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宫女不装了,六宫跪着喊我娘娘》 第1章 重生换主 乾德十二年三月,清晨。 内务府的长廊里,百余名刚入宫的小宫女跪在青砖上,按资历和身家排成数列。 “今日是选主子的日子,你们可听好了,这主子一旦定下,便是生死相随,不可三心二意,不可背主求荣,否则按宫规处置。” 钟嬷嬷声音洪亮,穿过整个内务府。 宫女们齐声应诺。 林清颜低垂眼帘,双手规矩地扣在膝上。 按宫规,新入宫的宫女需由内务府分派,归入各宫各主子名下。 自此半生的去处,几乎就定了。 “抬头。” 内务府的钟嬷嬷声音干脆,手中象牙板在掌心敲了敲。 林清颜缓缓抬眼,上一世,她也是这样跪在这里,只不过满心惶惧,不知前路如何。 在她右手侧一步的林柔儿,也抬起了头。 她的眼睛亮着光,带着林清颜熟悉的神色。 前世的这个时候,林柔儿选了得宠的华贵人,自以为能立刻飞黄腾达,结果不知华贵人嚣张跋扈,她刚进宫就得罪了华贵人,受尽折磨。 而林清颜被迫选了个挑了刚入宫、位分最低的昭答应。 昭答应心机深沉,借她的手做了许多脏事,只顾自己飞黄腾达,还屡次将她推到风口浪尖。 她凭借自己的能力夺得了皇帝的青睐,再往后,短短三年,她的身份与位分扶摇直上。 只是,自己最后连命都没保住。 林柔儿心怀嫉妒,暗中勾结御前侍卫设局,将她与侍卫锁在偏殿,污蔑她私通。 那夜,皇上震怒,立即派人将她处死。 仔细调查后,林柔儿下药之事也被发现,惨死宫中。 想到这里,林清颜眼底闪过一丝冷意。 “林柔儿。”钟嬷嬷翻着名册喊名。 林柔儿走出队列,行礼道:“奴婢在。” 钟嬷嬷抬眼看她:“可有属意侍奉的主子?” 林柔儿声音欣喜又带着些急切:“奴婢要选昭答应。” 林清颜神色有一瞬间的错愕,但很快就恢复了过来。 看来林柔儿也重生了。 她这是看自己前世靠昭答应翻身做了主子,想学了她的路。 “林清颜。”还未等她细想,钟嬷嬷的声音响起。 她上前一步,屈膝行礼:“奴婢在。” 钟嬷嬷问:“你呢?” 殿中静了一瞬。 林清颜缓缓开口:“奴婢愿入华贵人宫中伺候。” 身旁有人倒吸口气,华贵人虽得宠,但嚣张跋扈,很难伺候。 许多人避之不及,她却主动选? 嬷嬷上下打量她一眼,似乎觉得她有些眼生:“你可想清楚了?华贵人要求严格,容不得半分差错。” “奴婢谨记宫规,必全心侍奉,不敢懈怠。”林清颜语气恭顺,目光也不卑不亢。 见她态度还算好,嬷嬷在名册上写下名字,吩咐道: “林清颜,归钟粹宫华贵人。” “林柔儿,归承露殿昭答应。下去等候引领。” 两姐妹在长廊两端重新跪下,四目相对,眼里满是算计。 林柔儿面色挑衅,我会用你的路,走得比你更高更快。 林清颜心中冷笑,她真的以为选了昭答应便能高枕无忧? 简直荒唐。 很快她就会明白,这传闻中的温顺的昭答应背地里是何等恐怖。 前世自己多番算计才逃脱她的魔爪,不知心爱的妹妹能否和自己一样,脱颖而出? 待人选安排齐了,嬷嬷们吩咐各宫领人。 内务府的制度严谨,选宫女并非只看本人心意,更需各宫嬷嬷衡量人品与资历。 林清颜随着钟嬷嬷往钟粹宫的方向走,前世里林柔儿受了华贵人不少虐待,自己还需更加小心才是。 一名年长宫女接了名册,看了她一眼: “新来的,先到针线房熟悉一番,规矩有人教你。” 林清颜应声,规规矩矩行礼退下。 同一时辰,林柔儿被带到昭答应所在的承露殿。 她的心情与林清颜截然不同。 她觉得自己握住了通向美好未来的门票,只需等昭答应得宠,就能水涨船高。 这一路上每每想到自己能成为娘娘,身边都是人伺候着自己,林柔儿的嘴角就止不住笑。 傍晚,华贵人斜倚在软榻上,眉眼间带了几分慵懒。 轻轻转动着手中的玉珠,听着心腹嬷嬷报今日新进的宫女的名字。 宫女们按序跪在地上,微微垂首,大气都不敢出。 华贵人脾气大,不过她刚封了贵人,显然此时心情不错。 靠在软榻上的华贵人缓缓开口:“竟然入了宫就安安心心的伺候着。” “若是让本宫发现你们有半点不纯的心思,就都给本宫罚去慎刑司。” 华贵人喜欢皇上是人尽皆知的事情。 她最见不得宫中有人用狐媚手段勾引,林清颜前世身为嫔妃,没少跟她争锋相对。 但若是怕了她,自己这辈子恐怕要跟林柔儿上一辈一样,一辈子都困在这钟粹宫了。 华贵人在人群中扫了一眼,一眼便看见了在最末尾的林清颜。 她模样生得好,在宫女里是最出挑的。 林清颜抬眸与华贵人目光相对,怯懦又恭敬。 华贵人这才放下心来,这种没胆量空有一副皮囊的人,皇上可不会喜欢。 这么想着,华贵人才缓缓站起身,“都退下吧。本宫今日有些累了。” 说罢挥挥手,转身进了内殿。 众人这才长舒口气,生怕这主子一个不高兴就将自己发配到慎刑司。 走到殿外,林清颜抱起从内务府领的被褥向住处走去。 身旁一位小宫女也抱着被褥,走进她问道:“你也是新来的吧?” “我叫方兰芝,咱们都是侍奉贵人的人,交个朋友吧?” 林清颜轻轻点头,“我叫林清颜。” 她对这个人没有什么印象,但也不想刚来钟粹宫就树敌,只好回答着方兰芝喋喋不休的问题。 不知不觉就到了住处,方兰芝一路上问了不少问题,得知林清颜还有个妹妹也一起进宫时,还有些惋惜。 “只可惜你们姐妹没到一个宫里,不然我们三个还能一块找乐子呢。” 林清颜倒不觉得和林柔儿在一起有什么乐子可以找,敷衍了几句就草草睡下。 第2章 初遇皇上 一夜无梦。 第二日清晨,林清颜早早的起身,心中盘算着如何能快点取得华贵人的好感。 嬷嬷见她起得早,吩咐她去小厨房为华贵人准备早膳。 “昨夜皇上没来,贵人有些生气,你小心可别触了霉头。” 钟粹宫的掌事嬷嬷好言提醒。 林清颜轻轻点头,帮小厨房打下手,还到处走了走,寻找表现的机会。 林清颜顺着小径不知走了多久。 忽然,一声轻微的猫叫声传来,声音从不远处的假山飘过来。 小厨房地方偏僻,除了来往宫人几乎没什么人踏足,所以这叫声显得格外清晰。 林清颜顺着声音望去,只见一只白色的糯米团子被困在岩峰之间,显然是无意中滑落,后腿上还沾着血。 林清颜心中有了办法。 前世华贵人也养了这猫,据说是她哥哥从边关带来的稀罕物,靠这猫还引得皇上在钟粹宫多留了几日。 能留住皇上,她自然是宝贵的紧。 林清颜走近,猫叫的更加厉害。 她正思索着怎么靠这猫在华贵人面前露脸,不远处就传来华贵人贴身宫女春菊的叫喊。 “糯米,糯米你在哪里?”春菊喊得有些急切。 若是没能在华贵人醒来之前找到这猫,春菊也少不了一顿数落。 这么想着,春菊又大声的喊着,还让几位闲着的宫女一同寻找。 林清颜知道时机到了,缓缓走近糯米。 “别怕,我来救你。” 糯米“喵喵”的叫着,乖巧的待在岩石上。 她慢慢爬上石头,伸手将她从夹缝中抱出。 糯米挣扎了几下,却又很快安静了下来,依偎在她怀中。 春菊的声音越来越近,不一会儿就来到了假山前。 只见林清颜坐的高高的,手中抱着糯米,似乎有些为难。 “你是谁?为什么抱着糯米在这么高的地方?”春菊连声质问。 林清颜回道:“奴婢是钟粹宫新来的宫女,见娘娘的养的心爱之物在假山上困住了,好似还受了伤。” 春菊被吓得眼睛都瞪大了。 “什么?受伤了?那你还不快下来,娘娘要是怪罪下来就麻烦了。” 林清颜轻轻点点头,缓缓的爬下假山。 将糯米递给春菊,果然,糯米的腿上带着丝丝鲜红。 “不好了,快去叫宫中的太医来,糯米受伤了。”春菊对身旁聚集来的宫女说道。 说罢又转身看向林清颜。 “你随我来,刚刚发生的事还得禀告给娘娘。” 林清颜点点头,跟着春菊的脚步走了出去。 你叫什么名字?家里人呢?”春菊边走边问。 “奴婢叫林清颜,娘家在京城外的小县城,父母早逝,前几日才被选入宫。” 林清颜毕恭毕敬的回答道。 “父母早逝.......倒也是个可怜人。”春菊叹了口气,“待会娘娘若是问起来你如实交代便好。” “咱们娘娘没有传言中那么不明事理,你救了糯米,应当是有功才对。” 走进华贵人寝宫内,春菊小心翼翼地把它放在软垫上,吩咐太医清理伤口。 正好碰到华贵人刚刚起身。 “糯米呢?”她声音不高,却带了几分急切。 春菊连忙禀报:“娘娘,糯米被奴婢发现在假山那边受了伤,幸亏林清颜及时救下。” 华贵人闻言舒了口气,问道:“林清颜是谁?” 林清颜跪下,声音恭敬:“回娘娘,奴婢是昨日新来的宫女,名唤林清颜。” 华贵人见是她,眉头微蹙,“是你救了糯米?你去假山那边做什么?” “奴婢无意闯入,只是听见糯米的惊叫,便过去查看,见它受伤,便将其救下。” 华贵人凝视她片刻,缓缓开口:“本宫记住你了,退下吧。” 说罢又直了直身子,道“以后要多留心,别让糯米再去那么危险的地方。” 春菊应是,目光再次落在林清颜身上,眼神有些欣赏。 正当太医查看糯米的时候,宫外传来通报。 “皇上驾到!” 华贵人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语气有些欣喜,“时辰这么早,皇上来做什么?” 虽然话是这么说,但她还是让春菊理了理自己的衣冠,整理好神色出去迎接皇上。 此刻的林清颜还毕恭毕敬的跪在殿中。 萧景行神色淡漠的走进宫内。 “皇上,怎么这么早就来看臣妾。”华贵人笑的娇羞,配上那副娇艳的脸蛋,谁看了都觉得赏心悦目。 萧景行却没什么反应,淡淡的答道“你哥哥又立了军功,带来了好消息,朕便想着来看看你。” 林清颜自然是听懂了这番话。 萧景行刚刚登基,根基不稳,就连来往后宫都还要看前朝的脸色。 如今华贵人的哥哥在前朝得势,自然不能亏待了他这亲妹妹。 但这皇帝又不舍得给后宫里的嫔妃好脸色,还真是个矛盾的人。 前世自己虽然跟他有过鱼水之欢,其他时候他却始终淡淡的,让人感觉不到他的情绪。 萧景行进了殿中,看见林清颜跪在地上,皱了皱眉头。 “怎么大清早的就喊宫女跪在殿中。”萧景行问道。 华贵人看了一眼林清颜,吩咐春菊将人带下去,这才说道: “是糯米今日在假山上受了伤,多亏了有她出手相救,方才嫔妾不过随口问了她几个问题罢了。” 萧景行轻轻点头,又问道:“糯米呢?” “糯米刚刚受了伤,还在歇息着呢。” 太医已将糯米的伤口包扎好,此刻它已经在软榻上睡着了。 华贵妃语气有些嗔怪。 “皇上一来又是关心嫔妾的宫女又是关心糯米的,为何不关心一下嫔妾?” 萧景行的神色这才有了丝丝变化,“那你近来可还安好?” 华贵妃嘟着嘴,“昨夜皇上没来钟粹宫,这宫里都显得冷清了。” ...... 林清颜被春菊带了出去。 走出殿外好几步,春菊这才说道: “今日救糯米的事贵人会放在心上,你待会去小库房领些赏赐就罢了。” 林清颜乖巧的点点头。 她原本也没想着就靠一只猫获得华贵人的信任。 第3章 嘴炮王林清颜 告别春菊后,林清颜走回住处,却在不远处听见了一声轻笑。 她抬头一看,正是林柔儿。 林柔儿也装作刚发现林清颜的样子,一步步走近。 “好巧啊姐姐。”林柔儿语气温和。 “没想到你竟然会选择进了钟粹宫。” 林清颜回应道:“分配到哪,到底还是天意,多亏了华贵人的爱戴,不然想留在这钟粹宫还有些难呢。” 林柔儿眼中的笑意更加明显,“是吗?可是我怎么听宫里人说这华贵人嚣张的很,稍有不慎就会丢了性命?” “妹妹大庭广众之下就议论起嫔妃,怕是有些不妥啊。”林清颜这话像是提醒,又像是威胁。 “我奉劝妹妹还是小心为好。” 林柔儿捏了捏手里的帕子,说道:“姐姐也是,若要在这钟粹宫里当差,还是小心的好。” 忽然她话锋一转,走近几步问道:“姐姐是不是与我一样,有些秘密?” 林清颜神色不变,像是听不懂一般,问道:“妹妹此话怎讲?这世上谁还没些秘密了?” 林柔儿死死盯着林清颜的脸,生怕漏了一丝表情。 “我是想知道,姐姐是否也知晓前世今生的事情?”林柔儿再次问道。 林清颜淡淡一笑,退后一步,“妹妹说笑了,这天底下哪有什么前世今生,过好当下便是。” 林柔儿神色闪了闪,沉默了一瞬,才开口说道: “也是,若是你真有那能力,此刻还能再钟粹宫里当差?怕是早就迫不及待飞上枝头做凤凰了。” 林清颜没有回话,她已经懒得搭理这个自以为是的好妹妹了。 她头也不回的走向住所,慢悠悠的开口:“妹妹还是多放些心思到服侍主子身上。” “若是日日与这个勾心那个斗角的,闹得宫中鸡犬不宁,被昭答应罚去慎刑司就不好了。” 林清颜这话意有所指。 前世林柔儿被华贵人罚去慎刑司,她还特地来求了自己救救她。 只是她也只是个刚入宫的小宫女,林柔儿在慎刑司被折磨的半死不活后才回来接着伺候。 被戳到痛处,林柔儿的目光狠辣,盯着林清颜的背影,恨不得将她生吞活剥。 刚到住所没安静一会,门口便传来一道尖锐的声音。 “哟,这不是林清颜吗,听说你今日在贵人面前露了脸,很是得宠?”一个宫女打扮的人站在门口。 林清颜昨日入宫时见过她。 她只是一个二等宫女,但服侍华贵人服侍的久,在这些新宫女面前很是耀武扬威。 方兰芝抬眼对上了李沐的眼神,说道:“你是谁啊?” 李沐神色有些轻蔑。 “我可服侍了娘娘五六年了,自她在王府我就跟着,你算什么东西,还敢问我是谁?” 方兰芝刚想上前,却被林清颜拉住。 “不必与这种人动气。” 门口的李沐却不想善罢甘休,缓缓走进。 “不就是救了贵人的猫吗,这么耀武扬威,又是找春菊要赏赐又是在皇上面前显眼的。” 林清颜开口道,“不抵姐姐,在贵人身边这么多年就混了个二等宫女的位置,背地里怕是气的连觉都睡不着吧?” 李沐闻言走进了两步,好似泼妇骂街道: “刚在贵人面前装得温顺,转脸就给我摆架子?我告诉你林清颜,别以为得了句夸就真把自己当盘菜了!” 她抬手就去推林清颜的肩膀,被林清颜轻易的躲开。 自己还扑了个空,险些撞到桌角。 “姐姐这是做什么?”林清颜看似关心的问道,“这要传出去,是说姐姐仗着老人身份欺负新人,还是说华贵人没教好底下人规矩?” 李沐被这话刺得脸一热,梗着脖子道:“少拿贵人压我!我跟了贵人五年,她疼我自然比疼你这个新来的多一些。” 说罢她眼珠子一转,看见林清颜的包裹,伸手就要扯开。 “我倒要看看,你这穷酸窝里是不是藏了什么东西,竟敢对我这个前辈这么横!” “放手!”方兰芝急了,扑过去按住布包,“那是清颜的贴身衣物,你凭什么动?” 李沐甩开她的手,力气大得让方兰芝踉跄着撞到墙,发出一声闷响。 “凭什么?就凭我是二等宫女!” 林清颜去扶起了方兰芝,冷声道:“这里可是钟粹宫,污了钟粹宫的脸面,若是被春菊姐姐知道了,你不怕被告到贵人那里?” 李沐听见“春菊”二字,这才停下手里的动作。 还想梗着脖子说些什么,却被林清颜抢先一步。 “贵人殿前的青砖擦得能照见人影,姐姐这鞋,怕是没敢在院里多待吧?”说罢看向李沐的鞋。 鞋子脏的能一脚留一个脚印。 方才三人的动静引来不少宫女围观,此刻人人都看向李沐的脏鞋,顿时有轻笑声传来。 她脸色瞬间涨红。 林清颜又补充道:“姐姐方才在门口嚷嚷,声音大得怕是前院都能听见。” “若是被掌事嬷嬷听见,问起来,姐姐是说自己一糊涂,还是说,贵人平日没教过你‘谨言’二字?” 李沐在华贵人身边时常以“老人”自居。 如今被人当面说了“没规矩”,她张了张嘴,半天发不出声音。 没想到这林清颜看着温和,还是个硬茬。 林清颜没再理她,转身扶着方兰芝,看她手肘红了一片,眉头蹙了下。 李沐刚想上前继续动手,却被面前的布包绊了一下,“哎哟”一声摔了个趔趄。 方兰芝虽然疼,但也没放过这补刀的机会。 “我知道你想给我道歉,也不必行五体投地这种大礼吧?” 围观的众人终于忍不住,“哈哈哈”的笑了出来。 李沐爬起来,听见众人的笑声,脸色涨红。 也顾不上说什么,扭头冲出了院子。 “你们给我等着!”她跑的飞快,声音都有些飘了。 见人跑远了,林清颜这才慢条斯理的拿出自己包里的碘伏,小心的为方兰芝擦着药。 方兰芝看着她,忽然觉得,这个刚认识两天的姐妹,比自己想的要厉害得多。 第4章 针对李沐,初露锋芒 李沐脾气不好,众人早就看她不顺眼。 如今被一个新来的怼成这样,众人只觉得大快人心。 方兰芝疼的‘嘶’了一声,却忍不住笑道:“她摔的那一下,真是活该!” 林清颜涂药的手顿了顿,动作更轻了,“忍着点。” 方兰芝咬着唇说道:“没事,你方才说的那些话,真是解气!” “我没入宫前就最痛恨这种仗势欺人的人了!” 林清颜没接话,她知道,今日她与李沐的梁子算是结下了。 李沐在华贵人身边呆了好几年,就算只是个二等宫女,但手中总有些旁人不知道的门路,往后少不了使绊子。 “往后见了她,躲着点。”林清颜淡淡道,“没必要次次硬碰。” 方兰芝愣了愣:“可她要是再来找事呢?” “再来,就再让她知道厉害。”林清颜抬眼“但得挑时候,挑地方。” 正说着,远处传来脚步声,是负责洒扫的婆子拎着水桶经过。 见这边站着几个宫女,婆子咳了声: “杵在这儿做什么?主子们快歇下了,若是惊着人,仔细你们的皮!” 宫女们慌忙散开。 方兰芝闻言也悄悄压低声音:“我听人说,李沐跟掌事的孙嬷嬷沾点远亲,孙嬷嬷最护短......” “我知道。所以更不能让她抓住错处。” 方兰芝看着她平静的侧脸,忽然觉得她与自己平常见到的人有些不同。 “清颜,”她犹豫了下,“你是不是以前就见过这种场面?” 林清颜整理包裹的手顿了顿,随即轻笑一声:“在家时,见街坊邻里吵过架。” 方兰芝信了,没再追问。 次日一早,林清颜就醒了。 到华贵人寝殿外时,李沐正叉着腰站在廊下,似乎特地等着她似的。 “你倒来得早,想抢差事?” 林清颜没接话,只朝守在门口的春菊屈膝:“春菊姐姐,奴婢来伺候贵人起身。” 春菊瞥了眼李沐,没理会她的阴阳怪气,掀了帘子让林清颜进去。 华贵人刚刚起身,昨夜皇上留宿,今日华贵人的面色倒是红润了许多。 见是她,懒懒抬了抬眼:“今日怎么是你伺候?” 林清颜走到榻前,道:“春菊姑娘说要多培养些新的贴身丫鬟,见奴婢机灵,就先喊来了。” 华贵人想到昨日她低眉顺眼的样子,点点头,没再说话。 林清颜眼尖的看向一旁放着的药,应当是利于怀孕之类的。 “这药可是凉了?奴婢拿去热热。” 华贵人皱眉:“太苦了,喝不下去。” 李沐这时也跟进来,抢着道:“娘娘嫌苦,奴婢这就去拿蜜饯来!” “不必。” 林清颜忽然开口,“蜜饯解药性,贵人喝了也是白喝。” “奴婢在家时,见母亲用陈皮煮水,既能去药苦,又不碍药效,不如试试?” 华贵人挑眉:“哦?你还懂这个?” “不敢说懂,只是见得多些。” 林清颜手脚麻利地去小厨房寻了片晒干的陈皮,用温水泡软,又把药碗放在小炭炉上温着,等药热了,才将陈皮撕成细条,放在药碗边。 华贵人接过药碗,试探着抿了口,果然没那么冲的苦味了,一口气喝了个底朝天。 放下碗时,眼神柔和了些:“比那些只会拿蜜饯应付的细心。” 李沐站在一旁,脸青一阵白一阵。 她伺候这么多年,竟不知陈皮有这用处。 正说着,外头太监来报:“贵人,皇上晨起在御花园散步,问您今日身子好些没。” 华贵人眼睛亮了亮,忙起身要梳妆。 李沐赶紧凑上去:“贵人,奴婢给您梳个新发型吧?” 林清颜却在一旁轻声道:“皇上向来喜欢素雅些的,贵人昨日那支珍珠钗就很好,衬得肤色亮。” 华贵人想了想,点头:“就听你的。” 出了殿门,李沐在廊下拦住林清颜,咬着牙道:“你故意的?” “姐姐这话怎说?”林清颜神色不变“伺候贵人高兴,不是分内事吗?” 她绕过李沐要走,却被李沐拽住胳膊: “你给我等着,我定要让你知道厉害!” 林清颜猛地抽回手,眼神冷了几分: “姐姐再动手动脚,我可不保证会不会在贵人面前,提一提昨日你摔进我院子的事。” 李沐看着林清颜走远,怨恨的瞪着她。 回屋时,方兰芝正等着她,见她进来忙问道:“怎么样?贵人没为难你吧?” 林清颜坐下喝了口茶,嘴角勾起一抹淡笑:“不仅没为难,还赏了我半盒点心。” 她从袖袋里摸出个小纸包,里面是几块杏仁酥。 方兰芝刚要接,就见窗外闪过个影子,像是李沐。 林清颜斜眼一扫,故意大声道:“这点心是贵人赏的,得省着吃,可不能像某些人,仗着自己在宫里久,就敢私拿主子的东西。” 窗外的影子顿了顿,很快消失了。 方兰芝恍然大悟,凑过来小声问:“她又想使坏?” “少不了的。”林清颜把点心分给她一半,“但她越是急,破绽就越多。” 正说着,春菊匆匆跑来:“清颜,快,贵人从御花园回来了,说要见你!” 林清颜跟着春菊进了寝殿,华贵人正坐在窗边喝茶,见她进来,懒懒的开口:“过来。” “贵人吉祥。”林清颜屈膝行礼。 “方才在御花园,皇上问起你。”华贵人放下茶盏,“说昨日救猫的宫女看着机灵,问你叫什么。” 华贵人眼神不善。 这皇上可真会惹事,故意在华贵人面前提自己,这不是明摆着让她针对自己? 林清颜整理了一下心思,垂眸道:“是贵人教导有方,奴婢不敢居功。” 华贵人轻哼一声,“知道便好,日后你少在皇上面前晃悠。” 说罢又让春菊扔给她一个锦袋。 “皇上赏的,拿着吧。” 她还没有自卑到需要去跟一个刚入宫的宫女抢恩宠。 若皇上真对这宫女有意思,自己一句话随便打发了便是。 锦袋里是块莹白的玉佩,触手温润。 林清颜刚谢恩,就见李沐掀帘进来,手里攥着块碎布料:“贵人!您丢的那块绣帕,奴婢找到了!” 第5章 取得信任第一步! 还未等华贵人有反应,她几步冲到林清颜面前,将碎布摔在地上: “这就是从她包裹里搜出来的!她竟敢偷您的东西!” 春菊有些慌张的看向华贵人。 华贵人此时也蹙着眉头,等着林清颜的解释。 这事并不光彩,若是传出她宫中有这种,免不了被皇后等人说自己管教不严。 林清颜却没急,她仔细看了一眼摔在地上的碎布,思索了一番。 又抬眼看向李沐:“姐姐何时去搜的我的包裹?” “方才见你屋里没人,就进去看了看。”李沐眼神闪烁。 在座的都是聪明人,李沐这样子,自然都明白她的心思。 林清颜转向华贵人: “娘娘,方才去伺候您时,兰芝一直在屋里守着,这帕子是不是从我包里搜出来的,传兰芝来一问便知!” 华贵人点点头,“你若是能自证清白,本宫自然不会为难你。” 春菊连忙去喊了方兰芝。 方兰芝进屋时,已经明白了事情的经过,连行礼都顾不上,跪下说道: “娘娘,奴婢方才一直在屋里,并没有见到李姑娘出入过!” 她语气坚定,但到底还是有些怕华贵人的,声音带着些颤抖。 “她昨日还帮着你说话呢,谁知道你们俩是不是一伙的?专门想偷娘娘的东西拿出去变卖是不是?” 李沐急着给二人定罪,抢先开口说道。 “姐姐这话不对。贵人的帕子是杭绸的,这碎布却是粗棉布,针脚也糙得很。” 林清颜拾起被摔在地上的帕子。 “再者,帕子若是被偷,该是整张不见,若我真的想拿这帕子出去卖,难道还特地拿块破布不成?” 李沐知道自己方才说的话有些急了,咬着唇还想回怼过去。 华贵人却眯起眼,仔细看了看,脸色沉了下去: “李沐,这布哪来的?” 李沐腿一软,知道是自己操之过急,“噗通”跪了下去。 “贵人饶命!是奴婢一时糊涂,想让她出个丑,这才出此下策。” 林清颜真是有些好笑,看来这宫中的人也不似她想象的那般如狼似虎。 这李沐就是个蠢的。 “糊涂?”华贵人冷笑,“你在本宫身边五年,竟学会栽赃陷害了?若是传出去,岂不是让旁人议论本宫管教不严?” “拖出去,掌嘴二十,罚去洒扫宫门,没本宫的话,不准回钟粹宫!” 华贵人的贴身太监郑元立刻上前拖人。 李沐大声哭喊着“贵人饶命”,却被郑元死死堵住嘴。 殿内瞬间安静,华贵人神色有些难看。 林清颜宽慰道:“娘娘,这李沐服侍娘娘多年没能得到娘娘真传,是个没福气的。” “还望娘娘不要为此动怒。” 华贵人斜眼看着林清颜,“你看的倒是明白。” 说罢,挥挥手示意她退下。 出了寝殿,方兰芝才松了口气。 咬牙切齿的说道:“这李沐可真坏!还好你机灵看出来了。” “方才真是吓死我了。” 林清颜点点头,没有回话。 轻轻捏了捏掌心的玉佩,阳光照在上面,亮的晃眼。 远处,一个小太监隐在树后,将方才的事记在纸上,转身往养心殿去了。 此时的萧景行正在批阅奏折,眉头紧锁。 近来常有官员借着赈灾之名克扣银两,底下递来的折子却各个都粉饰太平。 他眯了眯眼,看来父皇留给他的烂摊子不少。 “皇上,您派我盯着华贵人,方才她宫里出了些事。”小太监轻手轻脚的进来,将竹简递上。 萧景行不耐烦的打开竹简,目光扫过“林清颜指出粗棉布仿杭绸”时顿了顿。 回想起那日跪在钟粹宫的宫女,好似就叫这个名。 林清颜,倒是比她主子机灵。 他将竹简丢在一旁,“以后这种小事不必再来麻烦朕。” 萧景行的贴身太监郭和见皇上停留在竹简上的时间不对,连忙开口问道: “奴才看这林清颜是个机灵的,要不要传她到御前伺候?” 萧景行目光沉了沉,“不急,华贵人那里,需要这样的人。” 林清颜正在帮方兰芝换药,春菊敲了敲门。 “林姑娘,贵人喊你去前殿帮忙梳妆。” 林清颜应了一声。 想来是那天在御花园的打扮应了皇上的心意,自己这几日少不了往梳妆台前跑。 进了殿,华贵人正盯着手里的簪子出神。 “皇上昨日说本宫头上这珠子都旧了。这珠子还是我刚进王府时,皇上赏的。”华贵人语气有些惆怅。 “你说,是不是人老了,这物件也连带着没了光泽?” 林清颜拿起一盒新珠花,选了支清新淡雅的兰花簪: “贵人说笑了。皇上若是不在意,怎会记得您珠花的新旧?” 说罢又抬手帮华贵人插上新的兰花簪,“这兰花簪素净,配您今日的月白衫子正好。” 华贵人接过簪子插上,镜中果然添了几分清气。 她瞥向林清颜,忽然道:“你竟懂这些,往后就常来本宫跟前伺候吧,李沐那位置,暂时给你。” 没想到这么快就成了二等宫女,林清颜心中一喜。 面上却依旧恭谨道:“谢贵人提拔,奴婢定当尽心。” “这宫外都传本宫嚣张跋扈,本宫不是不知道。”华贵人淡然开口,“你倒是一点也不怕本宫。” 林清颜垂眸“娘娘可比那些面上笑着,背后使绊子的人强多了,不必在意外面那些流言蜚语。” 华贵人盯着她,半响才道:“你倒是会看人。” “不是会看,是娘娘没把奴婢当外人防着。”林清颜接过话。 “今日李沐在娘娘殿前闹起来,娘娘没有因为她伺候娘娘时间长就偏帮着她,这就不是跋扈,这是公道。” 华贵人放下镜子,转过身看她,目光里带了点探究:“你就不怕本宫是故意试探你?” “怕过。”林清颜坦然道,“但奴婢想着,在这宫里,与其揣着一百个心眼猜主子心思,不如实打实做事。贵人若是容不下,奴婢躲也躲不过;若是容得下,自然看得见奴婢的本分。” 她拿起桌上的玉梳,递给林清颜:“替本宫梳个髻吧。记得当年刚得宠时,梳的就是双环髻,皇上说瞧着精神。” 林清颜接过梳子,指尖穿过华贵人的发丝,动作轻柔:“那今日就梳双环髻,配这兰花簪,定能让皇上想起当年的光景。” “想起又如何?”华贵人叹了口气,“新人换旧人,本就是常事。” “可旧人心里的情分,新人学不来。” 林清颜梳好最后一缕发,用玉簪固定,“皇上或许一时被新鲜迷了眼,但夜深人静时,记挂的未必不是旧人旧物。” 华贵人笑着说道:“你这张嘴,真该去给说书先生当徒弟。” 林清颜屈膝:“能让贵人舒心,便是奴婢的本分。” 华贵人没再说话,只是抬手抚了抚鬓边的兰花簪,镜中的眼神,比方才柔和了许多。 第6章 床榻被人泼水? 华贵人对镜坐了片刻,细细摩挲着鬓边的兰花簪。 只见殿外一个小太监快步走进殿中,跪下说道: “贵人,李沐刚刚受完刑,在廊下哭呢,说想求你再给她一次伺候您的机会。” 华贵人眼皮都没抬,只淡淡的“嗯”了一声。 林清颜缓缓走到华贵人身边,轻声说道: “李沐姐姐或许只是一时糊涂,毕竟伺候了娘娘这么些年,情分总是在的。” 她并不是真的想让李沐回来,但她得试探华贵人的反应,留个台阶而已。 就算李沐真的回来了也掀不起什么风浪,终究只是一个愚蠢小人罢了。 华贵人瞥了一眼镜中的林清颜:“怎么?你想让她回来?” “可惜啊,这情分当不了饭吃。”说罢取下发间的簪子。 “你先弄着,本宫去窗边透透气。” 林清颜恭敬的收起兰花簪,眼眸低垂。 华贵人比她想象的要细腻,竟然听出了她话中的试探。 窗边断断续续的传来李沐的哭腔。 “娘娘怎能偏心新人......我伺候娘娘五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 好似有人在安慰她。 华贵人唤来春菊,冷声道: “整日吵得鸡犬不宁的,还不快打发了她。” 春菊低声应“是”,不一会儿外面就没了动静。 华贵人揉了揉眉心,问道:“你先前在哪当差?” 林清颜回道:“奴婢新进宫,因识得几个草药,原本想去药房当药童,没想到被宫里人看中。” “认得草药?”华贵人挑眉。 “那倒是巧了,这几日本宫头疼的厉害,你若是懂,待会去库房寻些薄荷、甘菊来,替我制些香包。” 林清颜低声应下。 华贵缓步走进内室,往榻上一靠。 “春菊,把那盆茉莉挪远些,香的呛人。” 林清颜没敢多瞧,转身往外走去。 库房的管事是个矮胖的太监,见林清颜面生,问道: “姑娘是新来的宫女?” 林清颜点点头,“华贵人让我取些薄荷和甘菊。” 说罢递过华贵人的牌子。 管事麻利的称好,用牛皮纸包了又多塞了一小包晒干的金银花,“这是从南方新收来的,败火,姑娘拿给贵人试试?” 林清颜有些意外。 以前她给昭答应拿东西时可没见过这么好的管事。 果然,这宫里,皇帝的宠爱能胜过一切。 她伸手接过,轻声回到:“多谢。” 出了库房,拐过一道宫门,就看见孙姑姑手底下的宫女青禾。 青禾拦了路,上下打量了一番。 “你就是华贵人新提拔的林姑娘?”说罢又看了她手里的牛皮纸,“刚从库房里出来?” 林清颜垂眸,“是,取些草药给贵人制香包。” “哦?”青禾面色不善,“我怎么记得这以前都是李沐的活?” “李沐姑娘伺候娘娘不周,已经被罚去扫宫门了。”林清颜脸上没什么表情,仿佛这事与她无关。 青禾冷哼一声,“李沐伺候娘娘这么久,竟栽在了你这个小宫女手里。” 林清颜不想与她争辩,华贵人还等着她回去领命呢。 这么想着,她侧身想走过去。 青禾却没让开。 “孙姑姑说了,李沐性子急这才冲撞了贵人。”说罢手往腰上一叉,“林姑娘在贵人跟前,得多帮她美言几句才是。” 林清颜有些不耐烦了,“贵人自有判断。” 说罢绕开她,径直的往回走。 身后传来青禾的冷哼声。 回了钟粹宫,华贵人还在榻上躺着,春菊正在给她捶腿。 “回来了。”华贵人声音有些慵懒,似乎有些困了。 林清颜回到,“今日去库房,刘总管多给了些金银花,说是能败火。” 华贵人点点头,“春菊,收下吧。” 说罢抬了抬下巴,“还愣着干嘛?不是取了药草?” “还不给我去制香包,等着本宫的头疼死?” “是。”林清颜连忙回应道,取了薄荷、甘菊坐在廊下捣药。 路过的宫女端着茶盏进了屋。 只听华贵人大声说道:“这里边的陈皮呢?你是要苦死本宫吗?” 说罢又是一阵茶碗碎裂的声音。 林清颜加快了手里制药的速度,她可不想不明不白的挨顿骂。 先前进去的宫女红肿着脸跑出了殿外,隐隐还要啜泣声传来。 眼见太阳要西沉了,林清颜用细砂将料子包好,递到华贵人面前。 “娘娘,这香包做好了。” 华贵人拿起来凑到鼻尖闻了闻,眉头松了些。 “还行。挂在床头吧。” 林清颜小心翼翼的挂上。 华贵人又挥挥手示意林清颜退下。 走出了殿门,林清颜今日的任务总算是完成了。 她揉了揉酸痛的胳膊,回了住所。 林清颜推开房门时,一股潮湿的霉味扑面而来。 屋里没点灯,借着窗外的残阳,她一眼就瞧见了自己那张铺着粗布褥子的木床。 被子像浸了水的棉絮,沉甸甸塌在床板上,床沿还在往下滴着水。 “清颜姐姐!”角落里传来方兰芝带着哭腔的声音。 林清颜转头,见方兰芝正蹲在地上,用帕子擦着自己湿透的半只袖子,胳膊上还有些红痕。 “这是怎么了?”林清颜走过去,伸手碰了碰方兰芝的袖子,冰凉刺骨。 方兰芝眼圈通红,声音发颤: “方才孙姑姑身边的青禾姐姐带了两个小太监来,说要给你提个醒......” “我拦着她们不让进,她们就拿棍子打我,还带了水桶往你床上泼。” 虽然到了春天,但宫里也冷的吓人,方兰芝拿着帕子的手都在抖。 “她们说你占了李沐姐姐的位置,就得懂规矩......” 林清颜没说话,走到床边,指尖按在湿冷的被子上。 软绵绵的,随便一压就能渐起水花。 这房里就她们两人,库房的人也都歇息了,今夜她怕是只能靠着墙挨到天亮了。 “姐姐,要不,你去我那边挤挤?”方兰芝怯生生道,“我那床褥子小是小,好歹是干的。” 林清颜摇摇头,转身扶起她:“不用。你先去把湿衣服换了,仔细着凉。” 方兰芝还在抽噎,却听话地点点头,摸索着去翻自己的包袱。 林清颜看着方兰芝红肿的胳膊,知道是自己连累了她。 她捏了捏手中的帕子,眼神却渐渐冷了下来。 第7章 当众打脸青禾 方兰芝似乎看出来林清颜想要干什么,小声阻止道: “姐姐算了吧,青禾是孙姑姑眼前的红人,咱们惹不起的。” 林清颜终于转身,“就算咱们惹不起,这宫里的规矩,可不是让她们随意拿着棍子打人的。” 方兰芝还想劝,却见林清颜已经往外走,背影挺得笔直。 尚衣局院子里的灯还亮着,这是孙嬷嬷跟他手底下的人呆的地方。 青禾正指挥着小太监搬新到的云锦,嗓门极大,颇有几分架子。 见林清颜闯进来,斜眼睨着她: “哟,这不是华贵人跟前的林姑娘吗?怎么,不在钟粹宫伺候,跑到这儿来游神?” 她身后的小宫女们窃笑起来,眼神里满是嘲弄。 林清颜径直走到青禾面前: “青禾姑姑,我住处的被褥,还有兰芝身上的水,是你派人泼的?” 青禾到底是见过大世面的,还不会被一个小宫女吓着。 闻言嗤笑一声: “你说什么胡话?我当差还忙不过来呢,哪有闲心管你的破床烂被?” 林清颜走近一步,拉近了两人的距离。 “是吗?可方兰芝说她亲眼瞧见是你带的人。” 她声音太响,引得周围的太监宫女都停了手,纷纷侧目。 青禾被当众质问,脸上有些挂不住。 厉声道:“空口无凭,再说了你个小蹄子敢在尚衣局撒野?” “也不看看这是谁的地界!” “是谁的地界,也得讲规矩!”林清颜寸步不让,连声回应道。 “我是钟粹宫华贵人提拔的二等宫女,就算先前是杂役,也轮不到旁人提着水桶往我床上泼!” 环顾了一周看热闹的人,她的视线回到青禾身上。 “青禾姑姑,今日若是不给我个说法,我现在就去回禀贵人。” “还要问问孙姑姑,是不是她允了你在宫里横行霸道,欺负到钟粹宫的人头上了?” 这话说的青禾心里一紧,她哪里敢让孙姑姑知道? 孙姑姑虽然也知道李沐的事,但终究不敢直接动华贵人身边的人。 尤其还是用这种上不得台面的手段。 谁不知道华贵人嚣张跋扈? 眼前这人还是她新得的二等宫女,若是一个不小心,怕是整个浣衣局都要换血。 青禾的脸一阵红一阵白,指着林清颜的手都在抖:“你敢拿贵人和嬷嬷威胁我?” “我不是威胁。”林清颜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道,“我只是想要一个公道!” 她冷声开口:“相信姑姑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 “现在让你的人去把我的屋子收拾干净,再取两床新被褥来。不然咱们现在就去孙姑姑跟前对质!” 周围的目光像针一样扎在青禾身上,有看戏的,有鄙夷的。 她知道林清颜这是拿准了她不敢声张,更不敢惊动孙姑姑。 眼下不是耍威风的时候。 “好,好得很!”青禾咬着牙,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转头对身后的小太监吼道,“还愣着干什么?去!把她屋子里那摊子烂事收拾干净!” 小太监们不敢怠慢,慌忙应声跑了。 “青禾姑姑别忘了,还要拿两床新的被褥给我换上。” 说完林清颜看着青禾铁青的脸,没再多说一个字,转身就走。 走到院门口时,身后传来青禾怨毒的声音:“林清颜,你给我等着!” 林清颜脚步没停,只在心里冷笑。 等着? 前世她在这宫里熬了这么久,早就学会了怎么等。 更学会了该还手的时候,绝不手软。 回到屋子里的时候,青禾派来的人已经在收拾了。 湿被褥被拖出去扔掉,地上的水迹擦得干干净净,两个新被褥叠得整整齐齐放在床板上。 方兰芝穿着干爽的里衣看着林清颜,眼睛亮得像落了星子。 “清颜你真厉害,连青禾都不敢动你!” 林清颜走过去,拍了拍她的肩:“睡吧,明日天一亮,就什么都过去了。” 只是她自己知道,过不去。 今日这一架,算是彻底和孙嬷嬷那边撕破了脸,但她也不怕。 若是自己连这么点小事都跨不过去,日后面对皇帝、嫔妃又当如何呢? 林清颜安安静静的躺着,鼻尖萦绕着新棉絮的气息。 紧绷了一日的神经,终于慢慢松了下来。 一夜无梦。 第二日卯时刚过,林清颜正在给华贵人的茶盏里续热水。 沈贵人带着两名贴身的宫女进了钟粹宫。 她面上笑盈盈的,眼神却往殿内扫了一圈,像是在挑什么错处。 今早青禾在御花园拦住她,悄声说钟粹宫将她新送玉瓶弄碎了。 宫里都知道她们两人不对付,能有这种恶心华贵人的事,她自然不会放过。 这不,刚得了消息就来了。 “华姐姐这几日倒清闲。”沈贵人在榻边坐下,宫女忙递上茶盏。 “昨儿我去给太后请安,还听太后念叨你呢,说你许久没去她宫里回话了。” 华贵人装都懒得装,语气淡淡的说道: “前几日头疼,懒得动。倒是沈妹妹,今儿怎么有空过来?” “也没什么大事。”沈贵人抚了抚袖口,话锋一转。 “就是前儿翻库房,见着先帝赏的那对玉瓶,想着华姐姐素来爱这些,便让人送了一只过来。” “谁知方才刚到门口,就听你宫里的人说,那玉瓶被你宫里的宫女摔了?” 她身后的贴身宫女夏荷立刻接话: “可不是么!那玉瓶是宣德年间的物件,皇上赐给您,您都舍不得拿出来。” “方才送瓶的小太监回来说,就摔在钟粹宫的廊下,碎片还没拾掇干净呢!” 这话一出,就连春菊的脸色都变了。 御赐的东西摔碎了可是大事,不能马虎。 华贵人却摸了摸鬓边的簪子,慢悠悠的开口: “本宫当是什么呢,一个玉瓶子,本宫可不缺这点东西。” “若不是妹妹开口,这种物件本宫都不知道呢。” 沈贵人面色一僵,这华贵人还真是胆大,连御赐的东西都敢说不稀罕。 但华贵人母族显赫,还真有这个能力。 第8章 假意遇见皇上 林清颜站在一旁,心里跟明镜似的。 今早就听说李沐动了关系被调进了库房,定然是沈贵人听了什么闲言碎语,特地来找的华贵人。 “沈贵人怕是听岔了。”林清颜往前站了半步,“昨日那玉瓶送到时,奴婢正好在廊下捣药。” “亲眼见到小太监放在了东侧的多宝阁上,方才奴婢路过,见瓶子还在那儿好好的呢。” 沈贵人挑眉,问道:“哦?你是谁,瞧的倒是面生。” “回贵人,奴婢是华贵人身边的二等宫女林清颜。” “一个二等宫女,也敢插嘴主位说话?”沈贵人身边的贴身宫女厉声道。 “我们贵人问话,轮得到你接话?” 林清颜垂眸道:“奴婢不敢僭越。只是那玉瓶确实没摔,若沈贵人不信,可让人去多宝阁瞧瞧。” 沈贵人的笑僵了僵,似乎是不想同一个宫女置气,转身问道: “华姐姐你瞧,你宫里的宫女倒是伶牙俐齿。” 说罢又顿了顿,有些难为情的说道“只是到底是御赐的东西,还是要仔细些,若是真摔了,传到太后耳朵里也不好,姐姐说是不是?” 华贵人眼神不屑,“妹妹这是担心我,还是担心那玉瓶摔了,好让太后知道,治我翊坤宫的罪?” 沈贵人的脸微变:“姐姐这是什么话?我不过是好意提醒。” 话音未落,华贵人开口打断她,“好意就不必了。” “我宫里的人我信得过,与其操心这个,不如掰着手指头算算日子,皇上几日没去妹妹那儿了?” 沈贵人闻言终于是变了脸色,这华贵人整日仗着皇上去她那儿次数多就耀武扬威的。 这是林清颜第一次见华贵人私下见嫔妃,有了家世和宠爱,想怼谁就怼谁的感觉,真爽! 华贵人见她没回话,又说道:“若是没别的事,妹妹就请回吧,我这头疼的毛病又犯了,得歇着。” 逐客令下的倒是快,沈贵人捏着茶盏的手紧了紧。 “既如此,那我便不打扰姐姐歇息了。” 说罢带着宫女,悻悻地走了。 殿内静下来。 华贵人瞥了眼林清颜:“胆子倒大,主位说话也敢接。” 林清颜垂眸:“奴婢只是不想贵人被冤枉。” 华贵人还是那副跋扈的样子,说道:“敢冤枉本宫,也不看看她有几个脑袋。” 林清颜也出言附和,不敢多说。 突然,殿外太监高声喊道:“皇上驾到!” 华贵人顿时两眼一亮,说道,“快扶我起身接驾。” 林清颜垂手往廊下退去,余光瞥见一抹明黄色的身影踏过白玉阶。 萧景行紧着一张俊脸,冷眼扫过殿内。 “皇上万福。”华贵人屈膝行礼。 萧景行“嗯”了一声,径直走到榻边坐下。 华贵人凑到他身边,想替他剥颗荔枝。 “前儿哥哥派人送来的岭南荔枝,可甜了。” 萧景行吃完荔枝,开口说道:“你哥哥请了折子留守西北三年,朕准了。” 华贵人剥荔枝的手停在半空,脸上的笑意淡了些:“三年?那岂不是臣妾三年都见不到他了?” “边疆不稳,他得盯着。”萧景行端起茶盏抿了口。 目光又落在殿角的林清颜身上,“这宫女,是那日救了你猫的?” 华贵人愣了愣,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林清颜,撇撇嘴:“是她,倒还算机灵。” 林清颜垂着头,这宫里的事,他竟然都知道。 只恨自己前世与他的接触不多,一心只想摆脱昭答应,了解他太少了。 萧景行没再追问,只对华贵人道:“朕还有折子要批,在你这儿歇片刻就走。” 华贵人虽有些失落,却也不敢多留,忙让春菊去取新沏的雨前龙井。 趁着这个空档,林清颜悄悄出了殿门。 她知道,若是自己还在那儿碍华贵人的眼,她定然不会高兴。 方才华贵人用膳时打翻了半盏燕窝,自己得去擦干净,免得留了痕。 她取了一块布,仔细擦拭着桌子,突然听见殿外传来小太监慌乱的脚步声。 “林姐姐!皇上的玉牌落在廊前了!” 林清颜手里的动作一顿。 接过小太监手里的玉牌,确实是萧景行戴着的东西。 玉质温润,却总透着股寒气,像它的主人。 “知道了。”她挥挥手示意小太监下去。 这倒是个好机会。 这么想着,她特地去房里换了件明艳的衣裳,等皇上从华贵人殿里走了她才起身。 装作急切的问道钟粹宫门口站着的侍卫。 “皇上去哪儿了?他的玉牌落在宫里了,娘娘喊我去追。” 侍卫指了指御花园的方向,说道“刚刚郭总管说皇上要去御花园散心,应该是去那儿了。” 林清颜点头称谢,提起裙子跑了过去。 玉牌被她攥在掌心,渐渐染了些温度。 刚转出一道宫门,迎面就撞上一道明黄身影。 “奴婢该死!”她惊得往后一退,忙屈膝跪下。 额头抵着冰凉的青砖,掌心的玉牌硌得掌心生疼。 头顶传来萧景行的声音,比在殿内听着更沉些:“抬头。” 林清颜缓缓抬头,正对上他深不见底的眸子。 萧景行认出他了,华贵人宫里那个总是神情淡漠的宫女。 这是他第一次见她除了冷淡之外慌忙的表情。 “华贵人宫里的?”他明知故问,目光落在她攥着东西的手上。 “是,奴婢林清颜。” 她知道前世萧景行喜欢她处变不惊的样子,她特地抬头,对上萧景行的视线。 一双眸子湿漉漉的,额间还有方才跑得急留下的香汗,眼里却满是坚韧。 看的更加楚楚可怜。 “奴婢捡到皇上遗落的玉牌,特来奉还。” 萧景行接过玉牌,指尖不可避免的擦过她的掌心。 寻常宫女碰见皇上都吓得哆嗦,她倒好,拿着自己的贴身玉牌到处跑。 他摩挲着玉牌上的图案,忽然开口,“前几日假山救猫的,是你?” 林清颜一怔,垂眸应道:“是。” 萧景行一直防着华贵人,也是她前世偷偷了解到的秘辛,如今他知道钟粹宫里的事也不足为奇。 “昨日用陈皮替华贵人温药的,也是你?” “是。”她的声音稳了稳。 “贵人嫌药苦,奴婢想着陈皮去苦不碍药效,便试了试。” “今日沈贵人来闹,寻常宫女见主子争执起来,躲都躲不及,你倒镇定。” 萧景行的目光落在她脸上,她的睫毛很长,垂下去时像两把小扇子,遮住了眼底的情绪。 他连说三次华贵人宫里的事,意在提拔。 说不定日后还能借着这宫女的手制衡一下华贵人。 林清颜心头一跳,他连这也知道。 “奴婢只是不想贵人被人拿话堵着,失了体面。” “体面?”萧景行忽然笑了声“华贵人的体面,轮得到你一个宫女来护?” 这话不轻不重,林清颜微微直了直身子。 第9章 东厂提督——谢宴 “奴婢只是在其位谋其事,伺候贵人周全,本就是分内之事。” 萧景行没再追问,忽然又开口,“昭答应宫里的林柔儿,是你的妹妹?” 林清颜点点头,“我与妹妹一同进宫。” “你们姐妹二人长的倒是像。”萧景行留下这么一句不明不白的话就离开了。 林清颜站起身,神色复杂,没想到林柔儿动作这么快? 她想起前几日撞见林柔儿,对方脸上带着得意的笑。 说昭答应待她如何亲厚,还暗示自己很快就能“往上走”。 那时她只觉得可笑。 昭答应的心机,前世她领教过,林柔儿这点小聪明,怕是不够看的。 只是没想到今世她这么快就在皇上心里留下印象。 正想着,春菊气喘吁吁地跑过来: “清颜,贵人让你去取新贡的茉莉香膏,说皇上方才夸殿里的香气好闻呢。” 林清颜应了声,转身往库房走。 路过承露殿侧门时,隐约听见里面传来争执声。 是昭答应的声音,夹着模糊的哭腔,听着有些耳熟,却辨不清是谁。 “这点小事都办不妥!”昭答应恶毒的声音再次传来。 “让你往茶里兑点东西,偏被个小太监撞破,还敢来跟我说不是故意的?” 那哭腔嗫嚅着辩解:“是那太监突然闯进来,我手一抖才洒了......” “废物!”昭答应骂道,“留着你还有什么用?明日就给我滚去浣衣局!” 林清颜脚步未停,像没听见一般,径直走过。 库房在西北角,由两个老嬷嬷守着。 见是林清颜,为首的张嬷嬷笑着迎上来: “林姑娘来取香膏?刚入库的茉莉膏,贵人倒是赶得巧。” 林清颜屈膝行礼:“劳嬷嬷费心。” “这可是江南新贡的,里面掺了晨露熬的,比往年的清透些,配上贵人最合适不过。” 林清颜掀开盒盖,一股淡香漫出来,像清晨带着水汽的茉莉,不浓不艳。 “多谢嬷嬷。”她将盒子揣进袖中,转身离开。 原路返回时,见林柔儿在承露宫前罚跪,眼含热泪。 林清颜可不想被她拉着,像前世那样要自己为她求情,惹得一身腥。 她特地绕了一条路,就算偏僻些,远一些,但好在见不到林柔儿。 绕过一段长廊,眼前出现冷宫的灰墙。 林清颜拢了拢袖中的香膏盒子,正想加快脚步。 突然瞥见宫门前立着个人。 是个太监,穿一身玄色蟒纹太监服,领口绣着银线暗纹。 那是东厂的服制。 待他缓缓转身,林清颜才看清他的脸。 眉峰锋利,眼尾微挑,却没半点笑意,唇色很淡,紧抿着时像含着冰。 林清颜想起来了,他正是东厂提督谢宴,前世她在皇上身边见过这位。 林清颜本想绕开,东厂的人,向来是能躲就躲。 可不知怎得,看见他落寞的样子,不自觉的停下脚步。 “谢公公。”她轻声开口。 谢宴猛地转头,说道:“谁?” 看清她腰上挂着的牌子,他眉头皱的更紧。 语气还带了些不耐,“钟粹宫的宫女,跑到这来做什么?” 林清颜屈膝行礼,没敢抬头:“回公公,奴婢绕道办事,惊扰了公公。” 谢宴轻笑一声,“绕道?能经过这冷宫,除了抬死人的,谁会往这儿绕?” 林清颜看着他的侧影,再次开口: “奴婢只是见公公站在这儿许久,墙根风寒,怕伤了公公的身子。” 谢宴似乎是有意要吓她,说道: “咱家从尸堆里爬出来的时候,你还在穿开裆裤。这点风,算什么?” 林清颜沉默片刻,回想起上一世听见关于他的许多流言。 缓缓抬头,“奴婢前几日听浣衣局的嬷嬷说,冷宫里有一位姓刘的嬷嬷。” “那嬷嬷十年前在东厂当差,近来腿脚不利索了,就请旨去了冷宫照看花草。” 谢宴的瞳孔猛地一缩,终于转身,逼近了她一步,“你打听这个干什么?” “不做什么。”林清颜迎着他的目光。 “那刘嬷嬷是河北人,左手食指缺了半节,是早年给人浆洗衣物时被冻裂的冻疮溃了脓,不得不截去的。” 谢宴眯了眯眼,再次走近林清颜,似乎下一秒就要扼住她的喉咙。 问道:“你想说什么?” “奴婢的母亲,当年也在河北待过。”林清颜的声音轻了些,“冬天河水冰得刺骨,洗衣时手指冻裂是常事。” “那老嬷嬷去年冬天还去浣衣局找过碎布,说要给冷宫的桃树裹上,怕冻坏了根。” “她还说,有个孩子小时候总在那桃树下背书,背错了就自己掌嘴,其实是怕被人瞧不起。” 这其中真真假假,有些是皇上告诉她的,有些是她前世觉得他可怜打听到的。 如今自己若是能解了他的心结,也算是好事一桩。 谢宴的回忆似乎被勾起,他重新望向那道门,声音沙哑。 “她今早走的。” “走的时候攥着块桃核,说是去年那孩子摘了桃,给她留的。” 谢宴语气终于软了下来。 “咱家去的时候,她眼睛还睁着,手指蜷着,掰都掰不开。” 林清颜没想到,这些传言竟都是真的。 眼前这个杀人如麻的东厂提督在昨日失去了他最后一个想守护的人。 谢宴的话匣子似乎被打开了,慢悠悠的说道。 “我父母走得早,刚入宫时才七岁,瘦的只有这一身骨架子。” “被老太监欺负抢食是常有的事,有时候好好吃顿饱饭都难。” “是当时在后厨打杂的刘嬷嬷救了我,给我留了口热饭。” 谢宴低下头,那是他在这人吃人的地方,尝到的头一口暖。 “她总说,等我出息了,就去城外给她买个小院,种满桃树。”谢宴语气带着些颤抖。 “可这几年的案子太多了,一直没时间接她出宫。前几日她还跟我说今年的桃儿甜,给我留了几个,让我给皇上也尝尝,转眼就......” 他说不下去了,抬手抹了一把脸。 林清颜从袖中取出块干净的帕子,轻轻放在他身侧的石阶上。 “刘嬷嬷若泉下有知,见公公如今这样,怕是要心疼的。” 谢宴听见林清颜的话,理智似乎有些回笼,连称呼都换了。 “心疼?咱家是东厂提督,手上沾着几百条人命,她心疼得起吗?” 他狠狠踢开一旁的石子,石子弹了个来回,滚到林清颜的脚边。 “你一个小宫女,懂什么?这宫里的暖,都是毒药。” “她对咱家好,最后还不是死在这冷宫里?连口棺材都没有!” “可她若不护着您,您八岁那年就死在东厂的雪地里了。” 林清颜的声音很轻,却像根细针,扎进了谢宴的心里。 第10章 温暖的茉莉花 “温暖不是毒药,是撑着人活下去的念想。” “刘嬷嬷留着那桃核,不是盼您给她买小院,是盼您记得,这世上除了打打杀杀,还有些东西值得护着。” “护着?”他嗤笑一声,眼底满是戾气。 “咱家护着谁?护着那些背后骂咱家‘阉狗’的朝臣?还是护着这宫里笑里藏刀的嫔妃?” “护来护去,终究是错付罢了。” “那公公护着东厂的小太监,也是错付吗?”林清颜忽然问。 谢宴的动作僵住了。 “前几日路过东厂外的小巷子,见几个小太监在分糖糕,说是您赏的。” 林清颜语气依旧是那么轻,但谢宴的心里却有了一丝的悸动。 “他们还说,您总在夜里去看新来的净军,给他们送伤药。” 这些都是她晚上睡不着觉听方兰芝说的。 方兰芝的远房表哥在东厂当差,说这个提督总是很关照手底下的人,大家都很信服他。 那时她只当是传言,此刻见谢宴眼尾泛红的模样,才知传言非虚。 谢宴别过脸,冷声说道“那不一样,他们是咱家的人,咱家一定要护着。” 林清颜知道他算是把话听进去了,又开口说道: “您也是刘嬷嬷护着的人呀。就像您护着东厂的人,她当年护着您,都是一样的。” 秋风吹起林清颜的发梢,袖中的香膏传来好闻的茉莉花的香味,飘进谢宴的心里。 林清颜将袖中的香膏盒往怀里揣了揣,转身想走: “公公还是早些回去吧。刘嬷嬷若看见您在这儿冻着,夜里该睡不着了。” “等等。”谢宴忽然开口。 林清颜停下脚步,回头看他。 他弯腰拾起那块帕子,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林清颜。” “林清颜.......”他重复了一遍,指尖摩挲着帕子上绣着的茉莉花。 “这帕子,咱家收下了。” 林清颜点点头,屈膝行了个礼,转身离开。 谢宴站在冷宫外,望向那道离去的身影,手中的帕子还带着淡淡的茉莉香。 像极了多年前刘嬷嬷偷偷塞给他的馒头,带点暖,让人心头发烫。 回到钟粹宫时,华贵人只懒懒的抬了抬眼皮:“香膏取来了?” “是。”林清颜将盒子奉上。 华贵人打开闻了闻,问道:“怎得回来这么晚。” 林清颜眼睛一转,回到:“承露宫前跪着的是奴婢的妹妹,她硬拉着奴婢不肯松手。” 华贵人冷哼一声,“昭答应?那个贱人现在在皇上面前倒是得脸。” 林清颜上前轻轻捏着华贵人的肩颈。 “这满宫里谁的恩宠比得上娘娘?”林清颜轻轻说道,“娘娘父兄在前朝立功,皇上又常来钟粹宫,这昭答应算得了什么。” 华贵人挑了点香膏抹在手腕处,闻言满意的开口道: “这贱人尽使些狐媚子手段。” 林清颜垂眸,声音愈发柔和“昭答应新入宫,皇上不过新鲜她几日罢了。” 华贵人开口说道:“你妹妹既然在她身边当差,该知道她这几日在宫中忙些什么吧?” “奴婢与妹妹不亲近,只是听闻近来昭答应常去御书房外候着,等着给皇上研墨。” “研磨?”华贵人皱着眉头。 她出身武家,自然是不懂那些书香之类的事情,这昭答应当真是可恶。 “春菊。”她轻唤道,“明日找内务府的王管事拿些杏仁酥,就说是本宫瞧着昭答应跪的辛苦,送她些点心补一补。” “这杏仁酥里改添些什么东西,你自然是知道的。” 春菊应声退下。 林清颜没说话,这华贵人倒也太蠢了些。 难道她要直接下毒不成? “娘娘英明。”林清颜开口说道,“只是内务府的王管事是太后宫里出来的,传出去怕是不妥。” 华贵人愣了愣,“太后难道还要伸手管本宫不成?” “娘娘自然不怕。”林清颜话锋一转,“可昭答应若吃杏仁酥出了差错,太后怕是要疑到娘娘头上。” 华贵人脸上闪过慌乱,随即追问:“那你说,该怎么好好治一治这个昭答应?” “对付她,不必脏了娘娘的手。” “昭答应爱往御书房凑,前日还念错《论语》句子,被翰林院学士笑话呢。” 林清颜上辈子服侍了昭答应这么久,自然知道她肚子里有几斤几两。 华贵人眼睛亮了。 “皇上最厌浮躁虚荣之人。”林清颜道,“若让皇上知道她为争宠曲解圣贤书,还时常在御书房外纠缠......” 后面的话不言而喻。 华贵人的面色终于缓了缓,清了清嗓子,这才说道: “你比春菊机灵。去查查,那贱人近日还在皇上面前说过什么混账话,都记下来。” “是。” 林清颜退出去时,唇角勾起淡笑。 回到房中,只见窗台上多了个青瓷瓶,瓶中装这些褐色的药膏。 瓶底压着张字条,字迹凌厉:“治冻疮的你母亲若用得上,便拿着。” 落款没有名字,只画了个小小的桃核。 林清颜写了回信,并没有说自己母亲已逝扫了他的兴。 “多谢公公抬爱。冷宫的桃树该裹棉絮了,若公公得空,替刘嬷嬷了了这桩心事吧。” 次日清晨,窗台的青瓷瓶不见了,换了张新的字条:“已让人去办了。” 林清颜看着手中的字条,回想起华贵人派给她打听御书房中昭答应的任务。 她最终还是写了下来,约他见面,有事相求。 几日后,站在冷宫墙外,林清颜向里面望去。 那颗老桃树果然已经裹上棉絮,是新换的。 脚步声从身后传来,林清颜缓缓转身。 “约在这里见面,就不怕被人看见?”谢宴的声音比上次见面时还要低沉些。 林清颜淡淡一笑,见他手中还提着个食盒。 谢宴将食盒打开,取出里面两个热乎的糖包。 “御书房新做的甜食,你应该喜欢。” 林清颜轻轻捏起一个,两眼一亮。 她咬了一口,才慢慢说道:“华贵人让我查查昭答应在御书房的事情,我不方便直接去问。” 谢宴挑了挑眉,“今日是我们第二次见面,你便要求我帮你?” 话是这么说,谢宴此时却比上次的语气要柔和的多。 第11章 老地方,冷宫见 “你若是不愿帮我,今日就不会来了。” 林清颜抬眼,笑得狡黠。 谢宴双手环胸,也跟着轻笑了一声。 低声有些沙哑,“昭答应最近在御书房给皇上研墨时,常念错句子。” 林清颜咬了一口糖包,两眼一亮。 “你知道?” 自己还没告诉他要查什么,他就已经查出来了? 真不愧是皇上的人,就是好用。 谢宴却不知林清颜心中所想,侧身靠在墙上。 “我可是整个东厂最有权的人,想知道这么点事还不容易?” 林清颜听出他话中的得意,她也从来不吝啬自己的夸赞。 “那是当然,您可是大名鼎鼎的谢宴啊。” 谢宴撇了她一眼,从怀中摸出一张纸条。 “这是她这几日念错的话和做错的事,够不够?” 林清颜展开纸条,指尖划过字迹。 “‘有朋自远方来’,她念成‘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le)乎’?” 林清颜笑得眉眼弯弯,她似乎能想象到萧景行阴沉的脸。 谢宴依旧靠在墙上,风掀起他的衣摆。 “不止。前日还把‘学而时习之’,说成‘学而时戏之’。” 林清颜哈哈大笑,“看来这个昭答应还是个大舌头。” “皇上身边的人,怕是私下都笑疯了。” 谢宴“嗯”了声,视线扫过林清颜笑着的脸,唇角也跟着勾了起来。 “还有你妹妹,林柔儿,她也没少帮腔。” 林清颜拿着纸条的手一顿。 “你怎么知道她是我妹妹?” 谢宴依旧是那副样子,“我可是东厂最有权......” 林清颜顿时伸出手,“得了,打住。” “这天下就没有你谢宴不知道的事情,对吧?” 谢宴一脸理所当然的表情。 让林清颜不由得怀疑眼前这人和前几日见的那个阴骘的东厂提督是不是一个人。 说起林柔儿,林清颜的表情有些不自在,像是在回忆。 “不过她总是这样,见不得别人好。” 前世自己帮了她不少,将她从华贵人身边救了出来,还给了她不少好处。 可自己却被她陷害...... “你为什么帮我?”林清颜突然开口。 她深知这后宫就没有天下掉下来的馅饼。 谢宴从食盒里又拿出个糖包,递给她。 “还你人情。” 林清颜挑眉,有些莫名其妙。 “就因为上次那帕子?” 谢宴没答,转身往远处走。 “明日这个时辰,再来。” “干什么?” “给你带昭答应新闹的笑话。” 林清颜望着他的背影,把糖包揣进怀里。 这个自相矛盾的东厂提督倒是十分有意思。 回到钟粹宫,华贵人正歪在榻上嗑瓜子。 “查得怎么样?” 林清颜把纸条递过。 “昭答应近日常去御书房,就是……有点丢皇上的脸。” 华贵人展开纸条,看着看着笑出了声。 “这蠢货,也配往御书房凑?” 她把纸条扔在桌上,瓜子皮溅了一地。 “你去告诉春菊,把这些话透给翰林院的人。” 林清颜应了声,退了出去。 第二日,她准时去了冷宫墙下。 谢宴已经在那儿了,脚边放着个食盒。 “新的。”他递过一张纸条。 林清颜接过来,上面记着昭答应今早的“业绩”。 她昨日已经练就了不笑神功,但弯弯的眉眼还是出卖了她。 谢宴打开食盒,里面是四个糖包,比昨天多了两个。 “加了核桃。” 林清颜拿起一个,咬了一口。 核桃的香混着甜,比昨天的更合口味。 “翰林院的人,已经在传昭答应的笑话了。” 谢宴“嗯”了声,往承露殿的方向看了看。 “林柔儿今早给昭答应出主意,说要背《诗经》给皇上听。” 林清颜闻言不由得吐槽道: “她俩认得字加起来,够不够背《诗经》?” 谢宴低笑一声,难得带点温度。 “悬。” 林清颜把剩下的糖包塞进袖中,拍了拍手。 “谢了。” 谢宴没说话,转身要走。 “明日还来?”她问。 他脚步顿了顿。 “看你带不带新糖包。” 背过身的谢宴表情有些无奈,但眼底却带着自己都没曾察觉的宠溺。 明日同样的时辰,林清颜到时,谢宴正盯着老桃树发呆。 听见身后有动静,转身说道: “过几日皇后要办赏花宴,昭答应应当有些动作。” 林清颜也听说了这件事,点点头。 “华贵人这几日都召我在她跟前伺候,想来应该也会带我过去。” 谢宴拿出身后的食盒,里面安安静静的躺着四个红枣糕。 “我手底下的人跟我说,林柔儿找了小厨房的阿三,要了巴豆粉。” 林清颜蹙眉,“这阿三是什么来头,为何要帮她?” “林柔儿估计是用了些手段,阿三似乎有些喜欢她?” 谢宴对男女之情并不了解,这都是他的猜测。 他看着林清颜皱着的眉,想伸手帮她抚平。 事实上他也这么做了。 看见谢宴突然伸过来的手,林清颜表情有一瞬间的呆滞。 “你干嘛?”林清颜像炸了毛的猫。 谢宴轻咳了一声,表情有些不自然。 “有蚊子。” 林清颜将信将疑,还未入夏,哪来的蚊子? 但眼下是得先知道林柔儿到底要干什么才是正事。 谢宴似乎看出了林清颜心中所想,悠悠开口: “阿三答应林柔儿,赏花宴那天负责给华贵人送点心。” 林清颜思考了一番,“那咱们岂不是能人赃俱获?” 谢宴开口道:“有可能。” 林清颜小心翼翼的收好食盒,说道: “既然如此,我先回去提醒一下华贵人。” “这几日辛苦你了,后面的事由我来做吧。” 一直麻烦他,林清颜有些不好意思。 “没事,我喜欢。”谢宴唇角依旧带着笑。 喜欢什么?喜欢自己麻烦他? 林清颜看着谢宴的眼神更加莫名其妙了。 “这几日先不用见面了,还是用书信交谈吧。” 谢宴点点头,“若是出了事可来东厂寻我。” 说罢给了林清颜一个自己贴身的令牌。 黑色的令牌上刻着一个‘宴’字,既张扬又好看。 “这令牌做的不错。”林清颜开口夸赞。 “你喜欢就好。”谢宴懒洋洋的说。 ...... 第12章 看似麻烦的沈听雨 林清颜回到钟粹宫向华贵人复命。 “来了。”华贵人这几日已经适应了林清颜的照料。 “贵人,昭答应那边怕是要有动作。”林清颜开口说道。 华贵人扶着额头,面色慵懒。 “怎么,那贱人这几日被嘲笑的还不够?” 林清颜思虑了一番,才开口说道:“她好像已经察觉到了是咱们干的了,正想着法子报复我们呢。” 华贵人眼里闪出寒光,“敢报复本宫,那也要看她有没有那个能耐。” 林清颜俯下身子,说出了昭答应、林柔儿等人的计划。 华贵人闻言起身,显然被气的不轻。 “当真?她竟然想让本宫在宫宴上出丑?” 林清颜点点头,“句句属实。” 她当即就想喊人抓住阿三、林柔儿等人,但林清颜制止了她。 “贵人,若咱们现在抓了他们,空口无凭,如何能治罪?” 华贵人话里带着怒气,“那你说,本宫该怎么办?” “咱们还得等到宫宴那天,等那点心端上来,再人赃俱获,众目睽睽之下,既能帮您立威,也能反制她们。” 华贵人也细细想了想,这才接着躺下。 “那就依你所言,不过你可得给本宫看仔细了。” “若是本宫真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你就跟阿三他们一起去慎刑司。” 林清颜眉眼温顺,轻轻应下。 三日后,百花宴。 林清颜和春菊跟着华贵人进殿。 昭答应坐在下位,身后的林柔儿看见华贵人竟然带着林清颜,眼中闪过一丝怨怼。 前世自己那般讨好她,她都视而不见,还对自己百般折磨。 今日竟然带着林清颜这个新入宫的宫女来了赏花宴? 林清颜看见林柔儿,笑眯眯的看着她,似乎没看见她怨恨的眼神。 昭答应也看见华贵人,微笑的跟点头示意。 华贵人经过昭答应时轻哼了一声,只当没看见。 皇上后宫嫔妃不多,华贵人身世好,也能坐在上位。 沈贵人与她相对而坐,上面还坐着贤妃、德妃两位妃位。 不多时,殿外传来太监尖锐的声音。 “皇上,皇后娘娘驾到!” 众人皆起身行礼。 林柔儿看着萧景行的眼神似乎都要拉丝。 入座后,萧景行开口道,“平身,今日是宫宴,也是家宴,大家不必拘礼。” 萧景行刚刚上位不久,此次宫宴不仅邀请了后宫的人,还邀请了前朝几位有权势的臣子,意在拉拢。 皇后率先开口,“今年御花园的牡丹开的旺,尤其那株姚黄,比往年更艳一些。” 德妃也接过话。 “可不是?昨儿我还让宫女挑了几支喜人的桃花插瓶。” 众人话匣子一下打开。 林清颜在席中看到一道别样的身影。 首辅沈听雨。 他名声响,甚至更甚于谢宴。 此刻他温润的看向众人,却不与人搭话。 突然,他似乎察觉到有人看他,扭过头,两人四目相对。 林清颜丝毫不惧,微微颔首,面上带着笑。 沈听雨也微笑回应,没再停留。 “说到花草,”沈听雨忽然开口,声音清润如玉,“臣前日在府中试了种新菊,用蜜水浇灌,花期竟比寻常的长半月。” “皇后娘娘若不嫌弃,改日臣让人送些花籽来。” 皇后笑道:“沈大人有心了。只是后宫养花有定例,怕是只能谢沈大人好意了。” “不过,倒是听闻沈大人府中有一只黑猫极通人性,大人爱不释手?” 沈听雨微笑的点点头,“不过养着玩玩罢了,比不上华贵人特地托人从边关带来的那只。” 此话说在明面上,也是提醒萧景行,华贵人还有一位远在边关,军功赫赫的哥哥。 华贵人立刻接话:“那是自然。糯米前日还在院中转来转去,想来是想皇上了。” 说罢面色有些娇羞的看着萧景行。 众人皆知华贵人喜欢皇上喜欢的紧,自然不会多说什么。 只有林柔儿鄙夷的看向华贵人,事事都紧着皇上说,像是离了皇上不会活似的。 沈贵人阴阳怪气的话在对面响起:“这猫倒是随了主人的性子。” 林清颜垂眸,指尖摩挲着帕角绣的茉莉。 沈听雨闻言,笑道: “能得贵人如此夸赞,想必那猫儿是极聪慧的。” “说起来,臣昨日见东厂的谢公公也在买猫食,倒是巧了。” “谢宴?”萧景行眉峰微挑,“他也养猫? “许是替底下人买的吧。”沈听雨轻描淡写带过,目光却掠过林清颜。 林清颜心头一跳。 沈听雨突然提起谢宴干什么? 况且自己与谢宴相处这么些天,也未曾听他提起养猫的事情。 林柔儿听不懂其中关窍,只惦记着在皇上面前露脸。 开口说道:“昭答应宫里也养了只鹦鹉,会学皇上说话呢!” 昭答应狠狠拧了她一把,脸上却赔笑:“不过是只笨鸟,哪敢在皇上面前献丑。” 萧景行没接话,只端起酒杯饮了口。 沈听雨放下茶盏,漫不经心道:“臣前日得了块暖玉,雕成了莲叶形状,触手温凉,倒适合夏日用。” 皇后有些惊讶:“沈大人竟也懂这些精巧玩意儿?” 林柔儿见状再次抢话:“昭答应前日也得了支金步摇,上面镶的红宝石,比娘娘们的都亮呢!” 此话一出,众人都变了脸色,却无人想与一个小宫女置气。 昭答应更是面色一沉,在桌下狠狠掐了她一把。 华贵人却不肯放过,扬声道:“哦?比我这支赤金嵌宝的还亮?” 她说着,故意抬手晃了晃发间的步摇,流苏上的珍珠撞出细碎声响。 殿内气氛顿时有些僵。 这不明摆着炫耀自己家里有钱吗? 林清颜知道华贵人这举动不妥,但眼下也不好提醒。 沈听雨适时开口,指着桌上的一道菜:“这道‘百鸟朝凤’雕得精巧,不知是哪位娘娘小厨房里的手艺。” 林清颜抬头,她认出来了。 这道菜是今早她特意让人给华贵人备的,用鸡胸肉雕成雀鸟形状,淋了蜂蜜汁。 华贵人自然也认出来了。 含笑说道:“这是我宫里林清颜的主意,她手巧得很。” 林清颜起身行礼,声音平静:“不过是按贵人的吩咐行事。” 沈听雨看着她,眼底的笑意深了些:“林姑娘年纪轻轻,竟有这般巧思,实属难得。” 萧景行端着酒杯的手顿了顿,目光在林清颜与沈听雨之间转了一圈。 “既如此,赏她一匹云锦吧。” 林清颜一顿,谢恩时,只感觉有三道目光落在身上。 萧景行的审视,沈听雨的探究,还有林柔儿淬了毒似的怨怼。 这沈听雨看来是知道些什么,说不定还与她和谢宴有关。 第13章 枣泥饼里有毒! 窗外的日头爬到正中,菜品流水般上到桌前。 林清颜正帮华贵人剥着荔枝,余光瞥见了那个熟悉的身影,阿三。 阿三低着头,手里端着托盘,紧张的脚步都有些发飘。 林柔儿站在昭答应身侧,手指攥紧了帕子。 她今早特意往小厨房跑了三趟,生怕他临时改了主意,在他面前哭的梨花带雨。 讲她如何受华贵人和林清颜这个姐姐的欺辱,求他一定要帮她报仇。 阿三的目光在殿内扫了圈,先给上位的皇后和皇上奉上点心,动作还算稳当。 轮到华贵人时,他的手忽然抖了下,托盘“啪”的响了一声。 “慌什么?”华贵人斜睨着他,将荔枝扔在盘子里,“本宫还能吃了你不成?” 阿三慌忙屈膝,声音发颤:“奴才不敢。这是新做的枣泥饼,加了蜜,贵人尝尝?” 他特意把那碟枣泥饼往华贵人面前推了推。 林清颜抬眼,恰好看见阿三袖口沾着点白粉末,想来这就是那巴豆粉。 春菊也看出了不对,面色不善的接过托盘: “我来给贵人布菜吧,你手笨,可别烫着贵人。” 阿三像是松了口气,又像是更紧张了,身子都在抖。 他刚要退下,林清颜忽然开口: “等等!这枣泥饼看着好,给昭答应也来一块。” 这话一出,阿三的脸“唰”地白了。 “这、这饼是特意给华贵人做的,”阿三结结巴巴地说,“昭答应若喜欢,奴才再去做.......” “废什么话?”春菊瞪着他,“难道昭答应还吃不得你一块饼?” 春菊是华贵人的贴身宫女,说话可比林清颜有用的多。 萧景行端起茶盏,目光落在阿三发白的脸上。 沈听雨则慢条斯理地用银箸夹起块水晶糕,眼神在阿三和林清颜之间转了圈。 唇边噙着若有若无的笑。 “阿三,”林柔儿的声音突然软下来,带着点刻意的温顺。 “贵人赏的东西,哪有挑三拣四的道理?你就给昭答应拿一块吧。” 阿三看着林柔儿眼底的温顺,又瞥了眼主位上萧景行沉下来的脸。 一咬牙拿起一块枣泥饼,往昭答应的碟子里放。 “多谢华贵人。”昭答应假惺惺地谢了句,却没动筷子。 华贵人不耐烦地挥挥手:“行了退下吧,连菜都布不好,看的本宫心烦。” 阿三如蒙大赦,几乎是踉跄着退出去。 刚走出殿门,只见沈听雨身边的随从拦住了他的去路。 “沈大人让你留步,他瞧着你这饼做得新奇,想问问方子。” 阿三的腿一下就软了,差点跪在地上。 “方子是小厨房的老法子,”阿三的脑子里一片空白,这一段林柔儿可没教给他。 林清颜垂眸,沈听雨肯定看出来这枣泥饼不对,但他为何要出手? 是帮华贵人,还是卖她哥哥人情? 萧景行放下茶盏,声音听不出情绪:“沈大人对点心也有兴趣?” “不过是瞧这小太监神色古怪,随口问问罢了。” 沈听雨笑了笑,视线却扫过昭答应碟子里那块没动的枣泥饼,“昭答应怎么不吃?莫非不合口味?” 昭答应的脸一僵说道:“吃的有些多了,容妾身缓一缓。” 说罢拿起银著,刚碰到饼,突然“哎呀”一声,手一歪,饼掉在了地上。 “真是对不住。”昭答应再次开口说道。 萧景行早就看出了不对劲,“这饼莫非放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昭答应不愿吃?” 昭答应慌忙摆手。 林清颜此时开口道:“奴婢方才看见阿三袖口沾了些白色粉末,若是皇上疑心,大可以查一查。” 萧景行沉吟片刻,大手一挥,“将阿三带上来。” 沈听雨看向林清颜,眼中带着不明的情绪。 殿外被拦住的阿三一直听着殿内的动静,这会儿像小鸡似的被侍卫拖回殿中。 “袖子。”萧景行沉声开口。 侍卫上前一把拽过阿三的胳膊,果然见袖口沾着些细密的白粉末,与林清颜说的分毫不差。 萧景行的贴身太监郭和见状,立刻扬声道,“传太医。” 宫里的老太医不敢懈怠,刮了点阿三袖口的粉末,凑到烛火下细看。 片刻后,跪地禀报:“回皇上,这粉末是巴豆碾的,量虽不多,却足以让人腹痛不止。” “巴豆?”萧景行的目光扫过跪在地上的阿三。 华贵人装作不知情的样子,娇弱的说道:“皇上,看来是有人存心要陷害臣妾啊。” 萧景行的目光落在阿三身上:“说,谁让你下的药?” 阿三的头埋得更低,额前的碎发遮住了眼睛。 回想起了林柔儿给他塞药时的样子。 “阿三哥,这事成了,我就去求昭答应,让你管小厨房的采买。” 她的声音软乎乎的,像浸了蜜,“到时候,我天天来给你送点心。” 就这一句话,他便什么都应了。 “回、回皇上,”阿三的声音带着颤抖,但又有些坚定。 “是奴才自己的主意。” “自己的主意?”萧景行指尖在茶盏沿上轻轻敲着。 “你一个小厨房的杂役,敢动到华贵人头上?” 他瞥见站在昭答应身后林柔儿,脸色发白,眼神里有慌,有怕,但更多的是,期盼。 “奴才想讨好华贵人,”阿三编着谎话,心却在打鼓。 “听说贵人爱吃枣泥饼,就想着加点料,让贵人记得奴才。” 这话说得漏洞百出,连他自己都觉得荒唐。 “加点料?”华贵人拍着桌子站起来,金步摇上的珍珠撞得叮当作响,“你给本宫加巴豆?!” 阿三猛地磕了个响头,额头撞在地上,发出“咚”的一声。 “奴才糊涂!求皇上饶命!求贵人饶命!” 林柔儿的手指绞着帕子,帕角都被她攥烂了。 她没想到阿三真的敢一个人扛,心里又惊又喜。 连忙帮腔道:“皇上,这奴才定是疯了!竟敢对贵人不敬,该罚!” 昭答应也赶紧附和:“是啊皇上,这等刁奴,留着也是祸害!” 林清颜适时开口,“阿三,你既说是自己的主意,可知这巴豆是从哪来的?” “后宫库房管得严,你一个杂役,哪来的门路?” 阿三身子一僵。 他哪敢说药粉是林柔儿给的?他如何舍得将她拖进来? “是、是奴婢前几日在御花园墙角捡的.......”阿三的声音越来越小,“瞧着像豆子,就磨了些。” 林清颜看得真切,她看见阿三瞟向林柔儿的眼神,那里面藏着的情谊不浅。 萧景行阴沉着脸没再追问。 “拖下去,杖责三十,发去浣衣局做苦力。” 第14章 沈听雨送的礼 阿三被侍卫们拖了下去。 经过林柔儿时,嘴唇上下动了一下,终究没敢说一个字。 她只当没看见,死死的拽着手里的帕子。 “皇上,三十杖,臣妾看着倒是有些轻了。”华贵人还在气头上,开口说道。 萧景行目光淡淡扫过昭答应:“昭答应的宫女方才说这奴才该罚,朕罚了,你觉得妥当?” 昭答应心头一跳,莫非皇上这是看出来了什么? 连忙屈膝行礼,道“皇上圣明,自然妥当。” “念在他也是一时糊涂,三十杖已是惩戒,想来往后不敢再犯了。” 林清颜突然开口,“一时糊涂?” “那墙角捡来的豆子偏就成了巴豆,还正巧送到了我们贵人的点心上,这糊涂未免太巧了些。” 林柔儿听的心惊,不敢说话。 皇后偷偷瞧了眼萧景行的眼色。 昭答应刚进宫,其父是帮皇上夺权的有功之臣,他自然不愿在这个时候重罚。 但华贵人那边也不会就此罢休,这坏人,还得她来当。 皇后清了清嗓子,说道: “华贵人颇受盛宠,想来也不会有人在明面上如此针对她。” “左右不过是一个杂役罢了,罚也罚了,再闹下去,倒显得后宫不宁。” 说罢转眼看向萧景行,“皇上你说是不是?” 萧景行轻轻点头,吩咐道: “都散了吧。华贵人身子不适,好生歇着。” “昭答应,也回去自省,好好想想今日之事。” 说完,不等众人再言,便带着随侍太监转身离去。 一众人等见状,也明白了皇上的心思,都起身告退。 华贵人还有些气愤,猛地站起身,也不管春菊两人,径直离开了。 林柔儿气鼓鼓的看了一眼林清颜,也跟着昭答应去了。 林清颜摇摇头,看来这位皇上的顾虑,还是有些太多了。 刚准备出门,沈听雨身边的随从悄悄凑了上来。 “林姑娘,沈大人有请。” 林清颜步子一顿,随即笑道: “正好我也有些事要问问沈大人,带路吧。” 梅园深处的亭子里,沈听雨独自品茶。 见她进来,抬眸一笑。 “林姑娘来得巧,雨前龙井刚沏好。” 林清颜屈膝行礼,目光扫过石桌上的棋盘。 黑白子正落在“天元”位,显然是刚开局便等着她来。 “大人相召,不敢不从。”她在对面石凳坐下。 沈听雨推了一盏茶到她眼前。 “林姑娘可懂棋局?” 林清颜回应道:“略知一二。” “既然无事,你我下一局可好?” 林清颜垂眸应是,她倒要看看这沈听雨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沈听雨执起黑子落在星位,“林姑娘与寻常宫女倒是有些不同。” 林清颜微微一笑,落下一子。 “左右都不过是服侍别人的人,有何不同。” “林姑娘谦逊了,敢与谢宴称兄道友的宫女,可不多见。” 林清颜拿着棋子的手一顿,他果然知道。 “谢宴也是服侍皇上的人,不是吗?”林清颜面上不显,接着落子。 “林姑娘说是,便是了。”沈听雨接着说道,“今日林姑娘在赏花宴上也是有勇有谋。” “大人过奖,奴婢只是实话实说。”她握着茶盏,丝丝暖意从手心传来。 “实话?”沈听雨顿了顿“那阿三袖口的巴豆粉,姑娘瞧着真像是御花园墙角捡的?” 她抬眼迎上他的目光,这人明知故问,自己偏不顺他的意。 林清颜缓缓落子:“大人是首辅,宫里的事哪有瞒得过您的。” “哦?”沈听雨笑了,指尖在棋盘上轻点,“那姑娘觉得,林柔儿为何敢撺掇阿三动手?” “大约是觉得,昭答应的父亲在前朝有功,皇上总要护着几分,就算出了事也不怕。” 林清颜语气平淡,像是在说旁人的事。 沈听雨眼底的笑意深了些,说道:“谢公公今日在东厂处理要务,倒是错过了这场好戏。” 林清颜知道今日沈听雨是定然要打听出些什么的。 “谢公公是皇上的人,自然公务繁忙。”她落下白子,“倒是大人,竟有闲情关注这些琐事。” “从救猫到今日拆穿昭答应计,姑娘每一步都踩得极准,倒像是,”沈听雨一顿。 “像是早就知道些什么。” 他声音低沉,带着些诱惑。 林清颜心跳微快,面上却不动声色:“大人说笑了,不过是运气好罢了。” 沈听雨轻轻一笑,“那姑娘可知,方才皇上离宫前,让郭和去查阿三的同乡卷宗?” 林清颜没有动作。 她早就料到萧景行看似作罢,实则留了后手。 沈听雨慢条斯理地开口:“阿三的老家在河北,十年前灾荒时,曾被一位姓刘的嬷嬷接济过。” 这话像根细针,刺破了她刻意维持的平静。 刘嬷嬷正是谢宴那位故去的恩人,沈听雨竟连这层渊源都查得一清二楚。 “大人想告诉奴婢什么?”林清颜声音冷了些。 莫非他想暗指阿三背地里还受了谢宴的吩咐? “不想告诉什么。”沈听雨将茶盏推到她面前,水汽模糊了他的表情。 “只是想劝姑娘,有些刀看着好用,沾了血的,终究会染到自己手上。” 他还是在暗指谢宴。 林清颜端起茶盏一饮而尽,茶味清苦。 “多谢大人提醒。只是奴婢愚钝,只知谁真心待我,便护着谁。” 沈听雨盯着她,勾起唇角,“也是,姑娘连谢公公都敢护,想必不在乎再多些麻烦。” 说罢从袖中取出一个锦囊。 “这是东厂新递的密报,关于昭答应的,或许姑娘用得上。” 林清颜接过锦囊,指尖触到里面硬物,像是块玉佩。 “大人为何帮我?”她终于问出这句话。 沈听雨缓缓起身,开口说道: “或许是觉得,让姑娘留在华贵人身边,比留在谢公公身边有趣些。” 他微微侧身,看向林清颜。 “毕竟,能让皇上和谢公公同时留意的人,不多见。” 林清颜攥紧锦囊,屈膝行礼:“多谢大人赠礼,奴婢告辞。” 走出亭外,林清颜面色凝重。 林清颜展开锦囊,里面果然是块暖玉,背面刻着个“听”字。 还夹带了几张纸条,自己服侍昭答应这么久,一眼就能认出她的笔记。 可沈听雨算错了,她可不想对付昭答应。 她还指望昭答应多给些苦头让林柔儿尝尝呢。 她将玉佩藏到袖中,微微勾起唇角。 林清颜刚走出梅林,就见方兰芝急急忙忙跑过来。 气喘吁吁的说道:“清颜,不好了!青禾带着人在咱们院门口堵你呢!” 第15章 鹬蚌相争?坐收渔翁之利! 等她跑到跟前,林清颜连忙帮她顺了顺气。 “她手里还拿着你前几日落在库房的那个绣绷子,说你偷了尚衣局的云锦!” 林清颜皱眉,她哪偷什么云锦? 应当是上次自己怼过青禾,她心里一直记恨着。 这会儿准是想借题发挥,把事情闹到孙姑姑那里去。 “她还说了什么?”林清颜问。 “说绣绷上的金线是云锦的边角料,咬定是你偷的!”方兰芝见林清颜还不慌不忙,急得直跺脚。 “青禾跟孙姑姑沾亲,真闹起来,孙姑姑肯定偏着她,咱们说不定要被拖去慎刑司呢!” 林清颜却忽然笑了,低头看了眼手里的锦囊。 “别怕,”林清颜把字条塞给方兰芝,“你悄悄去趟承露殿,把这个给林柔儿。” “就说是从青禾房里找出来的。” 方兰芝一脸懵:“啊?前几日你还说林柔儿与你不对付,她还能帮咱们对付青禾?” “她不是帮咱们,是帮她自己。”林清颜解释。 “林柔儿一门心思想在昭答应面前表现,要是让她知道青禾攥着昭答应的把柄,她肯定会抢先去告诉昭答应,卖个好。” “到时候青禾自顾不暇,哪还有功夫来找我的茬?” 方兰芝这才明白,赶紧攥着字条跑了。 林清颜慢悠悠的回到住所,果然见青禾带着两个小太监,在门口嚷嚷着什么。 “林清颜!你偷了尚衣局的云锦做私活,还敢躲?” “这绣绷上的金线就是证据!跟我去见孙姑姑!” 林清颜扬了扬声音,说道:“青禾姑姑这话可别乱说。” “这绣绷是前几日我帮贵人补帕子时用的,线都是宫里给的,怎么就成尚衣局的云锦了?” 青禾正想撒泼,突然见承露殿的小太监气喘吁吁地跑来,凑到她耳边说了几句。 青禾的脸“唰”地一下沉了下来。 小声嘀咕了一句“怎么可能?” 说完狠狠瞪了林清颜一眼,也顾不上再提云锦的事,转身就往昭答应那儿跑。 方兰芝这时候从后面追上来,一脸佩服: “清颜,真的被你说中了!” “林柔儿看了一眼纸条上的事,急得直跳脚,立马跑去跟昭答应打小报告。” “说青禾想以此要挟,昭答应正发火呢,让青禾赶紧过去回话!” 林清颜这才舒心了,纸条上写的是有人亲眼看见昭答应与外戚勾结。 这个事看见了就看见了,没看见就没看见。 无凭无据的,就算青禾矢口否认,昭答应也不见得会相信。 “林柔儿想往上爬,最见不得这种能讨好主子的机会,自然会替咱们把这麻烦接过去。” 方兰芝笑嘻嘻的说:“还是你厉害!这一下,青禾自顾不暇,肯定没空再来找咱们麻烦了。” “不止呢。”林清颜望着青禾远去的背影。 “林柔儿帮昭答应‘除了害’,往后在承露殿只会更得意。” “青禾这种小心眼的人,肯定也会想法子针对她,这下两人可有得斗了。” 这两块绊脚石斗了起来,自己往后的日子倒是能舒心很多了。 这么想着,林清颜跟着方兰芝进了屋。 “这下林柔儿算是立功了,倒是便宜她了。”方兰芝小声嘀咕道。 林清颜摇摇头,以她对昭答应的了解,她疑心这么重,林柔儿越是贴心她越是不敢用她。 “她越是得意,往后摔得越重。” 正说着,院外传来细碎的脚步声,是春菊来传话。 “清颜,贵人嫌午膳用的莲子羹太甜,你去小厨房重新备一份吧。” 林清颜抬高声音应了一声。 路过承露殿侧门时,里面传来熟悉的争执声。 “这点小事都办不妥!”昭答应的声音依旧响亮。 “让你托阿三办事没办成便罢了,还害的我丢尽了脸。”说罢,一道清脆的巴掌声传来。 “今日又被青禾摆了一道,你是傻子吗?” 林柔儿带着哭腔辩解道“主子饶命!是青禾太狡猾,奴婢下次一定……” “还想有下次?”昭答应冷笑,“若不是看在你还算机灵,早就把你发去浣衣局了!” 林清颜勾了勾唇,林柔儿果然没让她失望。 甚至做的更好,白送给她的好事,她都没把握住。 将莲子羹端回钟粹宫时,华贵人正对着铜镜拔头上的金簪。 见她进来便皱眉:“怎得这么慢?” “回贵人,路上见承露殿的人在吵架,多瞧了两眼。”林清颜将羹碗奉上。 “林柔儿好像又惹昭答应生气了,正跪着掌嘴呢。” 华贵人的眉眼又染上怒气,“昭答应那个狐媚子不晓得用了什么手段,连皇上都不愿重罚她。” “定然是使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可不是么。”林清颜低声附和。 “听说那个林柔儿想替她查青禾的错处,反倒被青禾反咬一口,说她私藏了尚衣局的云锦。” 华贵人“嗤”了一声:“蠢货一个。” 林柔儿试了试莲子羹的温度,轻轻递到华贵人嘴边。 华贵人这才舒心的扬起脸。 “还是你服侍的最得本宫心意。” 林清颜赔着笑,“能伺候娘娘是奴婢的福气。” ....... 等林清颜再次回到院里时,太阳已经落山了。 她一眼就看见窗边安安静静的摆着一张字条。 上面只有一行字:青禾今晚要去烧林柔儿的住处。 林清颜心中一暖,今日沈听雨说他有要事在身,现在还愿心系自己的事情。 她将字条凑到一旁的烛火上,很快化为灰烬。 自己推动一下这火势,倒也不是不行。 “兰芝,咱们去备几桶清水,就说华贵人嫌院角的月季枯了,要浇些水让它们活过来。” 方兰芝虽不解,还是跟着林清颜去了。 三更时分,承露殿后巷果然起了火光,映红了半边天 林清颜站在自己的屋中,望着那片火光,勾起唇角。 她早让小厨房的人“不小心”将林柔儿藏宫里私物的匣子透露给了青禾。 青禾恨昭答应,更恨对付自己的林柔儿。 如今有了她的把柄,放起火来肯定更加肆无忌惮。 对于林柔儿这种阴险的人,还是用阴险的招式比较好。 第16章 后巷起火,狗咬狗! 林清颜喊着方兰芝,两人提着水桶去救火。 还未走近,就听见承露宫一阵喧哗。 现在是深夜,承露宫正好处于不远不近的位置,所以知道走水的宫人还不多。 火势依旧大的吓人。 林柔儿跪在昭答应面前,额头都磕肿了。 “主子,一定是青禾搞的鬼!”她大声喊道,似乎生怕旁人听不见似的。 “今日之事,青禾一定记恨上奴婢了,主子,您要替奴婢做主啊!” 林柔儿跪爬到昭答应身边。 昭答应四下看了看,来往宫人多,她不好当面说些什么。 她假意扶起林柔儿,温声道:“没事,你先起来。” “待会我带你去见皇上,咱们当面说清楚。” 林清颜听见昭答应这话,心里冷笑。 林柔儿身上灰扑扑的,脸上还带着些炭墨。 她都已经这样了,昭答应还想着靠她引来皇上。 林柔儿显然也有些不愿意。 她这副样子,被皇上看见了会被嫌弃的吧? 林清颜拉着方兰芝,快步将带来的水桶泼到火中。 一道优美的抛物线划过,昭答应和林柔儿被从头淋到尾。 林柔儿尖叫一声,一转身就看见林清颜手里拿着的空水桶。 “林清颜,你敢泼我!”林柔儿愤怒的质问道。 林清颜装作不好意思的说道: “哎呀,对不起啊妹妹,我这一下没泼稳,淋到你和答应身上了。” 林柔儿看着林清颜的眼神似乎要喷出火。 昭答应抹开了脸上的水,愤怒的喊道:“来人啊!给我抓住这个不知好歹的宫女!” 大家都忙着救火,她竟一个人都没喊动。 林清颜欠了欠身子,礼数倒是周到。 “昭答应息怒,奴婢当真是不小心的。”林清颜一脸委屈。 “眼下还是救火要紧,此时还是在后巷烧着,若是还不喊人来救火,怕是要烧到承露宫了。” 昭答应闻言也有些担忧,冷哼一声道: “等火灭了我再来找你算账!” 话音刚落,郭和的声音在巷外响起。 “皇上驾到!” 昭答应和林柔儿均是一愣,皇上来的这么快? 林柔儿看了一眼自己湿漉漉的衣衫,连忙转身想回去换身衣服。 可她身后只有滚烫的火海。 萧景行带着一众宫女太监,手里都提着水桶。 众人动作迅速,纷纷扑上去灭火。 昭答应也知道眼下来不及更衣,只能将自己伪装的惨一点,好让萧景行罚林清颜。 几人均蹲下身子,说道:“皇上万福。” “起身吧。” 昭答应刚起身就快步走到皇上跟前。 “皇上,您看看妾身身上的水,都是那个林清颜干的。” 她伸出袖子,上好的锦衣都贴在胳膊上。 头上也滴着水珠,实在是让人看不下去。 林柔儿则是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若是皇上看见她这般狼狈的模样,自己往后还怎么当嫔妃? 萧景行看着昭答应的样子,皱起了眉头。 扭头看向林清颜:“可有此事?” 林清颜规规矩矩的走到萧景行跟前。 “回皇上,奴婢是看承露宫火势太大,忙着提水灭火,许是慌乱中溅到了昭答应。” 她低垂着眼,“当时火光冲天,奴婢只顾着扑火,没留意旁人。” 萧景行目光扫过昭答应滴水的衣襟,又看向远处仍冒着青烟的后巷。 他带来的宫人动作迅速,灭了火,但残缺的房屋还彰显着方才的火势凶猛。 “救火要紧,难免有磕碰。”他缓缓开口,又看向昭答应。 “你既在火场,怎不站远些?” 昭答应听皇上这话,急得眼泪都快下来了。 连声说道:“皇上!她哪里是无意的?” “她提着水桶直直往妾身这边泼,分明是故意的!” 林柔儿也向前走了两步,怯生生的说道: “皇上,奴婢当时也看见了。” “清颜姐姐明明瞧见昭答应在那边,这水泼得又准又狠,不像是慌乱中弄的。” 方兰芝刚从火场中出来,听见这话,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你胡说!方才火最大的时候,清颜姐姐等不急的就喊我提着水桶过来了。” “这一路上还忧心忡忡的关心火烧到承露宫,昭答应如今这般过河拆桥,实在让人寒心!” 林清颜心里暗暗给方兰芝竖大拇指。 “你一个小宫女懂什么?”林柔儿抬高声音。 “我们主子身份金贵,她一个奴才敢这么做,就是没把主子、皇上放在眼里!” “哦?”萧景行目光扫过林柔儿,“你倒是看得清楚。方才火势最猛的时候,你在哪?” 林柔儿眼神一慌,方才她光顾着告青禾的状了,哪里关心火势? 她支支吾吾“奴婢”了半天,也说不出个所以然。 突然,她眼珠子一转,开口说道:“奴婢看见尚衣局的青禾鬼鬼祟祟的,疑心火是她放的,忙着找证据呢!” 萧景行开口道:“哦?那你找到证据了吗?” 林柔儿摇摇头,但语气坚定的说,“火一定是她放的!她恨昭答应,更恨我帮着主子,昨夜就鬼鬼祟祟在承露殿后巷转悠!” 郭和闻言立马派人将青禾抓了过来。 青禾过来时已经知道了原尾,立刻大声嚷嚷道: “林柔儿你少血口喷人!” “明明是你自己藏了私房钱怕被火烧了,三更半夜跑去挪匣子,不小心碰倒了灯笼才引的火!” 反正也查不出个什么,青禾只管着耍赖,咬死不说火是自己放的。 “你胡说!”林柔儿尖叫,“我亲眼看见你往柴堆上撒煤油!” “我撒煤油?”青禾冷笑一声。 “那你倒是说说,你床底下那包从尚衣局偷的金线是怎么回事?” “还有你托阿三买巴豆粉的事,当谁不知道?” “你血口喷人!”林柔儿急得去撕青禾的衣服,“我撕烂你这张破嘴!” 青禾也不是吃素的,反手推了她一把: “你个贱蹄子,自己惹了祸就想赖别人?” “昭答应,你可得看清楚,这就是你身边的好奴才!” 昭答应被这阵仗闹得头晕,又怕牵连自己,赶紧呵斥: “都住口!在皇上面前吵什么!” 林柔儿哭着扑到昭答应脚边: “主子救我!青禾她诬陷我!她就是嫉妒我在您身边得脸!” 第17章 皇上赐的步摇 青禾昂着头,嗓音尖锐: “皇上明鉴!奴婢有证人,昨夜小厨房的老王头看见林柔儿在后巷鬼鬼祟祟!” 林柔儿也大喊道:“你胡说!” 萧景行的眼神有些不耐烦。 林清颜见状,适时的上前一步,开口说道: “夜深了,不如皇上还是交给慎刑司审理吧,免得扰了您的清净。” 萧景行沉吟了一会,说道“那便依你所言,拖走。” 林柔儿和青禾顿时吓得瘫在地上,这怎么好好的还要被罚去慎刑司? 去了慎刑司,不死也得脱层皮。 特别是林柔儿,前世她尝过慎刑司的苦头,今世难道还要尝一遍吗? 昭答应脸色煞白,但也没有要求情的意思。 只能眼睁睁看着两人被拖走。 萧景行看向林清颜,语气缓和,“你救火及时,可要些什么赏赐?” 林清颜垂眸,“奴婢不求什么赏赐,只求皇上能查清就好,还后宫一个清静。” 萧景行看着她温顺的模样,眼里闪过一抹异样的情绪。 最终只是点了点头。 他对郭和说道,“回养心殿。” 方兰芝在一旁偷偷咧嘴,这出狗咬狗,可真解气。 ...... 慎刑司的消息传到钟粹宫时,林清颜正在给华贵人梳妆。 “贵人,慎刑司传来消息,昨夜那大火确实是青禾放的。”春菊掀帘进来,低声说道。 华贵人翻了个白眼,“这种小事不必告诉本宫。” “林柔儿还说了昭答应妄议朝政,给前朝的礼部尚书递过密函。” 华贵人的手一顿,“这事倒是新鲜。” 林清颜开口说道:“那她若是回去了,昭答应还容得下她?” 春菊回到:“昭答应在林柔儿身上可栽了大跟头了。” “皇上知道后,现在已经下旨将她禁足了。” 林清颜差点没压住上扬的唇角。 看来林柔儿是要被逐出承露宫了。 华贵人摸了摸刚刚疏好的发髻,这才开口: “这人啊,还是少做些坏事才好。” 三人又聊了一会,林清颜退了出去。 刚准备回屋,郭和便来了。 “林姑娘,这是皇上赏的。” 林清颜步子一顿,皇上又赏东西了? 锦盒一打开,里面躺着一支步摇,通体蓝白色,看着典雅素净。 “皇上说姑娘应该喜欢,顺手便赏了。”郭和笑着说道,声音却压得低。 林清颜刚想跪下谢恩,郭和连忙伸手去接。 “林姑娘不必行礼,皇上说了,别让华贵人知道,免得惹了麻烦。” 两人都是聪明人,林清颜收下锦盒,轻轻点点头。 回到屋内,方兰芝一眼就认出了这步摇不凡。 “这步摇好看。”方兰芝惊奇的开口,“倒是颇为衬你的气质。” 说罢又神秘兮兮的凑到林清颜跟前。 “这不会是皇上赏的吧?” 林清颜轻轻一笑,说道:“别多嘴,被旁人听见了多不好。” 方兰芝也跟着笑道:“皇上昨夜那么护着你,今日又赐了你这么好看的步摇。” “要说他没看上你,我可不信。” 林清颜细细摸着步摇,说道:“再揣测圣意,小心我告到皇上那儿。” 方兰芝连忙捂住自己的嘴,“不说了不说了,若是像林柔儿那样也进一趟慎刑司,我这小身板可受不了。” 林清颜戳了戳她的眉心,“你啊,就知道打诨。” 她站起身子,轻声开口: “这几日事情多,咱们一起去御花园透透气如何?” 方兰芝眨巴了下眼睛,“好啊,我也好久没有去御花园了。” “不知道这御花园里的花开的怎么样了。” “开的可好了,那日在赏花宴上见过那牡丹......” 两人一路说说笑笑,刚过御花园的门,就听见一阵呵斥。 “你们嚼什么舌根?” 循声望去,只见个穿鹅黄宫装的少女叉着腰,正对两个宫女瞪眼。 少女看着只有十一二岁,眉眼间有几分萧景行的影子,正是长公主萧云冉。 那两个宫女吓得赶紧低头:“公主恕罪,我们没说什么......” “没说什么?”萧云冉哼了声,“我都听见了,说林清颜用狐媚手段攀附皇上,还害了昭答应?” 林清颜脚步顿住,方兰芝攥紧了帕子,正要上前理论,被她按住。 “空口无凭的,若是人人都像你们这般传播谣言,那宫里岂不是乱了套了?” 两位宫女哆嗦着身子,不敢说话。 林清颜上前,屈膝行礼:“见过长公主。” 萧云冉转过身子,疑惑的问道:“你是谁?” 林清颜开口回到:“奴婢就是林清颜。” 萧云冉倒是没说什么,她身后的两位宫女面面相觑,说坏话被正主听见了? 她接着转过身训斥两人。 “她救过糯米,还帮着扑火,你们凭什么说她坏话?” 一个宫女嗫嚅:“可、可林柔儿毕竟是她妹妹......” 林清颜有些疑惑,这长公主的态度她有些琢磨不透。 倒不像刻意在她面前说的,难道真的只想维护宫里的风气? 萧云冉说道:“妹妹又怎样?” “林柔儿自己偷东西放火烧房,关她姐姐什么事?你们再乱嚼舌根,我让皇兄把你们发去慎刑司!” 宫女们吓得脸色发白,慌忙福了福身,一溜烟跑了。 萧云冉身边的嬷嬷连忙顺了顺萧云冉的背,怕她气坏身子。 方兰芝看得目瞪口呆,半晌才道:“公主,您认识清颜?” “不算认识。”萧云冉挠挠头,“只是不愿意看好人被欺负。” 林清颜也跟着目瞪口呆,这长公主还真仗义。 她又凑近些,小声道:“其实我也不喜欢昭答应,她上次想骗我给皇兄递情书,被我扔水里了。” 林清颜忍不住笑了,“那看来,我昨夜做的事情是顺了公主的心意了?” 萧云冉一脸‘深得我心’的表情,点点头。 “听说你还往她身上泼了水,太解气了!” “没泼水,只是‘救火’罢了。” “那也解气!”萧云冉一拍手,“她前几日还在皇兄面前说你坏话,说你不安分,让皇兄当心着点。” 这话倒让林清颜愣了愣,昭答应平白无故在皇上面前提自己做什么。 方兰芝在一旁插了一句,“她那种人,恶有恶报!” 萧云冉撇了撇嘴,“不过好在我那个皇兄应该还是有些脑子的,不会犯混。” “我今早去见他的时候,还特地提了你救火有功的事。” 林清颜问道:“皇上怎么说?” 萧云冉想了想,装模做样,沉着嗓子说道: “你竟然这么喜欢林清颜,那朕便赏她点东西好了。” 两人都被萧云冉这装模做样的语气逗笑了。 这么一看,还真像萧景行会说的话,那突然赐来的步摇也解释的通了。 林清颜还不忘谢礼,“多谢公主夸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