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去的人鱼族白月光回来了》 1、人鱼研究所 洁白的月光下，两只人鱼正在对谈。 “老师，你早就知道…？”银发的人鱼低声道，眼中含着复杂的情绪。 “不必担心，伊莱瑟。我们终将重逢。”被称作“老师”的人鱼只是望着他。 他目光深邃，仿佛能够洞悉未来。 平和交谈着的人鱼逐渐扭曲成漆黑的幻影，仿佛凝聚着世界的恶念。刺耳的尖叫撕碎了宁静的海面，快速地向周围扩张，直到充斥整个梦境。 “呼…呼…” 青年猛地坐起，苍白俊秀的脸上布满了汗珠。 又一次从梦中惊醒。 从记事以来，孟柯就经常做一些醒来就会遗忘的梦。进入青春期后，类似的症状减轻了；但最近这些梦魇又卷土重来。 去淋浴间快速地冲了个澡，摩梭着锁骨处如同某种古老部落图腾的胎记，孟柯心思像是打了结的毛线球。 穿戴整齐后，孟柯又变成了那个在外人看起来似乎有些不近人情的孟组长。 黑色微垂，瞳色浅淡如琥珀，令他整个人有如一幅淡色的水墨画。唯有浅粉薄唇，为他白皙的面庞添上一份摄人心魄的艳色。 瞥了眼墙上的石英钟，指针指向五点。孟柯叹了口气，还是打算提前去实验室工作。 宿舍和实验室相隔不远。毕竟，在如今陆地面积不断减少的趋势下，能划出一个不大的人工岛给他们研究所已经算是相当重视他们的项目了。 走到一半，他忍不住抬头看了眼天花板——那是一整块仿生海面投影。 设计这里的人相信，终有一天全人类将会生存在海底，哪怕不是以人类的形态。 而孟柯只觉得，这种不必要的“提前适应”让自己像是生活在水族箱里。 这个基地，官方名字是“深蓝海洋生物研究所”，公开说法是研究海洋生物基因，用于生态恢复，实际上却是整个联合政府最重要的秘密之一。 ——因为它研究的是传说中的生物，人鱼。 自他记事起，梦里就总会出现那些模糊的尾鳍与低语。他小时候问过老师，人鱼是不是只是童话。 老师看起来有些迷茫：在这个海洋即将淹没陆地的时代，或许相信那些人鱼的传闻才是好事。 传闻中，首只人鱼是一位渔民在第一次大海啸后打捞到的。 可惜并没有留下任何证据。 之后每隔几十年就会有目击人鱼的传闻，但直到二十八年前，也就是孟柯出生的两年前，人类才捕捞到了切实的证据。 虽然该样本被发现时已经重度腐烂，但是证明了人鱼的存在并非子虚乌有。 如同打开了潘多拉的魔盒，之后陆陆续续有人鱼被发现。 人鱼的外形与人类惊人地相似，却拥有无法解释的身体结构，仿佛进化方向在某个未知的分叉口突然拐了弯。 更诡异的是，他们的基因序列与已知的任何生物都不相符。 有时候孟柯会想，人鱼究竟是不是地球的孩子？有太多无法解释的地方。 第一次大海啸已经过去三百年，那场末日般的浩劫使陆地面积减少了三分之一。如今科技发展到极致，却仍无法让人类适应深海的压迫与寒冷。 人们将希望投在这些“能在海中生存的人形生物”身上，视其为第二次洪水来临时的诺亚方舟。 哪怕这些“人形生物”和人类的亲缘关系实际上或许比人类和香蕉还远。 孟柯是毫无预兆地被安排深蓝研究所的。一方面是因为孟柯的确是个天才…… 另一方面，孟柯猜测有孟家的手笔。 话虽如此，孟柯自己手上有正在做的项目，若不是他对人鱼有一种莫名的亲切感，他也不会果决地将项目移交给师妹来到这座小岛。 调整了一些参数，模拟洋流的变化，再给予一些刺激后，屏幕上的模拟再次报错。 “……”孟柯摇了摇头，“还需要调整吗。” 他抬头看了眼时钟，不知不觉，已经快到工作时间了。 果然，不一会，门口那里就传来了响动。电子门缓缓打开，是伊凡。 孟柯的研究小队人不多，包括他一共就五个人。 实际上，他一个人都不想要，但他的意愿显然没那么重要。 迫于无奈，他选了几个助手，两男两女，性别比例非常均衡。 俄裔青年伊凡虽然个子对得起他的血统，性格却非常腼腆。 他每次看到孟柯都会闹个大红脸，说话也总是结巴，搞得孟柯有点怀疑自己当初看到的优秀简历是不是造假的。 幸好伊凡的能力还是很不错的，也很听话。 今天也是如此，伊凡看到孟柯似乎吓了一跳，脸上迅速红了起来：“孟…孟组长，你到的这么早啊，你吃早饭了吗？要不要现在一起去食堂？或者我…我帮你买过来！” 孟柯有点无奈：“不用了。”他琉璃色的眼眸盯着伊凡：“你昨天交上来的实验数据有问题，重新做一遍，午饭前给我，要不然不用休息了。” “好…好的！” 伊凡的脸看上去更红了。自己是不是太严厉了？孟柯想。 事实上，孟柯根本不知道，他绷起他那张秀气的脸瞪人的时候非但不吓人，反而像小猫“咪咪咪”地对人指手画脚，让人简直没法集中注意力理解他说话的具体内容。 但可不能这样，小猫……哦不，孟组长会生气的。伊凡默默地想。 接下来是两个女生，华裔陈书灵和日裔玲奈，陈书灵活力满满地和孟柯打了个招呼：“孟哥，早上好！” 玲奈跟在她身后，冲孟柯微微点了点头：“早上好，孟组长。” 分别为她们分配了任务，孟柯默默在心里倒数：“三、二、一……” 果然，下一秒一个男人风风火火地冲了进来，马不停蹄地就冲到孟柯身旁，眼看着他就要上手了，孟柯冷淡地制止：“不要碰我，你昨天的数据就没测完，再偷溜走一次就不用再来了。” 男人，也就是陆刃故作夸张地“啊”了一声，到底没有违背孟柯的命令，委屈地走开了。 孟柯默默在心里叹了口气，这个陆刃是唯一一个被塞进他小组的，虽然说不上拖后腿，但实在是…太过热情。 到了中午，孟柯揉了揉眉心，睡眠不足的太阳穴突突跳动，未进食的胃也开始发疼。 他最终还是停下了手中的动作，起身准备换下实验服提早去吃午饭。 诡异的是，他离开的时候明明已经尽量不发出声音了，陆刃居然不知道什么时候跟了上来。 ……今天本来就是自己早退，就不说他了。孟柯想。 但是这家伙居然得寸进尺，不仅占着身高优势几步追上他，还把手搭在了自己的肩膀上。 “管不好自己的手？”孟柯侧头看了他一眼，以自己和陆刃的体格差距，强行挣脱是没戏的了，寄希望于用眼神逼退他。 陆刃被他形状漂亮的眼睛一瞟，感觉脊椎骨都麻了，心道：还挺辣。 面上却笑嘻嘻的：“啊，做了一上午实验太疲惫了，孟组长身上好像有种让人提神醒脑的香气，靠得近点有益身心健康。” 这话他自己说出来都觉得有些冒昧了，不禁感到些许忐忑。 其实陆刃本意真不是耍流氓，只是孟柯身上真的有一种难以形容的香味。 男人也会有体香吗？ 陆刃总是很难把孟柯和他以前认识的那些兄弟们联系在一起。 孟柯看起来秀气的要命，白皙的脖子上滚动着的小巧喉结总是让陆刃牙痒痒的。 好在陆刃多虑了，孟柯完全没有意识到他在被调戏，而是有点认真地说：“这样吗？但我不太习惯别人碰我，请你把手拿下来。” 他的语气明显缓和了很多，就因为陆刃给他了个“正当”理由。 孟柯又犹豫了一下，说：“实在不舒服的话，你可以稍微靠近一点……” 陆刃愣了一下，从善如流地照做了。 走在孟柯身旁，他比孟柯高了快一个头，微微侧头，他就能看到孟柯浓密得让人忍不住想用手碰一碰的睫毛。 一路无话，两人快速来到了食堂。 孟柯安静地用着餐，他吃的很少也很慢。 嘴长这么小。 陆刃简直幻视小猫咪吃饭，他自己三下五除二已经吃完了，看孟柯吃了一会，还是忍不住开口：“孟组长，你简直比我老家养的小猫吃东西还慢。” 孟柯抬眼看了他一眼，莫名其妙：“我吃饭速度比较慢，你可以先走。” 陆刃心顿时像被猫爪挠了一下，柔和下声音说：“我没有这个意思，我是说，呃，你和我家小猫一样可爱。” 孟柯有些不知所措地看了陆刃一眼，决定以沉默应对。 心里却在默默地想：我还是更像一只鱼…… 沉默的、迟钝的小鱼。 陆刃也不觉得尴尬，厚着脸皮黏在孟柯身旁。 下午又是重复做几个实验试图找出突破点，等待结果的时间比较长，孟柯就先让几个组员先行离开了。 陆刃坚持要留下来一起，孟柯也没有强求，随他去了。 等到孟柯准备离开时已经不早了，他叫了下已经有些困迷糊的陆刃，关掉了一些不必要的设备。 接着，孟柯做了个令陆刃有些诧异的举动： 他轻轻和实验室里的人鱼样本道了个别。 “…你每天都和它道别吗？”陆刃突然问。 “什么？”孟柯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啊，你说克伦蒂。是呀，算是感谢她的付出吧。” 不知道是不是陆刃的错觉，他的语气听起来格外柔和。 “你叫它克伦蒂吗？”陆刃问，“为什么取这个名字？” “取名字？”孟柯笑了笑，“不是我起的名字。” “这就是她的名字。” 看出孟柯不想多说，陆刃便没有继续追问，而是转移了话题： “孟组长……其实我一直很想和你做朋友，但是没怎么找到机会和你聊天。” 他笑了笑：“今天总算让我抓到你了。” “…是吗？”孟柯沉默了一会儿，可能是因为谈到了克伦蒂，也可能是因为他有些累了，陆刃感觉到他的态度有些许软化了。 孟柯想起了第一次见到克伦蒂时的情景，当时，他才刚进入研究所不久，而克伦蒂已经被收藏在深蓝几年了。 某种意义上，“她”算是孟柯的前辈。 孟柯少时，母亲的研究项目总在不同城市间迁移。 仔细算来，孟柯几乎没有在同一个学校待够一整个完整学期。毫无疑问，这导致他不善交际，几乎没有朋友。 孟柯在外人眼中一直是个稍微有些孤僻的人，到了研究所也没有改变这一点。 克伦蒂不会说话，自然也不能回应他，但“她”确实是孟柯当时唯一的朋友。 后来，项目组成立，游戏中剧情推进，或主动或被动，孟柯和他人的交际越来越多。 但直到今天，唯有陆刃一人注意到他会每天和克伦蒂道别。 孟柯心中突然腾升起与陆刃交流的欲望，又或许他只是为了找一个倾听者，就像克伦蒂那样。 于是陆刃看到他的嘴角勾勒出浅淡的笑意，有些迟疑地开口：“这里是不太方便聊天，唔…去我房间怎么样？” 陆刃也笑了：“求之不得。” 如此，陆刃的目的便达到了。 2、恋爱攻略游戏 孟柯第一次与人进行这种完全不带目的的交谈。撇去“这个人有些轻浮”的第一印象，陆刃意外地是一个很好的聊天对象。 他能认真回应你的每一个观点，也总能恰到好处地引出新的话题，使对话自然地延续下去。 然而……孟柯微微皱眉。 他不确定是否是自己神经过敏，对话进行得太过顺畅，反倒让他觉得，陆刃的话语总有微妙的引导倾向，让人不自觉顺着他的节奏走。 不过，自己身上无利可图。倘若陆刃真的带有什么目的来接近他，那么恐怕要失望了。 不论如何，至少现在孟柯愿意给予陆刃信任，他不喜欢无凭无据的怀疑——那只是浪费时间罢了，这同样是他在过去三年中学到的。 送走陆刃之后，孟柯就准备洗漱入睡。事实上，现在刚过十一点，远不到他平时就寝的时间。 奈何对于孟柯来说，现实中和人交际要比连续做实验累得多，这一天下来已经精疲力尽了。 或许是真的疲惫，今天孟柯早早就坠入了梦乡。 在他入睡后不久，黑暗中，放置在他书架顶端一个造型奇特的头盔突然急促地闪着红光，过了一会又消停下来，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 大概是由于陆刃今天问起了头盔的事，孟柯梦到了三年前他收到这份来自母亲的生日礼物的场景。 孟柯来到岛屿的第三天正好是他二十二岁的生日，他本来没有想过会收到生日礼物。 孟柯的母亲几年前留下要去和某位行业大牛学习深造的简讯后，除却在新年时发来的祝福就再无音讯。 孟柯也曾经试图向孟家反映过，得到了“一切正常”的回复。 不过，出乎他意料的是，他收到了随生活物资一起运到岛上来的一个包裹，上面明明白白写着“收件人：孟柯”。 他向工作人员道了声谢，回房间拆开后，里面掉出来张卡片。 “生日快乐…不用担心我，相信你会喜欢的，”孟柯念道，“的确是妈妈的笔迹……” 内容物包裹得很严实，他用美工刀一层层划开后才窥见礼物的真面目：是一只像是科幻电影中会出现的头盔。 孟柯仔细检查了一番，也没有发现类似说明书的东西。无奈之下，他只能简单粗暴地把头盔往头上一戴。 想象中的一片漆黑没有出现，在他戴上头盔的那一刻，他的眼前缓缓出现了“海底绝恋”四个大字，紧接着是一种奇异的腾空感，他出现在了一个纯白的空间里。 这是个类似全息游戏的东西…？孟柯思索。 在自然灾害还没有这么严重的那段时期，全息游戏风靡一时。 但能够凭借一个头盔就能做到这么真实的效果他闻所未闻。 不过，母亲本来就是这方面的天才，能做到也没什么奇怪的。 但关于礼物是恋爱游戏……孟柯尴尬又感动。 等待了一会，果然出现了游戏引导。 一只酷似孟柯曾经养过的暹罗猫跳进了他的怀里：“喵，玩家你好，我是亚当！” 孟柯挠了挠亚当毛茸茸的小下巴：“亚当你好，请问能给我讲讲这个游戏的玩法吗？” 亚当被他挠的舒服极了，简直想要缩进人类香香的怀抱不出来。 不过，它还是尽职尽责地开始介绍：“如今所见，这里是孟昭女士为她的小宝贝研制的恋爱攻略游戏！玩家将扮演人鱼世界的王，通关主线故事，通过抽取各种精美卡面赢取角色的好感度～” 孟柯又问了几个问题，大致了解了这个名字听起来有些土味的游戏玩法。 大致来讲，这个游戏有固定的主线和支线剧情，根据主线通关后的评分结算奖励点，玩家可以使用奖励点抽卡。 除了不需要氪金，其他算是常见的游戏套路了。 “喵～那玩家现在要进入游戏吗？”亚当问。 孟柯思索了一下，索性今天没有什么要紧事，那就试玩下游戏，也算是不辜负母亲的一片心意。 一阵眩晕过后，他出现在了海底。虽然听到“人鱼王”时就有一些心理准备了，但骤然出现在深海还是让孟柯吓了一跳。 结果就是，他咕噜咕噜呛了水吐了好几个泡泡，才发现自己能在水下自由呼吸。 他的动静引起了处理公务的人鱼的注意，人鱼游过来把他抱了起来：“伊莱？你没事吧！” 看到他只是呛水了，哭笑不得：“宝宝是做噩梦了吗？” 孟柯被轻而易举地抱起来时就感觉有些不对了，被叫“宝宝”的时候彻底绷不住了：天哪！他居然变成了一只七八岁大的人鱼宝宝。 伊莱…应该是自己取的游戏id伊莱瑟的昵称，不过，这个银发男性人鱼是谁呢？他和自己的鱼尾都是银色的，或许…… “我…没事，爸，额，爸爸。”孟柯叫出“爸爸”的时候忍不住顿了下，接着又被自己奶声奶气的的声音又打击了一次。 阿尔卡被孟柯精致小脸上一脸严肃的表情萌到了，捏了捏他软嫩的脸颊肉：“宝宝，你真可爱。” 他观察了一下孟柯的状态，发现还不错后便询问道：“伊莱，今天想不想去外面走一走？” 他果然是“自己”的父亲。 孟柯嘴上答应道：“想。”随后又觉得自己的语气有些许生硬：“我们这是要去哪里？” 孟柯果断放弃了令人尴尬的称呼，让他一个成年男性叫别人爸爸果然还是太超过了，哪怕是在游戏里。 阿尔加也没有在意他刻意省去的称呼，笑着和他解释：“没去很远，小伊莱，就是宫里的花园。以后等你身体不那么弱了，爸爸再带你去别的地方玩，好吗？” 看来又是一个设定。孟柯当然没有意见，随后，他跟随阿尔加来到了阿尔加所说的花园。 哪怕阿尔加游得很慢了，但是对于鱼尾控制还不熟练的孟柯还是游得七扭八歪的。 一开始阿尔加还担心是他身体又不舒服了，发现单纯不会游之后，孟柯总觉得他的表情变得很古怪……好像在憋着笑。 事实上，阿尔卡只是觉得绷着一张脸的小人鱼实在可爱到过分了。 现实世界中，孟柯从未潜过水。因此，他并不知道真实海底究竟是什么模样。 但这个海底花园确实很美，置身其中，如同身处童话大家编织的幻梦一般。 洁白柔软的沙地上按照颜色种植着缤纷的海葵和珊瑚。假定存在某位园丁，那么他一定技艺高超。 游戏中目前处于白天，阳光透过海面洒下来，照得人暖融融的。 阿尔加把孟柯抱到了大概是某种海藻做的秋千上，孟柯不安地摆动了下鱼尾，下意识抓住了阿尔加的手。马上被阿尔加反握住，莫名有一种安心感。 孟柯微微抬眼，很快注意到不远处有一只蓝尾的人鱼游过。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问道：“他的尾巴颜色和我们不一样。” 孟柯和阿尔加都是银发银尾，孟柯猜测，游戏设定里，人鱼的分类或许和这个相关。 阿尔加梳理着孟柯银色的长发，不一会竟然编出个麻花辫：“是呀，伊莱，我们王族的尾巴才会是银色的。” 他看着自己的成果满意地点了点头：“金尾……通常是各家族的继承人，他们会是以后和伊莱一起商量事情的人。还有红尾，是最勇敢的战士，负责保护大家的银鳞卫大部分都是红尾。” “那别的颜色呢？”孟柯甩了甩辫子，感到一分新奇。 “其他呀，就是普通人鱼了。”阿尔卡顿了顿，“但颜色不特别不代表他们不优秀。爸爸也在努力发现更多更优秀的人鱼。” “而你，伊莱瑟，”阿尔卡摸了摸孟柯的头，声音低沉而温柔，“你永远是最特别的。” 这个游戏也太真实了…… 晒太阳晒得昏昏欲睡的孟柯甩甩头，努力让自己清醒过来，在脑中呼唤亚当：“亚当，主线任务什么时候开始？” “喵，玩家你现在变得好可爱～” 亚当活泼的声音在他脑中浮现，“现在处于主线任务中的自由阶段喵，玩家可以选择快进到剧情开始，或者自由探索后再选择快进。” 孟柯毫不犹豫地选择了第二种，他打算再多探索下这个世界。 目前看来，这似乎并非简单的恋爱游戏。 他隐隐有种预感，这个游戏，既是母亲的礼物，也是某种“挑战”。 那让他想起儿时母亲闲暇时，母子二人偶尔的游戏时光。 如今，她又一次递来“战书”，孟柯欣然应战。 除了人鱼颜色的划分外，孟柯还得知，人鱼国的大部分居民居住在王城。除此之外，也存在不少人鱼村落，独来独往的人鱼极少。 随着孟柯游玩时长的增加，他逐渐注意到，虽然阿尔卡偶尔会离开，但是陪伴自己的时间却异常多，几乎不像是个在任的王。 再加上时不时来为他检测身体的、应该是医生的人鱼，孟柯猜测，这具身体的设定，应该并不止是阿尔卡偶尔会提到的“身体弱”的地步。 这个猜测很快得到了证实。 某一天进入游戏时，很突然地，孟柯感觉到一种无力感。 不像是现实世界中孟柯偶尔生病时会感觉到的浑身乏力，而是一种很奇特的、被世界拒绝的感觉。 他的身躯叫嚣着疼痛，意识却被像隔绝在一个黑罐子里，无法呼救。 孟柯连忙呼唤亚当快进跳过这段时间。 再次醒来后，面对阿尔卡那张虽然焦急却没有太多恐慌的脸，孟柯就知道，他身上的病是常态。 “这次发病时间很短…”阿尔卡摸了摸他丝绸般的银发，“我坚强的小王子，你很快就会完全痊愈的。” 孟柯在心里叹了口气，一时不知该如何回应阿尔卡的期望。 哪怕是作为游戏玩家的他，都对这个“很快”没底。 不过，或许是时候快进到剧情开始了。 阿尔卡握着孟柯小小的手，就这么睡了过去，看样子他一定很累了。 孟柯努力伸长另一只手摸了摸阿尔卡的头。 小孩子的身躯容易感到疲惫，更别提这具刚刚和病魔抗争过的身体了。 就这样静静地发呆了一会，孟柯也沉入了梦乡。 “嗯…什么东西…好痒…” 孟柯总感觉有什么东西缠住了他的尾巴，挣扎了一会后总算醒了过来。 他环顾一周，变成人鱼后黑夜里也能亲自视物的眼睛敏锐地捕捉到了摇篮边缘鬼鬼祟祟想要偷溜的一团，伸手捏住：“这是什么…章鱼？” 被他捏住的一团讨好地分出小触手缠住了他的手指，孟柯被它弄得有点痒，一不留神就被它给溜出了手掌心。 待这小玩意消失不见，孟柯才发现了一件奇怪的事，自己变健康了。 即使是在低于真实世界感知度的情况下，他都能感受到自发病以来一直萦绕着自己的虚弱感消失不见了。 是那只小章鱼做的吗…？孟柯若有所思地盯着空荡荡的手心。 思及可能是什么游戏隐藏设定，他便没有多想。 不可否认的是，他对这个世界的兴趣越来越浓烈了：这似乎是一个完整的开放世界，而不仅仅是专注于恋爱的攻略游戏 孟柯有了自己的策略。 假如这个游戏存在其他玩家，那么他们大多数的第一反应，或许是尽快抽卡、攻略。 但孟柯在初步探索过后，有了另一个想法。他决定暂时搁置卡池，从一开始就将目标锁定在主线剧情的推进上—— 他想了解这个世界。 虽然亚当再三提醒孟柯，这样或许会造成游戏体验感的缺失。 不过，孟柯反倒觉得在搞事业的时候谈恋爱会影响他的代入感……某种程度上本末倒置了。 在手上有研究进行的情况下，孟柯断断续续玩了三年才把剧情给过完，基本都得了“s”级以上的通关评分，攒下了不少的抽卡点数。 这个游戏甚至还有成就系统。 就亚当介绍，这个游戏的成就其实大部分来源于恋爱攻略任务。 孟柯倒好，获得的都是什么“人民爱戴的王”“第一领袖”之类的成就，简直像是在玩皇帝养成计划。 闹钟响起，意识逐渐回笼，孟柯有些意外地喃喃道：“今天没做噩梦啊……” 都是些关于游戏的美好回忆，是因为陆刃的缘故吗？ 或许，尝试多和陆刃接触是件有必要的事。他想。 3、是交朋友还是约会？ 或许，和陆刃多些接触是件有必要的事。 孟柯一边这么想着，一边掀开被子下床。 他动作麻利地洗漱完毕，换上干净的工作服，不急不缓地走出宿舍区。 清晨的研究所格外安静。空气里还残留着海边特有的潮湿气味，他刷卡进入主楼，脚步声在空荡的走廊里显得格外清晰。 门口的智能终端识别到孟柯的虹膜后发出一声“欢迎”，他推门而入，把背包放在靠窗的桌子上，开始准备今天的工作。 然而，屏幕亮起，一串模拟数据加载出来，右下角的模型状态栏闪着黄色的小灯。 他盯着那串反复校验却始终没法达到理想效果的字符，默默皱起眉。 确认即使继续待下去也不会有更多进展，孟柯有点沮丧地和克伦蒂告别，离开了实验室。 “可参考的样本还是太少了，假如能有更多的……” 看着工作区域零星几人，孟柯才想起今天是休息日。 很多研究员可能会抓紧时间去临近的海岛度假，特别是欧美人种，他们总是热衷于晒太阳。 而孟柯则不然，他在休息日无非是玩游戏和睡觉两种消遣方式。 因此，深蓝研究所里现在只有零零星星一些人在走动。 虽然早前曾经决定过今天开始第一次抽卡，但此刻孟柯却提不起回房的兴致，于是便漫无目的地在岛上乱逛。 他没有想到会这么正好碰上陆刃。 “…嗯，成功接入了？知道了。”男人敏锐地注意到有人到来，鹰一样锐利的眼神向他投射而来，孟柯莫名有种被什么猛兽盯上的错觉。 ……陆刃用的居然是翻盖机。孟柯不合时宜地想。 陆刃“啪”第一声合上手机盖，向孟柯走来。 孟柯轻轻拍开了陆刃几乎要伸到他头上的手，突然想起今早的想法，又有点犹豫地想：是不是要表现得友好一点？ 陆刃看他咬着浅粉色的下唇不说话，几乎有一种手动帮他松开的冲动：“特地来找我？是想和我约会吗，小孟组长？” 他心中有种奇怪的期待，若是能看到孟柯脸红的可爱模样，含羞带怯的美人一定漂亮极了。 不过他显然还没有很了解孟柯，只见孟柯思索了一下，居然显得有点开心的样子。 “…嗯。”孟柯点点头。 他们相处时间还短，所以陆刃不可能是爱情方面的意味，那就是单纯地想和他交朋友吧。 孟柯理性分析到。 他比陆刃要矮，面对面的时候必须要仰头，于是就显得他琥珀色的眼睛分外无辜，说话时带上了在实验室不会有的笑意，弯出一个柔软美丽的弧度。 陆刃不得不承认自己的心像被小刷子扫了一下，几乎要打破他不正经的假面，露出通红的一颗真心来。 他分不清孟柯到底真的是段位高，还是天生说话就这样，只能强装镇定道：“进展这么快会让我怀疑你的真心的，” 他作出可怜兮兮的模样，“我们从朋友做起，好不好？宝宝。” 宝宝，陆刃咀嚼着这个甜蜜的词汇，本该是留给自己以后的爱人的，可是用在孟柯身上却异常的合适，让他不自觉地脱口而出。 “别这么叫我。”孟柯眉头轻蹙，他不太适应这么亲密的称呼，哪怕是母亲对他也是直呼其名，这么一想，除陆刃之外，唯一叫过他“宝宝”的人居然是阿尔卡。 阿尔卡勉强算他游戏里的父亲，陆刃也相当他家长？ 孟柯古怪地看了陆刃一眼。 “好好好，那，你想去看电影吗，孟组长？” 陆刃看起来并不在意，不过看他的表情，孟柯猜测他大概没法阻止陆刃在心里偷偷地继续这么叫。 进展是否有些神速了…… 孟柯还是点了点头，算是认可了看电影这个安排。 电影院就位于岛上。 研究员不可能每天都在不同岛之间奔波，那太累了，也不利于保密。因此，岛上设有一个类似娱乐中心的场所，电影院就包含其中。 人工岛不大不小，但是他们所在的区域和娱乐中心距离挺远，孟柯本来的打算是乘坐岛上的公共交通——一辆小巴士去，没想到陆刃直接把他带到了自己的住处。 “你住在这里啊？”孟柯不太清楚陆刃的背景，只知道他是被上面塞进来的，原来陆刃竟然不和其他人一起住宿舍。 虽然面积不大，但毕竟是独栋。可能是哪家的大少爷吧。 陆刃被他这么一看，不禁产生出一种搞特殊的尴尬。没办法，为了不泄密这样做最保险。 “你先坐，我去倒点喝的。”孟柯“嗯”了一声，小心翼翼在沙发找了个小角落坐了下来，没想到沙发很软，他整个人直接陷了进去。 陆刃端着杯子出来的时候就看到这一幕，孟柯缩在沙发里，看起来小小一团。 陆刃把杯子放在茶几上，把孟柯提了起来，塞到了沙发中间，哭笑不得道：“坐那么边干什么？”然后把其中一杯递给了孟柯：“给，小心烫。” 他拉上了窗帘后，坐在了孟柯的身旁，两个人的距离顿时变得很近。 “谢谢。”孟柯有些拘谨地挪了下位置，把距离又拉远了一些，没想到陆刃直接厚着脸皮又坐过来一些，孟柯不动了。 孟柯小心翼翼伸出舌头触了下杯中的液体，发现温度能接受后便开始小口小口地啜饮起来。 甜甜的。 他眼睛一亮，孟柯其实很喜欢甜食，不过小时候蛀牙过后，妈妈就会限制他吃甜品，长大以后，克制也就成了习惯。 陆刃觉得他喝热可可的样子也像小猫舔水，笑着说：“喜欢吗？我上次看你吃饭只有那个布丁吃的最快，我就猜你喜欢甜食。” 孟柯有点惊讶，没想过自己吃饭时候的小细节也能被记住：“谢谢你，我很喜欢。” 他有些不安地握紧了杯子：“对不起，我没有注意到你喜欢吃什么。” 孟柯没有什么交朋友的经验，只能表现出真诚的一面。 “这有什么好对不起的。”面对这样的孟柯，陆刃感觉心都软了。 若是他们都只是普通的研究员…… 想什么呢。 陆刃摇了摇头，甩开心中的杂念，随即扬起一个轻松的笑容：“好了，我们来看电影吧，你想看什么类型的？” “我不怎么看电影，你来决定就好。”孟柯摇了摇头，轻声说。 “来看恐怖片怎么样？”陆刃试探着问。 他其实有私心，一开始没和孟柯深入接触的时候，他原以为孟柯会是那种“高岭之花”的类型——不沾尘埃、冷淡疏离，只适合被人远远仰望。 他看上去像山巅雪，檐上月。 可真正交谈之后，他才发现，孟柯是那种只要你对他流露出善意，他就会报以真心的人，他会静静地听你讲述，露出温柔的本质，就像是小猫对你露出了软软的肚皮。 所以，陆刃希望看到他更多面。或许，他也会害怕恐怖片呢？很俗套，但不失为一种拉近关系的方式。 “恐怖片……”孟柯点了点头，也算是新的尝试，况且陆刃看上去很期待的样子。 陆刃家里没有电视，他放下一块幕布，打开投影，意外地很有电影院的氛围。 电影放了个开头，主角一行人出发去度假，气氛目前看起来一片祥和。 孟柯专心致志地盯着画面，陆刃却有些坐立难安。 “可惜没有爆米花。”陆刃打破了沉默。 “你想吃爆米花吗？”孟柯有点疑惑，“我记得超市里有卖。” “啊，不是，我是说看电影有爆米花的话，就可以…呃，不经意间接触到对方的手指…什么的。” 陆刃解释道，莫名有些害羞，好在黑暗中没人能看到他红着的脸。随即暗骂自己一声，怎么就直接把想法说出来了呢。 “你是想握手吗？”孟柯捕捉到了关键词。 的确，以前上学的时候，经常会看到女生和朋友们手牵手地去上厕所。 虽然孟柯真正待在学校的时间很短，但是他应该没有记错。 这也是朋友间增进感情的方式吧。孟柯想，于是，他主动握住了陆刃的手。 “！！！”陆刃差点跳起来，他几乎庆幸电影的背景音盖过了他如擂鼓一般的心跳声。 他侧过头，还想说什么，却发现孟柯一点别样的反应都没有，又开始认真看电影了，露出精致的侧脸轮廓。 于是陆刃没有说话，他自己地感受着手上温热细腻的触感，想象着孟柯那双白皙修长的手，似乎比自己的手小很多，若是自己握他的手，肯定能整个覆盖住…… 要是这双手握着别的地方……陆刃尴尬地调整了下坐姿，暗骂自己没出息。 电影终于行进到恐怖部分，孟柯看得很认真，他有些疑惑主角为什么非要往一看就有问题的地方跑，不过，道具倒是做的挺真实的…… 陆刃悲哀地意识到，他低估了孟柯的神经强度。 面对追击主角团的可怕怪物，孟柯不仅毫无惧色，甚至还一脸认真地观察着——那表情，看起来非常地感兴趣，简直像是想要给这东西做一套基因检测！ 陆刃咬咬牙，区区恐怖电影，孟柯不害怕，那就换自己来害怕！ “孟柯，我…我有点害怕……”陆刃假装恐惧的样子往孟柯怀里缩。 奈何他个子太魁梧，打的如意算盘没能成功，只能退而求其次靠在了孟柯的肩膀上，力求把两人贴的紧紧的。 他看起来也没有很害怕啊。 孟柯有些疑惑。 不过，之前也不止一个人说过他迟钝，或许陆刃是真的觉得很吓人吧…… 因此，即使孟柯不怎么喜欢别人贴他贴的这么近，但作为朋友，孟柯觉得自己不能连这种小事都拒绝人家，所以便忍了下来。 虽然最后提议看恐怖电影的人完全没看进去，一开始不感兴趣的人倒是看得很认真，但两个人都觉得电影时光还挺愉快的。 当然，孟柯是觉得电影还算有趣，陆刃嘛，完全是和孟柯贴贴爽到了。 看完电影后，孟柯本想就此告辞，但在陆刃的强烈要求下，还是留下来吃饭了。 “你居然会做饭啊？”孟柯讶异地说，他本以为陆刃和他一样最多煮煮泡面呢。 陆刃发现孟柯的微表情真的很多，暗道可爱后得意地回答了孟柯的问题：“是啊，我全家的饭都是我做的，我可是我们家的大厨，你跟了我可有福了。” 要是他们以后在一起，饭肯定是自己来做，家务也八成得包圆。孟柯这种人就不适合干活，就得让别人伺候着。 陆刃默默想了想，觉得自己这个人选也挺合适的。他不介意干活，也挺会做饭，还愿意哄人，要是真成了……好像也不亏。 他甚至脑补出自己围着围裙在厨房炒菜，回头看到孟柯靠在门边看他，嘴角还带着一点笑意的画面——操，真挺幸福。 “陆刃？”孟柯浅色的眼瞳里映着担忧，“需要帮助吗？” 好漂亮。 陆刃偷偷狠掐手上的肉，强迫自己抽离那些不切实际的幻想。 “停停停，”陆刃制止了他，笑着说，“公主殿下就坐着等吧，就几个家常菜，马上就好。” ？为什么要叫公主殿下。孟柯不解。 “也别这么叫我，我不喜欢。”孟柯又一次为陆刃惊世骇俗的称呼而震撼。 他不明白陆刃究竟是怎么把他一个成年男人与这些词汇联系在一起的。 糟糕，一不小心就把心里念叨着的东西讲出来了。陆刃暗道。 不过孟柯看上去并没有生气，只是明明白白地把“不解”两个字写在了脸上。 容忍度可真高。陆刃松了口气。 陆刃有提前备菜的习惯，米饭早就冷冻好了，虽然吃起来口感肯定不如新鲜的，但是胜在方便快捷。 他简单炒了两个菜，要是能提前知道孟柯来，他还能继续大显身手。 陆刃自己不挑食，今天的菜完全是按照上次孟柯打饭时的口味来的。 他看到孟柯偷偷吞了吞口水的样子，忍不住夸奖自己的细心，这样子的好男人哪里找！ “吃吧，不知道合不合你的口味。”他坐在了孟柯的对面，装作不经意地提到，“我看到你上次也打了这几个……” “很好吃，谢谢你。”孟柯笑了。 “菜。”陆刃看呆了。 虽然这几天已经看到过好几次孟柯的笑容，但他每次都会忍不住被此俘获。 谁能拒绝清冷的美人独为你绽放的温柔呢。 “好吃，就多吃点。”陆刃闷闷地说。 两个人吃饭的时候都不多话，陆刃这回特地放慢了自己吃饭的速度，沉默的氛围却不显得尴尬。 在现实中社交也没有那么难。孟柯想。 与此同时，陆刃默默地告诫自己：不要对监视对象动太深的感情…… 但孟柯哪怕只是坐在那儿，吃一口饭，说一句“谢谢你”，就能轻而易举地拨动他的心。 两人相对无言，气氛却不显尴尬，各自享受这暴风雨前的片刻安宁。 4、第一张R卡·为你臣服上 吃过了午饭，孟柯这次真的坚持要离开了。 陆刃恋恋不舍地说了很多挽留的话，不过并没能改变孟柯的想法。 虽然和朋友相处的时间很愉快，但请恕他还是需要一段时间来给自己充电…… 照着陆刃指的路走了一段时间，已经可以远远看到员工宿舍的轮廓。 孟柯到这时候已经开始微喘，以不易出汗的体质，额头上都挂了细密的汗珠。 自己的体力是不是有点太差了……孟柯无奈地想。 回到房间后，孟柯去浴室洗掉身上的黏腻感，准备按照心中的设想，今天开始第一次抽卡。 戴上头盔后，孟柯恍惚中听到一声奇怪的电流声，一闪而逝，几乎会让人觉得是错觉。 不过接下来的一切都如常发展，眩晕过后，他回到了游戏空间。 这里已经和三年前大不相同。 自从某一天更新了家园布置功能后，亚当不知道从哪里搞来了猫爬架，还强迫他布置了游戏空间。 久而久之，这里竟然比他现实中的房间更有人味了。 “亚当？” 那只猫猫没有像往常一样跳出来迎接孟柯。 他顿了顿，随即想起它前几天的确有提到过，最近会进行一次自我升级，但不影响游戏的正常游玩。 因此孟柯并没有多想，唤出了游戏页面。 如今，游戏的各种主线和支线已经全部是通关的状态。 孟柯看着原本显示“未解锁”的一个个章节封面被替换成一张张他——人鱼的他为主角的cg图。 画面色彩绚丽，情节也熟悉得近乎本能。 但面对自己被定格的模样，孟柯仍不免感到几分羞耻，但更多的却是感慨。 他在这片虚拟世界里投入了太多情绪。 甚至在某些时刻，那些虚构的选择与对话，竟比现实更鲜活。 有时候，孟柯会恍惚觉得，游戏的那边是一个真实存在的世界。 他退出剧情界面，有些忐忑地点开抽卡系统。与剧情的完成度不同，他的仓库可以说是空空如也。 当初原本是抱着玩恋爱游戏的初衷开始，却不知不觉成了现在这个局面，孟柯也感到有些哭笑不得。 和大多数游戏的up池不同，这个游戏没有这种设置，完全是随机的。 而抽卡的页面则更加特别：里面最醒目的角色居然是他！ 蒙眼的银发人鱼做出祈祷的姿态，莫名给人一种悲天悯人的错觉，半掩的面孔反倒给人窥探他的欲望。 他的背后是几个黑色的剪影，似是守护者，又似是觊觎者，大概就是可攻略角色。 孟柯莫名地心头一跳，那种只在阿尔卡身上特别明显的熟悉感又出现了，仅仅是剪影而已，他为什么会有这种似曾相识的错觉？ 孟柯想起了当初他跳过抽卡环节时，亚当告诫他的话。 由于可攻略角色同时也会是剧情里的角色，所以未解锁角色，就可能会导致剧情有些许缺失，以另一种方式自我补全。 孟柯原本因为过剧情时的正常发展，以为当初对阿尔卡的熟悉感只是巧合。 原来只是他机缘巧合之下并没有解锁可攻略角色。 其他剧情人物同样给他淡淡的熟悉感，可是远比不上这几个可攻略角色那么重……和他们的重要程度有关系？ 还是说，他曾在过去的某时某刻遇见过他们，只是已经遗忘？ 思绪一度浮动，有什么想要破土而出。然而却像是隔了一层薄雾，看似近在咫尺，却无法触及其外的真实。 孟柯摇了摇头，强行让自己从那种无解的念头中抽离。 哪怕现在胡思乱想的再多，也探究不出事情的真相，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他没再犹豫，点下了抽卡按钮。海妖一般的吟唱响起，孟柯却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这游戏怎么就地取材，拿他在剧情里被部下起哄着哼唱的歌来做抽卡背景音乐啊！ 他还记得当时他只会唱阿尔卡爸爸教他唱的摇篮曲来着…… 白光浮现，眼前是一个暗蓝色头发的少年人鱼的卡面，是r卡。 他看起来很高傲，也很孤独。孟柯默默地观察。 少年的背后是数不清的黑影，好似在指指点点些什么，少年没有回头。 但他真的没有受到影响吗？ “为你臣服…”孟柯轻触卡面，待其上泛起一层层涟漪后，他又进入了那个光怪陆离的人鱼世界。 “我变小了？”孟柯有些意外地看着自己的手掌，他猜想过自己可能是要做那位少年的知心导师一样的角色，现在看来是同龄人。 “伊莱，今天是你第一天去人鱼学院的日子，紧张不紧张？” 带着笑意的熟悉声音响起，孟柯僵住了。 虽然在知道抽卡会进入过去的时间段后，他就隐约有了预感。 但是当真的与阿尔卡重逢的那一刻，他还是有种眼眶酸涩的感觉。 两年前的主线任务“畸变体来袭”中，阿尔卡带领银鳞卫迎击，战死疆场，孟柯被迫提前登上王位。 哪怕知道这一切都只是游戏设定，但不可否认的是，阿尔卡实在是太鲜活了。 他的笑容，他的训诫，他沉默时的背影……都真切得仿佛曾真实存在。 某种程度上，他弥补了孟柯成长中缺失的父爱。 起初，孟柯在游戏里也总是放不开，直到阿尔卡摸摸他的头，说道：“小伊莱，多交点朋友啊。” “怎么了，真紧张啊？”阿尔卡看他一直沉默，摸了摸他的头，“我的小王子是最棒的！去吧，爸爸永远相信你能做好，当然，不做第一也没有人会怪你的呦。” “…嗯。”孟柯深深地看了一眼阿尔卡，露出了一个浅淡的笑容。现在不是他沉湎于过去的时候，该离开了。 离开宫殿，他向人鱼学院游去，不出意外，那里就是这次卡面的发生地了。 果然，一进到人鱼学院，系统就有了动静。 孟柯有点好奇，亚当不在，出现的会是什么样的声音，莫非是系统默认背景音？ “你好，玩家，我是抽卡指引系统，陆…呃，路西法。”是成年男性的嗓音，略显低沉，听起来有些懒洋洋的。 孟柯顿了顿。 不知为何，这声音听起来有些耳熟。可他又一时间想不起来到底是谁。 “……路西法？” 他低声重复，不禁感到有些好笑，系统起名是从圣经里挑名字吗？ “你……”孟柯下意识出声，语气里还带着一丝疑问。 不等孟柯询问些什么，路西法就开始继续颁布攻略任务。 这次，它的语气更加顺畅了： “本次主线任务一：让洛伽心甘情愿认输；主线任务二：解开洛伽的心结；支线任务：收集洛伽的爱意值，上不封顶。” 直到现在，孟柯才有一种自己确实在玩恋爱攻略游戏的实感。 不过，这些任务怎么都不像是r卡的难度啊？要他来开解他人，是不是太强人所难了？ 哪怕这三年有了成长，孟柯也不觉得自己有能力做他人的心灵导师。 只能先继续了……孟柯想。 今天是迎新的日子，人鱼学院的学生之前还需要上预备班。 因为之前的怪病，孟柯这个身份此前一直是在家中上学，算是名副其实的“空降关系户”。 不过，孟柯记得当时他很快就在新生擂台赛上打服了众人。 不知道这次会怎样发展。 很快，孟柯就发现了不同，这次的守擂学长换人了！ 正是卡面上的那个少年。 他看起来比卡面上稍微成熟一点，眼神锐利，身体紧绷得像蓄势待发的弓；年纪不大，却像个王者一样俯瞰着台下的人。 新生擂台赛的守擂人是上一届擂台赛的冠军，参加的新生可以选择一关关打上去，和直接挑战守擂人两种方式赢得比赛。 孟柯记得，当时有不少人选择了第二种方式，虽然无一例外地失败了。 孟柯也是其中之一，区别是，他赢了，而且是秒杀。 那一次，他一战成名。 “今年是洛伽…”旁边的人鱼与朋友交头接耳，“那完了，能有人打得过他吗？” “不知道，”朋友耸耸肩，“反正他再强我也不喜欢他，明明和我们一样都是蓝尾却这么高傲，瞧不起谁呢。” 旁边的人鱼抖了抖耳鳍：“别这么说，人家母亲现在可正受到重用呢，你爸爸不是在宫里工作？小心他回去和妈妈告状。” 随后，两人发出刺耳的窃笑声。 孟柯皱了皱眉，不管在哪里，总是不缺这种爱嚼舌根的小人。 现实中，假如他们是自己的下属，他会选择直接开除这种人，尽量避免正面冲突，以免多生事端。 不过游戏里嘛，他就不会顾虑这么多了。 “两位，”他笑吟吟地游到两只人鱼跟前，“有没有兴趣和我比试一下？” “！”那人鱼乍一下被一张美得惊人的脸蛋靠近，脸刷的一下红了：“当当当然。” 接着，他可能是觉得自己的语气实在是太不硬气了，鼓起勇气说：“我赢了，能不能给我你的联系方式？” 他的朋友扯了扯他的手臂，显然也有些心动，小声说：“喂，他是银尾，可能是王的亲戚！你别给他打坏了。” “我保证不会追究你们的责任的。”孟柯点了点那人鱼的鼻尖，“不过，我的意思是，你们两个，一起上。” 两只人鱼神魂颠倒，迷迷糊糊地就和他上了擂台。 到了擂台上，孟柯整个人的状态变了。 如果说刚刚被他吸引过来的观众大多是冲他出众的外貌和特别的银尾；那么现在的他，只是站在擂台上，就是天生的聚光灯。 所有人鱼的目光都不自觉地被他吸引：他绝不是所谓的“花瓶”！ 孟柯将自己的身体调整为战斗状态，轻轻一笑—— “嗷——！” 擂台上传来连绵不断的惨叫。 周围的观众目瞪口呆。 他们甚至没看清那银尾人鱼是怎么动的，而刚刚那两个还在讥讽别人的人鱼，此刻已经趴在地上抽搐不止。 “唉，这样也算是我欺负小朋友了。”孟柯摇了摇头，慢条斯理地游到两人鱼身旁，姿态仍算得上悠闲。 “以后，不要背后说人坏话了。”孟柯不疾不徐地拍了拍倒在地上的两只人鱼的脸，像是在哄孩子一般。 两人鱼忙不迭点头，绝望地发现，即使到现在，他们竟然还觉得这个银尾美人的动作温柔得过分！ 不远处，守擂台上的洛伽若有所察，向着这边投来了视线，正撞上孟柯明媚的笑意。 洛伽一怔。 【收集到洛伽爱意值10点】 孟柯：“……啊？” 他还没从这不知从何而来的爱意值的获取中反应过来，就看到洛伽从擂台上一跃而下，缓缓向他游来，像是盯上猎物的雄狮。 他停在孟柯面前，声音冷淡，眼神却很灼热。 “我知道你，王储。” 洛伽的声音不高，却像一道锋利的水刃，划开了四周的喧嚣。 “下一场，你的对手是我。” 他缓缓靠近，目光凌厉，像是在审视猎物，又像仅仅是好奇。 他倒要看看，这个所谓血统纯正的王子殿下—— 究竟是真有其名，还是空有其表。 如果是后者…… 那他，大可以看在孟柯刚才帮了他的份上，给他留个面子。 ——虽然那点帮助，他并不需要。 5、第一张R卡·为你臣服下 孟柯想起那个“让他臣服”的任务，自然是恭敬不如从命：“我接受你的挑战。” 洛伽昂了昂首算是回应。 他们一前一后游上擂台。 不同于前一次孟柯教训两人鱼，孟柯和洛伽都拿了武器。 登基之后，孟柯一直用的是人鱼王族世代相传的三叉戟，而现在只是随手拿了新生练习用的长枪而已。 孟柯颠了颠手中的兵器，对他来说有点太轻了。 不过，够用了。 洛伽注意到孟柯拿的简陋兵器，不明意味地哼笑一声，竟然随手将自己的兵器抛往了台下，和孟柯一样选用了练习用的双刀！ 孟柯眉头轻蹙：他其实不喜欢对手轻视自己武器的表现。 周围围观的人聚集的越来越多，洛伽可以听到有人在下注，叽叽喳喳得让人烦躁。 他垂了垂眼，不知道在想什么。 随后，洛伽握紧了长刀，扬起了一个高傲的笑：“来吧！” 孟柯绷紧了身体，随着号角“呜呜”地响起，比试拉开了帷幕。刹那间，洛伽像离弦的箭一样冲了出去！ 他的实力恐怕比当年守擂的学长要强得多。孟柯意识到。 不过，孟柯完全没有害怕的意思，他只是轻轻向余光的方向挥出长枪，就挡住了洛伽的第一次攻击。 现实世界中的孟柯虽然感知力较普通人强，可惜身体硬件跟不上，只是个文弱的研究员，走两步就会喘气。 然而，在这个世界，作为人鱼王族的他，身体结构近乎完美！ 人鱼的身体结构…？孟柯猛然意识到些什么。 “反应不错。”洛伽看起来并没有使出全力，他那张带着贵气的脸此刻竟显出几分凶狠的意味来，“走神？我可不是…你能看轻的对手！” 话音未落，他提着双刀猛攻过来，孟柯回过神，不断变换着姿态防守着。 洛伽咬紧牙关：“怎么，只会防守？”双刀如狂风暴雨般急促挥出，显然是想一鼓作气击穿孟柯的防线。 洛伽的技巧娴熟，招式扎实，明显是经过刻苦训练的学院派。 倘若是第一次参加擂台赛的自己，孟柯没有一定能赢过洛伽的把握。 然而，洛伽有学院派的通病：只专注于手上的兵器。 而人鱼的全身，本就可以是制敌利器！ 孟柯以一个刁钻的角度后仰，猛地一扫尾巴，艺术品般的银色鱼尾此刻化为凶器。 洛伽吃痛，微微失去了平衡，手上的动作便有了破绽。孟柯轻巧地打开洛伽的双刀，顿时把洛伽逼退几步。 “你的刀法很不错，不过，”孟柯轻笑一声，“战斗可不单单是手上的动作，不要忘了你漂亮的尾巴呀。” 话毕，他竟然趁洛伽试图再次进攻的时候，尾巴一甩，带起的强劲水流模糊了洛伽的视线。 “你是在教你的对手怎么打败你吗？！”洛伽低吼一声，他有些不甘于孟柯的游刃有余，却不自觉地听进了他的话。 洛伽痛恨自己蓝色的鱼尾。 “他们”告诉他，这是贵族血脉被污染的象征，因此他总是下意识地回避去使用它，可是现在孟柯却仿佛赋予了它新的价值。 “要注意没有拿着武器的那只手。”孟柯摆尾退后两步，为自己的攻击预留距离。 他不再一味地防守了。 洛伽这才发现，孟柯的枪法非常的精妙，就如同枪是他身体的一部分。 “哐啷！”洛伽的双刀被打落了一只，台下顿时一片哗然。 还没等洛伽反应过来，孟柯乘胜追击，长枪收起，他竟选择了近身战！ 他单手持枪，另一只手却同样致命—— 人鱼族的利爪已然伸出。 这是过去没有武器的时代人鱼成为海中霸主最重要的武器，现在却被很多人忽视。 洛伽极力闪躲，脖子上却还是被划出了一道血痕。他意识到，这还是孟柯手下留情的结果。 “战斗的时候，眼睛要观察，耳朵要聆听。”孟柯换成双手执枪，不自觉地把洛伽当成了之前他带过的学生。 观察…… 洛伽有些恍惚，为了听不到周围人的奚落声，他战斗起来一向是全情投入的，原来这样同样也听不到死神致命的脚步声。 洛伽的学习天赋无疑是绝佳的，孟柯明显能感觉到，在一次次的兵刃相交中，洛伽在飞速地成长。 他开始懂得使用自己的身体了。 然而，孟柯不仅拥有比洛伽更胜一筹的天分，他还有着更无解的事物——真实战场的战斗经验。 “刷！”洛伽苦苦守着的另一把刀最终还是被打落在地，孟柯长枪凌空一刺，洛伽被逼倒在地上。 至此，胜负已分。 “你输了。”孟柯说，他话语中流露出笑意，不是因为打赢的欣喜，而是教导一个好学生、遇到一个好对手的快慰。 “呼…呼…我输了。”洛伽喘着气，后鳃快速张合，艰难地勾了勾嘴角，像是在自嘲，神情一时间复杂得难以形容。 他仿佛又听到了那些窃窃私语，无时无刻不纠缠着他，他只能前进、再前进。 作为贵族与平民混血生出的蓝尾，一旦他落后他人哪怕一点，他就是辱没了母亲名号的废物！ 而现在，他狼狈不堪地被打倒在地，被那个传闻中要归来的王储，他的假想敌。 难道，贵族与平民的混血，注定比不上纯血的王族？ 突然，奇特的触感从手上传来，是孟柯拉住了他的手。 洛伽身体一颤，他也曾被打败过，被教官、被学长、更多的是肆意伤害他的贵族小孩。 每一次战败，他所听到的是教官的严厉批评、是母亲的失望叹气，或是霸凌者的嬉笑侮辱； 看到的永远是一张张居高临下的脸，嘲讽着他的失败、他的弱小。 “你很强，”可是现在，那个声音穿透了这些窃窃私语，准确无误地传到了洛伽的耳边。 “我期待着有一天，我们能一起让这个国度变得更好，不论是作为国君，亦或是臣子。” 洛伽恍惚抬头，对上了孟柯带着笑意的眼睛。 他看上去美得惊人。 那张脸上，并非写着洛伽想象中的轻蔑或怜悯，孟柯只是用他清澈而坚定的双眼看着洛伽，告诉他：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一个声音在洛伽心中愈来愈强烈：孟柯就是自己要追随的王。 他紧紧回握住了孟柯的手，重新从擂台上起身。 腰背挺直如松，洛伽重新拾回了自己的骄傲。 【主线任务一已完成。】 孟柯怔住了：这就完成了？他以为会更困难一些。 孟柯好像听到路西法笑了两声：“你的魅力真是无人可敌啊。 ” 孟柯没有回应路西法的调侃，他在等洛伽的回答。 哪怕系统已经认证洛伽的臣服，他依然希望，洛伽的臣服不仅仅是因为他战胜了他。 洛伽望着孟柯，眼中带着自己都没有注意到的狂热。 他自小听说王储身体孱弱，贵族们的后代又都烂泥扶不上墙。 因此，作为贵族和平民混血的他表现出了自己的优秀之后，他被看见了。 洛伽以为这会是他踏入新生的契机，没料到这是噩梦的开始。 人格羞辱是教练惯用的手段，而他受到的微不足道的重视却不足以替他挡住来自同龄贵族的霸凌。 而他的母亲则太过忙碌，忙碌到无暇顾及自己的儿子。 于是洛伽只能向王位不断爬行，直到把自己扎得遍体鳞伤。孟柯的出现无疑否定了他赖以存在的全部意义，让他变成了笑话。 他的一生陷在追求存在意义的泥沼里。可现在，他的神明对他投下了垂怜的目光。 他笃信着，他的王将会是成为他生命中新的意义。 【主线任务二已完成】 洛伽的眼中仿佛燃着一团火，他的全部视野只被一个人鱼占据：那美丽的银发王储、不，是他的王。 “总有一天，我会和你并肩而立。”洛伽声音低哑，带着不容忽视的坚定，他紧紧握住了孟柯的手。 孟柯望着这位身量还未长成、却已经具有结实的骨架的少年，仿佛看到了被驯服的狼。 他郑重道：“那我等着。” “我的天！洛伽宣誓了！”台下爆发出一阵惊呼。 洛伽微微俯身，将手抵在心口，他虔诚地用双眼仰望着孟柯：“我，洛伽，此生愿追随的唯一的王，我以我的血脉发誓永远忠于现在的王储、未来的伊莱瑟王，效忠直到我的生命尽头。” 这是人鱼族最古老的仪式。 传说中，最早的银鳞卫每只人鱼都要进行，契约在海神的见证下结成，违背者的灵魂将囚于海渊、永世不得超脱。 而现在，洛伽把自己的一切献给了他认定的王。 “我旁边的这位，是我们的王储、我们未来的王，伊莱瑟！”洛伽提高了声音，向全场骄傲地宣告，“今天，他堂堂正正地打败了我，证明了自己。” “有人要挑战伊莱瑟殿下吗？”他环顾四周。 台下的人鱼面面相觑，纷纷摇头：他们哪里打得过伊莱瑟啊，看起来纤细又美丽，结果居然这么强，实力恐怖如斯。 “那么，我以守擂人的身份宣布，伊莱瑟殿下是这一届新生擂台赛的冠军！” “喔哦哦哦！！！”片刻寂静过后，台下爆发出激烈的欢呼声。 孟柯望向欢呼的人群，他举起手中的长枪，声音不高，却清晰传入每个人耳中：“我，伊莱瑟，感谢你们的认可。” “我虽然生而为王储，”他顿了顿，神情沉静，“但却不是生下来就有配得上这个名号的资格。今后，我会继续证明，我配得上你们的信任。” 他看向洛伽，认真地说：“我记住你的名号，也会记住你今天的臣服——不是因为我战胜了你，而是因为你认同了我。” “我会努力让你不后悔自己的选择。” 哪怕过去的两年，孟柯已经说过无数次动员民众的话，哪怕他知道，这不过是游戏； 但每一次，他都是怀抱着最大的真诚斟酌出每一个字。 真诚是对信任他的人最好的礼物，无论是现实中对待他的下属，还是游戏中对待他的子民。 台下的人鱼自发地唱起了歌，这原本是人鱼族的战歌，但在今天，是对孟柯最大的认可。 孟柯与洛伽并肩而立，两人的银发和墨蓝发纠缠在一起，不分彼此。 【任务结束，一共收集到洛伽爱意值10000点，达成：君臣之约成就】 6、海妖 周围的一切渐渐消散，孟柯瞳孔里映出的最后一幕，是洛伽坚定地望向他的双眼。 “喵～玩家，你出来了呀！” 正在努力抓取逗猫棒的亚当惊喜地叫孟柯。 “亚当，你升级完了呀，没有你陪我有些寂寞呢。”孟柯笑着说，“话说，你们系统取名都是一个风格的呢。” “喵！！我也想你～”亚当嗲嗲地叫了一声，随后显得有些疑惑。 “其他系统？我没……滋啦滋啦滋啦，好像是这样的喵！是孟昭女士设定的。” “妈妈还设定过这个啊。”孟柯“唔”了一声，不知道妈妈最近怎么样了。 他没有多想，唤出抽卡仓库，属于洛伽的r卡“为你臣服”已经点亮。 他点开这张卡，惊讶地发现卡面改变了。 画面上的洛伽做出人鱼族宣誓臣服的动作。 只要看到他的眼神，就不会有人怀疑他是都是全心全意地效忠——他看上去简直不是在望着他的王，而是望着他的神明。 “原来当时的场景是这样的……” 孟柯有些新奇，从第三人称看自己总觉得有些奇怪，仿佛自己变成了电影主角一样。 与亚当告别后，孟柯脱离了游戏。 现实时间已经步入夜间，脱离游戏世界后，原本被忽视的疲惫席卷而来。 孟柯简单洗漱过后，回到了床上整理思绪。 突然间，他回想起了今天在游戏中的灵光一现：人鱼身体的结构！ 究竟为什么以前一直没有把二者联想到一起？！ 仿佛脑中的薄雾突然被驱散，孟柯顾不上身体的疲惫，扑到书桌前，翻出笔记本就开始勾勒记忆中的轮廓。 尾鳍形状不对、尾巴太长、鳞片分布不对…… 孟柯撕掉一张又一张错误的草稿，按了按鼓动的心脏，勉强把自己从不正常的情绪中抽离出来。 他沉思一会，再次提笔，一次又一次地回想，脑中关于游戏的画面却越来越模糊。 最后一次修改，他勉强得到了他想要的。 笔从手中滚落，孟柯竟就这样俯在桌面上睡了过去。 他太累了。 再次醒来已是晨光熹微时分，孟柯猛地从梦中惊醒，被腰背处传来的酸痛重重一击：“呃……” 我居然就这么睡着了？孟柯揉了揉眉心。 他仔细回想自己从游戏中得到的灵感，发现昨天那些逐渐淡去的画面并非是因为意识的不清醒——— 而是他确实无法具体地描绘出那个世界的事物了。 母亲不会害他，但是游戏必然存在古怪。 孟柯叹了口气，目光凝聚在笔记本上他最终得出的成品：至少，他的实验有进展了。 到了工作时间，实验室的各位陆陆续续地到达。 刚刚度过休息日，大家看上去都有些懒散。 孟柯轻咳一声，招了招手示意他们到自己这边集合。 组员们纷纷停下手中的工作，有些忐忑地等待孟柯的发落。 要知道，孟组长虽然温和，但工作时若是敢浑水摸鱼，他是从不会手软的。 “简直是带刺的玫瑰。”被训斥过的伊凡曾心有戚戚地评价道。 孟柯看着他们一个个紧张得像小鹌鹑一样挤作一团，有些无奈地笑了。 他一笑，眉眼间霜雪一般的清冷气息就消失了很多，宛若绽开的百合。 陈书灵和玲奈悄悄松开交握着的手，松了一口气。 “新发现，”孟柯把今早赶来实验室修改打印的新资料分发给他们，“照这个做，明天下午三点之前给我出结果，应该不难。” “孟组长真是天…天才！”伊凡扫视了一下手中的资料，眼前一亮。 平常多话的陆刃却只是盯着资料，没有说话。 他不笑的时候，眉眼间透着一种生人勿近的冷肃。 孟柯抿了抿唇，一个眼神扫过去，大家顿时脊背挺直，一哄而散开始各做各的实验去了。 伊凡夸赞孟柯是天才的这句话一点都没错。陆刃对照着资料调整手中的仪器。 经过孟柯的改进后，原本一动不动的实验进度可以说是一日千里。 他的灵感来自于哪里？ 同样进入游戏的陆刃不难猜到，这份新的资料取材自游戏中的世界。 为什么游戏中的人鱼结构动效完美符合现实中的结构，这个游戏又是什么来头？ 陆刃的思绪越来越乱，人生词典中从不写“后悔”两个字的他竟第一次生出了退缩的念头。 他不想孟柯出事。 陆刃知道，这实在是自私的想法。 但人类本就是自私的生物啊。 不眠不休地肝着实验，大家却丝毫没有抱怨的意思。 开玩笑，停滞了这么多天的进度终于又向前推进了，哪个研究员能不感到兴奋！ 终于，恰恰赶上孟柯规定的最后期限，实验完成了。 洋流模拟，电流刺激…… “成功成功成功……”陈书灵小声地碎碎念。 玲奈慌张地瞄了下孟柯的表情，拽了拽陈书灵的手臂，顿时，女孩闭上了嘴，实验室里剩下一片寂静。 没有报错。 没有报错！！ “初步成功了……”孟柯白皙的脸上泛上了红晕，眼中闪着兴奋的光。 哪怕是他，此时此刻也不免感到激动。 “上帝啊，”伊凡着迷地看着缓缓摆动的鱼尾，“它简直像是活着的！” 按理说，接下来应该找志愿者。 然而，不巧的是，正在昨天深夜，又传来人鱼的目击消息。 研究所大批人员被调走，现在去寻找测试人鱼义体的人员，虽说不上难如登天，但至少短时间内是没指望了。 而这“短时间”会有多长，谁也说不准。 “……”孟柯思忖了一下，突然开口道，“你们，有谁会水吗？” 几人面面相觑。 最终，陈书灵苦笑着说：“孟哥，你也知道，这个时代我们哪有机会学游泳啊，这辈子我都还没全身浸到水里过呢！” 的确，随着陆地面积缩减，淡水资源减少，游泳这个项目逐渐销声匿迹，而海边则灾难频发，大多数地方已经不再适合度假。 深蓝所在的海域算是较为平静的一处。 陆刃站在一旁，眼神闪了闪。他倒是有练习过游泳，不过，他不打算出这个风头。 “那我来吧。”孟柯听完大家的说法，很平静地冒出这一句，却投下了一个炸弹。 “啊？”陈书灵瞪大了眼睛，“孟哥，你…你会游泳啊？！” 玲奈发出“咳咳”的声音来阻止陈书灵继续表达她的惊讶，她显然是觉得好友太过出格。 不过，她也忍不住用好奇的眼神望着孟柯。 伊凡倒是想起了上次在公共浴室里偶遇孟柯，虽然肌肉不多，身体线条却美好流畅，于是嗫嚅着没有说话。 “嗯，小时候妈妈带着去过。”孟柯撒谎道。 实际上，他在现实中也没有真正游过泳，不过，他对水有一种天然的亲切感。 再加上在游戏里，好歹也算是游了三年了，孟柯对自己还是有些信心的。 其他人听完孟柯的说法倒也没有感到奇怪，毕竟他们不知道孟柯的具体年龄。 或许，在孟柯小时候，仍然有能游泳的地方吧。 “会难受吗？”陆刃低声问。 “还好。”孟柯淡淡地说。 虽然伊凡抛掉了矜持极力自荐，孟柯还是选择了更为熟悉的陆刃来帮自己戴上人鱼义体。 ……不过，哪怕是为了实验，被陌生同性看到裸体还是会有些尴尬啊。孟柯面无表情地想。 陆刃一看他绷着的嘴角，就知道他是害羞了。 然而他也没资格笑孟柯，他自己也半斤八两。 ——既忍不住将目光流连在他身上，又在心脏的剧烈跳动下忍不住面红耳赤地移开视线避嫌。 就这样磕磕绊绊地穿戴好义体，两人都出了一身薄汗。 孟柯有些恍惚，穿戴着鱼尾的自己，仿佛和游戏中的自己重合在了一起，初看觉得怪异，再看又觉得本该如此。 “……可以了。”孟柯干巴巴地开口。 然而这时，孟柯猛然意识到：他穿着这个该怎么移动到水箱？！难不成…… “噗嗤，”陆刃显然也想到了同样的问题。 不过他没有开口提，而是好整以暇地等着正在进行内心挣扎的孟柯。 “你……”孟柯有些纠结地咬着唇，看了一眼陆刃。 “……唔！”孟柯惊呼一声，下意识地环住了陆刃的脖子。 他被陆刃凌空抱了起来。 陆刃到底还是没舍得继续逗他，看时机差不多了，干脆利落地抱起孟柯往外走，甚至还恶趣味地颠了颠。 这下，孟柯的脸是真的红透了，但他心里也知道这是最便捷的途径，只能偷偷瞪了陆刃一眼。 没料到，这一眼被陆刃捕捉到了。 陆刃这两天的郁闷情绪一扫而空，笑着大步往外走去：“怎么，小孟组长，不满意我这个交通工具吗？” “…没有。走快点。”孟柯闷闷地说。 “哼哼。”陆刃心情很好地哼着歌，或许是为前两天看电影“输”掉的那一场扳回一局而开心吧。 走进实验室，陆刃便感受到一个很有存在感的目光，转过头去，果然看到伊凡正目光炯炯地瞪着他。 陆刃毫不畏惧地直视回去，甚至挑衅地冲他笑了笑，气得伊凡面红耳赤。 孟柯被轻轻放入注好水的模拟水箱中。 奇异的是，当水渐渐没过头部的时候，因为紧张一直异常烦躁的心突然平静了下来。 他尝试地摆了摆尾，一开始还有些笨拙，他便一边回忆记忆中的摆动方式，一遍慢悠悠地在水中游动。 不一会，他的姿态就变得轻灵起来。 水波温柔地抚摸着他的面颊，仿佛在轻轻拥抱祂的孩子。 穿戴着鱼尾的人类本该怪异，可孟柯不同，他摆着尾，如同生来便属于海中的精灵。 陆刃透过水箱对上他那双浅琥珀色的眼睛，水流模糊了他的轮廓，却在这种轻微的扭曲感中，让这张秀美的脸显得妖异。 陆刃望着孟柯，一时间，只听到了心跳的声音。 “孟哥简直像真正的人鱼……” 陈书灵“哒哒哒”地记录着数据，时不时抬头偷瞄孟柯，“喂，伊凡，伊凡！” 她有些怒了：“知道孟哥好看，你也别一直盯着呀，快做你的工作去！” “哪里是人鱼……”伊凡却仍痴痴地望着水中的孟柯，声音低哑，“是海妖啊……” 美丽的、蛊惑人心的，海妖。 没有人回应他的评价，但却都忍不住在心中默默赞同。 7、被截胡的第二张卡 “辛苦大家了。”孟柯一出水箱，就被陆刃严严实实地用浴巾包成了蚕茧，抱去了更衣室。 严正拒绝了陆刃要求帮他吹头发的请求，孟柯快速地擦干了身子，换完衣服出来。 “有今天的成果离不开大家的共同努力，” 他“唔”了一声，“明天放假一天，不用来实验室了。” 还没等几人开始欢呼，孟柯不紧不慢地补充了一句：“不过，后天交一份实验报告上来。” “啊！！” 实验室里顿时响起了此起彼伏的哀嚎，就连玲奈也小小地叹了口气。 孟柯忍不住笑了。 待大家接连离开后，孟柯也收拾准备离开。 出门后，他意外地发现陆刃在等他。 “我送你回去，怎么样？”陆刃轻笑着问。 “这里又没有杀人狂魔出没。”孟柯装作疑惑的样子，最终还是忍不住也笑了。 脱离了工作状态的他变得很柔和。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回宿舍的路就显得很短。 到了孟柯的宿舍，陆刃冲他摆了摆手，示意自己要离开了。 孟柯本想问他要不要再进来坐坐，然而，走廊昏暗的灯光打在陆刃脸上，莫名显得他英俊的脸很疲惫，便没有开口。 今天的孟柯少有地精神活跃，便拿出了头盔，打算进行第二次抽卡。 他点了抽卡，一阵白光闪过，又是一张r卡。 孟柯随手切进仓库查看卡牌，这张r卡就排在“为你臣服”之后。 “等等……” 突然，孟柯察觉了异常，本来是排在第一位的“为你臣服”，现在却在第二位！ 第一位的卡，赫然变成了一张泛着青色光晕，看不清楚具体内容的卡。 孟柯心头一跳，本能地盯了那张卡一眼。 然而，他仅仅是看了一眼那张卡，它就像有吸力一般，一瞬间把他卷入其中！ “疼……”银发的小人鱼在梦中挣扎，发出细小的呼痛声。 忽然，一只小小的青色生物鬼鬼祟祟地溜上了床，它张开身躯，竟衍生出长长的触手，裹住了小人鱼的全身。 淡淡的光芒闪过，小人鱼的痛苦明显减轻了很多，他不再挣扎，发出舒适的哼唧声。 然而，青色生物看到他缓解了，却没有立刻离开。而是贪恋着什么似的，把小人鱼缠得紧紧的。 显然，祂不太会控制力道。 小人鱼扭了扭身子，长长的眼睫颤了颤，俨然是要醒过来的样子。 青色生物实在太投入，没有发现小人鱼的悄然醒转，继续流连忘返地蹭着。 “…嗯？”孟柯还没睁开眼睛，就感觉身体有一种束缚感，有点不舒服地动了动。 青色生物顿时缩回触手，变成小小一团。 “这是什么东西？”孟柯注意到了贴在他鱼尾上的小青团，感到一丝眼熟。 他突然灵光一现：“你是之前那只小章鱼？” 孟柯连忙查看自己的状态，果然，他变成了幼年时的模样。 “亚当？”“路西法？” 自己被卷入那张莫名出现的卡后，还是来到了游戏世界。 不同的是，这次耳边静悄悄的，没有传来任何回应。 系统不见了。 孟柯顿感苦恼。 他倒是没有特别恐慌，但如此莫名其妙地被困在游戏里，未知令人感到无措。 孟柯目前的想法是，这里不大可能是无意义的场景。 放置那张卡的幕后黑手有什么目的？现今只能在游戏中继续探究了。 这只从前出现过的小章鱼或许就是突破点。 当他想起小章鱼的一瞬间，一个模糊的印象出现在脑海里：他似乎并非只见过这小章鱼一次。 记忆中的游戏里，孟柯的怪病是在成长中慢慢消失不见的。 然而，由于跳跃了时间，孟柯并不知道自己的病是如何治好的。 如今，他有种预感：自己的痊愈，恐怕和这只小章鱼脱不开干系。 “是你在为我治病吗？”孟柯温和地问，尝试着向小章鱼伸出了手。 这一次，小章鱼没有像第一次见面那样逃窜，而是依恋地同样伸出一只触手。 它攀住了孟柯的手指，然后一溜烟地缠在了孟柯的手上。 孟柯猜测，在这个时间点前，他应该与这只小章鱼见过很多次，所以它才不那么怕他了。 “谢谢你呀，”孟柯用另一只手温柔地抚摸着小章鱼的……头？ 意外地摸到了料想之外的触感。 “咦？”孟柯有些惊讶，“你有鳞片呢。” 原来不是章鱼。孟柯失笑。 不过，幻想世界里存在什么生物都是合理的吧。 “你叫什么名字？”孟柯继续试探。 青色生物仰起头，明明没有五官，孟柯却莫名从它的脸上看到了期待。 孟柯沉思了一下，猜测道：“你……是想让我给你取名字吗？” 话音刚落，青色生物竟发出了一闪一闪的光芒，仿佛在应和着孟柯的话语。 【滋…滋啦…主线任务一：赋予祂第二次生命吧…滋啦…】 什么声音？！孟柯警觉地四顾，发现这声音竟源于自己的大脑。 主线任务……是系统？ 这个声音既不是亚当也不是路西法，是冰冷的机械音，和之前完成任务的提示音相同。 赋予它第二次生命，是取名的意思？ “唔……”孟柯端详着手中的小东西，这着实是为难他了，孟柯这辈子最不擅长的事物之一就是起名。 孟柯曾经养的猫由他来取名，被简单粗暴地赐名“咪咪”。 小东西是青色的……身上还长了鳞片…… “青……不，就叫你苍鳞吧。”孟柯一锤定音，莫名产生了一股心虚感。 虽然孟柯自觉取名十分敷衍，但青色生物显然很高兴。 祂延伸全身触手，给了孟柯一个大大的“拥抱”。 “天哪……”孟柯倒没感觉痛，只感觉浑身痒痒的，随着触手的游动，还有一种古怪的酥麻感。 好像在做全身按摩。孟柯默默地想。 【滋啦…主线任务一已完成。】 【收集到？？？滋啦，现已更名为苍鳞爱意值1000点】 “呃！”听到提示音的一刹那，孟柯锁骨处的胎记突然传来难以忍受的灼热感。 “咚咚咚……”随着心跳加快，触手越缠越紧，几乎要把他揉进骨髓里，似乎想要挽留些什么。 “伊莱瑟，你走神了。”一个有些冰冷的声音传来，孟柯顿时清醒过来。 “对不起，老师。”孟柯下意识回答道。 紧接着，他意识到了现状，感到一阵茫然：这里是哪里？ 系统提示主线任务一完成后，孟柯就被传送到了这个场景。 孟柯偷偷瞄了眼发出声音的人鱼，黑发青尾，面容冷峻，不是常见的人鱼种类。 这只人鱼名叫苍鳞，是人鱼族的“国师”，也是你的老师。 一个声音在孟柯心里低低地诉说。 苍鳞？ 孟柯心头一跳。 他与自己命名的小青团有关吗？ 还是说…… 孟柯又瞄了眼苍鳞青色的尾巴，只是一样的起名思路呢？ 眼瞅孟柯再次陷入沉思，苍鳞面无表情地敲了敲他的头：“很无聊吗？” 孟柯赶紧收回思绪：“没有，老师。” 好在苍鳞虽然看上去冷淡，但似乎并不是传统意义上的严师类型，他顿了一下，开口道：“不感兴趣也不勉强。” “带你去玩。”苍鳞补充道。 “啊，”孟柯被他跳跃的语句弄得有些一头雾水，“谢谢你，老师。” 孟柯迷迷糊糊地跟着苍鳞出了书房。 他不开口询问，苍鳞便也不解释，导致孟柯连目的地是哪都不知道。 孟柯评估了一下自己的身体年龄——比他疾病缠身时年长一些，身躯抽调，声音也变得更成熟，是清脆悦耳的少年的声音； 但又比进入人鱼学院时稚嫩，眉眼间还未完全褪去稚气。 孟柯活动了一下手腕，骨节微微作响，不算虚弱，却也远谈不上强健。 陌生又熟悉的身体，让他隐隐意识到——自己正处在某段被他跳过的时期。 之前，为了过剧情的孟柯跳过了这段时光，到了人鱼学院的时候，他已经有了武艺基础。 没想到，这期间他竟是有老师的。 苍鳞的游动方式很奇特，孟柯明明没有看见他摆动尾巴的幅度有多大，但如同有看不见的东西在助推他前进，于是他诡异地游得飞快。 ……以至于还没长成的少年孟柯跟不上了。 没想到几年后还要重温游戏开始时的尴尬。 孟柯无奈地想。 “老师，等等我。”孟柯只好叫道，没想到，已经游出一段距离的苍鳞很快回到了他身边……多快呢，就是一眨眼的功夫。 紧接着，苍鳞做出了另一个让孟柯感到诧异的动作：他握住了他的手。那速度，简直像是蓄谋已久。 成年人鱼宽大的手把孟柯的手紧紧包裹住，孟柯不知为何想起了同样喜爱包住他的另一位“苍鳞”。 两只人鱼就这样安静地继续游。 孟柯感觉到，在苍鳞握住他手的一瞬间，他仿佛被卷入了某种“领域”一般，他和苍鳞同频了。 没过几分钟，他们就到达了宫廷训练场。孟柯对这里印象不深，却莫名地浑身打了个颤。 “选武器。”苍鳞朝场边的仓库看去，示意孟柯过去。 【主线任务二：赢过苍鳞。】 孟柯右眼跳了跳，有种不详的预感。 ……原来苍鳞说的“带他玩”，是要和他战斗吗？！ 8、贴身教学 孟柯还是照常选取了惯用的长武器，然而，与之前和洛伽对决时不同，他连这种新手武器都拿得有些吃力。 少年的骨架还未长成，未经过锤炼的身躯令孟柯对接下来的战斗打起了十二万分警惕：这绝对是一场硬仗。 不过，孟柯很快发现，虽然系统颁布的任务是“在战斗中触碰到苍鳞”，苍鳞却没有直截了当地与他开打。 “你喜欢这个。”苍鳞看了眼孟柯选的长枪，点了点头。 不知是不是孟柯的错觉，他似乎捕捉到苍鳞深色的双眼闪过了许多符号。 由于实在太快，孟柯都怀疑是自己眼花了。 下一秒，手中的长枪就到了苍鳞那里。 “咦？” 还没等孟柯惊讶，苍鳞就动了起来！ 他在为孟柯演示枪法！ 枪如游龙、动若惊鸿，苍鳞竟有如此优秀的使枪技巧。 孟柯此时的身体虽然未经过锻炼，但仍拥有战斗的经验。 因此，在为苍鳞的技艺惊叹的同时，他发现了一件奇怪的事： 苍鳞的枪法，没有自己的流派。 这让孟柯不禁联想起了从前的事。那时，他便发现，自己的枪法，基础扎实，动作精准，杂糅了许多流派，却缺乏新意。 对于人鱼学院的少年、乃至许多普通银鳞卫来说绰绰有余，不过，孟柯并不满足于此。 一直到后面父亲去世、踏上战场，孟柯开始使用三叉戟，才逐渐在一次次战斗中摸索出了属于自己的风格。 孟柯原本的猜测是，自己扎实的基础或许是从许多师傅那里讨教而来。 而今天窥见苍鳞的枪法，才恍然大悟： 原来从始至终只有一位老师。 “……学会了吗？” 剧烈运动没有让苍鳞有一丝波动，他平静地注视着孟柯，问道。 他的呼吸频率是不是一直没变过？ 孟柯心中的疑惑一闪而过。 “看明白了，老师。” 孟柯点点头，心里默默地考量：不论如何，今天先照苍鳞教的来吧。 “…唔！” 孟柯艰难地挥出一枪，感觉浑身的肌肉都在抗议。 千算万算，他忘记了，他现在的身体时完完全全的白板！ 哪怕有人鱼王族血统的加持，现在的体能也没比现实中的他强上多少。 让一位文弱的研究员来舞刀弄枪，想想就绝望。 “……”孟柯咬着牙，努力按照脑海中的轨迹摆正自己的姿势，但还是无法阻止动作的变形。 哪怕苍鳞并非严师，孟柯的好胜心也不允许他就这样放弃。 注视着少年人鱼拼尽全力按照自己的要求来做，静静地伫立在一旁的苍鳞勾起一个笑容，竟让他清俊的脸诡异地显得邪性。 倘若孟柯此时观察苍鳞，就会发现，他根本没有在呼吸！ 他一眨不眨地凝视着孟柯，若不是身边那一根根已经开始躁动的触手，苍鳞简直像是一尊邪神的塑像。 “呼…呼…”孟柯觉得自己看上去肯定很狼狈。 事实上，冷着一张脸的少年反而多出一分脆弱的美感，但看到他倔强的神情，就会知道他是折不断的青松。 “什么东西？！” 持枪的手突然传来奇怪的触感，孟柯猛地低头去看，却什么也没有发现。 这不明物体带动着孟柯挥舞着长枪，并不强硬，简直像是手把手教导的老师。 可是它缠绕得实在太紧密，与少年人鱼稚嫩的肌肤贴合着，一点细微的移动都让孟柯有想要颤抖的冲动。 它带着他练习，犹如在全情投入地跳一支交际舞。 正好到一个转身的动作，孟柯对上了苍鳞的眼睛。 他看上去还是那么平静，像是一位认真观察学生学习过程的老师。 ……真的如此吗？ 可能是苍鳞的目光太过专注，孟柯不太习惯这样的注视感，仿佛被视线//舔//遍了全身。 苍鳞发现了孟柯在看他，冲他微微点头，像是老师在赞许学生，那种黏腻感便消失了。 与此同时，那不明生物也不知所踪。 孟柯抱着满腹疑惑完成了剩余的练习后，收起长枪，游到苍鳞面前，等待他的评价。 “不错。”苍鳞仍是没什么表情，但莫名散发出一种愉悦的气息。 他伸出手，轻轻抚上了孟柯丝绸般的银色长发。 ……居然被摸头了！ 孟柯强忍住躲开的冲动，应道：“谢谢老师夸奖。” 他看不到的是，几根触手悄然出现，欢欣雀跃地触碰着他刚才因训练过度而酸痛的双手。 留恋地缠绕了一会，在少年白皙的手臂上留下了不易察觉的红印。 于是孟柯只感到轻微的麻痒，就惊讶地发现自己身上的疲累消失不见了。 孟柯压下心中的古怪，他正在思考，主线任务二到底该怎么完成。 以他目前的水平，哪怕是奇袭，赢过苍鳞的可能性也约等于零。 孟柯苦恼地进行着头脑风暴，突然，他的脑子里冒出来一个大胆的想法。 他想起，之前每次说不过阿尔加，一开始，他只会生闷气，直到亚当给他出谋划策： “玩家，你要不要突然抱住他撒娇试试看呢喵～” 孟柯满脸黑线：“我又不是和你一样的小猫呀……” 但某一天，不知是不是实在气不过，他居然真的照亚当所说，趁阿尔加不注意，跳进了他的怀里。 小人鱼不熟练的撒娇狠狠击倒了阿尔加，他无奈地笑了。 孟柯还记得，他说…… “真是败给你了，小伊莱。” 败给……你了…… 真的要这么做吗？孟柯纠结地问自己。 可是，不这么做，拖的时间多一秒，完成任务的可能性就少一分。 不管了，拼了！ 苍鳞看着少年的动作，眼中第一次出现了疑惑。 然后，身上突然传来柔软的触感，是小人鱼抱住了他。 苍鳞僵住了。 他没有体温，也不会感受到热。然而此时时刻，他却感受到了无比的…… 躁动。 兴奋。 原本服服帖帖待在体内的触手控制不住的伸出，试图回应少年主动的投怀送抱。 “老师…我知道今天表现不够好，”怀中的少年还在诉说，声音听起来可怜巴巴。 “可是我好想让阿尔加爸爸为我骄傲，你就说输给我了，好不好嘛……” 孟柯自己都被自己矫揉造作的语气恶心到，甚至有些庆幸自己现在只是少年的模样。 没有听到苍鳞的回复，他有些忐忑地抬眼注视着他的老师。 “……输给你了。”苍鳞终于开口，声音低哑，似乎在压抑些什么。 孟柯头一次在他声音中听到如此明显的情绪波动。 “唔。”孟柯被苍鳞回拥住了。 不知道是否是苍鳞抱得太紧，孟柯竟感到有些喘不上气。 好在这时，系统的提示音及时响起： 【主线任务二已完成】 【任务结束，一共收集到苍鳞爱意值10000点，达成：造物主因造物而生成就】 系统恢复了。 周围的场景和苍鳞的拥抱都慢慢消散，孟柯回到了游戏空间。 “喵！玩家你刚才突然不见了！！”亚当焦急地扑进孟柯怀里，简直要哭出来了。 孟柯揉着猫脑袋，安抚着亚当的情绪。心中思考着这次游戏的“bug”。 事实上，他不觉得这是简单的游戏出错。 这次的经历填补了之前游戏中的空白时期，又有正常的成就和主线任务。 还有青团和国师苍鳞之间千丝万缕的联系，出现的不明生物和古怪的成就名字…… 母亲到底有何用意？ ……或者说，这个游戏真的是母亲研发的吗？ 一切的一切，都等待着孟柯继续探索。 孟柯突然想起什么，忙切去抽卡界面，果然，多出了剪影。从造型来看，是苍鳞无误。 他又切去仓库界面，第一张卡已经由黑卡变成了和洛伽那张卡面类似的正常卡片，只不过没有标等级。 画面上，苍鳞露出了一个和孟柯印象之中完全不同的笑容。 他的身后伸出无数条青色的触手，乍一看像是装饰，仔细看又像是从身体里衍生出来的。 这些要素组合在一起，带来令人不安的既视感，很容易联想到某些宗教中千手的神明。 苍鳞的目光紧紧地锁定卡面之外，仿佛穿透了所有阻碍，凝视着孟柯。 孟柯打了个寒战，移开了视线，转向了他原本抽到的卡。 “……” 好奇心在这一刻占了上风。 或许，这就是作为研究员的天性。 孟柯做出了决定：他不会就此放弃探索这个世界。 没有犹豫的，他触碰了第二张r卡。 9、第二张R卡·年少慕艾上 【鱼泥总论坛——加密区——eli专区】 标题：【灌水】李涛，我认为eli大人不适合登上*位 楼主 rt。因为eli大人适合做我老婆 1l 我去差点开喷，标题党什么时候灭绝 2l lz你…自求多福吧（点蜡）（点蜡），eli狂热粉马上赶到 楼主回复2l 呵呵，来就来，谁怕了？话说回来，你怎么知道我前天刚刚见到了eli大人？ 3l 我去，lz你居然有名额……刚听说eli全国巡回演说的时候我还托关系想抢一个名额结果直接抽签 楼主回复3l 没办法，谁叫eli这么爱我 楼主 谁懂啊，eli凑过来那一刻我都快晕了，老婆声音也柔柔的，老婆…老婆…… 4l 鉴定完毕，lz疯了 5l 凑过来？？？假的吧 6l lz爽死了吧……eli老婆什么时候才能和我贴贴啊 7l回复5l 恐怕是真的…我朋友也去了，他说eli大人直接下来站在听众中间讲了 8l 草，嫉妒lz了，要是让我参加eli的演说，他扇我巴掌我也愿意啊 9l回复8l 好处说完了，坏处呢 10l 弱弱说一句，eli大人好歹是“那位”，这样是不是不太尊重啊…… 11l 笑死，楼上装什么呢，都来鱼泥论坛了，就爱叫eli老婆怎么了，老婆老婆老婆 12l 你们看到转播eli穿的礼服了吗，我靠绝了，完全是公主啊 13l 好想当eli大人的裁缝，帮他量尺寸的时候就能…嘿嘿…要是害羞了，巴掌扇过来，我就让他扇，eli大人的手也香死了 14l 恶，楼上感觉要舔上去了 15l 你们是不是疯了，他是学院第一毕业的啊 “哎，我去，别看了，”一只手夺去了红发少年手中的终端，急哄哄地叫囔着。 红发人鱼，也就是卡莱斯挑了挑眉，大大咧咧地勾住朋友的肩膀： “你小子，有什么是我不能看的？最近你训练偷懒都被教官说了。” “嘿！”朋友被卡莱斯压得身子一沉，苦着脸道，“没办法，eli…呃，伊莱瑟陛下最近不是快到银鳞卫这边演讲吗，我怕我抽不到名额，就到处找人看看能不能想办法搞到……” 卡莱斯敏锐地捕捉到“eli”这个音节，他不动声色地说：“是吗？那确实很有吸引力。不过这么多人喜欢我们新上任的陛下吗？” 提到伊莱瑟，朋友眼神一亮：“你不知道陛下他有多温柔多英明！！有很多像我这样的坛友…呃，支持者。” 卡莱斯闻言，也作出激动的样子：“是吗，我太沉迷训练了，都不知道，有没有什么了解的渠道分享一下？” “真的假的？”朋友怀疑地看了他一眼，“我还以为你这家伙只喜欢枯燥的作训呢。” 卡莱斯看出了朋友态度的松动，继续插科打诨地套着话。 其实，到这一步，他已经基本确定论坛里受人追捧的eli就是他们那位伊莱瑟大人。 “…哎，是吗。” 卡莱斯笑眯眯地应和着，心底却毫无波澜。 朋友…啊，姑且算是朋友吧。 他有一点说错了，卡莱斯并不觉得训练有趣。 事实上，卡莱斯从来没有觉得什么有趣过。不论是交际、玩乐、战斗…… 就像一个，空心的生物。 他知道这样是病态的。 不过那又如何呢？他装得很好—— 阳光开朗、朋友众多，银鳞卫新人之光…… 这都是加在卡莱斯身上的头衔。 所以，你看，他人并不在意你的真实，不是吗？ “哦，还有这样的论坛啊。” 卡莱斯装着吃惊的样子，他顺着朋友的话讲下去，轻而易举地就让朋友相信，他也燃起了对伊莱瑟的热情。 夜晚，卡莱斯接受了朋友发来的邀请，漫不经心地点击进入论坛。 早上那个只有寥寥无几回复的帖子现在赫然已经被顶到了前排。 1668l 我***，你们都是傻的吗，lz都没给出证据就在这边自顾自地跟帖一大堆，这下lz成明星了 1669l 楼上说的有道理啊，说不定这就是lz的目的 1770l 不要让lz这种骗子污名化我们老公粉了好吗？？？ …… 骂战还在继续，卡莱斯一目十行地翻了下前面的回帖，发现撕起来的原因十分匪夷所思： 单纯就是因为这个楼主没有给出证据他真的和eli亲密接触罢了。 又或者，这些人只是单纯地不愿承认，有不是自己的人接触到偶像罢了。 看着乱糟糟的发言，卡莱斯不禁感到无趣。 他正要退出时，帖子耍心机出来一条留言，是许久没有冒泡的楼主回复了，他什么都没有说，只是发了一张图片。 照片中，是一位银发的青年，被这样近距离拍照，他也没有表现出愤怒，只是略微有点惊讶，脸上还带着温和的笑意。 而他的长相实在是……太令人惊叹了。 在此之前，卡莱斯从未在意过他人的相貌。 他的眼中，所有人鱼，包括他自己在内，长得都无甚差别。 无法抑制地，卡莱斯心中的火越烧越旺。 是兴奋？是躁动？还是…… 卡莱斯分辨不出。 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他的手已经点进了抽签页面。 别让我失望啊……伊莱瑟，陛下。 【——此帖涉嫌引战已封禁——】 “陛下，这是您接下来的行程安排，请过目。” 下属的声音将孟柯从迷蒙中唤醒，他下意识地“嗯”了一声表示知道。 下属行了个礼，退出了房间。 孟柯难得地在游戏里有疲倦得睁不开眼的感觉。 一是因为连续进行两场抽卡任务，二则是因为他现在所处的时期…… 孟柯叹了口气，他没猜错的话，现在应该是他刚刚即位后最忙碌的那段日子。 孟柯不算是个肝帝，他玩游戏向来是量力而行。 奈何这游戏实在做得太真实，完美地把一个计划外匆忙继任的王所面临的处境表现了出来。 现实中工作繁多，游戏中还在连轴转，孟柯当时一度想要暂时弃游。 他揉了揉太阳穴，安排已经被传到了他的终端上，下属仅是奉命来叫醒小憩的他而已。 “银鳞军团……” 孟柯回想了一下，这是他第三场演说，也是相当重要的一场。 银鳞卫，直属王族的精兵，以守护银尾血脉为天职。 多年来，他们已然是王族意志的化身。忠诚，却不盲从。 要收服他们，不只靠血统，更要靠孟柯自己出面—— 让他们看到，眼前这位稚嫩的王，配得上他们的效忠。 不过，孟柯没有忘记，这次的主要目的还是完成卡面的攻略任务。 有了上两次的经验，他知道任务大概会在前往银鳞军团演讲时触发。 游戏中睡觉能缓解现实中的疲惫吗…… 孟柯一头栽到在办公桌上，放任自己睡了过去。 转眼间到了演讲的时候，孟柯穿上提前准备好的礼服。 说来神奇，孟柯还没玩这个游戏的时候，想象中的人鱼一直是不穿衣服的； 进入这个虚构的世界，他发现人鱼族的服装文化竟异常繁荣。 或许，母亲在制作时参考了遥远过去鲛人纺织鲛纱的传说，这里人鱼族的服饰美观而不失轻灵，完全不影响战斗。 而礼服则更加华贵，孟柯第一次穿的时候还是别人辅助他穿上的。 上面的各种珍珠珊瑚实在太多，让孟柯有种自己快游不动的错觉。 孟柯轻轻呼出一口气，出现在翘首以待的军团面前。 台下传来小小的惊呼声和倒吸凉气的声音，不过很快被前排资历长的银鳞卫制止，现场又恢复了安静。 “日安，银鳞卫的各位勇士，我是伊莱瑟……” 孟柯缓缓道出早已熟烂于心的话语。 他的声音仿佛有某种魔力，潺潺流水一般诉说着，就让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他身上。 如月光般银发编织成发辫垂在身后，身着点缀着莹润珍珠的华美轻纱。 青年低垂着眼帘的时候，宛若神祇垂怜众生。 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卡莱斯静静地仰望着孟柯。 他不想承认，他人的话语令他的心泛起了微小却真实的涟漪。 无趣…无趣…无趣！ 卡莱斯咬紧牙关，对自己这样说。 我的心怎么可能这么简单地被填补呢？ “喂…卡莱斯，”旁边的人有些担忧地小声问，“你没事吧？” “我有些不舒服。”卡莱斯“咳咳”两声，作出抱歉的样子，“可能要先行离开了……” 那人理解地点了点头，继续用崇拜而痴迷的眼神望着台上那位年轻的王。 我的眼神也和他一样吗？ 卡莱斯不愿细想。 报告了教官后，卡莱斯匆匆离开了。 作为预备兵，他的离开没有掀起任何波澜。 卡莱斯强忍着留下来的冲动，毅然决然地走出了场地。 【收集到卡莱斯爱意值100点】 “唔？”台上的孟柯顿了下，有些疑惑。 然而，直到演讲结束，系统都没有如孟柯预料般颁布主线任务。 “路西法？为什么主线任务还不出现？” 孟柯有些疑惑地轻声问。 “……” “路西法？” “喔。”路西法发出极具人性化的拟声词，仿佛刚被孟柯叫醒，“这个嘛……还请玩家不要偷懒，自行探索哦。” “什么啊。”孟柯叹了口气。 不过，孟柯没有继续询问什么。的确，路西法说的没错，他刚刚的确太过心急。 散场后，孟柯没有选择回到准备的住处，而是换上了一套掩人耳目的服装，打算四处走走，寻找任务开始的契机。 他不信这个游戏会设置毫无头绪的关卡。 果然，他发现了一只在路边装蘑菇的红发人鱼。 “本次主线任务一，”路西法懒洋洋地宣布， “剖开卡莱斯的真心。” “临时收集系统已启动，请收集真实值，目前真实值0/100。” 10、第二张R卡·年少慕艾中 这个游戏的任务名称真是越来越意义不明了…… 剖开真心？ 孟柯看着眼前略带稚气的少年，勉强把这个任务理解为：开导心情低落的青少年。 而且虽然这次只有一个主线任务，但却多出了一个真实值的收集目标。 回想起来，这几次的任务孟柯也完全没把它们当成“恋爱游戏”来完成。 或许是实在没什么恋爱神经，孟柯总是对暧昧的气氛迟钝得过分。 “小朋友，你没事吧？” 孟柯犹豫了一下，还是选择了较为正常的开场白。 卡莱斯的听力极好，其实早就察觉到有人鱼靠近了。 但他着实没想到，这人会叫他“小朋友”！ 卡莱斯面色一沉。 对于师长、同僚……哪怕是陌生人他总是表现出和煦的假面。 但今天，烦躁的心绪让他几乎抑制不住阴沉的表情。 “你……” 卡莱斯正要发作，便对上了孟柯那双略显担忧的双眼。 居然是他。 和不久前在台上一样，银发青年美得不似人间之物，即使他蒙住了下半张脸，卡莱斯也轻而易举地一眼认出。 不同的是，这一次，他只注视着卡莱斯一人。 卡莱斯莫名感到有些紧张，他回想起孟柯的问话，鬼使神差地应下了那个称呼，可怜兮兮地脱口而出： “哥哥，我想来看陛下的演讲，父亲答应带我旁观，可是人太多了……” 人高马大的少年忐忑地偷看孟柯，第一次不确定自己的人格魅力是否对青年起效。 孟柯不得不仰头才能直视卡莱斯的眼睛，第一反应是：他的脸好红。 第二反应是：这孩子……也太高了！ 卡莱斯刚才倚在墙边的时候，孟柯只觉是位稚气未脱的少年。 他游到孟柯身前时，孟柯才发现，卡莱斯竟比他还高出一截！ 要知道，孟柯现在的身体已经是亚成年状态了。 在他记忆中，几年后的自己身高也没有什么大变动…… “这样啊……”孟柯眨了眨眼，他并没有完全信卡莱斯的话。 最主要的原因便是主线任务的内容：剖开真心，这是否说明卡莱斯善于伪装呢？ 不过，为了任务，还是暂时先顺着卡莱斯的话说下去吧。 “你的父亲是哪一位呢？我是这里的工作人员。”孟柯耐心地问，“说不定我可以带你找到他。” “我是卡莱斯，我的父亲是一团的涅卡，”卡莱斯毫不犹豫地出卖了自己的教官，“哥哥，我现在不想看到他。” 他眼珠子一转，随即轻轻拉住了孟柯等手：“哥哥，你带我四处走走吧，去哪里都好。” 孟柯有些不适应地僵了一下，到底没忍心打开卡莱斯的手。 若是现实中碰到这样一位青春期叛逆少年，孟柯断不会答应卡莱斯的请求。 不过，攻略游戏里就另当别论了。 孟柯仔细回想了一会儿这附近哪里适合带青少年散心。 不论即位前还是即位后，他都很少有在外闲逛的机会，也算是种遗憾。 在脑海中搜寻了半天，孟柯总算想起一处合适的地点——— 孩提时代，阿尔卡来巡视银鳞军团后，带他去的儿童乐园。 明明现实中只过去了两年多，如今想起来竟觉得恍若隔世。 大概是因为带他去的人已经不在了吧。 不知道现在这个地方是否还存在。 孟柯思索片刻，决定还是带卡莱斯碰碰运气。 “那好吧，”孟柯装出为难的样子，“不过，玩过之后回来，我必须带你去找你父亲。” 卡莱斯夹起声音甜甜地应了声好，心中暗想：这位陛下，还真是天真啊。 一路上，卡莱斯总是不停地挑起新的话题，阳光开朗的样子与最开始孟柯遇到他的阴沉模样判若两人。 他有点让孟柯想起了陈书灵，两人都年纪小，又叽叽喳喳的。 孟柯没有弟弟妹妹，其实不太懂如何应对这样活泼的孩子。 但无论是卡莱斯还是陈书灵，似乎都表现的很喜欢他的样子。 是伪装吗？ 孟柯不知道迟钝的自己有没有办法打开卡莱斯的真心，但他希望，即使这只是游戏，卡莱斯也可以活得不要那么累。 就这么聊着天，似乎连洋流都变得温暖起来。 卡莱斯没有察觉到，他一直紧绷的心在慢慢放松下来。 到了儿童乐园，他还有些没反应过来。 卡莱斯看着眼前闻所未闻的奇特建筑，有些困惑：“这些是……什么？训练装置吗？” 一直波澜不惊、圆滑得有些不像他这个年纪的人的卡莱斯终于流露出一些属于少年人的懵懂。 孟柯失笑，他想起了第一次来到这里的时候。 孟柯幼时，儿童乐园还不难寻觅。 然而他的母亲虽然有心陪伴儿子，一次次许诺成了孟柯每年的生日礼物。 但她的忙碌贯穿了他的整个童年，许诺便一次次落空。 阿尔卡带着孟柯来到这个海底的童话乐园时，已是成年人的孟柯面对迟来的礼物，紧紧地拥住了阿尔卡。 隔着时光，孟柯拥抱了阿尔卡，也抱住了童年时那个孤独的自己。 或许，卡莱斯也怀抱相似的童年。 孟柯的心骤然柔软下来。 “不是的，”他解释道，“这里是儿童乐园。” 孟柯想了想：“就是比你小一些的孩子喜欢来的地方。不过，不管是什么年龄的人，都可以来这里让自己暂时变成孩子。” 他笑了笑：“包括你，也包括我。我很喜欢这里。要是你也喜欢就太好了。” “哦～”卡莱斯一副惊喜的样子，“爸爸还没有带我来过这里呢！” 他抱怨道：“他总是逼我训练。” 假的。他父母早就死了。 “他也是为了你着想，”孟柯没有拆穿他过于夸张、以至于出现了破绽的谎言，“来吧，今天就不要想着训练的事了。” “好呀，哥哥。”红发少年笑眯眯地蹭了过去，牵住了孟柯的手，仿佛某种大型犬。 两人走到售票处，卡莱斯敲了敲桌子，打瞌睡的老头一下子惊醒，尾巴不知道撞到哪里，爆发出一声哀嚎： “哎呦！” 等缓过神来，老头定睛一看：“咦，居然来人了。” 孟柯闻言，有些疑惑道：“老人家，这里没有游客吗？” “唉，”老头摇了摇头，“畸变体战争前，银鳞军团的小孩们假期都会跑来玩，现在嘛，说是要加紧训练，逐渐就没啥人喽。” 孟柯沉默了。 畸变体这种生物，从几百年前逐渐出现在这片海域。 没有人弄得清它的由来、习性、繁衍方式，如同神出鬼没的幽灵。 在这段并不算漫长的岁月里，畸变体却迅速成为了海洋霸主人鱼的最大敌人。 它们一开始只是游荡在四处，怪异，却没有攻击性。 逐渐的，畸变体数量越来越多，伤人事件愈发频繁，最近几次大规模的攻击事件，仿佛印证了一直流传的猜测：它们在进化。 这些有组织的恶性事件，被民间称为畸变体战争。 不知道这位老人说的是哪一次。 “畸变体战争……” 卡莱斯低声重复，尖锐的疼痛穿透脑髓，他不可抑制地浑身颤抖起来。 “……卡莱斯，快跑！！” 撕心裂肺的女性人鱼的尖叫回荡在耳边，卡莱斯的视野被染成大片大片的红色。 已经分不清父母身上哪里是伤口、哪里是原本的红鳞。 卡莱斯只是拼命地、拼命地游，游到力竭，游到再也听不到那些噩梦般的叫喊。 为什么没有人能拉他一把呢？ 为什么都要抛弃他呢？ 那夜之后，卡莱斯似乎遗忘了过往的一切。 父母的模样、儿时的记忆全部变得模糊不清，连同卡莱斯感知情绪的能力，一起被埋葬在了那个血色的夜晚。 “……哈哈哈，不过你们可以放心玩，老头子我呀，定期保养一次也没落下！” “那真是太好了。”温和的声音传入耳边，随即，手被坚定地握住。 那一瞬间，还没等他的大脑反应过来，身体先一步僵住了。 某种久违的安心感从手掌蔓延开来。 就好像…… 在那一夜，有一只手也曾这么用力地抓住他，把他拽出了那个噩梦。 11、第二张R卡·年少慕艾下 孟柯早就发现了卡莱斯的不对劲。 一直喋喋不休的少年突然安静下来，仿佛忘记上发条的机器。 孟柯不是心理学家，不如说，他有时候对自己的状态都感到懵懂。 但孟柯知道，卡莱斯需要有人拉他一把，将他拽出沼泽。 银发的少年试图将力量传递给卡莱斯，哪怕海水隔绝了皮肤温度的感知，卡莱斯也为这种温暖而心惊。 卡莱斯的脑中突然闪过一个模糊的片段，幼时，他总爱趴在海葵森林边上，看小鱼一点一点啄食。 现在，卡莱斯恍惚觉得自己的心也被轻轻啄了一下。 痒痒的。 孟柯第一次主动牵起别人的手，不禁感到有些别扭。 但他还是有些吃力地拉着比他高大的卡莱斯进了乐园的门。 他想要快点让卡莱斯脱离惊恐发作的状态。 很快，他感到卡莱斯回握住了他的手，牵得很紧，怕什么会逃掉似的。 【收集到真实值20点，目前真实值20/100】 距离上次孟柯来到这里，人鱼世界的时间已然过去了好几年，不过，设施还是当初那些，让这里多了一种亲近感。 游乐园的设施和现实世界相差无几，像是每一个孩子童年时期会央求父母带自己去的梦幻世界。 建设在海底，这里仿佛处于真正的童话中。 孟柯回想起刚才和老人的闲聊，老人偶然提到乐园的创始人，让孟柯会心一笑。 “哈哈哈，老头子年轻时可没有这样的好地方！我记得……是个有点特别的小女娃主持了各地乐园的设计咧！” 喔。孟柯悄悄咽下这独属于自己的甜蜜彩蛋： 这位特别的女性，大概是母亲的化身。 母亲在制作游戏时，或许也怀着对孩子的愧疚和爱吧。 “你想先去玩什么呢？”孟柯轻柔地询问。 卡莱斯似乎已经恢复了正常，他兴致勃勃地左顾右盼，然后有些为难地说：“好像都很有趣的样子，哥哥，你来决定吧。” 孟柯在心里小小地叹了口气：唔，又开始装了。 孟柯思索片刻，带卡莱斯去了青少年可能会感兴趣的刺激项目。 结果，从过山车下来后，卡莱斯看上去神清气爽，完全没受影响。 孟柯就惨了，他像是蔫巴了的小猫，整个人天旋地转的。 孟柯从来不知道自己还有这个弱点。回想起来，上次阿尔卡带他去的项目都是什么旋转海马之类的…… 卡莱斯有些担忧地扶住孟柯，见他没什么反应，悄悄地把他圈在了怀里：“哥哥，你没事吧……” 孟柯缓来一下，勉强回应道：“我还好。” 他这才发现自己怎么整个人缩到卡莱斯怀中了，有些尴尬地想：居然还要小孩来安慰自己。 孟柯试图不动声色地离开卡莱斯的怀抱，但卡莱斯似乎没有察觉到他的意愿。 健壮的手臂简直像铜墙铁壁，孟柯又不愿意真的挣扎伤到他，最终还是放弃了： “你还想去哪里玩吗？我只是不太适应而已……” 卡莱斯其实发现了孟柯的小动作，但他很享受把陛下圈在自己“地盘”的感觉，于是选择性的无视了。 他看着孟柯因为为难而轻轻蹙起的秀眉，心中升起了奇异的情绪。 【收集到真实值20点，目前真实值40/100】 【收集到卡莱斯爱意值100点】 嗯？孟柯微微瞪大了眼睛。 “哼。”路西法发出意味不明的声音，孟柯总觉得他好像一直不太开心。 “哥哥，我们去那里玩吧。”卡莱斯指了指一个远处看起来黑漆漆的屋子。 “唔，好的。”孟柯迷迷糊糊地应道。 动起来后，孟柯总算如愿以偿地获得了自由，卡莱斯顿时露出了有些遗憾的表情。 游近一看，孟柯才发现，这居然是个鬼屋。 当然，人鱼世界没有“鬼”这种东西，他们相信人鱼的灵魂终会回归海神的怀抱。 所以，这个“鬼”屋，被人性化地替换成了“畸变体”屋。 看了眼牌匾，孟柯有些担忧地瞥了一眼卡莱斯，他记得卡莱斯刚才的异样就是从老人提起畸变体开始的。 好在卡莱斯看上去没有异样，他顿了一下，笑着说： “怎么，哥哥，你害怕吗？” “呼，”孟柯松了一口气，弯了弯眼睛，“怎么可能，小朋友。” “倒是你，怕就告诉我。” 孟柯转过头，极为认真地注视着卡莱斯的眼睛：“我会马上带你出去。” 卡莱斯怔住了，喉结轻轻滚动了一下，竟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片刻，他点了点头。 踏入鬼屋的那一刻，卡莱斯原本轻松的神情消失殆尽。 此起彼伏、渐渐逼近的嘶吼声几乎又要将他拉回那个夜晚。 孟柯有些新奇地打量着周围，他本以为没有工作人员的鬼屋会显得简陋，没想到，用了机关加上全息投影的方式竟格外逼真。 人鱼世界的科技树真是难以捉摸啊。 “嘘，小心。”孟柯拉住了有些恍惚的卡莱斯，“有声音。” 果然，一只畸变体骤然出现，似乎在寻找猎物的气息。 “小心，卡莱斯。”母亲叮嘱，强忍着手的颤抖。 平时美丽整洁的母亲此时看起来是那样狼狈，卡莱斯有些弄不清状况。 “躲好，不要发出声音，找机会逃走，知道了吗？” 卡莱斯懵懂地点点头，他还不知道即将要发生什么，却隐隐嗅到了血腥味，这令他的鳞片几乎要炸开。 “你在这里不要动，我去探路。”孟柯轻轻拍了拍卡莱斯的手，随着畸变体视野的死角移动着。 真实的畸变体视听都很敏锐，不过在这个鬼屋，据孟柯观察，它的判定机制仅有可能存在的摄像头而已。 别……走…… 卡莱斯的嘴唇张合两三次，声音却像是卡在了喉咙里，怎么也发不出来。 孟柯也会变得像母亲那样破破烂烂的吗？ 这一边，孟柯同样被卷入了记忆的漩涡。 阴暗的环境、畸变体的吼叫，都把他拉回了几年前的一天。 在之前的游戏支线任务“血红营救”中，还是人鱼学院学生的孟柯不顾亚当劝阻，执意接下任务，加入了救援队。 游戏自然不会置他于死地，但任务一旦开始就不能中断，高拟真的后果就是疼痛感也格外真实。 但哪怕自己也尚且弱小、哪怕只是个游戏，孟柯看到了有人在呼救，在受苦，就不可能置之不理。 畸变体的袭击太过突然，孟柯救下的受害者少之又少，但他已经尽了自己的全力。 头突然疼痛起来，孟柯的脑中闪过一个模糊的片段：他似乎成功救了一个孩子。 那孩子……有着红色的头发。 孟柯心中隐隐有个猜测，他联想起卡莱斯的表现，当机立断地回到了卡莱斯身边。 “找到了。”孟柯迅速地回到了卡莱斯的身边，拉住了卡莱斯的手。 他回来了。他没有事。 卡莱斯就这样被他牵着轻轻松松过了这个关卡。 卡莱斯怔怔地看着孟柯相比他而言显得娇小的背影，忽然觉得： 只要跟着这道背影，他就能跨越一切黑暗。 但是，他难道要一辈子受孟柯的保护吗？ 【收集到真实值20点，当前真实值60/100】 听到提示音时，孟柯正在查看刚发现的谜题。 以他的智商，看上一眼其实就发现了关窍。但孟柯只是看向卡莱斯，温柔地说：“卡莱斯，你能帮我看看这个谜题吗？” 卡莱斯顿时像接下了什么重大任务，一脸严肃地凑过来，恨不得马上解开让孟柯高看一眼。 像极了在心上人面前开屏的孔雀。 很可惜，卡莱斯显然不擅长解谜类的游戏，但他不知怎么就死犟着要自己硬解。 于是，孟柯便及时地问出关键点：“这个小女孩，是不是本来就被感染了呢？” 卡莱斯恍然大悟，就这样一环扣一环，卡莱斯顺利得到了打开房门的密匙。 他难以掩饰脸上的喜悦：“哥哥，我做到了！” “我厉害吧，哥哥！” 红发少年喜不自胜的样子让孟柯联想起以前邻居家老爱冲着他摇尾巴的小狗，下意识地想抬手揉揉他的头，又勉强控制住了自己。 没想到，卡莱斯居然主动低下了头，把头凑到了他手掌心。 在海中摸头发的感觉很神奇，并不是毛茸茸的触感。 沼泽小狗是鳄鱼，海洋小狗是卡莱斯？ 孟柯被自己的联想逗笑了。 卡莱斯不知道他为什么笑，不过，他贪恋着孟柯手心的触感，渴望着让这一刻再延长一点。 但需要面对的时刻终会到来。 孟柯用密匙解开了锁住房门的开关，正打算一如既往地打头阵，却突然被卡莱斯叫住了。 “哥哥，”卡莱斯的声音逐渐坚定起来，“我想走在你前面。” 往日那些模糊的碎片终于在脑海中拼成了完整的图像，父母惨死的脸、尸骸遍地的血海…… 还有那个少年的脸庞同样清晰起来，与眼前的孟柯逐渐重合。 “还有人鱼！”少年孟柯急促地呼吸着，他已经赶了很长的路了，“还活着……” 他的声音带着些许哭腔，脸上却露出了惊喜的笑容：“还游得动吗？” 幼年卡莱斯机械地点点头，沉默着。 他伸出了手，不由分说地拉起了卡莱斯：“不要怕，跟我走，一定……能活下去的。” 那一刻，原本等待海神带走他的卡莱斯等到了他的救世主。 原来，并不是所有人都抛下了他。 妈妈、爸爸、邻居的哥哥都在托举他的生命。 而银发少年将他从海渊带回了人间。 如今，卡莱斯对他的救世主说： “哥哥，我也想保护你。” 孟柯一愣，随即笑了，眉眼柔和： “好呀，卡莱斯……” 这一次，卡莱斯在心里说。 “换你来保护我。” 换我来保护你。 不论是现在还是以后，直到我的生命尽头。 【收集到真实值20点，目前真实值已满】 【主线任务已完成】 【任务结束，一共收集到卡莱斯爱意值10000点，达成：专属骑士成就】 12、活体人鱼 红发少年毅然决然地挡在孟柯身前。他尚未成熟，肩膀仍不够宽阔，但总有一天，他会成为他的王最有力的矛和盾。 被卡莱斯护着踏出房门的那一刻，漆黑的鬼屋、扭曲的嘶吼都消失不见，如同少年人的生命力驱散了所有黑暗。 孟柯回到了游戏空间。 “呼。”孟柯轻轻呼出一口气，莫名感到怅然若失，仿佛与许久未见的朋友告别。 从第一次攻略人物开始，孟柯脑中时不时便闪现一些模糊的画面。 令人困惑，但并不讨厌。 “呃……”孟柯捂着额头，脸色惨白，他摇摇晃晃地走了几步，差点摔倒在地。 “玩玩玩家！”亚当吓了一跳，“玩家你没事吧喵！” “没事……只是太累了。”孟柯揉了揉太阳穴，忍耐着难受点开了仓库，属于卡莱斯的那张r卡已经点亮。 进入游戏太过匆忙，孟柯这下查看卡牌，才发现它叫作“年少慕艾”。 卡莱斯吗？ 想起他星星眼的样子，孟柯笑容柔和。 我是不是个好前辈呢？ 孟柯自己都不确定。 不过，能在某些方面成为他的仰慕对象，意外地感觉不坏。 听着孟柯泄漏出来的只言片语，亚当有些纠结地想：玩家是不是完全忘记了这是个恋爱游戏啊喵，要不要提醒他一下…… 卡面上，孩童和少年的卡莱斯背靠着背，幼年的卡莱斯神情冷漠，眼神空无一物； 少年卡莱斯的脸上却写满了坚定，他眼神明亮地注视着某处，仔细看会发现，他的瞳孔中倒映着一位长发的人鱼。 他已经找到了前进的方向啊。 孟柯莫名有种“孩子长大了”的欣慰感。 和亚当告别后，孟柯退出了游戏，他实在撑不住了。 回到现实世界，孟柯看了眼时钟，还有三个小时可睡。 聊胜于无。 他阖上了双眼，好在今夜未有梦魇打扰。 次日，孟柯是被手机接连不断的提示音吵醒的。 他迷迷糊糊地点开“深蓝”研究组长群，映入眼帘的是被群主置顶的一条新消息。 孟柯心中略感纳闷，平日里安静得像死水的群聊，究竟被什么激起了涟漪？ 快速扫过一眼，孟柯缓缓瞪大了眼睛。 所长：接到上级通知，新人鱼样本将于4.2日运抵本研究所，请各项目组组长于今天九点前往会议室进行讨论。 九点？孟柯心跳骤然加快，现在只剩十五分钟了！他睡过头了。 孟柯忽视了身体的昏沉感，急忙收拾赶往会议室，太过匆忙，以至于不如平日里齐整，反而打破了他身上的清冷之感。 另一边。 临时接到放假通知的陆刃脸色一凛。 果不其然，没过多久，通话就打了过来。 “……你确定任务对象没有异常？” 充满质疑的语气让陆刃脸上出现了些许烦躁的情绪，他不喜欢鲜活的孟柯被冷冰冰地概括成“任务对象”，但语气里却不显： “报告长官，我确定没有。” 他顿了顿：“孟…任务对象似乎对孟昭女士的计划毫不知情。” “是吗？保持警惕，继续监视。过两天有人鱼会送往研究所，留意任务对象的反应。” 陆刃心一跳：“任务对象平日里和人鱼样本朝夕相处，我不认为会出现异常。” 那头的人语调骤然转冷：“你在质疑我们的决定？” “……不敢。” “呵，不过，你有这样的想法也正常，”那人轻笑一声，随即变得严肃。 “这次的样本……是活体。” “什么？！”孟柯几乎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他很少表现出这样激烈的情绪。 “是啊，”尼克激动地点了点头，“人类还是第一次捕捉到活着的人鱼！” 他的脸上充满了神经质的兴奋：“要是我能亲手解剖……不不不，怎么能这么快杀掉它呢？” 孟柯顿感不适，没再理自顾自碎碎念的尼克，快步离开，坐进自己的座位。 会议室的灯光柔和，却掩饰不了焦躁的气氛。 “感谢勘探队的辛苦工作……”所长开口讲了一段套话，打破了安静。 她是位年近六旬的女性，说话不急不缓，仿佛不是在宣布一个爆炸性的消息。 “……我们第一次捕获了这只有生命体征的传奇生物。” 她手一挥，屏幕上投影出监控画面，赫然是一只沉睡着的人鱼。 “他”的上半身是青年男性的样子，下半身则是强健的红色鱼尾，虽说有些虚弱，仔细看能观察到他在呼吸。 会议桌上顿时传来一阵小小的骚动声。 孟柯低垂眼帘，或许因为同样是红发红尾，“他”让他想起了刚分别不久的卡莱斯。 卡莱斯是充满活力的少年，但眼前的人鱼，虽然仍活着，却死气沉沉。 “请安静，”所长轻咳一声，扫视了一遍在场的人，“这次通知大家前来，主要是为了解决人鱼的归属问题。” “我！”话音刚落，尼克立即叫道，“我一定会……充分利用它的。” 即使经过耳机的同声传译，他话语里充斥的扭曲情感也让在场的很多人不自觉地皱眉。 他身旁的露西拽紧了衣角，不自觉露出了不忍的表情，在大多数人漠然的神情中略显突兀以至于孟柯多看了她一眼。 “还有其他人要自荐吗？”所长表情没什么波动，平静地询问道。 陆续有几人表示出了自己的意愿，不过，所长看上去仍是无动于衷的模样。 她心中已经有了人选了吗？ 孟柯抬眼，措不及防地和所长对上了视线，她似乎微微点了点头，让孟柯因发热而眩晕的大脑清醒几分。 “我认为我是最适合的人选，”孟柯开口，清越的声音让其他人不自觉安静下来，“如果我没记错的话，目前只有我做出了初步成果吧。” 他这话一出，其他人自然也不好再继续讨要，只得悻悻闭嘴。 只有尼克阴狠的眼神像刀子一样剜在孟柯身上，孟柯毫不畏惧地回视。没过多久，尼克率先移开了视线。 散会后，孟柯向宿舍方向走去，他的脚步已经有些不稳，身上灼热的温度无法再忽视。 再坚持一下…… 视线趋近模糊，孟柯不受控制地向旁边倒去。 “……小孟组长？”熟悉的声音，具体内容混乱的大脑无法解析。 “孟柯、孟柯！”焦急地呼喊在耳边回荡。 随即，孟柯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13、一模一样的脸 陆刃被那通来电搞的心烦意乱，索性出门散心，没想到竟有意外之喜。 “哟，这不是小孟组……” 突然，陆刃的瞳孔猛然放大，他看见，那道纤细的身影向地面倒去！ 陆刃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他几乎本能地调动了全身力气，飞奔过去将孟柯稳稳接住。 哪怕是以往执行最危险的任务时，他也从未如此慌乱过。 孟柯很轻，这件事陆刃早就知道。可不过短短几天，怀中的人似乎又瘦了一些。 孟柯下意识地蜷缩进了陆刃的怀里，但陆刃却丝毫欣喜不起来。 因为孟柯在发抖。 陆刃来不及多想，只得抱紧了他，急匆匆地把他送往了研究所的诊所。 好在孟柯似乎只是单纯地疲劳过度导致的高烧，并不是什么棘手的疾病。 挂水挂到半夜，孟柯的烧终于退了，却一直未能醒转。在医生的建议下，陆刃把他抱回了家。 小心翼翼把熟睡的人放在了自己的床上，用被子把他包得严严实实的，只露出雪白的小脸。 陆刃突然有一种很奇异的感觉：孟柯被这样包着，仿佛全身上下都染上了他的气息，被“标记”了似的。 这个想法冒出来的一瞬间，陆刃情不自禁地低头凑到孟柯的脸前。 黑暗中，看不清孟柯脸上的颜色，只能看到隐隐的秀丽轮廓，这种留白却更加引人遐想。 他往常淡红的唇是否因病失去了鲜妍的光泽？若是能含/住那唇，细细/舔/弄，让他染上自己的颜色，该如何美妙呢。 他鬼使神差一般越凑越近，已经能感受到孟柯的温热的呼吸。 明明才退烧不久的人是孟柯，此刻，陆刃却觉得反倒是自己浑身燥热，连呼吸也变得滚烫无比。 只要再进一步，就能尝到极乐的滋味…… “唔……”似乎察觉到有人靠近，孟柯发出不舒服的呻/吟/声。 陆刃慌忙退后几步，发现孟柯没醒，才暗自松了口气，随即反应过来，狠狠抽了自己一巴掌。 真是畜生！ 但是，亲下额头应该没关系吧…… 挣扎着，和自己的良心不断对抗。最终，陆刃还是抵不过欲望，他鬼鬼祟祟地凑过去，一触即分。 “宝宝……”他脸唰的一下红了，“算了，你好好休息。” 然后掩上了门，蹑手蹑脚地迅速离开了，不知是不是做贼心虚。 他没看到的是，在他离开后，床上的孟柯紧紧蹙着眉，锁骨上的胎记开始发热。 “孟柯…孟柯？” 是谁在呼唤他？ 渐渐地，他感受到水波轻抚脸颊。 安心而熟悉的包裹感。 “伊莱瑟陛下，伊莱瑟陛下。” 孟柯仿佛刚从梦中惊醒，抱歉地笑着：“唔……不好意思，最近可能太过疲惫了。” 那人鱼爽朗地大笑，声浪震得他周围的海水都在波动：“没事没事，陛下注意休息啊！要不是我家小子老吵着要来见陛下，我也不会带这家伙来……” “怎么会呢，涅卡团长。”孟柯眉眼弯弯，看向涅卡身后，一个小脑袋怯生生地探出来。 当年，卡莱斯还骗他涅卡是自己的父亲呢。 孟柯想起那时那位有些别扭的少年，轻笑着摇了摇头。 “这么扭扭捏捏像什么样子！”涅卡呵斥一声，毫不客气地拍了拍小人鱼的肩膀，把他拎到了孟柯身前。 孟柯轻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呀？” 他一点也不像身居高位的王者呢。 小人鱼呆呆地望着他漾着笑意的金色的眼，让小人鱼联想到之前和伙伴偷溜去海面看到的那一轮灼日。 好像妈妈呀…… 小人鱼不禁想起了同样温柔的母亲。 于是，小人鱼便不知不觉地开口了：“我…我是里斯。” 里斯一开始声音还细如蚊呐，后来随着他越说越兴奋，声音也越来越大：“我老听卡莱斯哥哥说起您！他说陛下是世界上最最厉害的人。” 他一脸憧憬：“我也想像卡莱斯哥哥那样，成为厉害的银鳞卫，这样，这样就……” 里斯偷偷瞄了孟柯一眼，声音又弱了下来，看起来很羞涩：“这样就可以保护陛下您了。” 一旁的涅卡哼笑一声：“你小子，还差的远呢！” 孟柯却不赞同，他捧起里斯的小脸：“好孩子，我相信你只要坚持一定可以做到的。” 他认真地说：“卡莱斯哥哥和我，当然还有你口是心非的父亲，都这么相信着哦。” “嘿！”涅卡叫道，声音里却带着笑意，“先叫这小子别逃训练再说吧！” 突然，里斯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他鼓起勇气，竟像个小炮弹一样撞进孟柯怀里，吓得涅卡大叫一声： “你这臭小子！” “没事。”孟柯温柔地拍了拍小人鱼的背，“怎么啦。” 里斯“嘿嘿”一笑：“我要和卡莱斯哥哥炫耀，我抱到陛下啦！” 孟柯失笑。 他想，或许在无形之中，卡莱斯确确实实拥有了新的家人了。 午后的阳光和煦而温暖，疑惑却在孟柯心里悄然滋生：他怎么一直看不清涅卡和里斯的脸？ 周围的一切像是蒙上了纱，朦胧得令人不安。 当孟柯意识到这一点时，怀中的里斯抬起了头，孟柯猛然瞪大了双眼—— 虽然年龄不同，但里斯竟和实验室那只人鱼，有着极其相似的脸。 实验室，什么是实验室？ 孟柯……又是谁？ 伊莱瑟头痛欲裂。 里斯还在美滋滋地展望着未来，他的眼中充满了光：“我一定会成为厉害的银鳞卫的！陛下去哪里我都会陪着陛下。” 伊莱瑟下意识想抱紧里斯，却抱了个空，咯咯笑着的孩童、一脸无奈的父亲……一切都消失不见。 恍惚间，他来到了一个怪异的地方。 黑暗、逼仄，充满了令人不适的气息。 他“看”到一位红发的青年人鱼只身徘徊在此，神情倔强而坚定：“我一定会找到陛下的。” 不…不要！ “不要…！”他惊醒过来，不知不觉，泪珠已顺着眼角淌了下来，不禁怅然若失地捂着脸。 门外，听到了动静的陆刃“唰”一下推开门三步并作两步冲了进来：“你没事吧？！” 没听到回应，陆刃吓了一跳，他打开灯，看见了泪痕满面的孟柯，顿时感到心脏被狠狠地揪了一把。 陆刃心一横，直接把孟柯紧紧搂住，试图给予他一些安全感。 孟柯没有挣扎，只是安安静静地待在陆刃的怀中，像一具美丽却没有灵魂的人偶。 “孟柯？” 陆刃叫了好几声，孟柯茫然地抬起脸。 我是孟柯吗？那伊莱瑟又是谁呢…… 好一会，孟柯才缓过神来，他虚弱地推了陆刃一把，力道很小，但陆刃顺着他的意放手了。 “…我，咳咳。”一开口，他才发现嗓子已经干哑得不成样子。 陆刃起身，不一会，递给孟柯一杯温水。 小口小口地咽下大半杯水，孟柯才感觉好受了一些，提起精神环顾了下四周，陌生的环境。 陆刃看出了孟柯的疑惑，解释道：“我发现你的时候，你晕倒了，吓了我一跳。后面去完诊所，医生说你可以回去了，我就把你带回我家了。” “我没找到你房间的房卡。”陆刃欲盖弥彰地补充了一句，实际上，他压根没考虑过除了把孟柯带回自己家外的其他选项。 孟柯点了点头：“谢谢你……” 他回想起刚才那个古怪的梦境，卡莱斯和那个长相和捕获到的人鱼极其相似的孩子。 真的只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吗？ 孟柯心绪繁杂，他垂下眼，房间又陷入了沉默之中。 “那你……要继续睡吗？”陆刃小心翼翼地开口打破了安静的空气。 出乎意料的是，孟柯摇了摇头，他说：“睡不着了，陪我出去坐坐吧，好吗？” 没有谁能拒绝孟柯这时湿漉漉的眼神，此时此刻，他看起来脆弱得仿佛一碰就碎。 陆刃犹豫了一下，默默翻出自己的大衣给孟柯批上。 他感受到孟柯情绪的低落，便朝他伸出手，仿佛两人是要去赴一场盛大的舞会：“来吧，公主殿下。” “乱叫什么，”孟柯的脸上终于有一点笑意，他还是牵住了陆刃的手。 陆刃的小屋离海很近，两人席地而坐，陆刃脱下自己的外套垫在孟柯身下。 据说，大海啸发生之前，光污染已经很严重。 而几百年后，无数人类在为文明延续而挣扎的现在，夜空中的星星却不曾察觉到地上生灵即将面临的残酷命运，反而悄悄恢复了自己的璀璨。 在这小小的人工岛上，两人仰望着天空，暂时脱离现实的烦恼。 “你觉得…研究人鱼真的是正确的方向吗？”孟柯突然开口问道。 陆刃愣了一下。 他并非真正的研究员，也无法理解很多人对人鱼的狂热。 无数次生死危机反而让他有种得过且过的生活态度，明天就世界末日又怎么样呢？照样活呗。 直到遇见了孟柯，他才一次又一次地祈祷，平静的日子能长一点、再长一点，最好永远都不结束。 陆刃声音艰涩：“如果能延续人类文明的话……”如果能让你不必再生活在末日到来前的紧迫之中的话。 “况且，不是已经取得很大进展了吗？”陆刃故意提高声音，试图让气氛变得轻松些。 “是吗……”孟柯轻笑了下，长长的眼睫毛垂落，盖住了眼中的思绪万千。 他不禁想起几年前他对自己的发问：人鱼真的是地球的孩子吗？ 他……真的是他所认为的人吗？ “你的脸怎么了？”孟柯转移了话题，陆刃脸上的红印即使在夜里也十分明显。 不会被我打了吧？孟柯有点担忧。 “呃……”陆刃一瞬间露出了难以启齿的表情。 他急中生智：“是刚刚打蚊子不小心打到自己了！” “是吗……”孟柯将信将疑的模样让陆刃不禁更加心虚，他抓耳挠腮的模样反而让心情不平静的孟柯轻松了些。 我可真坏。孟柯一边想着，一边忍不住笑了出来。 就这样静静地坐了一会，陆刃突然感到肩膀一沉，是孟柯靠在了他的肩膀上。 孟柯又睡着了。 陆刃无奈地笑了笑，动作尽可能轻地把孟柯抱回了房间。 这一回，他干脆在房间里打了个地铺，伴着孟柯轻浅的呼吸声，不知不觉也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另一边。 “这就是……活着的人鱼。” 仿佛被注射了兴奋剂一般，男人几乎无法抑制自己因激动而粗重的呼吸。 14、计划 那人痴迷地望着水中沉睡着的人鱼，忍不住伸手描摹“它”的脸颊。 但他的眼神却令人毛骨悚然—— 那甚至不像是看向一只可爱的宠物、心仪的玩具时的眼神。 在他眼里，这只人鱼和一块死肉没什么两样，区别只在“它”更具价值。 然而，正当男人试图把脸凑近一些，更仔细地观察人鱼的面庞时，他猛然对上了一双眼睛。 和人类相似却又不同的双眸冷冷地注视着男人，男人顿时骇然，退后几步。 人鱼……醒了！ 待男人从本能的恐惧中缓过神来，这样兽性化的眼神让他更加坚定了自己的想法，人鱼，不过是和众多野兽一般的低等生物。 不过，即使低等生物，能对他的研究生涯有所助益，也算是有存在的意义。 但是…… 男人想到了那位抢走了他研究机会的青年，表情骤然失控。 那样美丽的生物，不就应该乖乖地待在那里供人观赏吗？就像他的众多“作品”那样。 可是、可是！ 男人咬牙切齿，他却这样不听话，以至于威胁到了自己的利益。 男人的心中不禁生出一个阴暗的想法：或许，青年正是用他那极具诱惑力的胴/体来换取的，就像莉莉□□惑亚当和夏娃摘下罪恶的智慧果。 但倘若换成他自己，就能抵挡住这样的诱惑吗？ 越想越烦躁，男人竟是狠狠锤了水箱一下。 顿时，伴随着令人不适的尖啸声，原本已经再次阖上双眼的人鱼撞向了水箱！ 若不是这水箱制造时不计成本地使用了最好的材料，这时候怕是已经出现了裂缝。 人鱼的力量居然如此恐怖。 即使之前持续多年不断研究那些腐烂的尸体，也无法比拟看一眼真实活着的人鱼带来的信息量。 男人颤抖着身体，有惊恐，但更多的确实兴奋。 或许，他知道该怎样夺回这原本就属于他的机会了。 只需要一点小小的，“意外”。 次日，孟柯是被食物的香气叫醒的。 他想了一会，才想起自己是生病被陆刃带回家了。 人鱼的归属权决定后，按理说孟柯的实验室便暂时处于放假状态。 但他昨天半路昏了过去，还没来得及通知其他成员。 好在现在时间还早。 孟柯捏了捏眉心，在群里置顶了相关消息，就看见陈书灵秒回一个“好耶”。 这姑娘估计是又通宵了。孟柯无奈地想。 他有些迷迷糊糊地走出卧室，看见陆刃不断往餐桌上端着菜：包子、粥、面条……不禁瞪大了眼睛。 陆刃看他还没完全清醒，头发微乱，琥珀色的眸子明晃晃地写着“震惊”两个字，心头像是被小猫爪挠了一下：“小孟组长今天可是有口福了。” 孟柯欲言又止，正想说些什么，突然发现了一件更让人难以接受的事，他居然没换衣服就这么睡了一夜！ 而且，他还发烧了，肯定出了很多汗…… “你……”孟柯艰难地开口，“你就让我这样睡在你的床上吗？” “啊？”陆刃有些迷惑，一时没反应过来孟柯在纠结些什么。 待他理解了孟柯的脑回路，哑然失笑：“这算什么，我一点也不介意，因为……” 他放下手中的小腌菜，凑到孟柯耳边，低声说：“你在我看来，怎么都好。” 他说的是不带任何技巧的大白话，可平时能顺嘴说出各种撩人话术来逗人的他却忍不住红了脸，忐忑地期待孟柯的反应。 孟柯好像哪里都好，哪里都是香的。 “……！”孟柯被他故作磁性的嗓音震得耳朵发痒，脸上飞上薄红，“什么话。” 陆刃无辜地望着他：“我说的当然是真心话啊。” 被孟柯毫无威慑力的目光瞪着，陆刃只好无奈地给他指了浴室的方向。 不过，孟柯可没有带换洗的衣物来。陆刃转了转眼珠子，发现了盲点。 以孟柯的性子，断不会穿换下来的脏衣服了，那可不就只能穿自己的衣服了吗。 想到贴身衣物会穿在孟柯身上，陆刃脸一红，不禁想入非非。 不过，陆刃还是有底线的，他翻出自己备用的崭新内裤，莫名感觉有些遗憾。 “孟柯，”陆刃坏笑道，敲了敲卫生间的门，“拿下换的衣服。” “唉，条件所迫，只能穿我的喽。”陆刃叹了口气。 “不过你放心，内…呃，内裤是全新的。”他又欲盖弥彰地补充了一句。 出乎意料的是，孟柯十分平静，门微微开了一条缝，一只白皙的手伸了出来，拿走了陆刃递来的东西。 “谢谢。”传来孟柯闷闷的声音。 孟柯并不觉得穿别人的衣服是件羞耻的事，毕竟都是男人，陆刃不在意的话，他是无所谓的。 不一会儿，浴室里响起了淅淅沥沥的水声，隔着不透明的门，陆刃想起了上次身着人鱼义体的孟柯。 被水打湿头发丝毫没有影响他的美貌，有些人的优越外表是靠妆造打造出来的，而孟柯却是单纯的皮相和骨相都美到了极致。 陆刃第一次感受到了“出水芙蓉”的具像化。 现在，陆刃忍不住开始想象水珠滑落过那具美好身体的样子。 自己真是个糟糕的家伙…… 不敢再多想，气血上涌令他狼狈地喊了一句：“我去把东西放回去温着！”就匆匆离开了，也不管孟柯究竟听没听见。 不得不说，洗澡的确很能治愈身心。 孟柯本就喜欢水流过身体的感觉，洗了个烫烫的热水澡，再加上昨夜充足的睡眠，虽然俗话说“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他已经感觉自己好的七七八八了。 然而，换上陆刃给他准备的衣服时，孟柯却遇到了难题：这些衣服都太大了！ 他知道陆刃比自己高壮，但一直没有具体的概念。结果现在一穿，说夸张点，简直像是小孩偷穿大人衣服。 孟柯叹了口气，上衣好说，他将过长的袖摆卷了起来，露出纤细的腕骨。 但是…… 孟柯呆滞地拿起那条整整大了一圈的内裤，感到有些怀疑人生。 他突然觉得一天不换衣服也不会怎么样了。 裤子倒不至于拖地，孟柯虽然比陆刃矮，但胜在比例优越，腿长。但裤腰却过于宽松，孟柯只好把抽绳系到最紧。 孟柯出去的时候，陆刃已经端坐在餐桌上等候了。 看到他的打扮，陆刃眼前一亮：怪不得有些人那么热衷于男友衬衫，自己的衣服套在孟柯身上真是别有一番风味。 宽大的卫衣穿在孟柯身上并不显得臃肿，反倒显得闲适自然，让他整个人的气质都柔和下来。 孟柯递过去一个东西，陆刃满脸疑惑地接回来一看：好家伙，这不是他给孟柯的内裤么，又被叠得整整齐齐地送回来了。 稍微一想，陆刃就发现了问题所在。 他憋着笑开口：“你……” 孟柯快速打断了他：“我没有穿，还是干净的。” 陆刃看着他少见的气鼓鼓的样子，在心里悄悄地想：没事宝宝，你本来也不需要很大。 这个念头几乎是下意识地冒出来的，待他发觉自己想了什么时，顿时也结巴起来：“先…先来吃饭。” 好不容易让炸毛的小猫平静下来，两人开始用餐。 陆刃三下五除二把自己面前的食物吃的一干二净时，孟柯才刚刚慢吞吞吃完一个包子，喝完小半碗粥。 “合你口味吗？我不知道你早餐一般吃什么，就都做了些。”陆刃笑吟吟地望着小口喝粥的孟柯。 孟柯咽下一口，不知为什么有种不好的预感，踌躇了一下，还是说了实话：“你做的很好吃……不过，我早餐一般只喝咖啡提神。” 陆刃的剑眉拧了起来，孟柯午饭晚饭吃得少，有时候忙起来甚至不吃，没想到早餐也吃的这么不健康。 孟柯看他皱眉了，于是补充了一句：“有时候伊凡会帮我带早餐的……” 陆刃都不知道这算不算个好消息。伊凡那小子，看孟柯的眼神绝对不对劲。 “以后我给你准备三餐。”陆刃几乎想都不想地脱口而出。 “啊，啊？”孟柯呆住了，长长的睫毛眨呀眨，像是振翅欲飞的蝴蝶。 “我们是朋友，不是吗？”陆刃放软了声音，“我看你实在太瘦了，很担心你的身体……” 孟柯想起自己上次走一段路就气喘吁吁的事情，深感陆刃说的有道理：“你说的对，谢谢你。” 说到这个，他看着陆刃发达的肌肉，犹豫着问：“那个……你的肌肉是怎么练的呀？” 孟柯是真的很好奇。他每天忙实验都忙得脚不沾地，陆刃是把休息时间都拿来锻炼吗？ 陆刃也不好真把自己每天高强度的训练计划给孟柯看，他总不能说自己平常休假请假的时候都是去执行任务了吧！ 于是陆刃一本正经地胡扯道：“其实我之前有兼职健身教练来着……你需要的话，”他顿了顿，“我可以帮你制定健身计划。” “是吗！那太谢谢你了。”孟柯眼前一亮。 我才该谢谢你。陆刃暗想。 “自己掀……”开上衣让我看看，话说到一半，陆刃也觉得自己太过唐突，改成了：“要不…我帮你检查一下？” “检查？”孟柯有些困惑。 “咳，就是我得看一下你腹部的肌肉状态，方便的话……”陆刃感到嗓子有些干涩。 “掀开…上衣让我看看。” 还是说出来了！ “啊？”孟柯有些紧张，“需要这样吗？” “这样才好制定合适的训练计划。”陆刃一副“你这就不懂了吧”的样子，唬得孟柯一愣一愣的。 孟柯便乖乖撩开上衣，露出白皙纤细的腰，他大概是有些害羞，动作便做得急，导致两/点/红/樱也若隐若现地露了出来。 陆刃咽了咽口水，夸赞道：“很好，那我开始检查了。” 陆刃的手掌刚触及那片温热的肌肤，他的指尖忍不住微微颤了一下。 孟柯被手上粗糙的茧激得敏/感地一抖，下意识想躲，却被陆刃另一只手牢牢扣住了腰肢。 “…唔！”孟柯从不知道自己的腰这样敏/感，只是轻轻一碰反应就这么大。 “还可以坚持吗？”陆刃移开了手，声音低哑。 “没…没事。”孟柯勉强道。 于是陆刃便重新将手覆上，他的手太烫，每一次触碰似乎都带起一股电流，孟柯的泪花几乎要冒出来。 “你有腰窝呢。”陆刃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惊讶，坏心眼地按了按凹陷的小眼儿，“练出来会很漂亮。” “别再…！”孟柯被他的动作弄得要弹跳起来。 眼看孟柯真的要生气了，陆刃及时放开了手。 “你的腰腹没有赘肉，不过肌肉含量确实不足。”陆刃煞有介事地点评道，“我差不多了解了，你就等着看我给你的计划吧，包你满意。” 他真的不是故意的吗？ 诡异的酥麻感似乎还残留在腰间久久不能散去。 孟柯有些怀疑地看着他，奈何陆刃看上去简直是正气凛然，丝毫没有露出破绽。 突然，孟柯的手机连响几声，同时吸引了两人的注意。 “…人鱼已运往2组实验室。”孟柯和陆刃对视一眼，“具体情况我待会解释，现在，跟我一起去实验室。” 陆刃点了点头，莫名心头一紧。 活着的人鱼吗……他想起了之前那通来电，嗅到了风雨欲来的气息。 15、风雨欲来 两人匆匆赶到实验室的时候，所长也在。 她看见孟柯，微微点了点头。 “他是……一直昏迷着吗？”孟柯看着所长，一字一句地问道。 他无法遏制地将眼前这只虚弱的青年人鱼和那个梦中朝气蓬勃的、笑着和他大声说出自己的梦想的孩子联系在一起。 就仿佛那孩子正被这样毫无尊严地对所有人展示一般。 孟柯感觉自己仿佛分裂成了两个人。其中一个告诉他，这是为了人类文明的延续； 但那张与里斯神似的脸却令他止不住地对这一切产生怀疑。 那个青年……如今实现他的梦想了吗？ 这个念头冒出来的一瞬间，孟柯掐了掐手心，告诉自己那不过是梦罢了。 所长点点头，又摇摇头：“它醒来过，不过时间很短。” 她静静地凝望着孟柯，似乎能洞察他内心的一切想法：“我很信任你，不要让我失望。” 语毕，所长摆了摆手，这位优雅的女士离开了。 信任。 孟柯不确定自己能否回应她的信任。 人鱼。母亲。游戏。那些模糊的记忆。 一切的一切编织出一个更大的谜团，扰得人无法安宁。 “……唉。”孟柯叹了口气。 陆刃想要安慰他，却不知该如何开口。 大病初愈的青年看上去像苍白的精美瓷器，这一刻，他甚至不敢触碰。 好在下一秒，孟柯似乎调整了过来。 他“哒哒哒”打了一串消息点击发送，然后吩咐陆刃道：“待会你和伊万一起，把他送到检测室。” “啊？”陆刃吃了一惊，“可以是可以，人鱼能在陆上呼吸吗？” 孟柯用古怪的眼神看了他一眼：“之前解剖结果你没看过吗？人鱼是有类似肺部的结构的，只是不如人类发达。” “啊哈哈哈，这个……”陆刃哪里敢说自己都是临时抱佛脚的，“我不是看他太虚弱了吗，怕他一不小心挂了。” 无怪乎孟柯当初把他当成临时来体验生活的大少爷。 孟柯点点头：“你说的没错。所以你们的动作要尽可能迅速。” “我……”孟柯顿了顿，“我会在旁边拿□□待命，你们穿好防护服。” 他打心底里不愿相信人鱼会攻击自己，但理智告诉他，这是必须要做的防范措施。 作为组长，他必须为组员的安全负责。 “你放心好了。”陆刃捏了捏他的脸，没忍住又摩挲了两下，“我会保护好你的。” 孟柯轻轻打开他的手，却没像一次那样呵斥他，低落的心情稍微上扬了些，露出个浅浅的笑容来。 过了一会，其他组员陆陆续续到来。 陈书灵哈欠连天：“困死我了……” “你……”孟柯简直不忍直视，他捏了捏眉心，“算了，玲奈你来操作仪器，书灵辅助。” 玲奈鞠了个躬，扯着陈书灵去检查室待命。 “！”伊凡的脸涨得通红，有些意外，“还挺重的……” 陆刃暗暗使力，得意洋洋地瞥了孟柯一眼，故意大声道：“有吗？我觉得还好。” 伊凡连忙使出吃奶的劲来，憋着气说：“我开玩笑的，也就那样。”随即偷偷察看孟柯的反应。 孟柯不知道他俩在较什么劲，无奈地催促道：“争什么。快一些。” 于是两人都闭嘴了，却还是在暗中较劲，不过倒是加快了效率，很快，人鱼就被放置到了一旁准备好的推床上，被送往检查室。 这期间，孟柯的神经一直紧绷着，生怕人鱼在这个不合适的时机苏醒，好在无事发生。 他悄悄地松了口气，却又无法避免地感到一丝失落。 抽血、拍片，一系列常规检测结束后，人鱼又被送回了冰冷的水箱之中。 结果出的很快，情况却不容乐观。 人鱼明明没有任何明显的外伤，他的生命体征却在持续不断地恶化。 作为对活着的人鱼几乎一无所知的人类，他们对这种噩耗可以说是一筹莫展。 “它快要……”玲奈犹豫着开口，却不忍说出后两个字。 “怎么这样，”陈书灵看到这些极低的数值后也忍不住叹气，“好不容易才捕到活着的人鱼。” 她们虽然惋惜，但包括伊凡在内，都已经在思考该如何最大化利用即将死去人鱼的尸体。 陆刃却看向孟柯，他直觉孟柯不会就这样放弃。 果然，孟柯淡淡道：“还没到放弃的时候。” 他仔细看了人鱼的体检报告，几乎第一时间就联想到了“游戏”中自己的病。 查不出理由的怪病。 被世界拒绝。 孟柯会想起当时自己作的比喻，心脏不禁狂跳起来。 究竟为什么人类此前从未发现过活着的人鱼？哪怕是眼前的人鱼也近乎濒死？ 或许有其他千万种可能的理由，但此时此刻，直觉驱使着孟柯，去追寻那个答案。 “给他注射营养针，报告显示他很久没进食了。先小剂量测试，防止不良反应。”孟柯思考了一下，“还有，提高海水浓度，不要太快。” 众人马不停蹄地从白天工作到太阳落山，小心翼翼地进行了第二次检测。 “情况有好转。”孟柯若有所思，“不过，也只能缓一时之忧。” “太好了！”陈书灵欢呼一声。 “今晚需要有人留在实验室。”孟柯道，疲惫地呼了口气，“抱歉，我有重要的事要做。有志愿者吗？” “我…我可以！”伊凡急忙说，得到孟柯肯定的点头后，他朝陆刃露出了“扳回一局”的微笑。 陆刃摸了摸下巴，嗤笑一声，把这位“情敌”移出自己的戒备名单—— 孟柯怎么可能喜欢这么幼稚的人。 丝毫没有想起他本人有时候更加幼稚。 “我没意见。”陆刃摊了摊手。 陈书灵和玲奈先后离开，孟柯和陆刃并肩踏出实验室时，陆刃接起一个电话，随即神情变得严肃起来。 他无奈地和孟柯摆了摆手，遗憾地表示自己无法与孟柯同行了。 孟柯点点头，这些天和陆刃在一起的时间太长，他几乎忘记了独行的感觉。 望着陆刃急匆匆的背影，心中不禁生出疑虑：究竟什么事情能让一直气定神闲的陆刃露出那样的表情？ “滴滴。” 踏出实验楼时，手机传来提示音，孟柯低头查看，随即有些惊讶地挑了挑眉。 居然是尼克。 孟柯对这人印象不深。不如说，他和研究所的大部分人都不熟。 他仔细回想一番，才从脑中翻出为数不多和这人相处的记忆。 他记得，尼克是上回会议中第一个提出想要活体人鱼的归属权的。结果未能得偿所愿，落到了孟柯手里。 想起尼克对人鱼过分到令人不适的狂热，孟柯皱了皱眉。 不难想象他对孟柯的怨念应该只多不少。 [尼克：嗨，孟组长，早听说你能力斐然，想和你交流一下成果，不知能否赏脸？] 正当孟柯看消息时，迎面撞上一个人，孟柯退后几步，手上的研究资料被撞洒在地。 “啊！”一只手拽住了孟柯的衣服，似乎想要维持平衡，孟柯下意识拉住了她，帮助她维持好平衡。 “不不不好意思！”女人慌忙道着歉，手忙脚乱地捡着地上的东西。 “没事，我来吧。”孟柯也蹲下身去，两人很快就把资料捡起，重新整理好。 孟柯看了眼她的胸牌，露西·罗杰斯。 “对不起啊，我走路没看路。”露西局促地把手背在身后，再次向孟柯表达歉意。 “不是你的错，我也没看路。”孟柯冲她点了点头。 “那个……人鱼的情况怎么样呢？抱歉，如果不能说的话当我没有问。”露西叫住了正欲离开的孟柯，好奇地问。 孟柯沉默了一下：“他还在昏睡。” 或许因为疲惫，孟柯看上去甚至比平时更加冷淡。 “如果没有其他事的话，我先离开了。”孟柯见露西不知为何有些走神，提醒了一句。他还有问题需要在游戏中寻求答案。 “好、好的，再见，孟博士。” 露西状似腼腆地笑了笑，也转身进了实验楼。 ……没被发现。 脱离了孟柯的视线后，她淡定的表情顿时难以维持。 紧紧地攥着手中摸来的门禁卡，露西大口大口喘着气，冷汗几乎流了满背。 真的要照那人说的做吗？ 昨天晚上，她突然收到一封邮件，发件人是莫里森。 [亲爱的罗杰斯博士： 相信你和我一样担忧人鱼的下场。 你是否好奇过，为何大家站在同样的起跑线上，孟博士取得的成果却领先我们太多。 事实上，这一次并非人类第一次发现活着的人鱼。那些可怜生物都被孟博士独占，下场……我不忍心直接描述。 若是你也同样具备人类应有的同情心，就照我说的做，只要一点小意外，就可以让人鱼易主。 ……] 她记得莫里森，是一位作为研究人员来说过于多愁善感的青年。 不得不说，他邮件的内容精准地戳中了露西的软肋。 她知道自己不该毫无根据地猜忌孟柯，但…… 露西盯着屏幕，指尖微微发颤：若是莫里森说的是真的呢？ 仔细想来，孟柯那样年轻，却并没有远近闻名。 假如他的天分真的那样好，为何她之前从未听说过他？ “叮。” 露西胡思乱想之际，一封新的邮件又传了过来。 她下意识点开，一张照片映入眼帘，露西忍不住瞪大了双眼。 照片里，光线昏暗，尼克和孟柯并肩站着，似乎在交谈。 孟柯微微低头，脸上挂着一抹露西极少见到的、近乎亲昵的笑意——露西一直以为，他从来是一副高冷的样子。 而尼克、那个可恶的疯子，则一边笑着，一边微微倾身，像是在倾听孟柯低声嘱咐什么。 [亲爱的罗杰斯博士： 很高兴你读到了我的第一封信。我知道这件事需要极大的勇气，希望这张照片能帮助你下定决心。 明晚十一点，第二实验室整个区域的监控会短暂断开五分钟。你只需要拿到门禁卡，往水箱投放该药剂（ps：我将放在实验楼四楼西区第一排右数第三个储物柜中，密码是512）。 请放心，它对人鱼完全无害，只是为了帮人鱼恢复活力。没猜错的话，它应该被强制保持昏睡状态。 愿你我合作愉快。 你真诚的，莫里森·李。] 16、SR·黑泥自海渊蔓延1 “不能再进入剧情模式？”孟柯皱着眉头问道。 亚当摇着尾巴：“喵～不好意思啊玩家，因为主线和攻略人物高度关联了喵，所以没法像之前那样了。” 孟柯心一沉，直接进入游戏寻找疾病相关信息的希望落空了，只能继续抽卡吗。 攻略任务的不确定度都太大了……不过，或许可以尝试同时抽许多张卡。 思及此，他点开抽卡系统，没想到，更新公告猝不及防地往他眼前砸来： 恭喜玩家003号成功攻略两张r卡，主线任务模式将进行更新。 今后，sr及以上的卡牌将从攻略模式转变为剧情模式。衷心祝愿玩家拥有良好的游戏体验！ 剧情模式吗…… 这个游戏像是有读心术。 回想起来，当时更新的家园布置功能，也是亚当在提了一嘴后，孟柯笑着回应了一句：“确实这样更有趣味呢。” 结果，下一次进入游戏时，相关内容就上线了。 孟柯抿了抿唇。 不过，也算是解了他的燃眉之急。 孟柯切到抽卡界面，毫不犹豫地花掉点数来了个十连。 八张r卡，两张sr。 孟柯自然优先查看了两张sr卡。 两张卡分别是：黑泥自海渊蔓延；世界的尽头。 系统更新后，连卡牌的命名风格都改变了呢。 只看名字很难猜到具体内容，于是孟柯点进了卡面进一步了解。 “黑泥”卡面的人物是洛伽。 这位傲气的少年在这张卡上已经是成熟的青年了，唯有眉眼之间仍能窥见当年的影子。 他被像是监牢围栏一样的东西隔离，既像是笼中鸟，又像是在围栏之外注视着被困的人。 孟柯眼尖地发现，底部有黑色的淤泥向上蔓延。再仔细看，能看到隐隐的人形。 ……是畸变体！ 虽然有些抽象，但形态意外抓得很准，孟柯一眼就认出来了。 孟柯心跳加速，或许，这里有他想找的东西。 畸变体和他的疾病同源仅是灵光一现的猜测，却并非空穴来风。 今天在查看了人鱼的身体数据后，孟柯联想到了“游戏”中幼时自己的症状。 毫无理由的衰弱、发病时偶尔会出现的黑色鳞片、失去意识…… 这些细节非常微小，且大多发病时间都被孟柯跳过，以至于孟柯在今天之前根本没把这些症状和畸变体联系到一起。 直到所有人正对虚弱的人鱼感到回天乏术之际，他偶然瞥到红尾人鱼身上本不该出现的黑色鳞片—— 电光火石之间，他回想起偶尔醒来时，向下看时会看到的黑色“斑点”。 现在想来，那根本不是斑点。 再仔细观察，孟柯惊讶地发现，人鱼的鳞片不只是颜色发生了改变，连形态都发生了改变，变得很像…… 畸变体身上的鳞片。 那么，那些从来没人知道来由的畸变体，真的是另一种生物吗？ 还是说……他们就是人鱼呢？ 当然，这一切，都是建立在游戏是真实的基础上。 孟柯用力闭了闭眼。 越来越多的证据指向这一点，但他眼前的迷雾似乎却越来越浓了…… 不能再犹豫了，哪怕只是猜测，都要试了才知道是对是错！ 只要有一分能救下那人鱼的希望。 孟柯睁开眼睛，浅色的双眸中透出一往无前的坚定。 熟悉的眩晕感过后，他回到了那个蔚蓝的海底世界。 他握了握拳，感受身体里充盈的力量。 孟柯发觉，自己不像前两次那样处于“过去”的时间段了，他正身处“未来”。 未知与紧迫感让他的神经高度兴奋起来，准备好迎接接下来的挑战。 “陛下，海渊众会将要开始了。”随侍低声汇报道。 孟柯回应了一句：“知道了。”随侍便默默离开了。 只能说幸好孟柯提取信息和记忆力都十分优秀，快速阅览了会议资料后，他大致了解了现状。 在他统治后维持了很长一段时间的和平被意外打破—— 南边数个人鱼村落竟出现了不明原因的疫病。 要知道，人鱼是强大的种族，寿命、巅峰期都长得不可思议，也很少会染上疾病，除去生育率低外，几乎没有缺点。 也因此，他们常常自称是“海神的宠儿”。 大规模的疫病……这在人鱼的历史上闻所未闻。 而雪上加霜的是，继出现疫病后，又出现了畸变体的目击记录。 一年一度的海渊众会提前召开就是为了商讨对策。 疫病和畸变体？ 孟柯越看眉头皱得越紧。 此前，大多数人，包括他都不会将二者联系到一起，只会感慨祸不单行罢了。 然而，现在他却觉得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 最糟糕的一种情况便是，并非是畸变体正好袭击了遭受疫病侵扰的村庄，而是村庄得病的人鱼，不知不觉变成了畸变体。 沉入思绪之中，时间便流逝地飞快。 随侍再一次来提醒时，孟柯才惊觉距离会议开始的时间真的所剩无几了。 随侍用精妙的手法将孟柯的长发快速编织成型，孟柯婉拒了他在发丝上点缀贝壳的提议，匆匆前往黑礁厅。 黑礁厅历史悠久，最初的建成用途和名字已湮没在时光长河之中。它现在的名字是孟柯即位后重新取的。 和许多玩家不同，对于玩过的所有游戏，孟柯对于取名这件事一直认真以待。 它的主体由一种不明黑色材料筑构而成，在孟柯看来，宛如海边嶙峋的礁石，故此取了个在人鱼看来稍显怪异的名字。 进入厅内，一张巨大的海兽骸骨制成的长桌映入眼帘，相较人鱼现今的风格稍显粗犷，却为此地增添一分庄严的气息。 孟柯游到主位，等候片刻，参会人员陆陆续续地来到了自己的位子上。 孟柯不着痕迹地观察着，这其中有他之前便已熟悉的面孔，也有一些陌生的人鱼。 涅卡团长，代表银鳞卫。 孟柯看到他就忍不住想起里斯，心猛地一揪，移开了视线。 恺瑞，财政大臣；斯卡纳，医师长…… 有不少阿尔卡在位时的老人，也有不少新面孔。 突然，身旁水流的波动令孟柯转过头去，对上了一双深渊般的眼睛。 他看上去有些疲惫。 这是孟柯的第一想法。 然后才恍然大悟：哦，这是长大成人的洛伽。 与傲气十足的少年时期不同，眼前的洛伽给人的第一印象是“沉稳”，肩膀宽阔、鱼尾矫健而修长…… 这些都让他极具压迫感，却被内敛的气质中和。 难以想象那个神采飞扬的洛伽会变成这样，莫名有点社畜气质。 洛伽在他身旁立定不动，看来，他当年并没有说大话。 他真的同孟柯并肩而立了。 孟柯一怔，不知为何感到淡淡的惆怅。 就仿佛脑海中的某些或曾存在的鲜活记忆被生生剜去了。 孟柯转过头去，意外地看到了另一张和洛伽相似的脸。 那位女士面无表情的样子和少年洛伽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孟柯看向她身前桌上的立牌：“萨洛琳”。 印象中，是一位很有手段的贵族派大臣。 她是洛伽的母亲？ 还没等孟柯仔细思考，最后一位人鱼落座，孟柯便宣布道： “既然参会的各位都已到场，那么我宣布，会议开始。” 孟柯的语调一转，变得严肃起来：“各位应该都了解南部村庄遭遇的厄运了，我们必须在今天讨论出可行的解决方案。” “我提议，让银鳞军团的人先前去一探究竟。”萨洛琳淡淡地开口，“毕竟，他们就是做这个的，不是吗。” 她话语中传来的淡淡的傲慢之意让涅卡差点拍桌子，鳃快速张合几下，还是忍住了骂鱼的冲动：“银鳞卫自然可以剿杀畸变体，但疫病怎么办？！斯卡纳，你说说看。” 医师斯卡纳被他的大嗓门震得眉头一皱，无奈地回应道：“从传来的消息来看，南部村庄流行的疫病似乎可以传染，但信息量太少……可以说，我们对那边的情况一无所知。” 一群人吵吵嚷嚷争论不休，一时半会也没得出结论来。 确实，在有终端这种快捷的传讯手段的情况下，王城收到的信息居然这样少。 要么传染病蔓延太过迅速、要么畸变体杀得寸草不生，两种听起来各有各的不妙。 “一群懦夫。” 旁边一直安静的洛伽突然开口，吵得不可开交的一群人顿时齐齐把目光投向他。 “注意你的用语，洛伽！我是没为给你请的礼仪教师付工资吗？”萨洛琳率先对洛伽的语出惊人作出回应，眼中带着不敢置信。 涅卡叹了口气，的确，他从未这么扭扭捏捏瞻前顾后过。 但是，此前陪伴他一起长大训练的兄弟姐妹们已经死的死伤的伤，他无法再此眼睁睁看着自己带大的小崽子们这样轻率地送命。 这小子，话说得难听了些，但倒没说错。 斯卡纳摇了摇头，并未动怒：还是太年轻。 洛伽却没有回应她的质问，他的目光直直地投向孟柯，声音低沉： “我愿做陛下的先锋，为陛下探明疫病真相。” 【主线任务：黑泥之下已发布。小提示：玩家在完成任务的过程中也不要忘记收集爱意值哦～】 【任务一：勇者的队伍有几人？（完成：1/？？）】 冰冷的机械音突然在脑海中响起，孟柯正在思考其中含义的时候，突然反应过来，今天的提示音和苍鳞那一次一样。 路西法不见了。 这又是为什么？孟柯百思不得其解。 “哈～秋！”陆刃揉了揉鼻子，“莫非是小孟组长在想念我？” 想起孟柯那一瞬间的轻松情绪很快便被沉重替代，刚刚上司的来电让他不得不直面一个问题： 假如监视孟柯再没有结果，他在“深蓝”的任务就要结束了。 上司语焉不详的话语中透露出一个消息，最近似乎出现了奇怪的传染病，陆刃很有可能会被派去维护秩序。 思考着，陆刃没仔细看路，和一个人狠狠撞上了。 “嘶。”陆刃这么皮糙肉厚的人都感觉有点痛了，对面那人竟然毫无反应，这让陆刃不禁有些好奇地抬起头。 是个不起眼的瘦小男人。 男人一言不发地继续了行走的步伐，就仿佛什么也没发生一样。 陆刃挠了挠头，也没太在意，转身就走。 不过，低头的一刹那，他似乎看到男人袖摆下露出的手臂长了黑色的东西。 皮肤病吗？可别有传染性啊。 陆刃抖了抖，打算快点回到房间洗个澡。 17、SR·黑泥自海渊蔓延2 主线任务终于明朗。比起前几次偏向个人攻略的任务，这一次的任务倒是和从前过剧情主线的时候更为相似。 现场原本还算得上平静的气氛因为洛伽的话语变得暗潮汹涌。 “请大家稍安勿躁。”孟柯出声，压下了人鱼之间的低语声，“洛伽的建议，并非不可行。” “陛下，恕我直言，”萨洛琳冷冷地打断了孟柯的话，“愚子初出茅庐，他的意见恐怕完全是纸上谈兵。” 她话里话外都在抨击洛伽太过幼稚，根本未曾顾虑到可能存在的难处。 萨洛琳继续道：“依我拙见，不如请求国师大人的帮助，直接“清理”疫区，以绝后患。” 众人鱼不禁为她直接而残酷的处理方式所惊。然而，一阵窃窃私语过后，竟有一些人鱼犹豫着表示了赞同。 “这……没法保证安全的情况下确实最保险……” “放着疫病不管，这样下去还不知道会出什么事。” 久居高位之上，这些贵族人鱼赫然已经不把平民百姓的生命放在眼里。 他们不仅不为受灾的南部村庄感到担忧，反倒是害怕疫病会危及自己的利益。 何其自私。 孟柯倒是没因为他们表现出的冷漠感到多么愤怒，而是若有所思地想：或许，今后的主线任务会涉及到朝臣的大换血。 孟柯看了萨洛琳一眼，第一次露出了凛冽的眼神。此前，他一贯给人的印象和阿尔卡相同，以温和著称。 “萨洛琳大人，或许先王阿尔卡对您过于宽容……”他嘴角仍挂着微笑，眼中却完全没有笑意，“以至于您似乎把自己话语的重量看得太重。” 孟柯一字一句地说：“您为银鳞王族效力已有不短的时间，但若是您认为，囿于各种顾虑便畏首畏尾，要放弃南部村庄……” “那么，我认为您的任期也就到此为止了。” “洛伽的提议，是从根源上探查疫病真相。源头未被查清，就算现在清除一批病患，也只是掩耳盗铃，今天是南部的村庄，明天就可能是东部、西部……甚至是王城。” 孟柯顿了顿：“到那时候，我们的处境就完全是被动的了。” “更何况，南部村庄的民众是我人鱼子民，怎么可以当作弃子随意抛下？” 言罢，黑礁厅内鸦雀无声。 萨洛琳脸色骤变，低头噤声，不敢再辩一句。 涅卡有些意外地望向孟柯：没想到，陛下还有这样的一面。 已经回到孟柯身旁再度落座的洛伽嗤笑一声，孟柯无奈地看了他一眼：之前关于这家伙的印象完全是错觉啊。 察觉到孟柯的目光，洛伽收敛了面上的表情，偷偷在桌下勾了勾孟柯的手指。 不要担心。他的动作仿佛在说。 孟柯微微一怔，却觉得无比熟悉——就好像他们曾这样做过千百次。 “我的话不只对萨洛琳大人生效，”孟柯从座位游到上方，环顾一圈道，“接下来请大家慎重思考后再发言。” “陛下，我愿意派遣银鳞卫精锐，但……”涅卡率先发言，他叹了口气，还是坚定开口道：“我需要得到医师院的保障。” “抱歉，陛下，我以我祖辈的名义发誓，这并非懦弱之举，而是对全体银鳞卫的负责。”涅卡坚毅的脸上浮现的神情显出诸多无奈。 这位年轻时永远冲在一线的猛士最终还是老了、怕了，他多想自己亲身上阵为陛下、为民众排忧解难，却不得不为同袍的安危权衡再三。 “我十分理解你的难处，涅卡团长。”孟柯点点头，看向斯卡纳，“斯卡纳医师，你有办法提供援助吗？” “我……”斯卡纳有些迟疑。 她自己身体一直不好，因此，在精力不足的情况下，这一代只有一个亲传弟子。 她既不情愿让这独苗苗这么早身赴险境，况且那孩子早就被自己宠坏了，想来也不可能愿意。 斯卡纳眼珠一转，想到了一个主意。 “陛下，我会在医师学院发布征集志愿者的通知。”斯卡纳开口，下意识回避了孟柯的仿佛能洞察一切的眼神。 孟柯看出了她的回避。 这已经是她所能给出的最好答复，他也不打算强求。 不过，萨洛琳虽然过于傲慢，倒是误打误撞点醒了他：他或许可以寻求苍鳞的帮助。 起初，孟柯不确定在卡面以洛伽为主的情况下，是否能找到苍鳞。目前看来似乎可行。 “那么，斯卡纳医师，”孟柯沉思一会，然后道，“人选务必在两日之内得出。” “这……”斯卡纳有些为难，“毕竟事关重大，两日时间未免太紧。” “斯卡纳医师，”孟柯打断她，“这不是一个请求。” 斯卡纳便不再辩驳：“知道了，陛下。” 会议结束后，其他人鱼向孟柯行礼后便离开了黑礁厅。 孟柯有些疲惫地阖眼：海神啊，当王可太累了。 要知道，“深蓝”开会时孟柯往往是默默听着然后做笔记的角色。 耳鳍抖了抖，敏感地察觉到有人鱼正在身后。 是洛伽。他没有离开。 “你……” “你……” 两人鱼异口同声。 孟柯笑了笑：“你先说吧。” “安克尔那家伙给你编得什么发型。”和孟柯想象中不同，洛伽没有谈论方才会议上发生的事，反而拐向了一个无关紧要的话题。 “！”孟柯感到自己头上的发绳被拆下，银色的长发顿时像流泻的月光滑落到洛伽手中。 “看你会上的样子就不太舒服。”洛伽小心翼翼地收起利爪，用指腹按摩着孟柯的头皮，带来阵阵酥麻感。 孟柯有些意外：“其实还好……”他是感觉头发绷得有些紧，可能不自觉露出了些不适的表情。 但孟柯确信，他不至于连这点痛都明明白白写在脸上，而洛伽居然发觉了。 他难道一直盯着自己的脸看吗。孟柯无奈地想。 两人又随便聊了些日常琐事，孟柯能察觉出，平日里他们就是这样相处的。 插科打诨、嬉笑怒骂。 孟柯曾听陈书灵说起她和玲奈的往事。她们一同长大、一同考上同一所学校，后来又幸运地一起被孟柯选中。 有时候，青春时光独自一人度过的孟柯会有点羡慕这样珍贵的情谊。 游戏世界里，自己似乎是和洛伽一起长大的呢。 “……所以，不要苦恼了，”洛伽的声音骤然转小，“我……什么都能为你做的。” 他听上去有些害羞。 于是孟柯想逗逗他：“什么，我没听太清楚。” 果然，洛伽顿了顿：“没什么。” “好痛！”孟柯被他下意识的动作扯到了发丝。 “痛死你吧。”洛伽这么说着，还是放轻了力道。 孟柯几乎不忍心打破这美好的氛围，不过，他并没有忘记自己的目的，无论是现实中的，还是游戏中的。 沉默了一会，孟柯开口道：“洛伽，这次的行动我也会一同前往。” “你疯了吗？！”洛伽的呼吸骤然急促，他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孟柯游离了座位，这下两人鱼终于面对面了。孟柯能直观地看到洛伽脸上的恐惧。 是的，没有惊讶，只有恐惧。 洛伽很清楚，以孟柯的性格，这种选择是必然的。他恐惧于孟柯可能会受伤、甚至……死亡。 死亡。 这个词在洛伽脑中回荡，却完全无法把这个词和孟柯联系在一起。 一瞬间，洛伽的脑子里浮现出一个可怕的念头：把他关起来，是不是就能避免这一切发生？ “我自己就可以解决。”洛伽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变得冷静下来，“伊莱瑟，我的生命无关紧要，但……” “你是笨蛋吗？这样轻视自己的生命！”孟柯打断了洛伽。 “笨蛋？”洛伽有些疑惑。 “呃……”孟柯一时语塞，他忘记了人鱼不知道笨蛋是什么意思，“就是说你的脑子……像被珊瑚虫啃过……” 孟柯日常生活中接触到的人还有人鱼都挺有素质，让他憋出这一句来已经是绞尽脑汁了。 这么一打岔，紧张的气氛顿时缓和下来。 “你才是笨蛋，”洛伽学以致用，“你不知道你有多重要。”对于我，也对于所有人鱼。 “我知道。”孟柯声音柔和，“但是洛伽，我必须得去。你忘啦，训练时我成绩可一直压你一头。” “我重要，你也一样重要。但南部村庄的民众……他们的性命，同样重要。” “过去，我们一起去过血海搜救幸存者；如今，我们也会一起把疫病的真相调查清楚。” 话音刚落，孟柯愣住了。 他为什么会知道这些事？ 一起。 这个词仿佛有某种力量，将洛伽从那些可怕的幻想中拉了出来。 “啧，”他有些别扭地说，“所以，你打算怎么办。我可能不认为斯卡纳会找来靠谱的家伙。” 见洛伽妥协了，孟柯脸上绽开一个笑容。 他点了点头：“的确，这么短的时间内找到愿意赴险的优秀人鱼很难。” “所以，为了让我们这次的计划更加稳妥……”孟柯眨了眨眼，“我会找老师帮忙。” 18、SR·黑泥自海渊蔓延3 “老师？”洛伽有些困惑，随机恍然大悟，“你之前似乎提到过几次……” 他皱了皱眉：“你是受到了萨洛琳的启发？” “嗯。”孟柯点点头，“虽然她的提议太过激进，不过，在事态尚未明朗的情况下，老师确实能为我们排除不少隐患……” 事实上，孟柯算不上了解苍鳞。苍鳞身上的谜团太多，但这反而在现在成了优势。 “看不清”意味着苍鳞知道的比其他人鱼都要多。 “呵，”洛伽酸溜溜地说，“但愿。” “但是……”孟柯有点难以启齿，他现在甚至不知道苍鳞身在何处。 总不能说国师大人唯一的学生，竟完全不了解他的动向吧。 “路西法？系统？”孟柯在心底轻声呼唤，回应他的却是一片寂静。 正当孟柯不断地给自己做心理准备，打算抛下脸面找人打听苍鳞的动向时，忽地，一阵热意从锁骨处传来。 “呃……”孟柯下意识捂住胎记。 洛伽见状，声音中带上了紧张的意味：“怎么了？” “没事，”孟柯回过神来，有些恍惚，“我知道老师在哪里了。” 那一瞬间，仿佛谁窥探到了他的心声，给出了他想要的答案。 “王宫的书阁。”孟柯望向洛伽，“你要和我一起去，还是……” “当然。”洛伽不假思索地回应道。 “好。”孟柯应道，而后十分自然地接上一句：“要来比赛吗，阿洛？” 脱口而出的那一刻，孟柯“腾”地一下红了脸。 他怎么会说出这么幼稚的话？！ 难道是被陆刃传染了吗？ 但洛伽似乎并没察觉到有哪里不对，毫不犹豫地接下了孟柯的战书：“好啊，输了可不要哭鼻子啊，陛、下。” “我对去王宫的路更熟悉，你赢不了的。”孟柯闻言，也不再考虑什么羞不羞耻的事了，立马回击道。 两人鱼寻了一条人迹罕至的小路，洛伽看着前方怪石嶙峋、海葵遍地的景象，沉默了。 孟柯看了他一眼，担忧道：“要不算了吧……” 这么一看，他才意识到洛伽的体型比他大上一圈，恐怕穿过这里会比他困难得多。 洛伽咬了咬牙：“没事。我们走！” “三、二、一…！” 两道身影如离弦之箭一般冲了出去。 孟柯灵活地在石头缝隙间穿梭，险之又险地擦着有毒的海葵游过，几乎没有停顿。 孟柯鱼尾修长、身材纤细，狭窄的地势难不倒他。 但洛伽不同。少年时期的洛伽与孟柯身材相仿。 然而，洛伽很显然二次发育了。好处是，矫健的鱼尾、发达的肌肉都给予他充足的力量，坏处就是灵活度的下降。 洛伽不得不花比孟柯多一倍的时间寻找并判断前方的路是否足够自己通过，以至于他的动作总是慢上孟柯几拍。 洛伽索性不再执着于赶上孟柯，而是跟随在他身后几个身位的距离。 ……毕竟他的目的从来不是要赢过孟柯。 凝视着那条耀眼的银色鱼尾，安心感包围住了洛伽。 就这样一直、一直在他身旁…… 许是洛伽的目光太过灼热，许是孟柯察觉到洛伽久未游到自己的身旁，他的速度渐渐慢了下来。 在孟柯想要回头看的时候，一双手拉住了他的鱼尾。 “啊！”敏感的鱼尾被“敌人”擒住，孟柯下意识地惊呼一声，本能地想要挣扎，却在意识到手的主人后停下，顺着他的力道往后一仰—— 洛伽接住了他。 洛伽把他禁锢在怀里，阴森森地道：“抓到你了。” “我投降，放过我吧。”孟柯求饶，声音中带着笑意，“好痒……” 他放软了语调，莫名让洛伽心房颤动。 洛伽手忙脚乱地放开了孟柯，别扭道：“这回放你一马。” “那我们平局啦。”孟柯拉住洛伽的手，摇了摇：“一起游吧。” 还在胡思乱想的洛伽碰到电鳗般收回了手，收获了孟柯一个疑惑的眼神。 他们游到了上方的海域，失去了礁石的阻挡，逆向的洋流便格外明显。 不过，对于孟柯和洛伽这样身强力壮的青年人鱼，逆流丝毫不影响他们的速度。 两人鱼全速向王宫游去时，海中恐怕只有剑鱼能比拟他们的速度。 “日安。”孟柯笑着对卫兵招手。 宫殿门口的卫兵对于这样的情景早已习以为常，陛下在和洛伽大人同行的时候总是有些孩子气。 在例行登记洛伽这个访客的身份后，他们顺利进入了王宫。 到了书阁门口，那种神秘的感应越来越强烈，孟柯确信，苍鳞就在里面。 想起看起来就生人勿近的苍鳞，孟柯有些犹豫地开口：“要不……你先去我的寝殿休息一下？” 洛伽断然拒绝：“不。” 他理直气壮地说：“既然我们要一起去南部村庄调查，若是国师大人的神奇魔法能帮上忙，我现场听更清楚。” ——实际上，他只是觉得不能放孟柯和那位国师单独相处罢了。 孟柯被说服了，他看向眼前的书阁。 这里是他和苍鳞第一次见面的地方，时隔多年，并未有太多变化。 孟柯轻叩门扉，不多时，紧闭的门开了一条缝，孟柯了然：这是让他进去的意思。 孟柯进入书阁后，洛伽紧随其后，却吃了个闭门羹。 “？”洛伽不信邪，再次试图推门，结果发现门内像是有千钧之力阻挡。 想要撞门的念头一起，下一瞬，他整个人被弹飞出三米开外。 洛伽气笑了。 这个国师，果然不是什么好东西！ 孟柯发觉洛伽没跟上来，还以为是他突然改变主意了。 “伊莱瑟。”黑发的人鱼神情浅淡，似乎早就知晓孟柯会来寻他。 在孟柯看不到的地方，那些触手嗅到喜爱的气息已经开始蠢蠢欲动。 “老师。”孟柯向苍鳞行礼后，直奔主题，“您是否已知晓南部村庄发生的灾害。” 苍鳞答非所问：“伊莱瑟，你我之间不必多言，直接告诉我，你来找我的目的。” 他游近孟柯，竟缓缓露出一个笑容：“不然，我就只当伊莱瑟是想念老师了。” 苍鳞原本是这样的人设吗？！ 孟柯吓了一跳，再度看去时，苍鳞已经收敛了脸上的笑意，仿佛刚才的一切不过是孟柯的错觉。 或许只是这些年，师生之间更加熟稔，苍鳞也学会了开玩笑。 既然苍鳞都这么说了，说明他肯定对南部灾情有一定的了解。孟柯看到了事情的转机。 他单刀直入地对苍鳞说：“我打算亲自前去南部村庄调查疫病真相。传染性的疾病在人鱼历史上从未出现过，老师向来见多识广，我便前来询问老师对此事的看法。” “你心中早有猜测。”苍鳞开口。 孟柯心头一颤：莫非…… “老师，您是说，畸变体的出现确实和疫病有关？”顾不上仪态，孟柯有些急切地追问道。 苍鳞却没有正面回答孟柯的疑问，而是缓缓道：“我不能说太多。不过，伊莱瑟，你是个聪明的孩子。” “你来找我，不只是想问我的看法吧。” 孟柯叹了口气，果然一点都瞒不过苍鳞：“老师，我需要人手。因为……一些原因，目前只有我和洛伽，啊，就是我在人鱼学院结识的好友，两只人鱼已经确定前去。” “洛伽，呵呵……”苍鳞发出了低沉的笑意，“聊胜于无。不用担心这个问题，今天回去好好睡一觉，一切都会迎刃而解。” “老师……” “话说回来，伊莱瑟，你喜欢现在的臣子吗？”他似乎一点都不觉得事态凝重，轻飘飘地转移了话题。 孟柯一怔，对上了苍鳞的双眸，过于黑沉、以至于显得无机质的眼中，只映出孟柯一人。 在他的话语中，好像只要孟柯不喜欢，现在的朝臣就可以像小孩子玩过家家一般被轻而易举地换掉。 和真正的孩子不同的是，苍鳞是真的有这个能力。 “这……说不上喜欢……”孟柯有些手足无措，试图结束这个话题，“老师，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总而言之，有老师的保证我就放心了！我……现在去去和洛伽商讨一下具体计划。” 这就是想要离开的意思了。 “这就要走了吗。”幸好苍鳞没有揪着不放，听闻孟柯要离开，他的神情变得有些遗憾，“那么，过来抱抱老师吧。” “哎？”孟柯忍不住瞪大了双眼。 “你不是说过，每一次告别都用拥抱收尾吗？” 孟柯差点绷不住脸上的表情：游戏不会是因为他上次完成任务的方式自我补全的吧？ 不过，拥抱的话，也只是会尴尬一点而已吧，其他没什么影响…… 苍鳞静静地注视着孟柯，竟张开了手臂，仿佛在催促孟柯自己上前。 “唔……”果然还是好不习惯被人抱的感觉。 忍耐已久的触手在接触到孟柯的那一刻迫不及待地缠上了青年的腰际，却害怕被发现、被厌恶，只能收敛力道。 苍鳞愉悦地想：失忆的伊莱瑟，比之前更加好骗…… 因此，孟柯只感觉有些不明显的痒意。 若是触手会说话，那么一定在不停地发出满足的喟叹。 “老师，谢谢你，再见。”孟柯一脱离苍鳞的怀抱，就迫不及待地向门口游去。 一是他确实有事情要和洛伽商量，二是气氛实在有些古怪…… 孟柯愧疚地想：希望老师不要责备他的不礼貌。 “又把他吓跑了。”孟柯离开后，憋闷已久的触手们统统冒了出来，乍一看甚至有些惊悚。 苍鳞盯着自己的分身们，若有所思。 触手察觉到本体的想法，顿时争先恐后地凑上来，都想当那位幸运儿。 “就你了。”苍鳞随手一挥，一根触手便脱离了他的身体，化成了一个青色的生物。 假如孟柯还在这里，那么他一定能认出，这就是当年那只“小章鱼”。 小章鱼落地后，欢欣雀跃地消失在原地，向孟柯的寝殿飞快赶去。 书阁里的苍鳞却变了一副样子，他不再动弹，如同一具逼真的雕塑。 19、SR·黑泥自海渊蔓延4 孟柯匆匆赶回寝宫，刚一进门，就看到洛伽正坐在那里，一脸阴沉。 “终于舍得回来了。”洛伽硬邦邦地来了一句。 孟柯不明所以：“什么？” 虽然察觉到洛伽情绪不对，但孟柯还有更紧急的任务要交代洛伽，只得抱歉地说：“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不高兴，但有个好消息，老师答应帮我们了。” 他简洁地吩咐道：“洛伽，拜托你现在去银鳞一团找涅卡团长，转告他相关消息，请他尽快派遣人员。相信国师的保证远比医师院的更加有力。” 洛伽心道：就是因为你那道貌岸然的“老师”才心情欠佳的。也不知道他到底是想当你老师，还是有什么别的想法…… 尽管心中腹诽不断，洛伽还是将情绪收敛起来。毕竟，只有能派上用场的人鱼，才有资格一直留在孟柯身边。 “我现在就去。”洛伽干脆利落地应下。 “有事随时终端联系。” 两人鱼言简意赅的交流过后，洛伽点了点头，瞬间，原地只留下一道残影。 孟柯摇摇头，笑着想：还是这么风风火火。 从以前开始，他们之间不乏意见相左的时候，却往往以洛伽妥协告终。而一旦他们达成一致，洛伽的执行效率比谁都高。 孟柯定定神，现在是时候前去图书馆了—— 他要寻找自己、或者说是小伊莱瑟的病历。 洛伽抵达银鳞一团时，正好撞上涅卡带着一团的成员进行日常训练。 “日安，涅卡团长。”洛伽声音平稳，气息丝毫未乱。 不同于会议上咄咄逼人的态度，洛伽日常待人处事算得上彬彬有礼。 “哦！”涅卡略感意外，“洛伽阁下，有何贵干哪？” 他招了招手，队伍前方的一位红发青年有上前。 涅卡吩咐了他几句，青年点点头，代替涅卡开始指挥训练。 “阁下，咱们进去说。”涅卡转向洛伽，做了个“请”的手势，示意他跟随自己。 “有劳。”洛伽露出一个克制的笑容。 游经红发青年身前时，洛伽敏锐地察觉到了一道灼热的视线落在自己的身上。 他侧过头，对上了青年略带敌意的眼神。 洛伽微微皱眉：他确信自己从未见过这位青年银鳞卫。 不过，他向来不屑浪费时间在无关紧要之人身上，连眼神都没多留，便随涅卡一同游入建筑内。 “这是我的办公处。”涅卡推开一间房门。 待洛伽关上门后，他的眼神变得严肃起来：“我猜，是陛下让你来的？医师院找到合适的人手了？” “团长猜对了一半。”洛伽肯定了涅卡的话语，“的确是伊莱瑟陛下派我前来转告，不过，并非是医师院——” “而是国师大人出手相助。”洛伽话音一转，道出了杀手锏。 虽说他对这位国师没什么好印象，但却不得不承认，这些年来，国师的神通广大已经深入人心。 果不其然，听到国师的名号后，涅卡脸色顿时一变：“果真是国师大人？” 随机，他笑道：“瞧我真是老了，既然是陛下的话，哪还有假！既然如此，我就放心了，洛伽阁下，外面那些小子姑娘们，看看有没有满意的……” “卡莱斯那小子，嘴上不说，其实是陛下的死忠粉呢，听说要选人，保准吵着要去。” 仿佛移开了压在胸口的一块巨石，放松下来的涅卡打开了话匣子，絮絮叨叨地谈论着自己麾下的成员。 不过，听他的语气，与其说是在谈论下属，不如说是在谈论自己的孩子。 洛伽听涅卡说起卡莱斯的事，了然：卡莱斯估计就是那位红发青年了。 估计是在新闻上总是看到自己和伊莱瑟一起出现，感到嫉妒罢了。 “团……团长……”然而，正当涅卡准备当众宣布征兵计划时，一个嘶哑而虚弱的声音打断了他。 扑面而来的血腥味让所有人鱼齐刷刷地向源头方向看去—— 是一位伤痕累累的士兵，她说完话后便失去了意识。而她身旁的巡鳞龙同样身受重伤，以至于一载她到达目的地，就立刻断了气。 “她是……珊瑚城银鳞卫的成员！”一位人鱼认出了她，“她是我弟弟的同僚……” “我弟弟，不会也……”那人鱼顺着这个思路想下去，语调瞬间变得绝望起来，说着就要冲上去。 “她伤得很重，你想加重她的伤势吗！”卡莱斯厉声喝止了他的行为。 涅卡脸色凝重，迅速点出几个人鱼：“你、你，还有你，把她抬起来，动作要轻。” “团长，我们现在送她去医师院吗？”其中一人鱼小心翼翼地开口，生怕动作幅度大一些就会危及到伤员的生命。 “不，”涅卡粗略检查了受伤银鳞卫的情况，“她伤得太重，承受不了去医师院的路程了。” “抱歉，洛伽阁下，”涅卡神色疲惫，“计划得暂缓了。” 他当即打开终端，切入紧急频道，迅速向医师院发出救援请求。 不多时，终端闪了两下蓝光，表示医师院已经接到了通知。 涅卡松了口气，指挥着几只人鱼将伤员送往银鳞军团内的医务室做简单处理。 洛伽思索片刻，向孟柯传去大致状况和自己的猜测。 不久之前。 “陛下，这里封存着您从诞生至今所有的医疗记录。” 接待孟柯的是一只长着娃娃脸的年轻人鱼，据他所说，斯卡纳前往医师学院，至今未归。 “谢谢，”孟柯点点头，“接下去我自己来就可以。” 娃娃脸向孟柯行礼后，便准备离开。 “等等，”孟柯突然想起了什么，叫住了娃娃脸，“沃特医师……我是说，以前我的主治医师，还在医师院任职吗？” 娃娃脸回想了一下：“陛下，我对这个人没有什么印象，应该是没有继续了。” “不过，应该是我入职比较晚的缘故，我、我现在去翻找下名单，肯定可以找到他的个人信息的！”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有些慌张地向孟柯保证。 孟柯温和地说：“麻烦你了。” 娃娃脸瞬间更加手忙“尾”乱了，一边想着：海神呐！陛下真的好温柔。一边晕乎乎地游出了档案室。 档案室里的病历按照年龄段整齐地排列着，孟柯耐下性子，快速翻阅一本本病历，试图寻找有用的信息。 可惜的是，大多数病历虽然诚实地记录了病情的发展，同时也印证了孟柯的回忆—— 那种怪病，的确会导致鳞片的病变。 然而，最初的医师是刚刚继任医师院院长的斯卡纳，她对小伊莱瑟的怪病可以说是束手无策。 即使后来的记录显示她请来自己退休的老师重新出山，却还是无能为力。 好在，病情虽然没有好转，但也没有恶化，就这么维持着一时好、一时坏的发病周期，直到…… 记录来到七岁那年。 孟柯的主治医师换成了记忆中的沃特医师，在他的治疗下，怪病没有被治愈，发病的时间却缩短了。 因此，直到孟柯完全痊愈那年，他的主治医师都一直是沃特。 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差别？ 孟柯意识到，他或许马上就可以找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了！ 果然，在其中一期的记录上，沃特附上了自己改良过的药方。 孟柯抽出这本病历单独放在一旁。剩下几年的记录都相差不大。 第二次转变出现在十四岁。 那之后，孟柯的状况奇迹般地好转，短短一年之内，他的病就彻底痊愈，而沃特也在那一年辞去了孟柯主治医师的工作。 这两个时间点……孟柯眉头微微蹙起。 七岁，大概是他第一次进入游戏时的年龄段；而十四岁…… 孟柯的眼睛骤然睁大：那只小“章鱼”！ 的确，他还记得，在小章鱼触碰他过后，缠绕着他身体的虚弱感便消失了。 不过，仔细思考过后，兴奋感就如潮水般退下了。 目前，对于那只与老师同名的小章鱼他可以说是一无所知，暂且先着眼于沃特留下的药方吧。 孟柯收起思绪，把除那本病历之外的其他病历重新摆好，游出了档案室。 “有结果了吗，医师阁下？”孟柯问娃娃脸。 “我找到沃特医师的个人档案了！他很久之前就离职了。”娃娃脸激动地说，随即语气黯淡下来，“唉，但是他留的终端号已经注销了，地址也是十几年前刚入职时留下的，不知道搬家没有……” “没事，谢谢你。”孟柯冲他笑了笑，成功收获了一个大红脸，“给我看看他的档案。” “这这这这里。”娃娃脸游开一段距离，为孟柯让出位置。 姓名：沃特，出生日期：…… 孟柯一行行扫下来，在籍贯那里停下视线。 这个沃特医师，竟然正好来自这次受灾的那片南部村落其中一个村子！ “档案可以传到我的终端上吗？”孟柯向娃娃脸请求道。 “当然！等等，这是不是意味着……”娃娃脸缓缓瞪大了双眼。 “嗯，”孟柯微笑着看着他，“我们先加个好友。” 娃娃脸感觉自己的灵魂当场就可以回归海神的怀抱了！他颤抖着双手点击了好友申请通过，然后紧张地把文件传给了孟柯。 发送成功。娃娃脸顿时有了加上伊莱瑟陛下终端好友的实感。 孟柯脸上的笑容还未消散，医师院中突然传来了警报声。 娃娃脸的神情顿时严肃下来：“……是银鳞一团发来的求救信号。” 孟柯闻言，心一沉：偏偏这个时候…… 他想起给自己派往银鳞一团的洛伽，低头查看终端。果然，洛伽的信息正好映入眼帘。 “珊瑚城银鳞卫一员重伤，疑似为传讯而来……”孟柯读着，皱起了眉头。 能伤训练有素的银鳞卫至此，只可能是畸变体所为。 珊瑚城，和南部村庄已有一段距离，畸变体竟然正巧在这个时间点同时袭击了多处？ 思索着，孟柯跟上整备完全准备出发的急救团队：“我和你们一同前往银鳞一团。” 20、SR·黑泥自海渊蔓延5 和人类不同，人鱼族惯用的交通工具并非各种车辆船只，而是一种被称作巡鳞龙的海洋生物。 它们自人鱼文明诞生初期便被驯服，某种程度上，类似于陪伴人类走过千万年岁月的犬类。 不同种类的巡鳞龙性格和体型差异很大。 例如，像是人类世界的军犬，银鳞军团驯养的巡鳞龙是银鳞卫的战友，因此爆发力和耐力都很强。 但这类巡鳞龙体型较小，一般只在紧急情况下，例如主人受伤严重时才会当临时的“坐骑”。 而为了能尽可能平稳地运送更多的伤员，医师院的巡鳞龙体型则更为庞大，它们宽阔的背上驮着简易的急救站，功能趋近于现实中的救护车。 这次的伤员只有一位，医师院便派出了体型最小、最灵活的一条巡鳞龙。 她年龄小，性格也比同事们活泼，待几位医师和孟柯都游进急救站后，调皮地抖了抖身子。 控制方向的医师拍了拍巡鳞龙的头，她才老实下来，乖顺地向目的地进发。 到达银鳞一团时，军团已经等候许久，不少银鳞卫脸上的神情都透露着焦灼。 “来了！”门口驻守的哨兵眼尖，率先望见了游来的庞大巡鳞龙，立刻前去报告涅卡。 守在医务室的涅卡听到这个消息，终于松了一口气。 伤口经过了简单的包扎处理后，床上的银鳞卫，总算吊住了一口气，但仍旧昏迷不醒。 几个银鳞卫小心翼翼地将伤员抬出医务室，正好赶上医师院的巡鳞龙抵达。 “伤得这样厉害，居然还活着……”为首的医师低声惊叹。 虽然早在短讯里听说有银鳞卫重伤，但真正见到后还是被她受伤的程度震撼。 孟柯通知后，畸变体便不知为何销声匿迹。 作为深海霸主，人鱼极少受伤。 因此，医师院的人鱼们已经很久没有见过如此严重的伤势——骨骼错位、鳞片血肉撕裂…… 要知道，人鱼的皮肤看似光滑柔软，实则在海中是数一数二的强韧。 “她能坚持到这里……恐怕是靠意志在撑着。”另一位年长医师感叹着，指挥几只人鱼将伤员运到巡鳞龙背上的急救站中。 洛伽早在巡鳞龙到达时便第一时间发现了孟柯，游过来和他并肩而立。 现场的气氛沉闷得可怕，仿佛连水流也凝滞住。 “洛伽，”亲眼看见伤员被送去救治，孟柯才开口，“她受伤……” “恐怕和畸变体有关，在我们出发前夕出这种事情……”洛伽接上他的话，说到一半，沉默了。 两人鱼都在彼此的眼中望见了疑虑：这其中一定有蹊跷。 “不论如何，现在只能等她醒来了。”孟柯摇了摇头，眉头紧锁。 幸运的是，医师们精湛的技术，再加上作为银鳞卫的伤者身体素质超出寻常人鱼许多，不多时，她竟缓缓睁开了眼睛。 孟柯和洛伽对视一眼，得到医师允许后，他们先后游入急救站。 刚从昏迷中苏醒的银鳞卫一睁眼便瞧见孟柯，顿时瞪大了眼，挣扎着想要起身开口，却立刻陷入剧烈咳嗽，鲜血夹杂着泡沫从唇间涌出。 “海神在上，你还不能起来！”旁边的医师手足无措地想要把伤员按下去，却顾及到她的伤口，只能轻柔而坚定地扶着她让她重新躺下。 孟柯游到她身旁，安抚道：“不要着急，我来问问题，你只需要眨眼回答。假如是，就眨一下眼睛；不是，就眨两下。” 伤员眨了一下眼睛，表示明白。 “畸变体袭击了珊瑚城吗？”孟柯问。 是。 “……只有你一个人鱼活了下来？” 不是。 孟柯暗自松了口气，虽然情况严峻，却还没到全军覆没的糟糕地步。 孟柯又问了几个问题，逐渐从她的反应中拼凑出事情的真相。 畸变体是在半夜突然袭击的，因为距离上一次袭击事件已过去许久，所以一开始他们被打了个措不及防。 不过，银鳞卫日常从未懈怠过训练，一时的慌乱过后，迅速稳住阵脚，将畸变体阻挡在城外。 然而，这次的畸变体却喝过去有着明显不同——它们更强，更聪明，甚至能模仿人鱼的战斗技巧，不再只是单纯的野蛮冲锋。 更骇人的是，不知从何而来，源源不断的畸变体不断涌现，就像是神话里的九头海蛇，砍掉一个头，还有一个。 畸变体不知疲倦，但银鳞卫的精力和体力却会耗尽。 战了整整一天一夜后，他们逐渐处于下风，她就是被护送着逃出来通风报信的。 “为什么不用终端传讯？”洛伽突然问道。 伤员眨了两下眼睛。 不能？ 孟柯和洛伽面面相觑，不禁陷入了沉思。 全城的终端无一幸存、全部被畸变体破坏的可能性极低，除此之外，孟柯只能想到一种可能，就是整座城的信号被屏蔽了。 然而，人鱼族的终端原理并非人类认知中的科技产物。 孟柯曾对此产生过疑惑。 人鱼世界有类似手机、甚至更加便捷的终端存在，却从未见过基站。 直到孟柯实在抑制不住好奇询问了阿尔卡，这才知道，把人鱼们手中终端连起来的“网”，源于人鱼密地中的神石。 没有人知道那块石头的来源，只知道它自人鱼文明初兴之时便已存在，散发着源源不断的能量波动。 据说，遥远过去的某一天，那时的密地还不是密地，一位人鱼梦中有所感悟。 当他触碰神石后，织就了第一张精神网络，连接起分散各地的族人，可惜的是，链接只存在了一瞬。 王族将其视为海神的启示，是统一各种族人鱼的契机，便将他封为国师。 此后，在数任国师夜以继日的研究下，终端网络就此诞生。 而今，伤员却告诉孟柯：终端的信号被阻断了。 他心头一紧，直觉告诉他，这绝对和畸变体脱不开干系。 畸变体，它们身上有某种力量甚至能干扰神石的链接。 此事若传开，必定会引起公众的恐慌。 毕竟，神石在全体人鱼心目中基本等同于海神的恩赐，意义非凡。 因此，孟柯暂时把这个念头埋藏在心里，继续追问伤员道：“为什么选择直接去银鳞一团求救？珊瑚城离这里不算近。” 话音刚落，他心中浮现出不好的预感。 床上的人鱼神色凄哀，她再次咳了咳，不顾医师的劝阻，强忍剧痛，用嘶哑的声音缓缓道出真相。 她原本是和战友一同去临近的贝壳城求救，却惊愕地发现—— 贝壳城竟同样被畸变体围攻。 正当二人鱼准备离去之时，一只畸变体悄无声息地出现在身后，瞬间断送了战友的性命。 她拼尽全力杀死那怪物后，自己也身受重伤，随后一路奔逃到王城，前往银鳞一团求助。 “贝壳城竟然也……”孟柯神色凝重，随即对伤员说，“辛苦你了，你带来的信息非常重要。” 他冲洛伽点了点头，洛伽会意，在终端上交代下属为人鱼申请补贴。至于荣誉，暂且放后。 游出急救站，涅卡早已等候在外。 一见他们出来，他便急匆匆地迎了上去：“陛下，洛伽阁下，究竟是怎么回事？” 孟柯没有废话，直接道：“畸变体同时袭击了多个城镇。” 涅卡一脸不可置信的样子：“怎么可能？！总部没有收到任何求救信号！” “涅卡团长，冷静，”孟柯安抚道，“这里有没有掩人耳目的地方？” 涅卡平复了一下呼吸：“陛下，还有洛伽阁下，移步我的办公处吧。” 再次回到办公处，但喜悦的心情已然消失不见。 “伤员描述中，所有终端的消息都发送失败了，也就是说……”孟柯眼神一凛，“‘网’被隔断了。” 涅卡差点失声：“那可是神石！” “而且，这次的畸变体似乎格外强大，”孟柯沉声道，“涅卡团长，请你立刻联系所有军团负责处，一旦失联，就说明出事了。留下一些兵力镇守王城，剩下的银鳞卫全力支援被袭击的城市。” 涅卡立刻应道：“是，陛下！”随即神色迟疑道：“但陛下不是马上要出发前往南部村庄……” “不要紧，我和洛伽的战斗能力数一数二，足以应付。况且，我们有国师的庇佑。”孟柯宽慰。 临行前，孟柯郑重其事地对涅卡说道：“祝凯旋。” 涅卡点点头，朝孟柯行了军礼：“定不负陛下所望。” “今晚，你就不要回家了吧？方便我们明天会合。”孟柯偏头对着洛伽。 “什……”洛伽严肃的脸上诡异地泛上了点红晕，然后欲盖弥彰地咳了两声，“当然。” 孟柯因事态紧绷的心放松了些：“害羞什么，又不是第一次睡在一起啦。” “你……快走吧！” 有来有往的打闹几句，两人鱼快速向寝宫游去。 希望一切顺利…… 在孟柯看不到的地方，红发青年幽幽地望着孟柯和洛伽一同离去的背影，咬紧了牙。 “卡莱斯？”同僚叫他，“愣着做什么，团长喊你。” 卡莱斯回过神来，应了一声：“来了！” 虽然口头上说着“无所谓”，最后洛伽还是选择了住在客房。 孟柯就猜到这家伙还是放不开，就笑着向绷着一张脸的洛伽摆摆手，回了自己的卧室。 好像任务一直没什么动静，谜团却越来越多了…… 难得的独处时光，孟柯调出了任务面板。 “咦？”孟柯有些惊讶地发现，任务一的完成度已经变成了5/？？？，随即了然：大概是斯卡纳已经找到了合适的人选。 孟柯选择跳过夜晚的时间后，一个小身影鬼鬼祟祟地遛上了孟柯的床。 一开始，它的动作还很轻柔，发现怎么吵孟柯都不会醒后，开始变得肆无忌惮了起来。 缠绕着收紧、圈起来揉捏…… 对于在青年身上留下自己的痕迹这件事，它乐此不疲。 直到第一缕阳光穿透海平面，它才依依不舍地收回触手。 它满意地欣赏着自己的杰作，随后有些遗憾地碰了碰孟柯。 一阵光芒闪过，大部分印记消失无踪，只有那些不易被发现的隐秘部位，还残留着引人遐想的红痕。 小“章鱼”遛下床，只见它的身形不断扭曲、改变，最终化作一位人鱼少年。 他抬起双眸—— 那张脸，竟与苍鳞惊人地相似。 21、SR·黑泥自海渊蔓延6 在孟柯体感上，不过眼睛一睁一闭，时间就从黑夜来到了白天。 到了系统设定醒来的时间了。 孟柯恍惚了一下，这次连续待在游戏里的时间太长，他几乎已经忘记自己并非身处现实。 “唔……”孟柯舒展了下身体，稍稍僵住了。 总觉得脖子后面怪怪的。 有点痒。 不过，这种轻微的不适很快就被孟柯抛在脑后。 简单地整理过后，孟柯游出了卧室。 “陛下，洛伽阁下和客人已在餐厅等候了。”望见孟柯的身影，正在打理走廊中种植的海葵的随侍安克尔停下了手里的动作。 “这么早！”孟柯吃了一惊。 他设定醒来的时间已经很早，没想到其他人鱼居然已经早早到来了。 他们不会等很久了吧？孟柯有些担忧。 客人…… 孟柯想起任务面板中已经变成五人的进度，不禁开始思考：会是什么样的人鱼呢？ 除开现实中的研究组，孟柯团队合作的经验很少。 这么一想，他少见地有些紧张起来。 “陛下的话，根本不用担心这个问题。”一向寡言少语的安克尔突然说。 “哎？” 居然一不小心说出口了。 “是吗……”孟柯笑了笑，“谢谢你，安克尔。” 不过，孟柯很了解自己的个性，有时候反应过于迟钝，大概很难成为人缘好的人吧 安克尔欲言又止，嘴笨的他不知道怎么开口，只能默默注视着孟柯离去的背影。 陛下不知道，他是多么…多么的耀眼。 安克尔握紧了拳头，健壮的手臂青筋爆起，一直让人觉得老实又细心的他此时看起来竟然有些可怖。 躲在小海葵里的小鱼钻出个脑袋，像是被他身周的低气压吓到，又钻了回去。 安克尔回过神，又恢复了平日里沉默温和的模样。 自己不过是陛下身边的仆从，想什么呢…… “瞌睡虫终于来了？”洛伽抬眼，不冷不热地说。 孟柯抱歉地笑了笑：“抱歉，我来迟了。” “倒也没有很迟。”洛伽别开眼，别扭地说，“快过来吃饭。” “来了。”孟柯从善如流，正准备在洛伽身旁落座，突然，一种奇怪的感觉牵引着他往一个方向看去。 映入眼帘的是一位少年。 他坐得离洛伽很远，存在感又出奇的低。 因此，哪怕安克尔提前告知有客人来访，在先被洛伽出声吸引过去的情况下，孟柯竟没有第一时间注意到他。 ……这可太不礼貌了。 孟柯在内心悄悄捂脸。 他偏头对洛伽眨眨眼，洛伽莫名其妙地回望过来，心“突突”一跳。 怎么有种不妙的预感呢。洛伽心道。 然后他就看到，原本向他这个方向游来的孟柯转了个身，向少年游去了！ 就知道自己的第六感没有错！ 在见到这位据说是国师介绍而来的人鱼的第一秒，洛伽就不喜欢他。 当然，少年似乎和他持相同的看法。 因此，两人默契地坐得离对方很远，恨不得直接坐在长桌的两端。 呵。洛伽当时在心里冷笑一声，幼稚地想，等待会孟柯来了，这家伙只能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那里了。 结果孟柯倒好，直接坐到那少年旁边了！ 要有涵养，涵养，涵养…… 洛伽在心中默念了好几遍，才忍住没有出声讽刺少年。 孟柯坐下后，遥遥朝洛伽挥了挥手，示意他过来。 洛伽本来正生着闷气，结果一看到孟柯的动作，心理防线没坚持超过两秒，端起盘子游了过去。 见到孟柯似乎和少年相谈甚欢的样子，洛伽“铛”的一声重重放下盘子，打断了他俩的谈话。 “你是不是起太早了，有起床气？”孟柯果然被他发出的动静吸引了注意力。 他还是关心我的。 洛伽强行说服了自己，尽量心平气和地开口问道：“伊莱，你们在聊什么？” 虽然奇怪洛伽为什么突然叫自己的小名，但孟柯还是如实回答了：“我们在聊老师的事。” 他笑了笑：“我没想到老师还有其他学生呢。” 少年名叫“苍”，和苍鳞一样有着黑发、青尾。 在见到他之前，孟柯还没遇到过和苍鳞有一样发色和尾巴颜色的人鱼。况且，少年还和老师长得有些相似。 或许是同一族裔。孟柯想。 银鳞王族在国师的协助之下统一全人鱼之前的上古年代，人鱼的种类可是比现在多得多。 有某一族隐居多年未曾被发现也并非不可能之事。 历代国师借由神石之力都会使用秘术，而苍鳞尤甚。 孟柯曾可惜过自己无法学习这些魔法一样的技能。而眼前的少年，据他所言，虽然能力还比不上苍鳞，但对神石秘术略通一二。 孟柯被勾起了好奇心，可惜苍只是沉默地看着他，似乎不想多谈论此事，孟柯也就没有追问。 “……大概就是这样，”孟柯说，“洛伽，这是苍，他是我的老师——也就是国师苍鳞的另一位学生，相信他能为我们带来助力。” 接着，孟柯转向苍，介绍道：“苍，这是我的好友，洛伽。他是优秀的战士与谋臣。” 被点到名字的两只人鱼对视一眼，又迅速地移开视线。 ……看起来暂时不能好好相处的样子。 孟柯有些无奈。 用餐过程中，洛伽不知为何变得十分怀旧，讲了许多他和孟柯过去在人鱼学院的回忆。 这也就罢了，毕竟没有相关的回忆，孟柯听着还是很有趣的。 而苍，简直颠覆了孟柯对他高冷少年的第一印象，他嘴上不说话，为孟柯布菜的动作没停过，显得洛伽格外喋喋不休。 洛伽估计也意识到了这一点，话音戛然而止，开始与苍争着给孟柯夹菜，夹完，还要若无其事地补充一句：“我记得你最喜欢吃这道。” 在苍面无表情地将食物插起，试图喂到孟柯唇边的时候，孟柯忍无可忍：“停！” 两人鱼终于消停了。 早饭过后，孟柯的终端适时响起，打破了安静的气氛。 “……请至医师学院，寻得以下两位学生，” 为了让所有人都得知消息的内容，孟柯念出声来。 苍没什么反应，视线一直停留在孟柯身上没有移开，实在很难从他那张没有情绪波动的脸上知道他到底有没有听见去。 洛伽却微微皱眉，语气不悦：“让王亲自去找他们，不是他们来见王，成何体统。” “阿洛，”孟柯摇了摇头，“是我让斯卡纳不对外公布这次小队的成员的。我不想让不自愿的人鱼为了功名被迫参加。” “你还是这样心软。”洛伽说，却没有继续抱怨了。 正要向医师学院进发，孟柯打量了一下苍因为年龄小而略显瘦弱的身躯，关心地问：“你能不能跟上我和洛伽的速度？不能的话，我也可以抱着你。” 苍本想向孟柯展示自己强大的躯体—— 他毕竟是口口的造物，即使外表羸弱，但哪怕来十个洛伽都杀不死他。 况且，对于想要交酉己的、心仪的对象，自然应该展示自己身体的吸引力。 不过…… 苍抬眼，对上了洛伽想要杀人鱼的眼神，把未出口的话语吞进了肚子里。 “不能。”苍说。 这就是要抱了。 还是个孩子呢。 孟柯笑了笑，突然想起第一次见到卡莱斯，那时的他和苍看起来年龄相仿。 不同的是，卡莱斯表面上阳光又健谈，却总是把想法藏在心里；而苍虽然沉默寡言，却能直接表达自己的欲望。 孟柯没有抱过别人，他想起陆刃抱他起来的姿势，有些别扭地试图抱起苍。 但人腿和鱼尾毕竟不一样，试了好几次，他都没有成功。 苍忍不了孟柯一而再、再而三地反复触碰，这对于他来说完全就是一种撩拨。 于是，他便在孟柯再一次靠近时，搂住了孟柯的脖子。孟柯吓了一跳，往后仰了一点，正好方便苍与他贴得更紧。 苍将自己的鱼尾缠在孟柯漂亮的银色鱼尾上，他的鱼尾比真正的人鱼要灵活得多。 只要他想，他甚至可以变成任何形状。 啊。苍满足地将头埋在孟柯柔软的胸前，在孟柯清醒时，与他每一寸肌肤都紧密相接的感觉令苍感到前所未有的满足。 ……这是掌控着“他们”的本体也做不到的。 洛伽在一旁看得眼睛都红了，冷冷地嘲讽道：“你是没断奶的孩子吗，既然这样，就回家找妈妈去。” “阿洛，”孟柯无奈地说，“不要这样说。” 他尝试着动了几下，发现带着苍也能游的起来后，便说道：“好了，我们走吧。” 洛伽在原地恨恨地瞪了苍一眼，他不舍得凶孟柯，还不舍得凶这个可恶的小鬼吗！ 却没想到，苍似乎察觉到了他的眼神。在孟柯抱着他游经洛伽身边时，偏过头来，露出一个恶劣的微笑。 洛伽看到他的口型，仿佛在回应他之前的嘲讽，苍居然在无声地说—— “妈、妈。” 然后迅速地把头再度埋在那隔了一层细纱的雪白胸脯上，仿佛真的依偎在母亲的怀抱之中。 顿时，洛伽如遭雷击：这家伙，绝对没有表面上那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