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80:从摆摊到世界首富》 第1章 筹钱摆地摊 “孟建华,你输了,输得一败涂地!” 冰冷的铁窗外,站着一个西装革履、油头粉面的男人。 是林志国,他的堂哥,也是把他送进这座监狱的宿敌。 “我的华庭集团,今天市值破了百亿。而你,曾经的商界枭雄,现在不过是这八平米牢房里的一条老狗!” 孟建华干枯的手指死死抠着床板,浑浊的眼睛里燃着不甘的怒火。 他想嘶吼,喉咙里却只能发出“嗬嗬”的破风声。 他不悔商场沉浮,只悔家破人亡! 父母早逝,妹妹失踪,就连默默守护他一生的女人……也因他而死。 “下辈子,投个好胎吧,堂弟。” 林志国轻蔑一笑,转身离去,那刺耳的皮鞋声,成了孟建华生命中最后的声音。 意识,坠入无边黑暗。 “建华!建华!你醒醒啊!” 谁? 谁在叫我? 孟建华猛地睁开眼,刺眼的阳光让他瞬间眯起了眼睛。 他不是死了吗? 他挣扎着坐起,低头一看,那双布满老年斑、枯瘦如柴的手,变成了一双充满力量、骨节分明的年轻手掌! 他环顾四周。 这不是牢房! 斑驳脱落的石灰墙壁,墙角挂着一串干瘪的红辣椒,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煤烟味,和廉价肥皂的味道。 熟悉……又陌生。 他的目光猛地定格在墙上那本老式日历上。 红色的印刷字,清晰无比——1980年7月12日,星期六。 轰! 孟建华如遭雷击,整个人僵在原地。 1980年…… 他回来了?真的回来了! “儿啊,你可算醒了,吓死妈了!” 一个围着洗得发白的围裙、眼角已有细纹的女人,端着一碗清汤寡水的稀饭走了进来,正是他早已逝去的母亲,张桂兰。 看着母亲那熟悉又远比记忆中年轻的面容,孟建华的眼眶瞬间红了。 “妈……” 他声音沙哑,千言万语,只化作这一个字。 “哎,醒了就好,快把粥喝了。” 张桂兰把碗递过来,脸上写满了愁苦,“你爸他……哎……” 旁边,一个蹲在小板凳上“吧嗒吧嗒”抽着旱烟的男人,正是他的父亲孟铁牛。 这个在红星机械厂干了一辈子的老实人,昨天,刚刚被通知下岗。 家里的天,塌了。 就在这时,里屋的门帘被掀开,一个扎着麻花辫、面色苍白的少女走了出来,手里紧紧攥着一张揉得发皱的纸。 是妹妹,孟小妹! 还有那张纸…… 孟建华的瞳孔骤然收缩。 退学申请书! 前世,就是这张纸,成了压垮家庭的最后一根稻草。妹妹为了省钱供他,放弃了学业,最终命运多舛。 不行! 绝对不行! 在新仇旧恨的冲击下,孟建华没有丝毫犹豫,一个箭步冲过去,在家人震惊的目光中,一把夺过那张纸,撕了个粉碎! “哥?”孟小妹惊呆了。 “建华你疯了!”孟铁牛也站了起来。 孟建华深吸一口气,环视着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三个人,一字一顿地说道: “这个学,必须上!” “从今天起,这个家,我来扛!” 说完,他转身就走,留下身后目瞪口呆的家人。 扛?拿什么扛? 孟建华心里清楚,全家翻箱倒柜,也凑不出三十块钱。 但这难不倒一个从尸山血海的商战中杀出来的灵魂。 他的目标很明确——邻居家,洪叶家。 前世,孟家落魄时,只有洪叶一家悄悄接济。这份恩情,他记了一辈子。 “咚咚咚。” “谁呀?” 门开了,开门的是洪叶的母亲,王秀莲,一个温和善良的女人。 “是建华啊,怎么了?” 孟建华二话不说,对着王秀莲深深鞠了一躬。 “婶儿,我想跟您借点钱。” 王秀莲愣住了。 孟建华抬起头,眼神真诚无比: “我爸下岗了,我妹要去读高中,学费还差一大截。我想去倒腾点东西赚点钱给她凑学费。婶儿,我拿人格担保,三天之内,一定还您!” 这番话半真半假,但那份为妹妹奔走的急切却是真的。 王秀莲看着眼前这个一夜之间变了个人似的少年,那眼里的坚定让她没来由地选择了相信。 她咬咬牙,回屋从一个饼干铁盒里,数出了五张十块的票子,塞到孟建华手里。 “五十块,婶儿家就这点家底了,你先拿去用。” “谢谢婶儿!” 孟建华紧紧攥着钱,再次鞠躬,转身就跑。 他没有回家,而是直奔德城火车站。 加上自家的三十块,八十块启动资金,够了! 1980年的火车站,是秩序与混乱的交织地。 孟建华熟门熟路地绕过候车大厅,直奔后巷。这里,是“倒爷”们交易的天堂。 空气中弥漫着汗味和各种方言。 他的目光不停扫视,很快锁定了一个角落里,满脸焦急的瘦小男人。 男人脚边放着两个大麻袋,正唉声叹气。 孟建华走过去,开门见山:“南边来的?” 男人警惕地抬起头。 孟建华指了指他脚下的货: “货不错,可惜德城这地儿,识货的人不多。你急着出手吧?再不出,就赶不上回广州的火车了。” 一句话,直接戳中了对方的死穴。 男人脸色一变:“你想怎么样?” “我全包了,开个价。” 经过一番老辣的砍价,最终,孟建华用八十块钱,将男人两个麻袋里的所有“时髦货”—— 十块金灿灿的电子表、二十副酷炫的蛤蟆镜,还有一箱花花绿绿的“的确良”衬衫,全部拿下! 倒爷拿着钱千恩万谢地跑了,孟建华扛着两个沉甸甸的麻袋,直奔全城人流量最大的地方——工人文化宫! 他要在这里,赚到他人生的第一桶金! 在文化宫正门口,他找了块空地,利索地铺开一块布。 “哎!那小子!干嘛呢!” 一个戴着红袖章的管理大爷,吹着哨子就过来了, “这儿不准摆摊,投机倒把,赶紧走!” 孟建华非但不跑,反而笑嘻嘻地迎了上去,从兜里掏出两包“大前门”烟,塞到大爷手里。 “大爷,消消气,抽根烟。” 大爷一愣,手上的烟下意识就接了。 “我是红星厂的,我爸是孟铁牛,刚下岗。” 孟建华顺势压低声音,语气里带着一丝恳求, “家里实在揭不开锅了,我妹上学的钱还没着落。您行行好,我就卖一个小时,赚够学费我就走,绝不给您添麻烦!” 一听是红星厂的老孟家小子,管理大爷的脸色缓和了不少。 再看看孟建华真诚的眼神,叹了口气。 “就一小时啊!卖完赶紧走!” “得嘞!谢谢大爷!” 搞定! 孟建华迅速将货物分门别类地摆好。 金灿灿的电子表、乌黑的蛤蟆镜、花哨的的确良衬衫…… 这些在后世看来土得掉渣的东西,在1980年的德城,简直就是从画报里走出来的时髦神器! 货刚铺开,立刻就吸引了一群刚下班的年轻工人的注意。 “嚯!这是电子表吧?” “跟电影里的一样!” “老板,这蛤蟆镜怎么卖?” 人,聚过来了! 孟建华心中一喜,清了清嗓子,准备施展前世练就的销售绝学,把这群“小绵羊”一网打尽。 可就在这时,一个不和谐的声音插了进来。 “孟建华?” 孟建华眉头一皱,抬起头。 只见两个穿着时髦、一脸傲气的男女正站在他摊前。 女人,正是他前世的未婚妻,赵小兰。 而她身边那个男人,他也认识——红星机械厂厂长的宝贝儿子,李卫东。 此刻,赵小兰看着地上铺的货物,再看看蹲在地上的孟建华,像看到了什么脏东西一样,嫌恶地捂住了鼻子。 “你……你居然在这儿摆地摊?” 第2章 当众退婚?先看我日入百金 “孟建华,我今天来,就是通知你一声!” 她一字一顿,生怕别人听不见。 “我们的婚事,退了!” “你一个臭摆地摊的,现在连给我提鞋都不配!” 这句话如同一颗雷,在红星机械厂门口这片小小的空地上炸响。 周围那些原本对新潮货物伸长脖子的年轻工人们,瞬间“唰”地一下,上百道目光齐齐聚焦过来。 退婚! 还是女方当着所有人的面,嫌弃男方摆地摊? 在这保守的1980年,这简直是能上德城日报的头版头条! 李卫东满脸的优越感,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他贪婪地享受着万众瞩目的感觉,仿佛孟建华此刻的窘迫,就是他李卫东最闪亮的勋章。 可预想中,孟建华面红耳赤、羞愧欲绝的场面,根本没出现。 蹲在地摊前的孟建华,甚至连头都没抬多久,只是淡淡地扫了他们一眼,然后…… 他笑了。 这简直是老天爷派来的送财童子,免费的广告位,是自带流量的头条新闻啊! “来得好!来得太好了!” 下一秒,他猛地从地上站起,完全没有半点摆地摊的落魄样。 他清了清嗓子,声音瞬间盖过了所有窃窃私语。 “走过路过,千万不要错过啊!” “香江空运来的最新潮货,开业大酬宾,都来看一看,瞧一瞧!” 这一嗓子,石破天惊! 所有人都懵了。 这小子……是不是被气疯了? 老婆都跟人跑了,还有心情在这吆喝买卖? 赵小兰的脸“腾”地一下涨得通红,她感觉自己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气急败坏地尖叫: “孟建华!你聋了吗?我跟你说话呢!” 孟建华压根没看她,反而像个主持人一样,一把拉过她的手腕,指着她对周围的吃瓜群众大声宣布: “各位大哥大姐,兄弟姐妹!看见没?” “这位赵小兰同志,我以前的未婚妻,今天当着大伙儿的面,说我孟建华摆地摊,配不上她!” 他顿了顿,深吸一口气,声音陡然提高了八度, “今天!就请大家伙儿都来评评理!我孟建华卖的这些货,到底配不配得上她这个城里人?” 话音未落,他拿起一块金灿灿的电子表,高高举过头顶,让阳光在表盘上折射出耀眼的光芒。 “香江最新款!四功能电子表!” “能看时间,能看日期,带秒表,晚上还能亮灯!” “同志们,这是什么?这是手腕上的未来!戴上它,比开拖拉机头还有面子!” 这番操作,简直让人头皮发麻! 他竟然……把私人恩怨,硬生生扭成了一场产品发布会! 所有人的注意力,瞬间从“退婚狗血剧”,死死地盯在了那块闪闪发光的电子表上。 那玩意儿,他们只在画报里见过! 赵小兰气得浑身发抖,李卫东的脸色也黑如锅底。他们感觉自己像是两个跳梁小丑,剧本完全失控了。 孟建华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他眼中闪过一丝狡黠,趁热打铁,抛出了王炸。 “今天!为了庆祝我孟建华脱离苦海,恢复单身!这是大喜的日子!” “这块表,原价二十块!今天,我高兴!不要十五,不要十三,一分钱不赚,交个朋友!只要十二块!” “就这一块!谁先给钱,这块代表着身份和地位的表,就归谁!” 饥饿营销! 价格屠刀! 外加一个“恢复单身”的噱头! 三重刺激之下,人群的情绪瞬间被点燃了。 “我买!” 一个咬牙切齿的声音响起。 是李卫东。 他不能不买。 当着自己新傍上的女人,当着全厂这么多工友的面,他要是认怂,明天就成了全厂笑话! 他铁青着脸,从兜里掏出皱巴巴的钱,像扔垃圾一样扔给孟建华。 孟建华也不怒,一把接过钱, 当着所有人的面,像高举奥运火炬一样,高高举起那几张钞票。 “漂亮!十二块!成交!” 然后,他把表塞给李卫东,转身面对已经彻底沸腾的人群,用尽全身力气嘶吼道: “大家都看到了吗!咱们红星厂李厂长的公子,李卫东同志!他都抢着买我的货!” “这说明什么?说明李公子有眼光,有格局!知道什么是好东西!” 现场的气氛,被这一句话彻底引爆了! 连厂长的儿子都当场掏钱抢了!这货能是假的?能不好? 这比任何广告都管用! “老板!那蛤蟆镜给我来一副!我也要有眼光!” “我要那件蓝色的的确良衬衫!我对象早就想要了!” “给我留一块电子表!我钱不够,我现在就冲回家去取!你可得给我留着啊!” 人群疯了! 几十个被压抑了许久的年轻人,瞬间将孟建华的小摊围得水泄不通。 “别挤!别挤!排队!人人有份!” 孟建华一边收钱,一边找零,忙得汗流浃背,但嘴角的笑意却越来越浓。 “感谢!太感谢赵小兰同志给我带来的好运气了!” “为了表示感谢,今天我摊上所有的商品,凭赵小兰同志这张脸,一律九折!都来沾沾喜气啊!” “噗——” 赵小兰只觉得喉头一甜,差点一口老血当场喷出来。 她本来是来上演一场“女王的蔑视”,让孟建华当众出丑,跪地求饶。 可现在呢? 她不仅成了孟建华免费的“金牌销售”,还成了他生意兴隆的“吉祥物”! 自己和李卫东,就像两个精心打扮后送上门的傻子,被人当猴耍了! 周围人看他们的眼神也变了,从看热闹,变成了看笑话。 不到一个小时。 满满一地的货物,被抢购一空。 孟建华那个军绿色的帆布包,被花花绿绿的钞票塞得鼓鼓囊囊。 喧嚣散去,只留下一地狼藉和两个失魂落魄的身影。 赵小兰和李卫东还愣在原地,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像是刚吞了两只苍蝇。 孟建华慢悠悠收拾好地上的破布,走到他们面前。 他拉开帆布包的拉链,看都没看,随手抓了一大把零零散散的票子、一元、两元的钞票,直接塞进赵小兰怀里。 “拿着。” 赵小兰下意识地,抱住那堆有些凌乱的钱。 孟建华嘴角一撇,用只有他们三人能听到的声音,淡淡说道: “这里大概有二十多块,当初的彩礼,现在给你。” “多的,就当是我赏你的。” “不用找了。” 说完,他甚至懒得再多看这对狗男女一眼,潇洒地背起沉甸甸的帆布包,转身就走。 大仇得报,念头通达!爽! 可他刚走出两步。 背后,一股寒意袭来。 一道凶狠的暴喝,猛地响起。 “站住!” 孟建华回头,只见三个流里流气的青年,不知何时已经堵住了他的去路,如同三堵墙。 为首那人,剃着青皮,脸上有一道从眉骨延伸到嘴角的刀疤,随着他狞笑的动作,像一条蜈蚣在蠕动。 他眼神凶悍,手里还拎着一根明晃晃的钢管。 正是这一片的地头蛇,“刀疤刘”。 “当!” 刀疤刘用钢管不轻不重地敲了敲地面,发出的声响却让人心头一紧。 他咧开嘴,露出一口黄牙,死死盯着孟建华和他鼓囊囊的背包。 “小子,挺能耐啊?” “生意做得不错,钱也捞得不少。” “但你打听过没有,在这红星厂门口摆摊,得拜哪个山头?” “保护费,交了吗?” 第3章 前有恶犬,后有地头蛇 刀疤刘的钢管一下下砸在水泥地上,溅起点点火星。 铛!铛!铛! 他身后的两个小弟,一左一右,堵住了孟建华的退路。 看热闹的人群“呼啦”一下退出老远,却又没一个舍得真走,踮着脚、伸着脖子,想看这场好戏如何收场。 “呵,活该!” 赵小兰幸灾乐祸的尖叫声,在寂静的巷子里格外刺耳。 她双手抱胸,下巴高抬,看向孟建华的眼神充满了快意: “让你狂!” “赚了两个臭钱,就不知道自己是谁了?等会儿我看你怎么跪地求饶!” 旁边的李卫东也长出了一口气,仿佛心头大石落地。 能亲眼看见孟建华倒霉,比他自己发财还要痛快。 前有恶犬挡路,后有贱人嘲讽。 孟建华的处境,瞬间从云端跌落谷底。 “小子,今天发了啊?” 刀疤刘用钢管点了点,孟建华那个鼓囊囊的帆布包,伸出舌头,舔过干裂的嘴唇, “道上的规矩,懂不懂?见者有份,把包里的钱,全给哥哥们留下!” 孟建华的眼神冷了下来。 他前世什么阵仗没见过?跟真正的过江龙、地头鲨都掰过手腕,眼前这几个小鱼小虾,他还真没放在眼里。 但现在不是前世。 他只是个十八岁的青年,赤手空拳,对方手里还拿着家伙。 硬拼,是下下策。 就在他大脑飞速运转,思考着脱身之策时。 一个清脆又带着些许急切的声音,从人群中响起。 “建华哥!” 人群自动分开一条道,一个扎着麻花辫、穿着朴素白衬衫的清秀女孩挤了进来。 是洪叶! 孟建华心中一动。 洪叶快步走到他身边,不顾刀疤刘凶恶的眼神,将手里一直攥着的小笔记本塞到他手里, 然后飞快地凑到他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急促地说道: “建华哥,别冲动!” “我刚才在外面一直看着,他们一共五个人,街角那个邮筒旁边还有两个,是望风的。” “而且我认识他,他叫刘富贵,外号刀疤刘,以前跟我哥一个厂的,后来瞎混。他最怕的是城西的齐宝山!” 短短几句话,信息量巨大! 敌人数量、部署位置、头目背景、甚至克星是谁,全都一清二楚! 孟建华心中掀起滔天巨浪! 他震惊地看着身边的洪叶,这个前世只留下温婉娴静印象的邻家妹妹,竟然有如此可怕的观察力和记忆力! 这哪里是邻家妹妹,这分明是天生的王牌特工! 一瞬间,所有的被动与劣势,烟消云散。 整个棋局,活了! 得到关键情报,孟建华瞬间心中大定, 他抬起头,看了一眼凶神恶煞的刀疤刘,又看了一眼幸灾乐祸的赵小兰,嘴角忽然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容。 他故意清了清嗓子,声音大到足以让周围所有人都听到。 “刘哥是吧?” “今天这事儿,恐怕是个误会。给我个面子,也给山哥一个面子。” “这批货,是山哥让我来探路的。你要是把钱都拿走了,我回去没法跟山哥交代啊!” “山哥”两个字一出口,刀疤刘嚣张的气焰,肉眼可见地矮了半截。 齐宝山! 那可是城西真正的狠人,手底下养着十几个兄弟,是他们这种街头混混需要仰望的存在。 他将信将疑地打量着孟建华:“你……你跟山哥混的?” 孟建华还没说话,就故作惊讶地看向赵小兰和李卫东。 “小兰,李公子,你们也听到了。” “我孟建华现在,做的是山哥的生意。” 他顿了顿,慢悠悠地说道: “我烂命一条,不值钱。可李公子不一样啊,是红星厂的太子爷,金贵着呢。” “你确定,你要让你对象,一个厂长的儿子,为了看我的热闹,得罪山哥?” “你猜,你爸这个厂长,还能不能干到明年?” 一句话,如同一盆冰水,从李卫东的头顶浇到了脚后跟。 他脸色“唰”地一下就白了。 得罪齐宝山? 给他爹十个胆子也不敢啊! 他再也不敢停留,拉着一脸不甘的赵小兰,几乎是落荒而逃。 “我们……我们还有事,先走了!” 看着两人灰溜溜的背影,刀疤刘心里更信了三分。 连厂长儿子都被吓跑了,这小子,难道真跟齐宝山有关系? 可到嘴的几万块钱就这么飞了,他实在不甘心。 孟建华看穿了他的心思,往前一步,压低声音说: “刘哥,钱,你今天动不了。但多个朋友,多条路。” “今天,你卖我一个面子。” “改天,我做东,请你去城西最好的馆子,当着山哥的面,敬你一杯酒。这人情,够不够?” 软硬兼施,有拉有打。 既抬出了齐宝山这尊大佛,又给了刀疤刘一个台阶下。 刀疤刘眼神变幻不定,最终,还是对齐宝山的畏惧占了上风。 他恶狠狠地瞪了孟建华一眼,收起钢管。 “小子,算你狠!” “你最好别是吹牛!否则,我让你在德城混不下去!” 说完,他恶狠狠地一挥手,带着两个小弟,骂骂咧咧地消失在巷口。 一场足以让他倾家荡产甚至皮开肉绽的危机,就这么被几句话,轻描淡写地化解了。 呼—— 孟建华长舒了一口气,后背已是一片冰凉。 他转过身,看着一脸紧张和关切的洪叶,眼神中第一次流露出真正的欣赏与感激。 “洪叶,谢谢。今天这人情,我记下了。” “没有你,我今天麻烦大了。” 洪叶摇了摇头,清秀的脸上写满了认真。她看着孟建T华那个装满钱的帆布包,轻声说: “建华哥,你赚钱的方式太惹眼了,进进出出全是钱,连个账本都没有,这样下去迟早要出大事。” “我……我或许能帮你。” 她的话音刚落。 巷口,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高大的身影。 那人约莫二十出头,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军绿色背心,裸露出的胳膊上肌肉虬结,充满了爆炸性的力量。 他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一股凶悍逼人的气息就扑面而来,让整个巷子的温度都仿佛降了几度。 更让人心惊的是,他的脸上,有一道从眉骨延伸到嘴角的狰狞刀疤,比刚才那个刀疤刘,要骇人十倍! 他冰冷的目光,穿过人群,径直锁定了孟建华和洪叶。 刚才孟建华和刀疤刘的对话,他显然听到了。 只听他用一种沙哑又充满压迫感的声音,缓缓开口: “小子。” “我就是齐宝山。” “听说,你在打着我的名号,发财啊?” 第4章 一饭之恩,未来大佬送上门 齐宝山! 当这三个字从那人嘴里说出时,整个巷子的空气都仿佛凝固了。 “山哥!山哥您可来了!” 上一秒还被吓破胆的刀疤刘,此刻像找到了主心骨的恶狗,连滚带爬地扑了过去,指着孟建华,声音凄厉地告着黑状: “就是这个小畜生!山哥!他打着您的旗号招摇撞骗,还想黑我的钱!您可得给兄弟做主啊!” 完了! 这是洪叶心中唯一的念头。 谎言被当场戳穿,正主找上门来。 上一秒刚脱离狼窝,下一秒就掉进了更可怕的龙潭虎穴! 齐宝山那道蜈蚣般的刀疤,在阴影下微微抽动。他那双饱经风霜的眼睛,死死锁定在孟建华身上。 “小子,你胆子很大。” 他一步步走来,皮鞋踩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嗒、嗒”声,如同死亡的倒计时。 “我给你三秒钟,想好怎么跟我解释。” 周围的人群早已退到了巷口,一个个脸色煞白,连大气都不敢喘。 然而,孟建华的反应,却颠覆了所有人的认知。 他的目光,没有停留在齐宝山那张凶狠的脸上,而是落在了他干裂起皮的嘴唇上,落在了他那双布满血丝、却在深处藏着一丝无法掩饰的疲惫的眼睛上。 脑中却闪过前世的一段记忆—— 齐宝山,德城混混里的一朵奇葩。 他凶狠,霸道,但却有一个全德城都知道的软肋——他是个大孝子。 传闻,他母亲常年卧病在床,他为了给母亲治病,什么苦都吃过。 前世他之所以能成为一方物流大王,就是因为他那股为了家人的狠劲和义气。 孟建华瞬间明白,对付这种人,用钱、用计,都是下策。 唯有一招,能直击要害。 攻心为上! “洪叶。” 在齐宝山的死亡凝视下,孟建华却猛地转身,望向身边早已吓得浑身发抖的洪叶,用一种不容置疑的沉稳口气命令道: “去街口国营饭店,最快的速度,打一份红烧肉,拿两个最大的白面馒头。钱,从包里拿。” “快去!” “啊?”洪叶彻底懵了。 不只是她,所有人都懵了。 齐宝山那句“你想怎么死”已经到了嘴边,硬生生被这句匪夷所思的命令给噎了回去,刀疤更是拧成了一团。 刀疤刘的告状声戛然而止,张着嘴,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这……这是吓疯了?还是破罐子破摔了? 死到临头,不想着跪地求饶,居然要吃红烧肉? “快去。” 孟建华又催促了一句,眼神里是让人安心的力量。 洪叶虽然满心不解,但还是下意识地点了点头,转身飞快地跑向国营饭店。 巷子里,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寂静。 齐宝山眯起了眼睛,他倒想看看,这个年轻人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很快,浓郁霸道的肉香飘了回来。洪叶捧着一个油纸包,气喘吁吁地跑回,两个滚烫的馒头几乎要拿不住。 在那个猪肉还要凭票供应的年代,红烧肉,是普通人家过年都舍不得吃的硬菜。 孟建华接过油纸包,连看都没看一眼,径直走向齐宝山,在他面前三步站定。 在刀疤刘见鬼一般的目光中,在所有人不可思议的注视下, 孟建华将那份还冒着热气的红烧肉,稳稳地递了过去。 “山哥。” “我知道你这两天为了给你母亲找个治咳嗽的老偏方,跑了好几个乡下地方,肯定没好好吃过一顿饭。” 齐宝山那张万年不变的冰山脸,第一次,出现了裂痕。 他不是震惊于对方的胆量,而是震惊于……他怎么知道? 这件事,他瞒着所有人,连最亲的兄弟都没说!他不想让人看到自己脆弱的一面! 可眼前这个十八岁的青年,却一语道破天机! 孟建华仿佛没看到他脸上的惊涛骇浪,继续用一种无比诚恳的语气说道: “天大的事,也得先填饱肚子。” “你先吃了再说。” “今天,我冒充你名号的事,我认。” “要打要罚,等你吃饱了,我孟建华要是皱一下眉头,就不是我爹妈生的!” 没有求饶,没有辩解,而是以命相抵的坦荡! 这番话,如同千斤重锤,狠狠砸在齐宝山心中最柔软的地方——那份江湖人最看重的“义气”和“担当”! 他混迹街头多年,见过跪地求饶的,见过色厉内荏的,也见过悍不畏死的。 却从未见过,在他亮出屠刀时,有人平静地为他捧上一碗热饭,还体谅他所有不为人知的辛酸。 齐宝山那颗坚硬如铁的心,被这碗红烧肉,烫出了一个缺口。 他死死地盯着孟建华,看了足足半分钟, 最终,默默地接过了油纸包和馒头,走到一旁的台阶上,埋头,狼吞虎咽。 他吃得很快,很猛,仿佛要把这几天的饥饿全部补回来。 周围一片死寂。 刀疤刘已经彻底看傻了,他想不通,事情怎么会发展成这样? 洪叶也捂住了嘴,美目中异彩连连。 她看着孟建华的背影,第一次感觉到,这个从小一起长大的邻家哥哥,变得如此陌生,又如此……令人着迷。 很快,一份红烧肉,两个大馒头,被齐宝山风卷残云般地消灭干净。 他用手背擦了擦嘴上的油,站起身,将空了的油纸包仔细叠好。 然后,他走到孟建华面前,那双冰冷的眼睛,此刻已经融化,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复杂、探究和一丝连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敬畏。 “小子。” 他沙哑地开口,声音不再那么充满压迫感。 “你到底是什么人?” 孟建华笑了。 笑得云淡风轻。 他知道,自己赌赢了德城未来十年最大的一个风口! 他看了一眼身旁满脸崇拜的洪叶,然后向前一步,直视着齐宝山的眼睛,缓缓说道: “山哥,一个能为了母亲奔波数日、不惜一切的人,是一个值得托付后背的汉子。” 他先是给予了最高的肯定,然后话锋一转: “靠在街头逞凶斗狠,能给老太太换来最好的药吗?能让她住上敞亮的大房子吗?” “不能!” 孟建华的声音拔高,充满了无穷的诱惑力: “但,跟我干,能!” “我有货源,有销路,有脑子!” 他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身旁满眼崇拜的洪叶, “现在,我连最顶尖的账房先生都有了!” 最后,他的目光再次回到齐宝山身上,带着一丝灼热的期盼。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就差你这个,能镇得住场子,说一不二的‘大将军’了。” “你,愿不愿意?” 第5章 一天净赚240,地头蛇钢管吓掉地 “大将军?” 齐宝山咀嚼着这个陌生的词汇,眼神里的探究愈发浓厚。 他混了这么多年,别人要么叫他“山哥”,要么背后骂他“地头蛇”,还是第一次有人用这么“有文化”的词来称呼他。 孟建华知道,齐宝山的内心已经开始动摇了。 他趁热打铁,往前一步, “山哥,你手下有兄弟,有地盘,这是你的‘兵’和‘阵地’。” “我呢,有赚钱的路子,有别人搞不到的货,这是我的‘粮草’和‘计谋’。” 他指了指身后一直默默站着,但眼神已经从惊恐变为震惊的洪叶。 “而她,能把我们所有的粮草和军功算得清清楚楚,是我们的‘军师’和‘账房’。” 这番比喻,通俗易懂,又带着一股江湖豪情,瞬间就说到了齐宝山的心坎里。 他是个粗人,但不是傻子。 他听懂了。 眼前这个小子,不是在求饶,也不是在吹牛,他是在组建一个团队! 一个……能干大事的团队。 “兵、将、帅、谋、粮……你小子,懂得还不少。” 齐宝山咧嘴笑了,只是那笑容依旧带着几分凶悍, “可我凭什么信你?” “就凭这个。” 孟建华拍了拍自己那个鼓鼓囊囊的帆布包,发出“哗啦啦”的声响。 洪叶紧张得手心全是汗,但看到孟建华那双眼睛,竟也奇迹般地生出几分勇气。 她深吸一口气,用还带着一丝颤抖、却异常清晰的声音,念出了那串足以改变所有人命运的数字: “电子表、蛤蟆镜、花衬衫三项业务,总流水收入……三百二十元!” “扣除预估进货成本八十元……” 她顿了顿,抬起头,迎着所有人的目光,掷地有声地报出了最后的那个数字: “净利润——二百四十元!” 齐宝山身后,响起一片倒吸凉气的声音! 刀疤刘手里的钢管“哐当”一声没握住,掉在了地上! 孟建华目光灼灼地看着齐宝山。 “你带着兄弟们,今天下午,如果还用老办法,能收到多少?三十?还是五十?” “时代变了,山哥。光靠拳头,只能吃饱饭。跟着我,用脑子,我让你和你的兄弟们,天天吃肉!” 天天吃肉! 他们混江湖,打打杀杀,图的不就是这个吗? 齐宝山的呼吸,明显粗重了几分。 他们这群人,为了收几块钱的保护费,跟人打得头破血流,一个月下来,刨去吃喝开销,能落到手里的有多少? 而眼前这个文弱的小子,一天! 就一天!就赚了他们想都不敢想的数字! 孟建华知道,火候到了。 也不再多言,直接从帆布包里,掏出厚厚一沓钱,数出五十块,递给洪叶。 “洪叶,这是刚才跟你家借的钱,现在还你,多谢了。” 然后,他又数出一百块钱,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包括洪叶和齐宝山都目瞪口呆的举动。 他将那一百块钱,直接塞到了齐宝山的手里。 齐宝山愣住了:“你这是干什么?” “见面礼。” 孟建华微微一笑,笑容里充满了自信。 “我知道,山哥你母亲的病,需要花钱。这一百块,你先拿去应急。” “这……” 齐宝山握着那一百块钱,手竟然有些发烫。 他母亲的病,是他最大的心事,也是他最大的软肋。 眼前这个年轻人,先是给了他一顿饱饭,暖了他的胃。现在,又给了他救命的钱,暖了他的心! 杀人诛心!不,这是……送暖诛心啊! “小子,你到底图我什么?”齐宝山的声音,第一次带上了一丝沙哑的困惑。 “我图的,是山哥你这个人。” 孟建华的表情变得无比郑重。 “我图你的义气,图你的孝心,图你能为了兄弟两肋插刀,也能为了母亲奔走三天三夜。” “我要做的生意,很大。我需要一个信得过、靠得住,能把后背交给他的兄弟。” “这个人,我觉得就是你,齐宝山!” 一番话,掷地有声! 齐宝山彻底沉默了。 孟建华将所有人的表情尽收眼底,心中大定。 他知道,鱼儿上钩,已经十拿九稳了。 他俯下身,凑到齐宝山耳边,声音不高,却充满了诱惑力: “山哥,这,还只是我一个人小打小闹的成果。” “如果……加上你的威名,你的人脉,你的地盘,我们联手。你猜,这个数字后面,还能再加几个零?” 他直起身,环视着那群已经眼神发直的混混们,朗声道: “到时候,你,齐宝山,是掌控全局的大将军!我,负责运筹帷幄!她,是咱们的财神爷!” “你手下的这帮兄弟,也不用再去街头巷尾,为了三块五块跟人瞪眼,去看人白眼!全都摇身一变,成为我‘建华商贸’的销售经理!顿顿有肉吃,月月有钱分!” “收保护费,那是小混混敲诈勒索。”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股睥睨天下的气势。 “而我们,要做的是渠道入股,是当老板,是把整个德城的钱,都装进我们自己的口袋!” “那,才叫江湖!那,才叫爷们儿!” 这番话,如洪钟大吕,每一个字都狠狠砸在齐宝山和他手下那帮人的心坎上! 是啊! 谁愿意被人戳着脊梁骨,骂一辈子混混? 谁不想西装革履,当一回“王总”、“李总”? 齐宝山的呼吸,肉眼可见地粗重起来。 他那双鹰隼般的眼睛里,凶光与贪婪在疯狂交战! 他身后,已经有小弟忍不住吞着口水,压低声音跟同伴嘀咕:“哥……俺觉得……这小子说的……好像比收保护费有前途啊?” “废话!一天二百四……干了!拼了!” 就在人心浮动之际,齐宝山猛地一抬头,眼中闪过一丝决绝的凶光。 他手里的钢管,“铛”的一声,被他狠狠扔在地上,砸出一个浅坑! 他猛然起身,死死地盯着孟建华,几乎是咬着牙,一字一顿地喝道: “小子,你说得比唱得还好听!” “想让我齐宝山跟你干,可以!” 他伸出一根手指,几乎要戳到孟建华的鼻尖上。 “就今天下午!你,用我的人,在我的地盘上!我要亲眼看到钱!白花花的现钱!” 他嘴角一撇,带着一丝坏笑: “要是看不到……” “我不但要你的货,我还要你一条腿!” 第6章 香江来的电子表,戴上就是大领导 要我一条腿? 面对齐宝山的最后通牒,孟建华非但没有一丝惧色,反而放声大笑起来。 “哈哈哈!好!” 他看着齐宝山,眼里充满了自信。 “一言为定!” “山哥,不用等到太阳下山,就三个小时!” “借你手下这五位兄弟一用,三个小时后,我让你亲眼见识一下,什么叫真正的赚钱!” 这番豪言壮语,让齐宝山都愣住了。 这小子,比自己还狂! 他不再废话,大手一挥。 “刀疤,你们五个,今天下午就听他的!” “他要是敢耍花样……”齐宝山眼中寒光一闪,“你们知道该怎么做。” “是!山哥!” 刀疤刘等人齐声应道,看向孟建华的眼神充满了不怀好意。 闪电行动,即刻开始! 孟建华没有丝毫拖沓,立刻进行了分工。 “洪叶,你坐镇大本营,把所有货物清点分类,登记造册。待会儿收上来的钱,也由你统一管理!” “是!” 洪叶重重地点头,看向孟建华的眼神里全是小星星。 这个男人,在危机面前的镇定和魄力,太有魅力了! “你们五个,跟我走!” 孟建华领着刀疤刘等五个一脸不情愿的混混,扛着剩下的货物,再次走向了工人文化宫。 齐宝山则抱着胳膊,像个监工一样,远远地跟在后面。 到了文化宫门口,孟建华没有像昨天一样只摆一个摊。 他指挥着刀疤刘等人,直接一字排开,用带来的五块蓝布,铺开了五个一模一样的摊位! 这阵仗,瞬间就吸引了所有路人的目光。 “都站好了!” 孟建华像个将军检阅士兵一样,开始对这群东倒西歪的混混,进行“岗前培训”。 “把你们那脏兮兮的衬衫下摆,都给我塞进裤子里!头发乱的,用手捋一捋!咱们要有统一的形象!” 刀疤刘等人一脸别扭,但还是照做了。 “从现在开始,你们不是地痞流氓,你们是‘建华商贸’的正式销售员!都给我把腰杆挺直了!” 销售员? 这个新奇的称呼,让这群混混既觉得好笑,又隐隐有一丝……自豪? “最重要的!待会儿听我口令,所有人用最大声音,跟我一起喊!” “喊什么?”刀疤刘不解地问。 孟建华清了清嗓子,气沉丹田,用后世培训了无数销售员的话术,嘶吼道: “香江来的电子表,戴上就是大领导!” “城里最靓的蛤蟆镜,谁戴谁是电影明星!” “走过路过不要错过,不买也来看一看,瞧一瞧喂——!” 这套词,既押韵,又上头,充满了冲击力。 刀疤刘等人听得一愣一愣的,随即也跟着怪腔怪调地喊了起来。 下午两点,德城最热的时候。 五个摊位,同时开张! “香江来的电子表——!” “城里最靓的蛤蟆镜——!” 五六个壮汉扯着嗓子一起嚎,那声势,响彻了整条街! 所有人的目光,都被这新奇的“叫卖方阵”吸引了过来。 之前那些模仿孟建华,在周围摆摊的小商贩,瞬间就被这股气势碾压得溃不成军。 他们的摊位前,门可罗雀。 而孟建华这边,人潮汹涌! “正规军”出场,效果是碾压性的! 更何况,这支“正规军”的成员,全都是附近有名的混混。 有他们在,根本没人敢像昨天一样上来哄抢,所有人都老老实实地排队,掏钱,买货。 整个销售过程,井然有序,效率奇高! “老板,给我来个蛤蟆镜!” “我要那件红色的花衬衫!” “电子表还有吗?给我留一块!” 钱,如潮水般涌入孟建华的帆布包。 刀疤刘等人一开始还觉得别扭,可当他们看到那一沓沓钞票塞进包里时,眼睛都红了! 他们喊得更起劲了,嗓子都快喊哑了,脸上却洋溢着从未有过的兴奋。 这他么的,比收保护费可爽太多了! 远处,一直冷眼旁观的齐宝山,抱着胳膊的手,不知不觉已经放下了。 他那张万年不变的冰山脸上,第一次露出了难以置信的震惊。 他知道孟建华能赚钱。 但他没想到,居然这么能赚! 这哪里是摆摊?这分明是在用麻袋往家里扛钱啊! 三个小时后,太阳开始西斜。 所有的货物,再次被抢购一空。 孟建华的帆布包,比昨天还要鼓胀三倍! 当他们收摊回到孟家小院时,洪叶已经用她的小本子,飞快地算好了今天的总账。 “总……总收入,九百六十元!” 洪叶念出这个数字时,声音都在颤抖。 扣除成本,今天的净利润,超过八百! 刀疤刘等人已经彻底傻了,他们张着嘴,口水都快流出来了,愣愣地看着那个帆布包,像是在看一个神迹。 孟建华笑了笑,在所有人期待的目光中,将帆布包里的钱,全部倒在了院子中央的石桌上。 哗啦啦—— 由无数零票、一元、五元、十元组成的钱山,比昨天壮观了好几倍! 孟建华没有废话,直接开始分钱。 “这是成本,归我。” “这是利润,按照说好的,山哥你和兄弟们,拿四成!” 他将厚厚的一大叠钱,推到了齐宝山面前。 那叠钱,目测至少有三百多块! 齐宝山看着眼前的钱山,呼吸,瞬间变得无比粗重! 他手下那帮兄弟,更是个个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三百多块! 这比他们过去一月赚的钱加起来都多!而这,仅仅是一下午的收入! 齐宝山伸出手,颤抖着,摸向那叠钱。 那温热的、粗糙的、带着油墨香的触感,是如此的真实! 他猛地抬起头,看着孟建华,眼里再也没有一丝怀疑,只剩下震撼和……狂热! 他突然转身,从腰间抽出一把雪亮的小刀。 刀疤刘等人吓了一跳:“山哥?你这是干啥?” 齐宝山没有理会他们。 他走到孟建华面前,在所有人惊骇的目光中,做出了一个让孟建华都有些意外的举动。 他双手握着刀,对着孟建华,深深地一抱拳,将刀递了过去。 “孟……不!” “华哥!” “以后,我齐宝山,这条命!这帮兄弟!就全交给你了!” “我,跟你混了!” 这一声“华哥”,发自肺腑,没有半点虚假! 这位未来的物流大王,从此刻起,彻底的归心! 孟建华心中豪情万丈,点了点头,正准备上前扶起他,说几句场面话。 可就在这时。 院子外,突然传来一阵嘈杂的脚步声。 一个尖锐的声音响起,充满了怨毒和得意。 第7章 一张假凭证,一间真店铺! “同志!就是他!就是那个投机倒把的头子!” 孟建华回头一看,瞳孔一缩。 昨天被他挤垮的那个老摊贩,正领着两名工商所的管理人员,来到了门口。 “就是你叫孟建华?” “我们接到举报,你涉嫌大规模走私贩私!” “跟我们走一趟!” 这句话,像一盆冰水,浇灭了小院里刚刚燃起来的狂热气氛。 齐宝山和刀疤刘等人,刚收下的钱还没焐热,脸上的兴奋就瞬间凝固,转为暴怒。 “特么的!敢找华哥的麻烦!” 齐宝山眼睛一瞪,刚想带着兄弟们冲上去,把那个告状的摊贩给赶出去。 可他刚迈出一步,就被孟建华一个眼神按住。 齐宝山心中的怒火,硬生生被这道眼神给压了下去。 孟建华心里清楚,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他半天就赚了这么多钱,要是没人眼红,没人举报,那才叫不正常。 处理这种事情,拳头,是最没用的东西。 “同志,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孟建华没有一丝慌乱,反而挂着一副笑脸,主动迎了上去。 那名领头的姓王,叫王建国,他板着脸,指着桌上那堆钱山,厉声质问道: “误会?你一个下午赚了这么多钱,你敢说你的货来路正当?” “人证物证俱全,还想狡辩?跟我们回所里说清楚!” 说完,不给孟建华任何解释的机会,直接做了个“带走”的手势。 齐宝山和洪叶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 “别担心,看好家,我去去就回!” 说着,孟建华就走出了院子。 德城工商所,一间光线昏暗的办公室里。 王建国将一本厚厚的政策文件拍在桌上,发出“砰”的一声巨响。 “孟建华,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你这些货,到底是从哪儿弄来的?你的上线是谁?老实交代!” 孟建华坐在对面的小板凳上,神情坦然,仿佛不是在接受审问,而是在跟老朋友喝茶。 他知道,对方这是在诈他。 在八十年代初,信息闭塞,规章不全,所谓的“人证物证”,不过是同行的口头举报,根本做不得数。 只要他自己不乱,对方就拿他没办法。 他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沉默了片刻,眼眶毫无征兆地红了。 一滴滚烫的泪珠,从脸上滑落。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让王建国都愣住了。 只听孟建华用一种带着哭腔、充满了委屈和不甘的声音,缓缓开口: “同志……我……” “我也不想干这种投机倒把的事啊!” 他抬起头,声泪俱下: “我爸,孟铁牛,红星机械厂的老工人,上个礼拜刚被厂里辞退了!” “我妈,有心脏病,不能干重活!” “我妹,今年刚考上高中,眼看就要因为交不起学费而辍学!” “我一个大男人,总不能眼睁睁看着这个家散了吧?” 他捶着自己的胸口,声音悲凉。 “我没办法,只能厚着脸皮,求了供销社一个发小,从他那儿弄了点单位不要的‘处理品’,想赚点钱给我妹交学费,给我妈买药……” “我以为,凭自己的力气赚钱,不偷不抢,就不算犯法……” “同志,我真的不知道……我错了……” 这番表演,堪称影帝级别。 下岗工人家庭,为妹妹上学、母亲治病,供销社发小、处理品...... 听起来合情合理,感人肺腑。 办公室里另一个年轻点儿的人,已经听得眼圈发红,显然已经动了恻隐之心。 王建国依旧板着脸,但眼神明显的缓和了下来。 “你说你的货是从供销社拿的,有凭证吗?” “有!有!” 孟建华连忙从兜里,掏出一张被汗浸得有些发皱的收据,小心翼翼递了过去。 那张收据,是他花五毛钱,找街边老师傅仿造的“红星供销社”凭证。 纸张、格式、甚至那模糊的公章,都模仿得惟妙惟肖。 王建国接过来,对着灯光看了半天,也看不出啥破绽。 在那个没有电脑联网,基本靠腿去核查的年代,这张凭证,几乎就是无解的。 他心里信了七八分,但面子上还是要过得去。 “咳咳,小孟啊,念在你家庭困难,又是初犯,这次我们就以思想教育为主。” “东西先还给你,但以后不准再摆摊了!听到了没有?” 他准备就此结案了。 可就在这时,孟建华却主动开口了。 “同志,您批评得对!我错了!” 他站起身,对着王建国深深鞠了一躬,脸上写满了“幡然悔悟”。 “我也知道,摆地摊不是长久之计,终究上不了台面。” “所以,我今天赚了点钱,正准备去租个门面,办一个个体户营业执照,以后就开个小店,正正规规做生意,本本分分赚钱,风吹不着,雨淋不着,还能给国家纳税!” 这番话一出口,整个办公室都安静了。 王建国和那个年轻工作人员,都用一种难以置信的眼神看着他。 一个有觉悟、识大体、想走正道的年轻人,远比一个只会哭穷的“小滑头”,更值得鼓励! 王建国的脸色,彻底由阴转晴。 他主动从抽屉里拿出一张表格,递给孟建华。 “小孟啊,你有这个想法,很好嘛!这才是新时代的好青年!” “这是申请个体户执照的表格,你拿回去填,有什么不懂的,随时可以来问我!” 孟建华不仅毫发无损地脱身,还意外地和工商所人员建立起了初步关系,甚至连办执照的流程都省得去打听了! 当他走出工商所大门,呼吸到外面的空气时,后背,已经被冷汗浸湿。 齐宝山和洪叶像两尊望夫石一样,焦急地守在门口。 看到他出来,两人立刻迎了上来。 “华哥,没事吧?”齐宝山紧张地问。 孟建华没有立即回答,只是抬起手,指着街角,挂着一块“出租”牌子的小店铺。 “走!” “咱们去把它盘下来!” “今晚,就在自己的店里,开庆功宴!” 三人来到店铺前。 店铺不大,也就五十平,但位置极好,正处在十字路口。 一个穿着汗衫,摇着蒲扇的精明老头,正坐在门口的躺椅上,磕着瓜子。 他斜着眼,上上下下打量了孟建华三人一番,眼里充满了不屑。 一个毛头小子,一个漂亮姑娘,还有一个一看就像劳改犯的壮汉。 怎么看都不像,是有能力租他这个“黄金旺铺”的人。 “干啥的?” 老头吐出一口瓜子皮,懒洋洋地问。 “大爷,您这铺子,我们想租。” 老头嗤笑一声,从躺椅上坐了起来。 “租?你们租得起吗?” 他伸出一根手指,慢悠悠地说道: “我这铺子,一个月租金一百块,概不还价。想租可以,押一付十二!” “少一分钱,都别想!” “你还租吗?” 第8章 千金租铺,前店后院藏乾坤! 押一付十二! 一个月租金一百,一年就是一千二! 加上押金,总共一千三百块! 在人均月工资只有三四十块的1980年,这简直就是一笔天文数字! 房东老头说完,得意地靠回躺椅上,他就是要用这个不可能的条件,赶走这几个穷鬼。 齐宝山气得脸都绿了,攥着拳头就想抡过去。 “你这老家伙,抢钱啊!” 洪叶也急得直跺脚,她拉了拉孟建华的衣角, “建华哥,这也太贵了,我们……我们再找别家吧。” 孟建华却笑了。 看着房东那副势利嘴脸,笑得格外灿烂。 他拍了拍齐宝山的肩膀,示意他稍安勿躁。 然后,在房东和周围所有看客惊疑不定的目光中,解下了自己一直背在身上的那个军绿色帆布包。 他没有讨价还价。 也没有多说一句废话。 只是掂了掂手里沉甸甸的帆布包,然后……将包口朝下,对准了房东面前那张破旧的八仙桌。 “哗啦啦”——! 由无数张零票、一元、五元、十元组成的钱山,像瀑布一样,从帆布包里倒了出来! 瞬间,就在那张桌子上,堆起了一座小山! 房东老头摇着蒲扇的手,僵在了半空中。 齐宝山那句骂人的话,卡在了喉咙里。 洪叶捂住了嘴,杏眼圆睁。 周围所有看热闹的邻居,全都石化当场,一个个张大了嘴。 钱! 好多钱! 只有在银行,才能见到这么多钱堆在一起! 孟建华将空了的帆布包随手一扔,指着那座还在微微颤动的钱山,对正在发愣的房东老头,平静地说道: “老伯。” “这里,不多不少,正好是一千三百块。” “够付你一年零一个月的租金了。你现在,可以点点看。” “要是没问题,我们就签合同。” “咕咚。” 房东老头咽了口唾沫,看着孟建华的眼神,明显已经大变。 “哎哟!小……小老板!” 他“噌”的一下从躺椅上弹了起来,搓着手,满脸堆笑。 “误会!都是误会!我哪能信不过您呢!” “不用点!不用点!您说多少就是多少!” 他一边说,一边手忙脚乱地,从屋里翻出租赁合同和印泥,像个店小二一样,恭恭敬敬地递到孟建华面前。 “老板,您看,合同在这儿,您过目!只要签个字,按个手印儿,这铺子,从今往后一年,就是您的了!” 这180度态度大转弯,看得齐宝山和洪叶目瞪口呆,心里那叫一个解气! 什么叫实力? 这就叫实力! 在绝对的金钱面前,一切刁难和鄙视,都是纸老虎! 孟建华龙飞凤舞地签下自己的名字,按下手印。 房东老头像捧着圣旨一样,小心翼翼收好合同,然后将一串锈迹斑斑的钥匙,双手奉上。 “老板,这是钥匙,您拿好!以后有什么事,尽管吩咐!” 孟建华接过钥匙,转身对还处于震撼中的齐宝山和洪叶说道: “走,去看看我们的新家。” “咔哒。” 锁开了。 推开那扇布满灰尘的木门,一股陈旧的气息扑面而来。 三人走了进去。 店铺比想象中的要好! 前面,是一个约莫三十平米的长方形门面,采光很好,足够摆下好几排货架。 而更让孟建华惊喜的是,店铺的后门,竟然还连着一个独立的、用高墙围起来的小院! 院子不大,但五脏俱全。 角落里有一口压水的老式水井,旁边还搭着一个能住人的小偏房,和一个可以当厨房用的小棚子。 这在当时很典型,很多人为了节省开支,都是“前店后院”和“商住两用”! 简直是为他,量身定做的风水宝地! 齐宝山兴奋地在店里走来走去,东瞅瞅西望望,还不时地比画着:“华哥,这儿可以立一排货架!那儿可以做个柜台!” 洪叶在心里默默计算着装修、进货的开销,眉头微微皱起。 孟建华站在店铺中央,看着这个即将让他发家致富的“根据地”,笑着开口: “山子!” “是!华哥!”齐宝山连忙走过来。 “从明天起,你带上兄弟们,把这前店给我彻彻底底清扫干净!” “然后去木材厂,把最好的木料拉回来!图纸我来画,我们自己动手,打货架,做柜台!” 他指着这片空间,豪情万丈: “这里,就是我们‘建华日杂’的总店!从此以后,我们光明正大卖货,再也不用看人脸色!” “好嘞!”齐宝山激动地吼道,浑身充满了干劲。 孟建华又转向洪叶,语气变得温和。 “洪叶。” “在!” “你的任务更重。去设计一个招牌,要大,要亮,要让全德城的人都看到‘建华日杂’这四个字!” “我们的账,从今天起,每一笔收入、支出,都要记在本子上。要清清楚楚,正正规规!” “我明白!” 洪叶重重地点头,她知道,自己肩上的担子,有多重。 分工完毕。 一个全新的,正规、有地盘、有团队、有财务的商业小团体,在这一刻,正式诞生! 当天晚上,为了庆祝,孟建华把父母和妹妹也接了过来。 一家人,连同齐宝山和洪叶,第一次在新盘下的店铺里,点着蜡烛,吃了一顿简单的晚饭。 饭桌上,母亲张桂兰看着自己那个一夜之间脱胎换骨的儿子,又是心疼,又是骄傲,眼眶红了好几次。 孟建华给母亲夹了一筷子她最爱吃的土豆丝,笑着安慰她。 就在这时,一阵喧闹声从街上传来。 是附近几家工厂的夜班工人下班了。 他们三三两两地走过,脸上满是疲惫,手里拿着冰冷的干粮,就着白开水,胡乱地啃着。 孟建华看着这一幕,若有所思。 夹起一块母亲亲手做的馒头,又尝了一口她腌的咸菜,眼睛突然亮起来! 他放下筷子,看着母亲,忽然开口问道: “妈,你做的这馒头和腌菜,比外面国营饭店卖的,还要好吃一百倍。” 张桂桂兰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瞎说啥呢。” 孟建华却一脸认真,他指了指后院的方向,又指了指外面那些啃着干粮的工人: “妈,你说……” “如果咱们每天天不亮,就在这后院里,支上一口大锅。” “做点热乎乎的豆浆,炸点金灿灿的油条,再配上您的拿手咸菜。” “专门卖给这些上班的工人,你说……” 他看着母亲,嘴角含着笑。 “他们,会不会抢着买?” 第9章 卖早点?保守的父亲急了眼 “卖早点?” 孟建华的话音刚落,饭桌上刚刚还洋溢着喜悦的气氛,瞬间变冷了。 齐宝山和洪叶都愣住了。 他们以为孟建华盘下这个店,是要大干一场日杂生意,没想到他转眼间,又盯上了吃的。 妹妹孟小妹则是一脸好奇,她觉得哥哥的想法总是那么新奇。 而母亲张桂兰,先是一愣,随即心里涌起一丝莫名的激动和期盼。 她这辈子最大的爱好,就是捣鼓吃的,能把自己做的饭菜卖给别人,得到认可,似乎……是件很不错的事? 然而,有一个人的反应,却截然不同。 “砰!” 一声巨响,父亲孟铁牛猛地一拍桌子,饭碗里的土豆丝都震得跳了起来。 他那张饱经风霜的脸上,布满了怒容,一双眼睛瞪得滚圆,死死地盯着孟建华。 “胡闹!” 他几乎是吼出来的,唾沫星子横飞。 “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你母亲,是正经人家的妇女!你让她去支个摊子,像个小商贩一样,在街上抛头露面,端茶倒水地伺候人?” “我孟铁牛的脸,我们孟家的脸,还要不要了!” 孟铁牛气得浑身发抖。 作为在红星机械厂干了一辈子的老工人,他骨子里有着那个年代最根深蒂固的保守观念。 在他看来,工人阶级,是国家的主人,是最高尚的职业。 而“个体户”“小商贩”,那是被人看不起的,是投机倒把,是“资本主义的尾巴”。 儿子去摆地摊,开日杂店,已经触及了他忍耐的极限。 现在,居然还要让自己的老婆,去干那种在他看来无比“低贱”的活儿! 这是对他尊严的践踏! “爸……”孟建华刚想解释。 “你闭嘴!”孟铁牛直接打断他,“我告诉你,这事,我不同意!绝对不同意!” 饭桌上的气氛,降到了冰点。 母亲张桂兰刚刚燃起的一点火苗,也被丈夫这番话给浇灭了。 她低下头,局促不安地绞着衣角。 她一方面觉得儿子说得有道理,能赚钱,是好事。 可另一方面,她也确实害怕。 她怕邻里街坊的闲言碎语,怕被人指指点点。 她一辈子老实本分,习惯了在家里操持,让她站到大庭广众之下吆喝卖东西,她……她真的没那个胆子。 齐宝山和洪叶坐在旁边,大气都不敢出。 这是人家的家事,他们外人,不好插嘴啊。 就在这尴尬的沉默中,一个清脆坚定的声音,打破了僵局。 “爸!我觉得哥说得对!” 是妹妹孟小妹! 她站了起来,小脸因为激动而涨得通红,勇敢地迎着父亲愤怒的目光。 “现在,我们老师上课都说了,国家正在改革开放,鼓励大家发展个体经济!” “靠自己的劳动赚钱,怎么就丢人了?” 她攥着小拳头,为母亲辩护。 “妈做的饭那么好吃,全大院谁不说一声好?这么好的手艺,凭什么就不能卖钱?” “你……你个小丫头片子,你懂什么!” 孟铁牛被女儿顶撞,气得胡子都翘起来了,“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我就是读书了才懂!”孟小妹不服气地回道。 眼看父女俩要吵起来,孟建华开口了。 他没有和父亲硬顶,也没有讲什么大道理。只是给父亲面前的酒杯满上,然后给自己也倒了一杯。 “爸,您先消消气,喝口酒。” 他端起酒杯,一饮而尽,然后,眼眶也红了。 “爸,您还记得前年冬天吗?” 孟铁牛一愣。 孟建华的声音,带上了一丝哽咽。 “那年,您在厂里加班伤了腰,一个月没上班,家里快揭不开锅了。” “妈为了让我跟小妹能吃上一口饱饭,每天就喝点稀粥,自己饿得晚上都睡不着觉,半夜偷偷在厨房里哭。” “我跟小妹,在门外都听到了。” 这番话,勾起了孟铁牛和张桂兰的回忆。张桂兰的眼泪,瞬间就流了下来。 孟铁牛端着酒杯的手,也开始微微颤抖。 孟建华看着父亲,继续说道: “爸,我知道,您爱我们,您想让我们活得有尊严,有面子。” “可什么是真正的面子?” “是守着那点可怜的自尊心,一家人饿肚子,让妈跟着我们受苦受累,叫有面子?” “还是……” 他话锋一转,从兜里掏出一支笔,在洪叶的笔记本上,飞快地算了一笔账。 “我们就在这后院里卖早点,一碗豆浆,一根油条,就按最便宜的算。” “一天,就算只卖出一百份,一份赚一毛钱,那就是十块钱!” 他把本子推到父亲面前,指着上面的数字: “一天十块,一个月就是三百块!” “爸,您在厂里干一辈子,一个月工资多少钱?” “三百块!这笔钱,能让小妹风风光光地读完高中,考上大学!” “这笔钱,能让妈再也不用为一分钱发愁,想吃肉就吃肉!” “这笔钱,能让您挺直了腰杆,在那些老工友面前,告诉他们,你儿子,比厂长都有出息!” 他直视着父亲已经开始动摇的眼睛,一字一顿地问: “爸,您说,是那点虚无缥缈的面子重要?” “还是让全家人吃饱穿暖,不受人白眼,过上好日子,更重要?” 一番话,掷地有声,振聋发聩! 孟铁牛彻底被问住了。 他看着桌上那盘儿子特意为他买的猪头肉,又看了看妻子婆娑的泪眼,和女儿期盼的目光。 是啊…… 儿子说的,都对。 什么面子? 让老婆孩子跟着自己饿肚子,那才是最没面子的事! 他端起酒杯,将杯中辛辣的白酒一饮而尽,仿佛要把自己那点固执和保守,全都吞进肚子里。 长长的沉默后。 他重重地叹了口气,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从牙缝里,挤出了一句话。 “要干,也行。” “但是,不能让你妈一个人累着!” 他抬起那张黝黑的脸,看着孟建华,小声的说道: “我……我给她打下手!烧火!” 成了! 孟建华心中一块大石落地,他笑了,笑得无比灿烂。 这个家,从这一刻起,才算是真正地拧成了一股绳! 他立刻看向身旁,一直安静地当着听众的洪叶,眼中闪着期盼的光芒。 “洪叶,明天帮我个忙,带上山子他们,去一趟废品收购站!” “淘点东西回来!” 洪叶好奇地问:“淘什么?” 孟建华嘴角一撇,抛出了一个在1980年,足以让任何人脑子宕机的新词汇。 “我们要去打造,全德城第一辆……” “豪华移动早餐车!” 第10章 豪华早餐车,开张即爆满! “豪华移动早餐车?” “这是个什么新奇玩意儿?” 别说孟铁牛和张桂兰,就连齐宝山和洪叶都听得一头雾水。 孟建华没有过多解释。 第二天一大早,他就拉着父亲和齐宝山,直奔德城市最大的废品收购站。 在那个堆满破铜烂铁、散发着古怪气味的地方,孟建华却像个进了宝库的淘宝人,满脸抑制不住的兴奋。 “这辆破三轮,车架子还结实,要了!” “那几块旧木板,够宽够厚,也拿下!” “还有那块破油布,虽然有几个洞,但洗洗还能用!” 花了一上午的时间,他们用不到五块钱的成本,从废品站里淘回了一堆“宝贝”。 回到自家小院,孟建华拿出纸笔,飞快地画了一张结构草图。 “爸,您是钳工出身,手艺最好。这个架子,就按我画的,把它焊在三轮车后面。” “山子,你力气大,把这几块木板给我刨平了,做成一个操作台和一个顶棚。” 说干就干! 孟铁牛拿出他那套宝贝工具,切割、打磨、焊接,几十年练就的老手艺,宝刀未老。 齐宝山则挥舞着斧子和刨子,干得热火朝天。 洪叶和林小妹也没闲着,找来刷子和肥皂水,把那块脏兮兮的油布和淘来的锅碗瓢盆,刷洗得干干净净。 一个下午的时间。 在众人齐心协力的合作下,一个前所未见的“怪物”,在小院里,诞生了! 那是一辆由旧三轮车改造而成的“餐车”。 车上,有一个用木板搭成的、铺着干净白布的操作台。 操作台上方,是一个用油布撑起的简易顶棚,可以遮阳挡雨。 车的一侧,挂着一块用粉笔写着价目表的小黑板。 另一侧,设计了几个卡槽,正好可以稳稳地放下装豆浆和油条的保温桶。 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这辆“早餐车”,对比当时路边那些只能用扁担挑着、脏兮兮的小摊子,在“专业”、“卫生”和“格调”上,简直就是降维打击! “乖乖!华哥,你这脑袋是怎么长的?”齐宝山围着早餐车啧啧称奇。 孟铁牛也满意地看着自己的杰作,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这个下午,这个家,充满了创业初期的奋斗激情和对未来的无限遐想。 第二天,清晨四点。 天还没亮,建华日杂后院的厨房里,已经亮起了灯光。 全新的家庭分工,正式开始。 母亲张桂兰,作为总厨,负责炸油条、煮豆浆。金黄酥脆的油条在油锅里翻滚,香浓的豆浆在锅里冒着热气。 父亲孟铁牛,则成了后勤,在一旁劈柴、烧火,然后小心翼翼将做好的早餐,分装进两个巨大的保温桶里。 五点钟,孟建华准时出现。 他将两个沉甸甸的保温桶固定在早餐车上,然后,亲自蹬着这辆承载着全家希望的“豪华座驾”,向着红星机械厂的大门,进发! 妹妹孟小妹,则揣着一个专门用来装钱的小布包,一脸兴奋地跟在后面。 她,是今天的财务总管。 红星机械厂门口。 下早班和准备上中班的工人们,正三三两两地从大门里走出来。 脸上满是疲惫,手里拿着从家里带来的冰冷馒头和窝窝头,准备就着白开水,胡乱的对付一顿。 就在这时,他们惊讶地发现,路边,停着一个他们前所未见的“怪物”。 那辆造型奇特的“早餐车”,与其他摆摊的人相比,显得格外专业和干净。 车旁,一个精神抖擞的年轻人,正用他那极富感染力的嗓音,大声吆喝着: “建华早餐,开业大吉!” “干净,卫生,味道好!” “国营的品质,路边摊的价格!” “上班族特供——一毛钱的豆浆,吃出厂长的气派!” 这响亮的口号,新奇的餐车,瞬间吸引了所有工人的注意。 孟建华手写的小黑板上,菜单简单,只有三样东西: 豆浆,一毛钱一碗。 油条,一毛钱一根。 茶叶蛋,五分钱一个。 价格公道,但并不算特别便宜。 可就在菜单下方,一行用红色粉笔写的大字,却像一块磁铁,吸住了所有人的眼球! 【工人特供套餐:一碗豆浆+一根油条+一个茶叶蛋=两毛钱!】 两毛钱! 单买要两毛五,套餐居然只要两毛! 这……这不是亏本买卖吗? 工人们都是精打细算过日子的人,这个套餐,符合他们想吃饱、想划算、又想有点营养的想法! 一个胆子大的青年工人走上前,试探性地问: “小伙子,你这套餐,真是两毛钱?” “那还有假!” 孟建华热情地递上一碗热气腾腾的豆浆, “大哥,您是今天第一位顾客,这根油条,我送您了!尝尝我们家的手艺!” 那工人接过豆浆,喝了一口,眼睛瞬间就亮了! 香!浓!醇! 比食堂里那稀得能照见人影的豆浆,好喝了一百倍! 他又咬了一口油条,外酥里嫩,满口喷香! “好吃!真的太好吃了!” 他当即掏出两毛钱,对着身后的工友们大喊:“愣着干啥?快来买啊,晚了就没了!” 这一嗓子,彻底引爆了羊群效应! “给我来一份套餐!” “我也要!我也要!” “不得不说,这豆浆是真香啊!” 人群,瞬间就将小小的早餐车围得水泄不通。 孟建华负责吆喝和打包,孟小妹负责收钱找零。 兄妹俩配合默契,忙得脚不沾地。 不到一个小时。 整整两大保温桶,近两百份的早餐,被抢购一空! 后面还有好多没买到的工人,捶胸顿足,懊悔不已。 “小老板!明天还来吗?多准备点啊!” “是啊!明天我给你们带客户!” 孟建华笑着一一应下,看着工人们心满意足地表情,心中豪情万丈。 妹妹孟小妹抱着那个鼓鼓囊囊的小布包,兴奋得小脸通红:“哥!我们发财了!我们快回家告诉爸妈!” 孟建华的目光,却越过人群,牢牢地锁定在了不远处,那座冒着黑烟的工厂大门上。 他拍了拍妹妹的头,缓缓说道: “小妹,今天,只是一个开始。” “我们的目标,不是在厂门口捡工人们的漏。” “而是要让厂里所有的人,都能吃上我们的早餐!” 他的话音刚落。 一个不和谐的声音,突兀地从旁边传来。 “好大的口气!” 兄妹俩猛地一回头。 只见一个穿着蓝色工作服,戴着眼镜的中年人,不知何时已经站到了他们身后。 他背着手,皱着眉头,用一种审视的目光,打量着孟建华和他的“豪华早餐车”。 然后,用一种公事公办的口气,开口问道: “你,就是孟建华?” “我是红星机械厂食堂的黄科长。” “是谁让你,在厂门口,抢我们食堂生意的?” 第11章 食堂黄科长,不给活路? “谁让你在厂门口,抢我们食堂生意的?” 黄科长背着手,挺着个啤酒肚,一脸的不耐烦。 他看着孟建华,眼里充满了居高临下的审视和不加掩饰的厌恶,仿佛在看一只跟他抢食的苍蝇。 但这一嗓子,让周围还没散去的人群,又重新围拢了过来。 刚刚还喜气洋洋的气氛,瞬间紧张起来。 齐宝山眉头一皱,下意识地就想上前。 在他看来,管你什么科长厂长,敢找华哥的麻烦,就得让他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可他刚踏出半步,就被孟建华一把拉住了。 孟建华冲齐宝山摇了摇头,示意他先别冲动。 在红星机械厂门口动手,以后还想不想做生意了? “黄科长是吧?” 孟建华脸上挂着客气的笑容,不卑不亢地迎了上去, “您误会了,我们这就是个小本生意,混口饭吃,哪敢跟国营大食堂抢生意啊。” 黄科长冷哼一声,根本不吃他这套。 “混口饭吃?我看你们是想钱想疯了!” 他指着孟建华的早餐车,声音又提高了几分,像是在公开宣判。 “你们这种个体户,没有健康许可,没有营业执照,在厂门口聚集,严重影响了我们工厂的正常秩序!” “更可恶的是,你们搞这种低价竞争,是不正当竞争!是挖我们国营单位的墙角!” 他顿了顿,摆出一副最后通牒的姿态。 “我今天就把话撂这儿了!从明天起,不准再来这里摆摊!否则,别怪我对你们不客气!” 这番话,说得是又横又霸道,充满了对“个体户”的蔑视。 在他眼里,孟建华这些人,就是一群抢他饭碗的泥腿子。 孟建华还没来得及说话。 旁边几个刚吃完早餐,正咂摸着嘴回味的年轻工人,终于忍不住了。 一个满脸机油的小伙子,直接开口呛声道: “黄科长!你这话就不讲道理了吧?” “人家小孟老板这豆浆油条,做得多好吃,多干净!我们吃得也舒服!” 另一个工人也跟着附和,声音更大了。 “就是!食堂那早餐,是人吃的吗?稀饭跟刷锅水一样,清得能照见人影!那大白馒头,硬得能当砖头!” “我们工人辛苦上一天班,就想早上吃口热乎的,有错吗?” “没错!有能耐,你把食堂伙食搞上去啊!” “黄科长,你们食堂自己做得不好吃,还不让别人卖吃的了?” 这几句话,像是点燃了火药桶,瞬间引来了一片附和声。 工人们积压已久的不满,在这一刻,终于爆发了! 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 谁好谁坏,他们心里有杆秤! 黄科长被工人们你一言我一语地当众“打脸”,一张脸涨得通红,又青又紫。 他想发作,可又不敢同时得罪这么多工人,只能指着他们,气得哆哆嗦嗦说不出话来。 “你……你们……” 孟建华看着这一幕,心中暗笑。 民心所向,这,就是他最大的底气! 他走上前,打起了圆场。 “哎,各位大哥,少说两句,黄科长也是为了工作嘛。” 然后,他转向黄科长,脸上的笑容愈发真诚。 “黄科长,您别生气,工友们也是心直口快。我们做生意的,也是为了让工人同志们能吃好喝好,咱们的目标是一致的嘛。” 他麻利地从保温桶里,盛了最后一碗还冒着热气的豆浆,又拿了一根刚出锅、金灿灿的油条,用干净的油纸包好,亲手递了过去。 “科长,您也忙了一早上了,肯定没吃饭吧?” “尝尝我们家的手艺,就当我给您赔罪了,我请客!” 这一下,黄科长感觉他把自己架在了火上烤。 接,还是不接? 接了,就等于认同了这“个体户”的东西。 不接,在这么多工人的注视下,又显得自己小气、没气度。 黄科长脸上的肌肉抽搐了几下,最终,还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咬着牙,硬着头皮,接过了那碗豆浆和油条。 他心里想着,我就随便喝一口,尝尝这玩意儿到底有什么妖法,能把工人们迷成这样。 他端起碗,装模作样地吹了吹,然后,小心翼翼地喝了一小口。 就是这一小口! 一股浓郁、香醇、带着微微甜味的豆香气,瞬间在他整个口腔里蔓延开来! 丝滑的口感,顺着喉咙流下,暖意直达胃里。 黄科长的眼睛,瞬间就瞪圆了! 好……好喝! 他在厂里十几年,就没喝过这么好喝的豆浆! 这跟他食堂里那用豆粉兑出来的、寡淡如水的“豆浆水”,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他嘴上虽然一个字都没说,但那无法掩饰的震惊和享受的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 周围的工人们看着他那副没出息的样子,都忍不住发出了憋笑的声音。 黄科长也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老脸一红,连忙放下碗,为了掩饰尴尬,又拿起那根油条,恶狠狠地咬了一大口。 咔嚓! 外皮酥脆,内里柔韧,油香四溢,却丝毫不腻! 完了! 黄科长心中哀嚎一声。 这特么的,也太好吃了! 他还想刁难,可惜说不出话来了。 在绝对的产品力面前,一切的借口与刁难,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他憋着一口气,把油条三两口的塞进嘴里,将碗里的豆浆一饮而尽,然后把空碗往桌上一放,像是打了一场败仗一样。 然后灰溜溜地瞪了孟建华一眼,从牙缝里挤出一句: “你……你等着瞧!” 说完,再也待不下去了,背着手,快步走进了工厂大门。 那背影,怎么看怎么狼狈。 “喔——!” 工人们发出一阵胜利的欢呼声。 危机,暂时解除了。 孟建华看着黄科长离去的背影,心里已经开始快速思索起来。 他知道,这才只是一个开始。 于是对身边一脸崇拜的齐宝山和洪叶,轻声说道: “他越是打压咱们,就越说明咱们做对了。” “不过,咱们后院的产能,确实跟不上了,今天差点就断货。得想办法扩大扩大。” “而且,光卖早餐,还不够……” 他的目光,穿过人群,投向了那些中午只能在车间里啃冷馒头的工人。 一个更大胆,也更疯狂的计划,在他的心中成型。 “午餐盒饭!” 他轻声说出这四个字。 齐宝山和洪叶一听,都是一愣。 孟建华没有过多解释,他只是在思考, 该如何绕过食堂那座大山,把热腾腾的饭菜,直接送到成百上千的工人手里? 第12章 饭票问世,去厂里卖盒饭 食堂科的黄科长,果然说到做到。 第二天中午,红星机械厂的大门口,突然多了两个穿着保安制服的壮小伙。 他们像两尊门神,叉着腰,死死地盯着工厂门口的每一寸土地。 二人的任务只有一个: 严禁任何“外来食品”靠近厂区百米之内! 这招,不可谓不狠。 直接釜底抽薪,断了孟建华所有在午餐时间卖饭的可能性。 齐宝山隔着马路,看着那两个耀武扬威的保安,气得摩拳擦掌,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他么的!这姓黄的,是真不给咱们活路啊!华哥,要不我带兄弟们……” “带兄弟们去打一架?” 孟建华打断了他,脸上没有一丝怒气,反而笑了。 他指了指那扇紧闭的工厂大门,又指了指大门后面,那成百上千渴望美食的工人。 “山子,记住。” “他守得住冰冷的大门,守得住饥饿的人心吗?” 上午十点。 孟家的后院里,已经香气四溢。 一口大铁锅里,红烧肉炖土豆正“咕嘟咕嘟”地冒着热气,肥瘦相间的五花肉被炖得软糯喷香,金黄色的土豆吸满了浓郁的汤汁。 另一口锅里,白花花的大米饭也已经焖好,米香扑鼻。 父亲孟铁牛看着这些饭菜,又看了看门外那两个保安,急得在院子里团团转。 “建华,饭菜都做好了,可……可这怎么送出去啊?” “爸,别急。” 孟建华胸有成竹,他拿出早已准备好的对策。 他没有出去,而是守在自家的日杂店里。 很快,几个早上来买过早餐的熟客工人,趁着出来抽烟的功夫,溜达到了店门口。 为首的,是二车间的一个小组长,姓张。 “小孟老板,今天中午,没搞头啦?”张组长挤眉弄眼地问。 “搞头当然有,就看张大哥你们,想不想吃点好的了。”孟建华神秘一笑。 他压低声音,像是在接头一样,对几人说道: “大哥,我母亲今天做了拿手的红烧肉炖土豆,配上大米饭,再加一个炒青菜。一荤一素,管饱!只要五毛钱一份!” 五毛钱! 红烧肉炖土豆! 白米饭! 这几个词,像炸弹一样,在几个工人的耳边炸响,炸得他们口水直流。 “想!做梦都想!” 张组长激动地说,“可……可黄扒皮在门口堵着,我们怎么买啊?” “我送不进去,但你们,可以自己出来拿啊。” 孟建华拿出了一张自己用硬纸板画的、盖着“建华日杂”萝卜章的票。 “这叫饭票。” 他提出了一个全新的模式。 “张大哥,你回车间,帮我统计一下,有多少兄弟想吃。你提前把钱收上来,我按人头,给你开饭票。” “中午十一点半,你派两个最机灵的年轻工人,一人拎一个大竹篮子,从你们厂东边那个破了的墙豁口出来。” “我的人,会在那里等你们。一手交饭票,一手交饭盒!” 那个墙豁口,是红星厂的老毛病了,几十年来,工人们为了抄近路,早就踩出了一条道。 黄科长守得住大门,绝对守不住那个“后门”! 孟建华最后,又抛出了一个让他无法拒绝的诱饵。 “张大哥,你作为牵头人,辛苦了。” “每帮你这个车间卖出十份盒饭,你自己那份,我请了!免费!” 张组长眼睛一亮! 这敢情好啊! 不仅能吃到红烧肉,还能当好人,甚至自己还能免单! 谁说没有免费的午餐,这不就来了吗? “行!小孟老板,你等着!我这就去给你拉队伍!” 张组长带着人,兴冲冲地跑了。 同样的对话,也发生在了另外几个车间的工人身上。 逆向思维,预售制度! 建立“内线”,发展代理! 孟建华不与红星机械厂的规则硬碰硬,他要发动工人,从内部,瓦解黄科长的封锁线! 中午,十一点半。 红星机械厂,食堂里。 气氛压抑,饭菜依旧是那万年不变的清水白菜、硬馒头。 黄科长端着饭碗,得意地听着手下汇报。 “科长,门口守得死死的,一只苍蝇都飞不进来!” “好!”黄科长满意地点点头,“我看那个体户,拿什么跟我斗!” 可他话音刚落。 食堂外,突然传来一阵阵压抑不住的惊呼和骚动。 “我靠!什么味儿这么香!” “是二车间的!他们从外面带饭回来了!” “红烧肉!是红烧肉炖土豆!” 黄科长脸色一变,猛地站起身。 只见食堂门口,几个车间的工人们,正围在一起,中间,赫然摆着几十个热气腾腾、香气四溢的长方形饭盒! 那些提前预定了“建华盒饭”的工人,此刻正满脸幸福地打开饭盒盖。 满满一盒白米饭,上面铺着油光锃亮、香气逼人的红烧肉炖土豆,旁边还配着一格翠绿的炒青菜。 那卖相,那香味,瞬间秒杀了食堂里那寡淡的饭菜! “唔!好吃!太香了!” “这肉炖得,入口即化啊!” “五毛钱,值!太他么的值了!” 吃到的工人们,一个个满嘴流油,吃得不亦乐乎。 而那些没订到饭的工人们,只能端着自己的清水白菜,在旁边眼巴巴地看着,闻着那诱人的肉香, 羡慕嫉妒恨,眼珠子都快红了! 黄科长站在食堂里,听着外面工人们对“建华盒饭”的赞美,和他食堂伙食的唾弃,气得浑身发抖。 他那张本来就不好看的脸,此刻更像是裂开的苦瓜。 “啪!” 他狠狠地将手里的筷子摔在桌上。 败了! 他守住了大门,却没守住工人们的胃,更没守住工人们的心! …… 第一天,“饭盒奇兵”,大获成功! 预定的五十份盒饭,销售一空! 消息传开后,第二天,预定量直接飙升到了恐怖的二百份! 孟家小院的后厨,已经彻底不堪重负。 母亲张桂兰从早上忙到中午,累得几乎直不起腰,连胳膊都快抬不起来了。 孟建华知道,产能问题,已经迫在眉睫。 靠自家的小厨房,是绝对撑不起他“盒饭帝国”的野心的。 必须找到一个更大的厨房,更多的帮手! 可上哪儿找呢? 就在他一筹莫展之际。 负责外出打探消息的洪叶,带回来了一个让他意想不到的消息。 她喘着气,跑到孟建华面前, “建华哥!我打听到了!” “红星纺织厂……就是我以前上班那个厂!” “因为效益不好,工资都快发不出来了,她们的食堂,也快开不下去了!” 第13章 纺织厂食堂要倒闭?机会来了 “红星纺织厂的食堂,也快开不下去了?” 孟建华听到这个消息,紧锁的眉头,瞬间舒展了一半。 他看着眼前这位细心,在关键时刻提供重要情报的搭档,心中感慨万千。 捡到宝了! 他这辈子最大的运气,不是重生,而是重生后,没有错过洪叶。 洪叶看出他心动了,递上一杯早就凉好的茶水: “建华哥,我刚才就在想,我们为什么非要盯着红星机械厂这块硬骨头啃呢?” “黄科长那人,油盐不进,又是老油条,想扳倒他,不容易。” 她的思路,在这一刻,变得无比清晰。 “但纺织厂不一样!” 洪叶详细地介绍起她老东家的情况。 “纺织厂九成都是女工。她们不像机械厂的男工那么粗糙,对饭菜口味、卫生,甚至好不好看,都比男工要挑剔得多!” “可她们食堂的饭菜,跟机械厂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但一样的难吃!” 孟建华点点头,这纺织厂也有需求啊! “纺织厂的管理,比机械厂要松散。而且,我在那里上了三年班,从车间到后勤,都有不少处得来的姐妹和熟人。熟门熟路,比机械厂好一百倍!” “最重要的一点,”洪叶眼睛亮晶晶的, “纺织厂效益一直在滑坡,很多姐妹都下岗或者待岗了,在家里闲着没事做,心里慌得很。” 她看着孟建华,提出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建华哥,我在想,如果我们能把这些手巧又勤快的姐妹们组织起来……” “一方面,可以让她们帮我们做饭,解决人手和产能不足的问题。” “另一方面,她们很多人都会刺绣、会纳鞋底、会做各种好看的布艺小玩意儿。” “我们可以利用她们的手艺,做些刺绣香囊、千层底布鞋、手工鞋垫之类的东西,然后放到建华日杂店里卖!” 这个构想,远远超出了一个“早餐摊”的范畴。 它是一个集餐饮生产、手工业加工、零售渠道于一体的,小而美的商业生态雏形! 这是一个“女工合作社”的萌芽! 孟建华听得心潮澎湃,他没想到,洪叶的格局和眼光,竟然已经成长到了这个地步! 她不再是那个只会被动记账的小姑娘,她已经开始独立思考。 就在孟建华准备为她这个绝妙的想法鼓掌时,洪叶像是想起了什么,又补充了一句。 “对了,建华哥,还有个事。” “我听我姐妹说,纺织厂食堂之所以越来越差,是因为最近新调来一个管后勤的副科长,好像也姓孟,叫……孟志国。” “听说这人官架子特别大,一来就把食堂的伙食费克扣了一半,说是要‘降本增效’,搞得厂里上下天怒人怨,都快把食堂的师傅们逼反了。” 孟!志!国! 当这三个字从洪叶嘴里说出来时,孟建华的瞳孔,骤然收缩!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孟建华的脑中,三条线索在这一刻,完美地交汇在了一起! 一,一个新的、防守薄弱、群众基础更好的餐饮市场! 二,一个解决人力瓶颈、同时还能扩大经营范围的绝佳机会——女工合作社! 三,一个送上门来,让自己可以新仇旧恨一起算,顺便还能当成垫脚石踩着上位的绝佳靶子——堂哥孟志国! 这哪里是危机? 这分明是老天爷送来的一份超级大礼包! “好!太好了!” 孟建华猛地一拍大腿,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拍了拍洪叶的肩膀, “洪叶!你这个建议,价值千金!” 他当机立断,立刻拍板。 “这件事,从现在开始,由你负责!需要多少钱,直接从账上支!我给你最高权限!” “需要多少人,山子手下的兄弟,你随便调!让他给你保驾护航!” 得到孟建华的信任和支持,洪叶只觉得一股热流涌上心头,重重地点了点头: “建华哥,你放心!我绝不会让你失望的!” 她当天,就跑出去联系了几个以前在厂里关系最好,现在正待岗在家的姐妹,约好第二天,就在“建华日杂”的后院,开一个动员小会。 属于她的事业线,在这一刻,正式启动! 而孟建华,则在另一边,找到了正在带人打扫店铺的齐宝山。 他将齐宝山拉到一旁,交给了他一个神秘的任务。 “山子,帮我个忙。” “你从兄弟里,找几个嘴巴最严,但又最会‘装作不经意’聊天、会来事儿的。” “让他们去纺织厂附近,尤其是那些女工爱去的菜市场、公共水龙头旁边,给我散播一个消息……” 齐宝山好奇地问:“华哥,啥消息?” “就说……红星机械厂那边,出了个‘建华盒饭’,五毛钱一份,顿顿有肉吃。” “现在,那个卖盒饭的老板,嫌机械厂肉太少,正琢磨着,要不要去女工更多的纺织厂那边,开个分店呢……” 几天后,“建华日杂”的货架已经初具规模。 孟铁牛的手艺确实不是盖的,一排排原木色的货架,打磨得光滑平整,让小小的店铺显得格外亮堂和专业。 这天上午,店里正忙着,一个不速之客,登门了。 来人,正是孟建华那位不可一世的堂哥,孟志国。 他穿着一身崭新的蓝色卡其布工作服,头发抹得油光锃亮,皮鞋擦得能照见人影,背着手,下巴抬得快要翘到天上去。 他不是来买东西的,他是以一种“领导视察亲戚”的姿态,来炫耀和施舍的。 “叔,婶。” 孟志国看都没看,忙着擦拭货架的孟铁牛和张桂兰一眼,而是径直走到柜台前,用手指弹了弹上面的灰尘,撇着嘴,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 “你们怎么能让建华干这个?” “摆地摊,开小卖部,这都是些什么下九流的活儿?” “太丢我们老孟家的脸了!” 他清了清嗓子,用一种施恩的语气说道: “这样吧,叔。看在亲戚一场的份上,让建华别干了。” “回头我跟我们厂里说说,给他安排个扫厕所的活儿。虽然累点,脏点,但好歹也是国企的正式工人,说出去,有面子!” 孟铁牛和张桂兰被他这番话气得脸色发白,手里的抹布都快被捏烂了。 什么叫“扫厕所的活儿”? 这是在羞辱谁呢! 孟志国完全没察觉到两人的愤怒,依旧沉浸在自己的优越感中,唾沫横飞地吹嘘起来。 “你们是不知道啊,我现在在纺织厂,大小也是个副科长!管着全厂的后勤呢!” “手底下管着几十号人,谁见了我不得客气地叫一声孟科长?” 他拍了拍自己胸口的口袋,又开始了炫耀。 第14章 一个月工资,砸在堂哥脸上! “我一个月工资,四十块!” “四十块巨款,你们知道是什么概念吗?” “建华他这个小破店,一年到头,能赚到我一个月的工资吗?” 他越说越得意,甚至开始贬低起孟建华的“个体户”身份。 “我跟你们说,现在搞个体户的,都是些什么人?都是些找不到工作的社会渣滓,投机倒把,迟早要被抓起来!” 这话,说得又毒又狠。 周围一些来店里看热闹的街坊邻居,都听得直皱眉头。 就在孟志国最得意,吹得最起劲儿的时候。 “哎哟!这不是纺织厂的孟科长吗?” 一个粗犷的声音,从门口传了进来。 只见齐宝山,领着两个穿着破旧工装,一脸愁苦的“工人”,恰到好处地走进了店里。 这两人,正是他手下最会演戏的两个兄弟。 其中一个“工人”看到孟志国,像是看到了救星,又像是看到了仇人,表情复杂地大声抱怨起来: “孟科长,您可得给我们做主啊!” “自从您来了我们厂,我们食堂的伙食,那是一天不如一天!以前好歹还能见着点油腥,现在倒好,天天清水煮白菜,白菜煮清水!” 另一个“工人”也立刻接上话茬,声音里充满了愤怒。 “可不是嘛!我还听食堂大师傅说,是您把我们的伙食费给克扣了!说是要降本增效!我们工人干的都是体力活,吃不饱,哪有力气给国家做贡献啊!” “听说……听说您还拿我们伙食费的差价,给自己买了新手表呢!” 这番“流言蜚语”,简直就是一场精心策划的舞台剧! 一唱一和,配合得天衣无缝! 瞬间,就引爆了周围所有看热闹的街坊! “什么?克扣工人的伙食费?” “我的天,这也太黑心了吧!” “怪不得穿的人模狗样的,原来钱是这么来的!” 议论声,嘲讽声,鄙夷的目光...... 孟志国的脸,“唰”一下涨成了猪肝色,又红又紫,像是被人当众扇了几个耳光一样! “你……你们胡说八道!血口喷人!” 他指着那两个“工人”,气急败坏地吼道。 就在这时。 一个不紧不慢的声音,从店铺后院传来。 “哟,堂哥来了?什么事这么热闹啊?” 孟建华慢慢走了出来。 他手里,正拿着一本崭新的笔记本,那是洪叶刚刚才做好的,上个礼拜的财务报表。 他走到孟志国面前,将那本写满了清晰数字的账本,往柜台上一拍! “啪!” 声音清脆,又响亮。 “堂哥,你刚才说,你一个月工资四十块,很了不起,是吗?” 孟志国梗着脖子,挺了挺胸。 “怎么,你现在拿的出四十块?” 孟建华指了指那本账本,嘴角的笑容,带上了一丝戏谑的意味。 “不好意思啊。” “这是我们这个,被你称作‘小破店’的,上个礼拜的……净利润。” 他伸出三根手指,在孟志国眼前晃了晃。 “三百二十块。” 他像是怕孟志国算不清这笔账,还好心地帮他算了一下。 “平均下来,一天差不多四十五块。” “也就是说……” 孟建华凑近他,一字一顿,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轻声说道: “我一天赚的钱,就比你辛辛苦苦干一个月,还多。” 孟志国只觉得脑子里“嗡”的一声,像是被一颗炸弹给炸响了! 他引以为傲的国企身份! 副科长职位! 四十块“巨款”工资! 在这一刻,在孟建华面前,被碾压得粉碎!连渣都不剩! 周围街坊邻居的眼神,也彻底变了。 “天哪!一周赚三百多!” “老孟家这小子,是财神爷下凡吧!” “活该!让那姓孟的再狗眼看人低!” 嘲笑声,鄙夷声,像无数只无形的手,狠狠地抽打在孟志国的脸上。 他再也待不下去了。 他像一只斗败了的公鸡,又像一只过街的老鼠,在所有人的指指点点中,狼狈不堪的落荒而逃。 看他那仓皇而逃的背影,孟建华笑着收起账本, 转过身,看到了父母眼中,那难以置信的骄傲,和彻底的信服。 从这一刻起,这个家的根基,稳了。 孟志国狼狈逃走后的第二天下午。 “建华日杂”那小小的后院里,气氛却有些沉闷和压抑。 七八个衣着朴素、面带愁容的中年妇女,局促不安地坐在临时拼凑起来的小板凳上。 她们,都是洪叶从纺织厂召集来的,要好的下岗或待岗姐妹。 长期的失业和对未来的迷茫,让她们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与这个年纪不相符的沧桑和麻木。 洪叶看着她们,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她没有急着谈工作,而是转身进了厨房。 不一会儿,她和张桂兰一起,端出了几大碗热气腾腾、香气扑鼻的肉丝面。 每一碗面上,都卧着一个金黄的荷包蛋,翠绿的葱花点缀其间,让人食欲大动。 “姐妹们,嫂子们。” 洪叶给每个人都端上一碗,脸上挂着笑。 “都别愁眉苦脸的了,先吃口热乎饭。” 她指了指张桂兰,介绍道: “这是我婆婆……哦不,这是孟建华的母亲,孟阿姨。快尝尝孟阿姨的手艺!” 一句无心的“婆婆”,让洪叶的脸瞬间红到了耳根,也让原本沉闷的气氛,多了一丝小小的松动。 女工们看着眼前这碗用料扎实、一看就用了心思的肉丝面,都有些受宠若惊。 在那个年代,饭桌上能见着肉,就是天大的好事了。 更何况,这还是专门做给她们吃的。 一个年纪稍长的嫂子,夹起一筷子面,吹了吹,送进嘴里。 劲道的面条,鲜美的汤头,喷香的肉丝…… 那久违的、充满暖意的味道,瞬间充盈了她的口腔,也一下子击中了她心中最柔软的地方。 她的眼眶,“唰”地一下就红了。 她已经快忘了,上一顿安安心心吃肉,是什么时候了。 有一个人带头,其他人也纷纷拿起筷子。一时间,小院里只剩下“吸溜吸溜”的吃面声。 很多人吃着吃着,都忍不住抬手抹起了眼泪。 这不仅是一碗面。 这更是一份久违的、被人放在心上的尊重。 一碗面下肚,所有人心里的坚冰,都融化了大半。院子里的气氛,不再那么压抑。 就在这时,孟建华走了进来。 他看着眼前的场景,没说那些虚头巴脑的客套话,也没有画什么遥不可及的大饼。 “各位嫂子,姐妹们。” “我请大家来,不是为了别的,就是想和大家一起,干点事,赚点钱,把日子过好!” “我打算,成立一个‘建华嫂子互助组’!” 说着,他拿出一张早就写好的计划书,逐字逐句的念了起来: 第15章 娘子军崛起,从盒饭到手工 “互助组,分两部分。” “第一部分,是餐饮组。由我母亲张桂兰同志带队。” “主要工作,负责给附近的工厂做盒饭。咱们做的饭菜有多好吃,大家心里有数。按劳发工资,多劳多得,绝不拖欠!” 他又看向另一拨人。 “第二部分,是手工组。由洪叶同志带队。” “我知道,在座都是纺织厂出来的,个个心灵手巧。你们发挥自己的优势,做些千层底布鞋、绣花鞋垫、或者是好看的香囊。” “做出来,由我的‘建华日杂’,全部兜底收购!按件计酬,做得越多,赚的越多!” 有保底工资,还有计件收入! 这番话,让所有女工的眼睛,都亮了起来! 这简直是为她们量身定做的活儿啊! 可孟建华接下来说的话,颠覆了他们过去几十年的认知! “嫂子们!” “你们来我这里,不只是给我打工的!” “从今天起,互助组每赚到10块钱的净利润,我就会拿出其中的1块钱,存入我们集体的‘互助基金’!” “这笔钱,不动,就存在洪叶那里,年底,拿出来给大家分红!” “餐饮组做得好,手工组卖得多,总利润就高,年底大家伙儿分到手里的钱,就越多!” 他环视着一张张震惊的脸,用最真诚的语气,一字一顿地说道: “我们,不是老板和工人的关系!” “我们,就是一家人!” “有钱,一起赚!” “日子,一起过好!” 股权激励! 年终分红! 这番话,彻底点燃了在场所有女工压抑已久的热情和希望! 有工资拿!有计件收入! 年底,竟然还有分红? 跟着这样的老板干,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她们仿佛已经看到了,白花花的票子,正在向她们招手! “我干!” 刚才第一个吃面的那位嫂子,第一个站了起来,激动地喊道:“孟老板!我以前在食堂帮过厨,我报名餐饮组!” “我也干!我绣花最拿手了!” “我!我纳的鞋底,全厂有名!” “算我一个!” 一时间,群情激昂! 当场,所有人踊跃报名,无一例外! 一个以孟母和洪叶为核心,充满了凝聚力的“娘子军”团队,在这一刻,正式宣告成立! 孟母看着眼前这番景象,激动得说不出话来。 她从一个普通的家庭妇女,摇身一变,成了一个十几人团队的“主心骨”,她第一次,感受到了被人需要的价值感! 洪叶也充满了干劲,她拿着笔记本,认真记下每个人的名字和特长。 “娘子军”的热情,空前高涨。 小小的后院,很快就变成了一个热火朝天的生产车间! 餐饮组,在孟母的带领下,一天之内,做出三百份盒饭,已经不在话下! 手工组,在洪叶的指导下,分工合作,也很快做出了一批绣着鸳鸯、缝着“出入平安”字样的精美鞋垫和香囊。 产能问题,解决了! 人力问题,解决了! 可新的问题,也跟着来了。 孟建华看着院子里堆积如山,还冒着热气的铝制饭盒,陷入了沉思。 齐宝山凑了过来,挠了挠头,一脸愁容。 “华哥,饭是做出来了,可……可那姓孟的把纺织厂大门看得死死的,这三百多份盒饭,怎么卖进去啊?” 孟建华抬起头,看着齐宝山,说出了一句让齐宝山摸不着头脑的话。 “山子,对付一条疯狗,你拿棍子去打,只会叫得更凶。” “但你要是能把他主人的骨头给抽了,他自己就趴下了。” 他从兜里掏出一包崭新的“大前门”香烟,塞到齐宝山手里,又给他点上一根。 “这次,不打架。” “你去帮我办件事。找到红星纺织厂的王大海王厂长,别去惊动他,就从他身边的人下手。” “想办法,给我摸清楚,他最近……在愁什么。” 齐宝山办事,效率极高。 他混迹市井多年,三教九流的朋友遍布全城。 他没有直接去找王厂长,而是找到了王厂长的专职司机,老刘。 一包“大前门”,一顿小酒馆里的猪头肉和二锅头下肚。 那司机老刘的话匣子,就彻底打开了。 酒过三巡,齐宝山装作不经意地提了一句:“刘哥,你们王厂长最近是不是遇上啥难事了?看着他整天愁眉苦脸的。” 老刘灌下一大口酒,长叹一声,开始大倒苦水。 “兄弟,你可别提了!我们厂长,快愁死了!” 原来,红星纺织厂前段时间接了一批出口到苏联的布料订单。 结果因为技术问题,生产出来的一大批的确良布料,出现了轻微的染色不均和跳线问题。 这批布,苏联人那边是肯定不要了。 可内销吧,老百姓买东西都图个完美,这种“次品”,根本卖不掉。 就这么着,整整三大仓库的布料, 像一座山一样,压在了纺织厂的账上。不仅占着宝贵的仓库空间,更是占用了厂里几十万的流动资金! 银行在催贷款,工人的工资都快发不出来了。 王大海厂长为了这事,嘴上都急出了一圈燎泡,天天半夜在办公室里唉声叹气。 齐宝山将这个核心情报,一字不差地带了回来。 孟建华听完,眼睛骤然亮起! 瞌睡了就有人送枕头! 这简直是天赐良机! 一个大胆的计划,在他心中成型! 他立刻找到正在后院指导手工组的洪叶。 “洪叶,马上停掉手里的鞋垫和香囊!” “你带上嫂子们,连夜给我用普通的布料,赶制一批样品出来!” “什么样品?”洪叶不解地问。 “沙发巾、坐垫、板凳套,还有……盖在电视机、收音机上的那种防尘罩!” 这些在后世司空见惯的家居用品,在1980年,还是绝对的新鲜玩意儿! 娘子军的执行力是恐怖的。 一个通宵下来,几十件设计新颖、做工精良的布艺品样品,就摆在了孟建华的面前。 第二天上午,孟建华没有去谈食堂,甚至没有亲自出面。 他让洪叶,这个“前纺织厂职工”,独自一人,带着这些样品,直接敲开了王大海厂长办公室的大门。 办公室里,王大海正对着一堆报表唉声叹气。 看到是洪叶这个有些眼熟的年轻女工,他有些不耐烦地问: “小同志,你有什么事?” 洪叶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紧张,将带来的布艺品,一件件地在王大海的办公桌上铺开。 她不提合作,也不提要求: “王厂长,我叫洪叶,以前是咱们厂二车间的。” “我知道,您最近,正为了厂里那批次品布料发愁。” “我们新成立的‘建华嫂子互助组’,都是厂里下岗的姐妹,我们……我们想为厂里出份力,为您解解难。” 她指着桌上那些漂亮的布艺品。 “您看,您那些在我们看来根本不是问题的‘次品布’,到了我们手里,就能变成这些……好东西。” 王大海的目光,瞬间就被桌上那些东西吸引了! 第16章 废品生金,厂长的难言之隐 那绣着牡丹花的沙发巾,那拼接色的坐垫,那带着荷叶边的电视机罩…… 设计新颖! 做工精良! 这……这简直是化腐朽为神奇啊! 他的眼睛,一下子就直了! 就在这时,办公室的门被敲响。 孟建华算准了时间,不紧不慢地走了进来。 “王厂长,您好,我是建华日杂的孟建华。” 他微笑着伸出手,然后,抛出了那个让王大海无法拒绝的方案。 “王厂长,对于您那批次品布,我们有两个想法。” “第一,我们建华日杂商行,以一个您绝对满意的价格,一次性,全部吃下!帮您盘活资金,清空仓库!” 王大海的呼吸,瞬间就急促了。 “第二,我们用这批布做出来的沙发巾、坐垫这些成品,除了在我自己的店里卖,还可以作为福利品,以一个极低的价格,优先卖给咱们纺织厂的职工们!” “这样一来,您不仅解决了工厂的死账难题,还给了全厂职工一份福利!” “您在厂里的威信,不就一下子就立起来了吗?” 这番话,每一个字,都说到了王大海的心坎里! 这哪里是商业合作? 这分明就是雪中送炭,是天上掉下来的救星啊! 他解决了压得自己喘不过气的库存,盘活了资金,还能收获全厂工人的拥戴和好名声! 这……这简直是一本万利的好事! 王大海激动地站起身,紧紧地握住孟建华的手,脸上的愁容一扫而空。 “小孟同志!不,孟老板!” “你……你可真是我们厂的及时雨,是我的大救星啊!” 他当场拍板,大笔一挥,同意了孟建华的方案! 孟建华看着热情无比的王大海,知道火候到了。 顺势说道: “王厂长,能为您分忧,是我们应该做的。” “其实……我今天来,还有个不情之请。” “我们互助组的嫂子们,您也知道,都是些勤快人。她们做饭也是一把好手,就是……没个能施展开手脚的地方。” “我听说,咱们厂里的食堂……” 他话还没说完。 王大海脸上那灿烂的笑容,却“唰”地一下,僵住了。 他面露难色,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拉着孟建华坐下,压低了声音,一脸的无奈。 “小孟啊……” “不是我老王不想帮你这个忙。” “只是,这个食堂……” 他摇了摇头,脸上写满了忌惮。 “水,深得很啊!” “水深得很?” 孟建华看着王厂长那一脸为难的表情,心中跟明镜似的。 从王大海的办公室出来后,他已猜到了七八分。 所谓的“水深”,无非就是利益勾结,盘根错节。 他那个不成器的堂哥孟志国,看着蠢,但能在短时间把持住食堂这个油水丰厚的部门,背后要是没几个人撑腰,打死他都不信。 齐宝山愤愤不平地说道: “华哥,那姓王的也太不地道了!咱们帮了他那么大一个忙,他连个食堂都搞不定?” “不,他不是搞不定,是不想轻易得罪人。” 孟建华摇了摇头,眼中闪过一丝冷笑:“他有他的小团体,我有我的群众基础。” “咱们就比比看,到底谁的人多,谁的拳头硬!” 纺织车间里,机器的轰鸣声震耳欲聋。 洪叶凑到正在换纱锭的李姐耳边,“姐,累了吧?你看你这手,都干得起皮了。” 李姐头也不抬,叹了口气: “可不是嘛,中午食堂那点清汤寡水,连个油花都看不见,下午饿得手脚发软。” 洪叶恰好也跟着抱怨起来,话锋一转,压低了声音: “姐,你猜我昨天瞅见啥了?” “食堂管事的那个孟志国,手腕上戴了块锃亮的新手表!听人说是上海牌的,最少得一百多块呢!” 李姐换纱锭的手猛地一顿,抬起头,眼里满是难以置信。 “他一个管食堂的,哪来那么多钱?” 洪叶撇了撇嘴,往近凑了凑: “谁知道呢……反正咱们的伙食费,是越来越不够了。本该进咱们肚子的肉,指不定就变成他手上的表了呗。” 李姐的脸瞬间就黑了,咬着牙,手里的纱锭捏得咯吱作响。 洪叶看火候差不多了,又像是不经意地提起另一件事,语气里充满了羡慕: “哎,不说咱们这糟心事了。听说了吗?隔壁红星机械厂,现在可享福了。” “人家中午吃一家叫‘建华盒饭’的,五毛钱一份,天天有大肉片子,有时候还是红烧肉、大鸡腿!吃得那些大老爷们满嘴流油,干活都有劲儿!” “红烧肉……” 李姐下意识地咽了口唾沫,眼里满是愤怒。 她停下手里的活,一把拉住正要走开的洪叶: “妹子,这事儿……你再跟大伙儿说道说道去!凭啥咱们就得吃糠咽菜,看那小子作威作福?” 洪叶点点头,转身走向下一个正在忙碌的“姐妹”。 就这样,一个上午。 关于“新表”和“红烧肉”的故事,就在嗡嗡作响的机器声掩护下,传遍了整个纺织厂。 女工们的情绪,像一锅被炉火加热的水,开始咕嘟咕嘟地冒泡,只差最后一把猛火,就能彻底沸腾了。 从纺织厂回来,孟建华给了洪叶一份“请愿书”,她一看心里直犯嘀咕。 这写的都是啥? 通篇都是好话,说什么“为了提高生产积极性”、“为了响应厂里号召”、“恳请领导体恤我们一线女工的辛苦”…… 半天不提孟志国贪污一个字! 这软绵绵的,能有用吗? 可当她看到最后那句,“恳请引进广受好评的‘建华嫂子互助组’,承包我厂食堂改善伙食”时,她猛地倒吸一口凉气。 高! 实在是高! 先把大家吃不饱的苦况摆出来,让领导无法忽视; 再把隔壁厂的成功范例“建华嫂子互助组”抬出来,直接给你一个完美的解决方案。 领导要是不同意,就是不体恤工人!就是不想让大家吃饱饭! 想通了这一层,洪叶充满了干劲! 她拿着那张雪白的纸,第一个就找到了车间的李姐。 李姐看完,二话不说,一把抢过请愿书。 “签!必须签!我第一个按手印!” 她找不到印泥,干脆咬破自己的指头,狠狠地在签名处下方,按上了一个鲜红的指印! “我也来!” “算我一个!凭什么我们不如隔壁厂的!” “我也按!孟志国那个混蛋,早就看他不顺眼了!” 一个,两个,十个,二十个…… 女工们从各个角落围了过来,伸出自己的大拇指,一个接一个地往那张白纸上按。 不到一天功夫,那张原本雪白的纸上, 已经密密麻麻,落下了一百多个鲜红、滚烫、沉甸甸的……手印! 洪叶捧着这份“万民书”,感觉手心都在发烫。 她知道,火山,马上就要喷发了。 第17章 百人请愿书,拿下厂区食堂 就在洪叶征集签名的同一天中午。 孟建华让齐宝山带上所有兄弟,推着三轮车,拉着整整两大桶、两百份新鲜出炉的“试吃盒饭”,来到了纺织厂的大门口。 他们不卖,只送! “建华日杂商行,感恩大回馈!” “祝贺我厂与红星纺织厂达成合作!特地准备两百份爱心午餐,免费派送给辛苦劳作的女工姐妹们!” 香气,如同长了腿的妖精,很快转变了整个厂区。 免费的、还带着肉香的午餐,谁能拒绝? 女工们蜂拥而出! 吃到的,无不赞不绝口,对着孟建华和建华日杂千恩万谢。 没吃到的,捶胸顿足懊悔不已,对改善食堂伙食的渴望,达到了顶峰! 这下,民意彻底引爆了!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孟建华知道,总攻的时刻,该到了! 第二天上午,红星纺织厂,二楼小会议室。 王大海厂长,正在召开全厂的中层干部会议。 孟志国,也赫然在列。 他正翘着二郎腿,喝着茶,一脸得意地听着其他科室做报告,完全不知道,一张天罗地网,已经向他撒来。 就在会议进行到一半时。 “砰!” 会议室的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了。 孟建华和洪叶,在全场部门领导惊愕的目光中,直接“闯”了进来。 “你……你们是什么人?谁让你们进来的!” 一个厂领导立马站起来阻止。 孟志国看到孟建华,更是脸色一变: “孟建华?你想干什么!这是我们厂的干部会议,是你这种个体户能来的地方吗?保安!保安呢?” 孟建华没有理会他,而是径直走到了会议桌的主位前,对着王大海厂长,不卑不亢地说道: “王厂长,各位领导,冒昧打扰了。” 然后,他将两样东西,重重地放在了会议桌上。 第一样,是那份沉甸甸的、按满了一百多个鲜红手印的……百人请愿书! 第二样,是洪叶亲手做的,一本记录着“建华盒饭”每一分开销、每一分利润的……透明账本! 他环视全场,不卑不亢开口说道: “各位领导!我今天来,不为赚钱,不为闹事!” “我只是想,让辛苦了一天的女工姐妹们,能吃上一口热乎干净的、有肉的饭!” 他指着那份请愿书,声音猛然拔高。 “这是,一百多名一线工人的心声!” 他又指着那本账本。 “这是,我们建华日杂商行的良心!” “我承诺,只要能让我们进驻食堂,每一笔账,都公开透明,随时接受全厂职工的监督!” 一番话,掷地有声! 他不用任何阴谋诡计,他用的是民意、是人心、是公开透明! 整个会议室,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与会的部门领导,全都沉默了。 他们的目光,像探照灯一样,齐刷刷的,聚焦到了那个脸色惨白如纸、额头冷汗直流的人身上。 孟志国! 王大海厂长看着桌上那份按满红手印的请愿书,再看看孟建华那坦荡的眼神,心中的天平,彻底倾斜。 他猛地一拍桌子,发出“砰”的一声巨响! 指着已经抖如筛糠的孟志国,怒声爆喝: “孟志国!” “你看看!你好好看看!” “这就是你管的后勤!这就是你交上来的答卷!” “你,还有什么话好说?” 看着全场女工的请愿书,林志国面如死灰,很快就被纪律科的人带走了。 他那副失魂落魄的模样,宣告着一个旧时代的寄生虫,就此落幕。 而孟建华,则被王大海厂长热情地,请进了自己的办公室。 一关上门,王大海脸上的严肃和官威就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发自内心的欣赏和感激。 他亲手给孟建华和洪叶倒上茶水,开门见山,直奔主题。 “小孟,洪叶同志,坐!” “刚才,我们厂委会现场开了个短会,研究决定了!” 王大海一拍大腿,语气里带着一丝如释重负的轻松。 “我们厂的食堂,从今天起,正式交给你们‘建华嫂子互助组’,承包了!” 洪叶激动得满脸通红,紧紧地攥着衣角。 齐宝山在门外听到,更是兴奋地挥了一下拳头。 但孟建华却没有被胜利冲昏头脑。 他脸上挂着平静的微笑,轻轻呷了一口茶,然后,从随身的包里,拿出了一份文件。 那是一份由洪叶连夜准备好的,关于“食堂承包”的详细合作方案。 “王厂长,非常感谢您和厂里对我们的信任。” “为了双方能合作愉快,也为了能更好地为全厂职工服务,关于承包的具体细节,我想跟您探讨一下。” 王大海看着孟建华那副胸有成竹的专业模样,愈发觉得,自己没有看错人。 “好!你说!” 孟建华将方案推到王大海面前,开始就几个核心条款,探讨起来。 “价格方面。不搞大锅饭,不定一口价。根据不同的菜品标准,制定阶梯式价格。” 他指着方案上的表格。 “比如,一荤一素套餐,五毛钱。两荤一素,七毛钱。如果想加个鸡腿,那就再加两毛。让工人们可以根据自己的收入和饭量,自由选择,丰俭由人。” 这个想法,让王大海眼前一亮! “财务结算方面嘛。” 孟建华提出了一个,在当时堪称天才的模式。 “我们不要钱,只要票。” “我建议,由厂里的工会,统一印制不同面额的‘饭票’,月底随工资一起发给工人。工人们凭饭票来我们这里吃饭,我们月底,再凭回收来的饭票,统一跟厂里的财务结算。” 这个“饭票制”,好处太多了! 对工厂而言,便于管理,杜绝了食堂贪污现金的可能。 对孟建华而言,保证了稳定的现金流,再也不用担心收一堆零票,或者被拖欠饭款! “高!实在是高!”王大海忍不住拍案叫绝。 “场地方面。”孟建华继续说道, “食堂的后厨,包括里面的锅碗瓢盆、桌椅板凳,我们希望可以免费使用。当然,产生的水费、电费、煤火费,我自己一力承担,绝不占厂里一分钱便宜。”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关于标准!” 孟建华的眼神,变得无比郑重。 “我们供应的每一份饭菜,主料、配料的克数,都会在食堂门口的小黑板上进行公示!用什么米,什么油,都写得清清楚楚!随时随地,接受全厂任何一名职工的监督!” 公开!透明! 这四个字,彻底击中了王大海的心。 他最怕的,就是换汤不换药,赶走了一个孟志国,又来一个李志国。 而孟建华的这套组合拳,从定价、结算、到成本、标准,环环相扣,几乎堵死了所有可能出问题的漏洞! 专业! 太专业了! 王大海看着眼前这个比自己儿子还年轻的青年,心中只剩两个字: 第18章 第一份大合同,6000份盒饭 佩服! “好!就按你说的办!” 王厂长再无二话,当场叫来秘书,以孟建华的方案为蓝本,拟定了一份正式的承包合同。 半小时后。 一份崭新的、盖着“国营红星纺织厂”鲜红大印的合同,摆在了孟建华的面前。 承包期限:一年 【每月保底供应午餐:6000份】 【预估合同总金额:超过三万元!】 这是孟建华重生以来,亲手拿下的第一份,真正意义上的“万元级”大合同! 当孟建华在那份合同上,签下自己名字的那一刻, 他知道,一个属于他的时代开始了。 走出厂长办公室,孟建华、洪叶、齐宝山三人,并肩站在那间略显破败,却即将迎来新生的食堂门口,心潮澎湃。 阳光正好,微风不燥。 孟建华看着眼前这个空旷的、能容纳数百人同时就餐的食堂,再也难以抑制内心的激动。 “这里,就是我们‘建华盒饭’帝国的……奠基石!” “但是,这还远远不够!” “一个食堂,顶天了,只是个大点的作坊。” “十个食堂,那才叫工厂!” 他的目光,越过纺织厂的围墙,投向了远方那鳞次栉比的烟囱。 “我们的目标,是承包下这座城市,所有工厂的食堂!” 这番豪言壮语,听得洪叶和齐宝山热血沸腾,仿佛已经看到了一个庞大的商业帝国,正在拔地而起! 但理想是丰满的,现实,却骨感得可怕。 合同,签了。 新的挑战,也接踵而至。 一个月6000份盒饭,平均到每天,就是两百多份! 这意味着,他们每天要去菜市场,采购几百斤的蔬菜和肉。 意味着,他们要让几十位手艺、习惯各不相同的女工们,做出味道和分量都一模一样的饭菜。 意味着,他们要保证每一份饭菜,都能准时、滚烫地送到几公里外的工厂…… 采购、生产、品控、物流…… 任何一个环节出了差错,对于刚刚起步的他们来说,都将是一场毁灭性的灾难! 团队,第一次面临着“规模化”生产的考验。 当天晚上,孟建华在院子里,就着月光,对着一张白纸,写写画画,愁得焦头烂额。 就在这时。 一直在一旁默默劈柴、烧火的父亲孟铁牛,走到了他身边。 这个沉默寡言的老工人,将一杯热茶放在桌上,然后,又从怀里,掏出了一张画得歪歪扭扭,却无比清晰的图纸。 “建华,你看看……这个,行不行?” 孟建华疑惑地接过图纸。 只见上面,画着一个奇怪的、他从未见过的厨房布局图。 从洗菜池,到切菜台,再到炒菜的炉灶,最后到打包装盒的区域,被一条清晰的、像流水一样的动线,串联了起来。 孟建华的眼睛,瞬间瞪圆了! 这……这不是后世工厂里最常见的…… 生产流水线吗? 他猛地抬起头,用一种看怪物般的眼神,看着自己的父亲。 这个在他记忆里,只会埋头拧螺丝、沉默寡言的老工人,身体里,竟然藏着超越时代的智慧? 孟铁牛被儿子看得有些不自在,他挠了挠头,小声嘟囔了一句: “瞎画的,不知道行不行?” “我……我看你这几天总愁大家干活乱糟糟的,挤在一起,就琢磨着……” 他比画着手,努力解释着自己的设计理念。 “咱们厂里拧螺丝的流水线,就是这样的。人,待在自己的位置上不动,让零件,从你手边一个一个地流过去。这样,就不乱,也快。” 人不动,东西动! 多么朴素,又多么深刻的工业化至理名言! 孟建华在这一刻,只觉得一股热流直冲眼眶。 他前世坐拥百亿集团,见过无数顶尖的工程师和设计师。 可他们的所有复杂理论,都比不上父亲这句从几十年实践中总结出来的、最接地气的“土办法”! 这哪里是什么土办法? 这是大道至简! “爸!” 孟建华“噌”地一下站起来,紧紧地握住父亲那双布满老茧的手, “你这张图……你是我们家的大功臣!不,你是我们整个事业的大功臣!” “有了它,别说六千份,六万份盒饭,我们都做得出来!” 他如获至宝! 解决产能瓶颈的核心钥匙,总算找到了! 说干就干! 他当即拍板,指着隔壁那间空了许久、比“建华日杂”还大的废弃仓库, “把账上大半的流动资金都拿出来,租下它!” 紧接着,他一个电话打给齐宝山, “找你最靠谱的兄弟,今晚就给我动工!” 砸墙! 将日杂店的后院,和新租的仓库,彻底打通! 整个空间,瞬间扩大了三倍! 紧接着,孟建华就以父亲那张“香烟盒图纸”为总纲领,开始了他的宏伟改造。 买来更大号的行军锅和炉灶,砌成一排整齐的灶台区。 用最厚的木板,打造出长长的、光滑的切配台和分装台。 甚至还从废品站淘来了几个巨大的铁皮水槽,改造成了洗菜区。 短短两天两夜。 在齐宝山团队的赶工下,一个崭新宽敞、充满了“工业感”的巨大厨房,拔地而起! 德城市第一家,甚至可能是全国第一家,真正意义上的——“中央厨房”! 厨房建好了,接下来,就是人员的“软件升级”。 孟建华将“建华嫂子互助组”的所有成员召集起来,进行了全新的、流水线式的分工。 “张嫂,你以前是洗菜最快的,以后你就专门负责洗菜区,保证所有菜干干净净!” “李姐,你刀工最好,以后你就和另外两个姐妹,负责切配区,所有肉块、土豆丁的大小,都要一样!” “王姨,你炒菜最有大锅饭经验,以后你就和另外四位嫂子,掌管灶台区!” “剩下的人,全部去分装区!” 分工完毕,孟建华又拿出了他从后世学来的,最简单有效的“标准化作业程序”。 “从今天起,我们做菜,不凭感觉,凭标准!” 他举起一个汤勺。 “比如做红烧肉,就是固定的三勺油,一勺酱油,半勺盐!” “每一份盒饭,米饭要用碗压实,红烧肉三大块,土豆五小块,青菜一筷子!只许多,不许少!” 这种傻瓜式、精确到“勺”和“块”的标准化流程,让女工们大开眼界, 也最大限度保证了,从她们手里出去的每一份盒饭,味道和分量,都能保持一致! 新的模式,运行第一天。 第19章 第一次分红 整个中央厨房里,几十号人,各司其职,有条不紊。 洗菜的,切菜的,炒菜的,分装的…… 食材像流水一样,再也没有了过去那种手忙脚乱、互相推搡的混乱场面。 过去,十几个人挤在小院里,累死累活一天才能做出三百份盒饭。 而现在,这个经过改造的团队,一天之内,就轻松做出了一千份! 而且,每一份的品质都稳定! 当最后一千份盒饭,被整齐地码放在三轮车上时。 整个团队的所有人,包括孟母和孟父,都被这种恐怖的“工业化”效率,给彻底震住了! 他们看着这个由自己亲手打造的“厨房工厂”,看着那一排排冒热气的饭盒,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自豪感! 孟铁牛站在厨房门口,看着眼前这热火朝天的景象,默默的点上了一根烟。 他抽了一口,吐出的烟圈,都带着笑意。 这个老工人,第一次在儿子的事业里,找到了自己无可替代的价值和……尊严。 孟建华走到他身边,看着眼前的一切,心潮澎湃。 产能,解决了! 标准化,也解决了! “建华餐饮”模式的核心竞争力,已经建立! 接下来,就是疯狂复制,快速扩张! 他看着身边这些,因为共同目标和事业,聚在一起的伙伴们—— 忠诚勇猛的齐宝山,聪慧细致的洪叶,勤劳朴实的父母,正在快速成长的弟妹,还有这群淳朴善良、充满了干劲的嫂子们…… 一个念头,在他心中,油然而生。 他要成立一家公司! 一家足以承载他所有野心和梦想的,真正的公司! 一个周末的晚上。 “建华日杂”的店铺里,灯火通明。 今天,店没有对外营业。 所有“建华系”的核心成员,第一次聚在一起。 二十多个人,把不大的店铺挤得满满当当。 今天,是个重要的日子。 孟建华站在所有人面前,他的身后,是一张用红布盖着的、长条形的东西。 他没有急着说话,先从柜台下,抱出了一个大纸箱。 纸箱里,是洪叶早就准备好的,一叠叠崭新的信封。 “各位!” 孟建华拿起一个信封,声音洪亮。 “咱们辛苦了一个月,今天,是发粮的日子!” 他第一个,叫了刀疤刘的名字。 “刘富贵!” 刀疤刘,也就是刘富贵,激动地一个哆嗦,连忙站了出来。 “华哥!” “这是你这个月的工资,六十块!另外,纺织厂的项目你带人搞定了,这是项目奖金,四十块!总共一百块!” 孟建华将一个厚厚的信封,拍在了刀疤刘的手里。 一百块! 刀疤刘接过那个沉甸甸的信封,手都在抖! 他一个月,赚到了一百块! 这比纺织厂的科长,不,比厂长的工资都高! 他一个过去在街上人人喊打的混混,现在,竟然能凭自己的力气,赚到这么一笔“巨款”! 他的眼眶,“唰”的一下就红了。 “谢谢华哥!”他哽咽着,深深地鞠了一躬。 “下一个,王虎!” “到!” “工资加奖金,八十五!” “李三!” “八十!” …… 孟建华一个一个地念着名字,一个一个地分发着信封。 每一个拿到信封的兄弟,都激动得热泪盈眶。 他们拿到的,不仅仅是远超想象的收入。 更是一种,被人认可的……尊严! 发完了兄弟们,孟建华又拿起了几个更厚的信封。 “张嫂,李姐,这是咱们互助组嫂子们这个月的工资,麻烦你们带回去,一定亲手交到每个人的手里!” “还有,这是咱们的‘互助基金’,这个月,咱们总共存下了一百八十块!由洪叶保管,年底,咱们吃大肉,分大钱!” 嫂子们也激动地连连点头。 整个店铺里,气氛达到了顶点! 所有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幸福和满足的笑容。 就在这最热烈的气氛中,孟建华站回了最前方。他深吸一口气,宣布道: “各位,今天把大家叫来,除了发钱,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 “从今天起,我们不再是小打小闹的摊贩,不再是临时的互助组!” 他猛地一转身,一把扯下了身后的红布! 一块崭新的、用厚重木板打造的牌匾,出现在众人眼前! 上面,是四个龙飞凤舞的毛笔大字! 【建华商行】! “我决定,从今天起,我们正式成立——‘建华商行’!” 所有人都被这块牌匾,和孟建华的野心,给震撼了! 公司!只在广播电视上听过。 二现在,他们竟然有了自己的公司! 孟建华趁热打铁,进行了“建华商行”的第一次人事任命! “我,孟建华,担任商行总经理,负责公司总体战略!” “洪叶!” “到!”洪叶激动地站了起来。 “我任命你为商行副总经理,兼财务总监!管人,也管钱!” “齐宝山!” “华哥!”齐宝山挺直了胸膛。 “我任命你为业务部经理!负责所有市场开拓、渠道维护和……物流运输!” “我妈,张桂兰同志!” “哎!”张桂兰紧张地站起身。 “我任命你为生产部经理!咱们的中央厨房,以后就全权交给你负责!” “我爸,孟铁牛同志!” 孟铁牛也下意识地站了起来。 “我任命你为后勤部经理!所有设备维护、原料采购,都归你管!” …… 总经理、副总、经理、总监…… 这些只在电影和报纸上才能听到的“高级词汇”,在这一刻,都变成了他们自己的头衔! 每一个被念到名字的人,都感到一股热血,从脚底板直冲头顶! 任命完毕,孟建华站在所有人面前,目光扫过众人。 “今天,我们‘建华商行’,只有一家小小的日杂店,一个简陋的中央厨房,和两家工厂的盒饭业务。” “但是!我向在座的各位保证!” “一年之内,我们的盒饭,要铺满德城大大小小每一个工厂!” “我们的手工艺品,要摆进全市最大的供销社的柜台!” “我们,更要开办起属于我们自己的,第一家食品加工厂!” 他伸出手,指着在场的每一个人,嘶吼道: “在座的各位,都是我们建华商行的元老!未来,你们,都将是这家公司的经理、厂长、总监!” “都将是,能让全德城都竖起大拇指的人上人!” 这番话,将现场的气氛,推向了高峰! 所有人的血液,都燃烧了起来! 齐宝山振臂高呼:“华哥牛叉!建华商行牛叉!” “旗开得胜!马到成功!” 孟建华举起了桌上的茶杯。 第20章 养殖场的下马威 “各位,我以茶代酒!敬我们自己,敬我们的建华商行!” “敬我们,即将到来的……新时代!” “干!” 所有人,高举手中的茶杯、酒杯,齐声高呼! 但命运的剧本,总充满挑战。 就在第二天。 父亲孟铁牛蹬着三轮车,哼着小曲,兴冲冲地奔赴市国营养殖场。 这是商行成立后的第一次大规模采购,关系到纺织厂那几百份盒饭的大合同,更关系到他们这个新团队的声誉。 但一个小时后,孟铁牛回来了。不是满载而归,而是两手空空。 “爸,怎么了?肉呢?” 孟建华心中“咯噔”一下,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孟铁牛将三轮车“哐当”一声停在院子里,气得嘴唇都在哆嗦。 “没了!不卖了!” “养殖场销售科的人,把我拦在门外,说上头刚下的文件,为了优先保障国营单位的供应,不再对我们这种个体户出售了!” 他气得一拳砸在车把上。 “我跟他们理论,他们就把我当空气!我就眼睁睁地看着……看着他们把一头头白条猪,抬上了另一辆卡车!” “那车,就是红星机械厂食堂的!黄科长那个混蛋,就坐在驾驶室里,还冲我笑!” 这番话,如同一盆冰水,兜头浇下。 浇灭了商行里所有的热情和希望。 刚刚还热火朝天、充满干劲的中央厨房,瞬间安静了下来。 嫂子们面面相觑,不知所措。 无米下锅! 不,是无肉下锅! 这对于主打“顿顿有肉”的建华盒饭来说,是致命的打击! 还没等众人从震惊中反应过来。 “铃铃铃——!” 办公室里那台老旧的电话机,突然发出了尖锐的声响。 孟建华快步走过去,接起电话。 “喂,建华商行。” 电话那头,传来纺织厂王厂长的声音: “小孟!这都快十一点了,我们厂三百多份盒饭,怎么还没送来?工人们都等着吃饭呢!你们到底还做不做了?” 危机,不是明天才会发生。 而是已经烧到了眉毛! 孟建华挂掉电话,发现大家都紧皱眉头。 团队成立以来的第一次重大危机,引爆了内部分歧。 “欺人太甚!” 父亲孟铁牛的脸涨得通红,他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怒吼道: “这是故意打压我们个体户!不行,我要去市里告他们!我就不信这个天下,没有说理的地方了!” 他代表了老一辈人,对“规则”和“青天大老爷”最朴素的信任。 “爸!告状有屁用!” 齐宝山“噌”的一下站了起来,眼中凶光一闪,他信奉的是另一套逻辑。 “华哥,你别拦我!这事儿明摆着就是黄老鳖在背后搞鬼!” “跟他们讲道理没用,就得用拳头!你点个头,我今晚就带兄弟们去,不把他食堂的玻璃全砸了,我就不姓齐!” 他恶狠狠地补充道:“再给他套个麻袋打一顿,看他还敢不敢这么嚣张!” 这是他信奉的“以牙还牙”。 而角落里,几个刚招来不久、帮忙打下手的年轻人,则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完了完了,我就说个体户不好干,胳膊终究是拧不过大腿啊。” “是啊,得罪了国营大厂,我们以后还能有好日子过吗?” “要不……咱们还是赶紧找别的活路吧?” 就在这剑拔弩张、人心涣散的时刻。 孟建华开口了。 “爸,去市里告状?我们连养殖场的文件都没看到,拿什么告?就算告赢了,等上面一层层调查下来,我们的商行,早就黄了。” 他又转向齐宝山,眼神变得锐利起来。 “山子,砸玻璃,套麻袋?那是街头流氓的手段,我们,是正经商人。” “这么做,只会把我们自己,亲手送到派出所里去,正中黄科长的下怀。他巴不得我们犯错!” 一连两个反问,让孟铁牛和齐宝山都愣住了。 孟建华环视一圈,看着那些眼神躲闪、内心动摇的员工,一字一句说道: “都抬起头来,看着我!” “黄科长为什么要用这种下三烂的办法?我告诉你们,因为在盒饭的质量上、味道上、价格上,他已经输了!输得一败涂地!” “他只能用这种盘外招!他以为,掐断了我们的猪肉,我们就死定了!” “他想看的,就是我们现在这副样子!想看我们像无头苍蝇一样去求爷爷告奶奶,想看我们像地痞流氓一样去打砸报复,然后,他就可以笑着,看我们关门倒闭!” 这番话,成功的将团队内部即将爆发的矛盾,重新聚焦到了共同的敌人身上! 安抚住众人后,孟建华把自己一个人关进了房间。 他没有急着去想,“去哪里还能买到肉”。 因为他比任何人都清楚,今天能被养殖场的黄科长卡脖子,明天,就能被菜市场的李科长、粮油站的王科长卡脖子。 治标,不治本! 他走到窗前,看着外面车水马龙的城市,脑中快速思索起来。 求人?只会让人看扁,被人拿捏。 找关系?临时抱佛脚,代价巨大且不可靠。 从黑市买?量少价高,质量没保证,风险还大。 这些路,都走不通,也走不远。 要想不被人卡脖子,要想真正地站起来,就必须拥有属于自己的……供应渠道! 城里的渠道,被国营单位死死垄断,这是一堵墙。 但墙的外面呢? 他猛地转身,在桌上,摊开了一张简陋的德城地图。 目光越过了城市的边界,投向了地图上那些星罗棋布、代表村庄的黑点。 墙的外面,是广阔的农村! 一个关键的、足以改变一切的信息,在他脑海中苏醒了! 就是今年! 1980年底! 国家关于放开农副产品议价收购的绝密政策,即将正式出台! 现在,城里所有人,都还被“统购统销”的思维束缚着。 但在他这个重生者的眼中,别人眼中的“投机倒把”,却是即将到来的……黄金风口! 想通了这一切,孟建华胸中的郁气,一扫而空! 他猛地推开门,将那张地图,“啪”的一声,拍在了桌上! 指着地图上,他用红笔画出的几个圈,那都是前世记忆中,德城周边有名的养猪大村。 “城里,不给我们活路。” “我们就去乡下,自己找活路!” “山子,去,准备好我们账上所有的现金!再想办法,给我去借一辆拖拉机来!” “爸,把家里最大的几个麻袋都找出来!” “明天,天一亮,我们下乡!” “收猪去!” 第21章 拖拉机进村,揣着票子去买猪! “突突突……突突突……” 第二天天刚亮,一阵震耳欲聋的巨大噪音,打破了清水营村的宁静。 一辆冒着黑烟的东方红拖拉机,像一头钢铁巨兽,在村口那棵百年老槐树下,缓缓停稳。 车斗里,孟建华、父亲孟铁牛和齐宝山三人,在一片颠簸中跳了下来。 村里的鸡飞狗跳,犬吠不止。 田埂上、院门口、晒谷场上,全村的老少爷们,全都停下了手里的活计,里三层外三层地将他们围了起来。 一个穿着洗得发白的中山装、嘴里叼着一杆老烟袋的精瘦老头,在一群后生的簇拥下,走了过来。 他就是清水营的村支书,王长贵。 他眯着眼,将三人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最后,将目光定格在孟建华这个一看就是“头儿”的年轻人身上,不咸不淡地开口了: “几位同志,面生得很呐。” “开着拖拉机来我们这穷乡僻壤,是干什么的?” 气氛,瞬间变得有些紧张。 孟铁牛和齐宝山都下意识地看向了孟建华。 孟建华却不慌不忙,从兜里掏出一包崭新的“大前门”,给王长贵点上一根,又给周围几个带头的村民散了一圈。 “老书记,各位乡亲,别紧张,自己人。” “我们是市里红星纺织厂的,来乡下,是办点好事,也是响应国家号召。” “纺织厂的人?”王长贵半信半疑地吸了口烟。 孟建华看出了他的疑虑,也不急着解释,只是“不经意”地从随身的公文包里,抽出一个文件袋。 他拿出两份文件。 一份,是“建华商行”那张崭新的个体工商户营业执照。 另一份,则是纺织厂食堂的承包合同(复印件)。 “老书记,您看。” “我们商行,是受了国营大厂的委托,专门负责他们的后勤采购。” “现在市里正在搞农副产品的‘定向收购’试点,我们就是第一批试点单位。” “文件都在这儿,白纸黑字,公章为证!” 这一套操作,行云流水! 递烟拉关系,是江湖规矩。 亮公章办事,是官方流程! 在那个年代,没什么比“国营大厂”和“红头公章”更有说服力的东西了! 王长贵那张布满褶子的脸,神色明显缓和了下来。 周围村民们的眼神,也从警惕,变成了敬畏。 这……这是国家的人啊! 孟建华看火候差不多了,便抛出了今天来的真正目的。 “老书记,我们这次来,就是想从乡亲们手里,收几头大肥猪!” “价格,好说!” 他伸出一根手指。 “我们比国家粮站的统购价,每斤,高一毛钱!我们不要肉票,全都是现金!当场称重,当场结清!” 整个清水营,瞬间就炸了锅! “啥?比国家还高一毛?” “还……还不要肉票?” “我的天!天底下哪有这样的好事?” 短暂的震惊之后,不是狂喜,而是……怀疑! 一个婆姨忍不住嘀咕道:“这怕不是骗子吧?城里人精得跟猴似的,能干这种亏本买卖?” 另一个壮汉也附和:“就是!不要肉票,他们图个啥?没肉票,他们自己进城都卖不掉!” 王长贵一口浓烟喷出,他敲了敲手里的烟袋锅,一针见血地问道: “年轻人。” “你们不图肉票,价格还给得这么高,你们到底图个啥?” “你要是今天不说清楚,我们清水营的猪,你一根毛都别想带走!” 局面,瞬间陷入了僵持! 孟建华坦然一笑,仿佛早就料到了会有此一问。 “老书记问到点子上了!不瞒大家说,我们图的,就是个‘开门红’!” 他一脸诚恳地开始了表演。 “我们这不刚承包下几千口子人的大食堂嘛,上面厂里的领导可都盯着呢!这第一炮,必须打响!” “可市里那点供应,根本不够用!我们也是没办法,才想到来乡下找乡亲们帮忙。” 他话锋一转,语气里带上了一丝无奈。 “这高出来的一毛钱,是我们商行自己掏腰包,让出来的利!为的,就是跟乡亲们交个朋友,建立个长期的合作关系!” “你想想,要是我们今天连第一批猪肉都收不齐,空着手回去,我们在厂领导面前,怎么交代?以后还怎么干?” “所以啊,我们宁可自己少赚点,甚至不赚钱,也得先把这事儿,办得漂漂亮亮的!” 这番为了完成上级任务,不得不忍痛让利的说辞。 既合情,又合理! 王长贵和村民们心中的最后一丝疑虑,彻底被打消了。 原来是这么回事! 人家是为了给领导一个交代啊! 孟建华乘胜追击,对着王长贵一抱拳。 “老书记,您是咱们村的主心骨,眼光最准!您给指个人家,咱们就从村里最困难,最需要用钱的乡亲家里开始收!” “这也是我们这次试点工作的原则!” 一顶高帽子送上,王长贵被捧得舒舒服服,心里对这个会说话、会办事的年轻人,好感大增。 他点了点头,指着人群角落里一个畏畏缩缩的中年男人。 “行!那就从王老蔫家开始吧!他家老婆子常年吃药,正缺钱呢。” 在全村人的注视下,王老蔫家那头养了一年多、膘肥体壮的大肥猪,被几个壮汉七手八脚地抬了出来,绑上了大磅秤。 “三百二十斤!好猪!”孟建华高声报出重量和价格。 然后,他从随身的帆布包里,掏出了一大叠崭新的、十元一张的“大团结”。 他没有直接给钱。 而是当着所有人的面,将那叠钱拿在手里,“哗啦啦”地,像瀑布一样过了一遍! 然后,他才一张一张的点清, 再郑重其事的,交到了王老蔫那双不断颤抖的手中。 “俺家的猪也卖!” 一个村民扯着嗓子,第一个喊了出来! “还有俺家的!俺家的也卖!” “都别抢!先卖我家的!” 不到半天的时间,孟建华带来的所有现金,被消耗一空。 而那辆破旧的拖拉机车斗里,挤满了五头哼哼唧唧的大肥猪! 村民们非常热情,不仅抢着帮忙抬猪、绑猪,还往孟建华怀里,塞满了自家种的红薯干、花生和新鲜的鸡蛋。 临走时,村支书王长贵紧紧地握着孟建华的手: “孟经理!以后再有这样的好事,你可千万、千万别忘了我们清水营啊!” 夜色降临。 拖拉机载着五头大肥猪和全村人的希望,在乡间的土路上,“突突突”地,向着市区返回。 就在他们快到市区的一个路口时。 几道刺眼的手电筒光束,突然从路边的草丛里射出,将拖拉机前方的道路,照得雪亮! 七八个人影,从黑暗中窜出,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为首的,正是国营养殖场的钱副科长! 而他身边,还站着一个幸灾乐祸的人——红星机械厂食堂的,黄科长! 钱副科长用手电筒照着车斗里那几头肥猪,又照了照孟建华惊愕的脸,得意地大笑起来。 “好啊!孟建华!” “你胆子不小啊!竟敢绕开国家,私自从农村倒卖猪肉!” “人赃并获!证据确凿!” 他大手一挥,厉声喝道: “跟我们,去所里走一趟吧!” 第22章 投机倒把?这是下乡助农! “去派出所?可以啊。” “不过,我个人建议,最好还是直接去市政府大院。” “顺便,把主管农业的李副市长也请来。让他老人家亲眼看一看,评评这个理。” “看看,到底是你们国营养殖场,把新鲜的猪肉宁愿烂在仓库里,也不卖给我们这些服务工人的个体户,是何道理?” “再看看,我们又是怎么响应国家号令,下到乡里,帮助农民兄弟们解决猪肉滞销难题,盘活农村经济的!” 这番话,让黄科长和钱副科长脸上的笑容,瞬间就僵住了! 去市政府? 请李副市长? 开什么国际玩笑! 他们只是想私下里,借着联防队的名义,用一顶“投机倒把”的大帽子,把孟建华这个眼中钉给偷偷按死。 这事要是真捅到市长那里,那性质可就全变了! 黄科长强撑着面子,色厉内荏地怒斥道: “你……你少在这儿给我拿大帽子吓唬人!” “我告诉你,你今天这就是无证经营,扰乱市场秩序!谁来了都没用!” “无证?” 孟建华冷笑一声,不紧不慢地从怀里,掏出了一张纸。 那张纸,正是临走前,清水营村支书王长贵,亲手给他盖上村委会红章的……收购证明! “黄科长,你可看清楚了。” “这是清水营的村民们,为了感谢我们‘建华商行’帮忙解决了猪肉滞销问题,主动给我们开的感谢证明!” “至于扰乱市场?”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嘲讽。 “请问,到底是你们国营养殖场,宁愿让肉放到变质,导致我们纺织厂、机械厂的食堂都买不到足量的肉,是扰乱市场?” “还是我们,把农民兄弟们卖不出去的肉,送到辛苦劳作的工人嘴里,是扰乱市场?” “这件事,我想,不仅李副市长想知道,我们德城几万产业工人,恐怕更想知道!” 这番话,有理,有据,有节! 直接占据了道德和道理的制高点! 周围那些本来只是奉命行事的联防队员,和一些闻声而来的夜路行人,开始窃窃私语。 “哎,听着……好像是这个理啊?” “是啊,国营单位不卖肉,还不让别人去乡下收,这不是欺负人嘛!” 舆论的风向,开始悄然转变。 黄科长急得满头大汗,却又找不到任何话来反驳。 就在这双方对峙、气氛无比尴尬的时刻。 “嘀嘀——” 一阵汽车喇叭声响起。 一辆在当时极为罕见的、黑色伏尔加牌轿车,缓缓地在路边停下。 车窗摇下,露出了一张孟建华熟悉的面孔。 正是红星纺织厂的……王大海厂长! 王大海本来是听说孟建华去乡下解决猪肉问题了,特地算着时间,想来路口迎一迎,顺便商量一下明天增加盒饭供应量的大好事。 没想到,正好撞上了这一幕! 他皱着眉头下了车。 “怎么回事?” “黄科长?钱科长?” 王大海看着眼前这剑拔弩张的场面,沉声问道: “你们机械厂和养殖场的手,都这么长吗?都伸到我们纺织厂的供应商这里来了?” 黄科长和钱科长的心,彻底凉了半截! 王大海不仅是纺织厂的一把手,更是市里的人大代表,人脉广,说话分量重,是他们根本惹不起的存在! 孟建华言简意赅地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 王大海听完,勃然大怒! 他指着黄科长的鼻子,直接开火了! “简直是胡闹!” “建华同志,帮我们解决了上千名女工的吃饭问题,用的,还是农民兄弟们卖不出去的肉!这是利国利民的大好事!是上面天天开会鼓励的先进典型!” “你们倒好!不帮忙就算了,还敢跑到这里来,给人扣帽子,栽赃陷害!” 他背着手,在黄科长面前踱了两步,冷冷地说道: “这件事,我管定了!” 说着,他根本不给黄科长和钱科长任何反应的机会。 径直走到路边不远处的公用电话亭,当着所有人的面,拿起电话,摇起了号码。 电话,接通了。 “喂?刘局长吗?我是纺织厂的老王啊……” “哎对对对,这么晚打扰你了。我这儿遇到一件奇事,跟你汇报一下。” “有国营单位的领导,公然打压、围堵我们市里响应政策、搞活流通的先进个体户,还想动用联防队把人抓走……” 他三言两语,就将这件事定性为——“阻碍改革、破坏经济发展的典型事件”! 电话那头,工商局刘局长的话隐约传来,显然,对这件事高度重视! 黄科长和钱科长的腿,已经开始发软,冷汗,顺着他们的额角,涔涔而下。 几分钟后。 联防队的队长腰间的对讲机,发出了“滋滋啦啦”的声响。 里面,传来了刘局长严厉的命令。 “立刻放人!” “所有相关人员,明天一早,全部到局里来写检查报告!深刻检查!” 最后的审判,降临了。 黄科长和钱科长,像两只斗败了的公鸡,灰头土脸地带着人,夹着尾巴仓皇撤离。 连再看孟建华一眼的勇气,都没有了。 王大海挂掉电话,走过来,重重地拍了拍孟建华的肩膀,眼中满是赞赏。 “建华啊,好样的!有勇有谋,是块干大事的料!” 他又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本子,写下了一个电话号码,递给孟建华。 “电话里跟我说话的,是市工商局的刘局长。” “他很欣赏你这种有闯劲、有脑子的年轻人。” “他让你明天上午,直接去他办公室一趟,他想跟你……好好聊聊。” 孟建华的名字,和“建华商行”下乡收购、搞活经济的事迹, 以一种他自己都意想不到的正面形象,第一次,进入了市级领导的核心视野! 危机解除,“建华商行”的猪肉供应,不仅恢复了。 还因为是“下乡助农先进典型”,得到了工商局刘局长的口头支持! 黄科长和钱科长元气大伤,被罚写检查,短时间内,再也不敢出来捣乱。 孟建华为自己的商行,赢得了宝贵的发展时间。 他决定,马上扩大战果! 将盒饭业务,从现在的两家工厂,迅速复制到全城! 当天晚上,他召集了所有核心团队成员,在店铺里,摊开了一张巨大的德城市区地图。 他用红色的笔,在地图上,圈出了一个又一个的大型工厂。 然后提出了一个,让在场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凉气的,疯狂计划—— “盒饭加盟连锁!” 第23章 第一批加盟商,约法三章 “听说了吗?建华商行要招合伙人了!” “啥合伙人?” “就是跟着他们一起卖盒饭!听说机械厂和纺织厂那边的生意,都快做疯了!” “真的假的?那可得赶紧去问问!” 当孟建华决定开启“盒饭加盟连锁”的消息,通过齐宝山手下兄弟们的嘴,传遍德城的大街小巷时,整个市井,都轰动了! 第二天一大早,“建华日杂”那小小的店铺,就被挤得水泄不通! 无数嗅到金钱气味的个体户、走投无路的下岗工人、 甚至是一些无所事事的社会青年,全都涌了过来,把门口的道路堵得严严实实。 其中,甚至还有几个齐宝山以前在道上认识的“兄弟”。 他们吊儿郎当地挤到最前面,拍着齐宝山的肩膀,嬉皮笑脸地喊道: “山哥!发财了啊!” “有这么好的事,可不能忘了自家兄弟啊!给我们哥几个也留个名额呗!” 人山人海,鱼龙混杂。 面对这火爆得近乎失控的场面,孟建华没有被冲昏头脑。 他站上一个木箱子,拿着一个铁皮喇叭,清了清嗓子,声音瞬间压过了所有的嘈杂。 “各位乡亲朋友!感谢大家看得起我孟建华,看得起我们建华商行!” “想跟着我们一起赚钱,我欢迎!” “但是,丑话说在前面,我们招的,是能一起把事业做大的合伙人,不是想来捞一笔就走的投机者!” 他伸出三根手指,当众宣布了三个硬性条件! “第一,下岗工人、退伍军人、或者家里有特殊困难的,优先!” “第二,在街坊邻里口碑要好,为人必须老实本分,手脚不干净的,爱耍滑头的,一概不要!” “第三,家里人必须支持,自己也能吃苦耐劳,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请你出门右转!” 这三条标准,一公布出来,瞬间就刷掉了一大半,看热闹和想投机的闲散人员。 剩下的,大多是真的走投无路,想找条活路的人。 而齐宝山那几个所谓的“兄弟”,脸色,瞬间就变得难看起来。 这三条,他们一条都不占! 其中一个黄毛青年感觉面子上挂不住,当场发难,怪腔怪调地喊道: “哎哟,孟老板,你这规矩可真多啊!这是看不起我们哥几个?” “我们跟着山哥在街上混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儿玩泥巴呢!不就是卖个饭盒吗,有什么了不起的!”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都聚焦到了齐宝山的身上。 他们想看看,这位建华商行的“二把手”,是向着自己的老板,还是向着以前的兄弟。 齐宝山的脸,瞬间就沉了下来。 他没有丝毫犹豫,大步走到那几个青年面前,眼神冰冷。 “闭上你们的臭嘴!” “现在,孟建华,是我齐宝山的老板!是我的大哥!他的规矩,就是我的规矩!” 他指着那个黄毛青年说道: “你们要是不服,想闹事,可以,冲我来!” “要是想学门手艺,好好过日子,就给老子乖乖地,按华哥的规矩排队!” 这一幕,不仅彻底震慑住了那几个闹事者,也让所有前来申请的人,第一次见识到了“建华商行”的纪律! 经过整整一天的面试和筛选。 最终,孟建华亲自挑选出了三家,最符合他要求,也最具代表性的第一批加盟商。 一对勤劳本分、从国营罐头厂双双下岗的中年夫妻。 一个为了养活家里三个孩子,起早贪黑蹬三轮的退伍军人。 还有一个带着生病的婆婆,独自拉扯孩子的坚强寡妇。 他们的故事,让周围人感同身受。 也让“加盟”这件事,瞬间充满了正能量。 孟建华没有立刻让他们开业,而是组织了一场小而精悍的“签约仪式”。 在仪式上,他详细解释了“三统一”的加盟方案。 “统一由中央厨房,每天配送半成品食材和秘制调料包,保证味道不变!” “统一接受为期三天的标准化操作流程培训,从打包到吆喝,都得按我们的规矩来!” “统一使用‘建华盒饭’的招牌和标识,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讲解完毕,他进行了一项重要的任命。 他将洪叶请到台前,郑重地对所有人宣布: “这位,是我的副总,洪叶同志!从今天起,她还将兼任我们所有加盟店的‘质控巡视员’!” 他将一枚刻着“质控”二字的袖章,亲手戴在洪叶的手臂上。 “我把话放这儿!洪叶姐,代表的就是我孟建华!代表的就是我们‘建华盒饭’的脸面!” “她有一票否决权!她说谁不合格,谁就立刻滚蛋!” “谁要是敢砸我们的牌子,就是跟我们所有人,都过不去!” 训话完毕,是签合同的时刻。 孟建华拿出早就拟好的合同,当着所有人的面,逐条宣读。 他重点强调了三条,绝对不能触碰的“高压线”! “严禁偷工减料,缺斤少两!” “严禁使用任何变质、不新鲜的食材!” “严禁私自涨价,破坏我们的价格体系!” 他让三家加盟商,当众大声复述了一遍,并在合同上,郑重地签字画押。 严厉的警告之后,他又给了一颗甜枣。 “当然,只要大家遵守规矩,好好干!我保证,不出三个月,你们赚的钱,比在国营厂里干一年都多!” “我还会给大家提供新菜品,让大家把这份小生意,当成一份大事业来干!” 一番话,有打有拉,说得三家人热血沸沸,对未来充满了无限的憧憬! 一周的紧张筹备,和标准化培训之后。 城东钢铁厂、城西化肥厂、城北客运站。 三家全新的“建华盒饭”加盟店,同一天开业! 在“建华商行”强大的品牌效应,和成熟的标准化模式支持下。 三家店,无一例外,门口都排起了长长的巨龙! 开业当天,日销售额全部超预期! 巨大的成功,让“加盟建华盒饭,就能发家致富”这句话,一夜之间,成了德城街头巷尾,最热门的话题! 盒饭生意,如火如荼。 洪叶带领的“嫂子手工组”,也没闲着。 她们制作的那些绣着鸳鸯的香囊、缝着“出入平安”的千层底鞋垫,在“建华日杂”里,也成了抢手货,常常一摆出来就被抢购一空。 这天下午。 一个戴着眼镜、文质彬彬的中年男人,走进了“建华日杂”店里。 他没有看那些时髦的电子表和蛤蟆镜,而是径直走到了手工品的柜台前。 拿起一个绣着并蒂莲的精美香囊,放在鼻尖闻了闻,眼神,瞬间就亮了! 他转过头,找到了正在算账的孟建华。 “请问,您是孟老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