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可怜捡爹捡娘,轰动了整个民国》 001:梨园里的眼泪 “哭?你还敢哭?你是猪脑子吗?” 角落里,一个顶顶漂亮的小姑娘缩成小小一团。 她看起来也就五六岁大,穿着一身洗得发白、还不太合身的旧戏服,小脸蛋儿粉粉嫩嫩,眼睛又大又圆,此刻正委屈地扑闪着,蓄满了大颗大颗的眼泪珠子。 她叫桃桃,是这梨园“彩云班”里最小的学徒。 骂她的是个穿着鲜艳绸缎旗袍的胖妇人,大家都叫她“红姨”,是管着这些小丫头的。 “瞧瞧你这笨手笨脚的样儿!让你练个‘小碎步’,你倒好,平地都能摔个大马趴!那水袖甩得跟抽风似的,差点把王老板的茶壶给掀翻了!” 桃桃捂着被打红的小胳膊,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吧嗒吧嗒”往下掉。 她吸了吸鼻子,努力想把眼泪憋回去。 爷爷说,眼泪是珍珠,不能随便掉。 可是、可是真的好疼呀…… “买你回来是让你吃白饭的?一天天除了哭就是发呆,跟个呆头鹅似的!” 旁边一个年纪稍大点的女孩抱着胳膊,一脸刻薄地撇嘴。 她叫小翠,仗着自己能唱几句好曲,总爱欺负桃桃。 另一个瘦高的男孩,叫小柱子,也跟着起哄,故意模仿桃桃刚才摔倒的样子,怪模怪样地扭着:“哎哟喂!平地摔!平地摔!笨死啦!哈哈!” 桃桃吓得往后缩了缩,眼泪掉得更凶了。 她不明白,为什么大家都不喜欢她。 她明明已经很努力地练功了,可是那长长的水袖总是不听话,那小小的步子也总是踩不稳。 她好想爷爷啊。 爷爷在的时候,从来不会打她骂她,还会用粗糙的大手摸摸她的头,叫她“小桃精”。 “当初看你长得水灵,像个粉面团子似的,花了大价钱把你从那个穷山沟里买回来,指望着能成个角儿!结果呢?就是个赔钱货!”红姨越说越气。 桃桃听着那些刺耳的话,小脑袋垂得更低了。 她记得那个村子,记得那些凶巴巴把她从爷爷的小院子拖走的人。 他们说她长得好看,能卖个好价钱。 爷爷…… 爷爷已经不在了…… 想到这里,桃桃心里像被针扎了一下,眼泪流得更凶了,小肩膀一抽一抽的。 我不是赔钱货。 桃桃在心里小声反驳,又不敢说出来。 爷爷说我是小桃精,是来报恩的…… 没错,桃桃不是普通的小女孩。 她原本是山间一株桃树,修炼百年终于化形。 那天雷劫过后,她虚弱地倒在路边,是爷爷把她捡回家。 可惜还没来得及报恩,爷爷就…… 想到爷爷,桃桃更难过了,小小的心里充满了委屈和思念。 “哭哭哭,就知道哭!今晚别吃饭了,滚去柴房好好反省!再练不好,看我不把你卖给那些专门收‘小玩意儿’的人贩子!” 红姨看着桃桃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样子,非但没心软,反而更烦躁了。 “不要!红姨!我……我会好好练的!”桃桃一听“人贩子”,吓得小脸煞白,急忙用脏兮兮的小手抹抹眼泪。 红姨冷哼一声,一把揪住桃桃的后衣领,像拎小鸡仔似的把她提溜起来,拖向院子最角落那间又黑又破的小屋子。 桃桃的小短腿在空中徒劳地蹬着,小翠和小柱子在一旁幸灾乐祸地笑。 “砰!” 沉重的木门被狠狠关上,还从外面落了锁。 一股潮湿发霉混合着干草和木屑的味道扑面而来,呛得桃桃咳嗽了两声。 “呜……” 黑暗和恐惧瞬间淹没了小小的桃桃。 她再也忍不住,抱着膝盖,把脸深深埋进去,放声大哭起来。 突然,黑暗里响起了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 桃桃吓得哭声都顿住了,屏住呼吸,一动不敢动。 是小老鼠吗?爷爷说老鼠会咬人脚趾头的。 桃桃赶紧把穿着破布鞋的小脚丫缩回来。 等了一会儿,那声音又没了。 桃桃稍微松了口气,但就在这时候—— “何方妖孽在此作祟?看我不收了你!” 一声清亮的喝声,突然从桃桃头顶传来! 她吓得猛地一噎,小脑袋“唰”地抬起来,惊恐地看向声音来源。 借着窗外朦胧的月光,她看到一个身着靛蓝色道袍的少年利落地翻身而下,稳稳落在她的面前。 他约莫十七八岁年纪,剑眉星目,嘴角微微上扬,带着点少年人特有的意气风发。 他手里拿着一把看起来有点旧、但擦得发亮的桃木剑,正对着桃桃的方向比划。 “妖、妖孽?”桃桃忘记了害怕,小脸上还挂着泪珠,大眼睛里满是茫然和好奇。 她歪着小脑袋,看着这个奇怪的大哥哥。 这个大哥哥长得真好看呀,比戏班里的武生还要精神,就是说话的语气凶巴巴的。 谁知,少年也露出了同款迷茫的表情。 “师父说什么‘城东有异象’,我还以为是什么了不得的百年大妖,结果就是个小不点?” 他只看到一个粉团子似的小丫头,看起来不过四五岁,抱着膝盖坐在角落,哭得小脸红扑扑的。 玄清定了定神,心说这年头桃树精都走卖萌路线了? 他居高临下地打量着桃桃,故作高深莫测:“我乃青云观弟子玄清是也,专收你们这等作乱人间的妖孽!” 桃桃怯生生地往后缩了缩:“我、我没有……我只是来找爷爷的……” “少来这套,区区小妖,我一眼就能看穿你的真身!” 嘴上这么说,玄清心里却有点犯嘀咕。 这小妖怪怎么一点妖气都没有?反而透着一股纯净的草木灵气…… 不过师父说过,妖就是妖,再可怜也不能心软! 玄清定了定神,举起桃木剑,朗声念咒:“天地无极,乾坤借法!束妖缚邪,急急如律令……” 谁知,桃桃看着那晃悠悠的剑尖,非但没害怕,反而觉得有点好玩。 她眨巴着湿漉漉的大眼睛,懵懂地问:“大哥哥,你能陪我玩的吗?” “玩、玩什么玩!我是来收妖的!”玄清被她这天真的问题噎了一下。 可就在他愣神的这一瞬间,他的桃木剑已经脱手而出,不偏不倚,正好砸在桃桃脑门上! “啊!”桃桃痛呼一声,捂住额头。 更糟糕的是,玄清慌乱中脱口而出:“……缚!” 刹那间,一道微弱的、带着点粉色的光芒,从桃桃眉心和桃木剑之间猛地亮起,光芒迅速扩散,像一条无形的绳子,瞬间将两人缠绕在了一起! “呃?什么情况?!” 002:厉害的大哥哥 玄清发现自己和身下这个小不点之间,好像多了一层看不见的“胶水”? 他抡一下胳膊,桃桃的胳膊也跟着动了一下。 他做了个高抬腿的动作,桃桃的小短腿也莫名其妙地跟着提起。 桃桃也懵了,她只觉得一股暖暖的气息把自己和这个从天而降的大哥哥连在了一起。 她好奇地动了动手指头,发现大哥哥的手指头也跟着动了动。 咦?真好玩! 玄清低头看着自己和桃桃之间那若隐若现的粉色光晕联系,又看看桃桃一脸茫然的小脸,再想想自己刚才念岔了的咒语…… 他英俊但此刻有点扭曲的脸上,血色“唰”地一下褪得干干净净。 不——会——吧! 他居然把自己跟这个小桃树精用“同心缚”绑一起了?! 他倒吸一口凉气,压住惊恐和绝望的情绪,掐诀念咒,嘴里嘀嘀咕咕:“天地无极,乾坤借法,解!解!解!” ……无事发生。 桃桃蹲在他旁边,小手托着腮帮子,一脸崇拜:“大哥哥,你好厉害呀,手指头会跳舞!” 玄清嘴角抽了抽:“这叫掐诀!不是跳舞!” 桃桃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然后伸出自己的小胖手,笨拙地学着他的样子比划:“解!解!解!” 玄清绝望地捂住脸:“完了完了完了,这要是有人打你,我岂不是也要跟着挨揍?!” 桃桃歪头想了想,天真地看着他:“那大哥哥会帮我打回去吗?” 玄清:…… 不是,他堂堂道士,保护一个妖怪?这合理吗?! 就在玄清崩溃之际,柴房外传来一阵脚步声,伴随着红姨那标志性的大嗓门:“小赔钱货!哭够没有?滚出来练功!” 桃桃吓得一哆嗦,小脸瞬间煞白,下意识往玄清身后缩。 玄清也僵住了。 他虽然是个道士,但本质上还是个年轻气盛、要面子的少年郎。 要是被人发现他堂堂修道之人,大半夜跟个小妖怪躲在柴房里…… 不行!绝对不能被发现! 他手忙脚乱地从袖子里掏出一张隐匿符,“啪”地贴在自己脑门上,瞬间身形淡去,只剩下一道模糊的影子。 桃桃瞪大眼睛:“哇!大哥哥,你是神仙吗?” 玄清嘴角抽了抽:“我是道士!不是神仙!” 桃桃似懂非懂地点点头,随即眼睛一亮:“那大哥哥能带我飞出去吗?” “不能!” “那能变出吃的吗?” “不能!” “那……” 玄清赶紧掐住她的嘴:“嘘!” 门锁“咔哒”一声被打开,红姨出现在门口,眼神阴冷地扫视了一圈,最后落在缩在角落的桃桃身上。 “躲什么躲?装可怜给谁看?”红姨冷哼一声,像拎小鸡仔一样把她提溜起来,“王老板来探班,你要是再练不好,看我不打断你的腿!” 桃桃被拽得踉踉跄跄,小短腿悬空蹬了两下,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不敢哭出声。 而隐匿在旁边的玄清…… “嘶……”他猛地捂住自己的胳膊,疼得龇牙咧嘴。 红姨那一拽,力道全传到他身上了! 这什么破咒!师父教的时候可没说会这样!? 院子里,小翠和小柱子已经站在那儿等着看笑话了。 “哟,小废物出来了?”小翠抱着胳膊,尖酸刻薄地笑道,“今天准备摔几次呀?” 桃桃低着头,小手攥着衣角,声音细如蚊呐:“我、我会努力的……” 红姨冷哼一声,把一套崭新的水袖丢给她:“换上!今天练《游园惊梦》的折子戏!” 桃桃笨拙地套上水袖,长长的绸缎拖在地上,她小心翼翼地迈步,结果刚走两步,左脚绊右脚,“啪叽”一声摔了个结结实实。 “哈哈哈哈!”小翠和小柱子笑得前仰后合。 隐匿在旁边的玄清:“……嗷!” 他也跟着摔了!膝盖磕得生疼! 接下来的练功时间,简直是玄清人生中最漫长的酷刑。 桃桃甩水袖甩到自己脸上,玄清脸疼。 桃桃踩到裙摆摔跤,玄清屁股疼。 红姨拿戒尺打桃桃手心,玄清手心火辣辣的! 更气人的是…… “大哥哥,你干嘛一直跳呀?”桃桃趁着红姨不注意,小声问他。 玄清:“……我在练功。” 桃桃眼睛一亮:“哇!大哥哥好厉害!连练功都这么有趣!” 玄清:…… 够了! 他深吸一口气。 这小不点不是妖吗?她作为妖的尊严呢! 但这个不是重点。 不行,他得想办法缓解这个局面,否则不等他解开这破咒,他先被这小祖宗折腾死了! 玄清咬了咬牙,从怀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符纸,犹豫了一下,还是潜伏过来,贴在了桃桃的后背上。 “试着借用它们的力量,别老挨打,听见没?” 这是前几天他从一个邪修手里缴获的,据说能短暂激发妖力。 桃桃只觉得后背一热,一股暖流从脚底涌上来,她惊讶地发现,自己好像能感觉到院子里每一株小草、每一朵花的呼吸。 桃桃眼睛亮晶晶的:“这是什么好东西?” 玄清脸一红,支支吾吾道:“就、就是个普通的符箓!别问那么多!” 堂堂正道修士用邪修的符箓,太丢脸了! 桃桃乖乖地点头。 然后,她轻轻一抬手,院子里的桃树枝条无风自动,悄悄伸过来,托住了她的手腕。 她的水袖突然变得轻盈,随着她的动作流畅地舞动起来,再也没缠成一团。 红姨和小翠都看呆了。 “这、这赔钱货怎么突然开窍了?”红姨狐疑地盯着桃桃。 玄清也震惊了。 他原本只是想让她强悍一点,没想到居然激发了她和植物连接的天赋! 可恶,邪修的东西这么好用啊!? 练功结束,红姨难得没骂人,只是冷哼一声:“总算有点长进!明天继续!” 桃桃松了一口气,蹦蹦跳跳地跑回柴房,一进门就竖起大拇指:“大哥哥!你好厉害!” 玄清被迫跟着蹦蹦跳跳,他手忙脚乱地扶住墙,故作高冷地哼了一声:“哼,那当然,我、我座可是……” 他堂堂道士,居然被一个小妖怪夸得有点高兴? 这合理吗?! 话没说完,桃桃已经抱住他的大腿,眼睛亮晶晶的:“大哥哥,你真好!今天我玩得很开心!” 玄清:…… 他看着奶团子身上的伤痕和脸上的笑容,心里一紧,连忙别过脸去:“少、少拍马屁!我现在要回去找师父解除绑定,你老实点,别惹事!” 桃桃歪着头:“解除绑定是什么意思呀?” “就是,”玄清顿了顿,有点说不出口,“就是……以后大哥哥不能陪你玩了。” 桃桃的眼眶一下子红了:“大哥哥要走了?” 玄清:…… 糟糕,他怎么突然有种负罪感? “咳,我只是暂时离开!”他硬着头皮解释,“等解除了这个破咒,再、再回来找你!” 桃桃眨了眨眼,眼泪要掉不掉:“真的?” “……真的。” 003:地下室的哭声 玄清跑得飞快,连头都没回一下,生怕被桃桃那双湿漉漉的大眼睛盯上,再也走不掉。 桃桃站在柴房门口,小手扒着门框,眼巴巴地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夜色里。 大哥哥真的走了? 她耷拉着脑袋,慢吞吞地往回走,心里空落落的。 虽然大哥哥有点凶巴巴的,还老说要收了她,可是,他是在这梨园里第一个愿意陪她玩的人呀。 不过很快,桃桃又打起精神,自言自语道:“没关系,大哥哥答应过的,会回来的!” 忽然,院子里那棵老榕树的叶子“沙沙”响了两下,像是有人在叹气。 “小桃精,别傻站着了,过来。”一个苍老的声音传来。 桃桃吓了一跳,左右看看,最后目光落在榕树上:“是……是你在说话吗?” “废话,这院子里除了我,还有谁活了几百年?”榕树哼了一声,“过来,让我看看你。” 桃桃小心翼翼地走过去,仰着小脸,好奇地打量着榕树。 榕树的树干上裂开一道缝,像是张开了“眼睛”,上下打量了她一番,又哼了一声:“啧,又是个小可怜。” “小可怜?我吗?”桃桃歪着头。 “不然呢?”榕树说,“像你这样的小丫头,我见多了。被卖进来的,被骗进来的,最后嘛……哼哼。” 桃桃眨了眨眼:“最后怎么了呀?” 榕树故意压低声音,阴森森道:“第一种,熬成角儿了,可心也硬了,变成红姨那样,欺负更小的。” 桃桃缩了缩脖子,小脸皱成一团:“我不要变成红姨……” “第二种,熬不住,病了,死了,被拖出去随便埋了。” 桃桃吓得一哆嗦,小手紧紧攥住衣角。 “第三种……”榕树顿了顿,“运气好的,被有钱人看上,买回去当‘玩意儿’,关在金笼子里,一辈子出不来。” 桃桃眼眶一下子红了,声音带着哭腔:“我、我不要这些……” 榕树叹了口气,语气稍微软了点:“小丫头,这世道,像你这样的,没人救得了。” 桃桃猛地抬起头,眼睛亮亮的:“大哥哥会来救我的!” 榕树嗤笑一声:“大哥哥?就是刚才那个跑得比兔子还快的愣头青?得了吧,这世上,只有‘家人’才会拼命来救你。” “家人……是什么呀?”桃桃懵懂地问。 榕树沉默了一下,语气稍微缓和了点:“家人就是……会给你饭吃,陪你玩,你摔倒了会扶你,你哭了会哄你的人。” 桃桃呆呆地站着,脑海里浮现出爷爷的样子…… 爷爷粗糙的大手轻轻摸她的头,笑着说:“小桃精,慢点吃,别噎着。” 爷爷在冬天的夜里,把唯一的破棉袄裹在她身上,自己冻得直哆嗦,却还说:“爷爷不冷,爷爷是大人。” 爷爷临终前,紧紧攥着她的手,气若游丝地说:“桃桃……要好好的……” 桃桃的眼泪“吧嗒吧嗒”掉下来。 “爷爷……就是家人吗?”她小声问。 榕树没回答,只是叶子又沙沙响了两下,像是默认。 桃桃低下头,看着自己脏兮兮的小布鞋,声音闷闷的:“可是爷爷不在了,我没有家人了……我也想要家人……” 她想起村子里那些小孩,有阿爹阿娘疼着,有哥哥姐姐护着,而她只有爷爷。 现在,连爷爷也没了。 榕树沉默了一会儿,叶子轻轻拂过她的头顶,难得温柔:“傻丫头,家人不是‘要’来的,是……” “呜……呜呜……” 突然,一阵微弱的哭声从地下隐隐传来。 桃桃竖起耳朵,惊讶地睁大眼睛:“榕树爷爷,你听到了吗?有人在哭!” 榕树叹了口气:“听到了,是后院的废弃地下室。关了个姑娘,快不行了。” 桃桃迷茫地问:“为什么关着她呀?” 榕树冷哼:“还能为什么?这戏班子的腌臜事多了去了!那丫头不肯接客,红姨就把她关起来饿着,逼她就范。” 桃桃听不懂“接客”是什么意思,但她知道“饿着”有多难受。 她攥紧小拳头,声音软软的却坚定:“我要去救她!” 榕树一愣:“你?别傻了!你自己都保护不了自己,还救人?要是被发现了,红姨能扒了你的皮!” 桃桃咬着嘴唇,小脸纠结成一团。 她怕红姨,怕挨打,怕黑漆漆的地下室…… 可是…… 那个小姐姐在哭,就像她自己在柴房里哭的时候一样,没有人来帮她。 “我……还是想去。”她小声说,眼神却越来越坚定。 见拦不住她,榕树叹了口气:“……算了,你要去就去吧,小心点。那姑娘一定又饿又渴,你给她带点吃的吧。” 桃桃点点头,迈开小短腿,轻手轻脚地往地下室的方向摸去。 一路上,院子里的花草们都在悄悄帮她。 蒲公英轻轻摇晃,给她指路:“往这边,这边没人!” 狗尾巴草伸长脖子,帮她望风:“红姨在前院骂人呢,快走快走!” 就连平时凶巴巴的荆棘,都默默缩了缩刺,让出一条小路。 桃桃偷偷地溜进厨房,踮着脚从蒸笼里偷了一个冷馒头,又用瓷碗装了点水,小心翼翼抱在怀里。 “千万……千万不要被发现……”她小声念叨着,蹑手蹑脚地往地下室摸去。 地下室的入口被一块破木板盖着,上面压着几块石头。 桃桃使出吃奶的劲儿,一点一点把石头推开,木板掀开一条缝隙。 一股潮湿发霉的味道扑面而来,黑暗中,传来一声虚弱的啜泣。 桃桃趴在地上,小声朝里面喊:“你、你别怕,我来救你了……我是……‘家人’。” 004:捡到个小姐姐 借着木板缝隙透进来的一点点月光,桃桃看见角落里蜷缩着一个瘦瘦的身影。 那是个约莫十六七岁的姑娘,衣衫破烂,露出的手臂上全是淤青和鞭痕,长发凌乱地散着,遮住了半边脸。 桃桃吓得小手一抖,差点把馒头掉下去。 她想起红姨吓唬她们的话:“谁要是敢不听话,就把谁关进地下室!那里头有老鼠,有虫子,还有……女鬼!” 桃桃咽了咽口水,小脑袋往后缩了缩。 想跑。 可就在这时,那姑娘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声音像是要把肺都咳出来似的,听得桃桃心口一揪。 “她……她是不是生病了呀?”桃桃自言自语。 一旁石缝里的小草晃了晃叶子,有些同情地接话:“是呀,烧了好几天啦,再没人管,怕是要死啦。” 桃桃一听“死”字,小脸瞬间煞白。 她想起爷爷临走前也是这样的咳嗽,也是这样的发抖…… “不行!我、我要去救她!”桃桃蓦地攥紧小拳头。 她鼓起勇气,笨手笨脚地从木板缝里挤了进去。 阴影处,姑娘紧紧抱着自己,身子不停地发抖,嘴里还断断续续地念叨着什么,声音沙哑得几乎听不清。 桃桃蹲在姑娘身边,伸出小手,轻轻碰了碰她的额头,立刻缩了回来。 好烫,像是烧红的木炭! “你、你还好吗?”桃桃小声问。 姑娘没有回答,依旧沉浸在痛苦的梦魇中。 “小桃精,她快烧糊了,你快给她喂水。”小草提醒她。 桃桃赶紧把破碗凑到姑娘嘴边,小心翼翼地倒了一点水。 姑娘的嘴唇动了动,本能地吞咽着,但大部分水都顺着下巴流走了。 “这个小姐姐到底是谁呀?”桃桃小声问小草。 小草叶子抖了抖,像是叹气:“她叫墨染,前些天被关进来的。听说原本是富贵人家的大小姐。” “大小姐?”桃桃眨了眨眼睛。 “是呀,只是后来家里遭了难,才被人卖到这儿。本来李老板可喜欢她了,说她嗓子好,脸也漂亮。可她脾气倔,一直不肯乖乖唱曲儿……前几天,有个军阀老爷想摸她脸,结果她直接给了人家一耳光……” 桃桃瞪大眼睛:“打、打军阀?” 她知道那些军阀老爷有多可怕,红姨每次见到他们,都得弯腰赔笑。 小草继续说:“对呀,李老板吓坏了,为了给军阀赔罪,把她毒哑了关在这儿,说要‘杀鸡儆猴’,让其他姑娘都看看反抗的下场……” 桃桃听得小脸发白,攥紧了小拳头。 …… 墨染在混沌中,感觉自己漂浮在一片黑暗里。 她看到了江城的旧宅,看到了小时候的自己。 她穿着精致的绣花裙,坐在母亲膝头,听她温柔地哼着歌。 父亲站在一旁,笑着摸摸她的头,说:“我们染儿以后一定是个才女。” 但是,那都是假的。 父亲表面上是好丈夫、好父亲,是江城人人称赞的好男人,对母亲温柔体贴,对她百般宠爱。 可背地里却早就养了外室,生了庶弟。 他笑着对她说:“染儿,这是你亲弟弟,是来帮衬你的。” 可转头,他就把家产大半偷偷记在庶弟名下。 而母亲……那个温柔却懦弱的女人,眼睁睁看着一切发生,只会哭着说:“染儿,忍一忍……” 忍?忍有什么用? 母亲临终前,那外室女人假惺惺地来探望,却当着母亲的面和父亲十指相扣,冷眼笑着看她咽下最后一口气。 后来,庶弟赌博、勾结军阀,最后甚至为了钱,霸占家业,谋害父亲,又亲手把她卖进了梨园…… 她以为自己早就不会哭了,可梦里,眼泪还是止不住地流下来。 忍?她忍够了! 那天,军阀用恶心的眼神打量她,甚至伸手想摸她的脸。 她一巴掌扇了过去。 然后,她就被狠狠打了一顿,毒哑了嗓子,关进了这个暗无天日的地下室。 “我现在……已经死了吧……” 墨染的眼皮沉重得像灌了铅,喉咙火辣辣的疼,连呼吸都带着血腥味。 恍惚间,她好像看见了一团小小的、模糊的光影朝自己靠近。 “是……黑白无常来勾魂了吗?”她迷迷糊糊地想。 那团光影越来越近,最后停在她面前。 墨染努力睁大眼睛。 那竟然是个脏兮兮的小丫头,圆溜溜的大眼睛里盛满了担忧,小手捧着一碗水和半个馒头,笨拙地蹲在她旁边。 “这是……小时候的我吗?”墨染恍惚地想,“原来人死了,真的会看到自己啊……” 突然,一股清凉的水滑入喉咙,将她从梦魇中拉回现实。 她——没——死!? 意识逐渐回笼,墨染猛地睁大眼睛。 印入眼帘的不是江城的旧宅,而是阴暗潮湿的地下室。 角落里堆着发霉的稻草,墙壁上爬满了蜘蛛网,空气中弥漫着腐朽的味道。 “你……你醒了?”软糯糯的声音传来。 墨染转头,对上了桃桃亮晶晶的眼睛。 “我、我叫桃桃!”小奶团子见她醒了,开心得小脸都皱成了一朵花,“小姐姐,你饿不饿?我这有馒头,还有水!” 墨染愣住了,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这小丫头哪里冒出来的?还挺可爱的…… 桃桃见她不说话,以为她不喜欢馒头,连忙说:“对不起,小姐姐,只有这个了……我明天再偷点别的……” 墨染看着那个小小的、已经压扁的馒头,鼻尖一酸。 多久了…… 多久没有人这样关心过她了? 她张了张嘴,想说话,却只发出“嗬嗬”的气音。 啊,对了,她被毒哑了。 她眼神一暗,攥紧了拳头。 就在这时,外头隐约传来一阵脚步声。 墨染像只惊弓之鸟,浑身一僵,猛地抓住桃桃的手腕,拼命摇头,用眼神示意她快走。 桃桃被推得踉跄了一下,眼眶一下子红了:“小姐姐……你讨厌我吗?” 墨染急得直咬牙,又推了她一把,指了指外面,再指指她,做出口型:“走!” 不是的,我只是……怕连累你…… 桃桃瘪着嘴,眼泪在眼眶里打转,看着她瞪大眼睛的模样,吓坏得转身往出口爬。 爬到一半,她又回头,小声说:“小姐姐,我、我还会再来……” 墨染急得眼泪都要掉下来了,再次摇头,手指死死攥住衣角,再次用口型无声地说:“走……快走……” 别被我连累……别变得和我一样…… 005:桃桃有阿姐了 桃桃连滚带爬地从地下室钻出来,小脸脏得像只小花猫,她垂头丧气地拍打着身上的灰,小嘴撇了下来。 “小姐姐也不喜欢我吗?梨园里的人都不喜欢我,连小姐姐都赶我走……” 越想越难过,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像两颗摇摇欲坠的小露珠。 “哭什么哭?”榕树嗤笑一声,“那姑娘是怕你被红姨抓!懂不懂啊小笨蛋!” 桃桃抬起头,泪眼朦胧:“真、真的吗?” 她突然想到什么,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既然小姐姐不讨厌我……我们……能不能……拼凑一个家呀?” “噗!!!”榕树差点喷出一口老树汁,“你说什么?!” “拼、拼凑一个家,”桃桃缩了缩脖子,但很快又挺起小胸脯,“就像拼图一样,你一块我一块!” 榕树:…… 它觉得自己的树生观受到了冲击。 桃桃掰着手指头数:“你看,桃桃没有家人,姐姐也没有家人,榕树爷爷也没有家人……” “等等!”榕树打断她,“谁跟你说我没家人?我子孙遍布整个江城!光是这院子里就有我三棵曾曾曾孙!” 桃桃眨了眨眼:“那、那它们会来给你浇水、松土、捉虫吗?” 榕树:? 这说的是人话? “不是,你该不会还想把她带出来吧?”榕树的叶子剧烈抖动,像是气得发抖,“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红姨发现会打死你的!” 桃桃歪着头:“可是……不带走的话,小姐姐会死的。” “那关你什么事?!” “关呀!”桃桃一脸理所当然,“我们是家人嘛!她是姐姐,我是妹妹,榕树爷爷是爷爷,我们是一家人!” “谁跟你是家人了?!”榕树咆哮起来,“再说了,你自己都是个小可怜,你有钱吗?有地方藏她吗?有能力保护她吗?红姨发现了你俩都得完蛋!” 桃桃歪了一下小脑袋,眼睛亮晶晶的:“我没有……但是榕树爷爷有呀!” 榕树:? 等、等一下! 十分钟后—— “你、你居然让我当共犯?!” 榕树看着被藤蔓小心翼翼裹着、从地下室“运”出来的墨染,整棵树都不好了。 “等等!你别把人往我树洞里塞啊!” 它活了几百年,第一次想用树枝抽人。 桃桃充耳不闻,小脸憋得通红,努力用妖力操控着藤蔓,把昏迷的墨染往树洞里送。 墨染轻得吓人,像片羽毛似的,藤蔓甚至能感觉到她滚烫的体温。 “就差……一点点……”她咬着牙,小胳膊都在发抖。 榕树破大防:“你当我是仓库吗?还带藏人的!喂!她流血了!别蹭我树皮上!!!” 它嘴上骂骂咧咧,但是树干却配合地裂开一道缝隙,露出一个足够容纳一人的树洞:“就一晚!明天你自己想办法!” 终于,墨染被安全地“存放”进了榕树宽敞的树洞。 桃桃瘫坐在地上,呼哧呼哧喘气,小脸上却满是成就感:“成、成功啦!” 榕树看着这个脏兮兮的小不点累得满头大汗的样子,忍不住吐槽:“你到底哪来的自信觉得能救她?你自己都活得跟个小乞丐似的!” 桃桃头也不抬:“因为我有榕树爷爷呀!” 榕树:? 突然被拿捏了。 …… 昏昏沉沉的墨染感觉自己在飘。 她勉强睁开眼,恍惚看到自己正被几根树枝…… 抬着走? “我一定是在做梦……”她虚弱地想,又昏了过去。 等她再次清醒时,发现自己蜷在一个干燥温暖的树洞里,身下垫着软软的干草,还有一小片月光从树缝里漏进来。 “所以,我……真的死了吗?”墨染茫然地摸了摸脸,“这里是……阴曹地府?” “不是呀!”一颗毛茸茸的小脑袋突然从树洞外探进来,笑得像个小太阳,“是榕树爷爷的肚子里面!” 墨染:? 她艰难转头,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放大的小圆脸,粉扑扑的,眼睛亮得像星星,正凑得极近地盯着她看。 又是那个小丫头? 墨染的脑子有点混乱。 她这是被救了? 还是说……这里其实是黄泉路?而这个小丫头,是迷路的小鬼? 桃桃见墨染一直不说话,以为她不记得自己了,赶紧正襟危坐,一本正经地清了清嗓子:“姐姐好,我叫桃桃,今年五岁,是、是……” 她歪着头想了一下:“是桃树精!虽然现在还不太会法术……但是我会数蚂蚁,还会偷馒头!” 墨染:? 桃树精?法术? 果然,她已经死了吧?这里肯定是阴间! 桃桃见墨染还是没反应,有点着急,小手比划着解释:“是榕树爷爷帮忙把姐姐藏进来的,红姨找不到这里!还有还有,之前有个会法术的大哥哥,他给了桃桃一张符箓,桃桃才能把姐姐背出来……” 她越说越乱,最后自己都糊涂了,挠了挠头:“呃……反正就是,小姐姐安全啦!” 墨染默默听着,越听越确信,自己绝对已经死了。 什么榕树爷爷?什么会法术的大哥哥?什么符箓? 这要不是阴间的鬼故事,她把名字倒过来写! 墨染看着眼前这个天真懵懂的“小鬼”,心里突然涌起一股怜悯。 这么小的孩子,居然也死了,还在黄泉路上迷了路,连自己是谁都记不清,胡乱编些奇奇怪怪的故事。 她艰难地撑起身子,忍着喉咙的疼痛,轻轻摸了摸桃桃的脑袋,用口型说道:“别怕,我带你走。” 桃桃眼睛亮晶晶的:“小姐姐,你可以当我的家人吗?” 墨染手一僵。 家人? 那个词像一把钝刀,狠狠扎进她心里。 是啊,她曾经也有过“家人”。 那个表里不一的父亲,那个懦弱无能的母亲,那个为了家产把她卖进火坑的庶弟…… “呵……”她无声地苦笑,“家人……还不如没有。” 桃桃完全没察觉墨染的复杂心理活动,还在努力推销自己:“小姐姐,我很乖的!不会抢吃的,还会分你馒头!” 墨染看着眼前这个脏兮兮却眼睛亮亮的小奶团子,心里酸酸的。 多像曾经的自己啊。 她也曾以为,只要她温柔乖巧,只要不争不抢,她的“家”就永远是个家…… 墨染叹了口气,用口型问:“你的……家人呢?” 桃桃的小脸一下子垮了下来:“爷爷……不在了,没有别的家人了,村子里的小孩都有爹娘,只有我没有……” 墨染心头一颤。 原来是个孤魂野鬼。 她忍不住又摸了摸桃桃的脑袋,心想:反正都已经死了,不如就陪这小鬼一段路吧,免得她在黄泉路上孤单。 于是她点点头,用口型说:“好,我当你的阿姐。” 006:我不是撒谎精 “小姐姐答应当桃桃的阿姐啦!!!” 桃桃蹦蹦跳跳地从榕树洞里钻出来,小脸兴奋得红扑扑的,像颗熟透的小桃子。 她恨不得立刻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全世界。 “吵死了!”榕树气鼓鼓地翻了个白眼,“大半夜的嚎什么嚎!” “榕树爷爷!她答应啦!”桃桃完全无视它的暴躁,眼睛亮晶晶地转圈圈,“我有家人啦!现在我要去给姐姐偷馒头庆祝!” 榕树:…… 这是一种很新的庆祝方式吗? “你给我站住!大半夜的你还想偷东西?红姨要是发现了,不扒了你的皮!”榕树生气地说。 桃桃缩了缩脖子,委屈巴巴:“可是阿姐饿嘛……” 榕树没好气地用叶子推她:“饿不死的!剩下的明天再说,现在、立刻、马上回去睡觉,否则我就把你阿姐扔出来!” “不要扔阿姐!我这就去睡觉!”桃桃吓得立刻迈开小短腿跑起来。 她一边一步三回头地往宿舍的方向挪,一边小声嘀咕:“榕树爷爷凶巴巴……略略略……” 榕树:…… 它到底造了社么孽要遇上这个小祖宗?! …… 第二天一大早,桃桃就溜去厨房,趁人不注意,偷了两个馒头和一小块红糖,宝贝似的揣在怀里,一溜烟跑回榕树洞。 “阿姐,桃桃带好吃的来啦!”她钻进树洞,献宝似的把食物捧到墨染面前。 墨染还在昏睡,脸色苍白得像纸。 桃桃心疼地伸出小手,轻轻贴在她的额头上,把自己好不容易恢复的一点点妖力传给她。 粉色的微光从桃桃指尖亮起,墨染的眉头微微舒展了些。 “阿姐……快点好起来……”桃桃小声念叨着,小脸因为用力而皱成一团。 榕树看着她的动作,忍不住说:“小傻子,你自己那点妖力都不够用,还给她疗伤?” 桃桃喘着气收回手,擦了擦额头的汗,却笑得灿烂:“我可以的!” 榕树叹了口气:“想好怎么安排你阿姐了吗?你们两个小丫头,没吃没喝没地方躲,迟早会被发现的。” 桃桃扬起笑脸:“会有办法的,大哥哥说过会回来的,他一定有办法!” 榕树冷哼一声:“得了吧,那愣头青早跑没影了,他不要你了!” 桃桃的小手僵了一下,但很快又摇摇头:“不会的!大哥哥答应过的,他说会回来!” 榕树继续泼冷水:“哼哼,他可是一个道士,怎么会和一个小妖怪绑一辈子?他巴不得甩掉你呢!” 桃桃的小脸一下子垮了下来。 难道,大哥哥真的不会回来了吗? 她揪着衣角,心里酸酸的。 虽然才认识一天,但她也认真考虑过把玄清也划进“相亲相爱的一家人”里。 可现在……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小翠尖细的嗓音:“小废物!躲哪儿去了?练功了!” 桃桃吓得一哆嗦,赶紧钻了出去。 小翠和小柱子站在院子里,一脸不耐烦。 看到桃桃,小翠立刻讥讽道:“哟,昨天被红姨夸了一句,今天就敢偷懒了?” 小柱子也阴阳怪气:“就是!真当自己是个角儿了?” 桃桃低着头,小声辩解:“我没有偷懒……” “还敢顶嘴?!”小翠猛地推了她一把,“你知不知道梨园里没人喜欢你?红姨买你回来就是看你长得还行,养两年卖去窑子还能回本!” 小柱子哈哈大笑:“就是!没爹没妈没人要的废物!” 桃桃眼眶一下子红了,攥着小拳头反驳:“我有家人!我有阿姐!还、还有大哥哥!” 小翠夸张地大笑:“你有阿姐?有大哥哥?在哪里?叫什么名字?” “在……”桃桃猛地捂住嘴巴。 她很想大声告诉他们,自己有现在阿姐了,但她不能暴露墨染,所以她什么都不能说。 大哥哥也走了,那天他跑得那么快,连头都没回,看来是真的讨厌她这个小妖怪。 桃桃的小手揪住衣角,没吭声。 “编得跟真的似的!就你这小野种,谁会要你啊?” 小柱子捡起地上的小树枝,狠狠抽在桃桃胳膊上:“撒谎精!该打!” 桃桃疼得“哇”地一声哭出来。 她本能地想用妖力保护自己,可刚才给墨染疗伤已经用光了力气,现在只能缩成一团,任由他们打骂。 …… 与此同时,青云观后山。 正在打坐的玄清突然浑身一颤,“嗷”地一声跳起来! “疼疼疼!谁在抽我?!谁在打我的头?!” 他一会儿抱住胳膊,一会儿抱住后脑勺,一会儿惊恐地四下张望,好像被恶鬼附身。 他低头看着自己莫名其妙出现的淤青,突然反应过来。 “可恶!那小丫头又挨打了?!” 玄清气得咬牙切齿:“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不该心软!这才离开一天就出事!” 他原地转了两圈,烦躁地抓头发:“师父又不在!这破咒解不开!难道真要回去管那个小麻烦精?!” 可就在这时,一阵强烈的委屈和难过通过“同心缚”传来—— 我有家人……我不是废物…… 玄清的动作猛地顿住了。 “可恶!这辈子最烦桃树精了!”玄清气急败坏地跳起来!” 可骂归骂,他的脚却像有自己的想法一样,已经飞快地往山下跑去。 “我才不是担心那小不点!”他一边跑一边自我说服,“我是怕她死了连累我!对!就是这样!” 梨园里,小翠和小柱子正变本加厉地欺负桃桃。 “哭哭哭!就知道哭!”小翠扯着桃桃的头发,“你还真把自己的眼泪当回事,今天就让你知道知道,什么叫规矩!” 好疼…… 桃桃缩成小小一团,倔强地忍着眼泪不往下掉。 “反正没人会来帮你这种小废物!说谎精!”小柱子扬起手,正要再打,下一秒—— “住手!!!” 一声怒喝从天而降,紧接着,一道靛蓝色身影“唰”地落在桃桃面前。 他衣袂翻飞,带起一阵风,直接把小翠和小柱子掀了个趔趄! 桃桃呆呆地抬头,眼泪还挂在脸上,就看到一个熟悉的背影,束起的黑发,还有那因为愤怒而微微发抖的肩膀。 “大、大哥哥?”桃桃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小手揉了揉,生怕是幻觉。 玄清回头看了她一眼,看到她脏兮兮的小脸和满身的伤痕,心脏猛地一揪。 但表面上,他只是哼了一声:“笨死了,挨打不知道躲?” 007:天上掉下阿哥 “谁干的?”玄清的声音冷得像冰。 小翠和小柱子摔了个屁股墩,愣了半天才爬起来。 “你谁啊?!”小翠叉着腰,上下打量玄清,“穿得跟个唱戏的似的,装什么大尾巴狼!” 小柱子也壮着胆子嚷嚷:“就是,多管闲事,这小废物是我们彩云班的人,我们爱怎么教训就怎么教训!” 玄清的额角蹦出一个“井”字。 他看了看这两个满脸嚣张的小屁孩,突然笑了。 堂堂青云观首席关门弟子,居然被当成戏班的?! “很好,今天就让你们知道知道,什么叫‘多管闲事’。” 他慢条斯理地从袖子里摸出一张符。 “急急如律令——吊!” 符纸“嗖”地飞出去,瞬间化作两条光绳,把小翠和小柱子捆了个结结实实,然后“唰”地吊到了榕树枝上! 榕树:……??? 有没有人管一管这个臭道士?别往我身上挂垃圾啊! “啊啊啊啊!你、你对我们做了什么!救命啊!!!”小柱子脸一下子绿了。 小翠还在嘴硬:“你、你知道我们是谁吗?!红姨不会放过你的!” “红姨?”玄清挑眉,“行啊,让她来找我,我连她一起吊起来。” 桃桃呆呆地看着这一幕,小嘴张得圆圆的。 玄清满意地拍拍手,转身蹲下来,轻轻擦掉桃桃脸上的泥巴:“疼不疼?” 桃桃摇摇头,又点点头,眼泪终于憋不住了,大颗大颗往下掉:“大哥哥……你、你真的回来啦?” 她扑进玄清怀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我还以为、以为你不要我了……” 玄清手忙脚乱地接住这个小哭包,心里莫名软了一块。 “咳,我只是……只是路过!”他红着耳朵狡辩,但看到桃桃胳膊上的淤青,又气得牙痒痒,“但我向来行侠仗义,专治各种不服!” 说着,从袖子里掏出一张治愈符,轻轻贴在她胳膊上。 符纸微微发光,桃桃觉得伤口凉凉的,疼痛一下子减轻了不少。 玄清温和地说:“忍着点,我以前摔破膝盖,我师姐也是这么给我上药的。” 桃桃好奇地问:“大哥哥也有师姐呀?” “嗯,”玄清笑了笑,“师兄师姐们虽然总欺负我,但有人敢动我,他们第一个冲上去拼命。” 被吊在树上的小翠还不死心:“还拼命?臭道士,这丫头就是个没人要的废物,你护着她有什么用!” 玄清眼神一冷,手指一弹,两张禁言符“啪”地贴在了他们嘴上。 然后,他郑重其事地拉起桃桃的小手,大声宣布。 “听好了,从今天起,我就是桃桃的阿哥!谁再敢欺负她……这就是下场!” 他冷冷地扫了一眼树上那两个。 小翠和小柱子在空中扑腾,却发不出声音,像两条濒死挣扎的鱼。 桃桃睁大眼睛,看向玄清,小嘴张得圆圆的:“阿、阿哥?” 玄清有点不好意思地别过脸:“怎么?不乐意?我可是青云观最厉害的道士!当你阿哥是你赚了!” 桃桃愣了两秒,蓦地“哇”地一声扑上去,一把抱住玄清的脖子:“阿哥!!!” 玄清被她撞得往后一仰,差点摔倒:“喂!松、松手!要勒死了!” 但桃桃已经高兴得小脸通红,像只兴奋的小麻雀,叽叽喳喳个不停:“我有阿哥啦!我有阿哥啦!” 玄清看着她兴高采烈的模样,心里突然酸酸的。 他其实…… 最懂这种感觉。 小时候,战事频发,父母都死于战乱,他也是个孤苦伶仃的孩子。 曾几何时,他在城门口捡垃圾吃,冬天缩在破庙里冻得发抖。 直到师父把他捡回去,师兄师姐护着他,他才有了家。 那些记忆已经很模糊了,但偶尔做梦,还是会梦见自己蹲在路边,看着别的孩子被爹娘牵着,而他只能闻着包子铺的香味咽口水。 想到这里,他认真地看向桃桃:“以后有人欺负你,就报我的名字,知道吗?” 桃桃乖乖点头,小脸上写满崇拜:“知道啦!报‘青云观最厉害的道士玄清阿哥’!” 玄清:…… 咳咳,倒也不用这么长。 桃桃突然想到什么,小脸皱成一团:“可是……阿哥是道士呀。” “嗯?” 桃桃低下小脑袋,声音越来越小:“道士不是要抓小妖怪的吗?我可是桃树精啊……” 玄清僵住了。 对啊,他可是堂堂正道修士,怎么能认个小妖怪当阿妹?! 这要是被师父知道,怕不是要把他逐出师门。 可是…… 他低头看着桃桃忐忑的眼神,还有她紧紧拽着自己袖子的小手,心里那点原则“啪”地碎了一地。 他深吸一口气,揉了揉她的脑袋:“谁说的?我、我就喜欢小妖怪!” 师父也说过的……特殊情况要特殊处理。 不远处,老榕树的叶子抖动起来,像是憋笑憋到内伤。 “哎哟喂!道士收妖怪当妹妹?本树活了几百年头一回见!哈哈哈!” “还‘行侠仗义,专治各种不服’?连个同心缚都解不开,拿什么行侠仗义?笑死个树!” 玄清疑惑地抬头:“好像有什么声音?” 桃桃赶紧冲榕树眨眨眼,摇头摇得像拨浪鼓:“没、没什么!” 榕树继续吐槽:“小桃精,你确定要认这个半吊子当阿哥?他连我的声音都听不见,道行浅得很。” 桃桃鼓起腮帮子,挺直腰板反驳:“阿哥很厉害的!他会保护我!” 她突然眼睛一亮:“对了,阿姐……我要带阿哥去救阿姐……” 可她还没说出口,玄清突然想起什么,一拍脑门:“糟了!今天是我当值做饭!要是回去晚了,师兄又要念叨……” 他赶紧掏出两张皱巴巴的符箓,随手往还在半空中扑腾的小翠和小柱子脑门上一贴。 “听好了,你俩是自己作恶多端,被老榕树显灵吊起来的。”玄清一本正经地说,“以后要是再欺负桃桃,老榕树还会继续惩罚你们!” 榕树:…… 莫挨老子啊! 符纸“噗”地燃尽,小翠和小柱子的眼神瞬间变得茫然。 “咦?我们怎么回事?” “一定是榕树显灵了!快跑啊!” 两人连滚带爬地逃走了。 玄清满意地点点头,转身对桃桃说:“阿哥得走了,明天再来看你。” 桃桃依依不舍地拽着他的袖子:“阿哥一定要来哦……” 等玄清翻墙离开,榕树立刻开启嘲讽模式:“哼哼,还‘明天再来’?这种话我听得多了!男人靠得住,母猪能上树!” 桃桃歪着头:“可是……榕树爷爷也是男的呀?” 榕树:“……闭嘴!” 008:要解除绑定了 第二天夜里,月光下,梨园的老榕树被染成了银白色。 玄清鬼鬼祟祟地翻墙进来,蹲在老榕树下,东张西望了一会儿,小声喊:“小桃精,在不在?” “''哗啦啦……” 头顶的树叶晃动起来,桃桃的小脑袋从树洞里探出来,脸上还脏兮兮的:“阿哥,我在这里!” 她晃晃小手,“哧溜”一下滑下来,一头栽进玄清怀里。 玄清手忙脚乱地接住她,无奈道:“慢点!摔了怎么办?” 桃桃嘿嘿傻笑:“我不怕疼!” 玄清翻了个白眼,随口一问:“对了,听说你们戏班最近跑了个姑娘,到处都加强了警戒,你是怎么偷跑过来的?” 其实,桃桃能溜出来也不算太难。 彩云班里,二十几个小娃娃挤在一间大通铺上,白天练功辛苦,夜里都睡得很死,鼾声此起彼伏。 红姨睡在隔壁,只要不闹出大动静,根本发现不了少个人。 “我可聪明了,”小不点得意地比划,“先装睡,等小翠打呼噜了,就从她身上爬过去!再说了,外头还有小花小草给我带路呢!” 说到这里,她的小鼻子突然动了动,眼睛“唰”地亮了:“好香!阿哥带什么啦?” 玄清盘腿坐在树下,从怀里掏出一个油纸包,小心翼翼地打开。 里面是半只香喷喷的烧鸡,还有一小罐热腾腾的鸡汤。 “喏,给你的。”他把东西推到桃桃面前,“趁热吃。” 桃桃眼睛“唰”地亮了,小鼻子抽动两下,口水都快流出来:“给、给我的?!” “废话,不然给榕树吃的?”玄清翻了个白眼。 榕树:…… 都说了莫挨老子啊! 玄清盯着桃桃狼吞虎咽的样子,嘴角微微上扬。 小奶团子啃鸡腿的样子,像只饿坏的小松鼠,脸颊鼓鼓的,油渍沾了满脸。 玄清心里就这么软了一下。 她要是个人类小女孩该多好…… 他就能带她回青云观,求师父收她当小师妹,她这么乖巧可爱,师兄师姐肯定也喜欢她…… 可惜她是桃树精。 道士和妖,本不是一路人。 就连这样偷偷摸摸见面,都已经是逾矩了。 桃桃啃了两口,突然停下来,把剩下的鸡肉仔细包好,鸡汤也只喝了一小半。 “怎么不吃了?”玄清皱眉,“不好吃?” “好吃的!”桃桃赶紧摇头,小手护着油纸包,“但是我想留给阿姐、阿姐生病了,要吃肉肉才能好……” 玄清一愣:“阿姐?你有阿姐?莫非……也是妖?” “不是,她才不是妖,”桃桃用力摇了摇头,“她就在……你身后!” 她转身,小手指向榕树粗壮的树干。 玄清看了看自己的后背,只感觉一阵毛骨悚然,差点从地上弹起来。 “卧槽?什么都没有!不是妖……难道是鬼!!!” “不对不对!我是说,阿姐现在住在树洞里!”桃桃努力解释。 玄清一脸懵逼,凑近看了看,榕树的树干上,赫然有一个黑黝黝的树洞。 他还是很紧张,“啪”摸出张符箓:“你确定?这里面住着的应该是个树妖吧?!” 她都能认道士当阿哥了,认个树妖当阿姐不奇怪吧?小孩子是不是分不清是人是妖…… 桃桃急得跺跺小脚:“不是啦,阿姐是人!是我偷偷藏进去的!” 她扒着树洞边缘,小声朝里面喊:“阿姐,我带鸡腿来啦!” 树洞里传来微弱的咳嗽声。 玄清壮着胆子凑近,借着月光往里一看。 树洞里,蜷缩着一个瘦弱的少女。 她穿着脏兮兮的戏服,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嘴唇干裂,却依然能看出精致的五官。 柳叶眉,丹凤眼,即使病容憔悴,也掩不住那股子天生的丽质。 玄清倒吸一口冷气:“这、这不是‘沪上白牡丹’墨染吗?!” 他记得面前跟师兄下山看戏,还见过她唱《贵妃醉酒》,那身段、那唱腔,一时间惊艳全场。 可是现在怎么沦落到这步田地? 玄清盯着墨染,脑子嗡嗡的。 好家伙,不仅藏人,藏的难道还是戏班跑掉的那个? 这小祖宗到底还有多少惊喜是他不知道的! 另一边,树洞里的墨染听到声音,微微睁开眼。 模糊的视线里,看到一个道士打扮的少年正目瞪口呆地盯着自己。 “连道士都出现了?难道,是来超度我的亡魂?”她心想,“这黄泉路上还挺热闹……” 她懒得理会,闭上眼睛继续昏睡。 说不定,睡醒就投胎了呢。 “阿哥……”桃桃拽了拽玄清的袖子,眼泪汪汪,“你带阿姐走好不好?她在这里会死的……” 玄清张了张嘴,喉咙发紧。 他当然看出来了,这姑娘情况很不乐观,他也想救人。 可是…… 这天底下可怜人太多了,街边的乞儿,被卖的女孩,战乱中家破人亡的百姓,他一个小道士,救得过来吗? 更何况,“沪上白牡丹”本该是棵摇钱树,戏班敢如此对待她,明显是因为她得罪了权贵,他一个小道士,拿什么跟人斗? 再说了,带个漂亮姑娘回山上,师兄师姐肯定对他挤眉弄眼,而师父非得用拂尘抽死他不可…… “我……”玄清艰难地开口,“我得先问过师父……” 桃桃的小脸上露出了失望的表情。 为了转移话题,玄清轻咳一声:“其实,我今天大晚上跑过来,是因为找到了解除‘同心缚’的方法。” 他连夜翻遍古籍,却怎么也弄不明白状况,“同心缚”明明是道侣结契用的高阶法术,怎么会被他随手一个错咒触发? 该不会这小笨蛋的妖力里……带了点姻缘线?! 幸亏破解的方法倒是找到了。 桃桃歪着头:“‘同心缚’?” “就是……我们不用再绑在一起了。”玄清解释道,“你摔跤,我不会疼,我受伤,你也没感觉。” 桃桃愣了一会儿,突然一把抱住玄清的腰:“不要!我不要解除!” 玄清吓了一跳:“为什么?!” “解除了,阿哥是不是就不要我了?”她仰起小脸,眼泪汪汪,“就像……就像之前的爷爷一样,大家都说,爷爷是解脱了……” 玄清:…… 他忍不住提高嗓门:“是解除!不是解脱!” 他上下比划着:“我查了古籍,解除需要你配合,呃,就是把你的妖力从我的本命桃木剑里抽回去……” 桃桃听得云里雾里,但貌似抓住重点:“解除了,阿哥就不疼了吗?” “对!” “那……”桃桃突然眼睛一亮,“解除了,阿哥就能就带阿姐走?” 玄清:…… 他……怎么突然就骑虎难下了?! 不远处,老榕树又在冷笑。 “这小道士果然靠不住,连个小姑娘都不敢救!还‘问师父’?问个屁!直接扛起来跑啊!啧啧啧,愣头青就是愣头青,哼哼!” 009:奇怪的三人组 玄清掏出皱巴巴的古籍,心里直打鼓。 书上说,“同心缚”解除需要双方自愿,可是,这小桃精要是闹脾气不配合怎么办? 不行,不能被这小妖怪牵着鼻子走,先骗她解除绑定,其他的再说,反正她阿姐看起来快死了,搞不好真的撑不了多久…… “成交!”他深吸一口气,摆出严肃脸,“小桃精,站到阵法中间去。” 玄清一咬牙,从布袋里掏出几张黄符,在地上摆了个阵法。 他深吸一口气,开始掐诀念咒:“天地无极,乾坤借法,同心缚,解……” 他咬破手指,鲜红的血珠滴在青草上,泛起微微金光。 就在这时,树洞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墨染醒了。 她舒活了一下筋骨,感觉身上轻松了不少,连喉咙的灼痛也减轻了。 她恍惚地想:“果然……死了就没那么难受了……” 她虚弱地爬了出来,看到玄清正蹲在地上画奇怪的图案,桃桃蹲在阵法中间,小脸上写满好奇。 于是,墨染苍白的脸上露出迷茫的神情。 “我这是……要去投胎了吗?”她喃喃自语,目光落在玄清摆的阵法上,“这位阴差大人是在做什么法事?” 她轻轻摸了摸喉咙,声音沙哑得像磨砂纸,但竟然能出声了! 果然,死了就解脱了…… 桃桃完全没察觉墨染的异常,她开心地跑过去拉墨染的手:“阿姐,你醒啦!?阿哥在表演戏法哦!” “阴差还有这个业务?”墨染若有所思,“现在的阴间也这么卷吗?” 玄清:…… 哈?阴什么?什么差?他明明这么英俊,和青面獠牙的阴差有毛线关系? 他额头青筋直跳,咒语念到一半卡壳了。 金光“噗”地熄灭,阵法废了。 “喂!你们俩,能不能安静!”玄清抓狂。 桃桃立刻捂住嘴,但大眼睛还是眨巴眨巴的,充满好奇。 墨染连忙把桃桃拉回阵法中间:“小妹妹,这可不是表演,你要认真配合。” 玄清刚要用力点头,就听见墨染继续说:“阴差正在帮你超度,你可不能随便乱跑。” 说着,她转身,恭敬地行了一礼:“阴差大人请继续。” 玄清:…… 他怜悯地叹息一声,心说这姑娘虽然醒了,但眼神飘忽,说话也神神叨叨的,八成是受刺激太大,脑子不太清醒。 算了,再来一次。 他深吸一口气,重新开始:“天地无极,乾坤借法……” 玄清还没念完,桃桃小声问墨染:“阿姐,你饿不饿?阿哥带了鸡腿,你吃吗?” 墨染经她这么一提醒,也感觉饿了,心里奇怪:“鬼魂也需要进食吗?” 桃桃掏出珍藏的鸡腿:“阿姐,我特意给你留的!” 墨染看着油汪汪的鸡腿,更加困惑了,她是真的闻到了食欲的香气,感觉食欲被勾起来了。 玄清看着两人鸡同鸭讲,头疼地扶额:“你们能不能严肃点?!” 第三次尝试。 桃桃蓦地打了个喷嚏:“阿嚏!” 金光又灭了。 “啊啊啊啊这都行?!”玄清欲哭无泪,“完了完了,我的符箓全部用光了……” 他瘫坐在地上,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难道…… 是因为桃桃不愿意解除? 他偷偷瞥了一眼正和墨染分享鸡腿的小桃精,心里五味杂陈。 这小丫头虽然傻乎乎的,但对她的阿姐却是真心实意。 而他呢,满脑子只想着怎么甩掉她和她的阿姐…… 因为他们根本无法“同心”,所以解不开“同心缚”! 他郁闷地收起古籍,开始认真考虑带走墨染的事。 第一,这姑娘确实可怜,堂堂名角被折磨成这样,要是扔下不管,良心真的有点过不去。 第二,他记得城外有座荒废的山神庙,据说闹鬼,一般人不敢靠近,正好适合藏人。 第三,再拖下去,万一被别人发现他和妖精绑定,还捡了个姑娘……画面太美不敢想。 想到这里,玄清一咬牙:“今晚必须行动!” 于是,半夜三更的荒郊小路上,出现了一个奇怪的组合。 一个垂头丧气的年轻道士,一个蹦蹦跳跳的小桃精,还有一个飘飘忽忽、以为自己已经死了的名角。 “阴差大人,”墨染虚弱地问,“我们这是要去阎罗殿吗?” 玄清翻了个白眼:“对,去阎王那儿给你办投胎手续。” 他心说自己一定是疯了,大半夜带着个疯姑娘和小妖怪乱跑,师父知道了非把他逐出师门不可。 而墨染看着他的背影,心里也在嘀咕:这引路人脾气真差……就是不知道投胎前能不能喝碗孟婆汤,我想忘掉那些恶心事…… 只有桃桃蹦蹦跳跳的很开心。 走了约莫一个时辰,三人来到一座荒废的破庙前。 月光下,破庙显得阴森森的,屋顶塌了一半,门窗歪歪斜斜地挂着,风一吹就“嘎吱嘎吱”响。 “就是这里了,虽然破了点,但是安全。”他硬着头皮推开门,一股霉味扑面而来。 桃桃刚要跟进去,突然“哎呀”一声被弹了回来。 “怎么了?”玄清回头。 桃桃揉着鼻子,眼泪汪汪:“进不去……有东西挡着……” 玄清一愣,随即反应过来。 对了,这庙再破也是供奉过神明的,桃桃是妖,自然进不去。 “你在外面等着。”他无奈道,“我安置好你阿姐就出来。” 桃桃委屈巴巴地蹲在门口:“那阿哥快点哦……” 玄清扶着墨染走进庙内,月光照在斑驳的神像上更显神秘和狰狞。 供桌前积了厚厚的灰尘,角落里堆着些破烂的蒲团。 “阴差大人,这里就是阎罗殿吗?怎么这么破?”墨染小声问。 难道地府也有财政赤字? “因为阎罗殿最近在装修。” “那我不能带着小妹妹一起上路吗?”墨染认真地问。 到了这一步,她觉得自己应该了无牵挂了,可是一想起桃桃,她心里又缺了一块。 这小丫头孤零零的,连做鬼都这么乖,若是扔在荒郊野岭,怕是要被其他野鬼欺负。 “不能,因为摆渡船不能超载。” 玄清正在随口胡扯,突然感觉脖子后面凉飕飕的。 他一下子紧张起来。 难道,这破庙里……还有别的东西? 010:阿哥和稻草人 玄清按住腰间的桃木剑,猛地回头。 就看到房梁上晃晃悠悠地吊着个白衣人影! 玄清:!!! 他一个后撤步,右手掐诀,左手从布袋里“唰”地抽出一张镇魂符,眼神凌厉地盯着房梁上的吊死鬼:“何方怨鬼,在此作祟!” 吊死鬼慢悠悠地荡了荡:“臭道士,凶什么凶?家只是想借个火嘛。” 玄清嘴角抽了抽:“你一个鬼要火干嘛?” 吊死鬼委屈巴巴:“点个蜡烛啊,这破庙黑漆漆的,人家怕黑嘛。” 玄清:…… 真是的,他今晚出门就该先翻一翻黄历! 经过一番鸡同鸭讲的对话,玄清终于搞清楚了这吊死鬼的身世。 她生前是个穷苦人家的姑娘,因为不肯嫁给六十岁的老头当续弦,被家里锁在闺房里,一时想不开就…… “现在想想真亏,”吊死鬼气鼓鼓地说,“那老头第二年就中风死了!我要是再忍忍,现在说不定还在吃香喝辣呢。” 玄清收起符咒,叹了口气:“那你干嘛不去投胎?” “人家舍不得嘛,”吊死鬼继续说,“我最喜欢听墨染姑娘唱戏了!她唱的《游园惊梦》,我每场都偷偷溜出去听!” 两人正聊着,忽然听到“咚”的一声。 墨染靠在墙角,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昏睡过去,脑袋歪在一边,脸色比吊死鬼还白。 玄清一愣,看了看墨染,又看了看吊死鬼:“你认识她?” “当然认识!”吊死鬼飘下来,围着墨染打转,“墨染姑娘可是沪上第一金嗓子!咦?她怎么死了?不对啊……” 玄清扶住额头:“她没死,只是……” 吊死鬼激动地打断他:“真的是墨染!我生前最喜欢她了!没想到死后还能在见她一面!还是这么近的距离!你看,这跟她抱着我有什么区别!” 墨染在睡梦中皱了皱眉,似乎有些冷。 她的身体还没恢复,强撑着走了这么久的路,确实累坏了。 玄清叹了口气,从布袋里掏出几张安神符,轻轻贴在她周围。 吊死鬼好奇地凑过来:“这是什么?” “安神的。”玄清解释,“她身体太虚,容易被阴气(就是你)侵扰。” 吊死鬼点点头:“臭道士,没想到你还这么体贴!” 玄清:…… 他只是怕墨染半夜醒来看到吊死鬼,直接死过去好吗! 玄清贴完又觉得不放心,抬头看了吊死鬼一眼:“你别吓她啊!” 吊死鬼翻了个白眼:“我是那种没品的鬼吗?我可是讲文明、懂礼貌的绝世好鬼!” 顿了顿,她又好奇地问:“墨染姑娘怎么沦落到跟你在一起了?你该不会……” 玄清揉了揉太阳穴。 他看着吊死一脸八卦、从墨染身上穿出半透明的身体的样子,正要怼回去,突然灵光一闪:“等等!你刚才说,你生前是十七岁的娇娇美人……那你的尸体呢?” 吊死鬼有点委屈:“就在破庙后面埋着呢,我爹嫌我丢人,连祖坟都不让进……” 玄清睛蓦地发亮:“你想不想投胎?” 吊死鬼一愣:“投胎?” 玄清眼珠子转了转:“对啊,老在人间飘着也不是个事儿,不如我超度你,下辈子当个戏班子里的角儿?” 吊死鬼眼睛一亮:“真的?我能当角儿?” 玄清点了点头,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当然!不过……得帮个小忙……” 吊死鬼警惕地往后飘了飘:“你想干嘛?我虽然死了,但也是个正经鬼!” “想什么呢!”玄清翻了个白眼,“我是说,把你的尸体借我用用。” “啊?” 十五分钟后。 玄清把吊死鬼的尸体从土里挖出来,和墨染并排放在一起。 “啧啧,体型差不多……”玄清摸着下巴,“贴上易容符,换上墨染的衣服,应该能糊弄过去……” 吊死鬼飘在旁边,幽幽道:“小道士,你知不知道挖人坟是要倒大霉的嘛。” 玄清翻了个白眼:“我这是在帮你积阴德!你想啊,我把你的尸体伪装成墨染的,扔到河里去,这样戏班的人就会以为墨染死了,不会再追查她了。” 吊死鬼:??? 这道士的脑洞是不是开太大了?! 于是,玄清背着一具穿着墨染外衣的女尸,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外走。 “我一定是疯了……”他自言自语,“堂堂青云观弟子,居然和吊死鬼做交易,还在半夜偷尸体……” 他本来只想找个地方给墨染藏身,再随便贴几张护身符就溜,但现在…… 真是惹得一身腥啊! “算了,好人做到底吧......” 谁叫他一时头脑发热,非要当人家阿哥呢! 破庙外,桃桃正无聊地蹲在地上玩狗尾巴草,见玄清出来,立刻蹦起来:“阿哥,你终于出来了……你背的什么呀?” 玄清干笑:“呃……是、是稻草人!” 桃桃歪着头:“稻草人?” “对!红姨不是要抓你们吗?我做个稻草人迷惑她!” 跟一个小孩子解释他的计划太难了,玄清只能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 桃桃似懂非懂地点点头,蓦地睁大眼睛,指着尸体垂下来的手:“咦,稻草人还有指甲呀?” 玄清:!!! 他赶紧把那只手塞回去:“阿哥可是最厉害的道士,要做就做最逼真的稻草人!” “可是阿哥,稻草人为什么要裹布呀?” “怕淋雨!” “稻草人重不重呀?” “不重!特别轻!” “那为什么阿哥流这么多汗呀?” “因为……因为天气热!” “那……” “别问了,求求你别问了!天都快亮了!红姨派人来找我们了,阿哥得用稻草人引开他们!你先回去,别被发现!” 玄清觉得自己这辈子都没说过这么多瞎话! 桃桃将信将疑,但小孩子毕竟好哄,她顿时忘了稻草人的事,又问:“对了,那阿姐呢?” “在就藏在庙里,你放心,我安顿好她就来找你!记住,别跟任何人说今晚的事!” 桃桃看了看天色,确实已经泛白,只好点头:“那阿哥小心哦!” 她转身跑了几步,又回头喊道:“记得回来找我和阿姐!我们是一家人!” 玄清:“……好。” 他忍着恶心,背着的东西轻得吓人,但那种阴冷的感觉,还是让他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朝阳升起时,玄清站在山崖边,晨风吹起,衣袂飘扬。 想到墨染醒来后或许能开始新生活,好像……这一切也不算太亏? 他看着远方壮丽的景色,心情也变得开朗起来。 011:阿姐怎么哭了 “听说了吗?!墨染姑娘的尸体在河里被发现了!” “天啊!她不是逃了吗?怎么突然死了?!” “嘘!小点声!听说是逃跑的时候不小心摔进河里的,脸都泡肿了!” 一大清早,彩云班的院子就乱哄哄的,小学徒们正凑在一起窃窃私语,小翠和小柱子也缩着脖子,大气不敢出。 桃桃蹲在角落,假装在整理水袖,小耳朵却竖得高高的。 “阿姐死了?”她在心里嘀咕,“阿哥不是把她藏在破庙里吗?” “都给我听着!”红姨叉着腰站在台阶上,声音尖利,“这就是不听话的下场!谁要是敢学墨染,下一个死的就是你!” 几个壮汉抬着一块木板,上面躺着个湿漉漉的人形,盖着白布,只露出一截苍白的手腕。 小柱子凑过去想掀白布,被红姨一巴掌拍开:“晦气东西!看什么看!” 桃桃的小手紧紧攥着衣角,心跳得飞快。 不是的!那不是阿姐!阿哥说过,他会安顿好阿姐的! 等红姨骂够了,大家散开练功,桃桃溜到老榕树下,急得小脸通红,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 榕树听完她的叙述,却哈哈大笑:“笨蛋!那是你阿哥搞的障眼法!” “障眼法?”桃桃的眼泪还挂着,歪着头问,“也是戏法吗?” “差不多吧。”榕树冷哼一声,“总之你阿姐暂时安全了,那小道士还算有点本事。” 桃桃一听,立刻破涕为笑:“真的?我就知道,阿哥最厉害了!会变戏法!会打坏人!还会……” 阿哥虽然有时候凶巴巴的,但是答应她的事情都会做到,是世界上最厉害的阿哥! 榕树冷哼:“够了够了,你再夸下去,他该打喷嚏了!” 但是桃桃还是很担心阿姐,一到深夜,她就抱着偷来的馒头和一碗稀粥,蹑手蹑脚地溜到破庙门口。 “阿姐,我带好吃的来啦!”她小声喊道。 墨染正靠在墙边发呆。 先前,那个小道士说地府的摆渡船停航检修,让她在这里等着投胎。 她忍不住在心里默默吐槽,这到底是哪门子阴间,也太不靠谱了吧? 不过,反正都死了,急什么呢。 正胡思乱想着,墨染听到了桃桃的声音,忙迎出去,看到真的是桃桃,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丝微笑。 随即,她的目光落到桃桃怀里捧着的食物。 馒头是粉色的,稀粥稀粥也是粉色的,泛着淡淡的荧光,在月光下像撒了一层桃花瓣。 墨染:? 这又是什么阴间料理? “我注入了灵气!”小不点骄傲地挺起胸脯,“这样阿姐吃了会好得快!” 墨染看着眼前这个天真烂漫的“小鬼”,心里一软。 她之所以如此笃定自己已经死掉,是因为她经历过最冰凉的绝望。 这世上怎会有人来救她呢,父亲厌弃,母亲懦弱,竟是血脉至亲一步一步将她推入火坑…… 所以只有死亡才是她该有的归宿啊。 能够成为桃桃的阿姐,重新感受到这一点点幸福,她已经非常满足。 “没关系,很漂亮,阿姐很喜欢。”她轻声说。 她不忍心戳破“两人都已死”的“事实”,接过馒头咬了一口。 下一秒,她眼睛一亮,只感觉入口意外地清甜,像是掺了花蜜,咽下去后浑身都暖洋洋的。 “对了,阿姐,今天戏班可热闹啦!有人在河边发现了你的尸体!”桃桃盘干脆腿坐在她旁边,小嘴叭叭地开始汇报今日见闻。 墨染手一抖,粥差点洒了。 原来她死后,尸体竟被丢进河里。 桃桃没察觉有哪里不对,继续兴致勃勃地说:“有个男人在戏班门口哭得好伤心,还跟红姨吵架呢!” 墨染猛地抬头:“……男人?” “嗯嗯,”桃桃比划着,“穿灰褂子,胡子拉碴的,红姨骂他,还叫人打他!” 墨染愣住了。 她记得这个男人,是城南小酒馆的赵老板。 她每次唱完戏,总爱去他那儿喝碗甜酒,赵老板话不多,但总会给她多一份香喷喷的糖炒板栗。 没想到……这世上还有人记得我…… 她攥着馒头的手微微发抖。 “阿姐?”桃桃歪着头,“你怎么哭了?” 墨染擦了擦眼角,勉强笑道:“没什么……就是突然想去看看那个人……” 在投胎前,再去看看他。 “现在吗?”桃桃瞪大眼睛,“可是现在天好黑呀!” “那就下次。”墨染看了看自己的手,心里苦笑。 但是……我现在是鬼了,不怕黑。 …… 这日,天气晴朗,青云观里一片祥和。 玄清的师父、青阳真人刚刚下山游历回来,将大家聚集到一起,眉飞色舞地讲着下山除妖的趣事。 “后来啊,那狐狸精非要请我喝酒……结果你们猜怎么着?她酒量还不如我!三杯就现原形了!哈哈哈!” 几个师兄师姐笑得前仰后合。 玄清坐在一旁跟着傻笑,心里却默默吐槽:“师父又吹牛了,上次明明是他被灌趴下,上上次还抱着人家的狐狸尾巴喊娘亲……” “玄清!”青阳真人突然点他的名,“上次为师离开之前,让你调查‘城东异象’,此事如何了?” 玄清差点被口水噎到:“咳咳!还、还在调查中!” 清阳真人正要再说话,突然,观门“砰”地一声被踹开,一群荷枪实弹的士兵冲了进来。 为首的刀疤脸军阀冷笑道:“青云观好热闹啊!” 整个道观瞬间安静。 青阳真人的笑容瞬间消失,眯起眼睛:“哟,这不是刘大帅吗?什么风把您吹到贫道这小破观来了?” 玄清心里“咯噔”一下。 刘大帅,这个掌控沪上多年的军阀,那可是个臭名昭著的超级恶霸。 他的手段狠辣,所做的恶行多得数不清,比如强占民田、镇压学生、勾结洋人贩卖烟土…… 最让人震惊的是去年,因为一家报社写了批评他的文章,他居然派人连夜血洗整个报社,连排字工都没放过。 刘大帅冷笑一声,掏出一张泛黄的报纸拍在桌上:“青阳老道,看看你徒弟干的好事!” 报纸上印着的赫然正是墨染的“尸体”照片,标题写着《名角墨染坠崖身亡》。 青阳真人扫了眼报纸,脸色不变:“这姑娘可怜……不过,关我们青云观什么事?” “少装蒜!”刘大帅阴测测地盯着青阳真人,“墨染,‘沪上白牡丹’,死在河里,而她的身上……居然还有青云观的符纸!” 他猛地拔出手枪,指向青阳真人:“说!是不是你们青云观害死的?!” 012:黑色的小猫咪 “砰!” 刘大帅一枪打在青云观正殿的祖师爷牌位上。 一瞬间,排位被轰得粉碎,木屑飞溅,香灰扬了满天。 “老子今天就把话撂这儿!”刘大帅脸上的横肉抖动着,恶声恶气地大吼,“墨染是我未过门的十八姨太!她死了,你们青云观全得陪葬!” 青阳真人白胡子气得直翘:“荒谬!频道这几个徒儿老实巴交,连母鸡都不敢杀!如何害人?!” “少废话!”刘大帅一挥手,“给我打!” 士兵们一拥而上,师兄师姐们刚要反抗,就被枪托砸倒在地。 整个青云观乱作一团。 “都给我住手!”青阳真人硬着头皮上前一步,“此事绝对与青云观无关!刘大帅……” “闭嘴!”刘大帅怒喝,“你们这些装神弄鬼的臭道士,老子早就看你们不顺眼了!” 只听“啪”的一声,刘大帅的拳头落青阳真人的额头上,鲜血瞬间顺着老道士花白的胡子淌下来。 “师父!!!” 众人惊呼。 玄清只感觉自己好像聋了,听不见四周喧闹的声音,只感觉心口一阵热血上涌。 他猛地冲出来,声音都在发抖:“住手!墨染的死……和我有关!” 整个道观再次安静。 青阳真人艰难地抬起头:“玄清……你在胡说什么……” 玄清眼睛通红,眼神却很坚定:“刘大帅,墨染姑娘的死和我有关!要杀要剐冲我来!” 刘大帅眯起眼,一把揪住玄清的领子:“小道士,你最好把话说清楚!” 玄清咽了口唾沫,脑子转得飞快:“我、我前几日在山下除妖,不小心惊了墨染姑娘的马车,她失足落水……我害怕担责,就、就把尸体扔进了河里……” 这谎扯得他自己都不信,但刘大帅居然信了! “好啊!”刘大帅狞笑,“来人!把这小道士给我押回大牢!其他人继续打!打到他死为止!” 玄清被粗暴地拖起来,最后看了一眼满脸是血的师父和哭喊的师兄师姐。 奇怪的是,他感觉还算良好,因为心里压着的那块大石头总算落了地。 毕竟,他可是行侠仗义、专治各种不服的青云观弟子啊! …… 阴暗潮湿的牢房里,玄清被铁链锁在墙上,身上全是鞭痕。 “咳咳……”他吐出一口血沫,苦笑着想,“早知道就该听师父的话,少管闲事……” 这一回可算是撞枪口上了,以刘大帅的性格,肯定会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 但他不能说,也不能逃走,刘大帅总得找个人出气,他只能一个人硬抗下来。 幸好那吊死鬼的尸体够像墨染,而且刘大帅只发现了那是青云观的符纸,但是不知道那是易容符,所以至少墨染和桃桃安全了…… “阿哥!!!” 就在这时,一个细小的声音突然从墙角传来。 玄清勉强抬头,差点惊掉下巴。 他看到牢房铁窗的缝隙里,挤进来一个毛茸茸的小脑袋。 桃桃像只小兔子似的软弱成一团,脸上蹭满了灰,大眼睛泪汪汪的。 “桃桃?!你怎么……” “嘘!”桃桃竖起小小的手指,从窗缝里艰难地挤进来,“咚”地掉在地上。 她又赶紧爬起来:“我爬狗洞进来的!我感觉到阿哥疼疼,我就跟着疼疼,就赶快来救你了!” 玄清心里一酸,这才想起“同心缚”还在。 他挨打,桃桃也会疼。 他抹了抹脸,着急地催促桃桃:“笨蛋!你来有什么用?快走,这里危险!” 桃桃却摇摇头,小手从栅栏缝里伸进来,轻轻碰了碰玄清脸上的伤:“阿哥……还疼不疼?我给你呼呼~” 那冰凉的小手指碰到伤口,居然有种神奇的镇痛效果。 玄清这才发现,桃桃的指尖泛着淡淡的粉色光芒。 桃桃瘪了瘪小嘴,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坏蛋!把阿哥打成这样!” 都什么时候了,这个小傻子还在意这个…… 玄清气得想笑,却不小心扯到伤口,龇牙咧嘴地说:“没事……阿哥不疼……” “骗人!”桃桃泪眼汪汪,“我都疼死了!阿哥肯定更疼!” 她从怀里掏出一个粉红色的馒头,使劲往铁栏杆里面塞:“阿哥吃!吃了就不痛了!” 玄清看着那个被铁窗挤变形的馒头,又想笑又想哭:“笨蛋……真是个笨蛋……” 奇怪,馒头明明是冷的,却让人觉得…… 特别暖和。 “对了,我想到办法了!”桃桃握紧小拳头,眼睛亮得惊人,“我要去捡个大阿哥回来救你!” 玄清脑袋冒出一个问号:“……啥?” “就是很厉害很厉害的那种!”桃桃手舞足蹈地比划,“比刘大帅还高!还壮!一拳能打飞十个坏蛋!” 玄清哭笑不得:“你上哪儿捡去……” 他突然顿住,看着桃桃亮晶晶的眼睛,又一个荒唐的念头浮上心头。 反正我都这样了…… 不如最后再帮她一次? 他艰难地挪动手指,从裤腰暗袋里摸出最后一张邪修符箓。 这还是他从邪修那里缴获的,一张能猛烈激发妖力的禁符。 “小桃精,过来,”他气若游丝地说,“把这个……贴在身上……” 桃桃乖乖照做,符箓刚沾身就泛起诡异的红光。 她“咦”了一声,眼睛瞪得圆圆的,只感觉浑身上下充满了力量。 “阿哥!桃桃感觉到了!”她兴奋地指着北方,“那边有个好厉害的东西!好大好大,比榕树爷爷还大!” 玄清眼前一黑。 那方向……不会这么巧就是军阀大本营? 这小祖宗该不会要去招惹什么不能招惹的人吧! 玄清连忙问:“是什么东西?” “我不知道!”桃桃摇了摇头,继续看着那个方向,“那个大东西和一个男人待在一起,他手臂上有一只小黑色的猫咪……” 玄清皱起眉头:“黑色的……小猫咪?” 还没等他弄明白,桃桃已经“哧溜”钻了回去,只留下一句:“阿哥等着!我要去找他,他肯定是我的大阿哥!我一定带大阿哥来救你!” 看着那个小小的身影消失,他苦笑着闭上眼睛。 希望这小笨蛋别又捡个麻烦精回来…… 013:阿姐总想很多 桃桃从狗洞里爬出来,拍了拍裙子上的泥巴,就感觉身体里有什么东西在“咕嘟咕嘟”冒泡泡。 自从第一次遇到阿哥,阿哥给她贴了那张神奇的符纸后,奇怪的事情越来越多。 她不用睡那么多觉了,以前练功累得倒头就睡,现在居然半夜还有精力溜出来玩。 虽然榕树爷爷说,这可能是“妖力透支”,但她觉得自己明明很精神嘛。 练功时,水袖也越来越听话了,红姨昨天居然破天荒夸她“有点样子”。 她还看到一旁的小翠气得狂甩帕子,嘻嘻! 最神奇的是,前天小柱子想推她,她只是“啊呀”叫了一声,旁边的桃树枝就“唰”地抽了他一下! 现在小柱子看见桃树就绕道走,嘿嘿! “我现在超厉害的!”她对着墙壁上的影子比了个大力士姿势,得意地晃了晃小揪揪。 等等—— 她好像又“看”到了那个大东西。 桃桃抬起头,望向北方。 那里有一团巨大的、模糊的黑雾,像打翻的墨汁一样,围绕着那个男人晕染开。 “那到底是什么呀……”她踮起脚,努力想看清楚。 黑雾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动,但是每当她集中注意力,眼睛就酸酸的想流泪。 看着看着,桃桃不自觉地朝那个方向迈出一步,两步…… “汪汪汪!” 突然,一条大黄狗从巷子里冲出来,龇着牙朝她狂吠! “哇啊!”桃桃吓得转身就跑,小短腿蹬得飞快,“不要咬我!我不好吃!” 她七拐八拐,终于没看到大黄狗追上来,气喘吁吁地松了口气。 破庙里,墨染正在休息,见桃桃慌慌张张跑进来,疑惑道:“怎么了?” “有大狗狗!”桃桃扑进她怀里,小脸煞白,“差、差点咬到我的屁股!” 墨染忍不住笑了。 虽然不知道地府里为什么会有大黄狗,但还是轻轻拍着她的背:“没事了,有阿姐在。” 桃桃抬起头,正要撒娇,蓦地惊讶地张大了小嘴。 原本破破烂烂的庙里,蛛网和灰尘都不见了,供桌被擦得发亮,地上铺着干净的稻草,连破损的窗纸都补上了新树叶。 她眼睛亮晶晶的:“阿姐,你把我们的‘家’变漂亮啦!” 这里虽然还是破庙,但是有哪里不一样了,好像有点“家”的感觉。 墨染一愣:“‘家’?” “对呀!”桃桃开心地转了一个圈,“以后这里就是桃桃和阿姐的家!等救了阿哥,把他和榕树爷爷一起带过来!还有大阿哥!” 墨染看着小丫头兴高采烈的样子,不忍心提醒她“死人不需要家”,只是轻轻摸了摸她的头:“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她又指了指墙角:“而且阴差大人送来了衣服和粮食,所以我简单收拾了一下。” 桃桃这才注意到,角落里堆着几个包袱,里面是干净的粗布衣裳、米袋,还有一些生活用具,甚至还有一小包糖! “阿哥真好啊!”桃桃立刻扑向糖包。 墨染抬起脸来:“……对了,你刚刚说你阿哥怎么了?” 桃桃才想起正事:“阿姐,我要去给阿哥找个大阿哥!超厉害的大阿哥!” 墨染:……? 什么大阿哥,是清朝的皇长子吗? 所以桃桃的意思是说,在地府里还可以见到古人? 她听得云里雾里,但看到桃桃亮晶晶的眼睛,还是点点头:“嗯,很棒的计划。” 桃桃一边吃糖,一边翻着玄清送来的包袱,突然“咦”了一声,举起半块玉佩:“阿姐,这个和爱哭的大叔脖子上的一样!” 墨染下意识摸向胸口,那里原本挂着半块青玉,现在正在桃桃的手里。 “阿姐,要去见那个爱哭的大叔吗?”桃桃又问。 墨染的手指僵了一下:“……嗯。” “那我陪阿姐去!”桃桃蹦蹦跳跳地跑过来。 墨染蓦地站起身:“桃桃,陪我去河边梳洗一下吧。” “梳洗?”桃桃有些不解。 墨染低头看着自己的鞋尖,苦笑道:“我这个样子……会吓到他的。” “才不会呢,”桃桃自信满满,“阿姐好漂亮的!” 她说的是真心话,墨染虽然瘦得厉害,但洗净尘土后,那张脸依然美得惊心动魄。 她继续说:“而且大叔哭得可伤心了,他肯定很想见阿姐!” 趁着天还没亮,两人来到庙后的小河边。 月光下,河水泛着银光,墨染小心翼翼地解开衣衫,发现自己身上的淤青,居然淡了很多。 “鬼魂……也会愈合伤口吗?”她困惑地想。 桃桃已经脱得光溜溜的,“扑通”跳进水里:“阿姐快下来!水可凉快啦!” 沐浴过后,墨染换上包袱中颜色最鲜亮的一件碎花衣裙,坐在河边发呆,看着桃桃欢快地玩水。 她…… 还是没有勇气。 “还是……不去了。”墨染低下脸,喃喃自语。 桃桃歪着头,完全不能理解:“阿姐明明很想见那个大叔,为什么不去呢?” “大人……有时候就是会想很多。”墨染苦笑。 桃桃拍了拍手:“我懂了,就像爷爷,他明明很想吃糖葫芦,却总说‘牙口不好’,对吗?” 墨染被逗笑了:“差不多吧。” “那我帮阿姐把大叔带来!”桃桃自告奋勇,“反正我要去城里找大阿哥!” 墨染咬着嘴唇,反反复复纠结了好久,直到天蒙蒙亮,桃桃就要离开了,终于从衣角撕下一块布,咬破手指写了几个字。 【文漾哥,我在山神庙。—墨染】 “哇!”桃桃捧着血书惊叹,“阿姐的字好漂亮!像小蝴蝶!” 墨染叹了一口气,突然又觉得不妥,伸手想把血书拿回来撕掉:“等、等一下!” 但聪明的桃桃已经卷起血书,一溜烟跑没影了。 …… 与此同时,北边军营一片混乱。 “抓住他!” “该死!别让他跑了!” “魏承砚在那!放箭!” 一个高大的身影在箭雨中疾驰,黑色衣裳已被鲜血浸透。 他左臂上纹着一只黑虎,精神抖擞、张牙舞爪,在月光下显得格外狰狞。 “呸!”魏承砚吐掉嘴里的血沫,“想杀老子?” 他冷笑一声,反手甩出一枚锋利的飞镖。 下一秒,追兵应声倒地。 趁着这个空隙,他纵身跃入护城河,消失在水雾中。 014:深夜冒险奇谭 “阿姐!阿姐!” 天刚擦黑,桃桃就像只哈巴狗似的从破庙门缝里钻了进来,小脸上还沾着泥巴,膝盖上有一块明显的擦伤。 墨染正坐在草堆上缝补衣裳,被她吓了一跳,连忙把针一收:“桃桃?你怎么搞成……” “我去找赵大叔啦,”桃桃一屁股坐在地上,兴奋地挥舞着小手,“可好玩了!他看见我,‘嗷’地一嗓子就晕过去啦!” 墨染睁大眼睛:“……晕过去?” “对呀对呀!我就顺着大树,爬到他家窗台上,敲了敲,他一开窗,我就把阿姐的血书递过去……”桃桃手舞足蹈地比划着。 说到这里,她有点不好意思:“就是、就是我不小心把蹭到膝盖血了……” 墨染:…… 她眼前一黑。 大意了,她怎么没想到,那可是血书啊! 所以她让桃桃送信,结果送了个血迹斑斑的恐怖片道具?! 她已经开始为赵文漾的精神状态感到担忧。 借着烛光,墨染这才注意到桃桃膝盖上的伤,血已经凝固了,但伤口周围还沾着沙土。 “怎么弄的?”她赶紧把桃桃拉到身边,用清水轻轻擦拭。 “跑太快摔的!”桃桃满不在乎地晃着小腿,“我本来还要去找大阿哥呢!结果,我好不容易跑到昨天那个地方,可惜黑乎乎的大东西不见了!大阿哥也不见了!” 墨染根本没听清后半句,全部注意力都在那狰狞的伤口上。 清水碰到伤口时,桃桃忍不住“嘶”了一声,但马上又挤出笑脸:“不疼不疼!我是最勇敢的小妖怪!” 墨染的手微微发抖。 “这么小的孩子……”她鼻子发酸,“就算是个小鬼,也比那些活人有情有义……” 同样是喊她一句“阿姐”,她那个庶弟,锦衣玉食养大,稍微磕碰一下就哭天抢地。 而眼前这个小不点,为了帮她送信,大半夜跑得满身是伤还笑嘻嘻的…… “对不起……”墨染声音哽咽,“是阿姐考虑不周,不该让你冒险的。” 也不该吓到赵文漾。 她真是太草率了。 桃桃歪着头,不明白阿姐为什么突然难过。 她小脑袋转了转:“阿姐,那个大叔会来吗?我看见他拿着血书的手一直发抖。” 墨染又是一怔,手指无意识绞着衣角。 “他会来吗?”她望着庙外渐浓的夜色,心里七上八下,“看到那样的‘血书’,怕是以为冤魂索命吧……” 她叹了一口气,视线落在桃桃的身上:“桃桃,你的衣服怎么破成这样?” 桃桃两条胳膊往前一伸:“爬墙的时候被树枝刮的!” 墨染眉心微蹙:“阿姐给你补衣服。” “补衣服?”桃桃眨了眨眼,低头看看自己破破烂烂的小褂子,“可是我一直都这样穿的呀。” 墨染鼻子又是一酸。 这小丫头,生前也这么可怜,连衣服破了都没人在意吗? “过来。”墨染放柔声音,拉过桃桃的小手,“阿姐给你缝漂亮点。” 于是桃桃乖乖坐好,看墨染重新翻出针线,开始给她补衣服。 “阿姐好厉害!”桃桃看着墨染灵活的手指,“针脚比爷爷缝的整齐多啦!” 墨染忍不住笑了:“我小时候……给弟弟缝书过包。” 说到“弟弟”两个字时,她的手指顿了顿,针尖不小心刺破指尖,渗出一滴血珠。 母亲曾告诉她,以真心相待,庶弟便会对她好,家也能如往昔般和睦。 她深信不疑,可后来…… 有的人就是养不熟的狗,无论付出多少,都是枉然。 “阿姐?”桃桃歪着头,“你怎么哭了?是不是我的衣服太破了……” 墨染赶紧擦掉眼泪:“不是……阿姐只是……被灰尘迷了眼睛。” 桃桃伸出小手,轻轻摸了摸墨染的脸:“阿姐不哭,给你吹吹!” 说着鼓起腮帮子,对着墨染的手指“呼呼”吹气。 墨染愣住了。 自从母亲过世,多少年了,从没有人这样心疼过她…… 墨染努力克制住自己的情绪,认真把她的小褂子缝好,还用剩下的布头在袖口缝了朵歪歪扭扭的小花。 “哇!”桃桃眼睛亮得像星星,“阿姐好厉害!桃桃有花花啦!” 她开心地转了个圈,破褂子虽然还是旧旧的,但那朵粉色的小花随着她的动作一颤一颤,看上去超级可爱。 “有阿姐真好!”桃桃开心地蹦跶着,“要是爷爷还在,看到阿姐给桃桃缝花花,一定也会开心的!” 墨染看着她高兴的样子,眼眶再次湿润了。 她伸手揉了揉桃桃乱糟糟的头发:“等以后……阿姐给你做新衣服。” “真的吗?”桃桃扑进她怀里,小脑袋蹭啊蹭,“阿姐真是太好了!” 墨染轻轻抱住她,心里软成一片。 如果……如果她们真的有以后的话…… “对了!”桃桃想起了什么,从怀里掏出个竹筒,“我给阿姐做了治嗓子的元气果汁!” 墨染看着竹筒里粉红色的液体:“这又是……” “加了桃花露的!”桃桃双手捧到她面前,“蒲公英奶奶告诉我,阿姐嗓子受伤了,喝这个会好!” 她没敢告诉墨染的是,每滴花露都要耗费她一丝本源妖力。 她努力了好几个夜晚,才攒出这么一小筒。 而另一边,墨染却想拒绝,作为“鬼”,嗓子变好又有什么用…… 但她想到赵文漾可能会来,还是接了过来。 果汁入口清甜,带着淡淡的桃花清香。 墨染刚喝了两口,突然觉得眼皮发沉。 “阿姐睡会儿吧~”桃桃轻轻推着她躺下,“我守着阿姐!” 墨染想说什么,却抵不过突如其来的困意,很快沉沉睡去。 桃桃蹑手蹑脚地给墨染盖上破毯子,又把她散落的头发捋顺。 月光从破屋顶漏下来,照在墨染苍白的脸上,显得格外安宁。 “有阿姐真好……”桃桃托着腮帮子想,“会缝衣服,会摸我的头,还会说‘对不起’……” 她突然想到什么,从口袋里掏出个小布包。 里面包着几颗粉色的果子,是特意留给阿姐的。 “等阿姐醒了吃~”她小声嘀咕着,把布包放在墨染枕边。 “咚!” 就在这时,一声闷响从庙后传来。 桃桃吓了一跳,连忙竖起耳朵,等了好一会儿,可那声音再没出现。 “大概是老鼠吧……”她嘟囔着,往墨染身边蹭了蹭,很快也睡着了。 月光下的古井泛着幽幽的光。 井沿上,有几道新鲜的血迹。 015:黑雾欺负桃桃 不知不觉,天边泛起鱼肚白,桃桃该走了。 她怕吵醒墨染,于是蹑手蹑脚地往破庙外溜,忽然听见门口的几棵老槐树在八卦着什么。 “快看快看,那男人在门口转悠半个时辰了!” “哎哟,胡子刮得真干净,衣服都换新的了!” 她猫着腰躲在门后,探出半个小脑袋往外看。 破庙门口站着个高大的男人,穿着崭新的靛蓝色长衫,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手里还捧着个油纸包,隐约飘出糖炒栗子的香气。 他往前迈了一步,又退回来,再迈一步,又停住。 “咦?”桃桃眯起眼睛,“他好像是赵大叔……又好像不是?” 她见过赵大叔两次了,明明胡子拉碴、满身酒气,眼前这人却干净体面得像换了个人。 “笨蛋!”老槐树用叶子拍了一下她脑袋,“他肯定是为了见你阿姐,特意打扮的!” 桃桃恍然大悟,正要跑回去告诉墨染,却听见身后传来“啪嗒”一声。 墨染不知何时已经醒了,正站在屋檐下,手里的竹筒掉在地上,清水洒了一地。 晨风吹起墨染的发梢,她苍白的脸上浮现出一丝血色。 赵文漾猛地回头,四目相对的瞬间,两人都像被雷劈中似的僵在原地。 墨染低下了头。 距离上次见面,不过短短半月…… 他好像一点都没变,又好像完全变了。 只是…… 他居然还记得她最爱吃糖炒栗子。 赵文漾的喉结滚动了几下,终于哑着嗓子开口:“……阿染?” 就这一声,墨染的眼泪“唰”地下来了。 “啊?阿姐为什么又哭了?”桃桃疑惑。 她正看得起劲,墙角的蒲公英戳了戳她的小脸:“你不懂了吧?大人重逢都是这样的,又哭又笑可肉麻了!” 地砖里的狗尾巴草也说:“小桃精,你还是个小孩子,还不懂呢,别掺和大人的事~” 桃桃撅着嘴还想偷看,结果被一群花草联手推着往院子后门赶:“去去去!非礼勿视!玩你的去!” 她撅着嘴,不情不愿地从后门溜了出去。 临走前,她看到赵文漾颤抖着伸出手,而墨染…… 墨染居然在往后退。 “别走!”赵文漾一个箭步冲上前,却又猛地停住脚步,手悬在半空微微发抖,“我……我不是在做梦吧?” 墨染背对着他,肩膀轻轻颤动。 桃桃看见一滴滴水珠“吧嗒”掉在泥土里。 她忍不住踢着小石子嘀咕:“大人真麻烦啊!总是想那么多干嘛?明明都想抱抱对方,非要躲来躲去……” 一路百无聊赖地踢着小石子,不知不觉,她走到一口古井边。 “咦?” 就在这时,桃桃瞪大眼睛。 那团黑雾又出现了! 这次离得更近,桃桃终于看清了它的模样。 像一团粘稠的墨汁在空中翻滚,偶尔凝成狰狞的兽脸,又很快散开。 她只隐约能看出是只张牙舞爪的猫咪模样,但没有五官,只有两团猩红的光像是眼睛。 更奇怪的是,周围的植物突然集体噤声、装死,连最爱叽里呱啦的狗尾巴草都蔫了。 “呜哇!”桃桃本能地后退两步,小腿直打颤。 黑雾似乎察觉到她的恐惧,故意“嗖”地窜到她面前,幻化出一张血盆大口…… 它得意地扭了扭,突然发现…… 这小妖怪居然没被吓晕? 寻常小妖怪看不见它,而能看见它的,不是魂飞魄散,就是落荒而逃,要不然就是直接吓晕。 这个巴掌大的桃树精怎么还傻乎乎地盯着它看? 黑雾像是发现了新玩具,随即更加张牙舞爪地扑过来,虽然伤不到人,但掀起的阴风把桃桃的头发都吹乱了。 “走开啦!”桃桃挥舞着小手试图赶走它,“臭黑雾!烂黑雾!讨厌的黑雾!” 而眼前的黑雾就像一个调皮捣蛋的小男孩,更加肆无忌惮。 它分裂成十几条细丝,像鞭子一样“啪啪”抽打地面,吓得桃桃连连后退。 有一下抽得太近,桃桃跳起来的时候,脚下被自己的裙子一绊,“扑通”一声摔了个屁股墩儿。 “你是谁呀?就没有人管管你吗?”桃桃有点生气了。 黑雾当然不会回答,下一刻,它蓦地分裂出一小缕,变成手的形状,戳了戳桃桃的额头。 “哎哟!”桃桃被戳得往后一仰,小手捂住脑门,“不许戳我!” 黑雾乐不可支,又戳了一下,这次力道更大,直接把桃桃戳了个跟头。 “你太坏了!”桃桃爬起来,小脸气得通红,“桃桃要告诉阿哥!让他收了你!” 听到“收”字,黑雾更是觉得受到了挑战,玩心大起,它的体型迅速膨胀了一倍。 桃桃吓得后退两步,但嘴上不服输:“凶、凶什么凶!有本事来抓我呀!” 她转身就跑,结果没跑几步就发现…… 黑雾没追上来?! 回头一看,那团恐怖的黑雾像被什么拴住似的,在井口周围郁闷地转圈,就是不能离太远。 桃桃眨巴着眼,突然灵光一闪:“啊!你被拴在井上啦!” 黑雾一滞,随即开始疯狂地翻涌,却死活够不到桃桃站的位置。 桃桃胆子又肥了。 她捡起一块小石子,远远地朝井里扔去。 “咚!” 黑雾:!!! 这该死的小鬼头居然敢! 它瞬间炸毛,疯狂扭动…… 却无可奈何。 “略略略~”桃桃得意地吐舌头,“笨蛋黑雾!你抓不到我!” 她又捡了片树叶扔进去,然后是野果、树枝…… 每扔一次,黑雾就更加暴怒,像只被拴住的恶犬般无能狂怒。 最气人的是,桃桃还即兴编起了儿歌。 “黑雾黑雾大笨蛋,被井拴住团团转~” “等我阿哥来了呀,把你收进小罐罐~” 正当桃桃唱得高兴时,井底突然传来一声虚弱的咳嗽。 桃桃和黑雾同时僵住。 黑雾突然变得异常焦躁,它不再攻击桃桃,而是紧紧缠绕在井口,像在守护什么。 桃桃的好奇心一下子压过了恐惧:“井里到底有什么呀……” 她蹑手蹑脚地往前蹭,想再看一眼,黑雾立刻发出威胁的“嘶嘶”声。 桃桃撇撇嘴:“小气鬼,我就看看嘛!” 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破庙方向传来。 “桃桃,”墨染焦急的呼唤声越来越近,“你在哪?” “阿姐,我在这里!”桃桃连忙回答。 她又看了眼古怪的黑雾和古井,转身跑向墨染。 身后,黑雾缓缓缩回井中,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016:植物大军出击 初升的阳光照着墨染苍白的面容。 她焦急地找到桃桃,眼神看起来却很空洞:“桃桃,你说……阿姐真的还活着?” 她看着桃桃,看到她亮晶晶的大眼睛里照出自己的倒影,有些悲伤,有些恐惧。 赵文漾红着眼睛说的那些话,又回响在她的耳边耳边。 “阿染,你的手是暖的……鬼魂怎么会有温度?” “你吃了我带来的糖炒板栗,鬼魂又怎么能吃人间烟火?” 桃桃歪了一下脑袋:“阿姐当然活着呀!爷爷说了,死掉的人会变成星星,可是你现在不是星星啊。” 墨染攥紧衣角,喃喃自语:“……对啊……死人不是感觉不到疼吗?我昨天缝衣服时被针扎到……疼得厉害……” 桃桃点了点头:“那阿姐就是没死嘛!” 墨染脑海里突然闪过许多细节。 那些被她刻意忽略的细节。 她会饿、会困、伤口会愈合,喝下桃桃的粉色果汁后喉咙的灼热感…… 甚至,今早赵文漾握着她手时,那温热的触感…… “不可能……”她抱住脑袋,“那我在地下室的时候……” 桃桃抱住她的大腿,仰起小脸:“阿姐当然是活的!会哭、会笑、还会给我补衣服!” 墨染低头看着这个脏兮兮的小团子,心中翻涌起无数情绪。 是啊,她一开始就错了…… 死人是没有七情六欲的,如果她真的死了,她又怎么会为这么个小不点而感到心疼呢? 如果……如果真的能重活一次…… 她想起父亲虚伪的笑脸,庶弟阴毒的算计,自己被按在卖身契上画押时颤抖的手指,想起刘大帅令人作呕的触碰…… 她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这一次,我绝不会再任人宰割! 我要活着,要堂堂正正地站在那些人面前,要让他们…… 血债血偿! 不知过了多久,墨染回过神,这才发现已经过了一天一夜,桃桃又来了。 她在一旁玩泥巴,小脸脏兮兮的,笑容依旧天真灿烂。 墨染轻声道:“桃桃,阿姐可能要搬去赵大叔的酒馆住了。” 她深吸一口气,把赵文漾的提议说了出来。 他不忍心看她独自一人隐藏在破庙之中,想带她去酒馆后院住着,那里有间干净的小屋,还能请郎中给她看嗓子。 说完这话,她有些紧张地看着桃桃,这小丫头会不会哭闹?会不会觉得被抛弃? 谁知桃桃眼睛一亮:“好呀好呀!酒馆有好多好吃的!阿姐就不会饿肚子啦!” 墨染愣住了:“你……不反对?” “为什么要反对?”桃桃睁大眼睛,“阿姐有人照顾,我开心还来不及呢!” 她扑进墨染怀里,小脑袋蹭啊蹭的:“等阿姐嗓子好了,给我唱戏听!我还没有听过阿姐唱戏呢!” 墨染眼眶发热,紧紧抱住这个懂事得让人心疼的小家伙。 …… 梨园,榕树下。 太阳刚下山,桃桃就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榕树爷爷,我想到一个好办法救阿哥啦!” 那次和黑雾大战之后,桃桃又回到古井好几次,可是那团可怕的黑雾再没出现过,“大阿哥”也找不到了。 同心缚传来的疼痛,断断续续地提醒她,阿哥还在牢里受苦。 她终于想明白了,既然找不到帮手,那就自己想办法救阿哥! 榕树冷哼:“你?就凭你有什么办法?” 桃桃神秘兮兮地左右张望,然后踮起脚小声说:“我要联合所有植物,去刘大帅家装鬼!” 榕树沉默了三秒,突然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如果树会笑,那它现在一定笑到打滚。 “小笨蛋,你以为吓人这么简单?”榕树忍不住吐槽,“那刘大帅杀人如麻,胆子肥着呢!” “可是……”桃桃揉着额头,“大家都说鬼最可怕了,上次,赵大叔看见我装的鬼,被吓得直接晕过去呢!” 榕树叹了口气:“那是因为赵文漾是个单纯的老实人,刘大帅那种人,鬼见了他都得绕道走。” 桃桃不服气地撅着嘴,突然灵光一闪:“那如果……不是一只鬼,是一百只鬼呢?” 榕树:! 桃桃眼睛亮得像星星,继续说:“而且,我还知道一个秘密,是蒲公英奶奶告诉我的,说刘大帅每天晚上都要十四姨太陪着才敢睡觉,还超级怕黑呢!” 榕树:!!! 她……她到底想干嘛!? …… 夜深人静时,刘大帅府邸的围墙外,一个小小的身影蹲在那里,窸窸窣窣的声音却此起彼伏。 “狗尾巴草报到!” “爬山虎就位!” “夜来香准备完毕!” 桃桃站起身,挺了挺胸,像个小将军似的发号施令:“大家都要记住计划哦!我再说一遍,玫瑰花姐姐制造恐怖气氛,爬山虎叔叔缠住他们的腿,夜来香阿姨……” “知道了知道了!快开始吧!”夜来香很兴奋,“我保证让他们噩梦连连!” 桃桃郑重地点了点头,小手一挥:“行动!” 夜幕降临,刘大帅的卧房里灯火通明。 十四姨太正对着镜子描眉画眼。 她是刘大帅当下最宠爱的姨太太,生得妖娆动人。 “大帅,你说我这眉毛画得怎么样?”十四姨太娇声问道。 刘大帅正坐在太师椅上擦拭手枪,闻言头也不抬:“画得像两条黑毛虫。” “哎呀!你怎么这样说!人家可是特意学的当下最时髦的画法!” 就在这时,窗户突然“砰”的一声自己打开了,一阵阴风吹进来,把蜡烛吹得忽明忽暗。 “怎么回事?”刘大帅皱眉看向窗户。 十四姨太打了个哆嗦:“大帅,这窗户明明锁着的……” “少疑神疑鬼的,准是风大。”刘大帅不耐烦地挥挥手,继续擦他的枪。 可话音刚落,窗台上的玫瑰花瞬间疯狂生长,藤蔓像蛇一样扭动着爬向床铺。 一朵朵玫瑰绽放开来,鲜红如血,散发出浓郁的香气。 “啊!!!大帅!花、花在动!”十四姨太尖叫一声,跳到了床上。 刘大帅这才抬起头,看到眼前的景象也不由得瞳孔一缩。 但他毕竟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很快镇定下来,冷笑一声:“胡说什么,肯定是有人捣鬼!” 017:阿哥重出江湖 刘大帅虽然还算镇定,心里却也没底。 他刚要起身查看,突然感觉脚踝一紧。 原来不知何时,爬山虎的藤蔓已经缠上了他的腿! “见鬼!”刘大帅骂了一声,伸手就要拔枪,却发现枪套里空空如也。 他的冷汗瞬间流下来。 因为他看到,那把擦了一半的手枪正被玫瑰花藤卷着,在半空中晃来晃去。 十四姨太已经吓得脸色煞白,缩在床角瑟瑟发抖:“闹、闹鬼了!一定是你杀了太多的人,那些冤魂报仇了!” “放屁!这世上哪来的鬼!”刘大帅一边呵斥,一边用力扯着腿上的藤蔓。 可那些植物仿佛有生命一般,他越挣扎缠得越紧。 桃桃躲在窗外,看着屋里的混乱场面,忍不住捂着小嘴偷笑。 她轻轻挥了挥小手,更多的藤蔓从地板缝隙中钻出,像无数绿色的小蛇向床上爬去。 “救命啊!它们过来了!”十四姨太尖叫着跳下床,却被一根粗壮的藤蔓绊倒,整个人扑进了刘大帅怀里。 刘大帅被她撞得踉跄几步,两人一起摔倒在地。 他气得脸色铁青:“你这个蠢女人!” “完了完了,我们要死在这里了……”十四姨太嚎啕大哭起来,眼泪把精心画好的妆容都弄花了。 “呵呵,真是有意思!我还会怕几棵花花草草不成!”最初的震惊过后,刘大帅已经冷静下来,反而笑了,“来人啊!把这鬼东西给我砍了!” 门外立刻冲进来几个卫兵,挥舞着大刀砍向植物。 植物们顿时吓得缩成一团,桃桃的妖术也维持不住了,玫瑰花和爬山虎瞬间枯萎。 十四姨太这才松了一口气。 突然,她眼睛一亮,扭着腰走到刘大帅身边:“对了,大帅,你那破牢房里不是关着一个道士吗?” 躲在窗外的桃桃正因为初次进攻的失败,而有些垂头丧气,听到这句话,小耳朵立刻竖了起来。 她歪着头想:“道士?他们说的难道是阿哥?!” 刘大帅皱眉思索:“你是说……青云观那个该死的小道士?” 十四姨太撇撇嘴:“你倒好,为了个破唱戏的,得罪这些三教九流,现在真闹鬼了,你说怎么办?人家那可是世外高人!要我说啊,你赶紧把人请来,好吃好喝招待着,让他降妖除魔……” 桃桃睁大眼睛:“咦?阿哥有救了!” 牢房里,玄清盘腿坐在潮湿的稻草上,突然打了个喷嚏。 他看着墙壁,那里有自己用指甲刻下的三个小小的“正”字。 已经十五天了,他被关在这暗无天日的牢房里整整十五天了。 “臭桃桃,烂桃桃,说要来救我,这都多九!她心里就没有我这个阿哥!”玄清忍不住抱怨。 现在的他胡子渣渣都冒出来了,头发乱都像鸟窝,道袍早已看不出原本的月白色,活像一块用旧了的抹布。 牢房角落里,一只老鼠“吱吱”叫着跑过。 玄清瞪了它一眼:“看什么看?你也觉得我被个小桃精骗了是不是?五岁的小屁孩果然靠不住!” 就在这时,牢房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玄清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 他认得这脚步声,是那个每天给他送馊饭的看守王大头。 “道长!玄清道长!”王大头的声音透着前所未有的热情,活像见了亲爹。 他快速打开牢门,满脸堆笑地凑过来:“您老受苦了!” 玄清:? 咋滴,吃错药了? 他警惕地往后缩了缩:“王、王大哥?今天不是已经打过吗?” 王大头笑得阳光灿烂:“瞧您说的,是大帅有请!您快随我出去沐浴更衣!” 玄清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就被两个突然冒出来的小兵架着胳膊往外拖。 他的心里直打鼓:“完了完了,这肯定是要吃断头饭啊!” 半个时辰后,玄清穿着干净的道袍,坐在会客厅里直发愣。 桌上摆着丰盛的食物,有酒有肉,而且有整整一只鸡! 他已经半个月没见着荤腥了! “这断头饭也太丰盛了!”玄清小声嘀咕。 “道长,别来无恙。”刘大帅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玄清抬头一看,只见十四姨太挽着刘大帅走了进来。 奇怪的是,平日里精致的一丝不苟的十四姨太此刻头发有些蓬乱,看着他的眼神却有些异样。 “大、大帅……”玄清赶紧站起来行礼,心里却犯嘀咕,这唱的到底是哪一出啊? 十四姨太率先开口:“道长,近日府上……有些不太平,听说你会降妖除魔?” 玄清眼睛一亮,立刻明白了什么。 他故意慢悠悠地说:“我确实略通此道。不知大帅府上出了什么怪事?” 十四姨太捂住心口:“可吓人了!大帅房间里半夜突然开满了玫瑰花,还有不知哪里冒出来的藤蔓,把人缠得死死的……” 玫瑰花?藤蔓? 玄清何等聪明,心里顿时有了数。 好你个小桃精,原来在这儿捣鬼呢! 他表面却装出一副严肃模样:“此乃精怪作祟啊!大帅,我需要开坛做法!” 然而,一直没有说话的刘大帅突然眯起眼睛,冷笑一声:“你该不会是和那些精怪是一伙的,故意在府邸里装神弄鬼吧?” 玄清心里“咯噔“一下,暗叫不好。 可偏偏就在这时,会客厅的窗户“砰的一声”地自己打开了,一阵阴风吹进来,带进来无数蒲公英花朵,糊得人睁不开眼睛。 “啊!”十四姨太尖叫一声,“来了又来了!” 刘大帅的脸色瞬间一变。 玄清瞧准时机,掏出随身佩戴的桃木剑,装模作样地挥舞起来:“大胆妖孽!还不速速现身!” 躲在外头的桃桃捂着嘴偷笑。 她小手一挥,院子里所有的花朵同时绽放,各种各样的花瓣瞬间充满了整个会客厅。 “道长快出手!”刘大帅一把抓住玄清的袖子,难得露出了紧张的神情。 玄清心里乐得直打滚,表面却一本正经:“大帅莫慌!此乃花精作祟!”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看到一条粗壮的爬山虎从窗外绕了进来,像条绿蛇一样缠住了刘大帅和十四姨太的脚踝。 “妈呀妈呀!”十四姨太跳得老高,差点把刘大帅撞倒。 玄清差点没憋住笑。 他装模作样地念了几句咒语,桃桃很配合地让藤蔓松开了。 两个人瘫坐在太师椅上,呼哧呼哧直喘气。 “大帅,此妖法力高强啊!”玄清一本正经地说,“需要准备上等朱砂、百年桃木,还有、呃,黄金二十两做法器。” “什么?二十两黄金?”刘大帅嘴角抽搐,目光蓦地变得阴鸷起来。 018:红姨发现秘密 “啊!大帅救命啊!”十四姨太又是一声尖叫。 这次是玫瑰花的藤蔓长出了巨大而狰狞的倒刺,正向着她逼近。 刘大帅连忙举起手枪,崩掉最近的那根藤蔓。 “给!我给!”他有些崩溃地挥手,“你快把这些鬼东西赶走!” 当夜,玄清就装模作样地在院子里摆起法坛。 他一边烧符纸一边偷瞄四周,果然在一片玫瑰花丛后看到了桃桃露出的小脑袋。 这淘气的小不点…… 玄清心里暖暖的,手上的桃木剑却舞得更起劲了:“天灵灵地灵灵,妖魔鬼怪快显形!” 桃桃很配合地让院子里的树无风自动,还让几朵云彩遮住了月光,整个院子瞬间阴森起来。 刘大帅和十四姨太缩在廊柱后面,还有几个士兵守在一旁,各个都睁大了眼睛。 “收!”玄清一声大喝,桃桃立刻停止了所有把戏。 月亮重新露出来,风也停了,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结、结束了?”十四姨太战战兢兢地问。 玄清擦了擦根本不存在的汗:“托大帅的福,一切顺利,妖孽已被我收服!” 躲在花丛后的桃桃忍不住捂嘴偷笑。 可下一秒,她听到十四姨太在文:“道长,那妖孽长什么样啊?是不是个穿戏服的小姑娘?” 桃桃立刻僵住了。 难道,这个女人发现是她要作怪了? 她心说,我是不是该逃跑了?要是被发现就完蛋了! 于是,她没来得及听玄清如何回答十四姨太的话,就后“嗖”地逃掉了。 玄清心念一动,立刻就知道了。 他嘴角微微上扬,随即又恢复严肃表情:“大帅,我还需在府上巡查三日,确保妖孽不会卷土重来。” 刘大帅略一思考:“来人啊,给道长准备上房!” 于是,玄清告别潮湿阴冷的牢房,变成躺在柔软的大床上。 他摸着吃得滚圆的肚子,满足地叹了口气。 突然,窗户“吱呀”一声开了,一片桃树叶飘进来,落在他的枕边。 他捧着桃树叶,忍不住笑了:“小桃精,算你还有点良心!” …… 三日后。 破庙。 墨染蹲在角落里,手里捏着一张刚做好的狐狸面具。 那是一张素白的面具,狐狸笑得眉眼弯弯,嘴角含笑,却莫名透着一股哀伤。 她轻轻抚摸着面具的边缘,低声说道:“这样……就不会有人认出我了。” 桃桃坐在她旁边,小手揪着裙角,眼眶红红的。 她吸了吸鼻子,声音小小的:“阿姐,你去了赵大叔的酒馆之后,我还能见到你吗?” 墨染伸手揉了揉她脑袋上的小揪揪:“那是当然。而且你放心,等我安顿好了,一定回来接你。” 她看着桃桃,又想起她说这里是“她们的家”,觉得心里好难受,像是被人揪住了一样。 明明还这么小,为什么每次都有人要离开她身边呢? 她本来就无父无母,先是收养她的爷爷去世,现在她也要走了…… 等自己熬出个头来,还不知道要多久…… 她明明才五岁,却已经经历了太多次离别。 她受得了这个苦吗? “桃桃乖。”墨染轻轻抱住她,“我不会忘记这个‘家’的,你也要好好的,知道吗?” 桃桃用力点头,小手攥得紧紧的:“我会的!我会等阿姐的!” 墨染站起身,戴上面具,最后看了桃桃一眼,又看了看破庙,转身消失在夜色里。 …… 日子一天天过去,桃桃依旧在戏班子里生活。 红姨最近对她格外关注,甚至,还给她准备了一套崭新的戏服。 这套衣服有着粉色的裙摆,绣着小小的花朵,袖口还缀着亮晶晶的珠子,看得小翠眼睛都红了。 “桃桃,今晚你上台,演个小花仙,就站在台角撒花瓣。”红姨笑眯眯地说,“虽然是个小角色,但演好了,以后有的是机会。” 桃桃眼睛亮亮的,抱着戏服开心地转了个圈:“谢谢红姨!我一定好好演!” 可她的快乐还没持续多久,就听见身后传来一声冷哼。 “哼,凭什么她能穿新衣服?”小翠叉着腰,一脸不高兴,“她明明是个没用的废材,没用的笨蛋!” 小柱子也凑过来,故意撞了桃桃一下:“就是!我看到了,她好几次晚上偷偷溜出去,肯定没干好事!” 桃桃咬着嘴唇,没有反驳。 她确实每晚都会溜出去看阿姐或者阿哥,可她从没做过坏事啊,吓刘大帅算干坏事吗? 红姨听见了他们的嘀咕,皱了皱眉:“桃桃,你真的晚上跑出去了?” 桃桃低着头,不敢说话。 小翠立刻添油加醋:“红姨,我也看到了,很多次了!她肯定在搞什么鬼!” 红姨的脸色沉了下来,一把拽住桃桃的手腕:“跟我过来!” 桃桃被拖到角落里,红姨举起戒尺,冷声道:“小小年纪就不学好,难道你忘记墨染是怎么死了的吗?今天非得教训教训你不可!说!你跑去哪儿了?!” 桃桃急得团团转。 完了!被发现了!她该怎么办? “住手!” 一道清朗的声音突然响起。 红姨一愣,转头看去,只见一个穿着崭新道袍、面容英俊的年轻男子大步走来,一把将桃桃护在身后。 “你是谁?”红姨警惕地问。 玄清微微颔首,唇角上扬,语气坚定:“青云观,玄清。我是桃桃的啊哥。” 桃桃猛地抬头,眼睛瞪得圆圆的:“阿哥?” 阿哥怎么在这里? 玄清轻轻捏了捏她的手,示意她别说话。 红姨上下打量着他,眼神里满是怀疑:“桃桃不是没有家人吗?” 玄清面不改色:“我们失散已久,最近才找到她。我要带走她。” 红姨嗤笑一声:“一个穷酸道士,能有什么本事照顾她?” 玄清不卑不亢:“至少,我不会让她挨打。” 红姨被他噎住,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桃桃躲在玄清身后,小手紧紧抓着他的衣角,心里又惊又喜。 阿哥居然来救她了!? 而且阿哥看起来、真是越来越春风得意了…… 但是…… 红姨会让阿哥带她走吗? 019:阿哥想带她走 一旁,李老板听到动静,挺着圆滚滚的肚子,连忙走了过来。 他一双小眼睛眯成缝,透着精明的光,嘴角挂着假惺惺的笑。 “哟,这是怎么了?吵吵嚷嚷的?”他慢悠悠地开口,目光在玄清身上扫了一圈,露出几分轻蔑。 红姨一见是他,立刻换上一副谄媚的表情,赶紧凑过去:“哎呀,李老板,您来得正好,这个小道士非说自己是桃桃的阿哥,想把她带走呢。” “阿哥?”李老板嗤笑一声,“桃桃没有家人,哪里冒出来一个道士阿哥?再说了,青云观的那群道士,不是早就被刘大帅收拾了吗?怎么现在跑出来拐小孩子了?” 红姨一听,立刻跟着嘲笑:“哎哟,原来是个丧家之犬啊!居然还敢来我们戏班要人?” 玄清的脸色一沉,手指微微收紧。 桃桃感觉到他的情绪,小手悄悄拽了拽他的袖子,心里又慌又怕。 青云观出事了?阿哥现在是不是又危险了? 小柱子见状,也壮起胆子,指着玄清嚷嚷:“就是他!我好像记得这个男人来过我们彩云班!他偷偷找来桃桃,肯定没安好心!” “桃桃就是个说谎精,明明没有家人?哪里来的阿哥?她肯定是想偷偷逃跑,这个臭道士和她是一伙的!”小翠尖声叫道。 桃桃攥紧了玄清的衣角,心里又慌又委屈。 她明明没有说谎,阿哥确实是她的家人啊,可是…… 李老板眯着眼睛,蓦地一拍脑门,伸手指着玄清,声音拔高:“哟!我想起来了!你叫玄清……你不就是害死墨染的那个臭道士吗?” 桃桃猛地抬头,眼睛瞪得大大的:“才不是!阿哥才没有害阿姐!” 李老板才不管她,挥了挥手:“来人!把他拿下!肯定是偷偷从刘大帅牢房里逃出来的,贼心不死,把他给我押回到刘大帅那儿去!指不定可以领赏!” 几个打手立刻围了上来,桃桃急得直跺脚,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不要抓玄清哥哥!他是好人!” 玄清护着桃桃后退一步,眼神冷了下来。 就在这混乱的当口,一道娇媚的声音突然从人群外传来。 “哟,这么热闹啊?” 众人回头,只见十四姨太摇着团扇,带着两个丫鬟,慢悠悠地走了过来。 她穿着绣金线的旗袍,头发盘得精致,下巴微微抬起,活像只骄傲的孔雀。 李老板和红姨的脸色瞬间变了,连忙弯腰行礼:“十四姨太!您怎么来了?” 十四姨太连看都没看他们一眼,目光直接落在玄清身上,红唇一勾:“玄清道长,大帅不是说了吗?您是他府上的贵客,该在席间坐着,怎么跑这儿来了?” 李老板和红姨顿时傻眼了,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鸡蛋。 “贵、贵客?”李老板怀疑自己听错了,结结巴巴地问。 十四姨太冷笑一声:“怎么?大帅请来驱邪的高人,你们有意见?” 红姨的脸一阵青一阵白,连忙摆手:“不敢不敢!我们哪敢啊!” 十四姨太瞥了他们一眼,懒洋洋地问:“刚刚这是怎么了?你们在欺负玄清道长?” 李老板额头冒汗,干笑道:“没、没有的事!是我有眼无珠,不知他竟是大帅看中的人,还以为他来路不明,怕他拐走我们戏班的孩子……” 十四姨太嗤笑一声:“是吗?可我刚才怎么听见,你们要把人押去大帅那儿?怎么,大帅的名头,是给你们随便用的?” 李老板和红姨吓得腿软,连连摆手:“不敢不敢!误会!都是误会!” 十四姨太没再理他们,目光落在了桃桃身上。 桃桃还抱着玄清的腿,小脸哭得红扑扑的,眼睛湿漉漉的,像只受惊的小兔子。 十四姨太不知怎么的,心里一软,想起了自己早夭的女儿。 如果贝贝还活着,大概也这么大了吧…… “这小丫头,倒是挺招人疼的。”她轻声说道。 红姨察言观色,立刻换上一副谄媚的笑脸:“是啊是啊,桃桃可乖了,她现在是我们戏班的大宠儿,我们可疼她了!” 李老板也赶紧附和:“对对对!我们戏班最疼孩子了!” 桃桃:? 这两个人怎么回事?明明刚才还凶巴巴的呢! 她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李老板一把拉过去。 李老板假惺惺地摸着她的头:“您看,这新衣裳多漂亮,可是我特意为她订做的!” 小柱子站在一旁,气得脸都歪了。 他忍不住小声嘀咕:“骗人!戏班里没人喜欢桃桃!桃桃就是个废物……” “啪!“ 红姨反手就是一巴掌,狠狠扇在小柱子脸上:“闭嘴!没规矩的东西!” 小柱子捂着脸,眼泪唰地流了下来,心里又委屈又恨。 小翠连忙把他拉到一边。 玄清冷眼看着这场闹剧,趁机说道:“既然你们都是真心待桃桃好的,那不如让我带她走吧,毕竟我是她阿哥。” 李老板和红姨对视一眼,心里盘算起来。 “借一步说话。”李老板给红姨使了个眼色,将她叫到一旁,压低声音,“十四姨太我们得罪不起,不如卖个面子。” 红姨眼珠子一转,连忙附和:“李老板您真有远见!反正桃桃也不是什么角儿,而且啊,刘大帅有权有势,又有钱,不如卖她个面子,还能趁机再坑一笔钱!” 两人一拍即合,立刻换上一副痛心疾首的表情。 红姨抹了抹根本不存在的眼泪:“哎呀,十四姨太,不是我们不讲义气,这桃桃可是我辛辛苦苦养大的,一把屎一把尿,还给她买新衣服,教她唱戏,花了不少银子呢……” 李老板也跟着叹气:“是啊,我们待她如亲生女儿一般,哪舍得让她走啊?” 桃桃和小柱子都听得目瞪口呆,小脑袋里嗡嗡作响。 他们什么时候对桃桃这么好了?明明昨天还骂她是“赔钱货”呢! 小翠稍微懂事些,但也傻眼了,心里直犯嘀咕,这红姨也太戏精了,简直比台上唱戏还假! 十四姨太冷笑一声,显然看穿了他们的把戏。 她懒懒地挥了挥扇子:“行了行了,你们别演了。” 020:初次登台表演 十四姨太从丫鬟手里接过一袋银子,随手丢给红姨:“赏你们的,别亏待了这小丫头。” 说完,她转身就走,根本没打算带桃桃离开。 玄清急了,还想再争取一下:“十四姨太!桃桃她……” 十四姨太头也不回:“大帅不养闲人。” 桃桃呆呆地看着她的背影,心里空落落的:“她……不肯要我吗?” 玄清握紧拳头,心里暗暗恼怒。 但现在,他还没有能力自保,只能先抱紧十四姨太的大腿,再想办法了…… 红姨捧着银子,笑得合不拢嘴,完全忘了刚才的闹剧。 而李老板一双小眼睛滴溜溜地转,上下打量着玄清,也不知道脑袋里在想什么。 只有小柱子捂着脸,恶狠狠地瞪着桃桃,嘀嘀咕咕:“这个说谎精,我一定要让她好看!” …… 入夜,演出开始了。 桃桃站在后台,小手紧紧攥着戏服的裙摆,心脏扑通扑通跳得飞快。 今天是她第一次登台表演,台下坐满了有头有脸的大人物,台下坐满了人,有城里的富商,有官老爷,还有…… 她偷偷掀开帘子一角,眼睛一亮。 阿哥也在! 他就坐在最前排的角落,虽然穿着普普通通的道袍,但在桃桃眼里,他比那些穿绫罗绸缎的大老爷们还要耀眼。 “哼,小废物,看什么呢?”小翠突然从后面撞了她一下。 桃桃差点摔倒。 “没、没什么……”她连忙放下帘子,低着头往旁边挪了挪。 小翠和小柱子凑在一起,嘀嘀咕咕的,时不时用眼角瞥桃桃一眼,嘴角挂着坏笑。 “待会儿她上台,我们就……”小柱子压低声音,做了个绊脚的动作。 “嘻嘻嘻!”小翠捂着嘴偷笑。 桃桃听到了他们的悄悄话,心里又害怕又委屈:“他们又要欺负我了……” “桃桃!该你上场了!”红姨在远处喊道。 桃桃深吸一口气,拎起装满花瓣的小花篮,迈着小碎步走上了戏台。 舞台上,灯光暖暖地照在桃桃身上,她按照排练的那样,轻轻挥洒花瓣。 粉色的桃花瓣纷纷扬扬地落下,像一场小小的花雨。 台下的观众发出赞叹声,连红姨都满意地点了点头。 桃桃有点开心,正想多撒几把花瓣,突然脚下一滑。 “哎呀!” 她低头一看,地上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滩油! 她的小绣花鞋踩上去,差点摔个跟头! 台下一片哗然,有人笑了起来。 桃桃的小脸一下子涨得通红,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她偷偷往后台瞥了一眼,果然看到小翠和小柱子捂着嘴偷笑。 “是他们搞的鬼!”桃桃又气又委屈,却不敢停下表演,只能硬着头皮继续撒花瓣。 就在这时,奇怪的事情发生了,那滩油竟然自己消失了! 桃桃眨了眨眼,以为自己看错了。 可再仔细一看,地上干干净净的,哪有什么油? 台下观众根本没注意到异常,还以为刚才只是小演员紧张导致的失误,很快又沉浸在戏里。 桃桃疑惑地歪了歪头,突然看到台下的玄清哥哥正悄悄掐着手指,嘴里念念有词。 “是阿哥帮了我!”桃桃心里暖暖的,表演得更卖力了。 可是,桃桃正要把最后一把花瓣抛向空中,突然发现花篮里爬出了几只可怕的大虫子! “啊!”她差点叫出声,小手一抖,花篮差点掉在地上。 台下观众又骚动起来,有人指指点点:“这小演员怎么回事?” 就在这时,那些小虫子突然扑棱棱飞了起来,在灯光下变成了一只只小小的萤火虫,绕着桃桃飞舞,像是特意为她添彩一样! 观众们惊喜地鼓掌:“好漂亮!好精彩的安排!” 红姨在后台愣住了:“我什么时候安排这个了?” 小翠和小柱子气得直跺脚:“怎么回事?大虫子怎么变成萤火虫了?” 桃桃偷偷看向玄清,发现他的脸色有点苍白,可他还是冲她笑了笑,示意她继续表演。 然而,桃桃正要退场,突然发现自己的裙带松了! 要是再走几步,整条裙子都可能掉下来! 她吓得站在原地不敢动,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台下观众已经开始窃窃私语,红姨在后台急得直瞪眼:“桃桃!愣着干什么?快退场啊!”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阵轻柔的风突然吹过,桃桃的裙带竟然自己系好了! 不仅如此,风还带起了地上的花瓣,在桃桃身边旋转飞舞,像是特意为她送行一样! 观众们看得目瞪口呆,纷纷鼓掌叫好:“太神奇了!这小演员叫什么名字?真有灵气啊!” “就是,太有趣了!” 桃桃顺利退场,一下台就忍不住东张西望:“阿哥呢?” 而此时,台下的玄清突然捂住胸口,猛地咳嗽起来。 他赶紧用袖子捂住嘴,可鲜红的血还是渗了出来。 “反噬……来了……”他苦笑着想,“连用三次法术,果然遭报应了……” 在人气特别旺的地方,接连施展法术,而且并非出于降妖除魔的正义之举,他已经打破了天道规则。 所以,天道的惩罚降临。 冥冥之中好像有一股无形之力,让他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这是天道在警示不可随意扰乱秩序。 他强撑着站起身,想要悄悄离开,却被一双涂着鲜红丹蔻的手拦住了。 “哟,玄清道长,你这是怎么了?”十四姨太不知何时拦在了他面前,皱着眉头打量他苍白的脸色。 玄清勉强笑了笑:“没、没事,可能是吃坏肚子了……” 十四姨太狐疑地看着他:“吃坏肚子?前菜才刚刚端上来呢!” 玄清心里一紧,连忙摇头:“十四姨太,我真的没事,我先告辞了……” 他刚要走,十四姨太冷笑一声:“站住!你当我是傻子?你是不是用了什么歪门邪道……在你妹妹身上?” 玄清沉默不语,只是摇头。 十四姨太盯着他看了半晌,突然叹了口气:“算了,看在你帮过我的份上,我找个大夫给你看看。” 玄清连忙摆手:“不用了!我、我自己能调理!” 他挣脱开,跌跌撞撞地往外走,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不能让桃桃看到我这样……” 虽然…… 她可能已经感觉到了?! 后台,桃桃感觉自己被大家夸得晕乎乎的。 一旁,红姨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语气里满是怀疑:“桃桃,那些小把戏是谁教你的?萤火虫和花瓣风?” 021:被当成摇钱树 桃桃张了张嘴,刚想骄傲地说是阿哥帮的忙,却突然想起玄清叮嘱过她,不能告诉别人有关法术的事情。 “是、是我自己想的……”桃桃小声撒谎。 红姨显然不信,正要皱起眉头。 就在这时,李老板挺着肚子走了过来:“红姨,别光顾着聊天,贵客们还等着你招呼呢!” 红姨连忙堆起笑脸:“是是是,我这就去!” 她临走前还不忘捏了捏桃桃的脸:“待会儿再问你!” 桃桃终于松了一口气,可这口气还没松完,突然,心口一阵剧痛! “呜!” 她猛地捂住胸口,感觉喉咙里涌上一股腥甜的味道。 她赶紧用袖子捂住嘴,再拿开时,上面已经沾了一小片鲜红的血迹。 “血……”桃桃呆呆地看着袖子。 她明明好端端的,怎么会突然流血? 下一秒,桃桃突然明白过来:“完蛋!是阿哥!阿哥出事了!” 她的心一下子揪了起来,顾不得擦嘴,趁着后台乱哄哄的,一溜烟钻出了人群。 戏班外,夜色已经深了。 桃桃迈着小短腿,在青石板上跑着,小脸上满是焦急。 她能感觉到阿哥不在这附近了,可惜这里人气太旺,她的妖力被压制了,很难施展。 而她的心口也越来越疼,像是被一根线牵着,线的那头正在流血。 “阿哥……你在哪儿啊……”桃桃抹了抹眼泪,站在路口东张西望。 街上人来人往,可就是没有那道熟悉的身影。 她闭上眼睛,努力感受着阿哥的气息,能感觉到阿哥越来越远,越来越弱…… “不行,我得找到阿哥!给他疗伤!” 可是刚跑没几步,身后就传来讨厌的声音。 “哟,这不是说谎精吗?演出还没结束,跑出来干什么?” 桃桃回头一看,看到小翠和小柱子。 两个人站在阴影里,脸上带着不怀好意的笑容。 “我、我要找阿哥……”桃桃后退两步,胸口疼得厉害,说话都带着颤音。 小柱子大步走过来,一把揪住桃桃的辫子:“小废物,谁让你在台上出风头的?” “啊!”桃桃疼得眼泪直掉,却挣脱不开。 小翠趁机在她胳膊上狠狠掐了一把:“叫你得意!” 桃桃蜷缩在角落里,像只受伤的小白兔。 她好想阿哥,好想阿姐,红姨和李老板明明说她是戏班的“大宠儿”,为什么大家都欺负她呢? 大人…… 最喜欢说谎了。 小翠瞪着她:“对了,你刚才说你要‘找阿哥’,你该不会想偷偷逃走吧?我要告诉红姨,让她打断你的狗腿!” 小柱子凑过来,一把将桃桃的小脸掰过来:“咦?你嘴角还有东西!是不是偷吃了什么?” “放开我!”桃桃挣扎着。 可是她越挣扎,小柱子捏得越紧,桃桃的小脸被挤成痛苦的一团。 “干什么呢!” 就在这时,一声怒吼传来。 桃桃还以为阿哥出现了,没想到却是李老板。 李老板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了他们身后,气得脸上的肉都在抖:“你们两个小兔崽子,敢欺负桃桃?” 小翠和小柱子吓得立刻松手,小柱子还差点摔了个跟头。 李老板三步并作两步走过来,一把将桃桃护在身后:“滚!再让我看见你们欺负人,今晚别吃饭了!” 小翠和小柱子连忙退后。 小柱子还想说什么,小翠连忙拦住他,转头眼神复杂地看着桃桃。 桃桃坐在地上,眼泪和血渍混在一起,把小脸弄得脏兮兮的,惊讶得忘记了哭泣。 在她印象里,李老板一直又冷漠又严厉,现在居然会保护她? 李老板蹲下来,换上一副和蔼可亲的表情,笑眯眯地看着她:“桃桃啊,刚才的表演真不错!那些贵客们都在夸你呢!” 他掏出一块绸缎手帕,小心翼翼地给桃桃擦小脸。 桃桃连忙低着头,有些不知所措地“嗯”了一声。 李老板继续说着:“特别是十四姨太,她可喜欢你了!说你有灵气!” 桃桃这才抬起头:“十四姨太?” 是之前和阿哥一起来的那个女人! 那么,她是不是知道阿哥在哪里? 桃桃一下子打起精神来,眼睛亮晶晶地看着李老板:“我、我想见十四姨太……” “好啊!”李老板以为桃桃受到了鼓舞,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所以啊,从今天开始,我要好好培养你!让你天天给她唱戏!” 他转头,对刚走过来的红姨说道:“你给桃桃换个好点的房间,以后啊,每顿加个鸡蛋,加一碟肉,再给她做两套新衣裳!” 红姨愣了一下,立刻会意:“对对对!桃桃这么有天赋,是该好好培养!” 躲在角落的小翠和小柱子听到这些话,嫉妒得眼睛都红了。 “凭什么!”小翠气得声音都变了,“她明明就是个说谎精!” 小柱子咬着手指头:“我也想每顿吃鸡蛋……” 李老板越说越兴奋,唾沫星子横飞:“我们可以给桃桃打造一个‘小花仙''的名号!让她专门给那些贵夫人小姐们表演!一场收十两银子!不,二十两!” 红姨也被说得心动起来,连连点头:“对对对!还可以让她学几段独舞,到时候一舞成名,咱们梨园可就发达啦!” 桃桃站在一旁,完全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 她现在只想知道玄清哥哥怎么样了,胸口还疼不疼。 她低头看着戏服上的血迹,眼泪又掉了下来。 李老板又蹲下身来,拉着桃桃的小手,看着她,像是看着一颗摇钱树:“桃桃啊,以后你就跟着李叔叔吃香喝辣,好不好?” 桃桃怯生生地问:“那……那我能去找阿哥吗?” 李老板脸色一变,但很快又堆起笑容:“这个嘛……等你成了名角儿,想找谁不行啊?” 桃桃失望地垮下小脸。 她想起阿姐倒在地下室的样子,她不是戏班里的名角吗?为什么她明明想见赵大叔,却不敢见? 大人…… 又在说谎了。 李老板站起身,揽着红姨的肩膀走到一旁,压低声音说:“得看紧点,别让那臭道士坏了咱们的好事!” 红姨连连点头:“明白!我会盯紧她的!” 两个人一起看向桃桃,仿佛已经看到了一座座金山银山在向他招手。 022:冰面上的蚂蚁 入夜,桃桃蹲在梨园角落的老榕树下,小心翼翼地从怀里掏出一个布包。 她一层层掀开,露出里面藏着的好东西。 那是两个煮熟的鸡蛋、一块油纸包着的芝麻糖、半块李老板赏的桂花糕,还有一小把炒得香喷喷的花生米。 “榕树爷爷,你看,这些都是我给阿哥准备的!李老板今天可大方了,给了我好多好吃的!”桃桃开开心心地把东西摆在树根上,眼睛亮晶晶的。 榕树的枝叶沙沙作响,像是老人无奈的叹息:“小桃精啊,你那个阿哥现在在大帅府吃香喝辣,哪还需要这些?” “真的吗?”桃桃一下子蹦跶起来,脸蛋红扑扑的,“榕树爷爷也觉得阿哥在大帅府过得很好?他终于不用受苦了!那太好啦!” 榕树话锋一转:“好什么好?那地方就是个镶金边的狼窝!哼哼!” 桃桃抬起头,眨了眨眼睛:“金边?狼窝?我怎么听不懂?榕树爷爷,十四姨太不是很看重阿哥吗?阿哥那天看起来不是挺威风的吗?” 榕树冷笑一声:“你以为豺狼给兔子吃肉是安好心?你阿哥啊,表面看着光鲜,实则一步踏错就是万丈深渊。” 见桃桃一脸困惑,榕树又耐着性子打比方,“你见过冰面上的蚂蚁吗?” “啊?”桃桃眨巴眨巴眼睛。 怎么又是豺狼,又是兔子,又是蚂蚁的?榕树爷爷在开森林动物会吗? “他现在就像站在薄冰上跳舞的小蚂蚁,稍不留神就会掉进冰窟窿里!”榕树继续说。 桃桃想象着玄清变成小蚂蚁在滑冰的样子,小脸一下子白了:“那、那阿哥会不会有危险?” 榕树沉默了一会儿:“他比你想象的要聪明,但也比你想象的要辛苦。你想啊,他一个人无权无势、无依无靠,却要在一群吃人的豺狼中间周旋,啧啧。” 桃桃突然觉得胸口闷闷的,眼泪蓦地像断了线的珠子,吧嗒吧嗒往下掉。 她想起玄清从天而降,吓跑了小翠和小柱子,想起他挺得笔直的背,帅气地挥舞桃木剑的侧脸,想起他在牢房里伤痕累累,却还对着她笑,想起他明明自己害怕却还要挡在她前面的背影…… 原来…… 原来阿哥一直在假装坚强吗? “可是阿哥很厉害的!他会法术,还会……” “会法术又如何?”榕树打断她,“他不过是个半大孩子,连胡子都没长齐呢。就像你虽然能指挥花花草草,不也还是个小丫头?” “原来,阿哥一直都在保护我……”桃桃用袖子使劲擦了擦眼睛,“可阿哥明明也是个需要人保护的小男孩啊!” 她猛地站起来,小拳头攥得紧紧的:“我要把阿哥救出来!还要找大阿哥帮忙!哎呀!我忘记把黑雾的事情告诉阿哥了!阿哥一定有办法找到黑雾,找到手臂上有黑色的小猫咪的大阿哥!” “等等……你说什么黑雾?什么黑色的小猫咪?”榕树一顿,奇怪地问。 桃桃已经急得团团转,根本没听到榕树的问话。 她迈开小短腿,按照熟悉的路线偷偷往外溜。 跑着跑着,突然听到一阵低沉的“汪汪”声。 她转头一看,吓得差点跳起来。 一条黑色的大狗不知何时蹲在了梨园门口,那狗壮得像头小牛犊,正虎视眈眈地盯着她! “完蛋了!”桃桃的小心脏扑通扑通直跳。 她没想到这是红姨派来盯着她的,只是觉得这只狗站起来比她还高,而且看起来凶得很…… 她实在没有勇气继续前进。 现在怎么办? 她还是好想、好想见阿哥啊! 正不知如何是好,桃桃忽然听见一阵咽口水的声音。 转头一看,小柱子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不远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手里的鸡蛋和桂花糕。 “鸡……鸡蛋……”他咽了咽口水。 他长这么大,还没吃过完整的煮鸡蛋呢。 班里的孩子都是吃剩饭的,现在也只有桃桃这个“台柱子”才有这么好的待遇。 桃桃往前走一步,小柱子的眼珠子跟着动一下。 她走两步,他的眼珠子跟着动两下。 桃桃觉得很好玩。 她心里冒出个小主意:小柱子肯定是饿了……要是用这个和他谈条件…… 她偷偷看了眼大黑狗,又看了眼馋得直咽口水的小柱子,小脑袋瓜飞快地转着。 于是,她故意大声说:“哎呀,这么多好吃的,反正我也吃不完,不如扔了喂狗吧!” “别扔!”小柱子一个箭步冲出来,拦住她。 桃桃趁机说:“我可以把鸡蛋给你吃,但是,你得帮我个忙。” 小柱子心里感觉不太妙,但还是问:“什么忙?” “你帮我把那条狗引开,”桃桃眨巴着大眼睛,“我怕狗,你要是肯帮我,我以后把鸡蛋分给你吃……” 小柱子盯着那个鸡蛋,随即视线又转移到了其他的食物上,喉咙滚动了好几下。 炒瓜子的香气直往他鼻子里钻,桂花糕的甜味也让他口水直流。 可他想了想,还是梗着脖子说:“你、你骗人!你肯定是想利用我对不对?你就是个撒谎精,怎么可能会把鸡蛋分给我?” “那我现在就给你!”桃桃一听的,顿时就生气了,说着就要把鸡蛋递过去。 “小傻子,这孩子是用激将法在诓骗你呢!说不定,他拿了鸡蛋拔腿就跑……” 听到这话,桃桃连忙把伸出去的小手收回来,对小柱子说:“那、那这样吧,你先吃一半,要是觉得好吃,就帮我引开大狗,剩下的也给你!” 说着,她把鸡蛋掰成两半。 小柱子看得眼睛都直了,他手忙脚乱地接住桃桃递过来的半个鸡蛋, 鸡蛋已经完全冷掉,可他却感觉热乎乎的,好像还有点烫手。 他欣赏着鸡蛋,只感觉蛋白在月光下像玉石一样莹润,蛋黄也反射着黄金般闪耀的光芒。 他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口。 “唔!” 原来新鲜的鸡蛋这么香! 不是那种放了好几天的剩饭味道,而是暖暖的、软软的,带着淡淡的咸味。 小柱子的眼眶突然有点发热。 桃桃紧张地看着他:“好、好吃吗?” 小柱子别过脸去,胡乱点了点头。 他小口小口吃完半个鸡蛋,抹了抹嘴:“但是、但是才不稀罕呢!” 说着,他转身就朝大黑狗跑去,一边跑一边喊:“臭狗!来追我啊!” 说着,还顺手捡起一块石头,朝大黑狗砸了过去。 “汪汪汪!”大黑狗果然被激怒了,撒腿就追。 桃桃呆呆地在原地,倒是感觉有些意外,完全没想到小柱子会这样。 远处传来小柱子被狗追得哇哇叫的声音,桃桃蓦地觉得…… 他好像没那么讨厌了。 但是,现在可不是想这个的时候,她得赶紧去找阿哥! 等等,她好像又忽略了什么细节?! 023:大帅府不安全 到了晚上,桃桃踮着脚尖,像只小猫一样溜进大帅府的后院。 夜风凉飕飕的,吹得她脖子后面的小绒毛都竖起来了。 “奇怪,”桃桃缩了缩脖子,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好像有谁在看我……” 往常她来的时候,府邸里的花花草草都会开心地和她打招呼,可今天却安安静静的,连最爱说话的玫瑰花都闭着嘴不说话。 她小声问:“玫瑰花姐姐,你们有没有看到谁在盯着我呀?” 玫瑰花叹了口气:“小桃精,你要小心啊,这几天府邸里来了几个穿怪衣服的东洋人,他们身上还带着会吃妖气的铜铃铛!” 桃桃邹起眉头,紧张起来:“吃、吃妖气?” 旁边的狗尾巴草点了点头:“对啊,他们还向大帅推销了好多辟邪的符咒和镜子,大帅可稀罕了!” 桃桃的心“咯噔”一下沉了下去:“那……那我阿哥呢?大帅会不会不要他了?” “你阿哥啊……”玫瑰花叹了口气,“大帅现在都不跟他说话了,整天和东洋人混在一起!” 桃桃的小拳头攥得紧紧的。 她想起榕树爷爷说的话,阿哥就像站在薄冰上跳舞的小蚂蚁,现在这个冰面,是不是更薄了? 在玫瑰花的指引下,桃桃终于在一间偏僻的小屋里找到了玄清。 阿哥正坐在桌前,脸色还是有点苍白,但比上次吐血时好多了,可眼睛里的光却像被吹灭的蜡烛一样暗。 他盯着桌上的油灯发呆,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一块破旧的木牌,上面写着“青云观”三个字。 “阿哥!”桃桃冲过去,紧紧抱住玄清的大腿。 “桃桃?!”玄清手忙脚乱地接住她,“你怎么又偷跑来了?现在大帅府邸不安全,你快回去!” “我想你嘛,阿哥,我攒了好多好吃的要给你,我给你带了芝麻糖!”桃桃扑进玄清怀里,小鼻子一酸。 然后,她从怀里掏出一块已经有点化了的芝麻糖:“还有半块桂花糕,都李老板给我的,可好吃了!” 玄清接过芝麻糖,眼圈蓦地红了:“桃桃,阿哥真没用……明明该是我保护你的,结果反而让你冒险……” 桃桃使劲摇头:“才不是呢!阿哥最厉害了!你会法术!还会帮我打跑坏蛋!” “可我……还是只能眼睁睁看着你挨打受骂……”玄清攥紧了拳头,“而且,因为我的失误,连累了整个青云观,现在又给大帅当走狗……现在师父他们一定恨死我了……” 桃桃扑上去抱住他的胳膊:“不会的!我去告诉师父和师兄师姐,说阿哥站在薄冰上跳舞的小蚂蚁!” 玄清:…… 谁教你的?我还要不要面子了!瞎说什么大实话呢!? 他深吸一口气:“不行不行!你是个小桃精啊!你去道观,会被我师父收掉的!” 桃桃看着玄清,又想起榕树的话,阿哥也只是个半大孩子,却一直在努力帮助她、照顾她,就算现在变成在薄冰上跳舞的小蚂蚁,也还在担心她。 她挺起小胸脯:“我不怕!我不能让阿哥一个人承担所有事!这次换我保护阿哥!” 玄清看着桃桃亮晶晶的眼睛,心里又暖又酸。 这个还不到他胸口高的小不点,明明应该是他保护她的啊…… “对了,阿哥,我想问你,黑……” 桃桃刚要问问题,就在这时,门外传来脚步声,还有十四姨太特有的那股香水味。 玄清连忙竖起食指。比划一个噤声的手势:“嘘!有人来了!” 于是,桃桃“嗖”地钻到了床底下。 玄清也连忙把芝麻糖和桂花糕收拾起来,塞进抽屉里:“躲好了,千万小心!” 下一秒,门“吱呀”一声开了,十四姨太端着药碗走进来:“玄清道长,该喝药了。” 今天的她没穿往日华丽的旗袍,只套了件素色褂子,头发也简单地挽着,看起来竟然有几分温柔。 玄清连忙行礼:“十四姨太,这么晚了,您怎么又亲自送药过来?我、这怎么敢当……” 桃桃在床底下捂着嘴,看见十四姨太的绣花鞋在屋里走来走去。 “少废话。”十四姨太把药碗往桌上一放,瞥了一眼玄清,注意到他红红的眼圈,“怎么?哭了?” 玄清赶紧擦了擦眼睛:“没、没有……是您看错了。” 十四姨太轻哼一声,在桌边坐下:“少骗人。我弟弟和你一样大,撒谎时也是这个表情。” 玄清低着头不说话,手指无意识地抠着桌角。 “怎么?怕我给你下药?”十四姨太突然冷笑,“你以为我是谁呀?有这么无聊吗?” “不不不,您误会了,我只是、只是觉得我这样的人……配不上您的好意……”玄清抬起头。 十四姨太愣了一下,表情柔和下来:“行了,先把药喝了吧。” 玄清连忙乖乖喝药。 十四姨太想到了什么,又站起来:“对了,最近少在府里走动。大帅新请的东洋法师说府里有妖气,到处乱晃呢。” 玄清偷偷瞄了一眼桃桃躲藏的位置:“多谢提醒。” 一碗下肚,他苦得整张脸都皱了起来,却又强装若无其事。 十四姨太看着他的样子,突然噗嗤一声笑出来:“你啊……跟我弟弟还真是像……” “您……弟弟?”玄清惊讶地抬头。 床底下的桃桃竖起小耳朵。 她看见十四姨太的裙摆突然不动了,过了好久才听见一声轻轻的叹息。 十四姨太的眼神飘向窗外,声音轻得像羽毛:“他也跟你一般大,性子一样倔……” 说到这里,她蓦地冷笑一声:“但是现在怕是恨不得没我这个姐姐吧。” 床底下的桃桃竖起耳朵,小脑袋里冒出好多问号。 恨不得没她这个姐姐? 怎么会呢?十四姨太这么漂亮又有钱,大家都怕她,她还小孩子好! 十四姨太的弟弟为什么不喜欢她呀? 玄清小心翼翼地问:“是因为……大帅?” 十四姨太凶巴巴地瞪他一眼:“药喝完了就去休息!少打听闲事!” 她气冲冲地走了,留下玄清和床底下的桃桃面面相觑。 桃桃爬出来,小声问:“阿哥,十四姨太的弟弟不喜欢她,她是不是也很伤心呀?” 玄清望着门口出神:“看来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苦衷啊……” 夜风吹动窗帘,像是无声的叹息。 院子里传来东洋人古怪的笑声。 桃桃突然觉得,这个大帅府就像个巨大的笼子,关着好多伤心的人…… 024:桃桃收到信件 大帅府不能再呆了,玄清催促着桃桃离开。 于是,桃桃来不及问他“黑雾”的事情,就连滚带爬地溜回梨园。 然而,她远远就听见了红姨暴怒的吼叫声,吓得差点摔了个屁股蹲儿。 “桃桃!你个赔钱货又跑哪儿去了?!” 桃桃正不知道该怎么办,小短腿倒腾得更快了。 她猫着腰从假山后面溜过,刚想往自己屋里钻,却一头撞上了个人。 “哎哟!” 桃桃一屁股坐在地上,抬头一看,居然是小柱子。 他正瞪着眼睛看她,脸上表情古怪极了。 “小、小柱子……”桃桃结结巴巴的,心想这下完蛋了,他肯定要去告状了。 谁知小柱子突然一把拽住她的胳膊,把她拽到假山后面,又顺手往她怀里塞了个扫把:“拿着!就说你在扫落叶!” 桃桃瞪圆了眼睛,有些疑惑地看着小柱子。 他这是在做什么? 红姨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小柱子的脑门上渗出细密的汗珠,手指不自觉地揪着衣角。 桃桃偷偷瞄了他一眼,发现他的小腿都在发抖。 “小柱子?你看见桃桃没有?”红姨叉着腰站在假山前。 “啊?桃、桃桃?”小柱子结结巴巴地说,“她、她不是一直在扫地吗?” 说着,他还特意提高了嗓门提醒桃桃。 桃桃终于听懂了他的意思,赶紧举起扫把从假山后走出来,低着头小声说:“红姨,我在这里……” 红姨狐疑地眯起眼睛:“大半夜扫什么叶子?” 小柱子连忙接话:“是李老板说的……他、他说贵客嫌咱们梨园落叶多,让我、我和桃桃一起在打扫!” 他的声音越说越大,好像这样就能显得更可信似的。 红姨的目光充满了怀疑,在两人之间来回扫视,但想到是李老板的吩咐,不好多说什么。 再加上这两个小孩子平时就是死对头,她理解成为是小柱子故意在使坏。 于是,她冷哼一声:“行吧,扫完赶紧回去睡觉!明天还要练功!” 等红姨的脚步声远去,小柱子一下子瘫坐在地上,大口喘着气:“吓、吓死我了……” 桃桃也松了一口气。 她惊讶地看着小柱子,歪着小脑袋问:“你……你为什么要帮我?” 小柱子立刻恢复了那副凶巴巴的样子:“谁、谁帮你了!” 桃桃更加疑惑了:“咦?可是你刚才明明可以不说谎的!” 他涨红了脸:“我、我那是为了、为了以后的鸡蛋!你之前答应过我的!” 桃桃想了一下,从怀里掏出那块已经压扁的芝麻糖:“这个也给你吧,虽然有点脏了……” 小柱子盯着糖,眼睛都直了。 他一把抢过来塞进嘴里,连糖渣粘在手上都要舔干净。 他含糊不清地说:“我、我才不是想吃呢!就是不能浪费!” 糖在嘴里化开,甜得小柱子鼻子发酸。 他背过身去,假装咳嗽,偷偷擦了擦眼角。 桃桃惊讶极了:“小柱子,你……” 小柱子不说话了,过了好久才闷闷地说:“在家的时候……从来没人给我吃过鸡蛋,更不用说……芝麻糖这样的好东西了……” “我爹是个酒鬼,喝醉了就打人……我家有六个孩子,我是老三,鸡蛋都是给爹和大哥吃的,家里穷得揭不开锅,有上顿没下顿的……” 桃桃听得心里酸酸的。 她突然感觉小柱子也没那么讨厌了,他就是个没人疼的小可怜,所以才总欺负别人。 “那、那你为什么来戏班啊?”桃桃小声问。 “几年前闹饥荒,我爹说把我卖给戏班,家里就少了一张吃饭的嘴……” 他一边断断续续地说着说着,一边揉了揉眼睛:“在戏班……好歹有口饭吃!红姨打我,都没我爹打得疼!” 桃桃的小心脏突然揪了一下。 她想起阿姐说过,人间有些爹娘对孩子并不好。 “以后我的鸡蛋都分你一半!”桃桃拍了拍胸脯,“芝麻糖也分你!” 小柱子愣住了,他没想到桃桃会这么说。 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又憋了回去,最后只是“哼”了一声转过头去。 但桃桃看见,他的眼泪吧嗒吧嗒落了下来。 等桃桃蹦蹦跳跳地走了,小柱子还坐在柴堆旁发呆。 突然,一个阴影笼罩了他。 “好哇!小柱子!你居然帮那个小骗子!” 小翠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他面前,叉着腰,眼睛瞪得像铜铃。 小柱子吓得一哆嗦:“我、我没有!” “少装蒜!”小翠一把揪住他的耳朵,“我都看见了!你帮她骗红姨!你说,我要是告诉红姨和李老板,你会怎么样?” 小柱子的脸“唰”地白了。 他当然知道背叛戏班会有什么下场。 轻则一顿毒打,重则被卖到更可怕的地方去。 “小翠姐……”他声音发抖,“我、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小翠得意地松开手:“这还差不多!记住,下次再让我看见你帮那个小骗子,有你好看!” 小柱子低着头,拳头攥得紧紧的。 刚才,他感觉自己差点就有一个朋友了,可是现在…… 另一边,桃桃蹦蹦跳跳地来到老榕树下,想跟榕树说说今天的奇遇。 谁知她刚靠近,一根树枝就轻轻戳了戳她的脸蛋。 “小桃精,有你的信。” 桃桃歪着头:“信?谁会给我写信呀?” 榕树的一根树枝弯下来,上面挂着一封叠得整整齐齐的信件:“这是傍晚时蒲公英送过来的。” 桃桃踮起脚尖,把信件摘下来,借着月光仔细看。 “……字写的细细的,好像是阿姐的字!?”她惊喜地叫出声。 但是她不认得字。 所以,榕树帮她做了翻译。 「桃桃: 我已安顿好。 若是寻得方便,明晚来破庙一见。 ——墨染」 桃桃把信件贴在胸口,开心得转了个圈圈:“太好了!阿姐没事!而且她还记得我!” 榕树笑了:“这下你放心了吧?” “嗯!”桃桃用力点头,“等找到机会,我要去见阿姐!还要告诉她阿哥的事!” 夜风吹过梨园,带着淡淡的花香。 桃桃仰头看着天上的星星,只是觉得今晚的月亮特别圆,特别亮。 她有好多好多话要告诉阿姐,关于阿哥,关于小柱子,还有那些讨厌的东洋人…… “等明天……明天我一定要溜出去!” 025:他是大阿哥吗 今晚…… 去找阿姐吗? 桃桃想来想去,又觉得哪里不妥。 她蹲在老榕树下,愁眉苦脸地揪着自己的小揪揪碎碎念。 “榕树爷爷,我想去找阿姐,可是我还是很怕那条大黑狗。”她偷偷瞄了一眼院子角落里趴着的大黑狗。 那家伙正龇着牙打哈欠,露出锋利的犬齿。 老榕不屑:“怕什么?让那小柱子帮你引开狗不就行了?” “不行不行!”桃桃把小脑袋摇得像拨浪鼓,“小柱子说那只狗可凶了,上次追着他跑了整个院子呢!我不要这样!” “啧,小桃精心肠也太软了。”老榕树的枝叶沙沙作响,像是在思考,“不过,那只蠢犬也确实麻烦,昨天居然还在我树根上撒尿!” 桃桃托着腮帮子叹气:“要是我能像小老鼠一样打个洞钻出去就好了……” 突然,一根粗壮的树根从土里拱了出来,吓了桃桃一跳。 “小桃精,看这儿!”榕树得意地晃着叶子。 只见又有几条粗壮的树根从土里拱出来,像灵活的手指一样开始挖土。 不一会儿,一个足够桃桃爬过去的小地洞就出现了,洞口还贴心地铺了几片树叶做掩护。 桃桃瞪大眼睛,看着地上那个黑乎乎的洞口:“哇!榕树爷爷好厉害!可是……洞里会不会有老鼠啊?” 榕树:…… 这咋还嫌弃上了? 它一怒之下,怒了一下:“你可是能控制植物的小桃精!怕大黑狗就算了,连小老鼠也怕?笨死了!让藤蔓给你开路不就行了?” 桃桃眼睛一亮,立刻召唤来几根萤火藤带路。 她鼓起勇气钻进地洞,萤火藤像小灯笼一样在前面带路。 地道里湿漉漉的,但意外的干净,还能闻到泥土的清香。 “好像还挺好玩的!”桃桃忍不住开心起来。 于是,桃桃像只小地鼠一样从地洞钻出梨园,拍拍身上的土,蹦蹦跳跳地往破庙跑去。 她怀里还揣着一个小竹筒,里面装着她特制的“元气果汁”。 “阿姐!我给你带元气果汁来了!”桃桃一蹦一跳地冲去,小脸上沾满了泥巴。 墨染正坐在庙里的草堆上发呆,听到声音立刻抬起头。 当她看到脏兮兮的桃桃时,眼眶一下子红了,张开手臂就把小家伙搂进怀里。 “你这小不点,怎么弄成这样?这像什么样子……”墨染嘴上埋怨,手上却温柔地拍掉桃桃头发上的草屑。 桃桃低头看看自己脏兮兮的裙摆,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然后举起小竹筒:“阿姐快尝尝,我新做的果汁,这次加了新鲜的梨汁!对嗓子特别好!” 墨染接过竹筒,轻轻抿了一口,眼睛顿时亮了,她又喝了一大口,惊喜地发现嗓子那种微弱的刺痛感又减轻了不少。 “桃桃,你怎么这么厉害?喝了你的元气果汁,我的嗓子真的舒服多了,一天比一天好。” 桃桃被夸得脸蛋红扑扑的,小脚开心地晃来晃去:“因为我是小桃精呀!我超厉害的!” 墨染看着眼前这个脏兮兮却眼睛亮晶晶的小丫头,心里突然软得一塌糊涂。 她伸手把桃桃搂进怀里:“谢谢你,桃桃。” 一直以来,她都以为妖魔鬼怪都是邪恶的,都是为祸人间的。 可在她历经了种种之后才发现,有些人类……可比小妖怪可怕多了。 墨染在心里默默想着,轻轻摸了摸桃桃乱蓬蓬的头发。 两人坐在草堆上,一边喝果汁一边聊天。 “阿姐,你以后要做什么呀?”桃桃歪着头问。 墨染戴上面具,轻声说:“我想在文漾的酒馆唱歌,自己养活自己。” 她顿了顿,又说:“戴着面具,谁也不认得我,这就是我的新开始。” 桃桃用力点头:“阿姐唱歌肯定好听!一定会有很多人喜欢阿姐!” 墨染摸了摸桃桃的脑袋,面具下的嘴角微微上扬:“希望吧。文漾已经帮了我很多,我不能总靠他接济。” “你呢?你最近好吗?”墨染摘下面具,又问。 桃桃握紧小拳头:“我好,但是阿哥不好!阿哥变成蚂蚁在冰上面跳舞了!所以我要找到大阿哥,一个会打架的大阿哥!去救玄阿哥!” “变成蚂蚁?跳舞?”墨染一头雾水,“等等,阴差大人……不对,你阿哥出什么事了?他到底……” “榕树爷爷说的,阿哥要更大的阿哥来保护,就是很厉害很厉害的大阿哥!会打架,手臂上还有一只黑色的小猫咪图案!只要找到他,就能打败刘大帅没人敢欺负我们啦!” 墨染:? 等、等一下…… 怎么又出现了这么多种动物,小孩子的思路果然好奇怪啊…… 桃桃正要解释,就在这时。 “砰!” 一个黑影从院墙上掉下来,重重砸在她们面前的空地上,扬起一片灰尘。 “啊!”桃桃和墨染同时尖叫,抱成一团。 地上趴着个高大的男人,一动不动,背上还有血迹。 “他是不是死、死了?”桃桃哆哆嗦嗦地问。 墨染壮着胆子捡了根树枝,戳了戳那人的肩膀。 “咳……咳咳……”男人突然动了,吓得两个姑娘又尖叫起来。 “没死没死!”桃桃松了口气,“阿姐!他可能是强盗!” 强盗更可怕好吧? 墨染赶紧把桃桃护在身后。 只见那人艰难地爬起来,是个身材高大的年轻男子,身上脸上沾满血污,但依然能看出俊朗的轮廓。 他的衣服破破烂烂,露出结实的肌肉,腰间别着一把短刀。 墨染被吓得直哆嗦,但还是强装镇定:“你、你是谁?” 下一秒,男子蓦地眼神一凛,一把将最近的桃桃拽到胸前,另一只手亮出明晃晃的匕首:“别动!” 桃桃吓得小脸煞白。 但她并不觉得这个人真的会伤害她,因为他的手臂抖得厉害,看起来毫无威慑力。 “你……你要干什么?!”墨染咽了咽唾沫,“这位……好汉,我们这里是破庙,真的没钱……” 他哑着嗓子开口:“……水!” “我这就去拿!你别伤害她!”墨染慌忙跑向灶台。 被拎着的桃桃却睁大眼睛,好奇地打量着这个凶巴巴的男子。 哇!他好高好壮!会不会就是我要找的大阿哥? 她努力歪着脖子,想看看男人的手臂。 她可没忘记,大阿哥手臂上有只黑色的小猫咪! 026:桃桃不要爹娘 “别乱动!”男子凶巴巴地呵斥。 桃桃充耳不闻,继续像条小泥鳅一样扭来扭去:“你手臂上是不是有只黑色的小猫咪呀?” 男子一愣:“......什么?” 桃桃已经自来熟地扒拉起他的袖子:“我看到了,大阿哥手臂上有只黑色的小猫咪,让我找找……” “喂,你!”男人想阻止,却因为失血过多使不上力气,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个小丫头片子把自己的袖子撸到肘部…… 果然,在小臂外侧,有一个黑色猫形纹身! “找到啦!”桃桃欢呼一声,扑上去抱住男人的脖子,“大阿哥!我终于找到你啦!大阿哥你怎么才来呀!玄清阿哥被坏大帅抓走了!” “阿姐搬去赵大叔的酒馆住了!十四姨太人还不错,但是为什么别人都好怕她?小柱子帮我撒谎了,可你不知道,他以前好坏的……” “还有还有!我们一家人到底什么时候才能相聚在一起啊!” 魏承砚被吵得太阳穴直跳,虚弱地扶住墙:“等、等等……谁是你大阿哥……” 话没说完,他眼前一黑,“咚”地栽倒在地。 这次是真的晕过去了。 墨染端着半碗水回来,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 桃桃像只树袋熊一样骑在那个“强盗”身上,小手拼命拍他的脸。 而那个刚才还凶神恶煞的男子,此刻已经不省人事。 “这……这是什么情况?你把他打死了?!”墨染一脸吃惊。 桃桃焦急地回头:“阿姐,他没死!我们得救他!” 墨染:…… 可是你再拍下去他就真的死了。 她赶紧把桃桃拉开:“别乱拍!他这是失血过多晕过去的!” 她蹲下身检查魏承砚的伤势,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这人身上的伤口好多,多得跟渔网似的,衣服都被血浸透了。 桃桃却蹲在旁边,小胖手扒拉着他的胳膊,认认真真研究起那个纹身。 “阿姐你看!真的是黑色的小猫咪!我没有看错!黑黑的,圆圆的,还有小耳朵!” 墨染定睛一看,差点笑出声:“这明明是只威风凛凛的老虎好吗?哪像猫了?” “才不是!”桃桃鼓起腮帮子,“你看它的耳朵圆圆的,尾巴翘翘的,多可爱!” “那是威猛的虎啸姿态。” “可是它这么小一只!” “纹身当然要缩小比例啊。” “那它为什么在玩毛线球?” “那是山峦!是山峦!” “可是山峦怎么会是圆圆的?” 墨染:…… 算了,你说是猫就是猫吧。 桃桃胜利般地挺起小胸脯,又突然想起什么似的,绕着魏承砚转了一圈:“咦?黑雾呢?我记得大阿哥身边有黑雾的!” 墨染一脸茫然:“什么黑雾?” “就是超级大、超级大,还喜欢欺负人的大东西呀!”桃桃比划着。 墨染摇摇头:“我没看见什么黑雾,听起来挺危险的,不过……这个人更加危险……” 她皱起眉头,打量着昏迷中的魏承砚。 这个满身是血的男人,面容痛苦。 虽然长得相当英俊,但那一身杀气藏都藏不住,一看就是刀口舔血的人物。 她的眉头越皱越紧:“桃桃,这人来路不明,身上这么多伤,肯定惹了大麻烦。我们还是……别管他了。” “阿姐!他是大阿哥!”桃桃拽着墨染的袖子摇晃,“有了大阿哥,阿哥、阿姐还有我就都不会被欺负啦!我们不能丢下他不管!” 墨染蹲下身,耐心解释:“桃桃,不是所有强壮的人都能保护别人的......” “为什么呀?”桃桃眨巴着大眼睛,“大家不是都说,身体壮壮、力气大大的人最厉害了!” 墨染叹了口气:“保护别人不只是靠力气......你就这么相信一个陌生人?” 桃桃抬起头,小脸上满是坚定:“他现在是陌生人,以后就是‘家人’了!” 她掰着手指头,兴奋地数起来:“我们这个家,有了大阿哥,阿哥、阿姐、榕树爷爷,还有我,以后就没人敢欺负我们啦!” 墨染心里一酸。 桃桃是小桃精,化成人形之后,从小在戏班长大,对“家人”的概念很模糊。 她顿了顿,问道:“桃桃,你知道什么是‘家人’吗?” 桃桃点点头:“我知道我知道!‘家人’就是会拼命来救我的人!给我饭吃,陪我玩,摔倒了扶我起来,哭了会哄我的人!” 墨染的眼神柔和下来:“没错,‘家人’就是会无条件爱你、保护你的人......” 她又想起了自己的父母,语气不自觉地染上一丝苦涩:“可有的时候,爹娘并不是……那么好……” 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 果然,桃桃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她:“所以我不要爹娘,我要你们就够了!大阿哥能保护我们,他身体壮壮的,力气大大的,一拳就能打跑坏人!” 墨染看着桃桃天真无邪的样子,心里更是难受了。 她想起之前跟桃桃说过自己爹娘的事,可能给了这小桃精不好的印象。 “不是的,”墨染轻声解释,“爹娘是……是生下你的人,应该是最爱你的人...” 桃桃一脸困惑:“阿哥和阿姐算爹娘吗?阿哥会帮我教训欺负我的人,阿姐会帮我缝补衣服……” “不算。” “那到底谁才算?” 墨染张了张嘴,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家人可能害你,陌生人可能帮你,这到底要怎么算呢? “阿姐,求求你救救他嘛~他是我捡来的大阿哥,就像你是捡来的阿姐,玄清是捡来的阿哥一样!我不要爹娘,我只要你们!”桃桃拽着墨染的袖子摇晃。 “算了,先救人。”墨染终于败下阵来,“去打盆水来。” 不管这个男人是谁,既然桃桃认定他是“大阿哥”,那她就暂且相信一次吧。 擦干净血污后,魏承砚的真容终于显露出来。 墨染不得不承认,这男人确实生得一副好相貌,剑眉星目,鼻梁高挺,即使昏迷中也透着一股凌厉之气。 “哇!”桃桃眼睛亮晶晶的,“大阿哥的胳膊比李老板的腿还粗!” 墨染忍不住笑了:“你这都是什么比喻。看这伤势,有刀伤、箭伤,还有……这是枪伤?” “枪伤是什么呀?” “就是火器打的。”墨染叹气,“能用上火器的,不是官府就是……” “就是什么?”桃桃歪着脑袋。 “没什么。”墨染摇摇头,“总之,你这位‘大阿哥’来头不小。” 桃桃完全没在怕,反而骄傲地挺起小胸脯:“那当然!大阿哥肯定最厉害了!以后有人再欺负我,就让大阿哥揍他!” 墨染:…… 你这八字有一撇了吗? 她哭笑不得:“......桃桃,暴力不能解决问题。” “但能解决制造问题的人!”桃桃理直气壮,“阿哥说的!” 墨染:…… 你那阿哥都教了你些什么啊? 看来,她这个当阿姐的,任重道远! 027:大阿哥大玩具 “对了,阿姐,”桃桃想到了什么,“你说大阿哥会喜欢我吗?” 墨染正在包扎的手顿了顿。 看着桃桃期待的眼神,她柔声道:“当然会,我们桃桃这么可爱。” 桃桃开心地笑了,跪坐在魏承砚身边,像只守护主人的小狗。 墨染心里五味杂陈。 这个小桃精,虽然嘴上说着不需要爹娘,心里其实比谁都渴望一个完整的家。 就这样,于是,在这个普通的夜晚,桃桃的“捡人大家庭”又添新成员。 来历不明的魏大阿哥,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收获了一个小迷妹、一个临时医生,以及一个关于他纹身到底是猫还是虎的永恒争论。 虽然他醒来后可能会很困惑,但谁在乎呢,反正桃桃已经单方面宣布他加入这个家了! …… 第二天一早,桃桃就蹲在老榕树下,拿着小竹筒捣鼓:“大阿哥伤得好重呀,我想给他做元气果汁!” 榕树一愣:“小桃精,别乱用妖力,你不是才刚给你阿姐做了元气果汁吗?自己不是蔫了好几天?” 桃桃歪着头想了想:“就像……就像以前爷爷说的,小孩子不能吃太多糖,牙齿会坏掉?” “嗯?差不多吧,不过更严重,”榕树冷哼,“可能会被反噬,会元气大伤。” “我懂了!”桃桃突然眼睛一亮,“那就试试看以毒攻毒!” “啊?” “以前我生病的时候,都是吃苦药才能治病!”桃桃掰着手指头数,“所以好喝=反噬=生病,难喝=有效=治病!” 榕树:??? 你这是什么歪理? “谢谢榕树爷爷!”桃桃开心道谢。 它的气根惊恐地扭动:“喂!小桃精,我不是这个意思!” 但桃桃已经蹦蹦跳跳地跑走了,嘴里还哼着歌:“毒蘑菇~毒蘑菇~加上蜈蚣更滋补~” …… 夜幕降临,破庙里静悄悄的。 桃桃蹑手蹑脚地溜进来,手里捧着一碗绿得发黑的粘稠液体,还冒着可疑的泡泡。 魏承砚还在昏睡中。 “大阿哥,喝药药啦~” 桃桃捏着魏承砚的鼻子,趁他张嘴的功夫,“咕咚咕咚”把一整碗灌了进去。 三秒后。 “咳咳咳!呕——” 一声震天的咳嗽在破庙中响起。 魏承整个人像虾米一样弓起身子,脸色由白转青又转紫。 不好!有仇家投毒!! 恰在此时,墨染推门而入,手里还提着刚煮好的粥。 她一眼就看到魏承砚七窍生烟、一副即将归西的样子,吓得魂飞魄散:“桃桃!他这是怎么了?” 她赶紧冲过去拍他的背:“你没事吧?” 魏承砚虚弱地摆摆手,气若游丝:“感觉……感觉看到了我太奶奶……” 桃桃骄傲地举起空碗:“铛铛铛~我的新配方!元气果汁改良版!加了蜈蚣草、苦胆花,还有后山的毒蘑菇!” 墨染惊掉下巴:“你……是想弄死他吧!?” “不是的!”桃桃认真解释,“榕树爷爷说可以试试‘以毒攻毒’!阿姐,你看,大阿哥脸色好多了!” (远方的老榕树猛地打了个喷嚏。) 墨染低头,看到魏承砚此刻脸色确实“好多了”…… 从惨白变成了铁青。 而魏承砚听完桃桃和墨染的对话,突然直挺挺地倒了下去,嘴角还冒着绿泡泡。 桃桃歪着头:“咦?怎么又睡着啦?” 墨染:…… 有没有一种可能,他是被你毒晕了? 墨染颤抖着伸手探他鼻息:“还、还有气……” 但是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趁着墨染给魏承砚掐人中的功夫,桃桃惊讶地发现,魏承砚的背上隐约浮现出一缕黑雾,虚弱得像快熄灭的烛烟。 “咦?黑雾出来啦!”她好奇地凑近,“黑雾,你怎么病恹恹的?” “什么黑雾?”墨染又去检查魏承砚的脉搏。 “咦?怎么又不见了?以前它好大好大的!”桃桃百思不得其解。 嗯,会不会藏在衣服里? 说干就干,小不点拍拍手召唤来爬山虎和野藤蔓:“帮我把他翻过来~” 破庙的地板蓦地震动起来,野藤蔓从缝隙中钻出,爬山虎迅速蔓延。 在墨染惊恐的目光中,植物们齐心协力把魏承砚抬了起来,开始翻来覆去地检查。 “等等!你们在干什么……” “找黑雾!“桃桃指挥着藤蔓,“抬高点!对对对,翻个面!” 魏承砚被植物们像煎饼一样翻来翻去。 墨染:…… 你确定这是你的大阿哥,不是你的大玩具什么的? 就在这时,被掐人中之后逐渐苏醒的魏承砚猛地睁开眼睛。 他看到了鬼屋一样的庙宇,飘浮的藤蔓,会动的野草,还有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女孩在指挥它们扒自己衣服…… “我……被毒死了?”魏承砚喃喃自语,“这是阴曹地府?” 他侧过头,看到墨染戴着狐狸面具,像个鬼魅一样站在一旁。 连狐仙都来接我了! 他瞳孔一缩,顿时更加确信自己来到了妖怪世界。 “哈哈哈哈!”魏承砚吐出一口泡沫,仰天大笑起来,“没想到我魏承砚英年早逝,竟死在刘怀仁那小人手里!” 桃桃和墨染面面相觑。 “做鬼也好!”魏承砚摸了一把脸上的血污,豪气干云地举起拳头,“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我定要取那狗贼首级!让他血债血偿!灭门之仇、不共戴天!就算追到阎罗殿我也……绝不放弃!” “大阿哥,”桃桃弱弱地开口,“其实、你还没死……” “少骗鬼了!”魏承砚一把抓起腰间的佩刀,“妖魔鬼怪听令,给我带路!我要去索命!” 他刚冲出两步,桃桃急忙指挥藤蔓:“绊他!” “啪叽!” 魏大阿哥再次面朝下栽倒在地,非常不体面地晕了过去。 墨染:…… 桃桃:…… 破庙里一片寂静。 桃桃还是很配合地双眼放光:“虽然但是,大阿哥还是好厉害啊!说话像唱戏一样!他一定能保护好我们!” 墨染:…… 重点是这个吗? 她缓缓摘下面具,面无表情地看着地上的人,心里却在翻江倒海:“我之前发疯的时候也这样吗?没人告诉我这么丢人啊……” 魏承砚:…… 重点是这个吗? 阎王殿在哪?我要申请还阳!!! 028:陪你们过家家 魏承砚做了个很长的梦。 梦里刀光剑影,鲜血飞溅。 父亲战败,他自刎的画面一遍遍重演。 鲜血染红了青石板,耳边回荡着父亲临终前的怒吼:“阿砚,活下去!为我们魏家报仇!” 他猛地睁开眼睛,阳光太刺眼,让他下意识抬手遮挡。 等适应了光线,他才发现自己躺在一堆干草上,身上盖着件粗布衣裳。 身旁整整齐齐摆着一碗清水、几个馒头,还有一些生活用品。 “这是……”魏承砚皱眉回忆。 脑海中闪过一个戴狐狸面具的女子和一个叫他“大阿哥”的小丫头。 所以,昨晚的一切,不是做梦? 后来发生了什么?他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 他好像以为自己死了? 丢人,太丢人了! 魏承砚试着活动身体,惊讶地发现伤口已经没那么疼了。 掀开包扎的布条一看,刀伤竟然结了一层薄痂。 这恢复速度简直快得不可思议,按理说那种伤势至少得躺半个月! “见鬼了……”他喃喃自语,“难不成那黑乎乎的东西真是仙药?” 只听见“吱呀”一声。 破庙的门被推开,墨染端着提着一盒热粥走了进来。 她摘下面具,清秀的面容在晨光中格外柔和。 魏承砚条件反射地摸向腰间的佩刀。 “你醒了?”墨染把粥放在地上,退后两步,“吃点东西吧。” 魏承砚盯着那碗冒着热气的粥,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 他已经三天没吃上一口热食了。 但下一秒,魏承砚就认出了墨染,她是昨晚的女子。 他立刻板起脸,装出凶神恶煞的样子:“滚远点!老子可是杀人不眨眼的亡命之徒!” 这世道,对谁都不能卸下防备。 魏家的教训还不够吗? 父亲就是太信任刘怀仁那个畜生,才会落得个如此下场…… 看到魏承砚剑拔弩张的模样,墨染脚步一顿,明显有些紧张。 但她盯着他看了几秒,突然“噗嗤”一声笑了:“行了,别装了,昨晚喊着要报仇的劲头哪去了?” 魏承砚一愣:“你、你都听见了?” “不止我,方圆十里都听见了。“墨染翻了个白眼,“什么‘英年早逝’啊,什么‘血债血偿’啊,什么‘妖魔鬼怪听令’……” 魏承砚耳根通红,强撑着维持凶狠表情:“少废话!我和刘怀仁的仇与你无关!” “巧了,”墨染微笑着说,“刘大帅也是我的仇人。” 魏承砚瞳孔一缩,随即冷笑:“就凭你们也想报仇?一个弱女子和一个奶娃娃?刘怀仁身边高手如云,就你们这样的,怕是连他府上的看门狗都打不过。” “加上你这个‘大阿哥’不就有胜算了?“墨染意有所指,看着他手臂上的纹身。 魏承砚猛地站起身:“什么‘大阿哥’?老子可没空陪你们过家家!” 说着,他抓起佩刀就要走。 下一刻,他顿住脚步,突然想起什么,转身问道:“对了,那个小丫头?她怎么知道我手臂上有……” 墨染微笑点头:“那个叫你‘大阿哥’的小丫头,她本事可不小,可是连‘黑雾’都知道呢。” 魏承砚浑身一震:“黑雾?什么黑雾不黑雾的,装神弄鬼!” 说着,他大步往外走:“这地方晦气,老子走了!” 魏承砚嘴上这么说,心里却惊疑不定起来:那小丫头怎么会连“黑雾”的事情都知道?这可是魏家的秘密啊! 事出反常,必有妖!莫非是刘怀仁设下的“局中局”?! 走!必须马上走! 墨染慢条斯理地收拾碗筷:“桃桃可是天天盼着她的‘大阿哥’呢。要是知道某人伤好了就溜走,她该有多伤心啊!” “与老子无关!”魏承砚粗暴地打断她,大步流星地离开了。 墨染看着魏承砚远去的背影,叹了口气。 她回到破庙,发现那碗粥一口没动。 “真是块臭石头……”她嘀咕着,开始收拾东西。 谁知她刚要离开破庙,屋顶上突然传来“咚咚咚”的声响。 墨染吓了一跳,还以为是真的强盗,连忙警惕地抄起扫帚。 然而,她却惊讶地看见…… 魏承砚蹲在房梁上,正认真地修补漏雨的窟窿! “你……”墨染目瞪口呆。 魏承砚凶巴巴地瞪她:“看什么看!老子只是路过!” 就当报答她们的救命之恩!修完就走!反正今晚绝对要离开这里! 墨染:…… 你是说,路过别人家的屋顶? 她忍不住想调侃一下:“修这么结实,大阿哥是打算长住?” 魏承砚立刻恶声恶气地反驳,但是他手里的动作却没停:“别自作多情了!这破庙四处漏风,你们两个弱不经风的住这儿,半夜被狼叼走了,只怕都不知道!” 墨染露出“我懂得”的微笑:“哦~原来大阿哥是担心我们安危啊?” 魏承砚气得耳朵尖都红了:“哼!老子才不是你们的大阿哥!” 该死,这女的怎么这么烦人啊! 夕阳的余晖洒在他身上,勾勒出健硕的轮廓。 他动作利落地翻下房梁,又去检查摇摇欲坠的门框,结实的手臂肌肉随着动作起伏,古铜色的皮肤上还带着几道未愈的伤疤。 墨染忍不住多看了两眼,突然觉得这块“臭石头”顺眼了不少。 “喂,狐狸,”魏承砚一边修门一边粗声粗气地问,“那小丫头什么时候回来?” 墨染挑眉:“你不是要走了吗?” 魏承砚恼羞成怒:“老子就是随便问问!” 就、就看一下!确认了“黑雾”的事情就走! 夜幕降临,魏承砚修好了破庙的最后一块木板。 他拍了拍手上的灰尘,看着焕然一新的小屋,不自觉地扬起嘴角。 这样下雨就不会漏了…… 等等!我干嘛操心这个! 可当他的手碰到窗户框时,又停住了。 这屋子长久未修,破碎的窗户、破败不堪的灶台,怎么瞧都不像是能安心落脚之处。 “啧,麻烦……” 魏承砚转身环顾四周,再次撸起袖子,抄起角落里的工具。 接着,他又用石头垒了个简易灶台,甚至还给漏风的窗户和墙壁糊了层泥巴。 该死!他就是控制不住这双手! 墨染:…… 嘴上说“与老子无关”,身体却很诚实地修好了破庙…… 真是嘴强王者。 029:被迫街头卖艺 最近,东洋人在对面开了一家茶楼,整日吹拉弹唱,还有穿着和服、浓妆艳抹的姑娘在外头招揽生意,好不热闹。 戏班的生意一天不如一天,连常来的刘大帅和十四姨太也不见踪影,李老板愁得直叹气。 红姨的脸色也越来越难看,尤其是看到桃桃时,眼神里总带着几分不耐烦。 “桃桃!你这丫头又偷懒是不是?”她尖利的声音从后院传来。 桃桃吓得一哆嗦,手里的抹布掉进了水桶里。 “没、没有,红姨,我在擦桌子呢。”她赶紧捡起抹布,用力拧干。 红姨冷哼一声,眼睛上下打量着桃桃:“擦个桌子都慢吞吞的,养你有什么用?今晚别想吃肉了,喝粥去吧!” 桃桃低下头,鼻子有点发酸。 以前红姨虽然凶,但至少会给她留点好菜。 现在桂花糕、芝麻饼没有了,连鸡蛋也久久没有见到了。 “红姨,我……”桃桃想辩解,却被红姨挥手打断。 “别废话了!明天开始,你和小翠、小柱子去街口表演,招揽客人。要是再没生意,你们就都别回来了!” 小柱子正在扫地,闻言手一抖:“我们......” 谁愿意抛头露面啊…… 现在马上要进入十月天,沪上的温差很大,白天受晒,早晚受冻。 不仅如此,还要担心自己表演出错,忍受路人的指指点点,每一秒都如煎熬。 “怎么?不愿意?”红姨瞪眼,“那今晚都别吃饭了!” 只有小翠笑嘻嘻地说:“红姨放心,我一定好好表演!” “还是小翠懂事!”红姨点头,赏了小翠一碟子桂花糕。 桃桃愣在原地,直到红姨的背影消失在走廊尽头。 她摸了摸饿得咕咕叫的肚子,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哟,这不是我们的大明星吗?怎么,被垂头丧气的?”小翠走过来,手里还举着桂花糕。 桃桃擦了擦眼睛,勉强笑了笑,道:“我、我没事……” 小翠翻了个白眼:“你还笑得出来?要不是因为你又懒又蠢,连累大家,我们至于街头卖艺吗?我可警告你,明天别拖我后腿!” 说完,她把剩下的桂花糕一口塞进嘴里,故意在桃桃面前嚼得很大声。 戏班其他的孩子因为小翠的话,看向桃桃的眼神中,多带了几分厌恶的情绪。 到了街上,小翠抢了最好的位置,把桃桃挤到角落里。 她变戏法似的从袖子里掏出一把扇子,“啪”地打开。 “各位叔叔阿姨,请看小翠给您表演扇子舞!” 路人渐渐围过来。 小翠跳得确实好看,裙摆转得像朵花,铜钱叮叮当当地落在她面前的碗里。 她得意地瞥了桃桃一眼:“看到了吗?我才该是彩云班的台柱子,没有了十四姨太撑腰,你不过是个拖后腿的小废物!” “我……我会努力的。”桃桃咬着嘴唇说。 小柱子站在一旁,欲言又止。 他其实挺喜欢桃桃的,觉得她跳舞时像只轻盈的蝴蝶,比小翠那种刻意卖弄的舞姿好看多了。 但他不敢说出来,怕得罪了小翠。 终于轮到桃桃了,她深吸一口气,跳起了自己最拿手的《霓裳羽衣舞》。 她的动作轻盈飘逸,像一朵随风摇曳的花。 “跳得不错嘛!”路人扔下几个铜板。 小翠见状,眼中闪过一丝嫉妒。 趁着桃桃转身的瞬间,她悄悄伸出脚。 桃桃猝不及防,重重摔在地上,膝盖都磕破了。 “哎呀,怎么这么不小心?”小翠假惺惺地扶起桃桃,转头对围观的人说,“这丫头笨手笨脚的,让大家见笑了。” 桃桃疼得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但她强忍着没哭出来。 人气太旺,她实在没法给自己治疗伤口。 她看向小柱子,希望他能帮自己搭把手。 小柱子张了张嘴,却在接触到小翠警告的眼神后,低下了头。 小翠说的没错,桃桃现在什么都不是了,红姨都不待见她,他难道想跟着倒霉? “我……我没事。”桃桃勉强站起来,拍了拍裙子上的灰尘,“还能跳。” 接下来的表演,是双人舞台。 桃桃忍着痛继续跳,但明显不如之前流畅了。 小翠赢得了热烈的响声。 可就在小翠旋转的时候,她突然脚下一滑,“不小心”把放在旁边的水桶踢翻了。 “哎呀!”桃桃惊叫一声,冷水全泼在了她身上。 单薄的衣裳立刻湿透,贴在身上,渗入伤口,疼得她直发抖。 围观的人群发出一阵哄笑,有人指指点点:“看那个小丫头,像只落汤鸡!” 小翠装作惊慌的样子:“桃桃,你怎么这么不小心啊?快擦擦。” 她递过来一块脏兮兮的抹布,眼里却闪着得意的光。 桃桃咬着嘴唇接过抹布,眼泪混着脸上的水珠一起往下掉。 她知道小翠是故意的,可她不敢说。 表演还在继续,桃桃浑身特别难受,却还是努力露出笑容。 可就在她旋转的时候,小柱子“不小心”把鼓敲错了节奏,害得桃桃差点摔倒。 “小柱子,你……”桃桃不敢相信地看着小柱子。 小柱子硬着脖子说:“看什么看?是你自己跳得不好!” 桃桃的心像被针扎了一样疼。 她还记得前几天小柱子帮她打掩护时,说的那些心里话。 可现在…… 回去的路上,小翠得意地数着钱:“看吧,要不是我,今天一个子儿都挣不到!” 可惜她的笑容还没展开,忽然就有几个街头混混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哟,这不是戏班的小崽子们吗?”为首的黄牙小子看着他们,不怀好意地笑着,“听说你们赚了不少啊!把今天赚的钱交出来!” 小翠吓得不敢作声,小柱子也脸色发白:“我、我们没赚钱,就是表演……” “少废话!”黄牙小子恶声恶气地说,“不给钱就别想走!” 小翠和小柱子直往后面躲,桃桃被他们推到最前面,只好鼓起勇气说:“我们真的没钱,求求你们了……” “哟,难道你们是想敬酒不吃吃罚酒?” 几个混混围上来就要动手。 桃桃的声音都带上了哭腔:“不要打我……”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道黑影闪过,黄牙小子突然惨叫一声飞了出去。 030:桃桃有新家了 大家还没看清怎么回事,其他混混也接二连三地倒下了。 桃桃抬起头,只看到一个高大强壮的背影挡在他们面前。 他戴着宽檐帽,看不清面容,但浑身散发着令人胆寒的气势。 他什么话都没说,只是轻轻活动了下手腕,那几个混混就吓得屁滚尿流地逃走了。 “大、大阿哥?”桃桃总觉得那个背影有点眼熟,下意识喊出声。 她的心跳“扑通扑通”地加快。 可是,那人听到她的声音,身形蓦地一顿,却没有回头,反而脚步更快地走了,很快就消失在巷子深处。 小翠和小柱子呆呆地站在原地,还没从惊吓中回过神来。 “什么大阿哥?”小翠一脸茫然地问。 “没、没什么……”桃桃揉了揉眼睛,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 奇怪…… 大阿哥明明还昏迷着。 而且,他不可能知道她在这儿的。 就在这时,街口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红姨带着几个戏班的壮丁冲了过来。 “红姨……”小翠怯生生地开口。 “闭嘴!”红姨叉着腰,气急败坏地骂道,“一群没用的废物,赚不到钱就算了,还给我惹事生非!” 小翠委屈:“红姨,是那些混混欺负我们!” 红姨不耐烦地挥挥手:“行了行了,回去再说!” 回到戏班,红姨看着他们今天挣的那点铜板,气得直拍桌子:“就这么点钱?连顿饭钱都不够!” 小翠趁机瞪向桃桃:“肯定是你跳得不好,拖累了大家!” 桃桃低着头不说话,身上的衣服干了,但是膝盖上的伤口还隐隐作痛。 “今晚都别吃饭了,给我在院子里罚站!”红姨丢下这句话,转身就走。 小柱子学着小翠的模样,撇撇嘴,瞪了桃桃一眼:“对!都怪你!” …… 夜深了,等所有人都睡下后,桃桃蹑手蹑脚地溜出戏班,一路小跑着往破庙赶。 她心里还惦记着那个救他们的人,总觉得像大阿哥,可又不太可能。 “大阿哥醒了吗?他会答应我、保护我们一家人吗?”她一边跑一边想。 到了破庙门口,桃桃完完全全愣住了。 破庙竟然变样了! 原本破破烂烂的屋顶被修好了,漏风的地方用木板钉得严严实实,灶台也修葺一新,擦得亮晶晶的。 屋子里,亮了一盏煤油灯,新做的木桌带着淡淡的漆香,边角打磨得十分光滑,摆上粗瓷碗,倒真是个像样的家了。 “我、我走错地方了?”桃桃揉了揉眼睛。 再次确认了方位之后,她一脸怀疑地、小心翼翼地走进去。 “欢迎回家。” 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桃桃转过身去,看到墨染倚在门框上,嘴角带着淡淡的笑。 “阿姐!”桃桃惊喜地扑过去,“这是怎么回事?破庙怎么变成这样了?” 墨染轻轻拍了拍她的脑袋:“是你那位大阿哥的杰作。” “大阿哥?!”桃桃瞪大眼睛,“他醒了?他在哪儿?” 墨染摇摇头:“他醒是醒了,但修完破庙后,人就走了,一直没回来。” 桃桃的心一下子沉了下去,鼻子有点发酸:“大阿哥走了?他……他不回来了吗?他是不是不要我了?” 墨染叹了口气:“谁知道呢?男人嘛,总是来去如风。” 桃桃撅着嘴,正感觉有些小情绪,忽然注意到墨染的衣服上沾着泥巴,头发也有些凌乱。 她的脑袋冒出一个小小的问号。 阿姐一向爱干净,就算以为自己是鬼的那段日子,也在认真生活着,从不会让自己这么狼狈。 “阿姐,你怎么弄成这样了?”桃桃疑惑地问。 墨染神色一僵,随即若无其事地摆摆手:“没什么,路上不小心摔了一跤。” 桃桃眯起眼睛:“骗人!好端端的,走路怎么会会摔跤!?” 墨染无奈,只好坦白:“我最近在文漾的酒馆工作,白天睡觉,晚上唱歌,唱到凌晨才能回来。原本一切都平安无事,但是刚才回来的路上,总觉得有人跟着我,所以我就……我就爬了个狗洞。” “什么?!”桃桃瞪大眼睛,“阿姐你爬狗洞?!” 墨染脸一红:“嘘!小声点!” 不对,重点不是这个! 再来一次! 桃桃跳了起来:“什么!?阿姐,有人跟踪你?是谁?我去揍他!” 现在是晚上,阴气正盛,桃桃的妖力达到最强的时刻,她感觉自己非常可以。 墨染哭笑不得:“你连小翠都打不过,还想揍人?” 桃桃不服气地叉腰:“那不一样!欺负阿姐的人,我拼了命也要打!” 墨染心里一暖,揉了揉她的头发:“行了,别闹了,说不定是我多心了。” “不行!”桃桃拽着墨染的手往外走,“咱们现在就去等着,看看到底是谁!” 酒馆凌晨才打烊,阿姐一个人走夜路多危险啊! 万一真的被盯上…… 墨染拗不过她,只好跟着出去。 两人躲在巷子口的阴影处,屏住呼吸等着。 夜风轻拂,树影婆娑,远处传来几声犬吠。 没过多久,果然传来轻微的脚步声。 一个高大的黑影慢慢靠近,步伐沉稳,却刻意放轻了动作。 墨染眯起眼睛,借着月光看清了那人的轮廓,宽肩窄腰,身形挺拔,走路时带着一股凌厉的气势。 她正要阻止。 “来了来了!”桃桃已经抄起地上的一根木棍冲了出去,“阿姐,你在这儿等着,我去收拾他!” 与此同时,两旁的藤蔓猛地疯狂生长,像蛇一样缠上那人的脚踝! “嗯?”那人身形一顿,立刻反应过来,抬手就要斩断藤蔓。 可桃桃早有准备,更多的藤蔓从四面八方缠上来,转眼间就把他捆成了个粽子! “哈哈哈!抓到啦!”桃桃蹦出来,得意地叉腰,拿木棍打那人的屁股,“让我看看是哪个不长眼的敢跟踪我阿姐!” 她凑近一看。 “大……大阿哥?!” 被五花大绑的男人冷着脸,眉头紧锁,正是她那傲娇的大阿哥! 魏承砚:…… 墨染:…… 桃桃:…… 最怕空气突然安静。 “怎么是你?!”桃桃惊呆了。 魏承砚冷哼一声,别过脸,尖着嗓子说:“是你认错人了!” 桃桃:…… 咦?大阿哥的声音…… 墨染:…… 他看起来是真的没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