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势滔天：从救大佬千金开始》 第1章你也是重生的 1977年，初春，东北山区。 李登峰骑坐在树杈上，静静的看着树下，一个穿着蓝色中山装的汉子正死死压着一个妙龄少女。 他守在这里已经将近三个小时了，终于等到了这一刻。 “救命啊！”少女声音越来越无力。 李登峰清晰的看到，汉子那缝隙里全是黑泥的指甲深深陷进少女娇嫩的皮肤，少女拼命呼喊挣扎，秀目中透出迷茫、愤怒，但无奈汉子身子强壮，少女身上的旧棉袄轻松被壮汉扯开，大片雪白的肌肤暴露在初春冰冷的空气中。 “右派的狗崽子，你喊吧！告诉你，这深山老林里就只有你和我，就算你把喉咙喊破也没人救你。”汉子一只手控制住少女，另一只手开始去解裤带，因为过于兴奋，他那坑坑洼洼的脸上出现了一抹异样的红，“我刁卫东看上的女人，就从来没失手过，苏若瑾，你就认命吧……” 李登峰摘下捕猎用的绳套，对准了汉子的脖子，手腕一甩，绳套落下，但是很可惜，歪了一点，绳套砸在汉子的肩膀上。 李登峰暗骂了一声。48年没打猎了，手艺全都生疏了。 汉子一惊，向上抬头，当他看清是李登峰后，反而放下心了。 这个知青叫李登峰，夹皮沟青年点的点长，劳动模范，杀狼英雄，去年，李登峰在山上杀了一头野狼，上了公社的光荣榜，自己还亲手发给他一把猎枪…… “李登峰，你怎么在这儿？”仅仅几秒钟，汉子便恢复了镇定，“这儿没你的事，你走吧！” 李登峰手持猎枪，从树上一跃而下，站在刁卫东身前，举起了枪。 刁卫东被他气乐了，指着自己的鼻子问道：“李登峰，你是疯了还是傻了，不认识我了？我是刁卫东，四木公社的书记，你手里的枪还是去年我亲手奖励你的呢！” 李登峰一言不发，默默的上前两步，枪口顶在了刁卫东的脑门。 刁卫东愕然了几秒钟，突然爆发出大笑，“小崽子，你他妈敢开枪吗？你倒是开呀！” “不敢！”李登峰嘴里吐出两个字，突然，他动了，手中枪托狠狠砸在刁卫东的太阳穴上，血当时就流了下来，刁卫东一阵眩晕。 “尼玛！李登峰，老子弄死你。”刁卫东捂着伤口大骂。 李登峰捡起地上的绳套，准确的套在刁卫东的脖子上，飞快的一转身，一个背背，骂声戛然而止，刁卫东猛的瞪大双眼，眼珠子几乎都要凸出眼眶了。 刁卫东拼命想解开脖子上的绳套，但粗糙的麻绳早已经深深勒进皮肤，甚至都渗出鲜血来了。 “别杀我！”这是刁卫东说的最后一句话。 无法呼吸让他心跳加速，剧烈的咳嗽，很快，他的嘴唇乌青，仅仅十秒，刁卫东就失去了意识。 在这十秒钟里，他看到人生的最后一个画面，树下，衣衫不整的苏若瑾正用一种诡异的眼神打量自己，就像在看一条死狗。 意识如潮水般褪去，刁卫东头一耷拉，彻底没入到无尽的黑暗之中。 李登峰一松手里的绳子，刁卫东的尸体扑通掉在地上，激起了一阵尘灰。 ****** 李登峰转过身，冷冷的看着刁卫东最后一丝抽搐消失，如同之前无数被他捕猎的野兽咽下最后一口气。 李登峰把目光转向树下的苏若瑾。 这是他第一次正面面对苏若瑾。 苏若瑾没有想象中的惊慌无措，她安静的有些可怕，眼中闪现的更多是疑惑，她在抬头打量自己，就连被撕开的衣服都忘了掩盖，似乎在思考，又像是在回忆。 李登峰觉得很奇怪。 这不是一个少女应该有的反应，她被吓傻了？ “你还能走吧？刁卫东是公社领导，时间一长，肯定会有人来找他，不想被抓到的话就跟我走。”李登峰看着衣衫不整的苏若瑾，迟疑了一下，转过身去。 李登峰飞快的打扫着战场，将绳套解下，又掏出一把黄色的药粉，边走边洒，药粉落在地上，很快就和泥土混在一起。这种药粉是防备野兽的，还有一种功效，它的味道会让警犬迷失，不会循着气味找到自己。 苏若瑾呆了半晌，飞快的整理好衣服，默默的站了起来，跟在李登峰身后，两人深一脚浅一脚走在山路上。 苏若瑾脸上的表情很丰富，一会儿哭，一会儿笑，一会儿怔怔出神，直到翻过一道山梁，她终于说话了，“我认得你，李登峰，你是夹皮沟大队青年点的，我是二道梁大队的，去年公社开会，我看到你在台上戴着大红花。” 李登峰没回头，“我也认识你，你叫苏若瑾，整个公社的女知青里，你最漂亮，怪不得刁卫东会盯上你。” “今天，谢谢你了。” 李登峰越听越觉得不对劲儿，苏若瑾的反应和正常人完全不一样，她平静的有些可怕。 “夹皮沟离这里有十几里山路，你怎么跑到这儿来了？” 这个问题让李登峰脚步一顿，他没想到苏若瑾这时候还有心思问这个，“打猎！” 走了半个小时后，苏若瑾实在走不动了，走几步就要停一下。 李登峰心软了，微微躬身，“上来，我背你！” “不，不用！” “赶紧上来，我们得尽快赶路，不想被人抓住的话，咱们就得争分夺秒。” 趴在李登峰宽厚的后背上，苏若瑾想，这个男人刚才杀刁卫东时，就像个没有感情的杀人机器，但其实心肠并不坏。 “你要是累了，就告诉我，我还可以坚持的。” 李登峰没回答她，但苏若瑾却觉得非常心安，竟然趴在李登峰温暖的背上沉沉睡去。 走走停停，十多里的山路走了差不多四个小时，两人出现在夹皮沟林间的一个小屋里。 “这是山区猎人歇脚的地方，里面东西挺全的，食物清水都有，你放心在这儿休息！几天后我再来看你。” 李登峰转身刚要走，苏若瑾突然把他喊住了，“今天是几号？” “3月12号！”又是一个奇怪的问题，李登峰想了很久，他又自言自语的补充了一句，“1977年3月12号！” “所以，你是知道我父亲三天后会被平反，官复原职，才特意来救我的吧？”苏若瑾那双美丽的杏眼眨也不眨的瞪着李登峰的后背。 李登峰的身子陡然僵硬。 这句话让他意识到，苏若瑾也重生了。 “你说什么，我听不懂！” “李登峰，你救了我，我会报答你的。”苏若瑾见李登峰仍然没有转身，便主动坐在了床上，揉了揉酸痛的双脚，“上一次没有你，所以你一出现在那儿，我就知道你也是重生回来的，我的事情你大概都知道了，前世的今天，刁卫东强迫了我，我承受不了打击，一个人在青年点不吃不喝躺了三天，三天后，我父亲派车来接我，知道我的事情后，把刁卫东抓了起来，毙了……” 李登峰倒吸一口凉气，这个信息冲击太大，他一时间无法接受，他蹲坐在林间小屋的门口，掏出烟纸和烟丝，生疏的卷了一根老旱，火柴的光亮一闪，呛人的生烟丝味道瞬间弥漫了整个小屋，他和苏若瑾同时咳嗽起来。 前世他已经习惯了九五至尊柔和的口感，老旱实在是太冲了。 简直是离了大谱了。昨天，他本来去福利院做慈善，正给老人们分发礼物呢，一阵大风吹过，一根粗粗的树杈就这么落在他和一位老人的头上，再醒过来，他发现自己回到了48年前的青年点。 接受这个事实之后，他想到了一个可以改变命运的机会，那就是救下二道梁的知青苏若瑾，三天后，苏若瑾的父亲苏万成平反官复原职，成了革安革维会主任，几年后，苏万成更是成为东海省省长，到时候自己就可以凭借苏家的东风，抢占先机…… 为此他准备了一天，可是没想到，他居然救了一个同样重生的人，自己这点算计全被人看透了，这就有点尴尬了。 “我回到父亲身边后得了很严重的精神疾病，在医院里住了足足三年，之后，在父亲的安排下，找了份清闲的工作，嫁了人，过了十五年平淡的生活……”苏若瑾对李登峰完全是坦诚相待，“但是我父亲去世之后，那个人就把我送进福利院，没了父亲的庇护，我的下半生很凄惨，刚过五十，就几乎丧失了神智……” “等等！福利院？哪家福利院？”李登峰好像抓住了重点。 “康福福利院！” 这下李登峰全明白了，为什么他会和苏若瑾同时重生，那棵树杈砸中的就是他们两个，苏若瑾就是那个坐在轮椅上连话都不会说的老人。看着眼前这张年轻生动的脸，李登峰实在认不出这是那个在轮椅上神志不清的老人。 “等等，信息有点多，我这脑子全乱了。” “能跟我说说你吗？在我的记忆里，你是个很有本事的人，整个公社都知道你是杀狼英雄，回城后你一定过的很好吧？” “我啊！还行吧！前世，我正好赶上今年年底的首届高考，考上了革安财专，毕业后进入银行工作，我在数字和金融上有点天赋，索性就辞职下海，专心炒股，再后来就成立了一家投资公司，再后来，就和你同归于尽了……” 苏若瑾越听眼睛越亮，“那你一定很有钱吧？” “还行吧！顶峰谈不上，但是也算财务自由了，手里有几个小目标。” “小目标是什么？” “小目标你不知道？就是一个亿啊！” “这么多！”苏若瑾惊呼一声，眼睛更亮了。她的心思动了。 前世，苏万成去世后，她的生活很艰难，让她明白了金钱的重要，而眼前这个人居然有几个亿，如果他肯帮她，前世遇到的问题岂不是都不是问题了。 随着谈话的深入，气氛逐渐变得轻松起来。 苏若瑾的坦诚让李登峰也慢慢的卸下防备。既然重生这种事能发生自己身上，那苏若瑾重生也就没那么难接受了。 “你为什么非要杀了刁卫东？” “刁卫东是公社书记，我不杀他，他就会弄死我们两个。两害相较取，杀了他，会为我们赢得几天宝贵时间，等到你父亲出山我们两个就安全了。” “那……咱们谈谈未来？” “好！” 第2章我以为你不要我了 夜色渐深，林子深处响起了狼嚎。 “你放心，这屋子前后我都洒了药，野兽不敢靠近的。”李登峰把小屋的门插死，升起了篝火，锅里煮的的是苞米面糊糊，没有菜，只加了点腌制的野菜叶子。现在是初春，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很多人都吃不饱。 苏若瑾却吃的很开心。食物虽然难以下咽，但跟她的遭遇相比就不值一提了。尤其是重生后遇到了能改变她命运的李登峰。 “李登峰，我知道你是个有本事的人，没有我一样可以成功，但是在改革开放之前是没什么赚钱机会的，我会竭尽所能帮你，我要求不多，只希望你能在功成名就之后，在我遇到困难的时候拉我一把，不要让我像前世那样，孤苦伶仃的躺在福利院里。” “可以，我们有同样的经历，应该互相帮助。”李登峰毫不犹豫的答应了，苏若瑾说的正是他需要的。卸下防备之后，他也逐渐恢复了乐观的本性。 “那你跟我说说，你的计划是什么？我能为你做些什么？” “我想参加首届高考，前世我就是走的这条路，不过我只考上一个大专，这一世我想冲击一下燕大，所以我需要最好的教育资源。”李登峰前世是充分享受到高考红利的人，所以他依然做出了这个选择。 “没问题，三天后，我来帮你实现梦想。” “苏若瑾，见到你父亲后，你怎么解释我们之间的关系？” “救命恩人还不够吗？”苏若瑾突然注意到李登峰那异样的眼神，当时就慌乱起来，这个小屋里就只有他们这对孤男寡女，万一他兽性大发…… “你是想和我结婚？不，不行。” 不等李登峰说话，她急忙解释道：“你别多想，我之前说过我得过很严重的心理疾病，就是那方面的，我不能和男人同房，只要有亲密行为我就会发病。” “可是你说过你结过婚？” “表面婚姻，他从来没碰过我，他和我结婚完全是因为我父亲的权势，所以我父亲死后他就把我送进了福利院。” “可惜了，这么漂亮……”李登峰嘟囔了一句。 苏若瑾的脸一红，她突然觉得，重生后她的精神状态好了很多，说不定之前困扰了她一世的心理疾病也会不一样了。 “不过你放心，我会帮你找一个好妻子的，对了，前世你有妻子吗？” “有，不过有一次我炒股失败，几乎倾家荡产，她就直接和我离了。” “那就算了，我想想，前世我认识哪些优秀的女孩……你想找什么样的，漂亮的？” “我想找一个对我有帮助的，我现在的心态就是一个65岁的老人，爱情那玩意，我早就不信了。”前世的李登峰是个投资者，更是个极致的功利主义者，年轻的时候还对爱情有点憧憬，离婚后直接看淡一切，一心搞钱。 “我懂了，让我想想，你刚才说你要上燕大……”苏若瑾眼睛一亮，“我想起来了，我还真认识这么一个女孩，非常优秀，黄老的孙女，黄老你知道吗？” “知道！”是个神州人就知道黄老。 “她叫黄胜男，今年应该是……让我想想，对，18岁，她就是燕大的，毕业后走的仕途，后来成了某个省的省委副书记，人也很漂亮的，她应该是最适合你的人。” 李登峰高兴的差点没跳起来，有个能互补的搭档一起重生果然有好处，但高兴没超过两秒，他就迟疑了，“黄老的孙女，能看上我吗？” “有我在啊，我父亲以前是黄老的下属，所以我和胜男很熟，我知道她的爱好，年轻的时候，她是个文艺女青年，喜欢诗歌，这方面你怎么样？” 李登峰当时就愁眉苦脸起来，“这个我可不擅长，前世我是搞证券和投资的，满身的铜臭气。” “没关系，有我呢！上一世我在文联工作，80年代的诗歌还是知道一些的。”苏若瑾真的是全心全意为李登峰着想，因为除了父亲，她能依靠的人就只有李登峰。 “苏若瑾，你简直就是上天送给我的礼物。” “对我来说，你也是！”这是苏若瑾的心里话。 “李登峰，给我讲讲前世的事情，我想知道这个世界后来发生了什么？” “你想从哪儿听起？” “2000年之后吧！那时候我的病越来越严重，在福利院里几乎足不出户，到最后就彻底神志不清了。” “手机你知道吗？互联网呢？” “宇航员上太空了，航母下海了……” “广场舞跳过吗？” “后来人们买东西都不去商店了，年轻人找工作越来越难，没人生孩子了……” 李登峰说话很风趣，越讲越多，苏若瑾的眼皮一个劲儿的打架，只要李登峰守在身边，她就觉得无比心安。 “李登峰！” “啊？” “谢谢你！” “矫情！” ******3月13日，案发第二天。 李登峰一大早就起来了，他从储备的粮食中取出两个邦邦硬的窝头，放在篝火上烤了一会儿，不大功夫，焦香的苞米面味道便传遍了小屋。 李登峰愁眉苦脸的吃着，前世，过了45之后，他就得了三高，经常吃粗粮，想不到重生后还得继续吃。 两人吃过早餐，李登峰背了一些食物和清水，又拿起猎枪，示意苏若瑾跟他走。 两人往深山里走了十五分钟，来到一颗大树前，李登峰向上一指，“上面有一个树屋，我建的，除了我没人知道，你沿着这个软梯爬上去，躲在上面，我估计今天会有警察过来，不过你放心，他们最多就是怀疑一下，我能应付，最晚下午，我就能回来接你。” 苏若瑾凝视着李登峰，突然间有了生离死别的感觉。 她不想再被人抛弃，不想一个人孤零零的活在这世间。 看着苏若瑾大颗大颗的眼泪瑟瑟而落，李登峰慌了手脚，“你哭什么啊？你是怕我丢下你不管吗？你放心，我这人虽然挺功利的，但最讲信用，说回来就一定会回来的，再说了，我还得指望你爸帮我呢！你可是我的贵人。” “一言为定！”苏若瑾擦干眼泪，伸出小指，几乎要戳到李登峰脸上了。 “你幼不幼稚？”李登峰知道她要干什么，没搭理她。 可是苏若瑾异常坚持，李登峰再次心软，同样伸出小指，和她勾了勾。这下苏若瑾放心了，转身爬上软梯，坐在树屋里，她大喊了一句，“李登峰，我等你回来接我。” “放心！” 李登峰顺原路返回林间小屋，里里外外检查了一遍，把苏若瑾存在的痕迹全部抹去，然后便来到山路边，爬上一棵树，猎枪横在腿上，静静的等待着。 夹皮沟是深山老林，野兽时常出没，所以很少有外人来。 太阳爬到头顶时，山下传来了呼喊声，“登峰，点长，你在吗？” 李登峰听出来了，这是青年点知青王大力的声音，他故意没回答，侧着耳朵听着，这几年的打猎生涯让他锻炼出一项技能，能从脚步声判断人数，听了几秒钟，李登峰知道了，上山的有三个人，直到声音出现在十米远时，李登峰这才喊了一声，“大力，我不是不让你上山吗？林子里有狼，把你吃了我可不管。” 王大力的声音中透出欣喜，“点长，总算找到你了，公社的张公安找你。” “张公安？他找我干什么？这两天邪门了，连只山鸡都没抓到，这次他没有口福喽。”李登峰手持猎枪，从树上爬了下来。 王大力身后站着两个穿上白下蓝警服的警察，三人都气喘吁吁，大汗淋漓。 李登峰认得，年纪大的那个是四木公社派出所的所长，姓张，这十里八村的人都叫他张公安，后面的小警察姓穆。 李登峰将猎枪背上，离着老远就笑着伸出手，“张公安，穆哥，你们两个怎么来了？是不是公社又来领导视察工作了，实在不好意思，这两天啥野味也没打到。” 李登峰打的一手好猎，之前有领导到四木公社检查工作，总要让他送些野味过去，一来二去，他和公社上上下下都很熟悉。 张公安弯着腰，双手拄着膝盖，呼哧呼哧喘了半天，等到气喘匀了，这才直起腰，“不是野味的事，有别的情况问你，登峰，这两天你都去哪儿了？” 说话间，张公安两只眼睛就像鹰隼一般死死盯着李登峰的脸，观察着他的任何一个细微变化。 李登峰微微错愕了一下，随后笑道：“张公安，你又不是不知道夹皮沟是啥地方？我能去哪儿？我敢去哪儿？稍微走远一点我都怕被狼吃了，咋地了，是不是有人被狼咬了？” 站在后面的小穆嘟囔了一句，“我就说没事吧！这里离二道梁有十多里山路，林子里啥都有，除非不要命了……” 张公安回头狠狠瞪了小穆一眼，“登峰，这两天你去过二道梁吗？” “我去那干嘛？二道梁有人被狼咬了？”李登峰此时的表演堪称影帝，把疑惑明晃晃的挂在脸上。 张公安背着手向前走去，“登峰，前面就是你们歇脚的小屋吧？一个人住着害怕不？” “还行，小屋挺结实，熊瞎子也进不来。” 张公安走到小屋前，还特意进去察看了一番，结果自然是一无所获。 张公安看不出半点破绽，这才说了实话，“登峰，公社的刁书记死了。” “啊？怎么死的？”李登峰大惊失色，随即眼圈红了，他摘下背后的猎枪，用袖口轻轻擦拭着，“刁书记可是好人，这杆猎抢还是去年他亲手奖励给我的……” 张公安也叹了口气，“案子还没破，具体的情况我不能说太多，我问你，你认识二道梁的知青苏若瑾不？” “认识啊！整个四木公社最漂亮的女知青，刁书记的死跟她有关？” “这两天盯着点，要是发现什么情况记得随时汇报！”张公安没正面回答，扔下一句话后走了。 李登峰目送他们下了山，随后返回林子，走到树屋下，“苏若瑾，我回来了。” “李登峰，你怎么才来！”苏若瑾飞快的从软梯上爬下来，冲着李登峰就扑过去了，但是就在二人即将接触之时，苏若瑾猛然停住脚步，仰起小脸，眼内泪光点点，“我以为你不要我了。” 第3章叫我声姐 苏若瑾就像一条被人遗弃过的小狗，亦步亦趋跟在李登峰身后，甚至还死死牵着李登峰的衣角。 再次见到李登峰，她的话明显多了起来。 “李登峰，警察怎么说？怀疑你了吗？” “怎么可能，我两三句话就把他们打发了。” “你真厉害！李登峰，再过一天，我就能见到我爸了，到时候我一定报答你。” 李登峰停下脚步，回头一笑，“你不用这样，我答应你的一定会做到，咱们现在是合作关系。” “对，合作关系。”苏若瑾刚想再说什么，李登峰突然嘘了一声，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随后他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头，屏息静气，脚步放缓，一步步向前。 苏若瑾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也跟着紧张起来。 李登峰手中的石子闪电般掷出，正中一只灰色的野兔，野兔跑了两步后倒在地上，四肢抽搐，眼看是活不了了。 李登峰哈哈大笑，快步上前，一把薅住野兔的耳朵，“今天咱们两个有口福了，能吃到兔肉。” 篝火正红，兔肉飘香，李登峰和苏若瑾两人埋头吃肉。 “对了，后天就是你父亲官复原职的日子了，咱们是主动去找他，还是在这里等？” 苏若瑾不假思索，“上一次，我爸是派了他的司机直接到二道梁青年点找到我的，不过现在的情况跟上一次差别很大，刁卫东死了，如果我提前回到二道梁，一定会被抓起来。” “那我去革安革维会找他？” “不行！”苏若瑾脱口而出，“从这儿到革安，没有车的话，路上至少要走一天，我一个人待在这害怕。” 说完这句话，她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李登峰，显得十分理直气壮。 李登峰凝视她半晌，淡淡道：“我看不出你有半点心理疾病的影子。” 两人最后商量决定，采取了一个折衷的办法，两天后，由李登峰去四木公社找一部电话，打给苏若瑾的父亲苏万成，让苏万成亲自到夹皮沟来接女儿。 ****** 四木公社派出所。 风尘仆仆的张公安和小穆一回来，就被叫到了办公室。 海县公安局副局长霍昆听他们两个汇报完案件的进展，很是不满意。 “老张，我给你交个实底吧！刁卫东的死社会影响极其恶劣，他不但是四木公社的书记，还是市革维会刁副主任的侄子，刁副主任没有儿子，一直把刁卫东当儿子看待，他专门给县革维会铁主任打了电话，铁主任给公安局定了一周破案的期限，现在这都过去两天了，毫无进展，如果破不了案，你，我都没好果子吃。” 张公安愁眉苦脸，“霍局长，我觉得杀人凶手已经逃进深山了，二道梁那边的山属于长白山余脉，山高林密，根本没法找，说不定已经被野兽吃了，要不咱们就这么……” 霍昆立时打断了他，“不行，除非你把尸体拿出来，否则刁副主任是不可能相信的。” 他突然想到了什么，“老张，你说你中午见到了夹皮沟那个姓李的知青，这小子身强力壮，又会打枪，一个人在山上住，有作案时间，二道梁和夹皮沟之间是有山路的，我觉得他很可疑啊！你就应该直接把他带回来讯问。” 张公安心中一片恶寒，他已经猜出霍昆要干什么了，“霍局长，你说的都对，可是李登峰没有作案动机啊！他和刁书记很熟，去年表彰大会，还是刁书记亲自给他颁的奖……” “老张，你这人什么都好，就是太心慈面软了，这件事不用讨论了，明天一早你就出发，把那个李登峰带回来，只有这样，咱们才能在刁副主任那里交差。”霍昆的脸上出现了一丝狠辣。 ****** 3月14日，案发第三天。 吃过早饭后，李登峰扛着猎枪到了山口，他再次爬上那颗大树。 前世，李登峰是个非常优秀的操盘手，对风险的察觉远高于普通人，也许是昨天过于顺利，他总是有些隐隐不安，所以一大早，他就跑到山口蹲守。 没想到，还真让他守到了。 他先是听到马达的轰鸣声，虽然微弱，但在寂静的林中非常刺耳。 李登峰的汗毛瞬间立了起来。 整个四木公社只有一台农用拖拉机能发出这种声音，但是拖拉机不可能跑到山脚来。 那就只有一种可能，这是海县来的机动车。 李登峰像猴子一般飞速从树上下来，反身就往小屋方向跑。 “苏若瑾，赶紧收拾东西，警察可能又来了。”李登峰一句话，苏若瑾吓得浑身发抖。 “他们怎么又来了？” 现在李登峰没时间回答苏若瑾这些没有营养的问题，他飞快的将粮食和清水准备好，又将所有与苏若瑾有关的印记清理干净，不由分说，拉着她的手就往树屋那边跑。 “苏若瑾，你听我说，警察来找我无非是两种可能，第一是他们找到了证据，但是这种可能性不大，第二就是他们急于破案，想要杀良冒功，拿我去顶罪……” “那怎么办？”苏若瑾的腿都软了。 李登峰猛然回声，毫不客气的给了她一记不轻不重的耳光，“从山脚到山上要爬二十分钟，我们只有这宝贵的二十分钟，你现在没有时间害怕。” 李登峰压低了声音怒吼道，这记耳光算是把苏若瑾打清醒了。 “李登峰，要不我们一起跑吧？”苏若瑾死死抓着李登峰的手，就像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不行，林子里有野兽，咱们两个跑进去九死一生，太冒险了。” “那我出去见他们，让他们抓我？” “少他妈废话，听我说完！”李登峰的两只大手死死的按住苏若瑾的肩膀，直视她的眼睛，“现在我们唯一的办法就是你在树屋藏起来，我跟他们走，这么做会有两种可能，第一，他们只是正常的盘问，估计用不了多久就会把我放回来，第二种就是最严重的情况，他们要拿我顶罪……” 李登峰双手重重一抓，疼的苏若瑾几乎要叫出声来。 “现在你给我记好我说的话，如果是第二种情况，他们很有可能要对我刑讯逼供，我会咬牙挺一天，我能不能活下来就全靠你了，明天，你父亲就会派人来接你，但是你不要去二道梁，在山上藏好，司机在二道梁找不到你，一定会回去向你父亲汇报，你父亲会亲自到公社来，到时候他会提审我……” 说到这里，李登峰停顿了一下，脸上挤出了一丝笑容，“然后我和他一起来接你。” 苏若瑾哭成泪人，“可万一，万一呢！” “万一……”李登峰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我把猎枪留给你，万一我后天还回不来，等到天黑之后，你背着枪悄悄下山，去革安找你父亲。” “我不会开枪。” 李登峰飞快的摘下背后的猎枪，从上弹开始给她演示了一遍。 “苏若瑾，记住，别为我担心，保护好自己，如果我回不来，后天天黑去革安找你父亲，我等你来救我。”李登峰将她送到树屋，毅然决然的转身就走。 苏若瑾再次拽住他，泪眼婆娑道：“李登峰，你叫我声姐吧！只要你叫，以后咱俩就是亲姐弟。” “若瑾姐！”李登峰迟疑了一下，叫了一声，转身，大步向山下走去。 苏若瑾泪流满面。 “李登峰，一定要早点回来。”望着李登峰的背影，苏若瑾的声音中已经带了一丝哭腔，和李登峰在这大山里住了两天两夜，她发现已经离不开这个小她三岁的知青了。 在她生命中最黯淡的时光里，是这个人救了她，陪伴她，给她讲笑话，是他，给了她真正意义上的第二次生命。 李登峰出了林子后，不断的告诫自己。 李登峰，你这么做只是为了苏家的权势，你是冷酷无情的投资人，这是你重生后的第一笔投资，不能参杂任何感情。 可是，他越这么对自己说，就越控制不了自己，直到他狠狠给了自己一记耳光，整个人才恢复了冷静。 接下来，就是战斗的时刻了，他要面对的是这个混乱的时代背景下的一群豺狼，一言一行都不容有失。 李登峰已经看到上山的人了，有五个，除了张公安和小穆外，还有三个陌生的警察，一个个面容冷峻，全身上下都透着寒意。 李登峰的脸上现出笑容，大步迎了过去，阳光照在他的身上，将他的身影拉的很长，这一刻，他就像一名斗士，去迎接铺天盖地的黑暗。 “张公安，你们怎么又来了？” 张公安看到他，露了出尴尬的表情，“登峰，我给你介绍一下，这几位是海县公安局刑警队的同志们，他们要找你了解一下情况。” 其中一个膀大腰圆的警察冷冷打量着李登峰，那目光仿佛带有穿透性，李登峰上上下下被他审视了遍。 “你就是李登峰，有案子需要你协助调查，现在就跟我们回去。” 李登峰错愕的问道：“昨天该说的我都说了，怎么还要跟你们回去？” “少废话，让你走你就走。”两名警察一左一右夹住李登峰，不容分说，手铐直接拷住了他的双手。 李登峰没有反抗，默默的跟着他们下了山。 山下停着两辆挎斗摩托，坐在摩托车斗里，李登峰将前前后后复盘了一遍，他的计划几乎可以说是天衣无缝，但唯一的失算就是低估了这个时代人性的恶。 第4章回家乡 李登峰一踏进四木派出所的大门，就被带到审问室里，审问他的就是那个膀大腰圆的警察，他是海县公安局刑警队的队长，姓雷。 “我问你，3月12号那天你干嘛去了？” “没干嘛，在山上打猎。” “有证人吗？” “没有，山上就我一个人。” “李登峰，你在说谎，3月12号，你沿着山路，从夹皮沟去了二道梁，在那里，你用绳子勒死了刁卫东书记……”雷队长重重的一拍桌子。 “警察同志，你们可不能冤枉人啊！我怎么会杀刁书记，刁书记对我可好了，去年他给我颁奖……”李登峰不为所动。 “看来你小子是打算顽抗到底了。”雷队长起身，重重一拳打在李登峰的肚子上。李登峰只觉得肠子都被这一拳打断了，当时就弯下腰，哇的一声吐了出来。 这些人都是打人的行家，能一下子找到人身上痛觉神经最发达的地方。 雷队长一抓薅住李登峰的头发，“说，你是不是看中那个叫苏若瑾的女知青了，你们两个一起谋杀了刁书记？” “冤枉！”李登峰微弱的呻吟着。 又是一拳击中他的面门，鼻血当时就流了出来。 李登峰努力睁着眼，偷偷看了雷队长一眼，他在估算，如果这时候用手臂勒住他的脖子，需要多久能让他丧失行动力。但很快，他就放弃这种想法，屋里还有两名警察，自己这么做的话和找死没什么区别。 他像大虾一样佝偻着身子，尽可能的护住自己的要害。在无法逃生的情况下，那就尽量保全自己。 等待，有时候就是机会的代名词。 随着李登峰的声声惨叫，站在审讯室门外的张公安和小穆身子同时一颤。 小穆心中不忍，小声道：“师傅，登峰平时和咱们可不错，隔三差五就给咱们送野味……” “闭嘴！”张公安当然知道徒弟想说什么，“这事跟咱们无关，又不是咱们……” “可是……”小穆摸了摸帽子上的国徽，“咱们是警察啊！咱们不能这么冤枉人，这可是杀头的罪。” 最后这句话打动了张公安，他想了想，“你去公社食堂，让老王整几个硬菜，再准备几瓶酒……” 半个小时后，笑容满面的张公安敲开了审问室的门，“雷队长，哥几个，这都到饭点了，我让食堂整了几个硬菜，你们可是我们四木公社的贵客，必须要招待好。” 他飞快的瞥了已经瘫软成一团烂泥的李登峰，凭他的经验判断，这小子看着血刺呼啦挺吓人的，但都是皮外伤，应该没什么大碍。 “老张，这小子就是粪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到现在还没交代呢，拿不到口供，我没法交差啊……” 张公安不等他说完，亲热的上前搂住他的肩膀，“再着急也得吃饭啊！吃饱喝足咱们再接着审。” 这三个人打了半天，也都饿了，借坡下驴跟着张公安走了。 他们一走，小穆溜了进来，将两个窝头塞到李登峰手里，“登峰，你快吃吧！” “谢谢！”已经成了血人的李登峰勉强坐了起来，用戴着手铐的手接过窝头，大口大口吃着。 “登峰，你要挺住，千万不能认罪，我师傅陪他们喝酒去了，他们喝了酒，下午说不定就不会审你了。晚上公社胡主任如果回来，我再去求求他，争取……”小穆说不下去了。他知道，李登峰进来容易，但是想要出去，可就难了。 李登峰竭力的睁大眼睛，想要看清小穆的脸。 在他的记忆中，小穆是个小胖子，长了一双笑眼，见谁都是笑眯眯的，和警察的形象相差甚远。想不到在这个时候，居然会是他给自己送来一丝温暖。 这个爱笑的小胖子是他在恶的黑夜中见到的一束光。 “谢谢你，穆哥，我会报答你的。” “什么报答不报答的，我没少吃你送的山鸡野兔，登峰，你可千万不能认罪。”小穆不敢久留，说了几句话后就走了。 审问室里只剩下李登峰一个人。 他努力的将两个窝头吃完，就连渣都吃的一干二净。 他必须要汲取一切热量，保存体力，以应付接下来的狂风暴雨。 ****** 雷队长他们三个中午喝了四瓶千山白，这顿酒足足喝了四个小时，三个人都喝多了，走路都打晃了，从食堂出来，直接被张公安送去休息了。 听着房间里传出来的震耳欲聋的呼噜声，小穆松了口气，看样子这三个人是不会醒了。今天晚上，李登峰不用受折磨了。 张公安看出了徒弟的想法，一盆凉水浇了过去，“今天晚上是没事了，明天呢，后天呢！我告诉你，只要李登峰不认罪，霍局长和雷队长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他点了一根丰收烟，长长的吐了一口呛人的烟，目光望向有些阴暗的天际。 这该死的天，什么时候才能晴呢？ 第二天，吃过早饭后，雷队长他们继续提审李登峰。 “小子，没看出来你还是个硬骨头。” “雷队长，我是冤枉的，刁书记对我最好了，我怎么可能杀他。” “看来你是不到黄河心不死啊！我送你一句话，现在承认了，还能少遭点罪。” “我没杀人。” “给我继续上手段。” 审讯室里又传出李登峰撕心裂肺的惨叫声。 小穆痛苦的捂住了耳朵。 事情的转机出现在上午九点多。 一辆军绿色的212吉普开进了四木公社大院。 车门一开，一个鼻青脸肿的年轻人被几个民兵五花大绑的押了下来。 “你们这些傻波，我是市革维会苏主任的司机，你们敢抓我？放开我，我要给苏主任打电话。”年轻人不服不忿的大叫着。 “住嘴，我怎么没听说市革维会有个姓苏的主任，你给我老实交代，你跟苏若瑾是什么关系？刁书记是不是你杀的？” “跟他废什么话？直接把他抓到派出所去。” 民兵浩浩荡荡押着司机出了公社大院，向几百米外的派出所走去。 正在提审李登峰的雷队长听到这个消息，急急忙忙的冲了出去。 “怎么回事？你说这个人是来找苏若瑾的？”雷队长直接抓住一个民兵，大声质问道。现在任何一个和苏若瑾有关的人都有可能是杀人凶手，绝不能放过。 “是，这位领导，我们是二道梁大队的民兵，今天上午，这个人开着一辆吉普车到了青年点，要找苏若瑾，我们得知这个情况后，马上把人扣下了，领导，他说不定就是杀害刁书记的凶手。” “马上审问。” 司机被扭送进了审问室，看到躺在地上像个血葫芦一样的李登峰吓了一跳，当时就结巴上了，“我警告你们，别乱来啊！” 蜷缩在地上的李登峰也看了他一眼。 小穆故意问道：“雷队长，李登峰怎么办？” 雷队长对顽固死硬的李登峰失去了耐心，一挥手，“先把人带到别的房间去。” 小穆急忙搀起李登峰，把他架到别的房间。 “登峰，我就说嘛，你怎么可能是杀人凶手，现在好了，真凶抓到了，你喝口水，在这儿休息一下，我还得出去忙呢！”小穆将李登峰的手铐打开后走了，李登峰大口大口喝着水，同时竖起耳朵，听着外面的情况。 他心中雪亮。 刚才那个年轻人就是来接苏若瑾的司机，只不过现在的情况和前世不一样，苏若瑾失踪了，二道梁大队的民兵把他当成了杀人凶手扭送到了这里。而且苏万成今天才上任，公社大队这一级的干部根本不可能得到这个消息。 这是他现在唯一逃生的机会了。 李登峰抓起一件挂在墙上的大衣，套在身上，推开门，观察一下外面的情况。 派出所内外几乎全是人，不过这些人全都聚集在审问室外，偷听里面的动静。 李登峰大大方方走了出来，先是找到自来水管洗干净脸上的血，随后溜出了派出所。 他刚刚已经听到了，司机的车就停在公社院子里。 李登峰沿着墙边向公社的方向走去，每走一步，身上的伤就钻心的疼，为了活命，他只能忍着。万幸的是公社大院已经空了，就连看大门的都跑到派出所看热闹去了。 李登峰旁若无人的走到车边，往车内一看，车钥匙没拔。 那还等什么？走吧！ 李登峰上了车，一扭钥匙，212哄的一声打着了火，一脚油门，直接冲出了公社大门。 李登峰怕有人跟踪，还特意朝相反方向开去，中途转了个弯，绕路去了夹皮沟。 从四木公社到夹皮沟骑自行车要一个小时，开车的话只需要20分钟。 李登峰将车开到山脚下，一溜烟跑上山，边跑边喊，“苏若瑾，快下来，我带你回革安。” 虽然他被折磨的够呛，好在年轻底子好，皮外伤并不影响他的活动。 他的喊声在寂静的山林里格外突出，苏若瑾听到动静后，飞快的从树屋上下来。 李登峰刚跑到她面前，苏若瑾眼泪哗哗的，直接冲上去抱住了他。 “我就知道，你会回来的。” 这一天一夜苏若瑾完全是在彷徨痛苦中度过的。就在她即将绝望的时候，李登峰再次出现，这让她完全忘记了自己所有的心理疾病，忘情的抱住了他。 李登峰哪有功夫跟她在这墨迹，一把拉住她，“快走，我偷了辆车，晚了我怕人追上来。” 苏若瑾却不肯走，“你忘了，叫姐！” 李登峰叹了口气，“你真是有病，若瑾姐，快走吧！” 苏若瑾这才跟他跑了起来。李登峰怕路上被人截住，还带上了猎枪和砍刀，拉上苏若瑾飞快的离开了夹皮沟，向革安方向驶去。 车子在乡村路上开了一个小时，终于离开海县，驶上了革海公路，李登峰一直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 车窗外，料峭春风吹过一望无际的东北平原，草木凋零，不见半点绿色，但是车厢内却是欢声笑语。 马铃响来玉鸟唱，我送阿诗玛回家乡…… 第5章苏万成 司机被押进审问室后，雷队长故技重施，拿出对付李登峰那段手段，先是来了个下马威，对着司机的肚子就是一拳，司机可没有李登峰的身板，被这一拳直接打的背过气去，直到被泼了一盆凉水，这才悠悠醒来。 “你们敢打我？我是苏主任的司机，我要给革维会打电话……”司机倒是挺硬气，醒过来后，仍然在大喊大叫，气势上一点都不输。 “你很嚣张啊！”雷队长薅住司机的衣领，双眼如刀，“你给我老实交代，你是不是和苏若瑾同谋杀害了刁书记，现在苏若瑾躲在哪儿？” 司机懵了，“什么杀害刁书记，我是苏主任的司机，来接苏若瑾同志回革安的，你们要不是不信，给市革维会打电话，我姓赵，是革维会小车班的。” “你特么的还敢胡说八道？”雷队长高高扬起手，却被刚进门的张公安制止了，刚刚张公安找二道梁大队的民兵了解了一下情况，当他从民兵口中得知这个人是开着一辆吉普车过来后，感觉出有些不妙。 整个四木公社都没有一辆机动车，即便是书记和主任都是骑自行车的。这个人却开着一辆吉普车，难道真的是市里某个姓苏的领导的司机？ 张公安和颜悦色地问道：“小伙子，你别急，我问你，你说你来这儿是接苏主任的女儿的？” “我跟你说得着吗？我要给市革维会办公室打电话，你们把苏主任的女儿怎么了，我告诉你们，苏主任的女儿要是掉根头发，你们这群人谁都别想好……”司机小赵根本没把包括张公安和雷队长在内的这群人放在眼里，他是给市领导开车的，又怎么会看得上公社这群土老帽。 派出所里倒是有一部电话，但是张公安又怎么敢让他打这个电话。 他硬是把雷队长拉出了审问室，“老雷，我感觉这人不像是说谎，而且他还是开着一辆吉普车过来的，依我的意思，还是打个电话了解一下情况再说吧！万一他说的是真的……” 雷队长此时也清醒过来了，他和张公安一起给海县公安局打了个电话，把这边的新情况向副局长霍昆做了个汇报。 以霍昆的级别也不知道苏万成今天官复原职的事，不过他也没有冲动，“你们等我一下，我给市局打个电话核实一下情况。” 等这个电话打完，霍昆的冷汗都冒出来了，急忙又给四木公社派出所打了个电话，“老张，你做的很对，这事有九成是真的，听说市里以前的苏主任官复原职了，今天第一天上任，县革维会的领导们都去市里开会了，你一定要先稳住那名同志，避免事情进一步激化……” 张公安的声音都颤抖了，“霍局长，这个人是来接苏主任女儿的，苏主任的女儿叫苏若瑾，就是杀死刁书记的嫌疑犯，现在人失踪三天了，很有可能逃进山里被野兽……” “卧槽！”霍昆爆了粗口，“这下完蛋了，万一苏主任的女儿有个三长两短，从公社到咱们公安局谁也别想好，我马上向领导汇报。妈的，县革维会的领导都去革安开会了，刁卫东这个混蛋，罪该万死！老张，该怎么做不用我教你了吧？这个案子咱们要做两手准备……” 这个电话打完，从四木公社到海县公安局，一片鸡飞狗跳。 ******革安，胜利会堂，全市干部大会。 苏万成端坐在主席台上。多年的折磨在他的面容发际都留下了痕迹，皱纹如刀，鬓角染雪，但是他的腰板依然挺拔如松。 苏万成是五十年代留苏的大学生，专业是钢铁冶炼，早在十年前，他就在革钢和革安担任领导职务。十年一场大梦，如今他又重回原地，此刻环视台下，感慨良多，革钢各部门，革安三县四区以及各大行业局的主要负责同志都到了，那一张张面孔，有他的老部下，老同事，也有陌生人，有陷害过他的，有冷眼旁观的，但在他人生低谷时为他仗义执言的却寥寥无几。这些脸孔，大部分都在冲着他笑，少数几个和他有深仇大恨的，此刻面如尘土。 坐在苏万成身边的革维会副主任刁满仓就是其中之一。 十年前，苏万成被打成右派关进牛棚，刁满仓起了决定性作用。 可谁也没想到，风水轮流转，十年后，苏万成居然官复原职，就坐在自己身旁。 他会不会报复我？ 刁满仓心中七上（河蟹）八下。 他还抱有一丝侥幸。苏万成是少有的懂技术的官员，气质儒雅，为人十分大度。 等会议结束后，我去找他主动承认错误，说不定能解开这个死结。 “下面请苏万成主任为大家讲话，大家欢迎！”这句话打断了刁满仓的思绪，他急忙带头鼓起掌来。 苏万成清了清嗓子，“大家好，好久不见！想不到有生之年又能和大家在这种场合见面，让我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昨天，省革维会的孙主任和我谈话，他交给我一个任务，那就是力保革钢生产的正常进行，力保革安的革命生产秩序不能乱，我深感肩上的责任重大……” 就在这时，大会堂的侧门开了，一名工作人员走到第一排，在海县革维会主任铁景龙身边停下，弯腰低语了两句，铁景龙脸上现出惊疑之色，飞快的看了台上讲话的苏万成一眼后，在众目睽睽之下，起身离座，出了大会堂。 这一切都被苏万成看在眼里。 他心里清楚，能在这种场合，尤其是自己讲话时离座的，一定是出了大事。 “现在的形势相信大家也能看得出，中央正在逐渐改变工作目标，革安作为我国最重要的钢铁产地，任务就是多产钢，产好钢，我可是在省领导面前立了军令状的……” 侧门再一次开了，满头大汗的铁景龙一脚门里，一脚门外，傻子都能看出来他惊慌失措的样子。 铁景龙不敢喊，只能冲着主席台边站着的田秘书不停的招手。 会场内外，二百多名干部的目光同时都集中在他身上。 铁景龙的目光在台上的苏万成和刁满仓身上来回游走，心里边早就骂上娘了。 这特么叫什么事啊！主任的女儿把副主任的侄子杀了，现在人还失踪了，这口从天而降的大锅不好背啊！ 苏万成停止讲话，看向铁景龙，没等他开口呢，刁满仓似乎在表忠心，怒冲冲喝了一声，“铁景龙，你鬼鬼祟祟的干什么呢？没看到苏主任正在向全市干部传达省革维会的重要精神吗？” 苏万成的口气却很温和，“景龙主任，是有什么重要的事吗？” “是！”铁景龙迟疑了一下，“苏主任，刁副主任，我还是先把情况和田秘书说一下，别打扰领导开会。” “也好！”苏万成冲小田点了一下头，小田和铁景龙走出会场。 这次苏万成回革安上任，带了两个人，一个是市公安局局长杨乐山，另一个就是秘书田敏章。 “田秘书，有个事情比较棘手……”铁景龙的汗一层层的往外冒。 田敏章很聪明，一看他这样子就知道事情不会小，“铁主任，别着急，慢慢说。” “田秘书，苏主任是不是有个女儿，叫苏若瑾，在海县四木公社二道梁大队插队？” 田敏章立时就紧张上了。 苏主任今天第一天上任，安排的第一件事就是让司机小赵去二道梁公社接女儿，由此可见他对这个女儿有多重视。 难道说苏若瑾出意外了？ “铁主任，到底出了什么事？” 铁景龙哭丧着脸，“田秘书，三天前，四木公社的书记刁卫东被人杀了……” 田敏章听完整件事后，脑袋嗡的一声。 他是清楚苏万成的家庭情况的，苏万成原有一儿一女，儿子在两年前死于批斗，妻子因此郁郁而终，现在他就只有这么一个女儿了。如果苏若瑾也遭到不测，真不敢想象苏万成会不会扛得住这种打击。还有，这件事竟然涉及到刁满仓，这就有点复杂了。 田敏章迅速的稳定住心神，他能被省革维会主任孙殿龙点名派到苏万成身边工作，自然不是泛泛之辈，“铁主任，我现在马上向苏主任汇报，你也要做好相应的工作……” 田敏章直视铁景龙的眼睛，一字一顿道：“虽然我不了解那位死去的刁书记，但是按照常理判断，苏若瑾只是一个二十多头的姑娘，她怎么有力气勒死一个成年男子，还有，刁书记为什么要把苏若瑾带到人迹罕至的荒山？他有什么目的？铁主任，你要做的工作很多啊！” “我明白……” “铁主任，你真的明白吗？”田敏章回头看了眼紧闭的会场大门，压低了声音，像是在自言自语，“这次苏主任是带着省革维会的任务来的，铁主任，我虽然年轻，但是在省领导身边工作也有几年了，明白一个道理，当干部，最重要的就是在适当的时候做出正确的选择。” 铁景龙暗道苏万成这个秘书真是厉害，一句话就把自己逼到了墙角，点出了自己原先那点先观望一下的小心思，现在，只能选边站队了。一个是正主任，深受省领导信任，另一个是副主任，年纪大了，傻子都知道怎么选。 铁景龙一咬牙，“田秘书，我知道，我这就去打电话，把……工作做好，尽快查明案件真相，找到苏若瑾同志。” 铁景龙飞快的走到隔壁一个房间，抄起电话，“给我要海县公安局……” 现在这个时代没有程控电话，只能靠人工转接。 铁景龙完全没注意到，就在他打电话的时候，窗外，一辆军绿色212吉普车缓缓开进了胜利会堂的停车场。 第6章惊恐的苏若瑾 李登峰开了两个多小时，终于在中午时分把车开到了革安城区。 他先去了革安革维会，知道苏万成正在胜利会堂开会后，又急忙赶到这里。 当他把车子停好之后，就再也坚持不住了，身子一个劲儿的往下出溜。 60多公里的路，他完全是靠一口气撑着，现在到目的地了，身上所有的伤口似乎在同一时间崩开了。 “苏若瑾，看到那道小门了吗？一般情况，市领导是不走正门的，他们都是从这里进出，你盯着点，看到你父亲出来就……”李登峰越说声音越小。 苏若瑾一开始并没察觉出李登峰的异样，“李登峰，我都说多少遍了，叫我姐……” 苏若瑾一扭头，看到了处于昏迷边缘的李登峰，当时就慌了，“登峰，你怎么了？” 李登峰最后冲她笑了一下，“没事，昨晚没睡好，有点困，让我睡一下就好了。” 李登峰一闭眼，黑暗如苍山压来。 苏若瑾哇的一声哭了出来。这三天，她已经习惯了李登峰的保护，现在李登峰人事不省，她完全乱了方寸。 “登峰，登峰，你醒醒……” 任凭苏若瑾如何摇晃，李登峰的眼睛始终没睁开。 苏若瑾看了看那道有警察把守的小门，一咬银牙，用破棉袄的袖口擦了擦眼泪，推开车门，大步向门口走去。 “站住！”警察见来了一个蓬头垢面，衣衫褴褛的村姑，伸出胳膊把她拦下了，“要饭去别的地方，这是领导们开会的礼堂。” “我不是要饭的，我是苏若瑾，苏万成是我爸，你让我进去。” 警察笑了，“现在要饭的消息这么灵通了吗？苏主任第一天上任就有人冒充他的女儿，我警告你赶紧走，要不然我就把你抓起来。” 苏若瑾心一横，扯着嗓子就开始喊道：“苏万成，你在里面吗？爸，我是若瑾啊！你快点出来……” 警察吓得魂飞魄散，冲上去就要捂她的嘴，“别喊了，再喊真把你抓起来了。” 苏若瑾也真是急了，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勇气，她抓住警察的手，狠狠一口下去，疼的警察甩着手跳到了一边，苏若瑾不管不顾，撒开两条腿，冲了进去。 ****** 会场内，田敏章快步走到苏万成身后，苏万成停止讲话，回头看了他一眼。 “出什么事了？” 刁满仓立时竖起了耳朵。 “没什么大事，苏主任，你看这都到饭点了，是不是先休会吃饭，下午再继续开？”田敏章的声音很镇定，从外表看不出半点慌乱。 苏万成深深的看了他一眼。田敏章微微一点头。 田敏章虽然年纪不大，却是省革维会主任孙殿龙派来帮助他打开工作局面的，这个年轻人心机深沉，足智多谋，按照常理，他不可能打断这么重要的会议，那就只有一种可能，发生了一件非常大的事件，而且这件事还不能当着外人的面说。 苏万成看了一眼手表，“你看看我，把时间都忘了，小田的提醒非常及时，好，咱们现在休会，大家先填饱肚子，下午再继续。” 刁满仓满腹狐疑，他知道这两个人一定有事，但是他猜不出来。 参会的各位干部纷纷起身，田敏章冲着台下第一排就坐的市公安局局长杨乐山眨了眨眼。 杨乐山先是一愣，随即会意，故意走在后面。 田敏章陪着苏万成向餐厅方向走去，此刻他心急如焚，但偏偏刁满仓还在苏万成身边，两人还在说话。 “苏主任，听了你上午的发言，我深受鼓舞，我愿意全力支持苏主任的工作。” “那就多谢刁副主任了。”苏万成面色如常，但是心中却翻江倒海。在他看来，刁满仓就是一个不折不扣像毒蛇一般的阴险之辈，自己这十年苦难都是拜他所赐。 自己恨不得啖其肉，饮其血，但是他的身份不允许，即便是心中再恨这个人，也得维持表面的关系。 “刁副主任这么多年一直在领导岗位上，对革安的现状非常清楚，想要迅速落实省革维会的各项工作任安排，离不开刁副主任的支持……” 两人几乎是并肩走进了餐厅。 田敏章一看这种情况就知道一时半会儿是没办法向苏万成汇报情况了。 他故意落后了一段距离，在杨乐山进餐厅之前拦住了他，“杨局长，有个情况想要跟您汇报一下。” 两人走进了一间空办公室。 “杨局长，情况很紧急，需要你的配合。”田敏章只用了几句话就将事情大概交代了清楚，“杨局长，这件事牵扯到刁副主任，我个人觉得一定要抢在对方之前行动，赶到四木公社把相关人员控制起来，立刻寻找苏主任的女儿，让局势有利于苏主任。” “苏主任知道吗？” “我没有机会和他汇报，刁副主任一直在他身边……” 杨乐山有些犹豫。如果是苏万成亲自下令，他肯定毫不犹豫的去执行，但现在苏万成还不知情，只是田敏章的话，力度还不够，这里面又牵扯到刁满仓，万一出点事儿，这个责任他背不起。 田敏章一眼就看出了杨乐山的纠结，“杨局长，你我和苏主任都是从省里下来的，咱们三个休戚与共，只能共同进退，我知道你的为难，你看这样好不好？咱们两个利用午饭时间做一些工作。你先安排两个得力手下，立刻赶到四木公社，先把局势控制起来，一定要尽快找到苏主任的女儿，一定要让整件事有利于苏主任。” “你放心，海县的铁主任已经同意配合咱们工作了，目前刁副主任还不知道这件事，只要咱们抢占先机，就能够利用这件事帮苏主任打开局面。” 杨乐山立刻就领会了田敏章的意思，这件事如果办好了，说不定就能直接扳到刁满仓，“好，不过我要求田秘书一件事，咱们两个现在就去公安局，不需要你做什么，只要露一面就好，这样我也好开展工作。” 杨乐山也是刚到公安局不久，心腹不多，田敏章如果跟着他一起去，所有人都会以为他是代表革维会主任来安排工作的，下面的事就好进行了。 田敏章毫不犹豫的答应了，市公安局距离胜利会堂只有五分钟车程，时间上完全来得及。 两人快步离开，在接近小门时，看到一个蓬头垢面的女人向他们两个冲过来。 田敏章好奇的和这个女人对视了一眼。 谁也没想到的是这个女人看到田敏章就像看到鬼一样，吓得惊声尖叫起来，“你，你……” 田敏章心中奇怪，他是第一次见到这个女人，为什么这个女人这么怕他？ 还没等他说话，后面追上来的警察就已经将这个女人扑倒在地，戴上了手铐。 女人浑身颤抖，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警察看到他们的顶头上司杨乐山，都有些害怕。 杨乐山阴沉着脸，“你们怎么搞的？全市的干部都在这开会，你们怎么就把人放进来了？” “杨局长，这个疯女人说她是苏主任的女儿，她还咬了我一口……” “什么？”田敏章和杨乐山异口同声的喊了出来。 “你们闪开！”杨乐山一声怒吼，喝退了警察，他和田敏章同时蹲在苏若瑾身前，“你说你是谁？” 苏若瑾根本不敢看田敏章，她扭过头，艰难的看着杨乐山，“杨叔叔，我是苏若瑾，是苏万成的女儿。” “救人，外面的吉普车里有人受伤了，杨叔叔，求你了，快点救人。” 杨乐山有点发懵。 这个女孩我还是第一次见，她怎么会认识我？ 不过警察的直觉告诉他，眼前这个惊慌恐惧的女孩很有可能真是苏万成的女儿。 “好，人在哪里？”杨乐山命令警察打开手铐，带着苏若瑾出了胜利会堂。 田敏章紧紧跟在后面。有一件事他始终搞不懂，为什么苏若瑾见到他就像老鼠见到猫一样？明明我们之前都没见过呀！ 第7章他不会是你前夫吧 212吉普车上，李登峰脸色苍白，气若游丝的倒在驾驶座上。 杨乐山是极有经验的老刑警，一看眼前的情况就知道这个年轻人受了伤，他解开警用大衣，果不其然，李登峰身上那件破棉袄早已经血迹斑斑。 “杨叔叔，你一定要救救他。”苏若瑾眼含热泪。 杨乐山知道刻不容缓，这个人必须马上送医院，否则就有可能失血过多而死。 “田秘书，我先送他去医院……” “带上他们一起走。”田敏章心思灵动，一瞬间就想到了好几个可能。眼前的关键是要把苏若瑾到来的消息暂时隐藏，所以守门的这两个警察也要一起带走。 幸好现在是午饭时间，小门这里没有其他人。 “好，上车。”杨乐山指挥两名警察把李登峰挪到后座，招呼苏若瑾坐到副驾驶位置上，随后一脚油门，吉普车出了胜利会堂，直奔市中心医院驶去。 ****** 田敏章站在这里抽完了一支烟，直到他确认刚刚发生的一幕没人看到后，这才返回餐厅。 苏万成已经吃的差不多了，正在和革维会几位领导聊天。 田敏章走了过去，“苏主任，这边为几位领导准备了午休的房间，咱们休息一下吧！” 苏万成和他一对眼神，点了点头，“好，年岁不饶人，中午不休息一会儿，整个下午都没精神。” 他和田敏章一前一后上了楼，进入房间后，田敏章反锁上门。 苏万成这才发问：“到底出了什么事？” “苏主任，是这么回事……”田敏章言简意赅的将整件事说完。 苏万成的情绪几次变化，愤怒，担忧，直到听到女儿安然无恙，现在已经被杨乐山送到医院后，这才松了口气。 “走，咱们去医院看看若瑾和她的救命恩人……”苏万成就要去开门。 “苏主任！现在去医院的话，恐怕会引起刁副主任的怀疑……”田敏章劝道：“现在杨局长就在医院，您可以放心……” 苏万成哼了一声，“我还怕他怀疑？像他这样的人，尸位素餐，好好一个革安被他们搞的乌烟瘴气，早就应该从干部队伍中清除出去，你刚才不是说，欺负若瑾的那个公社书记是他的侄子吗？那正好利用这个机会，一并办了，敢欺负我的女儿……” 苏万成推开门，大步走出。 田敏章有些微微错神。在被派到苏万成身边工作前，他听说苏万成出身企业，曾经是革钢的高级工程师，为人儒雅大度。原先他还有些担心，害怕苏万成的工作作风有些软，但是刚刚苏万成展示出来的霸气让他心中窃喜。 这才是我田敏章值得追随的人。 他不知道，任谁在牛棚里关了十年，都不可能继续儒雅了，尤其是他的儿子死于批斗，老妻郁郁而终，唯一的女儿又险些遭恶人欺辱，现在的苏万成，心中杀意冲天！别说一个行将退休的刁满仓，就算是再大的领导，他也敢直面碾压过去。 ****** 革安市中心医院。 被处理完伤口的李登峰刚刚苏醒，苏若瑾坐在床头哇哇大哭。看到李登峰遍体的伤痕，她才知道昨天的一天一夜他都经历了什么？ “登峰，你放心，那些打你的坏人，我一定不会放过他们。”苏若瑾第一次发狠。 杨乐山和颜悦色的坐在一边，“小李，你好一些了吗？能不能跟我说说当时的经过，刁卫东是你杀的吗？” “是我们两个一起杀的。”苏若瑾抢先答道。 “杨局长，事情的经过是这样的，当时我在树上，看到……”李登峰三言两语讲完那天发生的事，最后补充了一句，“我是为了制止他的犯罪，所以我觉得我这种行为是见义勇为。” 就在这时，门开了。 苏万成大步闯了进来，“若瑾！” “爸！我终于看见你了！”刚刚收住眼泪的苏若瑾见到了父亲，当即扑进苏万成的怀中，嚎啕大哭起来。 苏万成看着眼前面容憔悴犹如难民一般的女儿，心中的怒火再也压不住了。 “乐山局长，你马上带人去四木公社，将相关人员控制起来，查明真相，重点是……” 躺在床上的李登峰突然说了一句，“刁卫东在担任四木公社书记期间，罪大恶极，欺男霸女，据说被他欺辱的女知青没有十个也有八个，另外还有很多违法罪行，四木公社派出所的张所长和民警小穆都是革命同志，相信他们会很愿意配合工作的。” 苏万成有些错愕。女儿的救命恩人把自己想说的话都说完了，而且还提供了人员名单。 这个小伙子，有点意思啊！ “乐山局长，宜早不宜迟，你这就动身吧！记住，如果小李提供的情况是真的，你要查清楚，一个公社的书记哪来的这么大的胆子，谁是他的保护伞？” “苏主任，我明白。”杨乐山领命而去。 苏万成看了看手表，“若瑾，爸爸下午有个很重要的会，你先留在医院，等爸爸一开完会就回来找你，小田，你留下来陪……” 苏万成话没说完，苏若瑾抱着头，痛苦的大叫，“让他走，我不想见到他。” 苏万成很吃惊，看了看极度尴尬的田敏章，“你们认识？” 好几头雾水的田敏章脑袋摇的像拨浪鼓一样，“苏主任，我今天是第一次见到苏若瑾同志，我也不知道她这是怎么了？好像特别怕我似的。” 苏万成很无奈，“那就算了，咱们先去开会。若瑾，爸爸走了。” 苏万成和田敏章刚走出医院，田敏章就迫不及待的上前一步，“苏主任，我觉得苏若瑾同志有点不对劲。”这些话他本来不想说，但是为了不给苏万成留下不好印象，也只能说了，“您也看到了，苏若瑾同志特别怕我，但我们真的是第一次见面，还有，刚刚在胜利会堂，她管杨局长叫杨叔叔，据我所知，她和杨局长也是第一次见面，她又是怎么认识杨局长的……” 苏万成猛的停下脚步，回过头，“你的意思是若瑾有问题？” “那不可能，苏若瑾同志是您女儿，怎么可能有问题呢？我担心的是那个叫李登峰的知青，这个人能毫不犹豫的勒死刁卫东，绝对是个心狠手辣的人，苏若瑾同志这几天又都和他在一起，这些奇怪的行为会不会和他有关呢？”田敏章果然是绝顶聪明的人，短短一瞬间，便转攻为守，一石二鸟，不但化解了苏万成的疑惑，还成功的将矛头转到了李登峰身上。 不知道为什么，见到李登峰的第一眼，田敏章就觉得这个高高大大的年轻人非常危险，哪怕他此刻遍体鳞伤躺在病床上。 那是一种同类相斥的第六感。 “晚上，我问问若瑾再说。” 怀疑的种子成功的种下了。 ****** 病房里就只剩下李登峰和苏若瑾两人了。 李登峰奇怪问道：“你认识那个姓田的秘书？” 苏若瑾脸色苍白，手足无措，全身都在微微发抖，“认，认识！” “他是谁？”不等苏若瑾回答，李登峰已经猜出了答案，“他不会是你前夫吧？前世的丈夫！” 第8章科学的尽头是玄学 田敏章不在，苏若瑾也恢复了正常，但仍然不敢抬头，“你怎么猜出来的？” “你照照镜子就知道了，傻子都能看出来你见到他后有多不正常，之前你又说过你丈夫是因为你父亲的权势才和你结婚的……”李登峰叹了口气，“我还能猜到，现在你前夫一定在跟你父亲说这件事。” 苏若瑾心虚的偷看了李登峰一眼，“我表现的是不是挺差劲，露出破绽了吧？他们会不会怀疑咱们是重生回来的？” “你几乎无一处不是破绽，幸亏这个时代没有网文，估计他们不会往这方面想。”李登峰双手放在脑后，用最舒服的方式躺着，“你现在跟我说说，在我昏迷的时候，你都做了什么？重点说破绽。” 苏若瑾的头几乎要扎到胸腔里了，小声的把那段时间发生的事讲了一遍，包括自己怒闯会场，咬了警察，但李登峰关注的却是她管杨乐山叫叔叔这件事。 “现在好了，他们一定会怀疑你所有的行为都是我在背后指使的。” “那怎么办？”苏若瑾急的都快哭出声了，“登峰，我真不是故意的，当时我看你脸白的一点血色都没有，只想救你，看到杨叔叔就直接喊了，根本没想到这个时候我们还不认识，你别怪我。” “你也说了是为了救我，我怎么会怪你呢？让我想想，有什么补救的办法？”李登峰两道浓黑的剑眉皱起，绞尽脑汁的思索应对之策，可是想了十多分钟，依然一筹莫展，根本找不到一个合理的解释。 “算了，有吃的吗？我饿了，大脑缺乏营养，吃饱了再想。” “有，有！杨叔叔的手下送了吃的，现在可能都凉了。”苏若瑾急忙从暖气上取下一个袋子，里面装的是白面馒头，烧鸡和几样卤味。 李登峰闻到香味眼睛都蓝了，“你怎么不早说，我重生之后还没吃过细粮呢！” 李登峰左手馒头，右手鸡腿，吃的忘记了一切。 什么破绽，什么计划，什么梦想，都没有眼前的鸡腿实在。 苏若瑾见他吃的香甜，肚子也应景的叫了几声。 两人对坐，如饿鬼般开始了大吃比赛。 “艾玛，真香！” 一整只烧鸡，一斤猪头肉，还有四个大白馒头都被两人消灭了。 这两位差点被撑死，同时倒在病床上揉肚子。 “李登峰，你想出办法了吗？” “苏若瑾……” 苏若瑾抬手就打了一下，“说多少遍了，叫姐。” “想不出来，因为根本没法解释。” “那怎么办？” “那就只剩一个办法了，科学的尽头是玄学。” “什么意思？” “附耳过来……” “这样也行？” “死马当活马医吧！我觉得问题不大，就算40年后，东北这嘎达还有人信黄仙呢！现在我估计此风更盛，你把他们两个的性格跟我说一下，咱两对好口供。” “好！杨叔叔之前是刑警出身，为人很正直……”苏若瑾把她知道的关于杨乐山的事一股脑的告诉了李登峰，可是说到田敏章时，她却三缄其口。 “你怎么这么怕他？难道之前他家暴你？不至于吧？再怎么说他也是你爸的秘书。” 苏若瑾沉默了半晌，“他的可怕不在外表，这个人心机特别深沉，而且特别能忍，他和我结婚十多年没有夫妻生活，但根本没有半句怨言，每天依然体贴入微的照顾我，直到……” “直到你父亲离休？那也不应该啊！你父亲即便退下来，人脉资源仍然是他需要的，他不敢马上翻脸吧？而且他是体制内的官员，离婚对他其实影响很大的。” “这就是他的可怕之处，我爸退下来后他对我依然很好，但是我爸一去世，他就迫不及待的把我送进福利院，之后我们十多年就再也没见过面。” “你恨他吗？” “恨，也不恨，其实我更多的是可怜他，他其实是个特别聪明，特别有才华的人，只可惜为了权势找了我做妻子，半辈子都在隐忍。你知道我为什么看到他就忍不住发抖吗？因为我总能想到泥鳅，就是那种冰冷滑溜溜的感觉。” “那是他自己做的选择。”李登峰咧嘴无声的笑了一下，他太理解田敏章这种人了，和自己一样，都是极致的功利主义者，只不过他比田敏章有人味，为了权势，十多年不碰女人，活着还有啥意思？ “登峰，你要小心这个人。” “我有什么小心的，他又不是我前夫。”李登峰一句话把苏若瑾逗笑了，她轻轻打了他一下，“没看出来你这么贫，你也不是什么好人？” “咱两认识这四天，天天担心受怕的，我也没机会幽默啊！现在好了，见到你爸了，我总算可以轻松一下了。” “可我还是不放心。” “不用过分焦虑，更不要把你的焦虑传染给我。这个时代的官员还是比较淳朴的，即便是坏，花样也不多，我想我还能应付得来，而且我明年就去上大学了，和你前夫碰面的机会不多，我尽量不得罪他就好。最最重要的一点，敌明我暗，咱们最大的优势就是他不知道你已经把他研究的这么透彻了。” “好吧！咱两再对一下口供，我怕会说错。” ****** 直到晚上7点，苏万成和田敏章才匆匆赶到医院。 一进门，苏万成就把女儿叫到了隔壁的房间，病房里就只剩下李登峰和田敏章二人。 两人四目相对。 两个极致的功利主义者第一次见面了。 田敏章在观察李登峰，李登峰也在观察他。 在听了田敏章的事迹之后，就连李登峰也不得不承认，眼前这个二十五六岁的年轻人绝非易与之辈，虽未必能达到枭雄的地步，但完全能够得上人杰了。 “小李，你很勇敢啊！在那种危急时刻，能当机立断绞杀刁卫东，实在是不容易。” 李登峰憨憨一笑，“也没什么，我跟着干爷学打猎，野兽遇的多了，比这危险的情况我也遇见过。” “小李，据我所知，刁卫东曾经亲手给你颁过奖，还奖励了你一支猎枪，按理说他应该很赏识你，你为什么还要杀他呢？” 试探来了！ 李登峰心中拉响了警报，“刁书记在知青中的口碑并不好，就我知道的他祸害过好几个漂亮的女知青，这种人死不足惜，而且当时情况危急，我要是不杀他，若瑾姐就要被他欺负，而且……”李登峰吸了口气，“他是公社书记，我撞破了他的丑事，如果我那天放了他，他马上就会让民兵抓住我，倒打一耙，闹不好死的人就是我了。” “二道梁距离夹皮沟有十几里山路，很不好走，经常有野兽出没，你怎么会跑到那儿去？” “打猎啊！当时我追一只狐狸，不知不觉就跑到二道梁去了，没想到狐狸没打到，却遇到了若瑾姐。” 两人一问一答，看似在聊天，其实都是田敏章对他的测试。 对李登峰这些答案，田敏章并不觉得的意外。 这一下午，他可没闲着，展开了对李登峰的一系列调查。只可惜，干净的像一张白纸的李登峰实在是没啥好查的。 革安知青，三代贫农，三年前顶替姐姐李秀芝去海县四木公社夹皮沟大队插队，因为为人机智，豪侠勇猛被山上的胡姓老猎人收为干孙子，传授他打猎技巧，后期成为青年点点长，入了党。 这样一个履历清白的年轻人，又亲手杀了刁卫东，实在不像是对手派过来的。 无论是苏万成还是田敏章，在调查之后都对李登峰的疑虑打消大半。 只不过发生在苏若瑾身上的离奇之事实在不好解释。 李登峰看着田敏章滴溜乱转的眼珠，心中好笑。 前夫哥，你现在一定很着急吧！苏若瑾一见你就害怕，你想成为苏家乘龙快婿的梦想这一世怕是不好实现了。 两人就这么不咸不淡的在病房里又聊了几句，田敏章开始试探他和苏若瑾的关系，都被李登峰轻松化解。他不想为自己树敌，直言苏若瑾已经认他当干弟弟了。 果然，得到这个答案的田敏章心花怒放，言语中对李登峰热情了不少，颇有些巴结未来小舅子的意思。 大约半小时后，病房的门开了，苏万成一个人走了进来。 “小李，我问过医生了，你的伤都是皮外伤，不碍事的，休息几天就好了。”苏万成望向病床上的李登峰，眼中全是感激之情。 刚刚他和女儿聊过了，有苏若瑾为李登峰猛说好话，现在苏万成只想着怎么报答女儿的救命恩人。 “谢谢苏主任！”李登峰挣扎着要爬起来，被苏万成制止了。 “你别动，好好躺着，别叫苏主任，我应该比你父亲年纪大，你以后就叫我苏大爷好了。”苏万成看了田敏章一眼，田敏章立刻会意，“主任，我去安排一下晚饭。” 田敏章走后，苏万成重新看向李登峰，“小李，你见义勇为杀了刁卫东这件事不用担心，明天警察会来找你做笔录，你照实说就好。” “好！” “小李，我想问你一件事……”苏万成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问了出来，“这两天是你在照顾若瑾，你有没有发现她有些异常？” 李登峰的表情立刻严肃起来，他故意看了看左右，压低了声音，“苏大爷，我觉得若瑾姐可能是冲撞到了黄仙……” 第9章得偿所愿 “我和若瑾姐在林子里住了两天，她总说能梦到奇怪的事，比如刚刚出去的那位田秘书，若瑾姐说他是自己前世的丈夫，还有那位杨局长，若瑾姐也说在前世认识他，还有……”李登峰说了一些前世发生在苏若瑾身上的事，真真假假，直接把苏万成听愣了，“苏大爷，林子里有很多黄皮子，还有狐狸，说不定哪个就有了道行……” 在东北的广袤大地上，数百年来都流传着五大仙的传说，这五大仙分别是胡黄白柳灰，分别对应的是狐仙（狐狸）、黄仙（黄鼠狼）、白仙（刺猬）、柳仙（蛇）和灰仙（老鼠）。这十年间虽然一直在破四旧，但是在农村偏远地区，这种封建活动屡禁不绝。 李登峰实在没办法解释下午苏若瑾犯的错误，只能将这些归咎于五大仙，所以他才会说科学的尽头是玄学。 苏万成是很坚定的唯物主义者，不太相信这些，但是又无法理解发生在女儿身上这些离奇之事，“小李，这些话不要对外人说。” 这个话题聊不下去了了，他换了个方向，“小李，你身上这些伤是怎么弄的？” 一提到这个，李登峰立刻摆出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苏大爷，你可要为我做主啊！都是那个雷队长，他可凶了，他逼问我若瑾姐的下落，我坚决不说，他们差点没把我打死。” “你放心，整顿干部队伍，改变工作作风是我上任后第一个要做的事。”苏万成的回答很官方，但是眼神中流露出的狠辣却已经说明了一切。 十年磨难让苏万成从过去的儒雅转变成了如今的心狠手辣，刑讯逼供的那几个警察都是在为刁满仓办事，就算李登峰不说，他也不会放过那几个人。 就是这个不经意的眼神让李登峰放心了。 其实整个下午他都在担心一件事。 我会不会被苏万成当成牺牲品成为他政治博弈棋局上的筹码？毕竟我杀了革维会副主任的侄子。 这种担心他藏的很深，就连苏若瑾都没告诉。 这个眼神让他对苏万成有了新的了解。他看出了苏万成眼中的仇恨，有恨才会有爱，这样的人是有血有肉的，可以信任。 李登峰不知道，就在此刻，站在走廊里的田敏章隔着一道门和他共情了。田敏章的想法是，心狠手辣的领导才是值得他追随的。 “这几天你就在医院安心养伤，若瑾不是认你当干弟弟了吗？从今以后咱们就是一家人，救命之恩我们苏家是不会忘的。”这是苏万成郑重做出的承诺。 接下来的两天，李登峰躺在医院的单间病房当起了大爷，每天吃的都是大鱼大肉，心安理得的把苏若瑾指使的团团转。 “我想喝汤岗子的矿泉汽水。” “我想喝羊汤，前世我痛风，已经二十多年没喝过了。” “你能不能给我弄条好烟啊！” 一开始苏若瑾还有求必应，一天之后直接撂挑子了，“李登峰，你别太过分啊！我又不是你保姆。” “你看你，还总让我管你叫姐，有你这样当姐的吗？” “你搞错了，我让你叫我姐，不是伺候你，而是约束你，管教你，像你这种人，本来就心黑手狠，诡计多端，又是重生回来的，要是没个人管你，你还不得上天啊！”自从见到父亲后，苏若瑾的状态一天比一天好，现在跟李登峰打起嘴仗丝毫不落下风。 李登峰凝视着苏若瑾，苏若瑾被他看毛了，“你盯着我干嘛？” “我谢谢你啊！我现在真觉得你应该看看精神科。” “用你管！”苏若瑾一甩手走了，可是半个小时后，她拿回来一条华子，还有几张今天的报纸，气呼呼的往床上一扔。 李登峰美滋滋的抽着华子，展开了报纸。 住院这几天，他雷打不动的看报纸。 在神州，看懂报纸是一种很了不起的本领，能从字里行间找到需要的信息需要对大局、时势有超高的敏锐度。 终于，他在第二版看到了一个豆腐块新闻。 市革维会副主任刁满仓同志因为身体原因回家休养…… 李登峰一掌打在床上，吓了苏若瑾一跳，“你又发什么疯？” “你爸赢了。”李登峰拿起报纸指给她看。 苏若瑾只瞄了一眼，“这有什么好激动的，我爸上次也没输啊！” 李登峰呵呵一笑，苏若瑾却抓住他不放，“李登峰，你和田敏章真是一类人，谨慎的要命，你是不是一直担心我爸会输？” “那倒不是。” “你们这种人，活的累不累啊！” ****** 晚上，苏万成又来到病房，李登峰看出来了，他的心情很好，脸上挂着掩饰不住的笑意。 “若瑾，打电话让食堂准备两个菜，我想喝酒了，登峰，会喝酒吗？” “苏大爷，我酒量挺好。” “哈哈！那晚上咱们爷俩多喝两杯。” 听着病房里传出的欢声笑语，走廊里的田敏章嫉妒的都要发狂，他也想和苏万成坐在一起喝酒吃肉，可是苏若瑾还是不能看到他，一见他就心悸气喘。这让一心想攀龙附凤的田敏章都要绝望了。 二两台子下肚，苏万成开始提问了，“登峰，你家里都有什么人？都是做什么的？” “算我四口，我爸是革钢的工人，我妈是家庭妇女，我还有个姐姐，当初下乡插队就是我替她去的，她现在在革安化纺厂当纺织工人。”李登峰心跳开始加速，他知道，自己终于等到了。 苏万成要报答自己了。 苏万成点了点头，“登峰，你能够在危机情况下救下若瑾，我很感谢你，正好市里正在评选见义勇为标兵，我想把你报上去，另外，对于你个人的前途，你有什么打算吗？” 苏万成行事也是滴水不漏，虽然这两天他利用刁卫东欺男霸女的行为成功的将刁满仓赶回家，但李登峰毕竟杀了人，用一个官方认证的见义勇为标兵可以堵住所有人的嘴，一劳永逸彻底解决未来的隐患。 李登峰老老实实回答道：“苏大爷，我想回城工作，我父母年纪大了，我想留在他们身边照顾他们。”说这话时，李登峰的脸一点都不红。那个年代人们结婚都早，他父亲李凤鸣今年才41，母亲张丽秋也不过39岁，两人身体倍棒，根本用不着他照顾。 “这是为人子该尽的孝道，那你想做什么工作？” “苏大爷，我14岁顶替姐姐插队，没上过高中，一直都挺遗憾的，如果方便的话，我想去一中当个工人。” 李登峰的答案让苏万成很有些错愕。 他原来准备了几个选项让李登峰选择，想挣钱，可以去革钢当工人，想上进，可以去革维会机关，但是李登峰却做出了一个他意想不到的选择。 在70年代，阶级斗争的对象是地、富、反、坏、右、叛徒、特务、走资派，排在第九的就是知识分子，社会地位极低，一中就是臭老九扎堆的地方，不但挣得少，还不被人尊重。 “登峰，你不考虑一下？” 苏若瑾开口了，“爸，你就听登峰的吧，他跟我说过好几次了，想弥补没上高中的遗憾，先让他去试试，如果不行，咱们再换个单位。” “那好吧！”苏万成一想也是这个理，李登峰想去哪儿还不是自己一句话的事。 得偿所愿的李登峰心花怒放，恭恭敬敬举起杯，“苏大爷，我敬你一个。” 李登峰和苏若瑾偷偷对视一眼，双方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笑意。 第10章温暖家庭 下午四点半，军绿色212吉普车稳稳停在铁西三街口附近的一栋灰色三层居民楼前。 这里就是李登峰的家。 司机小赵殷勤的打开车门，穿着一套崭新蓝色中山装的李登峰下了车，他的手里提着一包十斤重的挂面和一扎冻刀鱼。 车子右边，穿着一套灰色涤卡上衣的苏若瑾同样提着礼物，右手是一坨肉，左手是两瓶台子。 市里的见义勇为表彰大会刚刚开完，刁卫东的事彻底尘埃落定，李登峰终于可以回家了。 富贵不还家，如锦衣夜行。 苏万成特意让司机小赵开车送李登峰，苏若瑾作为干姐姐，准备了当时堪称奢侈品的四样礼物一同上门。 小赵羡慕的看着李登峰的背影，摇了摇头，都是挨了一顿毒打，可是看看人家，真是同人不同命啊！ ****** “若瑾姐，这就是我家。”李登峰将苏若瑾带到二楼，指着一扇暗红的大铁门。 “登峰，敲门吧！” 梆梆梆！ “妈，我回来了。” 吱扭一声，门开了。 母亲张丽秋的脸露了出来，看到儿子后就是一愣，看到儿子后面的苏若瑾后二愣。 “登峰，这不年不节的，你怎么回城了？”张丽秋很紧张，当她看到苏若瑾后的第一反应就是完了，肯定是儿子把这个姑娘的肚子搞大了，人家上门兴师问罪了。 “妈，这是我干姐苏若瑾，干姐今天是特意来看您和我爸的。” “阿姨好，我是苏若瑾，是登峰的干姐姐。”苏若瑾恭恭敬敬的鞠了一个躬。 “这闺女长得真俊呢，快进屋。”张丽秋热情地将他们两个让到屋里，不过心里却泛起了嘀咕。 儿子什么时候认得干姐姐，我怎么一点都不知道？ 张丽秋偷偷瞄了苏若瑾的肚子好几眼，很平坦，不像怀孕的样子。 她的心放下了一半，不过依然还是有疑虑。 “若瑾姐，这就是我家，地方小，让你见笑了。” 苏若瑾飞快的打量了一下屋子的结构和陈设。 房间不大，看样子也就三四十平，单室，屋里的家具也都很老旧了，这就是最典型的革安家庭。 屋里收拾的很整洁，唯一的家用电器就是摆在柜子上的电匣子。 苏若瑾将手里提的礼物放在了八仙桌上，坐下之后便直接介绍起来，“阿姨，登峰救了我的命，我就认他当了干弟弟……” 这套说辞是苏若瑾和李登峰来之前商量好的，两人谁也没提刁卫东的事。 张丽秋一听彻底放心了，原来是这么回事儿啊！ 她还有点小失望，这姑娘白白净净的，当儿媳妇也不错。 “妈，这是若瑾姐给你带的礼物。” “这，这可不行！太贵重了。”张丽秋瞄了一眼肉和刀鱼，这怕不是得有十斤重了。 现在是计划经济年代，买东西都要凭票供应，城镇居民一个月只有半斤肉，鱼就别想了，只有过年的时候才能买到。 苏若瑾第一次登门就带了这么多东西，这让张丽秋很是过意不去。 “妈，若瑾姐家条件好，不用跟她客气，你赶紧做饭吧，今天晚上若瑾姐在咱家吃。” “你这孩子，怎么说话呢！” 张丽秋推让了几次，但最终还是收下了礼物。 “姑娘你坐，阿姨给你做饭去。”张丽秋提着肉和鱼进了厨房，很快，厨房里就飘散出鱼肉的香味。 “妈，给我炸点油滋咯！”这个年代家家油不够吃，所有的家庭都要用肥肉炼猪油，李登峰最喜欢炼油之后的油滋咯，拌点椒盐，喷香，能把隔壁的小孩子馋哭。 “知道了，登峰，你来，帮妈打个下手。” 李登峰一进厨房，张丽秋就把门关上了，小声问道：“儿子，这姑娘家里究竟是什么条件？十斤肉，十斤刀鱼，还有十斤挂面，这么多东西从哪淘弄着的？” “妈，你就放心吃吧，肯定不是偷的，他爸是革安革维会的主任。” 张丽秋激动的声音都在发颤，“那你没求他爸帮你把回城的指标办了？” “已经办完了，市一中，明天去报到。” 张丽秋喜极而泣，“这可太好了，妈天天就盼着你能回城，这下咱们一家四口终于能团聚了。” 李登峰陪母亲说了两句话，回到里屋。 苏若瑾一直用奇怪的眼神打量他。 “有话就说。”李登峰现在对苏若瑾越来越不客气了。 “登峰，你看到你妈怎么一点儿不激动呢？” “这不是废话吗？重生之前我父母都还活得好好的，我激动个什么？现在只不过看到更年轻的他们而已。” “那你爸妈挺长寿啊！” “还行吧，我家基因好，全是俊男美女大高个，而且都没有什么严重的疾病。” “你就臭美吧！” 两人正说话间，房门开了，一个戴着绿色头巾的年轻姑娘走了进来。 “姐，我回来了。” “小峰，你怎么回来了？”姑娘尖叫一声，飞快的冲了过来，一把抱住李登峰，呜呜的哭了起来。 苏若瑾站在一边，仔仔细细的打量着这个姑娘。她知道这是李登峰的姐姐李秀芝，现在在化纺厂当纺织工人。 不得不承认，李家的基因确实不错，都是大高个，白皮肤，大眼挺鼻。 眼前这个姑娘和李登峰一样，都有些像混血儿，看起来很洋气。 李秀芝抱着弟弟哭了两声，这才注意到身边的苏若瑾。 和母亲一样，李秀芝的第一反应也是弟弟把女朋友带回来了。 苏若瑾做了第二次解释。 李秀芝很亲热的拉起了苏若瑾的手，“你是小峰的干姐姐，那咱们以后就是一家人了，对了，你多大？” “我二十岁。” “巧了，我也二十岁，你是几月生的？” “阴历十月份。” “那你没我大，我是阴历三月份的。” “秀芝姐！” “哈，真好，咱家又多一口人。” 苏若瑾心里暖洋洋的。进门才半个小时，她就看出来了，李家是个温暖的家庭，无论是李登峰的母亲还是姐姐，都是善良又热情的好人。 就在苏若瑾和李秀智说话的时候，门又开了，一家之主李风鸣下班回家了。 李凤鸣穿着革钢发的劳保棉服，手里拎着印有燕京字样的合成革提包，一迈步。提包里的饭盒勺子就叮当乱响。 李凤鸣开门后看到了李登峰和苏若瑾同样一愣，“二小子，你怎么回来了？这姑娘是谁？” 第11章昔日重现 “爸，这是小峰的干姐姐……”李秀芝主动上前，替苏若瑾作了介绍。 “好，好。孩子，以后这就是你的家，没事常来。”李凤鸣是最典型的革钢工人，性格憨厚朴实，话不多。 “开饭了，秀芝，帮我放桌子。”张丽秋在厨房喊了一声，李秀芝急忙把戳在门后的折叠桌子拿出来，又去厨房帮母亲端菜。 今天的菜异常丰盛，塌刀鱼，红辣椒炒肉片，自家发的豆芽炒粉条，醋溜白菜片，花生米，最后一道菜就是李登峰心心念念的椒盐油滋喽。 李凤鸣望着这一大桌子菜有些发懵，哪来的肉？哪来的鱼？ 张丽秋把他拽到一边，小声的解释了几句，李凤鸣当时就变成了大红脸。 小苏姑娘第一次上门，居然就拿了这么厚的礼，这怎么好意思呢？ 张丽秋美滋滋的给老伴倒了一杯白酒，“秀芝他爸，赶紧坐下，我有好消息宣布，小峰回城了，小苏姑娘的父亲帮忙给办的指标，在市一中，明天就去报到。” “真的？”李秀芝又是惊叫一声，“小峰，这可太好了，你终于能回城了。” 笑着笑着，李秀芝就哭了，“小峰，姐对不起你，你十四岁就替姐去插队，那么小，吃了三年的苦，呜呜呜……” “姐，我是男的，插队这种事儿当然是我去了，现在不也回来了吗？别哭了，咱们好好吃顿团圆饭。” “嗯，吃饭，小苏，你多吃点，以后这就是你家，千万别客气。”张丽秋给苏若瑾夹了一段刀鱼。 十五瓦的灯泡发出昏黄的灯光，映照着这个不足二十平的小屋，老旧斑驳的家具却反射出黄金一般的光泽。 苏若瑾的心就像泡在温暖的水中。 她的母亲没了，哥哥没了，父亲又忙，台町的小洋楼里经常只有她和保姆两个人，房子空旷的让人心悸，不像这里，处处都是温情。 “叔叔，阿姨，秀芝姐，你们以后要是不嫌弃，我就常来了。” “那当然了，咱们都是一家人。” 李登峰根本没时间搭理苏若瑾，他正埋头苦干那盘椒盐油滋喽。 艾玛，真香！年轻就是好，不怕“三高”。 吃过晚饭后，李秀芝去洗碗，李登峰送苏若瑾下楼。 两人站在路口等车。 “二小子，你家人都很好。”苏若瑾模仿李凤鸣的口气，一口一个二小子。 李登峰一瞪眼睛，“二小子是你叫的吗？” “我就叫，你能把我怎么样？”苏若瑾的心情很好，“你家里人都很朴实，你怎么这么奸诈？” “我也很奇怪，可能是基因突变吧！” “明天就去报到了，记得别迟到。” “啰嗦！车来了，赶紧走吧！”李登峰目送苏若瑾上了吉普车，转身向家的方向走去。 在楼下，他意外的看到了父亲。 楼门口挂起了一盏煤油灯，昏暗的灯光下，父亲正在组装一辆自行车。 李登峰的眼泪唰的一下就流出来了。这个画面是他前世最难忘记的，想不到今生又看到了。 前世，他考上了革安财专，录取通知书拿到手的那天傍晚，父亲用攒的零件为他组装了一辆自行车。 昔日重现！ 李登峰站在黑暗中默默的哭了五分钟，然后走到父亲身边蹲了下去。 李凤鸣正在专心的干活，并没有注意到儿子的脸上两道亮晶晶的泪痕。 “二小子，明天你就要上班了，这是爸平时攒的零件，给你装一辆车，咱家条件不好，你别嫌弃，等爸钱够了，给你买一辆凤凰牌的。” “爸，我不要凤凰，这辆最好。” “那可不行，这车骑出去丢面子。” “我不怕丢面子。” “这孩子净说傻话，年轻人哪有不爱面子的。” 初春夜晚的风还有些凉，煤油灯光将父子俩的影子牢牢的印在了地上。 李登峰从兜里掏出华子，“爸，抽根烟！” 借着灯光，李凤鸣看清了烟上的字，吓得手一哆嗦，“这烟是小苏姑娘她爸给你的？” “是啊！” “拿走拿走，这烟死老贵的，我可舍不得抽。” “爸，以后我让你一直都抽这烟。” “你是不是回城高兴的傻了，说什么胡话呢，这烟只有大领导才能抽。” “爸，你就是我心里的大领导。” ****** 第二天一大早，穿着蓝色中山装的李登峰和父亲姐姐一起下了楼，母亲张丽秋跟在三人身后，将一个黄帆布书包交到了儿子手里，“登峰，饭盒里有午饭，你想着热了再吃，妈还给你准备了一个喝水的搪瓷缸，第一天上班，要注意点儿，多对人笑，别跟人吵架……” “妈，我知道了，你放心吧！” 李登峰骑上自行车，和父亲姐姐一起出了小区。 早七点，七点笛响彻革安上空，一辆辆自行车从各个楼房，各个小区里涌出，汇聚到马路上，最终形成一条条浩浩荡荡的自行车长龙。 七点笛是革安这个重工业城市的特色，为了提醒工人按时上班，每天早上七点，防空警报就会响彻各个城区。 听到这个声音，大家就知道，该上班了。 所以，七点的防空警报被市民们亲热的称为七点笛。 李登峰沿着民生路骑行，经过民生地道桥到了烈士山，左转进入胜利路，骑行三分钟再次右转进入工农街，就到了市一中。 革安市第一中学历史悠久，前身是革安中学堂，创建于1923年，于1950年更名为革安市第一中学。 李登峰到时正好赶上学生上学，他骑着车子刚想进大门，就被看门大爷拦住了。 “站住，你是干什么的？”大爷瘦小枯干，但是一双眼睛却贼亮贼亮的。李登峰这张陌生面孔，他一眼就看出来了。 李登峰一片腿，从车上下来，笑呵呵的推车走了过去，“大爷，我叫李登峰，我是来报到的。” “报到？”大爷上上下下打量着李登峰，满腹狐疑，“你要来这上班？我怎么不知道？” “是啊！教委人事科的钱科长说他也会来。” “那你就在这等着吧！反正我没接到通知。”大爷还挺负责。 李登峰把车停在校门口，站在一边耐心的等候。路过的学生都好奇的看着他，尤其是一些女生，更是好奇的看着高大的李登峰。 李登峰也不客气的回看过去。这些学生大都穿着绿色蓝色灰色的衣服，有的衣服上还有大大的补丁，身材都挺苗条，一股朴素的青春气息扑面而来。 这个年代很少有人用化妆品，尤其是学生，看着这一张张光洁年轻的脸，李登峰觉得，生活真美好啊！ 第12章报到 李星野在等了半个小时之后，一个戴着厚厚的如啤酒瓶底眼镜的中年男人骑着自行车从路口拐了过来。 中年人显然也看到了李星野，他紧蹬了两下，来到一中门口，急急忙忙的下了车，随后便迫不及待的伸出手，“你好，你就是李登峰同志吧？我是教委人事科的，我姓钱。” “钱科长你好！”李登峰和他握了握手。 钱科长脸上挂着近乎谄媚的笑，“李登峰同志，等久了吧，真是不好意思，咱们这就进去吧！我和周校长已经打过招呼了。” 钱科长冲看门大爷一招手，“老吴，这是新分配到你们一中的李登峰同志。” 看这样子，他对一中很熟悉。 老吴打开了大门，嘴里还叨咕了一句，“年纪轻轻的，跑这地方来干嘛？” 钱科长笑得很尴尬，李登峰只当没听见。 两人在教学楼前停好车，李登峰跟着钱科长上了二楼。 在校长室，李登峰见到了一中校长周朝奋。 周朝奋对李登峰同样很热情，大概是已经知道了李登峰的背景。要不然一个普通的校工，怎么能劳动教委的人事科科长亲自来送？ 这可是市革维会苏主任亲自打过招呼的，听说还是苏主任的干儿子，绝对不能怠慢。 “李登峰同志，欢迎你来到一中，对于你的工作安排，我想先听听你个人的想法。” 李登峰早有准备，“周校长，我想当图书馆管理员。” 这是李登峰之前就计划好的，图书馆管理员可以查阅大量复习资料，而且工作清闲，有很多复习时间。 周朝奋脸上的笑容凝固了。 钱科长一看不对劲，急忙搭腔道：“老周，我觉得李登峰同志的要求完全合理，图书馆的工作很繁琐，李登峰同志能够勇挑重担，完全是出自对革命工作的一腔热情，我们应该大力支持。”为了拍马屁，钱科长的脸都不要了，把最清闲的图书馆工作说成了勇挑重担，说完之后就连他自己都觉得不好意思了。 “支持，支持！”周朝奋嘴里说着支持，心里却骂起了娘。 我倒是想支持，问题是一中也没有图书馆啊！ 钱科长看出了不对劲，“李登峰同志，你先坐一下，我和周校长说点别的事情。” 他把周朝奋拽到走廊里，压低了声音，“老周，你怎么回事？昨天我不是跟你交代过了吗？这可是苏主任的干儿子，你怎么还看不清形势呢？” 周朝奋苦着一张脸，“钱科长，问题是一中根本就没有图书馆啊！” “老周啊老周，让我说你什么好？你这脑袋不会变通一下吗？没有图书馆咱们就建一个，随便找一间空办公室，弄两个柜子，把你们各科的教材装进去不就是现成的图书馆吗？” “要不怎么说你能当科长呢！行，就这么干！” 两人回到校长室。 “李登峰同志，你来的真是太及时了，我们一中正准备筹建一间图书室呢！” 李登峰眨了眨眼。 这样也行？ 这就是权力的好处啊！他们知道我和苏家的关系，所以争先恐后的巴结我。 “那就谢谢周校长了，也谢谢钱科长！” “李登峰同志，跟我们还客气什么，欢迎你加入到我市的教育战线来。”两人同时松了一口气。 干儿子有时候比亲儿子还可怕，宋朝就有一位鼎鼎大名的干儿子叫高衙内。 只希望这位苏衙内千万不要像那位古人一样做出欺男霸女的事情来。 周校长突然想到一中校园里还有那么多如花似玉的女高中生，立刻就坐不住了。 ****** 校园的小路上，校办的一位姓王的大姐正在热情地向李登峰介绍一中的基本情况。 “小李，咱们学校现在一共有一百八十多名学生，四十多名教职员工，现在我们实行的是每周上课5.5天，劳动半天，我们学校有一个粉笔厂，一个电器修理厂，学生不仅要学习文化，也要学工、学农、学军，也要批判资产阶级……” 李登峰知道，这就是七十年代的教育现状，那时读书没有考大学的概念，毕业后都要去农村插队，所以学习风气不是很浓。 另外，由于这个年代人们的受教育水平普遍不高，高中学历就相当于前世后期的本科。 “小李，这是咱们学校的蒸饭房，左边这间大的是给学生们用的，右边这间小的是咱们老师专用的，你要是带了午饭可以放在这里。” “好的，谢谢王大姐了。” 王大姐看着年轻英俊的李登峰，突然向前凑了一步，亲热的问道：“小李，你今年多大了？” “十七岁！” “才十七呀，比我们这里好多学生都小，你是返城知青？” “是！” “小李呀，你糊涂啊！”短短几句话，王大姐已经不把李登峰当外人了，“你说你跑到我们这儿来干什么？挣的又少，还让人瞧不起，你去革钢啊！革钢的工人工资一个月三十八块五，我们这才二十六块四，你自己算算，一个月差多少钱？” 李登峰微微一笑，任何一个单位都有这样的老大姐，既热心又八卦。 “王大姐，主要是我没上过高中，感觉挺遗憾的……”无论对谁，李登峰都是这套说辞，任谁也挑不出毛病。 中午，李登峰主动去蒸饭房把办公室三名同志的饭盒都拿回来了。 校办一共有四名工作人员，主任汤红星，科员蒋建国，再有一个就是王大姐。 四个人在办公桌上铺了一张报纸就算是餐桌，打开饭盒，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大家带的都差不多，不是苞米面饼子就是窝窝头，这年头细粮精贵，普通的城市居民每个人定量十斤，根本不够吃，革钢的重体力工人会相应的高一些，这也是为什么在革钢工作这么吃香的原因之一。 菜不是土豆丝，就是白菜片，清汤寡水的也见不到几滴油星，不过大家都习以为常了，全国人民都吃这个。 李登峰今天带的菜稍好一些，昨天晚上吃剩下的肥肉片，还有一段踏刀鱼，一打开饭盒肉香鱼香立刻刺激着了其他人的嗅觉神经。 “小李，你这家庭条件可以啊，不是肉就是鱼的。”又是王大姐第一个开腔。 “呵呵，昨天家里来且（东北话客人）了，这是剩的，我妈心疼我，都给我带上了，大家要是不嫌弃的话，尝尝我妈的手艺。”李登峰主动把饭盒递到各人面前，王大姐倒是不客气，一筷子夹走了一片肥肉，“真香啊！从过完年到现在我还没吃过肉呢！” 主任汤红星和科员蒋建国犹豫了一下，但最终尊严败给了食欲，两人也都夹了一片肥肉。 “还是肉好吃啊！” 李登峰这个举动迅速拉近了彼此的关系，赢得了大家的一致好感。 他们原先都忌惮李登峰衙内的身份，本想敬而远之，但没想到这个小伙子很上道，手脚勤快，嘴又甜，人又大方，这样的人谁会不喜欢？ “小李，你家有几口人？都是干嘛的？”古早的八卦传播者王大姐吃饭嘴也不闲着，又开始打听起李登峰的家庭情况。 “王大姐，我家四口人，我爸在革钢……”李登峰的话还没说完，窗外就传来女生的尖叫声以及门卫吴大爷的吼声。 “小痞子，你们又来耍流氓是不是？都给我滚！” 主任汤红星和蒋建国两人同时的把头低下，王大姐倒是气的骂了一句，“这群小痞子，真是无法无天了，天天来骚扰女生。” 王大姐话还没说完呢，两只眼睛就瞪的溜圆，“小李，你干嘛去？你回来，那伙儿人你惹不起。” 第13章九齿钉耙 李登峰大步冲到楼下。 一中大门口，四个流里流气的小痞子正围着两个女生吹口哨，其中一个带着绿军帽的居然还伸手去摸女生的脸。女生吓得哇哇大哭，转身想跑，可是却被另外三个小痞子堵住了回学校的路。 门卫吴大爷气得跳脚大骂，可是骂声又解决不了问题，四个身强力壮的小痞子根本不怕他。 这就是七十年代的现状，警力匮乏，通讯和交通工具短缺，人们的法律意识淡薄，种种因素叠加在一起，导致这个年代社会治安非常混乱，打架斗殴简直就是家常便饭，像眼前这一幕也是屡见不鲜。 除非发生凶杀奸强这种性质特别严恶劣的案件，否则人们一般都不会去报警，害怕遭到报复。 李登峰目光一扫，看到门卫室的南墙外放着一溜工具，扫帚，撮子…… 李登峰眼前一亮，他看到了一把搂草用的钉钯。 李登峰快步走过去，伸手抄起钉耙，如鬼魅一般从墙边溜到了大门口。 “救命啊！” “小妞，你喊什么呀？喊了也没人救你，不信你问问这群臭老九，他们敢吗？”绿军帽非常嚣张的指着一中的教学楼。 他话音刚落，砰砰砰，楼上楼下有好几间办公室的窗户关上了。 两个女生吓得瑟瑟发抖，其中一个女生皮肤异常白皙，生得十分漂亮，含泪求饶道：“大哥，你放了我吧，我还得回家吃饭呢！” “吃饭，那正好，跟大哥我去五一路饭店，想吃什么随便你点……”绿军帽伸手摸了摸女生的脸颊。 真滑！真嫩！手感真好！ “是啊，小妞，跟我们走吧，想吃什么随便你……”三个堵住女生去路的小痞子笑的别提多猥琐了。绿军帽更是抓住了漂亮女生的手。 李登峰飞奔而至，二话不说，抡起钉耙，对准三名背对着他的小痞子中间的那个，毫不犹豫的砸了下去。 嗯！背后偷袭敲门棍是我的最爱。 “妈呀！”被砸中的小痞子后背瞬间出现了九个小眼儿，每个都往外冒着血。 左右两个小痞子吓得魂飞魄散，腿都软了。他们根本不知道这个杀神一样的大高个是什么时候冒出来的？ “你特么的偷袭。”绿军帽倒是挺有刚，见到自己的小弟被人打倒，气得血贯瞳仁，放开那两个女生，直接跳起扑向李登峰。 绿军帽的弹跳力挺惊人，据李登峰目测，这个高度差不多都可以扣篮了。 不过李登峰是猎人，他最喜欢猎物高高跃起，这样他就能够找到最大的破绽。 李登峰的反应神速，身子后仰，手中钉耙自上而下撩起，九个还带着血的耙尖从绿军帽的肚子开始一路向上耕耘，绿军装，白衬衫，以及人的皮肤组织，同时翻开，肉眼可见的出现了九道血迹。 绿军帽在半空中就发出了凄厉的不似人类的叫声。 李登峰飞快的一闪身，砰的一声，尘土飞扬，绿军帽狠狠砸在他刚才站立的地方。 “妈……妈……”绿军帽蜷缩成了一团，身上的鲜血迅速染红了地面，脸上的鼻涕眼泪喷涌而出，他已经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了。 吴大爷，两名女生，以及躲在不远处看热闹的学生全都吓傻了，也包括那两名吓得腿软的小痞子。 整个现场就像被按下了暂停键，鸦雀无声。 李登峰手持钉耙，正午的阳光穿透树叶落在他身上，形成了一片斑驳的光影，这一刻，他的身影和李登峰三个字永远的篆刻进了一中的记忆之中，直至四十年后，依然有人津津乐道的提起。 也不知道是谁第一个清醒过来，“杀人了！”一声足以刺破人耳膜的尖叫声，从不远处的树下传出。 随着这一声尖叫，世界重新恢复运行。 吴大爷哆了哆嗦的跌坐在地上。 两名被骚扰的女生一个在尖叫，一个两眼一翻昏倒了。 那两名小痞子如梦初醒，两人想转身逃跑，但是发现他们的腿好像不属于自己了。 李登峰皱着眉看了看躺在地上的两个小痞子，被打中后背那个情况好一点，还能发出呻吟声，绿军帽直接昏迷不醒了。 李登峰走到那两个想逃跑却迈不开腿的小痞子身前，左右开弓，一人打了一记响亮的耳光。 “这是什么地方？教书育人的学校，是你们来撒野的吗？” 两个小痞子吓的体如筛糠，直接就跪了下去，“大哥，我们错了，你就饶我们一命吧！” “放心，他们两个死不了，我手里有撇（把握，尺度）。”李登峰一指华中路对面的市中心医院，“你们两个去医院找人，弄两副担架来，先把他们送到医院去。” “好，好，大哥，我们这就去。”两个小痞子吓得已经大脑停转了，互相搀扶着向医院走去。 李登峰这才转过身，一弯腰抱起了昏倒的女生，随后温和的看向那个被吓傻的，“别叫了，没事了，先进门卫室坐一会儿。” 李登峰抱着昏迷的女生进了门卫室，把她放在床上，后面那个就像木偶一样，也跟着他走进屋里，坐在椅子上一言不发，大颗大颗的眼泪瑟瑟而落，很快，胸前的衣襟就被打湿了一大片。 李登峰走出屋外，一伸手把吴大爷拽了起来，“吴大爷，你帮我看一下这两个女生，我去办公室打个电话。” 在一众惊诧的眼神中，李登峰若无其事的走回（河蟹）教学楼，回到办公室，汤红星，蒋建国，王大姐三人战成一排，用敬畏的眼光看着他。 刚才楼下的惊心一幕，他们全看到了。 这个出手狠辣，绝不留情的年轻人是刚才跟他们同桌吃饭谈笑风生的小李？ 李登峰冲他们笑了一下，伸手拿起了电话的听筒，“喂，帮我转一下公安局，我要报警！” “你好，我这里是市一中，刚刚有四个小流氓骚扰我们的女同学，被我们的工作人员制服了，有人受伤，希望你们快一点出警，对了，医院那边已经通知了，相信他们很快就会到的。” 打完这个电话，李登峰又看向汤红星，“汤主任，楼下那两个女生你认识吗？联系一下他们的班主任，看看能不能找到他们的家长？我估计她们两个被吓坏了。” “好，好的，我这就去找他们班主任。”汤红星战战兢兢的点着头。 李登峰拿起饭盒，重新回到大门口，蹲在绿军帽的身前，一口一口的将剩下的窝头吃光。 第14章更黑更狠 最先赶到的是市中心医院的医护人员，毕竟两个单位只有一路之隔。 之前被李登峰打发去医院报信的两个小痞子挺听话，都乖乖的跟回来了。 李登峰指挥他们把受伤的绿军帽二人抬上担架。 这两个小子哪敢不听，在他们心里李登峰就像恶魔一样。 医护人员抬着绿军帽二人离开了一中，李登峰一指墙根，“你们两个，去那蹲着，双手抱头。” 两个小痞子乖乖照做，不敢有半点反抗，生怕激怒了这位杀神。 李登峰的第一个问题是，“你们是跟哪个棍棒的？” 棍棒是东北方言，和粤语中的大佬差不多，都是好勇斗狠之辈。 “大哥，我们是跟站前三瘪犊子的，不知道大哥你认不认识？” “不认识！”李登峰之所以问他们这个问题，是要提前做个准备。今天他下手有点黑，说不定会招来报复，所以他必须要知道他的对手是谁？ 李登峰指了指校门口的牌子，“我看你们干这种事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吧？今天我就让你们知道后果是什么？你们要是有机会见到三瘪犊子就告诉他，有我李登峰在，从今往后不管多大的棍棒，都别在这撒野。” 两个小痞子点头如捣蒜。 几分钟后，一辆警用挎斗车开进了一中校园，下来三名警察。 “出什么事儿了？” 李登峰迎了上去，简单的把事情经过一说，“来了四个小痞子骚扰女生，被我打伤两个，现在在中心医院抢救呢！这还有两个，你们带走吧！” “你一个人打他们四个？”三名警察满脸惊诧，不敢相信李登峰的话。 现在的社会治安不好，小痞子跑到学校去堵女生的事时有发生，就连他们警察也没有太好的办法，学校的老师也是敢怒不敢言，没想到这个年轻人这么有刚，居然一个人把四个小痞子打倒了。 不过立在门卫室墙边那把带血的钉耙就是最好的证据。 其中一名警察跑到了市中心医院核实情况，不大功夫他就回来了，脸色凝重，“小伙子，你出手有点重啊！一个后背上被你钉了九个眼，另一个肚子差点被你豁开，要是伤口再深一点点，肠子肚子都得流出来。” 李登峰满不在乎，“我手上有撇，人死不了。” “小伙子，对方伤的太重了，你跟我们回所里一趟吧！”警察也看出来了，眼前这个年轻的小伙子是个狠人，说话就更客气了。 哪知道李登峰一摇头，“我不去，我知道这几个人是站前三瘪犊子的小弟，我还得留在这里保护校园呢！几位警察同志，我叫李登峰，我也不让你们为难，你们可以在这打个电话，你们杨局长知道我。” 三名警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终一名岁数最大的警察去办公室打了电话，等这个电话打完，警察对李登峰的态度更客气了，“李登峰同志，我们领导说了，一切以你的意见为准，我们先把人带回去，下午我们领导会亲自过来。” 李登峰摆摆手当做告别，“那就辛苦三位警察同志了。” 两个小痞子被警察押走了。 警察一走，呼啦一下，教学楼里涌出一群老师，以校长周朝奋为首，个个激动不已，有几个年纪大的女老师还流下了眼泪。 他们都是教书育人的园丁，这些年忍气吞声，活的十分憋屈。附近的小痞子没事就来学校捣乱，骚扰女生，一开始也有老师看不过去，出手管一下，但是都遭到了小痞子的报复，报警也没用，小痞子关了几天放出来后更嚣张了。时间一长，再热的血都凉了。 今天他们在办公室亲眼目睹了李登峰大杀四方的英勇行为，那颗被冰冻已久的心被唤醒了。 “小李，刚才幸亏有你呀！要不然那两个女生后果不堪设想。” “小李，你是这个！”汤红星竖起了大拇指。 王大姐拿起李登峰的饭盒，“小李，以后你的饭盒大姐帮你刷。” 在一片颂扬声中，校长周朝奋却有些忧心忡忡，“小李，你可要小心啊！这帮小痞子是三瘪犊子的人，三瘪犊子心黑手狠，小心他报复你，要我说，你还是早点回家吧，这两天别来上班了。” “没事儿，校长，不就是一个棍棒吗？他心黑手狠，我比他更黑更狠，我哪儿都不去，就在门口守着，你们都放心。” 门卫吴大爷恭恭敬敬的给李登峰搬了一把椅子，李登峰手持九齿钉耙，坐在门卫室前。 “小李，这是我新泡的高碎，你渴了就喝，别客气！”吴大爷对李登峰态度大变。 不大工夫，两名家长一先一后急匆匆的进了校园。他们就是被骚扰女生的父母。 在听完女儿的讲述之后，两名家长对着李登峰千恩万谢。李登峰一挥手，“没事，孩子可能被吓着了，你们领回家吧，休息两天。” 下午，整个校园都沸腾了，所有的教室都在传播中午发生的事。回家吃饭的同学后悔的直拍大腿。 早知道有这么精彩的大戏，我就不回家吃饭了。 每个路过门卫室的同学都对着李登峰鞠躬行礼，甚至有几个胆大的男生还喊起了大哥。 李登峰没好气的骂道，“你们是不是闲的没事干了，都给我回（河蟹）教室学习去，这是学校，叫什么大哥？” 下午两点，得到消息的苏若瑾和杨乐山一起来到一中。 一见到李登峰，苏若瑾就忍不住埋怨上了，“你可真行，上班第一天就能惹这么大的事。” 杨乐山也很担心，“小李，你见义勇为的精神值得表扬，但是行为却太鲁莽了，毕竟对方有四个人，再遇到这种情况一定要报警。” “杨局长，来不及了，等警察过来，那两名女生就被小痞子带走了。”李登峰却满不在乎，他杀过狼，杀过人，还怕几个不入流的小痞子吗？ “杨叔叔，你可一定要保护好登峰的安全的啊！我怕那帮人会报复他。” “放心吧！我已经做了安排了，从今天下午开始，固定会有几名警察在一中门口执勤，保护师生的人身安全，另外，公安局正在全市搜捕宋大山。” 宋大山就是三瘪犊子，站前的大棍棒。 这位大哥也是倒了血霉了，中午喝了顿酒，正在站前一家招待所的房间里呼呼大睡呢！突然涌进了七八名警察，不由分说就把他按倒在地，戴上了手铐，直到被押进警车，三瘪犊子都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事？ 难道说他睡觉的呼噜声太大了？ 第15章一夫当关 下午四点，一中放学。 是的，你没听错，在这个没有高考的年代，放学时间就是这么早，没有晚自习，也没有补课。 学生们走出教室，熙熙攘攘的人流奔向校门。 一中大门口，李登峰正和两名赶过来执勤的警察抽烟聊天，那把带血的钉耙就立在校门口。 两名警察显然是知道李登峰衙内身份的，对他都很客气，李登峰拿出华子，三个人吞云吐雾。 唯一的区别是两名警察都很紧张，抽烟的时候右手一直放在腰间。他们的腰上鼓鼓囊囊的，一看就是配了枪过来的。 只有李登峰云淡风轻，吐着烟圈，斜着眼睛看着一中对面那左一堆右一块的小痞子。 这些人也不知道是从哪来的？从三点多钟开始，就三三两两的围在一中大门口，对着李登峰指指点点。 李登峰根本就没看得起他们，该抽烟抽烟，该聊天聊天。 等到学生们走到大门口，奇观出现了。 胆小的学生谁也不敢走出校门，隔着一条工农街，路北是一群歪戴帽子斜瞪眼的小痞子，路南是胆战心惊的学生们。 工农街就像是楚河汉界，将两个人群分离的泾渭分明。 李登峰将烟头一扔，抄起九齿钉耙，大步穿过街道，他直接冲着一个看起来最凶恶的光头走了过去，“你们聚在这儿干嘛？” 光头一愣，他可能是没想到李登峰居然敢主动过来，“怎么的，在这儿站着犯法吗？” 话音刚落，李登峰一记耳光扇了过去，打的光头措手不及，目瞪口呆。 “犯法了，你们给我记住，有我李登峰在，你们以后谁要是再出现在一中门口，就是犯法。” “尼玛……”光头反应过来了，恼羞成怒之下就想还手。 李登峰倒转九齿钉耙，一棍狠狠的戳在光头的肚子上。 一阵剧痛袭来，光头怀疑自己的肝脏是不是被怼碎了？疼的他弯下腰摔倒在地上，疼的哇哇大叫。 李登峰将九齿钉耙轮开，吓得这群小痞子纷纷后退。 “都他妈给我滚，我刚才说的话都记住了，以后再来这儿，不是住院就是蹲班房。” 一个人对一群，几十个小痞子竟无一人敢还嘴。 李登峰手持九齿钉钯，威风凛凛，夕阳映照着他高大的身影，铸就了不朽的传奇。 小痞子做鸟兽散，李登峰见人都跑光了，回过身，招呼警察，“警察同志，麻烦你们把他送到医院去吧！” “好，好！”警察如梦初醒，急忙跑过来，架起光头，进了旁边的市中心医院。 李登峰扛着钉耙，慢悠悠的回到校门口，手一挥，“同学们，放学了，记住明天别迟到啊！” 人群中爆发出热烈的掌声。 “大哥，你太牛逼了。” “大哥，我想跟你结拜！” “都他妈滚蛋，回家好好学习去。”李登峰揪住一个喊的最欢的男生，对着他的屁股就踢了一脚。 男生揉了揉屁股，满脸的兴奋，仿佛被李登峰踢是无上的荣光。 女生看向李登峰的眼神都不对劲了，一个个含情脉脉，春意勃发。 等到师生们都走光了，一直坐在门卫室里的苏若瑾这才出来，阴阳怪气的说道：“李大英雄，你的风头出够了没有？” 李登峰的表情很严肃，“若瑾姐，我这就要批评你了，什么叫出风头？我这可是保护校园安全。” “得了吧，我看你就是想吸引那群女高中生的注意。” 李登峰对着夕阳悠悠的叹了口气，“人们心中的成见就像一座大山……” “歇了吧！” 212吉普车停在了一中大门口，苏若瑾一拉车门，“上车，我送你回家。” “我骑自行车来的。” “上车！杨叔叔说了，这几天不安全，我负责接送你。” “好吧！”李登峰没再坚持，钻进了车里。 刚刚门口聚集的那群小痞子让他意识到，自己的安全确实有一定的隐患，武功再高，也怕菜刀，所以听人劝，吃饱饭。 在车上，两人犹在斗嘴。 “二小子，你不是说去一中是学习的吗？怎么第一天就英雄救美了？” “没有一个安全的环境怎么学习？” “你这是在狡辩，我看你当初要去一中，就是动机不纯。” “人们心中的成见……” “闭嘴！” 司机小赵胆战心惊开着车，一句话都不敢说。 车子开到铁西三街口，李登峰下了车，一回头发现苏若瑾还跟在他身后。 “怎么，你又来蹭饭？” 苏若瑾理直气壮，“待会儿有个惊喜给你们？” “啥？” “待会儿你就知道了。” 张立秋对苏若瑾的再次到来十分欢迎，只不过有点犯难，自家的伙食平时很一般，也不知道主任的千金能不能吃得惯？ “阿姨，你们吃啥我就吃啥，我不挑。” “好，好，就是怕慢待了你。” “阿姨，我也是插队的知青，什么苦没吃过？” 五点过后，李秀芝和李凤鸣一先一后回了家。 在饭桌上，苏若瑾宣布了几条好消息。 “叔叔，你有个心理准备，过两天，你们领导可能会找你谈话。” 李凤鸣蒙了，“小苏姑娘，领导为什么要找我谈话？” “我爸打听了，您这么多年一直在车间一线工作，太辛苦了，他跟你们厂长谈过了，准备让你担任车间工会主席。” “真，真的！”李凤鸣一激动，筷子掉地上了。 苏若瑾转过脸看向李秀芝，“秀芝姐，你也一直都在化纺厂的车间一线工作吧？” “是啊！”李秀芝激动的心都要跳出嗓子眼儿了，难道说我也能提干了？ “你也有个准备吧，过两天你们厂长可能会把你调到机关去，秀芝姐，你想干什么告诉我，到时候我跟我爸说。” 李秀芝幸福的都要晕厥了，纺织工人这个工作太辛苦了，一天要走几万步，精神高度紧张，她最大的梦想就是能离开一线生产岗位，想不到梦想成真了。 最后苏若瑾又看向张立秋，“阿姨，你想干什么工作？我让我爸给你安排。” “我还能上班？”当了一辈子家庭妇女的张立秋，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当然能了。”苏若瑾得意的看了一眼一直埋头干饭的李登峰。 二小子，这个人情你欠定我了。 第16章大棍棒 第二天早七点半，212吉普车准时的抵达一中正门。李登峰推门下车，进门后乐了。 门卫室门口，工工整整的摆了一张书桌，一把椅子，他那把赖以成名的九齿钉耙就立在桌边。 吴大爷一看他来了，急急忙忙跑到屋里端出一个大茶缸，“小李，茶水已经沏好了。” “那就谢谢吴大爷了。”李登峰心安理得的坐下，溜着茶水。今天的一中大门口很平静，除了师生，没有闲杂人等。 一个个学生走进校园。 “大哥好！” “大哥来的真早啊！” “滚蛋，叫谁大哥呢！学生就要有个学生样，别把社会那套带进校园。” “李老师好！”几个女生怯生生的走了过来，羞答答的和李登峰打着招呼。 “别，我不是老师，要不你们就叫我李师傅吧！”李登峰有点慌，这可都是鲜花一般年龄的高中生啊！ 看她们这个样子，好像都对我有好感，真要命，也不知道我能不能抵住这种诱惑。 几分钟后，校长周朝奋推着自行车进了大门。 李登峰站了起来，“校长好！” “小李，你怎么在这儿？” “周校长，你忘了，咱们的图书室不是还没建好吗？这两天我没事干，就帮着吴大爷维持一下秩序吧！” “好，好，小李，我一定催促他们加快进度，争取下周把图书室建好！”可能是昨天李登峰的表现太过勇猛，周朝奋一见到他就无比的心安。 周朝奋走了。李登峰重新坐下，抽烟喝茶看女生，生活真美好啊！ 昨天被李登峰踢过屁股的那个男生屁颠屁颠的跑了过来，“大哥，我叫郝洪刚，是高三一班的，以后有什么事尽管招呼。” 噗！ 李登峰吐了一下茶叶梗，斜着眼看着这个人高马大，黑不出溜的男生，“你是高三的？” 郝洪刚一见李登峰搭理他了，乐的差点找不着北，急忙向前凑了一步，点头哈腰道：“是，大哥，我是高三的，不是跟大哥吹，在一中我绝对好使，以后要是哪个不长眼的王八蛋让大哥生气了，不用您出手，言语一声就行。” “滚一边去，你想当校霸啊？” “大哥，啥是校霸？” “照镜子去，你看看现在都几点了，再晚一会儿你就迟到了，赶紧滚回（河蟹）教室学习。” “好勒，大哥！” 李登峰突然想起一件事，“对了，你有没有多余的教科书给我拿两本，我想看看！” 郝洪刚当时就把背的黄书包摘下来，当着李登峰的面，把书包里的书全都倒在桌子上，“大哥你随便挑！” 一共就六本书，看品相九成九新，书页雪白，可能根本就没翻过。从书本的整洁度就能判断出郝洪刚的成绩应该是不咋地。 李登峰选了一本高中政治，把剩下的书重新装回到书包里，“中午放学上我这来取，郝洪刚是吧？我劝你一句，好好学习，别等到机会来的时候抓不住。” 郝洪刚根本听不明白李登峰说的是什么，不过他还是乐呵呵地一个劲儿点头。 八点到了，吴大爷把大门关上。 李登峰就坐在门卫室前。一页一页的翻看着这本高中政治。在他眼中，书页上的不是字，而是通往天宫的阶梯。 中午十一点半，放学了。 李登峰和吴大爷一起把大门打开，回家吃饭的同学走出大门。 李登峰看到了郝洪刚，“你的书还你。” 郝洪刚一个劲儿的摆手，“大哥，你就留着看吧，那玩意儿我根本看不懂。” 学生走的差不多了，苏若瑾提着两个饭盒慢悠悠的从市中心医院走了出来。 这段时间她一直都是白天在医院看病。苏万成担心她的精神状况，坚决不让她出院。 “二小子，吃饭！”苏若瑾熟门熟路的走进门卫室，打开饭盒，饭菜的香味立刻充斥了整个房间。 李登峰一边吃饭，一边看书，苏若瑾看了他好几眼，数次欲言又止。 午后的阳光透过窗棂，照在他坚毅的面庞上，手上厚厚的老茧和雪白的纸张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下午两点，一个穿着灰色劳动服的男人走到一中大门前，警惕性极高的吴大爷一声厉喝，“干什么的？” 李登峰听到这声动静，抬起头，只看了那个男人一眼，身上的汗毛瞬间立起来了。这是源自于一个优秀猎手的本能反应。 铁门外站着的这个男人其貌不扬，个子也不高，但是李登峰却感觉出了他身上隐藏的极度危险。 李登峰放下课本，右手本能的去抓九齿钉耙，但是动作只做了一半，他意识到，铁门关着，这个男人进不来。 倒驴不倒架，这个时候不能怂。 李登峰站了起来，慢慢的向铁门走去，两只眼睛一直死死盯着门外的男人。 男人也看到了李登峰，他突然笑了一下，就是这一笑，让李登峰看到了这个男人释放出的善意。 李登峰的心当时就放下一半，这个人不是来找茬的。 “哥们儿，您就是李登峰吧？”男人从劳动服的上衣兜里掏出一包未拆封的大前门，当着李登峰和吴大爷的面拆开，两支烟顺着铁门的缝隙递了进来。 李登峰想了想，伸手接过烟，递给吴大爷一只，“吴大爷，他是来找我的，你回屋歇着去吧！” 吴大爷走了。 这个男人主动的做了介绍，“登峰兄弟，我叫曹红军，是阀门厂的大车司机。” 李登峰一听到这名字就知道他是谁了。 革安大名鼎鼎的大棍棒，因为家住在繁荣那片，排行老二，人们都叫他繁荣二军。 曹红军，段青松，秦大龙，曲凤美……还有几个人名都记不住了，被人称为革安七龙一凤，是七十年代末，八十年代初革安名气最大的棍棒。 “找我有事吗？”李登峰划了一下火柴，深深的吸了口烟。 “登峰兄弟，我是为老亮来的，就是昨天跟你发出生误会的那个光头。我没别的意思，也不是觉得自己有面子，实在是老亮的情况比较特殊。”曹红军的表情异常诚恳，“老亮家里只有两口人，他和他老娘，他老娘是盲人，需要他照顾，现在他进去了，老太太天天在家哭。” 曹红军抽了口烟，冲着李登峰再次笑了一下，“登峰兄弟，我知道你是在四木公社插队，你认识王大力吧，他和你是一个青年点的，我是他是邻居，我已经给他捎信儿了，让他回来一趟，到时候咱们喝一顿……” “不用那么麻烦，我会打招呼的，争取让那个老亮早点出来。” 曹红军就是一愣。来之前他做了最坏的打算，但是没想到李登峰居然这么好说话。 第17章逛街 在东北这片民风彪悍的土地上，历来是狠人辈出。作为重工业城市的革安，产业工人集中，都是精壮的劳动力，好勇斗狠的行为更为普遍。 从七十年代末期开始，各大棍棒如同雨后春笋，层出不穷。 不过这些人没有几个有好下场的，不是身陷囹圄，就是不得好死，再不就远走他乡，不过曹红军是个例外。 曹红军成名于七十年代中后期，在八十年代严打期间因为打架斗殴被判了十年刑，出来后，他就像换了一个人似的，痛改前非，弃恶从善，一心一意做起了生意，到后期竟然成了革安有名的富豪和慈善家。 在前世后期，曹红军每年都要捐出一两百万做善事，建养老院，扶助贫困学生…… 李登峰之所以答应的这么痛快，其实是给未来的曹红军面子。 “曹大哥是吧？我听大力提到过你，昨天的事确实是一场误会，那个大光头也没做坏事，只不过当时在校门口围的人太多，我只能拿他立威。” 曹红军忙不迭的解释，“可不咋滴，登峰兄弟，确实是闹叉劈了，他们不是来闹事儿的，这帮兔崽子听说一中出了个狠人，以一挑四，差点把斌子的肚子豁开，都跑过来看热闹，想看看登峰兄弟的风采……” “过去的事就不用提了，招呼我可以打，让他们提前把那个大光头放出来，但是我也想求曹大哥一件事。” 曹红军笑容满面，“兄弟你说，别说一件，就是十件八件，只要我能做到的，绝不含糊。” “让那些人以后别来学校转悠，这是上课学习的地方，昨天那两个女生才十七八，要是真被那四个混蛋带走了，后果可想而知，咱们做人得有点人味吧？” 曹红军的表情立刻变得严肃起来，“登峰兄弟，我知道了，那帮小子确实不是人，就算毙了他们也是应该的。我一定把话带到，以后再有到一中来闹事骚扰女学生的就是我曹红军的敌人。”曹红军做出了承诺。 李星野还是了解他的为人的，两人隔着铁门握了握手，曹红军千恩万谢的走了。 放学的时候，执勤的警察和苏若瑾都来了。 李登峰把事儿跟苏若瑾说了，让她找杨乐山把昨天那个大光头放了。 苏若瑾很不解，为此李登峰只解释了一句，“冤家宜解不宜结，我总不能跟全革安的棍棒为敌吧！” 接下来的两天风平浪静，不知道是警察的原因，还是曹红军打了招呼，一中附近再也看不到任何小痞子的身影了，一转眼就来到周末。 星期日上午，愁眉苦脸的李登峰跟在两个姐姐身后，陪着这两个女人逛街。 不年不节的，青年商店里依然人山人海，摩肩接踵，和后世实体商业的门庭冷清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李秀芝兴高采烈的拿起一支花花绿绿的有机玻璃发卡，“若瑾，你看这个发卡多漂亮，这可是沪市货，咱俩一人来一支吧！” 苏若瑾只瞄了一眼，没有表现出任何兴趣，不过她还是顺着李秀芝的意思，“秀芝姐的眼光真好，这个发卡确实漂亮，我送你一支，售货员同志……” 苏若瑾刚说了一声，就被李秀芝阻止了，“不行，若瑾，必须得我送你，谁让我是你姐呢！” 李秀芝喊来售货员，挑了两支，一红一绿，麻溜的付了钱。 李秀芝今天约苏若锦逛街其实是有任务的。短短的一个星期，李家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李凤鸣变成了炼钢厂车间工会主席，一下子就从工人变成了干部。李秀芝也调到了化纺厂机关，成了一名出纳。母亲张丽秋则被苏家安排到三街口附近的石油公司，成了一名食堂管理员。 一家四口全都有了工作，这在革安可是人人羡慕的好家庭。 李家人虽然文化程度都不高，但是知恩图报还是懂的。所以李秀芝今天约苏若瑾逛街，其实就是想给她买几样女孩子喜欢的礼物。 李登峰站在二人身后，他个子高，一眼就能看到二人的动作。 当他看到苏若瑾假装喜欢这个发卡时，就忍不住发笑。 也就是这个时代，不与外界沟通，没见过新鲜事物，人们的审美水平还处于原始社会，这种塑料制品在前世后期扔在地上都没有人捡，现在却被人当成宝。 苏若瑾听到笑声，回头瞪了李登峰一眼，两个人眼神一对，心领神会。 买完发卡，李秀芝又热情地拉着两人去了服装柜台，说什么都要给他们买几件新衣服。 “若瑾，小峰，眼瞅着天越来越热，我扯几米的确凉料子，给你俩做两身半袖衬衫吧！” 苏若瑾第一个拒绝，“秀芝姐，不用给我买，我衣服有很多。” 的确凉的学名叫涤纶，是一种化纤布料，在七十年代末到整个八十年代风靡全国，但是在前世后期，人们开始钟爱纯棉，这种化纤面料渐渐的退出了历史舞台。 苏若瑾自然是看不上这种东西的。 李秀芝见苏若瑾拒绝的很干脆，便不再坚持，但是却拉着李登峰的手不放，说什么都要给他做两身夏天的衣服。 “姐，我有衣服。” “得了吧，你那还叫衣服，背心上全是洞，你现在在学校工作，得讲究脸面，成天穿的破衣喽嗖的，将来对象都不好找。” 苏若瑾还在旁边煽风点火，“是啊，二小子，听秀芝姐的，做两身漂亮的衣服，赶明儿再给你介绍个对象。” 于是李登峰就像木偶一样，站在柜台前任由两个姐姐拿着布料在他身上比划来比划去，售货员乐呵呵的看着，“这小伙子长得又高又帅，穿上新衣服还不得迷死一群小丫蛋。你说你多有福，两个姐姐都要给你花钱，你就偷着乐去吧！” 从青年商店出来，兴致勃勃的李秀芝又拉着苏若瑾去了南味商店、圈楼和百货大楼。 南味商店是专门售卖南方食品的商店，在革安人心中就是美食的代名词。在这里可以买到东北很罕见的南方的酱鸡酱鸭，高档糖果，精美糕点…… 圈楼的全称是铁东区鱼菜市场，因为楼体是一个标准的圆圈，所以被老百姓称为圈楼。 李登峰和苏若瑾跟着李秀芝逛了半天，两人都很感慨，这些建筑物在2000年左右都被拆除了，就如同革钢这座钢铁底蕴的城市，逐渐走向没落。 第18章阶级差异 中午时分，李秀芝非拉着二人要在外面吃顿好的。 三人来到站前风味美食一条街。 “你们想吃什么？今天我请。”李秀芝大方的拍着自己的钱包。 不宽的道路两边，各色招牌琳琅满目。侯家馄饨，狗不理包子，四季面馆，川味王，老正兴，信利熏腊店，马家烧麦…… 这些老字号饭店都是五六十年代国家支援革钢建设，从各个城市搬迁到革安的，那段时间是革安发展的黄金时期。 李登峰望着风味美食一条街，心中感慨万千，这条承载了革安人四十年感情的老街在两千年左右被整体拆迁了。 这些老字号除了少数几家留存下来，剩下的都随着历史烟消云散了。 三人随着人流向前走，由于今天是星期日，逛街的人很多，像侯家馄饨，马家烧麦，狗不理包子，四季面馆这些小吃店已经人满为患，只有川味王、老正兴这样的大饭店因为价格高的原因里面还有座位。 李登峰和苏若瑾商量了一下，由于苏若瑾和李秀芝都不能吃辣，所以他们决定吃老正兴，李秀芝带他们上了饭店的二楼，在窗口（河蟹）交了钱和粮票，点了这里的四样招牌菜，腐乳肉，无锡排骨，砂锅鱼头，烧圈子，又点了六两米饭。 交了钱之后，服务员给了他们四样写有菜名的塑料票。三人找了张桌子等着，每做好一样菜，传菜窗口便会有人喊。 李秀芝拿着塑料票去取菜。 老字号饭店名不虚传，几样菜一端上来，香味扑鼻。 “大馆子果然名不虚传，真好吃啊！”李秀芝尝了一口腐乳肉，眼神中的惊喜立时飞了出来。 说起来也是有点可怜，李秀芝生在革安，长在革安，二十年了，这还是她第一次在老正兴这样的馆子吃饭，如果不是借苏若瑾的光，就连这顿也吃不上。 两个女孩吃的挺香，李登峰不怎么喜欢吃甜，他只吃了几口砂锅鱼头。 “小峰，你怎么不吃呢？多好吃啊！”李秀芝抬起头，不解的问弟弟。 “姐，你吃吧，我不怎么饿！” 李秀芝又殷勤的给苏若瑾夹了一块排骨，“若瑾，多吃点肉，你看你瘦的。” 现在在李秀芝心中，苏若瑾简直就是他们老李家的贵人，今天所做的一切都是让她满意。 苏若瑾显然也是清楚李秀芝巴结她的原因的，“秀芝姐，今天让你破费了。” 李秀芝笑的眉眼弯弯，“不破费，若瑾，我提干之后，每个月能多挣4块8，而且活还比以前轻松了，这都多亏了你啊！” “秀芝姐，这是我应该做的，等吃完饭后，我带你去吃北极。” “真的！”李秀芝又惊又喜。 北极就是革安著名的老字号冷饮店北极冷食宫。 这里的冰淇淋是革安所有儿童最向往的美食，在一串冰棍只要三分钱的年代，这里的小碗冰淇淋要卖到两毛钱，可依然供不应求。 李秀芝明显加快了吃饭的速度，还不停的催促李登峰快点吃。 吃过午饭，三人来到北极，苏若瑾掏钱买了三个小碗冰淇淋，李秀芝用小木板一勺一勺的挖着吃，每吃一口，她都半闭着眼，十分享受。 李登峰有些心酸，将自己那份推到姐姐面前，“姐，我这份你吃了吧！我不爱吃甜的。” “真的啊？你不爱吃不早说，两毛钱呢！白瞎了。”李秀芝埋怨了两句，随即就像捧着珍宝一样，拿着李登峰那份一小口一小口的吃了起来。 苏若瑾挎住李秀芝的胳膊，“秀芝姐，你要是喜欢吃，咱们以后每个礼拜都来吃好不好？” 李秀芝直摇头，“那太浪费了，不行，绝对不行。” 李登峰和苏若瑾对视一眼。 这个年代的人朴素的让人心疼。 从北极出来，已经过了12点了。 李登峰站在站前最繁华的路口，身边人来人往，举目四望，竟然找不到一个可以娱乐的地方。 电影院，里面放的不是样板戏就是《地道战》《地雷战》，除此之外，KTV，台球厅，录像厅，游戏厅，麻将馆这些一概没有。 最后还是苏若瑾提议，下午去她家坐坐。 于是，三个人两辆自行车去了位于台町的苏家。 台町，位于园林路以西，华中路以东，始建于伪满时期，在30年代是昭和制铁所日方管理人员的住所，解放后，就成了革安和革钢领导的住所。 苏万成平反之后，当初他所居住的小楼归还给他。 李秀芝一踏进这栋二层小楼，惊的嘴都合不上了。在她看来，能住在这里简直和天堂没什么区别。院子里有树木绿植，客厅里是深色的原木地板，雪白的墙壁，实木沙发，家里还有保姆。 “秀芝姐，吃糖，吃饼干，还有果脯，这是巧克力！”苏若瑾拿出了几样零食，都是平时市面上见都见不到的，糖和饼干都放在铁筒里，处处透着一股高级感。 李秀芝小心的咬了一口饼干，一股香甜的味道瞬间充斥了口腔，这和在供销社几毛钱一斤的散装饼干完全不一样，真好吃啊！ 苏若瑾递给她一块黑黑的，像小馒头一样的零食，说是巧克力。 李秀芝咬了一口，这简直是她长这么大吃过的最好吃的东西。 直到现在，她才知道苏若瑾过的是什么日子，自己家和苏家存在多大的差异。 下午四点，李登峰和李秀芝骑车回家。 李秀芝悠悠的叹了口气，“小峰，那些领导和咱们过的根本就是不一样的日子，要不是今天到若瑾家，我根本就不知道世界上还有巧克力这种东西。” “姐，这就是阶级差别，自古就存在，以后也不会消失。” 李秀芝迷茫了，“可是我们每天学的语录里不是说要消除阶级吗？” 李登峰轻蔑的笑了一下，“姐，你想不想以后每天都过这种日子？” “你这孩子，说什么胡话呢？怎么可能，要过这种日子，得要当像若瑾他爸那样的大官才行。”李秀芝根本就不信。 “那也不一定，从现在开始好好学习的话，还是有机会的。”李登峰想的是拉着姐姐一起学习，参加首届高考，改变命运。 上一世，姐姐可谓是命运多舛，79年，她和化纺厂一个普通工人结了婚，81年生了个女儿，80年代末，化纺厂效益越来越不好，姐姐家的经济情况每况愈下，90年代初，她和姐夫双双下岗，夫妻两个尝尽了艰辛，那时李登峰还在银行工作，收入也不高，给姐姐的帮助很有限。 直到90年代中期，李登峰凭借炒股赚了钱，可以帮助姐姐了，可那时姐夫积劳成疾，治了两年病花光了家中积蓄后撒手人寰，要强的姐姐没有再婚，带着外甥女相依为命，李登峰的钱再多，也不能给姐姐一个完整的家了。 这一世，李登峰绝不能让悲剧重演，他要让善良的姐姐一生康乐，无忧无怖。 第19章送礼 周一早七点半，李登峰骑着自行车刚进入一中校门，就被早就等在那里的总务科科长秦德华拦下了。 “小李老师，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图书室建好了。”四十多岁的秦德华为了讨好李登峰，不但利用礼拜天加班加点的搞了一个突击建设，而且今天七点就来到学校，就是为了第一时间亲口告诉李登峰这个消息。 李登峰很高兴，“谢谢秦科长了，我还以为得再等几天呢！” 李登峰停好车，跟着秦德华上了三楼。 图书室建在三楼一间空的办公室里，四个老式的实木书柜，里面摆了满满当当的各学科的教材和厚厚的卷子，李登峰甚至能闻到刺鼻的油墨味道。 除此之外，还有一张办公桌和一把椅子，而且暖瓶脸盆文具这些全都给李登峰配齐了。 “小李老师，对这个条件还满意吗？” “满意满意，实在是太感谢了。”李登峰掏出华子，递给秦德华一根。 “华子啊！”秦德华眼睛一亮，没舍得抽，夹在了耳朵后面。 李登峰只当没看见，又给了他一根，这一次秦德华点着了，美美的抽了一大口。 秦德华在屋里呆了两三分钟后告辞离开，李登峰将门关上，将四个书柜全部打开，把他需要的几门学科的教材按照年级，一一取出来摆放整齐。 今年十二月份的首届高考一共考五个科目，政治、语文、数学，还有历史与地理综合，四张卷子总分四百。 前世李登峰参加过首届高考，虽然考试的题目都记不住了，但好歹还有些模模糊糊的印象，复习起来应该会很快上手。 李登峰很聪明，在数学上天赋很高，前世，他在没上过高中的情况下突击复习了一个多月后成功的考上了革安财专，现在，给他留出的复习时间足有9个月，这一次，他的目标是神州的最高学府，燕京大学。 炒了四十多年股票的李登峰明白一个道理，炒股，必须要顺应大势，而成功，必须要学会借力，站在巨人肩膀上可以看到在平地永远眺望不到的风景。 燕京大学，作为国内最顶尖的学府汇聚了国内最顶级的人才，堪称大腿的森林，随便哪一条抱住，都将成为人生的助力。 院士、专家、富豪、官员……这些校友的力量汇聚在一起，将会产生怎样恐怖的影响力？ 李登峰在信纸上工工整整写下了自己的复习计划。他的强项是数学，而且首届高考难度不大，这科只要稍加复习即可。 剩下的政治，语文，历史和地理都是需要大量记忆的，按照计划每天背诵默写就好，对这几科，李登峰同样信心满满，他对自己的记忆力有信心。 而且，他还有一个最有力的因素，他记得首届高考的作文题目，《在那沸腾的日子里》。 李登峰奋笔疾书，雪白的纸上出现了一段话。 1976年初春，四木公社进行农田水利建设，我和夹皮沟青年点的知青们，在零上五度的天气中，奋力的将一块重几百斤的巨石搬上堤坝。 寒风虽然刺骨，肩膀和双手也被磨出了血迹，但是我们的胸中却燃烧着熊熊不灭的革命火焰…… 李登峰知道，这个时代依然需要这种打了鸡血的口号式的文章。 他的目的是得到高分。 整整一上午，除了上厕所，李登峰都把自己关在图书室复习。 上课铃响，他就开始学习，下课了，他就起身活动一下，喝点水上个厕所，间操时间，他还站在窗前，跟着学生们一起做操，忙碌且充实。 午饭时间到了，李登峰去了蒸饭房，把自己带的午餐拿回来，回到三楼，却意外的发现一个穿着红格子外衣，梳着两条大辫子的女生站在图书室门口，手里还提着一大袋东西。 李登峰愣了一下，他认出来了，这个女生就是上星期他从小痞子手中解救出的那个昏倒的那个。 女生看到李登峰回来了，很是欣喜，快步迎了上来，“小李老师，你回来了，我等了你好一会儿了。” “你找我？”李登峰看到女生手里提着的那个袋子鼓鼓囊囊的，便猜出她的来意。他掏出钥匙打开门，“有什么事进来说吧！” 女生踮着脚，有些害羞的走了进来，“小李老师，我叫胡淑娟，是高三二班的，这些东西是我爸让我给你的，谢谢你救了我。” “你这是干什么？我怎么能收你的东西呢！拿回去！”李登峰假意推脱了两下，但无奈胡淑娟太热情，他只能勉为其难的收下了礼物。 李登峰打量了胡淑娟几眼，你还别说，那几个小痞子眼光倒是不错，这个胡淑娟确实很漂亮，在这个没有化妆美颜的年代，靠的可全是真正的颜值。 胡淑娟皮肤很白嫩，头发有些天生的羊毛卷，两只大大的眼睛就像洋娃娃一样，最突出的就是她的身材，在这个人们普遍吃不饱饭的年代，胡淑娟的身材好的有点不真实，即便是红格子外衣很宽大，依然挡不住那青春的爆发力。 “小李老师，我爸想请你吃饭，也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有时间？”胡淑娟两只小手绞着衣角，看样有点羞涩。李登峰在打量她的同时，她也在偷偷观察李登峰。 李登峰身高一八四，在这个年代绝对属于鹤立鸡群，两道剑眉又浓又黑，鼻梁又高又挺，看的胡淑娟心中小鹿乱撞。 “吃饭就算了，回去跟你家长说，礼物我收下了，心意我也领了，你们不用太客气。”李登峰话刚说完，敲门声就响了起来。 胡淑娟有些慌乱，“小李老师，那我就先走了。” 李登峰将她送的东西放进办公桌下的柜子里，刚放好。另一个被他救下的女生也走了进来。 两个女生在错身时颇为仇视的对视了一眼。 “小李老师，我叫王春，是高二一班的。”王春是空着手进来的，一进屋，她就冲着李登峰深深的鞠了一躬。 这孩子没什么诚意啊！ 李登峰在心里嘀咕了一句，不过他还是冠冕堂皇的摆了摆手，“不用谢，我是一中职工，那都是我应该做的。” 王春的个子比胡淑娟高一些，看样子有一六五左右，短发，没有胡淑娟洋气，但也是天然小美女一枚，尤其是她的小嘴，形状很好看，嘴唇特别红，李登峰情不自禁的就想到了车厘子，很想上去尝一口。 “小李老师，这是我爸让我给你的。”王春和胡淑娟一样，单独面对李登峰时特别慌乱，急匆匆从兜里掏出一张纸片，放在办公桌上就跑了。 第20章处处影帝 李登峰拿起纸片看了一眼，纸片上有绿色的文字和图案，画着一辆自行车，正中间四个大字，自行车券，下面是革安百货公司，最让李登峰眼热的是，纸片的右上角是一只凤凰的图案。 这不就是父亲心心念念一直想给自己买的凤凰的自行车票吗？ 李登峰看了一眼王春跑出去背影。 对不起，小王同学，老师错怪你了。你还是很有诚意的。 李登峰当然知道这张自行车票的价值，在这个年代，一辆凤凰自行车不亚于后期的一辆轿车。 李登峰又从桌子下面拿出胡淑娟送的礼物，打开袋子一看，乐了，四个大猪爪，两个猪肘子，这些加在一起怕不是有二十多斤，也不知道看起来弱不禁风的胡同学是怎么拿上楼的。 这个年代的人还是知道感恩的。 李登峰感慨了一句，吃过午饭，趴在办公桌上睡了一觉。 快到一点的时候，李登峰醒了，这觉睡的他腰酸背痛。 他想了想，起身下到一楼，去总务科找到了秦德华，直接华子开道，“秦科长，我是有事相求。” 秦德华一听李登峰这么说，把胸脯拍得山响，“小李老师，瞧你说的，什么求不求的，有事你尽管说话。”他心中窃喜，正愁找不到机会巴结这位衙内呢，没想到衙内送上门了。 “秦科长，我年轻，又是刚到单位，想多为咱们一中做点贡献，咱们总务科有没有多余的床？我想要一张，这样以后我就能晚上义务值班了。” “你们听听，小李老师这觉悟，值得我们所有人学习。”秦德华直接拿起仓库的钥匙，“走，我带你去挑床，你看中哪张直接搬走。” 秦德华直接带着李登峰去了仓库，仓库里有不少淘汰下来的家具。李星野挑了一张六成新的床。 秦德华直接找了四个个子高的男生，帮李星野把床抬回到三楼图书室。 李星野打了一盆水，用抹布细细擦拭干净这张床。 以后我就能住在这里，多出很多复习时间了。 刚把活干完，李星野正准备继续复习呢，王大姐风风火火的赶了进来，“登峰，中午你怎么没回办公室吃饭？” “王大姐，现在有图书室了，我得坚守岗位啊！”李登峰请王大姐坐下。 这个决定让李登峰后悔不已，王大姐坐下之后就开始天南地北的胡扯。作为一名古早的八卦传播者，王大姐简直就是一中活的百科全书，整个学校就没有她不知道的事，就连李登峰救下的胡淑娟和王春，王大姐也对她们两个的家庭情况了如指掌。 “这两个女生不但人长得漂亮，家里的条件也都很好，胡淑娟他爸是铁东圈楼的书记，王春他爸是市物资公司的主任。” 李登峰这才明白，这两个人送的礼物为什么一个是猪肉，一个是自行车票了？ 王大姐真是把图书室当成自己家了，坐在那里嘚啵嘚足足说了二十多分钟，李登峰的头都被她吵大了。 就在李登峰考虑怎么委婉送客时，楼下吴大爷的一声吆喝算是解了围。 “小李老师，有人找你。” 李登峰急忙把头探出窗外，“好勒，我马上下来。” 王大姐这才意犹未尽的告辞离开，李登峰快步下楼，在大门口，他意外的看到了田敏章像标枪一样站在门柱边，手里还提着一个袋子，隔着一道铁门，正温和的冲李登峰笑着。 李登峰脚步一顿，但随即便加快了步伐，脸上也浮现出真诚的微笑，“田秘书，你怎么来了？” 李登峰打开大门，让田敏章进来。 “登峰，正好今天苏主任有事儿，我不用跟他，我就想着过来看看你。”田敏章一举手里的袋子，“你住院那些天我也没送什么礼物，正好手里有些营养品，就给你带过来了，你好好养养身体。” “田秘书，你也太客气了，快赶紧上楼，去我那坐一下。”李登峰很热情的把田敏章让到三楼的图书室。 田敏章四处打量着屋里的办公家具，“登峰，在这里还习惯吗？领导们对你好不好？” “好，领导和同志们都很照顾我。”李登峰倒了一杯热水，“田秘书，你喝水，实在不好意思，我这没茶。” “登峰，我不知道你当初是基于什么考虑，选择来一中工作，不过即使你后悔了，现在也不晚。”田敏章笑呵呵的看着李登峰，“有些事情不用通过苏主任我也能帮点小忙。” “谢谢田秘书，不过我很喜欢这里，等到我想法改变了，再去找您吧！” “登峰，你别一一口一个您的，咱们两个差不了几岁，以后就以兄弟相称。”田敏章东拉西扯了几句，终于道出了真正的来意，“登峰，这段时间苏若瑾同志一直在中心医院住院，调理身体，苏主任现在就剩她这么一个女儿了，非常关心她，作为领导的秘书，我有义务解决领导的困难，无论是工作上还是生活上的，我这次找你就是想通过你了解一下苏若瑾同志的生活习惯，她有什么爱好没有？比如喜欢吃什么菜，爱看什么书？苏若瑾同志的状态好了，苏主任就会开心，工作起来就会更有革命干劲……” 田敏章滔滔不绝的讲了一大堆，就连李登峰也开始佩服他了。 他想泡苏若锦，于是跑到我这儿来取经，还把自己那点小心思说得如此光明正大，真是个人才啊！ 其实无论是从样貌身高还是言谈举止，待人接物上，田敏章几乎都是无懈可击的，怪不得前世苏若瑾会嫁给他。 不过呀，前夫哥，你这算盘算是打歪了，不管你怎么努力，重生后的苏若瑾早已经看清了你的为人，她又怎么可能再次跳入火坑？ 心里边虽然这么想，但是李登峰却表现的义薄云天，“没问题，田哥，据我所知，若锦姐喜欢吃甜食和清淡的食物，不喜欢吃辣，她个人比较喜欢音乐……” “等等，登峰，我要把你说的记下来。”田敏章真的掏出本子和钢笔，认认真真的把李登峰说的话记录下来。 李登峰都快忍不住笑出声了。 这真是人生如戏，处处影帝！ 第21章你推我让 不过即便是敌明我暗，李登峰也不敢掉以轻心。 面对一个可以为了权势隐忍二十几年欲望的男人，李登峰是从内心把田敏章当成一个劲敌的。 你可以嘲笑他，鄙视他，但是同为极致的功利主义者，李登峰是理解田敏章的行为的，甚至有些佩服他。 与凭借着一把九齿钉耙震慑几名小痞子相比，田敏章的行为才是真正的浸入骨髓的狠。 李登峰不想这样的人成为他的敌人。他要确保在他高考之前与田敏章和平共处。 田敏章在图书室里坐了大约四十分钟，然后带着那个记得满满的本子，心满意足的离开。 李登峰将他一直送到一中大门口，两人挥手作别。 回到图书室，李登峰打开田明章带来的袋子。 田敏章手出手很大方了，里面有两瓶大瓶的橘子汁，还有两罐在当时算得上是奢侈品的麦乳精。 李登峰迫不及待的用热水冲了一杯麦乳精，第一口下去，就让李登峰闭上眼睛陶醉起来，麦芽的清香再加上可可的微苦味道混合在一起，冲击着口腔内的每颗味蕾。 这可是平民老百姓梦寐以求的好东西啊！ 下午四点，就在李登峰准备收拾东西下班的时候，苏若瑾怒气冲冲的来了。 “二小子，刚才田敏章带了几本音乐方面的书过来看我，还说是你告诉他我喜欢音乐的，你，你这是汉奸行为。” 李登峰不慌不忙的给她冲了一杯麦乳精，“然后呢？你是欣然接受还是拒人千里了？” “废话，你说呢？” 从苏若瑾充满怒火的眼睛也可想而知，田敏章一定是无功而返了。 “有人追求你不是好事儿吗？这说明你有魅力，即便追你的人是前夫哥。”李登峰嬉皮笑脸的样子让苏若瑾没办法真的生气。 “你不是很聪明吗？想个办法让他别再来骚扰我。” “这还不简单，苏大爷不是让你在医院调养吗？你就跟苏大爷说，你一看到田敏章，病情就会加重，自然迎刃而解。” 苏若瑾消了气，拿起办公桌上的课本，一边喝着麦乳精，一边翻着书。 “看样子你已经开始复习了，李登峰，我能问你个问题吗？你为什么非要上大学？”苏若瑾轻轻擦了一下嘴角的麦乳精，“其实你可以走仕途，以你的聪明才智加上我爸的帮助，相信你可以坐到很高位置的。” “第一，我无心仕途，官场里的论资排辈现象仍是最严重的，别说现在还是七十年代，就算是前世后期，想在四十岁之前解决厅级依然很困难，我等不起。” “第二，前世我就是做证券和投资的，在这方面经验很丰富，而且我脑袋里装的是四十八年投资市场的先知，如果我弃之不用，岂不成了傻蛋？”李登峰点了一根华子，“其实我真正想去的地方是港岛，因为国内的证券市场成立是九十年代初，距现在还有十三年，我依然等不起，港岛的证券市场在一九八二年会有一个大机会，距现在正好有四年时间，我可以用这四年时间上个大学，扩展一下人脉。” “首届高考招生的高校比较少，在我的记忆中没有开设金融专业的学校，唯一与金融专业靠近的是经济，而燕京大学的经济系是最好的，并且头几届高考考生中藏龙卧虎，尤其燕大和青华最为突出，利用好了，这些同学都是不可多得的宝贵人脉财富。” 李登峰怀疑苏若瑾不相信自己，所以他把自己的计划和盘托出，“好了，我把我的计划都告诉你了，现在你放心了吧！若瑾姐，如果你在前期能够帮助我，我会在挣到钱之后按比例分给你，如果你担心巨额财产会影响你父亲的仕途，我会用另外一种方式来保证咱们双方的安全，比如在港岛成立一个信托基金……” “李登峰，你说的这些我不懂，不过我相信你。”苏若瑾眨了眨眼睛，举起手中的课本，“说实话，我现在特别迷茫，尤其是看到你为了目标充实忙碌的样子，就更觉得自己一点用都没有。” “要不……你也跟我一起复习？咱们一块考大学，其实我特想把我姐也拉上，她上辈子过的挺辛苦的，考大学应该可以改变她的命运。”李登峰把李秀芝前世的经历说了出来，苏若瑾沉默半晌。 “也可以，要是秀芝姐和我一起学，我还能有个伴，不然跟你这种怪物一起学习简直就是折磨。”虽然和李登峰认识还不到20天，但两人共同经历的一些事情让苏若瑾对他了解的非常清楚，狠辣，聪明，坚韧，隐忍，算无遗策，步步为营，在这个小自己三岁的男生面前，她是半点自信都没有。 李登峰大喜，“那咱们就说定了，我回家说服我姐，咱们三个一起复习考大学，不过高考的事要先瞒着她。” ****** 夕阳西下，李登峰骑着自行车走在回家的路上。 车把上挂着麦乳精和橘子汁，后座绑着猪爪和大肘子，兜里揣着自行车票，李登峰就像一个下山打劫成功，满载而归的土匪。 回到家，李登峰将猪爪大肘子交给母亲，张丽秋惊讶的合不拢嘴，“小峰，这都是从哪儿来的？” “学生家长给的。” 张丽秋很疑惑。学生家长脑袋进水了，怎么还给老师送礼？ 这时候老师地位不高，甚至低的可怕，可不像前世后期那样靠补课赚的盆满钵满，一个暑假就能赚一辆车钱，这时候根本没人巴结老师。 李登峰又把麦乳精和橘子汁交给母亲，“你和我爸留着补补身体，你们都太瘦了。” “我们年轻力壮的哪用得着这些，还是你留着吧！” 晚上吃饭的时候，李登峰将那张凤凰自行车票交给了父亲，“爸，我这有张自行车票，我看你那辆车都骑了十多年了，不如你换辆新的。” 李凤鸣接过车票，看清上面的字后激动的手都抖了，“这可是凤凰牌的啊！我可舍不得，二小子，你刚上班，不如你换一辆车。” 李登峰一不浪脑袋，“我不要，我就骑你给我装的那辆挺好。” 李风鸣想了想，又把车票往女儿的方向推了一下，“秀芝，要不你换辆新车吧？你刚到厂机关上班……” 话还没说完就被李秀芝拒绝了，“爸，我们科长才骑飞鸽，我要是骑凤凰，领导得怎么想？” “也对！”李凤鸣犯了难，拿着这张车票左思右想。 “爸，要我说给我妈买辆新车吧！我妈现在也有工作了，每天还要走路上班，正好，这辆车就是给我妈准备的。” 张丽秋满脸惊喜，“我？不行不行，我一个食堂管理员骑凤凰，让人看到还不得说我钱多烧的。” “咱家四口人上班挣工资，就是钱多，让他们眼红去，就这么定了，星期天，咱们去给妈买辆新车。”李秀芝也举双手赞成给母亲买新车。 李凤鸣和张丽秋光顾高兴了，居然忘了问儿子这么金贵的自行车票是从哪儿来的了？ 第22章喜不喜欢 吃过饭后，李秀芝主动去捡桌子洗碗，李登峰想去帮忙，被姐姐赶出了厨房，“去去去，你一个大男人洗什么碗啊？” 李登峰一笑，退了出来。 这就是有姐的好处，家务活基本不用他这个当弟弟的伸手。 干完家务活，李秀芝搬了个小马扎，坐在自己的床边，就着台灯的灯光，一页页翻看着一本《会计学基础知识》。 李登峰从上铺探下头，“姐，学习呢？” 李家只是一个单室，李凤鸣把壁橱的空间做了一个上下铺，姐弟俩就睡在这里。 “嗯！”李秀芝很有些苦恼，“小峰，领导让我干出纳工作，可是我之前都没接触过，害怕自己干不好，所以借了本专业书准备学学，可是姐脑子不行，书里说的这些我好多都看不懂。” 李登峰一听就来了精神。他正考虑怎么劝姐姐和他一起复习呢！没想到姐姐居然送上门了。 他从上铺跳下来，先是给姐姐冲了一杯麦乳精，递到她手上，“姐，也不怪你看不懂，咱们这茬人学习都被耽误了，上学的时候天天运动，根本就没怎么学习，现在我到一中工作，整天接触老师，这种感觉越来越强烈。” “小峰，你是咱家脑瓜最活的，你说怎么办？万一我要是做不好工作被领导骂可不行。” “姐，不如咱们一起学习吧！我现在管理一中图书室，那里面有很多书。” “行啊！就怕我看不懂。” “没事，有我呢！要是不懂的话，我就去请教一中的老师。” 李登峰也没想到，说服姐姐竟然这么轻松，几乎不费吹灰之力。 ****** 同一时间，台町，苏家。 和李家相比，苏家就有些人气冷清了，偌大的小洋楼里，就只有苏万成和苏若瑾两个人吃饭。 “爸，你能不能管管你的秘书？”苏若瑾将今天下午田敏章跑到医院去看她的事说了出来。 “若瑾，我觉得你完全没有理由怕小田，小李跟我说过你做过的那些梦，我觉得完全是无稽之谈，你就是被吓坏了……”苏万成是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虽然解释不清发生在女儿身上的事，但是他还是不相信苏若瑾做过的那些荒诞的梦，“你现在就安心的在医院养病，调理好身体……”苏万成心里其实是希望女儿多跟田敏章接触的，可是他一看到女儿要暴走的样子，急忙改口，“好的，明天我会去找小田谈一谈，让他不要和你见面了。” “爸，我不想在医院待着了，我的身体根本就没事，我想上班。” 苏万成放下了筷子，很认真的问道：“你想干什么？” “我也想去一中。” “可以，不过你要答应爸爸，先在医院继续调理身体，下个月我帮你办理工作。”苏万成重新拿起筷子吃饭，自言自语了一句，“搞不懂你们为什么都要去一中？” 苏若瑾心愿达成，狡黠一笑。 再过七个月你就知道了。 ****** 铁东，站前。 铁东鱼菜市场书记胡建设急匆匆推开家门，第一句话就是问女儿，“你的救命恩人收下礼物了吗？他答应来咱家吃饭了？” 胡淑娟先点了点头，后又摇头，“爸，小李老师一开始不要，推让了好几次，不过我很坚持，他也就收下了，但是吃饭的事他没答应。” 胡淑娟有些沮丧。 胡建设沉思了几秒钟，“没事，他和咱们不熟，不肯来家里也正常，这样，明天我去你们学校一趟，亲自邀请，他应该会给我这个面子。” 胡淑娟立刻喜形于色，“爸，要是真把小李老师请到咱家可就太好了。” 胡建设看着如洋娃娃般漂亮的女儿，微微一笑，“娟儿，我问你，小李老师怎么样啊？” “当然好了，特别勇敢，打架可狠了，那些小痞子平时天不怕地不怕的，可是看到小李老师就像耗子见到猫，而且小李老师又高又帅，我们学校好多女生都喜欢他。” “那爸问你，你喜不喜欢小李老师？” “爸，你说什么呢？我，我还没毕业呢！”胡淑娟脸皮薄，问父亲这么一问，脸当时就红了，转身跑回屋里。 胡建设看着女儿的背影，露出了老父亲独有的笑容，答案已经浮出水面了，这时他的妻子陈桂兰从厨房里走出来，嗔怪道：“你疯了，怎么能问女儿这种问题？” “老娘们家家的懂什么？”胡建设神秘的一挥手，刻意的压低了声音，“你知道救下女儿的那个李登峰是谁？” “是谁？” “市革维会苏万成的干儿子。” “你怎么知道的？” “革安屁大点的地方，这种新闻我怎么会不知道？现在都传开了，李登峰救了苏万成的女儿，苏家为了感谢他，特意认了他当干儿子。” 知夫莫若妻，陈桂兰立刻就明白丈夫的意思了，“你是想让女儿和那个李登峰搞对象？” “呵呵，不然李登峰为什么不救别人，偏偏救咱们女儿，还不是看咱们娟儿长得漂亮。”胡建设自信满满，“女儿还有三个月就毕业了，他两要是真好上了，毕业就结婚，明年给我生个外孙子，多美！” 陈桂兰毫不留情的揭穿了丈夫隐藏的那点小心思，“呵呵，到时候让苏主任再提拔一下你，对吧？” “瞧你说的，苏主任那么大的官，提拔我还不就是顺手的事吗？” 陈桂兰对李登峰的条件也很满意，“娟儿可不止一次说过李登峰又高又帅了，肯定是喜欢他的，你还别说，要是这个能成，还真是件大好事。” “现在知道你老头为啥能当上圈楼的书记了吧？这人啊！吃不穷，穿不穷，算计不到才受穷，娟儿她妈，把酒给我烫上，我喝两盅，明天我就去一中，说什么也得把李登峰请到家里来。” “知道你能耐！等着，我给你端菜去。”陈桂兰一扭身，进了厨房，不大功夫就端上四个菜，凉拌猪耳朵，爆炒羊下货，小葱拌豆腐，还有一道干煎黄花鱼。就这饭菜，可以秒杀革安95%的家庭了，这就是在圈楼工作的好处。平民老百姓买个肉啊鱼啊，都得凭票供应，但是他们内部人却可以优先买到这些紧缺的商品。 “娟儿，吃饭了。”陈桂兰喊了一声。 “来，来了！”一直躲在门后偷听的胡淑娟满脸通红的走了出来。父母的对话她全听到了，此刻她的脑中全是李登峰举起钉耙保护她的高大身影。 要是能嫁给小李老师，这辈子就没遗憾了。 第23章胡家家宴 第二天一早，李登峰用自行车驮着自己的行李上班去了。 从今天开始，他就打算住在学校了。说服家人非常简单，李家一家人都是老实巴交的工人阶级，所以李登峰一说自己要在单位好好干，义务值班，全家人都表示支持。 到了图书室，李登峰整理好行李，打了开水之后，就开始继续复习。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李登峰把要考试的五个科目都做好了复习大纲。 这些大纲不只是他能用到，更是为姐姐和苏若瑾准备的。 就在李登峰埋头苦读时，上午十点多，校长周朝奋带着一个中年男人敲开了图书室的门。 “小李老师，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铁东鱼菜市场的胡主任，胡主任是专程来感谢你的。” 李登峰恍然大悟，原来这就是胡淑娟的父亲。 胡建设紧走两步，主动伸出双手，满脸笑容，握住了李登峰，“小李老师，我是胡建设，昨天我让孩子带话，想请您吃顿饭，可是小李老师高风亮节，没同意，这不，我就专程过来一趟，小李老师，您无论如何也得给我这个面子？这不，我把周校长也拉来了，周校长，您可得替我说两句好话啊！” 胡建设是铁东圈楼的主任，在计划经济时代，这个位置那可是多少人眼红的。那时候买肉买鱼都要凭票供应，圈楼的售货员走起路来都是鼻孔朝天，就更别提主任了。 周朝奋肯亲自把老胡带过来，自然是存了巴结的心思，家里以后想多买点肉，还得求人家呢。 李登峰也不是不知变通的人，既能白吃白喝一顿好的，又能给二人面子，何乐而不为？ “那就太麻烦胡主任了。”李登峰痛快答应下来。 胡建设眼中闪过一道喜色，这个细节被李登峰看在眼里。 这位胡主任也是个人精，表面说是感谢自己救了女儿，其实估计是知道了自己和苏家的关系，所以特意跑来结交的。 下午四点，一中放学。 李登峰照例如门神一般守在门口。 现在一中这里可安全了，就像禁区一样，远近的棍棒痞子谁也不敢到这儿附近转悠。 四点十分，学生基本走光了。羞羞答答的胡淑娟走了过来，“小李老师，我爸跟我说了，让我带你去我家。” “行，你等着，我去取车。”李登峰去车棚推上自己那辆杂牌散装自行车，和胡淑娟并肩出了一中大门。 “上来吧，我带你，你给我指路。”李登峰跨上自行车。 胡淑娟又羞又喜，坐到了自行车的后座上，一只手揽住李登峰的腰，“小李老师，我家在站前，你往西骑。” 李登峰慢悠悠的骑着，坐在后面的胡淑娟高兴的都要爆炸了，一开始她还低着头，但是在看到路边有几个走路的一中同学后，胡淑娟很快就骄傲的挺起胸，她要让所有人都看到，她坐在小李老师的自行车上笑，你们都羡慕嫉妒我吧！ 路边，王春和几个女生看到这一幕。 “春儿，你看，那不是胡淑娟吗？她怎么和小李老师在一起？” “春儿，胡淑娟平时不是和你一起走吗？” 王春看着胡淑娟坐在后座上得意忘形的样子，气的咬住了红红的嘴唇。 旁边的女生生气了，“最烦胡淑娟了，仗着自己长了一对大扎，总是撩吧男生，现在居然和小李老师好上了。” 王春最不爱听这话，“别瞎说，不可能，小李老师怎么能看上她呢？” “那为啥她会坐上小李老师的车？” “我听胡淑娟她班的人说，胡淑娟要感谢小李老师，今天请他去家里吃饭。” 有人开始为王春打抱不平了，“春儿，小李老师也救了你了，你怎么不请他吃饭？” “就是，要不现在坐在小李老师后座上的人就是你了。” 王春望着胡淑娟的背影，小小的红唇中吐出一句话，“晚上回家我就和我爸说。” ****** 站前，胡家。 “小李老师，快请进！”胡淑娟殷勤的把李登峰让上楼。 “小李老师，欢迎欢迎！”胡建设和陈桂兰站在门口迎接。 还没进门呢！就闻到一股肉香。 李登峰和他们握了手，进门后看到排骨，肘子，猪爪，五花肉已经摆了一桌子，在这个缺衣少穿的年代，这一桌席面几乎无敌了。仅从这点就能看出胡家人是用了心思的。 酒是台子，烟是华子，还有几瓶汤岗子矿泉汽水。 李登峰大致估量了一下这个席面的价格，现在台子一瓶要三十块钱，当然了，老百姓肯定是买不到的，都是特供的，再加上菜，至少也得五十块钱，自己两个月工资都不够。这也让他重新认识到胡建设的能量。 “胡主任，这也太丰盛了。”李登峰先开口了。 胡建设笑呵呵的说道：“一般一般，小李老师对淑娟可是有救命之恩的，规格再高也不为过，淑娟，你还不敬小李老师一杯？” 胡淑娟扭扭捏捏的站了起来，举着汽水瓶子，粉面含春，美目传情，“小李老师，谢谢你的救命之恩。” 傻子都能看出来胡淑娟对李登峰有那个意思。李登峰当然不是傻子，他暗骂了一句，失算了。 本以为胡建设请自己是因为他和苏家的关系，可哪知道这家人的目标竟是自己。 这个年代可不像前世后期，那时高中生还是小孩子，当然指的是心理上。 七十年代，高中生已经被认为是成年人了，别说是谈恋爱，就连结婚也是合法的。 五十年代的婚姻法规定，男子的法定结婚年龄是二十周岁，女子是十八周岁，那个时代上学都晚，很多高中生都是十八九岁入学。 胡淑娟今年正好十八岁，已经达到法定结婚年龄了。在这个仰慕英雄的年代，她喜欢上自己的救命恩人一点都不奇怪，况且自己又高又帅，还是市革维会苏主任的干儿子，无论从哪个角度讲，都是非常理想的结婚对象。 这也是今天这个晚宴规格这么高的原因。 但问题是，我的目标是星辰大海啊！怎么能刚一出道就沉醉在革安这个小天地里不思进取。 李登峰想了想，很严肃的站了起来，举起酒盅，“胡淑娟同学，胡主任，我是一中的职工，维持校园秩序，保护师生安全是我的责任，以后别再说什么救命之恩了。” “小李老师说的好啊！”胡建设带头鼓起掌来。 李登峰暗想，这位胡主任的算盘打的精着呢！他大概是觉得自己是掌管老百姓菜篮子的圈楼主任，位低但权重，女儿又生的如花似玉，是一中的校花，我应该没有理由不喜欢。 如果我和胡淑娟结婚，他就可以抱上苏家的大腿，说不定在仕途上还能再进一步。 好算计啊！ 第24章我还小呢 李登峰和胡淑娟轻轻碰了下杯，李登峰喝了一口白酒，胡淑娟则喝了口汽水。 “小李老师，吃块排骨！”陈桂兰夹了块排骨到李登峰的碗中。 胡建设瞪了媳妇一眼，“有娟儿呢！娟儿，今天你必须把小李老师照顾好。” “嗯……”胡淑娟羞答答的拉了一个长音，这声从鼻腔里发出的声音就像甜甜的糯米糕，粘牙，拔丝！ 李登峰差点打了个冷战。 妈蛋，这也就是现在，要是放在以后，这小丫头换身漂亮衣服，再简单打扮一下，妥妥的妖精啊！ “小李老师，你吃红烧肉，我妈做红烧肉可好吃了。”胡淑娟给李登峰夹了一块酱红色，颤巍巍的红烧肉，还妩媚的看了他一眼。 李登峰赶紧低头吃肉。 他对自己还是比较了解的，意志不坚定，战胜不了自身欲望，和田敏章那种狠人根本没法比。万一今天犯了作风上的错误，那他征服世界的计划岂不是出师未捷就得夭折。 不行，绝对不行，黄胜男同志还在燕大等我呢！ 今天不管怎样，都要守住底线。 陈桂兰美滋滋的看着李登峰，越看越顺眼。 这小伙子，大眼挺鼻，大高个，一身的男人阳刚之气，怪不得女儿会喜欢。 “小李老师，你家住哪儿，几口人啊？” “阿姨，我家住铁西三街口，四口人……” “那你今年多大啊？” “我十七！” “啊？”胡家一家三口都很吃惊。这可是他们始料未及的，由于在农村插队的时间比较久，李登峰长的有点成熟，一点不像十七岁。在这之前他们一直以为李登峰至少也得二十了呢！ 这个倒不是关键，关键是胡淑娟今年都十八了，比李登峰还大一岁。民间虽然有女大三，抱金砖的说法，但绝大多数婚姻还是男大女小。 胡建设夫妻俩心中都有些忐忑，不知道小李老师介意这点不？还有一个问题，李登峰今年才十七，要是他和女儿结婚，岂不是要等到三年以后？那时候女儿都二十一了，都是老姑娘了。 夫妻俩的表情变化马上被李登峰捕捉到了，他立刻意识到，这是一个突破口。 “胡主任，我十四岁那年替我姐姐下乡插队，在农村呆了三年，每天都是下地劳动或者上山打猎，风吹日晒的，所以看着比实际年龄大。” “是啊，农村的生活确实比城市艰苦！”胡建设干笑了两声，他瞄了一眼女儿，“不过现在好了，小李老师回到城市了，也算稳定了，现在既然参加工作，也该考虑一些个人问题了。” 李登峰一个劲儿的摆手，“不急不急，我还小呢，我还有一个姐姐，至少也得等我姐姐结婚之后再考虑其他的。再说了，我还没玩够呢，我的计划是二十五岁之后再考虑个人问题。” 胡建设和陈桂兰的脸都黑了。他们两个都听出来了，李登峰这么说就是故意给他们听的，人家没看上自己的女儿。 只有胡淑娟没听出李登峰的言外之意，依然热情的给他夹菜倒酒。 胡建设陈桂兰夫妻俩的态度渐渐冷了下来了，自家女儿生的这么漂亮，又不是嫁不出去，犯不着用热脸贴人家的冷屁股。 李登峰放下心来，一门心思的吃肉喝酒。 虽说现在回城生活条件改善了，但是像这么丰盛的席面也是很少能吃到的，不吃饱都对不起自己。 李登峰吃了个沟满壕平，喝了三两台子，抽了两根华子，这才起身告辞。 胡建设皮笑肉不笑的说道：“小李老师，那我就不送你了，你走好！” 胡淑娟却雀跃的像一只小鸟，“小李老师，我送你。” 陈桂兰在心里暗骂自己这个女儿没心没肺没有眼力劲儿，“娟儿，你帮我捡碗，小李老师这么大的人了，又走不丢，不用送。” “不嘛，小李老师第一次来，路不熟。”胡淑娟一甩手，跟着李登峰身后下了楼。 胡建设狠狠的瞪着媳妇儿一眼，“你看看，这就是你生的好女儿，根本就不长脑子。” 陈桂兰毫不客气的回瞪过去，“咋的，我一个人能生出来啊？还不是你惯的。” 楼下，胡淑娟追了出去，“小李老师，我送你。” “胡淑娟同学，我能找到路，你快点回去吧，省得你父母生气。” “我不怕他们。”胡淑娟哪里肯放过这个和李登峰独处的机会，陪着他慢慢的向外走。 胡淑娟一直在偷偷的看李登峰，真是越看越喜欢。 小李老师真帅啊！就像那些革命电影里的男主角，还那么威风，要是他能跟我好，还不得把其他女生羡慕死。 “小李老师，再有两个月我就毕业了，到时候我爸会把我安排到圈楼上班，你不知道，在圈楼当售货员可好了，买肉买鱼特别方便，谁要是娶了我，将来我一定把他喂得胖胖的……”胡淑娟终究是个女孩，不敢直接表白，不过她的这些话和直接求爱也没什么分别。 李登峰一言不发，等走到大路上时，他一片腿，上了自行车，“胡淑娟同学，感谢你家今天的款待，天不早了，你早点回家吧！” 李登峰骑着自行车落荒而逃，留下胡淑娟一个人站在路口，痴痴的望着他的背影。 小李老师骑车子都这么好看。 ****** 铁东，前进路，市物资公司的家属楼。 王春一回到家就气鼓鼓的把书包扔在了地上。 王春的母亲耿凤莲一看到女儿这样，急忙过来询问，“春儿，你这是怎么了？谁惹你生气了？” “都怪你和我爸，小李老师救了我，你们也不说请他吃顿饭，一点也不知道感恩图报。” 耿凤莲都被女儿气笑了，“春儿，你爸给了小李老师一张凤凰自行车票，你知道这张票拿到外面去能卖多少钱？至少一百五十块，我们这还不叫感恩图报吗？” “我不管，你们必须得请小李老师来家里吃饭，胡淑娟她家就请了，今天我看到小李老师骑着自行车带着她，把我气死了。” 耿凤莲仔细的观察了一下女儿的脸色，她也是从年轻时过来的，一下子就猜出了女儿的心思，“难道说小李老师和胡淑娟搞对象了？你还别说，也有可能，胡淑娟长得很漂亮。” “漂亮什么？整个学校就数她最骚，资产阶级倾向最严重。” “春儿，该不会是你喜欢上小李老师了吧？” 王春胆子再大，也终究只是一个十七岁的女生，听到母亲的话，脸当时就红了，结结巴巴回答道：“你别瞎说，怎么可能？我还在上学呢！” 第25章变态老女人 五点过后，王春的父亲王占魁回到家，刚一进门，就被媳妇儿拉到卧室里。 “当家的，你女儿有喜欢的人了？” 王占魁直接被这句话说懵了，“谁？哪个小混蛋这么大胆子？春儿今年才高二，我不允许她毕业之前搞对象。” “还能有谁？就是那个救过女儿的小李老师呗！我见过他，个子很高，长的特别精神，也不怪女儿会喜欢他。”出事的那天中午是耿凤莲去学校接回的女儿，当时见过李登峰一面。 “特么的！”王占魁爆了一句粗口，“这个姓李的不安好心，我都给他一张自行车票了，他居然得寸进尺，肯定是看好咱家的条件了，不行，明天我得去学校找他，教训一下这个小子。” “当家的，你这脾气怎么这么火爆？小李老师毕竟是咱们春儿的救命恩人，你上学校去大吵大闹合适吗？”耿凤莲很了解丈夫，性如烈火，如果真让他到一中去，肯定会闹得不可收场。 “那你说怎么办？难道就眼睁睁看着春儿和他搞对象？我跟你说，这小子肯定是看中我是物资公司的主任才去勾引春儿的，这些臭老九就是欠改造……”王占魁的话还没说完，卧室的门就被王春重重推开。 王春柳眉倒竖，红唇微颤，“你在污蔑小李老师，小李老师不是你说的那种人……” 王占魁一看到女儿，嚣张气焰立刻消散无形，女儿就是他的命门，所以听到女儿搞对象的消息，他才会这么紧张。 在王春的解释之下，王占魁这才知道自己是误会了，“好好好，爸爸刚才是误会小李老师了，爸爸明天去找小李老师赔礼道歉，顺便再请他到家里吃饭好不好？” “这还差不多。”王春转怒为喜。 第二天一早，王占魁去了单位，接连打了好几个电话调查李登峰。 和圈楼一样，物资公司也是大家眼热的好单位。圈楼管着老百姓的菜篮子，物资公司则是负责采购调拨当前的热门商品，比如说名牌自行车、缝纫机、收音机，手里的权力极大。 一圈电话打完，王占魁再也无法淡定了。他恨不得抽自己一记耳光。 整个革安上层都知道的事，自己居然还不知情，该不该打？ 原来女儿的救命恩人居然是市革维会主任苏万成的干儿子。 王占魁又有一些庆幸，幸亏当初自己出手还算大方，送了一张凤凰自行车票，没给女儿丢脸。 但是王占魁又有些奇怪。苏万成作为当前革安和革钢的最高领导人，为什么要把干儿子安排到臭老九扎堆的一中去？ 算了，人家领导肯定有自己的打算。 王占魁下了楼，骑上自行车直奔一中而去。 这一路上他的心都是滚烫滚烫的，情不自禁的夸赞了女儿好几句，到底是我的女儿，眼光就是好，随我。 女儿要是真的和这个小李老师搞对象，自己岂不是和苏主任成了亲家？ 一想到这儿，王占魁蹬起自行车更有力量了。 ****** 闹表在五点半准时响起。 李登峰从床上下来，换好深蓝色运动服和黄胶鞋，围着操场跑了半个小时，又进了体育组的器械室，围着沙袋拳打脚踢半个小时，出了一身大汗后，他端着脸盆进了水房，就用冰冷的自来水洗了个澡，一盆盆凉水浇下，李登峰精神无比。 早八点，一中三楼图书室。 苏若瑾稳稳的坐在椅子上，正在用审视的目光瞪着李登峰。 “好你个二小子，老实交代，昨天晚上你干什么去了？你不是说搬到学校住是复习的吗？昨天晚上我来看了一眼，门卫说你跟一个女生出去吃饭了，二小子啊二小子，你怎么就管不住自己呢？你可别忘了，我要把黄胜男介绍给你的……” 李登峰一瞪眼睛，“你跟谁俩说话呢？昨天晚上我确实是出去吃饭了，不过那是人家感谢我的救命之恩，就吃了一个多小时，然后我就回学校复习了，不信你去问吴大爷。还有，你能不能别一口一个二小子，那是我爸叫我的……” “二小子，我可警告你，这个时代的女生可跟三十年后的不一样，你一旦占了人家便宜，她们就会跟定你，你要是把人家甩了，可能会闹出人命，你可别因小失大……” “你觉得我是那种人吗？” “嗯！” 李登峰有些恼羞成怒，“嗯是什么意思？你别阴阳怪气的。” 就在二人吵得不可开交时，敲门声传来。 校长周朝奋带着王占魁走了进来。 “苏若瑾同志也在啊，正好我给你们介绍一下，这是王春的父亲王占魁，在市物资公司工作，今天他是专程来感谢小李老师的。” 王占魁站在周朝奋身后，一听到苏若瑾三个字，顿时双眼放光。 不用问，这肯定就是苏主任的千金，李登峰的干姐姐。 王占魁紧走两步，挤开周校长，直接伸出双手，握住了李登峰，“小李老师，实在抱歉，工作有点忙，本来应该早点过来拜访你的。” 李登峰下意识的望向苏若瑾，苏若瑾似笑非笑的看着他，眼中的揶揄都快溢出来了。 “王春爸爸，不用这么客气，这是我应该做的。” “小李老师，还有这位苏同志，今天晚上无论如何你们两位也得到我家做客，要不然我们一家三口寝食难安啊！”王占魁能在物资公司当主任，口才是非常好的，这几句话说的非常漂亮。 “不行！” “好啊！” 李登峰和苏若瑾同时开口。 李登峰回头狠狠瞪了苏若瑾一眼，苏若瑾就当没看见，“二小子，人家家长一看就是知恩图报的人，你不能寒了人家的心啊！” 王占魁大喜，“苏同志说的太好了，那咱们就说定了，晚上我让王春给你们领路，我现在就去张罗菜去。” 王占魁满心欢喜，脚下生风的离开了图书室，等人都走光了，李登峰两只拳头捏得嘎巴巴响，“苏若瑾，你别以为我不打女人？” 苏若瑾直接一巴掌过去，打在李登峰头上，“看把你能耐的，还要打我？你倒是打啊！” 李登峰捂着头，一步步后退，“我警告你啊！” “警告啊！”苏若瑾又是一巴掌下去。 李登峰再退。 “连姐都不喊了是吧？直呼其名了，信不信我叫杨叔叔把你抓起来，让你参加不了高考。” “你个小人。” “没错，我就是小人，你能怎么的？” 两人在图书室里追逐了几分钟，苏若瑾到底是体力不支，累的气喘吁吁，终于打不动了。 两人终于恢复了正常状态。 “苏若瑾，你到底是怎么想的？你不是让我管住自己吗？怎么又答应去人家吃饭了？” “有我看着你就可以，你自己一个人去就不行。” “我看你就是闲的。” 苏若瑾的目光穿过玻璃落在了外面杨树那出发的嫩绿上，她悠悠的叹了口气，“是啊，我已经闲了四十八年了，我不想再这么无聊了。” 李登峰本想再讽刺她几句，可是见她这个样子，又把要说的话咽了回去。 算了，就让这个变态的老女人折腾吧！ 第26章女人当家 下午四点放学后，王春趾高气昂的上了三楼，敲开了图书室的门。 “小李老师，我爸让我过来接你。” “再等等吧！等学生们都走了再说。” “嗯！”王春乖巧地答应了一声，但是心里很有些失望。 不能当着同学的面和小李老师一起出入，恰如锦衣夜行。 李登峰身子一转，露出了后面的苏若瑾，“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 不等李登峰说完，王春就热情的迎了过去，“我听我爸说了，姐，你好，我是王春。” 王春心里明白，这可是未来的大姑姐，必须好好巴结！ 苏若瑾仔细的打量着这个鲜花一般年龄的女生，既羡慕又生气。 该说不说，二小子人品虽然不堪，但是眼光真的不错，这个女生长得真漂亮，尤其是这对红嘴唇，就像樱桃一样，恨不得咬上一口。别说男人了，我见犹怜啊！ ****** 王家的晚餐同样丰盛。 为了这顿饭，王占魁把他平时积累的人脉都用上了，餐桌上不但有鱼肉蛋，还有老百姓根本见不到的螃蟹和虾，这可是他特意从水产公司的哥们那弄来的。 就连高干子女苏若瑾见到这个席面都有些吃惊。 现在革安人民的生活水平都这么高了吗？ “小李老师，苏同志，快请坐，你们可是我家的贵客。”王占魁热情地请二人坐下，打开一瓶台子，先给李登峰满上，然后又看向苏若瑾，苏若瑾摆了摆手，“我不喝酒！” 王春拿出一瓶山楂酒，大力推荐道：“姐，要不咱们喝这个？这个酸酸甜甜的可好喝了。” “那行吧！”苏若瑾勉为其难的同意了。 餐桌上五个人，两个男人喝白酒，三个女人喝果酒。 王占魁举起酒杯，咳嗽一声，刚想发言，被媳妇儿耿凤莲拽了一下，“你当是在单位做报告呢，坐下！” “你看我，一高兴什么都忘了，咱们这是家宴，小李老师，苏同志，千万不要客气！”王占魁拿起两个螃蟹分别放到李登峰和苏若瑾盘中。 李登峰是真不客气，拿起螃蟹直接掰开就吃。 王家一家三口目瞪口呆了几秒钟。 王春满眼都是崇拜，小李老师连吃饭都这么霸气。 苏若瑾知道李登峰之所以表现的这么没礼貌，其实是一种自污。他在用这种方式预防有可能会出现的麻烦。 一想到这儿，苏若瑾不禁有些内疚。因为刁卫东和田敏章的原因，她从心里不太信任男人，即便是救了她的李登峰。 苏若瑾啊苏若瑾，你不能这样，你已经重生了，这辈子你要快乐！ “不好意思，登峰年轻，饭量大……”苏若瑾微笑的解释了一句，王占魁哈哈大笑，“没关系，我以前是当兵的，年轻时也像小李老师这样，吃起饭来狼吞虎咽，看着就过瘾。” 李登峰在心里哀叹一声，有苏若瑾这个猪队友，看来这次重生未必一帆风顺。 王占魁酒量颇豪，和李登峰推杯换盏，一瓶台子被两人瓜分，喝了半斤白酒，王占魁的话明显变多，“小李老师，说实话，你是这个！” 他竖起了大拇指。 “那帮小痞子不好惹，年纪轻轻的不知天高地厚，下手可黑了，什么事都做得出来，小李老师就凭一把九尺钉耙，干倒四个，我听人说，现在革安都管你叫八哥。” 苏若瑾奇道：“为什么叫八哥？” 王占魁刚想说话，耿凤莲狠狠一把掐住他的大腿，疼的他哎哟一声。 “吃饭也堵不上你的嘴？” 王占魁这才意识到自己话说的有点多了，悻悻的笑了一下，不敢再张嘴了。 苏若瑾疑惑不解，李登峰确实瞬间变明白了八哥这个外号的含义。 这特么的是在说我是猪八戒啊！ 耿凤莲让丈夫闭嘴之后，便开始夸赞起自己的女儿，“小李老师，苏同志，不是我自吹自擂，我这个女儿真是不错，从小就孝顺懂事，帮我做家务活，而且特别有主见……” 王春低垂臻首，心中窃喜。 苏若瑾突然问了一句，“小春今年多大了？” “十七岁！”耿凤莲高兴的心脏都要偷停了，难道说苏若瑾认可女儿了？ 谁知道苏若瑾只是点点头，“登峰今年也是十七岁，这个岁数正是学习的好时候，尤其是登峰，十四岁就下乡插队，没上过高中，在文化上有很大不足，男人嘛，首先得要立业，没有本事，媳妇都看得不起你。” 李登峰长出了一口气。 苏若瑾总算是说了一句明白话。 耿凤莲脸色微变，但一秒钟不到便恢复了正常，“苏同志说的是，男人嘛，确实要以事业为主，现在形势不一样了，我们单位成天开会，说是要以经济建设为主，年轻人好好学习文化知识，将来才能有出息。” 李登峰深深的看了耿凤莲一眼，这个女人很聪明，王春心眼儿多有点像她。至于王占魁，性格直爽，倒是挺可爱。 王家，看来是这个女人当家作主。 晚餐结束，李登峰和苏若瑾告辞离开，王春主动下楼送他们。 “姐，小李老师，以后你们没事常来家里玩儿了。”王春眼珠一转，盯着李登峰光秃秃的手腕，“小李老师，你需要手表不？我爸能弄到瑞国进口的手表。” “王春同学，谢谢你的好意了，暂时不需要。”李登峰再一次感叹王春确实要比胡淑娟聪明的多。现在这个时代，很少有男人能抗拒一块瑞国进口的手表的诱惑。 这个小丫头，想用小恩小惠俘虏我的芳心啊！比胡淑娟一味的卖萌高明多了。 回去的路上，苏若瑾闷着头走了一会儿，突然说了一句，“手表的事是我疏忽了，你现在属于复习阶段，需要一块手表来看时间，这事交给我。” 李登峰也没跟她客气。跟他们两个的共同目标相比，一块手表根本不值一提。 王家。 收拾好碗筷后，耿凤莲有些沮丧的坐在椅子上。 王占魁不解的问道：“媳妇儿，你咋了？” 耿凤莲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你光知道喝酒，没看出来苏若瑾不想让李登峰那么早的搞对象吗？” “是吗？啥时候说的？”王占魁挠了挠头，“那可咋办？” 耿凤莲叹了口气，“这也是人之常情，毕竟李登峰只有十七岁，我估计苏万成安排他来一中只是过度，如果咱们真想跟他结这门亲家，就得让春儿平时多和李登峰接触。” 王占魁一拍大腿，“那还不简单，就凭咱们春儿这么漂亮，这么聪明，我就不信李登峰不喜欢咱们女儿？” 第27章一凤上 上午，课间操时间。 李登峰站在窗前，正跟着大喇叭里传出的音乐声一板一眼做着广播体操。 图书室的门被人敲响，王春的小脑袋露了出来。 “小李老师，我给你带了两个苹果。”王春大大方方的走进来，将两个半青半红的国光苹果放在了办公桌上。 “王春同学，我不吃苹果，你拿走！”李登峰的口气很不客气，他已经决定不能给这两个小丫蛋半点好脸，不然误会只能加深，影响他的星辰大海计划。 王春脸色一变，眼圈泛红，看样子就要哭出来了，可就在这个时候，图书室的门再一次开了，胡淑娟羞答答的走了进来，“小李老师，我给你带了几个柿饼子……” 话没说完，胡淑娟就已经看到了王春，脸色当时就变了，“小李老师，你都去我家吃过饭了，你怎么还能……” 本来要哭的王春一看到胡淑娟进来了，立刻进入战斗状态，“去你家吃饭怎么了？吃饭就代表和你好了吗？别不要脸了，小李老师还去我家吃饭了呢？” “王春，小李老师是先和我好的，你这是第三者插足。” “你胡说，小李老师喜欢的人是我。” 两个十七八岁的小姑娘，谁也不让谁，就在图书室里大吵起来，李登峰气的直接一拍桌子，“你们两个都给我滚出去，这是学校，你们是学生，真搞不明白你们的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以后谁也不许到图书室来了。” 李登峰直接将这二人骂的哭着跑出了图书室。 就在他以为世界终于清静下来时，高一一班的郝洪刚那张贱兮兮的脸在门口出现了，“八哥，你牛，胡淑娟和王春可是咱们学校最漂亮的女生了，你居然一个都不要。” 李登峰气的直接追出去，照着郝洪刚的屁股连卷了三脚，“你说你嘴怎么这么欠，还敢管我叫八哥？” 李登峰的脚劲儿很大，踢的郝洪刚半边大腿都失去了知觉。 “八哥，不对，八爷，我错了，别踢了，楼下有人找你，我是上来报信的，刚刚我什么都没看到。”郝洪刚揉着麻木的大腿，一瘸一拐的走了，李登峰平复一下情绪，下楼来到大门口。 “登峰，点长，是我啊！大力！”大铁门外，夹皮沟青年点的知青王大力兴奋地挥动着双手，在他身后站着曹红军。 李登峰快步走了过去，打开铁门，和王大力抱在了一起，“大力，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王大力是李登峰在青年点最好的朋友。 “刚回来，是军哥开车去接的我。” “走，到我办公室去。”李登峰热情的邀请二人上了楼。 “登峰，真没想到，刁卫东真是你杀的，那天张公安去找你，是我带路上的山，你当时可是一点都看不出来……”两人算起来也有一个来月没见面了，王大力有一肚子的话要说，他将李登峰走后公社发生的事一一说了出来，“整个四木公社除了张公安和小穆外，几乎所有的领导都被撤了，有几个还被警察抓走判了刑……” 这些李登峰都知情，苏万成当然不可能放过刁卫东的党羽，势必要来一场大清洗。 就在王大力和李登峰聊天的时候，曹红军就静静的坐在一边，微笑的看着他们，也不搭茬。 直到二人叙旧差不多了，曹红军这才开口，“登峰兄弟，上次我说过要请你喝酒，我怕你信不过我，特意把大力接了过来，今天晚上你无论如何也得给我这个面子。” 李登峰心想，好家伙，这酒还连上了，一天一场。 不过他不能不给王大力面子，“红军大哥，既然话都说到这儿了，我再说别的就是矫情了，那咱们今天晚上见。” 晚上，王大力和曹红军再次来到一中，李登峰跟着他们一起到了不远的五一路餐厅。 这年头没有私人饭店，所有的餐厅饭店都是国营的，这就导致了餐馆极少，整个革安不超过10家大型饭店。像东山宾馆餐厅，南山宾馆餐厅都是革安以及革钢政府招待所的内部餐厅，铁东有五一路餐厅，铁西有荟华楼，历山有三八粮店餐厅。 到这里吃饭不但要花钱，还要拿粮票，所以平民老百姓很少到饭店吃，能出现在这里的都是革安的达官显贵或者是各路牛人，绝对是身份和地位的象征。 曹红军显然是这里的熟客，他一进门，穿着白色制服的服务员热情的将他们三人让到一张桌前，手里拿着一个小本子，“曹哥，今天吃点什么？” 这就是国营大餐厅和小饭店的区别。在这里，客人是可以坐着不动点菜的，星期日，李秀芝请客去的老正兴，就只能到窗口（河蟹）交钱买菜。 “菜单拿来，今天有贵客！” 一本手写的油渍麻花的菜单递到了李登峰手里，李登峰摆摆手，“红军大哥，我都行，你看着点，咱们就三个人，少点点，多了吃不了。” “行，来份红烧肉，再来一份塌刀鱼，排骨，再来一个拼盘，来只烧鸡……”曹红军点了六个菜，还要再点被李登峰制止了，“红军大哥，差不多了。” “行，那就先点这些，不够了再来，给我们先来一瓶千山白。” 曹红军拆开一包大前门，散给李登峰和王大力，不等李登峰发问，他就主动解释起来，“登峰兄弟，我在阀门厂是开大车的，总往外面跑，能弄到点土特产，手里比较宽绰，所以总在外面吃，和这里的人熟悉一些。” 这个年代，老百姓极少有出门的机会，有些农村的老人一辈子没出过县城，即便是革安市区里的人，没有出差的机会，也是寸步难行。因为想要出去，必须要有单位开具的介绍信，不然你到外地连个住的地方都没有。 特殊的时代就会催生出一些特殊的行业，比如列车员，司机这些经常有机会外出的职业就特别吃香，他们可以利用工作便利弄到其他地区的紧俏商品，转手到黑市倒卖谋取利润。 曹红军就是这个时代混的风生水起的那一小撮人。不过他这个人豪侠仗义，出手大方，所以在革安的棍棒中名声不错。就好像上次他为大光头老亮出头，其实老亮和他并没有多特殊的关系，曹红军完全是可怜老亮那年迈的瞎眼老母。 千山白和拼盘凉菜先上来了。曹红军扭开瓶盖，给李登峰和王大力满上，“登峰兄弟，虽然和你只见过两面，但我能看得出，你这个人敞亮，能处，多余的话我不多说了，咱哥们以后就当亲兄弟处，来，整一口。” 三人喝了一口白酒，曹红军刚想说话，餐厅的门开了，一个年纪不大，穿着一件洗的泛白蓝色上衣的女人大步走了进来。 女人的步伐极大，走起路来虎虎生风，最醒目的是，她的脸上有一道可怖的刀疤，从左眼角一直延伸到耳根。 第28章一凤下 这个女人的身上有一种极其危险的特质，就和曹红军一样。李登峰瞬间就把筷子倒转，握在手中，双眼死死盯着这个女人。 这是一个优秀猎手对待危险的本能反应。 曹红军也看到她了，脸色大变，马上站了起来，张开双臂，紧走几步，试图去阻拦这个女人，“大凤，有什么话咱们回去说。” “三哥，你给我让开，斌子的肚子差点让这小子豁开，这几天要不是你拦着，我早就找他去了……” 仅从短短的两句对话中，李登峰立刻就判断出这个女人应该就是现在革安大名鼎鼎的七龙一凤中的一凤，曲凤美。 李登峰的双眼眯了起来，就像扣动扳机前的那一刻。 曹红军一把抱住曲凤美，冲着李登峰喊了一声，“登峰兄弟，今天对不住了，你们先走，完事我再跟你赔礼道歉。” “你特么的曹红军，胳膊肘往外拐，放开我！”曲凤美不停的挣扎，两人扭在一起，吓坏了在饭店里吃饭的其他客人。 所有人都战战兢兢的躲在一边，有认识他们两个的，靠缩着墙角指指点点。 “那个就是曹红军吗？七龙里面的三龙？” “那个女的是曲凤美，看到她脸上的那道疤了吗？是长甸的小地主砍的，他们两个对刀，曲凤美把小地主的耳朵削下去了。” 王大力吓得面无人色，李登峰犹豫了一下，并没有走，而是走到了曲凤美身前，“你找我？” 曲凤美被曹红军死死抱住挣脱不开，却面目狰狞的冲着李登峰大喊，“没错，小崽子，老娘就找你。” “登峰兄弟，你别犯糊涂，这娘们发起疯来连我也按不住，你赶紧走。”曹红军急了。 李登峰呵呵的笑了两声，“红军大哥，前几天你找我其实不是为了那个大光头吧，真正的原因是因为她。” “我靠！”曹红军见李登峰不听劝，气的爆了粗口。 “三哥，你给我松开，今天我非得废了这个小崽子不可。”曲凤美虽然是个女人，但是暴躁如雷。 “红军大哥，你把她松开，我看看她到底有什么本事？” 曹红军又怎么可能真的松手？急得他满头大汗。 “那个戴绿军帽的是你什么人？” “他是我表弟，小崽子，你知道你那一耙子有多狠？”曲凤美声嘶力竭的叫着，脸上那道疤泛出了红光。 “那你知不知道如果让他把那两个女生带走，后果是什么？你也是女人，不用我说心里也清楚吧？”李登峰的声音也随之变大，“你有没有点是非观念？” “你……”曲凤美被这个问题问愣了。 李登峰步步紧逼，“那两个女生才十七八岁，都是家里的独女，如果她们两个出点事，对他们的父母意味着什么你清楚吗？” “你表弟就是个混蛋，这种事他不是第一次干了，警察调查过，去年冬天，他从十五中劫走一个女生，带到东山，把人家衬裤都撕烂了，要不是当时路过几个军人，那个女生就被你表弟糟蹋了。” 李登峰连环三击，把曲凤美问得鸦雀无声，终于她不再挣扎了。 曹红军长出了一口气，语重心长道：“大凤，这回你知道这几天我一直拦着你的原因了吧？斌子这个事儿办的太磕碜了，简直不是人，如果他不是你表弟，我肯定废了他。” “三哥，斌子他还小……”曲凤美这句话说的很无力。 李登峰根本不让她说完，“那几个女生呢，比他还小。” 曲风美低下了头，终于不再反驳了，曹红军见状急忙把她推出餐厅。 一到外面，曹红军劈头盖脸的就骂了起来，“你的脑袋里是不是装的都是大粪？我跟你说过多少遍了，李登峰是苏万成的干儿子，人家一句话，三瘪犊子就被抓起来了，一句话，老亮就被放出来了，你拿什么跟人家斗？” “我会怕他？大不了一命换一命。”曲凤美还有些不服气。 “那你特么的也得占理呀！”曹红军抬手就给了曲凤美一记耳光，“就你表弟干的那些粑粑事，枪毙他都不过分，刚刚李登峰说的哪句不在理上，人家好好的小女生，凭什么就要被你表弟糟蹋？我告诉你大凤，这个事你要是再执迷不悟，别怪我这当哥哥的不认你这个妹妹。” “别呀三哥，我知道错了。”曹洪军这一记耳光扇的挺狠，曲凤美的脸当时就肿了，“我就是有点别不过这个劲！” “滚回家去，我警告你，以后别招惹李登峰，我费尽千辛万苦跟他搭上线，为什么？还不是为了你们这群不省心的，你把他惹毛了，咱们这群人就得被一锅端。” 曲凤美还想再说什么，曹红军语重心长说了最后一句话，“你以为我刚才抱着你是怕李登峰受伤吗？你刚冲进来的时候，李登峰第一时间就把筷子拿在手里，做好了动手的准备，大力说过，李登峰在夹皮沟常年打猎，杀过狼，还勒死了他们公社的书记，这是真正手里见过血的人，大凤，我敢保证，当时我要是不拦着你，最后倒下的一定是你。” 曲风美灰溜溜的走了。 曹红军揉了揉脸，努力的让自己的笑容看着真诚一些，这才转身回到餐厅。 回去之后他二话不说，拿起千山白的酒瓶，咕嘟嘟，半瓶白酒直接干了。 “红军大哥，你这是干什么？”王大力急忙去抢他手中的酒瓶，被曹红军一个手轻松按在椅子上。 曹红军看着李登峰，“登峰兄弟，是哥哥做的不对，这半瓶酒就当是我的赔罪了，要是不够咱们再来。” 李登峰淡然的坐在椅子上，慢慢的吃了一口黄花鱼。 曹红军见他这个样子，招手喊服务员，“服务员，再来一瓶白酒。” 第二瓶千山白打开，曹红军又是一扬脖，眼看着半瓶白酒又下去了，李登峰这才起身，劈手夺过酒瓶，笑呵呵的说道：“红军大哥，你把酒都喝光了，让我们喝什么？” 曹红军的心放下一半，他知道，李登峰没真的怪他。 “登峰兄弟，不管怎么说，这事是我办的不对，我承认，当初我去找你是存着私心的，一是真心想交你这个朋友，二也是怕大凤找你麻烦，你一动怒再把她也抓起来。大凤和三瘪犊子、斌子不一样，虽然脑子糊涂，但是没干过什么坏事……” 李登峰一伸手，曹红军立刻闭嘴不说了。 “红军大哥，你知道为什么我第一次见你就二话不说放人吗？” 第29章凤凰车 “这个我还真不知道？”这个问题是曹红军一直百思不得其解的。就算自己在革安有点名号，但是以李登峰的衙内身份根本用不着给他面子。可为什么一见面，李登峰就同意放人呢？ “红军大哥，我看人很准，你和那帮小痞子不一样，我希望你能认真想一想未来的路怎么走？你有一副好脑瓜，最好是用在正道上。” 前世八十年代严打期间，曹红军替人出头，打伤了人，蹲了十年大狱。出狱之后他幡然醒悟，从此不再跟江湖人联系，靠着自己的驾驶技术，开了一家运输公司，慢慢的越做越大，最后成了革安有名的富豪和慈善家。 曹红军喝了一斤白酒，明显的有些上头，大着舌头讲了自己的过往。 其实也没有什么出奇的，和大多数棍棒一样，曹红军一开始也是凭借拳头狠，兄弟多，在铁西繁荣一带创下了名号，慢慢的结实的江湖中人越来越多，在革安的名气也就越来越大，这才有了七龙一凤的外号。 不过曹红军和其他棍棒不一样，他父母双全，有妻有子，又有单位，不像其他棍棒做起事毫无顾忌，再加上他这个人比较讲义气，因此他的名声算是革安棍棒中最好的。 “登峰兄弟，我知道你在说什么，但是我也没办法，都是兄弟，哪个你能不管？”曹红军和李登峰很投缘，拉着他的手不放。 李登峰冷笑一声，“红军大哥，这么多人，你能都管得过来吗？那帮人是什么成色，你心里还不清楚吗？你别为了兄弟，把自己的父母妻儿给坑了，我最后再送你一句话，政府不可能容忍社会秩序永远这么混乱，一旦腾出手来，你们这些人首当其冲就会成为打击对象。” 曹红军当时吓得酒醒了一半，“登峰兄弟，我知道你有门路，你是不是听到上面有什么风声了？” “反正你记住我的话就是了。”李登峰显得很神秘。 曹红军若有所思。 酒喝完了，临走的时候曹红军给李登峰留下了一个电话号码，“登峰兄弟，这是阀门厂的电话号码，你要是找我就打这个号码，我知道你神通广大，一般事也用不到我，但是万一呢……” 李登峰看了一眼纸条，把号码记在心里。当时他没想到，这个号码几天之后就有用了。 ****** 星期天，李家五口人兴高采烈的骑着自行车，赶往站前的百货大楼。今天他们要为张丽秋买一台凤凰牌自行车。 五个人三辆车，李凤鸣带着张丽秋，李登峰带着苏若瑾。 春风和煦，阳光正好，坐在自行车后座上的苏若瑾，右手环着李登峰的腰，正和在身边骑行的李秀芝有说有笑，她实在是太喜欢李家这种家庭氛围了。 站前依然是人山人海，李家五人在百货大楼前存好车，随着人流走进商场。 商场的大门口站着几个鬼鬼祟祟，獐头鼠目的人，每当有人进出，这些人就会凑到跟前。 “师傅，要自行车票不？永久，飞鸽的都有。” “师傅，买电匣子不？红灯牌的，声音贼真着，就像在你耳边唱歌一样。” 李登峰知道，这些人就是最早期的倒爷，他们神通广大，手里有着这个时代最紧俏的商品。 李家人没理会这些倒爷，直接走进百货大楼，自行车柜台就在一楼，按照品牌划分了几个区域。 最外围的一圈摆放着东海本省产的自行车品牌，比如盛天的白山牌，革安的梅花牌，最里面摆放的则要是这个时代的BBA，凤凰，永久和飞鸽三大品牌。 尤其是沪市产的凤凰，历史悠久，工艺精湛，骑出去倍有面子。 一个长相憨厚工人模样的中年人就站在凤凰柜台前，向过往的人苦苦哀求，“师傅，有凤凰的自行车票吗？我愿意花高价买，我家大小子结婚，儿媳妇家说了，没有凤凰车不嫁。” 很可惜，他问了一圈，没有一个人搭理他。 最终这个工人垂头丧气的走了。 李家五口人来到柜台前，李凤鸣腰板笔直，双目放光，从上衣兜里掏出那张凤凰自行车票，重重的拍在柜台上，声若洪钟，“售货员同志，买车！” 伴随着这声，李凤鸣得意的左顾右盼。 李登峰看在眼里，暗暗发笑。父亲的这个样子让他想到了前世自己有钱之后第一次去买车时的心态，生怕别人不知道。 一个中年售货员漫不经心的走了过来，眼皮都没抬，懒懒答道：“我这只卖凤凰车，买别的牌子的去外面。” 李凤鸣的声音更大，“买的就是凤凰。” 售货员瞪大双眼，她看清楚了自行车票上的图案，立刻换了一张脸，“哎呀妈呀，真是凤凰啊！师傅，你家可太牛了，这票是从哪弄的？一般人可整不着。” 一听说有人买凤凰车，呼啦一下，围上来一群吃瓜群众，几十道羡慕的目光集中在李凤鸣身上。 李凤鸣此刻就仿佛站在奥斯卡的领奖台上，一束光打在他的身上。 刚刚求购凤凰自行车票的那个中年工人，不知道从哪又钻出来了，双眼死死盯着售货员手中的车票，随后一把握住李凤鸣的手，激动的语无伦次，“师傅，你这张车票卖给我行不行？我给你一百块钱，不，一百五。” 周围的吃瓜群众哄堂大笑，“你当人家傻呢？凤凰的车票一百五谁会卖给你？” “就是，新车推出去直接卖四百五，你这不是抢人家钱吗？” “师傅，二百卖给我行不行？” 瞬间李凤鸣就被人包围了。 李登峰见势不好，一手一个，抓住两个叫的最欢的人的衣领子，直接把他们推了出去，“去，去，去，我们不卖，这车还留着给我妈呢！” 张丽秋倒是有点动心了，但很可惜，她的儿子太勇猛了，直接把这群吃瓜群众挡了出去。 售货员笑容满面的问道：“同志，你们准备买半链盒的还是全链盒的，买二六的还是二八的？” 李凤鸣大手一挥，“要买就买全链盒的，谁买半链盒的？这车我老伴儿骑，来一辆二六的吧！” “好的，半链盒一百五十三，全链盒一百六十七。”售货员刷刷点点开好了票，“同志，那边交钱。” 第30章车丢了 李凤鸣在李登峰的陪伴下去了交钱的地方。 “二小子，帮我挡一下。”李凤鸣背过身，解开裤带，在裤裆里掏了半天，掏出十七张大团结，一张不多，一张不少。这份盲点的功夫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练的。 这一百七十块钱要李家四口人辛辛苦苦干一个半月才能挣到。 李凤鸣把这些带着他体味的钞票交给了收银员，收银员似乎也习惯了这种场面，大拇指沾了沾水，刷刷刷的点了钱，开了一张收据。 李凤鸣再拿着张收据回到自行车柜台，收货员确认无误后，扯着嗓子喊了一声，“张师傅，出来装车了，凤凰牌，二六，全链盒。” 从柜台后面慢悠悠走出一个工人，手里还拖着一个沉重的半封闭木头盒子。 这年头还没有发达的纸制品工业，运输商品的外包装大多数都是这种木板定制的木箱。 当着李家人的面，姓张的师傅用榔头一颗一颗的起出木箱上的钉子，自行车的零件出现在眼前。 张师傅开始安装自行车，李凤鸣蹲在他身边，眼睛眨也不眨。 “张师傅，你可轻点，别磕掉漆。” 张师傅一瞪眼，“要不你来？” “我来就我来！”李凤鸣也不生气，求之不得的把张师傅挤到一边，自己动手开始组装自行车，对李凤鸣这种在工厂工作半辈子的老技术工人来说，组装一辆自行车就跟玩儿似的。 不到二十分钟，自行车的雏形就出来了，上好轱辘，给车链子抹好油，又用气管子给车轮子打好气，一辆铮明瓦亮，光芒万丈的凤凰自行车就装好了。 张师傅一开始还有些气不过，但是看到李凤鸣娴熟的动作，他的脸色也在逐渐缓和，后来索性蹲在了李凤鸣身边，“师傅，你是哪个单位的？” “革钢的，一炼钢厂。” “怪不得呢，一看就是跟机械打交道的。”这是一个技术工人对另外一个技术工人惺惺相惜。 李凤鸣将这辆车翻转过来，用力的拍了拍车的鞍座，“秀芝他妈，这车以后就是你的了。” 在李家四口人的簇拥下，张丽秋推着车向外面走去，因为太过激动，好几次都走顺拐了。 李家五口人刚出百货大楼，吓了一跳。刚刚在门口倒卖各种票券的那几个倒爷此刻都被警察抓住了，此时正站在台阶上，每个人脖子上都挂着一个牌子，上面写着“投机倒把”。 一个穿着警服的人，拿着白铁皮制成的大喇叭正在喊话，“革命同志们，睁大你们的眼睛看看，这就是投机倒把分子，他们哄抬物价，破坏社会主义经济，挖社会主义的墙角，你们能答应不？” “不答应！”几百名吃瓜群众的喊声整齐划一，颇有排山倒海的气势。 “对待这些投机倒把分子，我们应该怎么办？” “把他们打翻在地，再踏上一万只脚！” 李登峰和苏若瑾对视一眼，两人谁也没说话。 这就是这个时代的现状。苏若瑾之前对李登峰说过，在很长一段时间是没有什么发财机会的，指的就是这个。 “投机倒把”一词产生于计划经济色彩浓重的六七十年代，是指买空卖空、囤积居奇、套购转卖等手段获取利润，直到一九九七年，这个罪名才取消。 ****** 星期一，早七点。 张丽秋美滋滋的骑着崭新的凤凰自行车离开家。车轮转动，齿轮精准咬合发出的声音就像一曲美妙的音乐。 一路之上，无数羡慕嫉妒的目光都盯着这辆凤凰自行车。张丽秋成了这条街上最靓的仔。 骑了十分钟后，来到了工作的石油公司，张丽秋刚在车棚存好车，就听到身后传来一声夸张的叫声，“张姐，这辆凤凰是新买的吗？” 张丽秋一回身，看到了自己的顶头上司后勤科科长魏春兰。 魏春兰抢步上前，半蹲着身子，小心翼翼的抚摸着自行车，满眼都是喜欢，“凤凰车啊！这可得不少钱。” 张丽秋骄傲的一笑，“我儿子和咱家那口子给我买的，我说不用，家离单位又不远，走着来就行，他俩非说我刚上班，必须得有一辆自行车。” 魏春兰是知道张丽秋的背景的，这可是是革维会一把手亲自打过招呼的。 魏春兰站起来，亲热的挎住张丽秋的胳膊，“要不怎么说张姐你有福呢！一出手就是凤凰，这车可难买了……” 张丽秋进了食堂，很快就换好了工作服，和其他工作人员一起洗菜切菜，忙了起来。 其实作为食堂管理员，张丽秋是不用干活的，但是她根本闲不住，总是抢着干活。 下午一点，食堂的工作结束了。 张丽秋有说有笑的和同事们走出食堂，在取车的时候又收获了一波羡慕嫉妒恨。 “张姐，凤凰车啊！新买的吗？” “这得老贵了吧？” “张姐，你可真有福气，儿女双全，又都在你身边，还全都有工作……” 张丽秋虽然参加工作时间不长，但是她为人随和，手脚勤快，很快就和单位里的同事打成了一片。 张丽秋没回家，骑着凤凰车去了铁西繁荣，眼瞅着天越来越热，她想着给儿子买一双皮凉鞋。 儿子也是刚参加工作不久，不能让他在其他同事面前丢了面子，必须要有一双穿的出去的皮凉鞋。 在联营商店门口，张丽秋看到存车需要交一分钱后，有点舍不得，她就把车推到了商场旁边的居民区里，锁好车后，她走进联营商店，在皮鞋柜台前转悠了好久。 皮凉鞋有两种，一种是猪皮的，四块五，一种是牛皮的，五块九。 张丽秋最终还是一狠心，买了那双牛皮的，将近六块钱的价格是她四分之一的月工资，但为了儿子能够体体面面，她也豁出去了。 张丽秋满心欢喜的拎着这双牛皮凉鞋出了联营商店，穿过马路，来到她锁车的地方。 张丽秋慌了，二十分钟前还停在这里的凤凰车不见了。 “大姐，你看到我的车了吗？刚刚就停在这儿的。”张丽秋拉住一个路过的中年妇女。 “你还敢在这儿停车？这可是贼窝，肯定是被偷了呗！” “妈呀！”张丽秋一屁股坐在地上，拍着大腿嚎啕大哭，“刚买的凤凰车啊！我不活了。” 第31章失而复得 李登峰正在图书室里制定复习大纲，王大姐风风火火的闯了进来，“小李，你的电话，快，快去接，派出所打来的。” 李登峰站了起来，很疑惑，“哪个派出所？出什么事儿了？” “好像是繁荣派出所，你赶紧去接吧！” 李登峰下到二楼，拿起电话听筒，“喂，你好，我是李登峰，请问有什么事？” “张丽秋是你什么人？” 李登峰一听就紧张上了，“是我妈，她怎么了？” 对面的警察说话挺客气，“我这里是铁西繁荣派出所，你母亲的自行车丢了，现在状态不太好，你要是有时间就过来一趟吧，把她接走。” 李登峰放下电话就冲到楼下，骑上自行车直奔铁西，车链子都快被他蹬出火星子了。 在繁荣派出所，李登峰看到了母亲。 母亲的脸蜡黄蜡黄的，一点血色都没有。 一看到李登峰来了，张丽秋上去就抱着儿子，嚎啕大哭，“小峰，妈怎么这么没有用？刚买了一天的自行车就丢了，那可是凤凰的呀！” “妈，没事，不就是一辆自行车吗？不行咱们再买一辆。” “你说的简单，哪还有钱了？呜呜呜，我怎么这么没有用，我本来是上联营商店给你买双皮凉鞋的，我舍不得花那一分钱的存车费，就把车扔旁边的居民楼下了，买完鞋我一出来，车没了，这天杀的小偷，我那可是新车啊！凤凰的！” 李登峰一看母亲这么伤心，根本就劝不动，“妈，你别急，我问问警察同志，看看能不能找回来？” 李登峰找到警察，把情况一说，警察很为难，“这位同志，你知道革安一天要丢多少辆车吗？这帮小偷，专门盯着凤凰、永久和飞鸽，你要是骑辆破车，他不带偷的，我们会尽力帮忙查找，不过你们也别抱太大希望。” 张丽秋一听警察这么说，哭得更伤心了，李登峰突然灵机一动，想到了曹红军，曹红军不就是繁荣这片最大的棍棒吗？说不定他会有办法。 “警察同志，我能用一下你们所里的电话吗？” 得到允许之后，李登峰拨通了记忆中曹红军留给他的那个号码。 “请问是阀门厂吗？我找曹红军。” “曹红军出车去了，您是哪位？我可以帮你转达。”电话那头的人听说是找曹红军，语气非常客气。 “我叫李登峰，这样吧，如果他回来，你让他去一中找我。” 李登峰放下电话，带着哭哭啼啼的母亲离开派出所回到家。 张丽秋一直陷入到自责之中，就连李凤鸣和李秀芝回来都劝不好，一个劲儿的说自己没用。 李凤鸣一听说凤凰车丢了，脸色当时也变黑了，他又舍不得埋怨老伴儿。只好蹲在门口吧嗒嗒嗒的抽着老旱，一声也不吭。 李秀芝下厨房煮了一锅挂面，张丽秋一口也没吃，李凤鸣也只吃了一小碗。 整个家庭愁云惨淡。一辆崭新的凤凰自行车在黑市上可以卖到四百五到五百元，这相当于李家四口人三个月的工资，确实是一笔比较大的损失。 李登峰把母亲交给姐姐，骑着自行车回到了一中，在门卫室，他看到了曹红军。 “登峰兄弟，你回来了。”曹红军急急忙忙的走了出来，“我听厂子人说你给我打电话，就直接赶过来了，出什么事儿了吗？” “红军大哥，今天我妈去联营商场，把一辆新买的凤凰自行车弄丢了……”李登峰简单的讲述了事情的经过。 曹红军一拍大腿，“行了，这事我知道了，交给我吧！” 他骑着自行车风风火火的走了，李登峰望着他的背影，心里想的却是如果曹红军找不到自行车，自己只能找苏若瑾解决这件事了。 对他一个重生的人来说，一辆自行车，别管是什么品牌，都不值一提，但是在这个特殊的年代，却是很多人求而不得的奢侈品。 李登峰要找回的不是一辆自行车，而是母亲的快乐。 第二天一早，天刚亮，曹红军就来到一中。他骑着一辆车，拖着一辆车，拖着的那辆就是张丽秋丢失的凤凰牌。 “登峰兄弟，你看看是这辆不？”曹红军用力的拍了拍凤凰车的鞍座，脸上写满了不辱使命的骄傲。 李登峰围着凤凰车转了一圈，“红军大哥，多谢了！” “都是兄弟，说这个干什么？没事我先走了。”曹红军推着自行车转身就走，李登峰在身后喊了一句，“红军大哥，晚上再过来一趟，我请你喝酒。” 曹红军回头一乐，“只要有酒，我肯定到。” 李登峰骑上这辆凤凰车，风驰电掣向铁西三街口赶去，他不想让母亲担心太久。 凤凰车确实比杂牌子好，齿轮咬合丝丝入扣，不但速度快，而且没有杂音。 李登峰只用了二十分钟就回到家，正好赶上李凤鸣和张丽秋下楼。 张丽秋眼尖，一眼就看到了儿子身下这辆失而复得的凤凰牌。 她像疯了一样，一边尖叫一边冲了过来，“小，小峰，车，车找到了！” 张丽秋高兴地围着车转了起来，就像跳舞一样，李凤鸣也跑了过来，围着车左看右看，直到确认确实是自家丢的那辆后，这才松了一口气，“二小子，这车是怎么找到的？” “求到一个朋友那里。” “那可得好好谢谢人家！” “行，有空我请他喝顿酒，对了，妈，你赶紧骑车走吧，别上班迟到了。” 谁知道张丽秋说啥也不肯骑车上班了，“小峰，你把车扛到楼上去，我怕这车再丢了。” “妈，不会的，你把车锁在单位院里，丢不了。” “那我也不骑了，妈就是穷命，骑不了好车，我都想好了，这辆车将来就当彩礼给你媳妇儿吧！” 李登峰哭笑不得，但是母亲异常坚持，他也只好把这辆凤凰牌扛到了楼上。 张丽秋的脸上明显有了笑容，走起路来也有精神了。 李登峰看在眼里，终于放下心，他坐公交车回到一中。此时早已经过了八点，只不过没有人敢管他。 李登峰在图书室。继续复习，等到间操时，他出了学校，穿过马路，来到市中心医院。 病房里，苏若瑾正一个人百无聊赖的看着杂志和报纸。苏万成担心女儿的身体，坚持要她住到月底。 李登峰大摇大摆坐了下来，“晚上我要请客，你安排一下。” 第32章复习开始上 “请谁？”苏若瑾一下子来了精神。 “曹红军。” “不认识，他是谁？” “革安的一个棍棒。” 苏若瑾立刻皱起了眉，“二小子，你现在可真有出息，都和棍棒玩在一起了？” 李登峰斜了她一眼，“我做事需要你教？你只需要按照我们的协议，做好前期的后勤保障工作就好。” 苏若瑾的犟劲儿也上来了，“不行，你不说明白就别指望我给你花钱，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走入歧途。” 李登峰都被她气乐了，只能将他和曹红军相识的过程简单的讲了一遍，最后还补充道：“你放心吧！以前我从报纸上见过这人的名字，著名的慈善家，人品还是不错的，结识这样的人没有坏处。” 苏若瑾这才放过他，“等着，我让小赵去准备你需要的东西。” 李登峰返回一中。 ****** 晚上五点半左右，曹红军骑着自行车来到一中，李登峰把他带到三楼的图书室。 一进屋，曹红军就闻到了一股独特的浓郁肉香，“熏腊店”三个字脱口而出。 办公桌上铺了一张报纸，上面摆放着酱肘子，猪爪，肉枣，扒兔和素鸡，还有花生米，黄瓜条，一瓶台子醒目的放在桌子中央。 曹红军眼珠子都要瞪出眼眶了，“兄弟，这也太丰盛了吧！这，这是台子吗？” “红军大哥，快请坐！我不想到饭店去，嫌闹腾，就买了点现成的。这个屋里就咱们两个，咱们好好喝一杯。”李登峰打开了瓶盖，台子特有的酱香味飘散出来。 曹红军提鼻一闻，眯着眼睛，露出了陶醉的神色，“这就是台子的香味儿吗？兄弟，不怕你笑话，长这么大，我还没喝过台子呢！” 李登峰给他倒了一搪瓷缸，“那今天就尝尝。” 曹红军喝了一口台子，咂吧了半天，“不愧是台子，好喝！” 李登峰将扒兔撕开，递给曹红军。 曹红军狠狠咬了一口扒兔，“到底是熏腊店的东西，就是好吃。” 他口中的熏腊店特指的是革安信利熏腊店，这是一家五十年代从沪市援建革钢的老字号，专门制作沪市风味的各种熏酱肉制品，在革安人民心中有着崇高的地位，几乎和美食划等号了。 在这个时代想要购买熏腊店的肉制品可不容易，需要凭票供应，普通老百姓根本舍不得用每个月那可怜巴巴的肉票去买肘子香肠。 这个年代，普通的城镇居民每个月只有半斤的肉票，买肉的时候都挑最肥的，因为可以回家炼荤油。眼前这满满一桌的熏腊制品怕不是有五六斤，相当于一个普通人一年的供应量了。 自认为路子野的曹红军也不敢如此奢侈，恐怕只有眼前这位衙内才能不动声色的从熏腊店弄出这么多好吃的。 这让曹红军对李登峰更加敬畏。 “兄弟，我敬你一个。” “别呀，红军大哥，应该是我敬你，自行车的事谢谢你了。” “别再提这个，提这个相当于骂我。” 两人推杯换盏，大口吃肉，大口喝酒。 转眼间一瓶台子下肚，李登峰又从办公桌下拎出一个布袋，从里面拿出了几瓶啤酒。 两个人都是海量，这顿酒喝的十分痛快，曹红军也有了七八分酒意，借着酒劲，他问了一个十分大胆的问题，“兄弟，我听大力说你杀了你们公社的书记，这是真的吗？” 李登峰神色不变，轻轻一笑，点了一根华子，吐了一个烟圈，“是真的。” 得到答案的曹红军身子后仰，重重的靠在椅背上，竖起了大拇指，“兄弟，不瞒你说，在革安我也认识几个所谓的狠人，但是敢说杀了人还什么事儿都没有的，你是唯一的一个。” “我跟他们不一样，他们是为非作歹，我是见义勇为。” “兄弟，杀人是什么感觉？”曹红军对这个十分好奇。 “没什么感觉，就跟杀狼一样，而且比狼好杀多了。”李登峰双手做了一个勒紧绳索的动作，“就这么一绞，不到一分钟时间，刁卫东就昏迷了。” 曹红军长长的出了一口气。他再一次为自己拦住曲凤美感到庆幸，现在他可以肯定，如果曲凤美真的和李登峰发生冲突，眼前这个十七岁的少年可以轻松的弄死大凤。 这样的人只能成为朋友，绝不能做敌人。 李登峰也喝了不少，“红军大哥，我跟你说一句掏心窝子的话，那些所谓社会上的朋友，能断就断了吧，要不然你早晚受他们拖累。” 曹红军没想到李星野会再次提起这事儿，他呆了半晌，点了点头，“行，兄弟，我会认真考虑的。” 两人一直喝到八点多钟，把李登峰准备的所有酒都喝光了。 曹红军摇摇晃晃的站起来告辞，李登峰像变魔术似的，又从办公桌下面掏出一个布袋子，塞到曹红军手里，“红军大哥，我知道你家里有老人孩子，这是一点零食，你拿回去给他们吃。” “这，这怎么能行，兄弟，我这不是连吃带拿了吗？” “又不是给你的……” 李登峰把曹红军送出一中大门，曹红军骑上自行车拐了个弯儿，停下来之后，打开那个袋子，看到里面有四样东西，一个铁盒饼干，一袋桃酥，一袋槽子糕，还有一小袋黑乎乎的东西，透着一股浓郁的香甜气息，他知道，这是电影里才有的巧克力，这些都是寻常老百姓买不到的好东西。 曹红军就站在原地抽了一根大前门，随后捏紧了拳头，自言自语了一句话，“他年纪这么小，怎么做事这么老道，本来我想让他欠我个人情，现在这么一整，反倒是我欠他的了。” 曹红军摇着头，骑着自行车回家了。 ****** 自从这件事后，李登峰不再出去喝酒，开始一心一意的复习，制定复习大纲。 两周之后，五科的复习大纲全部做好了。 李登峰做这个复习大纲其实更多的是为苏若瑾和姐姐，她们两个都没参加过高考，底子薄，有这份大纲能够更好的帮助她们。 准备工作做好后，李登峰通知苏若瑾，“你可以出院了，尽快到一中上班来吧，咱们的复习计划正式启动。” “我一直在等着这一天呢！”苏若瑾终于笑了。 第33章复习开始下 铁西三街口，李家。 苏若瑾提了一大块羊肉上门蹭饭，对此李家已经习以为常了。 张丽秋就用这块羊肉包了羊肉大葱馅儿的饺子招待苏若瑾。 皮儿薄馅儿大的羊肉馅儿饺子一咬滋滋冒油，香的能让人把舌头咬掉。 苏若瑾一边吃一边观察李凤鸣和张丽秋，在和李登峰对了一下眼神后，这才开口，“叔叔阿姨，我想求你们一件事。” 李凤鸣放下筷子，“这孩子，都是一家人，有什么求不求的。” “是这样，叔叔阿姨，你们也知道我爸工作忙，晚上回家太晚了，我家除了保姆就我一个人，我有点太孤单了，我想让秀芝姐去我家陪我。” 李登峰也开口了，“姐，你前几天不是说想要学习财务知识吗？若瑾姐家离一中近，你们两个作伴，可以晚上到我那去学习。” 李秀芝挺兴奋，“爸，妈，我想去。”她一想到苏家那些精致可口的小零食，就恨不得马上住进苏家。 李凤鸣和张丽秋都没犹豫，“我们倒是没意见，就怕打扰你父亲工作。” “不会打扰的，我爸自己有书房，而且他每天回家都非常晚，回来以后基本也不工作了。” “那行，只要你们自己愿意就行。” 苏若瑾看了一眼李登峰，露出了胜利的微笑。 ****** 一个阳光明媚的上午，苏若瑾走进一中校门，在校长室，她掏出了一纸调令，“周校长，我是来报到的。” 周朝奋毕恭毕敬的接过调令，询问道：“苏若瑾同志，在正式分配工作之前，我想听听你个人的意见，你想去哪个科室？” 苏若瑾毫不犹豫地答道：“图书室。” 周朝奋对这个答案毫不意外。这一个多月时间里，这位主任千金，没事就往图书室跑，都快长在那里了。 “好，好，图书室的工作很重要，只靠小李一个人确实忙不过来，现在有你的加入，相信一定能够增强图书室的力量。”周朝奋违心的说完这句话，老脸都红了。 整个一中，最清闲的恐怕就是图书室了。 真不知道苏主任家的千金和衙内是怎么想的，非要去那儿。 周朝奋亲自把苏若瑾带到图书室交给了李登峰。 李登峰早已经做好了准备，提前从总务科领了办公桌和椅子，就等着苏若瑾来了。 周朝奋离开之后，李登峰的表情变得很严肃，“苏若瑾同志，从今天开始，咱们的复习计划正式进行了，你要做好打持久战的准备，从现在算，你有七个月的复习时间……” 苏若瑾望着李登峰那张严肃的脸，艰难的咽了一下口水，“二小子，你能别这样吗？我害怕……” 李登峰狞笑道：“现在知道怕了，晚了，学习不是请客送礼，不是绘画绣花，你要做好吃苦的准备，不过你放心，我会严格监督你，帮助你的。” 苏若瑾全身发抖，“我怎么有一种落入陷阱的感觉呢！我不学习了，二小子，我求你了，我这个人没什么大志向，我只求你将来发达了，赏口饭吃就行。” 苏若瑾的目光瞄向大门，李登峰抢先一步将大门反锁，随后抄起一把戒尺，一步步向苏若瑾走去。 “不要，我不要学习了。” ****** 晚上五点半，被各种公式文章折磨了一天的苏若瑾奄奄一息的走出图书室，肢体僵硬的下了楼，在大门口接到了刚下班的李秀芝，李秀芝看到她这个样子吓了一跳，“若瑾，你的脸色怎么这么差？是不是生病了？” 苏若瑾勉强挤出一丝微笑，“没生病，但是还不如生病呢，秀芝姐，今天是我第一天上班。” 李秀芝觉得很奇怪，“你们学校的工作量这么大吗？我以前当纺织工时，一天要走几万步，也没你这么累啊！” “待会儿你就知道了。” 苏若瑾带着李秀芝上了三楼，越靠近图书室，苏若瑾就觉得呼吸不畅，心跳加速，腿肚子发软。 一扇薄薄的木门可以通向地狱，在门的后面有一个魔鬼。 门开了，李登峰那张可怕的脸露了出来，苏若瑾打了一个冷战，战战兢兢的躲在了李秀芝身后。 “姐，你来了，快进来吧！”李登峰看了看墙上的挂钟，“现在咱们开始吃晚饭，晚上六点正式学习，三个小时学习三科，每次五十分钟，中间休息十分钟，我知道你们两个数学的基础都很薄弱，所以每天第一节课就是数学，由我来教你们，剩下的四个文科你们自己背诵，有不会的把问题写在纸条上，我能解答的就解答，我解答不了明天去问别的老师……”李登峰的语速很快，他每说一句话，苏若瑾就要颤抖一下。 李秀芝很不理解，“小峰，我就是学习一下财会知识，怎么还要学别的科，有必要吗？” “当然有必要，所有的学科之间都是有联系的，你基础本来就薄弱，必须得全面学习。”李登峰又不能告诉姐姐，学习这些是为了今年年底的高考做准备，只能随便找个借口搪塞过去。 “现在开始吃饭！” 苏若瑾胆怯的抬起头，“登峰，我都学了一天了，能不能让我多休息一会儿？” “你还好意思说呢！你的学习效率太低，必须得多学多练才行。” “天哪，救命啊！” 李秀芝一开始还不理解苏若瑾为什么是这个状态，三个小时过去之后，她和苏若瑾一样双目无光，整个人就像行尸走肉一样，脑袋浑浑沌沌。 李登峰看到时间已经到了九点，这才放过二人，“走吧，我送你们回去。” 三个人两辆车，李登峰载着苏若瑾向台町方向骑去。四月末的天气不冷不热，是一年中最好的季节，但是苏若瑾却生无可恋。 早知道学习是这么痛苦的事儿，自己说什么也不到一中来了，这不是羊入虎口吗？ 李秀芝比苏若瑾也强不了多少，仅仅三个小时就被亲弟弟折磨的只剩一口气了。她虽然读过一年高中，但是学到的那点数学知识早就还给老师了，现在弟弟让她重新复习高中数学，这简直和杀了她也没什么区别。 路灯下，一个男人和两个活不起的女人悠悠前行。 第34章生日快乐上 李登峰把苏若瑾和李秀芝送到苏家门口后，便骑车返回一中。 苏若瑾和李秀芝两人就像刚从战场上下来的伤员，互相搀扶着走进小洋楼。 苏万成这个时候还没回家，两人简单洗漱了一下便上床休息了。 李秀芝沮丧的捶了捶自己的脑袋瓜，“我真笨，学习了一晚上，好像都忘了，要是像小峰那么聪明就好了。” “二小子很聪明吗？”苏若瑾问道。 “小峰从小就聪明，每次考试都是班级第一，小学三年级就能把圆周率背到一百位。”李秀芝叹了口气，“可惜现在不让考大学了，不然他一定是大学生。” 苏若瑾沉默了，她心想再过几个月你弟弟就能上大学了。 “小峰现在怎么变得这么狠？小时候他可听我话了。” 苏若瑾哼了一声。 你是没看到你弟弟勒死刁卫东就像勒死一条狗一样，那才叫狠呢！ “秀芝姐，咱们年轻，多学点总没坏处的。”苏若瑾倒劝起李秀芝了，虽然她现在的厌学情绪也很浓，但是为了摆脱前世的阴影，她也只好咬牙坚持着。 两个二十岁的女孩躺在床上，说起了悄悄话。 “若瑾，你的名字真好听，是什么意思？” 一提起自己的名字，苏若瑾很骄傲，“这是我爸给我起的，瑾是一种美玉，我是女孩，我爸希望我能像美玉一样，美丽，雅致。” 李秀芝有点丧气，“我的名字就不行了，贼土，没办法，我爸我妈都没什么文化。” 确实，李秀芝的名字在这个年代简直烂大街了。 “秀芝姐，二小子的名字起的很不错啊！登峰，勇登高峰！” 李秀芝笑了笑，“小峰的名字很有意义的，他出生那天是一九六零年五月二十五日，这一天国家登山队登顶珠峰，将五星红旗插在了世界最高点，当时广播大喇叭里播放的全是这条新闻，我爸一拍大腿，就叫李登峰吧！” “五月二十五日？那他岂不是马上就要过生日了？” “是啊！” 苏若瑾默默的把这一天记在心里。 ****** 第二天一早，李秀芝早早的起床，洗漱过后跟着苏若瑾下楼吃饭。 在餐厅里，她看到了苏万成。 苏万成穿了一件白衬衣，戴着老花镜，一边吃早饭，一边看昨天的报纸。 李秀芝第一次看到这么大的官，有些害怕，躲在苏若瑾身后不敢吭声。 “爸，秀芝姐来了。” 听到女儿的呼喊，苏万成这才把头抬起来，冲着李秀芝慈祥的一笑，“欢迎欢迎，你就是秀芝吧！赶紧坐下吃早饭，也不知道你吃不吃的惯？要是不习惯，只管跟阿姨说，让她给你做。” 苏万成的态度很和蔼，李秀芝没有那么紧张了，她挨着苏若瑾坐下。 今天的早饭是大米粥，小馒头，煮鸡蛋和几样精致的小菜。 这和李家的早饭简直是天壤之别，李家早上吃的通常是昨天的剩饭剩菜，哪里有这些精美可口。 李秀芝低着头开始喝粥。 “秀芝姑娘，谢谢你能来我家陪若瑾，有你们姐弟在，若瑾开朗了很多，心情变好了很多，我要感谢你们。” 李秀芝红着脸，赶紧站了起来，“苏大爷，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苏万成又和她拉了几句家常，吃完早饭后，苏若瑾将手提包交给父亲。苏万成走出小洋楼，门外，田敏章站的像标枪一样笔直。 因为苏若瑾的原因，田敏章连苏家的大门都进不去。这让他实在不甘心，透过大门的缝隙，田敏章看到了在餐桌上和李秀芝有说有笑的苏若瑾。 在田敏章看来，此时距他十来步的苏若瑾不只是年轻漂亮，还代表着权势和前途，娶了她，苏万成就能全心全意的提携自己，只可惜…… 田敏章一声叹息。 ****** 图书室，复习继续进行。 苏若瑾头昏脑胀的背着李登峰给她安排的各科的知识点。 除了课间休息，李登峰简直把她当成了罪犯。 到最后苏若瑾真的受不了了，“李登峰，我求求你了，让我休息一会儿吧！” “不行，政治的这道议论题你还没背会呢！” “明天再背行不行？李登峰，要不你去和那些高中女生搞对象去吧？我不反对了，那个叫胡淑娟的，或者是王春，你愿意跟谁搞就跟谁搞，求求你别折磨我了。”苏若瑾就差跪地求饶了。 可是李登峰铁面无私，油盐不进，“哈，你难道觉得我是那种因为眼前小利而放弃未来前途的人吗？少说废话，背完这道题允许你休息十分钟。” “李登峰，你简直就是法西斯。”图书室里回荡着苏若瑾无奈的哀嚎声，现在的她无比羡慕李秀芝，至少李秀芝白天可以去上班，而自己却要时时刻刻面对这个恶魔。 在李登峰皮鞭戒尺的催促下，复习艰难的一步一步向前进行。 只用了几天，李登峰就摸出了姐姐和苏若瑾的基础。两个人的水平也就堪堪能达到初一，尤其是数学，更是惨不忍睹，只能从头补起。 两个人的脑袋都不灵光，苏若瑾尤甚，稍微上一点难度的数学题就做不出来，姐姐比她略强一些。 看来苏若瑾只能学纯文科，至于姐姐，李登峰的计划是让她走自己前世的路，报考一家财经类的大学，将来毕业进银行，能保证未来几十年衣食无忧。 五月二十五日晚，李登峰在图书室等了半天，也不见姐姐和苏若瑾。 就在他准备出门寻找时，图书室的门开了，苏若瑾和姐姐一起走了进来，苏若瑾手里还端着一个点了蜡烛的生日蛋糕。 李登峰当时就愣住了，随即他就意识到今天是他的生日。 “二小子，生日快乐！”在烛光的映衬下，苏若瑾笑靥如花。 李秀芝也是满脸带笑，“小峰，赶紧谢谢你若瑾姐，这是她特意从东山宾馆的餐厅里订的，奶油蛋糕啊，长这么大我还是第一次见到。” 李登峰没说话，眼看着苏若瑾将生日蛋糕放在办公桌上。 “二小子，快过来吹蜡烛。”苏若瑾像变魔术一样，从兜里掏出一个纸盒，“吹完蜡烛送你一个生日礼物，你想不想知道是什么礼物？” 第35章生日快乐下 “幼稚！”李登峰鼻子有些发酸，“想吃蛋糕就吃，还点根蜡干什么？狗长犄角，整个洋式。” 李秀芝气的冲过去，照着他脑袋打了一下，“你知道为了你的生日，若瑾提前准备了多久，你还不领情？” 李秀芝揪着李登峰的耳朵来到蛋糕前。 苏若瑾一点都不生气，她猜出李登峰已经被她感动了，只不过这个狠人习惯用冰冷的外壳来掩饰自己而已。 “赶紧许愿吧，许完愿吹蜡烛，吹完蜡烛拆礼物，吃蛋糕。”今天苏若瑾的口气异常温柔。 李登峰被这两个姐姐强迫着，无奈的只好闭上眼睛，许了愿，吹了蜡烛。 苏若瑾将生日礼物放到李登峰手里，“拆开看看吧！” 李登峰打开纸盒，李秀芝的小脑袋也挤了过去，拼命的想看看苏若瑾送的究竟是什么？ 两个手表的表盒映入眼帘，李秀芝啊的一声尖叫，随后捂住了嘴，满眼的不可置信，“梅花表？怎么是两块？” 苏若瑾将这两只表盒打开，两只泛着银光的瑞国梅花手表出现在眼前。她笑着说道：“送给你们两个的，一款男式，一款女式，快戴上，看看合不合适？” “不，若瑾，这个礼物太贵了，我们不能收。”李秀芝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 一款瑞国产的梅花手表价在百货大楼卖二百四十元，而且有钱你也未必能买到，经常缺货。在七十年代，瑞国产的手表就是奢侈品的代名词，谁要是有一块英格纳，梅花表，那就是身份和地位的象征。 李登峰却直接拿起那块女士梅花表，戴在了姐姐的手腕上，“姐，这是若瑾姐的一片心意，你就收下吧！” 在李登峰看来，这只是一块刚入门的瑞国手表而已。前世，百达翡丽，江诗丹顿，理查德米勒这些名表他有一抽屉。 “小峰，你怎么这么不懂事？”李秀芝有点生气了，“你知道这表多贵吗？有多难买吗？” “我知道，所以说这是若瑾姐的一片心意，不能辜负。”李登峰带上那款男士手表，晃了晃，十分满意，现在他确实需要一块手表，苏若瑾这份礼物送的十分及时。 “不行，你给我摘下来，咱们姓李的不能这么不要脸。”李秀芝亲自动手，就去摘李登峰的手表。 她和李登峰、苏若瑾这种重生之人不一样。 李登峰苏若瑾根本就没把梅花表、凤凰车这些东西放在眼里，这些所谓的奢侈品只是这个特殊年代造成的畸形的产物。当社会进步，经济发展，人们的眼界提高到一定程度后，自然就会明白这个世界有多大？这世上还有多少更好的东西？ 但是李秀芝不一样，在她看来，一块二百四十块钱的梅花表差不多要她八个月的工资，那是她平时可望不可及的好东西。 苏若瑾肯送他们姐俩梅花表，完全是因为李登峰救过她的命，李秀芝朴素的认为，不能因为对人家有过一点小恩，就贪得无厌的不断索取。 李登峰和苏若瑾对了眼神，两人都无奈的笑了一下。 苏若瑾走了过去，“秀芝姐，你要这样，我可生气了。” “不是，若瑾，你听我说，如果是其他的礼物，我和小峰也就收下了，但是……” “没什么但是，不过是两块普通的手表而已，你们要是不收，好，我把它砸碎……”苏若瑾作势要把手表扔到楼下，心疼的李秀芝一把抢了过去，“别呀，我收下还不行吗？” 李登峰和苏若瑾会心一笑，简简单单的一个小配合，就骗过了淳朴的李秀芝。 “来，咱们吃蛋糕！”苏若瑾手起刀落，将蛋糕分成几块。她和李登峰有默契的只吃了一块，便借口太腻不吃了。 第一次吃奶油蛋糕的李秀芝将剩下的奶油蛋糕都吃完了，这时她才发现自己吃的有点多了，不禁脸一红，“我，我怎么吃这么多？” “没事儿，秀芝姐，你喜欢明天我再去订一块儿。” “不，不行，这么好吃的东西吃多了是要遭天谴的。”李秀芝很内疚。自己终究还不是一个纯粹的无产阶级战士，奶油蛋糕不是资产阶级的生活方式吗？自己轻松被击垮了。 吃过蛋糕后，李秀芝这才想起来问，“小峰，你刚才许了什么愿？” “姐，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 苏若瑾没问，她猜也猜的出李登峰的愿望是什么，无非是金钱美女这些而已。 她还真猜错了。 在刚刚李登峰闭眼的那一刻，他脑海中浮现出的是前世的一句歌词，“让我策马奔腾，活的潇潇洒洒……” ******天气一天比一天热，人们身上的衣服也越来越薄，由灰蓝黑的外套变成了白色，浅灰色的半袖的确良衬衫。 一中的女生们也穿起了裙子，虽然都是最保守的款式，但那也是裙子啊！尤其是这么一大群青春洋溢的女生走在一起，带给李登峰的视觉冲击力也是不小的。 中午放学，李登峰站在窗前，做着扭腰伸腿的放松动作。 苏若瑾不知何时站在了他身边，望着大门口那群青春逼人的高中女生，苏若瑾没好气的瞥了他一眼，“好看吗？” “好看！” “看到你的胡姐姐和春妹妹了吗？我提醒你一句，现在的女生可跟你那个时候不一样，你一旦犯错，她们就会赖上你一辈子。” 李登峰扭头看了她一眼，“你总这么尖酸刻薄以后会没朋友的。” 李登峰飘然而去。 “男人果然是最虚伪的动物。”苏若瑾狠狠的说了一声，就在这时，她看到了胡淑娟穿着一条白底碎花的裙子，正回头幽怨的望向自己这边的窗口。 看着胡淑娟那鼓鼓的胸部，再低头看看自己的，苏若瑾突然有些自卑。 在这个物资匮乏的年代，居然还能发育的这么好，简直就是奇迹。 ******接下来的日子在平静中度过，春去夏来，一中校园里那些参天大树见证了李登峰三人的勤奋和汗水，每一个清晨和夜晚，图书室里都会传出背诵声。 李登峰将三人不会的习题整理好，一有机会就去请教一中的各科老师，同时也会带上一些小礼物，一篮鸡蛋，一袋水果。 这些老师在过去十年被批倒批臭，好不容易遇到有人来请教问题，就算没有礼物，他们也愿意倾囊相授，还不停的夸奖李登峰好学。 6月，高三学生毕业，胡淑娟如愿以偿，在父亲的安排下进了圈楼成为一名售货员。 在临走的前一天，胡淑娟跑到图书室，连门都没敲就闯了进来，直勾勾的盯着李登峰，几秒钟后，胡淑娟眼圈一红，几滴眼泪掉了下来，回身跑了。 李登峰被弄的措手不及，他想追出去安慰一下，但想了想，最终还是停下了脚步。 身后传来苏若瑾的声音，“曾因酒醉鞭名马，唯恐情多误美人啊！” 李登峰一回头，“很有文采啊！你要考研袄？那就把刚才做错的政治大题，抄写三遍。” “二小子，你公报私仇。”苏若瑾的牙齿咬的咯吱咯吱响。 第36章高考报名 漫长的暑假终于过去，一中迎来了开学。 整个暑假，李登峰没有丝毫懈怠，依然吃住都在学校，每天都保持早起运动的习惯。他是一个为了成功特别自律的人，在高考没结束之前，他把自己的发条上满了劲儿。 十一假期过后，李登峰的生活习惯多了一样，每天上午九点，他都要准时到门卫室看一会儿报纸。 在他的记忆中，中央宣布重新恢复高考的决定就是在十月公布的，只不过记不清是哪一天了，所以他要时时刻刻保持关注。 一天天过去，李登峰始终没能等到他一直期盼的那张报纸。 10月12日，上午九点，李登峰像往常那样从图书室出来，溜溜达达去了门卫室，吴大爷正在分拣报纸，见李登峰进来了，手下没停，“小李老师，刚沏好的高碎在桌上放着呢！要看报纸的话快点，等会儿我还得给领导们送呢！” 李登峰答应一声，一屁股坐下，顺手拿起一张《人民日报》，眼睛一扫，呼吸当即停滞了。 一行加粗的大字映入眼帘。 《关于1977年高等学校招生工作的意见》出现在头版头条。 李登峰差点蹦起来，他强忍着内心激动，慢慢的把全文看完，一切都和记忆中的吻合。 恢复全国统一考试，由各省命题，考试科目包括政治、语文、数学、理化或史地，符合条件的考生可自主报考，无需单位或组织推荐，取消“家庭出身”限制，主要依据考试成绩和本人政治表现录取，工人、农民、上山下乡及回乡知识青年、复员军人、干部和应届高中毕业生均可报名，年龄放宽至30岁，考试时间定在11月末至12月，由各省根据实际情况自行制定…… 李登峰把报纸放下，冲吴大爷笑了一下，慢慢走出门卫室，回到图书室后，他将门反锁上，随后对着空气就是一顿拳打脚踢，直接把苏若瑾吓傻了，“二小子，你怎么了？魔怔了？” 李登峰没理她，直到一分钟后，他才停下动作，平静的看向苏若瑾，一字一顿道：“若瑾姐，恢复高考的文件下来了，报纸登了，考试时间就在12月初。” 苏若瑾愣了一下，喃喃道：“终于等到了吗？” “终于等到了……”苏若瑾控制不住，趴在桌上哭的稀里哗啦。 天知道这半年多她过的是什么日子，李登峰就像法西斯一样逼着她和李秀芝学习，日复一日，就连过节都不放过，这种惨无人道的生活终于见到曙光了。 苏若瑾流的是喜悦的泪水。 晚上李秀芝来到图书室，当她听到这个消息后，也是愕然了半天。 “姐，我和若瑾姐都商量好了，准备报名这次高考，你跟我们一起学习了这么久，不如咱们三个一起考吧？” “小峰，我不是在做梦吧？怎么就这么巧？我怎么感觉这届高考就是为我们准备的？” 苏若瑾亲热的挽起了李秀芝的胳膊，“是吧，今天上午我看到报纸时也不敢相信，只能说咱们几个的命太好了，要是不考一回都对不起咱们这半年多的辛苦。” 李秀芝还有些不自信，“高考，我行吗？” “肯定行！”李登峰和苏若瑾异口同声答道。 ****** 最近革安的街头巷尾，公社大队议论最多的就是恢复高考的事。十月十二日那张印有《关于1977年高等学校招生工作的意见》的人民日报辗转多人之手。 有多少知青为此热泪盈眶，有多少工人为此辗转反侧。 一个个故事在家庭学校工厂青年点上演。 “妈，我想好了，我要报名参加这届高考，我不能一辈子在火车站扛大包。” “可是你离开学校多少年了，现在复习还来得及吗？” “总要试一试的。” “我想好了，不管你们报不报名，我都要报名参加这届高考，这是我最后回城的机会了。” “可是咱们在农村种了三年地，之前学到的那点知识早就还给老师了，能行吗？” “只要你觉得行，就一定行。” 虽然已是深秋，但是在全国各地却能听到风雷激荡的声音，春风唤醒了一个民族渴望知识的梦想。 苏万成召开了全市干部大会，“各位同志，现在革安的头等大事就是办好首届高考，我们要严格按照中央的文件精神来执行，只要符合条件的考生，必须准予报名，任何人，任何单位都不能阻挡，一经发现，严惩不贷。” “同志们，高考已经中断十一年了，中央这次下了这么大的决心恢复，代表了什么？我想不用我说，大家应该已经清楚，如果现在还有人看不清形势，耽误正常的经营生产，那就别怪我苏某人不客气了。” 苏万成的语气虽然平淡，但是话语中蕴藏的杀机让坐在下面的每一名干部不寒而栗。 这位苏主任自从三月份上任以来，七个月时间在革安撤掉了十多名局委办的一把手，就连副主任刁满仓也被他赶回家了，所有人都认识到了重新归来的苏万成的手腕，再也没人敢把他的话当耳旁风。 革安从上到下开始行动。 三城区就以现有的几所高中为报名点，一中，三中，五中，六中，八中，十五中，凡是城区内符合报名条件的考生均可自行前往报名。 郊区、郊县以及农村则以公社为单位，应往届高中毕业生，知青，农民，工人，军人只要符合年龄规定，本人政治表现及格均可报名。 一中作为革安高中界的领头羊，报名点是第一个建立起来的，从建立的那天起，来报名的考生便络绎不绝。 校长周朝奋高度重视此事，亲自主抓报名工作，报名点就设在一中的门卫室，全天候开放，全校教职员工轮班到报名点值班。 轮到李登峰值班这天，他悄无声息的在报名表上写下了三个名字。这个后门走的丝滑无比。 苏若瑾，李秀芝，李登峰。 当最后一个峰字写完，李登峰长出了一口气，他仿佛看到一扇闪着金光的大门在他眼前徐徐打开…… 第37章新年快乐 苏若瑾和李秀芝都错了，她们以为成功报名后，那个该死的法西斯会对她们放松一些，但是当她们看到李登峰那张没有表情的死人脸再次出现后，她们都有一种想逃跑的冲动。 “你，你不要过来啊！”苏若瑾惊恐的练练后退。 李秀芝壮着胆子哀求道：“小峰，不是已经报上名了吗？就让我们休息一天吧！” “不行，虽然报上名了，但是只要高考没结束，一刻都不能轻松。”李登峰一指窗外，“你们知道此时此刻，革安有多少考生正在点灯熬油的复习，全国又有多少人在废寝忘食的学习？打起精神来，继续做题。” “你杀了我吧！我不想学习！”图书室里回荡着二女的惨叫声。 楼下，对此已经习以为常的吴大爷摇摇头，溜溜达达回去睡觉了。 ****** “什么？你们姐两都要去参加高考？”听到这个消息的李凤鸣和张丽秋都愣了。 李凤鸣坐立不安，“咱们老李家往上数八辈都没出过读书人，你们两个行吗？” 李登峰气定神闲，咧嘴一乐，“试试呗！万一考上了呢？” “那，就试试？”张丽秋迟疑的问道。他们夫妻两想的是搂草打兔子——捎带手，万一掏上了呢？ 又经过将近两个月的魔鬼训练，高考终于来了。 12月7日，李登峰胸有成竹的走进了一中的高考考点，苏若瑾和李秀芝就跟在他身后。 一路之上，李登峰不停的叮嘱二人，“没事，按照你们现在的水平，只要正常发挥，都能考上不错的学校，所以，不需要紧张。” 说是不紧张，但李秀芝还是紧张的发抖。 李登峰用力的捏了捏姐姐的手，在她耳边低语了一句，“姐，你都复习八个月了，比那些只复习两个月的人准备的充分，放心，一定能考上。” 李秀芝这才勉强镇定下来。 三人不在一个考场，李登峰将这两个姐姐送到各自的考场之后，这才去了自己的。 在熟悉的校园考试，这让李星野有一种主场作战的感觉。他甚至有闲心观察其他考生。 果然是首届高考，考生五花八门，年龄差异极大，既有十八九的应届高三学生，也有已经参加工作的工人，干部和返城知青。 稚气青涩和白发皱纹同时出现在考场中，这就是头几届高考最大的特色。 第一科是语文，卷纸发下来之后，李登峰在卷纸上写下自己的名字。当钢笔尖刮破纸张的瞬间，他好像听见四十年后，他给一群来自华尔街的证券精英讲课，说出了那句“Makingmoneyistheeasiestthing”，与此刻考场的沙沙书写声重重叠在一起。 写好名字后，李登峰迅速审了一遍题，首届高考的考题非常简单，一切都在射程之内。 他看到燕大正在朝他招手。 接下来的几科同样如此，即便是最难的数学，在李登峰看来也是极为轻松。不过苏若瑾和李秀芝在数学考试之后都是愁眉不展，很显然，两人答的都不理想。 三天的高考一晃就过去了，考生们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工人回工厂，知青回农村。 接下来就是填报志愿这个环节了。 因为在高考之前，李登峰就叮嘱了两位姐姐，一定要把答案抄写在草纸上带出来，这样方便估分。 头几届高考没有后面的严格，草纸是可以带出来的。 经过严格的估分，三人的考试成绩都出来了，李秀芝和苏若瑾差不多都在三百分左右，主要是数学扣的分多，李登峰则几乎都是满分，分数至少在三百九十以上。 “姐，你准备报考哪个学校？学什么专业？” 李秀芝想了想，“小峰，我还是想学财会。” 这和李登峰的想法不谋而合，“姐，我建议你报考东海财经学院，就学会计。” “行，我听你的。” 李登峰看向苏若瑾，这个问题他们两个之前就探讨过，苏若瑾想学中文。 “若瑾姐，东海大学中文系怎么样？” “就选它吧！” “小峰，你想考哪个学校？”李秀芝好奇的问道。 李登峰工工整整的在志愿书上写下几个字，燕京大学经济系。 志愿填报完成，接下来就是等待分数公布的那一天了。 在等待中，一九七八年的元旦来了。 本来李家是想在自家做几个菜意思一下就得了，但是苏万成却通过苏若瑾递过话来，他想请李家四口人吃饭。 这对李家来说可是头等大事，李风鸣和张丽秋一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大的领导，听到这个消息，激动万分。 “小苏，要不还是算了，我怕我见到你爸会紧张。”张丽秋很纠结。 苏若瑾笑了，亲热的揽过张丽秋的一条胳膊，“阿姨，怕什么？我爸又不吃人，其实我爸早就想请你们吃饭，只不过他工作太忙，一直腾不出时间，正好趁着元旦假期，咱们两家聚聚，不对，我们是一家人。” 李凤鸣倒底是男人，胆子大一些，“那就去吧，既然苏主任这么诚挚邀请，咱们不去倒好像不识好赖。” 晚餐定在了一月二日的晚上，之所以是这个时间，实在是苏万成太忙了，十二月三十一号和一月一日这两天他要下基层走访，忙的脚打后脑勺。 十二月三十一日晚，苏若瑾是在李家过的节。张丽秋和李秀芝做了六个东北特色的家常菜，酸菜汆白肉，小鸡炖蘑菇，炸肉丸子，熏腊店的熟食切了一个拼盘，鸡蛋炒蒜苗，五彩大拉皮。 菜虽然不多，但是有荤有素，有红有绿，搭配的非常合理。 苏若瑾坐在张丽秋和李秀芝中间，对面就是李登峰。 房子不大，但却温馨异常，酒香菜香，欢声笑语，化作一缕烟火气袅袅上升，十五瓦白炽灯泡发出的昏黄灯光，把一切都变得模模糊糊。 李登峰和苏若瑾不约而同的举起杯，碰了一下。 “新年快乐！” “年年快乐！” 只有他们两个知道这次碰杯的意义。 这是重生后的第一个元旦，一九七七年就这么有惊无险的度过了。 第38章391分 1月2日，东山宾馆内部餐厅包房。 李凤鸣和张丽秋第一次见到苏万成。 李凤鸣很有些激动。苏万成不止是革安革维会的主任，还是革钢这家特大型钢铁企业的革维会主任，是他的大领导。 “苏主任好！”李凤鸣和张丽秋都有些胆怯，打招呼的声音都有些发颤。 “叫什么主任？今天咱们是家宴，就以兄弟相称，我比你痴长几岁，你就叫我大哥，我叫你老弟，咱们是一家人。”苏万成主动伸出手和李凤鸣重重的握了握，随即为了缓解气氛，主动开起了玩笑，“老弟，你是有福之人啊！一儿一女，都很有出息，我听若瑾说，登峰和秀芝都参加高考了，你们夫妻享福的日子在后头呢！” 李凤鸣紧张的话都说不出来了，只能附和的笑着。 苏万成察言观色，便只聊家常话题，“老弟，你现在住在哪儿？” “我们一家现在住在铁西三街口……” 当苏万成得知李家四口人竟然只住一个单室后若有所思，“老弟，你现在不是你们车间的工会主席了吗？按照你这个级别，住房应该很快就会解决了。” 张丽秋激动了，要是他们家能分到一个双室就好了。 苏万成冲服务员点了点头，很快，酒菜便流水般的端了上来。 六个人，十道菜，海鲜肉类青菜应有尽有。 苏若瑾打开一瓶台子，先后为父亲、李凤鸣以及李登峰倒上酒。 “本来早就应该跟你们一家人见面的，但是我刚回到工作岗位上，事情实在是太多了，所以一直拖到了今天，这第一杯酒即是道歉也是感谢，”苏万成举起了酒杯，“感谢登峰救了若瑾，也感谢你们一家人这段时间对若瑾的照顾。” “苏主任，不，苏大哥，这话就说远了，咱们现在是一家人。”李凤鸣急忙也举起酒杯。 “对，咱们就是一家人。” 大家共饮了一杯。 苏万成乐呵呵的看向李登峰，“登峰，我听若瑾说这次高考你考的很好，准备报考燕京大学经济系，三月份时，你跟我说想要去一中工作，当时我还不理解，现在回头看，好像就是为了这次高考准备的，哈哈！” 苏若瑾当时就紧张上了，作为女儿，她当然清楚父亲的眼光有多毒辣？ 难道说父亲看出来了？ 苏若瑾慌的不行，反观李登峰气定神闲，“苏大爷，有句话说的好，机会总是留给有准备的人，当时我坚持去一中，一是弥补遗憾，二是想多学些知识，有了文化，将来不管干什么都没有坏处，但是没想到误打误撞，偏巧赶上了国家恢复高考。” 苏若瑾急忙接茬道：“登峰说的确实没错，当时他还逼着我和秀芝姐一起学习，那个时候不理解，天天骂他是法西斯不人道，现在回头看，真要感谢他，要不是他逼着我们学习，我和秀芝姐也不会参加高考。” 苏万成根本就没往重生这方面想，“燕京大学可是咱们国家最好的大学，你敢报考，就说明你有自信，你能跟我说说为什么想学经济吗？” 答案早就在李登峰心里装着了，就是为了应付今天苏万成的问题。 “苏大爷，我在农村插队时经常在考虑一个问题，我们这些知情，在农村流大汗，吃大苦，可是到头来连饭都吃不饱，别说细粮，就连苞米面、高粱米都不能足量供应，我看报纸上说咱们国家从五十年代末就开始知情下乡，到现在为止，累计大约有两千万人，这么多知识青年，把汗水和热血洒在了农村的土地上，可是到头来依然过得这么贫困，我想不明白，所以我才会到一中去，所以我才会学习报考燕京大学，我是希望在书本里找到答案。” 苏万成的双眼闪闪发亮，他没想到年轻的李登峰会给出这种振聋发聩的答案，就如黄钟大吕回荡在耳边。李登峰说的根本不像一个十七岁少年应该考虑的问题，别说他了，就连市里很多干部可能从来都没考虑过这些？ 苏万成深吸了一口气，平息了一下激动的心情，“那你觉得经济学能给你答案吗？” “苏大爷，我在一中的图书室看了几本经济学方面的书，经济学讲的不就是解决供给与需求之间的矛盾，解决人的无限欲望与有限资源之间的矛盾吗？现在我找不到答案，希望我上大学之后能找到。” “哈哈，登峰，看来你对考上燕京大学很有自信啊！大爷祝你心想事成，金榜题名。” “谢谢大爷。”李登峰恭恭敬敬的和苏万成碰了一下杯，然后一饮而尽。 今天这顿家宴让苏万成对李登峰有了一个全新的认识，吃完饭回到家，苏万成对女儿说道：“登峰这孩子绝非池中之物，年纪这么小，思考问题就能这么深刻，将来一定会有大出息的，若瑾，看来你捡到了一个宝贝弟弟呀！” 苏若瑾心想，怎么是捡的呢？他是自己送上门来的。 元旦假期过后，一月四日。这天是张丽秋的生日，李秀芝早就打好了招呼，让苏若瑾晚上去家里吃长寿面。 上午苏若瑾和李登峰坐在图书室里，现在已经放寒假了，学校里没有几个人。 高考结束，李登峰也不逼她学习了。 就在苏若瑾百无聊赖的在纸上画着圆圈时，二楼传来周朝奋一声大喊，“回来了，回来了，出分了。” 李登峰一个健步就窜到了窗口，一辆破破烂烂的大客车停在了一中门口，之前被集中拉去阅卷判分的各学科老师回来了。 这个年代没有机器阅卷，全靠人工，全市调集了很多高中老师，把他们封闭起来阅卷评分，就连元旦都没放假。 这些老师回来了，就意味着高考的分数出来了。 果然，下午的时候，在一中考点考试的学生成绩全部统计出来，从高到低全部写在了大红纸上，贴在了一中大门口。 李登峰的名字赫然出现在第一个，他的总分数是三百九十一分。 校长周朝奋激动的拉住李登峰的手，“小李老师，这个分数，别说是革安，估计整个东海都是第一名。” “小李老师，你是我们一中的骄傲……”周朝晖又说了很多话，但是李登峰的注意力已经完全放在那张大红纸上，他的目光仿佛穿透重重迷雾，落在了四十年后。 第39章东海第一 三街口，李家。 简陋的餐桌上摆放着几样菜肴，还有一大盆冒着热气的长寿面，桌子的最中央是一块点燃了烛光的生日蛋糕，这是苏若瑾特意从东山宾馆的餐厅订做的。 “这就是生日蛋糕吗？”李凤鸣和张丽秋只在电影里见过这种涂满了鲜奶油的蛋糕。 “小苏姑娘，这，这也太客气了，不过是过个生日而已。” 苏若瑾笑道：“阿姨，这是我应该做的，这段时间在你家蹭了多少顿饭了，今天你过生日，一定要好好为你庆祝一下，快许愿吹蜡烛吧！” 张丽秋长这么大，也没有这么过过生日，还许愿？还吹蜡烛？这不是资产阶级的生活方式吗？ “妈，吹完蜡烛我再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不，是三个好消息。” “这个死丫头，还跟你妈俩猜谜语。”张丽秋按照苏若瑾的提示，闭上眼睛许了一个愿，然后吹灭了蜡烛。 “切蛋糕喽！”迫不及待的李秀芝飞快的将蛋糕分成了五份，第一块递给了母亲，第二块递给了父亲，都分完之后，她拿起属于自己的那块蛋糕，大口的吃了起来。 自从上次弟弟过生日，她吃过一次奶油蛋糕之后就一直念念不忘。 张丽秋咬了一口奶油蛋糕，那香甜的口感瞬间充斥口腔，她的眼睛亮了。 好吃，这资产阶级的奶油蛋糕真的好吃。 “秀芝，你不是说有好消息吗？”李凤鸣有些等不及了。 李秀芝嘴里全是蛋糕和奶油，含糊不清的答道，“爸，你等我把这口咽下去的。” 在父母期盼的目光中，李秀芝终于开口了，“爸，妈，今天高考成绩出来了，我和若瑾都考了三百分以上，我是三百一十二，若瑾是三百零八。” 说完之后，李秀芝就摆出了一副你们来夸我的表情，很可惜，李凤鸣和张丽秋都不清楚这个分数代表了什么？ “秀芝，是不是说你们都能考上大学了？” “差不多吧！周校长说了，我和若瑾都报考的是省内的学校，这个分数应该问题不大。” “那小峰呢，小峰考了多少分？”张丽秋真正关心的还是儿子。 “小峰他可厉害了，考了三百九十一分，是目前革安的最高分，听周校长说，这个分数很有可能是东海省的第一名，不过要等到明天才能确定下来。” “真的吗？我儿子考了东海省的第一名，这要放在古代，那不就是状元了吗？”张丽秋蹭的一下站了起来，一把抱住李登峰，“妈的好大儿啊，你可真争气。” 李凤鸣听到这个消息也很高兴，“我就说嘛！二小子从小就聪明……” 夫妻俩高兴的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小小的房间里，欢喜都要溢出来了。 “哈哈，爸，妈，咱们家马上要出两个大学生了，你们的同事还有邻居，还不得羡慕死你们……”李秀芝说完这句话后，完全没注意到父母的表情都变了，尤其是张丽秋，上一秒还笑着，下一秒就变成了忧心忡忡的样子。 李登峰却觉察到了这点，“爸，妈，你们怎么了？是有什么顾虑吗？” “秀芝，过完年你就二十一了，按理说你这么大的姑娘应该搞对象嫁人了，如果你去上大学，等到毕业是不是就晚了？” “还有，你现在这个岗位是你苏大爷帮你安排的，你要是走了，这个岗就得被别人顶替，等你再回来……” “还有，秀芝，你上了大学，厂子不给你开工资怎么办？我和你爸一个月就挣六七十块钱，要同时供你和小峰，有点吃力……” 李凤鸣和张丽秋考虑的都是最实际的问题，李秀芝的大眼睛里已经荡起了泪花。 她含辛茹苦的学习了半年多，考了这么好的分数，眼看就要上大学了，这时候不让她念，她实在不甘心，但是她是一个非常孝顺的孩子，父母说的也有道理。 一时之间，李秀芝实在无法作出抉择，趴在桌上呜呜的哭了起来。 李登峰猛的站了起来，话语铿锵，“爸，妈，无论有多大的困难，都得让我姐去念这个大学，结婚和岗位的事不用考虑，念了大学一定会找到更好的结婚对象和更好的工作，至于钱的问题，就算咱家过得再苦，也得咬牙撑过这几年。” 李秀芝抬起满是眼泪的小脸，“小峰，你别说了，姐不去念大学了，爸妈说的对，如果咱们两个都走了，只靠爸妈的工资负担我们两个上大学，实在是太辛苦了。” “不行，这个大学必须得念，这是改变命运的机会，绝不能错过。”李登峰第一次在家人面前展示出了他的霸气，“谁也别说了，咱们先吃饭，吃完饭之后我去见苏大爷一面，这个事一定有解决的办法。” 李凤鸣很担忧，“二小子，你苏大爷那么忙，你就别给他找麻烦了，不行我和你妈咬咬牙挺着，六零年那么艰苦的年代，我们都挺过来了，现在也一样。” 李登峰没有再说话，他给母亲盛了一碗长寿面，“妈，今天是你生日，高兴点，你放心，钱不是问题。” 话虽然这样说，但是张丽秋实在高兴不起来，一家人草草的吃吃完了这顿长寿面。 吃过饭后，李登峰带着苏若瑾和李秀芝骑车去了台町，见到了苏万成。 苏万成见李登峰来了，很是高兴，“登峰，我还要找你呢，没想到前几天你说的话不是大话，考的真的很理想，革安地区的第一名，如果不出意外，还有可能是东海省的第一名，大爷先提前恭喜你了。” “苏大爷，我来找你是有正事商量。” 苏万成见他面色很凝重，“出什么事儿了吗？” “苏大爷，我家遇到了一些情况，我觉得这种情况在咱们革安乃至全国都应该普遍存在……”李登峰就将刚刚发生的事说了一遍，“苏大爷，据我所知，有很多已经工作的考生也参加了本次高考，如果他们上了大学，原来的单位不给他们开工资，那么这三四年，他们乃至他们的家庭都会出现生活问题，我个人认为，从鼓励教育，鼓励人才的角度，应该出台一个政策，让原单位继续给这些大学生发工资，或者是基本的生活费……” 苏万成愣了一下，李登峰说的这个情况，他之前还真没考虑过，“登峰，这个问题确实应该引起重视，不过咱们换一个角度思考，如果这些大学生毕业之后不回原单位，那么原单位岂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第40章录取通知书 “苏大爷，这个问题也好解决。”李登峰是做足了充分的准备而来的，“我们可以让考上大学的人和原单位签一个协议，如果毕业之后他仍然回原单位上班，那么一切问题都没有，如果他毕业之后换了单位，那么在他读大学期间的工资可以分期偿还给原单位。” 苏万成眼睛一亮，“登峰，你这个办法好，可以说兼顾到大学生和原单位的利益，一举两得。” “苏大爷，如果这种方式在全国案推广，相信可以给全国带一个好头。” 李登峰没有把话说的太明白，但是苏万成一下子就听出来了，这种模式具有极强的借鉴性，一旦革安率先实行，那么相信很快就会在全省乃至全国推广开来，这也是重视教育重视科技人才的政绩。 “登峰，看来你是给我送了一份大礼啊，那大爷就收下了，明天我就召开班子会研究讨论这个问题，最多三天，革安就会全面推行这种方法。” 苏若瑾和李秀芝都崇拜的看着李星野，尤其是李秀芝，弟弟简简单单的一个办法就解决了自己的天大难题。 她又哭了，只不过这一次是喜极而泣。 ****** 第二天中午，李登峰正在和苏若瑾在图书室吃午饭，周朝奋重重地撞开了大门，挥舞着手里的小纸条，激动得声音都变调了，“小李老师，刚刚省招办打来电话，你是东海省的文科第一名，恭喜你。” 苏若瑾一下子站了起来，伸手就抢过了周校长手中的纸条，上面记着的是首届高考东海省文理科的前三名的姓名和成绩。 苏若瑾直接跳过理科，一眼就看到了文科的前三名，第一名就是革安的李登辉，总分三百九十一分，第二名是滨城的欧阳妍，总分是三百七十九，第三名是省城盛天的石玉泉，总分是三百七十五分。 “二小子，你真的考了全省第一名。” 李登峰淡定的扒了一口饭，“都是虚名而已，就像天上的浮云……” 苏若瑾鄙视的瞪了他一眼，这家伙又开始装逼了。 接下来就是等待录取通知书了。 李登峰，苏若瑾，；李秀芝三人都遭遇到了相同的烦恼。 已经在圈楼上班的胡淑娟和升入高三的王春都跑来看望李星野。 参加工作半年的胡淑娟胆子明显大了很多，甚至当着苏若瑾的面就敢表白，“小李老师，现在我已经参加工作了，更加理解了革命的爱情的真正含义，我希望能和你结成革命伴侣，一起为社会主义事业奋斗。” 苏若瑾一口茶水喷出。 李登峰则瞪大了眼睛，看着这个漂亮的女孩，“胡淑娟，你上班半年怎么学会不说人话了，这个缺点得改。” 胡淑娟立刻恢复成了那个柔媚单纯的高中女生，“小李老师，我真的喜欢你，这半年时间没看见你，我天天都想你。” “嗯，这话听着顺耳多了，不过，胡淑娟同学，老师我未来几年的重心都要放在学业上，暂时还不考虑个人问题，你还是把我忘了吧！” “小李老师，我到底哪里不好？是我不够漂亮吗？还是你嫌弃我不是大学生？”胡淑娟哀怨的问道。 李登峰抬首看天，“都不是，我想要的你给不了我。” “那你想要什么？”胡淑娟很疑惑。 “我要这天，再遮不了我眼，咳咳，跑题了。” 李登峰又用同样的套路赶走了王春，王春和胡淑娟一样，哭的很伤心，一步三回头恋恋不舍的告别了她们的初恋。 苏若瑾和李秀芝同样遇到了类似的麻烦。 自从二人考上大学的消息传出之后，相亲的人便开始踏破李苏两家的门槛。 来找苏万成提亲的大部分是市里甚至省里的领导干部，苏万成很尊重女儿，无论是谁来提亲，他都会征求苏若瑾的意见，但是苏若瑾有对异性的心理疾病，无论是谁，无论对方的条件有多优秀，她都一口回绝，理由也很简单。 “爸，在大学没毕业之前，我不考虑个人问题。” 李秀芝的处境就没有苏若瑾这么好了，来找她提亲的大部分都比李家的经济状况或者社会地位要高一些。 比如某局局长，某厂厂长来为自己的儿子提亲，李凤鸣和张丽秋一时间眼花缭乱，面对这么多他们平时巴结都巴结不上的大人物，哪里敢说出拒绝的话。 好在还有李登峰。 “不行，在我姐没上大学之前，不许搞对象。” 李凤鸣气的吹胡子瞪眼睛，拿起了笤帚疙瘩，假装要打，“你算老几，老子还没死呢，这个家还轮不到你来当？” 张丽秋急忙护住儿子，“秀芝他爸，你生什么气？小峰这也是心疼他姐姐。” 一转过来脸，张丽秋开始劝起了儿子，“小峰，你知道今天来提亲的人是谁吗？是你爸他们厂的厂长，他儿子今年二十五，在部队复员之后在革钢大白楼开小车，就这条件在革安打着灯笼都找不到啊！” 李登峰一乐，“那就不在革安找，咱们提个电灯在全省找。” “我看你这混小子就是皮痒了，秀芝她爸，交给你吧，我不管了。” “反正我不同意，我姐就不能搞对象，要找也在大学里找。”李登峰宁死不屈。 1978年1月16日，农历腊八，这一天也是李秀芝的生日。 上午，一中门卫室，就在李登峰和吴大爷下象棋的时候，邮递员骑着自行车冲进了一中大门，“李登峰，你的录取通知书到了，恭喜你，燕京大学！” 李登峰从容不迫的放下棋子，在吴大爷的注视下，打开信封，取出那页薄薄的录取通知书，上面燕京大学四个红字闪闪放光。 他轻轻的吹了口气。重生后第一个小目标实现了。 首届高考全国共有570万考生参加考试，最终录取27.3万人，录取率仅4.8％，说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一点也不为过，而能考上燕京大学和青华大学的，仅为1600人，十万里挑一。 得到消息的校长周朝奋和苏若瑾从楼上冲了下来，周朝奋捧着这张燕京大学的录取通知书，老泪纵横。 十一年了，终于又看到大学的录取通知书了。 第41章教育的春天 一中的速度很快。 接到录取通知书后的一个小时，一张由周朝奋亲笔书写的大红喜报，再次贴在了大门口，与之前那张汇报成绩的喜报并肩而立。 热烈庆祝我校师生李登峰、关国庆考取燕京大学经济系，青华大学建筑系。特别祝贺李登峰同志荣获东海省文科考试第一名。 周朝奋不听别人劝阻，亲自踩着梯子将这张大红喜报牢牢地贴在墙上。 这还不算完，老头站在喜报前，久久不愿离开，他抬头看着两张并列的喜报，自言自语道：“教育的春天终于来了，我们的好日子也到了。” ****** 革安革维会。 苏万成正在召开班子会议，研究讨论的就是有工作的考上了大学的考生工资发放问题。 有人提出了反对意见，他们认为既然你已经考上大学了，再由原单位支付给你工资，对那些还在工作的职工来说不公平，也有人提出，不管你考没考上大学，你都是原单位的人，大学毕业后必须回原单位上班，不然会造成人心浮动，不利于革命生产。 “如果这些大学生毕业之后，另攀高枝，那么其他人势必会效仿，到时候人人都去参加高考，革命工作谁来干，所以我说就应该制定一项政策，这些大学生毕业后必须回原单位。” 苏万成笑了，“同志们的心情我能理解，担忧也是很正常的，但是这种说法完全没道理嘛，我打个比方，比如说某工厂的工人考上了医学院，你让他毕业之后不当医生再回工厂，这不是浪费人才嘛，那高考的意义何在？同志们，我建议大家把眼光放长远一点，要用全局的视野来考虑问题，有人考上大学离开了这个单位，但是同样也会有大学毕业生进入到这个单位，这一进一出也不吃亏吗？” 就在大家热烈讨论的时候，田敏章飞快的从外面走了进来，凑到苏万成耳边，“主任，好消息，刚从省招考办那里得到消息。这次高考咱们革安一共有四个人考取了燕京和青华大学，特别是一中的李登峰同志，以三百九十一分的好成绩考取了东海省文科第一名。” 苏万成一听喜上眉梢，用力的一拍桌子，“同志们，听到没有，这说明咱们革安的教育工作没有落下，有四名同志考上了燕京和青华。” 众位常委开始鼓掌。革安的教育出了好成绩，他们也脸上有光。 “同志们，咱们进行革命工作最缺的是什么？人才呀！中央为什么要恢复高考？还不就是为了尽快的培养出大量优秀的人才参与到社会主义事业建设中来。刚才同志们的发言都有一定的道理，但是我认为不管有什么样的问题和困难，都要以培养人才为先，我还是坚持我之前的意见，有工作的考生由原单位支持工资，总不能让这些人才在读大学期间出现生活困难的情况吧？” 既然苏万成如此坚持，再加上革安出了这么好的成绩，众位常委也没有异议了，一致举手通过了这项提议。 一出会议室，苏万成马上把革安教委主任叫到自己的办公室，让他详细的汇报了一下高考情况。 教委主任孙向阳美滋滋的汇报道：“苏主任，今天是第一批录取通知书到革安，青华和燕京大学的是最早的，其他学校的录取通知书会慢一些，但也会陆陆续续到达。这次咱们革安出了四个考上燕京和青华的考生，分别是一中的李登峰，关国庆，八中的郑小娟以及海县高中的魏涛，排名全省第三，尤其是李登峰同志，是咱们东海文科的第一名，关国庆同学是东海理科的第四名，替咱们革安教育争了光。”汇报完基本情况，孙向阳还不忘拍了苏万成的马屁，“这些成绩都是在苏主任的支持下取得的，苏主任上任之后大力支持教育，不然绝不会出这么好的成绩。” 苏万成想了想，“老孙，现在从中央到地方全力重视教育，我觉得咱们革安不能光用嘴说，要落在实处。” 孙向阳眼睛一亮，“苏主任，你的意思是？” “我觉得咱们革安应该敢为天下先，对这四名考取燕京和青华大学的同志和同学们进行物质奖励，都说重视教育，怎么重视？让这些考上大学的优秀考生没有后顾之忧才是真的重视，同时也会激励后来者。” “苏主任真是高瞻远瞩啊！”孙向阳这句话是发自肺腑的。 ****** 今天是李秀芝的生日，本来李家都定好在家吃一顿好的，但是下午的时候，苏万成给苏若瑾打了电话，让她把李家四口人请到自己家，他要亲自为李登峰和李秀芝祝贺。 晚六点，李家四口人出现在苏家台町的小洋楼里。 苏家的保姆做了八样菜，当然还有李秀芝最喜欢的生日奶油蛋糕。 苏万成端起酒杯，“先恭喜登峰了，东海省第一，这个成绩可是来之不易啊！” “谢谢苏大爷，高考只是万里长征的第一步，我会继续努力的。”李登峰这时候表现的十分谦虚谨慎。 “哈哈，这孩子多会说话，大爷希望你在大学期间好好学习，学成归来后建设家乡。” 李登峰的眼角跳了一下。 对不起，苏大爷，恐怕要让你失望了。 当然了，这些话他不敢说出口。 苏万成又敬了李凤鸣和张丽秋，“凤鸣老弟，弟妹，你们培养了一对好儿女啊！登峰考上了燕京大学，秀芝的录取通知书虽然还没到，但是按照她的成绩应该是没多大问题的，我恭喜你们。” 李凤鸣激动的已经说不出话来了，老李家往上数八代都是贫农，哪里出过读书人，就更别说状元了。现在李凤鸣恨不得马上回到老家，看看祖坟冒没冒青烟？ 还是张丽秋替他说了话，“苏大哥，若瑾考得也很好，一定能考上她理想中的学校，咱们是同喜呀！” 苏万成放声大笑，今天是他重新上任后最高兴的一天。 “登峰，我告诉你几个好消息，第一，你那天晚上跟我说的工资问题，今天常委会已经过会了，整个革安地区，凡是有工作的高考考生，在读大学期间工资不变，由原单位支付，第二，市里面已经决定，对成绩优异的考生进行一定的物质奖励，不对，不能说是物质奖励，就当是奖学金吧！” 李登峰大喜。 对呀，给钱才是最实在的。 “谢谢苏大爷。”李登峰和苏万成又碰了一下酒盅，一饮而尽。 “登峰，刚才说的都是公家对你的奖励，现在是我个人的，我问你，你有什么愿望没有？”苏万成看向李登峰。 第42章表彰大会 李凤鸣和张丽秋一个劲儿的给儿子使眼色，意思是你可别狮子大开口。 李登峰想了想，“苏大爷，我想去趟省城盛天，到鹿回头饭店吃一顿饭。” 这个要求着实出乎了苏万成的预料。他想过一百种李登峰会提出的要求，但绝想不到他竟然只想吃一顿饭。 “登峰，你这个要求还真是有点奇怪啊！哈哈，不瞒你说，之前我一直认为你过于成熟，完全不像十七八的人，今天一看，终究还是个孩子。行，这个要求我一定满足你，正好，把你们姐弟三个都带到盛天逛一逛，你们都要上大学了，顺便再给你们买几身新衣服。” 李登峰松了口气，之所以他这么回答是有自己考虑的，他确实不知道该管苏万成要什么，要钱要东西吧，不合适，那就不如满足一下自己前世的愿望，去鹿回头尝尝心仪已久的美食。 鹿回头的辽菜刘大师有一样镇店名菜，兰花熊掌，曾经在1983年全国首届烹饪名师技术表演会上一举夺魁。前世，李登峰曾经在电视上看过当年的纪录片，对这道菜垂涎三尺。只可惜，在能吃到这道菜的年代，李登峰没有资格吃，等到他有足够的财力了，熊掌成了禁用食材，吃不到了。 “苏大爷，这可不是普通的一顿饭，你要做好挨宰的心理准备哦！” 李登峰认真的样子让苏万成再次发笑，但是笑过之后，他又想到了几年前死去的大儿子，不由得心里一酸。 “我知道你想吃什么，鹿回头有几样镇店名菜，你应该是奔着那个去的，放心，既然大爷答应你了，一定会做到。”苏万成一仰脖，将一盅白酒一饮而尽。在这一刻，他有了一个想法。 我没有儿子了，不如就把登峰当成儿子培养吧！李家人都挺仁义的，这样在我百年之后，若瑾也能有人帮衬照顾。 ****** 三天之后，苏若瑾和李秀芝先后接到录取通知书。 她们两个都得偿所愿，苏若瑾考上了东海大学中文系，李秀芝考上了东海财经学院的会计系。 1月23日，革安胜利会堂，高考表彰大会隆重召开。 革安革维会对首届高考中表现突出的单位和个人进行了表彰。 苏万成发表了热情洋溢的讲话。 “从现在开始，咱们国家开始进入经济建设时期，各行各业迫切需要人才，今天，我们召开这个表彰大会，就是要让革安上上下下明白，我们高度重视教育，重视人才建设……” 一中理所当然的被评为教育先进单位，校长周朝奋胸带大红花，雄赳赳气昂昂的上台领了奖，对这位曾经挨过批斗的老教育工作者来说，今天是他最扬眉吐气的一天。 单位表彰环节过后，就是个人领奖时间了。 首届高考革安成绩最好的十名考生同样戴着大红花上台领奖。这些人年龄差异很大，最大的26岁，已经参加工作多年，满脸风霜，最小的十八岁，还是在校学生，青涩稚嫩。 以苏万成为首的革安领导为这些人颁发奖金和证书。 李登峰作为东海省文科第一，得到了一百元现金和五十斤粮票的奖励。 一中的关国庆作为东海省理科第四名，得到了八十元现金和三十斤粮票的奖励。 其余八人得到了五十元现金和二十斤粮票奖励。 颁奖之后，苏万成握住了李登峰的手，“小李，希望你进入大学后继续努力学习，为家乡争光添彩。” “苏主任，我会的。” 闪光灯亮起，《革安日报》的记者准确的抓住了这个瞬间，将这个画面定格。第二天，这张照片出现在《革安日报》的头版头条。 ****** 海上牌轿车行驶在坑洼不平的202国道上。 车内坐了5个人。 除了司机外，苏万成坐在副驾驶位置上，李登峰、苏若瑾和李秀芝三人挤在后座。 今天苏万成兑现承诺，带着他们三个进省城。 “登峰，秀芝，你们之前来过盛天吗？” 李秀芝摇头，羞涩的回答：“苏大爷，这还是我第一次去盛天呢！” 李登峰却出神的望着窗外。朝阳透过车窗，打在李登峰的脸上，高高的鼻梁隔绝出一道浅浅的阴影。 这个月份正是东北冬天最冷的季节。车窗外，来自西伯利亚的寒风在一望无际的东北平原肆虐，残雪飞扬，漫天遍野，那是能把人灵魂冻住的彻骨严寒。 “登峰，你想什么呢？”苏万成再一次发问。 李登峰这才如梦初醒，“苏大爷，你看看路两边，多好的黑土地啊！可为什么农民辛苦劳作还吃不饱肚子呢？” 苏万成沉默半晌，“快过去了，登峰，我把雪莱的一句诗当做答案送给你，冬天已经到了，春天还会远吗？” ****** 盛天是东海省省会，市区人口为400万，是革安的4倍，繁华程度远超革安。 盛天，太原街，联营商场。 苏万成兴致勃勃的亲自陪同三个年轻人逛商店。 “登峰，秀芝，你们每个人都选两套衣服，马上就要上大学了，不能穿的太寒酸了，你们可是革安的脸面。” 李秀芝在苏万成面前放不开，红着脸拒绝，“苏大爷，我有衣服，不用买。” “不行，听大爷的，今天必须要，而且必须是两套，一套冬装，一套春秋装，你们放心吧！大爷有钱。”苏万成平反之后，国家给他补发了十年工资，超过万元，这些钱他都交给女儿保管，在70年代末，万元的购买力比后期一百万还多，根本花不完。而且到了他这个级别，平时的吃穿住行根本不用花钱，所以这句大爷有钱可真不是吹牛。 李登峰倒是坦然受之，“行，那我就听大爷的，不客气了。” 旁边的售货员看出苏万成气宇轩昂，不是普通人，故意讨好道：“这位同志，你可真有福气，这三个都是你孩子吧？我刚才听说有人考上大学了，不知道是哪个？” 苏万成哈哈大笑，“你眼力不错，这三个都是我孩子，他们三个都考上大学了。” 他一指李秀芝，“东海财经学院”，又一指苏若瑾，“东海大学。” 最后，他郑重其事拍了拍李登峰的肩膀，“燕京大学！” 惊叹声顿时四起。 “妈呀！燕京大学！” “这也太牛了吧！同志你可真有福气。” 苏万成背着手，笑的眼睛都看不见了。 这是一个老父亲最骄傲的时刻。 第43章兰花熊掌 在商场大肆选购一番后，中午，苏万成带着姐弟三个去了位于十一纬路附近的鹿回头饭店。 鹿回头创立创立于1929年，以传统辽菜闻名，被誉为“东海饮食文化博物馆”。 苏万成明显是提前打过招呼的，进入饭店后直接上了二楼，一个穿着蓝色中山装看着像领导的人全程陪同，“苏主任，欢迎欢迎！接到您的电话后，我们高度重视，积极准备，你要点的菜都备好了，只等您一到，马上开席。” “石主任，那就多谢了，今天来省城办点事，顺便带我这几个晚辈来尝尝你们的特色。”苏万成特意冲李登峰指了指，“尤其是我这个侄子，刚刚考上了燕京大学，我把他带到这里来，就是希望他能记住家乡的味道。” 李登峰心想，又学会了。领导就是领导，这语言艺术，把大吃大喝说的这么正气凛然，自愧不如啊！ “燕京大学啊！真是不得了，那可是咱们国家最好的大学了，不愧是苏主任的晚辈。”石主任笑的更灿烂了，“保证没问题，我已经安排好厨师了，保证把压箱底的绝技都使出来。” 苏万成招呼李登峰三人坐下，石主任亲自倒了四杯茶。 李登峰看了一眼，茶汤红亮，提鼻一闻，兰花香与木质香交融在一起，尝了一口，汤感绵滑如米汤。 嗯！这是至少树龄在五十年的老枞水仙。 这个时代，这种顶级岩茶市面上是买不到的，都是特供品。鹿回头作为东海餐饮的旗帜，经常要招待贵客，分配到这么好品质的茶叶也不奇怪。 李登峰正陶醉在茶香之中时，突然发现苏万成和石主任正用奇怪的眼神看他。 “登峰，你喝过这茶？” 李登峰猛然警醒，“没喝过啊，不过我觉得很好喝，很香。” “我说呢！刚刚我还奇怪，你这种反应，倒像是喝了多少年茶的老茶客。”苏万成笑了，扭头对石主任说道：“上菜吧！他们都是年轻人，怕是早饿了。” 石主任轻轻拍了两下手，很快，就有两个穿着黑裤白衣制服的女服务员走了进来，两人手里都端着盘子。 石主任亲自担任解说：“苏主任，这第一道菜是雪衣豆沙，用料比较简单，就是蛋白包裹豆沙油炸后裹白糖，但是工艺比较复杂，最是考校厨师水平的一道菜，因为是甜口，比较受妇女儿童喜欢。” “第二道菜是我们鹿回头的招牌菜，也是东北地区比较经典的家常菜，溜肝尖，大家可以尝尝，看看我们的溜肝尖和外面的有什么不一样。” 这两道菜，一白一黑，雪衣豆沙撒上白糖，如白雪一般，溜肝尖呈黑褐色，再搭配青翠的青椒，看着就让人食指大动。 李登峰知道，这两道绝不简单，都是用最传统的方法制作的，也是这个时代独有的，等到八九十年代，这种技法基本都被简化，再也吃不到正宗的了。 “你们都饿了吧！快吃吧！”苏万成招呼大家动筷。 李登峰分别尝了一口，香的差点没把自己舌头咬掉。 果然是国宝级的厨师做的菜，好吃！太好吃了。 很快，又有两道菜上桌。 “三鲜鹿筋，以鹿筋为主料，搭配海参、鱼肚等食材，需长时间炖煮，这是一道功夫菜。” “葱烧海参，我们这里的葱烧海参选用的是咱们东海特产的辽参，是厨师用独特酱料配方烧出来的，外面是吃不到的。” 李登峰吃过之后，再次为自己向苏万成提出到鹿回头吃饭这个决定感到英明。 简直是太值了。 又有一道菜上桌。 “炖飞龙，这是咱们东北的山珍，汤味鲜美，请大家品尝。” 飞龙汤有三绝，把清、鲜、纯发挥到了极致，这道菜曾是清代宫廷贡品。飞龙学名是花尾榛鸡，等到八十年代末，《野生动物保护法》颁布施行之后，飞龙成了二级保护动物，就再也吃不到野生的了。等到了后期，这道菜都是用人工养殖的或者是替代品制作，滋味大大减少。 最后一道菜就是李登峰最心心念念的兰花熊掌。 这道菜的出场方式也比较隆重，是由厨师亲自上菜并做了介绍。 “各位领导，兰花熊掌是鹿回头的镇店名菜，以熊掌为主材，搭配虾茸、油菜心等辅料。熊掌需经红扒处理，耗时数日以去除腥味并软化肉质，其特色是肉酥色艳、汁浓味厚……” “登峰，你最想吃的是这道菜吧？我能问问是为什么吗？” “苏大爷，我在夹皮沟打了三年猎，也见过熊瞎子，老早就听老人说熊掌是山珍之首，光听说了，没吃过，所以就特别想尝尝，呵呵，我是不是太馋了？” “年轻人嘛，胃口好，好奇心重，可以理解，快点吃吧！” 厨师用刀将熊掌分解开，李登峰夹了一筷子，小心翼翼放进嘴里，轻轻一咬，酱香浓郁，类似蹄筋的弹糯感，入口即化。 苏若瑾和李秀芝同样做出了类似的表情。 今天这顿饭吃的真值啊！ 直到返回革安的路上，李秀芝和苏若瑾仍然在叽叽喳喳回味中午的那顿饭，李登峰偶尔也会说上几句。 坐在副驾驶位置上的苏万成回头看了一眼这三个年轻人，露出了老父亲慈祥的笑容，能让女儿这么高兴，这顿饭确实值了。 ****** 1月30日，下午。 曹红军和王大力带着一身寒气敲开了李家家门。 曹红军抱着一个大猪头，王大力手里提着两条冻的硬邦邦的大草鱼。 李登峰见到他们二人这个样子，就是一愣，“红军大哥，大力，你们这是？” “兄弟，我出车才回来，从乡下带回点年货，想着明天就是小年了，过来看看你。”曹红军放下猪头，一把就抱住了李登峰，“好兄弟，你的事我都听说了，好家伙，燕京大学啊！我早就看出来你和我们不一样，说的每句话都那么有道理，果然，你就是文曲星下凡啊！” 曹红军的笑容很真诚，“兄弟，我是真心替你高兴，我认识的人虽然不少，但是大学生你还是第一个，从今往后，我也可以拍着胸脯到处说我有个大学生朋友了。” 王大力也挤了过来，“登峰，在青年点的时候，我就觉得你比别人聪明，果然，你是咱们整个青年点唯一一个考上大学的人。” “走，兄弟，到我家喝酒去，今天咱们必须把酒喝透。” 第44章大雪兆丰年 “行！”李登峰一口答应，这个时代的娱乐生活实在是太匮乏了，没有手机，没有电视，没有台球厅，游戏厅，娱乐厅，消遣方式好像只有听广播，不如和赵红军王大力喝喝酒，解解闷。 “红军大哥，大力，你们两个等我一会儿。”李登峰返身回屋，取了几样东西装进袋子里，穿上羊皮军大衣，戴上棉帽子和棉手套，跟着二人下了楼，三人骑着自行车从三街口去了繁荣。 六道街西侧有一片破破烂烂的小房，赵红军和王大力的家就在这里。 “兄弟，赶紧进屋！”赵红军热情地把李登峰让进屋里，随后扯着脖子喊道：“媳妇儿，赶紧炒菜，家里来贵客了。” 里屋门帘一挑，出来一个面如满月的女人，手里的围裙一抖，发出啪的一声，反手麻利的系在了腰上。 “你就是登峰兄弟吧？我听红军总提起你，听他说你考上燕京大学了，一开始我还不信，就他那个熊样，还能有大学生的朋友？哈，今天看到你本人才相信，一看你就是有文化的。” 李登峰一笑，仅凭这几句话就能看出赵红军的媳妇是个嘁哩喀喳的爽快人。他从袋子里拿出一个大白瓷瓶的万紫千红雪花膏，“嫂子，第一次见面，这是兄弟我的见面礼，你一定要收下。” 赵红军的媳妇儿惊喜万分，“哎呀妈呀，万紫千红！这可是沪市货，可难买了。” 赵红军一把拦住，“兄弟，你开什么玩笑呢？拿回去！” “红军大哥，你到我家送的年货我可收下了，怎么？我到你家拿点年货就不行？你这是瞧不起我？” 李登峰一连几个问题，把赵红军问的哑口无言。 李登峰郑重其事的把万紫千红塞到赵红军媳妇手里，“嫂子，你要是不收我可不高兴。” “那就谢谢兄弟了，我就不跟你客气了。”赵红军的媳妇儿欢天喜地的收下了这瓶万紫千红。这可是这个时代的雅诗兰黛。 “大哥，叔和婶子在哪儿呢？我得过去给老人拜个年！” “兄弟，你太客气了，算了，跟我到东屋来吧！”赵红军把李登峰引到东屋。 赵红军的父母正在炕上坐着呢！还有一个虎头虎脑的小男孩，看样子四五岁大，正睁着一双大眼睛，好奇地打量着李登峰。 李登峰恭恭敬敬地鞠了个躬，“叔，婶子，过年好！” 他从袋子里取出一盒茶叶，一盒槽子糕放在了炕上，随后又冲那个小男孩笑了笑，取出一袋饼干糖果。 小男孩的眼睛立刻亮了，飞快的爬到了炕边。 李登峰把这袋零食塞到他手里，“吃吧！” 赵红军在后面看到李登峰做的这一切，在心里竖起了大拇指。 怪不得人家是大学生，你看这年货送的，家里几个人全都想到了，人人有份，这事办的叫一个漂亮。 “登峰，走，到那屋喝酒去，都准备好了。”赵红军把李登峰拽到了西屋，“拖鞋，上炕，就像回自己家一样，千万别客气。” 小炕桌摆上了，一大盆热气腾腾的酸菜血肠汆白肉，一大盆酱大骨头，一盘爆炒猪杂，一盆酱炖花鲢，还有一盘凉拌白菜挫，一盘花生米，还有一盘凉拌猪耳朵，不大的小屋满是肉香酒香。 李登峰盘腿坐在烧的火热的炕上，喝着高度白酒，啃着大骨头，屁股烙得热乎乎，别提多舒坦了。 “红军大哥，你这小日子过得够红火的，这可都是好东西，普通老百姓等闲弄不到。” “呵呵，我不是大车司机吗？利用工作之便，倒腾点东西，这猪这鱼都是从乡下弄来的。” 三人碰了一杯之后，李登峰看向王大力，“大力，你有什么打算？过完年后是回城还是准备高考？” “登峰，曹哥已经帮我办好指标了，过完年就去阀门厂上班，至于高考……”王大力摇摇头，“我跟你不一样，高中都没上过，脑子又笨，就算考也考不上。” 李登峰没有再说别的，其实王大力才是千千万万普通知青的缩影。这代人命运多舛，尤其是前半生，刚出生那几年，赶上国家自然灾害，吃不饱饭，上学的时候又赶上运动，没有好好学习文化知识，然后上山下乡插队，吃了不少苦，好不容易等到回城，城市短时间又没有那么多工作给他们，很多人成了待业青年，好不容易参加工作了，八十年代末，九十年代初又赶上了下岗潮…… 不过这代人晚年倒是比较幸福，没有赶上延迟退休，能够领到退休金。 那些90后00后正好和他们的父辈相反，小时候衣食不愁，过得很幸福，但是越长大烦恼越多，上学卷，工作卷，房价越来越高，工作越来越难找，就连恋爱结婚都变成了有风险的事…… 李登峰叹了口气，那是以后的事了，还是先顾眼前吧！ “大力，参加工作以后多跟着红军大哥学技术，你记住，什么都是假的，只有自己掌握一门牢靠的技术才是真的，万一厂子不行了，靠这门技术也能养活自己和家人。” 王大力很奇怪，“厂子是国家的，怎么能不行呢？登峰，你是不是喝多了？” 李登峰一笑，没有再解释，把目光转向曹红军，“红军大哥，你父母双全，有妻有子过得多幸福，以后不管干什么，多想想他们，你是这个家的顶梁柱啊！” 这已经是李登峰第二次正式的提出这个问题，曹红军重重的点点头，“放心，兄弟，你说的话我都记在心里，别人的话我或许不听，但是你跟别人不一样，我感觉你目光特别长远，能够看到很远以后。” 屋外，听到曹红军的儿子叫了一声，“妈，下雪了。” 李登峰扭头看向窗外，可不是嘛，飘飘洒洒的雪花漫天落下，转眼间，曹家这个简陋的小院就被白雪覆盖。 镜头拉远，这片低矮破败的棚户区被大雪笼罩，一切不美好被一点点掩盖。 一九七八年的春节就在这场大雪中悄然而至。 第45章去燕京 我们心中的红太阳照得边疆一片红长白千里歌声嘹亮海兰江畔红旗飞扬…… 电匣子里传出激昂的革命歌声。 李登峰百无聊赖的躺在自己的床上。 这个时代的年真是没意思啊！ 因为交通不便，没办法去农村的亲戚家拜年。 因为一切都要凭票供应，谁家吃的都不够，也不存在前世后期走东家串西家聚餐的情况。 没有电视，也没有任何的娱乐设施，除了窝在家里听广播，打扑克，再不就去楼上楼下的邻居家串串门，说说话，串门也得赶在不是饭点的时候。 整个春节，除了去给周朝奋还有几个指导过他的一中老师拜年之外，李登峰几乎都是在家躺着，冰天雪地的，实在是无处可去。 苏若瑾倒是几乎天天都来，每次来都不空手，不是带鱼就是带肉，过年的这十几天，李登峰胖了好几斤。 张丽秋正在和李秀芝收拾行李。 “小峰，这套毛衣毛裤你得带上，2月末燕京还是挺冷的，穿少了容易冻病，除了棉被之外，还得再带床毛毯……” 大学开学的日子已经定了，燕京那边要求2月25日之前报到，李秀芝报考的东海财经学院要晚一些，不过也得在2月末之前报到。 张丽秋给儿女准备行李，打包好一件就哭一场。 “妈知道上大学是好事，可是一想到你们要离开那么久，妈就忍不住。尤其是秀芝，长这么大没离开过我身边，要去滨城那么远的地方，听说那边靠海，空气都是咸的，被子根本就晒不干，总是卤糊糊的……” 李秀芝也是眼圈泛红，吧嗒吧嗒掉了好几颗眼泪。她不像弟弟，去农村插过队，闯朗，胆大，她可是从小到大都呆在父母身边，冷不丁要去另外一个城市学习生活，心里真是没底。 李登峰从上铺探下头，“姐，等你到了那边，过两天适应就好了。” 这不说还好，一说李秀芝哇的一声哭的更厉害了。 “瞧你那点出息……”李登峰看到姐姐哭的这么伤心，忍不住笑出声了。 张丽秋气的站起来，踮着脚打了他两下，“你的心是铁做的吗？你姐都哭成什么样了，你还笑得出来？” “妈，你就放心吧！我和你打赌，姐上大学不用两天，她就会乐不思蜀的。”李登峰挨了打，满不在乎。 他太了解姐姐了，姐姐人美心善，亲和力特别强，这样的人无论去哪儿都能很快的交到朋友，适应环境。 倒是苏若瑾，他有点不放心。这个变态的老女人脾气又差，心眼又小，还有一身的大小姐毛病，更关键的是，她的心理病根一直都存在，除了他和苏万成外，她对其他男人都是非常排斥的。这样的人是很难融入集体的。 李登峰为此专门找苏若瑾聊过这个问题，苏若瑾满不在乎，“你有这闲心还是多想想怎么吸引黄胜男吧！你可别忘了，我的后半辈子要靠你养活。” “放心吧！一个小女孩，我还不是手到擒来。”对此李登峰是很有自信的。黄胜男就算家世再显赫，她也只是一个十七八岁不谙世事的小姑娘，就凭自己英俊的外表，高大的身材，万花丛中过的丰富经验，想要赢得她的好感，应该难度不大。 “不要轻敌，我的印象中胜男非常聪明，而且她是在黄老身边长大的，见到的都是最优秀的人，你想要成功的赢得她的好感，没有我的帮助困难很大。”苏若瑾拿出了几张纸，“这几天把这上面的诗记熟，然后烧掉。胜男喜欢文学，即便是人到中年也没改变爱好，从这方面入手可以最快的达成你的目标。” 薄薄的信纸上，写满了苏若瑾能记起的现代诗，虽然她记不清这些现代诗诞生的具体时间，但有一点可以肯定，那就是这些诗都是八九十年代才会出现的，现在拿出来，就算发表也不会有麻烦。 李登峰认真的看了一遍，不得不说，苏若瑾学习其他科不行，但是在语文上还是有点天赋的，至少记忆力不错，纸上的都是八九十年代脍炙人口的名篇。 像只有一句的《一代人》，“黑夜给了我黑色的眼睛，我却用它寻找光明。” 像《面朝大海春暖花开》，“从明天起，做一个幸福的人喂马，劈柴，周游世界。” 像《小巷》，“我用一把钥匙，敲着厚厚的墙。” 李登峰记住了几首篇幅比较短的，随后当着苏若瑾的面把这几张纸烧了。 苏若瑾急了，“这么短时间你都记住了？” 李登峰敲了敲自己的脑袋，“有几首短的足矣！你写了这么多，有好几首又那么长，懒得背，你放心，我有足够的魅力，即便不开挂，一样能成功。” 苏若瑾气的差点把自己的嘴唇咬破，“你就装吧！要是追不上，我看你怎么哭，年前我和胜男通过电话，她要参加今年7月的高考，所以，你们在燕大相遇得等到下半年了。” 李登峰缓缓的将手掌合拢攥成拳，“放心，一切尽在掌握。” ****** 2月23日，晚10点。 革安火车站看台上哭声一片。 今天是革安考上燕京各大学的学生统一赴京的日子，来送别的家长拉着孩子的手一遍遍的叮嘱各种注意事项。 在一片哭声中，李登峰穿着羊皮军大衣，背着行李卷，提着大大的行李袋，满不在乎的冲父母、姐姐和苏若瑾挥了挥手，转身就上了火车，没有一丝留恋。 张丽秋和李秀芝哭的稀里哗啦，李凤鸣也是眼含热泪，强忍着才没流出来，他自言自语道：“你们两别哭了，二小子是去上大学，又不是下乡插队，这是好事。” “我知道，但我就是忍不住。”张丽秋抽泣道。 苏若瑾一句话都没说，只是咬着自己的嘴唇，泪眼朦胧的看着李登峰的背影。 李登峰，别忘了我们的约定。 呜的一声，火车汽笛长鸣，绿皮火车冒出一股白烟后，缓缓启动，向着祖国的心脏燕京方向驶去。 第46章娇子 整个革安市区，考上燕京高校的共有二十多人，都在一节卧铺车厢内。 车票是革安政府统一购买的，铺位是按照成绩分配的，李登峰的成绩最好，所以他的铺位是下铺。 他是最早上车的，等他安顿完，陆陆续续有学生上车了。 最先上车的就是考上青华大学建筑系的一中学生关国庆。 关国庆是个清清秀秀的小男生，父母都是一中的老师，所以才能在这个不重视学习的年代里，成功的考上青华大学。 关国庆放好行李之后，非常乖巧的坐在了李登峰身边，“小李老师，你去过燕京吗？” 李登峰摇了摇头。前世他去过无数次燕京，在那里还有一套别墅，不过这辈子确实还没去过。 关国庆一口一个小李老师，其实他比李登峰还大一岁。和绝大多数人一样，他的心情是既兴奋又有些惶恐，兴奋的是马上就要到燕京去，惶恐的是人生地不熟的，也不知道能不能适应那边的生活。 李登峰安慰了他几句，又有人上车了。李登峰所在的卧铺共有六人，除了关国庆外，还有两个人他都认识，是这次高考的革安前十名，都参加过市里的表彰大会，另外两个人，虽然没能考进前十，但是也都是成绩非常优异的。 大家放好行李后，在李登峰的提议下做了自我介绍。 关国庆红着脸第一个站了起来，虽然有些羞涩，但是声音中透着根本抑制不住的骄傲，“大家好，我是关国庆，今年十九岁，考的是青华大学的建筑系。” “青华大学呀！小弟弟你真厉害！”一个二十多岁的女青年，轻轻鼓起了掌。 关国庆的脸更红了，“我不厉害，我们小李老师才厉害，他考的是燕京大学，而且是东海省的文科第一名。” “你就是李登峰啊！我们在报纸上见过你的名字。”李登峰不认识的那两个人站了起来，表情很激动。 “大哥大姐，你们也介绍一下吧！” 那个男青年看样子二十六七岁，满脸沧桑，应该也是知青。 “大家好，我叫王国栋，返城知青，在市高温元件厂上班，我考的是燕京航天学院。” 刚才给关国庆鼓掌的女青年也站了起来，“大家好，我叫邱燕，我考的是中央音乐学院。”邱燕的声音非常悦耳，一听就是搞声乐的。 剩下两个都是在表彰大会上见过面的，也分别介绍了自己。 “大家好，我叫郑小娟，考的是青华大学的计算机系。”郑小娟和关国庆一样，都是高中生，她之前在八中读书，同样的一脸稚嫩。 “大家好，我叫裘德海，考的是燕京外国语大学俄语系。” 这些人做自我介绍的时候，李登峰掏出本子和笔，把他们的名字和学校专业记下了。 他刚刚抬起头，一个激动的女声响彻整个车厢，“李登峰，终于又看到你了。” 一个穿着蓝色破旧棉袄的女生三步并作两步走到李登峰面前，伸出满是老茧的手，激动的微微发抖。 “贺红梅，是你！”李登峰一眼就认出来了，这是海县毛祁公社的知青，和李登峰一样，都是青年点的点长。之前有几次海县召开先进知青大会，他和贺红梅见过面。 贺红梅是海县著名的铁姑娘，劳动模范，特别能吃苦，人也很聪明，李登峰对她的印象很深。 前世的高考，贺红梅的成绩比李登峰还要好，她考的是燕京邮电学院，毕业后进了邮电部工作，后期邮政和电信业务分离，贺红梅去了电信那边，成了一家大型国企的高管，是李登峰那届知青中最有出息的几个人。 “贺红梅，你也参加高考了，你考的哪儿？”故人见面，李登峰很高兴。 “跟你没法比，燕京邮电学院，李登峰，我在报纸上见过你的名字，东海省文科第一，考的燕京大学，我一直想当面道贺，只可惜找不到你。” 两人就站在走廊里对话，贺红梅的嗓门大，想不被其他人听到了都难。大家一听说李登峰是东海省文科第一，呼啦一下全都围了过来，你一言我一语聊了起来。 这些人都是大学生，自然以成绩为尊，李登峰既然是东海第一，即便是岁数小，大家也都很尊重他，隐隐的以他为首。 “李登峰同志，你好，我叫穆玄志，考的是燕京钢铁学院，咱们这些人将来都在燕京，可要互相帮助啊！”一个面庞黝黑的汉子主动伸过手来，“我之前是革钢的技术员。” “穆大哥说的对。”李登峰举起了自己手中的本子，高声道：“同志们，咱们虽然之前的身份不同，有学生，有知青，有工人，但是咱们都是革安人，到了燕京，人生地不熟的，应该互相帮助，我提议咱们做一份通讯录，大家把自己的学校和专业写下来，以后沟通的勤一些，有什么困难互相帮助，大家说好不好？” “好！”众人自然热烈响应。 “好，那大家到我这来报到，我记录一下。” 这些大学生排着队到李登峰那里报到。 李登峰很认真的一一记录。 这个年代还不流行什么同学会同乡会，但是重生的李登峰怎么可能放弃这个扩展人脉的好机会？ 首届高考的大学生啊，至少在智商和学习能力上都是碾压这个时代的，将来都是各个行业的领军人物。财富，都是财富！ 李登峰将这些人的信息一一记录好，很快就有人过来抄录这些信息，车厢里闹哄哄的。 贺红梅趁机挤到了李星野的身边，和他叙起了旧。 两人聊了很多在海县插队的经历，不胜唏嘘。 这时，那个黑脸大汉穆玄志拎着酒菜过来了，“李登峰同志，反正咱们也睡不着，要不喝点儿？” 穆玄志左手拿着一瓶革安本地产的千山白，右手托着一张油渍麻花的黄麻纸，上面是一整只烧鸡。 不等李登峰答话，贺红梅先答应了，“这个提议好，大家热闹一下，你们等着，我也带菜了。” 贺红梅返回自己的卧铺，在行李袋中摸了半天，也摸出一瓶白酒，一根香肠，一把花生。 李登峰一看，酒瘾也上来了，他从自己的行李袋中拿出白酒和熟食。 其他人见状也纷纷地取出了自己带来的食物，五花八门，应有尽有，有大葱，有蒜瓣儿，还有干豆腐，甚至有人带了一瓶肉酱，足足十多个人挤在小桌边喝酒吃肉，有说有笑。 车轮撞击铁轨，发出有规律的声音。 这些新时代的天之骄子就要奔赴伟大祖国的心脏，一路高歌，满怀希望。 第47章报到一 李登峰一边喝着酒，一边观察这二十多人。 这二十多个考上燕京地区的大学生，基本上分为两种情况，一种是知青和已经参加工作的人，这些人年龄普遍偏大，社会经验丰富，遇到社交场合不怯场，喝酒的这十多个人基本上都是，就好比贺红梅，穆玄志这种。 另一种是应往届毕业生，才出高中校门，年纪轻，社会经验比较少，大多比较腼腆，就好比关国庆这种。 不过不管是哪一种，都已经存进了李登峰的人才储备库中。 这一顿火车上的聚餐足足进行了两个多小时。 李登峰就利用这两个多小时时间里基本上把这些人的性格摸了个大概。 有些人豪爽大气，不斤斤计较，像贺红梅、穆玄志都把自己从家里带来的吃食拿了出来，这种人就值得深交。但也有些人抠抠搜搜，拿的少吃的多，就想占别人的便宜，就好比考上燕京航天学院的王国栋，这种人只需要维持表面关系即可。 吃饱喝足，李登峰往下铺一躺，转眼间便进入梦乡。一觉醒来，天已经亮了。 关国庆这个小男生怯生生的坐在床边，见李登峰醒了，长出一口气，“小李老师，你总算醒了，马上就要到燕京了，你赶紧去洗漱吧！” 李登峰从行李袋中翻出自己的牙缸去车厢连接处洗漱，可是排队的人太多，气的他直接返身回来，“算了，等排到我车都到站了，等到学校再洗吧！” 绿皮火车又是一声长笛，车速降缓。冒着白烟的火车缓缓驶进晚冬的车站，这场景，就像一幅画。 也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燕京到了。”所有人的人都挤到了车窗边，好奇的向外观看。 李登峰就坐在窗边，位置绝佳。他凝神向外望去。 前世，他第一次来燕京是1985年，新婚后和妻子度蜜月。那时候已经是改革开放初期，那个年代的燕京给他的最大感受就是传统。再后来，他来过无数次燕京，90年代，新世纪后，他甚至在这里拥有过一栋豪华别墅，每个时期的燕京都能给他不同感受，他亲身见证了这个古老的城市一点点蜕变，从传统到现代，从封闭到开放。 此刻的燕京正处于晨光微熹中，远处的建筑物都蒙在一层灰色的纱中，朦胧中透着破败。 “这就是首都啊！祖国的心脏！我到燕京了。”有人感动的哭了。 “好高的楼啊！” “天安门在哪儿？” 在群情激昂中，李登峰点燃了一支烟，无视其他人的情绪，淡定的就像是一个打坐的老僧。 在他看来，1978年的燕京，就像一个正在苏醒的人，慢慢坐起来，抖掉身上的尘土，迎着红色的朝阳，从走到跑，逐渐加速，进入到一个彩色时代。 火车缓缓进站，李登峰背着行李卷，提着行李包，叮嘱关国庆跟在自己身后，排着队走出车站。 燕京火车站广场上，红旗招展，每面红旗上都有鲜明的大字。 燕京大学，青华大学，燕京外国语大学，中央音乐学院…… 这二十多名大学生一出现，就收获了一波羡慕的眼神。 “他们都是大学生啊！” “也不知道是哪个地方来的？” 这二十多人就在出站口分手。 李登峰和很多人握手告别，“红梅姐，有时间到我们学校玩去，穆哥，下次咱们有时间再在一起喝酒……” 大家又是握手又是拥抱的，终于众人散去。 “国庆，走，我送你过去。”李登峰先带着关国庆去了青华大学的迎新点。 马上就要分离了，关国庆既害怕又不舍，“小李老师，咱们就要分开了吗？” “国庆，我们两所学校离得不远，你要是想我了就来看我。” 李登峰把关国庆交给青华大学的老师，“老师，我们是从东海革安来的，他年纪小，又是刚毕业的高中生，麻烦你多照顾点。” “放心吧！刚离开家都这样，过两天就好了。” 李登峰和关国庆分手后，转身走到了燕京大学的旗帜下，主动将录取通知书递了上去，接待他的是两个三十来岁的中年人，一男一女。 “老师好，我是来报道的。” 一声老师好把这两个人都叫不好意思了。 “别，别，千万别这么叫，我们两个也是学生，因为是燕京本地人，到校比较早，帮着学校做一些接待工作。” 女人拿出了登记表，“小伙子，你叫什么呀？今年多大了？哪里人？” “李登峰，十八岁，东海革安人。” 一听说李登峰才十八岁，两人都露出羡慕的神色。他们两个也是下乡知青，今年都快三十了，都已经结婚生子，和风华正茂的李登峰根本不能比。 “小伙子，你是应届生吧？” “不是，我是知青。” “你这么年轻就是知青？”一个满头白发，看起来像老师的人走了过来，好奇地打量着李登峰。 “老师好，我下乡的时候十四岁，是顶替我姐姐去的，在农村足足插了三年队。” 这位老师接过李登峰的录取通知书看了一眼，“经济系的，不错不错，小伙子年轻，入校后要好好学习啊！” 当他看清录取通知书上的姓名后，猛然抬起头，“你就是李登峰，东海省文科第一名？” 他这么一喊，那两位临时帮忙的大龄学生也都吃惊的看着李登峰。虽说燕京大学里都是各省的高材生，但状元还是不多的，每个省最多出两个，所以他们能记住李登峰的名字。 那个男人急忙介绍道：“这是咱们学校办公室的胡主任，专门负责这次的新生接待工作。” “胡主任好！”李登峰很有礼貌。 “好，好！”胡主任很热情，“小李同学，欢迎你到燕大来，学校的车在那边，坐了一夜的火车累了吧？登记好就去车里休息，凑够一车人就出发。” 登记完毕，李登峰背着行李走上了燕京大学准备好的大客车。 车上已经坐了十多个人，从二十多岁到三十多岁都有，全都穿着蓝黑绿的棉大衣。面嫩的李登峰一上车便引起了大家的注意。 “小伙子，你看起来不大呀？” “大哥，我十八岁！” “真年轻啊，你是哪个专业的？” “经济系，李登峰。”李登峰伸出了手。 “物理系，洪大年。”对面这个戴着眼镜的人和李登峰握起了手。 李星野肃然起敬，能考上物理系，数学系的都是大牛。 李登峰不知道，与他握手的人是日后的院士。 第48章报到二 李登峰和身边人寒暄了一圈。 像他这种极致的功利主义者，上燕京大学的目的很简单，那就是拓展人脉，燕京大学是国内的顶级学府，校友都是各个领域的顶尖人才，将来会是他的助力。 车上的人比李登峰早到没多久，各个年龄段的都有，不过基本上都是二十多岁的知青，像李登峰这样十八九的还真不多见。从口音分析，全国各地的哪都有，鲁东，冀北、豫南、江浙、西北、东北…… “大哥，你怎么称呼？哪儿人？” “俺叫肖红旗，是鲁东琅琊的，历史系的。” “我叫程原平，苏省人，中文系的。” 有了李登峰的加入，原本有些沉默的气氛得到了改观，大家纷纷做起了自我介绍。 “我叫文海，浙省钱塘人，经济系的。”一个面相显老的男青年的话引起了李登峰的注意。 李登峰走到他身边，主动伸出了手，“文大哥，你好，我叫李登峰，东北人，东海革安，我也是经济系的。” “你是东北人？”文海很惊喜，“但是你的东北口音不重，不然我刚才就听出来了，我虽然是浙省人，但是在北大荒插队了9年。” “文大哥，我也是知青，不过我是在东海省内插队，跟你们北大荒的没法比，向你致敬。” 文海更吃惊了，“我看你不大啊！还以为你是应届高中生呢，没想到你也是知青。” “呵呵，我十四岁就插队了……” 一听说李登峰是东北人，同样是知青，文海对李登峰天生就产生好感，觉得自己有必要照顾好这个小老弟。 他们两个的对话被其他人听到，很多有过插队经历的知青都围了过来，七嘴八舌的讲述起当知青时的经历，大家唏嘘不已。 陆陆续续又有人上车，后来的人也都自报家门，做了简单的自我介绍。 “同学们好，我叫钱壮飞，计算机系的。” “大家好，我叫秦世武，新闻系的。” 车上越来越热闹，座位也越来越少，终于，没有空位了。 破旧的大客车缓缓启动，驶出了燕京火车站，左转进入了长安街。 此时，天色微亮，开车的司机师傅乐呵呵的回头道：“你们这波学生有福了，待会儿能看到升旗仪式。” 这句话引起了轩然大波，车厢里瞬间沸腾了。 不少人跑到前面向司机打听升旗的细节，司机师傅很有耐心，“别着急，待会儿就会经过天安门，到时候我给你们停一会儿，让你们看个够。” “谢谢师傅！”很多人都很激动，对着司机连连鞠躬。 司机不是第一天来接新生了，对此似乎已经习以为常。 就在其他人激动不能自已的时候，李登峰平静的向外望去。 和他预料的一样，长安街上机动车很少，因为时间还早，就连自行车也不多。道路两侧有很多行道树，只可惜现在是冬天，只有光秃秃的树枝，整个城市的基调都是灰暗的，就像是黑白照片。 坐在他身边的文海很奇怪，“小李，你来过燕京？” “没有！” “那你怎么这么平静？你看他们都很兴奋。” 李登峰一笑，“未来我要在这里生活四年，有的是时间兴奋。” 文海赞许的拍了拍他的肩膀，“不错，你年纪轻轻却很沉稳，有句话怎么说来着，每逢大事有静气。” 即便是道路上没什么车，破旧的大客车车况太差，速度根本提不起来，只能慢慢悠悠的行驶着。 终于，视线中出现了一抹鲜艳的红。故宫的红墙映入眼帘。车厢里再次躁动起来。 “马上就要到天安门了。”司机师傅提醒了一句。大家都挤到了车的右侧。 终于能看到巍峨的城楼了，还有那高耸的纪念碑。 司机将车停在路边，用手指着宫门，“马上就能看到升旗了。” 众人屏息静气等待着。 很快，宫门打开，两个穿着绿军装的士兵扛着国旗走过金水桥，穿过长安街，在国旗杆前停下。 没有音乐，国旗就这么静悄悄的一点点升起。 李登峰知道，这个时代的升旗仪式照比前世后期简陋很多，国旗班还没成立，现在负责升旗的是燕京卫戍区的战士。 但即便是这么简陋的升旗仪式，所有人都站了起来，目视国旗，很多人都流下了激动的泪水，有几个女同学甚至嚎啕大哭起来。 这时候人们的信仰、忠诚是后世的人不能理解的。 李登峰依然平静的站着，直到大客车重新启动，众人才陆续坐下。 大客车缓慢的行驶了半个多小时，终于开到了海定区。 燕京大学在颐和园路上，与颐和园、圆明园毗邻，此时还没有中关村，圆明园里还有很多菜地，这里被很多燕京人当做郊区。 “同学们，我们现在从东门进入，东门是可以走汽车的，不过大学的正门在西边，将来你们就会慢慢熟悉的。”司机又开始了介绍，大客车缓缓驶入一个灰白色的大门，大门右侧的柱子上写着燕京大学四个字。 “这就是燕大吗？” “我终于到燕大了。” 又有很多学生喜极而泣。 李登峰默默的站了起来，他收拾好了自己的行李，准备下车。 前方站着不少人，一个个跷着脚观望。李登峰看到，有很多人举着简陋的木牌，上面写着“中文系”、“数学系”等字样，看样子是来迎接他们的老师。 李登峰提起行李，跟随人流下了车。 一个戴着厚厚眼镜的老师热情的和每一个下车的同学握手，“欢迎来到燕大，同学们，以后这就是你们的家了。大家都辛苦了，先不要着急，看好各个系的牌子，先过去报到登记，然后就有老师和同学把你们带到各自的宿舍。” 李登峰和文海很快就找到了“经济系”牌子，一个脸庞黝黑，全身上下透着一股朴实无华气息，好像工人一样的男人正在做着登记工作。 文海挤了过去，“老师好，我们是经济系的。” 他把自己和李登峰的录取通知书递了过去。 工人咧嘴一笑，说了一句李登峰在车站听过的话，“我不是老师，我和你们一样，都是这届的学生，自我介绍一下，我叫苏晓猛，之前是汽车厂的工人，我是49年生人，应该比你们都大。” 李登峰猛然睁大了双眼。 他知道这位苏晓猛。 第49章燕大我来了 这个名字不准确，苏晓猛不是小猛，而是巨猛。 在李登峰的记忆中，这位大哥因为文笔好，大学毕业后直接进入宣传部，后来成为领导的秘书，深度参与了农村改革政策制定，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确立，促进乡镇企业崛起与城市化进程他都参与过，后期推动神州住房制度改革，是燕京大学最优秀的校友之一。 “苏大哥好，我们俩都是经济系的，我是李登峰，60年生人，这位是文海文大哥，52年的，我们都比你小。”李登峰看到猛人，立刻上前示好，小嘴含糖量至少4个加号。 “这小伙子，个儿真高啊！”苏晓猛抬头看了看李登峰，夸了一句，“我是燕京人，报到的时间比你们早，这不就协助老师做些登记工作嘛，为大家服务，以后咱们就都是一个班的同学了。”苏晓猛看后面没有人了，主动帮二人拿行李，“走，我送你们去宿舍。” 李登峰跟在他身后，刚走了两步，突然看到了一个熟人。 魏涛，革安海县人，考上了燕京大学中文系，在革安的首届高考表彰大会上，和李登峰一同上台领奖。他之前是海县高中的老师，今年26岁，已经结婚，孩子都三岁了。 想不到他提前来报到了。 此时他正殷勤的帮一个体态苗条的女生拿行李，两人有说有笑，聊的正热闹呢。 李登峰远远的打了声招呼，“魏哥，你提前到了啊？” 魏涛一抬头看到了李登峰，脸上出现了一丝尴尬，“是小李啊！我是前天报到的，帮着老师做些力所能及的工作。” 不等李登峰说话，他就加快了脚步，“小李，我要送这位女同学去宿舍，咱们有时间再聊。” 李登峰一笑。他对魏涛不了解，但是看他这副慌里慌张的样子，肯定是心里有鬼。 他又看了看那位面容姣好的女生，已经猜出了十之七八。 看来这位魏哥有点花花肠子啊！ 那个女生倒是对李星野很感兴趣，频频回头，“魏同学，这个男生是你老乡吗？” 魏涛含糊其词的答道：“算是吧，他是市区的，我是县城的，我们并不熟悉。” 大概是李登峰的个子太高，形象又好，站在人群中如鹤立鸡群，过于醒目，这个女生对他似乎很有好感，“他叫什么呀？今年多大？” “他叫李登峰，今年十八岁吧？我也记不大清了。” 女生有些失望，“才十八岁啊！真小，魏同学，你今年多大了。” 魏涛的脸突然间涨红，根本就不想提及这个话题，但是又不能不回答，“我，我二十六了。” “比我大六岁呢！你也是知青吧？” 两人渐渐远去。 李登峰背着行李卷和两位老大哥边走边聊，借这个机会观赏一下此时的燕大。这个时候的燕京大学校园并不大，占地面积四千一百亩，只有燕园一个主校区。 大部分的建筑物都很陈旧，看着有一种破败感，好在校园里全是兴高采烈，意气风发的大学新生，让这些古老的建筑陡然间焕发出了生机。 苏晓猛今年二十九岁，文海今年二十六岁，两人一个是工厂工人，一个是插队知青，人生经历都比较丰富，正好能和李登峰聊得来。 三个男人的步伐很大，很快就到了男生宿舍。 经济系的男生宿舍在三楼，八人一间，李登峰、苏晓猛和文海恰好是一个宿舍的，三楼313寝，四张上下铺的木床整整齐齐的靠墙排列，除此之外就只有两个大的储物柜，一套桌椅。 有三张床铺上已经有了行李，这说明有三个人已经来报到了。 苏晓猛的语速很快，“床铺上贴有你们的名字，很容易找到，储物柜有四格，上面有编号，对应你们的床铺，你们收拾一下行李，累了的话就先休息，西门那边有供销社，想买东西的去那里，我还得回东门接新生，就不陪你们了，中午我会回来带你们去食堂吃饭。” “苏大哥，你忙你的，中午一起吃饭。” 李登峰目送苏晓猛离开之后，很快就找到了自己的床铺，三号，靠窗，下铺，床头的纸片写着自己的名字。 李登峰又迅速的把每张床上贴的纸片都看了一遍。 一号床就是苏晓猛的，被褥整整齐齐的叠放着。 二号床是上铺，上面放着没打开的行李卷，纸片上的名字是梁抗美，不过人不在，不知道去哪了？ 四号上铺没有人，纸片上的名字是马卫国。 五号下铺是张伟，七号下铺是付伟志，八号是王元，人都还没到。 他打开行李卷，将被褥铺好，又把自己带来的其他杂物放进了三号储物柜。 文海分到的是六号上铺，同样在整理行李。 “文大哥，我想买个脸盆和暖壶，要去一趟供销社，你去不去？”李登峰带的行李并不多，像脸盆和暖壶这种占地方又易碎的物品都没有带，只能到学校现买。 “去，你等我一下，我收拾好了咱们两个一起走。”文海当过知青，动作也很麻利，三两下就把床铺好了。 两人关上门下了楼，在问了门卫大爷之后，向西门的方向走去。 校园的大喇叭里正播放着革命歌曲。 我们走在大路上 意气风发斗志昂扬 …… 随处可见的都是脸上洋溢着微笑的大学新生，这番景象让李登峰精神一振。 笑容是这个春天最好的调色板，即便是这些大学生穿着的依然是单调的蓝黑绿，但是那些从心底发出的微笑却让他感受到了五彩斑斓。 身高一八四的李登峰走在学校里很是醒目，不时有年轻的女同学偷偷看他。 文海嘿嘿一乐，“小李，看来你很受欢迎啊，年轻就是好！” “文大哥，做人要厚道！”李登峰说了一句文海听不懂的话。 “啥意思？我怎么不厚道了？” “你讽刺小老弟当然不厚道了。” “小李，我真没讽刺你。”文峰有点急了。 两人不知不觉间走到一处湖边，文海惊叫道：“这就是未名湖吗？想不到我终于到燕大来读书了，感觉就像做梦一样。” 说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文海已经有些哽咽。 李登峰也很有同感，两人站在湖边发了一会儿呆。湖边有很多像他们这样的人，甚至有些人又哭又笑，就像疯了一样。 李登峰不像那些人那么脆弱，不过他依然感慨良多，他点了一支烟，在心里默默的说了一句。 燕大，我来了！ 第50章313寝 西门，燕大供销社。 “大娘，您辛苦，麻烦帮我拿一个脸盆，再拿一个暖壶，对了，手纸多少钱？给我拿两卷。”李登峰充分发挥嘴甜脸皮厚的优势，把供销社的售货员大妈哄得一个劲儿的乐。 “这小伙子，个儿真高啊，看着真精神，你是东北人吧？” “大娘，你怎么知道我是东北人？” “这么高的个子，不是东北的就是鲁东的，小伙子，你多大呀？”售货员大妈越看李登峰越顺眼，恨不得直接招他当上门女婿。 “大娘，我十八了。” “真年轻啊！”大娘啧啧赞道，“能考上燕大的都是聪明人，以后可要好好学习呀！脸盆两块二，暖壶两块四，手纸三分钱一卷，一共四块六毛六。” “好嘞，大娘，这是钱，您点点。” 看着李登峰和售货员大娘说话，文海很羡慕。 年轻真的是优势，只可惜自己都二十六了，李登峰的那些话，自己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 他又哪里知道李登峰十八岁的躯体里住着一个六十五岁的灵魂。李登峰之所以嘴这么甜，完全是因为他不要脸。 文海也买了一个脸盆，一个暖壶，一块大肥皂，一管牙膏，不过在买手纸的时候，他犹豫了一下。 他当了九年知青，早就习惯了艰苦的生活，在北大荒战天斗地的岁月里，树叶，秸秆，甚至土疙瘩，还不是捡到什么用什么，就连报纸都很少用，就更别提手纸这种奢侈的东西了。 不过想到这里是燕京大学，树叶和秸秆这种东西不好找，而且毕竟要顾忌一些影响，文海一咬牙，也买了两卷手纸。 文海的举动都被李登峰看在眼里。他立刻就对这位文大哥有了一个初始印象。 看来文大哥囊中羞涩呀！这机会不就来了吗？ 两人端着脸盆，提着暖壶，走在回宿舍的路上。 远远的，对面走来两个金发碧眼的外国人，一男一女，看样子都很年轻。 文海就像看到新大陆一样，“小李，快看，外国人！” 李登峰也有些惊奇。 难道说燕大现在就有外国留学生了？ 他不知道的是其实从一九七二年开始，燕京大学就恢复录取留学生，现在大学里共有五六十名外国留学生，其中就包含了曹县，花旗国，加国等多个国家的人。 这个时候不像前世后期，外国人很多，而且能从影视作品中看到异国面孔，现在正处于闭关锁国时期，即便是像燕京沪市这种大城市，外国人也是很少的。 文海莫名的一阵兴奋，他低声问道：“小李，你会说外语吗？” “一般般吧！”李登峰没说实话，其实他的英文非常好，前世他曾经在纽要生活过三年，整天与那群华尔街的金融精英打交道，能用英语流利的对话。不过在这个时代，能说好英语的人寥寥无几，李登峰不想引起怀疑，只能选择低调。 “我跟着电台学过两年英语，看我的！”文海直接就冲过去了，离着老远就伸起右手，热情地喊了一声hello。 这两个外国人大概是经常能遇到这种情况，听到文海的招呼声微笑的回应，“你好！” 这两个外国人的中文水平和文海的英语水平差不多一样烂，不过这并不耽误他们之间的交流。 “请问你们来自哪个国家？” “我们到神州已经一年了，现在在学习神州的历史。” “世界人民大团结万岁！” “燕京是一座古老的城市，我们很喜欢。” 文海的英语说的磕磕巴巴，两名外国人的汉语说的支支吾吾，估计双方都没明白对方的意思，都在自己讲自己的，李登峰站在一边差点没忍住笑出声。 别看文海在刚才表现的很沉稳，但是一说起英语来自信心爆棚，也不管对方听得懂听不懂，他要充分抓住这次锻炼口语的机会，拉着这两个外国人说起来没完没了。 李登峰听了一会儿，听明白了，这两个外国人，男的来自花旗国，叫威廉士，今年二十七岁，女的叫凯瑟琳，来自加国，今年二十四岁，两人都是来华学习历史的。 “Byebye！” “再见！” 最后这两句，双方终于听明白了。 文海意犹未尽的扬手与两名外国友人告别，转过头还不往教育李登峰，“小李，你这样可不行，学习外语就要胆大脸皮厚，敢和外国人交流，尤其像我们学经济的，将来可能要阅读大量的英文原著，英语不好会吃亏的。” “是，文哥说的对，我以后要向文哥学习。”李登峰忍住笑。 他和文海谁都没注意，刚刚文海和外国留学生对话那一幕，被人看到了。 李登峰和文海找到了热水房，打了一暖壶热水后回到宿舍。 当二人推开门走进寝室，发现屋里又多了一个人，一个人正背对着他们整理床铺，光从体型看就能看出此人虎背熊腰，甚是雄壮。 听到动静这人也回了一下头，看到李登峰和文海后，站直了身子，咧开大嘴笑了一下，“你们好，我叫付伟志，陕北人。”其实即便他不说，所有人都能从他这一嘴浓郁的陕北方言里听出他的籍贯。 李登峰在心里暗赞了一声，豹头环眼，络腮的胡茬，好一条大汉，胡子要是再长点这不就是鲁提辖吗？ “你好，文海，祖籍浙省，东北知青。” “李登峰，东海人。” 三人握了手，付伟志看了李登峰半天，“好高的个子，你多大？” “我十八岁。” “我十九岁，你也是应届生？”付伟志这个问题让李登峰和文海都大吃一惊，他要是不说自己是十九岁，没人猜得出来，还以为他三十多了呢！ 看来有些人天生就没有少年时代。 “我不是应届生，我是返城知青，我下乡的时候只有十四岁。我先去洗脸刷牙，回来咱们再聊。”李登峰看出来了，这位付伟志同学虽然人长得粗粗大大像鲁智深，但是心智明显还是少年人，他从行李中翻出自己的牙具和毛巾，端着脸盆提着暖壶去了水房。 现在的宿舍条件很差，没有独立的卫生间，只有公共水房和厕所。 李登峰就用这一壶宝贵的热水刷牙洗脸，又洗了一遍头，最后又洗了一遍脚，这才趿拉着拖鞋回到宿舍。 付伟志已经和文海聊的热火朝天了，这位鲁智深同志明显是个好奇宝宝，问题一个接着一个，“文大哥，你们在北大荒看见过狼吗？” “有没有东北虎？” 李登峰放好脸盆，躺在床上拉过被子，倒头就睡。 付伟志就像小孩一样蹲在李登峰的床边，“小李，你困了吗？” 李登峰转了个身，“嗯，昨天晚上在火车上没睡好，让我补个觉。” 付伟志这才悻悻地离开。 李登峰刚躺下不到十分钟，宿舍的门就开了。一个梳着齐耳短发，风风火火的女人走了进来，看到躺在床上正睡觉的李登峰，眼眸中立时闪过一丝嫌弃的神色。 第51章室友 文海和付伟志不知道来人是谁？两人都站了起来。 短发女人用审视的目光看着他们两个，“你们是新入学的学生，都叫什么？” 付伟志显然被这个女人的气势惊到了，喃喃答道：“老师好，我叫付伟志，长安人。” 女人飞快的打断了他，“我不是老师，我是七五届的学生，我叫铁梅，现在在学校和系里的学生会工作，来看看你们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助的？” 本来挺好的一句话，在她口中说出就显得特别硬邦邦。铁梅又看向文海，“你叫什么？” “铁同学你好，我叫文海，浙省人，北大荒知青，刚刚报到。” 铁梅一指李登峰，皱着眉问道：“他怎么了？” 文海灵机一动，“他叫李登峰，今年才十八岁，东海人，可能是坐了太长时间火车，身体有些不舒服。小李，小李，醒醒，学生会的同学来看我们了。” 其实李登峰早就被他们的对话声吵醒了，刚才一直在装睡而已。 他慢慢的坐了起来，还故意的咳嗽了两声，“怎么了？出什么事儿了吗？” 铁梅看到李登峰的脸后，明显的一愣，她没想到这个正在睡觉的男生长得这么好看，神色当时就缓和了很多，口气也温柔了不少，“李同学，听说你身体不舒服，这也难免，毕竟大家都是从五湖四海来的，路途遥远，趁着没正式开学，一定要把身体养好，不然耽误课可就麻烦了。我看过你的档案，你是东海省的文科第一名，一定很聪明，基础也扎实，不要浪费了到燕大学习的宝贵机会。” “谢谢你！铁梅同学。”李登峰也借机打量了一下这位铁姑娘。 铁梅女生男相，面容很有棱角，尤其是她的嘴唇有些厚，听说有这种嘴唇的人掌控欲特别强，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铁梅在屋里转了一圈，“现在就只有五个人报到吗？梁抗美去哪了？” “不知道，我们进来的时候就没看到他人，还有一位苏大哥，他是接我们的人，现在应该在东门做新生的登记工作。” 铁梅点点头，“要是生活上有什么困难，可以到系里的学生会来找我，你们还不知道咱们系在哪吧？”她走到窗前，用手指着一个方向给他们介绍，“从这条路过去，拐一个弯就到了，很好找的。” 铁梅走了。 付伟志又兴奋的扑到了李登峰的床边，“李登峰，原来是你是你们省的第一名啊，怪不得你分到下铺。” 李登峰觉得这位鲁提辖很有意思，心智和形象差别太大，“你不也分到下铺吗？难道说你也是你们省的第一名？” 付伟志很认真的摇头，“我不是第一，我是第二名。” 随即他又问出了第二个问题，“咱们这届不是首届高考吗？刚才那个人说她是七五级的，怎么回事？” 李登峰和文海对视一眼，文海笑着答道：“咱们这届确实是恢复之后的首届高考，不过在之前，大学也是招生的，只不过不是通过高考这种形式，而是组织推荐，所以咱们之前的都叫工农兵大学生。” 付伟志恍然大悟，还想再说什么，肚子突然发出一阵咕噜噜的叫声。 他揉了揉肚子，有些不好意思，“早上没来得及吃早饭，饿了。” 李登峰抬手看了看时间，“已经十一点半了，估计苏大哥也快回来了。” 话音刚落，宿舍的门就开了，苏晓猛大步走了进来，“都等着急了吧，走，咱们现在就去吃饭。” 他打开一号储物柜，拿出了自己的饭盒，“大家准备点零钱，食堂门口就有换饭票的。” 李登峰三人也纷纷打开自己的储物柜，拿出了吃饭的家伙事。 他们三个拿的都是大号的铝饭盒，只有李登峰手中的是搪瓷的三件套饭缸，上面印着革钢第一炼钢厂先进生产者的字样。 所谓的三件套饭缸是指一个饭缸，一个菜碗，一个汤碗，三样东西可以收纳在一起，是革钢给工人配备的专用餐具，设计很是合理。 其他三人都没见过，围着这个三件套饭缸啧啧称奇。 李登峰笑了，“你们喜欢啊，我下次回家的时候帮你们带几套。” 苏晓猛之前是工人，他盯着饭缸上的革钢字样，不停感慨，“原来小李你是革安人，你家里有人在革钢工作吧？革钢可是咱们国家工业的老大哥，你看这饭缸，设计的多好，我还是第一次看到。” 四人走出宿舍，苏晓猛锁好了门，文海问道：“苏大哥，二床这个梁抗美怎么没看到人？” “你说他啊，他是燕京本地人，不上课的时候肯定回家了，我跟他也不熟，只是前几天见过一面。” 走了几步，文海凑到苏晓猛身边，“苏大哥，咱们食堂吃饭贵不贵？” 如李登峰所猜的那样，文海确实是囊中羞涩，他不像李登峰和苏晓猛，都有工资，他是知青，离开北大荒就没有收入。 “不贵，像咱们这样的男的，一顿饭一两毛钱，要是想吃点好的三毛多钱也能解决。”苏晓猛拍了一下脑袋，“哎呀，你看我这记性，忘了告诉你们了，国家很重视咱们这届大学生，每个人每个月补助十七块五，这些钱吃饭足够用了。” 文海长出了一口气，付伟志咧着大嘴，甚至拍起了手，“上学还有补贴，这事美的很！” 李登峰倒是没有表现出多大的惊异，他前世上革安财专的时候也有补助，不过没有燕大的多，确实如苏晓猛所言，国家很重视头几届的大学生，在国家经济形势这么困难的情况下还给这么高的补助。 现在李登峰每个月的工资是二十九块五，再加上这十七块五的补助，可以称得上是这个时代的大款了，而且苏若瑾还说了，每个月都会给汇款他二十元。 李登峰想想都发愁，这么多钱可怎么花呀？ 四人来到食堂。门口已经排起了长队，新生们都在兑换饭票。 李登峰看着这长长的队伍，皱了下眉，他是最讨厌排队的，“排队的时间太长了，苏大哥，你手里有现成的饭票吗？我看我们不如分一下工，一个人在这里排队买饭票，另外的人进去买饭买菜，这样能节省不少时间，咱说好了，第一顿饭算我的，就当感谢刚才文大哥帮我打掩护。” 第52章四个阶级 “什么打掩护？”苏晓猛听不明白李登峰说的是什么？ 李登峰简单的把刚才铁梅进宿舍的事说了一遍。 苏晓猛欲言又止，最后只是说了一句，“以后不要招惹他们，他们和我们不一样。” 付伟志不解，“苏大哥，有什么不一样？” 他听不明白，但是李登峰和文海却是瞬间就懂了。 这些工农兵大学生都是受推荐上的大学，确实有很多是在青年点和单位表现出色的优秀青年，但也有很多有着非常深厚的背景。 才出校门，不经世事的付伟志不懂，但是已经在社会上摸爬滚打过的苏晓猛、文海却是再清楚不过了。 “小李，就这么点事，还值当的你请客？”文海客气了几句。 “文大哥，这顿必须得我请，不然就是不给我面子。”李登峰很坚持。几毛钱一顿饭就能收获一个未来大佬的友情，多划算啊！ “不如我们一人请一顿，中午小李请，晚上我请。”苏晓猛发话了，“不过小李这个分开排队的主意确实不错，我们可以节省很多时间。” 四人简单的商量了一下，最终决定由付伟志去排队买饭票，文海决定买两块钱的，李登峰直接拍出一张十元大钞，土豪的气质在燕大的春风中闪闪发光。 李登峰和苏晓猛，文海走进食堂，一股饭菜的香味扑鼻而来。 李登峰情不自禁想到了前世那位姓刘的著名作家在燕大的演讲。 燕大的食堂饭菜分为四个阶级，第一阶级是五分钱的菜，炒土豆丝，炒洋白菜，炒萝卜丝儿，第二阶级西红柿炒鸡蛋，锅塌豆腐，第三阶级开始有肉了，鱼香肉丝，宫保鸡丁，第四阶级则是回锅肉，红烧肉，四喜丸子。 李登峰当即决定，要把第三四阶级的肉菜一网打尽，再加上那道著名的锅塌豆腐。 三人又做了分工。文海去排队打主食，李登峰和苏晓猛排队打菜。 李登峰还特意叮嘱文海，“文大哥，别打窝头，只打米饭和馒头。” 李登峰和苏晓猛经过千辛万苦，终于排到了窗口。 三件套大饭缸和一个饭盒递给了大师傅，李登峰豪横的说道：“师傅，回锅肉，红烧肉，四喜丸子，鱼香肉丝，宫保鸡丁，锅塌豆腐一样来一份，我们人多。” 打菜的师傅面无表情，“一共一块钱。” 身后传来羡慕的惊叹声。李登峰淡定自若的将一块钱饭票交了过去，六样香喷喷的菜捧在手里，走在人群中，颇有些耀武扬威的感觉。 四个人好不容易找到了空座位，文海这边打了一斤米饭，六个白面馒头。 四个人闷头开吃。 李登峰和文海吃米饭，苏晓猛和付伟志吃馒头。四人都是能吃的岁数，十八九岁的东北虎西北狼，一顿吃掉半头牛真不是胡说的，再加上苏晓猛和文海这两人，一个是工人，一个是知青，常年参加劳动，饭量都很大。这顿饭吃的真是风卷残云，付伟志最后还用馒头将饭盒里残留的的菜汤擦的干干净净，最后满足的拍了拍肚子，“燕大的饭菜真好吃啊！都是细粮，还不用粮票。” 这句话把周围吃饭的人都逗笑了，因为说出了他们的心声。 这些大学生来自五湖四海，无论是城市还是乡村，在家的时候很少能吃到大米白面，就像李登峰，即便生活在产粮大区东北，大米白面也是按量供应的，平时吃的更多的是高粱米和苞米面，就更别提那些人多地少的中原省份了。 不只是李登峰这一桌，其他人吃相都很狼狈。 就在大伙吃饭的时候，几个带着红袖标的人穿行在各个饭桌间，目光如鹰隼一般锐利，也不知道在寻找什么？ “苏大哥，他们是干什么的？”付伟志不懂就问。 “他们是学生会食委会的，专门监督检查有没有人浪费食物，有没有人插队之类的违纪行为。”苏晓猛吃的差不多了，从兜里摸出一盒丰收，李登峰和文海接过烟，三人对着吞云吐雾起来。 这个年代没有什么公共场所不能吸烟的规定，想抽就抽，没人管。 “除了食委会，还有舍委会，舍委会就是专门管宿舍的，这些都归学生会管，你们要是有意思也可以申请加入。”苏晓猛继续向他们介绍。 这时李登峰看到了带红袖标的人中就有上午出现的那位铁梅。 铁梅在这些人中似乎地位不低，板着脸左顾右盼，这让李登峰想到了革命电影中的那些铁姑娘。 铁梅也看到了李登峰这桌，直接大步流星走了过来，“苏晓猛同志，这两天辛苦你了，帮着系里干了很多工作，现在你们班已经报到多少人了？” 苏晓猛站了起来，表情变得很严肃，“铁梅同志，这都是我应该做的，截止到今天中午，我们班已经报到了十三人，估计到明后天人差不多就能齐。” 铁梅点点头，目光依次从付伟志，李登峰和文海的脸上划过。 就连她这样一个不苟言笑，心中全是革命的铁姑娘，每次见到李登峰这张脸都不禁有些恍惚。 这个男生长得真好看，比那些电影里的男主角还好看。 当她看到文海之后，本来就绷得紧紧的脸，变得更严肃了，“文海同志，我听人反映，今天上午你在路上和两个外国留学生说了很长时间的话，你现在马上跟我到办公室来说明情况。” 文海吓了一跳，急忙想辩解，“铁梅同志，你听我解释……” “有什么话回系里再说。”铁梅却根本不给他这个机会。 文海吓的汗都出来了，求助的看向李登峰。他暗骂自己，真是考上了燕大，得意忘形之下把什么都忘了。和外国人说话，往小了说是无组织无纪律，往大了说那可是有里通外国的嫌疑。 李登峰秒懂他这个眼神，他马上开口道：“铁梅同志，文大哥和那两个外国人说话的时候，我就在旁边，当时的情况我比较了解，我可以为文大哥作证。” 铁梅迟疑了一下，随后点点头，“好吧，那你也一起跟着来，但是我要跟你们说明白，待会儿必须实话实说，把当时的情况一五一十交代清楚。” 李登峰和文海把自己的餐具交给苏晓猛和付伟志，跟着铁梅走了。 这段小插曲就像寒流，顷刻间让刚才喧闹无比的食堂，变得鸦雀无声。 所有的学生都想起来了，现在是一九七八年。 第53章革命接班人 经济系，学生会办公室。 铁梅和另一名带着红袖标，脸绷得像铁板的男同志坐在桌后，面前是摊开的纸笔，而文海就像罪犯一样，蔫头耷脑坐在他们面前。 “文海同志，你详细说一下你遇到那两名外国留学生后都说了些什么？” 文海的记忆力很好，但问题出在他根本没听明白那两个外国留学生说的外语，急得他汗都出来了，结结巴巴的说了一遍，最后近乎恳求的说道：“我当时真没多想，就是看到外国人感觉到新奇，想着能锻炼一下自己的英语口语，就和这两个留学生说了一会儿话，说实话，他们说什么我根本听不太懂……” “我检讨，我放松了警惕，忘记了阶级斗争，忘记了血海深仇，忘记了帝国主义亡我之心不死。”文海可是当了九年的知青，对文斗武斗这一套太熟悉了，他已经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吓得他连连求饶。 铁梅见他的认错态度比较好，和那个男同志商量了一下，“好，你先到隔壁房间反省一下，我们还要再仔细的调查一下你说的是不是实话，李登峰同学，请进来！” 文海耷拉着脑袋走了，和正进门的李登峰擦肩而过，李登峰冲他笑了一下，示意他不必过于紧张。 “李登峰同学，请坐吧！不要紧张，我们只是调查了解一下当时的情况，你实话实说就好。”面对李登峰，铁梅的口气温柔了不少，这让那名男同志很诧异。 这位铁姑娘可是在燕大出名的革命意志坚定，从来没见她这样和男人说过话。 “好的，铁梅同志，当时我和文大哥去学校的供销社买脸盆和暖壶等生活用品，在回来的路上遇到了两个外国留学生，文大哥当时跟我说，小李，你这样可不行，学习外语就要胆大脸皮厚，敢和外国人交流，尤其像我们学经济的，将来可能要阅读大量的英文原著，英语不好会耽误学习的。” “文大哥就上去和那两个外国人练习口语去了。” “李登峰同学，那你记不记得他们都说了什么？”那个男同志死死盯着李登峰。 “记得！当时文大哥说英语，那两个外国留学生说汉语，但是很显然，他们都没听懂对方说的是什么，所以对话比较滑稽……” “文大哥用英语问，请问你们来自哪个国家？当然了，他的口语很不标准。” “那两名外国留学生显然没听懂文大哥说的是什么，他们回答，我们到神州已经一年了，现在在学习神州的历史。” “文大哥又用英语说，世界人民大团结万岁！” “外国留学生回答，燕京是一座古老的城市，我们很喜欢。对了，这句是用英语说的，不过文大哥没听懂。” “最后他们说了再见，这就是全部的对话内容。” 李登峰将上午的场景全部复原，惊得铁梅差点站起来。 “李登峰，你能记得当时全部的对话？” “是，我记忆力还可以，而且这就是上午发生的事，没过去多长时间，我还能记得。”李登峰淡然的答道。 “怪不得能考东海省第一，确实很聪明。” 那名男同志的脸色突然变得很差，“李登峰，你能听懂外语？你不是知青吗？怎么可能外语这么好，连外国人说话都能听懂？” 李登峰不慌不忙，“是，我确实是知青，不过我去年3月回城工作，在革安一中图书室当管理员，图书室有很多外语教材，学校也有很多外语老师，我这个人比较好学，所以……” 男同志还想再问什么，被铁梅打断了，“鲁大鹏同志，李登峰应该不会撒谎，我们应该相信自己的革命同志。” “铁梅同志，你很了解他吗？你们之前应该不认识吧？”鲁大鹏显然有些不服气。 “确实，我是今天才认识李登峰的，不过就在上午，我认真的看了李登峰同志的档案。李登峰同志14岁就当了知青，在条件比较艰苦的夹皮沟大队插队，在农村插队期间，李登峰同志年年都是公社的先进生产者，1976年，他一个人杀死了一头饿狼，勇气可嘉，当时得到了海县和四木公社的嘉奖，还有，去年3月，李登峰同志见义勇为，勒死了一名正在欺负女知青的臭流氓，用行动证明了革命青年这四个字的真正含义，鲁大鹏同志，你说，这样的同志我们不相信，我们还能相信谁呢？” 鲁大鹏惊得目瞪口呆。他万万没想到，规规矩矩坐在他前面的这个小伙子，竟然杀过狼，还杀过人。 李登峰也有些意外。 很显然，铁梅调取自己的档案是在上午见过他之后。难道说她对自己有兴趣？ 不行啊！我还要等黄胜男呢！ 李登峰又看了一眼铁梅，看她的年纪肯定是在二十五岁之上，又长成这个样子…… 李登峰瞬间就作出了决定，看来我又要多一个干姐姐了。 “鲁大鹏同志，现在你明白了吧？我为什么会相信李登峰，事实已经很清楚了，文海同志找外国留学生搭讪确实是基于想锻炼口语的目的，但是这种莽撞的行动为依然要提出批评，让他回去写一个两千字的检讨吧！” 李登峰一听，急忙站起来道谢。 “李登峰，你别急着走，你能不能详细跟我说说你是怎么杀死恶狼的，还有，当时你怎么有勇气敢杀死那个欺负女知青的恶霸，据我所知，那个人是你们公社的书记。”看样子铁梅是不打算放过李登峰了，摆出一副长谈的架势。 李登峰立刻表现出一个革命青年应该有的嫉恶如仇和大无畏精神，“铁梅同志，我从小接受的教育就是革命的，别说是一个公社书记，就算是比他更大的官，只要他不干好事，我就要当面指出，与这种丑恶现象作斗争，哪怕付出我的生命。”李登峰慷慨激昂的声音回荡在学生会的办公室。 铁梅一拍桌子，“这就对了，这才是我们需要的革命接班人，李登峰同志，燕大需要你，经济系需要你。” 第54章赤子之心 李登峰回到313寝的时候已经快两点了。宿舍里只有文海和付伟志，苏晓猛估计又去东门接新生了。 文海就像一只热锅上的蚂蚁不停在宿舍内转圈，提辖付伟志惊恐的坐在一边。 李登峰一现身，文海就像看到救星一样冲了过去，紧紧拉住李登峰的手，还没说话呢，眼泪差点掉下来，“小李，怎么样了？系里不会处分我吧？” 现在文海恨不得给自己两记耳光。 你说你嘴怎么那么欠，见到外国留学生就非要和人家锻炼口语，现在好了，惹大麻烦了吧？ “文大哥，没事，学生会不是让你写检讨吗？仅此而已，不会给你处分的。” 文海犹如惊弓之鸟，不相信李登峰的话，“就这么简单，那你怎么现在才回来？” “铁梅同志问了我一些以前的事情，放心，和你无关。”在李登峰的再三解释和安慰下，文海的情绪终于稳定了。 快三点的时候，苏晓猛回来了，他又带回来两名新生。一个是徽省的马卫国，今年二十二岁，四号铺位，一个是苏省的张伟，二十四岁，五号下铺。 至此，313寝的八名室友已经到了六个，不过二床的梁抗美和八号的王元还没见到人影。 马卫国个子不高，皮肤黝黑，一笑起来一口大黄牙，看着挺憨厚的，付伟志一问，果然，这家伙是农民，人极聪明，高中毕业已经两年了，只复习了一个多月就考上了燕大。 张伟个子更矮，目测也就一米六左右，站在一八四的李登峰面前，感觉就像个孩子。在上大学之前，他是一名书店售货员，这一点倒是和李登峰有些共同点。 马卫国和张伟收拾完床铺之后，几人坐下来聊天。李登峰依然没有说太多的话，他在观察这些室友。 每个人的品行都可以通过言谈举止暴露出来，虽然未必是全部，但也大差不差。 就好比这五位室友，鲁提辖付伟志是个话唠外加好奇宝宝，不管什么事都要刨根问底儿。 苏晓猛和文海差不多，两个人阅历丰富，也十分健谈，而且他们说的话总能说到点上。 马卫国和张伟有些拘谨，大部分时间都是听别人在说，不过他们两个也有分别。 马卫国可能是因为出身的原因，有些自卑，所以不太敢说话，张伟则是因为他口音的问题，这一屋子北方人，就他一个典型的江南人士，所以有些惜字如金。 李登峰突然想起一件事儿，翻出自己的饭票，撕下来十张两毛钱的饭票，交给苏晓猛。 燕大食堂的饭票一共有四种面值，最大的是两毛钱，最小的是两分钱。 “苏大哥，中午的饭钱是你垫的，说好了我请客，这些饭票你收下。” 苏晓猛推让了两次，但李登峰非常坚持，“说好了是我请客，苏大哥你就别客气了。” “那也用不了这么多，中午一共花了一块六。”苏晓猛又找回给李登峰四毛钱，李登峰也没客气，直接收下。 “今天晚上我请，这也是咱们之前说好的，谁也别跟我抢。”苏晓猛话音刚落，文海就站了起来，“苏大哥，晚上这一顿我来请吧！多亏小李帮我作证，要不然我就惹大麻烦了，明天你再请。” “那怎么行，都说好了。”两人抢来抢去，最后李登峰说话了，“算了，两位大哥，这顿你们两个一起请吧！” 有李登峰这句话，两人这才作罢。 李登峰又提了一个建议，“不如咱们把饭菜打回来，我去买点酒，咱们喝点儿，就算庆祝咱们第一天认识。” “小李这个主意好，我同意。”苏晓猛第一个赞成，能看得出来，这也是一个好酒之人。 李登峰当即站了起来，穿上棉大衣，“你们等我，我去买酒。” 付远志也跳了起来，“李登峰，我跟你一起去。” “行，走吧！” 两条大汉出了门，就好像林冲和鲁智深走在一起，从宿舍到供销社这一路上，吸引了无数眼球。 到了供销社，李登峰看到了上午那位大妈，“大娘，您还没下班啊？现在像您这么坚守革命岗位的好同志可不多了。” 大妈一看到李星野，乐的每条皱纹都开始放光，“小伙子，你怎么又来了？是东西没买齐吗？” “大娘，我们几个室友想晚上喝点酒，我是来买酒的。” “小小年纪，喝什么酒……”大妈虽然这么说，但还是一转身，从货柜上拿了一瓶红星二锅头，“喏，四毛八。” “大娘，我要两瓶。”李登峰掏出一块钱。 “真搞不懂你们这些男的，怎么就这么喜欢喝马尿，跟我们家那口子一样……”大妈又拿了一瓶，找了李登峰四分钱。 李登峰一回头，看到付伟志，“你想吃糖吗？用不用给你买两块？” “好啊！”鲁提辖一听有糖吃，乐的眉开眼笑。 “大娘，这四分钱你看看能买什么糖？” 售货员大妈疑惑的看着李登峰身后的付伟志，小声的问李登峰，“小伙子，这是你家长吗？是不是这里有问题？” 大妈敲了敲自己的脑壳。 李登峰和付伟志的脸同时黑了下去。 李登峰不高兴是因为被占了便宜，付伟志则是因为被人说老了。 他委屈巴拉的说道：“大娘，我才十九岁！” 这句话一出口，整个供销社里的人都笑趴了，立时变成了欢乐的海洋。 一个中年女售货员笑的岔了气，捂着腰扶着柜台不停抽搐，“艾玛，十九岁就长了这么一嘴大胡子，真是什么人都有？” 李登峰仔细看了看付伟志。你还别说了，仅仅半天时间，付伟志的络腮胡子好像又浓密了一些，看来有些人的毛发天生就是这么旺盛。 售货员大妈不好意思了，抓了一大把水果硬糖，“小伙子，对不起了，来，赶紧吃糖，别委屈了。” 李登峰亲手解开一张糖纸，把糖塞到付伟志嘴里，“你占我便宜，委屈什么？” 付伟志吃到糖马上又开心起来，就像小孩子一样。 李登峰看了看货柜上面的商品，想了想，“大娘再给我拿两瓶桃罐头吧！多少钱？” “三毛五一瓶。” 李登峰刚想掏钱，却不想付伟志抢先付了钱，“大娘，这是七毛钱，拿两瓶。” 付伟志抱着两瓶罐头，乐呵呵的对李登峰说：“我妈说了，出来不能总占别人的便宜，那样会被人瞧不起的。” 这一句话把李登峰也逗乐了。他看出来了，鲁提辖有一颗赤子之心，很可爱！ 第55章寝室聚餐 313寝那张不大的课桌上摆了六个饭盒，里面都是中午吃过的那几道硬菜，回锅肉，红烧肉，四喜丸子…… 还有两瓶水果罐头，李登峰特意声明了，“这是小付同学买的。” 红星二锅头也打开了盖，浓郁的酒香飘满了整个寝室。宿舍条件简陋，也没有酒杯，大家都用刷牙的茶缸当成酒杯，李登峰亲手倒酒，一瓶白酒分成了六份。 文海一拍脑袋，“忘了，还有下酒菜，你们等我一下。” 他打开储物柜，取出了一个大袋子，里面有花生，炒黄豆，榛子和松子，他捧了几把放在报纸上，“来，大家都尝尝北大荒的特产。” 付伟志一看，“我这也有。” 他从行李里翻出了一袋子板栗，“这是我们家乡的特产，大家都尝尝。” 马卫国和张伟面面相觑，两人有些不好意思，“对不起，我们没带什么东西。” 老大哥苏晓猛一挥手，“没关系，你们的家离燕京远，可以理解。咱们既然住在一个寝室就是缘分，来，大家举杯，庆祝咱们在燕大相识。” 大家一起举杯。 李登峰，苏晓猛和文海都是喝了一大口，马卫国和张伟抿了一小口，两个人都露出痛苦的神色，付伟志的表现最为奇怪，他喝了一小口，“辣！”随后叭嗒叭嗒嘴，“怎么有点香呢？” 李登峰，苏晓猛和文海都笑了。能看得出来付伟志是第一次喝酒，但是第一次就能喝出酒香的绝对是天生的酒人。 付伟志抬起头疑惑的问道：“你们笑什么？” 李登峰三人对视一眼，“没什么，看来以后咱们多了一个喝酒的朋友。” 两口酒下肚，众人的表现就开始出现了分化。 像李登峰，苏晓猛，文海这样的人逐渐摘下面具，越来越放得开，而反观马卫国和张伟则是越喝越痛苦。 李登峰注意到马卫国和张伟两人的表现很不一致，马卫国始终是畏畏缩缩，夹菜也只挑最便宜的吃，而张伟则不是，他很少喝酒，主攻对象就是那几道肉菜，至少有一小半的肉菜进了他的肚子。 就在李登峰观察其他人的表现时，苏晓猛也在做着同样的事情。 他是燕京本地考生，报到的时间比较早，已经接触到系里的领导和老师了，现在正在帮学生会做事。 因为他的年纪大阅历丰富，系领导交给他一个任务，那就是在这些新生中挑选出一些班干部的人选。 所以这两天他也一直在观察，目前接触到的这些新生，他觉得李登峰和文海比较成熟，文海就不用说了，年纪大，当了九年的知青，反而这个李登峰是所有新生中年龄最小的，但却展露出了他这个年龄不匹配的成熟度，这大概是跟他的知青经历有关。 “按照大学的宿舍规矩，咱们都说一下自己的年龄吧！排一下顺序。我先说，我今年二十九岁。” “我二十六岁！” 众人七嘴八舌，报上自己的年龄，排好了顺序。 苏晓猛最大，文海第二，张伟第三，马卫国第四，付伟志第五，李登峰理所当然的排在第六。 “你们能说说你们为什么要报考经济系吗？”苏晓猛又抛出了一个问题，这一次他指定李登峰先回答，“就让年纪最小的先说吧！” 李登峰不假思索，把他之前跟苏万成说过的那些话复制一遍，“我之前在农村插队时经常在考虑一个问题，我们这些知情，在农村流大汗，吃大苦，可是到头来连饭都吃不饱，别说细粮，就连苞米面、高粱米都不能足量供应，我看报纸上说咱们国家从五十年代末就开始号召知青下乡，到现在为止，累计大约有两千万人，这么多知识青年把汗水和热血洒在了农村的土地上，可是到头来依然过得这么贫困，我想不明白，所以我才报考经济系，我是希望能在书本里找到答案。” 李登峰的这个回答超出所有人预料之外，寝室内一下子就静了下来，文海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小李，你年纪虽小，但是考虑问题却很深远，我要向你学习啊！” 苏晓猛问了一个几乎和苏万成一模一样的问题，“小李，那你觉得经济学能给你答案吗？” “苏大哥，我在上大学前在我们家乡一所高中的的图书室做管理员，看了几本经济学方面的书，经济学讲的是解决供给与需求之间的矛盾，解决人的无限欲望与有限资源之间的矛盾，现在我找不到答案，但我希望在大学毕业之后能找到。” 付伟志长出了一口气，“李登峰，你可真厉害，我就没你想的这么多，我妈让我报经济系我就报了。” 李登峰觉得很奇怪，“你妈是干什么的？” “我妈是大学老师，她说未来咱们国家需要懂经济的人。”付伟志一本正经的答道。 李登峰看了看付伟志犹如熊罴一样的身材，突然恶趣味上来了，“那你爸呢？” “我爸是运动员，陕北摔跤队的。” 这回轮到李登峰倒吸一口冷气了，“怪不得呢，小付，那你得到你爸的真传了吗？” “那当然！”付伟志一拍那他雄壮的胸膛，“我是文武全才，李登峰，别看你个子高，要是动起手来，你肯定打不过我，我一个抱摔就能把你撂倒，你信吗？” 李登峰摇摇头，“我相信要是缠斗起来我肯定摔不过你。” 付伟志大笑起来，可是李登峰下一句话就让他的笑容凝结，“但是我不会给你缠斗的机会，我会在这之前解决掉你。” “要不咱俩去比划一下。”付伟志不服气的站了起来。 苏晓猛脸一沉，“干什么呢？怎么说着说着还急眼了？都老实喝酒。” “苏大哥，我没急眼，我是跟李登峰以武会友，我第一眼看到他就知道他练过。”付伟志极其认真。 “我在农村插队时打了三年猎，我不会比赛那一套，我练的是一击毙命，用一切手段杀死猎物。”李登峰拿起一根筷子，远远的对准付伟志，“就好比现在，如果你是我的猎物，我会在一秒钟之内把这根筷子插进你的眼睛里。” 整个寝室都安静下来了。 第56章第一夜 付伟志看着李登峰那副认真的样子，突然觉得呼吸有些困难，甚至他的眼睛有一种刺痛的感觉，似乎李登峰手中的那根筷子真的会刺过来。直觉告诉他，李登峰没有说谎。 文海急忙出来打圆场，“小李，那你杀过什么野兽吗？” “我打死过狼。”李登峰淡然的喝了一口酒。 “东北就是狼多，我在北大荒插队的时候，也遇见过了狼。小李，没想到你年纪小，但是遇到的事情还挺多的。来来来，喝酒！” 付伟志的嘴唇抖动了一下，“你是用筷子打死的狼吗？” 李登峰大笑，“我又不是神仙，打狼要用猎枪。” 随着他这声笑，寝室里的气氛一下子轻松起来，就连在旁边卖呆的马卫国和张伟都长出了一口气。他们两个都没当过知青，一个是在家种地的农民，一个是城市的小职工，年龄又不大，生活阅历相对简单，有很多事都听不懂。 一直捏着一把汗的苏晓猛心里一个劲儿的犯愁，我这个寝室住的都是哪路高人啊？但愿李登峰和付伟志别打起来。 他从上衣兜里掏出丰收烟，“哥几个都抽烟吗？” 李登峰和文海同时举起手，马卫国迟疑了一下，也缓缓的举了起来。他确实是抽烟，但是在老家时，抽的都是自己卷的旱烟。 苏晓猛一人发了一根，顷刻间寝室里烟雾缭绕起来，宛如仙境。 “哥几个，咱们往后四年就住在一个屋，不说情同手足，但我也希望咱们能和平相处，小李，小付，你们两个说是不是？” 李登峰一笑，“苏大哥，你过虑了，我和小付没有任何矛盾，我还打算向他学习摔跤呢！” “没问题，不过李登峰你也要答应我将来有机会带我去你插队的地方看看，我也想亲手打死一条狼。”付伟志喝酒喝多了，全身发热，脱下外套，露出了他那粗壮的手臂。 “舍委会查寝！”随着这一声呼喊，寝室的门突然开了，几个男人簇拥着铁梅走了进来。 咳咳！ 铁梅本想说话，可是这一屋子的浓烟让她咳嗽起来。 苏晓猛急忙打开窗户，“铁梅同志，不好意思，我们烟抽的太多了。” 铁梅看了看课桌上的杯盘狼藉，又闻了闻满屋的烟酒味道，微微皱了皱眉。 李登峰急忙站了起来，“铁梅同志，我们这些来自五湖四海的革命青年正在促进彼此的友谊。” “看来你们聊的不错。”不知道为什么，铁梅看见李登峰站了起来，把本已经到嘴边的批评话又咽了回去，改口道：“这几天新生报到，学校和系里都很忙，因为一下子要进来这么多新生，学生会那几个干部忙不过来，苏晓猛同志这两天表现的非常不错，积极踊跃的为学校排忧解难，做了很多工作，对此系领导提出口头表扬，明后两天依然会有大量新生到校，不知道你们谁愿意帮着做一些接待工作？” 铁梅话音刚落，屋里的六个人齐刷刷的举起手来，“我愿意！” 这个年代的人就是这样，加班？不存在的，全部都是义务献工，不管真的假的，至少表面看一个个的工作热情高涨。 李登峰其实是不想表现的，只不过如果这时候他不举手，那就太显眼了。 铁梅对这种情况很满意，“不错，看来同志们的思想觉悟都很高，不过也用不了这么多人……”她看了看屋里这几个人，自动的把个子矮小的马卫国和张伟刨除在外了，“这样吧！李登峰同志，付伟志同志……” 她的目光对准了文海，正在犹豫是不是要用这个刚犯了错误的人，文海一眼就看出了她的心思，立刻双腿并拢，站得像一颗青松一般笔直，“铁梅同志，我强烈要求组织给我分配一些工作任务，我在北大荒插队九年，是党员，我向组织保证，一定以积极饱满的工作热情，扎实肯干的工作态度，完成组织交给我的任何任务。” 对文海这种表态，铁梅很满意，“既然这样，那你们三个明天就服从苏晓猛同志的安排，做好新生接待工作。” 铁梅话音刚落，马卫国涨红着脸高举起手，“为什么没有我？我，我也想为新生服务，别看我个子不高，但是我一直务农，很有力气。” 张伟的眼珠一转，也紧跟着马卫国表态，“我也要为学校和系里出一份力，请学生会充分考虑我们的意见。” “很好，看到大家这个样子，我很欣慰，不过新生接待工作用不了这么多人，这样吧！明天，就由李登峰、付伟志和文海三位同志协助苏晓猛搞好新生接待工作，后天你们两个再上，行不行？” 铁梅背着手走了，临走时扔下一句话，“不要弄得太晚，影响其他学生休息。” 李登峰六人恭恭敬敬的一直把铁梅送出门。 他现在是看出来了，此时燕大的学生会权力极大，毕竟是七十年代，有些遗毒还未肃清，很多刚刚恢复工作的学校领导和老师都不太敢说话，战战兢兢如履薄冰，所以大部分工作都是学生会来做的。 “来来来，咱们接着喝，今天喝尽兴，明天好好工作。”苏晓猛招呼大家继续喝酒。 两瓶二锅头，基本上被李登峰、苏晓猛、文海、付伟志四人包圆了，马卫国和张伟只喝了一小口。最让人称道的是付伟志，这位陕北大汉第一次喝酒，就干掉了半斤，不得不说天赋这东西，实在是太吓人了。 这些男人的战斗力十分惊人，所有吃的都一扫而光。 李登峰喝了差不多有半斤白酒，微微有些醉意，拿着脸盆去水房洗漱。 苏晓猛，文海和张伟也端着脸盆紧随其后，马卫国和付伟志没动地方。 付伟志看着这四个男人出了宿舍，嘀咕了一句，“大男人，那么爱干净干嘛？” 他看了眼马卫国，“你不去洗脸洗脚刷牙吗？” 马卫国一脸懵，“马上要睡觉了，洗脸洗脚干嘛？” 一句话把付伟志笑岔气了，张伟看着笑成一团的他，好像领悟到了什么，红着脸也端着脸盆去了水房。 李登峰也懒得去打热水，就用凉水洗漱，冰凉刺骨的自来水打在脸上，他激灵一下，酒意全消。 扭头看了看外面黑沉沉的天。 燕大的第一个夜晚就这么开始了。 第57章较量一 果不其然。 第一个夜晚和李登峰心中预料的一模一样，不平静。 苏晓猛和文海这两个上了岁数的人就像比赛一样，呼噜一个比一个响，犹如猛虎下山，惊天动地。偏巧这两个人一个是一号下铺，一个是六号上铺，一个东南，一个西北，就像立体声大喇叭，此起彼伏，遥相呼应。 睡不着的不止是李登峰，付伟志不停的翻身，张伟一会儿躺下，一会儿坐起来，显然二人和自己一样，被吵的都睡不着。 “天哪，这样的日子我要过四年！一宿我都挺不了了。”张伟在抱怨。 只有李登峰头顶的马卫国睡得挺香，很显然，这个农家子弟适应环境的能力要远超常人。 李登峰悄悄的起床下地，在储物柜中找到了手纸，卷成两个小卷儿，牢牢的塞到耳朵里。 虽然还是能听到呼噜声，但是已经小了很多了。 付伟志突然开口，“李登峰，你干什么呢？” “做个简易的耳塞，要不然睡不着，你要吗？” “谢谢，给我也做两个吧！” 五号下铺的张伟同样发声，“也给我两张吧！” 半分钟后，李登峰重新躺回到床上，大被一蒙，又隔绝了一层声浪！ 睡觉！ 即便依然有噪音丝丝缕缕传入耳内，还有臭袜子的味道。但只需闭上眼睛，便是淡淡花香，悠悠天籁，母亲温柔的催眠曲响在耳畔…… ****** 第二天早六点，生物钟让李登峰睁开眼睛。 他静悄悄的爬起身，穿上衣服，拿起脸盆和毛巾，出了宿舍。 七号下铺的付伟志顶着两个大熊猫眼跟在了他身后。 就在李登峰刷牙的时候，付伟志站在了他身边，“李登峰，你睡得怎么样？” “一般般吧，前半夜睡不着，后半夜困极了，也就睡着了。”李登峰瞥了他一眼，发现鲁提辖的络腮胡更加浓密了。 “我可就惨了。我在家的时候都是自己一个房间，安静惯了，冷不丁这么多人睡在一个宿舍里，真是睡不着啊！”付伟志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李登峰，你起这么早干嘛？” “去操场跑步！” “我跟你一起去！” 刷完牙之后，付伟志在脸上打了一层肥皂，随后开始刮胡子。 锋利的刮胡刀片掠过，一层层黑色的胡茬被刮下，露出了光滑的皮肤。 李登峰眼睛眨也不眨的看完了整个过程，他感觉看付伟志刮胡子非常解压，这让他想起了前世后期那些掏耳朵、治牛蹄的短视频。 两人洗漱完毕，一前一后的出了水房。 “小付，你从什么时候开始长胡子的？” “记不大清了，初三吧！唉，你不知道，那时候我可苦恼了，别的男生胡子很少，只有我一层一层的，就像野火烧不尽的原上草。” “看不出你小子还挺有文采。” 两人蹑手蹑脚的回到宿舍。 此时除了张伟之外，其他人都醒了。 “小李，小付，你们醒这么早啊？” “习惯了，我出去跑步了，回头再说。”李登峰换上黄胶鞋，再次出了宿舍，付伟志毫不犹豫紧紧跟在他身后。 可能是天气寒冷的原因，清晨的燕大操场上晨练的人并不多，李登峰简单的做了两分钟的热身活动，随后就围着操场跑了起来，付伟志招猫画虎，李登峰做什么，他就跟着照做。 两个人并肩跑步。 “李登峰，你每天都要晨练吗？” “差不多，以前我在高中工作，就睡在学校里，有锻炼的条件。好了，跑步的时候不要说话，会影响呼吸节奏的。”李登峰不再理他，专心致志的跑步。 一开始的两圈，付伟志还能跟上，可是两圈过后，吨位过大的付伟志就累的浑身大汗，气喘吁吁，两条腿就像灌了铅一样，被李登峰远远的甩开。 李登峰也不理会他，按照自己的节奏一圈接一圈的跑着。 付伟志倒也硬气，虽然被李登峰拉得很远，但仍然咬牙坚持着。 李登峰看了一眼手腕上的梅花表，半个小时时间过去了，他放缓了脚步，沿着操场又慢走了半圈，这才彻底停下。 付伟志迎了过去，，满眼的期待，“李登峰，要不咱俩切磋一下？” 李登峰笑了，“我就知道你一直想着这事，行，那就切磋一下，不过咱们提前说好，点到为止。” 付伟志显得很兴奋，左右转头看了看，用手指向未名湖畔的小树林，“那里人少，咱们去那。” 两人的想法都一样，就是尽量不引起别人注意，免得引起不必要的误会。 可是当他们走进小树林后，失望了。小树林里有一老一中两个男人正打着太极拳。 两人都很瘦，但都有一种说不出道不明的气质，或许这就是富有诗书气自华吧！ 李登峰不敢怠慢，燕大这种地方随便遇到一个人都有可能是传奇大家。 “小付，要不今天算了吧？这里有人。” 付伟志有些不甘心，自从昨晚李登峰说完那些话后，他便琢磨了一晚上，如果今天不和他较量一番，实在是心痒难耐。 付伟志想了想，跑到那两人身前，微微鞠了一躬，“两位老师好，我和我同学想在这里较量一下，所以提前打个招呼，希望老师们别误会，我们不是打架。” 两人停止打拳，好奇的看着付伟志和李登峰。 “较量？你们两个学过武术？” “你们是新生吧？” “是！” 中年男人露出忧色，“燕大是严禁学生动手打架的，即便你们提前声明了，但万一打伤了对方，很有可能会被开除。” “小宁，不用这么紧张，人家小朋友不是说了吗？不是打架，只是较量，这在燕大可是稀罕事，我老头子倒想看看。”老者倒是不以为意。 小宁？ 李登峰深深的看了这两人一眼，宁这个姓氏不多，难道说那个中年老师是后期大名鼎鼎的宁教授？ 一听老者这么说，付伟志更兴奋了，飞快的脱掉外套和棉袄，双膝微微下沉，身子前倾，两只手摆出了摔跤前的架势，“李登峰，你听到了吗？老师都同意了，来吧！” 李登峰露出凝重之色，也脱掉了外套，但是他并没有像付伟志这样摆出起手势，而是双腿跳跃不停，就像拳击手围着付伟志转起了圈。 第58章较量二 李登峰像只灵活的猴子，不断变换位置，付伟志调整了好几次方向，但是他每次刚摆好起手势，李登峰又不见了，气得他哇哇大叫，“李登峰，你这样咱们两个还怎么较量？” 李登峰脚下不停，“废话，难道让我站着等你来摔吗？有本事你就上啊！” “你当我傻吗？你是在等我露出破绽。”付伟志是典型的外粗内细，聪明着呢，要不然怎么会考上燕大？ “那咱们就继续磨，看谁先沉不住气。”李登峰是个优秀的猎人，最不缺乏的就是耐心。尤其面对的是付伟志这种吨位的对手，自己的力量肯定是不如他，一旦被他抓住，肯定会被他摔个七荤八素，所以只能采用这种游击战法，寻找对方的破绽，等到对方心烦意乱主动进攻的时候，才是自己发起反击的机会。 付伟志不再说话了，全神贯注的盯着李登峰。 他在原地转小圈，李登峰围着他转大圈，两人就像拉磨一样。 过了大约两分钟，付伟志又说话了，“李登峰，再这样下去你的体力就会消耗一空，到时候不用我动手，自己就累趴下了。” “你想的倒是挺美，你别忘了今天上午咱们两个还得去接新生，我再陪你玩十分钟，十分钟后，你要是再不动手，我就得回去吃早饭了。今天早上的较量就是平手。” “李登峰，你太狡猾了！” “彼此彼此！” 两人虽然一次实质性的接触都没有，但是打起嘴架来倒是你来我往，谁也不让谁。 站在一边观战的一老一中两位老师却看的兴趣盎然，尤其那个岁数大的更是哈哈大笑，“有趣有趣，燕园好久没有发生这么有趣的事情了。” 那位中年老师也是露出了笑容，“这两个人都很聪明，谁也不肯先动手。他们两个成功的勾起了我的好奇心，我倒是想看看最后谁是赢家？” 眼看着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付伟志终于沉不住气了，他开始动了。 付伟志并没有贸然的前冲，而是一步步向李登峰的方向缓慢逼近。 虽然李登峰依然能够躲闪，但是付伟志在内圈，只需要调整一下身位，动作的幅度很小，但是李登峰却要挪动很大的距离，才能避开付伟志的正面。 付伟志越往前进，李登峰消耗的体力就越大，终于在付伟志不懈的努力下，李登峰被逼到了一棵树下。 机会终于出现了。 付伟志大吼一声，雄武的身材像炮弹一样冲向李登峰，两只大手犹如熊掌一般伸出，紧紧扣住李登峰的双肩。 电光火石的一刹那，李登峰脸上闪过一丝奸笑。他同样伸出右手，抓住了付伟志的衣领。 “坏了，个子高的那个要输！”姓宁的那位老师紧张的喊了一声。 年纪大的老师却摇摇头，“不一定，我看他一点都没慌张，说不定还有后手。” 两人说话间，场上的局势已经起了变化。 付伟志抓住李登峰的衣领后，一个转身，就想来一个摔跤动作中的经典过肩摔。 他身大力沉，力量超过李登峰，李登峰直接双腿离地，可就在这一瞬间，李登峰用自己抓住付伟志衣领的右手为支点，巧妙地借用了付伟志的发力，整个身子腾空而起，两条大长腿就像剪刀一般，死死夹住了付伟志的脖子。 两人同时落地，在落地的刹那间，李登峰的双腿变换成三角形，死死锁住付伟志的脖子。 柔术中经典的绞杀动作，三角锁。利用双腿形成三角压迫颈部血管，导致对手窒息或休克，尤其适合应对近身缠斗。 “你……”付伟志只来得及喊出一个字，李登峰强劲有力的大腿带来的窒息感就让他再也无法说话了。 “投降不？” 付伟志脸红脖子粗，但是依然咬牙硬扛，短短几秒钟，他就几乎丧失了全部的力量。 “快住手！”那一老一中两名老师急忙快步上前，分开二人。 姓宁的中年老师扶起付伟志，不停的摩挲他的后背，“你没事吧，要不要去医务室？” 付伟志双手拄膝，不停地干呕，短时间内无法回答他这个问题。 李登峰倒是满脸轻松，“没事，他休息一会儿就好了，我没用全力。” 姓宁的中年老师有些不悦，“不是说好只是较量吗？你看刚才多危险，万一出点事怎么办？” 李登峰一脸委屈，“老师，我收着力呢，其实就算你们两个不来，我也会及时收手。” “小宁，不用过度紧张，我看这个小同学没说谎，他确实是有把握的。”年老的老师拍了拍李星野的胳膊，“小同学，你们是哪个系的？” “老师，我们是经济系的。” “经济系的？不错不错！”老教师面露喜色。 喘息了半天的付伟志抬起头来看向李登峰，“你刚才用的是什么招式？” “三角锁！” “这也不是摔跤的动作呀！” “废话，我也不会摔跤啊！你没事儿吧？” 付伟志慢慢站起身，摇了摇头，“没事儿，我问你，你是不是早就想好用这一招了？” “是，你力量比我大，我只能以巧取胜，后发制人。” “厉害，我现在相信你真的杀过狼了。”付伟志眼神清澈，并没有失败后的懊悔或者仇恨，这倒让李登峰对他更加高看一眼。 “走吧，饿了，回去吃早饭。” “老师再见！”两人并肩走出小树林。 一老一中两位老师看着他们的背影。 “主任，看来你有爱才之意了。” “哈哈，小宁，这样有勇有谋的学生谁不爱？我不止一次的说过，我们搞经济的绝不能读死书，必须要参与到社会实践中才能检验理论的正确性，就这两个学生刚才表现出来的优点，我敢保证，只要他们认真学习，将来一定是我国经济领域的后起之秀。小宁，将来他们也是你的学生，要多留意这两个人。” “确实是不错，有耐心，有谋略，有行动，就是性子太野了些，也不知道我能不能驾驭得了？” “放心吧，能考进燕大的没有傻子，只要细心雕琢，这两人一定会是美玉。” 第59章新室友 李登峰和付伟志回到寝室取了餐具，准备去食堂吃早饭。 张伟主动提出这顿他请。 农家子弟马卫国脸憋的通红，“早饭我就不吃了，我在家的时候都不吃早饭。” 李登峰却主动挽起他的胳膊，“不吃早饭可不行，将来我们开学以后，上午都要上课，不吃早饭的话大脑缺乏营养，会影响智力，也会造成注意力不集中，从今天开始，必须得吃早饭。” 文海在旁边补充了一句，“小马，你还不知道吧？咱们这些大学生，学校每个月给十七块五的补助，吃饭足够了。” 马卫国找了个蹩脚的借口，但其实大家都看得出来，他是害怕花钱。同样过得窘迫的文海自然是最理解他的。 苏晓猛沉吟了一下，“要我说咱们还是各吃各的吧！毕竟大家都不是一个地方的人，口味也不一样。” 张伟明显的松了一口气。他本来是想早饭能省一些钱，所以才会抢先提出请大家吃早饭，现在好了，连这笔钱也省下了。 六人拿着餐具去了食堂。在半路上，付伟志悄悄的对李登峰说：“小李，不如咱们两个以后吃饭搭伙吧！一个买饭一个买菜，能节省时间。” “行！”李登峰不假思索，一口答应。他将兜里的饭票掏出来，全部塞给了付伟志，“那以后就由你来管账。” 付伟志呵呵一乐，“只要你信得过我就行。” 到了食堂，大家分开排队。付伟志给了李登峰几张饭票让李登峰去打菜，他则去排队打饭。 早饭比较简陋，馒头，窝头，米粥，菜也只有几样凉拌的小菜，还有腐乳。 李登峰也没客气，每样菜都来了一份。 对于饥肠辘辘的李登峰和付伟志来说，即便是这么简陋的早餐也是难得的美食，两个人早上运动量过大，实在是太饿了，吃起饭来地动山摇，直接把旁边的人看傻了。 这两个大个子也太能吃了吧！大馒头一个接一个，这都吃到第四个了吧？ 张伟看了他们一眼，暗自庆幸，幸亏这顿早饭没让他请，要不然非得被他们吃破产不可。 文海打了两个馒头，一份粥，再加上一个小菜，慢悠悠的吃着。 马卫国的早饭最简单，一个馒头一块腐乳，他没敢跟313寝的人一起吃，躲在食堂的一个角落，快速的吃完了这顿让人心酸的早饭。 吃完早饭，李登峰去打了一壶热水，用毛巾简单的擦拭了一下身体，早上运动出的汗太多，黏糊糊的，很不舒服。 没办法，宿舍的条件太简陋了，不能洗澡，只能将就的擦一下。 早八点，李登峰，文海和付伟志跟着苏晓猛去了东门。 李登峰他们一走，宿舍就只剩下马卫国和张伟了。 “张伟，要不要去校园里逛一逛？”马卫国是第一次到燕京大学来，很想熟悉一下校园。 张伟摇了摇头，“马卫国，你自己去吧，我想给家里写封信。” 马卫国遗憾的自己走了。 张伟回身将宿舍门反锁，打开自己的储物柜，从行李中取出了一个包裹的严严实实的油纸包，鬼鬼祟祟的出门了。 东门，苏晓猛正在分配任务，“迎接新生工作其实很简单，大客车接人回来后，如果有经济系的学生，你们就帮着拿一下行李，带他们回宿舍，尤其是女生，她们力气小，拿不动行李。” 苏晓猛考虑了一下，最后决定让年纪轻未婚的李登峰和付伟志主要负责女生，他和文海主要负责男生。 苏晓猛给出的理由是李登峰和付伟志身体强壮力量大，但真正的原因是这两天校园里出现了一些不好的迹象，有一些已经结婚有家庭的学生利用种种机会接近女生，对此，学校和学生会都严厉指出，一定要遏制住这股歪风邪气。 李登峰和付伟志都还没结婚，所以不存在这方面的隐患。 任务刚刚分配完毕，那辆昨天乘坐的破旧大客车晃晃悠悠的进了门。 苏晓猛立刻举起了写有经济系字样的牌子，站到了车门前，大声喊道：“有经济系的同学到我这边来登记报到！” 话音刚落，车门里就蹦出一个小黑瘦子，操着一口流利的粤语说道：“我叫王元，我系经济系嘅，我沓正坐咗四十个钟嘅火车。” 王元同志背着行李，脚步沉重的向苏晓猛走去，还没到身前，手就已经伸了出去，“呢位同志，雷好，点称呼呀？” 苏晓猛完全懵了。他听不懂对方说什么啊！ 苏晓猛迟疑的伸出手和王元握了握，“这位同志，你会不会说普通话？你说的话我听不懂。” 大冷天的，肉眼可见王元的脸颊流出汗来，“我唔识讲普通话，点算啊？有冇识广东话嘅？” 李登峰走了过来，“我能听懂一点，你好，王元同学，就等着你来了，咱们是一个寝室的。” 王元一见有人能听懂他的话，如释重负，“好咯，呢位同志点称呼呀？” 李登峰把他请到经济系的桌边，免得他挡住后面下车的人，“我叫李登峰，这位是苏晓猛苏大哥，这位是文海文大哥，这是付志伟，欢迎你，王元同学，路上辛苦了吧！” 苏晓猛把手里的登记表交给王元，让他填写，然后悄悄的问李登峰，“你怎么能听懂粤语呢？” 李登峰只能撒了个谎，“革钢有来援建的粤东人，听他们说的时间长了，也就能听懂一些。” “那太好了，你能听懂他说话，就由你负责把他带回到寝室吧！” 李登峰帮王元背起行李，“走，王元同学，我带你回宿舍，从粤东到燕京路途实在是太遥远了，你肯定很累了，到宿舍后休息一下。” “多谢你了，李登峰，好彩有你喺，如果唔系你，我真系唔知点算好嘞。”王元一脸感激。 “那你可要抓紧时间学习普通话了，我不可能总陪在你身边。” 王元连连点头，紧紧跟在李登峰身后，进了男生宿舍。 313寝空无一人，也不知道马卫国和张伟去哪儿了？ “王元同学，你是八号上铺，八号储物柜是你的，你可以收拾行李了。” 李登峰帮王元简单的收拾了一下行李，“好了，你休息一下吧，我还得再回东门迎接新生，咱们中午再见！” “再见，李登峰同学，多谢你了。” 李登峰刚回到东门，发现只有苏晓猛和文海在，付伟志不知去向了，一问才知道，付伟志是帮女生扛行李去了。 第60章盐水鸭 张伟像做贼一样，抱着他那个被包裹的严严实实的油纸包，鬼鬼祟祟的走进了经济系学生会的办公室。 他都已经打听好了，学生会权力极大，而昨天出现在他们寝室的那个叫铁梅的就是学生会主席，只要和她拉好关系，将来入党、进入学生会应该不成问题。 天赐良机，办公室里就只有铁梅一个人，此时正在伏案写着什么？ 张伟轻轻的咳了一声，铁梅听到动静，抬起头，疑惑的看了看张伟，“同学，你是？” 也不怪铁梅记性不好，实在是张伟长得太没特点了，虽然只过了一夜，她已经完全想不起这个人是谁了。 “铁梅同志你好，我是经济系的新生张伟，住在313寝，昨天晚上咱们见过面。” 铁梅这才想起来，好像有这么一个人，“张伟同志，你好，你是有什么事吗？” 铁梅也注意到了张伟抱着的那个油纸包。 “铁梅同志，是这样的，我是苏省金陵人，这是我从家乡带过来的特产盐水鸭，请铁梅同志尝一尝。”说着话，张伟将这份他视若珍宝的油纸包轻轻的放在了办公桌上。 铁梅的脸当时就沉了下来，说话的口气也变得严厉了很多，“张伟同志，你的心意我领了，但是我不能收你的东西。” 张伟一下子就慌了手脚，“铁梅同志，这就是一点吃的，也不值什么钱……” “那也不行，我作为学生会干部，党员，不能收学生的礼品，别说是盐水鸭，就是一针一线也不行，你赶紧拿走。”说到最后，铁梅的表情已经很严肃了。 张伟害怕了，只好抱着他的油纸包失魂落魄的走出了办公室。 “不识抬举，这么好吃的盐水鸭你都不要，你不吃我吃。”张伟找了个没有人的僻静所在，打开油纸包，一股浓郁的鸭肉香味传了出来，他撕下一个鸭腿，大口大口的吃了起来。 张伟虽然吃得香甜，但是心中气苦。昨天晚上寝室喝酒聚餐，他都没舍得把这只盐水鸭拿出来，就是为了巴结大人物，但没想到对方居然不领情。 张伟狠狠的咬下一大口鸭肉，正在咀嚼，突然间脚步声传来，张伟紧张的一抬头，和这个闯入者四目相对。 “马，马卫国！”张伟呆住了，学校这么大，自己又躲在这么偏僻的角落，怎么偏偏就遇到他了？ “张伟！”马卫国看看张伟那油渍麻花的嘴，再看他手上那包透着香味的盐水鸭，似乎什么都明白了，他紧张的倒退两步，慌乱的摆着手，“我，我什么都没看见。” 马卫国转身就跑。他这个样子仿佛不是看到有人偷嘴，而是偷青。 张伟愣了一秒钟后，站起来就追，“马卫国，你误会了，你听我解释，这是我老乡给我的……” ****** 付伟志肩上扛着一个行李卷，腋下还夹了一个，吭哧吭哧的向前走，在他身后，跟着两名嘻嘻哈哈的女生，说是女生，但看样子年纪都不小了，至少也得二十三四岁。 “谢谢老师，老师你贵姓？”终于到了女生宿舍，两名女生真心诚意的向付伟志道谢。 付伟志一愣，瞬间脸就红成了猴屁股，低声道：“我不是老师，我也是学生。” “啊？”两名女生显然不相信，仔细看了看付伟志那饱经沧桑的脸，恍然大悟，“不好意思，你也是知青吧，今年有三十吗？” 气的付伟志也不解释了，放下行李卷，闷着头就出了女生宿舍。 回到东门，他看到了刚回来不久的李登峰，不禁埋怨道：“下次再帮女同学扛行李，你去。” 李登峰有些奇怪，这种好活怎么能往外推呢？ “出什么事儿了？” 付伟志也不回答，就像一个受气包委屈的坐在一边。 李登峰左顾右盼，东门这里红旗招展，每个系都在这里设置了迎新点，派出了相应的人员迎接新生，一面红旗就对应一个系。 中文系，外语系，哲学系…… 李登峰认真观察那些忙忙碌碌的工作人员，这些人要么是学生会干部，要么就是像苏晓猛这样的积极分子，不出意外的话，将来都会进入学生会，和这些人搞好关系没有坏处。 大客车又到了，一大群新生背着行李走出车门。 苏晓猛拿着木牌，再次来到车前，“有经济系的同学到我这边来登记报到！” 这车新生只有一个经济系的男生，苏晓猛让文海带他回宿舍。 李登峰和付伟志百无聊赖，正坐在那里发呆呢，一个看起来年纪不小，梳着齐耳短发的女同学找到了苏晓猛，“同学你好，我是中文系的，我们系女生比较多，行李也比较多，我看你这边男生很多，能不能支援我们一下？” “没问题！”苏晓猛用手一指，“小李，小付，你们两个跟这位同学过去帮一下忙。” 付伟志一听说又要帮女生扛行李，脸一扭，装作没听见，李登峰只好自己站了起来。 这位短发大姐只觉眼前一黑，“好高的个子，一看就是个有力气的，小同学，跟我来吧！” 李登峰跟着她去了中文系那边，中文系的红旗下站着两个怯生生的年轻女孩，脸白嫩的就像鸡蛋清一样，一看就是应届的高中生。 “小同学，麻烦你了，你贵姓啊？” “我姓李！”李登峰二话不说，弯腰拿起了地上的行李。“走吧！” 那两个小女生亦步亦趋的跟在李登峰身后，不时的偷眼打量着前面这个高大的男生。 那位短发大姐则和这两个女生聊起了天，“你们都是哪里人啊？都怎么称呼啊！” “我叫冷莹，是沪市人。” “我叫廉珊瑚，是浙省钱塘的。” “怪不得这么水灵呢，原来是江南的，呵呵，我们北方可生不出你们这样的女孩。” 李登峰貌似目不斜视心无旁骛的向前走，但其实身后这两个女生的长相已经被他记住了。 到底是中文系的女生，长得就是好看。 李登峰，你可不要被美色所惑，你要牢记来燕大的目的，黄胜男还等着你呢！ 第61章雷锋精神 那位短发大姐和两个小女生聊完之后，又开始问起了李登峰，“小同学，你是姓李吧？你是哪里人啊？怎么长得这么高？” “我是东北人。” “怪不得呢？都说东北大汉，今天算是领教了，你今年多大？” “我十八岁了。” “天哪，十八岁就长得这么高？”短发大姐一声惊呼，她身边的两个年轻女孩也满是好奇的不停打量着李登峰。 终于，在短发大姐一个接一个的问题中，李登峰将她们送到了女生宿舍。 “我走了。” “等等！”那个白白皮肤，大大眼睛，像洋娃娃的沪市女孩从行李箱里掏出一把糖，塞到了李登峰手里，“谢谢你帮我扛行李，这是我们沪市的奶糖，请你吃。” “不用……”李登峰的话还没说完，那个柔柔弱弱，有点像陶慧敏的钱塘女孩也从行李箱里拿出了一小袋藕粉，“李同学，这是我们钱塘特产藕粉，你拿回去冲水喝。” 短发大姐笑了，“看看，我们中文系的女孩子就是知书达礼，受人点水之恩，涌泉相报，好了小李，既然是她们诚心感谢你的，你就收下吧，对了，我叫夏卫红，是中文系的学生会主席，以后有什么事需要帮忙的就到中文系来找我。” 李登峰就这么左手一袋藕粉，右手一把奶糖的回到了东门。 “鲁提辖，请你吃糖！” 付伟志一看到奶糖，顿时把刚才的不快抛到了九霄云外，“大白兔，哪来的？” “刚刚那两个中文系的女生给的。” 付伟志顿时又郁闷了，“为啥我给女生扛行李什么都没有？怎么你一去就有吃的。” “那下次你去。” “李登峰，我警告你，你以后别再叫我鲁提辖，别以为我听不出来是什么意思？” “你说你一个大男人怎么这么不禁逗呢？” “你要是给我起外号，我也给你起外号。” “随便了，都是同学，起个外号还能增进一下感情。” “这可是你说的，以后我就管你叫小李子，哈哈哈！你知道小李子是什么意思吗？”付伟志乐的前仰后合，似乎找到了这世界上最可笑的事。 李登峰微微一笑，“你真可爱！” 一上午时间过去了，苏晓猛招呼大家去吃饭，“走，回宿舍拿饭盒，吃完饭下午再回来。” 李登峰等人回到寝室，发现寝室里只有张伟和新到的王元，两人大眼瞪小眼的坐着，估计是语言不通。 不知道为什么，李登峰总觉得张伟有些奇怪，就好像考试作弊被老师抓到的小学生。 苏晓猛问了一句，“马卫国哪去了？” 张伟一哆嗦，“我，我也不知道，没看到他。” “算了，不管他了，咱们吃饭去。” 张伟坐着没动地方，“我就不吃了，一点都不饿。” 他确实不饿，一整只盐水鸭都下肚了，撑的难受。 王元看到李登峰，就像看到救星一样，“李登峰你都返嚟，你唔喺佢哋都听唔明我讲。” 李登峰笑了，“王元同学，走，跟我们去吃饭，你要利用一切机会尽快学会普通话。” 王元努力的点着头，跟着大家去了食堂。 “小李子，老规矩，你去打菜，我去打饭。” “我吃米饭，别给我打馒头了。”付伟志是陕北人，习惯面食，李登峰是东北人，爱吃大米。 王元拉住李登峰，“李登峰，我以后可唔可以同你一齐食饭？” “没问题，想吃什么我帮你打，你找个位置坐下等我就好了。” 付伟志不干了，“王元同学，我现在跟李登峰是搭伙关系，如果你想加入，欢迎，但是你要上交十块钱的饭票。” 付伟志是小孩儿心性，他不占别人便宜，但是也不想别人占他的便宜。 “冇问题，我这就去买饭票。”王元一溜烟的跑出食堂排队买饭票去了。 李登峰摇头笑了笑，拿着饭缸去打菜。 粤东人口味清淡，不喜欢重油重盐，所以他特意给王元买了一份炒洋白菜。 但即便如此，吃饭的时候王元还是觉得菜太咸了，每道菜都咸。 “没办法了，北方人的口味就是这样，口重，王元同学，你要尽快适应过来。” 付伟志嚼着馒头，含含糊糊的答道：“你多吃点饭，菜就不咸了。” 李登峰捧着饭缸吃的正香呢！一抬头看到了中文系那两个江南女孩，远远的正冲着自己微笑。 李登峰抬起手，算是打过招呼。 这一幕被苏晓猛看到了，苏晓猛笑了，“小李，看样子那两个女孩对你有好感啊！你年纪小没结婚，在大学里谈一段恋爱也挺好，不像我和老文，我们是没这个资格了。” “李登峰生嘅够靓仔，肯定会有好多女仔钟意佢。”王元大拍李登峰的马屁。 付伟志不乐意了，虽然他听不太懂，但是猜也猜得出大概意思，“苏大哥，我也没结婚呢，我妈让我在燕大找个女朋友，她说燕大的女生肯定聪明。” 苏晓猛大笑，差点被呛到，“好好好，有机会的话大哥帮你介绍一个。” 下午李登峰又去了东门，这一次他又看到了他的革安老乡，海县高中的魏涛。 有了上次的前车之鉴，李登峰没有跟他打招呼，而是远远的看着他，魏涛这小子一看就是不怀好意，专门帮女生拿行李，而且是专门挑漂亮的年轻的女生帮忙。 时间不长，中文系的学生会主席夏卫红一脸严肃的把魏涛叫到了一边，两人也不知说了什么，估计是在批评他，很快，魏涛就耷拉着脑袋离开了东门。 可能是上午李登峰表现得很好，夏卫红又来管苏晓猛借人，而且点名要李登峰。 在付伟志羡慕的目光中，李登峰成了一只幸福的牛马。 下午四点，今天的迎新工作即将结束，校学生会主席铁梅来到东门检查工作，夏卫红拉住了她，“铁梅同志，我要郑重的向你们表示感谢，你们系的李登峰同学帮我们干了很多活，身体力行的践行了雷锋精神，我要给他写一封表扬信。” 铁梅很满意，“夏卫红同志，这都是我们应该做的，我们经济系一向是乐于助人的，小李表现的不错，继续努力。” 李登峰则揣着一兜子糖果饼干小零食以及各种家乡特产，胜利凯旋。 第62章男子气概 第二天六点，李登峰准时起床，他和付伟志围着操场跑了半个小时，两人又来到昨天的湖边小树林。 经过昨天的较量，付伟志现在是对李登峰有些服气的。 “李登峰，昨天那招你能不能教教我？” “想学呀你？我教你啊！不过作为交换，你也要教我摔跤。” 东北虎和西北狼又战在一处，不过这次较量两人主要以互教互助为主，没有了昨天的惊心动魄。 两人正玩的开心呢，昨天那一老一中两位老师不知何时又来到了这里。 两人兴趣盎然的站在一边观战。 “小宁，看到了没有，大学生就应该是这个样子。” “主任，你是想说文明其精神，野蛮其体魄吧！” “哈哈，懂我者，小宁也！” “主任，马上就要开学了，教材的事系里决定了吗？” 老者叹了口气，“之前的教材太老了，已经明显落后于这个时代了，我决定了，就用咱们自己编写的教材。” 姓宁的老师倒吸了一口凉气，“主任，兹事体大，可要慎重考虑啊！万一……” “我这一把老骨头了，还怕什么？小宁，国家重新开放高考，把这么好的学生交给我们，我们不能误人子弟啊！总不能让他们在大学里还学几十年前的经济理论吧？那样于国于民又有什么益处呢？高考也就失去了意义。” 李登峰和付伟志锻炼完了，两人都出了一身大汗。 “老师好！”李登峰规规矩矩的打起了招呼。他现在已经基本确定，姓宁的老师应该就是日后大名鼎鼎的宁教授，而这位主任就是此时燕大经济系的主任孙岱城，国内著名的经济学家。 不过李登峰是不会说破的，他还得装作不认识。 老者笑呵呵的把他们两个叫过来，“你们都叫什么名字啊？今年都多大了？过去是干什么的？” “老师好，我叫李登峰，今年十八岁，当过知青，在来燕大之前，是革安一中图书室的管理员。” 付伟志见李登峰对这两人这么恭敬，也跟着老老实实的回答道：“我叫付伟志，今年十九岁，之前是长安一中的学生。” 老者显然对李登峰更感兴趣，“你才十八岁就当过知青？看不出来嘛，年纪不大，经历倒挺丰富的。” “是，老师，我十四岁就下乡插队了，去年才抽回到城里。” “不错不错，赶紧回去吧，外面冷，别再感冒了。” 李登峰和付伟志往回走，付伟志突然问了一个问题，“小李子，你说他们两个是什么人？” “老师呗！” “废话！我问的是他们是什么系的老师？” “不知道，你知道吗？”李登峰撒了个谎。 付伟志得意一笑，“他们两个刚才说话虽然声音小，但是我也听到了，他们就是咱们经济系的老师，年纪大的那个还是主任。” 李登峰是真的吃惊了，付伟志再一次验证了粗中有细这句成语，果然考上燕大的没有白给的，都是人物。 两人一起往宿舍走。 “李登峰，今天没事了，你想干嘛去？” “先洗个澡，然后去邮电大楼打个长途电话。” 一听到洗澡，付伟志就很不理解，“李登峰，你怎么娘们唧唧的，哪有大男人这么讲究的，你天天晚上都洗脚，真让我不能理解。” “你不理解的事儿多去了？怎么，在你的世界观里只有埋了八汰才是老爷们儿呗！” “埋了八汰啥意思？” “脏！” 付伟志一挺他那雄壮的胸膛，“我们劳动人民的本色就是脏！你那是小资产阶级情调。” “一边呆着去，老子下乡干了三年农活，你一个一天活都没干过的人，也敢自称是劳动人民。” 李登峰不跟他打嘴仗了，回到宿舍取了餐具和寝室兄弟们去食堂吃饭。 吃早饭的时候，他和付伟志的吃相再一次震惊全场。 粤东人王元吓得嘴都合不拢了，他眼睁睁看着这两个人吃了四个大馒头，“你哋两个一餐食过我一日食嘅都多。” 付伟志毫不客气的敲了一下王元的头，“说普通话。” 就在李登峰狼吞虎咽的时候，不远处，昨天中文系的那两个江南女孩，冷莹和廉珊瑚目瞪口呆的看着。 “天哪，他怎么这么能吃？” “这可能就是北方人和我们不一样的地方吧？” 廉珊瑚的脸上升起了两朵红云，“不过你有没有发现，他吃起饭来的样子很有男子气概啊！” “嘘，小点声，让人听到会笑话的。”这个年代，人们的思想还是很传统封建的，即便是正在恋爱的情侣，也不敢在大庭广众之下有半点亲密行为，想做点什么都得偷偷摸摸的。 如果让别人听到她们两个正在议论一个陌生的年轻男子，确实是会被人笑话的。 美美的吃了一顿早饭，李登峰回到宿舍，拿着脸盆毛巾和香皂，又带了一兜子换洗的衣物去了大学的澡堂。 昨天在迎接新生时，李登峰已经踩好盘子了，燕大里就有澡堂，澡票五分钱一张。 李登峰痛痛快快的洗了一个热水澡，又把自己的内衣裤都洗了一遍，唯一的遗憾就是没有搓澡的。 回到宿舍，李登峰晾好衣服，又从储物柜中拿出郁美净，挑了一点雪花膏擦了擦脸，被付伟志发现了，付伟志就像发现新大陆一样大呼小叫，“李登峰，说你像娘们你还不承认，你居然搽这个东西，这是女人才用的。” “滚一边去。”李登峰哪里会在乎他的冷嘲热讽。倒是在一边的文海解释了几句，“小付你没在东北生活过，不知道东北天寒地冻，冬天的时候风特别硬，不擦点护肤品，皮肤特别容易干燥开裂。” 现在宿舍里就剩下他们三个，马卫国，张伟和王元跟着苏晓猛去东门迎接新生了。 李登峰收拾好一切，穿上棉大衣，准备出门。 “李登峰，我跟你一起去。”付伟志现在算是赖上他了，走到哪儿都跟着。 文海犹豫了一下，“你们去哪，逛街吗？” “文大哥，我想去邮电大楼给老家打个电话报个平安，至于逛街，如果有时间的话，也可以，你要跟我们一起去吗？” 文海想了想，自己一个人待在宿舍确实挺没意思的，“好，我跟你们一起去。” 三人一起出了学校。 第63章集邮爱好者 李登峰三人一路打听，一路倒车，终于到了位于西城区复兴门内大街的燕京长话大楼。 这栋集邮政及长途电话功能的大楼是一九七六年竣工的，原燕京邮电大楼在七七年被拆除。 从燕京大学到长话大楼三人整整用了一个多小时时间，这让文海情不自禁的感慨道：“燕京真大啊！” 李登峰微微一笑。 这才哪到哪，你是没看过后期的燕京，城市规模要比现在的大上几倍。 今天正好赶上是星期日，打长途电话的人很多，李登峰自觉排队，又用了半个小时时间，终于轮到他了。 “同志，打到东海省革安市要多少钱？” “每分钟八分钱。” 1978年，全国电话普及率仅为0.38％，长途通信基础设施薄弱，大多数长途电话依赖人工转接。用户需前往邮电局排队挂号，且通话时间需人工记录计费。由于技术和资源限制，长途通话成本较高，属于相对奢侈的服务。 这时候长途电话采用按距离分级的计费方式，分为13个等级，每分钟费用最低为0.05元（短距离），最高为1.60元（超长距离）。 革安距离燕京七百公里，属于中等偏短的距离。 “好，我打一个。” 服务人员把电话递给了他，同时开始计费。 李登峰抓起话筒，“喂，帮我要一下东海省革安市革维会苏万成主任家里。” 耐心的等待了十几秒钟，听筒里终于出现人声。 “喂，我是李登峰啊！” “二小子，你总算舍得打电话了，我和秀芝姐昨天前天等了你两天。”电话那头的苏若瑾如释重负的长出了一口气。 “昨天忙了一天，再说这边打长途电话太难了，我是倒了一个多小时的公交到燕京的长话大路才打的这个电话，你和我姐怎么样？你们什么时候去报到？”李登峰慢慢悠悠的说着话，窗口里的服务人员诧异的看着他。 这时候打长途电话资费昂贵，一般人都是长话短说，甚至有些人还把要说的话写出来，力求在最短时间内说完，还真没见过捧着电话唠嗑的。 “我们省内的大学开学比你们晚，后天我送秀芝姐去财经学院，等她安顿好了我再回盛天报道，你放心吧！秀芝姐，你和二小子说几句话吧！” 听筒里又出现了李秀芝的声音，明显听得出是带着哭腔的，“登峰，你怎么样？到那边还适应吗？学校的条件好不好？” “姐，你放心吧，燕大的条件很好，食堂的饭菜很可口，有鱼有肉，还有细粮，听说学校每个人还给我们补助十七块五，对了，学校还有澡堂，有热水，住的也都适应，室友们都很好。姐，你不用担心我，我插队三年，什么苦没吃过，倒是你，从来没离开过家，到学校以后千万别舍不得花钱，该吃就吃，该喝就喝，和同学室友处好关系，但是记住，要是有人欺负你也别忍着，给若瑾姐打电话……”李登峰就像老父亲一样，不厌其烦地叮嘱起李秀芝。 “放心吧，登峰，我会照顾好我自己的，对了，一高兴把好消息都忘了，咱爸分房了，新房在对炉山，六十多平，双室，爸妈说了，等开春就搬家，等咱俩放暑假回来，就能看到新房子了。”李秀芝唠唠叨叨的说了一大堆。 窗口里的服务人员听到李登峰说到燕大两个字，再看他的眼神都变了，好心的提醒了一句，“同志，马上就要五分钟了。” 李登峰点点头，“姐，你把电话给若瑾姐，我再跟她说两句。” “好！” “二小子，你想说什么？” “若瑾姐，燕京城市太大，坐公交车也不方便，你想办法给我弄辆自行车，革钢在燕京不是有驻京办吗？” “行，没问题，这事儿交给我了，还有事吗？” “你记一下我的地址吧？等到你和我姐去了学校打电话肯定更不容易了，到时候咱们就得靠写信联系。” “好，你等等，我去拿纸笔……” “好了，你说吧！” “燕京大学男生宿舍313寝，等你和我姐到了学校就给我写信。” 这个电话终于打完了，一共是八分三十秒，按九分钟计费，一共是七毛二分钱。 李登峰掏钱付了话费，服务人员用崇敬的眼光看着他，小声问道：“小伙子，你是燕京大学的大学生啊？” “是啊，大姐，刚入学，这不就想着打个电话给家里报平安嘛！” “好样的。”服务人员竖起了大拇指，脸上显露的是由衷的羡慕。 李登峰在大厅里找到了等待他的付伟志和文海，“打完了，咱们走吧！” “小李，你这个长途打的时间可不短，花了不少钱吧？我看得出来你家庭条件比较好，但是有钱也不能这么糟践……”文海实在忍不住了，摆出老大哥的派头，说了李登峰几句。 李登峰含笑点头，也不辩驳。 他理解文海，当了九年知青，苦日子过惯了，那种对贫穷和饥饿的记忆已经浸入骨髓。 前世，自己考上革安财专之后，也是一分钱掰成两半花，但是现在他已经重生了，没必要为难自己。 文海见李登峰态度很好，大感安慰，“小李，我话说的有点重，你别在意。” “文大哥，我知道你是为我好……”李登峰话说到一半，眼睛突然直了。他看到在长话大楼的门口，站着几个拿着集邮册的男人，正在聊着什么？ “看到没有？这套梅兰芳无齿票是我花了十五块钱买的。” “确实不错呀，不过这个价钱是不是有点贵了，菜市口的老蒋，上周收了一套，才花了十二。” “那能一样吗？我这一套是带小型张的。” 李登峰耳朵尖，一下子就听到了两个人的对话内容。 这个时代就有集邮爱好者了吗？ 李登峰大步向这群人走去。 这几个集邮爱好者，一看到来了一个新面孔，顿时心生戒备，把手中的集邮册全部收了起来。 “几位老师，我也是集邮爱好者，能不能让我看看你刚才说的那套梅兰芳无齿票？”李登峰的态度很谦虚。 其中一个戴着黑框眼镜的男人明显一愣，“你怎么知道我是老师？” 李登峰哑然失笑，连他都忘了，现在是一九七八年，并不是那个遍地是老师的年代。 第64章王府井 “我是猜的，我看你文质彬彬的，像个老师。”李登峰又开始发挥他的优势了，反正说好话不要钱。 可是黑框眼镜并没有放松警惕，他看了看人高马大的李登峰，又注意到他身后站着的犹如黑熊一般的付伟志，更紧张了，“你，你们想干嘛？” 文海一见，急忙从李登峰身后站了出来，“大叔，你别怕，我们是燕京大学的学生，今天是来这里打长途电话的，看到你们在交流邮票，所以就过来看看。” “燕京大学，你们真的是燕京大学的？”黑框眼镜仍然半信半疑。 “这还能有假，我们都是经济系的。”付伟志瓮声翁气的答道。 “这样吧，老师，我后退一步，不碰邮票，你让我看两眼就行。” 旁边几个集邮爱好者都围了过来，“老范，我看他们也不像坏人，就让他们看看。” 黑框眼镜仍然不放心，他盯着李登峰，“你说你是集邮爱好者，那好，我考考你，梅兰芳无齿票发行于哪一年？” 李登峰不假思索，“梅兰芳无齿票发行于1962年，是咱们国内首套无齿孔邮票。老师，我说的对吧！” 李登峰还真是个集邮爱好者，前世他在上革安财专期间，以及刚参加工作的那几年，喜欢上了邮票。疯狂的搜刮外地同学的信件，一到休息日，他就跑到位于革安体育场附近的革安邮局，跟集邮爱好者交流交换。 不过等到他功成名就，财务自由后，也就失去了那份收藏的乐趣，因为用金钱就可以唾手而得的东西也就不那么珍贵了。 黑框眼镜见李登峰对答如流，这才放下戒心，打开集邮册，“说好了，只能看，不许碰。” 李登峰细细一看，确实是一九六二年发行的梅兰芳无齿孔邮票，一套八张邮票，最小的面值四分钱，最大的是小型张，面值是五毛钱。 “好东西呀！”李登峰眼中瞬间闪过绿光。前世他也有一套这样的邮票，不过是九几年的复刻版，不值钱，真品发行只有几千套，大部分都在爱好者手中，市面上很少看到。 就在李登峰欣赏邮票的时候，一个带着前进帽的男人挤到了他身边，满脸带笑，“小伙子，你看看我的邮票。” 前进帽主动打开了集邮册，并且把他交到李登峰手里。 李登峰打开细细观看，你还别说，这位老兄的藏品也都很不错，大部分都是五六十年代的邮票，甚至有几张还是民国时期的珍品。 “老师，你的藏品也很珍贵啊！佩服佩服！” 李登峰瞬间就动了占为己有的心，但是对于真正的集邮爱好者来说，想要从他们手中得到邮票并不容易，并不是只用钱就能解决的。 李登峰看了一遍，把集邮册还给前进帽，谁知道前进帽却并没有离开，而是拉住了李登峰，“小伙子，咱们到那边说话。” 李登峰不明白他的意思，但是还是跟着他走了两步，出了大门，“老师傅，你有什么事儿吗？” “小伙子，抽烟！”前进帽递给他一根生产，“我想跟你商量个事，你们燕京大学不是有留学生吗？” 李登峰一下子就猜出了前进帽的意思，“老师傅，你是想要外国邮票，对不对？” “对，对，不愧是燕京大学的大学生，一点就透，根本不用我多说。” 在这个闭关锁国的年代，想要得到外国邮票，实在是难比登天。因为国内的外国人实在是太少了，只有使馆区的外交人员再加上寥寥无几的留学生，可是普通人又无法接近这些外国人。 “小伙子，如果你能够从那些外国留学生手中里弄到邮票，尽管来找我，我花钱收。” 站在李登峰身后的文海第一个跳了出来，“不行，绝对不行，学校规定，不能擅自接触外国留学生，否则就要给处分，严重的还要开除。” 文海的检讨刚写完，他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前进帽脸上露出沮丧的神色，他正想进一步劝说李登峰，刚刚的黑框眼镜和其他几个极有爱好者都围了过来。 “老孙，你想吃独食吗？” “我刚才就觉得不对劲，你鬼鬼祟祟的把小伙子拽到一边，一猜你就是为了外国邮票。” “小伙子，刚才是我太紧张了，这是我的集邮册，你随便看。”黑框眼镜主动把自己的集邮册递给了李登峰。 “小伙子，你要是能弄到外国邮票，来找我，我出的价肯定比老孙高。” 这些人把李登峰围住，七嘴八舌的说话。 “各位师傅，这样吧！我叫李登峰，住在燕京大学男生宿舍313寝，欢迎你们来找我。” “不行啊，小伙子，燕京大学我们进不去。” “小伙子，只要你有了外国邮票，每个星期日的上午到这里来找我们，我们基本都在。” 李登峰想了想，掏出本子和钢笔，“师傅们，这样吧，你们还是给我留一个联系地址，有电话的最好写上，我要是真弄到外国邮票了，尽量的联系你们。” “太好了，小伙子，你先记我的，我是燕京三十三中学的语文老师，我姓张。” “小伙子，我是轴承厂宣传科的干事，我姓孙。” 李登峰足足记了七八个人名和地址，“好了，各位师傅们，我要回去了，下个星期日我要是有空就来找你们。” 李登峰和这些人挥手告别，离开了长话大楼。 “小李，你可不要犯傻呀，我就是最好的前车之鉴，可不能接触那些外国留学生，容易犯错误。”一路上，文海语重心长的再三劝诫李登峰，他看出来了，李登峰已经蠢蠢欲动了。 付伟志不耐烦了，“我说咱们三个干什么去啊？我可不想这么早回学校。” “要不咱们去王府井逛逛？都说王府井是燕京最繁华的地方，我还没去过呢！” “那还等什么？赶紧走啊！”付伟志一蹦多高。 三人坐公交到了王府井，一下车就看到了熙熙攘攘的人流。 付伟志当时兴奋的就差点跳起来，“这就是王府井啊！人真多！真繁华啊！” 李登峰前前后后左左右右看了一遍，看着眼前颇具年代感的建筑物，心生感慨。 一九七八年的王府井可要比前世后期热闹多了，虽然建筑物都很陈旧，但是架不住人多呀！这时候没有那么多的商业中心，CBD，外地来京的人首选逛街的地点就是王府井。 “那边有卖大碗茶的，渴了，喝一碗去。”付伟志一马当先，向路边的茶摊走去。 “大碗茶怎么卖的？” “两分钱一碗。” “好，来三碗。”文海抢先去付钱。毕竟这三个人中他是老大哥，总不能让两个老弟掏钱吧！ 文海小心翼翼的数出一张五分，一张一分的零票交到了对面人的手里，但是这人并没有接钱，死死盯着文海，突然大喊一声，“老文，真的是你吗？” 第65章北大荒战友 文海一愣，细细的打量着对面这个戴白帽子卖大碗茶的年轻人。 “老文，你不记得我了？我也是北大荒的知青啊！我姓胡，当时你们给我起了个外号，管我叫胡同子。” 经过白帽子提醒，文海终于想起来了，一拍脑袋，“胡同子，没想到在燕京还能看到你，你什么时候回城的？” “我两年前就回来了，找不到工作，成了待业青年，这不，街道让我在这儿卖大碗茶，让你看笑话了。”胡同子很激动。 “乱说什么？谁笑话谁呀，都是革命工作。” 两人越聊越热乎，胡同子索性把同事叫来替他盯一会儿，他则拉着文海站到了一边，“老文，你现在干什么呢？怎么跑到燕京来了？我记得你不是还在北大荒吗？” “我考上大学了，燕京大学，这不现在还没开学吗？跟同学出来逛逛街……” “啊！”胡同子爆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大叫，紧紧抓住了文海的双臂，“你考上大学了？你现在是大学生了？燕京大学？” 文海连连点头。 “老文，插队的时候我就知道你是咱们这群人中最聪明的，没想到你真的考上大学了，呜呜呜，太好了。”胡同子竟然当众掉下了眼泪，“不瞒你说，去年我也想参加高考来着，可是我离开学校太久了，岁数又大了，学不进去……” 文海很能理解此时他的心情，不断的拍着他的肩膀，“没关系的，胡同子，你要是想学习，我可以辅导你，你到燕京大学来找我。” “算了，算了，过完年都二十六了，还上什么大学？”胡同子苦笑道，“老文，我现在晚上经常能梦到以前在北大荒的日子，那时候咱们真苦啊！住在地印子里，一到冬天，雪大的连门都推不开，你还记得老三吗？他最馋，受不了兵团的伙食，把从家里带来的皮鞋卖了，割了二斤猪肉吃……” 文海神情一黯，“我怎么会忘记呢？可惜了，要不是那场大风雪，老三现在也回城了。” 想到了长眠在那块土地上的战友，两人同时沉默了。 胡同子想起了什么，“老文，你们先去逛街，十一点半的时候过来找我，到我家吃面去，炸酱面。” “不行不行，细粮都是定量的，我们吃了你家里人吃什么？”文海坚决不同意。 胡同子眼泛泪花，“老文，咱们可是过命的交情，一顿面条算什么？你要是不去，就是瞧不起我。” 文海还想再说什么，被李登峰在身后轻轻一捅，“文大哥，既然你战友这么热情，你就答应了吧！” 胡同子高兴了，“这小伙子说的对，老文，就这么定了，十一点半，到这来找我，我家就在这附近。” 虽然相处的时间不长，但是文海一直觉得李登峰非常成熟，既然他这么说，肯定有他的想法。 离开茶摊，李登峰主动解释，“文大哥，如果你不去他家，他肯定会以为你考上大学高人一等了，弄不好还会失去这个战友。” “小李，我知道，但是他家也不富裕，咱们三个人去吃一顿，闹不好把他家一个月的细粮都吃光了。” “文大哥，我的意思是咱们买点礼物，他家肯定有老人吧？买些点心蛋糕什么的。” “小李，你这个主意好，就这么决定了。” 三人就在王府井逛了起来，王府井作为国内最大最早的商业中心，汇聚了几十家老字号，餐饮类的有东来顺、全聚德、丰泽园，零售百货类的有百货大楼，亨德利钟表，卖帽子的盛锡福，卖鞋的同升和…… 从来没到过燕京的文海和付伟志看的眼睛都花了。 最后在李登峰的建议下，文海在百货大楼买了一套京八件的点心。 走出百货大楼，在路过全聚德时，李登峰和付伟志商量一下，“咱们两个去人家蹭饭，空着手不太好吧！不如我去买一只烤鸭当做礼物。” “咱俩一人一半，我也不能当吃白食的啊！”鲁提辖一直都是个讲究人。 李登峰和付伟志跑进全聚德一问价格，李登峰差点没笑出声来，现在一只烤鸭五块四，你敢信吗？ 当然了，在一九七八年，五块四差不多是一个家庭十天的生活费，也不便宜了。 李登峰想要自己付钱，但是付伟志坚持要拿一半，两人推推搡搡，这倒让跟在后面的文海不好意思了。 “小李小付，烤鸭太贵了，咱还是别买了。” “文大哥，我和小付都是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再说了，我也想尝尝烤鸭。” 付伟志耸动了两下鼻翼，烤鸭的香味几乎让他走不动路了，“是啊，文大哥，小李说的对，我们两个也想尝尝烤鸭，你就别管了。” 最终，李登峰拎着烤鸭出了全聚德，和文海回到茶摊，胡同子一直在这等他们呢！他看到李登峰和文海手中提的烤鸭和京八件，脸色微变，“老文，这是怎么回事？” “我不知道你们燕京的规矩是什么样的，反正在我老家没有空着手去人家的道理，你要是不要，我转身就走。” “往哪走？”胡同子一把扣住文海的肩膀，“咱们可是过命的教训，我跟你客气什么，走走走，到家吃面去！”胡同子热情的领着他们钻进了胡同。 四人七扭八拐，在狭小的胡同里前进。 李登峰一边走一边打量着经过的这些老式四合院，这些建筑物再过几年或者十几年都该被拆除了，现在是看一眼少一眼了。 四人在胡同子的引领下进了一个四合院。 四合院里更显逼仄，各种杂物堆满了过道，有的地方甚至要侧身才能通过。 胡同子已经习惯了，游刃有余的在各种杂物中穿行，一边走一边回头解释，“大杂院就这样，你别看地方破，但这儿可叫王府井。”话语里有挡不住的骄傲。 李登峰会心一笑。他想到了前世二环里那些几十万一平的大杂院，住的确实不舒服，但怎么也挡不住住在皇城根儿这些人的骄傲。 “奶，爸，妈，客人来了，可以烧水下面了，把我刚才买的月盛斋的酱牛肉切了，对了，这还有一只烤鸭……”进了二进院之后，胡同子扯脖子开始喊，房门一开，出来一个系着围裙，六十多岁的老太太。 文海紧走两步，“奶奶你好，我是小胡在北大荒的战友，我姓文。”他将手中的京八件恭恭敬敬的递到老太太手里。 第66章新生大会 “你好，你好，我总听我孙子提起你，你说你们也太客气了，来就来吧，还拿东西……”老太太话还没说完呢，吱扭一声，房门又开了，一下子出来四五口人，好奇的望向文海、李登峰。 “文大哥，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爸，这是我妈，这是我哥，这是我嫂子，这个是我的小侄子。”胡同子热情的把家里人一一介绍个遍，然后抓着文海的胳膊，骄傲的大声说道：“这就是我跟你们说的文海，他现在是燕京大学的大学生，这两个是他的同学。” 文海的声音很大，响彻整个大杂院，正房厢房的门纷纷开了条缝，一个个脑袋探了出来。 “别在院里站着了，进屋！”胡同子的爸爸穿了一件蓝色涤卡工装制服，上面有“燕京市第二电子厂”的字样，看样子也是一个工人。 胡家人的面相都挺忠厚，站在门口怯生生的笑着。 李登峰跟在文海身后，走进了胡家。 胡家住在大杂院的东厢房，有两间，加起来面积也就三十多平。 胡同子的哥哥嫂子带着小侄子住在左边那间稍小一点的房间，胡同子则和奶奶父母四个人住在右边的房间。 小小的屋里住了七个人，拥挤程度可想而知。这还比不上李登峰在革安的家。 李登峰他们几个人坐下没一会儿，一大盆热气腾腾的面条就端了上来，另外还有几样菜码，白菜，豆芽，黄豆，萝卜丁，再加上一大碗肉酱。这就是燕京普通人家最常见的炸酱面，只不过在这个缺衣少吃的年代，这样的炸酱面都是奢侈品。 桌上还有两个肉菜，一盘酱牛肉，还有就是李登峰他们刚买的烤鸭。 “老文，家里就这条件，不过你们谁也不许客气，不吃撑了不许走。”胡同子拿起大碗就开始盛面条。 文海看了看，胡同子的家人都躲出去了，屋里就剩下他们四个了。 “胡同子，把你家人都叫来一起吃。” “不用，他们在厨房吃就可以了。咱们说会儿话。”不管文海怎么说，胡同子就是不同意。 李登峰想了想，拿起筷子给四个人的碗里夹了一片酱牛肉，一片烤鸭，随后端着这两个荤菜去了厨房。 厨房里，胡同子的奶奶父母以及哥嫂正在西里秃噜的吃面条呢！ 李登峰把两个盘子往灶台上一放，“奶奶，叔叔阿姨，我们那边吃不了。”说完这句话，他转身就走。 身后传来声音，“到底是大学生啊，看看人家这素质。” 房间里，胡同子一脸歉意，“老文，按理说你来我家，我应该准备点酒，可是我下午还得上班……” “胡同子，这就很好了，以前在北大荒的时候，你还给我们煮过面条呢，我现在还记得那个味道。” “哈哈，那个时候也没有肉，连菜也没有，就是挂面撒点咸盐，可是大家伙吃的杠香。” “那时候过的是啥日子啊！每次回想起来我都想哭。” 两人边吃边聊，都动了真感情，眼窝子红红的。 付伟志则是专心致志干面，“这面条不错，比我们长安的油泼面、biangbiang面就差那么一点。” “老文，你现在好了，将来大学毕业肯定能进机关当干部，我就完了，大集体，卖大碗茶，这一辈子都没有什么出息了。”胡同子很悲观。 “别这么说，其实只要你肯学，也有机会上大学的。” 胡同子摇摇头，不再说话。 文海也不知道该怎么劝他了。 胡同子的绝望让李登峰想到了王大力。他们两个才是千千万知青的缩影，迷茫，无助，对未来充满恐慌。 吃过面条后，文海和胡同子又聊了一会儿天。快到一点时，几人从大杂院出来，胡同子回茶摊儿继续卖大碗茶，李登峰三人则继续逛街。 文海的心情明显的低落了起来，李登峰很理解他。当初到北大荒插队的知青那么多，但是绝大多数活着都不如意，就像胡同子。 “小李，你也是知青应该能够理解我，我有点想不明白，当初我们那么多热血青年扎根北大荒，流大汗吃大苦，把北大荒变成了北大仓，可是我们过得依然这么拮据，我之所以选择学习经济，就是想找到答案。”文海说的话和李登峰一模一样。 “文大哥，会好起来的，我相信你一定能够找到答案。” 在回去的公交车上，文海终于忍不住和李登峰聊了起来，没当过知青的付伟志，眨着两只牛眼，听不明白他们两个的对话。 ****** 二月二十八日，正式开学的前一天，系里召开开学前的新生大会。 李登峰终于看到他们这届所有同学，首届经济系招生只有一个专业，政治经济学，一共八十人，为了方便管理，分为两个班级。李登峰所在的班级一共有四十人，23个男生，17个女生，至少有三分之二是知青，平均年龄在二十二以上，整个班级，最小的就是他，其次是付伟志。 李登峰也终于看到了313寝的二床梁抗美。这位神秘的老兄现身了。 一身没有肩章的军装，面白无须，眼神阴鸷，年龄看不出来，在25-30之间，站在那里全身上下透着一股生人勿近的冰冷气息，从外表看就是个不好接近的人。 实际上也是，开会时，313寝的其他七人都坐在一起，只有他坐的远远的，阴沉着一张脸，就好像谁都欠他钱一样。 “李登峰，嗰个梁抗美好似好恐怖？”王元小声的嘀咕着。因为语言不通的原因，他基本都是赖在李登峰这个翻译的身边。 “不许议论同学。”李登峰目不斜视，看着讲台上的几位老师。 学生会主席铁梅也站在上面，会议就是由她主持的，“安静了，下面咱们正式开会，首先我给大家介绍一下咱们系的老师，这位……” 铁梅的目光对准了站在最中间的老人，这位就是李登峰和付伟志摔跤时的那位年纪大的观众。 “是我们的系主任，孙岱城教授，孙教授是咱们国家知名的经济学家。” 掌声响起。 满头白发的孙岱城笑着向大家打着招呼，“同学们，你们好，能够在燕园看到你们，我很激动，希望在接下来四年的时间里，我能和大家一起成长，一起学习，一起为咱们国家的经济理论和革命工作添砖加瓦。” 第67章课代表 “这位是咱们系的教授路明老师……” “同学们好，欢迎你们来到燕园，燕京大学是一所有着悠久历史和革命传统的大学，希望大家能刻苦学习……”路教授也发表了一段热情洋溢的讲话。 “这位是咱们系的宁林老师。” 小树林里见过的那位中年老师向大家鞠躬。 台下，付伟志凑到李登峰耳边，“怎么样，我说的没错吧！他们两个真的是经济系的老师。” “你牛！” 会议开的并不长，半个多小时就结束了，各位老师各说了几句寄语就都离场了。 剩下的时间就交给学生会了。 铁梅和其他几名学生会干部站在台上，之前审问过文海的鲁大鹏也在其中。 文海一见到他，头就不由自主的低下了。 “同学们，经过前几天的接触，我和你们中的绝大多数人都见过面了，现在我正式的欢迎你们加入燕大，以后咱们就是同学了。”铁梅开始讲话，语声铿锵，很有感染力。 苏晓猛第一个带头鼓掌，很快，会议室里响起了热烈的掌声，声音甚至比刚刚那几位教授讲话时还大。 这些学生心里都明白，宁肯得罪教授也不能得罪学生会，尤其是这位铁姑娘。 “首先，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国家非常重视我们这届大学生，所以发给每个人每个月十七块五的生活补助。” 这次掌声可是发自内心的，文海，马卫国，张伟还有几个一看家境就不太好的学生鼓的尤其热烈。 “补助从下个月开始发放，现在咱们说正事，这几天，我认识了不少同学，你们的表现我都看在眼里，有踏实肯干，一到学校就主动干活的，也有偷奸耍滑，逃避劳动的，还有违反校规的，这里我就不一一点名了，念你们是初犯，下不为例。” “在这几天时间里，我认识了一些同学，对他们的表现比较满意，尤其是苏晓猛、耿淑芬、刚毅、杨秀同志，这四名同志既有燕京本地人，也有外地人，但是都早早到学校，帮助学生会做了大量的基础性工作，所以，经系学生会推荐，系领导研究决定，一班的班长就暂时由苏晓猛同志担任，团支书由耿淑芬同志担任，二班的班长由刚毅同志担任，团支书由杨秀同志担任，等过段时间再视具体情况做出调整。下面，咱们评选两个班级各科的课代表，由于我对大家还不是那么了解，希望大家毛遂自荐，踊跃参与。” “大学语文，有没有人主动报名？” 立刻有两三人举起手来，铁梅看了看，“你们中有没有党员？” 一个二十六七岁的男同学站了起来，“我是党员，我在农村插队时入的党。” 一个女同学也举手示意自己是党员。 “好，张凤芹同志，一班语文课代表由你暂任，林致远同志，二班语文课代表由你暂任。下一科，会计学，有没人报名？” 一个女同学怯生生的举起手，“我在工厂就是做会计的。” “好，田小青同志，会计学课代表就由你暂任。” …… 铁梅一连说了好几个科目，都有人报名，可是轮到外语时，全系八十人竟无一人举手。 “怎么，你们的外语都不行吗？”见到这种情况，铁梅的脸色有些难看。 付伟志犹豫了一下，回答道：“我有自知之明，外语确实不行，幸亏高考没有外语，要不然我也考不上燕大。” 马卫国也胆怯的答道：“我们高中就没怎么教过外语。” 其他人也都七嘴八舌的附和着。 在这之前的十年间，外语确实是最不受重视的科目，很多学校甚至不设外语课，有些虽然有，但老师的水平实在不敢恭维，这是一种普遍现象。 “这样吧！那我就指定两个人。”铁梅望向李登峰，“李登峰同志，齐娜同志，一班二班的外语课代表就由你们两个暂任，等到上课之后，再视学习情况调整。” 坐在一边的文海有些着急，偷偷捅了李登峰一下，“小李，你要是不行赶紧拒绝，可别当了课代表到时候出丑。” 他还记得前几天和李登峰路遇外国留学生时，李登峰一言不发，显然是不懂外语的。 李登峰确实不想当什么课代表，他准备在大学四年当一条躺平的咸鱼，除了结识大佬和拿下黄胜男外，没有其他目标。 “铁梅同志，我的外语水平怕是胜任不了课代表……”李登峰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铁梅无情打断了，“先试试，如果确实不行，过段时间再调整。好了，咱们的会就开到这里，大家回去做下准备，明天正式上课，最后，我念到名字的同志留下，咱们再开个小会。苏晓猛、耿淑芬、刚毅、杨秀、李登峰、付伟志、文海、梁抗美、吕燕……同志留下，其他人散会。” 铁梅念了一串名字，其他人都对念到名字的同学投来羡慕的目光，不出意外，这些人应该极有可能会加入学生会。苏晓猛、耿淑芬、刚毅、杨秀大家都比较认可，毕竟年龄大，成熟，这几天一直帮学生会做工作，文海也还好，有知青经历，待人接物都让人说不出什么，只是李登峰和付伟志这两个班上最小的又凭什么？难道是因为年轻力壮？ 最不能让人接受的就是梁抗美，这哥们他们可是第一天见，耷拉着一张老脸，看着就让人讨厌，他凭什么能加入学生会？ 不过没人敢当面提出质疑，这些同学带着一肚子疑问走出大教室。 会议室里就剩下这几个人和其他几名学生会干部。 铁梅开门见山，“现在学校一下子多了这么多新生，校系两级学生会原有的干部明显人手不够用了，留下你们是因为你们最近这段时间表现比较好，学校和系里准备把你们充实到学生会去，苏晓猛、耿淑芬，刚毅、杨秀、文海，你们几名同志比较成熟，这段时间先跟着系学生会一起工作，熟悉业务之后再给你们分派具体的任务。” “李登峰、付伟志，吕燕、齐娜，你们四个年轻，身体好，系里准备把你们推荐到舍委会和食委会，这是一项光荣的工作，要监督纠正学生的违规违纪行为，你们四人做好准备，明天下午3点半到学生会办公室找我，我带你们去校学生会开会。” “好了，你们先回去吧！”铁梅的工作风格真是雷厉风行，嘁哩喀喳就把事情说完了，一挥手就让李登峰几人和其他学生会干部离开。 “小李，走啊！”付伟志见李登峰站在大教室门口不走，便出声喊他。 “你们先回去，我有点事想跟学生会请示一下。” 李登峰站在门口，听到里面传来铁梅的声音，“抗美，梁叔叔的病怎么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