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抬棺自请殉葬,演哭朱重八!》 第一章 请父皇赐死 “朱樉,你要干什么!” 朱元璋一声震怒,语带悲愤地回荡在空旷的奉天殿中。 此刻朱樉头戴白孝巾,脚穿麻布履,身披粗布重孝,一步步踏着朱红地砖,向灵柩走来,扑通一声跪在了大殿之中。 身后四名侍卫抬着一口漆黑的棺材,赫然进了大殿。 今日是太子朱标的出殡之日。 天色阴沉,细雨霏霏,大殿之中香烟缭绕,百官跪拜,哭声不绝。 朱元璋坐于灵榻侧,一夜未眠,面容苍老,眼窝深陷,他那最心爱的长子,如今却只能躺在冰冷的棺木里。 而就在这哀恸肃穆的氛围中,朱樉的举动,如雷霆击顶,让众人愕然。 大殿之中的满朝文武和众皇子,包括朱元璋都不可置信的看向朱樉。 燕王朱棣目光一凝,眼神之中透露出一丝惊骇。 虽然二哥寻常行事就一向就比较混。 可今日这一出,实在也有些太出格了吧! 朱樉音嘶哑而低沉吼道:“父皇,儿臣……愿为皇兄殉葬!” 话音落下,朱樉便朝着朱元璋重重的磕了三个响头。 用力之重,额头上甚至都溢出了一道血痕。 大殿之内,顿时一片哗然! “二哥疯了?” “二哥你不可冲动啊!” 朱樉头撞得重,咚咚作响,声音回荡在大殿每一寸砖石之上,仿佛也撞在众人心头。 “皇兄为国鞠躬尽瘁,身负万民所望,父皇寄以厚望,如今撒手人寰,儿臣心如刀割,朱樉无德无能,活着又有何用?” 他猛然转身,抬手指向那口新棺道:“这是儿臣亲自挑选的的,楠木好料,红漆封面,金钉银扣……” “恕儿臣不孝,我已命人写好祭文,愿从兄而去,愿来生再做父皇之子!” 一边说着,他竟然脱下白袍,只穿着内衫跪在地上,双目通红,泪如泉涌。 朱元璋眸光一闪,心头震荡。 他盯着朱樉那瘦了一圈的脸,眉心微蹙。 自从朱标去世之后几日来,这个向来行事跋扈的二皇子居然真的滴米未进,夜夜痛哭。 他起初只当是做戏,可今日……这棺材是真的,这殉葬的字,也是字字带血! 就在这时…… 朱樉脑海之中响起了一道机械的提示音。 【叮!系统检测中……】 【当前角色:忠孝皇弟】 【当前演技评分:60分(尚可,但略显浮夸)】 朱樉心神微动,脑海中顿时响起那道熟悉的电子音。 他眼角一颤,心中默道:这才60分?那得来点狠的…… 下一刻。 他猛然站起,走到棺材边,不等众人反应,抬脚迈入其中,直接躺了下去。 他仰面朝天,目光直视殿顶的白纱幡影,脸上是极度的哀痛与决绝。 “父皇,儿臣心意已决!来人,盖棺!” “混账!” 朱元璋大怒,猛地拍案而起,几步冲向前来。 燕王朱棣与晋王,楚王也齐齐变色。 “快拦住他!” “二哥你疯了?!” 众人一拥而上,死死拽住朱樉的棺盖,他却挣扎着要合上棺盖,那股视死如归的架势,竟让大殿一时间变得压抑无比。 “逆子!” 朱元璋喘着粗气,怒喝道:“你大哥泉下有知,怎会愿你这般胡闹?你这是大不孝!” “我心已死。” 朱樉闭着眼,声音低沉道:“宁与皇兄同眠,也不愿苟活于世。” “荒唐!” 朱元璋眼中泛起泪光,捏紧拳头,心中百感交集。 朱标尸骨未寒,朱樉这小子,竟真要以死相随? 这是真情,还是故意给他演戏? 纵然这小子有几分夸张的成分,但这般悲恸欲绝,声泪俱下,倒也像是发自肺腑。 【演技评分提升,当前评分:80分(入木三分)】 系统提示再次响起,朱樉心头一紧。 这可还不够! 系统评分越高,获得的奖励才会越丰厚。 他一咬牙,猛地一口黑血涌出口中,洒在胸前! 这几日他故意断食,只为酝酿极度哀伤的形象。 此刻真情掺假意,哭得撕心裂肺,血气上涌,竟真的气血翻涌吐出血来,气息也渐渐微弱。 “二哥!” 朱棣瞳孔一缩,心中不由变色。 这哪是演戏?他怕不是……真要死了! 朱元璋愣住了,旋即怒吼道:“来人,快传太医!” “遵……遵旨!” 宫人顿时一片慌乱。 朱樉在混乱中慢慢闭上眼,气息微弱,面容苍白。 妈的,入戏太深,差点真没了。 就在他意识陷入黑暗的前一刻,脑海里再次传来系统机械的声音。 【演技评分达到90分!(登峰造极)】 【奖励发放中……】 【恭喜宿主!激活能力:众生之相!】 【备注:可观察人物真实情绪与忠诚度】 【恭喜宿主!获得:体魄强化液(初级)】 【备注:一旦服用,可以强化宿主体魄,记忆力,学习能力】 【恭喜宿主!获得:死士(两名)】 【备注:两位死士武艺高强,擅长保护,暗杀,对宿主百分之百忠诚】 …… 看着朱樉被众人抬下去,朱元璋仿佛再一起被勾起了内心的苦楚,险些双脚一软,摔了个跟头。 众人连忙上前去搀扶。 “父皇,节哀啊!” “陛下,节哀啊!” 朱元璋稳住了身型,这才艰难的挥了挥手。 “咱没事儿!” “父皇,您一定要保重龙体啊!” “传咱的旨意,让二皇子明日好好在府中休息,就不用前来守灵了。” “是。” “行了,你们也都退下吧,让咱和标儿说两句话。” 老太监犹豫了一下,这才开口道:“陛下,太医吩咐,您切不可太过伤心了,否则龙体……” 老朱挥了挥手,众人这才躬身退下。 老朱轻抚着令牌,眼神之中满是悲伤。 “标儿啊,你这么就这么走了呢?” “雄英走了,大妹子走了,现在你也走了,就留下咱一个人孤苦零丁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朱元璋痛心疾首,泪涕横流,喃喃道:“爹老了,也活不了几年了,等收拾好这个烂摊子就下来陪你们。” “大明的江山,是爹留给你的,你不在了,那就是允文的,谁都不能抢!” “谁要是敢动歪心思,咱就弄死他。” …… 第二章 精心布局 第二章:精心布局 与此同时。 朱樉一觉睡醒,还感觉有些不真实。 三日前自己还在花天酒地,再次睁眼竟然就穿越到了大明王朝,而且还成为了朱元璋膝下的二皇子朱樉。 恰逢朱标病逝,他深知大明历史,太子朱标去世后,晚年的朱元璋是疑心病最重的时候,只要稍觉得有些威胁的人都被他杀了。 最著名的就是蓝玉案,被牵连的官员高达一万五千人,几乎整个淮西武勋都被杀光了。 所以他一定要让老朱相信自己绝无反心。 正好自己又激活了“千人千面影帝系统”,只要自己每次在系统发布角色的时候,通过演戏获得系统的评分,就可以获得相应的奖励。 系统都评价了90分,想必自己的演技应该还是在线的,老朱至少也有七八分相信了自己。 接下里只要顺理成章的去就藩,然后再靠着系统苟个几年,等积累好实力,等朱棣发动靖难的时候伺机而动就行了。 不过想要在朱元璋锦衣卫的监视下发展势力,也绝非易事。 哎,人生如戏,全靠演技啊! “殿下,您醒了?” 就在此刻,他的贴身太监王谨走了进来。 朱樉微微点头,没有露出来喜悦之色,反而问道:“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启禀殿下,已经是午时了。” “为何不早些叫醒我?” 王谨立刻恭敬道:“殿下恕罪,是昨日陛下特意吩咐,让殿下今日好好休息,不必再去守灵了。” 朱樉顿时心头一动。 看样子自己的表演还是很有效果的,至少换来了一些老朱的同情。 “行了,起来吧。” 然而朱樉说完之后,对方却并未起身,似乎有些欲言又止。 “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王谨这才擦了擦眼角的泪水,连忙道:“老奴多嘴一句,殿下自幼是老奴带大的,太子殿下病逝您虽然悲痛愈加,但也要保重身体啊!” “而且您今日在殿上的所作所为,恐怕也会引起旁人的猜忌啊……” 要知道朱樉一向对手下都是残酷著称,若是给旁人十个胆子也绝对不敢多说一句,不过王谨是他的贴身太监,算是为数不多朱樉信任之人。 闻此,朱樉抬头重新打量了一下眼前的老太监。 然而就在此刻,对方的头顶出现了一排字:老太监王谨,情绪波动:紧张,忠诚度:10. 这就是众生之相吗? 朱樉内心顿时发出了一声冷笑。 要是真的担心自己,那紧张什么? 侍奉在自己身边十几年了,忠诚度竟然只有10? 能够有能力在自己身边安插这么多年,恐怕也就只有自己哪位老爹了。 早就知道朱元璋的锦衣卫无孔不入,没想到竟然藏的如此之深,今日故意演这一出恐怕是为了试探自己的真实想法。 若不是得到了系统的奖励,恐怕自己就真的着了道了! 演戏? 和我这个影帝比起来你还嫩点! 朱樉叹了一口气,故作悲痛道:“你有这份心孤心领了,可是大哥死了,孤还有什么颜面独活?” “若不是父皇今日阻拦,孤真的想追随大哥而去了。” “孤自认问心无愧,也不怕那些闲言碎语。” “行了,你先退下吧!” “是。” 朱樉看着对方离去的背影,他知道今日两人的对话一定会传到老朱的耳朵里去。 既然如此,那就做戏做全套,也好让老朱更相信他。 …… 乾清宫。 朱标的去世让朱元璋一连昏迷几日,积压了不少奏折,所以身体才刚刚好一点他就前来批阅了。 朱元璋的贴身太监云奇忍不住道:“陛下,您就先歇一歇吧,御医说了您需要多加修养。” “无碍。” 朱元璋头也不抬道:“诸王可有异动?” 云奇深吸一口气,只感觉一股寒意迅速的蔓延全身,小心翼翼的回答道:“燕王回府之后召集了麾下议事,具体内容尚未可知。” “另外晋王派出一支快骑离府。” “其余藩王暂无异样。” 朱元璋的目光顿时透露出一丝寒意。 “好啊,标儿尸骨未寒,这几个小兔崽子就不安分!” 云奇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道:“陛下息怒,保重龙体。” “对了,老。二呢?” “太医诊断秦王殿下是伤心过度才导致的昏迷,今日中午才睡醒,贴身太监劝阻秦王殿下注意身体,低调行事,恐遭人非议。” “然秦王殿下说他是真心想追随太子殿下而去,若非陛下阻拦,甘愿殉葬,问心无愧。” 听到这一番话,老朱的脸色这才有所缓和,忍不住感叹道:“老。二这孩子,虽然平日里对下人是有些混,不过对他大哥还是很好的。” 要是自己的所有孩子都像老。二这么忠孝,那自己也就省心多了。 合上奏折,朱元璋轻声道:“即日起加派人手,盯着诸王和文武大臣,要是谁有异动马上汇报给咱。” “领旨。” “另外拟旨,四川鲁贴儿叛乱,命凉国公南下,务必剿匪务尽,不留后患!” 云奇闻此,顿时感觉心中掀起滔天巨浪,有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杀机四伏的感觉。 他奉命拟好圣旨之后朱元璋仔细看过,这才盖上了玉玺印。 “行了,退下吧。” “是。” 直到对方的身影走出大殿之后,朱元璋这才喃喃道:“大妹子,你说咱做错了吗?” “可是你走了,标儿也走了,咱不允许大明的江山被这些人霍霍。” “再给咱几年,把一切都理顺了,咱就下来陪你和标儿……” 与此同时。 朱樉用过膳之后,这才遣散了左右。 他服下了系统奖励的体魄强化液。 原本跪了三天三夜所带来的疲惫和不适感顿时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力量感和掌控感。 朱樉顿时感觉浑身仿佛有使不完的劲,而且思维也变的十分清晰。 系统出品,果然精品! 朱樉大手一挥,眼前顿时出现了两个身穿黑袍的侍卫。 “属下参见殿下!” 两人异口同声道,眼神之中满是恭敬。 朱樉满意的点点头道:“起来吧,你们这一身衣服太扎眼了,你们去换一套普通侍卫的衣服就行。” “是。” “以后你们就叫阿大,阿二吧!” “阿大跟在我左右,阿二留在府中,帮我调查清楚府内有多少眼线,分别是谁的人,不过切记不可打草惊蛇。” 朱樉可不希望日后自己的一举一动都被人盯着。 “是。” “行了,去太子灵前。” 不多时。 朱樉就来到了太子灵前,然而此刻灵前却还有一个少年,正是日后的建文皇帝朱允文。 就在此刻,他的脑海之中再次响起系统的提示音。 【叮,已激活新角色:慈祥二叔】 “允文见过二叔!” 朱允文擦了擦眼泪,这才对朱樉行礼。 这小子也是个影帝。 朱樉内心诽议,不过表面上还是一脸哀伤和怜惜道:“允文,赶快起来吧。” “如今大哥走了,你就是东宫之主,你应该好好休息才行。” 听到此话,朱允文心头猛然一动。 这话是什么意思? 难不成二叔在对他示好? 不过他还是装作一脸悲伤道:“一想到父亲逝世,侄儿就痛彻心腑,呜呜……” 不对? 怎么感觉这个台词这么耳熟呢? 小子,在我面前演戏,你还嫩了点。 朱樉连忙语重心长的说道:“允文,你一定要振作起来啊!” “大哥生前在时,不管平时有多忙,都会抽时间交代我们兄弟几个,对我来说可以说是如兄如父。” “如今大哥突然走了,自然也轮到我这个做叔叔的来照顾你了。” 朱樉看着朱允文,语气真诚道:“今天在大哥的灵前,我发誓,日后我一定会护着你!” 【叮,系统检测中……】 【当前演技评分:70分(登堂入室)】 听到这一番话,反而让朱允文有些摸不着头脑了。 朱樉却直勾勾的看着他。 “允文,你记住今天我的话,不管日后发生了什么事,有任何困难,你都可以来找二叔!” “啊?” 这下朱允文是真的有点懵,以前也没见朱樉对自己多好啊,今天怎么突然这么热情。 “你记住没有?” 朱允文这才反应过来,连忙道:“多谢二叔爱惜之情,允文绝不敢忘!” 不管怎么样,有一个拥有实权的藩王支持自己,总是一件好事儿。 “记住,你我之间的关系,需要严加保密,不可泄漏。” 朱允文又微微愣了一下。 不过不等他追问,朱樉便不再多语,反而埋头烧纸。 标哥,你放心,日后等我抢了你儿子的皇位,保证不会像朱老四那样,至少让他荣华富贵一生无忧,这也不算违背誓言吧? 不过此刻朱允文却不知道朱樉在想什么,反而回味着他的话。 二叔被封秦王,封地就在四叔燕王后方,正好可以钳住住他,今日对自己如此示好显然是要支持自己。 而且自己这位二叔在几位皇叔里可算很有权势的,皇爷爷对他的评价也很高,不过就是他平日里对手下人有些太狠了。 不过根据他二叔的说法,那些都是奴才,是外人,不对他们狠点他们不长记性。 可二叔对自家人可的确是好的没得说的,今日给自己说这些话,看样子二叔是真的把他当自己人。 而且还叮嘱我保密,难道是要我提防其他几位皇叔? 朱允文越想越兴奋,有了朱樉的帮助之后,自己将来想要掌控诸位藩王,岂不是更加易如反掌? 想到日后的光景,朱允文嘴角都有些压不住了。 不过朱樉内心更是忍不住偷乐。 嘿嘿,大侄子,老子提前几年就给你布局表忠心,我就不信你不上当。 到时候等你帮我削藩,解决掉其他几个藩王,我再出来坐收渔利之利…… 第三章 灵前叙话 叔侄二人各怀心思,朱允文自以为自己得到了二叔的支持。 殊不知自己这位二叔才是真正的笑里藏刀。 比起其他那些叔叔,他才是把自己算进了骨头里…… “陛下驾到!” 就在二人说话之际,一声唱喏突然自灵堂外传来! 朱樉,朱允文迎将出去。 便见朱元璋步如病虎,脸色颓然,在几名随行的搀扶下,直奔朱标的灵堂而来! “儿臣朱樉!” “孙儿朱允文!” “参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两人作势下拜,朱元璋却唯独上前扶住了朱樉。 只剩朱允文一人跪在地上,无人胆敢上前搀扶,反倒是冷落了这个自幼受宠的皇孙! “老。二,你大病初愈,怎么就跑到这里胡闹?” “允文,你明知你二叔忧思过度,累坏了身体,为什么不劝他回去歇息!” 朱元璋面沉如水,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朱允文低声道:“此事是孙儿考虑不周,还请皇爷爷责罚!” “罢了,念在你为父守灵,一片孝心的份上,此事便不与你追究了,你先退下,朕有话想对你二叔说!” 朱元璋一声令下,云奇立刻上前,扶起朱允文直奔灵堂外而去。 反观朱樉身边的死士阿大,此时则仍是寸步不移,矗立在朱樉身侧。 朱元璋微微眯起眼睛,瞥了阿二一眼:“老。二,这人看着眼生啊!” “回禀父皇,这是儿臣的府内的护卫,平日里不进宫中,不明礼数,儿臣这就让他退下……” 在搪塞朱元璋的同时。 朱樉心中也狠狠捏了把汗。 阿大,阿二身为系统赠与的死士,压根就不将什么皇权教化放在眼里。 哪怕是面对朱元璋这个大明天子,也只当做是空气一般! 朱元璋生性多疑,倘若真因为他的举动而看出自己的谋反之心,致使自己提前下线,那自己之前所做的努力岂不是全都白费了? 想到此处,朱樉心中已然有了主张。 再次转回灵堂,他噗通跪倒在了朱元璋的面前:“父皇,儿臣斗胆有一请求,还望您能恩准!” 朱元璋手扶着朱标灵柩,坐在一旁,闻得此言,深深望了朱樉一眼:“你莫不是还想要给你大哥殉葬?” “殉葬之事,是孩儿考虑不周,孩儿如今只想留在京城,为大哥守灵,从此终老于应天!” 【叮,已激活新角色:贤孝秦王】 …… 系统提示音一出,朱樉心中一凛。 这个老朱,果然是试探自己来了! 朱樉言辞恳切,目光真挚,全无半点作伪之意。 朱元璋身为老江湖,自问有一套识人本领,又哪里会看错了他? 他刚刚得知朱樉来到灵堂,并与朱允文会面的消息,便匆匆来到此处。 太子新丧,便有几位藩王蠢蠢欲动。 老三朱棢,老四朱棣都有所动作,意指皇权。 可自己这个二儿子,如今又在考虑些什么? 他抬棺进殿,看似恳切,也让朱元璋相信了他与太子朱标的兄弟之情! 但是皇位在此,又有谁能不为此动心? 况且太子已死,即便是顺位继承,自己也理应立朱樉为储君。 朱元璋最担心的无非就是朱樉可能会对朱允文不利。 而他今日前来,也就是为了让朱樉说一说自己的心里话。 看他当着朱标的灵柩,是否还会欺骗自己! 朱樉一个头磕在地上,半晌都不曾起身。 朱元璋静坐无言,良久后方才开口说道:“樉儿,把头抬起来,让爹看看你!” 朱樉闻言,心中一动。 抬头望向朱元璋。 四目相对,却只见朱元璋虎目含泪,面带柔情:“像,真像啊,你和你大哥,都像极了你娘!” 纵观古今历史,最有人情味的皇帝也要当属朱元璋。 他与马皇后,与太子朱标的感情,超越了皇室界限,反倒如同寻常百姓一般。 也正是因为如此,所以在马皇后,朱标相继离世以后,朱元璋才会性情大变,造下多桩洪武大案! 这简单的一句话,无形间拉近了两人之间的关系。 朱樉知道自己表现的时候到了,当即也落下泪来:“父皇,儿臣愿意就在京城,就守着您,守着母后和大哥,这辈子都不分开,恳请父皇能够允准!” 朱樉旧事重提,朱元璋却并不回应。 他伸手撷去眼角的泪水,同时开口对朱樉问道:“樉儿,爹问你。你大哥离世,这个皇位有谁能坐?” “允文身为太孙,虽然年少,但却颇得大哥传授,身体力行,事必躬亲,是继承皇位的不二人选!” 朱樉如何能不懂得朱元璋的意思? 他料定对方乃是为了试探自己。 干脆顺情说好话,将老朱心中的最佳人选给推举了出来! 朱元璋闻言,微微颔首:“那老三,老四呢?你觉得他们不行吗?” “三弟性情暴虐,比起儿臣还有过之,况且他就藩于晋,还需要保证军队的马匹供应,让他回来做皇帝,那大明的军队军需又该如何供应!” “至于四弟,他自幼就跟随在徐达将军左右,要论打仗,他与三弟不分伯仲,全都是一等一的辅国良臣,可要说起治国,只怕他二人比不过允文!” “父皇一手缔造了大明盛世,正是需要一个治国明君。” “马背上的皇帝固然可贵,但为了我大明国祚千秋永驻,却需要与民将息才是正理……” 面对朱元璋的问询,朱樉侃侃而谈,说的这位洪武大帝连连点头,赞许之情溢于言表。 就在他以为自己已经成功经受住了老朱的考验的时候。 却不想朱元璋忽然抛出一个致命问题:“你见识过人,说话也是条理清晰,朕看你的才能未必就在你大哥之下,况且废长立幼自古便是取乱之道,难道你就没想过要做这个皇帝吗?” 朱元璋的目光一遍遍从朱樉的身上扫过,似乎要将他彻底看穿。 朱樉万没想到自己这位老爹竟然会抛出这么尖锐的问题,一时倒让他有些进退两难! 他要说不想,可能会被对方看作是藏拙。 他要说想,今日势必要命丧于此! 可事已至此,不破不立,想要取信于这位洪武大帝,他必须要兵行险招。 想到此处,朱樉心中已有定夺,他霍然起身,开口说道:“儿臣,的确想过要当这个皇帝!” 第四章 出神入化 朱樉这一声回答可谓掷地有声,灵堂外阿大,朱允文,云奇等人皆是一愣,每个人的表情也都各有不同! 朱元璋面上不曾有任何恼怒,可心中却已经是波涛翻滚。 要将皇位传给长孙朱允文,这是他已经确定的事情。 可如今面对朱樉的回答,他却又该如何是好? 难道真要自己手刃了他,用儿子的血来铺平孙子的路吗? 朱元璋心中百感交集,一时竟有些无所适从。 反观朱樉,却是全然不顾朱元璋的变化,继续说道:“当初您将大哥选定为太子的时候,儿臣心中的确颇为不满。” “都是您的儿子,都是一奶同胞,我不知道我哪里比不过他。” “那个时候,我的确想过要争,的确想过要当皇帝!” “可是这些年来大哥的所作所为,我们也全都看在眼里,大哥为人恭谨,事必亲躬,为国分忧,统领群臣,我们这些做弟弟的的确不能相比。” “父皇将皇位传给大哥,这是众望所归,渐渐的,我这与他相争的心思也就变淡了……” 朱樉欲扬先抑,只几句话便将一个暗地里处心积虑,要与兄长争长道短的顽弟性情彰显的淋漓尽致。 同时也让朱元璋对他的防备与不满降低了几分! “如今大哥死了,孩儿恨不能与他同去,当初那些争抢的心思,如今想来,也不过是想要博取父皇与母后更多的偏爱罢了,试问天下儿女,谁不希望父母能够高看自己一眼?即便是有大哥珠玉在前,我也始终不愿落于人后,我的心思,您应该明白!” 朱樉说着,转头看向灵堂外:“大哥去世,可所幸还有允文,让我大明皇权不孤,孩儿如今别无所求,只希望能够亲眼看着允文能够有所担当,能像大哥那样做个仁义之君,我朱樉就算是死,也算对得起大哥了!” 朱樉话说至此,语气悲怆,手扶着朱标的棺木,眼中流下两行清泪。 【叮,系统检测中……】 【当前演技评分:100分(出神入化)】 朱樉这番表演虽然不似之前那般浮夸造作,可是这字字锥心,句句泣血的表述,却让朱元璋老怀大慰,也让朱允文对自己这个二叔更加认同。 父子之间谈话,讲究的就是真情流露。 朱元璋最看重父子亲情,那他偏就要投其所好,用他的软肋来攻击他。 果不其然,此举不仅有效,而且还打出了有史以来最高评分,着实让朱樉有些受宠若惊! 但是朱樉深知,自己这么做还不够,他现在最需要的不只是取信于老朱,更是要一举让老朱放松对于自己的管控,要想办法取信于他,让他解除锦衣卫对于自己的监视! 想到此处,朱樉决定再给老朱下一剂猛药。 他忽而撩袍,跪倒在了朱元璋的面前:“孩儿恳请父皇委任允文继位太子,入主东宫。” “如此一来能够告慰大哥的在天之灵,二来也能够让我大明国祚稳固,断了旁人的心思!” 朱元璋闻听此言,长叹口气:“立允文为太子倒是简单,可是你有没有想过,你那些弟弟该如何应对?” “朕已经失去了一个儿子,不想再让这个家散了,此事一经公布,人心岂不是要生乱?” 朱元璋手扶着棺材,佝偻着身子坐在那里,手中如意轻颤,上面的裂痕清晰可见。 那是他当初为淮西勋贵封赐爵位时摔断的,那次他与马皇后爆发了最激烈的冲突,怒极之下摔断了这把跟随他多年的如意,最终还是马皇后为他亲手粘合,并将之交还给他。 在那以后,马皇后的身体每况愈下。 他也知道是这偌大的江山拖垮了他的妹子。 拖垮了他这位贤内助! 马皇后去世以后,这把如意就成为了他唯一的念想。 如今太子朱标也已离世,他就仅凭借着这只如意压制自己的杀心,让这只如意压制着他心中的暴虐! 朱樉提出册立朱允文继位太子,这自然也是朱元璋心中所想。 但是朱元璋也知道,此事一经公布,人心必然生乱。 而等到那个时候,他就必须要亲自出面,为自己这个孙子攘除所有祸端了! 可以说此时的朱元璋尚有几分人性。 可是朱樉却要逼他走上这步路! 没有外部压力,自己就要处处受制。 为了能够让自己得以一展拳脚,他必须要顺应历史,将大明朝局搅乱! “明日早朝,儿臣会主动提出此事,父皇年事已高,必须要有一个继位的储君才行。” “孩儿自问在各位弟弟面前还算有几分威望,千般骂名孩儿愿意一力承担,只为扶持允文登基,以解父皇心头之事!” 朱樉此举,在朱元璋和朱允文看来,无疑是自绝退路。 朱元璋对此自然是老怀宽慰。 而躲在门外偷听的朱允文此时也对自己这个二叔感恩戴德! 这次的考验,朱樉总算是顺利通过。 朱元璋缓缓起身,朱樉连忙上前搀扶:“父皇,您慢些!” “今晚你入宫陪朕用膳,朕还有事要与你商量!” 听到朱元璋的嘱托,朱樉心头一动,计划终于成功! 他连忙点头:“孩儿谨遵圣旨……” 说话之间两人已经出得灵堂,朱允文刚想上前,却听朱元璋说道:“允文,日后继位,切不可忘了你二叔啊!” 朱允文闻得此言,心头巨震。 皇爷爷这话看似轻描淡写,可实际上却是指定了未来的储君之位,而他也终于在自己的一众叔父之间,得以脱颖而出了! 朱允文心中虽喜,但却并未表露出来:“允文谨记皇爷爷叮嘱!” 看着朱允文那欲笑又止的模样,朱樉心中已经乐翻了天。 “大侄子,你就乖乖给你二叔挡枪吧,不把祸水引到你的身上,叔叔我如何能够摆脱你皇爷爷的监视,又如何能够大展拳脚,成就一番霸业……” 朱樉心中暗付,脸上却不见有半点异常。 直至出得灵堂,系统提示音才再度传来。 【演技评分达到100分!(出神入化)】 【奖励发放中……】 【恭喜宿主!激活能力:王霸之气!】 【备注:可在气势上压制他人,增强宿主威信,让宿主在与他人沟通时占据主导地位】 【……】 看着朱樉离去的背影,朱允文心中暗暗发誓,有朝一日得偿所愿,绝不能亏待自己这位二叔…… 第五章 做一个恶人 朱樉目送朱元璋起驾回宫,这才算是长舒口气。 “阿大,你今天做的不错!” 这突如其来的夸赞,让阿大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殿下,您之前不是还怪我不懂规矩吗?” “哼,那不过是说给陛下听的罢了,你既然是我的死士,那就只需听从我的规矩!” 说到这里,他转头望了眼别院中正在烧纸钱的朱允文:“今夜进宫,你随我同去……” 回到府内,阿二交给了朱樉一份名录。 按照朱樉的要求,这上面写的都是朱元璋安插在他秦王府内的眼线,而这当中就包含侍奉他多年老太监王谨。 王谨是朱元璋安排在自己身边的眼线,这件事情朱樉并不意外。 但他没想到的是自己的府内竟然被安排有几十人之多,占据了他府内下人中的一半。 这就不得不让他暗感惊心了! 不过朱元璋的手段他很清楚。 名震京师的锦衣卫也不是吃闲饭的。 这几十人虽是一同听命于老朱,但他们彼此之间都未必知晓对方的存在。 也亏得朱标生前能够压制住这群藩王。 如若不然,依照原主的性格。 怕不是早就死在老朱的手里了! 看完这份名录,朱樉随即将其烧毁。 此时已经是夕阳垂落,夜色沉沉。 阿大,阿二矗立在朱樉面前,眉头微蹙:“殿下,这份名录就这么烧了?” “您不打算采取什么行动吗?” 朱樉摇了摇头,随手拨弄着炭盆,生怕烧的不够透彻:“太子新丧,举国悲痛,陛下这条真龙,如今也正是悲痛以及的时候。” “为人臣者,不过扁舟一叶,矗立在风口浪尖,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被拍到水下。” “欲成大事,须懂得隐忍,不只是本王要忍,就连你们也是如此!” “谁敢在这个时候触陛下的霉头,谁就准备受死吧……” 朱樉此言看似是在提醒阿大,阿二。 可实际上他的思绪早已经飘到了受命带兵,要前往四川镇压帖木儿的凉国公蓝玉的身上! 蓝玉此一去必将做出许多祸事,而这也将引发震动历史的洪武大案之一,致使有近两万人惨遭屠杀的蓝玉案! 蓝玉之死,既是他骄兵悍将,咎由自取。 也是朱元璋为立新君,迫不得已而为之! 倘若朱标不死,淮西勋贵也不会落得如此下场。 而淮西勋贵不死,朱元璋也势必要分散出更多的精力,处处小心防备着他们! 朱樉如今如同困锁蛟龙,急需摆脱束缚,养精蓄锐,这才能有一飞冲天的机会。 如果淮西勋贵活着,那就能替他分担许多压力,且日后朱棢,朱棣也不敢反对削藩,轻易起兵! 当下他好不容易才得到了朱元璋,朱允文这对爷孙的信任,现在动手拔除安插在自己身边的眼线,那无异于是打草惊蛇,不过他倒是可以利用这些眼线来帮自己洗清嫌疑。 而且他还可以借机把朱允文一并牵扯进来,让其协助自己,达成目的! 想到此处,朱樉的脸上就露出了一丝淡淡的笑意,同时抬头对阿大,阿二说道:“告诉王谨,让他明日里请太孙来做客,并为我准备些礼品,我要带太孙拜访凉国公……” 阿大之前对于朱元璋的顶撞与蔑视让朱樉明白了一个道理。 在这个世界,唯一可靠的就只有系统。 哪怕他与朱元璋是亲生父子,可对方仍旧会为了巩固权利而在他的身边安插这许多眼线。 父子之间尚且猜忌至此,更何况是他人呢? 他现在唯一要做的就是将自己与朱允文深度捆绑,让朱元璋信任自己,或者是让对方投鼠忌器! 当晚,他按照约定前往乾清宫,面见朱元璋。 父子二人难得和睦,二人坐在一起,吃着清淡的小菜,聊的也尽是些家长里短。 “老。二,这菜你应该觉得不合口味吧?” “父皇说的这是哪里的话,能够与您同席,这是孩儿莫大的荣幸!” “宫中的御医常叮嘱朕,要清淡饮食,要收敛心性,只是朝中之事实难让朕省心,就连朕都不知道自己还能撑到几时……” 朱元璋这番话说的颇有几分英雄迟暮之感,唏嘘中带着感怀,听得伺候在一旁的大太监云奇不住抹着眼泪,可见其对朱元璋的忠心。 “父皇仙福永享,寿与天齐,您不必如此劳心!” 朱樉此言一出,直逗得朱元璋哈哈大笑:“哈哈哈哈,老。二啊,只见千古的江山,何来百代的君王啊?” “朕今天宣你进宫,所为何事,你心里应该清楚吧?” “儿臣明白,父皇需要儿臣做一个恶人!” 见朱元璋挑明了话头,朱樉也再不藏着掖着,干脆也将事情挑明开来。 “儿臣明日早朝便推举允文为我大明新任储君,届时父皇尽管同意,此事便可顺水推舟!” 朱樉何等聪明,自然知道朱元璋如今想要的是什么。 可在听了他的话后,朱元璋却摇头说道:“事情不止如此,朕还有话想要问你!” “父皇请问!” “若有一日,允文登基,引得藩王不满,此事应该如何处置?” 朱元璋这话说的轻描淡写,可听在朱樉的耳朵里,却像是凭空炸响了一声霹雳。 “莫非老朱要提前削藩?” 朱樉心中暗付,一时思虑万千。 他之前说要给朱标殉葬,留在京城守灵,那都只是些托词而已。 他真正的想法还是要借此博取朱元璋的信任,好能有朝一日离开京城,回到封地积蓄实力! 如果朱元璋真要提前削藩,那他所做的一切努力岂不是全都白费了? 依照朱允文的手段心性,此子一旦继位,又哪有他的活路可言! 种种思绪在朱樉的脑海中一一闪过,再看朱元璋的表情,仍是如同之前那般亲切,全不见有半点异样。 可是朱樉知道,要对这位洪武大帝耍心机,那简直就是自寻死路。 与其转移话题惹得其不满,倒还不如将这个坏人一做到底,来一招以退为进! “儿臣以为,既然您有如此顾虑,那不如将所有藩王的王位一并褫夺,并将封地收归国有,藩王手中的军权,可以下放于各级将领,至于藩王,则保留爵位,软禁于京城,如此也方便朝廷管辖!” 说到此处,朱樉当即起身:“儿臣愿做表率,辞去秦王之位,还望父皇成全!” 第六章 委以重任 朱樉在赌,赌老朱的疑心病。 他老朱连自己的儿子都信不过,难道就能信得过手底下那些将领吗? 如果信得过,那也就不会再出什么洪武大案,不会无端牵扯数万人遭受株连了! 但是朱樉也明白,这种事情老朱可以不做,但他既然想要取信对方,那就绝不能不说! 果不其然,在听了他的提议后,朱元璋当即摆手说道:“分封你们兄弟就藩戍边,这本就是利国利民的事情,天下毕竟是咱们朱家的天下,难道朕还会信不过自己的儿子,转过头来去信外人吗?” “只是允文毕竟年少势弱,没有一个靠得住的仰仗,我又如何放心把天下交给他!” “凉国公蓝玉,韩国公李善长,此二人你如何看待?” “回禀父皇,儿臣以为蓝玉虽为国公,战绩彪炳,但其为人跋扈,未免有几分恃宠而骄之嫌。” “但他当初毕竟也曾真心保佐大哥,却也并非是匹降不住的烈马,儿臣希望允文能够降服蓝玉,为其自己所用,这样既能稳固江山,也能不失父皇的恩义,总好过他获罪入狱,牵扯亲族!” 无论是蓝玉还是李善长,他二人都是淮西勋贵中的领袖人物。 朱元璋能问他这个问题,就说明老朱已经对淮西勋贵起了杀心。 不过此乃无奈之举,毕竟朱标早亡,其他皇子也都不具备能够驾驭这群淮西勋贵们的能力。 至于朱允文,更是难以将其降服。 毕竟论起辈分来,蓝玉还算是朱允文的舅公。 这群骄兵悍将,又如何肯听他这个小小太孙的差遣? 朱元璋问此问题,也不过是为求心安,想要给处置淮西勋贵做个铺垫。 却不想朱樉竟另辟蹊径,抛出这么个答案来! 他略有些疑惑的反问道:“你觉得允文要如何才能降服蓝玉?” “儿臣想要明日早朝之后亲自带着允文探访国公府,拉近他二人之间的关系,同时也给凉国公一些敲打,毕竟他即将动身前往四川,若无约束,只怕骄兵必败!” 朱樉事事料人于前,且有意推举朱允文上位,朱元璋自然将这一切全都看在了眼里。 加之他之前的种种表现,以及在灵堂时所表露出的诚恳之意,这让生性多疑的朱元璋彻底卸去了对他的防备! 朱元璋微微颔首,不无感慨的说道:“允文这孩子命好,虽然年纪轻轻就失去了父亲,可是有你这个二叔扶持,却也不至于走错了路。” “既然如此,那这件事情就按照你的意思去办,探望蓝玉,摸清他的意向,如果愿意辅佐允文,那就将他留下,如果非要搞出些乱子的话,他这个凉国公也就不用再当下去了……” 父子之间本应该是推心置腹的谈话,却愣是被他二人演绎成了一场朝堂博弈。 朱樉虽然在诸多事情上都表现出了常人难以企及的能力,甚至直追前任太子朱标,但奈何朱元璋偏心朱允文,压根没有传位于他的想法,只想将他塑造成朱允文的顾命贤臣。 如此一来,就算他有天大的本领,怕也是无处施展,只能被迫选择篡权夺位,夺了他朱家的大好河山! 朱樉离宫之时,时间已经到了半夜。 阿大带领着几名亲卫跟随在他的车驾左右,在这偌大的应天府内穿行而过。 车速并不算快,似乎是在故意等人! “阿大,你确定咱们后面当真有人跟随吗?” “殿下放心,卑职的预感绝不会出错,打从咱们出离皇宫,就一直有两方人马在后面跟踪着咱们,其中一队人马,现在已经靠的越来越近了!” 朱樉对于阿大自然不会怀疑。 只是这身后的来人究竟是谁,对他而言确实有些值得玩味! 他之前对于各路藩王的情况也已经有所监视,此次太子殡天,藩王回京奔丧,储君之位悬而未决。 敢在朱元璋眼皮子底下耍手段,搞动作的,除了三皇子朱棢,就是四皇子朱棣! 他这两个弟弟全都是武将出身,性格直率,只不过朱棢相对而言性情仍是有些急躁,这一点却是与他类似。 至于老四朱棣,则是一个心机深沉,八面玲珑的人物。 自己才刚刚出宫,就有人追过来想要和自己叙话,此人十之八.九就是他二人中的一个。 如果是朱棢,那就还好应付。 可如果是朱棣的话。 怕就没那么好对付了! 就在他思考之际,后面的马车已经追了上来:“二哥,等一等我!” 那人当街大呼小叫,毫不避讳,生生叫停了朱樉的马车,并追上前来与朱樉并驾齐驱。 朱樉撩开车帘,看了一眼,便见朱棢正笑意盈盈注视着自己:“二哥,我在宫外等你多时了!” “三弟,这么晚了你怎么还不休息?还跑到宫外去等我!” “我得知你身体抱恙,就带了些补品去秦王府看你,哪曾想扑了个空,王谨说你受诏进宫,陪父皇用膳去了。” “我担心你没有车驾,往来不便,就想着去宫中接你回来,哪曾想你与我擦肩而过,倒是让我苦苦追了好久!” 朱棢这谎话编的漏洞百出,简直是将朱樉当做傻子看待。 但朱樉并未因此动怒,只是笑着对朱棢应承道:“有劳三弟挂念,不过我的身体现在已经康复了,若是没有其他事情的话,三弟就回府早些休息吧,明日父皇还要召开早朝,你可千万别迟到了!” 藩王在京,处处要受到锦衣卫的管制。 尤其是时逢太子之位悬而未决的前夕,锦衣卫对于他们的管制怕是要更加严格。 在这个时候,藩王之间私下往来,那简直就是在老朱的底线上跳舞。 他好不容易才博得老朱的信任,又那肯因为朱棢再受牵连?当即便要与对方拉开距离! 可谁知朱棢这次也是摆明了吃定了他。 任凭朱樉如何回绝,朱棢都不肯离开:“二哥,你说的这是哪里的话,兄弟我宁愿担负着千夫所指也要来看您,您总不能将我拒之门外,连口茶都不让我喝吧?” “喝茶也行,只是如今这城中茶楼都已歇业,不如就改日吧?” “您的秦王府就在前面,我去您家里喝,正好咱们哥俩,也能叙叙旧!” 朱樉推诿不过,心中莫名烦躁,就在这个时候,系统提示音突然响起: 【叮,已激活新角色:威严二哥】 …… 第七章 当堂训弟 听到系统提示,朱樉便知道今天怕是推脱不掉朱棢的请求了。 再过一条街就是秦王府的所在,朱棢赶在这个时候拦住自己,分明就是不想给自己拒绝的理由。 他原本并不打算给朱棢挖坑,毕竟对方在他看来就是个短命鬼,掀不起什么大风浪。 他想夺皇位,就任凭他去折腾,到时自有朱元璋会收拾他! 怎奈何对方非要凑过来给他当垫脚石,既然如此,那他也就只能勉为其难将其留下了! 朱樉微微颔首,正色说道:“你来看我,我很高兴,但是我这个做二哥的也要提前和你把话说清楚,你我兄弟,只谈风月,不谈风云,说话做事,你要谨言慎行!” “得嘞二哥,那咱们就走着吧!” “三弟,请……” 秦王府内,华灯溢彩,假山游廊,交相呼应。 朱樉,朱棢二人来至花园,分别落座。 老太监王谨奉命端上茶点。 阿大,阿二侍立在侧,寸步不离! 朱棢端起茶水抿了一口,随即看了眼侍奉在一旁的三人:“咳咳,这里没什么事情了,你们可以退下了!” 朱棢身为晋王,与朱樉乃是一母同胞,关系密切,自以为自己说话还算有些分量。 却不想他开口后,这三人却是充耳不闻,仍站在那里,寸步不肯离开! 朱棢见此情景,眉头不禁微微蹙起:“二哥,你这府里的下人,太不懂规矩了!” “三弟此言差矣,我看不懂规矩的,分明是你这个晋王吧?” 朱樉说至此处,伸手指向王谨:“王公公,你应该熟悉吧?当初在宫中伺候咱们这些皇子,可谓是尽心尽职!” “如今父皇将他派遣到我的身边,一来是为了照顾我的饮食起居,二来也是为了让他在我的身边能够颐养天年。” “可你倒好,非但不记得王公公当年的关照,反而对他呼来喝去,三弟,我看是你有些忘本了!” 朱樉这一番批评,直说的朱棢眉头紧蹙,胸膛起伏。 他显然是对此有些不满,但却偏偏不敢发怒。 只得连连颔首,满脸堆笑:“二哥教训的是,王公公,本王.刚刚多有得罪,还望您老能够见谅!” 王谨侍奉了这么多年的贵人,却从未见过三殿下有如此谦逊的时候。 他一时有些受宠若惊,连忙开口应承道:“三殿下说的这是哪里的话,能够侍奉您和二殿下,这是老奴前世修来的福分,您二位尽管聊天,老奴我就在远处伺候着……” 王谨说着,端起桌上的茶盘,退至远处假山旁。 他瘦朱元璋谕旨,奉命监视秦王朱慡的一举一动,按理来说两位王爷聚首,这么重要的事情,他应该仔细监视,不能有半点怠慢。 奈何朱樉,朱棢都是火爆脾气,他可不敢触了朱棢的霉头,致使这二位爷为自己一个奴才翻脸。 如若不然,任凭他有天大的背景,到时也不免要受到责罚。 为奴为婢,向来如此,王谨如今也不过是践行自己身为奴婢的职责而已! 眼见着王谨已经离去,朱棢的脸色这才好看了一些,不知为何,他今天在面对二哥朱樉的时候,始终有种莫名的压迫感,仿佛坐在面前的不是昔日里那个荒诞不经的二哥,倒像是已经死去的大哥朱标,又活生生坐在了自己的面前! 朱樉不敢在像之前那样放肆,只是对阿大和阿二说道:“二位,能否移步,给我兄弟一点独处的空间?” 面对他的示好,二人仍是岿然不动。 直至朱樉摆手示意,他二人这才退到距离凉亭十步开外的地方,但目光也一直锁定在朱樉的身上,不敢有任何掉以轻心。 朱棢刚吃了瘪,如今放低姿态,笑意盈盈对朱樉说道:“二哥,你今晚进宫,干什么去了?” “陪父皇用膳!” “我看不至于此吧?” “大哥殡天,父皇多病,太子之位悬而未决,按理来说,这个皇位应该是你的才对!” “你那天在金殿上可是演了一出好戏,别说是父皇,就连我和老四,都被你给骗过去……” 朱棢自以为自己聪明,看穿了朱樉的企图,孰料自己话没说完,朱樉霍然起身,一巴掌抽在了他的脸上:“朱棢,你好大的胆子!” 【叮,系统检测中……】 【当前演技评分:90分(登峰造极)】 “二哥,你打我干什么!” “朱棢,别以为你获封晋王,我就不敢打你,脱了这身朝服,我还是你二哥,我打你也是为了教训你,治治你这口无遮拦的毛病!” “大哥对待你我兄弟,可曾有过半分亏欠?我与大哥的感情,又岂是你能置喙?” “你说我在殿上演戏,诓骗父皇,你知不知道我几次梦到大哥,都想随他同去!” 无论是阿大,阿二,亦或者是老太监王谨,他们谁都不曾想到朱樉会甩出这一巴掌。 随着朱棢声音拔高,朱樉的声音也较之前高出了几度:“皇位归属于谁,那是父皇的事情,是朝中文武的事情,你我既已就藩,那就没资格再对朝中之事加以揣度。” “今天我打你这一巴掌,是为了惩罚你口无遮拦,下次要是还敢再犯,不用父皇下旨,我这个当哥哥的,就先一刀砍了你!” 朱樉说话的同时,王霸之气自动启动,一股无上威严席卷整座花园,阿大,阿二只觉得心头巨震,双腿发颤,险些跪倒在朱樉的脚下。 至于王谨,如今更是暗自心惊。 这股气势,此等威严,他只在朱元璋的身上见识过! 朱棢呼吸急促,胸膛剧烈起伏,显然是被气的不轻。 他此次前来本意是想和朱樉商议一下,应该如何夺取皇位,却不想对方竟然突然翻脸,丝毫不给他这个晋王的脸面。 所谓泥人还有三分火气,更何况脾气向来火爆的朱棢。 他当即起身,咬着牙说道:“好,二哥,既然你不顾念兄弟之情,那就别怪我朱棢不认你这个二哥,自今日起,你我兄弟恩断义绝,你就好好做你的忠臣孝子吧,就当你从来都没有我这个弟弟!” 朱棢说完,拂袖而去,王谨再三呼唤,还想挽留,岂料对方态度坚决,无奈只能作罢! 反观朱樉,却是面如金纸,呼吸急促,看着朱棢离开的背影,手扶着桌沿,一口鲜血喷吐而出。 “殿下……” 【叮,系统检测中】 【当前演技评分:100分(出神入化)】 …… 第八章 大公无私 经过一连几次身份转变,朱樉已经逐渐掌握了系统的要诀所在,演技也得到了进一步的提升。 今晚这场戏,他既是演给王谨看的,也是演给他背后的老朱看的! 试问京城上下,谁不知道他朱慡平素里一直与朱棢相交密切,二人可以说是穿着同一条裤子。 今日朱棢在皇宫外等候多时,还非要与他过府一叙。 只要不是瞎子,谁会看不出这其中的猫腻所在? 朱樉非常清楚,今晚秦王府内发生的一切,明天都将分毫不差的被转述到老朱的耳朵里。 假装仁义并不难,难得是能够表里如一的装下去! 他就是要借着与朱棢撕破脸皮来证明自己的忠厚。 就是要让这假装的仁义被当做是真的! 朱棢是个短命鬼,甚至还要死在老朱的前头。 他可不想为了所谓的兄弟情义而断送了自己的大好前程。 眼见着朱樉呕血,王谨连忙上前搀扶:“殿下,您没事吧殿下?” 王谨焦急的询问着朱樉,声音里明显带着哭腔。 朱樉偷偷抬头瞥了王谨一眼:老太监王谨,情绪波动:关切,忠诚度:30. 有了众生之相的加持,他可以轻易看出王谨的情绪状态以及对方对自己的忠诚度。 看到忠诚度有所提升,朱樉心中不由得暗自窃喜。 这群太监在宫中就如同是无根的浮萍,费尽心机想要找到依托,最终却又要面临靠山失势的危机。 若是不能削尖了脑袋往上爬,那就注定只能做一辈子的奴才。 虽然平日里在外面能够被人尊称一声公公,可私下里却总要被人唾骂一句阉狗,全无半点尊严! 朱樉刚刚替他说话,为他不惜斥责朱棢,这就是王谨的忠诚度有所提升的原因。 他入宫这么多年,何曾被人高看过一眼? 如今朱樉愿意替他说话,自然给他带来了极大的震撼! 这点细枝末节处的关怀,往往最容易打动人心,而这,就是朱樉用于拿捏他人的手段! 朱樉在王谨的搀扶下勉强站稳脚步,面对对方关切的询问,他只是笑着摆手道:“不必担心,本王没事!” 说到此处,他转头望向朱棢离开的方向:“我这个弟弟太过顽劣,真不知何时才能懂事啊……” 朱樉刚刚喷血,是因为他咬破了自己的舌尖。 而他此时这番慨叹,则真是像极了为弟弟操碎了心的兄长形象! 王谨闻言连忙宽慰:“三殿下性格素来如此,您又何必与他置气,我这就派人去请大夫给您诊治,明天的朝会您就不要参加了!” 王谨显然已经被朱樉的演技给彻底折服,只想着为朱樉诊治病情,哪里还想着追究什么真伪。 眼见着自己计谋得逞,朱樉心喜更盛,但他并未表露出来,只是摇头拒绝道:“今日之事,你们不可对任何人提起,三弟固然顽劣,可毕竟是我的兄弟,不能让他因此受罚!” “明日早朝,我也必须要参加,陛下明日要与群臣议事,我身为秦王,自然是要参与其中,如若不然,岂不是让群臣耻笑……” 次日清晨,奉天殿上。 群臣肃立,静默无声! 召开朝会的消息是昨晚传达下去的,如今群臣均已到齐,朱元璋也正端坐于龙椅之上。 可是即便如此,却仍不见朱元璋有召开早朝的意思。 这让群臣为之犹豫。 不知陛下是否还在等什么人! 朱元璋初丧爱子,再加上还需批阅奏折,治理朝政,殚精竭虑,如今正手拄龙椅,闭目假寐。 下方群臣窃窃私语,都在议论着陛下是在等谁! 晋王朱棢,燕王朱棣站立在群臣之间,兄弟二人相互对望一眼,彼此间换了个眼神。 朱棢神色有些萎靡,脸上的指印仍未消散。 朱棣朝着前方的空位使了个眼色,那里本该是秦王朱慡所在的位置。 朱棢微微颔首,神色仍有几分愤懑。 朱棣见状轻叹一声,再次站直身子,生怕被朱元璋看到他的小动作! “秦王朱慡到!” 就在群臣议论纷纷之际,一声唱喏突然自殿外传来。 文武群臣纷纷侧目,朝着殿外看去。 只见朱樉身着一袭白袍,面如金纸,正在随行太监的搀扶下缓缓走上金阶。 朱元璋睁开眼睛,见朱樉这副模样,当即起身坐定:“秦王这是怎么了?” 听到朱元璋的发问,晋王朱棢不由得心头一颤! 想到昨晚他与朱樉的争执,想到昨日他提出的那个问题,他不由得惊出了一身冷汗,只怕朱樉会拿此事来做文章。 搀扶着朱樉的王谨刚想回答,却被朱樉暗暗制止:“回禀陛下,儿臣昨夜偶感风寒,身体不适,故而今日才请王公公搀扶上殿,若有不周之处,还望陛下见谅!” 听到朱樉的回答,朱棢原本提着的心总算能够放下了。 朱元璋虽然知道此事绝非他所说的那么简单,但却也并未深究此事。 毕竟今日早朝乃是有更重要的事情商议,朱元璋转头看向云奇:“给秦王赐座!” 一张椅子被搬上殿来,朱樉正襟危坐,倒是享受到了他人享受不到的待遇。 朱元璋无心多言,直奔主题:“国不可一日无君,家不可一日无主,朕年事已高,已属江河日下,今日召集群臣上殿,为的就是与诸位爱卿一同商议再立太子的事宜!” 朱元璋此言一出,群臣静默。 谁都没想到今日早朝要商议的竟然是这么重大的议题,这让他们一时间都无从准备,只是支支吾吾,不知如何作答! 就在这个时候,朱棣率先站了出来:“父皇如今正值当打之年,治理朝纲可谓得心应手。” “如今大哥刚刚离世,此时议论册立太子,未免有些操之过急,依照儿臣的意见,此事不如从长计议,只等安葬了大哥以后,再探讨也不迟!” 朱棣说至此处,还不忘转头看朱棢一眼,显然这是他二人商量好的决定。 奈何朱棢做贼心虚,不敢说话,只将朱棣一人晾在那里,显得很是尴尬! 朱元璋一眼就看出了这两人的意图,当即开口反问道:“燕王对册立太子一事如此排斥,莫非是有什么其他的打算不成?” 朱棣闻言,心头一凛:“父皇明鉴,儿臣绝无此意!” “既然燕王都已经发话了,各位爱卿也都不要再支支吾吾了,今日畅所欲言,说说你们的想法吧!” 有了朱元璋的允准,群臣畅所欲言,各自推举自己心仪的人选。 而这当中,自然少不了晋王朱棢,燕王朱棣的提名! 只是这些提名都没说进朱元璋的心坎里,老朱越听脸色越是阴沉。 直到众人为了推举之事吵的不可开交的时候,朱樉忽然起身,开口说道:“启禀陛下,儿臣也有一个人选想要推举!” 众人闻声,目光全部定格在了朱樉的身上。 朱樉环顾四周,缓缓开口说道:“儿臣想要推举允文,继任大明太子之位!” 第九章 朝堂争斗 朱樉此言一出,金殿之上众人皆惊。 之前有人推举朱棢,朱棣,不过是与其有利益往来,毕竟无论是朱棢的岳父谢成,亦或者是朱棣的岳父徐达,他们在军中的势力全都盘根错节,不容小觑。 若是能够借此机会攀附上这二位,可保日后仕途平步青云。 而且最主要的是,朱元璋明显偏向于这两个儿子。 至于朱樉,他因为性格偏激,不体恤手下,所以被很多人认为没有继位的资格,这也是为何今天推举他的臣公寥寥无几的原因! 如今朱樉开口,倒是让众人大吃一惊。 本以为这位秦王今日带病前来可能也是为了从中凑个热闹,却没想到其竟然会主动推举朱允文,这倒是让众人一时有些惊讶。 众人一时面面相觑,似乎全都惊讶于朱樉刚刚的言论。 朱元璋虽然并未开口,但脸上明显浮现出了一丝笑意,看得出来,他对于这个决策也很是赞同。 可是还不等朱元璋开口定论,文臣当中率先走出一个人来:“陛下,臣以为秦王之举,有偏私之嫌!” 此人开口,仿佛是在原本平静的湖面上突然丢下一块巨石,使得殿内群臣再度开始了疯狂的讨论。 敢在这个时候站出来驳老朱面子的也不是别人,正是跟随老朱多年,号青田居士的奇人,刘伯温! 朱元璋性格虽然刚愎,但是对于刘伯温却还有几分敬意。 眼见着对方站出来反对朱樉的提议,朱元璋虽然面带不满之色,但却仍强压着心中怒气问道:“伯温啊,那你倒是说说,秦王的提议有何不妥?难道允文就不能替咱治理这个天下吗?” 朱樉听着老朱的质问,看着那身穿绯红官服,手拿白玉笏板的老人,心中一时百味杂陈, 按理来说刘伯温应该是早在马皇后殡天之前就告老还乡的。 而且他还要比马皇后早死了八年。 怎得今日这本应离世之人又好端端站在了这朝堂之上,并且口口声声辩驳自己? 想到此处,朱樉的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了一个可能。 那就是因为自己的穿越导致原本的历史线出现了混乱。 自己如今所在的大明,很可能是一个超出自己认知之外的平行世界! 想到此处,朱樉心中一切了然。 同时对于刘伯温的反对,他也不似刚刚那般急躁! 因为他知道有刘伯温就会有胡惟庸,这对冤家绝不会任凭对方轻易得势,他如今只管静观其变,等着坐山观虎斗便可! 刘伯温精神矍铄,话语铿锵,丝毫不见有老迈之态。 面对朱元璋的质问,刘伯温深鞠一躬,开口说道:“陛下容臣斗胆,古语有云,废长立幼乃取乱之道,皇孙朱允文如今毕竟年少,如何能够担负起大明的万里江山?臣以为不如先从几位贤王当中挑选出一位,册封太子,继承大统,如此也能免去许多麻烦……” 刘伯温说起话来欲言又止,但朱樉却意识到刘伯温应该已经看穿了自己的图谋。 青田居士名不虚传,或许他早就已经预见到了大明未来可能存在的危机! 想到此处,朱樉的表情不由得凝重起来,在这一瞬间他甚至想过要借刀杀人,借老朱或是淮西勋贵之手,将这个能掐会算的青田居士早日铲除! 但还不等他这个想法有一步的落实,又一个声音在他的身侧忽然响起:“刘大人的意思是,如果陛下不采纳你的意见,天下苍生就有倒悬之苦了?” 这声音来得突兀,同时也有几分尖锐,刺耳。 朱樉下意识朝着身侧看去,便见一名身材中等,圆脸短须的中年男人走出了队列,此人正是日后造成另一桩洪武大案,被朱元璋称作是千古第一奸相的大明宰相胡惟庸! “胡惟庸,你少在这里妖言惑众,老夫几时说过陛下不听我言,就会有苍生倒悬之苦了?这分明是你栽赃陷害!” 刘伯温明显是与胡惟庸关系紧张,两人刚一搭话,便是一副剑拔弩张的姿态。 面对刘伯温的指责,胡惟庸冷笑一声:“刘大人,您话中所指,同僚心中自有定论,依我胡惟庸看来,这太子之位,非太孙不能及也!” 胡惟庸只用了几句话就将所有人的注意力全都引到了他的身上。 而朱元璋在听了他的话后,脸上也不免多出了几分笑意。 所谓顺情说好话,耿直讨人嫌。 胡惟庸之所以能够在大明朝堂混的风生水起,成为淮西勋贵的代表人物,其最主要的原因就是他这能够审时度势的慧眼,以及他这阿谀奉承的巧嘴! 怕是早在刚刚,他就已经看出了朱元璋的心中所想,意识到了朱樉是在有意和朱元璋演一出双簧,而其目的无非就是为了推举朱允文上位! 正是因为有了这一点认识,所以他才敢毫无忌惮的对刘伯温开炮,言语丝毫不见恭敬之意。 要知道,换做往常,即便是他二人之间有天大的矛盾,胡惟庸也绝不敢轻易与刘伯温撕破脸皮。 而今不过是得到了仰仗,所以才会如此大胆。 而胡惟庸刚刚的一番发言,算是说进了朱元璋的心坎里,朱元璋微微颔首,对其说道:“惟庸啊,你倒是说说,这太子之位为何就非允文不可?” “启禀陛下,大明江山,当有德者居之,太孙跟随太子身边多年,耳濡目染,早已经将太子贤良淑德的品行学的透彻,难道这还不足以让太孙继位吗?” “再说秦王,乃是当今诸王之首,即便是要遵循古训,立长而不立贤,那也应该首推秦王继任太子之位。” “可是话说回来,这推举太孙继位的决议,本就是由秦王殿下主动提出,这不整合尧舜禅位之美传吗?臣下以为,立太孙为太子,非但是众望所归,更是我大明之幸,此乃陛下隆恩感召日月,为我大明天降福泽,臣恳请陛下,册立太孙继位!” 胡惟庸说话的同时顺势跪倒。 而在他之后,一众淮西勋贵也都纷纷跪倒在地,应和着胡惟庸刚刚所言,隐隐有几分要以胡惟庸为首的架势! 第一十章 取死之道 看着朝堂之上乱作一团,这一切的始作俑者,秦王朱慡不由得暗暗发笑。 此时他终于明白胡惟庸为何会死,而且还会牵扯到近一万多人遭受株连了。 这群淮西勋贵明显是穿一条裤子,扶持朱允文的目的怕是也没那么单纯。 依照老朱多疑的性格,他很可能会怀疑胡惟庸想要借此机会架空朱允文,想要篡夺他朱家的江山。 依照老朱晚年的性格,他又如何能够容得下这个犯上作乱的胡惟庸? 此时朱樉看待胡惟庸的眼神,也已经如同看待死人一般。 刘伯温这等直臣或许还能留。 但胡惟庸这等搬权弄事,蛊惑人心的小人,别说是老朱,就算是自己也得宰了他! 胡惟庸自以为聪明,以为能够凭借此番话语说动朱元璋册立朱允文。 哪曾想他终究还是太嫩了些! 眼见着淮西勋贵以胡惟庸马首是瞻,老朱表情逐渐变得凝重,眼神也开始变得犀利起来。 他深深看了眼刘伯温和胡惟庸两人。 最终在云奇的搀扶下站起身来:“册立太子之事,改日再议,退朝吧!”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群臣跪地俯首,口呼万岁。 老朱则在云奇的搀扶下拂袖而去。 胡惟庸在朱元璋走后眉头紧蹙,仿佛是在思考自己究竟哪里做错了。 至于刘伯温,则是在经过胡惟庸身边的时候不咸不淡的冷哼了一声,显然是对其之前的栽赃仍有怨气。 群臣三三两两,离了奉天殿。 晋王朱棢几次想要和朱樉说话,却都被群臣分隔,只能眼巴巴看着朱樉走出大殿,最终无奈长叹一声。 朱樉走出殿外,便见王谨正与朱允文在远处闲谈,眼见着朱樉现身,朱允文立刻挥手,将其叫了过去:“二叔,今日议事,结果如何?” 眼见着朱允文竟然不给自己的亲爹守灵,反而跑到殿外刺探起了消息,朱樉便明白了自己这个大侄子的心意! 他面色略显凝重,沉声对其说道:“群臣态度两极分化,你想继位怕是没那么容易!” 朱允文闻听此言,不免露出几分失落之色。 可是朱樉随即又拍着他的肩膀说道:“不过你不必担心,只要有二叔在,我无论如何都要将你捧上这个皇位,如若不然,我又如何对得起你爹的关照?” 朱樉欲扬先抑,打一巴掌给个甜枣的做法的确收获了朱允文的好感。 眼看着朱允文与自己的亲密度蹭蹭上涨,朱樉心底早已经乐开了花。 不过他此时仍是面沉如水,只转头对王谨说道:“昨天吩咐你准备的礼物,你都准备的怎么样了?” “启禀殿下,奴才已经为凉国公准备了许多奇珍宝物,管保他能喜欢!” 朱允文听着两人的谈话,如坠五里雾中:“三叔,你为什么要给凉国公准备礼物?他不是奉爷爷旨意,要前往四川平乱了吗?” “傻孩子,凉国公是你爹的舅丈,也就是你的舅公,你以为想要继承皇位仅凭我和你爷爷就能办到吗?没有这些勋贵们的支持,你就永远坐不上这个位置!” “听二叔的话,回去把你的丧服换下来,等下我带你去拜访凉国公……” 朱允文闻得此言,对于朱樉更是感激,哪里还有半分怀疑?当即便匆忙直奔东宫而去! 恰逢此时,朱棢和朱棣也都追了过来。 面对朱樉,朱棢明显还有些尴尬:“二,二哥!” 朱樉转头看向两人,表现出一副热切的姿态:“三弟,四弟,你们还没回去呢?” 面对朱樉这关切的询问,朱棢老脸通红,恨不得能找个地缝钻进去:“二哥,我是来给你道歉的!” “昨晚的事情……你没和咱爹说,要不然,咱爹非扒了我的皮不可!” 朱棢态度恳切,可语调却是越来越弱。 藩王妄议皇位归属,此乃大不敬之罪。 如果朱樉将昨晚之事讲述出来,依照朱元璋的性格,他怕是要直接砍了朱棢不可。 朱棢自知自己昨天所做之事太过鲁莽,同时也感激朱樉为自己圆场。 所以才在早朝结束以后追赶过来,一是为了感谢朱樉,二也是为了探探他的口风,看看他为何要举荐朱允文出任太子! 面对朱棢的感激,朱樉只是摇头笑道:“我的傻弟弟,我可是你的亲二哥,我会把你往火坑里推吗?” “老四,你该不会是被你三哥拉过来壮胆的吧?” 面对朱樉诙谐的调侃,朱棣只是尴尬一笑,同时转头看向了朱棢。 朱樉此时还有一个【威严二哥】的人设在,所以在与两人说笑一番以后,他又忽而正色道:“你们两个来找我,意图我在了解不过。” “你们两个无非就是想要探探我的口风,想问我为何要支持允文吧?” 朱樉此言一出,朱棢,朱棣均是一惊,谁都没想到他竟会把话说的如此直白! 但是二人也没反对,他的说法,这也让一旁的王谨看出了些许门道。 王谨非常识时务的退到了一旁,将这处僻静所在让给了兄弟三人。 朱樉的目光在朱棢,朱棣的脸上一一扫过,语重心长的对二人说道:“这件事情,是我和父皇一同商议的结果……” “二哥,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即便我二人争不过你,这皇位最终也该落在你的身上,我不明白你为何要将之拱手让给允文,难道在你和父皇的心里,允文真能做的比咱们更好吗?” 朱樉话还没等说完,就被朱棣直接打断。 看着这位后世曾搅动满天风云的永乐大帝,朱樉只是笑而不语。 他知道自己这位四弟一直都有问鼎江山的野心,如若不然,他也不会在朱允文登基以后又将其取而代之,更不会在史书之上将建文在位的四年一笔抹除。 从始至终,他都一直觊觎着这个皇位宝座。 如今,他不过是将心中所想说出来了而已! “四弟,你怎么能这么和二哥说话!” 朱棣话音刚落,便被朱棢斥责了一声。 朱樉闻言微微摆手:“无妨,你们两个的心情,二哥能够理解,但是当今天下需要的是稳定,所谓明君圣主,都没有天下安稳来的重要!” “三弟你坐守山西,封号晋王,不仅担负着卫国戍边的职责,同时还要保障军中战马的供给,这等重任,舍你其谁?” “至于四弟,你知道父皇为何要将你的封地划分在燕京吗?就是为了让你遏制蒙古,以防中原再生事端!” “你们两人的重要性,甚至还要超过允文这个皇帝,若是储君之位当真要从你们之间决出,那我大明江山又由谁来镇守?天下百姓又有谁来守护?” 第一十一章 狗眼看人低 朱樉这番话说得可谓语重心长,朱棢面露羞愧之色,可是朱棣却仍有几分不忿之感。 “你们两个回去以后好好想想,究竟是要争这一时之长,还是要为我大明守国戍边,辅保我大明万代昌盛吧……” 朱樉说完,拍了拍两人肩膀,随即转身离去,只剩下朱棢,朱棣两人面面相觑。 王谨眼见着朱樉离开,赶忙追了上来:“殿下,阿大,阿二现在就在午门外等候,为凉国公准备的礼品也都被提前放在车上了!” 朱樉闻言微微颔首:“这件事情你做的不错,不过刚刚的事情,切记不能让父皇知道!” “殿下放心,奴婢定当守口如瓶……” 王谨答话的同时,还不忘转头再看一眼朱棢和朱棣,只见那二人此时仍在原地窃窃私语,似乎还在讨论朱樉刚刚的话…… 来至午门,朱允文已经褪去丧服,换上了一身常服。 阿大,阿二伫立在马车旁边,眼见着朱樉退朝,赶忙迎了上来:“殿下!” “嗯,准备一下,去国公府!” “是……” 阿大,阿二两人各自驾驶着一辆马车,出离皇宫,直奔凉国公府而去。 路上,朱樉还不忘对朱允文叮嘱道:“一会到了凉国公府,你要少看,多学,切记要保持自己的身段,你是太孙,是未来的储君,只有别人向你低头的份,你绝不能向别人低头!” 朱允文毕竟年幼,对于朱樉这一番叮嘱只当做是二叔对自己的栽培。 他哪知道朱樉这是在刻意给他挖坑。 是要让蓝玉对他心生不满,好方便他以后能够利用蓝玉! 那凉国公蓝玉自视甚高,除了朱元璋和朱标,又有谁能驾驭得了? 莫说朱允文要在他面前保持身段,就算朱允文以上宾之礼相待,也未必能够打动蓝玉! 他此次拜访蓝玉,不过是想让朱元璋意识到蓝玉的重要性,想要给蓝玉多争取几天阳寿。 毕竟只有让老朱把注意力放在他们的身上。 自己才能走更多的机会囤积兵马,发展军力,待到有朝一日,再将自己这个好侄子取而代之…… 马车一路疾驰,来到了国公府的门外。 此处奢华气派,门头布局甚至不输王府, 由此便能看出,蓝玉这个凉国公,有多讲究排场! 只可惜蓝玉虽有武勇,但却是在不知进退。 像是刘伯温,早早隐退,起码保全了一家老小。 蓝玉恃宠而骄,肆意妄为,最终却连累的自己那些义子一并问斩。 如今看来,蓝玉之死却也是早有预兆! “殿下,国公府已经到了,卑职这就去叫凉国公出来迎接!” “嗯,去吧,尽量低调一些……” 【叮,已激活新角色:塞王朱樉】 …… “敲敲敲,敲什么敲,我们国公府的大门,也是你能随便敲的!” 系统提示音刚刚闪过,朱樉忽然听到了一声怒斥。 撩开车帘朝外看去,却见国公府的大门已经打开,一名身穿短打的仆从正趾高气昂的斥骂阿大,其眉宇间的嚣张跋扈展现的淋漓尽致,说话之间甚至还挽起衣袖,作势要打! 阿大脸色阴郁,盯着面前这个家仆:“我家主人就在车上,快让凉国公蓝玉出门迎接!” 阿大语气平静,并未夹带任何情绪。 可他眼中的杀气却已经是喷薄欲出! 就连一旁的阿二,此时也已经攥紧了拳头,只要这恶仆再敢说一个不字,便要直接动手杀人! 面对阿大这近乎命令的口吻,这名恶仆更是跋扈:“呵,我说你小子该不会是吃错药了吧?你家主人究竟是个什么阿猫阿狗,也配让我家老爷出门迎接?” “我家老爷可是当朝一品,寻常官员途径此地都需下马步行,你还想让我们家老爷出来迎接你家主人?我……” 对方的一再挑衅终究是让阿大忍无可忍。 眼见着对方竟敢对朱樉言语不敬,阿大一拳砸在了对方的面门,一股巨力直接将其砸的倒飞了出去,重重撞在国公府的门上! 这恶仆不过是国公府的门童而已,手中并无什么实权。 阿大本只是想教训一二,并未痛下杀手,所以这一拳也没要了他的性命。 只是院内仆从听到动静,却是纷纷持械赶来,将阿大,阿二,连同朱樉的两辆马车全都围了个水泄不通。 那名恶仆被人从地上扶起,他的胸骨已经被阿大一拳打断,如今喘气都不均匀。 可即便如此,他却仍是咬牙说道:“你们竟敢在国公府闹事,看我不把你们碎尸万段……” “呵,这里今天倒是热闹得紧啊!” 就在双方僵持不下之际,远处突然传来一声戏谑的笑声。 一辆马车朝此处缓缓驶来,车帘上还绣着一个大大的胡字! “是胡惟庸顾大人的马车,你们敢快让路,别挡了胡大人的道!” 一名中年汉子推开人群,急匆匆跑下台阶,绕过朱樉的车驾,直奔胡惟庸的马车而去。 朱允文通过窗缝偷眼观瞧,眼见着国公府的恶仆将马车围得水泄不通,他不免生出几分紧张之感。 反观朱樉,如今却仍是一副风轻云淡的模样,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丝毫不怕事情闹大。 那中年汉子殷切上前,将胡惟庸从马车上搀扶下来:“胡相,您怎么突然想着来我们国公府了?” “当然是有事情要和你义父商量了!” “如若不然,你请我我还不来呢……” 胡惟庸与那中年汉子说说笑笑,两人似乎颇为熟稔。 经过朱樉乘坐的马车的时候,胡惟庸忽然停住脚步,开口问道:“你们在这里兴师动众,所为何事?这辆马车,又是谁的?” “回禀胡相,这是不知哪里来的小官,竟口口声声要让我干爹亲自出门迎接,不仅如此,而且他们还打伤了我们国公府的门童,如今将他们扣留在这里,也不过是给他们一点教训罢了,此事您无需过问,小人我自有主张!” “什么小官会跑到你们国公府的门前来闹事?别是你们有眼无珠。冲撞了哪位大人物。” “你们都给我让开,让我来看看这车上做的到底是哪位!” 胡惟庸说话之间,推开众人,径直上前撩开了车帘。 马车内,只见朱樉面带笑容对其说道:“胡大人,别来无恙啊!” 第一十二章 恩威并施 胡惟庸一见朱樉,就像是见了猫的老鼠,噔噔噔后退几步,脸上仍保持着一副不可思议的神情。 连他都没想到事情竟会如此凑巧,怎么自己刚来蓝玉的府邸,就遇到了这位爷? 那国公府的管家见此情景,当即上前搀扶住了胡惟庸:“胡相,您这是怎么了?” “是不是此人对您不敬?我现在就派人收拾……” 他身为蓝玉的义子之一,自然深知胡惟庸在淮西勋贵当中的分量。 他如此巴结胡惟庸,为的也是能够给自己铺平道路,日后能有一个平步青云,一飞冲天的机会! 哪曾想聪明反被聪明误,他这次的马屁,好巧不巧拍在了马腿上! 只见胡惟庸猛地挣脱他的搀扶,同时抡圆了巴掌狠狠抽在他的脸上:“还敢在这里胡言乱语,快去把凉国公叫出来接驾!” 这名蓝玉义子稀里糊涂就挨了一巴掌,如今尚未搞清楚情况,只是手捂着脸颊,含糊不清的问道:“胡相,您好端端打我干嘛啊,这车里坐的到底是谁啊!” 一声声胡相,在胡惟庸听来却是如此刺耳。 他如今尚未受到提携,还没坐上那个丞相之位。 之所以会传出这个叫法,也是因为以蓝玉为首的淮西武将为了增强他们在朝中的地位,所以想要一力匡扶胡惟庸上位,这个称呼一来二去就在他们之间传扬开来了! 胡惟庸现在还没跋扈到敢不将朱樉放在眼里的程度。 听到此人追问,胡惟庸的心都已经凉了半截:“车上坐的,是秦王殿下!” 朱樉身为九大塞王之一,手握重兵,坐镇陕西。 虽然在朝中并无实际官职,可手中权柄却是滔天。 加之他平素里凶名在外,动辄便要打杀人命,在京城当中可谓是凶名赫赫。 胡惟庸即便是有天大的胆量,在朱樉面前也要惧怕三分。 更何况刚刚他的眼角余光还瞥到了朱樉身边坐着一位少年,如果他没看错的话,那位似乎就是有可能继任太子之位的太孙朱允文! 朱元璋上位以后疑心病重,最忌讳的就是朝中重臣私下往来。 这也是为何明朝锦衣卫能够大行其道,让人谈之色变的一大原因! 他胡惟庸私下里会见凉国公蓝玉,而且整个过程还被秦王给看了个正着。 此事一旦传到朱元璋的耳朵里,他二人就算再生几个脑袋怕是也不够老朱砍得! 那名蓝玉义子闻得车内所坐之人竟然是朝中九大塞王中的秦王朱慡,顿觉天都塌了。 他连滚带爬,闯进了国公府,声音嘶哑着喊道:“老爷,秦王殿下莅临本府,胡大人正等着与您一同接驾呢……” 那名蓝玉义子,同时也是这国公府的管家。 能够爬上这个位置,得到蓝玉如此重用,足以见得此人能力非凡,绝非常人所能企及。 他仅用一句话就将当下情况讲了个清楚,既给蓝玉提了醒,也给足了朱樉的面子。 与他之前带人围住朱樉的座驾,扬言要教训朱樉时的跋扈姿态简直判若两人! 朱允文显然也没想到事情转变竟会如此之快,他颇有些诧异的看着身旁的二叔,没想到往日里对待自己和蔼慈祥的二叔,在外面竟然还有这么大的威望! 胡惟庸挥手示意国公府一众家丁后撤,随即殷切上前,面带笑意的开口说道:“殿下,太孙,让卑职迎您下车!” “那就有劳胡大人了!” 朱樉伸出一只手,胡惟庸赶忙上前扶住,如同哈巴狗般殷然的将朱樉搀扶下了马车。 朱樉站定脚步,看着面前国公府的门头,以及那手持棍棒,一脸惶然的众多家丁,缓缓说道:“凉国公,还真是好大的排场!” 刚刚出言不逊的那名门童此时一个劲地后撤,生怕朱樉会注意到自己。 阿大,阿二策立于朱樉左右,目光锐利的扫视众人。 “刚刚是谁出言不逊,辱骂你和本王?” 朱樉侧头看向阿大,声音森然,如同地狱里传出的索命魔音。 “就是他!” 阿大伸手遥指那名被他重伤的门童。 “不过卑职刚刚已经给过他教训了!” “嗯,你给过教训那是你的事,本王的教训,他还没尝过呢!” 朱樉说话之间,迈步来到了这名门童面前。 所过之处,国公府家丁尽皆俯首,无一人胆敢直视朱樉的眼睛。 “跪下!” 朱樉嘴唇轻启,冷冷吐出两个字来。 “王爷……” “我让你跪下!” 对方还想求饶,朱樉动用系统赋予的技能:【王霸之气】,生生压得对方跪倒在地。 那名门童脸色涨红,甚至连气都喘不上来,只能颓然趴跪在地上,竭力抵抗着朱樉的威压。 “自己给自己掌嘴,一直打到本王满意为止!” 朱樉在王霸之气的加持之下,整个人的气势瞬间拔升,脱胎换骨,在这名门童的眼里,他此时便如巍峨耸立的天神一般! 对于他的命令,这名门童再不敢有半点迟疑,当即抬起双臂,左右开弓,对着自己的脸就是一顿猛扇。 因为太过用力,几。巴掌下去他的嘴角就渗出了血来。 胡惟庸站在后方,看着朱樉对于这名门童的惩戒,心中不由得暗暗吃惊。 朱樉此次微服私访,究竟所为何事?是为了给朱允文拉拢支持,还是奉皇命告慰即将出征的蓝玉? 如果是前者的话,那他如此惩罚国公府的门童,是否有些太不妥当? 如果是后者的话,那蓝玉这次,怕是就要打起十万分小心了! 胡惟庸心中揣测着朱樉的想法,同时快步上前,跟随在其身后。 此时国公府的大门完全敞开,那名管家带着蓝玉,从府内急匆匆赶了出来! 蓝玉身穿三爪大红蟒袍,腰悬玉带,走起路来虎虎生风,颇具几分名将威仪。 见到朱樉,也不行礼,只是双手抱拳,略微躬身:“臣凉国公蓝玉,参见秦王千岁!” 那名蓝玉义子,躲藏在他的身后,也跟着一同行礼,并且偷偷观望着朱樉的表情,态度要比之前大胆许多! 朱樉见蓝玉如此狂妄,却不动怒,只是随口说道:“凉国公不必如此多礼,本王今日无故叨扰,还要请凉国公见谅才是!” 说到此处,朱樉转头看向那名还在扇自己嘴巴的门童:“行了,住手吧,要不是看在凉国公的面子上,就凭你今日对我不敬,我就应该宰了你……” 第一十三章 霸王之力 朱樉这话看似是在教训那名门童,可实则却是在暗地里警告蓝玉。 他这话一说出口,蓝玉脸色顿时阴沉下来。 只是蓝玉刚想说话,就被身后的胡惟庸一把拉住,对方朝其使了个眼色,同时对着朱樉的背影投去了个眼神。 蓝玉会意,微微颔首,只是眼中不满之色仍未褪去,显然是未曾将朱樉这个塞王放在眼里! 朱樉走在前列,身后紧跟着朱允文,看做派仿佛他才是这国公府的主人! 国公府内,一群小厮正在习练棍棒,捉对厮杀,他们身上各披甲胄,手中持着木刀,木枪,即便是见到了朱樉靠近,也没有丁点停下来的意思,仿佛是将朱樉当作无物! “凉国公还真是我大明难得的柱石啊,在自己的府内习练军队,倒是让本王开了眼界!” “殿下见笑了,末将不过是闲来无事,觉得身子骨难受的很,所以才在府内豢养了几个奴才,让他们平日里学习些刀枪棍棒,无聊时也能陪我过上几招!” 蓝玉这话说的谦逊,可眼中却是满含轻蔑之意:“殿下获封秦王,坐镇陕西,想来平日里疏松筋骨的机会应该是要多于末将吧?可叹末将被册封京城,空有力气却无处施展,让殿下见笑了!” “呵,听凉国公的意思,莫不是想与本王过上几招?” “殿下如愿赐教,蓝玉乐意至极!” 蓝玉骄兵悍将,自诩是开国功臣,哪肯将朱樉这个藩王放在眼里? 即便他是朱元璋钦封的九大塞王,即便他麾下掌握着十万重兵。 可是在蓝玉看来,朱樉终究只是自己的晚辈。 早在朱樉让他的门童自罚,并且用话敲打他的时候,蓝玉对朱樉就已经是怀恨在心,如今不过是想要借此机会给自己找回面子,所以才会提出这个挑战! 一旁的胡惟庸一直在拽他的衣袖,他那蟒袍的袖子都快被胡惟庸给撕下去了,可却偏偏拦不住他。 朱允文此时也明显有些紧张,他叔侄二人此次前来乃是为了博取蓝玉的支持,怎得这二人一言不合,如今却要动起手来? 蓝玉自诩自己是久经战阵的老将,不肯将朱樉放在眼里。 而倘若是以前的朱樉,倒也真未必是蓝玉的对手! 毕竟如今的蓝玉正值当打之年,再加上常年带兵打仗,临敌经验丰富。 朱樉虽然是被册封秦王,坐守一地,也曾跟随军中名将学习过许多文武韬略,但是要论上阵打仗,他又哪里比得过蓝玉? 只是此一时,彼一时,如今的朱樉乃是身具系统的穿越者,可不是昔日里那个昏庸暴虐的无能秦王。 他蓝玉想要挑战自己,那是他选错了角色! 面对蓝玉的挑衅,朱樉毫不犹豫,直接脱下了自己的袍服:“阿大,取兵器来!” 蓝玉见此情景,也将蟒袍,玉带一并褪去,只穿着一身白色衬衣,并从随行手中接过了一杆大枪。 胡惟庸见此情景,连忙劝阻:“殿下,国公,您二人莫要相争,不如听胡某说一句如何?” 朱樉闻言,冷笑一声:“胡大人不必着急,等下打败了凉国公,咱们三个再坐下来说话也不迟!” “是啊,殿下久居封地,我蓝玉可是惦念的紧呢,今日就让我看看殿下您的长进如何,看我这把老骨头还是不是您的对手……” 二人如今都到了气头上,岂肯将胡惟庸的劝阻听进心里? 朱樉仗着系统加持,手中握着粗如儿臂的大枪,直朝着蓝玉突刺而去,枪花抖动,晃得人一时眼晕,仿佛是有百十把长枪直取面门,看的一众随行之人瞠目结舌,震惊的无以复加! 朱樉穿越而来,继承了原主的记忆,再加上他之前服用了体魄强化液,如今实力自然是非同一般。 胡惟庸眼见着朱樉出手如此凌厉,心中不由得暗自捏了把汗。 他倒不怕朱樉会伤了蓝玉,只怕二人打出真火,蓝玉下手没个轻重,反而伤到了这位秦王殿下! 以下犯上,罪在不赦,依照老朱护犊子的性格,如果蓝玉真伤到了朱樉,怕是不死也得被扒层皮! 两人手中枪棒往来,响彻庭院。 朱樉在与蓝玉交手的同时只觉得体内有一股暖流乱窜,经过了他的四肢百骸,让他拥有源源不断的力量,可以与蓝玉相互抗衡。 反观蓝玉,也是稳扎稳打,手中长枪点挑刺扫,运用的炉火纯青,面对朱樉的凌厉攻势,愣是将自己周身防护的滴水不漏,随着时间的推移,两人的额头全都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恭喜宿主,将体魄强化液彻底吸收,激活能力:霸王之力】 【备注:霸王之力,力冠古今,一经解锁,即可拥有扛鼎之力,能够增强体魄,提升实力】 …… 直至听到系统提示,朱樉这才明白刚刚体内的暖流究竟是从何而来。 他双目圆睁,两膀较力,攥住枪柄,直朝着蓝玉穿刺而去。 蓝玉见此情景,提枪抵挡,两杆长枪枪头相撞,迸发出一阵刺目的火星。 因为两人太过用力,导致枪杆弯折,从中爆裂,两杆大枪也从中折断! 两人如今直如斗兽,哪怕是手中兵器损毁,也不肯停手罢战,眼见着手中只剩光秃秃半截枪杆,索性将其丢到一旁,各自朝着对方冲去,双手紧扣着对方的肩膀,摆出了一副摔跤的姿态! 胡惟庸这次算是看明白了,这两人他谁都劝不住,今日怕是非要分出个高低不可。 不过让他惊讶的是朱樉的实力似乎并非他所想的那么弱,能与蓝玉斗得旗鼓相当,这说明对方之前应该是在藏拙才是! 两人手臂交叉,用力想要扳倒对方。 蓝玉毕竟是底层出身,此等烂斗不知经受过多少次,并不将朱樉放在眼里,而他豢养的那些仆从,此时也都在为他加油打气,全然不给朱樉半点面子。 蓝玉双臂用力,想要将朱樉摔倒,速战速决,怎料想无论他如何用力,朱樉都仿佛是脚下生根,岿然不动,脸上还始终洋溢着淡淡的微笑。 蓝玉用尽力气,憋得老脸通红,仍是难以应对。 直到他气力用尽,全无手段,这才听朱樉说道:“凉国公,接下来该轮到我了吧?” 蓝玉闻得此言,顿觉心头一颤,还不等他反应过来,就觉得自己忽而腾空,整个人都被朱樉抓着腰带举过了头顶。 朱樉将蓝玉在半空转了一圈,这才重新放回地上,整个过程面不红,心不跳,反而是将国公府内那些仆从吓得脸色惨白,惊厥欲死! 第一十四章 敲打凉国公 别说是这群家丁。 就连蓝玉此时也有种惊魂未定之感。 刚刚被举到空中的那一刹那,他甚至已经感受到了死亡的威胁。 他万没想到一直被他视作酒囊饭袋的朱樉,竟会有如此实力。 只要朱樉愿意,他现在怕是早就沦为了一具尸体,哪还能继续站在这里? “秦王实力强悍,末将自愧不如!” 蓝玉收起了轻视之意,命人将这校场收拾干净,随即态度殷切的将朱樉和朱允炆请到了正堂。 反倒是最开始来做客的胡惟庸,如今却被冷落在了一边,显得颇有些尴尬! 茶水奉上,朱樉轻抿了一口:“不错,好茶,看来凉国公现在的日子过得颇为顺意啊!” 蓝玉闻言,摇头苦笑道:“殿下言重了,蓝玉是个粗人,只想着带兵打仗,不愿意过这安稳生活,实不相瞒,陛下下旨让我远征帖木儿,我最近几天高兴的可是连觉都睡不好……” 蓝玉说到打仗,兴致勃勃,直说的口沫横飞,俨然一副武痴的形象。 可还不等他把话说完,朱樉却放下茶杯,开口反问道:“凉国公知道本王今日是为何而来吗?” “末将不知,还请殿下明示!” “嗯,太子新丧,陛下如今可谓沉痛,四川帖木儿蠢蠢欲动,派凉国公征剿足以证明陛下对你的信任。” “但是凉国公也要明白陛下的深意,此次出兵不仅是为了平定祸乱,也是为了扬我大明国威,太子大丧在即,不宜妄动杀业,本王希望凉国公行事能够有些分寸!” 朱樉这番话警告的意味可谓十分强烈。 一旁的胡惟庸微微颔首,似乎已经理解了朱樉话中蕴含的深意。 朱元璋因为朱标去世的事情如今情绪并不稳定,如果蓝玉再在这个时候闹出什么乱子的话,老朱很可能会以此作为突破口,直接将所有的怒气全都宣泄在他的身上! 淮西势力如今日益壮大,这对他们而言既是好事,也是坏事,胡惟庸何等聪明,自然能够听出朱樉的弦外之音,至于蓝玉,则是懵懵懂懂,似乎并不理解朱樉这一番良苦用心! “殿下,末将有一点不太明白,这帖木儿无端生事,挑衅我大明国威,难道不应该将其一网打尽吗?您为何还要我手下留情?” 听到蓝玉这句反问,胡惟庸险些将口中的茶水给喷出来。 反观朱樉,却是不急不躁,笑着解释道:“杀一个帖木儿自然是容易,可是你能将周边各部全都赶尽杀绝吗?” “大国行事,在于扬威,不再杀戮,如果你将帖木儿部赶尽杀绝,那其他部族又将如何看待我大明?” “到时这些番邦人人自危,又有谁会愿意向我大明俯首称臣?” “凉国公既为主帅,那就应该处处为国家考虑,为大局考虑,为臣者若不能为陛下分忧,那你存在的意义又是什么?” 朱樉表面看似和善,可最后一句话中所蕴藏的警告意味却是再明显不过! 蓝玉听到此处,总算明白了朱樉对于自己的警告,连连颔首,口中称是。 从此也能看出朱樉刚刚出手教训蓝玉的必要性,此等骄兵悍将,若不能凭借实力将其压制,又如何能让对方耳提面命,听从自己的安排? 朱樉刚刚就是要让蓝玉知道,不是只有老朱才能要你的命! 面对不同的人,就要用不同手段说服对方,这就是朱樉的处世之道! 待到将自己的来意阐明以后,朱樉又命阿二取来了他为蓝玉准备的礼物。 那是一件带有蓝色荧光的狐皮大衣,一看便是上佳之物。 蓝玉府内虽然藏有许多奇珍异宝,可是一见这件狐皮大衣,却还是不免两眼发直。 “这是本王在封地射猎时得到的蓝狐皮,命身边巧匠做了三件皮袍,一件送给了陛下,一件本王自用,这第三件,就算是本王代替允文,送给凉国公的礼物!” 说至此处,朱樉转头看向朱允文:“允文,还不叫人?” 朱允文闻得此言,福至心灵,当即起身行礼:“允文拜见舅公!” 朱允文双手抱拳,一躬到地,态度可谓诚恳。 蓝玉见此情景,连忙起身搀扶:“太孙莫要多礼,简直折煞末将了!” “我大哥这些年来为国为民,殚精竭虑,的确是继任皇位的不二人选!” “怎奈何他如今已经病逝,无缘皇位,所以无论如何,我都要扶持允文坐上皇位,这是我这个做弟弟的,唯一能为他做的事情!” “凉国公与我大哥乃是舅甥关系,允文叫您一声舅公也是理所应当。” “今日我带允文前来,就是为了能够得到凉国公的支持,能让允文顺利继承我大哥的太子之位!” 朱樉将自己的来意阐明,同时也让朱允文感动得无以复加。 他万没想到二叔竟然会为自己做到如此地步。 他哪里又知道这一切都是朱樉环环相扣,为他设下的计谋? 蓝玉身为武将,性格耿直率真,听到朱允文叫的这一声舅公,他内心极是激动,当即点头道:“太子生前对待我等不薄。如今支持太孙继位,自然也是我等分内之事!” “只是我已经许久不理朝政,就算我支持太孙,又能如何?” 蓝玉这话说的倒也是实情。 打从被册封为凉国公后,他就一直处于半隐退的状态,朱元璋对其并无重用,更别说是让他参与国事。 如今他虽然也有意支持朱允文,怎奈何自己插不上手,说不上话,即便有心,也是无可奈何! “这一点凉国公不必担心,秦王殿下今天已经在朝中举荐皇孙继太子位,依我看来,此事十有八。九是板上钉钉了!” “只是陛下如今许是还担心太孙根基浅薄,难以驾驭群臣,所以才需要你的支持,只要你凉国公愿意张这个口,出这个面,其他的事情自然都能迎刃而解了……” 胡惟庸在一旁坐了半天,始终没有插话的机会,着实是给憋的够呛。 如今终于有了一个表现自己的机会,他自然是要将心中所想一并说出,也好让自己在朱樉面前露一露脸。 他以为自己足够聪明,日后就能得到重用。 哪知道妄自揣度圣意,本就犯了大忌,在朱樉的心里,他这个卖弄聪明的胡大人,早已经是一个死人了…… 第一十五章 微服出巡 提醒完了蓝玉,朱樉随即带着朱允文离开了国公府,至于马车上装载的其他礼品,早就被阿大,阿二组织着国公府的家丁一并卸了下来。 直至朱樉离去,胡惟庸额头上的汗水还没止歇。 两人将朱樉送出府门,往回走的时候蓝玉还不忘夸赞道:“秦王勇武,不弱于陛下,孝贤仁厚,不输于太子,有他保佐,太孙登基指日可待!” 蓝玉性格就是如此单纯,这也是许多武将的一大共性,为人单纯率真,不像文臣那样喜好勾心斗角。 他虽然输在了朱樉的手底下,但对朱樉却无任何怨憎,反而是对其褒奖有加,格外推崇。 只是胡惟庸显然有与他不同的想法。 面对蓝玉这番说辞,胡惟庸眉头微蹙,微微摇头道:“凉国公话别说的太早,我倒是觉得秦王并非你所看到的那么简单!” “依我看来,秦王推举太孙继位,未必是他的真心所愿,这件事情,恐怕是陛下在背后推波助澜……” 回宫的路上,朱允文明显活跃许多:“二叔,没想到你竟然能打败凉国公,据爷爷所说,凉国公当年在战场上可是一员少有的悍将呢!” 对于朱允文的夸赞,朱樉只是报以一笑:“凉国公年事已高,我胜过他也是应该的。” “但古语有云,胜人者有力,自胜者强,我们最该打败的,其实是自己,而非他人!” 朱允文尚且年少,不明白朱樉这番话语中的深意,只是懵懂的点了点头。 转眼间马车已经驶进午门,而阿大也在这里叫停了马车。 “回去吧,你爷爷应该已经等急了!” 朱樉撩开车帘,命阿大将朱允文扶下了马车,朱允文本还想邀请朱樉一同面见朱元璋,但却被朱樉婉拒,执意离开。 对于朱樉而言,戏只需要演到七分,余下的三分要留给观众,给他们一个幻想,回味的余地。 如果将戏演的太过,很可能会弄巧成拙,反而出现马脚和纰漏。 他必须要和朱元璋,和朝廷群臣保持一个若即若离的姿态,这样才能减少被怀疑的可能。 重新登上马车,阿二从旁问道:“殿下,回府吗?” 朱樉看着面前巍峨的宫墙,以及面前高大的朱门,忽然生出一股自己仿佛受困于笼中的感觉。 他摇了摇头,随口说道:“难得清净一日,就在这应天府好好逛逛吧,否则日后回了封地,怕是就没有这个机会了!” 南京,作为明朝首都,通衢之地。 这里的繁华,远非那些远离京城的荒蛮地带所能相比。 此时正值午后,街上叫卖之声络绎不绝,常可见到有贩夫走卒担着担子穿街过巷,人人面带笑容,喜气洋洋。 朱元璋的出现不仅一手终结了元末乱世,同时也将汉人的身份再度拔高,让汉人能够提起胸膛生活。 不过在这川流往来的人群当中,也时常能够看到衣着怪异的外邦百姓与高鼻深目的色目商人。 忽然,马车止步,车外传来了一阵杂乱的吵闹声和鞭炮声响,朱樉微微皱起眉头,撩开车帘朝门外看了一眼,只见当街悬挂着大红灯笼,爆竹声声,夹带着红纸飘落,将整条街道覆盖的一片通红。 “阿大,这是怎么回事?” “回禀殿下,是有酒楼开张,所以才有这么大的声势,我这就让他们让条路出来!” 阿大正欲动身,却被朱樉叫住:“等等,既然咱们是出来闲逛,那就不要惊扰百姓了,正好本王也想凑个热闹!” 朱樉说话的同时下了马车,一名身穿绸缎长袍,面带笑容的中年男人站在门外广迎宾客,并对堵塞在路旁的马车,行人连连致歉,态度恳切! 朱樉虽然是便装出行,乘坐的马车也并不起眼。 可是跟随左右的阿大,阿二两名随行以及他身上所蕴含的那股华贵之气却是难以掩饰,这店老板何等眼力?自然是搭眼就看出了他的不凡! 只见店老板绕过一众宾客,直奔朱樉而来。 阿大,阿二见此情景,当即挡在朱樉身侧,只怕这老板目的不纯。 而他俩这番所作所为,却是全都被老板看在了眼里,一看两人这番表现,老板心中更加笃定了朱樉的身份非凡,他极有分寸的站定在距离朱樉四尺以外的位置,同时对其拱手说道:“贵客登门,在下有失远迎,还望您能恕罪!” 朱樉见这老板谈吐不凡,说话得体,心中不免生出几分好感,当即笑着对其反问道:“你,认得我?” “之前并不认得,不过现在,却是想要结交一番!” “你连我的身份都不知道,竟然还想与我结交,你就不怕我是蹭吃蹭喝的骗子?” “我们开门经商的本就是广结三江友,门迎五湖宾,只要阁下愿意赏脸,不管您是皇亲贵胄,还是路边的饿殍乞丐,只要进了我这扇门,那就是我的座上贵宾!” 说至此处,这老板略一欠身,做出了一个请的姿态:“请贵宾楼内入座?” “好,我今天就赏你这个面子!” 朱樉爽快应下,带着阿大,阿二径直进了这间没有牌匾的怪异酒楼。 楼内此时已经是高朋满座,宾客云集,且这当中接纳的多数都是达官贵胄,仅看他们的衣物着装,就能发现不凡之处! 那酒楼老板与这些人似乎十分熟稔,聊天谈话甚是亲昵,仿佛是相识许久的挚友一般。 朱樉刚一进门,便被几名衣着质朴的男女所吸引,他们这几人的着装,比起周遭这些酒客简直有着云泥之别。 可是这店里的伙计对这几人却是殷切接待,态度诚恳,俨然是将其当成了贵宾! 几人刚一进门,便被一名店伙计给带去了二楼,紧接着又见其站在楼梯口高呼道:“楼上雅间,还是昨天的席面!” 楼下伙计闻得此言,纷纷忙碌起来,端酒送茶,并将一道道菜肴端上楼去,待到下来之时个个喜笑颜开。 阿大察觉出了端倪,侧头对朱樉说道:“殿下,我觉得刚刚上楼那几人,似乎有些不太对劲!” 朱樉闻言,微微颔首:“没错,我看他们,不像是来吃饭的……” 第一十六章 惊天大密 朱樉说至此处,迈步作势要上二楼。 他感觉这里人身份存疑,所以想要上楼一探究竟。 却没想到他才刚刚踏上楼梯,便被一名伙计堵住了去路:“这位客官,您要去哪啊?” “我初登贵店,觉得新奇,所以也想到二楼看看!” “二楼是我们的雅间,非预约不得擅闯,客官要是头一次来的话,就在一楼找地方坐吧!” 阿大见其竟敢对朱樉不敬,脸色顿时阴沉下来:“我家老爷能来,那是给足了你们面子,你若再敢拦路,别说我对你不客气!” 阿大这番言辞虽然狂妄,但朱樉却并未对其加以阻拦。 要说微服出巡,也不见得是一件好事。 本意是想不惊扰百姓,与民同乐,结果却是处处受限,不仅要受门童白眼,甚至连个店里的伙计,都敢对自己趾高气昂! 正所谓泥人尚有三分火气,更何况他堂堂秦王? 只是面对阿大的警告,这名伙计却是显得颇为不屑:“这位客官,话不是这么说的!” “我们既然是开门营业,那就有我们自己的规矩,这楼上没有预约不得擅入,就是我们店里的规矩,您要是真想上楼,那好说,今天预约,明天再来,我肯定像伺候自己爷爷一样伺候您三位!” “不过今天嘛!” “恕不接待……” 这伙计显然是有些背景,故而才不肯将阿大放在眼里。 阿大微微皱起眉头,拳头攥的咯嘣作响,明摆着是想要动手教训一下这个伙计。 就在这时,朱樉的身后突然又传来一个声音:“这是谁在这里挡咱的路啊,还不给我让开!” 前有狼,后有虎,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引得朱樉更加不满,他缓缓转头望向身后,却吓得来人双腿一软,险些直接跪倒在地上。 “殿下,您,您怎么在这?” 这人面对朱樉,被吓得双腿发软,幸亏旁边有那老板搀扶,这才勉强站稳身形。 朱樉听到对方的询问,上上下下打量了对方一番:“我看你有些眼熟,怎么却想不起你是谁啊?” “回禀殿下,我是应天府尹,陈祖辉!” “原来是顺天府尹,我说看你怎么如此眼熟,没想到你竟然也有如此雅兴,会跑到这里来喝酒啊!” “哪里哪里,卑职也是受朋友相邀,想要来此为他提一块匾额,却没想到竟在这里遇到了殿下!” 陈祖辉说话间将那老板拉到了自己身边:“你竟然能请动秦王殿下来此赴宴,何必还让我来丢丑,还有你,为何要阻拦殿下去路?你就不怕掉脑袋吗!” 得知了陈祖辉与这店老板的关系,朱樉总算明白这店伙计为何会如此嚣张了! 这座酒楼背靠着应天府尹,也的确是有给食客定规矩的嚣张资本。 陈祖辉显然是将刚刚的事发经过全都看在了眼里,不过因为他并未认出朱樉的身份,所以才不曾上前调解,只在后面看热闹! 那店老板显然也没想到朱樉的身份竟会如此崇高,刚刚他一心只想着接待陈祖辉,又哪里会想到那个被他请进店内的青年竟然会是皇亲国戚? 他先是瞪了那伙计一眼:“你这畜生,还不下来给殿下道歉?” 紧接着又一脸惭愧的来至朱樉面前说道:“殿下见谅,这孩子纯粹是被我那贱内给惯坏了,这才无故顶撞贵宾,还请您大人有大量,饶过他这一次!” 那伙计劈头盖脸落得两顿臭骂,也不免觉得委屈:“姑父,您怎么光骂我啊,这没有预约不能进雅间的规矩不也是您定的吗?” “你还敢说,还不快点下来道歉!” 这老板眼见着他还敢顶嘴,顿时被气的吹胡子瞪眼,撸起袖子作势要打。 那伙计被吓的够呛,连忙跑下楼梯,跪倒在了朱樉面前:“刚刚是我不对,我给您道歉,您大人有大量,原谅我这一次吧!” 这突然起来的转变让朱樉有些哭笑不得,他故意板着脸,开口对这伙计问道:“本王问你,这次本王没有预约,能不能上你门的二楼参观啊?” “能,您不仅能上二楼,我还会像伺候自己亲爷爷一样伺候您,您看行吗!” 这伙计哭丧着脸,声音委屈的回答着朱樉的问题。 朱樉此时怒意消散,伸手将其扶了起来:“看你还小,也不容易,本王就不与你计较了,不过你要记住,下次招待客人的时候,说话要客气点,在这应天府内,你随便找座高楼泼下瓢凉水,都得浇到七八个当官的,下次要是得罪了别人,你可未必能有这么好运,行了,去忙吧!” 朱樉随意教训了对方几句,随即放走了这名伙计。 小伙计如蒙大赦,连忙逃离,只剩下陈祖辉和那店老板千恩万谢,口中感激不断。 两人将朱樉请到二楼,而朱樉也终于见到了这楼上的景致。 二楼分隔有许多独立的房间,且门前设置有一座等身高的屏风。 屏风是由丝绢编织而成,上面绣有山水花鸟,梅兰竹菊等各色景观。 雅间门上贴有门牌,门牌上所写的雅称与那屏风上面的图案相互辉映,比如岱山居,寒梅庭等,设计可谓雅致! 朱樉一见这楼上的布局,就明白了这二楼的雅间为何需要提前预约。 这里分明就是给达官显贵准备的,用于私下议事,掩人耳目的地方! 这门口的屏风挡的也不是风,而是那些不该被看到的人。 毕竟能来此处议事的,彼此之间也定当熟识,若是真被熟人撞见,那岂不是双方都要尴尬? 只是刚刚上楼的那几人,既不像是达官显贵,也并非是官宦子弟,他们来这里的目的,又是什么? 朱樉命老板取来预约簿,发现今天被预约出去的雅间只有一座雪松居,与与其毗邻的,便正是他们身侧的这间寒梅庭! “二位,本王想在这寒梅庭内坐一坐,不知你二位……” “难得王爷有此雅兴,我们就不做陪了,王爷您请便!” 陈祖辉为人机敏,撂下句话后便强拉着那老板下了楼。 朱樉推门走进寒梅庭,将耳朵贴在墙壁上,却发现听不到任何声音。 他眉头微蹙,随即又从桌上拿起一只茶杯,将其扣在了墙上。 这次借助声音共振,他勉强听到了雪松居里,那几人的谈话: “朱标已死,后日发丧,届时朱元璋应该也会前往孝陵送别,依我看来,后天动手就是最佳时机……” 第一十七章 惊天密谋 朱樉手托着茶盏,身子紧贴在墙上,仔细聆听着隔壁的对话。 太子病逝的消息并未传到外界,就连朝中文武对此也是三缄其口,不敢妄议。 这间酒楼今日才刚正式开业,这群人又是哪里来的渠道,竟然能够预约到这楼上的雅间? 更何况这楼上的雅间摆明了就是那老板与应天府尹联手创建,意在为朝中官员准备的一处用于私下密谈的地方,这群人,又如何会有资格来到这里谈话? 综合对方刚刚提起的孝陵之事,朱樉已经隐隐预感到事情有些不太寻常。 如果换做之前,他绝不会对此事如此上心,毕竟朱元璋身为洪武大帝,天命加身,理应治理大明三十一年。 可自从他今早在奉天殿上见到了本应死去多年的刘伯温,他就已经意识到原本正常的历史走向已经因为自己的到来而出现了偏转。 不过这倒也正常,毕竟自己身怀系统,注定是要改变这段历史原本的走向。 历史因为自己的出现而出现逆转,这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但是随着这个现象的发生,朱樉也意识到了一个问题,那就是原本并没有再历史上发生过的事情,在这个时期都有可能发生。 比如,朱元璋在孝陵遇刺…… 对方说到最后,声音血压越低,即便朱樉借助茶杯共振,勉强能够听到对方的谈话,可是到最后她也只勉强听到了一个名为五里铺的地名。 至此之外,他再未听到任何声音。 而阿大和阿二两人,也已经通过朱樉神情上的变化察觉到了情况可能出现了异常! 待到朱樉站直身子,阿大已经凑上前来:“殿下,要不要我去把他们抓起来?” 朱樉闻言摆了摆手:“不能打草惊蛇,先查清楚在京城附近是否有一个五里铺!” 就在主仆二人说话的同时,隔壁几人已经急匆匆准备离开。 恰逢此时,那个阻拦朱樉的伙计也正端着茶水上楼,恰好与其中一人撞了个满怀,对方的帽子因此掉落在了地上。 那人弯腰去拾自己的帽子,朱樉顺着半掩的门缝大概看到了此人的样貌。 只见其高鼻深目,颇具几分北方人的相貌,一侧头发剃的干净,只在脑后扎了条短辫,他在低头捡帽子的时候恰好与朱樉四目相对,在他的眼神里,朱樉看到了阴厉,狠辣,由此可见对方绝不一般! 两人只是隔着门缝匆匆一瞥,对方捡起帽子,扣在头上,也不顾道歉的伙计,急匆匆离开了此处。 那伙计揉着被撞痛的肩膀,口中喃喃自语道:“真是几个怪人,点了菜又不吃,不知表哥是从哪认识的他们……” 伙计说话的同时,推门走进了朱樉所在的雪梅庭:“殿下,这是我姑父让我给您送的茶!” 得知了朱樉的身份以后,这小伙计也不敢再像之前那样怠慢朱樉,只是低着头端茶倒水,甚至不敢直视朱樉的眼睛! 朱樉见他这副模样,不由得笑问道:“怎么,难道本王就这么可怕吗?你连看都不敢看我一眼?” 小伙计闻听此言,顿时心头一颤:“殿下,我之前是不知道您的身份,这才冲撞到了您,还请您大人大量,就饶过我这一次吧!” 小伙计跪在地上磕头如同捣蒜,显然是被朱樉吓得不轻。 朱樉端着茶水抿了一口,笑眯眯对其问道:“怎么,是不是陈祖辉和你说什么了?” “这,这不关陈大人的事……” “说吧,他都和你说了本王什么坏话?” 小伙计眼见着左右推诿不过,于是便只能硬着头皮说道:“陈大人说您是当朝秦王,手握重兵,在这京城就没您不能去的地方,他还说我不长眼,竟然阻拦您的尊驾,说您要杀我就像是碾死一只臭虫,还说,还说……” “他还说什么了?” “说您平日里杀人无数,若是真惹得您不满,我全家老小怕是都不够您杀得……殿下,刚刚都是我不开眼,是我狗眼看人低,您可千万不要杀我的家人啊,您要杀,您要杀就杀我好了!” 小伙计跪在地上,声音颤抖,磕头如同捣蒜一般! 朱樉听闻这个陈祖辉在背后如此编排自己,不禁被气得冷笑一声:“这个陈祖辉,竟然敢如此败坏本王的名声!” 说话的同时,他挥手示意这小伙计起身:“放心吧,别听那个陈祖辉胡言乱语,本王又不是什么混世魔王,怎可能动辄便要杀人满门!” 小伙计闻得此言,长舒口气,怯生生抬头望向朱樉:“那您这是不准备杀我了?” “废话,本王什么时候说过要杀你?你先坐下,我有事情想问问你!” 小伙计见朱樉饶过了自己,这才稍稍安下心来,坐在了朱樉的对面。 “我刚刚听你说那几个客人奇怪,她们又什么奇怪的地方?” “他们最近几天常来我们店里,每次都点相同的菜,可是每次却又不吃,只是在楼上谈些事情,而且他们谈话期间还不许我们上楼打扰,甚至连楼上接待其他客人都不允许!” “如此说来,你今天拦我,是因为他们提前通过气了?” “一来是因为他们通过气了,二来也是我姑父之前有过吩咐,没有预约不能上楼,毕竟这楼上的雅间数量本就是固定的,若是随意放人上来,对于预定过得客人而言不公平……” 这小伙计说话时脸上带着歉疚的笑容,朱樉见他这副模样,当即笑着反问道:“他们应该给了你好处吧!” 正所谓有钱能使鬼推磨,对方若是没有使银子,给好处,这小伙计又如何肯替他们得罪客人? 小伙计闻言,有些犹豫的点头说道:“您说的没错,我确实是收了他们二两银子,不过这事您千万别告诉我姑父,我姑父他本来就看不惯我,要是被他知道我收了客人的赏钱,他得把我赶出去不可!” “嗯,放心吧,这件事情我不会告诉别人,不过接下来我问的问题你也要如实回答!” “我刚刚听你说这几个人似乎是你表哥的朋友,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第一十八章 五十里铺 小伙计低着头,做了半天的心理建设,最终方才咬着牙说道:“我表哥要捐官,但是我姑父不肯,所以他就在外结识了这群狐朋狗友,隔三差五就带回来白吃白喝……” 小伙计此时仿佛是鼓足了勇气,将关于这间酒楼老板的事情全部如实说了出来。 这店老板名叫徐鹏程,应天府本地人士,早年是个中举的进士,但因为迟迟得不到封官的机会,于是便做了人家的上门女婿。 徐鹏程的丈人姓刘,打从元末就是应天本地有名的富绅,徐鹏程入赘到刘家以后,便随着岳父一同经商。 在此期间,刘家小姐为他诞下一子,因为徐鹏程有功名在身,加上人又踏实肯干,于是刘员外便让外孙随了父亲的姓氏,这偌大的家业也都传给了徐鹏程。 徐鹏程的儿子名叫徐之远,虽然年少时便就读私塾,徐鹏程也曾为其广邀名师,怎奈何这徐之远压根就不是个念书的材料。 平日里在外拈花野草,败坏门风,生生死死了自己的外公。 那刘夫人对于这个独子可谓是十分溺爱,是含在嘴里怕化了,顶在头上怕吓着。 徐鹏程虽然有心想要管教儿子,怎奈何他生性惧内,偏偏拿刘夫人束手无策。 徐之远仗着有母亲撑腰,所以平日里在外为非作歹,常要徐鹏程为他擦屁股。 最近闹着想要花银子捐官,结果徐鹏程说什么都不同意,父子二人因此闹得不可开交。 而之前那几名客人,就是徐之远在外结交的朋友,也是通过徐之远的引荐,才能坐上这还未正式营业的二楼雅间! 听完了小伙计的这番解释,朱樉才算是勉强放下了对于徐鹏程的怀疑。 问及徐鹏程与陈祖辉是如何相识的时候,才知道原来这陈祖辉乃是当年与徐鹏程同期科考的生员,不过徐鹏程只考了一个进士,可陈祖辉却是那年的探花。 两人虽然未能一同步入仕途,但却就此成为了好友。 这间酒楼,也正是在陈祖辉的协助下才顺利开设起来的! 这小伙计并不是刘夫人的亲侄子,而是刘家的远房表亲,平日里常在柜上吃些回扣,隔三差五耍一些小聪明。 正因如此,徐鹏程对其并不待见,不过是碍于夫人的情面,才将其留在店里,做了个端茶倒水的伙计。 经过对方这一番讲解,朱樉已经逐渐理清了所有头绪。 刚刚那几人如果他没猜错的话,十之八。九便是元人。 他们在此处密谋数日,想来应该就是要借朱标下葬,朱元璋要亲自主持的这个间隙刺杀朱元璋。 至于他们话中提起的那个五里铺,因为没能听清他们的具体谈话内容,所以朱樉并不能确定这里是他们的落脚点,还是他们准备事后接头的地方所在! 朱樉看向那名小伙计,语气轻柔的对其说道:“我问你,你听说过这附近有个五里铺吗?” “五里铺?” “您说的应该是东五十里铺吧?” “嗯,应该就是这个地方,这是处什么所在?” “这,这里是义庄,是早年战乱,用于安顿尸体的地方!” 小伙计在提及这个东五十里铺的时候表情明显有些紧张,据他所说,这东五十里铺就在距离应天府城东五十里的一处荒郊,这里原本是个村子,结果却被元兵屠杀殆尽,只剩一片荒地,便有人在这处旧址上建了一座义庄! 这个义庄城中老人全都知道,这小伙计也曾不止一次听别人提起过。 只是据说因为闹鬼,这义庄早已经荒废多年,如今听朱樉再度提起,他仿佛是被勾起了不好的回忆,抱着手臂打着冷战,仿佛是对此十分恐惧! 朱樉得到了这东五十里铺的确切位置,就想要前往一探究竟。 他从怀中摸出一锭黄金,将其拍在了这名伙计的面前:“这锭金子,本王赏你的!” 看着面前这锭黄金,小伙计干涩的咽了口唾沫,但却不敢伸手来拿。 朱樉见此情景,皱着眉头问道:“这是本王给你的,你为什么不拿?” “殿下,这太贵重了,如果被我姑父知道我收了这么贵重的东西,他非扒了我的皮不可!” 小伙计字里行间全都透露着他对徐鹏程的恐惧,可朱樉对此却只是一笑置之:“放心吧,他若是问起,你就说这是本王给你的,谅他也不敢罚你!” “但是这锭金子你也不能白拿,你表哥徐之远什么时候要是回来了,你要第一时间前往秦王府去通知我,而且切记此事绝不能有别人知道,就连你姑父也不行,明白了吗?” 小伙计闻听此言,连连点头。 朱樉对此颇为满意,随手将那锭黄金丢给了他! 下楼的时候,陈祖辉,徐鹏程都在楼梯口躬身等候,眼见着朱樉下了楼,二人当即迎了上来:“殿下,您这是……” “本王还有公务需要处理,不便在此久留,改日再来做客!” “我这侄儿多有冒犯,还望殿下能够海涵!” 闻得朱樉要走,徐鹏程赶忙挤上前来,替那名小伙计向朱樉道歉。 朱樉闻听此言,只是笑着说道:“我很喜欢这孩子,你日后不要太过刁难他了,等本王下次再来,还要他亲自接待!” 徐鹏程闻听此言,长舒口气,连连称是。 反观陈祖辉,却是眉头微蹙,几次看向那名伙计,仿佛心中若有所想。 在三人的相送之下,朱樉出了这酒楼的大门。 他的马车此时就停靠在门口,车上的灰尘已经被全部擦去,整洁如新。 朱樉登上马车,随口说道:“在城里绕一圈,确定没人跟踪的话,就去东五十里铺……” 坐在车上,朱樉不断回忆着小伙计刚刚那番话。 他预感那群元人应该是与徐之远有着某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徐之远怕是受了他人蛊惑,所以才会和这群人走得如此之近! 至于那伙元人,在朝中应该也有内应,如若不然,他们不可能知道太子病逝,明日下葬的消息! 思来想去,朱樉觉得最有可能将这两方联系到一起的,恐怕就只有应天府尹陈祖辉了。 “难道,这一切都是陈祖辉一手策划?” 第一十九章 放开我爷爷 阿大,阿二驾驶着马车在这酒楼周围绕了一圈,在确定周围无人尾随以后,按照朱樉的命令前往了城东五十里铺。 出得城后,他们一路遇见的百姓明显越来越少。 偶尔有三三两两,行商做卖的马车与其擦身而过,或者是住在周边村落,三三两两的菜户担着担子回家。 五十里路说近不近,说远不远,等他们来到这五十里铺义庄的时候,时间已经到了傍晚,夕阳西下,止余残辉,那义庄大门破败不堪,门上悬挂的匾额脱落大半,只剩一角被钉子固定在门框上,上面朱漆描就的字体斑驳脱落,只能半看半猜,才能知晓此处所在。 若不是提前知晓了这义庄的所在,怕是连朱樉三人也要迷路。 不过此处倒是还算好找,五十里铺百姓当初自从被元军屠戮以后,这里便传出了许多闹鬼的传闻,再无百姓前来聚居。 长此以往,这里就只剩这一间义庄,周遭再无半点人烟了! 朱樉坐在车内,昏昏欲睡,忽觉马车停顿,这才惊醒过来。 他猛然坐直身子,透过车窗缝隙朝外看了一眼,便见四下荒草丛生,乱坟遍布,与此同时,阿大的声音也从车外传来:“殿下,咱们已经到了!” 阿大将马拴在义庄门前的一棵树下。 阿二主动上前,扶着朱樉下了马车。 朱樉活动了一下酸痛的双腿,看着面前破败的义庄,口中喃喃自语道:“这里应该就是那群人所说的五十里铺了吧!” 他正欲迈步上前,却被阿大伸手阻拦:“王爷,前路未卜,就让卑职为您开路吧!” 阿大,阿二是系统产物,虽然缺乏情感,但是对于朱樉却是格外忠诚。 他们眼里没有皇权,没有危险。 有的就只有对于朱樉安危的关切,处处将他放在首位! 朱樉闻得此言,心中感动,口中不住提醒道:“你也要多加小心,切记别中了他人埋伏!” 阿大重重点了点头,自袖中滑落一柄短刀握在手中,紧接着便半弓着腰,如同警觉的猎豹一般,小心翼翼直朝着院内走去。 阿二护在朱樉身侧,同样手持短刀,环顾周围,生怕会有人出手偷袭。 阿大一路畅通无阻,穿过蒿草丛生的小院,直直走向那闭拢的房门。 短刀探进门缝,挑开从里面插着的门栓,随着大门缓缓开启,一根扁担顺势砸向了阿大的脑袋! 阿大反应何等迅捷?手中短刀一转,刀锋直取那人下。腹,攻势凌厉,仿佛是要将那暗中偷袭之人开膛破肚! 朱樉见那人用的是扁担攻击,料定此人应该并无恶意,于是连忙朝前跨出半步,口中高呼道:“刀下留人!” 阿大听到朱樉的命令,手中一个急刹,刀尖在距离对方腹部不过半寸的位置停住,险些将那人开膛破肚。 而那只扁担则是重重砸在了阿大的头上,扁担从中断裂,阿大的脑袋也渗出血来。 朱樉快步上前,顺势将阿大拉到一旁:“你没事吧阿大?” “卑职没事,多谢殿下关心!” “嗯,没事就好,这位老伯,您为何要偷袭我们?” 刚刚用扁担砸破阿大脑袋的是一个头发花白,身材消瘦的老翁。 面对朱樉的质问,那老人冷冷说道:“谁知道你们是干嘛来的,我还以为你们是劫道的土匪呢!” 老人说话的同时让开了身子:“进来吧,我给你包扎一下!” 阿大的半边脸颊此时都已经被鲜血染红,可是面对老人的邀请,他却并无动作,只是转头看向朱樉。 直到朱樉点头同意,他这才和阿二护送着朱樉进了房间。 这是义庄用于接纳尸体的地方,房内摆放着十几口棺材,各自用长条板凳垫起,每口棺材的正前方都摆放着香炉和一盏油灯。 老人似乎是这义庄的执事,但这里却并不只有他一个人生活的痕迹! 老人将三人让进屋内,随即又转身关上房门。 阿二嫌弃这房中黑暗,想要点灯,却被老人厉声喝止:“住手,你还想把麻烦引来不成?” 老人从一只破旧的木柜里取出几样药草,捣烂之后将药草和汁水一并敷在阿大的头上:“伤口包扎好了,你们赶紧赶路,这里危险,不是你们该待的地方!” 老人显然是将朱樉三人当成了是赶路进京,途径此处的旅人。 朱樉见状也不解释,只是对老人反问道:“老人家,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哪有什么危险的地方?我倒是早就听闻这五十里铺有闹鬼的传闻,莫非这传说当真属实?” “哼,鬼可没有人心可怕,实话告诉你们吧,这五十里铺最近出了伙剪径的强人,往来商队已有许多遭受其毒手,我刚刚就是误把你们当成了那伙贼寇,这才失手打伤了他!” 听到老人的回答,朱樉浑不在意。 就当老人为阿大包扎好了伤口的同时,朱樉忽然一把擒住了他的手腕:“老人家,我看那贼寇,应该就在你这义庄里吧?” 老人闻听此言,大惊失色,本想将手抽回,可他毕竟老迈年高,身虚体弱,如何能比得过身具霸王之力的朱樉? 几次未曾挣脱,老人张口反问道:“无凭无据,你凭什么这么说?” “就凭这义庄里有人生活,而且还远不止你一个!” “打从刚刚进门的时候,我就发觉这里的情况有些不太对劲,虽然从始至终我们都只看到你一个人,但是这里的生活痕迹表明,这里绝非只有你一人生活!” “你刚刚举止慌张,不分青红皂白就打伤了我的手下,这说明你是做贼心虚,故意不想让我们进来。” “但是我这手下反应及时,虽然第一时间出手反击,但却未曾伤及你分毫,所以你料定他二人是高手,不敢反抗,这才被迫将我三人迎进屋来。” “如今你编造谎言,想要将我三人赶走,无非就是想要混淆视听,洗清你自己身上的嫌疑。”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刚刚应该是错将我们当成了官差,以为我们是要来拿你的吧?” 听到朱樉这番分析,阿大,阿二也都纷纷亮出兵器,对准了这位老人。 就在大战一触即发之际,一声有些青稚的呼唤突然从四人后方传来:“你们这群坏人,快放开我爷爷……” 第二十章 匪患横行 朱樉转头朝着身后看去,便见一名拿着木剑的小男孩正在后门处对着自己高喊,且不断挥舞着手中木剑,似乎是要震慑自己,迫使自己放开他爷爷! 朱樉见此情景,不由得心头一动,看来自己似乎是误会了这位老人。 他放开老人的手腕,可老人却并未逃跑,只是快步走到那孩子面前,伸手在他的屁股上打了一下:“不是让你在后院照顾弟弟妹妹们吗?你怎么跑出来了!” “我听到前院有动静,以为是那群土匪来了,就想着来救爷爷,你们这群坏蛋,不许伤害我爷爷!” 小男孩张开双臂,勇敢的护在老人身前,他的眼神坚毅,声音也高,仿佛是一位顶天立地的小英雄。 朱樉见此情景,心中已经了然:“老人家,您这义庄里,应该收留了许多孩子吧……” 朱樉的态度转变让老人逐渐放松了戒备,几人一同来到后院柴房,便见这里躲藏着十几二十个孩子。 黑暗里,他们躲藏在柴房各处,连呼吸都尽量放轻。 柴房里的气味腐朽难闻,梁柱上霉菌遍布,虫蚁啃蛀的窟窿随处可见,甚至连地上都覆盖着一层薄薄的木屑,简直就是一处危房。 朱樉见了这柴房里的环境,不由得微微蹙起眉头:“老人家,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诶,一言难尽啊……” 东五十里铺在前朝曾是汉民聚居之地,那时元廷当政,百姓民不聊生,四处群雄并起,妄图推翻朝廷统治。 为了巩固皇权,元廷宁可错杀一千,不肯放过一个,只因有所听闻,便将这东五十里铺的百姓全部屠戮殆尽。 而那时,这位老人家还只是一个青涩的少年! 他将全村人的尸体聚集在一起,一把火烧了,随即又在这村中原址开设了一处义庄,既能告慰昔日乡亲们的在天之灵,也能让客死他乡的亡人有个落脚的地方。 因为此处收纳尸体,为人忌讳,所以之前很多年里这里都只有老人独自居住,往来客商途径此处,但见得荒山野岭坟茔密布,孤灯烛火影影绰绰,便从此传出了闹鬼的传闻。 近些年来,洪武大帝登基,汉人重掌天下,这东五十里铺因为临近天子脚下,所以也不再像是之前那般荒僻。 距离此处不远的地方,逐渐形成了一个小村落,也有了寥寥几十户人家。 按理来说这日子理应是越过越好,哪曾想最近此地突发匪患,有一伙土匪盘踞在此,欺男霸女,劫掠过往商队,致使百姓们四处奔走,刚刚建起的村子,又走了败落的迹象。 原本这群土匪刚闯进村里的时候,也有人与之相斗,百姓们也都不愿沦为砧板上的鱼肉, 可是这老实巴交的庄户人家,如何能与穷凶极恶的土匪相比? 这群土匪进村之后遭受百姓们的阻拦,故而大怒,杀了不少的人。 剩下一些女流之辈,或是遭受凌。辱,或是弃村而逃,只将这群孩子遗落在了村里! 这群孩子或是自己逃到这里,或是被老人从这周边带回来的,那群土匪并未对这些孩子痛下杀手,或许也是想要借这些孩子为诱饵,等着他们的母亲再回来。 不过这群土匪倒也不是有意劫掠商队,他们更像是在寻找什么东西。 有几支商队从这里经过,路遇土匪,妄图反抗,结果被杀了个干净。 可是等老人去为他们收尸的时候,却发现他们带来的货物并无遗失,只是被翻了个乱七八糟,散落一地,甚至连用于运货的骡马都被剖开了腹部,内脏散落一地…… 听完老人的这番讲述,朱樉不由得怒气上涌。 他万没想到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竟然还有土匪敢在这应天府的管辖之下胡作非为,行此等伤天害理的恶事! 问及为何没有官府过问此事,却被告知这村子并未被登记造册,这些百姓也都属于流民。 这种情况下,官府怎可能会过问他们的死活? 至于商队遭受抢劫,那更是常有的事情,只不过朱樉久居京城,并不知道这民间的黑暗! 朱樉虽然是有篡权夺位的心思,但那也是因为通晓历史,所以为了自保做出的决策。 他也有一颗仁心,怎能眼睁睁看待这群土匪横行肆虐,无人干涉? 根据这义庄老人所说,那群土匪最近几日一直在村里搜寻什么东西,直到昨天搜寻无果,便一把火将那村子烧了个干净。 今日想来十之八。九会来到义庄。 这义庄之所以会门户紧闭,他之所以会拿着扁担站在门口,就是为了等那群土匪来到的时候与他们拼个你死我活,只为了护住这些无辜的孩子。 因为这些孩子的遭遇,让他想到了当初的自己! 朱樉听完了老人这一番解释,直觉胸中怒火狂燃,恨不得能将那群土匪碎尸万段! “老人家,盘踞在此处的土匪总共有多少?” “根据老夫目测,约有三五十人吧!” “如此多的人数,岂是你一人能够应付得了的!” “我年事已高,死不足惜,只希望他们杀了我以后能够速速离去,不要为难我的这些孩子,我这也是无奈之举啊……” 老人长吁短叹,手抚着刚刚那名手持木剑保护自己的男孩的脑袋:“只是我若死了,这些孩子又该怎么办?他们能像我当初那样,扛起这座义庄吗?” “爷爷,我不要你死,我会保护你的爷爷……” 男孩似乎也被老人的情绪所感染,一头扎进老人的怀里,失声痛哭起来。 他这一哭,柴房里的孩子们也都跟着哭,无论老人怎么哄,都制止不了他们。 朱樉原本是想调查那群元人的踪迹,想知道这五十里铺究竟隐藏着什么秘密。 却不曾想自己今日前来,竟然遇到了这么一桩麻烦事! 其实他现在大可以抽身离去,只当自己不曾来过。 可若是如此的话,他如何能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如何能对得起这些孩子们? “阿二,你将本王的马车卸下,现在立刻骑马返京,拿着本王的令牌前往镇府司,要求锦衣卫前来剿匪,违令者,死!” 第二十一章 侠王朱樉 朱樉说话的同时,顺势从腰间取下了自己的秦王令。 阿二闻言面露难色:“殿下,不如您回京亲自调遣锦衣卫,我与大哥守在这里,势必保护这群孩子们的安全!” 朱樉知道阿二这是担心自己的安危,害怕自己可能会死于那群土匪之手。 但他身具系统加持,有王霸之气,王霸之力的双重加持,区区几十名土匪,又如何能奈何得了他? 他目光凌厉,转头看向阿二:“你连本王的话都不听了吗?” “卑职不敢!” “那就立刻返京,这是本王的命令!” 阿二被朱樉的眼神震慑,不敢怠慢,匆忙离开了义庄,直奔京城而去。 他单人独骑,脚程迅捷,想来子夜之前就能够带着锦衣卫赶到此地! 与此同时,朱樉的耳边再度传来系统提示音: 【叮,已激活新角色:侠王朱樉】 “年轻人,你究竟是什么身份?难道你真能调动锦衣卫?” 老人看着朱樉,一脸难以置信。 阿大此时从旁介绍道:“老人家,站在您面前的这位就是当今朝廷册封的九大塞王之一,秦王朱慡!” 老人并不知道何为九大塞王。 也并不认得什么秦王朱慡。 他只知道面前这个年轻人身份不凡,是个朝廷里有权有势的大官! 听完阿大的这番介绍,老人忙不迭跪倒在了朱樉面前:“既然您是王爷,那您能不能收留了我这些孩子?他们都失去了爹娘,没我照顾,他们活不下去……” 老人说着,跪在地上重重的磕起头来。 那群孩子此时也都从黑暗中走了出来,齐刷刷跪倒在老人的身后。 他们或许并不知道自己如今经历了什么,他们只知道爷爷是自己唯一的依靠,只知道要跟随着爷爷,才能够在这艰难的世道活下去! 朱樉连忙上前,将老人从地上扶起:“老人家,您别这样,您是长辈,我是晚辈,您给我行此大礼,这不是要折我的寿吗?” “您放心吧,只要有本王在,不论是您还是这些孩子,都不会受到任何的伤害,不仅如此,我还要让这些孩子有一个身份,要让他们以后能够堂堂正正的生活,明天我就让应天府尹亲自来给这些孩子统筹落户,同时我也会问罪于他,给那些死难的乡亲一个最终的交代!” 外面此时已经彻底黑透,一轮弯月升空,凄冷的月光照在义庄院外的土地,有种难言的萧索之感。 朱樉和阿大坐在义庄门口,等待着那些土匪们的到来。 义庄老人正在后院煮粥,孩子们端着粥碗围靠在灶台周围,眼巴巴等待着食物。 阿大摆弄着手中的短刀,开口对身旁的朱樉问道:“殿下,这些孩子,太可怜了!” “是啊,这么小就没了爹娘,确实可怜,可是天下如这般可怜的孩子,又不知有多少呢!” 朱樉此时忽然想起了张养浩所写的潼关怀古,那句: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或许就是当下最真实的写照! “明天买些粮食和煤炭送到这里,就当是帮帮他们吧……” 就当主仆二人说话之际,身后的门忽然打开,之前那个小男孩端着两碗热粥小心翼翼走了出来:“爷爷让我给你们送饭!” 朱樉不愿拒绝老人的好意,于是便将孩子手中的粥碗接了下来。 谁知那孩子并未离去,反而神秘兮兮的对朱樉说道:“叔叔,我知道那群土匪在找什么!” 朱樉被这孩子的话逗得一笑,伸手摸了摸那孩子的脑袋:“是吗?你知道他们在找什么?” “真的,我真知道,他们在找的应该是两口箱子!” 朱樉原本并未将这孩子的话放在心上,只当对方是为了吸引自己的注意,所以才说出这种话来。 可当他听这孩子提起箱子的时候,心下忽然一震,对于这孩子的态度也不再像是之前那般怠慢:“什么样的箱子?” “两口黑色木箱,上面嵌着铜钉,还有锁。” “前两天爷爷去给商队收尸,我透过门缝看到有人把那两口箱子埋在了那边的坟地里……” 这孩子说着,伸手遥指远处林间的墓地。 而那里,正是朱樉之前曾乘车经过的地方! 他清晰的记得那里埋葬有许多荒坟,杂乱无章,因为急着调查这五十里铺,所以并未过多留意那片墓地。 如今听到这孩子提起那所谓的两口木箱,他忽然将这一切和那几名元人联系在了一起! 那群元人主张要在五十里铺集合。 要在孝陵行刺朱元璋。 那箱子里面藏着的,会不会是他们准备用于行刺的兵器? 应天府乃是京畿重地,朝廷管束森严,绝不会任由武器流入。 可是此处却是一片未被衙门录入的无主之地,将兵器藏在这里,岂不是神不知,鬼不觉? 至此,朱樉终于理清了头绪。 可他还是想不清楚那群土匪为何会得知这两口木箱的所在,又为什么要大张旗鼓对其进行搜寻。 难道这箱子里还藏着什么秘密不成? 朱樉此时隐约有种感觉,那就是今晚应该不会太平。 那群元人既然要赶在明天行刺朱元璋,那他们今晚十之八。九要来取走兵器。 至于那群盘亘在这周围的土匪,既然已经火焚了村庄,那就意味着他们应该并无收获。 可既然为了这几口木箱已经大开杀戒,那他们就绝对不会轻易罢休,用不了多久他们就会追查到这里,到时他们三方之间,怕是还要有一场冲突! 朱樉心中了然,转头看向身旁的孩子:“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纪廉,这是我爹给我取得名字!” “好,纪廉,你现在赶快回去,告诉爷爷和那些弟弟妹妹,赶快找地方躲起来,这里有和我阿大叔叔,你们不会受到任何伤害!” 纪廉闻言,重重点了点头:“叔叔放心,我一定会保护好爷爷和弟弟妹妹们的!” 他说完便转身直奔后院而去,才走了没几步,却又忽然停住脚步,转头看向朱樉:“叔叔,如果我能活过今天,你能把我带去京城,让我也成为一名锦衣卫吗?” “我想用我的力量,保护更多的人……” 第二十二章 山雨欲来 晚风瑟瑟,蒿草飘摇。 马蹄声由远及近,呼哨声此起彼伏。 一群头包红巾,腰胯钢刀的壮汉裹挟着无尽杀气,直奔着这座孤零零的义庄而来。 他们就是最近搅扰的五十里铺民不聊生,屠杀了无数百姓,让那些孩子流离失所的罪魁祸首! 他们当中的为首之人名叫廖启,早年是个不如意的秀才。 因为读过几本酸文,便妄图与汉末的张角相提并论,招揽了一群散兵游勇,组成了一支所谓的义军。 原本他也想如张角一般组建一支黄巾军,奈何平民百姓需要避谶,黄色本为皇室专属,民间难以获取,于是便将黄巾改为红巾,并将手下也都更名为红巾军! 自从他们起事以来,从未做过半件好事,为祸乡里,受人唾骂的事情却是做了一件又一件。 最近这廖启不知从哪里得到的传闻,说是有几名元廷遗孤准备逃离应天府,在此之前已经将整整两箱金银珠宝全部偷偷运出城外,就藏匿在这五十里铺。 据说那箱子里不仅藏有金银珠宝,古董珍玩。 甚至还有元廷皇室的藏宝图,上面绘制的是元廷的风水龙脉,以及被藏匿在其中的万两黄金,而这些,就是这些元廷遗孤准备用来复辟大元的倚仗! 廖启对于这般传闻可谓是深信不疑,尤其是对于那传说中的龙脉,他更是向往已久。 据说只要能将家族亲眷埋葬于龙脉之中,就能够福保子孙享荣华富贵,甚至登基坐殿,成就皇权霸业也非难事! 这廖启一心想要功追张角,利欲熏心,自然不愿放弃这个机会。 正因如此,他才会在五十里铺铸下诸般恶业,杀害了许多百姓! 不只是百姓,甚至连途径此处的商队也都不免遭其毒手,死伤无数,廖启将那小村翻了个底朝天,却不见传说中那两口木箱的踪迹。 正因如此,他才在一气之下放火焚毁了那处村庄,并且将目光锁定在了这看似已经破败的义庄之上! 眼见着前方就是义庄所在,这群土匪变得更加癫狂。 他们手举钢刀,大声呼喝,直吓得胯。下战马发出阵阵嘶鸣,而他们则是癫狂大笑,状若疯魔。 一名土匪大声对廖启问道:“大当家的,您说那元狗藏匿的宝藏,真会在这义庄里吗?他们也不嫌晦气?” 廖启闻言,当即反问道:“你会怕钱咬手吗?” “那倒不会,有钱就有娘们,合。欢楼里的小妞还等着咱爷们去喝酒呢,哈哈哈哈……” 众土匪说话之间就已经冲到了义庄门口,刚一到这里,就看到一辆马车挡在他们的必经之路上。 众匪见此情景,纷纷勒住缰绳。 有几名土匪下马准备推车,却被廖启制止:“别轻举妄动,小心有诈!” 众土匪闻听此言,哪里还敢有所行动?全都将目光转向了廖启。 就在此时,一个轻佻却不失威严的声音从院内传来:“你们各个自诩好汉,烧杀抢掠无恶不作,怎么如今才看到一辆马车,就都成了软柿子了?” 廖启闻听此言,微微皱起眉头:“有胆量就别躲躲藏藏,站出来与我说话!” “我就在院里,有胆你们就进来吧!” 廖启平素里自视甚高,何曾受到过如此轻视? 眼见着对方竟敢挑衅自己,他心中恼怒,再无顾忌,命令手下强行挪车。 几名土匪吭哧吭哧将马车推到一旁,还没等歇一口气,就忽听一阵破风声响,紧接着便见一物直朝面门激射而来。 只一瞬间的功夫,一名土匪便倒在了地上,众匪低头一看,只见那名土匪额头上嵌着一只破碗,半个脑袋都已经被掀开,脑。浆混杂着鲜血流了一地,一股刺鼻的血腥味扑面而来! 这群土匪何曾见过这等架势?一时间全都被吓得双腿发软,站立不安。 廖启也没想到还没见人,自己便先折损了一名手下,他怒气冲冲望向院内,只见两名青年站立其中,为首的一人手臂平举还未落下,显然用碗打死自己手下的就是此人! 廖启眉头微蹙,开口质问道:“阁下何人?为何要出手打杀我的兄弟!” 朱樉闻言,冷笑一声:“不过是给五十里铺的百姓讨回些公道罢了!” 廖启与朱樉相互对视,他的心中竟没来由的涌现出了一股恐惧之感,仿佛此时与他对峙的并非是一个人,而像是一头蓄势待发的猛兽,随时都能扭断自己的脖子! 但廖启起事多年,却也绝非胆小怕事之徒,更何况这些年来死在他手下之人也不在少数,这更让他的胆量逐渐膨胀。 他自认为自己人多,不必惧怕对方。 面对朱樉的回答,他吭声呵斥道:“看你也算是个高手,廖某不愿与你为难,只要你肯乖乖让路,我可以饶你二人一条性命!” 廖启这话说的狂妄,可是他身后那些手下却明显有些紧张。 他们平日里虽然常做些欺男霸女,杀人越货的恶事,可杀得多数都是些老实巴交的庄户汉子,何曾受到过如此严重的威胁? 那些庄户汉子为了保全家眷个个胆小如鼠,只要把他们的老婆孩子握在手里,他们就是待宰的羔羊。 可如今这两人与他们之前遇到的那些人有着明显的不同。 他们刚一照面就已经死了一个兄弟。 如果继续对峙下去,谁知道还要再死多少人? 面对廖启的威胁,朱樉显得毫不在意:“今天你们谁敢踏入这义庄半步,我就让他横尸就地。” “你们草菅人命,恶贯满盈,今天谁都别想活着离开!” 廖启眼见着朱樉不听劝阻,一意孤行,脸色顿时阴沉下来:“给脸不要,兄弟们,给我砍死他们!” 廖启振臂一呼,手下众人即便心有胆怯,却也只能硬着头皮朝前猛冲。 朱樉见此情景,朝着身旁的阿大使了个眼色,主仆二人各持短刀,直朝着这群红巾匪徒冲杀而去…… 与此同时,阿二已经带着一队锦衣卫赶到了五十里铺附近。 可在这里,他们却看到了令人毛骨悚然的一幕! 只见几名身穿黑衣,头戴高帽,一副无常装扮的男男女女正蹦蹦跳跳朝义庄方向而来, 林间此时阴风飒飒,雾气弥漫,更平添了几分诡异之感。 那群锦衣卫见此情景个个面露惊疑之色。 唯有阿二凛然不惧,一心只想着朱樉的安危:“哪里来的妖人,竟敢在此处装神弄鬼,给我追……” 第二十三章 调虎离山 阿二带领锦衣卫直追而去,直到临近义庄不远处的位置,发现那群打扮成无常之人已经没了踪迹,而义庄方向则是传来阵阵金铁交鸣的声音。 负责带领锦衣卫的总旗见此情景开口问道:“大人,还要继续追吗?” 阿二眉头微蹙,摇头说道:“去义庄,救秦王!” 那群无常装扮的神秘人身份固然可疑,可是与朱樉的安危相比,却显得不值一提。 毕竟那看守义庄的老人已经说了,盘踞在此处的悍匪足有数十之重,仅凭朱樉与阿大两人,又如何能是这群悍匪的对手? 五十名锦衣卫在阿二和那名总旗的带领之下直奔义庄而去,等他们赶到此处的时候,但见得尸横遍地,血流漂杵。 那些土匪已经被朱樉和阿大两人杀的七七八八,剩余之人围在义庄外围,不敢进入。 此时这座义庄就仿佛是人间炼狱一般。 即便是见惯了大场面的锦衣卫在看到这般场景的时候也不由得紧皱眉头。 反观朱樉与阿大两人,却是手持钢刀,矗立院中,脚下踩着残碎的尸体,鬓角还有鲜血滴落。 “保护秦王!” 阿二一声高呼,锦衣卫当即亮出兵器,直朝着剩下的这一众土匪掩杀而去。 这群土匪怕是也没想到自己最终会落得一个腹背受敌的境地,仓皇转身接战,可有哪里会是这群锦衣卫的对手? “留下那匪首一条性命,本王要带他回京受审!” 朱樉一声高呼,阿二手中动作下意识一滞。 就是趁着这个空挡,廖启突然暴起,一刀直朝着阿二手臂砍去。 幸亏带队前来的总旗距离阿二较近,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横刀格挡,让阿二免去了断臂之厄,如若不然,阿二不死也要变成个残废! 廖启此时早已经是强弩之末,即便没有总旗阻止,他也再无反手之力。 总旗架住了他的钢刀,并且将其掀翻在地,等他再度爬起的时候,数柄钢刀已经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只要他敢稍有妄动,顷刻间便要人头落地! 廖启受制于人,不敢再有轻举妄动,只得丢下手中兵器,选择束手就擒! 朱樉快步上前,一脚将其踹翻:“让你就这么死了,未免太便宜你了,待到回京之后,我再让锦衣卫好好伺候伺候你!” 此时,阿二,总旗以及一众锦衣卫均已翻身下马:“卑职救驾来迟,还请殿下恕罪!” “锦衣卫总旗曹谦,参见秦王千岁!” 看着齐刷刷跪在自己面前的锦衣卫,朱樉微微颔首:“辛苦诸位连夜奔袭,你们都起来吧!” “谢王爷!” “阿大,你带几个人去周围的村子里搜寻一下,看有没有幸存者还活着。” “曹谦,劳烦你带人收拾一下这里,这些尸体该烧的烧,该埋的埋,别给这里带来瘟疫!” “阿二,你们刚刚来的路上,有没有遇到什么人?那边的墓地有没有什么异常?” 朱樉有条不紊的给部下下达命令,要求他们各司其职。 唯独到了阿二这里,朱樉问了一个奇怪的问题! 阿二刚刚将所有的注意力全都放在了朱樉的身上,下意识忽略了他们开始遇到的那群神秘人。 如今听朱樉提起此事,阿二猛然惊醒:“确实遇到了一群装作黑白无常的神秘人,蹦蹦跳跳直奔那边的林间而去。” “卑职本打算带领锦衣卫前去一探究竟,哪曾想还未靠近就先听到义庄这边传出了打斗声,赶忙带着他们往这边赶……” 阿二越往后说,声音越低,因为他已经逐渐意识到刚刚的情况有些反常! 朱樉闻听此言,眉头微蹙:“看来你们应该是中了人家的调虎离山之计了,今晚这一切怕是都在人家的算计之内,那群元人口中的目的地,应该就是这五十里铺!” 阿二听得云里雾里,当即反问道:“殿下,这究竟是怎么回事?难道我们遇到的神秘人,就是那群元人假扮的?” “十之八。九吧,本王之前听纪廉提起,前两日曾有人在那片林子里埋下了两口木箱,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那群人装神弄鬼,乔装改扮,怕不就是为了来此取走那两口木箱的!” 听完了朱樉这番解释,阿二这才知道自己刚刚错过了多大的事情。 他慌忙跪倒在朱樉面前:“卑职无能,被那群元人钻了空子,还请殿下恕罪!” 朱樉见此情景,颇为无奈,连忙将其从地上扶了起来:“你本就不知这其中隐秘,又何罪之有?况且你刚刚也是担心本王安危,这才急着带领锦衣卫来此会合,今晚最辛苦的就是你和阿大,本王又岂会因为这一点小事责罚于你?” 朱樉这番话说的可谓体贴入微,让阿二心中感动不已。 扶起阿二之后,朱樉对面前几名锦衣卫叮嘱道:“你们留在这里,看管这名匪首,保护义庄里的老人和孩子,我和阿二要去那边林中一探究竟,你们无需跟随!” 曹谦原本正在与手下搬运尸体,准备焚烧。 如今听得此言,连忙出面制止:“王爷,那边林中有歹人装神弄鬼,您与这位大人独自前往,怕是不便,就让卑职与您同行,也好有个照应吧!” 曹谦在锦衣卫中不过是个总旗,麾下率领的锦衣卫不过五十,虽然也有一个正七品的官职,算得上是朝廷命官,但奈何人微言轻,平日里却也攀附不上朱樉这样的贵胄。 更何况锦衣卫现任指挥使毛骧是个冷面煞星,对于手下管束极为严格,严禁他们与朝臣有所往来,哪怕是如朱樉这般的王亲公爵也不可以! 人都有私心,谁会甘心一辈子被人踩在脚下? 曹谦如今就是要借此机会在朱樉面前好好表现一番,日后也好给自己图谋一个加官进爵的机会! 他的这点心思如何能瞒得过朱樉? 而朱樉如今却也需要一个能够打入锦衣卫内部的契机! 二人各有所图,各有所需。 对于曹谦这一请求,朱樉十分干脆的答应了下来:“既然如此,那就有劳曹大人随本王走一遭了?” “能与王爷共事,这是卑职的荣幸,卑职愿为王爷执鞭坠镫,效犬马之劳!” 第二十四章 林中偷袭 朱樉带着阿二,曹谦三人直奔那处林间。 月色透过古树枝杈投射在地面,斑斑点点,晦暗不明。 林间时不时传出几声尖锐的鸟鸣,如同婴儿夜啼,又像是怨鬼悲哭,听的人心惊胆战。 曹谦手持钢刀,前方开路,替朱樉拨开乱草,灌木。 阿二紧跟在朱樉身后,警惕四周,生怕有人突然发难,危及朱樉的安全。 反观朱樉,却是走在中间,直如闲庭信步,丝毫不受这周遭环境的影响。 走过一段乱草从生的小路之后,一块墓地出现在他们的面前。 这里只有一个个长满荒草的坟丘,并无墓碑昭示死者身份。 因为年深日久,雨水冲刷,有些坟丘早就被冲的只剩一点露在地面,更有甚者,甚至连棺椁都露在外,上面的朱漆剥落殆尽,露出木料本来的颜色。 “王爷,那里有口空棺!” 就在朱樉环顾四周,找寻纪廉提起的那埋箱之地的时候,曹谦突然手指前方,对着朱樉高声说道。 “过去看看……” 三人急切地凑到附近,便见那里的确有一个被挖开的坟坑,棺盖被人撬开,随意丢弃在一旁,棺材里面尸骨不全,不知被这林中鸟兽叼去了哪里。 地面明显有重物拖行的痕迹,这说明之前的确有人从这里取走了什么东西。 正当朱樉蹲在地上仔细查验的时候,他忽觉头顶传来一阵窸窣声响,抬头望去只见一道白色人影正在树冠上飘摇。 就在朱樉仰头去看对方的同时,那白色的物什仿佛也注意到了朱樉,直直从树冠上垂落下来,双脚倒吊,大头朝下,和朱樉来了个四目相对。 曹谦此时就跟随在朱樉的身边,见此情景,不由得大惊失色:“王爷小心!” 曹谦伸手将朱樉拉至自己身后,同时欺身上前,格挡在了那白色物体与朱樉之间。 那似人似鬼的东西忽然伸手,直奔曹谦胸口刺来,曹谦被其刺中,发出一声闷哼,胸口瞬间被留下了四个血淋淋的窟窿。 阿二此时也已经反应过来,挥刀直朝着那物刺去,对方手指深陷于曹谦体内,来不及抽出,恰好被阿二一刀刺中,发出一声尖利的嘶鸣,再次飞腾到了树冠之上! 这一切说来繁琐,实际上不过是顷刻间发生的事情。 朱樉手扶着曹谦退到一旁,阿二则是将刀横在胸前,警惕注视着头顶的情况。 三人退至林间一处空地,头顶无树冠遮盖,月光直射而下,朱樉挪开曹谦捂着伤口的手掌,只见四只黑黢黢的血窟窿呈现在自己的面前。 鲜血汩汩流出,已经染红了曹谦的手掌,曹谦疼的脸色苍白,脸上略带几分疲态。 “疼吗?” 面对朱樉关切的询问,曹谦脸上面上浮现出一丝笑容:“能为王爷受伤,卑职荣幸之至,王爷尽管放心,卑职并无大碍!” 说至此处,曹谦转头看向阿二:“刚刚多亏这位大人了,如果不是您出手相助,怕是我这条小命就要折在那东西的手里了!” “曹将军不必客气,您之前帮了我一次,我这次理应报答,只是刚刚那东西行动迅捷,虚无缥缈,不知究竟是人是鬼,说来实在有些奇怪……” “阿二,把你的刀拿给我看看!” 就在两人说话之际,朱樉突然将阿二的佩刀要了过去,手指从刀锋擦过,鲜血残留在手指之上,朱樉见此情景,不由得冷笑一声:“既然有血,那就说明是有人装神弄鬼,想来他们是担心咱们会追上去,怕自己没时间将那两口箱子运走,所以才会在这林子里故弄玄虚,妄图吓退咱们!” 古代科技并不发达,上至天子,下至黎民,无不笃信鬼神之说。 他们乔装改扮,装作无常模样,在林间装神弄鬼,也无非就是想要借人们恐惧鬼神的情绪来达成自己的目的罢了。 要不是朱樉是个无神论者,知道世间并无鬼神之说,仅凭对方刚刚那飘渺无迹,神出鬼没的手段,怕是真要被对方吓退,遂了对方的心愿! 曹谦身为锦衣卫,何曾受过如此戏耍? 眼见对方似人非鬼,曹谦霍然起身,咬牙说道:“这群人当真是胆大包天,竟然敢装神弄鬼,意图行刺王爷,我现在就命人搜查这片山林,就算是将这里翻覆过来,也一定要缉拿真凶!” 曹谦有意在朱樉面前卖弄,不想对方小看了自己,如今自是急着表现一番。 谁料想面对他的坚持,朱樉却只是摇头道:“穷寇莫追,没必要把所有的心力全都搭在这群人的身上,用不了多久,他们自己就会露出马脚!” “阿二,扶曹将军回义庄包扎伤口……” 三人回到义庄,却见之前奉命带人前去村庄寻找活口的阿大也已经带着锦衣卫赶了回来。 眼见着朱樉回来,阿大主动迎上前来:“殿下,村子里的百姓……全都死了!” 廖启虽然被五花大绑,捆在义庄门口的柱子上,但他嘴上仍不闲着:“嘿嘿,想从老子手底下找活口?你们真是想瞎了心了……” “老子前两天一直问他们把那元人的木箱藏在哪了,可他们偏偏不肯说,这群贱骨头,还想在老子的饭菜里下毒!” “他们越不想说,老子就越要逼着他们说,他们一天不说,我就杀一批人,一天不说我就杀一批人,直到昨天,老子实在没耐性了,我就干脆把他们全都杀了……” “结果我发现他们还真没骗我,村子里我都给翻遍了,始终没找到那两口箱子,于是我一气之下就放了把火,把那个穷村子全都烧了,嘿嘿嘿,你能拿我怎么样啊?” 廖启伸长了脖子,不住挑衅朱樉。 阿大见此情景,拔刀就要活劈了对方。 “阿大,住手!” 朱樉冷冷开口,喝止住了阿大,同时来到廖启面前,以一种居高临下的姿态对其问道:“你为什么要找那两口箱子,那里面究竟藏着什么东西?” 元人费尽心机要藏那两口箱子,这群土匪则是绞尽脑汁要找那两口箱子。 这箱子里面究竟藏着些什么秘密,能让他们不顾一切,如此疯狂? 面对朱樉的询问,廖启冷笑一声:“听他们对你的称谓,你好像还是个王爷吧?” “你想知道那箱子里有什么东西?给我磕个头,我就告诉你!” 第二十五章 刑讯逼供 廖启这个悍匪,早就知道了朱樉要将自己发落到镇抚司,要将自己打入诏狱。 对于那些锦衣卫们的手段,他早有耳闻,知道自己一旦进了诏狱就将会是死路一条,所以才会费尽心思挑衅朱樉,只希望能够激怒对方,好让自己能得到个痛快。 可他哪里知道朱樉的手段有多强硬? 面对廖启的挑衅,无论是阿大,阿二,亦或者是曹谦和周遭一众锦衣卫,都恨不得能将这个狂徒千刀万剐,碎尸万段! 可反观朱樉,如今却是面带笑意,淡然说道:“既然你一再挑衅本王,那本王就让你领教领教我的手段!” “阿大,去给我抓几只老鼠过来,记得要活的……” “你们,去给我找只木桶,找几块火炭,我给你们看点好玩的东西!” 众人得令,四散而去。 片刻过后,东西找齐,朱樉命人扯开廖启的衣襟,将活老鼠装进木桶,并将桶扣在了廖启的肚子上。 火炭被放在木桶下方,热气炙烤的那几只老鼠吱吱乱叫,不住抓挠着桶壁。 朱樉笑意盈盈看着廖启,同时给身边众人解说:“这老鼠感受到热气,就会想方设法逃离,可是木桶四壁坚固,任凭它如何啃咬抓挠,也绝对逃不出来。” “这时老鼠陷入绝望,就会乱抓乱咬,等它们发现人的肚皮可以咬穿的时候,它们就会在人的肚皮上撕开条口子,钻进去吃人的血肉内脏,并在里面躲避炭火炙烤。” “因为肚子里没有什么重要的脏器,所以里边老鼠啃咬,这人也不会立刻死亡,而是会清晰感受到这种痛苦,直到他的内脏被彻底吃光……” 说到此处,朱樉抬头看向廖启。 只见这之前还猖狂不可一世的悍匪,如今竟然被吓得脸色惨白,抖如筛糠,脚下多出了一滩水渍。 “殿下,他被吓尿了!” 随着阿大的提醒,众人纷纷低头看向那摊水渍,嬉笑声,怒骂声一时此起彼伏,而廖启的精神也已经来到了崩溃的边缘。 随着桶内温度越来越高,那些老鼠被迫朝着廖启的腹部贴近,毛茸茸的温热触感摩擦着他的皮肤,彻底击溃了他的心理防线:“把桶拿开,我什么都告诉你们……” 眼见着廖启松口,朱樉挥了挥手,示意锦衣卫将桶下的炭火挪开。 老鼠们没有了高温胁迫,暂时远离,让廖启不由得长舒了口气。 廖启此时已经被吓破了胆,哪还敢再像之前那般放肆?忙不迭将自己听说的一切全都讲述了出来,这当中就包含他听说的那些关于元朝在龙脉中藏匿金银的传闻。 朱樉原以为吸引这群土匪注意的是箱子里藏匿的武器或是秘密,却没想到这群土匪竟然如此蠢笨,将这荒诞不羁的传闻当做了事实,并为此屠杀了近百名村民! 朱樉听完了事情经过,深深看了廖启一眼:“你要找那两口木箱,为的就是得到那所谓的龙脉宝藏?” “对,我也想当皇帝,我也想将自家先祖的尸骨葬在龙脉里面!” “就为了这虚无缥缈的传说,你就杀害了那么多无辜百姓?” “他们是我杀的,可那又怎么样?难道你们朱家问鼎江山,杀的人还少吗?张士诚,陈友谅,这些人不都死在朱元璋的手里了吗?你们朱家为此又付出了什么代价?” “只要我当上了皇帝,那我就是对的,他们的死也是死得其所,我最起码不会像朱元璋那样忘恩负义,我起码还能超度他们,让他们能够早登极乐呢!” 说到要当皇帝的理想时,廖启整个人都变得癫狂起来。 他不断挣扎,试图挣脱束缚,口中大喊大叫,不住地叫嚣,挑衅。 见他一副癫狂模样,朱樉微微摇了摇头:“你,已经彻底无药可救了!” “把碳火给他续上,让老鼠吃光他的心肝,我倒是要看看,他的心是不是肉长的……” 朱樉给锦衣卫下达了命令,酷刑继续。 廖启彻底丧失理智,大骂朱樉言而无信,紧接着又痛哭出声,哀求朱樉能够放过自己。 对于他的转变以及崩溃,朱樉恍若未闻,径直闯入了义庄的大堂。 义庄老人此时正在为曹谦包扎伤口,纪廉正在一旁,偷偷观望着曹谦佩戴的雁翎刀,以及那块金光闪闪的总旗腰牌。 “老人家,他没事吧?” “没事,那指痕看似虽深,但却也只伤及到了这位将军的皮肉,并未伤及筋骨,所幸兵器无毒,否则这荒郊野岭,怕是很难找到能够解毒的草药!” “麻烦您老了!” “诶,王爷说的这是哪里的话,您救了我和这些孩子们的性命,小老儿已经是感激不尽,况且这位将军本就是为了保护我们爷孙受伤,我为这位将军包扎,也是心甘情愿!” 朱樉闻言,微微颔首,同时迈步来到纪廉的面前:“纪廉,你真想加入锦衣卫吗?” 小纪廉原本只是有这个设想,却从未想过真能实现。 他比被老人藏匿在后院柴房里的那些孩子更大一些,思想自然也要更加成熟。 面对朱樉的询问,纪廉重重点了点头:“想,我想加入锦衣卫,想保护爷爷,保护弟弟妹妹们!” 小纪廉年纪不大,声音却是不小,说起话来斩钉截铁,中气十足,颇得朱樉的好感。 朱樉伸手摸了摸纪廉的脑袋:“加入锦衣卫,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这其中的辛苦,你能承受住吗?” 纪廉将头抬的老高,眼神坚毅的说道:“王爷放心吧,我一定能够坚持下来!” “好,既然如此,那从今天开始,你就跟着这位曹将军吧,既然你这孩子性情如此刚强,我就给你改名叫纪纲,希望你别忘了三纲五常,别忘了你今天的这番许诺,日后有所成就,一定要做一个正直之人!” 朱樉身为已经就藩的王爷,待到太子葬礼结束,可能就会被勒令返回封地,不准滞留京城。 与其将纪纲带在身边,埋没了他的一腔热血,还不如让他跟在曹谦身边,多受些锻炼,同时还能抽出手来照顾爷爷。 为他取名为纪纲,朱樉也有取巧之心,毕竟按照正史记载,大明永乐年间的锦衣卫指挥使,名字就叫纪纲。 朱樉此举也是希望他日后能够一飞冲天,出人头地。 却不知道他今日之举,却是为刚刚更名的纪纲铺就了一条日后掌控锦衣卫的康庄大道…… 第二十六章 返京议事 子夜时分,朱元璋坐在太子朱标的灵堂内,与做着最后的告别。 朱允文侍奉在一旁,跪在地上烧着纸钱,空气里弥漫着一股肃杀,萧索的气息。 大太监云奇端着托盘急匆匆走进灵堂:“陛下,明天就是为太子送别的日子了,这是织造局重新改版过的丧衣,您与太孙试试,看看是否合身……” 为了送别朱标,最近宫中可谓是加班加点的做着准备。 朱元璋初经丧子之痛,性格照比之前要急躁许多,唯有云奇还能在他的身边说上句话。 他伸手接过那托盘上的丧衣,正欲穿着,忽听门外传来一阵急切的脚步声。 他下意识抬头望向门外,同时眉头微蹙,开口问道:“外面还有别人?” “可能是哪个不懂事的奴才,奴婢这就出去将他们遣散!” 今晚老朱下达了死命令,就算是天塌下来,也不许打扰他与太子告别。 云奇心善,不忍有人因为触怒了老朱而遭受惩戒,于是便赶忙应了一声,径直退出灵堂。 爷孙二人在灵堂内试衣,白色锦缎上有金线绣着道家谶言,虽然看似简谱,但却颇具几分华贵之感,单单是这一套丧服,其价值怕是就要千两百银…… 云奇急匆匆来至灵堂门外,恰好与手下一名小太监撞了个满怀。 “不知道陛下正在为太子爷守灵吗?你跑来干什么!” “禀报公公,秦王殿下如今正在午门等候召见,他说有急事要与陛下商讨!” 若是其他王爷求见,云奇或许就直接回绝了。 可如今听说求见之人乃是秦王朱慡,就连云奇也不免有些为难。 试问是不知道近来秦王身份水涨船高? 不论是主张为太子随葬,还是金殿推举太孙继任,这桩桩件件所做的事情,全都在将他的地位不断推升,俨然有几分诸王之首的架势! 就连朱元璋对于这个二儿子也是颇为信赖,有意要委以重任。 如今朱樉深夜进宫,说有急事想要商讨。 云奇思来想去,最终还是决定如实禀报! 毕竟谎报军情也无非就是受罚而已,倘若真因此事而延误了什么重要的消息,那他这颗脑袋怕是就要保不住了! 云奇再次折返回灵堂,朱元璋已经换好了那身丧衣:“这套做的到还不错,你看看,朕穿着是否合身?” 云奇绕着朱元璋转了一圈,开口恭维道:“陛下穿什么都合身!” “你这奴才倒是长了张巧嘴,说吧,刚刚是谁来了?又有什么事情?” “果然什么都瞒不过陛下的法眼,刚刚是一名奴才过来禀报,说是秦王殿下正在午门求见陛下,据说是有要事想要与您商议!” 朱元璋闻听此言,不由得微微皱起眉头:“这个老。二,又在搞什么名堂,难道他不知道朕在忙吗?” 云奇见朱元璋面带不悦之色,当即开口问道:“那陛下的意思是,不见秦王?” “不,传他来东宫觐见吧,朕倒是想看看,他究竟是有什么急事,非要深夜进宫叨扰……” 片刻过后,秦王朱慡奉诏而来,只见他身披一袭黑衣,将周身上下遮挡的严严实实,刚想迈步进门,就被云奇拦住:“秦王稍等片刻,奴婢要查验一番!” 云奇身为朱元璋的贴身太监总管,各类事宜事无巨细,均需他来负责过问。 即便朱樉位列秦王之位,面对云奇的阻拦,也不敢有任何意见,只能按照对方的要求解下罩袍,露出自己那身沾染着血渍的锦衣。 云奇见此情景,不鸟大惊失色:“殿下,你这是……” “本王在东五十里铺带领锦衣卫秘密剿匪,获悉重要情报,如今正需向皇上禀报,还请公公行个方便!” 云奇见朱樉一副严肃之色,哪里还敢继续阻拦?况且事关匪患,还在京城周边,此等要事,又岂是他一个太监能有资格过问的? 云奇面带难色,但却仍是退到了一旁。 灵堂内朱元璋,朱允文都在等待朱樉觐见,可等他们眼看着朱樉浑身是血走进灵堂的时候,脸色却都不禁为之生变。 “老。二,这是怎么回事?” “启禀父皇,太子大丧的消息已经被人泄露,明日您前往孝陵送葬,期间怕是有人妄图行刺,儿臣深夜觐见,就是为了与您说明此事,还请父皇早做定夺!” 事急从权,如今朱元璋正面临着杀身之祸,朱樉也没心情再搞那些繁文缛节,直接跪在地上,将事情一一讲明。 听完了朱樉今日白天的一番经历,朱元璋眉头不禁微微蹙起。 “太子大行,此事朕一直要求群臣隐瞒,只怕会影响到百姓民生,怎么那群元人还能知道此事,并且知道朕要亲自前往孝陵送葬?” “老。二,你该不会是在危言耸听吧!” 朱元璋目光凌厉,带有几分审视的姿态,注视着面前的朱樉。 朱樉闻言,摇头说道:“儿臣绝无胆量欺骗父皇,更何况此事涉及大哥的葬礼,所谓死者为大,儿臣又岂会如此不知礼数!” “今夜儿臣不仅在五十里铺斩杀了数十名红巾叛匪,更是生擒匪首,从他口中得知了有关于龙脉宝藏的传闻。” “而以曹谦为首的锦衣卫今夜也在林间目睹了有人装神弄鬼的景象,就连锦衣卫总旗曹谦也为救儿臣身负重伤,如今仍在五十里铺的义庄包扎伤口!” 朱元璋老年多疑,就连自己的儿子都信不过。 但他唯独信得过自己一手缔造的锦衣卫。 信得过这些忠心于朝廷,服从于皇权的鹰犬! 朱樉此言确实是口说无凭,但是有锦衣卫作为佐证,可信度就上了一个台阶! 况且这段时间锦衣卫对于这些藩王的监管也向来不曾松懈,朱樉为人清白,不曾与锦衣卫有染,这些事情朱元璋也是知道的。 所以在朱樉搬出锦衣卫作为人证以后,朱元璋便相信了他的这番说辞。 只是送葬之事不能延误,明天是朱元璋命人选定的黄道吉日,届时朝中文武会相继前往孝陵送葬,他这位洪武大帝又岂能缺席自己长子的葬礼? “不过一群前朝余孽,又能掀起什么风浪?朕身为天子,什么样的场面没经历过,朕倒是要亲自讨教一下这群前朝余孽的手段……” 第二十七章 兵分两路 次日清晨,洪武大帝尊驾启程,自皇宫出行,途径五十里铺,前往紫金山。 皇驾出行,其排场自然不容小觑,净水泼街,黄土垫道,百官随行,仪仗排布,龙驹御辇,大行当街。 锦衣卫排班肃列,护卫在街边,严防有刺客妄图刺杀皇驾。 马车两侧一丈之内保持着绝对真空,哪怕是随行护卫,也不敢靠近半步。 可唯独有两名身着黑衣,神情肃穆的青年,腰悬长刀,一左一右,跟随在马车前方,互为掎角之势。 透过车窗两侧的珠帘,可以隐约看到身着白衣,绣有金字,一大一小两个身影。 为首一人手臂处系有一块黑布,头戴束发金冠。 旁边那人则是头戴白色孝帽,神态有些消沉。 根据身形来看,这二位正是洪武大帝朱元璋,与当朝太孙朱允文。 可若能听到车内两人谈话。 就能发现情况并非这么简单! “二叔,爷爷现在已经已经抵达孝陵了吧?三叔,四叔应该能够保护得了爷爷的安全吧?” “放心吧,你爷爷此行绝对安全,有锦衣卫倾巢出动,还有你三叔,四叔从旁保驾,绝不会有任何纰漏,反倒是咱俩爷俩,这次怕是要遇到些麻烦,大侄子,你怕不怕?” “只要跟着二叔,我什么都不怕……” 没错,这虽是洪武大帝朱元璋的座驾,但是车上坐着的人,却并不是朱元璋与朱允文。 而是由朱樉代替了朱元璋,与大侄子朱允文一同前往紫金山! 朱元璋原本对于所谓的行刺之事简直不屑一顾,但奈何朱樉,朱允文,云奇三人全都劝诫他要以大局为重,这位洪武大帝最终也只能被迫收起这争强好胜的心思,同意了朱樉的提议。 而朱樉的提议也很简单,那就是兵分两路,借此分散意图行刺之人的注意力。 朱元璋乔装改扮,跟随着朱棢,朱棣一同押运朱标的棺椁,走近路前往紫金山。 朱樉乘坐朱元璋的马车,走大路绕行,尽可能吸引那群元人的注意力,为朱元璋的安全保驾护航。 跟随在马车左右的两人就是朱樉的左膀右臂,阿大和阿二。 至于策应左右,负责维持秩序的锦衣卫,则主要是由锦衣卫总旗曹谦,和他的手下一同负责。 龙辇所过之处,百姓纷纷跪地叩首,山呼万岁。 朱樉坐在车内,目不斜视,如同泥塑一般,为的就是防止有人看清自己的容貌,认出自己并非朱元璋! 马车出离京城,直奔五十里铺,上了官道以后,便不必再像之前那样拘束。 朱允文此时长舒口气,转头看向身旁的朱樉:“二叔,为何一定要从这个五十里铺经过?这不是舍近求远吗?” 他们今早卯时启程,到如今已是巳时。 眼见着日头变得越来越高,阳光也越发毒辣起来,朱允文忍不住问出了这个问题。 在他看来,绕路从五十里铺前往紫金山的确是有几分舍近求远之感,更何况他们这次本就是为了躲避刺杀,如此招摇过市,岂不是白白将自己暴露在行刺者的眼皮子底下? 朱樉并未急着回答,只是撩开车帘,朝着外面瞥了一眼:“阿大,提醒他们再快一些,午时之前必须赶到五十里铺!” 交代完了阿大,朱樉转头看向朱允文:“允文,咱们这次不只要帮你爷爷吸引火力,还要将这群行刺之人一网打尽,等下到了五十里铺,你一切都需听从我的安排,知道了吗?” 看着朱樉那严肃的神情,朱允文心头不禁一颤。 他虽然年少不谙世事,但却也知道当下情况不容儿戏,二叔如今绝不是在与自己开玩笑! 他收起心中的所有不满,顺从的点了点头。 却不知道朱樉的心中如今正在经历一场天人交战! 朱樉之所以要冒着生命危险代替朱元璋,并不是因为他担心那群刺客会掀起什么风浪,而是因为他不确定那群刺客会采用什么手段来对付自己。 他的到来已经间接改变了正常的历史走向。 这一点从刘伯温的身上就能看得出来! 一个本该离世之人,如今却还活跃在朝堂之上。 这就说明在当下的时间线内,充斥着无数种可能。 如果说在朱元璋原本的认知内,刺杀无非就是放冷箭的话。 那因为朱樉的到来,刺客所用的手段就很可能会从冷兵器升级成为热兵器。 哪怕是对方在某个不经意的瞬间突然掏出把枪来,对着朱元璋连开数枪,将其击毙,这也并非是没有可能的事情! 朱樉心中虽然做好了遭遇这一切的准备,但是他没办法将这件事情告知给朱元璋。 如此一来,解决问题最好的办法自然就成为了由他来代替朱元璋! 而他如今唯一纠结的一点就是是否要借着这次刺杀的机会,是否要借着这群刺客之手趁机除掉朱允文? 他之前曾亲自举荐朱允文,已经将自己的贤明形象彰显的淋漓尽致。 如果要借着这个机会除掉朱允文,朝中文武也绝说不出什么来。 可是朱元璋生性多疑,且自己的好四弟朱棣更是其智近妖。 自己要是真来了这么一招借刀杀人。 能否瞒过他们两个,似乎也是一大问题! 看着身旁那充满好奇,正从珠帘缝隙打量着外面的朱允文。 朱樉心中的犹豫与挣扎在此时彻底攀上了顶峰! 就在他心中思忖,举棋不定之际,马车已经正式进入五十里铺的范围。 此地沿途蒿草丛生,并无人烟。 但是由朝廷铺就的官道却是一路平坦,得以畅行。 刚一进入到这范围,朱樉立刻拉住朱允文的手臂,将其护在了自己的怀中,朱允文还想挣扎,却听朱樉低声说道:“还记得二叔之前叮嘱过你什么吗?一切听从我的安排……” 砰—— 朱樉话音未落,后方突然传来一声巨响,山顶巨石滚落,一辆随行的马车被撞翻在地,连带着马匹也被砸死。 轰隆隆如闷雷声响,山顶一块块巨石滚落下来,随行的护卫,锦衣卫纷纷挡在马车周围,弓箭手躲在巨石和马车后方,到处搜寻刺客的踪迹,情况一时变得复杂起来。 阿大,阿二见此情景立刻敦促车夫赶车,意图将马车带出这处是非之地。 车上朱允文呼吸急促,脸色泛白,显然已经被吓破了胆: “二叔,我们不会死在这吧?” 第二十八章 龙虎骠骑 听着朱允文那略带颤音的询问,朱樉的心忽然又软了下来。 皇权争端固然残酷,可是这个孩子却又何其无辜? 自己之前明明已经在朱标的灵前做出过许诺,日后即便继位,也要放过朱允文。 如今又岂可食言而肥,为了一己私欲而害死他? 更何况如今所有藩王都在觊觎皇位。 自己若是当真借刀杀人,又如何能够瞒得过朱元璋的眼睛? 想到此处,朱樉彻底放下了那不切实际的想法,转而安慰起了朱允文:“放心吧,二叔绝不会让你受到任何伤害,阿大,阿二,想办法将车赶出这个路段!” 眼见着那群刺客已经中了自己的圈套,朱樉自然不用再隐瞒自己的身份。 随着他一声令下,阿大,阿二同时抽刀,用刀身猛地一抽马屁股。 他二人身为高手,手劲十足,这一拍下去直疼的那驾辕的宝马发出长嘶,载着朱樉叔侄直接冲了出去。 那车夫还想控制马匹,以免惊扰圣驾,可是这宝马受惊,又如何肯听从他的调遣? 那车夫此时也被吓得脸色铁青,不过他可不是被这两匹马吓得,而是担心自己的小命还能否保全! 山坡上,一名黑衣人持枪肃立,手中黑黢黢的枪口预瞄着马车前方,手指已经搭在了扳机上。 眼见着马车即将驶离这处环山路段,那名黑衣人当即扣动扳机,一股白烟升腾而起,弹丸在火药的推动下从枪口激射而出,仿佛是凭空炸响了一声霹雳! 在听到这声枪响的时候,朱樉的心忽然平静下来。 事情果然如他所预料的那样。 这群刺客,当真持有火器! 不过于他而言最好的结果就是这群刺客手中持有的不过是老式火铳,雷声大,雨点小,且火力不足,杀伤力也有限。 如若不然,他这条小命今天怕是就要交代在这里了! 跟随在马车旁边的阿大,阿二两人同时关注到了山坡处的枪响,看到了那从枪口中喷吐的火舌。 两人几乎是毫不犹豫,跃下马背,一左一右拖住了车辕,用自己的身体当做刹车,愣是止住了马车的冲势。 如此但是保住了车内的朱樉和朱允文,但负责驾车的车夫可就惨了。 那枪里的弹药如天女散花般全都打在了他和阿二的身上,他顷刻之间就被打成了马蜂窝,而阿二的半边身子和手臂也被散弹溅射的血肉模糊,凄惨无比! 那名车夫身子一歪,直接死在了车上。 阿二经受不住剧痛,被迫松开了手,同时还不忘对另一侧的阿大喊道:“大哥,保护王爷,快点离开这里!” 山坡上那名刺客眼见着自己一击未中,立刻再度填装起了火药。 至于刚刚遭遇突袭,一时乱了阵脚的一众护卫及锦衣卫,此时也都已经反应过来,并朝着坡上冲去。 就在他们准备将那名刺客乱刀砍死的同时,又有几名手持火器的刺客从山上冒出头来,他们用滚石,擂木阻挡着众人前进的势头,同时用手中火枪与其近距离搏斗,每一枪开出,都有成片的护卫倒下! 朱樉眼看着阿二血溅当场,一时不免红了眼眶。 对方虽然是系统产物,但却也是活生生有血有肉的人。 他们兄弟对于朱樉可谓忠贞不二,一路辅保从无怨言。 如今眼见着阿二体力不支,摔落在地,听着阿二对于阿大的叮嘱,看着对方那满含不舍的眼神,朱樉一时怒气上涌,撩开车帘对着正在驾车的阿大吼道:“阿大,你给我把车停下!” 阿大闻言,头也不回道:“不行。卑职今天只有一个任务,那就是护送王爷安全离开这里!” “本王让你把车停下,要不然本王第一个杀了你!” “王爷就算是要杀我,也得等我把您安全送到紫金山才行!” 朱樉和阿大为此事争执不下,朱允文则在一旁劝说道:“二叔,那群刺客来者不善,您不能意气用事啊……” “你给老子闭嘴!” 还不等朱允文把话说完,朱樉忽然转头看向了他。 朱樉此时双目血红,咬牙切齿,额头青筋直蹦,仿佛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修罗恶鬼:“阿二对我忠心耿耿,若是眼睁睁看着他去死,我朱樉又有何面目再当这个秦王?” “阿大,他们此次无非是想刺杀陛下,我代替了陛下,他们的目标就是我。” “本王现在给你下达最后一个命令,务必保护好太孙的安全,必须要将他安全送到紫金山,送到陛下的面前!” “我先去救阿二,等我得手之后,再去与你们汇合!” 朱樉说着,转头看向朱允文:“大侄子,你坐稳了!” 朱允文还没等反应过来,便见朱樉翻躺在车内,仰面朝天,双腿曲起,对着马车后方的挡板就踹了过去。 马车剧烈震颤,一脚被朱樉踹了一个大洞,这车架虽然是用上等硬木拼接而成,可是又哪能顶得住朱樉那力能扛鼎的霸王之力? 朱樉顺着大洞直接滑出了车外,只剩下朱允文瞠目结舌,看着自己那堪称超人的二叔:“二叔,你一定要小心啊……” 朱樉平稳落地,恰好看到了浑身是血,躺在路边的阿二。 “阿二别怕,本王来救你了!” 【叮!系统检测中……】 【当前角色:侠王朱樉】 【当前演技评分:100分(出神入化)】 【恭喜宿主!获得:龙虎骠骑】 【备注:龙虎骠骑,人数百名,来去无影,杀人无形,只遵从于宿主命令,是宿主麾下戍卫封地的最强战力,可随宿主召唤出现,并随宿主实力增强,逐步延长存在时间,当前单日可召唤次数:1次】 昨天在五十里铺抵御匪患时解锁的侠王角色始终不曾出现系统评分。 但因为昨日情况危及,且事情太多,以至于朱樉竟然忘记了此事。 原本他以为这次解锁人物可能没有奖励。 却没想到这个侠王角色的达成条件竟然如此苛刻。 竟然涉及到了自己对于手下的态度! 不过想来确实如此,如果自己贪生怕死,今日当真舍阿二而去,那又有什么资格担负这侠王之名呢? 眼见着那些宫中护卫和锦衣卫被刺客杀的节节败退。 眼看着那身穿黑衣的刺客距离阿二越来越近,而自己甚至手无寸铁。 朱樉冷然说出了那条口令:“龙虎骠骑,速速现身!” 第二十九章 九死一生 那名刺客距离朱樉并不算远,所以清晰听到了朱樉这句话。 他下意识以为朱樉身边还有伏兵,于是下意识朝着左右查看一番。 眼见着四下无人,他脸上的笑容顿时变得放肆起来:“呵,虚张声势,你还以为这里是京城吗?” 他说话的同时,端着火枪抵进朱樉身前,手指一直扣在扳机上,以一种轻蔑的姿态注视着面前这位秦王殿下! “我记得你,那天咱们在酒楼连锅面……没想到你竟然是皇亲国戚!” 阿二护主心切,眼见着对方来势汹汹,当即翻身而起,抓起一旁的钢刀,作势就要斩杀对方! 怎奈何阿二之前半边身子都已经被火枪打伤,如今早已经是强弩之末,眼见着他还敢反抗,那名刺客抬脚踹在了他的肚子上:“既然你想找死,我就成全了你!” 他将枪口下挪,对准了阿二,阿二虽然被其锁定,但眼中全无恐惧之色,只是提刀与之对峙。 反观朱樉,则是眉头微蹙,静静等待着龙虎骠骑的到来! 那刺客作势准备开枪,可随即又将枪口挪开:“呵呵,你们以为我是傻子吗?这西域的火枪一次只能打死一个人,然后就需要重新填充子弹。” “我要是先开枪打死了你们其中的一个,那另一个人不就有机会对付我了吗?” 说到此处,他在朱樉身上来回打量了一番:“你到底是什么人,竟然有资格代替朱元璋来送死?” “我是当朝秦王,你现在放下火枪,跪地投降,本王还可以考虑给你一个痛快!” 朱樉即便面临这般威胁,也不见有丝毫胆怯,反而还要化被动为主动,劝降对方。 那刺客闻言,冷笑一声:“秦王?” “难道你们大明朝的王爷,都像你这样没脑子吗?” “你口口声声说什么龙虎骠骑,你的骑兵在哪呢?” “等下他们把那群锦衣卫给杀光了,我们就慢慢折磨死你,让你们知道我们元人的江山不是那么好窃取……” 还不等他把话说完,原本重伤的阿二突然暴起,用自己的肩膀狠狠撞向面前这名刺客。 对方被撞得一连趔趄几步,险些坠下山腰,而阿二此时也转头对着朱樉高喊:“殿下,你快走,阿二有幸服侍于您,此生足矣!” 阿二作势要与对方同归于尽,而那名刺客此时也已经举起了手中的火枪。 但那黑黢黢的枪口并未对准对他威胁最大的阿二,而是转而瞄准了朱樉的胸膛:“老子就算是死,也得拉一个姓朱的做垫背,杀不了他朱元璋,老子就宰了他的儿子……” “大胆狂徒,休伤我主!” 就在这刺客准备一枪打死朱樉的时候,远处官道上突然升起一阵烈烈烟尘,一队高举着秦王旗的黑甲骑兵朝此处奔袭而来,为首一名将领身材魁梧,虎背熊腰,一声暴喝如同虎吼,同时将自己手中的大旗当做长矛,直朝着这名刺客掷了过来! 这一切说来繁复,实则不过是顷刻间发生的事情。 那队黑甲骑兵原本距离此处还有数十丈远的距离,朱樉对此早已经不抱希望。 谁知那刺客手中的火枪在此时突然哑火,难以激发,那支军旗却如同是流星逐月,在半空中划出一道醒目的弧线,精准洞穿了那名刺客的胸膛,其裹挟巨力足以开山裂石,竟将小半截旗杆都钉进了山腹当中! 阿二护在朱樉身前,眼看着那名刺客被钉穿胸腹,呕血身亡,而那紫金旌旗则是随风飘摇,猎猎作响,秦王之威,果不虚传! 阿二被枪打中,流血过多,本就已经是强弩之末。 若不是因为护主心切,感念朱樉奋不顾身回来相救,恐怕他也早就支撑不住了! 如今眼见着那名刺客已经身亡,阿二脸上流露出了一丝欣喜之色,紧接着便双眼一翻,倒在了地上。 朱樉见此情景大惊失色,哪里还顾得上所谓的龙虎骠骑?当即躬身将阿二扶起,探了探鼻息,确定他还有气,朱樉这才放下心来! 此时那掷出军旗的将领已经纵马来至朱樉面前,他翻身下马,半跪在地,声音铿锵的说道:“龙虎骠骑领军罗大义,参见千岁!” “我等,参见秦王千岁……” 众将士随罗大义一同跪地,向朱樉请安。 来到战场后,他们就直奔朱樉而来,至于宫中守卫以及那些锦衣卫的生死,他们全无半点留意! 朱樉微微颔首:“众位请起吧!” “谢千岁!” 直至得到了朱樉的准许,罗大义与其手下这才起身。 “千岁,我等护送您去紫金山!” 罗大义说话的同时,命人牵过了自己的战马。 龙虎骠骑,无论人马皆是身披黑甲,背背黑刀,同时腰间还别着一把多见于草原骑兵的所用的钝器骨朵,且行动迅捷无伦,远非寻常骑兵所能企及! 朱樉闻言微微摇头,远眺曹谦等人与刺客交战的方向,却发现双方已经战作一团,僵持下来。 那伙刺客提前在山腰处挖了一道堑壕,他们躲避在其中,用火枪压制下方众人前进的步幅。 而这些护卫以及锦衣卫,因为这次执行的是护送任务,所以并未携带如弩一类可以近距离杀伤的器械。 虽然他们当中也配备有弓箭手,奈何之前双方互射的时候,弓箭手的箭矢早已经消耗殆尽,如今只能被动挨打。 虽说现在还能维持僵持的状态,可是用不了多久,他们就得面临全军覆没的危险。 朱樉对于曹谦可谓十分看重,有心想要将其扶持做自己在镇抚司的一个眼线。 眼见着对方身陷险境,朱樉眉头顿时紧皱起来:“罗大义,本王给你一个任务!” “单凭王爷驱使!” “带着你的人马,把堑壕里的那些刺客都给我宰了,本王不想要活口!” “卑职遵命!” 罗大义应下任务,紧接着从自己的背上取下了那把黑色长刀:“兄弟们,给我杀!” 龙虎骠骑纷纷上马,各自抽刀。 他们将长刀与骨朵拼接,竟拼成了一把把长近两米的陌刀。 且那身披黑甲的战马也是迅捷无比,哪怕是站在六十度斜坡上,也同样如履平地,健步如飞。 罗大义手持陌刀,一马当先,顶着火枪喷吐的弹药,纵身跃过了那道宽约丈许的堑壕,一刀便将一名刺客连人带枪斩成了两半! 第三十章 紫金山会盟 锦衣卫总旗曹谦,原本已经生出了几分绝望之感。 这种绝望并不在于对手对于他们的屠杀,而在于对手躲在堑壕之中,用拥有代差的武器对他们进行压制的无力。 对方虽然只有区区几十人,人数远不及他们, 可是对方手中的火枪却是声如霹雳,且能够交替射击,每次开火,必将造成他们的巨大伤亡。 正是在这种压制之下,才让曹谦顿生无力之感。 他知道今天摆在自己面前的就只有两个选择,一是将这群刺客全部杀掉,带着他们的脑袋去向圣上复命。 要不然,他就只能等待镇抚司对他的裁断,到时被递到圣上面前的,怕就是他曹谦的脑袋了! 曹谦虽然也曾见过火器,也见过诸如红夷大炮一类的东西。 但他从未见过能将体积缩减至如此程度的火枪。 这对他而言简直堪称颠覆! 眼见着自己身边的手下成片倒下,曹谦甚至已经想好了要回京自裁,以报圣恩。 却不想在这弹尽粮绝的时候,竟然从斜下里杀出一员骁将,顶着对方的枪口径直冲了过去。 那弹丸打在甲胄上,溅射出阵阵火星。 可是那员骁将却仿佛是浑然不觉,只一刀就砍死了一名刺客! 曹谦愣在原地,好一阵头脑风暴,却始终未曾想起朝廷治下哪里还有这样一支骁勇的军队。 百名骑兵冲至阵前,愣是构建出了一道钢铁屏障。 任凭那群刺客的火枪如何猛烈,都难以对他们构成实质性的伤害。 只在顷刻之间,这群骑兵便将那伙刺客杀了个七七八八。 而曹谦,甚至直到此时都还没能反应过来! “曹谦,你在那里发什么呆!” 就在他心中惊骇至无以复加之际,一声熟悉的呼唤突然自他耳侧传来。 曹谦转头望向一旁,便见朱樉背着重伤的阿二,踉跄着朝他们所在的方向而来! 曹谦之前是眼看着阿大驾车将朱樉和朱允文带走的,所以才能静下心来对付这群刺客。 如今见朱樉去而复返,曹谦心中的惊骇一时无以复加:“王爷?您,您不是走了吗?” “阿二重伤,我岂能置他于不顾?况且你们都还在为本王浴血奋战,本王身为统帅,又哪有先走的道理!” 朱樉此言一出,顿时让曹谦感动得热烈盈眶:“卑职无能,让王爷受惊了!” “曹将军莫要这么说,本王既然决定要走这条路,要代替陛下吸引这群刺客的注意,那就已经将自己的生死置之于度外了!” “只是连累你们,要随本王出生入死,今日.你们的所有伤亡,都由秦王府出资抚恤,所有活着的人,每人赏银百两,就算是本王为你们压惊……” 战场上,局势已经逐渐明朗,随着龙虎骠骑的加入,局势瞬间逆转,那群刺客成为了砧板上的鱼肉,只能任人宰割,可谓凄惨无比。 另一边,受命护送朱允文的阿大也已经将车一路赶到了孝陵所在。 朱元璋带领着文武百官,早已经在此等候多时,眼见着朱樉迟迟不曾抵达,心急的朱元璋更是连续派出几波探报,但却未曾获悉任何有关于朱樉的消息! 眼见着朱樉乘坐的马车抵达,朱元璋和朱棢,朱棣等人立刻全都围了上来,可待到车帘撩开,他们却只看到了余惊未消的朱允文,和车厢内那明晃晃的大窟窿! 朱元璋见此情景,脸色顿时一白。 不用说他也能猜得到,朱樉肯定是在来的路上遭遇了劫杀! “允文,你二叔呢!” 朱元璋深吸口气,强装镇定,可是话语中夹带着的颤音却能表明他此时并没有那么冷静。 朱允文踉跄着下了马车,扑通跪倒在朱元璋的面前:“爷爷,我和二叔在五十里铺遭遇伏击,二叔为救他的手下阿二,不顾孙儿阻拦,强行破车,留在了那里……” 朱元璋闻听此言,顿觉一阵天旋地转,整个人不受控制的朝后趔趄了几步,险些栽倒在地。 幸亏有朱棢,朱棣在一旁搀扶,这才没有使其摔在地上。 朱元璋勉强站稳身形,咬着牙对身边的两个儿子说道:“老三,老四,赶快带人去救你们二哥!” “你们二哥要是死了,你们也就都别回来见咱了……” 朱棢,朱棣闻听此言,相互对望一眼,还没等她们做出反应,平安护送完朱允文的阿大便先再次跳上马车,调转马头直奔五十铺的方向而去。 朱棢见此情景,当即皱起眉头:“此人当真不懂规矩,在陛下面前还敢如此肆意妄为,真不知二哥平时是怎么调.教的他!” “四弟,点齐兵马,随我营救二哥!” 朱棣看着那辆马车渐行渐远,眼中满是难以掩饰的艳羡。 他自然知道阿大此举乃是出于忠义。 同时也羡慕朱樉竟然能拥有如此忠诚的手下! 正当兄弟二人准备点齐兵马回去救援的时候,忽见一道人影骑着快马直奔此处驰骋而来,那人身姿挺拔,面容坚毅,身上带着成片的血渍,将那件宫廷御制的白色丧衣愣是给染成了暗红色! “那是,二哥?” 朱棣看着来人,一时不免有些恍惚,口中喃喃自语道。 朱元璋眼见着朱樉赶来,也不由得精神了几分:“老.二,幸亏没事……” 看着父亲与弟弟对于二哥的这番关切之情,晋王朱棢一时竟然有些妒忌。 朱樉纵马疾驰,一路冲至众人面前,随即翻身下马,撩袍跪地:“儿臣朱樉,参见陛下!” 朱元璋上前将朱樉扶起,上上下下仔细打量了一番:“你没受伤吧?那群刺客,如何处置了?” “回禀父皇,儿臣并未受伤,那群刺客被歼灭过半,剩余几人已经被曹谦带领余下的锦衣卫押解回京,准备另行拷问!” 朱樉绝口不提有关于龙虎骠骑的事情,也不将功劳揽在自己身上,仿佛自己所做的就只是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 他的这番态度,让朱元璋甚是满意。 而眼见着二叔归来,朱允文也如燕归巢一般,直接扑进了他的怀里:“二叔,你没事就好,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第三十一章 有所怀疑 自从朱标离世以来,朱元璋性情大变,群臣人人自危。 回京吊唁的藩王勾心斗角,所有注意力都只放在皇位之上,对于这个刚刚失去父亲的孩子却是少有关怀,甚至有几分冷落与疏离。 朱允文虽是出生于帝王世家,是含着金汤匙长大的,身边从不缺少伺候的奴仆。 可是缺失亲人的关怀,却同样让朱允文倍感失落,甚至颇有种患得患失之感! 在这些亲眷族人当中,只有朱樉待他最好。 不仅几次主张要将他推上皇位,更是对他视如己出,哪怕是今天面临杀身之祸的时候,同样是紧紧将他护在怀里,在那一刻,朱允文明显感受到了如父亲般的温暖! 这一刻朱允文对于朱樉是趋近于父子一般的依恋。 而听到朱允文的这番关切之语,朱樉的脸上也不由得泛起了一丝笑意:“傻孩子,说什么呢,你二叔好歹也带过兵,打过仗,区区几个前朝余孽,又如何能奈何得了我?” “二叔衣服脏,别把你的衣服也给染脏了,等下你还要参加你爹的葬礼呢!” 朱樉将朱允文轻推到一旁,同时目光也在面前群臣的脸上一一扫过。 这些朝廷重臣,如今脸上的表情可谓是十分精彩。 既有赞许,也有惊讶,不过更多的还是在替自己高兴。 这群人今早虽然是随着朱元璋一同从宫中出发的,但他们并不知道车内随行的三位藩王里,有一人竟然会是朱元璋假扮。 直到抵达紫金山,朱元璋方才现身。 而他们也是此刻才知道朱家父子竟然上演了一出偷梁换柱的好戏! 原本他们当中的许多文臣还都对此事不屑一顾,认为是朱樉小题大做,毕竟这应天府乃是天子脚下,哪有不开眼的刺客,敢在这里行刺当朝圣上? 他们那时只一心想看朱樉的笑话,想看看这位秦王今日里该如何收场。 直等到朱樉穿着血衣赶至此处,他们这才知道原来朱樉之言并非杜.撰,这前朝余孽当真已经猖獗到了他们难以想象的程度! 而在这群人中,有一个人的态度最为怪异。 他不敢直视朱樉的眼睛,仿佛是颇有些心虚理亏,略带几分胆怯之意。 而且此人朱樉还十分熟悉,他就是之前曾在酒楼为朱樉解围的应天府尹,陈祖辉! 早在之前确定了那群刺客身份的时候,朱樉就已经将怀疑的目光转向了陈祖辉。 毕竟那小伙计曾经说过,陈祖辉与徐之远还有着千丝万缕的关联。 那群刺客可以确定是徐之远的朋友。 而且他们还能够获悉许多并未在民间流传的内部消息。 要说这群刺客与徐之远只是萍水相逢,相互结交,那绝无可能! 这群刺客连谈话都要在雅间内秘密进行,连用于行刺的火器都被提前藏匿在距离京城五十里远,周遭堪称是荒无人烟的五十里铺。 这种警惕性又岂是常人所能企及? 就凭着他们这种远超常人的警惕性,就绝对不会与徐之远这种江湖浪子相互结交,他们双方之间肯定是存在有某种利益往来,并被外力强行撮合到一起,所以才会产生交集。 如若不然,这身份迥异的两伙人,怕是这辈子都不会结识彼此! 看着陈辉祖那闪避的眼神,朱樉彻底坐实了心中的推断。 只见他拨开人群,径直来到陈辉祖的面前,同时拍着肩膀对其说道:“陈大人,你应该没想到,本王还能活着回来吧?” 朱樉此言一出,众人无不失色,纷纷以一种恐惧的眼神看向陈辉祖。 而朱樉则是在说完之后哈哈大笑,同时招呼着伺候在这周围的一众太监,宫女,伺候自己沐浴更衣,好能让自己干干净净的去参加太子朱标的葬礼…… 葬礼在众人的见证之下结束,自此以后大明彻底失去了朱标这个贤明太子。 回京的路上,朱樉获批与朱元璋同乘一车,而从旁陪伴的还有太孙朱允文。 朱元璋看着一脸疲态的朱樉,颇有些感慨的说道:“没想到你竟然如此悍勇,当真帮朕躲过了一次杀身之祸,老.二,看来之前是朕小瞧你了!” 朱元璋此言看似是有几分调侃之意,可其言语中暗含的欣慰之情却是溢于言表。 朱允文此时也在一旁说道:“要是没有二叔保护,没有阿大舍命护送,我怕是也要死在五十里铺,今日之事,当真是多亏二叔了!” 面对两人的夸赞,朱樉只是笑着摇了摇头:“父皇别这也说,能为您尽些孝道,这是儿臣莫大的荣幸。” “至于允文,你爹还活着时,对我最是关照,那时你皇爷爷忙于征战,你奶奶也需要管理后勤,疏导军心,我那时可是没少受你爹的恩惠。” “如今看到你,我就仿佛是回到了小时候,所以无论如何,我都会护你周全,哪怕是有天大的危险,也不能让你受半点伤害!” 不知从何时起,朱樉已经完全将自己带入到了角色当中,在朱元璋的面前,他就是贤孝秦王,在朱允文的面前,他就是慈祥二叔,人物切换天衣无缝,演技也堪称一流,简直挑不出任何毛病! 对于这幅子孝孙贤的景象,朱元璋显然颇为受用。 只是他忽然想起朱樉之前曾对陈祖辉说过的那番极具深意的话语,于是便开口对其问道:“老.二,你对陈祖辉是不是有什么意见啊!” 朱樉明白朱元璋此问之意,于是开口对其反问道:“父皇对于这个陈祖辉有什么看法?” “此人虽是寒门出身,但做起事来却是颇为得体,能够体恤黎民,对朕也算忠心,朕还打算要提拔于他呢!” 朱元璋毫不掩饰自己对于陈祖辉的欣赏,字里行间满是对于这位应天府尹的肯定与赞许。 谁知在听了朱元璋的这番话后,朱樉却是摇头说道:“父皇对于陈祖辉的认知,似乎有些太过片面,如果我说今天的刺杀很可能就是这位应天府尹一手促成,不知父皇会如何看待?” “这应该不可能吧?” “没错,儿臣此言也只是基于推断,只是这个陈祖辉之前的一系列表现都太过反常,儿臣也是不得已才怀疑到他。” “如果父皇放心的话,可以调派给儿臣几名锦衣卫,不出半月,我一定能将此事查的一清二楚,给您一个满意的交代!” 第三十二章 阿二苏醒 朱元璋老年刚愎,不仅不允许别人忤逆自己,同时对于自己也是极具信心。 他认定了陈祖辉是个可信之人,那就绝不容许别人质疑。 也亏得今天说出此话的乃是朱樉。 若是换做别人,怕是又要触怒这位洪武大帝! 此事涉及到了前朝余孽意图行刺皇驾的大事,哪怕是朱元璋也不得不认真应对。 对于朱樉这番提议,朱元璋并未拒绝,只是开口反问道:“你想要多少人手?” “儿臣只要五十名锦衣卫,由锦衣卫总旗曹谦率领即可!” “好,朕答应你,也希望你能早日将此事查得水落石出,不能冤枉了好人,也不能让暗藏祸心之人继续逍遥法外……” 阿二重伤,被曹谦带回了秦王府,并由宫中御医为其诊治。 奈何他半边身子中了枪伤,弹丸嵌进体内,引发大量失血,哪怕是宫廷御医也没有把握能够将其救活。 为此朱樉大发雷霆,威胁如果不能救活阿二,就要这群御医给阿二一同殉葬。 这群御医为了保住项上人头,不得不使出浑身解数,总算是将阿二从鬼门关拉了回来。 朱樉重谢了这些为阿二诊治的御医。 同时每日里寸步不离,看守在阿二身边。 至于曹谦,早在那日就被朱元璋派遣到了朱樉麾下,任凭其调遣。 就连阵亡于五十里铺的那些锦衣卫,也都已经被补齐,让曹谦这个总旗不至于落得个光杆司令! 朱樉下令,要求锦衣卫密切注意陈祖辉和徐鹏程的宅邸,一旦发现什么异常,要第一时间向他汇报。 他确信陈祖辉肯定与那日的刺杀事件有关,而徐鹏程的儿子徐之远,应该也是这其中的一环。 徐鹏程是个聪明人,或许不会偏袒徐之远。 可是徐鹏程的妻子刘氏,却是个宠溺孩子到无法无天的妇人。 此次行动失败,此事败露,徐之远肯定会想方设法意图脱罪。 让锦衣卫关注他们两家的动向,就是为了在其密谋之时抓一个现行,要让陈祖辉死的明明白白! 阿二一连昏迷了三天,朱樉就在他的身边守了三天,这三天内秦王府所有公务全部搁置,就连朱元璋也几次派来御医问诊,既是为了确保阿二无恙,也是在关心朱樉的身体! 这天,阿二的房门忽然被推开。 阿大从门缝里挤了进来,并将一盘饭菜放在朱樉面前:“殿下,您吃些东西,歇息歇息,阿二就由我来照看吧!” 朱樉的身体之前虽然经受过系统的增强,但他毕竟不是铁打的,连续熬上三天,即便是他也吃不消。 可面对阿大的提议,朱樉却是摇了摇头:“不行,阿二重伤之时还不忘叮嘱你要把我安全带走,这番情意,本王岂能辜负?” “如今阿二卧病在床,本王不是大夫,不能为他诊治,如今唯一能做的就是守在他的身边,让他醒来后第一时间就能看到本王,如若不然,他又如何能够安心养病……” 就在两人说话之际,床上的阿二突然呢喃了一句:“可是王爷不好好歇息,卑职也难以养病啊!” 听到阿二开口,朱樉和阿大同时瞪大了眼睛,两人连忙来至床前,便见阿二已经睁开了眼睛。 “阿二,你醒了,你现在感觉怎么样?阿大,快去请御医来……” 朱樉话还没等说完,却被阿二拽住衣袖:“不用麻烦了王爷,卑职没事,只是有些疲累而已,能再看到王爷和大哥,卑职已经心满意足了!” 朱樉闻言,重重点了点头,心中的感动无以复加。 阿二初醒,却是有许多话要说,他提起了那日射杀刺客的哪杆旌旗,方才得知了龙虎骠骑的存在! “王爷真是天选之人,不仅有我和大哥从旁相助,还有这样一支劲旅可供王爷驱遣,相信王爷日后必定能够成就一番雄图霸业,我兄弟到时也能跟随王爷,鸡犬升天!” 面对阿二这番调侃,朱樉笑着对其说道:“胡说八道什么呢,什么叫.鸡犬升天,那应该是共享富贵!” “若是没有这次的意外,本王或许还想不到你兄弟二人对我竟然如此忠心,你们放心吧,日后荣华富贵,本王绝不会忘了你们,阿二你也要尽快调养好身体,除了你和阿大,本王已经没有能够信赖的人了……” 朱樉如今的处境可谓颇为尴尬。 自己的身边被安插有老朱的眼线。 曹谦虽然是个可以发展的下线,可一个二虎就足以盯死了他! 他现在虽然已经获得了老朱和朱允文的信任,可是想要在京城站稳脚跟,却仍是举步维艰。 龙虎骠骑固然是一支劲旅,可奈何他们的存在还需要受到系统的制约。 那天在五十里铺,龙虎骠骑只存在了一个时辰的时间,之后便被系统收回,消失无踪了。 现如今朝堂之中存在有一个传闻,那就是自己这个秦王的治下存在有一支鬼军,来去无踪,所向披靡,且只听从于自己的召唤。 所谓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如今他虽然颇受老朱倚重,可是有朝一日老朱要传位给朱允文,这传闻又是否会成为自己的一道催命符呢? 身为穿越者,他很是了解明朝历史,也很了解老朱的手段。 为了防止有人篡逆夺.权,老朱是真能下这个杀手的! 想自己身为秦王,手下带甲百万,可身边却无人可用,朱樉不由得感觉有些讽刺! 叮嘱过了阿二,确定其身体无恙,朱樉这才离开。 出得门后,他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险些晕倒在地。 幸亏有老太监王谨在一旁搀扶,他这才勉强站稳脚步:“王公公,你怎么在这?” “回禀殿下,门外有一人求见,他说他叫刘铭,是谪仙居的伙计!” 原来最近几日,朱樉因为阿二的伤情心情燥郁,平日里无人胆敢前来搅扰。 哪怕是带着任务的王谨,也同样被朱元璋要求放松对于朱樉的监视,以免给其施加太大的压力。 王谨平日里还在秦王府内担任管家的职务,所有访客都需要经过王谨的回见,这才能够被决定是否有资格面见朱樉。 眼见着朱樉状态不佳,王谨当即开口道:“奴婢这就回了他,让他改日再来求见!” “算了,此人于我有大用,还是让他去正堂等我吧!” “奴婢遵命!” 王谨得到朱樉指示,刚想离开,却又听朱樉对其说道:“通知曹谦,加紧对于徐鹏程府内的监视,必要时可以直接封锁,无需向本王请示!” 第三十三章 山雨欲来 刘铭来找自己,只会有一件事情,那就是向自己告知徐之远的下落! 叮嘱完了王谨,朱樉来至中堂,刚一进门便看到了身穿短打,略显寒酸的刘铭。 桌上的茶水还冒着热气,王府的规矩可见一斑。 刘铭此时正背对着朱樉,定睛观望着墙上悬挂的一幅古画,并未察觉到朱樉的到来,直至朱樉开口,这才惊动了他:“这画你若是喜欢,走时尽快拿去便是!” 朱樉忽然的开口着实是将刘铭给吓了一跳。 他急忙转过身来,便见朱樉正一脸笑容的看着自己。 经历了上次事件之后,刘铭明显更懂规矩。 他慌忙撩袍,跪倒在地:“草民万不敢夺王爷所爱,今日前来,主要是有事情要与王爷禀报!” 朱樉落座,同时示意刘铭起身:“你那个表兄,应该回来了吧?” “王爷所言极是,昨晚草民在店里忙到半夜,回家的时候恰好遇到姑母给表兄开门,只是昨晚时间仓促,加上姑母看的实在太紧,草民这才没能向您禀报!” “你姑父徐鹏程,知道这件事情吗?” “表兄应该是在外面惹了什么麻烦,姑母不敢告诉姑父,我今早曾听姑母吩咐丫鬟,要将她房内的首饰当掉几件,似乎是要为表兄准备盘缠!” 刘铭老实巴交,对于朱樉的问询可谓是有问必答,丝毫没有半点隐瞒。 朱樉得知事情始末,心中更加笃定自己的推断,这个徐之远,肯定有问题! 了解完了事情真相,朱樉又笑眯眯与刘铭拉起了家常:“本王那日曾告诫徐之远要好好待你,本王走后,你在酒楼可曾受到重用啊?” “多谢王爷记挂,草民现在已经从伙计被提拔成堂倌了,起码不用再像之前那样,干些脏活累活,还要受人刁难了……不过您尽管放心,草民不会忘了您的大恩大德,以后您去了谪仙居,我一定像伺候自己亲爷爷一样伺候您!” 那日的一句笑谈,却没想到这小伙计竟会记到现在。 朱樉微微颔首,又对其反问道:“那日本王不是曾赏给你许多银子吗?怎么也不给自己置办两身好点的行头?莫非是想留着银子给自己娶媳妇不成?” “嗨,王爷莫拿草民说笑了,实不相瞒,草民家中父母重病,我每月里赚到的银子几乎全都给到了家里,如若不然,也不至于一直住在姑父,姑母的家中,还要受我那表哥的白眼!” 说到这里,刘铭的神情明显有些落寞。 朱樉见状收起了笑容,指着墙上那幅唐伯虎真迹对其问道:“你也懂画?” “略知一二吧,我小的时候家里还没困窘到这般境地,那时也曾上过几天私塾,和先生学过些琴棋书画!” 朱樉万没想到这不起眼的小伙计竟然还是个内秀之人,为了对其进行考验,他专程命人准备笔墨,让刘铭亲自给自己画一副画像! 说起来朱樉也是刘铭的引路恩人,对于朱樉的命令,刘铭自是不敢违背,他拿起画笔,刷刷点点,不过一炷香的功夫,便为朱樉画好了一幅画像。 画卷上,朱樉坐于堂中,手端着茶杯,面目栩栩如生,细节刻画的也是恰到好处。 朱樉本就是个爱才之人,看着这幅画卷,不禁摇头感慨道:“多好的一个苗子,就这样给埋没在了一个小小酒楼……对了,你还会画其他的吗?” “草民还会画街景,平常闲来无事,我常在楼上远眺,谪仙居周围的街景都已经被我熟记于心,如果王爷想看,草民可以给您画出来!” “好,你画,如果画的好的话,本王重重有赏!” 徐家那边有曹谦看守,再加上徐之远的盘缠还并未备齐,想来这位平日里娇生惯养的徐大少爷是不会轻易离开的。 最近几日忧心于阿二的伤势,致使朱樉心力交瘁,如今正是要借此休养一番,同时也试探一下这刘铭的功底究竟如何! 朱樉预感到自己与朱允文他日怕是必有一战。 一个是穿越而来的野心王爷。 一个是皇帝钦点的继位太孙。 他与朱允文之间的冲突烈度,怕是不会弱于靖难之役。 想要和平交接,只怕是没有这个可能! 既然如此,那他就要早做准备,招揽人才,为自己绘制京城以及周边的地图就是一件必不可少的事情! 宫廷画师的确不缺乏有优秀之人。 只是他们的底子远不如这个谪仙居的小伙计来的干净。 况且这刘铭也还算是个守信之人,对于自己也有几分感恩之情。 将其留在身边,或许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就在朱樉沉思之际,刘铭忽然开口说道:“王爷,画好了!” 朱樉闻言放下茶杯,走至桌前,只见那画轴之上的街巷画得清晰明朗,就连往来行人和叫卖的商贩也都画得惟妙惟肖。 朱樉微微颔首,同时拍了拍刘铭的肩膀:“好小子,画的不错……” 说至此处,他亲自将墙上那幅唐伯虎的画给取了下来:“这幅画,本王送给你,日后若是不愿再在谪仙居做一个堂倌了,那就来王府找本王,本王给你安排一个好差事!” 应天府虽是寸土寸金之地,可是这唐寅的画卷却也绝非凡物,单单是这一幅古画,到了嗜古之人的手中,便足以抵得上千两黄金。 莫说是在应天府换一套宅院,哪怕是想要给自己寻找门路,谋一份体面的差事,在官家看来也绝非难事! 刘铭既然认得这是唐伯虎的手笔,自然就知晓这幅画卷的价值。 眼见着画轴递到了自己面前,刘铭当即摆手说道:“这份礼物太过贵重,草民实在愧不敢当,承蒙王爷厚爱,愿意收容草民,只是当下谪仙居初立,姑父身边也需要人手,待到日后谪仙居安稳下来,草民一定再来叨扰王爷!” 想想那日在台阶之上大放厥词的小伙计。 再看看今日这谈吐文雅,态度恳切的刘铭。 朱樉不禁笑着摇了摇头。 之前的嚣张跋扈,或许只是他的保护色。 如若不然,又如何能应对得了那三教九流,五行八作? “千两黄金不卖道,十字街头送故交,这幅唐寅真迹就算是本王与你做个交换,至于交换的东西,就你刚刚画的这两幅画,如何……” 第三十四章 慈母多败儿 “娘,小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她该不会是带着你的首饰跑了吧?” 徐家大宅内,一名衣着光鲜的青年正急得团团乱转,并对身旁的美妇人连连发问。 那妇人面对青年的质问,当即柔声劝诫道:“你放心吧,小翠跟随在娘身边多年,她的品性难道娘还会不了解吗?倒是你,之前许久都不见人,这次急匆匆回来又急着要走,你不知不知道我和你爹有多担心你!” “你少和我提我爹,我没有他那个爹!” “从我记事以来,他一直都忙生意,忙到顾不上咱们娘俩,忙到我有事情他都不管,他明明和陈大人是同窗好友,可偏偏不肯为我引荐,他几时把我当做他的儿子了……” 提起父亲,这青年明显有些恼怒。 美妇人闻言也只能长叹一声:“儿啊,你爹这么做也都是为了你好,这些年娘的确是把你给惯坏了,官场浮沉,并不是你想像的那么简单,老老实实和你爹学做生意,日后咱们徐家的家产,还不都是你的吗……” 正在争吵的这对母子,就是徐家大少爷徐之远,以及他的母亲刘夫人! 面对母亲的这番劝解,徐之远却是更加恼怒:“娘,怎么现在连你也学他说起了大道理,这个家究竟还有没有我能待的地方了?” “算了,我有事急着要走,你赶紧给我拿一千两银子,小翠我实在是等不了了,等她什么时候回来了,你再让她把你的首饰都赎回来吧!” 徐之远面露不耐之色,催促着母亲为自己筹措银两。 面对他的敦促,刘夫人颇为无奈的说道:“儿啊,娘现在哪还有钱给你?娘的体己钱不都被你拿去与朋友们花费了吗?你就再等一会吧,再多和娘说一会话,等会小翠回来了,你再走也不迟啊……” 刘夫人看着儿子徐之远,眼中满是宠溺之色。 她与丈夫徐鹏程的婚姻多是源于利益考量,两人之间虽也有些感情,但却算不得深厚。 这些年来,刘夫人几乎是将所有心血全部倾注在了徐之远的身上。 但所谓慈母多败儿,刘夫人的纵容,娇惯,终究是让徐之远越走越偏,成了如今这幅嚣张跋扈的姿态! 面对母亲的劝阻,徐之远显得更加恼怒:“我看你不是没钱,你分明就是不想给我!” “好啊,既然你和他都容不下我,那我现在就走,也好让你们落得一个耳根清净……” 徐之远从小到大在母亲这里几乎都是有求必应,如今遭受母亲拒绝,徐之远自然是耍起了一哭二闹三上吊的小手段! 他不顾母亲劝阻,拂袖离去,同时心中打定主意,要偷偷前往当铺,看看那丫鬟小翠是不是真的按照母亲的吩咐,拿着那些值钱的首饰去换银子了! 刘夫人眼见着儿子动气,连忙追了过去:“儿啊,你别急着走啊,你昨晚不是还说有人在到处追你吗?你就留在家里,娘让你爹去找陈大人帮忙,不管有什么事情,爹娘都能替你扛过去……” 刘夫人追着徐之远来至家中后门,这里便是她昨晚迎回徐之远的地方! 徐之远以为自己所做的一切天衣无缝,以为能够瞒过暗地里监视的一双双眼睛。 却不知道锦衣卫早已经埋伏在他家周围,将他的动向查看的一清二楚。 之所以没有急着行动,那是因为朱樉之前曾经下达命令,徐家许进不许出! 除了徐鹏程这个家主之外,家族中其他重要成员,一旦进了院门,再想出来就绝非易事! 刘夫人平日里深居简出,徐鹏程念及岳父当年对于自己的资助,也不曾动过纳妾再娶的心思。 整个徐家唯一需要注意的,就只有这个二世祖徐之远! 打从他昨晚从后院溜进了家门,曹谦就一直在关注着他。 直至刚刚,徐之远与母亲刘氏爆发争吵,愤而离家,刘氏追在儿子身后,苦苦劝说。 对于母亲的劝阻,徐之远充耳不闻。 却不想才刚推开家门,脚还没等迈出去,他的肩膀就被人死死扣住:“徐大少爷,我等你了很久了!” 徐之远听到身旁传来的声音,顿觉身体一阵寒凉。 他艰难转头看向身后,便见一名身穿飞鱼服,腰悬雁翎刀的壮汉正一脸阴鸷的看着自己,那眼神仿佛是要将自己生吞活剥了一般! “你是什么人?” “锦衣卫总旗曹谦,奉命前来拿你!” 曹谦的回答冷若冰霜,徐之远听完后只觉得自己如坠冰窟。 刘夫人眼见着儿子被捕,当即对曹谦追问道:“这位大人,你究竟是奉了谁的命,为什么要抓我儿子,我儿子还小,他不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啊!” 面对刘夫人的质问和控诉,曹谦只是冷冷瞥了她一眼:“刘夫人,您儿子涉嫌伙同前朝余孽,在五十里铺刺杀皇驾,现在抓他回去,也是为了问个清楚。” “如果他真是清白的话,您尽管放心,我们锦衣卫绝对不会冤枉了他!” 曹谦言之凿凿,全无半点回旋的余地,刘夫人毕竟是女流之辈,何曾听说过这般大事? 她虽是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贵妇人,可是却也知道刺杀皇驾乃是重罪,一旦坐实动辄便要满门抄斩。 一想到此处,刘夫人顿觉天旋地转,人都险些摔倒在地。 反观徐之远,也的确不是个安生的人,眼见着自己的肩膀被曹谦扣住,即将被带去诏狱受审,他眼中闪过一丝寒芒,袖中滑脱出一柄匕首,冲着身旁的曹谦就刺了过去! 他自以为这一手偷袭天衣无缝,却不知道他的这点小手段,在曹谦看来无异于是小孩子过家家。 手中匕首才刚刺出,就被曹谦擒住手腕,紧接着曹谦一脚踢在了他的腿弯上,直接将其踢得跪倒在地,一阵龇牙咧嘴。 刘夫人见儿子受苦,扑通一声跪倒在了曹谦面前:“这位将军,我儿子毕竟还小,还不懂事,能否请您高抬贵手,不要太过责难于他,妾身在这里给您磕头了……” 刘夫人跪在地上磕头如同捣蒜,只为给儿子争取一丝生机。 曹谦见此情景,无奈长叹一声:“夫人,自古慈母多败儿,您这儿子,纯粹是被您自己给坑害了!” 第三十五章 诏狱受审 曹谦这话说的虽然字字锥心,颇为严厉,但他却也能理解刘夫人的爱子之心。 他并未太过刁难徐之远,也不计较对方偷袭自己的罪责,甚至连绑绳都未曾用上,只是命人将徐之远双臂反剪,塞进了路边的一辆车里! 眼看着儿子被锦衣卫押解带走,刘夫人仿佛是失去了魂魄一般,整个人都变得浑浑噩噩。 突然,她仿佛是想到了什么,连忙出了家门,直奔徐鹏程开设的谪仙居而去…… 另一边,应天府尹陈祖辉也在家中惴惴不安,看着桌上那份辞官辞呈,想要将其拿起,却又几次将手缩了回来。 管家老王急匆匆跑进堂来,低声对其说道:“老爷,刚刚得到消息,徐家大少爷徐之远,被锦衣卫给抓了!” 闻得此言,陈祖辉顿觉心头一震,预感到了大事不妙! “家中的金银细软,都收拾妥当了吗?” “都收拾妥当了,夫人今早已经带着少爷和小姐出关去了,老奴就等着您下一步发落呢!” 陈祖辉的脸色此时已是一片死灰。 看着这富丽堂皇的中堂,再看看那放在桌上的辞呈,一阵无力之感顿时席卷全身。 “老王,你跟我多少年了?” “当年您进京赶考,老太爷就让我一路照看着您,事到如今,已有快三十年了!” “三十年?” “三十年弹指一挥间。可人生又能有几个三十年?” “老爷我这次赌输了,输得一无所有,输得倾家荡产,老王,你日后怕是再没机会跟着老爷我了……” 老王闻听此言,当即跪倒在地:“老爷,这些年来我受陈家的恩情,如今也到了该报答的时候,您现在换上我的衣服,赶紧走,我留下来,替您顶罪!” 陈祖辉能从一个寒门子弟一步步攀登,跃迁至应天府尹这个位置,他的头脑又岂是常人所能相比? 打从那天朱樉在朱元璋面前问出那句极具深意的话后,朱樉便意识到自己的如意算盘已经落空,这位秦王爷已经将他的那些算计全都识破了! 回到家后,他连夜准备好了辞呈,本想递交,却又担心这可能会引起老朱的警觉。 于是他便硬着头皮,耐着性子拖延了三天,直至自己的夫人带着一双儿女离开了应天,他这才开始考虑善后的事宜! 于他而言,处理当下事件最好的办法自然就是死无对证,可是这又谈何容易? 想要找一个人心甘情愿来替自己赴死,这简直难如登天。 思来想去。他最终将目标锁定在了跟随自己多年,曾是自己伴读书童的管家老王的身上。 老王为人也算老道,在陈祖辉主动提及两人之间的交情的时候,他就知道自己这条性命怕是难以保全了! 有些话,需要自己提出来,要不然就失去了与之讨价还价的资格! 老王先是主动提出要替陈祖辉顶罪,随即又对其说道:“老爷,这些年来我为咱们陈家也算是兢兢业业,做了不少的事情。” “如今我命在旦夕,还有一件事情要求老爷成全!” 陈祖辉闻言微微颔首:“我明白你的意思,你是想让我照顾你的妻儿,还有你在京城的那两房小妾,对吧?” “你放心吧,我走之前一定会帮你安顿好她们,决不会让你有任何后顾之忧!” 话说到这里,老王也知道自己今日怕是非死不可了! 他以最快速度和陈祖辉相互间换了衣服,紧接着从怀中摸出一瓶毒药,全部灌进了自己的嘴里:“老爷,你走吧,我不想你看到我狼狈的样子!” 陈祖辉闻听此言,面露几分悲怆之色,他对着老王拱了拱手,随即径直转头离开。 陈府所有的家丁奴仆,都已经被提前遣散。 如今这偌大的官邸内,就只剩他主仆二人! 老王服下毒药,静坐在大堂的官椅之上,身后高悬的那“持身正大”四个大字,如今看来却是无比讽刺! 随着毒药药性发作,老王七窍流血,面部浮肿,整个人都不似人形。 他痛苦的躺在地上,不住挣扎,哀嚎,但却再无人能听到他的悲鸣,无人能感受到他的痛苦…… 陈祖辉回到自己的房间,将提前准备好的出关文书以及家中剩余的银票,地契一并打包,紧接着便裹紧衣物,戴着顶黑帽,背着包袱匆匆出门! 自从那日紫金山送葬归来,朱元璋连休三天。朝会,京城内大肆搜捕刺客,声势可谓骇人。 陈祖辉以为当下朝廷抓捕凶手的重心在外,应该无人注意自己,想借着这个机会,借用金蝉脱壳的手段逃离应天府。 却不知道这一切都是朱樉为他量身打造的一个陷阱! 应天府尹乃是当朝四品,在朝中也算是权贵公卿,况且陈祖辉在朝中还有千丝万缕的关联,有许多朝臣都是他的同窗或是同门。 在这种情况下,想要撬动陈祖辉自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更何况这次的行刺案还牵扯到了前朝余孽,贸然定罪很可能会引人不满,甚至让人怀疑公允。 而且朱樉并不认为此事仅凭陈祖辉和徐之远两人就能够做到,他感觉这背后可能还有推手。 所谓捉贼捉赃,捉奸捉双。 想要挖出背后真凶,想要让陈祖辉认罪伏法,那就必须将其伙同元人的罪状彻底坐实才行! 近两天京城发生的一切都只是障眼法,是朱樉刻意抛出的烟雾弹。 他真正的目的就是为了迫使陈祖辉路出马脚,要逼得他畏罪潜逃,借此机会给他定罪! 陈祖辉相较于徐之远,明显是要谨慎许多,他出门前先是仔细探查了一番,确定四下无人之后,这才轻手蹑脚出了府门! 这一路上沿街叫卖的商贩络绎不绝,往来行人摩肩接踵。 陈祖辉做贼心虚,走路时东张西望,生怕有人跟踪自己。 直到走出了这条街,来到一处巷子口的时候,陈祖辉这才松了口气,准备停下来休息一会。 谁知他才刚刚停住脚步,乎觉自己后背顶上了一个硬。物,他刚想挣扎,忽听耳侧传来一个冰冷的声音:“敢动我就宰了你,乖乖跟我们走一趟吧!” 第三十六章 人看丢了 镇抚司内,一片肃杀。 曹谦面沉如水,听着手下汇报。 他的面前摆放着一具尸体,面部用白布覆盖,并被鲜血阴透,显现出模糊的五官。 一名锦衣卫跪在地上,抖如筛糠:“我等一时不慎,未能提前察觉,致使陈祖辉服毒自杀,还请曹大人恕罪!” 曹谦深吸口气,拿起桌上的茶杯…… 下一秒,那茶杯被猛然掷出,直接砸在了这名锦衣卫的脑袋上。 茶杯碎裂,瓷片飞溅,这名锦衣卫的额头也渗出了鲜血。 他自知理亏,将头埋得更低,却听曹谦咬牙切齿的说道:“陈祖辉乃是此次行刺的最大真凶,秦王意图收集证据,担心可能会打草惊蛇,于是才命令咱们先行监视,无故不得缉拿。” “可是你们倒好,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处处给我添麻烦,现如今陈祖辉畏罪自杀,行刺之事死无对证,你让我怎么和朝廷交代,怎么和秦王交代!” 曹谦越说越是恼怒,霍然起身,拔出一旁手下的佩刀,直接丢在了此人面前:“你执行任务不利,愧对朝廷栽培,你自裁吧!” 那名锦衣卫闻听此言,不免心头一惊。 他抬头望向曹谦,却对上了对方那冰冷阴鸷的眼神。 “你死,你家人还能活!” “你活,你们全家都得死!” “孰轻孰重,是死是活,你自己掂量吧!” 曹谦话语中威胁的意味十分强烈,此次锦衣卫监察失败,致使陈祖辉服毒自杀,如果不能用一条人命来堵住他人之口的话,怕是连曹谦本人则要被牵连其中。 他强迫这名手下自杀,行的无非是舍车保帅的计策。 他在镇抚司当值这么多年,死道友不死贫道的把戏哪怕是学不会,也早就已经看会了! 曹谦的低语在这名锦衣卫听来就像是来自地狱的呢喃。 想想家中蹒跚学步的儿女,想想为自己操劳半生的母亲。 再想想那每日里随着自己担惊受怕,生怕哪天会听到噩耗的结发妻子。 他最终做下决定,狠着心拿起了那把钢刀:“希望曹大人能够履行诺言,我死之后勿要牵连我的家眷,卑职哪怕是到了九泉之下,也会感念大人的一番恩德……” 刀架在脖子上,他作势就要下压。 可还不等他有所动作,忽听身后传来脚步,紧接着便是一股巨力传来,他手中钢刀被顺势踢飞了出去。 曹谦万没想到竟然有人如此胆大,敢在镇抚司招惹晦气,当即眉头微蹙,朝着来人看去。 “阿大将军?” 看清来人的样貌,曹谦心头不仅一凛,原来这来者并非别人,正是朱樉身边的贴身侍卫,阿大! “王爷正在校场等候,请曹大人立刻带领你的手下,前去面见王爷……” 阿大说着,又用余光瞥了眼那具尸体:“那尸体并不是陈祖辉的,你们都被他给骗了!” 曹谦闻听此言,连声称是,立刻带领手下奔赴校场。 至于那名锦衣卫,则是跪在地上,长舒口气,颇有种死里逃生之感! 校场上,朱樉正在与一人闲谈,那人同样身穿飞鱼服,只是气度明显强于寻常的锦衣卫,哪怕是如曹谦这种身居上位的总旗,相较于此人也同样逊色不少! “毛大人,劳烦你帮本王擒获陈金氏,如若不然,本王怕不是真要被那个陈祖辉给欺瞒过去!” “殿下说的这是哪里的话,五十里铺行刺一案,陛下可谓格外重视,勒令我锦衣卫必须要配合殿下,配合秦王府,尽快侦破此案。” “这次主要还是由王爷牵头,二虎不过是做个陪衬而已,只要能够帮助陛下解决了这块心病,卑职也就心满意足了……” 与朱樉谈话之人,便是锦衣卫初任指挥使,平日里被朱元璋称作二虎的毛骧! 这段时间,由锦衣卫接管城中防务,彻查诸如钱产外移等情况! 朝廷之所以会有此般作为,主要是因为本次行刺案件与元人有关。 朱元璋料定了行刺之人失败以后可能会为了逃脱惩处而叛逃出京,前往关外。 大明境内的商旅行商,为了方便往往会将金银换做银票,待到目的地后再进行兑换。 可是这妄图叛逃之人,绝不会将银票带在身边。 毕竟一旦出了大明管辖的地界,所有的银票宝钞都将化作废纸。 哪怕只是为了方便,他们也一定会将家中财产置换成金银。 不得不说,老朱的心机不但深沉,而且还深谙人心,且手段强硬! 锦衣卫被相继调动,京城内外人心惶惶,但是此举确有奇效,今天朱樉总共得到两条消息,一是陈祖辉畏罪自杀,服毒身亡。 二是陈祖辉的夫人陈金氏,连带着一双儿女相继落网,现已经被关押在诏狱之中! 朱樉此次前来本是为了探查陈祖辉之死。 却不想毛骧早已经在陈金氏口中撬出了消息,知道了她提前授意管家老王,并将一瓶剧毒毒药私下里交给对方的事实! 如此一来,便能确定那尸体并非是应天府尹陈祖辉。 而毛骧也在朱樉来到后的第一时间,将此事如实告知给了朱樉,并间接保住了那名锦衣卫的一条小命! 二人相互恭维一番,曹谦此时也带人匆匆赶到了校场。 “卑职曹谦,参见秦王殿下,见过指挥使大人!” “曹将军不必多礼,起来回话吧!” 面对这两尊大佛,曹谦可谓是心中惴惴,在朱樉的授意下,他站起身来,但却仍如受了气的小媳妇一样,局促不安。 “本王听说,你将徐之远抓住了?” “没错,徐之远偷偷潜回家中,准备逃往他处,出走时恰好被卑职擒获,如今已经被关押在诏狱之内!” “这件事情你干得不错,辛苦了!” 曹谦本以为朱樉会因为陈祖辉之死而问责自己,却不想这位秦王殿下竟然如此宽厚,非但没有责怪自己,反而还向自己道起了辛苦! 人心都是肉长的,更何况是心中本就惴惴不安的曹谦? 面对朱樉的宽厚相待,曹谦不禁大为感动:“能为王爷效力,卑职虽死无怨!” 第三十七章 心力交瘁 锦衣卫的诏狱,素有人间炼狱之称。 来到这里的人,即便不死也要被扒一层皮,这似乎已经成为大家的共识! 任凭你是铁齿钢牙,一旦进了这里,同样能被撬开。 诏狱内终年不见天日,因被建设于地下,空气也较为稀薄。 走廊内的灯烛不断跳动,忽明忽暗。 四下里血腥气弥漫,各类刑具随处可见。 那幽暗看不到尽头的走廊深处,时不时传出几声犯人的呻.吟,仿佛是风从枯骨的喉舌间吹过,发出的阵阵尖锐啸声。 那刑具上的血痂一层叠着一层,将其染成了怪异的幽紫色。 在走廊灯光的照射下,泛着诡异夺目的光泽。 徐之远被捆在刑台之上,看着那被血痂包裹的刑具,听着那穿透力极强的悲吟,他的意志正在被瓦解,他的心神也正处于即将崩溃的边缘。 “娘,你快些找人来救我啊,要不然我就要死在这里了……” 徐之远在心中一遍遍默默祈祷,希望母亲能够尽快带人来救自己出去。 刘家原本不过是这应天府内一个毫不起眼的财主家,虽然后来招赘了徐鹏程这个落了榜的举人,家族生意逐渐有了起色。 可是相较于那些根基深厚的门阀世家,却仍有些极大的差距! 徐鹏程之所以能够将生意做到如今这般风生水起的地步,所仰仗的也不过是自己昔日里的那些同窗好友们的帮扶,帮他大开方便之门! 徐鹏程出身寒门,自然知道脚踏实地的重要性,故而他这些年来才能做到踏实稳健,并与徐之远的母亲刘氏相敬如宾。 奈何刘氏对于徐之远太过宠溺,将自己从婚姻中失去的全都贴补在了儿子身上,对于徐之远有求必应,娇惯宠溺毫无下限! 正是因为她的娇惯纵容,才将徐之远一步步推向了如今的深渊。 而现在,谪仙居内,刘氏还在与徐鹏程哭闹,希望他能托关系救徐之远出来: “我告诉你,之远也是你的儿子,现如今他被锦衣卫带走,罪名是刺杀皇驾,如果这罪名最后当真坐实,就算是你这个当爹的也逃不掉,咱们全家都得遭受牵连!” 谪仙居二楼雅间内,徐鹏程眉头微蹙,来回踱步。 刘氏夫人哭的梨花带雨,不断用丝帕擦拭着自己的眼睛:“当初我就和你说过,不要一心只想着生意,之远说要捐官,你就不能给他走走关系吗?非要闹成现在这个样子,儿子没了,你高兴了?” “夫人啊,不是我不肯给他捐官,只是你看看他做的这些事情,他配穿那一身官衣吗!” “当初你对他娇惯纵容,那是我就曾提醒过你,惯子如杀子,让你不要对他太过娇纵,可是你呢?你几时将我的话听进去了?” “现如今他被锦衣卫缉拿,这也是他咎由自取,你想让我出面,我哪有这么大的面子!” “更何况那锦衣卫的话你也都听到了,他这次所犯得乃是刺王杀驾的重罪,就算是有天大的本事,怕是也难以洗清他的罪责,这次可算是彻底栽了……” 眼见着徐鹏程不肯出面营救儿子,刘氏情绪更为失控,指着丈夫大骂道:“徐鹏程,早知你是个窝囊废,我当初就不该嫁给你,如今倒好,你连自己的儿子都救不出来,你这个爹当的还有什么用,你对得起我们刘家这些年来对你的帮扶吗……” 刘夫人的声声斥骂,直骂的徐鹏程老脸通红,这些年来,因为自己这个赘婿的身份,他在夫人面前向来是低三下四,只怕稍有不慎便要惹怒了对方。 如今听得夫人旧事重提,再加上徐鹏程也的确忧心自己这个独子,无奈之下,他只得长叹一声:“夫人,你别再说了,我现在就去找祖辉兄问一问,看看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吧……” 徐鹏程惧内,这是人尽皆知的事情。 为了能够给刘夫人一个交代,他匆匆离开谪仙居,乘车直奔陈祖辉的官邸而去。 只是往日里还算热闹的官邸,今日却是空无一人,且大门紧闭,贴有两张封条! 与徐鹏程同行的乃是刘氏的侄子,刘铭! 刘铭见门上贴着封条,下车看了一眼,回来时脸色骤然,低声对徐鹏程说道:“姑父,这门上的封条,是镇抚司贴的!” 镇抚司,锦衣卫。 在常人听来,这就是催命鬼,生死簿! 徐鹏程为人虽然憨厚,但此时听到那门上的封条乃是锦衣卫所封,也顿时察觉出了些许端倪。 他脸色一正,开口对刘铭质问道:“刘铭,我问你,之前在咱们酒楼雅间议事的那几位客人都是哪里来的?” “那些都是表哥介绍来的,而且表哥私下里叮嘱过,不让我告诉你!” “那你知道他们是什么人吗?” “不知道,不过之前伺候他们的时候,我曾听他们说过我听不懂的话,不像是咱们汉家官话,反倒像是哪里的方言……” 刘铭此时也察觉出了事态异常,之前那几名借雅间议事,出手阔绰但从不吃喝的客人,很可能就是此次行刺皇驾的元人! “怪不得之前之远和陈祖辉走得如此之近,怪不得陈祖辉非要让我开设几个能够供人议事的酒楼雅间,原来这个陈祖辉早就想到了要算计我!我……” 徐鹏程一时气闷,只觉胸口堵塞,连忙用手捂住心口,鲜血顺着嘴角流了出来:“我遇人不淑,看人不明,是我害了我儿啊!” 徐鹏程虽然一直以严父的形象面对徐之远,可实际上他对徐之远的关爱,丝毫不弱于妻子刘氏。 他深知官场混沌黑暗,才不想徐之远涉足其内,苦心打理家族生意,所为的也不过是有朝一日能够将这家产传给儿子,好能让他一生衣食无忧! 如今得知儿子入狱,竟然是被好友诓骗,徐鹏程岂能不恨? 眼见着姑父痛心呕血,刘铭连忙上前搀扶:“姑父,您没事吧姑父?” 徐鹏程闻言摇了摇头:“我没事,带我去诏狱,我要去看看之远!” 眼见着徐鹏程一副虚弱模样,刘铭心中也不禁酸涩难耐。 忽然,他想起了朱樉早前送给自己的那副唐寅真迹,自己对方对于自己的赏识与拉拢。 刘铭仿佛在黑暗之中看到了一点光亮,当即开口对徐鹏程宽慰道:“姑父,表哥不一定会被处死,我有办法,我有办法救他!” 第三十八章 真凶现身 陈祖辉才出府门,就被人用刀鞘抵住后腰,头上罩了只黑袋子,推上马车,强行掳到了别处。 这一路上陈祖辉都惴惴不安,虽然明知道抓自己的不是锦衣卫,但是他也知道自己这次的下场好不到哪去! 他此时唯一的愿望就是妻子和一双儿女能够逃出生天,千万不要落入他人之手,如若不然,他所做的这一切可就全都白费了! 马车颠簸许久,被蒙着头的陈祖辉看不清到了何处,朦朦胧胧也不知被关押了几时,只知道被人强行拽下车的时候自己双腿软的如同面条,是被人生生拖进一处建筑里的! 蒙头的袋子被取下,呈现在陈祖辉面前的是一座昏暗闭塞的地牢。 唯一一扇天窗开在头顶的位置,阳光折射下来,又被栅栏切成光斑。 可能是因为太久没有见光的缘故,陈祖辉一时受不住阳光的刺激,才刚将头抬起,旋即又低了下去。 一道魁梧高大的身形坐在阳光照射不到的阴影下,只有一双鞋和一点袍服的前摆暴露在阳光之下。 陈祖辉低头的瞬间似乎看到了那鞋面上绣着的云纹,以及袍服前摆上那若隐若现的龙爪…… “陈大人,你要去哪啊!” 威严的声音自陈祖辉的头顶响起,并在这地牢里回荡。 陈祖辉只觉得自己心头一颤,面对那人的莫大威压,他的头又低垂了几分:“我,我只是想……” “只是想带着你的家眷出关,自此以后远走高飞,只留一个老管家替你服毒认罪是吧!” 见对方一语戳穿了自己心中所想,陈祖辉明显表现出了几分惊诧:“你怎么知道这些的?你究竟是什么人!” “你不用管我是什么人,先看看这是什么吧!” 那人说话的同时,将一本账簿摔在了陈祖辉的面前。 霎时间烟尘四起,陈祖辉颤巍巍伸出手,将那本账簿捧在了手中。 “这上面写的是你自从接任应天府尹以来,所收受的各类贿赂,这当中就包含有你从元人那里收得好处,意图刺杀当朝皇帝的证据!” “你为他们提供便利,不仅将太子离世一事宣扬出去,而且还将太子下葬的时间,皇驾途径的路线全都告知给了那群刺客,而且你还假借疏通关系,为故友之子跑官为名,将这伙元人安置在了谪仙居,让其几次议事均无人察觉,陈祖辉,你可真是做了个好差事啊……” 那人言语中的讥讽之意格外明晰,陈祖辉此时也终于明白了对方的身份。 他猛地抬起头来,看向隐藏在阴影里的那人:“我知道了,区区一群前朝余孽,怎可能有万两白银贿赂本官,原来我们,都只是你的棋子而已,这一切的幕后推手,就是你!” “从始至终都是你在支持那些元人,是你帮他们牵线搭桥,通过徐之远结识了我,之后的一切,也都是你处心积虑,步步为营,是你想要弑君,是你害了我!” 陈祖辉说到此处越发激动起来,他猛地从地上跳起,作势要掐那人的脖子,可直至他冲到那人面前,手环住对方脖颈的时候,他才发觉触感冰凉粗糙,全不似真人触感。 而随着他的用力,那人的脑袋竟被他给揪了下来,而陈祖辉也因为用力过巨,一连朝后退了几步。 他退回到了天窗下方,借着阳光看了一眼手中的物事,也就是这一眼,险些让他的心脏从嗓子里蹦出来! 只见被他箍住脖颈,握在手中的,只是一颗被风干腊制的人头,那人头的眼窝凹陷,皮肤干瘪皱褶,全部贴合在头骨之上,活脱脱一颗披着人皮的骷髅! 原来那坐位置上与陈祖辉谈话的,从始至终都只是这被当做是替身的干尸。 陈祖辉忙乱的将人头抛至一旁,声音颤抖着问道:“你究竟是人是鬼,为什么要躲躲藏藏,你究竟想怎么样。” “有种你就出来,你和我见一面,就算是死,也让我死个明白!” “好啊,我这就出来见你……” 陈祖辉鼓足了勇气大声咒骂,只为给自己壮一壮胆色。 谁知就在这时,一个虚无缥缈的声音突然自他的身后响起,陈祖辉慌忙转头看去,便见一张惨白的面具正呈现在自己的面前,他被吓得趔趄后退,又被刚刚被他抛出去的人头给绊倒,一时摔坐在地,疼的直吸凉气,而那张惨白面具的主人,此时也现在了天窗下! 只见那人身形魁梧健硕,带着几分居高临下的姿态,透过面具那空洞的双眸,注视着坐倒在地,惊疑未定的陈祖辉! 陈祖辉身为应天府尹,当朝四品的权臣,如今面对此人却全无半点尊严可言。 他面带惊疑之色,开口对此人问道:“你究竟是什么人,为何要装设弄鬼,你究竟是有什么目的!” “我的目的,只是想让你永远不能开口而已……” 那人说话之间,手腕一抖,一柄钢刀瞬间滑落到他的掌中:“忘了告诉你了,你的家眷已经被锦衣卫扣押,现在就被收监在诏狱当中,你们夫妻两个想要出关远逃的梦想,怕是要就此破灭了……” 要说陈祖辉之所以会铤而走险,最终落得这般境地,这也与他的贪念有着脱不开的干系! 陈祖辉出身于寒门,和徐鹏程一样,都是寒门士子依靠自己学识晋升的典范。 只是相较于徐鹏程而言,陈祖辉的家境还算殷实,并不像徐鹏程那般窘迫到要给人家做赘婿的程度。 陈祖辉考中探花,苦熬十年,这才步入仕途,一点点获得赏识,得以晋升。 也正是因为这十几年来受到的打压,致使他内心逐渐失衡,贪恋的欲。望占据了顶点。 他喜好奢华,贪权好。色,平日里最喜豪奢,且嗜赌成性。 做官的俸禄不足以让他支撑自己奢靡的生活,于是他就收受贿赂,伺机敛财,被人抓住了许多把柄。 人心不足,欲壑难平,直至那群元人找到了他,并且许以重利,让他帮忙泄露朝廷的内部消息。 起初陈祖辉并不知道那群元人的目的何在,如果他知道他们是想行刺朱元璋的话,借他几个胆子他也不敢。 直至那日东窗事发,他眼看着朱樉身染鲜血,并问出那句让他至今仍旧毛骨悚然的话来。 陈祖辉这才知道,是他的贪念将自己推入了深渊! 第三十九章 杀人灭口 那人说话的同时,那人已经弯下腰,将匕首刺进了陈祖辉的心窝里,陈祖辉只觉得一阵剧痛袭来,紧接着便是胸口一阵湿。热。 剧痛促使他瞪大了眼睛,呼吸也逐渐变得急促起来:“你,你一直都再算计我……” “这件事情成功了还好,如果失败了,就需要一个有分量的人来扛,你这个应天府尹,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根基不深,却偏偏最是惹眼。” “由你来做这个替罪羊,简直再合适不过了!” 所谓蝼蚁尚有偷生之志,更何况陈祖辉这样一个大活人? 他如今虽然命在旦夕,却还是剧烈挣扎,想要一睹这幕后真凶的真正面容。 在对方死死按住他的胸腹,免得他逃脱的时候,陈祖辉一把抓住了他脸上的面具,直接将其摘了下来。 可等看清对方的面容以后,陈祖辉却是颇为惊骇地瞪大了眼睛:“怎么,怎么会是你!” 被陈祖辉看到了自己的真面目,那人却丝毫不显得慌张。 他只是重新从陈祖辉的手中接过面具,将其扣回到自己的脸上:“能在临死之前一睹我的真容,也算是你上辈子修来的造化,放心吧,我会早些送你的妻儿下去与你相见的,你一路走好吧!” 那人说话的同时扭。动刀柄,将陈祖辉的心脏搅碎。 陈祖辉的眼睛蓦然瞪大,原本抬着的手臂也在这一刻彻底落下,随着他咽下最后一口气,那人拔出匕首,缓缓起身,将血在身穿着的白袍之上擦拭干净。 “把他的尸体丢到诏狱门口,这件事情,很快就会过去了……” 刘铭将徐鹏程拉到诏狱门前,恰好看到了朱樉的马车。 他正欲上前叫人,却被门口站着的两名锦衣卫拦住:“站住,无故擅闯诏狱,你是昏迷了吗?” 刘铭闻言,当即解释道:“二位大人,我是秦王的朋友,此次前来是想与我姑父探望一位犯人,还请二位能够行个方便,通融则个!” 刘铭态度诚恳,语气谦逊,点头哈腰,希望能够得到通过。 却不想听了他的话后,那两名锦衣卫却是哈哈大笑:“哈哈哈哈,你说什么?你说你是秦王的朋友?” “没错,我今早还在秦王府,给王爷画过画像呢!” 刘铭说得虽然都是事实,可听在这两名锦衣卫的耳朵里,却不免有几分变味。 一名锦衣卫上下打量了刘铭一眼,没好气的对其说道:“就凭你,还给秦王画像?我还说我昨晚参加了宫里的宴会,和陛下一起喝酒了呢!” “你啊,哪来的就滚哪去,别想着跑到这里来讨便宜,要不是秦王和毛大人正在里面审案,我得把你抓进去住几天不可……” 这两名锦衣卫说话的同时就要挥手赶人,却不料刘铭一听朱樉在诏狱,顿时眼前一亮,来了精神! 虽说徐鹏程这个姑父对待他的态度一向不冷不热,可是姑母刘氏对他确实百般关照。 哪怕只是为了报答姑母的关照,他今天也非要将姑父徐鹏程给带进诏狱,要让他见到表哥徐之远! 想到这里,刘铭心中打定主意。 他不顾两名锦衣卫的阻拦,跳着高的对诏狱内喊到:“王爷,我是刘铭,我有事情想要求您帮忙,还请您帮帮我……” 刘铭这一嗓子着实是将这两名锦衣卫给吓了一跳。 诏狱重地,岂可喧哗? 这可是关系到了他二人的身家性命,项上人头! 见这小子不听训教,知法犯法,那名锦衣卫也发了狠,一脚将其踹翻在地,拔刀就架在了他的脖子上:“小王八蛋,敢在这里大呼小叫,信不信爷爷一刀宰了你!” 钢刀闪烁着寒芒,架在脖子上,惊得刘铭寒毛直竖。 面对两名锦衣卫的威胁,他仍是不住解释道:“二位,我真没骗你们,我今早不仅给王爷画了画像,而且王爷还赐给我一副唐寅唐伯虎的真迹书画,求您二人高抬贵手,就让我们进去吧!” 就在刘铭苦求二人的同时,徐鹏程也从车上走了下来。 一连经受了两次打击,爱子也受故友坑骗,落得一个锒铛入狱的下场,徐鹏程仿佛衰老了十几岁,就连走起路来都有些摇摇欲坠。 他来至诏狱门前,直接跪倒在地:“二位大人,我是徐鹏程,是今早被你们抓走的人犯,徐之远的父亲。” “应天府尹陈旭辉是我的同窗旧友,你们想知道什么事情,我可以告诉你们,只希望二位能够高抬贵手,让我见我儿子一面,我在这里给您磕头了!” 徐鹏程乃是心野之人,这一点从他入赘刘家,却不肯认命也能看得出来。 可就是这样一个人,如今为见儿子却能低声下气,给人跪地磕头,由此可见,徐鹏程对于儿子的关怀有多真切。 这两名锦衣卫原本只将其当成了是想来讨便宜,撞天昏的疯子。 并不将其放在眼里。 可如今听到徐鹏程的这番表述,再看此人衣着,谈吐不落俗套,心中便先认定了几分。 毕竟今早徐之远被捕,陈祖辉逃跑的消息已经闹得整个镇抚司人尽皆知。 他二人身为锦衣卫,自然知道此事之重,绝非儿戏! 面对徐鹏程的这番请求,两名锦衣卫相互对望了一眼。 “咳咳,那什么,你们两个现在这里等一下,是否召见还要听从秦王发落,老袁,你在这里看好了他们,我没出来之前,可不能让他们两个给跑了……” 那名锦衣卫叮嘱完后急匆匆跑离了此处,只剩那名名为老袁的锦衣卫与这二人大眼瞪小眼。 这老袁对人态度还算谦和,刚刚也并未参与到殴打刘铭的事情中来。 如今眼见着同伴走远,他主动上前将这两人从地上扶了起来:“你们两个,装什么不好,非要装秦王的朋友。” “那秦王地位尊崇,岂是你能够攀附的上的?” “老哥哥,你真是那个徐之远的爹?” 老袁先是说教了刘铭两句,随即又问向了徐鹏程。 徐鹏程连连点头,开口应承道:“没错,我就是他爹,子不教,父之过,我今日前来,也是为了领罪的!” 第四十章 弄巧成拙 那名锦衣卫闯进诏狱,急切寻找着朱樉和毛骧。 途经此处的一名锦衣卫见其行色匆匆,当即叫住:“老李,你找什么呢?” 一见同僚现身,李铁山就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当即停住脚步,开口对其追问道:“看到王爷和指挥使了吗?” “王爷,好像在狱中吧……” 这名锦衣卫还没等把话说完,便见李铁山急匆匆直奔地牢而去,那人见此情景,连忙上前拽住他的胳膊:“王爷正在审案,闲杂人等不得搅扰!” “你有什么事情要找王爷,不妨先和我说说呗?” “你就别在这里给我添乱了,我找王爷当然是有大事,等我忙完了正事,再去找你喝酒啊……” 李铁山以为这次遇到了徐鹏程自投罗网,说不定可以借此机会讨得些赏赐。 他不想别人平分功绩,于是便三言两语搪塞了过去,径直走进了地牢大门。 地牢内,不断传出悲哭,呻。吟之声,直如夜枭啼鸣,又似怨鬼哭嚎。 徐之远被吊在刑架之上,身上满是鞭痕。 毛骧手持皮鞭,用袖子擦拭了一下额头的汗水,同时笑着对徐之远说道:“你倒是块硬骨头,只可惜爷爷有一副好牙口,你这块硬骨头,老子非啃下来不可……来人,给我换一条鞭子!” 一旁的侍从得到命令,当即将一条夹带有刀片的皮鞭递了上来。 锦衣卫的诏狱之所以会被称作是炼狱,这些稀奇古怪的刑具自然也提供了不小的功劳。 这皮鞭抽在身上,每一下都会剜去受刑人的皮肉,如果受刑人经受不住殴打,晕厥过去,他们还会将提前调制好的盐水倾倒在犯人身上,活活将其疼醒! 徐之远如今不过是才挨了几下普通的鞭子,就已经将他疼的死去活来,如果真换上了这锦衣卫特制的鞭子,他今日怕不是要死在这里! 面对毛骧的恫吓,徐之远哽咽着说道:“大爷,我真不知道那群元人的底细,我也是听信了陈祖辉的蛊惑,这才结交了他们!” “那群人原本说是要在京城做些犯歹的生意,因为怕被你们盯上,所以希望我能够提供些便利,我也就是给他们引荐到了我爹开设的谪仙居,让他们在那里商谈了几次事情……” 徐之远如今是又惊又怕,毛骧几鞭子下去,他就恨不得把自己所有底细全都吐出来了。 换做是涉及到其他人的案件,或许他交代的这些东西就足够被认定为是从犯了。 只可惜这次涉及到的苦主是洪武大帝朱元璋,别说他只是交代了个陈祖辉,就算是再多咬出几个朝廷命官也不为过。 老朱这次搞出这么大的声势,摆明了就是像要杀人。 杀人无所谓,只要人头滚滚,能给这些宵小之辈带来足够的震慑,这就是老朱最想看到的结果! 毛骧自然深知这其中的道理,所以才故意折腾徐之远,想让其将知道的,不知道的,全都乖乖吐露出来。 至于朱樉,本也不是什么善男信女,此时他就坐在监房门外,看着毛骧审问这位徐家大少,同时心中思忖着陈祖辉的去处! 其实朱樉也知道这件事情仅凭陈祖辉,徐之远两人定是难以成事。 这其中应该还有潜藏更深的一条大鱼。 只是这大鱼究竟是谁,是元人,是藩王,还是其他暗藏祸心之人呢? 朱樉原本只当这是元人妄图复辟,搞出的一次刺杀。 可是随着陈祖辉失踪,这件事情似乎变得逐渐不受控制起来! 如果此事真是某位藩王所为的话,那说明对方为了夺取皇位,很可能已经达到了处心积虑,丧心病狂的地步。 日后必将成为他最大的对手和阻碍! 皇位看似是要传给朱允文,可实际上暗地里不知有多少双眼睛觊觎着那张金殿上的王座,觊觎着朱元璋头上的金冠,手中的玉玺! 朱樉想要谋夺皇位,并不是源于那些网络小说里所写的,要成就一番皇权霸业的思想作祟。 身为一个现代人,他骨子里便有几分粪土当年万户侯的豪情壮志。 他要夺取皇位,更多的考量还是源自于自保的想法。 毕竟朱元璋死后,朱允文那些削藩的手段在历史上也可谓是可圈可点,毫无半点人性可言。 如果自己不夺这个皇位,总有一日自己是要成为砧板上的鱼肉,任凭他人如何宰割! 而且朱樉深信,这个皇位不论最终是由朱允文继任,还是由其他的藩王夺取,削藩这条路永远都不会变! 想要在这乱世当中活下去,那就必须要心狠手辣,要把命运彻底掌握在自己的手中! 就在朱樉沉思出神之际,他忽听走廊外传来一声呵斥:“王爷在此,闲杂人等不得惊扰!” “这位将军烦请行个方便,卑职有事要与王爷当面禀报!” “有什么事情和我说,我会如实转告给王爷,如果你再敢朝前跨出一步,别说我对你不客气……” 朱樉之前给阿大下达了死命令,那就是在自己审问徐之远期间,不得有人前来打扰。 阿大对他的命令深信不疑,如今便如们神一般矗立在那里,不准任何人进入监区。 只是李铁山语气急切,看样子确实急得不轻。 朱樉觉得有些好奇,于是便起身直奔走廊外而去:“有什么话,直接说吧!” 李铁山一见朱樉亲至,手头不免一惊,连忙将头低下,低着声音说道:“门外有人求见王爷,还说他是案犯徐之远的父亲,说是有事情要与您交代!” 听说是徐鹏程来到诏狱,朱樉微微颔首:“可怜天下父母心,他应该也是听说了徐之远入狱,所以才急着想要逃往,既然如此,就放他进来吧!” “还有一名青年跟随着此人一同前来,口口声声说是您的朋友,说是今天曾给您画过画像,我见此人竟然敢如此诋毁您的声誉,就打了他一顿……” 啪— 还不等李铁山把话说完,朱樉一巴掌狠狠甩在了他的脸上:“既然知道是我的朋友,你为何还要怠慢?莫非是不将本王放在眼里?” “现在赶快把那人给我请进诏狱,以厚礼相待,他要是少了一根汗毛,本王让你拿命来抵!” 第四十一章 诬告同坐 李铁山本以为这次能与朱樉套一套近乎,得到些奖赏,却不料最终得到的就只有一巴掌。 他满腹委屈出了诏狱,恰好又遇到了之前与他搭话的那名锦衣卫:“老李,今晚去哪喝酒啊?” “喝喝喝,喝你娘个脚,好好当你的差吧……” 李铁山胡乱骂了一气,捂着自己的脸出了诏狱大门,恰逢老袁正在与徐鹏程,刘铭说话! 一想到朱樉刚刚那副暴怒的表情,李铁山便觉后背生寒。 他急切来到刘铭面前,语气恭顺对其说道:“这位小爷,刚刚是我有眼不识泰山,这才冲撞了小爷,王爷现在正在诏狱,等候您二位呢,您二位请跟我来吧!” 李铁山虽也不想低声下气,可奈何刚刚那一巴掌已经将他的一身骨头彻底打碎,让他再不敢跟刘铭呲牙。 只是面对李铁山这一口一个小爷的称谓,刘铭却是显得极不适应:“大人千万别这么叫我,我不过是谪仙居的一个伙计而已,有幸承蒙王爷赏识,断不敢在您面前来抖威风!” “嗨呀,小爷您就别谦虚了,赶紧跟着我来吧,否则一会王爷等急了,怕是又要抽我的嘴巴了……” 李铁山一时心急,言语不慎,将自己受到责罚的事情给讲了出来。 看着他嘴角残存的血渍,以及那高高肿起的半边脸颊,袁富通的嘴角不住抽搐,显然是在强行憋笑。 李铁山将两人带至诏狱地牢,朱樉已经在此等候多时。 眼见着刘铭来到,朱樉面带笑意迎上前来:“没想到这么快就又见面了!” 刘铭见了朱樉,立刻撩袍跪倒:“为了探望表兄,不得已前来叨扰,还请王爷恕罪!” 刘铭,徐鹏程二人一同跪倒在朱樉面前,不过此时二人显然是以刘铭为首,昔日里叱咤商界的这位徐老板如今已经全然没了心计,只是愣愣看着被关押在牢房里的徐之远! 朱樉虽是在审案,但为了体谅徐鹏程的爱子之情,他却还是提前叫停了毛骧的问询。 此时徐之远还不知道父亲和表弟已经到来,只是声音哽咽,涕泗横流,哀求毛骧能够放过自己,并许诺可以交出赎金,哪怕是要父亲倾尽家财也在所不惜! 听到徐之远的这番话,徐鹏程的内心当中真可谓是百味杂陈。 他既心疼儿子,不想他多受苦头。 又怨恨他不听自己训教,非要一意孤行,这才致使自己落得今天这般境地。 虽说他心中有怨,却也不能舍弃徐之远于不顾,况且他这次犯下的乃是刺杀皇驾的不赦之罪,恐怕全家都要因此遭受牵连,所以他必须要站出来,要托举儿子最后一把! 徐鹏程缓缓抬起头来,看向面前的朱樉:“王爷,草民有个请求,能否请您答应?” 朱樉闻言,微微颔首:“徐老板有话尽管直说,本王既然命人放你们进来,就是要给你一个说话的机会,你究竟知道些什么,现在可以如实讲出,说不定就能救你儿子一条性命!” 徐鹏程闻言,重重点了点头:“王爷,我儿子是被人骗了,骗他的人,就是应天府尹陈祖辉!” “我这儿子不争气,几次科举均未及第,奈何这畜生心比天高,非要让我给他花银子捐官,让我为他疏通关系!” “我在京城经商多年,所接触过的三教九流数不胜数,官场黑暗,我比他看的更加透彻,加之他心术不正,平日里被他母亲已经惯坏,所以我从不曾答应他的要求。” “那陈祖辉本是我昔日里的同窗旧友,他见我与之远矛盾颇深,借此机会趁虚而入,以为之远谋官为由,蛊惑我儿为他做事,牵线搭桥,让他结识了那群元人,而他则是借此机会收取好处,如今出了事情,就将所有责任全都推卸到了我儿之远的身上!” 徐鹏程为救儿子,可谓是费尽心思,甚至不顾他与陈祖辉之间的关系,直接将对方的底细都给扒了出来! 徐鹏程的这番推测与朱樉的估算几乎是分毫不差,全都认为问题出在陈祖辉的身上。 但是话说回来,陈祖辉身为朝廷四品,京城大员,每年俸禄并不算少,他又何必为了区区些好处以身犯险,将自己置于这般境地呢? 徐鹏程这话朱樉愿意相信,可别人未必愿意相信。 朱樉面容凝重,开口对徐鹏程说道:“徐老板,陈祖辉陈大人乃是朝廷重臣,探花出身,当年陛下金殿取仕中的佼佼者。” “你对他有所控诉,本王理解,但是如果你有任何污蔑,日后一旦追查起来,你可是要付出代价的。” “草民所言句句属实,还请王爷明鉴!” “既然如此,那你倒是说说,陈祖辉身为朝中四品大员,为什么还要收受元人贿赂?据我所知,他在京城当中似乎还有生意,难道他就这么缺钱吗?” 如今问题的关键就在于如何确定陈祖辉有操纵这一切的动机和理由。 如果徐鹏程能说出个一二三来,朱樉也能就此结案。 如果他说不出个一二三来,不仅徐之远不能免罪,就连他也得因为栽赃嫁祸而被收监! 大明律法何等森严?诬告同坐不过是最基本的操作。 徐鹏程如今控告陈祖辉操盘刺杀当朝皇帝的全盘行动,这无疑是要将陈祖辉的一家老小全部置于死地,此案一经坐实,那就是满门抄斩,株连九族。 可如果最终确定没有这么回事的话,那被株连九族的就要从陈祖辉给换成徐鹏程了! 朱樉此时既是在提醒徐鹏程要谨言慎行,也是要借此机会逼徐鹏程将心里话全部说出! 果不其然,在听了朱樉的这番提醒以后,徐鹏程咬着牙说道:“王爷说的没错,陈祖辉的确是有其他的生意,甚至就连草民的谪仙居,其背后最大的老板也是他陈祖辉!” “陈祖辉平日里穷奢极欲,挥金如土,虽然他官阶不低,但是俸禄却不足以维持他日常的花费。” “就连他开设谪仙居,也是与别人借的银两,而开设这间酒楼的目的就是为了给那些达官显贵一个秘密议事的所在,他好能借此机会从中获取些利润,得到些好处!” “这些年来单单是我给他送去的银两就有数万之多,如今这座谪仙居,也是他从别人手中巧取豪夺,硬抢来的!” 第四十二章 父为子纲 陈祖辉这些年来假借职务之便巧取豪夺,早已经是不争的事实。 而徐鹏程之所以能够在入赘刘家以后让刘家的生意起死回生,并蒸蒸日上,仰仗的也正是陈祖辉这座保护伞的支持! 刘太公为何同意徐之远随父姓? 这并非是因为刘太公豁达开阔。 而是因为他深知刘家的未来势必要仰仗徐鹏程,只有用外孙与他的血脉牵连,才能够让徐鹏程一直为刘家效劳! 徐鹏程腰缠万贯,给儿子捐一个小官绝无问题。 他之所以不愿妥协,甚至不惜与儿子关系闹僵。 就是因为他担心徐之远有朝一日可能会步陈祖辉的后尘! 就连刘铭也没想到一向严肃,做起事来一丝不苟的姑父竟然也会有如此苟且的一面。 一时间他有些吃惊,愣怔怔盯着徐鹏程! 徐鹏程为救儿子,此时已经无所顾忌:“草民手中还有一本账簿,上面所记得是草民这些年来给陈祖辉行贿的每笔花销,只要王爷愿意放过我儿之远,我愿意将这账簿奉上,贿赂朝廷官员,大行方便之事的所有罪责,草民愿意一力承担!” 钱权交易的背后必然会涉及到人命官司,这是在正常不过的事情。 百姓行贿官员,此事可大可小。 只是一旦牵扯到了人命。 再小的事情也要变得比天还大! 徐鹏程敢于自爆,甚至不惜交出账簿,坐实自己的罪行,也一定要为纨绔的儿子徐之远脱罪,这让朱樉不由得对其刮目相看。 朱樉沉默良久,最终开口问道:“徐老板,你这么做,真的值得吗?” “你和夫人都还年轻,再要一个孩子也还来得及,何苦为了这个庸才搭上自己的身家性命?” “此次元人行刺失败,念及太子大丧的情分上,陛下不会大开杀戒,只会斩首案犯本人,你现在将你所说的话都收回去,本王可以当做没听见,至于你和夫人的性命,本王可以作保!” 面对朱樉的劝阻。 徐鹏程重重摇了摇头:“王爷,您未曾当爹,不懂为父之人的心情。” “要说恨,其实我比您还要恨那个小畜生,但我的恨,并非是恨他不死,而只是恨铁不成钢啊!” “事到如今,我也已经想清楚了,他不听训诫,肆意妄为,并非是源于他娘的娇惯,而是源于我这个当爹的没有做好引导。” “古语有云,父为子纲,父不正子奔他乡,如今想来,是我这个当爹的一开始就没给他打好这个基础,这才导致他一步错,步步错。” “如今我愿意用我这条老命给他重新铺一条路,只希望他能够悬崖勒马,真心悔过,别再像之前那样恣意妄为,只要如此,我便心满意足了……” 在说出这番话时,徐鹏程的脸上就露出了一丝憧憬的笑容,仿佛在他的眼里,徐之远已经步入正途,痛改前非,能够撑起一片天地。 朱樉虽未做过父亲,但他也能理解徐鹏程的这番良苦用心。 对于徐鹏程的这番请求,朱樉微微颔首,同时开口说道:“既然如此,那本王就成全你,本王容许你和徐之远见上一面,刘铭,你替你姑父跑一趟,去把那本账簿取来吧……” 地牢门锁打开,徐之远恐惧的望向门口。 他最担心的就是毛骧为了折磨自己,又要换什么新式的刑具。 可当他看到进来的是父亲的时候,他当即变得激动起来:“爹,你是来救我的吗?你赶快去找陈大人,赶快让他带我出去!” 面对儿子的连番哀求,徐鹏程却是不为所动。 他走到徐之远的面前,狠狠一巴掌抽在他的脸上:“畜生,你知道错了吗!” 徐之远也没想到父亲会突然发火,一时有些茫然。 紧接着他忽而醒转过来,挣扎着对徐鹏程嘶吼道:“我错了,是我错了,我错就错在不该投生在刘家,不该当你徐鹏程的儿子。” “这些年来你自视甚高,以为自己是进士出身,从来不将我和我娘放在心上,明明你已经赚了那么多的银子,你为什么不肯给我捐官?” “要不是因为你不肯帮我,我怎么可能去结交那群元人,现在好了,竹篮打水一场空,我连命都要丢在这里了,徐鹏程,你对得起我娘,对得起我外公吗……” 徐之远直至此时还在抱怨父亲为自己做的不够多,仿佛在他的心里,徐鹏程所做的一切都是对他的打压与苛待。 面对徐之远的这番控诉,徐鹏程不禁老泪潸然。 与此同时,朱樉也听到了父子二人的争吵,他迈步走进监房,开口对徐鹏程问道:“徐老板,你现在后悔了吗?” “不后悔,只要能够留他一条性命,我虽死无憾!” 徐鹏程进士出身,颇有几分文人傲骨,认定的事情绝容不得半点更改。 而徐之远也听到这番话后,一时间也有些呆愣:“你们在说什么?什么后不后悔?” 朱樉见其听出了几分端倪,不顾徐鹏程的劝阻,当即解释道:“徐之远,你爹为了救你,甘愿承认他收买贿赂陈祖辉,并与其进行私下交易的所有罪责。” “只有这样才能认定陈祖辉是收人贿赂,所以才私下制定了刺杀陛下的行动,而你,不过是他手下的一枚棋子而已!” “此事一旦坐实,你爹难逃一死,但你却能因为无知而免去一死,朝廷会对你宽大处理!” 说到此处,朱樉深深看了徐之远一眼:“都已经到了这个时候了,你还怪你爹吗?” 可怜天下父母心,这句话在此时得到了具象化的体现。 哪怕徐之远十恶不赦,哪怕他对待父亲丝毫不懂得感恩。 可是身为父亲,徐鹏程却仍愿意替他去死,只为留住他的这条小命! 徐之远在听完了这番话后,良久无言。 他只是静静盯着徐鹏程的脸,仿佛是要将父亲的面容刻印在自己的脑海当中。 “爹,我错怪你了!” 徐鹏程为父多年,这是第一次听到徐之远主动向自己道歉。 他一时有些惊讶,嘴唇阖动,几次想要说话,却觉得话在嘴边却如鲠在喉。 半晌过后,也只勉强挤出一句:“出狱以后,你要好好做人!” 第四十三章 孝行格天 面对父亲的训诫,徐之远再未像是之前那样选择顶嘴,而是重重点了点头:“您放心吧,我一定会好好做人,下辈子绝不会让您再因为我丢脸了!” 徐之远说着话,转头看向朱樉:“这位大人,是不是我只要认了罪,我爹的事情就能够一笔勾销?” “你所犯得乃是刺皇杀驾的重罪,此般罪行,必须要有人掉脑袋,不单单是你们,就算是陈祖辉最终落网,也将难逃一死。” “不过念在你乃是无知的份上,只要能够对朝廷有个交代,我不会太过为难你们徐家!” 如今朝堂上下不知有多少双眼睛盯着他这个秦王,他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代表的不仅仅是他自己,更是关乎着他的身家性命。 别看朱元璋有心将皇位传给朱允文,可是只要这道圣旨一日不曾颁布,对于那些藩王而言,他们就还有一丝机会。 哪怕只是为了这一丝机会,他们也会想方设法,排除异己,为自己争取更大的利益。 朱樉身为秦王,又是朱元璋的次子。 在这种情况下,他所面临的压力无疑是最大的! 徐之远虽然心术不正,但此人却足够聪明。 听到了朱樉的这番话后,他心中已经有了计较。 他重重点了点头,同时脸上浮现出一丝笑意:“爹,儿子这辈子对不起你,直到临死前才明白您老的良苦用心,若有来世,我还当您的儿子,下辈子我一定好好报答您的恩情,绝不让您和我娘再为我伤心!” “爹,帮我照顾好娘,告诉她,我回不去了……” 徐之远此言一出,朱樉,毛骧,徐鹏程三人脸色骤变。 任谁都能听的出来徐之远这话说的不太对劲,而徐之远在说话的同时,已经重重将头撞在了捆绑他手脚的刑台架上! 被关押在此处的虽说十有八。九都是必死之人,但正所谓蝼蚁尚有偷生之志,很少有人会选择在狱中自杀。 纵观古今,为了保全家眷而自杀,若是为了保全他人而“被”自杀的案犯往往也不在少数。 可是在这戒备森严的诏狱内,又几时出现过这样的情况? 徐之远只被捆绑住了手脚,但他的脖颈已经脑袋并未被固定。 那木架上有一根突出寸许的铁铆钉,因为经年累月被血污侵蚀,早已经是锈迹斑驳,难以辩清。 徐之远是富贵人家的少爷,几曾吃过这般苦头?他老早就物色好了这根铁钉,只等自己几时挨不过这诏狱的酷刑,便要撞柱自杀,让自己少吃些苦头! 他之所以会萌生出这样的打算,主要还是因为他认定了徐鹏程不会救自己。 所以刚刚在挨了一巴掌的时候他才会将心里话全都说出来,因为他那时对于父亲早已经变得绝望,他认定了自己会被抛弃,认定了自己要死在狱中! 可当他听到朱樉对于父亲的问询,听到父亲那斩钉截铁的回答的时候,他的心突然软化下来,原本所有不满在此刻烟消云散,过往的种种让他逐渐反思起了自己,也让他意识到了自己的狭隘与荒唐! 这些年来徐之远所做的一切无不是在与父亲较劲,母亲的偏爱,母亲对于婚姻的不满,全都具象化的呈现在了他的身上。 这也使得他对父亲产生了莫名的排斥,想要与对方一争高低。 摒弃这一切争端,父子终究是父子,徐鹏程有拳拳爱子之心,徐之远何尝没有乌鸦反哺之意? 为了让父亲不受自己牵连,这个懦弱的徐家少爷选择撞柱自杀。 徐之远这一举动不仅让父亲徐鹏程痛断肝肠,也让朱樉和毛骧为之瞠目,暗暗钦佩起了他的这番胆量与担当! 那很铆钉刺进了徐之远的颅脑,徐之远半边脸颊都因此被鲜血染红。 徐鹏程见此情景,双眼血红,直接扑到了徐之远的面前:“之远!” 徐之远此时意识并未消散,听到父亲的呼唤,他勉强睁开眼睛:“爹,我疼,我好疼啊……” 徐鹏程手扶着儿子的后脑,将他受伤的脸颊与自己的脸贴在一起:“爹在这呢,远儿不疼,远儿不疼了……” 恍然间,这对父子仿佛又回到了二十年前,回到了那个无忧无虑的时代。 “是爹没教好你,是爹有错在先,远儿你千万不能死,只要你活着,你想要什么爹都给你!” 徐鹏程声音哽咽,苦苦哀求,希望儿子能够坚强的活下去。 这幅父子情深的景象让在场众人无不动容,只有朱樉仍旧保持着理智:“毛骧,赶快把人放下来,阿大,你去把那日给阿二复诊的大夫请来,徐老板,你来搭把手,咱们先把他抬出监房,他刚刚并未撞到要害,如果救治及时,说不定还有一线生机……” 众人按照朱樉的命令逐一行事,忙的不可开交。 往日里被誉为人间炼狱,堪称刑场的锦衣卫诏狱,如今却成了抢救伤者的地方,着实是令人大开眼界。 要说这徐之远也的确是有几分运气,他虽然是一心想要求死,奈何他没能找准角度,本意是想要用那铆钉刺进太阳穴,来个一击毙命,哪曾想临死之时一时胆怯,将头偏转了半分,所以并未伤及要害,只是给脑袋开了个洞! 那日为阿二复诊的乃是应天府一位有名的大夫,对于宫中御医束手无策的难题,他却能迎刃而解,愣是从阎王殿里把阿二拉了回来。 正因有这前车之鉴,所以朱樉才会命令阿大去请那位大夫,只为救活徐之远! 诏狱内,大夫连带着一众锦衣卫忙得不可开交,徐鹏程则是红着双眼,守着儿子,寸步不肯离开。 门外,朱樉,毛骧,阿大三人对坐。 锦衣卫指挥使毛骧颇有些不解的对朱樉问道:“王爷,既然这徐之远一心求死,您为何还要费尽心思救他?你就不怕陛下那边给不出交代吗?” 面对毛骧的问询,朱樉摇头说道:“我汉人向来以孝治国,徐之远临死悔悟,孝行格天,我又岂能让他就这么死了?” “至于陛下那边,本王自会交代,徐之远大难不死,此命乃是天收,既然上天都愿意饶过他这一次,我相信陛下也不会赶尽杀绝!” 第四十四章 府尹之死 当日朱樉留在诏狱,等了多半日的时间。 徐鹏程陪伴在徐之远的身边寸步不离,这也是他自从做了父亲以来,陪伴儿子时间最久的一次。 当大夫走出房间的时候,他脸上尽是疲累之色。 眼见着朱樉等人满脸关切,他的脸上也勉强浮现出了一丝笑容:“老夫幸不辱命,总算是将这年轻人的性命给救回来了,不过恕我直言,他伤及颅脑,即便救治得当,恐怕也得留下后遗症,如果老夫推断不错的话,这年轻人十之八。九是要有损智力,即便日后康复,其自理能力恐怕也不会超过几岁的孩童……” 大夫留下了这番判词,接过朱樉递来的佣金,并在阿大的护送下返回医馆。 同时徐鹏程也从房间里走了出来,他浑身染血,神态疲倦,刚一出门便跪倒在了朱樉面前:“承蒙王爷救我儿一命,鹏程在此,给您磕头了!” 徐鹏程跪在地上,恭恭敬敬给朱樉磕了三个响头,直至起身之时,额头明显泛红,甚至可以看到丝丝血痕。 朱樉扶起徐鹏程,叹息着对其说道:“可怜天下父母心,徐老板的良苦用心,本王岂能体会不到!” “刚刚那位大夫所言,不知徐老板听到了多少?” 朱樉本不想继续打击这位父亲,奈何事已铸成,若不提前告知,只怕日后对他的打击会更大。 徐鹏程闻言,笑着答道:“大夫所言,我刚刚都已经听到了,这孩子少时混账,不听管束,我和他娘都管不了他。” “如今我贿赂朝廷命官,做下诸般恶事,遭受惩戒也只是迟早的事情。” “他要是变傻了倒是也好,起码他娘管教着他,不至于费太多的心力,我除了这间谪仙居外,另外也还有些产业,足够他母子二人吃用一生,我也不必再为他操心费神了……” 徐鹏程这话看似说得轻松,实际上满腹辛酸,怕是只有他已经明白。 如今所做的一切洒脱姿态,不过都只是强撑而已,任谁遭遇这样的事情,心里怕是都不会好受! 诏狱终究不是养病的地方,况且朱樉感念他二人父子情深,徐之远也能够悬崖勒马,大彻大悟,有心放过他二人一马,于是便差人将他父子送回家中修养,至于徐鹏程贿赂陈祖辉,两人联手所做的那些欺行霸市的勾当,只等陈祖辉归案,另行调查也不迟! 朱樉并不担心陈祖辉会逃到哪去。 他临走之前能想着先安排自己的妻儿亲眷,这便说明此人还有牵挂。 如今他的妻儿都已经被锦衣卫逮捕归案,任他陈祖辉有天大的本领,也如被放飞的风筝一般,终究要带着牵绊,不得自由。 毛骧已经提前命令京城锦衣卫严密排查,搜寻陈祖辉的去处踪迹,必须要将其逮捕归案,给朱元璋一个满意的答复! 但他们都想不到,如今的陈祖辉早已经成为了一具尸体,并被人用马车运载,丢在了诏狱门前!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谁能想到那凶犯竟会如此大胆? 此时诏狱门前当值的仍是李铁山,袁富通两人。 这两人原本正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议论着那刘铭究竟是何方神圣,怎得一个如此不起眼的小伙计,却能和当朝炙手可热的秦王扯上关系,还被对方如此礼遇? 就在他二人聊天之际,一辆马车忽然从诏狱门前疾驰而过,在路过门口的时候,一只染血得布袋被从上面推了下来,落地无声,只溅起一片埃尘! 这诏狱本就是用于关押,审讯犯人的地方。 所处位置自然不会靠近京城闹市,而是位处偏远之地。 这周围平日里也常有商队途径,毕竟有锦衣卫在此坐镇,这条道路比之其他地方要更加安全。 李铁山,袁富通对此早已经是习以为常。 看着面前这只袋子,还以为是刚刚那途经此处的马车掉落下来的货物。 李铁山本就因为无缘无故挨了个巴掌而心中愤懑。 如今一见这袋子掉落在自己面前,当即动起了歪心思:“刚刚那马车走的匆忙,该不会是把什么货品落在这里了吧?我说老袁,合该着咱们哥俩要发一笔外财啊!” 袁富通为人踏实,并不像李铁山这般活络。 面对李铁山的说辞,袁富通只是憨笑着回绝道:“老李,不管这掉的是什么东西,总归都是人家的,出门做买卖也不容易,想你堂堂锦衣卫,总不至于侵吞民财吧?” “依我看来,不如咱俩搭把手,把他这东西给拽到路边来,何时失主发现东西丢了,咱们再还给他便是!” 面对袁富通的这番说辞,李铁山似乎颇为不屑:“切,要我说你老袁就是胆子小,穿上了这身官衣,还不想着给自己行些方便。” “我看他这袋子沉甸甸的,里面说不定装了什么好东西,咱们把话说清楚了,见面分一半,你要不要那是你的事情,反正我的这一半,我是必须要拿的……” 李铁山说话之间捋胳膊,挽袖子,上前就拽住了这麻袋口。 用力一拽,将其拖上了台阶! “嘿,还真他娘的沉,这里面装着的,该不会是他娘的……死,死,死人啊!” 李铁山刚刚用力拖拽麻袋口,致使袋口松动,一条惨白的胳膊顺势从里面支了出来,差点杵在李铁山的脸上。 李铁山何曾见过这样的场面?虽说是主管京畿刑狱要案的锦衣卫,可是洪武年间,天下初定,国泰民丰,又哪有什么作奸犯科的事情发生? 正因如此,所以李铁山接触死人的机会其实并不算多。 如今眼见着一条惨白的手臂突然怼到面前,也难怪他会如此失态,朝后退步的同时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叫的比杀猪还要惨! 袁富通为人虽然老实,但胆量却是极大。 见袋子里装的是一具尸体,他毫不惧怕,竟拽着那条手臂,将尸体的半边身子从袋子里拉了出来。 等看清那具尸体的样貌的时候,即便是袁富通也不免倒吸了一口凉气:“老李,赶快去通知秦王殿下和指挥使,就说应天府尹已经找到了,这具尸体,就是他的……” 第四十五章 蛛丝马迹 陈祖辉的尸体被抬进诏狱,朱樉脸色阴郁,此处气氛沉凝。 最近发生的事情正在逐步印证他的想法,这幕后真凶果然绝非陈祖辉这区区应天府尹,真正的幕后推手,不只要比起强出多少倍,才敢随意处置一位四品大员的生死! 这绝不是区区元人能够做到的。 倘若他们真有这般实力,他们也就不用偷偷摸摸,在五十里铺设伏行刺了! 毛骧此时同样面色凝重,他略有些无奈的对朱樉问道:“殿下,线索到了这里,是不是就算断了?” “看来是有人不想咱们继续查下去了,这件事情,怕是已经牵动对方的切身利益了!” “那陛下那边,咱们该怎么交代?” 毛骧跟随朱元璋多年,自然深谙这位皇帝陛下的性格,他处理事情,不问过程,只看结果,如今陈祖辉被害,线索至此断绝,恐怕这位洪武大帝不会轻易善罢甘休。 他虽是锦衣卫指挥使,位列三品武将之位,可却也难以承受这位洪武大帝的怒火。 而面对他的问询,朱樉却显得颇为淡然:“毛大人尽管放心,天塌下来有本王顶着,陈祖辉虽然死了,但是线索不会就这么断了,我就不信,那杀人真凶还能将一切证据全都抹去!” 【叮,已激活新角色:神探秦王】 听到系统提示音,朱樉暗自欣喜。 系统虽迟但到,这对于他接下来查审案件,自然是极大的激励。 看着面前这具只有胸口一处外伤的尸体,朱樉开始了仔细的探查:“胸口这处伤口,就是致命伤,这一刀刺进胸膛,搅碎了心脏,说明凶手不仅拥有远超常人的力量,更是对人。体构造了如指掌,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此人应该是武将,屠夫,或是大夫一类的职业。” “伤者临死之前脸上的表情略带惊讶,这说明他应该是看到了凶手的面容,且惊讶于对方的身份,这说明此次凶案应该是熟人所为,再加上他肢体舒展,并无剧烈挣扎的痕迹,应该也能从旁佐证本王的看法……” 朱樉围着尸体观察了一遍又一遍,不停的围着尸体打转。 在确定陈祖辉的尸身上再没有什么遗漏的细节以后,他拿起了陈祖辉的手:“毛大人,这是什么?” 毛骧闻言,凑过去一同观察起来。 只见陈祖辉右手五根手指上都沾染有程度不同的白色粉末,其中尤其以拇指,食指,中指这三根手指最为明显。 毛骧将其手上的粉末刮下一点,嗅了一下,并没有发现明显的异味,说明这应该不是毒药。 “这应该是某种已经干燥的颜料吧?可是,为什么只沾染到了他的手上?难道是他在被劫持的时候蹭上去的?” 面对毛骧的推测,朱樉笑而不语:“阿大,给本王端一碗清水过来!” 片刻过后,阿大端来清水,朱樉将陈祖辉手指上的白色粉末刮进水中搅匀,颜料再次回归本来状态。 朱樉从陈祖辉的衣服上扯下一块布条,并在颜料里蘸了蘸:“拿着这块布去各大商铺,布庄查问,看看他们可曾接触过这样的颜料,如此一来,不就能锁定凶手的大概身份了吗!” 听到朱樉的提醒,毛骧恍然大悟,连忙命令手下锦衣卫抓紧查询这白色颜料的出处,仿佛是溺水之人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一般。 就连阿大此时也不免对朱樉刮目相看,心中的崇敬之意变得愈发深切起来。 提醒了毛骧去查询这批颜料的同时,朱樉又开始观察起了这颜料排布的位置。 通过沾染颜料的这几根手指判断,陈祖辉死前应该是用手抓了什么东西,但是从他肢体舒展的程度来看,又不像是在自卫反抗。 朱樉一遍遍在脑海中模拟着陈祖辉临死前的这一状态,但却始终不得其解。 就在这时,阿大突然在一旁开口问道:“王爷,您说陈祖辉是因为看到了凶手的面容,震惊于对方的身份,所以才会面露惊讶,至死仍保持着这样的表情。” “可陈祖辉既然是被人捅穿了心脏,那说明他死的应该很缓慢,按理来说他的表情应该不会持续这么久吧?而且卑职见过的死者,死时多是面露惊慌,痛苦的神色,像是陈祖辉这样面色坦然的不能说没有,可也是少之又少……” 阿大说到这里,欲言又止,似乎生怕朱樉会责怪他多嘴。 可就是阿大的这番提醒,让朱樉恍然间抓住了一点细节。 “阿大,你继续说!” “嗯,卑职以为,陈祖辉的这个表情应该是源于临死之前,也就是说在从被刺伤到他看清凶手的面容之前,他应该一直都保持着痛苦,惶然的状态,这才符合一个人濒死的预期。” “而他脸上的惊讶之色之所以能够定格,其主要原因可能就是因为他临死之前看清了凶手的样貌,也就是因为这个原因,凶手才会搅碎他的心脏,加速他的死亡……” 阿大这番话当真是让朱樉有种醍醐灌顶之感。 朱樉连连点头,并对阿大赞叹道:“好你个阿大,本王原以为你就是在战场上悍勇绝伦,却没想到你的头脑竟也如此卓绝!” “王爷谬赞,卑职也不过是因为接触的实体比较多,所以才斗胆谏言,若有不周之处,还请王爷恕罪!” “跟本王你还客气什么,要不是没有你的提醒,本王怕是还想不到这一点呢!” 朱樉说话的同时,伸手在脸上做了一个抓取的手势,并且仔细对照着陈祖辉沾染着白色颜料的右手,神情极为认真。 阿大看的云里雾里,当即开口追问道:“王爷,您这是干什么呢?” 朱樉将手收回,仍保持着之前抓握的手势,并将之放在陈祖辉的身边:“阿大,你看我俩的手势,像吗?” 阿大闻言,连连点头:“不只是像,简直就是一模一样,可是这又有什么关系?” “关系大了去了!” “既然像,那就说明咱们的推断应该没错,按照你的说法,陈祖辉之所以会面露惊讶之色,是因为他看到了凶手的真面目,那他这个手势,应该就是他揭下凶手脸上面具时的手势!” “这些白色颜料,应该就是凶手面具上未干涸的颜料残留!” 第四十六章 查询无果 为了印证自己的猜想,朱樉甚至还专程准备了涂抹油彩,尚未干涸的面具来专程验证,待到确定无误以后,他这才彻底下了断言。 晚间时分,被派出去调查颜料来路的锦衣卫们也都相继回来,只可惜结果并不理想,并没有找到关于这种白色颜料的蛛丝马迹。 唯一一个有所发现的,就是首先发现了尸体的袁国富! “根据卑职多方打听,这种颜料在民间并无流通,布行老板甚至从未见过这种颜料,所以怀疑可能是宫中流出的!” 袁国富并不知道这其中端倪,也不知道这颜料究竟代表着什么,所以说起话来毫无负担。 只是他这番话一说出口,朱樉,阿大以及毛骧等人均是脸色骤变。 这线索兜兜转转,竟然查进了皇宫内院。 如果再继续查下去的话,天知道还得再出多少乱子? 毛骧深吸口气,挥手说道:“你们全都退下吧!” 待到众人退下以后,毛骧直接跪倒在了朱樉面前:“殿下,这案子不能再查了,如果再查下去的话,恐怕陛下经受不住这个打击啊!” 面对毛骧的恳求,朱樉叹了口气:“毛大人,你觉得陛下会善罢甘休吗?” “陛下不肯罢休,我就去劝陛下,哪怕是豁出卑职这条性命,也绝不能再……绝不能再有人死了!” 太子大丧之日,有人蓄意刺王杀驾。 堂堂朝廷四品大员,应天府尹,不过是对方随手可弃的一枚棋子,甚至杀完以后还敢抛尸于诏狱,足可见此人胆量之大,为人之狂。 这白色颜料出自于宫中,很明显凶手就是宫中之人。 虽然不排除有制造局或是内务府的差人监守自盗,可是谁又有胆量谋杀应天府尹?谁又会在身份暴露的时候让陈祖辉如此诧讶? 思来想去,这凶手最有可能的身份便是某位皇子,也只有他们才有能力拨乱局势,也只有他们才有这个胆量,有这个能力将事情做得神不知,鬼不觉! 如果真要从这些皇子的身上开始查起的话,这件事情要查的地方可就太多了。 对方既然有胆量刺杀朱元璋。 那朱标之死又是否与之有关? 这皇子如此胆大妄为,他背后又是否有朝中勋贵们的支持?是否有人给他撑腰? 老朱如今初经丧子之痛,皇位又正值悬而未决之际,这个时候的朱元璋,性格最是急躁,为人也最是危险。 如果在这个时候将这层窗户纸给捅破的话,接下来会发生什么谁都不知道。 但可以预见的是朱元璋必将因此暴怒,甚至大开杀戒也不是没有可能,倘若如此,对于大明朝来说必将又是一场浩劫,而朱元璋怕不是也要背负上一个虎毒食子的恶名! 毛骧苦求朱樉,求得不是自身安危,是朱元璋的一世英名。 可是就如朱樉所言,这件事情真的能够就此罢休吗? 他毛骧能够协理皇帝,管束群臣,监视京城的一草一木。 难道他的身边,就没有其他的眼线盯着他吗? 难道生性多疑的朱元璋,连自己儿子都信不过的洪武爷,就真得能信得过他这鹰犬吗? 朱樉将毛骧从地上扶起,同时开口对其说道:“毛大人,你的良苦用心,本王能够体会,本王也想劝你一句,有些事情不瞒还好,一旦欺瞒圣意,事情反而更大,锦衣卫对于朝廷而言,本就是一把双刃剑,陛下善于用心,这才能够压制群臣非议。” “可如果你在此时走错了路的话,群臣必将群起而攻之,等到那个时候,你毛大人又该如何自处?别忘了,你可是曾得罪过他们的!” 朱樉一语惊醒梦中人。 只两句话,就惊得毛骧出了一身冷汗,恍然间竟有些失神之态。 “这件事情本王会亲自进宫与陛下阐明,接下来本案由本王正式接管,锦衣卫不必过问,毛大人,你好自为之吧!” 朱樉说话的同时拂袖而去,只剩毛骧愣怔怔矗立原地,半晌都没回过神来! 如果真按照他刚刚的想法去做的话,依照老朱的性格,恐怕十之八。九是要将其当做包庇案犯的同党。 他这些年来都做过些什么事情,他比谁都要清楚。 倘若真到了那个时候,朝中群臣肯定会落井下石,没一个人会帮他说话! 是啊,他的确是不想朱元璋晚节不保,不希望皇子之间手足相残。 可问题是事到如今,他还有扭转的余地吗? 这辆马车已经随着陈祖辉之死而彻底失控,那白色颜料的出现无疑就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现在任凭你有通天之力,也不可能挡得住这辆疾驰而下的马车。 顺应天意,或许就是最好的选择! 入夜,御书房内烛光摇曳,朱元璋身披着大衣,手握朱笔批阅奏折,一旁是大太监云奇正在陪伴,拨灯弄蜡,极尽殷勤。 “老。二那边,三四天都没消息了吧?” 朱元璋批阅久了奏折,只觉得腰肢酸痛,便想要活动一下。 云奇见状连忙上前搀扶,同时开口说道:“秦王身边的侍卫阿二那日在五十里铺被人打成重伤,昏迷不醒,秦王为此看守了他整整三天。” “今天阿二苏醒,可偏偏诏狱那边又传出了消息,据说秦王殿下今天可是在诏狱里待了整整一日,显然是要将本案差评才肯罢休!” 朱元璋闻言,微微颔首:“这个老。二,别看年少的时候经常犯浑,可这次回京,还真有几分他大哥的风采,唉,可怜了朕的标儿,这么早就去了,如若不然,有老。二辅佐,日后必定能成为一代明君!” “太子爷虽然去了,可是如今不是还有太孙能够继承大统吗?秦王仁厚,与太子爷的情意又深,有秦王辅佐太孙,太孙未来的成就一定不会输于太子爷,您的江山一定能够千秋永驻,万古流传!” 能做上太监总管之位的人,又岂能是一个庸碌之辈? 云奇这马屁拍的恰到好处,倒是让朱元璋颇有几分受用。 朱元璋笑骂道:“好你个油嘴滑舌的奴才,就会哄朕开心,不过说句实话,这几天看不到老。二,朕还真有些想他……” 朱元璋话音未落,忽见得一名小太监急匆匆跑来通禀:“启禀陛下,秦王求见!” 第四十七章 龙颜震怒 “刚提起他,他还真就来了,让他进来吧!” “陛下有旨,宣秦王觐见……” 朱樉步履沉重,面色沉凝,缓步走进御书房:“儿臣朱樉,问圣躬安!” “朕安!” 父子两人见面后的谈话,简短但却郑重,这也让伺候在一旁的云奇察觉到了反常。 他颇有些审时度势的本领,见此情景,当即说道:“秦王且在此稍坐,我这就命人给您和陛下准备些茶点来!” 云奇说完,急匆匆离开此处,而朱元璋则是重新落座,并开口对朱樉问道:“你府里的阿二,身体好些了?” “承蒙父皇惦念,阿二已经无碍!” “诏狱那边的事情,查的怎么样了?” “所有线索都已经汇聚到了应天府尹陈祖辉的身上,可以确定此人定是幕后主谋之一!” “既然如此,为何不下令抓人,反而还跑到朕这里来?是锦衣卫不听你调遣,还是你有什么其他的顾虑?” 朱元璋看人何等透彻,他知道朱樉深夜来找自己,定是有事情要与自己商量,所以说话并不拖泥带水,言简意赅,直奔要害。 面对朱元璋的问询,朱樉表情变得更加凝重:“父皇,陈祖辉被人杀了!” 朱元璋原本正在核查,可听到他这句话,却险些将茶杯掉在地上。 这下子就连他的表情都一同变得凝重起来,他深吸口气,缓缓问道:“什么时候的事情?” “就在今天上午,尸体被人用马车丢到了诏狱门前,摆明了是在与我示威!” “还有其他什么线索吗?” “有,在陈祖辉手指上发现了些颜料,经过辨认,可以断定是宫中流出的贡品,即便是在京城,也找不到同等的替代,儿臣怀疑这可能是……” 说到这里,朱樉有些欲言又止。 朱元璋面色凝重,深深望了他一眼:“你怀疑这可能是宫中有人刻意为之,对吗?” 有些话,朱樉不想说的太透。 他之前用尽手段总算取得了老朱的信任,现在跳出来将矛头对准其他藩王,很可能会被老朱认定了是要排除异己,是对皇位存有肖想。 可是这话他非说不可,因为老朱绝不能在这个时候出事! 如今正是大明初建,春秋鼎盛的时期,九大塞王实力超群,手掌重兵,个个都是封疆大吏。 又有诸如刘伯温,蓝玉,李善长,胡惟庸等一群悍将,人精并立朝堂。 如果老朱在这个时候出了意外,那刚刚稳定的大明恐怕立刻就将出现四分五裂的乱局。 老朱就是当下最重要的压舱石,朱樉还指望着他能多活几年,帮自己多除掉些阻碍,多熬死几个对手呢! 故而即便明知此事可能会触及老朱的软肋,可能会导致情况对自己不利,他也必须要说,必须要给老朱敲响警钟。 面对老朱这直白的反问,朱樉微微颔首,同时补充道:“不过这一切都只是儿臣的猜测而已,父皇不必太过多虑!” 朱元璋闻听此言,脸色阴郁,沉默半晌,将手中的茶杯狠狠摔落在了地上:“荒唐,真是荒唐,朕的身边人竟想要置朕于死地,堂堂应天府尹,被人说杀就杀,你说,这天下还是不是朕的天下!” 茶杯落地,摔得粉碎。 水花四溅,将朱樉的裤腿打湿。 “父皇息怒,此事尚未查清,不能仓促定下断言,依儿臣看,理应先行查清真相,将这危机彻底化解才行!” 朱元璋深吸口气,情绪勉强平复,紧接着他忽然转头,看向朱樉:“老。二,朕问你,如果朕将此事全权交给你来处置,如果这件事情最终查到了你的那些弟弟头上,你会怎么做?” 朱樉闻言,心头一凛,他知道这是老朱在故意考验自己,而他,必须要给这位洪武大帝一个满意的回答! 如果这次回答稍有纰漏,那他之前所做的一切努力都将付诸东流,不仅如此,还会导致朱元璋对他心生忌惮,影响到他未来的布局! 朱樉沉思良久,最终反问道:“父皇此问,是从君臣角度来问,还是从父子角度来问?” “君臣怎说,父子又怎讲?” “若是问于君臣,君为臣纲,陛下遇刺,为臣者理应肃奸除佞,彻查到底,绝不能姑息养奸,所以儿臣一定会将其绳之以法,让其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那要是从父子来讲呢?” “要是从父子来讲,儿臣会不动声色,将此事彻底压下,同时严惩此人,并且请命将其放逐,自此以后不能再视为我朱家血脉,如此既成全了兄弟恩义,也保全了父子之情,所谓家丑不可外扬,儿臣以为,此事只能这般处置……” 朱樉这番回答有理有据。 说的可谓滴水不漏。 朱元璋静静看着朱樉,父子二人相对无言,良久后,他忽然说道:“你和你大哥,可真像啊!” 朱樉一时语塞,不知该作何表态。 却听朱元璋又说道:“这件事情朕就交给你来全权调查,京城上下所有锦衣卫必须听从你的调遣,包括二虎!” 直到听到了老朱的委任,朱樉这才长舒口气。 他知道自己终于通过了老朱的考验,算是初步得到了对方的认可! “儿臣可以彻查此事,但是还请父皇先撤下城中的戒严,别让百姓再如之前那般人心惶惶了。” “本案儿臣打算私下调查,至于现在,就以陈祖辉之死作为尾声吧……” 再次离开皇宫的时候,朱樉长舒口气,只觉得自己如释重负。 刚刚在与朱元璋的一番交谈当中,他感受到了何为帝王之怒,感受到了何为君心叵测! 如果他刚刚在面对朱元璋的考验的时候胆敢说出一句要对凶手赶尽杀绝的话来,那他都将彻底失信于朱元璋,且永远要受对方提防,一辈子老死在自己的封地! 所幸他深谙历史,还算了解朱元璋的性格,知道这位洪武爷以亲情为贵,总不至于对自己的儿子赶尽杀绝,所以才凭借自己的一张巧嘴,勉强应付过了对方的考验! 马车就等候在宫门外,见他现身,阿大赶忙迎了过来:“王爷,您终于出来了!” 第四十八章 深宫魅影 见阿大一副急切的模样,朱樉微微蹙起眉头:“你这是怎么了?是不是遇到什么事情了?” 阿大身为他身边最忠诚的护卫,几次三番遭遇险境,都能保护他安然无恙,对他,朱樉自然是十分的信任。 眼见着阿大神态急切,欲言又止,朱樉当即问道。 阿大闻言,凑到朱樉面前低声说道:“殿下,咱们刚刚进宫的路上我一直感觉有人在背后尾随。” “起初我还没怀疑是有人跟踪,直到刚刚您进宫候旨,我为了一探虚实,就又驾车在这周遭逛了一圈,结果发现果然有人刻意尾行。” “只是此地靠近皇宫,他们并未急着动手,依照卑职来看,他们莫不是杀害徐之远的凶手,也想要借此机会将您一并铲除,要不要我先回王府,调兵过来?” 朱樉虽是秦王,但是宫中禁军以及负责防卫的羽林军他是无权调度的。 唯一能够调度的,就是他从封地带来的私兵,或是暂且听命于他的锦衣卫! 朱樉知道阿大向来稳妥,绝不会无的放矢,连他都提议要迂回行事,这说明他们眼下面临的情况定是十分危险。 不过对于阿大的这个提议,朱樉却是浑不在意:“不过是些毛贼而已,藏头露尾,连直面本王的胆量都没有,你还担心他们会掀起什么风浪不成?” “况且你也说了,这里乃是皇宫所在,你贸然调兵至此,说不定别人还要错认为是本王谋反呢!” “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赶快回府吧,最近几天没休息好,本王可是乏累的很呢!” 在朱樉的强烈要求下,阿大只能驾着马车护送朱樉回府。 这一路上朱樉一直在心中揣测杀人者的身份,考虑其是否与如今在京的藩王们有关! 要说在京城有权势,有能力,且有动机行刺朱元璋的藩王倒真不在少数。 毕竟老朱那日可是在殿上表露出了要立朱允文为太子的想法。 这很可能会引起藩王们的不满,并为夺。权铤而走险! 虽说他们也可以选择行刺朱允文,可是此事毕竟是有那些元人刺客做他的挡箭牌,如果刺杀朱允文的话,就相当于是将自己暴露了出来,到时老朱查起来岂不是更加方便! 可能连这幕后真凶都没想到,这策划的天衣无缝的策略,竟然会因为朱樉的一时凑巧而被撞破。 朱樉这一招狸猫换太子用的可谓是恰到好处,直接粉碎了对方的所有预谋,并且逼得对方卸磨杀驴,漏出马脚。 至于现在,对方派人尾随自己,在朱樉想来也不过是些恫吓自己的手段而已,他并不放在眼里! 对方敢在京城内杀一个叛逃的应天府尹,那是因为他知道所有罪责最终都会被推卸到死者的身上,杀了也便杀了,自会有人替他来擦屁股。 可如果他敢在京城杀一位藩王。 那事情的性质可就全都变了! 等到那个时候,别说他是皇亲国戚,就算是天王老子,也绝对逃不过大明律法的惩治,等待对方的必将是死路一条! 一直等到了秦王府,这一路上都没有任何的意外发生,阿大在将朱樉扶下马车的时候满脸尴尬:“王爷,之前的确是卑职小题大做了!” 朱樉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并开口宽慰道:“你能处处为本王考虑,这就足够了,不过依照本王现在的身份,出入排场不适宜太大,否则可能会招人诟病!” “卑职明白!” “嗯,既然如此,那你也去早些休息吧,咱们明天还需要再去城外走一遭……” 次日清晨,朱樉带着阿大,曹谦等人,运载着粮食,木材,直奔五十里铺的义庄而去。 朱樉骑着高头大马,英姿飒爽,身上的三爪蟒袍在阳光的照射下活灵活现,熠熠生辉,仿佛随时都要盘旋而去,直上九霄一般! 他的身后跟随着一众锦衣卫,而这当中最显眼的,确当属一个十来岁的少年。 他穿着小一号的飞鱼服,腰间同样挎着雁翎刀,骑马的姿态有些僵硬,但眼神中却满是坚毅的神采。 此子不是别人,正是得到了朱樉赐名,如今已经拜入到曹谦门下的纪纲! 这次朱樉带着粮食和木材前来,为的就是慰问那位义庄老人,同时要将被其收留的那些孩子托付给他。 那日曹谦奉命将纪纲带回京城,回去的路上经过询问才知道,原来纪纲并不是义庄老人的亲孙子,他同样也是被收养来的! 义庄老人当初遭遇了村中变革,给他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心理阴影,正因如此,所以他才会选择在村子的原址上修建这座义庄,并且将村民们的灵位全部供奉起来! 纪纲的父母当年曾因逃难而沦落到了五十里铺,义庄老人出手搭救这对夫妇,但最终却因条件有限,未能将其救活。 两夫妻临死之前将襁褓中的孩子托付给他,希望能够由他代为照料。 看着这可怜的孩子,老人不免想起自己当年的过往,于是一时心软,将其收留下来。 就这样,老人有了孙子,爷孙相依为命。 这一过就是十年,直至纪纲长大,爷爷才将他的身世过往告知给他! 纪纲年纪虽小,但却懂得感恩,这一点从他那日能够鼓足勇气与朱樉对峙就能看得出来。 他深知世间疾苦,也知道爷爷这些年来为了抚养自己所经历的艰辛坎坷,正因如此,所以他才会主动请缨,要求加入锦衣卫,只为给爷爷撑起一片天! 其实朱樉和曹谦原本都没想到纪纲能够坚持下来,毕竟对于他们而言,纪纲年龄终究还是太小。 他们更多的只是将纪纲的请求当做是笑谈,想要借此磨炼一下他的性格,让他能够改掉这好高骛远的坏习惯! 谁知加入了锦衣卫后,纪纲训练的远比那些大人更加刻苦,每天天不亮就起床磨炼武技,直到深夜才肯休息。 再加上曹谦手下都知道纪纲乃是朱樉钦点,加入锦衣卫的。 对他更是颇为关照,这才让他在短短几天之内融入到了这个大集体,并且显露出了卓越风姿! 眼见着前方就是义庄,纪纲的呼吸已经变得急促起来。 朱樉见此情景,笑着对他说道:“纪纲,本王委派你做先锋,先去给咱们探探路!” 第四十九章 义庄之厄 古语有云,富贵不还乡如锦衣夜行。 成年人尚且如此市侩,更何况是一个孩子呢? 朱樉知道纪纲急着想要表现自己,急着想要给爷爷和弟弟,妹妹们展现自己如今的风姿。 听到朱樉的命令,纪纲顿时变得激动起来。 他有样学样,学着曹谦对于朱樉的姿态,手提着缰绳抱拳说道:“卑职领命!” 紧接着他便双腿一夹马腹,朝着义庄所在的方向直接窜了出去。 曹谦见此情景,连忙在后面提醒:“诶诶诶,你小子悠着点,这里遍地都是鼠洞兔窟,当心别把马腿别断了……” 就这样,纪纲在众人殷切的注视下一马当先,直奔义庄而去。 朱樉,阿大,曹谦等人则是有说有笑,继续在后面徐徐前行。 纪纲急切的赶到义庄,却见此处仍旧门户紧闭。 要知道,这义庄所在虽然僻静,而且随着大明开元,盛世来临,义庄也已经逐渐荒废。 可是看守此处的那位老人却是个热心肠。 他平日里都是老早开门,为纪纲准备粥饭,再去附近山中采些草药留着换钱。 有往来客商途经此处,人马不适,往往也会在此处歇脚或是问诊。 有钱的留下几枚铜板,没钱的老人也不强求,如此日子虽然贫苦,但却终究有个糊口的办法! 一见义庄门户紧闭,纪纲便察觉到了情况有些不太对劲。 他急忙忙翻身下马,跑进院中敲响房门:“爷爷,我回来看你了爷爷,爷爷……” 纪纲接连拍了几下门,却始终不见有任何回应,这让他的内心中逐渐生出了几分不好的预感。 心急如焚的纪纲开始尝试用自己的肩膀撞开房门,可是这房门坚固,任凭他如何顶撞,都不见有打开的迹象! “爷爷,你开门啊爷爷,我是纪纲,我回来了……” 纪纲的声音在山中不断回荡,仿佛是困兽悲鸣,惊得林间鸟雀飞腾。 就在他急得快哭了的时候,一只大手突然搭在了他的肩头。 纪纲被吓了一跳,赶忙转头看向身后,却见阿大不知何时已经到来:“阿大叔叔,我爷爷,我爷爷他不开门……” 阿大拍了拍他的肩膀:“不用担心,他或许是还没睡醒,你先让开,让我来试试!” 阿大从袖中取出匕首,像是上次那般如法炮制,试图用刀背顶开门闩,结果刀探进门缝才发现里面竟然已经被人用铁链反锁,除了破门而入,再无其他办法! 阿大将刀收回,眉头微微蹙起,心中也泛起了一丝疑惑。 此时纪纲仍是焦急不已,顺着门缝一个劲的朝里面张望:“阿大叔叔,现在该怎么办啊!” 他在镇抚司表现的虽然成熟稳重,可说到头来他毕竟还只是一个孩子,面对困难的时候难免会生出急躁之意。 面对他的追问,阿大也颇为无奈:“事到如今,只能破门,不过是否要这么做,还要等王爷亲自定夺才行!” 一大一小等候在门前,纪纲因为担心爷爷急得团团乱转。 直至片刻过后,朱樉终于带人赶到,眼见着朱樉现身,纪纲就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赶忙迎了上来:“王爷,门打不开,不管我怎么叫门,爷爷都不应声!” 纪纲与爷爷感情深厚,说到这里的时候声音都带着哭腔。 朱樉闻言,眉头微蹙:“没试试把门闩挑开吗?” “试过了,但门在里面被人锁住了,挑不开!” 纪纲声音急切,显然心急如焚。 朱樉轻轻摸了摸他的脑袋,同时转头对阿大示意道:“阿大,把门劈开!” 阿大得到命令,毫不迟疑,一刀直接劈碎了门板,顺势一步跨了进去。 他持刀四顾,并未发现有什么危险,但他却敏锐的察觉到空气中似乎留有一股微弱的血腥味,期间还夹杂着淡淡的腐臭味! 阿大嗅觉灵敏,当即便顺着味道追到了后院。 纪纲担心爷爷的安危,紧随其后,也跟着一同跑了进去。 “咱们也进去看看,看看这义庄究竟出了什么事!” 朱樉此时有种难以言喻的直觉,那就是义庄恐怕是遭遇了不测! 但他并未将此事起说明,甚至不曾有所表露。 只是与身边一众锦衣卫鱼贯而入,大家一并涌进了义庄后院! 此时这里的景象,只能用惨烈形容。 血液从柴房的门缝下流出,将后院的地面染的一片黑红。 无数绿头苍蝇趴在已经干涸的血渍上贪婪吸。吮,随着人群闯入,纷纷腾飞,一片嗡鸣,有些苍蝇找不准方向,甚至撞在了来人的脸上。 那股血腥夹杂着腐臭的怪异气味就是从柴房里传出来的。 一看到后院这惨烈的场景,众人无不大惊失色,纪纲更是哀嚎着就要往柴房里冲! 朱樉担心他会受不了打击,当即命人将其抱起,带去前院,不让他看柴房里的景象。 随着柴房门被打开,一股浓烈的恶臭扑鼻而来,现场有些经验不足的锦衣卫直接被这气味熏得呕吐起来。 成堆的蛆虫随着门被打开从里面涌了出来,并在地上疯狂翻滚,如同白色浪潮一般涌动。 柴房内,一座由尸体堆成的小山呈现在众人面前。 有些尸体已经变色,肿。胀,眼球外凸。 而义庄老人的尸体,赫然就在其内! 看着面前这堪称惨烈的景象,朱樉眉头紧锁,脸色变得铁青。 曹谦虽然并未呕吐,但他此时的脸色也算不上好看。 出于锦衣卫的职责,他命人将尸体从柴房内抬出来,准备逐一分辨伤情,探查他们因何而死! 在这当中,朱樉看到了那日在官道上伏击自己的元人刺客的着装。 而且此类尸体,在尸堆当中占据了半数之多。 随着尸体逐一抬出,他们的死因也逐渐被查明。 胸口中刀,并被搅碎心脏,和陈祖辉的死因如出一辙! 而且根据伤口判断,凶手所用的凶器甚至都是统一的。 这说明杀害这些人的凶手,就是策划这场刺杀的幕后真凶! “将他们的伤口描绘下来,想办法将杀害他们的凶器复制出一把,另外你们这些接触了尸体的人,回去之后必须要用烈酒泡澡,免得染上瘟疫!” “本王先去前院,看看纪纲如何了……” 第五十章 另一条线索 这里的惨状让人难以承受,朱樉撂下句话后匆匆离开,只留下一群锦衣卫在这里忙前忙后。 京城周边接连出现凶案,这也让曹谦头疼不已。 遇刺之事还未平息,如今这里又被翻出几十具尸体,要不是有朱樉权揽本案,能替他们分担些压力,恐怕镇抚司从上到下早就被朝廷问责了! 想到此处,曹谦心中不免更加燥郁,目光从那一具具已经腐烂变形的尸体身上扫过,忽然发现义庄老人的衣襟处有一块与衣服颜色不符的布片! 爷孙二人生活虽然清苦,可也还没到连衣服都要打补丁的程度。 之前曹谦就曾和义庄老人打过交道,精明干练就是他的本色,年事虽高,无人奉养,可是他与纪纲的衣服却是干净整洁,按理来说即便是死,也不会有所更改才是! 曹谦心怀疑惑来到义庄老人的尸体前,抽出腰刀,在那布片上挑了一下。 这一挑他才发现,这原来是被义庄老人藏在怀里的一块布,这布已经被老人的鲜血染成了黑红色,但上面却并无破口。 曹谦一看这布料,立刻想起了他们昨日曾在陈祖辉手指上发现的那种白色颜料。 他身为锦衣卫,为人自是十分警觉,当即便意识到这可能也是凶手遗留下来的证物,也顾不上这布料脏臭难闻,连忙将其整齐叠好,偷偷塞进自己的怀里…… 前院,纪纲环抱着手臂,闷头坐在门口的石阶上。 随着柴房门被打开,腐尸难闻的恶臭味已经席卷了整个义庄,就连门口的马匹都躁动不安,鼻息咻咻,显然是受到了不小的惊吓。 小纪纲心里明白爷爷可能已经遭遇不测,但他心中仍怀有一丝希望,强撑着不愿离开。 朱樉深吸口气,坐在他的身边:“想什么呢?” 纪纲将头埋得老底,闷声问道:“王爷,我爷爷他……” “你爷爷他,已经去了……但是你放心,本王一定会把这幕后真凶绳之以法,既给你一个交代,也给你爷爷一个交代!” 面对此时的纪纲,任何安慰都是苍白无力的。 只有这个缉拿凶手的许诺,对他来说才能起到一点慰藉。 纪纲心中最后的幻想也因此破灭,他保持着原本的姿态,开始低声抽泣起来:“爷爷那天还说,等我以后有出息了能给他养老呢,怎么会这样,他怎么会死呢……” 纪纲不住的碎碎念,声音里带着哭腔。 朱樉并未继续安慰,只是揽住他的肩膀,将他护在自己的怀里。 “王爷……我又变成孤儿了……” “不会,从今以后本王,还有镇抚司的诸位同僚,我们都是你的亲人,既然你爷爷肯将你托付给本王,本王就决不会让你爷爷的在天之灵失望,但你也要振作起来,要亲手为你爷爷报仇,如若不然,你如何对得起他的养育之恩!” 尸体清点完毕,共有十七具,之前被老人收容在义庄里的那些孩子并不在其中,被锦衣卫发现的尸体全都是成年人。 如此一来,失踪的孩子们就成为了当下最大的疑云。 这些尸体统一着装,且致命部位都在心脏,但是单纯依靠着装却难以辩清他们的身份,因为他们与那天在五十里铺设伏刺杀的刺客着装较为相似,姑且只能认为他们也隶属于前朝余孽的范畴! 原本被运来准备用于修缮义庄的木料现在只能用来打棺材了,那些从应天府雇佣来的工匠们哪里见过这样的情况? 一见着义庄成了堆尸场,纷纷要走,还是朱樉许以重利,才留下了其中几人。 这边工匠和锦衣卫们忙着打造棺木,焚化尸体。 小纪纲则是守在临时搭建起的灵堂内为爷爷守灵,要再送这个养育自己多年的老人最后一程。 曹谦见四下无人,将朱樉拉至远处:“王爷,卑职在义庄老人的怀里发现了这个!” 他小心翼翼将那块布片从怀中取出,交到朱樉手里。 朱樉接过来展开一看,只见那布料丝绣精致,带有云纹,一看就绝非寻常人等所能拥有。 “这东西,只有一片吗?” “没错,只有一片,想来应该是凶手作案时被其扯落,偷偷藏在怀里的,拥有了这块布片,想来就能查清这凶手的来历!” 杀害陈祖辉的真凶与残忍屠杀这十七人的凶手应该并非一个。 毕竟这十七人的身份可以追溯到前朝余孽,而元人又是最擅争斗的民族。 那日五十里铺遇刺时,若不是有阿大,阿二舍身护送,再加上锦衣卫,禁军拖延时间,怕是朱樉这条性命真的要葬送在那群刺客的手里! 这十七人里除了义庄老人之外,其他无一不是壮汉,绝不会束手待毙,所以杀死他们的,起码应该也是同等数量的高手才对! 朱樉将这块布料重新交还给曹谦,同时略带疑惑的对其问道:“刚刚为什么不将这东西直接给我,还要偷偷摸摸的?” “那是因为我怀疑锦衣卫当中有奸细,如若不然,这次的屠杀地点又为何会选在义庄,老人家又怎会惨遭毒手呢!” 曹谦这番分析有理有据,可谓是说进了朱樉的心坎里。 身为锦衣卫总旗,曹谦的这份警觉的确难能可贵! 朱樉拍了拍他的肩膀,将他揽到自己的面前:“既然知道有内奸,那就赶紧把人给本王揪出来。这件事情不仅要给朝廷一个交代,更要给纪纲和他爷爷一个交代!” 曹谦认识朱樉这么久,还是第一次见他如此严肃的下达命令,当即连声应承,准备去后院继续监督下属。 谁知才刚走了没有几步,忽然又被朱樉叫住:“等等,本王还有事情要问你!” “王爷请问!” “那些孩子的下落……找到了吗?” 周边村子遭灾,那些孩童已经失去了父母,朱樉现在只有一个心愿,那就是必须保护那些孩子们的安全。 只是曹谦听到他的询问,表情明显有些尴尬:“回禀王爷,还没有!” “那就立刻去找,无论用什么手段,都得把这群孩子给我找回来,如果这群人敢对孩子下手,那他们也就没有活下去的必要了……” 第五十一章 路遇醉僧 经过整整一天的操劳,所有事情终于得以尘埃落定。 所有尸体全部焚烧,其中包括义庄老人的尸体! 锦衣卫们砍伐的木材架的老高,义庄老人换上了一身还算干净的衣物,神态祥和的躺在上面。 众人手中高举着火把,表情怅然,谁都下不去手。 曹谦还在做着最后的劝阻,他对纪纲语重心长的说道:“师傅们已经把寿材准备好了,兄弟们甚至连坑都挖出来了,不如就将老人家直接安葬了吧,起码留个全尸……” 曹谦深知纪纲与爷爷感情深厚,于情而言,他也同情纪纲的遭遇,所以不希望他留有遗憾。 谁知在听了他的劝阻以后,纪纲却是坚定地摇了摇头:“曹大人,您不用劝我了,我爷爷生前曾经说过,死后直接安葬尸体容易滋生疫病,这是他的选择,就按照他的意思来做吧!” “这……那好吧,兄弟们,淋油!” 义庄老人积攒的长明灯油,全部淋在了他的尸体上,随着纪纲丢出手中的火把,尸体在大火中随即燃烧,灼热的气浪烘烤的在场众人睁不开眼睛,只有纪纲紧盯着那升腾燃烧的火焰,眼底满是不舍! 这一场大火烧到了深夜,待到朱樉等人返京的时候,时间已经到了凌晨。 城内梆子声响彻不停,街道上空无一人,只有锦衣卫护送着朱樉的马车,准备返回秦王府。 朱樉坐在车内,手撑着头,昏昏欲睡。 谁知车辆突然颠簸了一下,惊醒了朱樉的睡意,也让他听到了一声震耳欲聋的呵斥:“什么人,宵禁时间还敢外出,你的脑袋莫不是不想要了!” 朱樉听得此言,眉头微蹙,撩开车帘朝着外面看了一眼,便见几名身穿袈裟,醉意朦胧的僧人正在路上摇摇晃晃,横冲直撞。 一名僧人好巧不巧,拦在了自己的马车前方。 阿大也是为了避免伤人,所以才停下了马车! “阿大,怎么回事?” “回禀王爷,好像是几个喝醉了酒的和尚,曹大人正在盘问他们呢!” “扶本王下车,我倒是要看看这是怎么回事……” 朱樉下了马车,便见曹谦带领着一众锦衣卫,正将几名和尚团团围住,那里人身上酒气扑鼻,显然是喝了不少,面对锦衣卫的盘问也不惧怕,甚至还敢梗着脖子与之大呼小叫: “我们是鸡鸣寺的和尚,今日乃是去王爷府上弘扬佛法,因为法。会结束的太晚,所以在王府留宴,多喝了几杯!” 说到此处,那和尚从怀中摸出一张纸来:“我知道城中有宵禁,可我这里也有王爷的手谕,你们抓紧给我让开,明天我还要去继续主持……嗝,主持法。会呢!” 为首那名和尚手拿着那张薄纸,打着酒嗝,一副混不吝的模样。 曹谦虽然心中不快,可奈何对方搬出王爷来压自己,他心中纵使有千万分不满,也只能将这口怨气强压下来。 就在他准备挥手放行的时候,忽听一声轻笑自耳后传来:“哪位王爷的手谕,不如拿给我来看看!” “王……” 曹谦见此事惊动了朱樉,脸色骤然一变,刚想开口说话,却被朱樉伸手阻拦。 他福至心灵,乖乖退到一旁。 而那大和尚则是表现的浑不在意,当即便将手中的手谕递到了朱樉面前,同时口中大言不惭的说道:“我等弘扬佛法,乃是顺应天意,你们知不知道,当朝皇帝当年还曾落发为僧呢……” 这和尚喝醉了酒,口无遮拦,话一出口在场一众锦衣卫无不脸色骤变。 只是碍于朱樉在场,他们不敢有任何表态,只能静等着朱樉下令裁断,要如何惩治这几个犯了戒的醉僧! 这几名僧人以为手里有所谓的手谕就能够横行无忌。 却不知道他们遇到的这位也是王爷。 看着手中这份手谕,朱樉面露笑意。 还不等这几个和尚反应过来。那手谕便被他撕得粉碎:“哪里来的几个妖僧,竟敢假冒身份,公然犯戒,来人,把他们给我拿下!” 有了朱樉的命令,这群锦衣卫自然毫无负担,当即上前,扭住手脚,将几名醉僧按倒在地。 这几名僧人被按在地上也不老实,一边剧烈挣扎,一边对朱樉呵斥道:“你当真是好大的胆子,不仅敢对我们这些出家人动手,还敢撕毁王爷的手谕,你……你不知道我们鸡鸣寺是受朝廷供奉的吗!” 这几个和尚一被按在地上,酒立刻就醒了大半,他们不住的威胁,咒骂,但却始终无济于事。 面对他们上纲上线的威胁。朱樉冷笑一声:“鸡鸣寺的供奉?信不信只要我一句话,就能让户部给你们全部取消?” “还敢搬王爷出来压我,以为这样就能够躲过一劫吗?” “除非你们今天能拿出陛下的亲笔手谕,如若不然,你们就给我去诏狱好好醒醒酒吧,曹谦,把他们给我带走!” 朱樉一声令下,这几名和尚立刻被锦衣卫扭送至诏狱,免不了遭受一番苦头。 曹谦见人已经被带走,压低了声音对朱樉问道:“王爷,接下来该怎么处置?总不能直接把他们给杀了吧!” 锦衣卫的手上虽然染有鲜血,但是对于这皈依三宝之人,却仍要谨慎对待,不敢妄动。 毕竟他们代表的是民间信仰,一旦处置不当,出现纰漏,很可能会导致民怨沸腾,与他们而言反而不利! 面对曹谦的询问,朱樉点头说道:“当然不能因为这一点小事就杀人了,给他们一点教训,明天通知鸡鸣寺的主持,让他去秦王府找我赎人!” 这群僧人既然出身于鸡鸣寺,那自然是要鸡鸣寺亲自认领才是正理。 而且不知为何,朱樉心中始终有种预感,那就是这几名僧人的身份并不简单,至于请他们过府开办法。会的这位王爷,目的恐怕也不单纯! 这几名僧人被带到狱中,一顿好打。 锦衣卫们轮番上阵,轮圆了膀子一顿猛。抽,打的他们哭爹喊娘。这才罢手。 随后曹谦按照朱樉的指示,问出了这几名僧人的法号,并将之告知给鸡鸣寺,要求他们前往王府,磋商赎人。 第五十二章 道衍和尚 一大清早,朱樉便命人敞开府门,备好香茶,等待鸡鸣寺来人。 虽说昨日冲突乃是鸡鸣寺僧人有错在先,可是朱樉只因一时争执便扣押了鸡鸣寺的僧人,并将其打入诏狱,未免有些有失身份。 时近正午,朱樉正在研究锦衣卫通过陈祖辉胸。部创口弄绘制出来的凶器图样,老太监王谨匆匆来至书房:“王爷,鸡鸣寺来人了!” “嗯,请大师到中堂用茶,本王稍后便到!” “奴婢遵命。” 王谨急匆匆领命离去,朱樉顺势放下手中图纸:“阿大,让曹谦去找能工巧匠,按照这份图纸,给我打造一柄同样的短刀出来,切记要快……” 来至中堂,朱樉便见一名黑衣僧人正在饮茶,那人生的剑眉星目,不似寻常僧侣那般和善,反带着几分邪异之气。 见朱樉到来,那僧人起身行礼:“小僧道衍,参见秦王千岁!” 那僧人微微弯腰,双手合十,态度虽然恭敬,可眼神中却明显充斥着几分不羁。 听到他的法号,朱樉心中微微悸动,同时脑海中也浮现出一个名字:姚广孝! 建文四年,燕王朱棣举兵造反,以八百亲兵对抗朝廷五十万大军,最终大获全胜,开元永乐盛世。 而他身边的最大功臣,便是那法号名为道衍的黑衣僧人,身怀着屠龙之术的大明国师,姚广孝! 可以说朱棣能够靖难成功,姚广孝有着很大一部分功劳。 如今眼见着对方就站在自己面前,朱樉的眼神不免有些热切。 想要谋夺天下,必须要有此人辅佐。 但他也明白人才难得,最忌讳操之过急。 于是可以隐藏眼中的热切,轻咳两声,随口说道:“道衍大师不必多礼,请坐吧!” “谢王爷!” 两人分别落座,朱樉率先开口:“本王明明是要求贵寺住持亲自前来,怎么却只派来了阁下应付了事?莫非贵寺已经决定要将那几个僧人除名了?” “王爷言重了,本寺住持近来有感天德,不日即将圆寂,故而现由小僧暂代住持一职,至于昨日那几名僧人,虽有饮酒闹事之恶,可感念其修行不易,本寺还是决定暂且将其留下,以观后效,小僧今日前来,主要是为了向王爷告罪的!” 朱樉闻听此言,微微颔首,内心中不免对这传说中的妖僧多了几分赏识。 对方回答起自己的问题能够做到收放自如,不卑不亢,且面对自己的刁难也能做到进退有度,由此可见传闻果然非虚。 “鸡鸣寺作为古刹,理应对寺内僧众多有约束,而不能听之任之,任凭其败坏宝刹声誉,他们也就是昨日遇到了本王,若是遇到其他藩王,此事怕是就没这么简单了!” “王爷教训的极是,道衍全都记下了!” “嗯,这群僧人昨日自持有王府手谕,不尊朝廷律法,横冲直撞,本王身为秦王。理应过问此事,我且问你,这城中究竟是哪座王府兴办法。会?召开这法。会又究竟是何缘故?” “回禀王爷,召开法。会的乃是代王朱桂,鸡鸣寺僧人也只是应邀过府,主持法。会,若有什么得罪之处,还请王爷海涵!” 朱樉听得代王二字,脑海中好一阵思索,最终才想起此人乃是洪武帝第十三子,行事极尽荒唐,还有一个铜锤王爷的绰号! 此人在封地欺压,奴役百姓,而且还随身携带铜锤,动辄便要伤人,封地内百姓对其可谓是怨声载道,恨之入骨! 这次朱标逝世,对于整个大明朝廷来说都当属一件大事,故而所有藩王奉诏入京,前来吊唁,其中就包括代王朱桂! 对于自己这位十三弟,朱樉并没什么深刻印象。 毕竟二人年龄相距过巨,且非一母所生,难免会有几分疏离之感。 但是他也知道,这个代王绝不是什么诚心礼佛的货色,他这番举动,定有其他预谋! 不过朱樉虽然心有质疑,但却并未声张,只是微微颔首:“既然是受代王相邀,那本王就不再追究此事了,王谨,传本王令,命曹谦立刻释放昨日被拘押的醉酒僧人!” 姚广孝见朱樉下令放人,当即起身:“小僧先替他们谢过王爷了!” “法师不必客气,昨天之事不过都是误会而已,法师不必介怀。” “太子早逝,本王深感伤怀,近日每逢午夜梦回之时,总会依稀看到太子身影,想来应该是忧思过度,难以释怀,早听闻贵寺乃是清净之地,不知何时方便,好能让本王暂住几日?” 他二人都是聪明人。 话不用说得太清楚。 朱樉对皇位有肖想。 姚广孝也不是什么安分之人。 他二人一个为名,一个为利,自然是有许多共同话题。 面对朱樉的提议,姚广孝当即说道:“待到本寺住持大行,愿请王爷一同观礼金身造像,还请王爷莫要推辞!” “好,就依法师之言,本王静待法师的消息……” 送走了姚广孝,朱樉考虑起了关于朱桂的事情。 对方究竟是因何缘故,要在家中开办法。会? 虽然理不清这其中的头绪,但朱樉总觉得朱桂此举有些不太寻常。 就在此时,一声高呼突然自门外传来:“二哥,我和四弟看你来了!” 朱樉转头望向门外,便见朱棢,朱棣二人拎着礼品大步而来。 见此情景,他脸上浮现出一丝笑意:“二位贤弟,你们怎么来了?” “你那日代替父皇前往孝陵,中途遇袭,我和老四都担心的很呢,原本前两天便想来探望,可都被王谨那个奴才给挡了回去,说你心情不佳,盖不见客。” “直到今早我们去给父皇请安,这才知道你恢复的差不多了,赶忙带着些东西来探望你,免得你挑我们的理不是?” 朱棢大大咧咧,与朱樉可谓十分亲热。 至于朱棣,则是并不言语,只满脸堆笑,看着他兄弟二人闲谈。 朱樉邀请二人落座,并开口说道:“其实我也没什么大碍,不过是阿二为救我而受伤,以致心情欠佳,怠慢了你们两个。” “最近两天我一直在为调查真凶的事情帮忙,如今才刚有些线索,又不知该从何查起,刚刚我还在为此事犯愁呢!” 第五十三章 登门代王府 朱棣落座,不动声色,只是随手摸了摸桌上的茶杯:“二哥,你这府上,有客人?” “昨日晚间遇到了几名不守宵禁,不遵戒律的醉僧,被我给扣押在了诏狱,这不是他们寺内住持刚刚来寻我要人了吗……来人,给两位王爷换茶!” 三人对坐,有意无意聊起了代王府开办法。会的事情。 朱棢颇有些不满地说道:“十三弟见你为大哥抬棺殉葬。心里颇是不忿,前几日与门客饮酒,还说你秦王是假仁假义,故作样子呢!” “嗨,三哥,十三弟性情本就如此,你又何必与他一般计较,他不过是喝醉了胡言乱语而已,二哥想来也不会记恨!” 朱樉手端着茶杯,面带笑意听着两位弟弟对话,从此就能看出,这两人迥异的性格。 朱棢身为大明九大塞王之一,为人心直口快,与自己这个二哥虽然平日里难免有些摩擦,但起码是真心实意。 可朱棣在这件事情上却表现的有些虚伪,看似是要居中调停,可最后这句话却未免有几分调拨之意,想来应该是要搅浑这摊死水,好能坐收渔翁之利! 也难怪此人能够靖难成功,并将朱允文取而代之。 凭他这番心机与算计,若是换做原主,岂不是要被其算到骨子里去! 面对他二人的言语,朱樉浑不在意:“大哥离世,十三弟心有悲怆也属正常,醉酒之言,我这个当哥哥的岂能当真?” “不过说起他府上这个法。会,我倒是颇感兴趣,在我的记忆当中,十三弟从不是什么能静心礼佛之人,怎么如今无端端突然在府内召开起了法。会,难不成是突然转性了?” “呵,他要是能转性,太阳可就真打西边出来了!” “他不过是见二哥你为大哥抬棺殉葬,得到了父皇赏识,所以才借这个机会想要表现一番,要把你给比下去,你昨日拘押的那几名醉僧,应该就是他府里主持法。会的僧人吧?身为僧人却不遵守清规戒律,想想也不会是什么好东西……” 朱樉,朱棢,朱棣三人毕竟是一奶同胞的亲兄弟。 对于代王朱桂的这番作为,朱棢明显是与朱樉处于同一战线,说起话来也是夹枪带棒,难以入耳。 朱棣坐在一旁,眉头微蹙,本想劝阻,可话到嘴边却又给咽了回去,最终只能摇头叹息。 他这一系列的动作全都被朱樉看在了眼里。 但朱樉却并未直接点破! 他缓缓起身,笑着说道:“最近几日为了侦查案犯,我可谓是忙的焦头烂额,甚至连出门散心的机会都没有。” “恰逢今日二位贤弟登门,不如咱们就去十三弟府上走一遭,看看他这法。会规模如何,正好也在他那里蹭一顿斋饭如何?” 朱棢闻言,眉头微蹙:“二哥,你明知道我看不惯他,还非要去他府上做客,你这不是明摆着给我上眼药吗?” “诶,三弟说的这是哪里的话?咱们毕竟是同父异母的亲兄弟,好不容易在京城聚首,岂能不往来走动一番,你说是吧,四弟?” “没错,二哥说的没错,三哥,咱们就陪大哥走上这一遭吧……” 代王府内,禅音袅袅,香气萦绕,一座巨鼎摆放在庭院中央,里面插着人臂粗的大香,青烟袅袅,直透九天。 巨鼎周围,僧侣盘坐,各持法器,敲敲打打,颇有几分韵味。 代王朱桂,盘膝坐在中央的位置,也随着众僧侣生涩念诵着往生经文,连带着他的王妃,侍妾此时也都陪伴左右,王府内平添几分悲怆之气。 朱樉三人来至王府,未等进门便先被人拦住:“站住,王府重地,不得擅入!” 门口的侍卫语气粗鲁,挡住兄弟三人的去路。 朱棢对于朱桂私下里诋毁朱樉的行径本就不满,如今眼见着连一个小小侍卫都敢如此嚣张,不由得冷笑一声:“代王不愧是代王,不仅为人跋扈,就连麾下的侍卫都如此嚣张。” 说至此处,他伸手挑起这侍卫的下巴:“睁大你的狗眼好好看看,认识爷是谁吗?” “不,不认得……您到底……” “行,既然不认识,那爷今天就让你好好认识认识!” 还不等这名侍卫把话说完,朱棢便抡圆了胳膊,对着这名侍卫的脸猛。抽了两巴掌。 门外的动静惊动了院内之人,一群侍卫一股脑涌了出来,将朱樉三人团团围住。 负责伺候朱桂的老太监刘福听到动静也赶忙赶了出来,结果刚一出门就看到朱棢正猛。抽侍卫的嘴巴,一群侍卫围在左右,却不敢上前阻拦。 “诶呦喂,二爷,三爷,四爷,今天这是刮的什么风啊,竟然把您三位给吹来了?”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眼见着刘福态度如此殷切,朱棢也不敢再继续计较,只一把将那被打成了猪头的侍卫推搡到一旁,冷笑着说道:“刘福,你们代王府,真是养了个好奴才啊,竟然连我们三个都不认识。” “什么时候我们来看自己的弟弟,还要等他同意,看他的脸色了?” 见朱棢一副不依不饶的模样,刘福心里顿时咯噔一声。 他知道这位晋王向来都不是好相与的人物,面对朱棢的质问,刘福赶忙应声道:“王爷说的这是哪里的话,肯定是这群奴才不懂事,这才冲撞了三位王爷,你,还不过来给晋王道歉?” 刘福一声令下,那侍卫哪敢怠慢?连滚带爬跑到近前,直接跪倒在了朱棢面前:“小人有眼不识泰山,这才冲撞了三位王爷,还请王爷恕罪!” 他跪在地上磕头如同捣蒜,直磕的额头殷红,渗出血丝,才听朱棢冷声说道:“狗奴才,这次认得本王了吗?” “认得了,认得了,下次在不敢认错了!” “嗯,这次只是让你涨涨教训,下次再敢拦我,爷砍了你的脑袋,滚吧!” 朱棢一句滚字出口,这名侍卫如蒙大赦,在同伴的搀扶下连滚带爬逃离此处,一副将朱棢当成瘟神的模样。 见这位爷终于消了火气,刘福的脸上也流露出了一丝如释重负的笑容:“三位王爷,代王如今正在为太子爷举办超生道场,您三位请先跟我来,咱们先到中堂用茶……” 第五十四章 白色面具 所谓客随主便,即便是朱樉三人地位尊崇也是如此。 按照刘福的安排,三人来至中堂,各自奉茶,刘福言说上午的法。会即将结束,稍后僧侣用饭,便叫朱桂来与他们见面。 待到刘福走后,朱棣笑着对朱棢说道:“三哥,你刚刚何必与一个奴才发这么大的火气,被别人看到岂不是要说你堂堂晋王以大欺小吗!” 朱棢闻听此言,冷笑一声:“哼,以大欺小?我就欺了这个小,他朱桂敢把我怎么样?” “大哥离世,兄弟们谁不悲痛?偏偏他老十三,还敢私底下说风凉话,我今天就是要给他些教训,让他知道知道何为尊卑上下,以后少给咱兄弟上眼药!” 就在朱棢与朱棣说话的同时,门外忽然传来一阵轻快的脚步声。 二人的谈话戛然而止,目光同时朝着门外望去,便见一名粉雕玉砌的小娃娃,穿着老虎鞋,正躲在门后看着三人。 这孩子穿着团粉绣鞋,头上戴着顶虎纹小帽,大眼睛扑闪着如同黑曜石般乌黑发亮,看的人心生欢喜。 朱樉率先起身,来到门前将那孩子抱起:“你是谁啊?为何在这王府里乱跑!” “我叫朱逊煓,他们都叫我小王爷!” “你又是谁,为何要来我家?” 朱逊煓被朱樉抱在怀里,也不害怕,甚至还敢反问他的来历,他这一举动逗得朱棢,朱棣二人也不由得哈哈大笑,而朱樉则是认真回答道:“我啊,我叫朱樉,是你爹的二哥,也是你的伯伯!” “伯伯好!” “诶,乖孩子……” 朱樉将朱逊煓抱到堂前,为他亲自介绍朱棢,朱棣。 就在叔侄四人聊天之际,两名丫鬟急切的找了过来:“小王爷,您到底去了啊,您千万别吓奴婢啊……” 王府之内,戒律森严,这些丫鬟,奴才们的性命在这里更是不值一提。 尤其是代王朱桂,性格偏执暴虐,荒唐以及,动辄打杀人命,都是常有的事情。 朱逊煓身为朱桂长子,可是他的掌上明珠,如果这位小王爷当真出了什么意外的话,她们两个怕是非要被扒下层皮不可! 听门外两名婢女不断呼唤着朱逊煓,朱樉颇为宠溺的对其问道:“臭小子,你是自己偷跑出来的!” “没有,我在爹的房间里,玩他的鬼脸了,就这样!” 朱逊煓说着,伸出双手扒住眼睑,对朱樉做了一个滑稽的鬼脸,朱棢,朱棣见此情景都不由得哈哈大笑,可朱樉却敏锐察觉到了朱逊煓的手指上,沾染着些许白色粉末! 就在这时,两名婢女找到了正堂,见朱逊煓正端坐在朱樉的怀里,两人连忙上前欲将其抱过:“奴婢看管不周,冲撞了三位贵人,还请三位海涵!” 这两名婢女虽然不认得朱樉三人,可是论态度却要强出之前那名侍卫许多。 朱樉对此毫不在意,只是将朱逊煓交还给了两名婢女:“不碍事,我们三个都是这孩子的伯父,此次前来,主要还是为了探望你家王爷。” “刚刚见逊煓生的可爱,便将他抱过来戏耍一番,既然你们二人是负责照顾他的,那就赶快将他带回去吧,以后切记别让小王爷乱跑!” 两名婢女千恩万谢,抱过朱逊煓回了后院。 与此同时,朱桂也得知了朱樉三人来到的消息:“我这个二哥怕不是兴师问罪来的,也好,兵来将挡,水来土屯,既然他敢来,今天我就和他说道说道……” 在老太监刘福的引领下,朱桂来到正堂,见到了三人。 不过他并不敢直接撕破脸皮,而是满脸殷然,带着笑意走进堂内:“二哥,三哥,四哥,你们三位莅临寒舍,可真是让小弟我颇感荣幸,蓬荜生辉啊!” 面对朱桂的笑脸相迎,朱棢却只是不咸不淡的哼了一声:“哼,我们这次前来,主要是为了拜会代王啊,如若不然,太子在天之灵,岂不是要怪罪我等不为其举办超生道场?” 朱棢说起话来夹枪带棒,毫不留情,说的朱桂表情一僵。 之前一直不肯说话的朱樉此时从旁开口道:“十三弟莫要见怪,你三哥就是这喜欢玩闹的性格,我们今日前来,主要是为了借你这场法。会,给大哥烧一炷香火!” 朱樉态度谦和,彬彬有礼,压制住了朱棢,朱桂的火气,也让朱棣为之侧目相待! “既然三位哥哥是来给太子上香的,那就请随小弟来吧,稍后上香结束,我命人准备酒菜宴席,款待三位……” 众人兜兜转转,来至法。会所在。 这里香烛遍布,到处都是蒲团散落,根据粗略估算,参加这场法。会的僧侣起码要有百人之数。 绕过前堂,来至中院,朱樉再次见到了朱逊煓。 只见他正戴着一支小号的面具,在院子里蹦蹦跳跳,时不时逗。弄两下一旁池中的锦鲤。 两人擦肩而过,朱樉玩心大起,对其做了一个相同的鬼脸,逗得朱逊煓咯咯直笑。 那面具引起了朱樉的注意,只见其颜色纯白,勾画细腻,上面的颜料如同瓷器的漆面一样光滑莹润,在阳光下折射出微光。 自从陈祖辉遇害以后,朱樉对于颜料的钻研就可谓是十分上心。 从他刚刚看到朱逊煓脸上的颜料的时候,他就一直觉得情况可疑。 如今再度看到对方佩戴的面具,这使得朱樉心中更为起疑,他甚至隐隐怀疑起了那日主张刺杀朱元璋的幕后真凶,就是自己这位十三弟! 三人上过香后,酒席已经准备完毕。 朱樉原本还想拒绝,奈何朱桂一再坚持,无奈之下只能留下,与朱棢,朱棣三人一同赴宴。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朱桂的话开始逐渐变多:“二哥,那天你遇刺,着实是把我吓得够呛,其实我也想去府上看你,奈何兄弟我人微言轻,在父皇面前又不讨喜,只怕有人说我是结党营私,到时无人能替我撑腰啊!” 朱桂此言本属无心,谁知听了他的话后,朱棢突然拍案而起:“朱桂,你这是什么意思?自从我来,你说话就一直夹枪带棒,莫非我们兄弟都是小人,就唯独你朱桂忠孝节义?” 第五十五章 冲突爆发 在场几人谁都没想到朱棢竟会突然发难,就连作为东道主的朱桂,也被朱棢这突然起来的指责给说的一愣。 “三哥?我说什么了!” “从你们进门到现在,我朱桂哪一点做的有错?你们要给大哥上香,我好心接待,你对我明褒暗贬,我也未曾反驳。” “你进门之前先打我的侍卫,现在又反过头来骂我,你把我当做兄弟了吗?” “我知道咱们身份有别,你们是马皇后所生,是父皇的掌上明珠,我朱桂不过是个侧妃所生,我比不过你们,可你也不能如此欺负我吧,你说,我到底做错什么了!” 朱桂性格本就暴戾,此番在京也仰仗于朱元璋的压制,这才能够安分下来。 只是朱棢对他私下里说朱樉坏话的事情一直耿耿于怀,所以今天才借机发难。 面对朱桂的质问,朱棢霍然起身,指着朱桂的鼻子骂道:“朱桂,你当着我们的面说这种话,你的良心是被狗吃了吗?” “你从小到大,我们哥仨何时亏待过你?何时对你不是百般关照?我们何曾与你走过亲疏之别?” “今天骂你,是因为你没长脑子,你明知道太子大丧,兄弟们心中全都悲苦难挨,你在府内召开法。会,为何唯独要将我们给撇出去?” “这要是被外人知晓,岂不是要说我们兄弟无情无义?” “还有,你那日醉酒胡言,是不是曾说过二哥为大哥抬棺殉葬,乃是邀买人心的举动?是为了给自己争取帮扶,是他想坐皇位?” “我问你,二哥要是真有这歹毒用心,他还至于在大哥灵前哭到呕血晕厥吗?他还会在百官面前推举允文继任储君之位吗?从小到大,二哥哪里对不起你?你为何要暗箭伤人,颠倒是非!” 朱棢越说越气,端起面前的酒杯。直接将其泼在了朱桂的脸上:“别人教不了你,我这个当三哥的今天就要教教你,我先让你清醒清醒!” 这一杯酒泼的朱桂狼狈不堪,面对朱棢这番指责,朱桂此时也红了眼:“你敢用酒泼我?我宰了你!” 朱桂在封地嚣张跋扈,欺男霸女,打杀百姓都是常有的事情。 如今面临如此羞辱,他心中怒火狂燃,哪里还顾得上对方的身份?当即从一旁的桌上抽出把用于装饰的宝剑,朝着朱棢直刺而来! 一旁的朱棣见此情景,不由得瞪大了眼睛:“十三弟,快住手……” 噗嗤— 随着剑锋刺破皮肉的声音响起,在场几人全都愣在了原地。 “你们闹够了没有!” 朱樉脸色苍白,双指并拢,钳住剑身,硬生生将其从自己的体内拔了出来。 原来就在他二人刚刚争执不下,朱桂气怒交加准备拔剑杀人的时候,是朱樉挡在了朱棢的面前,硬是替他挡下了这一剑。 朱桂眼见着自己错伤了朱樉,脸色骤然惨白,手中长剑跌落,发出一声嗡鸣。 朱棢连忙上前,扶住朱樉肩膀,将其扶坐下来,准备检查伤势。 朱樉脸色阴郁,一把拍开朱棢的手:“晋王闹够了?” 见朱樉不称自己为三弟,反而直呼自己的爵位,朱棢便知道自己这位二哥这是动了真怒。 他额头渗下丝丝冷汗,语气恳切地对其说道:“二哥,我知错了,你就让我看看你的伤吧,四弟,快去请大夫来啊……” “你们都不要动!” 朱棣在朱棢的敦促下刚要起身,却被朱樉一嗓子喝住:“我这血,就是为了你们流的!” “老十三,你闹够了吗?” 朱桂虽然是个浑不吝,可却也知道轻重缓急。 刚刚这一剑要是没有朱樉挡着,恐怕朱棢早就被他一剑捅杀了。 如今见了血,朱桂也不由得心生怯意,他双膝一软,噗通一声跪倒在了朱樉面前:“二哥,我,我知错了,我以后再也不喝酒了!” “只是不喝酒吗?” “你们两个,究竟有没有把我这个二哥放在眼里!” 朱樉环顾两人,脸色阴郁:“父皇当年争得天下,凭借的就是蓝玉,徐达,汤和,常遇春等各位将军,这才打败了张士诚,陈友谅,坐稳了我大明江山!” “人家异性兄弟尚能如此,何况咱们这些骨肉同胞,手足兄弟呢?” “父皇将咱们发落各处,戍卫边关,为的是让咱们守住大明基业,若是没有太子离世这件事情,咱们兄弟不知何年才能见上一面!” “可是你们两个倒好,明争暗斗,互不相让,当哥哥的没有容让,当弟弟的没有谦逊,你们对得起父皇对你们的寄托,对得起大哥的在天之灵吗!” 朱樉这一番发自灵魂的质问,直说的朱棢,朱桂两人压低了脑袋,宛如斗败了的公鸡。 “今日之事,若是被父皇知道,你们两个难免受罚,要是真闹出个人命来,咱们朱家就得被永远钉在耻辱柱上,不过你们两个尽管放心,今日之事我不会和任何人提起,我也希望你们两个日后能够规范自身,不要再犯,否则只会令亲者痛,仇者快,给他人徒增笑柄!” 二人听得朱樉一番训斥,哪里还敢顶嘴?只是连声称是,愿意握手言和。 经过此事的一番搅合,这饭也再难吃下去了。 朱樉率先起身,辞别朱桂,在朱棣的搀扶下出得门去。 就在他即将跨出王府大门的时候,一声稚嫩的呼唤突然自他身后响起:“二伯!” 朱樉站定脚步,转头望向身后,便见朱逊煓正在一名丫鬟的陪同下踉跄着直奔自己而来。 朱樉主动上前,将朱逊煓抱在怀里:“小家伙,你怎么又跑到前院来了?” 朱逊煓与朱樉混了个脸熟,对于这个和善可亲的二伯明显十分青睐:“小春姐姐说,有喜欢的东西就要学会和人分享,所以我要把我最喜欢的东西送给二伯!” 朱逊煓说着,将那只他之前佩戴的白色面具交到了朱樉的手里:“二伯,给,送给你……” 朱樉虽有心要做帝王,但也并非是无情无义之人。 面对这年幼可爱的朱逊煓,朱樉可谓是十分宠爱,当即将那面具接在了手中:“好,逊煓的礼物,二伯收下了,二伯今日也送你一件礼物,你要仔细收好!” 朱樉说着,从自己的腰间取下一块玉佩,将其交付到了朱逊煓的手中。 赶来送别的朱桂见此情景,大惊失色,连忙上前阻拦道:“二哥,万万不可!” 第五十六章 有所怀疑 朱樉送出去的,是能够号令封地军队的虎符帅印。 军中将士认帅印而不认人,只要拥有这块印玺,就能够调度军队! 朱樉是朝廷册封的九大塞王之一,其麾下将士可谓强劲,同时他也是大明九大塞王之中实力最强的一位! 他麾下的劲旅一军可破一国。 可如今他却将自己的帅印当做礼物,送给了年幼的朱逊煓! 不仅仅是朱桂,此时就连朱棢和朱棣也都被吓得够呛,那名名唤小春的婢女更是被吓得脸色惨白,连连摆手示意朱逊煓将那帅印还给朱樉! 朱逊煓手中把玩着那一方被雕刻成虎形的印玺,爱不释手。 朱樉将朱逊煓高高抱起,开口问道:“怎么样,喜欢二伯送给你的礼物吗?” “喜欢!” “既然喜欢,那以后就要替二伯承担起保家卫国的重担,要和你三伯,四伯。和你爹爹一样,做一个顶天立地的大英雄,记住了吗?” “逊煓记住了……” “好孩子!” 朱樉将朱逊煓交到婢女小春的怀里,同时开口对朱桂等人解释道:“我封地内的虎符早就已经依规轮换了,这块不过是带在身边的饰品而已。” “逊煓这孩子我很喜欢,你要好好教导,绝不能让他像你这样沾染了许多恶习,行了,话说的已经够多了,咱们就此别过,我还有事要忙呢!” 朱樉辞别众人,带着朱逊煓送给自己的那张面具,直奔诏狱而去。 此时,诏狱内正忙的热火朝天,十几名铁匠每人分得一张图纸,打造器械,可是他们分到的却只有一部分,而且按照锦衣卫的要求,他们要单人单炉,分开锻打,一经发现有人私下接触,交换图纸,定斩不赦! 碍于锦衣卫的=威,再加上他们给的实在太多,这群工匠也被迫做出了妥协。 其实这是曹谦的计策,为了防止有人发现他们在试图复刻杀害陈祖辉等人的凶器,他专程将工匠复刻好的图纸裁剪成了数份,由他们分别锻打,再由信得过的工匠来统一拼装。防止消息泄露! 朱樉来到诏狱的时候,曹谦正在监督这一众铁匠。 眼见着朱樉来到,他立马殷勤地迎上前去:“王爷,您来了!” 朱樉微微颔首:“东西准备的怎么样了?” “按照您的吩咐,正在复刻凶器,不出意外的话今晚之前应该就能看到成品!” 曹谦说话的同时,也注意到了朱樉肩头的血痕。 他瞪大眼睛,低声问道:“王爷,您这是怎么了?难道光天化日,朗朗乾坤,还有歹徒敢在京城行刺?” 朱樉闻听此言,不由得笑骂道:“你在这里胡说什么,本王不过是与人切磋,失手受伤,怎么到了你这就成了遇刺了,我说你小子该不会是盼望着本王遇刺,好能建功立业吧?” 曹谦闻听此言,老脸一红,当即解释道:“王爷言重了,卑职就算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也绝不敢有这样的想法,您可是我的引路人,我岂能恩将仇报呢!” “您这伤口还未包扎,卑职这就去找些药棉,给您包扎起来……” 锦衣卫在外执行任务,枪林箭雨时常经历,所以各个都是治疗外伤的高手。 曹谦找来药棉,为朱樉仔细擦拭,细心包扎,加上上等金疮药的加持,伤口竟然全无痛感,且挥使如常! 要说朱桂那一剑当真凌厉,朱樉的体质虽然已经得到过增幅,可却还是被对方这一剑刺穿,险些伤及筋骨。 也幸亏他在关键时刻躲了一下,这才没有伤及要害,如若不然,这兄弟相残的事情恐怕就要瞒不住了! “你的手艺倒是不错,日后别当锦衣卫了,就追随本王,做个随行军医得了!” 朱樉此话本是笑谈,谁知听完后却见曹谦认真说道:“承蒙王爷赏识,卑职愿一生追随左右,执鞭坠镫,效犬马之劳!” 朱樉的封地,在边关苦寒之地,民生不显,消息闭塞。 要与京城相比,其相差可谓悬殊! 可就是这样一个地方,曹谦却仍愿追随,宁愿放弃对他而言前途无量的锦衣卫,也要跟随朱樉左右。 这一番表态,着实让朱樉有些受宠若惊! “你,就不怕边关凄苦,难以适应?” “士为知己者死,王爷能够体恤曹谦,曹谦铭感五内,绝无怨言!” 对于曹谦的这番表态,朱樉深感满意。 他从怀中取出朱逊煓送给自己的那张面具,拍着曹谦的肩膀低声说道:“想为本王办事,不需要掉脑袋!” “查查这面具上的颜料,和咱们那天在陈祖辉身上发现的是否一致,再查查这面具是从哪里出来的,本王怀疑这可能和凶手有关!” 面对朱樉的这两道命令,曹谦明显有些不解:“王爷,这颜料倒是好查,咱们还有备份,可是这面具……不是我说,京城里售卖玩意的店铺没有一千也有八百,至于挑担卖货,走街串巷的货郎更是数不胜数,要查这面具的出处,未免有些太宽泛了吧!” 曹谦之所以会对此颇有微词,也有他自己的原因。 他麾下满打满算不过五十名锦衣卫,要查找区区一张面具的来路,在这偌大的京城而言,无异于是大海捞针! 面对曹谦的质疑,朱樉丝毫不显恼怒。 他手中盘完着那张面具,同时开口对曹谦说道:“这张面具做工细润,如同胎釉,绝非是寻常小店能够做得出来的,你可以去专门给戏班子供货的彩衣店去碰碰运气。” “另外就是这上面的颜料,上次你们查问布庄,染行却都遍寻无果,我怀疑可能是咱们找错了方向,这次你们就专程去彩衣店里查问,看看哪家店接触过这样的颜料。” “谁接触过,谁就是做出这面具的人,到时只管将其带回来便是,本王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朱樉语气里满是不容置疑的威严,这让曹谦不由得心头一凛,赶忙出外召集人手,要在全城搜查这面具的来路! 至于朱樉。则是微微皱起眉头:“十三弟啊十三弟,你平日里荒唐些也就罢了,在这大是大非面前,你可一定要刻守住底线啊……如果确系此事与你有关的话,怕是连我也救不了你咯!” 第五十七章 密函 “陛下,代王府刚刚送来的密函,请您过目!” 乾清宫内,云奇伏在朱元璋的耳边低声对其说道。 朱元璋靠坐在躺床之上,双眸微眯,一脸疲态,接过云奇手中的密函,只看了一眼,脸色便骤然一变。 “这两个混账!” “秦王如今情况如何?” “回禀陛下,秦王身体并无大碍,离开代王府后还去了镇抚司,想来还在为刺杀之事奔忙!” 朱元璋闻听此言,不免长叹一声:“唉,真是辛苦他了!” “云奇,你派人去把刘伯温给朕请来,就说朕闲来无事,想要和他对弈几局……” 刘府内,刘伯温看着面前叠放整齐的官服,目光怅然,略带几分不舍之感。 就在这时,刘璟突然走进堂来:“爹,东西都已经准备好了,咱们什么时候走?” 面对刘璟的提问,刘伯温并未作答,只是环顾了一眼这偌大的宅邸,长叹一声:“咱们,即刻启……” 还不等刘伯温把话说完,一名家丁突然急匆匆跑进院来:“老爷,不好了,宫里来人了!” 刘伯温闻听此言,心神俱震。 他今日本是想辞官不做,归隐田园,又知道朱元璋不会轻易放行,所以才想出了效仿三国里的关云长,来个挂印封金这一手把戏。 哪曾想就在即将离京之际,宫里突然有人前来。 刘伯温还以为是老朱知晓了自己的意图,想要传自己进宫问罪,于是当即开口对那家丁说道:“快去把人请到正堂来坐!” 紧接着,他又转头看向长子刘璟:“璟儿,此次宫中来人,怕是来者不善,今晚之前若我不能回府,你便即刻离京,切不可贪图功利,反将自己陷入险境,你听懂了吗?” 刘璟闻言,面露不忍之色:“可是爹,您怎么办?” “你不必担心我,如今太子早亡,陛下欲立太孙继位,少不了要能臣辅佐,大不了我就再与李善长,胡惟庸,与各路藩王周旋一阵,总不至于落得一个累及性命的下场,你,先去忙吧!” 在刘伯温的吩咐之下,刘璟心中惴惴,暂且离了正堂。 片刻过后,那名家丁也带着云奇来到了这里,并见到了刘伯温! 刘伯温见来人是朱元璋身边的大太监,不敢怠慢,立刻上前:“公公近来可好?此次莅临寒舍,可是陛下有什么旨意吩咐?” 面对刘伯温这一连串的追问,云奇当即笑着应答:“人都说刘大人能掐会算,是诸葛武侯转世,如今看来,果然不假啊!” “传陛下口谕,宣刘伯温进宫对弈,以解烦忧,刘大人,请跟咱家走一趟吧!” 刘伯温本以为朱元璋是知晓了自己准备辞官归隐的事情,故而要传召进宫,申饬自己。 却没想到劳师动众,竟只是为了宣召自己进宫对弈! 不过刘伯温也知道,朱元璋传唤自己的目的绝不只是无聊这么简单。 他微微颔首,也不拒绝:“既然如此,那就劳烦公公带路吧……” 乾清宫内,棋局已经展开,黑白两子如同长龙盘踞,相互掣肘,厮杀。 刘伯温手捻着棋子,沉思良久,最终却是摇头笑道:“陛下棋艺精湛,微臣莫不能及,这一局,是我输了!” “认识你刘伯温这么多年,还真没见过你也有认输的时候,怎么,是觉得京城太小,容不下你这尊大佛,想要隐退了?” 刘伯温闻得此言,手指微微一颤,那枚棋子也掉到了棋盘上,打乱了原本的棋局。 “陛下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 “在京城,还有什么事情能瞒得过朕的眼睛吗?” 朱元璋的一句反问,说的刘伯温哑口无言。 朱元璋深吸口气,缓缓说道:“伯温啊,人越老,越念旧,朕最近时常会梦见陈友谅,梦见当年他与朕为敌时的日子。” “那时朕面对的敌人还是仇寇,是生死之敌,是不将其置于死地,自己就要反受其害的人!” “可是如今呢?朕要面对的敌人却是工于心计的群臣,是朕的那些儿子,他们盼着朕死,也怕朕会死,你说这皇帝做的怎么就这么累呢?” “陛下,为人君者,当为天下计。” “您如今坐上这个位置。您就不再只是您儿子的父亲,而应该是天下百姓们的君父。” “这天下说起来,也不过就是一个大家而已,在家中,往往都是为父者要挑起重担,哺育儿女,您能感觉到累,也在情理之中!” “可如果朕不光是累,还有人一心想要给朕再添些麻烦呢?” 朱元璋说着,将今早得到的那封密函随手丢到了刘伯温的面前:“你看看吧,看看朕的儿子做的这些混账事!” 刘伯温翻阅密函,看起了上面的内容。 这上面所写的,全都是有关于代王朱桂的事情。 诸如代王酒后无德,指责秦王伪善。 奉养僧侣,大开超度法。会。 口无遮拦,妄谈嫡庶之分。 目无尊长,与晋王爆发冲突。 性格冲动,提剑刺伤兄长等桩桩罪责! 刘伯温看着这份密函,越看越觉得心惊。 这密函里面的内容放在往常或许不是什么大事。 可如今太子初丧,朱元璋正处于气头上的时候,朱桂做了这么多上不得台面的事情。又被人全都揭露出来,这对其势必会造成不利影响! 尤其是奉养僧侣,开超度法。会,这里面可以做文章的内容就太多了! 封建王朝,最忌讳的就是这些涉及到信仰的东西。 哪怕是强如汉武帝,晚年时也同样因为一桩巫蛊案而逼反了太子刘据,落得一个晚年丧子的凄凉晚景。 朱元璋能够敬奉鸡鸣寺,也不过是因为其早年间曾有过出家的经历,不想被人诟病成忘本罢了! 如今朱桂主动奉养僧侣,并在府内大行其事。 这在朱元璋看来简直就是天大的避讳。 刘伯温看完了密函里面的内容,还不等朱元璋再开口,就直接将其撕得粉碎。碎片随意散落了一地。 朱元璋见此情景,不由得微微蹙起眉头:“伯温,你这是干什么?” “这上面的内容,臣没看过,陛下也没看过,至于代王的事情,交由秦王处理即可,这上面的内容,陛下不必放在心上!” 第五十八章 上体君心 刘伯温之所以能够在残酷的政治斗争中全身而退,这与他的能力有些脱不开的关系。 他不仅仅是一个才华出众的谋士。 更是一个能够体谅君心的贤臣! 体谅君心这个词看似简单,但古往今来能做到者寥寥无几。 这不仅需要为人臣者能够恪守本心不动摇,更要有能体会圣心,能够揣摩圣意的能力! 古往今来,权臣,干臣不胜枚举。 可能够做到君臣和睦的却并不多。 可恰恰刘伯温就是这当中的一个! 看着他撕毁那封密函,云奇的心都跟着揪了起来,生怕朱元璋会因此降罪于刘伯温。 却没想到看到了刘伯温的这番举动后,朱元璋非但不曾恼怒,反而脸上还浮现出了一丝笑意。 “伯温,你想走,朕能理解。” “你跟随在朕的身边多年,按理来说也是该歇歇了!” “只是标儿已死,这天下就又空悬起来了,在大位未曾落定之前,不管是你还是朕,都不能轻易卸下这个担子,如若不然,天下百姓又该被置于何处,你说对吗?” 朱元璋这番话说的虽然深刻,可其核心思想却只有一个,那就是让刘伯温留在朝廷,再为自己效力几年。 起码要等到新任太子继位,等到这个位置有新人能够接手,他刘伯温才能安稳退出! 刘伯温心中纵有万般不愿,此时也只能硬着头皮应承下来:“陛下尽管放心,微臣愿肝脑涂地,以报陛下知遇之恩!” “嗯,朕最近两天深感疲累,抚慰秦王的事情,朕就交给你了,云奇,为秦王准备几件礼品,由刘大人一并给他带去吧……” 傍晚时分,朱樉乘坐马车回到王府,结果刚一进门,就见王谨急匆匆奔来:“殿下,刘伯温刘大人已经等候您多时了!” 朱樉闻得此言,眉头不禁微微蹙起:“刘伯温?他怎么来了!” “说是奉陛下之命,特来抚慰殿下,殿下,您这肩膀……” 曹谦之前为朱樉包扎了肩膀上的剑伤,敷好了药后又用药棉包裹了几圈,这就导致他的一侧肩膀远高于另一侧,看起来有些滑稽可笑。 面对王谨的质疑,朱樉随意搪塞道:“在外面受了些小伤,不碍事,我先去见刘大人!” 朱樉来至中堂,便见刘伯温正在庭院中漫步,身旁跟随着阿二作陪,似乎正在观览庭院内的美景。 眼见着朱樉回府,他立刻迎上前来:“殿下,您回来了!” “有劳刘大人在此久候,您怎么也不让府里的下人去与我通禀一声!” “嗨,老夫是个闲人,此次又无急事,岂敢叨扰王爷?” “不过是陛下今日闲来无事,传老夫进宫对弈几局,得知王爷近来身体不适,便派我带些补品送给王爷,同时也提醒王爷切忌太过操劳!” 刘伯温这番话看似寻常,可朱樉却从中听到了些异乎寻常的意味。 自己身体不适,老朱是怎么知道的? 定然是代王府发生的事情已经传到了他的耳朵里! 朱樉一面感叹着老朱手眼通天,消息灵通,一面面带笑意,邀请刘伯温到堂内叙话。 王谨奉命准备茶水,阿二则是紧跟在朱樉的身边! 两人进得堂内分别落座,朱樉开门见山,直接说道:“刘大人今日前来,应该不只是为了替陛下来抚慰本王吧?” 无论是朱樉还是刘伯温,他们都是聪明人。 聪明人之间的谈话,不需要兜太多的圈子。 只一句话,朱樉便点明了问题所在! 面对朱樉的疑问,刘伯温并未回答,只是眼角余光瞥向了一旁的阿二! “阿二,你先退下,本王与刘大人有话要说!” 朱樉一声令下,阿二自是不敢怠慢,待他退出中堂以后,刘伯温这才说道:“王爷,五十里铺的事情,查的怎么样了?” “如今已经掌握了一些线索,但距离结案预计还需要一些时间!” “嗯,老夫今日前来,主要也是想要提醒王爷一句,有些事情,不该查的,就不要再查下去了,如若不然,很可能会引火焚身!” 刘伯温这番话中的警告意味极为强烈。 朱樉听完,眉头微蹙,抬头看向了他:“刘大人这是什么意思,莫非你是在警告本王?或者是说……这件事情刘大人知晓些内幕消息?” 朱樉原本是想问刘伯温是否也与此事有关联,不过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他深知刘伯温老谋深算,算得上是少有的奇人。 不确定对方是否已经看穿自己的来历,以及意图。 在这个时候与之撕破脸皮,绝非什么明智之举。 但他身为秦王,自然不会受制于一名臣子。 更何况这幕后真凶态度明确,就是要置朱元璋于死地,妄图将大明朝堂的水给搅浑。 自己如今羽翼未丰,还有许多曾忠于朱标的淮西勋贵未曾铲除,如果朱元璋在此时出了什么意外,自己想要篡权,绝非一件易事! 至于刘伯温,对于朱樉来说虽然也是威胁,但现在他还不能将其除掉,毕竟如今朝堂之上还有李善长和胡惟庸,这两人也都是狡诈人物,极难对付。 留着刘伯温还能与之周旋,如若不然,就要靠自己来与他们打擂了! 朱樉的质问让引得刘伯温发笑,刘伯温微微摇头,对朱樉解释道:“殿下此话言重了,老夫不过是一名臣子而已,又如何能卷入到此事当中?” “只是殿下有没有想过,如今本案查到最后,查到了不该查的人的头上,陛下应该如何自处?” “如今太子之位悬而未决,各位王爷均对其有所肖想,如果真查到了哪位王爷的头上,不禁殿下要落得一个戕害手足的恶名,就连陛下也要忍痛再失一子!” “况且于陛下而言,这些都是家丑,民间有云,家丑不可外扬。殿下又何必紧抓着此事不放?” “不如听老夫一言,将此事大事化小,那幕后之人得到了这般教训,想来也能知道收敛。” “待到太子百日结束,各位王爷各回封地,陛下自然可以高枕无忧,而殿下,也不必再担负任何恶名,此事无论于您还是陛下,不都是一件美事吗?” 第五十九章 暴死狱中 刘伯温苦口婆心,循循善诱,为的不过是劝导朱樉放弃追查,大事化小。 朱樉心中了然,仅凭他刘伯温,绝无胆量插手此事,这件事情背后,势必是有朱元璋的授意。 半晌过后,朱樉点头说道:“承蒙刘大人提点,本王这便作罢,只是不知陛下是否还有其他吩咐,还有没有别的事情需要本王去做?” “陛下还希望秦王能够劝阻代王,少与那些僧侣往来,代王身为塞王,更应明正己身,否则如何带兵!” “殿下既为兄长,理应对代王多些约束,多为陛下分忧,才是为人臣子之根本!” 朱樉听到这里,已然福至心灵,看来老朱和他一样,都怀疑起了代王朱桂,此次名义上是让自己约束朱桂,实际上不过是想要借自己敲打一下对方而已。 虽说查到这里,就此放弃,这让朱樉的确心有不甘。 但怎奈何朱元璋钧旨已下,刘伯温又将话说到了这种程度,他要是再不听,那就是抗旨不遵,只能给老朱平添恶感! 等到那时,自己好不容易营造起来的人设恐怕也将就此崩塌,之前所做的一切努力,都将因此付诸东流! 朱樉将事情一一应下,随即送走了刘伯温。 刘伯温走后,他通知阿大前往镇抚司,告知曹谦取消一切调查计划,并将事关那张面具的资料全部封存。 他有预感,那幕后真凶绝不会轻易罢手,对方迟早还会再次行动,这些资料也还有被启用的机会! 做完这一切以后,朱樉亲自前往代王府,将老朱的旨意一字不差的传达给朱桂。 朱桂起初还以为是晋王朱棢告密,怒不可遏,最终被朱樉劝阻下来,此事作罢,不过朱桂心中对于朱棢的怨恨算是彻底种下了! 解决完了一切事情,朱樉回到王府,决定暂且休息几天,来一个静观其变! 谁知次日清晨,他才刚刚起床,便听院中传来一阵嘈杂喧闹之声:“阿大,你给我让开,我有急事要与王爷禀报!” “不行,王爷如今还在休息,别说是你,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了也不能搅扰,王爷最近为了公事殚精竭虑,你要体恤他的辛苦!” “你……我和你这榆木脑袋说不清楚,此时干系重大,十万火急,你要是再不让开,王爷追究起来,我可不负责……” 门外,曹谦语气急切,几次想要硬闯,都被阿大拦住。 殿内,朱樉的声音忽然传出:“阿大,让他进来!” 随着声音响起,原本争执不休的两人此刻同时一怔。 阿大瞪了曹谦一眼,颇为无奈的让开道路。 而曹谦则是一脸急切的推门走进了朱樉的寝殿。 朱樉坐在檀木大床之上,身穿着黑金色蟒纹衬衣,隔着帷幔慵懒的说道:“好你个曹谦,真是越来越不懂规矩了,竟敢擅闯本王府邸,还直奔本王的寝殿而来,本王问你,你到底是有何事禀报?” 隔着一层幔帐,曹谦看不清朱樉的表情,可是那极具穿透性的责问却让他心惊胆战。 曹谦双膝一软,跪倒在地:“回禀王爷,陈祖辉遗孀金氏,连带着一双儿女,昨夜于诏狱身亡,卑职今早得知此事,特来禀报王爷,还请王爷定夺!” “嗯,本王知道了!” 朱樉的回答不紧不慢,语气舒缓,仿佛并未将此事放在心上。 他的这一态度让曹谦有些疑惑,低声对朱樉问道:“王爷,五十里铺行刺案中,金氏可能也是知情人。” “如今她无故死于诏狱,您怎么一点都不着急?” “急?急有什么用!” “之前查到的那些线索,本王不都已经让你封存起来了吗?” “这件事情不能再继续查下去了,日后再有什么事情,也都与你我无关!” “不过诏狱出了命案,却要如实向陛下汇报,毕竟诏狱乃是京畿重地,如今出现了这样的事端,瞒肯定是瞒不住的!” 朱樉说到此处,撩开幔帐,一双虎目紧盯着曹谦:“本王的意思,你听懂了吗?” 曹谦眼珠一转,顿时明白了朱樉这话中的深意。 “卑职明白,卑职这就给陛下递折子,要求严查锦衣卫失察之事!” “嗯,另外把关于那张面具的调查结果,也都给本王送过来,正好本王闲来无事,可以用来排遣时间……” 案件搁置,金氏遇害。 这两件事情看似不着边际,实际上却大有问题! 首先金氏虽然是陈祖辉的遗孀,但她对于这场刺杀案显然并不知情,如若不然,依靠锦衣卫的本事,又岂会毫无收获? 金氏被拘押在诏狱,其实是一种变相的保护。 而在这之前,朝廷对于金氏的保护也的确看出了成效,金氏在诏狱起码还算安全! 可偏偏在老朱授意刘伯温叫停调查的当天夜里,金氏无故遇害,死在了诏狱当中。 这件事情,可就有些耐人寻味了! 诏狱乃是锦衣卫把守的重地,同时也是老朱最为倚仗的所在。 有人敢跑到诏狱杀人,这已经不是在打老朱的脸了,而是在往老朱的心口窝捅刀子! 朱樉深知对方此举绝不是为了杀人灭口这么简单,对方似乎是在推波助澜,有意将事态再度扩大。 “他”似乎生怕这场调查真的会被就此叫停,担心朱樉再不追查下去! 如此便能看出对方的歹毒用心,此举是为了推动朝局巨变,让这潭水继续浑浊下去! 如果他没猜错的话,接下来可能会有接连不断的案件发生,而且所有的矛头都将围绕着本案展开。 对方的目的不过是想将事情继续闹大,好来一招浑水摸鱼。 而他,现在就只管静观其变便可,对当下的这步好棋,直接将老朱对于锦衣卫的信任彻底瓦解。 在孤立无援的情况下,老朱终究还是要仰仗自己,这,就是人心! 曹谦的奏折不过是浇在火上的一盆热油,非但不会熄灭火焰,还会刺激的老朱更加注重起本案。 朱樉只等着老朱下旨,将此事全权委任自己处置。 沉寂数年的应天府,接下来势必是要掀起一番风浪! 而他,便要做那搏风击浪,尽收渔利的捕鱼人! 第六十章 革职待命 “公公,陛下现在,情绪如何?” 深夜,皇宫内院,云奇带着毛骧匆匆奔向朱元璋的寝殿。 锦衣卫指挥使毛骧对此似乎早有预料,压低了声音询问云奇。 云奇停住脚步,四下环顾一周,确定无人监听以后,这才对毛骧说道:“毛大人,陛下今晚看了一封秘折,紧接着便龙颜大怒,命人请您前来,等下到了寝殿,您千万别乱说话,要是触怒了圣颜,怕是对谁都不好啊!” 听到云奇的提醒,毛骧不禁心头巨震。 朱元璋因何暴怒,他心中已经有所揣度! 他连声感谢云奇提点,随着对方一路来到朱元璋的寝殿,只见两名婢女正跪在殿内捡拾着杯摔碎茶杯的残渣碎片。 眼见着云奇带着毛骧来到,两人当即起身行礼,又被云奇赶了出去。 这个时候地上还有许多残存的碎屑,可毛骧却也只能硬着头皮跪在上面行礼:“臣锦衣卫指挥使毛骧,问圣躬安!” “哼,毛大人,你觉得朕安稳得了吗?” 只一句反问,就说的毛骧额头渗出了豆大的汗珠。 “云奇,你退下吧,朕有话要与毛将军单独说!” “奴婢遵命……” 云奇退出寝殿,临走时仍不忘用眼神提醒毛骧,不要说错了话。 毛骧的手掌已经被地上的碎瓷片刺破,鲜血染红了地砖,也染红了他的手掌。 可即便如此,他却仍是以头触地,长跪不起,显然是对朱元璋敬畏到了极点! “你,没什么事情要与朕禀报吗?” “有,案犯陈祖辉的家眷于昨夜死于诏狱,死因不明,微臣虽已派人调查,可直至如今仍为有所获……” “废物!” “诏狱之内有人遇害也便罢了,你身为锦衣卫指挥使,竟然连凶手的身份都查不出来,朕养你们是干什么吃的?” “今天他们能在诏狱杀人,明天他们是不是也能跑到宫里来杀朕啊?” “尤其是你,身为锦衣卫指挥使,面对如此凶案,竟然不想着向朕汇报,反而借用职权将其强压下去,朕今天要是不问你,你是不是一辈子都不打算说了?” 朱元璋的一番怒斥让毛骧更加紧张。 在外他是指挥使,担任着京城防务,协统百官,是人人敬仰,人人畏惧的大人物。 可是在朱元璋的面前,他不过是随随便便就可以被抹杀的虫豸,他深知自己对于朱元璋的意义,所以在面对这位洪武爷的时候才会表现得如此谦卑。 面对朱元璋的质问,毛骧连忙解释道:“并非是微臣有意强压着消息,而是此事至今不曾查明,所以不敢叨扰陛下,微臣只是想要先将涉及此事的锦衣卫先行控制,待到查出结果以后,再与陛下告知!” 毛骧这番话,不过是推诿的借口而已。 他并不知道刘伯温已经劝阻朱樉继续调查本案,他以为这位秦王还能替他挑大梁。 他知道这件事情如果由自己汇报的话,那就是自己这个锦衣卫指挥使渎职。 可如果是由朱樉汇报的话,朱元璋未必会发这么大的火气,这件事情或许还能被搪塞过去。 可是他哪知道,如今朱樉已经决定要做一名甩手掌柜,而且这还是朱元璋亲自授意,并由刘伯温代替他传达的消息! 其实朱元璋之所以会放弃调查,也有着他自己的考虑。 如果这件事情真的涉及到他自己的儿子的话,那这案子便要从公事转变成家事! 朱元璋想要给自己留下一桩美名,就不能容许这样的情况发生,不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声誉遭受抹黑,被后世之人说是自己教子无方。 另一方面则是因为朱元璋对于武将集团的不信任,以至于如今主管地方防御的全都是就藩各地的藩王。 负责戍边的藩王共有九人,合并称之为九大塞王。 如果问题是从这九人身上而起的话,一旦动了他们,就可能会导致边关防务出现松懈,而他手底下现在也没人能够接管其麾下的军队,稳固边境城防! 一个四川的帖木儿就已经给他提了个醒。 周边这些小国看似已经臣服大明,实则不过是蠢蠢欲动,静待时机罢了! 朱元璋不会给他们这个乘虚而入的机会,所以宁愿暂且压制此事,宁愿自己吃下这个哑巴亏,也不想朱樉再继续调查下去。 只可惜树欲静而风不止。 在消息传达下去的当晚,诏狱就出现了这样的问题,这让朱元璋怎能不怒? 对方这是在赤洛洛挑衅他身为帝王的威信,摆明了是要与他打擂。 诏狱那是什么地方?那是他治理百官的修罗场,是只听闻这个名字就会让人魂飞胆丧,恨不得一死了之的地方! 这是朱元璋统治群臣的得意之作,也是他驾驭文武百官的一根缰绳。 如今缰绳被人割断,这意味着接下来大明这辆马车都很可能会不受驾驭,出现偏移。 如此便能够理解朱元璋暴怒的原因。 也能理解毛骧为何会强压着消息不肯上报了! 面对毛骧的这番诡辩,朱元璋脸色更加阴郁,表情也更为凝重:“毛骧,朕看你这个锦衣卫指挥使是做到头了,从明天开始,你暂时卸去锦衣卫一职,去孝陵给皇后和太子守灵去吧!” 毛骧闻得此言,顿时瞪大了眼睛:“陛下,臣……” “好了,不要再说了!” “你应该好好沉淀沉淀,想想你这个指挥使该怎么做了!” 朱元璋语气坚决,没有半分回旋的余地。 毛骧深知这位洪武大帝的性格,也知道自己如今肯定是说多错多,于是当即磕了个头,语气恳切的对朱元璋说道:“那就请陛下保重龙体,臣也会在孝陵为您日日祈福!” “嗯,退下吧!” 朱元璋挥了挥手,示意毛骧退下。 在云奇的搀扶下,毛骧站起身来,双手染满血迹,一瘸一拐的出了寝殿。 “云奇,传秦王进宫觐见,就说朕有事要与他商量!” “是……” 回去的路上,毛骧心中烦闷,欲哭无泪。 他不知道自己为朱元璋苦心效力这么多年,怎么最后就会沦落到这般境地。 就在他即将跨出宫门的时候,忽听身后传来一个声音:“毛大人暂且留步!” 第六十二章 父子博弈 朱元璋有心保护毛骧不受迫害。 朱樉自然也有意扶持自己的心腹上位! 所谓说出的话就是泼出的水。 老朱金口玉言,勒令停止追查,如今诏狱突发悬案,又想重新启用自己,那自然是要给自己让渡一些利益,让自己能够尝到些甜头! 朱樉深知老朱的性格,这位洪武爷需要的不仅仅是恭顺贤臣,也得略微有些私心贪念才可以! 就像是秦朝时期的名将王翦,为皇帝分忧效力之前,首先要表现出一点贪念。 如果一个人表现得太过高洁傲岸,一丁点的私心杂念都没有,别人反倒会对你生出戒备之心,因为任谁都能想到,像是这样的人,心中定是有着更大的私心与图谋! 诏狱出事,毛骧这个锦衣卫指挥使难辞其咎。 这个时候宣召自己,传达旨意,那意味着毛骧十之八。九已经被革职。 朱樉早就算计到了这一点,所以今天就是要推举曹谦上位,由他暂代锦衣卫指挥使一职。 如此也更方便自己查案,同时能够协助自己监察京畿动向,监控那凶手的企图! 朱樉带着曹谦来到中堂,云奇已经在此等候多时。 眼见着朱樉来到,云奇赶忙迎了上来:“殿下,您总算是来了,奴婢可是等您有一会了!” 朱樉虽然明知对方来意,可此时却故意装疯卖傻:“云公公何事如此慌张?本王还准备命人设下酒宴,留您在这里喝上两杯呢!” “诶,宫中事务繁忙,酒就先不喝了,奴婢此次前来是为了向您转达陛下的口谕,宣您进宫议事,不得延误!” “陛下为何急着宣我进宫?” “殿下,咱们明人不说暗话,诏狱的事情您心里比谁都清楚,要是没别的事情的话,您就跟奴婢走一遭吧?” 云奇此时当真是被逼到了急处,他深知老朱现在正在气头上,如果自己再多耽搁一会,待到回宫岂不是要受罚? 而且在他的印象里,这位秦王殿下做事向来雷厉风行,怎么今天突然变的婆婆妈妈起来了? 他急切地拉着朱樉要走,却见朱樉一脸尴尬:“公公,本王的马车坏了,今日出行实在不便,你,有车吗?” “我……秦王殿下别说笑了,奴婢不过是个奴才而已,又哪来的马车啊?” “您这偌大的秦王府,难道连一辆可供出行的马车都没有吗?这,不至于吧!” “本王此次回京,一切从简,并无那许多准备,今日马车断轴,被我送去修理,直到晚上都未曾送回,我总不能跟着您步行进宫吧?” 朱樉一边搪塞着云奇,一边对着身旁的曹谦使眼色。 曹谦见此情景,福至心灵,当即开口说道:“王爷如不嫌弃,卑职的马车就在府外,我可以送您和云公公进宫!” 朱樉之所以左右推辞,所为的也不过是要带曹谦进宫,给他谋一个近水楼台先得月的机会。 所幸他曹谦还算聪明,听出了朱樉的弦外之音,恰逢其时的搭上了这条线。 朱樉闻言,面露难色:“坐你的车进宫,本王倒是无甚所谓,可是云公公这一关怕是不好过啊!” “没什么不好过的,只要殿下愿意随奴婢进宫候旨,别说是坐这位大人的马车,就算是奴婢背着您去也行啊!” “好,既然如此,那曹谦你就去准备一下吧,今晚就由你随本王进宫,不必操劳阿大,阿二了……” 有了云奇的协同,这一路依然畅通无阻。 曹谦亲自驾驶着马车,将朱樉和云奇送到皇宫,并且按照朱樉的命令,等候在屋门外。 云奇步履生风,带着朱樉来到朱元璋的寝殿。 朱元璋已经提前命人准备好了茶点,棋盘,一见朱樉到来,便对其摆手说道:“老。二,来陪朕下一盘棋!” 朱樉奉命坐在朱元璋的身边,父子二人可谓亲热。 下棋的同时,朱元璋开口对朱樉问道:“今天刘伯温去你府上了?” “没错,刘大人与儿臣谈了许多事情,让儿臣豁然开朗,受益匪浅,儿臣已经决定要去鸡鸣寺住上几日,散一散心,待到大哥百日结束,就动身返回封地了!” 朱樉这番回答看似随意,可意思却表达的很是明确,那就是自己无心夺。权,也不想再插手干涉这次刺杀之事,只想按照你老朱的心愿敬而远之,成全你的仁君之名! 朱樉这一招以退为进,用得真可谓是恰到好处。 朱元璋听完后眉头微蹙,就连落子的速度都出现了明显迟滞:“你就这么急着离开吗?不愿陪朕多待些时日?” “父皇说的这是哪里的话,儿臣自然也愿意陪伴在您的左右,可是藩王驻京,本就于理不合,况且如今京城又正值多事之秋,我等在京只怕会受人非议,还不如早些离开,方能协助父皇稳定局面!” 朱樉心思玲珑,算无遗策,所说的回答全都是老朱之前心中所想。 饶是朱元璋能言善辩,此时也不免哑口无言。 直至半晌过后,方才开口说道:“诏狱发生的事情,你都知道了吧?” “儿臣今早的确有所耳闻!” “毛骧已经被朕革去职务,发配到孝陵给你母亲和大哥守灵,但锦衣卫指挥使这个位置不能出现空缺,朕想问问你,有没有可以举荐的人选?” 朱元璋的这一步步选择,全都在朱樉的预设之内。 就连他如今询问朱樉的意见,其用意也再明显不过,那就是对自己做出让步和妥协! 朱樉刚刚用话术堵住了朱元璋所有的退路,他现在要从此事当中抽身而出,那便再没有人能帮老朱调查本案! 如果没有昨晚金氏遇害的这一场事端,老朱也不会下定决心要彻查本案。 怪只怪对方太过猖狂,竟然敢在老朱的心窝捅刀子。 如此就逼得老朱不得不收回成命,同时做出让步,换取朱樉重新着手调查本案,好换取他能高枕无忧,同时给朱允文铺垫一条继位的坦途! 朱樉见自己的机会已经到来,于是当即开口说道:“儿臣这里倒是真有一个人选,就是不知父皇是否愿意采纳!” “你说说看!” “锦衣卫总旗曹谦,或可胜任指挥使一职!” 第六十三章 平步青云 朱元璋闻听此言,眉头不禁微微蹙起:“一个小小的总旗,麾下率领的部下不过数十,你想推举他接任指挥使一职,这合适吗?” “此人这段时间一直在协助儿臣调查五十里铺刺杀案,对于他的能力,儿臣还算了解,此人担任总旗,确实有些屈才,况且毛骧如今也不过是暂时革职,选一个根基不深之人接替他的位置,日后毛骧复职也好处理,总不至于闹出什么乱子来!” 有能力,没根基。 这就是曹谦的优势所在! 毛骧是老朱的心腹,地位无人能够动摇。 哪怕是朱樉举荐的曹谦,也难以与之相比。 老朱现在需要的不过是一个替代,一个放权给朱樉,借此换取他协助的借口而已。 如此一来,曹谦的重要性就体现出来了! 他就是一双最合格的白手套。也是父子两人能否达成协议的关键筹码! 眼见着朱樉言之凿凿,朱元璋微微颔首:“既然如此,那倒是可以考虑一下,不过这人现在在哪?” “就在午门外等候!” “好,云奇,宣锦衣卫总旗曹谦觐见,就说朕想看一看他……” 片刻过后,曹谦怀着惴惴不安的心情来到了朱元璋的寝殿。 别看他已经在镇抚司当职多年,一步一个脚印爬到现在这个位置,也算得上是老油条了。 可是在踏入皇宫内院的那一刹那,他的心中却还是涌现出了一股不切实际之感。 他哪里想过自己有朝一日竟然也能走在这汉白玉的阶梯上。 有朝一日也能有资格一窥龙颜,得到一个上殿觐见的机会? 走入寝殿,他忙不迭跪倒在地:“奴才曹谦,问圣躬安!” “朕安!” “你抬起头来,让朕看看秦王举荐的人,究竟如何!” 曹谦跪在地上,屏住呼吸,直到听到朱元璋的话后,才敢微微将头抬起。 “嗯,长得倒还算正派,在锦衣卫当值几年了?” “回禀陛下,已有十三年了!” “十三年才混了个总旗?是不是你平日里太懈怠了?” 朱元璋这话既有调侃,也有试探。 对于朱樉的保证,他心中始终存有一丝疑惑,于是便想借着这个机会试探一下曹谦,看他是否真像朱樉所说的那样身世清白! 曹谦闻得此言,颇有些无奈地说道:“陛下说笑了,奴才不过是个穷苦人家出身的孩子,能够打熬到如今这个位置,已经是祖上修来的福份。” “当初随我一同加入锦衣卫的同乡,如今早已经死的七七八八,不剩几个了,即便当中有剩下的,如今也无非就是做个旗官而已。” “奴才能够坐上这个总旗之位,也是仰仗着这些年来有贵人扶持,加上奴才敢打敢拼,在鬼门关前走过几遭,这才有了如今的地位!” 曹谦这话说的谦逊,可是任谁都能听的出来,他语气里夹带着的委屈与不甘。 跨越阶层,谈何容易? 曹谦这番回答看似轻描淡写,可是这当中的困苦艰难,又有几人能够理解? “把你的上衣脱下来,让陛下看看你的伤疤!” 朱樉知道想要达成目的,还要给老朱下一剂猛药。 于是他当即敦促起了曹谦,让他给老朱展示一下身上的伤疤! 曹谦闻言也不犹豫,直接脱下了自己的飞鱼服。 那精壮的,古铜色的皮肤上,各种创伤数不胜数,而且许多都是新伤压着旧伤,这其中最醒目的,当属他心口处的那几个血窟窿! 朱元璋一看到曹谦身上的这些伤疤,就知道朱樉所言非虚,这个曹谦当真没有后台。 如若不然,凭借他这一身伤痕,又怎会只做一个总旗? 同时他也知道,这是朱樉给自己设下的一个圈套。 这锦衣卫指挥使的位置,怕是一定要由曹谦暂代不可了! 朱元璋深吸口气,点头说道:“把衣服穿上吧!” “朕虽然一直都知道锦衣卫当差不易。可如今看到你这一身伤疤,心中还是难免有些动容啊!” “奴才能为陛下分忧,能为大明效力,此生无憾,便是哪日死在了疆场,奴才也能含笑九泉了!” 曹谦这话说的恳切,朱元璋眼中欣赏之意更甚。 看着老朱的眼神,朱樉知道自己的目的已经达成,由曹谦继任锦衣卫指挥使的事宜算是板上钉钉了! “曹谦听旨!” “奴才在!” “着令你暂时接任锦衣卫指挥使一职,协统镇抚司,诏狱,管理诸般事宜,凡有行事,依需向朕禀报,协助秦王,查明五十里铺刺杀一案,自圣旨颁布,即刻继任!” “奴才多谢陛下隆恩……” 曹谦跪地重重磕头,直到额头红肿,心中的激动仍是难以平复。 直到他随着朱樉离开皇宫,他仍是一副昏沉姿态,显然还没有从激动的情绪里脱离出来。 直到出离了皇宫,朱樉笑着揶揄道:“曹大人,恭喜你高升!” 曹谦如梦初醒,这才回过神来,还不等朱樉做出反应,直接跪倒在了他的面前:“王爷,我曹谦在这里给您磕头了!” 曹谦跪在地上,重重磕了个响头,再度被朱樉扶起的时候,他已经泪流满面。 “看你这点出息,哭什么哭,本王不是已经和你说过了吗,只要你专心为我办事,我绝不会亏待了你!” 曹谦用衣袖拭去泪水,哽咽着说道:“卑职太过激动,在王爷面前失态了,王爷千万不要笑话卑职!” 朱樉闻言,拍了拍他的肩膀:“你是我的兄弟,只要有我一口饭吃,就有你曹谦一口粥喝,本王知道你出头不易,但今天是你大喜的日子,你不能这么失态!” “走,咱们回府,我叫上阿大,阿二,一同为你摆酒庆祝……” 王府内,酒席齐备,四人推杯换盏,喝的不亦乐乎。 曹谦多喝了几杯酒,哽咽着对朱樉说道:“王爷,您将我扶上这个位置,您就是我的大恩人,我这些年来几次险死还生,从没想过有朝一日能坐上这个位置,今天,我总算是扬眉吐气,也算是对得起翠儿了!” 曹谦说到这里,再度掩面痛哭。 经过朱樉的一番追问,这才知道了曹谦隐藏在心底的一桩秘密。 原来他在加入锦衣卫前,还曾订下过一桩婚事。 只是他那未婚妻,早已经成为了别人家的媳妇! 第六十四章 走马上任 曹谦平日里看似大大咧咧,可实际上此人却是内心敏。感,当年他的未婚妻翠儿家中出现变故,急需钱来救济。 曹谦虽然自幼与其订下婚约,怎奈何青梅竹马终究抵不过世事无常。 最终无奈之下,两家只能取缔婚约,翠儿也改嫁给了当地一名财主的儿子,成为了冲喜的工具。 曹谦心中愤懑,无人诉说,一气之下背井离乡,来到京城,依靠着同乡玩伴的介绍,应征成为了锦衣卫。 曹谦离家十几年,历经艰难险阻不尽其数。 每每当他想要放弃的时候,总会想起未婚妻翠儿临上轿时那不舍的眼神,那两行清泪仿佛是岩浆铁水,溶透了曹谦的一颗心! 他拼死拼活,费尽力气,从一名锦衣卫逐步爬升,直至成为了总旗,拥有了与七品官员同级的分量,可是他仍不满足,仍觉得无颜回乡,去见父母,去见昔日里的爱人! 曹谦猛灌了一大口酒,泪眼潸然的对朱樉说道:“王爷,我曹谦没那么多的花花肠子,我跟着您就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建功立业,要挺直腰杆,当初离乡的时候我就发过誓,总有一天我要把我失去的东西全都给拿回来!” 曹谦这话说的轻描淡写,可是个中甘苦,怕只有他自己才能明白! 朱樉拍了拍他的肩膀:“和我说说,那个翠儿如今如何了?” “她还记得你吗?” 朱樉可以看出曹谦的执念,但是这份执念,本不该存在! 既然翠儿已经嫁为人妇,曹谦就不该再有所肖想,哪怕当初有再多的不甘愿,他也必须摒弃心中的执念。 朱樉之所以有此一问,是不想曹谦一错再错。 毕竟他如今已经荣升为代指挥使,虽然日后终究还是要被毛骧取代,但是有了这一层履历镀金,日后接替毛骧的位置也是顺水推舟的事情! 朱樉要打赢这一场硬仗,那就必须要在各个位置安排自己的心腹。 锦衣卫对他来说尤为重要,因为谁控制住了锦衣卫,谁就相当于掌握了整个京城的动向! 曹谦是个可塑之才,他可不希望对方在儿女私情上栽了跟头。 虽说干涉下属私情这种事情说出去的确不太好听,可是为了大局考虑,曹谦与翠儿的这段孽缘,必须斩断! 曹谦闻言,抬头望向朱樉:“王爷,我明白您的意思,翠儿的夫家早在五年前就已经死了。” “他是个痨病鬼,胎里带的,算命的说他和翠儿八字相合,他爹娘为了传宗接代,就把翠儿娶了过去。” “前几年他们对翠儿倒也还算不错,可是因为翠儿生下个女儿,那个痨病鬼又因为病情加重不能人事,他们就把翠儿关起来了,甚至连女儿都不让她见……” 曹谦说到这里,面露怅然之色:“我每月都将我的俸禄分成三分,一份留下生活,一份托人带给我爹娘,另一份就留给翠儿母女,希望她们娘家能够维持生计!” “她夫家不许她改嫁,说是会玷污了自家的门面,要让她在家里当一辈子的寡妇,不过您也不必担心,我早就已经放下了,我知道这个指挥使的官职来之不易,就算是为了给您长脸,我也决不会惹是生非,不能让人家背后戳您的脊梁骨,说是您识人不明!” 十三年的孽缘延续至今。 听着曹谦诉说的点点滴滴,朱樉的内心不由得更加沉重起来。 如果翠儿的丈夫还活着,曹谦确实不能横刀夺爱。 可如今她的丈夫已经去世,难道曹谦与她还应该再受相思之苦吗? 朱樉深知作为上位者,应该凡事都按照大局考虑。 可是看着意志消沉,喝着闷酒的曹谦。 朱樉心头又总觉得不是滋味! 自己身边如今共有四个拥趸,阿大,阿二,刘铭,曹谦。 阿大和阿二是系统产物,对他绝无半点藏私,刘铭也是收到了他的赏识与提携,而且徐鹏程能够保全性命,也全仰赖着他的协助。 唯独对于曹谦,朱樉始终有些亏待。 虽然已经将之扶坐上了锦衣卫指挥使的位置,可他为的却仍是自己的一己私欲,而并非是有意提携曹谦。 如今想来,他对于曹谦当真有些亏欠。 想到这里,朱樉端起酒杯,自己先灌了一口:“曹谦,好好给爷当差,爷亏待不了你!” “翠儿的丈夫已经去世,两家的婚约也算是名存实亡了,她夫家不肯让翠儿改嫁,这件事情本王给你出面协调。” “待到面具的事情查完以后,我与你亲自走一遭,本王亲自上门为你提亲。” “只要你还愿意娶她,只要她还愿意嫁你,我肯定让你风风光光娶她过门!” 朱樉这可不是在给曹谦开什么空头支票。 而是他已经下定决心,无论如何都要帮曹谦一把! 曹谦原本只是感怀自己的这番遭遇,如今功成名就,爱人却不在身旁,哪曾想到这番话被朱樉当真,竟真要为他促成这一桩姻缘! 曹谦闻得此言,顿觉精神一振:“王爷,多余的话我就不说了,从今以后,您就是我曹谦最大的恩人,粉身碎骨,我也跟定您了……” 次日清晨,镇抚司内人头攒动,声音嘈杂。 指挥使毛骧解职的消息今早已经传遍整个镇抚司,锦衣卫内部纷纷揣测,究竟谁能够继任锦衣卫指挥使一职。 而这当中,就有曹谦的身影! 看着周围的伙伴们窃窃私语,甚至有人已经提前恭维起了彼此,仿佛认定了这个指挥使要在他们当中产生。 看他们这幅狂妄自大的模样,曹谦就忍不住想要发笑,只想看看他们在夺。权失败以后的那副嘴脸又会有多滑稽! 就在众人窃窃私语之际,一声唱喏突然传来:“秦王到!” 校场上霎时间鸦雀无声,朱樉,云奇,身边跟随着禁军护卫一同踏入场内,一副威严之感席卷全场,原本喧哗的众人此时噤若寒蝉。 “本王奉命前来,宣读陛下旨意,锦衣卫所属,还不跪下接旨?” “臣等,接旨!” “锦衣卫指挥使毛骧,玩忽渎职,疏于管理,着令革除锦衣卫指挥使一职,发落至孝陵守灵,以观后效。” “锦衣卫总旗曹谦,为人谦恭,德行厚稳,今特擢升,暂代锦衣卫指挥使一职,凡锦衣卫所属,皆需听令,若有不从,可先斩而后奏,望卿家不负朕恩,砥砺前行,钦此!” 第六十五章 二次调查 随着圣旨宣读完毕,校场之上一片静谧,鸦雀无声。 谁都没有想到平日里看似不起眼的曹谦竟然能够受到朱元璋如此赏识,走马上任,接替了锦衣卫指挥使的宝座。 不过众人情绪调整的极快,很快就从原本的错愕变成了恭维。 一群人对着曹谦阿谀奉承,极尽谄媚,哪怕是平日里眼高于顶的那些高。官,如今对于曹谦也是毕恭毕敬,生怕会得罪到这位新上任的指挥使大人! 毕竟那封圣旨上面写得可是清清楚楚,曹谦现在手里掌握着她们的生杀大权! 对于同僚们的恭维,曹谦仍不改之前的谦逊姿态,笑着与众人颔首示意。 紧接着,他发布了自己继任后的第一条命令:“彻查昨日陈金氏遇害一案,负责监管诏狱的锦衣卫必须说清那晚发生的事情,如若不然,革职查办!” 正所谓新官上任三把火,曹谦如今掌握了大权,自然是要做一些实事。 众锦衣卫闻听此言面面相觑,一时不知该做何表态,大家相互询问一番后才发现,前天夜里负责监管诏狱的锦衣卫,竟然已经一连两日不曾现身! 一听到这个消息,曹谦的心中顿时涌现出了一丝不祥的预感。 那幕后之人手眼通天,不仅能够将陈祖辉悄无声息的杀掉,并且抛尸于诏狱门前。 甚至就连关押在诏狱里的金氏母子都逃脱不了对方的毒手。 如此想来,那区区几名锦衣卫又算得了什么? 对方想要将其铲除,岂不是更加轻而易举? 不过曹谦转念一想,这些锦衣卫不曾现身的原因也未必就是被害,还有可能是担心东窗事发,受到惩处,可能会选择畏罪潜逃。 于是乎他当即调度手下的众锦衣卫,前往这几人家中进行查问,务必要查清他们的下落。 为此曹谦甚至给他们下达了死命令,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锦衣卫倾巢出动,而曹谦则是再度来到王府,找到了朱樉! 此时朱樉正在与刘铭聊天。 两人之间并无隔阂,仿佛是多年挚友一般! “你表哥的伤情怎么样了?没大碍吧!” “表哥已经苏醒,不过情况就如那位大夫所说的那样,智力不如从前,现在每日里都有些浑浑噩噩,至于能恢复到什么程度,就要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我姑父最近正在准备售卖谪仙居,要换些银两给姑母和表哥日后生活,至于他,已经准备投案自首,不能让王爷太过难做!” 刘铭今早得到朱樉的传唤,还以为是这位秦王要追究他姑父与陈祖辉私下往来的事情。 听到刘铭此言,朱樉摆手说道:“诶,你姑父的事情,可以告一段落了,不看僧面看佛面,哪怕只是冲着你的面子,本王也不能再继续追究下去,毕竟法。理不外乎人情嘛!” “本王今日宣召你前来,主要是有件事情想要请你帮忙,只是此事有些危险,不知你是否愿意答应?” 自从上次得到朱樉赠送的那副唐寅真迹,刘铭对于朱樉可谓是十分感激。 再加上这段时间他在谪仙居的地位水涨船高,已经从原本的一名跑堂伙计晋升成为了掌柜之一。 这让他更加感念朱樉的提携,对于朱樉的提议他几乎是毫不犹豫答应了下来:“王爷有事权且吩咐,只要我能够做到,刘铭绝对不会推辞!” 朱樉闻言,微微颔首,同时从怀中抽出一摞银票:“这里是一万两白银,本王要请你去帮我买一张面具!” 自从上次得知了那几间面具店的底细之后,朱樉就一直想要对其开刀。 他知道这几间面具店肯定是做了些见不得光的事情,否则也不会说出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的这种大话来! 但是想要查这面具店,却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上次他在朱逊煓的手中得到了一张面具。 不知道这是否意味着代王朱桂也与这些店铺有关! 不过他可以笃定,这些店铺肯定是私下里做了些贩卖人口,或者是卖官鬻爵一类的勾当。 今天叫刘铭前来,就是为了让他帮忙试探一下,看看这店里做的究竟是什么见不得人的生意! 不过朱樉也知道,这件事情一旦被人撞破,刘铭十有八。九是死路一条。 即便是有他和锦衣卫在背后撑腰。 可是这店铺老板背后的势力,就未必会弱于他! 他原本已经做好了刘铭会拒绝自己的准备,却没想到此人竟然如此忠心,哪怕是冒着生命危险,也愿意为自己做事! 刘铭想也不想,直接将那银票接了过来:“王爷要买什么面具?您想让我怎么做?” “我也不知道你该怎么做,现在事情混沌不明,虽然我已经派出锦衣卫调查本案,可奈何此事始终没个结果。” “不过本王可以排遣一人随你同行,你到了那里还需要随机应变,你尽管放心,在此期间本王会安排锦衣卫守在周围,一旦发生意外,首先保证你的安全!” 朱樉说着,对着门外打了个响指:“罗大义,进来吧!” 随着铿锵的脚步声响起,一名铁塔般的巨汉出现在了朱樉和刘铭面前。 那巨汉身上穿这一套与其身材不太相符的长袍,走起路来颇不自在:“末将敬听王爷差遣!” 来者不是别人,正是龙虎骠骑主帅罗大义。 此人的手段朱樉之前在五十里铺已经有所领略,百步开外用一杆帅旗钉死持枪刺客,说他是万人敌也不为过! 虽说龙虎骠骑的存在有着极为严苛的时间限制,罗大义现在存在的时间也不能超过一个时辰,可奈何除他之外,朱樉身边已经没有其他能用之人。 阿大,阿二固然悍勇,对于自己也足够忠诚,可是他们两个现在已经成了惹人注目的熟面孔,抛头露面未免有些不太方便。 至于曹谦更不合适。他这个锦衣卫指挥使如今可是家喻户晓,人尽皆知,派他出去办事,必然会引起旁人提防。 刘铭不仅是个生面孔,更是一个难得的天才画师,日后能够起到更大的用途。 今日请他来客串,实乃情非得已。 不给他派遣一个信得过的保镖,朱樉还真不放心派他去执行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