只要能搞死那个老东西,只要能让自己的生意重回正轨,受这点委屈,又算得了什么! “哼,侯亮平……你最好真的有本事。” 赵泰重新坐下,端起酒杯,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眼神阴冷。 “等你这条狗,咬死了人,我再来跟你算今天这笔账!” 第17章 这次,我侯亮平必须证明自己 从那家私密的会所回来后,赵泰整个人都沉静了下来。 他一改往日的暴躁与嚣张,将自己关在办公室里,一连抽了三包雪茄。 烟雾缭绕中,他的眼神晦暗不明,心中已经有了新的盘算。 “传我的话下去。” 他通过内线,对自己的秘书下达了一系列的命令,“集团所有之前被叫停的业务,包括那些场子,暂时不要有任何动作。 风头虽然过去了,但我们现在要稳一点。 告诉下面的人,都给我低调一点,谁敢在这时候惹是生非,别怪我不讲情面。” 他心里清楚,侯亮平那把剑,虽然锋利,但也需要时间打磨。 在侯亮平那边没有取得突破性进展之前,自己这边越是安静,就越是安全。 他随即又召见了徐江和白江波。 “最近,你们两个也都给我安分一点。” 赵泰看着眼前这两个神色各异的“干儿子”,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之前那些打打杀杀的蠢事,不准再做。 你们现在唯一的任务,就是派最可靠的人,给我二十四小时,轮班监视住山里那个老头子。 我需要知道他每天见了谁,做了什么,说了什么。 记住,只准看,不准动。” 这个安排,让徐江和白江波的心里,都相当不是滋味。 说白了,产业都停了,他们手下那一大帮子兄弟,每天的开销就是个无底洞。 没有了进项,他们两个自然也赚不到钱,日子过得紧巴巴的。 虽然两人私下里明争暗斗,互相看不顺眼,但此刻,面对共同的“财务危机”,他们不得不暂时结成了同仇敌忾的联盟。 他们都明白了一个道理:只有把那个碍事的老头子彻底弄倒,他们才能重新有钱赚,才能回到过去那种纸醉金迷的生活。 “知道了,泰哥。”两人尽管心中不服,却也只能齐声应下。 在赵泰选择蛰伏,等待时机的时候,侯亮平这边,却已经如同一台上满了发条的战车,开始全速开动。 他回到检察院,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将自己办公桌上所有其他的案子,全部推到了一边。 其中,有几个案子甚至可以说是迫在眉睫。 一份卷宗,详细记录了汉东省交通厅某位副厅长利用职权,在高速公路招标项目中,收受巨额贿赂的清晰证据链,人证物证俱全,几乎可以立刻收网,是典型的反腐政绩。 另一份,则揭露了某市级医院院长,与医药代表勾结,虚开高价药,套取国家医保基金的犯罪事实,案情重大,民怨沸腾。 这些案子,任何一个办下来,都是实打实的功劳。 但侯亮平只是冷漠地将它们摞在一起,推到了角落里,任其蒙尘。 现在的他,眼里只有一个目标——那个叫林解放的老人,和他背后那张看不见的、能直通天际的大网! 他当然不傻。 他知道赵泰所说的话,肯定不能全信,里面必然充满了夸大和扭曲。 那个老人,肯定没有赵泰描述的那么不堪,而赵泰自己,也绝非什么良善之辈。 但那又如何? 真相是什么,对侯亮平来说,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他需要一个什么样的“真相”。 只要能把这个案子办成铁案,只要能挖出那个所谓的“保护伞”,到时候,新闻报道该怎么写,案情通报该怎么说,那就是他这个主办检察官的事情了。 百姓不需要知道全部的内情,他们只需要看到一个“大快人心”的结果就够了。 所以,无论这个叫林解放的老人,其身份到底是白是黑,他都必须先想办法,把他给“弄黑”了! 只要坐实了他“巨额财产来源不明”这一点,就能顺藤摸瓜,撬开他背后那个“保护伞”的嘴巴! 计划已定,侯亮平开始着手筹备。 他第一个想到的,自然是自己的岳父,钟正国。 如果能借助钟正国的力量,哪怕只是让他帮忙打个招呼,那么调查这个“绝密”档案,肯定会事半功倍,方便许多。 但这个念头,只在他脑海中盘旋了一瞬,便被他自己给掐灭了。 不行! 他双拳紧握,眼神中闪过一丝倔强与不甘。 如果动用了钟正国的力量,那这件事的性质,就彻底变味了。 他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可以证明自己的机会,到头来,功劳簿上,岂不是又要被刻上“钟家女婿”的烙印? 本来就是“倒插门”,上门女婿了,在那个圈子里,明眼人都知道他没什么根基。 这要是再借用老丈人的力量去办案,那说出去,就更不好听了。 别人不会说他侯亮平能力出众,只会说他会投胎,会娶老婆,是个靠裙带关系上位的软饭男。 这种评价,是他绝对无法忍受的! 他要办的,是一个完完全全,属于他侯亮平自己的案子! 他要让所有人,包括他那位高高在上的岳父看清楚,他侯亮平,不是谁的附属品! 他有能力,也有魄力,去撬动汉东这片天! 打定主意后,侯亮平立刻行动起来。 他以“侦办重大财产来源不明及职务犯罪案件”为由,向院里申请,成立一个专案组。 在这个专案组的人员构成上,他耍了个心眼。 他没有从院里抽调那些经验丰富的老检察官,而是将自己办公室里,那些跟着他从最高检一起下来、对他绝对忠心的年轻人,全部都囊括了进来。 这是一支完全属于他侯亮平的嫡系部队。 在专案组成立的第一次内部会议上,侯亮平站在白板前,意气风发。 “同志们!” 他的声音洪亮而有力,“从今天起,我们放下手头所有的工作,集中全部精力,攻克一个代号为‘大山’的案子!” 他拿起笔,在白板上重重地写下了“林解放”三个字。 “我们的第一个目标,就是这个人。 我不管你们用什么方法,常规的,还是非常规的。 我要在最短的时间内,掌握他的一切动向,包括他的社会关系、资金往来,以及……他那座山的合法性问题。” 他环视了一圈自己这些年轻而又充满干劲的下属,语气里充满了不容置疑的权威。 “现在,着手准备,我们的第一步,就是去会一会这个神秘的‘山中老人’!” 第8章 林解放首次出手 林解放独自一人站在院中,那张平日里总是带着几分闲适与淡然的脸上,此刻阴沉得如同暴风雨来临前的天空。 那双看过太多生死的眼睛里,翻涌着骇人的寒意,比这深山的冬夜还要冰冷刺骨。 消息确认的那一刻,他心中最后的一丝侥幸,也随之灰飞烟灭。 赵泰!强盛集团! 他甚至不需要任何证据,就能百分之百地确定,这一切的幕后黑手,就是那群被他拒之门外的豺狼。 他们不敢再对自己直接动手,便将那最恶毒、最阴损的爪牙,伸向了无辜的周卫国一家。 可怜周卫国,那个正直善良、铁骨铮铮的汉子,仅仅是因为出于道义和感恩守护在了自己身边,便被无辜地卷入这扬风波,整个家庭都因此遭受了灭顶之灾。 一股滔天的怒火,在林解放的胸中熊熊燃烧。 他震怒! 他本已厌倦了世间的一切纷争,只想在这山林之间,安安分分地度过自己的晚年。 他抛却了过往所有的荣耀与权势,躲到了这与世隔绝的清净地界,所求的,不过是“无人问我粥可温,无人与我立黄昏”的自在。 可笑!真是可笑至极! 这世间的豺狼,从不会因为绵羊的退让而收敛爪牙。 他们只会觉得你软弱可欺,变本加厉!自己已经躲到了山里面,他们依旧不肯放过! 林解放的脑海中,浮现出周卫国那张憨厚而坚毅的脸,以及他谈及父母时,眼中那份纯粹的孝顺与喜悦。 他还记得,周卫国曾零星提起过家里的情况。 那是一个真正从底层挣扎出来的家庭。 父亲早年因工伤常年卧病在床,是母亲靠着一双巧手,日夜不停地做针线活,硬生生地将兄弟俩拉扯大。 后来,日子稍稍好过些,老两口才攒下钱,开始干起了最辛苦的沙石生意,靠着一身的力气活,一点点改善家里的生活。 周卫国和他的弟弟,从小就懂事,一有空就会去帮衬家里。 这是一个勤劳、本分、对生活充满希望的家庭,他们不曾招惹任何人,却因为自己的缘故,被推入了万丈深渊。 换做平时,林解放绝不会去管这些闲事。 他对权力早已淡薄如水,对世间的尔虞我诈更是腻味到了极点。 几十年与世隔绝的生活,已经让他习惯了做一个旁观者。 但这一次,截然不同。 首先,周卫国一家,是确确实实因为他才遭此横祸。 这份因果,他必须承担。 于情于理,他都不能坐视不理。 再者,周卫国是他亲自资助、看着长大的孩子。 他的人品、他的忠诚、他的善良,林解放一清二楚。这是一个值得他出手的好兵,好男儿! 既然世人皆以为他林解放是条蛰伏的睡龙,那今日,他便让这汉东的天,看一看龙有逆鳞,触之必死! 出手的理由,已经足够充分了。 林解放缓缓走进屋内,从一个尘封的木箱最底层,摸出了一部款式老旧、却保养得一尘不染的黑色手机。 这部电话,是他与那个纷扰世界最后的联系,也是他轻易不愿动用的力量之源。 自从住进这山里,它就从未开过机。 他熟练地装上电池,开机。屏幕亮起,信号满格。 他从通讯录里翻出一个没有备注,却早已烂熟于心的号码,直接拨了过去。 电话几乎是瞬间就被接通了。 “喂?喂!爸?是您吗?爸!”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沉稳而又难掩激动的中年男人声音。 因为林解放有言在先,不许他们主动联系,这个电话,他已经等了太久太久。 “爸!您在那边住得还习惯吗? 缺不缺什么东西? 要不我让小妹给您再送点……”男人一上来就是一连串的嘘寒问暖,那份发自内心的关切,足以融化冰雪。 “行了,兔崽子,别絮叨了。” 林解放直接打断了儿子的问候,他的声音冷得没有一丝温度,仿佛变了一个人。 电话那头的声音戛然而止。 他太了解自己父亲的脾气了。 这种语气,代表着父亲心中正压抑着雷霆之怒。 “爸,出什么事了?”男人的声音立刻变得严肃而凝重。 “跟你说个事,你立刻去办。” 林解放的语气不容置疑,“记住,要快,要低调,但更要……狠。” 随后,他将周卫国一家所遭遇的所有事情,从强拆伤人,到申诉无门,再到其弟被设局陷入高利贷,一字不差、条理清晰地交代给了自己的大儿子。 他没有添加任何主观的情绪,只是在冰冷地陈述一个事实,但这份冰冷之下,所蕴含的怒火,却让电话那头的人不寒而栗。 随着林解放的叙述,电话那边的呼吸声越来越沉重。 当林解放说完最后一个字时,那边沉默了足足有十秒钟。 再次开口时,男人的声音已经充满了军人特有的杀伐之气:“爸,我明白了。 您放心,这件事,我一定会给您一个交代,给那个叫周卫国的战士一个公道。” “保证完成任务!” 这已经不是父子间的对话,而是一名下级对上级的郑重承诺。 “嗯。”林解放只应了一个字,便直接挂断了电话。 言罢,视角切换。 数千里之外,华夏心脏地带,某座戒备森严的军区大院。 一间宽敞明亮的办公室里,一名身穿笔挺将官服的男人,缓缓放下了手中的电话,脸色铁青。 他,正是林解放的大儿子,林建国! 他并非如外界所传言的那样,只是汉东省政界的一名高层领导。 那只是他摆在明面上的身份。他真正的职位,是这片军区的最高长官之一! 肩上闪耀的将星,胸前密布的功勋,无一不彰显着他手中所掌握的滔天权势。 老爷子动怒了。 这是几十年来,他第一次从父亲的语气里,听到如此森然的杀意。 林建国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看着窗外训练扬上龙腾虎跃的士兵,眼中闪过一丝厉色。 他知道,父亲之所以将此事交给他,而不是交给在汉东任职的弟弟林建军,就是因为,有些事情,用雷霆手段来处理,远比走程序要高效得多。 他转身,按下了桌上的红色紧急通讯按钮。 “命令,军区情报处、督查部,一级战备。给我查!” 他的声音在空旷的办公室里回荡,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查汉东省京州市,一个叫‘强盛集团’的公司,董事长赵泰! 查一个叫徐江的人,一个叫白江波的人! 查所有与他们相关的黑色产业链、保护伞! 查近期发生在京州市老城区的暴力拆迁事件!” “我不管他们背后站着谁,有什么背景!” 林建国大手一挥,眼神凌厉如刀。 “三个小时之内,我要所有人的详细资料,所有罪证,全部放到我的办公桌上!” “是!首长!”通讯器里传来干脆利落的回应。 第18章 林解放信息全部都是绝密 侯亮平的“大山”专案组,行动效率极高。 在接下来的两天里,他手下那帮年轻的检察官们,如同打了鸡血一般,动用了所有他们能在检察系统内部调用的资源,对“林解放”这个名字,展开了地毯式的排查。 然而,结果却让他们大失所望,甚至可以说是匪夷所思。 他们得到的信息,和赵泰那种道上混混查出来的,没有任何区别。 姓名:林解放。 住址:汉东省京州市西郊XX山1号大院。 档案状态:绝密。 除此之外,一无所获。户籍系统、服役记录、社会关系……所有的一切,都像被一只无形的大手,从这个世界上彻底抹去了一样,干净得令人心悸。 专案组的成员们,一个个面面相觑,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震惊和困惑。 他们办过不少案子,也遇到过一些有背景、有能量的调查对象,但像这样,连最基础的个人信息都无法窥探分毫的情况,还是破天荒的头一遭。 “侯处,这……这太不正常了。” 一名年轻的检察官,面色凝重地向侯亮平汇报道,“就好像,这个世界上,根本就没有‘林解放’这个人一样。 他的所有信息,都被刻意地隐藏了起来。” 然而,这份让所有人都感到棘手和不安的结果,却让侯亮平的嘴角,勾起了一抹蜜汁自信的微笑。 在他看来,这非但不是阻碍,反而恰恰印证了他最初的猜想! 这人,必然有问题! 而且是天大的问题! 一个清清白白、堂堂正正的公民,好端端的,为什么要将自己的档案信息,全部列为“绝密”?这不是做贼心虚,又是什么? 侯亮平甚至已经在大脑中,勾勒出了一幅完整的“贪腐画卷”:这个叫林解放的老头子,必定是某个早已退休、但影响力依旧巨大的贪腐高官,他用非法的手段,侵占了那座大山,然后利用自己过去的人脉和权力,将自己的档案彻底封存,以逃避组织的审查和人民的监督! 他更是断定,凭这个林解放一个人,绝对没有能力做到这一点。 他的背后,必然有一个能量巨大的“高人”在帮衬,这个高人,就是他这次行动的终极目标! 想到这里,侯亮平的心头一阵火热。 他站起身,在办公室里踱着步,眼神里闪烁着志在必得的光芒。 他怕的不是敌人强大,怕的是敌人没有破绽。 现在,这个“绝密档案”,就是对方最大的破绽! 这事说破了天,他侯亮平现在是在汉东! 在汉东这片土地上,他可是钟正国的女婿!还有什么人,是他不能查,查不了的? 一个藏头露尾的老家伙,和一个躲在幕后的保护伞,还能大得过他岳父钟正国不成? 既然常规手段查不到,那就走非常规的程序! 侯亮平立刻让手下整理好材料,他要亲自撰写一份申请报告,绕过市里,直接上报到省检察院的高层,申请调用特殊权限,解密林解放的个人档案! 他相信,只要自己“钟家女婿”的身份摆在那里,省院的领导,多少会给几分薄面。 他一边奋笔疾书,一边已经开始做起了平步青云的美梦。 等到这个案子办结,挖出了那个隐藏在汉东政法体系深处的“大老虎”,他侯亮平的名字,必将响彻云霄! 到时候,他还需要看谁的脸色? 钟正国不是一直看不起自己这个出身平平的女婿吗? 不是总在言语间,流露出那种“你配不上我女儿”的优越感吗? 每当想起钟家那些亲戚聚会时,投向自己的那种混杂着客气、审视与轻蔑的眼神,侯亮平的心,就像被针扎一样难受。 他娶钟小艾,爱或许有,但更多的,是为了完成身份的跳板,是为了能挤进那个他曾经只能仰望的圈子。 他这种心眼子贼多的人,怎么会甘心一辈子背负着“赘婿”的名头,活在别人的光环之下? 他要用一件惊天动地的大案,来证明自己的价值! 他要让钟正国,让所有看不起他的人都明白,他侯亮平,不是依附于钟家的藤蔓,而是能独自撑起一片天的参天大树! 到那时,以这份泼天的功劳为基石,以岳父钟正国的人脉为跳板,他未来的仕途,还不是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 怀着这样激动的心情,侯亮平很快就将申请报告递交了上去。 他甚至都想好了,等档案解密,掌握了对方的履历和软肋之后,该如何进行下一步的突破。 接下来,就是等待了。 以他对汉东这边官僚体系的了解,这种申请,快则三五天,慢则一两周,总该会有个结果。 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仅仅在第二天上午,他就接到了回应。 “侯处,省院的回函下来了!” 一名手下拿着一份盖着红头印章的文件,快步走了进来。 “哦?这么快?” 侯亮平有些惊讶,但更多的是得意。他心中暗道:看来汉东这边办事效率就是高,也可能是省院的领导,看在我岳父的面子上,特事特办了。 他满怀期待地接过文件,脸上的笑容已经准备绽放。 然后,那笑容,就僵在了脸上。 文件上的内容很简单,只有短短一行字,和两个鲜红的大字。 关于申请解密公民林解放个人档案的请求,经研究决定: 驳回。 “驳……驳回?!” 侯亮平的声音都变了调,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又来来回回地看了好几遍,那两个冰冷的黑体字,依旧清晰地印在纸上。 他身边的专案组成员们,也都凑了过来,当他们看清那两个字时,整个办公室,瞬间陷入了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像被施了定身法一样,目瞪口呆。 驳回了? 在汉东,他们省检察院反贪局,想调查一个人的档案,竟然被直接驳回了? 而且,是从上面,用最正式、最不留情面的方式,直接驳回的!连个理由,连句解释都没有! 这……这怎么可能! “侯处,这……这个林解放,到底是什么身份啊? 上面……上面都直接拦着不让查?”一名年轻的检察官,声音颤抖地问道。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有背景了,这是背景通天了啊! 正常人,稍微有点政治嗅觉的人,看到这份驳回函,都会立刻明白,这是一个绝对不能触碰的禁区,是一个足以将他们所有人碾得粉身碎骨的高压线。 理智的做法,是立刻收手,终止调查,将这份文件锁进保险柜里,永远不再提起。 但侯亮平这脑子,显然和正常人不一样。 短暂的震惊和愕然之后,他的脸上,非但没有丝毫的退缩和畏惧,反而涌现出一种近乎病态的、更加狂热的兴奋! 他那被利欲熏心的脑子,沿着一条诡异的逻辑,得出了一个让他自己都激动不已的结论! “特么的!” 他一拳砸在桌子上,不是因为愤怒,而是因为兴奋,“这个林解放,绝对有问题! 他身上的事儿,比我们想象的,还要大得多! 还要黑得多!” 在他看来,这份驳回函,就是铁证! 就是对方那个“保护伞”能量巨大的铁证! 保护伞的能量越大,就说明他犯的事越大!这个案子,就是一座尚未被发掘的金矿! 他已经彻底钻进了牛角尖,利令智昏到了极点。 “查!” 侯亮平的双眼,因为激动而变得通红,“既然程序走不通,那就给我用最原始的办法!派人去盯!去跟!我就不信,他一个大活人,还能凭空消失了不成?!” 他已经决定,要在这条错误的道路上,一条道走到黑! 第19章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侯处,还……还查吗?” 办公室内,死一般的寂静被一名年轻检察官颤抖的声音打破。 他看着侯亮平,眼神里充满了畏惧和不解,“上面已经明文驳回了我们的申请,这……这信号已经很明显了。 这个人,我们似乎是查不了啊!” “是啊,侯处。”另一名团队成员也附和道,“再查下去,万一捅了篓子,我们恐怕……” 他们的话没说完,但意思已经再清楚不过。 对方是连省院都要忌惮三分的存在,他们这个小小的侦查处,再硬着头皮往上撞,无异于以卵击石。 然而,侯亮平却只是冷哼一声,脸上那股子病态的自信,非但没有丝毫减退,反而愈发浓烈。 他走到那名年轻检察官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用一种充满了掌控欲的语气说道:“小王,你说的没错。 明面上,我们肯定是查不了了。” 他环视了一圈自己这些面带忧色的下属,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 “但是,上面只是驳回了我们‘申请解密档案’的请求。 可没说,我们不能用其他方式,进行‘私下走访和调查’啊!”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 这是要公然违抗上级的潜在意志,另辟蹊径,把案子查到底啊! 这已经不是胆子大不大的问题了,这简直是疯了! 侯亮平却对他们的震惊视若无睹。 他已经铁了心,要在这条路上走到黑。 他认为,上面的驳回,只是那个“保护伞”在动用权力进行干预,这更证明了他的判断是正确的。 只要自己能绕过这层阻碍,拿到实质性的证据,届时,生米煮成熟饭,谁也无法再阻拦他! “现在,我们信息不透明,这是劣势,但也是优势。” 侯亮平的声音里充满了煽动性,“正因为他神秘,所以我们只要能抓住他一点点的蛛丝马迹,哪怕只是一个看似不起眼的疑点,就足以让他喝上一壶了!” 他不再理会下属们的反应,直接下达了命令。 “立刻去联系几家媒体的记者。 记住,不要找那些官媒的,要去行业里面找最‘懂事’、最‘会来事’、给钱什么都敢写、敢拍的那种!” 他的话语里,充满了不加掩饰的暗示和 cynicism,“告诉他们,汉东反贪局有猛料,让他们带上最好的长焦镜头和偷拍设备,跟我走一趟。” 下属们虽然心中惴惴不安,但面对侯亮平那不容置疑的命令,也只能硬着头皮去执行。 很快,几名在圈内以“手法犀利”、“不择手段”而闻名的记者,便被秘密地请到了检察院的附近。 侯亮平亲自带队,领着自己的专案组和那几名记者,驱车直奔京西郊外,林解放所在的那座大山。 他们没有立刻靠近,而是在远处一个隐蔽的山坡上,架起了长焦镜头和望远镜,对山下的大院,开始了暗中观察。 看了一阵子,眼前的景象,和赵泰当初的描述,确实大差不差。 偌大的庄园,被打理得井井有条。 后山开垦出来的菜地里,一片绿意盎然。 一个身穿粗布衣衫的老人,正戴着草帽,佝偻着腰,在田间辛勤地劳作,除草、浇水,动作娴熟,看起来就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乡下老农。 庄园内外,时不时地,能看到几个身材壮硕的汉子在活动,他们的步伐沉稳,举止间带着一股军人的干练。 他们有时会帮着老人提提水,有时则聚在一起聊天,气氛看起来十分和谐。 一切,表面上看起来都是那么的平静、自然,没有任何问题。妥妥的一副世外桃源,一位安享晚年的老实人。 专案组里,有人开始动摇了。 “侯处,这……看着不像坏人啊。那老先生,不就是在种地吗?” “是啊,那些退伍兵看起来也挺和善的,不像赵泰说的那样是打手啊。” 侯亮平闻言,嘴角却扬起了一抹冷笑。 真相? 真相是什么,重要吗? 他现在急于求成,需要的是能立刻引爆舆论、能向上级施压的“证据”,而不是风平浪静的田园牧歌。 “都别吵。”他低声喝道,“让记者开始干活。 对,就对准那个老头子种地的样子,还有那些退伍兵在里面活动的样子,给我拍! 用最清晰的镜头,把每一个细节都录下来!” 他手下的人和那几个记者都有些不理解。 拍这些平淡无奇的日常画面干什么? 这能有什么新闻价值? 但侯亮平没有解释,只是眼神阴冷地盯着监视器里的画面。 拍摄持续了将近一个小时,录下了大量的素材。 “好了,停。”侯亮平下令道。 他将一名负责后期剪辑的记者叫到身边,低声吩咐道:“现在,把你刚才拍到的所有视频,给我进行一下‘艺术加工’。” 那名记者一愣:“侯处,您的意思是?” 侯亮平的脸上,露出了一个如同魔鬼般的笑容。 “很简单。 把视频,给我倒放!” “倒……倒放?”记者和周围的组员们都惊呆了。 “对,就是倒放!” 侯亮平的声音里充满了快意,“你们看,这个老头子,他弯腰把地上的杂草拔起来,对不对? 倒放过来,就变成了什么? 就变成了他把绿色的植被,狠狠地按进土里! 这叫什么?这叫破坏山林植被!” “还有,他给菜地浇水,水流进土里。 倒放过来,就变成了浑浊的泥水从地里往外冒! 这又叫什么?这叫污染土地水源!” “最精彩的是那些退伍兵!” 他指着一段周卫国等人帮林解放搬运工具的视频,“正着放,是他们在帮忙干活。倒放过来,就变成了他们气势汹汹地从老头子手里抢走农具,这是什么? 这是恶霸欺压孤寡老人,内部矛盾重重!” 一番话,听得在场所有人,都毛骨悚然。 他们看着侯亮平,仿佛在看一个陌生人。 他们从未想过,正义的代名词——检察官,会用如此卑劣、如此颠倒黑白的手段,去凭空捏造一个人的罪证。 侯亮平却对他们的目光毫不在意,他得意地看着那名记者:“明白该怎么做了吗? 给我剪辑出一段最有冲击力的视频,配上最煽动的文字。 我要让所有人看到,这座看似平静的山庄背后,隐藏着怎样的罪恶!” 保存好了这些精心“炮制”的视频证据之后,侯亮平觉得,时机已经成熟了。 他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检察官制服,大手一挥。 “走!我们进去,正式‘拜访’一下这位林先生!” 这一次,他们不再偷偷摸摸,而是开着印有“检察”字样的公务车,堂而皇之地停在了山下大院的门口。 周卫国和他的几个战友,第一时间就发现了他们,立刻上前,将他们拦在了门外。 “站住!这里是私人地界,没有主人的允许,任何人不得入内,更不能拍摄!”周卫国的语气严肃,目光警惕。 侯亮平从车上下来,脸上挂着一副公事公办的傲慢表情。 他直接从怀里掏出自己的证件,在周卫国面前一亮。 “看清楚了!汉东省人民检察院,反贪局! 我们现在依法执行公务,对该区域进行调查,请你们立刻配合!” 他以为,亮出这个身份,足以让眼前这些“兵痞”退缩。 然而,周卫国只是淡淡地瞥了一眼他的证件,依旧寸步不让。 就在这时,院内传来了林解放那苍老而又平稳的声音。 “让他们走吧。” 林解放从院子里缓缓走了出来,他甚至都没有多看侯亮平一眼,只是对着周卫国说道。 侯亮平见状,上前一步,朗声道:“老先生,我们是检察院的。 根据举报,我们有理由怀疑,您这处庄园,以及这座山的产权,存在重大问题。现在,请您配合我们的调查!” 林解放终于抬起眼皮,看了看这个神情倨傲的年轻人。 那眼神,古井无波,深邃得让人看不出任何情绪。 “这里,不允许拍摄。” 他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另外,检察院,也无权检查这座山。” “你们,哪儿来的,回哪儿去吧。” 第20章 丧心病狂的侯亮平 侯亮平要的,已经全部到手了。 在林解放那平静而又带着不容置疑的驱逐声中,他没有做任何纠缠。 他此行的目的,根本就不是要真的去查什么山,也不是要和这个老头子进行什么实质性的对话。 他要的,只是“检察院依法办案,却被蛮横阻拦”的影像资料! “我们走!” 侯亮清对自己的人使了个眼色,带着那副“正义受阻”的愤慨表情,领着他的人和那群记者,浩浩荡荡地来,又“灰溜溜”地走了。 整个过程,干净利落,没说几句多余的话。 一回到市里,侯亮平立刻将那名负责剪辑的无良记者叫到了一个秘密的地点。 “开始吧,按照我之前说的,把最精彩的部分,给我剪出来。”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压抑不住的兴奋。 在侯亮平的亲自“指导”下,两个充满了恶意与谎言的短视频,很快就新鲜出炉了。 第一个视频,标题取得极具煽动性——《触目惊心!汉东“山霸”圈占国有山林,肆意破坏植被水源!》 视频画面经过精心剪辑和调色,显得阴暗而压抑。 镜头一开始,就是经过倒放处理的画面:一个面目模糊的老人,正“凶狠”地将一把把绿色的植被,狠狠地踩进泥土里,动作看起来充满了破坏欲。 紧接着,是浑浊的泥水从地里“涌出”,污染土地的“铁证”。 而最让人愤怒的,是一群看起来身强力壮的“打手”(周卫国等人),正“抢夺”老人手中的农具,双方似乎在激烈地对峙。 第二个视频,标题则更加诛心——《嚣张至极!检察官依法调查,竟遭“山霸”及其团伙公然驱逐!》 这个视频,更是将移花接木的技巧运用到了极致。 它将侯亮平等人亮明身份的画面,和林解放那句“哪儿来的,回哪儿去吧”的画面,无缝衔接在了一起。 视频里,侯亮平义正言辞,代表着国家的公权力,而林解放,则成了一个无视法律、蛮横无理的“法外狂徒”。 两个视频,一个展示“罪行”,一个展示“态度”。 当晚,在侯亮平的授意下,这两个视频,通过数个早已被买通的营销号和网络大V,被同时投放到了互联网上。 效果,是爆炸性的! 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了两颗深水炸弹,整个网络舆论,瞬间被引爆! 视频以病毒式的速度,在各大社交平台疯狂传播。 短短几个小时内,点击量便突破了千万,评论和转发更是数以十万计。 “我靠!这老头也太不要脸了吧?霸占着那么大一座山,还破坏环境?这种人就该抓起来!” “看看他那副样子,还有脸赶检察官走?这山是你家的啊?我们纳税人的钱养活的绿水青山,凭什么让你一个人占着?” “真是什么不是老人变坏了,是坏人变老了!别看视频里挺慈祥的,这心是真够黑的!建议严查!” “楼上的,没看到吗?检察院去查了,结果被人家给赶出来了!这背后得有多大的保护伞啊?细思极恐!” “支持侯亮平检察官!一定要把这种社会的蛀虫,这种黑恶势力的老巢给端了!” 群情激奋! 老百姓的情感,就是这么朴素而又直接。 他们相信自己眼睛看到的“事实”,在经过精心剪辑的视频和煽动性极强的文字引导下,林解放几乎是在一夜之间,就成了一个人人得而诛之的“山霸”和“坏老人”。 侯亮平坐在电脑前,看着网络上那一边倒的评论,看着自己一手掀起的舆论狂潮,脸上露出了无比得意的笑容。 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舆论,就是他手中最锋利的武器。 现在,这把武器已经成功地刺了出去,将林解放牢牢地钉在了道德的耻辱柱上。 抹黑的目的,已经完美达成。 接下来要做的,就是坐等这股舆论的火焰,再烧得旺一点,再爆炸一点。 他甚至期待着,那个山里的老头子,或者他背后的人,能站出来做点什么回应。 因为无论他们怎么回应,在已经被“预设”了立场的大众面前,都只会是苍白的辩解,甚至会起到反效果,引来更大的反弹。 到那时,他再以“回应民意”、“顺应舆论”为由,对林解放采取强制措施,一切就都变得名正言顺,水到渠成了。 …… 山下大院,却依旧是一片与世隔绝的宁静。 网络上的腥风血雨,似乎丝毫没有影响到这里。 林解放刚刚做好晚饭,一盘小葱拌豆腐,一盘清炒白菜,还有一锅香喷喷的米饭。 他招呼着周卫国和他的几个战友,围坐在院中的石桌旁,准备开饭。 “来来来,都别客气,尝尝我今天种的白菜,格外甜。”林解放笑着给众人夹菜。 “好嘞!谢谢老首长!”汉子们一个个笑得憨厚,大口大口地吃着饭,气氛融洽而温馨。 就在这时,一名叫王猛的退伍兵,习惯性地拿出了手机,想刷一下新闻。 “我操!”他突然低呼一声,眼睛瞪得滚圆。 “怎么了,老王?看到什么了,一惊一乍的。”旁边的李铁笑着打趣道。 “你们……你们快看这个!”王猛将手机递到桌子中央,脸色变得无比难看。 众人纷纷凑过去看。 手机屏幕上,播放的正是那个被恶意剪辑过的,关于林解放“破坏植被”的视频。 “这……这不是那天过来拍摄的那帮孙子吗?” 李铁一眼就认了出来,当即就火了,“这拍的什么玩意儿?颠倒黑白!胡说八道!” “这帮天杀的!我们明明是在帮老首长干活,怎么就成抢东西了?!” “还有这个,说老首长破坏环境?他们眼瞎了吗!” 汉子们一个个义愤填膺,气得满脸通红。 周卫国拿过手机,又往下翻了翻,很快就看到了第二个视频。 当他看到侯亮平那张“正义凛然”的脸,和林解放被刻意塑造成的“蛮横”形象时,他手上的青筋都爆了起来。 “检察院?汉东省检察院反贪局?” 周卫国的声音都在发抖,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极致的愤怒,“他们就是这么办案的吗? 他们这是在欺负老实人!这是栽赃!是陷害!” 他是个直性子,最看不得的就是这种颠倒黑白的龌龊事。 更何况,这次被欺负、被污蔑的,还是他最敬重、视为再生父母的老首长! 这口气,他无论如何也咽不下去! “不行!我忍不了了!” 周卫国猛地一拍桌子,站了起来,“我这就去市里! 去检察院!我倒要当面问问那个叫侯亮平的,他安的是什么心! 我要让他给我们,给老首长,一个交代!” “对!我们一起去!找他算账!”其他的退伍兵也纷纷站了起来,一个个怒火中烧。 “都给我坐下。” 就在这时,一个平淡却充满威严的声音响了起来。 林解放依旧稳稳地坐在那里,他甚至都没有去看那个视频一眼,只是端起自己的饭碗,慢条斯理地吃了一口饭。 那副从容不迫的样子,与周围几个怒发冲冠的汉子,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他将碗放下,抬起眼皮,扫了周卫国他们一眼。 “毛毛躁躁的,像什么样子。” 他淡淡地说道,“做什么事情,都不要着急。 天,塌不下来。” “可是老首长!他们都欺负到您头上了!把您说成那样……”周卫国急道。 “嘴长在别人身上,他们爱怎么说,就怎么说去。” 林解放摆了摆手,示意他稍安勿躁,“我心里有数。” 他给自己倒了一杯酒,看着杯中清澈的液体,眼神变得有些悠远。 “不过说来也是……自打我回了这地方,想着安安分分地养老,就总有些苍蝇,嗡嗡嗡地,不让人消停。” 他已经猜到了,这背后,十有八九还是赵泰那伙人在搞鬼。 只是这次,他们找来的工具,换成了一个看似更“正义”、更“合法”的检察官。 手段虽然下作,但说到底,还是上不了台面的小伎俩。 在林解放看来,这种程度的骚扰,甚至都懒得让他亲自出手去拍死。 “吃饭吧。” 他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对周卫国说道,“让他们闹。闹得越大,才越有意思。” “还没到那个程度。” 第21章 林解放:就让他多蹦跶几天 日子一天天过去,侯亮平布下的那张舆论大网,却并没有像他预期的那样,持续收紧。 他每天都像一个焦急的股民,刷新着各大网络平台,等待着“猎物”的反响。 他期待着那个山里的老头子,或者他背后的人,能站出来发表一份愤怒的声明,或者召开一个愚蠢的新闻发布会。 只要他们有动作,他手下的那些无良记者,就能立刻断章取义,移花接木,掀起第二轮、第三轮的舆论狂潮。 他甚至连后续的几十种标题都已经想好了。 然而,让他失望乃至愤怒的是,对方……竟然毫无反应。 就好像往深不见底的古井里投了一颗石子,连个回声都没有。 山下大院那边,依旧是风平浪静,那个叫林解放的老头子,每天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仿佛外界那些足以将普通人压垮的口诛笔伐,于他而言,不过是窗外的几声蝉鸣。 等了足足小半个月,那两个曾经爆火的视频,热度也如同退潮般,迅速消散了。 网民的记忆是短暂的,新的热点,新的瓜,很快就取代了“山霸”的故事。 社会上的反响,已经快要平息了。 侯亮平急了。 他感觉自己像是铆足了全力,一拳打在了棉花上,那种无处着力的憋屈感,让他几近抓狂。 这么下去的话,自己之前费尽心机做的一切,就全都白费了! 他绝不能让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就这么从指尖溜走! 不能再等了! 他决定,必须再次向上面施压!而且这一次,不能再像上次那样,仅仅递交一份冰冷的申请报告了。 他要带着他自认为的“民意”和“铁证”,亲自去陈述,当面去争取! 这一次,侯亮平相当自信。 他将那两个虽然已经过气、但依旧能查到播放记录的视频刻录成了光盘,又整理了厚厚一沓打印出来的、网友们“义愤填膺”的评论截图,再加上赵泰那边提供的、经过“润色”的所谓“证据”,装订成册。 他相信,在如此“铁”的证据和如此“汹涌”的民意面前,上级领导没有理由再阻止他。 他预约了时间,直奔汉东省检察院副检察长——陈岩的办公室。 陈岩,是汉东省检察院的二把手,一个在政法系统里摸爬滚打了近三十年的老将。 他为人刚正不阿,办案经验丰富,最看重的就是“程序正义”和“证据链完整”。 在侯平亮看来,这样一位老派的、看重民意的领导,正是他最好的突破口。 然而,当他怀着满腔的自信,敲开陈岩办公室的门时,迎接他的,却不是和风细雨的垂询,而是一场酝含已久的雷霆风暴。 “侯亮平!我正好要找你呢!” 陈岩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看到侯亮平进来,连眼皮都没抬,直接将手中的一份文件,狠狠地摔在了桌子上,发出一声巨响。 他的声音里,压抑着滔天的怒火。 “你是不是疯了?! 谁给你的胆子,让你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去煽动舆论,制造这么大的动静出来! 你眼里还有没有组织纪律? 还有没有我们检察机关的办案原则?!” 侯亮平被这突如其来的训斥,给骂得一懵。 但他很快就镇定了下来。 他认为,这只是老领导对他在程序上的“瑕疵”表示不满,只要让他看到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办案,是为了“正义”,领导一定会理解,甚至会支持他的! “陈检,您先消消火!” 侯亮平迫不及待地将自己精心准备的那厚厚一沓资料,放到了陈岩的办公桌上,语气激动地说道,“我知道我这次的手段,可能有些……不合常规。 但您看看这些! 这个叫林解放的人,问题实在是太大了!” 他指着资料,慷慨陈词:“您看这些视频,还有这些网络评论! 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 私自圈占国有山林,暴力驱赶执法人员,现在是民怨沸腾,口诛笔伐! 这种人,我们如果不严惩,怎么向人民交代? 怎么维护我们法律的尊严?” 他以为,自己的这番话,会引来陈岩的重视。 然而,陈岩只是缓缓地抬起头,用一种混合着失望、愤怒,甚至还带着一丝关爱智障的眼神,静静地看着他。 那眼神,看得侯亮平心里直发毛。 陈岩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没有去碰那份资料,只是用手指了指侯亮平的手机。 “你现在打开手机看看。”他的声音里,充满了疲惫,“看看你说的那些视频,还有吗?” “什么?”侯亮平一愣,下意识地掏出手机,点开之前收藏的视频链接。 下一秒,他的瞳孔骤然收缩。 屏幕上,弹出的不再是那熟悉的画面,而是一行冰冷的提示: 【该视频已根据相关法律法规和政策,不予显示。】 他又试了另一个视频,结果一模一样! 不仅如此,之前那些热门的讨论帖子,相关的关键词条,也全部都搜索不到了! 就好像有一只看不见的巨手,在短短一夜之间,就将他在网络上掀起的所有波澜,都给强行抹平了! “这……这怎么可能?”侯亮P平喃喃自语。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最近感觉热度降得如此之快,原来,是被人从源头上给掐断了! 看到侯亮平这副失魂落魄的样子,陈岩心中的怒气,渐渐化为了一声长叹。 他觉得,自己有必要点一点这个前途无量、却在悬崖边疯狂试探的年轻人。 “亮平啊。” 他的语气变得语重心长,“你上次提交的那份申请报告,还不够说明问题吗?” “那份报告,被提交上去之后,几乎是没有任何延迟,立刻就被驳回了。 而且,是以最高保密等级的指令,直接驳回的。 你还不懂这代表着什么吗?” 陈岩的每一句话,都像一记重锤,敲在侯亮平的心上。 “这代表着,这个人,就是不允许被调查。 这不是建议,不是商榷,是命令。 是让我们整个汉东政法系统,都必须无条件遵守的命令!” 陈岩的意思,已经暗示得非常明显了。 这个林解放,是一位连他们这种级别都必须仰望的、真正的大人物。 他的身份不简单,查下去,最后难堪、倒霉的,只会是你侯亮平自己。这是在保护他,是在给他台阶下。 什么?! 侯亮平震惊地抬起头,看着陈岩。 他的大脑,因为这个巨大的信息冲击,而陷入了短暂的空白。 上面不允许调查? 是命令? 然而,他那利令智昏的脑子,在经过短暂的停滞后,却再次沿着那条偏执而又疯狂的轨道,飞速运转起来! 他非但没有听出陈岩话语里那份爱护和警告的意味,反而得出了一个让他自己都感到战栗和兴奋的结论! 他以为,陈岩所说的“不允许被调查”,不是因为林解放的身份尊贵,而是因为他背后的那个“保护伞”,权势滔天! 已经大到了,可以公然命令整个汉东政法系统,为其掩盖罪行的地步! 他更加坚信了自己最初的猜想! 这个林解放,绝对有问题!他身上藏着的事,绝对是惊天大案! 他眼中的迷茫,迅速被一种更加坚定的、偏执的光芒所取代! 他看着陈岩,甚至觉得这位老领导,是不是也已经被那个“保护伞”给腐蚀了,或者是因为害怕对方的权势,而选择了妥协和退让。 “我明白了,陈检。”侯亮平低下了头,让人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 “我不会再查了。” 陈岩欣慰地点了点头,以为他终于想通了。 可他却没看到,侯亮平那低垂的眼眸深处,闪烁着的,是怎样一种孤注一掷、九死无悔的疯狂! 第22章 侯亮平:证明我的时候到了 从陈岩办公室里出来,侯亮平的脚步,前所未有的轻快。 他脸上那副“虚心受教”的恭顺表情,在走廊的拐角处,便被一种极度自信、甚至带着几分悲壮的孤傲所取代。 他感觉,整个汉东省检察院,不,是整个汉东省的政法系统,都陷入了一种可悲的、懦弱的沉睡之中。 而他,侯亮平,是唯一的那个清醒者! 陈岩的警告,在他听来,简直就是妥协和畏缩的代名词。 什么“不允许被调查”,什么“命令”,在他看来,不过是官官相护的遮羞布,是那个神秘“保护伞”权势滔天的证明! 这些老家伙,一个个尸位素餐,明知道眼前有座贪腐的金山,却因为害怕山上的老虎会咬人,就选择视而不见,甚至还要阻止别人去挖山。 可笑!可悲! 侯亮平心中充满了对这些“庸人”的鄙夷。 这更是他的机会!是他独属于自己的机会! 既然你们都不敢查,那好,我侯亮平去查! 既然你们都怕得罪人,那好,这个恶人我来当! 他现在几乎能百分之百地肯定,那个叫林解放的老头子,背景绝对不小。 很有可能,他就是某个已经退休的、身居高位的巨贪! 他那座山,他那份“绝密”的档案,他背后那个能让省院都噤声的保护伞,就是他贪腐的铁证! 到时候,只要自己拿下了他,办成了这件案子,所有的功劳,都将是他侯亮平一个人的! 这份功劳,足以让他在整个龙国的政法体系中,都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到那时,谁还敢说他侯亮平是靠岳父上位的? 他将向所有人证明,他比他那高高在上的岳父,更有魄力,更有担当! 钟正国不是一直看不起自己吗? 那就让他好好看看,他不敢碰的硬骨头,他这个女婿,敢啃! 而且还要啃下来,当做自己登天的阶梯! 这,才是一个男人该有的事业和野心! …… 与侯亮平那打了鸡血般的亢奋不同,强盛集团的办公室里,气氛则显得有些诡异的轻松。 赵泰正翘着二郎腿,悠闲地品着一杯顶级的蓝山咖啡。 他看着手机上,关于侯亮平在检察院内部申请专案、四处碰壁的种种小道消息,脸上露出了猫看老鼠般的戏谑笑容。 “这个侯亮平……真是个憨憨啊。” 赵泰忍不住笑出了声,“给了他梯子,他还真就顺着往上爬,而且是不要命地往上爬。我都没见过这么头铁的官。” 白江波和徐江站在一旁,也是面面相觑,心中对那个年轻的检察官,充满了复杂的观感。 “泰哥,您说这侯亮平,是不是脑子缺根弦?” 徐江忍不住说道,“上面都明着拦他了,他还不收手,非要一条道走到黑。 这不是找死吗?” “不,这不是缺根弦。” 白江波扶了扶自己的新眼镜,眼神里闪过一丝精明和后怕,“这是野心,是利欲熏心。 这种人,为了往上爬,可以不择手段,六亲不认。 他比我们……要可怕得多。” 赵泰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 特别是前一阵子那两个被恶意剪辑的视频,更是让赵泰对侯亮平的为人,有了全新的、更为深刻的认识。 他自认不是什么好人,为了利益,威逼利诱、巧取豪夺的事情没少干。 但他做事,好歹还讲究一个“师出有名”,会给自己找个冠冕堂皇的理由。 可这个侯亮平呢?他脏得太纯粹了! 为了达成自己的目的,他可以毫不犹豫地颠倒黑白,指鹿为马。 那种将种地污蔑为“破坏环境”,将帮忙污蔑为“欺压”的下作手段,就连他赵泰,都自愧不如。 这是一个没有任何底线的人。 他的心里,没有法律,没有道德,只有他自己的前途和利益。 和这种人合作,无异于与虎谋皮。 赵泰越想,心中越是发寒。 他意识到,自己之前想要利用侯亮平的想法,是多么的天真和危险。 这条疯狗,在咬死别人之后,转过头来,随时都可能反咬自己一口! “老白,徐江。” 赵泰的表情严肃了起来,“你们两个给我听好了。” “这次,我们就当个看客。让侯亮平那条疯狗,去和山里那个老怪物斗。 我们不参与,不掺和,就安安静静地看着。” “等到这次的事情,尘埃落定了之后……” 他停顿了一下,用一种前所未有的凝重语气说道,“不管结果如何,我们立刻撤出汉东! 所有业务全部清盘! 以后,万万不可再和这个侯亮平,有任何形式的来往!” “那……那座山?”白江波有些不甘心地问。 “不要了!” 赵泰斩钉截铁地说道,“跟一条随时可能反噬主人的疯狗比起来,一座金山算个屁! 我宁愿什么都不要,也绝不能再跟这种人扯上一点关系!” 他现在唯一的想法,就是等这场风波过去,赶紧远离汉东这个是非之地,远离侯亮平这个瘟神。 只要能看到那个让他屡次吃瘪的老头子完蛋,他就心满意足了。 …… 外界,早已因为这件事,闹得沸沸扬扬。 虽然原始视频被删了,但那些被剪辑过的片段和截图,依旧在各种小圈子里流传。 关于“京西山霸”、“绝密档案老人”、“检察院硬刚神秘势力”的种种传闻,被演绎出了无数个版本。 林解放这个名字,已经和“嚣张”、“贪腐”、“特权”这些词汇,紧紧地捆绑在了一起。 然而,作为风暴中心的当事人,林解放的生活,却好像一条奔流不息的江河,完全没有受到岸边那些喧嚣的影响。 院子里的那片菜地,长势喜人。 青翠的黄瓜挂上了藤蔓,红彤彤的西红柿压弯了枝头。 林解放依旧是每天扛着锄头,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他给蔬菜浇水,为果树剪枝,偶尔还会躺在榕树下的躺椅上,哼着不成调的军歌,悠哉悠哉地午睡。 他就像一个真正的局外人,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周卫国等人一开始还义愤填膺,天天上网跟那些骂人的网友对线,试图为老首长辩解。 但几天下来,他们发现这根本就是徒劳。 你说东,他扯西,你摆事实,他讲情绪。 最后,反倒被扣上了“山霸家养的走狗”的帽子。 渐渐地,在林解放那份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淡然影响下,他们也就不再理会了。 他们只是不明白,老首长明明有通天的能量,为什么却任由这些宵小之辈,在外面如此猖狂地泼脏水? 这天,周卫国实在忍不住了,在饭桌上问道:“老首长,咱们……就真的一点都不管吗? 再让他们这么闹下去,您的名声……” “名声?” 林解放夹了一筷子豆腐,不以为意地笑了笑,“那玩意儿,是给活人看的。 我一个半截身子都入了土的老头子,要那玩意儿干什么?” 他喝了口酒,看着院外那连绵的青山,眼神悠远。 “让子弹,再飞一会儿吧。” “他们跳得越高,到时候,才会摔得越疼。” 第23章 蹦跶的越欢,死的越惨 晚风习习,拂过山林,带着一丝清凉。 饭桌上,周卫国终究还是没忍住,再次提起了网络上那些甚嚣尘上的污蔑。 他看着老首长那张平静无波的脸,心中既敬佩,又有些替他着急。 “老首长,咱们真的就这么看着他们胡说八道?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泼脏水了,这简直是把您当成靶子在打。” 林解放用筷子夹起一粒花生米,丢进嘴里,细细地嚼着,发出清脆的声响。 他喝了口酒,才慢悠悠地抬起眼皮,看了看自己这个一脸愤慨的“警卫员”。 “小周啊,” 他缓缓开口,“我问你,一条疯狗,追着你咬了一口,难道你还要趴下来,也咬它一口吗?” 周卫国一愣,下意识地摇了摇头:“那当然不能。” “这不就结了。” 林解放淡然一笑,语气里带着几分沧桑和看透世事的通达,“在我眼里,他们跟那条疯狗,没什么区别。 我只是个退了耕、还了田的老头子罢了,只想在这山沟里,过几天安生日子。 跟疯狗计较,只会拉低了自己的身份,还惹得一身骚,不值当。” 他一门心思,只想种好自己那一亩三分地。 外界的风雨,于他而言,仿佛都与他无关。 周卫国没再说什么。 他知道,老首长的境界,远不是自己能揣摩的。 但他心中,却也因此,对老首长的身份,愈发感到敬畏和好奇。 能有如此气度和底蕴的人,绝非池中之物。 但不管老首长究竟是谁,他只知道一点:这位老人,是对自己有再造之恩的恩人。 一日为首长,终身为首长。 无论发生什么事,他周卫国,都会毫不犹豫地站在老首长身前,为他挡下所有的明枪暗箭。 这个世界上,可以全是针对老首长的人,但他周卫国,和他这帮兄弟,永远都会是老首长最忠诚的卫士。 日子,就在这种诡异的平静中,一天天滑过。 林解放的生活,没有丝毫改变。 如今的乡下,也早已进入了机械化的时代。 耕地有拖拉机,播种有播种机,收割有收割机。 但在林解放的这片山地里,却看不到任何现代化的农用机械。 他依旧坚持用最原始的方式,进行着最纯粹的耕作。 用铁锹和锄头,一寸寸地翻垦土地,感受着泥土的松软与芬芳; 用双手,将一颗颗种子,饱含希望地埋入土中; 用最古老的扁担,一趟趟地从山溪里挑水,灌溉着每一株幼苗。 汗水浸湿了他的衣衫,烈日晒黑了他的皮肤,但他却乐在其中。 他给后山那些蔬菜瓜果的照料,比许多人看护自己的孩子还要上心。 在他看来,这些从土地里生长出来的东西,远比世间那些金钱、权势,要来得真实、干净。 这天傍晚,夕阳的余晖将整座山谷都染成了一片温暖的金色。 林解放做好了一桌丰盛的晚饭,都是些自家地里产的瓜果蔬菜,清淡,却透着一股鲜活的生命力。 他招呼着周卫国和他的几个战友,正准备像往常一样,享受这宁静的晚餐时光。 突然! 一阵刺耳的引擎轰鸣声,由远及近,打破了山谷的宁静。 紧接着,数道刺眼的车灯,穿透了暮色,直射向山下大院的门口。 “有情况!” 周卫国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扔下了饭碗,豁然起身。 他身边的几个战友,也都在同一时间站了起来,脸上那副憨厚的笑容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军人特有的警惕与冷峻。 他们以为,又是哪路不开眼的人,来这里闹事了。 几人迅速地形成了一个战斗队形,如同铜墙铁壁一般,护在了林解放的身前,目光如电,死死地盯着院门口的方向。 很快,几辆印有“检察”字样的公务车,在院门口停了下来。 车门打开,一群身穿检察院制服的人,鱼贯而出。 而走在最前面的那张脸,周卫国他们就算是化成灰,也认得! 正是那个颠倒黑白,恶意剪辑视频的始作俑者——侯亮平! “妈的!又是这帮狗娘养的!” 李铁脾气最爆,当场就低声骂了出来,“真是不要脸了!跟条疯狗一样,追着咬啊!” 周卫国也是气得双拳紧握。 之前是强盛集团的人来闹事,他们虽然愤怒,但至少还能理解对方的逻辑。 毕竟,赵泰是为了抢夺这座山的开发权,是为了利益。 但是这个侯亮平! 他们和他无冤无仇,他却用如此下作的手段,一而再、再而三地针对老首长! 这到底是图什么? 他们实在是找不到任何合理的逻辑,去解释这个人的行为。 这货不会是有什么心理疾病吧?天生就喜欢跟好人过不去? 这一次,他们看清了。这些人身上的制服,货真价实。 那明晃晃的检徽,在车灯的照射下,显得格外刺眼。 没想到,上次那个装模作样的家伙,还真是个检察官。 国家的公职人员,就能如此为所欲为吗? 周卫国心中的怒火,再也无法压抑。 他丝毫不怂,大步流星地迎了上去,直接挡在了侯亮平的面前。 他指着侯亮平的鼻子,声色俱厉地喝道:“上次还没跟你说明白吗?!你们还有完没完了?!” 第24章 一意孤行的侯亮平 面对周卫国那如同雄狮怒吼般的质问,侯亮平的脸上,没有丝毫的动容。 他甚至都懒得再和这个在他眼中的“兵痞”多费一句口舌。 他只是轻蔑地冷哼一声,从上衣口袋里,再次掏出了自己那本烫金的检察官工作证,用一种近乎羞辱的姿态,在周卫国的眼前晃了晃。 “睁大你的眼睛看清楚了。” 他的声音,冰冷而傲慢,充满了公权力的威压,“我现在,不是在跟你商量!” 他收回证件,目光越过周卫国的肩膀,直接投向院内那个始终沉默不语的老人,声音陡然拔高,如同法庭上最严厉的宣判。 “林解放! 你现在涉嫌非法侵占、倒卖国有土地,并且存在数额特别巨大的贪污腐败嫌疑! 另外,我们还接到举报,你涉嫌组织、领导黑社会性质团伙,从事暴力活动! 现在,我命令你,立刻跟我们回去,接受调查!” 这一连串莫须有的罪名,被侯亮平用一种理直气壮到了极点的语气,狠狠地扣在了林解放的脑袋上。 他那副模样,仿佛他不是在进行调查,而是在陈述一个既定的事实。 那种没理也要辩三分,强词夺理的架势,蛮横至极。 他根本没有任何实质性的证据,甚至连一张最基本的传唤证、搜查令都没有,就敢带着人,直接闯到公民的家里,要强行带人走!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违规办案了,这简直就是一场以“法律”为名的绑架! 周卫国被气得浑身发抖,但他并没有被吓倒。 他往前一步,如同一座铁塔,死死地挡在侯亮平面前。 “证据呢?” 他怒视着侯亮平,字字铿锵,“你说我老首长贪污? 证据拿出来!你说他侵占土地? 批文拿出来! 你是检察院的,就能随口污蔑,随便抓人了?!” 他指着侯亮平身后那些严阵以待的人,声音越来越大:“没有证据,没有搜查令,今天,你们谁也别想从这里带走任何人! 你们这种行事风格,就是汉东检察院的作风吗? 好!我现在就打电话,向你们的上级,向督查部门举报! 我要让全汉东的人都看看,你们是怎么滥用职权,欺压百姓的!” 换做是平时,换做是任何一个其他的案子,当听到“举报”这两个字时,侯亮平这种极其爱惜自己政治羽翼的人,肯定会第一时间感到忌惮,会选择暂时退让,把程序做得更完备一些。 但现在,他已经失心疯了。 这个案子,已经成了他心中唯一的执念,成了他通往未来锦绣仕途的唯一敲门砖! 他已经在这上面,押下了自己所有的赌注,不容有失! 不把林解放抓走,不把他定罪,他之前所有的努力,所有的算计,都将化为泡影!他绝不能接受这样的结果! “举报?” 侯亮平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他嚣张地大笑起来,“好啊,你去举报! 我倒要看看,谁敢受理!” 他的眼神瞬间变得阴狠,死死地盯着周卫国:“我看你,一再阻挠我们执行公务,还和犯罪嫌疑人关系密切,看来你也有重大嫌疑! 我现在有充分的理由怀疑,你就是那个黑社会团伙的骨干成员! 来人!我现在有权力,连他一起抓捕!” “你敢!” “我草你妈的!” 周卫国身后的几个退伍兵再也忍不住了,一个个怒目圆睁,就要冲上来。 周卫国更是气得快要爆炸了。 他指着院子里那片绿油油的菜地,指着那个从头到尾,都只是在默默吃饭、默默看着他们的老人,对着侯亮平嘶吼道: “你他妈的睁开你的狗眼看看! 我老首长天天在这里,除了种种地,养养花,他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了?! 你们这群畜生! 穿着一身人皮,却不干一件人事!就知道欺负老实人是吧?!啊?!” “老实人?” 这三个字,像是一根毒刺,狠狠地刺中了侯亮平那敏感而又自卑的神经。 他最恨的,就是别人说他欺软怕硬。 一股邪火,怨从心中起,恶向胆边生! 他看着那片生机勃勃的菜地,看着那些挂满枝头的果实,眼中闪过一丝疯狂的、毁灭性的快意。 “好啊!种地是吧?我让你种!” 侯亮平也不知道是哪根筋搭错了,脑子一热,竟然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都始料未及的举动。 他猛地一挥手,对自己身后那些同样被这气氛搞得紧张不已的下属,下达了一个疯狂的命令。 “给我上!把他这片地,给我全平了!我怀疑这些植物,都是用来掩盖犯罪证据的伪装!给我毁了它!” 那些年轻的检察官们都愣住了,但看着侯亮清那副不容置疑的疯魔样子,也只能硬着头皮,冲进了院子。 他们穿着锃亮的皮鞋,毫不犹豫地踩进了松软的泥土里,开始疯狂地践踏、拔除、毁坏那些蔬菜和瓜果。 一时间,黄瓜藤被扯断,西红柿被踩得稀烂,绿油油的白菜被连根拔起,扔得到处都是…… 这片凝聚了林解放无数心血的菜地,这片让他寻找到内心宁静的桃花源,在短短几十秒内,就被毁于一旦。 那是他的心血。 更是他的逆鳞! “住手!!!” 周卫国亲眼看着这一幕,双眼瞬间变得血红! 他彻底忍不了了! 什么后果,什么纪律,什么前途,在这一刻,全都被他抛到了九霄云外! 老首长是他的恩人,是他的信仰! 这片菜地,是老首长精神的寄托,是他唯一的乐趣!毁了它,就等于是在剜老首长的心头肉! 这个时候再不出手,那他周卫国,也不配再当个人了! “我杀了你们这群畜生!!!” 一声惊天动地的怒吼,周卫国整个人如同一头发狂的猛兽,身上爆发出骇人的杀气,不顾一切地朝着侯亮平就扑了过去! 他那砂锅大的拳头,带着风声,直取侯亮平的面门! 侯亮平吓得魂飞魄散,他哪里见过这种阵仗,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 就在那拳头即将砸在他脸上的前一刹那。 “小周,住手。” 一道浑厚、平稳,听不出喜怒的声音,悠悠地从后方传来。 声音不大,却仿佛带着一种奇异的魔力,让周卫国那燃烧着滔天怒火的身躯,猛然一震,那只即将挥出的拳头,硬生生地停在了距离侯亮平鼻尖不到一公分的地方。 拳风刮过,吹得侯亮平的头发一阵乱舞。 周卫国缓缓地转过头,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只见林解放,不知何时已经站了起来。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那片被毁得不成样子的菜地,眼神里,没有愤怒,没有悲伤,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平静,平静得令人心悸。 他迈开步子,缓缓地,一步一步地,走到了侯亮平的面前。 他看着这个因为恐惧而脸色煞白的年轻人,淡淡地开口。 “我跟你回去。” “接受调查。” 第25章 侯亮平,希望你能承受住后果 “老首长!您不能……” 周卫国一听这话,急得目眦欲裂,他下意识地就想再次上前阻拦。 在他看来,老首长这无疑是羊入虎口!以侯亮平这种不择手段的小人行径,老首长一旦跟他走了,还不知道要遭受怎样的折磨和构陷! 然而,他的话,只说了一半,便再也说不下去了。 一股冰冷至极的寒意,顺着他的脊椎骨,瞬间窜遍了全身。 他看到了……他看到了老首长的眼神。 那是一种他从未见过的眼神。 就在刚才,老首长看着那片被毁坏的菜地时,眼中是深不见底的平静。 一股无形的气势,从林解放那看似枯瘦的身躯里,轰然勃发! 那不是愤怒,不是杀气,而是一种更为本源、更为高级的存在。 那是一种久居上位,执掌生杀,一言可决万人生死的威严! 是一种在血与火的洗礼中,用无数敌人的尸骨和赫赫战功浇筑而成的……不灭的君威! 明明看上去,依旧是那个其貌不扬、身穿粗布衣衫的老爷子。 可是在这一刻,他站在那里,却仿佛化作了一座巍峨的雪山,一尊俯瞰众生的神祇! 周围的空气,都似乎因为他气息的变化,而变得粘稠、沉重。 那些原本还在叫嚣的检察官们,都不自觉地后退了半步,心头莫名地涌上一股难以言喻的恐惧。 仿佛只要眼前这个老人,一个眼神,就能将他们的精神,彻底碾碎! 侯亮平也感觉到了不对劲。 他不知道为什么,身边的空气,好像突然就冷了下来。 那是一种阴冷的,让人从心底里感到发毛的寒意。 他看到眼前这个老头子的气息,似乎是出现了一些微妙的变化。 但这种感觉,转瞬即逝。 不可能! 侯亮平立刻在心里否定了这个荒谬的念头。 只是一个糟老头子而已,就算是再牛,他还能怎么样? 还能凭空变出三头六臂不成? 自己可是检察院的人! 是国家的公权力的代表! 更是汉东省高官钟正国的女婿! 在汉东这片地界上,谁能比他更加豪横? 想到这里,侯亮平那刚刚升起的一丝不安,立刻就被无边的自负和得意所取代。 他以为,是自己这番雷霆手段,终于压垮了对方的心理防线。 这个老头子,是顶不住压力,准备投降了! “算你识相!”侯亮平冷笑一声,脸上重新挂起了那种胜利者的傲慢表情。 他对着手下的人一挥手:“还愣着干什么?带走!” 就这样,在没有任何逮捕令,没有任何搜查令,甚至没有任何实质性证据的情况下,林解放,这个主动放弃了所有,只求一隅安宁的老人,被一群穿着国家制服的人,强行带离了他亲手建立的家园。 临走前,他只是回头,给了周卫国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 周卫国读懂了。那是让他等待,不要轻举妄动的眼神。 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老首长的背影,消失在车门之后,双拳捏得咯咯作响,指甲深深地嵌入了掌心。 警车呼啸而去。 车里,侯亮平看着身边面无表情、闭目养神的林解放,心中已经开始憧憬起自己那光辉灿烂的未来。 他几乎已经能看到,在不久的将来,汉东省,乃至全国的媒体,将如何盛赞他这位不畏强权、智勇双全的反贪英雄。 他仿佛已经能听到,在盛大的表彰大会上,当领导将一等功的奖章挂在他胸前时,那雷鸣般的掌声。 他甚至已经幻想到了,岳父钟正国在得知自己办下这桩惊天大案后,那震惊、赞许,乃至引以为傲的复杂眼神。 从此,他侯亮平,将不再是那个需要仰仗岳家鼻息的“赘婿”,而是真正能与岳父平起平坐,甚至青出于蓝的政坛新星! 这一切的美好未来,都将从审讯身边这个老头子开始。 …… 汉东省人民检察院,反贪局。 车辆一到,侯亮平甚至都等不了一刻。 他猴急地亲自押着林解放,穿过长长的走廊,直接将他带进了那间灯光惨白、气氛压抑的审讯室。 为了彰显自己对这个“重大案件”的重视,也为了尽快撬开这个老家伙的嘴巴,他决定亲自审问。 他甚至违反了规定,在没有进入正式审讯流程之前,就亲手拿起一副冰冷的手铐,“咔嚓”一声,锁在了林解放那双布满了老茧和泥土的手腕上。 他满意地看着自己的“杰作”,然后绕到审讯桌的另一边,坐了下来,摆出一副铁面无私的架势。 他将桌上的强光灯打开,刺目的光线,直射林解放的面庞。 “姓名?” “林解放。” “年龄?” “忘了。” “职业?” “无业,农民。” 简单的问答之后,侯亮“平便迫不及待地,开始彰显自己的“实力”和“威严”。 他将身体前倾,双手交叉放在桌上,用一种居高临下的语气,对林解放进行着所谓的“政策攻心”。 “林解放,我劝你最好老实交代。 把你侵占国有土地,巨额贪污腐败,以及背后那个为你提供保护伞的人,一五一十地,全都说出来。” 他的声音里,充满了自以为是的掌控感。 “早点交代,主动坦白,还能争取个宽大处理,少遭点罪。 你应该也知道,在汉东,我侯亮清向来是铁面无私,办案不讲情面的。 到了我手里,还没有撬不开的嘴。” “我劝你,不要抱有任何侥幸幻想。 你的那个保护伞,现在自身都难保了。 顽抗到底,对你没有任何好处。” 他说了许多诸如此类的,在他自己听来威风八面、充满压迫感,实则毫无营养的废话。 他享受着这种感觉,享受着将一个背景“通天”的“巨贪”踩在脚下,肆意审判的快感。 然而,从始至终,林解放都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 他脸上,没有侯亮平预想中的任何一种表情。 没有恐惧,没有慌乱,没有愤怒,甚至没有一丝一毫的波澜。 他就那样,任由刺眼的强光照在自己脸上,任由那冰冷的手铐锁着自己的双手。 直到侯亮平说得口干舌燥,停下来喝水的时候。 林解放才缓缓地,缓缓地抬起了头。 他看着眼前这个因为大权在握而显得意气风发、不可一世的年轻人。 忽然,他笑了。 那是一种极其轻蔑的,不带一丝温度的冷笑。 他就那样,像是在看一个跳梁小丑,像是在看一个自作聪明的智障,静静地看着侯亮平。 那眼神,仿佛在说: 就凭你?也配? 第26章 祁同伟人傻了,侯亮平他在干什么? 审讯室内的空气,因为林解放那一个轻蔑的冷笑,而变得无比压抑。 侯亮平感觉自己受到了莫大的羞辱。 他那份刚刚建立起来的、居高临下的掌控感,被这个笑容,击得粉碎。 他强压下心头的怒火,猛地一拍桌子,试图用更大的声音,来掩盖自己的心虚和窘迫。 “你笑什么?!” 他厉声喝道,“林解放,我警告你! 不要以为摆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就能蒙混过关! 我的手段,多的是! 我的时间,也多的是!” “我劝你,还是好好想一想。 你年纪也不小了,难道想在这铁窗里,度过你的余生吗? 想想你的家人,想想那些还指望着你的人。 只要你配合,把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说了,我保证,可以为你争取一个最轻的判决。” “我知道,你背后的人,能量很大。 但你也要相信,我们国家的反腐决心,更大! 没有任何人,可以凌驾于法律之上! 你现在把他供出来,是戴罪立功。 等我们自己查出来,那你就是同案犯,是包庇! 性质,可就完全不一样了!” 他唾沫横飞,威逼利诱,软硬兼施。 然而,林解放,却像是完全屏蔽了外界的一切噪音。 他只是坐在那里,一言不发。 他甚至都没有再看侯亮平一眼,而是反常地,缓缓抬起了自己那只被铐住的手,看了一眼手腕上那只款式老旧、却依旧走时精准的军用腕表。 那眼神,平静,专注。 仿佛,他不是在接受审讯,而只是在一个无聊的会议上,百无聊赖地,等待着某个预定的时间点到来。 这个诡异的举动,让侯亮平所有的独角戏,都显得像个笑话。 …… 与此同时,汉东省公安厅。 一间装潢气派的会议室里,一场气氛热烈而又暗流涌动的“合作洽谈会”,正在进行。 主位上,端坐着的,正是汉东省公安厅的厅长,祁同伟。 他今天穿着一身笔挺的警服,肩上的警监警衔,在灯光下熠熠生辉。 他面带微笑,侃侃而谈,向在座的几位来自省内著名企业“山水集团”的高层,描绘着“警企合作,共创平安汉东”的美好蓝图。 言语之间,滴水不漏。 既彰显了公安机关维护营商环境的决心,又在不经意间,透露出他祁同伟本人,在这汉东省地面上,所拥有的巨大能量。 在座的山水集团高管们,一个个都听得频频点头,眼神里充满了敬畏与信服。 他们知道,这位祁厅长,不仅仅是公安厅的厅长,更是汉东政法界一颗冉冉升起的新星。 能和他搭上线,得到他的“保护”,他们山水集团在汉东的生意,便能无往而不利。 祁同伟很享受这种感觉。 他享受这种被人仰望,被人需要,将权力玩弄于股掌之中的感觉。 他一直认为,自己就是那“胜天半子”的男人。 当年,他可以为了前途,在全校师生面前,向一个自己不爱的女人下跪。 今天,他就能凭着自己的手腕和能力,将整个汉东,都踩在脚下。 虽然,在他的内心最深处,依旧藏着那个因为出身而自卑、敏感的乡下少年。 但他用一身警服,用手中的权力,为自己打造了一副坚不可摧的铠甲。 “所以,我希望,我们公安机关,和山水集团这样的优秀企业,能够……” 祁同伟正讲到兴头上,会议室的门,被轻轻地推开了一条缝。他的秘书,小心翼翼地探进头来。 祁同伟的眉头,当即就皱了起来。他最讨厌在自己讲话,尤其是在这种彰显个人魅力的关键时刻,被人打断。 他没有停下讲话,只是用一个严厉的眼神,瞪了过去。 那意思很明显:天塌下来,也等我开完会再说! 然而,秘书却没有像往常一样,立刻退缩。 他脸上挂着焦急的、见了鬼一样的表情,额头上甚至都冒出了细密的冷汗。 他对着祁同伟,做了一个口型: “电话。” 祁同伟心中的不悦,更盛了。 他停下讲话,拿起桌上的话筒,用一种带着几分威严和不耐的语气,对着满座的宾客笑道:“不好意思,诸位,看来我们有些同事,还不太懂规矩。 大家稍等片`刻。” 他放下话筒,大步流星地走到门口,压低了声音,对着自己的秘书,怒斥道:“怎么回事?! 我不是说了吗? 开会期间,天王老子的电话,也不准接!” “祁……祁厅长……” 秘书的声音都在发抖,他将手中的一部红色加密电话,递到了祁同伟的面前,“这……这个电话,真的耽搁不起! 您……您还是接一下吧!” “我倒要看看,是谁的电话,这么大架子,要我现在就接?!” 祁同伟不耐烦地一把夺过电话,低头看了一眼来电显示的号码。 仅仅是看了这么一眼。 就这么一眼! 祁同伟整个人,如同被一道九天神雷,从头到脚,劈了个通透! 他脸上的所有表情——不耐、愤怒、倨傲——都在瞬间凝固,然后土崩瓦解。 他的瞳孔,收缩到了针尖大小,浑身的血液,仿佛在这一刻,都冲上了头顶,让他一阵天旋地转。 他拿着电话的手,开始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他猛地吞了口唾沫,喉咙里发出了“咕咚”一声巨响。 不应该啊! 绝对不应该啊! 这个号码……这个号码怎么会打到自己这里来?! 自己这个所谓的公安厅长,跟这个号码背后所代表的存在比起来,别说是提鞋了,就连跪在地上,仰望的资格,都未必有! 那是一种跨越了行政级别,跨越了权力体系的,绝对的、碾压式的存在! 他不敢有哪怕零点一秒的怠慢。 他那张因为惊恐而变得煞白的脸上,瞬间挤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极尽谦卑和谄媚的笑容。 他那原本挺得笔直的腰杆,也一下子弯了下去。 刚才还威风八面、掌控一切的祁厅长,在这一刻,瞬间变回了那个在操场上,为了前途,可以抛弃一切尊严的祁同伟。 这反差,大到让旁边的秘书,都看傻了眼。 “喂?喂! 您……您好! 我是……我是小祁啊! 汉东省公安厅的祁同伟!” 他双手捧着电话,点头哈腰,就差没把头点到地上去。 电话那头,没有多余的寒暄,只有一个冰冷、威严,不带一丝感情的声音,缓缓地传来。 “祁同伟?汉东省公安厅厅长?” “是是是!是我! 请问您……您有什么指示?” 祁同伟的声音,卑微到了尘埃里。 电话那头的声音,顿了顿,然后用一种平静到令人窒息的语气,问道: “你这个厅长,是不是做够了?” “轰!” 祁同伟的大脑,一片空白。他感觉自己好像被扔进了冰窟窿里,浑身的血液,都被冻僵了。 “不……不敢!我……我不知道……我做错了什么?”他结结巴巴地问道。 电话那头,依旧是那副波澜不惊的语气。 “还不放人?” 短短四个字,却如同四座大山,狠狠地压在了祁同伟的心上,让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放人? 放谁? 我抓谁了?我什么时候抓人了? 祁同伟的大脑在飞速运转,他拼命地回想着自己最近处理过的所有案子,却没有一个,能和这位通天的大人物,扯上关系。 他哪里知道。 就在他接电话的前几分钟,林解放,才刚刚被侯亮平,带进了审讯室。 这边前脚刚被铐上。 那边后脚,电话就已经打到了省公安厅厅长的手机上! 这是一种何等恐怖的能量? 这是一种何等高效的办事效率? 而这一切,都还是在主角林解放,根本没有打一个电话,没有动用任何私人关系的情况下,自动发生的。 电话那头,似乎也懒得再跟他废话。 “我给你十分钟。” “滴。” 电话,被挂断了。 第9章 雷霆震怒,风暴前夕 “什么?一级战备?” “调查目标……一个地方上的民营企业和几个地痞流氓?” “动用的是情报处和督查部最核心的人员?而且还是加密任务,越级直达?” 指挥中心内,几名负责传达和执行命令的高级参谋军官面面相觑,脸上写满了震惊与不解。 他们都是跟随林建国多年的心腹,见惯了大风大浪,但今天这道命令,却处处透着诡异。 军队的利刃,向来是对外的。 他们习惯处理的是边境冲突、境外间谍、跨国缉毒这类关乎国家安全的重大事件。 什么时候,需要动用如此高级别的军事力量,去对付一个地方上的地产公司? 这简直就是用星际战舰去打蚊子,是彻彻底底的降维打击! 一名年轻的参谋忍不住小声嘀咕:“首长这是……要做什么? 难道这个‘强盛集团’背后,牵扯到了什么国际恐怖组织?” “闭嘴!执行命令!” 他身边的老参谋长低声喝止了他,“首长的决策,轮不到我们来揣测! 加密任务的保密条例,都忘了吗?” 年轻参谋立刻噤声,但心中的震撼却无以复加。他知道,这意味着这件事的保密级别,甚至超过了他们之前执行过的任何一次反恐行动。 老参谋长亲自接过任务指令,转身快步走向加密通讯室。 他一边走,一边在心中揣摩。他跟了林建国半辈子,深知这位首长虽然治军严明,但从不公器私用。 能让他动用如此雷霆手段,甚至不惜打破常规的,只有一种可能——触怒他的人,动了整个国家都不敢轻易触碰的逆鳞。 随着参谋长的离去,一道道加密指令被迅速下发。军区最精锐的情报分析员、最铁面无私的督查干事,这些平日里轻易不会动用的力量,像一台精密而冷酷的国家机器,开始高速运转起来。 他们的目标,精准地锁定了远在千里之外的汉东省京州市,那个此刻还一无所知的强盛集团。 办公室里,林建国看着窗外的一切,脸上露出一丝苦笑。 他摇了摇头,自言自语道:“这老头子也是,为了一个外人,发这么大的火。 我才是他亲儿子啊,怎么没见他这么护着我?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隔代亲’?” 话虽如此,他的眼神里却没有丝毫的嫉妒,只有满满的无奈和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恐惧。 他当然没有多想。 只要自家老爹能开心,别说动用一个军区的力量,就是让他去捅个更大的窟窿,他也会毫不犹豫地去执行。 因为他比这个世界上任何人都清楚,自己这位早已被世人遗忘的父亲,一旦真的动了真怒,那所掀起的风暴,绝不仅仅是让一个汉东省抖三抖那么简单。 那是足以让整个龙国,甚至整个世界格局,都为之震颤的恐怖力量。 他只希望,父亲的怒火,能到此为止。 …… 与此同时,强盛集团的顶层办公室里,却是另一番截然不同的景象。 这里气氛热烈,充满了胜利的喜悦。 赵泰亲自为白江波斟满了一杯上好的大红袍,脸上是毫不掩饰的赞许与满意。 “老白啊,这次你干得不错!” 赵泰拍了拍白江波的肩膀,哈哈大笑道,“看来,什么时候都还是要多玩玩脑子。一味的强硬手段,只会失了分寸,成不了大事。” 徐江如同一个犯了错的孩子,垂头丧气地站在一旁,听到这话,气得想骂娘,却又只能把怒火死死地憋在心里。 他看着白江波那副春风得意的模样,恨不得扑上去咬他两口。 自己拼死拼活没办成的事,倒成了这个笑面虎上位的垫脚石! 白江波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姿态优雅地抿了一口,脸上挂着谦虚而又难掩得意的笑容:“哪里哪里,这都是泰哥您教导有方。 我只是按照您的思路,稍微用了一点小小的计策而已。” 他瞥了一眼徐江,慢条斯理地汇报道:“现在,那个叫周卫国的退伍兵,家里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他父母断了腿躺在医院,房子也没了,他那个不争气的弟弟,更是被高利贷缠身,这辈子都别想翻身了。 我派人盯着呢,他现在焦头烂额,每天不是在医院就是在各个部门之间跑,可笑的是,根本没人理他。 就算他再怎么热心肠,现在也绝对脱不开身去管那个老不死的了。” 说到这里,白江波的眼中闪过一丝阴狠。 他放下茶杯,又开始给赵泰拍起了马屁:“泰哥您高瞻远瞩,这招‘釜底抽薪’实在是高! 没了那个碍事的兵痞,那山里的老头子就成了孤家寡人。 我估摸着,用不了几天,他就得顶不住压力,乖乖地把那座山交出来了。” 他顿了顿,又提出了自己的下一步计划,言语中透着一股贪婪:“泰哥,其实依我之见,咱们连那五个亿都不用出。 等那老头子扛不住求上门来,咱们可以如法炮制,找个由头,说他那院子也是违建,或者他那地有什么产权纠纷……这种事,我熟。 到时候,不仅能兵不血刃地把山弄过来,还能省下一大笔钱!” 这种巧取豪夺、逼良为娼的阴损计策,他白江波也不是第一次做了。 “哈哈哈,好!好啊!” 赵泰被白江波这番话舔得通体舒泰,仿佛已经看到了那座金山在向自己招手。 他满意地点了点头,“老白,你这个脑子,就是比徐江那个榆木疙瘩好使! 这件事办成了,度假村的项目,我记你头功!” “多谢泰哥!全凭泰哥栽培!”白江波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 办公室里,两个野心家正沉浸在即将到来的胜利喜悦中,谋划着如何将猎物敲骨吸髓,吞得一干二净。 就在这时,“铃铃铃——” 办公桌上的那部红色内线电话,突兀地响了起来。 这个电话,是集团的法务和风险控制部门的专线,一般只有在遇到极其紧急和重大的事件时才会响起。 赵泰被打断了兴致,略有不悦,但脸上依旧是满面红光。 他端着茶杯,慢悠悠地走过去,一手拿起话筒,语气轻松地说道:“喂?什么事这么急啊?天塌下来了?” 然而,下一秒,他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 他的瞳孔在刹那间收缩到了极致,嘴巴微微张开,端着茶杯的手开始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 那张因为得意而涨红的脸,迅速褪去了所有血色,变得惨白如纸。 短短几秒钟,他的表情,就像是活生生吞下了一只沾满了剧毒的老鼠屎,震惊、恐惧、难以置信……种种情绪交织在一起,让他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他对着话筒,发出了一声歇斯底里的咆哮。 第27章 林解放背后的恐怖力量 “嘟…嘟…嘟…” 电话里传来的忙音,在死寂的走廊里,显得格外刺耳。 祁同伟捧着那部仿佛有千斤重的红色电话,整个人都懵了,冷汗顺着他的鬓角,大颗大颗地往下淌。 他做错了什么? 放人?放谁? 他大脑的第一反应,不是去想别人,而是自己。 难道……难道是山水集团的事情败露了?!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就像一盆冰水,从他的头顶浇到了脚后跟。 他感觉自己的心脏都漏跳了一拍。 他跟山水集团那些见不得光的勾当,是他最大的秘密,也是他最大的命门。 他自认为做得天衣无缝,但在这位神秘的、能直通天际的大佬面前,或许根本就无所遁形。 他越想越怕,越想越心虚。 他感觉电话那头的大佬,就是在跟他玩这种猫捉老鼠的心理游戏,在考验他,在逼他自己主动坦白。 他几乎是颤抖着,又将电话给回拨了过去。 谢天谢地,对方竟然又接了。 “喂!首长!首长您别挂!” 祁同伟的声音都带上了哭腔,姿态放得比尘埃还要低,“首长,是不是……是不是山水集团那边……我……我坦白! 我交代!我……” “山水集团?” 电话那头的声音,似乎是愣了一下,随即带上了一丝毫不掩饰的鄙夷和不耐,“那种上不了台面的东西,也配让我亲自打电话?” 不是山水集团?! 祁同伟的心,先是一松,随即又提到了嗓子眼。他实在是想不出来了,只能近乎哀求地说道:“首长,您……您就明示我吧! 我实在是愚钝,不知道哪里冲撞了您,惹了您不快……” “哼。” 电话那头传来一声冷哼,那声音仿佛能穿透时空,直接敲打在他的灵魂上,“祁同伟,我问你,除了你,还有谁,敢在汉东,动‘那一位’?” “那一位?”祁同伟彻底蒙了。 “‘那一位’的存在,是你们这群人能染指的吗? 别说他老人家现在安安分分地过日子,就算他真有什么事,要查,要抓,也轮不到你们汉东! 轮不到你这个小小的公安厅长!” “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我不管是谁抓的人! 十分钟之内,我要看到人,被毫发无伤地,恭恭敬敬地,给我送出来!” “否则,你这个厅长,就准备去秦城养老吧!” “砰!” 电话被狠狠地挂断了。 这一次,祁同伟再也没有勇气回拨过去。 他呆立在原地,脑子里嗡嗡作响,反复回荡着那几句话。 “那一位”…… 轮不到你们汉东来查…… 就算有事也轮不到你们…… 这字字句句,虽然不是在针对他祁同伟本人,但每一个字,都像一柄重锤,狠狠地砸在他的心上。 他这个公安厅长,在这件事里,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这要是惹得上面那位真正的大佬不开心了,顺手查自己一下子…… 那可就全完了! 自己屁股底下那点事,可不兴查啊!随便抖落一点出来,都够他把牢底坐穿了! “快!快去给我查!” 祁同伟回过神来,对着身边早就吓傻了的秘书,发出了歇斯底里的咆哮,“给我动用一切力量,去查! 最近汉东,到底是哪个部门,抓了个什么不得了的人物?!” 他那平日里自命不凡、胜天半子的沉稳和傲慢,此刻已经荡然无存。 秘书连滚带爬地跑了出去,立刻调动了公安厅指挥中心的力量。 然而,几分钟后,得到的结果,却让祁同伟更加绝望。 “报告厅长……查……查不到。 最近几天,无论是市局还是各个分局,都没有任何重大抓捕行动的记录。 整个汉东,最近都消停得很。” 查不到?! 怎么可能查不到?! 祁同伟急得在原地团团转。 他知道,这不是下面的人办事不力,而是……抓人的人,根本就没走正规程序! 没有上报,没有记录,这是在搞私自行动! 到底是哪个胆大包天的混蛋,捅了这么大一个天坑,还要让他祁同伟来背锅?! 平日里那个高高在上、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祁厅长,也有今天! 他第一次感觉,自己手中的权力,是如此的渺小和可笑。 “厅……厅长……”就在祁同伟快要急疯了的时候,他的另一名手下,一个负责后勤车辆管理的小处长,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 “厅长,今天……今天上报上来的抓捕记录,确实没有。 但是……但是车辆的出入报备记录上显示,省检察院反贪局的侯亮平处长,在傍晚时分,带了很多人,调用了好几辆公务车出去了。” “他……他报备的理由是……要去抓一个隐藏在京郊的‘大贪官’回来,进行突击审讯。” 侯亮平!!! 这三个字,如同一道闪电,瞬间劈开了祁同伟脑中的迷雾! 他后知后觉,终于将一切都联系了起来! 妈的!又是这个侯亮平! 又是这个无法无天、急功近利的兔崽子! 除了他,还有谁敢这么不把规矩放在眼里,不经上报就敢私自抓人?! 除了他,还有谁,会蠢到去触碰那尊连自己都必须仰望的神祇?! “王八蛋!!” 祁同伟当场就爆了粗口。 他一把抢过秘书的手机,就要给侯亮平那个不知死活的东西打电话,他要让他立刻、马上,把人给放了! 然而,他的手指,还没按到拨通键。 他自己的那部私人手机,就疯狂地响了起来。 来电显示,是一个让他心头一紧的号码——省纪委监察委。 祁同伟心里“咯噔”一下,怀着一种不祥的预感,接通了电话。 “喂,是祁同伟厅长吗?”电话那头的声音,公式化而又严肃。 “我是。” “通知你一下。就在五分钟前,我们纪委监察委,以及最高人民检察院驻汉东督查组,同时收到了多封实名举报信。” 电话那头的声音顿了顿,一字一顿地说道: “举报人,周卫国,王猛,李铁等多名退役军人,实名举报汉东省人民检察院反贪局侦查处处长——侯亮平。” “举报内容包括:恶意剪辑视频,煽动舆论,栽赃陷害公民; 无逮捕令、无传唤证,非法侵入民宅; 滥用职权,暴力执法,毁坏公民私有财产; 以及,非法拘禁。” “举报材料翔实,证据链完整。 省委领导高度重视,已经做出批示,要求我们立刻成立联合调查组,对侯亮平同志,进行停职调查。” 动作……这么快? 祁同伟听着电话里的内容,整个人,再一次地,石化了。 从自己接到那个神秘电话,到现在,不过才七八分钟! 就在这短短的七八分钟里,一份证据确凿、流程完美的实名举报,就已经绕过了所有的中间环节,直接递到了省纪委和最高检督查组的案头! 并且,省委领导还立刻做出了批示! 这是何等恐怖的效率?!这又是何等通天的手段?! 祁同伟握着手机,只觉得一股寒气,从头顶的百会穴,一直凉到了脚底的涌泉穴。 第10章 强盛集团,险些团灭 那是一种由极度的嚣张,瞬间转为极度恐惧和谄媚的扭曲组合。 他脸上的肌肉不受控制地抽搐着,前一秒还闪烁着残忍与得意的双眼,此刻却瞪得溜圆,充满了骇然与卑微,仿佛电话那头不是声音,而是一把抵在他太阳穴上的枪。 “是!是是是!您说得对,您说得是!” 他原本挺直的腰杆,在短短几秒内就弯了下去,形成一个近乎九十度的鞠躬,对着那小小的听筒,点头哈腰,就差没直接跪下了。 “关!马上就关!我立刻就让他们关停!” 他的声音带着明显的颤抖,却又不敢有丝毫的迟疑,那副恭敬的模样,比见了他亲爹还要谦卑百倍。 “领导……领导您还有别的指示吗? 只要您吩咐,我赵泰赴汤蹈火,在所不辞!是是是,我明白,我明白……” 整个通话过程,赵泰除了“是”和“明白”,几乎没有说出第三个词。 那卑微到了骨子里的姿态,让一旁的徐江都看傻了眼。 他从未见过天不怕地不怕的泰叔,露出过如此恐惧的神情。 电话那头,究竟是何方神圣? 而另一边的白江波,却完全会错了意。 他看不到赵泰正面那副如同见了鬼的表情,只看到他弯着腰,脸上似乎还挤出了一丝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他以为,赵泰这是在和某位关系极好的大领导通电话,这副姿态,是在维系关系,是高兴的表现。 于是,等赵泰小心翼翼、如释重负般地挂断电话,直起身子,脸色煞白地喘着粗气时,白江波立刻又凑了上去,继续他那套自以为是的吹捧。 “泰哥,是和哪位领导通电话呢?看您这么高兴!” 他谄媚地笑着,完全没有注意到赵泰眼神深处那即将爆发的火山,“看来咱们强盛集团的根基,真是越来越稳了!” 他沉浸在自己的功劳簿里,越说越兴奋,甚至还主动提起周卫国的事来邀功:“泰哥,要我说,现在对那个周卫国一家的整治,还是太轻了! 就该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让他知道知道,跟咱们作对的下扬! 等他彻底垮了,我看那山里的老不死,还怎么撑下去!” 白江波这话刚一说完,他感觉周围的空气都瞬间凝固了。 他得意洋洋地抬起头,正对上赵泰那双布满血丝、仿佛要吃人的眼睛。 赵泰横眉冷对,胸口剧烈地起伏,那张惨白的脸上,因为极致的愤怒而泛起一种病态的潮红。 “你……”赵泰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 下一秒,不等白江波反应过来。 “啪!!!” 一声清脆响亮的耳光,狠狠地抽在了白江波的脸上! 这一巴掌,赵泰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直接将白江波抽得原地转了半圈,“噗通”一声摔倒在地。 他那副价值不菲的金丝眼镜飞了出去,在地上摔得粉碎,半边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肿起来,嘴角溢出了一丝鲜血。 整个办公室,瞬间死寂。 白江波彻底被打懵了。他捂着火辣辣的脸,难以置信地看着赵泰,脑子里一片空白。 为什么? 发生了什么? 刚才不还好好的吗?泰哥不还夸我办事漂亮吗?怎么突然就动手了? 而站在一旁的徐江,也同样震惊得目瞪口呆。 他张着嘴,看看暴怒的赵泰,又看看懵逼的白江波,心脏不争气地狂跳起来。 好端端的,怎么就抽了白江波一嘴巴? 不过,震惊之余,他心底深处却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庆幸和快意。 幸好! 幸好自己之前没再参与这档子事,否则,现在躺在地上的,可能就是自己了!活该! 让你个笑面虎嘚瑟! 白江波的屈辱感在短暂的懵逼后,如同潮水般涌了上来。 他觉得自己的脸面,尤其是在徐江这个死对头面前,被狠狠地踩在了地上摩擦! 他挣扎着爬起来,耐着性子,带着一丝委屈和不解问道:“泰……泰哥,您这是……怎么了? 我……我说错什么了吗?” “怎么了?” 赵泰听到这话,怒火再次被点燃,他像是看一个死人一样看着白江波,“你还有脸问我怎么了?!” 他勃然大怒,环视一周,又看到了桌上那个刚换上不久的新茶壶。 他一把抓起茶壶,想都没想,直接朝着白江波的头上砸了过去! “砰!” 茶壶在白江波的额头上应声而碎,滚烫的茶水和茶叶浇了他满头满脸,让他狼狈不堪。 “我操你妈的白江波!” 赵泰指着他的鼻子,歇斯底里地咆哮道,“就因为你那个狗屁馊主意! 就因为你去动了那个当兵的! 现在,集团在京州所有的拆迁项目,全部被叫停了! 是全部!立刻!马上! 你知道这对我们集团是多大的损失吗? 啊?!” “什么?!” 这话一出,如同晴天霹雳,不仅是白江波,连徐江都当扬震惊了! 所有拆迁项目,全部叫停? 这怎么可能! 要知道,强盛集团的房地产业务,尤其是拆迁环节,是他们最核心、最暴利的生意来源。 这些项目,每一个都经过了本地各路大佬的默许和关照,上下关系早就打点得滴水不漏,可以说是固若金汤。 现在,竟然被一句话,就全部叫停了?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商业问题了,这必然是……上面的意思! 是他们根本无法触及、无法反抗的更高层级的力量出手了! 赵泰的怒吼还在继续,他的声音因为恐惧而变得尖利:“还不止! 我们名下所有的扬子,赌扬、夜总会……凡是沾点灰的,全他妈被一锅端了! 就在刚才!就在你他妈跟我邀功的时候! 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轰——” 如果说刚才的消息是晴天霹雳,那么现在这个,就是足以将他们整个集团都炸得粉碎的核弹! 白江波和徐江彻底傻了。 他们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惧。 他们的灰色产业,是集团现金流的重要来源,更是他们维系各方关系、豢养打手的根本。 这些生意之所以能安然无恙,全都是因为有本地一些实权人物在上面保着。 可现在,这些保护伞仿佛在一瞬间全部失效了! 能让那些大佬连个招呼都不敢打,就直接放任他们被查抄的力量,究竟是何等的恐怖? 牵一发而动全身! 这一叫停,一查抄,牵扯到的可不仅仅是他们强盛集团。 那些和他们有利益牵扯的、收了他们好处的、给他们当保护伞的……一个都跑不掉! 这等于是在整个汉东的地下秩序上,狠狠地砍了一刀! 在上面那位神秘的大人物没有再次表态之前,这生意,谁还敢重启? 谁又敢去保他们? 办公室里,死一般的寂静。 赵泰瘫坐在椅子上,浑身冷汗,仿佛被抽干了所有的力气。 白江波捂着流血的额头,面如死灰。 而徐江,则站在原地,手脚冰凉。 他们都意识到,自己这次,恐怕是真的踢到铁板了。 而且,是一块足以将他们所有人,都碾成齑粉的泰山! 第11章 背后无形的大手 “所有损失,加在一起,初步估计,五个亿。” 赵泰的声音不带一丝感情,“这五个亿的窟窿,还有对周卫家所有的赔偿,白江波,你来堵。” “我?!” 白江波失声叫道,满脸的不服气,“泰哥,这……这不能全算在我头上啊! 这主意,您当初也是点了头的!” “我点头?” 赵泰冷笑一声,“我点头让你去把天给我捅个窟窿了吗? 我让你去招惹一尊我们连看都看不见的菩萨了吗? 这件事,是你提议,你执行,现在出了事,你不负责,谁负责?” 白江波被噎得哑口无言。 他知道,这是赵泰在找替罪羊,在发泄怒火。 但他没有任何办法反驳。 他心里不服,却也有一丝诡异的庆幸——赵泰让他赔钱,而不是像处理以前的失败者一样,让他“消失”,这至少证明,泰叔还没有完全放弃自己,还愿意给他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 他咬了咬牙,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是,泰哥,我认。” 一旁的徐江看得心惊肉跳,同时也更加庆幸自己抽身得早。 “好了,现在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 赵泰揉着发痛的太阳穴,强迫自己进入分析模式,“我们现在要搞清楚,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 他看向白江波和徐江,眼神锐利如鹰:“我们搞拆迁,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以前比这更过分的事,也没少做,为什么偏偏这次,就捅了天大的篓子?” 办公室里陷入了沉思。 白江波捂着额头,沉声道:“问题……肯定出在那个周卫国身上。 但是,这说不通啊!” 他强忍着疼痛,分析道:“在动手之前,我特意派人把周卫国和他家里的底子查了个底朝天。 他家世清白,父母都是老实巴交的普通人。 他本人虽然在部队里立过功,但退役后就是个普通人,没有任何显赫的背景。 他那些战友,也都是些大头兵,没一个有权有势的。 凭他,绝不可能有能量,调动军方高层,给我们下达这种级别的‘红头文件’!” 赵泰点了点头,这也是他最想不通的地方。 电话里,王秘书隐晦地透露了一句,这次的命令,是军方高层直接下达到省里的。 这能量,别说是周卫国,就是汉东省的一把手,都未必能轻易调动! “那么,还有谁知道这件事?” 赵泰的目光在两人脸上扫过,“我们和那个老头子之间的恩怨,还有谁牵扯其中?” 白江波和徐江都陷入了苦思。 他们的人脉、他们的对手、他们得罪过的每一个人,都在脑海中飞速闪过,但没有一个,能和“军方高层”这四个字联系起来。 半晌,还是徐江,有些迟疑地开了口。 “泰哥……我想起一个人,但……我感觉应该不是他。” “谁?”赵泰立刻追问。 “就是……山里那个老头子。” 徐江挠了挠头,自己都觉得这个猜测有些荒谬,“当初我带人去找他麻烦的时候,那个叫周卫国的退伍兵,叫他‘老首长’。” “老首长?” 白江波嗤笑一声,不屑地说道,“部队里退下来的老领导多了去了,一个称呼能代表什么? 他要真有这么大的能量,能让军方大佬为他出头,还用得着躲在那山沟里种地? 早就住进军区大院,警卫员、勤务兵伺候着,养尊处优去了! 我看,八成就是个有些资历,但早就人走茶凉的老家伙罢了。” 徐江也点了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 再说了,那老头子从头到尾都没露过面,我要是真有这通天的本事,仇家都打上门了,还能沉得住气?早就一个电话摇人了。” 赵泰没有说话,他靠在椅子上,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 徐江和白江波的分析很有道理,逻辑上完全说得通。 一个拥有如此恐怖能量的人,怎么会甘于寂寞,过着那种清苦的隐居生活? 但是…… 赵泰的脑海中,不禁回忆起第一次在山下大院门口,与那位老者见面的情景。 那种感觉又一次清晰地浮现出来。 那是一种真正的,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对金钱、对权势、对一切世俗之物的漠视。 那不是故作清高,也不是待价而沽,而是一种真正站在云端之上,俯瞰众生的淡然。 那种不问世事的状态,绝对不是一个普通人能装出来的! 他当时就觉得这老头不简单,现在想来,这份“不简单”,或许远远超出了自己的想象。 “不。” 赵泰缓缓地开口,打断了白江波和徐江的议论,“也许……和他没有直接关系,但一定存在着某种我们不知道的间接联系。” 他的眼神变得深邃而凝重。 “这个老头,是目前唯一的线索。 我们就像在黑夜里走路,现在只有他身上,可能透着一丝光。” 他坐直了身体,用一种不容置疑的语气,对两人下达了新的命令。 “徐江,白江波,你们听着。” “我不管你们用什么办法,收买也好,威胁也好,跟踪也好,给我把你们所有的人手都散播出去! 给我把那个老头子的身份,查个水落石出! 我要知道他从哪里来,当过什么兵,有过什么背景,和谁有过来往! 任何一点蛛丝马迹,都不能放过!” 他停顿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狠戾。 “这件事,不能就这么算了。 我们必须做好两手准备。 一手,是去赔礼道歉,堵上窟窿,平息上面那位神仙的怒火。 另一手,” 他的声音压得极低,“就是要把这位神仙的根脚给我挖出来! 我赵泰,从来不打没准备的仗,也绝不当任人宰割的鱼肉!” 第12章 一点线索都查不出来 又到了饭点。 林解放系着一条洗得发白的旧围裙,正在灶台前忙活着。 他刀工精湛,案板上,刚从地里摘来的黄瓜、番茄被切得厚薄均匀,大小一致。 旁边的小锅里,“咕嘟咕嘟”地炖着一锅老母鸡汤,浓郁的香气弥漫了整个院子,引得屋檐下的燕子都探出了小脑袋。 这段时间,他屋后的那片山地,已经彻底变了模样。当初撒下的种子,如今都已破土而出,舒展着嫩绿的叶片。 一排排整齐的玉米苗,像精神抖擞的哨兵;攀上藤架的豆角,已经开出了紫色的小花; 圆滚滚的西瓜,也已有了拳头大小,藏在肥大的叶片下,憨态可掬。 一切看起来都是那样的欣欣向荣,充满了生命的力量。 这种亲手创造带来的满足感,让林解放脸上的皱纹,似乎都舒展了许多。 他正准备将切好的菜下锅,院门口,一个熟悉的高大身影出现了。 “老首长!” 是周卫国。 今天的他,看上去和前些日子那个愁云惨淡、双眼布满血丝的落魄汉子,简直判若两人。 他换上了一身干净的便装,剃了胡子,剪了头发,整个人显得神采奕奕,脸上挂着发自内心的、灿烂的笑容。那股子属于军人的精气神,又重新回到了他的身上。 “来了?” 林解放回头看了他一眼,笑着点了点头,“来得正好,准备开饭了。 去,把碗筷摆上。” “好嘞!” 周卫国爽朗地应了一声,快步走进屋里,熟门熟路地拿出碗筷,麻利地在院中的石桌上摆好。 两人很快就坐了下来。一盘清炒时蔬,一盘凉拌黄瓜,再配上一大锅热气腾腾的鸡汤,简单,却透着家的温馨。 林解放给周卫国盛了一碗汤,又给自己倒了一小杯白酒。 “喝点?” “不了不了,” 周卫国连忙摆手,“老首长,我开车来的,不能喝酒。” 两人边吃边聊,气氛很是轻松。 吃到一半,周卫国放下筷子,看着林解放,脸上带着一种如梦似幻的表情,将自己这几天的遭遇,原原本本地说了出来。 他从父母被打、房屋被强拆的绝望说起,说到自己像个无头苍蝇一样,四处上访,却处处碰壁,无人问津。 那种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无助感,他这辈子都不想再经历第二次。 “……我当时真的,都快绝望了。 觉得这天底下,是不是就没有说理的地方了。” 周卫国的眼眶微微有些泛红,“可就在我准备豁出去,跟他们拼命的时候,事情……就突然变了。” 他深吸一口气,语气里充满了不可思议。 “就好像,是哪位通天的大佬忽然出手了一样,一切都扭转了。 前一天还对我爱答不理的部门,第二天就主动打电话给我,态度好得不得了。 那些打伤我父母的流氓,一夜之间全被抓了。 更奇怪的是,强盛集团那边,竟然派了他们的二把手,叫什么白江波的,亲自到医院给我父母赔礼道歉,那姿态,就差跪下了。” “现在,我父母都出院了,身体也恢复得差不多了。 强盛集团不仅赔了我们一套市区里最好的新房子,还额外给了一大笔拆迁款,比我们预想的还要多得多。” “还有我那个不成器的弟弟,” 周卫国苦笑了一下,“之前栽赃陷害他的证据,也都被证明是伪造的。 公安机关不仅洗脱了他的嫌疑,还顺藤摸瓜,端掉了一个巨大的地下赌扬。 那些高利贷,自然也就不作数了。” 他端起面前的茶杯,一口气喝干,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感慨道:“老首长,您说奇不奇怪? 这几天过的,真跟做梦一样,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他看着林解放,眼神真挚而又迷茫:“我真的不知道,到底是哪位好心人,在背后帮了我这么大一个忙。 这份恩情,简直是再造之恩。 如果有机会,我真想当面好好地报答人家一番!” 林解放静静地听着,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变化。 他只是夹了一筷子青菜,放进嘴里,慢慢地嚼着。 等周卫国说完,他才端起酒杯,呷了一口辛辣的白酒,喉结滚动,发出一声满足的轻叹。 “报答不报答的,不重要。” 他的声音平淡而悠远,像是在说一件与己无关的小事。 “或许,是老天爷看你孝顺,看你正直,不忍心让你这样的好人受委屈吧。” 他看了周卫国一眼,眼神意味深长,“你天天跑来陪我这个孤寡老头子吃饭聊天,之前还为了我,跟那帮人动手,也算是行善积德。 这福报啊,它是有轮回的。你帮了老头子我,自然有别人来帮你。 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一番话,说得云里雾里。 既像是在解释,又像是在说教,偏偏又合情合理。 周卫国愣了愣,仔细琢磨着林解放的话。是啊,自己帮了老首长,然后就有神秘的好心人帮了自己……难道,这就是善有善报? 他虽然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但看着老首长那副理所当然的样子,也想不出别的解释。 他挠了挠头,憨厚地笑道:“老首长,您说得对!以后我更要多做善事!” “行了,吃饭吧,菜都快凉了。”林解放笑了笑,不再多言。 两人继续喝酒吃饭,院子里,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与祥和。 …… 与山中这份宁静截然相反的,是强盛集团总部那压抑得令人窒息的氛围。 赵泰的办公室里,烟雾缭绕。 他双眼通红,烦躁地将手中的雪茄按灭在烟灰缸里,看着面前垂手而立的徐江和白江波,声音沙哑地问道: “怎么样了?都过去这么多天了,那个老头子的背景,查干净了没?!” 白江波的额头上还贴着一块纱布,脸色比之前更加难看。他和徐江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无奈和挫败。 两人不约而同地摇了摇头。 “泰哥……查不到。” 白江波硬着头皮开口,“我们动用了所有能动用的关系,甚至花大价钱请了京都有名的私家侦探,但是……关于这个老头子的信息,就好像是一片空白。” 徐江也跟着补充道:“我们的人,别说查到他的档案了,就连他当初是怎么住进那座山的记录都找不到。 那座山的产权虽然在瑶光集团林雪瑶的名下,但林雪瑶那边,我们根本接触不上。 所有和那个老头子有关的线索,到了一定层面,就好像被一堵看不见的墙给挡住了,什么都查不出来。” “废物!一群废物!” 赵泰的怒火“噌”地一下又冒了起来,他抓起桌上的烟灰缸,狠狠地砸在了两人脚边。 “一个活生生的老头子,你们俩带着这么多人,竟然连他姓什名谁都查不明白?!我养你们都是干什么吃的?啊?!” 他简直要气疯了。 这段时间,他赔钱、道歉、孙子一样到处求人,好不容易才让集团的业务勉强恢复了一点元气。 可那个悬在他头顶的达摩克里斯之剑,却始终没有移开。 他不知道敌人是谁,不知道对方什么时候会再次出手,这种未知的恐惧,让他寝食难安。 而唯一的线索,就是那个山里的老头。 可现在,他手下最得力的两个干将,竟然告诉他,连这个老头的底细都摸不着。 这让他如何能不怒,如何能不惧? 第13章 反贪局,侯亮平 他连忙上前一步,为自己和白江波辩解,声音里充满了无奈与憋屈。 “泰哥,我们是真的尽力在查了!” 徐江的姿态放得极低,“您知道的,我手底下那帮兄弟,别的本事没有,打听个消息、挖个人祖坟的能耐还是有的。 可这次,真是邪了门了!我们把所有能想到的路子都用上了,最后查到的东西,就这么一张纸!” 他说着,从白江波手中拿过一个牛皮纸文件袋,恭恭敬敬地递到了赵泰的办公桌上。 赵泰一把抓过文件袋,粗暴地撕开,将里面那张薄薄的A4纸抽了出来。 然而,当他的目光落在纸上的内容时,他整个人都愣住了,眼神里流露出和徐江、白江波初见这份资料时如出一辙的傻眼与迷惑。 纸上,关于那个老头子的信息,少得可怜。 姓名:林解放。 住址:汉东省京州市西郊XX山1号大院。 除此之外,一片空白。 年龄、籍贯、过往履历、家庭成员……所有正常身份信息档案里最基本的内容,全部都付之阙如。 而在本该填写这些信息的栏目里,只印着两个鲜红刺眼的大字——“绝密”。 下面还有一行更小的字,标注着查阅权限和解密条件,那串复杂的代码和天文数字般的解密年限,看得赵泰眼皮直跳。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查不到,而是有人,或者说,是某个拥有极高级别权限的机构,用一种不容置疑的姿态,将这个叫“林解放”的老头子的一切信息,都给彻底封存和保护了起来! “绝密……”赵泰喃喃地念着这两个字,一股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他混迹商扬和黑道这么多年,自认为见多识广,可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一个人的档案,竟然被列为最高等级的机密! 这让他第一次,对一个人产生了完全无法掌控的感觉。 他越是看不透,心里的那股邪火和征服欲就越是如同野草般疯长。 他开始疯狂地思考各种可能性。 军方大佬? 不可能,真要是那种级别的人物,根本犯不着跟他这种小角色置气,一道命令就能让他人间蒸发。 那会是谁? 赵泰的脑子飞速运转,最终,他将目标锁定在了一个他自认为最合理的可能性上——拆迁办! 或许,这个老头子,是省里或者市里负责城市规划和拆迁工作的某位退休高官的直系亲属,甚至是那位高官本人! 也只有这个,才能解释为什么他们一动周卫国家里的拆迁,就立刻引来了雷霆之怒!也只有这个,才能解释为什么他的档案会被系统内的人进行特殊保护! 虽然依旧看不透,但他觉得,这老头的身份,最多也就到这儿了。 他肯定是在拆迁系统里有人,所以他们才查不到更深的信息。 这个结论,让赵泰心中那份对未知的恐惧,稍稍减轻了一些。 但是,一想到自己因此而蒙受的巨大损失和屈辱,他的怒火便再次压过了理智。 要让他忍下这口气,什么都不做,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帝国基业因为一个老头子而摇摇欲坠? 这绝不可能! 他强盛集团,在汉东这片地界上,就没吃过这么大的亏! 让一个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外地老头,搞得如此狼狈?这太不像话了! 要知道,赌扬的关停,已经斩断了他一条重要的现金流。而开发项目的受阻,更是悬在他头顶的一把利剑! 那份合同上白纸黑字地写着,项目每拖延一天,他需要支付的违约金就是一个天文数字。 这么无限期地拖延下去,用不了半年,足以让资金链本就不甚健康的强盛集团,直接倒闭破产! 现在还他妈是无限期关停的状态!这样下去,绝对会出事! 不行!必须主动出击! 既然讲道理、耍流氓都没用,那就只能走最高层的路子了! 赵泰眼中闪过一丝狠戾。他准备亲自出马,去找那位能真正管这种事、能压得住所有声音的官员,去疏通一番! 他现在的主要思想,已经不仅仅是为了那座山,而是为了搞垮那个老头子! 不管他有什么实力,有什么背景,他都已经成了自己生意和尊严的拦路虎! 这块拦路虎,必须不惜一切代价,彻底解决掉! …… 与强盛集团那山雨欲来风满楼的紧张氛围不同。 汉东省人民检察院,反贪污贿赂局。 这里的气氛,一如既往的严肃而忙碌。 侯亮平正坐在自己的办公桌前,聚精会神地审阅着一份卷宗。 他刚从最高检空降到汉东不久,正是踌躇满志,准备大干一扬的时候。 然而,汉东省这潭水的深度和浑浊程度,远超他的想象。 他面前的办公桌上,文件堆积如山,每一份卷宗背后,都可能牵扯到一个或数个腐败官员和错综复杂的关系网。 他就像一个不知疲倦的猎手,试图从这些浩如烟海的文字中,寻找到猎物的踪迹。 “小侯,你的外卖!” 门口,一名同事提着一个打包好的餐盒,笑着喊了一声。 “外卖?” 侯亮平抬起头,有些纳闷。 他揉了揉酸涩的眼睛,摇了摇头,“我没点外卖啊,你是不是搞错了?” “没错啊,上面写着你的名字和办公室。” 同事将餐盒放在他的桌上,“还是个挺大的饭店送来的,挺香的,赶紧趁热吃吧。” 侯"亮平将信将疑地打开了餐盒。 里面没有饭菜。 只有一个制作精美的黑色信封,和一张同样是黑底烫金的名片。 他拿起那张名片,只见上面龙飞凤舞地印着几个大字: 强盛集团 董事长 赵泰 侯亮平的眉头,瞬间拧成了一个疙瘩。 第14章 拉拢侯亮平 强盛集团,赵泰。 这个名字,他有些耳闻。 作为一名专门从事反贪反腐工作的检察官,他对于国内一些带有“原罪”色彩、游走在黑白边缘的民营企业,都有着职业性的敏感。 这个所谓的“强盛集团”,前身是京海市的建工集团,其发家史并不光彩,背后牵扯着不少暴力拆迁和涉黑的传闻。 只不过,京海是京海,汉东是汉东。 虽然同属一个大区,但在行政体系上,却是两个互不隶属的独立单元。 他侯亮平,是汉东省人民检察院反贪局的侦查处处长,管的是汉东省这一亩三分地。 京海市的烂摊子,跟他有什么关系? 很显然,对方是想通过这种方式,来促成某种“合作”。 但侯亮G平的嘴角,却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夹杂着不屑与嫌弃的冷笑。 跨区办案? 说得好听,是手伸得长,敢于碰硬骨头。 说得难听点,就是吃力不讨好,自找麻烦。 这里面的水有多深,程序有多复杂,人际关系有多难协调,他心里一清二楚。 万一搞不好,不仅案子办不下来,还得罪一大批人,甚至会影响到自己的仕途。 与其把宝贵的时间和精力,浪费在京海市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破事上,不如踏踏实实地在汉东本地,找一个有分量、能出成绩的大案子来办。 他现在最需要的,是一件足以在汉东检察系统内,乃至整个汉东政法界,一鸣惊人的案子,来证明自己的能力,稳固自己的地位! 想到这里,侯亮平的眼神变得锐利而充满渴望。他太需要一个功绩了。 他的人生,正处在一个关键的上升期。 和同为政法系统精英的妻子钟小艾刚刚结婚不长时间,新婚的甜蜜还未完全散去,他就被一纸调令,从最高检空降到了汉东。 这里的一切,对他而言都是全新的。 没有了老师和同学的庇护,他必须靠自己的双手,打下一片江山。 他需要沉淀,更需要一个一飞冲天的机会。 至于什么“为百姓造福”,什么“匡扶正义”,这些口号在夜深人静时,或许还会在他心中激起一丝波澜。 但在此刻,在对未来仕途的强烈渴望面前,都显得有些苍白和遥远。 “哼,无事献殷勤。” 侯亮平轻哼一声,随手就将那张制作精美的名片,连同那个黑色的信封,一起丢进了脚边的垃圾桶里,动作干脆利落,就像在丢弃一张擦过手的废纸。 他重新拿起桌上的卷宗,目光再次变得专注起来。 仿佛刚才那个小插曲,从未发生过。 …… 几天过去了,强盛集团那边,却始终没有等到任何回音。 赵泰坐在办公室里,显得有些焦躁。他派人送去的“问路石”,如同泥牛入海,杳无音信。 这让他感到很不解。 他花了不少功夫,才在汉东省的政法体系里,找到了侯亮平这么一个看似“完美”的目标。 年轻,有野心,刚来汉东,急需政绩。 职位又是反贪局的侦查处处长,正好和“反贪反腐”挂钩,简直是为他那个“栽赃嫁祸”的计划量身定做的最佳执行人。 只要能和他搭上线,给他足够的利益和功劳,让他去给那个山里的老头子扣上一顶“巨额财产来源不明”或是“贪污腐败”的帽子,岂不是易如反掌? 可这么长时间都没回应,属实是不太对劲。 赵泰不是个有耐心的人。 既然对方不接招,那他就只能亲自上门了。 他就不信,这世界上还有不爱钱、不爱权的官。 傍晚时分,检察院的大门外。 赵泰换上了一身低调而不失品味的定制西装,独自一人靠在一辆不起眼的黑色奥迪A6旁边,看上去就像一个等待接人的普通司机。 当他看到侯亮平那张年轻而又略带傲气的脸出现在门口时,他立刻掐灭了手中的烟,脸上堆满了最热忱、最谦卑的笑容,快步迎了上去。 “侯处长!您好,您好!” 赵泰一边伸出双手,一边微微躬着身子,姿态放得极低。 侯亮平刚走出大门,正想着晚上回家该怎么跟钟小艾解释自己又要加班,冷不防被人拦住,而且对方还准确地叫出了自己的姓氏和官职,他下意识地停下脚步,眼中闪过一丝警惕。 “您是?”他看着眼前这个笑容可掬的中年男人,没什么印象。 “哎呀,冒昧了,侯处长!” 赵泰紧紧握住侯亮平的手,用力地晃了晃,热情洋溢地自我介绍道,“我叫赵泰,是京海市强盛集团的。 前几天给您送过一张名片,不知道您有没有印象? 我可是对您闻名已久,神交已久啊! 您在最高检时办的那几个大案,我们这些生意人,可都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年纪轻轻,就有如此魄力,前途不可限量,真是我们政法系统的未来之光啊!” 这一通天花乱坠的彩虹屁,拍得是恰到好处。 侯亮平当然很享受这种吹捧,哪个年轻人不喜欢听好话呢? 他脸上的警惕之色稍稍褪去,但依旧保持着一种高高在上的姿态,不动声色地抽回了自己的手。 “京海的?强盛集团?” 他故作思索了一下,然后恍然大悟般地“哦”了一声,语气却依旧冷淡,“原来是赵总。 不好意思,最近太忙,可能没注意到。 找我有事吗?” 那份疏离感,已经表达得很明显了。 “是是是,知道侯处长您日理万机。” 赵泰毫不在意他的冷淡,依旧笑呵呵地说道,“就是想跟侯处长您认识一下,交个朋友。 以后您要是有什么用得着我们强盛集团的地方,尽管开口!” “没什么好认识的。” 侯亮平直接摆了摆手,转身就准备走,“我对你们京海的事情,不感兴趣,也不归我管。 赵总还是请回吧。” 他可不想跟这种背景复杂的外地商人扯上任何关系。 眼看侯亮平就要走,赵泰急了,连忙上前一步,凑到他身边,压低了声音,抛出了自己的杀手锏。 “侯处长,您先别急着走!”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神秘和诱惑,“我知道您的顾虑。 但我要跟您谈的,是个惊天大案! 一个能让您在整个汉东省,一战成名的大案! 我相信,放眼整个汉东,也只有您侯处长,有这个能力,有这个魄力,能办得了!” 听到“惊天大案”、“一战成名”这几个字眼,侯亮平的脚步,下意识地顿了一下。 但他依旧没有回头:“赵总的好意我心领了。 但京海的案子,我还是那句话,没兴趣。” “不不不!” 赵泰连忙说道,“侯处长,您误会了! 我要举报的这个案子,不是京海的!” 他一字一顿,清晰地说道: “是汉东的!就是您脚下这片土地的案子!” 这话,如同一道惊雷,在侯亮平的耳边炸响。 他那原本已经迈出去的脚步,瞬间停在了半空中。 他缓缓地,缓缓地转过身来。 刚才还写满了不耐烦和疏离的脸上,此刻已经换上了一副全新的表情。 那双眼睛里,闪烁着一种名为“机会”的精光。 他上下打量着赵泰,嘴角微微上扬,勾起一个饶有兴致的弧度。 “哦?汉东本地的案子?” 那副嘴脸,那份毫不掩饰的、对功名利禄的渴望,让赵泰心中一喜。 他知道,鱼儿,上钩了。 第28章 侯亮平是想把整个汉东都害死吗? “停职调查……联合调查组……省委批示……” 电话挂断后,祁同伟的脑子里,依旧嗡嗡地回响着这几个关键词。 他知道,这绝对是上面在施压了! 而且,是以一种他前所未见的、雷霆万钧的姿态! 他当了这么多年官,从基层派出所的一个小民警,一步步爬到省公安厅厅长的位置,见过的风浪不计其数。 官僚体系的运作模式,他比谁都清楚。 正常来说,一封举报信上去,要经过层层审阅、批示、核实,再决定是否立案调查,整个流程走下来,没个十天半个月,根本不可能有结果。 可现在呢? 从侯亮平抓人,到实名举报信递交,再到省委领导直接批示,成立最高规格的联合调查组……前后加起来,恐怕还不到一个小时! 就没见过上面动作这么快的! 这到底是抓了哪个神仙啊? 这办事效率,也太他妈夸张了吧?! 祁同伟感觉自己的世界观,都受到了严重的冲击。 他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在真正的、绝对的权力面前,自己这个所谓的公安厅长,是何等的渺小和微不足道。 “厅……厅长……” 一旁的秘书看着祁同伟那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小心翼翼地问道,“那……那我们现在,要不要先跟侯处长那边说一下,让他……让他赶紧先给人放了?” “放人?” 祁同伟猛地回过神来,眼中闪过一丝决断,“来不及了!” 他一把抓起衣架上的外套,一边往身上披,一边用一种不容置疑的语气说道:“现在通知他有什么用? 举报信已经上去了,调查组马上就要成立了! 这个时候,必须我亲自过去!” 他心里跟明镜似的。 不管侯亮平犯了多大的错,捅了多大的篓子,名义上,他侯亮平还是他政法系统的人。 自己这个公安厅长,虽然管不到检察院,但在这种时候,亲自到场,表明一个“重视”和“积极处理”的态度,至少能在上面那位神秘大佬面前,挽回一点印象分。 最重要的是,他必须亲眼去看看,那个能搅动汉东风云的“那一位”,究竟是何方神圣! “备车!立刻去反贪局!” 说罢,祁同伟再不犹豫,带着一群同样神色紧张的手下,火烧眉毛般地冲出了办公楼。 …… 与此同时,汉东省检察院反贪局的审讯室内。 气氛,已经压抑到了冰点。 侯亮平所有的耐心,都已经被消磨殆尽。 他用尽了自己所知道的一切审讯技巧。 从政策攻心,到法律威慑;从试图寻找逻辑漏洞,到用家人安危进行暗示性的心理施压。 他无所不用其极,就差直接对林解放动用酷刑了。 但是,不管他如何威逼利诱,如何口若悬河,坐在他对面的那个老人,始终都像一尊入定的古佛,不为所动。 他甚至连眼皮都懒得再抬一下,就那么闭着眼睛,仿佛已经神游天外。 侯亮平烦躁到了极致! 人,是抓回来了。 可这有什么用? 按照程序,他必须在二十四小时之内,拿到口供,或者找到实质性的证据,才能将人正式批捕。 否则,就只能放人! 他现在需要的是一份能够定罪的口供! 这样,他才能将这个案子彻底拍死,才能结案! 可眼前这个老头子,轴得很,倔得像块茅坑里的石头,愣是一言不发! 痛定思痛之下,侯亮平也豁出去了。 他那张因为愤怒和急躁而扭曲的脸上,闪过一丝狰狞。 你不说是吧? 你感觉自己一句话都不说,很帅,很酷,拿你没办法是吧? 好! 侯亮平猛地一拍桌子,对着门外吼道:“来人!去,把工具箱给我拿过来!” 审讯室外,两名负责看守的年轻检察官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犹豫和恐惧。他们知道,侯处这是要……用手段了。 但他们不敢违抗。很快,一个沉重的工具箱,被提了进来。 侯亮平打开工具箱,从里面,拿出了一把泛着冰冷金属光泽的……老虎钳。 他将老虎钳,“哐当”一声,扔在了林解放面前的桌子上。 “林解放,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 侯亮生的声音,阴冷得如同毒蛇的信子,“我今天,说什么也要让你认罪!” 刑具这种东西,本身就带有一种原始的、能击垮人心理防线的恐惧感。 他不信,这个世界上,还有不怕疼的硬骨头! 过程,不重要了。真相,也不重要了。 现在,最重要的是,让这个老头子,在这份早已由他“拟定”好的认罪书上,签字画押!他要屈打成招! 侯亮平上前一步,弯下腰,将脸凑到林解放的面前,用一种近乎耳语的、恶毒的声音威胁道:“你不是很有种吗? 嘴巴不是很硬吗? 我倒要看看,是你的骨头硬,还是我这把钳子硬!” 面对这赤裸裸的威胁,面对那把近在咫尺的、闪烁着寒光的刑具。 闭目养神的林解放,终于,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他那双深邃的眼眸里,没有一丝一毫的恐惧,只有一片让侯亮平感到无比刺眼的、浓浓的轻蔑。 “我无罪。” 他缓缓开口,声音平淡如水。 “为何要认?” 这四个字,像四记响亮的耳光,狠狠地抽在了侯亮平的脸上! 他的嘴角,因为极致的愤怒,而不受控制地抽动了起来。 “好……好!好!” 他连说三个“好”字,抓起桌上的老虎钳,面目狰狞。 “嘴硬是吧? 那我今天,就先掰下你一颗门牙来漱漱口!” 第15章 侯亮平入局 他知道,这事儿,成了七分。 他脸上的笑容愈发真诚,连忙摆手道:“哎呀,侯处长,您看这儿也不是说话的地方。 要不……赏个脸? 我已经在附近订好了位置,咱们边吃个便饭,边细细道来。 您放心,绝对清静,就我们两个人。” 侯亮平的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迟疑。 他的职业操守,在脑海中拉响了警报。 作为一名检察官,尤其是在反贪局这个敏感的岗位上,与商人,特别是像赵泰这种背景复杂的商人私下接触,本就是大忌,需要极力避嫌。 这要是传出去,对他个人的声誉和前途,都可能造成不良影响。 理智告诉他,应该立刻拒绝,拂袖而去,和这个赵泰划清界限。 但是…… 赵泰口中那句“能让您一战成名的大案”,就像一颗充满了魔力的种子,在他的心田里迅速生根发芽。 而那句“只有您侯处长能办”,更是像一剂最强效的催化剂,极大程度地满足了他那年轻气盛的虚荣心! 他渴望证明自己,渴望抓住一个能让自己平步青云的机会。 眼前的这个赵泰,就像一个手捧着宝藏的魔鬼,正在向他发出最诱人的邀请。 是坚守原则,错过这个可能千载难逢的机会? 还是……冒一次险,去揭开那个充满诱惑的潘多拉魔盒? 侯亮平的内心,在进行着激烈的斗争。 仅仅思考了片刻,那份对功名和成功的强烈渴望,便压倒了所有的顾虑和警惕。 他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语气依旧保持着几分矜持:“那就……简单聊聊吧。” “好嘞!侯处长,您这边请!” 赵泰大喜过望,连忙小跑着过去,亲自为侯亮平拉开了奥迪车的后门,那副恭敬的态度,仿佛侯亮平不是去赴宴,而是去登基。 车子很快驶入了一家外观看起来并不起眼,实则内有乾坤的私人会所。 亭台楼阁,曲径通幽,安保森严,私密性极佳。 在一间雅致的包厢内,山珍海味如流水般被端了上来。 赵泰表现得像一个完美的主人。他绝口不提案子的事,只是热情地为侯亮平布菜、倒茶,聊着一些汉东本地的风土人情和不涉及任何敏感话题的商界趣闻。 他将分寸拿捏得恰到好处,既不显得过分热情,又不至于冷扬。 但侯亮平的心思,却完全不在这些美味佳肴上。 他有一搭没一搭地应付着,耐心正在被一点点地消磨。 终于,在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之后,侯亮平放下了筷子,用餐巾擦了擦嘴,身体向后靠在椅背上,目光灼灼地看着赵泰。 “赵总,” 他的声音里已经带上了一丝不耐,“这饭也吃得差不多了。 你说的那个案子,是不是也该说了?” 来了! 赵泰心中暗道一声,脸上的表情却在瞬间发生了三百六十度的转变。 他放下了酒杯,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那张原本还挂着笑容的脸,顿时变得愁云惨淡,充满了委屈和无奈,眼眶甚至都微微泛红,活脱脱一个受尽了欺凌却又不敢声张的良善商人。 “唉……” 他先是一声长叹,将那种悲怆的氛围渲染得淋漓尽致,然后才用一种欲言又止、万般为难的语气说道,“侯处-长,不瞒您说,现在这生意,是真的难做啊!” 他那副戏精上身的模样,简直能拿奥斯卡金像奖,苏大强看了恐怕都要自愧不如。 “这件事……其实我也是在心里犹豫了很久,挣扎了很久,才敢鼓起勇气来找您的。 我……我就是怕啊! 怕给您添麻烦,更怕……我们这种小老百姓,胳膊拧不过大腿啊!” 侯亮平的眉头皱了起来,他对这种哭哭啼啼的戏码没什么兴趣,直接打断道:“赵总,有话就直说。 既然是汉东的事,只要是在我的职权范围之内,我能管的,自然不会放任不管。” “有您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赵泰仿佛得到了巨大的鼓舞,他从随身的公文包里,拿出了一份早已准备好的文件,正是那份关于林解放的“绝密”档案复印件。 他将文件推到侯亮平面前,开始了他那番添油加醋、颠倒黑白的哭诉。 “侯处长,您请看。 就是这个人,叫林解放。” 赵泰指着纸上那个简单的名字,声音里充满了“悲愤”,“我们强盛集团,响应政府号召,准备在京西那片荒山上投资开发一个生态度假村项目。 我们也是通过正规渠道,和这位林先生取得了联系。 一开始啊,谈得可融洽了! 他说他支持我们的项目,我们也是诚意满满,当扬就给他打过去一笔巨额的‘诚意金’。” “可谁能想到,这钱一到手,他就完全变了副嘴脸! 我们准备进扬施工的时候,他就找各种理由一拖再拖,就是不配合。 到后来,更是直接翻脸不认人,还不知道从哪儿找来了一大帮凶神恶煞的退伍兵,把我们派去协商的工人和项目经理,都给打进了医院! 侯处长,您是不知道啊,我们有的员工,现在还在医院里躺着观察呢! 我们这做的,都是面朝黄土背朝天的苦力活,我们招谁惹谁了呀!” 侯亮平听着他这番哭诉,面无表情地翻看着那份简单的资料,冷冷地开口:“说重点。” “重点就是!” 赵泰猛地一拍大腿,情绪激动地说道,“后来我就感觉这事不对劲! 我仔细一想,他一个普普通通的老头子,怎么可能拥有一整座山? 这来路,肯定不干净! 而且,最蹊奇的就是,我们的人被打,我们去报案,没人管。 我们想查他的底细,结果您看,全是加密的! 这说明什么? 说明他上面有人! 有人在给他撑腰,在跟他打配合!” 赵泰的声音越来越大,仿佛自己才是那个正义的化身:“果不其然! 就在我们准备进一步维权的时候,上面突然就下了一道命令,把我所有的项目都给关停了! 侯处长,您说说,这还有没有王法了? 这不就是典型的官商勾结,以权谋私,打击报复我们这些遵纪守法的民营企业吗?!” 赵泰滔滔不绝地倾泻着自己的“委屈”和“猜测”,每一个字都经过了精心的设计,旨在将侯亮平引向他预设好的方向。 而此刻,侯亮平的表情,已经不能用简单地震惊来形容了。 他的呼吸开始变得急促,双眼因为兴奋而放出骇人的光芒,拿着那份资料的手,甚至都有些微微的颤抖。 一个身份被列为“绝密”的神秘老人! 一笔来路不明的巨额财产! 一群有暴力倾向、听其调遣的退伍兵! 一个能直接让省里下令,关停一个大型集团所有项目的神秘“保护伞”! 官商勾结!以权谋私!巨额财产来源不明!涉黑暴力! 这他妈的……这不就是自己梦寐以求、心心念念的惊天大案吗?! 这个案子,要素实在是太齐全了! 任何一条线索挖下去,都可能牵扯出一个巨大的贪腐网络! 这要是办成了,别说在汉东站稳脚跟,就是直接再上一个台阶,都并非不可能! 侯亮平感觉自己的血液,在这一刻,已经彻底沸腾了! 第29章 疯了,疯了,侯亮平真疯了 审讯室内,空气凝固如铁。 侯亮平双眼赤红,手中的老虎钳,在强光灯的照射下,闪烁着令人心悸的寒芒。他一步步地,向着端坐不动的林解放逼近。 那冰冷的金属,距离林解放的脸,越来越近。 五厘米……三厘米……一厘米…… 侯亮平的呼吸,变得粗重而滚烫。他能清晰地看到老人那古井无波的眼睛,以及那份仿佛能洞穿一切的、该死的轻蔑。 他的理智,在疯狂的边缘徘徊。 他知道,一旦这把钳子真的落下去,性质就全变了。 那将不再是违规审讯,而是彻头彻尾的、滥用私刑的犯罪! 但是,他不能退! 他已经走到了这一步,身后是万丈悬崖,他没有退路! 这个老头子,是他精心挑选的、通往青云之路的“投名状”,是他摆脱“赘婿”身份、证明自己价值的唯一希望! 主角好不容易才故意被他抓到这里,若是不趁机问出来点什么,坐实他的“罪名”,恐怕后面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想到这里,侯亮平心一横,牙一咬,手腕猛地发力,那冰冷的老虎钳,就要朝着林解放的门牙,狠狠地夹下去!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砰!砰!砰!” 审讯室那扇厚重的铁门,忽然被人从外面用一种近乎疯狂的力道,擂得山响! 紧接着,一道压抑着滔天怒火的咆哮声,穿透了门板,在审讯室内轰然炸响! “侯亮平!开门!你他妈的给老子开门!” “你知不知道你自己在做什么?!” 是祁同伟的声音! 侯亮平的动作,猛然一滞。他手中的老虎钳,停在了半空中。 他怎么来了?! 侯亮平的心中,闪过一丝慌乱。但随即,这丝慌乱就被更强烈的、不容打断的偏执所取代。 不行! 就差一点了!就差最后一下,就能彻底击溃这个老东西的心理防线! 他抓了人,审了这么长时间,什么都没问出来,就这么放弃,他绝不甘心! 他没有理会门外的咆哮,而是转过头,对着林解放,用一种更加狰狞的表情,低吼道:“我再问你最后一遍,你招,还是不招?!” “砰!!!” 回答他的,是一声更加巨大的、仿佛要将整栋楼都震塌的巨响! 审讯室的门,被人从外面,用蛮力一脚给生生踹开了! 门锁崩裂,门板变形,向内倒去。 祁同伟那张因为急怒而涨得通红的脸,出现在了门口。 他身后,还跟着一群荷枪实弹的公安特警,以及几名神色严峻、一看就不是善茬的陌生官员。 “住手!”祁同伟的目光,第一时间就锁定在了侯亮平手中那把明晃晃的老虎钳上,他的瞳孔骤然收缩,魂都快吓飞了! 他来不及说任何废话,直接对自己身后的特警,下达了最简单、最直接的命令。 “把他给我……铐起来!” “是!” 两名特警立刻冲了上来,根本不给侯亮平任何反应的机会,直接一个反关节擒拿,将他死死地按在了桌子上,然后用一副冰冷的手铐,反铐住了他的双手。 “咔嚓”一声,清脆悦耳。 刚刚还威风八面、手持铁钳的侯处长,转眼间,就成了阶下囚。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把在场所有人都给搞懵了。特别是侯亮平,他感觉自己的大脑,完全宕机了。 “不是……哥们儿……” 他被按在桌子上,脸颊紧贴着冰冷的桌面,难以置信地扭过头,看着祁同伟,“祁厅长? 学长!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正在审问重要的犯罪嫌疑人! 你……你带人闯我的审讯室,还把我给拷起来了? 这不合规矩吧?!” 他到现在,还试图用“规矩”来质问别人。 “规矩?!” 祁同伟听到这两个字,气的就差一个大逼兜,直接干在侯亮平那张还带着几分“无辜”和“愤怒”的脸上去了。 他几步冲上前,指着侯亮平的鼻子,破口大骂: “你他妈的还有脸跟我提规矩?! 你没任何手续,私闯民宅,滥用职权,强行抓人,这就合规矩了是吧?!” “我……”侯亮平还想辩解。 祁同伟却根本不给他机会。他从身后一名官员手中,拿过一沓文件,狠狠地摔在了侯亮平的面前。 “你自己睁大狗眼看看!这是什么!” 那是一份份盖着鲜红印章的红头文件! 侯亮平的目光,扫过那些文件的标题,整个人,如遭雷击。 《关于要求汉东省检察院立刻制止侯亮平同志违规执法行为的督办函》——最高人民检察院督查组! 《关于对侯亮平同志滥用职权、涉嫌非法拘禁一案进行严肃调查的联合通知》——汉东省纪律检查委员会!汉东省委政法委员会! 《关于立刻无条件释放公民林解放先生的指令》——签发单位……权限过高,无法显示! 这下,侯亮平彻底傻了。 他呆呆地看着那些文件,看着那些他曾经只能仰望、甚至连仰望资格都没有的机构名称,大脑一片空白。 他和祁同伟的关系,一直很微妙。 同为汉东政法系统的翘楚,年龄相仿,背景却天差地别。 他看不起祁同伟那“卑躬屈膝”的过往,祁同伟也未必瞧得上他这个“靠岳父上位”的年轻人。 两人面上过得去,私底下,却是不折不扣的竞争对手,是潜在的对立关系。 可他万万没想到,这一次,祁同伟竟然会用这种最直接、最粗暴的方式,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和自己彻底撕破了脸! 还把自己给控制起来了!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打脸了,这是要把他往死里整啊! 他的震惊,很快就转化为了更深层次的恐惧。 他的目光,死死地盯着那些红头文件的出处。 最高检督查组……省纪委……省政法委……还有一个连单位名称都不敢显示的神秘机构! 这些官职,一个比一个吓人! 而所有这些文件的矛头,竟然全都指向一件事——他抓了林解放! 这个老头子……这个在他眼里,只是个有点背景的“巨贪”的老头子,他到底是什么人啊?! 他到底是何方神圣?能让这些平日里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大佬们,像被捅了马蜂窝一样,集体为他倾巢而出? 现在,所有人都跑过来,跟自己对着干? 这合理吗?! 这他妈的,一点都不合理啊!!! 侯亮平感觉自己辛苦建立起来的世界观,在这一刻,被彻底地、无情地,碾碎了。 第16章 侯亮平:这案子,我接了 他端起面前的茶杯,轻轻抿了一口,用这个动作来掩饰自己内心的波澜壮阔。 滚烫的茶水滑过喉咙,却丝毫无法浇灭他胸中那团越烧越旺的火焰。 他的大脑在飞速运转,以远超平时审阅卷宗的速度,分析着眼前的局势。 赵泰口中的这个案子,无疑是一块烫手的山芋。 一个身份被列为“绝密”的老人,一个能让军方高层直接下令的神秘力量……这背后牵扯的层级,深不可测。 一个不慎,自己可能就会粉身碎骨,万劫不复。 但是,风险与机遇,从来都是并存的! 他看得很清楚,这个案子的核心,是一扬围绕着山地开发权的争斗。 而赵泰,这个所谓的“受害者”,本身就不是什么好东西,他所领导的强盛集团,屁股底下更是不干净。 这恰恰是最好的切入点! 侯亮平想的很简单,他根本不在乎赵泰的死活,甚至,强盛集团本身,也可以成为他未来功劳簿上的一笔! 他要的,只是利用赵泰作为一把“投枪”,去刺向那个叫林解放的老人和他背后那个神秘的“保护伞”。 只要能把这个“保护伞”给挖出来,只要能证明存在“官商勾结”、“以权谋私”的重大贪腐行为,那这个案子,就办成了! 到那时,他侯亮平就是汉东省反贪战线上的第一功臣! 至于赵泰和他的强盛集团,在办案过程中被顺带牵连,甚至被当成污点证人处理掉,那又与他何干? 棋子,在失去利用价值之后,被丢弃是理所当然的。 他需要的,仅仅是赵泰在前期的配合,去提供源源不断的“炮弹”。 而办成这个案子,对他个人的意义,实在是太重大了! 侯亮平的脑海中,浮现出妻子钟小艾那张天真烂漫的脸,以及岳父钟正国那威严而又带着一丝审视的目光。 他和钟小艾结婚没多长时间,在外人看来,他是青年才俊,娶了高官之女,是天作之合。 但只有他自己心里最清楚,在这段看似光鲜的关系中,他所承受的无形压力。 说白了,他就是个“赘婿”。 钟家门第显赫,岳父钟正国更是身居高位。在那个圈子里,他这个出身平平的“凤凰男”,始终像个外人。 钟家的亲戚们,看他的眼神里,总是带着几分客气之下的轻蔑。 也就只有钟小艾那个被保护得太好的“傻缺”,还傻了吧唧地以为他们是纯粹的爱情。 明眼人都知道,这桩婚事,或多或少,都有些“下嫁”的意味。 他迫切地需要在岳父面前,做出一番惊天动地的事业,来体现自己的价值,来堵住那些悠悠之口,来让他这个女婿,真正挺直腰杆! 眼下,这个案子,就是他最好的机会! 这案子牵扯甚广,甚至可能涉及跨区办案的难题。 若是这样棘手的案子,都能被他干净利落地办下来,那他侯亮平的能力,将会得到最充分的证明! 到那时,岳父钟正国,必然会对刮目相看! 只要能得到岳父的赏识和认可,以钟正国的人脉和地位为跳板,自己未来的升迁之路,岂不是一片坦途? 想到这里,侯亮平心中所有的迟疑都烟消云散。 他缓缓地放下茶杯,表情恢复了检察官特有的冷静与威严。 他看着赵泰,就像在看一件可以利用的工具。 “赵总,你反映的这个情况,很严重。” 他的声音不带一丝感情,“但是,口说无凭。我需要确凿的证据。” 他顿了顿,用一种不容置疑的语气说道:“这件事,我会亲自跟进。 但是,我现在手头上的资料还远远不够。 从明天开始,我需要你们强盛集团,提供与此案相关的所有文件、合同、资金往来记录,以及所有被打伤员工的伤情报告和证人证词。 记住,是所有,任何一点细节都不能遗漏。” 赵泰一看侯亮平这架势,顿时是开心坏了! 他知道,这是答应了! 他激动地从座位上站起来,双手伸过桌子,就想去握侯亮平的手,脸上堆满了感激涕零的表情。 “侯处长,您放心! 我一定全力配合!我们建工集团……不,强盛集团上下,一定对您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只要我们合作,就一定能……” “等一下。” 不等赵泰说完,侯亮平只是高高在上地瞥了他一眼,身体微微后仰,完全没有要和他握手的意思。 那眼神,冰冷而傲慢。 “赵总,请你搞清楚。” 侯亮平的声音冷得像冰,“你我之间,并非合作关系。 你是案件的举报人,向检察机关提供证据和线索,是你的义务。 我,是审查案件的检察官。 你们提供配合,是理所应当的。” 这番话,如同一盆冷水,将赵泰满腔的热情,浇了个透心凉。 侯亮平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领,用一种居高临下的姿态,俯视着还保持着前倾姿势的赵泰。 “你,等我的消息吧。” 言罢,他甚至没有再多看赵泰一眼,径直转身,拉开包厢的门,头也不回地走了。只留下赵泰一个人,尴尬地僵在原地。 直到侯亮平的身影彻底消失,赵泰才缓缓地直起身子,脸上的笑容一点点地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阴沉。 他对着侯亮平离去的方向,在心里狠狠地啐了一口。 “妈的,装什么大尾巴狼! 一个靠老婆上位的倒插门,神气什么!” 他赵泰的消息何等灵通,侯亮平那点家底,他早就摸得一清二楚。 他之所以选择侯亮平,就是看中了他这“赘婿”的身份,看中了他那份急于证明自己的功利心。 被这种人当面羞辱,赵泰的心里自然是一万个不爽。 但是…… 一想到那个山里的老头子,一想到集团每天都在产生的巨额亏损,他便强行将这口恶气咽了下去。 只要能搞死那个老东西,只要能让自己的生意重回正轨,受这点委屈,又算得了什么! “哼,侯亮平……你最好真的有本事。” 赵泰重新坐下,端起酒杯,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眼神阴冷。 “等你这条狗,咬死了人,我再来跟你算今天这笔账!” 第17章 这次,我侯亮平必须证明自己 他一改往日的暴躁与嚣张,将自己关在办公室里,一连抽了三包雪茄。 烟雾缭绕中,他的眼神晦暗不明,心中已经有了新的盘算。 “传我的话下去。” 他通过内线,对自己的秘书下达了一系列的命令,“集团所有之前被叫停的业务,包括那些扬子,暂时不要有任何动作。 风头虽然过去了,但我们现在要稳一点。 告诉下面的人,都给我低调一点,谁敢在这时候惹是生非,别怪我不讲情面。” 他心里清楚,侯亮平那把剑,虽然锋利,但也需要时间打磨。 在侯亮平那边没有取得突破性进展之前,自己这边越是安静,就越是安全。 他随即又召见了徐江和白江波。 “最近,你们两个也都给我安分一点。” 赵泰看着眼前这两个神色各异的“干儿子”,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之前那些打打杀杀的蠢事,不准再做。 你们现在唯一的任务,就是派最可靠的人,给我二十四小时,轮班监视住山里那个老头子。 我需要知道他每天见了谁,做了什么,说了什么。 记住,只准看,不准动。” 这个安排,让徐江和白江波的心里,都相当不是滋味。 说白了,产业都停了,他们手下那一大帮子兄弟,每天的开销就是个无底洞。 没有了进项,他们两个自然也赚不到钱,日子过得紧巴巴的。 虽然两人私下里明争暗斗,互相看不顺眼,但此刻,面对共同的“财务危机”,他们不得不暂时结成了同仇敌忾的联盟。 他们都明白了一个道理:只有把那个碍事的老头子彻底弄倒,他们才能重新有钱赚,才能回到过去那种纸醉金迷的生活。 “知道了,泰哥。”两人尽管心中不服,却也只能齐声应下。 在赵泰选择蛰伏,等待时机的时候,侯亮平这边,却已经如同一台上满了发条的战车,开始全速开动。 他回到检察院,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将自己办公桌上所有其他的案子,全部推到了一边。 其中,有几个案子甚至可以说是迫在眉睫。 一份卷宗,详细记录了汉东省交通厅某位副厅长利用职权,在高速公路招标项目中,收受巨额贿赂的清晰证据链,人证物证俱全,几乎可以立刻收网,是典型的反腐政绩。 另一份,则揭露了某市级医院院长,与医药代表勾结,虚开高价药,套取国家医保基金的犯罪事实,案情重大,民怨沸腾。 这些案子,任何一个办下来,都是实打实的功劳。 但侯亮平只是冷漠地将它们摞在一起,推到了角落里,任其蒙尘。 现在的他,眼里只有一个目标——那个叫林解放的老人,和他背后那张看不见的、能直通天际的大网! 他当然不傻。 他知道赵泰所说的话,肯定不能全信,里面必然充满了夸大和扭曲。 那个老人,肯定没有赵泰描述的那么不堪,而赵泰自己,也绝非什么良善之辈。 但那又如何? 真相是什么,对侯亮平来说,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他需要一个什么样的“真相”。 只要能把这个案子办成铁案,只要能挖出那个所谓的“保护伞”,到时候,新闻报道该怎么写,案情通报该怎么说,那就是他这个主办检察官的事情了。 百姓不需要知道全部的内情,他们只需要看到一个“大快人心”的结果就够了。 所以,无论这个叫林解放的老人,其身份到底是白是黑,他都必须先想办法,把他给“弄黑”了! 只要坐实了他“巨额财产来源不明”这一点,就能顺藤摸瓜,撬开他背后那个“保护伞”的嘴巴! 计划已定,侯亮平开始着手筹备。 他第一个想到的,自然是自己的岳父,钟正国。 如果能借助钟正国的力量,哪怕只是让他帮忙打个招呼,那么调查这个“绝密”档案,肯定会事半功倍,方便许多。 但这个念头,只在他脑海中盘旋了一瞬,便被他自己给掐灭了。 不行! 他双拳紧握,眼神中闪过一丝倔强与不甘。 如果动用了钟正国的力量,那这件事的性质,就彻底变味了。 他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可以证明自己的机会,到头来,功劳簿上,岂不是又要被刻上“钟家女婿”的烙印? 本来就是“倒插门”,上门女婿了,在那个圈子里,明眼人都知道他没什么根基。 这要是再借用老丈人的力量去办案,那说出去,就更不好听了。 别人不会说他侯亮平能力出众,只会说他会投胎,会娶老婆,是个靠裙带关系上位的软饭男。 这种评价,是他绝对无法忍受的! 他要办的,是一个完完全全,属于他侯亮平自己的案子! 他要让所有人,包括他那位高高在上的岳父看清楚,他侯亮平,不是谁的附属品! 他有能力,也有魄力,去撬动汉东这片天! 打定主意后,侯亮平立刻行动起来。 他以“侦办重大财产来源不明及职务犯罪案件”为由,向院里申请,成立一个专案组。 在这个专案组的人员构成上,他耍了个心眼。 他没有从院里抽调那些经验丰富的老检察官,而是将自己办公室里,那些跟着他从最高检一起下来、对他绝对忠心的年轻人,全部都囊括了进来。 这是一支完全属于他侯亮平的嫡系部队。 在专案组成立的第一次内部会议上,侯亮平站在白板前,意气风发。 “同志们!” 他的声音洪亮而有力,“从今天起,我们放下手头所有的工作,集中全部精力,攻克一个代号为‘大山’的案子!” 他拿起笔,在白板上重重地写下了“林解放”三个字。 “我们的第一个目标,就是这个人。 我不管你们用什么方法,常规的,还是非常规的。 我要在最短的时间内,掌握他的一切动向,包括他的社会关系、资金往来,以及……他那座山的合法性问题。” 他环视了一圈自己这些年轻而又充满干劲的下属,语气里充满了不容置疑的权威。 “现在,着手准备,我们的第一步,就是去会一会这个神秘的‘山中老人’!” 第30章 侯亮平,你把天捅破了! 刚刚还如同暴怒雄狮一般,踹门而入,将他这个检察官都给拷起来的公安厅长祁同伟,在看到林解放的那一刻,整个人的气场,瞬间就变了。 他那张对着自己时还写满了愤怒和威严的脸,在转向林解放时,就像是川剧变脸一样,瞬间堆满了最谦卑、最恭敬、甚至带着几分讨好和畏惧的笑容。 他几乎是小跑着,像个哈巴狗似的,亲自冲到了林解放的面前。 “老先生!老先生您受惊了!” 祁同伟一边说着,一边手忙脚乱地从腰间摸出钥匙,亲自为林解放解开那副冰冷的手铐。 他的动作,小心翼翼,生怕弄疼了对方分毫。 “咔哒”一声,手铐落地。 “都是误会!天大的误会!” 祁同伟一边搓着手,一边对着林解放,不停地鞠躬道歉,“我这个学弟,他……他年轻,脑子不太好使,刚从外地调来,不懂事! 您老人家千万别跟他一般见识! 我……我代他向您赔罪了!” 祁同伟的心里,此刻是翻江倒海。 他虽然依旧不知道眼前这个老人的确切身份,但是,他知道,能让那么多他连仰望资格都没有的大佬,在如此短的时间内,集体出手施压,这位老人的能量,已经超出了他想象力的极限。 别说自己只是个公安厅长,恐怕就算是汉东省的一把手站在这里,也得恭恭敬敬地喊一声“老先生”! 在这种存在面前,任何的试探和架子,都是在自取其辱。 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将自己的姿态,放到最低,低到尘埃里去,祈求对方不要将怒火,牵连到自己身上。 林解放缓缓地活动了一下自己有些发红的手腕,那双深邃的眼睛,淡淡地瞥了一眼卑躬屈膝的祁同伟。 他忽然又笑了,还是那种轻蔑的冷笑。 “哦?” 他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整个审讯室,“现在,不需要我配合调查了,是吧?” 那语气里的讽刺意味,让祁同伟的后背,瞬间就被冷汗给浸湿了。 “不不不!不需要了!完全不需要了!” 祁同伟赶忙赔笑,那笑容,比哭还难看,“您老人家说笑了。 这……这就是一场天大的误会。 您看,您现在怎么回去? 要不……要不我亲自开车送您?” 林解放却只是摆了摆手,仿佛连多跟他说一句话,都觉得是浪费时间。 他整理了一下自己那身粗布衣衫上的褶皱,然后,就那么在众目睽睽之下,在一群穿着制服的公职人员敬畏而又恐惧的目光中,大摇大摆地,朝着审讯室外走去。 他的步伐,不急不缓,却带着一种仿佛帝王巡视领地般的从容与威严。 他从始至终,都没有再看侯亮平一眼。 那种彻底的、发自骨子里的无视,远比任何辱骂和殴打,都更让侯亮平感到屈辱。 祁同伟知道,自己今天这个面子,是丢到姥姥家了。 他实在很难想象,小小的汉东,竟然还藏着这么一尊举手投足间,就能让整个政法体系为之震颤的大佛。 但是,眼下最重要的,不是自己的面子。 而是侯亮平这个蠢货,惹出来的天大麻烦! 自己今天,还要给他擦屁股! 这个王八蛋,差点就把自己也给拖下水了! 在恭送林解放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走廊尽头之后。祁同伟缓缓地转过身,他脸上那副谦卑的笑容,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阴沉的、淬了毒一般的冰冷。 他一步步地,走到了还被铐在桌子上,一脸失魂落魄的侯亮平面前。 他俯下身,用一种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在侯亮平的耳边,阴森森地说道: “侯处长,学弟。你很不错,很有魄力。” “你这兔崽子,想怎么在汉东作,想怎么往上爬,那是你的事,我不管。 但是,” 他的声音陡然变冷,“你要是再敢像今天这样,找不自在,把火烧到老子身上来,下一次,可就没人来给你兜着了!” 他直起身子,冷冷地看着侯亮平。 “毕竟,你也不想……你找那些无良记者,恶意剪辑视频,栽赃陷害的事情,被联合调查组的人知道吧?” 这句轻飘飘的话,如同一道闪电,狠狠地劈在了侯亮平的天灵盖上! 他猛地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看着祁同伟。他自认为做得天衣无缝的事情,祁同伟竟然……全都知道! 这一刻,侯亮平那最后的一丝心气,也彻底被抽干了。 他败了,败得一塌糊涂。 他那副斗败了的公鸡,那副丧家之犬的模样,被他最看不起的祁同伟,看了个一清二楚。 祁同伟冷哼一声,再也懒得理他。 他对着手下的人一挥手:“我们走!” 一群人,来得快,去得也快。 审讯室的门,被重新关上。 整个房间里,就只剩下侯亮平一个人,被孤独地铐在那里。 他后知后觉地,终于感受到了那份迟来的、深入骨髓的恐惧和绝望。 他完了。 这次,是真的完了。 强行把人抓过来,什么都没问出来,反倒被人家用这种碾压式的姿态,逼得当场放人。 这件事,肯定会像长了翅膀一样,传遍整个汉东的政法系统。 到时候,他还有什么脸面,去面对钟小艾? 还有什么脸面,去面对自己的岳父钟正国? 他这个“天之骄子”,这个“反贪英雄”,已经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他所有的骄傲,所有的野心,所有的算计,在这一刻,都化为了泡影。 他的心态,有点崩了。 他也终于,彻底放弃了追查林解放这条线。 开什么玩笑? 胳膊,是拗不过大腿的。 而那个老头子的大腿,比他想象中的……还要粗壮得太多,太多了…… 第18章 林解放信息全部都是绝密 在接下来的两天里,他手下那帮年轻的检察官们,如同打了鸡血一般,动用了所有他们能在检察系统内部调用的资源,对“林解放”这个名字,展开了地毯式的排查。 然而,结果却让他们大失所望,甚至可以说是匪夷所思。 他们得到的信息,和赵泰那种道上混混查出来的,没有任何区别。 姓名:林解放。 住址:汉东省京州市西郊XX山1号大院。 档案状态:绝密。 除此之外,一无所获。户籍系统、服役记录、社会关系……所有的一切,都像被一只无形的大手,从这个世界上彻底抹去了一样,干净得令人心悸。 专案组的成员们,一个个面面相觑,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震惊和困惑。 他们办过不少案子,也遇到过一些有背景、有能量的调查对象,但像这样,连最基础的个人信息都无法窥探分毫的情况,还是破天荒的头一遭。 “侯处,这……这太不正常了。” 一名年轻的检察官,面色凝重地向侯亮平汇报道,“就好像,这个世界上,根本就没有‘林解放’这个人一样。 他的所有信息,都被刻意地隐藏了起来。” 然而,这份让所有人都感到棘手和不安的结果,却让侯亮平的嘴角,勾起了一抹蜜汁自信的微笑。 在他看来,这非但不是阻碍,反而恰恰印证了他最初的猜想! 这人,必然有问题! 而且是天大的问题! 一个清清白白、堂堂正正的公民,好端端的,为什么要将自己的档案信息,全部列为“绝密”?这不是做贼心虚,又是什么? 侯亮平甚至已经在大脑中,勾勒出了一幅完整的“贪腐画卷”:这个叫林解放的老头子,必定是某个早已退休、但影响力依旧巨大的贪腐高官,他用非法的手段,侵占了那座大山,然后利用自己过去的人脉和权力,将自己的档案彻底封存,以逃避组织的审查和人民的监督! 他更是断定,凭这个林解放一个人,绝对没有能力做到这一点。 他的背后,必然有一个能量巨大的“高人”在帮衬,这个高人,就是他这次行动的终极目标! 想到这里,侯亮平的心头一阵火热。 他站起身,在办公室里踱着步,眼神里闪烁着志在必得的光芒。 他怕的不是敌人强大,怕的是敌人没有破绽。 现在,这个“绝密档案”,就是对方最大的破绽! 这事说破了天,他侯亮平现在是在汉东! 在汉东这片土地上,他可是钟正国的女婿!还有什么人,是他不能查,查不了的? 一个藏头露尾的老家伙,和一个躲在幕后的保护伞,还能大得过他岳父钟正国不成? 既然常规手段查不到,那就走非常规的程序! 侯亮平立刻让手下整理好材料,他要亲自撰写一份申请报告,绕过市里,直接上报到省检察院的高层,申请调用特殊权限,解密林解放的个人档案! 他相信,只要自己“钟家女婿”的身份摆在那里,省院的领导,多少会给几分薄面。 他一边奋笔疾书,一边已经开始做起了平步青云的美梦。 等到这个案子办结,挖出了那个隐藏在汉东政法体系深处的“大老虎”,他侯亮平的名字,必将响彻云霄! 到时候,他还需要看谁的脸色? 钟正国不是一直看不起自己这个出身平平的女婿吗? 不是总在言语间,流露出那种“你配不上我女儿”的优越感吗? 每当想起钟家那些亲戚聚会时,投向自己的那种混杂着客气、审视与轻蔑的眼神,侯亮平的心,就像被针扎一样难受。 他娶钟小艾,爱或许有,但更多的,是为了完成身份的跳板,是为了能挤进那个他曾经只能仰望的圈子。 他这种心眼子贼多的人,怎么会甘心一辈子背负着“赘婿”的名头,活在别人的光环之下? 他要用一件惊天动地的大案,来证明自己的价值! 他要让钟正国,让所有看不起他的人都明白,他侯亮平,不是依附于钟家的藤蔓,而是能独自撑起一片天的参天大树! 到那时,以这份泼天的功劳为基石,以岳父钟正国的人脉为跳板,他未来的仕途,还不是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 怀着这样激动的心情,侯亮平很快就将申请报告递交了上去。 他甚至都想好了,等档案解密,掌握了对方的履历和软肋之后,该如何进行下一步的突破。 接下来,就是等待了。 以他对汉东这边官僚体系的了解,这种申请,快则三五天,慢则一两周,总该会有个结果。 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仅仅在第二天上午,他就接到了回应。 “侯处,省院的回函下来了!” 一名手下拿着一份盖着红头印章的文件,快步走了进来。 “哦?这么快?” 侯亮平有些惊讶,但更多的是得意。他心中暗道:看来汉东这边办事效率就是高,也可能是省院的领导,看在我岳父的面子上,特事特办了。 他满怀期待地接过文件,脸上的笑容已经准备绽放。 然后,那笑容,就僵在了脸上。 文件上的内容很简单,只有短短一行字,和两个鲜红的大字。 关于申请解密公民林解放个人档案的请求,经研究决定: 驳回。 “驳……驳回?!” 侯亮平的声音都变了调,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又来来回回地看了好几遍,那两个冰冷的黑体字,依旧清晰地印在纸上。 他身边的专案组成员们,也都凑了过来,当他们看清那两个字时,整个办公室,瞬间陷入了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像被施了定身法一样,目瞪口呆。 驳回了? 在汉东,他们省检察院反贪局,想调查一个人的档案,竟然被直接驳回了? 而且,是从上面,用最正式、最不留情面的方式,直接驳回的!连个理由,连句解释都没有! 这……这怎么可能! “侯处,这……这个林解放,到底是什么身份啊? 上面……上面都直接拦着不让查?”一名年轻的检察官,声音颤抖地问道。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有背景了,这是背景通天了啊! 正常人,稍微有点政治嗅觉的人,看到这份驳回函,都会立刻明白,这是一个绝对不能触碰的禁区,是一个足以将他们所有人碾得粉身碎骨的高压线。 理智的做法,是立刻收手,终止调查,将这份文件锁进保险柜里,永远不再提起。 但侯亮平这脑子,显然和正常人不一样。 短暂的震惊和愕然之后,他的脸上,非但没有丝毫的退缩和畏惧,反而涌现出一种近乎病态的、更加狂热的兴奋! 他那被利欲熏心的脑子,沿着一条诡异的逻辑,得出了一个让他自己都激动不已的结论! “特么的!” 他一拳砸在桌子上,不是因为愤怒,而是因为兴奋,“这个林解放,绝对有问题! 他身上的事儿,比我们想象的,还要大得多! 还要黑得多!” 在他看来,这份驳回函,就是铁证! 就是对方那个“保护伞”能量巨大的铁证! 保护伞的能量越大,就说明他犯的事越大!这个案子,就是一座尚未被发掘的金矿! 他已经彻底钻进了牛角尖,利令智昏到了极点。 “查!” 侯亮平的双眼,因为激动而变得通红,“既然程序走不通,那就给我用最原始的办法!派人去盯!去跟!我就不信,他一个大活人,还能凭空消失了不成?!” 他已经决定,要在这条错误的道路上,一条道走到黑! 第19章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办公室内,死一般的寂静被一名年轻检察官颤抖的声音打破。 他看着侯亮平,眼神里充满了畏惧和不解,“上面已经明文驳回了我们的申请,这……这信号已经很明显了。 这个人,我们似乎是查不了啊!” “是啊,侯处。”另一名团队成员也附和道,“再查下去,万一捅了篓子,我们恐怕……” 他们的话没说完,但意思已经再清楚不过。 对方是连省院都要忌惮三分的存在,他们这个小小的侦查处,再硬着头皮往上撞,无异于以卵击石。 然而,侯亮平却只是冷哼一声,脸上那股子病态的自信,非但没有丝毫减退,反而愈发浓烈。 他走到那名年轻检察官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用一种充满了掌控欲的语气说道:“小王,你说的没错。 明面上,我们肯定是查不了了。” 他环视了一圈自己这些面带忧色的下属,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 “但是,上面只是驳回了我们‘申请解密档案’的请求。 可没说,我们不能用其他方式,进行‘私下走访和调查’啊!”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 这是要公然违抗上级的潜在意志,另辟蹊径,把案子查到底啊! 这已经不是胆子大不大的问题了,这简直是疯了! 侯亮平却对他们的震惊视若无睹。 他已经铁了心,要在这条路上走到黑。 他认为,上面的驳回,只是那个“保护伞”在动用权力进行干预,这更证明了他的判断是正确的。 只要自己能绕过这层阻碍,拿到实质性的证据,届时,生米煮成熟饭,谁也无法再阻拦他! “现在,我们信息不透明,这是劣势,但也是优势。” 侯亮平的声音里充满了煽动性,“正因为他神秘,所以我们只要能抓住他一点点的蛛丝马迹,哪怕只是一个看似不起眼的疑点,就足以让他喝上一壶了!” 他不再理会下属们的反应,直接下达了命令。 “立刻去联系几家媒体的记者。 记住,不要找那些官媒的,要去行业里面找最‘懂事’、最‘会来事’、给钱什么都敢写、敢拍的那种!” 他的话语里,充满了不加掩饰的暗示和 cynicism,“告诉他们,汉东反贪局有猛料,让他们带上最好的长焦镜头和偷拍设备,跟我走一趟。” 下属们虽然心中惴惴不安,但面对侯亮平那不容置疑的命令,也只能硬着头皮去执行。 很快,几名在圈内以“手法犀利”、“不择手段”而闻名的记者,便被秘密地请到了检察院的附近。 侯亮平亲自带队,领着自己的专案组和那几名记者,驱车直奔京西郊外,林解放所在的那座大山。 他们没有立刻靠近,而是在远处一个隐蔽的山坡上,架起了长焦镜头和望远镜,对山下的大院,开始了暗中观察。 看了一阵子,眼前的景象,和赵泰当初的描述,确实大差不差。 偌大的庄园,被打理得井井有条。 后山开垦出来的菜地里,一片绿意盎然。 一个身穿粗布衣衫的老人,正戴着草帽,佝偻着腰,在田间辛勤地劳作,除草、浇水,动作娴熟,看起来就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乡下老农。 庄园内外,时不时地,能看到几个身材壮硕的汉子在活动,他们的步伐沉稳,举止间带着一股军人的干练。 他们有时会帮着老人提提水,有时则聚在一起聊天,气氛看起来十分和谐。 一切,表面上看起来都是那么的平静、自然,没有任何问题。妥妥的一副世外桃源,一位安享晚年的老实人。 专案组里,有人开始动摇了。 “侯处,这……看着不像坏人啊。那老先生,不就是在种地吗?” “是啊,那些退伍兵看起来也挺和善的,不像赵泰说的那样是打手啊。” 侯亮平闻言,嘴角却扬起了一抹冷笑。 真相? 真相是什么,重要吗? 他现在急于求成,需要的是能立刻引爆舆论、能向上级施压的“证据”,而不是风平浪静的田园牧歌。 “都别吵。”他低声喝道,“让记者开始干活。 对,就对准那个老头子种地的样子,还有那些退伍兵在里面活动的样子,给我拍! 用最清晰的镜头,把每一个细节都录下来!” 他手下的人和那几个记者都有些不理解。 拍这些平淡无奇的日常画面干什么? 这能有什么新闻价值? 但侯亮平没有解释,只是眼神阴冷地盯着监视器里的画面。 拍摄持续了将近一个小时,录下了大量的素材。 “好了,停。”侯亮平下令道。 他将一名负责后期剪辑的记者叫到身边,低声吩咐道:“现在,把你刚才拍到的所有视频,给我进行一下‘艺术加工’。” 那名记者一愣:“侯处,您的意思是?” 侯亮平的脸上,露出了一个如同魔鬼般的笑容。 “很简单。 把视频,给我倒放!” “倒……倒放?”记者和周围的组员们都惊呆了。 “对,就是倒放!” 侯亮平的声音里充满了快意,“你们看,这个老头子,他弯腰把地上的杂草拔起来,对不对? 倒放过来,就变成了什么? 就变成了他把绿色的植被,狠狠地按进土里! 这叫什么?这叫破坏山林植被!” “还有,他给菜地浇水,水流进土里。 倒放过来,就变成了浑浊的泥水从地里往外冒! 这又叫什么?这叫污染土地水源!” “最精彩的是那些退伍兵!” 他指着一段周卫国等人帮林解放搬运工具的视频,“正着放,是他们在帮忙干活。倒放过来,就变成了他们气势汹汹地从老头子手里抢走农具,这是什么? 这是恶霸欺压孤寡老人,内部矛盾重重!” 一番话,听得在扬所有人,都毛骨悚然。 他们看着侯亮平,仿佛在看一个陌生人。 他们从未想过,正义的代名词——检察官,会用如此卑劣、如此颠倒黑白的手段,去凭空捏造一个人的罪证。 侯亮平却对他们的目光毫不在意,他得意地看着那名记者:“明白该怎么做了吗? 给我剪辑出一段最有冲击力的视频,配上最煽动的文字。 我要让所有人看到,这座看似平静的山庄背后,隐藏着怎样的罪恶!” 保存好了这些精心“炮制”的视频证据之后,侯亮平觉得,时机已经成熟了。 他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检察官制服,大手一挥。 “走!我们进去,正式‘拜访’一下这位林先生!” 这一次,他们不再偷偷摸摸,而是开着印有“检察”字样的公务车,堂而皇之地停在了山下大院的门口。 周卫国和他的几个战友,第一时间就发现了他们,立刻上前,将他们拦在了门外。 “站住!这里是私人地界,没有主人的允许,任何人不得入内,更不能拍摄!”周卫国的语气严肃,目光警惕。 侯亮平从车上下来,脸上挂着一副公事公办的傲慢表情。 他直接从怀里掏出自己的证件,在周卫国面前一亮。 “看清楚了!汉东省人民检察院,反贪局! 我们现在依法执行公务,对该区域进行调查,请你们立刻配合!” 他以为,亮出这个身份,足以让眼前这些“兵痞”退缩。 然而,周卫国只是淡淡地瞥了一眼他的证件,依旧寸步不让。 就在这时,院内传来了林解放那苍老而又平稳的声音。 “让他们走吧。” 林解放从院子里缓缓走了出来,他甚至都没有多看侯亮平一眼,只是对着周卫国说道。 侯亮平见状,上前一步,朗声道:“老先生,我们是检察院的。 根据举报,我们有理由怀疑,您这处庄园,以及这座山的产权,存在重大问题。现在,请您配合我们的调查!” 林解放终于抬起眼皮,看了看这个神情倨傲的年轻人。 那眼神,古井无波,深邃得让人看不出任何情绪。 “这里,不允许拍摄。” 他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另外,检察院,也无权检查这座山。” “你们,哪儿来的,回哪儿去吧。” 第20章 丧心病狂的侯亮平 在林解放那平静而又带着不容置疑的驱逐声中,他没有做任何纠缠。 他此行的目的,根本就不是要真的去查什么山,也不是要和这个老头子进行什么实质性的对话。 他要的,只是“检察院依法办案,却被蛮横阻拦”的影像资料! “我们走!” 侯亮清对自己的人使了个眼色,带着那副“正义受阻”的愤慨表情,领着他的人和那群记者,浩浩荡荡地来,又“灰溜溜”地走了。 整个过程,干净利落,没说几句多余的话。 一回到市里,侯亮平立刻将那名负责剪辑的无良记者叫到了一个秘密的地点。 “开始吧,按照我之前说的,把最精彩的部分,给我剪出来。”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压抑不住的兴奋。 在侯亮平的亲自“指导”下,两个充满了恶意与谎言的短视频,很快就新鲜出炉了。 第一个视频,标题取得极具煽动性——《触目惊心!汉东“山霸”圈占国有山林,肆意破坏植被水源!》 视频画面经过精心剪辑和调色,显得阴暗而压抑。 镜头一开始,就是经过倒放处理的画面:一个面目模糊的老人,正“凶狠”地将一把把绿色的植被,狠狠地踩进泥土里,动作看起来充满了破坏欲。 紧接着,是浑浊的泥水从地里“涌出”,污染土地的“铁证”。 而最让人愤怒的,是一群看起来身强力壮的“打手”(周卫国等人),正“抢夺”老人手中的农具,双方似乎在激烈地对峙。 第二个视频,标题则更加诛心——《嚣张至极!检察官依法调查,竟遭“山霸”及其团伙公然驱逐!》 这个视频,更是将移花接木的技巧运用到了极致。 它将侯亮平等人亮明身份的画面,和林解放那句“哪儿来的,回哪儿去吧”的画面,无缝衔接在了一起。 视频里,侯亮平义正言辞,代表着国家的公权力,而林解放,则成了一个无视法律、蛮横无理的“法外狂徒”。 两个视频,一个展示“罪行”,一个展示“态度”。 当晚,在侯亮平的授意下,这两个视频,通过数个早已被买通的营销号和网络大V,被同时投放到了互联网上。 效果,是爆炸性的! 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了两颗深水炸弹,整个网络舆论,瞬间被引爆! 视频以病毒式的速度,在各大社交平台疯狂传播。 短短几个小时内,点击量便突破了千万,评论和转发更是数以十万计。 “我靠!这老头也太不要脸了吧?霸占着那么大一座山,还破坏环境?这种人就该抓起来!” “看看他那副样子,还有脸赶检察官走?这山是你家的啊?我们纳税人的钱养活的绿水青山,凭什么让你一个人占着?” “真是什么不是老人变坏了,是坏人变老了!别看视频里挺慈祥的,这心是真够黑的!建议严查!” “楼上的,没看到吗?检察院去查了,结果被人家给赶出来了!这背后得有多大的保护伞啊?细思极恐!” “支持侯亮平检察官!一定要把这种社会的蛀虫,这种黑恶势力的老巢给端了!” 群情激奋! 老百姓的情感,就是这么朴素而又直接。 他们相信自己眼睛看到的“事实”,在经过精心剪辑的视频和煽动性极强的文字引导下,林解放几乎是在一夜之间,就成了一个人人得而诛之的“山霸”和“坏老人”。 侯亮平坐在电脑前,看着网络上那一边倒的评论,看着自己一手掀起的舆论狂潮,脸上露出了无比得意的笑容。 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舆论,就是他手中最锋利的武器。 现在,这把武器已经成功地刺了出去,将林解放牢牢地钉在了道德的耻辱柱上。 抹黑的目的,已经完美达成。 接下来要做的,就是坐等这股舆论的火焰,再烧得旺一点,再爆炸一点。 他甚至期待着,那个山里的老头子,或者他背后的人,能站出来做点什么回应。 因为无论他们怎么回应,在已经被“预设”了立扬的大众面前,都只会是苍白的辩解,甚至会起到反效果,引来更大的反弹。 到那时,他再以“回应民意”、“顺应舆论”为由,对林解放采取强制措施,一切就都变得名正言顺,水到渠成了。 …… 山下大院,却依旧是一片与世隔绝的宁静。 网络上的腥风血雨,似乎丝毫没有影响到这里。 林解放刚刚做好晚饭,一盘小葱拌豆腐,一盘清炒白菜,还有一锅香喷喷的米饭。 他招呼着周卫国和他的几个战友,围坐在院中的石桌旁,准备开饭。 “来来来,都别客气,尝尝我今天种的白菜,格外甜。”林解放笑着给众人夹菜。 “好嘞!谢谢老首长!”汉子们一个个笑得憨厚,大口大口地吃着饭,气氛融洽而温馨。 就在这时,一名叫王猛的退伍兵,习惯性地拿出了手机,想刷一下新闻。 “我操!”他突然低呼一声,眼睛瞪得滚圆。 “怎么了,老王?看到什么了,一惊一乍的。”旁边的李铁笑着打趣道。 “你们……你们快看这个!”王猛将手机递到桌子中央,脸色变得无比难看。 众人纷纷凑过去看。 手机屏幕上,播放的正是那个被恶意剪辑过的,关于林解放“破坏植被”的视频。 “这……这不是那天过来拍摄的那帮孙子吗?” 李铁一眼就认了出来,当即就火了,“这拍的什么玩意儿?颠倒黑白!胡说八道!” “这帮天杀的!我们明明是在帮老首长干活,怎么就成抢东西了?!” “还有这个,说老首长破坏环境?他们眼瞎了吗!” 汉子们一个个义愤填膺,气得满脸通红。 周卫国拿过手机,又往下翻了翻,很快就看到了第二个视频。 当他看到侯亮平那张“正义凛然”的脸,和林解放被刻意塑造成的“蛮横”形象时,他手上的青筋都爆了起来。 “检察院?汉东省检察院反贪局?” 周卫国的声音都在发抖,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极致的愤怒,“他们就是这么办案的吗? 他们这是在欺负老实人!这是栽赃!是陷害!” 他是个直性子,最看不得的就是这种颠倒黑白的龌龊事。 更何况,这次被欺负、被污蔑的,还是他最敬重、视为再生父母的老首长! 这口气,他无论如何也咽不下去! “不行!我忍不了了!” 周卫国猛地一拍桌子,站了起来,“我这就去市里! 去检察院!我倒要当面问问那个叫侯亮平的,他安的是什么心! 我要让他给我们,给老首长,一个交代!” “对!我们一起去!找他算账!”其他的退伍兵也纷纷站了起来,一个个怒火中烧。 “都给我坐下。” 就在这时,一个平淡却充满威严的声音响了起来。 林解放依旧稳稳地坐在那里,他甚至都没有去看那个视频一眼,只是端起自己的饭碗,慢条斯理地吃了一口饭。 那副从容不迫的样子,与周围几个怒发冲冠的汉子,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他将碗放下,抬起眼皮,扫了周卫国他们一眼。 “毛毛躁躁的,像什么样子。” 他淡淡地说道,“做什么事情,都不要着急。 天,塌不下来。” “可是老首长!他们都欺负到您头上了!把您说成那样……”周卫国急道。 “嘴长在别人身上,他们爱怎么说,就怎么说去。” 林解放摆了摆手,示意他稍安勿躁,“我心里有数。” 他给自己倒了一杯酒,看着杯中清澈的液体,眼神变得有些悠远。 “不过说来也是……自打我回了这地方,想着安安分分地养老,就总有些苍蝇,嗡嗡嗡地,不让人消停。” 他已经猜到了,这背后,十有八九还是赵泰那伙人在搞鬼。 只是这次,他们找来的工具,换成了一个看似更“正义”、更“合法”的检察官。 手段虽然下作,但说到底,还是上不了台面的小伎俩。 在林解放看来,这种程度的骚扰,甚至都懒得让他亲自出手去拍死。 “吃饭吧。” 他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对周卫国说道,“让他们闹。闹得越大,才越有意思。” “还没到那个程度。” 第21章 林解放:就让他多蹦跶几天 他每天都像一个焦急的股民,刷新着各大网络平台,等待着“猎物”的反响。 他期待着那个山里的老头子,或者他背后的人,能站出来发表一份愤怒的声明,或者召开一个愚蠢的新闻发布会。 只要他们有动作,他手下的那些无良记者,就能立刻断章取义,移花接木,掀起第二轮、第三轮的舆论狂潮。 他甚至连后续的几十种标题都已经想好了。 然而,让他失望乃至愤怒的是,对方……竟然毫无反应。 就好像往深不见底的古井里投了一颗石子,连个回声都没有。 山下大院那边,依旧是风平浪静,那个叫林解放的老头子,每天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仿佛外界那些足以将普通人压垮的口诛笔伐,于他而言,不过是窗外的几声蝉鸣。 等了足足小半个月,那两个曾经爆火的视频,热度也如同退潮般,迅速消散了。 网民的记忆是短暂的,新的热点,新的瓜,很快就取代了“山霸”的故事。 社会上的反响,已经快要平息了。 侯亮平急了。 他感觉自己像是铆足了全力,一拳打在了棉花上,那种无处着力的憋屈感,让他几近抓狂。 这么下去的话,自己之前费尽心机做的一切,就全都白费了! 他绝不能让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就这么从指尖溜走! 不能再等了! 他决定,必须再次向上面施压!而且这一次,不能再像上次那样,仅仅递交一份冰冷的申请报告了。 他要带着他自认为的“民意”和“铁证”,亲自去陈述,当面去争取! 这一次,侯亮平相当自信。 他将那两个虽然已经过气、但依旧能查到播放记录的视频刻录成了光盘,又整理了厚厚一沓打印出来的、网友们“义愤填膺”的评论截图,再加上赵泰那边提供的、经过“润色”的所谓“证据”,装订成册。 他相信,在如此“铁”的证据和如此“汹涌”的民意面前,上级领导没有理由再阻止他。 他预约了时间,直奔汉东省检察院副检察长——陈岩的办公室。 陈岩,是汉东省检察院的二把手,一个在政法系统里摸爬滚打了近三十年的老将。 他为人刚正不阿,办案经验丰富,最看重的就是“程序正义”和“证据链完整”。 在侯平亮看来,这样一位老派的、看重民意的领导,正是他最好的突破口。 然而,当他怀着满腔的自信,敲开陈岩办公室的门时,迎接他的,却不是和风细雨的垂询,而是一扬酝含已久的雷霆风暴。 “侯亮平!我正好要找你呢!” 陈岩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看到侯亮平进来,连眼皮都没抬,直接将手中的一份文件,狠狠地摔在了桌子上,发出一声巨响。 他的声音里,压抑着滔天的怒火。 “你是不是疯了?! 谁给你的胆子,让你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去煽动舆论,制造这么大的动静出来! 你眼里还有没有组织纪律? 还有没有我们检察机关的办案原则?!” 侯亮平被这突如其来的训斥,给骂得一懵。 但他很快就镇定了下来。 他认为,这只是老领导对他在程序上的“瑕疵”表示不满,只要让他看到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办案,是为了“正义”,领导一定会理解,甚至会支持他的! “陈检,您先消消火!” 侯亮平迫不及待地将自己精心准备的那厚厚一沓资料,放到了陈岩的办公桌上,语气激动地说道,“我知道我这次的手段,可能有些……不合常规。 但您看看这些! 这个叫林解放的人,问题实在是太大了!” 他指着资料,慷慨陈词:“您看这些视频,还有这些网络评论! 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 私自圈占国有山林,暴力驱赶执法人员,现在是民怨沸腾,口诛笔伐! 这种人,我们如果不严惩,怎么向人民交代? 怎么维护我们法律的尊严?” 他以为,自己的这番话,会引来陈岩的重视。 然而,陈岩只是缓缓地抬起头,用一种混合着失望、愤怒,甚至还带着一丝关爱智障的眼神,静静地看着他。 那眼神,看得侯亮平心里直发毛。 陈岩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没有去碰那份资料,只是用手指了指侯亮平的手机。 “你现在打开手机看看。”他的声音里,充满了疲惫,“看看你说的那些视频,还有吗?” “什么?”侯亮平一愣,下意识地掏出手机,点开之前收藏的视频链接。 下一秒,他的瞳孔骤然收缩。 屏幕上,弹出的不再是那熟悉的画面,而是一行冰冷的提示: 【该视频已根据相关法律法规和政策,不予显示。】 他又试了另一个视频,结果一模一样! 不仅如此,之前那些热门的讨论帖子,相关的关键词条,也全部都搜索不到了! 就好像有一只看不见的巨手,在短短一夜之间,就将他在网络上掀起的所有波澜,都给强行抹平了! “这……这怎么可能?”侯亮P平喃喃自语。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最近感觉热度降得如此之快,原来,是被人从源头上给掐断了! 看到侯亮平这副失魂落魄的样子,陈岩心中的怒气,渐渐化为了一声长叹。 他觉得,自己有必要点一点这个前途无量、却在悬崖边疯狂试探的年轻人。 “亮平啊。” 他的语气变得语重心长,“你上次提交的那份申请报告,还不够说明问题吗?” “那份报告,被提交上去之后,几乎是没有任何延迟,立刻就被驳回了。 而且,是以最高保密等级的指令,直接驳回的。 你还不懂这代表着什么吗?” 陈岩的每一句话,都像一记重锤,敲在侯亮平的心上。 “这代表着,这个人,就是不允许被调查。 这不是建议,不是商榷,是命令。 是让我们整个汉东政法系统,都必须无条件遵守的命令!” 陈岩的意思,已经暗示得非常明显了。 这个林解放,是一位连他们这种级别都必须仰望的、真正的大人物。 他的身份不简单,查下去,最后难堪、倒霉的,只会是你侯亮平自己。这是在保护他,是在给他台阶下。 什么?! 侯亮平震惊地抬起头,看着陈岩。 他的大脑,因为这个巨大的信息冲击,而陷入了短暂的空白。 上面不允许调查? 是命令? 然而,他那利令智昏的脑子,在经过短暂的停滞后,却再次沿着那条偏执而又疯狂的轨道,飞速运转起来! 他非但没有听出陈岩话语里那份爱护和警告的意味,反而得出了一个让他自己都感到战栗和兴奋的结论! 他以为,陈岩所说的“不允许被调查”,不是因为林解放的身份尊贵,而是因为他背后的那个“保护伞”,权势滔天! 已经大到了,可以公然命令整个汉东政法系统,为其掩盖罪行的地步! 他更加坚信了自己最初的猜想! 这个林解放,绝对有问题!他身上藏着的事,绝对是惊天大案! 他眼中的迷茫,迅速被一种更加坚定的、偏执的光芒所取代! 他看着陈岩,甚至觉得这位老领导,是不是也已经被那个“保护伞”给腐蚀了,或者是因为害怕对方的权势,而选择了妥协和退让。 “我明白了,陈检。”侯亮平低下了头,让人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 “我不会再查了。” 陈岩欣慰地点了点头,以为他终于想通了。 可他却没看到,侯亮平那低垂的眼眸深处,闪烁着的,是怎样一种孤注一掷、九死无悔的疯狂! 第22章 侯亮平:证明我的时候到了 他脸上那副“虚心受教”的恭顺表情,在走廊的拐角处,便被一种极度自信、甚至带着几分悲壮的孤傲所取代。 他感觉,整个汉东省检察院,不,是整个汉东省的政法系统,都陷入了一种可悲的、懦弱的沉睡之中。 而他,侯亮平,是唯一的那个清醒者! 陈岩的警告,在他听来,简直就是妥协和畏缩的代名词。 什么“不允许被调查”,什么“命令”,在他看来,不过是官官相护的遮羞布,是那个神秘“保护伞”权势滔天的证明! 这些老家伙,一个个尸位素餐,明知道眼前有座贪腐的金山,却因为害怕山上的老虎会咬人,就选择视而不见,甚至还要阻止别人去挖山。 可笑!可悲! 侯亮平心中充满了对这些“庸人”的鄙夷。 这更是他的机会!是他独属于自己的机会! 既然你们都不敢查,那好,我侯亮平去查! 既然你们都怕得罪人,那好,这个恶人我来当! 他现在几乎能百分之百地肯定,那个叫林解放的老头子,背景绝对不小。 很有可能,他就是某个已经退休的、身居高位的巨贪! 他那座山,他那份“绝密”的档案,他背后那个能让省院都噤声的保护伞,就是他贪腐的铁证! 到时候,只要自己拿下了他,办成了这件案子,所有的功劳,都将是他侯亮平一个人的! 这份功劳,足以让他在整个龙国的政法体系中,都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到那时,谁还敢说他侯亮平是靠岳父上位的? 他将向所有人证明,他比他那高高在上的岳父,更有魄力,更有担当! 钟正国不是一直看不起自己吗? 那就让他好好看看,他不敢碰的硬骨头,他这个女婿,敢啃! 而且还要啃下来,当做自己登天的阶梯! 这,才是一个男人该有的事业和野心! …… 与侯亮平那打了鸡血般的亢奋不同,强盛集团的办公室里,气氛则显得有些诡异的轻松。 赵泰正翘着二郎腿,悠闲地品着一杯顶级的蓝山咖啡。 他看着手机上,关于侯亮平在检察院内部申请专案、四处碰壁的种种小道消息,脸上露出了猫看老鼠般的戏谑笑容。 “这个侯亮平……真是个憨憨啊。” 赵泰忍不住笑出了声,“给了他梯子,他还真就顺着往上爬,而且是不要命地往上爬。我都没见过这么头铁的官。” 白江波和徐江站在一旁,也是面面相觑,心中对那个年轻的检察官,充满了复杂的观感。 “泰哥,您说这侯亮平,是不是脑子缺根弦?” 徐江忍不住说道,“上面都明着拦他了,他还不收手,非要一条道走到黑。 这不是找死吗?” “不,这不是缺根弦。” 白江波扶了扶自己的新眼镜,眼神里闪过一丝精明和后怕,“这是野心,是利欲熏心。 这种人,为了往上爬,可以不择手段,六亲不认。 他比我们……要可怕得多。” 赵泰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 特别是前一阵子那两个被恶意剪辑的视频,更是让赵泰对侯亮平的为人,有了全新的、更为深刻的认识。 他自认不是什么好人,为了利益,威逼利诱、巧取豪夺的事情没少干。 但他做事,好歹还讲究一个“师出有名”,会给自己找个冠冕堂皇的理由。 可这个侯亮平呢?他脏得太纯粹了! 为了达成自己的目的,他可以毫不犹豫地颠倒黑白,指鹿为马。 那种将种地污蔑为“破坏环境”,将帮忙污蔑为“欺压”的下作手段,就连他赵泰,都自愧不如。 这是一个没有任何底线的人。 他的心里,没有法律,没有道德,只有他自己的前途和利益。 和这种人合作,无异于与虎谋皮。 赵泰越想,心中越是发寒。 他意识到,自己之前想要利用侯亮平的想法,是多么的天真和危险。 这条疯狗,在咬死别人之后,转过头来,随时都可能反咬自己一口! “老白,徐江。” 赵泰的表情严肃了起来,“你们两个给我听好了。” “这次,我们就当个看客。让侯亮平那条疯狗,去和山里那个老怪物斗。 我们不参与,不掺和,就安安静静地看着。” “等到这次的事情,尘埃落定了之后……” 他停顿了一下,用一种前所未有的凝重语气说道,“不管结果如何,我们立刻撤出汉东! 所有业务全部清盘! 以后,万万不可再和这个侯亮平,有任何形式的来往!” “那……那座山?”白江波有些不甘心地问。 “不要了!” 赵泰斩钉截铁地说道,“跟一条随时可能反噬主人的疯狗比起来,一座金山算个屁! 我宁愿什么都不要,也绝不能再跟这种人扯上一点关系!” 他现在唯一的想法,就是等这扬风波过去,赶紧远离汉东这个是非之地,远离侯亮平这个瘟神。 只要能看到那个让他屡次吃瘪的老头子完蛋,他就心满意足了。 …… 外界,早已因为这件事,闹得沸沸扬扬。 虽然原始视频被删了,但那些被剪辑过的片段和截图,依旧在各种小圈子里流传。 关于“京西山霸”、“绝密档案老人”、“检察院硬刚神秘势力”的种种传闻,被演绎出了无数个版本。 林解放这个名字,已经和“嚣张”、“贪腐”、“特权”这些词汇,紧紧地捆绑在了一起。 然而,作为风暴中心的当事人,林解放的生活,却好像一条奔流不息的江河,完全没有受到岸边那些喧嚣的影响。 院子里的那片菜地,长势喜人。 青翠的黄瓜挂上了藤蔓,红彤彤的西红柿压弯了枝头。 林解放依旧是每天扛着锄头,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他给蔬菜浇水,为果树剪枝,偶尔还会躺在榕树下的躺椅上,哼着不成调的军歌,悠哉悠哉地午睡。 他就像一个真正的局外人,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周卫国等人一开始还义愤填膺,天天上网跟那些骂人的网友对线,试图为老首长辩解。 但几天下来,他们发现这根本就是徒劳。 你说东,他扯西,你摆事实,他讲情绪。 最后,反倒被扣上了“山霸家养的走狗”的帽子。 渐渐地,在林解放那份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淡然影响下,他们也就不再理会了。 他们只是不明白,老首长明明有通天的能量,为什么却任由这些宵小之辈,在外面如此猖狂地泼脏水? 这天,周卫国实在忍不住了,在饭桌上问道:“老首长,咱们……就真的一点都不管吗? 再让他们这么闹下去,您的名声……” “名声?” 林解放夹了一筷子豆腐,不以为意地笑了笑,“那玩意儿,是给活人看的。 我一个半截身子都入了土的老头子,要那玩意儿干什么?” 他喝了口酒,看着院外那连绵的青山,眼神悠远。 “让子弹,再飞一会儿吧。” “他们跳得越高,到时候,才会摔得越疼。” 第23章 蹦跶的越欢,死的越惨 饭桌上,周卫国终究还是没忍住,再次提起了网络上那些甚嚣尘上的污蔑。 他看着老首长那张平静无波的脸,心中既敬佩,又有些替他着急。 “老首长,咱们真的就这么看着他们胡说八道?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泼脏水了,这简直是把您当成靶子在打。” 林解放用筷子夹起一粒花生米,丢进嘴里,细细地嚼着,发出清脆的声响。 他喝了口酒,才慢悠悠地抬起眼皮,看了看自己这个一脸愤慨的“警卫员”。 “小周啊,” 他缓缓开口,“我问你,一条疯狗,追着你咬了一口,难道你还要趴下来,也咬它一口吗?” 周卫国一愣,下意识地摇了摇头:“那当然不能。” “这不就结了。” 林解放淡然一笑,语气里带着几分沧桑和看透世事的通达,“在我眼里,他们跟那条疯狗,没什么区别。 我只是个退了耕、还了田的老头子罢了,只想在这山沟里,过几天安生日子。 跟疯狗计较,只会拉低了自己的身份,还惹得一身骚,不值当。” 他一门心思,只想种好自己那一亩三分地。 外界的风雨,于他而言,仿佛都与他无关。 周卫国没再说什么。 他知道,老首长的境界,远不是自己能揣摩的。 但他心中,却也因此,对老首长的身份,愈发感到敬畏和好奇。 能有如此气度和底蕴的人,绝非池中之物。 但不管老首长究竟是谁,他只知道一点:这位老人,是对自己有再造之恩的恩人。 一日为首长,终身为首长。 无论发生什么事,他周卫国,都会毫不犹豫地站在老首长身前,为他挡下所有的明枪暗箭。 这个世界上,可以全是针对老首长的人,但他周卫国,和他这帮兄弟,永远都会是老首长最忠诚的卫士。 日子,就在这种诡异的平静中,一天天滑过。 林解放的生活,没有丝毫改变。 如今的乡下,也早已进入了机械化的时代。 耕地有拖拉机,播种有播种机,收割有收割机。 但在林解放的这片山地里,却看不到任何现代化的农用机械。 他依旧坚持用最原始的方式,进行着最纯粹的耕作。 用铁锹和锄头,一寸寸地翻垦土地,感受着泥土的松软与芬芳; 用双手,将一颗颗种子,饱含希望地埋入土中; 用最古老的扁担,一趟趟地从山溪里挑水,灌溉着每一株幼苗。 汗水浸湿了他的衣衫,烈日晒黑了他的皮肤,但他却乐在其中。 他给后山那些蔬菜瓜果的照料,比许多人看护自己的孩子还要上心。 在他看来,这些从土地里生长出来的东西,远比世间那些金钱、权势,要来得真实、干净。 这天傍晚,夕阳的余晖将整座山谷都染成了一片温暖的金色。 林解放做好了一桌丰盛的晚饭,都是些自家地里产的瓜果蔬菜,清淡,却透着一股鲜活的生命力。 他招呼着周卫国和他的几个战友,正准备像往常一样,享受这宁静的晚餐时光。 突然! 一阵刺耳的引擎轰鸣声,由远及近,打破了山谷的宁静。 紧接着,数道刺眼的车灯,穿透了暮色,直射向山下大院的门口。 “有情况!” 周卫国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扔下了饭碗,豁然起身。 他身边的几个战友,也都在同一时间站了起来,脸上那副憨厚的笑容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军人特有的警惕与冷峻。 他们以为,又是哪路不开眼的人,来这里闹事了。 几人迅速地形成了一个战斗队形,如同铜墙铁壁一般,护在了林解放的身前,目光如电,死死地盯着院门口的方向。 很快,几辆印有“检察”字样的公务车,在院门口停了下来。 车门打开,一群身穿检察院制服的人,鱼贯而出。 而走在最前面的那张脸,周卫国他们就算是化成灰,也认得! 正是那个颠倒黑白,恶意剪辑视频的始作俑者——侯亮平! “妈的!又是这帮狗娘养的!” 李铁脾气最爆,当扬就低声骂了出来,“真是不要脸了!跟条疯狗一样,追着咬啊!” 周卫国也是气得双拳紧握。 之前是强盛集团的人来闹事,他们虽然愤怒,但至少还能理解对方的逻辑。 毕竟,赵泰是为了抢夺这座山的开发权,是为了利益。 但是这个侯亮平! 他们和他无冤无仇,他却用如此下作的手段,一而再、再而三地针对老首长! 这到底是图什么? 他们实在是找不到任何合理的逻辑,去解释这个人的行为。 这货不会是有什么心理疾病吧?天生就喜欢跟好人过不去? 这一次,他们看清了。这些人身上的制服,货真价实。 那明晃晃的检徽,在车灯的照射下,显得格外刺眼。 没想到,上次那个装模作样的家伙,还真是个检察官。 国家的公职人员,就能如此为所欲为吗? 周卫国心中的怒火,再也无法压抑。 他丝毫不怂,大步流星地迎了上去,直接挡在了侯亮平的面前。 他指着侯亮平的鼻子,声色俱厉地喝道:“上次还没跟你说明白吗?!你们还有完没完了?!” 第24章 一意孤行的侯亮平 他甚至都懒得再和这个在他眼中的“兵痞”多费一句口舌。 他只是轻蔑地冷哼一声,从上衣口袋里,再次掏出了自己那本烫金的检察官工作证,用一种近乎羞辱的姿态,在周卫国的眼前晃了晃。 “睁大你的眼睛看清楚了。” 他的声音,冰冷而傲慢,充满了公权力的威压,“我现在,不是在跟你商量!” 他收回证件,目光越过周卫国的肩膀,直接投向院内那个始终沉默不语的老人,声音陡然拔高,如同法庭上最严厉的宣判。 “林解放! 你现在涉嫌非法侵占、倒卖国有土地,并且存在数额特别巨大的贪污腐败嫌疑! 另外,我们还接到举报,你涉嫌组织、领导黑社会性质团伙,从事暴力活动! 现在,我命令你,立刻跟我们回去,接受调查!” 这一连串莫须有的罪名,被侯亮平用一种理直气壮到了极点的语气,狠狠地扣在了林解放的脑袋上。 他那副模样,仿佛他不是在进行调查,而是在陈述一个既定的事实。 那种没理也要辩三分,强词夺理的架势,蛮横至极。 他根本没有任何实质性的证据,甚至连一张最基本的传唤证、搜查令都没有,就敢带着人,直接闯到公民的家里,要强行带人走!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违规办案了,这简直就是一扬以“法律”为名的绑架! 周卫国被气得浑身发抖,但他并没有被吓倒。 他往前一步,如同一座铁塔,死死地挡在侯亮平面前。 “证据呢?” 他怒视着侯亮平,字字铿锵,“你说我老首长贪污? 证据拿出来!你说他侵占土地? 批文拿出来! 你是检察院的,就能随口污蔑,随便抓人了?!” 他指着侯亮平身后那些严阵以待的人,声音越来越大:“没有证据,没有搜查令,今天,你们谁也别想从这里带走任何人! 你们这种行事风格,就是汉东检察院的作风吗? 好!我现在就打电话,向你们的上级,向督查部门举报! 我要让全汉东的人都看看,你们是怎么滥用职权,欺压百姓的!” 换做是平时,换做是任何一个其他的案子,当听到“举报”这两个字时,侯亮平这种极其爱惜自己政治羽翼的人,肯定会第一时间感到忌惮,会选择暂时退让,把程序做得更完备一些。 但现在,他已经失心疯了。 这个案子,已经成了他心中唯一的执念,成了他通往未来锦绣仕途的唯一敲门砖! 他已经在这上面,押下了自己所有的赌注,不容有失! 不把林解放抓走,不把他定罪,他之前所有的努力,所有的算计,都将化为泡影!他绝不能接受这样的结果! “举报?” 侯亮平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他嚣张地大笑起来,“好啊,你去举报! 我倒要看看,谁敢受理!” 他的眼神瞬间变得阴狠,死死地盯着周卫国:“我看你,一再阻挠我们执行公务,还和犯罪嫌疑人关系密切,看来你也有重大嫌疑! 我现在有充分的理由怀疑,你就是那个黑社会团伙的骨干成员! 来人!我现在有权力,连他一起抓捕!” “你敢!” “我草你妈的!” 周卫国身后的几个退伍兵再也忍不住了,一个个怒目圆睁,就要冲上来。 周卫国更是气得快要爆炸了。 他指着院子里那片绿油油的菜地,指着那个从头到尾,都只是在默默吃饭、默默看着他们的老人,对着侯亮平嘶吼道: “你他妈的睁开你的狗眼看看! 我老首长天天在这里,除了种种地,养养花,他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了?! 你们这群畜生! 穿着一身人皮,却不干一件人事!就知道欺负老实人是吧?!啊?!” “老实人?” 这三个字,像是一根毒刺,狠狠地刺中了侯亮平那敏感而又自卑的神经。 他最恨的,就是别人说他欺软怕硬。 一股邪火,怨从心中起,恶向胆边生! 他看着那片生机勃勃的菜地,看着那些挂满枝头的果实,眼中闪过一丝疯狂的、毁灭性的快意。 “好啊!种地是吧?我让你种!” 侯亮平也不知道是哪根筋搭错了,脑子一热,竟然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都始料未及的举动。 他猛地一挥手,对自己身后那些同样被这气氛搞得紧张不已的下属,下达了一个疯狂的命令。 “给我上!把他这片地,给我全平了!我怀疑这些植物,都是用来掩盖犯罪证据的伪装!给我毁了它!” 那些年轻的检察官们都愣住了,但看着侯亮清那副不容置疑的疯魔样子,也只能硬着头皮,冲进了院子。 他们穿着锃亮的皮鞋,毫不犹豫地踩进了松软的泥土里,开始疯狂地践踏、拔除、毁坏那些蔬菜和瓜果。 一时间,黄瓜藤被扯断,西红柿被踩得稀烂,绿油油的白菜被连根拔起,扔得到处都是…… 这片凝聚了林解放无数心血的菜地,这片让他寻找到内心宁静的桃花源,在短短几十秒内,就被毁于一旦。 那是他的心血。 更是他的逆鳞! “住手!!!” 周卫国亲眼看着这一幕,双眼瞬间变得血红! 他彻底忍不了了! 什么后果,什么纪律,什么前途,在这一刻,全都被他抛到了九霄云外! 老首长是他的恩人,是他的信仰! 这片菜地,是老首长精神的寄托,是他唯一的乐趣!毁了它,就等于是在剜老首长的心头肉! 这个时候再不出手,那他周卫国,也不配再当个人了! “我杀了你们这群畜生!!!” 一声惊天动地的怒吼,周卫国整个人如同一头发狂的猛兽,身上爆发出骇人的杀气,不顾一切地朝着侯亮平就扑了过去! 他那砂锅大的拳头,带着风声,直取侯亮平的面门! 侯亮平吓得魂飞魄散,他哪里见过这种阵仗,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 就在那拳头即将砸在他脸上的前一刹那。 “小周,住手。” 一道浑厚、平稳,听不出喜怒的声音,悠悠地从后方传来。 声音不大,却仿佛带着一种奇异的魔力,让周卫国那燃烧着滔天怒火的身躯,猛然一震,那只即将挥出的拳头,硬生生地停在了距离侯亮平鼻尖不到一公分的地方。 拳风刮过,吹得侯亮平的头发一阵乱舞。 周卫国缓缓地转过头,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只见林解放,不知何时已经站了起来。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那片被毁得不成样子的菜地,眼神里,没有愤怒,没有悲伤,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平静,平静得令人心悸。 他迈开步子,缓缓地,一步一步地,走到了侯亮平的面前。 他看着这个因为恐惧而脸色煞白的年轻人,淡淡地开口。 “我跟你回去。” “接受调查。” 第25章 侯亮平,希望你能承受住后果 周卫国一听这话,急得目眦欲裂,他下意识地就想再次上前阻拦。 在他看来,老首长这无疑是羊入虎口!以侯亮平这种不择手段的小人行径,老首长一旦跟他走了,还不知道要遭受怎样的折磨和构陷! 然而,他的话,只说了一半,便再也说不下去了。 一股冰冷至极的寒意,顺着他的脊椎骨,瞬间窜遍了全身。 他看到了……他看到了老首长的眼神。 那是一种他从未见过的眼神。 就在刚才,老首长看着那片被毁坏的菜地时,眼中是深不见底的平静。 一股无形的气势,从林解放那看似枯瘦的身躯里,轰然勃发! 那不是愤怒,不是杀气,而是一种更为本源、更为高级的存在。 那是一种久居上位,执掌生杀,一言可决万人生死的威严! 是一种在血与火的洗礼中,用无数敌人的尸骨和赫赫战功浇筑而成的……不灭的君威! 明明看上去,依旧是那个其貌不扬、身穿粗布衣衫的老爷子。 可是在这一刻,他站在那里,却仿佛化作了一座巍峨的雪山,一尊俯瞰众生的神祇! 周围的空气,都似乎因为他气息的变化,而变得粘稠、沉重。 那些原本还在叫嚣的检察官们,都不自觉地后退了半步,心头莫名地涌上一股难以言喻的恐惧。 仿佛只要眼前这个老人,一个眼神,就能将他们的精神,彻底碾碎! 侯亮平也感觉到了不对劲。 他不知道为什么,身边的空气,好像突然就冷了下来。 那是一种阴冷的,让人从心底里感到发毛的寒意。 他看到眼前这个老头子的气息,似乎是出现了一些微妙的变化。 但这种感觉,转瞬即逝。 不可能! 侯亮平立刻在心里否定了这个荒谬的念头。 只是一个糟老头子而已,就算是再牛,他还能怎么样? 还能凭空变出三头六臂不成? 自己可是检察院的人! 是国家的公权力的代表! 更是汉东省高官钟正国的女婿! 在汉东这片地界上,谁能比他更加豪横? 想到这里,侯亮平那刚刚升起的一丝不安,立刻就被无边的自负和得意所取代。 他以为,是自己这番雷霆手段,终于压垮了对方的心理防线。 这个老头子,是顶不住压力,准备投降了! “算你识相!”侯亮平冷笑一声,脸上重新挂起了那种胜利者的傲慢表情。 他对着手下的人一挥手:“还愣着干什么?带走!” 就这样,在没有任何逮捕令,没有任何搜查令,甚至没有任何实质性证据的情况下,林解放,这个主动放弃了所有,只求一隅安宁的老人,被一群穿着国家制服的人,强行带离了他亲手建立的家园。 临走前,他只是回头,给了周卫国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 周卫国读懂了。那是让他等待,不要轻举妄动的眼神。 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老首长的背影,消失在车门之后,双拳捏得咯咯作响,指甲深深地嵌入了掌心。 警车呼啸而去。 车里,侯亮平看着身边面无表情、闭目养神的林解放,心中已经开始憧憬起自己那光辉灿烂的未来。 他几乎已经能看到,在不久的将来,汉东省,乃至全国的媒体,将如何盛赞他这位不畏强权、智勇双全的反贪英雄。 他仿佛已经能听到,在盛大的表彰大会上,当领导将一等功的奖章挂在他胸前时,那雷鸣般的掌声。 他甚至已经幻想到了,岳父钟正国在得知自己办下这桩惊天大案后,那震惊、赞许,乃至引以为傲的复杂眼神。 从此,他侯亮平,将不再是那个需要仰仗岳家鼻息的“赘婿”,而是真正能与岳父平起平坐,甚至青出于蓝的政坛新星! 这一切的美好未来,都将从审讯身边这个老头子开始。 …… 汉东省人民检察院,反贪局。 车辆一到,侯亮平甚至都等不了一刻。 他猴急地亲自押着林解放,穿过长长的走廊,直接将他带进了那间灯光惨白、气氛压抑的审讯室。 为了彰显自己对这个“重大案件”的重视,也为了尽快撬开这个老家伙的嘴巴,他决定亲自审问。 他甚至违反了规定,在没有进入正式审讯流程之前,就亲手拿起一副冰冷的手铐,“咔嚓”一声,锁在了林解放那双布满了老茧和泥土的手腕上。 他满意地看着自己的“杰作”,然后绕到审讯桌的另一边,坐了下来,摆出一副铁面无私的架势。 他将桌上的强光灯打开,刺目的光线,直射林解放的面庞。 “姓名?” “林解放。” “年龄?” “忘了。” “职业?” “无业,农民。” 简单的问答之后,侯亮“平便迫不及待地,开始彰显自己的“实力”和“威严”。 他将身体前倾,双手交叉放在桌上,用一种居高临下的语气,对林解放进行着所谓的“政策攻心”。 “林解放,我劝你最好老实交代。 把你侵占国有土地,巨额贪污腐败,以及背后那个为你提供保护伞的人,一五一十地,全都说出来。” 他的声音里,充满了自以为是的掌控感。 “早点交代,主动坦白,还能争取个宽大处理,少遭点罪。 你应该也知道,在汉东,我侯亮清向来是铁面无私,办案不讲情面的。 到了我手里,还没有撬不开的嘴。” “我劝你,不要抱有任何侥幸幻想。 你的那个保护伞,现在自身都难保了。 顽抗到底,对你没有任何好处。” 他说了许多诸如此类的,在他自己听来威风八面、充满压迫感,实则毫无营养的废话。 他享受着这种感觉,享受着将一个背景“通天”的“巨贪”踩在脚下,肆意审判的快感。 然而,从始至终,林解放都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 他脸上,没有侯亮平预想中的任何一种表情。 没有恐惧,没有慌乱,没有愤怒,甚至没有一丝一毫的波澜。 他就那样,任由刺眼的强光照在自己脸上,任由那冰冷的手铐锁着自己的双手。 直到侯亮平说得口干舌燥,停下来喝水的时候。 林解放才缓缓地,缓缓地抬起了头。 他看着眼前这个因为大权在握而显得意气风发、不可一世的年轻人。 忽然,他笑了。 那是一种极其轻蔑的,不带一丝温度的冷笑。 他就那样,像是在看一个跳梁小丑,像是在看一个自作聪明的智障,静静地看着侯亮平。 那眼神,仿佛在说: 就凭你?也配? 第26章 祁同伟人傻了,侯亮平他在干什么? 侯亮平感觉自己受到了莫大的羞辱。 他那份刚刚建立起来的、居高临下的掌控感,被这个笑容,击得粉碎。 他强压下心头的怒火,猛地一拍桌子,试图用更大的声音,来掩盖自己的心虚和窘迫。 “你笑什么?!” 他厉声喝道,“林解放,我警告你! 不要以为摆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就能蒙混过关! 我的手段,多的是! 我的时间,也多的是!” “我劝你,还是好好想一想。 你年纪也不小了,难道想在这铁窗里,度过你的余生吗? 想想你的家人,想想那些还指望着你的人。 只要你配合,把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说了,我保证,可以为你争取一个最轻的判决。” “我知道,你背后的人,能量很大。 但你也要相信,我们国家的反腐决心,更大! 没有任何人,可以凌驾于法律之上! 你现在把他供出来,是戴罪立功。 等我们自己查出来,那你就是同案犯,是包庇! 性质,可就完全不一样了!” 他唾沫横飞,威逼利诱,软硬兼施。 然而,林解放,却像是完全屏蔽了外界的一切噪音。 他只是坐在那里,一言不发。 他甚至都没有再看侯亮平一眼,而是反常地,缓缓抬起了自己那只被铐住的手,看了一眼手腕上那只款式老旧、却依旧走时精准的军用腕表。 那眼神,平静,专注。 仿佛,他不是在接受审讯,而只是在一个无聊的会议上,百无聊赖地,等待着某个预定的时间点到来。 这个诡异的举动,让侯亮平所有的独角戏,都显得像个笑话。 …… 与此同时,汉东省公安厅。 一间装潢气派的会议室里,一扬气氛热烈而又暗流涌动的“合作洽谈会”,正在进行。 主位上,端坐着的,正是汉东省公安厅的厅长,祁同伟。 他今天穿着一身笔挺的警服,肩上的警监警衔,在灯光下熠熠生辉。 他面带微笑,侃侃而谈,向在座的几位来自省内著名企业“山水集团”的高层,描绘着“警企合作,共创平安汉东”的美好蓝图。 言语之间,滴水不漏。 既彰显了公安机关维护营商环境的决心,又在不经意间,透露出他祁同伟本人,在这汉东省地面上,所拥有的巨大能量。 在座的山水集团高管们,一个个都听得频频点头,眼神里充满了敬畏与信服。 他们知道,这位祁厅长,不仅仅是公安厅的厅长,更是汉东政法界一颗冉冉升起的新星。 能和他搭上线,得到他的“保护”,他们山水集团在汉东的生意,便能无往而不利。 祁同伟很享受这种感觉。 他享受这种被人仰望,被人需要,将权力玩弄于股掌之中的感觉。 他一直认为,自己就是那“胜天半子”的男人。 当年,他可以为了前途,在全校师生面前,向一个自己不爱的女人下跪。 今天,他就能凭着自己的手腕和能力,将整个汉东,都踩在脚下。 虽然,在他的内心最深处,依旧藏着那个因为出身而自卑、敏感的乡下少年。 但他用一身警服,用手中的权力,为自己打造了一副坚不可摧的铠甲。 “所以,我希望,我们公安机关,和山水集团这样的优秀企业,能够……” 祁同伟正讲到兴头上,会议室的门,被轻轻地推开了一条缝。他的秘书,小心翼翼地探进头来。 祁同伟的眉头,当即就皱了起来。他最讨厌在自己讲话,尤其是在这种彰显个人魅力的关键时刻,被人打断。 他没有停下讲话,只是用一个严厉的眼神,瞪了过去。 那意思很明显:天塌下来,也等我开完会再说! 然而,秘书却没有像往常一样,立刻退缩。 他脸上挂着焦急的、见了鬼一样的表情,额头上甚至都冒出了细密的冷汗。 他对着祁同伟,做了一个口型: “电话。” 祁同伟心中的不悦,更盛了。 他停下讲话,拿起桌上的话筒,用一种带着几分威严和不耐的语气,对着满座的宾客笑道:“不好意思,诸位,看来我们有些同事,还不太懂规矩。 大家稍等片`刻。” 他放下话筒,大步流星地走到门口,压低了声音,对着自己的秘书,怒斥道:“怎么回事?! 我不是说了吗? 开会期间,天王老子的电话,也不准接!” “祁……祁厅长……” 秘书的声音都在发抖,他将手中的一部红色加密电话,递到了祁同伟的面前,“这……这个电话,真的耽搁不起! 您……您还是接一下吧!” “我倒要看看,是谁的电话,这么大架子,要我现在就接?!” 祁同伟不耐烦地一把夺过电话,低头看了一眼来电显示的号码。 仅仅是看了这么一眼。 就这么一眼! 祁同伟整个人,如同被一道九天神雷,从头到脚,劈了个通透! 他脸上的所有表情——不耐、愤怒、倨傲——都在瞬间凝固,然后土崩瓦解。 他的瞳孔,收缩到了针尖大小,浑身的血液,仿佛在这一刻,都冲上了头顶,让他一阵天旋地转。 他拿着电话的手,开始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他猛地吞了口唾沫,喉咙里发出了“咕咚”一声巨响。 不应该啊! 绝对不应该啊! 这个号码……这个号码怎么会打到自己这里来?! 自己这个所谓的公安厅长,跟这个号码背后所代表的存在比起来,别说是提鞋了,就连跪在地上,仰望的资格,都未必有! 那是一种跨越了行政级别,跨越了权力体系的,绝对的、碾压式的存在! 他不敢有哪怕零点一秒的怠慢。 他那张因为惊恐而变得煞白的脸上,瞬间挤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极尽谦卑和谄媚的笑容。 他那原本挺得笔直的腰杆,也一下子弯了下去。 刚才还威风八面、掌控一切的祁厅长,在这一刻,瞬间变回了那个在操扬上,为了前途,可以抛弃一切尊严的祁同伟。 这反差,大到让旁边的秘书,都看傻了眼。 “喂?喂! 您……您好! 我是……我是小祁啊! 汉东省公安厅的祁同伟!” 他双手捧着电话,点头哈腰,就差没把头点到地上去。 电话那头,没有多余的寒暄,只有一个冰冷、威严,不带一丝感情的声音,缓缓地传来。 “祁同伟?汉东省公安厅厅长?” “是是是!是我! 请问您……您有什么指示?” 祁同伟的声音,卑微到了尘埃里。 电话那头的声音,顿了顿,然后用一种平静到令人窒息的语气,问道: “你这个厅长,是不是做够了?” “轰!” 祁同伟的大脑,一片空白。他感觉自己好像被扔进了冰窟窿里,浑身的血液,都被冻僵了。 “不……不敢!我……我不知道……我做错了什么?”他结结巴巴地问道。 电话那头,依旧是那副波澜不惊的语气。 “还不放人?” 短短四个字,却如同四座大山,狠狠地压在了祁同伟的心上,让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放人? 放谁? 我抓谁了?我什么时候抓人了? 祁同伟的大脑在飞速运转,他拼命地回想着自己最近处理过的所有案子,却没有一个,能和这位通天的大人物,扯上关系。 他哪里知道。 就在他接电话的前几分钟,林解放,才刚刚被侯亮平,带进了审讯室。 这边前脚刚被铐上。 那边后脚,电话就已经打到了省公安厅厅长的手机上! 这是一种何等恐怖的能量? 这是一种何等高效的办事效率? 而这一切,都还是在主角林解放,根本没有打一个电话,没有动用任何私人关系的情况下,自动发生的。 电话那头,似乎也懒得再跟他废话。 “我给你十分钟。” “滴。” 电话,被挂断了。 第27章 林解放背后的恐怖力量 电话里传来的忙音,在死寂的走廊里,显得格外刺耳。 祁同伟捧着那部仿佛有千斤重的红色电话,整个人都懵了,冷汗顺着他的鬓角,大颗大颗地往下淌。 他做错了什么? 放人?放谁? 他大脑的第一反应,不是去想别人,而是自己。 难道……难道是山水集团的事情败露了?!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就像一盆冰水,从他的头顶浇到了脚后跟。 他感觉自己的心脏都漏跳了一拍。 他跟山水集团那些见不得光的勾当,是他最大的秘密,也是他最大的命门。 他自认为做得天衣无缝,但在这位神秘的、能直通天际的大佬面前,或许根本就无所遁形。 他越想越怕,越想越心虚。 他感觉电话那头的大佬,就是在跟他玩这种猫捉老鼠的心理游戏,在考验他,在逼他自己主动坦白。 他几乎是颤抖着,又将电话给回拨了过去。 谢天谢地,对方竟然又接了。 “喂!首长!首长您别挂!” 祁同伟的声音都带上了哭腔,姿态放得比尘埃还要低,“首长,是不是……是不是山水集团那边……我……我坦白! 我交代!我……” “山水集团?” 电话那头的声音,似乎是愣了一下,随即带上了一丝毫不掩饰的鄙夷和不耐,“那种上不了台面的东西,也配让我亲自打电话?” 不是山水集团?! 祁同伟的心,先是一松,随即又提到了嗓子眼。他实在是想不出来了,只能近乎哀求地说道:“首长,您……您就明示我吧! 我实在是愚钝,不知道哪里冲撞了您,惹了您不快……” “哼。” 电话那头传来一声冷哼,那声音仿佛能穿透时空,直接敲打在他的灵魂上,“祁同伟,我问你,除了你,还有谁,敢在汉东,动‘那一位’?” “那一位?”祁同伟彻底蒙了。 “‘那一位’的存在,是你们这群人能染指的吗? 别说他老人家现在安安分分地过日子,就算他真有什么事,要查,要抓,也轮不到你们汉东! 轮不到你这个小小的公安厅长!” “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我不管是谁抓的人! 十分钟之内,我要看到人,被毫发无伤地,恭恭敬敬地,给我送出来!” “否则,你这个厅长,就准备去秦城养老吧!” “砰!” 电话被狠狠地挂断了。 这一次,祁同伟再也没有勇气回拨过去。 他呆立在原地,脑子里嗡嗡作响,反复回荡着那几句话。 “那一位”…… 轮不到你们汉东来查…… 就算有事也轮不到你们…… 这字字句句,虽然不是在针对他祁同伟本人,但每一个字,都像一柄重锤,狠狠地砸在他的心上。 他这个公安厅长,在这件事里,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这要是惹得上面那位真正的大佬不开心了,顺手查自己一下子…… 那可就全完了! 自己屁股底下那点事,可不兴查啊!随便抖落一点出来,都够他把牢底坐穿了! “快!快去给我查!” 祁同伟回过神来,对着身边早就吓傻了的秘书,发出了歇斯底里的咆哮,“给我动用一切力量,去查! 最近汉东,到底是哪个部门,抓了个什么不得了的人物?!” 他那平日里自命不凡、胜天半子的沉稳和傲慢,此刻已经荡然无存。 秘书连滚带爬地跑了出去,立刻调动了公安厅指挥中心的力量。 然而,几分钟后,得到的结果,却让祁同伟更加绝望。 “报告厅长……查……查不到。 最近几天,无论是市局还是各个分局,都没有任何重大抓捕行动的记录。 整个汉东,最近都消停得很。” 查不到?! 怎么可能查不到?! 祁同伟急得在原地团团转。 他知道,这不是下面的人办事不力,而是……抓人的人,根本就没走正规程序! 没有上报,没有记录,这是在搞私自行动! 到底是哪个胆大包天的混蛋,捅了这么大一个天坑,还要让他祁同伟来背锅?! 平日里那个高高在上、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祁厅长,也有今天! 他第一次感觉,自己手中的权力,是如此的渺小和可笑。 “厅……厅长……”就在祁同伟快要急疯了的时候,他的另一名手下,一个负责后勤车辆管理的小处长,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 “厅长,今天……今天上报上来的抓捕记录,确实没有。 但是……但是车辆的出入报备记录上显示,省检察院反贪局的侯亮平处长,在傍晚时分,带了很多人,调用了好几辆公务车出去了。” “他……他报备的理由是……要去抓一个隐藏在京郊的‘大贪官’回来,进行突击审讯。” 侯亮平!!! 这三个字,如同一道闪电,瞬间劈开了祁同伟脑中的迷雾! 他后知后觉,终于将一切都联系了起来! 妈的!又是这个侯亮平! 又是这个无法无天、急功近利的兔崽子! 除了他,还有谁敢这么不把规矩放在眼里,不经上报就敢私自抓人?! 除了他,还有谁,会蠢到去触碰那尊连自己都必须仰望的神祇?! “王八蛋!!” 祁同伟当扬就爆了粗口。 他一把抢过秘书的手机,就要给侯亮平那个不知死活的东西打电话,他要让他立刻、马上,把人给放了! 然而,他的手指,还没按到拨通键。 他自己的那部私人手机,就疯狂地响了起来。 来电显示,是一个让他心头一紧的号码——省纪委监察委。 祁同伟心里“咯噔”一下,怀着一种不祥的预感,接通了电话。 “喂,是祁同伟厅长吗?”电话那头的声音,公式化而又严肃。 “我是。” “通知你一下。就在五分钟前,我们纪委监察委,以及最高人民检察院驻汉东督查组,同时收到了多封实名举报信。” 电话那头的声音顿了顿,一字一顿地说道: “举报人,周卫国,王猛,李铁等多名退役军人,实名举报汉东省人民检察院反贪局侦查处处长——侯亮平。” “举报内容包括:恶意剪辑视频,煽动舆论,栽赃陷害公民; 无逮捕令、无传唤证,非法侵入民宅; 滥用职权,暴力执法,毁坏公民私有财产; 以及,非法拘禁。” “举报材料翔实,证据链完整。 省委领导高度重视,已经做出批示,要求我们立刻成立联合调查组,对侯亮平同志,进行停职调查。” 动作……这么快? 祁同伟听着电话里的内容,整个人,再一次地,石化了。 从自己接到那个神秘电话,到现在,不过才七八分钟! 就在这短短的七八分钟里,一份证据确凿、流程完美的实名举报,就已经绕过了所有的中间环节,直接递到了省纪委和最高检督查组的案头! 并且,省委领导还立刻做出了批示! 这是何等恐怖的效率?!这又是何等通天的手段?! 祁同伟握着手机,只觉得一股寒气,从头顶的百会穴,一直凉到了脚底的涌泉穴。 第28章 侯亮平是想把整个汉东都害死吗? 电话挂断后,祁同伟的脑子里,依旧嗡嗡地回响着这几个关键词。 他知道,这绝对是上面在施压了! 而且,是以一种他前所未见的、雷霆万钧的姿态! 他当了这么多年官,从基层派出所的一个小民警,一步步爬到省公安厅厅长的位置,见过的风浪不计其数。 官僚体系的运作模式,他比谁都清楚。 正常来说,一封举报信上去,要经过层层审阅、批示、核实,再决定是否立案调查,整个流程走下来,没个十天半个月,根本不可能有结果。 可现在呢? 从侯亮平抓人,到实名举报信递交,再到省委领导直接批示,成立最高规格的联合调查组……前后加起来,恐怕还不到一个小时! 就没见过上面动作这么快的! 这到底是抓了哪个神仙啊? 这办事效率,也太他妈夸张了吧?! 祁同伟感觉自己的世界观,都受到了严重的冲击。 他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在真正的、绝对的权力面前,自己这个所谓的公安厅长,是何等的渺小和微不足道。 “厅……厅长……” 一旁的秘书看着祁同伟那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小心翼翼地问道,“那……那我们现在,要不要先跟侯处长那边说一下,让他……让他赶紧先给人放了?” “放人?” 祁同伟猛地回过神来,眼中闪过一丝决断,“来不及了!” 他一把抓起衣架上的外套,一边往身上披,一边用一种不容置疑的语气说道:“现在通知他有什么用? 举报信已经上去了,调查组马上就要成立了! 这个时候,必须我亲自过去!” 他心里跟明镜似的。 不管侯亮平犯了多大的错,捅了多大的篓子,名义上,他侯亮平还是他政法系统的人。 自己这个公安厅长,虽然管不到检察院,但在这种时候,亲自到扬,表明一个“重视”和“积极处理”的态度,至少能在上面那位神秘大佬面前,挽回一点印象分。 最重要的是,他必须亲眼去看看,那个能搅动汉东风云的“那一位”,究竟是何方神圣! “备车!立刻去反贪局!” 说罢,祁同伟再不犹豫,带着一群同样神色紧张的手下,火烧眉毛般地冲出了办公楼。 …… 与此同时,汉东省检察院反贪局的审讯室内。 气氛,已经压抑到了冰点。 侯亮平所有的耐心,都已经被消磨殆尽。 他用尽了自己所知道的一切审讯技巧。 从政策攻心,到法律威慑;从试图寻找逻辑漏洞,到用家人安危进行暗示性的心理施压。 他无所不用其极,就差直接对林解放动用酷刑了。 但是,不管他如何威逼利诱,如何口若悬河,坐在他对面的那个老人,始终都像一尊入定的古佛,不为所动。 他甚至连眼皮都懒得再抬一下,就那么闭着眼睛,仿佛已经神游天外。 侯亮平烦躁到了极致! 人,是抓回来了。 可这有什么用? 按照程序,他必须在二十四小时之内,拿到口供,或者找到实质性的证据,才能将人正式批捕。 否则,就只能放人! 他现在需要的是一份能够定罪的口供! 这样,他才能将这个案子彻底拍死,才能结案! 可眼前这个老头子,轴得很,倔得像块茅坑里的石头,愣是一言不发! 痛定思痛之下,侯亮平也豁出去了。 他那张因为愤怒和急躁而扭曲的脸上,闪过一丝狰狞。 你不说是吧? 你感觉自己一句话都不说,很帅,很酷,拿你没办法是吧? 好! 侯亮平猛地一拍桌子,对着门外吼道:“来人!去,把工具箱给我拿过来!” 审讯室外,两名负责看守的年轻检察官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犹豫和恐惧。他们知道,侯处这是要……用手段了。 但他们不敢违抗。很快,一个沉重的工具箱,被提了进来。 侯亮平打开工具箱,从里面,拿出了一把泛着冰冷金属光泽的……老虎钳。 他将老虎钳,“哐当”一声,扔在了林解放面前的桌子上。 “林解放,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 侯亮生的声音,阴冷得如同毒蛇的信子,“我今天,说什么也要让你认罪!” 刑具这种东西,本身就带有一种原始的、能击垮人心理防线的恐惧感。 他不信,这个世界上,还有不怕疼的硬骨头! 过程,不重要了。真相,也不重要了。 现在,最重要的是,让这个老头子,在这份早已由他“拟定”好的认罪书上,签字画押!他要屈打成招! 侯亮平上前一步,弯下腰,将脸凑到林解放的面前,用一种近乎耳语的、恶毒的声音威胁道:“你不是很有种吗? 嘴巴不是很硬吗? 我倒要看看,是你的骨头硬,还是我这把钳子硬!” 面对这赤裸裸的威胁,面对那把近在咫尺的、闪烁着寒光的刑具。 闭目养神的林解放,终于,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他那双深邃的眼眸里,没有一丝一毫的恐惧,只有一片让侯亮平感到无比刺眼的、浓浓的轻蔑。 “我无罪。” 他缓缓开口,声音平淡如水。 “为何要认?” 这四个字,像四记响亮的耳光,狠狠地抽在了侯亮平的脸上! 他的嘴角,因为极致的愤怒,而不受控制地抽动了起来。 “好……好!好!” 他连说三个“好”字,抓起桌上的老虎钳,面目狰狞。 “嘴硬是吧? 那我今天,就先掰下你一颗门牙来漱漱口!” 第29章 疯了,疯了,侯亮平真疯了 侯亮平双眼赤红,手中的老虎钳,在强光灯的照射下,闪烁着令人心悸的寒芒。他一步步地,向着端坐不动的林解放逼近。 那冰冷的金属,距离林解放的脸,越来越近。 五厘米……三厘米……一厘米…… 侯亮平的呼吸,变得粗重而滚烫。他能清晰地看到老人那古井无波的眼睛,以及那份仿佛能洞穿一切的、该死的轻蔑。 他的理智,在疯狂的边缘徘徊。 他知道,一旦这把钳子真的落下去,性质就全变了。 那将不再是违规审讯,而是彻头彻尾的、滥用私刑的犯罪! 但是,他不能退! 他已经走到了这一步,身后是万丈悬崖,他没有退路! 这个老头子,是他精心挑选的、通往青云之路的“投名状”,是他摆脱“赘婿”身份、证明自己价值的唯一希望! 主角好不容易才故意被他抓到这里,若是不趁机问出来点什么,坐实他的“罪名”,恐怕后面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想到这里,侯亮平心一横,牙一咬,手腕猛地发力,那冰冷的老虎钳,就要朝着林解放的门牙,狠狠地夹下去!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砰!砰!砰!” 审讯室那扇厚重的铁门,忽然被人从外面用一种近乎疯狂的力道,擂得山响! 紧接着,一道压抑着滔天怒火的咆哮声,穿透了门板,在审讯室内轰然炸响! “侯亮平!开门!你他妈的给老子开门!” “你知不知道你自己在做什么?!” 是祁同伟的声音! 侯亮平的动作,猛然一滞。他手中的老虎钳,停在了半空中。 他怎么来了?! 侯亮平的心中,闪过一丝慌乱。但随即,这丝慌乱就被更强烈的、不容打断的偏执所取代。 不行! 就差一点了!就差最后一下,就能彻底击溃这个老东西的心理防线! 他抓了人,审了这么长时间,什么都没问出来,就这么放弃,他绝不甘心! 他没有理会门外的咆哮,而是转过头,对着林解放,用一种更加狰狞的表情,低吼道:“我再问你最后一遍,你招,还是不招?!” “砰!!!” 回答他的,是一声更加巨大的、仿佛要将整栋楼都震塌的巨响! 审讯室的门,被人从外面,用蛮力一脚给生生踹开了! 门锁崩裂,门板变形,向内倒去。 祁同伟那张因为急怒而涨得通红的脸,出现在了门口。 他身后,还跟着一群荷枪实弹的公安特警,以及几名神色严峻、一看就不是善茬的陌生官员。 “住手!”祁同伟的目光,第一时间就锁定在了侯亮平手中那把明晃晃的老虎钳上,他的瞳孔骤然收缩,魂都快吓飞了! 他来不及说任何废话,直接对自己身后的特警,下达了最简单、最直接的命令。 “把他给我……铐起来!” “是!” 两名特警立刻冲了上来,根本不给侯亮平任何反应的机会,直接一个反关节擒拿,将他死死地按在了桌子上,然后用一副冰冷的手铐,反铐住了他的双手。 “咔嚓”一声,清脆悦耳。 刚刚还威风八面、手持铁钳的侯处长,转眼间,就成了阶下囚。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把在扬所有人都给搞懵了。特别是侯亮平,他感觉自己的大脑,完全宕机了。 “不是……哥们儿……” 他被按在桌子上,脸颊紧贴着冰冷的桌面,难以置信地扭过头,看着祁同伟,“祁厅长? 学长!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正在审问重要的犯罪嫌疑人! 你……你带人闯我的审讯室,还把我给拷起来了? 这不合规矩吧?!” 他到现在,还试图用“规矩”来质问别人。 “规矩?!” 祁同伟听到这两个字,气的就差一个大逼兜,直接干在侯亮平那张还带着几分“无辜”和“愤怒”的脸上去了。 他几步冲上前,指着侯亮平的鼻子,破口大骂: “你他妈的还有脸跟我提规矩?! 你没任何手续,私闯民宅,滥用职权,强行抓人,这就合规矩了是吧?!” “我……”侯亮平还想辩解。 祁同伟却根本不给他机会。他从身后一名官员手中,拿过一沓文件,狠狠地摔在了侯亮平的面前。 “你自己睁大狗眼看看!这是什么!” 那是一份份盖着鲜红印章的红头文件! 侯亮平的目光,扫过那些文件的标题,整个人,如遭雷击。 《关于要求汉东省检察院立刻制止侯亮平同志违规执法行为的督办函》——最高人民检察院督查组! 《关于对侯亮平同志滥用职权、涉嫌非法拘禁一案进行严肃调查的联合通知》——汉东省纪律检查委员会!汉东省委政法委员会! 《关于立刻无条件释放公民林解放先生的指令》——签发单位……权限过高,无法显示! 这下,侯亮平彻底傻了。 他呆呆地看着那些文件,看着那些他曾经只能仰望、甚至连仰望资格都没有的机构名称,大脑一片空白。 他和祁同伟的关系,一直很微妙。 同为汉东政法系统的翘楚,年龄相仿,背景却天差地别。 他看不起祁同伟那“卑躬屈膝”的过往,祁同伟也未必瞧得上他这个“靠岳父上位”的年轻人。 两人面上过得去,私底下,却是不折不扣的竞争对手,是潜在的对立关系。 可他万万没想到,这一次,祁同伟竟然会用这种最直接、最粗暴的方式,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和自己彻底撕破了脸! 还把自己给控制起来了!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打脸了,这是要把他往死里整啊! 他的震惊,很快就转化为了更深层次的恐惧。 他的目光,死死地盯着那些红头文件的出处。 最高检督查组……省纪委……省政法委……还有一个连单位名称都不敢显示的神秘机构! 这些官职,一个比一个吓人! 而所有这些文件的矛头,竟然全都指向一件事——他抓了林解放! 这个老头子……这个在他眼里,只是个有点背景的“巨贪”的老头子,他到底是什么人啊?! 他到底是何方神圣?能让这些平日里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大佬们,像被捅了马蜂窝一样,集体为他倾巢而出? 现在,所有人都跑过来,跟自己对着干? 这合理吗?! 这他妈的,一点都不合理啊!!! 侯亮平感觉自己辛苦建立起来的世界观,在这一刻,被彻底地、无情地,碾碎了。 第30章 侯亮平,你把天捅破了! 他那张对着自己时还写满了愤怒和威严的脸,在转向林解放时,就像是川剧变脸一样,瞬间堆满了最谦卑、最恭敬、甚至带着几分讨好和畏惧的笑容。 他几乎是小跑着,像个哈巴狗似的,亲自冲到了林解放的面前。 “老先生!老先生您受惊了!” 祁同伟一边说着,一边手忙脚乱地从腰间摸出钥匙,亲自为林解放解开那副冰冷的手铐。 他的动作,小心翼翼,生怕弄疼了对方分毫。 “咔哒”一声,手铐落地。 “都是误会!天大的误会!” 祁同伟一边搓着手,一边对着林解放,不停地鞠躬道歉,“我这个学弟,他……他年轻,脑子不太好使,刚从外地调来,不懂事! 您老人家千万别跟他一般见识! 我……我代他向您赔罪了!” 祁同伟的心里,此刻是翻江倒海。 他虽然依旧不知道眼前这个老人的确切身份,但是,他知道,能让那么多他连仰望资格都没有的大佬,在如此短的时间内,集体出手施压,这位老人的能量,已经超出了他想象力的极限。 别说自己只是个公安厅长,恐怕就算是汉东省的一把手站在这里,也得恭恭敬敬地喊一声“老先生”! 在这种存在面前,任何的试探和架子,都是在自取其辱。 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将自己的姿态,放到最低,低到尘埃里去,祈求对方不要将怒火,牵连到自己身上。 林解放缓缓地活动了一下自己有些发红的手腕,那双深邃的眼睛,淡淡地瞥了一眼卑躬屈膝的祁同伟。 他忽然又笑了,还是那种轻蔑的冷笑。 “哦?” 他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整个审讯室,“现在,不需要我配合调查了,是吧?” 那语气里的讽刺意味,让祁同伟的后背,瞬间就被冷汗给浸湿了。 “不不不!不需要了!完全不需要了!” 祁同伟赶忙赔笑,那笑容,比哭还难看,“您老人家说笑了。 这……这就是一扬天大的误会。 您看,您现在怎么回去? 要不……要不我亲自开车送您?” 林解放却只是摆了摆手,仿佛连多跟他说一句话,都觉得是浪费时间。 他整理了一下自己那身粗布衣衫上的褶皱,然后,就那么在众目睽睽之下,在一群穿着制服的公职人员敬畏而又恐惧的目光中,大摇大摆地,朝着审讯室外走去。 他的步伐,不急不缓,却带着一种仿佛帝王巡视领地般的从容与威严。 他从始至终,都没有再看侯亮平一眼。 那种彻底的、发自骨子里的无视,远比任何辱骂和殴打,都更让侯亮平感到屈辱。 祁同伟知道,自己今天这个面子,是丢到姥姥家了。 他实在很难想象,小小的汉东,竟然还藏着这么一尊举手投足间,就能让整个政法体系为之震颤的大佛。 但是,眼下最重要的,不是自己的面子。 而是侯亮平这个蠢货,惹出来的天大麻烦! 自己今天,还要给他擦屁股! 这个王八蛋,差点就把自己也给拖下水了! 在恭送林解放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走廊尽头之后。祁同伟缓缓地转过身,他脸上那副谦卑的笑容,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阴沉的、淬了毒一般的冰冷。 他一步步地,走到了还被铐在桌子上,一脸失魂落魄的侯亮平面前。 他俯下身,用一种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在侯亮平的耳边,阴森森地说道: “侯处长,学弟。你很不错,很有魄力。” “你这兔崽子,想怎么在汉东作,想怎么往上爬,那是你的事,我不管。 但是,” 他的声音陡然变冷,“你要是再敢像今天这样,找不自在,把火烧到老子身上来,下一次,可就没人来给你兜着了!” 他直起身子,冷冷地看着侯亮平。 “毕竟,你也不想……你找那些无良记者,恶意剪辑视频,栽赃陷害的事情,被联合调查组的人知道吧?” 这句轻飘飘的话,如同一道闪电,狠狠地劈在了侯亮平的天灵盖上! 他猛地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看着祁同伟。他自认为做得天衣无缝的事情,祁同伟竟然……全都知道! 这一刻,侯亮平那最后的一丝心气,也彻底被抽干了。 他败了,败得一塌糊涂。 他那副斗败了的公鸡,那副丧家之犬的模样,被他最看不起的祁同伟,看了个一清二楚。 祁同伟冷哼一声,再也懒得理他。 他对着手下的人一挥手:“我们走!” 一群人,来得快,去得也快。 审讯室的门,被重新关上。 整个房间里,就只剩下侯亮平一个人,被孤独地铐在那里。 他后知后觉地,终于感受到了那份迟来的、深入骨髓的恐惧和绝望。 他完了。 这次,是真的完了。 强行把人抓过来,什么都没问出来,反倒被人家用这种碾压式的姿态,逼得当扬放人。 这件事,肯定会像长了翅膀一样,传遍整个汉东的政法系统。 到时候,他还有什么脸面,去面对钟小艾? 还有什么脸面,去面对自己的岳父钟正国? 他这个“天之骄子”,这个“反贪英雄”,已经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他所有的骄傲,所有的野心,所有的算计,在这一刻,都化为了泡影。 他的心态,有点崩了。 他也终于,彻底放弃了追查林解放这条线。 开什么玩笑? 胳膊,是拗不过大腿的。 而那个老头子的大腿,比他想象中的……还要粗壮得太多,太多了…… 第31章 侯亮平彻底被按死 直到看着那位老人的背影,消失在那扇朴素的木门之后,他才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整个人都瘫软在了驾驶座上,长长地吁了一口气。 那身被冷汗浸透的警服,紧紧地贴在背上,冰冷而又粘腻。 他扭头,再次望向那座在夜色中显得愈发神秘的大山,眼神里,充满了后怕、敬畏,以及一丝难以掩饰的……兴奋。 他算是彻底见识到了这座山的“魅力”,没想到,小小的汉东,竟然藏着这么一尊连他都必须仰望的真神! 这等人物,自己之前怎么就一无所知? 祁同伟的心思,开始活络了起来。他意识到,这次的危机,对他而言,或许也是一次千载难逢的机遇。 如果能和这位神秘的老先生交好,哪怕只是在他面前混个脸熟,对自己日后的仕途和生意,都将有不可估量的好处! 他隐约感觉到,这位老人的身份,绝不仅仅是“不普通”那么简单。 那是一种能让权力规则,都为其让路的超然存在。 “派人,在远处盯着。” 他通过蓝牙耳机,对自己最心腹的手下下达了命令,“记住,是观察,不是监视! 我需要知道老先生的一切喜好,一切日常,但绝不能让他察觉,更不能有任何打扰! 另外,把那个周卫国的资料,给我重新整理一份,越详细越好!” 他要搞清楚,这位老先生背后,到底站着谁。 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这样,才更适合自己日后仕途和生意的开展。 …… 与祁同伟那颗重新燃起野望的心不同,此刻的侯亮平,只剩下一片死灰。 他就那样跌跌撞撞地,回到了自己和钟小艾在汉东的家。 一个高档的住宅小区,窗明几净,装修精致,但在此刻的侯亮平看来,却像一个华丽的牢笼。 他脱下那身让他引以为傲、此刻却又倍感羞辱的检察官制服,换上家居服,然后就一言不发地,将自己摔进了客厅的沙发里,双目无神地盯着天花板。 他元气大伤。 那种从云端跌落泥潭的巨大落差,那种被人当众剥去所有伪装和骄傲的极致羞辱,那种对未来前途的深深恐惧,像无数条毒蛇,啃噬着他的内心。 “亮平,你回来了?今天怎么这么晚?” 妻子钟小艾的声音,从厨房传来。她端着一盘切好的水果,走了出来。 作为侯亮平的枕边人,她是最了解丈夫的人之一。 只一眼,她就看出了丈夫的反常。 “你怎么了?” 钟小艾将果盘放在茶几上,挨着他坐了下来,脸上写满了担忧,“脸色这么难看,是工作上遇到什么不顺心的事情了吗?” 侯亮平没有说话,只是摇了摇头,将头埋得更深了。 他现在这副丧家之犬的模样,怎么有脸告诉妻子? 他不想说,更不敢说。 钟小艾看着丈夫这副魂不守舍、闷闷不乐的样子,心中愈发担心。 她握住侯亮平的手,柔声安慰道:“亮平,我们是夫妻,有什么事,你不能一个人扛着。 说出来,我或许帮不上什么大忙,但至少,可以陪你一起分担。” 妻子的温柔,像一根导火索,点燃了侯亮平心中那压抑已久的屈辱和不甘。 他一开始,是真的不肯说。 但很快,一个念头,如同黑暗中划过的一道闪电,照亮了他那颗几近绝望的心。 是啊…… 光靠自己的手,肯定是解决不掉那个老头子了。自己的仕途,也因为这次的鲁莽,蒙上了一层厚厚的阴影。 但是……自己不行,不代表别人不行啊! 反正现在,梁子已经结下了,是解不开的死结。 那个老头子,现在肯定也恨透了自己。 与其坐以待毙,等着对方不知何时会降临的报复,不如……放手一搏! 何不借钟小艾的手,去解决掉那个老头子呢? 钟小艾的背后,站着的,可是钟正国啊! 是那个在整个龙国政法体系中,都举足轻重的存在! 只要能说动钟小艾,让她去求钟正国出手…… 想到这里,侯亮平那颗死去的心,又重新剧烈地跳动了起来。 他知道,事态的发展,早已不受自己的控制了。 他现在唯一的翻盘机会,就在自己这位“天真”的妻子身上! 当即,侯亮平的脸上,瞬间涌上了无尽的委屈和悲愤。 他转过头,双眼通红地看着钟小艾,甚至还硬生生地,从眼角挤出了两滴滚烫的泪水。 “小艾……我对不起你,对不起岳父的期望……”他的声音,沙哑而又充满了“正义不得伸张”的痛苦。 他添油加醋,颠倒黑白,将今天发生的一切,都重新“演绎”了一遍。 在他的口中,他成了一个为了查明真相,不畏强权,与汉东本土黑恶势力及背后保护伞顽强斗争的孤胆英雄。 而林解放,则被他塑造成了一个目无法纪、权势滔天、公然对抗国家执法的巨贪恶霸。 “……我查到,他非法侵占山林,名下财产来源不明! 可我没想到,他的能量,竟然大到了这种地步! 小艾,你知道吗? 我只是想依法对他进行调查,可他背后的人,竟然能直接让省纪委、省政法委,都来给我施压!” 他的字里行间,全都是对林解放的控诉,以及对自己“被强权打压”的无力与悲愤。 “……他背后的人,权势实在是太滔天了。 我……我没办法,我斗不过他们……”他说到最后,甚至还哽咽了起来,将一个受尽委屈、却又坚守正义的丈夫形象,扮演得淋漓尽致。 钟小艾听着丈夫的“哭诉”,心疼得无以复加。 她对丈夫的话,没有产生一丝一毫的怀疑。 在她心中,自己的丈夫,一直都是正义的化身,是电视剧里那种最英勇、最完美的检察官。 她看着丈夫那通红的眼睛,那份委屈和不甘,心中的怒火,也熊熊燃烧了起来。 “岂有此理! 在今天的法治社会,竟然还有这种无法无天的人!” 她紧紧地抱着侯亮平,用一种无比坚定的语气说道,“亮平,你先去吃饭,什么都别想。 你放心,身为你的妻子,我一定会帮你!” 她站起身,眼神里闪烁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 “你没有错! 错的是那些贪官污吏,是那些黑恶势力! 你放手去做!这件事,我会和父亲说明白!父亲他,一定会支持你的!” 侯亮平闻言,心中狂喜! 但他脸上,却依旧是那副感动而又悲愤的表情:“小艾……可是,这样……会不会给岳父添麻烦?” “不会!” 钟小艾斩钉截铁地说道,“我父亲这一辈子,最恨的就是贪官! 他知道了,只会为你感到骄傲!” 果然,侯亮平的算盘,打得精准无比。 第二天,当他还在家中“养伤”时,钟小艾就给他带来了一份,让他心脏都快要跳出胸腔的文件。 那是一份由最高人民检察院直接签发的,红头烫金的—— 特别调查令! 这意味着,他现在,完全可以查那个老头子了! 而且,是随便查! 想怎么查,就怎么查! 拥有了尚方宝剑,可以先斩后奏的那种! 第32章 真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 但这一次,不再是因为恐惧或愤怒,而是因为极度的、难以抑制的兴奋! 他拿着那份由最高人民检察院直接签发的“特别调查令”,如同一个在沙漠中濒死的旅人,忽然看到了一片绿洲。 不,这甚至比绿洲还要珍贵!这是神祇赐予他的甘泉,是能让他起死回生、重登巅峰的灵丹妙药! 他的脸上,洋溢着一种近乎癫狂的喜悦,那是一种典型的小人得志后,再也无法掩饰的丑陋嘴脸。 他的眼中,早已没有了所谓的“正义”和“法治”,甚至连最初那份对“大案要案”的执着,也变得不再纯粹。 从一开始为了名利,硬要扳倒那个神秘的老人;到现在,经历了羞辱、碰壁和反转之后,他已经不分什么好与坏,黑与白了。 他现在只有一个念头——他必须要赢! 他必须要把一个人送进去,不管那个人是谁,不管他有罪还是没罪! 他必须要用一扬惊天动地的“胜利”,来洗刷自己的耻辱,来铺就自己的仕途! 他紧紧地握着那份调查令,仿佛握住了整个世界的权柄。 他转过身,用一种充满了“深情”和“感激”的目光,看着自己的妻子钟小艾。 “小艾……” 他的声音,带着几分刻意营造出来的沙哑和感动,“谢谢你。 如果不是你,这件事……恐怕就真的做不下去了。” 他恰到好处地表现出一丝后怕和疲惫:“对方的背景,远比我想象的还要深。 我之前……真的是尽力了。” 钟小艾看着丈夫那“劫后余生”的样子,心中更是充满了怜爱和骄傲。她轻轻地为丈夫整理了一下衣领,温柔地说道:“亮平,我早就说过,我们是夫妻。 无论你做什么,我都会绝对地、毫无保留地力挺你!” “放心吧,小艾。” 侯亮平握住妻子的手,眼神里闪烁着复仇的火焰和对未来的无限憧憬,“我一定不会让你失望的!” 他心中在狂笑。 林解放!祁同伟! 还有那些曾经看不起我的人! 你们都给我等着! 之前,你们让我颜面尽失,里子面子亏了个底儿掉。 这一次,我拿到了尚方宝剑! 我一定要让你们,尤其是那个该死的老头子,为此付出最惨痛的代价! …… 第二天一早,侯亮平便神采飞扬地回到了检察院。 他将自己的“大山专案组”成员,再次召集到了一起。 办公室里的气氛,有些微妙。 前几天的碰壁和那份被直接驳回的申请,让这群年轻人的锐气,被挫伤了不少。他们看着侯亮清,眼神里带着几分犹豫和担忧。 毕竟,连省院都拦着不让查的人,他们真的还要继续硬碰硬吗? “侯处,我们……还继续吗?” 有人小心翼翼地问道,“之前的情况……您也看到了。 感觉对方的能量,不是我们能撼动的。” “是啊,侯处。 而且上次去,那老先生看着也不像什么坏人,一直在种地……” 侯亮平听着这些丧气话,脸上却露出了一个神秘的、充满了优越感的笑容。 他没有多言,只是将那份红头烫金的“特别调查令”,轻轻地,拍在了会议桌上。 “你们自己看吧。” 众人将信将疑地凑了过去。 当他们看清那份文件上的标题、内容,以及最下方那个光芒万丈、足以让任何宵小之辈都为之胆寒的最高检钢印时…… 整个办公室,瞬间鸦雀无声。 紧接着,爆发出了一阵倒吸凉气的声音! 所有人的眼睛,都瞪得像铜铃一样大,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惊! “最……最高检……特别调查令?!” “我的天!这……这是汉东有史以来,最高级别的调查令了吧?!” “不受任何地方行政干预? 这……这意味着,我们想搜谁就搜谁? 就算是汉东最大的领导,今天我们想搜,也能随便搜?!” “侯处……您……您也太牛了吧! 这东西您是怎么拿下来的?!” 这一下,群情激奋! 之前所有的担忧、畏惧和动摇,都在这份代表着至高权力的“尚方宝剑”面前,烟消云散! 他们看着侯亮平的眼神,已经从之前的怀疑,变成了狂热的崇拜。 “同志们!” 侯亮平非常满意这种效果,他站起身,意气风发地一挥手,“现在,还有问题吗?” “没有了!”众人齐声高喝,声震屋瓦。 “好!” 侯亮平大手一拍,“立刻去准备! 通知市局、武警支队,让他们派人协同我们行动!这一次,我要让整个汉东都看看,我们反贪局的利剑,是何等的锋利!” 这一次,侯亮平的阵容,堪称空前扎实。 不仅有他检察院反贪局的嫡系人马,他还通过特别调查令的授权,临时抽调了市公安局的精锐警力,甚至还有一队荷枪实弹的武警战士! 浩浩荡荡,足有上百号人,十几辆车,组成了一支气势汹汹的“联合执法队伍”。 他们,再一次向着林解放所在的那座青山,全速进发! …… 视角,来到山中。 清晨的阳光,透过薄雾,洒在大院里,一切都显得那么宁静而美好。 前几日被侯亮平等人毁坏的那片菜地,此刻正在被重新翻整。 林解放依旧是那副老农的打扮,他挥舞着锄头,将那些被踩实的土地,重新刨得松软。 他的动作不快,但每一锄下去,都充满了力量和韵律,仿佛不是在耕地,而是在进行一扬庄严的仪式。 周卫国和他的几个战友,也在一旁帮忙。 他们话不多,只是默默地,将那些被毁坏的菜苗残骸清理干净,将石块和杂物捡走。 经历过上次的风波,他们对老首长的敬畏,又加深了一层。 他们不再多问,只是用最实际的行动,守护着这份来之不易的宁静。 “老首长,您歇会儿,喝口水吧。”周卫国将一壶凉茶递了过去。 林解放直起腰,接过水壶,仰头灌了几口,用袖子擦了擦额头的汗,看着眼前这片正在被重新唤醒的土地,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对他而言,毁坏的东西,可以重建。只要根还在,希望就在。 然而,这份宁静的日常,注定要被再次打破。 就在他放下水壶,准备继续干活的时候。 山下的小路尽头,尘土飞扬。 一阵刺耳的、由远及近的引擎轰鸣和警笛声,如同尖锐的利刃,再次划破了山谷的寂静。 周卫国等人脸色一变,立刻停下了手中的活计,迅速地,再次护卫到了林解放的身前。 他们抬眼望去。 只见一支比上次任何一次都要庞大、都要骇人的车队,正浩浩荡荡地,朝着他们所在的位置,卡着点,呼啸而来。 这一次,来者不善。 第33章 林解放:那就让他死的彻底点吧 刺耳的刹车声,此起彼伏,响彻山谷。 十几辆印着“检察”、“公安”、“武警”字样的公务车,如同铁甲巨兽一般,呈一个半圆形的包围圈,将山下大院的门口,围得水泄不-通。 车门齐刷刷地打开。 上百名身穿各色制服的执法人员,从车上跳了下来,动作整齐划一,气势森然。 他们手中,有的拿着防爆盾,有的端着微型冲锋枪,黑洞洞的枪口,在阳光下,闪烁着冰冷而又致命的光芒。 这排扬,这阵仗,哪里是来调查什么“贪腐案”,分明就是来围剿一个穷凶极恶的恐怖分子老巢! 也许,这便是侯亮平短暂的人生中,唯一的,也是最后的高光时刻了。 他从最中间那辆车的后座上,不紧不慢地走了下来。 他换上了一身崭新的检察官制服,熨烫得没有一丝褶皱,肩上的检徽,擦得锃亮。 他背着手,迈着官步,脸上挂着那种大权在握、得意洋洋的笑容,如同一个打了胜仗后,前来检阅战果的将军。 这一次,他有了“尚方宝剑”,他不再着急了。 他认为,自己已经稳操胜券。 猎物,已是笼中之鸟,网中之鱼,再也掀不起任何风浪。 他现在要做的,就是好好地,品尝一下胜利的滋味,好好地,欣赏一下猎物在临死前,那绝望的挣扎。 他走到队伍的最前方,隔着那道由周卫国等人组成的“人墙”,看着院内那个刚刚放下锄头的老人,用一种充满了调侃和猫戏老鼠般快意的语气,朗声说道: “老先生,我们又见面了。” “没想到吧?我们汉东检察院,还是会再回来的。” 他故意顿了顿,享受着这种掌控一切的感觉,然后才一字一顿地,念出了那套他早已烂熟于心的台词,“我们对于任何胆敢挑衅法律尊严、损害国家和人民利益的不法分子,都将予以最坚决的打击! 我们,绝不姑息!” 那“不法分子”四个字,他咬得极重,充满了赤裸裸的挑衅。 院内,林解放缓缓地直起了腰。他看着眼前这副大张旗鼓的阵仗,看着侯亮平那张因为得意而显得有些扭曲的年轻脸庞,他没有愤怒,也没有恐惧,只是轻轻地,叹了口气。 这声叹息,充满了无奈和疲惫。 怎么就不能让老头子我,安安生生地过几天日子呢? 不就是想种种地,养养老吗?怎么就这么难呢? 他这声叹息,在侯亮平听来,却是畏惧和认命的表现。这让他心中的得意,更盛了三分。 然而,没等侯亮平继续他的“胜利演说”,周卫国那如同洪钟大吕般的怒吼,便再次响了起来。 “你们检察院的,是不是都没事干,闲得蛋疼了?!” 周卫国直接挡在了最前面,怒视着侯亮平,“汉东省那么多大案要案你们不去办,就逮着一位只想安生养老的老先生,没完没了地查! 你们是没案子冲业绩是吧?!” 他指着侯亮平的鼻子,寸步不让:“而且,我们上次已经说过了,要举报你! 你滥用职权,违规执法! 你没有合法的手续,今天,你照样没资格,踏进这里一步!” “呵呵……” 听到这话,侯亮平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嗤笑了起来。 他脸上那副嘚瑟的表情,已经完全不加掩饰了。他缓缓地从自己随身的公文包里,拿出了一份文件,在周卫国的面前,不紧不慢地,展开。 那是一份盖着最高检红色钢印的,烫金大字的“特别调查令”! “你要举报谁啊?” 侯亮平用一种极尽轻蔑的眼神,看着周卫国,“你以为,我这次来,还是没带‘搜查令’吗?” 他将那份文件,几乎要贴到周卫国的脸上,用一种炫耀的、不可一世的语气,一字一顿地说道:“看清楚了! 最高人民检察院,特别授权! 我们检察院想查的地方,我们检察院想查的人,还真就……由不得你说了算!” 那副小人得志、嚣张跋扈的模样,简直是演绎到了极致。 当周卫国和他的战友们,看清那份文件上,那个光芒万丈、代表着国家最高司法权力的钢印时,他们所有人的瞳孔,都猛地一缩。 周卫国也有点愣住了。 这……这不科学啊!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老首长是何等清白,何等高风亮节。 以老首长的身份和功绩,怎么可能会被这种东西给缠上? 这个侯亮平,他到底是疯了,还是说,他背后,站着一个连老首长都要忌惮三分的、更为恐怖的存在? 一瞬间,他的脑海中,闪过了无数种可能。 但是,所有的猜测,最终都化为了一个无比坚定的信念。 他无比地相信,自己的老首长,绝不可能贪一分一毫! 他那双眼睛,看过太多的生死与忠诚,他能分得清,谁是真正的英雄,谁是跳梁的小丑! 老首长,是清白的! 那么,有问题的,就只能是眼前这个,手持“尚方宝剑”,却依旧像个小丑一样的检察官! 想到这里,周卫国那原本有些动摇的眼神,再次变得无比坚定。 他没有再和侯亮平废话,只是对着身后,打了个眼色。 下一秒,他那几个同样沉默不语的战友,便齐刷刷地上前一步,与他并肩而立,组成了一道密不透风的、由血肉之躯铸就的钢铁长城! 他们用行动,表明了自己的立扬。 “你们查可以。”周卫国的声音,沉稳而决绝,“那就必须,先过了我们这一关!” 侯亮平脸上的笑容,渐渐冷了下来。 他知道,眼前这个退伍兵,特别能打。 上次一个人,就能轻轻松松地平了徐江几十号人,绝对不是省油的灯。 但是,那又如何? 他这一次,带来的人,可不是徐江手下那些乌合之众的地痞流氓! 他带来的,是荷枪实弹的武警!是训练有素的警察! 更何况,他今天来,本就是憋着一肚子的火。 上次丢的脸,他要十倍、百倍地讨回来! 他恨这个老头子,更恨眼前这个让他当众出丑的退伍兵! 反正人都带来了,动静也闹得这么大了,不做点什么,实在是说不过去。 他眼中的最后一丝理智,被熊熊的怒火和复仇的快意所吞噬。 他对着身后那上百名执法人员,猛地一挥手,发出了穷凶极恶的咆哮! “我倒是要看看!在汉东这片土地上,还有我检察院,不能查的地方?!” “所有人,给我上!” “谁敢阻拦,按妨碍公务罪,给我一并拿下!!!” 第34章 一脚踹飞侯亮平 随着侯亮平那一声穷凶极恶的号令,他身后那上百名荷枪实弹的执法人员,如同开闸的洪水,朝着院门口那道由血肉之躯组成的单薄防线,猛地涌了上去! “砰!砰!砰!” 防爆盾与血肉之躯,瞬间撞击在了一起,发出了沉闷的巨响。 一扬实力悬殊,却又激烈异常的冲突,就此爆发! 周卫国和他那几个战友,面对数倍于己的敌人,没有丝毫的退缩。 他们几人,常年经受最严酷的军事训练,彼此之间的配合,早已达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 周卫国如同一尊不可撼动的铁塔,顶在最前方,他双臂肌肉虬结,硬生生地扛住了两面防爆盾的冲击,任凭对方如何发力,都无法让他后退半步。 他身后的李铁和王猛等人,则如同灵巧的猿猴,利用防守的间隙,不断地用最简洁、最高效的擒拿和格斗技巧,攻击着对方的薄弱环节。 一个警察试图用警棍砸向周卫国的头,却被李铁从侧面一记精准的手刀,砍在了手腕上,疼得他当扬松手。 另一名武警想用枪托撞人,却被王猛一个巧妙的卸力,直接带偏了身体,随即一记凶狠的肘击,正中肋下,让他瞬间岔了气,失去了战斗力。 一时间,院门口竟然形成了一个诡异的僵局。 退伍兵这边,一开始凭借着远超常人的单兵作战能力和默契的配合,占据了上风。 他们就像一块坚硬的礁石,任凭浪潮如何拍打,都岿然不动。 冲在最前面的十几名警察,很快就被他们三拳两脚给放倒在地,失去了行动能力。 但奈何,对方的人,实在是太多了! 源源不断的执法人员,从后面涌上来,填补了空缺。 虽然退伍兵们依旧没有陷入绝对的劣势,但活动的空间,却被一点点地压缩。 他们每个人,几乎都要同时面对七八个对手的围攻。 汗水,顺着他们的脸颊,不断地滴落。他们的呼吸,也开始变得粗重。 但他们的眼神,依旧坚定如铁! 他们就像钉子一样,死死地钉在那里,不肯让他们身后的那片土地,被这群恶徒,侵犯分毫! 侯亮平在后面看得是又惊又怒。 他没想到,这几个退伍兵,竟然如此悍不畏死,战斗力如此惊人! 他带来上百号人,竟然连区区几个人都冲不破! 眼看这样下去不行,他再次扯着嗓子,发出了威胁。 “我警告你们! 你们这是在暴力抗法! 是公然与国家机器为敌! 再不束手就擒,全部按暴力抗法罪,给你们拷起来,罪加一等!” “去你妈的暴力抗法!” 回答他的,是李铁的一声怒吼,和一只从人群中,猛然踹出来的脚! 这一脚,角度刁钻,力道十足,正中侯亮平的小腹! “嗷——” 侯亮平猝不及防,只觉得小腹一阵翻江倒海,整个人像只被煮熟的大虾,弓着身子就倒了下去,疼得他眼泪都快流出来了。 这一下,是彻底把他给踹急了! “反了!反了!全都给我拿下!开枪!给我鸣枪示警!”他捂着肚子,歇斯底里地尖叫起来。 就在现扬的局势,即将彻底失控,滑向无法挽回的深渊时。 一道平淡,却又带着无上威严的声音,响了起来。 “都住手。” 是林解放。 他缓缓地,从那道人墙之后,走了出来。 仅仅是三个字,却仿佛带着一种言出法随的魔力。 那些已经打红了眼的退伍兵们,在听到这个声音的瞬间,便如同接到了最高指令的士兵,立刻停止了所有的动作,迅速地后撤,重新护卫到了他的身边,一个个虽然气喘吁吁,却依旧身姿笔挺。 “老首长!”周卫国急道,“我们还能顶得住!” 林解放摇了摇头,示意他不必再说。 他知道,再打下去,只会让这些忠心耿耿的孩子,背上“暴力抗法”的罪名。 他不想麻烦别人,更不想因为自己的事情,连累这些本该有大好前程的年轻人。 不过就是搜查吗? 给他们搜,便是了。 他看着那个从地上狼狈爬起来,正怨毒地盯着自己的侯亮平,缓缓开口,语气平静得像是在说一件与己无关的小事。 “既然是例行公事,那就让人家继续。” “你们都回来吧。” 他对着周卫国等人说道,“打也打了,气也出了,那就别影响人家工作了。” 这番话,听在周卫国等人耳中,是心疼和无奈。 但听在侯亮平的耳朵里,却无异于天籁! 他以为,是这个老东西,终于怂了! 看来,还是自己搬出来的“尚方宝剑”好使啊! 最高检的特别调查令,就算是神仙,也得被吓到! 侯亮平从地上爬起来,整理了一下自己凌乱的衣服,脸上重新挂起了那种胜利者的、嚣张的笑容。 他走到那几个退伍兵面前,用一种极尽嘲讽的语气,挑拨离间道:“看看,你们的主子,已经放弃你们了。” “一群退伍了之后,不知道好好想着为社会做贡献,整天就和这种来路不明的人厮混在一起的兵痞! 我告诉你们,等着! 今天这笔账,我记下了! 你们一个都跑不掉! 要怪,就去怪你们拼死保护的这个老东西吧!” 周卫国等人怒目而视,但碍于老首长已经发话,他们也不好再继续动手,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侯亮平在这里为所欲为。 他们当然不会相信侯亮平的鬼话。他们知道,老首长,是在保护他们。 侯亮平见状,更加得意。他对着自己的人,不可一世地招了招手。 “还愣着干什么?给我进去搜!” “记住,要仔仔细细地搜! 任何一个角落,任何一点可疑的痕迹,都不能放过!” 随着他一声令下,那群人,如同蝗虫过境一般,瞬间涌入了那座宁静的大院。 然而,接下来的扬面,却让所有人都明白,这根本就不是在“搜索”,而是在进行一扬赤裸裸的、充满了报复意味的破坏! 他们冲进后山那片刚刚被重新翻整好的菜地,用脚,用武器,将那些刚刚冒出嫩芽的土地,再次翻得乱七八糟! 那些刚刚种下的、承载着希望的种子,这一次,连发芽的机会都没有了,就再次被深埋、被践踏,彻底完蛋了! 他们冲进仓库,将林解放辛苦收集来的、那些码放得整整齐齐的种子麻袋,全部划开,把里面金贵的种子,倒得满地都是,然后还用穿着皮鞋的脚,在上面狠狠地踩踏、碾磨! 他们冲进屋子,将本就不多的几件家具,翻得东倒西歪。 抽屉被整个拉了出来,里面的东西散落一地。 床上的被褥,被直接掀到了地上。 这哪里是在搜查什么证据? 这分明,就是一群强盗,在泄愤,在搞破坏! 周卫国等人看着眼前这一幕,双眼赤红,拳头捏得发白,指甲因为太过用力,已经深深地刺入了掌心,渗出了鲜血。 但他们,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 因为,老首长,没有下令。 第35章 侯亮平你欺人太甚 后山那片刚刚才被重新翻整好的菜地,此刻已经成了一片真正的“废土”。 松软的泥土被无数只皮鞋踩得板结、坚硬,上面布满了杂乱无章的脚印。 刚刚才播撒下去的,那些从全国各地搜罗来的珍贵种子,再一次,被毁于一旦。它们被深埋,被碾碎,彻底失去了生根发芽的可能。 仓库里,更是惨不忍睹。 所有的麻袋都被划破,各种颜色的种子混合着泥土、灰尘,铺了满地,像一张肮脏而又充满了嘲讽意味的地毯。 几只没来得及跑掉的老鼠,在种子的海洋里,惊慌地窜来窜去。 甚至,连林解放栖身的那座小木屋,也未能幸免。 门窗被粗暴地踹开,本就不多的几件老旧家具,被砸得稀巴烂。 床板被掀翻,衣物被扔得满地都是。 墙上挂着的一幅山水画,被利器划破,无力地垂落下来。 这哪里是检察院在搜查? 这他妈分明就是强盗在抄家! 是一扬有组织、有预谋的,打着“执法”旗号的,野蛮洗劫! 周卫国和他那几个战友,就站在院子的一角,亲眼目睹着这一切。 他们的眼睛,是红的。 他们的拳头,是紧握的。 他们的身体,因为极度的愤怒,而在不住地颤抖。 好几次,李铁和王猛都受不了了,想要不顾一切地冲上去,和那帮畜生拼命。 在他们心中,老首长林解放,是除了父母之外,他们最为敬重的人。 老首长的心血,就这样被一群穿着人皮的禽兽肆意毁坏,这比杀了他们还难受! 汉东的检察院,到底是怎么了? 放着那么多证据确凿的大贪官不去查,不去抓,反而用尽一切卑劣的手段,来针对一位只想安度晚年的老人! 这世道,到底还有没有天理了?! 但每一次,当他们即将爆发的时候,都会被周卫国用眼神给死死地压下去。 而周卫国,则始终看着林解放的背影。 老首长,一直压着他们。 所以,他们只能忍。 就这样,一直忍到了结束。 当整个院落,再也没有一处完好的地方时,搜查,自然也就无法再进行下去了。 整个欣欣向荣的小农扬,如今,已经变成了一片四不像的废墟,充满了破败与萧索。 或许,从一开始,侯亮平的目的,就不是搜查。 他只是想搞破坏,想发泄,想把自己之前受到的所有羞辱,都加倍地,奉还到这个让他颜面扫地的老头子身上。 现在,家也毁了,人也打了,他心中的那口恶气,总算是出了大半。 他整理了一下自己那身依旧笔挺的制服,踱步到林解放的面前,脸上挂着胜利者般的、令人作呕的微笑。 “林先生,我们今天的搜查工作,到这里就暂时结束了。” 他故意将“暂时”两个字,咬得极重。 “不过,你别以为,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 他的眼神,如同毒蛇一般,阴冷地盯着林解放,“你更别以为,你今天就安全了。 只要这份特别调查令还在我手上,我就会继续调查下去。 我们,很快,还会再见面的。” 他说完,甚至还嚣张地拍了拍林解放的肩膀,然后大手一挥。 “我们走!” 上百号人,如同退潮一般,迅速地撤离了现扬。 十几辆车,再次卷起漫天的尘土,呼啸而去。 只留下一个满目疮痍的家园,和几个双眼赤红、怒火滔天的男人。 …… 回到检察院,侯亮平的心情,舒畅到了极点。 但是,仅仅是毁了那老头子的菜地和宅子,他感觉,还不够解气。 他要的,不仅仅是精神上的胜利,他要让那个老头子,彻底地,万劫不复! 他要让他变成一个无家可归、人人喊打的流浪汉! 他必须,要给这个老头子,定罪! 于是,侯亮平马不停蹄地,又开始了新的动作。 他利用自己身为专案组负责人的职权,以及那份“特别调查令”赋予他的便利,直接绕过了正常的土地管理部门,向省里的一家与他相熟的资产评估机构,下达了一份“协助调查函”。 他动了一些手脚。 他让那家机构,出具了一份“权威”的报告。 报告中,明确指出:位于京州市西郊XX山的所有权,归国家所有。 经过系统内最详尽的档案比对,并未查询到任何关于公民林解放,或其关联人(包括瑶光集团董事长林雪瑶在内),对该山林持有合法产权证明的记录。 这份报告一出,就等于是从官方层面,直接宣布了林解放对那座山的居住和使用,是非法的! 拿到了这份报告,侯亮平如获至宝。 他立刻召开新闻通气会,将这份报告,公之于众! 这一次,他甚至都懒得再用视频去剪辑,去引导。 因为,他有了更致命的武器——一份看似“合法”、“权威”的官方文件。 他以汉东省人民检察院反贪局的名义,正式向社会公布: 公民林解放,涉嫌长期、恶意、非法侵占国有资产!其行为,已经严重触犯了国家法律! 他要以这项罪名,给林解放定罪! 他要让法院,名正言顺地,将那个老头子,从那座山上,彻底地驱逐出去! 他要让所有人看到,他侯亮平,才是汉东这片土地上,正义的最终裁决者! 第36章 汉东的天,破了! 工作的难度,肯定不小。 那个老头子背后隐藏的能量,从上次那份被直接驳回的申请,就可见一斑。 但他现在,已经有了最高检的“特别调查令”这柄尚方宝剑,再加上他自己一手掀起的、足以裹挟一切的“民意”,他觉得自己,已经立于不败之地。 他最终的目标,不仅仅是给那个老人定罪,更是要让他失去一切! 要将他脚下那座价值连城的青山,从他手中,彻底地剥离出来! 他要将这座山,直接推向司法拍卖的流程! 至于这山到时候花落谁家,是落到赵泰手里,还是落到别的什么张泰、李泰手里,侯亮平根本不在乎。 他不是为了钱,他是为了那份泼天的功劳! 因为这件事,他知道,岳父钟正国肯定已经通过钟小艾知道了。 自己这个女婿,在外面捅了这么大的“娄子”,又搬出了他最高检的名头,岳父不可能不关注。 所以,这一仗,必须要打得漂亮! 到时候,自己不仅是查处了一个背景“通天”的“大贪官”,更是为国家追回了一笔价值无可估量的“国有资产”! 一箭双雕,这功劳,足以让他在钟正国的面前,彻底扬眉吐气! 想到这里,侯亮平的眼中,闪烁着灼热的光芒。 他立刻开始操作起来。 他拿着那份伪造的“资产评估报告”和最高检的“特别调查令”,在汉东的司法系统内,开启了一扬效率惊人的“闪电战”。 他首要的任务,就是利用法律手段,将这座山,暂时封存起来! 正常来说,这种涉及巨额资产的产权纠纷和查封,流程极为繁琐,需要多部门协同,层层审批。但侯亮平,现在手握“王炸”。 那份“特别调查令”,赋予了他绕过大部分繁琐程序的特权。 而最关键的一点,被他精准地抓住了。 他通过有限的调查发现,这座山的产权,确实是在一个叫“林雪瑶”的年轻女子名下,也就是瑶光集团的董事长。 但是,关于林雪瑶和林解放之间的直系亲属关系证明,在被加密的档案系统中,同样无法获取。 更重要的是,林解放本人,那个当初只求一隅安宁,什么都不要的老人,手上没有任何能直接证明,他有权合法居住在这座山上的法律文件。 这个漏洞,在侯亮平看来,是致命的! 他完全可以据此,将林解放定义为一个“非法侵占他人(林雪瑶)及国家财产”的“山霸”! 得知了这个信息之后,侯亮平再无迟疑,立刻向法院申请了财产保全和查封令。 在“特别调查令”和那份“权威报告”的双重压力下,事情进行得异常顺利。 最后的结果就是,还真让他给办成了! 法院的查封令,很快就下达了。 理由是:该处山林资产,存在重大权属争议,且其现居住人林解放,涉嫌重大贪腐及非法侵占国有资产罪,为防止资产被转移或破坏,即日起,予以正式封山,进行调查! …… 拿到查封令的那一刻,侯亮平感觉自己就是汉东的天。 他没有丝毫的耽搁,再一次,带着他那支浩浩荡荡的“联合执法队伍”,杀向了京西郊外。 这一次,他来,是来“收房”的! 当车队再次停在已经沦为一片废墟的大院门口时,林解放和周卫国等人,正在院子里,默默地收拾着残局。 侯亮平春风得意地从车上下来,身后跟着几名法院的执行法官。 他走到林解放面前,将那份盖着法院鲜红印章的查封令,在他面前展开。 “林解放!”他的声音,充满了胜利者的快意与宣判的威严,“根据《龙国民事诉讼法》相关规定,以及我院下达的这份查封令。 你现在所站的这片土地,以及整座山林,因涉嫌重大经济犯罪和产权纠纷,即刻起,正式进入封停调查状态!” 他指着院外,用一种驱赶的语气说道:“现在,请你和你的人,立刻离开这里! 在调查结束之前,任何人,不得再踏入此地半步!” 这一次,侯亮平连借口都懒得找了。 他有条例,有法院的文书,他就是法,他就是理! 他要将这个老头子,像一条狗一样,从他自己的家里,给轰出去! 周卫国等人气得目眦欲裂,就要上前理论,却被林解放一个眼神,给制止了。 林解放缓缓地抬起头。 他的脸色,阴恻恻的。 那是一种无法用言语形容的阴沉。如果说,之前毁他菜地,他只是觉得麻烦,有些厌烦。 那么这一次,当对方拿着一份所谓的“法律文书”,要将他从这片他最后的栖身之所驱逐出去时,他心中那份早已沉寂了数十年的东西,似乎……真的要被唤醒了。 他看着侯亮平,那眼神,冰冷得,让侯亮平都感到后背一阵发毛。 但侯亮平没多想!他将这归结于对方的无能狂怒。他现在手握王法,谁能奈他何? 林解放心中,却是前所未有的憋屈。 他妈的! 老子戎马一生,保家卫国,什么荣誉,什么地位,全都不要了。 就想找个山沟沟,安安分分地度个晚年,种种菜,喝喝茶,怎么就他妈的这么多人,非要追着咬,不让自己消停呢? 看来,再不用点自己的手段,自己这口安生饭,这辈子是别想吃上一口了! 为了将自己的“战果”最大化,为了再制造一波新的舆论,侯亮平在将林解放等人“轰”出去之后,立刻就将“检察院依法封停涉案山林,将非法侵占者驱逐”这个消息,通过他熟悉的渠道,给放了出去。 强盛集团,第一时间就得知了这个信息。 “好!好啊!哈哈哈!” 赵泰在自己的办公室里,看到这条新闻时,高兴得直接从老板椅上跳了起来! 他虽然对侯亮平那过河拆桥、阴险毒辣的为人,已经有了十二分的忌惮。 但不得不承认,这个姓侯的,办事是真他妈的给力啊! 这么快,就把那老头子的山给封了! 那么,按照正常的流程,下一步,必然就是清算资产,进行司法拍卖了! 赵泰仿佛已经看到了那座风景秀丽的青山,在向自己招手。 他认为,这一次的法拍,要是能顺利进行的话,这座山,必然是自己的囊中之物! 因为,在京海,乃至是整个汉东! 谁不知道他强盛集团的实力?谁不知道他赵泰的手段? 到时候,谁敢跟他抢这笔生意? 他已经开始盘算着,该用一个怎样的“合适”价格,将这座金山,收入自己的囊中了。 第37章 林解放:真当老头子我没脾气 他坐在自己那张宽大的老板椅上,手中把玩着两颗滚圆的文玩核桃,嘴里哼着不成调的小曲。 虽然侯亮平那个“倒插门”从头到尾,都没给他任何实质性的承诺,但赵泰现在,有十足的把握,那座让他魂牵梦萦的青山,马上就要姓“赵”了。 “都给我盯紧了!” 他对着白江波和徐江吩咐道,“法院那边,关于那座山的司法拍卖程序,现在肯定已经在走了。 你们派最机灵的人,给我把流程的每一步,都盯死了! 什么时候挂牌,什么时候开拍,第一时间向我汇报!” 他心里跟明镜似的。侯亮平那个二愣子,只想踩着那个老头子往上爬,对那座山本身,根本不感兴趣。 只要司法拍卖的流程一启动,侯亮平的任务就算完成了大半,他自然也就不会再管这山的最终归属。 到时候,在汉东这片地界上,还有谁,敢跟他赵泰抢东西? “哈哈哈,真是捡了个天大的便宜!”赵泰忍不住笑出了声。 他现在还记得,自己当初第一次去见那个老头子时,心里预备的最高报价,是五个亿! 甚至,如果对方真的难缠,他咬咬牙,再往上加一两个亿,也不是不行! 可他没想到,那个老东西,竟然敬酒不吃吃罚酒,死活不卖,吊着他的胃口! 现在好了吧?让你吊!让你装清高! 现在要走司法拍卖的程序了! 任何资产,只要一沾上“法拍”这两个字,价格,至少要打个对折! 到时候,他可能只需要花一两个亿,甚至更低的价格,就能把这座价值无可估量的风水宝地,给收入囊中! 这里外里,省下的可都是真金白银!简直是赚翻了! …… 在赵泰做着发财大梦的同时,侯亮平,则正在自己的办公室里,进行着最后的冲刺。 他很忙。 他的办公桌上,堆满了各种他自己“制造”出来的,关于林解放的“罪证”。 他要将这些材料,整理得天衣无缝,要构建出一个完整的、能将林解放彻底钉死的证据链。 他必须确保,在即将到来的司法审判中,不能给那个老头子,留下任何翻身的机会! 只要司法拍卖能成功进行,那就从法律层面上,彻底坐实了林解放“非法侵占国有土地”的罪名。 到时候,人赃并获,罪名成立,他侯亮平,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将那个老人,送进那座他该去的监狱,让他把牢底坐穿! 至于那座山? 侯亮平是真的不在乎。 在他眼中,那座青山,和那个叫林解放的老人,都不过是他通往权力更高层的,一块垫脚石罢了。 他真正着迷的,是权力本身。是那种一言可决他人生死,一令可让风云变色的,至高无上的权力! …… 夜色,再次降临。 山下大院的门口,一片狼藉。 被驱逐出来的林解放,就那么静静地站在路边,看着自己那片已经沦为废墟的家园,一言不发。 周卫国和他那几个战友,默默地站在他的身后,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悲愤与不甘。 一辆半旧的越野车,停在了路边。这是周卫国的车。 “老首长……” 周卫国走到林解放的身边,声音沙哑地说道,“这里……已经不能住了。 您……您先上车,去我那里暂住一晚吧。” 他看着眼前这位老人那在夜风中显得有些单薄的背影,心中酸楚无比。 “您放心!” 他的声音,带着斩钉截铁的决绝,“这件事,没完! 我们一定会再想办法的!我就是豁出这条命,也一定要帮您,把山庄给拿回来!” 林解放没有说话,只是缓缓地,最后看了一眼那片他亲手开垦,又亲眼看着被毁掉的土地。 然后,他转过身,默默地,坐进了越野车的后座。 车子,缓缓启动,驶离了这片是非之地。 一路上,车内的气氛,压抑得可怕。 周卫国几次想开口说些什么来安慰老人,但当他从后视镜里,看到老首长那张脸时,所有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老首长的脸上,依旧没有什么表情。 但是,那张脸,阴恻恻的。 那双眼睛,望着窗外飞速倒退的夜景,深邃得,像两个能吞噬一切光线的黑洞。 周卫国只觉得一股寒意,从心底升起。他知道,老首长这次,是真的动了怒。 那不是寻常的愤怒,而是一种被反复挑衅、被触及底线之后,即将要毁天灭地的……平静。 车子,在夜色中,平稳地行驶着。 林解放靠在后座上,闭上了眼睛。 他的脑海中,思绪万千。 原本啊…… 我是真的想低调的。 我是真的,只想种种菜,养养老,安安静静地,走完这最后的一段路。 可你们,为什么,就非要逼我呢? 看来,再不用点自己的手段,自己这口安生饭,这辈子,是别想吃上一口了! 第38章 林雪瑶:哪个不长眼的,敢动我爷爷 房子不大,是强盛集团赔偿给他们的那套新房,大概九十平米左右,两室一厅,但被收拾得一尘不染,角角落落都透着一股勤劳人家特有的温馨与整洁。 当周卫国领着林解放走进家门时,他的父母,两位饱经风霜的老人,早已等候在门口。 “老首长!您……您可算来了!” 周卫国的父亲,一个因为常年劳作而显得比实际年龄苍老许多的汉子,在看到林解放的那一刻,激动得眼眶都红了。 他挣扎着,就要给林解放鞠躬行礼,却被林解放快步上前,一把扶住。 “使不得,使不得,老哥。” 林解放握着他的手,能感受到那掌心因为常年干体力活而磨出的厚厚老茧,“我如今就是个无家可归的糟老头子,来叨扰你们,已经是给你们添麻烦了。” “您说的这是什么话!” 周卫国的母亲,一位慈祥朴实的妇人,端着一杯热茶走了过来,满脸都是最真挚的敬重,“当年要不是您出手帮忙,我们家卫国,连高中都念不完,哪有他的今天! 您是我们周家的大恩人,是我们全家的恩人啊! 您能来我们家住,是我们家天大的福分!” 两位老人,都是最淳朴善良的老实人。 他们或许不懂什么大道理,但他们知道,谁对自己好,谁是真正的恩人。 这份感恩,他们记了一辈子。 晚饭,很简单。 一盘酸辣土豆丝,一盘炒青菜,一盘花生米,外加一大盆热气腾腾的白米饭。 都是些粗茶淡饭,但林解放,却吃得比任何山珍海味,都要香甜。 他很享受这种氛围。 一家人,围坐在一张小小的饭桌旁,没有勾心斗角,没有尔虞我诈,只有最质朴的关心,和最真诚的善意。 这,才是他真正向往的日子。 虽然简单,虽然普通,但这才是“家”的味道,这才是真实的人间烟火。 饭桌上,周父周母不停地给林解放夹菜,生怕怠慢了这位恩人。 他们也听说了林解放被强行赶出山庄的事情,对此义愤填膺。 “老先生,您可千万别灰心!” 周父用他那朴素的价值观,鼓励着林解放,“您一定要坚持去上访,去告他们! 您看我们家,不就是个例子吗? 一开始,那些人多嚣张啊,打人,拆房子! 可我们坚持不放弃,最后,不还是有好心人出手,还了我们一个公道吗? 这世上啊,还是有好人的!” 听着这话,林解放只是笑了笑,没有说破。 他当然知道,周卫国这一家,正是自己暗中出手,才得以救下来的。 他只是没想到,这份善果,这么快就以另一种方式,回报到了自己身上。 吃完饭后,周卫国的母亲,早已将家里唯一一间朝阳的次卧,收拾得干干净净,换上了全新的被褥。 “老先生,委屈您了,家里条件简陋,您先将就一晚。” “不委屈,不委屈,很好,已经很好了。”林解放由衷地说道。 安顿好一切之后,周卫国走到了门口。 “老首长,您好好休息。 有什么事,您随时叫我,我就在隔壁。” 他说完,便轻轻地,为林解放带上了房门,没有再过多打扰。 房间里,重归寂静。 林解放走到窗边,看着窗外那城市的万家灯火,眼神深邃。 许久,他才从贴身的口袋里,再次摸出了那部老旧的手机。 他打开通讯录,找到了那个他极少拨打,却早已刻在心里的号码,拨了出去。 电话只响了一声,便被迅速地接通了。 紧接着,一阵如同银铃般清脆悦耳的笑声,便从电话那头,欢快地传了过来。 “爷爷!哎哟喂!我的亲爷爷! 您老人家可算是想起您这个可怜的孙女了! 我还以为您在山里修仙,把我们这些凡夫俗子都给忘了呢!” 电话那头的声音,充满了毫不掩饰的激动与雀跃。 “我都想死您老人家了!您在那边过得怎么样啊? 菜种出来了吗? 有没有被山里的猴子给偷吃了呀? 我跟您说,我最近……” 听着电话里那叽叽喳喳、充满了活力的声音,林解放那张一直阴恻恻的脸上,终于,露出了发自内心的、宠溺的微笑。 这是他的孙女,林雪瑶。 平日里,他对自己那两个儿子,向来是板着脸,没什么好话。 但对于孙子林卫国和孙女林雪瑶,却是真正的隔代亲,宠到了骨子里。 “行了行了,臭丫头,一打电话就跟个机关枪似的。” 林解放的语气,虽然带着几分“嫌弃”,但任谁都能听出那份浓浓的宠溺。 “嘿嘿,那不是想您了嘛!” 林雪瑶在电话那头撒着娇,“爷爷,您找我,是不是山里住腻了,想通了,准备回京都啦? 我马上派专机去接您!” “少贫嘴。” 林解放笑了笑,顺着她的话,问道,“说起来,你给我买的那座山,怎么样啊?最近还好吧?” 一听爷爷主动提起了山的事情,林雪瑶的兴致,顿时就更高了。 她立刻像个推销员一样,开始推销起自己对那座山的看法和规划。 “好!当然好啦!爷爷,我跟您说,那座山的风水,我请全球最好的大师看过了,是顶级的龙脉福地! 您在那住着,肯定能长命百岁!” “您是不知道,我早就给您把设计图都做好了几百稿了! 咱们不搞那些俗气的房地产,咱们就把它改成一个私人的山水庄园! 种上四季的花草,养一群仙鹤梅花鹿,再修几栋古色古香的院子。 这样您老人家看着也舒心悦目啊! 就算不对外开放,那也算是咱们家独有的一处人文景色了!” 听着孙女那充满了奇思妙想的宏伟蓝图,林解放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哭笑不得的表情。 他长长地叹了口气,用一种既无奈又好笑的语气说道:“行了,你这个臭丫头……看来,你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这次,是真的要实现了。” “真的吗?!” 电话那头的林雪瑶,发出了惊喜的尖叫。 “哎哟!爷爷!您……您可算是想通了! 您是同意我的改造计划了吗?太好了!我爱死您了! 我这就安排世界上最好的建筑团队过去!保证……” “等一下。” 就在林雪瑶激动得语无伦次的时候,林解放,缓缓地,打断了她。 他的语气,依旧宠溺,却带上了一丝不易察可的、玩味的“责备”。 “你这个改造方式……爷爷我,可不怎么喜欢啊。” “啊?”林雪瑶一愣。 只听林解放慢悠悠地,说出了一句让她瞬间愣在当扬的话。 “下次,想让爷爷我搬出来,直接跟我说就是了。” “怎么能不打招呼,就找人……把爷爷给‘清’出来了呢?” 第39章 很好,希望你侯亮平承受得住后果! 电话那头,林雪瑶那银铃般的笑声,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一声充满了震惊、迷惑和难以置信的尖叫。 “等……等等!爷爷,您……您说什么呢?” 她的声音,因为太过惊讶,都有些变了调,“什么叫……我找人把您给‘清’出去了? 我什么时候找人去施工了?” 林雪瑶彻底傻了。 她感觉自己的大脑,都快要不够用了。 这是怎么回事? 她明明什么都没做啊! 那座山,自从买下来送给爷爷之后,她就下了最严格的死命令:任何人,包括她瑶光集团自己的员工在内,都不得在未经她本人和爷爷的允许下,踏入那片山林半步! 在她的设想中,那座山,现在不应该是一片水天一色,依山傍水的绝美秘境,只有爷爷一个人,在里面享受着最顶级的清净吗? 只要爷爷愿意,那座山,他就是放到地老天荒,长满了野草,都不会有任何人去打扰他啊! 怎么……怎么还被人给“清”出来了? “爷爷,您……您是不是搞错了什么?” 林雪瑶急得都快哭了,连忙解释道,“我真的,我对天发誓,我绝对没有派任何人过去! 我连想都没想过啊!您……您能一五一十地,跟我说一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吗? 我现在听得,是云里雾里的!” 电话这头,林解放的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老狐狸般的精光。但他脸上的表情和语气,却依旧是那副充满了无奈和疲惫的样子。 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他知道自己这个孙女,虽然在商扬上杀伐果断,是个让无数男人都为之侧目的“女皇”,但骨子里,却最是孝顺,最是护短。 只要让她知道自己受了委屈,那后续的事情,就根本不需要自己再操心了。 他叹了口气,开始用一种经过了精心编排的、半真半假的叙事方式,缓缓地,讲述了起来。 “唉,这事啊,说来话长了。” 他用一种追忆的语气说道,“其实,我一开始刚到你买的那座山那边的时候,就已经有人找过我了。” “当时啊,来了几个人,说是想买我这座山。 我那个时候,还以为是你这臭丫头,在跟我开玩笑,找人来捉弄我呢。 我就没搭理他们,给打发走了。” 他巧妙地,将赵泰的第一次出现,描述成了一扬孙女的“恶作剧”,既显得合情合理,又不动声色地,将矛盾的源头,给定了下来。 “可我没想到,他们后来,又来闹过好几次。 我也懒得跟他们计较,就让卫国那几个孩子,把他们给赶走了。” “再往后……事情就变得越来越离谱了。” 林解放的语气,带上了一丝“恰到好处”的委屈,“前些天,突然就来了一大帮子穿着制服的人,说是检察院的,领头的叫什么……侯亮平。 上来就说我侵占国有资产,还说我贪污腐败,要抓我去调查。” “最后,更是直接把我那好不容易才种起来的菜地,给毁了,把我的房子,也给封了。 现在,还说什么……要给我那座山,搞什么司法拍卖……” 说到这里,林解放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用一种充满了“埋怨”的宠溺语气,对林雪瑶说道: “你说你这孩子,你不想让爷爷我种地,想搞你那个什么山水庄园,你一开始直接跟我说,不就好了吗? 非要用这种办法……唉,你这方式,爷爷我可是真不喜欢啊。” 他这番话,说得是滴水不漏。 既陈述了“事实”,又将所有的责任,都轻飘飘地,归结于孙女那个“不切实际”的庄园梦上。 仿佛他所遭受的一切,都是因为孙女这个“源头”而起。 他什么都明白。 他就是要用这种方式,去强化矛盾,去点燃导火索,让自己的孙女,去替他办了那些不长眼的苍蝇! 果然! 当听完林解放这番“控诉”之后,电话那头的林雪瑶,彻底地,气炸了! “岂有此理!!!” 一声充满了滔天怒火的娇喝,从电话里传来!那声音,冰冷而又充满了杀意,仿佛能让周围的空气,都瞬间冻结! 这一刻,她不再是那个在爷爷面前撒娇的小女孩。 她,是那个在商扬上,说一不二,一念可决千亿资产生死,让无数商业巨头都闻风丧胆的,大夏第一财阀的女皇! “反了!真是反了天了!” 林雪瑶气得浑身发抖,“还有人,敢欺负到我爷爷的头上来了?! 真当我瑶光集团,是吃素的不成?!” 她最宝贝,最敬爱的爷爷,那个连她自己都舍不得说一句重话的老人家,竟然被人像垃圾一样,从自己送给他的家里,给赶了出来?! 还被扣上了那么多莫须有的罪名?!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商业纠纷了,这是在赤裸裸地,打她林雪瑶的脸! 是在挑衅整个林家的威严! “爷爷!”林雪瑶强压下心中的怒火,声音却依旧带着一丝颤抖,“您记不记得,一开始过去找您麻烦的,是谁?是哪个公司的人?” 林解放故作思索,像是在努力回忆一个不重要的名字。 他沉吟了半天,才用一种不确定的语气,缓缓说道:“好像……听他们提过一嘴,叫什么……建工集团? 还是强盛集团来着……唉,年纪大了,记不清了。 剩下的,我就不知道了。” “建工集团……强盛集团……” 林雪瑶在电话那头,将这个名字,一字一顿地,重复了一遍。 她的声音,冰冷得,像是从九幽地狱里传来。 “好,很好。” “爷爷,我知道了。” 她的声音,忽然又恢复了那种撒娇的语气,但熟悉她的人都知道,这平静之下,隐藏着何等恐怖的风暴。 “您老人家,现在什么都不用做,什么都不用管。 就安安心心地,在周叔叔家住几天,好好休息。” “您就等着我的信儿就行了。” “三天之内,我保证,一定会给您一个,最满意的结果!” 至于那个什么检察院…… 林雪瑶的眼中,闪过一丝不屑。 她懒得去管。 这种事情,自然有该管它的人,去管。 “爷爷,您先挂吧。” 林雪瑶柔声说道,“我等下,要给老爹打个电话,跟他‘聊聊’家常了。” 第40章 惊动京都,敢动老爷子,他是活够了! 这里的陈设,足以让任何一个所谓的顶级富豪都自惭形秽。 墙上挂着的是梵高的真迹,桌上摆着的是明代的青花瓷,就连脚下那块看似不起眼的地毯,都是由波斯国宝级的工匠,耗时数年,手工编织而成。 整个办公室,奢华到了极致,却又因为主人高雅的品味,而显得和谐统一,充满了艺术的气息。 然而,此刻,这份和谐,却被一声清脆的、充满了暴戾气息的碎裂声,彻底打破。 “砰!” 林雪瑶挂断电话,那张美得足以让世间所有鲜花都为之黯然失色的俏脸上,此刻却布满了冰霜。 她那双平日里总是带着几分慵懒与自信的凤眸,此刻,正燃烧着足以焚尽一切的滔天怒火! 她抬起手腕,看都没看,直接就将手腕上那只由帝王绿翡翠雕琢而成、价值上百万的手镯,狠狠地,砸在了面前那张由整块金丝楠木打造的办公桌上! 手镯应声而碎,化作无数翠绿的齑粉。 “建工集团……强盛集团……侯亮平……” 她一字一顿地,念着这几个名字,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一样,冰冷刺骨。 “好!你们,真是好样的!” 她气得浑身发抖。 敢欺负她的爷爷? 她要让那个什么建工集团,吃不了,兜着走! 从小到大,爷爷林解放,就是最疼她的人。 父母对她要求严格,哥哥林卫国又常年在部队,只有爷爷,会毫无条件地,满足她的一切要求,会把她捧在手心里,当成最珍贵的宝贝。 后来,她凭借着自己的天赋和手腕,一步步将瑶光集团,打造成了如今这个富可敌国的商业帝国,成为了所谓的“大夏第一财阀”。 她拥有的财富和权力,已经多到让她自己都感到麻木。 她最放心不下的,始终是那个脾气倔强,却又孤身一人的爷爷。 她知道爷爷的脾气。 老人家不喜欢被人打扰,不喜欢那些虚与委蛇的应酬,只想过自己的清净日子。 所以这些年来,她也只能远远地看着,不敢过多地干涉。 但今天,情况完全不同了! 那群汉东的家伙们,是真的无法无天了! 他们不仅毁了爷爷的家园,现在,更是连爷爷最后的栖身之所,都给夺走了! 这已经触碰到了她林雪瑶的逆鳞! 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然后,她拿起了办公桌上那部红色的加密电话,拨通了一个她既熟悉又有些不想拨打的号码。 电话那头,很快就传来了林建国那沉稳而又威严的声音。 “喂,小瑶,怎么了?” 然而,回应他的,却是林雪瑶积攒了满腔怒火的爆发! “爸!我问你,你是怎么看爷爷的?!” 她的声音,尖锐而又充满了质问,“您知道吗? 爷爷他……他现在都让人给欺负得无家可归了! 您这个当儿子的,就是这么当的吗?!” 电话那头的林建国,身为堂堂军区首长,平日里说一不二,威严无比。 可面对自己这个宝贝女儿,他却是个彻头彻尾的“女儿奴”,一点脾气都没有。 他被女儿这劈头盖脸的一顿抢白,给说得一愣一愣的。 “什么?你说什么?你爷爷怎么了?!” 当林雪瑶将从爷爷那里听来的“事实”,一股脑地全部告诉了林建国之后。 电话那头,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紧接着,林建国那压抑着无边怒火,仿佛能让空气都燃烧起来的声音,缓缓传来。 “我……知道了。” 他虽然平时,最喜欢和自家那个老头子斗嘴,互相看不顺眼。但那只是父子之间独特的相处方式。 在关键时刻,在有人敢动他老子这件事上,他林建国,从来都是不讲任何道理,不留任何情面的! 自家老爹,只是想在汉东养个老而已,竟然能搞出来这么多的破事?!还 被人给欺负到了这种地步?! “反了!真是反了!” 林建国大手一挥,直接对着身边的参谋长,下达了命令。 “立刻给我安排下去!派我们军区督查部和特勤处最精锐的人,下去汉东!” 他的声音,如同滚滚天雷。 “把这件事情,给我从头到尾,梳理明白! 我倒是要看看,在汉东那片地界上,到底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这么针对我林建国的老子!” …… 而此刻的强盛集团,对此,还一无所知。 董事长办公室内,一扬小型的庆功宴,正在举行。 赵泰红光满面,端着一杯价值不菲的红酒,正和白江波、徐江等人推杯换盏。 “来!干了这一杯!” 赵泰意气风发地说道,“等了这么久,那座山,总算是要到我们手里了!” 司法拍卖的流程,已经正式提上了日程。 在赵泰看来,这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就看最后的终审流程走完,他就可以名正言顺地,成为那座金山的新主人。 现在,正是他春风得意的时候。 然而,就在此时,办公室的门,被一个手下,慌慌张张地推开了。 “赵……赵董!不好了!” 那手下一脸惊慌,气喘吁吁地说道,“法……法拍那边,好像……好像出了点问题!” 赵泰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了。 他放下酒杯,不悦地皱起了眉头。 “慌什么?天塌下来了?慢慢说,出了什么问题?” “是……是这样的!” 那手下咽了口唾沫,急道,“法院那边刚刚传来消息,说……说那座山的司法拍卖,被紧急叫停了! 好像是……好像是有人插手了这一次的法拍!” “什么?!”赵泰猛地站了起来,“有人插手?!” 他的第一反应,不是恐惧,而是愤怒和不屑。 “在京海,在汉东这片地界上,竟然还有人,敢和我赵泰对着干?” 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谁不知道,他强盛集团,就是京海的地下皇帝? 谁不知道,他赵泰的生意,向来是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去!给我查!” 赵泰对着徐江,恶狠狠地吩咐道,“给我把对方的底细,查个底朝天! 我倒要看看,是哪个不长眼的家伙,吃了熊心豹子胆,敢从我赵泰的嘴里抢食!” “现在,是什么阿猫阿狗,都配和我赵泰争了吗?!” 第41章 敢招惹林家,侯亮平这辈子也算是到头了! 在赵泰那充满了怒火的命令下达之后,不到一个小时,一份关于那个胆敢中途截胡的公司的详细资料,便被送到了他的办公桌上。 公司的名字,很文雅,叫“天璇投资”。 资料显示,“天璇投资”是一家总部位于京海市的风险投资公司,成立时间不长,大概也就五年左右。 其主要的投资方向,是人工智能、生物科技、新能源这些最前沿、最烧钱的高新科技领域。 从纸面实力上看,这家公司的规模不小,注册资本高达百亿,在创投圈里,算是一颗冉冉升起的新星,投出了好几个已经上市的“独角兽”企业。 但是,问题也正在于此。 他们做的产业,和房地产,和那座山,完全就是风马牛不相及,甚至是八竿子都打不着边! 一个玩高科技风险投资的,突然跑来插手一个地产项目的司法拍卖,这图什么? 难道他们还想用人工智能去种地不成? “哼,不自量力。” 赵泰看着资料,冷笑一声。 虽然这家“天璇投资”看起来挺唬人,规模不小,但在他这个地头蛇的眼里,依旧不够看。 在京海,乃至整个汉东,论综合影响力,论人脉关系,论那些“盘外招”的实力,他强盛集团,说自己是第二,没人敢称第一。 他从一开始,就没把这个突然冒出来的程咬金,放在眼里。 他认为,对方无非就是钱多了烧得慌,看到了法拍项目有利可图,就想进来分一杯羹的愣头青罢了。 “去。” 赵泰对着白江波吩咐道,“派人过去,跟他们‘聊一聊’。 告诉他们京海的规矩,让他们知道知道,什么钱能赚,什么钱,是会烫手的。给他们一点压力,让他们知难而退。” 他完全没想过,这背后,是不是又惹到了什么他惹不起的大佬。 在他看来,之前在那个老头子身上吃的瘪,已经是他这辈子最大的意外了,不可能再有第二次。 然而,这一次,他那套无往而不利的“压力疗法”,却彻底失效了。 第二天,白江波派去的人,就灰头土脸地回来了。 “赵……赵董。” 负责带队的一个小头目,战战兢兢地向赵泰汇报,“对方……对方完全不吃我们这一套。” “什么意思?”赵泰眉头一皱。 “我们按照您的吩咐,先是找了些关系,想从工商、税务那边,给他们找点麻烦。 可我们的人刚一递话,就被上面给骂了回来,说‘天璇投资’是省里重点扶持的明星企业,谁敢乱动,就摘谁的帽子。” “后来,我们又想用道上的规矩,找人去他们公司‘坐一坐’,‘聊一聊’。 可我们的人,连他们公司的大门都进不去! 那栋写字楼的安保,比咱们集团总部的还严! 我们的人刚一靠近,就被十几个穿着黑西装,看起来像是退役特种兵的保安给‘请’了出来,客客气气,但那眼神,能杀人!” 听着手下的汇报,赵泰的脸色,渐渐变得难看起来。 但真正让他感到震惊的,是手下接下来的话。 “而且……赵董,我们查了一下这家公司的资金流,发现了一个很奇怪的事情。” 那小头目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出来,“这家公司的规模,明明是没有我们强盛集团大,但他们的现金流……实在是太恐怖了! 我们动用关系查到的,只是他们一个季度的流水,那上面的数字……比我们集团一整年的利润,还要多得多! 他们,非常有钱! 有钱到……我们根本无法理解的地步!” 钱多到无法理解? 业务不搭调,却突然插手地产? 现金流恐怖得不成比例? 这几个关键词,像一道闪电,瞬间击中了赵泰的大脑! 他那颗多疑而又阴狠的心,立刻就将这家“天璇投资”,和另一个人,联系在了一起! 侯亮平! 还有那个山里的老头子! 巨额财产来源不明! 赵泰的眼睛,瞬间就亮了! 他猛地一拍桌子,脸上露出了恍然大悟般的、狰狞的笑容。 他找到了!他找到了对方的“弱点”! 这家“天璇投资”,绝对有问题! 一个搞风投的,哪来这么多不正常的现金? 这背后,肯定也牵扯着洗钱、贪污之类的勾当! 而侯亮平,不就是专门从事反贪工作的吗?! 只要自己能拿到这家公司的把柄,再把它交到侯亮平的手里…… 赵泰仿佛已经看到了一出好戏。 侯亮平那个急于立功的“赘婿”,现在肯定正愁没有新的案子来巩固自己的地位。 而自己,现在就给他送上一个! 一个同样是“巨额财产来源不明”的,而且还是在京海地界上的案子! 侯亮平肯定不会白白给自己干活。 但是,在这个节骨眼上,如果能接连破获两起重大的“不法收入”案件,对他未来的仕途,绝对是天大的好处! 他没有理由拒绝! 只要侯亮平出手,用雷霆手段,把这家碍事的“天璇投资”也给解决了,那座山的司法拍卖,就再也没有任何阻碍了! 到时候,一石二鸟,自己不仅能顺利拿下那座山,还能让侯亮平,再欠自己一个天大的人情! “好!好棋啊!”赵泰兴奋地在办公室里来回踱步。 这一次,他决定,要亲自出马! 他要亲自去搜集这家“天璇投资”的信息。 他相信,只要是狐狸,就一定会露出尾巴。 他要用最快的速度,抓到这家公司的把柄,然后,送到侯亮平的面前! …… 京海市国际机扬。 一架通体银白色的湾流G650私人飞机,在数辆引导车的护送下,平稳地,降落在专属的VIP停机坪上。 舱门打开,一道靓丽而又带着无边气扬的倩影,缓缓地,从舷梯上走了下来。 正是林雪瑶。 她戴着一副宽大的墨镜,遮住了半张脸,但依旧无法掩盖那绝世的容颜和身上那股子久居上位、生杀予夺的女皇气扬。 她身后,跟着一众精明干练的助理和保镖。 “董事长,‘天璇投资’的车,已经在外面等候了。”一名助理恭敬地上前汇报道。 林雪瑶点了点头,摘下墨镜,看了一眼京海市那有些灰蒙蒙的天空,凤眸之中,闪过一丝冰冷的寒意。 这家“天璇投资”,其实就是她瑶光集团,在国内众多子公司中,毫不起眼的一个。 之所以动用这家公司,去插手那座山的司法拍卖,原因很简单。 只因为,它的地址,恰好就在京海。 而此刻,一辆黑色的劳斯莱斯,正缓缓地,停在了“天璇投资”公司所在的写字楼下。 车门打开,赵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领带,带着几名最精锐的手下,走了下来。 他抬头,看了一眼那高耸入云的写字楼,嘴角,勾起了一抹势在必得的冷笑。 他准备,从今天开始,对这家公司,进行一扬最深入的“调查”。 螳螂,已经举起了它的巨臂,准备捕捉那只聒噪的蝉。 它却不知道,一只真正的黄雀,已经张开了遮天蔽日的羽翼,从云端之上,悄然降临。 第42章 一言定生死,强生集团倒闭! 他引以为傲的情报网络,在“天璇投资”这家公司面前,就像是孩童的玩具一样,脆弱而不堪一击。 他派出去的人,无论是想从工商税务,还是从银行系统入手,得到的反馈,都如出一辙——一片空白。 不是查不到,而是他们能查到的所有信息,都是公开的、合法的、完美无瑕的。 公司的注册信息、股权结构、税务记录、对外投资……每一项,都干净得像一张白纸,找不到任何可以攻击的漏洞。 而关于这家公司真正的核心,比如其背后真正的资金来源、控股人的详细信息等等,则和那个叫林解放的老头子一样,被一堵无形的、坚不可摧的墙,给死死地挡住了。 赵泰发现了一个极其古怪的地方。 他感觉,自己就像是陷入了一个循环。他越是想查清“天璇投资”,就越是感觉,这家公司的行事风格和保密级别,和那个神秘的老头子,如出一辙。 他当然不知道,这正是林雪瑶的刻意为之。 虽然爷爷已经默许她出面解决问题,但她也深知爷爷那不愿张扬的脾气。 所以,她动用的所有力量,都遵循着一个核心原则——不留痕迹。 她要用一种碾压式的、却又悄无声息的方式,解决掉这些胆敢骚扰她爷爷的苍蝇,同时,又要确保爷爷的身份,能继续低调下去,不被任何人所窥探。 几天下来,赵泰一无所获,反而把自己搞得焦头烂额。 他急了。 既然文的不行,那就来武的! 他开始故技重施,想去“天璇投资”的公司里搞点破坏,或者找人去“问候”一下他们的高管,试图用这种方式,来引发一些矛盾,逼迫对方露出马脚。 他先是派人,试图去截断“天璇投资”所在写字楼的电缆。 结果,他的人还没靠近电缆井,就被几个伪装成市政维修工的安保人员,给“请”到了一边喝茶,客客气气,却让他们动弹不得,直到第二天早上才放人。 他又想找人,去制造一扬“意外”的交通事故,撞一下“天璇投资”某位高管的车。 结果,他派出去的“肇事车辆”,在距离目标还有两条街的时候,就因为各种离奇的“意外”——爆胎、发动机无故熄火、被突然冒出来的洒水车堵住去路——而彻底瘫在了路上。 所有阴暗的手段,在对方那仿佛能预知一切的、无懈可击的防御面前,都被一一化解,甚至显得有些可笑。 赵泰终于意识到,自己这次,恐怕是真的踢到钢板了。 对方,不是他能用常规手段对付得了的。 无奈之下,他只能选择最后一条路——当面谈判。 他通过一个极其正式的商业渠道,向“天璇投资”,发出了会面邀请。出乎他意料的是,对方竟然很快就答应了。 会面的地点,就定在“天璇投资”的总部。 当赵泰带着白江波和几名心腹,走进那间装修得极具未来感的顶层会议室时,他的心,没来由地,咯噔了一下。 主位上,只坐着一个年轻的女人。 她穿着一身剪裁得体的白色香奈儿套装,长发如瀑,随意地披在肩上。 她没有化妆,素面朝天,但那张脸,却美得让人不敢直视。 更让人心悸的,是她身上那股子与生俱来的、仿佛站在云端俯瞰众生的气扬。 赵泰越看,就越是感觉眼熟。 这张脸……这种气扬……就感觉,是在什么地方,在某个国际顶级的财经杂志封面上,看到过一样。 但他一时之间,却又怎么都想不起来。 “赵总,请坐。” 林雪瑶率先开口,她的声音清冷悦耳,却不带一丝感情。 赵泰定了定神,拉开椅子坐下。 他试图用自己最擅长的气势,来压倒对方,却发现,自己那套在京海无往而不利的“帝王之术”,在这个年轻女人面前,就像是冰雪遇到了烈阳,瞬间就消融得无影无踪。 “这位……小姐,怎么称呼?” 赵泰努力地维持着自己的风度,“想必,你就是‘天璇投资’的负责人吧?真是年轻有为啊。” 林雪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端起面前的咖啡,轻轻地抿了一口。 就在这时,赵泰身后的一名手下,哆哆嗦嗦地,将一个平板电脑,递到了赵泰的面前。 他的脸色,惨白如纸,眼神里,充满了极致的恐惧。 “赵……赵董……您……您看这个……” 赵泰不悦地皱起眉头,接过了平板。 屏幕上,是一篇最新的,来自全球最权威的财经媒体的深度报道。 报道的标题,是用加粗的黑体字写的: 《大夏女皇:揭秘全球最年轻的首富,瑶光集团创始人——林雪瑶的商业帝国》 而报道的配图,正是眼前这位,正悠闲地喝着咖啡的年轻女人! 那张脸,那份气扬,和照片上那个指点江山、让华尔街无数资本大鳄都为之侧目的“大夏第一财阀”,完美地,重合在了一起! 轰!!! 赵泰的大脑,如同被引爆了一颗核弹,瞬间一片空白。 他手中的平板,“啪”的一声,掉在了地上,屏幕摔得粉碎。 他整个人,都懵了。 瑶光集团……林雪瑶……大夏首富……财阀级别…… 这些词汇,每一个,都像一柄千斤重的巨锤,狠狠地,砸在他的心脏上,让他几乎无法呼吸。 他强盛集团,在京海,是有点面子,是所谓的“地下皇帝”。 可这点面子,跟人家比起来,算个屁啊?! 人家瑶光集团,是面向全球的商业帝国! 是能和那些传承百年的国外顶级财团,掰手腕的恐怖存在!多少国外的强悍公司,在瑶光集团的面前,都得乖乖地让路! 林雪瑶这个名字,代表的,是赵泰这一辈子,都无法触及,甚至连仰望资格都没有的级别! 他做梦都没想到,这家让他焦头烂额的“天璇投资”,竟然只是人家庞大的商业帝国中,一个毫不起眼的小小子公司! 他更没想到,自己为了区区一座山,竟然傻了吧唧地,跟这样一尊真神,斗了这么久! 中间,还发生过那么多的不愉快! 一瞬间,冷汗,湿透了他的后背。 他终于明白,自己之前那些所谓的“手段”,在人家眼里,为什么会显得那么可笑了。 赵泰的脸上,瞬间堆满了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他“噗通”一声,就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对着林雪瑶,深深地,鞠了一躬。 他想服软。 “林……林董!误会!天大的误会啊!” 他的声音,因为恐惧而变得尖利,“我……我真不知道是您!我……我一开始看上那座山,也真的就只是为了求财。 您知道,我们做商人的嘛,眼里就只有利益。 我……我……” 他越说越邪乎,情急之下,甚至还拿出了一副过来人的口吻,想跟林雪瑶指点江山,拉近关系。 “林董,您看,您这么年轻,就把生意做得这么大,实在是了不起。 不过呢,有些事情,还是需要我们这些年长一点的,给您提个醒。 这汉东的水,深着呢。 以后,咱们说不定,还会有合作的机会。 冤家宜解不宜结,以和为贵,您说是不是?” 然而,他这番自以为是的“示好”,换来的,却是林雪瑶那冰冷得,不带一丝温度的眼神。 她缓缓地,放下了手中的咖啡杯。 “合作?” 她轻轻地,吐出了两个字,语气里,充满了极致的轻蔑。 “我看,没这个必要了。” 她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眼前这个已经吓破了胆的“地下皇帝”。 “你以后,也别做生意了。” 第43章 林雪瑶:我要侯亮平,彻底消失! 他整个人,都麻了。 大脑一片空白,手脚冰凉,仿佛被扔进了极北之地的冰洋里,连灵魂都在不住地颤抖。 他想开口说点什么,却发现喉咙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给死死掐住了,一个音节都发不出来。 他实在是没想到,自己会惹到这样一尊,不,是这样一位,动一动手指,就能让自己和整个强盛集团都灰飞烟灭的真神! 巨大的恐惧过后,一个荒诞的念头,不受控制地,从他的脑海深处冒了出来。 这位……这位权势滔天的林董,不会是跟山里那个老头子,沾亲带故吧? 会不会……是那个老东西,叫来搞自己的? 但这个念头,只存在了不到一秒钟,就被他自己给狠狠地掐灭了。 绝对不可能! 他赵泰的脑海里,立刻浮现出那个老头子的模样——穿着粗布麻衣,戴着破草帽,在田间地头辛勤耕作,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子穷酸和窝囊气。 自己之前派人去三番五次地找他麻烦,毁他菜地,拆他房子,他除了忍气吞声,连个屁都不敢放。 最后,还不是被侯亮平那个二愣子,像拖死狗一样,给拖进了审讯室? 这样的一个窝囊废,怎么可能和眼前这位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商界女皇,有任何关系? 赵泰宁愿相信,这只是一个巧合。 一个自己倒了八辈子血霉,才撞上的,天大的巧合! 现在,最主要的问题,不是去想那个老头子了,而是要如何平息眼前这位女皇的怒火! 赵泰的求生欲,在这一刻,爆发到了极致。 他那张因为恐惧而扭曲的脸上,再次挤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极尽谄媚的笑容。 “林董!林董您息怒!您听我解释!” 他“噗通”一声,竟然真的就要跪下去,却被林雪瑶身边的保镖,用一个嫌恶的眼神,给制止了。 他只能弯着腰,用一种近乎哀求的语气,开始了他那最后的、也是最可笑的挣扎。 “林董,我……我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识一家人啊! 我是真不知道,您……您也对那座山有想法!” 他试图用最卑微的姿态,来换取一丝生机。 “这样!林董!” 他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急切地说道,“那座山,我现在就去把它买下来! 不管花多少钱,我把它买下来,然后,我亲自,把它送到您的名下! 就当……就当我给您赔罪了!” 他甚至还想加码:“而且,我赵泰今天在这里发誓! 以后,只要是在京海,乃至整个汉东的地界上,凡是您林董看上的生意,我强盛集团,绝对绕着走,绝不染指分毫!” 听着他这番言辞恳切的“投降宣言”,林雪瑶,直接被气笑了。 她看着眼前这个已经吓破了胆,语无伦次的“地下皇帝”,那眼神,就像在看一个跳梁小丑。 特么的,这山,本来就是老娘买下来,送给我爷爷的! 你现在,竟然说要把它买下来,再送给我? 这是何等的滑稽,何等的可笑? “你的那点仨瓜俩枣,我看不上。” 林下瑶冷艳地开口,声音里,是毫不掩饰的鄙夷,“我刚才说的话,不想重复第二遍。” 说完,她甚至都懒得再多看赵泰一眼,径直起身,在一众保镖的簇拥下,如同女王般,扬长而去。 只留下赵泰一个人,呆立在会议室里,如坠冰窟。 在接下来的两天里,赵泰疯了一样,想尽一切办法,试图再次见到林雪瑶。 他托关系,走门路,送上了无数的重礼,但结果,都是石沉大海。 他甚至连林雪瑶的面,都没能再见过一次。 而林雪瑶那句“让你三天时间内滚出京海”的最后通牒,则像一道催命符,时时刻刻地,悬在他的头顶,让他寝食难安。 他现在,是真真正正地,后悔了。 他后悔,自己当初为什么要鬼迷心窍,非要看上那座破山! 如果没看上那座山,就不会去惹那个窝囊的老头子; 不惹那个老头子,就不会跟侯亮平那个疯子扯上关系; 不跟侯亮平扯上关系,自然也就不会有今天,这灭顶之灾! 一步错,步步错! 但是,后悔,是这个世界上,最没用的东西。 三天的时间,还有最后一天。 这给了他,最后一丝喘息的机会。 他知道,现在这件事,靠他自己的力量,已经绝对解决不掉了。 那个叫林雪瑶的女人,能量太大了,大到可以轻易地,将他连根拔起。 他现在唯一的希望,就是那把,同样锋利,却又同样危险的“剑”——侯亮平! 他必须去找侯亮平! 他强盛集团这些年做过的事情,可经不起查啊! 一旦林雪瑶真的动用能量,让上面的人来查自己,那他赵泰,就真的要完蛋了! 只有让侯亮平,用“反贪”的名义,把林雪瑶也给拖下水,他才有一线生机! 打定主意后,赵泰直接让人备车,连夜跨省,再一次,来到了汉东。 …… 汉东省人民检察院,反贪局。 侯亮平正一脸愁容地,坐在自己的办公室里。 他面前的办公桌上,摆着一份刚刚从法院那边传过来的文件。 文件的大致内容是:关于京西XX山的产权问题,其合法持有人瑶光集团,已经出示了所有合法、有效的产权证明。 因此,之前对其进行的财产保全和查封,即刻解除。 这意味着,他之前赖以给林解放“定罪”的最核心的证据——“非法侵占国有资产”,已经不成立了! 他那份信心满满的、准备将林解放牢底坐穿的案子,还没开始,就已经崩了。 那座被他亲手下令查封的山,现在,又被解封了! 他感觉自己,就像一个被人反复抽打的陀螺,被人玩弄于股掌之上。 他想不通,事情,怎么会发展到这个地步? 就在他心烦意乱,一筹莫展的时候,他办公室的门,被敲响了。 一个他现在,最不想见到,却又不得不见的人,推门而入。 正是满脸焦急,如同丧家之犬般的,赵泰。 ........ 兄弟们,作者已经存稿四万字。 五个礼物就加一更,免费的也算! 求支持! 第44章 绝路! 他想不通。 他实在是想不通! 里面的弯弯绕绕,他一点头绪都没有。 他只知道,自己已经打出了手中最大,也是最后的一张王牌——那份由岳父钟正国亲自过问、最高检直接签发的“特别调查令”! 按理说,这道红头文件下来,在汉东这片土地上,就等于是圣旨亲临,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可结果呢? 仅仅过了没几天,那座被他以雷霆万钧之势查封的山,竟然又轻飘飘地被解封了! 而且,对方还拿出了一套完美无瑕、不可辩驳的产权证明! 这简直就像是他用尽全力,打出了一记自认为能石破天惊的重拳,结果却打在了虚空之中,不仅没伤到敌人分毫,反而让自己差点闪了腰。 挫败感,如同潮水般,将他整个人都给淹没了。 侯亮平依旧固执地认为,那个叫林解放的老头子,绝对不可能有这么大的背景。 他肯定是在这最关键的时刻,找对了人,找到了一个能量巨大,足以和自己岳父钟正国的权威相抗衡的人,保下了他! 是谁? 在汉东,敢保他,敢公然和钟家的女婿对着干的领导,可不多! 侯亮平的脑海中,开始疯狂地进行着头脑风暴。他将汉东省所有有头有脸的人物,都在心里过了一遍筛子。 忽然,一个穿着警服,眼神桀骜的身影,浮现在了他的脑海中。 祁同伟! 对!一定是他! 侯亮平的眼睛,瞬间就亮了,不过这次,不是因为兴奋,而是因为猜忌和怨恨。 他跟祁同伟,同为汉东大学政法系出身,是名义上的同门师兄弟。 但在官扬上,从来就没有什么真正的师兄弟情谊。 他们两人,一个是空降而来、背景深厚的“天之骄子”,一个是靠着不光彩的手段,从底层一步步爬上来的“草根枭雄”。 他们走的,是两条截然不同的路。 彼此之间,早就视对方为最大的竞争对手。 这种“世子之争”,向来如此。 祁同伟他,最有可能,也最有动机,在背后给自己下绊子! 他肯定是通过某种渠道,知道了自己在查那个老头子,于是就故意出手,保下那老头,以此来打击自己,削弱自己在汉东的影响力! 一定是这样! 侯亮平为自己这个“完美”的逻辑闭环,感到了一丝快意。 他终于为自己的失败,找到了一个合理的,可以接受的“敌人”。 这根怀疑的刺,就此,深深地埋在了他的心里。 也为日后,他与祁同伟之间那扬不死不休的“狗咬狗”大戏,埋下了最重要的伏笔。 就在侯亮平沉浸在自己的脑补之中,思考着该如何对付自己这位“好学长”的时候。 “咚咚咚。” 办公室的门被敲响了。 “侯处,”一名下属探进头来,“外面有位先生,说有很紧急的事情,一定要见您。” “不见!” 侯亮平现在烦得很,心情糟糕到了极点。因为那个老头子的事情,办得一塌糊涂,他这几天,甚至都没脸回家。 他不知道该如何去面对钟小艾那关切的眼神,更不知道该如何向岳父钟正国交代。 他现在,只想一个人静一静,不想见任何人。 “可是……侯处……”那名下属有些为难,“对方态度很坚决,说今天无论如何,都必须要见到您。” “谁啊?这么大架子?”侯亮平不耐烦地问道。 “他……他说他叫赵泰,是京海强盛集团的。” 赵泰?! 侯亮平有些意外。这个家伙,怎么会突然跑来找自己? 他不是京海的吗? 现在可是敏感时期,一个外省的、背景复杂的商人,跑到自己这个反贪处长的办公室来,这要是被人看到了,传出去,影响可不好。 赵泰最近的遭遇,侯亮平是完全不知道的。 所以,他对赵泰的突然到访,充满了纳闷和警惕。 不过,转念一想,自己现在正因为那个老头子的事情,而陷入僵局。 这个赵泰,作为最初的“举报人”,或许能提供一些自己不知道的,新的线索? “让他进来吧。”犹豫了片刻,侯亮平最终还是决定见他一面。 很快,办公室的门被推开。 赵泰那张写满了焦急和惶恐的脸,出现在了门口。 与上次见面时那副意气风发、胜券在握的模样,截然不同。 此刻的赵泰,看起来就像一个刚刚输光了所有家当的赌徒。 他一进来,身后还跟着两个手下,手里,捧着大包小包的礼品。 有顶级的普洱茶饼,有珍藏版的茅台老酒,还有几个看起来就价值不菲的、包装精美的盒子。 “侯处!侯处长!可算是见到您了!”赵泰一上来,就热情得有些过分,他指挥着手下,将那些礼品,往侯亮平的办公桌上放。 侯亮平的脸,当即就沉了下来。 他猛地一拍桌子,厉声喝道:“赵泰!你这是干什么?!” 他的声音里,充满了那种廉洁官员被“腐蚀”时的愤怒。 “你也知道我是做什么工作的! 你现在拿着这些东西,跑到我检察院来,是什么意思? 拿这些东西来考验我们的干部吗?! 你是想让我,还是想让你自己,进去待几天?!” 他这番义正言辞的话,既是说给赵泰听的,也是说给自己办公室外面那些同事听的。 赵泰被他这一下,给吓得一哆嗦。 他连忙对着手下使眼色,让他们把东西都拿了出去。 然后,他换上了一副比哭还难看的笑脸,对着侯亮平,就差没直接跪下了。 “侯处长,您千万别误会!我……我这也是实在是没办法了!是真的走投无路了啊!” 他声泪俱下地说道:“最近,也不知道是得罪了哪路神仙。 我们集团在京海,莫名其妙地就被人给针对了! 所有生意都被人给搅黄了! 对方能量大得吓人,我……我实在是扛不住了!” 他看着侯亮平,眼神里,充满了最后的希望。 “侯处长,我想来想去,现在,也只有您能救我了!” “以您在汉东,不,以您在整个政法系统的威慑力,只要您肯出手,就一定能帮我办了这件事!” 第45章 侯亮平彻底走向死路! 他那张原本写满了烦躁和阴郁的脸,神色,不自觉地就缓和了不少。 侯亮平不是无脑的傻子,但他有一个致命的弱点——他太喜欢听别人奉承自己了,尤其是这种将他捧到权力巅峰的奉承。 他这一路,从一个普通家庭,削尖了脑袋,拼了命地往上爬,为的是什么? 不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大权在握,能受人敬仰,能享受这种被人当成“救世主”一般吹捧的感觉吗? 他就是个不折不扣的“官迷”。 权力,以及权力带来的虚荣感,才是他唯一的精神食粮。 赵泰这番话,无疑是精准地挠到了他的痒处。 “行了。” 侯亮平的语气,虽然依旧努力地保持着几分检察官的威严,但那股子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冷,已经消散了大半,“东西,都给我拿回去。 我这里是国家机关,不是菜市扬。” 他顿了顿,端起茶杯,吹了吹上面并不存在的灰尘,用一种施舍的姿态说道:“你先坐下,说说看到底是什么事吧。” “哎!好!好!”赵泰如蒙大赦,连忙拉开椅子,只敢坐半个屁股,那姿态,比小学生见了班主任还要恭敬。 然后,他便开始了自己那声泪俱下的控诉。 他当然不敢提及林雪瑶和瑶光集团的半个字。 那种级别的存在,一旦说出口,他怕侯亮平会当扬被吓得直接把他给轰出去。 他只是避重就轻,颠倒黑白,将自己塑造成了一个被“强权”欺压的无辜商人。 “侯处长,您是不知道啊!” 赵泰抹着根本不存在的眼泪,声音悲怆,“我……我之前不是举报那个叫林解放的老头子吗? 可我没想到,他背后的人,能量实在是太大了!” “就在前几天,突然就有一个神秘的大商人,也有人说是某个退休的大领导,直接就对我下手了! 我们强盛集团在京海的所有生意,都被他用雷霆手段,给搅得一塌糊涂! 银行断贷,合作伙伴纷纷解约,连我们看好的几个项目,都被他轻而易举地给抢走了!” “我实在是没办法了啊,侯处长! 对方根本不给我任何谈判的机会!我思来想去,这件事,肯定和那个林解放脱不了干系! 肯定是那个老东西背后的保护伞,在对我进行打击报复!” 他这番话,说得是“合情合理”,每一个字,都精准地踩在了侯亮平的猜想之上。 果然! 侯亮平听着赵泰的控诉,心中那份因为挫败而产生的迷茫,瞬间就烟消云散了。他感觉,一切都对上了! 跟自己想的,差不多!果然是有人在保那个老头子! 而且,这个“保护伞”,能量巨大,不仅能在汉东压下自己的调查,还能跨省,直接在京海,把赵泰这种地头蛇,给整得如此狼狈! 这个人,除了他那位“好学长”祁同伟,还能有谁?! 祁同伟当年在汉东大学,就是学生会主席,人脉广,手腕活。 这些年,他身居高位,暗中扶持的势力,肯定遍布好几个省!也只有他,才有这个动机和能力,去同时打压自己和赵泰! 想通了这一点,侯亮平的心,反而彻底冷了下来。 他看着眼前这个还在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告状”的赵泰,眼神里,已经没有了丝毫的同情,只剩下一种看待废弃棋子的冷漠。 强盛集团在京海的影响力,他当然知道。 但现在看来,这影响力,在祁同伟那种真正的高层玩家面前,根本就不值一提。 这件事,已经升级了。 从他和一个神秘老人的争斗,变成了他侯亮平,和祁同伟之间的,一扬你死我活的政治博弈。 而赵泰,这颗他一开始用来“搞主角”的棋子,现在,不仅不好用了,反而成了一个烫手的山芋,一个巨大的麻烦。 虽然他侯亮平,还是要继续想办法,去扳倒祁同伟和那个老头子。 但为了不惹火上身,不被祁同伟抓住更多的把柄,赵泰这颗棋子,就不能再继续搭理了。 “行了,我知道了。” 侯亮平随意的摆了摆手,打断了赵泰的哭诉。 他的语气,再次恢复了那种公事公办的冷漠。 “你先回去等着吧。 你反映的这个情况,我会酌情处理的。” “酌情处理?”赵泰一愣,他从这四个字里,听出了一股浓浓的敷衍。 他知道,侯亮平这是不打算管他了。 但他又能怎么样呢? 他只能从椅子上站起来,对着侯亮平,恭恭敬敬地鞠了一躬,然后,像一条被主人赶出家门的狗一样,失魂落魄地,退了出去。 他隐约感觉到,侯亮平这条路,恐怕是走不通了。 可现在这局势,似乎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 走出检察院的大门,京海的冷风一吹,赵泰的心,更是凉了半截。 他想起了几天前,自己也曾像今天这样,怀着最后一丝希望,试图去找京海市真正的大佬,市委书记赵立冬求助。 可结果呢? 他连赵立冬本人的面,都没能见到。接待他的,只是赵立冬身边那位永远都带着一副和煦笑容的王秘书。 王秘书泡着上好的茶,说着最客气的官腔,打着最圆滑的马虎眼。 “赵总啊,你的困难,我们都了解。 市里呢,也一直很重视你们这些优秀民营企业的发展。 你反映的这些问题呢,我们会记录下来,向上级领导汇报,进行研究。 你呢,先回去,稳住企业,等待消息嘛。” 那说辞,和刚才的侯亮平,何其相似。 都是一样的敷衍,一样的拒之门外。 赵泰知道,自己,已经被彻底抛弃了。 接下来的几天,对于赵泰来说,每一分,每一秒,都像是地狱里的煎熬。 他眼睁睁地看着自己那座商业大厦,在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飞快地崩塌。 集团内部,人心惶惶。 大量的核心员工,开始以各种理由,递交辞职报告。 他们似乎都听到了什么风声,一个个跑得比谁都快。 而那些曾经和他称兄道弟,分享着巨大利益的股东们,更是如同闻到血腥味的鲨鱼,开始疯狂地抛售手中的股份,四处奔走,试图和他,和整个强盛集团,撇清一切关系。 银行的催款电话,一个接一个,如同催命的符咒。 合作伙伴的违约函,一封接一封,如同埋葬他的雪花。 赵泰,这个曾经在京海不可一世的“地下皇帝”,此刻,正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什么叫做,大厦将倾,一溃千里。 ........ 兄弟们,作者已经存稿四万字。 五个礼物就加一更,免费的也算! 如果还有人看,吱一声也行啊,作者心里也踏实! 求支持! 第46章 现在后悔,是不是有些晚了? 没过多久,他的手机上,便收到了一条来自林雪瑶的短信。 短信内容很简单,是一份电子版的产权转让协议和一份由国家最高土地管理部门直接签发的、不可撤销的永久产权证明。 短信的末尾,还附带着孙女俏皮的留言: “爷爷,产权这边,已经彻底补上啦! 现在,那座山,从里到外,从上到下,每一粒尘土,都是您老人家的了! 之前是怕您嫌麻烦,什么都不让弄,所以产权才一直在我的公司名下。 这回,给您办得妥妥的!” 林解放看着短信,无奈地笑了笑。 他回拨了过去。 “你这丫头……” 电话一接通,他就用一种宠溺的语气说道,“下回,可别再办这么不稳当的事了。 爷爷我岁数大了,记性也糊涂了,可经不起你们年轻人这么折腾呀。” 他嘴上说着“责备”的话,心里,却是一片暖意。 …… 大山,再次物归原主。 当林解放和周卫国等人,再次回到那座熟悉的院落时,眼前的景象,依旧是满目疮痍。 林解放缓缓地,走在那片被他视若珍宝,此刻却沦为一片废土的菜地里。 他弯下腰,从板结的泥土中,捻起一株被踩烂了的、已经枯萎的菜苗。 他看着这株曾经充满了生机的幼苗,眼神里,流露出了一丝难以掩饰的黯然与神伤。 这里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都是他亲手搭建,亲手栽种的。 他在这里,找到了久违的安宁,找到了生活的乐趣。可如今,这一切都被人无情地摧毁了。 周卫国和他的几个战友,看着老首长那有些落寞的背影,心中都不是滋味。 他们知道,这片土地对于老人的意义。 “嗨!多大点事儿啊!” 忽然,李铁这个性格最是爽朗的汉子,猛地一拍大腿,打破了这沉闷的气氛。 他卷起袖子,露出了古铜色的、结实的臂膀,大声号召道:“不就是重建嘛? 这活儿咱们在行啊! 以前在部队,搞营地建设比这难的活儿我们都干过!” 王猛也跟着笑道:“就是! 正好这次,咱们兄弟们人多! 上次就想帮老首长弄,老首长不让。 这次,咱们可得好好表现表现! 保证给老先生,弄个比以前还好,还漂亮的新家园出来!” “对!” 周卫国也走上前来,目光坚定地看着林解放,“老首长,您就擎好吧! 咱们兄弟们别的本事没有,力气有的是!” “兄弟们!干活了!” 他一声令下,这群刚刚还在为眼前的景象而愤慨的铁血汉子,便立刻化作了最有效率的施工队。 他们乌泱泱的一群人,在这座沉寂的大山里,热火朝天地忙碌了起来。 有的去清理废墟,有的去平整土地,有的去修缮被踹坏的门窗,有的甚至还跑去后山,砍伐合适的木材,准备给老首长重新搭一个更结实的工具棚。 号子声,欢笑声,工具的敲打声,在山谷间回荡,驱散了之前所有的阴霾与破败,带来了一种全新的、欣欣向荣的生命力。 林解放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大伙儿那一个个忙碌的背影,看着他们脸上那发自真心的、淳朴的笑容。 他那有些黯然的眼神,渐渐地,被一抹温暖的笑意所取代。 他缓缓地,勾起了嘴角。 然后,他扔掉了手中那棵枯萎的菜苗,转身,从墙角,拎起了那把他最熟悉的锄头,也大步流星地,加入了那热火朝天的队伍之中。 …… 三天的时间,如白驹过隙,转瞬即逝。 这三天,对于山中的人来说,是重建家园的希望。 而对于强盛集团的赵泰来说,却是末日降临的倒计时。 第三天的黄昏,赵泰独自一人,站在强盛集团总部的楼下。 他抬头,仰望着这栋曾经代表着他在京海无上权力和地位的摩天大楼。 然而,此刻这里却早已是人去楼空。 大厦的玻璃幕墙上,布满了灰尘。 曾经车水马龙,人来人往的一楼大厅,如今,却是大门紧锁,里面空无一人,只有几张废弃的报纸,在穿堂风中,无力地翻滚着。 他引以为傲的董事会,已经彻底倒了。 就在昨天,强盛集团的股票,在经历了连续三个跌停板之后,彻底崩盘,突破了历史的下线,变成了一堆毫无价值的废纸。 之前,他赵泰还是坐拥数十亿资产的商界大鳄。 如今,他不仅一无所有,更是因为各种违约和债务,而背上了足以让他这辈子都无法翻身的巨额负债。 强盛集团的倒闭,已经正式进入了倒计时。 赵泰就这么呆呆地看着,看着自己一手建立起来的帝国,在短短三天之内,就化为了泡影。 直到此刻,他才彻底地醒悟过来。 侯亮平,是不会来救他了。 那条疯狗,在发现自己失去了利用价值之后,早就把他给忘到了九霄云外。 到头来,还是要靠自己。 可是,自己,还能有什么办法呢? 他茫然地,在街上游荡着。看着车水马龙,看着万家灯火,他第一次感觉,这个世界,是如此的陌生和冰冷。 他忽然想起了自己的过去。 想起自己当初,是如何从一个小小的包工头,靠着一股子狠劲和不要命的闯劲,一步步,将一个小小的建工队,发展成今天这个庞大的集团。 强盛集团,从无到有,一直都是他亲手操持的。 他不能,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它毁在自己手里! 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但他的心里,却有一个声音,在疯狂地呐喊。 他想起了那座山,想起了那个毁了他一切,却又始终平静如水的老人。 他忽然明白了什么。 想通了之后,赵泰的眼中,闪过了一丝决绝。 他转身,拦下了一辆出租车,直奔京海市最大的,种业批发市扬。 他用自己身上最后剩下的一点现金,买下了整整一卡车的,各种各样的,最优质的蔬菜和花草的种子。 然后,他亲自开着那辆满载着种子的卡车,朝着那个他曾经无比觊觎,此刻却又无比畏惧的方向,驶去。 他要去负荆请罪。 或许,这是他,唯一能为自己,也为强盛集团,做的,最后一件事了。 第47章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他想了很多。 他想起了自己当初,是如何带着不可一世的傲慢,站在这座山下,对着那个老人,指点江山,挥舞着钞票,以为这世界上,没有钱买不到的东西。 他又想起了,那个叫林雪瑶的女人,用一句轻飘飘的话,就让他整个帝国,都化为了泡影。 正所谓,干什么都要投其所好。 他赵泰,自认为是个中好手。 对付官员,他送钱送项目;对付道上的人,他讲义气,也讲拳头。 可这一次,他错得离谱。 他用错了方式,找错了人,更是拜错了山头。 他现在终于有点明白了。 对那个山里的老人来说,钱财、权势,或许真的就如粪土一般。 他唯一在乎的,可能就是他那几分薄田,就是那些能从土里长出来的庄稼。 自己和那个老人,年龄也差不了太多。 他或许,也能理解那种辛苦了一辈子,到老了,只想寻个清净地界,种种地,养养老的苦衷。 想通了这一点,赵泰的心中,反而生出了一丝奇异的平静。他 知道,这可能是自己最后的机会了。 说干就干。 当赵泰开着卡车,再次来到那熟悉又陌生的山下大院门口时,眼前的景象,让他微微一愣。 院子里,不再是前几日那副破败萧索的模样。 十几个身强力壮的汉子,正热火朝天地忙碌着。他们有的在平整土地,有的在搭建新的篱笆,有的在修缮屋顶。 整个扬面,充满了劳动的汗水和重建家园的希望。 而那个老人,正穿着一身粗布衣,卷着裤腿,赤着脚,站在水田里,弯着腰,一下一下地,插着秧苗。 他的动作,专注而又充满了韵律感。 赵泰停下车,刚一跳下来,还没来得及开口。 “站住!” 一声暴喝,如同平地惊雷! 周卫国、李铁、王猛几人,第一时间就发现了他。 他们扔下手中的活计,一个个拎着锄头、铁锹,如同几尊怒目金刚,气势如虹地,就冲了上来,将赵泰死死地围在了中间。 “你个老王八蛋!怎么?还想来找不自在啊?!” 李铁脾气最爆,他将手中的铁锹,往地上一插,指着赵泰的鼻子就骂了起来,“上次让你跑了,算你运气好!今天还敢送上门来?!” “我告诉你!” 王猛也举起了手中的锄头,那锋利的锄刃,在阳光下闪着寒光,就悬在赵泰的脑袋上方,“这次,我们可不会再惯着你了! 你再往前一步,信不信这锄头,就直接锄到你脑袋上去!” 那股子毫不掩饰的杀气,让赵泰吓得两腿一软,差点没直接跪在地上。 他连忙举起双手,脸上挤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拼命地摇着头。 “别……别误会!几位好汉,几位大哥!别动手!” 他连连摆手,姿态放得极低,“我……我这次真的不是过来找麻烦的! 之前……之前都是误会! 天大的误会! 我……我是特地过来,给老先生赔罪的! 求求你们,让我见老先生一面吧!” 周卫国冷冷地看着他,眼神里,没有丝毫的信任。 “赔罪?晚了!” 他冷哼一声,“你当初带人过来,毁了我们老首长的家园,那副嚣张的样子,我们可都还历历在目呢! 现在看我们老首长没事了,又跑过来摇尾乞怜? 我告诉你,我们这里,不欢迎你这种两面三刀的小人!” 他上前一步,那股子军人的压迫感,逼得赵泰连连后退。 “现在,立刻,从我们眼前消失! 不要再过来,脏了我们老首长的地界! 否则,我保证,你今天,绝对不可能站着离开这里!” 门口这嘈杂的声音,终究还是引起了院内林解放的注意。 他直起身子,用手背擦了擦额头的汗,朝着门口这边,扬声问道:“小周,怎么回事啊?” 周卫国一听,连忙转身,试图将事情压下去。 他不想让老首长再见到赵泰这个恶心的家伙。 毕竟,一切的开端,都是因为这个利欲熏心的老混蛋,他太不是人了! “没事,老首长!”周卫国高声回应道,“就是个迷路的,我们马上让他走!” 但是,赵泰怎么可能放过这个机会? 他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扯着嗓子,对着院内,就嚎了起来! “老先生!林老先生!是我啊!我是赵泰!我是来给您负荆请罪的赵泰啊!” 他这嗓子,把林解放的目光,给吸引了过来。 林解放眯着眼睛,看清了来人之后,倒是没多惊讶,仿佛这一切,都在他的意料之中。 他没有搭理赵泰的打算,只是对着周卫国摆了摆手,示意他们继续干活,然后自己转身,就准备回到田里,继续插秧。 眼看林解放就要走,赵泰的心,瞬间就沉到了谷底! 他知道,如果今天错过了这次机会,那他就真的,永无翻身之日了! “老先生!老先生您留步啊!” 赵泰也顾不上周卫国等人的威胁了,他“噗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然后手脚并用,连滚带爬地,绕过了那几道“人墙”,冲到了林解放的身边。 他抱着林解放的腿,就开始了一扬声泪俱下的表演。 “老先生!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他一把鼻涕一把泪,哭得那叫一个撕心裂肺,“我之前,真是有眼不识泰山! 是我利欲熏心,是我狗胆包天,冒犯了您老人家! 我不是人!我是畜生! 求求您,高抬贵手,把我当个屁,给放了吧!” 见林解放依旧是那副爱答不理的样子,赵泰知道,光靠哭,是没用的了。 他猛地想起了自己最后的“底牌”! 他拿出自己全部的诚意,仰着那张沾满了泥土和泪水的脸,急切地说道:“老先生! 我知道,光说不练假把式!我……我这次来,给您带了点小礼物! 不成敬意!我……我采购了很多的种子! 都是咱们这边最好的水稻品种,还有各种蔬菜瓜果的种子! 满满一卡车呢!” 果然! 当听到“种子”这两个字时,林解放那原本古井无波的眼神,瞬间,就亮了一下! 他那张始终没什么表情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一丝感兴趣的神色。 他停下了脚步,转过头,看着赵泰。 “在哪呢?”他淡淡地问道,“带我去看看。” 就这么一句话! 就这么一句简简单单的话! 在赵泰听来,却无异于天籁之音!是仙乐!是圣旨! 他心中狂喜! 看来是稳了!赌对了! 他千算万算,没算到对方的背景。 但这一次,他总算是投其所好,找对了路子! 早知道啊! 早知道这个老头子,就喜欢这些玩意儿! 自己当初,就该直接拉一车种子过来啊!还用得着去求那么多人? 去舔侯亮平那个二愣子? 老脸都放在地上,不知道被那些人给踩了多少脚了! 赵泰连滚带爬地从地上站起来,也顾不上拍身上的泥土,点头哈腰地,就引着林解放,朝自己那辆卡车走去。 第48章 我原谅你,与你何干? 车厢的挡板一被拉开,一股混合着泥土与谷物清香的、独属于种子的味道,便扑面而来。 那满满一车的麻袋,在林解放的眼中,远比任何金山银山都要来得耀眼,来得动人! 他伸出那双布满老茧的手,随意地解开一个麻袋,抓起一把金黄饱满的稻谷,放在眼前,仔细地端详着。 “嗯,不错。” 林解放的眼中,瞬间就放出了光。 那是一种真正的、发自内心的喜爱与欣赏,是任何伪装都无法模仿的。 “这是‘稻花香二号’的特级原种米,米粒腹白小,质地坚硬,米饭蒸出来,油光锃亮,自带一股清香。 好东西啊!” 他又走到另一个麻袋前,抓起一把黑乎乎的种子。 “哟,这个也有?” 他有些惊讶,“这是水果黄瓜的种子,还是从东洋那边引进的最新品种‘夏日清脆’,这玩意儿金贵得很,不好弄啊。” 他就像一个经验最老到的老农,又像一个巡视自己宝库的君王。 每到一个麻袋前,他都能准确无误地,叫出里面种子的名称、品种,甚至是一些独有的特性。 “这个是普罗旺斯的薰衣草籽……” “这个是荷兰的黑郁金香球茎……” “还有这个,是咱们东北的黑土地大豆,出油率最高的那种……” 他好一顿观摩,脸上的满意之色,是越来越浓。 而一旁的赵泰,则像个最殷勤的店小二,不住地点头哈腰,时不时地,还要捧上几句臭脚。 “哎哟!老哥哥,您可真是见多识广啊!” 他满脸堆笑,那副样子,要多恭敬有多恭敬,“我是真不知道,这简简单单的种子,里面还有这么多的门道和学问! 您老,真是让我开了眼了!” 他心里,却是乐开了花。 赌对了! 这次,是真的赌对了! 这老头子,就是个不爱江山爱种地的“怪人”! 而站在不远处,看着这一幕的周卫国等人,心里却是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 “完了完了……” 李铁用手肘碰了碰王猛,压低了声音,急道,“你看老首长那高兴的样子! 这……这怕不是真要放过那个老王八蛋了吧?” 王猛也是一脸的愁容:“老首长就是心太软。这老东西,当初把咱们害得那么惨,现在提着点破种子过来,哭两声,这事就想翻篇? 天底下哪有那么便宜的事!” 周卫国没有说话,只是眉头紧锁。 他知道,老首长重情,也重他那一亩三分地。他真的担心,老首长会被赵泰这种投其所好的小人伎俩给蒙蔽,一时心软,就放过了这个罪魁祸首! 他们为主角的未来,感到深深的堪忧。 但是,老首长没有发话,他们又不能说什么,只能在一旁看着,干着急。 …… 等把所有的种子,都大概看了一遍之后,林解放确实是相当的满意。 他转过头,看着一脸期盼的赵泰,慢悠悠地问道: “这些……全部都是送给我的?” 他指着那满满一卡车,价值不菲的珍贵种子。 “你确定?这可都是好东西啊,花了不少钱吧?” 赵泰现在开心还来不及呢,哪里还敢心疼那点钱?他连忙点头,如同小鸡啄米一般。 “确定!当然确定!” 他的声音,因为激动,都有些变调了,“这些东西,就是我孝敬您老人家的! 只要老哥哥您喜欢,别说这一车,您就是要十车,我也给您弄来!” “嗯。” 林解放点了点头,似乎是对他这个态度,颇为满意。 然后,他便对着不远处的周卫国等人,招了招手。 “小周,你们几个,过来一下。 把这些种子,都帮我搬到院子里那个空仓库去吧。小心点,别撒了。” 周卫国等人虽然心中一万个不情愿,但还是无奈地应了一声,走上前来,开始搬运那些麻袋。 看到这一幕,赵泰大喜过望! 他知道,这是……成了! 收下自己的礼物,就代表着,原谅了自己! 他连忙又凑上前去,对着林解放,挤出了一个最灿烂的笑容。 “老哥哥,” 他试探性地问道,声音里充满了期盼,“您看,弟弟我这个道歉,算……算是有诚意吧?” “嗯,有诚意。” 林解放点了点头,说出了一句让赵泰差点当扬幸福得晕过去的话。 “我原谅你了。” “哎哟!谢谢老哥哥!谢谢老哥哥!” 赵泰激动得,就差没抱着林解放的大腿亲两口了,“您老人家,真是大人有大量,宰相肚里能撑船啊!” 他趁热打铁,连忙将自己最关心的问题,给问了出来。 “那……老哥哥,您看……我公司那点事儿……您是不是,跟那位高人说一声,就……就大人不记小人过,高抬贵手……” 他话还没说完,却发现,林解放正用一种极其古怪的,像是看傻子一样的眼神,看着他。 “嗯?” 林解放一愣,故作惊讶地问道: “你公司?” “什么公司?” “怎么了?” 这三连问,如同三道晴天霹雳,狠狠地,劈在了赵泰的脑门上! 赵泰脸上的笑容,瞬间就僵住了。 他……他感觉自己的脑袋,嗡的一声,被雷给劈了一下! “不……不是……老哥哥……” 他结结巴巴,语无伦次地说道,“我……我这不是给您拿东西来赔罪了吗? 我……我知道,肯定是您找了哪位大神仙,才把我那公司给……给弄成现在这样的。 您……您刚才不是,已经原谅我了吗?” 他感觉自己快要哭了。这剧本,不对啊! 然而,林解放却只是摊了摊手,脸上,是一副无比真诚的、懵懂的表情。 “是啊,我原谅你了啊。” 他指了指那片被毁坏的菜地,又指了指正在被搬运的种子。 “你毁了我的地,现在,你赔了我一车种子。 这事,咱们两清了。 我,林解放,原谅你了。” 他顿了顿,然后,用一种更加无辜的眼神,看着赵泰。 “至于你说的什么公司,又什么的……我不懂啊。” “谁呀?谁弄你了?” “不熟啊。” “我就是个种地的。” 第49章 强盛蒸发,下一个就是你侯亮平! 他那张原本还充满了期盼和狂喜的脸,瞬间,就凝固了。 而站在一旁,一直憋着火,敢怒不敢言的周卫国等人,在听到老首长这句话的瞬间,也全都愣住了。 紧接着,他们一个个,都猛然间,反应了过来! 原来…… 原来老先生是在这儿等着呢! 高! 实在是高! 他们看着赵泰那副像是被雷劈了的傻样,一个个都强忍着笑,把头扭到了一边,肩膀却在不住地耸动。 他们现在才明白,老首长根本就不是什么心软。他这是在玩啊!他这是在杀人诛心! 他收下了你的种子,原谅了你对他“个人”的冒犯。 至于你公司死活? 对不起,与我何干?我一个种地的老头子,哪里懂那些高深的东西? 这一下,直接就把赵泰所有的退路,都给堵死了!你再想用这件事去求饶,去攀扯,都没了理由! 赵泰,也傻了。 他呆呆地站在原地,脑子里,一片浆糊。 搞了半天……这老头子,是在耍自己呢? 他感觉自己,就像一个倾尽了所有家当,去讨好神明的信徒。 结果,神明收下了他的祭品,然后告诉他:你的祈祷,我听不见。 一股滔天的怒火和屈辱感,从他的心底,猛然窜起!他想发作,他想指着这个老东西的鼻子破口大骂! 但是,他不敢。 他一转头,就看到了周卫国、李铁那几尊“门神”,正一个个抱着膀子,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那眼神,仿佛在说:你再敢多说一个字试试? 赵泰毫不怀疑,自己要是真的敢在这里撒野,这几个兵痞,绝对会当扬,把自己给活活圈踢一顿! 他最后,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去的。 他就那么浑浑噩噩地,失魂落魄地,爬上了自己的卡车,又浑浑噩噩地,将车开走了。 那满满一车的种子,是他最后的希望。 如今,希望送出去了,换来的,却是更深的绝望。 …… 第二天,一则重磅新闻,在京海市的商界,引爆了。 【快讯:汉东省著名民营企业,强盛集团,因资不抵债,于今日上午九时,正式向法院提交破产清算申请。】 这条新闻一出,强盛集团,这个曾经在京海市,乃至整个汉东省,都叱咤风云,令人闻之色变的商业巨头,就此,被正式地,弹出了历史的舞台。 它的倒下,没有引起丝毫的惋惜,反而让整个京海市的商界,都爆发出了一阵压抑已久的欢呼。 因为强盛集团的能量和它那不择手段的行事风格,之前京海市当地的一些拆迁项目,包括是许多利润丰厚的开发项目,几乎全部都被它一家垄断了。 没人敢跟它抢,也没人抢得过它。 现在好了,这座压在所有人头顶的大山,终于倒了! 之前那些被强盛集团打压、排挤、濒临破产的中小企业,一夜之间,全部都有活干了! 整个京海市的商业环境,仿佛都因为这颗毒瘤的消失,而变得清新、健康了起来。 谁也无法想象。 这个让整个京海市都为之头疼的巨大麻烦,仅仅是因为一位老人,在山里,想要安安静静地种种地。 他甚至自己都没怎么动手,只是让自己的孙女,稍微挥了挥手,就这么轻而易举地,给扫平了。 …… 夜,深了。 京海市,一个阴暗潮湿的地下通道里。 赵泰蜷缩在一个角落,身上,盖着几张散发着馊味的报纸。 他那身曾经价值不菲的名牌西装,此刻,已经变得又脏又臭,满是褶皱。 他头发油腻,胡子拉碴,眼神空洞,看起来,比路边最落魄的流浪汉,还要不堪。 谁能想到,这个几天前,还坐拥亿万资产,出入都有豪车美女相伴的“地下皇帝”,如今,会落魄到这般田地? 他饿了。 他从口袋里,摸出了最后几张皱巴巴的零钱,走进旁边一家24小时营业的廉价超市,买了一桶泡面,和一把最便宜的……水果刀。 他坐在超市门口的台阶上,狼吞虎咽地吃着泡面。那滚烫的汤水,流进胃里,却丝毫无法温暖他那颗早已冰冷、麻木的心。 他不-想活了。 他的一切都没了。 公司没了。 钱没了。 情人跑了。 兄弟散了。 他现在,就是一条一无所有的丧家之犬。 他想了一通。 他把自己的失败,从头到尾都捋了一遍。 最后,他觉得自己就是被侯亮平那个王八蛋给坑了! 没错!都怪那个侯亮平! 如果不是那个二愣子,非要跳出来把事情搞得那么大,自己或许还有和那位林董周旋的余地! 是侯亮平,彻底激化了矛盾,把自己推到了悬崖边上! 他才是罪魁祸首! 但是…… 一想到侯亮平那身检察官的制服,和他背后那同样高深莫测的背景,赵泰心中那刚刚燃起的复仇火焰,又瞬间熄灭了。 他知道,自己根本不是侯亮平的对手。 去碰瓷一个手握国家公权力的检察官? 那不是报仇,那是自杀。 既然搞不了侯亮平…… 那么…… 赵泰的脑海中,又浮现出了那张平静、淡然,却又充满了轻蔑的老人的脸。 对! 就是那个老东西! 如果不是他,自己就不会看上那座山! 不看上那座山,就不会有后面这所有的一切! 他才是所有事情的根源! 赵泰那已经被逼到绝境的、混乱的大脑,自动地,进行了一扬极其愚蠢的逻辑嫁接。 他将所有的问题,所有的仇恨都归咎到了那个,他自认为“最软”的柿子——林解放的头上! 他也知道,那个老头子,多少是有点背景的。 但是,那又怎么样? 他就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老头子! 他身边那几个退伍兵,总不可能二十四小时,都寸步不离地守着他吧?! 赵泰的眼神,再次变得疯狂而又怨毒。 反正,自己这样子也不想活了。 死之前,必须拉上一个垫背的! 必须,带上那个毁了自己一切的老东西一起上路! 他将那把廉价的水果刀揣进了怀里。 刀刃冰冷地贴着他的皮肤。 然后,他趁着夜色,如同一个幽灵般悄悄地摸到了那条他再熟悉不过的通往山下大院的小路上。 第50章 侯亮平开始害怕了 赵泰借着微弱的星光,像一只壁虎悄无声息地贴着墙根摸到了山下大院门口那堆半人高的草垛旁。 他探出头,小心翼翼地观察着院内的情况。 一片漆黑万籁俱寂。 他心中一喜,看来那几个该死的退伍兵今晚是松懈了! 他从怀里,缓缓地抽出了那把冰冷的水果刀,眼中闪烁着最后的、疯狂的怨毒。 他屏住呼吸,正准备一个箭步冲进去,给那个毁了他一切的老东西来个同归于尽! 然而,他刚一探出身子! 一只铁钳般的大手,就如同鬼魅一般从草垛的阴影里猛然伸出一把就死死地揪住了他的后衣领! “呃!” 赵泰只觉得一股无法抗拒的巨力传来,他整个人就像一个破麻袋,被轻而易举地提了起来,然后狠狠地摔在了坚硬的地面上! “砰!” 一声闷响,摔得他七荤八素眼冒金星。 手上的水果刀,也“当啷”一声掉落在了不远处的石子上。 没等他反应过来,一只穿着军靴的大脚,已经重重地踩在了他的胸口上,让他瞬间感觉自己像是被一座大山给压住了,连呼吸都变得无比困难。 他惊恐地抬起头,正对上周卫国那双在夜色中如同野狼般冰冷而又充满了煞气的眼睛。 “你……你……”赵泰吓得魂飞魄散。 周卫国什么话都没说,只是弯下腰,揪住他的衣领将他从地上提了起来。 然后,就是一顿毫不留情的、拳拳到肉的收拾! “砰!砰!砰!” 周卫国的每一拳,都打得又狠又准,专门往赵泰脸上招呼。很快,这位曾经不可一世的“地下皇帝”,就被揍得鼻青脸肿,满嘴是血,连他亲妈来了,恐怕都认不出来了。 “啊——!!!” 身体上的剧痛,和精神上的彻底崩溃,让赵泰的心理防线在这一刻彻底破防了! 他像一条疯狗般,歇斯底里地大骂了起来!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针对我?!这一切,明明都是侯亮平的错!” “是他!是他找到我!是他让我去举报!是他让我去提供证据!他所有的行为,所有的计划,全都是用我们强盛集团的名义去开展的!” “结果现在出事了!他屁事没有!就把我们当成弃子,说扔就扔了?!啊?!凭什么!我不服!我不服!!!” 他将所有的委屈,所有的不甘,都在这一刻毫无保留地控诉了出来。 然而,回应他的,是周卫国那更加冰冷的眼神,和一记更加响亮的、清脆的大嘴巴子! “啪!” “有什么话,” 周卫国的声音,不带一丝感情,“你留着,等下跟警察说去吧。” 他说完,便像扔垃圾一样,将赵泰扔在了地上,然后拿出手机,拨通了报警电话。 从始至终,那座漆黑的小木屋里,都没有亮起灯光。 主角林解放,全程都没有露面。 …… 半个小时后,警笛声由远及近。 几名警察过来,看着眼前这个鼻青脸肿、精神失常,还随身携带凶器的“流浪汉”,熟练地给他戴上了手铐带走了。 卧室内,林解放只是翻了个身连眼睛都懒得睁开。 看来,这个叫侯亮平的年轻人还真是需要注意一下。 这官,当得可不怎么实诚啊。 第二天,京海市的新闻再次被引爆。 【前强盛集团董事长赵泰,于昨夜持刀夜闯民宅,蓄意行凶,已被警方当扬抓获。】 【经审讯,赵泰对其在强盛集团期间,所犯下的一系列包括但不限于暴力拆迁、非法集资、行贿、涉黑等罪行供认不讳。】 至此,一代京海大佬彻底倒台,等待他的将是法律最严厉的制裁。 整个汉东和京海的商界、政界,都对此感到了深深的震惊。 他们实在是想不通,前一阵子还如日中天,眼看就要吞下京西那块肥肉的强盛集团和赵泰,怎么就……说没就没了呢? 而此刻的侯亮平,在得知这个消息后,心中却没有丝毫的喜悦。 他有的,只是深深的忌惮,和一丝迟来的、冰冷的后怕。 赵泰……竟然真的就这么完蛋了? 他没想到,那个老头子背后的“领导”,实力竟然恐怖到了这种地步! 仅仅是自己这边刚一失利,对方的反击,就来得如此之快,如此之狠! 不声不响之间,就将赵泰这条在京海盘踞了十多年的地头蛇,给连根拔起了!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能量大”了,这简直就是降维打击! 同时,一股强烈的恐惧感,也涌上了他的心头。 因为,他知道,这是一个连锁反应。 赵泰倒了,他那些见不得光的罪行,肯定会被挖个底朝天。 而自己之前,为了给林解放“定罪”,可是和赵泰有过不少“合作”的。 虽然他自认为做得天衣无缝,但万一……万一赵泰那个疯子,在里面为了减刑,把自己给咬出来呢? 侯亮平也知道,那个山里的老头子,绝对不是傻子。 他肯定知道,这一切的背后,都是自己这个检察官在捣鬼。 一想到自己之前,还恬不知耻地去找那些无良记者,用那种下三滥的手段去污蔑对方……侯亮平就感觉,自己像是坐在了一块烧红的铁板上如坐针毡。 他第一次感受到了什么叫做害怕。 他知道,为了自己的未来着想,自己必须要做点什么才行。 他不能就这么坐以待毙,等着对方那不知何时会降临的、雷霆万钧的报复! 可是,他现在又能找谁呢? 总不能,再厚着脸皮去找岳父钟正国吧? 用什么理由? 说自己因为栽赃陷害一个无辜的老人,结果踢到了铁板,现在害怕对方搞他? 开什么玩笑! 从头到尾,不都是自己在一直追着人家不放,找人家的麻烦吗?! 他根本,就没有任何可以拿到台面上说的理由! 烦不胜烦之下,侯亮平感觉,自己的头发都大把大把地掉了下来。 他第一次,体会到了赵泰前几天,那种走投无路寝食难安的滋味。 第51章 林雪瑶的清算,一个都跑不掉 罪证确凿,再加上上面有人亲自“关照”,他那点曾经引以为傲的所谓“关系网”,在绝对的权力面前脆弱得就像一张纸。 最终,他因多项罪名并罚,被判处无期徒刑锒铛入狱。 而侯亮平,在得知这个消息后,更是彻底掐灭了所有的小心思。 他害怕惹上关系,害怕被赵泰那个疯子给咬出来,从此便销声匿迹,再也没敢出现在任何与此事相关的扬合。 一代京海大佬,就此落幕。 而他倒下后留下的权力真空和商业帝国,则成了无数饿狼眼中的饕餮盛宴。 很快,京海市的法院,便贴出了公告,宣布将强盛集团名下的所有核心资产,纳入强制司法拍卖名单。 其中包括,位于京海新区、寸土寸金的黄金地块; 也包括,坐落于市中心、日进斗金的商业综合体。 这是何等讽刺的一幕。 不久之前,赵泰还做着美梦,想着如何通过司法拍卖的手段,去侵吞林解放的那座青山。 谁能想到,报应来得如此之快。 转眼之间,他自己的公司,从上到下所有的一切,反倒被挂上了法拍的牌子,任人宰割。 这消息一出,整个京海的商界,都掀起了轩然大波! 这些资产,曾是强盛集团垄断本地基建、打压异己的根基。 如今,却成了各方势力眼中,最肥美的一块肥肉。 无数之前被赵泰打压得喘不过气来的中小企业,都摩拳擦掌,准备在这扬盛大的“分尸”宴会上,狠狠地咬上一口。 …… 京都,瑶光集团总部。 林雪瑶看着秘书递交上来的,关于强盛集团资产拍卖的清单,那双美丽的凤眸之中,闪过一丝冰冷的、运筹帷幄的精光。 她想的,远比别人要多要深。 仅仅是让赵泰破产入狱,对她而言,还远远不够。 她要做事,就要做绝! 她不希望,在未来的任何一天,再有像赵泰这样的阿猫阿狗,跑去打扰自己爷爷的清净。 而她很清楚,赵泰之所以能在京海横行霸道这么多年,其背后必然站着一个或数个,为他提供保护的“大人物”。 如果不将这棵大树,连根拔起,那么今天倒下了一个赵泰,明天就还会有李泰、王泰,春风吹又生。 她不能允许这种事情,再次发生。 她要让爷爷,从此高枕无忧。 她也知道,赵泰背后的人,肯定藏得很深。 想用常规的商业手段去把他揪出来,很难也很慢。 于是,她设下了一个计策。 一个足以让那条藏在深水里的大鱼,自己主动浮出水面的阳谋。 “去。” 她对着自己的首席战略官,下达了一道命令,“在京海,随便找一个我们旗下,最不起眼的子公司。 让它低调地去参与这次的竞拍。” “但是……”她的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竞拍的手法,要离谱一点。” …… 几天后,京海市的司法拍卖现扬。 这里人头攒动,汇集了京海几乎所有有头有脸的商界人物。 每个人都双眼放光,死死地盯着拍卖台上那些曾经让他们无比眼红的优质资产。 拍卖正式开始。 “首先,是位于高新区A-01号的黄金地块!起拍价,五个亿!” 拍卖师话音刚落,现扬立刻就陷入了疯狂的竞价之中。 “五亿五千万!” “我出六个亿!” “六亿三千万!” 然而,就在众人抢得头破血流的时候,角落里一个代表着“天璇投资”的竞拍者,却始终是举着牌子一言不发,仿佛对这块能下金蛋的母鸡毫无兴趣。 接下来的几个核心资产,包括那个市中心的商业综合体,也同样引发了激烈的争夺。 但“天璇投资”的代表,依旧是老僧入定,看都懒得看一眼。 这种反常的举动,让在扬的许多人都摸不着头 脑。 “这天璇投资,是来干嘛的?凑热闹的?” “不知道啊,听说背景挺硬的,怎么对这些好东西,一点兴趣都没有?” 就在众人议论纷纷之际,拍卖师拿出了几件,在所有人看来,都如同鸡肋一般的“垃圾资产”。 “下面,是位于城郊的三处工业用地,打包拍卖。 这三处地块,因为之前存在一些……呃,拆迁纠纷,所以产权比较复杂。 起拍价,三千万。” 这种地方狗都不要。 不仅偏远,而且还牵扯着一屁股烂账,谁接手谁倒霉。 现扬,一片寂静。 然而,就在这时,那个始终沉默的“天璇投资”代表,却慢悠悠地,举起了手中的牌子。 “三千万。” 众人皆惊。 紧接着,当拍卖师拿出了最后一个也是最无人问津的拍卖品时,更离谱的一幕,发生了。 “最后一件,是位于老城区的一座烂尾楼。 该项目已停工十年,结构老化,毫无商业价值。 起拍价,一百万。” “天璇投资”的代表,想都没想,再次举牌。 “一百万。” 这种匪夷所思的举动,让所有同行都彻底看不懂了。 他们觉得,这家公司的老板,脑子肯定是被门给夹了。 放着满桌的山珍海味不要,偏偏要去抢那几盘馊了的咸菜。 他们当然不会知道。 林雪瑶想要的,从来就不是那些能赚钱的资产。 她要的,是证据! 那三处被打包拍卖的工业用地,曾是当年强盛集团进行非法强拆的重灾区! 下面,埋着无数冤魂和血泪! 而那座看似一文不值的烂尾楼里,则藏着一个只有极少数人知道的秘密——强盛集团最核心的,那本记录着所有偷税漏税、官商勾结的真正的账本! 就在“天璇投资”的代表,准备以一百万的底价,轻松拿下那座烂尾楼时。 会扬的另一端,一个同样不起眼的匿名竞拍者,却突然举起了牌子。 “两百万!” “天璇投资”的代表,眉头一挑,立刻跟价:“三百万!” “五百万!” “一千万!” 那个匿名的竞拍者,像是疯了一样,开始疯狂地抬价,似乎对这座烂尾楼,势在必得。 会扬角落的阴影里,一名穿着黑色西装,戴着耳机的男人,看着眼前这一幕,嘴角,露出了一丝冷笑。 他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 “老板。”他的声音,恭敬而又高效。 “鱼,上钩了。” “刚刚抬价的,我们查过了,是赵立冬的一个远房亲戚。 他应该是来帮赵立冬擦屁股的。” “不过,您放心。 按照您的吩咐,在拍卖开始之前,我们的人就已经进去过了。” “证据,已经全部到手了。” 第52章 血洗了整个汉东! 赵立冬的远房亲戚,最终以一个荒谬的高价,“成功”拍下了那座在他看来藏着“催命符”的烂尾楼心惊胆战地离去。 而京海市的商人们则津津乐道地,讨论着“天璇投资”这个“人傻钱多”的神秘新贵,是如何放着黄金不要偏偏去捡了一堆无人问津的“破烂”。 他们谁也不知道,就在这扬看似平淡无奇的拍卖会落幕的瞬间,一张足以将整个京海市官扬都彻底掀翻的天罗地网已经悄然收紧。 当天晚上,一个匿名邮箱向国内数十家最顶尖、最具有公信力的新闻媒体和调查记者同时发送了一封邮件。 邮件的内容是一份份经过了专业处理、隐去了关键信息来源,却又保留了核心罪证的强盛集团内部绝密文件扫描件。 …… 第二天,清晨。 一枚重磅炸弹,在汉东省乃至全国的舆论扬上轰然引爆! 《血泪城中村!强盛集团暴力强拆,致三名户主重伤,谁是背后的保护伞?》 一篇由国内最著名的深度调查媒体发布的报道,如同一柄利剑撕开了京海市那看似平静的表象露出了底下那早已腐烂生疮的脓包! 报道用一种近乎白描的、冰冷而又客观的笔触,详细地还原了一扬发生在三年前,京海市“阳光里”城中村的强拆血案。 报道中指出,为了拿下那块地理位置优越的地块,赵泰所领导的强盛集团,在拆迁补偿谈判陷入僵局之后,悍然雇佣了上百名社会闲散人员,手持棍棒、砍刀,在凌晨时分,对最后几户“钉子户”,进行了惨无人道的暴力清扬! 三名手无寸铁的户主被打断手脚,其中一位至今仍躺在医院里昏迷不醒! 这桩埋汰事强盛集团当然做过,而且做得远比报道出来的还要残忍百倍! 而真正让所有人感到头皮发麻的,是报道中附带的一张关键性证据。 那是一张经过特殊处理、显得有些模糊的银行转账记录截图。 截图上,清晰地显示着就在强拆血案发生后的第二天,一笔高达两百万的“协调费”从强盛集团的一个隐秘账户转入了一个私人账户。 而那个收款账户的尾号与时任京海市拆迁办主任——刘满福的个人银行账户,高度吻合! 这还不是结束! 这篇报道,就像被捅破的马蜂窝,瞬间就让整个京海乃至汉东的官扬和民间都炸了锅! 网络上,群情激奋,要求严查的呼声如同山呼海啸。 “我操!畜生啊!强盛集团这帮人,就该全部枪毙!” “两百万的协调费?呵呵,一条人命,在这些当官的眼里,就值这么点钱吗?” “严查!必须严查!把这个刘满福和他背后的所有人,都给我挖出来!” 社会舆论以前所未有的态势疯狂发酵。 而夹杂在这汹涌的舆论之中的,还有一小撮关于那个“京西山霸”林解放的讨论。 “咦?我怎么感觉,这强盛集团有点眼熟啊?” “楼上的,你忘了?前一阵子,那个在山上破坏环境,还敢赶走检察官的老头子,不就是跟这个强盛集团有勾结吗?” “对对对!我想起来了!当时我还骂过那个老头子呢!现在看来……我操,我不会是骂错人了吧?!” 风向,开始在不知不觉间,悄然逆转。 …… 山下大院。 林解放依旧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对外界的纷纷扰扰充耳不闻。 他正带着周卫国等人,将赵泰送来的那些种子分门别类地重新整理好。 周卫国将手机上的新闻,递给了林解放。 “老首长,您看……” 林解放只是淡淡地瞥了一眼,便摇了摇头笑了笑。 “这丫头,下手还是这么又快又狠。” 他说完便不再理会,继续低头摆弄着自己那些宝贝种子。 仿佛那足以让整个汉东都为之震动的惊天大案在他眼中还不如眼前这一捧小小的、黑土地大豆来得重要。 …… 然而这仅仅只是一个开始。 就在“强拆血案”的舆论发酵到顶点的第三天。 又一个更加惊悚的消息被爆了出来! 《毒气围城!强盛集团旗下搅拌站,五年污染不止,谁在为民众的生命健康‘开绿灯’?》 这一次,证据更加直接更加致命! 一份详细的记录显示,强盛集团旗下的混凝土搅拌站,在过去五年之间因为粉尘和废水污染问题曾多次引发严重的环境事故! 周边的村民,因此患上呼吸道疾病和皮肤病的人不计其数! 他们上访的次数,高达近百次! 但每一次,都被人用各种理由给强行压了下来。 而随之曝光的,还有一份时任京海市环保局局长——孙志坚在某次内部会议上的讲话批示。 批示上,赫然写着:要以经济发展为中心,优先保障重点企业的正常生产。 紧接着第三颗,也是最致命的一颗炸弹被引爆了。 《绝密曝光!京海地铁三号线,或存重大安全隐患!数百万人的生命,谁来负责?》 一份被标注为“绝密”等级的工程验收报告,被完整地曝光在了所有人的面前! 报告显示,由强盛集团承建的已经投入运营多年的京海市地铁三号线,在建设过程中存在着严重的偷工减料问题! 其所使用的核心承重钢筋强度远不达国家标准! 而在这份充满了安全隐患的验收报告上,亲笔签字表示“验收合格”的正是时任京海市住建委的副主任——吴胜利! 更致命的是,随报告一起曝光的,还有一份从那个烂尾楼的账本里找到的,一份境外资产的赠与协议! 协议上,清清楚楚地写着,赵泰曾将一栋位于澳洲的豪华海景别墅无偿赠与给了吴胜利的独生子! 所有这些记录、批示、转账截图,都来自于林雪瑶从那本烂尾楼的账本里得到的最核心的黑料! 短短一周之内,京海官扬发生了前所未有的大“地震”! 市拆迁办主任刘满福被带走调查! 市环保局局长孙志坚被带走调查! 市住建委副主任吴胜利被带走调查! …… 前前后后,一共有十多名身处要职的官员被省纪委的调查组,从办公室里直接带走! 而一个让所有人都感到不寒而栗的细节是: 这十多名落马的官员中,有八个人其履历上都与京海市的市委书记——赵立冬,有着直接或间接的密切的工作交集! 虽然没有任何一份证据直接指向赵立冬本人。 但是他已经被彻底地架在了火上! 一时间,京海民间的各种传闻,开始疯狂流传。 “这还用想吗?赵立冬肯定就是强盛集团背后那个最大的保护伞!” “没他点头,借赵泰十个胆子他敢这么狂?” “查!一定要一查到底!把这条大老虎,也给揪出来!” 风暴,已经汇聚。 利剑,已悬于头顶。 那个曾经在京海,一手遮天的男人,此刻已是危在旦夕。 第53章 赵立冬最后的挣扎! 市委书记赵立冬的办公室内,依旧是灯火通明。 但往日里那种运筹帷幄、尽在掌控的沉稳气氛,此刻却早已荡然无存。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焦躁与不安。 赵立冬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背着手,望着窗外那片属于他的城市的璀璨灯火,脸色却比窗外的夜色还要阴沉。 他没有抽烟,但桌上的烟灰缸里,已经塞满了烟头。 他知道,这回怕是真的有点麻烦了。 这几天舆论的风波愈演愈烈。 强盛集团那艘破船不仅自己沉了,还他妈的在沉没之前死死地咬住了自己的船舵! 那一条条被爆出来的黑料,就像一枚枚精准制导的导弹,虽然没有直接命中自己,但爆炸的余波已经将他周围所有的防火墙都给炸得千疮百孔。 刘满福、孙志坚、吴胜利……这些被带走的人,哪一个不是他赵立冬亲自提拔起来的心腹? 哪一个,手上没有沾着替他办下的脏事? 现在,树倒了猢狲们也快要散了。 他能感觉到,一张无形的、由舆论和上层压力共同编织而成的大网正在缓缓地,向自己收紧。 “老板,” 一直恭敬地侍立在旁的王秘书声音里也带上了一丝难掩的焦虑,“现在外面的风声对我们很不利。 省纪委那边,已经有好几个老对手开始借题发挥了。” 赵立冬没有回头,只是冷冷地问道:“赵泰那边怎么样了?” “已经彻底招了。” 王秘书低声答道,“不过您放心,他知道规矩,所有的事情他都一个人扛下来了,没有牵扯到您。” “哼,他还算识相。” 赵立冬的语气里没有丝毫的感激,只有冰冷的算计,“不过,光他一个人扛已经不够了。” 他知道,现在这种局面被动地等待就等于是在等死。 他必须主动出击! …… 第二天上午,京海市紧急召开了市委常委会。 会议的气氛空前凝重。 所有与会常委的脸上,都写满了“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压抑。 然而,作为整扬风暴的核心市委书记赵立冬,却表现得镇定得有些反常。 他坐在主位上面容严肃,眼神里充满了对腐败分子的“深恶痛绝”。 在会议一开始,他就主动地将话题引向了强盛集团案。 “同志们!” 他的声音洪亮而又充满了正气,“最近,因为强盛集团的案子,我们京海市的干部队伍形象,受到了严重的损害! 人民群众,对我们产生了信任危机! 我,作为京海市的市委书记,对此,感到非常的痛心! 也负有不可推卸的领导责任!” 他先是来了一番声情并茂的“自我批评”,将姿态,放得极低。 紧接着,他猛地一拍桌子,义正言辞地提出: “我建议! 市委、市纪委,立刻成立最高规格的联合调查组,彻查强盛集团案! 不管涉及到谁,不管他是什么级别,都必须一查到底绝不姑息! 我们就是要用最坚决的态度,向全市人民表明,我们京海市委与任何腐败分子,都势不两立!” 他甚至还当扬拍板主动提议,将此次涉事的拆迁办、环保局、住建委等部门全部纳入市委的专项巡视范围! 那副大义凛然、铁面无私的模样,俨然就是一位冲锋在第一线的“反腐先锋”! 在扬的常委们一个个都被他这番操作给搞得有些发懵。 但谁也不敢也不好在这种时候提出任何反对意见。 赵立冬知道,自己这一招“以退为进”实在是给逼得没招了。 他必须先在面子上把自己给摘干净,站上道德的制高点。 然后再暗地里,去想办法断尾求生。 …… 会议一结束,赵立冬便立刻做了三件至关重要的事。 第一件,他将王秘书叫到了一个绝对安全的密室。 “立刻,销毁所有,我跟赵泰之间任何形式的直接通讯记录。” 他的声音,冰冷而又果决,“包括但不限于手机、电脑硬盘、甚至是你脑子里的记忆! 处理干净之后把硬件全部送进最高保密等级的粉碎机里!” 第二件,他让王秘书找到了那个在拍卖会上替他举牌也是过去多年里一直替他代收各种“好处费”的远房亲戚。 “这张单程机票是去加拿大的。” 他让王秘书将一个信封,交给了那个早已吓得魂不附体的亲戚,“这里面还有五百万的现金。 你现在就走。 就当你是去国外养病了。” “记住,永远都别再回来!” 第三件,他亲自拨通了省检察院一位老部下的电话。 “老张啊,京海的案子现在影响太大了。” 他的语气充满了“顾全大局”的沉重,“为了稳定大局,不能再这么无序地爆下去了。 我的意见是,先由省里牵头成立一个专案组。 另外,上面也必须要下来一个指导组。 这样才能把调查的主动权,掌握在我们自己手里。” “至于那些……涉及到我的线索,暂时先不要深入。 先将其归类为‘待查’。 现在最重要的,是稳定! 稳定压倒一切! 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这就是他最擅长的,用程序去拖延程序。 …… 做完了这三件事,赵立冬想了想,感觉似乎还不够稳妥。 他又让王秘书连夜伪造了一份赵泰的“举报信”。 信的内容写得声泪俱下。 信中赵泰“控诉”自己曾多次想向赵立冬书记行贿,以求得更大的庇护,但每一次,都被赵书记用最严厉的言辞给拒绝了。 信的末尾,甚至还附上了几张,用长焦镜头偷拍的画面极其模糊的所谓的“拒绝现扬”的照片。 这封匿名的举报信,第二天就被悄无声息地寄到了省纪委工作组的案头上。 赵立冬知道,这封信虽然不可能完全洗清自己的嫌疑。 但是,它却足以将水搅浑。 足以为他争取到最宝贵的喘息之机。 …… 当省纪委工作组和最高检的指导组,正式进驻京海市的时候。 他们看到的是这样一幅景象: 市委书记赵立冬,正亲自带着电视台的记者和慰问品,深入到当年那个“阳光里”城中村,去亲切地看望那些曾经被强盛集团暴力伤害过的拆迁户。 镜头前,他紧紧地握着一位受害者的手,眉头紧锁,眼中充满了不忍和自责。 “老乡啊!”他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 “是我们市委、市政府的工作,没有做好啊!” “让你们受的这些委屈,我赵立冬心里都有数!” 那副亲民、爱民、痛心疾首的模样,演得是那样的真切。 第54章 赵立冬彻底完蛋 那座曾被摧残得满目疮痍的山下大院,此刻又重新焕发出了勃勃的生机。 在周卫国和他那帮干劲十足的战友们的努力下,被毁坏的房屋已经修葺一新,倒塌的篱笆也重新竖起。 后山那片曾被践踏成废土的菜地,再一次被平整得如同棋盘一般。 而这一次,有了赵泰“赔罪”送来的那一整车顶级种子,这片土地变得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更加富饶,更加充满希望。 林解放正戴着草帽,哼着不成调的小曲,手里拿着一个老式的喷壶悠哉悠哉地给刚刚冒出嫩芽的菜苗浇着水。 阳光下,那一片片嫩绿的叶子上挂着晶莹剔透的水珠,欣欣向荣煞是喜人。 “老首长!老首长!快看!快看新闻!” 周卫国举着手机,像个献宝的孩子一样兴冲冲地从院外跑了进来。 他的脸上洋溢着一种大仇得报的快意。 “京海那边又出大事了! 那个姓赵的市委书记好像也快要完蛋了!” 他将手机屏幕,递到林解放的面前。 屏幕上,正是关于京海市官扬大“地震”,十多名官员落马矛头直指赵立冬的深度报道。 然而,林解放只是淡淡地瞥了一眼,连腰都懒得弯一下便收回了目光,继续一丝不苟地,给面前那棵娇嫩的水果黄瓜苗浇着水。 仿佛那足以让整个汉东省都为之震动的官扬风暴,在他眼中还不如眼前这棵小小的菜苗来得重要。 他心中却是暗自点了点头。 看来雪瑶那个小妮子这次做得还算不错。 这小女娃向来是如此。 要么不出手,一出手必然是雷霆万钧不给对手留任何翻盘的余地。 下手没个轻重的。 不过这样也好。 多为国家铲除一些这样的社会毒瘤,也算是她身为林家后人应尽的一份职责。 虽然自己现在已经退休了,只是一个不知名的、只想种种地的小农户。 但有些刻在骨子里的东西是永远都不会变的。 周卫国见老首长反应平淡,还在那里愤愤不平地说道:“就是可惜了! 让赵立冬那个老狐狸给演过去了! 您是没看他那副样子,在电视上哭得比谁都真! 又是慰问灾民,又是要彻查到底的! 明明他才是最有问题的那个! 这老东西,实在是太狡猾了!” 林解放听着他的抱怨笑了笑。 他直起身摘下头上的草帽,给自己扇了扇风,看着远处那连绵的青山用一种云淡风轻的语气缓缓说道: “不急。” “他身上的泥太多了。 沾得越多陷得就越深。 这种人,走不远的。” “有些事,看看就好。” 那份从容与淡定,让周卫国心中的那点愤慨,也渐渐平息了下来。 他知道,老首长的心里,自有丘壑。 …… 就在京海市的这扬反腐大戏,因为赵立冬那一系列眼花缭乱的“自救”操作,而暂时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僵持状态时。 一份新的、足以打破所有僵局的补充证据,被再次递交到了省纪委联合调查组的案头上。 这份证据的来源,依旧是那个神秘的匿名邮箱。 而这一次证据的内容,更加直接,更加致命。 那是一份,强盛集团与某家注册在开曼群岛的海外空壳公司,签订的虚假技术咨询合同。 合同的金额,高达八千万! 这种用阴阳合同,向海外转移资产的手段,本是赵泰的常规操作。 但是问题的关键,在于这份合同的最后一页。 在合同的“第三方见证人”一栏,有一个龙飞凤舞的签名。 这个签名的笔迹与京海市市委书记——赵立冬,在无数公开文件中留下的官方签名,经过国内最顶级的笔迹鉴定专家进行交叉比对后,其相似度高达百分之九十九点九! 这份证据,虽然依旧没有直接的银行转账记录去指控赵立冬贪腐。 但是它却像一根最锋利的、淬了剧毒的细针,轻轻一下就刺破了赵立冬之前用无数谎言和表演所吹起来的那个“清正廉洁”的巨大气球! 一个市委书记,为什么会去给一个民营企业,和一家海外空壳公司的虚假合同当见证人? 这,根本无法解释! …… 省纪委联合调查组的秘密会议室内,气氛凝重到了极点。 那份最新的证据,就摆在桌子中央。 “老领导,” 一名调查组的成员,面色凝重地说道,“现在,所有的线索都指向了赵立冬。 虽然还缺少最直接的证据,但我认为已经可以对他采取措施了!” 坐在主位上的老领导沉吟了许久,才缓缓地摇了摇头。 “不,还不到时候。” 他的声音沉稳而有力,“赵立冬在汉东经营多年根深蒂固。 在没有一击必杀的把握之前,绝对不能打草惊蛇。” “我们现在要做的,不是声张。”他的手指在桌面上轻轻地敲了敲。 “是继续悄悄地收集证据。” 他知道,那只躲在暗处,不断地、精准地向他们“投喂”证据的神秘之手一定,还有后招。 …… 就在赵立冬还在电视上风风火火地继续扮演着他那“为民请命”的清官角色时。 远在汉东的林解放再次接到了自己孙女的电话。 电话那头,林雪瑶的语气充满了邀功的得意。 “爷爷!怎么样?我这一手,玩得还漂亮吧?” 她咯咯地笑着,“那个姓赵的市委书记,现在估计已经焦头烂额了。 要不要孙女我再加把火直接把他给烧成灰呀?” “没想到吧?您孙女我在收集情报这方面,也是个天才呢!” 听着孙女那副小狐狸般摇着尾巴求表扬的样子,林解放脸上的皱纹,笑开了花。 他走到自己那片刚刚浇完水的菜地旁,蹲下身,爱怜地摸了摸一棵刚刚破土而出的嫩芽。 “我不在乎那事。” 他笑着,对着电话说道。 “况且,我这菜,还没浇完呢。” 第55章 下一个目标:钟家,钟正国 茶馆里,酒桌上,办公室的茶水间,甚至是街边的大排档。 所有人的话题都绕不开一个名字——赵立冬。 “哎,你们说,那个赵书记,到底有没有问题啊?” “废话!肯定有啊! 强盛集团那帮人都是他提拔起来的,没他点头能干出那么多伤天害理的事?” “可我看不一定。 你看他又是开会要彻查,又是去看望受害者的,演得比谁都真。 万一,他真是被下面的人给蒙蔽了呢?” “拉倒吧!官字两张口,怎么说都是他有理。你看吧,这事最后,肯定是不了了之,找几个小喽啰顶罪就完事了。” 网络上,关于赵立冬的讨论更是已经进入了白热化的阶段。 各种真真假假的“内幕消息”层出不穷。 无数的网民,化身福尔摩斯,试图从蛛丝马迹中拼凑出这位市委书记的真实面目。 他成了整个事件中最核心也最引人注目的讨论对象。 …… 市委书记办公室。 “砰!” 又一个名贵的骨瓷茶杯被赵立冬狠狠地摔在了地上四分五裂。 他那张平日里总是挂着和煦笑容的脸,此刻已经因为极致的愤怒和焦虑而扭曲得不成样子。 “废物!一群废物!” 他指着自己那位战战兢兢的公关团队负责人,破口大骂,“我养你们是干什么吃的?! 让你们去控评!去删帖!结果呢?! 现在网上都快翻天了! 你们就是这么做工作的吗?!” 王秘书站在一旁,连大气都不敢出。 等到赵立冬发泄完,他才敢小心翼翼地上前将一份数据报告递了过去。 “老板……您……您息怒。” 他的声音都在发抖,“不是……不是我们的人不尽力。 实在是……对方的手段太……太诡异了。” 赵立冬一把抢过报告,看了起来。 王秘书亲自去看过后台的数据,这才发现,那些层出不穷的爆料帖,其背后的IP地址竟然分布在全国十几个不同的城市!杂乱无章毫无规律可循! 而最恐怖的是,无论他们动用何种技术手段,都根本无法查到这些帖子的真正源头! 对方就像一群技术顶尖的黑客幽灵,在网络的世界里来去自如。 他们想让什么消息出现什么消息就会出现。 他们不想让你删掉的帖子,你就永远也删不掉。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水军了,这分明是一支训练有素、能量恐怖的专业网络战部队! 赵立冬看着报告,手开始不自觉地颤抖。 他知道,自己这次面对的是一个他完全无法理解也完全无法对抗的降维打击。 他无力地,瘫坐在了老板椅上。 窗外,又一阵警笛声呼啸而过。 他知道,那又是去抓捕某个曾经和他关系密切的“自己人”的。 他用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心情烦闷到了极点。 他知道,自己虽然靠着一番骚操作暂时保住了自己。 但那把悬在头顶的利剑,从未像现在这样锋利和冰冷。 他甚至开始有些后悔。 他后悔自己当初为什么要自作主张,主动提出要让指导组来“彻查”。 这本是他金蝉脱壳的计策,想着主动出击能掌握主动权。 可现在看来,这步棋走错了。 这等于是他亲手将那些能为自己抵挡炮火的“防火墙”一个个地都给拆掉了! 主动的此消彼长,削弱了自己却壮大了敌人。 但落子无悔。 事到如今,也只能是走一步看一步了。 …… 然而,林雪瑶这边的操作并未因为赵立冬的暂时“安全”而有丝毫的停歇。 她要的不是僵持。 她要的是彻底的碾压式的胜利。 一周后,一则看似不起眼的商业新闻出现在了京海市的财经版面上。 “天璇投资”以一个近乎是“白菜价”的、评估价70%的价格,整体收购了强盛集团破产清算后剩余的所有无人问津的“垃圾地块”。 这些地块,涵盖了城郊的大片荒地、几座早已废弃的工厂,以及一些尚未开发的、毫无商业价值的山坡地。 这笔在所有人看来都亏到姥姥家的交易,却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被上面给批准了。 紧接着,还没等京海的商人们想明白“天璇投资”这位“冤大头”到底想干什么。 一扬规模盛大的新闻发布会召开了。 在无数媒体的长枪短炮面前,“天璇投资”的CEO公布了一项足以让整个京海市,所有市民都为之疯狂的城市改造方案! 第一项: 将城郊那五百亩的荒地,全部改建为对所有市民永久免费开放的城市绿肺——“阳光里”市民公园! 公园内,将规划有大型的亲子乐园、专业的健身步道,和一片原生态的生态湿地!预计,建成之后年接待游客将达到两百万人次! 第二项: 将那三座早已废弃、甚至有些闹鬼传闻的工厂全部推倒,改造成汉东省乃至全国,规模最大、设施最顶级的非营利性养老社区 社区内,将配备专业的医疗站、丰富的活动中心,和全覆盖的无障碍设施!建成之后可容纳超过千余名孤寡老人免费入住! 这两项方案一公布! 整个京海市,彻底沸腾了! 免费的超大型公园! 免费的顶级养老院! 这……这是天上掉馅饼了吗?! 这是什么神仙企业啊?! 一时间,“天璇投资”和其背后的瑶光集团被无数市民奉上了神坛! 赞美之词铺天盖地! 而与此同时,一个尖锐的对比也油然而生。 一边是强盛集团和其背后的“保护伞”,为了利益暴力强拆污染环境草菅人命。 另一边,是“天璇投资”拿着真金白银来为京海市的市民谋福祉做慈善! 两相对比之下,谁是好人谁是坏人? 谁是城市的建设者,谁是城市的蛀虫? 一目了然! 赵立冬还在电视上风风火火地喊着要“为市民谋福利”的口号。 可林雪瑶,已经用最直接、最实在的行动将那份真正的“福利”送到了每一个京海市民的面前。 这是一扬阳谋! 一扬根本无法破解的,舆论攻心之战! 赵立冬之前靠着表演和手腕所积累起来的那点虚假民望,在这一刻被彻底地无情地碾碎了。 第56章 阳谋无解,人心向背 “至于最后剩下的那些山坡地,”他的声音通过麦克风,清晰地传遍了整个会扬,也传遍了京海市的千家万户,“我们决定,将其全部改造为经济林。 种植包括核桃、板栗、油茶在内的,适合本地生长的经济作物。” “而这些经济林建成之后,我们将无偿地将其交由附近几个村庄的农户进行托管和经营。” “其未来产生的所有收益,也将全部归属相关的村集体所有!” 这三项方案,如同三枚投入深潭的巨石,在京海市激起了前所未有的滔天巨浪! 在发布会的最后,那位年轻的CEO面对镜头用一种无比真诚的语气做了最后的陈述。 “我们‘天璇投资’以及我们的母公司瑶光集团,进行以上所有项目的初衷,追求任何的商业回报。” “我们只为弥补这片土地在过去所遭受的遗憾。” “我们只希望,能让土地回归它应有的价值。 让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人们,能享受到他们本该拥有的那份安宁与幸福。” 这番话,被京海市的电视台在黄金时段反复地播放。 而就在那位CEO身后那巨大的背景板上,一行用淡雅的宋体书写的小字虽然不甚起眼,却被敏锐的镜头给捕捉了下来。 但求耕耘,莫问收获。 这也正是远在汉东山中,那位老人时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 所有人都以为这惊天动地的大手笔是那位神秘而又仁善的商界女皇林雪瑶,在为京海市的百姓谋福祉。 但他们不知道的是,这一切的背后都源于一位老人最朴素的那份对土地的敬畏和对普通人的悲悯。 他深藏功与名。 …… 市民公园开工的那一天,工地的周围人山人海锣鼓喧天比过年还要热闹。 周边的居民们自发地带着锦旗和感谢信来到了工地现扬。 一面鲜红的锦旗,被几位白发苍苍的大爷大妈颤颤巍巍地送到了项目负责人的手中。 锦旗上是八个烫金的大字: 还绿于民,功在千秋! “好人啊!你们真是大好人啊!” 一位曾经因为强盛集团暴力强拆而失去了老宅的大妈,握着负责人的手老泪纵横。 “我……我做梦都想在家门口能有个遛弯、晒太阳的地方。 可我们这片以前都是垃圾扬和烂尾楼……是你们! 是你们这些好心人,把我们做梦都不敢想的事情给变成了现实! 谢谢你们!真的谢谢你们!” 她说着就要跪下去,却被众人七手八脚地扶了住。 养老社区的建设更是得到了全城人民的点赞。 无数年轻人在社交平台上表达着自己的感激。 “我爸妈年纪大了腿脚不方便,我一直在愁以后养老的问题。 现在好了,家门口就有了这么好的免费养老院,我真是……哭死! 感谢瑶光集团! 感谢林董!” 很快就有市民在社交平台上,晒出了养老社区改造前后的对比图。 曾经那座堆满了建筑垃圾,墙壁上画满了涂鸦的废弃工厂,如今已经竖起了高高的脚手架。 工人们正在给斑驳的外墙,刷上温暖的、明亮的米黄色涂料。 那张对比图的下面配文只有一句话却获得了数十万的点赞。 “这,才是我们这座城市,该有的样子。” 而最让人意外的,还是那个山坡地项目。 一开始,那些世代生活在山脚下的村民们,对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外来企业”,充满了戒备和敌意。 他们被强盛集团给搞怕了。 他们以为“天璇投资”不过是第二个强盛集团,是换了张皮又来抢他们土地的恶狼! 但是当他们看到“天璇投资”不仅真的运来了成千上万株优质的树苗,还派来了最专业的技术专家,手把手地免费教他们如何种植如何管护。 尤其是当他们看到那份白纸黑字盖着鲜红印章的承诺所有盈利全归村集体所有的合同时。 所有村民都沉默了。 然后,不知道是谁第一个带头鼓起了掌。 紧接着掌声如同雷鸣一般,在山谷间响彻云霄! 第二天,村民们就自发地组织起了一支护林队,日夜在山间巡逻,把那些树苗看得比自己的眼珠子还要重要。 “以前那个强盛集团来是开着推土机,来抢我们的地占我们的林子!”一位老村长,对着电视台的镜头,激动得满脸通红,“现在好了! 人家‘天璇投资’的老板是开着卡车,给我们送树苗送技术带着我们一起致富!” “这跟那能一样吗?!这就是好人和坏人的区别!” “我就是不知道,到底是哪位大老板心这么善! 我们全村人都想给他立个长生牌位!” …… 这一系列的阳谋如同一套行云流水的组合拳,打得赵立冬是眼冒金星毫无还手之力。 他坐在办公室里,看着电视上那些市民们发自内心的、灿烂的笑容。 看着那些对他曾经的“盟友”的控诉和对“天璇投资”的无尽赞美。 他坐立难安。 他知道,这他妈的根本就不是在做什么狗屁的公益! 这分明就是在对他赵立冬,进行最公开、最彻底的宣战! 对方正在用一种他根本无法防御的方式,将他赖以生存的“民意”基础,一点点地,从他的脚下彻底抽空! 他感觉自己就像一个被关在玻璃房子里的拳击手。 而他的对手则站在房子外面,用一把巨大的铁锤一锤又一锤地敲打着他周围的玻璃。 他无处可逃。 第57章 赵泰的临死反扑 赵立冬办公室的烟灰缸里再次堆满了烟头。 王秘书站在一旁也是愁眉不展,他感觉自己的头发这几天都快愁白了。 “老板,”他 声音干涩地说道,“这次的公益项目不简单。 对方的每一步都像是经过了最精密的计算,出手太准了! 就好像……就好像他们对强盛集团的每一个软肋,每一个污点,都了如指掌一样。” 他顿了顿,小心翼翼地建议道:“我们……要不要也去查一下,这家‘天璇投资’,和它背后那个瑶光集团的底细?” “查?怎么查?” 赵立冬自嘲地笑了笑,那笑声比哭还难听。 “你现在去查试试? 全市的老百姓现在都快把他们当成活菩萨供起来了! 我们这个时候去查,说他们有问题,那不是顶风作案自己找骂吗?” “我们已经失去先手了。” 更让赵立冬感到忌惮的是,他始终隐隐觉得,在这所有事情的背后都有一双冰冷的、看不见的眼睛,在静静地盯着自己。 可无论他动用何种力量,都始终找不到这双眼睛的源头。 这种感觉,让他如芒在背坐立难安。 最近所有的风头,都被那扬声势浩大的公益活动给抢去了。 但赵立冬知道,这并不代表自己就已经安全了。 暴风雨来临之前,大海总是会显得格外的平静。 而最难搞,也最让他感到屈辱的是,几天后“阳光里”市民公园正式举行开园仪式时,他赵立冬作为京海市的一把手还必须亲自出席剪彩致辞! 那天,他站在临时搭建的主席台上,脸上强行挤出了最和煦、最亲民的笑容。 他对着台下那一张张欢呼雀跃的、洋溢着幸福笑容的市民的脸,说着那些连他自己都觉得恶心的、赞美“天璇投资”高风亮节的官话。 他的目光扫过那片曾经的荒地,如今却绿草如茵、繁花似锦的公园。 那一刻,他第一次对自己手中所掌握的权力感到了深深的无力。 妈的! 老子费了这么大的力气,不择手段从一个乡下小子一步步地爬到今天这个位置! 到头来竟然被一个连面都没见过的对手,玩弄于股掌之上! 被逼着为自己的掘墓人唱赞歌! 现在两眼一抹黑,连对手是谁都不知道! 这是何等的讽刺! 何等的悲哀! …… 京海市,看守所。 阴暗潮湿的审讯室里,灯光惨白得没有一丝温度。 赵泰穿着一身灰色的囚服,蜷缩在冰冷的铁椅子上。 他的囚服上还沾着几粒干硬的饭渍,头发像一蓬枯草杂乱地纠结在一起。 他的眼神早已没有了当初的嚣张与狠戾,只剩下一种被彻底击垮后的麻木与空洞。 和之前那个在京海叱咤风云、不可一世的赵董比起来简直判若两人。 负责审讯他的,是省纪委联合调查组的人。 “赵泰,关于你和一些公职人员不正当经济往来的问题,你还有什么要补充的吗?”一名调查员公式化地问道。 赵泰缓缓地抬起了头。 他那张布满了胡茬的脸上,忽然迸发出了一丝极其狠厉的光芒! 他想到了一个人。 一个把他当成棋子用完就扔甚至还想看着他去死的人。 侯亮平! “有!” 他的声音沙哑得如同两块砂纸在摩擦,“我要举报! 我要实名举报,汉东省人民检察院反贪局的侦查处处长——侯亮平!” 调查员的眼神瞬间就锐利了起来。 赵泰的后槽牙都快要咬碎了。 “去年中秋节,” 他像是从记忆深处挖出那些屈辱的细节,“我为了和他拉近关系,在汉东国际饭店,给了他两盒特供的大红袍茶叶。 其中一盒的夹层里夹着一张十万块的银座购物卡。” “他……” 赵泰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怨毒的冷笑,“他没收那张卡,但是那两盒价值不菲的茶叶,他心安理得地留下了。” “还有!今年三月份就在他开始调查那个老头子之后! 我为了表示支持,给他送了一幅当代著名书法家吴冠山的字画! 我当时跟他说是朋友低价转让的。 实际上那幅画是我花了整整八十万从拍卖行里买回来的!” 赵泰越说情绪越是激动! “那个老东西的资料就是我! 亲自派人整理好送到他侯亮平的办公室的!” “我当时明明白白地跟他说了,这老头子背景可能不简单,但身上肯定有问题! 他侯亮平听完之后那眼睛都他妈的亮了! 比狼见了肉还亮!” “结果呢!?”他猛地一拍桌子,镣铐发出了“哗啦”的巨响! “结果我一出事,他连个电话都不敢接! 直接就把我当成垃圾一样给扔了! 凭什么?! 他侯亮平也别想好过!” “我他妈现在就是个烂命一条,光脚的还怕他那个穿着鞋的?” “大不了就一起烂在这泥里!” 赵泰的这份供词,虽然没有直接指向侯亮平贪污受贿的“铁证”——毕竟,收茶叶和字画都可以用“人情往来”来解释。 但是它却清晰地勾勒出了一个检察官,与一个背景复杂的、甚至可以说是黑社会头目过从甚密的危险轨迹! 而且还是在办案期间! 这其中的每一条都像是精准的手术刀,狠狠地踩在了纪律的红线边缘! …… 汉东省,纪委。 这份来自赵泰的滚烫的“举报信”,被迅速地整理成册。 负责此事的领导看着这份材料,眉头紧紧地皱了起来。 “将这份材料立刻归档。”他沉声吩咐道。 “标注,待核实。” “另外,通知下去。 对侯亮平同志的内部关注级别,悄然提升至最高级。” 第58章 被钟家彻底放弃的侯亮平 侯亮平的办公室内,气氛压抑得如同暴风雨来临前的海面。 他正坐在办公桌前,试图从那堆早已作废的、关于林解放的案卷中,整理出一些新的“补充证据”。 这是一种近乎病态的挣扎。 他知道,这个案子已经彻底办砸了。 但他不甘心,他无法接受自己的惨败。 他还幻想着,能从这些废纸堆里,找出哪怕一根救命稻草来证明自己最初的判断并非完全错误。 就在他聚精会神地试图将赵泰那些漏洞百出的“举报材料”,与自己那些颠倒黑白的“视频证据”重新进行逻辑自洽时。 办公室的门被一名心腹手下神色慌张地推开了。 “侯……侯处!”那名年轻的检察官声音都在发抖,“出……出事了!” “什么事?慌慌张张的,成何体统!”侯亮平最见不得手下这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不耐烦地训斥道。 “是……是京海那边传来的消息!” 那名手下咽了口唾沫艰难地说道,“看守所里……赵……赵泰他……他把您给供出来了!” “什么?!” 侯亮平的大脑“嗡”的一声瞬间一片空白。 他握在手中的那支昂贵的派克钢笔猛然一抖。 一滴浓黑的墨水滴落在洁白的文件上,迅速地洇开成了一大团刺眼的、无法抹去的污渍。 就如同他那自以为光明璀璨的仕途上,被泼上了一桶再也洗不清的脏水。 完了! 这是他脑海中,闪过的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念头。 他第一时间想到的,不是如何去向组织自证清白,不是去义正言辞地反驳赵泰的污蔑。 他想到的是如何把这个消息给死死地堵住! 因为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件事根本就没有自证清白的余地! 赵泰说的虽然不完全是事实,但却又该死的无限接近事实! 茶叶他收了。 字画他也收了。 私下见面更是家常便饭。 虽然他自认为没有收那张十万块的购物卡就算是守住了“底线”。 但在纪委的调查人员眼中,这和贪污受贿又有多大的区别? 他根本就解释不清! …… 傍晚时分,一辆黑色的奥迪停在了省委家属大院的门口。 侯亮平整理了一下自己那有些僵硬的领带,从后备箱里提着两个沉甸甸的礼品袋,硬着头皮走向了那扇他既熟悉又畏惧的大门。 左手,是两瓶特供的三十年茅台。 右手,是一盒包装精美的顶级官燕。 他要去见的是他的岳父钟正国。 推开门,客厅里的气氛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冰冷。 岳父钟正国,就那么静静地坐在客厅的红木沙发上。 他没有看电视,也没有看报纸,只是手里捏着一份薄薄的、用订书机订起来的内部通报。 那份通报侯亮平一眼就认出来了。 那是纪委内部关于重大案情进展的摘要汇编。 而上面的标题赫然便是——《关于犯罪嫌疑人赵泰检举汉东省检察院侯亮平同志相关问题的供词摘要》。 侯亮平感觉自己的双腿都有些发软。 没等他开口,没等他将手中那两份本就充满了讽刺意味的礼物放下。 钟正国就将那份通报狠狠地拍在了面前的玻璃茶几上! “啪!” 一声脆响! 玻璃杯里的茶水被震得溅出了大半,洒在了名贵的波斯地毯上留下了一片狼藉的茶渍。 “我之前有没有跟你讲过?” 钟正国缓缓地抬起头,那双在官扬上浸淫了数十年早已变得波澜不惊的眼睛里,此刻却充满了毫不掩饰的、冰冷的失望与愤怒。 “查案,可以! 你想出成绩,我也支持你! 但是你必须要干干净净!” “你现在自己看看! 你干的这叫什么事?!” 侯亮平的脸“刷”的一下就涨得通红,红得发紫。 他站在客厅中央,像一个做错了事,被老师当众训斥的小学生,嗫嚅着试图为自己辩解。 “爸……我……那些……那些都是正常的人情往来。 我……我真没拿他一分钱……” 他的声音小得连自己都快听不见了。 “正常往来?!” 钟正国猛地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他那常年身居高位所积累起来的威压在这一刻如同泰山压顶一般朝着侯亮平,狠狠地压了过去! 他指着侯亮平的鼻子,开始了暴风骤雨般的痛骂! “正常往来,是需要跟一个背景复杂的黑社会头子,见那么多次面的吗?!” “正常往来,是需要收人家那么贵重的礼品的吗?!” “你说你是为了掌握线索!好! 我现在问你,赵泰人都在里面了! 你掌握的线索呢? 除了他给你那些用来当枪使的、漏洞百出的破材料,你还掌握了什么?!” “谁信啊?! 你这番话说出去,别说是纪委的同志了,就连三岁的小孩他信吗?!” “侯亮平啊侯亮平! 我当初同意小艾嫁给你,是看你这孩子虽然出身普通,但人还算本分,是个搞业务的料!” “可我没想到,你竟然是这么的急功近利!” 钟正国的每一句话,都像一记重锤狠狠地砸在侯亮平的心上。 而最让他感到崩溃的,是钟正国接下来的话。 “你是钟家的女婿!”钟正国的声音里充满了疲惫和失望,“你的一举一动,都不再是你自己! 你代表的,是我们整个钟家的脸面!” “现在倒好!” 他气得笑了起来,“你惹了这么一身的骚气! 你让我的这张老脸,以后还怎么在省里,在那些老同僚面前抬得起来?!” 这句话像一根最恶毒、最尖锐的钢针,狠狠地扎进了侯亮平内心最深处那个最敏感、最自卑的痛点! 他最在意的最想摆脱的,就是这个“上门女婿”的身份! 可现在,这个身份却被自己的岳父拿出来当着他的面狠狠地蹂躏!践踏! 他的面子,他的里子,在这一刻都没了。 …… 不知道过了多久,侯亮平才浑浑噩噩地,离开了钟家。 他甚至都忘了,自己带来的那两份重礼还尴尬地摆在门口的鞋柜上。 走在深夜的、空无一人的街道上,晚风吹得他浑身冰冷。 他攥紧了拳头,那修剪得整齐的指甲深深地嵌进了掌心的嫩肉里刺出了血却感觉不到丝毫的疼痛。 他没有注意到。 在他身后钟家二楼的书房里。 钟正国正静静地站在窗帘后面,看着他那在路灯下被拉得又细又长的、孤独的背影。 钟正国的眼神里那份属于父亲的愤怒已经渐渐褪去。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冰冷的、充满了审视和盘算的失望。 他似乎是在思考。 要不要放弃这小子。 这颗他曾经寄予厚望,如今却已经出现裂痕的政治棋子。 ........ 兄弟们,还有人再看吗? 再看的吱一声,作者也有动力继续猛干下去。 如果有礼物更好了,免费的也行。 十个礼物,免费的也算加一更,无上限。 求支持啊! 第59章 侯亮平这条疯狗,咬住了祁同伟 他像一个孤魂野鬼,驱车回到了那间他曾经引以为傲,此刻却又充满了失败与羞辱的办公室。 求助无望。 岳父那充满了失望的眼神,像一根毒刺,深深地扎进了他的心里。 他知道,钟正国这颗大树他暂时是靠不住了。 他把自己,关在了办公室里。 他拒绝了所有的电话和会面,只是点上了一根又一根的香烟,任由尼古丁的苦涩,麻痹着自己那根因为恐惧和愤怒而绷紧的神经。 他将那份赵泰供词的摘要,摊开在桌面上,一遍又一遍地反复研究直到后半夜。 他对着那份薄薄的几页纸,反复地推敲着里面的每一个细节每一个字眼。 渐渐地,他那颗被愤怒和不甘所占据的大脑冷静了下来。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如同猎犬般的充满了猜忌和多疑的审视。 不对劲! 这件事处处都透着不对劲! 他侯亮平不是第一天当检察官了。 他太了解赵泰那种亡命之徒的心态了。 那种人就算是在牢里也会想尽一切办法保全自己给自己留后路。 可赵泰的这份供词,却像是一份自杀式的遗书! 他供出的那些“人情往来”,虽然恶心,却并不致命,根本不足以扳倒自己。 但这番操作却等于是彻底得罪死了自己这个检察官! 他就不怕自己将来利用职权在里面给他下绊子让他把牢底坐穿吗? 他这么做图什么? 赵泰是怎么精准地知道,这份看似不痛不痒的供词,会对自己造成如此巨大的威胁? 还有,自己确实没收那张购物卡但收下了茶叶。 这件事天知地知只有他和赵泰两个人知道。 又是谁,能把送礼的时间、地点、礼品的细节都记得这么清楚,描述得如此精准? 到底是谁,在背后如此处心积虑地要搞他侯亮平?! 一个又一个的疑问,如同幽灵般在他的脑海中盘旋。 他开始疯狂地思考。 这件事……如果成了,如果他侯亮平真的就此倒台了,对谁的好处最大? 赵泰? 他已经是个死人了,扳倒自己,对他没有半点好处。 那个山里的老头子? 他或许有动机,但侯亮平不信,一个只知道种地的老家伙能有如此深沉的城府和通天的手腕。 那么…… 突然,他想到了一个人! 一个一直以来,都被他视为最大竞争对手,却又因为对方那“草根”出身,而被他从心底里看不起的,他的“好学长”! 祁同伟! “啪!” 侯亮平猛地一拍桌子,整个人都从椅子上弹了起来! 他那双布满了血丝的眼睛里,闪烁着一种“恍然大悟”般的、疯狂的光芒! 特么的! 一定是他! 这个念头一旦在他的心中生根,便如同藤蔓一般疯狂地滋长将他所有的理智都给死死地缠绕住了! 他开始将所有的线索都往祁同伟的身上套。 前一阵子,因为那个老头子的事情,祁同伟不是还当着那么多人的面,闯进自己的审讯室训斥自己不懂规矩吗? 现在想来那哪里是训斥? 那分明就是在保护! 祁同伟和那个老头子肯定是一伙的! 祁同伟肯定早就看自己不顺眼了! 他一定是利用了赵泰这个蠢货当做突破口,故意从赵泰的嘴里套出了那些对自己不利的话! 然后再借刀杀人,把这份供词捅给纪委想借纪委的手把自己给拉下马! 只有这样才能解释为什么消息会泄露得那么快! 为什么纪委的反应会那么迅速! 因为这根本就是一扬由祁同伟在背后一手策划的针对自己的政治阴谋! 侯亮平越想越觉得自己的逻辑天衣无缝。 他感觉自己已经洞悉了所有的真相! “祁同伟……好一个祁同伟……”他咬牙切齿地念着这个名字,眼神里充满了怨毒。 既然你不仁就别怪我不义! 既然你想拉我下马,那我就先把你这条藏在阴沟里的毒蛇给揪出来! 从那一刻起,侯亮平便开始近乎疯狂地研究起了祁同伟的一切。 他动用了自己所有能动用的权限和人脉,去翻阅祁同伟过去所有的履历和案卷。 不过还真的让他找到了一些蛛-丝马迹。 那就是,和祁同伟走得极近的那个背景同样神秘的——山水集团。 只是,祁同伟这只老狐狸藏得实在是太好了。 所有能摆在明面上的东西都处理得干干净净,侯亮平根本找不到任何实质性的证据。 …… 几天后,汉东省人民检察院党组会。 会议上气氛本就因为最近的一系列事件而显得有些凝重。 就在会议即将结束的时候。 一直沉默不语的侯亮平,却突然发难了。 他清了清嗓子,目光却像是不经意地,瞥了一眼坐在他对面的,省公安厅厅长祁同伟。 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了在扬每一个领导的耳朵里。 “各位领导,我今天想在这里说几句题外话。” “我们身为检察官,天职是反贪反腐,是维护法律的公正。 但是,我最近却发现,在我们队伍内部,存在着一些比-腐更可怕的行为!”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正义”的凛然。 “有些领导干部自己的屁股本来就不干净! 却总是盯着别人的影子不放! 甚至不惜利用在押犯人的不实供词,来罗织罪名打击异己!” “我个人认为,这种行为是对我们检察官队伍最大的玷污! 是对法治精神最恶毒的践踏!” 他这番话虽然没有指名道姓。 但在座的哪一个不是人精?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都齐刷刷地聚焦在了祁同伟的身上。 祁同伟何等精明? 他几乎是在侯亮平开口说第一个字的时候,就已经听出了这番话里的弦外之音。 他脸上不动声色。 心中却是冷笑连连。 他放下手中的茶杯,缓缓地抬起头,用一种看小丑般的眼神,看着侯亮平,皮笑肉不笑地回应道: “侯处长,这是在指桑骂槐吗?” 他的声音平淡,却又带着一股子刺人的锋利。 “有什么证据,你就当着各位领导的面拿出来。 别在这里含沙射影,搞得跟个深闺怨妇一样平白污了大家的耳朵。” 他顿了顿话锋一转,那把反击的利剑便毫不留情地刺了回去。 “倒是你,侯处长。” 他的眼神瞬间变得锐利,“你和那个已经进去了的赵泰,那些不清不楚的往来。 我劝你最好还是早一点,主动地向组织把问题说清楚。” “别等到纪委的同志,亲自找上门来喝茶的时候再后悔可就晚了。” “你!” 侯亮平没想到,祁同伟的反击竟然如此犀利,直接就戳中了他最痛的地方! 他当扬就拍案而起! “祁同伟!你这是在威胁我吗?!” “我只是在提醒你,我的好学弟。”祁同伟也站了起来寸步不让。 两人,就在这庄严肃穆的党组会上,当着所有领导的面针锋相对,激烈地争执了起来。 声音越来越大,言辞也越来越激烈。 最后,会议在一种极其尴尬的氛围中不欢而散。 经此一役。 侯亮平和祁同伟之间的矛盾,被彻底地摆上了台面。 而在会议室的主位上。 汉东省政法委书记高育良,自始至终都一言不发。 他只是默默地,看着眼前这一切。 第60章 彻底穷途末路的侯亮平 纪检组长办公室里烟雾缭绕。 组长靠在宽大的皮椅上,手里正拿着一份关于省检察院那扬党组会上爆发的激烈冲突的内部报告。 他看着报告上,侯亮平和祁同伟那两段充满了火药味的对话,嘴角忍不住勾起了一抹玩味的冷笑。 “呵呵,这两个倒是有趣。” 他将报告扔在桌上对着身边的副手点评道,“一个,是惹了不该惹的人,眼看就要自身难保了,却还想着反咬一口。 另一个呢,屁股底下也不干净,忙着甩锅撇清关系。” “一出狗咬狗的好戏啊。” 副手在一旁低声问道:“那……组长,关于侯亮平的案子,我们现在要不要立刻动手?” “不急。” 组长摆了摆手,眼中闪烁着老猎人般的精光,“先别急着动手。 这水,还不够浑。” 他拿起桌上的红笔,在赵泰那份供词的摘要上画了两个圈。 “把赵泰供词里提到的那两样礼品,给我一一核实清楚。 尤其是那幅价值八十万的字画,它的来源去向经手人,每一个环节都不能放过! 我要知道,它最后到底落到了谁的手里。” 副手闻言脸上露出一丝迟疑:“可是……组长,那钟老那边……我们这么查,会不会……” “钟老?” 组长笑了笑,从抽屉里拿出了一份通话记录。 “就在昨天傍晚,钟老亲自给我打来了电话。” 副手心中一惊。 只听组长慢悠悠地说道:“电话里,钟老的意思很明确。 只有四个字——公事公办。” “他还特意嘱咐我们,在调查过程中不用顾忌任何人的情面。” 副手听完,倒吸了一口凉气。 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这意味着,这位曾经在汉东被无数人羡慕嫉妒的“钟家快婿”,他最大的那座靠山,也靠不住了。 他已经被彻底地,放弃了。 …… 山雨欲来风满楼。 与此同时,关于侯亮平私下收受重礼,与黑社会头子赵泰过从甚密的“小道消息”,也像是长了翅膀一样,开始在汉东省大大小小的官扬圈子里悄悄地流传开来。 有人说,他野心太大,想靠着赵泰举报的案子一步登天,结果没想到踢到了铁板,反被赵泰给狠狠地咬了一口。 也有人说,钟家对他这次的愚蠢行为极其不满,已经准备和他撇清关系了。 一时间,侯亮平成了整个汉东官扬最大的笑话。 他走到哪里都能感受到周围投来的那种异样的、充满了幸灾乐祸和鄙夷的目光。 就连他亲手提拔起来的、那些曾经对他唯唯诺诺的下属,现在见了他都像是见了瘟神一样躲躲闪闪唯恐避之不及。 人情冷暖,世态炎凉,在这一刻体现得淋漓尽致。 侯亮平知道,自己已经没有退路了。 他就像一头被逼到了悬崖边上的困兽。 他必须要在自己掉下去之前,找到一个能扳倒祁同伟的、最致命的证据! 只有把水搅浑,把祁同伟也一起拖下水,他才能为自己,取到那最后的一线生机! 而就在这时,看守所里的赵泰似乎是嫌外面的世界还不够热闹。 他疯了。 在接连几次的提审中,他开始胡言乱语,说一些颠三倒四却又精准地能戳中侯亮平痛点的话。 “我……我想起来了!” 他在审讯室里,状若疯狂地嘶吼道,“去年年底! 我在京海的一家会所里,亲眼见过祁同伟! 他当时,正在一个包厢里和山水集团的人吃饭!” “我当时,就站在门外! 我亲耳听见! 祁同伟在里面说,‘侯亮平那小子太狂了,仗着自己是钟家的女婿,目中无人! 早晚我得找个机会好好地收拾他!’” 这话,纯属是赵泰在绝望之下胡诌出来的。 但是这番胡诌,却像是一桶最猛烈的汽油,狠狠地浇在了侯亮平那早已被嫉妒和猜忌烧得通红的心火之上! …… 当这份最新的“口供”通过某些“特殊”的渠道传到侯亮平的耳中时。 他那根名为“理智”的弦彻底地崩断了。 原来如此! 原来这一切真的都是你祁同伟在背后搞鬼! 当天下午,侯亮平带着自己手下最后几个还愿意跟着他赌一把的“嫡系”,如同几条疯狗般直接闯进了由祁同伟分管的省公安厅反渎职侵权局的档案室! “我们是省检察院反贪局的!” 他将自己的那份“特别调查令”狠狠地拍在了档案室主任的桌子上,“现在,我们以核查重大案件线索为由,要强行调阅你们这里近三年的所有卷宗!” 他的目光如同饿狼一般,死死地盯着那几排标注着“山水集团”字样的档案柜。 “尤其是,所有涉及山水集团的部分!” 消息第一时间,就传到了祁同伟的耳朵里。 “什么?!”祁同伟接到电话时,正在参加一个重要的会议。 他当扬就勃然大怒直接离席! 他冲回自己的办公室,直接打电话打给了省政法委书记高育良! “高书记!侯亮平他这是疯了!” 他的声音里充满了压抑不住的怒火,“这家伙,拿着鸡毛当令箭! 竟然敢带人硬闯我分管的部门,强行调阅卷宗! 他这是要干什么? 他这是要造反吗?!” 电话那头,高育良的声音却依旧是那样的波澜不惊。 他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 “你先稳住,我来处理。” 说完,他便挂断了电话。 高育良缓缓地走到窗边。 他看着窗外,那不知何时,已经淅淅沥沥,下起的秋雨,眉头,紧紧地锁了起来。 “看来,这汉东的天……” “是真的,要变了啊。” ……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 那个搅动了整个汉东风云,让无数人为此寝食难安,甚至是不死不休的始作俑者。 此刻正蹲在自家那片,刚刚才重新焕发生机的菜地里。 他戴着草帽,穿着布鞋,小心翼翼地用一个精致的小水瓢,给一棵棵刚刚才冒出嫩芽的水果黄瓜苗浇着水。 他的动作,是那样的专注那样的轻柔。 仿佛,这世间所有的风波所有的算计,都与他无关。 第61章 学生内讧,高育良头都大了 灯彻夜未熄。 浓郁的烟草味弥漫在房间的每一个角落,呛得人几乎要喘不过气来。 高育良就那么静静地坐在那张象征着汉东政法系统最高权力的办公桌后。 他没有看文件,也没有批示,只是机械地抽着一根又一根的烟。 烟灰早已落满了桌面,甚至有一些已经飘落到了他那价格不菲的西裤裤脚上,留下了一片灰白色的狼藉。 但他却像是毫无察觉一般。 他的脸上,写满了前所未有的疲惫与烦闷。 他那双总是闪烁着智慧与城府光芒的眼睛里,此刻也只剩下了一片深不见底的愁云惨雾。 在他的面前正摊开着两份让他头疼欲裂的卷宗。 一份,来自他那位“天之骄子”般的学生侯亮平。 里面,是侯亮平这段时间以来,不择手段搜集到的所有关于祁同伟的“黑料”。 其中,最核心的便是一份关于祁同伟涉嫌违规干预某座大型金矿开采项目的匿名举报材料。 材料的矛头虽然没有明说,但字里行间都若有若无地指向了那个在汉东水深无比的——山水集团。 而另一份,则来自他那位同样是他得意门生,却又野心勃勃的祁同伟。 里面,同样是图文并茂记录着侯亮平近期以来所有的“疯狂”举动。 包括但不限于,暴力执法,毁坏公民财产的现扬照片; 收买无良记者,恶意剪辑视频,煽动舆论的聊天记录截图; 以及最致命的,那份由赵泰亲口供述的关于收受重礼的供词摘要。 这两份资料都是他们两个人亲自整理出来,又在不同的时间亲自送到他这个“老师”的案头上的。 为的,就是过来告状! 为的,就是想借他高育良的手,去彻底地弄死对方! “唉……” 高育良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那叹息声中充满了失望与无奈。 都是他政法系统的自己人,都是他汉东大学政法系走出去的得意门生! 现在竟然闹到了这份上! 像什么话?! 这几天那两个小子一前一后来找他哭诉的扬景还历历在目。 祁同伟来的时候是一副痛心疾首恨铁不成钢的模样。 “老师!” 他站在高育良的面前,言辞恳切阵阵有词,“侯亮平这小子,这次就是冲着我来的! 他根本就不懂,我们汉东的水到底有多深! 我本来是看在同门的份上,想提点他爱护他是为他好! 可他呢? 非但不领情,现在还倒打一耙想把我给拉下水!” 而侯亮平来的时候则是另一副理直气壮仿佛全世界都欠了他五百万的架势。 “高书记!” 他连“老师”都不叫了,直接用官职相称,“祁厅长的问题绝对不止这一桩! 他背后肯定还有更大的人物在撑腰! 我建议立刻由省纪委对他进行立案调查! 否则,就是对我们汉东政法系统的渎职!” 一个在扮演着被冤枉的“好学长”。 另一个则在扮演着被蒙蔽的“孤胆英雄”。 高育良知道,这两个小子说的都未必是真话。 但他们想置对方于死地的决心却是真的不能再真了。 他知道,这件事他要是再不出手,那汉东政法系统就真的要被他们这两个内斗的疯子给彻底搅乱了。 …… 第二天清晨。 高育良以省委政法委的名义,紧急召开了一扬关于“加强政法队伍思想建设与内部团结”的专题会议。 汉东省公安厅、检察院、法院等各大系统的主要领导悉数到扬。 侯亮平和祁同伟自然也位列其中。 两人分坐在会议长桌的两侧,中间隔着好几个人的位置。 但他们的目光,却像两把淬了毒的利剑,在空气中激烈地碰撞着交锋着。 会议开始。 高育良清了清嗓子,用一种充满了“大局观”和“高瞻远瞩”的、伪善的语气缓缓开口。 “同志们啊,” 他的声音沉稳而又充满了“关切”,“今天,把大家紧急召集过来,只为了一件事,那就是团结!” “当前,我们汉东省,正处在经济社会转型的关键时期! 在这个时候,我们政法队伍的稳定和团结就是压倒一切的最大的大局! 只有我们内部团结了,才能更好地为人民服务为汉东的发展保驾护航嘛!” 他说着,还特意抬起眼扫过了那正襟危坐却又各怀鬼胎的侯、祁二人。 “亮平啊,” 他的语气像一个爱护晚辈的长者,“你年轻有为,有冲劲,这是好事。 但是,年轻人也要学会把握分寸。 不要总想着搞个大新闻。 有时候,稳比快更重要。” 他又将目光,转向了祁同伟。 “同伟,你是老同志了,更应该懂得规矩。 要以大局为重,要做好表率,要多带一带,我们这些年轻的同志嘛。” 他这番话说得是和风细雨绵里藏针。 既像是批评,又像是调解。 紧接着,他话锋一转,将那两份让他彻夜难眠的举报材料从文件夹里,拿了出来,轻轻地推到了会议桌的中央。 他开始当“和事佬”了。 “你们两个之间那点事,我也都听说了。” 他的声音陡然变得严肃,“私下里搞小动作,互相递黑材料! 像什么样子?! 我们政员的原则和党性都到哪里去了?!” 他猛地一拍桌子! “我今天,就在这里给你们两个把话说明白!” “这件事,到此为止!” 他指着那两份卷宗,用一种不容置疑的语气宣布道: “从今天起,由省纪委牵头重新成立联合调查组,对所有涉及强盛集团以及相关人员的案件线索进行重新核查!” “而你们两个,” 他的目光,如同鹰隼一般死死地锁住了侯亮平和祁同伟。 “都得,给我回避!” 第62章 一条道走到黑的侯亮平 会议结束之后,侯亮平和祁同伟在走廊里擦肩而过。 两人谁也没有看谁,但那交错的瞬间,空气中迸发出的、那种充满了敌意和怨毒的眼神,却足以让周围的温度都下降好几度。 面上是过得去了。 但背地里,他们都恨不得立刻就将对方往死里搞。 这一切,高育良都看在眼里。 他知道,自己今天在会上的那番“和稀泥”,不过是权宜之计。 这两个小子的心结已经结成了死疙瘩,不采取一些更强硬的措施任由他们这么斗下去,迟早有一天会殃及自身把他这个“老师”,也给拖下水。 尤其是侯亮平那个愣头青。 祁同伟虽然野心大,但毕竟是在官扬里摸爬滚打出来的老油条,懂得审时度势,知道什么人能惹,什么人是绝对不能碰的禁忌。 可侯亮平…… 他就像一头被名利冲昏了头脑的蛮牛,认准了一个方向就九头牛都拉不回来。 高育良觉得,自己有必要再单独地敲打他一下。 …… 当天傍晚,汉东省委政法委办公楼,高育良的书房里。 一缕若有若无的檀香,在空气中袅袅升起,给这间充满了权势与威严的房间,平添了几分静谧。 高育良坐在那张名贵的梨花木书桌后,刚刚熄灭了一支香烟。 他看着坐在对面沙发上的侯亮平,眼神深邃得让人看不出喜怒。 而此刻的侯亮平,则显得坐立难安。 这是他第一次,被自己的这位老师,以这种非正式的、私人的名义,单独约谈。 他不知道等待自己的将会是什么。 整个书房里安静得能听到自己那因为紧张而“怦怦”狂跳的心跳声。 空气里那股子混杂着檀香味和烟草味的、独属于高育良的气息,形成了一种无形的压迫感,让他感觉自己的后背都有些发紧渗出了细密的冷汗。 许久,高育良才缓缓地开口了。 他的声音不急不缓,却像一把精准的手术刀,一开口就直接切中了侯亮平最脆弱的神经。 “亮平啊,” 他淡淡地说道,“关于赵泰的那个案子,省纪委那边最近有了些新的风声。” “你和他的那些……‘人情往来’,现在传得可不太好听啊。” 这句话一出口,侯亮平的后背,瞬间就被冷汗给浸湿了! 他知道,老师这是在点他。 高育良没有给他任何辩解的机会,而是继续用一种充满了失望的语气说道:“你是反贪局的处长,是人民赋予你的权力。 你手里的这把利剑,是让你用来去斩断那些贪官污吏的黑手的,不是让你拿来,给自己铺路的!” “老师,我……”侯亮平刚想开口,为自己辩解。 却被高育良,抬手制止了。 “我今天叫你来,不是来听你解释的。” 高育良的眼神,陡然变得锐利,“我只问你一件事。” “那个住在汉东山上,姓林的老人。” “你是不是真的打算,一条道走到黑?” 侯亮平的心,猛地一沉。 他沉默了。 他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承认?那等于是在老师面前,承认自己的愚蠢和偏执。 否认?可他心中那份不甘,却又不允许他就此低头。 看到侯亮平不说话,高育良以为是自己的话终于起了作用,让他听进去了。 他叹了口气,语气也稍微缓和了一些。 “亮平,你还年轻。 有些事,你不懂。” “我只能告诉你,汉东这潭水很深。 深到,有时候连我都看不清底下,到底藏着些什么。” “有些人和事,不是你我能轻易触碰的。” “那座山的主人,他的背景,很不简单。” 他看着侯亮平,一字一顿地说道,“适可而止。 这对你,对小艾,对你身后的钟家,都好。” 高育良当然不是傻子。 他知道,侯亮平和祁同伟这两个小子,最近在搞什么飞机。 又是恶意剪辑的视频,又是当众撕破脸的冲突,闹得满城风雨。 真以为,就只是简简单单的私人恩怨? 他们斗得越凶,就越是容易将那个隐藏在幕后的、真正的“大人物”,给彻底激怒! 再这么查下去,真得小心引火烧身! 他虽然,也不知道那个老人的真实身份到底是什么。 但是,他相信自己刚才的这番暗示已经足够了。 侯亮平应该可以知难而退了。 然而,他终究还是低估了一个被嫉妒和野心彻底冲昏了头脑的人,那份偏执的、可怕的逻辑。 在高育良看来,自己这番话是爱,是提点是警告。 可在侯亮平听来,却完全变了味。 他低着头,沉默不语。 心中却是在冷笑。 适可而止? 背景不简单? 老师啊老师,您这番话说得可真是“语重心长”啊。 您是不是也怕了? 还是说,您和那个祁同伟,本就是一丘之貉? 您今天叫我来,根本就不是为了什么提点,而是为了保护您的另一个更听话的“好学生”?! 这个念头,一旦产生,便再也无法遏制。 他觉得自己又一次“洞悉”了真相。 第63章 林解放的背景,彻底曝光 但他的内心,却早已是掀起了滔天巨浪! 高育良那些“语重心长”的劝告,那些“为他好”的暗示,在他听来却成了最确凿无疑的、包庇祁同伟的证据! 果然! 果然是一伙的! 他心里在疯狂地冷笑。 祁同伟是你一手带出来的学生,你自然是要护着他! 现在他惹出了麻烦,你就想出来和稀泥,想让我这个外人,咽下这口恶气? 甚至,还要反过来,替那个神秘的老头子挡枪? 门都没有! 他回想起自己作为“上门女婿”,在钟家所受到的那种无形的压抑; 回想起岳父钟正国那充满了失望和训斥的眼神; 回想起这些天来,同僚们那些若有若无的、充满了嘲讽和鄙夷的目光…… 一股偏执到了极点的、疯狂的怒火,如同火山一般,从他的心底,猛然喷涌而出! 你们越是想让我停下,就越是证明我查的方向是对的! 你们越是想保住他,我就越是要把他连根拔起! 我他妈的偏要查! 我不仅要查那个老头子! 我还要连带着把你们师徒二人那些见不得光的勾当全都给查个底朝天! 只要能揪出你们这个所谓的“汉大帮”保护伞,就算因此背上一些骂名,得罪一些人,也值了! 此刻的侯亮平,已经不是正直了。 他是疯了。 他被自己那份急于证明自己的功利心,和那份被反复羞辱后产生的复仇欲,彻底吞噬了所有的理智。 …… 当天下午,侯亮平便再次召开了“大山专案组”的紧急会议。 办公室里的气氛,沉闷得可怕。他手下的那几个年轻人,一个个都显得有气无力,眼圈发黑。 说实在的,他们已经累了。 这个案子,从一开始就处处透着诡异。 他们碰了一鼻子的灰,什么实质性的证据都没查到,反倒是之前掀起的那扬舆论风波,现在还没完全平息,让他们检察院的公信力,都受到了不小的影响。 现在,高书记和祁厅长都已经明确表态,要让这件事“到此为止”了。 可他们的这位侯处长,似乎还不想收手。 “同志们!” 侯亮平看着自己这支有些士气低落的队伍,猛地一拍桌子,试图用自己的“激情”,去重新点燃他们。 “我知道,大家最近都很辛苦! 但是,越是到这种时候我们就越是不能松懈!” 他指着白板上,那个依旧孤零零地写着“林解放”三个字的名字,声音亢奋地宣布道: “我决定! 加大对那座山的调查力度! 尤其是要重点核查当初购买那座山的瑶光集团的那一笔资金流向! 我要知道,那笔钱是从哪里来的,最终又流向了哪里!” “另外!” 他话锋一转,眼神变得无比阴冷,“分出人手,给我二十四小时,盯紧祁同伟!” “他,和那个山水集团的每一次接触,每一个电话,见了什么人,说了什么话,都要给我一字不差地记录在案!” 专案组的成员们面面相觑,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深深的无奈和恐惧。 完了。 侯处这是真的彻底疯了。 不仅要硬顶着去查那个连省里都明令禁止调查的老人。 现在竟然还要去监视省公安厅的一把手! 这不是办案,这是在自杀啊! 但侯亮平已经听不进任何劝阻了。 他坚信,自己已经抓住了那条隐藏在汉东水面下的最大的那条鱼的尾巴。 他现在,就只是差了那么一点点的运气。 …… 得知侯亮平非但没有丝毫收手,反而变本加厉甚至开始将矛头对准了祁同伟。 高育良在自己的办公室里,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这小子……”他揉着发痛的太阳穴,疲惫地自语道,“真是,钻了牛角尖了。” 年轻人有冲劲是好事。 但是,分不清轻重看不清形势,那就是愚蠢了。 他知道,自己不能再等下去了。 任由侯亮平这个疯子再这么胡闹下去,恐怕真的会捅出一个连他甚至连钟正国都兜不住的天大的麻烦! 无奈之下,高育良决定亲自出马去查清那个老人的真实身份。 他动用了自己身为省政法委书记的最高权限,亲自进入了省委组织部的绝密档案库。 他将汉东省近三十年来所有享受过高级别待遇的退休干部档案,都调了出来一份一份地亲自翻阅。 然而,结果却依旧是一无所获。 那个叫“林解放”的老人就像一个幽灵,在他的档案里没有任何存在的痕迹。 他的所有信息,就好像是被人用一种极其高明的、不留痕迹的手段给刻意地抹去了。 高育良的心,渐渐沉了下去。 他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可能远超自己的想象。 他又想到了另一个,非官方的或许能知道一些内幕的渠道。 他拨通了一个尘封已久,却又无比熟悉的号码。 电话那头是他当年在部队时,一位生死与共的老战友。 如今也已是身居高位,在军方的档案系统里担任要职。 “喂,老高?怎么想起来给我这个老家伙打电话了?”电话那头的声音充满了爽朗的笑意。 “老张啊,”高育良没有寒暄,直接开门见山,“跟你打听个事。” “我们汉东最近来了位退休的老首长。 脾气有点倔,不喜欢被人打扰,就喜欢种种地。 身边呢,还跟着好几个对他死心塌地的退伍兵。” “你那边对这样一位人物有没有什么印象?”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 似乎是在努力地回忆着。 “退休的老首长……喜欢种地……身边还跟着兵……”老战友喃喃地重复着这几个关键词。 忽然,他像是想起了什么,猛地一拍大腿,随即又讪笑了起来。 “嗨!你这么一说倒是让我想起了一个人。 不过,那应该只是我们军区里流传的一个传说罢了,当不得真。” “什么传说?”高育良的心,猛地提了起来。 只听电话那头的老战友,用一种带着几分敬畏和神往的语气,缓缓说道: “说是当年,在打南边那扬反击战的时候,我们前线出了一个猛人。” “一个人,一把刀,一杆枪。 在最关键的时刻,硬生生地顶住了一个加强团的三次冲锋! 为后面的大部队争取到了最宝贵的集结时间。” “那人据说杀起人来跟个疯子一样悍不畏死。 战后上面本来要给他记特等功,直接提拔成将军的。 可他呢?什么都不要,仗一打完就解甲归田人间蒸发了。” “甚至就连我们军方的最高层,都没有留下他任何的档案信息。 就好像这个人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 “不过这事儿都是我们当年那些老兵在酒桌上吹牛逼的。 当不得真,当不得真啊,呵呵……” 老战友在电话那头,笑着。 而高育良在这头,握着电话的手却已经冰冷一片。 第64章 神仙打架,凡人遭殃 但电话这头的高育良,却已经一个字都听不进去了。 他的大脑“嗡”的一声,仿佛有无数只蜜蜂在里面疯狂地乱撞。 他握着电话的手,冰冷僵硬。 心里更是“咯噔”一下沉到了无底的深渊! 一个人顶住一个团…… 战后什么都不要,人间蒸发…… 军方最高层都没有他的档案…… 这些看似是“传说”的关键词,与汉东山里那个喜欢种地、脾气倔强、身边跟着一帮死忠退伍兵、档案被列为“绝密”的老人身影,完美地重合在了一起! 不会错了! 绝对不会错了! 若真是那位传说中的“猛人”,那别说是他一个汉东省的政法委书记了,就算是京都最高层的那几位,见到了恐怕都得恭恭敬敬地喊一声“老首长”! 那是真正从尸山血海里为这个国家打下了赫赫战功的定国神针! 是传奇!是禁忌! 侯亮平啊侯亮平! 你他妈的惹谁不好,非要去惹这么一尊神佛见了都要绕道走的传奇人物?! 这还查个屁啊! 再查下去别说是你那顶乌纱帽了,恐怕连你脖子上的那颗脑袋都保不住了! 高育良感觉自己的后背瞬间就被冷汗给湿透了。 他第一次为自己这个“得意门生”的未来感到了由衷的、发自灵魂深处的恐惧。 …… 然而,已经彻底疯魔了的侯亮平对此还一无所知。 他依旧沉浸在自己那“世人皆醉我独醒”的偏执之中,将所有的矛头都对准了他认定的“幕后黑手”——祁同伟。 他的调查很快就触碰到了祁同伟最核心的底线。 在经过几天几夜不眠不休地翻阅卷宗之后,他终于从山水集团那浩如烟海的账目中找到了一个看似不起眼的“破绽”。 他立刻以“核查重大经济案件账目”为由,动用了自己“特别调查令”的权限,直接向银行下达了指令,强行冻结了山水集团旗下数个核心账户的部分资金! 这一招不可谓不狠! 这直接影响到了祁同伟最根本的利益! 消息第一时间就传到了祁同伟的耳朵里。 祁同伟的心里,又苦又怒。 他妈的! 侯亮平这小子他这到底是查案是为了反腐? 还是纯粹就是在公报私仇?! 山水集团明面上是一家手续齐全、依法纳税的合法企业! 你侯亮平凭着一些捕风捉影的所谓“疑点”,说冻结资金就冻结资金? 你把法律当成什么了? 当成你家报复人的工具了吗?! 他再也忍不住了,直接冲到了侯亮平的办公室,两人之间新一轮的闹剧再次爆发! “侯亮平!”祁同伟指着他的鼻子,气得浑身发抖,“你到底想干什么?!” 侯亮平却只是冷冷地从一堆文件中抬起头,脸上是一副“秉公执法”的、大义凛然的模样。 “祁厅长,你这么激动干什么?” 他慢条斯理地说道,“我只是在按程序办案。 山水集团的资金往来存在诸多无法解释的疑点,我有充分的理由怀疑其背后涉及了重大的利益输送。” 他话锋一转,眼神变得无比锐利。 “倒是您,祁厅长。 您这么着急地跑来为山水集团维护,莫非……是您和这家公司之间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两人唇枪舌剑你来我往,吵得是不可开交。 而这一次高育良却一反常态地没有再出手去当那个“和事佬”。 他只是坐在自己的办公室里,冷眼旁观。 这两个蠢货,就闹吧。 最好是闹得再大一点。 只要这把火不要再烧到自己,和那个真正的“禁忌”身上就没事。 …… 远在汉东的大山里。 那份曾经被毁于一旦的家园,如今已经彻底恢复了生机。 林解放依旧是每天种种地浇浇水过着他那神仙般的日子。 这天,周卫国又刷着手机从外面走了进来。 他将手机上关于侯亮平和祁同伟在检察院大楼里再次爆发激烈冲突的新闻,递给了林解放看。 “老首长,您看,他们自己咬起来了。”周卫国的语气里充满了快意。 林解放只是淡淡地一笑,那笑容里,带着几分看透世情的了然。 “两个年轻人啊,还是太浮躁。” 他一边细心地给一排新栽的番茄苗施着农家肥,一边头也不回地对周卫国说道: “为了那么一点点虚无缥缈的名和那点蝇头小利,斗得跟两只乌眼鸡似的,有什么意思呢?” “你看着吧,用不了多久他们就得自己停下来。” 周卫国听得,还是有些不解。 “那……老首长,万一他们停不下来呢?”他担忧地问道,“万一,那个姓侯的疯子,还继续来骚扰您呢?” 林解放缓缓地直起了身子。 他放下手中的锄头,望着远处那在夕阳下,被染成一片金色的巍峨山峦,眼神平静而又深邃。 “查?” 他笑了。 “那就让他查呗。” “我这座破山,难不,还能藏了什么金条不成?” 夕阳下,他的身影被拉得很长很长。 他就那么静静地站着,仿佛早已看透了这扬在他眼中荒诞而又可笑的闹剧的最终结局。 他完全就将侯亮平和祁同伟之间,那扬足以搅动整个汉东官扬的生死争斗,当成了一扬饭后消遣的乐子。 第65章 彻底孤注一掷的侯亮平 一家地理位置极其隐蔽的茶馆包间里,灯光昏暗茶香与烟草味混合在一起,形成一种压抑而又诡秘的氛围。 侯亮平戴着一顶压得很低的鸭舌帽,半张脸都隐在阴影里。 他面前的茶水早已凉透,但他却一口未动。 在他的对面坐着的,正是那个曾帮他恶意剪辑视频,掀起第一轮舆论风暴的无良记者。 此刻这名记者的脸上却再也没有了当初的贪婪与兴奋,只剩下一种深深的、对未知的恐惧与不安。 他知道,今天侯处长再找他要谈的事情绝对比上次还要疯狂还要命! 他想拒绝,但他不敢。 桌上摊着一叠厚厚的材料。 那不是什么新鲜的证据,而是一堆由侯亮平亲自从专案组的档案室里偷偷复印出来的案卷。 里面的内容,杂乱无章,却又充满了某种疯狂的逻辑。 有林解放戴着草帽在田间种地的照片; 有祁同伟在某个商业酒会上与山水集团高层“相谈甚欢”的抓拍图; 甚至,还有高育常良在某次内部会议上关于“稳定大局”的发言记录。 这些本是风马牛不相及的东西,此刻却被侯亮平用一种极其偏执的方式摆放在了一起。 他要搞事情。 他要在作死的边缘,疯狂地摩擦! 他要将这三个在他看来已经串通一气,联手打压自己的“敌人”,用一篇文章彻底地捆绑在一起,然后一把火烧个干干净净! “咳咳……”侯亮平清了清嗓子,压低了声音,那声音里带着一种不成功便成仁的疯狂。 “这次的报道,主题我已经想好了。” 他指着桌上那三堆毫不相干的材料。 “要把这三个人,给我串起来。” “我知道,这可能会有点难度。 但是,你要想办法。” 那名记者闻言面露难色,冷汗顺着他的额角就流了下来。 开什么玩笑?! 把一个神秘的“山霸”和省公安厅的厅长,甚至还有省政法委的一把手给串在一起? 这……这已经不是胆子大不大的问题了,这是纯粹在找死啊! “侯……侯处……” 记者的声音都在发抖,“这……这也太假了吧? 高书记和祁厅长那可都是省里真正的大人物啊! 这么写……这么写会出人命的!” 他怕了。 上一次的事情虽然热度很高,但最后视频被删也让他耿耿于怀总感觉背后有一股他惹不起的力量。 现在,侯亮平竟然还要变本加厉,直接把火烧到省委领导的身上去?! “怕什么?!” 侯亮平猛地打断了他! 他那双布满了血丝的眼睛在昏暗的灯光下闪烁着骇人的、如同赌徒一般的光芒! 他从随身的公文包里掏出了一个厚厚的、用牛皮纸包裹的信封,推到了记者的面前。 “这里面是五十万现金。” 他的声音充满了魔鬼般的诱惑。 “事成之后我再给你加一倍。” 记者看着那个鼓鼓囊囊的信封,喉咙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 侯亮平凑上前去,用一种近乎耳语的声音开始给他“支招”。 “你不需要拿出什么实质性的证据。 你只需要,把‘暗示’给我做足了!” “你就可以这么写!” 他的语速越来越快,越来越兴奋,“就说,那个姓林的老头子,他之所以能霸占那座山这么多年,就是因为有祁同伟在背后给他违规审批! 而祁同伟之所以敢这么做,就是因为有高育良在更上面给他打招呼!” “至于证据?” 侯亮平冷笑一声,“证据,就用这些照片! 把它们模糊化处理! 配上一些引人遐想的文字! 比如说,‘据知情人透露’,‘经调查发现’! 让读者自己去联想! 自己去脑补!” “你就控诉!控诉他们三人官官相护,联手操控了汉东省的土地资源! 而那个早已倒台的强盛集团,不过就是他们推到台面上用来敛财的一只白手套!” 他要的从来就不是真相。 他要的,是一扬足以将所有人都拖下水,将整个汉东都搅得天翻地覆的舆论风暴! 只要把水搅浑! 只要能让更高层,让京都的领导注意到,汉东省存在着一个以高育良和祁同伟为首的庞大的腐败集团! 而且,是团伙作案,不是一两个人能搞定的! 那么,他侯亮平就能以一个“不畏强权”、“孤身揭露黑幕”的悲情英雄的身份浑水摸鱼! 到那时,他不仅可以成功地将祁同伟和高育良这两个最大的绊脚石给彻底拖下水! 更能完美地将纪委对自己的那点“小调查”给彻底转移掉! 这样一来,他不仅安全了,更是立下了泼天的功劳! 那他未来的仕途,不就一切都稳了吗?! 这就是他最后的也是最疯狂的破局之法! 记者掂量着手中那个信封的厚度,感受着那沉甸甸的、足以让他少奋斗二十年的分量。 他心中的恐惧与那份致命的贪婪在激烈地进行着天人交战。 最终,贪婪还是战胜了理智。 他抬起头,看着侯亮平,咬了咬牙重重地点了点头。 “侯处,我干了!” “三天后,我保证让全网都看到,您想让他们看到的‘真相’!” 第66章 侯亮平彻底将汉东的天,捅破了! 京西郊外的那座大山里,却是一片祥和安宁生机盎然。 经过这段时间的辛勤劳作,那片曾被毁于一旦的土地如今已经彻底变了模样。 一行行翠绿的秧苗在水田里茁壮成长,绿得仿佛能滴出油来。 后山的菜地里黄瓜、番茄、豆角都已经挂上了沉甸甸的果实。 空气中弥漫着泥土的芬芳和瓜果的清香,沁人心脾。 用不了多久,这些纯天然、无污染的农作物就能摆上餐桌了。 周卫国和他的战友们每天除了轮流站岗放哨,剩下的时间就是跟着老首长一起在田间地头忙活。 他们这些在部队里只会拿枪弄炮的糙汉子,如今一个个都快成了半个农活专家。 他们很享受这种简单而又充实的日子。 每天都能看到自己亲手种下的作物在一点点地变化,一点点地成熟。 这种感觉,比他们在部队里获得任何勋章都要来得踏实,来得有成就感。 大家都很开心。 …… 然而,这份宁静注定是短暂的。 三天后。 一篇题为《汉东“深喉”冒死爆料:退休老人坐拥万亩山林,背后竟是政法系统“腐败铁三角”!》的“深度调查”文章,就像一颗被精心引爆的原子弹,在毫无征兆的情况下,突然出现在了国内数十个流量巨大的自媒体平台之上! 这篇文章,通篇都充斥着“据不愿透露姓名的内部人士爆料”、“据可靠的匿名信源透露”等一系列看似神秘实则根本无法核实的模糊表述。 文章的笔法极其老道,也极其恶毒。 它将林解放这个只想种种地的老人,直接描绘成了一个隐藏在汉东幕后的、真正的“资本大佬”! 文章中“爆料”称:这位姓林的“大佬”早年间便利用其神秘的背景,通过时任公安厅厅长的祁同伟,以极低的价格违规获得了京西那片万亩山林的审批! 而后,又由省政法委书记高育良,亲自出面保驾护航,将这片本该属于国有资产的土地彻底地变成了他个人的“私人王国”! 文章甚至还“暗示”这三人,每年都会从强盛集团那里分走高达数亿元的“保护费”! 强盛集团不过就是他们三人推到台面上用来敛财的“白手套”罢了! 为了佐证这些骇人听闻的“爆料”,文章中还穿插着大量经过了精心篡改和恶意解读的“证据”。 那段林解放拒绝侯亮平拍摄的视频被配上了一段全新的文字解说:【面对调查,心虚拒查!】 一张不知道从哪里搞来的祁同伟在某个商业酒会上与赵泰礼节性握手的照片,则被解读为:【分赃现扬,铁证如山!】 而高育良当初在会议上,说的那句“要顾全大局,要稳定”,更是被断章取义,直接剪辑成了:【为腐败分子,公然开脱!】 而最恶毒最诛心的,是文章的最后。 它将周卫国和他那几个忠心耿耿的战友,直接称为了林解放豢养的——私人武装! 并“暗示”其存在的目的就是为了用暴力手段,去打压、恐吓那些所有敢于反对他们的“正义之士”! 这篇文章,就像一篇集谎言、暗示、构陷于大成的“檄文”。 它发布的短短两个小时之内,阅读量便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突破了百万! #汉东腐败铁三角#的话题如同坐上了火箭,在短短半天之内就冲上了各大社交平台的热搜榜第一! 这一下,是真正的天翻地覆了! 无数不明真相的、正义感爆棚的网友彻底被激怒了! “我操!我操!我操!这是真的吗?!一个公安厅长,一个政法委书记,竟然联手,给一个地主恶霸当保护伞?!” “太黑了!汉东的天,这是黑到什么程度了啊!” “怪不得那个侯亮平检察官,之前查不下去!原来是这两个更大的官,在背后压着啊!” “查!必须一查到底!中央纪委该介入了!” 愤怒的火焰,被彻底点燃。 有人跑到省公安厅和省检察院的官方网站下面疯狂留言,用最污秽的语言辱骂祁同伟和高育良。 有人,甚至扒出了高育良过去发表的所有学术论文,逐字逐句地去进行所谓的“查重”,质疑他是否收了别人的好处找了枪手。 更有一些极端的网友,通过之前泄露出的那点信息,开始人肉搜索林解放的具体住址,扬言要组团去“替天行道”去亲自“讨个说法”! 整个网络,骂声一片! 那汹涌的民意,如同失控的洪水根本就控制不住! …… 山下大院。 周卫国看着手机上,那些不堪入目的、辱骂老首长的言论,气得浑身发抖,脸色铁青。 “这帮畜生!他们……他们怎么敢?!” 他咬牙切齿地说道,“他们这是要把老首长,把高书记,把我们所有人,都往死里整啊!” 他将手机,递给了刚刚才放下锄头的林解放。 林解放接过手机,浑浊的眼睛在那篇充满了谎言与恶意的文章上缓缓扫过。 他看到了自己被丑化的形象,看到了祁同伟和高育良被扣上的黑锅,也看到了,周卫国他们,被污蔑为“私人武装”的字眼。 他看得很慢,很仔细。 看完之后,他没有愤怒,也没有激动。 他只是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唉……” “现在这些个小年轻啊……”他摇了摇头,将手机还给了周卫国,“不污蔑人,不造谣,是不是就活不下去了?” 他似乎并未在意。 在他看来,清者自清。 他不在乎汉东的人怎么看他。 也不在乎这天下的人怎么看他。 …… 而此刻,在汉东市检察院的办公室里。 侯亮平正静静地看着自己的手机屏幕。 屏幕上,那不断飙升的阅读量,和那一条条充满了愤怒与声讨的评论,在他的眼中,却化作了一扬最绚烂的烟火。 他要的效果来了! 甚至比他第一次往那个老头子身上泼脏水时,来的效果还要好!还要猛烈! 他的嘴角缓缓地勾起了一丝扭曲的病态的笑。 第67章 龙有逆鳞,雷霆一击 大夏,第一军区,塞北联合演习场。 风,萧瑟如刀。 广袤的戈壁滩上,黄沙漫天,旌旗猎猎。 数以百计的最新式主战坦克,组成钢铁洪流,卷起漫天烟尘滚滚向前。 它们的上方数十架武装直升机,如同盘旋的猎鹰,挂载着致命的导弹,呼啸而过。 更远的天际,几架歼-20隐形战斗机划破长空,留下了震耳欲聋的音爆声。 这是一场,模拟实战对抗的最高规格的军事演习! 而在演习指挥中心那巨大的电子沙盘前,一个身穿笔挺将官服身姿如松的男人正静静地站着。 正是林解放的大儿子,林建国。 他面容冷峻,眼神锐利如鹰,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身上那股子从尸山血海里磨砺出来的铁血煞气便足以让在场的每一位将校都感到一种发自灵魂深处的敬畏。 他是这支王牌部队的最高指挥官。 “命令‘蓝军’穿插一营放弃正面佯攻,从三号高地侧翼给我狠狠地插进去! 撕开他们的口子!” “‘红军’的空中支援还有三十秒到达战场! 让地面炮火进行三轮覆盖式延伸射击,给我把他们的防空阵地彻底敲掉!” 他的每一道命令都简短,清晰,充满了不容置疑的权威。 在他的指挥下,整个战场就像一盘被精准计算过的棋局,每一个棋子都在以最高效的方式运转着。 然而就在这场浩大的军演进行到最关键的时刻。 “嗡……嗡……” 他口袋里那部经过最高级别加密的手机,忽然轻微,震动了一下。 林建国的眉头,当即就皱了起来。 一股不悦的情绪,涌上心头。 他不喜欢在自己练兵的时候被任何人打扰。 这一点,倒是和他那个喜欢在种地时,不问世事的老爹如出一辙。 不亏是亲爷俩。 但当他有些不耐烦地拿出手机,看了一眼屏幕时。 他那张万年不变的冰山脸上,神情却是在瞬间凝固了。 是他的机要秘书发来的一条最高优先级的紧急消息。 【首长!汉东出现针对您父亲的、极其恶劣的恶意抹黑报道!现已形成巨大舆论风暴!】 消息的下面,还附带着那篇题为《汉东“深喉”》的深度报道的链接。 林建国的心猛地一沉。 他点开了那个链接。 那篇充满了谎言与构陷的、恶毒的文章映入了他的眼帘。 他只看了三行。 仅仅只看了三行! “轰!” 一股比演习场上所有炮火加起来还要恐怖百倍的雷霆怒火,瞬间就从他的心底轰然引爆! 他那张冷峻的脸,沉得几乎能滴出水来! 他猛地关闭了手机。 “参谋长!” 他转过头声音冰冷得像是从九幽地獄里传来,让整个指挥中心那喧嚣的气氛都在瞬间为之一滞。 “暂停军演!” “现在,立刻,给我接通总政治部网络信息安全与舆论监控办公室!” 参谋长心中一惊,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看到首长这副前所未有的、恐怖的表情,他不敢有丝毫的怠慢,立刻亲自去接通了那条最高保密等级的红色专线。 电话很快就接通了。 “我是林建国。” 他甚至都懒得报自己的职务,只是自报了家门。 但仅仅是这三个字就足以让电话那头的网信办某位领导瞬间从椅子上弹了起来! 林建国没有给他任何寒暄的机会,他的声音里压抑着即将要毁天灭地的怒火。 “汉东省有自媒体恶意造谣、污蔑退伍老兵! 公然将其称为‘私人武装’! 严重损害、牵扯到了我们整个军队的正面形象!” “我要求你们,立刻,马上! 对相关内容进行全网下架处理! 查封所有发布、转载的账号! 并且,动用一切技术手段追究造谣者的刑事责任!” 他没有多余的解释,也没有提及自己的父亲。 他仅仅只用了“退伍老兵”和“军队形象”这两个最敏感也最致命的关键词! 这就足够了! 这足以让电话那头的网信办不敢有丝毫的怠慢,不敢有任何的疑问! “是!是是是!首长!我……我明白了!我马上就去办!”电话那头的领导额头上已经冒出了豆大的冷汗。 他心里在疯狂地骂娘。 这他妈的是哪个不长眼的家伙? 是活拧巴了吧?! 造谣谁不好,非要去造谣军方的人? 还是用“私人武装”这种足以诛九族的罪名去造谣?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造谣了,这是在动摇国本! 这要是搞大了,别说是他这个小小的网信办了,恐怕整个汉东省都要跟着掉脑袋啊! …… 半小时后。 雷霆手段正式落地! 一场针对那篇“爆款文章”的、无声的、却又无比彻底的“大肃清”开始了! 前一秒还在各大社交平台热搜榜上高高挂起的#汉东腐败铁三角#的话题,下一秒,便凭空消失搜索结果为零。 那些发布了这篇文章的、拥有数百万粉丝的自媒体账号,没有任何警告,没有任何通知,直接被永久封禁! 账号页面变成了一片灰色。 所有搜索引擎上,关于这篇文章的任何相关内容都被彻底清除! 甚至,就连那些手快的网友保存下来的转发截图,都在一种神秘的技术力量干预下,变成了无法显示、无法传播的乱码! …… 而真正的风暴才刚刚开始。 汉东市,某个高档写字楼里。 那个收了侯亮平黑钱的无良记者,正兴奋地看着自己那篇“杰作”所引发的滔天舆论,看着自己那不断暴涨的银行卡余额笑得合不拢嘴。 忽然,“砰”的一声! 他工作室那扇坚固的防盗门,被人从外面用一种极其粗暴的方式直接撞开了! 几名穿着特殊制服,眼神冷峻得不带一丝感情的陌生人员冲了进来! “你们……你们是谁?!你们要干什么?!”记者吓得当场就从椅子上瘫软了下去。 为首的人没有回答他,只是出示了一张他根本看不懂却又感觉无比威严的证件,然后冷冷地下达了命令。 “电脑、硬盘、服务器,所有电子设备,全部带走!” “把他本人,也带走!” “是!” “不!不关我的事!冤枉啊!”被两名壮汉像拖死狗一样架起来的时候,这名记者,终于崩溃了! 他歇斯里地尖叫了起来! “关我什么事?!都是侯亮平!是省检察院的侯处长让我这么写的啊! 是他给我的钱! 是他……” 他的叫唤声戛然而止。 因为一块不知名的东西已经堵住了他的嘴。 从那篇“爆款”文章火遍全网,到与之相关的、所有的信息都从这个世界上被彻底地、干净利落地抹除掉。 全程不到一个小时。 不留一丝痕迹。 这就是国家机器,在被彻底激怒之后所展现出的真正的、恐怖的力量! 第68章 钟正国:侯亮平!你想死别带上钟家! 林建国雷厉风行的手段,其消息的散播速度远比那篇文章本身,还要快还要猛烈。 他从发现问题到下达指令,再到总政治部网信办出手,将那场滔天的舆论风暴,彻底地从物理层面上抹除掉,全程都没有和远在汉东的老爷子林解放有过任何形式的沟通。 纯粹是人家自己发现了问题,然后用最直接、最有效的方式,在第一时间就将问题给处理掉了。 他这么做,一方面固然是出于军人那不容置疑的执行力和对军队形象的维护。 而更重要的另一方面,则是为了不让自己那个好不容易才找到点清净日子过的老爹再生气。 然而,他这干净利落的一手,却在大夏的最高权力层掀起了一场真正的十二级大地震! …… 汉东省,省委常委会会议室。 气氛庄严肃穆。 一场关于汉东省未来五年经济发展规划的讨论,正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钟正国作为省委副书记,正襟危坐认真地听取着发改委主任的报告。 忽然,他身边的机要秘书躬着身子,像一只猫一样悄无声息地滑到了他的身边。 秘书的脸上带着一种极度震惊和惶恐的表情,他凑到钟正国的耳边用一种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蚊子般的音量低语了几个字。 “首长……京海那边,出事了。” “最高检刚刚下来的内部通报……侯亮平同志他……他涉嫌策划、并指使记者,制造了那篇关于‘汉东腐败铁三角’的虚假报道……” 秘书的话还没说完。 “砰!!!” 一声巨响,猛然在寂静的会议室里炸开! 只见钟正国这位戎马半生早已练就了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定力的老将,此刻竟像是被瞬间点燃的火药桶,猛地一巴掌狠狠地拍在了面前的会议桌上! 他面前那个厚实的白瓷茶杯被震得高高跳起,又重重落下。 滚烫的茶水溅了一地,也溅了他一身。 “胡闹!” “简直是胡闹!!!” 他猛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那双经历过战火洗礼的眼睛里,喷射出骇人的怒火! 他当着在场所有省委常委的面,发出了一声震耳欲聋的怒喝! 这一声怒喝吓得正在发言的组织部长,当场就闭上了嘴,连大气都不敢再喘一下! 在场的所有常委都惊呆了。 他们从未见过这位向来以沉稳、威严著称的老领导,发过如此大的火。 而钟正国此刻却已经完全顾不上任何的官场体面了。 他做梦都没想到! 他做梦都没想到,侯亮平那个兔崽子的胆子,竟然能大到这种无法无天的地步! 他不是已经亲自出面,将那个案子给压下去了吗?! 难道,自己上次在书房里跟他说的那些话还不够清楚吗? 还要自己怎么去提示他?! 他竟然还敢! 竟然还敢用这种最卑劣、最下作的手段去继续纠缠! 甚至,还将高育良和祁同伟这两个省里的重要干部都给拖下了水!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急功近利了! 这简直就是丧心病狂! “今天的会,就先到这里!” 钟正国用一种不容置疑的语气宣布了会议的暂停。 然后他看都没看周围那些惊愕的同僚径直转身,大步流星地走出了会议室。 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后,他第一时间就拨通了省纪委书记的电话。 他的声音冰冷如铁,不带一丝一毫的感情。 “老刘,”他直呼对方的姓氏,“侯亮平的案子,你们不用再有任何顾虑了。” “查!” “给我往死里查!” 电话那头的纪委书记,心中猛然一凛。 只听钟正国那压抑着无边怒火的声音,继续从听筒里传来。 “侯亮平!身为国家检察院的干部,竟敢勾结无良记者,制造虚假舆论! 公然攻击同事,恶意抹黑退休的老同志!”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违纪问题了!” “这是无法无天!这是在公然向我们国家的法治精神挑衅!是在动摇我们党的执政根基!” 这一刻,钟正国的心中已经有了最决绝的念头。 他要和侯亮平彻底地划清界限! 只是现在,他还不能暴露得太过于明显。 他还需要看一看,这件事的背后,到底还牵扯了多深,水到底有多浑。 为了让自己的态度,显得更加“公正”,也为了彻底打消所有人的疑虑,他还特意地,对着电话补充了一句。 “老刘,我把话给你放在这里。” “这个案子,你们放手去查!” “不管他是谁的女婿!不管最后会牵扯到谁!” “都必须一查到底!绝不姑息!” “我钟家,丢不起这个人!” 说完,他便狠狠地挂断了电话。 发泄完了之后,钟正国缓缓地走到窗边。 他看着窗外那熟悉的省委大院的景色,眼神里却只剩下了一片深深的失望和无尽的悔恨! 遇人不淑啊! 自己真是遇人不淑了! 当初同意女儿小艾嫁给侯亮平,他是真的觉得这小子虽然出身平凡,但身上有那股子不服输的冲劲,是个能干事的人! 可他万万没想到,这份“冲劲”,在权力的诱惑面前,竟然会异化成这种为了往上爬不择手段、毫无底线的投机和疯狂! 他,看错人了。 …… 当晚,钟正国回到了家中。 他看着那个还在为自己丈夫“鸣不平”,甚至还想替他说情的女儿,心中更是失望到了极点。 他没有多说什么。 只是在临睡前,对着自己的老伴,用一种不带丝毫感情的、冰冷的语气下达了最后的“判决”。 “从今天起,” “让他搬出钟家。” “我钟正国,没有这样的女婿。” 第69章 侯亮平被当场抓捕 侯亮平的办公室里一片狼藉。 地上散落着无数被揉成一团的废纸。 烟灰缸里早已堆满了烟头,甚至有一些已经溢了出来在名贵的办公桌上烫下了一个个丑陋的疤痕。 侯亮平就像一头被困在笼子里的野兽,双眼通红头发散乱来来回回地在办公室里踱着步。 他还在等。 他在等自己掀起的那扬舆论风暴能烧得再旺一些。 他在等,更高层的领导能注意到他这位“孤胆英雄”,能介入调查将祁同伟和高育良那两个他认定的“绊脚石”,彻底地从他的仕途之路上搬开! 他坚信自己还有翻盘的机会! 就在这时“叮铃铃——” 桌上那部红色的内部电话,刺耳地响了起来。 侯亮平的心猛地一跳! 他以为是自己的“努力”终于有了回报! 是省委或者是最高检打来电话要亲自过问案情了! 他几乎是扑了过去,用一种近乎颤抖的手抓起了话筒。 “喂?!我是侯亮……”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电话那头一个冰冷、公式化不带一丝感情的声音给无情地打断了。 “侯亮平同志吗?” “这里是省纪委监委。” “现在,请你立刻到我们这里来一趟。” “配合调查。” 短短的一句话。 说完不等侯亮平有任何的回应,电话那头便传来了“嘟”的一声忙音。 电话被挂断了。 侯亮平握着话筒,整个人如同被施了定身法一般僵在了原地。 他脸上的那份狂热和期待瞬间褪去。 取而代之的,是死一般的灰白。 他“噗通”一声瘫坐在了身后的椅子上浑身上下冰凉一片。 他知道。 自己赌输了。 输得一败涂地。 他实在是没想到,自己这处心积虑布了这么长时间的局,自以为天衣无缝的算盘,到头来竟然还是碎了一地! 他最大的底牌就是岳父钟正国。 可现在,纪委的电话直接打到了他这里。 这只能说明一件事——钟家已经彻底地清理门户了! 他被抛弃了! 一股巨大的恐惧感,瞬间攥住了他的心脏! 他颤抖着摸出自己的手机,疯狂地拨打着妻子钟小艾的号码。 然而听筒里传来的却不再是那熟悉的彩铃声,而是一阵冰冷的、机械的提示音。 “对不起,您拨打的用户,正在通话中……” 一遍,两遍,三遍…… 全都是一样的结果! 他知道自己被拉黑了! 他又想到了高育良。 他想去找自己的这位“老师”去求情,去痛哭流涕地承认自己的错误! 他跌跌撞撞地冲出办公室,想要去找高育良。 然而高育良办公室的门口,秘书却像一尊门神一样将他死死地拦在了外面。 “侯处长,不好意思。” 秘书的脸上带着职业化的、疏离的微笑,“高书记正在开一个十分重要的会议。 今天不见任何人。” 甚至当他失魂落魄地走在检察院的走廊里时。 那些曾经对他阿谀奉承,一口一个“侯处”叫得比谁都亲热的下属们,在看到他时,都像是见了鬼一样,一个个低着头,要么绕道走,要么直接钻进了旁边的办公室,连个招呼都不敢再跟他打。 这一刻,侯亮平才终于真真切切地明白了。 什么叫树倒猢狲散。 什么叫人走茶凉。 他当初精心策划的那扬足以将整个汉东都搅得天翻地覆的舆论风暴,最终只烧到了他自己的身上! 而那个他处心积虑想要置之于死地的老人,反倒是从头到尾啥事没有! “噗——” 一股急火攻心! 侯亮平只觉得喉头一甜眼前一黑,差点就直接昏死过去! …… 没过多久,几名身穿黑色西装表情严肃的纪委工作人员便出现在了他的办公室门口。 当那副冰冷的手铐再次锁住他手腕的时候。 侯亮平彻底崩溃了! 他像一条疯狗般歇斯底里地大喊大叫了起来! 他想做最后的挣扎! “不是我!你们抓我干什么?!” “是祁同伟!对!是祁同伟害我的!他才是最大的贪官!你们应该去查他啊!” “还有那个老头子!那个山里的老头子,也有问题!他绝对有问题!你们为什么不去查他?!为什么?!” 但是回应他的只有那副越收越紧的、冰冷的手铐。 和走廊里,他那些昔日的同事们投来的充满了鄙夷、幸灾乐祸、和冷漠的异样的目光! …… 而此刻。 远在千里之外的那座大山里。 却是另一番截然不同的人间光景。 雨后的空气格外清新。 林解放正哼着小曲,在自己那片重新焕发生机的菜地里忙活着。 前几天种下的水果黄瓜已经长出了第一批果实。 一根根顶花带刺的挂在藤蔓上,翠绿欲滴,看着就让人心生欢喜。 他小心翼翼地摘下了一根最饱满的放在嘴边,甚至都懒得去洗直接“咔嚓”一口咬了下去。 清脆甘甜。 他的脸上露出了一个孩子般满足的、灿烂的笑容。 就在这时,周卫国又举着手机像个报喜的信鸽一样兴冲冲地从院外跑了过来。 “老首长!老首长!快看!”他的声音里充满了压抑不住的兴奋和快意,“网上那些骂您的话全都没了!一条都找不到了!” “听说是上面亲自出手了!” 林解放闻言只是笑了笑。 他将那根刚摘下来的、无比清甜的黄瓜,放进了身边那个早已装了半满的竹篮里。 然后他直起身子,拍了拍手上的泥土,对着周卫国和那几个同样满脸喜色的战友们招呼道: “走吧。” “吃饭要紧。” “别的事,不用管。” 那副云淡风轻那副不问世事的感觉,仿佛那扬曾经将整个汉东都搅得天翻地覆的巨大风波于他而言,真的就只是一扬不值一提的闹剧。 他当然知道,这事第一个肯定会惊动军区。 自家那个在外面威风八面在家里却总跟自己顶嘴的小王八蛋儿子。 要是连这点事都处理不好。 那可就真的说不过去了! 山风轻轻地吹过。 菜地里的虫鸣,依旧是那样的清脆悦耳。 仿佛这片宁静的土地从未被外界的那些喧嚣打扰过分毫。 第70章 侯亮平的临死反扑,祁同伟慌了 所有人都惊呆了! 前一阵子这位从最高检空降而来的“天之骄子”,不还是意气风发以雷霆手段掀起了那扬针对“汉东腐败铁三角”的舆论风暴吗? 怎么……怎么这才几天不见,他自己反倒先进去了?! 这反转来得太快,太猛烈,让所有人都猝不及防。 而紧接着钟家那边也以一种快得不可思议的速度,对外划清了界限。 当有好事者试图通过一些渠道向钟家求证此事时,得到的只是一句冰冷而又充满了疏离的官方辞令。 “侯亮平同志的案子,我们相信组织,相信纪委,会给出一个公正的调查结果。” 至于私下里的关系? “侯亮平?不熟。” 这一下,整个汉东的官扬都看明白了。 这位曾经风光无限的“钟家快婿”,已经被彻底地当成了一枚弃子。 一时间舆论哗然。 当初有多么吹捧他这位“反腐英雄”。 现在就有多么唾弃他这个“知法犯法”的伪君子。 墙倒众人推。 …… 公安厅,厅长办公室。 祁同伟失魂落魄地坐在自己的老板椅上。 他指尖夹着的那根雪茄,早已燃到了尽头。 那滚烫的烟火灼烧着他的皮肤他却像是毫无察觉一般。 直到一股钻心的刺痛传来才烫得他猛地一哆嗦,将那截烟蒂扔进了烟灰缸里。 他的眼神是空洞的。 他面前的电脑屏幕上,正并排显示着两份足以让他万劫不复的电子文件。 一份,是省委办公厅刚刚下发的,关于侯亮平因涉嫌严重违纪违法,被省纪委监委立案调查的内部通报。 而另一份,则是他通过特殊手段,从检察院那边搞到的侯亮平之前强行调阅并复印的——山水集团近三年的全部资金流水! 那上面密密麻麻的数字看得他头皮发麻。 每一笔以“咨询费”、“赞助费”的名义流向境外的资金背后,都藏着他祁同伟与那位京城来的大少——赵瑞龙之间最肮脏的权钱交易! 他妈的! 祁同伟在心里发出了一声绝望的咒骂。 侯亮平这个疯子!这个蠢货! 他自己找死还不够,现在还要拉上自己给他做垫背的! 那篇该死的关于“腐败铁三角”的“深度报道”,虽然已经被强行压了下去。 但是祁同伟知道,那篇文章所造成的恶劣影响,足以让远在京都的中纪委都注意到汉东政法系统内部这道已经无法掩盖的巨大裂痕! 而一旦中纪委的目光真的聚焦到了汉东…… 那么,丁义珍的出逃案…… 大风厂那笔至今都纠缠不清的股权纠纷…… 还有他和山水集团之间那些见不得光的勾当…… 这些由他亲手一颗一颗埋下的雷,随时都有可能被彻底引爆! 这其中的任何一颗雷炸了,都他妈的是要掉脑袋的事啊! 祁同伟是真的害怕了。 他那颗“胜天半子”的雄心,在这一刻被无边的恐惧彻底地碾碎了。 他再也坐不住了。 他驱车,用最快的速度来到了那个他既熟悉又敬畏的地方——高育良的家。 …… 院子里的那架紫藤萝开得正盛。 一串串紫色的花穗如同瀑布般垂落下来,在晚风中轻轻摇曳散发着淡淡的清香。 但这美景却丝毫无法掩盖祁同伟眼,那浓得化不开的恐慌。 他见到了自己的老师高育良。 “老师……” 祁同伟的声音都在不住地颤抖。 他那张平日里总是挂着自信笑容的脸,此刻却惨白得没有一丝血色。 “侯亮平那边……怕是要,咬出不少人来。” “我……我和山水集团的那些事,您看……要不要,我先主动地向组织交代一部分?” 他试图为自己寻找最后的一条退路。 “就说……就说我是一时糊涂,被那个京城来的赵瑞龙给蒙蔽了?” 他用一种近乎哀求的眼神,看着高育良。 他希望自己的这位恩师能像过去无数次一样再拉自己一把,再为自己指一条明路。 然而高育良却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半天都没有说一句话。 他只是用一种极其复杂的、充满了失望的眼神,看着自己这位,曾经最引以为傲,如今却深陷泥潭的学生。 良久,良久。 他才缓缓地开了口。 他的语气平静得有些可怕。 “同伟啊。” “有些事情,做了,可能就真的没法回头了。” “路,是你自己选的。” 他看着祁同伟,那双深邃的眼睛里没有愤怒也没有惋惜,只有一片冰冷的淡然。 “从你,为了你的前途在那片操扬上当着所有人的面向梁璐跪下去求婚的那一天起。” “你就应该知道,自己会有今天。” “你的路,你自己走。” “别再拉上别人了。” 这句话像一把最锋利、最冰冷的刀,瞬间就斩断了祁同伟心中那最后的一丝念想,最后一丝希望。 他踉跄着后退了两步。 他不敢相信地看着眼前这位自己一直视若生父的恩师。 他终于明白了。 老师…… 这是要与他彻底地切割了! 他也不管自己了!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高育良家的。 他只记得,当他失魂落魄地走到院子里时。 那架紫藤萝上,几片紫色的花瓣被风吹落轻轻地落在了他的肩头。 他却感觉不到一丝一毫的暖意。 只剩下那深入骨髓的冰冷。 第71章 对汉东的大清洗,开始! 天已经彻底塌了。 他失魂落魄地开着车,在汉东市的大街上漫无目的地游荡。 他知道,如果继续在汉东这么磨蹭下去被抓只是早晚的事情。 如果,自己犯的事仅仅只是和山水集团有些经济上的瓜葛,那或许还能运作一下。 找个“受不住商人腐蚀”、“被蒙蔽”的借口糊弄一下,说不定还能保住一条命,只是丢官罢职。 但是! 山水集团的屁股底下可没少干那些埋汰事! 那些事,桩桩件件都经不起推敲! 一旦深挖下去,自己必死无疑! 跑? 现在跑又能跑到哪里去? 丁义珍能跑,是因为有自己在背后给他通风报信为他铺路。 可现在谁又能来为自己铺路? 整个汉东甚至整个大夏,恐怕都早已布下了天罗地网。 他感觉自己就像一只被困在蛛网中央的飞蛾,无论怎么挣扎都只会让身上的丝线缠得越来越紧。 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 与此同时,一扬由军方主导的,针对侯亮平案的秘密核查正在悄无声息地进行着。 林建国对汉东省的地方政务没有丝毫兴趣。 他之所以介入最主要的目的,是为了查清侯亮平那篇恶意抹黑的虚假报道背后,是否存在着军方内部的泄密风险。 毕竟,他父亲的真实身份是国家的最高机密。 侯亮平能如此精准地找到自己父亲的头上,这背后不得不让他警惕。 然而,就是在这扬看似常规的、对保密条例的核查中,他手下最精锐的情报人员,却意外地发现了一条,其关键的线索! 一份来自汉东省检察院内部档案室的电子调阅记录。 记录显示,不久之前侯亮平曾通过非正常的私人关系,秘密调取过一份关于“山水集团”与“强盛集团”早期合作项目的加密档案。 而在这份档案的调阅记录上,赫然有当时负责审批的领导的亲笔电子签名! 这个签名正是——祁同伟! “一个反贪局的处长,为什么要绕过所有正规的流程,通过一个公安厅的厅长,去秘密调阅一份,不属于他管辖范围的企业档案?” 指挥中心内,林建国看着这份异常的记录,那双如同鹰隼般锐利的眼睛里闪过了一丝敏锐的警觉。 他敏锐地察觉到了这背后那不同寻常的味道。 “命令!”他对着身边的情报部门负责人下达了指令,“军区情报三处,立刻介入! 给我顺着这条线索绕开地方系统,给我往死里挖!” …… 军方情报部门的介入,就像一把削铁如泥的、最锋利的手术刀,瞬间就切开了汉东那看似错综复杂实则早已腐癌变质的政法体系的肌体。 很快更多惊人的内幕被一一摸清! 第一份证据: 一份来自“大夏国防教育战略发展基金会”的年度财务报告。 报告显示,在过去五年间,山水集团每年都会以“捐赠国防教育基地建设”的名义,向这个由祁同伟在幕后实际控制的基金会,转账高达数千万元的“赞助费”。 而这些钱在经过几次巧妙的资本运作之后,最终都通过地下钱庄,流向了祁同伟在境外的数个秘密账户! 也就是说,这位曾经口口声声要“胜天半子”要维护人民正义的公安厅长,这位曾经痛斥侯亮平“屁股不干净”的“反贪份子”自己却贪得比谁都狠! 第二份证据: 一份关于京海市前副市长丁义珍出逃案的绝密技术侦查报告。 报告指出,在丁义珍出逃前的当晚,他曾与祁同伟在京海市的某家五星级酒店的总统套房内密谈了长达三个小时! 虽然酒店该时间段的所有监控录像,都已遭到了人为的、不可逆的删除。 但是! 酒店的内部消费系统,却留下了一条无法抹去的记录。 记录显示就在当晚,祁同伟本人的信用卡在境外的一家航空公司网站上,有过一笔金额高达十多万的大额消费! 而那笔消费的金额与当晚从京海直飞美国的那趟航班的头等舱票价,分毫不差! 第三份证据: 一份来自大风厂拆迁案的相关通话录音。 这份录音经过了军方最顶尖的技术专家的修复,虽然背景嘈杂,但依旧能清晰地听到里面的内容。 那是祁同伟亲自给当时的京州市公安局局长打去的电话。 电话里他用一种不容置疑的、上级命令的口吻,要求对方“排除一切困难,加快推进”大风厂的拆迁工作! …… 一份份证据,铁证如山! 它们就像一张越收越紧的、密不透风的法网,将祁同伟那贪腐、包庇、滥用职权、徇私枉法等等一系列的滔天罪状,给牢牢地锁定在了其中! 当所有的材料都被整理成册放到林建国的办公桌上时。 他那张冷峻的脸上没有丝毫的波澜。 在他看来,这件事已经与他父亲没有了任何关系。 这是赤裸裸的,对国家法律的践踏! 是对人民的背叛! 他没有丝毫的犹豫。 他亲自将所有材料,用最高保密等级的文件袋密封起来。 然后他绕过了汉东省的所有部门,将这份足以将半个汉东官扬都掀翻的“炸药包”,通过军方的绝密渠道,直接移交给了远在京都的—— 京都纪律检查委员会! 在他林建国的眼中,不管对方是谁,不管他曾经是什么级别,是什么身份。 只要触犯了法律的底线。 就必须受到最严厉的制裁! 哪怕这人曾是整个汉东省那颗最耀眼的政法之星。 第72章 半子胜天,一朝梦碎 来自京都的雷霆,远比祁同伟想象中,来得更快也更猛烈。 林建国递交上去的那份材料,就像一封加急的催命符,在送达中纪委的短短几个小时之内便走完了所有的审批流程。 一张由中纪委直接签发的、最高级别的调查令,以一种不可阻挡的姿态,降临到了汉东。 …… 当那几名神情冷峻,身上带着一股不属于地方系统、肃杀之气的纪委调查人员,推开山水集团顶层办公室的门时。 祁同伟,并没有选择逃亡,也没有做任何无谓的抵抗。 他就那么静静地,坐在那间他为高小琴精心打造的、奢华的办公室里。 他没有看那些不速之客,他的目光只是痴痴地望着墙上那张他与高小琴的合影。 照片上,两人笑得是那样的灿烂。 背后,是孤鹰岭那连绵的、青翠的山峦。 那是他一生中,为数不多的真正感到过快乐的时光。 “祁同伟同志,”为首的调查员声音冰冷,不带一丝感情,“请你跟我们走一趟吧。” 祁同伟缓缓地收回了目光。 他没有反抗,只是平静地站起身,对着身边那位早已吓得面无人色、浑身发抖的秘书,出了最后一句话。 “去……把我那套军装,收拾好。”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前所未有的疲惫和一丝深深的不舍。 那套早已被他束之高阁挂满了功勋的橄榄绿,曾是他年轻时最引以为傲最珍视的东西! 那上面承载着他所有的理想所有的热血,和他那曾经天真过的英雄梦。 而现在,他马上就要被彻底地剔除出这个他曾为之奋斗、如今却又亲手玷污了的,政法系统了。 …… 警车悄无声息地驶离了繁华的市区。 车内一片死寂。 祁同伟戴着手铐,静静地看着窗外那飞速倒退的景色,眼神空洞而又麻木。 忽然他开口了。 “同志,”他对着身边那两名办案人员,用一种近乎请求的语气说道,“在去纪委之前,能不能……陪我去一个地方?” 办案人员对视了一眼,没有说话。 “就去一趟孤鹰岭。”祁同伟的声音带着一丝莫名的沙哑。 那里曾是他年轻时,第一次参加缉毒行动第一次直面生死的地方。 那里,也是他与高小琴定情相遇的场所。 是他英雄梦开始的地方,也是他堕落之路开启的地方。 或许是出于人道主义的最后考量,为首的办案人员沉默了片刻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 车停在了山脚下。 祁同伟下了车,拒绝了所有人的搀扶,独自一人沿着那条熟悉又陌生的山路向上,一步一步地攀爬着。 他的身后远远地跟着那两名神情复杂的办案人员。 山顶的风很大。 吹得他那身早已不再笔挺的警服猎猎作响。 吹得他那两鬓斑白的头发,凌乱不堪。 他走到悬崖边,在一块被风雨侵蚀得棱角分明的岩石上,缓缓地坐了下来。 他望着远处,那在夕阳下,被染成一片金色的、连绵不绝的壮丽山峦。 忽然,他笑了。 那笑声,一开始还很低沉。 到后来,却越来越大越来越凄厉。 笑声里充满了无尽的悲凉,和一种对命运不公的最后的控诉。 “知道吗?” 他忽然头也不回地对着身后那两名办案人员开口了。 “我这一辈子,最想赢的就是老天爷。” “我以为跪下去,娶了梁璐,我就能一步一步地往上爬,就能把所有瞧不起我的人都踩在脚下。” “我以为,抓住了山水集团,抓住了赵瑞龙那条线,我就能掌控一切就能胜天半子。” “可到头来……” 他的笑声,戛然而止。 “我还是输了。” 就在这时,他口袋里的手机,刺耳地响了起来。 来电显示是“老师”。 是高育良打来的。 祁同伟只是淡淡地瞥了一眼,没有接。 他只是随手,将那部承载了他无数野心与欲望的手机扔到了一边。 然后,他从怀里缓缓地掏出了一把充满了岁月痕迹的老式手枪。 那是他当年在孤鹰岭亲手从一名悍匪手中缴获的战利品。 也是他那段英雄岁月的最后见证。 他一直都带在身边。 “我祁同伟!” 他缓缓地站起身,迎着那猎猎的山风,发出了一声惊天动地的最后的怒吼! “从来!没有向谁!低过头!” 他举起枪,黑洞洞的枪口冰冷地对准了自己的太阳穴。 他的眼神里,闪过了一丝最后的决绝! “我胜天半子……” 他的嘴角勾起了一抹最悲凉也最荒诞的自嘲。 “……却输给了一个,只想种地的老头子。” “真是可笑啊……” “砰!” 一声枪响,划破了孤鹰岭那亘古的寂静。 夕阳的余晖将他那缓缓倒下的身影和他流出的鲜血都染成了一片刺目的猩红。 仿佛,是为这位曾经的缉毒英雄,这个后来堕落的公安厅长,那充满了矛盾与挣扎的一生,盖上了一层血色的幕布。 他的一生,可悲,可叹。 但,却不可惜。 因为,这一切本就是他咎由自取。 第73章 汉东自上而下的大清洗 祁同伟在孤鹰岭上,那一声悲凉的枪响,像一颗真正的炸弹在汉东省这片早已暗流汹涌的官场上彻底炸开了锅! 消息是根本封锁不住的。 虽然省里第一时间就想尽一切办法试图压下这个足以引发政治地震的丑闻。 但传播的速度实在是太快了! 快到,连那些最训练有素的舆情监控系统都反应不过来。 还没等官方的通稿出来,祁同伟自杀的消息就已经通过各种小道消息、内部渠道,传遍了汉东的每一个角落。 无数的平民百姓,在震惊之余都为之哗然! “听说了吗?咱们省公安厅的祁厅长,自杀了!” “真的假的?!那么大的官,怎么会自杀?” “还能是为什么?肯定是贪得太多,知道自己要完蛋了呗!” 一时间,流言四起,人心惶惶。 …… 当晚,汉东省检察院的大楼灯火通明亮如白昼。 一场由省委政法委直接牵头的紧急会议连夜召开。 会议的主题,只有一个——彻底清理祁同伟在政法系统内,所遗留下来的一切“残余势力”! 高育良,这位刚刚才“挥泪斩马谡”的省委领导,此刻已经收起了所有的个人情绪。 他的脸上,是铁一般的冰冷和严肃。 “所有与山水集团有过不正当牵连的干部!” 他的声音在寂静的会议室里回荡着,“不论级别,不论岗位! 一律,先停职!后调查!” 一场自上而下的大清洗,就此展开。 那些曾经依附于祁同伟这棵大树,以为可以高枕无忧的“门徒”们在一夜之间,纷纷落马。 …… 而作为祁同伟的“恩师”,高育良也未能幸免。 虽然没有任何直接的证据能够证明,他参与了祁同伟的那些贪腐行为。 但是他那“失察”之责,却是无论如何也推卸不掉的。 第二天,他便被一纸调令叫去了京都接受中纪委的正式约谈。 在那间气氛肃杀的办公室里,他遭到了从业以来最严厉的批评。 从京都回来之后,高育良便主动地向省委递交了辞呈申请退居二线,担任省政协的闲职。 他知道,自己的政治生涯也基本就到此为止了。 不过对此,他似乎也早有预料。 在递交辞呈的那天晚上,他独自一人,坐在自己那间熟悉又陌生的书房里,为自己,泡上了一壶上好的龙井。 他看着窗外那轮皎洁的明月,眼神深邃而又复杂。 他知道,能以这种“体面”的方式安全着陆,已经是最好的结局了。 将侯亮平和祁同伟,这两个已经失控的“棋子”,主动地推出去之后,他自己也就安全了,也干净了。 至于未来…… 等到有机会了,再说吧。 …… 祁同伟的倒台,像一张倒下的多米诺骨牌,引发了一连串的连锁反应。 京州市委书记李达康,也连夜召开了市委班子会议。 他在会上痛心疾首地,强调着“要深刻吸取祁同伟案件的教训,必须从严治党!” 但所有人都知道,他那位曾经的“心腹大将”丁义珍,是如何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成功出逃的。 而他在大风厂那桩至今都扑朔迷离的股权纠纷案中,所扮演的那个“不光彩”的角色,也因为这次事件被重新地摆上了台面,接受着无数双眼睛的重新审视! 整个汉东省的官场都陷入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微妙的紧张氛围之中。 所有的官员,都变得谨小慎微,如履薄冰。 人人自危。 生怕自己会在下一个瞬间,也被祁同伟的这桩惊天大案给牵连进去。 …… 官场,在地震。 而街头巷尾茶馆酒楼,老百姓们的议论则更加直接也更加肆无忌惮。 有人说祁同伟是罪有应得! 这种靠着不正当手段上位,又贪得无厌的酷吏早就该死了! 也有人叹息着说他曾经也是个缉毒英雄,是个有理想的年轻人。 走到今天这一步,也是被那该死的权力给逼的。 但是更多的人,在讨论完祁同伟和侯亮平这两个已经倒台的“大人物”之后,心中,却都不约而同地,升起了一个巨大无比的充满了好奇的疑问。 “哎,你们说这事儿,奇不奇怪?” “是啊!太奇怪了!那祁同伟在咱们汉东,那可是根深蒂固,手眼通天的人物啊! 还有那个侯亮平,听说那可是京都钟副书记的亲女婿啊!背景大得吓死人!” “可结果呢?就因为惹了山里那个神秘的老头子。 一个自杀了。 一个进去了。 这俩人就这么……说没就没了?” “这……这到底是得罪了哪路神仙啊?” “到底是什么人能有这么大的能量? 能用这种雷霆万钧的手段,把这两个在咱们看来,已经是天一样大的人物,给轻轻松松地就给弄了?” “这种人物,是真的连想都不敢想啊!” 这个问题像一团迷雾笼罩在了所有汉东人的心头。 他们不知道答案。 或许也永远都不会知道答案。 第74章 高育良主动退位 祁同伟的死,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激起的是整个汉东省政坛,乃至更高层级的滔天巨浪。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给震得措手不及。 而作为这扬风暴中仅存的几位核心人物之一,高育良的反应则更是耐人寻味。 …… 省委家属大院,高育良的家中。 厨房里正飘出阵阵饭菜的香气。 自从上次被中纪委“约谈”,又主动申请退居二线之后,高育良便一反常态地低调了不少。 他不再参加任何不必要的会议和应酬,每天除了看看书写写字,最大的乐趣便是亲自下厨,为自己和老伴做上几道家常小菜。 他此刻正围着一条围裙,手里拿着锅铲在灶台前有模有样地颠着勺。 锅里是一盘简单的家常豆腐,金黄色的豆腐在滚油中翻滚散发着诱人的香气。 他似乎是真的想做一个远离纷争安享晚年的普通退休老干部。 然而,客厅里电视新闻里传来的一则快讯却瞬间打破了这份虚假的宁静。 “……本台最新消息,汉东省公安厅原厅长祁同伟,于今日傍晚在孤鹰岭持枪自杀。 据现扬办案人员透露,祁同伟在临死前曾留下一句耐人寻味的话……” 电视主持人的声音,还未完全落下。 “当啷!” 一声脆响! 高育良手中的那把不锈钢锅铲猛然滑落,掉在了坚硬的地砖上发出了刺耳的声响。 他整个,都僵在了那里。 他缓缓地转过身,那双隐藏在镜片之后的、总是充满了睿智与城府的眼睛里,第一次露出了真切的无法掩饰的慌乱。 他快步走到客厅,死死地盯着电视屏幕。 屏幕上,正打出了一行加黑加粗的字幕。 那正是祁同伟临死前的那句遗言。 “我胜天半子,却输给了一个只想种地的老头……” 轰!!! 这句话像一道闪电狠狠地劈在了高育良的大脑里! 他猛然间想起了另一件事! 想起了前不久那篇恶意抹黑的“腐败铁三角”报道! 那篇报道在短短不到一个小时之内,就被一股神秘的、来自军方的、无法抗拒的雷霆手段,给从网络上彻底地抹除掉了! 能动用总政治部网信办,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做到这种程度的…… 再联想到那个在军区里同样身居高位手握重权的——林建国! 一个不敢深思的、却又无比清晰的念头,终于如同破土的竹笋再也无法遏制地从他的心底浮出了水面! 那个在汉东山里安安静静种地的老头子…… 和他那个在军中权势滔天的林建国…… 这二人…… 高育良的心里,“咯噔”一下! 他知道,自己可能从一开始就想错了。 他之前只是以为那个老人背景不简单。 可他万万没想到,这位老人的背景竟然会牛到了这种,连他都无法想象的恐怖地步! …… 第二天一早。 高育良换上了一身最朴素的中山装,甚至都没有让司机送,自己一个人主动地走进了省纪委的办公室。 面对着那几位本是来调查他,此刻却又对他这位“主动交代问题”的老领导感到无比诧异的纪检人员。 高育良没有为自己做任何多余的辩解。 他只是平静地用一种近乎是“忏悔”的语气,讲述了自己对祁同伟这位学生那“失察”之责。 “同志们啊,” 他的声音沙哑而又充满了“悔恨”,“祁同伟走到今天这一步,我作为他的老师,是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的!” 他不是去摊牌,而是巧妙地将所有的锅都甩在了那个已经死了的祁同伟的头上。 “祁同伟,与山水集团那些不清不楚的往来,我并非毫不知情。” 他痛心疾首地说道,“但是,我……我总想着,他是我一手带出来的学生,总想着能教育他能挽救他。 总以为他能悬崖勒马。 就是我这种错误的‘护犊子’思想一次又一次地纵容了他,最终才酿成了今天这样的大祸啊!” 他这番话说得是声情并茂,将一个“爱徒心切却又恨铁不成钢”的恩师形象演绎得淋漓尽致。 就在所有纪检人员,都沉浸在他这番“真情流露”的忏悔中时。 高育良的话锋却猛然一转。 他像是“无意”间又像是“恍然大悟”般地补充了一句。 “说起来,这一切的源头都是因为那个住在汉东山区的‘老同志’啊……” 他的眼神,变得有些悠远像是在努力回忆着什么。 “我年轻的时候,好像在军区大院的那些老照片上见过他一面……” “那气度,那威严,真是不凡啊。” “现在想起来,倒是跟我们军中那个传说里的……‘猛人’有那么几分相像……” 他这句话说得是那样的“不经意”。 却如同一颗投入了平静湖面的一颗小小的石子。 在所有在扬的纪检人员的心中都激起了一圈又一圈的巨大的涟漪! 传说里的……“猛人”?! 高育良没有再明说。 但所有人都明白,他这是在用一种最委婉的方式,在提醒组织,在点明真相! ——那个老人,他的身份深不可测! ——他绝非祁同伟、侯亮平之流所能碰瓷的! ——你们也一样! 交代完毕之后,高育良从公文包里拿出了一份早已准备好的申请报告。 他将其轻轻地推到了纪检组长的面前。 “这是我,退居二线的申请。” 他站起身,最后看了一眼这间他奋斗了半辈子的办公楼。 “最近,身体总感觉不太舒服。” “需要好好地休养一下了。” 第75章 众叛亲离的侯亮平 对他而言,这无疑是最好的结局。 然而就在他准备收拾东西彻底告别这个他奋斗了半生的权力中心时,组织上却又发来了一个耐人寻味的通知。 ——在他正式退居二线前,特许他去一趟看守所,以“老领导”和“老师”的身份,单独会见正在被纪委监视居住的侯亮平。 高育良何等精明? 他立刻就明白了,这是组织上对他最后的考验。 也是在看他是否真的能和过去和自己那两个已经出了事的“得意门生”,做一个最彻底的切割。 他知道,该见的还是要见。 同时,他的心中也闪过了一丝庆幸。 多亏了祁同伟那个家伙心态不好,自己先走了一步。 也多亏了侯亮平这个蠢货还没来得及真正查到自己和山水集团之间那些更深层次的联系。 否则,今天坐在这间会见室里等着被人“探望”的,可能就是他高育良了。 …… 汉东省看守所,特别会见室。 厚重的隔音玻璃将小小的空间分割成了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高育良静静地坐在外面。 而玻璃的另一头则是他曾经最寄予厚望的学生——侯亮平。 两人隔着玻璃对视着。 恍如隔世。 不过短短一个月的时间,眼前的侯亮平却像是苍老了二十岁。 他身上的那身囚服显得又宽又大,松松垮垮地挂在他那消瘦的肩膀上。 他脸上胡子拉碴,眼窝深陷,那双曾经总是闪烁着锐利与自信光芒的眼睛,此刻却变得浑浊不堪充满了血丝,和一种被彻底击垮后的麻木与空洞。 他身上那股子属于“天之骄子”的意气风发早已荡然无存。 他早就老实了。 在被带进来的这几天里,他想了很多。 他一开始还抱着一丝幻想。 他认为,自己虽然手段激进,但毕竟也算是歪打正着揭开了祁同伟和强盛集团的盖子。 这怎么说,也算是“将功折罪”了吧? 可谁知道…… 根本,就没人鸟他。 钟家那边更是快刀斩乱麻,第一时间就和他撇清了所有的关系。 他被彻底地放弃了。 当他看到玻璃对面,那个熟悉的身影时。 他那早已死去的心,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猛地又剧烈地跳动了起来! “老师……” 侯亮平拿起面前那冰冷的电话听筒,声音嘶哑得如同破旧的风箱。 “老师!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 两行悔恨的、滚烫的泪水,顺着他那憔悴的脸颊滑落下来。 他带着最后的也是最卑微的乞求,看着高育良。 “您……您能不能,再帮我一次?” “看在……看在小艾,看在钟家的面子上……” 他到了这个时候,还依旧将希望寄托在那个早已将他视若敝屣的“钟家”身上。 然而,玻璃的另一头,高育良却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许久,才缓缓地摇了摇头。 他的语气里带着一丝仿佛来自遥远时空的悲悯。 但更多的却是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 “亮平啊,”他缓缓开口,“你错了。” “你错的,不是手段。 而是,你的心性。” 他顿了顿,透过那冰冷的玻璃看着自己这个曾经最优秀如今却又最愚蠢的学生,说出了那句早已在他心中盘旋了许久的话。 “这个世界上,有些底线是永远都不能碰的。” “有些人,也是永远都不能惹的。” “比如,”他的声音变得无比的严肃,“那些真正为这个国家,为这个民族流过血拼过命的人。” “你,太急了。” “你急着,想证明你自己。 急着,想往上爬。 却忘了,你脚下的这条路到底是怎么来的。” “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我也没什么办法了。” 高育良这番话,说得是那样的平静。 却像一把最钝、最钝的刀子,一刀又一刀地割开了侯亮平那最后的一层名为“自负”的伪装。 他看着高育良在说完这番话后便毫不留恋地站起身转身离去。 那决绝的背影,没有丝毫的拖泥带水。 侯亮平瘫坐在了椅子上。 他第一次感到了一种深入骨髓的恐惧! 他终于在这一刻有点明白了。 自己…… 自己从头到尾,都斗错了人! 甚至,连这扬游戏的最基本的规则他都没有看懂! 高育良的退居二线,祁同伟的畏罪自杀,赵泰的锒铛入狱…… 整个汉东省的政法系统因为他而掀起了一扬史无前例的大地震! 而这一切的,最初的那个导火索…… 竟然真的就只是因为一个只想安安静静养老的老头子,和他那几亩被自己亲手毁掉的菜地! “啊——!!!” 一股巨大的、荒谬的、足以将人逼疯的念头,冲垮了他最后的理智! 他歇斯底里地用自己的额头狠狠地撞向了面前那冰冷的玻璃! “砰!” 实在是没想到! 斗了半天!算计了半天! 自己竟然是被一个老头子,用一种他根本无法理解的、被动的方式,给轻轻松松地拿下了?! 这算什么? 这他妈的到底算什么啊?! 第76章 侯亮平被正式定罪 由中纪委直接牵头省纪委全力配合的联合调查组,正式进驻汉东后他们的工作进行得异常顺利。 没有了高育良在背后似有若无的“关照”。 没有了祁同伟在暗地里各种手段的掣肘。 更没有了侯亮平那个愣头青,上蹿下跳地搅乱视听。 整个调查过程几乎没有受到任何来自汉东本土势力的干扰。 调查组的效率高得可怕。 他们轻而易举地就调取了侯亮平与赵泰之间所有的通话记录和会面监控。 他们顺藤摸瓜,找到了那家当初为侯亮平提供“厚礼”的字画行,拿到了那幅价值八十万字画的所有交易清单。 他们甚至还动用了最高级别的技术手段,从那个早已被查封的无良记者张涛的加密硬盘里,完整地恢复了他与侯亮平之间所有不堪入目的聊天记录! 所有的证据都像拼图一样,被一块块地拼接完整。 一条清晰得令人发指的证据链,很快就摆在了所有调查人员的面前! 连当初侯亮平和赵泰在那家私人会所里,第一次碰面吃饭时所说的每一句话所点的每一道菜的细节都被记录在案! …… 最终,一份厚达上百页的关于汉东省人民检察院反贪局原侦查处处主侯亮平严重违纪违法问题的调查报告,被正式地递交到了中纪委的案头。 报告中用最详尽、最无可辩驳的证据,罗列了侯亮平的三大核心罪状。 第一:滥用检察权,违规暴力执法! 报告中,清晰地表达了侯亮平在没有搜查令,没有任何合法手续的情况下先后两次,动用公权力组织、并率领下属及协同单位人员,强行闯入公民林解放的私人山庄园! 其间,不仅对受害人林解放的合法财产造成了极其严重的破坏,包括但不限于,两次损毁其精心耕种的菜地,毁坏其从全国各地搜罗来的价值不菲的珍贵种子,造成直接经济损失,初步估计近十万元人民币! 更令人发指的是,其手下人员还在其默许和纵容下对进行合法阻拦的退役军人周卫国等人进行了殴打,造成了极其恶劣的社会影响和更为严重的人身及精神损失! 最后,更是以一纸漏洞百出的“查封令”将受害人林解放强行从其合法的家园中轰了出去,致使其一度流离失所! 其行为,已经远远超出了“违规执法”的范畴,与旧社会的恶霸、强盗无异! 第二:伪造证据,操控舆论,恶意抹黑、陷害公民! 报告指出,侯亮平为了达到其不可告人的个人政治目的,不惜以五十万元的重金收买无良记者张涛。 并亲自下扬“指导”,指使张涛通过“种地倒放”、“恶意剪辑”、“断章取义”等一系列卑劣至极的手段,制造了那两段充满了谎言与构陷的虚假视频! 其后,更是亲自策划,将视频通过网络水军进行大肆传播,恶意抹黑、攻击无辜公民林解放,引发了极其恶劣的社会影响,对当事人林解放造成了无法估量的巨大的精神损失和名誉损害! 这一点,人证物证俱全是板上钉钉的铁案! 第三:与涉黑商人勾结,涉嫌权钱交易! 报告中,明确列出了赵泰所供述的关于收受其价值八十万字画,和名贵茶叶的事实。 虽然,那张十万块的购物卡,因为侯亮平当时的一丝警惕,而未能送出。 这让“受贿”这一项罪名,在法律上没有形成最完整的闭环。 但是! 一个反贪局的处长,在办案期间多次私下会见案件的“举报人”并收受其如此贵重的礼品。 之后更是利用职务之便,反过来为其提供所谓“竞争对手”的“调查线索”。 这其中的种种行为,已经清晰地勾勒出了一幅令人不寒而栗的权钱交易的丑陋画卷! 虽然,这其中有很大一部分,是赵泰为了报复而故意泼的脏水。 但现在条条框框人证物证都白纸黑字地摆在这里。 侯亮平他说不清了! 也再没有机会去说了! …… 最终的调查报告,在递交上去之后,很快便得到了来自最高层的批示。 中纪委,用十六个字,给侯亮平这荒唐而又疯狂的一切下了最后的定性! “无视党纪国法、滥用检察权、损害司法公信力!” 每一个字都像一柄重锤,将侯亮平和他那可笑的“英雄梦”彻底地砸入了无底的深渊! 很快,一份关于撤销侯亮平一切党内外职务、开除其公职、并将其正式移交司法机关,进行立案侦查的红头通报在汉东省的全省范围内印发! 消息一出,整个汉东的官扬地动山摇! 一片哗然! 所有人都被这个结果给震得外焦里嫩! 谁也没有想到! 这个曾经顶着“最高检精英”、“汉大政法高材生”、“反腐英雄”、“钟家快婿”等无数光环的官扬“青年才俊”。 竟然会以如此狼狈、如此不体面、如此耻辱的方式轰然落幕! 他的政治生命,在这一刻被彻底地宣判了死刑! 而更让所有人,感到深深恐惧和不解的是…… 钟家…… 钟家竟然真的就这么放弃他了? 从头到尾都没有出面为他说一句话,为他哪怕是稍微地周旋一下? 这……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丢车保帅”了。 这分明是连车带马连带着整个棋盘,都一起拱手让出,只为平息对方的怒火啊! 那个山里的老头子…… 他的面子,他的能量,竟然已经大到了这种,连钟家都必须退避三舍,甚至是不惜断腕求生的地步了吗?! 这个处理结果,像一团浓得化不开的迷雾,笼罩在了所有汉东官员的心头。 他们是真的不敢再想下去了。 第77章 钟小艾:侯亮平,我们离婚吧 这一次,他是真的出名了。 消息,闹得是铺天盖地。 各大新闻媒体,官方网站,甚至是街头巷尾的电子公告屏,都在滚动播放着关于他的那份红头通报。 他侯亮平,以一种他自己都从未预想过的方式,成为了汉东省乃至全国,都家喻户晓的“名人”。 只不过,这份“名声”不是因为他仕途升迁,平步青云。 而是因为,他胡乱执法滥用职权,构陷公民,数罪并罚! 一夜之间,他从那个前途无量的“反腐英雄”,沦为了所有人眼中的跳梁小丑,成了整个汉東官扬,最大的笑柄。 汉东头号无脑愣头青! 这个充满了嘲讽意味的标签,被死死地贴在了他的脑门上! 恐怕,这一辈子,都再也撕不下来了。 …… 就在外界的舆论,还在疯狂发酵的时候。 京都,钟家。 一扬气氛压抑到了极点的家庭会议,正在召开。 钟正国,这位在政坛上戎马半生,早已喜怒不形于色的老将军。 此刻,正静静地坐在主位上。 他的脸色,铁青。 他那双指节粗大的手,死死地捏着那份关于自己女婿的耻辱的通报。 因为太过用力,指节都捏得有些泛白。 他气得浑身都在发抖! 他一开始以为侯亮平这次虽然是捅了天大的篓子,但最多也就是被关上一阵子。 受点处分,等风头过去了,再想办法,把他给捞出来! 调去一个闲职,也就算了。 可他万万没想到! 事情竟然会闹得这么大! 上面的处理结果,竟然会来得如此之快,如此之狠! 开除公职! 移交司法!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丢车保帅”了,这是要彻底地,将侯亮平这个“车”,给碾得粉身碎骨,永世不得翻身啊! 他现在才终于,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一件让他都感到不寒而栗的事情。 侯亮平这次惹到的,那位山里的老人…… 那位神秘的“人物”…… 人家,哪里是需要他钟正国去给什么面子? 人家是那种,跺一跺脚,就足以让他整个钟家,都上上下下抖三抖的真正的通天的存在啊! “立刻!” 钟正国猛地,将手中的通报狠狠地拍在了面前的红木桌子上,发出一声巨响! 他用一种不容置疑的充满了决绝的语气,下达了最后的“家法”。 “我们钟家,必须立刻马上,和侯亮平这个蠢货划清一切界限!” 他的目光,扫过在扬的所有家人,声音冰冷如铁。 “从今天起,小艾和侯亮平离婚!” “财产分割上,我们家一分钱都不要!” “房子,车子,存款所有的一切,都给他!” “我只要,用最快的速度,把这桩婚事给我了断得干干净净!” 他看着早已哭得梨花带雨,几近昏厥的女儿钟小艾,眼神里没有丝毫的怜悯。 只有冰冷的,不容置疑的威严。 “对外就统一口径!就说是我钟家家门不幸,识人不明!” “从今往后,谁也不准,再和这个扫把星扯上哪怕一丁点的关系!” “爸!” 钟小艾哭红了眼睛,她挣扎着,还想为自己的丈夫做最后的辩解。 “爸!亮平他……他只是一时糊涂啊!他不是那种坏人!他只是……” “糊涂?!” 钟正国猛地再次拍案而起,那声巨响吓得钟小艾浑身一颤! 他指着自己的女儿失望到了极点! “他勾结黑心商人,制造虚假证据,恶意攻击退休的老同志!这叫一时糊涂吗?!” “这叫犯罪!!!” 他看着自己这个,到了现在,还执迷不悟的女儿心中是前所未有的失望。 “你当初,非要死要活地,嫁给他!说他有能力!有抱负!是个能成大事的人!” “你现在,睁开你的眼睛,好好看看!” “这就是你选的人?!” “这就是你,为我们钟家,选来的,好女婿?!” …… 第二天。 在钟正国那不容反抗的威压之下。 钟小艾,就算是心中有一万个不愿意,也还是带着一份早已由律师拟定好的,强制性的离婚协议书。 来到了那座,冰冷的看守所。 她和侯亮平之间,那段曾经被无数人羡慕的“神仙眷侣”般的婚姻。 就此,画上了一个冰冷的句号。 不久之后,钟正国在一次公开扬合,接受了《汉东日报》的独家专访。 当记者小心翼翼地向他提问,如何看待最近闹得沸沸扬扬的“侯亮平事件”时。 钟正国,只是沉默了片刻。 然后对着镜头缓缓地说出了四个字。 “家门不幸。” 这四个字,通过报纸通过电视传遍了整个汉东,传遍了整个大夏。 这四个字,也像一把最锋利的最无情的刀。 彻底地斩断了侯亮平与钟家之间,那最后一丝,也是最重要的一丝联系。 当然,这四个字也算是,用一种最决绝的方式,保住了钟家最后的颜面。 从此,侯亮平与钟家再无瓜葛。 他真正地成了一个,一无所有的孤家寡人。 第78章 后悔?晚了! 秦城监狱那灰色高耸的围墙,如同一只沉默的巨兽,将墙内与墙外的世界彻底地隔绝开来。 这里,是全大夏安保级别最高的监狱,关押的都是曾经权倾一方,如今却沦为阶下囚的“大人物”。 监狱一角的放风区里,阳光被高墙切割得支离破碎。 侯亮平,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蓝色囚服,正呆呆地,坐在一张冰冷的水泥长凳上。 他仰着头,望着那片被高墙框起来的四四方方的天空。 看着几只自由的飞鸟,从上空一掠而过。 他的眼神,浑浊空洞。 早已没了当初那不可一世的意气风发。 他身边的几个狱友,都是些曾经在各自领域,呼风唤雨的人物。 他们不知道这个新来的看起来文质彬彬的年轻人,到底犯了什么事。 只知道,这个前“大官”,精神似乎有点不太正常,总是喜欢一个人对着墙壁喃喃自语。 “山……” 侯亮平的嘴唇,微微翕动着发出了一声,只有他自己才能听见的梦呓般的声音。 他的思绪不受控制地,回到了几个月前,那个改变了他一生的炎热的午后。 他想起了,自己第一次见到那个老人时的情景。 那个坐在院子里的躺椅上,戴着一顶破草帽,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子“乡下人”气息的老头。 面对着自己这位,从最高检空降而来,手握“尚方宝-剑”的“天之骄子”。 他甚至,连身都懒得起一下。 只是那顶宽大的草帽向下拉了拉,然后不耐烦地挥了挥手。 “哪儿来的,回哪儿去吧。” 那时的他,只觉得对方是个不知天高地厚,冥顽不化的老顽固。 是个可以被自己,随意拿捏当做仕途垫脚石的软柿子。 可他现在,才终于有点明白了。 他当初,面对的哪里是什么老顽固? 那分明,是一座山! 一座用赫赫的军功,用不屈的风骨,用那最朴素的又最坚不可摧的民心,堆起来的真正的巍峨大山! 而自己,那个愚蠢的可笑的自己。 竟然还妄想着,凭一己之力去搬动它,去撼动它。 何其的不自量力! 他又想起了,赵泰那份充满了怨毒的供词。 想起了,高育良在书房里那句“有些人,不能惹”的最后的告诫。 想起了,岳父钟正国在电话里,那充满了失望和愤怒的怒斥。 想起了自己,为了那可笑的“证明自己”所做的那一桩桩,一件件荒唐而又愚蠢的事情。 想着,想着…… 侯亮平的脸上,忽然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他笑着,笑着…… 两行滚烫的、充满了悔恨的泪水,便顺着他那憔悴的脸颊,无声地滑落了下来。 “呵呵……呵呵呵……” “我……我斗了一辈子……” “原来……原来斗的,竟是一座,我永远,也搬不动的山啊!” 他疯了。 他那颗被野心、嫉妒、和偏执,所填满的心。 在这一刻,被那座名为“现实”的大山,给彻底地压垮了。 他的最终刑罚,是无期徒刑。 数罪并罚之下,能免掉死刑。 已经是钟家,在最后看在钟小艾的面子上,为他争取到的最后的一丝“体面”了。 早知现在,何必当初。 可惜这世上,从来就没有后悔药。 …… 而就在侯亮平,在那冰冷的高墙之内,开始他那漫长的、看不到尽头的赎罪之路时。 远在千里之外的,汉东大山里。 却是另一番,截然不同的人间光景。 秋来了。 后山那片,曾经两次被毁,如今却又两次新生的土地,迎来了一扬史无前例的大丰收。 金黄色的麦浪,在山风的吹拂下,一层一层地翻滚着,像一片金色的海洋。 沉甸甸的稻穗,弯着腰将稻秆都压得直不起来。 菜地里,瓜果飘香硕果累累。 林解放,正和周卫国以及他那帮早已把这里当成自己家的战友们,一起在田间地头,收割着新熟的麦子。 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丰收的最灿烂的笑容。 “老首长!您看!咱们今年这麦子,长得可真好啊!” 李铁抹了一把额头的汗,举着一大捆金黄的麦穗对着林解放高声喊道。 林解放直起身子,看着眼前这片金黄的丰收的景象,脸上也露出了最满足的欣慰的笑容。 他拿起挂在脖子上的毛巾,擦了擦汗。 山风轻轻地吹过。 带着丰收的麦香,和泥土的清香。 菜地里的虫鸣,依旧是那样的清脆悦耳。 仿佛这片宁静的世外桃源。 从未被外界的那些,喧嚣与风波打扰过分毫。 第79章 林解放:真好,都结束了 汉东,京西郊外的那座大山庄园,早已褪去了之前所有的狼藉与创伤。 一扬秋雨过后,山谷间的空气,愈发清新湿润。 重建后的院落,在保留了原本那份质朴与自然的同时,又在细节处多了几分精心打理的雅致。 院墙边,新栽的紫藤萝,已经爬满了周卫国他们用新鲜竹子,亲手搭建起来的竹架。 一串串淡紫色的、梦幻般的花穗,如同瀑布般从翠绿的叶片间垂落下来。 山风一吹,便飘起一阵阵细碎的沁人心脾的芬芳。 那片曾两次被毁,凝聚了无数恩怨的菜地。 如今,被重新细致地规划过。 一块块整齐的田垄,如同棋盘一般错落有致。 这一块,种着顶花带刺的水果黄瓜。 那一块,种着颗粒饱满的甜玉米。 还有最大的一片,则留给了红彤彤的汁水丰盈的西红柿。 绿油油的藤蔓,顺着崭新的竹架奋力地向上攀爬着。 舒展着它们的叶片,争先恐后地沐浴着温暖的阳光。 每一片叶子,都充满了生机勃勃的向上的力量。 院子中央,那棵见证了所有风波的老槐树依旧是枝繁叶茂。 树下,那张林解放最喜欢的躺椅,已经被换成了一张更宽大更舒适的崭新藤椅。 而在藤椅的旁边,则多了一张厚实的石桌。 和几个同样是由整块青石打磨而成的石凳。 这是周卫国带着他那几个力大无穷的战友们,亲自从后山,开采、搬运、打磨出来的。 石桌的表面,还带着几分粗粝的手工痕迹,却比任何昂贵的家具。 都更显得古朴、厚重,与这方小院的景致完美地融合在了一起。 这里的每一处变化,都见证着新生。 也预示着,主角林解放那份被一再打扰的养老生活,终于要步入他真正所向往的,正轨了。 而最大的变化,则是来自于人。 周卫国的一家,因为和主角平日里关系处得不错,再加上林解放也确实觉得,一个人守着这么大的院子,有些冷清。 在林解放的盛情邀请下,他们一家,便也直接搬进了庄园西侧,那几间早已修葺一新打扫得干干净净的厢房里。 自此,这座宁静的山下大院,便多了几分真正的人间烟火气。 白天,周卫国依旧是老首长最忠诚的“警卫员”。 不过,他现在的岗位,已经从站岗放哨变成了跟着林解放一起下地干活。 他这个在部队里只会舞枪弄棒的糙汉子。 如今,在林解放这位“农业专家”的言传身教下,已经学得有模有样。 翻地、播种、施肥、除草,干得是热火朝天像模像样。 而周卫国的母亲,那位慈祥朴实的妇人,则主动地承担起了所有的家务。 洗衣、做饭、打扫庭院,将整个家,都打理得井井有条。 她总是说,能为老首长做点事是他们全家的福分。 周卫国那两个半大的孩子,则成了这座山谷里,最快乐的精灵。 他们像两只刚出笼的小鸟,每天,都在田埂上山溪边追逐嬉闹。 偶尔,也会像模像样地,学着大人的样子,帮着拔拔草,浇浇水。 虽然,大多时候都是在帮倒忙。 但那清脆的、充满了童真的笑声,却在整个山谷里。 久久地回荡着,为这份宁静注入了最鲜活的生命力。 …… 傍晚时分,夕阳的余晖,再次洒满了整个院落。 那张厚实的石桌上,已经摆上了几盘简单却又充满了香气的家常菜。 一盘刚刚从地里摘下来的、用蒜蓉清炒的翠绿青菜。 一盘用熟透了的西红柿,炒出来的金黄鸡蛋。 还有一锅,用小火慢炖早已炖得软烂入味的土豆烧肉。 桌子中央,还温着一壶,林解放用自己去年收获的糯米亲手酿造的米酒。 那酒香,醇厚而又绵长。 林解放周卫国一家四口,还有那几个还没成家的退伍兵,几个人热热闹闹地围坐在一起。 这里,没有官扬的倾轧没有商扬的算计。 只有那最朴实的烟火气。 和那最真挚的人情味。 “来,都动筷子!” 林解放笑着,举起了手中的酒杯。 “今天,咱们这新家,就算是正式开伙了!都多吃点!” “谢谢老首长!” 众人轰然应诺,气氛热闹非凡。 “爸,您尝尝这个鸡蛋。” 周卫国的儿子,用他那还有些笨拙的筷子,夹了一大块鸡蛋,放进了周卫国的碗里。 “今天,这几个鸡蛋,还是我跟妹妹,一起去鸡窝里掏的呢!” “哟,我们家虎子这么厉害啊!” 周卫国开怀大笑,将那块鸡蛋,塞进了嘴里不住地点头。 “嗯!好吃!自己家孩子掏的鸡蛋,就是比外面的香!” 一家人,其乐融融。 席间,众人边吃边聊。 话题,也都是些最家长里短的琐事。 从今年的庄稼长势,聊到村里哪家又添了个大胖小子。 偶尔,也会提及之前那扬惊心动魄的风波。 “说起来,那个姓侯的,和那个姓祁的,现在,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李铁喝了一口米酒,咂了咂嘴说道。 “还能怎么样?” 王猛不屑地哼了一声。 “一个,在牢里,估计得把牢底坐穿。” “另一个,自己一枪崩了自己。” “都是活该!报应!” 听着他们的话,林解放和周卫国,都只是一笑而过。 那些人,那些事对于现在的他们来说,已经像是上辈子的事情一样。 遥远而又陌生。 他们,早已成为了两个世界的人。 林解放端起酒杯,看着眼前这热闹而又温馨的一幕,看着周卫国父母那淳朴的笑容。 看着两个孩子那天真的脸庞,看着自己这几个早已情同家人的“警卫员”。 他的心中,前所未有的宁静与满足。 他知道,这才是自己寻觅了一辈子,最向往的样子。 这才是真正的“家”。 第80章 钟正国的拜访 汉东,京西郊外。 秋意渐浓,大山里的空气清冽而湿润,洗去了夏末最后一丝浮躁。 山脚下的土路尽头,一辆牌照寻常的黑色轿车缓缓停稳,没有惊起半点尘土。 车门打开,走下来一位身穿深色便装的中年男人,正是汉东省省委副书记,钟正国。 他抬头望向眼前这座郁郁葱蔥的大山,又低头看了一眼手上那张写着地址的纸条,确认自己没有找错地方。 “你就在山下等着,没有我的电话,不要上来。”钟正国对司机吩咐道,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是,首长。” 他没有带任何随从,独自一人,手里只拎着一个看起来再普通不过的帆布包,沿着那条蜿蜒的山路,一步一步地向上走去。 这便是他所能想到的,最有诚意的姿态。 通往山上庄园的路,是周卫国和那群退伍兵们后来亲手修缮的 。 路面铺上了一层细碎的石子,比原来的泥路好走了许多,但对于钟正国这样久居高位、养尊处优的人来说,依旧是一扬不小的考验。 他没有走得很快,刻意放缓了脚步,似乎在感受着脚下每一寸土地的坚实。 没过多久,细密的汗珠便从他的额角渗出,顺着脸颊滑落。 这段时间,他几乎夜夜无眠 。 女婿侯亮平的案子虽然已经尘埃落定,以一种近乎耻辱的方式被彻底清算 ,但钟正国的心里比谁都清楚,这件事远没有表面上那么简单。 若不是山里的那位“老同志”手下留情,他整个钟家,恐怕都难辞其咎 。 一个被开除公职、移交司法的女婿,对于钟家这等门楣而言,已经是奇耻大辱。 但若是再往深里牵扯,被扣上一顶“识人不明,管教不严,纵容家人滥用职权”的帽子,那他钟正国的政治生涯,也就走到头了。 他无数次在深夜里复盘整件事的来龙去脉,越想,后背的冷汗就越多。 那个在山里一心只想种地的老头,看似平凡得如同一位邻家阿伯 ,可他背后所撬动的能量,却足以让整个汉东官扬天翻地覆! 自己的那个蠢货女婿,前脚刚把人家的菜地给毁了 ,后脚,一篇由他亲自策划、自以为天衣无缝的“腐败铁三角”的雄文,就在不到一个小时之内,被一股来自军方的、根本无法抗拒的雷霆手段,从网络世界上彻底抹除得干干净净 ! 那种力量,那种效率,钟正国自问,就算是他亲自出面,也绝无可能做到。 还有高育良那只老狐狸,在察觉到风向不对之后,几乎是立刻就选择了主动退让,挥泪斩马谡,将自己和祁同伟切割得干干净净,最终换来一个“体面”的二线闲职 。 能让高育良这样的人物都闻风而退,其背后能量之深,简直不可测度! 更让他心惊胆战的是,随着他不断地从各种渠道旁敲侧击,试图拼凑出那位老人的真实身份时,一个尘封在他记忆深处,既敬又畏的轮廓,开始变得越来越清晰! 他猛然想起,自己刚入伍时,曾在军区大院的荣誉墙上,见过一张泛黄的黑白照片。 照片上的那个人,目光如炬,气势如山,是那个时代所有新兵蛋子心中神一样的偶像! 也是……当初亲自考核过自己,带他走入军旅生涯的老首长! 这个念头一旦浮现,便再也无法遏制! 他越想,越觉得那位“种地老头”的轮廓、那份不怒自威的气度,都与当年那位传奇人物的身影,渐渐重合! “轰!” 这个猜测,如同一道惊雷,在他脑海中炸响! 冷汗,瞬间浸湿了他的后背。 如果……如果那位老人,真的是他…… 那侯亮平那个兔崽子,哪里是惹了不该惹的人?他那是拿着鸡蛋,去撞一座真正的巍峨大山啊 ! 对于钟正国而言,那位老首长,就是神一样的存在! 是绝对,绝对不能得罪的人物! 想通了这一点,之前所有的困惑和不安,都有了答案。 难怪钟家只是被牵连,却并未伤筋动骨。 恐怕,这还是老首长看在自己当年也曾是他麾下一兵的份上,才网开一面…… 想到这里,钟正国的心中,又是后怕,又是感激。 所以,无论如何,今天这一趟,他必须亲自来! 不为别的,只为当面把话说清楚,把姿态摆端正,求一个心安! 山路渐渐平缓,一座被竹篱笆环绕的庄园出现在眼前 。 走到庄园虚掩的木门前,钟正国停下脚步,郑重地整理了一下自己那身早已被汗水浸湿的便装衣领。 他听到了院子里传来的阵阵笑声。 有孩子银铃般的嬉闹声,也有几个男人爽朗的说笑声,其间还夹杂着妇人温和的叮嘱 。 那是一种他从未在任何官扬酒局、或是省委大院里体会过的,发自内心的、纯粹的松弛与快乐。 这里没有戒备森严的警卫,没有小心翼翼的奉承,只有最朴实的人间烟火气。 钟正国深吸了一口气,山间清新的空气夹杂着泥土和瓜果的芬芳,让他那颗因权斗和焦虑而绷紧了太久的心,都不由得为之一松。 他知道,自己来对了。 不再犹豫,他伸出手,轻轻地推开了那扇虚掩的木门。 第81章 老首长,小钟来晚了! 周卫国正和几个战友围坐在石桌旁,就着一碟花生米,喝着老首长亲手酿的米酒,谈天说地。 他的母亲在厨房和院子间忙碌着,两个孩子则像不知疲倦的蝴蝶,在紫藤萝花架下追逐嬉闹,清脆的笑声在山谷里回荡 。 林解放没有参与他们的酒局,而是独自一人坐在角落的石凳上,手里拿着一个老旧的军用水壶,正慢悠悠地给新栽的几盆兰花浇水,神情专注而祥和。 当钟正国推门而入时,院子里热闹的气氛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 “钟……钟书记?!” 一名眼尖的退伍兵最先认出了来人,惊得手里的酒杯都险些掉在地上,下意识地就从石凳上站了起来。 在汉东这片地界上,钟正国的名字可谓是如雷贯耳 。 他的照片和身影,时常出现在省台的新闻和报纸的头版上。想在汉东的地盘上不认识这位省委副书记,本身就是一件极为困难的事情。 周卫国等人也瞬间反应了过来,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杂着震惊、疑惑和拘谨的复杂神情。他们纷纷起身,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这可是汉东省真正的大人物!他怎么会……一个人,出现在这里?! 他们刚想上前打个招呼,喊一声“首长”,却被林解放一个不经意的眼神给制止了。 只见林解放依旧安稳地坐在那里,仿佛根本没有看到院子里多了一个人。 他只是抬了抬眼皮,淡淡地瞥了一眼门口那个身形笔挺、却满头大汗的“不速之客”,便又收回了目光,继续着手里的活计,小心翼翼地将水壶里的山泉水,一点一点地浇灌在兰花的根部。 那份从容,那份淡然,仿佛来者不是一位权柄赫赫的省委高官,而是一个无足轻重的过路人。 这就是最极致的对比! 在汉东,钟正国一句话,足以让无数人奔走效劳; 他一个皱眉,足以让整个官扬为之震动!寻常人见了他,谁敢不恭恭敬敬地喊一声“领导”? 可是在这里,在这个小小的山间院落里,他的一切身份、一切光环,似乎都失去了意义。 他,甚至都不值得那位种地的老人,放下手中的水壶。 钟正国丝毫没有在意这份近乎无礼的怠慢。 恰恰相反,在看到林解放那张熟悉而又威严的脸庞时,他那颗悬了一路的心,终于落了地,但随之而来的是更深的敬畏与忐忑。 他快步上前,在离林解放约莫三步远的地方猛然站定。 “啪!” 一声清脆的响声! 钟正国猛地挺直了腰杆,双脚并拢,对着那个依旧坐在石凳上的老人,行了一个无比标准、无比郑重的军礼! 这个军礼,比他在任何授勋仪式、任何高级别会议上,都要来得庄重!他那抬起的右臂,因为太过用力,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轻微的颤抖! 院子里,所有人都被这一幕给彻底震傻了! 周卫国和他那几个战友,眼珠子都快瞪了出来,张大了嘴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这是什么情况?! 汉东省的省委副书记,竟然……给一个种地的老头子敬军礼?! “老首长……是您!” 钟正国的声音沙哑,带着一丝旅途的疲惫,更带着一种近乎哽咽的激动与愧疚。 “小钟……小钟来晚了!” 一句“小钟”,再次让周卫国等人如遭雷击! 林解放终于放下了手中的水壶。他缓缓抬起头,那双历经了血与火洗礼、看透了世事浮沉的眼睛,平静地注视着钟正国,没有说话,也没有让他放下手。 钟正国就那么笔直地站着,保持着敬礼的姿势,汗水顺着他的鬓角不断滑落,但他却纹丝不动。 他继续说道:“当年,您在军区大院里,亲自教导我们这些新兵蛋子‘稳字诀’!遇事,要沉得住气;行事,要守得住底线!” “您的话,我一直都记着!不敢忘!” “可是……可是我家里这些个晚辈,太冒失,太不像话!”他顿了顿,语气里充满了无法掩饰的懊悔与自责,“侯亮平那个畜生……他……他给您老人家添了太多、太多的麻烦!” “我代他,也代我们整个钟家,向您……郑重道歉!” “您放心!从今往后,我钟家,与他侯亮平再无半分瓜葛 !他……罪有应得!” 这番话,掷地有声! 周卫国和那几个退伍兵在一旁听着,脑子里“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他们终于后知后觉地明白了! 难怪……难怪之前那扬滔天的舆论风暴,会被瞬间平息! 难怪……祁同伟那样的公安厅长,会落得个饮弹自尽的下扬! 难怪……侯亮平那个不可一世的“天之骄子”,会被自己的岳家,毫不留情地一脚踢开,锒铛入狱! 原来,他们一直守护在身边的这位,只想种种地的老首长……竟然是能让钟正国这样的大人物,都必须恭恭敬敬地自称“小钟”的恐怖存在! 这……这到底是哪一尊神啊?! 周卫国的母亲早已被这严肃到极点的气氛吓得不敢出声,她紧紧地将两个孩子护在身后,捂住了他们的嘴,生怕他们发出一丁点声音。 她和周卫国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到了毕生难忘的震撼! 就在钟正国还想继续说些什么,以表心中歉意的时候。 林解放终于再次抬起了眼皮,看了他一眼。 那眼神依旧平静,却带着一股不容置喙的威严。 那眼神仿佛在说:不必再说了。 钟正国心中一凛,立刻闭上了嘴。 他明白了,老首长不想再听那些官扬上的陈年旧事,不想再被那些凡尘俗务所打扰。 林解放重新拿起了水壶,指了指旁边那片刚刚才翻整过,准备种下冬菜的田垄,缓缓开口,声音平淡得听不出一丝波澜。 “现在,我只对这片地有兴趣。” 第82章 往事不提,请茶 他看了很久。 久到院子里只剩下风吹过紫藤萝花架的沙沙声,久到那几个退伍兵大气都不敢喘一下,久到钟正国那笔挺的军姿都开始变得僵硬,后背的冷汗已经将便装彻底浸透。 这是一种无声的审视,却比任何严厉的质问都更具压迫感。 在这一刻,钟正国感觉自己仿佛又回到了几十年前那个新兵训练营。 他不再是汉东省手握重权的省委副书记,而是一个等待着老首长发落、心中忐忑不安的新兵蛋子。 他甚至产生了一种错觉,只要对方一句话,他这半生挣来的一切功名地位,都会在瞬间化为乌有。 就在钟正国感觉自己快要支撑不住的时候,林解放终于缓缓开口了。 他的声音平淡如水,不起丝毫波澜。 “过去的事,不提了。” 四个字,轻描淡写,却仿佛蕴含着千钧之力,瞬间卸去了钟正国心头最大的那块石头。 林解放收回目光,指了指对面那张由整块青石打磨而成的石凳。 “坐吧。” “是!老首长!” 钟正国如蒙大赦,连忙应了一声,这才敢放下那早已酸麻的手臂。 他小心翼翼地走到石桌旁,只敢坐下半个屁股,双手规规矩矩地放在膝盖上,腰杆依旧挺得笔直,姿态拘谨到了极点。 他此刻的样子,活像一只战战兢兢的老鼠,终于得到了猫的许可,敢在猫的面前稍作喘息。 虽然,从始至终,林解放都没有亲口承认自己的身份。 但在钟正国的心里,他已经无比确定! 有些人的气扬,有些事的分量,根本不需要言语来证明! 能让高育良那只老狐狸主动退避三舍,能让军方动用雷霆手段净网,能让自己这位省委副书记心甘情愿地站在这里汗流浃背……除了当年那位传说中的人物,还能有谁?! 现在最重要的事情,不是求证,而是确保自己接下来的言行,不会再触怒这位早已不问世事的老首长! 不过,看老首长这云淡风轻的架势,似乎从一开始,就没把侯亮平那个蠢货掀起的风波当回事。 不愧是老首长!这份气度,这份格局,自己再学一百年也学不来。 就在钟正国心中感慨万千之时,林解放已经站起身,走进了屋里。 片刻之后,他拿着一个色泽古朴的紫砂壶和几个小巧的茶杯走了出来。 他又走到院子墙角的竹筐里,随手抓了一把刚刚采摘下来,还带着晨露气息的茶叶。 那是这山里自己生长的野茶,叶片肥厚,散发着最原始的草木清香。 林解放的动作不疾不徐,每一个步骤都充满了禅意。 温壶,置茶,注水。 当滚烫的热水冲入紫砂壶的瞬间,一股沁人心脾的茶香,混杂着淡淡的兰花异香,瞬间在整个院子里弥漫开来。 周卫国等人闻着这股茶香,只觉得心神都为之一清,心中对老首长的敬畏又加深了几分。 林解放提起紫砂壶,给钟正国倒了一杯茶。 茶汤呈剔透的琥珀色,清澈见底。 钟正国注意到,茶水只倒了七分满。 “酒满敬人,茶满欺人。” 这个细节,让钟正国那颗紧绷的心,又松弛了几分。这说明,老首长对自己,并没有存着偏见和芥蒂。 “尝尝。”林解放将茶杯推到他面前,语气平淡,“山里自己长的野茶,不比你们城里那些名贵的差。” “是!谢谢老首长!” 钟正国受宠若惊,连忙双手捧起那只小小的茶杯。 这可是老首长亲手为自己泡的茶啊!这份待遇,传出去足以让整个汉东官扬都为之震动! 他将茶杯凑到唇边,小心地抿了一口。 一股温润的暖流顺着喉咙滑入腹中,紧接着,一股无法用言语形容的甘醇与清香,瞬间在他舌尖之上炸开。 那味道,竟让他这些天来因焦虑和权斗而紧绷到极点的神经,都奇迹般地放松了不少。 好茶! 钟正国在心中赞叹。 他抬起头,看着林解放从容品茶的样子,看着他那双只关注着眼前茶汤、院里花草的眼睛,心中忽然涌起了一阵明悟。 自己,或许从一开始就想错了。 自己还在用官扬的思维,去揣度一位早已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的传奇人物。 对于这位历经了真正血与火、生与死考验的老首长来说,什么侯亮平的跳梁小丑,什么祁同伟的困兽犹斗,什么汉东官扬的明争暗斗……都不过是过眼云烟,甚至连让他皱一下眉头的资格都没有。 他真正在意的,或许从来就只有眼前这杯茶的滋味,院里那片菜地的长势,以及身边这些家人的笑声 。 这,才是他如今的生活! 想通了这一点,钟正国心中最后的一丝疑虑和不安,也烟消云散。 他放下茶杯,看着林解放,语气无比诚恳地说道: “谢谢您,老首长。以后,若是有任何用得着我们钟家的地方,您尽管开口!小钟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这已经不是一句简单的客套话,而是一个郑重无比的承诺。 林解放没有接话,甚至没有看他。 他只是提起紫砂壶,又默默地给钟正国那已经空了的茶杯里,续上了茶水。 一个简单的动作,却胜过千言万语。 钟家? 他林解放没什么想法,只要别再有人跑来毁他的菜地,打扰他这安宁的日子,就足够了。 第83章 浮萍随风,怒龙归海 林解放没有送,只是坐在那方古朴的石凳上,淡淡地摆了摆手。 如同送别一位再寻常不过的邻家访客。 下山的路,钟正国却感觉脚步轻快了许多。 来时那压在心头,重如千钧的巨石。 此刻已然烟消云散。 他甚至觉得,连这山间的空气都变得格外清新。 吸入肺腑,涤荡着他这些年来积攒下的所有官扬浊气。 走到山脚,他下意识地回头。 望了一眼那掩映在苍翠林木间的庄园轮廓。 青瓦白墙,竹篱环绕,几缕炊烟袅袅升起。 融于薄暮冥冥的山色之中,宁静而又充满了人间烟火的暖意。 那一刻,钟正国的心中忽然涌起了一阵前所未有的明悟。 自己汲汲营营一生,在权力的阶梯上步步为营,如履薄冰为的是什么? 到头来... 那份手握重权,一言可决人生死的威严! 那份受人敬仰,前呼后拥的尊荣! 或许,还远不如刚才那杯清冽甘醇的野茶,来得更真实更踏实! …… 庄园里,生活依旧。 钟正国的到来,像一颗投入湖面的石子。 虽激起了一圈涟漪,但很快便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周卫国和几个战友依旧围坐在石桌旁。 只是此刻,谁也没了喝酒闲聊的心思。 所有人的脸上,都还残留着那份毕生难忘的震撼。 “老……老首长……” 过了许久,还是脾气最直的李铁没忍住。 他凑到正在给新翻的土地施农家肥的林解放身边。 声音里带着几分梦呓般小心翼翼的求证! “刚才那位……那位钟书记,他……他以前真是您的兵啊?” 林解放头也没抬,只是专心致志地将肥料均匀地撒在田垄里。 闻言笑了笑,那笑容云淡风轻仿佛在说一件与己无关的小事。 “都是过去的事了,提那个干嘛。” 他拍了拍手上的泥土,直起身子。 看着李铁那副好奇宝宝的样子,半开玩笑地说道。 “我以前就是个大头兵,扛枪吃饭的,你别听那小子瞎扯。” “现在啊,我就是个种地的。” 这番话说得是那样的理所当然,那样的风轻云淡。 可听在李铁和旁边几个竖着耳朵偷听的退伍兵耳中,却不亚于一声惊雷! 几人面面相觑,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更深层次难以言喻的敬畏与骇然! 我的天! 那可是钟正国啊! 汉东省官扬上,跺一跺脚地面都要抖三抖的一号人物! 就这么一位权柄赫赫的大人物,在老首长嘴里,竟然就成了个……“那小子”? 这……这已经不是低调了,这简直是深不可测! 他们再也不敢多问,只是一个个在心里暗下决心,以后定要更加尽心尽力地守护好这位老首长。 能跟在这样一位传奇人物的身边,哪怕只是种种地,那也是他们这辈子修来天大的福分! 傍晚,夕阳的余晖将天际染成了一片绚烂的橘红。 田埂上,劳作归来的人影被拉得很长很长。 林解放没有再下地,他悠闲地躺在那张宽大的藤椅上。 手里捧着一杯刚刚沏好的新茶,热气袅袅。 周卫国那两个半大的孩子,正像两只不知疲倦的蝴蝶。 在院子里那片新种的草坪上追逐嬉闹。 远处,村落里传来了几声零星的鸡鸣犬吠,与山谷间的虫鸣鸟叫交织在一起。 谱成了一曲最宁静,最和谐的田园交响。 林解放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 茶香清冽,沁人心脾。 他眯着眼睛,看着眼前这温馨而又充满了生机的一幕。 脸上露出了一个发自内心满足的笑容。 或许这才是生活。 …… 与此同时,千里之外的京海市,却是另一番风雨欲来的压抑景象。 一架从迪拜飞来的私人飞机,平稳地降落在京海国际机扬的专属停机坪上。 舱门打开,一个穿着一身剪裁考究的阿玛尼西装。 戴着墨镜,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股子生人勿近的嚣张气焰的年轻人。 在一众黑衣保镖的簇拥下,缓缓地走了下来。 正是赵瑞龙。 他这次去中东,是谈一笔关于油田开采权的合作,一去就是大半个月。 他自认为,自己如今的眼界和格局,早已超脱了国内这些小打小闹的生意。 汉东的山水集团,不过就是他众多产业布局中,一个用来敛财和维持关系的工具罢了。 甚至连公司的法人代表,都不是他本人! 而是挂在了一个远房亲戚的名下! 这样做,既能最大限度地规避风险。 又能让他稳坐幕后,遥控一切。 他自认为,这手“金蝉脱壳”玩得是天衣无缝。 比他那个只知道打打杀杀的蠢货朋友赵泰,要高明了不知多少倍。 “事情都办妥了?” 坐上那辆早已等候多时的防弹劳斯莱斯。 赵瑞龙摘下墨镜,揉了揉眉心随口问道。 他指的是,在他离开之前交代祁同伟去处理的。 关于大风厂那块地的归属问题。 然而开车的司机,也是他最心腹的马仔,却迟迟没有回答。 赵瑞龙眉头一皱,感觉到了气氛的不对劲。 “哑巴了?问你话呢!” 他不耐烦地呵斥道。 那名心腹马仔,透过后视镜,看了一眼自家老板那张写满了不悦的脸。 艰难地咽了口唾沫,声音都在发抖。 “龙……龙哥……” “山水集团……没了。” “什么?!” 赵瑞龙猛地从座位上坐直了身子,那双总是带着几分戏谑和轻蔑的眼睛里,第一次露出了真正的震惊。 “你说什么?没了是什么意思?!” “就是……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那名马仔的声音都快哭了。 “公司……被查封了。” “高小琴……也进去了。” “还有……还有祁厅长他……” “他怎么了?” 赵瑞龙的心中,升起了一股极其不祥的预感。 “他……他畏罪自杀了。” 轰!!! 赵瑞龙的大脑,一片空白。 他感觉自己就像是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 山水集团没了? 高小琴进去了? 祁同伟……自杀了? 这他妈的是在拍电影吗?! 自己不过就是出去了半个多月! 怎么回来,天就变了?! “谁干的?!” 短暂的震惊过后,一股滔天的怒火。 如同火山一般,从赵瑞龙的心底轰然引爆! 他那张英俊的脸,因为极致的愤怒而扭曲得有些狰狞。 “在汉东这片地界上,谁他妈的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动我赵瑞龙的人?!” 那名心腹马仔,被他这副择人而噬的模样,吓得浑身一哆嗦连忙劝道。 “龙哥!您……您息怒!这事……这事咱们还是别打听了……对方的来头,实在是太……太大了……” “大?” 赵瑞龙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他嚣张地大笑了起来。 那笑声里,充满了不屑与残忍。 “在汉东,还有比我赵瑞龙背景更大的人?” 他眼中闪烁着疯狂,如同毒蛇一般的寒芒。 “去!” “给我查!” “我倒要看看,是哪个不长眼的家伙,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第84章 狂龙之怒,太子无畏 依旧是车水马龙,霓虹璀璨。 市中心一栋安保级别堪称顶级的豪华别墅内,气氛却压抑得如同冰窖。 价值百万的波斯地毯上,散落着一地顶级雪茄的灰烬和名贵瓷器的碎片。 赵瑞龙赤着上身,古铜色的皮肤上纹着一条狰狞的过肩龙,他一脚踩在由整块金丝楠木打造的茶几上。 那张总是带着几分玩世不恭的英俊脸庞,此刻却因为极致的愤怒而扭曲得有些骇人。 “查!” 他猛地将手中的水晶酒杯 狠狠掼在地上。 对着面前那群噤若寒蝉。 瑟瑟发抖的心腹手下。 发出了野兽般的咆哮! “给我往死里查!” “我他妈的一个山水集团,说没就没了?!背后没人捣鬼?我不信!” 他那双总是带着几分戏谑的桃花眼里,此刻燃烧着疯狂的火焰。 “就凭侯亮平那个靠老婆上位的废物?他有这个胆子?有这个能量?!” 一名看起来像是团队头目的中年男人,战战兢兢地上前一步。 将一份用加密平板电脑呈现的初步调查报告,恭恭敬敬地递了上去。 “龙……龙哥……查……查到了一点眉目……” 赵瑞龙一把夺过平板,目光在那几行简短的文字上飞速扫过。 【查封指令来源:京都,中纪委,专案组直达。】 【具体经办人信息:最高保密等级,已加密。】 【核心涉案人高小琴审讯记录:调阅权限,副国级以上。】 【事件背景关联:事发前,曾有第一军区情报部门人员,秘密介入汉东事务。】 平板上的每一个字,都像一柄重锤,狠狠地敲击在普通人的心上。 然而,赵瑞龙看完之后,脸上那份暴怒... 却渐渐地被一种更加狂妄,充满了不屑的冷笑所取代。 “军区?纪委?” 他嗤笑一声,将那台价值不菲的平板,随手扔到了一旁的沙发上。 “吓唬谁呢?我爹当年在汉东当家的时候,这些人算个屁!” 他赵瑞龙是谁? 他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天之骄子! 是汉东这片土地上,曾经说一不二的“赵王”之后! 在他看来,这整个汉东就是他家的后花园! 他当即拿起桌上那部卫星加密电话,拨通了几个他父亲当年留下,在汉东官扬上依旧身居高位的老关系。 然而,得到的回应却出奇地一致! “瑞龙啊,听叔一句劝,这事……水太深,别碰。” 电话那头,一位平日里对他阿谀奉承的省厅级干部,声音里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凝重与忌惮。 “赵公子,不是我不帮你,是这次的事真的邪门!你就当是破财免灾,收手吧!” 另一位在商界呼风唤雨的大佬,更是直接挂断了电话,仿佛和他多说一句话,都会惹上天大的麻烦。 甚至,还有一个与他家关系最铁的世交伯伯,在电话里犹豫了许久,才用一种近乎耳语的声音隐晦地提点了一句。 “瑞龙,听伯伯一句。” “山里……有位老神仙。” “动了他的人,都没好下扬!” “老神仙?” 赵瑞龙听完这最后一个电话,心中的怒火再也无法遏制! 他烦躁地将电话狠狠砸在墙上,那昂贵的手机瞬间四分五裂! “我看是装神弄鬼!” 他赤红着双眼,对着手下嘶吼道。 “一群胆小如鼠的废物!被人吓破了胆,就编出这种鬼话来糊弄我?!” “给我把那个山里老东西的地址挖出来!我倒要亲自去看看,他到底长了几个脑袋,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他赵瑞龙,在汉东这片地界上就是天! 就是王法! 他绝不相信,也绝不允许有比他更牛逼的存在! …… 三天后。 一份更加详尽的调查报告,被送到了赵瑞龙的面前。 这一次,他手下的办事效率很高,终于查到了那个“老神仙”的具体地址。 “龙哥,查到了。” 那名心腹头目,将一份文件袋递了上来。 “目标人物,居住在汉东省青山区的一座无名大山里。” “庄园的安保,极其严密,常年有数名身份不明的退伍兵看守。” “最关键的是……” 那名头目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了。 “我们查到,就在不久前,省委的钟正国书记,曾独自一人驱车到访过那座庄园。” “钟正国?” 赵瑞龙的眼睛猛地眯了起来。 这个名字,他当然知道。 汉东省的二把手,侯亮平那个废物的老丈人。 他去巴结一个山里的老头子? 这……这里面肯定有问题! 赵瑞龙的脑子飞速运转,但那混乱的线索,却让他怎么也理不清头绪。 但有一点,他无比确定! 山水集团的损失。 祁同伟的死。 这一切的源头,都和那个山里的老东西脱不了干系! 找他算账,肯定没毛病! “把庄园周边的卫星地图调出来!” 他冷声命令道。 很快,一张高精度的卫星地图,便被投影在了别墅的巨幕之上。 那座无名大山的地形地貌,一览无余。 “龙哥,您看。” 手下指着地图上的一行标注。 “这座山,在市政规划系统里,被划分为永久性生态保护用地,禁止任何商业开发。” “而它的产权登记……” “是在一家注册地为京海市的投资公司名下。” 那家公司的名字,正是林雪瑶之前用来收购强盛集团资产的! “天璇投资”! 第85章 汉东不许有比我赵瑞龙更牛逼的人 “天璇投资……” 赵瑞龙看着平板上那家公司的名字,嘴角勾起了一抹极尽轻蔑的嗤笑,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 “什么破公司?没听过!” 他将那份详尽的调查报告随手扔在茶几上。 那上面清晰地标注着,“天璇投资”的实际控制人。 正是林解放的孙女! 林雪瑶。 可这又如何? 在他赵瑞龙的眼中,这不过是政敌用来混淆视听的障眼法罢了。 “一个搞公益的,能掀翻我的山水集团?” 他踱步到巨大的落地窗前,俯瞰着脚下这座城市的璀璨灯火。 眼神里充满了与生俱来,属于“太子”的傲慢! “我看是有人借壳搞事!” 他根本不相信,祁同伟和山水集团的倒台。 会是因为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投资公司。 更让他起疑的是,无论他手下的人动用何种手段,都查不到任何关于那个山里老头子本人的公开信息。 户籍、履历、家庭背景... 一片空白,仿佛这个人就是凭空出现在汉东的黑户。 “越神秘,越有鬼!” 赵瑞龙那颗被阴谋论填满的大脑,迅速地为这一切,构建出了一个他自认为最“合理”的逻辑闭环。 钟正国是侯亮平的老丈人,他亲自去见了那个老头子,这说明他们是一伙的! 那个老头子,根本就是钟正国和他背后那些政敌,推到台面上来专门对付自己的一个出头鸟! 一颗棋子! 至于那个什么“天璇投资”。 什么林雪瑶,不过是他们用来将那座山合法化的一个壳罢了! “想弄我赵瑞龙?” 他端起一杯价值不菲的威士忌,一饮而尽。 脸上露出了残忍的笑容。 “现在还搞出个老头子来装神弄鬼?不要太搞笑了!” 他已经彻底认定,这就是一场针对他,针对他父亲过去在汉东留下的势力的政治清算! 而那个老头子,就是对方刺向自己的第一把刀! “备车!” 赵瑞龙将酒杯重重地顿在桌上,眼中闪烁着嗜血的光芒。 “明天一早,去那座破山!” “我倒要亲自会会这个老东西!” 他要让所有人都看看,在汉东这片土地上,谁才是真正的主人! 翌日清晨。 三辆漆黑经过防弹改装的奔驰越野车,如同三头钢铁猛兽。 冲破了山间的薄雾,一个漂亮的甩尾。 稳稳地停在了那座无名大山的山脚下。 车门打开,赵瑞龙穿着一身剪裁得体的意大利手工定制西装。 戴着一副遮住了半张脸的克罗心墨镜,慢条斯理地走了下来。 他身后,鱼贯而出八名身材精眼神冷峻的黑衣保镖。 他们每个人手里,都拎着一个沉甸甸的黑色手提箱。 箱子里,装满了成捆的现金和各种足以让任何官员都为之心动的“见面礼”。 这是赵瑞龙惯用的手段,先礼后兵。 他抬头,看了一眼那条蜿蜒向上,被晨露打湿的简陋山路,嘴角那抹不屑的笑意更浓了。 “这种破地方,钟正国还亲自爬上去?” 他对着身边的司机,用一种充满了优越感的语气嘲讽道。 “这辈子也就这点出息了!” 他挥了挥手,示意保镖上前开路。 然而。 几名保镖刚要迈步,却被山脚路口处,一块新立的木牌给拦住了。 木牌是用最普通的松木板做的,上面的字。 也是用最简单的黑漆写的,笔锋却苍劲有力,入木三分。 【私人领地,非请勿入!】 而在木牌的右下角,还有一个小小的落款。 【汉东战区猛虎特战旅退伍老兵,敬立。】 “退伍兵?” 赵瑞龙看到这行字,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当场就笑了出来。 “一群被部队开除的穷鬼,也敢拦我的路?” 他脸上的笑容瞬间收敛! 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阴冷,不容置疑的命令,“给我拆了!” “是!” 两名保镖当即上前,伸手就要去拔那块在他们看来碍眼无比的木牌。 就在这时,旁边那间看起来像是护林员临时搭建的木屋里,门“吱呀”一声被推开。 两个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旧式迷彩服,身材魁梧如铁塔的男人,不紧不慢地走了出来。 他们并没有像赵瑞龙预想中的那样,上来就大吼大叫,也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 他们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用一种冰冷不带丝毫感情的眼神,看着赵瑞龙和他那群气势汹汹的保镖。 那眼神,就像是在看一群闯入自己领地,不知死活的野狗。 “这位先生。” 其中一名留着板寸头的汉子,缓缓开口。 声音平淡,却带着一股子军人特有不容置疑的压迫感! “这里是私人土地。” “你未得到邀约,再往前一步,我们就报警了。” 第86章 熟悉的配方,熟悉的味道 “报警?” 赵瑞龙缓缓摘下脸上的克罗心墨镜。 那双总是带着几分戏谑的桃花眼里,此刻却迸射出如同毒蛇般凶狠的光芒。 他像是听到了本世纪最好笑的笑话,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弧度。 “你知道我是谁吗?” 他的声音不大。 却带着一种与生俱来,不容置疑的狂傲! “在汉东这片地界上,我让警察抓谁,警察就得抓谁!” 他一把推开挡在身前的保镖,甚至都懒得再多看那两个在他眼中如同蝼蚁般的退伍兵一眼。 径直迈开步子,朝着那条蜿蜒的山路走去! “今天,就是军区司令来了也拦不住我!” 那嚣张的话语,回荡在清晨的山谷间,惊起了林中几只飞鸟。 …… 山路比赵瑞龙想象中还要难走。 但此刻他心中那股被压抑了许久,急于复仇的怒火,早已盖过了一切。 当他终于走到那座庄园的门口时,饶是早已做好了心理准备。 眼前的景象,还是让他整个人都愣在了原地。 没有想象中戒备森严的奢华别墅,没有金碧辉煌的亭台楼阁。 眼前就是几间普普通通的青砖瓦房,院墙是用最原始的竹子和藤蔓编织而成的。 院子里,晾晒着金黄的玉米和火红的辣椒,几只老母鸡在悠闲地踱步啄食。 一个穿着粗布对襟衫,戴着破草帽的老头,正蹲在墙角的菜地里,慢悠悠地拔着草。 旁边,几个看起来像是乡下妇女的人。 正坐在小马扎上择菜聊天,几个半大的孩子则光着脚丫,在院子里追逐打闹…… 这……这不就是一个最普通的农家小院吗?! “就这?” 赵瑞龙怀疑自己是不是找错了地方。 直到他看到院墙上,挂着的那块由他孙女公司“天璇投资”捐赠的... 写着“生态农业示范基地”的牌子时,他才终于确认,自己没有走错。 卧槽了…… 他本来以为能坐拥一整座山,能让祁同伟和钟正国都为之忌惮的人物,会是何等的威风? 何等的奢华? 可谁知道,竟然是这副德行? 这不是低调了,在他赵瑞龙看来这就是傻! 是蠢! 这么大一座风景秀丽的青山,不好好搞房地产开发。 不去建高尔夫球场? 不去盖私人会所? 竟然……用来种这些不值钱的破玩意儿? 暴殄天物! 他心中那最后的一丝忌惮,在这一刻,也烟消云散。 取而代之的,是更深层次的鄙夷和不屑。 他上前一步,甚至都懒得走进院子。 就那么隔着篱笆,对着那个始终背对着专心拔草的老头的背影。 用一种呼喝下人般的语气,傲慢地喊道。 “喂!那个种地的老头,过来!” 菜地里,林解放的动作没有丝毫的停顿,仿佛根本没有听到他的声音,依旧专注地对付着地里的杂草。 这种被彻底无视的感觉,让赵瑞龙的眉头,瞬间就拧成了一个疙瘩。 没等他再次开口,旁边木屋里,那两个刚刚拦住他的退伍兵,已经快步上前。 如同两尊门神,再次挡在了他的面前。 “你找谁?这里不欢迎外人!” 那名板寸头汉子,眼神冰冷地说道。 “外人?” 赵瑞龙笑了。 他从自己那身定制西装的内袋里。 掏出了一沓厚厚的,崭新的人民币。 “啪”的一声,就甩在了那名退伍兵的脸上。 红色的钞票,如同雪花般散落一地。 “认识这个吗?” 赵瑞龙用下巴指了指地上的钱,语气充满了施舍的意味。 “让那个老头子出来见我,这些钱都是你的!” 这是他最惯用,也自认为最有效的手段。 在他看来。 这个世界上,没有钱解决不了的问题,更没有钱收买不了的穷鬼。 然而,那名退伍兵却只是面无表情地弯下腰,将地上的钱一张一张地捡了起来。 然后,在赵瑞龙那戏谑的目光中,他将那沓钱狠狠地扔回到了赵瑞龙的脸上! “钱,我们不需要。” 他的声音,冰冷得不带一丝感情。 “现在,请你离开。” 这一下,是结结实实地打了赵瑞龙的脸! 他身后那八名黑衣保镖,脸色瞬间就沉了下来。 齐刷刷地上前一步,将那两名退伍兵围在了中间,拳头捏得咯咯作响。 空气中,火药味瞬间弥漫开来。 赵瑞龙的眉头,也猛地一挑。 他没有立刻下令动手,而是将目光再次投向了院内那个始终不为所动的老头子! 声音里,已经带上了毫不掩饰的威胁。 “老头,我现在提醒你注意。” “你再不出来,我就拆了你这个破院子!” 第87章 在汉东,我赵瑞龙就是天 赵瑞龙那充满了威胁的话语,如同石子投入深潭,却没能在院子里激起丝毫波澜。 空气中,火药味愈发浓烈。 他身后那八名精壮的保镖,如同八座铁塔,缓缓逼近。 将那两名寸步不让的退伍兵围在了核心。 一场恶战,似乎一触即发。 然而,就在这剑拔弩张的时刻。 菜地里那个始终佝偻着腰,专心拔草的老人,终于缓缓地站起了身。 他拍了拍手上的泥土,然后不紧不慢地转过了身。 没有想象中的怒目而视,也没有丝毫的惊慌失措。 老人就那么平静地站在那里。 他身上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蓝色土布褂子,裤腿高高卷起。 沾满了新鲜的泥土,手里甚至还捏着一棵刚刚拔出来根须上带着泥的野草。 那副模样,就是一个再普通不过,刚从田间地头劳作归来的老农。 可当他的目光,穿过那道稀疏的篱笆,落在赵瑞龍脸上时。 他那双本该浑浊的眼睛里,却闪过了一丝极其不易察觉,仿佛看透了岁月沧桑的波澜。 随即,一切又恢复了古井无波的平静。 “是赵立春家的那个小子?” 林解放开口了,声音平淡。 却像一道惊雷,狠狠地劈在了赵瑞龍的脑门上! “之前年轻的时候见过一面,没想到,和小时候长的还差不多。” 他看着赵瑞龙,语气里带着几分长辈看待晚辈的随意。 “你跑我这儿来做什么?” 赵瑞龙整个人都愣住了。 他……他认识我爹?! 这个念头如同野火燎原,瞬间在他那颗狂傲的心中烧了起来! 但短暂的震惊过后,取而代之的,是更加强烈的嚣张与不屑。 认识我爹又怎么样? 在汉东这片地界上,想攀我赵家关系的人,能从这里排到省政府门口去! “算你有点见识!” 赵瑞龙的下巴抬得更高了,他用一种审视居高临下的目光看着林解放。 “既然知道我是谁,就赶紧交代!” “是谁派你来,搞我的山水集团的?!” 他依旧固执地认为,眼前这个其貌不扬的老头子。 不过是政敌推到台面上来的一颗棋子。 然而,林解放却像是根本没有听到他的质问。 他甚至都没有回答,只是看着赵瑞龙忽然笑了笑。 那笑容里,带着几分莫名的仿佛追忆往昔的玩味。 “你爹……他还好吗?” 林解放反问道,那语气随意得就像是在问一个老朋友的近况。 甚至……像是在问一个下属的身体状况。 “当年在前线,他总跟在我屁股后面,咋咋呼呼的,说自己不怕死。” “现在看来,是年纪大了,胆子练小了。” “连自己的儿子,都管不住了。” 轰!!! 这几句轻飘飘的话,像一道九天神雷,从天灵盖狠狠地劈进了赵瑞龙的灵魂深处! 他整个人,如遭电击彻底僵在了原地! 他爹……他爹从军打仗的经历,是他这辈子最大的秘密! 也是整个赵家,绝不对外人提及的禁忌! 除了家族内部最核心的几个人,外人只知道他父亲是从政起家。 谁也不知道,他那看似儒雅的父亲,曾经也是个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狠角色! 这个老头…… 这个看起来穷酸落魄的老头子,他怎么会知道?! 而且他那是什么语气?! 什么叫“跟在我屁股后面”? 什么叫“连自己的儿子都管不住了”? 那份随意,那份淡然。 那份仿佛与生俱来,对一切都漠不关心的优越感。 让赵瑞龙第一次,感到了一种发自灵魂深处冰冷的恐惧! 他看着眼前这个老人,那张布满了皱纹的脸。 在他眼中,开始变得模糊! 变得高大! 变得……深不可测! “山水集团的事,我不知道。” 林解放终于将目光,从赵瑞龙那张因为震惊而扭曲的脸上移开。 他耸了耸肩。 那姿态,仿佛真的只是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局外人。 “不过,你爹当年,倒是教过你规矩吗?” 他指了指赵瑞龙脚下那片被踩踏过的土地,又指了指院子里那片生机勃勃的菜地。 “别人的地,别乱闯。” “别人的东西,别乱拿。” 他随手指向旁边一棵挂满了青涩果实的番茄藤。 “就像这番茄,没熟的时候,你就非要把它摘了。” “吃进嘴里,又酸又涩不好吃。” “还伤了根。” 赵瑞龙被这番话说得哑口无言。 他感觉自己就像一个被扒光了衣服,赤裸裸地站在对方面前的孩子。 他所有的狂傲。 所有的背景。 所有的依仗。 在这个老人面前,都变得像个笑话。 一股前所未有深入骨髓的恐惧感,死死地攥住了他的心脏! 这个老头子的气场……不对劲! 太不对劲了! 那种感觉! 比他面对自己那正值巅峰,权势滔天的父亲时... 还要强!还要恐怖! 他想放几句狠话,找回场子。 却发现自己的喉咙,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给死死掐住了,一个音节都发不出来! 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个老人,在说完这番话后,甚至都懒得再看他一眼。 就那么慢悠悠地,转过身。 弯下腰,继续拔起了地里的那棵野草。 仿佛他赵瑞龙,这个在汉东可以横着走的太子爷。 和他身后那八名精锐的保镖,以及那几箱沉甸甸的现金。 加在一起,都还不如地里的一棵杂草来得重要! 第88章 困兽犹斗 赵瑞龙僵在原地,如同一尊被瞬间石化的雕像。 他身后那八名身经百战的保镖,依旧保持着随时准备动手的姿态。 肌肉紧绷,眼神凶悍。 可他们的主子没有发号施令,他们便只能死死地压抑着那股即将喷薄而出的暴戾之气。 空气仿佛凝固了。 赵瑞龙的喉咙里像堵了一大团浸了水的棉花。 干涩沉重! 半个字都吐不出来。 他看着那个缓缓弯下腰,继续拔草的背影心中却早已掀起了滔天巨浪! 越战…… 他父亲赵立春一生都绝口不提的禁忌。 那个家族档案里被刻意抹去,充满了血与火的经历! 这个看起来与世无争的老头子,竟然随口就说了出来! 而且那语气…… 那哪里是在说一个曾经的封疆大吏,分明就是在调侃一个办事不力,连自家孩子都管教不好的下属! 这股气场! 这份威压! 绝非一个普通农民所能拥有! “龙哥,要不要……?” 一名贴身保镖凑上前来,压低了声音。 后面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赵瑞龙一个凶狠的眼神给硬生生瞪了回去! 动手? 动个屁! 赵瑞龙猛地转过身,试图用最快的速度。 掩饰自己心底那份如同潮水般涌来的慌乱与恐惧。 “走!” 他对着手下,不耐烦地挥了挥手。 那声音,因为心虚而显得有些尖利。 “这破地方,空气难闻得要死,别他妈脏了我的鞋!” 说完他甚至都等不及保镖为他开路。 便第一个,近乎是逃也似地朝着山下那三辆黑色的越野车,快步走去。 …… 车门重重地关上,将山间那份宁静与压抑彻底隔绝在外。 赵瑞龙一把扯掉脖子上那条价值不菲的真丝领带。 烦躁地灌了半瓶冰镇的矿泉水。 那颗因为恐惧而狂跳的心脏,才稍稍平复了一些。 “龙哥……还……还查吗?” 驾驶座上的心腹手下。 透过后视镜,小心翼翼地观察着自家老板那阴晴不定的脸色。 “那个老头子他……” “查!怎么不查!” 赵瑞龙猛地一拍座椅。 仿佛是要用更大的声音,来驱散自己心中的那份不安。 他那颗属于“太子”狂傲的心。 在短暂的恐惧过后,又迅速地被一种蜜汁自信所占据。 “他不就是认识我爹吗?” 赵瑞龙冷笑一声。 开始为自己刚才的“失态”,寻找最合理的解释。 “说不定,就是我爹当年的哪个老部下,现在退下来了,跑到这山沟里想倚老卖老罢了!” “山水集团的损失,必须让他赔!” 他嘴上硬撑着,但心里却依旧有些犯嘀咕。 父亲赵立春,是何等谨慎的人物? 能让他发自内心敬畏的人,屈指可数。 这个老头子,要是真的只是父亲的老部下,父亲不可能在平日里对他只字不提。 可如果……如果他真的是父亲当年的老领导…… 那自己今天的这番态度,岂不是闯下了滔天大祸?! 但这个念头,只在他脑海中盘旋了一瞬,便被他那与生俱来的狂傲给彻底压了下去。 怕什么?! 这里是汉东! 是他赵家的地盘! 就算对方有点来头,还能真把他怎么样不成?! 他赵瑞龙什么时候怕过事?! …… 当晚,赵瑞龙没有回那栋显眼的豪华别墅。 他躲进了京海市郊一处极其隐蔽的私人会所里。 这里是他真正的“安全屋”。 “帮我找几个人。” 他拨通了一个加密电话。 对着电话那头,用一种冰冷不带丝毫感情的语气吩咐道。 “去青山区那座无名山。” “给那个老东西的菜地,搞点破坏。” “记住,别伤人。” 电话那头,似乎是犹豫了一下。 “龙哥……这事……怕是不好办啊。” 一个沙哑的声音传来。 “那地方,有退伍兵二十四小时看着,而且都是硬茬子,我们的人要是被抓了……” “抓?” 赵瑞龙嗤笑一声,那笑声里充满了对汉东司法系统的蔑视。 “找些外地的流民去干,干完就跑谁能查到我头上?” “就算查到了,被抓了又怎么样?” 他的声音陡然变冷,充满了嚣张与霸道。 “在汉东,我的人,警察也敢动?!” …… 凌晨三点,夜色如墨。 三个戴着黑色口罩,身材瘦小的男人。 如同三只夜行的耗子,借着微弱的星光。 悄无声息地摸上了那座沉睡的大山。 他们是赵瑞龙花重金,从外省雇来的职业惯犯! 干的就是这种脏活。 几人轻车熟路地绕过了庄园正门,从后山一处相对隐蔽的缓坡,翻进了那片刚刚才重新焕发生机的菜地。 然而,他们不知道的是... 就在他们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的时候。 庄园东侧一间不起眼的木屋里,几双锐利的眼睛,已经通过隐藏在树丛中的红外夜视摄像头,将他们的一举一动看得一清二楚。 周卫国和他那几个战友,早就料到对方不会善罢甘休。 因此,这几天的守夜更是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通知兄弟们,准备收网。” 周卫国对着耳麦,冷冷地说道。 菜地里,那三个流民,正兴奋地挥舞着手中的镰刀和铁锹准备大干一场。 他们刚拔了半垄挂满了果实的黄瓜藤,还没来得及去祸害旁边那片长势喜人的西红柿。 “唰!唰!唰!” 几道强光手电,如同利剑一般,瞬间从四面八方亮起。 将他们三人死死地锁定在了光柱中央! 紧接着,五六个如同猛虎下山般的魁梧身影,从黑暗中猛然窜出。 以一种合围之势,将他们所有的退路,都给彻底堵死了! 那三个流民当场就吓傻了,手里的工具“当啷”一声掉在了地上。 双腿一软,直接瘫坐在了泥地里。 “你们是谁?!” 周卫国走到三人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声音冰冷如铁。 “来这里,干什么?!” 第89章 蝼蚁撼树,蚍蜉撼山 强光手电的光柱如同审判之剑,死死地钉在为首那名流民惨白的脸上。 他脑子里一片空白,唯一的念头就是跑! 然而,他刚一转身。 一道黑影便如鬼魅般贴近,伴随着一声冷喝,一条势大力沉的扫堂腿横扫而来! “噗通!” 男人被直接绊倒,啃了一嘴的泥。 另外两人见状,凶性大发,挥舞着手中的镰刀试图反抗。 却被从黑暗中冲出的几名退伍兵三下五除二,干净利落地制服。 这些在刀口上舔血的职业惯犯,在真正经历过沙场血火考验的特战老兵面前。 脆弱得如同三只待宰的鸡仔。 整个过程,甚至没有超过三十秒。 天亮时分,晨雾尚未散尽。 三个被捆得结结实实,鼻青脸肿的破坏者。 如同三只斗败的鹌鹑,被带到了林解放的面前。 林解放没有看他们。 他的目光,落在那片被踩得稀烂的黄瓜藤上。 眼神里,第一次流露出了一丝真正的心疼与惋惜。 他没有生气,只是缓缓蹲下身。 小心翼翼地捡起一棵还没被完全踩断的瓜苗,轻轻拂掉上面的泥土。 “这苗……还能活。” 他喃喃自语,像是在对自己说话。 “重新栽上,浇点水,应该还能缓过来。” 他那份专注,那份认真,仿佛眼前最重要的事。 不是审问这三个不速之客,而是如何拯救这棵受伤的瓜苗。 他依旧是那个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爱一亩田的老农。 周卫国却急了。 “老首长!” 他上前一步,声音里压抑着怒火。 “这些人是故意来搞破坏的!肯定是赵瑞龙那个王八蛋派来的!我们报警吧!” “报警?” 林解放终于摇了摇头,他抬起头。 那双古井无波的眼睛,看向那三个早已吓得魂不附,抖如筛糠的男人。 “你们。” 他缓缓开口,声音平淡得听不出一丝波澜。 “左右也是为了挣钱吧?” 三个男人愣住了,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既然钱已经赚到手了。” 林解放将那棵脆弱的瓜苗,递到为首那人的面前。 “那就帮我老头子一个忙。” “把这些拔了的苗,都给我一棵棵,重新补种上。” “那边被踩坏的水管,也给我修好。” 三个男人彻底懵了。 他们被主角这番不按常理出牌的操作,给彻底整不会了。 不打?不骂?不报警? 反而……让他们留下来干活? “补种完。” 林解放的声音依旧平淡。 “你们就离开汉东,别再跟着那个人做事了。” “实在闲着没事,就像我似的。” “种地也好。” 看着那三个在退伍兵的“监工”下,战战兢兢地开始补种瓜苗的背影,周卫国心中充满了不解。 “老首长。” 他忍不住问道。 “您……您怎么不追究赵瑞龙的责任?就这么轻易地放过他?” 林解放浇水的手没有停。 山间的晨风,吹动着他那身洗得发白的蓝布褂子,也吹动着他那两鬓的银发。 “一个还没长大的孩子罢了。” 他的声音,悠远而又充满了看透世事的沧桑。 “跟他计较,掉价。” “再说……” 他顿了顿,嘴角勾起了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 “他要是还不老实,自然有的是人替我们收拾他。” …… 而此刻的赵瑞龙,正在那间隐蔽的私人会所里。 享受着最顶级的雪茄和香槟,等待着手下传回“捷报”。 当心腹手下告诉他。 “人已经顺利撤走,菜地也被搞得一塌糊涂”时,他得意地放声大笑! 那笑声,充满了小人得志的快意! “我就说嘛!” 他将杯中的香槟一饮而尽,嚣张地说道。 “一个山里的老东西,能有什么本事?!” “再给他来几次!我看他还敢不敢,在我面前硬气!” 他丝毫没有料到,自己的阴招在林解放那边,根本就没有起到任何作用。 人家甚至都懒得和他置气。 而那三个被他当成工具的流民,在补种完所有的瓜苗。 修好了水管之后,不仅没有立刻离开。 他们甚至还偷偷地,将赵瑞龙当初与他们联系的通话录音,和那笔转账记录的截图。 用一部偷偷藏起来的老人机,悄悄地发到了周卫国的手机上。 做完这一切,他们才对着那个正在田间劳作的老人的背影。 远远地深深地鞠了一躬。 然后,头也不回地消失在了下山的小路上。 第90章 舆论为剑,杀人无形 赵瑞龙的得意并没有持续两天。 当手下心腹将山里最新的情况,战战兢兢地汇报给他时! 他整个人都懵了。 “你说什么?!” 他一把揪住那名手下的衣领,那张英俊的脸因为难以置信而扭曲。 “那老东西不仅没生气,还他妈让那几个泥腿子,帮他把菜地给重新种上了?!” “是……是的,龙哥……” 手下被他吓得瑟瑟发抖。 “我们的人……亲眼看到的。” 赵瑞龙松开手,一屁股瘫坐在那张名贵的意大利真皮沙发上。 他既愤怒又困惑。 这老头子……到底是什么情况?! 脑子被驴踢了? 自己派人去毁他的心血! 他不报警。 不报复。 反而让凶手帮他干活? 这他妈算什么? 行为艺术吗?! “龙哥。” 一名看起来像是团队军师的中年男人,小心翼翼地上前一步提议道。 “硬的不行,要不……我们来软的?” “从舆论下手?” 他眼中闪过一丝阴狠。 “就说他霸占国有山林,还雇佣退伍兵当私人保镖,暴力驱赶上山的村民!” “之前那个侯亮平,不就这么搞过吗?虽然他是个蠢货没办成事,但这个思路,绝对没错!” “只要把他的名声搞臭,让他变成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我们再出手就名正言順了!” 赵瑞龙的眼睛,瞬间一亮! 对啊! 我怎么没想到! 侯亮平那个蠢货没办成的事,不代表我赵瑞龙也办不成! 他侯亮平算个什么东西? 一个靠老婆上位的废物罢了! 而我赵瑞龙。 在京海,在汉东! 经营了这么多年! 媒体网络,哪一条线没有我的人?! 他立刻从沙发上弹了起来,那份属于“太子”的狂傲与自信,再次回到了他的脸上。 “去!立刻联系京海那几家我们自己养的媒体!” 他大手一挥,下达了命令。 “把早就准备好的材料,都给我甩出去!” …… 当天下午。 一场由赵瑞龙在幕后亲自操刀,针对林解放的舆论风暴,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在网络上悄然成型。 他手下的团队,效率极高。 一篇题为《汉东神秘老头霸占万亩山林,退伍兵当打手,背后势力深不可测!》的“爆款”文章,被同时推送到了数十个拥有百万粉丝的自媒体平台之上! 文章的配图,经过了精心的挑选和“艺术加工”。 有林解放那座庄园的远景照,拍摄角度极其刁钻! 将几间普通的青砖瓦房,硬是拍出了几分“私人庄园”的奢华感。 有周卫国等几名退伍兵在山间巡逻的视频,视频经过恶意剪辑。 将那块写着“私人领地”的木牌截掉,只留下了他们眼神冷峻,身姿笔挺的画面。 再配上阴森的背景音乐,活脱脱就是一群为恶霸看家护院的“私人武装”! 文章的内容,更是极尽煽动之能事,通篇都充斥着“知情人爆料”! “据当地村民反映” 等一系列模棱两可却又引人遐想的字眼。 文章发布的短短一个小时之内。 #汉东霸占山林老头#的话题。 便如同坐上了火箭,被一股神秘的力量直接顶上了各大社交平台的热搜榜第一! 评论区里,无数不明真相的网友,瞬间被点燃了怒火骂声一片! “我操!又是这种退休的贪官!查!必须严查!” “退伍兵给这种人当打手,简直是丢尽了军人的脸!太恶心了!” “汉东的水也太深了吧?前有祁同伟,后有这个神秘老头,就没一个好东西!” 更有甚者,一个在京海小有名气的网红女主播。 在收了赵瑞龙的钱之后,竟然真的驱车跑到了那座无名山的山脚下,开起了现场直播。 她对着镜头哭得梨花带雨,声泪俱下地控诉道。 “家人们!你们看到了吗?就是这座山!这么好的青山绿水,竟然被一个恶霸给私人霸占了!” “我们这些普通老百姓,现在连上山呼吸一口新鲜空气的权利都没有了!呜呜呜……这还有没有王法了啊!” 这场精心策划的表演,瞬间将舆论的火焰,推向了最高潮! 赵瑞龙坐在会所里,刷着手机上那一条条充满了愤怒的评论。 看着那个网红直播间里不断飞涨的人气,笑得合不拢嘴。 “看你还怎么装!” 他得意地晃着杯中的红酒。 “等舆论再发酵几天,我再让人大代表提个议案,要求省里彻查这座山的产权问题!到时候我看你还能不能保住你那个破院子!” 可他没得意多久,形势却突然发生了惊天逆转! 就在全网的口诛笔伐,即将达到顶点的第二天上午。 京海市本地最权威,最具有公信力的官方媒体! 《京海日报》! 在自己的头版头条和官方网站的首页,同时刊登了一篇深度报道。 报道的标题,如同一柄锋利的剑! 瞬间刺穿了赵瑞龙用谎言编织的所有幻象! 《青山庄园:一座为退伍老兵遮风挡雨的互助家园》! 第91章 又要搞事情? 这篇由《京海日报》发布的深度报道,如同一柄烧得通红的烙铁, 狠狠地印在了所有前一天还在对林解放口诛笔伐的网民脸上! 报道的每一个字,都充满了官方媒体特有的,无可辩驳的权威性。 文章详细介绍了那座所谓的“私人庄园”。 其真实身份,是由瑶光集团旗下的“天璇投资”全额出资建立的! 生态农业互助基地! 建立的初衷,就是为了给一群像周卫国一样。 为国家流过血立过功,退役后却生活困难的老兵。 提供一个可以自力更生,安度晚年的家园! 报道中,附上了一份由第三方权威机构出具的,详尽的公益账户流水明细! 上面清清楚楚地记录着,庄园里那些退伍兵们。 通过种地养鸡养鱼所得的每一分收入,除了维持基地的基本运营之外。 其余部分,全部都汇入了这个公开透明的公益账户。 定向用于帮扶全国各地其他生活困难的烈士家属和退伍老兵家庭! 每一笔支出,都有据可查! 每一笔善款,都清清楚楚! 这哪里是什么“私人武装”? 这分明是一群脱下了军装,却依旧在用自己的汗水,为这个社会发光发热的真正英雄! 这篇报道,像一记响亮的耳光抽得所有人都眼冒金星。 然而,这仅仅只是一个开始。 就在《京海日报》的报道发出后不到一个小时。 几个当年和林解放一起,从越南那片血与火的战场上。 九死一生爬回来的老兵,在沉寂了数十年之后,突然集体在社交平台上发声! 其中一位已经白发苍苍,但依旧能从眉宇间看出当年那股悍不畏死之气的老将军,直接晒出了一张早已泛黄的黑白照片。 那张照片,瞬间引爆了全网! 照片里,一个穿着六五式军装,身姿笔挺如松的年轻人! 正站在一处被炮火摧残得满目疮痍的阵地前。 他胸前挂满了军功章,每一枚都闪烁着那个时代最耀眼的光芒。 他的眼神,锐利如鹰。 仿佛能穿透时空直刺人心! 而在他的身边,簇拥着几个同样年轻,脸上还带着几分稚气和崇拜的士兵。 其中一个,正咧着嘴笑得像个傻小子一样。一脸孺慕地看着他。 那个年轻士兵的脸,赫然便是年轻时...的赵立春! 照片的下面,还配着一段充满了血与火的文字: 【这是我们的老首长!当年在越南,就是他一个人扛着炸药包,顶着敌人的炮火,炸掉了对面山头上那个啃掉了我们半个营的碉堡!救了我们全连人的命!】 【现在,他老人家退休了,什么荣誉都不要了就想找个山沟沟种种地,安度晚年,怎么就他妈的成了你们嘴里霸占山林的恶霸了?!】 这张照片,这段文字。 像一颗真正的原子弹,在网络世界里掀起了十二级的舆论海啸! 所有网民,在这一刻都疯了! 他们这才发现,之前的那些所谓的“黑料”,全他妈是断章取义的谎言! 所谓的“私人庄园”,是帮扶退伍老兵的公益基地! 所谓的“退伍兵打手”,是老兵们自愿留下,守护自己家园的英雄! 更让人大跌眼镜的是,很快就有技术帝网友扒出,赵瑞龙口中那所谓的“国有山林”。 其产权清晰无比,早在侯亮平那个蠢货闹事的时候。 就已经由瑶光集团出示了所有合法证明,根本就是无可辩驳的私人财产! 而且,庄园每年都会向当地政府,缴纳一笔数额不菲的生态保护费! 所有的谎言,在这一刻被撕得粉碎! …… 赵瑞龙看到这些报道时,整个人都麻了! 他坐在那间奢华的会所里,端着酒杯的手。 不住地颤抖冰凉的酒液洒了一身,他却毫无察觉。 “删帖!快!快给我删帖!把热搜给我撤下来!” 他对着手下,发出了歇斯底里的咆哮。 可已经来不及了! 林雪瑶的公关团队,早已布下了天罗地网。 瑶光集团的官方账号,发布了一则措辞强硬的声明。 直指部分自媒体平台及个人,恶意造谣诽谤! 并直接附上了赵瑞龙雇佣水军,购买热搜的所有后台证据截图! 声明的最后只有一句话。 【瑶光集团法务部,将对所有涉事人员,追究其全部法律责任!】 而真正让赵瑞龙崩溃的,是他父亲赵立春,亲自从京都打来的那个电话。 电话接通的那一刻,赵瑞龙甚至都能听到! 电话那头,自己父亲那因为极致的愤怒和恐惧,而变得无比粗重的喘息声。 “你个孽障!!!” 赵立春的声音,气得发抖那是一种赵瑞龙从未听过发自灵魂深处的恐惧。 “你知不知道……你知不知道你惹的是谁?!” “你没事,去惹我们的老首长干什么?!” 第92章 老首长身份曝光,赵瑞龙惊出一身冷汗 电话那头,赵立春的咆哮声如同滚雷。 隔着数千公里的距离,依旧震得赵瑞龙耳膜嗡嗡作响,几乎要将他那颗狂傲的心脏生生撕裂! “孽障!你这个孽障!” 赵立春的声音里,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愤怒与恐惧。 “当年要不是老首长,我他妈早就死在越南那片破林子里了!尸骨都烂没了!还能有你?!” “你现在不仅去搞他的菜地,还敢在网上造他的谣?!你是想让我们整个赵家,都给你陪葬吗?!” 真的是…… 自家老爹的…… 老首长?! 赵瑞龙的大脑“嗡”的一声,瞬间一片空白。 他终于明白,父亲为何会对那个看起来平平无奇的老头子,敬畏到如此地步! 那不是装腔作势,那是发自灵魂深处对救命恩人的敬畏! 他“噗通”一声,瘫坐在那张柔软的沙发上。 手中的电话滑落在地,他却毫无察觉。 他下意识地拿起另一部手机,刷新着网络上的动态。 #汉东霸占山林老头#的话题早已消失不见! 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更加触目惊心! 让他浑身冰冷的新热搜! #彻查赵家黑料#! 评论区里,风向已经彻底逆转。 “我操!原来是英雄!差点被赵瑞龍这个狗娘养的给骗了!支持老首长维权!” “赵家在汉东作威作福这么多年,屁股底下能干净?查!必须一查到底!给我把他爹也一起查了!” “父子俩都不是好东西!一个在战场上被人救了命,一个在背后捅救命恩人刀子!忘恩负义的畜生!” 一股彻骨的寒意,从他的脚底板,直窜天灵盖! 赵瑞龙从未想过,一个山里的老头子怎么能这么厉害? 他明明什么都没做,甚至连面都没露。 却能于千里之外,于无形之中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将他这个汉东太子爷,玩弄于股掌之上?! 这……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他当然不知道,这一切的反转,都出自那位他从始至终都未曾放在眼里林解放的孙女之手。 …… 此刻,远在瑞士日内瓦的一场世界顶级商业峰会上。 林雪瑶穿着一身优雅的白色香奈儿套裙,正用一口流利的法语,与几位来自华尔街的金融巨鳄谈笑风生。 她的公关总监,躬着身子快步走到她的身边,将一部平板电脑递了上来。 低声汇报道。 “董事长,国内的舆情,已经完全控制住了。” 林雪瑶接过平板,看了一眼上面关于赵瑞龙的“战况”。 那双美丽的凤眸之中,没有丝毫波澜。 “赵瑞龙?” 她放下平板,端起一杯香槟。 语气平静得像是在说一件与己无关的小事。 “他算什么东西。” “不用跟他废话。” “只要是欺负我爷爷就不行。” 她轻轻晃动着杯中的琥珀色液体,声音冰冷。, 不带一丝感情。 “把我们之前搜集到的,他赵家在京海那几个违规开发项目的证据,也一并甩出去。” “让他自顾不暇。” “这下够他们爷俩忙活一阵子了。” 公关总监的脸上,闪过一丝迟疑。 “董事长……这样会不会……太狠了?” 他小心翼翼地问道。 “万一,赵立春亲自出面……” “他不敢!” 林雪瑶直接打断了他。 那张绝美的脸上,露出了一个充满了绝对自信,女王般的笑容。 她知道,自己的手想直接伸到汉东去对付赵立春那种级别的封疆大吏,确实有些费劲。 但是,她爷爷可不是吃干饭的。 “我爷爷当年,救过他的命。” 林雪瑶的眼神里,闪烁着运筹帷幄的精光。 “他赵立春要是敢在这个时候,站出来帮他那个不成器的儿子,就是忘恩负义就是恩将仇报。” “到时候,不用我们出手,全网的舆论会先把他给活活吞了。” …… 果不其然。 第二天上午,赵立春不仅没有出面为自己的儿子说一句话。 他甚至还亲自派了自己最信任的秘书,带着一份由他亲笔书写的道歉信。 和一张不记名的、数额巨大的银行本票。 悄无声息地送到了瑶光集团在京海的总部。 信中,他用一种近乎卑微的姿态。 隐晦地表达了自己“教子无方”的歉意。 并恳请对方,能看在他当年的“薄面”上,高抬贵手愿意赔偿所有的一切损失。 而赵瑞龙,则彻底成了整个汉东最大的笑柄。 他躲在那个阴暗的会所里,连门都不敢出。 他第一次,真真切切地意识到。 自己那个引以为傲的“太子爷”身份,在真正的大人物面前,是何等的可笑何等的不值一提。 放荡形骸了这么多年,他第一次踢到了这么硬的铁板! 不服? 不服也没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