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渣后清冷前任她追妻火葬场》 1、戏剧的缘分 “秦淑月,不要再给学校添麻烦了,听清楚了吗?你的事情自己处理不要再打电话给我。” “淑月,你已经20岁了,你已经不需要爸爸了。” “知道了吗?” 这是爸爸在近两个月对她的最后一通电话。 言辞丝毫不留情面,电话另一头的秦淑月只有低头抿唇的份儿。 她低着头,努努嘴,最终还是开口喏喏问道:“爸爸,妈妈的情况……” “嘟嘟嘟……” 话还没说完,电话那头就已经无情地掐断了通话。 他总是这么绝情。 秦淑月失意地垂下手。 紧紧攥住手机,纤细修长的手指尖微微泛白。 暖阳穿过层层枝桠,零碎的阳光落在她的肩上,她抬头望了一下刺眼的光,却激得眼眶不禁滑落一滴清泪。 三年前,她还是父母千娇万宠着长大的掌上明珠。 可谁曾想,飞来横祸,不过短短三年之间,她的生活被搅得一团乱麻。 父亲出轨,母亲出车祸危在旦夕,面对天价的住院费,她只能一个人费力扛起。 她必须时刻抓住零碎的时间,拼命赚钱。 偏偏在她的生活已经很糟糕的情况下,社交问题……让她的生活变得更糟。 社交。一想到这个话题,秦淑月右手不禁抚上左臂,来回摩擦着,面露沉重。 所以她毅然决然,换宿。 她好不容易争取到换宿的机会,就差家长签字同意了。 可她的家长…… 该管的不管,想管的管不了。 心情五味杂陈。 从小到大陪伴她长大,在她眼里一向是温和从容的慈父,原来还有另一副面孔。 秦淑月长吸一口气,呼出来的气息却如同裹挟着无形的巨石,令她的心情无比沉重。 目光朝前望去,远远望向她即将去往的新宿舍,心情并没有轻松半分。 新室友是一个怎样的人呢? 好相处吗? 眼见时间在一分一秒地流逝,秦淑月不能再拖延了。 她拖着行李箱往那栋宿舍大楼慢吞吞地走去,心跳莫名加快,脑袋里的思绪很乱。 就这么糊里糊涂地走进新宿舍大楼,她低头看了一眼手机里换宿的信息。 月栖苑f1,601室,四人间。 秦淑月第一次踏进这栋宿舍楼,第一印象就是大,采光好,空间宽敞。 一楼是整个大厅,没有住宿房间。 靠门的地方有一个服务台。 秦淑月的心脏在胸腔里激烈地跳动着,呼吸也不禁加粗。 不禁默默感慨,这一年下来……住宿费是多少钱。 她不敢再细想下去。 秦淑月的指尖微微一颤,本能地想要逃跑,拉着行李箱离开这栋“富丽堂皇”的宿舍楼。 脑海里忽然闪过父亲警告她不要再惹是生非的话。 而就是她这么一停顿,手里一直拿着的行礼李箱被人很自然地接过。 一声十分轻快的语气如银铃般的声音从她身后传来。 “小姐您好,我是鹤青管家专员俞鱼,将由我帮您提行李,是否方便告诉我您的房间号码?我将……” 秦淑月的大脑一片空白。 她立马转身,眼神流露出惊慌失措,看向已经把她行李箱拎在手里的女生。 俞鱼笑起来时,脸颊两边有两个很标准的小酒窝,笑得十分人畜无害。 眼神里露出对这位张皇失措的女子的尊敬。 可这样异样的尊敬令她更加手足无措。 秦淑月一时间脸涨得通红,手不知道该放在哪里,眼神不自然地到处打转。 却唯独没有落在这个西装穿戴整齐,胸前系着一个角度十分标准的黑色蝴蝶结,衣着一丝不苟的女生身上。 秦淑月只觉得无地自容。 看着自己脏不拉叽的灰色行李箱握在她干净整洁的白色手套下……她只怕自己的行李箱太脏,污了她的手套。 她现在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快点把行李箱抢回来,然后立马消失在原地。 “别……请别这样看着我。” 她脸色憋得通红,声音细若蚊蝇,磕磕绊绊地只说了一句话。 碰巧电梯门开了,她眼疾手快一把从女生的手上夺回自己的行李箱,飞一般地冲进电梯。 秦淑月疯狂按压着关门的键,电梯门好不容易慢慢悠悠地合上了,层数却又忘了按。 她打开手机迅速确认了一下楼层,狂摁6楼的按键。 电梯门终于合上,缓缓上行,她从心底里长舒一口气出来,整个人也慢慢从方才的紧绷情绪中缓回神来。 她双手捂住胸口,心跳快得似乎下一刻就会从胸腔里跳出来。 那个帮她提行李箱的女生也是目瞪口呆,面露难色。 她从未见过一溜烟落荒而逃的……小姐? 俞鱼又低头看去,好像看到有什么东西掉在地上。 她弯下腰将它捡起来。看清内容后,俞鱼神色大骇。 她忙不迭冲到电梯门口,试图阻止电梯上升。 俞鱼焦急地看着平稳上行的电梯。 秦小姐!你要毁了我吗!! “叮~”清脆动听的一声响起,电梯在六层稳稳停下。 秦淑月拎着行李箱走出电梯,直接被眼前的情景惊掉了下巴。 这哪里是宿舍,分明是高奢级别的别墅区吧! 抬眼望去,玻璃窗外展现出全校不一样的风景。 是一种从上往下视角。 仿佛所有人的轨迹都一览无余。 只光是站在这里,就足以心旷神怡。 秦淑月心下发慌,不禁怀疑自己。 她走对宿舍了吗? 这完完全全就是按照五星级酒店里最顶尖豪华的总统套房的标准定制的……吧。 她大一时住的宿舍楼,和这里相比,根本不足以相提并论。 豪华得令她惴惴不安。 她真的很想转身就走,立马离开这个奢华的地界。 可她没有办法。 父亲已经警告过她了。 还是不要节外生枝了吧。 事已至此。 她只能硬着头皮敲门。 “扣扣扣。” 秦淑月轻轻敲了三下,等待对方的回应。 她在敲门之前听到宿舍里传来很奇怪的声音,可在她敲门的一瞬间戛然而止。 她害怕没人搭理她,秦淑月紧跟着连忙加了一句,“你好,我,我是新转来的室友。” “室友?”里面的女生轻轻嘀咕了一声,她眉头紧皱,十分不悦。 不会又是那老头给她塞的人? 他就不能换个招吗? 而且,她可是严重警告过他不要再动歪心思。 “啧。”她不耐烦地啧了一声,不轻不重地踹了一下电脑桌。 这死老头。 不耐烦的目光向上一瞥,正好瞥到电脑里的内容。 她眸光一闪,嘴角微微勾起,露出一抹恶劣的微笑。 赶不走,就吓走吧。 她猛地一推椅子起身,大步流星走上前开门。 修长而优雅的身影堵在门口,眼神十分蔑视地看向她这个唯唯诺诺的“新”室友。 女生的腰身紧实有力,寥寥一件白衬衫松松垮垮地穿在身上,若隐若现地勾勒出她结实的马甲线,透出一抹难以言明的性张力。 脸颊上两团红晕若有似无,似乎还未消退。 秦淑月明明已经在心底排练过无数次,可因为长时间缺乏社交,大脑还是一片空白。 心脏跳得极快,扑通扑通几乎要从胸腔里蹦出来。 “你,你好,我,我叫秦淑月。” 她有些结巴地说。 秦淑月慌乱地伸出手,却只有一阵清风拂过,空空寥寥,她又赶忙把手缩回去。 被新室友拒绝的示好,秦淑月脸羞得通红。 两相对比,对面女生脸上的那两抹淡淡的红晕简直不足为题。 祝令仪什么都没有做,甚至连话也没说过一句。 就见秦淑月吓得缩得跟鹌鹑似的,她蹙了下眉。 这种女人,倒不像是老头那边派来的。 至少看上去没这么庸懦。 秦淑月心中下定决心,她一定要给新室友留下好印象。 她深呼吸一口,猛地抬头。 祝令仪下意识侧身挡了一下,可没有任何作用。 秦淑月什么都看见了。 她慌忙低下头。肉眼可见的,脸红得几乎快要滴出血来。 祝令仪眯着眼仔细观察了一下,这可比熟了的红柿子还要红彤。 祝令仪饶有兴味地观察着她的反应。 而秦淑月感受到她的目光,刚鼓起的勇气又瘪了回去。 身子缩了起来,像个鹌鹑。 似乎这样能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祝令仪观察着她一连串的表情动作。 她一挑眉,有点意思。 于是,她唇角微微一勾,转身走进屋内。 又朝她挥了一下手,嗓音慵懒,“进来吧。” 语气轻松地就像是一只被批准进入老虎领土的小羊。 秦淑月却犹豫了。 她四下观望,紧紧抿着唇。 脚下的这一步,是踏还是不踏。 就好像一只小羊在踏进一片从未熟悉的领域时,会感到陌生,所以本能地对环境里的一切,十分警惕。 她还没有忘记自己刚刚从新室友电脑里看到的是什么。 电脑里播放着电影……竟然还是两个女人! 她们…… 画面冲击着她的视觉,颠覆了她的三观。 大脑在这短短几分钟里经历了不知道多少次断路重连。 而祝令仪靠在电脑桌旁,十分感兴趣地看着这只小羊的目光在电脑画面和自己身上来回懵然打转。 就好像是一个刚刚接触到新世界的小女孩。 祝令仪眯了眯眼睛,正当她想探究这个“小羊羔”脑袋里究竟想些什么时,秦淑月的脸上又恢复成一开始面无表情的样子。 “啧,没意思。”祝令仪将口中薄荷味的棒棒糖咬碎,将棒棒从口中拿出来,十分随意地扔在桌上。 神情恢复成她惯有的淡漠和疏离。 她看向秦淑月,伸手比了个三,“我数到一,如果你还没有带着你的破包进来,你该回到哪就还去哪,懂了吗?” 听到这番话,秦淑月终于有了些反应。 ‘该回哪就还去哪。’ 赶她走吗? 不行。 绝对不可以! 还没等祝令仪手指变成“2”,她就已经拎包进屋。 而正当她一只脚刚踏进屋内,另一只脚还没收回,身后突然传来一阵非常急迫,喘着粗气,急吼吼的声音。 “稍等,祝小姐……和秦小姐……等,请等一等……” 祝令仪向她射出一道凛冽的视线,而秦淑月则是满脸疑惑地回头望向她。 2、下意识躲开 女生身上的西装因为奔跑而显得有些凌乱。 她气喘吁吁地奔到秦淑月的身前,弯下腰狠狠喘了几口气后,才将那张申请换宿单展开在她面前。 她擦了一下额头上的汗,对秦淑月道:“秦小姐,您掉了东西……还有,这里是鹤青苑,您走错宿舍了。” 秦淑月回头瞥了一眼倚在电脑桌旁的祝令仪。 她轻挑眉峰,眼神戏谑中透着一丝不宜察觉的冷冽,此刻正好整以暇地双手环胸,看秦淑月该如何对这场走错寝室的闹剧进行收场。 电脑的显示屏不知道在什么时候熄了屏。 秦淑月仓皇地往后瞥了一眼后又将目光移到女生递给她的换宿单上。 她朝这个女生连连鞠躬道歉,倒是令女生一惊。 她连连摆手,略显慌乱地将秦淑月扶起来,“不,秦小姐,这不是什么大事,您无需向我道歉。” “……实在对不起,给你们添麻烦了。” 秦淑月手里紧紧捏着这张换宿单,纸的两侧被她狠狠掐出不轻的褶皱。 她又连忙转身将自己历经岁月摧残的行李箱和书包拎起来。 许是太过心急,动作又十分仓皇笨拙。 她刚把包提起来背在自己身上,一转身,“啪”的一声,什么东西摔成稀碎。 秦淑月惨白着脸回头一看,玄关旁摆放着的一尊花瓶摔在地板上摔得粉碎。 胳膊也被不慎锋利的花瓶碎片划伤,可她无暇顾及了。 满心满眼都是这个被她打碎的花瓶。 她得要赔多少钱啊! 秦淑月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不知是疼的还是吓的,她脸色苍白,下唇发白,几乎快被她咬破。 她紧捏着衣角颇有些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 而祝令仪,则是将秦淑月的蠢样尽收眼底。 她整个人被吓得发抖,脸色惨白站在玄关口…… 祝令仪轻叹了一声,双手环胸的手缓缓放下。 她迈开修长的双腿,三步并作两步走到秦淑月身前。 祝令仪大概有一米七八的个子,站在她面前时却足足高了一个多头。 秦淑月像个鹌鹑一样缩在原地,低着头,不断发抖。 心里已经盘算了无数次新室友会怎么样对她大发雷霆。 可身前的人却只是极轻地叹了一口气,她没有责怪。 反而拉着她的手臂将她拉出花瓶的碎渣,提起她那只受伤还在流血的手臂。 “划得不浅,还是得用药……” 可就在她即将要将她手臂上的衣服掀开仔细查看时,秦淑月却猛地挣扎,挣脱她的手。 她连忙用另一只手紧紧捂着流血的伤口。 连连朝她道歉,“祝小姐,不好意思,实在是不好意思,我……我会尽全力去赔偿你的花瓶。” 闻言,祝令仪好像是听到了什么很好笑的事情。 她对着被她无意打翻在地,已经碎成渣渣的花瓶眯了眯眼睛。 唇角的弧度渐深,眸中的兴味愈浓。 祝令仪眼皮微抬,看向她一身不超过500块钱的衣着,并不着意地问她道:“赔?你身上最值钱的东西,有吗?” 她本来只是这样随后一问,可没想到秦淑月竟然真的翻找起来。 “有、有的!我找、我找一下……!” 看她打开书包,又将行礼箱打开,认真地翻找着她认为最有价值的东西。 她在行李箱里翻翻找找,终于在最下面找到一个用塑料袋严严实实装着的金手镯。 她拿在手中,手指轻颤,目光一直停留在金手镯上,联想起这段金手镯的故事,她不禁蜷缩了一下指尖。 接着她的手掌展开,下定决心一般,双手捧着金手镯将它展送到祝令仪眼前。 见她这么宝贝的样子,看起来,或许真的是她全身上下最值钱的东西了。 可祝令仪却没有丝毫动容。 甚至连眼皮都没怎么抬。 她手指轻轻一捏小袋子,举起来看了两眼,又不屑一顾地松手。 秦淑月眼疾手快,连忙接住飞速下坠的金手镯。 紧紧悬着的心一揪。 只听懒洋洋的嗓音从她头顶响起。 “这个花瓶,无价。” 这句无价说出来后,秦淑月才是真的慌乱了心神。 有价好赔,无价……就真的没有转圜的余地了。 可祝令仪的语气并不咄咄逼人,十分慵懒,但慵懒中又透着很强的压迫性。 似乎还有商量的余地。 秦淑月悄悄抬起眼迅速瞄了一眼又低下头。 祝令仪的脸上没有生气的情绪,但也没有其他的情绪。 她实在捉摸不透眼前这个女生究竟是想干什么。 “你赔不起。” 冷不丁,祝令仪言简意赅道。 ‘你赔不起。’ 云淡风轻的声音传进秦淑月的耳中,竟让她整个人忍不住颤抖起来。 妈妈出车祸的那一天晚上,爸爸亲切地拉着她的手,苦口婆心地劝她放弃治疗。 ‘秦淑月,放弃吧,你的妈妈已经治不好了!就算治好了也是植物人。她的一辈子已经完了,可是我们,我们不能被她拖垮啊!乖,孩子我们不救了好不好?’ “不!”秦淑月紧紧捏住衣角,“我可以!我付得起,我一定会赔钱给你的。” “哦?”祝令仪的眼神中闪过一丝玩味。 “赔得起?” 她打量了一下秦淑月,全身上下最值钱的就那一个金手镯,连她花瓶的一个边角都赔不起。 “可是我说了,我的花瓶,无价。” 一只瘦削而修长,骨节分明的手指缓缓抬起秦淑月的下巴。 “你那一个金手镯,够赔我花瓶的哪一个角?” 秦淑月湿漉漉的眼眶像一头即将被宰的小鹿一样可怜兮兮,祝令仪眉头一挑,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啧。”她双眸一眯,另一只手不自觉轻轻抚上她肤若凝脂的脸庞,看着她紧紧蹙起的眉头,不禁道,“真可怜啊。” 她口齿微张,不易惹人察觉地叹了一声气。 随即收回手,声线凌冽地对秦淑月道:“留下,或者,三千万。” “你自己选。” 此言一出秦淑月立刻将她破旧的行李箱和书包揽在自己身边,尽量不占任何多余的地方。 她钻在原地,低着头,声音细小地问道:“那,请,请问,我的房间,是哪间?” 祝令仪并没有将目光分给她,一直盯着手机屏幕,“二楼左手边第一个是我的房间。其余,你自己选一个。” 秦淑月连忙摆手,“不,我不挑,我什么都可以。” 祝令仪朝她微微颔了一下首,就当作是回应了。 而俞鱼,早就没影了,还贴心地把门给带上。 秦淑月不想给祝令仪添再多的麻烦,她以最快的速度提包袱拎上楼。 见她提着包袱呼哧呼哧地上楼,祝令仪意识到有些不对劲。 她从沙发上站起身,走到通往二楼的楼梯口,颇有些目瞪口呆地看着她,“……你,在干什么?” 秦淑月一抖,显然是没想到这时候身后会突然传来声音。 有了前车之鉴,她连忙提溜好包袱,免得磕碰楼梯,从破包的旁边伸出脑袋,道:“我,我把行李提到二楼。” 祝令仪却指了一个方向,秦淑月顺着她的方向看去。 祝令仪这时候开口道:“有电梯,你可以直达。” 她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个小傻子。 秦淑月没有住过这种地方,更不知道房子里还能装电梯。 一时间被自己见识短浅的模样羞得无地自容。 她脸涨得通红,半晌才憋出一句,“抱,抱歉。” 祝令仪皱了一下眉,又很快松开。 她什么也没说,转身坐回柔软真皮的沙发上看书。 秦淑月却是害怕自己会把这纯红木的楼梯给蹭花。 她卯足了力将包袱提起来,运上二楼。 二楼的整体风格会给人耳目一新的感觉。 半开半掩的音乐房里,小提琴依偎在钢琴旁,屋里有一个窗子,窗外是一颗枝繁叶茂的树,郁郁葱葱,意境十分唯美。 还有娱乐室和祝令仪的办公用地。 她转了一圈,终于找到一个空房间。 一路转下来,很多房间有写子台和电脑桌,飘窗都有,可就是没有床。 她闷着声继续寻寻觅觅,终于找到一个有床有写字桌的房间。 她心中惊喜,几乎是想也不想,立马就敲定下来。 就是这了。 空间虽没有前几间大,可这与她大一时和六个人挤一个仅仅只有40平方的小宿舍相比,她已经很满足了。 独立的衣柜,床、飘窗、书桌、书架,卫生间等等一应俱全。 她拿出一包湿纸巾,将地板上的灰仔仔细细擦拭两遍。 再打开行李箱和包将里面的衣物一件件整齐叠好,放进衣柜。 正当秦淑月忙得不亦乐乎,满头大汗,丝毫没有注意到胳膊上的伤正缓缓流着血。 一扭头,看见一个人站在门口。 秦淑月吓得猛一震。 手上叠好的衣服都吓掉了。 祝令仪靠在门边,脸色看起来很不爽。 手上拎着一个医药箱。 “你……算了。” 见秦淑月呆愣在原地的样子,祝令仪也不想多说什么。 她将医药箱放在门口,“里面有药,自己敷。” 说完,她径直转身下楼。 这是……善意? 对她的吗? 秦淑月一时间愣在原地。 她头脑有些发懵地走过去,将医药箱从地上捡起来,手指收紧,将它紧紧抱在怀里。 小声而又喃喃地抬头看向祝令仪已经下楼的背影。 很郑重地说了一句,“……谢谢。” 3、一只蜘蛛而已 收拾完一切后的秦淑月,将祝令仪送过来的医药箱放到桌子上,自己拉开座椅坐了下来。 座椅又软又弹,她舒服地靠在座椅上,失重的感觉瞬间席卷全身。 她猛地从座位上弹了起来。 一瞬间,心中升起无数不配得感,直击她的心脏。 她在心里默默叹了声气。 起身将医药箱端在手中,另一只手小心翼翼地拨开医药箱上的钥匙,缓缓打开药箱盖。 “啊!” 一只又大又黑,眼睛密密麻麻的蜘蛛忽然蹦到她的手上,牢牢抓住她的手腕。 秦淑月吓得惨叫一声,下意识把医药箱扔了出去! 可刚扔出去秦淑月就后悔了。 她怕把医药箱摔坏,自己没钱赔,又急急忙忙扑上前将医药箱抱在怀里。 “砰”的一声,秦淑月的额头狠狠磕在床角上,撕开一处大口子,眼前一片血雾。 她眼前一黑,整个人疼得天地晕眩起来。 剧痛从心间蔓延至全身,秦淑月紧闭双眼,颤抖着大口呼吸,来平息疼痛。 额上锥心的疼痛,令她忍不住蜷起身子。 祝令仪在楼底下听见秦淑月惨叫一声,忍不住勾了一下唇角。 之后又没声音了。 难不成她是被大蜘蛛吓晕了吗……? 这想着,她立刻从软糯糯的沙发上坐起来,三步并作两步上到二楼,往秦淑月的房间走去。 从很小的时候,祝令仪就喜欢偷偷摸摸做一些恶作剧。 之前来她这里住宿的舍友无一例外都会被她准备的惊喜吓到失声尖叫。 在家也是一样。 可没意思。 就算保姆和管家被她捉弄得满脸,整个人散发着酸臭味,可他们第一反应也不是愤怒。 而是笑。 那一刻,她莫名很语塞。 祝令仪仍不相信一个人被践踏到泥地里也不生气。 但最后实验的结果彻底令她放弃。 因为他们是真的不生气。 换言之,他们不敢怒。 所以,她就将目光转向了家中其他的人。 她的弟弟,祝翊。 每当他被祝令仪捉弄到气跳脚,她心里有说不出的痛快。 可当她打开门看见里面的一片狼藉之后…… 她有点怀疑自己干的…… 究竟是不是人事。 秦淑月痛苦地捂着额头,脸因疼痛而有些皱巴。 血液从她的指缝中流下,可怀里依旧紧紧抱着医药箱瑟缩在床边。 晶莹的泪花闪闪,却牢牢在眼眶中打转,不曾落下。 看到秦淑月被她捉弄到这番田地,站在门口的祝令仪停顿了一下,继而缓缓向秦淑月缩着的地方走去。 祝令仪轻歪了下头,目不转睛地盯着她额上磕碰出来的血迹。 她半蹲在秦淑月身前,抬手想扒开她的手看看伤势。 可就在她抬起手的瞬间,秦淑月的眸中迸射出一道极为恐惧的光。 “别打我!” 她抱着医药箱,整个人往里面又缩了一下。 祝令仪顿在原地,连手也僵在了半空。 这个女人说的话…… 是什么意思。 她收回手,站起身,快步走到那只橡胶蜘蛛面前。 她颇有些烦躁地抓了一把后脑勺,随后将橡胶蜘蛛捏在手里一把甩在她面前。 “蜘蛛”被扔在地上,弹了起来,歪歪扭扭地又躺回地上。 “一只橡胶做的蜘蛛而已,至于吗?” 祝令仪不悦地皱起眉,居高临下地注视着缩成一团靠在床边的秦淑月。 似乎很不满她只有一个指头小的胆量。 “……抱,报歉。” 床的旁边传来一声弱小的声音。 祝令仪却将这几个字清晰地听进耳朵里去。 她瞳孔猛一缩,神色复杂地看了她一眼。 “你可真是有意思。” 秦淑月勉强笑了一下,她扶着床颤颤巍巍站起身。 目光仍是下垂,盯着手上的医药箱看,不曾直视祝令仪的脸。 额上的血迹“滴答”落在白色的医药箱上。 祝令仪看见这一幕,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眉。 莫名的,心里又升起一股烦躁,她不耐地把手插回裤兜,眸光瞥向一旁。 只听秦淑月细声说道:“是我自己不小心,胆子又小,才会磕到床角的,是我的错。” 此话一出,祝令仪眉心皱得更深。 她挑了一下眉,意味不明地冷哼一声后就转身离开,没有在这个房间里停顿一秒。 秦淑月勉强苦笑了一下。 直到祝令仪走远,她才敢抬头目视她离开的背影。 背挺得很直,每一步走得都十分优雅,也很有力量。 她低下头,默默了很久,却不知在想什么。 她回到书桌前的座位上,面无表情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半边脸倒映着血迹。 看着自己的样子,镜子里似乎浮现出另一个挣扎的声音。 好想就这么死了。 为什么血不再流多一点。 为什么…… 为什么只有这一点血! 她目光冷静下瞥,从医药箱里拿出碘酒熟练地消毒,包扎好伤口。 又用抹布清理干净床角和地上的血迹。 干完这一切后,秦淑月浑身泄了力气,整个人软坐在地板上。 不知这样发呆了多久,楼下忽然传来一个陌生的女声。 听到陌生的声音,秦淑月的心脏本能害怕地揪起来。 她起身悄悄走到过道里,往楼下看,是一个她年纪相差不大的女生。 女生长相清秀,一双大大的眼睛闪着亮晶晶的光,气色红润,嘴角也总是含着一丝微笑。 她的服饰倒不像是学生,打扮得倒像是一个清洁工。 她穿着一身合身的西装,将她的身材凸出得很明显。 她不是那种干瘦,而是瘦的很匀称,该有肉也很丰满。 女生胸前别了一个黑纱蝴蝶结胸针,蝴蝶结的边边角角都很细致地用白色蕾丝勾勒。 下装是一件长短适宜的黑色短裙,凸显出她优美的臀围,但不会让人产生误会。 一双十分俏皮的黑色高跟鞋,鞋尖装点着一只亮亮的黑色蝴蝶结,整双鞋都是亮面皮面。踏在灰白色的地板上时响起低沉“哒哒”的声音,每一步都十分有节奏。 是一身很能展现女性魅力的穿搭。 正好奇她是谁,想再仔细看两眼时却一不小心正和躺在沙发上玩手机的祝令仪对视。 秦淑月立马将目光收回,怯懦地往后缩了一下。 低着头快速下楼梯。 那个女生似乎也注意到她了。 她轻轻“咦”了一声,而后礼貌地询问祝令仪道:“祝小姐,这是您这学期的新室友吗?” 祝令仪从沙发上坐起来,换了个姿势,手机被她随意扔在沙发上,她的眸光微微凝起,在秦淑月的身上上下扫了两圈后,定格在她额头上包扎的那个伤口。 祝令仪并没有回答女生。 女生也习以为常,她很自然地回头看向秦淑月,刚想和这位祝小姐的新室友友善地打个招呼,混个面熟,谁曾想秦淑月却一直低着头。 女生摇手问好的动作一滞,挂在脸上礼貌得体的微笑似乎也是一僵。 正进退两难时,祝令仪忽然开口,对那个女生道:“工资我会按时转给你。” 祝令仪站起身,伸手轻轻拂过女生的肩,“回去吧。” 女生的脸红了起来,她道了几声谢谢后,欢天喜地地走了。 祝令仪拿起手机,点开会话框,眼睛眨也不眨,直接转了500块给那个女生。 “五百元?”秦淑月抬眼一看,正好瞥见祝令仪给她转账,不禁惊呼出声,似乎是没想到。 她往餐厅看了一眼,随后还是有些不敢置信,“她就为你做了一顿饭?” 什么饭价值500块?? 秦淑月惊了。 祝令仪却不知道她在惊讶怀疑些什么。 她不急不缓地往餐厅走去,每个座位后面都站着一个神色安详恭敬的女人。 女人们脸上都化了妆,看起来只有三十多岁出头的样子。 脸上挂着安静平和的笑容,垂眸敛目,静静等待着。 祝令仪往某个座位走去时,座位身后的女人敏锐地察觉到,并将餐椅及时拉出合适的距离。 她弯了一下腰,手掌摊开朝上,指向餐桌,恭恭敬敬地对祝令仪说道:“祝小姐请用餐。” 秦淑月地注视着这一幕,不禁揉了揉眼睛。 这种桥段,她只在电影里看过。 可是没想到这一切竟然真实地发生在自己身边? 祝令仪扭头看了一眼秦淑月,一只手优雅地指了指饭菜的方向,示意她道:“请坐吧,我的新室友。” 秦淑月惶恐不安地走过去,她选了一个祝令仪对面的座位,身后慈眉善目的女人正要为她拉开座椅时,她忙奔上前一把摁住女人的手。 她很忐忑不安,“不,不用劳烦!” 女人的目光先是看了一下祝令仪,见祝令仪正自顾自享用美食,连眼神都没有分给这边。 她松开双手,朝祝令仪鞠了一下躬后就退走了。 其余候在座位旁的女人也跟着她一起悄无声息地退下了。 她真觉得自己是在做梦。 狠狠掐了一下自己大腿,除了疼得眼冒金星外,现实没有发生任何变化。 秦淑月认命了。 祝令仪优雅地嚼完一块牛排后,她轻轻放下刀叉,没有发出一丝不合时宜的声音。 探究的目光里含着一丝冷冽看向秦淑月。 “你也想做我的餐饮管理小姐?” 隔了这么长时间,秦淑月以为祝令仪已经无视了她的话,没想到却在此时提起。 她不知所措地抬头,却正好撞进祝令仪的眸光中。 滚烫锋利的视线令她慌乱,桌子底下的双手紧紧扣着牛仔裤,都快要被她扣出一个破洞来。 “我,我……” 在这种关键时刻,她结巴了。 4、你赔不起 “你会做什么?” 祝令仪没有再看她,她低下头,重又拿起刀叉切起牛排。 她把牛排切成一个小块,放进嘴里。 柔软细腻的黑发如瀑布般随着她的垂眸落下,乖巧地垂落在肩的一侧,橘黄色的暖光点点洒落在她身上的每一处。 凌冽的下颚线在暖灯的柔和下变得不再那么锋利,连人也显得并不是那么冷酷。 而松散在她身上的衬衫却在这种颇为暧昧的灯光中,愈发禁欲诱人。 冷不丁这句话,却让秦淑月想起妈妈车祸住院,爸爸搬了出去。 秦淑月靠着爸爸每个月发来的生活费,交学费和手术费。日子过得紧紧巴巴的。 她也不得不自食其力。 从一开始煮一锅黑炭到咸淡适宜。 秦淑月对自己有那么一丝丝的信心。 可是还未等她接话,祝令仪盘子里的牛排和意面都已吃光,她拿起餐巾擦了下嘴,抱着手机起身走了。 似乎并没有将刚刚的话放在心上。 秦淑月眼中稍有一些希冀的光又破灭了。 她垂下眸,握着小刀的手颤抖不安着。 看着盘中的卖相极好的黑椒牛排,柠檬与水果绿叶交替点缀着盘中餐。 她忽然泄气了。 就自己的手艺,根本不可能入得了祝令仪的脸。 她做不了。 她低着头,紧紧咬着下唇。 秦淑月这样安慰着自己。 祝令仪点开那个女生的对话框,看见对面的女生秒收那500块钱,文字回了句“谢谢”,外加一个亲吻的表情。 这时,她的余光瞄到秦淑月,见她仍直愣愣地坐在椅子上,双手紧紧握着刀叉。 她走上前,轻拍了下她的肩。 “你……” 话音未落,秦淑月惊恐地尖叫了一声。 她抱着头,慌乱往餐桌底下钻去。 “呜!——” 祝令仪被她这么大反应吓了一跳,不动声色,静静地注视着她慌不择路的样子。 她在干什么?怎么这么大反应。 餐布被秦淑月弄得褶皱不堪,那一盘牛排在餐桌的边缘摇摇欲坠,下一刻就会倾倒在秦淑月的头上。 祝令仪伸手将餐盆往里推了一下。 接着她一手撑在桌子边缘,弓着腰,微微歪了一下脑袋,一脸探究地盯着秦淑月。 秦淑月猛地抬头,惊恐地看向她。 看清来人是谁后,她舒了口气,理智逐渐回笼。 眼里的惊恐和害怕褪去,又变回那一副脑子宕机的模样,紧紧埋着脸。 秦淑月想站起来,可却被眼前的女人一挡。 “唉~”祝令仪勾了勾唇,殷红的唇色在暖橘色的灯光下显得有些异样的妖娆,与她周身禁欲的气息格格不入。 “做我的室友,你不准备付出点什么吗?” 秦淑月一愣,她直愣愣地问道:“……什,什么?” “来借我的宿,你说……”她另一只手从腰间移下,缓缓勾起秦淑月的下巴。 她一双泛着盈盈泪光,还有方才未完全褪去带着恐惧的潮水,因受惊而不断眨巴双眼。 紧张了吗? 祝令仪略有些妖冶地勾起唇,“你是不是要付点住宿费给我呢?” “借宿?”秦淑月不明所以,“什么借宿?” 祝令仪见她这么迟钝的样子,默默无语。 进这所学校前,她什么都不了解一下的吗? “我出资给这所学校捐了一栋教学楼。” 祝令仪指了一下这栋宿舍楼,“所以,这里是我的地盘。你不知道吗?” 秦淑月略显迷茫地摇摇头。 她大一生活除了在上课就是在打工,连学校有几个女生公寓都不知道,更别提要她了解鹤青苑是个什么地方了。 祝令仪见秦淑月在她眼皮子底下还能走神。 不禁恼了,掐着她下巴的劲儿不禁大了一点。 “嘶。”秦淑月蹙起一双楚楚动人的眉,轻声嘶了一声。 看来是痛了。 祝令仪松了点力。 手一开始掐在她的下巴上,逐渐缓缓上移,抚摸起她光滑细嫩的脸。 她以为所有女生的脸都是一样细腻光滑,吹弹可破,像一个精致的瓷娃娃。 可秦淑月却不一样。 她的脸色很苍白,摸起来还有点粗糙,压根和精致、细腻,这两个词沾不到一点边。 可眸光之中闪动着令人垂怜的泪花,不肯将眼泪洒落。 紧抿着的唇间向她透着一丝倔强。 却不动声色地让祝令仪看入了迷。 她仔细观察着秦淑月的五官。 她见过太多女人,娇俏的,明艳的,性感的,什么类型的女人都见过。 可唯独她。 眼前这个女人,长相不算出挑,硬说的话可能是中等偏上,可肤质却很一言难尽,不像会经常护肤的人。 若说她娇俏,一双眼睛很是明媚灵动,可里头却是死气沉沉,。 祝令仪很不喜欢这样闪烁灵动的双眸过早失去灵气。 明艳似乎沾一点,但不多。 秦淑月面对人时基本上都低着头,祝令仪没见过她笑。却在见她的脸时,莫名有一种她似乎很明艳的感觉。 性感更是谈不上。 祝令仪觉得,有一个词可以形容她。 清丽不俗。 似乎就算是生活烂到底了,她也要挣扎着在泥地里挺直胸脯,做最耀眼的一朵莲花,洁白无瑕,不可亵渎。 很有趣。 只是这样的纯白里,不该夹杂一丝污秽。 秦淑月得知住宿不要花钱时,心脏激动到猛地一颤。 妈妈的住院费有着落了。 可下一秒,祝令仪的手却不安分地从她的下巴游移到她的脸颊。 异样柔软的触觉,似电流流过全身,酥麻无比。 秦淑月不由自主地想起下午在门口,她在电脑里看见的那个场景。 她紧紧闭起双眼,强迫让自己不要去想这件事。 可这段羞耻的记忆却在她脑海里挥之不去。 她的脸颊火辣辣烧了起来。 像两朵开得十分妖艳的小粉花,绽放在她的脸颊两侧。 秦淑月的反应很有趣。 祝令仪满意地松开在她脸上作乱的手。 直起身,又恢复成淡漠的模样,不可一世地俯视她。 她提醒秦淑月,“打碎的那个花瓶,你打算拿什么来抵?” 秦淑月双眸瞪得极大。 她想过自己是一定要还钱的,可是她没想过祝令仪竟然在这个时候提醒自己还钱。 她紧抿着唇,手指死死收紧,攥着两侧打了补丁的卫衣。 “我会赚钱给你的。” “哦?”祝令仪一挑眉,仍是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只不过这一次,她的眼睛里露出一丝轻蔑。 “靠什么赚钱?双手?可是说实话,你打一辈子工都不一定能赚一千万。” “住嘴!!” 她不允许任何人这样侮辱自己。 秦淑月气得眼尾红红,双手紧紧握拳。 哟。 小猫炸毛了。 祝令仪十分欣赏着秦淑月这般炸毛的样子。 只不过,她并没有停止话音。 “怎么,难道我说错了吗?如果一辈子都在打工,你挣的那些钱够进医院看几次病?父母如果生病急需用钱,你又该怎么办……还有更难缠的买房问题,不是吗?” 一句‘父母生病不够进医院’,深深刺痛了秦淑月的心。 就好像有什么重物猛地坠落,正中心脏。 她腿一软,往后退了好几步。 餐桌抵着腰,支撑她才没有彻底软跪下来。 可她的右手却因为空落而迫切地想要抓住什么东西,扯住了餐布。 “秦淑月。”祝令仪的声音很轻,传进秦淑月的耳里如鼓声惊动。 “那餐布是意大利艺术家维也纳斯·乔布得·洛根亲自定制。如果被你弄坏了,那可就绝版了……哦~” 尾音微微上扬,拖着一丝懒懒的嗓音,淡漠地看着秦淑月。 她说话时神情极淡,淡到让人觉得她冷漠。 祝令仪甚至连眼皮都没抬,可却有一种无形的,上位者对下位者的威压。 令秦淑月快要喘不过气来。 她的手立刻松开桌布,也不敢再靠近餐桌秦。淑月猛地弹开,腿发软,整个人跪倒在地,样子十分狼狈。 直到祝令仪最后施舍一个给她一个眼神转身离开,秦淑月也没有说出一句话。 她以为自己会愤怒。 可她只感觉到了无力。 一种深深的,从心底里升起的无力。 5、不在意吗 再一转眼,祝令仪就好像个没事人一样躺在沙发上大腿翘二腿,悠闲无比地看起电视来。 就好像刚才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 电视剧里台下观众席的笑声此起彼伏,台上扮演小丑的人丑态百出,看戏的人捧腹大笑,对着台上指指点点。 可祝令仪没有像电视机里那些观众一样笑得前仰后仰,准确来说,她并没有什么神情。 看喜剧不就图一乐呵吗? 祝令仪看起来却并没有那么高兴。 她不见得有多么喜欢喜剧,不过打发时间罢了。 不知过了多久,秦淑月才收拾好自己的情绪。 她从地上爬起来,依旧那副低着头,畏缩的模样,走到祝令仪面前。 祝令仪聚精会神地沉浸在喜剧里,没有在意走到她身边的秦淑月。 只听秦淑月站在她身边,小心翼翼地对她道:“祝小姐,我现在一时拿不出那么多钱去赔花瓶,但是我会努力去外面兼职,赚来的钱……” “……兼职?” 闻言,祝令仪终于将目光分给了她一点。 赤裸而深邃的目光一眼望进秦淑月匮乏贫瘠的眸底,似要将她残存的自尊蚕食殆尽。 秦淑月慌乱地移开目光。 像她这样生来就拥有财富,从来不为现实而烦忧的人,怎么会明白钱来之不易的道理。 而祝令仪的身上属于上位者的慵懒与睥睨无时无刻不在包裹着秦淑月骨子里的自卑。 她的目光明明那么无害,甚至没有一丝不屑轻蔑的眼神。 就这么平静地注视着秦淑月,可这眼神中却像是含了无数细针一样,无孔不入地钻进秦淑月的身体里。 令她疼痒难耐,迫不及防地只想逃离这个地方。 越快越好。 可明明谁都知道,就算她做一辈子的兼职也不可能补够这两千万。 虽然祝令仪也从未开口要求她赔偿花瓶,可是她的心中总是惴惴不安,总是…… 秦淑月深吸一口气。 “祝小姐,我,我……” 祝令仪却是抬手做了一个停止的动作,示意她不用再接着说下去了。 “我说了,你在这儿住下,或者三千万。” “听懂了吗?” 接着她就往手腕上看了一眼,时针已经指到9点,分针指向6。 已经九点半了。 “秦小姐,明天我还有早课,你请自便。” 她从沙发上站起身,伸手随意往电视机的方向一指,纤长的手指做了一个简单的指令,电视便自动关机,甚至不需要一个遥控器。 秦淑月回想起她刚刚那么严肃认真的样子,有些紧张地问她道:“那你刚刚为什么……” “逗你玩啊。” 祝令仪懒懒地侧身给了她一个冷漠的眼神,似乎秦淑月在她眼里,就是一个随时可以打发时间的玩具。 听到这句话,秦淑月袖子底下的手不禁紧紧握起。 祝令仪却指尖指了一下她的胳膊,“你的胳膊……还是包扎一下吧。” 说完这句话后她转身上楼,进了屋。 寂静的夜晚,偶有几声蝉鸣修饰着燥热的夏季,几缕雾气缠绕着明月,就连星星也黯然失色。 胳膊上的伤口似乎裂开了,秦淑月能感觉到她胳膊上的黏腻感。 一丝血腥钻进她的鼻子里。 她莫名觉得有些恶心。 她半蹲下身,干呕起来。 忽然她想起什么,狂奔上楼。 她回到房间,拉开书包拉链,将一份文件抽了出来。 白字黑字上郝然打印着“换宿决定”。 她将目光定在“月栖苑四人间,住宿费1400元。” 秦淑月紧紧捏着这份文件,按下心中的激动。 妈妈的住院费有着落了! 明天!明天她就去找辅导员,请她帮自己退回这1400元的住宿费! 医药箱还再桌上,静静躺在那里。 秦淑月顿了一下。 她缓缓脱下衣服,将碘液和酒精棉球拿出,给自己简单包扎一下胳膊。 随后她将这份文件紧紧抱在怀里,沉沉睡了过去。 当她再次睁眼时,怀中紧紧抱着的那一份文件消失不见了? 秦淑月慌得一下从床上弹起来,忙在床单上摸索着寻找“住院费”。 “你在找这个?” 一道熟悉清冷的女声传来,秦淑月不自觉地立刻往那个方向看去。 只见祝令仪身上穿着一套简约风的衣装,双指夹着文件,身子慵懒地靠在衣柜旁边。 她一双丹凤眼微眯,好整以暇地盯着这个慌乱拿被子遮挡自己上身的秦淑月看。 “怎么?”祝令仪一挑眉,拿着文件的手放了下来,微笑地朝秦淑月走来。 “我们可是室友,室友之间有什么不能坦诚相待的?” 秦淑月只觉得她冒昧了。 “等等!停!停一下!” 秦淑月慌乱地将手边的被子扯到自己身上,将自己捂得严严实实,不留一丝缝隙。 祝令仪唇角微勾,却并没有停下脚步。 倒是秦淑月像一个受惊的小兔子一样东躲西藏。 “祝小姐!” 秦淑月惊呼一声。 再走,就真的要把她看光了! “你喜欢……裸睡?” 祝令仪眉头一挑,低头看着这个脸上红成猴屁股似的秦淑月,无奈,她从鼻腔轻嗯一声气出来。 脚步停了下来。 “我起床路过这里时,看到有东西掉在地上。” 祝令仪指缝间夹着的这份“换宿决定”文件横在半空,正对秦淑月。 并没有为难她的意思。 秦淑月双手颤颤,从祝令仪的手中接过这份文件。 低头轻声道:“谢谢。” 祝令仪微微颔首,并不在意,“小事而已。” 秦淑月悄悄抬头偷瞄了一眼祝令仪,心下却在腹诽。 ‘昨晚睡觉之前明明已经关好了门。如果无人擅自推门,她是怎么看到文件掉在地上?且自己睡觉向来安稳,又怎么可能会将这份文件给弄掉地上。’ 这让她不禁怀疑祝令仪是不是故意这么做…… “在想什么?”祝令仪低垂着目光看向秦淑月,见她睫翼微颤,眼睛在眼眶中不停左右乱转。 秦淑月摇摇头。 “我该起床了。” 听到她说要“起床”,祝令仪轻蹙了下眉头,“起床?你也有早课?” 她低眼看了一眼表,“现在才6:30。就算是早课也不……” 闻言,秦淑月猛地一惊。 已经6:30了!? 一定是睡得太舒服了!以至于她都忘了时间! 真真是让她睡昏了头!! 她火速下床,从行李箱里迅速抽出牙刷和牙杯,疯了似的“哒哒哒”到处在二楼瞎转,终于找到卫生间的“标识”,她猛地冲进去。 祝令仪只觉得有一阵风从自己的身前穿过,而后便不见踪迹了。 “?” 秦淑月从卫生间出来之后,又回到房间,三下五除二只用短短一分钟不到就将衣服裤子和鞋子全部穿好。 再接着…… 一溜烟跑没影了。 连床上的那份“换宿决定”也忘了拿。 等祝令仪反应过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时,秦淑月已经跑出十公里远了。 “这又是唱哪出……” 祝令仪满头问号地走到二楼廊间,视线从二楼向一楼的方向望去。 视线定格在被秦淑月猛开猛砸的门上。 —— “于姐,不好意思,实在不好意思!”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有用吗!?”于姐上下打量眼前的秦淑月几眼。 一身破烂衣服,不值几个钱,天天也从来不多说一句话,就跟打棉花似的,任你打骂也不还嘴回手。 想着,她气焰更甚,像只老虎似的亮出她的獠牙。 “我这后厨这么多事要忙,你一句对不起,我包子铺得少赚多少钱!碍手碍脚的,真是不知道留你在这儿做什么!愣着干什么?去包包子啊!我可告诉你,你要是再敢迟到,以后都别来了!像你这样家庭贫困又勤工俭学的,学校里可多的是!” “你牢牢记好了,你不做,你迟到,有的是人做,有的是人不会迟到。学校可少不了其他人来做!” 边说着,边曲着手指,用指骨狠狠敲打在秦淑月的额头上。 好痛! 疼痛像蛇毒般蔓延到秦淑月的脚尖。 一阵头晕目眩,可她不敢停下手上包包子的活,又忙不迭向她弯腰赔礼道歉。 “是,是……于姐,我向你保证,我不会迟到,我真的不会再迟到了!” 于姐指着她又唾沫横飞地狠狠骂了她一通,秦淑月边干活,耳外还是不断传来于姐尖酸刻薄的唾骂声。 辱骂的声音穿过食堂的门窗,兀自吸引住一伙人的目光。 一个打理着微分碎盖发型的男生,口中正嚼着那家的牛肉包子,目光时不时停留在那家包子铺里。 好奇问面前的女人:“哎祝姐,你说那家包子铺在吵啥呢?” 祝令仪似乎并没有放在心里,自顾自地在喝着稀粥,连一个眼神也没分给那家包子铺。 “……” 她撩起眼帘懒懒给了他一个眼神之后又低头自顾自喝起了粥。 坐在男生旁边,另一个剃着寸头的男生倒是往哪个方向瞄了一眼。 缓和现场气氛,“好像是在骂人。” 说着,他默默看向身边的男生,“这种骂人的事,你应该最清楚不过了吧。” 意有所指。 梳着微分碎盖发型的男生给了他一个白眼。 “滚犊子,我跟你说啊那是他们自己蠢,把产品做坏了难道不该骂吗?损失难道要他们赔吗?他们又赔得起吗?反正不开除他们,骂几句怎么啦?” 他甩了一下眼前的碎发,冷哼一声。 又低头嫌弃地咬了一口包子,恨恨地吃它下肚。 满腹不满,幽怨地问坐在他们前面的祝令仪,“祝令仪,你今天兴致倒好,拉着哥几个来这鬼地方吃早饭。以前可从没见过你来食堂吃饭。” “哎,你家那个不给你做早饭了?” 男生一脸八卦看向她。 祝令仪手一顿,终于放下喝粥的碗,冷冷给了他一个眼神。 寸头男见祝令仪脸色不好,忙打圆场:“高尹,祝姐你的事你瞎掺合啥?还有我们都快吃完了,你还剩四个包子没吃,我们待会儿可不等你啊。” 高尹闻言,赶忙埋头苦吃,“徐廉你……!” 徐廉一双剑眉星目,眉宇间英气冰冷,生人勿近。 可鼻梁间架着的金丝框眼镜,却柔和他眉宇间的冷冽,变得斯文,像个饱读诗书的书生。 而微分碎盖的男生是个高鼻梁,一双眸中极尽放荡不羁与野性,像草原上天生不受驯的野马。 而祝令仪就像是这匹野马身上的缰绳。 她冷不丁道:“高尹,你什么时候是纵声酒吧资深vip了?你爹知道吗?” 这一言,眼瞧着这匹不受驯的烈马几乎瞬间变成一只小乖猫。 正开口准备说什么,但祝令仪没给他这个机会。 “医书背几本了,嗯?你爹要是知道你拿他钱天天鬼混,在外面花天酒地,这双腿你还打算要吗?” 她又看向那个寸头,“徐廉,听说你姐姐快回来了?” 徐廉的姐姐,徐墨。 他们几个是一起长大的。 只是徐墨出国留学深造几年,自然就和他们就分开了。 徐廉嗯了一声,想起姐姐,他露出十分崇拜的目光,“姐姐说,她今年过年的时候会回家一趟。” 祝令仪正要开口,只听高尹惊讶地指着那个包子铺,叫了一声。 “哎呀,打人了!” 祝令仪轻蹙了下眉头,抬头向那个方向看去。 6、真是个可怜虫 “这么点事情都做不好!秦淑月你到底还能不能干了!不能给我麻溜收拾滚蛋!” 尖锐的怒喝声爆发在食堂中,诺大的食堂寂静了一秒。 而在听到“秦淑月”这三个字时,祝令仪终于有了那么点反应。 目光缓缓向那边抬去。 秦淑月紧紧捂着一只隐隐发红的手,可是却遮盖不住她被热豆浆烫伤发红的手腕。 围裙上也在向下一点点流着白色的汤汁,滴向地面。 她惊恐地垂下头,整个人缩站在原地颤栗着,根本不敢抬头看于姐那凶神恶煞的脸。 祝令仪却眯了眯眼睛,有些危险地看了一眼两个人聚精会神八卦,尤为兴趣的眼神。 她站起身,冷冷问道:“看够了么?” 二人双双同步回头,眼神里都一致无辜。 见祝令仪撂筷子起身离开,他们也只好悻悻收回目光,跟在她身后一齐离开。 秦淑月的目光忽而上暼。 视线定格在祝令仪大步离开的背影上几秒。 紧接着又落回了地面。 她很早就看到祝令仪了。 如果不是因为走错宿舍,像她们这样从出生开始就天壤之别的人,或许自己只能从别人的口中得知她一星半点的私生活。 “听说了么,祝氏集团的大小姐,竟然要来我们学校上学了呢!” 而她这样的人,就活该被人踩在脚底下,不声不响。 谁让她命贱。 而什么学业有成,什么前程似锦,她都不要,她就只想让躺在icu里的母亲,能睁开眼,再对她笑一笑。 她只想挣钱,等母亲痊愈,她就又能够重新恢复以往平静的生活。 —— “祝姐,刚刚那个女生……” 一路上祝令仪都紧紧皱着眉头不发一言,不知道的还以为有什么人惹到了她。 而她一生气,遭殃的可得就是他们二人了。 高尹见状,也连连开口询问:“对啊祝姐,那个女生怎么惹到你了,要不要我带人好好去‘教训’她一下。” 说着,他挥舞了一下拳头。 在他说完这句话后,祝令仪停下脚步猛地往后给他递了一个要杀死人的眼神。 二人立马噤声。 祝令仪先是将目光流转在他们身上两眼,而后冷冷开口,“滚。” 随后她迈开脚,大步流星地往前走去。 留下两个人站在原地面面相觑。 徐廉冷静地推了一下眼镜,“那个女生……有点问题。” 高尹也一头雾水地抓了几把蓬蓬的头发,满脸焦躁不安地看着祝令仪离开的背影,“她怎么惹到祝令仪了?她怎么敢惹的啊。” 徐廉耸耸肩,他目光沉静地看向高尹,“高尹,自从那件事情之后,你还见过祝令仪对其他人发这么大火吗?” “好了。”徐廉伸手推了一下眼镜,似乎这个动作成为他正在思考的标志。 “稍安勿躁。我们先去查那个女生究竟什么来头。还有,祝姐宿舍最近不是还来了个新人吗?也去查查她的底细,如果又是那个人派来的人,你悄悄把她处理了,别让祝姐心烦。” 高尹闻言,他点点头,神情不耐起来,“本来想着祝姐忍他这么多年他也该收敛了!可没想到那老家伙的贼心还不死呢!” “要让查到那个女生是奸细,我非狠狠揍她一顿!” 徐廉叹了口气,很是无奈,“谁让祝姐家大业大……我们所能做的就只有为她扫清身后的障碍。” “呃……所以祝姐今天为什么生气。” “你……”徐廉有些气急败坏了。 “你没听我刚刚说的话,是吗?” 高尹却不知道脑子里又蹦出什么鬼念头来,他一把勾住徐廉的手臂,转身就要拉他走。 “走!咱们去会会她!” 徐廉却敏锐地用另一只手推了一下他特别定制的金丝框眼镜,回忆着刚刚祝令仪那令人捉摸不透的态度。 忽然觉得跟着他去干这种事情危险实在太大了。 于是他婉拒,“高尹,我待会儿还有课,就先不奉陪了。” 说完,他扒开徐廉抓在他手臂上的手,再次推了一下眼镜。 镜片上反射进来的光折射在他儒雅的面容上。 他微笑地拍了拍高尹的肩,语气中有一丝劝他好自为之意味,“加油,徐廉。” 说完这句话,他生怕和这件事扯上关系,立马转身走了。 高尹嘟囔道:“一个个的,不去我自己去!” —— 食堂已经没有多少人了。 食堂后厨的服务员基本上也已经走光了。 只剩下秦淑月蹲在地上一片一片地捡起碎在地上的碎瓷片,收拾残局。 “喂,你一个人在地上捡什么呢?” 高尹凹了一个他自认为“十分帅气”的姿势靠在门边,居高临下朝她看去。 秦淑月顿了一下,可瞬间又和没事人一样继续自顾自捡着碎片,一片一片小心地收纳在围裙里,对他人的任何存在视若无睹。 高尹从未见过有人竟敢无视他,简直气得七窍要生烟,三步并作两步,立刻上前抓住她捏着碎瓷片的手腕,将她扯起来。 “呼啦”一声,秦淑月好容易蹲在地上一个小时的成果就这么水灵灵的泡汤了。 秦淑月不可置信地看着重又撒在地上的碎瓷片,竟是恍惚了一下,不敢相信这些瓷片竟然真的又掉回地上,并且碎得更厉害了。 她快捏不住它们了。 高尹看着她近乎绝望的面容,不悦地撒开她的手,似乎是嫌弃她衣服上的油熏味,他甩了甩手,皱眉嫌恶问道:“学校里没有自动扫地机器人吗?你一个人蹲在地上就捡这种脏东西?” 不知是不是蹲在地上太久的缘故,秦淑月的小腿肚子逐渐有些麻麻的感觉,就像有几千根针在她腿里乱扎乱窜的感觉。 紧接着腿软而又细密的疼痛不断冲击,让她不禁踉跄一步。 她的手勉强撑在洗手台上,眼前一阵眩晕。 可腿上的疼痛却遮盖住她手上被玻璃划破扎入的疼痛,纤纤玉指不知在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粗糙,伴随着细小的伤痕,密密麻麻地扎进她的心里,变成了苦涩。 “喂,说话啊。” 高尹大手一挥,推搡了一把秦淑月。 双腿本就因为蹲在地上久了麻而无力,再加上高尹不重不轻地一推,她整个人摇摇欲坠,跪倒在地上。 “砰”地一声,她双膝跪地,极致的疼痛传入她的大脑。 秦淑月疼得在地上发抖。 而对面的高尹却在看到她这么“弱不禁风”的样子时略显慌乱。 他连忙挥手,对她道:“唉唉我可没有对你施暴啊,我就是想问你话而已,谁让你不回答我的问题。” “你以为你是谁,你问我我就一定要回答吗?” 秦淑月终于开口。 她死死咬紧牙关,疼痛冲击着她全身上下每一处神经,可她却倔强地抬头,死死盯着高尹看。 “这是惩罚,我做错事情的惩罚。” “懂了吗?” 高尹被她这么死死注视着,心中一沉。 他遇到的所有人,除了祝令仪,谁对他不是毕恭毕敬,又有谁敢这么盯着他看。 “喂,谁允许你这么盯着我,信不信……” “信不信什么?” 门后面传来熟悉的女声,听到这个声音,高尹瞬间不祥的预感直冲脑门。 他的预感是对的。 “啪”的一声,高尹眨眼间飞出半米远,脑门差点撞到食堂后厨摆放的长铁桌上。 祝令仪矜贵地收回腿,面无表情地从门口缓缓走进来。 她轻轻往旁边甩了一下方才被弄乱的发型,冷冰冰地盯着高尹看,“高尹,我是不是给你太多好脸色,才让你敢在学校里作威作福?” “你在学校和外面的事,我会一五一十告诉你老子。” 这声音,这力度,高尹根本不用回头看就知道是谁。 他苦笑一声,摸着屁股从地上爬起来,皱着一张苦脸,完全没有刚才对秦淑月嚣张的气焰。 立马收拾张扬的小尾巴,朝祝令仪委屈巴巴地左右摇摆起来。 宣誓着他的投降,求她高抬贵手,留他一条狗命。 “不要啊祝姐,我已经被我老爹停了三张卡,不能再停了!再停就要饿死在学校了!” 他痛苦哀嚎道。 可祝令仪却没有分给他半个眼神。 目光只一味停留在地上。 “我为你浪费了我宝贵的上课时间。秦淑月。” 祝令仪就这样盯着跪倒在地上的秦淑月看,眼神中散发的冷气不知何时荡然无存,可却升起一股烦躁,紧紧缠绕着她。 “秦淑月,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要在你的身上浪费时间。” 双膝跪在地上的秦淑月死死低着头,好想让自己埋进地里,不要被人赤裸裸地盯着看。 将她最悲惨最赤裸最卑微的一面尽收眼底! 秦淑月沉默许久,高尹也站在铁桌旁边没动。 食堂里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光了。 一切都寂静无比,仿佛一根针落在地上的声音都能一清二楚清晰地被听到。 秦淑月不说话,站在她对面的祝令仪也没有动。 祝令仪烦躁地一把将地上的碎瓷片踢开。 从上到下看向秦淑月这副可怜虫可怜到家的样子。 手上布满了被碎瓷片刮花伤痕累累的手指。 她道: “说话啊!” “秦淑月。” 7、为什么总是碰见你 祝令仪略有些烦躁地搔了搔后脑勺,朝她伸出一只手,不耐烦地看着秦淑月挫败的惨状。 “跪在地上像什么样子。” “起来。” 目光停留在遍布在秦淑月周围的碎瓷片渣上。 夏天,穿的裤子又是那么破。 腿不被满地的碎瓷片割伤才怪。 秦淑月却抬眸,满眼复杂地看向祝令仪向她伸出的这只手。 洁白,无瑕,手心甚至连一丝一毫的细纹都没有。 这样的手应该会像海水一样顺滑,像羽毛一样柔软。 而她的手。 布满细纹,满手老茧。 …… 秦淑月双眸猛地一缩,盯着祝令仪无可挑剔的手,眼尾逐渐泛红。 为什么,为什么要向自己伸手!!为什么!!! 明明向她施以援助,可是这一刻,她却莫名感到恶心。 甚至有一种对自己由心底里升起的厌恶。 她撑着地,丝毫没有感觉到痛似的,她蜷缩着手指,抿着唇,从地上颤颤巍巍地站起身。 她不需要任何人的帮助。 可能是走得太过着急匆忙,临走时竟然不小心撞到祝令仪的肩,甚至连句道歉都没有来得及说就跑走了。 准确来说,是落荒而逃。 到她离开为止,秦淑月一直低着头,没有看向任何一个人。 尤其是祝令仪。 而祝令仪悬在空中的手被秦淑月突如其来的一撞撞歪。 她顺势将手插回裤兜,转身盯着秦淑月离开的背影。 疑惑,诧异,还带着一丝不屑。 从来没有人配得到祝令仪的帮助,也从来没有人敢拒绝她的帮助。 这个女人,实在太奇怪了。 她毫不在乎地收回目光,轻声自语道:“把自己作弄成这样,难不成有谁会心疼吗?” 而在说完这句话的下一刻,余光瞥到站在一旁,随时准备开溜的高尹。 她目光冷不丁朝铁桌旁边那人射去。 在对接到的那一瞬间,高尹下意识地闭上眼,心也凉了半截。 他在心底悔不当初地发誓,如果这个世界上有后悔药,他一定听徐廉的,不来管闲事! 好奇心害死猫啊!! “高尹。”下一刻,祝令仪毫无情绪和征兆地喊了他的名字。 他闭着眼,一脸萎靡,焉头耷脑地应了一声,“祝姐。” 意料之中的踹骂都没有,而是说了一句令他匪夷所思的话。 “去把食堂的负责人给我找来。” 高尹讶异地睁开眼看向祝令仪。 竟然没有骂他? 只见她的目光仍旧停留在地面上,碎瓷片几乎包围在她的脚边。 后厨总有一种发酵的泔水味,两个人都闻到了。 如果不是祝令仪一脚把自己踹进去,他是绝不会踏进这里面半步。 祝令仪依旧垂着眸,神情之中有淡淡的忧伤,但看不清她的神色究竟想表达什么。 高尹更加疑惑。 因为他只在一只无家可归,颠沛流离最后被横冲直撞的车流压死在马路上的流浪猫身上,看到过祝令仪这样淡然哀伤的神情。 可异样的情绪只有一瞬,紧接着就让徐廉和他两个人把猫找个地方挖坑埋掉。 现在也是一样。 —— 秦淑月逃也似的离开了食堂,从兜里掏出手机打开时间一看。 才8:30。 离她上课还有一个半小时。 脑子有些涨涨的。 情绪依旧很紧张。 不可抑制的,秦淑月的脑海里还在回溯着方才食堂里面的情景。 祝令仪为什么要赶过来帮自己。 为什么? 究竟是为什么? 为什么毫无征兆,毫无理由? 毫无逻辑! 秦淑月心底里油煎似的翻滚千百回,可她还是想不明白祝令仪今天赶过来这样一趟是为了什么,还说在自己身上浪费了她的时间? 她不来不就行了么? 为什么还是来了? 她跟她很熟吗? 还是说,她就是想看她笑话? 看她是怎么被人故意刁难,被人恶意羞辱的吗? 可秦淑月总觉得,祝令仪不是这样的人。 “喂,小哑巴。” 秦淑月的身前几个人堵住她的路,明显带着不怀好意的笑声看着她。 “今天是连衣服都没了,所以只好穿着厨房的围裙来上学了吗?噗哈哈哈哈!” “今天的小哑巴可不是小哑巴,是小乞丐了呢。” “不都一样吗,是什么身上都有股子泔水霉臭味。” 几个人嫌恶地摆摆手,似乎秦淑月路过哪里,哪里的空气就被污染了。 身前四个人个个以一种十分瞧不起的目光看着秦淑月,目光中还带着一丝厌恶。 这种厌恶是从眼底弥漫出来,外化于言行举止,无处不在彰显着她们对眼前这个“小乞丐”的恶心。 “像这样的人,凭什么来上这么好的学校?嗯?” 另一个人捂嘴小声道:“可别是走什么……关系进来的吧,噗哈哈哈哈哈!!” 一个人相视一笑,歪着嘴恶意地盯着她笑。 即便是这么羞辱她,秦淑月还是像个傻子一样站在原地。 “喂臭乞丐!听到我们说话了吗?你变成聋子了吗?!” 说着,其中一个人拿手指狠狠戳了一下她锁骨的位置,将她戳地往后一退。 疼痛席卷而来,秦淑月闭上眼睛。 她几乎连头都不抬就知道她们是谁。 这人是她大一的舍友。 宋佳佳。 宋佳佳的家庭条件很好,从小在家里说一不二,到了学校,也自然成了小团体中的领导者。 可她们在学校唯一的乐趣除了上学恶搞老师就是…嗯,拿她取乐。 可她们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秦淑月曾经也想过这个问题,为什么她们只讨厌自己,只不跟自己玩呢? 她到底做错了什么呢? 她明明什么都没有做,就这样站在这里,也会让所有人的人都讨厌自己。 秦淑月也不想让自己成为这样。 可有些事情她根本无力阻止。 就像妈妈的车祸,爸爸的出轨一样。 她无法阻止。 她能做的就只有…… 往后退了几步,转身,疯狂向后跑去。 身后的几个人也追着她,边追边笑道:“喂小哑巴,你又逃啦?啧啧啧,真是没意思!” 可几个人追了几步就停了。 第一是因为她们下面还有课,不想在她身上浪费时间,第二,她们也不想多引人注目。 秦淑月边跑,身上的围裙贴着她里面的衣服,向后飘扬。 她跑了一路,奔跑着的时候,她甚至能闻到自己身上的油渍味。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好脏。 好脏好脏好脏!!! 脑海中又回忆起方才自己的糗样,邋遢,祝令仪尽收眼底,她看见自己这幅样子的那一秒停顿,眸里一闪而过的厌恶。 所有人都会讨厌她。 所有人,都会讨厌她! 可是她才刚换宿舍啊,她不想……真的不想再重蹈大一的覆辙了! 为什么,为什么刚进宿舍第二天就让她看到自己这样丑陋的样子! 不是这样的,从前自己明明不是这样的啊!!! 她的情绪已经濒临崩溃了。 眼泪不知何时悄然落下,模糊了眼前,随风向后洒去,逐渐模糊了前路。 “祝小姐,非常抱歉食堂后厨竟然会出现这样的情况。” “我们一定会严查,并保证不会再有下次。” 食堂的男经理一脸讪笑,对着祝令仪点头哈腰。 一个食堂经理,在学校怎么也算的上是领导,竟然在一个学生面前毕恭毕敬,不知道这样的场面让周围的同学看去得有多好笑。 祝令仪并没有搭话,视线也没有停留在他的身上,而是看向某一个方向。 听他公式化地说完,她淡淡地嗯了一声。 在她旁边的高尹这时便替她说道:“祝姐向来可不管你们口头的漂亮话,要说就要落实。” “你说说你们,那么大个食堂,竟然让一个小姑娘一块块去捡碎瓷片,这不是恶意刁难人家吗?就算没有扫地机器人,扫帚呢,拖把呢,簸箕呢?总得有一个吧?” “什么都没有,让人用手去捡。我看啊,你们食堂也别做了,趁早关门大吉吧!” 高尹借着祝令仪的势,狐假虎威地装起来了。 而祝令仪全程没有打断他,也算是默认了他的行为。 四目双汇之下,男经理只觉得周围有无数无形的压力压在他的心上。 这一个两个的都是惹不起的人物,哎…… 他只有点头弯腰的份。 “哎……哎!”高尹刚想说什么,但余光一瞥,他看到有一个不知道是什么人,眼睛就跟看不见路似的,就这么直直横冲向他们这个方向奔来了。 高尹见这女生还继续往前冲,忍不住喊道:“喂喂喂!你要撞到人了!” 可是她仍充耳不闻,就像没有听到似的。 千钧一发之刻,祝令仪往旁边大步一迈,挡在高尹身前,女生直直撞上祝令仪。 高尹感动地热泪盈眶,差点就要抹眼泪,“祝姐,你真是,我哭死……?” “哎?怎么又是你啊?” 看到熟悉的面孔,高尹这下算是明白了。 “碰”地一下,秦淑月不知道撞上了什么东西,撞得鼻子生疼。 直撞得两人都差点跌倒,好在祝令仪眼疾手快一把搂住秦淑月的腰,及时扶住她,两人才将将稳住身形。 “痛……” 秦淑月倒吸一口凉气。 “现在知道痛了?刚刚也没见你停。” 祝令仪轻哼一声。 “嘶……”秦淑月抬起湿漉漉的大眼睛,眨巴两下想看清她撞上的是谁。 两滴眼泪恰好在她眨巴两下眼睛时流过太阳穴,流入茂密乌黑的头发里,消失不见,只依稀看见两道泪痕。 “对,对不起。” 依着惯性,她还没有看清来人,又立马把头低了下去。 看着她的样子,祝令仪竟然情不自禁,缓缓抬起手指,抚上秦淑月略有些粗糙的脸颊,替她擦掉颊边的泪痕。 8、被嘲笑了吗 只待下一刻,就连祝令仪还没有仔细地端详她脸上的容貌和表情,秦淑月倒像是认出她来似的。 她猛地用力推开祝令仪。 自己也因着惯例差点摔倒。 太臭了。 她的身上夹杂着各种豆浆,油烟和包子味。 混交着,进入她的鼻腔,刺激着她的嗅觉。 祝令仪垂眸看向她一脸变幻莫测的表情。 忍俊不禁地伸手点了一下她的额头中间。 罕见地将笑容露在脸上,“你在想什么呢,小表情苦唧唧的,有谁欺负你了吗?” 秦淑月猛地抬头看去。 而祝令仪的笑容一闪而过,重又消失不见了。 秦淑月看到的只是一个她微笑的残影。 一缕阳光正好,在她转瞬即逝的笑容上打转一瞬,追随着略显粘腻燥热的微风轻轻离去。 祝令仪的鼻梁很高,五官也很立体,别的女生的脸上或许充满着娇俏可爱的神情,脸颊粉嫩娇憨。 可她不同。 她的下颌线很锋利,像一把刀子一样清晰无比,这就导致了她不可能像别的女生那样娇憨可爱。 反倒是增添了一缕清冷,不易近人和不怒自威。 让人觉得此人定极其不好相处,并且有股矜贵傲然的感觉,是那种天生就有的,根本不需要刻意去装。 秦淑月很久没有这样仔仔细细地看过一个人了。 也不算是仔细吧。 因为她倒也没有真真正正盯着人家的脸,仔仔细细地端详。 凭着第一面她对着自己的语气和神态,还有那一句漫不经心的言语,从此奠定了秦淑月对她的第一印象。 “不说话?” 祝令仪似是而非地皱了一下眉头,很轻,没有人注意到。 她扭头给了那个男经理一个眼神,他非常自觉地转身离开了。 秦淑月低着头,当作不认识她地给她鞠躬,赔礼道歉,“不好意思这位同学,刚刚我不小心撞到你了,请问有撞疼你吗?” 很官方的话,非常程序化的语气。 既没有很关切,也没有很冷淡。 一切都是那么恰到好处。 可是听在祝令仪的耳里却变了味。 她向来最讨厌这种虚情假意。 登时皱了眉头,语气低沉,“是吗?同学?看来你还没有想起来我们之间是什么关系啊。” “是吗?” “我的新室友。” 祝令仪走到哪里,都能成为人群中的焦点。 就算是在已经没多少人的食堂门口,也能吸引一大波人群的关注。 行程并不是特别匆忙的同学,慕名祝令仪的同学,还有想看热闹的同学,纷纷停下脚步,驻足一脸好奇地望着秦淑月那边的方向。 有些人注意到祝令仪皱眉不悦的神情,不禁用胳膊戳了戳旁边的朋友。 幸灾乐祸地问道:“唉,你知道上一个得罪祝姐的人去哪了吗?” 旁边的朋友也是一脸看热闹不嫌事大,“好像退学回家了吧?这正经公司谁不得看祝姐脸色行事,听说啊,连一份好工作都还没着落。” “干服务员去了吧。” “一个名牌大学的大学生去干服务员?” 有人瞠目结舌。 也有人嗤之以鼻,“谁让总有不长眼的瞎得罪人,出了社会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有人拼命作死,非要像只石头苍蝇似的黏在祝姐身边,这不,就遭报应了吧!” “哈哈,你说那个人,会怎么死啊?” 有人的目光如炬,看向祝令仪身前那个缩成一团的人儿。 “作死。” 祝令仪并没有理会那些人的声音,似乎从小到大都是如此,她总是站在人群里的巨星,如芒如光,是最耀眼最榜首的存在。 对于这些声音,她早已司空见惯。 但听在秦淑月的耳里,却像是五雷轰顶,劈得她眼前一黑又一黑。 她不能得罪这样权势滔天的人。 她的妈妈还在重症室等着她。 “不说话?你是哑巴了吗?” 祝令仪双手环胸,下巴微微抬起,看向她的眼神加深。 一直跟祝令仪从小玩到大的高尹知道,这预示着祝令仪的耐心已经到极限了。 再继续,祝令仪就要不耐烦了。 于是他在旁边很好地提醒她一下,“秦小姐,祝小姐是在问你问题,你不用那么紧张,如实回答就好了。” 秦淑月很不想得罪面前的这个大人物。 但是,她的自尊心也不想让她向眼前的人妥协。 让她回答她就必须要回答吗? 他算什么。 她又算什么。 他们凭什么一副趾高气扬,高高在上的样子,睥睨着她。 就像睥睨着一只蝼蚁。 她也就像是他们用来打发闲暇时光的玩具。 任他们想怎样就怎样吗! 她紧紧咬住下嘴唇。 双手紧紧握拳。 “抱歉,祝小姐。” “我并不认识你。不过我在学校里总是会听到你的名字。” 没错。 一个仅仅就只见过一面两面,甚至连话都没有讲过几句的人,她怎么会认识她。 至于室友。 她一个身份卑微到泥土里的人,竟敢跟她攀上任何关系? 这才是真正得罪她吧。 听到她这么急忙和自己撇清关系,好像自己什么烫手山芋一样,扔之不及。 可她卑躬屈膝的神态和沉静有礼的话语间却充斥着对她祝令仪的臣服和尊敬。 只不过,她心里恐怕一丁点都不是她表面上所表现得那么尊敬臣服的样子吧! 祝令仪在心底默默嗤笑。 这小丫头,真是长了好一副纯洁无害小白兔的样子! 不得不说,祝令仪的一眼洞察人心,仿佛真就将秦淑月的内里看透。 她眯了眯眼,一双洞悉人心的眸光深了深。 祝令仪毫不在乎地双手环胸,冷冷说道: “最好是这样。” 说罢,双手环胸,最后看了一眼秦淑月没有丝毫变化,尊敬谦和的表情,她从鼻腔里不轻不重地冷哼一声,越过她直直向前走去。 祝令仪往前走了几步,忽然顿住脚步。 她的脑袋微微侧了一下,对秦淑月道:“还有,你身上真的很臭。” 秦淑月的身子一僵。 祝令仪离开了,高尹随后跟上。 在他看到祝令仪并没有当场找这个人的麻烦,心里瞬间替这个女生感到悲哀。 呵呵,姑娘你惨了。 祝姐向来有仇当场就报了,上一个她什么也没说,径直撂下就走的人,如今坟头草都快三尺高了。 当然。 指的是抽象意义上的概念。 可是秦淑月并没有意识到这即将到来的危机。 她很庆幸地舒了口气,在周围人的感慨中离去。 “祝姐竟然没找她麻烦?算是个奇迹了。” “你还记得乐娱公司吗?” “记得,怎么了吗?” “有新闻播报,祝姐收购乐娱公司被拒绝后,也是这么一声不响地离开,之后三天,乐娱公司宣布破产倒闭。” “……所有高层,从上到下,一条线都进去了。” “嘶……” 旁边那人不禁打了个寒颤,“那她呢?她会怎么样?” “对于事,祝姐毫不留情地全撅了。这对于人嘛……那我就不知道了。” 可惜他们后面的对话,秦淑月一个字也没有听到。 她已经走了。 因为一场争执和误打误撞的笑话,秦淑月提着一个帆布袋急急忙忙奔向教学楼。 学校很大,从宿舍走到她这节课所在的教学楼,需要整整半个小时。 而她刚刚已经浪费太多时间了。 再不搞快点上课就要迟到了。 这会影响到老师对她平时成绩的评分,进而影响到她拿奖学金。 一路上她的脑海里又闪过许多画面,曾经温馨,伴有欢声笑语的家庭,早就破碎了。 她为什么,总还是会回忆。 人长大,总要学会独当一面。 一路上浑浑噩噩的,不过好在她赶在上课前两分钟到达教室。 阶梯教室里面的空间很空大,足够容纳下两百五十名学生,实际上并没有那么多学生来上课。 她赶紧走到第一排,将包里的书和笔有条不紊地拿出,翻开书预备上课。 教室前面的讲台也很大,木质的讲桌上有一个挺立着的麦克风,讲桌上有十分宽阔的空间供老师放笔放书放上课资料。 临近上课,大部分的学生都已经找到位置坐好了。 可很让人惊奇的是,不管是谁的课,不管是哪个教室,前一到三排一定是空着的。 秦淑月很好奇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但她从来没有回头看过其他人在上课的时候究竟在做什么。 不过听到他们从她身后传来那些压抑的交流和笑声,秦淑月敢笃定他们一定不在听课。 这或许也是她不合群的其中一个原因。 所有人都在玩摆烂不听课的时候,她一个人的认真与努力在她们眼里就成了个笑话。 一种鄙视。 秦淑月从来不理会他们在背后对她的指指点点,但她听到一些不好的话传来时,还是会伤心。 “好了同学们,今天是我们本学期的第一堂课,同学们将书翻到第1页,我们来看一下前言……” 老师强有力威严的声音将秦淑月的思绪拉回课堂。 她认真记着笔记,对老师课上说的每一句话都甘之如饴。 不知道什么时候秦淑月听到身后传来窸窸窣窣,充满恶意的笑声。 或许是被捉弄的次数太多,她想也不用想,恶意明显是对着她来的。 果不其然! 那群人不知道写了什么东西在一张纸团上,几个人将纸团揉成一团,狠狠砸向秦淑月的背。 9、退还住宿费 “喂,捡起来啊!” “臭乞丐,装清高给谁看呢!” 耳边传来那些人嘻嘻哈哈的嘲笑声,秦淑月攥着黑笔的手指不断收紧,笔落纸上的字迹越来越重,几乎快要戳破纸页。 讲台上,麦克风将老师的声音几乎放到最大,可仍然盖不住底下这群人窸窸窣窣地交谈声。 大一,秦淑月的生活虽然已经跌倒谷底,可学业上,她依旧满怀憧憬。 这是她唯一还拿得出手的东西。 可是这群人,在玷污她的一切。 毫无理由,毫无动机。 秦淑月看着眼前写着笔记的书本,黑白却灵动文字赋予她内心独特的平静,使她忘却耳边的一切烦扰,从中剥丝抽茧出来。 她屏蔽外界,专心听老师上课。 一道阳光悄然穿过阶梯教室的窗户,零碎而温暖的光散落在秦淑月乌黑亮丽的黑发头顶。 而她身后的那些人丑恶地盯着她,面目狰狞,就像盯着什么怀胎一样,在他们眼中秦淑月就是一个肮脏丑陋的怪胎。 “啪” 一个人从座位上站起身,手里攥着一团纸,用力扔到秦淑月的桌上。 依着惯性,纸团从桌面上猛地弹起,差点砸到秦淑月的眼睛里。 秦淑月正听着老师一边讲课,一边在书上找位置画重点。 突如其来的一张纸团上飞到她面前,她被吓得猛地往后一弹。 向她扔纸的那个人早就坐了回去,可等到她回头去看的时候,一群人的目光里皆是暗含得意。 巨大的动静引来老师的目光,麦克风里洪亮的声音戛然而止,随后老师推了一下金丝框的眼睛,儒雅温和地笑看向秦淑月。 “秦同学,请问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秦淑月几乎是听到他声音的那一秒,立刻就把头转了回去。 她两只手紧攥着一根笔,想也不想立马答道:“不,没有。” 对上他一双温和含笑的眼睛,她低下头,声音微小道:“不好意思老师,打扰到您上课了。” 老师却并没有介意,他停顿了一下,进而拨弄了两下麦克风,继续讲课。 他的音色很温润,长相也很温和,站在讲台上就像是一个古偶剧里进京赶考的书生。 而从他日常对人的态度和说话时不急不缓的语气就能很好了解到,他是一个十分有耐心的人。 秦淑月很喜欢上他的课。 她神色无常地在书上圈圈画画,另一只手的手心里却将那个扔到她桌子上的纸团死死捏紧。 “叮叮叮——” 熟悉的下课铃声打响,还没等老师喊下课,学生都已欢呼着举起手机,飞快离开教室。 老师还在讲台上收拾着书本,那些想找秦淑月麻烦的学生只能寻找下次机会,回头瞪了她一眼之后就成群结队地离开了。 秦淑月的目光瞥向后面,见教室里的人快走光了,也没有人逗留,她才舒了一口气,开始整理自己的书本。 她将最后一本书放进帆布包里,她拎起包,走上讲台,朝老师轻轻鞠了一下躬。 感激道:“韩老师,谢谢你。” 韩老师收拾书本的手停顿了一下。 他的书本一直叠放得很好,就算是上课他也会把教案整整齐齐放回原位,就算要收拾,也根本不需要收拾这么长时间。 秦淑月很明显是注意到了这个细节,韩老师骨节分明的食指微微曲起,他轻推了一下镜框,温柔地笑了一下,“没关系。” 随后他抱起方才讲课用的书本,抱在胸前。 “真希望秦同学在没有老师的情况下,也能好好保护自己呢。” 谦谦公子,温润如玉。 谆谆传授,教书育人。 这才是秦淑月理想中的教书先生。 “谢谢老师。” 韩老师抱着书本离开了,他的脚步声很轻,却很有节奏,每一步似乎都走在秦淑月的心上。 曾经她也想成为像韩老师这样的人。 温文尔雅,教书育人。 可惜。 再也不可能了。 “秦淑月。” 一道清冷的女声从门口传来,将秦淑月从幻想中拉了回来。 “咚咚。” 修长的指骨冷冰冰地敲在门上,站在门外的女人眼神中透着锐利的不悦。 满脸不爽。 秦淑月收拾好心情,接而转身向那道声音看去。 不管是谁,总之,都不会带来好消息。 一套简约装率先出现在她的视线里,一身干练的白衬衫与西装裤,衬出女人惟妙惟肖的腰线,双腿细长交叠,她整个身子轻倚在门边,向四周散发着十分不爽的寒气。 “老师都走了,还在回味什么呢?” 是祝令仪? 秦淑月不解地轻蹙了下眉头,“你……怎么会在这里?” 祝令仪双手插进兜里,整个人也从门框上移开。 她缓缓走近秦淑月,居高临下地看向她,“搞清楚了,现在是我在问你问题,你只需要回答我。” 听到祝令仪这高高在上的语气,秦淑月低下头,绕开她准备向前离开。 在经过她时,祝令仪一把紧攥秦淑月瘦削的手腕。 十分有力,有力到秦淑月没有任何挣扎逃脱的可能。 “太瘦了。” 祝令仪在握到她的手腕时,心中登时漏跳一拍,脑中不禁一闪而过这番感慨。 握着她的手腕,祝令仪只感受到了对面这个女生嶙峋的白骨和正在缓慢逝去力量的生命。 怒气不知何时散去,心室里的热血猛地一滞,转而如同电流一般流过她的全身。 某种未知而不可说的情感从心田涌出。 “不要用这种眼神看着我。” 秦淑月看清了祝令仪眸子里她自己的倒影,和流露出的某种同情。 可是她最讨厌别人来同情她。 搞得她是什么很可怜的丧家之犬一样,只能通过别人的施舍来获取微薄的骨头! “祝令仪!” “我求你别再用这种眼神看着我了……” 秦淑月的头死死低着,整个身体都在发抖。 祝令仪攥着她的手一顿,趁着她停顿的间隙,秦淑月猛地一把推开她向教室外跑去。 祝令仪看着她快速跑开的背影,指尖残留着秦淑月还未离开的体温。 她低头看去,手指缓缓屈动,紧接着她又抬起头,早就没有秦淑月的背影了。 她刚来是想做什么呢? 怀着恶趣味地告诉秦淑月,让她赔付被她打碎的古董钱。 对她施压,使她屈服。 可当她感受到秦淑月体温之下硬邦邦的骨头,瘦削的小脸上没有一点肉,干巴巴的,整个人都瘦到不同寻常。 恶搞她的想法突然之间又烟消云散。 祝令仪看到了秦淑月的脸。 她又大又圆的眼神里,拥有绝望和空洞的底色,可摧残不屈的坚毅却硬挺着,向外展现出她仅剩而顽强的生命力。 还有那么一丝支零破碎,甚至有些可笑的自尊。 祝令仪看着她,就像看到那些无家可归,流浪街头的小乳猫一样。 因为长期缺乏安全感,而对周围的一切异常警惕戒备。 因此它会对周围的所有,都时刻防卫,下一秒就会凶恶地龇牙并亮出锋利的爪子,撕咬抓挠,赶走这个贸然闯入她一隅领地的不速之客。 “~someonehasleft,andsomeonewillbreakintoyourlife~” 不合时宜的英文铃声悠然响起,猝然打乱祝令仪的思绪。 她盯着手机上一个陌生没有备注的手机号,烦躁地接起。 “什么事?” “唉祝小姐您好,我是中文系汉语言文学的辅导员,我姓陈,大家都叫我陈老师。今天这通电话忽然叨扰您实在是不好意思,主要是我们班有一个学生太粗心了她……” 还没等陈老师说完,祝令仪不耐烦地打断了她。 “说重点。” “哦是这样的,秦淑月,您认识吗?” 电话那头沉寂了一秒。 而电话这头的秦淑月却在陈老师这句话后,手指不自觉蜷紧,手心也渗出薄汗。 电话那头的祝令仪停顿一秒,不过她并没有回答陈老师的问题,而是反问她:“所以呢?” “是这样,我们了解到,秦淑月走错了宿舍,还不小心贸然闯进您的宿舍,闹出这么大的乌龙,实在是抱歉。我们在了解到情况后,及时向您联系,希望能得到您的谅解。我们会立刻调她出宿舍,避免打扰您的休息。” “不必。” 撂下这句话后,祝令仪又冷冷道:“你们看着办。” 随后她无情地挂掉电话,没有给对面再问下去的机会。 这样游移不定的态度,令陈老师也很捉摸不透。 她放下刚通完话的手机,指尖不断点在秦淑月的那份换宿决定上。 见陈老师纠结十分,秦淑月的心里也是十分忐忑。 如果这1400块钱下不来,母亲的住院费也无法再拖延了。 她一定要拿到这1400元。 她刚想开口说什么,只见陈老师忽而拿起手机,又拨打了一个电话,对她做了个止的动作。 秦淑月低头噤声。 陈老师又打了好几通电话,最后,她放下手机,叹了一口气,对秦淑月露出一个抱歉的眼神。 “不好意思啊淑月,老师各方面都帮你联系沟通了一下。主要是呢祝小姐那边的态度不是很明确,学校这边还是决定暂时先不退你的住宿费,保留你的宿舍。” “其实祝小姐的脾气,大家也都知道……如果在这一学期你被祝小姐赶出宿舍,还有另一条退路,总不至于没地方住。你说是不是?” “可是导员……” 陈老师抬手,阻止她继续说下去。 “秦淑月,老师知道你是一个品学兼优的好孩子,你要知道奖学金和申请贫困生的名额,老师能帮你的都尽量帮你争取了。可这次是学校那边的决定,我无法动摇。” “不要为难老师,明白了吗?” 秦淑月张口,声音却卡在喉咙管里,怎么也出不了声。 她还能据理力争什么呢? 最后她点头鞠躬,只能说一句,“谢谢老师,麻烦老师了。” 之后离开,带上办公室的门。 从开着冷风的办公室出来,炎炎夏日,太阳火辣辣地昂立在晴空之上,白云也唯恐避之不及,生怕飘慢了就会被烈焰吞噬。 秦淑月抬头,耀眼的阳光刺得她几乎快要睁不开眼。 她伸出瘦骨嶙峋的手挡了挡,却在看到自己手掌的那一刻,她的心猛然一跳,又一沉。 她什么时候、 瘦成这样了。 10、心情好 “咚咚咚。” 很有礼貌的三声叩门声,力道不轻不重,这种程度的噪音祝令仪并不会感到烦躁。 敲门声响起时,祝令仪正大腿翘二腿地躺在沙发上,手里拿着一本国外全英书本,聚精会神地读着。 而此时秦淑月正站在门口,手里紧紧攥着那份原封不动被退回的退宿决定,颇为局促不安。 “吱呀—”一声,门从里面打开。 一双熟悉的黑色皮鞋出现在秦淑月眼前。 对面的人双手环胸倚靠在门上,眼神中暗含着一丝搞怪的恶趣味。 “怎么,秦大小姐总算肯舍得回来了?” 秦淑月却对她言语中的嘲弄无动于衷,就像没有听见一样。 她被堵在门口,避开她的问题,问道:“祝小姐,请问我可以进屋吗?” “不可以。” 祝令仪下巴微微一抬,轻哼出气,十分傲然。 秦淑月心底一沉。 她飞快地抬头扫了一眼正懒懒倚在门边上的祝令仪。 这个女人, 究竟想干什么! “听说,你挺会做饭?” 祝令仪忽然这么无厘头地问她。 “什么?” 秦淑月愣了一下。 很明显,她没想过祝令仪会突然问她这个问题。 好蹊跷。 这个女人究竟想干什么。 “回答我,你会不会做饭。” 秦淑月歪着脑袋想了一下,她轻声回道:“会做一些,不过应该都不合你得胃口。” “不做怎么知道呢?” 正说着,她竟然很自然地握住秦淑月的手腕,把她往房子里带。 在一道不属于她体温的温度抚摸上她细若无骨的肌肤时,秦淑月的身体竟然首先,十分敏感地瑟缩了一下。 身后的人并没有迈开步伐,这让祝令仪有些不禁有些好奇,回头却只看到秦淑月一脸怔愣在原地,十分懵然的样子。 她似乎并没有意识到什么,“还待在原地干什么?是真想被我赶出去吗?” 这句话一语点醒秦淑月。 她十分在乎这次的住宿。 如果她能长期住在这里,这意味着她能省下一大笔住宿费,她就能给妈妈继续治病了! 所以她几乎下意识地摇头,“不!” “我现在就进来。” 祝令仪点了下头,随后她拉着秦淑月的手走进屋里。 就这么握着她的手腕把她拉进屋里,直到祝令仪放开她的手腕,秦淑月还是有一点发懵。 紧接着,祝令仪走到她的身后,伸手将秦淑月手里那份换宿的文件拿进自己手里。 她瞥了一眼,然后将那份换宿决定很随意地给扔到沙发上。 文件落在q弹的沙发上一跳后,又稳稳躺在沙发上。 紧接着,她双手缓缓移搭到秦淑月的肩上,目光看向秦淑月身前的厨房,下巴微微一她,示意她。 或许这只是祝令仪一个无心的举动,可秦淑月却又是打了个战栗。 似乎是注意到秦淑月的动作,祝令仪轻挑了一下眉头,凑到她耳边问道:“怎么了?” “……秦淑月。” 独属于祝令仪身上一股很清冷的香味紧紧缠绕住秦淑月的每一根发丝,钻进她的每一寸肌肤。 秦淑月的脑海里忽然回想起她第一面看见祝令仪时,她电脑上播放着的……东西。 浑身似有电流一寸寸流过,她就像一只受了惊的狸花猫般,猛地炸毛,往前面一跳。 在与祝令仪保持一个相对安全的位置后,她回头朝祝令仪勾起一抹礼貌疏离的微笑,可仍是低头不看她。 别在耳后的发丝垂落肩头,“祝小姐,是想让我为您做晚餐吗?” 祝令仪缓缓放下那双搭在秦淑月肩上的手,插进兜里。 秦淑月不常用目光看人,自然也就错过了祝令仪眸中勾起那抹带着兴味,一闪而过的得逞。 “自然。”她朝厨房的方向抬了下手。 “开始吧。” 她简单命令道。 秦淑月点点头,唇边依旧带着浅浅的微笑。 她双手卷起身上穿着的这件蓝白条纹,已经被洗到泛白的衬衫袖口,转身开厨房的门。 可她忘了自己的袖子里还装着上课时那些人往她桌子上扔的那团纸。 在她无意识地卷起袖子时,那团纸很轻巧地就从她的袖口里掉了出来。 秦淑月回头得太急,那团纸掉到地上的时候,厨房门已经被她打开了半截。 这一不留神,祝令仪竟弯腰将这团纸捡了起来。 正当祝令仪轻蹙眉头,想要展开这团纸时,秦淑月却忽地拔高音调,完全像是变了一个人,急忙制止祝令仪的行为,尖叫道:“不要看!!” 下一刻秦淑月伸出手,跟不要命似的朝祝令仪猛扑了过去。 她的眼里就只剩下那团被涂满黑字的纸。 “喂!” 祝令仪完全没有料到秦淑月的反应会这么大,像洪水猛兽似的直直朝自己扑过来。 她连连后退好几步,生怕被秦淑月这副丧失理智的样子扑倒。 为了避免秦淑月依旧对她不依不饶。 她迅速回想了一下是什么导致她的反常,然后立刻对她说道: “秦淑月,你冷静一点。” “我不看它。” 最后这一句话似乎起到安抚的作用。 在听到这句话后,秦淑月总算恢复了些理智,没有再朝她扑去。 而反应过来,逐渐恢复理智的秦淑月,意识到刚刚自己的行为太过激了,于是连忙向祝令仪道歉,“祝小姐对不起,对不起,我……” “好了。” 祝令仪颇有些无奈地扶了下额,然后抬手,制止秦淑月向她弯腰鞠躬的行为。 “现在,继续去做你该做的事情。” 秦淑月半弯下去的腰又直起来,转身进了厨房。 可没走两步,她又回头看向祝令仪。 “那团纸……” 那团被祝令仪捡在手心里的纸因刚才的变故而变得更加紧实,很严实地团成一团。 祝令仪明白她的意思,当着她的面,将那团纸扔进厨房的垃圾箱里,坠入茫茫垃圾场里,被污秽吞没。 她摊开手,“可以放心了吗?” 秦淑月忽然抬头,看向祝令仪,十分,郑重地朝她用力点了一下头。 “谢谢你,祝小姐。” 祝令仪却是对她的反应始料未及,她微微一怔,看着秦淑月安心进入厨房的身影,她不禁流露出疑惑的神情。 她为什么会对自己说…… 谢谢? 自己是对她做了什么很令她值得感谢的事吗? 难道,就因为扔了一团令她精神紧张的纸? 那团纸里,是写了什么吗? 写了不能被其他人看到的东西吗? 可是,她看过吗? 还没等祝令仪想个究竟,只见秦淑月拉开厨房的门,探出一个小脑袋。 “打扰一下,请问……菜在哪里?” 祝令仪突然一脸恍然大悟地对秦淑月摊了摊手,她十分无辜地耸了一下肩,“啊!我忘记买菜了。” 她的脸上露出一个很可惜的表情。 “看来,我们只能出去吃了呢。” “……?” 秦淑月有些没反应过来,瞪着圆圆的眼睛,满脸疑惑地看向祝令仪。 “啊?” “我说,出去吃饭。” 祝令仪摇了摇头,转身走到客厅沙发前,第四张沙发上堆满了她的腰带。 她仔细挑了一条腰带,腰带扣上绘制着一个很高级却又十分简约的图案,围绕着图案里点满了细小的星钻。 每一颗钻都价值不菲。 秦淑月拉起袖子,怀揣着满腹不解走到祝令仪身边。 “没看过别人系腰带吗?这么惊奇。” 祝令仪暼了她一眼,随后她低头在腰带上找到一个合适的位置,将腰带的纽扣搭在那个洞口。 接着她大拇指轻轻一摁,固定住腰带。 “看够了吗?” 秦淑月回过神来,点点头,“是,是的。” “怎么魂不守舍的。”祝令仪用食指轻点了一下秦淑月的额头。 秦淑月“啊”了一声,刚回过头就看到祝令仪的手已经搭在门把手上了。 她连忙出声问祝令仪,“真的吗?” “什么真的?” 祝令仪被她这一句毫无厘头的话问得一愣。 “真的是带我去吗?” 秦淑月伸出她瘦削的食指,指了指自己,还是有些发懵地愣在原地,目光里却是满满的不可置信,脸上难以掩盖的惊喜,看向祝令仪。 “和我一起,去吃晚饭?” “你之前没和舍友吃过饭?怎么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 “我邀请你,很讶异吗?” 说完这句话,她“嘶”了一声。 “那确实、” “是你的荣幸呢。” 秦淑月整理了一下自己已经洗到发白的蓝白条纹衬衫,心中早已被惊喜填满。 自从家庭发生翻天覆地的变故后,她再也没有接受到任何人的邀请。 再也没有跟任何人说过超过一句话。 突如其来的邀请,确实有一瞬间让她乱了阵脚。 祝令仪看着眼前这个手忙脚乱忙着收拾自己的小人儿,落在她眼里,她忽然觉得这个长得矮矮的小不点竟然有点可爱。 祝令仪的个子怎么着也有178,而秦淑月…… 她目测,应该只有160,出点头? “等,等一下!” 秦淑月忽然蹦出一句话,她眼睛里闪起像星星一样亮晶晶的光。 祝令仪对这个身上充满着神秘的小不点起了兴趣。 她点了点头,似乎心情很好,语气也柔和下来。 对秦淑月道:“去吧。” 得到她的同意后,秦淑月立马扭头,屁颠屁颠地往二楼奔去,直奔房间。 拉开行李箱和衣柜,翻箱倒柜地开始找起衣服来。 她当时低头整理自己衣服的时候,猛然觉得衣服什么时候变得旧了。 她应该换一件更好的衣服去和祝令仪吃饭。 秦淑月埋头在行李箱和衣柜里翻翻找找,终于找到一件令她满意的裙子。 是一条很简单的碎花小白裙。 樱桃和草莓的图案环绕在小白裙上,白色蕾丝的花边上还装饰着一个红色的小蝴蝶结,在洁白的色彩上增添一抹亮丽的红色。 她对着室内的镜子仔细转了转,然后才满意地从房间里出来,兴高采烈地下楼。 开心几乎快要溢出表面了。 而祝令仪看着她这么高兴的样子。 不禁又疑惑: 真的这么高兴吗? 11、你很独特 “这么高兴?” 祝令仪双手环胸倚在门边,微眯着眼看向秦淑月新换的碎花白色长裙,嘴角不动声色地牵起,情绪似也被她感染。 秦淑月微笑着点点头。 她提溜着裙摆小心翼翼走到祝令仪身前,“我换好了。” 祝令仪轻嗯了一声,抬头向外面示意一眼。 “嗯,好的!” 秦淑月像一只欢快的小雀,欢呼雀跃地跟在祝令仪身后。 祝令仪在前头走着,秦淑月在后面跟着,与她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似乎展示出她与人之间的安全距离,多一步少一步都不行。 祝令仪的目光时不时往后瞥一眼,见她在自己身后慢慢跟着,倒也没催她。 “王叔。” 祝令仪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卡片递给面前的男人,“还是老地方。” 王叔一身西装革履,恭敬地向眼前的女人鞠躬,“是的小祝总。” 祝令仪颔了颔首,朝跟在自己身后的秦淑月说道:“这里是我的私人地下车库,平时没人会进来。” “啊……啊!好的。” 看秦淑月的神情,她似乎从出门登上电梯,一直到步入车库,这么一长串路她都是有些发懵的。 像是高兴昏了头。 而秦淑月从来都没有见过这些…… 直到今天她才知道,原来学校里还能拥有一个自己的私人车库? “上车。” 祝令仪简单撂下这句话,王叔走上前,打开后座,手护着她的头,看着祝令仪上了车后,转身走到对面车门前。 除了经常跟在祝令仪身边的那两个人之外,小祝总很少带其他人上车。 所以对于眼前的女生,王叔的态度依旧很恭敬。 对待她就跟对待祝令仪是一样的。 “小姐,请上车。” 王叔拉开车门,手护在车顶,以防秦淑月的头磕碰到。 车门大开,秦淑月抬头的第一眼,只见祝令仪十分随意地倚在后座,双腿自然交叠,手里捧着一本全英书,仔细读着。 她的下颌弧度很完美,是美术生眼里最精美的艺术品,锐利,冷淡却又添一抹从容与优雅。 乌黑的中长发披在她的肩上,脑后的头发自然垂落,每一根发丝落在的地方也像是精心挑选过一般,衬得她整个人岁月从容,亦冷情寡性。 祝令仪身上的气质,是独一无二的。秦淑月从来没有在任何人的身上感受到这种独特的气质。 不知在原地怔愣多久,直到王叔再次有礼貌地催促她,“小姐,时候不早了。” 祝令仪将手中的那本《principlesofeconomics》翻过几页,似是注意到这里的动静,她一只手放在书页上,另一只手托着书脊,轻合上,目光渐向秦淑月投去。 在二人的目光即将相触的前一秒,秦淑月连忙低下头,错开她的目光,火速钻进车里。 王叔贴心地为她关上门,接着走到驾驶位上。 车里传来发动机引擎的震动声,秦淑月坐在祝令仪旁边,中间隔了几乎将近两个人的座位。 她似乎很焦灼,双手不知放在哪里,一会儿理理头发,一会儿又顺顺裙摆,再就又紧攥着车门上的车撑。 这一连套动作搞下来倒是在车里弄出不小的动静,惹得一旁看书的祝令仪根本无法专注。 她一只手掌平放在那一页上,脸转向一侧,目光复杂地盯看着祝令仪。 似乎在琢磨她怎么能无聊到在车子里,就这么水灵灵地自己跟自己玩起来了? “秦淑月。”祝令仪喊了一声她的名字,语气里没有带任何情感。 “是!” 此时秦淑月的眼睛正仔细盯着车门上,自己紧握着的把手看,她一拉,把手跟弹簧一样随着她往外拉,她一推,把手竟能神奇地镶嵌在车里。 这一拉一推,闹出不小动静,以至于祝令仪在喊她名字的时候,她一脸做贼心虚。 秦淑月连忙把手撒开,有些心虚地低着头,面对着祝令仪。 生怕祝令仪会觉得她因为摸了一下而弄脏了她的车把手。 看着秦淑月一脸小鹿受惊似的模样。 她轻叹,语气中虽没带什么情感,但听起来还是有那么一丝丝的无奈。 “声音小点。” “好,好的!”秦淑月连忙保证。 被祝令仪下了不能乱动的禁令,秦淑月没办法,她只好安安静静坐在车子里,一双大眼睛骨碌碌地打量着这辆车。 秦淑月不认得车标,但车的颜色却是她很喜欢的星光紫,浓重富有韵味的色彩,庄重与优雅之外附上一层神秘的轻纱。 很有格调,这也说明车主的眼光与审美确实很不错。 车的内部空间也极大。 秦淑月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若是比喻不恰当,说大了让人感到浮夸,可说小了又很不切实际。 如果拿她以前家里的车做对比,那倒是简直比她家车两个还要再大一点。 而且里面有很多功能也是她从未见过的。 秦淑月明明没有再闹出什么动静,只是用目光上下转动打量着车子,静悄悄呼吸着。 可与她隔有两个人座位旁边的祝令仪却仍是没能全身心地投入到书里。 空气似乎有些错乱了。 祝令仪的眸光时不时就往她那瞥去。 嘶。 她怎么这么吵。 似乎是注意到旁边人的目光,秦淑月立马腰背挺直,乖乖坐好。 祝令仪看了她两眼,想说什么却无处可说,心头像有什么堵住……左右是看不成这书了。 她将书往车里随意一丢,扔进驾驶座位后面的书架上,双手环胸,头偏向一侧,看起外头的风景来。 目光忽得瞥到驾驶座与副座中间的时刻表上。 21:38。 祝令仪又将目光看回窗外,平心静气出声问道:“你平时都这么晚才吃晚饭?” 秦淑月挺直腰背,看着倒有些紧绷着,她前后左右转了一圈,发现祝令仪确实好像是在跟她说话。 她连忙应道:“啊,是,是的。” 又急忙辩驳,“不,不是的。” 听着秦淑月前后矛盾的话,祝令仪有些不耐地皱了一下眉。 窗外的夜景飞驰而过,她似也没有再多问,倚靠着车窗闭目养神起来。 而这时,秦淑月的声音却细微地传来。 “我有的时候没时间吃晚饭,下了工之后还要完成作业。大学,不过是另一种形式的高中,还是有很多的作业要完成。” “汉语言……我没了解过,是需要背很多东西吗?”祝令仪忽地开口问道。 秦淑月愣了一下,“你,你怎么知道我是学……” “你是忘了你辅导员今天打电话给我,一上来就自报家门……我可没有打听别人的嗜好。” 祝令仪浅睁开眼,往秦淑月的方向望了一眼。 见她似是安心下来,祝令仪心中不知怎的,又升起想要逗她玩的恶趣。 “不过你既然是我的室友……” “那理所应当,要刨根知底。” “不是吗?” 祝令仪的嘴角微微一弯。 秦淑月的脑海里猝然闪过某些零碎的片段,心脏猛地又揪起来。 见她一脸紧张的样子,身子紧紧绷着,祝令仪的笑声不禁轻泄出声。 秦淑月抬头看她。 她在笑…… 笑? “这么紧张干什么?难不成你曾经做了什么不可告人的事情吗?” “这么怕被人知道啊。” “不!不是这样的!” 秦淑月立刻出声反驳。 “你太紧张了。” 祝令仪的神色收起一脸玩笑话的表情,忽然认真地面对她,盯着她看。 可秦淑月却像是怕被她看光似的,连忙低下头去。 “秦淑月,你已经暴露了你自己内心深处最害怕的东西。” “这对于你来说,是致命的。” “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 “我……” 秦淑月双手攥紧了拳头,她不可置否。 她曾经的一切,都非常,极其,害怕被人知晓。 一旦被任何人知道,她所有的一切都完了。 她的日子从妈妈出车祸开始就再没有好过一刻,身边的朋友也会因此而给予她同情,可怜她。 可她不要别人的可怜,更不要别人的施舍! 她自己都没觉得自己惨,别人凭什么觉得她的生活惨极了,烂透了! 她不允许别人这么看自己! 绝不允许!! “你很紧张,在害怕?……嘶,还有点愤怒?” “真是有点奇怪呢。” 祝令仪伸出细长的两根手指,摘下戴在脸上的这只金丝边框,框架两侧垂落着玫瑰金色流苏。 镜框上并没有镜片,但祝令仪习惯在观察一个人的时候戴上眼镜,又会在某些时候摘下镜框。 “我……” 秦淑月的身子僵直着,紧绷着的精神似乎快要到达临界,再轻轻往上一提,她的精神似乎就会顷刻倾覆。 这时,王叔打破这场对话中颇为微妙的氛围。 他恭敬地对祝令仪道:“小祝总,到了。” 祝令仪并没有再将目光放在秦淑月身上,而是朝王叔看了一眼,推开门,大步跨了下来。 秦淑月则窝着身子在车子里面找了半天,也没有找到下车的把手。 她急得团团转。 或许又因为刚才祝令仪说的一番谈话令她回忆起她度过最黑暗的一年。 心悸,慌乱,让她额头上渗出不少豆大的汗珠。 双手不停地在车门上乱摸乱拉,她急切地想要碰到某个开关下车,可是不论她怎么推拉,车门依旧纹丝不动。 她急得焦头烂额。 人家好不容易好心带你出来玩,你却总是把一切都糟蹋破坏掉! 你怎么这么差劲!你为什么总是这么差劲啊!! 正当她快陷入绝望的自贬中时,“啪嗒”一声,车门开了。 新鲜却有些闷热的空气钻进车里,与车内的清凉互相抵撞,形成两股风力,各自较劲。 秦淑月的脑子忽然变得一片空白。 所有的焦躁在这一刻平静。 祝令仪站在门外,双手插兜,侧对着自己,目光看着某个地方。 秦淑月抬头,刚好能看到这一场景。 微风拂过她的脸庞,吹动她的发梢,鬓边的短发里,乌黑的长发藏匿其中,随着风短发微动,长发却依旧停留在原地。 清晰的下颌线犹如美工的刻刀,完美无瑕。 她真的很美。 和同学们口中说的帅气,一点都不一样。 12、我不爱吃甜品 秦淑月垂眸,目光不再看向她。 她们之间,本来就有着一条永远也无法跨越的鸿沟。 “别傻站着了,进来吧。” 祝令仪往后瞥了一眼,随后迈开脚步往前走去。 秦淑月跟在祝令仪身后,走进一家霖意酒店。 酒店的一楼大厅十分宽阔,她走进酒店里,只见一楼大厅被分为两个区域。 其中在区域中间有一个服务台,穿着服务装的小哥身姿挺拔地站在台后,为每一位进来的客户提供讲解和服务。 左边的区域似乎有关吃食,而右边区域却像是提供一些娱乐服务的。 秦淑月抬头一圈圈地打量着看,她从来没有来过这种地方。 她目光一瞥,看到服务台上的某一栏价格,下巴都快惊掉。 一晚上5000元? 这一定是什么黑店吧。 脑海里跳出一个赶紧离开这里的念头。 这种地方,哪里是她能来的!还是早跑早善! 可祝令仪就像是知道秦淑月要干什么似的,她一把拉住她的手腕,给秦淑月递了个不要乱跑警告的眼神。 一旁西装革履的男经理正在接待顾客,一抬头看到秦淑月身边跟着的女人,他颅内警铃大作,转头小声吩咐身边跟着的另一个员工,随后他抽开身,立马小跑到祝令仪身边。 “小祝总!哎呀!您今天大驾怎的不提前说一声,我们好帮您安排啊!” 男经理笑得简直春风满面,嘴巴都快咧到耳后根了。 祝令仪给他递了一张黑卡,来往宾客目光向这里好奇投来时,看到这张黑卡的左上角金晃晃的三个英文字母,vip,纷纷投来艳羡和尊敬的眼神,就连她身边衣着朴素的秦淑月也不禁高看几分。 这…… 秦淑月第一次感受到这么明晃晃,火辣辣的目光,不禁有些畏缩起来,她默默,不动声色地往祝令仪身后钻去。 “最近酒店里可有发生什么事吗?” 祝令仪语气平常地问男经理,目光淡淡地看了一下两边。 “小祝总放心……”说着,他转身对身后的员工挥了挥手,“小李,去把酒店这整一季度的流水给小祝总……” “不用了。” 祝令仪道:“我今天不是来查账问责。还有包间吗?” 听到祝令仪的话,他一颗七上八下的心才落肚。 随即他打开手里的平板,手指划拉几下,而后抬头对祝令仪道:“椿湘阁,小祝总请跟我这边走。” 祝令仪嗯了一声,她眸光往旁边一瞥,竟然没看到祝令仪。 再一低头,自己明明还牵着祝令仪的手腕。 一转头,竟瞧见秦淑月不知道什么时候缩着身子,已经躲到自己身后去了。 她手腕一用劲,把秦淑月从身后拽了出来。 秦淑月的目光紧盯着地面上有许多花纹的大理石,似有些局促不安,她的目光慌乱地左右乱转。 “走吧。” 秦淑月动了一下,不是脚下的路,而是被祝令仪紧握着的那只手。 她想要挣脱。 可祝令仪却抓得越紧。 她凑近秦淑月的耳边对她道:“能进这个酒店的,非富即贵。你离了我身边,你猜那些人会不会抓你去做什么?” 对上祝令仪有些微妙的眸光,秦淑月低头,有些结巴道:“我,我不太喜欢这样。” “这样?”祝令仪举起握着她手腕的手,抬到她面前,“你是指,你不喜欢被人这么牵着是吗?” 秦淑月迟疑了一下,然后点点头。 下一刻,手腕上禁锢的感觉消失,只留下还没有完全散去的体温。 祝令仪松开了她的手腕,她双手插兜,迈开步伐,“那就跟紧我。” 秦淑月忙跟了上去。 走进椿湘阁,一个大的圆盘桌矗立在阁中央,各式各样的古屏风摆放在阁中,古色古香的装饰品装饰着整个椿湘阁,墙壁雕刻着栩栩如生的壁画,金碧辉煌,如临莫高窟一般,身临其境。 就连灯也是古代的烛光,在角落的铜器上摆放着整整齐齐的蜡烛,橘黄色的光笼罩着整片椿湘阁。 秦淑月怀着一种极其不自然的心境踏进这片椿湘阁。 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热,反而扑面而来一股清凉。 秦淑月率先往四周看去,阁中并没有装空调,那冷气是从哪儿来的呢? 她渐渐朝冷气靠近,离壁画也越来越近。 她伸手摸了摸凹凸不平的壁画,冷气也正从这壁画中一个个细小的孔洞里冒出。 巧思! 真是巧思! 秦淑月心里惊喜了一下。 “喜欢吗?” 她像是早就习惯了坐主座一般,男经理为她拉开主座的座位,她自然而然就坐了上去。 男经理将手中的平板递到她面前,恭敬道:“小祝总,请点餐。” 祝令仪迅速扫了一眼菜单,轻蹙了一下眉头,“还是这些?了无新意啊。” 这个问题如一块大石,打破男经理内心里的一片静水。 他连忙慌张解释道:“小祝总,新品正在研制了,现在已经到了试食阶段,如果没有其他意外,预计这个月底就能推出了。” “哦。” 祝令仪朝秦淑月挥了挥手,“过来,看看有没有你喜欢吃的。” 秦淑月乖乖地小跑到祝令仪身边,看得出来她很高兴。 祝令仪将平板往她那个方向推了一下,秦淑月弯腰低着头,手指在平板上点点划划,仔细挑选起来。 看到她点的菜单,祝令仪脑门一黑,冷不丁开口:“你是怕我付不起账单吗?” 奶油夹心猪肉膜——45元。 糖心青菜——22元。 掌心脆脆米——30元。 黑椒青椒丝——28元。 桃桃气泡饮——26元。 …… 秦淑月认真挑选着,一边挑一边在心底默默盘算。 奶油蘑菇煲1888?太贵了,性价比不高,不要。 黑椒恣意牛排2380?什么欧洲牛身上的肉啊……太黑了吧……不要。 嫩叶壹心面999?不就是在普普通通的黑椒意面上加了一片绿叶子吗?卖这么贵?不要! …… “啊……” 秦淑月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后脑勺,“实在是太破费了,这些就足够了。” 祝令仪看了她一眼,对男经理道:“先把她点的这些菜上了。” “好的小祝总。” 她又转头问秦淑月,“你有什么忌口吗?” 秦淑月摇摇头,“没有。” 祝令仪点了点头,她拿起平板,在牛排档那一栏随意划拉点了几个,随后递给男经理,“去吧。” 在等餐的过程中,秦淑月坐在软软的坐垫上,目不转睛地盯着阁中的装饰看。 “很喜欢这里吗?” 见秦淑月还在打量这里面的环境,兴致冲冲,好似对这里的一切都充满兴趣,祝令仪不禁有些动容。 秦淑月愣了一下,而后点点头,“啊,嗯。” 她没有再多说什么话,祝令仪也没有再询问她,只是目光依旧停留在她的身上。 想到什么,她忽又开口:“你不常用护肤品?” 闻言,秦淑月下意识双手拂面。 她垂眸,“不用。” 秦淑月在聊天这方面似乎很迟滞,别人问什么她只管答,也从不开口问别人什么。 这就会导致一个问题。 冷场。 祝令仪也不是一个很会聊天的人。 几乎都是别人制造话题跟她聊天得多,她只需要点头同意或者摇头否认。 正冷场着,男经理推开椿湘阁的门,身前推着一个推车,车上摆满了琳琅满目的餐盘。 他将餐盘一道道摆在圆桌上,边摆边提开陶瓷盖,乳白色的餐盘里呈现垂涎欲滴的美食。 这是……奶油蘑菇煲? 一层奶油一层白蘑菇,堆起来还真像一个蘑菇煲。 而且真的很香,是一种奶油夹杂着蘑菇的鲜香味,勾起秦淑月的味蕾,目光从奶油蘑菇煲打开的那一刻再也没移开过一刻。 祝令仪看着她对每道菜都有很浓厚的好奇,这望望,那看看,一双闪亮亮的大眼睛直勾勾地在各种菜肴上转来转去。 很可爱。 祝令仪这么想着。 等男经理掀起最后一道菜餐盘,里面露出一个像是香草冰淇淋模样的土豆泥,旁边用各式各样颜色的蔬菜修饰着土豆泥。 男经理紧绷着手指,指着这道土豆泥,对祝令仪道:“这是后厨研制出的新品,我们在精心制作的奶油外披上一层完成薄香的鲜奶皮,又在内部塞进香草味冰淇淋,增添味蕾的刺激,在奶油与冰淇淋中间裹了一层草莓酱和坚果。” “小祝总……您尝尝看?” 祝令仪摆摆手,“我不爱吃甜品。”又看向一旁两眼放光的秦淑月。 问道:“秦淑月,你尝尝看好不好吃。” 一听这话,男经理立马很有眼色地将盘子送到秦淑月的面前。 秦淑月一脸受宠若惊,她连忙起身伸手接过男经理手中的陶瓷盘。 “不不用这样。” 说完,她接过男经理手中和瓷具配套的乳白色勺子,这个像土豆泥的家伙刚好舀进勺子里,她将新品放进嘴里。 咬破奶皮之后,奶油争先恐后挤进她的口腔,清凉香草的味道刺激着她的味蕾,奶油搅拌着香草味冰淇淋,一齐咽下。 13、有点ptsd了? 见秦淑月一脸满足的样子,祝令仪眯了眯眼,“吃得挺高兴?” 秦淑月愣了一下,像只被看破心思而后被抓包的兔子,眸中充斥着对她的惊疑,如果现在有镜子,她真想照照镜子,自己的心思难道都写在脸上吗? 可是她一般不会让情绪浮于表面,她究竟是怎么看出来的? “嗯……口味很独特。” 听到她的一句夸赞,男经理忐忑皱褶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笑容,一种将心放回肚子的笑。 “这道甜品是我们……” 男经理精神抖擞,正想滔滔不绝地向秦淑月介绍这道甜品的制作背景,工艺,程序…… 而祝令仪向来不想听他们絮絮叨叨。 她只认结果。 如果一道美食佳肴得不到好的风评,那么她会毫不犹豫地立刻撤下。 就像现在这样。 她完全不想听男经理从百草园介绍到三味书屋。 她刚张口,准备让他下去。 “彭”地一声,椿湘阁的木门被猛地推开。 未见其人,一声爽朗的声音先行到来。 “祝令仪,你这可就不讲义气了啊,自己偷偷摸摸过来吃不带我们是吧?难道怕我们把你吃穷了?” 高尹甩了一下高高蓬松的头发,大摇大摆地走进椿湘阁。 在他身旁的徐廉却是敏锐地观察到椿湘阁里的情景。 他曲起手指,轻轻把镜框往上推了一下。 眼里迸射出某种谨慎的神色。 以防旁边那位要把自己给作死,于是,他一把伸出手抓住高尹的衣领,很义气地把即将一脚踏进椿湘阁的高尹给拉了回来。 高尹惊呼一声,“哎!徐廉你!” 随即,他被拽走的目光里就看到了另一番视野。 等等…… 这坐在小祝总旁边的不是…… “你是那个学校食堂后厨的……” 见到熟悉的人,秦淑月忙不迭放下手中碗勺,低着头,有些局促地坐在木椅上。 “你怎么进来的,谁让你……” 关键时刻,徐廉一把捂住他的嘴,手动噤声。 他向坐在主位上,脸色略有些沉沉的祝令仪赶忙说道:“祝姐,高尹今天喝醉了,他……” “我没喝醉!” “他醉得都说胡话了。” 徐廉更加用力地死死摁住高尹的嘴,强拉着他立马离开祝令仪的视线。 等两个人到了外面,徐廉才撒开手。 “徐廉!”高尹忿忿不平,他气恼道,“我和谁喝酒……你没看到祝姐身边坐着谁吗?” 徐廉的目光向酒店里椿湘阁的位置看去,“我知道。” 这一席话,高尹围着他喋喋不休道:“那个小厨娘怎么就跑到椿湘……了?哎不对,是祝姐带她过来的?” 徐廉推了一下眼镜,镜片的光反射到高尹的半边脸上。 他就像是看傻子一样看着高尹。 一副‘你难道才发现吗’的表情。 “不对啊!”高尹一拍脑门,“祝姐怎么会带她来呢?她们很熟吗?” 徐廉磁性的声音低沉反问他道:“祝姐曾经难道没带人来过吗?” “那都是商业会谈,不一样……” “不对。” 高尹像是意识到什么。 商业会谈也不会到那种地方去。 那是什么地方,那可是椿湘阁,可是她…… 高尹道:“祝姐把那个小厨娘带到那里面去吃饭了?祝姐什么意思?” 二人互相对视一眼,神色皆是不言而喻。 徐廉倒还算稳得住,他沉稳分析道:“不过是她一时兴起罢了。” “那个女生……倒是有意思。” “有意思?”高尹不明白了。 看着高尹像只憨傻的卷毛狗一样,徐廉无奈地摇头,发出很合时宜的质疑,“你这脑袋真的学的懂医学吗?” 这话一说,高尹可就不服气了,“徐廉,你说这话可就伤兄弟情了啊!” 徐廉依旧摇头,轻叹一声,“高尹,你还是回去继承你爸的家业吧。” —— “祝小姐,多谢你的款待。” 说完这句话后,秦淑月拎起她背在肩上的小包,脚下健步如飞,一溜烟跑没影了。 甚至还没等祝令仪反应过来,秦淑月就已经离开了。 与其说是离开,不如说是,落荒而逃。 祝令仪从斜挎包里掏出那个镜框,轻轻一推,架在鼻梁上。 盯着秦淑月离开的方向沉思良久。 过了一会儿,男经理走了进来。 他礼貌地敲门,得到祝令仪的同意后他推门进来。 “已经按照您的吩咐,带那位小姐离开了。” “酒店设计繁杂,稍一不注意推开哪个门,都会发生不可估量的后果。有你指引……算了,你做得很好。” 男经理嘴角微微勾了一下,“这都是我份内的事情……”他又看向这满桌子还没怎么动过的饭菜,得她示下,问道,“这些菜……” “一些打包,一些……” 祝令仪拿起筷子。 “绿色节俭,不能浪费一粥一饭。” 男经理在旁边恭敬地为她切牛排,祝令仪张口细嚼慢咽。 夏天夜晚的风很大,吹在身上也不会感觉到凉意,尤其是江边的风,风速很快也很大。 刮在秦淑月的脸上,碎花裙被吹的向后飘扬,路边的行人只剩下一个残影。 她不知跑了多久,只觉得心脏快要炸掉,喉中溢出血腥味。 她不得已,只能停下脚步,扶着江边设立的小亭子,大喘粗气。 从一开始进到酒店,秦淑月就很不自在,那么多人投来或探究或羡慕或崇拜的目光。 即使她知道那不是投给自己的,但她站在祝令仪的身边,就必须要承受这些奇怪陌生令她无比紧张甚至到害怕恐惧的目光。 可是她没办法接受这样的目光。 她没办法理所应当地收下这些目光里带来各式各样的情绪。 这很复杂,会让她很痛苦。 这会给她的生活节奏造成打乱的失措感。 让她的一切都陷入到混乱。 思绪杂乱无章,在这仅仅一天里,就足够令她头疼不已。 跟着祝令仪步入那么高档的地方,还真以为自己就是凤凰了。 麻雀就是麻雀,怎么飞也不会有鲤鱼跃龙门的那一天。 对她来说,还是脚踏实地地把每一天过好,该打的零工打好,该赚的钱赚足,自己可别忘了,母亲还在icu,每天都需要她承担的费用,都快压弯了她的腰。 她还有学业要兼顾。 等差不多有头绪时,心情也慢慢平复下来。 她打开手机,手机屏幕不知是什么时候碎的了……这是她妈妈买给她的中考礼物。 她一直舍不得换。 她怕换掉,就和妈妈的联系更少了。 秦淑月低头看了一下时间。 22:00 还有一个小时。 她在心底默默舒了口气。 还有时间。 秦淑月看了一下今天的装扮。 自己真是高兴昏了头,为什么要穿这么不合时宜的衣服。 她难道忘了今天还要上夜班的吗? 秦淑月叹了口气,摸了把脸。 生活还要继续,秦淑月,别再幻想那些不切实际的东西,那和你,没有关系。 “滴——扫码成功,祝您旅途愉快。” 机械的女声从共享单车里面传来,语调上扬轻松,欢欣鼓舞,就好像每一位骑行的人都会拥有一个明亮的旅途。 可是秦淑月的脸上,却没有对任何事情的期待。 她的妈妈,满脸绷带,浑身是伤,戴着昂贵的呼吸机,挣扎在医院的病床之上。 每次去看望,她总是一脸泪水。 她已经很久没有看见妈妈笑了。 秦淑月的相册里关于妈妈的照片也很少。 只有零碎几张。 还是她小时候和妈妈的合照,是爸爸拍的。 3年多了,她都快忘记妈妈的样子了。 这些年里爸爸给了她不少生活费,即使后面在慢慢减少,变得拖延,美名其曰是组成了新的家庭,无法有剩余的精力再支持她。 在无数个只有她和偌大、空洞房子的夜晚,她能抓住的,只有爸爸发来月渐减少的生活费。 思绪飘向远方,远方无垠,断了线的记忆像几缕轻烟,延伸着往更远的地方飘去。 22:53。 秦淑月停好共享单车,落锁的那一刻,手机上显示出扣费的订单。 已支付4元。 半个小时两块,超出部分不满半小时按半小时计算。 真黑。 秦淑月默默点进订单,看了又看。 “啪” 她按下息屏键。 她略微理了一下自己皱巴的小裙子,随后抬步走进一家打印店。 说来这打印店开的地方也是真奇怪,竟然开在一个烧烤摊旁边。 而且四周也没有教育机构,住户……倒是有几栋。 这打印店能开到明年不倒闭也算奇迹了。 来打印店打印些资料再顺便撸几把串回去? 别太扯了。 秦淑月边想着,边走进这家打印店。 王牌数码打印,专注打印,复印,彩打…… 招牌倒是响当当,也不怕被人举报虚假销售。 秦淑月走到店里,手里拿着一个u盘。 店里有个人懒懒躺在躺椅上,一手抓着一个类似水蜜桃形状的扇子,一手横拿着手机,手机里不知道在放着什么,非常大声。 不知道是不是ptsd了,自从她发现祝令仪一个人会在宿舍看那些东西之后,对每个符合这种条件的人都有一种反射弧。 14、女生……也可以嫁女生吗 “老王!有个小姑娘来打印来了!你别洗你的臭脚丫了,快点过来!别让人小姑娘等着了!” 那个拿着手机看剧的王老婆瞥了一眼秦淑月,而后立马对屋里的女人喊道。 屋里的女人粗着嗓子不悦地发起了牢骚。 “你没看到我在洗脚啊,帮我搞一下咋子了嘛?你看看看,天天看你的破剧,追了几十年还在追,怎么眼睛还没瞎?” 一听到这个,王老婆瞬间精神抖擞,电视剧也不看,扇子也不扇了,立马从躺椅上爬起来,那架势堪比进军超市抢鸡蛋。 “王莹莹,你说这话就让人来气了啊!我自从嫁进你们王家,又是洗衣又是做饭,伺候你端茶洗衣倒水,这几十年来你是一点记不上心,呐,当初可是说好的……”王老婆伸出手开始一件一件事细数,“你主外,我主内,我除了没给你个老婆子生娃之外,我哪个做的不好!啊?” 剩下的话秦淑月都没有听清,脑子里就记得王老婆说的那一句,‘我自从嫁进你们家……’ 如果她没有听错,屋里面那个,应该是也是女生吧? 女生和女生之间…… 等等。 女生也可以嫁女生吗? 秦淑月有些发懵,她第一次接收到这种新……思想? 在王老婆妙语连珠攻击下,屋里头洗脚的王莹莹火烧屁股一样急忙擦干了脚,穿上鞋火急火燎从屋里出来。 她手上抓着那条擦脚巾从里屋冲出来的时候,看着躺椅前站在在那儿疯狂输出王老婆,双手叉腰,头昂得高高的,一副盛气凌人的样子,真是恨不得把洗脚巾一把塞进她嘴里。 王莹莹将手中的洗脚巾往上一抛,正巧落在王老婆的怀里。 “别叽叽喳喳的了,把我洗脚布挂起来。” 王老婆手里拿着洗脚巾骂骂咧咧地走进里屋,“砰”地把门关起。 世界终于安静下来。 秦淑月低头看了一眼时间。 22:58 原来秦淑月都已经站在这里看了五分钟的闹剧。 王莹莹脸上堆着笑,岁月悄逝,芳华不再,容颜虽不再似曾经那般光彩动人,可眉眼总是弯弯,里头笑意盈盈的,看向秦淑月时目光也很慈祥,看样子就像是一个对晚辈十分慈爱的小老太。 秦淑月将u盘递过去。 “你好,我来打印资料。” 王莹莹满脸笑意地将u盘接过,道:“我记得你呢,你每天晚上都在旁边的烧烤店给人考烤串吧?” 秦淑月怔愣了一下,她没想到这个小老太竟然记得自己。 她的语气很温柔,很祥和,语调听起来也很让人舒服,有一种独特的平静。 秦淑月点点头,“每晚都来。” “凌晨五点才结束吧?有的时候甚至到八九点?” 没想到她连时间都打听得很清楚? 她想干什么? 秦淑月的眸色变得有些警惕。 “哎哟,老婆子我心直口快的,你可千万不要误会了!我一觉睡醒起来收拾窗台的时候几乎每天都能看到你刚走嘞。我就是问问你,不要误会。我只是想说啊,女孩子身体娇弱,不能太拼命,身体会坏的。” 22:59。 秦淑月的嘴角微微牵起一抹很淡的弧度。 若仔细看就能明显捕捉到她眼里一闪而过极淡的苦涩和落寞,交缠在一起复杂的神色。 她道:“我要迟到了。” 说罢,她忙不迭转身跑走了。 “哎!” 王莹莹朝她招了一下手,似乎想要叫住她。 秦淑月走进烧烤店,将工作服套在小白裙外面。 老板走过来,看了一下时间,而后道:“你平常不是都会提前半个小时到吗?今天怎么迟了这么久。” “不好意思吴姐,今天路上有些事情耽搁了所以就……” “老板!再来五串羊肉串!” “这边两串!” “还有这里!先来个15串!” “好嘞!马上就来啊!” 老板忙得热火朝天,身上脑袋上汗如雨下。 她目光扫了一眼秦淑月身上穿的裙子,这么大热天还穿个长袖…… 老板唏嘘一声,“这么热的天你怎么天天穿长袖?不嫌闷得慌吗?” 自己虽露两个大膀,可看着秦淑月身上的长裙,她还是热得哆嗦一下。 吴姐手上不停串着羊肉串,边对秦淑月说道:“今天是周五,人特多,羊肉串都不够卖的了……你手上活快点,多串几串,等串好了你再给客人烤串去。” “好。” 很快,吴姐的手上就捧着一大串羊肉串出发了。 走之前,吴姐还插空问她道:“你吃晚饭了吗?” 秦淑月串羊肉串的手一顿,抿着嘴点点头,“吃过了,谢谢吴姐关心。” 吴姐瞥了她一眼,“我比你大几岁啊一口一个姐的!今天晚上估计又要忙个通宵,喏,后面桌上有两块大饼,我晚上买来吃的,还剩两块,你先充充饥吧,等客人走得差不多了,还有剩下的,咱俩烤着吃!” 秦淑月垂眸,点点头,应了一声:“好。” 说完,吴姐捧着一大堆羊肉串走了,挨个座位去发。 秦淑月麻溜地将剩下的烤串串好,顺带把旁边鸡心,里脊,五花肉和其他烤串给一起串了。 这种工作程序工艺不烦琐,但也没意思,却能让秦淑月心安。 不需要技术含量,也不考验专业的知识能力,就只是串串烤串,帮客人烤烤串。 比起在那种高档的酒店里品那些高端的设计,还是这里鲜香的烤串更接地气一点。 杂乱无章的心,在这一刻似乎平复了很多。 这才是她应该在的地方。 忙活完这些,她又跑去自觉地帮客人烤烤串。 常来这里光顾的客人都知道,这里有个“哑巴小姐”,她虽不说话,但烤出来的串串却是无可挑剔的。 羊肉串,烤久了吃老,烤短了又是生的没法吃,这中间的火候秦淑月却能掌握地刚刚好,得到大家一致好评。 而吴姐也觉得她虽然不怎么说话,但能干,做事麻溜,也就把她留下了。 “这样吧,一个小时先16块,每天晚上从23:00开始,时长不定,有的时候可能会通宵。你在这儿干满两个月,我再给你涨到30块一个小时,等以后你干的时间久了工资咱们再定。” “总之就一句话,你要是能一直跟着我,我挣多少,你拿一半。” “如果觉得行那就留在这儿继续干,不行就走。” 那时候,秦淑月妈妈刚出车祸不久,送进医院抢救,爸爸出轨不给医疗费,还要放弃救治。 硬是她不肯,死缠烂打,好说歹说怎么着就是不肯。 那个时候,正是她最最缺钱的时候。 因为她虚岁十五还不满十六,很多地方都不要她,好不容易有人肯收留她,她自然要牢牢把握住这次机会。 这一做就是三年。 苦和累都熬过去了。 她再怎么不想做打退堂鼓,如今也都咬牙坚持下来了。 “秦淑月,这桌的孜然粉不够了,你再去那个柜子里拿一点来,还有甘梅粉,也多倒一点。” 秦淑月走到吴姐那边,将两个瓶罐拿在手上麻溜地走回店里,将柜子里的孜然和甘梅粉拿出来,两边匀匀倒到。 她将甘梅和孜然拿给吴姐后,接着又回去给客人烤串了。 吴姐看向她弯着腰一脸认真地给顾客烤烤串的样子,真觉得她脑子里是不是有个计算机运行代码,有指令生成一样。 指令不管是要她干什么,她最后都要回归给顾客烤串的结果。 “秦淑月,桌子不够了!你再去里面拖张桌子出来!” “秦淑月,烤串!要十串五花肉!” “秦淑月……” 天露吐鱼肚白,耳边传来清晰鸟的啼啭,新的一天在缓缓的旭日东升中到来。 终于送走了最后一桌顾客,两个人瘫倒在地,背靠着背,几乎要虚脱了。 吴姐疯狂掐紧自己的人中,累到昏厥,“累死了……” 秦淑月也累到睁不开眼,她靠着吴姐的背,闭起眼睛,轻轻嗯了一声,“嗯。” “还是你们上学的好啊,我要当初好好上学……哈哈,不提这个了。”吴姐抓了抓头发,“不过我也不是上学的料,学不懂。我中专一毕业我妈就让我出去打工了,不过还好,命运还算对我公平,开了个烧烤店……啧,还真像模像样的。” “哎秦淑月,我是不是特别厉害。” 语气中颇有些得意,吴姐的眉毛也眉飞色舞地扬起来。 秦淑月却是累到一句话也不想说,事实上,她也不会说什么。 “嗯,是的。” 在她闭着眼睛快要眯着的时候,吴姐推了推她的胳膊,“秦淑月,别睡啊,我答应给你烤烤串吃的。” 秦淑月头歪向一边,声音细若蚊蝇地小声道:“我累……” 吴姐又推搡她几下,“别在这睡,我店里头有个小铁床,你去那里眯一眯,我给你烤烤串吃。” 见秦淑月好似陷入昏迷,什么也听不见,也懒得动一下。 吴姐无奈地摇头,把秦淑月公主抱起来,放到她的小床上,贴心地给她搭了一层薄被,再把床边的电风扇开了下来。 “桀桀桀……”老旧电扇里的金属早已腐朽,□□着摇摇晃晃地摇头,时不时发出古|怪的声响。 吴姐刚想捻手捻脚出去,却忽然感到身后的衣服被人拽了一下。 秦淑月已经有些意志不清,她睡眼惺忪但还撑着最后一丝理智,迷糊地问她道:“姐姐,你不睡吗?” 15、姐姐,你不困吗? 吴姐笑着摇摇头,“我习惯了,再说了,我不是答应给你烤烤串吃吗?你先睡,睡一觉起来就能吃到热腾腾的烤串喽~” 吴姐轻轻点了一下秦淑月的额头,“好啦,不用担心我,你安心睡下。” 闻言,秦淑月闭着眼睛,迷迷糊糊道:“姐姐你也要睡……哦。” 话音刚落,她轻飘飘翻了个身,彻底睡下了。 吴姐眼眸一抬,外头的烧烤桌东倒西歪,竹签散落得到处都是,桌上地上,一片狼藉。 她撸了两下手臂上并不存在的袖子,憋起一口气,开始埋头整理起来。 吴姐将祝令仪昨晚上搬出来给客人坐的桌子又搬了回去,以免占地方。 她双手握住桌子两边,轻轻一提,大步迈开把它往回搬。 又拿起抹布和扫把,开始清洁桌子和地面。 等她扔完第三包垃圾的时候,不知不觉已经日上三竿了。 她一只手撑着扫把,直起酸涩的腰,另一只手用力锤了几下背,她大呼一口气,“今天这太阳可真毒啊……” 她目光往里头瞧了瞧,见秦淑月又翻了个身,睡得喷香,也不忍心叫她起来。 她打开身边的冰箱,看见里头各种肉类和蔬果类少了一半,她伸手往冰箱里扒拉几下,估量着暂时还不用进货。 等她的眸光继续往下看时却忽然发现了秦淑月精心设计的巧思。 娟秀的字体写在一个小长方形的立牌上,细心标注着每排都是什么肉类,瓜果蔬菜,加快办事效率。 吴姐将秦淑月自制的长方形立牌拿出来看了看。 她倒是心思细巧。 每个立牌后面还用胶水黏好两根削了尖的牙签,支撑起立牌。 吴姐似乎被她的设计惊讶到了,眸中也多了几分对她的欣赏。 怪不得说人家是大学生呢,像她这样只会“无他,唯手熟尔”死记硬背的人来说,秦淑月就比她聪明许多。 眼见时间也差不多了,她从冰箱里拿出几个串,烤好,刷好酱后又骑电动车出去买了点豆浆和包子回来。 等这一切差不多就绪,秦淑月也醒了。 她掀开被子,把鞋穿好,轻轻下床。 她脚步轻,无声无息地走到吴姐身边时,可把她吓了一大跳。 “啊!吴姐你走路怎么跟鬼一样没声啊!吓死人了!” 吴姐捂住她脆弱的小心脏,惊叫一声。 秦淑月也被她这大嗓门吓了一跳,脸色一白,神色惊慌地往后退了几步。 这倒是不知道是谁吓谁了。 吴姐见她这一副倒是被吓惨的表情,叹了口气,她摇摇头道:“到底谁吓谁啊!哎!” “算了算了。”吴姐向她招招手,无奈道,“快来吃一点吧,马上要凉了。” 包子和豆浆刚买不久,烤串也是新鲜出炉的,大夏天的怎么就这么快凉了呢。 秦淑月走上前,乖乖落座。 吴姐早就给她的位置上放了一碗热气腾腾的豆浆,又放了一个小碟子。 她细心地将烤肉串上的肉挑下来,一个个拣到秦淑月碗里。 看着她瘦到发白的小脸,吴姐总是会说:“这三年前也没见你瘦成这样,这都瘦脱相了,你多吃点好的补补撒!” 秦淑月看见碗里一下子被吴姐填得满满的,她连忙推脱道:“谢,谢谢吴姐!真,真够了。再多我也吃不下了。” 吴姐哎了一声,“你这饭量就这么一小口,怎么吃得胖嘛……还有,我不是都说了别叫我吴姐嘛,这话从你嘴里念叨出来感觉比你大了十几岁都不止呢!” 秦淑月有些害羞地低下头,“是,旭华姐。” “哎……”吴旭华有些头痛。 这小丫头怎么这么老实。 秦淑月不怎么爱说话,饭桌上两个吃着饭,安安静静的,时不时就听吴旭华叨叨几句,秦淑月也接话,可也只是“嗯”,“好”这一两个字地往外蹦。 吴旭华一看秦淑月双目有些呆滞,走神走到马来西亚去了。 她夹了块肉往嘴里嚼嚼嚼,问道:“你在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啊……”秦淑月的神色“噌”得亮了一下,她摇摇头,抱起豆浆喝了一口,轻声道,“没什么。” 两人又相顾无言地吃了几口,秦淑月却肉眼可见地有些忸怩起来,她几次张口,好不容易鼓起勇气面向吴旭华,可又忽然耷下去。 吴旭华却一眼就看出她心里有事,憋着想跟她说什么,但是又不好意思跟她说。 她放下筷子,盯着秦淑月这扭扭捏捏的样子,扯起嗓门来,“秦淑月,你都跟我三年了,有啥话不好讲的,啊?快快快,有啥事说给我听,不然我浑身都起虱子一样。” 秦淑月也放下筷子,她双手放在双膝上,不停摩擦着,说话也有点吞吞吐吐。 “旭华姐……就,就是,我……” 吴旭华看着秦淑月低着头满脸憋的通红的样子,眼神中闪过一丝疑惑,又很快了然。 “是要预支工资吗?” 短短这一句话,正中秦淑月心中所想,一听她的话,秦淑月的头低得更低了。 三年来,秦淑月从来没有开口问她预支过钱。 毕竟钱这种东西,太敏感了。 秦淑月明白这个道理,所以她从来没有主动跟她提过这些。 可是这次不行。 住宿费1800没有批下来,母亲那儿的费用也催着要交了。 学校的勤工俭学每个月最多只能打满80个小时,时薪22,也就1760元。 一个月的住院费都要将近两万。 她怎么付得起。 这些年来她存的,赚的,几乎都搭进医院了。 秦淑月有些惭愧地轻点了下头。 吴旭华几乎是下一秒就反应过来,“是阿姨情况不好了吗?” 秦淑月连忙摆手,“不不,不是的,是……是我最近生活比较……” “要多少?” 吴旭华并没有直接把这个的月的工资提前转给她,而是问了她一句需要多少。 “我银行卡里还剩下一万八,还差两千。” 吴旭华立马拿出手机,解开屏保点了几个软件,而后对秦淑月说道:“我转了三万给你。你在我这儿待了这么长时间,给我创造不少的收益,这也算是我给你涨的月薪和提成吧。” 这么干脆利落,想也不想地就给秦淑月汇钱过去,这么多年来,她早就从一颗玻璃心变成铜墙铁壁了……可今天,她还是不争气地红了眼眶。 声音略微哽咽道:“对,对不起,不,不是,是谢谢,太谢谢了……这三年来,如果没有你……我不知道我的日子会变得有多糟糕。” 她掩面哭泣道:“我真的,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憋了很久很久的情绪,忽然被揭开一个小口,那么里头剩下激涌蓄势的情绪将如滔滔江水决堤而下,攻溃她的心防。 事实上,秦淑月在收到那条消息时,整个人的呼吸都不禁轻了,人也好似轻如羽翼,大脑一片空白,一阵风而过,将她吹进浩瀚海洋。 “医生说,妈妈伤到了脑神经,不会醒了,就算醒过来也是植物人……可是,我救了她三年,整整三年啊——医生却说,妈妈没有求生意识……” “是不是连妈妈也要抛弃我了……我真的,我真的好害怕,我怕妈妈死掉,这个世界上就只剩下我一个人了” 秦淑月哭得两肩颤抖,似是将压抑了两年的害怕恐慌都以哭的形式表现出来。 吴旭华看着眼前这个低着头,紧紧把自己缩成一团的人儿,那一瞬间,自己真的很想把她抱进怀里…… 等等,她在想什么! 吴旭华摇了摇头,把这种莫名其妙的想法给甩出脑外。 她本是个大嗓门,看着秦淑月哭得两眼红红,梨花带雨的,她的声音不自觉放轻几分,可依然很大声。 可这是她认为最和缓的语气了,“淑月,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吴旭华伸手轻拍了拍她抖动的后背。 “不,不用……”秦淑月擦了擦脸上的眼泪,“不需要安慰我。” 她勉强扯出一个笑,推开吴旭华轻拍在她背上的手,“旭华姐,多谢你……我,我就先走了。” 秦淑月慌忙把脸上的泪痕擦干净,提着她的小包急忙离开了。 吴旭华盯着秦淑月离开的背影,她刚站起来准备想说什么,可放在桌上的手机却忽然响起电话铃声。 “如果我们能离开~那就早点分开~不要到最后一秒~还在痛苦说活该~” 她简单扫了一眼手机屏幕,忽然瞳孔一缩。 “早就没有爱~为何还要尽力拼凑在一块~我只想做一个独立的女孩~” 吴旭华颤抖地拿起手机,她又看了一眼屏幕里的来电人,没有任何备注,却让她根本没有勇气按下接听键。 “我早已说拜拜~可你不让我离开~无数的话语说得也很苍白~” 就在铃声即将唱完的前一秒,吴旭华才把手从脸上移开,她接起电话,放到耳边。 很苍白地对电话那头说道:“喂。” 似泼天的大雨轻泄而下,电话那头响起一阵粗犷强势的女声,嘴巴像炮弹一样上来就对吴旭华一顿输出。 好像她闯了滔天大祸,犯下罪不容诛的死罪! “你个死丫头真是翅膀硬了啊!把头塞牛逼里了啊,可把你牛逼坏了吧!?害得老娘怎么都找不着你!哼!从小就是个说谎精骗天骗地骗老师,现在敢骗到你娘头上来了是吧!啊?!你说你要开店,没钱。没钱??!我可去你娘的没钱!你跟老娘说,你把三万块转给哪个小白脸了?啊??那可是三万块啊!你这个死丫头,没心肝烂毒肠的贱人!这些年你要是肯每个月给家里打一万块钱,你弟弟那套房首付都付了!” 面对电话里的这个女人,吴旭华拿着手机接听在耳边,没有大吵大闹,也没有和她辩驳一句,神色麻木。 她想,该说的话在曾经那些奋起反抗的日子里都说尽了。 如今,她只有无力,只想逃离他们。 可是好像有种魔力,她越想摆脱什么,就越死活甩不掉。 电话那头吴旭华的沉默,似是一块巨石,投入平静的湖底,激起千层浪。 如果不是因为隔着电话屏,电话里的女人都已经指着吴旭华的鼻头狠狠骂出来了! “你个没良心的死丫头!老娘拼了命把你生下来,费劲巴拉地把你养这么大,什么好的香的吃的不给你?你就是这么对你亲妈,这么对你亲弟弟的是吧?前几年,你没钱,我也不跟你要了。现在呢,你有钱还说谎没钱!吴来娣,你的心是什么做的?啊?” 16、秦淑月的发小 “闭嘴!”吴旭华听着电话里的骂街,整个身子都忍不住的发抖,情绪似乎也高涨到极致。 “闭嘴!闭嘴!闭嘴!!!谁允许你这么叫我的,谁允许你这么叫我!不许再叫这个名字,谁都不许再叫这个名字!!你要钱?我告诉你,一分都没有!小时候?我小时候你是怎么对我的,难道还要我帮你回忆吗?家?什么家?你觉得这样的家我还想回吗?!你,还有吴睿杰,你们这些人啃着我的脖子吸血,吸了这么多年,还不知足吗?” “我也是你的孩子,我也是你的女儿,这么多年来,你关心过我在外面过的怎么样,有没有被人欺负,吃的好不好?这么多年,你说过一句吗!?你过问过我一句?你有关心过我一句吗?” 明明这些话在某些穷途末路的时候已经在心底愤怒地质问过母亲无数次,可每次接起母亲的电话,她多希望,她的妈妈、能关心她一点,哪怕只问她一句,‘来娣,这些年在外面,受委屈不?’ 可是没有。 冰冷的现实时刻警示吴旭华。 “你从来只关心我的钱。” 她愤怒高涨的情绪猝然从心底升起悲哀,一抹冰雪似刀尖划过她的心脏,注入无尽寒冰。 直到此刻,她痛苦地捂着脸,身子止不住发抖。 “我换了不止一个电话号,你为什么总是能找到我,你为什么还要监视我的流水……” “你难道要把我给逼死你才甘心吗?” —— “谢谢老板” 秦淑月向打印店老板微微鞠了下躬。 老板贴心地把她打印的资料用订书钉钉好,放进她的帆布包里。 “你们大学生要背这么多东西啊。多难的哟,哎,你们这些大学生可真厉害的嘞。” 王莹莹对她竖了竖大拇指,鼓励道:“姑娘,这世界上有许多事情并不是每一件都尽善尽美,有些事你明明努力千百倍,可最后的结果也还是不尽人意。但是嘛,做了总比不做好,试了总比不试好。” “可是千万不要钻牛角尖,千万别走进死胡同了。不过呢……”王莹莹历经岁月与沧桑,眼神却并不浑浊。 她粗糙的手重重搭在秦淑月拎着帆布包的手上,“走进死胡同了也不要紧,回头看看,来时的路就会变成一条新的出路。” 秦淑月一愣,抬头有些僵在原地。 她知道王莹莹这番话是在安慰自己。 可是她怎么…… 王莹莹清澈锐利的目光扫了她一眼,她扬起布满岁月痕迹苍老褶皱的手,指了指自己的两个眼睛,“你的眼眶很红。就这样和你说吧,我和里头王老太从16岁认识,一直走到现在,受过的流言蜚语与冷眼不知道有多少……还记得那年我18岁,爸不许我上学,让我结婚,8万块把我卖给同村的老光棍。我逃走,他就用粗绳牢牢绑回家逼我结婚,红嫁衣被无数只手摁压着我穿好,身上绑着绳子,一动也动不了,房间门窗都被锁死,根本没有再逃走的可能。” “可这时候……”说到这时,王莹莹深陷的眼眶中迸射出异样的光彩,神色更加温和,脸上笑眯眯的,眼神不经意间扫过里屋正穿着围裙,手里拿着铁铲炒菜的王老太。 “她真的很厉害,一脚踹开门,解了我身上的绳子,手里拿着刀,叉着腰一脸凶神恶煞地看着在场的每一个道恭喝彩的人,指着他们劈头盖脸地全骂了一顿,有人想动手,可根本打不过她,更何况她手里拿着刀没人敢跟她硬碰硬。” 王莹莹低头笑去,和刚恋爱小少女们的姿态没两样。 “尤其是那个新郎官,他已经四十多岁,挺着大肚腩,被老太骂的脸色当场青一阵白一阵。又甩15万砸在我爸头上,告诉他,告诉在场的所有乡亲,我,王莹莹,从此自由了。” 说这句话时,王莹莹的眼睛里仿佛闪着星星。 “那时候的15万块……”王莹莹神色复杂地轻叹,“那可是十五万啊……是她这些年起早贪黑不知道吃了多少苦才赚来的血汗钱啊!就为了还我的自由,全给了我爸,你说可笑不可笑?又告诉我人要上学,不能像她一样。她供我读书,自己却只吃白馒头……不……她给我的太多了,我不能再拖累她了……所以,我不上了。不上就不上,老娘以后一定赚钱养她!最穷困潦倒的时候,如果我们没有彼此……早就过不下去了。” 她的双肩耷拉下去,顷刻又昂扬起来,“不过啊,这日子总归越过越好,我们赚够了钱开了个打印店。王牌打印店这个名字是我们两个人一起取的呢!” 说到打印店名字的时候,她脸上的神色颇为得意,转而又将目光看回秦淑月,她单手抚上秦淑月的肩,轻轻按了按,“所以啊,这世上有什么过不去的坎呢?” 秦淑月听到王老板说的情真意切,很是动容,就连眼眶也不禁微微泛红。 她抿了抿唇,点头道:“谢谢老板,我明白您的意思。” “光知道没用,得做到才行呢。” “死老王,进来吃中饭!”未见其人,但闻其河东狮吼。 秦淑月只觉得肩上王莹莹的手猛地一抖,她嘿嘿笑了一声,连忙结束话题,“小姑娘,下次再来哦!我可喜欢你呢!” 话音刚落,她忙不迭回头朝那道声音走去,边走边嗔怪,可语气间尽是温柔,“催催催,一天到晚的,催魂呢!” “我催?呵!你爱吃不吃!我辛辛苦苦早上跑那么远去菜市场挑菜,买菜,赶回来做饭给你吃,你倒好……” 听着屋里头又要爆发王老太的河东狮吼,秦淑月一溜烟跑得比兔子还快。 她见识过王老婆骂人的威力,那简直堪比音乐大厅里的回音。 无麦狂喝…… 秦淑月拎着帆布包离开了。 走之前还特意回头望了一眼吴旭华的烧烤店。 但就看到吴旭华一个人坐在一张小板凳上,背对着自己,手上看不清在忙活什么。 秦淑月正犹豫要不要进去跟她打个招呼,可这时口袋里的手机却响了起来。 她看清对面是谁后连忙接起。 “喂,李医生。” 电话那头传来李医生粗沉的声音,语气听起来还算和善,可秦淑月知道,这通电话是对她的最后通牒,“秦淑月,你妈妈治疗住院的费用凑齐了吗?今天晚上六点之前,如果你再不交,我们就只能……” “李医生。”秦淑月打断李医生的话,她停顿一下,对他道,“我正准备来医院,费用我今天会交齐。” 李医生点了点头,“那最好不过了。” 说罢,他掐断了电话。 秦淑月也因为这通电话而匆匆转身。 反正之后还有机会,她想着。 随后她急急忙忙地向乘车台的方向跑去。 “62路还有两站到达本站,请乘客耐心等待——” 机械的女音从记录公交车的荧屏上传来,秦淑月从帆布包里拿出乘车卡,耐心等着列车。 她打开手机,点开微信聊天框,空空如也,最新的一次聊天还是两个月前跟辅导员沟通换宿的事情,除此之外什么消息也没有。 又往下划拉几下,发现高中的朋友几乎已经删光了,大一进的宿舍群她也早退了。 只有一个从小跟她玩到大,和她同龄的邻居,秦淑月还留着她的联系方式。 小时候两个人形影不离,亲密无间,甚至还睡在同一张床上,而现在她已经出国留学了,自己却…… 她低头将脑海里即将蹦出的念头甩出去。 目光又回到手机聊天栏里。 凌灵翎。 她的名字很有趣的。 秦淑月小时候最喜欢追着叫她三蛋。 都是零蛋嘛~ 秦淑月手指一顿,随后她点进会话框。 最新的一条消息是三个月之前,凌灵翎发来的。 “月月,最近生活过的怎么样呀?听说你妈妈出车祸了?有没有事啊?我们好久都没有聊天了……” “月月,我好怀念曾经咱俩小时候啊。我还记得你第一天来我家睡觉,结果我俩太闹腾把水晶灯打碎了,把我妈吓得半死以为出啥事了呢!哈哈,没想到你一点都不怕,还咯咯笑呢……” “月月,自从五年前我搬家就再也没见过你了,我真想回国见你一面哎,你和我一样,今年都19岁了吧?一隔五年,不知道月月是不是变得更漂亮了呢?(ps:月月小时候也很漂亮哦)” 可秦淑月却没有回。 她早就不是以前的秦淑月了。 以至于收到这条消息时一时间手足无措,不知道该怎么回。 而秦淑月没有回,对面那人也没有再发消息过来了。 秦淑月忽然觉得很庆幸,还好凌灵翎没有再发消息过来,不然真等她回国提出要和她见面……秦淑月压根都不知道该怎么去见人家。 如果她家没有出事,爸爸没有出轨,她或许这时候也在国外的某所大学求学,可现在……这所学校已经是她拼尽所有能力考上最好的一所学校了。 秦淑月点开会话框,可大拇指紧紧扣在屏幕前,就是不知道该打什么消息发出去。 踌躇许久,她只好放弃、退出会话。 本来就是两个世界的人,还是不要再有更多交流了吧。 如果让凌灵翎知道自己现在过的生活,也会像其他人一样瞧不起她的吧。 还是把灵翎最好的样子留在心里吧,如果她像其他人一样……那么秦淑月估计会发疯。 再一太眼,62路公交车已经穿过最后一个红绿灯,向秦淑月所在的站台驶来。 秦淑月再捏了捏手上的公交卡,随后将熄掉手机屏,将手机放回包里。 反正也没有什么好看的,不如多看几本书和资料吧。 正想着,62路已经稳当当停在秦淑月的面前。 “滴——”一声清脆的刷卡声过后,秦淑月走到右手边第二个单人座位坐好,打开窗,将刚打印的资料拿出来,仔细阅读起来。 读着读着,脑里的思绪却蓦然想起小时候和凌灵翎一起天真玩闹的时候,一会儿又跳到母亲出车祸那一天,她看见妈妈整个人浑身都在滴血,嘴唇脸色白到不正常,整个人都极其虚弱,仿佛下一刻呼吸就彻底断了。 妈妈躺在纯白的担架上,血液染红了大片,血滴在地上,流了一路终于进了抢救室。 医生说,妈妈的伤势太重,血止不住。 那一小点的距离,却是那么漫长,漫长到令站在门外的祝令仪陷入无尽恐慌的漩涡,似要将她揉碎了吞进深渊。 一份份病危通知书流水似的落下来,递交进父亲的手里。 抬头,是父亲纠结冷静的脸,转头,是站在他身前一脸严肃,不苟言笑的医生。 他们在交流什么秦淑月都不知道,那一刻,她的脑子里只有躺在病床上奄奄一息的母亲。 心里默默异常坚定。 她要救她。 她一定要救妈妈!! 妈妈滴在地上,流了一路的血每时每刻不再折磨刺激着秦淑月的脑神经,她全身上下的血液沸腾紧绷着,大气也不敢喘一声,生怕会影响到抢救室里医生手术。 可是当她听到父亲平静地说出那一句,“我们放弃治疗”之后,秦淑月变得有多疯狂。 她疯了似的从父亲的手上抢来病危通知书,撕成粉碎,来一份她撕一份,统统撕得粉碎! 那时候,她学也顾不上去,只顾守在手术室门前,蜷着膝盖蹲在手术室外,浑身颤抖地等待着。 那一夜,秦淑月的变化几乎令她的父亲无比陌生,又对她决绝的阻挠无比恼火。 好话几乎都要说尽了,可是这个犟种就是不松口。 一副谁要是敢劝她动她一下,她都会像一只应激的兔子无差别攻击所有人。 渐渐的,爸爸不再来劝了,婆婆也不看了,因为婆婆哭瞎了眼睛,突发心梗死了。 奶奶……更是一次也没来过,她盼着妈妈早点死掉,父亲早点解脱,再和别的女人生一个儿子给她。 多么恶心的一家人! 那个时候的秦淑月才算是彻底看清了这家人丑恶薄情的嘴脸。 妈妈一家只剩下她,而她也只有妈妈了。 秦淑月倚靠在抢救室外,就像妈妈还在她身边一样。 “爱仁医院即将到站,请乘客有序下车。” 冰冷的机械女音再次响起,秦淑月如梦初醒一般,不知道什么时候她的双手紧紧握着拳。 意识回笼,她松开拳头,将学习资料放回包里,等车子停稳之后她下了车。 车站对面就是爱仁医院,秦淑月走过斑马线,等了两轮红绿灯,终于走到医院门口。 她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点开通话记录,李医生,这三个字率先出现在秦淑月的面前。 秦淑月轻轻一点,“嘟嘟——”沉闷的等待铃声响起。 17、为什么什么都不说就消失 电话很快就被接通。 “李医生。” 秦淑月平静道。 李医生也直接开门见山,“到了?” 秦淑月轻轻“嗯”了一声。 李医生在电话里直接说道:“那你直接去门诊缴费吧,然后来c楼608,来看看你的妈妈。” 秦淑月挂断了电话,先去门诊排队缴费。 熟悉的一万九千八从银行卡账上划走,秦淑月盯着那个账单,眼里没有一丝心疼。 她只怕自己挣的钱太少,不够给妈妈治病。 拿到了票据,秦淑月穿过医院a、b号楼,径直往c楼小跑去。 “妈妈……” 秦淑月的手里牢牢捏着票据,心里暗藏涌动着激动。 我来见你了。 乘电梯的过程中,她的一颗心脏跳得极快,既有被喜悦冲昏了头脑的激动,又有一丝隐秘的悲伤被藏在角落,不引人发觉。 电梯门刚开,秦淑月就迫不及待地往608室跑去。 她快速扫视着走廊两侧的病房号,心里默数着。 “607……” “608!” 她刚往608跑去,就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站在608病房前。 身影高大,壮实,带着一个黑框眼镜,头上带着一个蓝色的丝织帽,脸上一如既往地带着口罩。 他双手插兜,目光有些深远地透过透明的玻璃窗,向病房里面插着呼吸机的病人看去。 “哒哒哒”的脚步声忽然停下,李医生的目光未动,他双手插在白色外套口袋里,问身旁比他矮了一个头的秦淑月,忽然问道:“如果你的妈妈醒不过来,病情还会恶化,需要更多的钱,你怎么办?” 秦淑月没有丝毫考虑,直接回答他:“救。” “只要妈妈能活,哪怕她永远都醒不过来,我都要救。” 这句话说的异常坚定。 李医生也似乎被他身边的这个小姑娘折服了。 从三年前,她疯了似的阻挠她爸爸签放弃治疗的申请书,到这几年期间没有一次遗误过治疗费,就算是他如今一个即将奔四的人,也不禁打心底里对她佩服不已。 这世上或许真情存在,但他从来没有遇见过。 直到遇到秦淑月,他才真正明白,原来这个世界上还真有所谓血浓于水,情真意切。 母亲在子女身上不计一切的付出,子女对父母不计结果的回报。 让她不禁对这个只有19岁的小姑娘,肃然起敬。 “你要进去看看吗?” 李医生像往常一样轻松地问她。 明明知道每次回答的结果都一样,但李医生依旧还是会照例询问。 得到的回答也都是,“不了。” 秦淑月摇头,她踮着脚见,从病房的玻璃外遥遥看上躺在病床上的母亲。 又四处看了看。 “室内开着空调,妈妈会不会冷?” 声音轻轻软软的,她的眼神里流露出担忧。 李医生知道她的顾虑,回道:“不会的,来查房的护士她们会关注病人的情况,病人冷了或者热,她们都会相应调控的。” 得到李医生的保证和肯定,秦淑月这才放心。 “谢谢你们。” 她很真诚地弯腰对李医生鞠了一躬。 李医生摇了摇头,“你最应该感谢的,是你自己。” —— 从爱仁医院出来后,秦淑月坐上熟悉的102路公交车。 风景轮换,可公交车总会在该停的车站停上一分多钟,等待着乘客有序上下车。 周而复始,一日复一日。 就像秦淑月枯燥乏味的生活,没有任何欢愉。 “前方即将到站——前阳路,请乘客……” 她拎起帆布包,站起身,扶着扶手耐心地等待公交车停稳。 下车后,她急忙向车站对面的烤肉店奔去。 “蔡老板。” 秦淑月看了一眼手机,17:20,甚至早到了40分钟。 蔡老板对秦淑月习惯早到的行为早已习以为常,他指了指后厨,“去切菜吧,还有池子里的碗,你也顺道一起洗了。” “还是老规矩,给你算半个小时的薪资。” 秦淑月将包塞进前台后头的柜子里,再熟稔地从里面抽出一件工作服套在身上。 边穿衣服边道:“好的,蔡老板。” 她的工作一般是从18:00开始,一直干到23:00打烊。 主要内容是后厨。 原本蔡老板觉得她长得不错,让她去做迎宾,可秦淑月太腼腆,干了一周也没有长进,甚至还会偷偷摸摸躲起来,很难与人交流,更别提相谈甚欢拉客。 于是又让她去干前厅的活。 秦淑月记忆力很好,不费一个小时就能将菜单里的内容倒背如流,但每当有客人询问菜式时,她结结巴巴,又道不出个所以然。 没办法,蔡老板只能打发她去干前台。 可秦淑月却嫌前台工资少,向蔡老板提出去后厨干。 后厨那地方,又脏又乱,地上泡着一层洗碗水,颜色奇异的洗洁精泡泡在地上肆意游走。 别说是小姑娘,就算是像他这样的大老粗也是天天骂。 可骂了也没用,店里真忙起来谁还顾得上地上有水没水,干净还是脏的,快速出餐别让客人等急了才是真理! 厨子手炒到飞起,洗碗阿姨手里的盘子也是转到飞起。 可自从秦淑月来了之后,一切似乎都不一样了。 地上每时每刻都很干净,不再有那些脏得发绿,冒泡泡的洗碗水。 她能井井有条地将所有的事情都安排好,不论是出餐、洗碗、还是准备小菜,她竟然都能兼顾。 很神奇,也让蔡老板大开眼界。 而秦淑月不爱说话,大多时候很沉默寡言。 在大家都明里暗里出声抱怨的时候,秦淑月依旧是自顾自默默地干着手里的活,从不喊累和苦。 蔡老板带过那么多员工,却唯独对她刮目相看。 如果不是因为秦淑月是正经名牌大学生,他倒想培养她成为下一任店长。 可一直在认真工作的秦淑月丝毫不知老板心里这些想法。 如果她知道,想必……会很惊慌失措的吧。 因为从来没有人会对她抱有这么大的希望。 蔡老板正心里盘算着的时候,秦淑月已经把池子里的碗洗好了。 她蓦地一抬头,刚好和蔡老板的目光对视。 秦淑月忽然很慌乱,她连忙把自己全身上下都检查了一遍,视线在瞄到自己身上穿着的小裙子时,忽然变得有些慌乱。 她连忙摆手向蔡老板解释道:“蔡老板,我,我知道店里的规矩,我,我不是有意穿来的,我下次不会……” 蔡老板不以为意的摆摆手。 一直都很守规矩的人,偶尔一次出格,也没什么。 “继续你的工作吧。” 说完这句话后蔡老板又去忙了。 一到晚上六点,人一下子肉眼可见地变多了。 比肩叠踵,人来人往。 店里很快忙碌起来,员工们只剩下一个残影。 端盘上菜,向顾客们滔滔不绝地介绍菜单。 一时间,人声鼎沸。 气氛热闹起来。 可这一切,似乎都和秦淑月没有关系。 她依旧埋着头,忙碌地干着自己手上的活。 低头不语。 —— “啪”的一声,鹤青苑的六楼公寓里响起一声很轻的关门声。 黑暗中,一双眸子冷不丁朝门口看去。 定制的桌布上还摆放着前一夜的餐食。 “还知道回来?” 祝令仪冷冷开口,语气中充满不悦。 秦淑月听到这句话后木讷地站在门口,不知道祝令仪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听在她耳朵里,却变成另一番意味。 “您……要赶我走吗?” 其实,秦淑月的心里很有数。 她自知自己得罪了祝令仪不少次。 她从小高枕而卧,没有任何烦恼长大,也从来没有任何人敢有对抗和忤逆她的勇气。 自己几次三番落她而去,不告而别,无视她的话…… 她应该已经厌烦自己到极点了吧。 “桌上的饭菜,是那天晚上你没有吃完的。”祝令仪拍拍手,客厅的灯瞬间打开,她的目光却直直朝秦淑月看去。 带着一丝恼怒。 “还带了那款新品给你。” 祝令仪没有愤怒的语调,语气很平常,也很轻,轻到像一片羽毛,秦淑月的心会随这片羽毛飞走了。 她将疲惫藏匿,勾起唇角朝她笑了笑。 很温顺,很平静。 甚至有一丝岁月静好的感觉。 她放下帆布包,脱下鞋子,静静地走到桌边。 祝令仪却最讨厌她这样笑,一句话也不说,甚至对她没有一丝一毫的解释。 从昨天晚上到第二天凌晨,她一直在跟自己玩消失。 自己也是他爹的竟然莫名其妙一直等她到今天。 她凭什么值得自己这么等着。 她怎么敢让自己坐在这里一天一夜等她回来? 从来没有人敢让她等,谁人对她不是毕恭毕敬,甚至提前三四个月去了解她的喜好,生怕触怒她。 …… 祝令仪简直都快要气炸了,虽然面色不显山不露水,一点也看不出来她生气,可她在生气。 非常气恼。 这十几年来,她早学会隐匿脾气。 她不会让任何人猜出自己的喜恶。 但她会将怒气以另一种方式表示出来,以此警告那些想要触碰她红线的蠢货。 下一刻,只见祝令仪指着桌上那份已经馊掉的打包餐食,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冷冰冰命令道:“吃下去。” 秦淑月的手指蜷缩了一下。 闻到餐盒里散发出难闻发酵的气味,她吞咽了一口口水,有些弱弱的开口。 “祝小姐……” 祝令仪却没有再给她继续说下去的机会。 “要么你现在就给我滚,要么……” 她的眼神很随意地掠过这份餐食,转看到秦淑月身上。 语气冰冷,“吃掉它。” 18、秦淑月的秘密 秦淑月垂眸,她的神色在瞬间恢复寻常。 吃馊食而已,以前饿到没饭吃的时候,她就靠别人吃剩的泔水续命。 没错,很恶心。 就连她自己都觉得恶心。 但她得先活下去,再谈有尊严地活下去。 随即,她打开餐食盒,拿起里面的筷子,正要神色无常地吃下去。 可即将进嘴的前一秒,祝令仪却忽地一把打飞她手里的筷子。 “啪”的一声,白瓷筷子摔在地上发出两声脆响。 秦淑月的手被祝令仪扇了一下有些发痛,她默默地缩回手,放到膝盖上。 紧紧低着头,一副做小伏低的姿态。 “你不会反抗吗?怎么我让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让你吃馊饭也吃?” 见她依旧不理会自己,一股无名火直冲心头,她恨不得用手狠狠掐在她肩上好让自己看看这个女人究竟有没有在听自己说话。 可伸出去的手却很暴躁地把自己的头发抓成一团鸡窝。 “秦淑月你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了!” 祝令仪鲜少有这么气恼的时候。 就连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生气。 秦淑月却是被她一进门就兴师问罪的模样给弄得惊疑不定。 可在祝令仪说完这一句话后,秦淑月的心忽然变得异常平静。 她一直都是这样的人,软弱,无能,路过的街边老鼠都能踩她一脚。 “抱歉。” 秦淑月冷静地站起身,身后的椅子发出吱呀的噪声,祝令仪的眼角下意识跳动了一下。 她郑重地朝祝令仪鞠躬道歉,“对不起祝小姐,那天晚上是我让您难堪了,请您原谅我,不要赶我走。” 祝令仪脑海里想过一万种她的道歉,却没想到道歉的内容是这个。 她到底是真蠢还是装蠢。 真可恶。 明明她并不是因为这个生气。 一拳打在软柿子上,软柿子还一脸委屈地摸摸她的手问她你疼不疼。 一股无名的心头火,憋在心里让她忍不住想要发泄。 可是在看见秦淑月一脸无辜的表情,站在原地似乎还在战栗,整个人就像是一片汪洋里的小舟,被海浪肆意暴虐,小舟摇摇晃晃似乎下一刻就会被海浪席卷吞没。 祝令仪一瞬间又暴躁了。 操!我有这么凶吗! 她抚上额头,无奈地闭上眼睛,“现在,立刻离开我的视线……趁我还没有反悔之前。” 明明是想将这件事翻篇,可她总是别扭地说出另一番变了味的话。 令秦淑月误会。 秦淑月自然是不想在出现在她的视野里令她心烦,于是几乎是想也不想,立马转身上楼,又小心翼翼地跑上台阶,没有弄出一点噪声,立刻回了屋关上门。 直到门彻底被关上的那一刻,楼底下的女人也没有追上来,秦淑月才算是终于歇了口气,这两天没日没休的疲倦也在这时如同潮水一股脑涌上心头。 她倚靠在门后缓缓坐到地上,失神地望着对面的窗子,眼睛里充满疲惫。 似乎已经累到脱力。 她低头看了一眼洗碗洗到发白的双手,她的眼睛眨了一下,什么情绪一闪而过,没有任何人看清。 随后她默默放下手臂,无力地垂在两侧。 这时手臂上的撞伤似乎有些发痒,抓挠在秦淑月的心间。 她轻叹一声,只能捋起覆盖在右臂上的长袖。 明明已是三伏天,可她却仍一袭长袖紧捂着双臂,就算是热到浑身是汗也不曾换一件短袖。 宋佳佳曾经就拿这件事嘲笑她,为了看清秦淑月究竟在搞什么古怪,吩咐她身边的那几个女生摁住她,掀开她裹在长袖之下的胳膊。 在看清的那一刻,宋佳佳的眼神也渐渐从幸灾乐祸,转变成另一种很怪异的眼神看向秦淑月,里面有厌恶,有恶心,傲慢,还有轻蔑,看她时,就像在看一个怪物。 饱含对她浓浓的恶意。 随后她捂住嘴,装作一脸惊叹和惋惜的表情,一只手指着她,眼神流转在每一个人身上,最后爆发出一声大笑。 “你们瞧瞧,还真是一只可怜的哈巴狗啊。” “都这样了,你怎么还活着呢?” 宋佳佳屈尊似的半弯下腰,一只手章轻轻拍在秦淑月的脸上。 脸上挂着一丝轻蔑的微笑,眼神讥讽地看着她,手轻拍着秦淑月的脸,“那就赶紧去死啊。” 声音穿过古老悠长的时空,悠远空灵地回荡在秦淑月的耳边,以至于她时常都会因为这些声音半夜惊醒。 这些声音清晰得就好像是刚刚才发生过一样。 她总觉得,她从未真正逃脱宋佳佳的团体。 清冷的月光好似蒙了一层薄纱,薄云蔽月,再明亮的月光也会黯淡失色。 室内没有开灯,漆黑寂静,浅白色的月光照在秦淑月的五官之上,并不清晰,却很平静柔和。 秦淑月的脸,很容易让人产生恬静娴雅的错觉。 可垂落一旁那只受伤的手臂,了无生气,眼神黯淡无光,在平静宁和的脸上更多了一分死气沉沉。 就像一个破布娃娃。 薄云流转,月光也随之下移,微弱暗淡的光照在秦淑月的手臂上,月光除了看清她手臂上那道撞伤的伤疤外,细细密密的伤痕遍布她整条胳膊,像一条条丑陋的蜈蚣,一直蔓延到她的手腕。 这才是她真正不愿意穿短袖的缘故。 新伤叠旧伤,她的整条胳膊又因闷热而发炎发红,有几条已经结了痂,可结了痂的伤口却更容易发痒。 秦淑月却好像是早已习惯,她早就不难受了。 双目无神地瘫坐在地,无动于衷。 —— 祝令仪在烦躁的时候就会选择泡澡。 因为泡澡时向上蒸发的水蒸气包裹着她的身子,浴缸里的水流动着仿佛能抚平她的心绪。 情绪平稳下来后,她裹着浴袍与浴室出来,像往常一样坐在沙发上阅读,顺带处理一些公司项目和合同上的事情。 她不会对任何一件事暴躁超过一分钟,如果有那就泡一顿澡。 祝令仪刚挂完一场视频会议,紧接着又一通电话打了过来。 听着电话那头传来的声音,祝令仪不想听她的解释,直接打断她。 “我不管你们用什么办法,我只要结果。那块地皮如果拿不下来,你们统统都给我走人。” 祝令仪的语气没有一点松动的口吻,冷峻道。 在有关公司上的事情,祝令仪不会丝毫心软。 雷厉风行,向来说到做到。 电话里的女声沉默了一秒,而后向她保证道:“小祝总,如果我拿不下那块地,不用您动口,我亲自提交离职申请。” 祝令仪没有说什么,只冷冰冰抛下一句话:“谈到手,d市分公司兼星娱副总的位置你来做,我会准备两份函件。一份升职加薪,一份离职清退。无论结果如何,你都会收到一份函件。” “是,小祝总。我不会让您失望的。” 说完这句话后,祝令仪挂断了电话。 她走到如今这个位置,不上则下,所以她必须只能进。 不进则退,祝令仪身边不留无用之人。 她放下手机,专心致志地将《principlesofeconomics》看到最后一页。 tosaythat…… 她将这一整段读完后,最终以一串数学公式结尾。 接着,就是索引部分了。 祝令仪合上书,眼睛略有些发酸。 她揉揉眼睛,拿着这本书起身,往南侧方向走去,走进走廊后,她进入左侧第二个房间。 里面放着一张办公桌,桌面干净整洁,一看就是经常有人会过来打扫清洁。 房间内很明亮,就连灯泡也被擦拭得一尘不染。 祝令仪走到书架前,将这本书放回所在的分类。 经济类。 她将书严丝合缝地插/进缝中,转而有扭头去了另一个分区。 管理类。 侧脸像炭笔勾勒出来的线条,高挺的鼻梁上似含冰霜的双眸,犹如万年寒冰,凝结在她眸底深处。 她的骨相会让人觉得很高贵,不笑的时候会很冷酷,但如果笑起来,那一定是极有反差的温柔。 很像一只严肃的狮子猫。 祝令仪的书房里有很多书架,满满堆放着书。 有一些书她已经看过多遍,可却仍会时不时翻开再读一遍。 就算快被她读烂了,她还是会继续读。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喜欢读书,可能是因为小时候某人对她说过一句,“想当初你妈那可真是读书破万卷啊……祝令仪你怎么跟你妈一点都不像。” 正当她挑了一本书,准备坐在桌子上读时,手机屏幕突然亮了起来。 “小祝总,闪星公司成功收购,我们第一批产品可以开始了。” 祝令仪解开手机,回了一个“嗯”。 对面比了一个ok的手势。 可随之而来又有一条消息弹出。 “小祝总,杂志的封面我们敲定了这几款,但还不能决定使用哪一款。” 一个画着烈焰红唇的女人比了一个性感的姿势整张脸占在杂志封面上。 “小祝总,这是娱乐圈新星,人气最近正涨,我们可以……” 又给她看了第二款,第三款,第四款……足足有五款杂志封面。 人物各个凹成不同造型,风格迥异。 祝令仪每天处理那么多工作,还要看这么多女人,她实在是头疼。 她回了一个,“让设计师自己抉择。” 随后又发道:“这种小事以后不要来问我,数据不行就自己去改,要什么资源尽管和我说,我只要结果。” 祝令仪要做的是管理,而不是替人决定。 “小祝总……” 这边刚说完,那边紧接着又蹦出来一条消息。 “小祝总我们之前说好的……” 一个合作商给她发消息。 “小祝总,之前的事情我们公司不甚感激,我代表公司全体向你发出邀请……” 之前她顺手帮过的一个小公司提出要请她吃饭。 其实她并不是帮。 她不是什么慈善家,她是个商人,一切以利润为先。 这个小公司是一伙大学生合伙的,主题是设计服装,主要是以设计为主,还没有到市场调研,批量制作的地步。 究其原因是没钱。 因为没钱,他们很多服装设计图都贱卖了,长此以往下去,这个公司以后恐怕就真的要经营成设计与策划公司了。 可绕是这样,这个公司依旧开得紧紧巴巴,畏手畏脚,甚至到最后连设计服装都没钱了。 祝令仪看中了他们的潜力,给了一大笔启动资金,有了资金链后,那伙大学生们进入市场调研,祝令仪再引进服装设计人才批量生产,打造品牌设计,生产成一整条流水线。 这公司便如起死回生般活了回来。 祝令仪也趁机把他们公司收购为子公司,名义上属于她,但其内部依旧是交由那群大学生们自己经营,她只需要注意季度盈利,年度绩效之类的事情,在此基础上为他们添砖加瓦。 既雪中送炭,又锦上添花,最好收买人心,让人对她死心塌地。 祝令仪在键盘上打下一行字,“可以,时间地点发给我。我提前安排时间。” 1月9日晚上六点,娱星ktv,1201包厢。 对面编辑好所有消息立马发给她,没有任何拖拉。 他们知道祝令仪不喜欢拖延。 19、总是无视她 自那晚之后,秦淑月不管是在在校园内还是回到宿舍,总是会刻意避开祝令仪,避免与她之间有更多接触。 而祝令仪这些天一直在学业和公司上的事情忙碌奔波,似乎也并没有察觉到秦淑月的刻意。 “祝小姐,今日的晚餐已就绪,我就先走了哦。” 还是秦淑月一开始见到的那个小姑娘,负责祝令仪一日三餐。 每次做完晚饭后她都会标志性地向祝令仪汇报问好。 祝令仪虽不会次次回复,但有那么一两次应声女生都觉得满足了。 祝氏集团大小姐,年纪轻轻当上小祝总,手持股份超80%。 大权在握,几乎在所有董事会上享有绝对控制和话语权,说一不二。 公司里谁不心悦诚服,对她毕恭毕敬。 再加上她长相也是一等一的出挑,是学校里公认毫无无疑的校花。 只是她容貌并不传统意义上温婉典雅,不属于甜美系那一茬。 她给人的第一观感冷漠禁欲,不苟言笑。 若说是御姐……可祝令仪又少了些女性的柔美,眉眼之间更多的是成男的帅气。 这说是校花,可众人依旧觉得说低了她。若说是校草,但祝令仪的性别是女。 说女像男,太不尊重。 一时间,众人焦头烂额。 论坛之上,祝令仪的热度只增不减,永远是热搜第一。 她走到哪里,都有一堆人捧拥着。 谁不想和集团大佬能有更多接触?要是被祝令仪看上,一跃成为她身边的人,哪怕是情人。呵,想想就很爽。 那个女生也不例外。 在给祝令仪做完餐食后,她总是暗戳戳多留一会儿,目的就是为了能和祝令仪多讲上一句话,尽快和她熟络起来。 可祝令仪却并不是她想象中那么好接近。 没办法……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她努力了这么久…… 就是为了今天。 女生手因为紧张而不断冒上冷汗,指间蜷起,双眼一瞬不瞬紧紧盯着祝令仪餐桌里的西餐。 一副做了亏心事的样子。 祝令仪坐在舒适的餐椅上,拿起刀叉,只留下她座位旁的一个佣人,其余的佣人们自觉礼貌退下。 祝令仪慢条斯理地切下一块牛排,放进嘴中细致地咀嚼后吞咽下肚。 每一个动作都如同刻在骨子里的一样,极尽优雅,没有丝毫刻意伪装。 她目光随意一扫,扫过女生通红冒着冷汗的脸颊。 女生脸涨得通红,小声问道:“祝小姐,您……您觉得口味如何?需不需要我再进行调整之类的。” 祝令仪尝了一小片,又举起酒杯,微抿,品尝一口酒杯里的葡萄酒。 罗曼尼康帝被佣人们放在酒杯旁,醒酒器里还存放着剩下没被倒尽葡萄酒。 佣人小心翼翼地轻拿起醒酒器壁,另一只手轻托着醒酒器底,再慢慢倾斜,将葡萄酒倒进酒杯中。 佣人们十分清楚祝令仪每日饮酒量,所以她们平时都按照标准醒酒。 只是今天,祝令仪没有再碰一口葡萄酒。 连带着连餐盘里的牛排和意面也没再动一口。 “叮”地一声,瓷器刀叉在餐盘上发出清脆的一声。 随后祝令仪抬起头,眸中似有烈火在疯狂燃烧,连带烧得她整片脸颊红得十分异样。 祝令仪随即就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 她立马看向离她一桌之隔,低着头站在她对面的女生。 怒气在胸膛里翻滚,一次又一次被她强行压下,才没将一整桌的餐具全部掀到她脸上。 要怜香惜玉…… 对女孩子不能粗暴…… 祝令仪心底强压着愤怒,双指蜷抓着桌布,顿时,平整的桌布被她抓出一团印记来。 站在她身边的女佣看到祝令仪这幅模样,眼里闪过一丝惊慌,忙不迭往后退了一步,眼神在餐桌上的食物,祝令仪与对面的女生来回转去。 不消半刻女佣已经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她的面色渐渐恢复平常,转而将目光不屑地停留在对面的那个女生一眼。 随后落下。 女佣低着头,心里却在嗤笑女生的行为。 之前也有过男男女女,借着是祝令仪餐饮管理人的借口,在她的饮食里下药,想要与她发生某些关系。 可最后的结果,都是偷鸡不成反蚀一把米。 怒火仿佛是压抑到了极点,看着眼前不停向她道歉的女生,祝令仪的脑海里闪过很多张像这样的脸庞。 他们都知道自己被发现了,也都在向她道歉。 可他们不是真心知错,而是因为怕了。 怕他们的前途会因祝令仪的一句话而毁于一旦。 “滚,滚!” 祝令仪喘着粗气,一把拿过女佣手中的醒酒器朝女生砸去。 “啪”地一声,醒酒器偏离女生差不多几毫米的位置,砸在她的脚边,变得粉碎。 葡萄酒飞溅到她身上。 可是她一动都不敢动。 祝令仪生气了!她真的生气了。 女生的脑海里只有这句话,她吓愣在原地,一动也不敢动。 祝令仪真的快要气疯了。 为什么一个两个都想用这种下流卑鄙的手段接近她。 女生被吓得脑中一片空白,哪里还顾得上什么反应,双腿哆哆嗦嗦地往门口奔去。 祝令仪压抑着愤怒,声音冷不丁从她身后穿进她的耳机,不含一丝温度。 “工资我会按时打进你的银行卡里。” 打进银行卡? 女生的心脏一凉。 彻底完了! 她费尽心思,好不容易才加上祝令仪的微信,如今却因为自己失策……而功亏一篑! 可刚想到这里,对她今日行为的惩罚才刚刚开始。 餐桌上,传来祝令仪压抑着怒火的声音。 “解雇的信息我会立刻上传学校,你以后不必再来。学校勤工俭学的职位我也会和学校谨慎商榷决定——像你这样品行不端的学生,能否胜任学校勤工俭学的岗位。” 身后的女佣听出来祝令仪的意思了。 这个女生以后想再在学校里谋生赚钱,是不可能了。 而那个女生似乎也明白了祝令仪背后的意思,她吓得脸色惨白,一个劲鞠躬道歉差点没给她跪下。 女生真的害怕了!! 祝令仪的话不就相当于断了她这四年在学校里任何赚钱的机会! 祝令仪的目光只在她身上停留一瞬,而后厌恶地瞥开眼,目光转移到其他地方。 似乎看她一眼都嫌脏。 可女生不知道从何处升起勇气,竟然还想再挣扎一下,求得祝令仪的同情。 “小祝总,我,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请小祝总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保证,我向您保证我再也不会干这样的事了。” “你错了吗?” 祝令仪的目光定格在她的身上,转而又看向餐桌上的食物。 脸上泛起微弱的潮红,理智尚未崩塌。 “你只是怕了。” 祝令仪冷冷扫视了她一眼后彻底不再看她,不管她是不是哭得声泪俱下。 直到女生哭哭啼啼梗着脖子离开,祝令仪都没有再给她一个眼神。 —— 秦淑月刚从吴姐的烧烤店回来。 走之前吴旭华给她烤了一大把串。 秦淑月提着装着烤肉的塑料袋,慢慢悠悠往鹤青苑的方向走。 只是不知道吴旭华最近是怎么了,她总是闷闷不乐的。 以往不管是工作还是休闲的时候,她都会跟她开开玩笑,可是最近,吴旭华笑容少了,连和她说话的次数也少了。 甚至将秦淑月的工时都缩减了。 吴旭华最近变得非常奇怪,让秦淑月摸不着一点头脑。 可是开口问她,她却只说没事,让秦淑月也无从下口。 她一般是从每晚十一点开始,一直工作到第二天早上五点,有时候生意火时会迟一点。 可是最近一段时间吴旭华却只打发她早上或者下午来,一到晚上九点就紧赶慢赶地催着让她回家,还威胁她如果不走就扣她工资。 秦淑月没办法,只能离开。 可是晚上烧烤店的生意最忙,也不知道她一个人能不能应付得过来。 她想着这些事情,不知不觉已经走到鹤青苑电梯前。 秦淑月停下脚步,等着电梯,脑中却仍在想这些事。 她很想为吴旭华解忧。 因为在秦淑月从高二到大一这段时间里,吴旭华不知道帮过她多少忙,帮她解决过多少难事。 “叮”的一声,随着电梯提示音响起,秦淑月像往常一样抬脚走进电梯,却因为脑海中在想些事情没注意到电梯里面有人。 女生眼眶红红,捂着脸哭着奔跑出来,秦淑月一个不留神,直接被她撞到摔在地上,她紧紧攥着塑料袋,这才没让烤串撒在地上。 女生红着眼回头看了一眼后,又连哭带跑地跑走了。 一旁服务台的服务人员看见这一幕后,连忙跑过来扶起秦淑月,惊慌失色地朝她道歉。 “啊!小姐,抱歉,真的非常抱歉!我现在立刻带您去医务室,您的一切治疗费用我会全力承担,请您不要投诉……” 秦淑月立马止住服务人员的话茬。 虽然说摔了一下屁股有点疼,但她想自己皮糙肉厚不会有大碍。 笑着摆摆手,对她道:“没关系,不用担心,我没有大碍。” 服务人员哪里见过这么好的态度,一时间更是吓得魂飞魄散,连忙拉着她,大有一副现在立刻坐飞机带她去医院的想法。 “都是我的错,对不起,真的很对不起。我没能及时拉开您与那位小姐碰撞,致您摔倒,我有错……您若有意见请您一定提出,我……” 边说着,眼前的这位服务人员边连连向她鞠躬道歉。 服务人员被吓得魂飞魄散,秦淑月倒是十分不解,“我摔倒是电梯里的人不当心,和你有什么相干呢?” 那位服务人员看起来和秦淑月差不多的年纪,她的脸上还未褪下稚嫩,什么惊慌的情绪都显现在脸上。 “我们……我们的职责负责鹤青苑所有人员的人身安全和保洁工作,有人在这栋苑里发生任何事,或是清洁不到位致使被投诉,所有的投诉都会到祝小姐那边……” “祝小姐最忌讳投诉信,如果让她收到任何一封投诉信,我们都会被立刻解雇……” “所以,所以……” 服务人员的瞳孔里倒映出秦淑月若有所思的脸色,她连忙拉住秦淑月的胳膊,近乎哀求恳请她。 “我现在就带您去医院做全身检查,我立刻就带您去!请求您原谅我的无心之失,不要投诉我!” 她吓得大惊失色,涕泪横涧。 看着她的模样,秦淑月不禁想起自己也是在这个世界里艰难谋生,处处刁难。 她不想对同类恶语相撞。 她微微笑了一下,带给人一种很安心的感觉。 “放心,我不会投诉你的。” 像一剂定心剂打进服务人员心里,令她一颗跳上蹦下的心落回胸腔。 秦淑月轻轻将服务人员搭在她胳膊上的手不动声色地移下,柔声对她道:“好了,快擦擦眼泪回去吧。” 说完这句话后秦淑月就径直走进电梯,按下六楼键。 电梯门缓慢合上,齿轮沉闷地转动,电梯缓缓上升,大厅终于又恢复安静。 秦淑月揉了揉被那个女生撞到的肩头。 刚刚事情发生得太仓促,一时倒没感觉到疼,一静下来,还真觉得有点疼。 脑子里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在此刻,瞬间闪过自己撞到祝令仪,被她捏住腰稳住身形的画面。 嘶……这么大的冲击力祝令仪竟然没摔倒吗?还帮她稳住了身形。 ……为什么会想到她。 秦淑月摇了摇头,想把脑海里这个人的面孔给忘掉。 这个人,不是她该招惹上的。 不过提到祝令仪……她忽然就觉得那个撞到她的女生似乎有些眼熟。 可她一时间没想起来这个女生是谁。 “叮”的一声,电梯提示音响起。 “六楼到了。” 秦淑月的思绪被打断,她轻舒了一口气,甩开脑子里那些思绪。 打开601的门,低头走了进去。 祝令仪双手环胸坐在餐椅上,听到门那儿传来动静,眼神几乎立刻向那边看去。 面色泛着不正当的潮红。 一直默默在她身后的女佣也被她伸手挥退。 她坐在座位上,咕咚咕咚一个劲地喝水。 在听到门那儿有声音,她的目光几乎立刻向门的方向投去。 她没有将下了药的食物和红酒尽数吃下,尝了一口,觉察到不对劲时她就已经停下了。 所以,中药的程度并不很深,也能维持基本的理智。 她看到秦淑月又是一副畏缩畏尾的样子,立马叫住她。 秦淑月跑得比兔子还快,如果不现在叫住她,她就直接一溜烟跑上楼了。 这些日子,秦淑月躲她跟耗子躲猫一样,能不跟她碰面就尽量不会在她面前冒存在感。 而秦淑月和所有人都不一样做派,倒让她心里产生一种事物脱离掌控的感觉,令她不舒服。 非常不舒服。 祝令仪从小到大都是人群之中焦点一样的存在,走到哪儿不是前呼后拥,谁人看见她不对她卑躬屈膝,以求她青睐。 就连一些人,为了接近她,连下药爬床这样的事都能做出来。 可秦淑月好像对她不感兴趣。 她一开始觉得秦淑月赖在这儿不肯走是因为她,和那些昂着头渴望被她抚摸求爱的那些人没两样。 这让祝令仪短暂地对她失去了一段时间的兴趣,将她视若空气。 可是祝令仪后来发现,秦淑月很不一样。 她太规矩了。 没有一丝一毫逾矩的举动。 祝令仪的宿舍一直是一个人住。 因为曾经入住她宿舍的人,不论是男人还是女人,都想爬她的床,无尽地讨好她,使她欢愉。总想跟她发生点什么,以谋求利益与话柄。 这让祝令仪十分恼火。 恼火到她直接将他们毫不留情地扔出去,将行李全都踢下楼。 祝令仪不喜欢被人打扰,更不屑将那些心怀鬼胎的人留在身边。这无疑是对她宁静生活的一种玷污。 这之后,她索性向所有人宣布,她的宿舍以后不会再纳入舍友。 这才偃旗息鼓了一段时间。祝令仪的生活才算恢复平静。 可短暂的平静过后,面对秦淑月突如其来的闯入,又令祝令仪无比烦躁。 无心? 她可不相信有人会蠢到走错宿舍! 但这个女人太会装了,装得好一副无辜可怜小白兔的样子,似乎惯会使用可怜惹人怜惜的伎俩,让她不禁从心底勾起对这个女人兴趣。 她倒要看看这个人究竟又是怀着什么目的接近她。 所以她接纳了她,就是想毫不留情地揭穿她无辜之下贪婪的真面目。 试探,一次又一次对她的试探,可换来的是秦淑月无声的拒绝和逃避,令她捉摸不透,也让她烦躁不已。 让她几乎抓狂。 这个女人接近她,究竟想干什么! 她将公司里的机密文件明晃晃地放在茶几上,好像就是等着有人去发现它似的。 可秦淑月看到了竟然只是默默帮她整理好,然后放在一边。 秦淑月闲暇的时候,会贴心地把祝令仪的宿舍打扫得一尘不染,还会去厨房做一些她的拿手好菜放在餐桌上。虽然祝令仪发现的时候秦淑月已经离开。 她又不知道跑哪里去了,总是悄声离开,不会留下任何消息。 可这些看起来明明是讨好她的举动,却令祝令仪如堕烟海,没有一点头绪。 好像秦淑月对她,没有任何理由的,就只是对她好……? 难不成,秦淑月看上自己了吗? 第20章【VIP】 第20章 她喜欢我? ◎可为什么要避着我◎ 如果不是因为秦淑月接下来的举动,祝令仪几乎可以断定眼前的这个女人在暗恋她。 她有这样的底气,也有这样的资本,并不会让人觉得她普信。 正当她这么想的时候,秦淑月却用行动将她对她的粉饰打破磨碎。 秦淑月一直想方设法地避开她。 不想跟她接触,不想跟她扯上一点关系,最好连面也不要碰。 一切行为不像是暗恋,倒像是讨厌。 讨厌还给自己做三菜一汤? 讨厌还帮自己清洁宿舍? 搞笑吧?! 那她做这一切到底是为了什么? 这个女人,到底对她是什么感觉。 祝令仪简直没*有丝毫头绪! 今天也是一样。 秦淑月回来之后,依旧紧紧低着头,刻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从她眼前经过的时候像一阵烟飘过去一样,没有一点声音。 还是祝令仪率先出声叫住了她,“秦淑月。” 秦淑月身子立马僵了一下,随后才转身。 从她的神情分明可以预见,秦淑月压根就不想被她叫住。 祝令仪压下心头的恼火,平声问道:“你手里拿的什么?” 秦淑月乖巧地答道:“烤串。” 可目光压根没往自己身上看。 看吧,她就是表面乖巧而已,看似对自己言听计从,实际内心压根没有把她放在眼里。 祝令仪眸中闪过一丝不悦。 带有命令的口吻对秦淑月强制道:“过来。” 不容反抗。 秦淑月捏着塑料袋的手一紧,随后又松开了。 听话地走到祝令仪身边。 “这种东西……” 祝令仪嘴上说着,目光却在紧紧盯着秦淑月看,“喂给我家的狗,都不吃。” 明显看得出秦淑月的神色一滞。 只见她勉强牵动一下嘴角,维持面上应持的尊敬。 “祝小姐从小锦衣玉食,自然不会看上小摊上的东西。” “你说的没错。”祝令仪轻嗯了一声,“我确实看不上。” 祝令仪终于站起身,她对着桌上没动几口的西餐瞥了一眼,随后懒懒吩咐她道:“去洗了吧。” 秦淑月将烤串放在木质地板上,开始听话地收拾起祝令仪吃剩的牛排和意面盘子。 几乎都没怎么动过口。 祝令仪落下这一句话后,特意停顿了一下脚步,见身后的人并没有异议,还真的洗起了盘子,不禁开口讽道:“你还就真做起伺候人的活来了,是吗?” 秦淑月洗碗的手微微一顿,她瞬间反应过来祝令仪这是在讥讽自己,可她很快神色如常,照常洗起餐盘来。 并没有搭理她。 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思想观念不一样很正常。 秦淑月觉得没必要和她争辩,浪费口舌。 可秦淑月屡屡无视她,令祝令仪恼怒不已。她转过身,大步流星走到秦淑月面前,一把攥住她洗碗的手,把她狠狠往自己面前一拉,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就像在看一只蝼蚁。 她刚想开口警告她什么话,却一眼瞧见秦淑月吃痛的表情,面目狰狞地挣扎着,想要挣脱开她禁锢的手。 祝令仪理智回笼,旋即撒开她手腕。 她从来不会对别人动手动脚,除非是真惹毛她。 她懊悔不已。 自己从来都不会这么失态。 可她心中却仍憋着一股火,冷不丁看着她,“秦淑月,你是哑巴吗?” 这句话瞬间让过去的记忆如同潮水,决了堤的向秦淑月的脑海涌去。 被冲击到有些恍惚,脑海里的声音牢牢萦绕在她的耳边,她控制不住地整个人发抖,双手搭在洗碗台上,手指紧紧扣住台子。 双手止不住地抖,就算是扣进台子里,还是控制不住。 祝令仪不悦地皱了下眉,虽是不满秦淑月仍旧不搭理自己的举动,但好歹秉持着君子动口不动手的节操,她到底没再为难秦淑月,转身上楼泡澡去了。 一楼只剩下她一个人。秦淑月忽然卸了力,双膝软倒跪在水池边,整个人缩紧,双手止不住地颤抖。 水龙头冲刷着池子里的碗,水声哗哗,遮盖住秦淑月痛苦的嘤咛声。 不知过了多久,她口袋里的手机忽然亮屏,嗡嗡地振动两声。 秦淑月弱弱地抬手扶住洗碗台,轻轻碰了一下感应器,把水龙头关上。 她轻呼出一口气,将水池里的碗先洗掉。 随后她拎起放在地上的烤串,转身上楼。 等回到屋中,她坐在椅子上,将烤串放书桌上,拿出手机。 很意外,竟然还有人会给自己发消息。 秦淑月正疑惑是谁,却在她双击进这条消息后瞬间后悔了。 是凌灵翎。 她怎么还会给她发消息? 她的目光停留在凌灵翎三个月之前给自己发的三条消息。 之后,又缓慢下移。 是一张图片。 凌灵翎的装扮颇为古风。她的脑袋两侧鼓起两个小鼓包,分别用红白相间的发卡夹在头发上,两缕头发垂落胸前,身披一件毛茸茸的红色小马甲,高领带着毛绒的白色里衣穿搭在里面,手张开,露出手臂两端精美的刺绣。 下装是一件用金丝勾勒的红马面,繁重明艳的刺绣被金线仔仔细细地勾勒出来,凝白的肌肤如雪一样美,她的笑是朝阳热情,像一个小太阳站在一个旋转木马下,似乎能将地上的雪融化掉。 就像是从小被父母捧在手心里长大的掌上明珠。 秦淑月指间微颤地放大这个图片,看了一眼,又缩回原来的大小。 凌灵翎还是和以前一样,一点都没有变化。 她的家庭幸福美满,自然会教出她这样明艳活泼的女生。 无忧无虑,幸福快乐地长大。 秦淑月心中感慨,她退出图片,又看见图下配文: ‘今天和同学出来玩,天气真的好冷唉!不知道她们为什么还想拉着我出来……竟然还只是为了坐一次旋转木马!啊啊啊好无聊,好想坐过山车……淑月,你还记得小时候我们两家人一起去游乐场玩的时候吗?不知道为什么,我今天来到游乐场,竟然第一时间想起你哎~ 淑月,这是我让她们给我拍的照片,我的朋友们好笨唉,一点也没有你照相的技术好!(吐舌jpg.)’ 在看到她给自己发的这些图片和文字时,秦淑月的情绪似乎也有在潜移默化中发生一些细微的变化。 她的唇角微微勾起,终于,她点开输入法,回了一句,“玩得开心。” 那边沉寂几秒,立马发来一个一口把她吃掉的动图,凌灵翎立马回复,“收到!淑月月也要天天开心哟~Wink~” 秦淑月心头一暖,轻轻嗯了一声。 她将手机放回书桌上,拿了一串烤串吃起来。 正吃着,她忽然想到什么,立马丢了串跑进楼下厨房。 祝令仪一般会选择在泡完澡后处理公司上的事情。 她穿好浴袍后从云雾缭绕的浴室里走出来,二楼本质上和一楼的区别并不大,只是功能上大有区分。 一楼的书房祝令仪更习惯将一些无关紧要的资料和平常会看的书放在那里,而二楼书房里放着更重要的公司资料,和学业上的东西,没有她的准许没有人敢进她的书房。 可是今天却被她逮了个正着。 秦淑月偷偷摸摸地不知道在书房里干什么,祝令仪在意识到有人进了她的书房之后,一脚将门猛地踢开。 将书房里的秦淑月吓了一跳。 她刚把东西放好,就听到一声巨响,吓得秦淑月差点应激把手里的东西扔飞出去。 她的目光慌乱地朝门口看去。 只见祝令仪的脸上没有一点表情,看着她就跟看一个死人一样,眸中尽是一片了然。 她就知道,只要是狐狸,终有一天有露出尾巴的时候! 今天不就被她逮了个正着? 祝令仪没有想象中的气恼,反而更多了一丝侥幸,似乎心底里有一个声音在不断告诉她,‘你看,秦淑月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和那些人没有任何区别。’成为了现实。 “是他派你来的?接近我?窃取我公司机密,然后反过来再威胁我吗?” 祝令仪一挑眉,她倚在门边,悠然懒散地看着她。 眼神却冰冷极致,暗含无尽寒芒。 一切都得到了印证,秦淑月就是他派来偷她东西的小偷而已。 她之前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讨好她、让她放松警惕而已! 呵,她还以为秦淑月有多大能耐!不过就用最低等的手段骗取她的放松警惕罢了! 可是秦淑月接下来的话,每一句,都在彻底摧毁祝令仪对她的污蔑。 面对祝令仪这一连串的问题,秦淑月不知道从何答起。 她不知道怎么回答。 不过…… 秦淑月悄咪咪抬头看了一眼书房里挂着的钟。 祝令仪比之前早出来了五分钟,不然就不会撞上了。 好尴尬。 她是不是也误会什么了? 秦淑月的手有些不由自主地发抖,她指了一下书桌上摆放好的饭菜,对祝令仪道:“我,我看你今天晚饭……没怎么吃,所以,所以我就……我就……” 她没有再说下去。 祝令仪轻蹙了下眉头,她眼睛朝秦淑月手指的方向看去。 两菜一汤,很朴素,但却和之前给自己做的没两样。 她迈开长腿而入,大步跨过桌椅,一屁股坐了下来。 以一种上位者审视的目光看向祝令仪。 最后,她牵动了一下嘴角,“你是想上位吗?” 秦淑月瞳孔猛地一缩,整个人原地一僵,眼前也是一晕。 她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什么?” 祝令仪指尖一下一下敲击在桌面上。 “我今天刚辞退了我的餐饮管理人,看时间,你们应该正好上下楼。” 秦淑月的脑子里忽然跳出那个哭红了眼睛把她撞倒在地面上的女生。 她终于想起来自己是在哪儿见过的她了。 只是她不解地问祝令仪,“她做错了什么,你要解雇她?” 20-30 第21章 乖如猫咪,胆如鹌鹑 ◎祝令仪气正没处撒,来了个撞枪口的出头鸟。◎ 面对秦淑月的质问,祝令仪不满地蹙了一下眉。 “秦淑月,你是在质问我?”祝令仪很不喜欢秦淑月对她不恭敬的态度。 秦淑月微微缩紧拳头,随后又展开,声音听不出情绪,却十分清灵。 她摇摇头,解释道:“没有。我只是想说,如果她并没有做错事情,祝小姐为什么不再给她一次机会呢?” “机会?”祝令仪的眼眸中闪过一丝薄怒,但很快被压了下去。 这种不光彩的事情,要她说出来? 她是疯了吗? 她只冷冰冰地看着秦淑月,对她为别人辩解有一瞬间气恼。 “秦淑月。”祝令仪不悦地叫出她的全名,直直盯着她,“是她的野心毁掉她唯一的工作。她做错了事,没有人会同情和怜惜她只是一个刚步入大一,不论她家境是否贫寒,我都不会再给她第二次机会、懂了吗?” 看到秦淑月脸上变化无端最后变为沉默的表情,祝令仪拿起筷子,嘴唇抿成一条直线,屈尊降贵般拿起筷子品尝了一口秦淑月的手艺。 她的脸上并没有露出什么评价的表情,只是很平淡地拿起由意大利那位设计师设计出来的限量款手提包,从里面数了一沓现金,“啪”地一声扔在桌子上。 “这是你这么多天以来的报酬。”祝令仪的脸上并没有什么情绪,仿佛这沓钱在她眼里根本算不上什么,但在看向秦淑月时,她的嘴角轻扯出一抹嘲讽的笑意,“这不就是你这么些天的目的吗?” 秦淑月看着祝令仪扔在桌上的一沓钱,确实是她现在所迫切需要的,可是…… 她这么做,不是为了钱。 更确切的说,不是为了她的钱。 她单纯不想惹恼祝令仪从而被她扫地出门,那么退宿费一千八她就拿不回来了。所以她这些天避着祝令仪,尽量避免和她说话,降低自己的存在,好让祝令仪觉得自己毫无用处和威胁能把自己继续留在这儿。 可祝令仪显然误会了她的意思。 她竟然认为自己这么做是为了挤兑走那么女生,好让自己“上位”得到她的钱吗? 她这么“大方”甩给自己一沓钱,心里不就是这么认定了她就是一个贪慕虚荣,阴险无耻的人吗? 她的拳头紧紧握起。 “祝小姐,我做这些,不是为了您的钱。” 说完这句话后,秦淑月转身直朝门外走去。 离开的风吹起一张百元大钞,轻飘飘像一张簿纸片,摇摇晃晃吹落在地。 祝令仪抬起眸,倨傲地盯着秦淑月转身离开的背影,想着她离开前说的那番话,脸上浮起一丝不屑,轻嗤一声后收回了目光,看向眼前这桌饭菜。 “像你这样的人,我见多了。你以为你自己是最特殊的那个吗?” 说完这句话后,她掀开书桌上的一个正方形凹槽,里面有一个红色的按钮。 她轻轻按下,不一会儿三个佣人一前一后走了进来。 佣人们没有直接踏进书房,而是轻轻敲了两下门,得到祝令仪的首肯后她们才进入。 只听得祝令仪淡淡吩咐道:“把这些菜拿去倒了吧。还有以后没有我的允许,如果再被我发现有人踏进我的书房,你们就都给我滚回老宅。” 以雷霆威势瞬间吓住了这三个佣人,她们心惊肉跳地相互对视一眼,心中有了答案。 站在中间的佣人首先道:“是,祝小姐,我们向您保证,不会再有这样的情况发生。” 祝令仪没有说话,眼神扫射了一样中间的佣人。 中间的佣人低头看了一眼桌上的吃食,立马会意,蹙了一下眉头,“混账!这是谁给祝小姐做的猪食,赶快拿下去倒了!” 旁边两个佣人连忙一前一后端走桌上的两菜一汤。 祝令仪冷哼一声,她转了转椅子,从笔筒里拿出一根黑色水笔,低头写起题来。 她的眼神没有离开书页,只淡然告知佣人,“桌上的钱,归你们了。” 佣人看见书桌上躺着一叠厚厚的大钞,狠狠压下雀跃的眼皮,连忙将钱拿着,宝贝似的踹进怀里,又弯腰,将地上掉落的那张纸币捡起来。 她伸手拍拍,虽然没有灰尘,但还是拍了几下。 似乎很可惜这么好的东西竟然掉在地上。 随后佣人悄悄退出,轻轻把门带上。 在佣人关上门后,祝令仪缓缓抬头,将佣人高兴到快要飞起来的脚步尽收眼底。 眼底极快地闪过一丝蔑视。 秦淑月,你在装什么清高。 —— 秦淑月回到房间后,走到床边,忽然泄了力般,一把将脸埋进枕头里。 “叮铃铃~叮铃铃~” 悦耳的铃声从秦淑月压在身下的衣服里响起。 秦淑月从床上坐起来,她有些疲惫地抹了把脸,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看了一眼来电人。 在看清是吴旭华打来的电话后,她立马接起。 “喂?旭华姐,这么晚……” “淑月!”那边传来吴旭华的尖叫。 随后就听到吴旭华极快慌乱的语速,“救我!救救我!你学校在哪里,不,不能在你学校门口……德兴工厂,可以,就在那里!淑月,快!快来!我有非常重要的东西交给你!快点,来不及了!淑月,现在只有能帮我了!” 吴旭华刚说完,就马上掐断电话,电话这头秦淑月压根都没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吴旭华在电话里的声音十分匆忙,似乎在剧烈奔跑着。似乎……是在躲避什么人的追击? 秦淑月撑着脑袋,目光往旁边瞄了一眼,看到书桌上吃剩下的烤串,肥美鲜嫩的羊肉串紧紧串在一起。脑海里忽地蹦出吴旭华二话不说给自己打了三万块钱的场景和温言劝慰她的话。 手机还未熄屏,她低头看了一眼时间。 12:25。 她紧紧捏了一下手机框,随后下定决心般,她一个箭步猛地跑出房间。 别人对她好,她理所应当也要对别人好。 这是妈妈教她的。 “这么晚,你要干什么去。” 可这时楼上突然传来祝令仪冷淡的嗓音,像是一片雪花落在秦淑月的头顶,冰冰凉凉,不带一丝情感。 秦淑月停下脚步,往楼顶上匆匆看去。 “有急事。” 她简而言明,随后抓住门把手,一把将门推开。 正当她要跑出门的那一刹那,秦淑月听到祝令仪不着感情地在她身后道:“你不知道,我宿舍是有门禁的吗?” 再一转眼,祝令仪已经从二楼下来,走到客厅的沙发前,矜贵落座。 沙发垫轻凹下一块,祝令仪张开双臂靠在沙发后面,眼神慵懒微眯,目光却直直盯着秦淑月,暗藏锋芒。 在她威压的眼神示意下,秦淑月紧捏起大腿两侧的牛仔裤,小声道:“十分抱歉祝小姐。我的朋友刚才打电话给我,我现在真的有很重要的急事。必须要出门一趟。” 最后一句话,她顿了一下,才鼓起勇气说出口。 “什么事?” 秦淑月也不知道,她摇头。 “你在对我隐瞒吗?”祝令仪的眼神微微眯起,她低了下头,似乎想与秦淑月的双眸对视,好看清她究竟有没有对自己说谎。 可是她失败了。 秦淑月向来不会用正眼看她,对着她,总像老鼠见了猫,低头耸肩。 “去哪儿?” 祝令仪又问,目光一瞬不瞬盯着秦淑月。 12:30。 秦淑月低头看了一眼手机屏幕,已经过去五分钟了,回想起吴旭华在电话里的匆忙慌乱,秦淑月觉得现在但凡再多耽误一分,吴旭华的处境可能会更加艰难一分。 而吴姐这些年对她的帮助实在是太多,知道她年龄小,脏活累活基本都是吴旭华自己承担着,只让她做些细巧的轻活……她屡屡施以关怀,秦淑月觉得做人不能没有良心。 想着,她决定先暂时放下祝令仪对她抛来的疑问,再拖下去,她怕自己就再也见不到吴旭华了。 况且,她的朋友出了事,和祝令仪有什么关系。 她边开门,边将目光看向门外,去意已决。 秦淑月薄唇轻启,“这是我的隐私。祝小姐,你无权过问。” 话音刚落,只听“啪”的一声,秦淑月关上门,再没影了。 佣人似乎也被这么大动静闹出来了。她们小心翼翼地从佣人房出来,四处张望着,在看到秦淑月无视祝令仪自己关门跑了时,她们一个个吓得脸色惨白,心脏几乎快要蹦出胸腔。 面面相觑,震惊与仓皇倒映在每个人的眼睛里。 上一个敢这么硬气的人,不仅破产离婚,还外赠豪华单人房免费居住15年。 这个黄毛丫头,实在是……太无礼了! 祝令仪手上捏着一个红酒杯,双手张开躺在沙发上,背对着她们。 酒杯里的液体随着她纤白修长的手指摇晃而沿着杯壁轻微转动。 佣人们不敢再停留,生怕被祝令仪一个回头发现她们在看热闹,要迁怒她们,一个个的脚步极轻,一步一步挪回下人房。 而佣人们的确说的没错。 从小家世显赫,身份地位又远超于常人,一向自傲的祝令仪。从来没有一个人敢不接她的话茬,没有一个人敢公然对她无礼。 门前早已没了秦淑月的身影,怒火中烧。 祝令仪简直被她气得咬牙切齿。 她抬头,一口将红酒引尽,随后将酒杯随意地扔在木板地面上。 “咚”酒杯碰撞在木板地上发出沉闷的一声。 ‘令仪,她不是老宅那边派来的人。徐廉已经查过她高中了。老师们对她的评价是娴静又刻苦认真的三好学生,同学们对她的印象并不深刻,几乎是学校里的隐形人,从不招事惹事。大一的时候和舍友闹了不愉快,才换宿的。这个人底细干净,没有什么问题。’ ‘如果用八个字概括,乖如猫咪,胆如鹌鹑?这个形容不错。’ 这几句话,如果祝令仪记得不错,是高尹在调查过秦淑月之后亲口告诉她的。 乖如猫咪,胆如鹌鹑? 嗯? 正在此时,评价秦淑月“乖如猫咪,胆如鹌鹑”的某人正在门外摁门铃。 “祝令仪,哎?你在家吗?怎么回事,我刚看你公寓好像跑出一个人?是谁?” 一听就知道是高尹的声音。 正好,祝令仪气正没处撒,来了个撞枪口的出头鸟。 低沉带着薄怒的嗓音悠悠穿过大门,落进高尹的耳朵里,“进来。” 高尹抓着门摆手轻轻向旁边一转。 一进来,高尹不禁打了个抖,“祝令仪,你们家空调都开多少度啊,怎么这么冷。嘶,冻死了……” 【作者有话说】 最近在想萌点……宝宝们有没有什么建议吗?(卖力)(探头) 无人在意的话……那作者菌默默退下了[闭嘴][闭嘴] 第22章 以后,我会向你说明一切 ◎淑月,我最放心的人只有你◎ “旭华姐,旭华姐……你在吗?” 空荡的废弃工厂内,一束微弱发散的光随着一个苗条纤细的人影四处转动着。 德兴工厂早年因为机器故障失火,许多人被活活烧死在工厂里,赔了几千万给受害家属。 不久,一位员工上夜班又离奇死在厂里,口鼻出血,直挺挺躺在机器桌上,等人发现的时候,半个下半身都被卷进机器里去了。 有人目睹当场,直接被吓得进医院,有几个精神出现问题,经常在外面胡说八道。 说这厂里有鬼!因为火灾被活活烧死在厂里的人困在这里出不去,冤死的鬼魂得不到平息,要向活人追魂索命…… 说得玄乎其神,不管是信的还是不信的,反正,人们心里都切切实实扎下了根钉子。 慢慢的,厂就没了人,投资商和老板也跑了。 旁边的染衣厂因祸得福,开得风生水起。 簌簌凉风四面八方从破旧的钢窗挤进来,凉风擦过钢窗,发出尖锐的风声。 月色朦胧无光,厂内杂草丛生,虫鸣声戛然而止。 “踏踏踏……” 空荡荡的德兴工厂内响起脚步声。 伴随着细若蚊蝇的女声,女生眼神惶惶不安地向四周望去,好像身后随时会突然出现一只手拍在她单薄的肩上,一把闪着寒芒的刀具狠狠扎进她的体内。 德兴工厂常年荒废,里面的气压很低。 一阵凉风吹来,吹起秦淑月胳膊上鸡皮疙瘩,不禁拢拢臂膀上的长袖。 吴旭华不是约她在这里见面吗!为什么还没来! 工厂里漆黑无比,没电没光,就靠她手机的小电筒照着。 可也是杯水车薪,只能堪堪照到她面前的一片区域而已,四周空荡荡黑漆漆的,时不时身后吹起一阵风。 工厂至少有三楼,一楼被烧毁得最严重,机器被烧得弯曲,扭得奇形怪状,甚至黑漆的水泥地面上隐隐还有当年被烧死在地上的人形。墙皮也都脱落,大火烧得焦黑。 这样的环境下,秦淑月的一颗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揪起,时刻都会跳出胸腔。 她回头看了一眼工厂门口,废旧的铁皮大门歪歪斜斜地贴在墙后,门中间的出口像张在着血盆大口,叫嚣着要把擅入者吞没。 秦淑月死死握着手机,手心不断渗出冷汗,风一吹,带起凉飕飕的冰感。 这时,身后的黑暗中忽地响起一声轻微金属碰撞的声音。 极细小,几乎被埋藏在风声中。 秦淑月身体紧绷着,神经尤为紧张,紧紧绷成一根弦。 无论什么细致入微的声音都会立刻变成一把利刃,轻轻松松割断她最后紧绷着的心理防线。 脑子霎时间空白。 不管了!她迈开有些发颤的腿,立刻向门外奔去。 腿发软,刚迈开步子,她猛地踉跄一下,又急忙稳住身形,脑里下意识的反应激着她往外跑! 可也不知道为什么,秦淑月的眼睛死死盯着门口,脚下的步子极快,却好似越跑越远离出口。 “喂!” 前面忽然传来一声叫嚷。 正是这声突如其来的叫嚷使秦淑月游离在外的神志猛地拉了回来。 秦淑月回过神来。 她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跑出工厂了,甚至已经离工厂有一段距离了。 而声音也不是从前面传来的,是在秦淑月身后。 秦淑月抬头,没看到人影,又恍惚转身,看见面露不解的吴旭华。 是旭华姐! 秦淑月眼神惊喜地亮了一下。 她终于来了! 秦淑月立马小跑到吴旭华身边,冲她露出一个大大的微笑。 “旭华姐,我终于找到你了。” 吴旭华的神色里却有些焦急的色彩。 她一把将秦淑月拉进工厂,躲在机器后面。 四下望了望,确定没有任何人之后,她才从兜里掏出一个红袋子。 红袋子里面装了好多张百元,还有一些散钱,50的20的各种都有。 正当秦淑月不解吴旭华掏这个出来是什么意思时,吴旭华从里面拿出一张蓝色的银行卡。 银行卡上的样式是一只金灿灿的老虎,模样十分讨人喜欢。 吴旭华绷着脸,庄重地将这张卡交在她的手心,沉声,神情严肃道:“淑月,这张银行卡,是我这些年开店的存款,不多,有五十万。” 她顿了一下,脸上忽然有一丝笑意,“我不是答应你,如果你在这儿干满三个月,我的店会给你分成……” “旭华姐!”秦淑月听她说这个,忽然急声叫住她,“妈妈重伤手术那段日子,如果不是你帮我缴上手术费,我……” “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间。”吴旭华神色张皇地往外望去,伸手拍了拍她的掌心,随后将那张银行卡紧紧塞进她的手心,“只有你可以帮我了。” 她的脸上露出求助的神情,一双眼呈满哀求,“这是我这些年所有的积蓄……没了它我就只能去死了。淑月,我放心的人只有你,我只有把卡交在你手里我才放心啊!我求你帮我一定要好好保管这张卡,这是我的命根子啊!淑月,帮我、不要把它交给任何人!” 吴旭华语速飞快,语无伦次,语言间她甚至多次将目光瞥向门外。 他们快来了! 而秦淑月却一头雾水。 莫名其妙被她拉到工厂里来,又莫名其妙被她塞了一张卡。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见吴旭华要站起来,秦淑月连忙拉住她的胳膊,“旭华姐,这到底发生了什么?” 吴旭华却紧紧皱着眉,眼神时不时往外头看。 秦淑月隐隐约约听到脚步声踩踏在石子路上的声音。由远及近,每一步都很急促,却像是找不到目标的狼,放缓了脚步,漫步搜寻起目标来。 “没时间了!淑月,我不能让他们发现你!” 吴旭华伸手将秦淑月搭在自己胳膊上的手拿开,冲她笑了笑,“以后有机会,我会和你说明这一切。淑月,我会一辈子记得你这份人情。” 说罢,她头也不回地跑出工厂。在出去后,她抬起脚重重踏在地面上,故意弄出噪声。 后面的脚步声立刻跟找到方向似的,齐刷刷朝一个方向聚集追去。 秦淑月不知道一个人呆在这里多久,躲在废弃的机器后面,靠着从钢窗射进来微弱的月光,她再次低下头,望着这张虎年银行卡。 50万。 吴旭华为什么要将这么重要的东西交给她。 追她的又是什么人。 秦淑月的目光仅仅盯着银行卡。 一瞬间,她几乎可以断定,有人想要抢走吴旭华的银行卡。而吴旭华一人孤身在外没有依靠,如果不是因为实在没有办法,吴旭华也不会大半夜把自己叫出来。 追她的那些人,为什么要抢她的银行卡?这中间究竟发生了什么秦淑月不知道的事情。 —— “你是说,刚刚跑出去的那个人是秦淑月?” 高尹瞪大了眼,不可置信,“我记得,你十一点之后就不允许任何人出入你的宿舍……我也正觉得奇怪,所以才过来看看情况。” “她跑那么快,我还以为是什么小贼,偷了你什么东西呢。” 知道是秦淑月之后,高尹这才略微有些放心,可也并不完全放心。 虽然已经确定秦淑月不是老宅那边派来的细作,但也不能确定她这个人真的没有一点坏心眼。 之前那么多和祝令仪同宿的舍友,无一例外都被她赶出去了。 贪心不足蛇吞象。 可是他一转头,只见祝令仪一双慢悠悠闭上双眼仰靠在沙发上,闭目养神的祝令仪,脸上有一团不同寻常的红晕。 和喝醉酒没什么两样,但还是有一些细微的差别。 高尹这种对酒狂热份子,一眼就看出了祝令仪的不寻常。 他抚摸着下巴,眼神在她醉酒的脸上来回扫视。 他紧盯着祝令仪的脸看了几眼后“嘶”了一声,几乎可以断定,“你这酒……喝得不对劲啊。” 祝令仪闷哼一声,身上确实哪哪不得劲。 “她给我下药。” 她? 谁? 高尹脑子里忽然像蹦极一样冲得老高,立马跳起来,两只眼球差点飞出眼眶,“她?谁?秦淑月?!” 想起秦淑月兔子一样跑得飞快,几乎可以说是一个残影,高尹不禁将脑海中的场景和祝令仪现实的情况做结合。 不禁张大口,嘴巴大到几乎可以塞下一个鸡蛋。 “秦淑月给你下药?下药干嘛?要上你?我草……不是,她?就凭她这小身板?不是……等下,你等着,我,我去把徐廉叫醒……” 高尹一时间接收到太多消息,以至于他整个人的脑子已经快运转不过来了。 “徐廉的脑子好,我去找他过来好好分析一波……” “不是她。” 不想她倒还好,一想到她更是咬牙切齿,连脸上的红更深了些许。 只是她如今头痛欲裂,已经无暇分身去想秦淑月,她闷哼一声,有些难受地解开胸前衬衫上第一颗纽扣。 “不许去。” 祝令仪只说了这一句,高尹顿住脚步。 他皱团成一张脸,重新坐下,问道:“不是她的话,那就是你新雇不久的……” 祝令仪猛地睁开眼,眼神中闪过一丝锐利与厌恶的光,高尹也自觉闭嘴不再往下说了。 她眼神微眯,看着高尹,眼神中还带着一丝被下药之后的迷离,性感与色气缠绕在朦胧水汽的眼眶中。 蛊惑人心。 高尹闭了闭眼,不再看她。 已经不知道他是第几次看见祝令仪这样了。 见她这么难受……高尹虽说有一些不忍,但更多的是有一点无奈,“不是,我也就搞不明白了,怎么他们就只对你下药呢?我还从来没被人下过药。当然,床上助兴除外。” 最后的语气倒变得有些不服气。 祝令仪恨铁不成钢地睨了他一眼,一口后槽牙几乎都要咬碎。 “给你下药?你需要被药么?人家女生哄你几句你就急不可耐要跟人上.床,主动得就像一只发情的泰迪。谁需要给你下药?” 【作者有话说】 毒舌老*攻……启动![问号][问号] 第23章 我帮你按按太阳穴 ◎头疼为什么要压在自己身上还要亲自己啊!◎ 等到外面的脚步声彻底离开,秦淑月才缓缓从废弃机器后面站起来。 她慢慢走到已经生锈了的大门旁,朝外面张望两眼。 掌心里的银行卡像一块滚烫的烙石,握在手里时刻滚烫无比。 一颗心在胸腔里扑通扑通跳得极快,她来来回回张望了好一阵,才终于踏出工厂一步。 怕有人会半路杀回来,秦淑月立马往和追吴旭华那伙人相反的方向跑去。 凌晨2:25。 夜色似乎又深了一点。 薄云遮住仅剩的那点月光,彻底掩盖最后的光亮。 这个点马路上几乎已经没有多少人了,只有道路两侧的路灯散发橘黄色的光晕,将整个城市照得灯火通明。 秦淑月孤零零走在街上,手中紧捏着银行卡,心中不由得担心起吴旭华来。 她掏出手机,打开微信,点开吴旭华的会话栏。 消息停留在昨天晚上吴旭华提醒她别忘了来工作的消息。 之后,就是一通电话。 一直到现在,吴旭华一直没有任何消息。 秦淑月心下不禁担心吴旭华会不会出什么事。 可她又怕自己发了消息会暴露吴旭华逃跑的位置。 左右一思索,她最终还是选择摁下息屏键。 还是算了。 她紧了紧手中的银行卡,橘黄色的路灯将她瘦弱的影子拉得极长,萧索的大街上飘落几片残叶,女人走过,轻轻带走一阵风,地上的残叶飞起,又落下。 好似不曾有人来过。 “祝令仪,你当时吃下这药身体没反应吗?” 高尹选择忽略祝令仪的毒舌,转了个弯,换了个问题问她。 “有,但不多。”祝令仪优雅地抬手拢了一把紧贴在额前的长发。 屋内的中央空调正嗖嗖往外冒着冷气,但祝令仪却像是刚从桑拿房出来一般,整个人汗津津的。 高尹学的医学,但现在这种突发情况他也始料未及。 “你这样的反应,最好还是挂个水?”高尹搓了搓两个大拇指,“我去准备……” “不用了。” 祝令仪挑了一下眉,“你的医术几斤几两我可比你老子清楚太多了。别瞎闹折腾。” 很显然,祝令仪拒绝当他的小白鼠。 不过听她这么一说,高尹却是不服气地梗起脖子,架势好像要跟她好好辩驳几番。 “我虽然没有你想象中那么神通广大,可也没有你说的这么一无是处吧!成绩排名虽不像徐廉那小子名列前茅,但我也是榜上有名的好不好!祝令仪,你别太小瞧我。” 祝令仪懒懒地掀开眼帘,给了他一个眼神,慵懒反问,“是吗?那可能是因为令尊太厉害,所以我才总忽略他有这么一个‘精湛’的儿子吧。” 若换作平常,祝令仪是坚决不会用这样的语气和他扯这些。 只是…… 祝令仪胸口在药力作用下确实闷闷的很难受,有些呼吸不上来,小腹还源源不断传来温热。 她只能选择转移注意力。 高尹见祝令仪确实不舒服,他起身手背靠在祝令仪额头上。 有些发热,冒虚汗。 高尹无奈地叹了口气,扭头回宿舍拿了盒药出来,又急忙赶回来,从铁板里摁出一个扁扁奶白色的药丸,随后他倒了杯水,递给祝令仪。 “吃了吧,能缓解一点。” 祝令仪接过药和水杯,却没有直接吃下。 她狐疑地抬头看了一眼高尹。 “你……” “能让你好受的药,快吃。” 祝令仪停顿了一下,目光在掌心里的药丸顿了一眼。 最后她干脆利落一口将药丸吞咽下肚。 她将水杯里的水一饮而尽。 重重将空杯子扔在地上,似是在无形宣泄她的怒气。 高尹坐在她身边,弯腰将地上的水杯捡起来。 “一生气就把东西往地上扔,跟你爸一个……” 说到后面,高尹连忙噤声。 可为时已晚,祝令仪的脸色“刷”的一下就沉了下来。 祝令仪几乎不会在旁人面前展露出自己内心的情绪。今日许是在药力作用下,她一张清冷禁欲的脸上没有丝毫表情,嘴角下瞥,两个拳头紧紧握起,放在大腿上。 完全没有管控情绪。 而高尹也意识到自己的话触犯祝令仪的逆鳞,连忙止住话头,不接着往下说了。 看见祝令仪似是要生气,他心下有些发怵,只想着怎么样能赶紧逃离现场。 得赶紧找个借口…… 找什么借口呢…… 忽然这时,门外响起一阵骚动。 高尹回头望去。 是秦淑月回来了。 她低垂着眼,脸色很疲惫。风尘仆仆,不知道的还以为她舟车劳顿,一路颠三倒四坐着马车远赴他乡。 她一进门,余光就瞟到高尹和双手张开软软倚在沙发上,大腿张开的秦淑月。 这种场景…… 秦淑月顿时心中警铃大作,她连忙闭上眼睛,转身,背对着他们。弱弱道:“不好意思,我什么都没有看到。你们……继续。” 似乎是有什么误会。 高尹回头瞄了一眼如今面色阴沉得几乎吓人的祝令仪,屁股上像着了火,只想着赶紧离开这个地方。 他一边摆手一边朝大门的方向走去,口中还顺带解释道:“她身体不舒服,我来送药而已。呃……你们,你们慢慢聊,我就先不打扰你们了。” 说完这句话,他的手也已经搭在门把手上。 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开门,秒关,整个人消失得无影无踪。 偌大一个别墅公寓里,就只剩下祝令仪略粗重的呼吸声和大气都不敢喘的秦淑月。 秦淑月有些手足无措。 她能感受到祝令仪现在浑身上下非常不快的情绪。 但她并不知道要说什么。 她甚至不太明白祝令仪为什么会生气。 短暂的沉默过后,躺在沙发上的祝令仪却忽然开口,打破这片宁静。 她语气冷淡,不含一丝情感,“滚出去。” 秦淑月怔愣了一瞬。 手指间不禁颤抖了一下。 她这是要赶她走了吗?她做错了什么吗? 她惹她不高兴了吗?什么时候…… 没给她思索的机会,甚至不想听她辩驳一分。 空气中传来祝令仪略有些厌烦和烦躁的嗓音,“让你滚出去听不见吗?” 秦淑月向躺在沙发上的祝令仪直直看去。 正对着她的一双色气迷离的双眼,眸光闪烁着冷清与禁欲,可大腿却微张着,嘴唇上下翕张,完完全全是一副勾引人的姿态。 可她却像一只炸毛的刺猬,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 连带着秦淑月,在看见她这幅样子后也不禁后退了两步,双眼微微睁大。 祝令仪……她是怎么回事? 她的脑海里在这一刻猛地想起妈妈之前也有偏头痛的毛病,头疼的时候也常常是这样游离痛苦的样子,一只手背难受地挡住刺眼的光,另一只手隐忍地蜷起,抓挠着沙发垫的软毛,留下凌乱的掌印。 祝令仪的眼前倏地黑了。 她瞳孔微缩,立刻放下蜷在双眼前的手心,正襟危坐,腰背绷得笔直。 看样子,似乎是对周围的环境保持一万分的警觉。 蓦地,一只冰凉的小手抚上她的太阳穴,精准找到位置,轻轻揉捏转圈起来。 …… 祝令仪本就□□难耐,抓心挠肝地冒虚汗,这一刺激,更是干柴烈火,更是令她…… 她一把捉住秦淑月趁黑抹上来的小手,她口中干渴,吞咽了一口口水,握着她的手,滚烫的指间也微乎其微地在颤抖。 她开口,嗓音有些沙哑,“这就是你接近我的目的是吗?” 祝令仪紧紧抿着唇,绷成一条直线。一把将秦淑月扯到身下,紧紧压在沙发上。 红酒的气味萦绕在秦淑月的鼻尖,她单膝蜷起跪在沙发软垫上,另一条腿的膝盖倚靠在沙发边上。 她勾起秦淑月的下巴,在黑暗中紧盯着她一双乌黑明亮的眸子,“你也想让我上了你,是不是。” 秦淑月脑子里一片空白,根本不知道她一张满是酒气的口齿间究竟在说什么。 她不过就是看她头疼得难受,帮她揉揉太阳穴,好让她舒服一点别赶自己走而已! 怎么就成了她要上她了? 秦淑月被祝令仪死死压着,惶惶不安,两只手不住挣扎乱动起来。 她试图解释,“不……不是这样的!我,我只是看你头疼,所以想帮你按按让你好受一点而已,我……唔!” 话音未落,祝令仪的唇就要落下来,秦淑月脑子里一片嗡鸣,整个人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在祝令仪落唇的前一秒她将两只手紧紧捂住自己的嘴。 “不要!” 她惊叫一声。 她的身子不受控地颤抖起来,整个人惊恐非常,像一只受了惊吓的兔子一般,紧紧蜷缩着向她求饶。 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她不是头疼吗?头疼为什么要压在自己身上还要亲自己啊! 秦淑月不可控地流下生理性的泪水,一双眼睛湿漉漉,像一只惊恐的小鹿,瞪大了眼紧紧盯着她祝令仪看。 她从来没有见过祝令仪如此失态的样子。 在她的眼里,祝令仪一直像一座遥不可及的冰山,对她对身边所有人都是淡淡的,若即若离,冷峻严肃,令人望而生畏,总是很不好相处的样子。 现在怎么…… 祝令仪压在她身上要干什么啊? 面对一个陌生人突如其来压在自己身上,秦淑月除了本能的恐惧之外,更多的是不理解。 祝令仪她到底在做什么啊? ……这时,她的脑海里忽然想起她刚到鹤青苑这一天,从祝令仪的电脑上看见两个女生…… 眼前将秦淑月牢牢攥紧在怀中的祝令仪,禁欲的脸上露出妖冶的色气,身上红酒的甜香味和茉莉的冷香味夹杂在一起,将两人之间的距离拉扯得十分暧昧。 难不成……! 秦淑月惊疑不定地看着她。 心中有了一个莫名但十分肯定的猜测。 【作者有话说】 祝令仪:可恶,我好热,好想亲…… 秦淑月(一把推开):对不起祝小姐,您的业务内不包含亲亲服务哦~ 第24章 要赶自己走吗 ◎像漂浮在大海里的浮木,茫然,漫无目的,不知漂浮向何处◎ 难不成祝令仪喜欢女的!? 根据种种细节猜测,突然意识到这个问题之后的秦淑月只觉得自己眼前一黑又一黑,整个身体被她压在身下不得动弹。 ……嘶,好重。 秦淑月被压得有些喘不过气来,她伸手挡了一下,可几乎没有作用。 祝令仪许是经常锻炼,小臂上的力量和肌肉紧紧攥着秦淑月的手臂,没有丝毫从她手底下逃跑的可能性。 巨大的拉力扯痛秦淑月的胳膊,昔年的旧疤不甚被撕裂开,温热的血细细密密地从秦淑月的胳膊上冒出。 秦淑月瞳孔猛地一缩,使出浑身的劲一把将压在自己身上的女人推开。 “砰”的一声,祝令仪直接从沙发上掉了下去,弄出不小的动静。 祝令仪闷哼一声,蹙着眉吃痛摸了摸磕在地上的胳膊肘。 秦淑月也是愣了一下。她只是想挣脱掉祝令仪禁锢在自己身上的力气,并没有想把她推下…… “秦淑月!”一股无名的恼怒从她心底升起,时刻要爆发似的,一双眸似含着冰霜,眸底掀起惊涛骇浪。 秦淑月浑身一抖,整个人蜷缩在沙发上,眸死死地垂着,了无生气,脑袋几乎快要埋在膝盖里。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给她按按太阳穴就会变成这样。 她明明一直安分守己,恪守本分,努力扮演好一个透明舍友该做的事情,可是为什么,为什么这些糟糕的事情就像是瘟神缠着她为什么死活都甩开不掉!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她如果知道祝令仪会突然发疯成这样,就算是在每晚都住在门外秦淑月也坚决不会再靠近她! 事情……究竟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啊! 脑袋被杂乱和痛楚填满,两只耳朵里不约而同传来空白的嗡鸣声,脑神经不受控的疼,痛得令她整个身子不停的颤抖。 好疼…… 自己怎么了。 只是她顾不上自己的疼,只能选择赶紧向祝令仪解释突如其来发生的一切。 她没钱。 她不能被赶出去。 “对不起,祝小姐,我只是看你头疼想帮你……” “滚出去!” 祝令仪从来没有被任何一个人拒绝过。 从来都是别人投怀送抱她,迄今为止还没有一个人会挣开她的主动。 不识好歹。 这个女人到底在装什么清纯! 不识好歹! 胳膊肘撞击在地面上的疼还在隐隐犯痛,第一次被人拒绝的气恼,伴随着这份疼痛,与被下药之后的克制难忍,三管齐下,直直冲上祝令仪的脑门。 红酒的酒劲不知道什么时候也上来了。 她的理智已经几乎处在崩塌的边缘。 而祝令仪分毫不给秦淑月解释的机会的态度,秦淑月尽收眼底。 忽然这时,泪像断了线的珍珠,一颗一颗滚落下来。 秦淑月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哭。 可是她就是控制不住自己,发抖,哭泣,耳鸣…… 黑暗,将秦淑月一双惊恐不安的眸子掩盖得彻底,谁也不知道,慌乱与恐惧几乎占满她的整颗心脏。 好像漂浮在大海里的浮木,茫然,漫无目的,不知漂浮向何处,海浪却一次又一次凶猛地向她袭来,避无可避,只能随波逐流,稍有不慎,就将葬沉海底。 “滚啊!” 祝令仪一只手扶着额头,略有些痛苦难忍地蹙着眉,她喘了几口粗气,压抑着怒气。 秦淑月几乎是连滚带爬地离开沙发。 身上的衣服与头发凌乱不堪。 狼狈无比。 秦淑月几乎是飞奔着打开大门,跑了出去。 祝令仪费力从地上摸着爬了起来,“啪”地一声,不知道绊到什么东西,又一头栽了下去。 她的脸上泛着异样的潮红,肺几乎要被气炸了。 高尹! 你的狗屁药到底有什么用!! 躺在冰凉的地板上,似乎成为她最后的慰藉。 祝令仪躺在地上,双目无神地盯着天花板,渐渐地,困意袭来,她眼前一片模糊,缓缓合上眼。 秦淑月跑了出门,却又无处可去,只能又返回来蹲在601门前。 她头发凌乱,衣服也有被拉扯的痕迹,蹲在门前,就像是一个被恶霸欺负了的小姑娘,茫然害怕又无助地抱着自己。 脑袋很疼,牵扯到耳后,蔓延到后脑勺。这样的感觉还没有离开,胳膊上的伤口似乎也裂开了,两种疼痛混合在一起,秦淑月不禁将自己抱得更紧了。 “唉唉!” 不知道是谁低低喊了一声。 秦淑月的耳鸣还没有消失,并没有注意到有人在说话。 “嘿!小厨娘!” 高尹半开门,露出一半脑袋朝601的方向看去。 “……” 秦淑月依旧没有理他。 高尹又接连叫了她几声,可她还是跟听不见一样不理他。 高尹急了,左右看了看。 夜深人静,明天还有课,没人会在这个时候从被窝里跑出来看热闹。 他环顾一圈,确定没有人后,一个步子从门后出来,又小碎步跑到秦淑月身边。 他焦急和担忧的目光朝门里面看了一眼,又落回这个蹲在门前的小可怜。 “怎么回事,发生什么了?祝令仪有没有事?” “……” 依旧没有回答。 秦淑月的一双眸空洞呆滞,灵魂都好似被抽走似的,完全听不到外界任何声音。 高尹却有些着急,见秦淑月呆子一样不说话,急得锤了一下自己手掌心。 随后又四周环顾一眼,脸上几乎快皱成一个团。 也顾不上这该死的什么男女有别了。 高尹一把将呆滞蹲在601门前的秦淑月揪起来,连拖带拽地把她拎回自己屋里。 “喂!喂!小厨娘!”高尹把她安置进自己的公寓后,神情总算不像刚才那么紧张急迫。 秦淑月依旧呆呆地坐在纯白软垫的沙发上,双手一个劲地抖。 看见她这幅样子,高尹不禁皱眉:这丫头不会是看到什么不干净的东西,被吓得神志不清了? 他用指间不轻不重地推了一下秦淑月的肩头。 “喂,说话啊!” 见秦淑月还是不说话,高尹急躁地抓了两下头顶蓬松的头发。 恨铁不成钢,整个人急得快要跳起来,恨不得指着她骂:“我就没见过你这样脾气这么轴的女人!” “高尹,这么晚了你还不睡,明天上课你又要……” 穿着乳白色睡袍的男人睡眼惺忪地从房间里走了出来,一只手搭在二楼大理石护栏上,一只手慵懒地放在嘴前打哈欠,揉了揉眼睛,睁着一双红血丝缓缓朝一楼看去。 高尹的公寓和祝令仪的户型略有些不同,在风格上就很不一样。 祝令仪更喜欢木质的东西,而高尹的公寓里则更以奢华的风调为主。 而在徐廉看清沙发上究竟坐着谁的时候,原本弥漫着自己的困倦瞬间全都消失不见,反而他睁大了眼,一脸震惊地看着楼下暴躁的高尹。 “你,你怎么把她带回来了!” 徐廉闭眼深吸一口气,搭在护栏上的手曲起,轻轻推了一下金边镜框。 镜片里倒映出他无奈的神色。 他试图劝服高尹,“我知道你一看见女人就腿软。但是……能不能稍微分一下场合和人呢?秦淑月,是祝令仪新到不久的室友,请你能不能试图略微克制一下自己的小唧唧呢?” 一听这话,高尹瞬间跟个地雷一样被引爆了。 “徐廉你放什么狗屁呢!这是腿软不腿软的事吗?” 他叉着腰,指着坐在沙发上一句话都不说,紧紧埋着头的秦淑月,抬头看向徐廉,“这丫头不知道发什么癫,被祝令仪赶出来之后又回门外蹲着了,问她话又不说,我……我就没见过她这样难搞的女人!” 闻言,徐廉轻微蹙了下眉头。 认真看了一眼秦淑月后,他的眉头蹙得更深了。 似乎出现了什么问题一样,徐廉的神色变得很严肃。 高尹见惯了他这幅样子。 只有在他沉迷于学术研究的时候,才会露出这样严肃庄重的神情。 高尹更不理解了。 他回头看了一眼秦淑月,又转回头问他,“喂,你搞什么?她可不是什么你看的那些书……” “嘘。”徐廉缓缓从楼梯上走下来,眼睛却一刻也没有从秦淑月身上离开。 高尹闭嘴了。 不过徐廉这是在搞什么幺蛾子,怎么突然一下这么认真。 徐廉走下楼梯后,一言不发,转身去会客厅用纸杯接了一杯温水放在秦淑月面前的水晶茶几上。 见秦淑月无动于衷,他蹲下身,又拿起茶几上的纸杯,亲自递到她面前。 温声对她道:“你的胃很紧张,要不要先喝一杯温水?” 眼角浅浅扬起,给一种很亲切的感觉。 高尹倒像是见了鬼了一样瞪着徐廉。 这厮就是一个一天到晚一头扎进学业里的书呆子。弟兄们组局喊他去酒吧一口回绝,不管有没有帅哥还是美女,雷打不动,一概不去,一天到晚钻研学术。 他就从来没见过徐廉对什么“人”上过心。 这对待秦淑月的态度……真是奇了个大怪。 他到底要看看,这徐廉葫芦里装的什么药。 秦淑月双手交叠,好似毫无知觉一般死命在扣手,指缝间都快被她挠出一个血坑来。 徐廉轻轻抬了一下眉,一只手轻柔抚上秦淑月乱扣的那只手,很明显,他感觉到她的手在不停地颤抖,在自己碰上的那一瞬间,这种感觉更为强烈。 他没有说话,而是把她那只乱扣指缝的手抬起,将温热的纸杯塞进她的掌心。感受到温度的秦淑月指间一颤,纸杯里的水差点洒下。 【作者有话说】 最近几章有点虐,不过没有关系,等忍过了这几章,后面还有更虐的等着你们!啊哈哈哈!小秦会在一次又一次的泥泞中艰难爬起,一次一次重塑自己,最终涅磐重生。 小秦:我要有钢铁一般的意志。(坚定) 小姐姐泥是不是俄国文学看多了嗦。 第25章 喝吧,会感到好受一点 ◎她到底经历了什么,有这么严重的躯体化症状◎ “喝吧,会感到好受一点。” 语气温柔得就像在哄小孩一样。 秦淑月眼睫轻轻动了动,不像刚才那样任凭高尹怎么乱蹦乱跳都无动于衷,听话地喝了一口,将纸杯紧紧抓在手里,指间蜷起,不由自主地扣着纸杯外壁。 徐廉低垂着眼站起身,向满脸疑惑的高尹解释道:“她有很严重的躯体化。” 他弓起手指,推了一下镜框。 高挺的鼻梁在灯光投射下阴影,他的嘴抿成一条直线,语气颇有些严厉,“她只是一个大一的学生,怎么会有这么严重的躯体化症状。” 高尹一脸懵逼,满脸都是“我不造”啊。 他连忙摆手,“我不知道,我跟她就是见过一面而已。今天是第二面……我第一次看见她的时候她就冷冷的不说话,后来祝姐给我赶走了,她还是一句话都没说,和祝姐擦肩而过离开食堂。后来又看到她慌慌张张撞到祝姐,又跑了……哎呀,秦淑月这个人总之挺奇怪的,思维好像和别人不一样……我也懒得跟她说话。” 徐廉低眸,似乎在思索。 随后他抬头,问高尹道:“她今天晚上有受到什么刺激吗?” 高尹耸了耸肩,“这你得去问祝令仪。好像一开始进屋的时候不像现在这样呆呆傻傻的。” “而且……” 高尹忽然来了劲头,“你是不知道祝令仪人气有多高!我有的时候都不能理解为什么会有那么多双眼睛盯着祝姐,你要说她老宅那边的人居心不良想争夺家产也就罢了,学校里还有那么多鸡零狗碎的人埋伏在祝姐身边。” “祝姐体谅那些贫困生,鹤青苑不就是祝姐捐的吗?为了给他们提供就业岗位,又是安排服务人员,又是雇请餐饮管理人……其实祝令仪根本就不需要雇这些人,根本用不上那些人,可祝姐还是给他们机会了。” “之前几个厨子不就是想偷偷摸摸爬床就被祝姐赶去做保洁了吗?要我说,这样的人就该直接赶走,还给他们什么改过自新的机会,不给点教训,那些人是压根不会当回事。” “祝姐都对他们那么好了,可他们还是想暗戳戳对祝姐下手,他们脑子是不是有病啊?” 高尹实在不明白这天底下为什么会有那些不要脸的人。 “要飞上枝头当凤凰还得看看自己是不是麻雀呢!那些癞蛤蟆就成天做梦想想……” 徐廉在高尹这么多废话中,终于扒出几句重点。 “祝令仪又被下药了?” 他的目光在说这句话时,移转到秦淑月的身上。 徐廉刚刚就发现秦淑月衣服头发凌乱,只是没深想。可是综合刚刚高尹说的话来看…… 秦淑月受到的刺激,不会就是…… “……祝姐不会因为药劲把秦淑月给……” 剩下的话他甚至没有足够的勇气说出来。 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那么秦淑月现在的状态似乎可以被很好解释。 现在该考虑的就是如何处理秦淑月了…… 毕竟是祝令仪搞的一夜情,是扔是留,还得祝令仪说了算。 高尹似乎也意识到徐廉的话外之意。 他也是没想到,一屁股坐在沙发上。 眸里满是震惊。 他忽然泄了气似的捂住双眼,语气懊悔,“这要是被老宅那边的人拿了话柄,祝令仪……” 可说到后半句,他忽然顿住。 “不对啊!”他又一屁股从沙发上弹起来。 “祝令仪那个药吃的少,不打点滴的话其实睡一觉就好了,只是中间会有些难受而已。可问题是……”高尹瞪大眼睛看向徐廉,“我给她吃过药了啊!那个药跟布洛芬差不多,基本上十几分钟就好了啊!不应该啊,而且……祝姐时间也没这么短吧。” 说到最后,他似乎找到了什么可靠的依据,连忙继续坐实证据。 “对!祝姐要真……秦淑月能那么快出来吗?而且……”高尹走到秦淑月面前,把她从头到尾仔仔细细打量了一遍。 “不可能。” 他再一次肯定了自己的猜测。 秦淑月的衣服除了上装有一些松动之外,其他没有被强迫的痕迹。 所以徐廉刚才提出的假设根本不存在。 徐廉也是跟着高尹的想法走了一遍。 二人到最后确定祝令仪没有趁药胡来之后,终于放下了心。 “那么,她是被祝姐赶出来了。” 在高尹说出这个假设之前,徐廉的心里其实已经想到这个可能性了。 只是…… 如果是单纯被祝令仪赶出来,那离开不就好了,为什么还要重新回去蹲在门前呢?就算是脸皮再厚,也该知道知难而退吧。 又为什么会把自己弄成现在这幅样子。 徐廉不解地皱了一下眉。 不过看到她,徐廉叹息一声,“秦淑月的状态很不好。” 她的躯体化并没有停止。 徐廉再次蹲下身,蹲在她面前,双手在她面前演绎,温声引导她。 “跟着我做深呼吸,会让你好受一点。” 秦淑月无神地看了一眼他,慢慢学着他的动作深呼吸起来。 “慢慢吐出来……不要这样,看着我,跟着我做……” 不知道跟着徐廉做了多少遍,秦淑月的意识才慢慢有些回笼。 她的脑海里想起太多东西,该想的不该想的一股脑像雨后春笋一样不受控地在她脑袋里一个又一个冒出来,像浪花似的一次又一次打在她的记忆里。 她不想去想,可是不受控制的,脑袋里会弹出这些混沌的记忆,就像陷进时间的停滞,让她永远停留在过去。 稍稍有些意识后,就听得徐廉在旁边问,“有好受一点吗?” 秦淑月乖巧地轻点了一下头,轻声道:“谢谢。” 徐廉点了点头,他站起身回头看了一眼高尹。 见他还在摸脑袋,没有进入状态内,于是也索性不再跟他商量了。 直接做下决定,“一楼客房很多,你随便选一间睡下就可以了,明天早上再走也不迟。虽然是夏天,但夜里风吹在身上也会凉,会感冒,所以听话住下好吗?明天再送你回去。” 秦淑月也知道,没有比这里更好的去处了。她也不想睡在门外。 她点点头,在徐廉的指引下,她挑了一件客房睡下。 而在她推门进去,准备关门那瞬间,高尹突然抵住门,他蹙眉道:“我还有事问你……” 还没说完就被徐廉一把捂住嘴巴。 徐廉温和地笑着对秦淑月道:“他今天酒喝多了。” “唔唔唔唔!(谁喝酒了!)” “你看,都说胡话了。” “让你见笑了。” 徐廉使劲捂住他的嘴巴,如果不是还要应付秦淑月,他真想一把将高尹扔旁边去。 而秦淑月没有在意被徐廉捂住嘴巴的高尹,而是紧张地站在门后面,捏着门把手,微微有些忸怩道:“那个……我今天,的状态……我不想让任何人知道。” 本以为徐廉会毫不在乎,甚至对她今天的异常感到唾弃和鄙夷。 但是徐廉没有,还一步步引导帮助她。 让她不禁在心底给徐廉加了几分好感和信任度。 徐廉微微一笑,温和道:“作为一名合格的心理医师,对病人的病情保密是我的义务。” 秦淑月不放心地朝高尹看去。 徐廉伸出另一只手指着高尹,脸上还保持着刚才温和的笑意,“他也一样。” 得到徐廉肯定的回答,秦淑月才放心地将门关上。 徐廉拉着高尹一路走回客厅。 “你又捂我嘴干嘛!” 高尹简直气得翻白眼。 “你是不是想问秦淑月刚刚跟祝令仪发生什么了?” 高尹顿了一下,而后道:“对啊!这当然……” “劝你不要。”徐廉一盆冷水浇下,“秦淑月的状态很不稳定,我甚至觉得已经要到用药的地步……你这样做,除了刺激到她加重她的病之外,没有任何帮助。” “这关我……” “你可以不关心。” 棱角分明的镜片下射出两道凛冽的视线,“可作为医生,你必须要时刻关心病人,将病人的健康安危放在首位。” 这番话堵得高尹是哑口无言。 高尹嘴巴一瘪,气呼呼坐到沙发上,妥协道:“好好好,我知道了,我总是说不过你们这些大文豪。爱咋咋样吧,只要祝令仪没事就行。” 徐廉也弯下腰坐在沙发上,坐在他旁边。 “你不是给她吃药了吗?放心。” 高尹自然放心,只是他心里又另一层惴惴不安。 “我怕就怕,有太多双眼睛盯着祝令仪,别又闹出轩然大波出来就好。”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总得看看别人使得什么招,我们才好应对,不是吗?” 说完这句话后,二人相互对视一眼。 又都默契地笑了。 高尹道:“果然啊,我能跟你玩到一块去。” 徐廉推了一下眼镜,斯文道:“好了。”他顿了一下,换了个话题,“秦淑月的事情不希望被任何人知道,你和我,都必须保密,知道吗。” 高尹不理解,扭头问道:“这有啥好保密的啊,再说了,我成天事那么多,怎么可能把她的事情全记心里啊?那跟我又没关系。” 徐廉自然是知道高尹毫不在乎的态度,只是他还是要补充一句,“你我以后走的是医途,基本的职操要遵守。” 高尹不耐烦地挥了挥手,“知道知道了!跟我爸一样啰嗦!又不是我要学的医,真是够够的!”说完这句话,他神了个懒腰,“好了,我明天还有是早十,折腾大半夜,我去睡了。” 【作者有话说】 本文没有bl线,包括以后的文里都不会出现bl线。两男纯友谊,高尹性取向为女,徐廉一心沉迷学术,对人没有兴趣,对人精神类的疾病倒是很感兴趣。 两个人和祝令仪就是从小玩到大的铁姐哥们。 提一下:高尹“收留”秦淑月一晚上是有原因的,但是已经太晚了…… 第26章 她去哪了 ◎秦淑月,她在哪◎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秦淑月爬出被窝,蹑手蹑脚地开门出去了。 她动作极轻,几乎没有发出声响。 走进楼道,目光有一瞬间停滞在601门口,随后她又当做什么都没有看见,移开目光。 她低了低头,身无长物,裹素装,还有昨天晚上没睡好的疲态。 第二天早上根本就没有精神。 忽而想起什么似的,她眸光猛地一抬。 连忙从口袋里掏出手机。 打开微信栏,目光停留在吴旭华的消息上。 沉寂。 从昨天晚上和她分开到现在,吴旭华都没有给她发任何一条消息。 让她不禁忧心,吴旭华会不会出什么事。 她边将手机放回兜里,心中边犹豫要不要等今天上完课去餐馆的路上,顺便报个警时,忽然顿住了。 口袋里空空荡荡,除了一个手机,什么都没有。 她猛地停住脚步,连带着脑中的思绪也猛地顿住。 有一瞬间空白。 她伸手在把浑身上下有洞的地方都摸了个遍后。 还是什么都没有。 秦淑月虽然极力不想去回忆昨天晚上601里发生的事情,但…… 祝令仪把自己牢牢压在身下,她在挣扎乱动的时候。那张银行卡会不会就是那个时候掉出来的! 昨天她回来,看到祝令仪躺在沙发上,手无力地捂着眼睛。有一刻她想起妈妈那时候头疼也是这样虚弱地躺在沙发上,刺眼的白炽灯让妈妈无奈地闭上眼睛。 秦淑月怕灯闪着祝令仪的眼睛,为了缓解她的不适才将灯关了。 没想到这一黑灯,倒让自己丢了最要紧的东西! 那可是吴旭华拼了命也要托付给她的东西,她怎么能就这么丢了! 自己为什么连这么点小事都做不好! 真是个蠢货。 什么事情都干不好,和路边的垃圾有什么区别! 秦淑月不断批评自己,似乎这样一遍又一遍地辱骂自己,心里才会好受一点,身上的罪恶也会轻一些。 她大喘一口气,缓缓吐出。 让她再进入601找银行卡?如果祝令仪的气还没消怎么办? 可是她不能就这么丢了银行卡,如果被祝令仪当垃圾扔了…… 不! 一想到这,秦淑月停止了思考。 她没有选择的余地,只能重返旧地。 秦淑月颤颤深呼一口气,缓缓吐出。 昨天没问祝令仪就直接擅自做主地关了灯,又在她莫名擒住自己,反被自己一脚踹到沙发底下,惹恼了她…… 秦淑月左右细想,应该就是这两样事情惹她生气了吧。 去和她道歉的话,也不知道她会不会原谅自己。 只是…… 她没有其它办法了啊! 她得留在601,必须要留在这里! 落定主意,随即,她敲响了601的门。 门很快就开了,秦淑月紧紧闭着眼睛,猛吸一口气后立马鞠躬,朝门后面的女人道歉,“对不起祝小姐!我昨天晚上不应该不过问您的意见就擅自关灯,又不小心一脚将您踹下沙发,这一切都是因为我不小心,我向您诚恳道歉,请您能够原谅我!” “……” 一阵风无声地吹过,沉默震耳欲聋。 秦淑月在向她弯腰道歉时,昨晚的不适感没有消失,在徐廉的帮助下才稍稍有所缓解。可是不知道为什么,现在她的身子又开始发抖。 她死死摁住颤抖的左手,直起身,将手背到身后。 强笑一声,抬头朝门后的女人看去。 “祝小姐……” 话还没说完,她愣住了。 站在门后的根本就不是祝令仪! 给秦淑月开门,听她道歉的人至始至终是祝令仪身边的佣人。 与此同时,佣人的脸上也浮出一点尴尬。 “呃,秦小姐……” 佣人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能稍微缓和一下气氛。 秦淑月背在身后的手不知不觉颤抖得更厉害。她死死掐着自己的手心,朝佣人寄挤出一个笑,“你好,我有东西落在宿舍,想回来取一下。” 在听到秦淑月诉求后,佣人为难地看着她,“秦小姐,不是我不让您进宿舍。昨晚上……小祝总发了大脾气,也是她亲口说让您离开宿舍。现在小祝总没有松口,我也不好随便放你进去啊。” 闻言,秦淑月轻咬了咬下唇,问道:“祝小姐醒了吗?” 佣人摇头,眸中似掩盖过一丝神色,“小祝总昨晚酒喝得有些醉了,这会子还在睡。况且,现在才5:40,小祝总什么时候起床会有专人去叫醒她。” 言下之意就是让秦淑月不要再打听祝令仪的事了。 祝令仪的事情用不着她管,都会有专门的人安排,她没资格置喙。 秦淑月垂下眸,轻声问她,语气中带有意思请求,“既然她还在睡觉,能不能让我进去一下,就一下。我找到东西就出来。很快。” 佣人没有丝毫犹豫地拒绝了她。 言辞十分犀利官方,“秦小姐,昨晚我们将祝小姐安置上床后就对楼下进行整理,并没有注意到有什么物品落在这里,就算有,也恐怕被清扫的人扔掉了。再说,我就算放你进来,可宿舍里有监控,并实时上传到小祝总的电脑里备份,我们谁都不敢擅自主张开口让您进来。你进来了,如果什么东西都没有找到,反而搞出动静吵醒小祝总,这后果谁来承担?” 佣人叹了一口气,“秦小姐,我们都是为了混一口饭吃,还请你不要再为难我了。” 说完,她干脆利落地将门关上,没有给秦淑月一点解释的机会。 她站在门外,背在身后的手不住颤抖。 她想从口袋里拿出手机,却手抖到根本拿不稳。“啪”的一声,手机屏幕朝下摔在地上。 秦淑月蹲下身子将手机蜷起,双肩不断上下耸动。 —— “小祝总,您该起床了。稍后行程将会送上。” 祝令仪睡得有些迷迷糊糊,甚至连昨天什么时候失去意识的都不知道。 黑夜中她只记得自己好像压住了什么人,之后的事情就有些记不清了。 她有些头疼,身上的酒气还未散尽,刺鼻的酒精味让她嫌恶地皱了下眉。 祝令仪一只手扶额,酒劲似乎还未过去,也不知道是不是那个药的劲还没过,她总觉得自己身上哪哪不得劲。 从床上坐起,靠在床边,伸手去拿床头柜上的热牛奶。 这是祝令仪的老规矩了,睡醒睡前都会喝一杯热牛奶。 在伸手去够杯子时,手却不知道将床上什么东西碰了一下,“啪叽”一声掉下了床。 外面等候的佣人闻声又立即敲了两下门。 “进来。” 屋里传来祝令仪沉闷的声音,佣人在得到同意后立刻推门进入。 刚才卧室里似乎有什么掉下来的声音。佣人一开始以为是祝令仪不小心掉下床,急着进屋把她扶起来。可进屋看见只是一张蓝色的小卡掉下来的时候心里默默松了一口气。 佣人走到床边,将这张银行卡捡起来,双手握着银行卡的边边抬到祝令仪眼前。 可祝令仪却浑然没有这段记忆,甚至印象中,她似乎没有这张银行卡。 她从佣人的手里接过银行卡,翻来覆去仔细将这张卡看了一遍。 银行卡背面,持卡人姓名那一栏里隐隐约约写着谁的名字,可又似是被人刻意擦掉名字,只依稀辨认出姓氏。 吴。 上边的“口”字似乎极其用力,似是因太过激动而在在上面留了痕迹,可后面的痕迹却很轻很轻,几乎看不出名字。 就像是第一次吃到鱼的猫,欣喜若狂后又小心翼翼,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摔了。 祝令仪轻挑了一下眉,随后将卡扔回佣人的手里。 冷然道:“这不是我的卡,你从哪找来的。” 随后她拿起热牛奶,一饮而尽。 佣人低头思索了一下,“是今早在沙发缝里找到的,因为位置极其隐蔽,我们还以为是小祝总您丢的卡。” “哪张沙发?” 祝令仪问道。 佣人回答道:“是从中间的那一张里面发现的。” 她的脑海里回想起昨晚上的一些事情。 虽然有些模糊,但还是有点基本印象。 秦淑月……似乎昨天就在那张沙发上? 那卡应该也是她的? 可是很快,她就否认了这个想法。 持卡人姓吴,怎么可能是秦淑月的。 这时,佣人似乎想到什么似的,她赶紧补充道:“今天秦小姐来敲门时说,自己好像有什么东西落在这里了。只是我们没有让她进来找。” 祝令仪头有些痛,脑袋像断片了似的,对昨晚的回忆断断续续。 可有一幕她却记得很清楚。 自己在吼朝着向她说出“让她滚”这三个字的时候,秦淑月脸上一瞬间恐慌惊诧的变化。 她默默从沙发上走下来,低着头缓缓朝门的方向走去。 打开门,外面的光一下子全都照在秦淑月的身上。又随着她一点点地关门,黑暗吞没了她,灯光也就再看不见了。 她眸光微转,沙哑着嗓子地问身前的佣人,“秦淑月呢?” “两个青菜包,一个肉包,再来一个香菇鸡丁包,外加一瓶豆浆!秦淑月快点!手脚麻利点!快快快!” 于姐站在那里,手不停地来回指挥秦淑月拿这拿那。 “快点,快点!他们急着上早八呢!” 本就大热天,厨房里的空调也没有什么效果,这下忙得她是大汗淋漓,额上滚落滴滴汗珠。她一概用手背擦去不管。 有人看见她这擦汗的行为,心生不满嘀咕道:“这要把汗滴进去了我这包子还怎么吃啊!” 【作者有话说】 祝总现在还不知道我们小淑月生病了呀呜呜呜,祝总你要再这样对小淑月你会后悔的呜呜呜。 以上纯属作者自嗨。 秦淑月还不知道自己生病了,不知道自己生的这个病需要看医生和吃药。她只是觉得自己的状态有点不对而已,没有什么要紧,所以就忽略了,只顾着挣钱。 这种做法是不对的哦,如果你们感觉自己的情绪好像生病了,一定要及时发现,及时去治疗,不要等拖到后面,越来越厉害的时候才重视。 宝子们要保持好的心情哦~[猫头][猫头] 第27章 她很眼熟 ◎好像在哪见过她◎ 秦淑月愣了一下,忙将擦汗的那只手背在后面,朝那个男生道歉道:“不,实在不好意思,这里面实在是太热了,我……” “嫌热?嫌热就别做啊。” 男生嘀嘀咕咕了一句,忿忿地从于姐手里拿过装包子和豆浆的塑料袋。 白了一眼后扭头走了。 袋子里不知道是包子的蒸汽还是秦淑月手背上一抹而去的汗,还是两者兼有。 男生一想到有这种可能性,恶心个没完,走到垃圾桶旁边一把将袋子扔了进去。 “卫生真差,以后再也不来了。” 后面排着队的几个同学见此,纷纷又转到另一家卷饼店铺。 生意肉眼可见地惨淡下来。 于姐气得鼻子都歪了,她狰狞地走到秦淑月身边,一把揪起秦淑月的耳朵,怒吼地问道:“秦淑月!你到底能不能把活干好,不能干就滚啊!” 秦淑月手足无措地站在蒸屉旁,耳朵上传来一阵刺痛,她轻叫一声,紧紧低着头,蜷起身子。 “扮可怜扮可怜,你到底在装什么啊!要装回去装给你父母看去!别再我这里丢人现眼!要是业绩不达标,你我都得滚蛋!” 于姐愤愤在她耳朵上拧了一把,旋即松开手。 秦淑月疼得眼前一阵晕眩,耳朵上火辣辣的温热不断袭来,牵扯着她的耳后根,一直延伸到后脑勺。 她唯唯诺诺地轻声开口,试图解释:“不,不是的,是因为后厨就我一个人在忙,我有些忙不过来,空调也没有效果……我太热了,所以……” “你不要给我找借口。”于姐将她没说完的话一把打断,她不爽地反问,“怎么,你是在责怪我不干事,不帮你吗?” 秦淑月紧紧咬住下唇,底气不足,却还是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倔强,“空调冷风没有效果从去年就开始了,我不止一次向你提出过这个问题,可你次次坐视不理。今日我五点四十八到这里时,你却连包子还没蒸上。” “难道这一切都是我的活吗?当初分工时明明是让我在前台收银,你在后厨,你抢了我的位置不说,今天人这么多,我忙得脚不着地,你看见为什么不来帮我一下……” “啪”,轻脆的巴掌声刷地一下扇到秦淑月的脸上。 秦淑月的脸被打得歪了过去,她轻喘着粗气,整个身子不知是气的还是怎的,颤动个不停。 于姐昂着头,甩了甩扇在她脸上有些麻麻的手。盛气凌人地看着她,“要做做,不做滚。” 每次这样的话一出,秦淑月都必须认输。 她不能离开这里。 她离开了,吴姐那又做不成了,只剩下餐厅老板那边……那点工资根本就不够给她妈妈治病。 所以,每次,不管是公平,还是不公平。她都必须咽下,哪怕再苦,她都得嚼碎了往喉咙管里咽。 她要救妈妈。 她要努力挣钱救妈妈。 颤抖紧握着蜷靠在铁桌上的双手缓缓松开,她的情绪从激昂慢慢平静下来。 她僵硬地起身,摸了一把被于姐扇红的右脸,倏地,眼眶里传来一阵湿润的热意。于姐在她面前站着,双手环胸,一脸不耐烦地盯着她。 她长长吸一口气,死死憋住,试图将眼眶里的热意憋回去。 热泪模糊了眼眶,她扭头向天花板板看去,泪水划过眼角,滚落进头发里。 掩藏掉那两滴怎么也憋不回去的泪水。 随后,她回头,长舒一口气,嘴角慢慢地,僵硬地,扯出一个微笑。 “于姐,我干。” 听到她这话,于姐双手环胸的两只手才放下,她冷哼一声,“这还差不多。” 说着,她看了一眼秦淑月额头上的汗,又看了一眼空调。 “电费每个月我们也要承担一些,如果觉得空调没用,就关了,好歹也能省一笔电费。” 口气似乎是在询问,可一只手就已经摸到收银台下面柜子上的遥控器,一把拿起,“滴”地一声按下开关键。 空调在将最后一口冷风呼尽后就停止了转动。 本就狭小闷热的空间,这下彻底没了空气。 看见秦淑月面如土色的表情,于姐冷哼一声。 “跟我斗,你配?” 随后她道:“今天的损失,就从你的工资里扣。你有没有异议?” 秦淑月咬紧后槽牙,摇了摇头。 “没有就好。” 包子铺里的动静不小,有些坐在食堂里用餐的同学也不禁注意到那边。 在看清于姐后面的女生时,有个男生疑惑地哎了一声。 坐在他对面的男生往他的视线看去,那边已经没什么热闹看,一切又恢复平静了。 他回头咬了一口卷饼,“怎么了?” “嘶……那个女生,有点眼熟……像是在哪见过。” “见过?”闻言,男生又回头仔仔细细观察了好一会儿。 “等等……好像还真的有点眼熟。” 对面的男生抬头往那个方向看了一眼后,又低下头喝了一口豆浆。 “看样子,她应该是学生吧?” “勤工俭学而已,趁空余时间赚点零花钱用用嘛!” 喝豆浆的男生还是觉得她很眼熟,只是又想不起来在哪见过了。 “好奇怪,我明明不认识她,却好像从哪里见过她。” 对面男生嗯了一声,“我对她好像也有点印象……” 秦淑月从包子铺出来时已经七点五十了。 她从收银台底下拿出帆布包,背上后连忙小跑离开食堂。 今天有一节早八,下午没有课。 真不知道学校是怎么安排的,明明除了这一节课后今天一整天就没课了,却偏偏要安排在早八这么敏感的时间点。 秦淑月连一点休息的时间都没有。 紧赶慢赶,又终于是掐着点到了教室。 “叮铃铃……” 伴随着上课铃打响,秦淑月踏进教室。 韩老师已经在讲台上将这节课要讲的内容都一张张整理放好,摊开在讲桌上。 他拍拍麦克风,正准备开始讲话时,秦淑月一个箭步从教室外跑进来。 韩老师半张着口,有些诧异地看向门外的秦淑月。 坐在教室里的同学纷纷捂着嘴,齐刷刷看向门口喘着粗气的秦淑月,露出古怪嘲弄的神情和声音。 随后他一手捏着麦克风,另一只手五指倾斜地朝着她,在空中缓缓移动,指向某一排座位,温声道:“秦同学,请进。” 得到了韩老师的同意,她迅速跑到自己经常坐的位置坐下。 刚一落座,一个纸条就从抽屉里面掉了出来。 秦淑月本不想理,可没成想她越装作看不见,就有越多的纸条从她的抽屉里掉下,几乎要将她的两只脚淹没。 这群人…… 到底在干什么! 以前她不理他们,那些人感到没意思就不再捉弄她了。 今天她不管不理,那群人反而更嚣张了。 他们到底想干什么! 忽然,秦淑月的手机屏幕亮了一下。 是一条临时消息弹窗。 ‘真会舔啊。没想到你表面装得这么高傲,背地里这么YJ啊。’ 又来了一条。 ‘秦淑月,你好不要脸。’ ‘秦淑月,你真贱。’ ‘……” 越来越多的消息像炮弹一样轰向秦淑月,她的手机因为常年没有人会给她发消息,所以她没有调静音。 今天突然收到这么多条消息,叮叮的提示音在整个教室里都格外清晰。 一声接着一声,就连韩老师讲课也被多次打断。 在短暂的怔愣过后,秦淑月立马掏出手机设置了静音。 眼神不经意地扫过屏幕里第一条消息。 ‘一晚上两百卖不卖。’ 在看到这一句话时秦淑月的手指猛地一抖。 什么意思。 这人是谁。 为什么要给她发这样的话。 她想也不想立刻点进了会话框。 却没成想一连串连好友都没有加她的人向她发起那么多临时会话。 炮轰着她的手机。 言语污秽肮脏。 他们到底在说什么。 究竟发生了什么。 她的目光一瞥,在满屏污言秽语中瞥到一条消息。有一个人发给了她一段视频。 秦淑月手指一颤,她有种很不好预感。 点开视频。视频里,秦淑月衣衫不整地蹲在601门前,过了不久高尹出现揪着她进了他的宿舍,时间随着视频5X的速度和剪辑,很快就到第二天早上。 秦淑月敲开601的门,朝门里的佣人鞠躬道歉,被人冷漠拒绝关上门后,还依旧死缠烂打不肯走。 录到这儿,视频戛然而止。 没有录秦淑月离开之后的去向,但却很能让人浮想联翩。 秦淑月猛地睁大了眼,眼里几乎不可置信。 他们怎么会有这个视频! 秦淑月从座位上猛地站起,立马朝门外奔去。 剩下大半节课,她也根本顾不上了。 她要去找祝令仪,找她问个清楚! 教室里响起一阵骚动,韩老师抬头望向秦淑月离开的背影,他修长的手指曲起,骨节不轻不重地敲了两下讲台。 “安静。” 秦淑月跑在路上,风声过耳,走廊和学校道上没有多少人,她一路狂奔回鹤青苑。 她像一阵风似的从迎面向她慢慢悠悠走来的两个男生奔过。 那两个男生正是刚才在食堂吃卷饼喝豆浆的两人。 忽然,卷饼哥啊了一声。 “我想起来她是谁了!” 旁边那人疑惑地看了他一眼。 卷饼哥掏出手机,点进学校论坛,点开论坛上热度第一的那个视频。 第28章 给你一支护手霜 ◎她应该是有情绪的,可是为什么,什么都没有◎ 汉语言文字专二班,秦淑月。 “我想起来了!她叫秦淑月。” —— 秦淑月一路狂奔到鹤青苑601门前。 她伸出手,想立刻敲开门拿出手机里那些视频质问祝令仪。 昨天晚上的视频到底是怎么流出去的! 可是她退缩了。 明明她才是受害者。 她敲开了门,该问她什么。 质问她昨晚上干的好事? 质问她为什么要把自己赶出门? 还是质问她为什么会有那么多人来网暴她吗? 女佣说过,监控里的内容都会上传到祝令仪的电脑里备份。 那些人发给她的视频,是祝令仪传播出去的吗? 可是为什么。 为什么她要这么做! 她到底做错了什么。 要这么惩罚她。 想着,她的手紧紧握成拳,猛地敲打在601门上。 “砰”的一声,秦淑月才猛然惊醒。 自己刚刚干了什么! 接而浑身又颤抖起来。 “秦小姐?您怎么突然回来了?” 门很快就开了,依旧是女佣开的门。 屋内只有女佣们热火朝天地奔忙着,丝毫不见祝令仪的身影。 思绪被打断,她回过神来。 低着头,怯着声问了一句,“祝……祝小姐在吗?” 女佣笑着摇摇头,“祝小姐去上课了,方便问一下您是有什么很要紧的事吗?我可以先帮您记录下来,稍后会有人去联系祝小姐。” 女佣公事公办的口吻,却令秦淑月无从开口。 她难道要把所有那些轰炸她手机的污言秽语都截下来告诉女佣吗? 可是这有什么用呢? 祝令仪怎么会在意她的这些小事。 秦淑月勉强扯开一抹微笑,对女佣摇摇头,“不是什么要紧事。” 女佣点了点头,随后就将门关上了。 秦淑月面对紧锁的大门,愤怒的火焰犹如一盆冷水,从头灌到脚。 她不知道该怎么办。 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那些言论。 ‘秦淑月脚踏两只船,勾引校董不成反投入高大少爷怀抱。’ ‘男女通吃啊啧啧啧……’ ‘她也不嫌撑得慌。’ ‘祝小姐什么眼光,怎么可能看得上秦淑月。楼上的,明明是秦淑月倒贴好不好。祝小姐压根连看都没看一眼。’ ‘还有,秦淑月是哪个专业哪个班的?我哪天去瞧瞧?’ 在秦淑月不知道的论坛上,早已炸翻了天。 宋佳佳看着这些揣测的言论,冷不丁嘴角扯出一个阴冷的笑容。 随后,她在手机上迅速打下一行字。 ‘秦淑月在汉语言文学专二班。’ “宋佳佳同学,请尊重我的课堂。上课请把手机收起来。” 韩老师站在讲台上,略带警示地看了一眼宋佳佳。 宋佳佳哼了一声,不以为然,反把手插在兜里问韩老师道:“我说,秦淑月都离开课堂大半节课了,老师你一点都不担心她跑去哪里,会不会遇到什么危险吗?” “法治社会。”韩老师推了一下眼睛,温和回道:“如果你们没有给她制造危险,我想,她应该是安全的。” 这番话回怼宋佳佳,她嘴角狠狠撇下,不悦道:“你以为你是老师就可以对我指指点点吗?” 韩老师手指间摩挲了一下教案,他并不打算继续接宋佳佳的话头。 而是翻了一页PPT,转而对同学们道:“好了。接下来我们来看……” 宋佳佳吃了瘪,自然咽不下这口气。 她默默冷哼一声。 敢用这样的态度对自己。韩君黎,你给我等着。 她又点开论坛,在里面发了几条消息。 ‘我可告诉你们一个秘密。你们还不知道吧,这个秦淑月原本是我们宿舍的……’ 而此时的秦淑月已经换上工作服,本本分分地在后厨刷起了碗。 课上不下去了,就去餐馆里挣些钱吧。 她的情绪不知道该怎么形容。 很奇怪,她感知不到任何情绪,就连大脑都是一片空白。 她明明应该生气,愤怒,恨。却没有这种情绪。 很平常,就像一池静湖,平静到几乎死寂。 这一刻秦淑月忽然觉得自己长大了,不会再被别人的言论影响到自己的情绪。 一想到是这种可能性,她很雀跃地勾起嘴角。 可却忽略了洗餐具莫名发抖的手。 秦淑月今天的表现都被蔡老板的老婆,袁梅看在眼里。 勤勤恳恳,埋头苦干。 她左右不过三十的年纪,在大学毕业后就立刻投资经营了一家餐馆。 这几年来,餐馆的生意蒸蒸日上,事业稳定之后她才决定和现任结婚。 蔡老板是袁梅的初恋,也是从初中一直谈到大学,在他俩都拿到同校录取通知书之后,蔡老板才正式向袁梅表白。 一起度过大学四年。又在袁梅决定投资经营餐馆的时候毅然支持,将这些年在大学里存的那几万块都投进这家餐馆。 袁梅也靠着父母,男友和自己的存款正式开店。 后来因为生孩子,店里的生意就交给了她老公蔡老板。 如今她恢复得差不多才又回到馆里。 总归还是放不下这里,时不时的还得回来看看生意。 而平时不是蔡老板,就是她来餐馆,留一个人在家看孩子。 那时候袁梅怀孕待产,没见过秦淑月,对她的印象全都来自与她老公。 对她赞不绝口。 说她勤劳本分,能吃苦,把后厨收拾得干干净净,一尘不染。 今日一见,袁梅点了点头,所言不虚。 只是瞧见她一个小姑娘干这些大老粗的活太过劳累,于是她轻轻走到秦淑月身边,柔声询问她:“要不要来做前台?活轻,人舒服。你总在后厨,环境太脏,又累人。” 可秦淑月就像是没听到她讲话似的,耳边似有一层膜,隔绝了外界的声音。 见她不说话,袁梅伸手轻轻推了推她。 “淑月?” 秦淑月猛地从走神中回到现实。 “呃……啊?我是有哪里做的不好……” 袁梅笑着摇了摇头。 她产后恢复得很好,又会化妆,所以整个人看起来只有二十出头的模样,和秦淑月差不多年岁的模样。 她脸上的微笑很亲切,给人一种想要靠近她的意味。 又很有耐心。 她重复了一遍刚才的提议。 一般来说,从活重又脏又累的岗位调动到活少轻松的岗位上,没有人会拒绝。 可秦淑月却拒绝了。 她没有拐弯抹角,而是直接道:“在后厨干,拿的工资多。前台的话……工资太少了。” 这么实诚的发言倒是令袁梅意想不到。 竟然是以这样的理由拒绝? 嫌工资太少了? 袁梅捂嘴笑了笑,她掐了一把秦淑月的小脸,笑道:“长得这么可爱的一张小脸,怎么总是皱着眉头,故作深沉。倒好像是那些四五十岁的人有无尽烦恼似的。小小的年纪,总皱眉干什么?” “你在我这儿干了也不少时间了,虽然说后厨缺你一个不缺,可前台却急需一个严谨踏实又认真的姑娘。” 言下之意就是一定要调秦淑月的岗了。 可秦淑月依旧紧锁眉头。 后厨一个月6800,虽然她是兼职,但一个月也是有4000的。 前台最高才3600,如果除去她在校上课不能来的情况…… 一个月下来,这工资至少要砍一半吧? 1800? 不行! 秦淑月刚想拒绝,可话到嘴边又咽下去了。 袁梅知道她在意什么,“你只需要每晚上帮我算算账就行了,工资可以谈。会算账吗?” 妈妈没出车祸之前,是一家外企公司的会计。 耳濡目染,她自然也会点鸡毛蒜皮。 重点是,袁梅说,工资可以再谈。 秦淑月没什么太大的要求,能保持在原来的基础上不少就行。 而袁梅则表示:“给你涨500。4500,怎么样?” 秦淑月立马一口应下来。 经历了一天污糟事,总算是有一件好事发生了。 当天晚上秦淑月就上岗算账。 袁梅则贴心地递给了她一支护手霜,“橘子味的,你闻闻看好不好闻。” 秦淑月认真地嗅了一下,橘子的清香味很浓郁,又混合了一些其他果香,几乎没有什么香精味,十分清新扑鼻。 她认真点点头,然后回道:“好闻。” 袁梅看到她这么老实的样子,不禁笑弯了眼。 “哎哟我的小祖宗!我不是真让你闻,我是让你用它呀!夏天手泡在冷水几个小时,不浮肿也是会难受的。等到了冬天很容易犯冻疮开裂。”袁梅欲哭无泪、 秦淑月从袁梅的手中接过橘子味的护手霜,心底有一点触动。 她有些害羞地低下头,眼角有一些湿润。 她小声道:“谢谢袁老板。” “不用谢不用谢。你这小姑娘,真乖。”袁梅看着秦淑月这么乖巧可人,她唇边的笑都要咧到耳朵根去了,不禁感叹道,“真希望我家女儿也和你一样乖巧懂事呢。” 后来,袁梅又问她,“你这么点大年纪就出来兼职你父母知道吗?是生活费不够吗?” 闻言,秦淑月眼里刚泛上来的温暖和光,一瞬间熄灭了。 她低着头,沉声回道:“母亲生病在院。” “那你的父亲呢?” “……父亲?” “我没有父亲。” 【作者有话说】 努力构造情绪中ing[吃瓜] 第29章 祝令仪怎么会看上你 ◎谢谢你,不必为我了我的事担心◎ 从餐馆出来后,秦淑月才又拿出手机看了一眼。 也不知道为什么,那些人骂得趋势越演越烈,反而还牵扯出秦淑月许多陈年旧事。 他们是怎么知道自己高中和大一时候的事情? 秦淑月真的想不明白。 而且那些事情的真相根本就不是他们口中说的这么荒诞。 他们到底是从哪里知道这么多东西的? “秦小姐,你确定要报案是吗?” 秦淑月收起手机,对警察点了点头,“是的。” “吴旭华,她失踪了多久?” “从昨晚上大约两点多钟和她分别之后,就再也没有接到过她的消息。” “你是说,有人在追吴旭华是吗?” “是的。”秦淑月回答。 “你亲眼看到了吗?” “没有。”秦淑月摇摇头,“是旭华姐亲口说的。” “有什么证据能证明她说有人在追她?当时追她的又是什么人?为什么要追她?是否会对吴旭华进行不法侵害?” 秦淑月摇摇头,她回忆了一下当时的场景,说道:“旭华姐凌晨十二点多约我见面,说要给我什么东西,还要我一定要好好保管,不能让别人知道,也不能给任何人。” 围在她身边的几个警察面面相觑,交换了一下眼神,又问道:“是什么东西?” “不知道。”* 秦淑月神色无常地摇头回答:“我去的时候太晚,又听到身后有脚步声。旭华姐话都没说完就离开了。” “我不知道那件对她来说十分重要的东西有没有落入那些人手里,可现在旭华姐失踪了,我得先确保她的人身安全。” “秦小姐,我希望您知道失踪案需要等人失踪48h才能立案。这段时间里,我们建议,您最好还是先尝试能不能与她取得联系。” “可如果是接到已满十八周岁妇女可能失踪拐卖的,警方是可以立即立为刑事案件进行侦查的。” 秦淑月边说着,放在膝上的指节间不断摩挲颤抖着。 很显然,她的小动作表现着她现在的底气很不足。 几个警察却一脸严肃地盯着她,沉声问道:“秦小姐,您需要搞清楚,吴旭华是可能失踪,还是被拐卖?” “小姐,您要清楚这是两种不同的概念。” 吴旭华已经整整快一天没有和她联系。 她今天去餐馆之前特地绕路去看了一眼烧烤店。 烧烤店大门紧闭,吴旭华依旧没有回来。 这太反常了。 从昨天晚上到今天晚上十一点,吴旭华杳无音讯。 再连想起昨晚上跟在吴旭华身后的那些脚步声,她真的害怕吴旭华会出事。 秦淑月深呼了一口气,她似乎下定决心,眼神坚定地看着那群警察,“我怀疑吴旭华不是失踪。” “而是被拐卖。” 此话一出,一个负责记录的警察停笔抬头看了一眼秦淑月,又把头低下。 只是手中的笔却没动。 坐在他旁边的女警官再次认真地询问她一遍,“秦淑月,你确定,吴旭华是有可能被拐卖的吗?” 秦淑月死死咬着下嘴唇,下唇被她咬得有些发白。 她也不确定吴旭华是不是被拐卖,可如果还要等48h立案,她怕吴旭华早就被抛尸荒野了。 她不能冒着一丝可能性去赌吴旭华安然无恙,只是擦破了点皮。 所以,在她几番深思熟虑后,她抬头,坚定地对她那位女警官的眼睛。 “我确定。” “吴旭华很有可能不是失踪,而是被拐卖。” 她再次重复了一遍,增加它成为事实的可能性。那么,警局就不得不重视。 接到已满十八周岁的妇女失踪,可能被拐卖报案的,公安机关必须立即立刑事案件。 那位坐在秦淑月对面的女警官似乎也很轻地松了口气。 女警官深知规定,遇到这一类特殊情况,他们必须特殊对待。 于是她站起身,对她道:“警方会重视此次妇女拐卖案件,并立即转为刑事案件立案侦查。秦小姐,希望这几天您的手机能够保持畅通,我们一旦有了新的线索或者是其他情况,还请您能够及时接听并配合警方调查。” 秦淑月起身,向女警官弯了下腰。 “好的。如果有了新情况请一定要联系我。” 女警官向她保证,“我们一定会第一时间通知她的家属,和您。” 秦淑月再三感谢后才终于从警局里走了出来。 旭华姐……你到底在哪里。 她抬头看了一眼稀疏的星星和黯淡的月光。 从前也是这样,没生意的时候吴旭华会给她俩一人搭一个小椅子,坐在椅子上看星星。 百无聊赖。 可有一天,吴旭华盯着夜空里唯一的一颗星星,忽然开口,“小时候奶奶对我说,人死之后就会变成星星,她会在天上看着我长大。想她的时候一抬头就又能看到她了。” “奶奶去世的那天晚上,我看着天上的那一颗单独在月亮旁边的星星,默默记住了它的位置。可是过了一天,星星不见了。我找了那颗星星很多年,可它始终没有出现。” “那时候我觉得奶奶是不是不爱我了,不想理我所以才不出现。” “后来才知道,那一切都是大人骗小孩的谎言。是每一个老人都会对小孩说的谎言。” 说着,吴旭华伸出手指,放在眼前比对着月亮和星星的位置。 “五指。”吴旭华轻声呢喃,“秦淑月,你知道吗。小的时候,那颗星星离月亮的距离也是五指。” 秦淑月那时候看着天上的那颗星星,觉得它十分孤独。连月亮都藏在云后面不理它,抛弃它。 她低下头,并没有接吴旭华的话。 “可是我长大了。” 吴旭华放下手,眼神却依旧留恋在那颗星星上。 微微勾了勾唇,“但奶奶说,她会陪着我一起长大。” —— 夏天的十一点,马路上依旧车水马龙。 可是公交车却没有了。 不过她骑惯了自行车,今天也是一样骑到学校门口。 秦淑月找到共享单车停放点,刚一落锁就听到身后有一道声音传来。 “你就是汉语言专二班的秦淑月?” 秦淑月一听就知道冲着她来的,准没好事。 她不想理他们,无视他们只想赶紧离开。 可那群人并没有想把她放走的想法。 好不容易找到这个人,他们自然是想要好好“了解了解”。 他们纷纷张开双臂,将秦淑月围得水泄不通。 中间一个男生问她。 “哎,你是怎么勾搭祝小姐的?还有她怎么没连人带行李箱一起扔出来?” 另一个男生道:“不过你也真是蠢,祝小姐怎么可能会喜欢女的?你也不看看自己的性别。” 旁边的男生咯咯笑了一声,“想跨阶级呗。还顾得上自己是男还是女呢?把自己送上祝小姐的床然后狠狠勒索她一笔,再逍遥快活去吧!” 右边的那个男生冷哼一声,“那可不。祝小姐指头缝里落下来的一点,就足够你生活一辈子的了吧?” “听说,你还有一个重病在院的母亲,是吗?” “你想干什么!” 直到这句话,秦淑月忽然抬起头,恶狠狠瞪着那个男生。 “这么凶?”那个男生不爽地啧了一声,“我只想说,用卖皮的钱当作医药费救你母亲的话,你妈要知道了,会不会当场气死啊?” 那男生嬉皮笑脸地问秦淑月。 “啪”一声脆响! 秦淑月迎面狠狠删了那个男的一巴掌。 “谁允许你这么咒我的母亲!” 被扇巴掌的男生显然完全没有预料到秦淑月会突然给他一巴掌。 这和论坛里说的脾气性格完全不一样! 那男生恼羞成怒。 活了二十多年在家都没被爸妈打过,今天竟然被一个女的打了? 还是被这么一个菜鸟打了? 他几乎是瞬间抬起手,巴掌就要往秦淑月脸上扇去。 秦淑月被几个人围在中间,退路都被堵死,无路可逃,只能站在那里硬生生挨那一巴掌。 正在男生恶狠狠要扇下去的时候,身后忽然响起一阵呵斥。 “住手!你们是哪个专业哪个班的,导员是谁?” 这一句话刚问完,那群人瞬间作鸟兽散,一窝蜂跑了。 只是那个被她扇了巴掌的男生回头瞪了她一眼。 “秦淑月,你给我等着!” 秦淑月缩着身子站在那里,紧紧闭着眼。 可脸颊上的痛并没有传来,反而听到一道极为熟悉的嗓音。 秦淑月睁开眼,向那道声音看去。 韩君黎从阴影中走出,缓缓走到秦淑月身边,咯吱窝里还夹着两本书。 在秦淑月眼里,不管发生什么事韩老师都是沉着镇定的样子,哪怕是面对宋佳佳那些很顽劣的学生,他也都是和颜悦色。 很少见到他有这么严厉的时候。 秦淑月愣住了。 可是下一秒,韩君黎温和的嗓音响起,将方才的严厉一扫而空。 “秦淑月?怎么这么晚了还没回学校?” 韩君黎将咯吱窝里的两本书拿在手上,缓缓走到秦淑月面前。 他一开始以为那几个人是在校门口约架,吓唬他们两句让他们散了。可没想到他们中间还围着个秦淑月。 这样看来,倒不像约架。 韩君黎仔仔细细上下打量了她一眼,眸里流露出关切,“他们欺负你了吗?有没有伤在哪里?” 秦淑月眸中蓄泪,摇摇头。 颇有些哽咽道:“没有。” 可表情一看就是受委屈了。 借着校外路边橘黄色的灯光,韩君黎歪头看了两眼秦淑月的右脸颊。 虽然很浅,但依稀留下掐痕。 “他们用手掐你脸了?”韩君黎眸中的温和一闪,语气略微有些低沉。 秦淑月回想起早上于姐凶恶的模样。 眼眶里的泪蓄得更多了。 可她依旧摇头,将真相憋回心中,她向韩君黎浅浅鞠了一躬。 “韩老师,谢谢您……时间太晚了,您还是赶紧回家休息吧!” 说罢,她头也不回地跑走了。 韩君黎微微侧身,眸光深深看了一眼快速跑走的秦淑月。 而在不为人知的灌木后,快门键一次次按下。 相机拍照轻微的嗑哒声,隐匿在四处虫鸣之中。 将韩君黎和秦淑月双双拍入镜。 【作者有话说】 我昨天把大纲码了码,突然发现淑月即将要经历的实在是经历太多了,这一刻,命运正式向她打出炮响,发起宣战。 赶紧甜一点吧我的老天我写得快压抑死了呜呜呜。 秦淑月你一定要快乐啊(抹眼泪)[爆哭] 第30章 掐痕 ◎给她的脸上上……蛋?◎ 秦淑月走进学校幽静的小路上,脑中思绪杂乱连篇。 旭华姐失踪,银行卡丢失,监控录像被转发,被人恶意揣测攻击。 那些人又是怎么知道自己的行踪特地来赌她? 她的Q|Q和微信账号又是怎么泄露出去的。 这一切的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 自己跟他们无冤无仇,为什么要这么针对自己。 一段掐头去尾的监控录像,又怎么会引起这么多人愤慨。 突如其来的“网暴”就像是商量好的一样。 不知不觉间,她已经走到鹤青苑电梯前。 她像往常一样按下按键,心却在电梯门打开的那一刻猛地揪了起来。 昨天晚上的记忆像潮水一般随着电梯门打开而汹涌地涌入脑海。 凌乱的碎片不知从何处捡起,她捂着脑袋,身体无力地靠在电梯里。 很疲惫。 她真的好累。 秦淑月知道,走出电梯门之后,她又会面对怎样的狂风暴雨。 她要继续谨小慎微,如履薄冰,天天瞧着祝令仪的眼色默默行事。 可是…… 昨天晚上的事情到底该怎么办! 她把祝令仪一把从沙发上推下去,她发了那么大的火,自己还能不能继续住在这里…… 如果不能,那妈妈的住院费…… 没有着落。 不知道什么时候,秦淑月已经从电梯里出来,走到601门口。 她低垂着眼,她此刻心里十分清楚,自己接下里的一举一动又在被监控着。 她抬手,可手落在门前又停顿了。 如果女佣们不让她进门,该怎么办。 如果自己被扫地出门,视频流传出去,自己该怎么再这个学校…… 还没想完,601的门竟然自己开了。 屋内,祝令仪端坐沙发,银白色的笔记本架在腿上,浓密的长发有层次地垂落肩前,金丝边框的眼镜高架在鼻梁上,镜框地流苏随着她聚精会神地敲打键盘而轻轻抖动。 似乎是在处理工作上的事情,祝令仪整个人尤为严肃。 可周身却向外散发着清冷。 秦淑月抬头向门看去,但视野里却满满的都是祝令仪。 就像同学们口中说的一样。 祝令仪站在那里,就足够吸引眼球和目光,仿佛与生俱来的魔力,让人只一眼就再也移不开眼。 秦淑月垂下眸,将目光移下。 心里却很突然地升起一个念头。 如果真把自己赶走就好了。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心里会突然升起这个念头,但就是毫无厘头。 秦淑月抬起脚,却不知该不该进。 她抬眼看向门后的女佣,可女佣却温顺地低垂着眼,并没有看她。 祝令仪修长的无名指曲起,从下方优雅往上推了推镜框,随后一双丹凤眸微微眯起,朝门口左右为难的秦淑月扫了一眼,又若无其事地将目光移回电脑屏幕。 指间轻轻敲在键盘上发出“啪嗒啪嗒”的声音。 “进来吧。” 嗓音清冷,淡淡地对秦淑月道。 得了首肯的秦淑月,心中却并没有想象的如释重负,压在心底的那颗大石似乎又往下沉了沉。 她低着头,走进屋内,又极快而轻地关上门,没有发出一丁点噪音。 而站在门后的女佣们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悄无声息地走了,本来还在忙碌的佣人们一瞬间全都消失不见。整个一楼大厅就剩下秦淑月和祝令仪。 秦淑月木讷地站在原地,不知是该上楼还是要向祝令仪道歉,她不断抬眸,时刻观察着祝令仪的反应。 祝令仪双指不断在电脑键盘上敲击着,眉头紧锁。 过了很久,祝令仪才合上电脑,疲惫地拿起茶几上女佣们为她醒好的红酒,抿了一口。 她一抬头,见秦淑月还杵在门后面。 祝令仪放下酒杯,淡声问道:“你有什么事吗?” 秦淑月有些惊异地抬头。 祝令仪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就好像根本不知道她监控里的那些流传出去的视频给秦淑月带来多少风暴。 秦淑月垂眸。 她为什么会关心她有没有受到伤害。 不过和入寝第一天往她医药箱里放橡胶蜘蛛一样的心思,想捉弄她,看她吃瘪罢了。 秦淑月颤抖地吸了一口气,缓缓吐出。 她摇摇头,目光却看向祝令仪身后的沙发。 现在什么事情都没有吴旭华那张银行卡重要。 她得先找到那张银行卡。 可祝令仪坐在沙发上…… 似乎是看出秦淑月心中所想,祝令仪从放在茶几上笔记本旁边双指捻起一张虎年蓝色银行卡。 举在半空中问她,“你是要找这个吗?” 秦淑月瞳孔一缩,眸中惊疑不定地看着她。 她怎么…… “都写在脸上了。”祝令仪轻推了一下镜框,随后她朝秦淑月勾勾手,“过来。” 秦淑月犹豫了一下,可看到祝令仪手中捏的那张银行卡后,她抿了一下下唇,随后走到她身前。 银行卡近在咫尺,秦淑月伸手就可以拿到。 早晨佣人说银行卡可能被扔掉,而现在银行卡失而复得,她牵动了一下嘴角,伸手想把银行卡拿回来。 可在秦淑月即将碰到那张银行卡的前一秒,祝令仪缩回手,冷冷地命令她。 “跪下。” 不含一丝情感。看着秦淑月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失去主人欢心的宠物。 秦淑月眸中一闪而过的喜悦瞬间冰封,整个人像一座出现细碎裂痕的冰雕,仿佛下一刻就要崩塌。 她整个人定定站在原地,不可置信地看着祝令仪,甚至在这一刻她以为祝令仪只是在捉弄她。 可在对上祝令仪那双冷酷无情地凝视着她,视线好似覆上一层冰霜。 秦淑月这才彻底坚信祝令仪并不是在跟她开玩笑。 祝令仪没有再说其他话。 可眼底的冰冷却在无端地向她昭示着,如果她敢忤逆祝令仪,她就会立刻,毫不留情地摧毁掉这张银行卡。 那张卡把玩在祝令仪手中,就像一个易碎的瓷娃娃,随时会被她一掌捏碎。 秦淑月袖下的手紧紧握着拳,声音颤颤地看着她,“为什么。” 祝令仪指间把玩着这张卡,眼睛抬也没抬一下。 “因为我对你很不满。” 就这么轻飘飘的一句话,祝令仪掀起眼皮,冷漠看了她一眼。 秦淑月死死咬着下唇,眸中泪光闪烁。 撞上祝令仪的那双眸,秦淑月一双羽翼似被折断。 她紧咬着后牙根,眼眶红红地问她道:“是不是我跪了,你就把卡给我。” 祝令仪懒懒地冷哼一声,轻扯起嘴角,笑着问她道:“你是在跟我谈条件吗?” 秦淑月不说话,紧紧低着头。 “跪下。”祝令仪显然没有第一次有耐心。 她可从来没有把话说两遍的习惯。 声音比第一次冷了更多。 耐心也即将耗尽。 一股热意涌上眼眶,她的呼吸声颤抖着,在沉默中显得尤为脆弱。 她的身子缓缓下移,直到双膝跪在地毯上。 “银行卡。”秦淑月咬住嘴唇,她死死压下眼泪夺眶而出的冲动,抬头看向端坐在沙发上的祝令仪。 祝令仪却对这句话充耳不闻,甚至将卡放到一边,转而捏住秦淑月的下巴。 拨着她的下巴一前,眼眶中蓄满的泪一瞬间滑落脸颊。 祝令仪静静注视着她脸上的神情,就连她都不知道她的眼神中竟一闪而过痴迷。 她缓慢又轻柔地擦拭掉秦淑月脸颊上的泪,从身后不知道拿了什么东西一把拍在秦淑月右脸上。 蓦地勾起秦淑月从前无数零碎的回忆,她立刻将眼睛紧紧闭起,两肩激颤一耸。 可像往常一样脸颊上火辣辣的疼痛并没有袭来,柔软而弹滑,像一个肉球的东西缓缓在她右脸上来回滚动。 还是温热的,在脸上滚动地很舒服。 秦淑月绵长微翘的眼睫微动,她缓缓睁开眼,祝令仪紧蹙的眉头出现在她的视野。 白炽灯下的祝令仪,眉眼极为凛冽,总是一种高高在上,不可被冒犯的存在。 可她…… 现在在做什么? 秦淑月指间颤颤,感受着脸颊上的柔软。 她不知觉地伸手去摸。 却触摸到另一份柔软。 祝令仪一把打掉她的手,清冷的嗓音中染上一声不耐烦。 “别乱动。” 这声音似有一种魔力,将秦淑月定在原地。 脸上软软弹弹的触感来回滚动间压下掐红的掐痕。 秦淑月的心在这一刻似乎被放在摇篮上,随着轻柔的节奏,缓缓在心间荡起涟漪。 可下一瞬,秦淑月的手上就无情地被扔来两样东西。 一样是秦淑月心心念念的银行卡,另一份…… 秦淑月缓缓低头看去。 是一个剥了壳白白嫩嫩的鸡蛋。 ……鸡蛋、 吗? 秦淑月抬头看去,可祝令仪却从沙发上起身走了。 她侧眸给了秦淑月一个眼神,“我不喜欢盘子里有吃剩的食物,你把它吃干净了再去洗。” 之后,祝令仪就上楼进了书房。 秦淑月则缓缓从地上站起来,扭头看向餐桌上的碗。 脑中接受的信息一时间还是有些反应不过来。 她有些僵硬地迈开腿,走到餐桌前。 看着桌上满满当当的食物,祝令仪却说这是她吃剩下的。 分明是…… 秦淑月拉开椅子坐下。 女佣却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她椅子旁边,为她的饮料杯里倒满一杯橙汁。 她温顺地垂眸,嘴角挂着温和的笑容,看着杯中的橙汁。 轻声对秦淑月道:“秦小姐,您别看小祝总平时闷闷的冷着脸,其实她心里什么都知道,只是不知道该怎么表达罢了。秦小姐,希望您可以明白。” “小祝总这是在向您道歉。” 【作者有话说】 作者君的碎碎念:小祝啊,你再这样下去,老婆要被你气走了啊(叹气) 摸摸我们淑月宝宝,她是全世界最可爱的宝宝啊 淑宝乖,咱们不理她。(抱抱淑月) 某祝:(紧紧握拳)(指骨咯吱咯吱)我…… 我(嘘):好了,你闭嘴。 30-40 第31章 她不需要道歉 ◎监控录像是你干的?◎ 道歉吗? 秦淑月拿起橙汁喝了一口。 眸光微垂,看着盘中精美的菜肴,她一口不剩地吃完。 可是她不需要道歉。 早知道那些视频会让她深陷泥沼,她又为什么要放出去供大家观赏? 像一只关在动物园的猴,任人贻笑大方。 吃完后,秦淑月起身,叠起空盘子,座位旁的女佣眸光一瞥,立马阻止了她的行为。 她笑了笑,柔声道:“秦小姐,这些让我来做就可以。” 秦淑月却摇头,回忆里,祝令仪让她去洗。 所以她拒绝了女佣伸过来的手。 女佣见她执意如此,也不好再说什么,默默退下了。 而另一边,祝令仪正坐在书房里低头写着什么。 她手下平铺着一本书,聚精会神地看着,眼神却没有聚焦,握在手中那只笔停在书页上几毫米。 “砰”地一声巨响,书房门被重重推开。 祝令仪脸色一变,眸中含着寒芒凛冽地向门外射去。 高尹一脸无辜,两只手乖乖举起,又轻轻把门关上。 “咚咚咚。” 祝令仪拔出笔帽,又将书合上,优雅地抬眸,将笔放进笔筒里,最后才悠悠开口。 语气中充满了对高尹突兀开门的不悦。 连带着脸色也沉了几分。 “进来。” 得令,高尹忙推开门,手中还握着手机,屏幕上的视频定格在某一秒,他狂奔而来,语气之间断断续续,“祝,祝令仪,你,你看这个。” 祝令仪轻蹙起眉头,临近零点,高尹这时候气喘吁吁地跑来做什么,莫非是老宅那边…… 一想到有这种可能性,祝令仪立马接过高尹手上的手机,低头看去。 的确是一段视频。 但不是关于老宅那边的。 是关于秦淑月的。 祝令仪点开视频看了几秒,是昨天晚上她把秦淑月赶走之后,秦淑月无处可去,兜兜转转又回到原点。 这让她不禁回忆起昨晚她把秦淑月压在身下,又被她一脚踹下沙发的场景。 这个高尹…… 祝令仪额头青筋冒起,是专门来填她的堵吗? 可站在桌子对面的高尹却完全不知道祝令仪心里想着什么。 他急急忙忙地拉开桌对面的座椅,一屁股坐下,顺了好几口气,才瞪大眼睛问祝令仪,“祝令仪,这视频是你传上去的啊。” 很显然,他单刀直入,直奔主题。 十分符合祝令仪不喜欢拖拉的态度。 荒诞无稽。 祝令仪手指曲起,不悦地在红木书桌上敲了两下。 “你觉得我很闲吗?” 闻言,高尹这才放下心,可又立马提了起来。 “不是你?!那还能是谁?” 祝令仪又看了一遍视频。 监控录像的位置明显与她的监控摄像头有区别,很接近,仔细看,能看出位置上的偏离。 她一把将手机扔回高尹怀里。 “我怎么知道。” 随后她打开手下的书,还没等她读几行,高尹的脸色变得有些古怪,也有些诧异。 问道:“祝令仪,以往,如果有谁敢动你的东西,你早就冲上去把那人撕得粉碎。可是这一次,监控里被人动了手脚这么重要的事,你怎么……不慌不忙?” 祝令仪停顿了顿眸光,懒懒地掀起眼皮看向他,神情并没有什么变化,“监控拍下的人,不是我。” 没有情绪的话,可听在高尹的耳里却很分明。 若按照以往祝令仪的性子,她就算是掘地三尺也要把动她监控的那人给找出来给大卸八块。 可是这一次,她竟然任由不管? 这也太不像她了。 高尹默默低头,祝令仪正闲情雅致地看书。 他都快火烧眉毛了,祝令仪还在看书? 她难道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吗? 他有必要好好给她上上警钟。 “祝令仪,这在监控里做手脚,其心思就可见目的不纯,如果是那边派来的人动的手脚,那……” 祝令仪抬手,冷冰冰地问他道:“那你想怎么办?” “查!”高尹摆出了祝令仪从前惯有的架势,“就算是挖地三尺也给得把始作俑者找出来!” 祝令仪无语地给了他一个冷漠的眼神。 她没有回答高尹的提议,而是反问他:“你动你的脑子好好想一想。如果真是那边派来的人,监控我的行踪轨迹,他们有可能只监控不下手吗?过了这么久,却只上传了这段视频,你还不明白吗?”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高尹再怎么说应该也…… 可对上他那一脸懵懂无知的模样。 祝令仪无奈地闭了闭眼,“徐廉在哪?” 高尹这下明白了,他连忙答道:“他还在实验室模拟呢。也不知道精神病有什么好模拟的……哎,不过,监控跟他有什么关系啊?他放的?” 虽然高尹不知道祝令仪为什么会突然问他徐廉在哪,但还是老老实实地回答,并且…… 在最后说出惊天动地的猜测。 他自己一定帅爆了。 可祝令仪却无情地打碎了他对自己的滤镜,冷漠地看向他:“你是弱智吗?” “我只是想问为什么徐廉不在这儿,毕竟,他算得上是你的半个脑子。” 这话的意思就是在说他没有脑子了。 但不知道高尹有没有听出来,他挠了挠头,道:“那还查不查?” 祝令仪并没有回答他这个问题,反而将目光移出高尹身后的门外,一直延伸到一楼客厅里秦淑月,她正跪在地上勤勤恳恳地擦拭着茶几。 明明也没谁指挥她,但她就像是自己给自己找活忙一样。 一刻也停不下来。 她身上充满着懦弱无能与刚强坚毅两种特质。 极像温室里易碎的花朵,又有着野草历经暴雨狂刷,却永远屹立不倒的刚劲。 祝令仪从未在一个人身上看过如此反差的存在。 可她表露出来的,永远只有懦弱退让的一面。 少,太少了。 不够。 祝令仪收回目光,随后定定地看向高尹,“在监控里动手脚的人目的不是监视我,而是……” 她向一楼秦淑月所在的方向微昂了下头。 “她。” “babybabypleaseloveme,letusfallinlovetogether~” 好死不死,祝令仪话音刚落一直安静在桌子上的手机铃声不合时宜地响起来。 激情摇滚英文曲,满屏的非礼勿听。 高尹讪讪搔了搔脸,在祝令仪刀人的眼神下接起电话。 “刘少东?怎么这时候打电话给我啊?” 电话对面的刘少东一听这可就来劲了,回怼道:“怎么?给你打电话还得挑个良辰吉时啊?” 高尹白了一眼,“滚滚滚。” 电话里面刘少东的声音很小,大部分都被环境的嘈杂覆盖了。 一听就是在酒吧舞厅,不是什么正经场所。 平铺在桌面上的书上,祝令仪的双手紧紧握起。 这时,刘少东开口大声问道:“高少,出来喝几杯?” 电话里传来男男女女嬉笑打闹的声音,电话里时不时还漏出几声女人的娇嗔和嘤咛。 “哎……啊!!!” 还没等高尹回电话,就见祝令仪一脚把他踹出书房,腿劲刚好把他踹到楼梯口边缘。 书房里,祝令仪走到门边,昂头看向灰头土脸的高尹,半眯着眼,冷声道:“高尹,你知道我的规矩。” 高尹吃了一鼻子灰,先赶紧回复电话,“好的刘哥,我马上到。” 对面的刘少东似乎是听到动静,电话那边沉寂两秒,随后开口磕磕巴巴地问道:“祝……不,小祝总也在?” 高尹实在觉得此地不是说话的地方,于是一把掐掉了电话,从地上爬起来。 他掸掸身上的灰,小声嘟囔道:“这是我刚定做送来的衣服。” 随后叹了一口气,“哎呀哎呀我知道你的规矩,书房重地,不可淫逸。啧,你怎么跟个老古董一样,披麻戴孝,嘶……”高尹浑身鸡皮发麻。 “好了好了,我走了我走了。”高尹把手机放回兜里,临走前,他还有些不放心,“那还要不要我帮你查……” “你先管好你的后花园。”祝令仪不可置否地说出这一句话后,她转身进屋,没有再给高尹一个眼神。 盯着祝令仪进屋的背影,高尹皱了皱眉,几番权衡之下,他还是掏出手机给一个人发了消息。 随后他才转身下楼。 与秦淑月擦身而过时,他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却又把话生生吞了回去。 秦淑月抬头,余光轻飘飘看了他一眼,目光垂落。 等她将最后一个桌角擦干净,她重重呼了一口气。 好像搞定了一个大工程,她身上出了不少汗。 中央空调的冷风呼呼往秦淑月衣服里吹,蓦地一停,秦淑月冷不丁打了个寒颤。 她拢了拢身上的单薄卫衣,上二楼拿浴衣去冲澡。 从浴室出来后,秦淑月裹着浴袍,手中紧紧攥着吴旭华给她的银行卡,苦涩像苦瓜味的糖果,一点点在心田融化。 在警局里她说谎了。 她没有告诉警察这张银行卡的存在。 她挣扎,苦恼,害怕到发抖,神经无时无刻不在紧绷着。 幸好,警察没有看出端倪。 可是。 秦淑月手臂微动,从床上拿起手机,打开吴旭华的聊天记录。 1:40。 吴旭华还是没有一点消息。 浴袍包裹着她的全身,很罕见的,她的胳膊不设防备地裸露在外面。 银灰色的月光透过窗子,月辉如细碎零散的泡沫,夹杂着朦胧飘散的灰尘,雾雾蒙蒙环绕在秦淑月瘦削的后背。 胳膊上,自那条被花瓶划破的伤疤一路向下,疤痕如丑陋的蜈蚣,爬满她的整条手臂。 深蓝色虎年银行卡静静地被她握在手中。 【作者有话说】 淑月宝宝什么时候才能从沼泽的泥泞中挣脱出来呢(数星星,还要多久呢,淑月。快快从泥潭里出来吧,振翅高飞,波光粼粼的湖泊与广阔无垠的天空才是你该去的地方。)—— 分割线—— 来自小祝总别扭的道歉方式:1、跪下,一颗蛋揉捏打转在秦淑月脸上;2、我平生最讨厌铺张浪费,你把我吃剩下的菜吃干净了。秦淑月落座。这哪是残羹剩饭,这明明是新鲜出炉的佳肴~3、有待解锁中……(更多道歉方式只多不少,现在还不护着老婆,老婆要被别人撬走的啦!) 女佣:她就这样,道歉也忸怩别扭得很。希望秦小姐可以理解。 秦淑月(摇头):拒绝理解,喜欢直球。 第32章 我在对你心软吗 ◎我只是在怜悯你罢了。◎ 秦淑月叹息一声,转而将银行卡压在自己枕头底下。 她刚入睡,梦境如一头张开血盆大口的怪物,将秦淑月深深吸进旋涡中,怪物的舌头化为条条温热黏腻的红绫缠绕着秦淑月,一点点蚕食她的全身,像蚕蛹一样将她紧紧裹住。 生存的空间越来越窄小,吸进口中的空气随着红绫一分又一分收紧,肺里的氧气都被挤压出来。 窒息扑面而来,秦淑月头仰起,盯着犹如黑洞一样的天花板,眼睛死死瞪着,眼球凸起。* 好窒息…… 痛苦…… 谁来救救我…… 她的双手扒上缠绕在脖子上的红绫,求生的本能让她迫切地想要将异物抽走,可红绫却随着她的挣扎而愈加收紧。 死死的,压榨着她肺腔里最后一点空气。 “月月,你又调皮。” 正在她眼眶充血,整个人被束缚地不得动弹快要窒息之时,秦淑月的身后传来一道温柔的女声,像山间轻飘而过的微风,带着一缕熟悉的蜜桃香水味,悠悠走到她身后。 轻轻一拨,那缠绕在秦淑月脖子上的红绫顷刻间落下,乖乖巧巧地躺在女人宽大温暖的掌心,变成一个红色小花的头皮筋。 不费吹灰之力。 就将已经在濒死边缘的秦淑月拉了回来。 喉管一松,大批新鲜空气涌入口中,充盈她贫瘠缺氧的肺。 很奇怪的,束缚在秦淑月身上的红绫化为泡沫,飘散在空中,驱散每一分想要靠近秦淑月的黑暗,将她漆黑的四周装饰起来。 离了束缚,秦淑月脚下一软,整个人软跪在地上。 她紧紧捂住脖子,呼吸的同时又止不住咳嗽。 “月月,你怎么摔到地上去了?快起来,地上脏。” 还是熟悉的女声。 秦淑月抬头,眼前的永间黑暗不知道什么时候变换了一副场景,她坐在地上,周围是她熟悉的装饰。 桌子上正摆着一碗热热的白粥,往上冒着热气。 还没等秦淑月回过神,身后的那道声音又响了起来。 “月月乖,妈妈给你梳小辫子,好不好?” 妈妈! 秦淑月眼睛一亮。 刚刚的那些声音,是妈妈! 几乎下一刻,秦淑月麻溜地从地上爬起来。 她连忙转身看去,脸上带着一丝惊喜的微笑。 “妈妈我好想你……” 可还没等她说完,她的声音停在半空中,落了下去。 身后没有妈妈。 妈妈在哪里。 秦淑月推开家里的没一道门,可门后都没有妈妈的身影。 兜兜转转,她又回到餐桌前。 望着那碗热气腾腾的白粥,她举起勺子,往嘴里送了一口。 寡淡无味,甚至还有一点咸。 她以前,最讨厌喝白粥。 可是现在,她只能在梦境中回味。 “妈妈,我好想你。” 滚烫的热泪滴进白粥里,她哽咽地抱着碗里的白粥,哭泣道:“妈妈,他们都欺负我。” “月月……” 身后那道声音又响了起来。 “妈妈来给你梳头发,好不好……” 梦境外,祝令仪静静地坐在床边,看着躺在床上的人儿眼泪一点点渗出,最后像断了线的珍珠。 祝令仪的眸光暗了暗,她曲起手指,轻柔地擦拭秦淑月眼角流下的泪水。 “究竟是什么事,让你连做梦都不得安宁。” 祝令仪刚刚在书房里让高尹把那段视频发给她。她来来回回看了几遍,看到最后眼睛盯着屏幕,可脑子里却在走神。 她从来没有帮别人的习惯,更何况秦淑月一次又一次地拒绝她,惹恼她。 但流言放任不管的话,只会越来越难听,直至最后酿成大祸。 祝令仪是学校校董,每年学校有项目或者活动,她都会提供资金或是其他方面的支持。在学校她早已超出学生的身份,跻身上层。 她完全有能力一句话就让那些造谣传播的人彻底闭嘴,并受到惩处。 “秦淑月……”祝令仪眸光微闪,“你想让我帮你吗?” 可在床上的秦淑月却在紧紧皱着眉,整个人不安地在床上乱动。 她从来不是乐善好施的人,也从不在意别人的命运。 可为什么每次关于她的事,自己总忍不住想要多看两眼。 然后干涉她的命运。 她总是会对她…… 施与怜悯。 没错,她只是在可怜同情这个倒霉蛋而已。 她垂眸,目光所及之处只有秦淑月一张皱眉啜泣的脸。 她弯下腰,缓缓凑到秦淑月的耳边,温柔却带着一丝蛊惑,像大海里的海妖,既妖媚又充满危险,却拥有勾人心魄的能力。 “你求我,我就帮你。怎么样?” 她从来没见过秦淑月乖乖向她低头的样子。 每一次,秦淑月要么沉默,要么躲避,就算是脸上露出温顺的神情,可祝令仪纵观人心,知道谁是真心拜服她,也知道像秦淑月这样表面温顺的人,其实心底里根本没把她当回事。 过刚易折,她也最讨厌那些不受驯的人。 —— 秦淑月本身睡觉就不太稳,只有在梦里听到妈妈的声音,她的睡眠才稍微安稳一点,可不知道为什么今天明明听到了妈妈的声音,她还是有些没睡好…… “叮叮叮——” 尖锐刺耳的闹铃声蓦地在秦淑月枕边响起,她迷迷糊糊地睁眼,伸手往屏幕上方一滑,嘈杂的闹铃声才停止。 5:10。 秦淑月揉了揉眼睛,打了个哈欠。 昨天晚上梦到妈妈了。 可是后来又听到某些其他的声音…… 可能是幻听吧? 秦淑月也没多想,穿戴整齐后她迅速洗漱一番后,从书桌上将今天要上的书本放进帆布包里,之后就蹑手蹑脚下楼。 见一楼里男女佣们忙得热火朝天,秦淑月走到厨房门前,对厨房里为祝令仪准备早餐的一个女佣,轻声道:“早上好,我……” 那女佣一看是秦淑月,两只眼睛弯弯,笑道:“秦小姐?您又来给小祝总做早餐了吗?” 秦淑月看了一眼时间,距离包子铺开张还有一段时间,她朝那位女佣点点头,“是的。” 之前女佣都会很乐意让位置,将厨房交给她。 可是今天女佣拒绝了她。 女佣解释道:“秦小姐,今天小祝总不在宿舍用餐,您有时间的话可以为小祝总准备晚餐。” 秦淑月轻轻“哦”了一声,不过她表示:“我晚上有事,要到十一点多才能回学校,所以……” 女佣不需要听她后面的话,只点点头,“秦小姐,为小祝总承包餐饮本就是我的职责,您无需感到压力。” 秦淑月嘴角浅浅牵动了一下,转身离开。 秦淑月的闹钟通常在5:10分准时响,有的时候会浅浅赖床,又在5:30设置闹铃。 她不赖床的时候就会给祝令仪做做早饭,在她面前刷一刷微弱的好感度,之后再赶去学校食堂。 “于姐早。” 不管昨天于姐对她做了什么事,可同在屋檐下共事,她不能将关系闹的太僵。 于姐冷哼一声,看着她的眼神里不禁染上几分鄙夷。 她上下打量秦淑月,不过就一米六几的个子,不高,长相也谈不上惊艳动人,还有那样一个家庭。 看起来平日里老老实实的,没想到背地里惯会勾引人的。 而且,勾引的还是女人! 真是脑子出问题了。 怪物。 一想到秦淑月喜欢祝令仪,在床上搔首弄姿的样子…… 于姐眼里的厌恶就更多一分,甚至眼底不经意流露出恶心。 果然,没爹没妈的孩子,思想就是容易走向极端和畸形。 很显然于姐也看到了那段从论坛上被疯传的视频。 “喂,秦淑月,你谈过对象吗?” 于姐双手环胸,两只三角眼刻薄地盯着她看。 秦淑月敏感地察觉到于姐这句话里话外有音,她几乎立刻就能将于姐对她的这番询问和昨天那些炮轰她手机的人联系在一起。 她也看到那段视频了。 …… 祝令仪泄露这段视频,不就是为了看她的好戏吗? 她原先以为,祝令仪和宋佳佳那些家里有点小钱就急于显摆,组织小团体霸凌的人不一样。 可是,祝令仪和他们一样。 甚至,过之不及。 她握在袖下的拳头紧了紧,深吸一口气后,她又缓缓松开拳。 这样的事,她早就经历过无数遍了不是吗? 她可以从容应对。 秦淑月动了动唇,脸上露出淡漠而疏离的微笑,尽量用平稳的声线向她解释,“我,不喜欢女生。于姐,有没有男友是我的私事,您这样关心我,不知道您家儿子毕业这么多年,在A市买房买车有对象了吗?” 自古房车就是难题,一提这点,于姐憋得脸色铁青,气焰更甚。 她算什么东西,还敢指摘她们家的事! 于姐指着秦淑月道:“死丫头!敢管我家的事,你算老几?嘴上功夫这么了得,还不是得靠学校接济你?狂什么?低下一等就得有低头的姿态,要是没学校这点钱,你重病在院的老母早就化为一杯土……” “咋的!”于姐眼睛一瞪,凶狠地瞪着秦淑月,一把将她悬在半空的手攥起,反而扇了她一个巴掌,“你还想打我?也不看看你这细胳膊细腿的,比划啥呢!昨天掐的又忘了是不是!” 于姐右手腾空,想再一巴掌呼上秦淑月的脸时。 突然,窗口外传来一声清冷的声音。 “老板。” 仅听到这句话的这一瞬间,秦淑月浑身一抖,慌忙低下头,转身背对着窗口。 【作者有话说】 啊啊啊敢欺负淑月于姐你完蛋了!!!! (骂骂咧咧) 还敢打我们淑月。 (吐唾沫) 你会受到惩罚的。 第33章 你们这群白痴 ◎在看什么呢◎ “我要三个牛肉包和一杯豆浆。” 于姐一转身,皱成“川”字的眉头忽地书展开,翻脸比翻书还快,唇角立马扬起大大的微笑。 “祝小姐!哎哟今天您怎么来了?”说这话时,一双小眼睛余光时不时瞟向后方。 见秦淑月整个人把身子背了过去,看都不敢看一眼祝令仪的样子,于姐眼光一转,立马朗声吩咐道:“秦淑月,没听见客人要求吗?三个牛肉包和一杯豆浆!麻利点!” 也不知道为什么,从听见那道声音开始,秦淑月的整颗心脏就像轻薄的羽毛般提溜到嗓子眼,喉咙微微发紧,心跳声一声强过一声,整个身体僵硬在原地。 见秦淑月发愣,于姐抬头瞄了祝令仪脸上丝毫不在意的神情,她大步走到秦淑月身边,没有动手,可秦淑月就像是触碰到反射弧一样往后缩了一下脖子。 而这一幕,祝令仪统统尽收眼底。 她眯了眯眸,眸光紧紧注视着秦淑月。 很好奇她接下来的举动。 “别让祝小姐等急了,快点!” 秦淑月的头低低垂着,似乎很害怕会与窗外的女生对视。 而今天,于姐并没有像往常一样接过秦淑月手里的塑料袋,而是略带嘲讽和看戏神情对她道:“你,去负责给祝小姐收银。” 握在手里的塑料袋一抖,秦淑月似乎是不可置信地抬眸看向于姐,又极快地扫视一眼窗外。 于姐,包括站在祝令仪身后的那些学生,眼神里都满满不怀好意与事不关己的姿态,嘲弄地看着她,等着她该如何“攻破”视频的谣言。 可在注意到秦淑月双手颤抖时,他们的眼眸里都闪过一丝得意,嘲讽她的不自量力。 像她这样懦弱,胆小,家世又低下的女生,怎么配得上祝令仪。 在秦淑月将装包子和豆浆的塑料袋双手递送到祝令仪手上时,排在祝令仪身后的一对男生窃窃私语起来。 “秦淑月?就是那个换宿到月栖苑的大二转宿生,结果迷路跑到鹤青苑里去了?” “迷路?嘁,那她还真会迷路,就这么巧迷路到祝小姐的宿舍?” “要不怎么能说是早有预谋呢?你看……” 那两男生掏出手机,在屏幕上指指点点,时不时又瞟秦淑月几眼。 秦淑月自然是听到了,祝令仪想必也听到了。 不过她倒是什么都没说,只是在接过秦淑月递来的塑料袋时,指腹不着意地滑过她的手背。 秦淑月浑身颤栗,轻轻一抖。 这次的触碰就像是祝令仪不经意间的一次简单的触碰而已,没有任何刻意,似乎连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 她的嗓音里依旧没有什么其他的情感,冰冰冷冷,对待她就像是对待任何一位收银员。 “多少钱。” 秦淑月低着头,嗓音沙哑而沉闷地回复她:“12。” 话出口的那一刻,她有一瞬间感觉嗓门都不是自己的了。 身前身后,所有的人都在看她的笑话。 一个,勾引祝小姐上床失败被赶出门的女同怪物,又恬不知耻灰溜溜死皮赖脸蹲在门前的老赖,还在勾引祝小姐失败后和高少缠绵在一起,男女通吃脚踏两只船的臭婊子,装无知装可怜博取旧室友同情,结果倒打一耙说室友校园霸凌转宿到月栖苑,结果说迷路跑进鹤青苑601的心机女。 以上的这些话全都来源于秦淑月手机里学生们对她肆无忌惮的留言。 秦淑月以为自己可以不在意,可以说忘记。 可这些,都是切切实实都是攻击她的利刃,刀刀割向她的心脏。 而如今这一切都摊牌,拿到明面上说,让她在整个学校颜面扫地,将她高高捧起的自尊踩进烂泥地里狠狠踩碎。 秦淑月抬头,对视上祝令仪一双作壁上观,漠不关心的双眸。 祝令仪…… 这就是你捉弄我想达成的目的是吗? 将我玩弄于鼓掌之间,又弃之如敝屣。 可是秦淑月不明白,祝令仪的动机到底是什么,她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羞辱自己! 以这种,她毫无招架的方式。 众口铄金,犹如一堵堵围墙将她的四周包围。她一人蜉蝣撼树,推不开半分。 可是为什么,她究竟做错了什么! 望着祝令仪离开的背影,高徐两人像之前一样跟在她后面。 那一次,秦淑月,也是透过这个窗口看向祝令仪。 那时候她只感慨,叹息两人之间的差距恰如银河,横沟拦截在她二人面前,是她怎么也上不去的天上人间。 可是现在…… 她只有恶心。 和宋佳佳梁琦他们一样,是帮凶,是始作俑者。 是让她本就悲鸣的命运变得更加糟糕的凶手。 “喂!祝小姐都走出食堂了,还不把你的目光收收。”于姐目睹祝令仪对秦淑月丝毫不在意的一切,要说她此前还得看在祝小姐的面子上稍微收敛一些,可现在看来,这倒是不必了! 哼。 让她拣玻璃渣本就是提醒她以后工作中认真点!没想到她竟然转头就卖弄可怜去祝令仪那儿告她一状!害得她被经理约谈批评。 这口恶意,她始终咽不下。 可是看在祝令仪曾为她出过头的份上她又不敢真弄出格。 直到看见祝令仪今天对秦淑月的态度,于姐才彻底将一颗心放回肚子里。 “秦淑月,没有人在乎你。” 于姐得意洋洋地看着她,“你以为你的人生会像小说电视剧里写的那样,你是灰姑娘,而祝令仪是你的白马王子吗?” “像她生来就在罗马的人,身世显赫。什么东西没见过,什么女人的没谈过?你以为她会像王子一样从天而降,出现在你狗屎一样的生活里,然后伸出手对你说说我要救赎你这样的狗屁话吗?秦淑月,你醒醒吧,现实就是现实,如果不是你刻意迷路闯入鹤青苑,你们这辈子都不会有交集。” “而且,你觉得祝令仪会像你这样的怪物一样喜欢女人吗?人家是正经名媛,C国出了名的大小姐,祝氏集团董事长。你算个什么?烂泥里的蚯蚓,还是沼泽里的□□?像你这样的人,就该老老实实活在地下,裸露在太阳下,只有死路一条。” 于姐越说越兴奋,说到最后她狂笑指着秦淑月,而站在于姐身后的那群学生,也纷纷用异样古怪的眼神看着她,嘴角咧开冰冷嘲讽的笑容。 就好像有千万只无形的手,从海底伸出,拉扯着秦淑月的四肢,把她拉进舆论的漩涡,随着冰冷的浪潮卷入深渊地狱。任她怎么解释都没有用。 在他们的眼里,秦淑月所有的解释都是狡辩,都是开脱的借口。 秦淑月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像一只提线木偶一样,呆滞地注视着平静的海面,默默承受着平静下的狂潮与蚕食,坠入地狱。 可是在她即将放弃挣扎的时候,梦里妈妈手中的那个红发绳从她的脑海里一闪而过。 红发绳一圈圈变大,环住秦淑月的腰,和救生绳一样。高高的岸上,浓雾重重,一个女人的手却死死攥紧绳子的另一端,卯足劲,将深陷漩涡的秦淑月往外拉。 是妈妈。 妈妈模糊的脸一闪而过,浓雾瞬间吞噬了她的脸。 秦淑月的理智缓缓收拢。 再睁眼,于姐那一脸凶神恶煞的脸出现在她面前,身后的大铁桌上是一屉屉摆放整齐的蒸包笼,笼子里是热气腾腾的包子。 梦境与现实,似乎在某一刻交错,回过神来后她双腿发软,头疼欲裂,浑身脱力。 她踉跄一下,一手扶着额头,一手撑在大铁桌上,这才维持住身形。 她有些虚弱,但语气强硬地回复道:“我不是怪物。” “我从来没有一刻,想过要通过上祝氏集团董事长的床,用那些肮脏的手段来满足自己的欲望。” “而且,我的性取向很正常,我不喜欢女的。明白吗?你们这群白痴。” 这是秦淑月第一次开口骂别人白痴。 因为他们真的蠢到家了。 有点风吹草动就能煽动他们辱骂传谣,好像谈笑风生间不需要负任何责任。 一时头脑发热,她扯下自己身上的工作服,狠狠甩在于姐脸上,于姐一个没稳住,肥胖的屁股咚地一声摔到地面上,她疼得哎哟一声,劈头盖脸又把秦淑月一顿臭骂,“臭婊子你疯啦!?你到底还想不想在这里继续干下去!” “今天,”秦淑月冷冷地看着摔在地上的于姐,用一种从来都不符合秦淑月身上的气质,居高临下地盯着她,“我请假。” “工资你爱扣不扣,反正之前因为各种找茬克扣得还少吗?也不差这一天,你说是吗?” 秦淑月冷哼一声,随后跨过于姐,从收银台下拿起自己的帆布包,无视食堂里所有人的目光,大步走出食堂。 而这段“秦淑月大闹食堂”的视频,自然也是被人上传到论坛上。 高尹一向喜欢逛这些被祝令仪称之为无聊无趣的网站论坛。 那边刚一上传,高尹这边就立刻收到消息。 毕竟这件事有可能关乎到祝令仪,他也不得不留心观察,要真有什么不当视频流出,他也好及时发现清除。 “你在看什么呢?拿来,我看看。” 走在高尹旁边的祝令仪,斜睨了他一眼。 他的嘴张得极大,完完全全能塞下一个鸡蛋。 什么东西这么有趣。 祝令仪一把拿过高尹的手机。 【作者有话说】 校园霸凌事件快进行到火热高潮的阶段了,这章埋下了一个小小的伏笔,不知道有没有宝子能看出来(抿唇)(不安) ————分割线 推一推我双开新文《阴湿绿茶总想贴贴姐姐》 以下文案: 一周2~3更,上榜后随榜更,老大们点点收藏,欢迎养肥,感谢感谢! 阴湿绿茶×憨憨小狗 上一世阮棠狸作恶多端,死了连个来吊唁的都没有,最后肯为她收尸入殓的人竟然是她曾经无数次想杀了的女人。 重生一次,阮棠狸决定洗心革面,好好做人,不当祸害只遗千年…… 杀不杀打不打的,阮棠狸两手一摊,哪有保命重要? 好好养小孩才是真! 许向夏被认回阮家时才刚过完17岁生日,丧父丧母,被村子里的人冠上灾星的名号。 在她看见那个女人之前,她从未想过这个世界上还会有这样的女子。 恶毒泼辣,野心勃勃,却实在美丽。 第一次,许向夏起了觊觎之心。 这样的女人,就应该是她的。 阮棠狸从没养过小孩,不知道怎么养才对,怎么养才能养好。 可看着小孩儿和电视剧里那些姐妹情深一样,成天黏在自己身边,像个挂件一样挂在自己腿上,阮棠狸握紧拳头:不负众望!养对了! 直到某天晚宴小孩儿强行灌醉了她,在酒店旖旎一夜的阮棠狸才惊觉:终于还是养歪了…… ** 本书tips: 1、洁党勿入 2、不接受狗血党勿入 3、基本上不虐,甜咸口,占比8:2 4、he 感兴趣的宝子可以进作者专栏点个收藏哦~~[猫爪] 秦祝这本还有好长才能完结,作者君保证每天都会勤勤恳恳日更的,坑品保障!!(昂头挺胸)(拍拍胸脯) 所以所以,点个收藏嘛~(撒泼打滚) 第34章 一切都将开始 ◎直到猎物耗尽最后一丝力气,只能低下头向猎人求饶◎ 祝令仪半眯起眼,盯着高尹手机里播放的这一段视频看了好一会儿。 挣扎,反抗与逃避。 不管她装得有多么镇定自若,可祝令仪一眼就看出来。 秦淑月,她在颤抖。 她在害怕。 一种压抑愤怒到极致的爆发。 牵引线是名叫懦弱的东西。 割裂感在这一刻淋漓尽致。 一种不属于她身上的懦弱与高傲,崩塌与挣扎,几乎折磨得快要令她发狂。 可是这样…… 祝令仪微微勾了勾唇,将手机扔回高尹的怀里。 “走了。晚上的局就不奉陪了。” 她找到了更好玩的局。 祝令仪的双手插回兜中,抬起修长的腿,大步往前迈去。 秦淑月,你会怎么收场。 高尹与徐廉相互对视一眼,祝令仪每经过一扇窗户,都将她的影子拉长一分,脊背极尽笔直,脚下每一步如同丈量,优雅似乎与生俱来,刻进骨髓。她的影子在没入黑暗的一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无论发生什么事,她都是这样。 不慌不忙,仿佛胜券在握。 哪怕置于舆论中心,稍有不慎就会坠入万劫不复,她也丝毫不屑。 祝令仪的背影消失在走廊尽头。 徐廉推了推眼镜,并没有说话。 高尹低头看了手机屏幕两眼,看着祝令仪离开的方向,又皱起眉,问身旁的徐廉:“这……算绯闻吗?祝令仪什么意思?” 没在徐廉浓密的双睫下的一双鹰眼敏捷地看见什么,随之眸光一闪,眨眼间又荡然无存。 他答非所问,只说道:“秦淑月需要吃药,她的病会越来越严重。” “病?”高尹又拿起手机看了一眼,不解地挠挠头,“她有什么病啊?我看她挺正常的啊,不过就是有时候缩得跟鹌鹑蛋一样。” 祝、高、徐三家里,祝令仪的家世远在他们之上,在市场上几乎是垄断地位。而高家和徐家虽说拥有独立的董事会,可大部分情况下都需要倚靠祝家合作投资运转。 三家里,徐廉的家世最低。徐廉八岁时,徐家投资失败。当时如果不是祝氏伸出手拉他们家一把,徐家早就破产。后来虽堪堪运营,可也回不到当初鼎盛。 因着这份恩情,徐家父母总会给徐廉和徐墨灌输要报答祝家的想法,徐墨姐弟二人从小就是祝令仪的小跟班。 而那时候只有高家的势力能和祝氏相媲,高尹又和他们是同龄,自然而然加入了他们。 虽说四个人是一起长大的,可徐墨姐弟的父母从小就告诉他们谨言慎行,千万不要惹祝令仪不痛快,这关乎到徐家的前途命运。 徐廉最听父母的话,从来不敢逾矩半分,在四个人里扮演和事佬的存在。 徐墨出生的时候正值徐氏盛况,性格比起徐廉来更娇蛮些,可因为徐家遭难,这些年她也收了性子去了国外读书。 高家世代从医,投资建造医院,经营医疗器材和祝氏正好互补,当即谈成合作,两家往来频繁,关系更加亲密。 高尹顺理成章加入进来。 祝令仪始终都没有说什么。 她自己一个人可以,多加进来几个人也无妨。 她不在乎这些。 他们也从来没有见过祝令仪得到什么东西而高兴到手舞足蹈。 因为对于祝令仪来说,她想要什么,都可以轻松得到。 就如同这次论坛谣言风波,只要祝令仪想,不到一天,那些流言就会除得干干净净,从此在学校里也没有有人敢对秦淑月说三道四。 祝令仪有这个能力。 可这次她什么都没干。 视若无睹。 高尹不明白,可徐廉的心里却很清楚。 毕竟徐廉从小就是祝令仪的“保镖”。 可是比起祝令仪想要得到的,他更在意秦淑月的病情。 他不认为秦淑月现如今的精神状态能经得起祝令仪的“捉弄”。 可他阻止不了。 只是问高尹一个很匪夷所思的问题,“你当初高考为什么要选择这所学校?” 高尹真是百思不得其解,徐廉的大脑一天到晚都在想什么,思维怎么这么跳脱? 上一秒还在谈论陆地上的事,下一秒他能飞上宇宙。 “不是。”高尹抓了一把后脑勺,十分不解地皱起眉,“我们都大三,明年都要毕业了,你突然提这么久远的事情干什么?” “你我,都是为了祝令仪才来的这所学校不是吗?” 高尹听得一愣,眼里瞬间爆发警惕而惊恐的表情,他立马给徐廉一个巴掌,“喂!我可告诉你,你可千万别昏头了啊!祝令仪是咱老大,你要是敢对老大有不该有的我……” “你在想什么啊!”徐廉简直无语蚌住了。 他摸了摸被高尹打红的脸颊,叹息道:“祝令仪那时候明明有更好的选择,她为什么会来这个学校?” “而且因为祝令仪的到来,多少名媛名少们也慕名跟着一块来了?这里原本只是一所普通得快要倒闭的高校而已。她为什么不去和自己资源能力金钱相匹配的地方上学,偏偏来这里?跟这个圈子格格不入的学生一块上课?” 高尹最听不懂他绕来绕去没个重点一样的话。 他根本就听不懂。 高尹没耐心再继续听下去,直接问他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秦淑月本来一辈子都不会遇上祝令仪这样的名门,更别提跟她扯上瓜葛。可是因为某种巧合,她们撞上了。你觉得是偶然性更多一点,还是蓄谋已久更多一点?” 这一问,高尹不就明白多了。 葡萄还是香蕉,二选一的问题,他自然听得懂。 他歪头想了想,答道:“废话这还用想,谁都知道这世界上根本没这么多偶然啊!” “是啊。”徐廉的眸光一动,“自然不会是巧合……可是依照祝令仪的性子,她会放任这种巧合继续生长下去吗?” 高尹和徐廉都很熟悉祝令仪的性子。 如果有人在她面前伪装,那祝令仪一定会撕碎那个人伪装的面孔。 “那你的意思是说,祝令仪是想看秦淑月自掘坟墓吗?” 徐廉摇头。 “不。”他的目光逐渐明朗,“祝令仪不是想看她自掘坟墓。可是……” 高尹急了。 这话说话说一半,拉屎不给纸啊! “可是啥啊?” 徐廉却摇头,“我不知道该怎么去说。” “这更像是一种……猫在抓到猎物之后,一次次放任猎物逃走,又一次次不费吹灰之力地捉回,循环往复,直到猎物耗尽最后一丝力气,只能低下头向猎人求饶。” “逃走又捉回?还要榨干秦淑月最后的力气?”高尹实在不明白。 他又打开手机盯着那两个视频看了好几遍,皱着眉头几乎都快将屏幕盯出花来。根本不明白徐廉话里说的究竟是什么意思。 秦淑月哪里逃走了?又什么时候被祝令仪抓回来了? 哈? 徐廉的眉头也紧紧蹙着。 他叹了口气,“我也不知道。我只是有这样一种直觉而已。祝令仪,似乎对秦淑月很感兴趣。” “可是……”徐廉的眸中升起一抹担忧的神色,“秦淑月病得很重。我能看到她现在很痛苦,很煎熬。但我却看不出来究竟是有什么在她身后将她拉入绝望。” 徐廉的神色完全是一副医生担忧病人的神色。 而高尹却没有过多的“同理心”。 不过看到自己好兄弟都这么说了,他也只好提议问他道:“你姐不就在国外研读精神科目相关性话题,临床实验和采样对照吗?你等她什么时候回国问她呗。” 徐廉轻轻嗯了一声,“我姐说,她今年会回来过年。” “也该回来了。”高尹扒了扒手指头,“我记得你姐姐已经有五六年没回来了吧?” 徐廉点了点头,紧蹙的眉头依旧没有松懈,“六年了。姐姐去了国外后,很忙,消息也不经常回。国外……很危险,我害怕姐姐会出事。” 高尹拍了拍徐廉的肩,安慰道:“安啦安啦。老实说,如果是你去国外,那我肯定会天天烧香拜佛祈祷你活着回国。可如果是你姐的话……我觉得我有必要换个祈祷对象了。” “但愿你姐能在国外收敛一点,别把人脑袋当靶子狙。” —— “秦淑月。” 下课铃刚打响一瞬间,坐在后排的某一个男生瞬间就对她喊了一句。 秦淑月本想直接无视他,却不成想刚把包提起来准备走,座位前不知道从哪儿走过来两个比她高了将近一个头男生,低头盯着她,一把将她背在肩上的包拍在桌上。 她扯了扯包,没动。 又扯了扯,还是没动。 秦淑月双拳紧紧攥起,“放开。” “……” 站在她面前的两个男生一句话也没有说,只是古怪地扯起一个微笑,眼神示意她身后。 秦淑月却一点都不想回头看那些人丑恶的嘴脸,而是再次严厉重申一遍,“放、手。” 那两个男生似乎有恃无恐,就这样看着她,无动于衷。 “两位同学。” 两个男生的身后传来一声温润和蔼的嗓音,“请不要给他人的正常生活造成影响。” 第35章 别回头 ◎或者换一种生气的方式,叫作冷暴力。◎ 两个男生横眉一竖。 哪个不长眼的东西敢来和稀泥。 他们两个往后一瞥后立即撒开了秦淑月的手。 韩君黎。 他不是走了吗? 怎么还留在这里。 “放开她。” 韩君黎走到那两个男生面前,像拎小鸡一样把那两个男生后领的衣服一攥,扔到两边,给秦淑月空开前面的空间。 秦淑月从座位上走出来,走到韩君黎身边,敛下眸。 她小声道:“谢谢韩老师。” 韩君黎微微昂了一下头,对那两个男生眼神警告后,对*秦淑月轻声道:“走吧,老师陪你一起走。” “韩老师。” 一道沉闷的男声从秦淑月后方的座位传来。 韩君黎轻轻蹙了下眉头,往那个方向看去。 是之前把秦淑月围堵在校门口前,要对她动手的那个男生。 秦淑月刚想回头一探究竟,耳边就传来韩君黎清润的嗓音。 “别回头。” 这一道声音像定海神针一般安抚秦淑月浮躁跳动不安的心脏。 她静静地站在原地,韩君黎宽大的胸膛离她有些距离,却有一种莫名的安全感。 韩君黎往前走了几步,眼神颇为犀利地看向那个叫住他名字的男生。 他开口,还算好声好气地对那个男生说道:“这位同学,我似乎并没有你也是我学生的印象?你进入课堂旁听课的事情我可以不与追究,可如果你当着我的面对我的学生做什么事情,对她造成任何身体、心理上的损伤。我作为秦淑月的任课老师,一定会追究到底。” 见韩君黎这么认真,是决定要护秦淑月护到底了。 他不耐地啧了一声,没有将目光放在韩君黎身上,而是看向只用一个后脑勺对他的女生。 “秦淑月,我就给你这一次机会哦。如果你不过来,后、果、自、负。” 最后一句话他逐字逐字地往外蹦,秦淑月的内心逐渐动摇。 可手掌外传来一阵暖洋洋的触感。 秦淑月低头一看。 心顿时提到嗓子眼。 韩君黎在握着她的手吗? 他…… 忽然一阵大力,秦淑月被韩君黎拉到身后。 秦淑月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抬头,亲眼瞧着韩君黎坚决把自己护在身后。 这一刹,秦淑月鼻头一酸,眼眶里瞬间蓄满泪水。 她连忙低下头,用另一只手飞快地擦干眼泪。 那个男生眼见没法,只好恨恨回头对秦淑月说了一句,“秦淑月,你会后悔的。” 随后他对那两个男生示意了一下眼神,几个人从后门跑走了。 而在后门敞开的最后,宋佳佳正沉沉注视着她,在注意到秦淑月向自己投来的目光,她笑着向她挥了挥手机,冷笑一声后,双手抱臂离去。 她身后的几个男生女生,也是一脸不怀好意地看了秦淑月一眼,没有再找秦淑月的麻烦,跟着宋佳佳一起离开了。 很显然,韩君黎也看到宋佳佳为首的那一伙人。 在那些男生走了之后,韩君黎就松开了秦淑月的手,并且和她保持一定的师生距离。 可在看见宋佳佳那一行人之后,他又不禁往秦淑月的方向挡了挡。 但再怎么挡,也挡不住秦淑月的目光。 宋佳佳的那个眼神…… 秦淑月忙不迭从口袋里掏出碎屏手机。 她打开所有聊天软件,一条一条往下翻,始终没有找到宋佳佳发来的消息。 成山成海的骚扰消息像炮弹一样不绝地朝秦淑月的手机里发射。 她只能时刻提醒自己,那些人的话,她不在意。 一点都不在意。 耳边响起韩君黎温柔的嗓音,“好了,他们不会再来了。走吧。” 秦淑月低着头应了一声后,在前走着,而韩君黎手里拿着教案在她身后不远不近地跟着。 走了一段距离,秦淑月顿了顿脚步,她回头看去。 “韩老师,您下面没有课了吗?” 韩君黎微笑地点点头,“是啊。秦同学忘了吗,我只带你们一个班。” 别的任课老师一般都会带同专业两到三个班,可韩君黎却可以只带一个班。 “是我疏忽了……”秦淑月轻声道。 韩君黎三步并作两步,很快与秦淑月并肩,不过与她还是刻意保持一定距离。 毕竟如果一个老师和学生传出绯闻来的话,那他的教学生涯兴许是彻底完蛋了。 “韩老师……谢谢你。” 韩君黎侧眸看了她一眼,挤了挤眼睛,“谢我?那秦同学是想谢我哪一次呢?” 秦淑月有些吃惊于韩君黎和她说话时候的神态。 在课堂上,他总是严肃,一丝不苟的。 她原以为韩君黎是一个寡言少语,不苟言笑的老师,却没想到他课上课下像是变了一个人。 和她说话时语气很放松,更像是一位她的普通朋友,和她日常走在学校小路上聊天。 而韩君黎的这句话倒是令她勾起了之前的一些回忆。 自从大一宋佳佳那群人堵她的路被韩君黎看见之后,每一次只要是他的课,他总是会拖到最后一个人离开才会走。 而秦淑月因为不想和那些人扯上瓜葛,只能拖到最后一个再走。 一次两次,秦淑月会说这是巧合,可韩君黎每一次都这样做,可见他并非无心。 秦淑月低着头,小声道:“每一次。” 没有丝毫意外的神情,韩君黎哦了一声,“是呢。秦同学的成绩很厉害,如果性格和你的成绩一样厉害,那应该会更好,是吗?” 秦淑月的头垂的更低了。 韩君黎是在提醒她。 秦淑月勉强牵起嘴唇,干巴巴地笑了一下,“谢谢老师的教导,我会努力改正的。” 韩君黎并没有接话,而是从胸前的小口袋里掏出一张名片,认真对她说道:“女孩子不要一个人走夜路,也不要太晚回学校,如果再遇到像那天一样的情况,我不一定每次都会出现。这是我的名片,如果生活上有任何困难,你可以拨打上面的电话向我求助。我会第一时间赶到。” 秦淑月犹豫了一下,却没有接过韩君黎递给她的名片,她摇摇头,“韩老师,我很感谢你这两年来对我的照拂……我不想拖累任何人,老师的名片应该递给其他和老师身份地位一样的人,我……还是算了。” 韩君黎笑了笑,他牵起秦淑月的手,摊开她的掌心,将名片放在她的手心里,温声道:“秦同学不需要觉得自己有拖累任何人,我是可以像别的任课老师一样教完课之后离开课堂,之后学生的一切死活都不关自己的事。可是,秦同学,你知道我从来都不是那样的老师,对吗?” “老师……” 秦淑月忽然顿住脚步。 她抬起头看向韩君黎,暖洋洋的金光散落在他身上一圈,站在阳光底下就好像是天神一样。 悲悯,慈爱。 她的指间有些发颤。 秦淑月的嘴唇上下颤抖,“韩老师……真的感谢你。” “我以后一定要成为向你一样的人。” “成为像我一样的人?” 韩君黎笑着摇摇头,“你不需要成为任何人。” “你就是你自己。” 他抬头看了一眼鹤青苑的标识,然后对她道:“好了秦同学,你的宿舍到了。” 韩君黎看着眼前还有些发愣的秦淑月,忽然很想拍拍她的头鼓励她继续加油。 可他却忍住了。 作为一个老师,再作为一个异性,理当对她保持应该有的距离。 秦淑月不该成为像他一样的人,她应该成为自己,而不是在别人身上找自己。 这是秦淑月目前来说,存在最大的一个问题。 她或许缺乏自我意识。 而他要做的就是帮她找回自己。 韩君黎走了之后,秦淑月愣在原地好一会儿,直到身后传来冷冰冰的女声。 “看够了吗?人都已经走没影了。” 话音刚落,女人就已经走到她身后。 她一只手搭在秦淑月的右肩上,抬起头跟随着她的目光远远看去,韩君黎就只剩下一个点。 还在看。 啧。 祝令仪忽然很不爽。 眼尖的她一眼就瞥见秦淑月的手里塞了一张名片。 趁秦淑月正在愣神的片刻,祝令仪一把夺过秦淑月捏在手里的名片,看了一眼名片上的信息。 韩君黎? 再往下看到一串电话号码。 她眯了眯眼。 还没等她将那一串电话号码读完,秦淑月就立刻从她的手里揪回名片,宝贝似的贴身收好。 祝令仪的表情一变,冷冷道:“这么宝贝?” 语气夹枪带棒。 可秦淑月却不为所动。 她轻声嗯了一声,随后就绕过祝令仪走进电梯间。 就像根本没有看见祝令仪这一号人似的,直直无视了她。 啧。 祝令仪极其不爽地转过身,望着正要关闭电梯门的秦淑月,她大步走去,一把用手拦住即将要合上的电梯门中间。 这种危险的举动,秦淑月简直吓了一大跳。 她皱了皱眉,又默默电梯里面退了几步,似乎很是警惕祝令仪接下来的举动。 可祝令仪并没有像宋佳佳她们一样把她堵在电梯门口,指挥她身后的几个人对她做什么,而是就很平常地走进电梯间,和她并排站在一起。 电梯里的反光镜将两人的身影以一种极其扭曲的姿态放大拉长,祝令仪拉长后的身躯仍然要比秦淑月高一个头。 望着电梯里秦淑月小小瘦瘦的身子,祝令仪问道:“你营养不良吗?” “……” 秦淑月并没有回答。 她某一种赌气生气的方式,就是沉默。 或者换一种方式,叫作冷暴力。 【作者有话说】 祝:老婆收别的男人的名片什么意思? 我(白眼):你不知道什么意思吗? 祝:不行,我也要老婆收我的名片!我的名片可比外面那些不三不四男人的名片更有价值,更值钱好不好! 我:哦哦,你看你老婆要不要。 祝(看向站在一旁冷漠的秦淑月):老婆你看她~~~(撒娇) —— 真的非常感谢昨天留评和给了好多好多瓶营养液的读者们呜呜呜,我会努力的(坑次坑次)(咬紧笔头)(更更更我酷酷更~) 我宣布!我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小女孩啦啦啦~~~[猫爪][猫爪] 爱你萌唔~ 第36章 痴心妄想 ◎毁了您母亲和您……◎ “我在和你说话。”祝令仪的目光直视着扭曲在电梯间镜子上的两个人。 镜子里的秦淑月目光一直盯着脚尖,似乎并没有听见祝令仪的话。 “看着我。” 祝令仪冷声下令。 “叮~”的一声,电梯提示音响起。 “六楼到了,请……” 还没等广播播放完,秦淑月无视祝令仪,径直离开电梯间。 可在秦淑月刚把手放在门把手上,身后的空气被猛地挤压开,一具带着体热的身躯贴近秦淑月瘦削的后背,茉莉花香填满整片空气。 秦淑月每呼吸一份,鼻头间都萦绕着茉莉花的清香。 明明是很高贵与清雅的香气,可闻在她鼻子里却只剩下作呕的味道。 “你要做什么?” 秦淑月冷声问道。 祝令仪单眉一挑,这就是她原本的样子吗。 这可比参加高尹那些人的派对有意思多了。 “要做什么?” 祝令仪抬起头,缓缓往挂在角落里的摄像头看去,又回头,一点一点贴近秦淑月的耳边,呼出温柔而清淡的香气。 “我不喜欢你不乖。” 秦淑月闭了闭眼。 她有注意到祝令仪看摄像头的动作。 又想到捉弄她的法子了吗? 又想把这些视频流露到外面让她丢尽颜面是吗? 她摁下门把手,可平常能开的门今天却开不下来了。 秦淑月一愣,她又用力尝试了几下。 仍是未果。 她握在门把手上的手一颤。 “你到底想我怎么样?” 秦淑月低吼着问她,情绪在这一刻似乎憋到高涨。 可在祝令仪手指触碰到秦淑月手掌的那一刻,指尖的冰冷瞬间浇灭秦淑月心尖冒出的那一点灼热。 “你在发抖。” 祝令仪握了握秦淑月几乎快瘦成骨头的手掌,盯着她瘦小的手看了好久。 她极快地皱了一下眉,又很快舒展下去。 祝令仪垂眸,低头看见秦淑月小小一个缩在自己怀里瑟瑟发抖的样子。 她松开了手。 将秦淑月禁锢在门后的身子也远离了她。 祝令仪的手覆盖在秦淑月的手上,大拇指掀开一个小盖子,贴了上去。 “咔擦”一声,秦淑月死活拉不开的门,祝令仪轻而易举打开门走了进去。 祝令仪回头看了一眼,见秦淑月还愣在门外,出声道:“我要关门了。” 秦淑月这才抬脚进屋。 “你以前,门,没有设密码。” 这是住进祝令仪宿舍这么多天以来,除了第一次见面打招呼,秦淑月第二次主动开口和祝令仪说话。 可祝令仪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也闭口不答她的话。 她一屁股坐在沙发上,张开双臂架在沙发上,眯了眯眼。 “好渴。” 祝令仪说了这么一句。 秦淑月紧了紧拳头,又松开,转进厨房给她倒了一杯水,小心送到她唇边。 祝令仪却没有一丝要伸手接过的意思。 继续命令道:“喂我。” 秦淑月的手一抖,杯里的水差点随着秦淑月抖落到祝令仪衣服上。 又冷冰冰提醒她,“如果有一滴水洒了,你今天就去门外睡。” “我喂你。作为交换,你得把门的密码告诉我。” 祝令仪眯了眯眸,她伸手,一把掐住秦淑月的下颌,迫使她抬起头看着自己,杯里的摇摇欲坠。 “你没有资格和我谈判。” “你只需要照着我的吩咐,做,就可以了。懂吗?” 秦淑月死死咬着下唇,几乎被她咬得快滴出血来。 祝令仪另一只手轻抚过秦淑月红艳欲滴的下唇,掰开她一直咬在下唇上的牙齿。 “别咬了。” 祝令仪重又半躺回去,目光紧盯她,“这没什么可犹豫的。又不是让你……做其他的什么事,对吗?” 秦淑月的右手有点发抖,她极力克制自己右手的颤动,将水杯缓缓贴到祝令仪性感饱满的唇边,杯子稍稍倾斜,随着祝令仪唇瓣轻启,温水顺着柔软的舌头滚落喉管落肚。 又因为这是一件极为亲密的动作,秦淑月怕自己手抖端不稳把水洒在祝令仪身上,她只好坐在沙发垫上往祝令仪的方向挪了挪,不知不觉间,她双手举起的压力是小了,可自己与祝令仪的距离,近乎快要贴在对方身上。 秦淑月一开始并没有意识到自己与祝令仪的动作这么近,而是在她无意撞上祝令仪一双探究赤裸的眸光,她才猛然意识到自己与她的距离只剩下一个水杯。 “唔!” 秦淑月惊呼一声猛地坐起身,手里紧紧攥着杯壁,低着头,一动不敢动。 如果仔细看的话,分明可以看见秦淑月那两个红红的小耳尖。 祝令仪的嘴角微微勾了一下,幅度很小,连她自己也没有发现。 她坐起身,将秦淑月手里的玻璃杯抽出,然后顺理成章地牵着她的手走到门前。 祝令仪拉开宿舍门,摁了几下后,她大拇指轻轻一靠,类似解锁成功的“咔哒”声响起后,她举起秦淑月的手,将她的手指头分了一个出来,然后靠在门上略微凹下去,粗糙不平的凹槽里。 她放开秦淑月的手,随后懒懒靠在门边,“照着里面的提示音做就行了。” 很快,秦淑月就完成了指纹注册。 “不算太蠢。” 祝令仪小声嘀咕了一句。 不知道秦淑月是听到还是没听清,她显而易见地愣了一下,可随后她又变回若无其事的模样。 “行了。” 祝令仪挥了挥手,她边向房内走去边伸了个懒腰,衬衣随着她的动作缓缓提起,腰线若隐若现。 秦淑月默默转身关上门。 她拿着包走回二楼,可没过一会儿她又提着包“哒哒哒”急匆匆跑下楼。 “喂,你……” 没等祝令仪反应过来,“啪”地一声,秦淑月又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小祝总,您……” 助理在旁边问了一句。 可还没等她说完,就听祝令仪吩咐道:“餐饮负责人还没有合适的人选。今天的晚餐就和之前一样。还有,时刻关注监控的动向。如果发现走向不对,立刻过来告诉我。” 在听到后面两句话时,助理的眸光一变,她严肃地道:“是。” “查到安装监控的人是谁了吗?” 这种追查的事情,祝令仪从来不需要自己亲自动手,只要简单吩咐一声就有人会去帮她处理勘察一切。 助理点头,她伸出一只手,身子往前面动了一下,“祝小姐,请随我来。” 坐在书房里,盯着眼前电脑上的监控画面,祝令仪的神色一瞬间变得很难看。 一旁的助理也是战战兢兢。 “你确定是她吗?” 祝令仪问。 助理十分确信地点头,“除此之外,没有别人靠近监控。她做的确实隐蔽,既没有泄露一丝指纹,也没有留下任何生物痕迹。所以,我也不清楚这人究竟是谁……” 可祝令仪一看这身形就清楚得很。 “小祝总,您接下来准备怎么办?” 祝令仪双腿交叠,双手环胸,半眯着双眼看着监控录像里的内容。 “先保存下来。” “之后……” 她的脑海中回想起秦淑月的脸庞。 她微微勾了勾唇,“什么都不做。” 秦淑月,你会求我帮你删除对你不利的一切吗? 拭目以待。 之后,站在一旁的助理又向祝令仪递来一份用蓝壳子包好的文件。 祝令仪打开一看,翻看了几页里面的纸,“学校年年都是举办这种枯燥单调的活动,一点新意也没有。无趣。” 她将这份文件随手一丢扔在桌上,吩咐道:“先让法务看看有没有不妥的地方,之后再通过正常流程层层递交上来,我来签字盖章。” 助理低眉顺目地应道:“是。” 她突然想到什么,于是问一旁的助理:“今年还保留第一名赛后演讲吗?” 助理一愣,她不明白祝令仪好端端地怎么问这种问题。 她顿了顿,随后点头应道:“是的。自从小祝总来之后,学校每年都会邀请您和赛季第一上台演讲。” 祝令仪却像是想到什么,她冷哼一声,“那是他们应该做的。” “下去吧。” 临走之前,又听祝令仪问助理道:“老宅那边……有没有什么动静?” 助理垂眸思索一番后,问道:“依旧和之前一样,那群人叫嚣着……”助理一顿。 “说。”祝令仪命令道。 “如果您不放权,他们……他们就一定会毁了您母亲和您这些年经营的产业。” “真是痴心妄想。”祝令仪冷笑一声,“继续盯着他们。” “好的小祝总。” —— 随着最后一节课的下课铃声响起,秦淑月没有回宿舍,而是背着包向校门外走去。 正好被正好一起下课的梁琦和宋佳佳看见。 “那是秦淑月吗?” 梁琦一开始还不是很确定,而身边的宋佳佳看见秦淑月手臂上的那个破烂小粉花的帆布包,几乎可以立马确认下来。 “没有人会背着一个掉了色彩和油漆的帆布包,除了秦淑月。” 梁琦笑了,“真是……” 他摇了摇头,眼神恶劣地看了一眼她的方向,“这么说,她们家应该穷得都快揭不开锅底了吧?” 宋佳佳笑了一声,“不然怎么用爬床手段接近祝小姐呢?” 几个人面面相觑,相视一笑。 “走,跟上去看看。” 宋佳佳一声令下。 【作者有话说】 蹭育苗蹭育苗~[捂脸偷看](哼哼哼)(骄傲)(哼歌) 第37章 她怎么会晕倒 ◎身子蓦地被一双手牢牢兜在怀里◎ “老板。” 秦淑月礼貌地和袁梅打了声招呼。 袁梅点点头,她低头看了一眼时间,有些惊讶道:“你提前了四十分钟呢。以后可以不用提前这么早来。” 秦淑月抿了抿唇,“没关系的,我之前去别人家做家教也会提前三四十分钟到达。” “做家教?”袁梅问道,“那你怎么会来餐馆打工呢?哦你不要误会,我是想问,做家教的活可比在这里轻松多了。” 秦淑月敛眸,她轻轻摇了摇头,“在这里更轻松。” 在餐馆打工比做家教轻松? 袁梅大学的时候一次家教两小时400块,每周两节课一个月下来生活费都够够的了,可比现在要轻松自在很多。 “轻松……很多?” 袁梅不太能理解。 秦淑月低头笑了笑,并没有说话,只是轻轻翻阅着账单。 餐馆外,宋佳佳和梁琦一行人站在门口。 他们透过玻璃望向站在收银台后的秦淑月,梁琦冷哼一声,“我怎么记得她在学校里已经申请勤工俭学了呢。” 宋佳佳掏出手机拍了张秦淑月正在埋头苦干的照片,手指在屏幕上点点,边混不在意地说道:“秦淑月缺钱,特别缺钱。” 她收起手机,一双眼睛盯着梁琦,眸光里充满了对餐馆里的那个女人蔑视。 “你们不知道吗?秦淑月在高中的时候为了挣钱去了酒吧当……夜女郎。” 宋佳佳刻意拖长最后这三个字,刚说完,身后跟着的几个同学龇牙咧嘴地跟着宋佳佳一起嘲笑起来。 “听说,一晚上能挣300?” 这时身后有人接话道:“谁知道这钱是怎么来的呢。” 话音刚落,周围传来窸窸窣窣的低笑声。 宋佳佳忽然转了神色,一脸惋惜地瞥了一眼餐馆里的秦淑月,“大一的时候我们和秦淑月可是最要好的室友。知道淑月缺钱,我们绞尽脑汁,想法设法地给钱接济她……可是啊……” 她话锋一转,眼神凛冽地看了一眼她,“秦淑月不仅拒绝我们的好意,还去辅导员面前乱嚼舌根,说我们校园霸凌她,要求换宿。天哪……” 宋佳佳张大嘴巴,吓得捂住心口。 “她还真是只不懂感恩的白眼狼呢。” 梁琦却仍停留在宋佳佳说的上几句话之前。 他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视线在她的腰身和大腿之间徘徊。 “是吗,她这么缺钱吗?” 宋佳佳点了点头,“看她这寒酸样,想必是窘迫到家了吧。” 接着她又冷哼一声,“这应该是她拼死拼活高考考上来最好的结果了吧。只是……” “她不应该出现在这里。她这样的家世怎么配跟我们在同一间教室上课。” 宋佳佳冷冷睨了秦淑月一眼后,转身离开。 她挥了挥手,“走了。” 秦淑月有的时候真的挺爱工作与学习的。 只有在这种时候她的内心才能得到片刻的宁静与安慰,将外面一切的糟糕都隔绝,只剩下她自己,可以全神贯注地投入在自己的领域里。 “淑月。” 老板娘笑着举起手机,在她面前晃了晃,“今天就到这里。上个月工资我已经打进你的银行卡里了。你注意看哦~” 秦淑月脱下工作服,从台子底下掏出被她窝成一团的帆布包。 她拍了拍,随后挂在胳膊上,出了餐馆,扫上共享单车。 骑行在路上时,秦淑月心里一直在盘算着钱。 4500。 加上之前吴旭华给她的三万,给妈妈交医院费花去一万八,还剩一万六千五。 这个月已经中旬了,在学校勤工俭学1500的工资还没有发下来。 不过依着惯例,基本都是在本月28日发。 这个月的住院费算是凑齐了。 可是…… 下个月该怎么办。 算算日子,她还有两个月就要期末考试了。 住院费…… 该怎么办。 还有没有其他挣钱的门路。 秦淑月长吸一口气,憋在口中缓缓吐出。 好难。 生活。 没钱没钱没钱,这几乎快要将秦淑月的脊背压垮。 而她一心只放在筹钱上,却忘记了自己现在在校园的处境一样很艰难。 她低头弓背,一个人静悄悄走在道路左侧,与地面上的树影融为一体,将自己的存在降到最低,以免被人发觉。 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帆布包里的手机嘟嘟振动个不停,每一条消息就像压在秦淑月心口的一块巨石,每响动一分,这块大石就往下沉一分。 而给她带来这一切不幸的人。 是祝令仪。 —— “指纹识别成功。” “叮咚”一声,门锁自动开了,门自动往后打开,根本不需要秦淑月在摁下门把手。 以前没有设指纹密码的时候,秦淑月每一次回来都需要摁把手,可有了指纹解锁之后,她只需要碰一碰指纹,门就自动打开了。 很便捷,也很智能。 十一点半。 秦淑月每晚回来得都很准时,而祝令仪也刚刚开完会,放下电脑。 即使知道泄露视频的人是祝令仪,直面她时,秦淑月也不得不退一步。 难不成她上去硬刚吗? 以祝令仪在学校的实力,想必金口一开,她明天就会被办退学。 她还需要上学,需要靠学历找到一份好工作,才能赚钱给妈妈治病。 所以…… 秦淑月低着头走进屋,脚步轻如猫爪,踏在地板上尽量不发出任何噪音来降低自己的存在。 希望她的示弱和退让会让祝令仪感到无趣,从而停止捉弄她。 可秦淑月想错了。 下一秒沙发上就传来祝令仪冷冷的嗓音。 她抬了抬镜框,“为什么这么迟回宿舍。秦淑月,我的宿舍是有门禁的。” 秦淑月低着头,向她道歉道:“对不起祝小姐。外面……有些事情耽搁了。” “你谈恋爱了?” “什么?”秦淑月一脸懵地抬头。 好无厘头……? 祝令仪这是什么意思? 她移开视线,看向放在桌几上的笔记本,不动声色地又轻推了一下镜框。 “没什么。”祝令仪站起身,冷淡地走到她身边,带来一阵茉莉花的清香,沁人心脾。 而秦淑月闻到这阵气味却从胃里感到一阵不适。 都说胃是反映情绪的器官。看来,她的身体提前一步告诉她。 自己真的很讨厌祝令仪呢。 “我只是再次警告你一次。既然在我的宿舍,就该遵守我的规矩。” 祝令仪与她擦肩而过,吩咐道:“去把盘子洗了。还有,我不喜欢浪费粮食。” 楼梯上传来由近及远的脚步声,一步一步,祝令仪走上二楼。 直到书房的门“啪嗒”一声关闭,秦淑月提起来的心脏才放下去。 她转身,慢吞吞走进餐厅。 女佣贴心地为她拉开座位,像上次一样给她倒满一杯橙汁。 秦淑月厌恶地瞥了一眼杯子里的橙汁。 她最讨厌吃橙子。 可在女佣的注视下,秦淑月只能端起橙汁,仰头一股脑喝光。 餐盘里有虾仁,牛肉,和一些素食,旁边还有一碗满满当当的排骨汤。 秦淑月抬起汤勺,将排骨汤送进嘴里喝了一口。 咸淡适宜,鲜香爽口。排骨的肉香味充分地煮在汤里,营养价值含量很高的一碗汤。 她已经不知道自从妈妈进医院后,她有多久没吃过排骨了。 祝令仪这算什么,打一巴掌再给一颗甜枣,对她进行服从性测试吗? 还是要测试她是不是斯德哥尔摩综合症患者吗? 而站在她旁边的这个女佣…… 也是祝令仪为了监视,看着她有没有按照自己要求把这些她“好心”为自己准备的大餐吃完的吧? 呵。 秦淑月端起排骨汤喝了一口。 一声不坑将餐桌上吃了个精光。 随后女佣抢先秦淑月一步将空碗收进水池里,她回头对秦淑月笑道:“秦小姐,没有别的事情,您可以离开了。” 秦淑月却没有离开。 她走到洗手台边,看着堆在水池里的碗,她摇了摇头,“我来吧。” 还没等女佣说什么,秦淑月已经打开水龙头洗起碗来。 她不想欠祝令仪什么。 女佣没法,只能默默退下了。 今天不知道是怎么了。 秦淑月的头猛地一阵眩晕,刚吃下去的那些食物好像在胃里翻江倒海,令她忍不住反胃。 水龙头里哗哗的水流声,秦淑月的耳里不知道怎么,尖锐的耳鸣声好似能穿透她的耳膜。 她一只手痛苦地扶在洗手池台边,另一只手死死捂住疼痛欲裂的脑袋。 尘封的记忆不合时宜地从脑海中蹦出来。 ‘秦淑月,帮我们把餐具洗了。一个碗给你100块,怎么样?’ ‘100快?啧。佳佳,你也没必要给这么多吧?她值100块吗?’ ‘不过既然是佳佳姐发话,小哑巴,快去洗吧。我们四个人一共10个碗哦~’ ‘1000块。哇喔,不是我说你们几个也太便宜她了吧!’ 宋佳佳却在一旁抱臂,很苦恼地对几个人道:“老师说了,要我们关爱贫、困、生哦。用自己双手赚钱,没什么可耻的。对吧?” “这可是你说的哦。” 宋佳佳的嘴角闪过一丝嘲讽,她大摇大摆走到秦淑月身前,双手狠狠推了她一把,将她推到地上。 身后几个人拉扯着她,将她拖拽到卫生间的洗手池旁,指着水池里堆着的一堆碗,瞪着她,‘快洗啊!给我洗!!’ ‘像你这样的人,生来不就是注定要干这些活的吗?装什么清高。’ 她们狞笑着打开水龙头,水声哗哗作响,如噩梦一般萦绕在秦淑月耳边。 水池里的水满溢出来,冰凉的水从头淋到脚。 “不要!” 秦淑月忽然使出浑身的力气,手掌猛地拍在瓷石上。 剧痛穿过她的每一根神经,传输进她游离在过去的记忆,撕开一道口,将她硬生生扯回现实。 记忆与现实再度交错,她恍惚地望着池子里的碗。 水龙头的声音哗哗啦啦,如鼓声般一遍又一遍敲击着秦淑月脆弱的鼓膜。 忽然她的眼前一片漆黑。 灯红彩绿的圆圈闪烁在她的双眼前,意识在某一刻终止。 整个人像没了主心骨一样,直直向后倒去。 正当她以为自己要狠狠摔在地上时,腾空的身子蓦地被一双手牢牢兜在怀里。 在她闭上眼的前一秒,秦淑月似乎看到了一张令她熟悉而又模糊的脸。 未经消散的意识里盘旋着两句话。 是妈妈吗? 好想你。 【作者有话说】 谢谢宝子的十瓶营养液,亲亲(抱头) 离火葬场还有点远。 现在进行的是校园霸凌线——过去and现在双线进行(秦淑月成长线之一)进度60%。 我的宗旨就是:欺负过秦淑月的所有人一个都别想跑(握拳) 快到霸凌线高潮了,先来个小小的剧透吧…… 骗你们的,其实没有。(摊手) 校园霸凌线告一段落后是吴旭华线,秦淑月努力赚钱线,秦淑月母亲线(还有更多有待解锁……)这些线走完一遍之后,故事差不多迎来高潮了,唔。然后就正式开启秦祝感情线,你们最期待的祝追妻火葬场线。(飞吻) 目*前看来……似乎还有点远…… 不过!(咬笔头)作者在努力构思剧情和感情,努力日更中…… 我要做勤劳的园丁,你们是在我花园里辛勤采蜜的小蜜蜂~~(转圈) 第38章 严重低血糖 ◎她微弱的脉搏,缓慢地跳动着◎ “严重低血糖。” 白褂医生低头看着手里血糖仪的指标。 2.7mmol/L。 重度低血糖。 结果刚一出来,医生神色复杂地看向血糖仪里的数据,旋即连忙安排静脉注射葡萄糖。 秦淑月的嘴唇苍白,右手无力地垂落在床边。 医生抬起她柔若无骨的右手,掀起覆盖在秦淑月手背上的衣服,拿针小心地为她静脉注射。 “低血糖?” 祝令仪抱臂站在门口等待,听到这一结果,她轻微蹙了一下眉,抬脚走进屋内。 “低血糖怎么会晕倒?” 医生正在整理医疗器具,在听到祝令仪的声音后,她立马站起身,神色恭敬地向祝令仪微微弯了弯腰。 她点点头,答道:“秦小姐是重度低血糖。” 医生将血糖仪和诊断结果拿到祝令仪面前。 祝令仪眼睛简单一扫,摆了摆手,医生立马收好。 “会死吗?” 她说这句话时,目光很平静地注视着秦淑月的睡颜。 秦淑月睡得很不安。她的双手在颤抖,连带着整个身子都在发抖,两只眉头紧紧锁眉心,蹙起的那一团像是散不尽的愁云。 她走到她身边,伸出一只手,轻轻地摁在她紧皱的眉心中间,缓缓揉圈。 可是她的眉头却在感知到她的触碰时猛地一抽,皱得更紧了。 医生有些瞠目地看着这一幕,而后连忙低下头。不看不该看的,不说不该说的。 这是她任职第一天祝令仪警告她的。 医生摇了摇头,她宽慰道:“不会死,只是……” “死不了就好。”祝令仪没有继续听医生说下去,而是一直将目光放在秦淑月一张皱巴巴的脸上。 “余娴,你能用你那些器械测一测,她的梦里有什么吗?” 余娴一愣,她抬头看了一眼秦淑月苍白的脸,又看了一眼她箱盒里各种各样的手术用品。 脸上浮现出一丝不解,“小祝总……我没听懂您的意思?” “不过,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吧?” “是吗?”祝令仪轻笑了一声,“出去吧。” 她淡声吩咐余娴。 余娴嗯了一声,把药箱挎背在自己身上,离开前对祝令仪说了一句,“秦小姐的情况很危险,我认为……她有必要先输三天液,然后再观察情况,如果情况好一点的话,或许可以进行口服葡萄糖。” 说完这句话,她并不确定自己有没有听到祝令仪的回复。 于是悄悄抬头看了一眼,不知道看到什么,她瞳孔猛地一缩,随后连忙转身出门。 门外早有佣人等着余娴,见她额头上有汗,佣人贴心地递上一条毛巾。 余娴却摆摆手,“不用了。”举步刚想走,却又停住了,她想了想,回头问佣人,“还有客房吗?接下来几天,我都需要给秦小姐输液,并且记录她的情况。如果能住在这里,会给我省一大笔路费。” 屋内。 祝令仪的眼神中看不出什么格外的情绪,不悲不喜,也没有怜悯。 深褐色的瞳仁很平淡地注视她。 或许在屋内暖橙色的灯光照射下,她的目光里会折射出零碎的温柔。 祝令仪缓缓伸出一只手,轻抚上秦淑月的脸颊,眼神流连在她肌肤上每一寸。 “秦淑月,你活在地狱里吗?” 随后,她一把掀开覆盖在秦淑月两只胳膊上的长袖。 狰狞可怖的疤痕像一条一条扭动丑陋的蜈蚣,爬满秦淑月的整条胳膊。 祝令仪进屋是有原因的。 她本来想等余娴打完针后就离开,毕竟她接下来还有一场会议。 可是在看到余娴掀她的长袖,不小心多掀出一块时,再怎么去遮掩都无济于事了。 “我又再一次多管你的闲事。” 祝令仪的手逐渐下移,触摸到她胳膊上粗糙不平的疤痕,以及静脉注射冰冷的溶液流淌进她血管里的温度。 很冷。 和她的梦一样吗? ……在想什么呢。 祝令仪轻嗤一声。 她合了合眼,将秦淑月胳膊上卷起来的长袖重新拉好。随着她的手指一点一点下移,冷不丁触碰到秦淑月手腕下的皮肤。 她一愣。 一动,一动,缓慢地跳动。 是她微弱的脉搏。 沮丧,无力,死气沉沉。 祝令仪深深吸了一口气。 她松开,想转身离开时,蓦地被另一只手握住。 祝令仪惊诧地回头,眉头在秦淑月握住她手腕的那一刻轻跳了一下。 “想你……” 祝令仪蹙了蹙眉,声音暗哑地问她道:“想谁?” “……” 秦淑月又呢喃嘟囔了几声,祝令仪没有听清。 “小祝总,会议快开始了,您要不要……” 助理手里捧着平板,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平板里的内容,手指时不时划拉几下,脚步有些急切地走进来。 她眸光轻轻一抬,看了一眼祝令仪后又低了下去。停留在平板上的目光一顿,又立马抬了上去,脸色大变,一脸见鬼似的。 她看到了什么!? 祝令仪的右手正被床上一个虚弱不堪脸色苍白的女人牵着? 躺在床上的女人还在撒娇说想祝令仪? 等等? 什么情况! 助理花容失色,她迅速看了眼那交缠在一起的手,眸光瞬间闪过祝令仪的脸,下一秒,她转过身,脚连忙往前迈去,另一只脚却不听使唤似的也一齐往前迈去。 左脚绊右脚,她差点砰的一声摔下来。 “不是!哈哈,祝总……”助理实在是有点尴尬。她连忙打哈哈,“我,没看到,什么都……” “不是你想的那样。”祝令仪不知道什么时候把秦淑月的那只手从自己手腕上拽下来,走到助理身边。 她拿起助理手里的平板,认真地看了一眼,神色像往常一样,并没有不妥。 “议题和汇报安排,都准备好了吗?” 助理点头如捣蒜,恨不得挖出自己那双眼睛。 她缩了缩脑袋,有些心虚,“嗯,嗯!” 祝令仪轻飘飘往后看了一眼,助理整个脑袋都快缩下去了。 这个动作倒是让她想起秦淑月受伤害怕的时候也会把自己缩起来。 “你现在是什么感觉?” 祝令仪抬眼,忽然很好奇地盯着她。 助理愣住了。 在这之前她已经在心里演绎了无数种拷问她的场景和各种应对的措辞。但她没想到老板竟然只是问她这个问题? 就像有人正在和自己玩石头剪刀布,自己正在想该出石头还是布才能赢时,对面突然问天气好不好。 以至于她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啊,嗯……”她似乎正在努力思考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会和接下来的话有关联吗?小祝总问她这句话难道是有其他深层含义,她没读懂的吗? “你在害怕吗?” 啊? 助理张大口,不可思议地盯着自家比自己高一个头的老板。 老板怎么会问出这么神经质的问题? 老板是不是在暗示自己什么? 她需要表演一下害怕吗?还是…… 老板还在回味刚在屋里那躺在床上病殃殃的女人对自己……的乞求? 难道要她…… 助理深吞一口口水。 然而祝令仪却浑然不知道跟了自己三四年的助理内心戏是有多么丰富,竟然能将一个简单的问题分析得那么扭曲。 在祝令仪怔愣的眼神下,助理忽然抓起祝令仪那只手腕,双膝下跪在祝令仪面前,顶在她的小腹前,头高高仰起,眼眶里夹杂着欲滴的泪水,仰望着祝令仪,断断续续,结结巴巴地道: “对不起……请您,狠狠惩罚我吧!” “啪”地一声,身后传来金属物重击在地板上的声音。 两人齐齐回头,只见二楼尽头满地器械叮叮当当地掉在地上,余娴正趴在地上到处变换方向去找她的听诊器。 然而听诊器就在她的面前。 装作很忙的样子。 助理眼前一黑,她整个人原地眩晕了几秒。 所以说,刚刚她对祝令仪下跪并且说出的话都被余娴一字不落地听到了是吗? 很好,她可以彻底和自己过去的礼义廉耻高声说拜拜了。 她丢脸丢到塞纳河畔去了。 “啊找到了。” 余娴终于在她的面前找到了听诊器。她连忙戴在脖子上,转身准备开溜。 “余娴。” 像死神一样的声音从她的身后传来。 余娴认命地闭了闭眼。 不看不该看的,她今天全看了个干干净净。 职业生涯难道就要就此完蛋了吗? 还没等她悲天悯人,只听得身后的祝令仪冷淡地吩咐她一句,“我的助理今天可能脑子坏了,你修修她的脑子。” 她连眼睛都没抬,径直抱着平板走进书房。 只留下双膝跪在地上的助理,和趴在地上刚准备开溜的余娴。 两人在长长的走廊里对视一眼,助理率先落败下阵,眼前一黑,接着整个人软倒下去。 完蛋了! 而余娴眼见助理软趴下去,她忙将散在地上的医疗器械抓起来扔进箱里,小跑到助理面前。 戴上挂在胸前的听诊器,仔细摸着她的心肝脾胃肾,听了一遍。 “呼……” 余娴深呼一口气,放心地坐在她身边。 “还好,只是受惊过度而已。” 她倒是没什么事。 自己要完蛋了啊! 她就不该向女佣提那该死的想法,省了点路费是真,丢了工作就彻底歇菜了啊! 她心底默默竖起三个指头。 只要能保佑她保住她的职业生涯,她愿意承受三倍的路费! 【作者有话说】 这一章没有秦的出场(在输液),不知道大家会不会感到无趣呢?(可是我挺喜欢这俩活宝的说实话,哈哈哈~) 下一章和下面几章要虐秦了,唔,大家做好心里准备呀~ (咬笔头)(键盘冒烟) 第39章 是她讨厌的味道 ◎是她讨厌的茉莉花香。◎ 秦淑月不知道昏睡了多久。 她感受着身体一直下沉,下沉……身下像是没有尽头的黑洞。 沉重的泥沼包裹着她,千斤重的水泥压在她的脖子上,她无助地抬起手,却怎么也逃脱不开窒息。 黑暗渐渐吞噬了她,悬崖之上的光亮离她越来越远,她伸出手,光明近在咫尺,可她却怎么也触碰不到。 她的眼角掉落一滴滚烫的泪,身体在止不住的下坠。 她抬起手,口中无声地呢喃,周围一片死寂。 忽然,高空悬崖之上掉落一条红色的丝绸,黑暗中唯一的鲜亮紧紧缠绕住秦淑月的手腕。 她的身体被红绫猛地一拽,整个人停止了下坠。 迷迷糊糊中,秦淑月的眼前好像看到了那天抱住自己的人。 是谁。 是妈妈吗? 红绫温柔地缠绕她的身体,将她慢慢拉上悬崖。 身下的黑暗不知道什么时候变成了泛着清新的草香,芬芳的花香萦绕在她的鼻边。 是她讨厌的茉莉花香。 许是红绫也知道她脱离危险,渐渐从她的身上抽离。 而秦淑月却异常紧张地从地上爬起来,狂奔着踉跄着追逐那条离自己越来越远的红绫。 身后的黑暗似乎也在卖力追赶着,试图将它们吞没。 “不要……不要!” 秦淑月猛地睁开眼,整个身子从床上弹起,她瞪大了眼,喘着粗气,慌忙向四周看去,却蓦地撞进一双冰雪中。 茉莉的清香好像剥离梦境,直达现实。 一瞬间,秦淑月的双眼有些恍惚,分不清自己究竟是在梦境还是现实。 可在撞进祝令仪那一双淡漠疏离的眸子中时,梦恍然惊醒。 秦淑月惊疑未定,胸腔里活蹦乱跳的那颗心脏在看到端坐在她床边的祝令仪时,停刹一瞬。她的呼吸一滞,零碎的心绪逐渐收拢。 她急促的呼吸缓缓步入正轨,她有些恍惚地看向四周,目光一点一点地下移。 在挂着点滴的那只手掌上,祝令仪正紧紧攥着她的那只手。 她的眉头紧皱,却看不出里头的情绪。 不耐,生气,恼怒。统统都没有。 却在秦淑月看向她的一瞬间,她的神色重又变回冰冷寻常,紧皱的眉头也缓缓舒展。 祝令仪松开攥在秦淑月手腕上的手,从床边站起身。她眼神微垂,冷淡地向她解释,“你如果睡觉能安分一点,我也不会抓着你的手腕。” 秦淑月垂眸,略带歉意道:“实在……抱歉,我以后会改的。” 祝令仪眉头一挑,“改?” 睡觉这种无意识的行为想改就能改吗? 不过她现在也没有心思和她扯这些细枝末节。 明明刚刚还在处理公司的事情,脑中的思绪却不自觉飞向秦淑月躺在床上虚弱苍白的脸上。 她甚至觉得这种从心里冒出来的感觉很奇怪。 可她不愿意去深想。 见秦淑月醒了,祝令仪也没有再留在她身边的理由。 可在她转身迈开脚步的那一刻,身后忽然传来一声细若蚊蝇却清脆动听的声音。 “谢谢。” 祝令仪眼皮不着痕迹地一抬,随后加紧脚步离开了房间。 余娴也在这时走到门口,正好和刚出房门的祝令仪打了个照面。 她有些尴尬地低下脑袋。 虽然前几天那件事情祝令仪并没有说什么,还让女佣传达下允许自己暂且住在这里的指令,并且给她报销了路费。 可总是…… 余娴叹了口气。 她只能不停地洗脑自己:有钱人玩得都花,那天只是个小场面而已。 “秦淑月醒了,你去看看还有没有什么问题。虽然大学的课程并不紧张,但她不是需要奖学金吗?缺课太多次会影响奖学金评定。如果没有大问题就让她上课吧。” 祝令仪随意地将手插进兜中,神态无常,“你去告诉她。” 余娴还没反应过来,祝令仪已经转身进了书房。 她拎着药箱走进屋里。 走到秦淑月身边,例行公事地询问她道:“秦小姐,您还有没有什么地方感到不舒服吗?” 面对一个她从没有见过面的陌生人,秦淑月的手指不禁蜷起,牢牢抓住身下的被子。 但在看清来人的衣着,一身雪白的大褂,脸上挂着温和的笑容,眸中涵盖着对患者的关怀,很温柔的大姐姐——如果忽视掉她手中那个快和她小臂一样粗的针管。 余娴注意到了她的目光,她轻晃了晃手上的针筒,笑着宽慰道:“没关系,只是看着吓人而已。实际上不疼的。” 她对她的医术还是极其骄傲的。 还从来没有会在她手法下疼哭的患者。 “乖,把手伸出来。” 她眯笑着,大拇指抵住活塞头,针头高高竖在眼前,似乎还闪过一寸寒光。 这就是用最温柔的语气说出最狠的话吗。 秦淑月有些犹豫地把手臂递过去。 一只手挂着水,另一只手抽血,唇色苍白,双目无神。 怎么看都像是个命不久矣的病患。 抽好血后,因为秦淑月另一只手在挂水,所以余娴一边将采血平稳放好插起来,另一只手贴心地将棉球摁在她的胳膊上。 大概过了三分钟,余娴轻轻掀起棉球看了看,确保不再流血后,她把棉球放进废弃袋里,塞进药箱隔层。 “你的血我会送去化验,30分钟之内小祝总那边会收到化验报告。” 余娴边说着边收拾起器械来,抽空抬头看了一眼秦淑月床边挂在输液架上的输液袋。 秦淑月的脸上并没有什么表情,也没有说话,只是淡淡地点点头。 从余娴进屋到现在,床上的小人儿一直靠在床头,垂着眸,有时会抬起头看一看架子上的输液袋还剩多少。 没有说一句话,甚至连反应都有些迟迟顿顿的。 怎么看都是性子柔柔软软,很内敛的一个小姑娘。 她的思绪又不禁回忆起前几天秦淑月抱着祝令仪的手求她不要走的场景。或许是因为好奇心作祟,也或许是因为不可思议。 从她跟着祝令仪开始,她就没见过祝令仪会对谁……心软? 或许可以这么来形容。 在余娴眼里,祝令仪就是那种看到路边有人被车撞得鲜血淋漓快死了也不会去拨打120的一个冷血生物。 从没见过她会主动掺合别人的事,更别提大半夜打电话炮轰她,让她在五分钟之内从城北赶到城中。 她着急得连衣服都没穿,戴上眼镜拎起医箱,风一样跑到楼下打车,飞一般地赶到601。 那天晚上很荒谬,但也异常真实。 让她不禁对眼前这个面容消瘦的女孩产生好奇。 究竟是什么样的人会让向来处事不惊,稳如老狗,在集团中叱咤风云的人物失措不安。 她见到了。 一个虚弱地躺在床上快没气息的女人。 余娴原以为这个女人不仅有手段,还一定很有心机。不然怎么会令那样镇定的一个人变得如此惶惶。 可是在看到血糖仪上测出来的数值却差点让她颠覆这一切的揣测。 一个重度低血糖,虚弱到晕倒的女生,完全与手段、心机、城府颇深这几个字搭不上边。 她原以为是这个女生作的。 跟在祝令仪身边的几年里她见惯了那些因惹怒祝令仪的人,企业,公司,统统都销声匿迹。 可秦淑月,是一个例外。 这种例外很奇特,让人意想不到。 可切切实实存在,就在她的眼前。 让她不禁对眼前的这个女生产生疑问。 可这不是她的本职工作,不该问的事情她也不该知道。 她吸了口气,轻轻吐出,将医药箱背在肩上。 但是她知道一点。 秦淑月的身体很差劲。 她所能得知的是除去她精神状况之外的病症。 秦淑月营养不良,身体素质远远比不上同龄人,随时有晕倒在路边的可能。可是她竟然能撑到现在,很奇迹。 “秦小姐。”她敛去心神,递给她一张名片,嘱咐她道,“小祝总的工作与学业很忙,她不一定时刻会注意您的身体状况,如果身体有其他不适,可以及时打电话……” “不用了。”秦淑月摇摇头。 她并没有抬头看余娴,只是用目光轻扫了一眼余娴递来的名片,随后拒绝她。 余娴一顿。 喂喂喂,她不会是瞧不起自己吧? 她可是A市名牌医大毕业的博士生,曾和导师一起攻克全国医务杂症难题,掌握顶尖医疗技术,竟然被一个黄毛丫头否认了? 她强压下额头冒起的青筋。 顶头上司的客人。 忍了。 她吸了口气,好声好气地朝秦淑月解释,试图向她证明自己拥有顶尖的医疗技术。可是没想到秦淑月并不是瞧不起她的医术。 而是…… “我没钱。” 余娴差点平地一个踉跄。她甚至觉得自己是不是耳花了。 她愣了一下,似乎想确认自己刚才是不是听错了,余娴推了一下眼镜,神色复杂。 “那个……不好意思。我刚刚没有听清,你可以再说一遍吗?” 秦淑月的左手紧紧握起,眉头蹙起,眸中似有为难的神色,憋得她的脸上浮现两团红晕。 她轻启唇,“余医生,我的身体很好。请不用担心。” 【作者有话说】 啊快了快了,马上就要到艺术节啦(小小剧透一下)现在先让我们小秦好好休息一下吧。 暴风雨来临之前,海面总是格外平静。 (祈祷) 终于写到艺术节了,不容易……看着这几天陆陆续续涨起来的收藏啊啊超高兴的好不好~感觉自己写的东西有在被越来越多的读者们看到呀~(但还是有些忐忑,害怕自己写不好,达不到预期。好在,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以下作者碎碎念可不看: 这几天一直在码大纲,码之后的事件,一直扒拉扒拉,估计还要等很久才能完结。预估35万字上下,四月中旬完结。 然后四月末开新文。主打一个先天不足后天来凑,笔耕不辍勤奋更文!打算今年完结4-5本。把专栏里开的脑洞都填了。如果感兴趣的宝子可以去我专栏里看看预收,如果有合你们胃口的文可以先收藏起来屯屯文(星星眼)(期待) 第40章 对你,我究竟是什么感觉 ◎讨厌的,恐惧的,瞧不上的。还有羡慕的,妒忌的。◎ 见她这么说,余娴只好收起名片。 可恶,还从来没有人会拒绝自己。 不愧是祝令仪的女人。 显然,余娴一定是误会什么了。 如果秦淑月知道余娴心下在想什么,说不定会当场气晕过去。 余娴一边在旁边整理医疗器具,一边对秦淑月说道:“还没有正式介绍我自己,我叫余娴,是小祝总的私人医生,本硕博连读毕业于A市医大。你完全可以放心我的医术。” 她整理好后将医箱横跨背在胸前,抬眼看了一眼还有大半袋葡萄糖溶液袋,低头看向靠在床边,呆呆望着天花板的秦淑月,解释道:“我只听小祝总差遣,所以您不必担心费用问题。” 秦淑月的眸光终于动了一下,余娴朝她眨了眨眼睛,“您一切在治疗上的费用都由小祝总承担哦~所以秦小姐好好休息就可以了,不需要担心费用问题。” 她原以为自己这么说能让秦淑月的内心松泛一些,至少不用因为费用问题而困恼。 可秦淑月却忽然坐了起来,很严肃地凛起脸,正色问余娴,“你说谁?” 余娴愣了一下,回想方才自己说的话,好像并无不妥之处,于是重又说了一遍,“秦小姐是说小祝总吗?她会为您承担治疗费用。” 可这边话音刚落,秦淑月就猛地伸手将针管拔出,余娴大惊失色地阻止秦淑月,“秦小姐,您情绪先不要太激动!您的身体很虚弱,需要再挂两天葡萄糖溶液,之后……” 未等余娴说完,秦淑月直接打断了她,针管吊在输液架旁边,左右晃荡,针上还残留着她的血迹。 而余娴地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秦淑月输液的那只手背,因为秦淑月忽然大力拔出针头,导致静脉的血喷溅出来,针口处还在不断向外渗血。 余娴也不知道自己到底那句话说错惹怒了秦淑月,但当务之急自己必须要立刻安抚患者的情绪,避免出更大的乱子。 而秦淑月就像是没注意到自己刚刚拔出针头手背上迸射出来的血。 她整个人踉跄地从床上跳下来,连鞋子都没穿,径直出屋,向祝令仪书房的方向跌跌撞撞走去。 在她身后的余娴几乎都快要崩溃了。 秦小姐和小祝总到底在闹什么啊!要是让秦淑月闯到祝令仪书房里去那自己的职业生涯还要不要了啊! 想及此,余娴想也不想立马跑到秦淑月身前拦住她。 她看着秦淑月手背上还在往下落的鲜血,心底求爷爷告奶奶,手上忙不迭把自己刚整理好的医箱打开,掏掏摸摸拿出一个干棉球,可一转神的功夫秦淑月已经走到祝令仪书房门前了。 “啪”地一声,秦淑月一把推开书房的门,门内说话的声音一滞,助理和祝令仪的眼神先后双双向秦淑月投来。 助理的一颗心瞬间提到嗓子眼,她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祝令仪的眼色,而后飞一样堵到书房门口,挡住秦淑月的身影。 “秦小姐,没有小祝总许可您不能进书房。” 助理抬眼看向跟在秦淑月身后的余娴,对她施了一个眼神。 余娴立马哆哆嗦嗦跑过来,先把手上捏着的棉球给塞在秦淑月的针口上。 可秦淑月却一把推开余娴和助理,惨白着脸走到祝令仪开会的桌前。 “秦小姐,秦小姐您不能进!” 助理见秦淑月铁了心进屋,又拉不住她,于是她连忙摁下墙壁上的一个按钮,下刻一楼的佣人蜂拥而出。 祝令仪抬眼给了秦淑月身后追来的几个佣人一个眼神。 佣人们面面相觑,停住脚步。而后慢慢移动到门外,贴心地把门关好。 “议题和汇报先暂停,我这里有些事要处理。” 祝令仪摁下键盘上的F6,平静地抬头看向秦淑月。 “你不在床上躺着养病,来这里搞什么乱。” “为什么。” 秦淑月张开因缺水而干裂的唇,眼睛死死盯着面前这个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从容不迫的女人。 而此刻向来镇定自若的女人脸上露出一丝疑问。 “什么为什么。没有其他事就给我出去。” “为什么!”秦淑月像是爆发了一般,她双手狠狠拍在祝令仪的桌子上。 祝令仪轻蹙了一下眉头。 她望着秦淑月一脸愤慨的模样,又垂眸看了一眼秦淑月拍在自己桌上的双手。 其中一只手背上还在汩汩往外冒着血。 她轻蹙的眉头一跳,平淡的神情终于有一丝温度。 “你到底想说什么。” 秦淑月的眼眶忽然红了,可是眸中的泪水却死死在眼眶中打转,唯独不落下来。 “你是不是觉得自己特别伟大特别高尚?我该谢你为我留下晚饭,感激你为我报销医疗费用,你对我做的这一切我都要感激你是吗!” 祝令仪却根本不明白她这一顿冲是什么意思。 她平静地注视着秦淑月濒临崩溃的模样,“秦淑月,你到底想说什么。” “你为什么……要折磨我,又救我。” 祝令仪为什么要发那些视频上去,让她面临暴力舆论,看她是怎么被那些人一步一步推下深渊,又不管不顾,高高在上,好像一切都不关乎她的事一样。 为什么要这么折磨她,为什么! 秦淑月能明白,她就是天生不讨人喜欢,就是这么被讨厌被厌恶被人捉弄,她都能接受。 可明明自己已经快要接受祝令仪很讨厌她这个信息,盘算好在往后的日子里自己要怎么如履薄冰,小心翼翼,尽量不要再惹祝令仪不痛快时。 她又为什么要吩咐女佣给自己单独一份照顾。 伙食丰盛,营养食谱,命令自己吃干净。 又在自己晕倒的时候接住自己,安排医生治疗自己,还贴心地帮她报销医疗费用? 这算什么,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秦淑月的精神真的快要崩溃了! 祝令仪她到底在玩什么! 她到底想要自己什么?她究竟为什么要这么对自己? 秦淑月很混乱。 她的内心混乱到几乎像一团乱麻,她怎么都想不明白,祝令仪这么对自己究竟有什么目的,她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对自己。 自己已经一无所有了,难道自己身上还有什么东西是有祝令仪想要夺走的吗? 她已经搞不懂自己的心了。 她已经完完全全不知道自己对祝令仪是什么样的情感了。 讨厌的。 她这么想。 自己一定非常讨厌这种仗着自己家世显赫,处处高人一等,高高在上,坐拥万物却看淡万物生死这种冷漠冷血的上位者。 可除去讨厌,她是混沌的。 她不知道自己对祝令仪是什么感情。 恐惧。 祝令仪总是给人一种只要说一句话就能决定别人生死的王。 所以她无时不刻不在跟她保持距离,生怕靠近她会给灼伤自己,给自己带来不幸。 还有什么感觉呢。 秦淑月的目光灼热地盯着祝令仪那一副漠不关心的脸上,寡淡的神情令秦淑月从心底涌起无比气恼。 她那一张完美到无可挑剔的脸上,却让秦淑月怎么看都只有厌恶。 她好想撕下祝令仪平静寡淡的面具看看究竟还剩些什么,好想将她从高位上狠狠扯拽下来,让她也体验一次自己所经历过的一切人间炼狱。 她到底想看看,等到了那个时候,她还能不能保持像现在一样的冷漠与优雅。 越看着祝令仪脸上的漠视与云淡风轻,秦淑月内心的挣扎与恐惧就越深邃。 不! 什么时候开始,自己的内心变得如此肮脏邪恶。 这本来就是两种、 不一样的人生。 秦淑月该认清的。 可她仍会羡慕。 羡慕,羡慕到极点就变成了嫉妒。 秦淑月一直都瞧不上祝令仪这些人仗着家世就为非作歹,游戏人生的同时还给别人带来无尽痛苦的人。 可她讨厌一分,心中的羡慕就多一分,妒忌也上升一分。 渐渐的,这些扭曲丑陋蚕食她自己本来纯净的心性,将她原本内心的白纸涂满黑色,让她自己变得面目全非。 自己有什么资格来质问祝令仪呢。 祝令仪又会给出她什么答案呢。 恶意的同时还没有彻底泯灭良心,所以她也会觉得有所亏欠,所以才又对自己施与那一丁点的善意是吗? 她的善意,是施舍。 是看她在真空中快要窒息而死才高贵地抬手施舍给她一丝氧气,取得片刻安虞。 秦淑月的心中忽然升起一抹可悲。 她已经到了要通过别人施舍与同情才能存活下去的地步了吗? 可是她原来,她也曾拥有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啊!她有爱她的爸爸妈妈,有愿意拼尽一切给予她最好的家人啊! 为什么…… 究竟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自己,又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而这时,祝令仪平静地注视着她,眼神中不含一丝情感,只是伸出右手将棉球轻轻按压在秦淑月的手背上。 血凝固了,可又有源源不断的鲜血流出。秦淑月的心里感到浓浓的疲惫,嘴唇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变得更加苍白。 她的视线逐渐模糊,却仍盯着祝令仪那张冷漠疏离,清冷极美的容颜。 之后,她就听见了她这辈子最刻骨铭心的一句话。 “秦淑月,我给予你就像施舍路边的一只可怜的流浪猫一样。你应该永远记住你的恩人,常怀感恩。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跑到恩人的身边,痛斥你的不满。” 话音刚落,祝令仪眼前闪过一道人影。“咚”的一声,秦淑月重重摔倒在地面上。 下一刻祝令仪猛地拍案而起,低头看向倒在地上的女人,双手微微蜷起。 【作者有话说】 有点沉重,不知道该怎么逗大家开心。 感觉小秦的内心真的很痛苦很挣扎,写的时候我真的有点共情了。 呼…… 虐吧虐吧,等虐过几章就好了。呜呜 40-50 第41章 论坛影响吗 ◎看望她◎ “来人。” 她的嗓音平静,没有任何情感,双目微垂无声地注视着蜷*缩在地上面目苍白的女生。 四个佣人率先推开门走了进来,助理与余娴紧随其后。 尤其是助理,进来看见倒在地上的秦淑月,吓得惊叫一声,站在她身侧的余娴赶忙小跑过去,蹲在地上,从药箱里拿出整齐一排医疗器械。 她将听诊器戴在耳朵上,附在秦淑月胸前。 随后她又翻了翻秦淑月的眼皮,几番确认后,她抬起头看向祝令仪。 “小祝总,人没事。” 听到这句话后,祝令仪桌子上紧紧攥着的拳头才一寸一寸松开,也没发觉自己悄悄舒了一口气。 祝令仪缓缓坐下。双腿交叠,伸手冷静地推了推镜框。 “抱出去。” 她淡淡下令。 几个佣人一前一后抱着秦淑月走了出去,余娴紧随其后,而助理也颇有些担忧地走到门边往她们离开的方向望了一眼。 随后转头看向祝令仪的脸色。 她低着头,眸色深沉,面色无常。让人捉摸不透心里究竟在想着什么。 过了良久,会议视频里传来几声响,祝令仪仍是没动。 助理低头看了一眼平板,有些紧张地抬头,小心翼翼问道:“小祝总,这会……” 话音刚落,一直沉默着的祝令仪缓缓抬起头。 她将合上息屏的笔记本拨开,再次摁了一遍F6。 清了清嗓,嗓音暗哑。眉头也不知何时轻轻蹙起。虽然幅度不大,但让开会的每个人看得一清二楚。 众人盯着电脑屏幕,眼神两两对视,又迅速移开,最终全集中在助理的小方屏上。 助理抬头飞速瞄了一眼坐在座椅上,浑身散发着低气压的祝令仪,她也很无辜地耸了耸肩。 “刚才汇报到哪儿了?” 此言一出,满座冷寂的人们之中冒出一个细小的声音,“小祝总,我们刚刚说到……” 几个佣人将秦淑月放到床上后,余娴立马冲上前将秦淑月手背上的血擦干净。 给她重新挂上点滴后又火速提着医箱冲出门外。 她还得把秦淑月抽的血拿去化验。 这一天天到底都是什么事啊! 余娴刚到电梯门口,“叮”的一声,电梯门打开,里面两个人正好要出来。 “哎?这不是祝令仪身边的余医生吗?” 电梯里传来一道清朗的声音。 余娴抬头一看,高尹正双手插着兜,满脸疑惑地盯着她,徐廉身量笔直地站在他身旁,目光也停留在余娴身上。 高尹瞬间反应过来,他大步跨出电梯,望向601的方向,神情紧张地问余娴,“不会是祝令仪出什么事了吧?” 他拍了一下徐廉的肩,一脸痛心疾首地骂道:“我就知道老宅那群人没安好心!祝令仪都被他们逼得住进学校了那群人还是紧跟不舍!不就是盼着祝令仪手里的那点股份!” 徐廉推了推眼镜,看了一眼紧皱眉头的余娴,谨慎地提醒了一下高尹。 “高尹,说话注意场合。” 高尹瞬间明白过来。余娴还在他们旁边。 不过他无所谓地挥挥手,“余娴是祝令仪的私人医生,也算是和我们一起的人。再说,这里除了你我,就只有余医生。如果有消息传了出去,那不自然也是余医生说出去的……” 高尹笑眯眯地看着她,“您说是吗,余医生。” 余娴自然感受到了高尹话音里浓浓的不怀好意和威胁。 她都三十多岁的人了,没结婚没孩子,就想着给自己攒个养老钱能让自己舒舒服服地死掉。就算是为了百万年薪,她也不会自掘坟墓像大喇叭一样天天去散播豪门秘事。 虽然很刺激,但也危机四伏。就算是医生,但成天提心吊胆的她也怕折寿。 况且作为医生,最基本的职业道德就是把嘴关严实了。不能说的不要说,不许看的不会看。 所以她礼貌地笑了笑,道:“高少说的不错,我作为医生,只需要在我的本职工作之内尽心负责就可以了。” 高尹很满意地点了点头,“不愧是祝令仪选的人,果然识趣。”接着,他又一脸紧张地问她道,“祝令仪这次是哪里受伤了,胳膊还是腿?要不要紧?需不需要我去再找几个保安……” 余娴摇摇头。 她解释道:“不是小祝总。” 两个人脸上纷纷露出疑惑。 不是祝令仪?那还能是谁受伤竟然把余娴千里迢迢叫到学校里来。 “是秦小姐,她晕倒了。”余娴低头看了下手表,而后道,“不好意思两位,我现在需要将秦小姐的血液拿去化验,先走一步。” 高尹哦了一声,反观站在他身边的徐廉身体却绷得笔直,脸上划过一丝担忧。 余娴匆匆按下电梯下楼了。 高尹听余娴说罢也放下心来,正准备向往常一样走回宿舍,身后却突然传来徐廉闷闷的声音。 “高尹。” 高尹正在前面走着,听徐廉叫他,他回头。见徐廉依旧愣在原地,他一脸不解道:“走啊,愣着干啥。” 徐廉却沉声道:“我想去看看她。” 高尹皱了皱眉,他敏锐地嗅到一丝不对劲的气味。 他小跑到徐廉身边,上下左右警惕地看着他,“你小子。实话跟哥说,是不是看上秦淑月那小丫头了?” 徐廉低头摇了摇,他担忧道:“你还记得我上次和你说的话吗?秦淑月现在的情况已经到要吃药的地步了……她现在的状况,很有可能是因为精神方面的影响,已经危害到她的现实生活了。” “老师上课有讲这些吗?”高尹挠了挠头,知道徐廉是一心扒在书本上的书呆子,他摊手道,“好吧,既然你想去就去咯。但是这个点祝令仪可能还在开会。” 他看了看表,“我在纵声酒吧还有一场聚会。” “刻不容缓,赶紧走吧。” 高尹敲开601的门,问佣人道:“秦淑月在哪?” 佣人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这两位也回来看望秦淑月。 她回道:“二楼走廊尽头的那件屋子就是秦小姐的。不过……”佣人停顿了一下,“需要请两位少爷稍等片刻,我需要征得小祝总的许可才能放您进秦小姐的屋子。” 高尹无所谓地摆摆手,他一贯知道祝令仪的规矩是最多的。徐廉也没龃龉,乖乖巧巧和高尹坐在沙发上耐心等待。不一会佣人折返回来,并告知二人,“两位请便。” 高尹抬头看一样挂在墙面上的钟表,有些疑惑道:“祝令仪这么早就开完会了吗?我还以为要等至少再等两个多小时。” 祝令仪有一个规矩,开会的时候不许任何人进入,有天大的事也得等会开完了再说。 开会的时候从来没有因为其他事打断过。 而今天秦淑月的闯入,祝令仪停止会议的那一刻,全场鸦雀无声。 他们走进秦淑月的屋内,打量一圈,高尹感慨道:“这就是所谓的毛坯房吗?” 话音未落,就被一道凛冽的眼神杀住了话音。 徐廉在他旁边小声提醒道:“这里的一切都是祝令仪吩咐装修的,你小心言多必失,祝令仪生起气来把你踢出去。” 高尹甚能苟同。 他已经被祝令仪用脚踢出去一次了。 “好了好了,我不说了。只是这间屋子确实没什么家具,空空荡荡的。”高尹顿了一下,“我记得祝令仪二楼有那么多精装房,秦淑月怎么偏偏就选了这一间?这不存心给她自己找罪受吗?” 说话间他们走到了秦淑月床边。 秦淑月一张虚弱惨白的小脸露在外面,在被子外面的左手背上扎了一针输液,右手背上仔仔细细贴上小纱。 两人先是齐齐震惊祝令仪怎么会在这儿,随后高尹自然而然走到祝令仪旁边,惊讶道:“你今天结束得好早。真是稀奇。集团里没出什么事吧?老宅那边你不用太担心,我都帮你盯着呢。” “……” 祝令仪紧绷着脸并没有搭话。 高尹又将目光转向躺在床上输液的秦淑月,“几天不见,她怎么病成这样啊,要不要紧?” “……”祝令仪的嘴唇蹦成一条直线,神色平静淡漠地看向紧闭双眼,躺在床上不安蹙眉的秦淑月。 站在一旁的徐廉感受到了祝令仪浑身散发的不悦,他伸手扯了一下高尹,眼神示意他。 可高尹像是没明白徐廉的意思一样,他故作惋惜地哀叹一声,“真是可惜了,花样的年纪就这么早早的……” “她没死。”祝令仪冷冷瞥了他一眼,“把你的咒憋回去。” 见祝令仪终于说了一句话,高尹才舒了口气。转而他无所谓地点头,“晓得晓得了。哎我说,不会是因为论坛上那些留言让这小厨娘心力交瘁才这样的吧。” “重度低血糖。”祝令仪望着秦淑月做梦都不安稳的睡颜,她闭了闭眼,转身双手环胸,先是扫了两个人一眼,之后才冷声道:“你们来做什么?” 高尹指了指徐廉,无辜地摊了摊手,“可不关我的事啊,是徐廉说要来的。” 祝令仪将目光转向他,冷冽地问他道:“你来做什么?” 【作者有话说】 本来想加快推进艺术节线的,但目前看来我们小秦的身体实在是太虚弱了。先养两章,之后再慢慢写艺术节。因为写得太快会导致剧情不连贯不好看,不管怎么样首先必须要让情节饱满,慢就慢一点吧。 作者碎碎念(可不看):(掰手指……)不会要写到五十万吧(好像有这种可能)(挣扎)(放弃挣扎)(摊手) 我想用心把故事写好,所以在故事情节上我不会为了快而快,纵使节奏会有点慢,但心路历程却不慢。越写越多,我真的越来越喜欢小秦和小祝了,真的好喜欢,我的两个女鹅啊啊啊好棒。小秦会慢慢长大的。而且如果耐心没有跳章看的小读者们,细心的可以发现,小秦的性格其实是有点锋利的,脾气也不算特别好,只是因为家庭除了变故,所以她不得不改变自己,遇事变得逃避,因为她怕承担不起责任,自己一无所有。是小狐狸尾巴总有露出来的一天。就像小秦,她原本就不是这样一个性格的人,所以她一定会在某一刻变回原来的样子(感觉再说下去要剧透了,先不说了) 不管怎么样,我会认真对待这篇文,认真对待一直追更追读的小天使们(突然感觉自己背负着沉重的使命bushi哈哈~) 第42章 你会做手工吗 ◎可以织些小玩意给我。◎ “刚刚在电梯间碰到余医生了。”徐廉温言解释道:“听说秦淑月晕倒了,我们想来看看。” 高尹立马哎了一声,撇清关系道:“不是我们,是你啊。我可没想来看她。” 徐廉嗯了一声,目光看向躺在床上的秦淑月,“是我想来看看她。” 祝令仪却几不可察地蹙了下眉头,不过声线依旧轻描淡写,她瞥向徐廉问道:“你们很熟?” 眼见这场聊天气氛越来越古怪,高尹连忙打断道:“徐廉一天到晚都闷在实验室里研究他的新什么题,再说,我们和小厨娘上课都不在一栋楼……也基本上碰不到面。” 他用胳膊顶了下徐廉,疑惑道:“你跟她很熟吗?” 徐廉摇摇头,“不熟。” “那就对了嘛!”高尹哈哈笑了两声,妄图打破这尴尬的气氛。 可没人搭理他。 徐廉的目光紧紧放在秦淑月身上,而祝令仪身量笔直地站在原地,双手环胸,蹙着眉,眸光一瞬不瞬落在徐廉身上。 高尹站在一旁,肉眼可见地这火药味越来越浓重,而这大半的硝烟味都是从祝令仪身上散发出来的。 虽然高尹一脸莫名其妙,但这种时候他还是很有眼见地拽了拽徐廉的袖子,“我说,今天祝令仪是吃火药了吗?怎么这么冲。” 徐廉也摇头,“我也不知道。” 他叹了口气,看了一眼床上的秦淑月之后,他缓缓抬起头看向祝令仪,“秦小姐的身子在发抖。” “重度低血糖的患者身体有可能会引发抽搐癫痫样症,正常现象。”祝令仪凝眸看着他,眸中微黯。 徐廉却一时有些语塞,他张了张口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咽下肚没说出来。 高尹见两人来回针锋相对,他挠破了头皮都不晓得这是为了啥。 叹了口气,他低头看了一眼手腕,随后拉起徐廉的胳膊,不解地嘀咕两声,“你们这两个人今天怎么这么怪。” 不过片刻,他又无所谓地挥了挥手,“好了好了,我们晚上还有一场‘会’,先回宿舍换件衣服。当时也没想要节外生枝。” “但毕竟人在你宿舍,万一出了点什么事,老宅那边估计又要大做文章。我们过来提前了解情况也好早做打算。” “徐廉笨嘴拙舌,也说不清楚。”他叹息一声,“一天到晚闷在实验室里脑子都要闷坏了。” 说罢,他拽着徐廉往外走,指着他不容拒绝道:“哥带你去放松放松,不然真把脑子读傻了。今天说什么都不行,哥几个聚会你必须去。绑也得把你绑过去。走了走了!” 高尹脚底生油,想尽早远离这令他有些不舒服的气氛。没想到徐廉却挣脱他的手,问道:“秦小姐病得很严重吗?” 祝令仪垂眸,望向床上虚弱苍白的小脸,眸中的神情微微一变,旋即又恢复了正常。 “这不是你们该管的事。” 祝令仪移开定格在床榻上的目光,随后利落抬脚,大步流星走出门外,“秦淑月倒不知有什么魅力,竟让你二人都不禁为之驻足啊。真是厉害。” 高尹和徐廉双双对视一眼,高尹的眼珠子几乎都快瞪出眼眶,“什么意思?祝令仪这是什么意思?” 他一把抓住徐廉的两条胳膊,“祝令仪是不是误会什么了,是不是!” 他闭了闭眼,“都怪你啊徐廉,我说你好端端的怎么就这么关心这个小厨娘啊?她给你灌迷魂汤了?” 话锋一转,又睁眼警惕看向他。 “不对啊徐廉,我从小到大除了看你跟你姐和祝令仪,可从来没见过你跟哪个女生讲什么话啊?” 他深吸一口气,戳了戳徐廉的胳膊,“你说,你老老实实跟哥说,你是不是看上这个小丫头?” 可还没等徐廉回答,高尹又痛心疾首地闭上眼,声音之间还带有一丝哀嚎。 “廉啊!这可不兴爱啊……” 高尹苦口婆心,动之以情,晓之以理。 可徐廉却慢吞吞推了一下眼镜,不知道有没有听进高尹在一旁的嗷嗷叫。 他目光敏锐地落在祝令仪逐渐远去的背影上。 启唇,轻声淡道:“好酸。” “酸?” 这句话简直莫名其妙! 高尹伸长下巴在周围嗅了嗅,“什么酸?哪里酸了?徐廉,你是不是看书把脑子看傻了啊?” “没事。”徐廉温声道。 他收回目光,转过头淡淡笑着看向高尹,“好了。我先回宿舍换件衣服。” 高尹眼睛一亮,以为是他这个书呆子终于肯移动大驾去跟他们一起潇洒玩去,却没想到徐廉下一句竟然是: “要赶紧回实验室才行。” 高尹整个人瞬间萎在原地。 “喂喂,你这样努力认真学习的样子真的会给我一种很深重的罪恶感……” 徐廉没有再回复他,而是回头,目光停留在秦淑月身上一刻。 秦淑月死死皱着眉头,蜷缩在床上不安地发抖,像小虾米一样牢牢将自己包围起来。 床旁边的输液架上还剩下大半袋葡糖糖。 “我和导师正在研究一种新型抗抑郁药品种,减少副作用的同时又能保持药效。这项科研花费我大量的时间和精力,可是制出的药剂卓效甚微,一直没有办法突破。” 他收回目光,眸中似被一层困惑的雾纱覆盖,又瞬间被一抹坚定代替。 “但是我一定要研究出来……” 剩下的话高尹就没有听清了。 他一向不喜欢医学,这种东西又难又难背,上课更是恰如天书,几个字连成一串就听不懂了。他真是不知道自己和徐廉是不是投错胎了。 一个世代医学世家却连一点医学天赋也没有,老爹杵着拐杖急得团团转,打也打不会,教也教不会,要不是自己身体不行,四十多岁就得了这么一个儿子,他是真想再生两个。 要是让老祖宗的基业都断在自己手上,那他就算是死了也没脸去见祖宗的。 高尹时常听得老爹在家痛心疾首念叨:“看看人老祝家,那小姑娘可叫一个干净利落,年纪轻轻接手整个集团,事业蒸蒸日上,身价水涨船高,再看看我家这个不肖子……” 每到这个时候老爷子就会闭上眼,一整个没眼看。 而高尹也不甚在意。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梦想,不是生下来就像个木偶一样任由其家人规划好的道路按部就班地走上去,然后活在一辈子都不喜欢的领域钻研。 高尹想,他会疯的。 —— 秦淑月又做噩梦了。 自从家散了之后,秦淑月隔三岔五经常做噩梦。 总是会梦见父亲是怎么坚决冷漠地抛弃她,毅然离开家庭;奶奶是怎么冷眼不待见她,甚至连门都不让她进一步;婆婆哭到失明,心梗而死。 自己则一力抗下生活的重担,忍下无尽压力,拼命挣钱救妈妈。 高中时人际关系是怎么被她一步步践踏恶化,导致她活到22岁身边连一个朋友也没有。 好失败,她的人生好失败。 她的出生就是一个错误。 游离杂乱的意识中,模模糊糊地与现实相撞,她不知何时睁开眼,双目呆滞地仰望着天花板。 身旁是余娴来回忙碌的身影,而自己则瘫软在床,好似一个失去生命的破布娃娃。 “余医生。”她爬起来靠在床板上,张开口,声音却出奇地哑,连她自己也惊到了。 余娴显然没想到她现在醒了,也微微惊讶了一下。 随后她拿去柜上的茶壶,给秦淑月倒了一杯温热的水,递送到她嘴边,亲切地问她道:“感觉有好一点吗?” 秦淑月端起茶杯一饮而尽。 她点点头,小声嗯了一声,“谢谢余医生,我好多了。” 余娴简直不能把眼前这个乖巧到像毛茸茸小兔子一样的女生和几天前那个不管不顾死活冲进祝令仪书房,大闹书房的女生看成是同一个人。 这两相差距简直天差地别。 可秦淑月倒像是忘了那件事似的,她温柔地朝余娴笑了笑。 余娴也有些发愣。 她接过秦淑月手上的茶杯,“你除了低血糖还贫血……”边说着她把柜子上的那个方便袋放到秦淑月腿上。 “这是给你配的药,上面都写了药量,记得要按时服。我每周日会来这里给你复查。” 秦淑月一愣,她神色复杂地看着腿上一大方便带里的药。 “这个……我不能收。” 她摇摇头。 余娴则一脸不解,“这有什么不能收的?” “我还没有付钱。”秦淑月执拗地抬起眸。 余娴一听这话,神色才渐渐缓和下来,“你说这个啊。” 突兀问她道:“你会做手工吗?” 秦淑月显然没想到余娴会突然问她这个问题,她有些木讷地点点头,“会……会一点。” 余娴这才展颜笑了,“那你没事的时候可以做一些手工给我。比如织围巾,织毛球,织什么都行,你会什么就织什么给我就行。” “这个就抵做你的药费吧~” “可是……”这回轮到秦淑月不解了,“为什么要织这些给你?” “有一些得了不治之症的老人,身边又没有子女照拂,给他们织些这些,好让他们心里有些安慰吧。” 余娴的眸光闪了闪,笑道,“可能你不了解。可是老人,尤其是知道自己生命即将走到尽头的老人,临了了,倒会留恋起这些小玩意儿来。” “我的手工不好,折纸或者织东西我一窍不通。” 望着仍蹙眉头的秦淑月,她笑着摸了摸秦淑月的脑袋,“如果有时间的话,你也可以来陪陪他们。这些可比金钱重要多了。” 听到这里秦淑月才终于松了口,总算乖乖巧巧收下药。 “谢谢你,余医生。” 【作者有话说】 小剧场: 余娴:上司,您确定要我这样做吗?(默默给秦淑月付下医药费,还不允许让她知道是自己给她买的) 祝令仪(不耐地挥手):不管用什么办法,让她收下药(啪)(扔出一沓马内) 余娴(眼神放光):(心里默默感叹)富婆啊!大富豪啊!! 余娴:素!保证完成任务! 作者碎碎念:我们小秦宝宝好乖巧,嗷!我好爱她! 第43章 好幼稚(修) ◎在跟她置什么气?有什么好气的……◎ 余娴再一次把名片从胸前的口袋里递到秦淑月面前。 “名片上有地点,你如果决定了的话可以来这里找我。” 随后余娴背上医药箱,回头再嘱咐了秦淑月一次。 “记得要吃药哦。”她眼睛一眨,抬步干练地离开屋子。 秦淑月手里捏着那张薄薄的名片,缓缓垂下眸看了一眼。 交涟路103号。 她抿了抿唇,将名片小心放在枕头底下压好。 而在名片旁边躺着一张蓝蓝在光底下还有些细闪的银行卡。 她顿了一下,拿起银行卡。 背面一个若隐若现的"吴"字显现在白条处,后面的名字被人很用力地擦去了。 秦淑月拿出手机,看了一眼微信框和电话记录。 吴姐的最后一条消息仍停留在催她来工作那一天,而通话记录也依然停留在那天凌晨。 就好像人间蒸发了一样,怎么都找不到她。 那张拥有五十万的银行卡,握在她手里却像举着百斤的大石,沉重无比。 而在她愣神的片刻,门外响起一阵不急不缓的敲门声。 秦淑月下意识将那张银行卡飞快藏进枕头底下,就好像下一刻会有人来抢走一样。 站在门外的祝令仪很显然注意到了她这一刹细微的举动。 她闲庭信步般在秦淑月惊慌失措的眼神中走进来,走到她身边。 她坐到秦淑月床边的那个板凳上,目光闲散中却透着不宜察觉的冰冷,使得她坐在这里不像是来探望病人的,而像是讨债的。 秦淑月则是在转头看见她的一瞬间,脑海里突然多了一份不属于她的记忆——大闹书房,最后以惨淡收场。 她首先是慌乱,在对上她那一双看什么都淡漠无意的眸子时又尴尬地扭过头,心脏扑通扑通跳得极快。 祝令仪那么小心眼的一个人……怎么可能就这么轻轻放过自己。 “祝,祝小姐。” 秦淑月总是会在面对她的那一刻无意识间变得卑微起来。 小心谨慎,却又在她靠近的时候心脏跳动极快,像一只感受到危险的小兔,叫嚣着亮起利爪驱逐。 又会在危险消散之后,升起一种很奇异的情感…… 祝令仪打断了她的思绪。 像是例行公事一样,双手环胸,双腿交叠,眸中透着一丝冷冽,仿佛无可破冰的湖面。 “好多了吗?” 祝令仪紧绷着唇。 秦淑月有些惊讶地抬眸,极快瞥了她一眼后又迅速低下头,余光刮过那一袋方便袋里的药盒。 她的身体一直以来都是这样。只是挂了好几天的葡萄糖,人再怎么样也多了点精神,但并没有感觉有好受很多。 不过面对她的询问,秦淑月的脸上还是挂起礼貌的微笑,手指却不自觉地抓起杯被子。 “我感到好多了,谢谢祝小姐关心。” 让学校里的那些人来网暴自己的是她,假意惺惺来关心自己的也是她。 谁需要你关心。 秦淑月心底维持的笑容差点没挂住。 祝令仪随意瞥了一眼秦淑月脸上的神情,随后嘴角极快滑过一丝冷笑。 表面装得再柔弱无辜,心底恐怕早把自己问候了个遍吧。 她伸手轻推了一下镜框边,表情凝固不动,漠然问道:“你害怕我?” 这句话问起来并没有那么走心,也并没有那么多不解,反而是很漫不经心的一句陈述句。 看似疑问,却在心中早就有了答案。 这个小丫头,表面上装得多恭敬,心底都压着一股叛逆。 “……”秦淑月没有回答。 怕?为什么要怕她。 她只是怕自己会被赶出去,因为某次无心而被她记恨,从而被学校劝退罢了。 或许从根本上来说,她怕的还是她。 可又不是她。 只是她手中的权力。 她轻点头,低声乖顺地垂目笑道:“祝小姐声名在外,我自然敬服。” 说完这句话,秦淑月的心中泛起一阵疲惫,她轻轻抬头瞄了一眼输液架上正在缓慢向下滴的葡萄糖。 而祝令仪却在听到答案后轻轻一勾唇。秦淑月分明在逃避她的问题。 嘴边扬起一抹若有似无的冷笑,她这张完美清冷的脸上更添一抹冷艳。 凑近看,如雕塑一般的脸上郝然写了两个大字。 蛇蝎。 却美到恍无听闻。 幽默沉静的一双眸中缓缓掀起一层波浪,又极快淹没下去。 好似要将眼前的小人深深吸进自己的漩涡中。 “那你知道,对我不敬的惩罚是什么吗?” 祝令仪云淡风轻轻吐出这句话,就像云朵轻吹出一阵风,却让地上的生物乱了分寸。 “秦淑月,你一而再再而三地打破我的规矩。”祝令仪的神色并无变化,语气也没有一丝加重,甚至连神情还是那么云淡风轻。 听起来不像是问罪,倒像是问客人要不要来碟糕点那么轻松惬意。 祝令仪对这种自己制定的规则被人频频打破的失掌控感,令她从心底升起深深的厌恶。就好像自己一直以来攥在手心里的囊中之物随时会离她而去。 这让她感到很不爽。 秦淑月的脑子里却越来越变得一片混沌。 甚至有些乱糟糟的。 从看见祝令仪的那一刻,秦淑月的脑子就乱了。 心中忽然生出各式的恐慌,甚至让她一度不敢与她对视。 头有些晕。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生病引起的。 对祝令仪问出来的话她也无心思考。 她头疼得厉害。慢吞吞躺下后又把被子往身上一盖。转过身去,只留下一个后背。 一室突然静默了那么一瞬,只有输液袋缓慢滴落的声音落在祝令仪耳里。 祝令仪坐在凳子上交叠着的双腿一时间猛地跌了一下。 她……这是被无视了? 好像狮子精心舔舐好的毛被无知的人类一剪刀全剃了,不可置信地盯着秦淑月的后背一瞬。 紧接着她突地一下站起,愕然中带着一丝愤怒往秦淑月床边走去。 这个女人,真是…… 正当她要发作,门口不合时宜地传来一阵敲门声。 佣人在门外低着头,温顺地请示她: “小祝总,您的私教已在一楼的书房等候,请问您现在要上课吗?” 祝令仪捏了捏拳头。 咬牙切齿地扭头看了一眼输液袋上的所剩不多的葡萄糖。 病人。 秦淑月是病人。 她不能趁虚而入。 这是她为自己立下的规矩。 只能咬碎了一口愤腔往肚里咽。 随后扭头风一般离开了屋子。 离开这间屋子后,她大步走在走廊上,带起一阵风,风轻轻吹过她的发梢,忽然又恍然一瞬。 自己到底是在气什么? 秦淑月,她算什么? 【作者有话说】 今天没有小剧场,今天太忙了。 因为本花兜里实在是榨不出一点油水来。所以……为了周三的大肥章和接下来连续四天的日更新量,只能先停两天,等周三凌晨四点把大肥章发出来[比心]一起补了这几天欠下来的章节[撒花] 小天使们一定等我!!(握拳) 超级超级感谢一直陪伴在我身边的小天使们呀!![猫爪] 第44章 避无可避,逃无可逃 ◎入V四合一,晋江文学城首发,请支持正版哦!◎ “祝小姐,今天我们是从三章第二节企业规划与发展开始讲授吗?” 一个银棕色头发,晶蓝眼睛的教授站在一块立着的白色方屏前,手上拿着一把可收缩细教棍,目光平视祝令仪,说着一口流利的德国话。 “开始吧。” 以往她会为了锻炼自己的口语和德国教授有来有回几句。 可祝令仪今天罕见并没有说太多话,而是直接向教授下达指令。 她同样用一口流利的德国话回复。一页一页翻着书,连多翻了几页也没意识到。 还是德国教授提醒了她,“祝小姐,您似乎多翻了三页。请将书翻到第328页。” 祝令仪垂眸往右下角看了一眼。 “抱歉,教授。” 她往回翻了三页,拿起笔,端正坐好抬头看向教授。 祝令仪的目光依然平静寡欲,像一湖静池上漂浮着的雾气,缭绕云烟让人捉摸不透。 而教授却静静与她对视了两秒。 湖蓝色的眼睛里迸射出一道锐利的光,仿佛有一双看透人心的慧眼。 “祝小姐,我认为今天您没有必要再上这堂课了。” 她伸出细长的手拨弄了一下垂在耳边的发丝。 湖蓝色的眼睛微动,温柔地注视着祝令仪平静下的汹涌。 她的眼神中划过一丝不解,“教授……” 德国教授微笑着轻轻摇了下头。她合上书,踏着清脆的高跟鞋走到她面前,伸手轻搭在祝令仪肩头。 “你需要好好调整状态。希望我下次来的时候您能以最好的状态面对我。” 她的眼睛里闪烁着智慧与母性的光,在祝令仪的面前向来从容不迫。 见教授坚持如此,祝令仪的嗓音微哑,叫了一声,“江非晚。” 一直等候在门外的助理听到祝令仪叫她,立马推开门进入。 江非晚刚一进门,就看到里面俨然一副已经下课的状态。 她有些迟疑,低头扫视一眼手表。 确认无误,最后才说道:“小祝总,现在才过去十五分钟,离下课还有两个小时四十五分钟。” 江非晚有些愕然。 今天怎么下课这么早? 祝令仪一上课至少三个小时,多的时候甚至能上六个多小时。 今天怎么…… “送路菲维娜教授出去吧。” 江非晚虽然很诧异,但还是按照祝令仪的吩咐送德*国教授出去了。 送路菲维娜教授出去时,江非晚惴惴不安地用一口不是非常流利的德国话问教授,“请您恕我多嘴,您今日为什么会走那么早?是有其他商务活动吗?” 路菲维娜教授笑着摇摇头,她打开门,风吹起她一头银棕的长发。 “我的时间很充裕,只是祝小姐的状态并未完全投入在学习中,那么接下来的上课都是在浪费时间。我也没有必要再留下来了。” 路菲维娜教授的教学是出了名的严格,脾气古怪,做事总是任凭心意,看似很平易近人,实际却极其不好说话。 她既不追名逐利,也不沽名钓誉,只一心专注于她的领域与专业,一辈子投身在教育里。 但凡是经路菲维娜教授教过的学生,再差也能堪堪经营起一个小公司,纵使苟延残喘,但最终也能靠着她传授的经验维持公司,不至于破产落魄。 而祝令仪是她最骄傲的学生,祝令仪也未曾令她失望,因此对她的教育尤为严格。 等江非晚送走了教授,再回到一楼书房时,发现祝令仪已经不在里面了。 江非晚一怔,她连忙揪住在客厅里擦拭花瓶的佣人,问道:“小祝总呢?” 佣人指了指楼上,“小祝总上楼了。” 江非晚三步并作两步小跑上二楼,推开二楼书房的门。 祝令仪并不在书房。 江非晚又愣了一下。 她心中有一袭猜测,很浅却又莫名有些笃定。江非晚迟疑地关上门,转身往二楼最里面的一间房走去。 门并没有关,半开着。 而江非晚一眼就看到了那个自己刚才在寻找的身影。 秦小姐输液袋里的葡萄糖已经见了底,余娴并没有回来。 上司坐在秦小姐床边,轻柔又小心地拔出针管,贴上小纱,提溜起秦淑月的细瘦的手腕塞进被子里。 又提起秦淑月同样贴着小纱的右手,盯着她的手背几乎出神。 睁眼瞧着这一幕,江非晚怔愣了一秒,觉得非常不可思议。 她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上司翘了堂课,竟然就是为了给秦小姐拔针吗? 她从来没见过这样的上司。 也尤为不理解上司的举动。 上司和这位秦小姐很熟吗? 正左右回忆思索间,身边传来佣人小声的提醒,“江助理,我需要为秦小姐送营养餐。” 江非晚这才注意到自己的身子站在门中间,左右人都没法进。 她哦哦两声后连忙侧开身子。 佣人进屋,朝祝令仪问了声好后将托盘放在床头柜上。 她请示道:“小祝总,需要现在叫醒秦小姐吗?” 祝令仪轻嗯了一声,撒开手垂在身侧,落下一句,“等她吃完饭之后督促她吃下药你再离开。” 随后她迈开步子,逼近佣人几步。 祝令仪比女佣高了大半个头,冰冷的眼神一扫而过,女佣的头颅更低一点。 “你知道该说什么?” 女佣微微点头,“是。我会看着秦小姐把药吃下去,完全是我的主张。” 祝令仪很满意地点了一下头,随后抬步施施然出去了。 几乎在转身出门一瞬间,祝令仪出声,对躲在自己身后偷偷摸摸弓着腰的江非晚,淡声道:“江非晚。” 江非晚头皮一阵发麻,她红粗着脖子走到祝令仪身边,显然还没有消化完全那日的出糗。 “小祝总。” 祝令仪倒像是已经完全把那日的事情忘了。或者说,她根本就不在乎那日发生了什么。 “行程。” 江非晚“哦”了一声,她手上并没有拿出行程表,而是张口流利娓娓道来,“一个小时后,晚上八点三十分分公司有一场会议,大约需要半个小时到一个小时之间,这之后是学校那边发来的邀请函,十五日后学校将举行艺术节活动。” 她停顿了一下,咽了一口唾沫,又说来,“之后就是元旦晚会了。不过具体活动学校那边有问您的意见。明天的行程和前天的没有分别。” 说完,她骄傲地抬起头。 作为一名优秀的助理,拥有一个令上司刮目相看的记忆系统是必不可少的。 可祝令仪只是轻轻扫了她一眼,目光无悲无喜。 江非晚挺起的胸脯稍稍萎下去一点。 “不错。” 眸光扫过江非晚的眉头略略向下瘪了瘪,祝令仪才出口给了她一句中肯的评价。 “嘿嘿~” 江非晚摸了摸后脖颈,脸上浮现一抹粉色。 祝令仪大步穿过走廊,推开二楼书房的门。 江非晚在书房门口停了下来。 祝令仪问了她一句,“你有问教授下节课是什么时候吗?” 江非晚点了点头,“说了。” 下一刻她又蹙起眉,“路菲维娜教授说,她随时恭候。” 祝令仪的目光沉了沉,握在门把手上的手紧了紧。 眸光微微一闪,划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情绪。 然后问了江非晚一个出乎意料的问题,“江非晚,我是不是……太放纵秦淑月了?” 江非晚怔了一下,紧接着她的脑海里闪现出许多画面和人。 都是祝令仪之前的舍友。 他们就算是有暗戳戳的小心思,也不敢公然违背祝令仪定下的规矩。 就算是江非晚自己,管理她衣食住行和行程的贴身助理,也要老老实实,本本分分地遵守祝令仪的规定。 秦淑月她…… 江非晚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秦淑月看着弱不禁风也很规规矩矩的一个小姑娘,不像是那种会专门与祝令仪对着干的性子。 她也不敢为秦淑月辩解什么,毕竟她也仅见过秦淑月寥寥几面,并不很了解她。 几番斟酌之下,江非晚回了一个很中肯的答案,“或许秦小姐是因为有事?……小祝总需要我去查一查秦小姐的……” 祝令仪摇了摇头,“不需要。”她轻嗤一声,“我需要浪费这么多精力和时间在她身上吗?” “她就算是死了也和我毫无关系。” 说罢,祝令仪大手一推,把书房的门关了起来。 “砰”的一声,关门的劲风呼了江非晚一脸。 留下半地残风。 江非晚疑惑地拖了个长长的尾音,“嗯……嗯?” 她又惹上司哪里不快了吗? 她甩了甩脑袋。 她的这位上司,美丽多金,对下面的人也是毫不吝啬,纵然脾气阴晴不定,那也情有可原。 一个豪门望族的大小姐,掌握集团超80%股份的董事,若真脾气好到不寻常那还真是怪了。 江非晚拿起手机,打开计时器倒计时一个小时,确认无误后她才迈步地离开。 另一边,女佣已经叫醒了秦淑月。 或者说,秦淑月是被吓醒的。 做梦,被她自己吓醒了。 她梦见有一头浑身长满触角,长相丑陋可怖的怪物,伸出它长长,带着粘液而冰冷的舌头舔舐她的左手,心满意足后,又将目光贪上了她的右手。 两只手被它糟蹋完后,这只丑陋可怖的怪物竟然又将目光移到自己的胸膛,眼神赤裸而贪恋。 “啊”地惊叫一声,秦淑月吓得坐起了身。 一睁眼就看到正站在床头,目光微微有些讶异的女佣。 女佣似乎正在思索该用哪种温和的方式叫醒她,秦淑月就自己惊起了。这动静也让女佣吃了一惊。 注意到秦淑月额头上的汗,女佣拿起一条蚕丝纯手工手帕,轻轻压在秦淑月惊魂未定的额头上。 而秦淑月却下意识地躲开,眼神瞬间由发愣变得惊慌。 女佣也是被她这像小鹿一样担惊受怕,惊恐的目光给盯得一愣,压在她额头上的丝帕不知道是擦还是不擦。 最后还是秦淑月伸手抵在丝帕上。 她的嗓音暗哑,“谢谢。还是我来吧。” 女佣点点头,随后松开了手。 秦淑月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汗水浸湿了丝帕一大半。她低下头,看着丝帕颜色较深的地方,眼神逐渐变得厌恶。 女佣伸手要接过丝帕,却还没接到就被秦淑月扔进垃圾桶里。 “太脏了。”秦淑月闭了闭眼。 女佣却是一愣。 “秦小姐,您……说什么呢?” “好脏。” 丝帕上沾染了她的汗液。 好恶心。 自己好恶心。 女佣完全不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 只是望着秦淑月眸子那种厌恶又嫌弃的直射出来强烈的目光,女佣有些无措地站在原地,她看了一眼垃圾桶,伸手想把它捡起来。 “不许捡!” 秦淑月的声音几乎变了调。 她痛苦地捂住头,身子一个劲地发抖。 女佣从没见过这样的情景,吓得立在原地。 倒也不是吓得,只是她从未见过这样的场景。 原来祝令仪发起火来顶多是沉默,沉默到极致,是众人承受不住心里的压力从她们每个人的心底爆发,却从来没见过秦淑月发脾气。 她也不知道秦淑月究竟是怎么了。 女佣试探地指了指餐食,“秦小姐,这是给您准备的营养餐,您……唉秦小姐!” 女佣大惊失色。 谁会想到一个挂了点滴将近半个多月的小人儿,竟然还有精气神,甚至穿上鞋披起衣服,动作快到飞起。一套流程流程行云流水,倒像是排练过无数次一样。 秦淑月披起一件外套就往外走。 女佣端着营养餐和药在后面追。 “秦小姐,您的身体虚弱,需要吃营养餐和药的呀!——” “在吵什么?” 话语间,秦淑月就已经一个箭步飞到楼下了。而沙发上正好坐着江非晚,彼时她手里拿着一份行程单,正在仔细确认。听到楼上吵吵闹闹,祝令仪在书房里学习,立马叫住那两个人。 “吵吵什么,吵嚷到小祝总,你们一个两个都得滚回老宅。”江非晚指着女佣说道,又看向秦淑月,“你也是。吵到小祝总你也得滚蛋!” 女佣有些无奈地解释道:“江助理,是秦小姐不肯吃饭和药……就这么跑了出来,我一时情急才叫了两声。对不起,是我破坏了规矩。” 江非晚倒是无意于在这些规矩上精精计较,她摆了摆手,“好了,没有责备你的意思。” 她又将目光看向秦淑月,“吃饭吃药都是小祝总的意思,你也不想让她知道你对她的命令阳奉阴违吧?被她知道的后果……秦淑月,你也不想被赶出宿舍吧?” 按照以往,只要破坏了祝令仪规矩的人,都无一例外被她赶走了。 秦淑月停顿了一下,眸中的光黯淡一点下去,她失神地点点头,“我知道了,我会照做的。” 随后她端起女佣手里的托盘,走到餐桌前拉开椅子坐了下来。 见她乖乖去吃饭,江非晚的心才放了下来。 “好了,你去看着她乖乖把药吃了。” 江非晚重又坐回沙发上,拿起笔和行程单,再次核对起来。 可站在一旁的女佣却一脸惶惶不安,她试探地问了一句江非晚,“可是……小祝总她吩咐过不能让秦小姐知道……” 剩下的半句话她没有说完,眼神轻瞄了一眼秦淑月的位置。 江非晚抬眸思索了一下,“我认为,不管是以何种手段,只要完成小祝总下达的命令就可以了。” 随后她目光瞥向在饭桌上无声吃着饭的秦淑月后背一眼。 她一挑眉,无奈地叹息一声,又将目光下移。 江非晚可从来没接过这么离谱荒唐的命令。 片刻的功夫,秦淑月就已经吃好了饭,转身看向她们时,嘴里正鼓着一口水,将药片吞咽下去。 她指了指餐桌上的餐食和药,“我都吃完了。” 女佣听她在短短几句话的时间内就把饭和药都吃完了。她一脸不可置信地走到桌前,仔细往餐盘里扫了一眼。 真的全吃完了? 佣人翻开药,检查了一遍。 确实都吃了。 女佣愣了一下。 祝令仪的话这么好使吗? 早知道,就算冒着被小祝总挨骂的风险也要威逼利诱她了。 见她真的全吃掉之后,女佣完成任务,拿着餐盘去水池冲洗了。 秦淑月则拿起她的小破包,一个箭步冲到门口。 一阵风飞过,江非晚一抬头,见秦淑月已经将鞋和包穿上背好了,她猛地站起,两眼迅速扫了一眼闹钟。 9:45。 这位秦小姐又要背着小破包去哪里。 可还没等江非晚问她,秦淑月低着头,自顾自已经推门出去了。 江非晚喉头预备说出口的话猛地憋了回去,剩下没来得及收回去的音节从喉管挤压出来,“呃……” 女佣听到动静,也回头看了一眼。 她将碗碟洗好放好后,跨过餐桌,走到江非晚面前。 她从口袋里掏出一块绸滑细软的丝帕出来,整齐叠好的丝帕中间和旁边角料部分,颜色更深一点,一看就是被什么东西浸湿似的。 江非晚从她手中接过丝帕,有些疑惑地抬起头,问道:“请问……这是什么意思?” 女佣回答道:“是秦小姐扔进垃圾桶里的,我捡起来了。” 江非晚点点头,又将丝帕扔还给女佣,她表示无所谓:“扔了就扔了吧,小祝总不缺这一条丝帕。这种小事也不必告诉小祝总了。” 随后她转身,抬步离开了一楼。 女佣点点头,她随手一丢,丝帕悬在半空转了半圈,稳当当没入垃圾桶里。 她走到水池边,将瓷砖上的水渍擦干净后,抬头看向窗外。 玻璃上隐隐约约反射出她的身形,窗外的天色漆黑无比,一棵古老参天大树巍峨立在楼前,乘着月色,树枝的倒影一簇簇落在地上,留下圆圆圈圈的空隙,打照出蓝色的光圈。 一个瘦小绰约的身影遮盖住空隙,又迅速移动开,树影婆娑,银辉四落在这个小人儿身上,笼罩出一层温柔的光辉。 “袁老板,实在不好意思,我这几天生病了,没能及时和你请假,给您添麻烦了。实在不好意思!” 微弱的声音笼罩在落下的树影里,随后一束路灯的光照亮小人儿的路。 秦淑月加快脚步,手机里传来温柔的声音。 “没关系的,生病了就好好休息。这里可以先放一放,你养好了身体再过来。” 秦淑月以最快的速度出校门,骑上共享单车。 她生怕自己的职位空缺被人占掉,于是她连连摇头,“没事的袁老板,我已经在来的路上了。” 袁梅那边沉默了一秒,秦淑月的心脏也跟着提了上去。 之后,电话那头传来一阵短促温和的笑,“好,那你先过来吧。路上注意安全,其余的到店里来说。” 秦淑月这才将心落回肚子里,她轻轻嗯了一声,“好。” 今天已经9月25日了。 也就是说她躺在床上昏迷了16天。 她这16天以来秦淑月没有赚到一分钱。 妈妈的住院费怎么办。 妈妈…… 秦淑月双脚卖力地蹬着自行车,不消半刻人就已经有些气喘吁吁了。 为什么要晕倒! 为什么自己这么没用! 她好恨,恨自己这么不中用,恨自己为什么会晕倒,恨别人的施舍与同情,恨自己为什么这么弱。 竟然要靠她人的施舍和同情过日子。 可如果祝令仪没有给她请医生,就让她晕在地上不管不顾她的死活。 难道这样自己就满意了吗。 可笑。 秦淑月忽然觉得太可笑了。 可笑她这像狗屎一样的三年。 正在这时,自行车篓里的手机忽然响起女声机械播报声音。 “前方到达目的地,请锁好爱车~” 秦淑月将共享单车靠边锁好后,踏入了无数次她进出的餐馆。 老板娘正坐在前台后面,鼻梁上架着一个眼镜,手中的黑笔杆子不停地左右挥舞着。 她一抬头,见秦淑月进来,她顿时喜笑颜开。 袁梅摘下眼镜,兴冲冲地迎上去。 “哎呀小秦宝宝你终于来了!你快点过来帮我看看这个账,我算了好多遍都不对,就是差两毛,难道是我哪里记错一笔了吗?” 边说着,她一把揽过秦淑月的手臂,边把她往里面迎。 她招呼秦淑月坐下后,把账拿到她面前。 “你看看,到底是哪里出错了。” 秦淑月愣了一下,似乎是对其他人的接触很敏感。 袁梅碰上她的小臂,她总觉得被她接触的那一块地方好像爬满了无数小虫子,逐渐啃咬她的整条手臂,传入她的每一根脑神经。 她半个身子都麻麻的。 可如果自己的反应太大…… 秦淑月心中叹息一声,是自己太敏感了。 她面上保持着得体的微笑,接过袁梅递来的账本。 “我看看……” 秦淑月习惯性在电脑上做数据,可袁梅可能是不太喜欢,她不在的这十几天里,袁梅和她丈夫都是一个字一个字用手记下来。 她接过账本时还微微怔了一下,很快就又恢复得体,“我先把数据誊抄在电脑上,之后再一一核对。” 见秦淑月气定神闲打开电脑,手指灵活地在键盘上敲敲打打,袁梅这才放下一颗心来。 就像是找到了主心骨。 “还好有你。”袁梅深吸一口气,皱眉抱怨道,“我家那位除了看店什么都不会,真是……一点用都没有还成天气我。” 秦淑月嘴角勾着礼貌的微笑,她轻轻扫了一眼袁梅,又将目光定回电脑屏幕上。 就这说话间餐馆门口响起一阵清脆的叮铃声,两位客人穿过风铃,走进餐馆。 袁梅一看有客,她一扭屁股,脸上堆起笑迎了上去,“欢迎到店,请问是两位吗?这里还有位置……” 秦淑月的四周恢复一片寂静。 她反而更专注起来。 她两颗像葡萄一样大大的眼睛在电脑屏幕上下左右扫视着,不知过了多久,数据终于有一处标红,她鼠标点了进去,修改数据。 账目终于平了。 她轻轻呼出一口气。 一扫电脑屏幕右下方,24:00。 秦淑月的大脑懵了一秒。 似乎也不可思议,自己竟然弄了三个小时。 袁梅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她的身后,看着电脑里终于对了的数据,她的眼睛几乎放光,“好了吗?” 秦淑月嗯了一声,点了下头。 乖乖巧巧的模样就像一只做了很厉害的事情,眯着眼睛等人顺毛求夸奖的小猫。 虽然秦淑月并没有这么想,但看到她着板正乖巧的坐姿,倒让袁梅不禁想起自己家里的女儿。 “真棒。” 秦淑月的脸颊粉扑扑的,她害羞地抿了抿唇,低下头。 袁梅拿起柜台上的钥匙,“刚刚本来是想叫你,但看你实在太认真就没有打扰你。” 她扭头看了一眼外边的天,漆黑无比,好似被笼罩在一层浓浓的黑雾中。 “太晚了。” 袁梅嘟囔一句,而后问秦淑月道:“你一般是骑车来吗?” 秦淑月的目光移向停在餐馆外,角落里的共享单车。 她点点头,“是的。” “这样的话……”袁梅当即决定道,“我送你回学校吧。” 秦淑月有些怔愣,她不知道要不要接受。 可是…… 她看了一眼外边漆黑的天。 秦淑月垂眸应了下来,“谢谢老板。” “没事。”袁梅一手提起秦淑月的帆布包,眸光在落在她的帆布包上。 一个已经掉了漆色的小粉花,下面的绿叶子也凋零了,油画的太阳皱皱巴巴,一个笑着的小女孩眉眼甜蜜蜜的弯起,身上穿着一袭碎花裙,背上斜挎着一个浅青色的手织包。 可是很奇怪的,帆布包上所有的一切似乎都因为年久而掉漆失色,却唯有一个地方极为不寻常。 女孩脸上的笑好像被人刻意扣掉了。 见袁梅顿在原地,秦淑月一双像小鹿般水汪汪的眼睛疑惑地望向她,“袁……老板?” 一句话将袁梅拉了回来。 她伸手拍了拍帆布包上不存在灰,笑着道:“没事,走吧。” 但愿是她自己想多了。 秦淑月却有些忐忑地转头。 自己的包……很旧。 是高一时候自己妈妈送给她上小课的包,可是现在…… 宋佳佳她们无数拿这个破烂的帆布包取笑自己。 可对于她来说,这个帆布包里承载着她宝贵而不可追回的回忆。 走在前面的袁梅自然没看见秦淑月脸上纠结皱巴的神情。 她走到一个暗红色的小轿车前,指甲摁在车钥匙最底下一个按钮,车子“啪嗒”响起一阵解锁的声音。 袁梅走到车门前,猛地一拉,坐进驾驶位,还不忘招呼秦淑月道:“快来呀~” 秦淑月快步走到后座,打开后门坐了进去。 很快车子振动起来,发动机发出沉闷的怒吼声。 袁梅点了点车屏幕上的地图,温声问道:“是什么学校啊?” “星溪大学。” “星溪?”袁梅微微吃了一惊,“天哪,这算是我们市里数一数二好的大学吧?” 她感慨道:“我记得那个时候自己只考上一个普通民办二本,又学的冷门专业,毕了业根本连工作都找不到。” 不过她舒了一口气,“不过你上的学校好,未来出来找工作前景估计也不错呢。” 秦淑月听到这句话时心中还未掀起什么波浪,可是在听到袁梅的下一句话之后,秦淑月下意识绷紧身子,手指也不自觉蜷缩起来。 “听说祝氏集团的新任董事长是那位名震C国祝总的女儿?叫祝令仪?” 袁梅听半天后面没有动静,她有些怀疑道:“不是吗?那我可能记错了?” 秦淑月摇摇头,细弱的声音从后座上传来,“祝小姐确实在我们学校。” 听她这么说,袁梅的一颗悬着的心才放下,“还好没记错。” 她不禁感慨道:“记得我还在上学的时候星溪大学还只是一个普通的一本,但就这两三年,自从有那位小祝总的投资和建设,星溪大学名声大噪,多少豪门争相进去,有些小钱的家庭也把孩子送来读书……”袁梅感叹,“这可真是不得了。” 这句话一出口,秦淑月差点连脸上的笑都没有维持住。 袁梅看着外面新闻天花乱坠的报道,自然对里面的一切充满善意和憧憬。 可秦淑月…… 她却不知道怎么说。 她甚至深深厌恶着这个学校里每一个人。 可秦淑月坐在后座的位置很黑,袁梅并不知道她情绪的变化。 “你见过祝小姐吗?” 秦淑月嘴角的笑容僵了一下,“……见过。” “我在新闻上看过她,宽肩窄腰,一双堪称有一米八的大长腿,长得也是惊为天人,做事更是干脆利落,雷厉风行。听说她十八周岁继承集团企业后,不到一个月就正式接手掌权,震慑董事会,拿走80%股份……天哪,这简直是太厉害了。” 袁梅越说越兴奋。 语气中满满的崇拜。 反观秦淑月却艰难地扯了一下嘴角。 外界还真是把那位塑造成完美人设了啊。 正当秦淑月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袁梅时,袁梅又问了她一个问题。 “听说祝小姐住在学校?天,她那样的豪门怎么会住在学校啊?听说她给学校捐了两栋楼,有没有这个事啊?” 秦淑月有些头痛。 她怎么从来没发现自家老板这么八卦呢。 秦淑月极轻地在黑暗中叹出一口气。 而后拾掇好心情,回道:“传闻不假。” 之后袁梅说了一句令秦淑月几乎要崩坏的话。 袁梅的眼神中充满了对祝令仪崇拜,完完全全是粉丝对爱豆狂热的爱。 “祝令仪可是我的偶像啊!” “砰”的一声巨响,是从后座上传来了。 袁梅脚踩刹车,回头望了一眼秦淑月,“你怎么了?是我车速太快了吗?对不起啊我提到祝令仪实在是太激动了。” 秦淑月简直汗颜,一屁股从后座上摔了下来。 “听说她还有个室友?” 秦淑月是真想问问她,她真的不是祝令仪的私生饭吗?为什么她脸这个都了解的这么清楚。 秦淑月尴尬地凝噎,摸了摸鼻子,小声道:“我和祝小姐不熟,平时上课也不在一起上,我并不清楚祝小姐的……室友?” “本来是想求你帮我弄一个祝令仪的签名呢。”袁梅有些可惜地哀叹一声,“我以为像你这么优秀的学生,会和小祝总熟络呢。” 她道,“小祝总最欣赏有才华的人~” 秦淑月望着即将快到达的目的地,实在是不想一整个行程都在聊祝令仪。 老实说,她对跟祝令仪有关的任何话题都有一种莫名的抗拒。 真是天助她也,正想着,袁梅的手机就响了起来,蓝牙投射在车上,铃声响彻在整架车里。 秦淑月后座旁的门上就有一个音响。 一首很激情的曲子。 袁梅低头往车屏幕上一看,显示“臭猪”的来电。 她摁下绿色的通话按钮。 “喂宝贝?” 电话那头首先响起一阵温柔的男生,充满了情意的缱绻。 袁梅笑道:“怎么啦?” “怎么还没回来,小公主要快饿死啦!” 袁梅憋笑,“知道了,再等我二十分钟吧。我把小秦送回学校。” 电话那头停顿了一下,知道袁梅在开车送秦淑月后,声线也平缓了许多,“秦淑月?这么晚了她怎么……” “好了。”袁梅看着仅剩下10秒的红灯,对面就是秦淑月的学校,对电话里道,“先不说了,我先把小秦送回去。” 接着电话那头的男人又卿卿我我地对袁梅说着情话,逗得袁梅眉眼弯弯,就像是刚谈恋爱的热恋期。 秦淑月垂眸听着这电话里一来二去的搭话,心里不知怎么升起一抹苦涩。 她的爸爸,曾也是这样对妈妈的。 可是这一切早就变了。 袁梅穿过红绿灯,将车稳稳停在她校门口,“到了。” 她将放在副驾驶座位上的帆布包拎给秦淑月,“拿好了哦~” 袁梅的两边脸颊上还有着未褪去的粉色。 “嗯。”秦淑月极快地瞄了一眼,又迅速低下头去。 她拿起帆布包后小声对袁梅说道:“谢谢你,袁老板。” 随后她打开车门走了出去。 走在学校里的小道上,平地吹起一阵微风,秦淑月抬头望了望四周了无人烟的环境,心底平升一丝荒凉。 零点十分了。 秦淑月走到鹤青苑前,心底蓦地叹出一声长长的气。 “该怎么应付呢。” 秦淑月小声地问自己。 她也不知道。 祝令仪会给她赶出去吗? 来自未知的恐惧充斥她不安的内心。 她忐忑地走入电梯间,按下楼层。 秦淑月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右上角电梯显示的楼层。 今天电梯上升得好像尤其快。 瞧着电梯平稳落在六楼,“叮”的一声,熟悉的提示音响在她的耳边。 她的肾上腺素“嗖”地一下飙升,整个人战栗着走出电梯。 秦淑月甚至连她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她真的很想像以前一样逃避,逃避,逃避到她认为安全的角落蜷缩起来。 可是她无处可逃,无路可避。 不知不觉间,她的手已经握在了门把手上。 汗水浸湿了她的手心,指纹识别两三次都提示失败。 她又把手放了下来。 很奇怪。 这种感觉很奇怪。 从她高二到大二,这几年里,不管她是怎么被针对,被孤立,自己的心里都没有过这样的情绪。 可是现在…… 她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正在她思索间,门和上次一样,被女佣打开。 秦淑月真觉得自己的一切行为轨迹是不是都在被祝令仪时刻监视着,然后坐在监视器前看她的笑话。 露出和宋佳佳她们一样丑恶的嘴脸。 女佣有些迟疑地站在门后,目光不断地向沙发上的某个方向瞥去。 秦淑月自然也注意到了女佣的视线。 她都不需要抬头看就知道,沙发上坐着的人是谁。 零点三十二了。 这个时候祝令仪竟然还很闲情雅致地坐在沙发上看书,秦淑月很难不自作多情地认为,她在等她。 也知道自己接下来会面对什么。 她抬头看了一眼女佣,勾起一抹人畜无害的笑容,“请问,我可以进来吗?” 女佣回头了一眼,之后她的身子侧到一边,恭敬地道:“请进。” 不需要秦淑月去关门,在她双脚踏进门框的那一刻女佣就立即把门关上了。 然后低着头,风一般地离开这个地方。 不同的时间,同样的地点,同样的位置。 秦淑月站在门后,祝令仪气定神闲地坐在沙发上,鼻梁上架着金丝镜框,她的嘴唇微抿了一口水,另一只手上端着一本书。 “回来了。” 语气平静如水,没有上一次那么具有攻击性。 秦淑月乖巧地走到她身边,像上次一样把她喝完了水的杯子拿去倒满一杯水。 可这次祝令仪却没有让秦淑月喂自己,而是眼神示意让她把水杯放回桌上。 秦淑月看懂了她的眼神,忐忑地上下抿了下唇,“嗑哒”一声,将水杯放回茶几上。 “你很喜欢测试我对你的耐心是吗?” 祝令仪漫不经心地扫过一页书,轻微的翻书声却无疑成为定时炸弹最后倒计时里疯狂刺耳的滴滴声。 她的语气依旧从容自若,却无时不刻像烈油一般滚炸着秦淑月的心。 她甚至可以听到自己心脏在胸腔里疯了似的上下跳窜的声音,每一声都无疑加重秦淑月粗重的呼吸。 她尽量平复自己的心。 而祝令仪却一把挑起秦淑月的下巴。 语气平淡,“我想让你跪下。” “跪在我的面前。” 秦淑月的瞳孔猛地一缩,整个人几乎僵直在原地。 “你就是这么报答你的救命恩人的吗?” 祝令仪又问道。 秦淑月的双拳紧紧蜷起。 向她下跪。 多么屈辱啊。 秦淑月心中冷笑。 她回想起在车里袁梅夸赞祝令仪的每一句话,都像是在粪坑里泡过的菜坛子一样,令她不住作呕。 折辱她。 以此取乐。 怪不得没人跟她做室友。 秦淑月紧咬着后槽牙,曲起膝盖,跪在冰冷的地毯上,无奈只能向她妥协,却挺直了脊背,高高昂着头,一副士大夫宁死不屈,大义凛然,决意赴死的样子。 而祝令仪的目光却一寸一寸地冰冷下去。 “一次又一次的忤逆我,你还觉得自己一点都没有错吗?” 谁家好人设门禁啊。 自己回来又静悄悄的从来没吵过她,她怎么就不能高抬贵手放自己一马呢!为什么非要揪着她的小辫子死死不放呢? 秦淑月有的时候*也很匪夷所思。 宋佳佳她们一次两次可能新鲜感,很有意思。可是自己渐渐漠视她们,她们也会失了兴致。 而祝令仪却不一样。 自己明摆着不搭理,她还非要鸡蛋里挑骨头找她的错。 难道全是自己的错,她自己一点都没错吗? 她这种仗着家世显赫,权势滔天的人,就算是做错了也会有人捧成对的,最后再倒打一耙。 秦淑月真的百思不得其解。 “祝令仪,你放过我行不行。” 她第一次用这种态度对祝令仪。 如果不是祝令仪一二再再而三逼得她无路可退,她可不想将关系搞差。 “放过你?” “说个条件。” 秦淑月有些不耐烦地甩头,甩开祝令仪钳制在自己下巴上的手,嫌恶地看了一眼。 祝令仪却慢条斯理地收回手。 她大臂张开,半躺在沙发上,威严十足。 “三千万。” 她优雅地伸出手比了个数字,眼神确实彻骨的冰冷。 “我之前就说过了。打碎了我的花瓶,要么留在这里,要么三千万。”祝令仪轻挑了一下眉,胜券在握,漫不经心地挥了下手。 看向她的目光仿佛在问她,当日的选择不就是如此吗?现在后悔了想逃,可以,再给你一次机会,你又会怎么选择呢? 秦淑月咬了咬下唇。 她身上哪里还有钱。 她一辈子哪能赚得这么多钱。 她这辈子都还不起。 秦淑月认命地垂下眸。 就算祝令仪再给她一次机会,难道她还有选择第二条路的资格吗? 祝令仪这是算准了自己只能向她妥协。 可秦淑月不理解,自己身上到底有什么让她紧握不放的。 “你让我下跪,我下跪了。你还想让我做什么。” 秦淑月冷冰冰地问她,眼神之间闪烁着少有的凛冽。 祝令仪则紧盯着她眼神里的凛冽,双腿交叠地更紧。 “还没有想好。”祝令仪笑了笑,“不过回归正题。你最好向我解释一下你为什么会这么晚回来。” “有事。” 秦淑月简单地回道。 祝令仪眯了眯眼,紧跟着问,“什么事。” 秦淑月执拗地抬头看向祝令仪。 看着看着,秦淑月忽然笑了,“祝小姐手掌通天,想知道什么不能自己查吗?” “我没有必要浪费时间和资源在你身上。” 听得这句话,秦淑月轻嗤了一声,歪过头去。 “我想听你亲自说。” 祝令仪倾身而下,伸手掰过秦淑月的脸。 “别碰我!” 秦淑月嫌恶地朝她低吼道。 “啧。”祝令仪不悦地皱了皱眉,“不乖。一点都不乖。” “你这样子……” “真令人讨厌。” “我有说要让你喜欢吗?祝小姐,你别太自恋了。” 如果不是秦淑月家教极好,她甚至想一口啐在这个离自己近在咫尺讨厌鬼的脸上。 “好凶。” 捏着她下颌的手卸了力,祝令仪的唇边却很异然地勾起一抹笑。 秦淑月真的快无语了。 她有那么好笑吗? 她在她眼里就是一个彻彻底底的笑话吗? 这种嚣张跋扈的气焰,秦淑月的心里升起浓浓的厌恶。 “让你说出口真的很难吗?” 祝令仪问。 “赚钱。”秦淑月压着愤怒,她想早点答完早点回去睡觉,明天还要去食堂勤工俭学,“我需要赚钱,我很缺钱,行吗?” 好像在问,你要回答我都回答了,求求你大人有大量放小的走吧! 后面还要再跟一句:真是他爹的烦死了! “你知不知道你现在的身体状况已经不能再继续劳累下去了,嗯?” “关你什么事。”秦淑月怼道,“我死了正好,看看我身上还有没有什么值钱的零件,什么心肝脾胃肾,你全拿去卖了吧。凑钱还你的三千万。” 祝令仪实在觉得今天晚上这个小丫头可能是太狂妄了,就跟被别人夺舍似的。 她的眼神中露出一丝无奈,“身体不能进行买卖交易,犯法。”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秦淑月怒道:“那你到底还想我怎样!” 【作者有话说】 终于,码完了1万2[猫头][猫头] 上夹当天会给订阅读者发jjb抽奖活动,还请大家到时候多多捧场~有钱的捧个钱场,没钱的捧个人场也行啊喂! 防盗比例初始10%,随着后面章节增多会慢慢增加,最后保持在70%左右。 请广大小天使多多支持本花,俺会不定时发红包给正版读者的哟~[猫爪][猫爪] 爱你们~ 第45章 你吃过晚饭了吗 ◎祝小姐不该是你能肖想的人◎ 而在秦淑月满眼的怒火里,火焰灼热蔓延进祝令仪的眸中,冰雪化开火焰。 她双手打开悠然懒散半躺在沙发靠背上,一双眸定定地注视着秦淑月神色中的不屈和倔强。犹如深渊中的寒冰,凉寒刺骨,幽沉慑人。 好想毁掉她身上的犟骨。 她有什么资格敢反抗自己。 可看着秦淑月毫无血色的唇一点一点白了下去。 她微眯着眸,眸中又闪过一刹异样的情绪。 她不能为难病人。 目光一点点收回,责备的话到了嘴边竟然变成一句,“吃过晚饭了吗?” 秦淑月怔愣,晚饭不就是她下命令让自己吃的吗? 气还没消,她启唇呛道:“祝小姐真是贵人多忘事。” 阴阳怪气。 秦淑月以为祝令仪会生气,又要弄疼自己。可是没有。 祝令仪竟然就这么轻轻放过了她。 “十一点半。这是我可容忍最后的底线。” 说完这句话,祝令仪双手插兜,腰一挺,从沙发上站起身。 她绕过秦淑月,鞋子“踢踏”在地板上的声音逐渐离秦淑月远去。 她侧眸往祝令仪离去的方向看去。 祝令仪腰背笔直,姿态端方,每一步不疾不徐,信步而行,仿佛对什么事都漫不经心毫不在乎,又胜券在握。 而她的每一步都好像踩踏在秦淑月的心脏上。 秦淑月揉了揉有些发酸的膝盖,手压着沙发垫借力站起来。 她有些脱力地躺在沙发上,双目空洞无神地盯着一条条灰色条纹的天花板。 天花板好似一寸一寸下落,沉沉向自己压来,条纹好像也撕扯出裂缝,向外不断崩裂开。 漆黑可怖的触手从幽暗狭窄的裂缝伸出,缓慢蠕动着向秦淑月的脖子卷来。 秦淑月猛地闭上眼。 幻觉吗。 自己的想象力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丰富了。 她粗重地呼吸了几口,平定脑子里冗杂繁乱的思绪。 再缓缓睁眼。 天花板还是阴沉的灰。 秦淑月手无力松散开轻搭在额头上。 徐徐叹息一声。 白墙壁上的西式钟表,分针滴答滴答缓慢传来的机械声将她的叹息淹没。 秦淑月不知道何时睡去了,像一只慵懒的小猫窝在沙发上呼呼大睡。 眉头紧皱,口中时不时嘟囔着什么,不可分辨。 若用祝令仪那句话来说就是,‘你在梦里也不得安生吗?’ 斗转星移,旭日破晓,刺眼的光从客厅落地窗投射进来,一束光芒正好打在秦淑月紧闭的双眼上。 她缓缓睁开眼,看着周围陌生的环境,有些懵然地坐起身。 缓了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 她这是在沙发上睡着了。 秦淑月摸摸索索一番,把手机从口袋里掏出来。 她看了一眼时间,5:00。 无奈叹息一声,又缓缓把手机放了回去。 “该干活了。” 从高二开始,她就必须适应这种生活了不是吗? 别人纵想美梦,对未来充满幻想的时候,自己必须为了生计奔波。 她极速洗漱完后跑去厨房,揽下女佣的活。 昨天自己说话说重了,她会不会生气呢? 秦淑月一边切胡萝卜,心里一边想。 但愿她不要生气……自己要去跟她道歉吗? 唔…… 正在她心中有些愧疚之时,又猛地想到祝令仪上传她视频的行为。 不可原谅。 秦淑月想。 她边想着手中边拨弄着早餐。 最后,一个兔子形状的胡萝卜成现在乳白色的陶瓷盘上,用小小的蛋黄妆点在兔子的脸颊两侧。又在兔子的两边,一边放了一串黄瓜。 几粒玉米不规则地排列在兔子下面,看上去倒是别有一番风味。 之后又用草莓,芒果,蓝莓和酸奶切丁搅拌,做了一杯水果酸奶。 全部摆放在桌上后,她与女佣打了声招呼背上帆布包离开了。 鹤青苑的位置很不好。 秦淑月是这么觉得的。 以前在大一宿舍,她去食堂只要三分钟,现在走路至少要十分钟。 大大压缩了她的睡眠时间。 她无奈地叹了口气。 秦淑月急匆匆地快走,帆布包肩带时不时掉落下来,她伸手拨上。 一想到于姐那一张凶神恶煞的脸,秦淑月就好想逃。 她不止一次想要逃离这个地方,逃离这些不好的人和事。可她没有办法,只能漩在里面游不出来。 她终于走到食堂。 像往常一样把包塞进收银台下,从柜子里拿出自己的工衣。 她伸手往里面摸了摸,空空荡荡的,抓了一把空气。 秦淑月的心猛地提到嗓子眼。 脑子里迅速会想着自己是不是哪天穿走了衣服没还。 正当她出神想着,身后突然响起一阵尖锐的声音。 “喂!你是谁,你在这里干嘛!” 秦淑月的身子立马向后一转,她站起身,似乎没想到后面会突然来人,像做错事似的两只手背在身后。 就好像她真是来干什么坏事似的。 对面的女生在看清这个鬼鬼祟祟人的面孔后眉头皱得更深了。 “你是那个论坛女明星吗?” 秦淑月顿了一下。她猛地抬头看向那个女生。继而又慌忙把头低下,整个人手足无措地站在那里,想逃,那个女生却将路堵在身前,没有给她一丝离开的缝隙。 女生大大的眼睛里装着疑惑和不解,但那眉头却是越皱越深。 秦淑月紧紧捏着身体两侧的衣服,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就这一会儿功夫,于姐从后厨钻了进来。 她一掀开帘子就看到秦淑月那张令人厌恶装无辜装可怜的脸,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你这个死丫头现在干什么来了?出去出去,赶紧给我出去!” 于姐推搡着把秦淑月推了出去,又一把扯起她的包扔在脚边。 “没人告诉你吗?你已经被辞退了。” 于姐挺着胸脯,抱着双臂站在那个新来的女生旁边。 “这个,就是我们包子铺新招的员工。干事麻利会来事儿,灵活应变能力也强,可比你厉害多了。” “我早说过了,你不做,有的是人做。赶紧走,别影响我包子铺的生意!” 说罢于姐扯了一把女生的胳膊,把她带到后厨去了。 那女生被于姐扯走前回头眸光复杂地看了她和被扔在地上的包一眼。 于姐……是不是做得太过分了。 这也太不体面了。 况且……食堂里还有那么多人呢。 秦淑月面对这样的情况早就见怪不怪了。 她从容不迫地弯下腰将地上的帆布包捡起来,伸手拍了拍它的灰。 尽管食堂里的人向她投来异样的目光,她也丝毫不放在心上。 她受到的冷嘲热讽,白眼诟病难道还少吗。 她叹了口气,打开手机看了一眼银行卡。 800块钱。 原来早在自己昏迷的第三天,于姐就迫不及待地要把她赶走了。 可是如果没有学校的同意和祝令仪的默认,于姐怎么会真把自己辞退。 她思来想去,看了一眼课表。 早十的课。 她把手机收回兜里,抬步向教学楼走去。 “陈老师,打扰您了。” 秦淑月推开办公室的门,探出来一个小脑袋。 陈老师右手覆在鼠标上,时不时点点,时不时又在鼠标垫上游移,目光专注地盯着电脑屏幕。 “秦淑月?”陈老师疑惑地看了她一眼,“这个时候你怎么来了?” “快进来吧。” 秦淑月乖巧地走了进去。 陈老师指了指她座位旁的小板凳,“坐着说吧。” 秦淑月轻声嗯了一声,理了理衣服坐在小板凳上。 秦淑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还是陈老师率先打破沉默。 “身体好多了吗?” 陈老师柔声问她。 秦淑月愣了一下,怔愣的神色里似乎在问她你是怎么知道的。 秦淑月的小表情藏不住,陈老师瞥一眼就知道她在想什么。 见她这个反应实在可爱,陈老师不禁勾了勾唇,微笑了下,“是祝小姐她身边的助理打电话告知我的。她说你晕倒了。要不要紧?” 秦淑月摇摇头,“谢谢陈老师关心,我已经好多了。” 辅导员嗯了一声,随后继续忙着手上的活。 她道:“要记得多吃肉。你看你,实在是太瘦了。” “嗯,我知道了。” 秦淑月低着头回道。 辅导员主动问她道:“你还有什么事吗?” 秦淑月捏紧双拳,似乎有些难以开口。 “我……我是想问,在我晕倒的这段时间里是学校说……将我辞退的吗?” 陈老师并没有正面回答她。 她叹了口气,停下手上的事,扭头严肃地注视着秦淑月那一双黯淡的眼眸里。 “学校勤工俭学岗位要求是学生身体健康。如果你是在食堂里晕倒,那会给学校带来多大的舆论风波。”陈老师柔声劝阻道,“秦淑月,老师也知道你家里的情况,今年贫困金老师也会留名额给你的……” “是谁。” 秦淑月的双手紧紧攥着衣服,她死死咬着下唇。 面对陈老师的沉默,秦淑月深吸一口气定定再问了一遍,“是谁。学校的意思吗?” 陈老师沉默地看着她,她本来是想含糊几句就过去,可面对秦淑月一定抛根问到底的架势,她也没办法。 她叹了一口气,“学校的意思就是祝小姐的意思。祝小姐一向是细心体贴的学生。她是担心你的身体所以才……” 看着秦淑月一点一点低下去的脑袋,陈老师也有些不忍心地拍了拍她的肩。 “她不是担心我。”秦淑月脸色阴沉,双眸里压抑着愤怒的阴翳,“她是担心我毁了学校的名声。” 陈老师点头,思索了一下,还是说道:“我们学校在本市甚至于全国来说都很有名。现在网络这么发达,如果你真的晕倒在食堂还被同学录下来传到网上去,这……” “对学校不好。” 秦淑月僵硬地扯了一下唇,难以启齿地张了张口,声音几乎是从嗓子里挤出来的,变了调,“可是我真的很需要这笔钱。” “是因为妈妈的事吗?”陈老师并没有展开细说,只看秦淑月的神情就知道了。 她垂眸想了想,随后掏出手机,“你还差多少钱,老师先转给你。” 秦淑月却不可思议地抬起头。瞳孔几乎像地震一样猛地收缩。 错愕,痛恶,鄙视,一瞬间种种情绪像涨潮一样涌上秦淑月的心头。 她匆匆向辅导员道了再见,快跑出办公室,跑到柱子前一只手撑靠在石柱上,止不住干呕起来,呕到几乎要把胆汁都吐出来。 “好恶心……” 秦淑月一闭上眼睛,脑海里弹出来的都是辅导员同情与可怜的目光,像一道道炬火深深灼痛着她,把自己架在火炉上翻烤,让她深陷活在别人的同情里。 她早上没有吃早饭,胃里空空如也吐不出来一点东西。 她没有了工作,第一次闲了下来。 她不知道该去哪里,像一只迷路的小狗,绕着偌大的校园不知道转了几圈。 迷茫的,不知道该去哪里。 她低着头,失魂落魄地走在学校里一处僻静的小路上。 宋佳佳和梁琦她们一行人就像是等着她来似的,身子一横,拦在秦淑月面前。 秦淑月没有心思搭理他们,甚至连头都没抬。她绕过他们准备离开。 可宋佳佳却“哎”了一声,伸出一直胳膊挡在她面前。 “你又想做什么?” 秦淑月疲累地掀开眼睛,对于他们屡试不鲜的招式感到厌烦和疲惫。 她一直不懂梁琦和宋佳佳他们为什么一定要盯着自己,这到底能给她们带来什么? 金钱?名声?还是地位? 都不是。 那次宋佳佳攥着她的手沉在冷水池里,凑在她的耳边告诉她,“是因为好玩。” 一句好玩折磨了秦淑月整整一年。 每一次宋佳佳出现,秦淑月都莫名起一身鸡皮疙瘩。 可今天她没有。 秦淑月没有任何情绪。 淡然,漠视,甚至不把她的话放在眼里。 就好像灵魂已经被抽离开她的身体,只剩下一具沧桑的躯壳留在人间。 “我只是想给你看一段视频。” 宋佳佳朝梁琦使了个眼色,他立刻将手上的手机解锁,打开一段视频。 秦淑月一开始并没有打算看。 直到她听到一声再熟悉不过的声音。 粗哑,尖锐,十分没有礼貌。 她的目光才缓缓移上手机屏幕。 “祝小姐,秦淑月已经有三天没有来工作了。我是想问,秦淑月她,就是,还来工作吗?” 于姐一脸局促地搓着小手,脸上忐忑不安地比她高一个头的女人面前。 而接待她的人不是女佣也不是江非晚,而是祝令仪。江非晚站在她身后。 祝令仪双腿修长,站在她的面前给人一种无形的压迫感。 “她吗?”祝令仪语气轻轻一扫而过,仿佛是在说一件十分轻松的饭后交谈,她的目光往屋里瞥了一眼,之后云淡风轻道,“这种事情是需要我来教你怎么做吗?” 秦淑月看这段视频时,眸光微凛,双手不自觉地收紧。 而听到祝令仪漫不经心的这句话时,秦淑月的情绪再也不可抑制地上涌。 她一把抢过梁琦的手机,目光定定而又不可思议地看着视频里,让学校里每个人都觉得霸气与优雅并存的小祝总。 就这么三言两语决定了她的一切。 宋佳佳在看到秦淑月这么大受伤害的神色时,她挑了挑眉,笑道:“秦淑月,你不要再痴心妄想了。祝小姐,从来都没有把你当回事。” “她明明一句话就可以让所有人都不敢招惹你。可她却视若无睹,任凭别人像泥一样把你踩进地里。” 站在宋佳佳身旁的梁琦和身后几个人闻言捂嘴怪笑,看着秦淑月的表情就像在看一个笑话。 不自量力。 “秦淑月,这里不该是你来的地方。”宋佳佳挺了挺胸,撞得秦淑月连退好几步。 “祝小姐,也不该是你能肖想的人。” 【作者有话说】 小剧场: 某祝:老婆身体好差,好担心她的身体,为什么老婆还要那么勤勤恳恳工作。不理解……(大手一挥)老婆应该好好养病,别去弄那些有的没的,咱家不差那点钱。 ……为什么,为什么老婆还不来求我。 老婆,呜呜呜,你只要动动嘴皮子一百万立马就到账了啊呜呜呜…… 小秦:(冷漠拒绝)勿扰。(甚至非常讨厌某人) 作者:追妻之路……?呵,还远着呢。小祝现在已经对秦淑月有一点苗头了,但她自己内心还没意识到,就算是某天意识到了也不敢承认……(哎,作者叹气) 而且她还贼别扭。我自己边写边骂。小嘴一天叭叭的,倒也没见用到正途上。 (strong啥呢!!!——来自作者的愤怒) 第46章 秦淑月,退学吧 ◎像一个做了事情的小孩,懵然无措地低着头◎ “祝令仪到底给了你们什么好处,一个个都上赶着跟狗一样去巴结她。” 秦淑月一把将手机扔回给梁琦。 “我配还是不配,你们有什么资格评判?再说了,我有说过一句我对祝令仪有意思吗?” 宋佳佳被她一顿呲,冷着脸一把攥住秦淑月的手腕,“你一个为我们洗碗洒扫的贫困生,就是用这样的态度感恩给你钱的金主吗?” “放开……”秦淑月眉头皱成一团,挣扎扭动着,而宋佳佳却一把大力地将她扯到自己身前。 在宋佳佳充满蔑视的目光里,秦淑月的惶恐,自卑,羞赧一览无余。 “嗤。”宋佳佳的嘴角勾起一抹轻蔑的笑,一把放开了她,“还以为你有多能耐,不过就是个只会打嘴炮的绣花枕头罢了。” “秦淑月,我今天没有来找你麻烦的意思。我只是想告诉你……”宋佳佳顿了顿,“你退学吧,或者转学怎么样?我让我父母给你重新选个好学校?秦淑月,你不属于这里,转学才是你最好的出路。” 秦淑月不止一次听到宋佳佳这么说。 她实在不理解宋佳佳为什么这么喜欢多管闲事,来干涉她的命运。 宋佳佳莫名其妙对她的恶意,曾让秦淑月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一段时间。 “我去哪跟你有什么关系吗?”秦淑月问道。 宋佳佳的一身都是名牌。梁琦,和跟在他们身边的那群人同样也是。 名牌的包,大牌的化妆品,昂贵品牌的服装。 和秦淑月一身寒酸的衬衫配牛仔裤简直不是同一个阶层的人。 而两个不同阶级的人却能坐在同一所学校上课,只要秦淑月在一天,宋佳佳都得和她同在一间课堂上课,拉低了他们的身价不说,还很掉level。 宋佳佳和梁琦他们从一出生开始,上私立小学,中学,国际高中,一年学费几百万。 而这个学校,是宋佳佳认为自己上的最差的一所学校。她原本是很看不上这个学校的。 名气不大,师资力量也不是特别好。出国都比待在这个学校强。 又是刚好,在她高考前一年,父母听说祝令仪考进了这所学校,一家人一商量,也慕名考了进来。 祝令仪一年一年大量的经费投资,这原本宋佳佳根本瞧不上的破学校也总算是一点一点发展了起来,专业课层面引进国内外顶尖教授,管理规章制度由祝令仪和学校一众高层设立确定,学校的名声从此也一炮而红。 而拥有顶尖资源的学校,一年的学费自然也昂贵。 秦淑月因高考成绩优异被特招进学校,学费每年度只要象征性的800元。那一届,整个学校就秦淑月一个人特招进来,又有各种补助资金给她。 学校又专门把他们组织起来开了个班会,告诫他们要对家境平凡的学生多一点善意。 宋佳佳真是觉得学校真是太给这些人脸了。同时也极为不服气。 凭什么他们一年交着几十万的学费,而秦淑月却只要800块入学,还跟他们在同一个课堂上课? 这简直就是对她的侮辱。 可秦淑月却不理解他们的思维。 她能进这个学校完全就是凭本事。拿各种补助优学资金也是因为自己的刻苦和实力,她不明白为什么宋佳佳他们会对自己恶意这么大。 大一的时候秦淑月一进宿舍,连招呼还没跟她们打一句,恶意与轻蔑的风扑面而来。撞得秦淑月是头晕眼花。 她不知道自己做错什么了,但她还是认为自己可能有地方做的不好让她们产生了误会,又攒了好几个月的钱给她们一人买了礼物。 一个网上风评都很好的洗面奶。秦淑月挑挑选选,精心准备了很久才下单。 可宿舍里的五个人不领情,当着她的面就把自己刚包装好的洗面奶给扔进垃圾桶里,还对她冷嘲热讽。 “这种赝品不会是你找的某个大牌的平替吧?一百块?还是两百块?”宋佳佳拿出了自己的洗面奶,蔑笑道,“不好意思,我的这一支是你的十倍。” 秦淑月当时的心情不知道该怎么来形容,可是经过这一件事情之后,宋佳佳等人就开始正式“关照”她。 打着学校为贫困生考虑的架势,对她的身心肆无忌惮地折磨。 宋佳佳轻嗤一声,“你这样的人,凭什么跟我们坐在同一间教室,跟我们一样享受这么好的资源?” “秦淑月,你不配。” 宋佳佳眼神示意站在秦淑月身后的那个女生一眼,女生会意,走到她旁边,一份文件递到秦淑月面前。 秦淑月都不必看,就知道那份文件的内容是什么。 “你真的很无聊。”秦淑月无奈地叹息一声。 她来这个学校起初是听别人说这个学校师资好,其次是为了考个好学校以后找个好工作,年收百万。 这样她就再也不用担心妈妈的住院费,说不定还能给妈妈更好的医疗资源。 可为什么,总有人莫名其妙地阻挠她的路。 很烦。 秦淑月真的很抓狂。 好不容易熬过高中,没成想大学就是另一个龙潭虎穴。 秦淑月接过女生手上的那份文件,还没等她把笔从口袋里掏出了,那张文件已经被秦淑月四分五裂撕得粉碎。 “你们与其关心别人怎么样,不如花点时间在自己身上。一天到晚视奸别人你们不累吗?” 秦淑月撞开宋佳佳的肩膀,给自己撞出一条路出来。 肩上背着的帆布包滑落到她的手臂上,她也没管,加快步伐只想尽快离开这个地方。 时间过得飞快,秦淑月六点多从辅导员办公室出来,到现在,不知不觉已经过去三个多小时了。 她看了一眼时间,确认好教室后,她低着头风一般穿梭人群抵达教室。 秦淑月依旧是坐在前排。 这样也好。 后排那些人她看不见。眼不见心不烦。 韩老师的课堂学生总是满的。 不光是因为课讲得好的缘故,还有一层颜值的在里面。 声音温和,举止文雅。端的一派文人雅士之风,举手投足间几分文人风骨,又斩男又斩女。 秦淑月倒不是因为颜值才用心听课。不管是什么课,秦淑月都会认真听,更何况她一直视韩老师为榜样,韩老师又明里暗里帮了她许多。 如果没有韩老师给压力,那群人还不知道要把自己摁在这儿多久。 她今天是第一个到达教室的。 秦淑月到教室的时候,韩老师正在讲台上整理教学书,笔记和拨弄麦克风。 “韩老师早上好。” 秦淑月有礼貌地跟韩老师打了声招呼。 韩老师百忙之中抬起头看了她一眼,“哦是淑月同学,你来得很早。” 不怪韩君黎会这样问,秦淑月一般都是卡点进课堂,今天倒是奇了。 秦淑月低头勉强牵了一下嘴角,“嗯。” 随后她开始将书拿出来,韩老师也没有再搭话,两人都很默契地整理手上的东西。 离课堂还有一点时间,秦淑月掏出习题来写。 黑笔刷刷地在题上圈圈画画,写写点点。 “你这是在做综合素质?” 秦淑月脑袋上传来一声温和从容的声音。 秦淑月被吓了一跳,手上握着的黑笔不禁一抖。 韩君黎显然是注意到了,他不动声色往后退了几步,和秦淑月微微隔开一些距离。 秦淑月紧绷着的身体果然也放松多了。 她点点头,笔却不停,她做完最后一道单项选择之后才把头抬起来。 “是的。” 韩君黎却不止注意到秦淑月的紧张。 他目光一瞥,轻轻扫过秦淑月压在手下的练习册,眸光微微一顿。 以为是自己看错了,又再看了两眼,几番确认下来之后,韩君黎的嗓音里夹杂这一丝不可思议。 “你这是……把这本书做了多少遍?” 秦淑月顿了一下,她慌忙手指张开,身体前倾想挡住这本在她怀里快被挤压成一块饼的练习题。 她头更低了。 连声音也小了很多,“才一遍。” 这哪里像是只做了一遍的练习本。 上面的题目几乎每一句话早已被各种红的蓝的黑的颜色圈画起来,到秦淑月手里竟是又多了两层圈。 凌乱的笔记遍布在练习题的每一页,这本书上个主人的字迹隐隐约约地留在本子上。大部分的字都被秦淑月用修正带和胶带纸黏掉了,只留下一些秦淑月认为重要的笔记在上面。然后又叠着她做的笔记,不敢想这本书到底能不能承受得了这种负荷。 韩君黎难以置信。 在看到这本书的时候,他懵了一下。好像有什么东西正在重新塑造他的三观。 秦淑月已经慌忙把练习题收下去了。 门外也陆陆续续走进来学生。 韩君黎卡在嗓子里的话在喉结里滚了滚,随后吞了下去,又盯着她看了好一瞬,见门外走进来学生,他缓缓收回目光,转身朝讲台上走去。 他的背影似乎有些僵硬。 秦淑月却羞赧得一张小脸通红,简直比女巫给白雪公主的毒苹果还要红艳欲滴。 她的心“砰咚砰咚”跳得极快,也更振聋发聩,鼓膜也似要震裂。 她就像一个做了事情的小孩,懵然无措地低着头,双手攥紧那只黑色水笔,指腹掐得发白。 【作者有话说】 今天营养液到130加更一章哈~ 叮咚,今日份更新已送达!恭请小读者们食用! 第47章 霖意酒店(作话更新) ◎这么巧,应聘到死对头的酒店了?◎ 一整堂课秦淑月似乎都不在状态。 她的内心倍感煎熬。 韩老师会怎么看她。 同学们那样看她瞧不起她,她都可以装作不在意,可是如果连韩君黎也…… 秦淑月捏紧笔杆。 韩老师不是那样的人…… 吧。 正在她埋头思索,神游海外之时,清脆动听的下课铃声悠然响起。 秦淑月则吓了一大跳。 思绪骤然打断,握着笔杆的手一松,“啪嗒”一声,黑笔掉在桌子上。 她心绪收拢,随着韩君黎在讲台上宣布“下课”,她这才慢吞吞开始收书和笔。 收完了书和笔,她迅速低着头从后门溜走,宋佳佳和梁琦一脸玩味地盯着她好似落荒而逃的背影,几人相视一笑,两指覆盖手机,一圈圈在手上打转起来。 韩君黎也是没想到秦淑月今天会走这么早。 于是他用麦克风喊了一句,“宋佳佳,梁琦,你们来一趟办公室,老师们正好有事要请你们帮忙。” 宋佳佳和梁琦啧了一声,双双不耐烦地回头。 “怎么这么多事呢。” 相觑一眼后,他们还是走到韩君黎面前,怨怨道:“老师。” 还有三天就到十月一号了。 妈妈的住院费要交了。 国庆节…… 她能去哪里打工呢。 学校这里是做不成了,吴姐到现在也没有消息,聊天不回和电话不接。秦淑月即使心急如焚却也没有任何办法。 她连她自己都*快救不活了,已经没有更多的精力去关心她人了。 现在只有一个餐馆的兼职。 每个月的钱根本不够给妈妈交住院费的。 下午还有一节课在三点半,她想趁着中午这段时间出去转转,看有没有什么地方正在招兼职,自己去试试。 她乘着公交车一路向西,公交车按照规定的路线驶驶停停,可秦淑月坐在车上却漫无目的地注视着窗外不断变化的风景。 太阳的温暖四溢的光照耀在她的身上,裹挟住她身上的冰冷,却始终照不进她内心深处。 她的脸色和唇色在太阳底下依旧很苍白无力。 “景莲站到了,请下车的乘客……” 秦淑月拎起包下了车。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在这一站下车。 可能是周围的景色有些熟悉,她的脑海中有这段记忆,却始终想不起来自己是在哪里见过。 她下了车,有些迷茫却熟悉地环视一圈。 花坛在道路中间,隔开顺逆车道,一团又一团花团锦簇,深红的玫瑰花遍开满路。 道路两侧种满栾华,夏日开花,一树金黄。如今快到初秋,一果知秋,金黄中夹杂着细末的果实,果实一半仍是黄色,一半初见睨端,玫红色逐渐裹住另一半金黄。 枫黄落叶,一叶知秋。 栾华想必是一果知秋。 玫红色的果实与金黄衰落相比,好似更有生机一些。 秦淑月驻足停留了一会儿。 她抬起头仔细盯着这棵栾华,盯得出神。 秦淑月记忆中,门前就种有一颗栾华。 是父亲种的。 父亲从前与妈妈恋爱,入住婚房,在门前种了一颗栾华。 秦淑月小的时候,夏天会指着满树金黄不解地问妈妈,“为什么别的树在夏天都是绿葱葱的,只有这棵树和别的树不一样,金灿灿的呢?这棵树和别的树与众不同呢。” 妈妈就会走到还没有她半个腰高的小小秦淑月身边,蹲到她身边,双手轻轻搭在她的双肩上,温柔地看着这棵树,满眼甜蜜,慈爱地抚摸秦淑月毛茸茸的脑袋,看着她,看着这个自己与丈夫爱的结晶。 柔声回答道:“这是栾华。夏天开花,满树金黄绽放,秋天结出红色的蒴果。月月喜欢这棵树吗?” 小小的秦淑月睁着一双大大水灵灵的眼睛,忽然伸出小手,托起妈妈的脸,粉扑扑的小脸笑呵呵地问妈妈,“妈妈喜欢吗?” 妈妈愣了一下,笑意而后蔓延到她的眼角,“妈妈当然喜欢。” “那月月也喜欢!” 风缓缓吹过,掀起地上的嫩叶,随风飘舞,吹落树上金黄灿烂的花,在空中缓慢飘荡旋转,在她们周围落下。 回忆戛然而止。 秦淑月的眼前模糊,看不清这颗树,也想不起从前。 她垂首,泪水像水滴一样掉落在满地嫩叶里,淹没花海。 往事如刀,刀刀割在秦淑月千疮百孔的心脏上。 往事不可回首,她必须要向前看。 简单收拾了一下心情,她继续踏上求职的道路。 行行复行行,她走遍街道小巷,凭着一腔直觉与熟悉,她跟着感觉穿过街道,弯弯绕绕,竟不知怎么就走到一家酒店前。 “霖意酒店……?” 秦淑月总觉得这个酒店的名字有些熟悉。 她走了过去,酒店底下立着一个牌匾,上面写着“招聘公告”。 歪打正着。 秦淑月走来一路都没有看见有招聘的信息,果然是“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她甚至觉得这就是老天给她的指引。 老天果然还是没有放弃她。 她兴冲冲地走到招聘公告前仔细阅读起来。 其中最下面一栏就是在校学生兼职注意。 她阅读了一通,简直和她的条件符合得不能再贴切。 她兴致冲冲,又怀着忐忑,抬头看了一眼巍峨高大的酒店。 里头金碧辉煌,她诚惶诚恐地踏入酒店。 一进酒店,一个男经理就立刻迎了上来。 面上挂着礼貌温和的微笑,很有亲切感,极易与人拉近距离。 可秦淑月却是一颗警钟打响在脑袋里。 天然对于外界的一切保持警惕,是秦淑月对于反应外界的本能。 可秦淑月莫名觉得眼前这个经理很眼熟。 就像是曾经在哪见过似的。 男经理看了一眼她的着装,一双眼睛仿佛洞若观火,“小姐,您是来面试的吗?” 秦淑月惊叹于男经理开门见山的询问,她点点头,“是的。” “好的。”经理点点头,随后她朝秦淑月挥了挥手,“你跟我来。” 随后经理领着秦淑月穿过一楼大厅,来到一扇门前。 经理打开门率先走了进去,坐到座位上后对在门外的秦淑月摊了一下在他对面的位置。 “请坐。” 秦淑月走了进去,四处看了一眼环境后才款款落座。 帆布包放在腿上,坐在凳子上坐得笔直。 给了她一张表和一支黑笔,让她把基本信息填在表格里。 秦淑月迅速填好表后,将表移到经理面前。 他大致看了一遍,目光停留在“星溪大学”那栏两秒。随后,他收回目光,例行公事地询问她问题,“姓名,年龄,还有你认为自己身上所拥有的优势,说说吧。” 秦淑月这些年疯狂打工,早就对这些问题的答案烂熟于心。 她侃侃而谈,可期间也会因为不安低下头,又小心翼翼地抬头观察经理的神色。 秦淑月以往在面试应聘的时候,说话磕磕巴巴,断断续续,很容易就会被人不耐烦地打断然后让她回去等通知,之后就沉入水底,连个水花都没有。 大多时候都是这样。 而每打断她一次,秦淑月就会更紧张,到最后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可这位经理没有打断她。 而是聚精会神听她说完了全过程。 秦淑月心里也不禁舒了口气。 耐心等秦淑月说完之后,男经理又问了她一些问题,譬如,她什么时候有时间,会不会因为工作导致学业问题,以及如果需要加班的话,她会不会同意。 “加班这个情况,属于特殊情况。我们会依法按照国家规定付给您加班费。不知道您这边可以接受吗?” 男经理温和问道。 秦淑月这几年来什么工作都做过,什么班都加过,她哪里还会在意这些。 一口应下来,“可以的。” 男经理确认后,他点了点头,拿出手机示意她稍等片刻,“您这边的情况我们这里大概是了解了。您先坐在这里稍等,我和上面沟通过后会即刻给您答复。” 这种速度秦淑月始料未及。 经理拨通一个号码之后就出去了。 秦淑月一个人坐在偌大的办公室里,整个人如坐针毡,焦虑地握紧手掌。 大概过了七八分钟,门那边传来动静。 秦淑月头皮一阵发麻,经理转开门把手进来一看,正好和秦淑月那一双忐忑不安还有些惴惴的双眸对上。 男经理亲和地笑了一下,试图以这样毫无攻击力和亲切的笑来缓解秦淑月焦虑的情绪。 可秦淑月的一颗心都落在结果上,对于他这种略带安抚性的笑更是令秦淑月惶恐。 这笑什么意思?要拒绝她入职所以用这种微笑来表示歉意吗?马上就要开口找理由拒绝她了是吗? 秦淑月整个人更是僵在座位上,目光跟随男经理的步子一步一步移回去。 男经理重新坐回座位,他微笑示意道:“刚刚电话里江助理说小祝总还在开会,所以您需要等一下……” “你说是谁?”秦淑月听到了那个令她再熟悉不过的名字,整个人几乎要尖叫起来。 霖意酒店。 霖意酒店! 秦淑月的记忆像大海里席卷的滔天大浪,一瞬间席卷秦淑月的脑海,在陈旧的脑海中将记忆冲刷出来。 这是祝令仪开的酒店! 祝令仪之前还带她来这里吃饭…… 她就说为什么自己从来到这里开始就对这一切都感到熟悉。 熟悉,可就是想不起来在哪见过。 她怎么能忘了祝令仪那天兴致大发带她来这里吃过饭! 她整个人彻底冷在原地,像一盆冰水从她的头顶浇下,她整个人冷得瑟瑟发抖。 经理对她这样的反应感到很意外,他不禁问道:“我见你的简历上写的是星溪大学,应当知道小祝总的名号……” 可话音还未落,秦淑月就已经提着包疯了似的往外跑去。 经理一头雾水,他急忙抬脚追去,“秦小姐……小姐!怎么突然就……跑了啊。” 他身穿西装,迈不开步子,只追了几步就气喘吁吁停了下来。 正好此时电话响了。 他弯着腰喘了几口气后,接起电话。 声音平稳,“江助理。” “小祝总让您将刚才那位秦小姐登陆的信息发一份给她。两分钟之内。” 说完,那边就挂了电话。 男经理又立马转身回到面试室,将信息抄录一份,以电子档的形式传输进祝令仪的邮箱。 秦淑月则是心惊肉跳地跑出这家酒店。 她茫然地看着外面的情景。 这里的一切是这么熟悉。 熟悉到令秦淑月的头发晕。 一颗心脏在胸腔里扑通乱跳,她紧闭着口,以防一颗心脏都要跳出来。 “怎么会这样……” 秦淑月不可置信地盯着地面,整个人空洞而又不可置信,脑海里地记忆一浪接一浪地冲进脑海。 怎么会这么巧。 【作者有话说】 今天要去吃饭,所以提前更了,也提前发 小天使们作者菌现在真的非常数据焦虑,今天就先更这么多了,我调整调整状态明天继续更。(会日更,日三还是日六得根据我状态来更,状态不好更出来的文质量不好,对你们也不负责。今天真的数据焦虑,更不出来一点,请天使们见谅。我今天先调整一下。爱你们的花。) 小剧场: 秦淑月(捂着胸口,一脸不可置信):怎么哪哪都能遇上祝令仪。 祝令仪(胸有成竹地双手环胸):哼哼,盯上老婆了,自然要在老婆面前冒泡~ 秦淑月(高冷):勿扰谢谢。 第48章 怎么哪都有那个讨厌鬼 ◎可老天好像在跟她开玩笑◎ 秦淑月不知道是怎么坐车回到的学校。 自霖意酒店出来之后,秦淑月就没有心思再去找兼职了。 她兜兜转转,漫无目的地在大街上走了不知多久,心中始终烦躁不安。 走回公交站,站在那里等公交车,秦淑月的脑海里始终不能平静。 她明明是想和新室友处好关系的。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变成这样。 祝令仪到底有什么资格取消自己勤工俭学的岗位! 发布那些视频究竟意欲何为。 想让自己求她吗? 求她高抬贵手饶过自己吗? 可秦淑月始终想不明白自己究竟是哪里得罪她了。 而今,自己又误打误撞去她旗下的酒店应聘。 祝令仪…… 肯定是知道了。 秦淑月蹲下身,双手覆在脸上,遮盖住她略显崩溃的神情。 这一切怎么就这么巧呢。 公交车缓缓驶来,秦淑月压下心中心绪,她扯了扯唇,让自己看起来高兴一点。 离下午的课还有两个小时,她回到学校,也不知道该去哪里。 回宿舍吗? 秦淑月想想还是算了。 可她还能去哪呢。 她走走停停,穿过拱桥,走进湖心亭。 学校里有一片很大的湖泊,听说是人工湖,还是祝令仪差人挖的。 啧。 怎么哪里都有祝令仪。 秦淑月甩了甩脑袋,把有关她的记忆全部甩出脑外。 湖心除了小亭,还雕有一个雕塑,往外源源不断喷泉,鱼儿时游时跃,嬉戏游玩,好不尽兴。 秦淑月把帆布包放在腿边,她抬起胳膊放在美人靠上,下巴撑在曲起的手背上。 她微微侧着脸,娇美而又苍白的容颜,伴随着温和与疲惫的目光,投射在一条离自己越来越近的小鱼儿身上。 小鱼儿通体金黄,身子圆溜溜胖似一个球,肚子鼓鼓囊囊,卖力地向秦淑月游来。 它一点点浮出水面,昂起头,小嘴儿一闭一合,在平静的湖面上吐起一个个泡泡。 鱼鳍像鸟的翅膀,有节奏地煽动着,两只眼睛状似不解而又惊喜地仰望着亭子里这个庞然大物。 在鱼儿的世界里,不知能不能分清美与丑,可这只小鱼却尤为兴奋地绕着秦淑月转圈圈。 可能是将她当成神话里天降的神女,而它则化为好运锦鲤。 小鱼儿的行为逗乐了秦淑月,弯了弯唇,眼角浅浅的笑纹好似化解她脸上几缕淡淡的忧伤。 秦淑月的手撑着发酸,她变换动作,手平放在美人靠上,脑袋轻轻歪搭在手背上。乌黑透亮的发丝贴着她的右脸散落在身侧,她目不转睛地盯着湖里变着戏法,一会儿越出湖面一会儿在水里绕圈的小鱼。 一人一鱼,享受片刻宁静。 秦淑月的精神从妈妈车祸爸爸放弃救治开始就绷得很紧,生怕连自己放弃了,妈妈就彻底没有生的希望了。 这样短暂的平静,秦淑月从未敢肖想。 熟悉的电话铃声响起,小鱼被噪音吓得东逃西窜一会儿没入水底消失不见,秦淑月轻叹息一声,将目光收回,拿出电话。 李医生。 秦淑月轻叹一口气。 “是谁在那里?” 湖心亭远处岸边上站着三个人。 一个女子站在中间,身侧站着两个男人。 三人的身高都差不多高,可站在中间的那位女子乌黑长发飘飘,身姿绰约,优雅仿佛与生俱来,站在人群里更为出众。 一道清冷的女声响起。 站在左边那个男人愣了一下,他定睛往亭中一看。 趴在美人靠上的女子头发隐隐约约挡住她的侧颜,三人俱无法分辨,而随着女子坐起,伸手掏出电话,那男人才看清女子的容貌。 而站在他旁边的女子也一定看清了。 可那女子什么话也没说,隔着远远瞧上一眼后迈步转身离开。 干脆,利落。 什么也没有说。 站在她身侧的两人俱是一愣。 左侧的男人率先开口问旁边另一个带眼睛的寸头男,“啧。祝令仪这是什么意思?” 徐廉推了推眼睛,眸色一闪,“雁观是祝令仪花费大量工程建造起来的湖心亭。” 雁观,是湖心亭的名字。 高尹骂道:“废话!我当然知道!我是想问,小厨娘怎么跑到这里来了。祝令仪又为什么什么都没说就走了?” 奇怪得很。 换做以前有谁敢踏入这片私有领地,祝令仪早就挥手处理了,今天倒是一句话都没说。 徐廉扭头看向正在接电话的秦淑月,眉头微蹙,“可能是……” “是什么?” 高尹连忙问道。 可徐廉却不说话了。 高尹怒骂一声,“草!你又钓我胃口!” 徐廉摇摇头,他抬步跟着祝令仪远去的背影走去,“高尹,你觉得是什么呢……” 他远远抛出这个问题,可高尹哪知道。 “我怎么知道!”随后他暗骂一句赶紧跟上了,“罢了罢了,非我事不掺合,只要老宅那边安分守己,祝令仪无后顾之忧就行。徐廉!你等等老子!” …… 秦淑月的电话很快挂断了。 李医生让她找个时间来医院一趟,并没有提住院费的事情。 能是什么事呢。 从前李医生也在电话里这么说。 结果等她到了医院告诉她,“抱歉秦小姐,你妈妈她的手术很成功……但是伤及颅内,又错过最佳治疗时间,以后可能……” 他就算不说秦淑月也知道。 妈妈很难苏醒了。 而这一次,李医生在电话里口吻明显更为严肃,秦淑月一颗心七上八下,脑里像浆糊一样。 2:40。 快上课了。 这时候又要上课了! 秦淑月心脏像是在油锅上蒸煎似的。 工作没着落,住院费凑不齐,李医生的话令她心惊胆战,学校里的人际关系又是一团乱麻,各种各样的骚扰从未停歇。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秦淑月真心觉得自己的人生好失败。 她努力平复心绪,拿起帆布包离开雁观,向教学楼的方向走去。 今天这节课是辅导员的课。一般情况下,辅导员都会在下课前五分钟发布通知。 今天也是一样。 在临近下课前五分钟,辅导员停止授课,她拿出手机,举起可移动麦克风从讲台走了下来。 她照例宣布通知,“10月13日,学校举行艺术节活动。和大一时一样,只不过有一个要求。” 大教室里一片寂静,仿佛一根针掉落下来的声音都清晰可见。 陈老师清了清嗓,“上次参与过活动的人这次不可以再参与了。” 几乎一瞬间,那些上次被抽到的学生松了口气,一片欢呼雀跃。 说真的,上一年参与的人也是“被迫自愿”。一听这次一定不会抽到他们,一个个高兴得手舞足蹈。 辅导员咳了两声,底下窸窸窣窣的躁动才逐渐重新静下来。 “还是和上次一样,由班长宋佳佳进行抽签决定。” 辅导员示意宋佳佳一个眼神,宋佳佳从座位上站起来,打开手机抽签app,缓缓走到辅导员身边。 她熟练地结果辅导员手里的麦克风,而后将手机屏幕反过来给大家看。 “还是照例抽取五人赴初赛,不过为防抽取到上次抽过的同学,我将抽取八人,依次填报名额,如抽取到上次已抽过的同学则跳开此同学,往下顺延,填满名额为止。” 宋佳佳环视了班级一圈,问道:“还有同学有异议吗?没有的话我就开始抽了。” 见底下并没有异议声,宋佳佳大拇指轻点转盘,随着转盘“咯吱咯吱”由快到渐慢下来的声音,教室里鸦雀无声,每个人都在为自己捏把汗,而上次已经被抽过的学生则丝毫不慌,有的低头玩手机,有的好整以暇看好戏。 秦淑月亦是如此。 她紧张得攥紧手。 她可一点都不希望抽到自己。 “咚~”沉闷一声极短促犹如敲鼓的声音,转盘停止转动。 五彩斑斓的大转盘逐渐消失,转而缓缓有序地显现出五个名字。 众人不禁伸长了脖子往手机屏幕上盯,秦淑月亦是想看,却又怕自己显得太渴望,宋佳佳看到又要挖苦一顿,遂作罢。 她低着头,手紧张得攥在膝上,不断摩挲。 她一点儿也不想出风头。 对于学校各类活动她都是能避则避。 让她站在台上表演? 秦淑月想想这个画面都觉得可怖。 于是,双手越攥越紧,交缠在一起。 宋佳佳转过手机屏幕,仔细盯着手机屏幕上的五个名字,嘴角渐渐扯开了笑。 “余冥。” 座位上不知何处传来一阵哀嚎。 “刘金麦,何霜然,周齐……” 说到第四个名字的时候宋佳佳顿了一下。 她的目光轻扫了底下学生一眼,扫到尽头,猝然与一双局促不安的眸子对视。 宋佳佳嘴角的笑绽得更开了。 秦淑月忙不迭低头。 扑通扑通,她的心跳加速,连牵着她的后脑勺都不禁跳了跳。 随着宋佳佳最后一个人名落下,众人不禁松了口气。 “……林霜。” 秦淑月舒了口气。 还好,不是她。 她的双手缓缓松开,提心吊胆的一颗心终于落下。 “好的。”辅导员笑着接过话筒,宋佳佳回到座位,陈老师看着她道,“班长稍后把名单整理好后发给我。” 辅导员刚说完这句话,下课铃随之响起。 【作者有话说】 终于要写到艺术节了[撒花][撒花]太棒了太棒了[猫爪][奶茶] 埋下一个小伏笔+吴旭华线进行中……快了,快有吴旭华的消息了(不知道大家对于吴旭华这个人物有没有什么看法呢?) 艺术节!艺术节![奶茶][奶茶] 今天还有二更,等晚上啦!! 第49章 病情加重 ◎放弃吧秦淑月,放弃吧。放弃是你最好的选择◎ 辅导员的课宋佳佳他们不会找她麻烦。 毕竟在辅导员面前他们得装乖一点。 秦淑月松了口气。 至少不用为了艺术节要准备才艺的事情费心神了。 总算有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 她收拾好之后起身离开座位。 离开教室时,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她的余光总以为宋佳佳在盯着她,嘴角还闪过一丝不怀好意的笑。 直觉告诉她这件事和刚才的艺术节有关。 可方才的名单都已经当堂宣布了,辅导员也都知晓,所以…… 宋佳佳翻不出什么花样来。 这样安慰自己后,她才安下心走出教室。 她现在整个心思都提在医院里,快步走出校门,大步直迈公交站。 等坐上车,秦淑月还是晕晕沉沉的。 她脑子里甚至连最糟糕的可能性都过了一遍。 一路上风景变换,公交车歪歪斜斜一路驶行,将秦淑月的一颗心颠得颠三倒四。 公交车司机莫不是个新手…… 秦淑月无奈地闭上眼,头靠在不断震动的车窗上。 她闭上眼,轻叹一口气。 不知过了几站,车厢里响起熟悉的机械音。 “爱仁医院到了,请旅客们……” 秦淑月提起帆布包,走到后门口,手握在立杆扶手上。 手心汗津津的,连她自己都不知道手心什么时候出了这么多汗。 秦淑月两步并作一步跳下车厢,她深吸一口气,清新的空气钻入肺腔。 她紧抿着唇,略带沉重地看了马路对面医院一眼。 她敛下眸,低头快速穿过斑马线,直奔李医生的医室。 “你的片子我看过了,肺部有些斑点,但没什么大问题。回去按时服药,期间不要喝酒,抽烟……” “李医生!” 诊室外倏地传来一道女声。 还没说完就被外面的一道急促的声音打断。 李医生和坐在一旁凳子上患者齐齐扭头向秦淑月看来。 秦淑月愣了一下。 脸色瞬间涨成猪肝色。 她双手向后背去,低着头诺诺把门重新关上,当做一切都没有发生过的样子。 屋里的患者呃了一声,“这是您下一个病人吗?她的肺怎么样?” “并不是。”李医生推了下眼镜,礼貌笑道:“她的肺很好,不劳您担心……反而是您,要按时吃药,作息规律。” 病人又问了一些注意事项,和病症情况,李医生都耐心向他一一解释。 坐在医院蓝色板凳上的秦淑月此时紧握双手,有些忐忑。 她忘了要事先和李医生通话约定时间了。 她不安地搓着小手,上牙开会摩挲在下唇上,把下唇磨得惨白。 李医生会不会怪她。 …… 正想着李医生,可脑子里又不自觉冒出妈妈一个人孤独地躺在病床上,头戴呼吸机的身影。 妈妈……她怎么样了。 焦虑与惶恐几乎占据秦淑月一整颗心脏。 她怎么什么事情都做不好。 毛毛躁躁,马马虎虎。 真的…… 她为什么会是这样的人。 “秦淑月。” 头顶上传来李医生清风朗月般的声音。 泪水蓄在秦淑月的眼眶打转。 随着李医生叫她,手背迅速擦了一把眼睛,她抬起一双自责不安的眸。 “李医生……” 秦淑月自责道:“对不起,我打扰到您了。” 李医生嘴角扬起一抹温和的笑,他并没有责怪她的意思,而是宽慰她,“没事的,进来吧。” 秦淑月呼出一口气,心中却并没有轻松。 李医生率先走进诊室,秦淑月跟在后头,贴心地把门关好。 而后她拘谨地坐在座位上。 双手有些紧张地交叉在一起,“李医生,妈妈她……” 李医生的神情却有些严肃。 他从一张张叠起来快要比五本书还要高的纸张里拿出一份病理报告。 推到秦淑月身边,等秦淑月低头看这份报告的时候,他张了张口,却还是不知道怎么开口。 等秦淑月简单浏览过一遍后,李医生才张口问道: “你知道你妈妈身体里有肿瘤吗?” 秦淑月看不懂报告,但见彩超里肿块的地方,她的心里就有一种莫名不好的直觉。 整个人也在听到李医生的这句话后,像失了主心骨一样,她腿一软,差点从凳子上滑下来。 “肿……瘤。”秦淑月说完第一个字剩下的那个字根本没有勇气说出来,从嗓子里挤出来的音。 李医生一只手用力钳住了她的胳膊,她这才没一下跪到地上。 “秦淑月……” 秦淑月整个身子像泄了力,双脚瘫软,无力地下垂。 她两只手颤抖地扒在身旁医桌上,双腿却使不上任何力气。 一阵恶寒,秦淑月的牙齿都在上下发抖。 噩耗。 天大的噩耗。 秦淑月从来没有想过事情会发展到这个地步。 她以为妈妈只是普通出了车祸而已。 怎么会…… 怎么会变成今天这个局面。 她双手捂面,遮盖住她痛苦的面孔。 惊吓和恐惧席卷她的内心,短暂地使她连哭和悲哀都忘记了。 “是恶性的,还是……良性的。” 剩下的那句话根本不需要问。 如果是良性肿瘤,那么李医生完全没必要这么掩饰,还露出这一副肃穆的表情。 连要怎么去告诉患者家属都要经过仔细慎重考量再开口。 李医生闭了闭眼。有些于心不忍地看着眼前这个脸色苍白,毫无血色,自己都很虚弱的人儿。 他真的不确定,如果把真相告知,秦淑月到底还能不能承受得住。 可面对秦淑月的询问,李医生不敢看她眸中忧伤悲哀的神情,“恶性。肝癌早期。” 一听早期,秦淑月一双无神的眸又瞬间亮起来,“那就是说还有救是不是?早期。我听说患有早期癌症的患者都有一定几率救活的是不是。” “是。”李医生点了点头,秦淑月的希望好像更近了一步,她的眼神充满希冀地看着他,可李医生压根就不敢对上她的眼。 她的目光太过炽热明烈,烫得李医生如坐针毡,如在火上烤。 显得他过于心虚。 “别的早期癌症患者或许有救,可你的母亲……”李医生满眼为难,却不知该如何去说,脑子里在狂转,想找到一个合适而又不伤人的说法。 “你母亲的情况很糟。她出了车祸,进行多次手术才堪堪保下一条命,身体早已到了极限……如果要再再进行手术切割……”李医生的眉头皱得更紧,他顿了顿,似乎在寻找一个委婉说法,可是他怎么都没找到。 他必须要给患者家属打下预防针。 必须要告知患者家属实情。 “你妈妈可能会撑不过手术台。” 秦淑月张大口,眸色里满是震惊与不可置信,连呼吸也停滞了好几秒。 “……李医生我求你救救妈妈,我不能没有她,我真的不能没有妈妈。” 秦淑月双膝一软,近乎要跪下来,“我只有妈妈了。”说罢,她哽咽,情绪不可抑制地从她的喉管中挤出来,痛哭着哀求李医生。 而李医生叫她来医院的目的就是劝她放弃治疗。 患者的情况已经不再适合救了,或者说,成功率很低,只有不到5%。 可是李医生不敢说,他知道只要自己说出成功率,秦淑月不管三七二十一一定会救。 他知道秦淑月的为人。 只要有一丝希望她都不会放弃。 哪怕只有1%。 她都会义无反顾地冲上前。 可这会拖垮她的。 她妈妈已经拖了她三年,从高二到大二,接下来的大三和大四,乃至于以后工作,难道要拖秦淑月一辈子吗? 如果病人有救,能救活,倒也罢了。 可如今的情形,病人经过多次手术是保住了一条命,可能不能醒那就得看有没有奇迹发生。再加上如今又查处病人患有恶性肿瘤…… 没救了。 不可能有救的。 放弃吧,秦淑月。 放弃吧。 “放弃吧,秦淑月。”李医生的目光渐渐沉静。 他是医生,他不能用感性去处理问题。 他要综合考量,为病人和家属规划出完美的道路。 而他现在所给秦淑月想到最好的路就是放弃治疗。 可秦淑月却根本听不进去一点。 她不断摇头,像拨浪鼓一样疯狂摇头。 “不,不,不!” 秦淑月的眸中爆发出近乎疯狂的执拗,她看着医生,看着桌子上那个病例单,她摇头,她否认,她坚定地告诉李医生,“我不会放弃妈妈,我永远不会放弃妈妈!” “哪怕成功率只有0.1%,我也要试。我一定要试!”秦淑月直直看着李医生。 而李医生却在秦淑月愈加激动的眸色中冷静下来,理智收拢,他平静地看着秦淑月,轻启唇:“手术费至少35万起步,后续治疗可能更多,因为你的母亲不仅仅是肿瘤,以及……” “我需要再次重申一遍。” “你母亲的身体状况,不再适合手术了。如果你执意要进行手术,那么有98%的可能你母亲会死在手术台上。” 秦淑月干笑一声,“那不是还有2%的成功率吗?” “秦淑月!”李医生薄怒地看向她。 这个小丫头为什么就是这么犟呢! 自己难道跟她说得还不够明白吗? 放弃治疗,放弃治疗!放弃治疗才是她现在最正确的选择。 不然她就一定会被她母亲拖垮一辈子。 这难道就是她母亲所希望的吗? 李医生再次耐心地跟她重新讲述了一遍她母亲目前的身体状况以及病痛情况。 可秦淑月充耳不闻,仿佛李医生刚才说的话像一阵风,吹过她的耳边,并没有进入她的记忆。 她仍旧执拗地开口,“我要救妈妈。” “你是不是傻啊。”李医生忍无可忍。 好话坏话,威逼恐吓都说尽了,怎么这丫头还是这么固执呢! 他意识到自己这句话说过了。于是他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 “这样吧,你先去门诊交住院费。剩下的等你回来再说好吗?你有一个月的时间考虑,不用这么快和笃定地回答我。” 李医生还是觉得现在不能操之过急。这个年纪的少女热血方刚,是最容易激起叛逆心理的年纪。 还是要找个机会好好和她说,循循善诱,徐徐图之。 秦淑月却有些僵在原地。 住院费吗? 原本是够的。 可现在差700。 就她现在的经济条件,她还有什么资格说救妈妈,又能从哪里拿出100万。 不自量力。 痴人说梦。 秦淑月甚至都觉得自己实在是冥顽不灵。* 为什么不肯听爸爸和医生的话,放弃治疗就这么难吗? …… 难。 真的太难了。 她走到医院的楼梯口,下了一层楼,走到楼梯与楼梯之间衔接的平台上。 拨通了一个号码。 “嘟嘟嘟——”沉闷的几声后,一个男人接起了电话。 电话那头传来低沉醇厚的嗓音,一听便知电话那头是个将近50岁的男人。 男人并没有说话,静静沉默着,等待拨通电话的人说出来意。 秦淑月在听到对面接起电话后,心脏猛地一跳,颤颤开口,“爸爸……” 【作者有话说】 写得有点难过,今天没有小剧场了。 二更完成!咱们明晚再见! 不出意外晚九点更新哦~ 第50章 跟我回去 ◎不跟我走,你还能跟谁走。◎ 电话那头的男人依旧没有说话。 秦淑月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沉默了一会儿,对面才问,“又是来要钱吗?” 秦淑月局促地捏着衣角,她不安地来回踱步。 声音轻到几乎令人听不见,“嗯。” 男人叹息一声,“月月,你已经21岁了。你应该对自己负责了。” “不要伸手总跟家里要钱。爸爸也有家庭,我的儿子明年要去国外上……” “啪”的一声,秦淑月挂断了电话。 儿子、儿子、儿子! 什么都是儿子! 不就是怪妈妈生不了儿子吗!所以就可以把妈妈丢弃,不顾!去为了他的儿子!! 那妈妈算什么。 她在这段婚姻里究竟算什么? 去他的儿子! 秦淑月攥紧拳头,狠狠敲打在瓷壁上。 “去他的!” 刺痛如针尖般细细密密爬满她的整条胳膊,剧痛传入神经,她的双手不可抑制地颤抖起来。 身体上的疼痛覆盖她心中的痛,泪水沿着她细嫩的脸颊落下,一滴一滴浸湿地面,留下灰色的烙印。 双肩不断耸动着,她咬紧牙关,才不让哭声泄出牙缝半分。 她不能哭。 她不能倒下。 如果她也放弃了,那妈妈还剩下谁呢? 婆婆没了,公公也死了,妈妈在这世间唯一的联系只有她。 妈妈还有她呢。 妈妈还有她。 哭是软弱的表现。 她不能哭。 秦淑月硬生生咬碎喉头的哽咽吞下肚。 楼道口传来一声低低的叹息声,秦淑月扭头,并没有看见任何身影。 她愣了一下,而后急忙追出去,楼道外除了一条长长孤寂的走廊,没有任何人。 可能是自己神经太敏感,听错了。 她站在楼道口呆了好长一段时间,才终于鼓足勇气,返回李医生的科室。 她用力抹了把脸,确认看不到任何哭过的痕迹后,她才推门进入。 一进医室,李医生目光就一直停留在秦淑月的身上。 秦淑月有些慌乱地低下眸,双手背在身后,诺诺走了进来。 她坐到板凳上,思索了好一会儿,才道:“能不能……缓一缓。” 三年来,李医生不知道听了多少遍秦淑月的这句话。 每一次都恨铁不成钢,骂她为什么这么死心眼。每一次又止不住心软,可怜她才21的年纪,就要背负这么多。 “差多少。” 李医生叹了一声,问道。 “700。”秦淑月如实回答,“给我三天,三天之后我一定会给你。” “你当医院是银行吗?还不上还能商量通融等几天再给的吗?” 秦淑月攥紧了手指,窘迫羞愧得几乎要把头埋在地里。 若换做以前,李医生帮就帮了没什么大不了的,几千块钱的事而已,算不了什么。可这次不行。 他能帮得了一次两次,却不能帮她一辈子。 况且她母亲现在这个情况,他再帮她就是害她。 李医生歉疚地低下头,“秦淑月,放弃吧。” 秦淑月摇摇头。 她的嘴角缓缓牵起一抹笑,“李医生,我不能放弃。” 她平静的话好似经过深思熟虑,退缩与坚持相撞,最后糅杂作一团,成为执念。 “如果妈妈死了,我也不知道我该怎么活了……所以,李医生,我不能放弃。” 李医生目不转睛盯了她良久,最后还是在她那一双倔强的目光中败下阵来。 “三天。”李医生叹息,“你确定三天就能赚到700块吗?” 秦淑月笃定地点头。 “我能。” 李医生见她执意如此,也不好再说什么。 他松了口,却也问她,“这次住院费之后,手术费35w,你怎么办?” “我会想办法的。” “靠你那个不靠谱的爹吗?” 秦淑月一愣。 她抬头看向李医生。 李医生恍然自觉说漏了嘴,他赶忙噤声。 “三天就三天。你还有一个月的时间考虑。如果决定放弃,我的电话时刻恭候。” 秦淑月笑了笑,她并没有回答,而是只道了一句,“谢谢。” 她拿起包,转身要走。等她走到门口,李医生又忽然开口问她道:“你要去看看你的妈妈吗?” 秦淑月的脚步一顿,她背对着李医生,没人能看清她脸上的神情。 阳光落下,将她的影子拉得极长,地面上灰色的影子嘴唇一张一合。 “不必了。” 说罢,她抬了抬头,看了一眼玻璃窗外略显刺眼的太阳。 她隔着一栋楼,远远往住院部看去,不知四四方方的窗户里哪一户是妈妈的病房。 她没有时间哀伤。收回目光后,秦淑月步伐更为坚定地往远处走去。 她坐在公交车上,打开手机里招聘兼职app,一页一页划过去,不是时间不合适,就是条件不合适。 手指烦躁地在手机屏幕上滑来滑去。 终于,她翻到了一个时间合适,自己条件又符合的一家地方。 星娱ktv。 和餐馆的时间有些冲突,但比餐馆的薪资要高至少两倍。 一小时500,时间从晚上九点到凌晨一点,四个小时,上三休一。 休息的那天正好可以去餐馆算账。 一天就是两千,一个月就是六万。 秦淑月很难不心动。 就算是一时间赚不到三十多万,去贷款,她也能有还款的余力。 左右一思索,她点开那个老板的头像,发私信。 ‘你好,我想来问一问具体工作内容。’ 那边很快发过来一条消息。 “你好,请问今年多大了?成年了吗?能否发一份简历过来看看。” 秦淑月发了一份简历过去。 大约过了五六分钟,那边遗憾地表示:“很抱歉秦小姐,您的简历很符合,只是目前我们不需要兼职人员,您可以寒假的时候再来哦~” 秦淑月顿时泄了气。 她摁下手机息屏键,目光忧虑望向窗外。 良久,她默默叹息一声。 天已经黑了。 月光也笼罩在层层叠叠的浓云之下,泄不出半分光亮。 天空黑沉沉地压下来了。 路上行人行路匆匆,街道上很少有车流经过。 连草地里的虫儿也缩起脑袋隐匿洞穴。 秦淑月的衣摆轻扫过草丛,带起一阵轻微的风。 今夜的路灯好似格外明亮,亮到刺眼。 秦淑月迷茫地走在大街上,不知道该去哪里。 她不想回学校,不想看到学校里那些人的脸。 可又不知道该回哪里。 回家吗? 触景生情,她也不想回去。 回宿舍吗? 宿舍里有那个讨厌鬼,她也不想回去。 难道要再次换宿吗? 没有特殊情况,陈老师也不敢轻易为了她得罪祝令仪。 想想,还是作罢。 已经十一点了。 她打开手机看了一眼。 反正也迟了,干脆就再迟一点吧。 最好惹毛了祝令仪,再把自己一脚踹出去。 自己就能顺理成章地离开601。 秦淑月心里这样想着。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秦淑月在寂静的大街上走着。走着走着,走得累了,找到路边一个长椅上坐下。 高高的路灯在长椅的斜对角处,暖光打照在地面上,橘黄的光晕放射开来,零星几点光散在她的脚尖。 光芒戛然而止,她孤独地坐在冰冷的夜里。 神色呆滞而空洞地注视着地上的光。 不知道坐了多久,早秋的风还不那么刺骨,秦淑月又一向穿着长袖,如今风吹来,不过微风习习,令人惬意。 秦淑月的心却始终放不下。 住院费还差700。 可她能去哪里赚这700块钱。 她无助地捂脸,却一声也哭不出来。 这都是她自找的。 她有什么好哭的。 “啧。” 一个黑色的影子挡住地面上照来暖黄的光,金灿灿的光缱绻在那个身影上,显得她整个人就像是裹挟着光的下凡的神女。 神女向来慈悲,温柔,裹挟着鲜花的清美。 可眼前的女子,冷酷,漠然,身上裹挟着茉莉花的冷香。 秦淑月对于周遭环境尤为敏感,况且现在是深夜,自然格外更警惕。 她猛地抬起头。 蓦地撞进一双深邃,幽深的眸。 一张清冷的面孔下夹杂着某种复杂的情绪,蹙着眉头,神情晦暗。 秦淑月一抬头,没看清,直觉告诉她眼前的人不危险。 她眨眨眼,润了润眼球,终于看清来人是谁。 可在看清的那一瞬间,她又把头低了下去,她慌忙拿起帆布包,从长椅上站起身,逃也似的转身就跑。 可身后的女人大步流星,两三步就追上了。 女人一把攥住她的手腕,不耐地“啧”了一声,冷然道:“你要去哪。” “去哪也不关你的事。” “秦淑月,你到底在闹什么。” 来人准确地喊出她的名字。 可秦淑月的身上却起了一阵鸡皮疙瘩。 “我……” 秦淑月喉头一哽。 “……我想回家。” 攥着她手腕的女人却问道:“你家不就在本市吗?想回就回去,待在这里干什么。” “……不回去。” 身后的女人又是一啧。 她实在是搞不明白秦淑月的脑子里究竟在想些什么。 “那你想去哪。” “我不知道。” “那就跟我回宿舍。” 秦淑月的内心哪怕再不愿意承认,话到如今这番田地她也不得不承认,走到她面前并且攥住她手腕的人。 就是祝令仪。 秦淑月真觉得是自己是着了祝令仪的魔,哪哪都能听到她的名号。 秦淑月却不想回去。 她摇摇头。 身后的女人却怒了。 “你不回去还能去哪?去开房?你有钱吗?” 闻言,秦淑月的瞳孔一缩,猛地甩开祝令仪的手。 “去哪也用不着你管!” “你……” 祝令仪真不知道秦淑月到底在轴什么。 自己今天上了一整天课,大半夜开完会一见秦淑月没影子,又鬼使神差找人调查,一有消息急匆匆赶过来。 一颗心七上八下,直到看见秦淑月这一刻才落肚。 祝令仪简直不明白秦淑月到底有什么好让她担心的。 她是死是活到底跟她有一毛钱关系吗? “回去。” 祝令仪简单而严肃地对她下命令。 可秦淑月最讨厌听到祝令仪用命令的口吻跟她说话。 就好像她天生在她面前矮她一等,要对她言听计从。 凭什么? 她又不是自己的上司。 她凭什么要听她的话。 她才不干。 秦淑月种种行为彻底惹怒了祝令仪。 眼瞅着时间一分一和她浪费在这里,秦淑月有时间,她也没这个时间,也没这个耐心。 祝令仪不管三七二十一,对后面比了个手势,瞬间街边停着的两辆黑色小轿车上熙熙攘攘下来一窝人。 祝令仪松开了她的手,转身向轿车的方向走去。 手上没了束缚,秦淑月也莫名松了口气,可还没等她彻底放松下来,她整个人就被从地上抬了起来。 好似要将她大卸八块的架势冲到秦淑月面前,一人一只,举起秦淑月的手,胳膊和腿,黑人抬棺似的把秦淑月塞进后座里。 祝令仪坐在车里等着手下们将秦淑月送进后座后立马摁下锁车键,任凭秦淑月怎么开门都出不去。 面对着秦淑月一腔愤懑,祝令仪冷静地指挥司机,“回学校。” 秦淑月在后座上弄出老大动静,甚至还用脚很邪恶地将副驾座位后面的真皮踢得满是灰色脚印。 “放我出去!你这是非法拘禁!” “本小姐带自己的舍友回宿舍,合情合理,有什么犯法的?” 祝令仪很少用这个自称。 可如今也不知是非要在秦淑月面前显摆还是怎么的,她双手环胸,对旁边一脸不悦,鼓着腮帮子的秦淑月一挑眉,眸中戏谑。 “你踢,尽管踢。踢脏了本小姐再换一辆。” 换一辆? 秦淑月的脚顿了一下。 脏了一块皮就换一辆车? 呵。 还真是有钱啊。 秦淑月泄气似的又踹一脚。 “铺张浪费。祝令仪,你真可耻。” 祝令仪毫不在意,她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 “家大业大,资产雄厚,没办法。” 祝令仪着重咬了咬这八个字。 秦淑月一听又是一阵牙酸。 她为了700块钱愁天愁地,唉声叹气。 几百万的车,祝令仪眼都不眨,说换就换。 爹的。 秦淑月暗骂一句。 她又踹一脚。 祝令仪挑眉看着这一幕。 倒是觉得秦淑月把车座当成是她,踢她泄愤的吧。 祝令仪也没管。 她明天的行程满满当当,她得赶紧回去收拾睡觉。 至于旁边那个女人。 祝令仪只当今天善心大发,积德行善一次。 【作者有话说】 淑月宝宝好难[化了][化了] 我们淑月要加油呀!!~[奶茶] 今天能二更就再更一章,12点之前没更的话宝宝们就不用等了,我们明晚九点再见!~ 50-60 第51章 令她遥不可及的背影 ◎独自一人坐在酒吧里喝闷酒◎ “下车。” 车缓缓停在地下车库后祝令仪冷冷下令。 秦淑月拨弄了两下车门,未果,气呼呼道:“你车门锁着,我怎么开?” 祝令仪给了司机一个眼神,秦淑月这才打开门走下来。 两人走的时候一前一后隔得很开,秦淑月好像有意避着她似的,在她身后离她远远慢吞吞跟着。 祝令仪冷着脸,眉头又是一挑。 这小丫头到底要干嘛…… 祝令仪停下脚步,身后的脚步声也消失了。 祝令仪回头看她,秦淑月又把脸别过去。 “啧。” 她很不爽。 明明是自己费时间付精力又是找人又是接人,自己落不到好也就罢了,怎么还被人埋怨上了? 果然。 祝令仪默默在心里,‘人还是不能太好心。’ 她冷眼睨了秦淑月一眼。 “好没良心的小羊羔子。” 也不知秦淑月有没有听到这句话,她的脸隐没在阴影里,看不清神色。 可她的一颗心仍紧绷着。 她有的时候真的感觉很莫名其妙。 自己看见宋佳佳他们的时候也没像现在一样手足无措,又气又恼。 原本秦淑月只要远远跟在祝令仪身后就可以了,这样两人互不打扰,祝令仪也不会随意找她麻烦。 可等到上电梯,秦淑月这才惊觉完蛋。 她躲在门后,有些焦灼地盯着脚尖。 只要一想到要跟祝令仪站在同一个电梯间秦淑月就莫名头皮发麻。 她连连摇头。 不行。 她的目光游移不定,一瞥眼瞥到楼道口。 要不走楼梯吧。 六楼而已…… 自己可以爬上去。 还没等秦淑月撒开脚,祝令仪倒像是提前预知她的心思般,她淡然轻瞥身后,直接替她做了决定。 “过来。” 秦淑月一悚。她猛地抬头看向祝令仪,可祝令仪连身子也没转,只留下一个修长的背影和后脑勺。 她纳了闷。 可还没等她说拒绝的话,秦淑月的身后不知何时站了两个带着墨镜,看服制倒像是保镖。 两个彪汉背着手,一脸冷漠地看着她。 就像老鹰看小鸡。 保镖的头抬了抬,看向祝令仪的方向。 秦淑月明白了。 祝令仪哪是给她选择,分明是逼迫她必须跟她坐电梯。 可恶。 真是霸道。 正左右思想间,电梯“叮”地一声打开电梯门。 祝令仪率先走进去,接而秦淑月只觉得有一道淬着冰的视线朝自己望来。 秦淑月虽然真的很不想跟她进电梯,但奈何身后两个保镖正虎视眈眈盯着她。 一副只要她敢拒绝,两人就能把她一左一右架进电梯间。 秦淑月心中深吸一口气,随后迈开步子,慢吞吞一步一步向祝令仪的方向走去。 她低着头,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去面对祝令仪那一双冰冷如霜的目光。 四肢由内而外地表达着她的抗拒,胃部翻江倒海,紧张得快要吐出来。 她拖延,再拖延一点,越拖越久,最好让祝令仪失去耐心,丢下她独自离开。 可祝令仪并没有给她这个机会,而是朝后使了个眼神,两个保镖一前一后把秦淑月左右架起来,任凭秦淑月双脚怎么扑腾也无用。 秦淑月慢吞吞走十步,两个保镖三步就到了。 他们小心地用胳膊架着秦淑月,没触碰到她一点不该碰的地方。 祝令仪似乎也对他们的这个行为颇为满意。 等他们把秦淑月送进电梯间,电梯缓缓合上门时,祝令仪对那两个保镖道:“去找江助理加工资。” 两个保镖冰山一样的嘴角勾起,立马喜笑颜开地对祝令仪鞠躬,“多谢小祝总!” 电梯门彻底合上,不到十平米的空间里挤着两个人。 秦淑月浑身不自在,还莫名有些热。 她开口挖苦道:“你不是有钱吗?干嘛电梯建这么小。” 祝令仪抬头扫了一眼电梯间,“我喜欢小的,不行吗?” “呵。”秦淑月皮笑肉不笑。 “说话的时候要对着对方看,你真是很没有礼貌的小白眼狼。” 秦淑月向来看人说话都是低着头,如今还被她攥着小辫子拿这种事来讽她没教养吗? 秦淑月牙一酸,她刚想跪击,不料“叮”的一声电梯门开了。 祝令仪走了出去。 秦淑月跟在她身后,似乎一直在思考该怎么反驳她。 祝令仪走到门前,并没有用指纹识别,而是脸微微一靠,自动扫了一下门就开了。 呵。 真是高科技啊。 秦淑月心中又是一声冷笑。 祝令仪却好像根本没有意识到秦淑月脸上的神情,她走进屋,朝门外正发愣的秦淑月一挑眉,“还不进来?” 秦淑月忿忿跺了跺脚,走进屋。 一进屋,她飞奔似的脱了鞋就往二楼跑,好似身后有什么妖魔鬼怪要抓住她似的。 跑到屋中把门关好,秦淑月的一颗心才算镇定下来。 她又仔细把耳朵贴在门上,确认祝令仪没有上楼,她才放心。 秦淑月转身有气无力地趴在床上。 她的脑袋紧紧埋进被子里,一会儿又抬起头,别过脸,大口呼吸几口新鲜空气。 又将头埋进被子里。 好像有一种独特的安全感。 不知过了多久,她才坐起身。 700块。 该怎么办。 自己还能找谁去借。 枕头底下的那张银行卡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揉了出来,静静躺在床单上。 秦淑月把那张卡拿起来,放在手心里,仔细端详。 这张卡里有五十万。 吴旭华亲口告诉她的。 心里一瞬间生出某样心思,紧接着她手心猛地一紧。 银行卡像一块火炭一样灼烧着秦淑月的手心,她猛地撤开手,将银行卡扔在床单上。 她给了自己一巴掌。 她怎么能生出这样的心思。 旭华姐是因为信任她才把卡给她的,她怎么能…… 秦淑月闭了闭眼,把银行卡重新塞回枕头底下。 她长长叹了口气。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一斗米压弯她的腰啊。 “叩叩。” 门外传来一阵敲门声。 秦淑月的心又提了起来。 门外传来女佣的声音,“秦小姐,您今天还没有吃药。” 听到不是祝令仪的声音,秦淑月不知是喜是悲。 她点点头,走到门口给她打开门。 女佣端着一盘健康膳食和一堆药走了进来,她放到秦淑月的书桌上。 托盘上还有一杯水,稳稳当当,一滴水也没洒。 秦淑月轻轻道:“谢谢。” 女佣牵了牵嘴角,不敢居功,“是小祝总吩咐的,我们只是听吩咐办事。” 一瞬间,秦淑月的心底又冒起一阵苦涩。 哪哪都是她。 她这样做,就是为了让自己感激她是吗。 让自己对她产生愧疚和感激,这样就可以对她曾对自己做的事情一笔勾销了是吗。 算盘珠子都快蹦到她脸上了。 秦淑月冷哼一声,不过她还是乖乖起身坐在板凳上吃起饭来。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一直等到她把最后一粒药吞下,女佣的注视才从她的脸上移下。 她垂目,迅速将餐盘端走。 秦淑月呆坐在凳子上,整个人几乎快要发疯。 祝令仪究竟想做什么。 难道她真的以为自己和她的传言很好听吗? 她倒是像什么都不在乎什么都不知道一样。 可是她呢? 她也想不在意啊…… 那些人自然不会找祝令仪的麻烦,因为她的麻烦都是祝令仪给她带来的。 她倒是堂而皇之,对她没有一点愧疚。 这就是有权有势人的底气是吗。 秦淑月紧紧握住拳,狠狠拍在桌子上。 可更糟糕的事情,还在后面。 秦淑月给父亲打了好几次电话,甚至在没课的时候还跑去父亲如今住的地方。 站在楼道下等,从白天等到晚上,然后去餐馆工作,在十一点半之前回到601。 在学校,餐馆,和爸爸的住处来回奔波。 为了700块的住院费,秦淑月还真觉得自己挺不要脸的。 父亲倒像是刻意避着她似的,每次她来,她总是遇不上父亲。 可她还是站在楼底下等着。 等着等着,她不知道等了多久,父亲没等来,却等来了一个女人。 秦淑月认识她。 她是父亲现任妻子。 就是这个女人让她的家庭分崩离析。 秦淑月对她从来没有好脸色。 今天也是一样,她冷着脸看着这个离自己越来越近的女人。 而女人则直接忽略了秦淑月脸上的敌意。 她都快年过半百的人了,什么都看淡了,也不会去与一个小姑娘计较。 何况,这又不是她的女儿。她何必和一个陌生人计较生气。 她略过秦淑月充满敌意的眼神,而后从精致的小包里掏出一个鼓鼓囊囊的红包,递到秦淑月面前。 秦淑月没有接。 而女人像是已经看透了她心中的想法,她也没说什么,只道:“收着吧,我知道你妈妈缺钱治病。” 秦淑月双手紧紧握拳,她几番抬起手想接过眼前她最渴望的东西。 可理智与良知却紧紧捆住她的双手,不让她妥协一步。 她似乎很痛苦地纠结了一番,而后坚定地摇头,“不。我不需要你的接济,请把钱收回去吧。” 话虽这么说,可秦淑月的眼神还是停留在那个红包上一秒,却又不想让人看见自己如今很缺钱的窘迫,只好佯装云淡风轻地轻轻扫过女人手上摊开着的那个鼓鼓囊囊的红包。 佯装不在意。 女人冗长的叹息无孔不入似的钻进秦淑月的耳里。 “你还是放不下曾经的事,是吗?” 秦淑月的眼神中闪过一丝蔑然,“放下?阿姨?我想您是最终得利者,自然想怎么说就怎么说,您这样轻飘飘地就想让我彻底忘记过往。” “阿姨,您难道不觉得这对我太残忍了吗?” “可这又有什么意义呢?” 女人紧皱眉头,望进秦淑月深邃的眸色中去,却只有不住地摇头。 见秦淑月执意不肯收,她也心知这是少年人的一时意气罢了。若年纪再大几岁,便知事出紧急,再怎么拉不下面子,也得收着。 女人上前一步,将红包放进秦淑月的帆布包里。 她瞥了一眼帆布包上的图案,微微讶然,“这么多年,这个包你还没换。” “是想时时刻刻提醒你自己,我是一个多坏的臭女人吗?” 秦淑月并没有回答她。 女人勾起嘴角,笑容也有些勉强,她反问一句,“难道真的是我毁了你的家庭吗?” 她摇了摇头,不说话了。 女人指了指路边的咖啡店,“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去咖啡店吧。那里人少,我想,你也一定有话想问我。” 女人向前走去,并没有询问秦淑月的意见,而她确实也像女人说的那样,远远跟在女人身后,走进咖啡馆。 女人挑了一个靠窗边的位置,一抬头正好可以透过窗子看到马路对面她家楼底。 秦淑月坐到她对面。 女人支起下颌,悠远的目光看向窗外车水马龙。 秦淑月却没她这么闲情雅致。 “你想说什么。” 女人轻轻一笑,她笑起来的时候很像妈妈,秦淑月一时也看愣住了。 “其实毁掉这个家的人不是我。” 女人一顿。她支着下颌的手放下,目光转向秦淑月,“是你。” 秦淑月怔在原地。 什么叫她毁了这个家。 她一心为了救妈妈难道不就是在为了维护这个家吗? 如果不是因为她,眼前这个长得和妈妈有几分相似的女人,她的家又怎么会被挑唆得分崩离析。 秦淑月果然接着她的话,语气不解中还带这一丝愠怒,身体前倾,“你这话什么意思?什么叫我毁了这个家?分明就是……” “分明就是我趁虚而入,乘人之危,和你爸爸勾搭在一起是吗?” 秦淑月一愣,她没想到这个女人竟然能这么坦然地就把这个事实说出来,竟让她哑口无言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她张了张口,咽了口空气,无话可说,只好点头,脸色依旧薄怒。 “是你。”女人摇摇头,她还是看着秦淑月,指着她道,“是你执意要救你妈妈。你有考虑过你爸爸当时是什么感受吗?” “难道他放弃妈妈我还要感谢他吗?”秦淑月实在不理解女人的话。 自相矛盾。 女人道:“你妈妈出了事。花钱救了,植物人,要照顾她一辈子,投进的钱不知要多少,最后只会一步步拖垮你爸爸和你。不救,拿着你妈妈的死亡抚恤金,再加上你爸爸高薪工作,出国深造,学有所成你想留在国外就在国外,想回国就回国,哪个不比你现在的处境要好?” “可你固执,不肯,执意要救你妈妈,恶言相撞,伤透你爸爸的心。你爸爸才决定离开,和我在一起……” 还没说完就被秦淑月打断,“这么说,他一点责任没有,还深情款款,为我这个女儿殚精竭虑,结果倒成了我不识好歹?” 女人一挑眉,并未否认她的话。 “秦淑月,你如果早做选择,你爸爸也不会离开你。” “呵。”秦淑月笑着摇了摇头,讽刺和厌恶牵在她的嘴角,“我不需要这样的爸爸。在这件事情里,他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懦夫。” “不管你怎么说。”女人见跟她怎么说也说不明白,她也放弃了,“你该认清现实,一切都已经回不去了。” 她的人生,路该怎么走也是她自己说了算。 她又何必干涉别人的事情。 “你爸爸这些年也算小有所成,经营起一家公司。” 女人兜兜转转,终于说回今天的话题。 她从包里拿出一份协议,“我需要你放弃继承权,把所有的一切都让给你的弟弟。” “你脑子有病能不能去医院,我不是脑科医生。”秦淑月觉得眼前这个女人简直脑子有病。 她就说这个女人怎么这么好心来给她送钱,原来是在这等着她呢。 这算盘打得还真是滴水不漏,她差点就要相信这个女人是真的善心大发了。 女人却忽略了她的话,又从包里拿出一张票据,“五百万。只要你签下这个协议,我会给你五百万。到时候你想去救你的母亲还是撒着花都随你。” 秦淑月却从帆布包里掏出女人递进来的红包,一把甩在她的脸上,她站起身,恨不得把旁边杯子里的水也一起泼在她脸上。 可她忍住了。 别人没素质,自己还得保持理智。 “我怎么不知道我爸这么厉害,哪来的起始资金,还经营起公司来了?”秦淑月瞬间就反应过来,她压抑着怒火低低对她咆哮,“他拿了我妈的赔偿金去做资金链是吗?” 女人在瞪大了眼睛震怒的秦淑月下倒显得格外冷静。 见今日是谈不成了,她把票据和协议重收回包里,但留下了那个红包。 她站起身,平静地和秦淑月对视。 “反正就算是有这50万,你妈妈也救不活,不如留着这钱让活着的人发挥它的最大利益,不是吗?” 女人临走时还是将那个红包塞进秦淑月兜里。 她微微弯了弯唇,那张和妈妈有三分相似的脸上却怎么也看不出半分柔婉,倒是更为精明和心机。 “就凭你妈妈那些钱自然是不够。我自然又拿了80万给你爸开公司,60%的股份都在我手里,剩下的35%分在各个老总那里。你爸,不过是挂着个名头罢了。” 女人笑了笑,言下之意就是让她趁早放弃,别再把希望寄托在她爸身上。 “秦淑月,这钱你还是拿着吧。”女人叹息一声,“你妈妈的住院费也该交了不是吗?到现在为止已经拖了10日,秦淑月,你还能拖多久?医院会不会因为你资金问题强制办理退院呢?” “这五万块钱算是我给你妈妈的见面礼。” 女人依旧柔和一笑,根本没将秦淑月的怒火放在心上,“年轻人,火气不要太旺。该低头的时候,就要低头。” 说完最后一句话,她抬起头,踩着高跟鞋扬长离去。 秦淑月双手无力地垂下,脑袋像被霜打过的小草一样,焉搭搭地垂着,心中无尽的愤怒只能化为一腔苍白无力,伴随着一声声叹息,整个人无力地瘫软在座位上。 五万块钱。 是啊,五万块钱。 她多么需要这五万块钱。 简直救她于水火。 她竟然要用这个女人的钱拿去救妈妈? 妈妈醒来要是知道了不得活活被气死。 秦淑月双手紧攥着,她转身乘车去了餐馆。 虽然预支工资这件事情秦淑月觉得很丢脸,但如今她还有选择吗? 她宁愿提前去预支工资,也断断不会花这女人一分钱。 如今正是下班高峰期,餐馆里也是人满为患,老板娘忙得不亦乐乎。百忙之中腾出眼神望向门外,以为是顾客,接过没想到是秦淑月。 她立马走过去,疑惑地问道:“咦?你怎么来了?你今天不是休息吗?” 秦淑月强笑*一声,“袁老板……” 一见秦淑月这表情,袁梅就知道有事。 她小声对她道:“你先到收银台去,我这边忙完了就过来。” 秦淑月感激地看了袁梅一眼。 她走到收银台后面,坐在那个圆圆的小皮凳上,不安地转来转去。 秦淑月思考该怎么开口…… 可还没等她心中排练完,袁梅就已经走到她面前。 她问道:“怎么了?有什么事吗?” “袁老板……”秦淑月面如土色,一脸纠结。 袁梅却不懂秦淑月为什么要这么一脸难言地对她眨巴眨巴眼睛。她无奈地笑了笑,“你怎么这么可爱……要不是你今天休息不工作,我都要以为你是不是把数据做错了,一脸心虚呢!” 袁梅的话很大层面上是为了缓解两人之间有些微妙尴尬的气氛,也让秦淑月稍显放松一些。 秦淑月轻轻呼了一口气,声线有些不稳,“袁老板,我……我想请问……能不能……” “提前预支工资。” 袁梅还以为是什么大事,没想到就是这么一个小的事情,看秦淑月的脸色还以为是什么大事。 “可以可以,你需要多少?一个月还是半个月工资?” “700。” 秦淑月也没多要,就只要了700。 虽然袁梅也不知道秦淑月为什么只问她要700,但她也不是多嘴的人,她直接把钱转了过去。 “转了1000给你,再拿钱买点好吃的,300块钱是我多给你的,不算账上。” 秦淑月刚想拒绝,可袁梅又转身去忙了。 她低着头,看着手机亮起的屏幕上发来一条短信。 1000元到账了。 她事不宜迟,立刻动身去医院。 纵声酒吧里。 灯光缱绻神秘,紫色和红色的光束摇摇晃晃,闪烁在酒吧里,高歌与管舞在不远处的T台上大放光彩,高尹正和旁边的几人有说有笑,时不时看看舞台上美女与美男绰约的身姿。 而祝令仪则独自坐在另一张沙发上喝着闷酒。 高尹显然注意到了,他捯饬一把坐在他旁边的徐廉。 都到酒吧了,徐廉还抱着个电脑盘学问做数据。 高尹简直无语,“你这么不想来还过来干啥?” 徐廉推了推眼镜,目光停留在一个绿色的数据上一眼后,他抬头往祝令仪的瞟了一眼,“我爸妈让我好好跟着祝令仪。” 高尹简直无语到翻白眼,“你爸妈就是让你这么跟着她的?” “算了。”高尹也不跟这个豪门圈的学习典范争论这件事。他也往祝令仪的方向瞥了一眼,“祝老大在那喝闷酒呢。” 徐廉看了一眼,他并没看出什么异样,“喝酒而已,怎么了?” “喝闷酒。”高尹不和他这不喝酒的人解释,只下了结论道,“祝老大挺不高兴的,心里藏事了。” 徐廉又看两眼,他仍是看不出来,“是吗?祝令仪不就是在很平常地喝酒吗?” 高音又捯饬他两下,“哎呀,你别管。你去问问什么情况。” “……我?”徐廉指了指自己。 高音嗯道:“对啊,不然是我啊?我要看管舞呢!可没你这么闲,你快去问,问完了来告诉我喔。” 【作者有话说】 更了6500,相当于两更了~我今天看看有没有时间再更一章哦~还是老样子,十二点前没更新咱们就第二天晚上见! 想要营养液……请大力浇灌我!小树才会茁壮成长哦[撒花][奶茶] 最近评论好少,宝宝们能不能多点评论让我看见你们呀~好希望看见你们各种程度的订阅,本花会超级超级超级高兴的哦嘿嘿[奶茶][奶茶] 眼睛有点疼,我得歇会儿嘿嘿[竖耳兔头][竖耳兔头] 第52章 有意无意地想起她 ◎眼神里闪过的目光是心疼?还是愤然。◎ 徐廉放下笔记本,屁股一点一点挪到祝令仪座位旁边。 祝令仪没有看他,徐廉也没有开口。 两个人沉默的氛围就像是在嘈杂纷乱的酒吧里独立开辟出一个小天地。 徐廉有些局促不安,他推了推眼镜,抬头瞟了祝令仪两眼。他轻嗓,“咳咳,那个,你在喝闷酒吗?要不要一起喝?” 祝令仪端着酒杯的手忽然愣了一下,“这么多年,你还是这么没长进。” 说罢,她头一仰,瞬间将杯子里半瓶威士忌吞咽下肚。 清浅性感的喉结上下滚了滚,将不规则透明的杯子重新放回桌上。 似是酒辣喉,她喝完之后一头仰在酒吧沙发上,双手伸展开搭在背靠上。 眼神迷离中带着点醉气,她问徐廉,“我怎么样?” 徐廉一噎。 许是没想到祝令仪会问自己这个问题。 在他眼里,祝令仪曾在自己家族最危难之际出手相救,他自然打心底里觉得祝令仪是一百个一千个好。 所以他如实答道:“你是我见过最善良的人。” 不知是徐廉说了哪个字,竟逗得祝令仪连连发笑。 “善良?” 她笑着摇摇头。 她跟这个字有搭上一点关系吗? 某只小白眼狼似乎觉得自己应该是这天底下最令人讨厌的人了吧。 连走路都要跟她隔老远,和她同乘一部电梯就能让她全身汗毛倒立不自在。 “我长得很令人讨厌吗?” 祝令仪有些微醺,连带着言语也大胆了。又是在酒吧里,人多口杂,她倒也不怕自己说些什么被有心之人听出去。 徐廉没有回答。 可在酒店灯红酒绿照不到的地方,祝令仪的一张脸没在阴影里。 回想自己曾戏弄秦淑月,又逼迫她去做她不愿意做的事情,甚至让她对自己下跪。 注视着她眸中那种怎么折都折不断的傲气,就如同古人诗里说的‘风雪压我两三年,我笑风轻雪如棉’那般。 独特傲立,几乎令她着迷得错不开眼。 幽暗的眼神闪烁几分,暗声自言自语:“我只是气不过……” —— 秦淑月总算是把费用缴齐了。 她如释重负,在出具发票的那一瞬间,她的心才终于安定下来。 她拿起发票,转身就走。却在出院门的前一刻被李医生叫住了脚步。 不管秦淑月说什么,怎么拒绝,他都要带秦淑月去住院部看一眼她妈妈。 秦淑月虽不想踏足,可心里也时刻牵挂着妈妈。 她还是跟了上去。 刚一走到病房外,秦淑月的一张脸几乎贴在病房门的玻璃上。 深深的担忧从她心底涌出,恐惧填满她整双眸。 她的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病床上那个瘦弱到几乎无骨的身躯。 “妈妈好像又瘦了……” “生病的人,总是消瘦得要快一点。”李医生提议道,“你真的不进去看一眼吗?” 秦淑月的手放在门把手上,只要她轻轻一压,病房就会打开。 可她的手在发颤,好像尤为艰难,犹豫不决,进退不定。 很久,久到秦淑月感觉到她的两条腿有些发麻,她才回过神来。 手,自然而然垂落下去。 她还是和之前一样,摇头,“不了……” 李医生却看出她内心的恐惧,“还是不能接受吗?” 秦淑月垂着眸,声音颤抖,“我不想看见妈妈浑身插满管子的样子……我,我觉得她好疼,好疼……”说到后面,秦淑月的声音有些发虚,近乎轻到听不见。 秦淑月有些痛苦地摇头,几年了,她的记忆只仍停留在妈妈还意气风发的时候,不曾让病躯残身刻进她脑海里。 李医生一双眸中有一丝动容,可更多的还是理智回笼。 “不准备放弃吗?” 李医生的语气不像第一次那么严厉,而是更柔和了一些,带了丝商量的口吻。 秦淑月眸光流转,眼神似乎也在犹豫,挣扎,她紧张地攥起手,不停揉搓起来。 可最终,她紧皱的眉头一松,摇了摇头,“不放弃。” “你究竟是为了什么呢?” 李医生真是奇了怪了。他看过那么多病人,那么多病人家属,谁听到恶性肿瘤这四个大字不如临大敌,就算是怀着希望而来,最终还是失望而去。从来没有人像秦淑月一样明知治不好,还依然要去尝试,往火坑里跳。 她的倔强是李医生所无法理解的。 换做是他,他也会放弃。 毕竟不能让一个人拖垮一家人不是吗? 可他忘记,秦淑月的一家人里就剩下妈妈一个人。 为了什么…… 秦淑月听到李医生问她这句话的时候她也愣住了。 她为了什么呢? 秦淑月摇头,她也不知道。 她就是执着地想让一切都回到过去而已。 美满的家庭,温柔的母亲,慈和的父亲,总会偷偷给她递钱让秦淑月好好上学的外婆。 还有自己。 过去的自己。 就想让妈妈再给她做一碗粥,扎一次头发。 这个愿望难道很大吗? 那为什么这么难实现。 没有人知道她在想什么,她也永远不会把这些话宣之于口。哪怕她知道这一切都无力回天,她也无法接受这一切。 执拗地,去走一条不归路。 秦淑月忽然想通了。 她弯了弯眼睛,笑得很好看,“李医生,妈妈会醒来的,对吗?” 李医生叹了口气。 这句话和当年那个在手术台下跪求一定让他救妈妈的小女孩如出一辙。 她发了疯似的撕毁一张又一张放弃救治协议,跪在手术门前一晚又一晚,心中将万千神佛求了个遍,最后麻木地坐在浑身插满管子,皮肤大面积烧毁,已经辨不出容貌的妈妈前。 安静地问走到她身后的李医生,“医生,妈妈会醒的,对吗?” 那时候的李医生摇了摇头,他不敢打包票,只能说一句,“或许吧。” 今天,秦淑月同样问李医生这句话,他依旧不知道该如何作答。 良久的沉默,李医生终于开口,“秦淑月,你要考虑好了。一旦你决定动手术,你妈妈有98%的可能会死在手术台上。即使这样,你还是不肯放弃吗?” 这句话李医生并没有唬她。 他确实是在综合考虑评定过各种数值之后院方才估算出的可能性。 98%,还有一个叫法,叫必死无疑。 成功率微乎其微。 秦淑月却轻轻一笑,“一百个人做,不还是有两个会活下来吗?” 她依旧抱有这种侥幸心理。 李医生见实在劝不动,只能放弃了。 “你先准备35万吧。你妈妈情况特殊,医疗器械不能有一些疏忽。”李医生掏出手机打开日历,“三个月内,你把钱筹齐,期间还要继续交住院费。” 秦淑月的嘴角动了动。 她本来是想笑一下的,可自己却怎么都笑不出来,只好放弃。 秦淑月站起身,缓缓向电梯的方向走去,背影似乎有些弓着,窗外的光将她的影子拖得极长,她一步一步慢吞吞往前挪着。 从今天之后,秦淑月的生活变得更加忙碌,就连十月国庆期间,她也几乎脚不着地。 因为节假日工资三倍,她无论如何都得牢牢把握住了。 短短七天,秦淑月一天两份工作的加持下,她赚了8000。 这七天里她为了不打扰祝令仪,甚至直接在店里把几张椅子一拼睡下。 日子忙忙碌碌,而祝令仪的日子也不清闲。 以往周末里,祝令仪起床就会看见秦淑月在一楼和那些女佣们一起忙碌的背影,有时会帮女佣们一起整理宿舍,还会做些早饭给她吃。 祝令仪虽嘴不饶人,可也还是一脸嫌弃地把盘子里的东西吃得一干二净。 可这国庆七天,她都没有看到秦淑月的身影。 现在好了,连家都不回了吗? 她还真是不把自己放眼里。 祝令仪紧紧捏着笔杆,想得出神。 “咚咚”两声,江助理在门外礼貌地敲了两声门,“祝小姐,学校艺术节进入总决赛的名单出来了,您要看吗?” 祝令仪轻嗯了一声,“进来吧。” 江非晚推开门走了进来,她把名单平铺在祝令仪面前。 祝令仪像往常一样走个形式扫一眼,刚想吩咐江非晚把名单撤走,却好像看到了什么。她神色一凝,往名单上右下角的那个名字深深望了一眼,确认没有看错。 她轻轻勾了勾唇,目光从名单上移开,若有所思地抬头看向江非晚。 江非晚一愣,她连忙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服装。 很好,是祝令仪给她合身定制的工作服。 项链和耳环也带着,自己应该是化妆了吧? ……呃,上司为什么还要用这种似笑非笑的目光看着自己…… 她有些诚惶诚恐,莫名心虚,却不知道在心虚什么。 “秦淑月这几天去哪里了?” 江非晚一愣。 还以为是自己哪里做得不够好,原来上司只是在问秦小姐踪迹。 作为一名合格的助理,她自然是要万事俱全,面面俱到。 合理预知上司的心意,是升职加薪最好的捷径。 江非晚得意一笑,“秦小姐这几天去了餐馆和一家汉服馆工作。” “晚上呢?她睡哪?” 秦淑月晚上不回宿舍,难不成是借宿在朋友家了么。 江非晚一愣,她并不知道秦淑月去哪里住了。 周边的酒店和旅馆都没有秦淑月的登记信息。 她摇摇头,“酒店和旅馆都没有秦小姐的登记信息,不过,我合理猜测秦小姐应该是在店里住下了。” 不是她猜得准,而是前些年跟着祝令仪,天天处理公司内部一堆破事烂事。 祝令仪又是个工作狂魔,不干完绝不休息,自己作为祝令仪的生活助理,无奈只能跟着祝令仪一起加班在公司。 祝令仪有沙发睡,江非晚可就没这么好运了。 她打地铺睡在硬邦邦的地上,连续睡了几天,睡得腰都快断了……一连上班好几天都是焉头搭脑没精气。 祝令仪低下头,似乎也在权衡这件事情是事实的可能性。 “为什么。” 问完这句话后,祝令仪又觉得自己太矫情。她轻哼一声,不再出声,目光又缓缓移上名单。 盯着右下角那个名字好久,像是想到什么来,眸光一动。 她将名单递给江非晚,似笑非笑道:“年年奖励都是奖杯加一张一千元的餐饮券,真没意思……” 闻言,江非晚心中升起一个不确切的猜测,可她也不敢擅自替上司做决定。 于是静静握着名单,安静地站在她旁边听着。 祝令仪的脑海里忽地闪过秦淑月那张在宿舍里勤勤恳恳打扫宿舍的侧脸,心微微一动,话音一转,她道:“今年艺术节夺冠者,由祝氏集团额外给予10万元的艺术激励金,发放至个人账户。” 江非晚一听,这么多年来二人之间磨合得很默契,不然祝令仪也不会留她做生活助理,年薪几百万的开。 她几乎一瞬间就明白了上司的意思。 祝令仪她这是…… 【作者有话说】 三次好忙……只能更3600了……我们明天再见! 第53章 像迷茫的小狗 ◎回想起那一晚上,秦淑月的哭……◎ 江非晚凝了凝眸。 敛下心神,“那我去和校方传达一下。” 祝令仪点点头,目光停留在书页上,修长的手指捏紧笔杆,指尖不停打转。 江非晚临走之前,偷偷抬头看了一眼上司的神情,而后默默离开。 书房之内,一室寂静。 祝令仪垂着眸,笔杆在手指尖流转,“啪”的一声,笔杆清脆地落在桌子上,飘然悠远的思绪戛然而止。 秦淑月…… 祝令仪实在想不通。 秦淑月跟那些来借宿的学生有什么不一样。 究竟…… 是什么…… 脑中忽然弹出一个画面。 她被人下药,秦淑月还跟个笨蛋一样往自己身上贴,被自己赶走之后那次黯淡的背影。 秦淑月耷拉着脑袋,慢慢走向门外。 打开门透进来的光,一半照亮她的身子,另一半隐匿在黑暗与阴影中,黯然神伤,却又惊慌失措,像只迷茫的小狗,懵然不知自己为什么会被驱逐。 攥住秦淑月的手腕将她牢牢禁锢在自己怀中时,生理性恐慌的泪水砸落在祝令仪的手背,灼热地几乎令她的双手发抖。 像小鹿一般湿漉漉的眼神,似在求人乞怜,又似等待机会,等到猎人放松警惕再狡黠逃跑。 可更多的,祝令仪在看到秦淑月那副可怜兮兮的模样,心会莫名抽痛。 连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 就好像她站在那里,含泪咬唇,什么都不必说,就能让所有人感知到她心中无尽的痛与委屈。 可又高昂着头颅,像刚劲的小草,任凭风吹雨打就是不低头,鼓足一口气,势必要冲个头破血流。 祝令仪不知道秦淑月为什么会带给她这样的感觉,但她向来道德败坏。对于所有美的事务和人,她都想狠狠摧毁。 秦淑月身上的那股牛劲也是。 祝令仪想狠狠摧毁她身上的傲气与倔强。想看着她只对她低下头颅,向她臣服,向她求饶。 想让她那双炯炯却无神的一双眸中,只有她。 可秦淑月好像无法掌控。 即使是对她排山倒海的谣言,她也能轻轻揭过并不放心上,更没有来求她帮她。 秦淑月一定知道自己有这个能力能帮她摆平一切,可她就是不肯向自己求助。 以往来求她帮忙之人如过江之鲫,她都不屑一顾。 可秦淑月,生活都已经难到那种地步,她竟然还能咬咬牙挺着。 祝令仪真是感到不可思议。 闲言碎语不断,监控视频,谣言,揣测与恶意几乎成为祝令仪教室里的每日话题。 如火如荼。 事情都传到祝令仪的耳朵里,可想而知这流言在学校里掀起多大风浪。 可没人敢说祝令仪的不是。 而众人不知源头源尾,依着视频和论坛节奏,听风就是雨,从上到下把秦淑月骂了个遍,甚至恶意去扒秦淑月前尘旧事。 这一扒,话题更是连连不断。 什么父亲出轨,母亲重病,秦淑月为救母去酒吧当夜女,堕过几次胎的种种事情都传扬出来。 把秦淑月推上风口浪尖,败坏她的名声,而正主又迟迟不回应,一时间更是惹得群众议论纷纷,纷纷揣测那些话必不是空穴来风,定是有实质依据。 秦淑月不是不回应,是她压根就不知道学校有论坛。 更从来没看到那些流言。 她之所以知道监控视频还是因为有人恶意加她联系方式通过临时会话来骚扰她。 自从秦淑月屏蔽了会话、拒绝任何人加她好友之后,身边都清静多了。 有人在学校里找她麻烦,她两腿一撒就是跑,然后听着别人在她背后恶狠狠瞪着她,并威胁道:“给我等着。” 秦淑月也觉得无所谓。 她现在最主要的事情是赚钱。 在她看来,这世界上没有任何一件事比得上妈妈的事。 35万,她得努力赚钱。 整天忙得不见影,更是对越来越激烈的谣言一无所知。 直到她今天上辅导员的课,辅导员笑容满面,热烈表示对她恭喜。 秦淑月晕头转向,一头雾水,实在不知道这喜从何来。 “恭喜秦淑月顺利通过院系筛选,将代表我们文学院参与此次校级艺术节总决赛。” 秦淑月一愣,“啪”地一下拍案而起。 她什么时候报名了? 她什么时候参加比赛了? 她怎么就杀过一众成为佼佼者,还代表文学院参加校级比赛了? 秦淑月大为震撼。 刚想开口解释询问,可辅导员接下来的一句话令秦淑月当场偃旗息鼓。 “如能在此次比赛中取得第一名,将有额外的10万元奖金。” 不只是秦淑月愣住了,连整个教室都是一阵唏嘘。 虽然来这里的人非富即贵,但他们还是对祝令仪的大方感到佩服不已。 毕竟他们自己花十万不心疼,可若是把十万块给一个毫不相关的陌生人,他们还是得要仔细考虑一番。 而对于秦淑月来说,这更是一笔不可多得的“救助款。” 这种程度上的诱惑,就像是一只肥美的烤全羊放在一只饿得眼睛冒绿光的狼面前,触手可得,令秦淑月实在不知道该怎么拒绝。 可她还是有些谨慎,不解地问道:“学校往届都是只奖励一张一千块的餐饮代金券,今年怎么……” 辅导员笑了笑,并没有多话,而是道:“这是学校的决定,学校也不希望大张旗鼓。” 意思很明确,就是在警告班里的同学不要贪嘴多舌。 宋佳佳却是恨得面目狰狞,咬牙切齿。 还真是歪打正着,什么好事都让她遇上了。 她冷哼一声,却也不敢再搞什么小动作。 可也觉得奇怪。 以往这种活动祝令仪只是走流程签字下批赞助而已,怎么今年还搞了额外奖金? 可她不敢置喙祝令仪的决定,虽然心下疑惑却还是牢牢摁下去。 “秦淑月?”辅导员笑着看向她,“怎么了?你想放弃名额吗?” “如果你放弃的话,学院将推举第二名上报顶替你的……” “我去。” 秦淑月小声道,还有些底气不足。 就这样,她莫名其妙地什么比赛也没参加,就这么一路保送到学院第一,还代表学院参加校级最后的总决赛。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也有种鸿门宴的不安,但怎么说,十万块钱…… 对她来说是救命钱。 “叮叮叮~”下课铃声悠扬响起,辅导员没有拖堂,立刻收拾东西走出教室,秦淑月也坐下收拾东西准备离开教室。 宋佳佳和梁琦一行人也照例不会在导员课下为难她。 谁知道导员会不会杀个回马枪。 宋佳佳和梁琦走在路上,身后跟着几人。 几个人的面色都不太好。 “你不是说万无一失吗?怎么,现在倒还让她坐收渔翁之利了?” 梁琦烦躁地抓挠后脑勺,他也是一脸疑惑。 身后的几人见状,开口缓和气氛,“宋姐,这不是还没比的吗?就算比了,秦淑月也未必夺冠。” 旁边的女生附和,“是啊是啊宋姐,您也放宽心……” 宋佳佳的脸色扭曲,恶狠狠道:“不!她必须是第一!” 几个人一听,面面相觑,都不说话了。 宋佳佳扭曲的脸上忽然狞笑几声,“哼!虽然说到底是便宜她了,不过让她拿着这十万块钱彻底从学校消失,也总比天天跟她坐在一个教室里上课痛快!” 说罢,她冷冷睨了梁琦一眼,看着他,带有警告的口吻,“这一次如果再有问题,梁琦,你就给我滚。” 随后她浩浩荡荡地带着几人离开,撇下梁琦。 梁琦望着宋佳佳扬长而去的背影,他也很无奈地耸了下肩。 以往祝令仪从不下场,更不会参与评分,一切都由校领导评选。 可谁承想今年大变动,也不知形式会不会跟着一起变动…… 秦淑月收拾了东西往食堂里奔去,打了一碗白饭和青菜,加一碗免费的汤。 此刻食堂人正少,她快快吃完了饭就去打工。 正准备动筷,前方却蓦地乌泱泱一群黑影压来。 秦淑月筷子上拣着的青菜一滞。 她还未抬头就知来人非善。 总不可能这一群人围过来是来乐呵呵夸赞她今天吃得是什么清汤寡水吗。 她放下筷子,双手放在双膝上,脑袋缓缓抬起,正好和宋佳佳那一双眸子里的轻蔑对上。 即使秦淑月告诉自己吃山珍海味也是吃,吃清汤寡水也是吃,并没有什么不同。 但就像世间三百六十行,行行都一样,不分三六九。可人们在选择工作时,往往会选择那些高薪又体面的工作。 次序自然而来。 她还是会局促惶恐。 可她尽量用一种坦然的目光看着宋佳佳。 离开那个宿舍将近有一个学期了,她也该试着走出来。 可宋佳佳却一屁股坐到她对面,似乎对屁股底下的硬板登很是不满。 她蹙了一下眉,昂首道:“秦淑月,真是恭喜你了?” 秦淑月可没在宋佳佳的话里听出半分恭喜的意味。 她勉强牵了一下嘴角。 不管怎么说,她还是很有礼貌地接下了宋佳佳带有恶意的“祝福”。 可她并没有顺着她的话说下去,而是问道:“你难道真以为自己做得天衣无缝吗?” 秦淑月竟然能在没有报名参赛的情况下,还能夺得文学院艺术第一,没说暗箱操作难不成还真见鬼了吗? 而又是谁会故意跟她过不去。 且有这个实力暗箱操作实力的,除了宋佳佳秦淑月实在想不出其他人。 或许,可能算上祝令仪。 可她向来自诩清高高贵,自然不屑用这种手段来对付秦淑月。 一排除,还能是谁有这个权利冒名顶替,并把一个籍籍无名之辈连名都没报的人,杀出重围,推上文学院艺术第一。 宋佳佳笑了一下,“果然说是我们文学院的最强大脑呢……” 拜托。 麻烦能装得不像坏人一点吗? 秦淑月表示无语。 “说起来,你该感谢我不是吗?” 说着,宋佳佳目光下转,把餐盆上的筷子拿在手里,猛地一落劲,将焉耷耷的青菜狠狠戳出一个洞来。 秦淑月不悦地看着宋佳佳糟蹋浪费粮食的手,轻蹙了下眉头。 “请不要对食物做出这样的事情。” 宋佳佳不仅戳她的青菜,还搅烂她的饭,把她的餐盆弄得一片狼藉。 秦淑月眉头狠狠一跳,简直忍无可忍。 宋佳佳不以为然地“嗤”了一声,转而“啪嗒”一下把筷子砸在饭盆里,汤汁溅起,有几滴飞扬到秦淑月的脸上。 秦淑月攥紧拳头,“你……” 还没说完,就被宋佳佳打断了话。 她嫌弃地往一盘烂泥似的餐盆里看了一眼,“就这种猪食,给我家狗都不吃。” 秦淑月扯了扯嘴唇。 意思是说她连她家狗都比不上是吗。 “你有这时间担心你的青菜,不如好好担心担心你自己能不能在三天后的总决赛里夺冠。” 宋佳佳佯作咬牙切齿的模样,狠狠瞪着秦淑月,“毕竟我连机会都给你了,你自己要还是不争气,岂不辜负了我的一片好心?” 一片好心? 宋佳佳什么时候对她有一片好心? 正当秦淑月以为宋佳佳还要说什么话来威逼她走过场就可以,别想着争冠这些话时,她们竟然直接就走了。 秦淑月愣了一下。 可又觉得不对。 如果不想让她夺冠,那为什么要花这么多心思把她送上文学院第一,白送她去参加总决赛呢? 宋佳佳, 她到底在打什么鬼主意! 【作者有话说】 祝令仪:(抓耳挠腮)得想个办法让老婆拿10万块的艺术激励金。 秦淑月:(十万块拿到手,喜滋滋) 宋佳佳:(一脸怨气)你知道这钱是谁的吗?这可是是祝氏集团接济给你的,明白吗! 秦淑月:(手里的钱瞬间不香了)(有些错愕)你说这钱……是谁的? (啪!)(一把将十万块砸在祝令仪面前) 秦淑月:拿回去! 祝令仪:(叹气)真是好人没好报啊…… 秦淑月:(怒瞪口呆)你什么时候是好人了?? —————— 今天结束,我们明天再见![点赞] 第54章 不由自主地担心她 ◎情绪因你而牵动◎ 十分有一百分的不对劲。 宋佳佳那个疯子…… 不知道为了赶走她,她又会干出什么疯狂的事情来。 秦淑月低垂下眸,望向盘子里一片狼藉。 她闭了闭眼,最后还是拿起筷子将戳在上面的青菜抠出来,把搅烂了的米饭和菜粒粒颗颗分挑出来,囫囵下咽。 算着时间,她也该去汉服馆打工了。 她骑着共享单车飞快地在狭窄的小巷里穿梭,而后在一栋低矮古朴的建筑前急刹,稳稳停在店前。 景天大殿——店的名称。 秦淑月抬头看了眼牌匾,掏出手机看了一眼。 11:50,提前了40多分钟。 老板第一次遇到一个这么积极工作的员工,觉得惊奇,以为这只是出入社会的小姑娘一时兴起而已。 可秦淑月却在国庆期间雷打不动,每天都几乎提前四十分钟赶到,老板有些戒备,“秦淑月,你不用每天都来这么早。只要按规定在工作时间来就可以了。这样吧,你先在前台或去后面的大殿歇一会儿。” 秦淑月抿了抿唇,似乎在老板一开口就知道老板的意思,她笑了一下,“老板,我习惯提前,工资还是按五个小时算。” 一听这话,像是给老板打了定心剂,不管以后秦淑月多长时间到这里,老板也不会再多问一句。 而老板也确实打心眼欣赏这个小姑娘。 人看着呆呆傻傻,话不多,干活却利索。 如果不是因为她还是学生,老板说不定真会留她下来做全职。 夕阳渐渐下落,五个多小时很快接近尾声。 一到五点半,店铺交班,秦淑月将工作服换下,提着帆布包赶往下一场打工点。 可今天老板却把她叫住了。 秦淑月一脸疑惑地朝老板挥手的方向走去。 她问道:“老板?是需要我加班还是……” 老板摇摇头,像对待千百个兼职生的态度对秦淑月道:“从明天开始你就不用来了。” 秦淑月微微一怔,但她还是瞬间明白过来。也不多问,只是低下头,点了点头。 老板倒是讶然。 以往的兼职工们都会缠着问她要一个理由,而眼前这个兼职工和别人倒是不同。 主动开口问:“你怎么不问问我为什么?” 秦淑月却摇头,“问了结果还是那样,反正都是要走的,也没必要问了。” 她牵了牵嘴角,最后和老板打了招呼,“没时间了。我得赶紧赶到餐馆。” 说罢她急忙转身,背着帆布包往停在一个隐秘角落里的共享单车跑去。 她迅速扫码,单跨上坐垫,动作娴熟,骑着共享单车调头就走。 而老板却望着她离去的方向,咂舌,“果然是星溪大学的学生。” 不仅学习拼命,连干工作也拼命。 老板摇摇头,叹了口气。 她是早已过了激情活力的年纪。 秦淑月则忙得像热锅上的蚂蚁,脚不离地,忙得团团转。 好不容易6点钟赶到餐馆,片刻不曾休息,甚至连晚饭也没吃,一屁股坐在电脑前开始整理数据。 从一开始不熟悉,算一个数据需要将近一个小时,到现在十分钟,得*心应手,很快就将这三个月的数据,成本,进价,利润都算出来。 闲下来,她也会殷勤帮着袁梅一起打理店里。 忙到十一点,她又急匆匆关了电脑,和袁梅道了一句再见后就又骑上她的共享单车一溜烟蹬没影了。 袁梅则是想像上次一样开车送她回学校,可秦淑月这些日子都尤为匆忙,刚一下班,袁梅一转身的功夫,秦淑月就已经蹬出三里地了。 于是总得忧心忡忡地给她发消息。 “到宿舍要记得给我发消息。” 隔了二十分钟,没人回。 袁梅的一颗心不禁提起来,“秦淑月,到宿舍了吗?” 她又问了一句。 然后对面的人总会在十一点三十分,准时给她发消息。 “到了。谢谢袁老板关心。” 然后…… 就没有下文了。 今天却不同寻常。 以往晚上十一点,大街上罕无人烟,可今天车子堵得车水马龙,水泄不通。 就连秦淑月骑着轻巧的自行车,能在各种电动车和小轿车之间像小蛇一样游动穿梭,今天却不得不摁下刹车。 “嘟嘟嘟——” 轿车与轿车之间堵得密密麻麻,一个咬着一个,紧紧跟着,生怕有车子见缝插针,开到他们前面。 国庆节假期结束了,所有人都着急返乡工作。 这倒是苦了秦淑月。 她焦急地掏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 十一点二十。 她闭了闭眼。 彻底来不及了。 远望着洋洋洒洒堵得不成气候的非机动车道,她目光往右侧道路瞥了一眼。 一条人行道,中间是一条凹凸不平的盲道。 秦淑月灵光一闪,当即决定把自行车搬上人行道。 电动车和自行车最大的区别并不是一个电动,一个人工。 更重要的是,自行车比电动车还要轻巧。 于是,在一众拥挤的电动车行列,把自行车搬上人行道,美美骑行的秦淑月尤为突出亮眼。 也让众人够呛。 毕竟有人能一只手抬起自行车,可没人两只手能搬起一辆电动车或者轿车。 在众人或艳羡,或无语的眼神中,秦淑月的自行车“叮铃铃”响起一声清脆的车铃,双脚上下踩踏,清瘦的背影扬长而去。 可心中还没高兴几分钟,“砰”的一声,秦淑月被一辆从转弯处冲来的黑色轿车撞翻在地。 共享单车飞了出去,秦淑月整个人撞到车头,身子在长长的车头上滚了几圈,缓冲几秒才摔到地上。 四肢先是一阵麻痹,而后钻心刺骨的痛像涨潮一样涌了上来。 秦淑月撞倒在地上无法动弹,那坐在黑色轿车的驾驶位上的男人不耐烦地摇下车窗,眯着眸探出一个头,连车门也没打开,更别提下车看一下情况。 之后,他就像并不知道自己撞到一个人似的,他动了一下车头,一脚踏上油门,轰鸣而去。 秦淑月穿着长袖长裤,可依旧受伤。身下并没有血迹,只有几处擦伤,在地上拖出血印。 看起来并不可怕,可秦淑月却躺在地上很久也没动弹。 “小祝总,您说秦小姐会在十一点半之前回来的吗?” 身边站着一身白大褂,身上照例横跨背着一个药箱的余娴。 祝令仪坐在沙发上,手中捧着笔记本,纤长的手指在键盘上敲敲打打。 她心下也不确定。 毕竟秦淑月整个国庆节都没有回宿舍,祝令仪心下也打鼓。 她镇定地推了一下眼镜,“你别晃来晃去的。” 晃得她一点注意力都集中不了。 而余娴则是有些焦灼。 她仔细看过药了,秦淑月压根就没怎么吃。 贫血加低血糖,不食补,又不药补,这样下去,秦淑月的身子迟早要出大问题! 作为一名医生,不管患者是谁,只要是她手底下的,她自然要为病人尽心尽职。 自己之前递给秦淑月的一张名片,也迟迟没有她的回音。 余娴有些忐忑地瞄了一眼祝令仪。 见她神色无异,也不清楚情况,一颗心仍提溜溜提到嗓子眼。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原本蜗牛一样转动的秒钟,就像是开了加速器,一眨眼就已经十一点五十了。 江非晚在祝令仪卧室里整理好一切,纯牛奶热了一遍又一遍,却迟迟不见祝令仪喝下上床入睡,反而依旧在一楼沙发上,手指在键盘上敲打,不知在忙些什么。 江非晚站在二楼上,手中捧着一杯牛奶。 她的目光往下看去,余娴的目光则向上投去,二人眼神相撞一刻,又都尴尬地别过头。 江非晚可没忘了那天晚上的事情…… 而余娴看她还耿耿于怀,自己心里也升起尴尬。 无言沉默在二人中弥漫开,整个宿舍都散发着一种安静到近乎诡异的气氛。 时间很快走到十二点半。 江非晚急了。 她连忙走到一楼,也顾不上尴尬不尴尬,把余娴悄悄拉到一边,小声耳语道:“喂,怎么回事,小祝总怎么还不睡觉?以往这个时候小祝总早就睡了啊。” 余娴一耸肩,面露为难之色,“这个……我,我怎么知道。你不是小祝总的生活助理吗?你都不知道了,难道我就知道吗?” “你不是医生吗?” 余娴懵了一下,立马反驳道:“我是医生,又不是先知!你们小祝总睡不睡觉,什么时候睡觉,我怎么知道!要是她身体因为熬夜出了问题,或来看病,那你问我还差不多!” 余娴真的对这种业余人士感到无语。 好像医生就是全天下最完美的职业一样,上可看病,下可算命。 简直就是无可挑剔的六边形战士。 两人在旁边小声交谈,不知不觉间,时间已经走到一点了。 江非晚眼见时间越来越晚,祝令仪还迟迟没有动静,键盘噼里啪啦作响,江女士在一旁听得那叫一个惊心动魄,简直怕键盘被祝令仪“啪”得拍碎。 她鼓足勇气,与余娴对望一眼。 而余娴则是早就把目光移开,不与她对视。 绕是一副洞若观火,事不关己的样子。 整张脸写着“不归我管。” 江非晚深吸一口气,一点点挪到祝令仪身边,小声问道:“小祝总……已经,已经一点半了……” 祝令仪的神色无常。 没有蹙眉,没有焦躁,更没有不耐烦。 很平静,很冷静,细长的桃花眼含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冽。她抬眸,轻飘飘扫了江非晚一眼,又低头看向笔记本屏幕。 可她差点跪了。 拜托。 求上司狠狠骂我! 宁愿被骂也不要用这种眼神看她啊! 这会让她胡思乱想自己究竟干了什么天理不容的错事啊!呜! 江非晚回头望了一眼,只见余娴正悠哉悠哉撅着小嘴轻声吹着口哨,脸撇向一边,双手插在白大褂的口袋里。 满脸写着“我不知道,别看我,看我也不知道”。 江非晚欲哭无泪。 上司究竟在憋着什么啊! 这样的上司好可怕……呜! “欢迎回家……” 正当气氛僵灼不下时,门外响起一阵门已解锁的声音。 江非晚的目光几乎瞬间就往门外看去。 直觉告诉她,这个人一定能救她! 她立马迎了上去。 可不知这直觉准不准,在江非晚看清门外走进来谁时,她又立马顿住了。 她忽然就觉得,有的时候直觉可能也没那么准了。 她得去问问余娴,直觉怎么好端端的失灵了。 这并不是她瞎感觉。 而是她能清清楚楚感知到,在门外那个女人进来后,她身后的温度几乎瞬间降了下来。 江非晚一向对周遭环境很敏感。 比如一个轻皱眉头,她就能知道这人是不耐烦了还是厌倦了,亦或是在思考考量。 而今天,她能立马感觉到,祝令仪生气了。 生气、 尤为生气。 这种愤怒却让江非晚心惊肉跳。 毫无理由,毫无原因,她不知道祝令仪究竟因为什么生气。 以往可能是因为家族,企业,产品,或者是市场。 哪怕是对什么人生气也都是有理由的。 可今天不是。 江非晚不知道,她一点都不知道上司究竟在什么生气什么。 站在门外的女人似乎也看到江非晚迎上来的双手,可又不知道为什么那双手僵在半空。 而后就看着这双手缓缓垂落身侧。 神情也一点一点暗淡下来。 站在门外的女人沉默地低着头,捂着手臂,神情焉然。 还没等江非晚将人迎进来,就听坐在沙发上的女人冷冰冰地开口质问门外的女人。 “去哪了。” 秦淑月低着头,双眼耷拉,有气无力地垂着,眼睛红红,仿佛刚才痛哭过。整个人像一只在外面受了极大委屈的落汤小狗,垂头丧气,焉头搭脑。 她并没有回答她。 祝令仪放下笔记本,几乎是泄气一样将笔记本扔到茶几上,“啪”的一声,却令在场所有的人呼吸一滞。 女佣们躲在女佣房里不敢出声,觉瘾全无,个个竖起耳朵贴在门上,听着外头的动静,又一个个捂住自己的嘴,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祝令仪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修长的大腿一步一步缓缓像门口走去,蹭亮反光的黑色皮鞋在地板上发出沉闷而压抑的踏声。 苗条而高挑的身姿笔挺,每一步都刻尽极致的完美与优雅,却能无处不向外透露着她此刻压抑在心底的愤怒。 上位者的威压即是如此。 不需要大吼大叫,不需要扔碗骂街,而是在每一秒眨眼间,每一步几近完美而沉闷的步伐里,却能让人从心底升起畏惧与害怕,抬头看着她曼妙绰约的身姿,望着她一双天人难近,清冷国色,堪称绝美的正脸。不需要任何多余的表情,就让人忍不住去低头,臣服,以获得喘息与救赎。 而秦淑月只看到地上的那个黑影离自己越来越近了。 可她并没有动作。 她依旧捂着胳膊站在门外。 还是江非晚伸头出去看了一眼走廊尽头的监控,把秦淑月强拉了进来,关上门。 有什么事还是得关上门好好谈。 监控有异,不够保险。 即使是在这一刻,江非晚还是秉持着助理的优秀素养。 然后…… 她撒腿就溜。 祝令仪双手插兜,居高临下地望着她,冰冷的眼神就像在看一只渺小的蚂蚁。 只要她轻轻踩一脚,就能轻而易举把她踩进烂泥里。 可看着秦淑月唯唯诺诺,紧缩身子,仿若很害怕的模样,祝令仪的心里却还是莫名生气。 气恼。 气恼到快要疯掉。 “说话啊!” 祝令仪右手一伸,“啪”地一声拍在秦淑月脑袋旁边的门上。 几乎她与秦淑月的身子紧紧贴在一起。 可身体里莫名升起异样的感觉却令祝令仪烦躁到快要爆炸。 她竟然忍不住想再贴她近一些。 真是想给现在的自己一巴掌。 秦淑月依旧没有说话。 仍然低着头。 祝令仪见她拒绝沟通,甚至连头也懒得抬头看她,烦躁得几乎要抓狂。 可她按耐住了。 她必须要冷静。 她必须要时刻保持理智。 她不能被这种莫名其妙的愤怒冲昏头脑。 她闭了闭眼,深呼吸几口气,再缓缓吐出,幽兰带着茉莉花的香气萦绕在二人之间。 秦淑月闻着茉莉花的味道,眼眶不知怎的,竟是红了一点。 “这七天不回宿舍,去哪里了?” 祝令仪尽量用平稳的语气问她。 她很讨厌秦淑月不说话的样子。 这让她第一次从秦淑月的身上体会到什么是挫败。 想要抓住,却总是抓不住。 若即若离,虚无缥缈,让她不管做什么,秦淑月都是一脸不在乎,不怀念,不感恩。 她难道不该谢自己吗? 她就该感激她,奉承她,跟在她身后围着她。 不应该吗? 她有这个实力,她有这个资本,她更有这种美貌! 秦淑月就应该对自己陷入迷恋,和学校里其他那些人一样崇拜自己不是吗? 不是、不是! 秦淑月压根就瞧不上自己。 秦淑月恐怕从心底都不想和自己有丁点接触。 排斥她,抵触她,甚至现在连国庆七天都不回宿舍。 她想干什么,她到底想做什么。 让自己对她念念不忘吗? 秦淑月是不是太瞧得自己了。 她很忙的好不好。 祝令仪又深吸一口气。 杂乱的思绪像炮弹一样飞射占满她脑袋里每一处角落。 她要保持理智。 她缓缓呼出。 可秦淑月仍旧站在那里。 呆呆的,像个破碎的破布娃娃,眼底无神。 理智稍稍有些回笼,她轻扫了一眼秦淑月捂着胳膊的右手。 眼尖的她瞬间有注意到一丝不对劲。 她放下抵在秦淑月脑袋旁的手,转而去拉秦淑月的右手。 可秦淑月浑身一颤,喉咙里像小兽似的发出低低的嘶鸣,呜咽一声。 疼。 祝令仪不知道为什么,她能感觉到秦淑月这句呜咽里暗藏的情绪。 这让她更加坚定了,秦淑月有事瞒着她。 越瞒着她,祝令仪就越想知道,就越要刨根问底。 这是祝令仪一贯做派。 “放开。” 祝令仪命令道。 可秦淑月捂得更紧了。 这种时候她到底还在闹什么别扭。 祝令仪不由分说,伸出两只手,硬是将秦淑月的右手掰开。 祝令仪有经常去健身房健身的经验,力气也比平常的女生大一些。她几乎只用了三分力,就将秦淑月的右手掀开。 可被祝令仪紧锁住的手腕,却有一种把自己扒光了裸露在别人面前的慌乱无错,秦淑月说不出话,却挣扎得咿呀乱叫。 眼神惊恐地望着祝令仪,她深深望进秦淑月一片漆黑的眸底。 好似是一滩死水,一个永远也望不到尽头的深渊黑洞。 秦淑月不听话,腿也不听话地挣扎乱动。 她的右手腕被祝令仪抵在门后,不得动弹,又膝盖微曲,抵着秦淑月一双不安乱动的腿。 全身上下似乎被祝令仪包裹其中,秦淑月动弹不得。 而祝令仪却看清了。 是伤。 胳膊上除了她自残留下的疤,还有今天叠的新伤。 黑黑的好似还糊着泥土,细小的石子也有一些钻进伤着的皮肤里。 擦伤,却比普通的擦伤更严重。 祝令仪看到眼前这一幕,简直目瞪口呆。 她活了二十多年,从来没见过有人能把自己折腾成这幅鬼样子。 震惊的同时又升起一腔愤怒。 愤怒中又夹杂着深深的不解。 她究竟为什么要这么对自己。 究竟为什么,连一点人样都没有。 祝令仪后槽牙收紧,她看了很久,似乎也没有从震惊中回神。 良久,她轻声说着,夹杂着一丝不解,问秦淑月:“伤成这样,为什么不去医院。” 可闻言,秦淑月的情绪却激动高涨起来,她呜呜咽咽,喉咙里冒出不知什么嘶吼声,咿咿呀呀,疯狂挣扎乱叫起来。 秦淑月呆滞而带有冲动眸色中蓦地看向祝令仪攥着自己左手的手臂。 她长大嘴巴,“啊呜”一下咬在祝令仪白嫩却有肌肉的小臂上。 祝令仪吃痛,一把撒开手,而秦淑月却像是失了主心骨,腿一软,整个人像失了骨骼一般,跌坐在地上,缩成一团。 祝令仪紧咬着下齿,怒瞪了一眼自己松开的手。 目光又看向秦淑月,她又蹲下身,试探性地叫了一声软趴在地上的秦淑月。 “秦淑月。” 秦淑月没有回复,呼吸声却渐渐变得平稳。 祝令仪蹲在原地,等了一会儿,似乎在确认什么。 过了一会儿,她伸手抚上秦淑月的脑袋。 却蓦然摸到一把黏糊糊,还有些凉了的液体。 她的手一顿,接着,缓缓将手拿到自己面前。 心下有一个不可思议的猜测。 她逼着自己不去想这个猜测。 因为太荒谬了。 可在目光接触到手心里粘稠的液体那一刻,祝令仪瞳孔猛地一收缩。视线猝然一晕,下一刻发冲似的往后一倒,一屁股坐在地上。 【作者有话说】 抱抱小秦宝宝。 小祝心疼了。 她真的心疼了。 今天十一点抽奖就开啦!好期待是哪二十位宝宝呢? 抽奖中了的宝宝可以来我评论区互动喔~本花再从中抽取两位幸运宝宝发20点jjb![撒花][撒花] 没中的宝宝也抽!只要评论了内容的宝宝我都抽! ——爱你们的花~ 第55章 药好苦,不想吃药 ◎为她撑腰◎ 脑中一片空白。 短暂发愣后,祝令仪站了起来,一把将秦淑月打横抱起来。 转身向二楼奔去,秦淑月双唇苍白,安静地睡在祝令仪的怀里,随着她的动作一颠一簸。 “余娴,余娴!” 祝令仪抱着秦淑月一路奔回她的卧室,口中叫着余娴的名字。 余娴和江非晚躲在一楼的厕所里,离客厅有相当一部分距离。 谁都知道这时候不去打扰祝令仪是最明智的选择。 而余娴一听祝令仪急声叫她名字,心里不禁一凉。 江非晚则一脸戏谑地挑眉看她。 一副‘刚刚不是还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吗?看吧,你的报来了!’ 余娴有些踌躇地在卫生间里来回走了几步,还没决定好要不要出去,就又听到祝令仪在楼上咆哮。 “余娴赶紧给我滚上来!我给你十秒,否则你今年奖金就别想了。” 大事不妙! 余娴一听事关奖金,立刻换上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双手覆上门把手,一个箭步冲了出去。 这时候谁还管祝令仪是生气还是不生气,也不管会不会殃及她。 她只知道,自己要是再不上去,自己的奖金肯定会被殃及。 而江非晚则碰着肚子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楼上。 余娴抱着医箱,“踏踏踏”跑上二楼,直奔秦淑月的房间,可刚一开门,除了一地残风之外,床上没有任何人。 她又立马把门关上,往相反的方向跑去。 心里不禁暗骂一声。 把家搞得跟迷宫一样,那么多房间到底给谁住啊! 终于,余娴一路狂奔到祝令仪的卧室。 果不其然,秦淑月正睡在床旁边宽阔毛绒的沙发上。 余娴一进门,傻了眼。 她立马冲到秦淑月面前,从药箱里拿出各种医疗器械和材料,目瞪口呆还有些兵荒马乱的。 余娴心里像打鼓一样,“咚咚咚”快要从胸腔里跳出来。 她戴好听诊器,跪在沙发边上,侧耳仔细听秦淑月的内脏。 似乎在确认什么。 等听完最后一个脏器,余娴脸上的凝色才缓缓放松下来。 还好,脏器没有破裂。 这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可下一秒,她余光瞥到祝令仪垂在身侧的右手。 血液黏你在祝令仪的手掌,而她的神色似乎也在发愣。 余娴的心脏又揪了起来。 她忙站起身,紧张地开口询问祝令仪,“小祝总,您,您是伤哪了吗?我看看……” 不是。 小祝总和秦小姐到底在斗什么法啊,怎么好端端搞成这样? 祝令仪却避开了她伸过来的手,摇摇头,目光沉静地看着秦淑月一头深黑的头发。 “是她身上的,在后脑……勺。” 祝令仪不动声色地深吸一口气。 神色微敛,缓缓吐出一句话,“去看。” 余娴又蹲下身去查看。 祝令仪看着余娴在秦淑月后脑勺上观察了好一阵,却也不敢随意拨弄触摸,但她能肯定的是,秦淑月肯定是受伤了。 皮外伤还是内部损伤,具体还得去医院检查。 几乎在这个想法蹦出来的一瞬间,她就站起身对祝令仪道:“秦小姐的伤势我无法判断是皮外伤还是内部损伤,为了避免错过最佳诊断治疗时间……我的建议是,最好现在立刻带秦小姐去医院。” 祝令仪也没说什么,只是目光有意无意地一次又一次轻扫过秦淑月虚弱痛苦,稍稍凝眉的脸。 想起她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只会用最原始的方法向她张牙舞爪。 祝令仪的一颗心莫名其妙抽痛起来。 她几乎没有犹豫,立刻喊来江非晚。 江非晚在余娴出去之后就从厕所出来,站在卧室门口,随时待命。 祝令仪一叫,她立马进入。 “带她去医院。” “等等。” 江非晚刚想将秦淑月抱起来,却被祝令仪一声打断。 她大步迈过江非晚,干脆利落地一把将秦淑月公主抱起来。 没有任何犹豫。 感受着她渐渐冷下的体温,祝令仪的心脏竟然在不自觉地颤抖。 她是怎么了。 她的脑海里飞快闪过这个无厘头涌上来的想法,又瞬间将它抛诸脑后。 她大步迈向停车场,将秦淑月放在后座上,江非晚和余娴紧随其后,小跑跟着。 余娴作为秦淑月的医生,自然跟着病人坐,她打开后座的门,坐在秦淑月身边。 而江非晚则顺理成章为祝令仪打开副驾驶的门,“小祝总。” 可祝令仪却愣在原地站了半天,那带着血迹的手掌紧紧握成拳,细看还有些隐秘地颤抖。 她摇摇头,喉咙有些发紧,“我不去了。你们去。” 说罢,祝令仪利落转身离开。 江非晚不接地轻蹙了下眉,余娴则摇开车窗,大骂,“走不走,走不走!快点!像男人一样墨迹什么呢!” 江非晚回神,她转身走进驾驶座,发动车子。 发动机低沉的轰鸣声响起,而后车子像蓄势待发的弓箭,“簌”地一声飞出去。 祝令仪的脚步却有些轻浮。 在所有人走后,停车场内就剩她一个人。 她又往前走了几步,额头上冒出细碎豆大的虚汗。明明脚下走着的是硬邦邦的水泥地,可祝令仪却像是在羽毛和软体上行走一般。 她忽然一脚踩空,接着整个人膝盖一弯,毫无征兆地跌在地上。 好像没有任何痛感一般,祝令仪脸上的神色并无变化。 她双手撑着地面,借力想站起身,可双腿却像灌了铅,令她根本无法动弹。 她慢慢,一步一步爬向矗立在停车场的铁柱,用力抓着铁柱,手背和额头上的青筋浮出。 祝令仪紧紧咬着唇,艰难起身。 可双腿仍是无法出力,她根本无法向前行走一步。 呼吸逐渐加粗,她有些费力地一手抱着铁柱,另一只手捂住胸口。 神情终于有了一丝变化。 是因为她呼吸不畅,她必须张大口呼吸。 她厌恶地蹙着眉头,似乎极其痛恨现在这样软弱的自己。 她发狠似的一拳又一拳用力拍打着自己的胸口,似乎在以这样的方式告诉自己的身体,究竟谁是这个身体的主人。 可感觉更糟了。 她的目光又一次瞥向握成拳头,拍打着胸口的手心。 上面残留下来的血迹干涸,变得暗红。 目光一滞,连带着呼吸也有一瞬间停滞。 紧接着,她另一只圈在铁柱上的手臂也彻底泄了力,她再一次软倒在地上。 整个人有气无力地靠着铁柱,头高高仰起,贴在铁柱上。 一只腿膝盖弯曲,另一只腿自然伸直。 她两只手无力地放在两侧,整个人像干涸在水池里缺氧的鱼,迫切地将脑袋伸出水面,疯狂汲取着氧气。 她紧闭着双眼,无数记忆像电影录像带一样,零碎地在她的脑子里播放,睫翼像蝴蝶的翅膀,不停扇动着,颤抖着,连带着嘴唇也在无声地发抖。 血。 她最害怕血。 …… 停车场里,从远至近缓缓传来两道脚步声,一个轻跳,一个沉稳,行步缓缓。 一个黑影走到祝令仪面前。 那人看着祝令仪如今狼狈的样子,吃惊地瞪大了眼睛。 而另一个男人则在背后不耐地催促,“徐廉,你看好了没?看完了就赶紧走行不行,我可求求你可千万别再善心大发了好吗?我们是人,不是慈悲为怀的菩萨……” “祝令仪……?” 话还未完,听着徐廉从口中悠悠蹦出来的三个字,高尹立马噤了声。 他吞了口口水。 有些不可置信地问道:“你说谁?” “是祝令仪。” 徐廉这次肯定了。 高尹三步并作两步,飞一样跑到徐廉身边,弯下腰,眼睛凑过去仔细端详。 “我滴老天奶啊……” 刚一看清,高尹的喉头简直震惊地快要说不出话来。 他还想再仔细确认一遍,倏地就和一道冷冽的眸子四目相对。 “啊!” 高尹吓得连忙直起身,往后退了一步。 这下他确定了。 肯定是祝令仪。 紧接着他又问:“天哪,你怎么折腾成这样子!不会是你仇家看你落单来追杀你了吧?” 徐廉则眼尖地发现祝令仪紧攥手心里的那抹熟悉的红。 他在解剖室里看过无数次这种颜色。 几乎脱口而出,“血。” 高尹一愣。 “什么?!” 他顺着徐廉的目光看去,果然看到祝令仪手心上的血。 高尹瞪大了眼睛,他猛地一抬头和徐廉对视。 而徐廉则已经将祝令仪的手搭在自己肩上。 高尹也走上前,把祝令仪另一手也搭在自己肩上。 总算是把祝令仪扛了起来。 她的双腿还是没力气,可比刚才要好多,至少能使上力。 高尹边走着,边有些惴惴问道:“是老宅那边的人出手了吗?” 祝令仪头冒虚汗,整个人有气无力地摇头。 缓了好一阵,她低垂着眸,汗水好似浸湿了她的眼眶,“不是。” 眼前一阵模糊。 高尹还想再问,可祝令仪却只不断地重复一个字。 “血……” 而后又道:“好多血……” “好多,好多……” 高尹和徐廉齐齐一顿。 他们都清楚地知道祝令仪口中的“好多血”是什么意思。 可他们都很默契地没有提起那段往事。 而是沉默着,扛着祝令仪,一步一步走上电梯,把她送回宿舍。 —— “诊断结果出来了。” 余娴拿到检测报告,一路奔到江非晚面前。 江非晚则坐在秦淑月病床边,按照余娴的话用热的湿毛巾仔细小心地给秦淑月擦拭身子。 闻听余娴的话,江非晚将毛巾放到一边,拿起诊断单子一顿看。 看着江非晚面色疑惑,余娴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头,在想该怎么用委婉的话问她,“那个……你看得懂吗?” 江非晚被戳中了心思,脸一红。 她把诊断单重新塞回余娴怀里,嘟嘴解释道:“术业有专攻,我大学学的是文秘……” 余娴笑了一下,也没跟她掉书袋,深色轻松,简单说道:“数值还算可以。” 江非晚看着秦淑月后脑勺上的血,面露难色,“这……后脑勺出血了,也没事吗?” 余娴摇摇头,松了口气,“该庆幸,她只是轻微脑震荡而已。先药物治疗为主吧,我先去给她拿药。” 又道:“她前几天贫血和低血糖的药也再配一些吧,我看了眼数值,还是不好。你记得回去提醒一下小祝总,药最好给她带在身上,一天三顿都得吃,药量看我备注在药身上的。” “秦淑月的身体状况如果再不吃药好好治,那就得住院治疗了。你也跟秦淑月说。” 江非晚抬头看她,“说,什么?” “住院费很贵,要好几万,她要是再不按时吃药就得花好几万住院。”余娴朝江非晚眨了眨眼,“你跟她这样说,我保管她会按时吃药~” 江非晚愣了一下,而后展颜笑道:“余娴你……” 余娴呵呵笑了两声,转身出去了。 可刚到门口,她又转身,神情严肃。 江非晚以为又出什么事,屁股还没捂热板凳,她又连忙站起身看向余娴。 余娴开口,一脸严肃道:“没钱。让你上司给我报销。” 江非晚还以为是什么天大的事,一听这话,瞬间笑了。 “知道了知道了,你记得交材料,我给你上报。” 听到这话,余娴勾了下唇,“嗯。我走了。” 秦淑月又做噩梦了。 这三年,她几乎每晚都在做噩梦。 有的时候她竟然觉得梦境要比现实更幸福一点。 虽然都是噩梦,但现实更像地狱。 梦里,至少还有妈妈在。 可梦里,还是会时不时夹杂着茉莉花的清香,来扰一扰秦淑月的梦。 秦淑月再次睁眼,已经在深夜。 她已经不在医院,而是又回到了她的小床。 梦里,她回到家里的小床。 而睁开眼,她有一瞬间的恍惚。 仿佛梦境中的房间和现实的房间有一瞬间的重合。 秦淑月有些迷糊地睁开眼,她一个人躺在大床上,四周空空荡荡,一片寂静,落地窗外漆黑的夜连一丝月光都投不进来。 她的手有些麻,再一转头,她发现自己身边睡着一个人。 秦淑月不禁睁大双眼。 她三分紧张,五分慌乱,还有两分好奇,凑上前,想仔细端详来人。 黑夜里,伸手不见五指,只能依稀辨得有些模糊的五官。 可比记忆更先看清的,是那一阵熟悉的清香。 幽静地,钻入秦淑月的鼻子里。 气味好似有了实体,漆黑柔顺的发丝随着趴在床上的女人微动,掉入秦淑月的掌心,轻轻摩挲着,手心瘙痒。 秦淑月的手指动了动。 下一刻,趴在床上的女子猛地惊醒。 四目相对。 冷冽与清香似乎以一种势不可挡的冲势,向秦淑月扑面袭来。 秦淑月率先别开目光。 而趴在床上的女人也直起身。 她揉了揉有些发酸的脖子,略带倦态的嗓音,哑声问秦淑月道:“有不舒服的地方吗?” 可听到她的声音,秦淑月也会莫名酸了鼻子。 很奇怪。 非常奇怪。 这样的心情,令秦淑月毫无头绪。 无法追溯,也无法既往。 她咽了口口水,压下喉头的哽咽,平静地“嗯”了一声。 一室寂静。 站在她床边的女人又问道:“为什么受伤了不去医院。” “因为你说十一半之前要回来。”秦淑月回道,目光平静地看向窗外。 祝令仪听到这句话却怎么都不相信,“你国庆七天一次都没回来过,我还以为规矩在你眼里视若无物。” 秦淑月罕见地向她解释,声音里莫名带了丝委屈,“因为我知道我肯定回不来了,所以不想回来再惹你生气。” “为什么回不来?”祝令仪问。 “我要工作。” “……” 沉默了一瞬,黑暗里只能听到秦淑月微弱到几乎快听不见的呼吸声,“那个肇事逃逸的人我找到了。” 秦淑月的呼吸一滞,在这个寂静的夜里格外明显。 “明天我带你去见他。” 秦淑月一顿,她的脑袋终于动了一下,终于看向祝令仪,“见他?见他干嘛?” “道歉。”*祝令仪言简意赅,语气中有着不可反驳的威压,“他必须向你道歉。” 秦淑月毫不在乎地笑了一声,她眼睛骨碌碌转了一圈,“道歉就不必了。我挺缺钱的,让他赔我点钱吧。” “噗。”黑暗中传来一阵轻笑。 可这笑落在秦淑月耳里却格外刺耳。 她跟一只炸毛的小猫似的,一骨碌从床上翻身坐起来,“喂!虽然说几万块钱对你来说无关紧要,可你也不能动辄就嘲笑人吧!” “你错了。”祝令仪收起笑,她双手插兜,修长的腿立在黑暗里,让她的身姿显得格外高大。 “如果有人敢撞上我,管他是有心无心,我都告到他家破人亡,妻离子散。” 秦淑月一听,愣住了,炸的毛也收了回去。 “这……你,也太……” “是不是觉得我很冷血?” 祝令仪忽地问道。 秦淑月却愣住了。 她瘪了瘪嘴,“你什么样关我什么事。你冷血也好,善良也罢,你爱怎么样就怎么样。” 祝令仪又轻笑一声,问道:“你想让他赔你多少钱?” 秦淑月有些惊讶地哎了一声,“唔?这难道是我想让别人赔多少就可以赔的吗?” “你先说。” “两万?” 秦淑月试探性地问了一句。 祝令仪却在黑暗中伸出一根手指,对她说了一个数。 秦淑月瞪大了眸,似乎一脸不可置信。 祝令仪又把手缩了回去,昂着头,高傲地看着她,“你求求我,我就帮你,怎么样?” 这是什么狗屁要求。 秦淑月怔住了。 祝令仪是有什么特殊癖好吗? 她坚决摇头,一脸嫌弃,“不要。” 她还没忘了祝令仪对她做过的事。 简直不可原谅。 想想,她又冷下来。 “祝小姐还有什么事吗?天色这么晚了,祝小姐还是早点回屋休息吧!” 见秦淑月不肯说,祝令仪也没再逼她。只道:“艺术节总决赛已推迟到十月二十三号,今天是十月十七号,你还有不到一周的时间。准备表演什么艺术,你想好了吗?” “画画?还是唱歌?” 虽然秦淑月没有看清祝令仪脸上的神色,可光听着她话中的语气,就可以见得祝令仪压根就不相信秦淑月会是有什么才艺的样子。 拳头紧紧攥起,身下的被套皱成一团。 “不劳祝小姐费心了,我会同辅导员去说的。” 祝令仪一挑眉。她没再说什么话,而是转身离开了秦淑月的房间。 “踏踏踏”的脚步声逐渐远去,秦淑月的心却像是有什么地方空了一点。 而后被一抹讨厌填满。 祝令仪……她到底在傲什么。 天色的确已经很晚了。 祝令仪出去后,秦淑月望着落地窗外黑沉沉的景色,眼波流转。 她有特长吗? 有的。 她初中的时候代表学校去省级比赛过。 拿了一个金牌,一个奖杯,以及独属于她的战利品。 那时候,所有的老师都以她为骄傲。她们学校里有一个实力与优秀并存的艺术生。 可是自从高二发生那件事情之后,她再也没有拿起过小提琴。 沉迷着过去她的骄傲,秦淑月嘴角含着微笑,再一次沉睡过去。 可在梦中,俨然又是另一番风景。 清晨,清脆婉转的啼叫声从窗外传来,刺眼的阳光落在秦淑月眼睛上,她悠悠转醒。 刚从梦中脱离,门外就传来一阵敲门声。 “咚咚咚……” 外面响起的并不是女佣的声音,而是江非晚的声音,“秦小姐,您醒了吗?” 秦淑月翻身从床上下来,可能是动作太猛,她有些头晕。 坐在床边缓了一会儿,她才站起身,走到门后,拉开门。 秦淑月还有些迷迷糊糊的,揉着眼睛,“江助理,呃……早上好?” 她着实不知道江非晚这个时候来敲门要干什么。 可江助理却自然说道:“小祝总吩咐我要带你去见一个人。” 秦淑月忽然就想起昨天晚上的事情。 她一拍脑门,还以为昨天只是做了一个梦! 她“啊”了一声,似乎还有些没反应过来,“那,那我先去换个衣服。” 江非晚耐心地笑了一下,她看了一眼手表,“不着急。” 秦淑月迅速从衣柜里翻了几件衣服出来,换好,洗漱完,下楼。 江非晚正坐在沙发上,手里捧着平板,双指来回在屏幕上移动着。 见秦淑月换好衣服走下楼,江非晚伸手向餐厅的位置指了一下,“你先吃饭,吃完饭把桌子上的药吃了。” 秦淑月瘪了瘪嘴。 药好苦,不想吃。 她耷拉着脑袋。 江非晚低着头,目光紧盯着在平板上处理事情,忽然想起余娴嘱咐她的话。于是一边在平板上安排祝令仪的行程,一边对秦淑月道:“对了,余医生让我告诉你,如果你再不按时吃药,就要住院。住院要花好几万。” 秦淑月立马乖了。 她乖乖坐下,把饭吃下后,默默把每瓶药丸和药剂按部就班吞下冲好喝掉。 江非晚眼见时间差不多了,她放下平板,走到秦淑月身边,检查了一圈,确认秦淑月把药确实是吃完了,又按照余娴的话把今天早上的药整理好,分别用两个小袋子里密封好,放进秦淑月帆布包里,嘱咐她,“秦小姐,刚刚放进您包里的一袋是中午12:30要吃的,另一袋是在晚上7:00吃,您最好在6:30之前把晚饭吃好,三十分钟后再吃药喔。” 秦淑月汗颜,‘这就是祝令仪的生活助理吗?果然是事无巨细。’ 见秦淑月还有些发愣,江非晚却是抬腕看了一眼表,她道:“秦小姐下午有一节一点半的课,现在是八点半,我们来回加上谈话将近四小时,还要减去中饭时间……事不宜迟,我们快点出发吧!” 还没等秦淑月回过神,江非晚就踏步往屋外走去,秦淑月连忙跟上。 【作者有话说】 不出意外就是日三啦!咳咳,请用霸王票狠狠砸向我的后台!请用这种甜蜜狠狠包裹我……(沉醉)(转圈) 咳咳,被你们喜欢是我的荣幸。 扒扒手指头,感觉要写到三十万了。 恭喜以下读者中奖: 14208560:19点晋江币 24595409:19点晋江币 34880781:19点晋江币 47594686:19点晋江币 48587214:19点晋江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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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乎像一个旁观者,在静视着局内人会怎么做。 秦淑月吞了口口水。 她什么都不想做。 她只想逃。 一个被绑得严严实实,整个人浑身动弹不得,口不能说,眼不能睁,被囚禁在一个空旷办公室里的大男人。 而自己处之泰然,走进屋,摘下眼罩再扯下白布? 怎么想,都感觉自己在犯罪。 可祝令仪堵在门口没有半点想要移开的意思,好像就是在等着自己该怎么去处理这件事情。 秦淑月的双手紧紧攥住衣角,咬着下唇。而这时,男人又忽然粗声喊叫起来。 这一刹她便是连回头也不敢了。 那男人似乎意识到有人来了,他先是惊恐呜咽几声,但见来人并没有伤害自己意思,放下心,嘴中又开始攻击性地怒吼。 秦淑月哪见过这场面,她下意识就跑到祝令仪身边,求助似的向她眨了眨眼。 本意是求她放了自己让自己离开,可很显然祝令仪会错了她的意。 也不知又是哪里取悦了祝令仪,她一抬脚,冷静自持走了进来。 还伸出一只手,攥住秦淑月的手腕,似乎觉得她会逃跑似的,硬生生拉着她走了进来。 不是! 她不是这个意思啊! 她想离开这个鬼地方啊! 秦淑月跌跌撞撞跟着祝令仪的脚步走到男人面前,浑身充满抗拒。 而祝令仪手腕一用力,把秦淑月拉到自己身前,眸光微抬,傲然看着那个在地上挣扎嘶吼的男人,毫不在意地一抬下巴,命令秦淑月:“扯开他眼睛上的黑布。” 秦淑月心下“砰砰”作响,一点也不想这么做,目光不停地看向门外。 她想走。 她好想逃。 可祝令仪显然是看出她的心思,没给她半分机会。 见秦淑月死活不肯动手,祝令仪则屈尊降贵地弯下腰,伸出手,一脸嫌恶地扯开男人眼睛上的黑布。 突如其来的阳光刺眼,男人被闪了一下眼睛,适应了一会儿才看清在他身前站着的两人。 他的情绪异然激动,像恶狗一样朝她们两人扑来,祝令仪视若无睹,优雅而冷静地朝后一退,仿佛对于这种事情司空见惯。 而秦淑月就没这么镇定了。 从小到大,她一直都是在温和友善的环境中长大,纵然自己17岁时骤然落魄,就算自己再怎么在底层挣扎,也从没见识过这样的场景。 与男人眼中充满攻击性凶恶厮杀的目光猝然对上,秦淑月猛地腿一软,差点跪在地上。 而祝令仪的手一使劲,生生托住秦淑月。 秦淑月惊慌失措地朝祝令仪投去目光。 祝令仪轻轻扫了一眼秦淑月后,眸光重新定格在那个男人身上。 “还记得他吗?” 祝令仪冷声开口。 秦淑月深吸了一口气,闭上了眼,仿佛在心底劝慰自己好一会儿,她才重新睁开眼,只看了一眼,她又把眼睛闭上。 “记,记得。” 秦淑月怎么会不记得。 就是他把共享单车撞飞,结果让自己赔了8000块钱的臭狗屎。 好不容易国庆七天辛辛苦苦挣的钱,一朝回到解放前。 秦淑月做梦都想给他一巴掌。 可真正碰上了,秦淑月只想赶紧跑,跑得越远越好,免得让自己再受伤害。 可祝令仪却不。 她一扯秦淑月,再次把她拉到身前,吩咐道:“让他给你道歉。” 秦淑月手足无措,被祝令仪紧握着的手腕僵在半空,另一只手在衣角来回摩挲,整个人绷直,显得格外紧张。 秦淑月讪笑着摇头,身体又往门的方向移了移,满脸抗拒,“不不用了!我原谅他了,真的,我原谅他了,祝小姐,小祝总,您放开我,让我走吧。” 可祝令仪却是看着她,轻皱眉头,眸色冰冷中夹杂着一丝复杂看着她。 “你难道要一直逃避下去吗?” 这句话让秦淑月的脚步猛地一顿。 祝令仪看清了她的内心。 她的懦弱,逃避和恐惧。 秦淑月脸色一滞,连带着呼吸也是一滞。 她低下头,眸色低垂。 她不知道自己是从什么开始养成了逃避的习惯。 可是只有逃避,她才能回到自己的安全屋,使自己免受伤害。 新事物,或是旧事物的改变,都会使她慌不择路,只想逃回最初的地界。 “我……” 秦淑月呼吸颤抖着蹦出一个字,她有些艰难地摇头。 “对不起。” 闻言,祝令仪却是一愣。 而趁着她发愣的空隙,秦淑月抽出紧攥在祝令仪手中的手腕,一溜烟跑没影了。 等祝令仪再回头去看的时候,秦淑月早就不见身影。 她回头,冷冷睨着身后那个正冲她龇牙的黑狗,猛一抬脚,狠狠踹了上去。 男人疼得在地上打滚。 祝令仪又觉不解气,抬脚又狠狠补了几脚。 她蹲下身一把扯开男人嘴巴上的白布,把它一抛,飞了老远。 男人却没了刚才的虚张声势,望着祝令仪一双好似淬了冰的眸子中,向外散发着与生俱来的高贵与生人勿近气息,让人不自主臣服于她无形的威压下,乖巧得宛如小狗。 “道歉。” 祝令仪简单吩咐一句。 那男人当真磕起头来,“对不起。” “不够。” 她轻吐。 男人连连磕着头,嘴里不停说道:“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祝令仪居高临下地望着他,冰冷的眸色悠然深远,记忆不知飘往何方。 又垂眸,像看死人一样看着他,问道:“你是无心的吗?” 男人一愣,连忙一边磕头,一边回答,“是!我是无心的!我真的是不知道啊!我要是知道街上有人,我肯定不会撞上去啊!求您,求您大发善心,饶了我吧,我们私了,私了好不好?您想让我赔多少?我能拿的绝对拿!拿不出的我去借!求求您放了我吧!我家里还有一家老小等着我回去……” “你不是无心的。”祝令仪看着他涕泪四溅,仿佛一脸痛心疾首,悔不当初的样子,神色里没有丝毫动容。 “醉酒上街,撞伤了人,你告诉我你是无心的?你分明是早有预谋,想拿无辜之人撒气。” 简单几句话,却让男人哑口无言。 事实几乎和祝令仪口中说得大差不差。 因为他的失误,导致项目失败,投资人撤资,老板解雇,小三找上门,老婆跟他离婚还带走了孩子,自己净身出户,一无所有。 整天喝得烂醉如泥。 那天他喝醉了酒又没钱付,被人打了一顿赶出店,开车上街,酒壮怂人胆,心中一腔怨愤全撒在车上。 看着路边行走的路人,他忽然心生邪念。 脚踩油门,飞快向一个正在斑马线上过马路的孕妇驶去。谁承想拐角处突然窜出来一个骑着自行车的女人。 这不,就撞上了。 那孕妇安然无虞度过马路,秦淑月就没那么幸运了。 他不耐烦地摇下车窗,看着被撞飞在斑马线上的共享单车和倒在自己车头前的秦淑月,望了一眼已经走到马路对面上车的孕妇,心中暗骂一声,随后调转车头,脚踩油门飞驰而去。 他还没怪秦淑月坏了他的好事,她倒是来自己面前唱窦娥冤。 他心中冷笑。 撞一个算一个,撞一双算一双! 没死算她命大,撞死了更好! 凭什么别人家庭美满,阖家幸福,而他的生活是一滩烂泥。既然这样,那谁也别想好过! 男人见被戳穿,他也不装了,痛哭流涕的脸瞬间变得扭曲,呲起一口大白牙,挑衅似的看向祝令仪。 “喂,我说你这个臭娘们装什么呢?你有证据吗?没有证据你怎么定我的罪?哈!我可告诉你,那条街的监控是坏的,还在维修中,你有证据吗?没有!你就算是报警也没用!哼,你难道想在这里把我给杀了吗?哈哈哈!那可太棒了!你手上可沾了人命!我不干净,你也别想干净!” 那男人桀桀笑起来,一双眼睛得意地看着她,仿佛胜券在握。 “反正我一无所有,死了烂命一条!可是你,啧,小姑娘,我看你年纪轻轻的,可别做什么傻事啊?嗯?要我说,私了就私了呗,反正那小丫头也没被我撞死不是吗?赔个一两万差不多了,多了我也没有。” 那男人一脸恬不知耻地看着祝令仪,似乎在有意激怒她,然后趁她头脑发热,做出傻事,再把她一起拉进地狱! 这个年纪的少女们,最是气血方刚的时候,经不起语言挑唆激怒,很容易做傻事。 可祝令仪却远比他想象中的冷静。 她无动于衷,缓缓站起身,嘴角勾起一抹若有似无的微笑,看着他,漫不经心地开口问他道:“你知道,以往用这种恬不知耻态度和我说话挑衅我的人,下场都怎么样了吗?” 男人一挑眉,一副死鸭不怕开水烫的样子。 反正他一无所有,要钱没钱,要命一条,她难不成真要杀了自己吗? “我不会杀你,也不会把你送进监狱。” 而祝令仪就像是看清男人心中所想,而后她轻笑一声,“你看你现在这样,还有半点正常人的模样吗?” 男人不解其意,却警惕地嗅到一丝不对劲,可转念又一想,发现自己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失去的了,又昂首挺胸,得意看着她。 “何静。” 祝令仪轻唤了一声,守在门外的黑影走了进来。 “小祝总。”她恭敬地朝祝令仪低了低头。 祝令仪下巴一抬,漫不经心地扫了他一眼,又看向何静,“送去爱仁医院,让高家好好检查,这个男人是不是精神出现了问题。” 何静抬头,和祝令仪对视一眼,明白她的意思,于是道:“是。” 说着,她又挥手吩咐外面几个黑衣保镖进办公室,把他左右架起,任他怎么扑腾挣扎都没用。 在男人被拖走前,他恶狠狠盯着她,口中叫骂连连。 “你个死妈的小贱人!你要带我去哪里!放开我!放开我!!我没病!我没病!!!” 而她冷漠地看着他,唇角微勾,朝他说了一句匪夷所思的话。 她没有夹杂任何情感冷静到几乎令人胆寒的双眸,成为他此后唯一的噩梦。 看着她红艳的唇缓缓一张一合,站在走廊尽头的办公室前,长发飘飘,清冷中带给人一种无形的恐惧。 “我会把你扔进无人问津的疯人院,看着你的躯体走向腐烂。” 【作者有话说】 啊!今天已更完!明天继续哟~~ 明天就到我们小秦宝宝小荷才露尖尖角的时候辽~好激动。 作者小tip:小说是小说,是虚构的。如果大家在日常生活中遇到这种事情,请一定要记住,及时保留证据,记下肇事者逃逸车牌号,报警,去医院做伤情鉴定,确保自己身体没事,再追究肇事者逃逸责任,追偿,道歉。 第57章 狠心把你抛弃(作话更新) ◎又再次触碰你◎ “江助理……” 秦淑月坐在后座上,手指收紧,她对江非晚说了一个地址后,江非晚眼神上瞥,透过视镜去看秦淑月的神色。 她低着头,规规矩矩像小猫一样缩在后座上。 她在心中轻叹一口气,而后点点头,道:“秦小姐,请系好安全带。” 秦淑月听话的嗯了一声,乖乖照做。 她的脑中不断回荡着祝令仪对她说的话。 “你难道要一直逃避下去吗?” 逃避……逃避。 祝令仪她到底想干什么。 她今天带自己来这里的目的是什么。 就为了对她说这样一句话吗? 得意地指责她,还是肆意地嘲笑她的庸弱。 可她是什么样,跟她又有什么关系。 还特地帮她去找到肇事逃逸的人。 她是不是觉得对自己有时大发善心会给她一种迷之成就感? 可她能怪她吗? 不能。 祝令仪是在帮她。 可自己又无法不去怪她。 她甚至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怪她。 怪她对自己施予援手,施与怜悯与同情吗? 如果连这样都要责怪她,那秦淑月成什么人了? 不仁不义不德,无心无肺不感恩之人。 而让这种事情公之于众,她一定会被人一人一口唾沫给淹死。 可自己能怎么办? 坦然接下祝令仪对她的同情吗? 秦淑月几乎快要尖叫。 她的生活什么时候要别人来救济才能活下去了? 她是惨到没边了吗? 她最讨厌别人用同情和悲悯的神情看着她,对她说,“你真可怜,年纪轻轻没了爹妈和公婆,也不受爷爷奶奶待见。我真的好想帮帮你。” 帮她什么? 帮她脱离苦海吗? 谁? 她们吗? 秦淑月只觉得恶心。 这种看似圣人的发言和举措,让秦淑月恨不得把她们全部撕碎。 这么多年,她还是无法适应一朝从神坛跌入泥潭的生活。 她原本家庭富裕小康,闲暇时分拉小提琴打发晨光,无忧无虑,不需要有任何烦恼地学习。 秦淑月知道,只要自己一门心思考上高中和大学,她的父母会为她摆平成长道路的一切荆棘,人生顺畅,然后再找一个和自己门当户对的人结婚,人生圆满幸福。 若她不是学习的料,出国留学几年再回来,或是留在国外工作,各种选择都依她。 妈妈最疼爱她了。 只要她哭一哭,闹一闹,什么事情就万事大吉了。 可现在没有了。 一切都没有了。 像镜花水月,一切就像是前世的梦。 爸爸离开了家庭,妈妈重病在院,她发了疯似的一门心思赚钱,就为了能治好妈妈。 可李医生又说,妈妈治不好了,她的身体条件已经不适合再手术,让她放弃。 那她这几年的坚持算什么? 算她能吃苦吗? 秦淑月不甘心。 她真的不甘心。 明明李医生告诉她,妈妈只是因为伤到了头部,才变成植物人,但也有苏醒的可能。 她为了这一句可能苦苦熬了三年,从高二到大二。 高二为了省钱给妈妈治病,她甚至毅然退出音乐班,放弃艺考,省下集训和补文化课的钱去走纯文化。 她明明可以靠着她拉得一手的小提琴去冲省赛国赛,进入更好的艺术大学深造。 她专业课在全校乃至全省排名都是第一,毋庸置疑的第一,当之无愧的第一,一骑绝尘的第一。 却为了省钱,筹钱,决然放弃。 校长老师连番劝她,甚至愿意在校园里开辟一个爱心捐款。可秦淑月拒绝了。 她不想去消耗别人的同情去自私地为了自己的私心,还有很重要的一点,这让她以后在学校里该怎么抬起头? 她的家世上乘,是多少同学羡慕不来的,长相甜美清纯,又是多少同学的暗恋对象,一首悠扬生动的小提琴曲,更是让同学们称赞连连,赞不绝口,甚至连文化课也不曾拖过一丝后腿。 她在同学们眼里明明是最无可挑剔的女神,却无端坠落,掉进泥沼,成了泯然于众生的蜉蝣。 这让她怎么甘心,怎么放下。 她宁愿放弃艺术这条路,宁愿去走纯文化,也不可能接受别人的捐款。 讽刺。 太讽刺了。 就她自己也十分痛恨这样虚荣的自己。 可到头来,这一切变得越来越糟。 “秦小姐,已经到了。” 江非晚停好车后,见秦淑月没有动作,等了一下,见她还没有动身的想法。 于是她开口提醒。 秦淑月也同如梦初醒一般恍然惊醒。 她打开车门,走了下去。 江非晚也跟着走下车。 望着四周怡人的环境,江非晚不禁多看了几眼。 假山和水池连成一片,几片绿色的荷叶浮在水面上,边角处有些发黄,纵然有些许枯意,但不难看出,物业花了心思在上面,减缓它的衰败。 健身器材,小型儿童游乐园,应有尽有。 不错的物业管理,就连花花草草修建得也是极合规矩。 江非晚心下肯定。 不过,她又把目光移向秦淑月的后背。 这里一看地界昂贵,她来这里做什么? 看望什么人吗? 秦淑月似是有注意到身后的目光,可她并没有回头。 而是凭着十几年来的记忆,慢慢行走在蜿蜒的石头铺的小路上,找到自家院子。 这里的房屋间隔较大,楼层也不高,江非晚简单眼神一扫就数清楚楼层。 只有五层,倒像是小高层。而再观察楼与楼之间的间距,就不像是小高层了,倒像是洋房。 而观察周边的一楼,种着各种不同种类的花花草草,更有特别的甚至在门前种了一棵树。 看样子,买这里的洋房一楼还送小院子。 性价比貌似还行。 江非晚在心中评估衡量着。 这向来是她的职业素养。 用最低的价格盘下最具性价比的楼盘。 秦淑月走到一栋洋房前,驻足,不再走了。 而江非晚跟在她身后,见她停下脚步不再行走,自己也停步。 江非晚没有多问。 而秦淑月却是抬头看了一眼门前的那颗栾树。 眯了眯眸。 她打开院子的门,走了进去。 栾树一年又一年,开花结果再到落泥,一地残花败叶,无人收拾。 凄凄荒凉,就连草地曾盛开的花也早已枯萎凋零,融入泥土,滋润大地。 秦淑月走到栾树下,站在残花里,头高高昂起,注视着落叶纷纷。 栾树好像又长高了点。 她缓缓伸手,抚上栾树粗壮的树干,感受着它的粗糙不平,感受着它内里源源不断的生命。 花草凋零,唯有这颗树还高高矗立着,枝繁叶茂,长势越来越好。 秦淑月却无言轻笑一声。 这颗树的存在,于现在而言,极为讽刺。 秦淑月离开了这里。 江非晚则站在院子外,疑惑地看着秦淑月在院子里转来晃去。 她需不需要有必要提醒一下秦淑月…… 这里不像公园,不能随便乱转呢? 可正在她在思考该怎么开口时,秦淑月竟直接朝大门的方向走去。 在江非晚一脸惊疑的目光中,秦淑月的手指轻轻覆在门把手上,指纹一碰,门“咔擦”一声开了。 秦淑月静静走了进去。 江非晚怔了一下。 这难道是秦淑月的家吗? 秦淑月…… 住在这里? 江非晚一脸不可置信。 秦淑月很久没回来过了。 家中一切如旧。 她弯下腰,指腹轻轻扫过沙发坐垫,扫去一层灰尘。 茶几上粉红色斑点的桌布一片灰蒙蒙,茶具东倒西歪,四散在茶几上。 偶尔有一阵风吹过,拂动发梢。 她又往前走,来到客厅桌前。 上面摆着一本摊开的习题册。 自从秦淑月高考完后,她再也没回过这里。 住在工作店里或在大学宿舍,总之,她没再回来过。 一切都很熟悉。 一切也没有改变。 却空空荡荡,没有一点家的味道。 她伸手轻动,合上那本习题,却因长年累月,习题也不再严丝合缝贴合书页,隆隆鼓起。 她再次扫视一眼客厅。 和梦里的家一样。 秦淑月转身走进廊道,她缓慢走到一扇门前。 推开那道门,轻微“吱呀”一声,好似开启的是一扇尘封已久的古门。 只是一间很简单的卧室而已。 可飘窗上的窗帘紧闭,透不出一丝光亮来,衬得整间屋子死气沉沉,压抑的气息扑面而来。 而本身这其实是一间充满着少女般梦幻装饰的屋子而已。 崭新的公主床,整整齐齐铺着柔软蓬松的被套,飘窗上的粉红色的毛毯上摆着一个棕色的小熊,洋娃娃的身后有两只大熊,把小熊托在怀中间。 小熊唇角弯弯,笑得极为灿烂,怀中抱着一颗粉粉的爱心。 秦淑月走上前,拿起小熊放在手心里仔细看了看,而后很随意地将它扔在地上。 小熊正脸着地,粉色爱心也严严实实压在身下。 她又挥手,将两只大熊分开。 一只扫到地面上,另一只抓在手心里,紧紧依偎着。 而在三只熊玩偶和床帘后头藏匿着一架用黑色布包紧紧包好的小提琴。 她弯下身子,爬上粉色坐垫,“刷”地一声拉开窗帘,露出阳光。 久不见天日的床榻猛地被太阳光一照,好似又重返生机,嫩粉色显得更为鲜动活灵起来。 秦淑月则站在床后,将严实包裹好的小提琴拉开面纱。 一把红棕色仿复古的小提琴从黑布包里缓缓拿出,仿佛沉睡千年的灵器感知到波动,冲破冰封,重新回到主人身边。 在她秦淑月的手里,了无生气的小提琴似乎重涣活力,暗暗激动着,蠢蠢欲动着,想在主人的手里大放光彩。 可秦淑月碰到琴身的一瞬间,却感觉恍如隔世。 记忆如浪花一朵又一朵冲刷着她的大脑,却始终像柔滑的丝绸怎么也抓不住只字片语。 脑袋里一瞬间闪过许多画面,却模糊得让她捕捉不到半分。 指间微微颤抖,不慎拨动琴弦,清脆悦耳的琴音飘过空气,传入秦淑月的耳中。 她的心脏不禁猛地一跳。 多少年了。 她没再碰过它。 它会不会也会在某个深夜啜泣伤心,埋怨它的主人狠心抛下它。 就像她被所有人抛下一样呢? 她指间蜷起,却又展开*,拿起琴身,将它抵在下巴和肩中间。 微微侧脸,红棕色的琴身与她的侧脸平行。 秦淑月的下巴微微抬起,却能稳稳夹住小提琴,她低眸,温柔地注视琴弦。 右手拿起琴弦,手指自然而放松地拿起琴弓,轻轻放在琴弦上。 很多年不持弓,可韵律却铭记在心,在她拿起小提琴的一瞬间,关于它的记忆几乎一瞬间从脑海深处涌出。 她凭着记忆拉起她最拿手的那首曲子。 《人鱼之泪》 她凭靠这一曲冲破校,区,市,省,直冲国赛。却在踏入国赛的那一天,又亲手放弃了它。 就像一直以来和自己共通赏曲的知音,却自断手掌,永不再奏。 与之彻底决裂。 秦淑月缓缓呼出一口气,闭上眼,静心感受着小提琴温冷的触碰,心下流露一股异样的暖流。 她缓缓拉开琴弓。 【作者有话说】 补有话说: 今天下午闲来无事,去翻了翻前面写的内容,真的,我真的有一种“自己到底是在写什么狗屎”的即视感。 很差,我写得真的好差。我真的有的时候不明白,原来我这么差竟然还会有人稀罕我,追读订阅我的文。真的,我真的非常感谢你们(鞠躬) 没有你们,没有你们的追读,营养液,霸王票,最重要的,评论。如果没有这些,我不知道还有什么在支撑着我继续创作下去。 一开始是因为热爱,强撑着创作写下去,后来是为了你们,为了不让你们失望,继续用心地创作下去,未来,我不知道未来会怎样,但和光同尘,我希望与你们并肩前行。 故事快要行至一半,可离结尾还有好长一段旅途,我看着还未写至一半的大纲,我会突然害怕。害怕自己的节奏会不会把握不好,害怕写到最后,留下的人越来越少,害怕到完结的那一刻只剩下我,小祝和秦淑月站在旅途的终点,回望路程,却是只剩下一地残枫落叶。 有的时候怀疑我自己,写得不好,没入V的时候我会安慰自己,写得不好,没人看就走了,没关系。可是入V后,我倍感压力。如果我写得差劲,还让你们花钱,相当于给你们喂屎吃,我心中会忐忑不安,我会觉得有愧于你们。所以我逼着自己写好,一定要写好,一定要尽全力写好,一定不让你们失望。 有的时候写着写着也会突然没信心。我写得这么差,到底该怎么写下去……到底该怎么样才能不让你们失望,达成你们心中的预期。所以在行文字间斟酌再斟酌,考量再考量,仔细再仔细,直到最后一刻,我才发出来。可是我并不满意。 可是我知道,这是我的第一本,要求太多太高,反而是给自己一种压力,我试着调节自己,但不曾停笔。 看着你们每一天催更,我好快乐,哈哈哈~有一种被读者认可的幸福包围着我,让我再怎么怀疑否定自己,也要更文。 作为厨子,怎么可以让客人饿得前胸贴后背呢?不!绝对不能有这样的事情发生! 所以,我更,我酷酷更,我哐哐更!每更一章,翻着你们的留言,看见你们的订阅,我真的好幸福(抹眼泪) 你们的鼓励,让我倍感荣幸。 江湖路远,我们携手并进! 你们是我见过最可爱的天使宝宝,抱抱你们~(好幸福)(好快乐)[撒花] 本花又碎碎念了。[摊手](可不看) 第58章 让我看到不一样的你 ◎看来她今天确实很听话◎ 细长悠扬的音律透过玻璃,穿过房屋,远远传出院子,飘进江非晚耳里。 她竖耳细听,目光向四周捕捉,定格在一扇窗前。 她从上学的时候就对音乐一窍不通,七个音符都未必认全。 却在闻听悠扬动听律动时,竟也情不自禁凝神,不由自主地被这乐律吸引。 江非晚不懂乐曲,但隐隐约约能感受到曲中意。 曲调时而上扬,时而下抑,时而呜呜,时而高啼,宛如人鱼溺于深海,拼命寻找氧气,却空留一条鱼尾用力扑腾。终是抬头出海面,却因其鱼鳃无法吸进氧气,最终窒息绝望而亡。 “砰通,砰通……” 江非晚的心脏似也随着这乐律而跳动。 一曲很快落幕。可江非晚仍呆呆站在院门口,仿佛久久不能回神。 直到一粒栾花瓣落入左肩,她才惊觉曲已终。 这时,秦淑月的肩上背着一个黑色布包走出来。 江非晚轻扫去落花,有些怔愣地问道:“你,刚刚是用的什么乐器?胡琴?还是二胡?” 秦淑月微微睁大了眼。 这两种乐器和小提琴八竿子也打不着一块吧? 她伸出手,搔了搔脸,回答道:“小提琴。” “哦,哦!我想起来了!” 江非晚一边跟在秦淑月身后往前走,一边脸色好似顿悟一般道:“我就说怎么这么熟悉!小祝总的乐房里也放着一架小提琴呢!” 秦淑月的神色并没有什么变化。 在她第一次来到601时,二楼中有一扇半开着的门,屋里的场景若隐若现。 一架巨大的三脚架钢琴旁,小提琴静静地倚靠在侧。 那时候秦淑月天真地以为新室友一定是个陶冶情操,闲情雅致的女生,虽然中间有些乌龙,但总体来说还是对她颇有好感。 可秦淑月结论下早了。 她垂下眸,走在前方领路,跟在她身后的江非晚自然没有注意到秦淑月的小动作。 她还沉浸在刚才小提琴的旋律中。 江非晚又问,“你学过小提琴?” 秦淑月不轻不重地“嗯”了一声。 江非晚一脸崇拜。 她从小到大对音乐一窍不通,五音不全,在学校看到那些音乐生,她总不自觉敬佩与崇拜。 一个人往往缺什么,就越想要什么,越会崇拜什么,来弥补内心某一方面的空缺。 江非晚就是如此。 因此她总会被那些在音乐领域有所造诣的人,不自觉被吸引,忍不住靠近她们。 果不其然。 江非晚一开始对秦淑月的态度仅限于上司的工作安排,对她不冷不淡。可现在,她却是完完全全心甘情愿。 虽然江非晚并不懂音乐方面达到什么成就才算得上是炉火纯青,可她却能很容易进入到秦淑月所奏的乐曲中去,画面感也几乎在一瞬间显现在她的脑海里。 这就很令她折服了。 “秦小姐,请上车。” 江非晚居然主动帮秦淑月拉开车门。 秦淑月微微吃了一惊,她连连道谢,一时间也是一头雾水,搞不清楚状况。 “谢,谢谢江助理。只是,不,不用劳烦的,我自己可以开门。” 秦淑月连忙递上手,想从江非晚手里接过门把手,可江非晚的眸色里暗含隐秘的激动,一只手搭上秦淑月的肩,看着她。 “没事,你坐。” 秦淑月一颗心七上八下,实在搞不明白江非晚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她有些受宠若惊地坐进后座,又一脸忐忑地抬眸扫视一眼江非晚。 江非晚却“砰”地一声关上门,走进驾驶座,笑眯眯回头问秦淑月:“秦小姐,现在已经12:10,您是想去米其林餐厅,还是去意式餐厅?或者韩国料理……” 听着江非晚一串一串往外冒出的话,秦淑月听得一愣一愣的。 不过她还是耐心听江非晚说完之后再开口,轻声,也略有不安地抱着小提琴坚硬的黑色外壳,“学校门口对面的小巷子里有一家面馆,叫曹氏面馆。去那里就好了。” 从五星级餐厅忽降到学校对面一个籍籍无名的小面馆,水平降得可不是一星半点。 可江非晚明明有留意到这里的龙华物业,并不是一般人能住得起的小区。 要么是白领,要么是高层,总之…… 住在这里的人一定非富即贵。 可秦淑月却看起来与这里格格不入。 一时间,江非晚心里冒出好多疑问,却伴随着吞咽的动作,一齐重压回肚子里。 她并没有质疑秦淑月的决策。 江非晚手指默默在车子中间一块大屏幕上划了两下,弹出来一个曹氏面馆,她放大看了看,学校对面的犄角旮旯里还真的有一家小面馆。 江非晚二话不说,开着黑色豪车一路奔驰,稳稳停在曹氏面馆前。 现在,她成了与这块地界格格不入的人。 她从豪车上下来,刚想去开后座的门,秦淑月抢先一步开了车门,从里面下来。 秦淑月稳稳落地,怀中还抱着一个黑色的小包。 她进去点了一碗锅盖面,刚想掏出付款码,没成想江非晚却抢先一步拿出付款吗,杵在秦淑月手机前。 拿着扫码机的女老板这下为难了。 这又不是在什么高档饭店,不过是一家小面馆,还只是十多块钱的东西,用得着要两个人抢着付? 秦淑月也是一脸怔愣地抬头看江非晚。 而江非晚只是轻轻一笑,她道:“小祝总既然吩咐要我跟着你,那自然秦小姐一切衣食住行都该由我负责。怎么能让秦小姐付款的道理。” 说着,她把付款码又递近了点,对老板说,“老板,扫码。” 女老板却觉得这两个人莫名其妙。 搞得一本正经,穿得衣冠楚楚,不知道的还以为她们家是什么米其林大餐厅呢。 她略带无语地扫了一下码。 “滴——已收款,11元。” 江非晚一脸震惊,她重新确认一眼结账单,似乎不可置信,“什么东西一顿只要11块钱?” 秦淑月眸色有些为难地看着她。 这她能怎么说呢?跟在祝令仪身边的人,难道都不知道什么是物价吗? 秦淑月默默走到一个空桌子前,坐好,把小提琴放在椅子旁边。 江非晚不知道跟老板说了什么话,只听老板大声喊叫一句,“多少?!这位姑娘,我看你是来砸我场子的吧?!” 秦淑月一听,大骇,连忙跑过去问老板,把江非晚往后推了下,问道:“不好意思,老板……” 还没听秦淑月说完,那女老板就又问她道:“你们两个怎么莫名其妙的。尤其是你身后那个女人,穿得和这里的人格格不入也就罢了,她竟然还要我们后厨做一百碗面条给她打包带走…… 女老板扯着嗓子,声音因为震惊几乎有些扭曲,“你们这明摆着不是来砸场子的吗?” 秦淑月一听,也是懵了,回头连看江非晚两三眼。可江非晚却很坦然地和她对视,好似并不觉得这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还有些不解地问她们,“怎么了吗?” 老板一听,白了一眼她后不说话了,低着头走到后厨和厨师蛐蛐去了。 秦淑月则把她拉到一边。 她能理解现在十二点多了,是个人都饿了,但不至于饿成这样要吃一百碗吧? 秦淑月拉着江非晚坐到她对面,问道:“你干什么?” 江非晚也是一脸懵然,看着秦淑月,“怎么了?” 秦淑月蹙起一双好看的眉头,“你很饿吗?” 江非晚摇摇头,“不饿。” 秦淑月又问,“不饿,那为什么要点一百碗面条?” “因为便宜。” 江非晚也是实话实说,而在一旁就餐的人纷纷抬起头,怪异地看了她一眼,又低下头吃面。 她记得之前跟祝令仪应酬,点菜的时候,一根打着中国结的海带丝就要将近一千块,纯粹是为了美而美,正儿八经餐盘上食物简直少得可怜。 江非晚非但吃不饱,还得纯纯干坐着陪在祝令仪身边两三个小时。好不容易应酬结束,把祝令仪安排妥当后,她饿得前胸贴后背,头晕眼花,灰溜溜跑去加餐。 一听这里一大碗面条只要11块钱,给她激动得恨不得给公司里每个员工都买一份。 秦淑月了解到各中由来后,也是一噎。 “这……你们小祝总……” 见秦淑月一脸为难的模样,以为是在担心祝令仪,她立马摇摇手,“小祝总的饮食都是由私人管理的,不存在饮食不良的问题。” “而且我们加餐也是可以报销的。” 秦淑月本来也没想问祝令仪什么。 刚想开口解释,前台却叫号了。 “39号。” 秦淑月一看牌,正好是她的号码。 于是她将未说完的话咽回去,起身走到前台,双手端着餐盘走回座位。 餐盘上,装着满满一大碗面条,肉丝白花花铺了厚厚一层。 是她最喜欢的肉丝面。 她拿起筷子刚准备开动,忽然感觉到有一道目光一瞬不瞬,极为灼烈地盯着她。 秦淑月顿了一下,抬头与江非晚对视一眼。 视线相撞的那一瞬间,江非晚又迅速挪开目光。可等到她继续咻面时,那道灼热的视线又跟过来了。 这种太过异常的目光简直让秦淑月完全没有办法全身心投入吃饭好不好。 谁来管管呢。 她放下筷子,坐正身子,问她道:“江助理,你饿了吗?” 江非晚摇头。 秦淑月眸光复杂地盯着她看了一会儿,还是起身离开座位,走到前台对老板交谈几句。不一会儿,秦淑月又折返回来。 手中捧着一碗和她一模一样的肉丝面,放到江非晚面前,贴心地把筷子也放好。 撞进江非晚一双惊讶的眸子,秦淑月鼓嘴,把面条往她的方向推了推,“你请我吃,我总得请回来。不让你白白花钱。” 江非晚却摆手,“咦?秦小姐是在担心这个吗?没关系的,我们都是可以找小祝总报销的。” 不提祝令仪还好,一提她,这顿饭秦淑月无论如何都是要请回来的。 不请回来,不就相当于是祝令仪请她吃饭吗? 秦淑月绝不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请回来,和她两清,自己又可以有合适的理由讨厌她。 而她却选择性遗忘祝令仪为她两次请医生救她的事情。 忘了,说记不得,总比记得,再折磨自己要好。 秦淑月笑了笑,并没有同江非晚解释,拿起筷子吃起自己的一份。 十二点二十。江非晚其实也饿了,可因其在工作,专业的职业素养不允许她懈怠半分,即使饿了也说不饿。 她拿起筷子,也有模有样地咻起面条来。 江非晚第一次在这种小馆子里吃面。 从前跟着祝令仪久了,山珍海味,八珍玉食什么都吃遍了,有的时候换换口味,还真有一种不一样的感觉。 江非晚吃得极为高兴。 而等她再一抬头,秦淑月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抱着她的小提琴,安安静静坐在她对面,静候佳音。 她赶忙咬断一口面,看了一眼时间,13:00。 江非晚猛然想起秦淑月下午一点半还有一堂课,于是急忙抽了一张纸,擦了擦嘴,可没想到纸太薄,质量太差,嘴边的汤水洇过纸巾湿了指尖。 江非晚一愣,她又抽了一张纸擦手。 望了一眼这张有一点水就裂开的餐巾纸,无奈摇了摇头,“秦小姐,我们走吧。” 秦淑月摇摇头。 江非晚疑惑。 秦淑月伸手指了指碗里剩下的一坨面,提醒道:“江助理,你面还没有吃完。” “没关系。” 秦淑月却摇头,“浪费可耻。” 江非晚一愣,她又只好无奈地拿起筷子,皱着眉头叹一口气,“秦小姐,有的时候,您和小祝总还真是有点像呢。” 闻言,秦淑月一愣。 她张了张口,又无言吞咽了一口空气。 江非晚飞快吃完面条后,终于是赶在13:30之前把秦淑月送进教室。 秦淑月快下车的时候,江非晚递了瓶水给她,并眼神示意了一下她的帆布包,“秦小姐,别忘了吃药。” 她点点头,乖巧地把水接下。 随后她下了车。 江非晚还要跟着她,说一定要把她送进教室自己才算完成任务。 秦淑月想想就够毛骨悚然的了。 学校的那些舆论简直像一根根尖刺一样狠狠扎进秦淑月的血肉。她几乎是下意识立马否决,“不用了。” 坚决地表示,“我可以自己一个人去教室。” 拜托,她也不是几岁幼儿园小朋友,找不到教室还得让老师亲自搀着去找教室。 江非晚拗不过她,询问过祝令仪意见,经她同意后,江非晚也不做停留,任秦淑月去了。 不过她的小提琴却没法带到教室。 只是她不太好意思向别人提要求,还是江非晚看出来她心思,主动开口问她:“需要我帮你把小提琴带回宿舍吗?” 秦淑月感激地看了她一眼,把小提琴小心翼翼地递到江非晚手上。 一堂课上到晚上六点半,秦淑月简单收拾好课本,又忙不迭跑进餐馆打工,下了班又立马往宿舍赶,一路狂奔,终于在十一点半之前回到宿舍。 祝令仪依旧坐在沙发上,带着一副金丝框眼镜,手指敲打着键盘,似乎工作上很忙碌。 却在听到门外的动静后,祝令仪的手指忽然停止敲动。抬起头,目光平静地注视着门外回来的身影。 她推了一下眼镜,看着正在换鞋的秦淑月,例行公事似的问道:“药吃完了吗?” 秦淑月点点头。 祝令仪道:“过来,把包拿过来给我看。” 秦淑月低着头,把包递过去。 祝令仪翻着看了一圈,伸手扒拉两下,只找到两个装着小药丸和药液的空袋子。 看来她今天确实很听话地就把药吃掉了。 她满意地把包放回沙发。 继而祝令仪又抬头,一双眼睛投射出一道锐利的视线,秦淑月好似被烫了一下,她急忙别过眼去。 只听祝令仪宛若银铃的声线中附着着一层清冷,墨色的眼眸看向她时一动,“听说……” “你会拉小提琴?” 【作者有话说】 祝令仪:老婆什么时候会拉小提琴?我怎么不知道? 秦淑月:(白了一眼她)呵,我会得可多着呢。 第59章 她的伯牙 ◎吹起她洁白的长裙,自由尽情飘扬吧◎ 随着祝令仪这句话,秦淑月的目光扫到摆放在祝令仪身边敞开了的小提琴盒。 她瞳孔一缩,看向她时眸中多了一丝愠色。 “我没允许你打开我的小提琴盒。” 她瞠目结舌了一番,脑子里轮番想了好几句质问她的话,说出口却成了好没底气的威胁。 祝令仪眉峰微挑,她放下笔记本,修长的手指轻轻拨弄琴弦,清脆悦耳的声音传入秦淑月耳中。 落在她耳里,却尤为刺耳。 心也跟着提起来。 这是她最最宝贝的东西,可别被她玩坏了! 她急忙冲上前,想从祝令仪手中夺回小提琴。 可祝令仪压根就没想跟她来一场争夺小提琴保卫战。 她轻托起小提琴放在双膝上,两只手掌压着沙发垫,整个人向后仰去,靠在沙发背靠,丝毫没给小提琴受限,只是目不转睛地看向秦淑月。 看着秦淑月花容失色的模样,祝令仪的嘴角有一瞬间微微扬起。 好整以暇地望着秦淑月把小提琴小心翼翼抱在怀里的样子,稀罕得倒像是抱着一颗深海的夜明珠。 秦淑月左左右右,上上下下,每个方位都仔细检查了一遍,确认它的小提琴没有受伤,紧绷的心脏才缓缓落下。 她刚想试试音色,抬头去寻找琴弓,却没成想祝令仪好似看透她心中所想一般,早早将琴弓拿在手里把玩。 秦淑月冷漠地向她伸手,“给我。琴弓没有那么好玩。” 祝令仪握着琴弓的手紧了紧,又往身前贴近,大有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表情。 这架势是不给了。 有米没锅,再怎么是个巧妇也难煮出香喷喷的米饭。 看着祝令仪居高临下,玩世不恭的态度,秦淑月心中无名冒出一股火。 这明明是她的东西,怎么就变成她去讨要她的东西,还得低声下气,去求她把东西还给自己吗? 搞什么笑。 可秦淑月也不敢真的和她真面交锋,她吞了口口水,将心里的话咽回肚子,刚想开口,却被祝令仪打断。 “你是不是想说,这明明是你的东西,却要让你这个主人低声下气求着我把东西物归原主?” 就跟借钱的是孙子,欠钱的是大爷一个道理。 秦淑月一怔。 她严重怀疑祝令仪是不是有读心术。 可祝令仪却是哼笑一声摇摇头,将眼前那个并没有镜片的金丝框眼镜摘下来。 随意放在身侧,站起身,缓缓走到秦淑月面前。 黑影压过灯光,秦淑月眼前一黑,再一眨眼,祝令仪已经走到她身前。 秦淑月在面对任何人时,一定是将头死死低着,好似无时无刻不在降低自己的存在感,让任何人也发现不了她的存在,也给人一种很不自信的印象。 就像现在一样。 祝令仪离她远远坐着时,秦淑月尚会时不时抬起头目光轻扫她一眼,可等到她走到自己面前,离自己仅几步之遥时,她却像个鹌鹑,紧紧缩起来。 可祝令仪并没有说什么,而是将那只握着琴弓的手抬起,递送到秦淑月的面前。 秦淑月不明所以地接下弓后,手再次垂落身侧。可却无意识紧紧攥着琴弓,指尖发白。 祝令仪低眸轻轻扫视一眼,神色并无异常地转身,重新坐回沙发,抬头看向她,手中举着红酒杯,朝她的方向遥遥一点。 “《月光》会吗?” 身前巨大的压力转身即逝,可秦淑月还没放下一口气,心却随着祝令仪的这句话又提了起来。 看着祝令仪闲情逸致地坐在沙发上,修长的指尖附在杯身,时不时轻晃酒杯里的红酒,半眯着眸,很是悠闲放松。 而自己,就像是一个被客人点花牌来表演的琴姬。 想到这里,秦淑月放下小提琴,她摇摇头,“不会。” 这句话到狠狠扫了祝令仪的兴。 她“咯噔”一声放下酒杯,“那你会拉什么?” “什么都不会。” 秦淑月答道。 边说着,她边走向祝令仪身边的盒子,正要伸手去够,却猛地和祝令仪撞了个满怀。 “你艺术节就表演这个吗?” 秦淑月弯下身子,伸手去拿小提琴盒,而祝令仪双腿交叠,慢条斯理地盯着她盈盈一握的细腰,随着秦淑月伸手的动作,她的腰身细微扭动。 虽然这种目光并不会给人带来一种被变态凝视的冒犯,却也十分不怀好意。 秦淑月迅速拿回盒子,直起身,脱离祝令仪的目光,把小提琴装进去。 正要松一口气,可一抬头又见祝令仪蹙着眉紧盯着自己装在提琴盒里的小提琴,那眼神似乎是有什么话要说,却终究还是什么都没说,起身离开了。 秦淑月蹲在地上收拾小提琴,抬头看向祝令仪离她越来越远的身影,她竟然不动声色地松了口气。 不知道为什么,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见到祝令仪总是会莫名很紧张。 心脏会跳得很快,也给她一种急不可耐快速逃离她在的地方。 可秦淑月也会莫名生气。 气她为什么总是高高在上,好像总是站在最高点,审视她,审视着所有人,就像审视一只可以随时一脚踩死的蚂蚁一样。 她总是显得毫不关心,毫不在乎。 可她为什么,要在和自己认识的第二天,就帮她。 在她晕倒的时候扶住她,在她醒来的时候趴在她的床边。 很多东西秦淑月根本一点都想不明白。 实在是毫无逻辑,秦淑月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始回想。 她跟她很熟吗? 为什么要像朋友一样无私地帮自己。 她跟她,难道什么时候开始成为朋友了吗? 她轻叹息一声,收回目光。 她想不懂。 她也不奢望能和祝令仪成为朋友。 秦淑月很有自知之明,自己的性格很怪,孤僻,乖戾,连有的时候她自己都忍受不了自己。 她这样性格的人,注定和谁都不会成为好朋友。 秦淑月收拾好小提琴后,背上包上二楼,回到自己的房间里,拿出换洗衣物,简单冲了个澡,上床睡觉去了。 可今夜却一夜无眠。 一上床,关上灯,面对漆黑孤独的夜晚,落地窗外的月光隐隐约约照进来,她的影子落在床边。 秦淑月转过身,静静盯着影子,又微动了动,往影子的方向挪了几下。 她缓缓伸出手,搭在自己耸立起来的肩上,盯着黑夜里的影子,依稀又隐约在她脑后多出一个人影。 看着地上的影子,她呢喃地叫了一句。 “妈妈。” 一阵风吹过,吹动窗外的树枝,天气渐凉,可关窗又闷热,秦淑月索性开了窗睡觉。 风吹动秦淑月身后的发丝,根根吹起,连在地上的影子也看起来十分张牙舞爪。 风停了,乌黑的发垂落,地上另一重黑影消失了,妈妈离开了。 耸立在肩上的手下坠,秦淑月却坐起身,盯着地上的黑影很久。 她向左歪了歪头,又向右歪了歪头,仿佛在看什么,可最终她的脑袋也不动了。 “啪”地一声,秦淑月将她背后的枕头狠狠一掷,猛地砸在地面上好像要将地面砸出一个洞。 枕头“砰”的一声在顺滑的地面上飞出去老远,碰到白墙后又弹了回来。 她安静坐在床上,眼神下低,死死盯着地上的黑影,神色中好似蒙上一层阴霾。 在漫无边际的天边,一颗旭日缓缓东升,黑夜的冰冷转瞬而逝。渐渐的,万物复苏,麦田中成丛成丛的向日葵高高昂起头,追逐日光。 秦淑月很早就起床了。 她换好衣服,将小提琴背在身上,静悄悄换上鞋出门。 声音轻微,几乎没有达到能扰人好梦的分贝。 可祝令仪还是惊醒了。 而她一醒,睡在她房间旁边的江非晚也被绑定的电子设备叫醒,她猛地睁开眼,匆忙得几乎连衣服也没穿,直直奔向祝令仪的房间。 她神色惊魂未定地打开门,警惕地在房屋内扫视一圈,身子略微弓起,一副战斗之前的姿态。 可屋中除了躺在床上睁眼望天花板的祝令仪,没有任何人。 “什么声音。” 躺在床上的祝令仪声音暗哑地问。 江非晚立刻翻出平板查监控。 一夜无人,只有两分钟前秦淑月离开宿舍。 江非晚的心也微微放了下来,她收起平板,“是秦小姐。两分钟前,秦小姐背着小提琴包离开。” 祝令仪伸手挡在双眼上,她哑声“嗯”了一声。 江非晚不放心地看了她一眼,又问道:“祝小姐,离今天的课还有五个小时,您可以再睡一会儿。” 祝令仪却从床上坐起,“睡不着了。” 江非晚没有置喙祝令仪下达的指令。 祝令仪既然说睡不着,作为一名优秀的助理,要把上司的衣服准备好。 她从衣柜里挑出几件衣服,搭配祝令仪今天的穿搭。 祝令仪一向不喜欢过为浓艳或花哨的衣服。她的衣服要么黑,要么白,都是纯色系。 江非晚也在给她几年如一日的搭配中渐渐明白祝令仪偏爱简约系。 也确实符合她的气质。 把衣服递给她后,江非晚退出去等了一会儿。 祝令仪扯了扯压在白衬衫下的黑色领带,调整了一下位置,她拉开门,问站在门旁边的江非晚,“早餐准备好了吗?” 江非晚愣了一下,现在才6:30,祝令仪一向起床时间也有规定,也为了保持早餐的新鲜度,女佣们一般会在祝令仪起床前三十分钟开始准备。 谁也不知道今天祝令仪突然惊醒,早饭还没有准备,就算是现在准备也晚了。 她摇摇头,如实回答:“还没有。” 她刚想说,现在去吩咐准备,可没想到祝令仪却挥了挥手。 “不用了。” 祝令仪低眸想了想,“今天去食堂。” 简单做出这个决定,她迅速洗漱一番后抬步走了出去。 江非晚想跟着,祝令仪也没有拒绝。 以往都是高尹和徐廉会跟着。不过现在时间还早,高尹应该刚从酒吧回来入睡不久,而这个时候徐廉已经到实验室了。 漫步走到食堂,祝令仪找了一个位置坐下,一抬头刚好能看到那个包子铺位置。 看着在包子铺里忙上忙下的纤纤身影,祝令仪恍惚了一瞬,还以为是秦淑月在忙活。 她的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包子铺的方向,江非晚细心观察了一眼后,走到包子铺。 和前台的女生说了什么话,那女生身影微微一顿,肉眼可见地有些慌乱,不过看着来人气质出众,一副说一不二的模样。 女生短暂地怔愣后,低头走向后厨。 然后…… 就见江非晚两只手拎着满满的袋子,呲起一口大白牙向祝令仪的方向走来。 祝令仪的目光悠悠从那个女生身上转向江非晚。 瞧着江非晚一脸兴奋的目光,祝令仪神色冷冷地看着她手中拎着十个袋子。 “你搞什么。” 祝令仪幽幽问道。 江非晚笑着解释,眸中充满兴奋,“嘿!这里物价也好便宜!我多买点,带到公司给何静余娴她们尝尝。” “也?” 祝令仪并没有对她买这么多包子有什么异议,毕竟几袋包子又能贵到哪去。 她在乎的是“也”。 江非晚难不成还跟谁出去吃饭了? “你谈恋爱了?” 江非晚把给祝令仪买的一袋包子推到她面前,自己也拿起一个包子,张口刚准备尝尝鲜,却在听到祝令仪这句话猛地一噎。 她停顿一下,连带着手里的包子也是一顿。 “不……不是,小祝总,我成天跟着您,有时还东奔西跑出差。我上哪谈恋爱呀?”江非晚哈哈笑了一声,又道,“是秦小姐。” 一听到秦淑月,祝令仪的身体微微立起,前倾,就连手上抓着的包子也是不由自主一紧。 反应过来后,她又暗暗嗤笑一声。 她这么关心秦淑月的事情干什么。 她身子一松,又恢复成漫不经心的模样,拿起包子随意咬了一口。 或许在旁人眼里看来祝令仪已经感到无聊,不想再听来人说下去。可江非晚跟在祝令仪身边这么多年,早就知道祝令仪这副模样是什么意思。 她想听,但是不好面上表露出来她想听。 所以江非晚继续道:“秦小姐说学校对面的小巷子里有一家曹记面馆。我们去那里吃了午饭。” “哦。”祝令仪漫不经心地又咬了一口包子,*没有再接话题。 在她吃完一个包子,再从袋子里拿起一个包子时,余光不经意又飘向包子铺的方向。 如今食堂人还少,穿着白色餐饮工装的窈窕少女拉下口罩正和于姐谈笑风生,时不时传来几声于姐豪迈的笑声。 不知怎的,祝令仪的脑海里忽然闪过秦淑月被豆浆烫伤红了一大片肌肤的模样,又畏畏缩缩,似乎很惧怕于姐的片段。 那块通红的烫伤仿佛格外刻骨铭心。 祝令仪不悦地“啧”了一声,想将这莫名其妙的多出来的记忆移出脑外。 江非晚则放下包子,凝声问道:“怎么了小祝总,是包子不合胃口吗?” 祝令仪将自己拿出来咬了半口的包子一口塞进嘴里,吞咽下肚后,她站起身,不吃了。 她转身就走,江非晚摸不着头脑,赶忙收拾了一下餐桌,拎着她几大袋包子赶忙跟上。 出了食堂,不远处的人工湖面水波荡漾,一片波光粼粼。 盯着湖面好一会儿,鬼使神差的,她抬步往那个方向走去。 学校的人工湖很大,又因种种原因湖上什么都没建成,光秃秃的只有一个小小的喷泉。 祝令仪来了后,她便投资在人工湖上建了古道,连起两边,湖心中间建立一个湖心亭。 雁观。 古道一建成,人山人海,蜂拥而至挤在古道上,学校怕给挤塌了有人员受伤还要再拨款重建,于是下规定不许人踏足。 祝令仪也默认了学校的行为。 她修建古道可不是为了给万人踩踏的。 渐渐的,这里人迹罕至,逐渐荒凉。 却有人定期打理,整个古道和雁观被打理得蹭亮夺目,是学校一道靓丽的风景线。 而今天却不一样。 离人工湖走得近了,飘飘渺渺,若隐若现地传来一阵悠扬的乐声。 祝令仪心中一动。 在听到旋律的一瞬间,她的脑海里几乎一瞬间闪出一个词。 《人鱼之泪》 这是祝令仪曾在国赛中荣获金奖的曲目。 没想到在这里竟然能听见…… 是谁。 心中怀着疑惑,她拨开郁郁葱葱的灌木,继续向前走去。 秦淑月几乎一整夜都没合眼。 她睡不着,也没有精力干其他的事,坐在床上愣了一夜,迷迷糊糊靠着床板睡去,没一会儿又醒了。 天才刚蒙蒙亮。 心中想着艺术节,回想着昨天上课之前去辅导员办公室报上的曲目,辅导员微微讶然的眼神。 她显然并不相信秦淑月会拉小提琴这件事,更不相信她会拉那首千古绝唱《人鱼之泪》。 弹得好催人泪下,回肠荡气。 若是弹得不好…… 在这所学校里谁都知道,祝令仪曾靠这一首《人鱼之泪》荣获国赛金奖。 这不就是班门弄斧,都舞到正主面前来了吗? 辅导员劝她谨慎一点,回去再想想。 而秦淑月不懂个中门路,只以为是辅导员不信任她,怕她给学院丢面子。 她向辅导员再三保证,自己不会出错,一定不会给学院丢脸之后,辅导员才一脸神色复杂,不情不愿地给她报上名。 由此,秦淑月的压力更大了。 因为她已经有三年多没有碰过小提琴,虽然谱子铭记于心,像是刻在脑海里,可经久不拉,手生是必然的。 她开始不自信…… 明明以前,她最不擅长的就是不自信。 左右睡不着,她背上提琴包走到一出没什么人的地方练琴。 走着走着,她当真走到一处了无人烟的地方。 是她之前来过的雁观。 四下张望,确实没有人经过,她这才放心,走进雁观,将提琴包放下,小心翼翼地拿出小提琴。 她坐在雁观美人靠上,从包里拿出用了一半的松香,又一只手拿出弓。 刚想给弓毛上松香,秦淑月却愣住了。 她似是不确定,又看了一遍。 心下缓缓得出一个结论。 她的弓已经被人上好松香了。 可明明她在家中拉奏的时候,弓毛少松香和琴弦上好似黏着一层白白的糖霜,黏腻,几次差点拉不开琴弦,干扰音质。 不对。 秦淑月瞪大了眼。 琴弓是被换了一个新的弓毛后再上的松香。 曾经琴弓上明明因为岁月而松弛,弓毛也稀稀拉拉掉了很多,还有一些弓毛断了一截,垂在半空,秦淑月还没来得及剪短。 却被换了。 换了一只崭新的弓毛,紧旋在琴弓上,好像又焕然一新,充满生机力。 她愣了。 她又把目光看向摆放在包里的小提琴,紧接着她拿起。 双手握着琴身,目光盯着面板。 曾黏在那里的松香也被人用琴油精心擦拭掉,四根琴弦亦一尘不染。 整个提琴被人一分一寸仔细擦掉曾落在上面的灰尘……如今在她手里,就像新的一样。 秦淑月彻底愣住了。 甚至呆在原地好长时间都没有缓过神来。 “是……她?” 除了她,秦淑月想不到第二个人了。 秦淑月目光复杂地盯着手里的小提琴和弓,心中有一股名叫惺惺相惜的暖流,不受控涌出心脏,渐渐流入温暖了全身。 下颚夹着小提琴,头微微昂起,眼神温柔且爱恋地看着四根琴弦,右手的琴弓轻而缓地放在面板上。 她闭眼,静下心,感受着喷泉节奏地涌动,鱼儿在水下的嬉闹追逐。 沉而柔,破开第一个音符。 而后悠扬的音律徐徐在雁观回荡,随着流动着的徐风,悄然飘向远方,等待着高山流水。 “簌簌”两声,一道人影穿过灌木,走了出来,她的身后紧随其后跟着另一个女人。 江非晚但见有人擅闯雁观,急得当场差点高声呵斥,却硬生生被一道凛冽的视线憋了回去。 涨得脸色通红,差点将那句昂扬的调蹦出来。 秦淑月的目光柔和而缱绻,整个身心痴迷地投入进曲调中。 而祝令仪静静驻足,站在雁观下,抬起头,平静地注视着亭中之人。 一阵微风吹过,吹起女人洁白的长裙,随着风自由肆意飘动,吹动女人落在眉前的发梢,好似沉静了岁月。 倏然、 一曲毕。 【作者有话说】 啊,快到艺术节了。 我昨天又对了一下大纲。 还有n多剧情没走……[摊手][摊手] 任重道远(握拳)[化了] 第60章 祝令仪离开了 ◎她为什么会感到烦躁◎ 她停在《人鱼之泪》最高潮的部分。令人心神向往,却又无可奈何,最后只能化为一腔心烦意乱落幕。 祝令仪不悦地蹙了下眉头。 秦淑月是被她吓到了。 她一直沉迷于旋律中,感受着每一分音符,却在抬首之间,余光忽然瞥到一抹身影。 静立在灌木前的身影,站在雁观之下的身影,轻轻抬首,目光清冷中夹杂着一丝温和地盯着她的身影。 秦淑月从没想过这里会突然窜出一个人,当即吓得琴音断裂,而后整个人双脚灌铅似的立在原地。 拿着小提琴和琴弓的两只手慌乱地想要把它们藏匿起来。 而她这些小动作被祝令仪尽收眼底。 她双手很随意地插进口袋,就好像刚才驻足耐心听琴的人并不是她,而她只是一个刚好路过的过客而已。 而她这个过客,此时正一步一步挺直腰背,朝秦淑月走去。 秦淑月的琴无处可藏,只好紧握着琴身和弓,低着头,站在雁观中央。 仿佛刚才肆意弹琴,沉浸琴音的女孩儿并不是她,她只是一个东施效颦,偷走别人小提琴的小偷。 祝令仪走到她面前,只是简单地问她道:“为什么不继续下去?” 秦淑月无声地张了张口,摇摇头,回答道:“忘了。” “忘了?” 祝令仪显然并没有听信这个说辞,再问:“那五天后的艺术节怎么办?站在台上,台下那么多人,你也会因为害怕焦虑而退缩,把属于你的第一拱手让给他人吗?” 秦淑月闻言,眉心微微一动。 她听到祝令仪说的那句话。 属于她的第一。 是什么意思。 祝令仪看着她,却没再说什么。 又是一阵清风拂过,她的发丝轻轻吹起,随着风动,轻扫过秦淑月的脸颊,痒意伴随着一道细弱的电流,从她的脸颊缓缓流淌到全身。 很危险。 秦淑月本能地后退一步。 但见她的反应,祝令仪脸色没有变化,两只眉头却是不自主地动了一下。 她看向低着头,从开始就没有用正眼瞧过她一眼的秦淑月,轻声呢喃,似在疑问,又似在自问。 “这么讨厌我吗?” 祝令仪无声地笑着摇头,她最后再凝神望了一眼秦淑月后,双脚抬起,再无所留恋地转身离去。 跟在她身后的江非晚似乎很是恨铁不成钢地瞪了一眼秦淑月后,也跟着自家上司的步伐转身匆匆离去。 无人在意,秦淑月握着琴弓手指几乎紧攥得发白。 她听到了。 即使祝令仪说得并不很大声,但她就在她面前,再怎么小声呢喃,她也一字不落,清晰地听在耳朵里。 手心几乎快要被她掐出一道深血痕来。她站在原地许久,直到湖里小鱼“扑通”一声跳出水面,涟漪溅出水面,不轻不重地落在秦淑月耳里,她终于回过神。 可她什么也没说,只是静静蹲下身,把小提琴放进提琴包里,背上小提琴,离开雁观。 把小提琴放回宿舍后,她的生活又恢复往常。赶课,工作,练琴。 平静得和从前没有任何不同。 可李医生的电话打来了。 秦淑月刚从餐馆下班,盯着屏幕愣了几秒后,接起电话。 “李医生。” 这么晚了,医院早就下班了,她心中打鼓,不知道李医生这个时候打电话来做什么。 而李医生先是在电话中沉默了一下,而后沉沉的声音向她问来:“住院费……你凑齐了吗?” 秦淑月显然是没想到李医生会问这个问题。 吴旭华离奇消失,烧烤店的生意没得做,勤工俭学又…… 秦淑月低着眸。 不过只要在两天后的艺术节上夺得第一,住院费就有着落了。 对于第一,她势在必得。 她向李医生保证,“我一定会在月底前把住院费交齐。” 电话那边沉默一瞬,又道:“对于你妈妈手术,你真的,不打算改变一点心意吗?” 闻言,秦淑月才知道李医生今天这通电话的目的。 是为了劝她放弃。 秦淑月是想过放弃。 可又无法放弃。 她只能咬牙坚持下去。 因为…… “不还是有一丝希望的吗?” 秦淑月笑问李医生。 李医生在电话里沉默良久,“35万。你……你决定了就行。” 他挂断了电话。 秦淑月心中的大石,似乎又往下沉了沉。 明年一月份之前要把35万筹齐…… 她闭了闭眼,抬头望向没有星星的夜空。 万般话语凝结成一句叹息,缓缓落下。 只要能救妈妈。 她什么都会愿意去做的。 秦淑月赶在十一点半之前回到宿舍。 这几天,祝令仪似乎格外忙碌。她没有在宿舍,连带着江非晚也跟着她一起离开了。 女佣们依旧在宿舍里忙碌,随处可见她们勤恳的身影,即使祝令仪不在,她们也依旧井然有序。 秦淑月什么时候回宿舍都可以,也没有人会再找她麻烦。 她的小提琴包竖着放在门口,没有人动过。 就算是在宿舍里练琴,也没有人会觉得她吵闹。 没人约束,没人会带给她压力。 她应该感到开心。 可秦淑月并没有笑。 在外面忙碌一天,秦淑月身心俱疲,也没有多余的精力去想其他的事情。 女佣早已做好了香喷喷的饭,她们垂眉顺目地走到秦淑月面前,嘴角牵起一抹浅浅的笑意,“秦小姐,晚饭已经准备好了。” “您现在要吃吗?” 语气很恭敬,可秦淑月却不习惯这样的态度。 她连忙摆摆手,“实在无需用敬语……”又道,“我还好,没有特别饿。” 说罢,她转身想回二楼,可女佣却拉住了她。 女佣抬起头,对她道:“不行的,秦小姐。小祝总吩咐了,您必须要按时吃饭。” 谁家好人十一点半了还吃晚饭,这难道就健康吗? “小祝总说,您要吃药。” 小祝总,小祝总!祝令仪人不在,可秦淑月倒是觉得她无处不在。 “知道了。” 不过只是舍友关系罢了,有必要这么关心自己吗? 秦淑月还是乖乖坐下把饭和药吃掉。 她盯着药片,不禁有些出神。 如果没有祝令仪,她现在说不定靠着勤工俭学和餐馆的工资,自己再去其他地方打打零工,总能凑齐住院费。 勤工俭学带给她不错的收入却因为祝令仪寥寥几句话而泡汤。 又因为她,自己卷入学校舆论风波,直到现在,流言蜚语依旧不断。 又在无形之中多了无数罪名可供宋佳佳他们嘲讽。 如果没有遇见祝令仪,如果她没有走错宿舍,这一切都不会发生。 她早就逃离宋佳佳他们的威胁与嘲讽,和新室友们展开一段新故事。 自己再勤勤恳恳学习,评奖评优,拿奖学金和贫困助金…… 这一切的生活,都因为祝令仪毁了。 因为她,她好像永远都脱离不了宋佳佳他们的阴影。 秦淑月毫无理由地将一切过错都推在祝令仪身上,似乎只有这样她才能让自己好受一点。 可这样的自己、 很自私。 祝令仪做错了什么吗? 她真的有自己想象里的那么十恶不赦吗? 她托住低血糖晕倒的自己,为自己请医生,报销医用费用…… 给自己的小提琴换了新弓,把小提琴擦得干干净净。 她到底想干什么。 秦淑月怎么想都想不明白。 可她又让自己下跪,向她认错。 又会在亭下为她的琴声驻足。 眼中的神情里充斥着对她的欣赏。 有多久,秦淑月没有在自己身上再见过这样的眼神。 可…… 这一切,到底是什么意思。 可自从她问她那一句,“这么讨厌我吗?”后,就再也没有出现过。 这又是什么意思。 是因为自己才不会宿舍的吗? 脑子很乱。 有太多的事情冲击着她,她真的。 很累。 “哎。” 她叹了口气。 这一切都不是最要紧的。 最要紧的是两日后的艺术节。 为了妈妈的住院费,她一定要夺魁。 可夺魁之后呢?她还差二十多万。 秦淑月很无力。 好像不管她怎么努力,生活都没有变得更好,反而越来越糟。 她叹了口气,起身将桌上收拾了一番后简单冲了个澡上床去睡了。 辗转反侧,不管秦淑月用什么方式都难以入眠。 可黑夜好似如同昙花一放,眨眼间匆匆离开。 窗外一丝风吹草动,秦淑月就醒了。 左右睡不着,她背上小提琴包,带上书离开了宿舍。 在经过祝令仪的房间时,门半开半掩着,落地窗的窗帘随风飘动,一片空荡。 她依旧没有回来。 秦淑月莫名有些烦躁。 自己又哪里惹到她了吗? 不回宿舍几个意思。 向她示威吗? 这到底是谁的地盘。 生了一会儿的闷气,秦淑月又忽觉…… 自己凭什么生气? 她们不过就是室友的关系。 回不回宿舍关她什么事。 莫名其妙。 好不容易摁下心中的烦躁,女佣迎上来,像例行公事一样,对秦淑月道:“小祝总说……” 秦淑月脑子昏昏沉沉的,女佣后头说了什么秦淑月几乎没有听清,只听到女佣说了小祝总这三个字。 她终于忍不住了,略有些暴躁地问道:“你们小祝总哪去了?” 刚说完,她又觉情绪有些太过咄咄逼人,脸色缓了缓,可仍看得出她的脸色一片铁青。 女佣微微一愣,抬头看了秦淑月一眼,又收回目光,“抱歉,秦小姐。小祝总的行程都是由江助理规划,我们只负责小祝总的日常管理。” 见从女佣的嘴里根本问不出来什么,秦淑月意识到自己失言了。 祝令仪去哪跟她有关系吗? 她还是把自己的事先管好吧。 秦淑月走到餐厅,吃了饭和药后迅速离开宿舍。 她看了一眼时间,离早八还有两个小时。 她收拾好自己的烂心情,走进雁观,把提琴包放在美人靠上,像之前一样拿起小提琴练琴。 只是今天,那个身影再也没有出现。 她根本无法专注投入在琴曲里。 明明祝令仪只是出现了一次。 自己有什么好念念不忘的。 之前在初高中的时候,那么多人为她驻足,她都不屑一顾。 怎么,现在活得连过去都不如了吗? …… 她到底在烦躁什么! 秦淑月的心里简直是一团乱麻。 更糟的是,这种烦躁是悄无声息,是完全找不到头绪的。 她到底是怎么了。 压力太大,太焦虑了吗? 她把小提琴放进包里,蹲下身子,一只手捂住在胸腔里乱跳的心脏。 今天是练不成了。 以往如果在练琴的时候遇上烦心事,无法全神贯注,她就不会再碰琴,直到自己的状态恢复良好后她才会继续。 而这时候,灌木外熙熙攘攘闯进来一伙人。 秦淑月心中一动,她几乎下一刻抬头看去。 可在她定睛看清来人是谁时,秦淑月瞳孔一缩。 手上收拾提琴的更快了。 宋佳佳,他们是怎么找到这儿来的! 【作者有话说】 作者菌更了一章,一包纸都抽完了,两只鼻子也鼓鼓囊囊塞上两卷纸,实在是更不动了…… 头好晕,今天就先更3600。明天身体好一点再更多一点。 60-70 第61章 她怎么什么都会 ◎迷迷糊糊间,她好像看见祝令仪回来了◎ “来,看镜头。” 宋佳佳神色微笑地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对准站在雁观中的秦淑月“咔擦”一声拍下一张照片。 拍下后,她手指点进校论坛,打开输入法洋洋洒洒写了两行话,指尖轻点右上角发送,图片配文字就这么上传了上去。 她边发着消息,嘴角牵出一丝讽笑。 “真是没想到……” 宋佳佳的声音悠悠从秦淑月身后响起,刺耳地钻进她耳里。 “你竟然还会拉小提琴呢?” 宋佳佳双手环胸,缓缓走到雁观下,并没有走上去。 几人在旁边露出古怪的笑,仿佛秦淑月会拉小提琴是一件极不可能的事。 秦淑月将小提琴收拾好,拉好拉链背在身上,正准备无视她们转身跑走时,宋佳佳却在她身后叫住了她。 “你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 秦淑月脚下一顿。 亭子就是亭子,这还能是什么地方。 “这是祝小姐投资建造的雁观亭,学校有明令禁止不许任何学生踏足。你算什么东西,也敢来这里瞎转。” 秦淑月的后背有一瞬僵直。 她并不知道这里是祝令仪投资建亭,也不知道这里不能踏足。 可前几天祝令仪也没告诉她这里禁止进入,她就误以为这里不过是一个罕无人至的小亭子而已。 她回头,定定有些发愣地看向宋佳佳。 而宋佳佳看到她脸上这副忐忑不安神情,却是笑得更加开怀,决定乘胜追击,进一步击溃她的心理防线。 “你知道上一次误入雁观的人,学校都怎么处置了吗?” 宋佳佳得意地望向她。 她们一行人整整齐齐站在雁观下,并没有破坏祝令仪立下的规矩一步。 “警告处分。” “对我们来说,处分不过是走一个形式而已,毕业了学校也不可能在档案里留下这个吧?”边说着,宋佳佳边留意秦淑月的神情。 果不其然,秦淑月也显然意识到了她的意思。 不过,她还是要给她继续打一剂猛药,“可对于那些需要评奖评优拿奖学金的同学来说,一旦背上处分,那这一切不就都毁了吗?” 评奖评优加上奖学金,林林总总加起来有将近20万。 如果有这笔钱,秦淑月压根就不需要再担心手术费的问题。 可宋佳佳今天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正看着她,宋佳佳把手机翻转,隔着老远展示在她面前。 宋佳佳刚刚拍她的照片,此时正上传给辅导员。 秦淑月短暂的震惊过后,立马奔到她面前,可为时已晚,那张照片已经被上传给辅导员。 她抓住宋佳佳的手机,想抢过来撤回那条消息,可宋佳佳却是大力一甩,一把将秦淑月推到地上。 嘴角噙着肆意的笑,微昂着下巴,睨着摔倒在地上的秦淑月。 手机振动一声,刚好是辅导员发来的消息。 宋佳佳看了一眼后,眼角的笑绽放得更开了,她轻哼一声,举着手机半蹲在秦淑月面前。 手机的高度正好让秦淑月将消息尽收眼底。 “班长,马上让秦淑月来我的办公室。” 宋佳佳轻嗤一声,没等秦淑月伸出手就将手机收回,她重直起身,拍了拍身上不存在的灰尘,“消息我已经送达了,秦淑月,赶紧去吧。你在辅导员心里不是最优秀的优等生吗?” 话音刚落,梁琦又接话道:“优等生就能将校规视若无睹吗?” “是啊。我们整个学院GPA第一嘛。哈哈哈~” 身后又有几人咯咯笑起来。 “你为什么……为什么一定要和我过不去。” 秦淑月的指尖攥到发白,她抬起头,不解而愤怒地看着她。 从开学以来她扪心自问,从没有做过任何伤害和对不起宋佳佳她们的事情。她真的不知道,自己究竟为什么会被这么对待。 而宋佳佳俯视她眼里的愤怒,就像看着一只无能狂怒的兔子,纵使用尽力气拍打撕咬她,她却从不以为意,甚至觉得她的愤怒中带着一丝萌。 “我是班长,在老师不在的时候监督同学,谨防他们犯错,这不是我的职责吗?难道这也算我刁难你,恶意和你过不去吗?秦淑月,我可真是冤枉。” 说着冤枉,可嘴边的笑意却是压不下去。 她冷哼一声,轻挑起秦淑月的下巴,迫使她看向自己。 而秦淑月却是猛地挣扎,宋佳佳也从不是个好脾气的人,登时便一个巴掌扇了上去。 “啪”的一声,秦淑月的脸几乎被扇歪过去,也自然停止了挣扎。 “麻雀就是麻雀,再怎么挣扎往上,也依然飞不上枝头。你不要以为走错宿舍,能和祝小姐当舍友,她就会轻抬指尖下场庇护你。” 宋佳佳眯了眯眸,观赏着她脸上的红印,微微一笑,“你出事这么多天了,她有过问你一句吗?眼瞧着流言四起,她也视若无睹,任凭你在谣言的漩涡挣扎。呵,我想,她应该也挺讨厌你的吧。毕竟,她连勤工俭学的机会也没给你,不是吗?” 她观赏着秦淑月眸中的错愕悲哀的神情,佯装可惜地悲叹一声,“你说,你为什么要这么犟呢?早早签下我为你准备的退学申请书不就好了吗?你不就能早点摆脱我了吗?” 说罢,她直起身,转身带领她的一伙人,浩浩荡荡走了。 临走之前,她又警告秦淑月一句,“如果辅导员问起你脸上的红印,你应该知道怎么说吧?” 她满不在乎地冷哼一声,“就算你说了我又能怎样呢?我不会被处分,更不会被劝退,顶多会被辅导员规劝几句。而你,下场只会比现在更烂。” “所以啊,好好想想我说的话吧。” 她停顿一下,似在思考要不要给她最后的机会,“在艺术节总决赛之前,你自己跟学校打申请,你自愿退学。否则……” 宋佳佳冷笑一声,转身彻底离开这个地方,没有再说一句话。 —— “咚咚咚——”三声敲门声后,办公室里传来一阵温柔的女声。 “请进。” 来人推门而入,偌大的办公室里如今只有第三个座位上坐着老师。 办公桌上缓缓冒出一个脑袋,陈老师抬起头往门外一瞥,看清来人后,她道:“你来了。” 秦淑月点点头。 她低着头,身后背着一个提琴包,慢吞吞走到陈老师面前。 陈老师的目光在秦淑月进门的一瞬间就定格在她右脸颊上的红印上。 她轻拉了一下秦淑月的袖角,似乎是想看得更清楚一点,可还没等她看得仔细,秦淑月却把脸撇向一边。 陈老师断了目光,定定问道:“你的脸……” 秦淑月脑海中忽然蹦出宋佳佳说的话,喉头一哽,又咽下,轻声道:“多谢老师关心,我没事。” 陈老师还想再问,可终究还是没开口。 按秦淑月的性子,她既然说了没事,那不管她再怎么问都不会再问出什么结果来。 她暗暗叹了口气,而后将电脑里的图片展现在她面前,问道:“你应该知道我叫你来是因为什么吧?班长应该也已经跟你说过了。” 秦淑月低着头,轻点两下头,看起来尤为心虚和害怕。 陈老师是辅导员,管理处理学生们一切日常事务,多的是跟她据理力争,死不承认的学生,又因为家世不俗的缘故,她实在不好管。可像秦淑月这样做错了事情立马承认,态度又良好的学生,在这个学校里却是少见。 见此,陈老师的心也不禁软了下来。 她不过也是大学刚毕业,工作了没几年的新老师,对于这种乖巧又听话的学生,她总是狠不下心多加苛责。 于是只轻飘飘说了几句话,叮嘱秦淑月以后别再往雁观去,再被人发现抓住把柄,再上报给学校,那她也没办法。 陈老师这话的意思很好理解,是有意想帮秦淑月压下这件事,并不想捅到上面去。 秦淑月领这份情,她感激地看着陈老师,一个劲向她道谢。 可道谢的话说到一半,她又卡住了。 只听陈老师再道:“可是因为你的疏忽,又因你这学期多次请假,多次缺课,你也没有在班级里担任班干或为班级做出卓越的贡献,这学期的评优评先和奖学金,你……” “做好心理准备吧。” 秦淑月一愣。 她猛地抬头看向陈老师。 可陈老师却没有与她对视,而是眼神聚精会神盯着屏幕,鼠标不停地在电脑上点点。 “对了,后天的活动在晚上六点,你要提前半小时候场……” 陈老师嘱咐她几句后天活动的注意事项,秦淑月张了张口,哑声应下。 她例行向辅导员道谢后走出办公室,赶去早八的教室。 东奔西跑地上了一天课后,又跑去打工,忙活一天终于又回到学校,整个人快要累得晕过去。 从前也没觉得自己身体这么羸弱。 她刷脸走进学校,一个人独自慢吞吞地走在学校小路上,路过雁观,却见两条古道连着雁观,暖色的小灯像小鱼吐泡泡一样一个接着一个连成一条线,而在中间的雁观则像是众星捧月般托起。 走着走着,秦淑月的眼前猛地一晕,她急忙去扶身边的树,却不料,树没扶到,却蓦地撞进一个人的怀里。 坚硬的胸膛几乎把秦淑月撞得一愣。 连有些迷糊的神志也不禁清醒了些,可身子依旧摇摇晃晃,站不稳路。 秦淑月想抬头去看来人是谁,却因为视线有些模糊并看不太清,只觉察到来人隔着她的衣袖握住她的手腕,引导她一步一步走回鹤青苑。 几次三番秦淑月抬头,却只看见来人坚实的背影,身披一件黑色的大衣外套,整个人身材高挑。 难道是今天断药的缘故吗? 她只不过是中午一顿没回宿舍吃药而已,怎么会…… 这么严重。 她脚下虚浮,如果没有前面那人托着自己,恐怕她下一刻就要猛地栽倒。 鹤青苑金碧辉煌的灯光由远及近,秦淑月有些踉跄地被人拉到宿舍楼底下。 那人的脚步停顿住了,另一道清冷带有不可轻视的声线随之而来。 “你来这干什么。” 一道凛冽,锋芒毕露的目光对上温和从容,却暗藏锋芒的一双眸子,在无形中擦出火花。 “自然是来送人。” “送到了,你可以滚了。” “祝令仪,这么多年了,你还是这么没礼貌。” 他推了一下眼镜。 “是吗?跟你这样人面兽心的伪君子,我难道要笑脸相迎吗?韩君黎。” 二人交锋,争锋相对,而秦淑月却是稀里糊涂地迷蒙着眼抬头,有些不真切地看向黑色大衣身前那道清丽绝伦的身影。 寡淡的双眸,处事不惊的气场,漫不经心的态度。 几乎不用看,秦淑月就知道那人是谁。 她低低,却又充满疑惑地唤了一句,“祝……令仪?” 二人之间将至冰点的气氛,瞬间被这一道微弱细小的声音破开。 祝令仪冷冷扫了他一眼后,将目光看向他身后那人。 而后直直走上前,一把打断韩君黎握住秦淑月的手腕,把她拉到自己身后,“滚。我不想说第二遍。” 韩君黎轻笑一声,“小祝,你的火气太呛人了。” 祝令仪眸危险地眯了眯。 “我不管你要做什么,离她远点。” 她警告道。 祝令仪一直觉得韩君黎这种人很危险。 能对所有人笑脸相迎,哪怕被人扇了一巴掌他还能镇定自若。 看似温和有礼,永远都是好脾气,可只有祝令仪知道他这张在所有人看来高尚的面孔下是有多么肮脏。 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一个趁虚而入的伪君子。 韩君黎听到她这么张牙舞爪急吼吼的模样却觉得好笑,反问道:“你好像很关心这个小丫头?唔,这可一点也不像祝氏大小姐一贯的作风啊。” “韩君黎,你是不是太多管闲事了。”祝令仪冷漠地看着她,身后紧攥着秦淑月的手,好似把她掐得有些痛了,秦淑月低吟吟闷叫了一声,不安地扭动挣扎起来。 祝令仪的手松了几分,身后的人才恢复平静。 韩君黎却没有接她的话,继续发起攻势,“我自然没有别的意思。你不用太紧张。” 祝令仪却觉得好笑,“你好像有点太自大了。我并没有紧张。” 韩君黎单挑了一下眉,似乎并不在意,“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他笑了一下,“我只是对这个小家伙有些怜悯罢了。你不知道吗?她的妈妈车祸在医院抢救成了植物人,又患了癌症,很危险。” 他惋惜地叹了口气。 “据说,手术费和之后的费用加起来,好像要几百万呢。” 韩君黎看着祝令仪紧锁的眉头,装作很意外*地“啊”了一声,“我以为你知道呢,毕竟我们祝总手段通天,神通广大,是吧?”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韩君黎这话看似是询问加吹捧,可实际上却是对祝令仪冷嘲热讽,处处挑衅。 跟在祝令仪身后的江非晚根本不敢出声,她悄悄往后挪了几步,免得自己这两只八卦的耳朵听到什么不该听到的东西。 “你好像很享受自己作为上帝视角去悲悯地看着每一个人。” 闻言,韩君黎轻轻往上推了一下眼镜,并没有被她激怒,反而很云淡风轻道:“我需要纠正一下。” “不是悲悯。是悲哀。” 说着,还真作出一副悲哀的模样看向被祝令仪护在身后的秦淑月。 “你不觉得她真的值得同情吗?” 不知韩君黎是说了那个词,竟让祝令仪烦躁地皱了下眉。 “在学校被同学和包子铺老板欺负,国庆在外好不容易挣的钱却因一场车祸付诸东流,你不知道吧,她那天被车撞了不是不去医院,而是没钱去医院哦。她的八千块钱都赔给损坏的共享单车了。” “韩君黎。”祝令仪不耐地打断他的话,“你不用在我面前虚张声势,惺惺作态。你以为我还会像当初那样被你牵着鼻子走,心甘情愿做你的傀儡吗?在你打算用你那种肮脏的手段对我妈的时候,我没一刀捅死你就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现在。”祝令仪往前进了一步。 她的身高和韩君黎持平,可在气势上却更甚韩君黎一大截。 若说韩君黎是内敛的,温和地将人迷惑再一步一步蚕食,而祝令仪是更偏张扬,只需要轻轻一挥手,就能将人挫骨扬灰。 前者隐忍,而后者更为无情专断,不留余地。 “我没有!” 终于,韩君黎有了一点反应,那张素来温和的脸也在祝令仪提到她妈妈的时候猝然变得有些扭曲。 不过一瞬,他极快地克制自己,“那只是一个意外。” “嘁。是吗?”主动权好似又回到她的手中,祝令仪漫不经心地轻嗤一声,目光却在看到韩君黎的那张脸后,一寸,一寸冷下去。 “给我滚。” “如果你敢把你那种龌龊心思放在秦淑月身上,新仇算上旧恨,你就别怪我到时候把你们韩氏基业连根拔起,不留余地。” 韩君黎抬头,目光中闪烁着诡异的笑,“令仪,哥哥真的很欣慰,我们令仪终于有关心的人了呢。” 祝令仪在听到这句话后,双手猛地一紧,她放下秦淑月,抬起拳头狠狠锤在韩君黎的脸上,冲得他连连后退好几步。 他却不甚在意,曲起手指擦了一下嘴角的血迹。站在阴影里,抬头看着祝令仪,嘴角依旧挂着温和的笑,“你还记得爸爸教给我们的一句话吗?” 祝令仪猛地一怔。 “千万不要有弱点。” “你知道妈妈为什么会死吗?”韩君黎站在黑夜里,树影遮住他的身子,可一双眸子里却闪烁着异常热烈的光,“是你因为你,妈妈才死的。你查了这么多年一无所获,知道是为什么吗?” “因为害死妈妈的人,是你。” “祝令仪,你可以怨恨我,怨恨爸爸,怨恨继母和弟弟,你可以绝情,可以不留余地。可你别忘了,你是谁,你身体里流着的血是谁的。” “你觉得你有什么资格配站在这里、”祝令仪冷漠地盯着她,“来跟我说这些话。” “韩君黎,你生活在地狱里,所以就要拉着所有人一起陪你下地狱是吗?妈妈的死你也可以装作若无其事。都是别人的错,是吗?” 韩君黎不说话了。 而祝令仪也最后一次冷硬地下达逐客令,“滚。别让我再在这个学校看见你。” 韩君黎愣在原地很久,才终于缓缓哼笑出声,“你以为谁都像你一样吗?从出生开始就是众星捧月的存在,而我,就是在个只能在湿冷泥土里蠕动的蛆虫,永远见不得光,永远见不得天日。” “那是你的选择。” 祝令仪冷声地打断他,“韩君黎,我对你仁至义尽。” 说罢,祝令仪干脆利落地转身,抱起软倒在地上没有力气的秦淑月,缓缓走进鹤青苑。 而那个一直站在树影底下的身影,也不知从何时消失。 可能是因为刚刚的插曲,上司现在的脸色简直难看到吓人。 江非晚捂着一颗心脏扑通扑通站在旁边,伴随着缓缓上升的电梯,心也好似提到嗓子眼。 忽然,祝令仪的声音从她旁边响起,“余娴呢?” “余医生现在应该在爱仁医院。”江非晚边说着,边掏出手机,“我现在就联系余医生让她过来。” 祝令仪没再说话,她一路抱着秦淑月回到房间后,将她放到床上,盖好被子后回头问端着餐食和药上来的女佣。 “我不在这段时间里,她没好好吃药吗?” 在祝令仪质问的眼神下,女佣低着头,一副做错事的神情,站在原地不敢说话。 看这表情不用说祝令仪也知道秦淑月一定没按时吃药。 紧蹙着眉头,却在听到床上小人儿口中弱弱低喃叫喊着“妈妈”时,她的眉头又不自觉松下来。 想起韩君黎说的那番话,她垂眸,一瞬不瞬盯着秦淑月,神情冷然。 “你去查一下,她妈妈是不是真的在爱仁医院。” 对于韩君黎的话,祝令仪向来不会直接相信。 江非晚接下指令后立刻动身出去了,而余娴也正巧气喘吁吁赶来,和江非晚打了个照面。 她敲了两下门后走了进来,从医箱里拿出几样东西走到秦淑月旁边。 祝令仪抱臂站在床边,注视着秦淑月充满伤痕的胳膊上又被针戳出一个小洞,血液缓慢地顺着管道流入药管,她不着痕迹地皱了下眉。 “她胳膊上的那些东西能不能消除。” 一看到她满是伤疤的胳膊,祝令仪总是会感到不舒服。 余娴顿了一下,她点头,“当然可以。但是激光治疗花费较高,秦小姐应该不会选择做。” “我报销。”祝令仪啧了一声。 这是报销的问题吗? 余娴心里叹了口气,如实道:“小祝总,您最好问问秦小姐的意愿。” “毕竟这需要很多个疗程,如果秦小姐不愿意的话,效果可能会适得其反。” 祝令仪刚想再说什么,却一想起秦淑月对她冷淡疏离又厌恶的态度,话又咽了回去。 自己有必要在她身上花费那么多金钱和时间吗? 给她请医生,为她治病,祝令仪实在是对她仁至义尽了。 可秦淑月丝毫不知道感恩这两个字怎么写。 可看着那张苍白的小脸,她又怎么也生不起气来。 只落下一句,“余娴,好好照顾她。”之后就转身离开了。 转身时她看了一眼手腕上的表,随后驾车离开鹤青苑。 在等待数值报告的过程中,秦淑月悠悠转醒,身边除了余娴在忙活收拾器具外,没有任何人。 可她明明看见了…… 意识到自己在想谁后,秦淑月又急忙把头低下,好像怕人读懂她内心的心思一般。 余娴转身,看到秦淑月醒了后,对她笑了一下,“看来吃了几天的药还是有效果的嘛~” “很棒哦淑月。你只昏睡了一天。” 【作者有话说】 今天应该还会有二更,十二点之前,宝宝们给点营养液浇灌一下作者菌好不好嘛~ 要赶紧进入到艺术节线。快啊!!!!加油啊!!! 第62章 要乖乖的哦 ◎艺术节启◎ 秦淑月挣扎了一下,从床上爬起来。 余娴走到她身边,盯着她苍白的小脸蛋,上手揉揉捏捏,然后心满意足地收回手,眯着眼奖励似的拍拍她的脑袋。 “秦小姐很乖哦,所以这几天有乖乖吃药的,对吧?” 秦淑月有些心虚地别开眼。 余娴心知肚明地笑了一下,“恢复得还算可以,只要秦小姐继续按时吃饭吃药和睡觉,相信你很快就能恢复哦。” 秦淑月低着头,轻轻嗯了一声。 “那现在我们吃药好不好呀?” 余娴笑着端上一碗黑糊糊的汤药。 苦味几乎快要溢出屏幕,秦淑月鼻子嗅了嗅,几乎停滞一瞬。 不过面对余娴温温柔柔,循循善诱的微笑,秦淑月勉强扯了一下嘴角,从余娴手中接过药,有些艰难地盯着这一团黑糊糊药液。 “我们淑月是最棒的对不对?” 秦淑月低着头,并没有说话。 “乖乖喝下药,病就会好的快一点。身体好了,赚钱就更有动力了,对不对?” 果然是医生,对症下药,秦淑月真就乖乖把药喝了一干二净。 余娴笑着把碗收走,转而拿出一张A4纸,另一只手里握着一只黑色中性笔。 “好,那接下来,医生会给你做几道题,要认真诚实作答哦。相信我们淑月也一定可以做好的对吧?” 秦淑月愣了一下,抬头看了一眼余娴手上拿着那一叠A4纸,这真的…… 只是几道题吗? 她点点头。 “好。”还是应下了。 她拿起笔,乖乖放在被子上做起来。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太阳日薄西山,缓缓下坠,天边映出彩霞,一重又一重遮盖纯白的云层,而后黑云翻过远方的高山,吞没了彩霞,犹如一滴黑墨沿着毛笔下落,紧接着洇然整片天。 秦淑月停下笔抬头,转头望向窗外的天,不禁恍惚一瞬。 明明自己醒来的时候时至中午,如今再一抬眸,就已经到晚上了。 而余娴一直静静坐在旁边没有打扰她,直到秦淑月拿起那几张A4纸,对她道:“余医生,做好了。” 她才从座椅上抬头,起身走到她身边,接过那叠纸。 余娴冲她笑了笑,眼神鼓励地看向她,“很棒哦,现在你可以用餐了。” 她指了指不知道什么时候放进来的晚餐,和药。 秦淑月分明觉得自己刚吃完药不久……怎么一转眼又要吃药了。 回想着药又苦又涩在她口腔里来回打转,久久不能消散的滋味,秦淑月不禁吐了一下舌头。 却在余娴一步步轻哄下红了脸颊,落入她的温柔陷阱,乖乖吃下饭和药。 吃完后,余娴又是逮着她一顿彩虹屁,夸得秦淑月耳尖红红,脸颊粉扑扑的。 女佣上来将空餐盆收走,而余娴则坐在秦淑月书桌前,摊开那一叠量表,仔细解读起来。 秦淑月倒是认为余娴让她做的这些表很奇怪,都是在问她什么情绪低不低落,什么失眠,害怕,紧张之类很奇怪的问题。 但因余娴提前告知她要诚实作答,所以在落笔前她认真询问自己,再谨慎作答。 这些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秦淑月脑子有些乱乱的。 她坐在床上眼神直愣愣地发呆。 不知过了多久,只见坐在书桌前的余娴“啪嗒”一声放下了笔,然后掏出手机,走了出去,不知道是和谁通了电话。 不久,她又走了进来。 看着秦淑月的眼神也有一些严肃。 秦淑月一头雾水,以为自己是做错了什么事,也跟着余娴的眼神上下打量起自己来。 可她没看出什么名堂来,眨了眨眼镜,疑声问道:“余,余医生,我,我脸上是有灰,吗?” 余娴笑着摇了摇头,“自然没有。” 顺势她坐到秦淑月床边,耐声问道:“你有没有想和我说的呢?” “说?”秦淑月有些不解地朝她歪了一下头,“余医生,你想知道什么?” “比如,你最近有没有什么特别高兴的事情,有吗?” 秦淑月大大黑黑的眼珠在眼眶里骨碌碌转了两圈,似乎在很认真地回想能让她高兴的事。 可想了很久,她也没有想到什么高兴的事情。 于是她摇头。 “对不起,余医生。我没有什么高兴的事情可以和你分享。” “没关系。”余娴朝她微笑了一下,“那你有没有什么兴趣爱好?我看你的房间里摆放着一架小提琴,你喜欢拉小提琴吗?” 秦淑月虽然并不知道余娴为什么会问她这些奇怪的问题,但她还是跟着她的话回答了。 她点点头,“是,我喜欢。” “哦,那你最喜欢的曲子,有吗?我听过的歌不多,但是《仲夏夜之梦》是我很喜欢的一首小提琴曲。” 秦淑月眸光露出柔和淡淡的光辉,她点头,“喜欢。” 但她没有说自己最喜欢的曲子。 “我以前很小的时候,学过几年古筝,但因为实在坚持静不下心,只好不学了。” 秦淑月低着头,她不知道说什么,只好轻轻嗯了一声。 “虽然没学几年,但当我心绪不佳的时候都会弹弹古筝,感觉这样能让心情平和一点。” 秦淑月摇摇头,“我,我不喜欢在心情不好的时候拉曲……拉不好。” 余娴心中了然似的点点头,“原来是这样。那你这几天有练琴吗?” 她顿了一下,点点头,“有。” “那秦小姐的心情看起来很不错?” 秦淑月没有接话。 余娴朝她笑了一下,“如果有什么不高兴的事情,是可以和医生说的哦。我会帮你保密的。” 秦淑月愣了一下,她抬起头看看余娴,又把头低了下去, 摇摇头,“我很好。” 余娴眉头轻跳,不过也没有再继续咄咄追问下去,而是点了头,并没有逼迫秦淑月。 她站起身,看了一眼时间,“那好吧秦小姐。时间已经不早了,我还要回诊所照顾病人,您记得要按时吃药,作息规律哦~” 秦淑月目送余娴离开。 等一楼的开关门声响起,秦淑月光着脚,悄悄走下床,打开房门左右看了看,又勾着脖子往一楼瞧了一眼。 祝令仪不在。 江非晚也不在。 她心中舒了一口气,而后重将门关好,拿起放在门旁边的提琴包。 明天早上有两节课,下午也是满课,晚上虽然跟袁梅请过假,可也没有多余的时间练琴。 她已经很多年没练过琴,不知道能不能在明晚的艺术节总决赛上夺得第一。 可心中总是有些惴惴不安。 那天上午宋佳佳对她说的话她总是耿耿于怀,她不知道宋佳佳又会抓住什么机会对付她,而又为什么,会是在艺术节这个分界线上让她去退学。 她深深呼了一口气。 但是只要自己把琴练好,其他的就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 秦淑月昏昏沉沉地上了一天的课,时间好像也如白驹过隙,过得极快。 眼瞧着时间一分一秒流逝,离总决赛的时间越来越近,秦淑月的心脏扑通跳得极快,根本无法按捺。 今天晚上的总决赛至关重要。 妈妈的医药费。 秦淑月也几乎将所有的希望压在这上面。 她没有退路。 五点多一下课,她立马奔回宿舍,从行李箱里拿出一条法式重工蕾丝刺绣抹胸连衣裙。 一层浅红色的纱覆盖在裙身外,玫红色的蕾丝绣在浅红的纱上,亮片细闪落在纱上每一寸,与蕾丝同样玫红色的轻羽围在她胸前。 她双手托在胸前,在镜子前有些局促地看着镜中的自己。 肩背下裸露的一大片春光,曾经的自己或许会大方展示,自信昂扬,可如今,她却畏手畏脚,好想再裹一层棉服紧紧包住自身。 正当她犹豫自己要不要穿这一身时,镜子里不知什么时候又反射出一个身影。 一个比秦淑月高一个头的女生站立在她身后,抬起两只手,拎住她礼服拉链的两只角,秦淑月忽然觉得胸前一紧,而后身后那人一提礼服,一只手找到拉链,轻轻往上拉到头,她停了下来。 目光转而盯向镜子里的秦淑月。 她还没有化妆。 所以秦淑月不敢抬头。 她怕自己太朴素,撑不起这件礼裙。 而身后的女生携带着淡淡的茉莉花香,气息轻吐在秦淑月耳边,“抬起头。” 这句话好似有巨大的魔力,秦淑月竟然真的挺着她的话把头抬起。 可看到镜子里平庸普通的自己,和余光下永远优雅漂亮到几乎无可挑剔的祝令仪,她又把头低回去。 她不敢面对这样的自己。 过去和现在,两相影子在某一刻重叠,巨大的压力犹如重石,压在秦淑月身上,压弯了她的腰,压低了她的头。 “很漂亮。” 祝令仪夸了一句。 秦淑月的头有些抬起来,却仍然垂着。 “上台,就把头抬起来。” 祝令仪在她身后冷声命令道:“听明白了吗?” 秦淑月颤抖地呼出一口气,闭上眼,点了点头。 祝令仪转身离开了。 悄无声息地进来,却又震耳欲聋地离开。 她缓缓呼出一口气,转身从行李箱伸出拔出一个小盒子。 那是她很久都没有用过的化妆用品。 回忆着从前千百次熟悉的步骤与妆造,她化好了妆,又缓缓抬起手,颤抖地为自己编发做发型。 仿佛已经是上一世的事情,如今时过境迁,望着镜中和过去完全不一样的自己,秦淑月的心中忽然感慨万千。 她最后落下一个带着珍珠和流苏的装饰物,装扮她一头乌黑秀丽的长发,望着镜中和过去相似的自己,她有一瞬间也恍惚不已。 既陌生这样的自己,又无法言说,熟悉这样的自己。 她痴痴地望着自己,愣神好久。 直到手机闹铃响起,她才终于惊醒。 五点四十。 她要在六点之前赶去候场。 她背上小提琴,像从前一样背着提琴包,踏上比赛的道路。 从前有老师带队,她总是走在第一个。 现在她打开门,感受着微风徐徐向自己吹来,自己踏步走出门,往比赛大厅走去。 走在路上时,对视上那些陌生的目光,秦淑月还是忍不住紧紧掐着手心。和从前的从容天差地别。 听着同学们相互窃窃私语,秦淑月还是会担心是不是自己穿得太过娇艳,妆化的不好,还是发型做的不行。 总之,她异常焦虑地走进候场室。 她缩在最角落的一个椅子里,双手紧紧抱着提琴包。 时间过得好快。 分分钟就从候场到了点名上台的时间。 听着一男一女主持在台上播报着开幕式,秦淑月的心脏简直紧张得惊天动地,一颗心胡乱跳动着,几乎快要跳出喉咙管。 她咽下一口口水,却感到心脏离自己的喉咙更近。 随着女生有些模模糊糊地向底下传来信号,“现在,我宣布,第二届校园艺术节总决赛,正式开始!” 一声令下,台下掌声此起彼伏,欢呼雀跃声不断钻进舞台下秦淑月的耳朵里。 她的脸色有些僵硬,眼神直愣愣盯着前方某一个点。 男生接过话筒,含情脉脉地介绍着第一位选手歌曲的背景,念出选手的名字。 “那么有请我们一号选手,蒋丽丽同学为我们大家带来的《夏天草莓》独奏!大家掌声欢迎!” 眼瞧着被男主持喊上名字的蒋丽丽从自己眼前经过,秦淑月嘴里晚上吃药留下的苦涩未退,恶心得几乎干呕要吐出来。 在漫长的等待中,她看着围坐在自己身前各学院筛选出来的佼佼者一个一个离去,而她却迟迟留在原地,秦淑月的心中忽然冒出一个不实际的想法。 她没有通过初赛和选拔赛,是被宋佳佳硬生生点将点上去的,明摆着的黑幕,会不会,这只是宋佳佳对自己的一场恶作剧,压根,名单上,就没有她的名字! 脑中几乎将所有的可能性都盘算了一遍,几乎连自己都要放弃了,抱着琴准备离开时,台上女主持袅袅的声音婉转地传入秦淑月的耳中。 “有请我们最后一名选手秦淑月同学压轴出场,为我们大家带来的一首著名小提琴曲《人鱼之泪》。这首曲子是由两位惺惺相惜的知音合创而成。只是最终二人情意破碎,分道扬镳,世间再无人能合奏此曲。便被后世誉为千古绝唱,也是后人再无法复刻的琴音。” 女主持动情地说着,台下一片寂然。 他们寂然,不是因为这首曲子有多么多么狗屁绝唱,他们是震惊。 这首《人鱼之泪》是祝令仪闯入乐坛的成名曲,又是国赛金奖,一曲巅峰,一骑绝尘,无人能及。 她成了这首曲子唯一的泰斗。 而在这么正式的场合里,竟然有人敢以这首曲子出席,这不是当着正主的面挑战权威吗? 台下众人一片唏嘘。 更搞笑的是。 主角是秦淑月。 【作者有话说】 今天日万,啊啊啊好有动力!感觉能再码一万!(bushi) 在这里,本花十分感谢“不想画图”宝宝手榴弹支持!还给了我三个!嗷!超幸福好不好!(高兴得转圈) 也万分感谢天使宝宝们营养液支持,超级感谢的呀!!本花好有动力! 也在这里,非常感谢所有订阅了的但是沉默寡言的宝宝们!你们沉默地订阅每一章,虽然不留下只词片语,但对我的爱有目共睹。 非常感谢大家的支持,本花的收益在3月14号这一天,破百啦!!!庆祝!!!(撒花)虽然可能和别人比不了,但是!我真的超幸福!有人看就是幸福! 我会继续努力下去的! ——永远爱你们的花 第63章 一步步走到她身边 ◎我们都她被骗了!◎ 台下众人的目光纷纷,不由自主地往坐在裁判席正中间位置的那个女生瞥去。 她双手环胸,腰身懒懒倚着座椅,微抬着头,清冷的目光看向缓缓合起的红色幕布,眸光深远,一瞬不瞬地注视着。 好似并不在意的样子。 台下一片寂静,也和往日的喧嚣截然相反。 静默到几乎能听到左邻右舍的沉缓的呼吸声。 不知道等了多久,那道令人暗含期待的幕布始终没有拉开,随着时间一分一秒流逝,台下观众逐渐骚动起来。 “喂,那个叫秦淑月的怎么回事,怎么还不出来?这不是纯纯浪费大家的时间吗?” 坐在旁边的同学轻嗤一声,“可能是没见过大场面,一听要上台表演,吓得都要尿裤子了吧!哈哈哈!” “嘁。别是滥竽充数搞什么黑幕上的总决赛吧?她家不是缺钱吗?我听说,院系选拔初赛复赛的时候都没有她名字,遴选后才突然出现这匹‘黑马’。” 宋佳佳他们的确有能力干预院系选拔的结果。 拉的好,秦淑月一时声名鹊起,谁也不会追问秦淑月是怎么突破重围走进总决赛,反而会给她找台阶,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感慨她是幸运女神,气运之女。哪怕不参赛也能超群绝伦,通过院系选拔。 可若是拉不好…… 事先将众人期待先拔高,然而当实际结果远低于预期时,不需要别人动手,秦淑月自己就会从神坛上狠狠摔进泥沼,永远无法在这个学校里立足。 到时候,宋佳佳也无需动手,只靠着一人一口唾沫,也能将秦淑月赶出学校。 而她弹得好,夺得第一。 宋佳佳眼睛直勾勾盯着红色幕布后那个若隐若现的身影,捏紧手机。 她也有PlanB。 说实在的,她更希望秦淑月能夺得第一。 先让她受尽赞美与吹捧,再给她致命一击。 宋佳佳只光想想,嘴角的笑就已不可抑制地抖动起来。 倏然,一道凛冽而强势的音符破开幕布,靓丽到几乎令任何人都离不开眼的女生随着幕布移动展开而展露锋芒。 台下一片惊呼。 “这是谁?!” 秦淑月? 这是秦淑月!? 台下众人揉了揉眼睛,再睁开眼,似乎怎么都不相信这个站在舞台上的女生是论坛里那只想吃天鹅肉的丑小鸭。 宋佳佳的瞳孔一收缩,脸上的表情在看到舞台上那道惊艳的身影不由自主地扭曲抽动起来。 这怎么可能是秦淑月! …… 不、 绝无可能! 在学习成绩上狠狠压过她一头的秦淑月,能让自己从她身上找回优越感的是她不俗的家世。 可当宋佳佳意识到秦淑月不仅学习上优秀,连在音乐方面也有如此强悍的天赋时,嫉妒的火焰几乎吞噬了她的整颗心脏,愤怒与厌恶如针般镶嵌在她座位上,她如坐针毡,整个人几乎僵硬在原地。 她的双手不自觉收紧,再收紧。猝然手机亮屏,一条消息发来,手机强烈的振动让宋佳佳的手不禁一麻。 她暗骂一声,眼神缓缓下移。 却在看到这条消息后,嫉妒的怒火猝然被眼角肆意得意的笑替代。 她张大口,无声地大笑起来,目光缓缓上移,看向秦淑月。 在黑暗中,她轻启唇,对舞台中央正沉醉拉琴的秦淑月无声说道: “秦淑月、” “你完蛋了。” 悠扬急缓的旋律一起,一伏。如至青天,又蓦地坠入海底,曲意激昂顿挫,一拉一收间指引在场所有人如身临汹涌急湍的海洋中。 四处沉寂茫茫,唯有深蓝的海浪却不知疲倦地张开凶猛的獠牙,一次又一次冲击着孤石,滚滚不息,一浪接一浪,越来越汹涌澎湃,势必要将这孤石倾覆,将生灵卷入大海,用他们蓬勃的生命力滋润大海,沦为最卑微的奴隶,匍匐,拼命向海神求饶。 光滑崎岖的岩石上,有人恐惧,有人叱骂,更多痛哭。有人失足落海,有人拼命求救,有人冷眼旁观,有人张皇惊叫。 麻木等待着救援,却让海浪露出更凶恶的獠牙,卷起狂风破浪,肆意将人一个又一个扯下海底,直到海下未知的生灵餍足,海面才重新恢复平静。 原在岩石上挣扎求生的众人,如今却只剩下一个人。 一个尚未从极度惊恐中回过神来的小女孩。 双腿因为恐惧而软趴在岩石上,晨光渐露,一切重又欣欣向荣,海面风平浪静。好似狂风暴雨,青面獠牙只是她的幻想。 乐声逐渐由激昂蓦地陷入平缓,平缓中又透着陡峭。好似风平浪静下仍危机四伏,狂风恶浪不知何时还会再次袭来,唯一的幸存者四处遥望,却只望到永远也没有边际的汪洋。 像童话里的王子最终战胜了恶龙,可公主却早已被恶龙残忍杀害,他抱着公主的尸身回到王国,得到的不是封赏嘉奖,而是一道殉葬令。 王子将永远守护公主。 至此。琴声,戛然而止。 所有人都还没有反应过来,所有人都简直不可置信…… 完了? 这就完了?! 这怎么可能就完了! 台下众人抓耳挠腮,愁眉瞪目,就连裁判台上的那些裁判们也是同样一脸震惊。 除了祝令仪。 从秦淑月上台开始,到琴声落尾,她都没有移开半分目光。 她没有震惊于台上的琴音为何会终止,没有像台下所有人那般意犹未尽,抱怨为何琴声已经结束。 她平静地注视着秦淑月,注视着万千灯光汇聚下,闪闪发光的秦淑月,注视着弹完琴后,双眸夹杂着泪光的秦淑月。 她双唇微动,缓缓,落下一句叹息。 而这时,身旁忽然响起一阵掌声,紧接着所有人的掌声此起彼伏,连绵不绝地响起。 祝令仪也跟随着台下轻拍了两下掌心。 随后交叠的双腿放下,她执起笔,往评分表上落下浓重的一笔。 所有人都在鼓掌惊讶,而祝令仪和别人完全不同的做派,几乎一瞬间吸引住秦淑月的目光。 她的脑海里忽然回想起一句话。 “属于你的第一。” 秦淑月微微一怔。 这难道,就是祝令仪的意思吗? 还未从怔神的状态中回过神来,女主持踏着清脆而自信的步伐,边提着蓬蓬裙,边走到台上。 她笑着用最嘹亮的声音感谢秦淑月以最精湛的技艺为大家献上的一曲《人鱼之泪》。 顺便还夸夸了一通祝令仪。 毕竟她才是泰斗。若是只光捧着一个人,落了另一个人,另一人心生不平,总会招惹是非,不如两相兼顾,既不得罪人,也不落人口舌。 女主持说完后,男主持上台,向观众们宣布比赛排名即将完成,请大家耐心等待诸如此类的话。 秦淑月走下台,回到参赛选手专座席位。 靠着领奖台,也靠着裁判席。 又好死不死,秦淑月的位置刚好在祝令仪的正后方,自己一抬首就是祝令仪那道精瘦有力的后背,散落有序的头发向后隐隐约约飘着几缕淡淡的茉莉香。 秦淑月的头有些晕乎。 手心也莫名其妙渗出汗液,整个人不自主地发冷,发抖,牙齿上下打起寒颤。 可天气还没有那么凉,就算是今天她穿着礼服一路背着提琴走来时,也没有感到这么冷。 怎么回事…… 秦淑月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吐出。可并没有什么好转。 在漫长等待的三十分钟里,秦淑月的一颗心七上八下,后背也都要快被人盯穿似的,她整个人更加坐立不安,双手不断紧捏揉搓。 “不要紧张。” 坐在秦淑月前面的那人似乎觉察到她坐立难安的窘困,轻轻叹了一口气,而后声音缓缓从前方传来。 秦淑月呼吸一滞。 她也根本没想这么紧张的好不好! “好了。”舞台上传来女主持如黄鹂般悦耳动听的声音,“接下来将由我来为大家公布第二届艺术节总决赛名次。” “第八名,79.85分!恭喜蒋丽丽同学……” 底下一阵欢呼。虽然大家不认识蒋丽丽是谁,但当个气氛组而已,活跃活跃气氛。 “第七名,……” “第六名,……” “恭喜三位同学荣获三等奖佳绩!那么现在有请这三位同学上台领奖……” 报了一圈,没有秦淑月的名字。 她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 自己会是二等奖吗? 可如果是这样……那,妈妈的住院费…… 想到这里,秦淑月的双手又不禁紧紧攥起。 她…… 能拿到学校的艺术激励金吗? 正想着,领奖的同学们陆陆续续下了领奖台。 女主持提起蓬蓬裙,再次走上舞台,脸上始终保持着礼貌而温婉的笑容。 “接下来,是获得二等奖的同学……” 秦淑月竖着耳朵,心脏在胸腔激烈得跳动,她双手仅仅按住胸口,真怕一颗心脏从自己的喉咙口蹦出来。 前方传来一阵轻笑,秦淑月一顿。 而后瞬间炸毛。 “喂*!这种明明很紧张的时候你究竟是怎么笑得出来的!” 前面的人并没有回答秦淑月,语调平和中总伴着一丝清冷,却又不疾不徐。祝令仪那种永远都气定神闲,优雅从容的态度有很好地传递给秦淑月,也让她不自觉静下心来。 “放心。” 短短二字,秦淑月一颗七上八下不安的心,在这一瞬间竟然异常听话地稳稳落回胸腔,就像是有什么魔力一般,真的能让秦淑月安心。 她忽然焦虑躁动不安的双手也停止了揉搓,屁股上如坐针毡的感觉也消失了,秦淑月往后一靠,稳稳靠在舒适的靠背上。 听着女主持播报完三等奖,播报二等奖,等二等奖的同学上台领完奖后又开始念获得一等奖的同学。 在念完最后一个一等奖的名字,秦淑月深吸一口气,胸口那颗大石也终于落肚。 她是第一。 她夺魁了。 很多年,她没在舞台上大放光彩过,以至于在听到女主持念着她的名字,对台下众人说,本次第二节艺术节总决赛夺魁者是秦淑月时,她竟然不可抑制地从喉头泄出哽咽。 伴随着哭腔的哽咽出口,秦淑月又紧紧捂住嘴,低下头。 “让我们掌声有请,本次校艺术节夺魁,荣获艺术激励金额10万元的秦淑月选手!” 在这一刻,所有人的目光聚焦在她身上。 她缓缓站起身,一步一步,踏着细跟,沉重而坦然地走向领奖台。每一步都像是用尽了她全身每一分力气,可浑身却像是有源源不断的能量一般,支撑着她,鼓励着她,迈向领奖台。 而不知道什么时候,祝令仪已经站在那里,双手随意而懒散地插兜,目光看向一步一步迈向自己身边的秦淑月。 秦淑月一愣。 旁边拿着奖杯的女孩子笑着小声解释,“你不知道吗?往届都有夺魁者和祝小姐合影的规矩!而且因是祝小姐组织并赞助的活动,就连艺术激励金也是祝小姐给予发放的呢!快去吧,快走到祝小姐身边合影呀!这种珍贵的机会可不常有!” 女生一脸激动且羡慕地看着秦淑月。 而秦淑月却不知道听到那句话,身体一僵。 她抬起头,看向站在领奖台上的祝令仪,暖色的灯光照耀在她身上,好似为她镀上一层金黄的光晕,连她素日浑身散发的冷气也淡化了许多。 更为柔和,更为…… 秦淑月呼吸一滞,她在心中不禁感叹。 祝令仪简直是这个世界上最完美无缺的女人。 而祝令仪却很罕见的,朝她,露出一个浅浅的微笑。 那眼神仿佛在鼓励着她,鼓励她走到自己身边。 不要害怕,不要自卑。 而那一瞬,秦淑月好像真的变得无所畏惧,从前的自信与从容又再次回到她如今敏感自卑的身体,她忽闪泪光,眨眼间又润了眼眶。双手轻轻提起并没有落在地面上的礼裙,她微微一低头,又抬首,朝她走去。 而正当秦淑月的嘴角露出微笑,心中有片刻欢快松弛时,底下忽然冒出一道与在场气氛截然不同,尖锐的声音。 “秦淑月弹得根本不是《人鱼之泪》,你们都被她骗了!” 一个男生举起手机,展露手机里的内容给众人看。 是一段祝令仪在国赛上拉奏《人鱼之泪》的视频。 台下一阵唏嘘,连带着台上的祝令仪也是几不可察地蹙了下眉,而在她身边的秦淑月,又被打回原形一般,眸光直直看着那个找茬的男生,双手紧紧攥住裙角。 众人静默下来,仔细聆听视频中小提琴的旋律。 众人一听,立马皱眉,有人开口疑道:“旋律和秦淑月弹得真的不一样哎……” “那秦淑月为什么要谎称拉得是《人鱼之泪》呢?” “不会是临时忘曲瞎拉的吧?” 随着这一道声音,众人寂默一瞬。 目光纷纷投向台上的两人。 如果秦淑月确实是瞎拉的,却谎称是《人鱼之泪》,那今日夺魁者,就绝不能是她! 而这首《人鱼之泪》的泰斗如今就站在秦淑月身边。 她一句话,可救秦淑月,亦可毁了她。 在所有人或疑惑怒货幸灾乐祸的目光下,祝令仪依旧保持着从容,平静地注视着台下闹成一团的众人。 又将目光微低,看向秦淑月紧张到不可抑制的发抖,她眉峰一挑,忽然开口问她,“那你觉得呢?秦淑月,你觉得你刚才拉的曲子,是不是《人鱼之泪》呢?” 秦淑月猛地抬起头,双手忍不住发抖,尽管在她极力克制之下,双手仍不听使唤。 她试着张了张口,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她忙伸出手比划着,眼神像惊慌失措却无路可退的小鹿。 可台下众人根本看不懂她在瞎比划什么,只以为她被揭穿了却想不到理由找补。 忽然,她抓住一片衣角。一抬头,与一道清淡寡欲的眸子对视。 【作者有话说】 祝令仪:好想解释……(看向在一旁瑟瑟发抖的老婆)(啧,不想解释了)老婆,你说,你拉的究竟是不是《人鱼之泪》 秦淑月一愣:(指了指自己)我……我吗?我,我不行…… 第64章 把她护在身后 ◎可她还是离开了◎ 她的呼吸一紧,在对视上的那一刻,她又连忙把眼别开,松开抓住的那一片衣角,连带着手中的奖状和奖杯也砸落在地上。 那么多视线和目光如火如炬紧紧盯着自己,好像不论她逃去哪里,那些目光依旧残留在自己身上。 秦淑月的内心简直忍不住尖叫。 她捂住耳朵,脑子里就只有一个念头。 逃! 跑! 她转身撒腿就跑,却蓦地被一只手攥住她的手腕,那道力量强有力地一拉,一把将秦淑月拽到自己身后。 和她一样柔软的身躯静立在她身前,黑色的长发如瀑般散落在她身后,背挺得笔直,站在那里,散发着独属于她祝令仪强大的气场,将所有不怀好意的目光全都挡在秦淑月身前。 她没有落荒而逃,没有避而不谈,而是淡淡启口,给众人一个他们想要的答案。 “是。”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却将众口铄金牢牢堵住。 秦淑月抬头,却只看到她一袭乌黑发量的长发,随着舞台的风轻微飘扬,却像是每一分砸在她的心间。 鼻头猛地发酸,泪充盈了她的眼眶,眼前一团模糊,可手心却在源源不断向她传来暖意。 她低头去看。 是祝令仪的手。 “秦淑月拉的《人鱼之泪》是第二个版本。” 祝令仪看向那个拿着手机的男生,手机里还播放着祝令仪国赛时在台上拉小提琴的视频。 她淡淡地移开眼,并不在意。 “《人鱼之泪》有两个版本。” 她扫视了一眼台下,沉静地向众人解释,“古传爱娃和诺拉是挚友。二人情义深重时,爱娃作曲《鸟光之恋》作为定情之曲赠予诺拉。后来诺拉自断双手,永不再奏,与爱娃恩断义绝。” “爱娃激愤之下将《鸟光之恋》撕毁投入火堆焚烧,再作《人鱼之泪》。曲成的那一天爱娃将曲谱放进陶罐,埋在她们二人最初相识的那座高山下。旋即,爱娃跳下高山。她的血浸透了深埋在泥土之下的曲谱。” “诺拉得知爱娃的死讯,再次回到那座高山之下,将被爱娃埋进土里的陶罐取出,可身边只剩下爱娃的白骨。她抱着陶罐与爱娃的白骨失声痛哭,此后诺拉一生都在回忆与还原《鸟光之恋》。可由于记忆有所偏差,残本不全,流传后世时更不完整。” 台下听着《人鱼之泪》的故事,一片寂静无声。 祝令仪继续道:“没人愿意费这个时间去还原爱娃与诺拉那一生荒唐的爱。” “同样,她们的爱也拒被世人承认,就算后世提及,也多以知己好友相称。所以曲谱残缺不全,后世为省事便将《鸟光之恋》与《人鱼之泪》混为一谈。因其《人鱼之泪》更为完整,更为有学习价值,就将《鸟光之恋》的残本拼凑在《人鱼之泪》的残本上,两曲融合修改,才成了现今广为流传的《人鱼之泪》。” 祝令仪眼皮懒懒一抬,看向那个男生,“而我,在国赛上所拉奏的那一曲,严格来说,是《鸟光之恋》。” 台下面面相觑,有人发出不解,“可《鸟光之恋》不是已经被爱娃烧毁了吗?” “是诺拉所回忆且请友人重新编撰的《鸟光之恋》。”祝令仪道,“可诺拉的回忆不完整,且诺拉是一位钢琴家,有些音符用小提琴拉奏起来很突兀。所以我翻阅数本关于她们的故事过往,对照着爱娃日记里提及有关《鸟光之恋》的作曲一点一点试图还原真正的《鸟光之恋》。” 众人这下总算是明白事情原委。 也就是说,祝令仪在国赛上拉奏的是《鸟光之恋》,但因为后世不承认《鸟光之恋》,所以将《鸟光之恋》还是称为《人鱼之泪》。 这就成了《人鱼之泪》第二个版本的由来。 那么秦淑月所拉奏的《人鱼之泪》实际上是《鸟光之恋》和《人鱼之泪》两个残本的合版。 那这一切就都能解释得通为什么秦淑月在拉奏完《人鱼之泪》,他们会有一种这根本就没有拉完的体感。 他们悟了。 方才提出质疑的那些人这时也都销声匿迹。 骚动的人群又重新坐好。 这个小插曲好像无伤大雅一般,女主持又开始朗声主持起来。 一切又都重新恢复平静,秦淑月忽觉手腕上一松。 她抬头,看了一眼祝令仪,如释重负般看了她一眼,可祝令仪却并没有回应她的眼神。 她站在秦淑月身边,身量笔直,目光淡淡平视着台下。 秦淑月深深吸了一口气,而后将被自己扔在地上的奖杯和奖状捡起来,她看着祝令仪的愣了一下,低头想了想,最终还是选择站在和她隔着半个人的距离,将奖状放在胸前,看向台下的摄影师。 摄影师顿了一下,脑袋从摄像机后伸出来,看向台上的两人,对秦淑月笑道:“秦小姐,麻烦您再往祝小姐旁边靠一下可以吗?” 秦淑月有些为难地抬头往旁边看了一眼祝令仪。 最后在摄影师再三催促下,秦淑月慢吞吞往祝令仪身边移了移。 “来,二位看镜头哦~” 随着摄像机灯光一闪,台下乌泱泱一阵欢呼。 在摄像机后面的摄影师神色忽地一顿。 她从摄影机后缓缓移开眼,惊愕地看着台上的两人。 可两人完全不知道台下莫名的欢呼声惊诧声是什么意思。 危险正在逼近秦淑月,可她恍然不知。 祝令仪抬步走下台,秦淑月转身从祝令仪的反方向下台,她拿着奖杯走下台,依着以前的习惯,她总会在下台后往台上看一眼。 这一眼下去,秦淑月脸色大变,呼吸几乎快要停滞。 台下众人忽然沉寂一秒后,猝然炸开一锅粥,所有人的目光盯在舞台正中间的那块大屏幕上。 七嘴八舌地掏出手机,眼中裹挟着浓郁八卦的激动,对着大屏幕上展示出来的画面疯狂拍照。 在台下的某个座位上,宋佳佳唇角露出狰狞的大笑,她目不转睛地盯着如今在台下注视着台上屏幕上画面的秦淑月,整个身子因为得意而笑得发抖。 “我给过你机会了。” “秦淑月。” 宋佳佳前面的那个女生愕然地捂住嘴,似乎一脸不可置信,“这是韩老师和秦淑月吗?!” “这么晚了他们在干什么啊!” 所有人的目光几乎不能从屏幕上移下半分。 画面上,是韩老师搂抱住秦淑月的照片,秦淑月撞进韩老师怀里的照片,秦淑月离开韩老师那道依依不舍的目光。 “老师和学生……我的天呐!” “秦淑月这到底是脚踏几只船啊!!” “好恶心……她怎么对谁都能下得去手啊?” “我呸!你没看她那怂样!原来只是表面装成这样,她到底有没有家教啊?” “哈哈哈,你们难道不知道吗?她没爸没妈哪来的家教呀!” “……” 一人一口唾沫,他们坐在台下不断朝秦淑月投来的目光和锥心话语就像一个个藏匿在黑暗里的恶魔,虎视眈眈地盯着她,随时朝她亮出利爪,攥住她的脖颈,吸干她的鲜血。 她的余光不知怎么蓦地扫到祝令仪。 她坐在裁判席正中,将大屏幕上的画面尽收眼底,死死拧着眉,仿佛能夹死一只苍蝇。 随后她将头扭向秦淑月所站立的方向,那眸光里的厌恶与森冷毫不掩饰地朝秦淑月射来。 祝令仪没有说任何话,可她那道眼神刺耳又冰冷,秦淑月情不自禁后退好几步。 就见祝令仪站起身,冷漠地收回在她身上的目光,再无施舍般,抬步,大步离开乱糟糟的现场。 不知怎的,望着祝令仪越来越远的背影,秦淑月竟然重重呼出一口气,紧接着她浑身泄力般瘫软在地上。 还好她走了。 是吗。 她抬起头,正好与一道暗含着得意与阴冷的眸子相对,而后那人站起身,轻轻向她扯了一下嘴角,而后她优雅一甩头发,轻蔑地瞥了秦淑月一眼,大摇大摆转身往后门的方向走去。 昏暗的艺术厅里,秦淑月一眼就看清她是谁。 宋佳佳! 她的脑子里忽然想起那天她在雁观警告自己的话。 最后的机会。 为什么是在艺术节之前最后的机会。 是这样、 一切都是这样! 她想彻底让秦淑月声名狼藉,一扫帚将秦淑月赶出学校! 新星之代,名声大噪,好不容易在一众大学中刚冒出头的星溪大学怎么会容忍老师和学生这种为全社会所不齿的伦理关系发生! 等待着秦淑月只有一条路。 退学。 彻底颜面扫地。 连转学这条路也彻底堵死。 她面临的只有一条路。 退回学籍,高中学历。 再加上秦淑月又是那样一个家境。 怎么走,秦淑月都是死路一条。 宋佳佳要做的,是彻底毁了秦淑月,彻底毁了她的未来。 她……怎么可以…… 怎么会有人能狠毒到这种地步! 秦淑月问心无愧,她从来没有做任何一件对不起任何人的事,为什么,为什么她们要这么对自己! 心底忽地不知怎地生出什么勇气,她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飞快地穿越台阶,一把拉住宋佳佳的手腕,扯住她,刚要与她当面对峙。 谁承想宋佳佳竟是大叫一声,然后整个人向后面跌去。 看着她倒的方向是一层层石阶,秦淑月忽然瞪大了眼睛,与宋佳佳那一双戏谑得意的眸子对上。 你彻底完了。 宋佳佳无声地轻动嘴唇。 秦淑月几乎想也不想,整个人往她身后扑去,硬生生摔在崎岖不平的台阶上,而宋佳佳稳稳倒在她身上,活生生将秦淑月当成肉垫。 紧接着,艺术厅忽然有人放声惊叫一声。 “啊!!!——” 一切大乱了! “请让一下,同学,借过一下。” 挤做一团的学生在这一声声温和儒雅的声音下,不自觉为他让出一条道路。 众人在看清来人后,不自觉倒吸一口凉气。 “韩老师!” 人群中不知是谁惊叫了一声。 而后有人又道:“韩老师怎么会来这个地方……” “难道……难道那照片上说的都是真的吗?秦淑月和韩老师,他们……他们真的……!” 在所有人惊疑不定的眸光中,韩君黎无视所有人的目光将满头是血已经陷入昏迷的秦淑月抱起来,他冷眉看向那些冷眼洞观的人,怒道:“人命关天,比起她被你们说和老师有染没家教,你们呢?你们难道就很清白吗!” 他转身,看向站在后门口一脸似笑非笑的宋佳佳,紧紧蹙起眉,冷声道:“让开。” 宋佳佳一挑眉,她看了一眼被韩君黎抱在怀里已经陷入昏迷的秦淑月,丝毫不惧与韩君黎对视,甚至还好意提醒他。 “韩老师,我认为还是有必要提醒您一句。如果您真的抱秦淑月离开艺术厅,那那些传闻,可就要坐实了?” 她微笑了一下,劝阻道: “老师,您还是把秦淑月放下,等其他老师来处理这件事,才是更为明智的选择吧?” 韩君黎不为所动,他眸色里像是裹了一层阴翳,冷冷注视着宋佳佳,“别再让我说第二遍,让开。” 宋佳佳神色一怔,似乎真被韩君黎的神色吓着了。 她冷哼一声,双手环胸往旁边让了一点。 众目睽睽之下,韩君黎抱着秦淑月离开了艺术厅。 【作者有话说】 作者菌码到一半灵感告急…… 今晚就先这么多,我出去寻寻觅觅一下灵感,明天争取多更一点!! 日三是保证的,日六还是万得根据俺的状态来,不然更新多但写得不好就是对你们的不负责任。 俺不想让你们看流水账等无效剧情,所以!今天就先这么多!明天保三争六和万! 第65章 想要就什么自己去争 ◎或者你求求我,我就帮你◎ 好疼…… 真的好疼…… 秦淑月的手不自觉收紧,紧紧攥住自己胸前被血染红的衣服。 头顶传来一道温和伴着焦急的嗓音,抱着秦淑月的手也在不自主颤抖。 “我们快到医院了,秦淑月你坚持住,千万不能睡!” 秦淑月除了浑身都疼之外,体感是没有真的伤到五脏六腑,也不算什么要紧的事。 于是她反过来安慰一脸紧张的韩君黎,“老师……我没事,您别害怕。” 别害怕? 任谁看到有人满头流血会不害怕的? 韩君黎只当她是摔傻了脑袋,不与她争辩。 “快到了,你……” 秦淑月明明觉得自己没什么事,可为什么,她的意识逐渐模糊…… 在意识彻底消失之前,好像听到韩君黎在和护士交谈什么。 —— 秦淑月的头顶和双手缠着一层厚厚的绷带,躺在病床上,护士刚给她换好点滴。 站在病床前的韩君黎紧皱着眉头,看着睡颜平静的秦淑月。 眸色间不知在想什么。 “哒哒哒……”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病房外赶来,韩君黎刚一转头,就见一个拳头直直朝自己挥来,他躲闪不及,生生挨了一拳,忙不迭后退几步差点摔倒。 他一手扶在桌柜上,稳住身形。 一波冲击将韩君黎的脸打得别到一旁,脸上火辣辣得像烧起来似的疼。 他伸出一只手抚上脸颊,缓缓转过脸,看向来人。 那人气势汹汹,冲进来时不由分说就给男人狠狠一拳,下了十足十的力气,恨不得一拳把男人给锤死。 若换作其他人莫名其妙被打了一拳,定是要当场翻脸,可韩君黎却是低低笑了两声。 来人也没寒暄,单刀直入,冷声质问他,语气中暗含极抑制的愤怒,“韩君黎你到底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做会毁了秦淑月!” 他看向祝令仪难得发怒的脸,低低笑了两声。 韩君黎一脸坦然,曲起手指擦了一下唇角,“怎么办呢,哥哥看着妹妹这么心系愤怒的样子,忽然觉得……很过瘾呢?” “你是不是有病。”祝令仪骂道。 他挑了下眉,对她的骂不以为然。 又突地冷下脸。 冷声反问她,“那你呢?” “秦淑月受伤昏迷的时候你在哪?” 祝令仪被他问得一愣,倏然间又冷笑一声,眼神如刀锋般锋利。 “韩君黎,搞清楚了,现在是我在问你问题。” “真没礼貌。”韩君黎又恢复成那般斯斯文文的模样,推了下眼镜,直接岔开话题,“小令仪,你就是这么对你哥哥说话的,是吗?” “咯咯”两声,祝令仪双拳紧握,一瞬不瞬地瞪着他,时刻准备再给他一拳。 “秦淑月怎么样。”祝令仪拉回最初的话题,懒得跟韩君黎东拉西扯。 她别过眼,看向躺在病床上熟睡的秦淑月,没给韩君黎一个眼神。 仿佛看他一眼都嫌脏。 韩君黎也不甚在意,答道:“没什么事。” “你也看到了。就是头上和肩上受了点伤。” 祝令仪嗯了一声,她坐到病床边陪护凳上,双腿交叠,双手交叉放在膝上,垂目看着秦淑月虚弱苍白的睡颜,对韩君黎没有任何好脸色,“你可以滚了。” 韩君黎却没有动。 他神色复杂地看着祝令仪,“16年了,祝令仪。我以为你经过妈妈的事情之后会有所改变。” “可是我错了。” “你一直都是这么执拗。” “闭上你的狗嘴。”祝令仪手上拿着一把水果刀,正一圈一圈慢慢削皮,闻听韩君黎的话,她手里的小刀猛地朝韩君黎掷出去,与他擦肩而过。 “想杀了哥哥?”韩君黎没有丝毫畏惧,甚至连眼睛也没眨一下。 身量笔挺地站在原地,有瞬间,居然真的有三分与祝令仪相似。 “你配在我面前提妈妈?”祝令仪冷冷瞥向他,“如果不是看在妈妈的面子上,你以为你能活到今天来碍我的眼吗?” 韩君黎毫不在意牵了牵嘴角,目光移上病床上的那个女人,“你看起来很关心她。” “我关心谁需要和你报备吗?” “自然不需要。”韩君黎微笑了一下,“可作为你的哥哥,我还是有必要提醒你一句……” 话音未落,又是一把小刀飞来。 韩君黎侧头躲了一下。 “你越关心她,她和你的处境就会越危险……” 又是一句话音未落,“砰!”地一声,一盘果盘向韩君黎飞去。 韩君黎往旁边大步一跨,果盘生生摔在墙壁上砸得粉碎。 “滚。”祝令仪从座位上站起来。 与此同时,门外也传来一阵敲门声,而后直接开门闯了进来。 看着地面上又是小刀又是果盘,一片狼藉,想也不想就知道里面经历了一场什么恶斗。 护士气得跺脚,“你们家属在病人房里摔碟子打碗做什么呢!病人现在需要休息,休息!你们吵吵嚷嚷到底还让不让病人休息了?” 那护士一见病房里站在病床旁的祝令仪,又吓得立马噤声。 态度忽然转了一百八十度弯。 “祝小姐……您……”护士咯噔了一声,而后道,“就算是您,也不能闹出太大动静,秦小姐现在需要休息……”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余娴远远听到那边病房传出不小动静,再一看病房,正好是秦淑月住的地方,又闻听服务台的护士们议论纷纷说祝令仪也来了,当即迈步走去。 护士一颗心七上八下,忐忑地转身,眼前登时一亮,跑到余娴身后,“余医生您终于来了!” 余娴看看里头场景,祝令仪一脸阴沉站在病床旁边,韩君黎处之泰然又狼狈地站在门口,右脸上的一团红印刺眼得红,怎么瞧都像是祝令仪欺负韩君黎似的。 两人之间的气氛剑拔弩张,大战好似一触即发。 余娴跟在祝令仪身边几年,虽对豪门之间的事情讳莫若深,但到底还是有所耳闻。 韩君黎的身份和祝令仪,实在是尴尬。 先赶紧遣散无关人员才是最要紧的。 她转身对小护士说:“没关系,你先去其他病房吧,这里交给我。” 护士点点头,转身逃也似的离开。 她一走,余娴把房门关上。 四个人除了熟睡的秦淑月,其余人大眼瞪小眼,面面相觑。 余娴率先开口,语气不算太好,“你们到底有没有常识竟然在病房里大开杀戒,你们想把熟睡的病人吵醒然后一人吐你们一口口水吗?” 韩君黎推了一下眼镜,并无搭话。而站在病床旁的祝令仪也缓缓坐下,只留一个后背对着他们。 眼瞧着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终于要告一段落,祝令仪的声音又缓缓从病床旁传来,低低的,而意味深长。 “你自己向学校提交辞职信,澄清这一切都是你的过错,和秦淑月没有任何关系。” “否则,你知道后果。” 祝令仪语焉不详,可韩君黎的瞳孔却是猛地一缩。 他转身问她:“你在威胁哥哥吗?” 祝令仪看了一眼床上睡得不安稳的女人,也懒得和他争吵,“哥哥?韩君黎,我想你可能还是没有搞明白,我的哥哥已经死了。早就死了。” “你亲手杀死了我的哥哥,你忘了吗?” 祝令仪忽然自嘲笑了一句,冷冷道:“现在,你,给我滚。” 余娴一脸懵然地看着他们两个在打哑谜。 而韩君黎抬头看了一眼祝令仪决然的后背,他深深吸了一口气。 临走之前,他又问道:“你真的要我去承认这一切都是我的错吗?可你也别忘了,我一旦承认,那秦淑月就是确有其事:她真的和老师……” “我不需要你去承认这个。”祝令仪打断他,“这一切本就是子虚乌有的事。” “所以你想怎么做?” 祝令仪沉默了。 她话锋一转,问道:“韩君黎,学校需要名声。而且,这也是妈妈的学校不是吗?” 韩君黎猛地抬头,眼神直凛凛看向她,“你什么意思。” “没有意思。”祝令仪微掀眼皮,平静地看着秦淑月,对韩君黎道,“在你的辞职信上,我想你应该知道该写什么。” 韩君黎明白她的意思了。 祝令仪铁了心要他辞职。 可就算他真辞了职,难道对于秦淑月的骂声就会消停吗? 韩君黎问她,“你以为这样做,学校里那些对于秦淑月的骂声就会停止吗?” 祝令仪冷静地审视局势,缓缓启唇:“一旦在一个学校里,传出任何老师和学生有染的事情。不论是谁,不论真假,不论对错,老师必须离开。” “你主动辞职,和学校辞退你,韩君黎,你应该明白我是什么意思。” 说到此处,祝令仪忽然自嘲一笑,“你说的没错。这十六年来,我依旧没有改掉心软的毛病。” 韩君黎眉心一动。 “我离开后,你打算怎么处置那些人。” 不用说,这场局就是为毁掉秦淑月设计的。最主要的是,以祝令仪的能力想抓住幕后始作俑者根本不费吹灰之力。 问题是,祝令仪是否出手。 可韩君黎却高估了秦淑月在祝令仪心中的地位。 “一切自然归学校处置。” 她并不打算管。 韩君黎哼笑一声,“看来秦淑月在你心中的地位不过如此。” “不过是舍友而已。” “是吗?”韩君黎问道,“那你来这里做什么?” “你管得着吗?”祝令仪反问他,“与其这么费心于我的事,不如多留心眼于你好不容易夺来的韩氏集团上。” 韩君黎的眼神里闪过一丝森寒。 “祝令仪,你不觉得这么做,秦淑月会恨你吗?” “恨我?”祝令仪不解地笑了一下,“难道是我让那些人欺负她的吗?这一切都得怪她自己。” “谁让她这么懦弱。” “学校会怎么处置她们?” “你为什么以为学校会为了秦淑月处置她们呢?”祝令仪忽然问韩君黎,“你觉得宋佳佳他们那波人和秦淑月比起来,哪个对学校的发展更有利?” 韩君黎愣在原地,“你的意思是学校非但不会处置宋佳佳他们,还会将这一切的过错推在秦淑月头上是吗?” 祝令仪没说话,算是默认。 韩君黎简直无语得快要气笑了,脸上一直以来保持的温润儒雅也险些绷不住。 “你辞职,秦淑月就还能在学校。学校也不想把事情闹大,秦淑月也不能没有学历。”祝令仪抬起头,双手交叉,大拇指在膝上两相揉搓,“而我,会出面保下秦淑月。” 韩君黎懂了。 虽然和祝令仪分开这么多年,可祝令仪还是没有丝毫改变。 还是那个在路边看到流浪猫会把猫带回家藏起来养的那个小姑娘。可也不同。 小时候的祝令仪会把流浪猫带回家悉心照顾。而现在,她只会给流浪猫一罐猫粮,之后它是死是活,全靠它选择继续怎么活。 “所以你从进门到现在和我说的这些,目的就是为了保下秦淑月的学业是吗?” 祝令仪没有矢口否认。 而韩君黎却最是明白祝令仪沉默之下的答案。 “可那些人呢?你打算就这么一笑了之了?” “啧。”祝令仪冷哼出声,不解问道,“韩君黎,这么多年没见,我怎么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有情有义了?” “你到底想怎么做?” “做什么?”祝令仪扭头看向他一脸一言难尽的神情,嗤笑一声问道,“你不会以为我会为了秦淑月公然和宋佳佳叫板吧?” 这下换成是韩君黎沉默了。 “宋佳佳背后有宋氏集团。”祝令仪冷静问他,“宋佳佳的父母把持着55%的股份,5%的股份过给宋佳佳。在这种情况下,我下场干预,结果会是什么?秦淑月又会落到什么下场?” “况且,那些照片是实打实的证据,不清不楚,氛围暧昧,你能说那是栽赃污蔑吗?韩君黎,你什么时候这么不谨慎了?连有人躲在暗处偷拍你都丧失了警觉性?那下一次有人敢趁你睡觉的一刀捅了你,你是不是也得夸那人杀得好?” 韩君黎继续沉默着。 “能留她继续在星溪大学读书,已经是我为她考虑到最好的一条路。”说完这句话,祝令仪就不再说了。 她的余光瞟到病床上的小人儿有苏醒的动静。 二人静默一瞬,下一秒,秦淑月就醒了。 她先是动了动乏力的手指,接着浓密的双睫像是蝴蝶脆弱的翅膀轻微抖动了几下,缓缓睁开眼。 消毒水的气味率先冲进她的鼻腔,意识缓缓收拢。 一睁眼,入眼即是白花花的天花板,之后一个她最不想在这里看见的人出现在秦淑月的余光里。 紧接着她双眸一转,看到站在门口的韩君黎和余娴。 她干哑着嗓子,看着韩君黎,“对不起……韩老师。” 她的眼睛里瞬间蓄满了泪。 “都是我害了您……” 祝令仪看着秦淑月竟然为韩君黎这种衣冠禽兽哭鼻子,瞬间命令道:“不许哭。” 秦淑月一噎,瞬间抿住嘴,哭声憋在口腔*里,倒让她整个身子都一抽一抽的。 韩君黎也在秦淑月醒后,那双紧紧皱着的眉头一松,笑看她,用一种很轻松的语气安慰她,“哈哈~与其听见我们秦同学醒来第一句话是道歉,还不如听一句道谢呢,你说是吗秦同学?” 祝令仪双手环胸,笔挺地坐在板凳上没有说话。 而秦淑月则一抽一抽地向他道谢,“是……是的,韩老师,谢,谢谢您。” “谢也道过了。”祝令仪在秦淑月说完下了逐客令,“你也可以走了。” 韩君黎眉头一挑,他点点头,嗯了一声,“是啊,是该离开了。” 他最后朝秦淑月抿唇笑了一下,温和的微笑毫无攻击力,站在那里,气场和祝令仪完全不一样,就像是个琼枝玉树的谦谦君子。 “那么……再见了。秦同学。” 秦淑月不知道该怎么说,她怎么想,都觉得心中有愧于韩君黎。 明明那一晚韩老师是帮自己解围,却没想到被有心之人断章取义,大做文章。 秦淑月刚想从床上爬起来,可脑袋却是一阵眩晕。 “你刚包扎好,别乱动。”祝令仪在一旁出声。 余娴则走到秦淑月面前,朝她面前伸出一根手指头,笑眯眯问她道:“来,余医生问你这是几啊?” 秦淑月看了一下,而后如实答道:“1。” 余娴笑着夸了一句,“很不错。” 然后她直起身对祝令仪道:“还好,只是皮外伤。” 祝令仪眉头一动,算是知晓。 而秦淑月却一脸担忧,她忙问祝令仪道:“那些照片……韩老师,韩老师会怎么样?他会被学校批评吗?” 没想到都到这个时候了,秦淑月首先竟然还是关心别人。 祝令仪冷呵一声,“都这时候了,你都还在关心别人吗?” “我……”秦淑月自然也知道自己肯定也少不了一顿,可这一切的发生不都是因为自己吗? 她低下头,“都是因为我,都是我连累了韩老师。” “是。就是因为你。”祝令仪没有安慰她,而是硬邦邦告诉她,“如果不是因为你的软弱,你一次又一次示弱,助长她们欺负你的气焰,你决不会落得现在这样的下场。” 秦淑月低低垂着眸,余娴为她拔完针后就带着空液瓶离开了,一室只剩下她二人。 她蜷起身子,像小虾米一样把自己缩起来。 背对着祝令仪,低低啜泣。 良久,身后传来一阵叹息。她开口,语气恨铁不成钢地问道:“别人打你,骂你,你难道不会还手吗?” “我能怎么还手?”秦淑月终于开口,她哽咽反问祝令仪,“我是以什么身份进入学校?特优生。特优生是什么意思我想不用我再解释了吧?” “我一进入学校,就是这个学校的最底层,我除了逆来顺受难道还有第二条路走吗?” 秦淑月大声哭泣着,好似要将自己所有这一切不平等经历和委屈都吐露出来。 “我也不知道她们为什么会对我敌意这么大,我甚至为了刷她们心中的好感存了好几个月的钱给她们买礼物。可她们把我的心意随意糟践,对我糟糕的家庭背景冷嘲热讽,被她们呼来喝去,驱之如婢。” 她声音哽咽,大声喘气,才好不容易说出一句完整的话,“那一条走廊上每一个宿舍大门紧闭,没有人帮我,任由我被她们拖进厕所肆意践踏辱骂。” “等我换了宿舍,宋佳佳又倒打一耙说我是白眼狼,对她们恩将仇报。可是我……我根本就不知道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听着秦淑月如鲠在喉的哭泣,祝令仪清冷的脸上没有丝毫动容,甚至连一丝共情也没有。 只听她音色如寒天冰雪般传入秦淑月耳里。 “你被一个素不相识的人杀了,难道还要质问杀人犯为什么要杀你吗?”祝令仪问。 秦淑月紧闭着嘴,双肩不停抖动着,时不时从她口中泄出一丝哭声。 祝令仪盯着她不断颤抖的身子,冷不丁揭露事实,“她们欺负你,纯粹是因为你看起来好欺负而已。而你畏惧她们,躲避她们,更能让她们在你身上感受到优越感。一种可以随意欺负你却无法反抗反而还得向他们求饶的优越感。” “秦淑月,这一切都是你自己咎由自取,怪不得别人为什么不好好对你。” 如果江非晚在这里听到这番话,必然是要浑身打个抖。 上司这话也太冷漠无情了。 可秦淑月觉得祝令仪是在偷换概念。 这纯粹就是受害者有罪论。 凭什么加害者可以因为受害者的脾气过于软弱就可以随意欺负,而受害者被欺负了还得被批评一句是因为自己的懦弱才导致让别人随意折辱,这一切都是加害者活该。 放屁! 这一切都是放屁! 明明有问题的是她们那群社会败类,她是受害者,为什么祝令仪这话说得倒让觉得她比加害者还十恶不赦。 秦淑月开口反辩,可只得到祝令仪一句轻飘飘的回答。 “可这是事实。” 祝令仪甚至连眼皮都没抬。 “按理来说,是你说的那样。可当理论与实际相结合,理论也得给实际让路。” “弱肉强食,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 祝令仪挑了下眉,“你可以继续抱着你的理论活下去,一直这样懦弱下去。你也可以在危险来临之后安慰自己凭什么她们要这么对自己,这是错的,她们不应该因为自己的软弱欺负自己。事后再告诉自己,都是她们的错,加害者的问题为什么要受害者承担,加害者就应该被抓进监狱枪毙,而受害者就该获得奖赏和安慰。” 秦淑月停止了啜泣。 祝令仪所说的这些话是她千百遍在心里重复,安慰自己的。 可祝令仪却道:“这才是真正的放屁。” 秦淑月惊呆了。 她缓缓扭过头,看向祝令仪。 而祝令仪的神色依旧很平静。 “想要什么东西,想获得什么权力,所有你想要的一切都必须你自己去争取,争个头破血流,争个你死我活。争到手,那才真正属于你。”祝令仪眸光淡淡下低,平视着她,“没有任何一样东西天生属于你,这一切都得靠你争。” “不争不抢,安然度日,你也得看是在什么条件背景下。”祝令仪冷笑一声,抱臂看着她,“就凭你现在这样,不争不抢,你指望谁来帮你?你心中的那套理论?还是一遍一遍向老天诉说你的苦难与委屈,让老天向你伸出援手帮你么?” “秦淑月,她们已将你逼得无路可退了。” 祝令仪开门见山地告诉她,“你不反击,被毁掉的就是你。我不可能次次都帮你。” “帮我?”秦淑月的泪痕还残留在脸上,呆呆愣愣地抬起头,看向祝令仪。 祝令仪垂下眸,眸中闪烁着漠然而冷冽的光。 她抬起手,缓缓擦拭掉秦淑月脸上的泪痕,手渐渐下移,勾起她的下巴,身体前倾,深深望着她。 眼瞅着这个在森林里迷失方向受伤的小鹿,祝令仪的眼中忽然眼中划过一丝戏谑,“你求我帮帮你,怎么样?” 可秦淑月却冷淡地别过眼,她自嘲一笑,“不是你说的吗?你不可能永远帮我。” 祝令仪一挑眉,她几不可查地牵了牵嘴角,松开了钳制在秦淑月下巴上的手。 “好吧。” 祝令仪放下交叠在一起的双腿,优雅起身,每一个弧度都像是计算好的那样,却没有丝毫刻意之处。 仿佛天生她就是站在生物链最顶端的女人,睥睨傲物,俯视天下万物。 她的目光冷淡而懒散,好像对任何事都提不起兴趣。 可这双慵懒寡淡的眸却在看向秦淑月那一刻燃烧起贪婪,盯着她,就像在盯着囊中之物般,若即若离,好似掌控又无法彻底驾驭。 她盯着秦淑月蜷缩在病床上的身子,目光又无所谓地移开,她转身,雍容抬起步子,一步一步踏在这空旷的病房内,一声一声震动在秦淑月心脏里,声音由近及远,随着“咔擦”一声关门声,病房重又恢复寂静。 【作者有话说】 我们淑月要开始蜕变和成长了吗? ps:老婆是要靠慢慢接近滴……若即若离,把握分寸刚刚好(个大头鬼!)(你老婆现在别提看你有多不顺眼了)(作者碎碎念)。别看她现在这副稳如老狗的样子,后面为爱失控,失去所有理智的时候,她就会被现在所有的冷漠啪啪打脸了。 呵,我就睁着眼,看着这一天!!!(怒吼!) 第66章 每一次都在多管她的闲事 ◎她误会祝令仪了(66章修文)◎ 秦淑月原本是想醒来的第二天就出院。 可余娴把她硬是让她休息了一个月才放她走。 退院时余娴再三嘱咐她伤口不要碰水,开的药要按时吃等等。 唠叨许久才终于放秦淑月走。 而秦淑月一出院第一件事就是匆匆赶去餐馆,兢兢业业做完工作。 晚上十一点。 临走前,袁梅叫住了秦淑月。 秦淑月面容苍白,转身不解地看向袁梅。 “身体有好一点吗?” 袁梅关切问道。 秦淑月笑了一下,“没事。谢谢老板关心。” 袁梅见她强颜欢笑的模样,叹息一声走到她身边。 边走到她身边边嘟囔着,“真是的,伤成这样还嘴硬说没事,你家里人知道吗?哎,真是……” 她走到秦淑月往她怀里塞了一个红包。 见秦淑月不肯收,她又道:“这时候就别把我当老板了。按年纪,你还要喊我一声姐姐呢。” “拿着吧,买点好吃的。” 秦淑月顿了顿,她低眸看向袁梅塞进她怀里鼓鼓囊囊的红包,鼻头一酸。 很久都没有人会关心自己了。 生了病什么的都是硬扛过去,没人会在意她的死活。 想了想,还是接下了。 她不想辜负袁梅的一番好意。 秦淑月压下喉头的哽咽,抬头朝袁梅弯了弯唇,“谢谢。” 袁梅笑眯眯地和那天一样接过她手上的包,挽在手臂上,走在她前头,“走吧~我送你回学校。” 秦淑月刚想张口,却见袁梅转身对她道:“我已经注意你很长时间了哦。每晚都是你自己骑共享单车回学校。女孩家家,又这么晚了,多不安全。” 见秦淑月还有点迟疑,袁梅往她的方向走了几步,揽过她的手臂。 “有顾虑吗?没事的,我并不觉得你在麻烦我哦。” 见袁梅将她心中的顾虑说出,她低头,微微红了脸。 “我,不,不是这个意思……” 一听,袁梅笑逐颜开,“没有的话就更好了~”边说着,边拉着秦淑月上了车。 轿车疾驰而去,车内放着激情的摇滚歌曲,而她却与这热烈的环境没有关联,丝毫不属于这个气氛。 她缩在后座边上,有些不安地搓着手,极为忐忑似的。头靠着车座,目光无神地看向窗外飞驰而过的风景。 11:20,袁梅的车稳稳停在学校门口。 秦淑月打开车座与袁梅短短道了声谢后拖着背影慢慢往学校走去。 而袁梅望着秦淑月疏离而孤独的背影逐渐隐没在树影中,深深望了一眼后无端叹了口气,后才驾车离开。 秦淑月在11:30之前回到宿舍。 祝令仪和从前一样坐在沙发上,见她回来放下笔记本,双腿交叠,缓缓抬头看向她。 “回来了?” 很平常的一句话,却让秦淑月有点恍惚。 她低头轻轻嗯了一声。 “过来。” 祝令仪依旧向她下达指令。 秦淑月愣了一下,皱了皱眉,往后倒退一步,似是不愿,可最终还是换了鞋,乖乖朝她的方向走去。 祝令仪微微侧了一下头,似乎想看清秦淑月紧紧低埋着神情。 可秦淑月的头太低,存心不想给祝令仪看见似的,她只得放弃。 而观察着秦淑月从进门开始的动作,她略略有些心知肚明。 生气了。 祝令仪一挑眉。 她并没有说什么,而是身体往前一倾,修长的手指压在茶几上的一张卡上,往秦淑月面前推了推。 “这是给你的艺术激励金。”祝令仪推了一下金丝框眼镜,“一共10万,密码6个0。” 秦淑月手指动了动。指尖触碰到那张冰冷的银行卡一缩,又张开手心拿起银行卡。 “真没想到……设立奖金的人是你。”秦淑月的手中握着这张银行卡,好似有些不真切般盯着银行卡仔细看了看。 祝令仪双手环胸往后靠去,眼神慵懒却片刻不离秦淑月。 “是我。”祝令仪爽快地应道,“说起来,你还该感谢我?” 秦淑月双唇一动。 她眼皮无力地抬了抬,看了一眼祝令仪后又低下眸。 自嘲一笑,并无说话。 “可是目前看来,只有十万,貌似连你母亲的手术费交不上吧?” 祝令仪问。 秦淑月愣了一下,立刻抬头反问,音色也几乎变调:“你调查我?” 祝令仪没想到她反应这么大。但她依旧平静向她眨了眨眼睛,浅浅露出一个微笑。 “我想调查谁都可以,不过取决于我想不想而已。” “你!”秦淑月往前进了几步,却又定格在她身前一米,死死咬着唇。 祝令仪撩了一下眼前的长发,并不在意似的懒懒看了她一眼。 “不高兴吗?”祝令仪双腿交叠,双手张开软绵绵地放在沙发靠背上,眼神一刻都不曾离开秦淑月低着的头。 见秦淑月没有回答,依旧把头死气沉沉地低着,她蹙了下眉,冷声道:“把头抬起来。” 秦淑月没有动。 像只刺猬一样朝敌人炸开刺,“你无权用这种命令的口吻命令我。” 祝令仪眯着眸盯着她一瞬,忽然笑了。 她眉眼弯弯,却是笑意不达眼底。给人一种虽是笑着的,可人还是冷的。 像是没有温度的冰山,永远屹立在冰川旁,不会有丝毫融化。 她双手缓缓落进兜里,起身优雅走到她身边,温热的呼吸不远不近,却正能吹散在秦淑月耳边。 “真是伤心。我费心费力好容易保下你,却从来在你口中落不下一句好呢。” 可闻言,秦淑月立马反驳她:“那根本就不是我的错!” 闻言,祝令仪轻“啊”了一声,语气平缓问她:“是啊,你没错。可是如果你没错那韩君黎为什么会辞职呢?” “韩老师……”秦淑月瞪大了眼睛,几乎不可置信,“他,他怎么会……” “没错。”祝令仪如实告诉她,“他辞职了。” 见秦淑月神色颓靡不振,在听到这句话后眉头皱的更深,祝令仪轻轻叹了口气,“你也不用自责。” 她懒懒掀起眼皮,“他早就该走了。” “我怎么可能……”秦淑月深吸一口气,心中却还是有一颗大石头压在心里一样,“毕竟艺术节那天,就算是在那种情形下,他……还在帮我。我,怎么会不自责。” “那天我没有离开。” 祝令仪低头望着她,在这一句话后,秦淑月终于对她有了点反应。 秦淑月终于把头抬起来。可在注视着秦淑月眸中犹如深渊般墨色的眸时,祝令仪又不动声色地移开目光。 她拿出一部手机放在秦淑月的手心。 留下一句,“打开看看吧,里面有你想知道的一切。”说罢她不再作停留,直直踏步离开。 秦淑月转身,目光追随着她的背影越来越远,直到她进入书房,门“啪嗒”一声关紧。 她的眼神才缓缓下移到手上那部蓝色外壳的手机。 祝令仪说的那些话……是什么意思。 她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房间,简单冲了个澡,软软趴倒在床上。 从身下拿出蓝壳手机,摁下开关键,手指往上一划,弹出一个一个六位数密码锁。 秦淑月一顿。 这是什么意思。 这在搞什么笑。 她怎么知道祝令仪设的什么密码。 …… 她试了最原始的“000000”,手机一震,显示密码错误。 红色的一句话弹在六个密码符号下。 “密码错误,您还有5次机会。” 秦淑月抬起手把手机往床上一掷,“啪”地又弹起来。 又是她的恶作剧吗? 多大的人了…… 秦淑月深吸一口气,重新拿起手机。 几乎把能想到的密码都试了一遍,还是无济于事。 “连一点提示都没有……” “就这么走掉。” 秦淑月怎么想还是很生气。 一个人怎么可以冷漠成这个地步。 盯着屏幕上仅剩一次的机会,秦淑月深深吸了口气。 反正就剩下一次机会了。 秦淑月闭了闭眼,随便胡乱输了六个密码。 “叮~”的一声,竟然真的开了。 秦淑月怔在原地。 “什么鬼……” 她又不可置信地熄掉手机屏幕再开一遍。 “叮~” 还是开了。 ……怎么可能! 手机密码竟然是这么简单,就是她的出生年月日? 可祝令仪是怎么知道自己出生年月日?还拿这个设密码!? 秦淑月怔了一下,很快收回情绪。 祝令仪或许就是想看到她这震惊又愕然的一幕吧。 又让她得逞了。 她敛回心绪,目光重新移回手机。 手机的软件不多,她翻了翻,只有一个相册和备忘录。 迟疑一瞬,她率先点开相册。 相册里一排排放着视频,每一组视频都包在一个文件夹下,每个文件夹日期和事件命名得都极为完善。 秦淑月不禁微微吃了一惊,随着她继续往下翻,秦淑月握着手机的那只手更加收紧。 神色也更加凝滞。 看着这一排排的视频,秦淑月简直不可置信捂起嘴。 直到现在她才知道原来学校还有论坛这个东西。 而那些所有散布秦淑月谣言的人后台记录居然都事无巨细地一笔笔明晰记录在这个手机里。 顺着记录很快就能深挖到具体某个人。 非一日之功。 秦淑月看到这里,深深吸了一口气。 这些,都是祝令仪做的吗? 她还是不敢相信。 她的手继续往下翻着。 备忘录和相册里不仅记录着那些后台数据,甚至还录像到是谁对6六楼走廊的监控动了手脚。 那人虽捂着脸和口鼻,但秦淑月还是凭借这一丁点裸露的皮肤认出了她是谁。 翻阅到这里,秦淑月依旧不明白一件事。 她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为什么要在论坛散布谣言,公布录像内容,引导校友网暴秦淑月,把她踩进泥里。 她手指轻点,继续往下翻。 日期越往下翻越新,直到看见一个文件夹,她的手指忽然顿住了。 艺术节。 那个相册上命名着这个名字。可秦淑月率先看到的不是这个名字,而是这个相册里的照片。 愧疚瞬间占满她整颗心脏。 翻到最末尾,一张数据图挂在这些图片最后。 是一张大屏幕被人篡改数据的图片。 注意到图片里细小的ip地址,秦淑月手指一顿。 她几乎可以立马得出结论:这是学校机房的计算机。 可学校机房的计算机怎么会在这个时候打开,又怎么会…… 秦淑月立刻便意识到不对劲。 有人远程操控艺术厅的电脑,通过改变屏幕播放数据,来把那些图片投影上去吗? 秦淑月深吸一口气。 真是好缜密的心思。 如果不是祝令仪掌握这些后台数据,并将这些数据记录下来,想必秦淑月到被赶出学校,永远都不会知道这些人为了撵走她竟然不惜干出这种疯狂的事情。 她熄掉手机,闭眼深深缓了一会儿。 为什么那些人非要不放过她? 为什么就非想让自己离开学校? 有些事情,秦淑月就算是挠破头皮也想不明白。 人心为什么会无端坏到这种地步。 可祝令仪又为什么要告诉她这些呢? 她不是不止一次强调过她不会多管闲事吗?可为什么,每一次有关自己的闲事她都管了? 秦淑月不懂。 她怎么抓心挠肝地想,都想不懂。 而在她彻底翻完这些证据后,她忽然发现一个点。 她误会祝令仪了。 【作者有话说】 卡文啊宝宝们,而且最近掉收藏和订阅……有点伤心。没关系,我会慢慢调整回来的。 以后不出意外就是日3千[撒花] 第67章 你还能逃到哪里去 ◎为什么不敢面对你自己◎ 她一直以为,那些在学生之间广为流传的视频,是祝令仪上传上去,故意想看她吃瘪和恶作剧。 可不是她。 相反…… 祝令仪还在默默帮她。 可是为什么。 秦淑月看着手机里这条条框框列着的文件夹,大脑飞速运转,却怎么也想不出个前因后果来。 她双手紧了紧,而后一个翻身下床,走到门口有些迟疑地顿了一下。 随后她一把拉开门,手机紧紧攥在她手里,轻踏的脚步声穿越整个走廊,蓦地停在一扇门前。 秦淑月屈起手指,刚想敲门却又停顿住。 心情不知为何突然沉重下来,犹如一块大石压在心间。 她深深呼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 “咚咚。” 她终于鼓起勇气敲了两下门。 之后,空气之间只剩下她一人的呼吸。 不知在门外等了多久,秦淑月的一颗心脏在胸腔里不停敲锣打鼓,振聋发聩。 可屋内还是没有传来声音。 祝令仪可能是出去了。 秦淑月想。 正转身想要离开,屋内传来一声沉闷的声音。 “进来。” 秦淑月的脚步一顿。 她忽然又不想进去了。 进去之后她能说什么呢?和祝令仪道歉,说对不起我误会你了,原来视频不是你发出去吗?还是向她道谢,说谢谢你给了我这么多数据和证据,让我明白一切事情原委吗? 又或者去质问她,质问秦淑月心里一直以来想知道的答案。 为什么帮她,为什么一次又一次帮她。 从和她见面第二天开始,祝令仪就好像一个不速之客蓦然闯进她原本已经一团污糟的世界,把她原本已经很糟糕的生活搅得更加天翻地覆,一团乱麻? “嗑擦”一声,身后的开门声响起,瞬间打断秦淑月延绵不绝的思绪。 女人身上独有的茉莉香气比她清冷刻骨的声音率先袭来,秦淑月的身子忽然一僵,就连握在手上的手机也不禁一紧,意识到自己在面对她时下意识的行为,她又缓缓松开手。 她不想被祝令仪看出来自己是有多么不敢面对她。 明明是她在医院…… 秦淑月闭了闭眼。 身后的女人开口,“有什么事?” 秦淑月没有动。 祝令仪看着她逐渐像小花一样萎下去的背,叹息一声,声音渐放缓,“进来说吧。” 茉莉花的清香气消失了。 秦淑月转身,迟疑但缓缓地走进书房。 记得她第一次进入书房时脑子里一片浆糊,似是气昏了头,那时候光顾着质问祝令仪,还没仔细观察过书房。 书房很整洁。 这是秦淑月踏进书房之后第一印象。 整体呈灰调,乍一看很简约干练,可时间呆久了会很压抑。 这房间的设计给秦淑月一种设计师将所有的情绪都死死压进心底,藏在厚厚的墙壁和水泥下,层层包裹密封,泄不出半分来。 而秦淑月从踏进书房开始就浑身发毛不自在。 书房里的气压有些低,比外面还要冷上几分。秦淑月手不禁抚上双臂缓缓摸了两下。 祝令仪修长的大腿一迈,坐回座椅上,秦淑月走至祝令仪对面的桌前。 在她对面的桌前,时常放着一个座椅,供来客会谈或是江非晚有什么事情汇报。 祝令仪一坐下,双腿交叠,身体轻松倚在座椅上,两只手交叉放在膝上,目光平视秦淑月。 她伸手指了一下书桌前的空座椅,“坐吧。” 秦淑月却摇头。 她又不是来跟她拉家长里短。而且,坐在祝令仪对面,秦淑月怎么想还是浑身不自在。 秦淑月没有说话,祝令仪也没有开口,两人静静好似都在等对方先开口。 正当祝令仪想开口时,秦淑月刚好也说话。 两个人同时一滞,祝令仪朝她挥了下手,“你先说吧。” 秦淑月吸了口气,将手机拿到她面前,“你告诉我这些……是什么意思。” 祝令仪目光缓缓扫过手机,定格在她手心里的那个老茧上,不动声色蹙了下眉,又移开目光。 她甚至连姿势也没换,懒懒看着她,“没什么意思。觉得有人被蒙在鼓里还不自知,我不爽而已。” 秦淑月眉心一动,她收回目光,问出她第二个问题,“你为什么要帮我。” 闻言,祝令仪却像是被勾起兴趣,她一只手支起下颌,似笑非笑地望着她,不答,反问道:“你觉得我为什么帮你?” 冷色的灯光下好似为祝令仪镀上一层冷辉,可她眼中若有似无的柔光闪烁在清冷之中,令人无可琢磨。 秦淑月却直接忽略她的动作,诚实摇头,“我不知道。” 好像是从她心里盘算过千百遍都未说出口的话,如今猛地说出口,心中的大石忽然许轻轻提上来,就连呼吸也不再那么困难了。 她悄悄呼出一口气。 而祝令仪动了一下。 她换了个姿势继续撑着下颌,就连看着秦淑月的目光也更加眯了起来。 曲起另一只手轻推了一下金丝框眼镜,在看向秦淑月忸怩不安的小动作时,她勾了勾嘴角。 “可能是因为你……很可爱吧?” 她最后落下的三个字很轻,轻到落在秦淑月耳里时她的反应竟然是自己一定是听错了。 祝令仪没有重新说这句话,而是又道:“是因为你太可怜了,秦淑月。” 秦淑月瞬间冷了下来。 她不需要任何人可怜和同情。 但见秦淑月瞬间冷下来的神情,祝令仪挑了一下眉,眼神离开秦淑月,下一瞬,秦淑月的目光移了上来。 而她早已换了个动作。 祝令仪双手松散大开,软软搭在两个椅撑上,目光重又恢复成往日不可破冰的冰山。 淡声问她:“你想怎么处理?” “这些证据最后会给宋佳佳带来什么结局?” 秦淑月问道。 祝令仪动了下眉心,神色并未有太大的变化,“不会有什么结果。宋佳佳手中持有宋氏5%的股份……你觉得,学校在特优生和拥有实际股份的千金里,学校会为了你得罪宋氏吗?” 秦淑月捏紧拳头不自觉往前走了一步。 祝令仪微抬眉眼,又落下。 她不愿带给秦淑月这些虚无缥缈的幻觉。 事实就是事实,她要做的就是将事实告诉秦淑月。 若事实不如意料之中,那么期望掉入深渊,失望势不可挡冲破牢笼,干柴烈火熊熊燃烧,只会让自己吞噬在火灾中。 事实固然残酷,可若对她说虚幻的空言安慰她,这才是真的是在欺骗她,伤害她。 所以她必须告诉她。 她无所谓秦淑月恨她,怨她,怎么骂她。她都不在乎。 可看着秦淑月低头逐渐落寞的神色,她还是叹了口气。 “你说说说看,你想让她落得什么结局?”祝令仪问道。 秦淑月往前走了一步,“我想让她坐牢。” 闻听她的话,祝令仪却像是听到什么天真童语般,她差点没忍住笑出来。 “以什么罪?”祝令仪继续问。 秦淑月虽对祝令仪的反应有一瞬间无措,这种反应让自己都不知道她想做的事情究竟对不对,可她仍说道:“这些难道还不构成对我校园霸凌吗?” “以什么罪?” “侮辱罪。” “不够。”祝令仪轻吐,眼皮微抬,懒懒看向她。秦淑月顶不住她的目光,率先败下阵来。 在听到这句话后,她微微发愣。 她原以为祝令仪会嘲讽她不自量力,以卵击石。 连祝令仪会怎么回答她都已经想好了,却没想到祝令仪竟然回答她,“不够。” 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她的目光灼灼盯着秦淑月的两条胳膊。 “你身上的,就是证据。” 一说起这个,秦淑月整个人身子一震,异常惊恐地看向她。 她发现了! 她发现自己身上的…… 她怎么可以…… 还没来得及震惊,祝令仪就已走到她身边,伸出手猛地一用力,捋起她胳膊上的衣袖。 秦淑月下意识想抽离,想逃跑,可祝令仪却是牢牢握住她的手腕,没有半分留给她逃跑的空隙。 “你还能逃到哪里去。” “秦淑月。” 祝令仪垂眸,目光无悲无喜,就这么静静看着她伤痕累累的手臂。眼神从手腕缓缓移上肩周,又往下缓缓下移,最终目光定格在一小块伤疤上。 祝令仪记得这块伤疤。 是秦淑月第一次来宿舍鲁莽打碎她玄关处的花瓶,不小心划伤的。 伤口本也不长,可为什么在她的身上留下这么刻骨铭心狰狞的疤。 “为什么不好好处理。” 秦淑月用力,却怎么也挣脱不掉她的手。娇弱的身躯像是按下水阀开关一样,不断抖动着,仿佛看见野兽般害怕得直抖,眼神惊恐又畏缩地看着她,目光闪躲,不敢直视。 短短一刹那,秦淑月就像是变了一个人。 “不要看……” 她伸出另一只手想拨回她包裹伤疤的绷带,可祝令仪冷漠拒绝了她。 祝令仪伸出手握住她另一只手腕。 拉着她,走出书房,走进祝令仪卧房,把她带到自己的落地长镜前。 她看着镜中的自己,看着仍在发抖甚至跌跌撞撞连路都有些走不稳的秦淑月。 “看看你自己。秦淑月,你抬起头,看着镜中的自己。” 秦淑月抖得更厉害了。 “你为什么不敢面对你自己。” 为什么不敢…… 为什么不敢! 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啊!谁能来告诉她她到底是怎么一步步变成这样的啊?! 她不想吗?她不愿吗? 是她根本做不到! “你让我怎么去面对!”秦淑月的眼泪忽然像断了线的珍珠,滚落脸颊,滚烫地滴在祝令仪的手背上。 热泪烫得她一抖。 可这次她没有放开秦淑月,反而抓得更紧了。 “我怎么面对……满身上下插满管子的妈妈……”秦淑月双腿一软,跪在地上,掩面而泣。 而祝令仪的身躯却是笔挺着,手却仍紧紧攥着秦*淑月一只手腕。 “妈妈她原来不是这样的……她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如果那天我能叫住她,妈妈根本就不会变成这样……” “都是我害得妈妈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你告诉我,我怎么面对她,我到底该怎么面已经支零破碎的家?” “家不是这样的……我的家明明不是这样的!都是因为我,如果那天我能叫住妈妈,妈妈就不会出车祸,爸爸也不会离开家庭,我也不会放弃音乐……” 她越说着,神情越发痛不欲生,仿佛心脏遭受沉痛的撕裂,每一句话都好像在将她本就破碎的心脏再次一片片掰开,她甚至压下不顾一切,撕心裂肺的咆哮。 “你清醒一点。” 看着秦淑月如今越来越陷入不可自拔的深渊,她的声音像是一片雪花,落在秦淑月早已被情绪吞没的火焰上。 火焰“砰”的一声,熄灭了。 【作者有话说】 最近两章太虐了,搞点温和的吃一吃,这几天应该不会再虐了,过一段时间再虐。 第一个剧情点进行到80%了。 作者小声说:(其实祝令仪是属于看起来有一个坚硬冰冷的外壳,可内心真的,很柔软,也很容易心软)(这其实和她小时候的经历有关,以后会慢慢铺陈开的) 祝令仪:不许说我心软! 第68章 想从她的身上寻求快感 ◎她想要公平◎ “我没事。” 秦淑月擦干眼泪,执拗地抬起头看祝令仪,“我会让宋佳佳付出代价的。” 祝令仪微微低垂目光,望进秦淑月一双黝黑的双眸,似卷进她执拗的漩涡,一时竟移不开眼。 这样被千锤万打还挺起脊背的破烂小草,祝令仪看着她执着却又害怕的小脸,目光定格在她脸上,透过她好似在看另一个人。 她闭了闭眼,再睁眼时眸底一片平静无波。 轻启唇,冷声开口,“秦淑月,你求求我。你求我,我就帮你,怎么样?” “你想让宋佳佳坐牢还是让她去死,都可以。”祝令仪微微高抬起头,“只要你开口求我。” “你真的很无聊。”秦淑月连头也没抬一下,想也不想,直接回道。 她终于知道祝令仪帮她的理由是什么了。 作为高高在上的上位者,一生听过乞求不计其数,可秦淑月就算是烂到泥里也从不会向祝令仪提请求。 或许是第一次在秦淑月这里吃了瘪,于是雷霆手段加上糖衣炮弹向秦淑月连环发射。 征服她,看着她是怎么像那些人一样趴在地上,观赏她卑微向她匍匐恳求她的样子。 这样就会满足她的虚荣心吗? 所以祝令仪一次次向她扔出试探,包括这一次的施以援手也是一样的道理吗? 只是想听她开口求她吗? 真是很无语啊。 秦淑月只觉得祝令仪这些人的日子实在是闲得太闲了,才会从别人身上找快感。 但凡祝令仪和她一样因为某些事情焦头烂额到根本无暇顾及其他所有一切的时候,她才会停止风凉话。 “你如果想在我身上寻求某种快感的话……”秦淑月站起身,认真而又严肃地看着她,“那我就求你,放过我,去换一个目标。” 注视着秦淑月一双戏谑的眸色一点一点淡去,转而疑惑渐渐涌上来,就连握着她的手却不由自主地收紧。 握着秦淑月手腕的掌心滚烫,她挣扎得更加厉害,“放开我……” “放开我!” 秦淑月讨厌被束缚的感觉。 就连自己都无法掌控自己……这种感觉几乎快令她疯掉。 她差点控制不住自己,抬起手就要扇在祝令仪脸上。可伸手摩擦过衣服口袋,口袋里一个坚硬的触感将她的理智拉回。 是那部手机。 可说到底,祝令仪是帮她了。 哪怕她的动机和目的不纯,但她确确实实帮她解决了燃眉之急。 没人逼祝令仪帮她,她也根本完全没必要帮她。 她可以不说谢谢,但她决不能恩将仇报。 想到这里,秦淑月放下了手。 她无力下垂脑袋,抽出握在祝令仪手臂里的手腕。 这一次她抽动了。 她没有丝毫犹豫,立马将胳膊上的衣服拉下来,转身离开祝令仪卧室。 祝令仪没有阻止,而是颇为疑惑地抬起头,定定望着秦淑月跑开的背影。 而后,她将那只方才攥紧秦淑月手腕的手举在半空中,摊开掌心,细纹清浅印在她皙白的掌心里。 盯着这只手凝眸许久,她才又缓缓放下。 随后又恢复成往常一样犹如冰山无悲无喜,令人捉摸不透的神情。 可浅浅挑起的眉梢间,却多了一分玩世不恭。 她转身,没再看早已跑没影的秦淑月,而是抬起头,平视镜中自己修长的身影。 再一转眼,秦淑月背着包回到课堂。 现代汉语与中国现代文学这两门课原本是由韩君黎教授。可如今韩君黎辞职,学校暂时先安排别的专业课老师来上。 而在这两门课堂上,虽然谁也没多说什么,可秦淑月总觉得那些人的目光意味深长,就连代这两门课的老师也意有所指。 但谁都没指名道姓。 上了几天课,面对那些炯炯如火的目光,秦淑月多少次控制不住自己想拍案而起,掏出手机,大声告诉她们这一切都是假的,都是造谣,都是恶意诽谤! 可不管颅内过了多少遍这样的场景,现实里,她终究还是没有勇气对她们说这些。 宋佳佳和梁琦他们正常上着课,连那天晚上将她堵在校门口,致使韩君黎被恶意拍照那些男生也依旧我行我素,在学校里正常打笑玩闹。 生活依旧这样平稳地过着,造事者没有因此受到一丝一毫的谴责和影响,甚至以为这不过就是一件小到微不足道的事情而已,能给他们的生活带来什么后果。 没有愧疚,没有道歉,只有对秦淑月无声的谴责。 一切都是秦淑月的错而已。 谁让她不知好歹先是倒贴祝小姐,又进了高尹的宿舍,被人录了视频上传论坛,导致别人群起攻之。 是她不小心,要问责也该问那个透露视频人的责任,跟他们有什么关系? 他们不过是舒张正义而已,谁让秦淑月做出这么背德又不光彩的事情。 那么韩君黎呢? 那他可更加有错了! 谁都不曾管秦淑月死活,偏他横插一脚非要管,还真当自己是路见不平一声吼的鲁达吗? 他都这么做了,那被拍照被揣测难道不应该吗?被人误会?那更没有的事! 纯纯就是他自己自作孽而已! 要他们说,韩君黎辞职了才好! 少了个多管闲事的,众人皆大欢喜! 而秦淑月也因这些事完全与评优评先,评奖学金失之交臂。 她的名额落下,自然而然有后面的人补上。 而公示的名单上,顶了秦淑月名额的人。 就是宋佳佳! 秦淑月望着心心念念,自己盼星盼月好不容易争来的名额就这么拱手让给她人…… 她不服。 如果旁人真的比她优秀,实力比她强劲,那她绝对心服口服不说一句。 可宋佳佳…… 她这几个月接连发生的事情都和宋佳佳有关,秦淑月被通报被撤名额,连累韩老师也辞职。而她,不仅因为优秀班干部评优评先,就连奖学金的名额也…… 秦淑月闭了闭眼。 再三考量下,她决定还是去导员办公室。 “扣扣扣。” 秦淑月轻敲了三下门。 随着门内传出陈老师的声音,秦淑月脑里祝令仪那天对她说的话忽然冒出。 “你觉得在特优生和持股5%的宋佳佳之间,学校会选择谁?” 她深深呼出一口气。 会选择谁呢? 即使她心中早有定论,可她依旧要去尝试。 万一呢…… “陈老师。” 秦淑月走进办公室,往陈老师办公桌走去。 陈老师侧了侧脸,在看清来者是秦淑月后,她顿了一下,似乎根本没料到她会来这里。 她的眼神往一个方向瞟了一眼,又迅速回到秦淑月的身上,似乎想尽快问完话,赶紧让她走。 “来办公室有什么事吗?秦淑月。” 秦淑月点点头。 双手背在身后,手指间紧紧缠绕着,不断摩擦。 她深吸一口气,说话间还是有些颤抖。 这还是她第一次来办公室问这种事。 “两个月前的艺术节上,明明是宋佳佳和梁琦他们远程操控电脑,将那些有损学校名誉的照片投到大屏幕,致使韩老师迫于压力辞职。后来学校查明这件事情是被人刻意造谣诽谤……” 眼见话头不对,陈老师眼神飘忽一瞬,立马打断她,“秦淑月。” 她一顿。 望进陈老师已经有些厌倦的神色里,秦淑月的心脏微微一滞。 早有预料而已。 没什么失望的。 她勉强一笑。 陈老师以为到这里就可以结束了。 秦淑月也会像之前一样离开。 可她没有。 她没有像从前无数次那样道谢转身离开,一眨一眼间,神色更为坚定。 她据理力争,“既然已经证实是有人恶意为之,那学校为什么不处罚那些人,只通报我?明明我和韩老师才是……” “秦淑月!”陈老师厉声打断她,神色间罕见严肃,“你拐弯抹角说了这么多,实际上是为了评奖评优和奖学金名额上没有你,才来我办公室的吧?” 秦淑月没有说话,她微微偏过头去,眼眶里含着泪。 陈老师见此,声音也放缓了些许,尾音依旧严肃,却没有刚才那段话严厉。 “名额都是按成绩和平时表现以及各科老师对你们的评价降序排名。” 陈老师伸手按压太阳穴,仿佛已为这些事情忙得头疼不已。 “你这学期多次病假缺课,又和老师……”陈老师深吸一口气没再说下去,转而道,“对,即使事实不是这样,哪怕最后一切的确都是一场误会。可如果你身正,何惧影斜?又怎么会引起这么多不必要的误会。” “而且,那照片上确确实实是你。传扬出去,会引发社会舆论从而败坏学校风气的,也是你。” 闻听这句话,秦淑月的脸色苍白。 “你在艺术节上推倒宋佳佳……万幸她没有摔伤,如果她真的受伤了,宋佳佳父母来学校讨要说法,你真以为现在你还能好端端在这里坐着上课吗?” 秦淑月攥紧衣角。 “是。祝小姐是为你说话,且免去你的处分,可祝小姐也不过是在维护学校声誉将影响降到最低而已,你以为她是在帮你吗?” 秦淑月张了张口,还没等她接话,从办公室角落众多白花花试卷旁忽然站立起一个身影。 甜美的声音猝然响起。 “老师,没关系的。”女生从试卷堆里抬起头,大大方方笑了一声,“我除了胳膊有些擦伤外并没有其他地方受伤,反倒是淑月同学,听说她为了保护我摔得很严重……” 一个俏丽的身影走到秦淑月面前,女生的脸上挂着温和的笑容。 双眉向上皱起,眸色担忧地看着秦淑月,一脸真情实意。 “淑月,实在很抱歉,为了我你受那么严重的伤,听说还惊动了祝小姐……” 她的脸上忽然又换上一副懊悔的神色,拉住秦淑月的手,格外亲密地贴近她。 秦淑月完全对她这副样子和态度无比陌生,双眸瞪得老大,一脸见鬼的神情。 “毕竟是因为我,你才会受这么严重的伤……所以这段时间我一直不敢见你,也没有去医院看你……” 宋佳佳扮作柔弱,眨巴两下眼睛,“你不会怪我的吧,淑月同学。” 秦淑月立马甩开她牵上来的手,后退几步,避开宋佳佳刻意贴上来的身体。 “我……” 秦淑月脸上的神情逐渐由震惊转为苍白,再变得无力。 “你……” 她怎么在这里。 秦淑月抬头望向陈老师,只见她也很为难。 但她没有说话。 眼见气氛焦灼凝滞,宋佳佳会心低头一笑。她对陈老师道:“我已经按照您的要求将那些卷子整理好了。” “那么……”宋佳佳转头看了一眼秦淑月,对陈老师道,“我就先走了。” 陈老师点头微笑示意,宋佳佳果真没有再留下来,仿佛对刚刚那一切充耳不闻,也没有丝毫想解释的意思,就这么打开门,走了出去。 一室静默一瞬,陈老师开口打破平静。 “秦淑月,你先回去吧。” “可这不公平。”秦淑月仍然执着于公平。 明明宋佳佳也犯了错,甚至宋佳佳才是这一切的始作俑者,为什么,为什么陈老师对此不闻不问,为什么学校也是置之不理。 她正常评奖评优,评优秀班干部,而秦淑月,被剥夺评奖评优一切资格。 为了这一年好不容易的奖学金,她在学校谨小慎微,生怕出一点错。 对所有一切莫名其妙对她的恶意和刁难也是能躲则躲,能避就避。 可为什么到头来…… 会是这样的结果。 【作者有话说】 继续写呀继续写,加油加油加油!!!! 啊啊啊快了快了,宋佳佳同学还有倒数几章领盒饭啦![点赞] 第69章 秦淑月,跟我回去。 ◎我都满足你◎ 评奖评优和学业奖学金加起来的十万块钱,对她来说真的…… 很重要。 而陈老师看出她有难言之隐,可她仍然没有丝毫动容,“秦淑月,你下学期好好表现,老师会努力帮你争取的,好吗?” 见秦淑月依旧拧着衣角不愿走,她叹了口气,转过身面对秦淑月,双眸为难抬起,“秦淑月,不要为难老师。” 秦淑月紧紧咬住下嘴唇,似乎并不想这么快就宣告失败。她还想再争一争,可对上陈老师一言难尽的表情,她知道陈老师已经下定决心决计不会再帮她。 于是,秦淑月松开了手,勉强微笑一下,她没有离开,问陈老师一个令她匪夷所思的问题。 “陈老师,校园暴力,在这个学校是可以被允许的吗?” 话题怎么从奖学金扯到了校园霸凌。 陈老师推了推黑框眼镜,镜片反射出谨慎的光,眸光微抬,看向秦淑月。 严肃地回答她,“学校不会容忍这种行径。” “那如果有人举报学校里有人对同学实施校园暴力,学校会怎么做?” 陈老师明显感到秦淑月话机不对,她顿了一下,还是回答道:“学校会严肃依规处理这类事件。” “我记得……”秦淑月想了想,开口问陈老师。 虽是问句,可从她口中说来,却像是陈述句。 “校规第十三条。如果一方蓄意或恶意造成对方包括但不仅限于身体上伤害,例如精神侮辱,欺负,造成对方心理,身体损害和损伤的行为,一经发现,学校将立刻给予实施暴力者以劝退处分决定。是这样吗?” 对面沉默一瞬,在秦淑月灼热的目光下,陈老师似顶不住这种压力般,她点点头。 “是。” “你到底想说什么?” 秦淑月的手悄悄移到口袋中,口袋里的手机蠢蠢欲动。可这时,门外忽然一道声音打断二人对话。 “叩叩叩。” 三声敲门声后,门外响起一道慵懒而清冷的嗓音,“打扰一下,这里是陈老师办公室吧。” 口中虽问着,那人却是一边问一边迈步走进办公室。 陈老师一蹙眉,不耐地往门口瞥了一眼。 今天到底怎么回事,是要放寒假了,一个一个的都找她有事。 “是谁?” 可当陈老师看清来人是谁后,“呼”地一下从座位上站起身来。 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微笑,不会给人殷切奉承的感觉,她拉了一把秦淑月,将她拉到自己身后,迎上前,走了两步,走到那个个子高高,体态完美的女人身前。 “祝小姐怎么来了?”陈老师疑惑问道,“您的教学楼不在这里。” 祝令仪双手懒懒插着口袋,侧了侧脸,随意扫了一眼在陈老师身后的秦淑月,目光又转了回来,“哦,我是来提醒您,五分钟后有一场关于学生放寒假的会要开。” 陈老师一怔,忽然想起什么似的,连连点头,“啊对对!” 说着,她飞快转身拿起办公桌上的手机,风一般往会议室冲,临出办公室前,她回头对秦淑月道:“秦淑月,你先回去。” 望向秦淑月的神色复杂了一瞬,又看了一眼祝令仪,皱眉想说什么,可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极快转身离开。 办公室里,只剩下祝令仪和秦淑月。 “你怎么会来这里。” 秦淑月低着头,问她,好像有些底气不足。 祝令仪的目光凛冽地像一条直线射过去,冷声道:“如果刚刚我没进来,你想做什么。” 放在秦淑月口袋里,紧握着手机的那只手一顿。 而后松开手机,手缓缓拿出来,放在两侧。 “你不都看到了吗?还要问我什么?” 忽然,窗外传来一声激烈的欢呼,秦淑月微微转身,目光向窗外投去。 一个男生投出完美的三分球,将仅剩最后一秒落后的局面猝然以17:16的攻势赢了回来!众队友高声欢呼。 可祝令仪却完全没有分出任何眼神和目光看向其他人,她一直平静地看着秦淑月,自始至终没有移开眼。 窗并没有关起来,徐徐微风吹过,轻轻吹动秦淑月鬓边碎发,她的目光怅然而温和地投向窗外,可那目光里却无时无刻透着淡淡的忧伤。 这种忧伤令她站在这里,却显得她更加支零破碎。 祝令仪不自觉往前挪动了两步。 可很快,她停止脚步。 眼神在一瞬间又变回冷清寡淡的模样。 她简短而命令道:“秦淑月,跟我回去。” 随后大步迈上前一把拉住秦淑月的手腕。 秦淑月站在原地,目光仍悠远望向窗外,没有看她。 她没有说话,可全身上下都在向祝令仪示意,她不愿意。 可祝令仪却不知她又在闹什么别扭,手不自觉收得更紧。 “走。” 拖拉硬拽,硬是一路将秦淑月拽回宿舍。 期末刚一考完试,学校里大部分学生拎着行李箱考完最后一门就立马头也不回离开了学校,而秦淑月大一就是单独留在学校,现在也是一样。 路上行人稀少,路过食堂,从前忙碌的身影如今倒惬意悠闲几分。 一下子,往日热闹的学校里忽然冷清起来,街头街尾人影稀疏。 可还是有人。 秦淑月一回想起曾经因为靠近祝令仪而闹出那么多沸沸扬扬的舆论,影响到自己奖学金评定…… 她真的,一点都不想和她有一丁点接触。 而且…… 虽然学校里离开那么多人,可仍还有人留在学校。如果又被人拍照发到论坛上,继续被造谣,被针对,那么她下学期的奖学金…… 秦淑月闭了闭眼。 她使出浑身力气甩开祝令仪的手。 手猛地一空,祝令仪愣了一下,扭头不解地看向秦淑月。 语气里还微微染上一层恼意,“你干什么?” “你还嫌给我带来的麻烦不够多吗?”秦淑月四处张望了一下。 果不其然,已经有很多人偷偷往她们的方向望来。 祝令仪轻微蹙了下眉,她并不觉得这些目光有什么,而见秦淑月低着脑袋一脸不想跟她有任何接触的表情,祝令仪莫名恼了一下。 “什么麻烦?” 祝令仪问她。 而秦淑月低着头,不答,刚想离开又被祝令仪拦住。 “你到底想干什么!”秦淑月像一只炸毛的猫似的,对祝令仪张牙舞爪。 她的意思难道还不明确吗? 她不想跟眼前这个女人有一丝一毫的接触。 这难道很难懂吗? “跟我回去。” 祝令仪低头看向她,张开一只胳膊,横在秦淑月面前。 “让开!” 秦淑月觉得这人简直就是莫名其妙。 突然出现在办公室打扰她的好事,又硬拉着她,非逼着让自己跟她回宿舍……现在又不是门禁时间,祝令仪她到底想干什么! 她现在满脑子都是奖学金的事情。祝令仪非但赶走了老师,还拉走了她,这不是存心和她对着干么? 她自然没好脾气。 而秦淑月每到一次医院,李医生就劝她放弃一次。十万块的艺术激励金,如今只剩下六万。 剩下的二十九万她能去哪里赚…… 还有不到一个月的时间。 妈妈的性命危在旦夕,她拿不到十万块的奖学金,又没有能力赚钱。这几天折磨得秦淑月几乎都快要疯了! “宋佳佳。” 祝令仪什么都没说,只用嘴型告诉她三个字。 方才还像只刺猬的秦淑月立马收敛浑身的尖刺,乖乖跟在她后面,一句话也没说。 回到鹤青苑,茶几上早就放好一杯醒好的红酒。 她端起红酒慵懒躺进沙发里,柔软的触感舒适地令她眯了眯眼。 祝令仪举起红酒杯微抿了一口。 她好似胜券在握般看着站在自己身前的秦淑月,“跟我合作,怎么样?” 秦淑月一蹙眉,立马否决,“不要。” 拜托,她现在都自顾不暇,还跟她提什么合作。 “别这么着急拒绝我。”祝令仪仰首抿了一口红酒后将红酒放回茶几,慢悠悠道,“我需要宋氏的股份。”她一顿,抬眸瞄了一眼秦淑月。 眼见她虽是佯装不在意,可身体却微微紧绷着。 她眉头一挑,又往后靠去,伸手搭在沙发背垫上,道:“宋佳佳在学校犯了错,犯的错越大,对我来说胜权就越大。” “你……” 秦淑月瞳孔微微一缩,连带着倒吸一口凉气。 但她还是觉得没必要问那么详细。 免得自己知道商业秘密太多,要被祝令仪视为眼中钉。 她很识趣,一句话也没问。 可祝令仪却开口,“宋氏手里有我祝氏想要的东西,只是……”她轻嗤一声,“有人并不是那么不识趣啊……” 祝令仪抬头看向秦淑月,“宋佳佳平日也不那么老实,随便一抓就是一把小辫子,可这些都无伤大雅。” “你不是说你被她霸凌吗?” 秦淑月一顿。 “那就继续被她霸凌。” 秦淑月惊讶地几乎说不出话来。 祝令仪她是疯了吗? 自己好不容易从那虎狼窝里爬出来,又想让她回去吗? “你想要多少钱。” 找人办事,最快也最便捷的方法,就是钱。 而能用钱解决的事情,也是这世界上最容易的事。 祝令仪问她,目光直直看向她,“你提一个数,我都可以满足你。” 秦淑月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她,信息量太大,一时冲翻她的头脑,她还没来得及消化上一部分的内容,祝令仪已经单刀直入提出下一步。 她怔在原地,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作者有话说】 今天更完啦,我们明天再见!! 第70章 补偿和奖励 ◎我不要你的钱◎ “你需要宋佳佳校园暴力的证据,是吗?” 仔仔细细将祝令仪方才对她说的话一一整理好后,她回问道。 祝令仪不答,却静静抬眸看着她,仿佛是在等她的答案。 “我答应你。” 秦淑月没有问缘由,只定定看着她,“我只有一个要求。” 祝令仪挑了下眉,抬首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你需要多少钱?十万?或者一百万?”她轻笑一声,转而从包里掏出一张支票,将一支笔压在支票上放在茶几上,往秦淑月面前一推,“或者你自己写。” 祝令仪充满戏谑的眸光直直盯着她,眼神中带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蔑视和了然。 看着秦淑月犹豫不决,最终还是把支票拿在手中的神情,祝令仪微勾唇角,脸微微侧过,目光从她身上移开,看向正在餐厅里忙前忙后的佣人们。 果然,她和其他那些人没有任何区别而已。 蛰伏在她身边,刻意在她面前展现出来的柔弱,也只不过是为获取她的同情和心软,从而达成自己的目的。 谁料下一秒,秦淑月将那张支票“撕拉”一声撕得粉碎。 祝令仪不可思议地看着她的动作。 深褐色的瞳仁里倒映着在秦淑月手中已经碎成四分五裂的支票。 秦淑月扭头将支票扔进垃圾桶里。 转身,自嘲一笑,“我是很缺钱。” “你知道用这个条件会让我无法拒绝你。” 她冷静看向坐在沙发上的祝令仪,她交叠的双腿不知何时放下,就连方才戏谑的目光也消失得无影无踪,转而浮现疑惑,目不转睛地看着秦淑月。 “如果是交易,那就一定是我有的,你也有,互相给予。”秦淑月真的很讨厌祝令仪总是一副高高在上,不可侵犯的模样。 仿佛洞测人心,往往能一眼看穿她们心里最渴望最想要的东西,以此视作把柄,将人一步步拉入阵营,蚕食果腹。 而每一次,她总是站在绝对强势地位,向下俯瞰。 就算是交易,她也像是棋盘上的执棋者,而秦淑月只是供她驱策的棋子。 可不对。 秦淑月冷静地凝视着这个在任何时候都能保持绝对冷漠无情的上位者。 既然是交易,那双方都应该是执棋者。 所以她不接受祝令仪的“好处”。 接受了,那就是替她办事,为她效力的下属。而那些“好处”就成了她在此行动中受到一切伤害的补偿和奖励。 可她们是交易。 “我不要你的钱。”秦淑月冷静地看着她,“既然是交易,那自然双方惠利。我帮你拿到宋佳佳校园霸凌的证据供你去和宋氏集团谈判。而你,你只需要让宋佳佳对她做出一切行为付出代价。” “这就是我的要求。” 秦淑月说完后,整个一楼大厅就静默一瞬。 祝令仪也从一开始不以为意的漠视,目光逐渐凝聚,落在秦淑月身上。 目光也由不解一点一点变得清晰。 不知过了多久,祝令仪的目光才从秦淑月坚定且怯懦的脸上移开。 她的神情又恢复成往日疏离而冷漠的模样,可嘴角却是勾起一抹弧度。 祝令仪站起身,双手插兜,挺直脊背不疾不徐朝秦淑月身前走去。 在她强势而凛冽的目光中,秦淑月依旧败于她的威视,坚挺的脊背不知何时软倒于祝令仪不可一世的眼神里。 清冷的茉莉香气像飓风一般包裹住秦淑月全身,将她牢牢笼罩进自己的气息里。 明明与她隔着几步之遥,可秦淑月竟然在她一呼一吸间清楚感受到祝令仪衣衫包裹下的心脏,在她胸腔里有力跳动着。 她的呼吸微微一滞,而自己的心跳远比她所能感受到的加快不知多少倍。 “你……” 祝令仪在秦淑月不知所措的目光里又向她走近一步。 秦淑月却有些招架不住般往后退了一步。 她伸出一根纤长白皙的手指,轻轻挑起秦淑月的下巴,注视着她,望进她黝黑的深渊里。 好像有一股莫名的吸力,将她卷进这场暴风下的漩涡里,而她却心甘情愿跟随漩涡一起坠入深海。 可在即将落入深渊的那一刹,祝令仪移开了目光。 她放下手,主动后退一步。双手插进口袋里,神情淡漠,“可以。” 之后,茉莉的香气逐渐随着棕褐色地板上的脚步声远去,直到秦淑月再也闻不到这股味道。 压抑着的肺腔猛地张开,秦淑月也像缓过神来般,捂住胸口大口呼吸。 祝令仪身上那种与身俱来汹涌的气场包裹住秦淑月,竟是令她怎么都呼吸不了。 而得到祝令仪那句肯定的回复后,压在她胸口上巨石好似猛地消失。 一种,似乎,终于有了靠山的感觉。将她这颗飘摇似浮萍的小草托起,让她再无后顾之忧,也不会再被任何人无视。 即使这只是一场交易。 这场交易也暂时让秦淑月得以喘息。一种终于不总是时刻处于被祝令仪碾压的地位。 她们在这一刻,是平等的。 秦淑月捂着胸口半蹲下身,轻轻呼出一口气,嘴角也随着这口气悄悄牵起。 —— 12月28日。 学校里渐渐已经没有多少人留校了。 秦淑月的寒暑假都会去找各种地方打工,所以一般不回家,住在学校。 她和大一时期一样打印出留校申请表,交给辅导员。 这天,她走在学校小道里。12月份的天气逐渐冷下来,就连太阳也缩在厚厚云层里准备着过冬。 落叶纷纷。 学校大道里,唯剩下穿着橘黄色马甲的环卫工人低着头,弯着腰,拿着大扫帚在地上刷刷扫落叶。 没有学生的校园显得是那么冷清萧条。 一阵风刮过,秦淑月不自觉拢了拢身上早已洗褪色的蓝色羽绒服。 羽绒似也惧怕寒冷,一团一团缩在衣服里,东一团,西一块,仿佛也和人一样抱团取暖过冬天。 大街上,一个瘦弱的身影穿梭在寒风中,手上拿着一份留校申请文件。 “咚咚”,秦淑月走进教学楼,裹着一身寒气走近暖气腾腾的办公室里。 她走到陈老师办公桌旁,将文件交给陈老师。 “陈老师,这是我的留校申请。” 陈老师推了推眼镜,皱了下眉,“秦淑月,你怎么这么迟才交申请?班长没在群里发截止日期吗?” 秦淑月愣了一下,她低下头,带着歉意道:“抱歉老师,我这几天……有点忙。” 陈老师知道她的情况,于是叹了口气不做声。拿过秦淑月提交的文件翻到第二页,见最后还空着一栏,陈老师轻声“啧”了一声。 将文件退还给秦淑月,“需要家长签名。秦淑月,你这都多少次了?你是小学生吗还要我提醒。” 秦淑月听着,却将头低得更低了,“陈老师,我……我没有家人。” 一听,陈老师也很为难,“你妈妈在医院,可你不是还有爸爸吗?你有找你爸爸吗?” 秦淑月呼吸微微一滞,如实回答:“找过。” “那字呢?” 秦淑月摇摇头,“他不在。” “……哎。”陈老师盯着秦淑月盯了好一瞬,还是叹了口气,只不过她还是没有接下。 “首先,你已经过了提交留宿申请的时间。其次,你这份申请上没有父母签名,就算上交给学校也大概率会被退回整改……” 秦淑月小声嗯了一声,“对不起……陈老师。” 陈老师却摇头,她将文件递给秦淑月,*“你拿走吧。” 秦淑月顿了一下,可最终还是接下文件。 “你住在鹤青苑,情况比较特殊。”陈老师道,“就算又父母签字也需要征得祝小姐同意。” 陈老师话里的意思很明白。 有没有留宿申请都不要紧,最主要的还是看祝令仪同不同意。 着句话也是侧面告诉秦淑月,留宿还有转圜的余地。 秦淑月也自然听懂了陈老师的弦外之音。她浅笑了一下,抱着留宿申请朝陈老师微微鞠了一躬,“谢谢陈老师,我明白您的意思了。” 陈老师也没说话,只是朝她微微点了下头,而后继续将目光投在电脑上。 秦淑月转身走出办公室,骤然一阵冷气吹过,秦淑月打了个颤。 她双手举起,放在嘴边哈了哈气,可温暖转瞬即逝,化为白色蒸气随风而去。 抬眸望着消散在空气中的白色蒸气,她低下头看了一眼别在胸前的一只黑笔。 伸手拨弄几下黑笔的笔帽,秦淑月叹了口气,随后又抬起头,左右一望,只有一条空空荡荡的走廊。 转身向走廊深处走去,却在走至尽头的楼梯间,她猛然被人大力一扯,紧接着整个人都被硬拽过去。 拉拽着秦淑月胳膊上的力量猛然消失,“啪”的一声狠狠摔在坚硬冰冷的瓷砖上。 “嘶——”秦淑月倒吸一口凉气。 她的左臂狠狠磕在地上,整个人疼得眼冒金星,眼前一晕。 “秦淑月,你以为陈老师会帮你吗?” 熟悉的声音从秦淑月的头顶传来。 她几步都不需要抬头看,就知道是谁。 下一瞬,宋佳佳身边传来几声尖锐的爆笑声,好似一把尖锐锋利的小刀刺穿秦淑月耳膜般,尤为尖利刺耳。 一个男声低沉传来,“没想到就算发生那样的事情你都没有退学,秦淑月,你的脸皮究竟是有多厚。” 是梁琦。 秦淑月下意识攥紧拳头。 就是他们串通一气,艺术节上放出那些照片,致使韩老师被迫辞职离校…… “你们这群疯子……” 秦淑月低低骂道。 而这一骂,倒让宋佳佳,梁琦和他们几个跟班愣了一下。 宋佳佳表现得尤为不可置信,似乎对秦淑月现如今的变化感到非常不可思议。 “我们淑月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硬气……”宋佳佳的目光一凛,“真是让我……更想毁掉了。” 说罢,根本不需要宋佳佳动手,她身后的跟班就已一脚踩在秦淑月肩上,用力将她的身体往下压。 而秦淑月却趴在地上,双手用力扒住地面,双肩往上顶,与这股踩踏的力量死死抗衡。 “是因为跟祝令仪在一个寝室,所以你也狗仗人势,敢与我作对了是吗?” 宋佳佳云淡风轻地说着,手指轻轻缠绕着头发,悠悠看着秦淑月。 而秦淑月却死死瞪着她,一副不服输的样子。而她这幅模样,却更加激起宋佳佳的愤怒,她抬手狠狠扇在秦淑月脸上。 “你为什么还不去死。” “像你这样生来就是蝼蚁的人,怎么配和我坐在一个教室,怎么配拿奖学金。”宋佳佳蹲下身,恶狠狠瞪着她,“我没有的东西,你凭什么有。” “你算什么东西?” 她紧紧掐着秦淑月的下颌,眯着眼,看着秦淑月脸上的那道红印,宋佳佳忽然扯动嘴角咯咯笑了起来。 笑得极明艳,也极恶毒。 落在秦淑月的眼中,却极恶心。 “韩老师因为你们肆意污蔑造谣而离职。你们难道连一点愧疚也没有吗?” “愧疚?”宋佳佳轻嗤哼笑一声,反问她,“我需要愧疚什么?” 转而她的目光变得冷冽,毒如蛇蝎,“是他该。落得这样的结局是他自作自受。这就是他多管闲事的下场。明白吗?秦淑月,韩君黎离职,都是你的错。” “如果你乖一点,早早听我的话转学,韩君黎就不会被你连累离职。我有什么错?我为什么要愧疚?” 望向宋佳佳眼里一片坦然,秦淑月忽然被她的无耻逗笑了。而秦淑月一笑,宋佳佳就更气恼。 她抬手又给了她一巴掌。 秦淑月的脸被扇向一旁,宋佳佳却开怀展颜,“你以为有祝令仪护着你,你就可以摆脱我吗?” 宋佳佳捏住她的下巴,狠狠掰过她的下巴,迫使她只能看着自己。 “你错了。” 她冷冷看着秦淑月,仿佛也在看那个在艺术厅里大放光彩的秦淑月。眼神微低,露出一丝厌恶。 仿佛秦淑月不该那么美好,不该站在舞台上一展风采。 她不配。 她只配被自己踩在脚底下狠狠蹂躏,只是隶属于她的玩具。 发泄,羞辱,玩弄。 这就是秦淑月的命。 可她竟然敢逃。 难道她以为提交了换宿申请书她就能摆脱自己了吗? “你太单纯了,秦淑月。”宋佳佳盯着这个眼前对她恨意滔天,恶狠狠瞪着她的女人,冷笑一声,“你永远都不能摆脱我。” 她忽地一下站起身,对梁琦示意道:“拿出来。” 梁琦从身后的包里掏出一张退学申请书。 秦淑月一看见那份退学申请书,瞳孔猛地一缩,连连向后退去,似乎极为害怕宋佳佳手上握着的那个东西。 而宋佳佳却见秦淑月如此害怕的模样,得意地勾了勾唇。 多么漂亮的恐惧。 在秦淑月的脸上。 【作者有话说】 今日份更新已送达。 ps:最近的评论真是越来越少了(幽怨) 俺要评论!(吗喽伸手![愤怒]) 70-80 第71章 撞进她的怀里,威胁她 ◎好像摸到了什么柔软的东西◎ “宋佳佳你是不是疯了!” 宋佳佳和梁琦几个跟班严严实实攥住秦淑月的胳膊,她拼命怎么也挣扎不开。 宋佳佳却冷哼一声,拿着退学申请书走到秦淑月面前,一把拽起秦淑月的大拇指,狠狠摁在红泥印章上。 “放开,放开我!” 秦淑月大声叫喊,可刚蹦出一个字就被宋佳佳的其中一个跟班捂住了她的嘴。 她睁大眼向四处望去,监控死角,也没有任何人会经过,女生又紧紧捂住她的嘴,不让她泄出一丝声音。 没有人会来救她。 秦淑月心中猝然升起被绝望湮没。 她只能自救。 下一瞬,秦淑月猛地张开口,狠狠咬了一口紧捂在她嘴上的手,女生吃痛惊呼一声,下意识收回手,凭着间隙秦淑月又抬起脚鼓足劲一脚踩在旁边那个跟班的脚上,跟班痛呼暗骂一句,钳制秦淑月的手一松,没等宋佳佳和梁琦回过神,秦淑月曲起身子猛地向前冲,用整个身体撞开宋佳佳。 “啊”的一声,宋佳佳压根没想过秦淑月竟然敢反抗她,登时被她撞得脚下一滑,朝天一仰,整个人往地上摔去。 梁琦想也不想,立刻就往宋佳佳身下扑去,给她当人形肉垫缓冲。绕是这样,宋佳佳的胳膊还是猛猛磕在地上,疼得她忍不住惊叫一声。 压在她身下的梁琦也是一声闷哼。 印泥和退学申请书散落一地。 秦淑月依着惯性也将自己甩了出去,但她很快就从疼痛中缓回神。她从地上爬起来,弯腰慌忙将那份退学申请书和印泥收进怀里,匆匆落荒而逃。 衣服和头发凌乱不堪,不知道还以为她刚跟谁打完架,可看她神情委屈又乖巧的模样,根本一点也不像是不良少女。 秦淑月大喘着粗气,低着头一路狂奔下楼,惊慌失措间好几次差点踩空滚下楼梯。 她一心还没从刚才的氛围抽离出来,抱着留校申请和退学申请还有一个印章的手根本腾不出空隙去扶扶手,离二楼平台还有几步之距,可下一脚猛地踩空,秦淑月惊呼一声,脑子还没反应过来,人就已经飞了出去。 “痛痛痛痛!” 心底不断惊叫,双眼紧闭,小脸皱成一团,仿佛已经放弃挣扎,等待命运女神予她痛击。 “砰”的一声,秦淑月前额猛地撞在一个柔软却又莫名坚硬的东西上,还没等她睁眼一探究竟,手却先摸了上去。 触感很奇怪。 既不是白墙也不是地面,反倒肉肉软软,捏起来还有些弹弹的…… 这是个什么东西? 正在秦淑月还没搞清楚自己究竟撞上个什么东西时,头顶传来一声低低压抑着怒气,好似还附着一层冰雪的嗓音。 近乎咬牙切齿,“秦、淑、月。” 这道声音秦淑月简直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登时一个激灵,猛地睁开眼,入眼即是她一只作乱的手,像抓馒头一样握在面前女人的胸上。 我的老天奶! 秦淑月头发“噌”的一下像触电似的猛地炸起来,连带着头皮也是一阵阵发麻,脑袋一片空白,整个人眼前一黑再一黑,她忙不迭后退。 退着退着她不知道撞上个什么东西,一下子往后倒去,秦淑月心中突地一阵落空袭来,紧接着她闭上眼,呜咽一声。 正当她以为自己肯定要摔个狗啃泥时,一只手攀上她的手腕,大力一拽,秦淑月往后倒的身子随着这道力量猛地往前扑去,扑进另一个女生怀里。 这下秦淑月是一动不敢动了。 她两只手高高竖在自己胸前,挡着自己和身前的女人,将她们两具身体隔开。 待她站稳,身前那具身体往旁边主动移开两格,连带着也松开攥在秦淑月手腕上的手。 秦淑月依旧站在原地一动不敢动,倒像是被人定身似的。 顿了一下,身边的女人似乎也没耐心继续站在这里等下去,她迅速弯腰下身捡起秦淑月散落一地的东西,而后一把拉住秦淑月的手把她拉到一楼,躲进楼道下面的空隙里。 她把还在发愣的秦淑月往里一推,整个身子轻轻压在秦淑月身上,捂在秦淑月的嘴。 对她摇摇头,轻声示意道:“别说话。” 秦淑月瞪大了眼睛震惊地盯着她,一呼一吸间,二人呼吸在狭小的楼梯空隙间交缠,独属祝令仪一人身上茉莉的香气无孔不入钻进秦淑月鼻腔里。 待楼上踏踏的脚步声彻底远去,秦淑月这才挣扎着推开压在自己身上的身体和手。 “你……”秦淑月喘着粗气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祝令仪没回答她的问题,反问她道:“拿到了吗?” 秦淑月点点头。 她把别在胸前的那只黑笔递到她面前。 祝令仪接过这支笔,将黑色笔头上微微凸起的一个极微小的正方体拨了下来,放在自己手心里。 “干的不错。”祝令仪轻声道。 江非晚要是在这里,定会因为上司夸她这句话高兴得手舞足蹈。这代表上司认可了她这次的工作! 可秦淑月没有丝毫动容。 只道:“我答应你的事情我办到了。” 祝令仪点点头。 秦淑月再问,“你答应我的事,什么时候可以做到?” 祝令仪身形微微一滞,连带着双方在这个空间里交缠的呼吸停滞一瞬,接着,祝令仪道:“我不会食言。” “但现在还需要一些时间。” 秦淑月不解,“你手段那么强硬厉害,宋佳佳是去是留不过就是你一句话的事,为什么还需要时间?” 闻言,祝令仪不动声色蹙了一下眉,直言否定她,“你不懂。” 秦淑月怔了一下,她深吸一口气,而后再问:“你需要多久?” 祝令仪摇摇头,没有给她确切的回复,“我说了,我答应你的事情一定会做到。” “那究竟是什么时候才能办到!” 秦淑月的身体紧绷,大声质问她。 以宋佳佳那个德行,恐怕还没等祝令仪处理她,自己就已经被她报复死了!她能等多久?她还有多少时间?她只要在这个学校一天,宋佳佳就绝对不会放弃对她的霸凌。 今天她反抗宋佳佳让她吃了这么大个瘪,下一次再和她对上……秦淑月闭了闭眼。 她真的不敢想。 自己明明可以豁出去帮她办事,可她为什么态度还是这么模棱两可? ‘我答应你的事情一定会做到。’ 可这样的承诺在秦淑月耳里就是放屁,她根本一个字都不信。 祝令仪在她这里压根一点诚信也没有。 阴晴不定,随性而至。 兴致来了像帮小猫小狗一样慷慨施予援手,兴致怏怏就翻脸不认人,大手一挥赶走。 这样的人在秦淑月眼里就是一个随时爆炸的定时炸弹,她所说的话秦淑月怎么能信。 她说帮她做就一定帮她做吗?她让她等她就乖乖等着吗? 万一这只是她的缓兵之计怎么办? 她的目的达成了,自己失去了价值,于是过河拆桥从此再也不管秦淑月任她自身自灭怎么办? 秦淑月相信不了。 她要立刻,现在,马上就让宋佳佳从这个学校彻底滚蛋,她要向警察揭露宋佳佳对她所做的一切恶行送她去吃牢饭。 正如祝令仪在医院里曾对她说的。 宋佳佳已经逼得她无路可退,视她为眼中钉。不是她死,就是自己死。 秦淑月不能离开学校,她不能没有学历,她不能没有以后。 她还要养妈妈,她还要给妈妈治病。 她不能有事,她千万不能出事。 妈妈只剩她了。 “你回答我,回答我啊祝令仪!” 秦淑月只要一回想起宋佳佳那些人大一时对她做的那些恶心至极的事,浑身忍不住发抖,打颤,恨不得立马拿刀捅死她们。 可回应她的,只有祝令仪那始终处波不惊的冷漠。 “秦淑月,你冷静一点。” 冷静? 她怎么冷静? 她一点也冷静不了! “要等多久?你告诉我,你告诉我!” 见祝令仪要转身走,秦淑月一把揪住她的衣袖,紧紧捏着,死死不放手。 她拦住祝令仪面前,不让她离开。 “我等不了了。” 秦淑月低着头,颤声看着她,眸底似被浓烈的恐惧湮没。 可祝令仪只是很冷静地望着她,目光却不自主瞥向秦淑月捂着胳膊的手。 一只手攥着祝令仪的手腕不让她离开,另一只手攥着自己受伤的胳膊。 抬头看着她。 祝令仪一向没有解释的习惯。 她说了,她会做到,就一定会做到。旁人信也好,不信也好,她不在乎。 转身不想再解释,可秦淑月还是拦住了她。 却瞥到她那只受伤的胳膊。不自主的,她脚步停下来,眸光流转在她那条胳膊上。 “疼吗?” 她问道。 秦淑月愣了一下,摇摇头。 她不需要任何人关心。 她只要结果。 “如果你不帮我,我就把手机上的视频交给警察,也会告诉他们,是你给我的手机。” 秦淑月边说着话,似乎用了很大勇气般。 她颤着身子,可眸光微凛,直直看着祝令仪,言语间似在威胁她,“祝令仪,你也脱不了关系。” 【作者有话说】 宝子们的评论我都看了,有点压力山大……但是不管怎么样,我还是得接着往下写。[捂脸偷看] 昨天一看评论,原来这么多人讨厌小祝。[摊手][爆哭] 于是乎,昨天本花和祝令仪商量(物理商量)了一夜,决定让祝令仪立正,站在大家面前,任大家怎么打骂。[让我康康][让我康康] 祝令仪(冷漠地站着)(冷冷睥睨):就你们?还想打我?[白眼] 本花:(一脚踹她屁股)(亮出拳头)(恶狠狠威胁)站好道歉![愤怒] 祝令仪:虽然不知道对不起大家什么,但是对不起,我以后一定会好好追老婆,一定对老婆好![摆手](冷漠地鞠躬) 本花:(龇牙咧嘴)看来你还是没有认识到错误啊(等着追妻火葬场追死你吧[愤怒]) 第72章 她的手好冷 ◎娱星ktv启◎ “你这是在威胁我吗?” 祝令仪并没有拿开她的手,反而眸中闪过一丝探究问她。 而秦淑月没有否认,也没有肯定,只是紧紧拽着她的衣袖,“那部手机是你给我的。你给我手机,用意又是什么。” 看着秦淑月因为紧张而不断哆嗦的手,祝令仪平生虽最厌恶被人威胁,但一见秦淑月心虚害怕又不知所措的样子,反观自己,一脸泰然自若。一时间倒不知是谁威胁谁了。 “我说过了,我给你这部手机,只是因为我很不爽宋佳佳她们而已。和同情你可怜你没有一点关系。” 祝令仪微动了下眉头,她慢条斯理地拿起握在她手腕上秦淑月颤抖的小手,像一盆冰水猝然浇在她滚热的心脏里。 “你怎么……” 她的手怎么这么冷。 而秦淑月却猛地抽离,将手背在身后。 “不关你的事。” 秦淑月双手紧紧握拳。 祝令仪冰冷的嗓音从秦淑月面前传来,“有些事情,我不能亲自出面。” “当然,你想把这部手机交给学校也好,交给警察也好,那都是你的选择,我管不着。但你如果想拉我一起下水……”祝令仪凑近她,清冷的声音靠在秦淑月的耳边,“你可以试试。” “但你别忘了,宋佳佳的父母是谁。宋氏集团的股东可比那宋佳佳要难缠百倍。”祝令仪还是提醒她一句。 她话都已经说到这个份上,如果秦淑月还是一意孤行,那祝令仪也不会再插手介入别人的命运。 说罢,祝令仪将自己方才捡的那些东西递到秦淑月面前。她呆呆接过,而祝令仪垂眸扫了一眼她脸上的失望,不知怎的,自己心里也跟着揪了一下。 可很短暂,她又将这种感觉扔之脑后。 独留下秦淑月一人站在楼底角落。 —— 寒假从12月31号开始一直放到2月21日,共52天。 秦淑月联系之前在招聘网说让她寒假再来应聘的娱星ktv,她再次联系了老板,那边沉默了一下,也迅速发来消息。 ‘可以,秦小姐。你今天晚上六点过来面试,一晚上从九点到次日早晨五点,一晚上1000元。’ 一晚上1000。 秦淑月几乎想也不想就答应了。她下午四点半就坐上公交车,一路娱星ktv的方向驶去。 几乎提前一个多小时到那儿。 ktv那种地方,虽然不像卖衣服卖鞋一样是正儿八经的销售,可也算是个隐形销售,瓜果拼盘,唱歌续费时长,等等,也都有业绩需求。有需求就差不离是销售。既然做销售,那自然要打扮得光鲜亮丽一点。 若不然客人一见店员都这么邋遢,那包厢的卫生环境就更不必说了。 秦淑月在网上做足了准备,自以为深谙其道,信心满满走进娱星ktv。 一进ktv,人来人往,热闹非凡,各种各样风格的音乐四面八方传来,震得秦淑月一愣一下。 可她很快调整好,走到前台。 深呼一口气,而后问前台的女生,“您好,我是晚上来面试的……” 女生抬头望了她一眼,眸中神色复杂,秦淑月十分不解地回望她,可很快那女生的目光移开她,耳边也猝然响起一道声音。 “您好,请问您有预约哪个包厢吗?” 一个男声礼貌彬彬走到秦淑月身边,目光不动声色上下打量她,眸光闪过一丝轻蔑。 见秦淑月吞吞吐吐说不出个所以然来,男人失了耐心,对在前台坐着的女生说道:“Sherry你来接待一下吧。” Sherry站起身,解释道:“赵经理,这个女生是来面试的。” 一听是来面试的女生,赵经理离开的脚步一顿,随后他转身又上下扫了一眼,这才终于继续开口问她道:“你就是那个今天晚上六点来面试的女生?” 秦淑月点点头,“嗯。” 赵经理抬腕看了一下表,微微蹙了下眉,“现在五点半都没到,你怎么来这么早?” 秦淑月如实道:“我不喜欢迟到。” 赵经理笑了下,看来还是个对上班积极的女生。 这年头倒是不多见了。 于是他点点头,算是初步认可,“行,你跟我来吧。” 娱星ktv的内部空间简直比迷宫还要大,三七八绕的,绕得秦淑月简直头昏脑胀,她不断抬头记录着自己走来时每一条走廊的房间号,可在下一秒赵经理又拐到另一条与上一条走廊毫无相关的房间号走廊里去,七转八绕,赵经理才终于在一个房间前停下。 他打开包厢门,一把将秦淑月推了进去,立刻把门关闭。 秦淑月还没反应过来,人就已经在这个昏暗无人的大包厢里。出于对陌生环境防卫本能,她抬头不断望向四周的墙壁和沙发,以及沙发前一个正在播放mv却没有任何声音的屏幕。 在秦淑月进ktv后,一直昏暗没有灯光的包厢猝然闪起红紫色的光束,在她跟前跳跃飞舞,灯光又逐渐变成白炽光,温暖照耀着整间包厢。 她在包厢里定定看了一会儿,看起来确实没有什么隐藏的危险,她才终于走向沙发,规规矩矩坐好。 在她坐下后,门外响起一阵男女交谈声,之后一个中年女人推门而入。 秦淑月木讷地看着门外进来的女人,穿着雍容华贵,耳朵,脖子和无名指上都佩戴着名贵翡翠。 脸上涂着浓妆,却不显得艳俗,反而搭配她一身绸缎似的深绿衣裙极为相衬。 秦淑月在见到这女人的第一眼直觉很危险,她突地站起身,戒备地看着她。 而门外的女人在见秦淑月后眼窝的皱纹更深了几许。 她身材魁梧,像古代小说里不苟言笑的女将军。又可能因为常年皱着眉头板着严肃,眉心留下一个不深不浅的“川”字。 使人光看着就已由心生畏。 秦淑月一脸忐忑上下打量着她,脚步极轻地向那个女人走去,大气也不敢出声。 “你叫秦淑月?” 她率先开口问她。 秦淑月点点头,她道:“是的。” “成年了吗?”女人一双眯眯眼落在秦淑月身上,上下扫视一番后,眉心的“川”字拧得更深了。 这个叫秦淑月的哪像是成年人。 长的瘦瘦小小,怕是连毛都还没长齐吧。 这么小就来外面做这个? 应该回去好好学习啊。 “成年了。” 女人依旧不相信,她继续问道:“带身份证了吗?” 秦淑月点点头,她从破破烂烂身上背着的小帆布包里掏出一张身份证。 女人仔仔细细,上上下下比对了个遍,果真是成年了。 不过还小,只有19岁。 女人皱了下眉,将身份证递还给她,“你才19岁,就来ktv做这个?你爸妈知道吗?他们同意吗?” 秦淑月一顿,她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19岁来ktv打工就不行吗? 她回道:“这里工资高,听说还包饭,所以我就来了。” 女人回头瞪了一眼那个男经理,男经理头都没敢抬一下。 她沉着声,对男经理道:“你先去忙吧,这里有我就行了。” 男经理点头应声,只听那中年女人又凛冽扫了他一眼,“管好你手底下那几个人,别得罪不该得罪的人。” 男经理立马点头哈腰,连连说是。 紧接着他转身将门关起来,整个包厢只剩面色不善的中年女人和站在那比兔子还乖的秦淑月。 中年女人沉着脸从秦淑月身边走过,直直经过她,走到沙发上坐下。 “赵才德有告诉你来这儿是做什么的吗?” 赵才德? 秦淑月仔细回想了一下。 应该就是那位赵经理了吧? 秦淑月点点头,回她道:“给客人添酒续酒,推销客人买酒水和果盘。” 中年女人看向她,见秦淑月竟然还一脸天真,根本不知这其中水有多深。她叹了口气,再问她:“你知道给客人添酒续酒的意思是什么吗?” 秦淑月一顿,她抬起头,眸中闪烁着大大的不解。 女人不与她打哑谜,也懒得和她周旋套路她,直接开门见山告诉她:“陪酒,陪客。” 见秦淑月还是有些懵懵的,她冷哼一声,“客人让你唱歌你唱歌,让你喝酒你喝酒,客人摸你大腿也得夸客人摸得好。懂了吗?” 秦淑月脸色一白。 这跟她想的不一样。 她原本以为和餐厅服务员没什么两样,就是上上菜,添添酒,再悄摸搞点销售拿提成这些。 秦淑月向来是不爱说话,提成不要就不要了。闷闷不吭声给客人一味添酒添吃的,把心满意足吃饱了的客人送走而已。 没想到…… 这跟她想的大不一样。 “这……” “我……” 秦淑月这下是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女人一挑眉,“不然你以为我这一晚上一千是养闲人吃干饭的吗?” 秦淑月脸色再一白。 见她这个犹豫的样子,老板也知道秦淑月是肯定做不了的,于是站起身,向她摆摆手,“好了。看你还是星溪大学在读生,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回去好好上学吧。” 眼见女人转身要走,秦淑月连忙喊住她。 “我可以……” 中年女人脚步一顿。 她面露不解地回望她。 一个名牌大学的学生,明明有更好的选择,为什么非得在这儿堕落。 可注视着秦淑月眸中为难与窘迫害怕的目光却还是义无反顾迈出这一步,生怕这份兼职与自己失之交臂的模样。 女人眼角的纹路更深,却还是拒绝了她,“去去去,回去好好上你的学。” 【作者有话说】 咳咳,本花又来啦:我的双开新文《阴湿绿茶总想贴贴姐姐》老大们感兴趣否?收藏了否?[狗头叼玫瑰] 阴湿绿茶×憨憨小狗 上一世阮棠狸作恶多端,死了连个来吊唁的都没有,最后肯为她收尸入殓的人竟然是她曾经无数次想杀了的女人。 重生一次,阮棠狸决定洗心革面,好好做人,不当祸害只遗千年…… 杀不杀打不打的,阮棠狸两手一摊,哪有保命重要? 好好养小孩才是真! 许向夏被认回阮家时才刚过完17岁生日,丧父丧母,被村子里的人冠上灾星的名号。 在她看见那个女人之前,她从未想过这个世界上还会有这样的女子。 恶毒泼辣,野心勃勃,却实在美丽。 第一次,许向夏起了觊觎之心。 这样的女人,就应该是她的。 阮棠狸从没养过小孩,不知道怎么养才对,怎么养才能养好。 可看着小孩儿和电视剧里那些姐妹情深一样,成天黏在自己身边,像个挂件一样挂在自己腿上,阮棠狸握紧拳头:不负众望!养对了! 直到某天晚宴小孩儿强行灌醉了她,在酒店旖旎一夜的阮棠狸才惊觉:终于还是养歪了…… ** 本书tips: 1、洁党勿入 2、不接受狗血党勿入 3、基本上不虐,甜咸口,占比8:2 4、he 第73章 妈妈有救了 ◎如释重负◎ “老板,我可以试一试。”秦淑月依旧不放弃,拼命向她推销自己,“我学习能力很快的,摆盘洗碗,还是切水果烤烤串,我都会!” 一晚上一千,五十二天,一个寒假就能挣五万二。 妈妈的住院费就有着落了! 至于35万的手术费…… 秦淑月暂时还没有想法。 可为了妈妈,她不会拒绝任何一次机会。 中年女子见她依旧锲而不舍,不解地看着她,问她一个问题:“你为什么一定要这份工作。” “因为我要赚钱给妈妈治病。”秦淑月抬头定定回望中年女子。 眸中闪烁着某种坚持的光令中年女子的心不禁微微一动。 可没人会为了这一刻的恻隐之心而发大善心干出蠢事。 她经营的是ktv,不是福利院。 不能做,做不好工作的人,她决不会留着。 中年女人刚想斩钉截铁地拒绝她,让她离开,却无意瞥见摆放在桌台上的果盘。 她眸光一动,似是想到什么。 果吧王老太回老家看她女儿去了,正好还缺个人手,这一时半会儿的也回来不了,不如…… 女人的目光重新回到秦淑月身上,她模样乖巧,不像会偷奸耍滑,偷懒懈怠的人。 于是她扫了两眼秦淑月,问她:“果吧管理员干不干?” 秦淑月一愣,神色一瞬间闪过一丝失落,肩膀耷拉下去,可很快又重振旗鼓,抬头看女人,问她自己最关心的问题,“一天多少钱?” 中年女人简直快被秦淑月这一副小心谨慎又探头探脑的模样穷笑了,她无奈地叹了口气,“比那个少一点,但是需要全天。从早十点开始到凌晨1点半,包吃不包住,一天850。没有双休,但每个月你可以休4天,当然,连休也可以。” 秦淑月心里默默计算了一下,一天850,那52天就是4万4千2…… 加上艺术激励金剩下的六万元,才十万多…… 十万多。 秦淑月深吸一口气,轻叹一声,三十五万……到底该怎么办。 但她还是答应了,“好,可以。” 有总比没有好。 那中年女人点了点头,嗯了一声道:“行了先回去吧,明天来签合同,然后就正常上班吧。” 秦淑月右手提了提左肩上的帆布包,低着头和中年女人道了声再见后迅速离开了。 三十五万。 还差二十多万。 秦淑月坐在公交车上,她头撑在内窗上,望着窗外缓缓而过的风景,枯木好似带上灰色滤镜,将这匆匆到来的冬天染上一层忧郁。 “嘟嘟嘟——” 帆布包里忽然响起一阵震动。 秦淑月眼皮一跳,下意识认为这通电话来者不善。 给她打电话的,能是什么好事。 秦淑月从帆布包里拿出手机,一看屏幕,果不其然。 是李医生打来的。 她深呼一口气,而后接起,“李医生。” 秦淑月声音闷闷的。 李医生那边象征性沉默了一下,秦淑月的心脏也跟着漏跳一拍。 “你现在有时间吗?”那边没有说什么,只问她。 一想到会不会是妈妈出了什么事,秦淑月想也不想立马答道:“有。” 李医生嗯了一声,“你来一趟住院部吧,我在这里值班。” 秦淑月的心脏猛地以揪,马上问他,连声音也显得急促起来,“是妈妈不好了吗?35万我会很快筹到的,住院费我也会按时交的,再给我点时间,再……” “秦淑月。”李医生打断了她的话,他顿了一下,似乎是觉得电话里不*太好说话,于是温声道,“见面说吧,不用太焦虑。” 秦淑月心下打鼓,忐忑嗯了一声,挂断电话。 她在下一站下车,而后乘坐190路,公交车慢慢悠悠拖着尾巴,一路驶向爱仁医院。 这条去往医院的路她走了无数遍,每一遍,她总是胆战心惊,心脏突突跳个不停。 天色黑压压沉了下来。 公交车忽而发出一声长长的尾气,拖拉着在某一站停下,吱呀作响的门像尘封已久的古门,缓缓打开,又“砰”一声猛地关闭。 张开獠牙,将活人吞噬,两个前灯像是幽灵的眼睛,冒着贪婪的光,一闪又一闪,脚下的路不再是路,而是满是泥泞与业火的地狱。 脚旁是饿鬼枯骨的手掌,死死扒住她的脚腕,狂热地拉下她。 欢呼着将她拉进地狱,高歌吸食同类的养分。 吞没她,嚼碎她,变成它们。 “爱仁医院到了,请乘客们……” 机械的女声嘹亮而冰冷,将陷入层层恐惧的秦淑月拉了回来。 她眼前一闪,幻境似与现实重合,却又融合在现实里。 秦淑月眼前一晕,连连眨了好几次眼睛才缓缓回到现实。 “我……” 秦淑月低吟一声,跌跌撞撞地走下公交车。 天已经彻底黑了下来。 只有零星的路灯堪堪照亮昏暗的路。 秦淑月眼眸一抬,眯了下眼,望着医院矗立着的轮廓。 几乎每栋大楼灯火通明,尤其是最右边那栋楼。 她眸低了低。 住院部。 她无数次去过那个地方。 秦淑月心中默默吸了口气,牵扯嘴唇干笑一声。 她总是倍感压力。 在进入那栋住院大楼。 秦淑月走在空荡荡的走廊上,周围覆满消毒水的味道,时不时传来心电图“滴”的一声,每一声都像是跳在秦淑月心上,消毒水的味道也闻得令她发指。 每一次走进这里,秦淑月总是背后一凉,还有一种独特属于住院部的低气压,冷得让她浑身发毛。 她本能感到危险,却不想离开这里。 “你来了。” 秦淑月低头走着,头顶忽传来一道温和的声音。 她淡淡嗯了一声,眼睛却始终落在李医生身前的门口。 “每次都这么苦兮兮过来,怎么不进去看看你妈妈呢?” 秦淑月的手搭在门把手上,轻轻一按,就能进入病房去看一看妈妈。 记忆里妈妈的样子似乎都有些模糊了。 她好想妈妈。 她站在那里顿了一瞬,想了想,还是把手移了下来。 她不敢。 秦淑月忽然觉得站在病房前,连呼吸都那么难。 她把手拿了下来,干巴巴朝李医生笑了一下,“去不去看结果都一样,看了还不如不看。” 秦淑月佯装轻松地说着。 可李医生可没在她脸上看到一丝笑意和轻松。 不过他今天的神情也没有往日那么凝重。 倒是松泛许多。 温和看着她,脸上浮有淡淡的笑意,“今天叫你过来,其实是有个好消息。” 意思就是让秦淑月别绷那么紧。 可秦淑月的神色依旧凝重。 “医疗补助下来了。” 一言一出,秦淑月腿猛地一软,她连忙抓住身边门把手,脱力似的靠在门边,双肩不断耸动,连带着整个身子都难以自抑地发抖。 脸上终于露出一点喜色,连带着一直紧皱着从无松快的远山眉也情难自禁跳动起来。 她紧紧捂住嘴,嘴唇不由自主的颤抖,不知是喜是悲,呜呜咽咽。刚泄出的哭声又被她死死捂住,艰难吞回下肚。 病房的门开了下来。 是秦淑月无意之间扳动把手开下门。 她一只手扶在门把手上,另一只手紧紧捂着嘴,晶莹滚烫的热泪滴在秦淑月的手背上,又顺着手背,滑落在地,烙下一个深坑。 “补助30万,你本人只要交5万就可以了。” 李医生看着秦淑月摇摇欲坠,仿佛下一刻就会倒下,他伸手往前想去扶一下,可秦淑月摆了摆手,拒绝了。 缓了好一会儿,病房内心电图冰冷的机械声,和母亲在病床上带着吸氧机沉重的呼吸声逐渐令秦淑月清醒。 病床上白花花被子上鼓起来一个清瘦的身体,妈妈的脸藏在帘子后。 向上的余光刚一瞥到病床,秦淑月眼中瞬间蓄满泪水。 妈妈……有救了! 妈妈,你听到了,听到了吗? “谢谢……” “李医生……谢谢。” 秦淑月深呼吸好几次,才终于哽咽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李医生挑了挑眉,嘴唇一动,可又想起什么,最终还是把话吞了回去,没说什么。 “不用感谢我,我也只是听吩咐做事而已。” 不过他也如释重负般叹了口气,可很快他的片刻感性收回,板起脸,认为还是有必要提醒她一下。 “你妈妈的身体已经不适合动手术了,很大概率会……” “不用说了。”秦淑月打断他,“不管怎么样,只要有一线可能,我就不会放弃。” 李医生无声笑了一下,他就不该多说这一句。 他早该知道,秦淑月就是一个不撞南墙不回头,就算撞了南墙也要把南墙撞破闯出一条路的人。 几年如一日地憋着一口气,苦都吃遍了还说一句不苦,只要妈妈好起来,就高兴。 他从未想过这个世界上还有这么坚持不懈的人。 真的会有人为了血亲做到这个地步。 可是…… 为什么。 李医生依旧不理解。 他以为情和利之间,两者相撞自然选利益最大化。如果是他,他决计不会破釜沉舟做到这个地步,早就在放弃救治上签字。 所以他不理解,怎么想都不理解。 为什么。 哪怕秦淑月告诉他一百遍,一万遍理由,他还是不理解。 所以每一次,他还会不厌其烦地问她同一个问题。 “秦淑月,你为什么一定要这么做。” 【作者有话说】 本来是想多更一点的,但今天有模拟考试,考了90min,所以只能更这么点了,明天再见!!![摆手][摆手] 第74章 因为爱 ◎她不回宿舍了◎ “爱。”秦淑月简短地回答他,“我爱妈妈。” “所以永远不会放弃妈妈。” 秦淑月的眼神一刻也没有离开那个病床,下意识的,她想再往前走几步,去好好看一看妈妈现在是什么样子。疼不疼,难不难受。 可她不敢。 末了,秦淑月叹一口气,又缓缓合起病房门。 她伸手迅速抹了把脸,好让掌风没去她挥洒的热泪。转过身,从帆布包里掏出一张银行卡,对李医生道:“我先去交钱,手术费和住院费。” 李医生眸光瞥了一眼病房内,又低头看秦淑月。他点点头,“可以。” “什么时候可以安排妈妈手术?” 李医生抬眸想了想,眉头微蹙,道:“十五天内,手术前一天我们会通知联系家属到院。你不用担心。” 这下,秦淑月才终于安心下楼缴费。 而李医生却盯着秦淑月好容易有些松快的背影渐行渐远,直至消失在走廊深处。 白大褂口袋里的电话震动响起,他拿起手机看了一眼联系人,男人的神色猝然一变,立马接起。连带着声音也不禁恭敬起来,“余医生……” —— “小祝总,希望您能遵守诺言。” 一个清冽而醇厚的女声响起。 祝令仪双腿交叠,慵懒地靠在椅背上。一个中年女人坐在她对面,望向她如一滩冷潭般刺骨冰冷的双眸,直面她漠然的审视,如坐针毡,却也不得不挺直腰背,以免被她看破心中的恐惧。 女人强壮镇定,可眸中一闪而过的焦灼却扯开她的假装,让慌乱无处遁形。 而祝令仪只是静静注视着女人,忽而意味不明地挑了下嘴角,“别紧张,宋女士。” 被称作宋女士的女人猛地抬起头,指尖微微颤抖,却又不得不强压住心中恐惧。她清了清嗓,沉声道:“一向听闻祝氏集团是守诚守诺,小祝总,我们既然是交易,你得到了你想得到的,当然是不是也该将有损我宋氏集团颜面的东西销毁。” 祝令仪平静地望着她,她双手环胸,似笑非笑,“才25%的股份而已,你觉得能换哪个?” “这个?”祝令仪修长的指尖轻压在一件文件上,往她身前推了推,“还是这个?” 她又将第二份文件往她面前推了推。 闻言,宋可蔚脸色一白。 果然,她一直以来还是小瞧了祝令仪,竟然直到刚才这一刻她才彻底幡然,祝令仪已经不是原来那个只会缩在妈妈和哥哥身后瘪瘪嘴,耍耍性子就能得到一切的那个小女孩了。 就像一只被猛虎和野狼庇护长大的小猫,纵然猛虎与野狼离开,可再弱小的猫也会在两者的滋养下成长为一只凶猛的狮子。 宋可蔚活了大半辈子,第一次在一个新生出世的小丫头手上吃瘪,这让她是又气又恼,却始终没有任何办法遏制。 见祝令仪还是一句话不说,让她做二选一的选择题,“啪”的一声,宋可蔚恼羞成怒一拍桌子站了起来。 “祝令仪!你忘了你妈当初教你的话了吗?做人做事留一线,你既得到了你想要的,何必再苦苦相逼连一条生路都不放过!”宋可蔚气得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简直是不知羞耻!” “宋阿姨。”在宋可蔚提到祝令仪“妈妈”这句话后,祝令仪的目光明显往下沉了沉,连带着脸色似也裹上一层阴翳。 祝令仪也慢慢站起身,长长的影子折射在地面上,白炽灯光将她的身影拉得极长。 宋可蔚的呼吸微微一滞。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祝令仪这个一遇事就只会躲在妈妈和哥哥身后的小女孩,竟然长这么大了。 从可可爱爱,软软糯糯的,只会软声软气跟在她后面一口一个叫“阿姨好,阿姨好美,阿姨好厉害”夸夸的小女孩,脱胎换骨似的变成独当一面,雷厉风行,说一不二的祝董事长。 强大而具有威慑的气场竟是压得她这个混迹职场快一辈子的老人也不禁微微一抖。 “你刚才的话是怪我不知索取,贪得无厌吗?” 很明显,这句话意有所指。 宋可蔚也马上明白过来祝令仪这句话里暗含的意思。顿时,她像一个被戳破一个洞的皮球,迅速泄了气。 脑袋和肩膀耷拉着,整个人无精打采。 “宋阿姨,是我贪得无厌,不给你们宋氏活路吗?”祝令仪冷冷看着她,像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要向她追魂索命。 宋可蔚脸色猛地变得惨白,连双手也颤颤巍巍只能靠紧紧抓着桌边才稳住身形,可内心早已慌了神。 嘴唇上下打颤,“原来……你都知道了。” “你都知道了?”宋可蔚缓缓,而又不可置信地抬头看她。 祝令仪只是冷冷垂视她,并不说话。 “我拿回本来属于我妈的东西,怎么就变成不知羞耻了?”祝令仪的嗓音不冷不淡,却每一个音节落在宋可蔚的心里,一点一点击溃她的心理防线。 “宋氏集团其中25%的股份,这多出来的25%的股份,是从哪儿来的,是怎么从我祝氏集团一笔一笔光明正大拿走的,难道还需要我再说给你听吗?” 见祝令仪直接挑明,半点也不隐藏,甚至将当年的事情亲口说出来,宋可蔚吓得双腿一软,重新跌回座椅。 方才的气焰顿时荡然无存,她整个人像被掏空了灵魂,心虚得几乎不敢看她的眼睛,“你……你都知道了多少?” 祝令仪懒懒哼了一声,不再回答,转而又将桌上的那两份文件拿起来,冷漠地告诉她,“宋可蔚,我现在反悔了。这两份文件,我一份都不会给你。” “你毫无悔意。” 祝令仪淡淡看着她,“你,和你的宋氏集团,都给我去死吧。” 说罢,祝令仪拿起这两份文件大步流星扬长而去,独留宋可蔚一个人坐在椅子上,双眸瞪得老大,手扶在胸口上,一下一下,长长吸气,又短促呼出。 祝令仪一离开,一直站在门后的助理蓦地推开门,一脸惊疑不定。 那位小祝总方才出去的脸色好可怕…… 到底发生了什么? 宋总和小祝总的谈判难道破裂了吗? 那该怎么办。 助理猛地扑到宋可蔚身前,急问道:“宋总!那个东西现在在祝令仪手上,宋氏,宋氏该怎么办啊!” 宋可蔚却一下泄了力,整个人瘫软在椅子上,蜷起身子,双手捂面放在双膝上。 双肩一颤又一颤,助理看着自家老总变成这样,突然间懵了一下。 过不久,何静敲了两下玻璃门,她站在门口冷冰冰对办公室里两个人说道:“宋总,时候不早了。” “这么多年了,你们小祝总还是没有忘记当年那件事吗?” 何静身着工作制服,漂亮的黑色领带整整齐齐系在胸前,双眸平静无波,像是跟在祝令仪身边久了,就连气质也与她相似几分。银白色的眼镜架在高挺的鼻梁上,殷红的嘴唇轻启,一头乌黑清爽的短发更添干练与老成。 何静是跟在祝令仪身边时间最长的助理,听说是祝令仪妈妈当年留给她的“一部分遗产”。 所以何静自然而然也认得宋可蔚。 只不过看向宋可蔚的目光只有浓浓的厌恶和痛恨,仿佛在注视着一个背叛者。 “这句话不该问我,该问您自己。”何静看着她,“您问心无愧就好。” 说罢,何静还是规规矩矩做了个请她走的姿势,不失恭敬道:“您还是不要在这里拖延时间了。” 宋可蔚艰难牵了下嘴角,她放下手,目光逐渐一点一点沉了下来,“当年的事情所有人都有参与,我若是……” 话音未落,她猛地抬起头,起身大步离开。 何静转身,望了一眼宋可蔚离开的背影,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拨通一个号码。 —— 自从交了手术费,秦淑月心中的一颗大石落下,连带着脚步都轻快起来。 就连从前一贯皱成一团没半点喜色的脸上也浮现出点点笑意。 刚回到宿舍,秦淑月眸光不经意向沙发上扫去。 以往祝令仪都会坐在沙发上抱着笔记本处理事项,可今天还没回来。 她心里默默计较着,自己要留宿的事情也确实应该问问她的意见。万一寒假不让自己住就麻烦了。 她还得找地方去住。 难道要四海为家了吗? 她认真思索了一下,默默心道,‘除了会干家务,还有稍微一点厨艺之外,好像自己也没什么能做的了。’ 可抬头四周一看偌大的宿舍,干净整洁,女佣们忙前忙后,秦淑月压根就插不上手。 最终还是转向厨房。 没什么能做的,那就做饭吧。 她从冰箱里挑挑拣拣食材,拎着袋子走到正在厨房里切菜的女佣。 秦淑月推开门,在门口乖乖巧巧等着,等女佣什么时候忙完回头看到她,她才拎起袋子对女佣浅浅笑了一下,露出两个很好看的酒窝。 “女佣姐姐,我来做吧。” 女佣看着周身好像冒着亮闪闪小花似的秦淑月,对着她脸上的笑容不禁一顿。 这么高兴? 可能是没见过秦淑月笑,又或者是没见过秦淑月这么发自肺腑的笑,女佣好似也被她这个笑感染,心情也好了起来,她热情朝她挥了挥手,“快进来快进来,你好像很久没亲自下厨了呢。” 秦淑月轻嗯了一声,以往她话不多,也都是勉勉强强笑,像随意应付敷衍一下繁杂的人际关系。 可今天她笑了一下,回答道:“是啊,之前一直没有时间呢。对了,你们小祝总呢?” 女佣顿了一下,摇摇头,“小祝总的行程都由江助理安排,我们的职责并不在此,各司其职,所以我们并不知道。” 可见秦淑月低下去的头,以为秦淑月失望了,于是又连忙补救道:“不过我今天在做饭的时候正好听到江助理说小祝总要出去见什么人。小祝总前些年很忙,不常回宿舍,近些年好一点了,可时不时还是要出去见人。” “今天可能也是这样的情况吧?所以小祝总直到现在也没有回来。” 秦淑月点点头,“嗯。” 女佣以为是秦淑月担忧祝令仪,又开口解释道:“不用担……”话音未落,女佣的耳麦里传来说话声。 女佣顿了顿,而后摁着垂在脖前的麦克风,“收到。” 她抬头对上秦淑月大大又不解的双眸,笑了一下向她解释道:“祝小姐今日有约,不回宿舍吃饭了。” 秦淑月握着菜袋子的手一顿,转而低头看了一眼,女佣瞧见她的神色后连忙接过菜袋子,打圆场道:“没事的秦小姐,小祝总计划多变是正常的。您不用太失望。” 秦淑月呆呆抬头,有些不理解女佣话里的意思,蹙起一双好看的远山眉问道:“唉?失望?我吗?” 失望什么? 祝令仪不回来不刚好吗? 自己也不用看着她的脸色,在她面前小心翼翼,生怕有一点事做不好就要承受她不善冰冷慑人的目光。 秦淑月呼吸一口气。 感觉连空气都清新好多呢。 【作者有话说】 最近一直在赶剧情,赶得我是激情澎湃,好想一天爆更十万字啊哎…… 生活好忙碌,好希望能多一点时间码字! 今天更完啦!明天见。 最近几章都比较轻松,偶有一点小坎坷,不过没有关系,有我们小祝出场~ 更得我也好快乐啊哈哈哈~ 不过一想到后面的剧情…… (扶额) 不过没事的!一切都是为了大结局,一切都是为了he!!! 追妻火葬场开了的话,我会在内容提要里面标注出来的,有读者如果没有耐心读完前面,想直接看火葬场也行,不过我记得有设防盗比例(到火葬场大概是要全文订阅量80%以上),emmmmm如果不足订阅量,还请读者小天使们多多海涵!(双手合十)(虔诚)(鞠躬) 非常需要你们的鼓励,让我觉得我不止我一人,身后还有你们的陪伴! 啊啊啊啊一想到有你们我觉得我又能爆更三十万了!!!! ps:这本书目前看来要写到六十万字了,以我目前来说孜孜不倦,日更,大概要到六月份,所以新文的时间就要适当推后了……(想认认真真把这本完结了再开新,不然总觉得对读者们很不负责)暑期,大概六月底七月初,我准备双开!V前随榜,V后日六!暑假里如果能完结的话,我就可以再开一本。 如果我能完结三本,那么离2025年开四本的愿望就又进一步了…… (苍蝇搓手)好期待好期待!(星星眼) 暑期开新两本一本狗血+酸甜适中,一本甜虐(甜居多)+微微微狗血。 总之,我们的口号是:万变不离狗血!!!冲呀!!!!!!! 第75章 她只有你 ◎喝醉了可以耍酒疯吗(1)◎ 纵声酒吧内。 高尹和旁边几个兄弟掷骰子,摔牌玩得不亦乐乎,输一次贴一次,几场下来,高尹的脸上贴得全是白条,旁边几个路过的女孩子见状捂嘴偷笑。 “不玩了!” 高尹再输下去底裤都要输没了,又看到那几个女生偷笑离开,一时间尊严受损,他捂着一颗小心脏“哀呼”一声倒在祝令仪面前。 “我说祝令仪,我记得你以前打这个可厉害,现在怎么不一起玩。” 高尹满脸贴条,说话喷气时竟把脑袋上的几个白条吹了起来,随着他话音而落。 祝令仪根本连眼神都懒得给他一个,她执起酒杯,闷闷喝了一口。 “唉?徐廉!”高尹向他挥挥手,徐廉朝他示意一眼,加快脚步走了过来。 “你刚刚干什么去了。”高尹幽怨看他一眼,“这好比是刘备没了诸葛亮,我少了个军师,游戏一次都赢不了!” 徐廉看他满脸的条子,忍着笑把他满脸的条子揭开,心情很好似的说,“出去接了个电话,我姐快回来了。” 高尹一愣,祝令仪喝酒的动作也是一顿,齐齐抬头看向徐廉。高尹率先发问,“不是说过年回来吗?这么早?” 祝令仪扫了他一眼,看他有些发怵,不动声色地又把目光移开。 高尹也很显然脸色不对劲,而徐廉沉浸在喜悦的氛围里,并没有注意到高尹和平日不同,自顾自继续说道:“本来说是大年三十回来的,可研究提前完成了,就收拾收拾准备回国。” 祝令仪点点头,她将酒杯里的酒一饮而尽,“蹬”的一声放在茶几上,又拿起伏特加给酒杯倒满。 高尹现在或许也需要压压惊。 他深吸一口气,也拿起祝令仪点的一瓶伏特加给自己倒了一杯。 他也学着刚才祝令仪抬头一饮而尽的样子把整杯酒闷头喝下。 刚一送进口里,火辣辣带着浓浓酒精味肆意在他口腔里横冲直撞,以势不可挡的威力直冲鼻梁脑门。 “噗——” 高尹连酒带杯一起喷了,连带着眼泪也刷刷掉了下来。 而徐廉就很惨了。 他站在高尹身前,刚好将他喷出来的酒一滴不落的接下,地上一滴未落,也省的服务员再拖地清理了。 他身体一顿,站在原地,整个人懵圈了,而高尹两个鼻孔像冒火一样,刺得火辣辣的疼,他伸手不断给自己扇风,连舌头也伸出来降降火。 他一脸跟见了鬼一样的表情看着祝令仪面不改色地又喝下一杯。 末了,祝令仪还很轻飘飘地赏了他一个眼神。 仿佛在说,‘弱鸡’。 高尹不可思议地摇了下头,再一转头,发现徐廉正一脸无奈地脱下自己的外套,带着一身刺鼻的酒味,蹙了蹙眉,似乎很讨厌这种味道,转身去了厕所。 高尹刚想跟过去,却听祝令仪终于开口说了今晚的第一句话,“宋可蔚来找我了。” 高尹屁股刚抬,一听这话,又重新坐了回去。 神色凝重,“她来找你干什么。” 祝令仪带着一丝醉意,懒懒靠在沙发上,眸光遥遥盯着酒吧天花板的某个昏暗的方向,思绪好像飘向很远的过去。 “是我找她。12年前宋氏从我祝氏偷走的25%股权,我拿回来了。” 高尹微微一愣。 只听祝令仪又说:“妈妈应该会高兴了吧?” 高尹垂眸,鼻腔和口腔里仍火辣辣的,他急忙端了一杯白开水,在嘴里唰一唰,吐出来,清清嗓才问道:“你做什么了?” 祝令仪没有说话,她摇了摇头,看样子是不愿意再说什么了。 高尹也没再问。 毕竟祝令仪摆明了态度不想说,他问了也是白问,不如不问。他话锋一转,转到另一个话题上,“反正现在祝氏大小事情一干人等都由你做主,那些人就算是在热锅上急成蚂蚁团团转都没用。对了,今年过年,你回家吗……” 祝令仪低垂下眼,眸色晦暗不定,她闷闷地没有说话,举起酒又是一饮而尽。 高尹一看她喝酒比他这个大老爷们还猛,看得头发都竖起来。 这伏特加度数这么高,祝令仪竟然喝三杯…… 真的不会喝倒吗? 眼见祝令仪还想再喝一杯,高尹连连劝酒。 他忙道:“好了好了,我知道你心情不好,但也不能这么喝啊。天……别喝了别喝了,我待会儿还有局呢,你喝倒了我怎么去玩……”高尹连忙从祝令仪手里一把夺过她手上的酒杯, 祝令仪冷冷睨了他一眼,“多嘴。把酒给我。” 高尹坚决摇头,“不行。你喝倒了我怎么办?我还有局呢,我不想那么早回宿舍。” “不用你管。给我,我没醉。”祝令仪见从高尹手上抢不到酒杯,干脆放弃,反而大手一挥,抄起茶几上还剩下一小半瓶的伏特加,对准瓶口仰头喝尽。 高尹整个人几乎都看木了…… 这就是醉了吧,又低头看了一眼手上夺来的酒杯…… 徐廉在厕所还没回来,而祝令仪扔了空酒瓶一个人默默蜷在沙发上,不知道是死是活。 高尹慢慢一点一点挪到祝令仪身边,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没反应,又把手伸到她鼻子下面,还有呼吸,不错不错。 他直起身,轻轻呼了一声,将手上的酒杯放回茶几上。 “早就说你喝醉了,不让你喝,还喝!”高尹一脸恨铁不成钢,一口银牙都要咬碎。 祝令仪是好睡了,他呢?他还没玩够啊!这才十二点半啊!他不想那么早就回宿舍啊! 他整个人萎靡不振地坐在沙发上,抓耳挠腮想了半天,最终还是决定…… 高尹从祝令仪黑色皮包里掏出手机,指纹一按解锁手机。 他点开联系人,整个人又惊呆了。 一个祝氏集团老总,手底下企业公司无数,手机里竟然连一个联系人都没有。 不对。 有一个。 仅有的那一个竟然连备注都是空隔。 “不是吧……” 高尹目瞪口呆地扭头看了一眼弯在沙发上熟睡的祝令仪,又低头看了一眼联系人。 一脸不可置信。 真的只有一个连姓名都不知道是谁的联系人。 那到底是打还是不打,身边那么多个助理,连一个助理的联系方式都没有。搞什么?什么意思?那她们平常怎么交流?隔空传送吗? 在心里默默吐槽一万次后,他又将目光移到这个姓名是空隔的联系人上。 他到底是打还是不打。 犹豫再三,手伸过去好几次还是没按下拨通。 这人是谁?要是空号还好,万一是个人接电话,跟祝令仪关系是好是坏?万一是死对头,那不就正好有仇报仇,有怨报怨吗? 可他还想继续玩啊! “高尹!愣着干啥呢?快来玩啊!”旁边有几个弟兄朝他喊来。 高尹烦躁地回头,“知道了知道了,你们先玩!” 他盯着那个号码,大脑飞速转动,最终还是决定:打! 不打怎么知道是敌是友。 况且能被祝令仪存下的电话号码,要不是苦大仇深,要不就是深情厚谊。 二选一,赌一把! 摁下拨通后,高尹把手机放在耳边。 “嘟嘟嘟——” 拨通的电话号码响起一段沉闷的通讯声,隔了好长一段时间,在电话铃声的最后一秒,对面才接起。 对面并没有说话,似乎是在等待来意。 高尹蹙了下眉,“喂?” 这人什么来头,那么迟接电话也就罢了,怎么连礼貌也没有。 这人到底跟祝令仪是什么关系? “……”对面依旧回复沉默。 高尹耐不住性子了,酒吧嘈杂,吵吵嚷嚷,身后又有人催魂一样催着他去打牌投骰子,他道:“我不管你是谁,十分钟之内来纵声酒吧。” “不要。” 对面终于回了一句,很干脆利落地拒绝了。 高尹刚想说完就挂电话,毕竟对面一直不说话,他也不想总是自娱自乐,对牛弹琴,可没想到对面说话了。 还是个女生。 一听是女生,高尹的警惕略略放松了一些,可也没完全消除警惕,“你是谁?” “……”对面又沉默了。 高尹烦躁地挠了挠头,“你能不能别总是不说话啊!” “不要。” 对面又简洁地回了一句。 “你先别不要。”高尹急着去玩,只能先在通话里说,“祝令仪喝醉了。你知道祝令仪是谁的吧?我是她朋友,叫高尹,就是高氏集团的那个高。你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赶紧过来把祝令仪接走。”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当然,你们是朋友就最好了……就算是有什么恩怨,那个,能不能先放一放,毕竟也不能趁人之危的是吧?话不多说了,你先来过来把人接走吧。” 那边沉默了,等了很久也没等到对面准确的答复,。高尹急了,连忙又跑出一个利诱的条件,“小姐,您先过来吧,如果想要什么报酬,可以尽管和我提。” “为什么是我?”那边沉默许久才又开口问道,声色迟疑又不解。 高尹道:“因为她电话里只有你。” 那边又沉默了,高尹也没说话,但眉头紧锁着一脸焦急的样子。 两个人沉默地都只能听到对方的呼吸。 又过了一会儿,那边终于传来闷闷的声音,回答道:“你先等等吧,我比较慢。” 【作者有话说】 感谢“不想画图”小天使送来的一个地雷[撒花] 嘿嘿[捂脸偷看]喝醉之后的令仪宝宝会很可爱哦~今天已经把后面的细纲做完了,我边做边笑。 啊啊啊两个宝宝怎么都那么可爱呀~~[让我康康][让我康康] ——碎碎念: 最近数据怎么这么差,是我写崩了吗?我的天[爆哭][爆哭]别取收我啊呜呜呜掉收藏,一个收藏也不涨,啊……好桑心,数据为什么这么差,是我写得太差劲了吗?啊啊啊好内耗啊呜呜呜(又碎碎念了) 呜呜呜呜呜[爆哭][爆哭][爆哭] ps:咳咳(清嗓)(摆正领结)(拍拍麦克风)其实……有人注意到我非常刻意写下的细节吗?(提示:摄像视频)(再提示:69章后半部分和70章前部分)(还有小祝去威胁宋氏那一段) 不知道有没有宝宝能懂我啊呜呜呜~ 不过没事,如果没有猜到的话,后面的剧情会详细解释的哦~ (本文偏剧情流,请不要忽略每一个细节哦~[彩虹屁])(每个部分[加油]都很重要~[加油]) 第76章 你很可爱 ◎把她往外推,可她贴得更紧了◎ 说完这句话后,对面的那个女生就挂断了电话。 高尹摸了下后脑勺,虽然疑惑电话那头的人是谁,也很好奇祝令仪手机里怎么就存储这一个电话号码,但还是很快将这些疑惑和好奇抛之九霄云外,转身一头扎进那窝兄弟们里去玩了。 祝令仪一直安安静静地躺在酒吧沙发坐垫上,高尹时不时回头看一眼她还在不在,看她还在睡,继续放心去玩牌了。 徐廉还没有回来,可能还在厕所里倒弄他满身的酒味。 过了不知多久,桌上的电话响了又响,却都被酒吧的嘈杂吞没。 正当那只在沙发上震动*响铃的手机响最后一声时,徐廉弯腰接起。 文质彬彬轻声问道:“喂,您好。祝令仪现在睡着了,如果有什么事请联系她的助理解决。” 那边沉默了一瞬,而后言简意赅回道:“我在酒吧门口,来接祝令仪回宿舍。” 徐廉顿了顿,他垂眸看了一眼手机上没有名字的联系人,轻蹙了下眉,似乎并不了解发生了什么情况,于是又问道:“请问,是江助理吗?” “不是。” 刚回答完,电话那头又响起一声“请锁好爱车,欢迎下次……” 声音有些模糊,也有些断断续续,酒吧内部吵吵闹闹,更加听不清手机的声音。 “你们在哪个包厢?”电话那头一个女生问。 虽然还有些不确定,但徐廉还是问道:“你是什么人?” 那边传来一阵短促的叹息声,回道:“好人。” 紧接着,又道:“现在很晚了,我还要回去睡觉。你们在哪。” 徐廉听着听着,觉得电话里的声音莫名有点熟悉感,却又一时半会想不起来到底是谁,但听语气,除了诸多无奈之外,仿佛并无恶意,于是也悄悄有些放心。 徐廉想了想,“这样,你在下面等我。” “好。” 之后那边就挂了电话。 徐廉将祝令仪的手机放进包里,而后将她一只手抬起,搬到自己肩上,把祝令仪整个身子撑起来,一点一点往外走。 如今已到1月份,可天气仍寒冰刺骨。尤其到了夜晚,风更是裹着冰沙,一股又一股往人的脸上吹来,像一根根冰冷的细针扎进人的骨髓里。 徐廉搬着祝令仪刚从酒吧出来,整个人打了个哆嗦。 他抬头望了一眼漆黑寂寥的夜空,天气冷得连星星和月亮都躲到云层后面取暖去了。 再一低头,就见酒吧前站着一个个子不高,瘦瘦小小的一个女生,此刻正冻得原地跳脚,边哈气边蹦跳着取暖。 徐廉左右一心想,四周除了她也没别人。那应该就是她了吧。 于是,他托着祝令仪往那个女生的方向走去。 “你好。”徐廉站定后和那个女生打了个招呼。 女生遥遥就看到他们了,只是临了靠近,她才认出来是谁。她并没有和徐廉打招呼,而是将目光看向徐廉旁边的那个女人,蹙了下眉,“她以前也喜欢喝成这样吗?” 徐廉是认出来了。 是秦淑月。 那就很奇怪了。 祝令仪手机里唯一的那个电话号码是她? 徐廉眼明心细,却没有在面上表露出来疑惑,而是轻轻勾了勾唇,不动声色道:“不是。祝姐很少喝成这样。” 秦淑月鼓了鼓嘴,无奈地伸手,“好了,给我吧。” 徐廉迟疑了一下,还是把祝令仪小心翼翼地搭在她肩上,再把那只跨在肩上的小包拿下来挂在祝令仪的脖子上。 末了,他问一句,“搬得动吗?” 秦淑月一只手攥着挂在自己脖子上的手,另一只手搂住她的纤细柔软的腰,整个脑袋似乎都埋进祝令仪怀里似的,若不是祝令仪此刻柔软无骨,东倒西歪,还真不知道是谁牵着谁了。 她终于把头从祝令仪的怀里挣脱出来,轻轻咬着下唇,抬头看向徐廉,略显吃力地说:“还行。” 话音刚落,徐廉的电话响起,他接起电话和那头的人说了几句话,转身匆匆走了。 临走前,他还有些不放心地回头看了一眼她们,却实在是因为公事繁忙,不得不离开。 秦淑月托着她试着往前走了几步,虽然有些吃力,但祝令仪没她想象中那么重,如果她配合一点不乱动,那秦淑月是完全有可能就这么托着祝令仪回宿舍的。 她看了一眼自己来时骑的共享单车,又转头四周望了一眼。 深夜,又是冬天,街上没什么人转悠,只有前方不远处一个停车站静静立于寒风中。 当即秦淑月便托着祝令仪走向停车站等车。 她小心翼翼将祝令仪放在车站等车位上,又托着她的头放在她身后的广告板前。 大功告成后,秦淑月才直起微酸的腰。 怕下手重了把祝令仪弄醒,下手轻了又会让她从座位上滑下来。 而祝令仪靠在广告板上,头歪向一边,像童话里睡美人一般平稳呼吸着,往日凛冽总是让人无法靠近的她,醉酒后,整个人脸颊泛红,锋利不在,反而在这寒冷的夜里多了一分脆弱。 秦淑月盯着她熟睡的脸庞,几缕发丝从额前松散垂落,隐隐约约遮盖住她的下颚线,眉头紧蹙,像是有什么事情就连醉酒后都无法忘记。一双眼睛紧闭着,睫翼像脆弱的蝴蝶翅膀,上下抖动。 “也不是什么时候都令人讨厌。” 看着这个和往日气场一点也不一样的祝令仪,在这一瞬间,秦淑月也没那么看不惯她了。 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似乎实在无法在祝令仪完美无缺的脸上挑出一丝不好来,于是秦淑月默默收回目光,转身将视线转到等车的屏幕上。 酒吧内人声鼎沸。 “哈!我赢了!” 高尹打出最后一张牌,整个人激动地跳起来。 天奶的,今晚终于赢了一局! 他指着众人,“贴!说好的,谁输谁贴!” 牌桌上几个人相互对视一眼,无奈照做了。 这边高尹还没得意完,他眸光往沙发上一瞥,瞬间心情跌落谷底。 沙发上空空如也,哪还有祝令仪的身影。 他心脏猛地一跳,脑子里瞬间弹出一句话。 “完蛋了,他要被他老子揍死了。” 他立马跳下牌桌,整个人向沙发的方向奔去,前前后后将每个沙发看遍了都没有看到有人。 高尹闭了闭眼,欲哭无泪。 他又立马转身往厕所奔去,发现男厕所也是空空如也。 徐廉和祝令仪都不见了。 别搞啊! 徐廉哀呼一声,他连忙掏出手机给徐廉打电话,但显示忙线,他又给祝令仪打电话,也是无人接听。 他猛然想起,祝令仪早就不用这个电话号了。 啧。 他烦躁地揉了揉脑袋,整个人急得跳脚。 早知道就不玩了。 要是把祝令仪弄丢了他该怎么向他老爹交代啊! 正当他几乎都快要把整个酒吧都翻遍了,还是没有找到祝令仪的身影,整个人天旋地转,下一刻都快要一头晕过去时,徐廉来电话了。 高尹像是找到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接起电话,“喂?祝令仪呢?她哪去了?你又跑哪去了?怎么一个个都不跟我讲一声就走,吓死人了好不好?祝令仪没丢吧?她要丢了我老子不得把我屁股打开花啊……” “祝姐被秦淑月带走了。”徐廉把电话拿远了一点,然后才缓缓告诉他。 “带走了,带走了就行……等等!”高尹猛地睁大眼睛,“你说被谁带走了?” 秦淑月好不容易把祝令仪一起搬上公交车,找了公交车后面两人座位,齐齐坐下。 祝令仪坐在外面,整个人依旧沉沉昏睡,头偏靠在秦淑月肩窝里。 浓浓的酒气似乎将祝令仪身上原本的茉莉花味道浸润,闻着的味道就像是泡在酒坛子里的茉莉花。 闻着闻着,秦淑月都感觉有些醉了。 可空间就那么大,车内开着空调,祝令仪还非要靠在自己肩上,怎么推都推不动,秦淑月也束手无策了,只能任由她靠着。 她伸手,把公交车窗打开一条缝,阵阵凉风吹散酒气,清新的氧气钻入五脏六腑,秦淑月的眼睛逐渐眯成一条缝,似乎很享受的样子。 可身边的女人却打了个抖。 秦淑月一愣。 细细弱弱的声音裹挟着带有酒味茉莉花的香气,秦淑月从未听过祝令仪这样甜腻娇软的声音。 “冷……” 她哼哼唧唧一声,仿佛极为娇气。 秦淑月身子僵住了,连带着整个人也顿住了。她瞪大双眼,不可置信地低头往旁边的女人身上看去。 刚刚真的是她在说话吗? 心中的疑问刚升起,下一刻就得到实证。 “抱……好冷。” 边说着,靠在秦淑月肩上的女人又往她的怀里使劲蹭了蹭,就好像能噌出暖气来似的。 边蹭着秦淑月的颈窝,边哼哼唧唧说冷…… 痒痒痒,好痒! 秦淑月的身体敏感,这温热的呼吸气不要钱似的向她洒来,整个人都木在原地,脑子一片空白。 “啪”! 秦淑月大手一挥,把车窗猛地关上。 “别动了!” 秦淑月有些恼羞成怒。 这一凶,怀中的女人果然不动了。 秦淑月无奈扶额。 非要让自己凶一下才听话吗? 她叹了口气。 公交车一路吱吱呀呀,慢慢吞吞地向学校的方向驶去。坐在公交车的人本来就不多,几站一停,车里的人就更少了,再往前驶去,公交车里除了司机还在兢兢业业地工作,就只剩下她和祝令仪了。 “星溪大学公交站到了,请……” 等公交车停好后,秦淑月带着祝令仪摇摇晃晃走下公交车,生怕醉酒的人摔了,几乎将所有劲都压在自己身上,死命拉着祝令仪下了公交车。 一从暖洋洋的公交车内,外面冷风呼啸吹来,秦淑月打了个抖。身边的女人也紧紧贴在她身上,柔软的触感不断撞击着秦淑月的大臂。 秦淑月忽然全身一阵酥麻。 她把祝令仪往外推了推,可女人却贴得更紧了。 秦淑月简直要抓狂了。 虽然说咱们都是女人!但我们的关系是不是有点太亲密了! 秦淑月心底升起深深的无奈。 再抬头一看茫茫深夜,秦淑月忽然从心底升起一阵茫然。 她到底为什么要去接她。 她怎么着都想不通为什么自己会答应去酒吧接祝令仪。 这时候她助理呢?江非晚怎么不见了?嗯? 好生气。 秦淑月叹息一声,又低往自己的肩上瞥了一眼紧紧扒住她胳膊的祝令仪。 闭了闭眼。 真的不忍直视。 真的是祝令仪会干出来的事吗?明天她醒来要是还记得今晚上发生的事情会不会杀她灭口…… 吃力不讨好。 身边的女人又动了动,往她怀里钻得更紧了,哆哆嗦嗦地道:“好冷,冷……” 怎么有点莫名可爱。 秦淑月再次闭了闭眼。 可能自己也被祝令仪身上浓浓的酒气熏醉了吧。 眼见祝令仪伸手在她身上到处摸,寻找温暖的地方,秦淑月一把把她到处作乱的手抓起,“别动了。” 不知道祝令仪是听没听懂,听没听见,总之被秦淑月抓起一只手后果然是不再动了。 她低低垂着眸,垂在她额前的发丝随着她的呼吸轻微摇动,不知是醒了还是没醒。 秦淑月的心脏却是猛地揪起,连带握着她的手也猝然松开。 祝令仪动了动。 她慢慢抬起头看向秦淑月,双眸里氤氲着一层雾蒙蒙的水汽,费力眨了眨眼,而后朝她甜甜弯唇一笑。 秦淑月看呆了。 她不自主吞了口口水。 “祝令仪,你……”她的心脏忽然跳得极快,“你醒了?” 醒了,还对她笑?这是什么笑? 秦淑月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这笑好渗人。 祝令仪指了指自己,轻声询问她:“我吗?” “嗯……嗯。”秦淑月心脏扑通扑通,在胸腔里狂跳,她低下头,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 祝令仪却朝她微微一笑,将挂在她肩上的手拿下来,紧紧牵起她的手,拉着她就要走,却莫名打了个哆嗦。 “你的手……好冷。” 说着,祝令仪就要把自己身上的羽绒服脱给她。 秦淑月忙止住了她的动作。 这下她敢确定了。 祝令仪只是醒了,但实际上还醉着。 “不,不用。你自己穿着就好,我不冷。”秦淑月连忙拦住她。 祝令仪的神色沉了沉,好似附上一层阴翳。秦淑月神色一滞,连忙撒开她的手。 她现在脸上的神色和之前没醉酒生气的时候简直一模一样。 秦淑月心中一颤。 祝令仪到底是醒了还是没醒。 见秦淑月撒开了她的手,祝令仪又贴上去。 这下她不解自己的衣服了,反而是双手握起秦淑月的两只冰冷的小手,覆在在她唇前,轻轻哈气。 秦淑月死死拧着眉,两只眉头似乎能夹死一只苍蝇,脸皱成一团,已经不知道用什么词来形容她脸上的神情。 “还冷吗?”祝令仪轻轻问道。 眸中浓浓覆盖着一层忧色,看着秦淑月。 她呼吸一滞,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去回答她。 她也从未见过祝令仪这么直白而显然地暴露自己的情绪。 在秦淑月眼里,自从她见祝令仪第一面开始。祝令仪带给她的形象一直是淡漠的,寡言的,傲然的,不可接近,没有情绪,就像一个没有丝毫感情的冰山。 没有喜怒哀乐,还总是高高在上,一脸审视苍生,视为蝼蚁的漠然。 就像是一个没有血肉,没有共情能力的空躯壳。 可今日让她大为震撼。 好像推翻了从前自己对祝令仪的一切看法。 见秦淑月仍旧不说话,以为是她还冷,又是对她的手揉揉搓搓,又是把自己的围巾卸下来绕在她脖子上,捏捏她冰冷冻僵的小脸,又笑了一下。 “你很可爱。” 祝令仪双眸弯弯,很认真地看着她道。 闻言,秦淑月却低下了头。 心下对她突如其来的赞美一团乱麻,她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连忙拉住祝令仪的衣袖,转身不再看她,“走,回宿舍。” “宿……舍?”祝令仪的眼神闪过一丝迷茫,似乎没有理解宿舍是什么意思。她摇摇头,“不要。” 说完不要,祝令仪还真就浑身上下都在向外透着不要,像块大石头一样站在原地,动都不动。 不管秦淑月怎么拖拉拽扯,都纹丝不动。 她噎了一下,只好顺着她问道:“那你想去哪?” “买……”祝令仪吞吞吐吐,“买东西。” “买什么?” 祝令仪又垂下眸,不说话了。 秦淑月无奈,只好指着学校前面不远处一个24小时都开放的商场,问她道:“去那里好不好?” 语气颇有些倒像是在哄小孩。 祝令仪动了一下,抬眼往秦淑月指的方向看去,眨了眨,深棕色的眼睛在眼眶中转了两圈,而后点点头,“好。” 话音刚落,秦淑月还没动,她就已经拉着秦淑月手往商场的方向走去。 “我们还在车站台……”秦淑月见她神志不清就要横穿马路,立马卯足劲拉她。 祝令仪神色不解地往后看她,秦淑月指了指旁边的斑马线,“我们从那里走。” 祝令仪好像这才有些反应过来似的,她笑了一下,点点头,“好,听你的。” 她握着秦淑月冰凉的小手穿过斑马线,一路走进灯火通明的商场。 秦淑月被她牵着在商场里到处打转,上了一层又一层,脑袋不停向四周转去,生怕有什么人看到自己带着一个醉汉来商场了。 见商场里真的有人纷纷向她们看来,秦淑月挣脱也挣脱不开她紧握着的手,只能哄着她,别让她到处瞎转悠了。 “祝令仪,我们快回去吧,现在已经快凌晨两点了,我困了,我想回去睡觉。” 一听,身前那人还真就停下来。 秦淑月心中一喜。 可还没等她高兴,祝令仪就拉着她走进一个店铺。 秦淑月被她拖拉着走进去,满脸抗拒。 深夜,店员们也懒懒散散,看店的员工撑着脑袋在收银台上打瞌睡,一听脚步声似有客人前来,她忙睁开眼,笑着上前迎来。 “欢迎光临兰德丽……小祝总?”店员揉了揉眼睛,别是自己看错了。 再看,还真是祝令仪。 瞬间困意全无,打起十二分精神,看着一脸阴沉走进来的祝令仪和在她身后被她紧紧攥着一脸抗拒的女人。 这是……? 店员一时间有些搞不清情况,但她还是问道:“今日这么晚您怎么亲自来了,平常不都是江助理……” “给她挑衣服。”祝令仪一把将秦淑月拉到跟前,“要保暖的,好看的。” 秦淑月本来一直躲在祝令仪身后,突然像赶鸭子上架似的把她拉到最前面,秦淑月有些尴尬地朝店员挥了挥手,干笑一声,“你,你好。” 店员愣了一下,但很快就反应过来。她笑了一下,干脆利落地应声,“好的小祝总,您先坐在那里稍等片刻。” 祝令仪这才松开秦淑月的手,下一秒店员将一排各大种类的毛衣,羽绒服,裤子,鞋子推倒她面前。 事到如今,秦淑月想开溜也开溜不了了。 于是只好认命似的挨个试衣服。 店员亲切地朝她笑了笑,向她推销本季新品,“这是貂皮,您可以摸摸看,材质很轻,但很保暖。您买一件回去的话,里面穿一层薄薄的衬衫,外面只要套这件雪貂大衣,整个冬天都不会冷。” 见秦淑月还犹豫着,店员余光瞥了一眼坐在软凳上目光聚精会神朝这里看过来的祝令仪。 她把衣服塞进秦淑月怀里,“您先去试试看,不喜欢或者型号不对的话再调整。” 盛情难却,秦淑月只好带着这件衣服走进试衣间。 进入试衣间后,她把衣服挂在衣架上,伸手在这件貂衣上翻来找去,终于找到一个挂在里面的吊牌。 她连忙把吊牌翻过来一看。 58888! 秦淑月眼前一黑,差点没栽过去。 以前或许买得起,可现在…… 秦淑月立马就把手从这件大衣上撤了下来。 生怕自己弄脏了这件衣服就非买不可了。 磨磨蹭蹭许久,秦淑月还是没换这件衣服。 她坐在试衣间的坐垫上,不断摩挲着自己的大拇指。 门外响起一阵“咚咚”的敲门声,是店员。 “小姐,您换好衣服了吗?是尺码太大了,需要调整吗?我又拿了一件型号较小的同款给您,您需要更换吗?” 秦淑月无奈地叹了口气,用力揉了揉自己的眼睛,擦了把脸,才站起身认命似的把大衣穿起。 她脱下棉花已经团成一团的羽绒服,换上这件中款的貂毛大衣。 刚一上身,毛绒绒的暖意就包住秦淑月上半身,貂毛柔软纤细,尤为保暖,冬天穿出去一点是真的不会冷。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推开门走了出去。 店员看着穿着这一身貂毛大衣走出来的秦淑月,忽然眼前一亮,嘴角的笑容绽放得更开了。 由衷夸赞道:“秦小姐,这件大衣真的很衬您的肤色,雪白靓丽,真的很漂亮呢!” 秦淑月却在听到别人赞美她后,不知道该怎么去应对。她低着头,一脸不相信她话的样子,拘谨又小心地站在镜子前面照自己。 祝令仪走到她面前。 “很美。”她笑道,歪着头,想了一个形容,“像只在雪地里行走的小狐狸。” 这一言没有把秦淑月逗乐,却让她身边的店员笑开了颜,“是这样呢,小祝总说的没错~” 秦淑月微微红了脸颊。 自从妈妈车祸,爸爸离开后,秦淑月再也没有时间去好好打扮自己。一天到晚除了上学就是在打工赚钱交住院费。 她低头,小声道:“谢谢。” 祝令仪扭头又问道:“还有其他的吗?衣服,裤子,鞋子之类的。” “有。有的!”店员眼睛里瞬间来了光,亲自上阵轮番给秦淑月搭配穿搭着装,给她一身打扮得漂漂亮亮,花枝招展。 “漂亮。”祝令仪点点头,算是认可了。 下一套,是一套林间少女的穿搭。 祝令仪点点头,“像在森林里的精灵。” 店员喜笑颜开,见被认可,又拉着秦淑月去试衣间捣鼓。 “小姐,这一套您穿得也好看……” “这一套也可以哎,小祝总您看看呢?” “哇小姐,您简直就是天生丽质,穿什么都别具一格呢!” “……” 在各种糖衣炮弹下,不仅是秦淑月,就连祝令仪也逐渐迷失在这样的夸奖中。 于是她从包里掏出黑卡,豪气道:“你刚刚搭配的那些我都要了。刷卡。” 秦淑月一瞪眼,马上拒绝。 “不行!”她道,“你现在神志不清,做出来的决定是没有效力的。” 她换上最初的那件有些褪色的羽绒服,歉意对店员鞠了个躬,“不好意思。她今天晚上醉的有些厉害,您请不要介意。” 说着,拉着祝令仪就要走。 可祝令仪却死活赖着不肯走。 “不要。”祝令仪就像一个没有达到目的死活赖在原地不肯动弹,直到妈妈同意给她买冰糖葫芦才肯起身的小孩童。 秦淑月简直无语了。 她到底要怎么说祝令仪才能明白。 她今天喝醉酒做出来的这一切,明天清醒之后如果她后悔了,自己是根本没有能力承担得起这一切的支出。 把秦淑月卖了都付不起。 【作者有话说】 今天不知道能不能二更,但愿能吧! 更了就发,不更会和你们说哦! 第77章 可以一起睡觉吗 ◎陪陪我,留下来。◎ 最后,祝令仪提着大包小包一脸笑眯眯地跟在秦淑月身后。 秦淑月双手抱臂走出商场,气鼓鼓地嘟囔着嘴,好说歹说都没用。 怎么拉都拉不走祝令仪,怎么拗都拗不过祝令仪,那店员手速也是飞快,叮得一下就刷完了。 不仅买了衣服,裤子,鞋,还拖拉硬拽强扯着秦淑月去了化妆品店,又买了大几万的水乳和各类化妆品套装。 一刷刷掉一百多万。 秦淑月眼前一黑再一黑。发誓明天祝令仪清醒了问起来这些衣服是给谁买的,她一定打死都不会承认是她喝上头给她买的衣服。 自己可付不起这些衣服的费用。 祝令仪在后面高兴地哼歌,秦淑月幽幽回望一眼。 见秦淑月看她,祝令仪立马乖乖站好,两手提着各大包小包,咧嘴朝她龇牙。 还用手提了提,似乎在向她炫耀自己的战绩。 秦淑月忙转过头,仰头闭眼,似有两行清泪划过脸颊。 这就是喝酒喝醉的人吗。 秦淑月此前从未见过喝酒的人能醉成这样,也不知道是有意识还是无意识。 在没有见过亲眼看见祝令仪的醉态之前,她以为全世界人喝醉了酒都是倒头大睡。 而反观祝令仪,她除了两颊红晕,走起路来摇摇晃晃,身上散发着浓浓的酒味外,能说话能走路还能有自己的思考。 不像喝醉酒的人。 可举止行为又是那么令人匪夷所思。 就像一个运行良好的代码,突然间运行起别的程序,让人根本琢磨不了这代码究竟是好的还是坏的。 不过喝醉酒的祝令仪,除了某些时候突然像死机一样动都不动,其余时候尤为听话。 和平常尤为不一样。 秦淑月正想着,身后忽然裹来一阵暖意,扭头一看,祝令仪不知道什么时候把那件乳白色的貂毛大衣拿出来,披在秦淑月肩上。 又从后面抱紧她,头埋进她的颈窝里,舒服得眯眼,像小猫一样蹭蹭主人。 “不冷了。”祝令仪哼哼唧唧地说,“穿上衣服就不冷了。” 痒意如电流一般在秦淑月的体内横冲直撞,被祝令仪枕着的右肩往回敏感地缩了缩。她有些不适应,蹙起好看的一双眉,“别……痒。” 祝令仪却不管,仍黏在她身上,“可是香香的……” 说着,祝令仪又蹭了两下。 这两下蹭得秦淑月汗毛和耳朵都竖起来了,头皮一阵阵发麻,太阳穴突突地跳。她猛地推开祝令仪。 被推开后的祝令仪眼眸低垂,睫翼微颤,附着上一层哀伤,木讷讷站在路灯下。一阵裹挟着冰霜的寒风吹过,鬓边两侧垂落下柔顺的发丝随风微动,可她没有动。 暖橘色的光影里浓密的颗粒物在路灯下肆意旋转,像雪花一样一片片落在祝令仪的脑袋上,肩上,脚上。冰雪逐渐把她包住。 那么高的大个子,此刻垂头丧气地耷拉着脑袋和双肩,活像一只被主人抛弃的小狗。 看着她好似很受伤害的样子,秦淑月忽然从心底生出浓浓的愧疚感。 她挠了下脸,又小心翼翼走到祝令仪身边,轻拉了一把她的衣袖。祝令仪双唇微微张开,低垂着脑袋,两端发丝也萎萎的没有力气。 拉了一把,她没动。 又拽了一下,还是没动。 可头却抬了起来。 她望着秦淑月的眼神就像望着一个花心的老婆在外面到处花枝招展,自己日复一日等着老婆回心转意的深闺怨妇。 秦淑月忽然很心虚,但她自认为没做错什么。 她很痒啊!她不推开她难道还要让她肆无忌惮用她那颗毛绒绒的脑袋噌自己吗? 秦淑月欲哭无泪。 “你不要我吗?你也不喜欢我吗?” 祝令仪好像很委屈地看着她,却一字一字问她。 眼神里好似附着一层冰霜的阴翳,可这样平日里会让秦淑月感到惊慌失措的气场和眼神,如今却因为酒气削弱,只能觉察到祝令仪被推开后的无措。 秦淑月蚌住了。 她不知道该怎么说。 可跟一个醉酒的人,秦淑月认为还是没必要上纲上线。于是她一步步走上前,双手环住祝令仪的腰,轻轻抱了一下后就松手,退开一点距离,对她笑了一下,“没有不要你,我们一起回家好不好?” 基于刚刚在车站的时候她问祝令仪回不回宿舍这个问题,祝令仪并没有作出什么反应,合理猜测她应该是忘了宿舍是什么。 于是秦淑月干脆换了个法问她,‘回不回家。’ 家肯定知道的吧,不管怎么样也肯定会回家的吧。 可谁知祝令仪一听到“家”这个字眼,神色突地降到冰点,整个人也向外散发着极为不悦,带有压迫的气息。 看着祝令仪似乎下一刻就能将她深吞活剥了的表情,秦淑月又不自觉往后退了一步。 秦淑月的猜测是对的。 祝令仪的双拳紧紧攥起,神色冰冷地看着她,就像在看一个深恶痛绝,恨不得一刀捅死的敌人。她紧紧攥住秦淑月的脖子,阴厉质问她:“你想让我回家……你也是他们派来的是不是!你也想杀了我,是不是……” 正说着,眼泪直愣愣从祝令仪眼眶里掉了出来。 秦淑月愣了。 虽然她真的一头雾水,莫名其妙地被她攥着脖子顶在身后圆柱的路灯下,可却疑似失去了所有的愤怒,只剩下不解与迷茫。 眨巴眨巴大大的眼睛,一双水灵灵的双眸盛满了疑惑。 不像是装的。 她在说什么? 秦淑月听得前言不搭后语,压根听不懂祝令仪究竟在说什么。 什么“派来”“杀掉她”之类的。 这都是什么意思。 连想安抚都不知道怎么去做。 “……不是你。”祝令仪转身,走回去将她放在地上的大包小包捡起,又像个吊杆一样笔挺地站着。 秦淑月脖子一松,新鲜的空气争先恐后钻进鼻孔,得了片刻喘息。 捂着胸口,喘了两口气,目光投向身后,问祝令仪道:“你刚刚……是什么意思?” 祝令仪却像是宕机了一样,只站在原地。 秦淑月看了一眼手机,已经快三点了。 真的耗不起了。她明天晚上五点要去上班,早上还要学习…… 默默扶额。 早知道就不该一时心软答应去接祝令仪回宿舍。 搞清楚了,她们只是舍友关系!明明没必要做到这种份上的对吧?接醉汉回家的不都是朋友或者对象吗! 不是对象就算了,她跟她什么时候是朋友了?什么时候关系变得这么好了? 秦淑月叹了口气。 她的生活被祝令仪打乱了。 “回我的家。”秦淑月心中默默叹了口气,收拾好情绪后,她又走到祝令仪身边,又给了她一个抱抱,然后撤开身子,抬起头询问:“可以吗?” 祝令仪眨了眨眼睛,水雾迷蒙住她的双眼,目光并不清晰。她淡淡笑了一下,“好。” 太好了! 秦淑月心中一喜。 怕她反悔,当即拉着祝令仪的衣袖立马往回走。 一路上祝令仪还算安稳,没再半路突然停下来去干什么匪夷所思的事。 在踏入鹤青苑之后,秦淑月才终于放下心来。 坐在服务台后的女生看到外面有两个人影走来,立马迎了上去。 一看秦淑月后面牵着谁,女生的脸色大变,哆嗦嗦嗦,几乎不敢相信。但见秦淑月一个人牵着有些费力,女生犹豫一下,还是上去帮忙。 祝令仪抬起雾蒙似的眼睛,看了眼迎面走来的女生,又把头放了下去,翻过手牵起秦淑月的手,牵得很紧。 “她是谁,我不认识她。”祝令仪拉着秦淑月往后退了两步,也避开了女生迎上来的手。 她又看向秦淑月,“她还想牵我手。” 秦淑月噎了一下,还是耐心回道:“她是来帮我的。” 你喝成什么样自己不清楚吗? “那我也不要她碰我。” 事怎么这么多。 秦淑月挠了挠脑袋,“听话。” 祝令仪歪头想了想,还是斩钉截铁地摇头,“不要。” 说罢,她松开秦淑月的手,拎着一大堆包摇摇晃晃,身形似乎都站不稳似的朝电梯走去。 秦淑月看着脚步虚浮,似乎下一刻就能一头栽倒的祝令仪,原地盯着看了一会儿,还是不放心。她走上前牵住祝令仪的手,把她领到电梯门口,“那你就乖乖跟我走。” 祝令仪轻轻嗯了一声,“好。” 她带着祝令仪上了电梯,终于回到601。 秦淑月拉着祝令仪给她放到沙发上后,整个人也累瘫了,坐在沙发旁的地毯上,双手搭在沙发垫上,疲累地趴着头。 “好困。” 秦淑月简直快要累虚脱了。 醉酒的人怎么这么难缠。 秦淑月闻了闻身上沾染着酒气的茉莉花味儿,虽然不臭,但也冲鼻子,不好闻。 她趴在沙发上闭目休息了会儿,挣扎着爬起身,转身去淋浴间简单冲个澡。 秦淑月刚转身要走,手腕处传来一道阻力,束缚着不让她走。 一转身,祝令仪睡眼惺忪,却还不忘抓着她,嘟囔着唇,“不要走好不好。” 秦淑月头皮又是一阵发麻,整个人木在原地。 这种撒娇似的特别小女生的神情,压根不可能出现在这个平日里大冰山,严肃清冷,绝情寡欲的女人脸上。 违和与割裂感尤*其强烈,几乎快让秦淑月出现幻视了。 现实中的祝令仪,和喝醉酒的祝令仪,到底哪个才是她。 可看着这个眼神,秦淑月就莫名觉得她和路边的流浪猫很像。 但她形容不出来这种感觉。 总觉得她在害怕,但又警惕。警惕却又想依恋,依恋中又带着一丝刻意的疏离。 这些情绪同一时间出现在一个从来都没有任何情绪的人的身上,简直太割裂了! 经历这一晚上,秦淑月已经彻底看不懂祝令仪了。 “你……到底想干什么。” “陪陪我,留下来。留在这里。” 醉酒后的祝令仪言辞好像格外直白。 直率到让秦淑月压根无法接话。 事实上,秦淑月确实是这样做的。 她也愣在原地一时不知道该如何作答。 原地思考了一会儿,她转身,蹲在躺在沙发上那个迷迷瞪瞪的女人面前,指着自己,问她:“我是谁。” “秦……”祝令仪眯了下眼,刚蹦出这一个字,顿了一下,接下去的话就被她吞掉了。迷迷糊糊继续道,“时明月汉时关,万里长征……” 开始背起诗来了。 “……” 秦淑月叹了口气,举起另一只手用劲推开祝令仪钳制在她手腕上的手。 看来也不认得她,就是单纯耍酒疯而已。 对于今晚上她对自己一切大发善心,就算是对路边一个乞丐也会这么做。 只是因为自己先出现在她面前,让她看出自己的困窘,所以忍不住想施舍自己而已。 她默默站起身,转身要走的时候,祝令仪的手又抓了上来。 秦淑月恼了,“你能不能安静一会儿!” 随着秦淑月这句话后,整个宿舍安静了一瞬。 祝令仪低着头,像一个做错事情的小孩子松开握在秦淑月的手腕,怀着歉意的声音小声地在她身后响起,“对不起。” 吼完这一句后,秦淑月也愣了一下。 自己的态度是不是…… 她抓了抓头发。 这些日子一直压在她心头的石头落下,妈妈终于能进行手术,秦淑月的心情也跟着好了不少,连带着情绪也颇为稳定。 今日…… 秦淑月叹了口气。她转身又蹲回祝令仪面前,“睡觉,好吗?睡一觉起来一切都是新的,你也不会记得今天晚上发生的这些,好吗?” 祝令仪歪着脑袋,却一瞬不瞬盯着她,似乎在仔细思考她话里的意思。最终,她眨巴了一下眼睛,连带着睫毛也颤抖一瞬,“那今晚能不能不要走,你想要什么?我答应你。” 秦淑月轻轻叹了口气,“对不起,我刚刚的话不是有意的。” 祝令仪摇摇头,“没关系。你想要什么?钱?首饰?还是名贵的品牌” 秦淑月刚准备说什么都不要,可转念一想,她道:“真的什么都可以吗?” 她转头看向祝令仪。 见祝令仪顿了一下后,连连点头,“嗯呢。” “那……”秦淑月嘿嘿笑了一下,“我寒假都要住在宿舍,你得保证你不赶我走。” 祝令仪似乎没想到竟然会是这个要求,她蹙了下眉头,似乎有些疑惑,但见秦淑月期待的神情,她只能点点头。 没想到秦淑月刚说完这句话就又跑走了,祝令仪挣扎着爬起身,刚摇摇晃晃站起来,脑袋晕晕。她扶着额头歪歪扭扭地走着,连一条直线都走不稳。 刚想去追秦淑月,却没成想秦淑月已经蹦蹦跳跳地拿着一张白纸跑到她身边。 把笔和纸递到她怀里。 “签字。白纸黑字就算是你清醒了也抵赖不了。” 祝令仪低头看了看白纸,眼前一片模糊,看着上面的字歪歪扭扭像一只只小虫子,压根看不出什么名堂来。 可再一抬头,看见秦淑月满眼期待的样子,她顿了顿,连捏在手里的纸也有了些褶皱。 “签完字可以一起睡觉吗?” 秦淑月浑身一震,双臂瞬间像有千百只小虫子在爬一样颤粟全身,脑海里不禁想起她入宿第一天祝令仪在电脑里看的那些东西。 瞳孔地震似的抬头看着祝令仪,眸中有说不清的震惊。 “什么?” 她不可置信地又问了她一遍。 不是说答应她一个请求今晚就留下来陪她的吗? 明明是她求着自己好不好? 怎么现在又变成是她要答应她的要求才能满足自己的要求。 得寸进尺。 果然,就算是喝醉了商人的本性也还是牢牢刻在祝令仪骨子里。 【作者有话说】 更晚了更晚了,实在是不好意思,今天真的是极限赶稿! (掏掏存稿箱)(空空如也)(哭哭) 第78章 想和你一起洗澡 ◎坐在祝令仪旁边的女人是谁◎ “不……” 才刚蹦出半个字,祝令仪就打断她。 她飞快地把名字签好,根本就不给秦淑月半分拒绝的机会,拉着她摇摇晃晃上楼。 见她要往浴室的方向走,秦淑月连忙拉着她后退。一脸惊恐,“你要干嘛?” 祝令仪眨了眨眼睛,“洗,洗澡。” 说着,她嗅了嗅自己满身是酒味的衣服,“不……好闻。” 秦淑月默默扶额,“你先进去,我去叫佣人给你洗澡。” “不……不要。” 祝令仪眼神中闪过一丝疑惑,眨眼间又不见了,她手用了用劲,把秦淑月往自己的方向拽了几步。 “要你……” “……” 秦淑月真的好无语。 江非晚呢? 这时候江非晚哪去了! —— 一番折腾,最终两人谁都没洗成。 就这么浑身酒味地倒在床上。 秦淑月一翻身,身边就闷哼一声。 一扭头就是祝令仪紧紧抱着自己腰的手,睡得好似很满足。 茉莉的香气淡了许多,隐隐约约钻入秦淑月呼吸里。 倒映在落地窗上床上的两道影子紧紧贴在一起,睡在外侧的女人侧着身,双腿蜷起。 秦淑月一脸幽怨地盯着祝令仪。 她闭着眼,红润的脸颊带着酒气,呼出来的气息也带有酒精的味道。 这是明明是她的床! 秦淑月咬牙切齿。 就像是小羊的领地忽然被一只老虎占领,除了战战兢兢守好自己的一分三亩地,还得警惕老虎在半夜不会兴致一来把自己给吃干抹净了。 她叹了口气。 回想刚刚好不容易把祝令仪哄到床上睡着,以为自己终于解放,回房可以睡觉。 谁承想,自己打开房门趴在床上,一扭头不知道什么什么时候祝令仪也趴在自己身边,正睁着圆溜溜朝她笑。 …… 然后就莫名其妙陪她一起睡觉了。 祝令仪力气奇大无比,把自己一搂,牢牢圈在怀里,怎么挣脱都挣脱不开。 “……热。” 秦淑月嘟囔一声。 这个天,一个人睡冷,两个人睡…… 怎么就这么热! 祝令仪跟个火炉一样紧紧贴着自己,真的…… 秦淑月热得直冒汗。 可她又不敢随便乱动,免得把祝令仪吵醒又要折腾。 她打了个哈欠,困得眼角泛泪。闹腾一晚上,秦淑月实在是困得睁不开眼了。 刚闭上眼睛没多久就沉沉坠入梦乡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身边睡了个人的缘故,秦淑月今晚睡得格外香甜,噩梦没有闯入她的梦里。 日月更替,窗外的鸟儿叫了一声又一声,屋内的两人仍紧紧相拥而眠。 “咚”不轻不重的一声,脚踹在金属床板上。 “嘶……”女人蹙了下眉,闷哼一声。 女人试着动动身子,身子却像是散架似的,手臂和半边身子麻得压根动不了,一动,就像是有千百只小虫子在咬噬似的。 她费力转过身子,平躺在床上缓了好一会儿,身上那股麻劲才过去。 祝令仪右手轻轻一动,摸到什么柔软东西上,她一顿,又捏了一下,触感像是柔滑的丝绸,又像是触手生温的暖玉。 一捏,耳边传来一声低低的嘤咛。 这是…… 祝令仪在意识到这是什么之后,几乎立刻撒开手。 她猛地从床上坐起,目光下低,似乎不可置信僵硬地扭头,看向身边躺着的女人。 脸色刷得一白,她连忙把手从被窝里拿出来,仔细看了又看手指,又一掀被子,看到自己身上衣服也都还在,终于松了口气。 面色也恢复原样。 冰冰冷冷,不易靠近。 祝令仪扭头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女人,睫毛抖动着,似乎睡得并不好,冷不丁还打了个颤。 自己又将被子重新盖在她身上。 头倚靠在床上静静看着她,秦淑月睡着的样子…… 祝令仪也不知道有什么好看的,只是目光始终停留在她的脸上。 她闭了闭眼。昨天醉酒,可能路上又吹了点寒风,她不适地揉了揉太阳穴。 头还是有些晕。 闻着自己满身酒气,她没有再犹豫,起身下了床。 不知过了多久,秦淑月才悠悠转醒。 一睁眼,她下意识往身边瞄了一眼,身边空空荡荡,被子平铺得很好,祝令仪已经离开了。 秦淑月坐起身,揉着鼻梁缓了会儿。 昨天睡太晚了。 秦淑月打开手机看了一眼。 已经下午两点了。 秦淑月深吸一口气,今天的学习计划应该是泡汤了。 正想着,一缕酒气传进她鼻里。 昨天折腾一晚上都没有洗澡。 秦淑月默默叹了口气,想着昨天一夜真是荒唐,边下床穿鞋,从衣柜里拿出换洗衣物,提着个小篮子走向浴室。 脑袋还是有些涨涨的。 洗个澡,吃个饭,再稍微看会儿书,收拾一下就可以去新地点工作了。 她掏出手机看了一眼,发现朋友圈里袁梅刚更新了新动态。 照片里一家三口去了冰城滑雪,上面还配上文字,‘拥抱冬天。’ 秦淑月低下眸,盯着袁梅新发的朋友圈看了好一会儿,再抬头,不知什么时候祝令仪站在她面前。 她慌忙把手机收好,低头默默往旁边站了一点。 祝令仪也没说什么,甚至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给她,高挺着背,径直与她擦身而过。 秦淑月也没说什么。 在她从浴室出来后,拎着篮子,抱着换洗衣物走进浴室。 沫浴露擦了又擦,终于洗干净自己身上不小心沾染祝令仪的酒气味儿后,她才终于从浴室走出来。 宿舍里开着地暖和空调,就算是穿着短袖从浴室里出来也不会冷。 秦淑月穿着一件灰色的毛衣走下楼。 她得给自己找点吃的。 可刚一下楼,就见祝令仪坐在沙发上,周围几乎快被昨晚上她激情消费的那堆大包小包包围。 秦淑月一愣,但莫名也有些心虚。 目光刻意避开祝令仪和她身边东倒西歪的那堆袋子,走向餐厅。 祝令仪也没叫她,只等她吃完了饭后,才走到她身边,把药和一杯温热白开水放在她手旁边,“药。” 神不知鬼不觉,脚步比猫还轻,吓得秦淑月最后一口面包差点都没咽下去。 锤锤胸口,又把被子里最后一点牛奶喝完,嚼了嚼,才终于咽下去。 总觉得有一块大石头压在她心上似的,就连呼吸也放缓了。 秦淑月嘴唇压在透明圆柱形水杯边缘,微微抬起,嘴唇碰了碰。试完水温,她才闷闷开口应声,“嗯。” 吃完药,她站起身,转身就想离开。 可祝令仪身子一侧,挡住她离开的脚步。 “……” 秦淑月低着头并没有看她,祝令仪眼神朝后一瞥,兴师问罪般问她:“那些,怎么回事。” 秦淑月也想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 她摇摇头,“不知道。” 祝令仪蹙了下眉,知道她并没有说实话。 冷淡开口:“是你的尺码。” 一听,秦淑月心都凉半截。 头垂得更低了,连双肩也耷了下去。 “……我去退货。” 反正她是没那么多钱把这些东西买下来的。 眼见身前的女人并没有什么反应,以为是不乐意。 毕竟这种奢侈品也没有无理由就退货的道理吧?说不定还会坏了祝令仪在外的名声。 可是…… 秦淑月咬了咬下唇,只好如实回答,“我真的没钱,我付不起。” “况且……”秦淑月抬头,据理力争,“是你昨晚非拉着我去买,我也明确说了不要,是你……” 眼见祝令仪的眼神越来越危险,秦淑月本能噎了一下,低头不说了。 她慌乱避开她的身子,走上二楼。 祝令仪愣在原地好一会儿,才将目光缓缓转到落荒而逃的秦淑月身上,顿了一会儿,又将目光降回那些装着衣服和化妆品的袋子上。 她蹙了下眸,仿佛对昨晚发生的事情一概记不清了。 生活又回到原来的样子,仿佛昨天晚上的事情只是一个再微不足道的小插曲罢了。 秦淑月勤勤恳恳打工赚钱,一边又盼着医院那边的电话能尽快传来,一边又不希望医院的电话那么快打来。 一连好几天,秦淑月都干了通宵,凌晨两三点才回到宿舍。连澡还没洗就倒回床上沉沉睡去。 累到已经没力气讲任何话了。 而祝令仪也基本上不在宿舍,秦淑月什么时候回宿舍都没有人说她。 这天1.9早上九点,她像往常一样走进娱星ktv,去了果吧管理台削水果,放水果,摆果盘。 几个ktv里的姐姐尤为新奇这个刚来的新人。 话不多,乖乖巧巧的,眼里有活,还抢着干。 忙的时候来不及送果盘,秦淑月就会端起果盘默默帮她们送了。 一开始,几个姐姐都以为是新人新鲜才帮忙而已,可过了好几天秦淑月还是一如既往。大家就都知道她热心肠了。 于是也很乐意上去和她搭话。 别人说一句,她回一句,有来有往,却从来不主动制造话题,对人恪尽礼貌。 回话的时候两个小脸蛋红扑扑的,又腼腆得很,逗得那几个姐姐简直喜欢得不得了。 “你是星溪大学的在读生啊……” “好厉害哎!” “那以后你是不是在那种很高的写字楼里工作啊……” 听着她们天马行空似的幻想,秦淑月勾了勾唇,她摇摇头,“我不知道。” “那像你们这些大学生一定是什么有梦想的吧?” “我……”秦淑月愣一下,才回道,“我其实一直想去当老师。” 一听梦想是老师,几个姐姐纷纷鼓励她,“老师,好辛苦……但听起来真的好棒哎!” “是啊是啊。”一个姐姐笑着对秦淑月说道,“我小时候也想当老师呢,只是后来家里发生了点事,爸爸在赌场里被人打死了,妈妈跟别人跑了,家里还欠了好多钱。所以初中一毕业才早早出来工作了。” “我最想读书了。”那个姐姐说到读书的时候脸上有一些惋惜,但很快又被一抹微笑代替,“不过工作了也好,至少可以从家里逃出来,也不用再管爸爸欠的债了。” 这边刚说完,那边又调笑起来,“嘿!就算给你读也不一定读出什么名堂来啊!烟烟,你没那读书的天赋。” “啊呀呀,阿凉你真是……” 几个姐姐在说这些的时候完完全全都是当玩笑一样说出口,似乎并不在意,就像是在说什么童话故事一般。 秦淑月的神色很凝重。 她并不觉得这是一件什么很好笑的事情。 她笑不出来。 几个姐姐看秦淑月脸色不好,烟烟捏了捏秦淑月瘦瘦的脸颊,捏起来一点肉都没有。 烟烟吐了吐舌头,一本正经向秦淑月解释道:“你也不用为我惋惜啦!其实阿凉说的没错,我上学那时候成绩就不好,出了这起子事我更加有理由说不是因为我智商不高学不懂,而是因为家里出了事我没心思学。” “出来工作,一开始挺不容易的。但久了也就适应了。” 秦淑月并没有应话。 她的手不停忙活着水果,一个个把它们装进果盘里。 眼见气氛不好,几个人轮番上阵去哄秦淑月。 “板着小脸跟古装剧里的老太师一样。” “是呀是呀!” “认识这么多天了还没见你笑过呢……” 正当她们聊得正起劲的时候,一个女人从远处踢踏着高跟鞋向她们走来。 秦淑月一怔,正是那个上次在包厢里见到的中年女人。 几个人也是停止了说笑,同时看向那个女人。 “好了孩子们都别聊了。”中年女人拍了拍手,翡翠在她的中指上相碰,发出清脆的声音。 “2204,1508,1201,1804包厢的贵人们点了单,五分钟之内送达。”中年妇女指了指挂在耳边的麦克风,“用这个告诉我进程。” “1201要尤为注意。” 见中年妇女脸上的神情严肃,几个人也是郑重点头,从中年女人接过单子。 四单,她们只有三个人。 几个姐姐们互相看一眼,还没等她们商量出来什么,只听秦淑月自告奉勇道:“我也帮你们。” 几个姐姐一听,摇头,“淑月,这不是你的本职工作,就算做了也没有额外工资的。” 秦淑月指了指身旁已经全部切好摆好的水果,“可是我已经全部切完了,我闲出时间正好可以帮你们。” 几个姐姐仍然皱着眉,好似并不同意她说的话。 可还没等她们说话,秦淑月就已经抱着果盘准备走了。 那么多果盘,秦淑月一个人也抱不完,眼见她执意要帮,几个姐姐无奈叹了口气。 “好吧好吧我们勤劳的小蜜蜂。”烟烟无奈地摊手,她看了一眼客单,道,“那么你就去1201吧,他们点得最少,两个果盘和一瓶伏特加。” 秦淑月点点头。 她手捧着空托盘,几个姐姐把果盘和伏特加放在托盘上,而后轻拍了拍她的脑袋,“去吧。” 秦淑月转身向1201走去。 刚来这里的时候,秦淑月简直一头雾水,根本分不清东南西北,更别提要找什么包厢。 而秦淑月一贯喜欢提前,就趁着还没上班的时候里里外外走了三四遍,基本上也算都能摸清了。 她轻车熟路走到1201包厢门口,用肩把门顶开,然后对里面的人道:“您好,你们的客单已送达。” 其实是有什么口号的,但是ktv包厢内吵闹,秦淑月说了和没说也没什么区别。 她动动嘴皮子而已,也没人听。 刚把托盘放到沙发前桌子上,她默默一道一道把果盘和伏特加放下。 本想放完就开溜,可耐不住有道视线直直好像很灼热地在盯着她看。 秦淑月一愣。 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有这么强烈的感觉,疑惑抬头去寻找那道视线。 刚与那道视线对上,秦淑月瞳孔猛地一缩。 她怎么会在这里! 秦淑月眸光一转,看向坐在祝令仪旁边那个正双手交叠,好整以暇打量自己的目光。 大红的长裙,正红的唇色,眉峰上挑,整个妆造充满了西方国家的味道,张扬无比。 这个坐在祝令仪旁边的女人…… 又是谁。 【作者有话说】 [撒花]酷酷更,我埋头苦更[哦哦哦][哦哦哦] 出现一个新角色[撒花] 好甜好甜,好想一直甜甜的呜呜呜[爆哭] 第79章 好酸 ◎我是在说酒,太酸了。◎ 而在目光相触的一瞬,秦淑月立马将头垂下,她慌乱地看着自己身上廉价的工作服,恨不得立刻挖个地洞让自己钻进去。 正想离开,谁料坐在祝令仪旁边,也在上首的女人扭头瞟了一眼祝令仪的神色,又看向转身忙不迭要开溜的秦淑月,出声制止道:“等等。” 女人的声音带着一丝慵懒的性感,沉而有力,望着秦淑月不怒自威,让人无形中感受到压迫。 秦淑月深吸了一口气,站在原地顿了好一会儿才慢悠悠转身。 旁边的女人微抬下巴,带有审视的目光打量了秦淑月一圈后,她又将目光投给一直端坐在旁边,双腿交叠的女人。 祝令仪双手张开,懒懒靠在沙发上,在看到秦淑月之后,她身体微微僵硬了一下,放在沙发上的手臂也收回来。 她并没有将目光移给她旁边的那个女人,而是看向秦淑月。 “你怎么在这。” 祝令仪的语气不冷不淡,听在人耳朵里却像是裹了一层冰霜。 秦淑月垂下眸,并没有解释,而是问道:“是需要开酒吗?” 祝令仪的脸没在包厢室内的阴影灯光下,没有人看清她的神色。秦淑月却能感受到祝令仪那道炽热的视线,一瞬不瞬地盯着自己,好像要把自己浑身上下看出个洞来。 她没有回答,坐在祝令仪身边的那个女人自然也没有回答,双手曲起,撑在软弹的沙发垫上,整个身体往后靠去,目光在祝令仪和秦淑月来回转了一圈。 她唇角渐渐勾起,哼笑一声并没有说话,手指把玩起手腕上垂落下来的红色玛瑙。 坐在祝令仪右边的那个男人见二人之间略有些微妙的气氛,急得汗都快出来了。 好不容易能把祝令仪约出来,说是感谢会,实际还是有求于她。 最新一批的服装草稿已经画弄好了,就等祝令仪同意,就可以进行制造并投入。 现在还缺一笔经费。 虽然不知道祝大佬是怎么跟这里的服务员认识上的,但他还是出来打圆场。 “先把酒开下来吧。”男人试探一句。刚说完话后看了一眼祝令仪,见她并没有什么表示这才放下心来。 秦淑月应了一声后,走上前拿出开瓶器把盖子扳开。 可谁成想秦淑月刚放下开瓶器,一直坐在祝令仪左边把玩手腕上红珠子的那个女人突然开口:“过来,倒杯酒给我。” 女人的声音沉沉,尾音拖得长长,一双眼睛媚眼如丝,盯着秦淑月的目光就像是一条看见猎物的蛇,慢慢盘旋上去,一点点将她吞噬。 秦淑月顿了顿,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慢吞吞拿起那个女人位置前的杯子,小声询问她:“是这个吗?” 女人挑了下眉,微抬下巴。 确认后,秦淑月才将新开的伏特加倒了一点在她的杯子里,女人开口,“再放点柠檬汁进去,我不喜欢喝味道太冲的酒。” 女人曲在沙发垫上的手指了个方向,示意秦淑月手旁边的那瓶柠檬汁。 秦淑月乖乖加了点柠檬汁进去。 她把酒杯拿在手上。一只手托着杯底,另一只手拿着杯壁,送到女人身边。 女人稍稍坐直身子,拿起杯子浅尝一口,“啧”了一声。不悦皱眉,“太酸了,加点葡萄汁进去吧。” 女人下巴一抬,看向柠檬汁旁边的葡萄汁。 秦淑月轻轻嗯了一声,乖乖走下台阶,又加了点葡萄汁进去。 再送到女人身边。 从女人开口说第一句话后,祝令仪的目光一直停留在她们二人身上,神色不明,气压极低,坐在她旁边的男人心跳加速,整个人差点冰封在原地。 这到底什么个情况。 女人又尝了一口,再次蹙眉,“嘶,不好喝,太甜了。再加点伏特加进去。” “徐墨。”祝令仪终于开口了。 给徐墨调酒的秦淑月手指停顿了一下,蓦地不自觉多加几滴酒进去。 徐墨双手撑着沙发,懒懒偏头看她,微微一笑,眸色格外清明,狐系似的黑色眼线随着她的笑容张开,使她整张脸看上去都充满诱惑性,“嗯?” 连嗓音也带着一丝慵懒。 祝令仪没有再说话。 眼见秦淑月又将酒杯送到徐墨身边,没等徐墨接过祝令仪率先将酒杯夺了过去。 徐墨空在半空的手软软收了回来,她瞥了下嘴,连带着她的眼线也垂了下来,看起来就像一只受了委屈的小狐狸。 “还我。”徐墨哀伤地摇头,见祝令仪一脸冰山,是肯定不会吧酒杯还给她了,又转头对秦淑月眨了两下眼睛,似在向她控诉祝令仪的霸道,“你看看,这就是祝氏集团大小姐,霸不霸道?她这样子你是不是特别看不惯。” 秦淑月一顿,她猛地抬头看向徐墨,神色间似有震惊,连脚步也不自觉后退几步。 而徐墨脸上的微笑与装出来的哀伤一瞬间消失,眨眼间平静注视将近一片狼藉的秦淑月。 还没等秦淑月回答,就听身边响起一道声音,“徐墨,你不去娱乐圈真是可惜了。” “过奖过奖。”徐墨换了个姿势继续撑好,神色慵懒而厌倦,目光直直看向秦淑月,“对那个赛道不感兴趣。” 祝令仪没再与她说话,而是倾身将杯子放回桌上。 纤细白皙的手指在Ktv紫冷的灯光下更是骨节分明,她轻轻放下,酒杯在桌上发出“噔”的一声。 祝令仪的神色极短暂地出现在秦淑月面前,又向后靠去,没在阴影里。 “出去。” 祝令仪简单下令。 而秦淑月也没有任何停顿,立马转身跑了出去。 “砰”的一声,包厢门掀起一地尘埃,又迅速关闭。 “祝令仪,你吓到人家小姑娘了。”徐墨故作惋惜般叹了口气,又摇摇头,“你这样会把小姑娘吓跑的,改改你性子。” 祝令仪却冷漠道:“那你让她给你调酒?” “啧。”徐墨叹了口气,“好酸。” “什么?” 徐墨指了指那杯酒,“她加的柠檬汁太多了。酒太酸,不好喝,所以才让她加点葡萄汁润润。” 祝令仪并没有理会,手臂继续张开撑在沙发靠垫上,眼睛盯着暂停音频的大屏幕上,坐在对面角落里唱歌的女生举着麦克风,不知是唱还是不唱。 而徐墨在一进包厢就看到包厢里放在沙发旁边的那架钢琴,只是因为一直在唱歌,所以也没机会。 她走过去弹了几个音符,听了听音,点头道:“音准还行。” 回头又望向祝令仪,“弹一首?你最喜欢的《人鱼之泪》?” “《鸟光之恋》。”祝令仪冷淡纠正她。 徐墨试过音后坐在琴凳上,双手轻抚过每一分音符后,屏息一声。 她指尖轻压在每一分音符上,极快跳开,却铿锵有力地奏出每一分音符。 琴声缓缓,悠扬顿挫,随着琴音将人的情绪带入高昂,又缓缓没入深海。 一曲毕。 “《鸟光之恋》的后半段。”祝令仪一听就听出来了。 “论琴,还是你更精通些。”徐墨点了点头,不吝啬夸道,“我已经很久没练过琴了。学业太忙,教授们好像离开我就跟失了主心骨一样。” 说到后面,徐墨无奈摇头,“这次回来的时间也短,教授们只让我过完这里的大年初二。” 祝令仪就好像早就知道一样,神情并没有太多惊讶的情绪。 徐墨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也没能从她的神色里看出些什么名堂来。 她收回目光,耸了耸肩,“祝令仪,你还真是我从来都看不明白的人呢。” “你想看明白什么。”祝令仪问。 徐墨啧了一声,她起身离开琴凳,走上台阶,缓缓走到祝令仪身边,笑着靠近她,而祝令仪伸出一只手,点在她肩头,一推,将她推了出去。 徐墨顺势一倒,半躺在沙发上,“就像现在。明明是问句,却丝毫看不出来你有多好奇呢。” 祝令仪冷淡地扫了她一眼,没有任何解释。 —— “淑月,你怎么这么晚回来?是1201的客人为难你了吗?”烟烟接过秦淑月手里的空托盘,担忧地看她。 秦淑月脸色还是一脸惊魂未定的样子。她却摇摇头,“没有。” 阿凉取来帕子给秦淑月擦了擦汗,“还说没有。你看看你,跑得满头大汗。” 秦淑月不喜欢和人有过多接触。她不动声色抽离烟烟握着她的手臂,又后退一步。 疏离地微勾了一下唇角,“谢谢关心。” 之后,她转身做回自己该做的事情。 几人相觑一眼,皆默不作声,很快,她们又被其他活儿叫去,果吧台里只剩下秦淑月一个人。 等人都走了,秦淑月却莫名有些放松下来。 她还是无法做到融入人群。 安静到只剩下她一人的环境,总能令她感到身心放松。 切完水果,摆好果盘后,她往果吧台的电脑屏幕看去,习惯性看看有没有新订单。 1202的包厢点了一个果盘。 秦淑月四处张望一眼,见姐姐们还没回来,而她也从来不会按铃提醒她们有订单,几乎没有犹豫,她端起托盘就往1202的包厢里走去。 望着1202的订单,秦淑月深深吸了一口气。 因为1201就在1202对面。 秦淑月闭了闭眼。 怎么会这么巧,祝令仪怎么也来了这里。 还有坐在她身边的那个女生,明艳张扬,处处透露着异国风情,可仔细看她并不是外国人。 秦淑月从来没在祝令仪身边见过除了工作和生活之外的女生。 而且…… 徐墨看向她的眼神……就像是一只利鹰深深望进自己的内心,像是有读心术一般翻出她心底不可疏忽的想法。 她怎么会一眼就看出自己对祝令仪是什么想法。 寥寥一句话,打得秦淑月措手不及。 还是用那么云淡风轻,又看似询问的语气。 可望着徐墨一双犀利又暗含睿智的眸,秦淑月无法说服自己对面只是开了个玩笑。 思想间,她已经走到1202门外。 秦淑月甩甩头,将脑海里这些想法都甩出去后,她缓缓推开1202的门,照例含糊不清地说了几句话后就将果盘放在了桌上。 刚准备离开,却又听见身后传来一阵声音,迟疑中又带着一丝辛灾乐祸,似乎是在说完这句话后就已经确认了般。 “秦淑月?” 被唤名字的女生闭了闭眸。 1月9号难道是什么大日子吗?怎么一个两个的熟人都来ktv。 秦淑月真的很想像电影里的女主角,不管不顾扭头就走,就算被辞退了也是女主角炒了老板那样霸气侧漏。 可她不行。 袁梅一家去度假,关了餐馆,吴旭华直到现在也没有任何信息传来。虽然有医疗补助,自己好不容易有了些钱,却仍是不够。 李医生说过,即将到来的那场肿瘤手术才是真正的开始。 秦淑月为了生计,只能一次又一次妥协。 她转身,头并没有抬起,只是按例询问,“您好,请问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吗?” 回答得十分官方,几乎让任何人揪不出什么态度问题来。 只听下一秒,整个包厢哄堂大笑。 “*看来论坛上说的那些都是真的啊!你真的为了赚钱去做夜女郎?” 一个男生古怪地笑着,嘴咧到一边。 “不是的。”一个轻灵的女声响起,好心替秦淑月解释道,“那些只是传闻。好像也只是有人拍到背影侧脸什么的,但到底也没人拍到正脸,一切都是无稽之谈。” 这个声音就是方才叫住秦淑月的声音。 而她就算不抬头也知道那人是谁。 宋佳佳。 冤家路窄。 古人这句话说得还真不错。 仿佛这一切都像是秦淑月既定的命运,也像宋佳佳那天把她堵在厕所门口说的那句话一样。 只要她在星溪大学一天,她秦淑月就永远别想拜托宋佳佳。 脑海里宋佳佳嬉笑的话语却犹如冰冷的蛇毒,迅速蔓延至秦淑月的全身,好像无可救药似的,秦淑月的脸色霎时一白,像病入膏肓。 方才宋佳佳并不是帮她解释,她一贯喜欢说些模棱两可的话惹人猜疑,在猜疑中制造出新的话题与谣言。 但这一切所谣传的风言风语也和宋佳佳半分关系也没有,而都是别人的错。 在宋佳佳看来,自己只不过是说出了她所看到的东西,至于别人怎么想她可就不知道了。 可恰恰她这样先否认再“澄清”的话,听在别人的耳朵里就像是确有其事一样。 而她在别人的眼里,一向是汉语言一班的好班长,品行优良,家境优渥的大小姐。 她嘴边挂着温柔的微笑,一双天真纯净的双眸一点一点,缓缓下低,直直与秦淑月对视。 【作者有话说】 今日份更新已送达!~ 3.31了,太棒了!这个月有全勤啦啊啊啊啊好高兴!!!! 没想到已经连更一个月了! 接下来我还需要努力呀啊啊啊!!! 第80章 你有喜欢过谁吗 ◎娱星ktv落◎ “我们淑月才不会为了钱不择手段,出卖自己灵魂和肉|体的,是吧?” 宋佳佳的脸上仍挂着甜腻腻的微笑低眸看向秦淑月,亲切,友好,却饱含恶意。 秦淑月呼吸一滞,紧接着她摇头,否认她的话,“抱歉,我并没有你想的那么不堪。” “是吗?”宋佳佳拖长尾音,她掏出手机点进论坛里的几张照片,“可是照片里的这个女孩子也会拉小提琴哎。” “你猜猜她这是在哪里?” 在看见宋佳佳竖在她面前的照片,秦淑月瞳孔猛地一缩。 昏暗暧昧环境下,四周窗户上倒映着秦淑月绰约瘦弱的身姿,站在人群中央,肩上架着小提琴,缓缓拉动旋律。 雀跃与痴贪的眼神定格在秦淑月身体发肤的每一寸,一寸,又一寸,似乎要葬没在他们如狼似虎的目光中。 回忆如不可抑制汹涌的潮汐,一浪又一浪向她冲击而来,勾起她最肮脏不愿回想的往事。 人群的声音似乎与KTV里高昂的伴奏声重合,震得秦淑月耳膜近乎破裂,震耳欲聋。 她拧起眉,死死捂住耳朵,痛苦半蹲下来,却冷不丁被一只手狠狠拉过去。 秦淑月的身子往前一冲,又绊了好几个跟头,好几次差点跌倒。 下一瞬,她整个人被这道力给扔到沙发上。 一道大力紧紧攥起秦淑月的双手,越过头顶,她睁开眼,直直与一道闪闪又明亮的眸子对视。 可那道目光眸底深处是浓浓的戏谑与玩味。 看着她,就像在看一个意犹未尽的玩具。 “你干什么!”压在她身前女人的呼吸热浪一般朝她袭来,秦淑月忽然惊恐不安的扭动起来,却因力气不敌,几次都挣脱不开。 她的目光又看向包厢里的其他人。 不仅有男人,还有女人。可他们无一例外都在看好戏,边看边悠哉悠哉喝一口酒。 “宋姐,在这办事不太好吧?” 话音刚落,包厢里其他几人都咯咯笑了起来。 宋佳佳戏谑地注视着秦淑月脸上的惊恐,勾了勾唇,似乎对她的反应极为满意。 温声开口训斥他们一句,“你们别这样说淑月,她脸皮很薄的。” “放开……”秦淑月恨恨地望着她,双腿被宋佳佳束缚在两腿之间动弹不得,又牢牢握住她的两只手,怎么也挣脱不开。 一种莫名的恐惧从她心间油然升起。 “放开我!” 秦淑月低吼一声。 而她的叫唤落在宋佳佳眼中却极为有意思,更添她兴味,“你喜欢祝令仪吗?” 宋佳佳没有回应她的放手,反而握得更紧了。 她挑起秦淑月鬓边的头发,手指勾着,一圈圈绕在自己手指上。 秦淑月一愣,脑袋空白了一瞬,连声音都有些结巴,“你,你到底什么意思!” “你喜欢女生吗?” 宋佳佳继续问。 “放开我!放开!”秦淑月没有回答她,疯狂乱动起来。 宋佳佳不悦地蹙了下眉,抬掌一巴掌扇在秦淑月的脸上。她的脸随着掌力偏到一旁。 秦淑月不动了。 宋佳佳勾了勾唇,“这才乖嘛,淑月。” 她轻轻地说,声音宛如缓缓流淌的小溪般轻柔。 “为什么每次都需要我动手,你才会安静下来。”宋佳佳目光低了一眼,看向自己上次被秦淑月推倒淤青的胳膊,又将目光定格在她面如死灰的脸上。 颤抖的睫翼像断了翅的蝴蝶,脆弱,却能让人从心底漾起怜惜。 “这样乖一点,不好吗?” 秦淑月双睫微动,嘴唇微微张开一条缝,凌乱的发丝贴在她的右脸颊上,脑袋有气无力地垂在沙发内侧,像一个破布娃娃,任人使唤。 “现在,看着我。” 宋佳佳巨高临下地命令她。 秦淑月没有动。 余光瞥见宋佳佳的另一只手又抬了起来,秦淑月认命似的闭起眼。 可想象中的痛感并没有袭来,反而周围传来吸气与惊呼的声音此起彼伏。 趴在她身上的女人被一道大力揪起,她有些木讷地睁开眼,下一瞬,只听得一声尖叫,秦淑月猛地从沙发上坐起来,紧紧闭着眼,捂住耳朵,整个人不停发抖。 下一刻,她曲着的手臂被人轻轻拉起,拉着她走下沙发。 秦淑月的身体还有点僵硬,直到被人拉下沙发她也还是木讷讷站在原地没回过神。 怔愣不知多久,秦淑月才幽幽有点动静。 一抬头,一个熟悉的脸庞出现在她眼前,正好撞进徐墨一双漆黑狭长的眸里。 此时女人正一瞬不瞬打量着她,见她看向自己,微微朝她一笑。 虽然笑容里并没有多少感情。 秦淑月愣了一下。 徐墨? 她怎么来了? 见秦淑月终于有了反应,徐墨没有说话,而是看了她一眼,又将下巴一抬,视线朝前方点了点。 秦淑月的指尖仍在颤抖,似乎还心有余悸,但还是木木地转过身体,耳鸣声阵阵震在耳蜗,她不适地轻蹙起眉又甩了甩脑袋,缓缓抬起眼。 一瞧,便立刻瞪大了眼。 祝令仪一手紧攥着宋佳佳后背的衣物,把她的头压在KTV桌台上,另一只手上握着酒瓶,仿佛紧攥着一个铁锤,一榔头下去能将人后脑砸爆。 心中正疑惑徐墨为什么不上去劝她,就这么站在一旁看好戏,秦淑月的双脚比脑子转得还快,几乎是想也不想,率先一步冲上去拦住祝令仪的手。 祝令仪抬手狠狠下砸,秦淑月上手一把抓她的手腕,紧紧握住,把她的手往上顶,大力震得她手腕生疼,却依旧不放手。 “祝……祝令仪!”秦淑月猛地大喝唤她一声,似想把她拉回现实。 祝令仪握着酒瓶的手一顿,狠厉的神色突地转在秦淑月的脸上,看着她惊慌失措却又愣神畏惧的目光,像跟尖刺一样,祝令仪猛地又将眸偏向一旁。 双眸一点一点收缩下去,眸光逐渐变得深邃,黯淡,再而一片平静。 她冷冷甩开她的手,连带着手上的酒瓶一齐扔在地上,酒瓶“砰”的一声狠狠砸碎在地,玻璃渣周围四溅。 众人皆脸色一白,默默后退两步。 唯有徐墨,双手环胸站在原地,置身事外,像是一个局外人观察着在场的每一个人。包括深喘着粗气仿佛极为震怒的祝令仪,还有被她狠狠甩开手愣在原地的秦淑月,亦或是其余众人害怕,畏惧,还有震惊的举动。 祝令仪移开秦淑月脸上的目光,转而盯向被她一只手死死压在桌上不停求饶的宋佳佳,声音如寒冰刺骨,“你们太吵了。” 周围的气氛像是下了场冰雹。祝令仪冷冽的目光扫视在场每一个人,“打扰到我听歌了,知道吗?” “是……是!”一个男生唯唯诺诺站出来说。 秦淑月悄悄抬头看了一眼,正是那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男生。 “我们不会这样了,祝姐,小祝总,您消气,您消消气。”又一个男生看了一眼秦淑月,而后站出来对祝令仪赔礼道歉。 祝令仪周身像是裹了一层寒霜,冻得秦淑月冷不丁打了个颤,默默往后退了一步。 接着,一个又一个在包厢内的男生女生站出来向她道歉,可祝令仪一概无视不顾,反而将目光又转向秦淑月。 那双冰雪似的凤眸里怒意滔天,瞪着她,似是有许多话要对秦淑月说。祝令仪的胸口起伏不定,脸色差到极致。 秦淑月却一脸瑟瑟,缩着脑袋并不敢看她。 而不看她,祝令仪好像更加生气了。 这时,徐墨拍了拍手掌,像是在称赞刚刚一出好大的戏。 她走上前,轻拍了两下秦淑月惊疑未定,不断颤抖的双肩。 接着佯装惊讶捂住嘴,目光却在望着祝令仪,“呀!这位小姐的肩膀怎么抖得这么厉害,是吓到了吗?” 也不知是不是秦淑月的错觉。徐墨说完这句话后,头顶上那道几乎快令她腿发软的视线忽地消失了。 继而秦淑月面前扫过一缕微风,带走了茉莉花的香气。 祝令仪转身离开,身影离她越来越远。 站在她身侧比她高一个头的徐墨也朝她挤了挤眼,皮笑肉不笑地轻拍了拍秦淑月的肩膀,也跟着祝令仪的脚步离开了。 秦淑月几乎都不敢往后面看一眼宋佳佳…… 她忙不迭跑走,溜得比兔子还快。 边往外跑,秦淑月往1201看了一眼。 里面已经空了。 一个人也没有。 她心脏却“砰砰”跳得极厉害,跑回果吧台,一屁股惊魂未定坐在椅子上,一会儿捋捋头发,一会儿揉揉手腕,脸色吓得惨白。 几个姐姐还没有回来,秦淑月直觉不对劲,可眼下她也顾不得那么多。 一颗心跳动得极快,心脏几乎快要跳出胸腔。 她紧紧捂着胸口,晶莹豆大的汗珠贴在她的额头上,秦淑月不断大喘粗气,迟迟没能从这样的状态中解放出来。 “怎么……怎么会变成这样。” 秦淑月不可置信地摊开掌心,看着自己两只手。 她不过是想好好赚钱给妈妈治病而已。 为什么就这么难。 —— “啊,哎……”徐墨在驾驶座位上隔几分钟长叹一口气,隔一会儿叹一口气,这短短数分钟里祝令仪都不知道她到底叹了多少口气。 从ktv出来后,祝令仪的脸色一直都不太好,徐墨就一直在后面吵吵嚷嚷。 她不耐烦地“啧”了一声,冷声问她:“什么事。” “不是说好等收集好了证据再进去的吗?你怎么这么心急。” 徐墨皱着眉头一脸埋怨副驾驶上的祝令仪。 “徐墨。”祝令仪连头都没转一下,冷冷叫了她一声。 徐墨脸上那些戏精似的表情瞬间都不见了。 她收起笑,神色也终于恢复常态。 眉梢放平,就连声音也冷淡了许多。 她轻“啊”一声倒在后坐垫上,眯了眯眼睛,盯着车窗外飞驰而过的风景,她勾了勾唇,却缓缓道:“你变了很多呢。” 副驾驶上没有传来任何声音。 “不过嘛……”徐墨轻笑了一下,温温柔柔,很容易给人亲切的感觉。 可仔细看,她的眸色却是冷的,“人都是要长大的。” “有的时候,会不会觉得成长的代价太大了?”徐墨又坐起来,正经端坐在车座上,目光平视车中间的视镜上。 仔细瞧着祝令仪只露出半边脸,可半张脸仍然冷冷淡淡,没有一丝情绪。 车内,司机安静地开着车,祝令仪一向不喜欢车内吵闹,也没有音乐声。 一车内,除了徐墨话尾还未彻底消散的尾音外,没有任何声音。 “你是在说我吗?” 良久,祝令仪眼睛终于动了动,她望向视镜后正坐的徐墨,问道。 “车子里就只有我们两个,我还能问谁?” 祝令仪冷哼一声,“长大么?人不都是要长大的吗?” 徐墨一顿,下一刻端坐的形象立马破功,“喂喂喂,我是在问你,不是你问我。” “你不是我的心理医生。”祝令仪收回目光,平视车前的风景,“我也不需要向你解释这些。” 徐墨挑了一下眉,似乎对她的回答并不意外。 不过她还是道:“还真是和以前不一样了。” 祝令仪没有说话,但也并没有否认。 徐墨眼见这个话题攻不破,于是话锋一转,又问道:“那这么多年你没谈个恋爱什么的吗?” 祝令仪没回。 徐墨心知她沉默下的回答,她笑了一下,“这么多年,这么清心寡欲的吗?” “高尹那死小子女友换了一任又一任了吧。” 祝令仪双手环胸,头懒懒靠在靠背上,似乎很疲惫,但她闷闷嗯了一声。 “这么多年,没有一个喜欢的人吗?” 随着祝令仪靠躺下来,这便更能让徐墨看清祝令仪脸上的神色。 徐墨刚说完这句话,祝令仪双眸忽然睁开,眼波平静,没有丝毫犹豫。 “没有。” “是吗?”徐墨透过视镜,定定看着祝令仪,仿佛有读心术一般,不疾不徐开口,“那刚刚你脑海里第一个冒出来的人是谁。” 祝令仪的神色并没有变化,“徐墨,你出国读了几年心理科,这么着急回来在我面前显摆吗?” 徐墨低眸嘴角浅浅啜着笑,并没有谦虚,“谬赞谬赞。” “你的食指在我问你‘你有没有喜欢的人’时,轻轻动了一下。幅度很小,可能连你自己也没有注意到。”徐墨的眸光在漆黑的夜闪烁着亮亮的光,“所以,那个人是谁呢?” 徐墨嘴角的弧度更大了。 而祝令仪却很嫌少张皇一寸,神色飞快地闪过一丝异样,虽然转瞬即逝,快速到没有人发现。 可徐墨却依旧注意到了。 她不骄不躁,双手放在膝上眸色依旧稳稳注视着祝令仪。 张了张口,一字一句说出口。 【作者有话说】 我们祝…… 还是忍不住了啊。 小祝真的很烦恼秦的懦弱。 如果老婆性格能硬气一点,是不是就不会被宋佳佳欺负了。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老婆还不还手啊!! (焦急) (在1202门外走来走去) 听着窃听器里的内容,小祝终于憋不住了。 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刻,她会那么害怕小秦被宋佳佳#*&…… 为了老婆,理智的弦“砰”地一下断掉了。 80-90 第81章 好想吻住她的唇 ◎把她的啜泣和哽咽都吞没入喉◎ “自我回来,还从没在你脸上看到过除了冷漠以外的情绪。” “好了。” 徐墨似乎满意了。她轻拍了拍掌,接着正色道:“我并不关心你喜欢谁,也不在乎那人是男是女。总之,你自己多加小心。” 她的神色一点一点加深,“你的处境,并不比从前轻松。” 剩下的话她并没有继续说,祝令仪心里也明白。 她嗯了一声,神色间流露出深深的疲惫,哑声道:“我知道。” “你今天的举动太过冒险了。”徐墨虽然早就料到祝令仪会冲进去,但还是有必要提醒她一句。 点到为止,她也不再继续言语下去。 另起新头,问她:“1202桌底下的窃听器,拿回来了吗?” 祝令仪闭目养神,懒懒嗯了一声,后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极小的窃听器,轻轻向后一抛,窃听器稳稳落入徐墨的怀里。 “并没有什么特别重要的消息。” 祝令仪并不在乎地又懒懒闭上眼,“我手里的这些,足够了。” 手掌摊开,看着手心里的窃听器,她眸光一转,“你铁了心要收购宋氏吗?” 祝令仪的眼睛缓缓睁开,极快闪过一丝冷芒,毫不掩饰,“她从我妈妈那里偷走的一切,我都要千倍百倍讨回来。” 见祝令仪心意已决,徐墨默默叹了口气,“你这点倒没变。” “认准了一件事,一个人,就非得讨要个结果。有恩报恩,有仇报仇,绝不心慈手软。” 祝令仪并没有否认她,却也没有说任何话。 车内又重新恢复了寂静,二人一路无言,轿车一路驶向别墅区。 车子停了下来,祝令仪抱臂,侧眸看向后车座的女人,“到了,下车。” 徐墨抬头,正好撞进祝令仪一双没有任何情绪的眸子,她“嘶”了一声,佯装一抖,瑟缩一下,“好凶哦!” 说罢,徐墨跳下车,轻快地走到祝令仪车窗前,不轻不重敲了敲她的车窗。 车窗缓缓下落,露出祝令仪一张完美却冷若冰霜的脸,清冷抬眼。 “怎么了?”她问徐墨。 “和我说再见啊。”徐墨摊了摊手,似乎觉得这并不是什么难缠的问题,“你以前都会和我说拜拜的。” 祝令仪冷漠摇上车窗,只听得引擎沉闷嘟嘟发动,排气筒汩汩冒黑气,下一瞬车子像脱弦的弓,簌地飞出原地。 徐墨望着黑色轿车疾驰而去的影子很快变成一个点,她耸了耸肩,很无奈地笑了一下,并不在意似的。 可盯着那个方向的眸色却越来越深。 那件事情。 她一直没有忘记。 想着,徐墨缓缓低眸。 低垂着眼,不知在想什么,很快她又抬起头,神色凝起,踏着高跟鞋缓缓转身离开。 —— 祝令仪还没有回到宿舍,女佣们也都各自回了房间,偌大的宿舍空无一人。 忽然,门外响起一道开门声,紧接着门内露出一个帆布角。 女人脸色苍白地回到宿舍,面如土灰,几乎快要丧失全身所有力气,软倒在地上。 秦淑月被辞退了。 因为宋佳佳投诉。 她颤颤巍巍地举起手扶着沙发边缘,僵着身子要落座,却蓦地从沙发边缘滑了下来,整个人倒在地上。 屁股上传来一阵疼痛,眼泪瞬间从眼眶中掉出来,一滴一滴落在身下毛绒绒的垫子上。 恰巧此时李医生又传来电话,说妈妈将在明天下午两点动手术,如果有时间可以来医院。 但之后的费用…… 眼泪忽然像断了阀门的水龙头,肩头耸动得更加厉害。 她双手死死捂住嘴,不让自己哭出一丝声音,可整个人却因此止不住抽噎起来。 她已经没有钱了。 她连工作都找不到。 难道真的要像李医生说的那样。 放弃吗。 一想到要放弃这个词,秦淑月好不容易这些天稳下来的一根线又开始动摇起来,紧紧绷在脑海里,连带着整个人也摇摇欲坠。 全身哭得直颤抖抽抽,身后脚步声不知从何时响起,许是她哭得太伤心,以至于她压根就没有注意到身后什么时候一只大掌抚来。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抬起迷迷蒙蒙,哭得一双通红的眸。 一抬眼,祝令仪散发着冷意的身子像冰雕一样站在她旁边,低着头,望向她,望着秦淑月眸中一滩死寂与悲恸。 眼见她抬头看来,祝令仪又将脸别到一边,连秦淑月方才脑袋上所感受到那一丝温柔也连带着离去,就像是一场根本没有发生的梦。 一切都是秦淑月出现的幻觉罢了。 秦淑月眨了眨眼,模糊在眼眶里的眼泪掉落下来,迷蒙如雾的双眼看清了来人。 心也在这一刻猛地提溜起。 像一个到了钟点疯狂乱撞的钟表,在她的一颗胸腔里横冲直撞,撞得她地动山摇般,下一刻就要崩裂。 秦淑月猛地转过脸去,囫囵抬起手掌擦掉脸上的泪,泪痕却越擦,越糊了满脸。 一个携带着外面冷风的手指,修长而柔皙地捏上秦淑月的下巴,将她僵硬的脑袋一点一点掰到自己面前。 “哭什么。” 祝令仪的语气依旧冰冰冷冷,看向她的目光亦是不含半分情感。 可一说,秦淑月便哭得更加伤心。 哭得梨花带雨,哭得肝肠寸断,好似要将人的一颗心都哭乱了。 只闻得头顶传来一声冗长的叹息,清冷的茉莉香气幽芳包裹住哭得直打嗝的秦淑月周身。 望着她一双哭得红红,比兔子眼睛还红的双眼,发丝凌乱贴在她的脸颊上,却并不显得杂乱无章,反而平白在她苍白柔弱的脸颊上增添一抹柔弱。 眉头似蹙非蹙,低垂着眼,下唇被她咬得泛白,却让人很想吻上去,将唇牢牢堵住,连同啜泣哽咽也一点一点吞没在自己喉里。 祝令仪深望着她,细长的手,骨节微泛着红,竟是不由自主抚上她的脸颊,轻轻替她擦去没入眼尾的泪。 拨开她的脸,让她只能看着自己,小小人儿哭得直发颤,看着她,连同眸中万年未破的冰也不禁出现一丝裂缝。 她虎口张开,捏着秦淑月的下颌,指尖竟也在不自主颤抖。 想紧紧抱住她吗。 还是想亲吻她。 她的脑海里忽然闪过徐墨在车里对她说得那番话,顷刻闭了闭眼,想将这些全都忘却,可一睁眼就是秦淑月泪眼婆娑的模样,眼里破冰的裂缝越来越大。 是什么时候开始,自己对她这么上心了呢? 祝令仪问自己。 眼眸里的光却依旧紧紧盯着秦淑月。 光看着她,祝令仪的脑袋里像是一片浆糊,什么也想不出来了。 不知道。 想了很久,她都没能想出一个答案来。 她平生最讨厌畏畏缩缩,胆小如鼠又懦弱无能的人。 秦淑月恰好哪一条都占了。 看见秦淑月的第一面,她瑟缩害怕的样子,就该深深引起祝令仪的厌恶。 可是没有。 甚至看到她在食堂被人欺负,高尹和徐廉在一旁看好戏,会不爽,会想离开,却又半途而返,惦念她的处境。 才只见过第一面而已,竟然就帮她。 自己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心了? 祝令仪嗤之以鼻。 这种好无厘头的事情,她竟然做了一次又一次。 她只能一遍又一遍告诉自己,不过就是在路边看到一只可怜的流浪猫而已,施以援手,而已。仅此而已。 她说服自己了。 她终于找到了一个理由可以内心毫无挣扎地帮她。 施舍一只流浪猫而已,没错。 可徐墨问她的那番话,却让她又不禁反问自己。 真的只是这样吗? 只是把一个人当作一只猫一样可怜,同情,施舍吗? 她不知道。 可是她看着眼前这只可怜,垂头丧气的小猫,却只想一把将猫儿捞进自己的怀里,把她抱到沙发上,用自己的体温一点一点温热这只流浪在冰天雪地即将要被冻死的小猫。 猫儿的爪子尖利,温顺的同时却又伴随着潜在的危险,不知什么时候猫儿会伸出利爪,划破主人的咽喉。 可这一刻,她却只想紧紧抱住她。 她想她是疯了。 秦淑月哭得脑子晕晕沉沉,眼前模糊,她隔着衣物紧紧捏着胸前那颗在胸腔里乱跳刺痛的心脏。 她到底是做错了什么。 老天要这么惩罚她。 几乎所有人都在告诉她。 她是错的。 她救妈妈这个举动是错的,不仅错,还错到底错到头错到无可救药。 她为什么要在没有能力的年纪,去履行这么大的承诺。 她做不到。 她真的根本做不到。 她煞费苦心,绞尽脑汁,想尽了一切办法都没有用。 十几万,几十万,真金白银像深渊是一个根本无法预见的无底洞。 爸爸一次又一次劝她放弃,李医生一次又一次劝她回头,就连她名义上的继母也告诉她这一切都是错的。 如果她没有这么一意孤行,她的生活就不会变成现在这样。 一滩烂泥,谁都能一脚把她狠狠踩进泥潭里。 可她想回到以前。 她太迫切想回到曾经。 曾经那个一家人其乐融融,三代同堂,乐趣无穷的时候。 自己可以恣意练琴,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还有一大堆能说话能谈笑的朋友。 她真的好想回到以前。 回到令她现在无比反感厌恶的自己以前。 她努力,朝着这个目标,这个方向,一直活着,一直努力着。 为了这个目标,她失去了家人,失去了朋友,失去青春,失去所有的兴趣与快乐。 她不能再失去妈妈了。 边想着,她的手不安胡乱抓在空气里,可很快她就找到了一块地方。 她抓到了一块实物,紧紧攥着祝令仪的胸前的衣物。 抓得她的衣物皱皱巴巴。 可眼前的女人却并没有推开她。 秦淑月哭着哭着,口中迷迷糊糊呢喃起。 “妈妈……” 身上的女人又轻轻叹息一声,她拍了拍秦淑月的肩,“会好起来的。” “别哭了。” 语气中略含着一丝无奈。 边说着,边试着拍拍她的肩,好安抚她似的,怀中的人哭得累了,也沉沉睡去了。 祝令仪低头看了她一眼,确认秦淑月已经睡着,拍着她肩,安抚她的手才停下来。 她双手环抱着秦淑月,瘦瘦小小的人抱起来一点重量也没有,好似一片羽毛,轻得快飞起来。 祝令仪的手掌抱着秦淑月的胳膊,纤细的胳膊上摸起来几乎没有什么肉感。 不敢想这样的小人儿,挺着这样纤弱的身体,竟然还能挺撑着这么久,精力充沛,到处打工,竟然没在工作过程中晕倒。 简直算是某种奇迹了。 祝令仪走上二楼,抱着怀中哭累睡过去的小人儿,一路走回她的房间。 轻柔将她放在床上,用厚厚的被子裹起她冰冷的身躯,好让她感受片刻温暖。 祝令仪放下秦淑月后,只见她轻轻蹙了下眉,但很快呼吸声又平稳下来。 她顺势坐在床边,像每一个秦淑月昏睡的日夜一样,坐在她身边,盯着她已睡着的容颜,平静,柔和,顺带着那么一丝的岁月静好,但都被紧蹙着的眉头破坏。 祝令仪眼神上移,盯着秦淑月两团紧紧蹙着的眉间,几乎移不开目光。 明明前几天睡着的时候还很安稳,今天怎么又变回原样了。 “你的心里,究竟埋藏着多少我不知道的事情。” 祝令仪伸出两根手指,轻轻揉捏在秦淑月紧皱的眉头上,渐渐抚平她的愁绪。 又从包里拿出一瓶活血化瘀的药膏来。 在包厢的时候她就注意到了秦淑月胳膊上的碰伤,又被自己压伤了手腕,祝令仪睫翼上附着的那层冰霜在缓慢消散。 拿起秦淑月的一边胳膊,取了点药膏,轻轻按压涂抹在她的淤青上。 不知是不是睡梦中的秦淑月感知到了异样的疼痛,她的眉头重又蹙起来。 祝令仪默默低垂眸,一圈又一圈擦拭着秦淑月淤青细瘦的胳膊上。 手劲却不敢太大,就怕一使劲,秦淑月整条胳膊都会卸下来。 她的动作一直很轻柔,很缓慢。擦拭完了这条胳膊,又抬起秦淑月另一条胳膊擦药膏。等终于擦完了,祝令仪又很贴心地把她的两只胳膊放回暖暖的被窝里。 如果江非晚看到在董事会一向说一不二,雷厉风行的祝总背地里竟然还有这么柔情的一面……打死她也不会相信。 做好这一切后,祝令仪坐在床头又静静看了她一会儿,才挺起腰,抬步离去。 “妈……”秦淑月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却看见一道黑色的背影离自己越来越远,以为自己还在梦中,迷迷蒙蒙带着哭腔叫了一句,“不要走、” —— 秦淑月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只觉得自己的眼前又涩又肿,酸得睁不开眼。 她疲惫地揉了揉眼睛,对着天花板怔愣一下,眼前模糊了一下,似有重影在她眼前一闪而过,她闭眼压了压眼球,复又睁开眼。 重影消失不见,可剧烈的头痛却令她根本坐不起床。她捂着脑袋痛了好一会儿,昨晚遗失的记忆才缓缓钻回自己脑海。 宋佳佳…… 还有祝令仪…… 一切记忆有头有尾,可细想过程却始终混乱无比,扰得秦淑月脑海像塞满了纸糊,一团乱麻,怎么捋也捋不清。 她的大脑像是无法处理这些情感一样,于是一股脑放弃了挣扎,心绪平静而无波,甚至对昨晚被辞退的事情也没有任何感觉。 就好像是一个失去了所有情感的木偶,呆呆而空洞地望着天花板,没有任何思考能力。 她的工作被宋佳佳毁了。 大学里的人际也被她毁了。 就差把自己也搭在宋佳佳手里。 只是以秦淑月的视角来看,她完全,一点也不知道宋佳佳对她做这些事情究竟是为什么。 莫名其妙的恶意,莫名其妙的拉扯,莫名其妙的相遇。 就像是宋佳佳提前知道自己的生活轨迹轨迹一样,一直在监视着她的一举一动。 还问出那么匪夷所思的问题。 秦淑月深深觉得这个世界真是疯了。 脑袋里的痛感渐渐消失,她从床上坐起身子,余光却瞥见床头摆放好的早餐和药物。 房间内开着空调,早餐并没有冷掉。 秦淑月起床简单洗漱后,坐在床边,慢慢咀嚼起食物来。 却味同嚼蜡,没有一点味道。 可望着餐盘里撞进玻璃杯的牛奶。她低垂下眸,拿起牛奶,一边嚼,一边喝牛奶,才终于将食物咽下去。 握着牛奶玻璃瓶的手指却在不由自主的发抖。 幅度不大,秦淑月也早适应了。 在自己情绪起伏很大的时候,双手会不由自主发抖。 不管没关系,它自己抖够了就不抖了。秦淑月也并没有把它放在心上。 眼下,她有更重要的一件事情要做。 【作者有话说】 小祝开始开窍了。 离强制爱和追妻不远了。 宋佳佳快下线了,吴旭华快回来了。 妈妈要做手术了。 啊希望小秦妈妈一定要快快好起来啊!给我们小秦一点希望*吧呜呜。 第82章 我成年了,我可以做决定 ◎手术启◎ “好的,秦小姐。”坐在秦淑月面前的女警放下笔,抬起头,浓黑深邃的一双眼睛,鼻梁高挺而坚毅。 女警站起身,看向秦淑月,“您说的情况我们已了解了,您这几天请保持电话畅通,我们有消息会及时通知您来警局。” 秦淑月低头低低嗯了一声后就离开了。 临走前,她又回头问了女警一句,“之前,吴旭华失踪的案子,有结果了吗?” 女警怔愣一下,抱有歉意地摇摇头,“很抱歉秦小姐,暂时还没有。我们去查了当天您所说那个工厂的监控,但那里因为地方偏僻,有些地方是监控死角,监控录像也不清晰,提取到零碎的人像也在技术部门修复。一有消息,我们会立马通知她的家人和您,请您先不要着急。” 见女警这么说,秦淑月也不再问了。 她点点头,“好。”又将女警方才交还给她的那部蓝色壳的手机放回包里,她继续问她,“鉴定,需要多久?” 女警为难地看了她一眼,“事关学校,我们必须要严肃处理,必须在证据充足的情况下才能采取行动。这件事情……秦小姐,您刚才手机里的那些,有些到底能不能被认为是证据还要一说,更重要的是,如果只是校园暴力的话,我们最多只能将当事人请到警察局来批评教育,您所说的诉讼和判刑……” 女警官顿了下,摇了摇头,“恐怕不能如您所愿。” “校园暴力判刑的标准很严格。秦小姐,如果您只有手机里这些,最好还是往名誉权受损这方面去提起诉讼,成功率会更高一点。不过大概率也只是赔偿损失,消除影响……” “不。”秦淑月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我要让她坐牢。” 女警官耸了耸肩,“那就请您再拿出更有力的证据来交给我们,可以吗?” 秦淑月的脑袋耷拉下去,女警官走到她身边,轻轻拍了两下她的肩,鼓励道:“请你相信我们。” 秦淑月紧紧咬着下嘴唇,脑海中忽然想起什么,她猛地抬起头,望着警官,“视频。算吗?” 女警官一蹙眉,问道:“什么?” “她们……和我的视频。”说这话时,秦淑月声音有些颤抖不安。女警官似是看出来这一点,她轻轻捏了两下秦淑月几乎只剩下一具骨架的肩,眼神中闪烁着温和慈柔的光,“你可以把视频交给我们。” 可秦淑月却像一只泄了气的皮球,眉眼低垂,摇摇头,“不在我这里。” 女警官的眸光微微一变,却并没有说什么,只道:“如果您有任何可以继续提供给我们的证据,请您一定要交给我们。” 边说着,女警官边带着秦淑月往外走。 她收回搭在秦淑月肩膀上的手,与她保持良好距离,在将她送到门口后,女警官停住脚步,她挺直着胸脯,站在秦淑月面前:“秦小姐,您要保重自己的身体,好好吃饭。” 秦淑月虽对女警官的话意味不明,并不懂她为什么会突然问候关心她,不过她还是朝女警官微微鞠了一躬,倾了倾身,“谢谢。” 她转身掏出手机看了一眼,不知不觉已经过去一上午,现在已经一点多了。 秦淑月打了个哈欠,她疲惫地拖着步伐,上了通往爱仁医院的公交车。 妈妈的手术在下午两点。 她坐在公交车上,心情沉重地望着窗外落叶缤纷,枯黄的叶子被这北风轻轻一吹,就掉了下来,落在泥土里,随着路人的踩踏变得泥泞。 今天天气预报说会下雨。 所以就连一向晴朗蔚蓝的天,都是这么阴沉得快滴墨般,乌云沉沉压了下来,让本就在冬日里畏缩在云层后面的太阳,光线更加黯淡。 思绪凌乱,秦淑月的脑海里不知道在想什么,思维却发散得厉害,就像一根银线,在她的脑海里变为万千银丝,杂乱无章,没有方向。 心心念念,满心满眼惦念着的,都是躺在冷冰冰病床上,浑身插满管子的妈妈。 心下却在隐秘激动。 手术之后,妈妈会醒吗?如果妈妈醒了,日子会不会就可以像从前一样了? 她就可以回到以前了。 回去。 回到过去。 越想,秦淑月的双手紧紧缠绕着每一根指尖,不停揉捏搓手,公交车上开着暖气,不到一会儿手心里就洇出冷汗来。 一直沉寂晦暗的眸色,眸底也终于涌起光亮。 像是干涸暴晒在太阳下即将耗尽生命的鱼,上天终于怜惜地为它下起瓢泼大雨。 “爱仁医院到了……” 秦淑月像从前每一天一样,在爱仁医院站台下车,提着背包脚步沉重,面色凝重走向医院。 而今天,却多了一丝不一样的感情。 抬头仰望马路对面巍峨矗立在市中心的医院,秦淑月忽然长长吐出一口气。 到了。 她又掏出手机看了一眼,下午1:20。 赶得及。 她右肩背着帆布包,另一只手压在帆布包上,笔直地迈出步子过斑马线,走到对面的那条街,继续走着,心中想着妈妈,脚下的步伐越来越快,走到后面,秦淑月几乎要跑起来。 她身体前倾,细软浓密的黑发披落胸前,与迎面而来的北风对博着,头发随风吹动,脚下的步子也越发加重起来。 大风,天黑压下来,远处的天边劈落一声雷电,轰隆隆地鼓声响起。 秦淑月快跑进医院大楼,医院里的空调瞬间将冷风吹得快要冰冻起来的身体暖化,她轻轻呼出一口气,抬头张望两眼,而后抬起脚步,轻车熟路地走进住院部六楼。 李医生站在病房前的身影,好像早就在这里恭候秦淑月多时了。 在看到妈妈病房前笔挺身躯的李医生,秦淑月的脚步一顿,但也很快反应过来,继续朝前走去。 李医生的目光没有转向她,而是透过病房上的玻璃窗,望进病房里面那个白色被子下鼓囊囊的身躯,和在一旁忙碌的护士。 “算得不错,你总是会提前三十分钟到四十分钟来医院。”李医生扭头朝秦淑月轻轻一笑。 秦淑月却是微微一愣,抬头不解,还带有一丝错愕问他:“你怎么在这里?” 早知道秦淑月会是这副神情,李医生并没有多惊讶,反而神神秘秘地对她说:“这次是其他的主刀医生哦。” 秦淑月绷着脸,转身朝电梯门口快步走去,意识到情况不对,李医生连忙跑上前拉住她,“你走什么?” “我信不过其他医生。” 秦淑月执拗抬头,目光强硬地看着他,“是谁。” 秦淑月是一个很不习惯改变的人。 如果她喝到了一杯很好喝的豆浆,那么她就会一直去那一家店铺买豆浆喝,顺带尝尝包子,面条。除非那家店铺倒闭,否则秦淑月是绝无可能换一家店铺尝试新口味。 而李医生从一开始就是妈妈的主刀医生,三年下来没出过任何差错,也更加了解妈妈的体质如何。今日的手术那么重要,秦淑月绝不能允许因为医院的一时兴起而致妈妈于危险中。 所以她要去找医院,要求换医生。 秦淑月的眸色坚定,执拗,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 李医生嫌少在秦淑月的眼里看到除了迷茫,无助,悲哀之外其他具有很强攻击力的眼神。 拉着秦淑月袖子的手指不仅微微一顿。 他无奈地笑了一下,松开秦淑月的衣袖,解释道:“你放心,给你妈妈主刀的医生是海归博士,毕业于世界医学校TOP1的顶尖大学临床医学,曾多次突破医疗临界,闯破新生代医疗系统,主攻肿瘤科,脑科,心理科等多项专业……” 秦淑月却摇头。 她不管那个医生是从哪里毕业的,她也无法相信在顶尖学府毕业的学生就一定能掌握最顶尖的医疗技术。 “不行。” 她无法将妈妈赌给一个拥有多项荣誉,在外界看来极为优秀天才的医生手里。 李医生见秦淑月还是不肯相信,坚决要向医院提请换主治医生坚决冷漠的小脸,简直哭笑不得。 “现在主刀医生都已经全副武装在手术室准备手术了,你再去向医院提请换主刀医生,这一层一级审核下来,又得过半个多月。”李医生的神色凛然起来,“秦淑月,你妈妈的情况很不乐观……再等下去,错过了最佳治疗时间,肿瘤扩散,那么神仙在世也救不了你妈妈了。” 秦淑月的手紧紧捏住肩上的帆布包,整个人一阵一阵往外冒冷汗。 “可是……”秦淑月深深担忧着,“我还不知道那个主刀医生是谁,我,我真的……” “相信她的技术。”李医生定定看向她,眸色中带有一丝安抚和骄傲,“如果她真的只是一个草包,爱仁医院决不会特聘她来做你妈妈的主刀医生。” 话音刚落,几个护士打开房门,将秦淑月的妈妈推了出来。 “麻烦让一让,让一让,让病人先过去……” 在听到护士的声音这一瞬间,秦淑月的心脏猛地像是被人一把抓起,提溜起来,她几乎是立刻转身,面对着墙,紧紧闭眼,不敢看浑身插满管子虚弱,紧闭着双眼的母亲。 等到护士将妈妈推走,下了电梯,她才转过身,朝着妈妈离去的方向深深望着,嘴唇紧紧抿起,眉头轻拧,眉眼间由内而外散发着担忧,就连呼吸也不经轻了许多。 李医生走到她面前,轻拍了拍她的肩,声音传入她的耳朵,将她拉回现实,“时间差不多了,走吧。” 秦淑月手指轻轻动了两下,点点头,眉间是冲不散的忧虑,“嗯。” 李医生转身继续回去查房,秦淑月则远远跟着液压推床,走到手术室外。 “家属,家属在哪里?”一个护士手里握着一个夹板,夹着一份白纸文件。 闻言,秦淑月立马惴惴不安地迎了上去。 汗湿了掌心,秦淑月只觉得全身的力气在都往脚下灌,一连走几步脚下都被绊了好几次,神色忐忑不安,眼睛却直直盯着护士手上的夹板。 牙齿都几乎也在打颤,说出来的话也是哆哆嗦嗦的。 “手术放弃单吗?不,不要……我不签!”秦淑月的瞳孔里倒映着深深的恐惧,好似又把她拉回三年前的那一天,一张张病危通知单流水似的下发到爸爸手中,签了一份又一份,黑水的墨都要耗尽。 她站在爸爸身边,提心吊胆,却只能看到医生和护士眼中的急切。 病人危险,颅内严重损伤,心率不齐,血压极低。 瞳孔涣散,几乎已经没有任何生的可能。 继续救下去,最好的也就只有一个结果。 变成植物人。 一份放弃单下来,爸爸当机立断果断签字。 救了也没用,还会拖垮整个家。不如不救。 而一向温顺柔和的秦淑月在那一天像疯子一样抢过爸爸手里的放弃单,站在手术室外撕得粉碎。 几乎让在场的每一个人都瞠目结舌,不可置信。 手术继续,抢救了三天,李医生等一干医生拼尽一身医术也只救得个植物人的结果。 虽然这个结果令所有人都不满意,但秦淑月舒了一口气。 妈妈还活着。 今天她像是条件反射一样,看着护士手里拿着的夹板从心底抗拒害怕。 “不是,是手术同意申请书。”护士上下看了她一样,问道,“请问您是病人的什么人?” “女儿。”秦淑月又连忙补了一句,“我成年了,可以做决定……” 她的记忆又短暂地回到过去几秒,又很快被护士拉回。 护士恍然大悟,将手里的白纸文件递给她,“好的。那您看一下,如果没有什么问题就在右下角那一栏姓名位置签上你的姓名。” 秦淑月迅速看了一眼,确定和自己之前看过的放弃单不一样,才安心在手术单上签字。 她交给护士后,护士检阅一番,确定没有什么问题后,她转身就要进手术室,胳膊上却蓦地传来一道阻力。 “唉?您还有什么问题吗秦小姐?” 护士一回头,撞进秦淑月一双惶惶不安的眸中,护士微微一愣。 意识到家属情绪紧张,护士勾起一抹甜甜的微笑,安抚她道:“放心秦小姐。” 其他的她并没有多说。 秦淑月拉着她的衣角,喉咙有些发干,她轻轻问道:“手术……要多久?” 护士歪头想了一下,她蹙着眉摇摇头,“秦小姐,您可以先在手术室外面的座椅上等候。” 说完这句话后,手术门渐渐没去护士的背影。 【作者有话说】 今天晚上还有二更[猫头][猫头] 第83章 吻落在你的唇上 ◎堵住她的嘴,就不会只吸外面的气◎ 手术室外的红灯亮起,紧紧闭合的两道铁门好似阵阵向外散发着冷气,手术室内的医生们正如火如荼,全力以赴。 手术台上冰冷的器械在血液中翻涌,一旁心电监护仪响着平稳而沉闷“滴嘟滴嘟”的声音。 医生们眉头紧锁,严阵以待,聚精会神地拨弄着手上的手术刀,隔三岔五秒地抬头看一眼各仪器显示,看着正常的心电图,呼吸机也在平稳运行着,几个人相互对视一眼,互相点点头,继续埋头。 每个人的脸上神色都不轻松,主刀医生面色还算轻松,可一助和二助和旁边的麻醉师眉头紧皱,尤其二助,眉头几乎皱成一个川字。 主刀一直聚精会神,埋头苦干,不发一语。 一助积极主动配合着主刀医生,递给主刀一把手术刀后,余光正好看到二助。 见二助脸色不太好,她一边处理配合主刀医生,一边问道:“你怎么了?还可以吗?” 二助深吸一口气,她点点头,“没什么事。” “你脸色不太好。” 一助说完这句话后,就连一直全神贯注在病人身上的主刀医生也不禁抬头迅速瞄了一眼二助,面色不变,直截了当道:“不行就下。” 二助却摇摇头,她道:“不。我的意思是……这具身体已经到了这种地步,还有什么抢救的必要吗?” 主刀医生神色未变,可一助皱起眉头,却并没有同她搭话。 二助耸了一下肩,望向后面正松弛坐着玩手机的麻醉师。 摇头哀叹一声,“看看我们的Linda小姐,还真是悠闲呐。” 麻醉师放下手机,唇角瘪了下来,略显无奈地摊了摊手,“好了,你还是安心配合Jade做手术……” 话音未落,麻醉师的神色一边,她望向主刀医生身后的监护仪,眼睛微微睁大,“呼”地一声从板凳上站了起来。 本应当平稳跳动和进行的呼吸机,监护仪和血透机齐齐响了起来,就像是要奏上一出夺命追魂交响曲般,齐齐明胶。 她突地快跑到各线紧紧相连的医疗仪器后面,定定站住。 大概过了一两秒,她从那些仪器后歪出脑袋,隔着口罩倒吸一口凉气,和抬起头正要看指标的主刀医生猛地对视。 麻醉师的瞳孔收缩一瞬,看着主刀医生,“指标……” “指标有问题。” 主刀医生迅速看了一眼病人的心率,血压等指标后,立刻对一助二助道:“planB。” “呼吸机人机对抗,立刻重设参数。” 听着监护仪越来越波动的警报声,震得在场每一个人的心脏都不禁紧紧揪起来。 一助大骇,“病人出现休克症状!” “立刻建立静脉通道!”主刀医生当机立断,“麻醉师……” “知道了!”主导医生话音未落,站在仪器后的麻醉师已经有条不紊地控制病人各区域麻醉剂量,“不用管我!你们做你们的。” 主刀医生深深看了她一眼后,立马对对面的两个医助,“二助进行休克卧位。”边说着她边拿出吸氧机,而后又看向一助,“一助建立静脉通道。” 一助二助以及主刀医生三个人在一台手术上忙得焦头烂额。 二助边救边破口大骂,“这种身体水平究竟是谁允许做手术的啊!这不是害我吗!” “我这辈子的手术台上就没死过人!” 一想到眼前这个病人即将打破她的吉尼斯纪录,二助气得直大骂,手上的速度却不减,“Linda你不是说这个病人是可以进行手术的吗!” Linda此刻正眉头紧锁,紧紧盯着仪器指标变化,对外界的声音一概充耳不闻。 一助还算稳住,她深吸一口气,抬头看了一眼主刀,见她有条不紊地给病人吸氧,心电监护,又同时进行肿瘤手术。 一助低头,她虽没像二助一样急得破口大骂,但到底额上也是惊得一片汗,压力颇大,就连手术也有些微微有些吃力,可反观主刀医生却仍旧冷静垂眸,按次序依次进行。 心中不禁对她肃然起敬。 “病人情况不好。” 主刀医生罕见皱了一下眉,她当机立断对旁边的护士道:“通知家属,下发病危通知书。” 护士脸上也是惊疑未定,她看了一眼手术台上躺着的病人,各种器械警报声不断,她的一颗心听得东倒西歪,连忙应声,“好,好的!” 护士拿起病危通知书,忙跑向手术室外正坐立不安的秦淑月。 秦淑月此时一颗心都快提到嗓子眼,在手术室外焦虑地来回踱步,根本坐不下来。 而看着手术室外的墙壁上,满墙求诸天神佛庇佑手术成功,求各路神仙大显神通的虔诚祈祷。 她鼻头一酸,眼眶里骤然蓄满热泪。 而在手术室外突然出现的护士,秦淑月更是吓了一大跳,手扶着墙,差点没站稳脚。 见到护士出来,秦淑月的眼睛立马看向手术室内,提心吊胆又满心期待地问她:“怎么样了,我妈妈怎么样了?好了吗?手术好了吗?” 小护士面露难色,张了张口,头又往后看了几眼,不知该怎么说。她像手术开始前递给她申请单一样,又将一份新的病危通知书塞到秦淑月怀里。 “秦小姐,您看一眼,如果没问题的话就在右下角那一栏签字。” 秦淑月一看那护士递来的白纸上,最上方中间黑体加粗五个大字。 病危通知书。 这五个大字像五根尖刺,狠狠戳进秦淑月满怀激动与期待的双眼里,几乎一瞬间将她眸中所有的情绪击溃。 脸上刷的一下惨白,整个人一瞬间变成枯萎而腐烂的鲜花,她喉中抑制不住“呜”一声,像是临死前小兽最后绝望的哀鸣。 紧接着她脚下一软,失去所有力气,生生脱力往地上倒去。 霎时,一只手猛地从身后抱住她,将秦淑月即将软倒的身子抱进怀里。 身体猛地撞进一个温暖而更加有力的胸膛上,秦淑月整个人脑子一懵,站在原地停顿了好几秒。 接着,身后的人伸出两只手,一左一右架起秦淑月脱力软弱无力的胳膊。 生生托着她,好没让她一头栽倒地面上。 “秦淑月。”身后的人紧紧贴在她发凉的脖颈处,冷声唤她的名字。 而比她声音更先到达的,是别人无可替代的茉莉香味。 清冷,幽芳,像是一剂安神药,打在秦淑月紊乱的心脏里。 她近乎绝望地抬头看向身后的那人,眉头紧蹙,我见犹怜,却又像一只被逼到绝路无路可退的小兽,整个人控制不住地直打冷颤。 祝令仪? 祝令仪怎么会来这里? 心下的疑问像春笋一般以势不可挡的狂势生长,升起疑惑,升起震惊,升起错愕…… 可妈妈的病危消息却让秦淑月无暇再思考其他。 在祝令仪的怀里,她的体温逐渐将全身冰冷僵硬的秦淑月捂暖,也终于恢复了一丝力气。 她吞了一口口水,手指微动,双腿却在不住打颤,仍旧没有力气。 靠着祝令仪的支撑,秦淑月才终于提起笔,有气无力地在病危通知书上签下歪歪扭扭的大名。 护士紧皱着眉,头微微低垂,不忍心看在她对面的那个女生。 她的状态…… 护士连大气也不敢出一声。 即使是一个旁观者,也能切身体会到秦淑月内心的苍凉绝望和挣扎。 整个人似乎下一秒就会晕倒。 护士心中忐忑,在想要不要再喊个护士来照顾一下。 余光却看到秦淑月的身后又站着一个人,想是她有人照顾,不至于孤单一人就算晕倒了也没人理,这才放下心来。 她低着头接过单子后,脚底抹油似的飞快跑进手术室。 手术室门缓缓关闭后,护士一把将夹着病危通知书的夹板拍在自己胸口,深深,长长,大喘一口气,缓缓吐出。 煎熬的内心才缓缓落肚。 这种工作就应该让那些生性冷淡凉薄,没有共情能力的人去做啊! 她真的…… 护士鼻头一酸,她悄悄摸了一下眼角。 手术室外,秦淑月盯着护士渐渐隐匿在手术室内的背影,一刻也不曾移开眼。 呼吸短促,近气多,呼气少,整个人木讷在原地,全身一抖又一抖,脸色憋得苍白。 祝令仪轻拍着她的后背,“别总吸气,呼出来。” 可秦淑月充耳不闻,一双眼睛空洞呆滞,好似听不见外界任何声音,任凭谁和她说话一概不知,一概不理。 看着她这幅样子,恐怕还没等手术室里她妈妈传来消息,自己就要先走一步了。 祝令仪一遍一遍在她耳边重复,安抚,可秦淑月的耳朵外像是包了一层薄膜,任谁说话都传入不进鼓膜里。 全身的骨骼好像全都化为水,轻轻一放,整个人就像一滩烂泥似的化在地面上。 秦淑月整个身体的重量全都压在祝令仪身上,祝令仪在她身后,紧紧抱着她。 可秦淑月的呼吸频率一直是吸气多,呼气少,再这样下去…… 祝令仪眉头一蹙,迟疑停顿不过两秒,她就立马将秦淑月在自己怀中翻了个面,看着她一抽一抽的身体,没有丝毫犹豫,低头直直吻了下去。 堵住她的嘴,她就不会只吸外面的气了吧。 她只是在救人而已。 可近在咫尺,秦淑月眼睛瞪得极大,脑袋直愣愣往后退,而祝令仪却一把用手摁住了她想逃跑的脑袋,继续深深吻了下去。 用力撬开她的贝齿,强势而猛烈地将自己身上的茉莉香气渡进她的喉中。 凭她怎么挣扎乱动都不松口,必要让她改了只进不出的坏习惯。 唇齿相连,滚烫的热气在二人的口腔中横冲直撞,直教这仅剩下的空气也都挣扎殆尽。 “不要动。” 祝令仪沉声道。 可秦淑月却不听,双手上下乱动,抗拒又挣扎着推开她。 祝令仪胸膛猛地一顶,一把将她的手挤压在自己和秦淑月的胸前。 她急得面红耳赤,狠狠咬在祝令仪的唇边,可祝令仪却依旧不肯松口,直直吸走她口腔里剩余的气体。 秦淑月瞪大了眼睛,生理性的眼泪不受控制地落了下来。 她的鼻腔终于呼出一口气,将多余的氧气全部挤压出胸腔。 紧接着,她用尽力气猛地推开祝令仪,下意识抬手扇在祝令仪的脸上。 一向冰山的脸上出现一丝裂缝,祝令仪十足十被她打了一掌,整个头都歪向一边。 “祝令仪!” 秦淑月大吼一句。 祝令仪低垂着头,顺直的黑发丝凌乱地垂落眼前。 她动了动睫翼,垂在身两侧的指尖也微微动了两下。 可余光瞥见秦淑月颤颤巍巍,整个人站不稳,好似又要倒下。 短短时间里,信息量却如洪水猛兽般向秦淑月的脑袋里钻去,直打得秦淑月是头昏眼花,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又要倒下来。 她右手下意识抬起,抓住身边一切可以抓住的东西支撑住自己,哪怕是墙皮都行。 可下一秒,她又落入那个人的怀里。 【作者有话说】 二更已送达[撒花][撒花]!我们明天再见啦! 小祝虽然还在给自己找理由,但其实现在已经是口嫌体直……[菜狗][菜狗] 第84章 祝令仪,你真恶心 ◎追妻(火葬场)序◎ “别动了。” 祝令仪轻轻叹息一声。 “为什么……” 秦淑月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一颗一颗滚落在她冰冷的脸颊上,额头的发丝随着她的挣扎不住晃动,紧贴在她的脸颊上。 两只黑葡萄般杏仁大的眼睛里盛满了疑惑,震惊,错愕,害怕等等复杂到让秦淑月大脑一片空白的神色。 心中的那颗心脏激烈地跳动着,仿佛下一刻就要从胸膛炸开,脑子里一片混沌,杂乱,精神已然到了她无法处理的地步。 她似乎认为刚才突如其来发生的只是一场梦。 一场梦…… 秦淑月闭上眼,泪水滑落眼眶。 在什么准备都没有做的情况下,就这么突兀的…… 为什么…… 祝令仪为什么要这么做。 脑袋像炸开一样疼,折磨着秦淑月的每一根神经。 头疼欲裂。 她紧紧捂住自己耳朵。 这样就听不见了,看不见了,什么都没事了…… 好混乱。 脑袋好痛…… 捂着两只耳朵的手紧紧贴在太阳穴旁,身体不住打冷颤。 “妈妈……” “……妈妈……” 秦淑月哽咽地一字一字呼唤着在手术室内命悬一线的母亲。 哽咽着的哭腔,却让祝令仪更加抱紧了她。 “别哭了……”祝令仪轻叹息一声,一双温暖的大掌一下一下轻轻抚摸在秦淑月毛绒绒的后脑勺上。 “你把我的心都哭乱了。” 祝令仪打横抱起秦淑月,将已经浑身无力,已经无法再往前走一步的秦淑月报到手术室外的座椅上坐好。 秦淑月刚一落座,双手紧紧抱住自己的两条胳膊,头偏向一旁,瑟缩在座位上,整个身子就只占了座位的三分之一。 “别看我……” 秦淑月的眼睛睁开一条缝隙,余光不经意扫到祝令仪一瞬不瞬盯着她的目光。 将她赤裸裸,每一份每一寸,都毫无遮拦地,看在眼里。 秦淑月的身子更加打颤着,嘴角微微张开一条缝,脸上的泪痕凌乱无章。 孤独,无助,顺带一丝柔弱,就好像是即将溺毙在深海,不断下落的人鱼。 冰冷的海水狂风巨浪般将她支零破碎的身子卷入未知的海底深处,严丝合缝,封闭了照耀在波光粼粼海面上下落的光。 脆弱,不堪一击,好像这一刻什么都会把她击倒。 而这样的秦淑月,却是令祝令仪狠狠拧起眉头,张了张口又几次咽下,又不忍多加苛责。 眸色冰冷得连炎炎烈火也钻不透一分,却又抬起手,用力挠了两下后脑勺,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急得在秦淑月的面前转来转去,走了不知多少个来回。 茉莉花的冷香味随着风,一阵一阵钻入秦淑月的鼻子里,好似一直提醒着秦淑月似的。 祝令仪一直在。 秦淑月的心情很糟糕。 可以说是一团乱麻。 她努力去要捋清这一切,可疲惫又激烈的神经却一团又一团紧紧缠绕在她的脑海里。 越想去理直越繁乱,越乱就越想去捋直。可脑海里关于这一切所有的神经都像商量好了似的,齐齐罢工。 而这时,回忆与种种关于所有的一切都像海啸一般呼啸在秦淑月的脑海里,暴风雨卷起漩涡,将她漩在海浪中央,一圈又一圈,无休无止,冰冷的海水扑面,一波又一波,好似要将她整个人从内而外拍打粉碎,化为齑粉。 病危通知书的画面又突然钻入秦淑月的大脑,从前与妈妈,爸爸,婆婆和外公一家人在一起所有美好的,温馨的,贪恋的,再也回不去的回忆也齐齐向她袭来。 外公在秦淑月10岁时癌症离世,外婆为妈妈哭瞎了双眼心梗离世,离世时却连棺材钱都是从父亲那儿借来的。 爸爸离开了家,再也没有管过她一句。 几乎所有人都在指责她的一意孤行,指责她的顽固不化,死不悔改,好赖话都说尽了还是不肯放弃救一个躺在病床上成了植物人一辈子都要服侍的废人一个。 如果不是秦淑月执迷不悟,爸爸就不会离家放弃她。 所有人都在告诉她。 是秦淑月毁了这个家。 是她亲手毁了这个家! 痛苦,后悔,恐惧,愧疚,日夜指责自己。 这所有发生在秦淑月身上的不幸几乎将秦淑月折磨得快要疯掉。 她真的快疯了! 手指不受控制地蜷起,疯狂地抓挠自己的手臂,脖子,甚至还有脸颊。 焦虑,害怕,心慌意乱。 好痛,好痛。 秦淑月的脖子上瞬间抓红抓破一片。 祝令仪脑袋里正聚精会神想着事情,眸光一瞥,她立马弯腰一把抓住秦淑月的两只手,斥吓一声,“你在干什么!” “你清醒一点!秦淑月,你清醒一点。” 一向冷静自持的祝令仪却在看见秦淑月脖子上的抓痕,片刻乱了心神。 “你妈妈不是还没死吗!”祝令仪试图说些话安慰她,可秦淑月还是没有任何反应。 深深陷入自己逐渐崩塌的世界里,无法自拔,无可救药。 每次秦淑月都这样不说话,沉默着,转身离开她倒也罢了。 可这一副心如死灰,曾经还有那么一点生机活力,水灵灵的双眸,却也因此覆上一层灰色的蒙纱,丧失生命力。 “相信我,相信徐墨。”祝令仪深呼一口气,“她是整个医疗领域的塔尖,同时追求极致完美。每一场手术中,她绝不允许有任何患者死在她的手术台上。” 边说着,祝令仪边压制着秦淑月抖动无比厉害的手,将她的手紧紧握在自己掌心里。 “绝不会。”祝令仪看着她,“她是你妈妈的主治医生。”说着,她掌心的力度加深了一点,“妈妈不会有事的。秦淑月,妈妈不会有事的。” 秦淑月黝黑得像两颗黑葡萄的眼珠微微一动,晦暗褪去了几分,可灰纱却仍蒙在她眼前。 “为什么要这么做。” 秦淑月开口,喉咙发干地问祝令仪。 “你为什么要一直帮我。” 秦淑月的声音不大,却每一个字都清晰*地落在祝令仪的耳朵里。 “你到底有什么目的,你到底想做什么啊祝令仪!你不要再玩我了好不好?”秦淑月一把甩开她的手。 “看到我被蜘蛛吓到惊叫失声,你感到很痛快是不是?” “看到我被人欺负,离开,再返回来替我伸张,你又觉得自己正义感满满是不是?” “设门禁,为你端茶送水,向你下跪,是不是给你一种很高高在上,我就是能随时被你踩在脚底下的蝼蚁,渺小,脆弱,你挥挥手指,就能肆意玩弄我?” 握着秦淑月的两只手蓦地一紧。 祝令仪想开口,一时间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听着秦淑月继续质问她。 “艺术节上替我解释,又早早离场搜寻证据,最后将那些人散布谣言,公布录像的证据交给我,却又不让我报警,说你会替我做,让我和你合作。我做了,可到现在,过去将近快半个月,宋佳佳那伙人依旧逍遥自在。无论我走到哪里,去哪里工作,无论我怎么躲怎么藏都摆脱不了她!” “我一退,再退,继续退……”秦淑月的声音忽然变得哽咽,嗓子发紧,整个人随着泪水和呼吸上下抽动着。 “可是没有任何改变,没人能帮我。”秦淑月的话语一顿,望向祝令仪眸中的疑惑,她半扯一边嘴角,讽笑一句,“我没有家人,没有后盾,没有靠山,什么都没有。没人能替我做主。” “你视若无睹,漠视,遗忘。因为板子没有打在你身上你永远都不会觉得痛。你只会告诉我让我反抗,让我不要懦弱。但你从来不看看我,看看我我现在的处境究竟有没有资格反抗。” “辅导员心知肚明,却装聋作哑。” “每次只要我反抗,就会被宋佳佳他们欺负得更厉害。那一整排宿舍,因为惧怕宋佳佳的家世,没人愿意帮我。” “没人会愿意大发一次善心,去好心救一个籍籍无名的特优生,而去得罪宋氏集团。” 秦淑月疲惫地眨了眨眼,嘴角的讽刺更加浓烈,“可我不明白为什么,明明宋佳佳是主谋,可所有人都觉得她温柔心善,是个极为热心肠的女生。” “韩老师也因受我牵连而离职。明明那只是造谣,谣言,而已。仅此而已啊……” 曾经发生在她身上更多事情记忆犹新,犹如烙印一般刻在秦淑月每一条记忆链上。 秦淑月张了张口,却无力再开口谴责。 她很累,她真的好累,从来没有一刻这么累过。 妈妈重病困在手术室里不知何时会有噩耗传来,学校里鸡零狗碎的事情折磨得几乎让她厌烦疲倦,无比痛恶。 她也想忘记,重新来过,只过自己的日子。 可为什么做不到,为什么总会在深夜记忆又将重蹈覆辙,又将她送回时间的轮回,让她一次又一次经历千百遍。 而她只能咬碎牙齿将这些痛苦往肚子里咽,直到它们再也消失不见。 她所经受的苦难,旁人没有经受过,也不会切身实地明白她,知晓她的痛苦和挣扎。 更何况像祝令仪这样衣食无忧,千娇百宠长大的大小姐,更不会理解她的苦难。 秦淑月始终觉得,说出自己的遭遇引起别人同情,视线和安慰,是一件非常愚蠢的事情。 别人只会觉得她在无病呻吟,笑着敷衍安慰她几句,顺便附和她和她一起痛斥感慨几段生活的无耻和老天的狗屎,然后转头就跟嬉笑着跟别人说: 我跟你们说,秦淑月,我们几个音乐班里,全校公认的女神,家破人亡啦!哈哈哈!痛快!真是痛快! 所以这之后,秦淑月彻底改掉了对所有身边的一切人,包括朋友,不会再和她们说任何一句她遭遇的所有经历。 没人会真心替她打抱不平,反而以旁观者姿态看她笑话。 秦淑月成了全高中最大的笑话。 回忆又喋喋不休地在她脑海里吵嚷起来,秦淑月痛苦地闭上眼,努力想忘记它们,可回忆却越发清晰。 她颤颤地呼吸了一口气,再睁开眼,目光带有乞求地看着祝令仪,“不要再把我当成一个笑话看了。祝令仪,你放过我吧。” 唇瓣间微肿泛红,一开一合疲倦地说着这些话。 “不行。”祝令仪几乎没有任何犹豫,抬眼冰冷,没有丝毫温度地注视着面前像一个破布娃娃一般,残缺不全的秦淑月。 “我没有把你当成一个笑话来看。” 祝令仪解释道。 “那你告诉我!”秦淑月愤怒地一把甩开祝令仪握着她的双手,“你为什么会对我做那些事!” 灰雾般死寂的眸中,池底忽然翻滚起来,像沸腾的开水,一瞬不瞬地盯着祝令仪,“你到底在对我假意惺惺些什么!” 注视祝令仪有些怔愣的神色,显得她秦淑月好像一个咄咄逼人的市井乡妇,丑恶狰狞,无理取闹。 她痛苦闭上眼,几近崩溃,理智的弦紧绷着,颤颤巍巍,好似下刻就会立马崩断。 她近乎低吼出声,“能不能不要用你这副懵懂又茫然的眼神看着我,你眼神里的不解搞得我彻头彻尾就是一个不讲任何道理的泼妇!” “不,不是这……”祝令仪想解释,却被秦淑月一把打断。 秦淑月冷冷垂眸,盯着祝令仪眼神中一闪而过的慌乱,时间太短,眸色太浅,以至于秦淑月只能看到祝令仪的冰冷,不近人情,和死不悔改。 “祝令仪。” “你真令我恶心。” 【作者有话说】 不好意思让你们久等了。 实在是感情变化有点难写,我想尽力完美向你们去展示二人之间的一个感情变化,所以有点难到我了…… 不知道写得怎么样,但是很感谢小天使们一直以来的支持!我新开了一个抽奖,订阅率90%,11人中奖,每人100jjb。 等这本书完结了,我搞一个更大的抽奖仪式! 真的很感谢一直以来支持我的小天使们。 祝你们生活顺遂,身体健康,万事吉吉吉!!![撒花][撒花][撒花] 第85章 你就不能等我一会儿吗 ◎你此刻的神情很像我救过的一只流浪猫◎ 秦淑月的脸冷漠地别过一旁,神色疏离而厌恶,余光看着祝令仪从她身边缓缓站起,她闭上眼,不发一语。 “你就不能等我一会儿吗?” 祝令仪的心只在那一刻跳乱了一分,但很快,她的神色归于平静与端庄,双手缓缓插在西装黑裤里,背挺得笔直。眼眸微垂,平静注视着坐在座椅上,紧紧抱着自己的秦淑月。 “……” “我说了,我会帮你。为什么你就不能信我,等我,你为什么要将这件事告诉警察?” 秦淑月呼吸一滞,接而缓缓睁开眼,抬头看着她。 “你跟踪我?” “需要我跟踪你吗?”祝令仪神色并没有变化,她平淡地吐出每一个字,没有一点情绪,“你甚至还没出警察局门,我的助理就已经接到电话了。” 秦淑月一顿。 “你知道你报警的后果是什么吗?” 祝令仪再问。 秦淑月低垂着双眸,睫翼震颤着点点头。 她早就知道结果会是什么。 无人问津,无人答复,就像一潭平静的小溪,缓缓流过,无声无息。 祝令仪看出她心中所想,却直截了当地否认了她心中这些单纯可笑的想法。 “我知道这件事,是因为我是学校的理事长之一。学校出现任何状况我都有权第一时间知情,了解。”祝令仪的手缓缓举起,双手抱臂,神色一如往昔,语气却不禁有些加重,“宋氏也会接到电话。” “这件事情不仅仅关乎于你和宋佳佳之间简单的个人恩怨。像宋氏那种百年老牌子,最怕砸了自家招牌,被卷入舆论风波,风口浪尖。” “这会大大影响他们的股价。” 见秦淑月的脸歪到一旁,祝令仪弯腰,右手的虎口贴在秦淑月的下巴上,五根修长的手指用力掰过她的脸。 强迫她看着自己的脸。 “如果因为你的一时冲动而砸了宋氏百年经营的好名声,他们会以怎么样恶劣疯狂的手段报复你,你有想过吗?” “你有考虑过你的未来吗?” 看着秦淑月一点一点沉下去的眸,祝令仪紧紧盯着她的双眼,没有丝毫心软。 “你真的好蠢。” 几乎咬紧后槽牙,怒气冲冲质问她,“你为什么不选择相信我。” “为什么不愿意多给我一些时间。” 秦淑月垂下眸,浓密的睫毛垂落,遮盖住她眼中的情绪。时间一分一秒流逝,整个手术室外寂静安然。 不知二人就这样过了多久,才听得秦淑月干得发紧的嗓子,沉沉叹息一声,“对,不起。我……是真的怕急了,才会……” “你无法以一人之力去对抗猛兽。”祝令仪轻呼出气,淡淡的茉莉香扑面而来,秦淑月的头更低了。 “秦淑月,我知道你现在需要安慰……”祝令仪平静地注视着她,语气寡淡到就像是在生啃一个馒头,“可是很抱歉。” 祝令仪掀起眼皮,看向她,“我只能告诉你现实。” “这不仅仅是你的私人恩怨,更是一场商战和博弈。”祝令仪捏着她的脸微抬,好让她看清藏在秦淑月睫翼底下的那双漂亮的眼睛。 可这两个漂亮的眼珠里一片荒芜,了无生机。 “不过、”祝令仪停顿了顿,另一只手缓缓抚开秦淑月垂在两鬓前的发丝,看着她,轻吐气道,“你做得很好。” 闻言,秦淑月眉头轻轻动了动。 她的脸向旁边瞥去,眼睛依旧低落着,好似从始至终都十分抵触祝令仪的接触。 祝令仪的手也放下,松开了她,站起身。 这样的反应无疑是在告诉她,秦淑月有多讨厌她,因为她以前一时兴起做得那些混蛋事。 “秦淑月,我在帮你。” 祝令仪还想说什么,却终究只是动了动唇,并无再说话。 可秦淑月却反问她,“你为什么要帮我?” “你想要什么?” 秦淑月摊了摊手,脸色苍白而疲倦又摇了摇头,“我没有什么好给你的。” 为什么。 祝令仪也想问自己。 为什么。 为什么要多管闲事。 她不知道问过自己多少次为什么。 想找到答案,可这个答案却一直蒙着一层似有若无的纱,令她怎么也看不清答案是什么。 而这时候,她总会想起以前小时候收养的那只流浪猫。 在夜晚的大街上摇摇晃晃走着,瘦得骨瘦如柴,饿得东倒西歪,下一刻就会再也倒地不起。 一辆黑车疾驰而过,却在小猫的不远处急刹车。 从黑车上下来一个穿着高贵又清冷的女孩儿,身后跟着一个女人,何静。 何静走到流浪猫前,先祝令仪一步把流浪猫抱起。 窝在何静手里的猫猫极乖巧,看向祝令仪的目光里蓄满眼泪,乞怜而又弱小地盯着她看,一只细到没有猫毛的尾巴有气无力甩动两下,就这两下好似就耗干了她的全部力气。那瞪大的一双圆溜溜黑眼珠里好似在央求她能给它一顿猫粮吃。 哪怕是一小块白面馒头的皮也可以。 祝令仪在七岁以前没有养过任何一只小动物。 而七岁之后她拥有了人生中第一只猫。 惊喜又愕然地摸着猫猫身上软软的猫,惊讶得一双眼睛瞪得圆溜溜看向何静。 小猫很乖却又很警惕,可怜巴巴的目光中又带着潜藏的警觉和危险,目光一瞬不瞬,一直盯着祝令仪,好似她要是有一点让她感受到威胁的因素,小猫就会使出最后全身的力气攻击她,然后逃跑。 而秦淑月现在的神色,眼里流露出来看向她的光,和她小时候路边捡的那只流浪猫简直不要太像,甚至可以说是一模一样。 不知怎的,面对秦淑月的疑问,祝令仪竟然脱口而出一句,“因为你长得像我小时候捡的那只流浪猫。” 秦淑月一听,瞬间瞪大了眸。 一脸震惊,眸色中还带着一丝无语。 这算是什么理由。 …… 秦淑月嘴角瘪了瘪,把头别向一边,再也不搭理她。 可谁承想,只听下一秒祝令仪又说道:“刚刚那个表情也很像我小时候那只流浪猫生闷气的样子。” “……好了。”秦淑月无情打断她,“我知道了。” 祝令仪轻轻嗯了一声,也没有再说话。 站在秦淑月面前,眼神定定盯着手术房门口,一动不动宛如一尊雕像。 “你在害怕吗?”祝令仪突然开口问道。 秦淑月一脸懵,气鼓鼓地鼓着嘴,“你又没看我,怎么知道。” “我感觉到了。”祝令仪侧头看向她,轻推了一下金丝边镜框,仅仅扫了秦淑月一眼后目光又转了回去。 秦淑月没有搭话,两个人又陷入一场诡谲的沉默里。 时间不知不觉走到凌晨三点半,手术室里仍旧亮着红灯,就连是祝令仪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了。 护士前前后后出来了四次,每一次出来都是让秦淑月做好心理准备,做任务似的让她签病危通知书。 看着白字黑字密密小小的黑字,却犹如一只只蚂蚁在秦淑月的心里来回走动,煎熬焦灼,脸色也一次比一次白。 最后一次签完了字,秦淑月整个人已经无法站稳,只能扶着凹凸不平的墙来稳住自己的身子。 “如果妈妈死了……” 从中午开始滴水未沾的秦淑月,此刻嘴唇因为干涩而起皮开裂,脸色也是更为疲倦。 脑袋却尤为清醒,一点困意都没有。就这样吊着秦淑月最后一口气,支撑她继续等下去。 这个最让她恐惧的念头一出,秦淑月的心脏就猛沉落一瞬。 心脏好像在极速下坠,又悬浮在半空中,前不着天,后不着地,一直飘在空中。 忽然这时一只手伸到她眼前,手上挂着一个袋子。 顺着手臂看去,一件白大褂先出现在她眼前,再顺着目光由下而上,一个她熟悉的脸庞出现在她眼前。 李医生不知什么时候走到她面前,拿着一份热气腾腾的盒饭。 对她笑了笑,“吃点。” 秦淑月犹豫了一下,还是摇了摇头,“不用了。” “收你28块钱。” “好。” 秦淑月立马接过李医生手里的那份盒饭,脚步虚浮却又迅速奔往手术室前的座椅上,一屁股坐下,塑料袋沙沙作响,秦淑月忙不迭从袋里掏出盒饭,将盖子一把揭开,一双一次性筷子都没把它们分开,就这样狼吞虎咽地扒拉起饭来。 一口接着一口,吃得满嘴油光也来不及擦。 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早已经饿得头昏眼花,眼冒金星,刚一吃到米饭,好似身体里每一个失活的细胞都纷纷叫嚣起来。 秦淑月三下五除二,很快就把饭扒拉掉,有些发噎,正左看右看找水喝,谁承想面前又递来一碗紫菜蛋汤。 二话不说,她流利抬手接过,一饮而尽。 她一边用纸擦嘴,一边心满意足地向李医生道谢,“谢谢你,李医生。我现在就把28块钱转给你……” 还没等她说完话,面前那股淡淡的茉莉花味扑面袭来。秦淑月正疑惑皱眉,一抬眼看去,不知道从什么时候消失了的祝令仪又不知何时回到这里,李医生低着头从祝令仪身后匆匆而过,没有回头看一眼。 她正疑惑手上这碗紫菜蛋汤是谁给的,下一秒祝令仪就指了指那个逐渐离开的背影。 一脸冷漠,“是他。” 秦淑月顺着她指的方向看了一眼去,李医生早已跑得只剩下一个黑点。 手术室外又陷入一片寂静。 祝令仪没有开口说话,秦淑月也没有主动开口。时间匆匆流逝,手术室外依旧亮着骇人的红光。 秦淑月时不时会抬头看一眼手术室外的红灯,心系着手术室里的妈妈,余光又会不经意瞥过祝令仪笔挺着站在她面前身影。 秦淑月鼓了鼓嘴,并不想搭理她,却还是一脸不情愿又有些尴尬地拍了拍身边的座位,“你来坐。” “别老站着。” 她低着头,却在感受到头顶逐渐朝她投来的视线,她轻咳两声,解释道:“你挡着我的光了。” 祝令仪轻挑了一下眉头,却不作声,先是在秦淑月身边的那个座位顿了两眼,抬眼轻轻看了一眼秦淑月绷直的身体后,她走到秦淑月身边,和她隔着一个座位坐下。 直等她坐下,秦淑月的身子才肉眼可见松弛下来。 祝令仪紧抿着唇,并没有开口说话。 指针指向五点,分针指向三十,秒针一刻一刻滴答滴答走着,在手表内轻轻震动。 祝令仪低头看了一眼表,眸色低沉起来。 从下午两点一直到凌晨五点半,一共十五个小时。 徐墨从来没有做过这么长时间的手术。 她眸光沉沉,抬头扫视一眼手术室外亮的红灯,心脏也随着这一抹刺眼的红给刺得猛地一落。 余光扫向秦淑月双膝上那双紧张交缠着的手指和垂落的发丝,脸上还留有未褪去的泪痕。 她收回目光,藏在另一只大腿旁的手指不禁微微蜷起。 【作者有话说】 啧。 两个人都很别扭。 祝和秦两个人…… 好别扭。 我好想写!甜!甜!的!恋!爱! 小祝和小秦你们加油啊! 第86章 你欠我的 ◎你想怎么还◎ “……” 秦淑月的脑袋像小鸡啄米一样一点一点着,却又强撑起精神,不让自己打瞌睡。 祝令仪几欲张口,余光瞥向她,女生的喉结轻轻滚动几番,却终究还是一句话也没说出口。 正思索间,手术室外的红灯突然灭了。 祝令仪抬起头确认了一眼,才缓缓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见旁边的女人起身,秦淑月疑惑一顿,眸光并未看她,而是抬眸往手术室的方向看去。 红灯灭了。 秦淑月一顿。 一颗剧烈跳动的心瞬间跌入谷底。 她的眼睛一眨不眨盯着手术室紧闭的大门,似乎就连呼吸也滞住了一刹。 手术室内先是传来两声短促尖锐的铃声,沉闷而又急迫,好似在为逝者敲响丧钟。 大门渐渐开下来,一开门就见主刀医生身躯站在病床前,牢牢挡着躺在病床上的病人。 随后,病床两侧跟着依次跟着一助二助麻醉师和那个一直给秦淑月递病危通知书的小护士。 一个个脸色铁青,就算是防护服把她们的身体裹得密不透风,可疲倦的神色仍藏也藏不住。 脸色算不上太好。 为首的主刀医生站在手术室门后抬眸和祝令仪对视一眼,又迅速低下眸,回头将病人一路推回病房,几个人默契非凡,一句话也没有说。 从手术室的大门打开开始,秦淑月的眼睛就一直紧紧盯着她们,又不住焦急地看向推车上的妈妈。 可在看见在推车上的妈妈后,秦淑月腿一软,猛地往地上一跌,却又立马被人拉起,拎着她的一条胳膊,紧紧支撑着站起。 她们推着病床车从秦淑月身边经过,妈妈的眼睛紧紧闭着,生气恹恹。 妈妈带着呼吸罩。 没死。 妈妈没死。 心中的那颗大石顷刻消失得无影无踪,秦淑月长长呼出一口气来,整个人惊魂未定,却又难掩激动,神色中陡然重燃起希冀的光。 余光蓦地看到正托举着自己右臂的一只手,秦淑月一愣,她垂下眸,轻轻推开祝令仪的手。 可她仍纹丝不动。 直到秦淑月对她说出,“我可以自己走。”这句话后,祝令仪才放开她的手。 抬起步,推车在前推着,秦淑月在后面慢吞吞跟着,直到推车被推进ICU。 秦淑月停下脚步,站在门外,手握在门把手上,双眼紧紧贴在病房门上的玻璃前,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病房里的情景。 几个医生将妈妈安顿好后,为首的女人转身离开,其余人才跟着一起挪动脚步。 “啪嗒”一声,主刀医生看着病房门外站着的秦淑月微微一愣,而后问道:“你不进去看看你妈妈吗?” 秦淑月在看到那双熟悉的眼睛后,她垂下眸,摇了摇头,“妈妈怎么样了?”她问道。 站在她对面的女人认真想了想后才告诉秦淑月,“你妈妈因为车祸致使脑部损伤严重,又因救治时间不佳,导致脑组织受损,才呈‘植物’状态。” “……” 见秦淑月一脸似懂非懂的样子,主刀医生弯了弯眼角,笑道:“你妈妈很坚强,就算是在生命最后一刻也没有放弃自己。” “术后我会再拟定几个最佳治疗方案,跟着疗程走,看看苏醒的概率会有多少吧。” 话音刚落,主刀医生的眼神逐渐往上移去,穿过秦淑月看向走廊尽头那么清冷淡然的身影。 主刀医生微微一顿,而后径直抛下秦淑月往走廊尽头那个身影走去。 秦淑月转过身,看着主刀医生怨气冲天的背影,不禁微微吃了一惊,又回眸但见方才跟在妈妈推车旁的几人各个抱臂站在门口,一脸吃瓜看好戏的眼神。 唯有那个被两个人左右上下压在门板上的二助,随意瞥了两人一眼后抱臂走了出去。 二助打了个哈欠,做了这么久手术,她都快累成一团烂泥了,也实在是无心去看别人的爱恨情仇。 于是向后面几人摆摆手,道:“我先回去睡了,你们也忙一天了吧?” 身后两人齐齐点头。 二助不说倒也还好,这一说,身后两人还真是有些困了。 整个人骨头都要散架似的,胳膊又酸又累。 瞬间也觉得没什么好看的,看了二助一眼,也明白她的意思,两个人转身勾肩搭背离开了。 秦淑月则一耳就听出是谁的声音。 “余医生?” 随着秦淑月脱口而出,二助顿住了脚步。 眼瞧着自己身份被这个小姑娘揭穿,于是也不打算隐瞒了,她摘下口罩,回头朝秦淑月挤了挤眼,“你怎么知道是我的?” 秦淑月低下头,并没有接着她的话说,脸上反而浮现不解,“您怎么会……” “我为什么会在这场手术中吗?” 余娴顺着她的话问她。 秦淑月点点头。 余娴则大大方方指了指秦淑月身后那人。 “上司的要求,我作为员工当然只有听从的份儿。” 秦淑月惊愕转头。 可神色里已经不惊讶了。 更多的依旧是不解。 就算是像她家猫,也没必要帮她到这种地步吧。 这不过就是一个借口罢了。 秦淑月对着祝令仪站着的那个方向紧紧皱起眉,她到底想要什么。 余娴微微一笑,“秦小姐,您可能不知道,就连医疗补助的钱也是小祝总帮您申请下来的哦。” 闻言,秦淑月的身子彻底僵在原地。 她几乎不可置信般,一点一点挪动自己的身子,扭头看向余娴。 “是她?” 余娴微笑点头,好似并没有觉得秦淑月脸上的神情有丝毫不对劲的地方,继续道:“就连这次手术,也都是小祝总一手安排的。那位给你主刀医生就是前不久刚回过那位很神秘的徐氏大小姐,徐墨。” “……嗯。” 良久,秦淑月才轻轻嗯了一声。 “我知道了。” 她干巴巴地说道。 强笑着对余娴笑了一下,“您今天辛苦了,真的……很感谢你们。” “唉?”余娴笑了一下,边打哈欠边摆了摆手,“这有什么的啊哈哈哈……医者仁心嘛。”余娴边笑着边朝秦淑月挤了一下眼睛,“毕竟在手术台上我们比你更想你妈妈能活下来。” 余娴哈哈笑了两句后又安慰秦淑月放宽心,如果她妈妈在ICU观察的48h内都没有其他不好的症状,就可以转普通病房了。 临走时,秦淑月又轻轻拽住余娴的衣袖,“那个……” 余娴回头看了她一眼,疑惑地问道:“怎么了?” “妈妈……”秦淑月深深吸了一口气,才缓缓问她,“还能醒来吗?” 三年前,在这条走廊上,她像现在一样拽住李医生,瑟缩而害怕,眼神四处乱瞟,不敢直视李医生的眼睛。 断断续续地问李医生:“妈妈,她……” “什么能醒过来?” 李医生面露难色,他也无法很确切地告诉秦淑月,她妈妈醒来的概率有多低。 而余娴却在面对秦淑月的这个问题时,她笑着伸手拍了拍秦淑月的肩膀,安慰她,“你妈妈还有求生意识。” “有求生意识的人不会死。” 说完这句话,余娴弯唇对秦淑月笑了两下,转身离开。 秦淑月一脸疑惑转过头,却蓦地撞进一个温暖的怀抱里,再一抬眸,眼神中的凝重和疑问与一道冰冷的视线相撞。 祝令仪眸中的神色冰锥刺骨,又带着极强的攻击性,刺得秦淑月一抖,忙低下眸。 余娴方才对她说的话历历在目,如鲠在喉。 秦淑月的脑子和心都很混乱。 一切都无迹可寻,一切看起来都那么充满着戏剧和荒诞。 她不明白祝令仪为什么会帮她,无论多么荒谬的理由,她一概都不信。 对于别人突如其来的示好,带给她的除了惊吓之外没有一点惊喜。 秦淑月叹了口气,眸色冷静了几分,思绪也渐渐清晰。 她后退两步,和祝令仪保持良好的距离。一颗慌乱跳动的心脏被她紧紧隐藏在胸腔下,和层层叠叠的羽绒服下。 她依旧穿的那件洗到褪色的羽绒服,并没有换上祝令仪那天喝醉了酒给她买的那件白色的貂毛大衣。 即使在祝令仪清醒后,还是不动声色地将她那天晚上喝醉酒,在意识模糊的情形下给她买的一切礼物照旧送给了她,放在她的衣柜里。 可秦淑月丝毫未取。 非己之利,纤毫勿占。 那些东西不属于她。 她也不会贪取一分一毫。 “你想要多少钱。” 她终于抬头看向祝令仪。 没有怯懦,没有畏惧,没有自卑,平静地抬眸凝视着祝令仪,一双黑葡萄般黝黑的双眸中平静无波,像一滩平静死寂的湖水,静静地望向祝令仪时,好像要将她整个人都吸进她的身体里。 祝令仪并没有回复她。 见这个问题并没有打动祝令仪,秦淑月继续问她:“或者说,你想从我身上得到什么?” 望进秦淑月死寂的眸色中,祝令仪淡淡地看着她,“这是你今天第二次问我这个问题。” “那你倒是说啊!”秦淑月望着面前站着的这个阴晴不定的女人,她怎么看都看不透这个女人到底想要什么。 永远都是那么冷静,极端理智,永远都在权衡利弊。 好似从来没有七情六欲。 秦淑月盯着她深邃幽深却永远晦暗无色的眸,情不自禁细微蹙了一下自己的眉。 连她自己都没有觉察到。 她的心脏忽然跳错一拍。 看着这双寡淡到几乎和一杯白开水索然无味的眸子,她为什么看到了。 一抹悲伤。 极淡的忧伤。 而这缕忧伤却好像是牢牢埋在眸底,已经和晦暗的底色融为一体。 可这抹极淡的情绪中却蕴含着无比强大的能量一般,在眸底的幽暗中横冲直撞,用力迫切要冲破牢笼疯狂肆虐。 可又被眸中的冷漠与冰冷裹挟着,压抑着,便轻易叫人根本发现不得。 秦淑月从未好好看过祝令仪。 从前只觉得她不近人情,绝情寡义,阴晴不定又冷漠少语。 却从未仔细看过祝令仪一双冷淡的丹凤眼里,从无别人半分含情柔水。 正待秦淑月想继续看下去时,祝令仪却收回了在她身上的目光。 她转过身,脊背挺得笔直,插在裤口袋里的两只手却无意识地抓紧了口袋内部。 她的脸色一如往昔,没有丝毫变化。 “想要什么?” 祝令仪的唇边轻轻勾起一丝笑意,她侧眸,眼珠定格在秦淑月的身上,又很快移开,轻轻又好似全然不在乎地耸了两下肩。 “还没想好。” 祝令仪看了一眼在走廊深处挂落在天花板的时间表,眯了眯眼,“已经六点十分了。” “秦淑月,我在你的身上浪费这么多时间……” 祝令仪顿了一下,嘴角缀上一丝清浅的弧度,她依旧背对着她,声音轻柔而清冷,声音不轻不重,落在秦淑月的心间却像是一片轻羽,轻扫过她的皮肤,令她微微一怔。 “你想怎么还?” 【作者有话说】 来迟了来迟了[爆哭][爆哭] 看到宝宝们的评论和营养液,真的好激动好兴奋啊!感觉自己写的故事有种被你们逐步认可的感觉。 好棒好棒! 不是最近更得慢,主要是最近卡文卡得厉害。 我明天找时间把大纲再梳理一遍! 感谢宝宝们! 真的超级超级感谢你们,愿意做我的看客[猫爪][撒花][撒花] 第87章 难道要我求你上车吗 ◎祝小姐,谢谢您的好意◎ “你想让我怎么还你?” 秦淑月反问她一句。 祝令仪的背影微微顿了一下,并没有回复她,而是抬起脚步,不疾不徐,径直走进电梯间。 修长的手指轻轻摁下楼层,她抬起头,浓密黑长的睫翼遮蔽住眼皮下的眸光,隔远了看,好似覆盖着一层不可磨灭阴翳。 电梯门合上,轻微一声“咔哒”声,电梯的滑链飞速上升,电梯缓缓下降。 直到鼻尖最后一缕茉莉的幽香散尽,秦淑月将眼眸微垂,低头不知思索什么。 但很快,她又将其余种种抛之脑后,抬脚往往病房门前走了几步,眼睛紧紧盯着玻璃窗内躺在病床上的妈妈。 虽然隔着一扇门看到的东西有限,却仍能看到妈妈手指上夹着各种各样的医疗器械,管子横七竖八地纵横在妈妈的身体上。 遭罪。 妈妈真的好遭罪。 看着妈妈一直在医院受苦,秦淑月的鼻腔不禁涌起酸涩,眼泪无声细流,袖下两手紧紧握着拳,双唇紧抿。 如果当时放弃治疗,或许是对的吗? 可这个想法刚一从大脑里浮现,却又很快被自己强压下去。 这么多年,自己顶着那么多压力,最后也救不活妈妈吗? 那这些年她所做的努力算什么,她拼命牺牲自己所换来的一切又算什么…… 多年的委屈被她强压在喉管里,细*微哽咽的哭声从喉中涌出,秦淑月死死忍住,不泄出半分声音来。 泪光在眼眶中打转,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一颗接一颗往外涌,顺着苍白的脸颊滴落在白色的瓷砖上,烫出一个晶莹剔透的圆坑。 听着病房内向外传来微弱的心电图声,平稳,缓慢,有力又富有节奏,她虽不懂这些仪器的声音代表什么,但听着这些声音秦淑月的心里却很平稳。 就好像是在聆听妈妈心跳的声音。 妈妈。 一定会醒过来的。 因哭泣而不断颤抖的嘴角,缓慢而艰难勾勒出一个微笑。她紧紧咬住下嘴唇,两团眉紧蹙着,团起无数愁云不散。 脑中活络激动的思绪骤然下落,通宵的困意如浪花般匆匆袭来,泪水充盈双眼,却让眼眶更为酸涩发胀。 理智稍稍回笼,她用手擦了一把脸上的泪痕。 她抬起站着有些僵硬的腿,拖着疲惫的身子一步步走进电梯间。 将近七点。 秦淑月在缓缓下落的电梯间里掏出手机来看了一眼。 正好能赶上第一班公交车。 只要在七点十分之前赶去公交站就可以了。 这三年,秦淑月早就把公交车的时间和路线给记得滚瓜烂熟。 电梯“叮”一声,秦淑月回过神,慢吞吞走出电梯间。 她往医院外走去。 一出医院的门,秦淑月抬头看了一眼灰蒙蒙的天。 将近七点的天,天空却只泄出那么一丝亮光,半缕金光依旧隐匿在天边,云层吞噬了光,一阵凛冽的风吹来,格外寒冰刺骨,于是灰暗与寒冬来临。 秦淑月顿了一顿,寒风无孔不入钻进她漏风的羽绒服中,叫嚣着裹挟她的全身。 秦淑月打了个颤,吐出一口气,却在这样的天气下冒着白汽。 “好冷。” 秦淑月眯了眯眼,似乎在注视着空中无形的风。 她的思绪不知又随着这阵风飘往何处,却在起下一阵风前停止了回忆。 回想起自己背着帆布包下晚自习后站在昏暗的路灯下等着妈妈开车来接她,车子里的暖气和妈妈递来的暖水壶,好像一下子就能将秦淑月驱散劳累了一天的疲倦和等在校外的寒意。 从小到大,每一次妈妈都是这样来接她下学。 可那样的日子,在她的脑海中记忆只剩下模糊。 连妈妈微笑着的脸她都快记不清了。 才三年而已。 如果有一天妈妈真的离开了人世,会不会随着时间流逝,她就再也记不清妈妈的模样了呢? 想着,秦淑月的眼眶里又蓄起泪来。 她却不想将眼泪流下,向空中斜看45°,将眼泪洇洇于眼眶里。 接而又长长吸了一口气,颤颤吐出。 不会有那么一天的。 妈妈会好起来的。 她不能没有妈妈。 余娴说了,妈妈是有求生意识的。 想活下去的人,就一定会活下去。 秦淑月将眼泪重新憋回眼眶,渐渐收回情绪,她抬步走出医院。 却在经过医院前一片空旷的停车区域时,一辆熟悉的黑车打着双闪和雨刮器,就像是怕别人注意不到它似的。 秦淑月当然看到了。 但见那车里后座上坐了谁,秦淑月瞬间又将眼睛别过。 车窗玻璃外看不清里,只隐隐约约看到一个双手环胸女人的轮廓,可仅仅一眼,秦淑月就连忙将目光移开。 那辆车,她认识。 是曾经祝令仪兴致一来带她去酒店吃饭的那辆黑车。 同车同行,秦淑月却只想将那天所有发生的一切都忘掉。 她当时也真是疯了,为什么要同意祝令仪无端提出来的想法。 为什么会跟过去。 为什么会和祝令仪坐在一起。 秦淑月不想再想下去。 太阳穴突突跳动着,她的眼睛酸涩发胀,好似牵连着脑神经,连带着脑袋里什么想法也犹如一团浆糊。 她无视那辆黑车继续往前走着,可很快一个黑衣的男人从右侧面拦住了她。 “秦小姐。” 他恭敬地叫了一声。 秦淑月的脚步猛地一顿,听着他这么叫自己,却无端升起一股恼怒。 烦躁油然心生,却连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 她找不到理由也想不出原因,脑袋里乱糟糟的。 她沉默着,并没有给旁边的男人一个眼神。 见秦淑月停下脚步,身穿黑色西服的男人这才继续说道:“请您上车。” 闻言,秦淑月没有再做停留,加快了脚步。 见男人并没有追上来,秦淑月微微放下心来。 她只想赶紧回宿舍,洗漱冲澡睡觉,一觉睡醒再去找工作。 可握在手上的手机却忽然响起一声震动。 秦淑月蹙了一下眉。 紧接着她抬起手机,看见一个未知名的手机号用短信给她发了一条消息。 “现在,回头。” 可还未等秦淑月从这条消息回过神来,一件温暖的羽绒服就已经搭在她肩上。 她突然不想回头了。 女人浓黑零碎的发丝随着她弯腰给秦淑月盖衣服的动作错落有致地垂落在秦淑月脸颊旁。 一阵微微风吹过,发丝随着风轻轻刮蹭过她的脸,就像一片羽毛轻轻蹭过秦淑月的心脏,有些痒,用手去抓挠,痒意却深藏在皮肤底下,用力抓也抓挠不到。 秦淑月无奈地抬起手,将眼前并不属于自己的发丝用力拂过。 发尾清冷的发香味也随着这缕清风吹进秦淑月的鼻尖下。 紧接着,又是一阵难闻的茉莉花味。 秦淑月不用回头就知道站在她身后的那个女人是谁,她并没有回头。 茉莉花香味总是能以极快的速度包裹住秦淑月。 上上下下,里里外外,甚至就连祝令仪走了很久,香味依旧停留在她的身上,经久不散。 她能不能换个香水。 为什么每次都喷茉莉花的味道。 她难道不知道茉莉花的味道真的很难闻吗? 秦淑月皱了皱鼻头。 可身后的女人却全然不知秦淑月心中正想着什么。 但她能感觉到怀里的女人正不安又排斥地扭动自己的身子,刻意避开她的触碰,却又贪图羽绒服的温暖,才没有瞬间用力推开自己。 祝令仪幽深晦暗的眸光看向秦淑月,眸色暗了暗,继而撒开搭在她双肩上的手。 “上车。” 秦淑月摇摇头,强硬回道:“不上。” “秦淑月。”祝令仪的语气一瞬间变得冰冷刺骨,语气中夹杂着一种被忤逆后的恼羞成怒。但她仍旧压下情绪,音色只沉了几分,并未表露出来。 可秦淑月却听明白了她这个语气里所表达的含义。 结合江非晚的话,这时候她的耐心已经到达极限了吧。 埋在羽绒服袖子底下的双拳紧紧握着。秦淑月闭了闭眼,心同油煎,但最终她还是低下头,不说话。 顺便把搭在她身上的羽绒服也完好无损地脱下,转身,递到她怀里。 语气平常,冷静,淡漠,刻意与她拉开距离,“祝小姐,谢谢您的好意。” 一月中旬的风像刀子一样好似能将人裸露在寒风里的皮肤都削下一块来。 秦淑月却穿着不知多少年前的羽绒服,褪色,羽绒团成一团,一件羽绒服来回不舍昼夜地穿。 早就没有保暖性了。 这件大衣如果扔给路边的乞丐,或许乞丐们会虔诚合手感谢天外来物。可穿在秦淑月身上,倒像是哪家落魄到没边的千金小姐。 破产,被扫地出门,像过街老鼠一样人人喊打。 自卑,懦弱,回避,极易受惊。 却又蕴藏无限生机,像永远都打不倒的不倒翁,又像居于深谷的幽兰,在僻静幽深的峡谷中静静生长。 祝令仪却看不懂秦淑月。 在她眼里,秦淑月好像总是这么轴,使小性子。 无视她,不理睬她,甚至全身上下都对她极为抵触。 也从来看不到别人对她的好,只将别人最坏的一面铭记于心。 这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小没良心的白眼狼。 “好了。”祝令仪无视她递来的衣服,转身往车的方向走,“上车。” 祝令仪不想再多说任何话,而是简简单单向身后吩咐。 走了几步,秦淑月还是没有动弹,祝令仪冷下脸色,侧眸冷冰冰注视着她,“你要是再不上车,今天就收拾收拾从我宿舍里滚蛋。” 对于这种不肯回家的流浪猫。 饿一顿就老实了。 果不其然,在听到祝令仪对她说这句话后,秦淑月低着头,小步小步跟在祝令仪身后。 二人终于上了车,司机打开引擎,一路疾驰而去。 秦淑月则紧紧贴在车门上,两只手的手指交缠着放在膝上。 貌似很无错。 祝令仪则从主驾驶座位后的网兜里拿出一本书来读。 汽车稳当当行驶在途中,祝令仪轻靠在坐垫上聚精会神看着书,而秦淑月则时不时探出头观赏车外的风景。 秦淑月盯着外头疾驰而过的景色,目光一瞬不瞬盯着汽车行驶过的那片栾树林。 她忽然开口,声音低小,就连语气也轻飘飘的,“……谢谢……” 祝令仪双手一顿,猛地合上书。 又不紧不慢扭头,神情平静,眸色中却带着一丝暗流涌动,缓缓看向秦淑月。 她是在对她说……谢谢? 看向她的目光中终于含起一分疑惑。 哪有人刚刚还一脸深仇大恨,现在就感恩怀德了? 秦淑月、 她究竟是什么意思…… 【作者有话说】 晚了,今天晚了(立正挨打) 在处理朋友的感情纠纷…… 我滴老天…… 头都大了[摊手] 第88章 发丝迎风飞舞 ◎明媚得几乎让祝令仪移不开眼◎ 可最终祝令仪还是别开了眼。 她将自己递给她的羽绒服又原封不动地叠好放在二人中间,就像是一条三八线,线内线外谁也不侵犯谁。 她总是会刻意和所有人隔开距离。 余光不经意瞥见秦淑月放在膝上冻红的骨节上,祝令仪一声不吭移开眼,默默拿出手机,打开一个APP,两下一点,轿车内暖风速一下子大了起来。 车子稳稳行驶着,车内的温度缓缓上升,秦淑月身上也暖和起来。 眼角泛起酸涩的眼泪,她大大打了个哈欠,头靠在车窗上不一会儿就沉沉睡了过去。 秦淑月提心吊胆了这些天也终于安定了下来。 可睡着时那两团眉头还紧蹙着,就像是一平愁容再升愁川,愁绪永久不退。 车子缓缓驶向一座大桥上,水泥支起拱形的桥梁,又在两边防护石栏上加以诸多装饰,刻以凹凸不平的浮雕,风景轮换变化,车子下了大桥,在路口尽头猛地右转。 靠着车窗正沉沉入睡的秦淑月随着车速和惯性,身子忽而向左倒去。 脑袋也随着惯性向旁边跌去。 整个身体正要倒在左边放着的羽绒服上,一只修长有力的手接住了秦淑月沉沉下坠的脑袋。 祝令仪的眼睛淡淡歪向这边,眸光淡漠,手中力量不减,托着秦淑月的头似是顿了一下。 目光游移在车窗一顿,又缓缓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肩。 似乎纠结了一瞬,但最终还是将秦淑月的脑袋放在了自己的肩上。 而坐在主驾驶的司机眼神却不经意一抬,又垂落,像没事人一样继续开车。 祝令仪显然敏锐注意到了司机的这个动作,但她却不动声色移开目光,就像根本就没有注意到一样,手中继续捧起书做起自己的事情来。 秦淑月似乎也能感知到什么一般,靠在这个软软的东西上可比刚才靠在冷硬冰凉的车窗上要好得多。 她自然而然睡得更加舒服一些。 车子很快驶进学校。 因着寒假并没有太多人留校,校内冷清,司机干脆将车子开停在鹤青苑前。 江非晚此时正站在鹤青苑门口搓着小手东张西望,在瞅见逐渐向鹤青苑驶来祝令仪常坐的那辆黑车后,她连忙走下台阶,忙迎上去。 车子临时侧停在鹤青苑门口,江非晚先是往副驾驶看了一眼,发现祝令仪并不在副驾驶里,又往后看了一眼,这才看到祝令仪。 眸光往边上一看,似乎看到她旁边还缩着一团黑影,可在车窗外她看不大清楚,于是屁颠屁颠绕车子又跑了半圈打开门。 一开车门,看着车里的情景,江非晚直直愣住了。 上司旁边那个睡着的是……谁? 浓密的头发遮蔽了她的五官,阴影淹没靠在祝令仪肩上的脸,江非晚眼睛刷得一下瞪老大! 老大,咱可以有绯闻,但不能有这种绯闻啊! 这这这! 江非晚急得一双眸都要说话了,眼见上司还要把人从车上抱下来,江非晚踏着高跟鞋,立马走上前一屁股挤开祝令仪。 她双臂一使劲,一把抱起车里熟睡的女人,竟是猛地空了一下,她有些吃惊于这个女生的体重,轻得就像一张纸片。 但在鹤青苑外,到处都是眼睛,江非晚也没有低头去看抱在手臂上的女人是谁,转过身对上司道:“小祝总,我们走吧、” 祝令仪嗯了一声,她转身先向前走去,江非晚抱着秦淑月在后头跟着。 几人上了电梯间。门关后,望着对面电梯门上哈哈镜似的照着几人,祝令仪忽然冷声开口:“把司机换掉,立刻。” 江非晚跟在祝令仪身边多年,仅祝令仪只说了这一句话,她就能够听出来上司的意思。 司机看到了什么不该看到的东西,或是知道了什么不该知道的东西。 那么就不仅仅是辞退这么简单了。 江非晚点点头,轻笑了一声,“好的,小祝总。” 封口这种事,江非晚早就习以为常了。 江非晚出了电梯门一路爬二楼将秦淑月抱回卧室,祝令仪则在她们身后双手抱臂,慢悠悠跟着。 等到江非晚将秦淑月放到床上盖好被子,祝令仪刚好走到她身边。 “累吗?” 祝令仪冷不丁开口。 江非晚没注意身边什么时候出来一个人,登时吓了一跳,边摇头边摆手,“不累,不累。” “是吗?” 但见上司阴沉到滴墨的脸色,江非晚搔了搔脸,有些为难,皱着眉问道:“那……累?” “……” 祝令仪不说话,目光却一刻也没有从她的脸上移下,这种意味不明的神情看不出什么情绪,很平常,江非晚却从未见过在祝令仪的脸上见过这样的表情。 怪怪的。 说不上来。 还有点莫名其妙。 她原以为上司会夸她。 毕竟祝令仪如果真的把秦淑月从鹤青苑外抱出来,走进宿舍,不知道的人保不定又会说什么,然后再经有心人一编排,祝令仪这几年苦心经营的名声就会毁于一旦。 这么一想,江非晚越来越觉得司机可疑。 “出去吧。” 一屋静寂许久,祝令仪才缓缓落下这句话。 江非晚却以为这是上司在给她下达指令,要她去换司机封口去了,于是神情顷刻间变得严肃起来,她挺直胸背,朝祝令仪点了点头,“我现在就去联系司机。” 闻言,祝令仪轻蹙了下眉头,而江非晚却利落转身走了出去。 眉头越蹙越深,却终究还是没说什么。 接着,她缓缓松开拧紧的眉头,和之前一样坐在秦淑月床边。 昨天一天都没吃药。 祝令仪望向床头柜上摆放着各式各样的药瓶和药盒,每一瓶每一盒里都剩下好多药丸和药液。 秦淑月不喜欢吃药。 对于一个不喜欢吃药的人来说,吃一片药就像是往嘴巴里塞满一百万根黄瓜,再用水一冲,苦味瞬间从口腔蔓延到鼻腔,喉管,甚至胃里头都在翻江倒海。 但药能治好病。 秦淑月却不肯吃。 非催着她才吃。 祝令仪有的时候真觉得自己挺多管闲事的。 她自己都不爱护自己的身体,祝令仪又有什么必要管她。 看着秦淑月躺在床上不平稳的睡眠,脸色苍白又疲倦,明珠暗沉。想起这些天秦淑月对她避之不及,排斥又厌恶的态度,祝令仪忽而勾起嘴角轻笑一声,“还真是……” “从来没有被别人这么对过。” 目光盯着她,可思绪却不知飘向何处。她眨了眨眼,睫翼扇合间又将她拉回现实。 祝令仪的目光从秦淑月的脸上移下,不再看她,而是看向书桌上摆放着的书。 整整齐齐,一摞一摞累好,叠放得就像是叠成豆腐块的被子。 可书本不平整,页数与页数之间凹凸不平,褶皱得很明显,这一抹异样吸引了祝令仪的目光。 她站起身,走到书桌前定住脚步。 书本封面已经有些许褪色,有些掉色掉到只剩下绽开的纸浆木屑,更有的连书皮都没了。 看起来就脏脏的,可摸上去却一点灰都没有。 祝令仪随意翻开放在最上面的那几本书,只光看到里面的内容,呼吸几乎就在一瞬间滞住。 书本里红色,蓝色,黑色,荧光笔的痕迹一道又一道,已经数不清有多少道。每一道填空和选择题前,修正带涂得又厚又白,黑色水笔填写着的答案被一遍又一遍叠起,在纸面上狠狠凸出一小块,像一个小山堆。 记在错题旁各种颜色的笔记至少出自两三个人之手。 一本破破烂烂,扔大街上都没人要的一本破书,秦淑月却修修补补,给书褪色的封面又画上一幅画。 虽然奇丑无比,但很用心。 看着秦淑月画在封面上奇丑无比的画,祝令仪的眉头却越皱越深。 再一低头,瞧见靠在书桌旁的书包,一个黑色的小书包,也是破破烂烂,缝缝补补。 怪不得。 她平常都不背书包出去。 虽然她常背的帆布包也没好到哪里去,可比起这两样,却是鹤立鸡群般亮眼。 祝令仪几乎看愣住了眼。 她从来没想过一个人生活居然可以窘迫到这种地步。 甚至比路边求乞的乞儿还要再寒酸几倍。 一个学生,连学习的书都要买二手的…… 祝令仪合起书页,双手压在摞成小山堆似高的书上,低垂着眸,一脸不可置信。 她到底是怎么考上大学的。 她到底是怎么考到这里,全省乃至全国排名都数一数二的院校来的。 目光又看向摆放在书桌旁,靠着门口有光亮的小提琴上,外头的光照在深红色小提琴上,照得它的色泽明亮又鲜艳,几乎能反光似的,琴身上的光亮泽得快要掐出水来。 矛盾,割裂感扑向祝令仪面而来。 脑海里忽而浮现出秦淑月身着一袭素白的小白裙,发丝随风飘扬,和恣意在琴弦上飘扬的弓毛融为一体般,自由昂扬,青春热烈。 脸上勾勒起一丝罕见而轻松的微笑。 恬静,柔和,像盛开的紫罗兰一样美好。 明媚得几乎让祝令仪移不开眼。 【作者有话说】 来了! 啊啊啊好忙…… 好想多更…… 死手!!快写啊!!!!! 第89章 绿洲与荒漠 ◎哪一个才是最真实的你◎ 可这样盛开着的紫罗兰,生命却像流水一样极快流逝着,枯败凋零。 祝令仪缓缓收回手,神色也缓缓恢复原状。 像雪山上的雪莲,高贵典雅,不近人情。 她不是救世主,她救不了任何人。 她后退一步,眸色里充斥着冷静与疏离,双手垂落大腿两侧。她笔直挺起腰,不紧不慢走出房门。 她穿过长长的走廊走下台阶,一抬眼就见徐墨正一脸冷漠地坐在沙发上,双手环胸,眸光沉沉,一副兴师问罪地盯着祝令仪。 祝令仪脚步没停,似乎早已习以为常,她走到沙发前的小桌上顺手端起酒杯,转身到她身边坐下。 她轻轻抬起下巴,微抿一口。红酒顺着她的唇流入口中,滚落下肚。 徐墨看着祝令仪悠哉悠哉一边晃着酒杯,一边将另一只手搭在沙发靠垫上,弯腰搭肩,坐姿懒散。 “嗯……酒放得久了,也失了原来的味道。”祝令仪向徐墨的方向一举酒杯,“喝点吗?” “戒酒。” 闻言,祝令仪一挑眉,“没品。” “嘶……”徐墨无语凝噎一下,抱臂兴师问罪,“祝令仪,我说你拉我去做手术的时候,没告诉我这是秦淑月她重病的妈吧?” 祝令仪垂了垂眸,盯着酒杯里的红酒,并没有说话。 良久,只问道:“能醒吗?” 徐墨停顿了一下,最后才艰难点了一下头,“能。” 她的神情一瞬间又变得凝重,“不过……” “不过什么?”祝令仪继续问道。 可徐墨却摇了摇头,“没什么。” “一切尽人事听天命吧。” 闻言,祝令仪的神色也凝重起来。 以往徐墨做手术的时候,神态语气都很轻松,就像挑根鱼刺那么简单。 可现在…… 徐墨不会说这么没有把握的话。 “没用吗?” 祝令仪问。 徐墨蹙起一双细长的眉,脸色不太好说的样子,“我不知道。” 她忽然想到什么,“对了,我后天就要回去了。” 似乎是感到措手不及,祝令仪也罕见地愣了一下,“这么快?” 徐墨点头,她打了个哈欠,起身用毛巾擦了擦半干的头发,“困死了,我先去睡会儿,之后我会把治疗方案发给余娴。” 徐墨一眼就看出祝令仪想要什么,于是便又加了一句话。 见祝令仪不说话,徐墨却蹙了蹙眉头,“你认真的吗?” “什么?” “秦淑月。” “没有。” 徐墨突然坏笑一下,“那我把她带国外去怎么样?她不是学的汉语言吗?正好让她去我们学校教中文,当教授怎么样?” “不行。”祝令仪刚斩钉截铁答完,却又瞬间意识到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狐疑抬头,“你想干什么?” 徐墨笑了一下,“祝令仪,我和你一样。” 祝令仪的手不自觉握紧了红酒杯。 “我也喜欢女生。” “够了!”不知是哪句话激怒了祝令仪,她倏地站起身,一脸警告地望向徐墨。 红酒杯里的酒剧烈震荡着,仿佛下一刻酒杯就会裂得粉碎。 面对着徐墨一脸笑意地望着祝令仪,一双睿智平和的眸好似直望进她内心深处,“那我把她带走不正好吗?也可以将她妈妈一起带走去国外治疗,这样她妈妈苏醒的概率……” “徐墨。”祝令仪的眸子似淬了冰雪般,看着徐墨,“你到底想说什么。” “就像我之前问你的。”徐墨停顿了一下,“你有没有喜欢的人。” “那个在你心头第一个浮现出来的名字和人,是谁。” “没有。”祝令仪的手紧紧握着红酒杯,坚决地摇头,“没有任何人。” “哦,好吧。”徐墨也没有逼她,只是继续接着说道,不疾不徐,“我想秦淑月现在满心满眼里装的大概就只有她妈妈。如果我告诉她,跟我走,她的妈妈能够治愈成功的概率就越大,你觉得她会不会立刻不会有任何犹豫地告诉我,她愿意呢?” “你到底想说什么?” 徐墨道:“没什么。” 徐墨神神秘秘地朝祝令仪笑了一下,随后裹着浴巾大摇大摆走上二楼。 走到二楼后,徐墨的手轻轻放在扶手上,转身看向祝令仪,随后她轻轻扯了一下嘴角,无言离去。 在徐墨走后不知多久,红酒杯从她手里脱落,“哐当”一声掉在毛垫上。 昼夜交替而行,时间很快就到了夜晚。 秦淑月睡在床上,紧紧蹙着眉头。 她梦到妈妈浑身是血地躺在手术台上,尖锐的手术刀插在开膛的胸前,血水流了一地,妈妈的双手无力垂落,死不瞑目。 她猛地睁开眼,整个身子战栗一瞬。 妈妈…… 余娴不知道什么时候坐在她床边,一身白色大褂,手里正不知握着什么仪器,一抬眼正好与秦淑月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对视。 “做噩梦了吗?” 余娴温温柔柔问道。 秦淑月湿漉漉的睫翼颤颤,点点头。 刚准备开口,只听余娴问她道:“是想问你妈妈的事吗?” 秦淑月小声嗯了一声。 “放心吧,你妈妈很好。”余娴笑着安慰她道,“生命体征恢复良好,徐教授临走前给你妈妈制定了一个治疗方案,我们商讨后会执行。” “徐教授……”秦淑月想了想,总感觉很熟悉却又有些陌生。 余娴提醒道:“徐墨,徐小姐。” 秦淑月这下恍然大悟,“是跟在祝令仪身边的那个女生吗?” 余娴嗯了一声,“是的,不过她今天就要走了。” “走了?”秦淑月怔愣一下,“去哪?” 余娴摇摇头,她并不知道也漠不关心除本职工作以外的事情,“不知道。” 边说着,她边将秦淑月扶起来,“我刚刚测了一下你的血常规,贫血还是很严重。” 余娴的声音有些沉闷,“这些天有按时吃药吗?” 秦淑月的声音小了下去,“……对不起余医生,我现在就吃……“” 余娴却从她的手上接过药,制止她,“先吃点东西,再吃药。” 秦淑月点点头,乖乖下床洗漱后走到余娴身边接过饭,坐在床边小口小口吃起来。 余娴看着秦淑月小口小口,很艰难吞咽的动作,似乎不是在吃饭,而是在吃什么又黏又腻的蜡膏。 她的神色逐渐变得凝重起来,直到秦淑月吃完了饭,余娴才问:“好吃吗?” 秦淑月将空盘子放在床头柜上,擦了擦嘴边的污渍,点点头,“好吃。” “是什么味道的?” 秦淑月一顿,她支支吾吾有些说不清楚道:“就,就很平常的饭味……” “是吗?” 眼见余娴仍然步步紧逼,秦淑月被压得有些喘不过气来,她连忙找了个其他话题,“余医生,妈妈还需要动手术吗?” 余娴定定望了她两眼,才将眼睛转向一边,没再紧紧盯着她,“需要。” 她道:“你妈妈是颅损伤,但徐教授认为这种损伤并不是不可逆的,有治愈的可能。” 闻言,秦淑月眼前一亮,“那,那也就是说妈妈的确还可以再醒过来是吗?!” 看着秦淑月这么惊喜的样子,就连带着苍白的脸色也红润了不少,余娴实事求是地告诉她,“是的。” “需,需要多久?” 秦淑月接着问道。 余娴早已和李医生,徐墨还有她带来的那些团队商量评估过,几乎没有犹豫,“手术后,你妈妈的状态比之前要好很多,恢复得速度也比以前快。半个月后,麻醉师如果认为你妈妈的身体可以进行麻醉,那么我们会再进行一场开颅手术。” 听到开颅两个字,秦淑月的脸色一白,“开颅……” “会很疼吗?” 余娴笑着看向她,“麻醉师不会让你妈妈痛的。” 秦淑月才微微有些放心,却又回归到刚刚那个话题,“妈妈真的会醒吗?” 余娴点头,“85%的可能性。” “太好了……”秦淑月深深吸了一口气,如释重负,连带着呼出来的气息也伴随着颤抖,“我好高兴……” 秦淑月热泪满眶,“等妈妈醒来,就不会再有人说我了……” “不会有人……” 看着秦淑月憔悴苍白的小脸,余娴定定望着她,“但首先,你得把你自己的身体先养好了。” “吃饭,吃药,睡觉,情绪。”余娴道,“一样都不能少。” “好。”秦淑月原本耷拉着的眼眶提了起来,笑意也从眼角绽开,“我会的,我一定会的。” 可猛然又想到什么,秦淑月的眼睛一下瞪大,整个人紧张起来,她抓住余娴白褂的一角,有些急促道:“手术……手术费需要……” 余娴摇摇头,手拍在秦淑月小小的掌背上,“放心。小祝总会为你承担所有的费用。” …… 余娴离开了。 直到她离开,秦淑月依旧没有从她的那句话中回过神来。 又是祝令仪。 又是她…… 自从秦淑月进入这个宿舍开始,她一切的生活好像都被祝令仪打乱了。 她不知道该恨她还是该感谢她了。 她真的不知道自己对她到底是什么样的感情。 恨她的冷若冰霜,恨她的高高在上,恨她在自己面前总是用命令的口吻。 可那天祝令仪喝醉酒时手机里只有她一个人的手机电话,又拉着她买了那么多衣服和护肤护手的东西。 醉酒的时候是最能看出一个人的真面目。 所以从那一刻秦淑月忽然意识到祝令仪并不是她所看到的那样。 就像旅人行走在一望无垠贫瘠荒芜的沙漠上,看似荒漠,实际处处都是绿洲。 可又像海市蜃楼,猝然便又消失不见了。 但手上捧着的不是黄沙,而真真切切就是一捧清泉,喝下肚,清凉爽口。 再站起身,绿洲又变成一片荒芜。 到底哪个才是真的。 而这时,一阵悠扬平缓的钢琴声缓缓穿过众多墙壁之后,断断续续钻入秦淑月的耳中。 几乎一瞬间秦淑月便脱口而出这首曲子的名字。 《人鱼之泪》 她在中学里最拿手最引以为傲的曲子,在大学里却闹出了一场风波的曲子。 秦淑月竖起耳朵听了一会儿却又蹙起了眉头。 这并不是《人鱼之泪》。 只是旋律相似,但各中音调却又细微的变化。 每一个音符都十分默契地降了一调,旋律比《人鱼之泪》还要更重一些。 落在人的心脏里,就像是被石头压了又一压。 弹得直叫人喘不过气来。 可秦淑月却站起身,走出屋门,跟随着这缕若隐似无的乐声,一扇门,一扇门地推开,找寻起来。 走到走廊的另一头,站在一扇乳白色白衫木门前,音符呜咽的声音呜呜从门内传来。 门并没有严严实实关着,而是留下一小条缝隙。 鬼使神差般,秦淑月伸手推开了那扇门,一入眼便是祝令仪坐在琴椅上绰约的身姿,一袭黑色拖地收腰礼裙长长落在琴椅后,礼裙上的珠钻在窗边阳光的照耀下璀璨生光,仿佛星河划过裙摆,熠熠生辉。 背优雅挺立着,修长的手指灵活跳动在每一个按键上。 眼睛轻轻合着,细细聆听着,似醉于悠扬美妙的音符间。 侧颜淡漠白皙,阳光为她镀上一层金光,抚过她的每一寸发丝,就像是光最怜惜的孩子。 【作者有话说】 昨天实在是太累太困太忙了,所以就没更…… 一眨眼就掉了两个收。 乖乖们,我更,我更还不行嘛呜呜呜别取收我呀呜呜呜呜[爆哭][爆哭][爆哭]*[爆哭][爆哭] 第90章 琴琴和音 ◎情起启◎ 钢琴音在某一刻倏然断裂,接着一双平淡而淬着一丝冰凉的寒意直凛凛向秦淑月的方向扫来。 伴随着一阵细微的风,吹过秦淑月的鬓角。 “……” 秦淑月转身就想逃。 而祝令仪却在她身后叫住了她,“你跟别人合奏过吗?” 合奏…… 秦淑月的脑袋一空,好似一瞬间将她拉回很远的过去。 她的脚步停住了。 合奏…… 她一直都是小提琴独奏,从来没跟其他人合奏过。 秦淑月那时候自恃才华,认为这世界上没有人能配得上和她一起合奏。 可风水轮流转,她跌入谷底,自是什么也都无妨。 她的眸光往旁边瞥了一眼,似乎不愿提起这件事。最后她还是如实回她道:“我曾在音乐酒吧里做过乐手。” 潜台词就是她和别人合奏过。 还是在酒吧那种不入流的地方。 而对于某些音乐家们来说,这种经历简直就是音乐生涯的耻辱,恰恰也是最无法忍受的。 轻视和鄙夷,会伴随着这场经历如同烙铁一样烧红,刻在她的胸前,永远挥之不去。 搞音乐的,向来有种独特的清高。 可祝令仪的神情淡淡,只是微微点了点头,并没有说什么挖苦秦淑月的话。 她轻抬指尖,指了指倚靠在三角钢琴旁边的小提琴,“和我弹一曲,怎么样?” 秦淑月一愣。 她低头看了一眼靠在钢琴旁的小提琴。 色彩鲜亮,木材纹理均匀,富有光泽,是一架纯手工制作的小提琴。 小提琴被保养得很好。 这架小提琴就像是有什么莫名的吸引力一般,吸引着秦淑月的目光,向它走去。 她小心翼翼提起小提琴,右手握着弓,却惊奇地发现这把小提琴比她的那把要重很多。 秦淑月将它架在脖子与肩膀之间,下颌紧紧夹住腮托,脸颊不经意蹭过冰冷的面板,却令她心中忽升起一丝奇异的感觉。 她将弓轻提,落在弦上轻轻一拉,清脆而醇厚的音色就像清爽的甘泉流入秦淑月心田,汩汩走了一圈,沁人心脾。 音色比她的那架提琴更为细腻饱满,更加悠扬动听,声音更能传出远方。 音质宛若森林中的黄鹂,婉转嘹亮。 秦淑月的心脏也随着这一声琴音跟着一颤。 她圆睁着眼,眸中的惊喜一闪而过。 祝令仪将她脸上的反应尽收眼底。 秦淑月的脸上时常沉闷,挂着悲伤。只有在拿起提琴时本性释放才会短暂释放,露出像孩童一样不做修饰的面容。 微笑,惊喜,喜欢。 很美,很动人,也很鲜亮。 祝令仪喜欢这样的秦淑月。 但她的面容依旧冷淡,寡言,冷漠,没有情感看向秦淑月,“和我一曲。” 短暂的沉醉与惊喜后,秦淑月回过神来。 在意识到祝令仪对她说了什么话后,秦淑月的双眸几乎下意识后退了一步,连带着夹在腮托上的下颚也松动,差点没夹住琴。 在秦淑月没有给她确切的回复之前,祝令仪的手一直停浮在琴键上,头侧看向她,眸光淡淡。 “医院门口你问我想要什么。” 祝令仪停顿了一下,看向秦淑月。 秦淑月的眸色也倏然抬起,看向她。 “和我弹一次琴吧。”祝令仪移开在她脸上的目光,注视着面前那个她已经背到滚瓜烂熟的琴谱,“这就是我想要的。” 秦淑月显然没想到她会说这些话,所提出的要求竟然也只是这么简单。 她以为祝令仪会提出什么刁钻的命令,强迫她不得不服从。 可竟然仅仅只是让她和她弹一次琴。 几乎让秦淑月无法开口拒绝。 可秦淑月依旧低下了头,对自己的琴技充满了不信任。 似乎是这些年她惯常了先否定自己,认为自己一切都是差的,所以就连她曾经最引以为傲的小提琴也不再具有信心。 “可你刚刚的旋律,和我学的那些不一样。” “一样。” 祝令仪一口笃定。 “秦淑月,和我试一试吧。” 她又再次把头转向了她。 在此,秦淑月没有任何可以拒绝的理由。 她点头,嗯了一声。 接着后退几步,站在祝令仪身侧,下颚重新架起小提琴,轻松握住琴弓,姿势标准到就算是让全世界最顶尖的小提琴家也挑不出半点毛病来。 秦淑月一向以最严格的标准来要求自己。 不仅要拉好,还得拉美,拉出意境。 祝令仪坐在钢琴椅上,手指先奏了一个音,后又问道:“还记得谱子吗?” “记得,我一直都记得。” 从拿起小提琴的那一刻开始,秦淑月的脑子里就下意识如江海似的涌来无数琴谱,而在茫茫琴谱间,她几乎费不过一秒就定位到了那首曲子。 《人鱼之泪》。 那是她最喜欢的曲子。 “那我们就开始吧。” 随着祝令仪话音刚落,秦淑月手握弓搭在琴弦上,瞬间破开第一个音。 铿锵有力,韵味充足,几乎能瞬间将观众们拉进琴海,听得头皮一阵发麻。 《人鱼之泪》的前奏,是充满激愤,高扬,好似在声嘶力竭地向世界吼出不公,用血与泪控诉恋人的不忠,向挣扎着的内心竭力呼救自己。 撕心裂肺,肝肠寸断。 每一个音符好似化为血水,一滴一滴滚落曲谱。 而这时,一声缓而悠扬的钢琴声进入,轻缓悠扬,像飘浮在波光粼粼湖面上的浮光锦。 随着钢琴的附和声一声浪过一声,逐渐成为了二段的主旋律,像恋人温暖的大掌中和了小提琴声中的愤怒激扬。 又将小提琴裹在温暖的怀中,一下又一下抚摸在面板上,就像抚摸着一个孩童痛哭着的脊背。 琴琴声相错,交融,结合,又再次分别,像一条一直跳动着的两条直线,时而相交,时而平行,最终无限接近对方,却永不相交。 提琴的声音慷慨激昂,而钢琴的琴音却柔缓平静,一动一静,一激一落,完美相合,错落别致。 小提琴以高声热烈向台下每一个人告知自己离去,颤音持续而长久,而钢琴却只平静转身,默默地离开舞台,声音渐小,默默落下。 随着弓尾触弦,尾音就此戛然而止,猝然停止,便让人忽从幻境中猛然被一股吸力拉回现实,双腿双脚腾空,整个身体似有轻盈之感,一切都是那么不真实。 秦淑月紧蹙着眉头,随着这一声尾音夹断,她仍沉浸于琴绪中,缓缓才睁开了眼。 而祝令仪却早已转身,一双眸中嫌少有这么明亮的时候。 这时候冷漠,冰冷与疏离齐齐消失不见,一双眸定定,惊喜而一瞬不瞬地凝望着秦淑月,眸中充斥了对她独一无二的欣赏与怜爱,看着她,就像是看到了另一个拉奏小提琴的自己。 祝令仪不禁在心底发出感慨。 秦淑月天生属于舞台。 她是天生的小提琴家。 她和自己一样,对这首《人鱼之泪》都是那么狂热。 秦淑月一睁开眼就见祝令仪在用一种很奇怪的眼神盯着她,这让她莫名感觉到不舒服,有些紧张地低下头,还有些自卑地别开眼,不敢和别人对视。 还隐隐不自觉往后退了一步。 祝令仪却忽然开口,“秦淑月,把头抬起来。” 话中不是命令,不是吩咐,而是一种循循善诱。 引导她,走向自己。 可秦淑月仍然还是无法克服这种莫名的恐惧。 这导致了她不敢抬头,不敢和人对视,永远都觉得低人一等,所以才拼命想要证明自己与众不同,又或是籍籍无名,隐匿在人群中不为人知。 秦淑月属于后者,她更不想别人去看到自己,惹一堆麻烦上身,她惹不起。 于是她仍紧紧埋着头,并没有动。 祝令仪却站起身,直着腰,步伐优雅而从容,一步一步缓缓走到秦淑月面前。 垂眸看着这个就快要将头埋进地里的秦淑月。 秦淑月吸了吸鼻子,口鼻间尽是祝令仪身上不可忽视茉莉花的香气,她却没有像从前一样排斥与厌恶,反而想靠近。可内心深处的某个声音又在不停地警告她,警告她必须后退。 祝令仪的双手缓缓抚上秦淑月略失保养有些粗糙的脸颊的上,托起她的两边脸庞,往上抬。 直到她平视着自己的胸口,祝令仪的手仍然没有松开。 “抬起头,很难吗?” 秦淑月的头是抬了起来,可她的眼睛仍然低垂。 祝令仪问她抬头难不难。 很难。 她好想大声告诉她。 真的太难了! 可她却紧紧闭着嘴巴,只在心中大喊。 脸上的神色疲累而苍白,唇色也无血色。 整个人瘦得就像是一片薄纸片,风轻轻一吹就会吹走。 “……” 秦淑月仍紧紧抿唇,眼眸低垂。 “秦淑月,你想要钱吗?” 祝令仪忽然开口问她。 秦淑月猛然一顿,她不解地蹙起眉,根本不懂她莫名其妙问出这一句话来是什么意思。 可紧接着祝令仪又问她:“或者你想要什么?” “权力,金钱还是地位……” “不。” 秦淑月虽然没有听懂祝令仪问她这些问题的用意究竟是什么,但她还是否认了。 “我什么都不想要。” 如果问秦淑月真的想要什么。 那一定就是…… “我想要妈妈早日好起来。” 秦淑月终于抬起头,纯净而像黑葡萄一样两颗大大的眼睛看着祝令仪,“这是我唯一的愿望。” 而祝令仪一直平视在前方的双眼,闻言,忽地一动,落在秦淑月充满希冀与光明的脸上。 望着她的眼睛,望着她眸底的深渊。 深渊将她吸了进去。 【作者有话说】 嘿嘿,半夜出没,有人在看吗?(敲门)[奶茶] 恭喜以下读者们中奖!! 23685840:95点晋江币 39582047:95点晋江币 50521916:95点晋江币 52880114:95点晋江币 59711249:95点晋江币 61869484:95点晋江币 66094983:95点晋江币 73218025:95点晋江币 73917047:95点晋江币 74133798:95点晋江币 76576322:95点晋江币 [摸头][摸头]谢谢你们订阅支持!俺花会更加辛勤耕耘!![撒花][撒花]谢谢你们!!!(鞠躬) 90-100 第91章 画地为牢 ◎她们是天生的音伴◎ 窗外泄出一丝微风,风吹动她鬓角的碎发,祝令仪的眸光跟随着风的方向往旁边瞥去,移开了落在秦淑月的眸。 “只是这么简单吗?” 祝令仪似乎在自语呢喃,又似在询问。 可秦淑月却看着她,并没有说话。 低头看了一眼小提琴,秦淑月似有感触般拇指腹轻轻摩挲了几下琴身,眼角微微弯,而后举起双手将提琴递给她,“谢谢你的琴,琴声很美。” 祝令仪的目光重又回到秦淑月脸上。 目光懵懂,无害,纯净到就像是一碧如洗的蓝天。 又纯粹到像是璞玉,未经雕琢,极为珍稀。 她的眼睛是祝令仪在这世界上见过最漂亮的东西。 这样纯粹又美好的东西,却历经沧桑,裂出细纹,每每注视着这一双永远盛满悲伤的眸,祝令仪总想多看一眼,再看一眼。凝望着她,凝视着她眸中的悲伤畏缩,胆小与自卑。 却看不透她。 祝令仪有些木讷伸手,接过秦淑月递给她的小提琴。 她愣了一秒,有些不真实地低头,手指不经意一遍遍摩挲着小提琴琴身上的纹路。 “祝小姐……”秦淑月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吐出。她终于抬头看向祝令仪,看向她眸中的不解与木讷,又将头低了下去。 她总是不习惯于和别人对视。 每每与人对视,她的心脏总会跳动得极快,像漂浮在空中的颗粒,浮浮沉沉,落不下。 “谢谢。” 闻言,握住小提琴身的那只手猛然间动了一下,这种下意识的举动竟是连祝令仪都无法克制,无法控制。 她低头,正色望着秦淑月。 幽深琥珀色的眸中紧紧盯着她。 “手术费的事情……”秦淑月不擅长和人道歉。 在她印象中,她从未真切实地地和别人说过道歉。 道歉? 是。 以谢谢的口吻开口,向她诉说她的歉意。 经历之事种种之多,秦淑月的内心早就混乱了。 她是最恩怨分明之人,记仇,记恩,一视同仁。 从小学到现在,从未有一个人像祝令仪这个人一样令她纠结无奈,直到连这一颗心都在混乱。 宋佳佳,她讨厌,没有人比她更讨厌。 妈妈,是她这辈子最重要,最在意的人,是这个世界上对她最好的人。 爸爸,她讨厌,在得知妈妈手术住院之后,没回过家,就连医院也半步不曾登入。三催四请才叫来爸爸为妈妈签署手术同意书,可病危通知书下达后,他的选择不是救,而是放弃。 秦淑月恨过爸爸,但爸爸同样也尽义务按月给她打来生活费。虽没再回过家,也没再管过妈妈,可对秦淑月,他还是给了该给的钱,直到秦淑月成年。 所以秦淑月埋怨过他,恨过他,可也理解他。 但对于祝令仪。 秦淑月讨厌,恨,厌恶到连一步也不想接近她,可却因为“不得不”,她必须要留在这里,留在祝令仪身边,留在这个宿舍。 她打碎了祝令仪的花瓶,那时候她真心以为自己的下辈子全完了,赔偿金额不知繁几,但祝令仪非但没有责怪她,呵斥她,向她催要索赔,反而走到她身边关心她。 简直莫名其妙。 秦淑月极为想不明白。 正常人在看见自己最心爱的花瓶被一个毫不相关的人打碎了,第一要务不是发怒不是痛心花瓶,而是关心打碎她花瓶的罪魁祸首有没有受伤。 逻辑不通,行为不通,一切都不通。 可自从住进这个宿舍之后,让秦淑月想不通的事情太多了,多到秦淑月每一条每一件拿出来想,怎么想,都想不懂。 莫名其妙替她出头,莫名其妙请她吃饭,莫名其妙帮她收集证据,莫名其妙要跟她谈合作,还莫名其妙的,手机里只有她一个人的电话号码。 这是在彰显什么独一无二吗? 如果还是在高一,秦淑月或许会理解。 可现在,秦淑月完完全全就不明白祝令仪所做的这些都是什么意思。 她不懂,不懂,真的不懂! 到底是什么意思! 这些疑问,这些天,每一场睡眠,这些疑问就如同是她做过最可怕的噩梦之一。 她问祝令仪,想寻求一个线索,追问一个答案。 可祝令仪却避而不答。 那到底为什么要帮她啊! 曾经的自己,有钱有颜会弹琴成绩好性格善良温柔是所有同学老师眼里的神话。 那时候她想要什么没有,就算是要天上的星星也会有人帮她甘之如饴,趋之若鹜,爬天梯也得去帮她摘下来,就为得美人一笑。 那时候的她或许会认为自己有这个资本有这个能力,也具备被人帮助的实力。 因为她可以以同样的方式帮助回去。 锦上添花。 可现在这种雪中送炭,简直令秦淑月无法理解。 在她一无所有,凭什么有人会什么都不要地帮助她。 还是一个她此前素未谋面,只在传闻中听见过的这个女人。 素不相识,也毫无联系,更无什么感情可言。 一切都是因为一场误会,一场戏剧化的相遇。 她凭什么就会帮自己。 她凭什么要帮自己? 这时候的自己什么都不是,什么都没有,除了消耗时间和精力之外,帮她没有一点好处。 几乎是一笔稳赔不赚的买卖。 祝令仪是商人。一个最重利的商人,怎么会看不破这一层。 既然看破了,为什么还依旧一如往常,一切照旧。 就应该停手才对啊! 这些念头,疑问,几乎不知道在秦淑月的脑海里盘桓过多少次,多少回。 所以她混乱了。 祝令仪伤害过她,把她当佣人一样使唤来使唤去,和宋佳佳那群人一样,恶毒,傲然,目中无人,高高在上。 她们是一丘之貉。 可又不是。 有些时候,她看着祝令仪,就很像电视剧里的反派。 一个坏,坏不彻底,好,又好不彻底的反派。 亦正亦邪,任何事全凭心意。 既可毁灭世界,又可拯救世界,或者当一局外人,旁观世界。 祝令仪太复杂了。 复杂到,秦淑月无法理解,又高贵到令秦淑月无法靠近。 每每靠近她,总会有一种被灼烧着的感觉,又被刺眼的太阳光照得根本睁不开眼。 迫使她只能向后退,远离她,秦淑月才感到安全。 其实只要一直当一直缩在角落里的小白鼠就可以了,可祝令仪这只邪恶的猫却偏偏要把她吓出角落,裸露在太阳下,沐浴着温暖的太阳光,站在光下,会吸引更多的猫。 危险也在逼近她。 祝令仪打乱了她的生活。 将她一事无成的,没有希望的,干涸到快枯竭的生活打乱,将她所在的安全圈占领,好整以暇看着她惊慌失措的样子。 无比令人生厌。 但走进阳光下,秦淑月也和以前变得不一样了。 她贫瘠的心脏生出荒唐的希望,大雨如同甘霖,荒芜的土地萌出嫩芽。 她知道,这些希望,是祝令仪给她的。 是她在帮她。 恨与爱纠缠,折磨着秦淑月不知多少个日夜。 她不擅长道歉,所以每一句的道谢,都是一句抱歉。 但她并没有什么需要道歉的。 如果祝令仪听得出来秦淑月话里的用意,她一定会这样告诉她。 “……我没有很想帮你。”祝令仪沉闷了半晌,才终于告诉秦淑月。 别扭,拧巴,不擅长表达。 可秦淑月听得出来。 她想帮她。 就像那天祝令仪喝醉了酒硬拉着她去买东西一样。 她不擅长表达。 比起言语,她更擅长用行动来告诉别人,自己有在看着她,自己有在关注她。 秦淑月不能理解的一些内容,这一刻好像突然有些明白了。 “我知道。” 秦淑月嗯了一声。 祝令仪却看向她,眉头轻轻一蹙,又松开,她什么话也没说,只是轻轻耸了耸肩后转身。 刚想离开,祝令仪的脚步却一顿,侧眸想说什么,可喉结一滚,话落下肚,终究还是什么也没说。 祝令仪离开了琴室,却把应该留在琴室的小提琴带走了。 秦淑月回头望了一眼空荡荡的钢琴椅,神色微垂,欲言又止,眼神中却流露出一丝贪恋与渴望。 她爱琴,她爱琴声,对于每一分音符都拥有着极致的苛求。 而祝令仪的琴声绵绵却又充满力量,每一个音符音色长短,音量,无可挑剔。 她很喜欢祝令仪弹奏的琴声。 演奏的过程中,她们磨合得很棒,即使在此之前她们一次也没有排练过,也从未苦苦练过默契。 可就像是浑然天成,一切都是那么刚刚好。 如果是曾经,秦淑月从未为任何人而停下的脚步,或许会为祝令仪驻足。 她从前认为没有一人能配得上和自己合奏的那个音伴,也一定非祝令仪莫属。 短短的四分半钟,却是秦淑月永远也回不去的四分半钟。 她贪恋,贪恋属于从前的每一丝气味。 只有能在琴声中找回到过去。 可现在不是过去。 秦淑月牢牢告诉自己。 可她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过去。 这样的自己,或许会令所有人都无法理解,就连她自己也不理解自己。 她好像画地为牢,让自己永远停留在了过去。 这是一个极为危险的想法。 【作者有话说】 来迟了[爆哭] 最近实在是太卡文了。 两个人都意识到自己感情变化,可两个人的感情实在是太复杂了。 祝令仪还没有彻底了解自己的心意,而秦淑月也在逃避,没意识到或者也不敢面对自己的心,更何况她现在满心满眼全都是妈妈,无暇分身。 对于秦淑月一直追求想要的“过去”。其实这个含义很复杂,我也无法言尽其意,如果有能明白这个意思的宝宝可以在评论区留下你们的看法,我也很想看看你们的思考是什么,如果有讨论的话会更好,如果没有的话也没有什么关系,虽然我很希望看到你们的想法……(唔) 现在的剧情已经快到一半了,感情也是快到一半了,接下来就是写她们春节除夕的事情了,凌灵翎快出场了。还有人记得这个小姑娘吗哈哈哈哈~ 这个小姑娘一回来,会更加让小祝确定和明白自己的心意。 为她们的感情添把干柴,烈火烧得更猛烈些吧!~~[猫头][捂脸偷看] 第92章 第一次站在她身前 ◎夺过那把刀◎ 自从祝令仪为她承担了所有医疗费用后,秦淑月有史以来第一次睡了一个好觉。 她睡到六点醒了。 第一次睡醒之后没有着急忙慌起床。 她睁着眼,木愣愣地盯着天花板,眼神空洞,不知在想什么。 自从不用再为医药费犯愁,秦淑月整个人身心都轻松了很多。 她是特优生,学费只需要象征性/交上一点就足够了,又没了医药费像鞭子一样在秦淑月身后追着她赶,她的生活好似又变得像以前一样平静和缓起来。 闲暇时候去医院看看妈妈,大部分时间都在自己的房间里学习看书。 这段时间祝令仪好像很少回宿舍十天有九天都不见人影。 偌大的宿舍里,总觉得空空荡荡…… 她看了一眼手机。 二月十五除夕。 现在已经二月十日了,还有六天过新年。祝令仪家大业大,自然繁忙。 秦淑月就没什么可以忙的了。 妈妈的一家里就剩下她了,爸爸那边也不会需要她。 新年和中秋,是秦淑月最不喜欢的两个节日。 她的思绪微微一顿,放下手中停在书页上的笔,站了起来。 不知不觉已经在书桌前坐了一天了。 她扭头望了一眼窗外已经黑沉下来的天,转身走出屋门。 楼下佣人们依旧忙碌纷纷,却不约而同都没有发出声音,脚步像猫爪一样轻,如果不是人影攒动,轻到让人根本不会注意到她们的存在。 就算祝令仪不在,她们依旧井然有序地忙碌着各自的工作。 正在餐厅摆餐的那位见秦淑月从二楼走了下来,连忙招呼她道:“淑月,这里。” 秦淑月不喜欢听人叫她秦小姐,这总会令她整个人有种刺刺挠挠的感觉。 还是叫她秦淑月更好一点。 晚餐很简单,营养均衡,餐盘中三菜,外加一碗羊肉汤。 秦淑月小口小口吃完后自觉拿到厨房里洗了。 树影婆娑,微风阵阵,秦淑月盯着窗外的枝桠,拿起了挂在门边的外套。 女佣看见了,便问她:“是要出去吗?” 秦淑月点点头。 “出去消消食。” 虽然她也并没有吃多少。 女佣无奈地笑了一下,“本来也没有吃多少,出去一晃,胃里不更加空空?” 秦淑月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眸。 “那……我出去了。” “不要穿这一件。”女佣走到秦淑月身边,拿过她手上正抓着的那件褪色羽绒服,重新挂回衣架上,再拿起衣架另一侧那件白色的裘皮大衣。 “这个。” 她走到秦淑月身边亲自为她穿上。 “外边天冷,要穿厚一点。”女佣朝她微微一笑,露出白齿,“江助理的眼光真的很不错呢。” 秦淑月一愣,问道:“这是江非晚……” “这是江助理送给您的新年礼物。” 秦淑月垂下眸,并没有搭话。 显然,江非晚是祝令仪的助理,贴身助理,她的意思不就是祝令仪的意思吗? “江助理还让我带话给你,说她很喜欢您拉的那曲小提琴,有空能不能教教她。” 女佣为她拉上拉链,从上到下从两肩开始顺了顺衣服上的白毛,之后后退了两步,看了几眼,啧啧称赞道:“秦小姐,这件衣服很适合你。” 秦淑月微微弯了弯唇,“谢谢。”之后又小声道,“如果江助理有时间,我很乐意教她学琴。” 女佣朝她微微一笑,并没有过多言语,裙摆扫过一阵风,她转身离去。 冬日里的白天总是很短暂,黑夜来得如此之快,漫长而冰冷,仿佛要将世界吞没,堕入黑暗。 秦淑月走出电梯,抬眼,往鹤青苑外看去,明亮的月光高高挂在枝桠上,穿过树影婆娑,圈圈点点落在地上变成阴影。 窈窕少女的身影压在圆圆圈圈的阴影上,漫步在树下。 冷风徐徐吹来,像刀片一样刮在秦淑月的脸上。 她抬手挡了挡迎面吹来的风,有些不适地眯了眯眼。 可身上穿的这一件白毛大衣却将她的全身严严实实裹在温暖的温度里,秦淑月并没有感到寒冷。 穿在身上却很轻,就像是披了一层蚕纱似的。 学校里的路灯下晕着橙黄色的光,光下一点黑,影子又缓缓拉长,无限涣散后又出现在了第二个路灯下。 秦淑月低着头,踩着光,好像百无聊赖般盯着地面上橙黄色的光影。 “秦淑月!” 忽然,黑夜中不知从哪窜出一个黑影,猛地扑到秦淑月身边,一把扯住秦淑月身上的大衣。 余光在扫到黑夜中那个向她一闪而过来的黑影,秦淑月脑中警铃大作,抱着身上那件新穿的裘毛大衣练练往后退去,刚好避开了那只向她抓来的手。 冲出来的黑影猛地踩空,一头栽到地面,而秦淑月则低头紧张地四处看看自己身上的这件白毛有没有被拽掉一根。 少一根毛她都会很心痛的好吗。 还没等她仔仔细细看完,地上传来一阵怨毒到快浸出毒汁来的声音。 “秦淑月你这个贱人!你到底对我妈妈说了什么,你到底对我做了什么!!” 秦淑月抬眼望去,在看到地上趴着的那人是谁时她瞬间瞪大了眼睛。 瞳孔收缩成一个小点,眸底倒映着宋佳佳一脸可怖盯着她的脸。 是宋佳佳! 秦淑月看着宋佳佳如今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的样子,简直吓得瞪大了眼,又不可置信猛地往后退了几步。 这…… 这是宋佳佳? 秦淑月不禁又后退几步。 眼前这个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的女生,不修边幅,精神颓靡,眸中却闪烁着恶意的怒火。死死瞪着她,就像是地狱的无常,死都要拉个垫背的。 在秦淑月满眸懵懂震惊的目光下,宋佳佳站了起来。 她狰狞着双眼,一步步向秦淑月走来。身后拿着一把折叠的水果刀,步步逼近。 秦淑月没有看到那把别在宋佳佳身后的那把刀,而是看见宋佳佳现在这副似人似鬼的样子就足以令她震惊八百年的了。精神正不正常都不知道,秦淑月本能对她这副样子畏惧惶恐,不住往后退。 “秦淑月你给我去死啊!!!” “啊啊啊——” 整个校园里都回响着宋佳佳凄厉的尖叫声。 “等——等一下!” 秦淑月四处张望,旁边除了一个灌木丛外什么都没有,她伸手揪了一把灌木丛上的草,用力往宋佳佳眼睛里扔去。 见宋佳佳终于停下脚步揉眼睛,好容易停了下来,秦淑月惊魂未定,望着宋佳佳手上举着的那把小刀,连忙问道:“宋……宋佳佳,你,有什么话你好好说,我告诉你嗷我已经报警了……你你,你回头是岸还,还有……一线生……” “放你的狗屁!” 宋佳佳失了智一样尖声打断她。 “你报警了是不是,你还对我妈说了什么,你到底对我们宋氏集团做了什么!”宋佳佳双手持刀,刀尖闪过一丝寒芒直直对准秦淑月的眼睛。 “不……不是你!”宋佳佳忽然自顾自自语起来,“就凭你这个穷囊有什么能耐!” 宋佳佳嗤笑一声,“秦淑月,你可真能耐啊,嗯?你什么时候傍上祝令仪了嗯?你到底贱不贱啊你到底要不要一点脸啊秦淑月!” “你到底为了达成你的目的要做多少不择手段的事情,你有没有一点羞耻心。” “酒吧夜女,陪客,喝酒……”宋佳佳边数着,边肆意大笑,不断观察着秦淑月的反应。 一点点由镇定变得窘迫,不安,再到颤抖,看着秦淑月害怕到快要尖叫的模样,宋佳佳很得意地看着她。 “秦淑月,你就是个不折不扣浪荡的妓女!” 最后这一句宋佳佳几乎是吼出声来,双眼猩红地瞪视着秦淑月,“就你这样的烂人,烂命,你凭什么跟我上一个学校?你凭什么和我坐在一间教室,你凭什么考得成绩也比我高,更受老师喜欢……为什么所有好事都是你的?为什么?为什么!你不配,秦淑月,你不配!!” “你该知足啊……秦淑月。”宋佳佳不解地歪了一下头,“我们每年向学校交那么多学费,投资,就连你的学费都是我们这些人帮你交的,你所拥有的一切奖学金,都是我们资助给你的。” “你该感恩啊……你就应该对我们感恩戴德,你明白吗秦淑月!!” 宋佳佳竭尽全力地嘶吼着。 宛如一个疯魔的恶鬼。 看着宋佳佳如今癫狂的样子,秦淑月不断摇头。 “不……不是这样……” “就是这样啊秦淑月。”宋佳佳忽然大笑起来,“就是这样,秦淑月。你就是天生的妓女。” “你真贱,勾引祝小姐和你上了几次床?她才帮你,帮你跟我宋氏作对!”宋佳佳的嘴角越咧越大,拿着那把刀渐渐逼近还未回过神来的秦淑月。 “你该死,你就该去死啊!!!” “不,不!——”秦淑月“啊”地一声,双腿像灌了铅似的,猛地往地上栽去,整个人往地上一坐,双眸含蓄着泪光,神色像一只惊慌失措的小鹿。 被猎人赶到穷途末路,只有待宰的份儿。 宋佳佳的嘴角咧得极高,整张脸扭曲地盯着秦淑月。 高举着刀,刀尖在橙黄色的灯光下闪过一丝芒光,直指秦淑月的眼睛。 “去死!——” “啊!!!——” 秦淑月紧紧闭起眼睛,眉头几乎扭成一个麻花,双腿不*住发软打颤。 死亡,好像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疼…… 可还未等疼痛抵达,风夹杂着一丝熟悉的味道,一阵含着冰雪似的声音从她面前响了起来。 “宋佳佳,你又多了一项罪名。” “杀人未遂。” 下巴微抬,凛冽的下颌线直对被何静一脚踹飞的宋佳佳身上,眸光冷淡注视着她。 【作者有话说】 来啦来啦,梳理了一下大纲,好多了[捂脸偷看] 第93章 祝令仪,你受伤了 ◎你在关心我吗?◎ 面前扫过一阵风,紧接着一道黑影站在了秦淑月的面前。 一袭黑色毛绒大衣,却衬得她的身躯高大,背影绰约。脊背直挺着,从容不迫站立在她面前。 祝令仪弯下腰,屈尊降贵般弯腰从地上捡起那把沾染了血的刀。 她握住刀柄,指尖轻抵在刀尖上,眸光冰冷地透过刀尖闪烁着的寒芒看向狼狈倒在地上的宋佳佳。 宋佳佳的双眼猩红,双手被何静紧紧锁在身后。 眸中透着痛恨的光,她抬起头看了祝令仪一眼,又透过她的身影看向其身后的秦淑月。 最后又将眸光转回祝令仪身上。 高贵,从容,眸光淡漠。 就算是手背上不慎被刀尖划了一刀,鲜血不受控制地挤破血管与皮肉向外涌出,她也依旧定定站在那里,好似感受不到痛一般,像一尊雕塑,屹立在风雪中,不曾有一丝动摇。 看着她永远都是这副事不关己的模样,宋佳佳恶心到简直想吐。 她死死盯着祝令仪,嘶哑着从嗓子里撕扯出一句话,“一报还一报……” “我妈害死了你妈,所以你就想让我死。” “让我去替你妈偿命是不是!!” 宋佳佳因愤怒眼球凸出,整张脸变得扭曲至极。 秦淑月则在祝令仪身后吓得脸色苍白。 “嘀嗒……” “嘀嗒……” 秦淑月的耳边一片模糊,并不知道她们之间的纠缠,也听不懂她们说出口的话。 她的目光紧紧被祝令仪手背上滴落下来的血,怔愣一瞬,趴在地上的手指微微蜷起。 面对宋佳佳愤怒质问,祝令仪的神色依旧没有变化,就连是眸光也一动未动。 她淡淡开口,语气中似有一句不屑,“偿命?” “你这条贱命,够还我妈哪根头发?” 闻言,宋佳佳被何静压着的身躯猛地往前冲去,何静面不改色地又把她拖了回来。 宋佳佳紧紧咬着后槽牙,死死盯着祝令仪。 “那你为什么要与我作对,为什么要与宋氏集团作对!” 祝令仪却罕见打断别人的话,不耐烦道:“那是你们应得的。” “你变成这样难道是我一手造成的吗?” 祝令仪朝她走进了几步,高大的黑影淹没在宋佳佳的眼前,与身俱来强者的威压逼近宋佳佳。 她轻描淡写地看着宋佳佳,眸光中夹杂着冰冷的凛冽,这样的眼神宋佳佳一触便立即躲开。 她别过脸去,不再看她,反而将目光落在一直呆愣在地上的秦淑月。 下一刻,冰冷的刀背贴在宋佳佳下巴上。 祝令仪轻轻一挑,她望着秦淑月凶狠的目光随着祝令仪挑起刀背的动作而移开,刀尖抵在宋佳佳的喉管处,只要再轻轻往前一推,就会戳穿她的喉管。 望着宋佳佳越来越惊恐的目光,祝令仪嗤笑一声,将刀尖又往前顶了几分。 “宋可蔚教出来的好女儿。” 祝令仪停顿了一下,轻视地扫了她一眼,“就是这么的欺软怕硬。” “疯子……” 宋佳佳指着祝令仪的鼻子骂道:“你就是一个疯子!” 听着她不痛不痒的骂声,祝令仪压根就没把她的话放在心上。 “是你妈放弃了你。”祝令仪轻嗤了一声,“将转移的资产移到自己女儿身上,佯装是自己女儿转移了公司资产,从而免逃责任……” “宋可蔚的手段,一直都没有变过。” “连对亲女儿都下得去手。” 说罢,她看了一眼何静,“带她走吧。” “祝令仪……” 看何静没有丝毫动容,反而真听着祝令仪的话要带她走,宋佳佳一把跪了下来。 双眸流泪,流下悔恨的泪水。 死死拽住她的衣袖不松手,就像在抓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哽咽地望着她,“令仪……” “小时候,小时候我和你还一起荡秋千……那时候你坐断了秋千,是我找来了绳子,把秋千修好的……你妈妈去世那天晚上你发高烧,也是我,是我……” “你还敢提我妈!” 祝令仪一把甩开宋佳佳的手,怒瞪着宋佳佳,脸上浮出怒气,袖下的双手紧紧攥着,好似要将手心抠出五个洞来,可她却没有丝毫痛感似的。 浑身散发着冷气,整个身子几乎都在颤抖。 何静拖着不住哭泣流泪的宋佳佳离开。 哭声越来越小,可祝令仪仍握紧拳头站在原地。 一阵冷风吹来,轻轻挂在祝令仪头发上的头绳掉了下来。风吹起她的发丝,凌乱地随风飘动,久久没有落下。 两只手的手背上传来丝丝暖意。有两只小手轻轻拨开她的攥紧手心的每一根手指,左手背上的伤因为撕扯伤口越扯越深,越扯越大,一道狰狞的伤口上不断往外汩汩冒着血。 祝令仪缓缓低下头去,只见秦淑月正默默埋头,一边拨开她的手指,一边为她擦拭掉从手背一直到手臂上的血。 两条眉头紧紧蹙着,眸中的神色不知是心疼还是恐惧。 拿着那把刀的手心被她轻轻拨开。 “叮当”清脆的一声,刀掉在坚硬冰冷的地面上,祝令仪的手心一松,转而她倏地举起手,将秦淑月紧紧圈在怀里。 茉莉的味道扑面向秦淑月身体的每一寸挤去,将她的全身包裹。 “……??!” 秦淑月整张脸都紧紧埋在她的怀里,一下就缺氧了。她挣扎着露出小脸,深深吸了几口冷气,嫌空气太冷,又把脸埋在她毛绒绒的衣服里。 若真要说,秦淑月觉得她俩今天衣服穿得挺像的。 正当她走神之际,祝令仪却又将秦淑月往自己怀里贴了贴,秦淑月被她抱着快喘不过气来。 她又惊惶地往四周望去,生怕有人看见。 秦淑月从来没当过小偷,却在今天体会到什么叫做做贼心虚。 “放……” 秦淑月捂在她怀里,挣扎着说道:“放开……” 可祝令仪却不放手,反而抱得更紧了。 秦淑月却紧紧皱起眉,“你手上的伤……” “你在担心我吗?” 祝令仪将头埋在她白绒绒的毛里,轻声问道。 声音中清冷,却充斥着疲惫。 口水哽在她的喉咙,她顿了一下,吞咽了一下口水,而后摇摇头,“是你帮了我,你还受了伤。” “……那你担心一下我好不好。” 秦淑月狠狠顿住了,连挣扎着要挣脱她怀抱的手也不禁顿住了。 她蹙眉,闻言十分不可置信,整张脸几乎都愣住了,“你……你今天喝醉酒了?” 祝令仪闭眼,长长吸了口气,轻轻吐出。 搂在秦淑月后背的那两只手指尖颤了颤,下一刻,她没有再犹豫,松开秦淑月。 她转身,速度快到秦淑月只看到一个残影。 祝令仪大步流星,飞快离开了。 如瀑般墨黑丝滑的发丝轻轻扫过秦淑月的脸颊,她顿了一下,再眨眼,已经看不见祝令仪的身影了。 只有地上落下的那根发绳证明她来过的痕迹。 秦淑月望着躺在地上的那根发绳,弯下腰,将发绳捡起。 盯着看了许久。 一个深红色的发圈。 发圈上还残留着只属于祝令仪身上茉莉的味道。 发圈安安静静躺在秦淑月小小的手心里,甚至比她的手还要再大一点。 秦淑月的手指微微蜷起,指尖微微触碰到发圈,又极快弹开。 不知愣在原地多久,她才将发圈放回口袋里。 本来想出来散步消食,如今发生这档子事,秦淑月也没心思再在外面继续逛了。 她深吸一口气,转身往鹤青苑的方向走去。 虽然不知道宋佳佳为什么会突然以这样的面貌出现在秦淑月的面前…… 她怎么会变成那样。 秦淑月想不明白,很想去找祝令仪问个明白,她究竟做了什么,让宋佳佳变成这样…… 在她看不到的地方,祝令仪到底还为她做了什么。 秦淑月走出电梯,打开601的门,女佣走到她身边,贴心道:“我帮您。” 她摇了摇头,并不想连脱衣服的事情都需要别人来代劳。 可女佣却在秦淑月动手脱外套之前惊叫一声。 她连忙回头,似乎是受不了旁人高声惊呼,她表现得比女佣还要惊慌。 秦淑月惊慌疑惑地看向女佣。 女佣指着她后背上的那片红红的血迹,不禁惊呼,结结巴巴道:“你,你的……血,是血……” 秦淑月赶忙脱下外套,将外套拿在手上,看向大衣后背的那片不是很清晰的血迹。 断断续续,却黏在每一根白色的毛上。 “您受伤了吗?”女佣急切问道。 秦淑月木楞地摇摇头,“不是我……” 她抬头看向女佣,“是祝令仪。” 女佣忙张大嘴,神色比刚才更要惊讶,“小祝总?她?小祝总怎么受伤了?严重吗?” 她们好像对祝令仪受伤有着很大的反应。 这种像条件反射一样的反应不禁让秦淑月产生一种错觉。 祝令仪好像会经常受伤。 而且还会很严重。 于是带着这一丝疑惑问道:“你们小祝总,会经常受伤吗?” 女佣张大的嘴几乎能够塞下一颗鸡蛋,在听到秦淑月的疑问后,才渐渐缓过神,可仍忧心忡忡,看向秦淑月,“小祝总要紧吗?受伤严不严重?” 秦淑月摇摇头,“不严重。” 女佣听到秦淑月准确的答复后才放下心来。 她拍了拍胸口,“还好还好,不严重就好,我现在去联系江助理。” 女佣刚转身要走,又回头望向秦淑月,“对了,您知道是谁伤了小祝总吗?” “宋佳佳。” 一听到这个名字,女佣的反应很奇怪。 不知道是惊吓还是震惊,总之这个反应不算太好。 但还没等秦淑月说明前因后果,女佣就已经一溜烟跑到座机边,拨打江非晚的电话,急声对电话里道:“听秦小姐说小祝总被宋佳佳……您知道?那就好,您知道就好,我挂了……” “嗯好……” 电话那头不知说了什么,只见女佣挂完电话后神色还算正常,没有刚刚那般急迫,秦淑月提着的心也跟着放了下来。 她将那件沾了血迹的大衣拿在手里,准备拿起卫生间洗掉。 女佣走到秦淑月身边,拿过她手中沾上血迹的大衣,道:“我来就可以了。” “秦小姐,您睡前还需要再吃药。” 秦淑月拿过女佣手上的那件大衣,“不用劳烦了,我会处理血迹。” 她不喜欢麻烦别人,更何况还是洗衣服这么一件小事。 见秦淑月态度坚决,女佣也没有再坚持,和她闲聊几句就继续去忙自己的事情了。 秦淑月拿着这件大衣走进卫生间,先倒一盆温水,将沾染上血迹的那片痕迹放进热水里浸泡了几分钟。 血还未彻底凝结,轻轻用温水一泡,血迹就淡了许多。 她又用手轻搓了几下,血迹就浸泡在热水里,秦淑月倒了一盆水,又接了一盆清水,重带过一遍大衣。 做完这一切后,秦淑月忽然双手捂脸,瘫软在卫生间的地上。 【作者有话说】 [奶茶]两个宝宝都好可爱[奶茶] 第94章 没有她(修文) ◎我不知道我该怎么活下去了◎ 自从那天晚上之后,秦淑月没在学校里再碰见过宋佳佳。 连同梁琦那群,之前在学校外围堵过秦淑月的那些男生,食堂包子铺的老板娘,从上到下大换血,连带着食堂经理也重换了一个。 当然,秦淑月对此毫不知晓。 她一向不喜欢留意身边的变故。 大部分时间都在低着头专注做自己的事情,提着灰蒙蒙的帆布包,拍拍衣角,不留半点尘埃离去。 有人被人欺负了,那人必会气恼当场反击揍回去。 这是一般而言的逻辑。 可秦淑月却只想逃。 逃走了,逃到别人找不到的地方去,自己就不会受到伤害了。 她很懦弱。 连她自己都讨厌自己现在这个囊货的样子。 可她偏偏又无法去做。 她没有勇气。 二月十四。 离除夕还有一天。 徐墨再怎么拖延也必须离开了,离开的时候连年夜饭也没来得及吃。 走的时候一身孑然,除了把她那件经常穿着的黑色皮夹克给带走之外,身外之物分毫未取。 这样潇潇洒洒,闲情雅致,和来送行的一众人谈谈笑笑,仿佛只是一场几个月的出差。 她总会回来。 可众人都知道,徐墨这一离开,又是不知多少年才能回来…… 登机时,望着排排站在她前面的几行人。 最前面一排是她的父母,旁边是双眼红红,还强忍着的徐廉,紧接着后面高家老太爷和一脸囧样的高尹。 高尹跟徐墨没什么感情,二人从小就不对付,长大了更是除了正经公务外也没说过几句话。 他更像是代替祝令仪来送行的。 无聊…… 高尹不停往四周看去,脚底像抹了油,一点一点蹭在地上,不一会儿就抹没影了。 他们两家对面站着祝令仪的父亲,继母和祝翊,几人都来送行。 徐墨轻轻扫过一眼,礼貌向他们点了点头,迅速将目光移开,又迅速在人群中望了一圈。 明知没有结果,却还是扫了一圈再收回。 徐墨眉眼微弯,架在高高鼻梁上的透明眼镜框架上透着一丝高智的清冷感,连带着眉眼处的那抹笑也淡去了。 她轻吐,似在不满嘟囔,“没来啊……” 看了一眼手表上的时间,她与来送行的众人一一道别,又在人群中望向那个空缺的方向,不禁轻挑了一下眉头,“祝令仪……” 像是想到什么,徐墨又勾了下唇,略显无奈摇头,“你还是一点没变。” 机舱关闭,飞机缓缓起飞。 趁着还能看到他们,徐墨又抬眼看了一眼在机舱外的众人。 眸光瞥见父母鬓边的白发,母亲强忍着泪光看着这个令她尤为骄傲的女儿,父亲则挺直脊背,眸光淡淡,手指却在手心不停摩挲。 徐墨皱紧了眉头,似是不忍,想笑一笑,可最终还是将脸瞥过。 高家老太爷的目光里无比艳羡,眼眶中闪烁着泪光,口中边低低呢喃着徐墨这丫头成才,安慰着徐家二老,边又恨铁不成钢地低头骂了一句自家不肖子…… 头一低,高尹已经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高老太爷双手握在拐杖上,用力重重锤了两下地面,无奈闭了闭眼。 飞机起飞,渐渐没入云层,墙角一件灰色的衣角也一闪而过,迅速消失不见。 高尹正尿遁,计算着时间从厕所出来了。 他走到洗手台上洗手,习惯性抬头往镜子上一瞧,一个熟悉身影正逆着人流往出口的方向走去。 他揉了揉眼睛,似是不敢相信,再睁眼定睛一瞧,正不疾不徐走在人群里的那个女人,不是祝令仪还是谁 高尹立抽出一张纸擦干双手后极快往垃圾桶里一丢,转身一个健步飞了出去。 极快穿越在人流中,人流中前胸与双臂不小心撞碰在他厚厚的羽绒服上,脚步也不自觉放慢。大冬天硬是挤出一身薄汗来。 走出人群,出了机场,左右一望,四周空空荡荡,哪还有那个熟悉的身影。 高尹蹙了蹙眉,小声嘟囔一句,“或许……只是看错了?” “那怎么可能是祝令仪呢?她向来不会出席这种场合。” 高尹又不确定抬头又望了几眼,确认刚才只是自己看错了,他挠挠头,目光犹豫地看了一眼,继而转身离开了。 而在他转身的那一瞬间,一辆黑色轿车迅速离开机场,只剩下白气腾腾的尾气。 祝令仪回到宿舍的时候,秦淑月还没回来。 这时候她应该在医院陪妈妈。 说来也奇怪。 哪有不进病房照顾病人的家属。 秦淑月就算一个。 祝令仪不能理解为什么秦淑月不争分夺秒去看妈妈。 若换做是她,哪怕有机会再让她看一眼,哪怕…… 祝令仪闭了闭眼。 她缓缓吐出一口浊气,眸中因混沌而染上的情绪眨眼间消失殆尽,翻涌而上的情绪一瞬间重又回归心底,一块巨石狠狠压在她的心上,密不透风地将她所有不该出现的情绪统统封闭下去。 再睁眼,祝令仪的眸中又恢复一片清静与平淡。 她低头默默打开601的宿舍门,静默的气息扑面而来,她轻轻吸了一口气,寂静得让祝令仪心跳漏跳一拍。 江非晚跟在她身后,见祝令仪顿在门口,神色瞬间一凛,她连忙从后面挤出一个脑袋看向门内,作势就要将祝令仪护在身后。 可祝令仪却淡淡挥了挥手。 她冷淡地掀了掀眼皮,转身道:“去医院。” —— 秦淑月一直趴在门口,透过门上的小窗子看向病房里面。 看向病床上那个骨瘦如柴,只隆起一个小小鼓包的小人儿。 苍白而插满管子的那张脸藏在帘子后,病房会时常通气,窗子也时常会开一阵子,不过现在天气渐冷,窗户也只咧开一个小缝。 风挤过窗户的缝隙,吹进病房内,帘子轻微吹动着,妈妈安详紧闭的双眼若隐若现地显现在帘子后。 秦淑月站在病房外,手紧紧扒在门后,指尖颤颤蜷起。 看着妈妈的样子,她总会红了双眼。 “护士要进病房换药了。”余娴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秦淑月身边,跟着秦淑月的目光往病房里看了一眼,目光又定格在秦淑月身上。 秦淑月嗯了一声,她移开身子,让出空间供护士们推车禁入。 余娴走到她身边,眼神转向打开的病房内,一股极为浓烈消毒水的味道扑面而来,她早已闻惯,但还是冷不丁被呛了一下。 她低低轻咳了几声。 秦淑月的神色并没有变化,她站在余娴对面,目光看似是停留在她身上,实际上却是在看向在她身后那堵墙。 可有些不适应,最后还是将头低了下来。 半年就足够改变一个人的生活习惯了。 何况是三年。 “徐医生在临走前为你的妈妈做了十分详尽的治疗方案。”余娴顿了顿,看着里面正在换药的护士们,说道,“刚刚进去为你妈妈换药的护士就是那天为你妈妈做手术的医生们。” 末了,她又强调一句,“她们都是徐墨亲自带的学生,她们会严格按照遵循徐墨的治疗方案。” 秦淑月回头看了一眼躺在病床上的女人,眼神中充斥着担忧。 “嗯。” 她忧心忡忡地嗯了一声。 徐墨…… 回忆起那天徐墨一马当先冲在最前线,把妈妈推进病房内,脸上疲惫的神色怎么藏都藏不住。 她已经拼尽全力了。 况且,李医生也告诉过她,‘这几乎就是一场必死的手术。’ 经此一术,秦淑月对徐墨的医术心服口服,自然也放心了。 病房里的护士们上下忙碌着,带着白色的帽子,身量高挑,隔着口罩也能看见她们的鼻梁极高,皮肤极白。 头发整整齐齐盘好放进白帽里,可零零散散黄色的碎发露在帽子外面。 秦淑月收回目光。 “她们会说中文吗?” 她问道。 余娴方才一直在观察秦淑月的反应,见她往病房里四处张望,以为她是在看妈妈。 没想到她竟是在观察徐墨留下的那几个外国人。 余娴轻轻勾了一下唇,似是被秦淑月这样的反应逗笑了。 她无奈摇了摇头。 “会。” 余娴道:“徐墨不轻易收学生,若收,首先最必要的条件就是会说中文,当然,水平也要够高。” “二者缺一不可。” 余娴朝秦淑月眨了眨眼。 秦淑月嗯了一声。 “看起来,你很了解徐医生。” “我们是同校毕业生。”余娴并没有打算隐瞒,很痛快地告诉秦淑月,“我上到大四的时候家里破产了,妈妈跑了,爸爸跳楼自杀了。那时候我在国外读四年级,还有一年本科毕业和两年研究生没读。” “学费一年很贵,一年要70万吧,读研究生的费用几乎还要再高一倍……”余娴眯了眯眼睛,似乎正在尘封的记忆中找寻当年的记忆出来,“在国外那种地方,还是读医学,没钱就是死路一条。” 她的语气很轻松,就好像这些事情并不是发生在她身上的,而是像饭后八卦一般说着别人家的八卦。 她一抬头,见秦淑月正聚精会神地盯着自己。 那眸中的神色担忧,伤心,还有惋惜。 很可爱的情绪。 余娴已经三十多了,回忆从前发生的事情就像是在上辈子的事情似的。 “毕业前夕,我都已经打印好退学申请了。” 她轻轻呼出一口气来。 “大四没读完就退学,没有学位,没有学历,回国我不也不知道要干什么。”余娴的眼神中闪过一丝迷茫。 就算现在已经熬过那些令她喘不过气来的日子,但说到这些话的时候她的眼睛里依旧还是迷惘。 从前没想通的事情,就算是到了现在,她依旧还是想不通。 “我想……” 余娴的目光深了几分,“那时候没有徐墨,没有她,我不知道我该怎么活下去了。” 【作者有话说】 [奶茶][奶茶] 大家下午好呀![墨镜] 第95章 控制不住我自己 ◎关于你的一切◎ 徐墨释然地笑了一下,对一脸凝色的秦淑月挥了挥手,弯了弯唇,“我欠她的,我早就还不请了。” 秦淑月愣了一下,她迟钝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为什么?” 余娴摸了摸秦淑月毛绒绒的脑袋,她歪头想了想,也没有想出一个答案来,“大概……是因为……” “不知道怎么还了吧?” 余娴摇了摇头,耸耸肩。 她也不知道该如何作答。 可秦淑月的眉头却越皱越紧,她依旧不解,继续问她:“她为什么要帮你?” “余医生,她为什么会帮你?” 她的双拳紧紧蜷起,缩在衣袖里,疑惑神色也越来越深,整个身体也越来越紧绷。 可那一双小鹿似湿漉漉的双眸中却充斥着大大的疑问。 仿佛这个问题也深深困扰着她。 余娴没想过秦淑月的反应会比她还大,眸色也尤为较真。 她张了张口,刚想说什么,正注视着秦淑月的目光忽然一顿,转而瞳仁一动,定定望着秦淑月身后的那个身影。 还未说出口的话哽在喉头,又默默咽了下去。 她朝秦淑月挤了挤眼,并未再顺着她的话说下去,“冥冥之中,自有缘由。” 说罢,余娴再无言语。她双手插兜,潇洒利落转身离去。 离开时又往秦淑月的身后看了一眼。 就好像秦淑月身后站着什么人似的。 就好像有一双眼睛一直在背后定定注视着她,如芒在背,那阵鸡皮疙瘩的感觉又悄悄爬上秦淑月的两条胳膊。 身体比她率先感知到危险。 秦淑月缓缓转身。 眸一抬,白色的墙面前立着一个极为漆黑高大的身影。 女人双手环胸,灯光打照在女人分明的五官上,一双眼与唇隐没于阴影中,叫人看不透女人究竟是什么情绪。 身上一件黑色大衣,附着在皮毛上的亮片在灯光下耀眼无比,大衣好似包裹住她整个身体,连双腿也淹没。 通体一身黑,与她身后身后白得发亮的白墙几乎行程鲜明而强烈的对比。 虽看不清女人眸中的情绪,可那道炽热的目光一直没有离开过秦淑月。 脑中不自觉想起那天晚上她莫名抱住自己,说的那些话……吓得秦淑月汗毛倒竖,登时转身就想跑。 可刚想跑,又想起她手背因她而受的伤。 迈出去的脚步就这么顿住了。 正当她犹豫不知该怎么决策时,垂在大腿两侧的手被人从身后缓缓牵起。 温暖得几乎烫了一下秦淑月。 她下意识就想缩回手,可身后的女人握得更紧了,也更是强势将她往自己面前拉了拉。 “放手。” 秦淑月深深吸了一口气,吐出一口气,酝酿了很久,好不容易稳下情绪,可话一说出口又变得颤抖。 祝令仪没有说话。 盯着她不小心从羽绒服露出来犹如天鹅般雪白的脖颈,祝令仪的呼吸微微一顿。 仅一刹,她立刻转移目光。 手上的劲却不自觉收紧。 面前的人儿轻轻闷哼了一声,女人才猛然回过神来,手上的力微微泄了一点。 秦淑月又抽动了两下,手腕依旧纹丝不动地圈在她的手里。 她垂下眸,压着某种不知名的情绪,语气闷闷,却强硬道:“放手!” 见祝令仪依旧紧紧握着不放手,又一句话不说,秦淑月彻底恼了。 “你能不能不要对我这样!” 秦淑月愤愤转身,眼尾似也洇了些情绪的红。 她奋力甩开祝令仪的手,接连后退了好几步,眸光紧紧盯着祝令仪,不可思议又带着显现出来的愤怒。 可祝令仪至始至终只是盯着他看,一句话也不说。她又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目光下落,合了合身上这件褪色的羽绒服,往祝令仪身后电梯的方向走去,匆匆与她擦身而过。 可刚做完这一切,秦淑月就后悔了。 她站在电梯里,看着反照在电梯内部空间里的自己,她又把头低了下去,紧紧抱住头。 她不应该用那样的语气说话的。 ……毕竟她才帮过自己,做人不能这么没良心。 可是自己每次在遇到祝令仪时,总会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 她懊恼地重重拍了几下自己的头。 “……对不起……” 秦淑月站在电梯里小声诺诺道。 可是除了回声她自己听到之外再没有人听到。 她不该这么说话的。 可她也不知道为什么…… “叮”的一声,电梯门开了。 外面的灯光忽然刺了一下秦淑月的眼睛,她用手挡了挡,有些僵硬地抬起脚步走了出去。 冬天的黑夜总会来的快些。 秦淑月走在冰冷的街道旁,双手紧紧抱着自己的双臂。 冷风呼呼像刀子一样刮在脸上,她阖了阖眼,感受着冷风丝丝吹来,她却不觉得寒冷。 风里好像还夹杂着一丝冰霜。 过了今晚,明天就是除夕了。 看着家家灯火通明,街上冷冷清清,卷起一地残风,又一地,穷穷无尽。 秦淑月低下了头。 一家人团聚…… 这样的日子在秦淑月的脑海里几乎只剩下一团模糊。 她漫无目的地走在街上,心中思绪却杂乱得很。 她脑子里忽然一下子想起很多事情,可最终这些事情终究又化为一件事情。 祝令仪的脸。 她满脑子里都是祝令仪那一双令自己怎么都忘记不掉的眼睛。 不管秦淑月怎么凶她,她一双眸子里总是平淡无波,只静盯着她看。 溺在她的目光中,秦淑月心底慢慢滋生出愧疚,而后边想爬墙虎般迅速爬满她一整颗心脏,一发不可收拾。 …… “嘶。” 秦淑月停住了脚步。 她捂住了脑袋。 思绪太多太杂,已经乱到她无法处理,脑子总会在想有关祝令仪的事情时自动变得空白。 除了想起她的那一双眼睛之外,想起秦淑月每一次遇见她都不禁想远离逃避,无端愤怒的态度。除此之外秦淑月再也想不起来其他事情。 好像有关她的记忆都已经自动被大脑抹去了。 与自己的大脑作对的后果就是钻心的疼痛,连其他的事情都会遗忘。 她走到一个公交站台下,虚弱地撑着身子坐到座位上。 她捂住脑袋,痛苦喘着气。 想不起来了…… 她忘了…… 而这时,她挂在手臂上那只破烂褪色的帆布包忽然振动起来。 秦淑月一愣,无力抬起头,脑袋和身子撑在身后的广告牌上,从帆布包里拿出手机,接起了电话。 “秦淑月。” 对面那头是一个粗犷的男音。 在听到这个声音的一瞬间,秦淑月的瞳孔猛地一缩。 而后手指一根一根松开,“啪”的一声手机摔成粉碎。 在手机摔在地上彻底坏掉前一刻。 扬声筒里冒出两道声音。 “我知道你在哪里。” “你以为换了手机号我就找不到你了吗?” 【作者有话说】 酒还没醒,昨天喝得太高了,今天早上六点半起来去做志愿者,现在头还是晕晕沉沉的,今天就先更这么多,明天继续![撒花] 第96章 断你妈妈一切医疗费用 ◎按我说的做◎ 一个身影缓缓弯下腰,将地上的手机捡了起来。 刚翻过手机,还没看见屏幕,就立刻被坐在凳上的女人一把夺过手机。 “不要看!” 秦淑月紧紧将手机护在怀里,低着头,眼神飘忽。 祝令仪深深望了一眼,并没有要从她手上拿起手机继续深挖下去的意思。 “嗯。” 她没有说其他的,只是淡淡嗯了一声。 秦淑月却仍紧紧将它护在怀里。 “手机坏了,去买个新的吧。” 祝令仪轻声道。 秦淑月张了张唇,抬头望了她一眼,又将头低下。 摇摇头,“不用了。” 祝令仪并没有接话,而是转头四周望了一眼天气,呼出去的气都是冷得冒白气。 她拉了一把秦淑月,“回宿舍。” 秦淑月挪了挪屁股,想站起来,四肢却使不上力气,一直往下压着。 “……” 她没有动。 祝令仪一向是没什么耐心的人。 她拽着秦淑月的胳膊一下把她拽起来。 “走。” 不管秦淑月怎么抗拒,祝令仪依旧紧紧拽住她的手,打开后座上的门,一把将她推进车内。 “砰”的一声关了车门,打开副驾驶坐下。 “走。” 祝令仪冷淡下令。 司机立刻发动车引擎,车子一个箭步飞了出去。 秦淑月躲在黑暗的车座里,一动不动,像墨水一样浓黑的眼球睁得大大,瞳孔里却盛满浓烈的恐惧,连带着整个身体都战栗着。 她支起双臂紧紧抱着自己,双唇却在颤抖。 身体冷到冰点一般,她浑身都僵硬了。 车子很快停下了。 祝令仪下了车,却并没有打开后座*。 秦淑月木讷讷眨了眨双眸,一点一点,慢吞吞,撑着坐垫坐起身。 双手不安地搓动着,目光惶惶看向车内封闭的空间。 司机纹丝不动地坐在驾驶座上,双手不离方向盘,好似随时待发。 手指不安扒拉着车垫,看向司机的目光犹豫又停顿,询问的话在秦淑月的喉咙里滚了滚,张张口,最终还是咽了下去。 一双黑而灵动的双眼看向车窗外,外头树影婆娑,灰蒙蒙的天气,黑压压的天空,却张灯结彩挂着红灯笼,一派喜气洋洋。 秦淑月默默收回目光。 透过车窗她看见了祝令仪向轿车走来的身影。 她没有丢下她。 秦淑月松了口气,紧握着双拳的手也缓缓松了几分。 一时间,她又将眸低下。 落空的期待又被填满,她的心脏像提琴上的音符,上下跳动着。 “啪”的一声,祝令仪打开副驾驶坐下,她的身上好像裹了一层外面的冷风,伴着她身上的那股淡淡的茉莉清香,向秦淑月身上飘去。 祝令仪的头没动,目光冷淡直视前方,手随意一丢,直直朝后座扔了一个盒子到秦淑月双腿上。 双腿猛地感受到一个不轻不重的重量,砸在腿上却并不疼痛。 祝令仪控制好手劲,并没有砸痛她。 秦淑月却愣了一下。 “嗯……?” 她疑惑地低头看去。 一个长方体白色盒子躺在她的双膝上。 秦淑月疑惑地将它拿起来,有些熟悉,却又陌生的感觉停留在她的手心里。 车里并没有开灯,长方体盒子上的字秦淑月并没有看清。 轿车继续平稳行驶在路上,不断有路灯的光一段一段投射进车窗内,短暂照亮一方。 秦淑月举起这个长方形的盒子,把它拿到灯光下,眯着眼,仔仔细细卖力看起来。 可在看清盒子上写着手机型号时,秦淑月吓得几乎差点把手机盒都给丢了。 她不轻不小地惊呼一声,坐在副驾驶座位上的祝令仪自然听见了。 她慵懒眯了眯眼,凝神望在车前窗上隐隐约约倒映着后座上女人的身影,“打开看看。” “……不。”秦淑月摇头,她郑重地把这个盒子重新拿在手里,前倾身体,将盒子交给坐在前座上的祝令仪。 “我不能收下它。” 祝令仪不悦蹙眉。 从来她给别人东西,谁不喜笑颜开,还从来没有祝令仪送不出去的东西。 她冷声,“不行。” 声音里也染上一丝冰雪,“打开它。” 语气命令,不可置否。 听着祝令仪毫无商量的口吻,秦淑月抬眸看了一眼挂在车中央前置镜里祝令仪冰冷不悦的神色。 秦淑月双眸闪过一丝痛苦与挣扎,又听祝令仪继续道:“否则我会断了供你妈妈医疗费用。” 此言一出,触碰在这部手机盒上的双指猛地一颤。 秦淑月呼吸一滞,紧咬着下唇,一层一层剥落手机盒上的薄膜,打开盒子。 一部崭新大屏手机静静躺在手机盒里,秦淑月的指尖停留在手机上,迟迟没有拿起手机。 她浑身上下都尤为抗拒着,连带着眉头都紧紧锁着,犹豫了好一阵子,抬眸又看了一眼祝令仪冷若冰霜不悦的神色,秦淑月才终于拿起手机。 祝令仪微微抬了抬下巴,眸光微动。 “把卡插上去。” 秦淑月低着头,不情不愿把旧手机上的卡卸下来插进卡槽里去。 她乖乖按照祝令仪说的每一步照做不误,在解锁手机的那一刻,手机好像化为一块巨石紧紧压在秦淑月心上,令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可必须要按照祝令仪的命令来。 崭新的手机速度不知比她那个用了多少年的手机要快多少倍,秦淑月心下微微一沉,却又轻提一下,缓缓呼出一口气。 她低下头,低垂眸光,睫翼轻闪了闪,像只脆弱的蝴蝶翅膀。 苦涩蔓延至喉头,她又默默重重咽下。 很复杂,很混乱,很痛苦。 连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反应…… 模糊悄悄爬进秦淑月的眼眶,她眨了眨眼睛,晶莹的热泪忽然滴在手机屏幕上。 大拇指迅速扫过滴在屏幕上的泪水,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将哭意重又憋回心底。 车子很快驶进学校,在鹤青苑门前停了下来。 “下车。” 祝令仪冷冷道。 秦淑月打开车门下了车。 车外的风吹得秦淑月身子一抖。 在秦淑月下车之后,车子调转车头,又继续驶离。 祝令仪坐在副驾驶座位上,目光沉冷,静静地看着秦淑月愣在车头的样子。 她不动声色移开目光,好似看秦淑月一眼都嫌浪费时间一般。 车子很快就离开了。 秦淑月盯着车子离开的方向,直到车子彻底消失。 原来不顺路。 秦淑月以为祝令仪也要回宿舍,只是顺带着带她一程。 可好像不是这样的。 手里捏着的手机盒几乎快要被她捏扁。 “叮”的一声,电梯提示六楼已经到达的提示音悠扬响起,电梯门大开。 机械的女声打断秦淑月的思绪,她的手一松,手机盒才没有彻底被她捏扁。 秦淑月走出电梯间,朝右边的方向扭头望着落地窗上倒映着自己的影子,秦淑月终于看向自己。 声音沉沉而疲惫,蕴含着无声的不解与恐惧。 “你为什么……” “要这么做。” 她盯着落地窗前的自己看了许久,才缓缓转身走进宿舍。 一进宿舍就见江非晚正坐在餐厅,笔记本放在桌子上,手指噼里啪啦打着什么,神情一丝不苟,尤为严肃。 电话又突然响了起来,江非晚抽出一只在键盘上敲打的手,接起电话,肩与耳朵紧紧夹起手机后手又忙不停地敲打在键盘上。 一接起电话,就听江非晚厉声对电话那头说道:“不管用什么手段,给我把那个人找到。” “我到底要看看,是谁胆敢这么光明正大与祝氏作对。” 江非晚压低声线,沉沉对电话那头说道。 “小祝总的事情也是他们能嚼的舌头!” 江非晚眼睛一抬,就见秦淑月正站在门前,一脸懵懵地看着江非晚,一脸风尘仆仆的模样。 她顿了顿,轻咳了一声,而后对电话那头的人道:“好了,你去做吧。” 随后就挂断了电话,站起身向秦淑月的方向快速走来。 走路像一阵风,好似有什么事火急火燎地在她屁股后面烧着,她立马接过秦淑月双臂上的帆布包,又要去脱秦淑月身上的这件褪色羽绒服。 “等……等等。” 为什么祝令仪手底下的人都这么喜欢脱衣服。 秦淑月制止了江非晚的动作,随后自己脱下衣服挂在门后的衣架上。 等她再抬头,江非晚早就不在面前了。 秦淑月一懵,边走目光边四处在偌大的一楼扫视着,头一转,再一转回来时,只见江非晚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餐厅前。 餐桌上整整齐齐摆放着几道餐食,还有秦淑月今晚的药。 …… 秦淑月几乎不可置信地愣了一下。 江非晚……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还没等秦淑月回过神来,江非晚一手托着笔记本电脑就走到她面前。 眼睛紧紧盯着屏幕,手指不停打动着键盘,嘴上却在对秦淑月道:“先吃饭,吃完饭后吃药,三十分钟后我会来收盘子,并检查您吃药情况。” 刚说完,她好似又想起什么,短暂抬眼看了下秦淑月,对她道:“一个小时后余医生会来601复诊,您吃完饭和药可以洗个澡,您的书和习题我都已经放在您的书桌上了,一楼的电视也已打开,洗完澡后您是看书还是做习题,或是看电视坐在沙发上等待都可以。” 说完之后这一切后江非晚的身影正好站在一扇门前,她推开门走了进去,“秦小姐,我现在在工作,您如果有什么事可以叫我。” 说罢,江非晚就关上门继续工作了。 秦淑月站在原地,看着江非晚井井有条将一切都安排妥当,不得不感慨一句。 江助理还是太专业了。 【作者有话说】 今日份更新已送达。 嘿嘿[猫头] 第97章 你喜欢的东西是什么 ◎她闭上眼,却看见……◎ 秦淑月慢慢吞吞将饭吃了小半,味同嚼蜡,甚至比干嚼蜡还要难吃。 又酸又苦,秦淑月放下刀叉,实在不想吃了。 她将剩菜倒进垃圾桶里冲洗一遍又一遍,却觉着油污越洗越多,她的十根手指都被油紧紧腻缠在一起,她疯狂用沾了洗洁精的毛巾用力擦拭双手,清水洗涤不去油污,反而情况越来越糟糕。 两只手抓着已经冲刷得一干二净的餐盘,冲洗一次又一次,餐盘在滑溜溜的手指上不住打转,最后“砰”的一声,清脆掉落在地,摔得粉碎。 佣人们已经下班了,她们在各自的区域活动,闻声响,她们立刻冲了出来,江助理一个箭步率先跑到秦淑月身边。 洗洁精的泡沫不知怎么洒了满地,身边全是碎瓷片,稍不注意一滑倒整个人就会一屁股坐在满地碎瓷片上。 秦淑月却好像还没有意识到危险,整个人低垂着双眼,紧拧着眉牢牢盯着自己的两只手。不住揉搓着,好像手上沾染了什么脏东西,怎么洗都洗不掉,非要搓掉一层皮才作罢! “秦小姐。” 江非晚当机立断一把拽住秦淑月的手,想把她带离这个地方,在厨房外的女佣们拿着扫帚和拖把随时待命。 可秦淑月的反应却是极大。 一感知到自己的手腕被人抓住,她整个人发了狂似的往后退,可一退,身后的泡沫就越多,水龙头哗哗流淌着,池子里的水溢了出来,秦淑月的腰猛地撞上硬冷的瓷砖上,她倒吸一口凉气,水越撞越多。 她的脚猛地一打滑,重心不稳,双手猛地扒拉住厨房台,却因水流太多太滑,手并没有抓稳,整个人扑空,整个身体猛地往前倾。 江非晚眼疾手快连忙搂住秦淑月的腰,把她轻轻往上一提,一个转身,抱着她把她抱到厨房外。 秦淑月终于从失神中回过神来。 她迷蒙着双眼,往前抬头一看,厨房一片狼藉。 厨房被她弄得一团糟。 碗打碎了不知道多少个,水漫金山似的,水洒在地上洒得薄薄一层,碎瓷片漂着到处都是,锅碗瓢盆都因为刚刚自己抓空,牵着倒在台子上,倒得到处都是。 她的心中升起一股浓浓的愧疚感。 这些都是她干的好事。 紧接着,她又十分厌恶地注视着厨房地面上薄薄水层倒映出来的自己。 一个人怎么可以把事情弄得一团糟。 她真蠢。 自己为什么这么蠢。 她紧紧攥住手心,可手心里油腻的感觉依旧没有褪去,厌烦而恶心的触觉使她紧掐着自己的手,恨不得戳出一个洞来。 “你们去处理一下。”江非晚冷淡对站在厨房外的几个女佣们下令,随后又拉起秦淑月的衣袖把她带离了现场。 秦淑月的双眸一直在牢牢盯着地面上的水。 不知道在看什么。 但江非晚却注意到秦淑月背在身后的手捏得越来越紧,直觉告诉她现在把秦淑月带走会更好。 她把走路跌跌撞撞的秦淑月扶到沙发上坐好。 蹲下身仔细盯着秦淑月那两只紧紧握着拳的手看了一会儿,指甲盖都泛白了,秦淑月依旧没有松手。 隐隐有血迹从秦淑月的手心里流淌下来。 江非晚两茫拿起秦淑月两只手,默默一根一根把它们掰开。 秦淑月的力气却极大。 一边扒开她的手指,一边听秦淑月喏喏不停嘟囔着,“不要……好脏……脏……” 江非晚轻蹙了一下眉头,她并不知道秦淑月在说什么。 手洗得都要泡白了,怎么还会脏呢? 扒开秦淑月的手指,手心的指痕简直惨不忍睹。 江非晚轻轻吸了一口气后,她转身从茶几隔层里的医疗箱拿出来,有条不紊地上碘酒,擦拭,缠绷带。 这一切都极为轻车熟路。 秦淑月终于动了一下。 她呆呆低下头,看着埋头正在给自己缠绷带的江非晚,嘴唇上下轻碰了碰,“对,对不起……” 边说着,眼眶里掉出一颗晶莹滚烫的热泪,滴在干白绷带上。 “对不起……” “都是我的错。” “都是我的错……” 江非晚在秦淑月手背上打了个蝴蝶结,并不觉得她犯了一件很严重的什么错误,只是一个人的不小心而已。 每个人都会犯错,都会不小心,她也没必要揪着谁的小辫子不放。 什么东西坏了就修,反正又不是她出钱,她只管上报就行了。 这种小事,真不需要秦淑月对她这么道歉。 于是她宽慰道:“好了,没事的。”江非晚站起身,镜片反射出一道温柔的光来,“你这手这几天最好还是不要碰水了,好得慢,还容易感染。要洗澡的话可以和我说,我安排佣人们来帮你。” “不……”秦淑月摇摇头,“不必麻烦了。” 她的心神终于回笼,眸光淡淡下瞥,看着自己两只被绷带包扎好的手,伸手握了握,紧绷的感觉随之而来。 很不舒服。 秦淑月想拆掉。 毕竟以前摔破了腿还是擦破了手,不管它,自然也还是会好的。 没必要多此一举还包扎起来。 她没那么娇贵。 想着,她就想把手上的绷带拆下来。 江非晚却制止了她的动作。 她刚想开口说什么,门外响起一阵门铃。 江非晚的动作一滞,掏出平板一看,余娴已经在门口等着了,她按下一个键,门自动开了下来。 余娴走进屋内,一转眸,只见厨房可热闹得很,女佣们各自忙得热火朝天,再一看沙发上坐着垂头丧气的秦淑月,和站在一旁手里正举着平板的江非晚。 江非晚看到她,先是一顿,问道:“这才过了三十分钟不到,不是说……” “总不能什么事情都被江大助理安排得井井有条吧?总得要有点例外是不是?”余娴手里提着一个医疗箱朝她挤了挤眼,身上依旧穿着她那件白大褂,深红色的扁框眼镜架在立体的鼻梁上,站在那里,就像是天生就该是医生。 自带医者气息的女人。 江非晚第一次见她就是这样的感觉。 就像有人长得天生就像老师。 “咳咳……”江助理轻咳两声,朝后面退了两步,退开几步距离好让余娴走到秦淑月面前。 余娴一见秦淑月的状态,脸色瞬间一变,她立马抬头严肃问江非晚,“她这几天有经历什么事情吗?” “发生什么事情?”江非晚摇摇头,“我在公司处理事情,这几天都是何静跟着小祝总……” 余娴紧拧眉头。 眼往下一瞥,又注意到秦淑月绷带缠着的手。 沉声问道:“她的手怎么了?” 一提这件事,江非晚也觉得奇怪得很,将前因后果都跟她说了。 越讲后面,余娴的眸色更深了些。 “洗碗能让人洗成这样吗?”江非晚由衷发问。 余娴摇摇头。 她抬头看了一眼周围嘈杂的坏境,当即对江非晚道:“秦淑月的房间是哪个?把她带回房间。” 随后眸光又看向秦淑月,温声问她道:“你可以走吗?” 秦淑月眸光有些疑惑,不过她还是点点头,“可以。” “我可以走。” 秦淑月在前面走着,余娴则一直跟在她后面,不远不近地跟着她。 江非晚推开秦淑月房门,转身对她二人道:“到了。” 秦淑月和余娴先后走了进去,而江非晚则站在门外,询问道:“还需要我做的吗?” 余娴摇摇头,“你可以离开了。” 江非晚点点头,离开时将门贴心带上。 秦淑月一向不喜欢开窗,于是门一关,一室之内除了两人的呼吸声,再没有其他的声音。 她似乎是不太喜欢这样的环境,缠着绷带的手不断摩挲着。 余娴静静站在她面前,一句话也没有,就这样静静注视着她的动作。 “你很焦虑。”余娴轻轻,压低了声音对她说道,“秦淑月,什么事让你这么焦虑。” 焦虑…… 脑子里忽然闪过通话里的那道声音…… 又想起宋佳佳拿着刀对她说的那番话,一转头,就是祝令仪冷冷盯着她的眼神…… 宋佳佳说的那些话,祝令仪听到了多少。 祝令仪又信了多少。 为什么她又一句话都不说。 还有…… 还有更多…… “啊啊啊——”多到秦淑月无法抑制住自己,只紧紧抱着自己的脑袋,痛苦低低哀嚎了一声。 “哎……”余娴轻轻走到她面前,坐到床边,坐在她身边,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轻轻拍了两下,好似在安慰小孩子一样安慰她,“想的东西太痛苦的话,那我们就把它们放一放,想一想开心的事情吧……我们试着想一想开心的事情。” “开心……”秦淑月睁着大大而空洞呆滞的眼睛,呢喃自语,又像是在询问,“的事情……” “小提琴。” 秦淑月吸了口气,“我喜欢拉小提琴。” “我喜欢妈妈,我喜欢我们一家人……” 要团团圆圆的。 说到最后,秦淑月忽然哽咽起来,声音一滞,再也说不出话来了。 “还有吗?” 余娴循循善诱般耐心询问道。 还有…… 秦淑月闭了闭眼,黑色的脑海里却兀地冒出一个人影来。 那双淡漠,无情,像雪顶上最冰冷的雪花一样不可融化的那双眼睛。 【作者有话说】 更新! 第98章 第98章 ◎白兔与灰猫◎ 秦淑月连忙将这个想法压了下去。 轻摇头,手指却不断捏紧,她乖巧地放在膝上,“没有了……” 余娴静静注视着秦淑月放在膝上的双手,又不动声色移开眼,心知肚明般点点头,“啊,这样啊……” 余娴微微一笑,“那试着弹首曲子给我听好吗?” 秦淑月拒绝了,“不要。” 余娴无奈拍了拍她收紧的手指,转移了话题,“吃过药了吗?” 秦淑月垂眸,点了下头,“嗯。” “好,那我还是要例行检查一下你的身体……”边说着,余娴打开身上背着的那个医疗箱,将箱子放在柜子上,从里面拿出几个器具来。 一转头,就见秦淑月正可怜兮兮盯着自己看。 余娴忽然被秦淑月这样小可怜的神情逗愣了一下,实在有些招架不住她委屈巴巴的神情。 秦淑月瘪了瘪嘴,眸中闪烁着晶莹的水,整个人僵直坐着,一只手紧紧捂住右手臂,肩膀像焉巴的小草垂了下去。 颇有一种女恶霸强抢欺辱妙龄少女的感觉。 余娴顺着秦淑月观望的目光往自己手里竖起的那只针管,针头好似闪过一丝银芒,看起来危险无比。 无奈耸了一下肩,边持着针管边走到秦淑月身边坐下,温声朝她说话,试图安慰她几句。 “就一下下,很快的。我轻一点,痛的话你就告诉我好不好?” 嗯?感觉哪里有点不对劲。 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丝念头,但又很快抛了下去。 秦淑月紧紧捂着自己的胳膊不给她打针,现在当务之急不就是要让她乖乖松开她的手,然后乖乖让她打针抽血吗? 秦淑月紧紧咬着下唇,手指紧紧攥着袖口,倔强地抬起头,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坚强些,“一周抽一次血,我会不会死掉啊……” 看着秦淑月眨巴眨巴眼睛脆弱又好似含着深深委屈的样子,一向在工作中严肃不苟的余医生不争气地笑了一下。 “如果淑月能够乖乖吃药,身体快点好起来,我们就不用一周一次了。” 余娴尽量用温和的话来消除她对打针的恐惧。 不过看着秦淑月依旧紧紧捏着衣袖,一双大大湿漉漉的眼睛一瞬不瞬盯着针头看,余娴忽然很小声“噗”的一下笑出来。 秦淑月立马羞红了脸,连忙别过脸去,一下红到耳朵根。 “没有嘲笑你的意思。”余娴安慰她道,“我只是想到以前小祝总第一次打针的时候也是这样的。” 秦淑月抬起头来,眸光亮亮的,看向余娴。 “没想到吧?哈哈。”余娴笑了起来,眼角炸开了几朵小花般的皱纹,她捂住嘴,悄悄对秦淑月说道,“不过小祝总那时候可是下了死令,谁也不许提及这件事呢!” 边说着,她边悄悄,不动声色拨开秦淑月捏在衣袖上的手,掀起她胳膊上的衣袖。 “看不出来吧?”余娴笑着道,眸色中似有一层薄薄的雾,提及此事时倒像是过了很远的距离,语气也缓缓有些怅然,“那时候的小祝总可比现在有意思多了。” 余娴边回忆着与秦淑月说从前往事,一边将针头不动声色对准秦淑月的血管扎了下去,动作轻缓,扎针的时候仔细注意着秦淑月的神情。 好在她并没有收回手。 望着渐渐流入采血管里的血,余娴也继续讲起来,分散注意力。 秦淑月也对她说的话很感兴趣,十分聚精会神。 定定,一瞬不瞬地盯着她,倒像一只举起前爪,竖起长长的耳朵好奇又专心盯着人类,正仔细聆听人类说话的小兔子。 “时候的小祝总可不像现在,独断专行,是个面瘫,比机器人还要不近人情。”余娴无奈向秦淑月挑了下眉,紧跟着继续道,“以上都是徐墨所说,我只是个听客。” 连忙撇清关系。 “生气了会往妈妈身后躲,被人欺负了会往哥哥身后钻,生病了会和家庭医生玩躲猫猫。” “哈哈、”秦淑月仿佛置身情景,也将自己带入了那个时候。 她两眉弯弯,忍俊不禁笑起来,连带着双肩也在轻微抖动,好似完全忘记了手臂上正插着一根针。 余娴低头看了一眼采血管里的血,压着她手臂上方,不动声色拔了针,轻车熟路地用镊子捏起一个干燥的棉球,按在秦淑月手臂上。 边轻轻按压,边温柔地注视着她一双亮晶晶的眼睛继续说道:“这也是徐墨和我说起的。” “您和徐医生的关系真的很好呢。”秦淑月终于开口说话,起了今天话题的第一个头。 余娴淡淡嗯了一声,嘴角浅浅勾抹一个弧度,“是啊。毕竟我在国外读书的时候家里出了事,性格也孤僻得很,她算是我唯一的朋友了。” 闻言,秦淑月的眸光也淡了几分。垂下头,黑长的发丝垂落在她鬓角旁。 不过她还是努努嘴,勾了一下唇角,“嗯,很好。” “那我们淑月有没有最好的朋友呢?” 余娴边问,边轻轻掀开棉球的一角,看还有没有在往外渗血。 见没有再冒血,她把棉球放进一个密封袋里密封好,放进医疗箱废弃物那个格子里。 她站起身,走到医疗箱旁边,开始整理收拾医疗用品。 秦淑月想了很久余娴刚刚问她的这个问题。 脑中冒出过很多个面孔,但最终都被她否决了,只是脑海深处隐隐闪过一两次凌灵翎的面容,又极快消失。 最终,她摇摇头,如实答道:“没有。” “是吗?”余娴收拾好了医疗箱后将包横跨在胸前,转身又走到秦淑月身边轻轻坐下。 她握住秦淑月的手,掀起她胳膊上的衣服狰狞的伤痕爬满她的整条手臂,任谁看到都觉得触目惊心。 “嗯。” 余娴轻轻一扫而过的目光在秦淑月眼里却像是热碳灼烫烧了皮肤似的,她瑟缩了一下臂膀,立马想收回手。 余娴的力气不大,却按压住秦淑月想要收回去的手。 “疼不疼?” 余娴轻声问道。 秦淑月眸光一缩,连带着整个人都僵在原地。 眼神中闪过一丝迷茫,时间也像停滞一般在她的脑海里一片空白。 她支支吾吾,大脑也好似统统叫嚣着罢工,一瞬间,秦淑月并不知道该说什么。 疼或者是不疼,秦淑月已经完全想不起来了。 她茫然地看着余娴,手臂上传来一阵一阵轻柔摩挲着她有些皮肤上留下粗糙的疤痕,隐隐传来一些痒意,可秦淑月并不觉得这样的动作难受。 反而她有些想缩回手,躲避开旁人的目光。 可余娴并没有盯着她的伤疤看,而是温柔注视着秦淑月的嘴唇,神色平静而温和,甚至带着一丝鼓励。 没有攻击性,没有轻蔑,没有流露出厌恶,像看怪物一样看着她的厌恶。 也没有同情。 秦淑月忽然觉得这样的眼神并不会给她带来很多压力,精神也缓缓有些放松下来。 大脑也开始慢慢转动,开始回忆起这些伤疤的由来。 这时,余娴又道:“如果让你感受到痛苦的回忆,你可以选择说出来。” 秦淑月看向她的神色一顿,可余娴却依旧鼓励她,“就像是淤血,吐出来,人的病会好的快一些。” “如果不吐出来,仍将淤血紧紧憋在心肺里,久病成疾,要想治好就难了。” 余娴的话循循善诱,像一个迷失在迷雾里的迷失者,忽然有一个人提着一个灯笼走到她的面前,向她伸出手,告诉她,“跟我走,我能带你走出迷雾,我能带你走出光明。” 而这个缩在迷雾里不肯迈步的少女抬头望向这个执灯人,却没有往日的戒备和警惕,直觉认为眼前的这个人,很安全。 “嗯……应该是不疼的……吧。”秦淑月歪头努力回想着原因,可记忆就像套了一层薄膜,她无论如何也穿不破,将现实与回忆牢牢隔开,分为两个不同的天地。她最终还是什么都想不起来,摇摇头。 “不好意思……余医生,我真的想不起来了。” 余娴点点头,并没有强制让她想起,眉头却紧紧蹙起来,可紧拧一瞬又立马展开,没有让秦淑月注意到她的不寻常。 朝她微微一笑,“没关系,你不需要向我道歉。” 但秦淑月忽然是想起来什么,她“啊”了一声,从床上站起来,小跑“哒哒哒”跑到衣柜前,打开柜门,蹲下身在衣柜里翻翻找找,然后抱着一堆用针线绣出来的毛绒玩具。 她“呼”得一下把它们都瘫到床上,各个毛绒玩偶散落在床上。 余娴有些怔愣注视着秦淑月的动作,而秦淑月则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后脑勺,腼腆笑了一下,仔细看脸颊两侧还有些淡淡的红晕。 她轻声说着,声音小到就像一只刚出声的小猫,“我……我答应你要给你的医药费……” 余娴一愣,从大脑深处好像确实调出了这个记忆…… 久远的,连余娴都有些记不清的记忆。 她着实吃惊了一下,望着床上这一大堆毛绒玩具,一看就知非一日之工。 她拈起一个用灰色毛线织好的一个胖嘟嘟的小猫,眼睛和嘴巴用黑线绣成。眼睛眯成一条缝,嘴巴像月牙一样翘起。 眸光又瞥向躺到在床单上那只白色的小兔子,看身形倒像是一只白色的侏儒兔,简直活灵活现,可爱得紧! 余娴一边拿起来细细观看,嘴巴张大得跟一个鸡蛋大小,“没想到你还记得……” 【作者有话说】 啊啊啊下一章我们小祝出场![奶茶] 第99章 第99章 ◎祝你生日快乐◎ 秦淑月有些不好意思低下头,她腼腆弯了弯嘴角,“我已经很久没有做过这些小玩意了,恐怕技艺生疏,做得不……” “不!”余娴眼睛亮晶晶看着她,眸光中闪烁着鼓励与温柔的光,“你做得很好,我很喜欢,老人们也会喜欢的。” “这,这样的话……”秦淑月顿了顿,脸上的笑意也更深了些,她点了两下头,答道,“好。” 余娴又与秦淑月说了好长一段时间的话,平常的话题秦淑月照答不误,但从不会主动制造话题,可一旦提到有关从前的事情,秦淑月就好像陷入宕机一般,只会摇头,或者干脆沉默。 “……” 在与秦淑月交谈的过程中,她的眼神就没有从秦淑月的身上下来过,同时又避免让秦淑月感到警惕或者不适。 余娴很会处理这种心里博弈,游刃有余。 “关于曾经的事,你不想说的话,可以不用说。”余娴轻轻拍了拍秦淑月紧紧扣着自己的手指,朝她挤了挤眼睛,“我不会逼你做不喜欢的事情。” 这句话后,连秦淑月自己都没发现,她默默舒了一口气。 余娴却注意到了秦淑月下意识的行为,她几不可查地蹙了一下眉头,旋即又松开。 从和她交流的过程中余娴发现了一个很严重问题。 秦淑月很会回避自己。 与她曾经相关的所有事情,她都选择遗忘,以不记得来让自己忘记,憋藏在心里。 就好像在她心房深处藏着一扇无人可以撼动启开的门,门上密密麻麻一圈一圈绕着无数把锁,锁上涂抹上剧毒,钥匙被胃酸吞噬,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解药在哪里。 想及此,余娴的眸光又深了些许。 不管她面上仍然没有什么显示。 当做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朝秦淑月笑了一下,轻声朝她说道:“好了。” 余娴起身,看了一眼手腕上的手表,“时候不早,我该走了。” 秦淑月的手指不自觉收紧了几分,她抬头,眸光中似极快地闪过一抹忧郁的情绪,但又迅速消去,就像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般。 她轻轻努了努嘴,一双大大像小鹿似的眼睛对着余娴离开的方向跟去,但目光却始终定格在余娴腰及往下,并没有正视她的脸。 余娴一转身,秦淑月的眸光又迅速收回去了。 “秦淑月。” 余娴轻轻叫了一句她的名字。 秦淑月却猛地抬头看向她,神色茫然无辜,又夹杂着一丝不解,“啊?” “睡个好觉。” 余娴的语气依旧很轻,轻柔,温缓,恍惚间妈妈的那张温柔的脸又出现在她面前,和余娴的人影交叠在一起。 妈妈的唇角勾着淡淡又慈爱的笑容,一双眼睛总像盛着漫天星辰般,浮动着潋滟与柔和的光看着她。又总是耐心无比,哄小孩的语气哄她上床睡觉。 秦淑月的呼吸一滞,连眼神里的色彩也多了些依恋。 “……唔。”她用力眨了眨眼。再眨眼,眼前早已没有了妈妈的身影。 余娴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离开了。 屋子里一下静了。 只有天花板上的灯光照耀着白冷的光,台灯静静立在书桌上,源源不断照耀着它的一寸三亩。 望着书桌上正开着灯的台灯,秦淑月忽然皱了下眉。 她今天还没写题,怎么会开台灯呢? 就算写了,她也不会这么粗心忘了关灯吧? 秦淑月很疲惫地抬起手揉了揉太阳穴,默默心想,“可能是因为自己最近太累了吧……” 这得浪费多少电费。 她叹了口气。 说到电费…… 自秦淑月住进601就再也没有交过水电费。 这些祝令仪肯定自己都交了。 她没有找秦淑月平摊费用,或许她也根本看不上这么点钱,自然也不屑来向秦淑月要钱。 这对她来说,一定是什么有失身份的举动吧。 秦淑月的眸光黯了黯,连带着双肩也微耷下去。 她缓缓站起身,走到书桌前。 微倾身,手指刚触碰到台灯座凸起的那个按钮,肚子却不知顶到了什么东西,“咚咚”连连几声纷纷掉落在地。 秦淑月一愣。 她低头,在看到书桌上的东西时,双眼不可置信地一顿,连带着眼前的景象也模糊了。 再定睛一看,看清书桌上的这些到底是什么后,秦淑月不由自主猛地深吸一口气,连带着身子也僵在原地,瞳孔猛地收缩。 “……” 心跳声震耳欲聋,此时此刻她除了听见在胸腔里猛烈跳动的一颗心脏外,再也感受不到任何声音。 她抬起手,指腹触碰到一本冰凉,崭新的练习册。 又猛地收回指尖,转而睁着一双不可置信的大眼睛,看向不小心掉在地上的那几本书,震惊几乎将她整个眸子填满。 秦淑月的呼吸不禁加重了起来。 她蹲下身,硬邦邦的膝关节“咯咯”作响,全身发硬。 秦淑月将掉在地上的那几个课本捡起来,木木凝着目光盯着课本的封面盯了许久。 胸腔里的那颗心脏跳得极快,极重,像浪花,一阵又一阵用力拍打着彼岸,振聋发聩。 连带着她的大脑里一片空白。 “……” 她眸光直勾勾盯着躺在两只手掌心里的课本。 秦淑月满怀期待又迫不及待地翻开每一页书页。 是新的课本。 未拆封过的。 一手的。 “祝令仪……” 这三个字就像是从她胸腔里挤出来的气般,带着一丝不宜察觉的哽咽,哽咽涌上喉头,连带着鼻头也不住发酸。 她僵硬冰冷的全身忽如热潮般涌上热血。突如其来的温暖猛冲进秦淑月眼眶,滚烫的眼泪一颗又一颗,晶莹而又饱满的泪珠滴在封面上,又随着秦淑月将书本抱在怀里的动作,封面上的泪水顺着封面滑落在地。 在地上烙下一个又一个深色又大的深坑。 她紧紧咬着下嘴唇,不让自己泄出一丝哭声出来,整个身子背对着门,从身后看,她单薄的双肩紧紧锁着又不断抖动着,哭得全身发抖。 怀中却在紧紧抱着那些书。 就像在抱着什么独一无二的宝贝般,紧紧把它们护在怀里。 —— “手上拿着什么。” 鹤青苑底下,门前的阴影下立着一个漆黑的身影,与今天浓黑的夜和身后的墙壁融为一体。不仔细看还针看不出来那边站着一个人。 余娴自然也没注意到,不知道周围哪里突然冒出一道声音来,把她吓了一跳。 怀里捧着那只灰色小猫一骨碌滚到地上。 与黑夜融为一体那个高大的身影,双手插着皮大衣口袋里,优雅地走到她面前,姿态从容而威严。冰冷垂着眼,神色锐利如刃,目光所及每一处都不易察觉让人感到一阵寒意。 正如秦淑月所说的。 祝令仪只光光站在那里,就能轻易获得所有人的目光。 这便衬得她就像沧海蜉蝣。 这个高大而散发着冷气的女人此时弯下腰,从地上捡起这个与她身上每一处气场都格格不入的灰色小猫。 她拿在手里端详了一下,举起对着光看了两眼,目光里闪过一丝嫌弃,正想还给她,就听余娴道:“这是秦小姐用毛线织的小动物们,有猫,兔子,小狗,小狐狸还有……” “嗯。”她冷淡嗯了一声。 却默默收回了手,将这只灰色的小猫悄悄塞进自己皮衣口袋里。 然后当作无事发生,问她道:“你让她织这些做什么?” 余娴嘿嘿一笑,手里捧着这些,眼神中闪烁着满足的光,“我手笨,织不出来好看的东西……”她苦恼地挤了下眼睛,“医院里那些老人们越活越年轻,总缠着让我织这些东西。” “她帮你吗?” 余娴“昂”了一声,“是啊。她说这些就当医药费抵付了。” 闻言,祝令仪的神色又冷下来几分。 面前飘过一阵冷风,余娴缩了缩脖子,嘟囔抬头抱怨一句,“今天连月亮都没出来,真冷啊……” “医药费?” 祝令仪着重强调了一下这三个字。 余娴正点头,眸光从看月亮,掉到祝令仪冷冰冰的脸上,嘴角的笑立马收了起来。 她眸光一转,忽然啊了一声,但眸色又很为难地看了一眼这些秦淑月织出来玩偶。 还是想争一把,“嗯……虽然这个费用是您报销的,可……可秦小姐不知道您为她做的这些,她也不知道该做些什么来填补欠下的医药费……所以,我,我就擅自做主让她织些小玩偶来充当医药费。” 说完这些后余娴还抬头看了一眼祝令仪。 她的神色依旧冷冷的,但没有什么情绪,看不出来她究竟是生气了,也看不出来她有什么其他的想法。 “……嗯。” 过了许久,祝令仪闷闷嗯了一声。 她的眸光一扫,从众多玩偶中忽然定格在一只歪着身子靠在一只红色小狐狸身上的小白兔。 神色在这个玩偶身上顿了将近有几秒,余娴顺着她的目光也看到了这只小侏儒兔。 她疑惑“唉”一声,于是小心翼翼将左臂上的玩偶全都统到右臂腕里,抽出左手,将那只白色的小兔子拿在手中,问道:“您很喜欢这只侏儒兔吗?” 祝令仪淡淡收回目光,佯装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清了清嗓,依旧冷冷回复,“没有。” 末了,又加上一句,“别随意揣测我的喜好。” 随后祝令仪踏着步子走进了鹤青苑。 祝令仪走了几步,她身后匆匆跟上一个人影。 余娴又是吓了一跳。 在与黑夜中那双眼睛对视的那一瞬间,余娴似乎吃惊了一下,“你怎么也在?” 江非晚推了一下架在鼻梁上的银色边框眼镜,眼中堆满了难言之隐的神情,一副土色,就好像刚才经历了一场恶斗似的。 她的脸色并不好。 不过还是勉强对余娴笑了一下,“我一直都在。” 余娴还真没发现,“你站那么远干什么,害得我都没看到你,吓人一跳。” “我就站在小祝总后面。”江非晚无奈地叹了口气,摇摇头。 “你刚刚不是还在宿舍吗?” 一提这个,江非晚的神色更是沧桑,有气无力地举了一下手,“作为一个优秀的贴身助理,宗旨就是老板随叫随到,无论何时,无论何地。” “噗。”闻言,余娴不争气地笑出声来。 江非晚已经没有精力和她争辩她不合时宜的笑声。 “真是超级飞侠啊。” 余娴又补一句。 “喂!”江非晚顿时气得面红耳赤。 余娴则摆摆手,捧着一怀玩偶早走远了。 江非晚哀叹一声,又发作不出来,只好忍气吞声吸口气,憋着口气走到祝令仪身边。 电梯门打开,门内镜子上倒映着祝令仪不悦冰冷的神色,江非晚的一颗心又紧紧提起来。 一走进电梯间,就听祝令仪冷冰冰问道:“怎么样了?” “宋可蔚来找过您两次,但都被我和何静挡回去了,现在宋佳佳面临被起诉,宋氏集团也因税问题有专人介入调查了。” 江非晚边抬头观察自家老总的面色,正在考虑后面的那句话到底是说还是不说,就听祝令仪淡淡下令:“说。” “老宅那边……” 话音未落,就听“叮”的一声,电梯门忽然大开。 江非晚及时噤声,而祝令仪也没有继续问下去。 她大步迈出电梯,江非晚紧跟在祝令仪身后。 走到走廊处,祝令仪抬头往左边望了一眼在走廊尽头那个监控,随后又不经意地将指纹靠在门锁上的凹槽里,门开了下来。 她迈步进门,问道:“在监控旁边装监控的那个女生处理了吗?” “学校已经开除,很有可能需负刑事责任。”江非晚顿了顿,“这一切都看您的意思。” 祝令仪脱下身穿在外面的皮衣,随意扔在地上,随后整个人往后一倒,躺在柔软而具有弹性的沙发上。 “底细查清了吗?”祝令仪声音略有些沙哑。 江非晚将茶几上已经醒好的红酒递到祝令仪面前。 祝令仪顺势接过红酒,抬手抿了一口。她避而不答江非晚投来的询问,而是问到其他问题。 江非晚立马点头,“查清了。” 说到这句话时,她的脸色也沉下几分,连声音也不自觉压低,“是您父亲那边的……” “砰”! 江非晚话音未落,祝令仪冷着脸一把将攥在手里的酒杯摔到地上,砸在地上发出巨响的一声。 “啊!” 一声短促的尖叫从餐厅的方向传来。 江非晚眼神立刻变得警戒,目光立刻朝声音的方向投去。 祝令仪则是疲惫地闭上了眼睛,右手紧紧拧着鼻梁,连脑袋都没有往后转一眼。 看清了餐厅的那人后,江非晚呼吸一滞,并没有说话,眸光忐忑地在自己老总身上转着。 沉默一瞬,一道不含任何情绪的声线中罕见夹杂着厌烦与疲惫。 “谁。” “滚出来。” 餐厅里的人儿并没有动。 江非晚也不敢轻举妄动,神色却一瞬不瞬盯着在餐厅的人和祝令仪身上来回打转。 见餐厅里的那个人并没有动,祝令仪冷着脸“呼”地一下从沙发上站起来。 她转身往餐厅冷冽地扫了一眼,目光阴冷到几乎能下一瞬就把人盯出个窟窿来。 秦淑月带着一双放热手套,两只手中间捧着一个圆圆的盆。 圆圆的餐盆上静静躺着一个又大又高又圆的水果蛋糕。 蛋糕顶上洒满了各种水果,樱桃,草莓,巧克力,还有各种甜甜的酱料,沿着蛋糕壁滑落下来,更添几分食欲。 阴翳而沉冷的光像闪电般击进秦淑月的一双眸子里,连带着她的手下意识一抖,可手中却紧紧抓着餐盘,蛋糕稳稳当当在陶瓷釉中躺好。 她茫然而有些无措,不知该怎么面对祝令仪满盛的怒意,她的目光四处游移,嘴角僵硬地扯出一抹微笑,但整个人显得是那么惊慌不安。 “生……” “生日快乐!” 说出这四个字后,秦淑月的心脏跳得极快。 “祝令仪!” 江非晚不知所谓,就连祝令仪也是装盛着满眼的疑惑,眼中划过一笔浓重的迷茫。 就好像‘生日’这个词,早就淡出了祝令仪的世界。 【作者有话说】 一个身处无限算计的漩涡里,无可自拔,一个坠落在生活的沼泽里,无法自拔。 两个人惺惺相惜,在黑夜中相互摸索着靠近对方,最后无可理智地爱上对方。 越写越能感受到她们的血肉,现在写她们的同时,我的眼前好像能看到一个真的有着血肉活动着的她们。 越写,越觉得她们是鲜活的,越栩栩如生,越不像是我写出来的纸片人,就像是,她们本身就是存在着的。 鲜活的,有灵魂的,正在经受苦难的同时,又在努力挣脱出来,去过日子,过更好日子,活生生的人。 我想,这大概就是写作的意义。 ————本花又絮絮叨叨了[捂脸偷看] 第100章 第100章 ◎没有一点年味的新年◎ 见两个人都一脸莫名其妙地望着自己,秦淑月懵了一下。 难道是自己搜错了吗? 唉? 网上对于祝令仪的资料介绍不是二月十五的生日吗? 秦淑月愣了一下,连带着手上端着的蛋糕也不禁往后瑟缩一下。 对面两个人都站在原地不动,秦淑月也不敢动。端着蛋糕木木站在原地,眸光中闪烁不安。 良久,冰冷的空气里响起祝令仪沉冷的声音,“你怎么知道我的生日是在什么时候。” 秦淑月一顿,她张了张口,刚想说是从网上搜到的。 可声音刚从喉咙管里冒出来,又瞬间将想说的话咽了下去。 难道向她承认自己在搜她吗? 可是自己好端端的为什么要搜她。 跟任何一个人说都会觉得这样的行为很奇怪的吧。 于是祝令仪眼瞧着秦淑月的头越来越低,越来越低,直到与地面垂直。 “你为什么这么做。” 祝令仪一步步逼近她,声线中散发着阵阵寒冷,语气像刀子一样一刀刀割在秦淑月身上,直逼问得秦淑月一步步向后退去。 “你想要什么。” 祝令仪继续问,脚步离她又近了些。 “回答我。” “啪嗒”、“啪嗒”,皮鞋踩踏在地板上发出清脆而沉闷的脚步声,富有节奏,带着稳操胜券的气定神闲,一步再一步逼近眼前这个瑟缩的小羊羔。 “秦淑月。” “看着我!” 祝令仪高高昂着头颅,不可一世地看着她,神色冷淡,不含一丝情感,此刻的眸光里却染上一层极淡的薄怒,深深克制在眸底。 她伸手一把掐住秦淑月的下颌,虎口正对秦淑月的下巴尖,把她的头往门后抵去。 秦淑月一退再退,直到后背猛地撞上厨房玻璃门上,撞疼了她,又随着祝令仪强制的动作她的身子猛抵在玻璃门上,她闭眼低低呜咽一声。 端着蛋糕的手逐渐颤抖起来,仿佛不可控制一般,连带着盘子也跟着抖擞起来,似乎轻轻一拍就会立刻掉到地上,摔得粉碎。 她紧紧咬着下嘴唇,只觉得汹涌而澎湃的茉莉气息好似要强势地挤进自己身体的每一寸,面前被一道身影紧紧包裹着,透不出一丝光亮。 祝令仪将她逼到绝路,秦淑月退无可退。 看着她…… 回答她…… 可是凭什么! 她有说话的权利,也有不说的权利。 她以为她是谁。 天生高人一等,就可以随意下达指令,每个人都必须听她差遣吗? 江非晚或许得听,她秦淑月凭什么? 亦难道祝令仪认为每一个接近她的人都是讨好她吗? 每一个向她示好的人都是在对她献殷勤吗? 对她所做的一切友善的举动都是为了要从她身上得到什么,是怀着恶意或者目的是吗? 秦淑月的目光一点一点黯淡下来,眼神逐渐冷了下来。 “要钱?要权?还是要身份?” 眸中的薄怒渐渐平息,转而覆盖上一层冰雪,雪化成水,浇灭了怒火,只剩下一片冰水,平静无波。 祝令仪屈尊降贵般递给她一个淡漠的眼神,神色中轻而无涟漪,像是已经看透她心中所想一般。 可她错了。 “我什么都不要。” 寡淡的声音幽幽从祝令仪怀里响起。 “啪”的一声,蛋糕盘摔在地上摔得粉碎。 连带着蛋糕也砸烂在地板上,奶油糊了满地。 秦淑月的双手软弱无力般垂落在大腿两侧。 祝令仪嫌恶地皱了皱眉,看着地上已经烂成一团的蛋糕,表情就好像是要将地板全部掀开了重装似的。 她退开一步,与秦淑月隔开距离,可神色依旧深望着她。这一刻,眸光里逐渐爬上一丝不解。 秦淑月自始至终低着头,没有说话,好似又变回原来那个默默无闻,只想缩在墙角落,将自己存在感变到最低的女生。 她深深呼了一口气,嘴角抿成一条直线。 “祝令仪。” 秦淑月顿了顿,语气平静,目光低垂,黯淡的眸色里叫人看不出喜怒哀乐,或许只有无尽的哀愁。 幽怨,无助,一双眼睛却大得很,水灵灵的,像充盈着雨水般饱满剔透。 “你太自负了。” 秦淑月言简意赅,简而言之,没有再多说任何一句废话,绕过被她打碎在地上的蛋糕,也绕过祝令仪的右肩,连她的一根头发丝都没有碰到。 离开时,秦淑月的背挺得笔直,堂堂正正,一尘不染。 一番不欢而散后,江非晚看着自家老总一直站在原地不动,一双耳朵惊得都快竖起来了,眼神瞪得宛若铜铃,小心翼翼伸出手想拦下秦淑月,但见她迎面走来的身影决绝,自家老总还无动于衷站在原地,不知作何态度。 江非晚伸了一半的手又缩了回去,这一伸一缩的,一双手就这么半缩半伸在空中,一时不知该做什么好。 拦下还是不拦下? 她犹豫焦灼,整张脸皱成一个囧字,可刚心中冒出一个定论来时,秦淑月已经走远了。 江非晚转身望去,只听二楼传来“砰”得一声大门关闭的声音。 她又转身望向自家老总,祝令仪仍站在那里,脊背挺得笔直,半个身子却隐在黑暗里。 阴暗分明,照亮她的后背,前身却牢牢隐匿在黑暗中。 江非晚又低头看向地上的那份蛋糕。 两层蛋糕塔上立着一个红彤彤的大樱桃,水光滑亮的,鲜红欲滴。如今两层蛋糕软趴趴砸在地上,那颗大樱桃也歪歪斜斜,颤颤巍巍地扒在蛋糕顶上。 陶瓷釉的碎片散落在地,有些和蛋糕融为一体,地板都有些被刮花了。 一团狼藉。 江非晚只能这么形容。 她认命似的垂头丧气立马跑到祝令仪面前,“小祝总,我立刻让女佣们来处理一下。” “您……” 江非晚吞了口口水。 “您不要生气。” 小心翼翼抬头看了一眼上司,却发现自家老总的神色平静得很,一点都没有生气的样子。 沉默着,思索着,眸光淡淡,好似完全什么也不在意。 江非晚的一颗心却紧紧提溜起来。 因为只要当祝令仪露出这么表情时,那么就预示着对面这个人要倒大霉了。 江非晚吞了吞口水,转头往二楼那个方向看了一眼,眸色中似有一抹哀凄闪过。 秦淑月…… 小提琴拉得那么好…… 真是可惜了…… 江非晚十分惋惜摇摇头。 不过上司的事情她作为一个助理没资格多问,她只要做好自己该做的事就可以了,当然,她也只能做好自己的分内之事,对于上司的命令照听不误,合理安排上司的行程安排,照顾好上司的饮食起居,为上司排忧解难。 就这么简单而已。 想及此,江非晚立马调头去到女佣房,招呼几个佣人来将地板打扫一下。 等江非晚领着三个女佣来到蛋糕洒落的那个位置时,祝令仪已经不见了。 “哎?这怎么缺了一个口?” 一个拿着拖把的女佣颇为惊讶地指着地上的那个蛋糕问道。 “什么?”江非晚皱了皱眉。 好端端的蛋糕怎么会缺了一个口? 身后两个佣人也蜂拥挤了上来。 四个人盯着地上那个少了几乎快形成一个洞的蛋糕看了许久。 蛋糕顶上的那颗大樱桃已经不见了,连带着顶上的奶油和面包也几乎少了一大块。 “江助理,您是偷偷捡来吃了吗?” 一个拿着抹布的女佣指着地上这块少了的口子看着江非晚哈哈大笑起来。 面对众人戏谑调笑的目光,江非晚直起腰,手握拳放在唇边轻咳了一声,“咳,明天安排人去超市买几瓶杀鼠药来。” “买杀鼠药干什么啊?” “是啊。” “对啊对啊。” 一人问,众人附和。 江非晚一听,脸色立马沉了下来,连带着声线也往下压了几分,“这自然是因为公寓里有老鼠。” “老鼠?” 三个人面面相觑。 “怎么会有老鼠呢?” “绝对不可能!” “我们打扫公寓的时候可用心了!公寓里别说老鼠,就连一只蟑螂都不可能有一只!” 眼见几人辩声越来越多,江非晚挥了挥手,“停停停!” 她正色道:“我说有,就是有。” 几人默不作声,都不说话了。 “明天去超市买打老鼠的药来。我明天晚上会来检查你们买药成果。” 说罢,江非晚双手往后一背,默默离开了。 她刚一离开,三人便在她身后小声蛐蛐道:“老鼠?哪来的老鼠?” “我看就是江助理晚上饿了想吃蛋糕,结果不小心把蛋糕给打了吧?” “还怪老鼠头上了!” “老鼠真冤……” 江非晚袖底下的两只拳头硬了又硬,强忍着憋下转身与她们澄清据理力争的想法。 她长长舒了一口气,缓缓吐出。 老鼠? 这个宿舍里当然没有老鼠! 那能是谁吃的呢! 江非晚咬紧后槽牙,顿时有种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的感觉。 作为上司身边最得力的助手,帮上司背黑锅这样的事情她早习以为常。 只是…… 江非晚的神色变了变。 最近上司跟这个叫秦淑月的,究竟,到底是怎么回事? 江非晚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打开工作群看了几眼,神色更为凝重。 近半个月来,上司每一天的行程几乎都有关秦淑月的事情。 按道理来说,上司帮秦小姐料理了棘手的事情,秦小姐难道不该感谢上司吗? 一想到这里,江非晚的眼前立马闪过刚刚秦小姐对上司的态度,一时难以捉摸。 可是目前看来,秦小姐似乎很讨厌上司,而上司似乎也很讨厌秦小姐。 两个人都互相讨厌对方…… 想起刚刚祝令仪站在原地不动的背影,江非晚心有余悸地抬头看了看天花板。 以往能让祝令仪生气的人都消失了。 她不知道祝令仪会用什么样的手段去对付秦淑月,可江非晚认为如果上司真想料理秦小姐,压根就不需要她动手,不,就连自己都没必要出手。 秦淑月太没有价值了,弱到祝令仪根本无需将她放在眼里,也无需为在“对付她”这件事情上上心。就只需要漠视着,她就会像在黑夜里盛开的昙花,灿烂一瞬就立即枯萎了。 根本就用不着她们动手。 所以江非晚又不理解了。 既然如此,那上司的那个表情就很匪夷所思了。 祝令仪究竟想表达什么? 如果不是想对付她,那还能是什么? 江非晚走进自己的工作室,同时也是她的卧室。 在601里,她,何静与余娴都各自拥有着一间独立的房间,只是何静和余娴都不怎么住在这里。 江非晚是因职业身份的特殊性,日常留跟在这里更有利,也更方便照顾祝令仪的日常生活起居,以及行程规划,搭配各场合穿搭,及时添衣买衣等等日常工作。 有时也会分配到其他工作上。 江非晚走进卧室,忽地一下躺在柔软的席梦思上,整个人泄了力气,整个人都快要陷进席梦思里去似的。 她抱着被子在床上滚来滚去,脑海中总是回忆着祝令仪的那个表情和最近的行程,以及她这几天被安排的任务。 几乎每一项都和秦淑月有关。 老宅那边的人似乎也不知怎么关注到秦淑月这个名字,竟然还动了心思,起做文章,让上司又陷入舆论陷阱。 等等…… 江非晚眼睛一睁,忽地一下从床上坐了起来。 这几天上司一直留在公司不回宿舍,难道不止是因为公司的事情多如牛毛,还有一种可能,是在…… 一个不确切的想法在她的心中形成雏形,可每当这个答案的轮廓渐渐清晰时,江非晚又一把否决了。 不可能。 上司怎么可能是在保护秦小姐。 上司这么做一定是有她的理由,但绝对不可能是为了保护秦淑月! 不可能! —— 初升的太阳,光照总是尤为明亮,可雾气逐渐凝聚,聚积为朵朵白云,飘浮在蓝天之上,遮盖住太阳温暖的光辉,冰河冷川吹起一阵又一阵冷风,好似将整个地球都塞进冰河之下,万物结冰。 这种天气路上几乎没有行人。 而这个时候也很少有人会出门。 过了今晚就是新年了。 家家欢欣鼓舞,高尹与徐廉两人各回各家,各自喜迎新年,高尹的少爷生活更是多姿多彩,尤为丰富。 徐廉则很一般了,坐在书房里一坐就是一整天,只有吃饭睡觉的时候才会从书房里出来,徐墨在新年的零点准时打来电话,祝令仪却没有接。 秦淑月也没有睡着。 她坐在床上,呆呆望着窗外圆圆的月亮,夜空中没有一颗星星,可月光却明亮得很,熠熠发光,好似盛满一杯银酒,洋洋洒洒向大地洒来月辉。 家家户户齐聚一堂,男女老少谈笑风声,或亲戚上门,大家各自诉说过去一年的经历,对未来的新年里表示美好祝愿,或围坐电视机前,播放着春晚,吃着饺子蘸着醋,吹着牛,逗着小孩,再顺嘴一提尚未成婚的单身青年们。 学校这时候就显得很冷清了。 只有道路两侧的微光挺立着,照耀着白炽的光,可这样的冷光却无疑在这样的节日里,在本就没有多少人烟往来的校园里更是寂寞冷清。 601宿舍更不必说。 女佣们的动作很快,不到半个小时地板上已经看不出任何留有蛋糕的痕迹了,整个被弄脏的地板此刻像是新的一样。 插曲,似乎这都算不上插曲。 祝令仪白天依旧出门,好像并没有意识到今天是新年,几乎可以说,她将新年当作普通的工作日一样,继续忙碌着,全身心投入工作和学习里,和平常没有丝毫不一样。 秦淑月却始终记得今天是新年。 哪怕没有一点年味,她也最起码要搞点氛围出来。 【作者有话说】 [奶茶][奶茶] 更新啦!!! 100-110 第101章 第101章 ◎杀了他们◎ “事情都处理得怎么样了。” 女人细长的手指上架着一只黑色中性笔,灵活地在她手指上打圈转着。 “都处理好了。”江非晚将手中的几份文件放在桌子上,轻轻推到祝令仪面前,示意她查看。 祝令仪象征性打开文件看了几眼,又合上了。 她相信江非晚的业务能力,也相信她处理事务的能力,毋庸置疑。 于是她合上眼,简练嗯了一声。 忽然,黑夜中升起一团绚烂的烟火,在漆黑的天际绽放。 一声又一声,此起彼伏,此消彼长,噼噼啪啪绽开的声音透过厚闷的窗外传进办公室内。 闻声,祝令仪微微偏头,向窗外看去。 眸光淡然,清冷,好像与窗外的热闹隔绝。 何静站在办公室门外,随时进入向祝令仪汇报来客,江非晚则抱着一沓又一沓文件站在办公桌前,等着祝令仪下令指示。 最后一声烟火淡去,祝令仪才将头转了回来,声线依旧淡淡,问她道:“那天电话里的男人是谁?” 江非晚愣了一下,而后立马反应过来祝令仪口中的那个“男人”是谁,她脑中迅速搜集到有关这个男人的信息,一一汇报道:“是贷信公司的,不过因其高额的利率超出国家标准线,所以……” “不合法?” 祝令仪直截了当问道。 江非晚肃色点头,“是的。也是我们常说的‘高利贷’。” 一听到这三个字,祝令仪的脸色也倏地冷下来,命令道:“你继续说。” “三年前,秦小姐因母重病,哀求亲生父亲无果后,为付医药费,只能铤而走险,去借了信贷公司借了20万。那时秦小姐并不知这个信贷公司实际为‘高利贷’。于是一年后,秦小姐高考前夕,信贷公司的人隔三差五骚扰秦小姐,逼她还钱,出言侮辱。” “本金和利息高达150万,秦小姐无力偿还,信贷公司的人看出这一点后,开展第二轮攻势,逼秦小姐卖\淫还债,若非吴旭华赶来及时,秦小姐险些被那二十多人……” 江非晚顿了顿,未说完的话就算是不说,二人也心中肚明,简单停顿了一声后,她又接着道:“后来秦小姐就不常回家,办理住宿,每学期住宿钱都由吴旭华垫付,父亲每个月的生活逐月递减,秦小姐省吃俭用的同时又在放学后去打零工,为母缴费。” “直至毕业,秦小姐为躲避催债人员,也一次没有回过家,在外东躲西藏。期间,秦小姐换了不下十次手机号,这是那些人在电话里催债的录音。” 江非晚将保存在手机里的录音打开,摁下播放键。 刚一摁下,电话里就传来咒骂的声音。 “有娘生没娘养的贱货,你以为换了手机号我就找不到你了?我告诉你秦淑月,你家庭住址,家人电话,连你妈的医院我们统统知道,考上了星溪大学是吧?我告诉你,限你三天之内还钱,不然……哼!” “你爸新娶的那娘们不是有钱吗?说起来她应该也算你继母吧?怎么?她连150万都舍不得给你吗?” “秦淑月,直到今天,你已经欠了800万了。”电话那头的声音越来越低沉,“如果今天晚上你还是还不了钱,就拿你自己换钱。” “操一次算两万,一个人□□二十次就算完。”电话那头爆响起奸腻的笑声,几乎能让人脑补到他们脸上色眯眯的猥琐。 令人恶心到想吐。 江非晚听着电话里这些恐吓的录音,越听到后面越是脊背发凉,就好像这些声音响在她跟前,男人们细小的眼睛里闪烁着精光,从下向上扫视着她的全身,嘴巴几乎快要咧到耳根,露出又黄又黑的牙齿,眼神最后定格在她胸前的那团肉上。 恶心至极! 江非晚光是听着录音里的电话,都恶心到要吐,面色憋得铁青。可想而知当时秦淑月到底是怎么面对这群人的,也怪不得她到后面根本连家都不敢回,只敢睡在空荡的大桥底下。 她再一抬眼看,只见自家上司手上的那只笔不知道什么时候身首分离,金属壳裂成两半,稍有不慎,尖尖的金属壳就像是要将祝令仪的手指戳穿。 江非晚连忙将裂成两半的金属笔从祝令仪手心里抠出来。 “继续。” 祝*令仪冷冰冰下令。 “那天晚上,他们那些人还……保留了‘证据’。”江非晚心惊胆战地拿起手机,心脏的跳动声震得她耳膜疼,她深深呼了一口气,打开相册。 找到那天晚上的视频,放到祝令仪面前。 “这是当天的视频。” “不还钱?我呸!你这个臭彪子演清纯给谁看呢?” 四五个人的手钳制住秦淑月,将她压在沙发边上。 秦淑月动弹不得,整个腰抵在沙发边上,跪坐在地板上,膝盖发青,脸颊泛红,丝丝缕缕的碎发垂落额前。 她无力地垂着脑袋,像一个破碎的布娃娃,无力反抗。 为首的那个人手上拿着一个玻璃水杯,掰开秦淑月的嘴,强硬逼灌她喝下,挣扎间秦淑月挣脱出右手,一把打掉了杯子,杯柄横在地板上,杯子里还剩一半的水洒在地板上。 为首的人先是走到压着秦淑月那只手的那人,恶狠狠赏了他一个大耳光,“啪!——”的一声,吓得秦淑月不知所措地尖叫起来,几个人又压着秦淑月的脑袋,把她压在地上,掰开她的嘴,逼她喝掉洒落在地上的那滩水。 看着眼前这一幕,祝令仪神色凝重,“啪”地一下拍桌而起,手指紧紧握成一个拳头,手背上爆出根根青筋。 她咬紧后槽牙,让自己看起来并不失态。 视频里的声音依旧没有停止。 男人们哈哈大笑,看着地上的女人,他们一个个抱臂嬉笑着,围观着,甚至还有人伸手摸到秦淑月的衣服上,逐渐要一点一点深入。 听着秦淑月撕心裂肺的尖叫,那些人脸上的笑更开怀,更灿烂,更痴狂。 “叫,再大声点叫!叫破了喉咙也没人救你!” “哈哈哈现在就叫成这样,马上还有精力叫吗?大哥快堵上她的嘴,马上没劲叫可就不好玩了!” “快快快!堵上她的嘴!” “堵啊!快堵上!哈哈哈哈哈哈哈!!!” 就在这时,门被人猛地一脚踹开,吴旭华提着把杀猪用的大刀,杀到众人面前,举着大刀朝众人大声喊叫道:“我告诉你们我已经报警了!你们要是敢动我一根手指头,我就杀了你们!我告诉你们,你们这么多人一人一拳都能抡死我!我拿刀砍死你们,我可是正当防卫我可不犯法!到时候一分钱都赔不了你们!你们还得赔我的!快滚,滚!” 眼见吴旭华气势汹汹,说法半分不拖泥带水,又真怕警察过来,于是众人咬碎了一口后槽牙,也得往肚里吞! 很快,为首的下令离开,那些人心有不甘地放了秦淑月,一窝蜂作鸟兽散。 “秦淑月!” 等那些人走后,“咣当”一声吴旭华甩了大刀,一个箭步冲到秦淑月面前,把已经奄奄一息的秦淑月从地上抱起来放到沙发上。 客厅的监控将这一切拍的一清二楚,连秦淑月脸上两团不正常的红晕亦拍得清清楚楚。 秦淑月的手有气无力地垂在沙发上,一动没动,就好像死了一样,口中却连番喘着粗气,胸口剧烈起伏。 吴旭华连忙去厨房给秦淑月倒了一碗水送到她嘴边,可秦淑月却像是应激似的一把挥掉了了碗,连声尖叫起来,整个身子痉挛般蜷缩起来,她捂着脑袋,抱着耳朵,双膝蜷起,连连后退,一直缩到沙发角落。 吴旭华转头一看,就看见沙发前地上的那滩水。 她好似是意识到了什么,一把抓着秦淑月,闻声耐心哄着她,“淑月,淑月我们去医院,我们现在就去医院!” “我带你,我带你走。” 可秦淑月充耳不闻,一直尖叫着,眼睛睁得大大的,口中一直不停念叨着这几句话。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我不该借钱我不该借钱我不该借钱我不该借钱!!” “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啪!”的一下,祝令仪按下息屏键,手机里的声音戛然而止。 万籁归寂。 在场的所有人鸦雀无声。 何静站在办公室门外,眉头紧紧拧起,双拳紧握着藏在衣袖中。 江非晚则是脸色白白的,眸色惊疑不定,像是受到了什么冲击。 再反观祝令仪。 她摁下电源键,脸上却没有过多喜怒,依旧云淡风轻,好似刚才只是看了一部很轻松的电影一般,在她的内心里激不起半点波浪,可泛白的指尖却暴露了她的心境。 幽深的眸底里,一抹嗜血的冰冷缓缓荡漾起涟漪。 她重新缓缓坐下身子,双腿交叠,两指夹着这部手机,不断在手中盘完着,眸光冷静,眸色中却透着思索。 良久,她下巴微抬,神色冷静得吓人。 她随意将手机往桌上一扔。 与此同时,祝令仪淡淡启唇,声音冰冷如山顶冰雪,没有半点情绪:“杀了他们。” 【作者有话说】 呃……呃! 写得好难受[爆哭][爆哭] 好心疼[爆哭] 第102章 第102章 ◎情起1◎ 闻言,站在办公桌对面的江非晚脸色一顿,转而将脸瞥到正站在门口站姿如松的何静。 她的脸色沉静自若,仿佛置若罔闻一般。 江非晚又将脸转了回来。 只见祝令仪的椅子转了一个圈,背对着江非晚,指尖蜷起,轻而富有节奏,一声一声敲在扶手上。 神情淹没在黑暗里,庞大的椅子靠背遮住了祝令仪的身躯。 以往只要祝令仪下了什么命令,江非晚都会立即照做不误,可今天,她没动。 她站在原地,并没有像往常一样应声,为求稳妥,她还是多嘴问了一句祝令仪,“小祝总,您刚刚说的话……” 祝令仪要做什么决定,必是要经过深思熟虑才下令,江非晚从未见过她像刚才那样,好似在意气用事,或是一时激情而冲昏了头脑,以至于做了一个并不成熟的决定。 “……按我说的做吧。” 良久,坐在椅子里的女人缓缓开口,仿佛流逝的时间并没有动摇她的想法。 “不要留下痕迹。” 祝令仪又接了一句。 “车祸,天灾,亦或是他们自己失足……”祝令仪缓缓抬起头,眼睛望向高高的天花板,“不要留下痕迹。” “……啧。”祝令仪的神色又冰冷下来,眸底神色浮动着某种情绪,再一眨眼,情绪荡然无存,只剩下一片静池。 为什么要帮她。 江非晚接了命令后就离开了,门口何静依旧静静坚守岗位。 “何静。”办公室内,祝令仪叫了她一声。 何静立刻很干练地走进办公室。 祝令仪转过椅子,交叠的双腿不知什么时候放下,双手交叉端端正正放在膝上,坐姿优雅却又无时无刻不向外透露着威压与上位者的气场。 与她的妈妈不一样,她的眉峰中透着凛冽,像刀子一样冰冷,总是神情肃穆,不苟言笑,外加那么一丝从容与漫不经心。 拥有着上位者的不可一世与傲慢。 而她的妈妈则无时无刻,都是极温柔的。 何静低头看着这个已经21岁,正值青春年少的女孩子,脸上却是与年纪不相符的稳重与成熟,有着和她妈妈并不相像的眉眼。 可以说,祝令仪除了全身流淌着一半是她妈妈的血液之外,全身上下只有鼻子和她的妈妈最像。 而何静,从小开始一直跟着她妈妈,跟了24年,亲眼看着她走出校园,成立公司,步入婚姻,再到32岁死亡。彼时,祝令仪才7岁。 她到现在都记得那个小小的手掌,是怎么紧紧掐着自己的手,面上惊讶,恐惧,眼睛瞪得圆圆,是怎么不可置信,望着躺在地上额头满是血,身体早就僵了的妈妈。 忘了哭,忘了叫,一声不吭地,当天晚上就发了高烧,差点跟着她妈妈一块去了。 何静在床头守了祝令仪七天,那个躺在床上虚弱的小不点才终于睁开眼睛。 何静一直紧悬着的心也终于落下。 可也自从这一次高烧之后,祝令仪就好像被夺舍一般,性格与从前大相径庭。 她抬起头,黑而长的头发如瀑般散落胸前与后背,身姿挺得笔直,眸光清冷而淡漠,像一个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眸光沉冷中浮动而来如星星般点点不解,好似有什么事情困惑着她。 何静的眸子静静注视祝令仪几分钟后,开口问道:“是因为秦淑月吗?” 没想到她竟然这么单刀直入,祝令仪一时不知该做什么反应,倒是愣在了原地。 看着祝令仪这副模样,何静不动声色地收回眼神。 启唇问道:“是不是在想,‘我为什么要帮这个小可怜虫,还帮了不止一次’?” 祝令仪抬眼看向何静淡漠的神色,神色中却夹杂着一丝如母性的温柔,有的时候,何静真的和她的妈妈很像。 每当快要忘记妈妈的时候,祝令仪都会像这样和何静聊聊天,好像这样母亲又回来了。 而在母亲面前,回家的小孩总是不需要戴着面具。 于是,祝令仪像一个正常的,只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少女该露出的神情。疑惑,不解中带着迷茫,对于情事一事上的理解程度几乎为零。 何静看清她神色中的迷茫,又淡淡移开了眼。 脸撇向一边,很漫不经心地告诉她:“你喜欢她。” “不!” 祝令仪立刻拍案而起,神色激动,她急忙否认,甚至连话都有些结巴,“不!不是,我没有!” 紧张而害羞,且被戳中心思的少女们,总会像这样结结巴巴,急于否认,好找回点面子来。 这样的神态与语气,是祝令仪在外头从未展现出来的,何静却像是见怪不怪,并没有露出太多不合时宜的表情。 妈妈如果还活在世界上,应该和何静同年,都是45岁了。 何静的脸上没有饱经风霜的倦容,很少皱纹,也一辈子没有结婚,守在公司里,守在祝令仪身边,还和她说,‘我要看着你成家立业才能走。这是你妈妈的心愿。’ 所以在妈妈去世的这十几年间,何静一直陪在她身边。 “小仪。”何静轻柔呼唤着她的小名。 小时候,祝令仪做了错事,妈妈也会这么叫她的名字。 所以就像是动物的条件本能似的,祝令仪张牙舞爪的姿态忽地收了起来。她重新坐回椅子,神态犹如小女生一样,有些拘谨,脸颊也有些泛红。 这些年,祝令仪一直将自己的角色定义为是‘男人’。 没错。 哪怕她自己知道,自己就是‘女人’。但因为形势,生活,她不得不在任何时候,任何场面,任何姿态,任何性格,都得逼着,压抑着让自己看起来像个‘男人’。这样,她就不会被人欺负。 争名夺利,明争暗斗,才终于将妈妈耗费半生心血好不容易成立起来的公司,从那些人贪婪的嘴巴里一点一点拖拽回来。 可说到底,她只是一个女生。 何静看着她是怎么从一个完完全全娇蛮大小姐,成长为独当一面的祝氏集团掌权人。 各中辛酸苦辣,眼泪比吃过的盐还多,都得咬碎了米饭拌着眼泪咽下去,然后睡一觉继续斗,继续争。 16岁,当旁人在校园中或忙于高考,或忙于青春恋爱与追逐的时候,祝令仪将祝氏集团抢回来了大半,直到现今21岁,祝氏集团终于只属于她。 这些年所经历的苦,何静共睹,可只有祝令仪自己知道她这一路都是怎么披荆斩棘,与虎谋皮。 每一个重大决策都得冒着多大的压力与风险拍案。 一旦出错,万劫不复。 祝令仪好不容易夺回来的一切都会不复存在,她就像瓜田里的西瓜,一人一脚被踹烂,一人一口被瓜分。 何静知道她一路辛苦,可她也必须这样做。 可正是因为这样,何静教导了祝令仪一切,却唯独在“情”字一字上疏于对她的教导。 这也有她的私心。那时候危机四伏,祝令仪若再因情而误事,那么祝霜见好不容易集结的心血就会毁于一旦。 何静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所以自然而然教导祝令仪,也只往铁石心肠教,从未教她怎样爱人,什么是爱。 “你的心,很混乱,是吗?” 她站起来,轻而缓走到祝令仪对面,一只手搭在祝令仪的肩上,另一只手抚摸着她的脑袋,将她的头轻靠在自己小腹前,语气间也在耐心询问着她。 每当祝令仪情绪十分紧绷的时候,何静就会这样做。让祝令仪闻着她身上的味道,这样的味道会令她安心。 “和妈妈身上的味道一样。” 祝令仪缓缓闭上眼,紧绷的精神也在这一刻缓缓松弛。 何静轻轻嗯了一声,“和我说说,那位秦小姐,是个什么样的人?我们小仪怎么就看上她了?” 如今形势不像曾经严峻,拖了这么多年的“情爱”一事,也可以慢慢教她了。 “我没有……” 祝令仪的头埋在何静的衣服里,轻嗅着何静身上的味道,她闷闷地说,语气间依旧还是不承认。 “哦?”何静笑了一下,“好吧,那何阿姨想要了解,那位‘秦小姐’究竟是什么样的人?” “唔……”祝令仪想了想,哼了一声,“一个胆小鬼。” “可我们小仪是最讨厌胆小鬼的,不是吗?”何静继续问道。 祝令仪又是一阵沉默,随后才慢慢答道:“她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从刚见她第一眼开始……”祝令仪歪着脑袋,从何静的怀里挣脱出来,“就不一样。” “和别人都不一样。”她继续说着,何静面带微笑,也静静听着。 “您说,这天底下有哪个蠢货能连宿舍都走错!”祝令仪边说着,手也跟着比划起来,就像一个孩子在父母面前尽情诉说着学校里一天发生的事情,兴致冲冲,“还说不是故意的!我当然不相信!毕竟老宅那边的人也尽会在我身边安插人,然后还装作一脸无知说不知道。” 说着,她眸中划过厌恶的神情。 “还装疯卖傻,跪求我饶了他们,他们什么都不知道,向我保证以后不会再犯了,求我给他们再一次机会。”祝令仪的神色没有丝毫动容,就和何静教她的一样。 有些人,有些事,根本就不值得同情。 那都是他们自己的选择。 自作孽,难道还要让她人扮演什么圣人的角色,悲天悯人,上演宰相肚里能撑船的戏码吗? 她不会给,所以祝令仪斩钉截铁,没有丝毫犹豫,“我没有饶恕他们。” 何静赞同点了点头,“你做得很好。” 祝令仪继续说着,越说,眸光中越不解,“可是秦淑月,她……她和别人都不一样。” 她不解,低语呢喃道:“我一开始以为她是老宅那边的人派来的内应,可她刚进屋就把我花瓶给打碎了,这么蠢,老宅那边也必然看不上这样蠢的人,她长得那副柔柔弱弱,好像风一吹就倒的样子也不像是能当内应的人。” 祝令仪顿了顿,继续道:“又当我看到她从她那一堆破铜烂铁的行李箱里掏出一个黄金手镯,说要拿这个来赔我的花瓶……”想及此,祝令仪不禁哈哈轻笑两句,“她可真傻。就算是一百个金镯子也比不上我的花瓶。” “后来我以为她是想攀附我,看上我的钱,或是我的权,亦或是我在学校里执事的地位。我就试探她,带她去霖意酒店,可她逃了……”祝令仪的眸光中露出不解,“她竟然逃走了。” 可短暂的疑惑后,祝令仪又接着道:“我一直以为她接近我是有所图。可是……” 说着这句话时,她的眸色里充斥着大大的浓浓的不解,她不认为别人能毫无七情六欲地接近自己。 总得要求些什么吧?不然为什么要和她住在一起。 “她什么都不要。”祝令仪说这句话的时候几乎不敢相信,“她真的什么都不要。” “不!”祝令仪的头猛地一抬,她看向何阿姨,她的手指也不禁握住何静的手掌,就像和小时候她握着何静的手看着妈妈死不瞑目的尸体在她眼前一样,她紧紧握着她的手掌。 “她有要的东西。”祝令仪目光灼灼,好像那一双眸子里有什么东西在熊熊燃烧着,“她想救她妈妈,她只想她妈妈活着。” 可眸光在说完这一切后又被疑问填满,“她只想要这一个……” 何静牵着嘴角,温柔拍着她的手掌,“所以你想要帮她,对吗?” 祝令仪点头,又摇头,眉头紧紧拧着,神色疑惑又纠结,“她总是拧着眉头,好像有太多放不下的愁绪与烦恼……我不知道为什么,我本能的,不想让她皱眉。” “所以我就去帮她。”祝令仪也解释不通为什么,所以只能一遍一遍告诉自己就像小时候她在路边捡的那只小猫一样,“帮她,就和我小时候救起路边的那只野猫一样,没什么两样。” 说完这句话,她又停顿了。 何静这时候又接着她的话题问她:“还是有不一样的是吗?” “她是人。”祝令仪点头,很认真地抬头看着何静,“她和猫不一样。猫猫给点猫粮,喂它水,带它洗澡治病,它就会很高兴。可她……无论我做什么,她都不高兴。只有听到她妈妈的状况,她的脸上才会出现一点不一样。” “哪怕宋佳佳那伙人把她欺负成那个样子,都快把她摁在地上踩了,她还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样子……”说这些话时,祝令仪的脑海里又闪过手机里那几个人把秦淑月摁在地上的样子,她的拳头紧紧握起。 何静注意到了她的这些动作,嗯了一声,“你做这些事情,有让她知道吗?” “什么?”祝令仪一顿,似乎没想过这个问题。她摇摇头,“不……没有?” 旋即,她又将头低下,忿忿不平,哼声道:“她就是个白眼狼,谁对她好她就咬谁。” 何静抿唇一笑,摇了摇头。 她轻轻拍了拍祝令仪后背,有些无奈却宠溺地垂目看着她,就像是在看着自己的孩子一般,“或许是你帮她的方法错了?” “错?”祝令仪的脸上闪过迷茫。 “帮人还有错?” 何静摇摇头,“帮人当然没错。” “或许是帮人的方式错了?” 见祝令仪目光凝聚着,眼底带着明显的疑惑,但神情却似是在很认真尝试理解何静话里的意思。 可认真理解了半天,仍是没有理解她的意思。 她忽地耷拉下双肩,眸底染上了一丝歉疚。 “何阿姨,我是不是做的不好?” 【作者有话说】 更新! 不管怎么样,还是要把故事完整叙述下来的。 结局已经定下来了,完完全全确定了。 只是中间可能要脱离文案了。 和众读者朋友们道个歉——越写越像脱缰的野狗,结果发现要和文案上的内容不一样了,至于接下来要写什么,放心,本花十分清楚!(已经又码了一个大纲了,只是最近太忙,文案没时间改了,等找个机会我把文案改一改,但是请广大读者放心,只是和文案上有出入,但都是根据文案和现阶段的剧情延伸~万变不离其宗! [奶茶][奶茶][奶茶][猫头] 第103章 第103章 ◎淑月,找回你的勇气序◎ “你做的很好。小仪,何阿姨会教你……” —— “还差……”秦淑月用手压了压贴在门上的一对春联,往后走了几步,目光定在门上端详好一阵子,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差个福。” 不贴福,福就到不了家。 妈妈说,要贴福,来年本家才会福到临门。 “淑月,你要下楼吗?” 跟秦淑月一起贴对联,站在她身边的女佣扭头问她。 秦淑月顿了顿,好像都快忘了身边还站着一个人,倒是悄悄被吓了一跳,她低头嗯了一声,“嗯……” “我要去买个福。” “买福?”女佣睁着大大的眼睛,眸光中充斥着不解,“福怎么买?” “就是……那个……贴的。”秦淑月指了指门上的那副对联。 很多年没有回过家,她也忘了这个叫什么。 秦淑月冲女佣笑了一下,“我很快就回来。” 女佣则一脸不解盯着她离开的背影。 “……过年?”她木愣愣又转头往门上那副贴得整整齐齐的对联,好似从来没见过这阵仗似的,“唔,需不需要请示一下江助理呢?” 2月中旬的风凉飕飕地吹,窗外的枝桠东倒西歪,地上的阴影婆娑,秦淑月裹着那件白色的貂毛大衣,细绒的毛绣满整件大衣里面,温暖源源不断袭来,将外面的冷风与身体隔绝。 她拢了拢大衣,右手不自觉抚上左臂,慢慢抚上后背。 道路两侧的路灯撒下橘黄色的暖光,却散发着冷清。 秦淑月扭头往右边看去,那天晚上的记忆像涨潮一般涌入她的脑海。 祝令仪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她不知道。 祝令仪又为什么会到这儿来。 她不知道。 又为什么要帮她拦住那把刀。 边想着,秦淑月烦躁地抓了抓后脑勺。 秦淑月不喜欢把头发扎起来,又到了冬天,就更不爱扎头发了。 这一抓,后脑勺乱成一团鸡窝。 秦淑月瞥开眼,连带着想把那天晚上的回忆也一齐撇开。 她深呼一口气,吐出一口浊气,连带着胸腔里一颗乱跳的心脏也缓缓平静落了下来。 走在寂静的小道上,远方而来点点星光,秦淑月顶着冷风缓缓往那个亮点走去,走出校门,往商场的方向走去。 商场早就关了门,秦淑月走了一圈,没见着有卖福的地方,冷风像刀片似的刮在她脸上,冻得她连连搓手,狠狠哈了几口气,贴在脸上。 望了一圈,一片空山鸟飞尽,正犹豫要不要回学校,刚转身,就在另一条路口拐弯处看到一个小铺子,上面几张大桌横着、竖着,上面挂满了红红的东西。 秦淑月没有犹豫,直直往那个方向奔去。 几张长方形桌子上围着一圈春联和对联,喜庆洋洋,光眼前看着一片红,自己便如同置于热闹之中了。 “老板,这个怎么卖?” 秦淑月挑挑选选,终于在一众对联下找到一个圆形蛇蛇图样的春联。 薄如蝉翼,轻轻一提拈在手里,摸起来又软又滑,还有些凹凸不平,可上面两只小蛇一头一尾的卡通图案实在是可爱。 两只小蛇吐着蛇信子,眼神却呆呆萌萌,嘴巴咧开,却像是在开怀大笑,十分幽默。 老板眼睛一抬,随后又开始低头绕针。 秦淑月悄悄抬头看了一眼,围巾的雏形已经在老板娘的手里有了个雏形。 只听她报价,“15。” “10。”秦淑月讨价还价讨得面不红心不跳,手中一直把玩着这个春联,连眼神也没有抬一下。 老板登时不乐意了,“嘶……” 手上那团未做完的围巾一丢,从座位上站起身来,两团眉头一蹙,指着秦淑月开始用一口流利的方言道:“我说你这个小姑娘哒,年纪轻轻的讨价还价什么东西的嘞?你以为我愿意大春节的在这个地方受凉受冻哒?啊?我不想好好在房子里头吹空调看春晚……” “8块。” 眼见老板娘就要没完没了,秦淑月出声立刻中止了她的话茬。 这一招果真好用,秦淑月话音刚落,那老板娘就立马噤声了。 两只眼睛圆圆瞪着,就像是听到什么骇人听闻的新闻,“……等,等一哈的,你这话什么意思?8块?小姑娘,你在跟我开玩笑吗?我进价都比这个……” “5块。”秦淑月依旧没什么动作,手中依然在把玩着这个春联,目光却从这个春联移到别的样式上。 “12块!”老板娘扯着嗓子高喊一句,“不能再少了!小姑娘,我看你是大学生才给你优惠价的吼!” 秦淑月抬头看了一眼,放下春联,干脆利落扭头就走,“哦……” 她不冷不淡“哦”了一声,让老板娘摸不着头脑,但转身就走的动作却在告诉老板娘她不买了! “等一下!” ……1。 秦淑月默默在心里数着数,刚好数到1,老板娘也应声叫住了她。 她面上没有什么动作,转身看向老板娘脸上纠结的神色。 只听老板娘在春联和秦淑月二者之间眼神流转许久,仿佛是犹豫不决,尚未定论。而秦淑月也很有耐心地等在原地,静等老板娘开口。 “10块!”老板娘终于一锤定音,可脸上的神色却像是割了她最爱的心头肉一样,她拿起秦淑月刚才拿在手里的那个蛇蛇福到春联,“要不要?!不能再少了。” 秦淑月很爽块地从兜里掏出一张十元纸币,一手交钱,一手交货,最后还说了一句,“多谢了。” 那老板娘脖子都梗起来了,但面对秦淑月这样温声软气的态度,也不好发作,只好梗着脖子挥挥手,“走吧走吧!” 秦淑月嗯了声,看了眼这个小小乱乱的铺子,一回首,心中却突然吹过一阵苍凉的风。 她趁老板娘低头织围巾的功夫,从口袋里掏出两张十分规整的百元大钞,压在一副对联下,“早点收摊回家吧,外面很冷。” 虽然她知道,在今天这个节日里还不回家的,大抵都是回不了家的。 或在外务工,或买不到车票,又或是在家不如在外头过年。 总之,这个时候还在外面的,大抵生活大多不是很如意。 秦淑月讨价还价是一方面,可给人钱也不冲突。 嗯……她是这么想的。 虽然旁人会对秦淑月这种做法无法理解。 可人生在世,想做什么就去做了,哪还管别人理不理解的。 她转身离开了,手里提着那个红色两只蛇蛇的春联,路灯下的光芒耀眼照着老板娘的这个铺子,连买灯泡的钱都省了。 可在定睛一瞧秦淑月留在对联底下的东西时,老板娘却是猛地一愣。 哪有人刚跟她面红耳赤地讨价还完价,又白送她200块钱的? “有毛病……” 她暗暗骂了一句,边把钱收进那个装满零钱散钱的铁盒子里。 抱着铁盒子,她又冷哼一声,“真是个光有善心的蠢货。” 可很快,她的嘴角又悄悄牵起一抹弧度,抱着怀中的那个铁盒子又更紧了一些。 在一堆五块十块纸币压着的下面,是一张陈旧的,边角已经泛黄了的她和她女儿的合照。 冷风依旧呼呼吹着,卷起地上一阵灰尘,秦淑月缓缓走在回学校的路上,脑海中不知在想些什么,只见她的眉头紧紧拧着,仿佛眉间盛满散不进的忧愁。 明天要去医院看妈妈…… 过年了,一家子总要团聚。 明天可以去买点妈妈最爱吃的红枣糕去。 不知道这么多年,妈妈的口味变了没有。 正想着,一个黑影从黑夜中闪过,而后猛地冲到秦淑月面前来,用力撞开推搡她,两只手暴力地伸进秦淑月那件白色貂毛大衣里,不知掏摸些什么! 秦淑月吓得一愣,恍惚间以为又是宋佳佳来找她寻仇来了,登时脸色苍白,下意识想躲,脑海里又想起医院里祝令仪坐在她病床前对她说的一番话。 不要再逃避了。 鼓起勇气来。 用力推开所有要欺负你的人。 想着祝令仪这番话,她深吸一口气,想要逃避的内心随着这口气缓缓下沉。 她定了定心神,而后使出浑身力气一把推开那人。 拿出手机看着她,警告她道:“你再往前一步,我就报警了。” “报警?”黑夜中那人咯咯咯笑了起来,“报啊你报啊!我倒要看看一个小偷是怎么贼喊捉贼的!” 听着这道粗噶的声音,秦淑月摁压在手机屏幕上的手猛然一顿。 不是宋佳佳! 她眉头一挑,眸色中划过一丝疑惑,但更多的还是警戒,手指停留在110的拨通按钮前,眼睛一瞬不瞬盯着她,只要她敢靠近一分,秦淑月就立马报警! “你是谁。”秦淑月尽量让自己保持冷静,声线尽量平稳,好让别人听不出她语气中的懦弱与颤抖。 “我是谁?”那声音又粗噶咯咯笑起来,笑声就像是白雪公主里的给她送毒苹果的老巫婆,嘶哑刺耳,恶意满满,让人从心底生出不适来,“你认不认识我不要紧,但你一定知道你做了什么,你这个小贱蹄子到底偷了我家多少钱!还不快把钱还给我!还给我!!” 边说着,她又伸出手来,手指紧紧蜷起,两只手横在半空,那架势不像是来要钱的,倒像是来索命的。 秦淑月闻言,记忆好似回到悠远的曾经,密密麻麻的冷汗顺着她的脊梁骨瞬间爬满她的后背,后脑勺阵阵发麻,头脑一阵一阵发晕,整个身子如坠冰窖。 是谁。 是他们吗? 是他派来的人吗? 这么多年了,他还是不愿放过自己吗! “还你什么?”秦淑月开口,声音冷如冰雪,“我还你的不早就还清了吗?” “你别给我在那儿装无辜装天真!”那老太婆终于从黑夜中现出原形来,皱纹爬满了她整个脸,鼻翼两侧深凹下去,嘴角两边法令纹一条又一条,像是一个个括号,一双不大的眼睛里闪烁着贪婪又不知收敛的精光,眼皮耷拉着,两个卧蚕又肥又圆成了大大拖在眼睛底下成了累赘的眼袋。 岁月书写她的苍老,却遮盖不住她一身刻薄酸气。 身上的衣服是很早就过兴的款式,膀大腰粗,头颅却高高昂着,嘴角下瞥,一只手直指秦淑月,口中骂声连连,语速极快,口吐飞沫。 “50万,还是100万?那死丫头到底藏了多少钱在你这里!你这个盗窃犯就该把你活活抓起来倒吊在树上狠狠抽你个百八十藤条!你爸妈有教过你什么叫做礼义廉耻,什么叫公序良俗吗?啊?别人的东西你也拿?你家穷的吃不起饭吗?连别人好*不容易赚的血汗钱都要偷!” “星溪大学的高材生?” “我呸!” 【作者有话说】 俺来了! 五月争取日更! 冲冲冲!! 第104章 第104章 ◎吴旭华失踪案1◎ 听着这女人声声质问,秦淑月倒是一头雾水懵圈了。 与那女人对视一眼,她的记忆中丝毫没有关于这女人的记忆,她根本就不认识这个女人! “我不认识你,你找错人了。” 那女人冲过来时力气十足十的,像头牛撞到秦淑月身上,撞得她连连后退被吓了一大跳不说,差点连刚买的那个蛇蛇春联都要裂出一个大口子。 这女人似乎还想拉她,秦淑月轻松避过她伸向自己的手,侧身一躲,连带着春联也在空中飘逸了半圈。 “别碰我。” 秦淑月十分嫌恶地看了一眼这个眼斜嘴歪的女人,眼睛上吊,嘴唇下撇,尖酸刻薄。 可眉眼间却有相似的感觉,好像确实眼熟,但秦淑月实在是想不起来这个女人究竟是谁。 大脑中丝毫没有关于她的记忆。 那女人作势还要扑过来,边扑来,嘴里边说些秦淑月听不懂的方言,可结合那穷凶极恶的表情一看,就知并非什么好话。 她连连避开那女人的手好几次,秦淑月是真不知道这个女人究竟想干什么,好端端的为什么非要把手往别人口袋里钻。 大冬天的确实很冷,她自己没有口袋吗? “你倒是热心肠,春联才多少钱,你两百块都舍得给!”那女人的目光往那个路口路灯下遥遥望了一眼,旋即又收回目光,不甘心地盯回秦淑月貂毛大衣两个肥大的口袋,几乎能塞下秦淑月三只手。 “我用我的钱,你心疼什么?” 秦淑月实在不懂她的脑回路,无奈摇了摇头,也不想再和这个胡搅蛮缠的女人继续纠缠下去,她压根就不认识她! 谁知道她是不是故意找个大学生讹钱。 虽然新闻上都报道说星溪大学是什么贵族学校,可贵族学校里头可不人人都是贵族,讹上别人,或许为了打发给个几千一万的,可秦淑月兜里掏不出几个子儿,自己过得都拙荆见肘的,可别提再兼济苍生了。 只能说这个女人讹错人了。 秦淑月叹了口气,垂眸转身就走,可刚走没两步,她又被这女人攥住肩膀。 那女人冲她大喊叫道:“还钱!你不许走!你不还钱我就报警了!到时候让警察看看这就是星溪大学的高材生,连别人辛苦赚的血汗钱都要敲诈偷盗!” “那我到底是欺诈,还是偷盗?”秦淑月紧拧着眉,盯着女人与她肢体接触的那只手,恨不得冲上去把那只手砍断。 她淡淡收回目光,将春联小心塞进衣服口袋里后伸手一根根扒开她攥在自己小臂上的手指,却纹丝不动,秦淑月根本掰不动。 那女人闻言一愣,却又很快反应过来,“你管是欺诈还是偷盗!反正我女儿的钱就在你这里!你还不快把钱还给我!” “我偷你女儿什么了?我连你女儿是谁都不知道我怎么偷?” 对于这种没说两句话就先把脏水泼到自己身上的这个行为,秦淑月早就已经见怪不怪了,以前只要秦淑月不理不问,那些人就算是给他们一个大舞台也没处使,一拳打在棉花上,久而久之自然也就销声匿迹了,再这样下去,那不就是自讨没趣? 可这样咄咄逼人的,秦淑月还是第一次见。 以往对于这些无厘头的行为秦淑月根本连一个眼神都懒得看,更别提去解释什么,可今天这女人大有一副势必要把这顶脏帽子扣在秦淑月头上的架势,再连带狠狠踩一脚星溪大学,妄图以这样的方式引起校方的压力,然后再通过校方给秦淑月施加压力,坐实她的罪名,以此又可以剥夺她下个学期的评奖评优是吗? 这样的行为宋佳佳他们已经做过一次了,怎么,还想再做第二次? “我问你你是谁,你不告诉我,张口就让我还你女儿的钱,我倒不记得我欠过谁家女儿的钱,更不会做偷盗别人财产的事情。”秦淑月的眼睛自从女人紧握在她小臂上的那一刻开始就再也没离开过她那只又粗又肥还布满皱纹的手掌。 这手心里好像又什么火似的,烧得秦淑月整条胳膊麻木不已,连带着对身上穿的这件乳白色貂毛大衣都由心恶心。 “放开我!” 秦淑月紧紧拧着眉,挣脱着终于撒开了那女人的手,可下一刻,“啪”! 一声清脆的巴掌声打在秦淑月左脸上。 “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老娘给你脸了是吧!” 秦淑月的脸被狠狠扇到一边去。 下一刻,雪白的皮肤上烫烙出一个巴掌的红印,像是一朵朵红梅盛开在她脸上,密密麻麻爬满她的左脸。 她真是窝囊啊。 窝囊到谁都能踩一脚她。 她真的快被这些莫名其妙的人烦死了! 秦淑月就只想好好读大学,评奖评优,找实习,考到教资,然后名正言顺去学校里任教。 去做语文老师,教书育人,拿着稳定的月薪给妈妈治病,等妈妈醒。 可日子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到底为什么要变成这样! 她从始至终究竟招谁惹谁了,为什么谁都能踩她一脚? 袖下的拳头紧了又紧,最终,她摁下拨号键,拨通了110。 “喂,您好,这里是……” “我要报警。” 秦淑月的眼神淡漠冷静,听着电话里的女声,将手机附在耳边,“有个陌生女人非逼着让我还钱,还打了我,我不知道她接下来还会干出什么极端的举动,也不知道她的包里究竟还有没有其他管制刀具……” “您不要惊慌,请保持冷静,现在可以告诉您在哪里,姓名……” 可话音未落,那女人大叫一声冲上前来,一把夺过秦淑月的手机,将它狠狠摔在地上,还吐了口痰在手机上。 刚新用不久的手机又碎了,这次碎成渣渣了。 秦淑月望着已经碎成玻璃渣的手机,深吸一口气,看着那个女人,语气冰冷,“这是别人送我的。” “就算是你父母送你的又怎样?”那女人得意地说道,“你们这些不听话的女的,扇几个巴掌打几顿再饿几顿就乖了!” “报警?你是想自投罗网吗?” 见那女人双手环胸抱着臂,胜券在握似的昂着头看向秦淑月,“你不是想我告诉你我女儿是谁,你又从我女儿那儿拿了多少钱吗?” “哼。”女人冷哼一声,一字一句盯着秦淑月,“吴、旭、华。” 那女人的目光逐渐变得森冷,看着秦淑月一点一点耸下来的肩,女人的目光更佳得意,“说吧,那天晚上她见了你是不是?她还给了你一张银行卡是不是?” 女人伸出手,好像在讨要自己的东西一般,“快点,拿给我,再赔我2万块钱,就全当是这几个月的利息。” 她说的脸不红心不跳,就好像很理所应当秦淑月就该还给她银行卡,还要赔偿她的损失。 秦淑月活了二十几年,见过不要脸的,可这么不要脸的,她还是第一次见。 把敲诈勒索说得正义凛然。 她一时间都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拒绝。 可知道眼前这个女人身份后,秦淑月第一句话便是问她,“旭华姐……你们把旭华姐怎么样了!她为什么自从那一夜之后就消失不见了?你们到底对她做了什么!” “我是她妈!”女人音调忽然拔高,“我还能害她不成!” “别废话了!快把钱给我!” 不远处警车的声音由远及近,听到警车拉警鸣的声音,女人下意识有些惊慌,连语速也不禁加快,连声催促秦淑月,“快点!快把银行卡给我!” 说着,她又伸出手想去秦淑月身上摸去。 这次秦淑月倒是没有反抗。 虽然女人的手掌在她口袋里乱摸,这种感觉令秦淑月生理性感到恶心,可她还是强压下去,只听下一刻警车上跳下来五六个警察,瞬间将这一圈包围,又几个手摸在腰上,警惕地盯着这个弯腰驼背的女人。 “放手!这位女士,请您放手!” 在最前方的女警呵斥着这个在别人怀里乱摸乱掏的女人。 那女人的身体一僵,接着她竟然十分熟练抱着头,蹲下了。 众人吃了一惊,在最前面的几位女警更是面面相觑一眼,随后又不禁皱了一下眉头。 上前两个人,走到女人身边一左一右架起了她,接着,为首的女警走到秦淑月面前,上下左右仔仔细细看了一通,报警人幸亏没有受到什么伤害,女警悄悄松了一口气,随后她正色看着秦淑月,“也请您和我们回警局做一下笔录吧……” 秦淑月没有反抗,不过走之前,她伸手往地上指了指。 众人顺着她的目光看去,一个碎了屏的手机上还黏着一口浓稠的痰,女警们的神色颇为疑惑,纷纷看向秦淑月。 只听她冷静解释道:“这是我刚刚在报警的时候,那个女人强抢我手机,扔到地上,还吐了口痰。” 女警朝身后使了个眼色,很快一个女警拿了个密封袋把手机装了进去。 “先随我们去趟警局吧。” 秦淑月点了点头,跟着警察们上了警车。 警车一路拉着鸣笛,不一会儿就到了警察局。 秦淑月下车,抬头往前面瞅了一眼,大大而发亮的警察局三个大字矗立眼前,在漆黑无比的夜里,这样刺眼的光令秦淑月眼睛不禁恍惚一瞬。 这不是她第一次来警局了。 这一年来警局的次数比回家的次数还要多,秦淑月十分轻车熟路地走到询问室,简单做了笔录,又被带出,带到另一个房间,一进门就和坐在板凳上滔滔不绝说着话的吴旭华母亲对视上。 秦淑月很快移开眼睛,而吴旭华的母亲倒显得尤为激动,她立马拉开椅子站起来,指着秦淑月的脸,作势就要狠狠痛骂她,可刚开口,脏字还没蹦出来,就被她身后的女警严厉叫止。 “刘来娣!你先坐回来!” 一听到女警的声音,刘来娣再怎么想骂,也不得不憋回心里。 随即她转身,对着女警好一通卖惨,方才尖酸刻薄的脸一抹,立马痛哭流涕起来,指着秦淑月大骂,“就是她!就是她花言巧语骗走我女儿50万!哄得我女儿是找不着南北,连带着银行卡都给了这个诈骗犯!50万啊……普通家庭一辈子累死累活都不一定能赚到50万啊!她就这么靠着一张嘴,就这么把我女儿这些年的血汗钱都骗光了!她还是星溪大学的高材生!警官大人们!你们可一定要公正严明,给我好好惩罚这个诈骗犯啊!” 一通说下来,泪流满面,把自己感动得肝脑涂地,再抬头望一圈,发现每一个人在乎她刚刚说的话,面前两个警官一个手底下压着本子,埋头在本子上写着什么,另一个目光则盯着面前的电脑屏幕,手指点点鼠标。 秦淑月走到她身边的座位,缓缓坐下,抬头微微笑和带她进来的那个女警官道谢告别,女警官也回之一笑,转身出门。 “……” 空气安静得可怕。 根本没人吃她卖惨这一套。 等二位入座后,两个女警这才把头抬起来,严肃地问秦淑月道:“对于刚才刘来娣控诉你诈骗她女儿50万的话,你有没有异议。” “我从没有骗过任何人。” 话音刚落,只听刘来娣道:“你放屁!你现在就是在骗人!你个撒谎精你撒谎成性了都!”她眼神炽热盯着两个警察,食指指着秦淑月的鼻子,“你们可千万不要信她说的话!她就是在撒谎!” “说话需要讲证据,我骗你女儿,我怎么骗你女儿的,你女儿不是最清楚吗?”秦淑月至始至终连头都没转过,一直看着两个警官,淡声道,“这种场合,这种时候,难道不应该让当事人亲自到场,让她亲口对着两个警官说我是怎么骗她钱的,怎么让她心甘情愿把银行卡交给我的,不应该更具有说服力吗?” 话到此处,秦淑月忽然将头转向她,一双眸中平静无波,像一汪静池,看着她,一字一字问她道:“你把吴旭华带过来,让她当面来和我对峙,让她当面对这两个警官说。” “她来不了。”女人冷哼一声过后,眼睛忽然又吊起来,尖声道,“就是你偷了我家女儿的钱!还钱!还钱!给我还钱!!” 正说着,情绪又激动高涨起来,当着两个警察的面对秦淑月动手动脚。 几次手扒拉狠狠拍到秦淑月的脸上,她却正襟坐着,双手放在膝上一动不动,没有丝毫反抗的意思。 就这么眼瞧着别人都快欺负到自己头上来了,还能这么镇定自若不以为意的,这天底下除了秦淑月这个神人之外,恐怕没人有她这样的自制力了。 “咚咚咚!” 三声重重的敲门声在外响起,扒拉撕扯在秦淑月身上女人的手一顿,趁着这个间隙,两个女警一左一右把她摁住控制起来。 “别动!” “老实点!” 两个女警眉头紧拧,一脸不耐烦。 “这里是哪里!是警察局,不是菜市场!” “打什么打?再打就给我进去待几天!” “老实点!” 两个警察一前一后说着。 随后,架着女人右肩的那个警察抬头对门的方向望了一眼,高声道:“进!” 一个女警走了进来,神色有些不好看。 不能说仓皇,因为警察们无论发生什么事都是一副波澜不惊的表情,所以这个女警面上更多的是为难,不太好说的表情挂在脸上。 “来人了。” 敲门的女警神情总觉得还藏着话没说完,秦淑月扭头一看,之间女警快步走到架着女人右肩的那个警察,在她耳边低语几句话后,两人对视一眼,神情皆是一副难言之隐。 汇报完消息后,敲门的那个女警就离开了,两个警察也放开女人,把她摁好在位置上,神色定定看着女人,不怒自威,语气也不容拒绝,“安分点。” 随后她将目光看向站在一旁的女警,“小冯,看好了,我出去一趟。” “是。” 秦淑月则望着两人打着哑谜,神色中露出一丝不解。 什么事,能让警察们放下现在手头上的事情,又是谁,有这么大的面子。 又是冲谁来的! 【作者有话说】 终于写到吴旭华了…… 加油加油!向着完结的步伐出发吖!! GOGOGO,出发喽~~ 第105章 第105章 ◎吴旭华失踪案2◎ 警察站在刘来娣身边,严加看管她,凉她也不敢再在警察局里当着警察的面对秦淑月动手。 秦淑月的一颗心脏却七上八下,目光时不时往外瞥去,外面时不时响起几声急促的脚步声,可经过门口,又迅速离开,脚步声逐渐远去。 不知道外面究竟发生了什么,秦淑月双手放在膝上,双指不知所措地交缠在一起。 很快,那个出去的女警原路返回来,推门进入,跟在女警身后的还有一个穿着十分正式的女人。 高跟踏在地面上响起清脆而富有节奏的声音,昂首挺胸,不苟言笑又与生俱来的那种高贵感,令秦淑月无比熟悉。在经过秦淑月身边时,又是一阵十分熟悉的香味。 像茉莉的味道。 她蹙了蹙眉,盯着眼前这个短发,看起来十分干练的女人。 年纪四十岁左右的样子,皮肤保养得极好,看起来只有三十多岁。 眉眼温柔,像是已有孩子的少妇,可眉锋上挑,眸光也由此变得冷淡,衬得整个人淡漠疏离。 这样的风格,秦淑月只在一个人的身上见过。 “二位,今天就到这里。”女警走到座位上,对两个人道,“刘来娣,对于您口中的那张银行卡,您并无证据证明银行卡的存在,所以信息存疑,我们无法只听您一面之词就对秦小姐采取强制措施,若给您带来不便请您理解。” 刘来娣一听连警官都无法处理这件事,态度急转直下,眼睛一瞥,看到刚才跟着警察进来的那个女人,双眼一眯,有数了。 她指着那个女人,骂道:“就是你这个臭婊子在背后嚼老娘舌根子是不是!你跟警察都说什么了你个混球!” 边骂,叉腰,唾沫横飞,眼睛死死瞪着那个女人,一派市井乡妇做派,得理不饶人,没理更要硬扯歪理。 “你知道什么啊!你凭什么说那张银行卡不存在,啊?!不知道就把嘴给老娘闭上!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 刘来娣骂着骂着又激情起来,伸出她那只又大又肥的手指头,作势就要狠狠往那个女人的脸上删去。 这女人撒起泼来两个警察怎么劝都劝不动,怎么拉也拉不住。 可这时,一直被刘来娣骂不还口的那个女人猛然抬手抓住刘来娣在半空向她扇来的手。 冷冷盯着她狰狞的面孔,而后一把甩开她的手。只听刘来娣尖叫一声,随着这道惊人的臂力狠狠摔在冰冷的瓷砖上。 那女人冷觑着趴在瓷砖上的刘来娣,冷声道:“这位夫人,请你注意言辞。” 就连说话的语气和动作都那么像。 秦淑月的心脏猛地一沉。 眸光在刘来娣和女人两者一转,见刘来娣竟然还伸出手开口痛骂,秦淑月脑海里忽然冒出一段记忆。 她出车祸不久,祝令仪找到肇事逃逸人,把他五花大绑捆在凳子上,眼睛蒙着,嘴中塞着,俨然就像是电视剧里绑架的场景。 那时祝令仪盯着那个男人的眼神和今天这个女人所表露出来的几乎无二样。 如果不是因为这女人实在和祝令仪长得不相像,她说不定真会将她认成是祝令仪的母亲。 而在祝令仪露出那个眼神之后,赔偿款是准时到账了,可秦淑月再也没见过那个男人,怎么联系都联系不上。 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 而今天…… 秦淑月抬眼看向女人,衣着并没有名牌的商标样式,看似极为低调,可这一身严丝合缝,就像是专门为之量身定制的款式,市面上恐怕也找不出第二款来。 这可比身穿大牌要更值钱得多。 而像她们这样的阶级,恐怕从小到大连重话都没听过一句,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屈辱。估计这会子想杀人的心都有了吧。 看着女人脸上越来越阴沉的眸色,秦淑月连忙止住刘来娣破口大骂的话茬,“腾”地一下站起身,快步走上前给了那女人一个巴掌。 “啪”的一声,空气几乎都凝滞一秒。 众人皆是目瞪口呆地看向秦淑月。 刚刚还对刘来娣任打任骂,怎么这时候第二人格觉醒了? 这时,站在她身后的女人眸光一点一点收起,转而一瞬不瞬盯着秦淑月的后脑勺。 “警察局不是你家。”秦淑月给了她一巴掌后,缓缓直起身来,看着她道,“银行卡的事情,让你女儿亲自到我跟前来说。让她亲自来警局指认我这个小偷,偷走她累死累活挣来的50万,听清楚了吗?” 秦淑月的声音不大,每一个字轻轻落在每个人耳中,清晰无比。 而她这样忽然硬气起来的样子,却令在场每一个人都瞠目结舌。 印象里,光看秦淑月柔柔弱弱的外表,瘦弱无骨,仿佛风轻轻一吹就倒了的女生,温和的外表看起来就算是对她怎么样都不会生气,脾气极好。 嫌少有生气发怒的时候。 可秦淑月就算是生起气来对人说了什么重话,语气也是温柔无比,如春风和煦,轻柔拂面,并没有任何威慑力。 那老妇人压根就不怕。 于是毫不在意“嘁”了一声,朝她啐了一口唾沫,“你算个什么东西,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啊?我告诉你,吴旭华,我女儿,她来不了!” “是吗?”秦淑月垂眸,轻声询问她,声音极轻,像微风似的钻进人耳朵里,却隐隐有逼问的意思。 她转身,从座位上拿起她早已陈旧的帆布包,把它背在肩上,“那关于银行卡的所有,我都无可奉告。” 她回眸云淡风轻地望向刘来娣,话语中不留情面,“在我没见到吴旭华之前,我不会承认任何有关银行卡的信息。当然,不知道银行卡在哪里最着急的人不是我,不是吗?我有的是时间慢慢等你,等你什么时候愿意告诉我吴旭华的下落,我再什么时候愿意向你透露银行卡是否存在的事实。” 说到此处,她忽然顿了一下,转身看了一圈在场的两位警察,缓缓勾起一抹淡淡的微笑,笑容里似乎还藏着一丝警告的意味,“哦对了,就算你不告诉我吴旭华的下落也无伤大雅。警方已经立案,你既已露面,离找到吴旭华还远吗?” “你总不能一直不回家不是吗?” “你!”刘来娣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刚瞪眼往前走了几步,旋即就被那两个警察控制起来。 “你再敢在警察局内动手,我们就真的要从严处置了。” 刘来娣心中忿忿,啐了秦淑月好几口,尖声骂道:“你是在威胁我?!杀千刀的臭婊子,你有什么资格骂我!” “啪!” 又是一阵清脆的巴掌声,刘来娣被这一巴掌扇得头冒金星,险些翻个白眼晕过去,抬眼一看,正是刚才那个穿着正式的女人。 “注意你的言辞。”女人又好心提醒她一句,“同为女性,骂另一位女性婊子?不嫌害臊吗?” 女人眸光淡淡,看着刘来娣,仿佛碰她一下都嫌脏。 “喂!你们两个做警察的,她打我,你们看见了吗!” “……” “……” 刘来娣抬头左右一看,见拉着她的两个警察双眼不约而同一个看左天花板,一个看右天花板,仿佛对刚才的事情毫不知情。 “什么?” “小冯,何总刚刚打人了吗?” 小冯装傻充愣,“啊?谁?不知道啊……” “吴旭华失踪案涉嫌拐卖妇女……”秦淑月慢慢走到刘来娣面前,望着刘来娣逐渐由狰狞变得惊惶的表情,“你告诉我们她在那儿,让吴旭华亲自露面解释清楚这所有的一切,包括那天晚上她为什么会被人追,追她的是什么人,为什么自从那晚之后吴旭华再也没回过消息。” 秦淑月深深吸了一口气,她缓缓闭眼,又睁开。吴旭华失踪后,她在脑海里想过无数种失踪的可能。 可不论怎么样都好,只是失踪,千万不要是死亡就好。 只要人还能找回来就行。 可问谁,都不如问吴旭华的亲妈。 刘来娣今天为那张银行卡而来,而她是怎么知道银行卡这件事的?吴旭华说过,除了自己,她没跟任何人提起这张银行卡的事情,包括家人。 就连金额都知道得一清二楚,若说刘来娣一点也不知道吴旭华的踪迹,那简直不可能! 那为什么,刘来娣知道吴旭华在哪儿却知情不报? 警方已发布公告,秦淑月可不相信刘来娣对外界警方在寻找失踪的吴旭华这件事情毫不知情。 紧接着,秦淑月又想起方才警察来时,刘来娣抱头蹲下尤为娴熟的手法,不像是一个从不违法乱纪的市民会做出来的事。 于是,秦淑月看着她,缓缓道:“警方找到吴旭华后一旦确定她是被拐卖,刘来娣,你知道吗?那可是要追究刑事责任的。” 说到这里,她一顿,微微弯下身子,抬起眼,眸光直凛凛看向她,一向温和的神色中罕见射出一道冷冽的光,虽看起来依旧没什么慑力,可刘来娣却紧闭起嘴,不敢再多说一个脏字。 只听秦淑月眸光闪了闪,眼神片刻不离刘来娣的那张遍布皱纹的脸,轻飘飘问了一句,“你犯过罪吗?” 闻言,刘来娣的瞳孔猛地一缩,倒映出秦淑月温和却疏离的面孔,眼底泛起惊恐的光。 【作者有话说】 来了来了,不管怎么样,就算写得烂成一坨狗屎,我也要慢慢写!这一本或许不成熟,但我慢慢写,一直写,总有成熟的一天! 读者们请放心,我就算倒贴赔钱进去,也决不会烂尾! 谁能一本成名!能一本成名的那些作者不是天才就是天才!(怒吼) 当然,我没有那么伟大的理想,只想好好写文,一点一点积累读者的信任基础,一本一本锻炼自己,一本比一本有进步,能让越来越多的读者喜欢俺嘿嘿(挠头) 安安静静写文。 一定要加油啊!!!! ———— 第106章 第106章 ◎吴旭华失踪案3◎ “不!”刘来娣迅速别开秦淑月的目光,闪躲的眼神就好像她真做过什么事似的。 而秦淑月静静注视着她的动作,神色并没有什么变化。手抚上她的双肩,理了理因拉扯而凌乱的衣物,“在我没有见到吴旭华之前,我不会和你透露半点银行卡的事情。” “你来我学校堵我一次,我报一次警,反正我的名声已经差无可差的了,也不在乎多你一个话柄。” 秦淑月语气平缓,说完最后一个字后朝她牵了一下唇角,轻拍两下刘来娣的肩后直起身,望向那两个拉着刘来娣手臂的女警官,“请问我可以走了吗?” 女警官看了一眼旁边站着的女人,又转头和小冯对视一眼,二人十分有默契,双双放开刘来娣。 小冯开口道:“好了,你先回家好好和你女儿说说吧,如果涉及本案的当事人无法来到,就算确有银行卡这件事,我们也无法支持您的主张。毕竟那张银行卡是您女儿的。” 站在小冯身边的周玥警官高声朝外喊了一句:“陆警官,把刘来娣带出去吧。” 只见刘来娣往地上一瘫,还想赖在警局不走,周玥面无表情扭头看她,“如果实在不想走,那就在警局住下吧……” 边说着,她边从腰后拿出一条手铐来,不轻不重一下一下拍在另一只手掌上,吓也把刘来娣吓走了。 处理了刘来娣这个难缠的家伙后,周玥和小冯警官双双落座,跟着周玥一起进来的那个女人坐在秦淑月旁边的座位上,两个警官对一脸懵的秦淑月示意了一下,紧接着,秦淑月也跟着落座。 秦淑月有些警戒地看着身边这个女人,一丝不苟,坐姿放松,却很板正,双眸定定望着两位警官,就像是预备受询问似的。 气定神闲,不慌不忙,眼前的这个女人似乎向她散发出一种极为危险的讯号,看着她眼前竟有一瞬闪过祝令仪的脸庞,这样的幻视令她不寒而栗,脚底抹油似的只想赶紧逃走。 “请问,她……是?”秦淑月深呼出一口气,望向两位警官,希望她们能给出一个完美的解释。 “是……”两位警官眸色有些为难,正不知该如何介绍她时,坐在秦淑月身边的女人恰到好处开口。 “我姓何。”何静侧身朝秦淑月笑了一下,“你可以叫我何阿姨。” 她并没有自曝身份,只对秦淑月做了一个尤为简陋的自我介绍,语气神态却极为和蔼,并不会让秦淑月有受到轻视的感觉。 秦淑月犹疑地瞥了她一眼,一不知她身份,二不知她为何而来,还支走了刘来娣,单单把她留在这里,不知意欲何为。 迟疑了一下,秦淑月还是选择开口问她:“不知道你来这里的目的……” “吴旭华的银行卡在你那里,是吗?” 还未等何静开口,桌对面的两个警察便先来“兴师问罪”了。 秦淑月略微闭眼,心道这一天终究还是到来了。 她本想着,吴旭华交给她保管的东西,她必须要保存在自己身上才安全,也只有在自己这里,秦淑月才放心。 所以秦淑月来报案时,警察们在询问她“吴旭华究竟要给她什么东西”时,她矢口否认了。 只说,“要给,但还没给,吴旭华就因为被人追而逃走了,至此失踪,再无音讯。” 警方也没并没有多问。 而今天却因为吴旭华“将要给她的东西”而闹出这么一出来,两位警察的脸色都不好看,看在何静的面子上,她们并没有当场发作,可脸色仍旧沉沉。 看着秦淑月,既无奈,又生气。 问到这件事后,秦淑月并不想回答,而是避开这个问题,另起新头,问两位警官,“可你们应当都知道现在这件事情的重点并不是追问我‘银行卡’究竟在哪里不是吗?” 边说着话,秦淑月的双手紧紧握在一起,大拇指不停磨蹭手心,“我想真正的重点应该是:刘来娣为什么会突然会今天出现,指名道姓冲我而来,还精准说出银行卡这件事情吧?” “如果是一个她并不确定的事情,我想她根本不会出现在那里,并且拦下我,发狂似的让我‘还她’银行卡。” 说完这些话后,秦淑月大喘几口气,喉结上下滚动几下,不自然地吞了两口口水,手心似快被汗水浸湿。 她已经记不清自己是什么时候一口气能鼓起勇气说过这么多话了。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从脚往上冷气直往头顶窜,冻得她手脚不自觉发抖,连带着整个身子也在轻微抖动。 面对两位警官的逼视,眸光里不知闪烁着什么情绪,不轻易捕捉到两位警察对于此事的看法。 秦淑月边说着话,头越来越低,手指也不禁越攥越紧。 周围短暂地沉默一瞬。 何静眸光深沉,犹豫了一下后率先开口,“你的意思是,你怀疑,刘来娣和吴旭华之间存在某种联系,是吗?” “不是怀疑。”秦淑月的眸光里透露出坚定,“是一定。银行卡这件事情吴旭华曾亲口和我说过,她没有告诉任何一个人。就算是我,也是那天晚上吴旭华亲手把银行卡交到我手上时才知道。” 秦淑月眸光停顿一刹,连带着话语也断了,紧接着她的眸光在何静和两位警察身上打转了几圈后,反问她们:“*那你们说,刘来娣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呢?” 随后她又将目光定格在两位警察身上,问道:“吴旭华失踪后,警方首先不应该先通知她的家人,询问她们是否知道吴旭华去处?那时候难道一点线索都没有吗?包括监控录像,难道一整条街都损坏,都无法查看吗?” 说完这两句话后,秦淑月噤声,看向她们,似乎想听她们的回复。 气氛静默一瞬,小冯和周玥相互对视一眼后,周玥轻咳一声,手中的笔也停顿下来,放在她双臂压着的本子中间,向秦淑月解释道:“在你报案后,我们高度重视这件失踪有可能为拐卖妇女的案件,我们也第一时间调查、联系到她的家里人。” “吴旭华的父亲是个赌鬼,输光了所有钱后就跑了,抛妻弃子女,吴旭华初中还没毕业就辍学去外面奔波赚钱还债。” “还完赌债后,吴旭华决定与家人断绝关系,拒绝来往,这将近十年期间刘来娣无数次来找吴旭华要钱,但都不欢而散。” “所以吴旭华和她母亲的关系不好,刘来娣对我们的态度也极敷衍,再加上当天晚上的证据实在过于稀少,我们追踪到吴旭华最后一次失踪的地点,是在流胡路。之后就再没有线索了。” “我和小冯也去了一趟刘来娣家,询问一番无果倒听了一通刘来娣撒泼,后来又街坊邻居家家拜访,得到的消息几乎一致。吴旭华自从初中辍学离开家后,就再没回过村子。” 周玥紧锁眉头,一脸严肃,“证据和线索不足,追吴旭华的那伙人反侦察意识也很强,避开监控,进入监控死角,带着帽子和口罩,五官几乎无法分辨。” “基本无法追查。” 最后的结论就是这一句,无法侦查。 “那天刘来娣在哪里?” 秦淑月开口问道。 就算是前因后果周玥已经详说殆尽,但至始至终刘来娣得到银行卡和知道银行卡持有人消息的途径依旧是个谜。 很有嫌疑。 小冯回道:“是在家里。她儿子也随了老爹,赌瘾成性,刘来娣那天晚上去赌场把儿子一路捉回家,费了不少时间,与作案时间不符,具备不在场证明。” 何静却在这时候开口问道:“既然是赌,那肯定有输有赢吧?赢的时候有多少,输的时候又有多少?输的话,与赢钱相抵,最后又欠赌场多少钱?” 周玥和小冯并没有深入调查吴睿杰。 因为自始至终吴睿杰都没有出场。他的存在仅限于赌场,吴睿杰也向来嗜赌如命,这么些年除了在赌场,就是在赌场的路上,从吴旭华离开家乡后就再也没有和她通过一通电话,就像根本就忘了有个姐姐的存在。 因此,吴睿杰压根和吴旭华的案子八竿子打不到一块,她们自然也选择略过吴睿杰,没必要浪费警力在这样一个不学无术的人身上。 可秦淑月的脸色却越来越沉重。 听着周玥和小冯两位警官的话,何静后来开口的那番话,秦淑月眸光一闪,忽然想起什么,“赌场,欠钱?刘来娣和吴睿杰都没有工作,欠赌场的钱拿什么还?依照赌的惯性,就算是拿家产和家具抵押,这么些年,家岂不是早就被搬空了?或者处境再差一点,或许连家都被抵押出去了?” 两位警官眼神一凛,相互对视一眼后,神色极为严肃。 她们或许亲手遗忘了一条最重要的线索! 紧接着,冯、周二人突地站起来。 周玥低声,看了她一眼,“小冯!” 小冯立刻站起身,像阵风似的从秦淑月身后疾驰而去,“啪”的一声,门重重关闭,脚步声越来越远。 【作者有话说】 不知不觉40万了啊[笑哭] 很好了。 加油加油! 加油写!! 预计还要个20~30w的样子,天呢,第一本就写成大长篇了。 俺不中嘞[裂开] 暑假前能完结最好,如果完结不了,就要双开了,大家看看隔壁《阴湿绿茶总想贴贴姐姐》小狗×绿茶[狗头叼玫瑰] 第107章 第107章 ◎情起2◎ “好了秦小姐,您可以先离开了。”周玥朝秦淑月挥了挥手,“这段时间内希望您的手机保持畅通,以便我们可以及时联系到你。” “好。”秦淑月站起身,她没有再多说一句话,转身离开了。 她拖着疲惫的身子用劲推开警局的门,走了出去。 冷风扑面而来,秦淑月冷不丁打了个抖,拢了拢身上毛绒绒的外套。 抬头看了一眼天,夜色沉沉暮,月亮藏匿于层层黑云之后,黯淡无光。 黑云将天裹地密不透风,秦淑月长长吸了一口气,目光也随之落下。 不远处一个修长的黑色身影静静靠在黑车边,目光所及处,几缕轻烟袅袅。 女人修长的手指间夹着一支雪茄,眸光清冷淡然而悠远。一双靓丽的黑眸中明明是最寡淡无欲的目光,却不知为何,总显得格外深邃与复杂。 秦淑月搁着老远就认出来是谁了。 大抵是心跳先认出来的。 眸光不过只微微瞥了一眼,心跳却莫名其妙无端变快……她还没确定靠在黑车旁边的那个女人是谁,心脏就已率先一步认出。 震得她耳膜生疼。 她移开目光,默默转向另一个方向。不知道为什么心跳会这么快,但她的内心出于本能依旧想避开她,避开和她一切接触。 厌恶。对,她讨厌祝令仪。 讨厌她的云淡风轻,讨厌她的高高在上,讨厌她对自己呼之即来喝之即去…… 脑子里乱作一团,就连脚下的步子也不禁加快好几分,只是脚步落出去没几步,手腕就被一道大力攥住。 茉莉的香味瞬间从身后包裹住她。 秦淑月闭了闭眼。 心跳得更快了,好像要跳出胸腔了。 呼吸也不由停滞一瞬,暗暗吸了一口气。 好像有和尚在她脑海里疯狂敲钟一样,震得她脑壳胀疼无比。 “去哪里?” 身后那人清清冷冷问了她一句,语气中依旧没有夹杂着多余的感情。就像是在例行公事一般。 可问完这句话后,她的手却握得更紧了。 口气中夹杂着雪茄烟草的苦味,秦淑月张了张口,想说什么话却又吞了回去。 喉结上下滚了滚,刚开口时,语气中的颤抖烫得她不禁一抖,“我……回家。” “我带你回家。”祝令仪的目光缓缓落在自己的手,与握着秦淑月细细瘦瘦手腕交界的地方,凝神愣了一眼,眉头紧紧皱起,最终还是选择放开。 “如果不愿意的话,我可以不和你一起。” 祝令仪不是不知道秦淑月浑身上下都无比排斥她。可即使知道秦淑月排斥她,厌恶她,无时无刻不愿看见她,就算是和她对着干,也得让她顺从自己。 可她自认为从前所做一切从没有害过秦淑月,甚至在帮她。可这个小白眼狼却一点不领情,还伺准时机反咬她一口。 何阿姨说,她帮人的方法错了。 可笑,她从来就不是什么大发善心的人。 祝令仪忽然抬起手将还未抽完的雪茄放进口中。她垂眸看了一眼秦淑月毛绒绒的后脑勺,深深吸了一口后她别过脸,将烟气缓缓吐出。 “何静,把她送回去。” 说罢,她又抽了最后一口雪茄后,手一丢,剩最后小半截的雪茄掉在地上,双手插进口袋里,背影越来越远。 秦淑月抬头看见她无悲无喜的半张侧脸,目光淡然而寡淡地望向并不亮堂的前路,心不知怎的竟漏跳半拍。 她抬起刚刚被祝令仪握住的那只手腕,被她握过的地方只剩下一丝余温,可任凭这一丝余温,深入她的肌肤,缓缓生长。 祝令仪有多久没出现了。 似乎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祝令仪就不回宿舍了,连面也很难见到。可今天她怎么会正好出现在警察局门口。 还有…… 何静? 秦淑月刚转过身,就见何静已经走到她身后,侧开身子,为她让开一条路。 “秦小姐。”何静扭头看了一眼车驾驶位上的司机,不到几分钟,车子就开到秦淑月身边。何静拉开车副驾的门,道,“请上车吧。” 秦淑月抬起脚入座前,又望了一眼祝令仪离开的方向。 夜那么深了,祝令仪是要去哪。 何静的目光移都没移,就知道秦淑月是在看谁。于是她道:“小祝总有些事情要去处理。” “哦。”秦淑月哦了一声,随后乖乖坐上车。 车子平稳行驶在路上,何静坐在后座上处理着事务,秦淑月却看着视镜外飞驰而过的风景,视镜上倒映出秦淑月紧拧的眉头,心乱如麻。 不消片刻,她还是问了一句,“这么晚了,她去处理什么事情?” 那个方向,秦淑月记得没错的话,除了一个废弃的大楼外,周围人迹罕至,早就没人住了,祝令仪处理事情不去公司,去那儿干什么? 她虽然满肚子好奇,但也不指望能从何静的嘴里问出什么来。 可没想到的是何静竟然真的回答了秦淑月这个问题。只是她并没有详说,只说了两个字,“狂狼。” 一听到这两个字,秦淑月的脸色大变。她支支吾吾,惊恐的眼神中又多几分疑惑。 随后,空气一时静默好久,她才终于又问她:“你,你怎么知道……” 何静并没有回答她这个问题,而是又问她道:“最近还有收到他们给你打恐吓电话吗?” 秦淑月连忙摇头。 何静就好像早就知道会是这个结果一样,丝毫没有惊讶,只是很平静地点点头,“她替你交了。” “?!” 听到这句话时,秦淑月瞳孔地震,嘴张得老大一时间不知道该什么,震惊填满了她的心脏,一时间对于‘狂狼’这个外号的恐惧也近乎消失殆尽。 “她……” 秦淑月深深吸了一口气,不可置信地摇头,却见何静眼神中的平静,看向她时的镇定,无不在告诉她,这一切都是真的,祝令仪真的替她还了那些钱。 “那是200万!” 秦淑月几乎尖叫出声。 这是她自己的命。是她自己作,祝令仪为什么要帮她? 没有理由,完全没有理由! “对于她来说,不过是200万而已。”何静平视着她,眸底却在不断审视打量着秦淑月。 她以为按照常理来说,秦淑月会笑,会如释重负,会得意忘形,可没想到她哭了。 泪水一颗又一颗像断了线的珍珠滚落她的眼眶,眼神中闪烁着劫后余生的惊惧,错综复杂的情绪填满她整个胸腔,嘴唇不断颤抖着,呢喃着何静听不清的话语。 “你……”何静哽了一下,但还是第一时间给她递了抽纸,“先擦擦眼泪。” “停车……”秦淑月哽咽着道,“停车!” 闻言,司机并没有停车,而是将目光移向前视镜里反射出何静的神情。 何静并没有什么指示,而是静静看着秦淑月的背影,言简意赅问她道:“你想去哪里?” “……” 秦淑月的喉头哽着千言万语,张开口好似下一瞬呼之欲出,可她又呜咽一声,最终还是把头低下,死死咬住泛白的下唇,摇头,音色带着不可抑制的颤抖。 “我……” 何静并没有说什么,而是给了司机一个眼神,车子在下一个路口不动声色地右转。 秦淑月低着头,眼泪一颗一颗地落,打湿了手中的纸巾,不住抽噎着,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胆小如鼠。 她就是一个遇到什么事情就想着去后退,倒退的人。 她就是个懦夫。 何静坐在后座上,眸光抬起,一瞬不瞬盯着视镜里倒映出秦淑月的面孔。 良久,空气中传来一阵微弱的叹息声。 极短,极轻,轻到几乎无法为任何人所发觉。 车子不知怎的停了下来。 秦淑月红着一双眼睛望了一圈窗外,陌生的环境令她不禁愣了一下。 “三楼。” 何静忽然开口说道。 于是“啪”的一声,车门被狠狠关闭,再一看,车里哪里还有秦淑月的身影。 何静的目光平静和深邃,盯着秦淑月狂奔而去着的背影,两指间紧紧捏着一张陈旧泛黄的照片。 昏暗的车内看不清照片的内容,而何静的手指却在不断摩挲着照片的正反。 秦淑月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这么冲动地下车,可在听到何静说完那句话后,她一心里再没有其他东西,只想下车。 “哒哒哒哒……” 废弃的大楼里回荡着凌乱的脚步声,年久失修的灯忽明忽暗,忽闪忽闪,空气里充斥着潮湿的腥味,秦淑月大口喘息着气,一把推开三楼的大门。 众人不约而同回头看向大门站着的身影,所有人都一时间愣住了。 尤其是站在人群中间的祝令仪。 她身着一袭黑色大衣,仿佛更拉长她的身姿,手里握着几张沾血的照片,血迹一直蔓延到她整个手掌,江非晚和余娴在她身后,身前一排排跪着一长串人,个个低头耷脑,神色臣服畏惧。 每个人的身后又站着一个黑衣人,面容肃穆,仿佛只要他们敢一动,黑衣人手里的匕首就会瞬间刺穿他们的心脏。 而祝令仪则威威然站在那些人之前,居高临下看着他们,个个鼻青脸肿。 “祝……” 刚推开门,就直直在人群里一眼锁定了祝令仪。 祝令仪无论在哪里,都是极为耀眼的存在。 可刚冒出一个字,脸上的笑容就瞬间僵在了脸上。 她的目光看到了那些人。 那些追到她家要债的那群人,狂妄,凶神恶煞,盛气凌人,如今却一个个缩成鹌鹑,乖乖跪在祝令仪面前。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上演一场□□决斗大赛,输了的一方自爆脑门。 着实是把秦淑月吓了一大跳,整个人木在原地。 祝令仪则是紧拧起眉,凛色看向她,冷声道:“你来这做什么!” 那双眸子震怒到几乎要杀人的目光,秦淑月一愣,她从来没见过祝令仪这种样子,吓得整个人瑟缩起来。 “我……” 脸上还有未干涸的泪痕。 “对不起!”秦淑月颤抖,不住向她道歉,“……对不起!” 说完她转身就想离开,却被祝令仪一把攥住手腕。 秦淑月一回头,就见祝令仪脸上复杂而无奈的神色,“还是被你发现了。” “不用说对不起。”祝令仪叹了口气,“你没有做错什么。” 说着,她回头看了一眼那些跪在地上的败类们,神色凛冽地扫视一圈后,又递给江非晚一个眼神后拉着秦淑月离开了。 一路上,秦淑月都是木讷讷被祝令仪拉着走下楼,好几次踉跄差点跌下去,又被祝令仪一把拉住。 “你怎么魂不守舍的。” 到了一楼,领着秦淑月走进一个房间,摁下开灯的开关,灯闪烁了几下,最终还是颤颤巍巍亮了光出来。 灯光不昏暗,却也没那么明亮,但能正好让二人看清彼此。 “你哭了?”祝令仪定睛一看,看到秦淑月脸上几道未干的泪痕,拧了拧眉,脸色也跟着不好看起来,“好端端的,你又哭什么?” “你妈妈的病不是好很多了吗?听余娴说手术后你妈妈恢复得很好,甚至有苏醒的……” “为什么瞒着我?”秦淑月打断了她的话。 第一次,秦淑月抬起头,正面直视祝令仪,眸光中没有畏惧,没有厌恶,没有排斥,没有逃避。 这句话倒一下子把祝令仪问愣住了,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整个人也跟着仓皇一瞬。 可很快,她镇定下来。 多年来训练出来临危不乱与临危不惧的素养让她很快找回自己的节奏。 她依旧是那一副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表情,神色如冰,“怎么?怪我暗中调查你吗?我想调查谁就调查谁,难道还需要经过你的同意……” “谢谢。” 秦淑月的这道声音直接扰乱了祝令仪所有节奏。 话头一下就断了。 二人的气氛诡异的沉默一瞬。 “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要帮我,也不知道你为什么要帮我还债,但总之……”秦淑月回想起过去种种,一时不知是从哪里就开始欠她了。 似乎是从打碎她的花瓶开始,又或是更靠后的时候开始。 “祝令仪,我欠你太多了。” 这句话秦淑月发自肺腑,打得祝令仪筑起的高墙溃不成兵。 她忽地转过身,手指曲起抵在书桌上,背微微拱起,头低着,黑发散落在她的脸旁。 秦淑月则不解地看着祝令仪。 她不说话,只是这样弯着腰低着头,秦淑月时不时踮起脚尖,左右探出脑袋望望,却又不敢说话。 良久,祝令仪才缓缓问道:“秦淑月,你讨厌我吗?” 这句话倒是令秦淑月不知该如何作答,想了想还是说实话好一点,于是她点点头,“是。” 祝令仪扯起唇角嗤笑一声,睁开眼,盯着身下的木桌,轻声道:“早知道是这样……” 可紧接着,秦淑月又道:“以前很讨厌。” 说完,她抿抿嘴一笑,“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什么帮我,但实话说,我的日子确实好过多了。” “自从,遇见你之后。” 秦淑月说话一帧一帧的,就像挤牙膏似的,挤到哪说哪,似乎完全没有排练过,但全全句句发自肺腑,真情实意,没有一点演戏的成分。 祝令仪回头却看到她一脸炽热感谢的眼神,顿时口舌发干,张了张口,一句挖苦的话也说不出来了。 末了,她才终于说了一句,“嗯。” 气氛又是静了一瞬,两人的呼吸排出的二氧化碳似乎令这个逼仄的小屋气温升高,秦淑月的脸颊有些闷的发红,额头也冒出几滴汗来,而这时,她想起什么来,抬起圆圆的眼睛望向祝令仪,问道:“你……你会对他们做什么?” 见一提这个话题,祝令仪的脸色瞬间不好看起来,秦淑月还是有些犹豫地问她:“你,会杀了他们吗?” “你想让他们死吗?” 祝令仪并没有直接回答她是还是不是,而是将这个问题抛给她。 就好像是只要秦淑月说一句她想让他们死后,祝令仪就能真的杀了他们。 秦淑月认真想了想这个问题,最后还是摇摇头,“虽然他们曾经对我做了很多坏事,我也真的有想让他们去死,可我还是不想让他们死。” “……人不能死在你的手里。” 祝令仪听到她说完后并没有过多神情,仿佛早就知道她的答案。可在听到她最后一句话时,祝令仪还是顿了一下。 她从没料到秦淑月会这么说。 “所以……”秦淑月犹疑不觉地抬起头,眸光中充斥着疑惑与不解,想要迫切知道一个答案似的,她抬起头,问她道:“你可以告诉我你为什么帮我吗?以及,我该怎么报答你的帮助。” 像个小机器人一样问出这么可爱的问题。 祝令仪的唇角微微一勾,又迅速展平下来。 看着秦淑月像小鹿般圆而灵动的双眸,里面终于不再见老气横秋与死气沉沉,逐渐变得鲜活起来,祝令仪盯着看了许久,直到秦淑月承受不住祝令仪这么赤裸裸的目光,把头低下。 “你的眼睛很漂亮。”祝令仪忽然道,说了一个和秦淑月问题毫不相关的话,答非所问,“我很喜欢你的眼睛。” 随后她双手插兜,抬步走了出去,在经过秦淑月身边时,她从口袋里掏出一包手帕纸,扔给了她。 “擦擦眼泪。” —— 最后秦淑月还是安全回到宿舍了。 何静在看着她进入宿舍后才驾车离开,这边刚回宿舍,那边就得到消息了。 “知道了。以后秦淑月有什么的动向,去了哪里,你继续向我汇报。” 电话那头依旧是熟悉的女声,电话这头,一个穿着佣人服侍的女人嗯了一声,“好的小祝总。” 秦淑月回到宿舍后,洗了个澡直接躺到床上,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没有债务,不需要担心妈妈住院费的问题,没有盛气凌人的舍友们,秦淑月手中攥着那包祝令仪递给她的手帕纸,难得睡了一个好觉。 一觉睡到下午。 若不是女佣进门提醒她吃药,秦淑月大概会再睡一会儿。 这才是真正的大学生活。 松弛又美好,没有经济压力,社会压力,工作压力,最逍遥快活的时期。 “淑月,该起来吃药了。今天早上的药还没吃呢……” “知道了。” 秦淑月费了老大劲才从床上爬起来,两手一抓,空空荡荡的,心中陡然跳漏一拍,紧接着一把掀起被子,埋头在床上卖力找起什么来。 看得站在窗边的女佣一脸懵。 “淑……淑月?你在找什么?” “嗯……没什么。”秦淑月道,“不是什么要紧的东西,就是一包纸。” “一包纸?”女佣弯腰从地上捡起一包粉色包装的手帕纸,举起手问道,“是这个吗?” 秦淑月坐在床上床上定睛一看,立马点点头,“是,是的!” 随后一把接过。 朝女佣笑了一下,“谢谢。” 女佣也温柔朝她一笑,“不用谢。不过淑月和小祝总真是很有缘分呢。” 秦淑月一愣,“什么?” “小祝总也用这个牌子的手帕纸。” 秦淑月吞了口唾沫,干笑一声并没有回答。 总不能说,这就是你们小祝总送给我的吧? 她似乎又想到什么,于是又问女佣道:“有件事我一直很好奇。” “愿闻其详。” “为什么你们称呼祝令仪时总要在前面加一个‘小’字呢?”秦淑月好奇问道,“小祝总,总有种在一人之下的感觉?难道她还受制于什么人吗?难道还有大祝总吗?” 女佣的脸上依旧保持着礼貌的微笑。 “只有小祝总,没有大祝总。”女佣脸上的笑意更浓了,似乎认为秦淑月这个问题再配上她一脸懵懂的神情,实在是可爱,看起来很乖乖的样子。 秦淑月的五官娇美,很像一个长相标准的洋娃娃。但因太瘦而更添了几抹虚弱,但看起来却更有种我见犹怜的观感。 一言以蔽之,她的长相虽不惊艳,但也十分清丽不俗,而自身腹中诗书的气质而更显得她超脱绝尘。 一个文静,温柔,有气质,但内心十分脆弱的女孩子。 看向秦淑月眸中疑惑的目光,女佣笑了一下。 “因为小祝总不喜欢别人叫她祝总。” 【作者有话说】 我滴老天鹅,好忙好忙好忙,百忙之中抽空码了个文,俺继续忙去了! 忙得我头晕脑胀,昏昏沉沉…… 昨天ppt从七点下课洗完澡之后开始就一直做,一直做到凌晨两点半,呜呜呜呜,俺不中嘞呜呜呜呜呜呜 但是!功夫不负有心人,我终于做完了! 但要继续去忙别的事了,我嘞个豆,我真是会给自己没事找事,又报了个比赛,开始筹备忙碌比赛的事情了…… 哈哈啊哈哈哈,忙死了[爆哭][爆哭][爆哭] 但是!文还是要更滴! 第108章 第108章 ◎祝霜见暗线启◎ 秦淑月正欲再问,可那女佣却好似并不想再接着说下去了,她抬了一下手上的盘子,笑着对秦淑月道:“快起床洗漱吧,早……午餐已经备好了,您今天的药还没有吃,小祝总知道了又要责怪我们……” 话还没说完,女佣突地噤声不再说了,转而笑了笑,将餐盘放到秦淑月的床头。 “您快去洗漱吧。” 秦淑月有些愣愣地看了女佣几眼后,垂眸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随后起身出去了。 女佣则静静看着秦淑月缓缓走出门的身影,嘴角的笑容越深了。 真是个很可爱的小姑娘。 秦淑月打了个长长的哈欠,抬起头望向卫生间镜子中的自己,眼眶底下挂着两条不深不浅的黑眼圈,简直就像是熊猫眼,连她自己都被这副样子逗乐了。 可笑了一下,她又猛然收住了嘴角。 随后抬起略有些粗糙的手掌,看着镜中颇为憔悴的自己,粗糙的掌心缓缓抚摸在自己的脸颊上,眼神中流露出复杂的神色。 望着这个与自己高中还有几分相像的脸,可却不认识自己了。 疲惫,狼狈,瘦弱。 不过才几年而已,却早已天翻地覆。 她沉重呼出一口气,打开水龙头,哗刷刷的水声冲淡她脑海中过去的回忆,可眼眸深里蒙着一层厚厚的阴翳,仿佛怎么也挥之不去的乌云,正在一点一点的,蚕食她的深处。 “砰砰砰——” 门外传来几声不轻不重的敲门声,惊得秦淑月一下就从回忆中抽离出来。 “秦小姐,您还好吗?您已经进入很长时间了,是遇到什么问题了吗?” 秦淑月迅速清洗了下脸,连忙关了水龙头打开门,晶莹剔透的水珠残留在秦淑月前额落下的碎发上,细软的碎发紧贴额前。 她朝一脸担忧的女佣笑了一下,示意她安心,而后道:“我没事。” “哦,那就好。”女佣这才离开。 离开前,秦淑月忽叫住她,歪了歪头,疑惑地看向她的背影,问道:“那个,方便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女佣有些吃惊地回头,似乎并没有料到秦淑月会问这句话,但她很乐意告诉她,“我叫明月,姓申。” “明月……”秦淑月喃喃重复了一遍,她点点头,嘴角依旧噙着微笑,“我记住了。” 秦淑月不喜欢下一楼去吃早餐,反正就她一个人,却要坐在那么长的桌子上,总很强的规矩感束缚着,无端添上心理负担。所以她要么默默把餐盘端到沙发上去吃,要么在二楼她的小房间里吃,吃完再送去洗。 她不喜欢吃西餐,那吃起来总有股怪味。比起牛排意面,她还是更喜欢吃锅盖面和大米饭一点。 秦淑月收拾了一下书桌,坐在书桌前细嚼慢咽,筷子在几个简单的小菜里挑挑拣拣,好不容易清空了餐盆,闭起眼,一口作气喝光了黑浓的药,又梗着脖子吞下各种颜色鲜艳的小药丸。 看着空空如也的药碗,她如释重负般长长松了口气,口中还泛着苦味。 像往常一样把餐喷拿去洗,和女佣们激烈推诿一番,你劝我让地终于把三菜一汤加一个药碗的碗盆洗完了。 独属于秦淑月的小天地里的书桌上放着一摞摞的书,各种专业课,课外的练习题。 崭新的。 秦淑月随意从某一摞里抽出一本还未拆封的书本,满心欢喜垫了垫它的重量,重重的,又轻轻的。 她小心翼翼撕开书本上贴着的一层薄膜,打开崭新的练习本,摸着光滑有质感的书页,秦淑月鼻头忽然上涌酸涩。 接着一股热流涌上眼眶。 没有各种颜色的记号,没有眼花缭乱的答案和选项,没有异味的书本。 只有书本的香味,油墨味,这种味道却令她十分心安。 她将书本紧紧抱在怀里,仿佛爱不释手般,擦干了眼泪,聚精会神做起题来。 没有笔记遮挡的题目做起来总是得心应手许多。 秦淑月坐在书桌前一道又一道刷着,而窗外的太阳早已从一座山爬过另一座山,最后缓缓西落。 像一滴浓墨缓缓滴落清水,最后染黑整片天。 不知不觉眼前的题目越来越黯淡,看起来有些吃力。 秦淑月抬起头往窗外一看,外头的天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黑了下来,心中猛地吃了一惊。 门外响起一道敲门声,申明月准时端着餐盆在外敲门。 “淑月,到吃晚饭的时候了。” —— “那天晚上的事情都处理好了吗?” 窗外的天色不知什么时候黑沉了下来,直到何静走到祝令仪办公桌前打开桌上灯,刺眼的光令她的眼睛不禁恍惚一瞬,她才惊觉已经夜深了。 灯光打亮她手底下压着还未处理的文件,她有些不适地将光往外推了推,才抬起头看向何静。 何静嗯了一声,“放心吧,都处理好了,不会有人知道,也不会给集团造成什么其他损失。” 听到这几句话后祝令仪放下心,低头又专注在这些文件上,笔头耸动不停,何静看着她这样没日没夜只把自己投身在这些工作上的样子,她有些心疼地走到祝令仪身边,轻轻拍了一下她的肩膀。 顿了顿,似有话说,可垂眸看着祝令仪这么辛苦劳累的样子,她又将话吞回了肚子里。 可她还未开口,祝令仪却先开口了。 不过她的声音听起来格外冰冷。 “那天晚上的事情是你告诉秦淑月的。” 祝令仪停下手中的笔,不冷不淡地掀起眼皮望向站在她身边右手还搭在她肩膀上的何静。 何静看着她眸中的目光,像雪一样冰冷,不含丝毫感情,简直就是她从小一手栽培出来的冰莲,不可亵渎,生人勿近。 可这样的眼神却令何静的心中一沉。 就像是自己亲手养大的猫,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变成了能够独当一面的狮子,而她却渐已老去,无法再与之抗衡。 何静的手悄悄放了下来,直面祝令仪眼中无神的冰冷,像是一尊没有感情的雕塑。 只听她悠悠开口,语气里没有夹杂着任何不满,慵懒中却给人一种不可置否的威压,“我的事情不需要你插手。” “何阿姨,你越界了。” 这就是她亲手培养的玫瑰。 何静很满意。 她明白祝令仪如今的气恼,畏缩,从而恼羞成怒,只能将自己满腔投入进工作中,才能暂时平复杂乱无章的心绪。 对于祝令仪毫不掩饰的冷漠,何静只是回之淡然一笑。 云淡风轻地点点头,“好吧,我们小仪长大了,不是那个可以缩在何阿姨身后的小猫崽了。” 何静惋惜地哎了一声,就像是亲手养大的小猫要背上小包袱出远门再也不回来了。 “记得那个时候你小时候身体不好,经常发高烧,祝氏集团危在旦夕,我早上与那群老头们斗智斗勇,下了班连饭都来不及吃一口就赶去医院照顾你,你爸爸又有了新人,就连是私生子也登脚入门成了真少爷,唯独落下你这*么个……” “何阿姨……” 听着何阿姨说得声情并茂,她是怎么含辛茹苦把祝令仪带大,又是怎么凭一介女子之力力挽祝氏狂澜,祝令仪的神色逐渐破冰,声音也软了下来。 她抿了抿唇,道:“我不该对你说那样的话。” 何阿姨对祝霜见和祝令仪的恩,祝令仪这一辈子都还不完。 毕竟何静是因为自己才终生未婚的。 她刚刚对何静说的那些话有些重了。 何静却淡淡笑了一下,笑容里的得逞一闪而过。 毕竟是她带大的,什么性子,怎么攻,也只有她最清楚。 见气氛差不多了,何静坐到她对面,开始切入正题,“好了。说说看吧,这一连几天不回宿舍不回别墅,更是不回老宅,就在公司里从早待到晚,是在躲谁?” 闻言,祝令仪像是被猜中心思般流畅书写在文件上的笔,笔头忽然一顿,紧接着立马反应,坚决否认,“我只是喜欢工作而已,没有躲任何人。” “是吗?”何静继续道,“你爸电话一个接一个地打过来,说你连过年都不回家和一家子聚着吃一顿饭,还大骂你不孝,说一大家子就缺你一个像什么话,还说你连爸都不要了,又有什么能力管好整个集团?” “家?”一提到家这个字眼,祝令仪的脸瞬间沉下来,“我没有家。那个也不是我的家。” “一个可以亲眼看着我妈去死而无动于衷的烂人,有什么资格成为我的爸爸。”祝令仪停顿了一下,她闭了闭眼,似乎想把七岁时目睹的一切从脑海中忘记,可越是记忆犹新,呼吸不断加深,张开口连连深吸好几口气,才终于平复下情绪来。 接着,她冷冷道:“有那个家伙叫他爸爸就足够了。” “至于我?”祝令仪轻嗤一声,“放任我被那个女人欺负,放任我被那个女人生下的孽种欺辱,他早就不是我的爸爸了。” “我没找他们麻烦已经是我最大的仁慈,别再得寸进尺了。” 祝令仪双手撑在桌子上,交叉手指抵在额前,她的手掌抵挡住她的双眸,让人看不清她的眸光,也猜不透她的情绪与心思。 于是,一室内沉寂了一瞬,紧接着,祝令仪的声音缓缓响起。 “妈妈的死因,有眉目了吗?” 她深深吸了好几口气,才终于抬头看向何静,眸底一片平静。 祝霜见当年的死因是坠楼,当场死亡。法医进行尸检,警察也对现场进行排查,排除他杀的可能性,本来可以以自杀结案,可始终有一个疑点,而正是因为这个疑点才导致这个案子始终无法结案。 尸检时她的体内检测出大量杜冷丁。 祝霜见有严重的关节病,死前不久出了一场车祸,因手术后疼痛难忍才会使用杜冷丁,大量使用杜冷丁会出现致幻现象,她是病人,又是高知,怎么会连杜冷丁的剂量都会用错? 大有问题。 这不是自杀。 是谋杀。 【作者有话说】 嘿嘿,下一章大概,吴旭华就要出场了!(摩拳擦掌)(嘿哈嘿哈!) 吴旭华是最好的大姐姐!~~ (我宣布!) 那个,多谢支持!(鞠躬)看看啥时候搞个抽奖~~[撒花][撒花] 第109章 第109章 ◎吴旭华失踪案4◎ 可疑点终归是疑点,没有证据,就算事实再怎么板上钉钉,也终将是个悬案。 而这些年,祝令仪噩梦里总会回荡着母亲从28楼摔下的惨状,以及法医诊断书上那一栏的疑点。 “小仪,不要再想了。” 何静袖下的拳头紧了紧,她抿了抿唇,眼神流露着不甘,却依旧劝祝令仪放下。 “这件事情已经过去快二十年了,就算当年确实还有未发现的证据,可这么多年过去,证据恐怕早就被破坏得差不多了。” 祝令仪紧咬着后槽牙,拳头关节捏得咯咯作响。她并不打算放弃。 杀害妈妈的凶手,祝令仪一定会亲手杀了他。 边想着,她冷哼一声,接而抬起眸看向何静,“韩君黎呢?自从离开星溪后,他去哪儿了。” 何静平静地看向她,答案二人都心知肚明。 韩家产业都在国外,只有少部分在C市。韩君黎离职后就直接去了国外。 毕竟韩家老爷子一直都不喜欢他。不过因为韩君黎身体里流着韩家的血,前面两个哥哥又都死于非命,不然打死他也不会认回韩君黎这个私生子。 自从祝霜见死后,祝令仪和韩君黎本亲密无间兄妹的关系骤然降至冰点。 在韩君黎高三那一年,他原本一个孤儿,忽然摇身一变,成了韩家最后一任继承人。 即使韩君黎自己也知道他过去有着多么肮脏的身世。 可只要能达到目的,他会不择手段。 “妈妈注射的杜冷丁一直是韩君黎负责的。”祝令仪像淬着寒窖里的冰块,眸光极冷,周身散发阵阵冷气,“妈妈那天坠楼之前,韩君黎去给妈妈注射过杜冷丁。” “妈妈最相信他了。” 剩下的半句话祝令仪并没有说出口,可何静却轻皱起眉头,道:“小仪,这些毕竟是你的猜测,韩君黎那时候还只是你们家领养的孩子而已,若说他最想要害的,应该是你。” 祝令仪的脸色并没有什么变化。 “韩君黎那时候对我很好。”祝令仪从未怀疑过韩君黎会害她。 韩君黎从小性格极好,对所有人都极有好,彬彬有礼,尽收人心。妈妈也喜欢他,把他当自己亲生儿子一样对待。而每个人也都告诉他,他是哥哥,必须要尽心尽职将哥哥的身份做到最好。 他也从未对祝令仪有一丝忤逆。 像小妹一样把祝令仪捧在手心里。 无论人前人后,表里如一。 祝令仪一直无法相信韩君黎是杀害妈妈的凶手。他没有杀人动机。他所拥有的一切都是妈妈赋予的。 可妈妈体内残留大量杜冷丁,导致其坠楼而亡的事实也是真的。 无论如何,他都是最大的疑犯。 何静垂眸看向祝令仪越来越紧缩的眉头,她轻轻叹了一口气,手心里不断摩挲着一张照片。 两个穿着统一校服的年轻女孩,在一丛丛洁白的垂丝茉莉树下,阳光明媚,女孩们的脸上也充盈着青春的气息。 女孩们并肩站着,右边的女孩直视镜头,笑得开怀,而站在她旁边的女孩脸却微微侧着,嘴角平平,好似并不喜欢拍照,又漫不经心般,侧开的目光却停留在她的身上。 那女孩虽侧着脸,可中长发遮盖下的眉眼与何静极为相像。 “小仪。” 祝令仪摇摇头,态度坚决,“何阿姨,不用说了。我意已决。” “那时候我能力太弱,保护不了妈妈。现在,就算是掘地三尺,我也要亲手把杀害妈妈的凶手找出来,亲手杀了他。” 祝令仪打开右手边第一个抽屉,一把银色锋利的匕首静静躺在一本红色的本子上,匕首上镶嵌着一颗璀璨的红色钻石,在灯光下熠熠生辉,极为耀眼。 她缓缓将匕首从抽屉拿出来,拔出刀鞘,锋利的刀背上倒映出一双锐利冰冷的双眼。 —— “嘟嘟嘟——” 秦淑月此时正躲在暖烘烘的被窝里,开着冷空调,温度刚刚好。 心中的雾霾消散得七七八八,那些令她不痛快的人祝令仪又帮她解决了七七八八,就连是生活上的琐事,祝令仪桩桩件件几乎也都参与了。 全都帮她摆平了,没让她操一分心。 这时候,她真的不得不佩服祝令仪的行动力与执行力,以及果断和雷厉风行。 宋佳佳一审结束,因校园霸凌和转移公司资产被判了刑,学校也立刻开除了她,宋氏集团遭到重创,不得不向祝氏示好求饶,可祝令仪拒绝所有示好,依然不打算放过他们。 不过几天,一个市场上百年老牌的大厦“砰”的一声巍然倒塌。 祝令仪眼睛眨也没眨,在宋氏宣布破产的那一天,她站在公司的落地窗前,望着对面那已经倒塌的大楼,眼神中没有丝毫波动。 就像是在梦中模拟了十几年,终于在这一刻尘埃落定,成为现实。 江非晚捧着电脑,向祝令仪报道宋氏的现状,老板成了丧家之犬,女儿顶包坐牢,老公和她离婚,股东们一股脑也都散了,没让她背负巨债就已经是祝令仪对她仁慈了,而宋可蔚,以及宋氏,再无东山再起之力。 何静则站在祝令仪身边,静静看着那栋已经宣布破产的大楼,缓缓道:“不知道霜见泉下有知,会不会怪我……” “怪你?”祝令仪眸露不解,“妈妈为什么会怪你?” 何静蹙起眉头,看向祝令仪,“因为你。” “你妈妈只想让你快乐,无忧无虑过日子。是我,我将我的意志强压在你身上,迫使你和我一起走上复仇的道路。”何静深深吸了一口气,眼角的皱纹因年岁的增长而有些变深,忧心忡忡地看着祝令仪如今的模样。 雷厉风行,不留情面。 这与祝霜见的初心完全背离。 “宁愿痛苦。”祝令仪缓缓吐出一口气,神色逐渐更加平静,“不要麻木。” “何阿姨,妈妈会尊重我的选择。” 她抬起头看向何静,眸光柔和了些,带着安慰的神色看向何静。 而秦淑月这几天也很忙碌。 警局那边一个电话接一个电话地打给她,无非就是吴旭华的妈妈又来警局闹,还要告警察局那些警察们非法拘禁,限制她人身自由。 而今天,电话声像前几天一样急促响起。 秦淑月将脑袋埋在软软的枕头里,顿了几秒,还是接起来,声音有些沙哑,“喂?” “秦淑月。” “又是让我来警局是吧?好的,我现在就……” “警局?什么警局?你犯事了吗?” 电话那头响起一阵疑惑的女声。 秦淑月大脑猛地一下空白,思绪忽然断了,却又立马反应过来。 “余医生?!”秦淑月眸光一亮,连音色也靓丽不少,“是你吗!” “是我。”余娴无奈道,“你……” 还未等她说完,只听电话那头传来一阵急促又激动,又带着一丝隐秘的担忧,“是妈妈的消息吗?妈妈不好了吗?又要做手术了吗?妈妈的身体已经负荷,不能再做手术了……” “不是,不是的。”余娴叹了口气,摇摇头道,“秦小姐,你先不要激动。” 那边的声音忽然消失了,猛一下刚刚还叽叽喳喳的声音,现在沉默地就像把电话挂断了似的。 余娴不确定地看了一眼手机后,确定她没挂,于是清了清嗓门,道:“你妈妈的生命体征正在恢复。” “……恢、复?” 电话那头的秦淑月有些木讷讷重复了这两个字,似乎还没有理解这两个字的含义,于是又重复了好几遍。 不确定地又喃喃问出声,不知是自语还是询问,“是妈妈快要醒来的意思吗?可她已经睡了好多年……” 电话那头短暂沉默一下,而后肯定地回复道。 “是。” 听着电话里那一个字响亮有声地蹦进秦淑月耳里,眼神黯淡无神的光忽然像夜空中的星星,猛地一下亮起来。 秦淑月几乎下一瞬立马蹦下床,连衣服都没来得及换,穿着拖鞋立马就往门外奔。 “余医生,您,您等我一下,我现在就来医院!” “好。”余娴那边微笑着挂断了电话,“具体还有一些事情需要嘱咐你,等你来医院吧。” 可电话刚挂断没一秒,秦淑月的手机电话铃声又响了起来。 这次的电话铃声好像更加急促了一点。 秦淑月的手刚落在大门的门把手上,低头定睛一看来电人。 110。 手猛地一顿,然后缓缓接起电话。 “喂?” “是秦小姐吗?”那边的声音比较急促,似乎有什么很重要的事情,“吴旭华找到了。” 听到这个消息后,秦淑月的身子血液狂热般涌动起来,血液在她的血管内横冲直撞,导致她整个人愣在原地,不知该作何反应。 她原以为警方只会立案,所以并没有过多期待她们会真正去找吴旭华。 顶多赶走警察局门前来捣乱的刘来娣,好让她不要污染了警察局的门楣。 没想到,她们竟然真的找到吴旭华了! “您现在有时间吗?吴旭华指明说要求见你。”女警察温和悠悠传来。 秦淑月咬住下嘴唇,犹豫了一下。 “我……” 还没等她决定好,电话那边响起一阵嘈杂的声音。 “放……让我……滚……” 是女生嘶吼的声音。 秦淑月当机立断,“我现在就过来。” 【作者有话说】 明天就写到吴旭华了,然后捏,妈妈也快醒了,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嘿嘿嘿[猫头][猫头] 妈妈醒后,秦淑月和祝令仪的感情会来一波极大的加深! 嘎嘎!好激动!!![墨镜][墨镜] 啊啊啊好激动,她俩的感情终于要深温了呜呜呜。 [爱心眼][爱心眼] 第110章 第110章 ◎银行卡,的确在我这里◎ “我……” 秦淑月犹豫了一下,脑海中忽闪过余娴刚在电话里对她说的话。 妈妈…… 她心中最放不下的还是妈妈。 可听着电话对面声嘶力竭叫嚷着的女声,秦淑月闭了闭眼,当机立断,“警官,我现在就过来。” 秦淑月挂断电话,望着那个旧的不能再旧的手机,厚厚的手机背壳上还贴了一块小小粉粉的贴纸。 她想了想,还是给余娴回了个电话,“喂?余医生?” 没想到电话刚接通,那边就直直问道:“怎么?犯了事被警察扣下了?要我去保释你吗?” 语音中还有些暗暗发笑。 秦淑月一张脸刷得下通红,她连忙解释道:“不,不是的,有人,要见我,一个很重要的朋友,我得先去趟警局再过来。” “唔……”电话那头犹豫了一下,随后余娴眨了眨眼,勉为其难答应她了,“虽然说我马上要下班了,不过……我可以为了你多加一会儿班哦~” 余娴…… 她一直是这样的吗? 秦淑月愣了一下。 在她印象里,余娴医生向来和电视剧里那些挂在墙壁上极为肃穆的人像照一样,冷冷冰冰,不苟言笑。 今天怎么这么不同寻常? 遇到很高兴的事儿了吗? 面对余娴不正经的调笑,秦淑月小小浅浅应了一声,“嗯……嗯,其实……我,你不需要这样……” 她不需要别人为了她特地去做些什么,这样会让她无比有压力。 不喜欢别人这样突如其来的好。 这让她根本手足无措。 “哈哈~好了,先挂了。等你从警局出来给我打电话,有人来了。” 说罢,电话那头似乎有人在叫余娴。她应了一声后旋即挂断电话,将手机收进她左边大口袋里,向一个急急忙忙推进医院大楼的推车走去。 秦淑月在路边扫了一辆共享单车,迅速将帆布包放在车篓子上放好,一个箭步蹬了出去。 对于警察局的路,她几乎是信手拈来,简直熟的不能在熟了。 不到一会儿一个蓝色的共享单车稳稳当当停在警察局门前,女生一把抓起车篓子上旧旧的帆布包,来不及背上肩就急忙跑进警察局。 她一把推开警察局大门,争吵闹的声音戛然而止。 紧接着,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向大喘粗气,此刻正弯下腰顺气的秦淑月投来。 而沉寂后一秒,所有人,男的,女的,老的,少的,目光凶狠,就像是一头头冒着绿光饿狠的狼,一齐向秦淑月露出獠牙,伸出锋利的爪子。 下一刻,秦淑月就会被他们开膛破肚,吃干抹净。 两个警察皱着眉瞬间移到还未明白过来事情的秦淑月身前,挡住那些人看到她的目光。 秦淑月也是从推开门后,就立刻注意到这微妙、不同寻常的气氛。 盯着她的目光让她极为不舒服。 她将那只旧旧破破的帆布包背好,双手紧了紧帆布包上的肩带,低着头抿了抿唇,目光却落在地上每个人的鞋子上,一个个看过去,微微蹙起眉头,不知在找什么。 周玥警官一道凛然的目光扫射过去,众人的脚步皆一顿,“好了,你们就算把警察局闹翻天了也得等当事人来了。” “都给我回去坐好,吵什么吵?再吵就把你们一个个赶出去!” 随后,周玥低眉敛目,又凛冽扫了众人一眼。 那一群人你望望我,我看看你,最终都还是回去坐着了,没位置坐的就站在椅子旁边,双手抱臂,一只脚往前伸着,另一只脚撑在地面上,高低肩,身上穿的衣服简直就是古早杀马特风,乱蓬蓬的头发,粗糙的脸颊,还有鼻涕凝在鼻子下面。 一个个看起来精神萎靡,可眼里的精光却一个比一个机灵着,每个人的眼睛都死死盯着秦淑月。如果不是因为这里是象征着法律与威严的地方,他们还会管那么多,早就冲上去把秦淑月抽筋剔骨了。 见众人都安定下来,周玥才转身,对秦淑月道:“这些都是吴旭华的家人,他们没读过什么书,言语举止可能会有些粗鲁,你……” “旭华姐呢?”秦淑月抬起头后第一件事就是询问周玥吴旭华在哪。 她刚才在观察那些人脚上的鞋子,吴旭华并不在这一堆人中间。 那吴旭华在哪? “……”周玥蹙着盯着秦淑月看了一下,之后缓缓抬头,朝警局外的一辆车抬了抬眸。 “在车里。”周玥伸手指了一下,“这里人太吵了,又推推搡搡的,有些人还出言辱骂吴旭华,我怕孕妇受不了,就先让她回车里了……” “等等……”秦淑月猛地一顿,大脑嗡的一声,满脑空白。 “什么?” “孕妇?!” 听到这两个字,秦淑月简直震惊到不可思议! “不可能!” 秦淑月立马转身推开门,往警局外的那辆车的方向狂奔去,这时候她哪还管什么银行卡,什么解释,什么吴旭华家人的。 她只要见吴旭华! 嫁人?怀孕!? 这怎么可能! 这根本不可能! 吴旭华辛辛苦苦好不容易经营的烧烤店,眼瞧着风生水起,规模就要扩张了,这节骨眼上正是她事业上升期,她怎么可能会选择去嫁人生孩子? 她是疯了吗?! 她怎么就可能这么丧失理智去嫁人了! 烧烤店呢?她不开了吗? 秦淑月满腔的话差点就要从喉咙管里蹦出来了,她又强压着把话咽回去。 她要当着吴旭华的面质问她,问问她为什么要犯傻去结婚。 可当她愤怒地一把拉开车门,满腔的愤怒,满腔的质问一瞬间又全都卡在喉咙管里了。 吴旭华挺着的大肚子几乎触碰在驾驶盘上。 像一个大大的气球,脆弱得很,拿针轻轻一戳就炸开了。 秦淑月低头看着她的肚子,嘴张得大大,却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你……”眼睛里只剩下深深对她的担忧,千言万语最终只汇聚为一句结结巴巴的问候。 “……你还好吗?” 不过才几个月没见,再见面,就像已是上辈子的事情了。 吴旭华老了许多。 脸上的皱纹多了好些,鬓角的发也都白了,眼神无光无彩,整个人耷肩勾背,嘴角下瘪,仿佛有无数的苦凝聚在她心中,无处可说。 脸垮了,精神也垮了。 整个人像苍老了几十岁。 可秦淑月明明记得,吴旭华今年也才27岁,比她大不了多少岁,甚至几个月前吴旭华还让她叫她姐姐呢…… 如今…… 望着吴旭华身挺大肚,她整个人深吸一口气,连连倒退许多步。 吴旭华看着秦淑月一脸震惊,却满怀担忧的样子,一直下瘪的唇终于勾起一些弧度,可她一笑,眼角的皱纹就更深些许,眸子里的光也悄然亮了一点。 她伸出手,想捏一下秦淑月的小脸,瘦瘦的,没有肉,摸起来就像是在摸猪骨头。 秦淑月却递了一只手上去,紧紧握住她的手,却猛然惊觉她的手心里什么时候多了那么多老茧。 硬硬糙糙的,不知道就这短短几个月吴旭华到底经历了什么。 “我在找你,一直……” 吴旭华的嘴唇耸动,却终究还是一句话都没说出口。 “我知道。”她笑了一下,饱经沧桑的脸上露出几抹笑意,眼眶里涌上热泪,“如果不是你,我永远都会困在那个地方,就这样一辈子。” “你……”秦淑月顿了顿,她望着吴旭华如今天旋地转一般的样子出现在她面前,一时间整个脑子被冲得头昏脑胀,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我……” 吴旭华却摇摇头。而这时,周警官走了出来,身边还跟了几个警察,吴旭华的家人们也不远不近地跟在她们后面走了出来,眼神警惕地望着四周,最终都凝汇在一个人上—— “吴旭华。” 周警官走到吴旭华身边,朝她微笑了一下。 吴旭华有些迟钝地抬头,抬起布满细纹的脸也缓缓冲她笑了一下。 “看来您的情绪平复很多了。”见吴旭华现在的平和冷静下来的模样,周玥也在心里缓缓舒了一口气。 随后她回头望了望身后,道:“您也看到了,他们都是为了一件事情而来……” “这群杀千刀的腌臜们,活该让他们下十八层地狱。让地狱的恶鬼一个个剖心剜肉,把他们碎尸万段!” 吴旭华死死咬住后槽牙,目光像是恨毒了这群人,冷冷盯着他们。 而那些人就像是习以为常一般,就连眼睛都没眨一下。 反倒是为首的刘来娣破口大骂道:“死丫头!你诅咒你亲娘呢是吗?啊?你长本事牛了是吧!” 正要冲上去,周玥立马拦住她,冷冰冰看着她道:“再闹就出去。” 刘来娣冷哼一声,“死丫头,看我回去怎么让大壮收拾你。” 一听到大壮这个名字,吴旭华整个人下意识条件反射一般缩了一下,而这一下却正好被站在一旁的秦淑月尽收眼底。 她垂下眸,若有所思。 人群中又不知从哪儿响出一道男声,“吴来娣,我说,你快告诉我们啊,这银行卡到底是不是你身边那个小丫头偷的?” “快说啊!” “银行卡在哪?快拿出来啊!” 众人纷纷催促她。 而吴旭华看着这伙人,似是有些害怕地往车里缩了缩身子,挺着的大肚子碰到方向盘,吴旭华闷哼一声。 而这时,秦淑月向前一步,站在她的面前,轻轻握起她紧攥起的手,沉静地看着咄咄逼人的人群。 有条不紊,慢条斯理地开口,“银行卡,的确在我这里。” 【作者有话说】 啊,明天再更! 110-120 第111章 第111章 ◎吴旭华案5◎ 众人见此一言,纷纷露出早已心知肚明的表情,暗暗交叫骂一句后,一个男人走出人群,忿忿道:“既然银行卡在你这儿,为什么一直不承认?难不成是看现在事情闹大了纸包不住火,心虚害怕才不得不承认!” “是啊,偷了我们家的银行卡,还死不承认!现在好了吧!还不把它交出来!” 望着蠢蠢欲动的人群,秦淑月从包里把那张银行卡拿了出来,众人的目光一瞬间齐刷刷盯着那张银行卡,脖子佝偻着向前倾,嘴巴张得大大的,眸光中露出贪婪的光。 伸出手,好像就快要够到那张银行卡时,秦淑月又猛一把缩回了手掌。 她静静注视着身前这群人,眸光并无所动。 左右警察们都在这儿,他们就算是吃了雄心豹子胆也不敢在警局里面抢劫。 于是,随着秦淑月收回去的手掌,众人的目光很显然也跟着移过去了,随后眸底闪过一丝可惜的光。 所有人左右相看两眼,不知想通过眼神向对方传递什么消息一般,每个人看起来都极为谨慎,但心中不约而同都有着同一个目标。 似乎每个人都摩拳擦掌,伺机而动,可一抬头见周玥挡在他们和秦淑月、吴旭华中间,周围又是一堆警察围着,吞了吞口水,最终还是什么也没干,把头低了下去。 但每个人都在用不同的方式将压力给到刘来娣。 有人伸手戳她的后背,有人拧她后背的肉,还有人用脚踢她的鞋,就差一脚把她踹出去。 的确,现在这个时候,由吴旭华的母亲刘来娣做代表是最合适不过的。 刘来娣满头大汗,一双小眼睛在眼眶里骨碌碌转个不停,最终还是一咬牙,走出人群,往秦淑月的方向走了好几步。就快要碰上她的时候,周玥向右一步走,挡在她秦淑月面前。 伸出手对刘来娣做了一个“止”的动作。 “你站在这里说就可以了。”周玥提醒道,“毕竟我们还不能确定秦淑月是否偷了吴旭华的银行卡,所以为了保证秩序,你们保持安全距离在这里说就可以了。” 见刘来娣满脸不情愿,周玥抬了抬眼,“如果你不愿意,我们可以进去说。一个一个说。” 说完,她眸光又凛冽扫了一眼人群里的每一个人。 他们或低着头颇为忌惮,或昂首挺胸不以为意,可若真把他们一个个都带进警局一个个问,又都不愿意了。 刘来娣首当其冲是不肯的。 她只好站在原地,朝秦淑月伸出手掌,“好了。你把卡给我们,我们也不再追究你私藏银行卡的责任了。” 可话还没说完,秦淑月就咯咯笑了两声,笑声不大,传进刘来娣的耳里却是让她狠狠一愣住。 “你……”刘来娣一脸懵地看着秦淑月,脸上泛起一丝恼意。她眼猛地一睁,眼白几乎快要包裹整个眼球。她的黑眼珠极小,如今生起气来,更是尖酸刻薄。 她恶狠狠指着秦淑月大骂,“死丫头,笑什么!听到我们不追究你责任高兴得快跳起来了吧!真是便宜你了啊!哼!” “还不快把银行卡拿过来!” 秦淑月刚想说什么话,坐在车里的吴旭华却开口了。 “刘来娣,你问我朋友要银行卡的时候你怎么不问问我。”吴旭华冷冷看着刘来娣,甚至连一句妈都不愿叫出口。 “我这个银行卡的主人愿不愿意把卡交给你呢。” “你的?你的不就是我的?你的不就是你弟的?还你的我的,需要分这么清吗?” 听到这句话,秦淑月的脸色涨的铁青。 这家人怎么这么厚颜无耻。 可吴旭华的神色并没有什么变动,就像是从小听到大的话,早就听习惯了,甚至连一点生气的怒意都没有,只是淡淡的,很平静,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她的眼神很疲惫,脸色很苍白,挺着个大肚子,嘴唇又这么无血色,看起来像是营养不良许久了。 秦淑月刚见到她第一面的时候甚至都没认出来,更是不敢相信: 吴旭华怎么,什么时候,变成这副样子了! 秦淑月心中默默叹气,不忍直视,却又担心她的身体,只想着现在带她赶紧去医院检查一下身体。 只听吴旭华声音极淡,没有丝毫情绪地道:“这张银行卡我不会给任何人。” 吴旭华刚说完这句话,甚至尾音还没落下,人群里又猝然爆发出一阵骂声。 “你这个天打雷劈的不孝女,你爹妈白养你这么大了!” “吴来娣啊,你也懂点事,你弟弟也老大不小了连个媳妇儿都没娶!你作为姐姐,你就应该帮你弟啊!” “帮?”吴旭华冷笑一声,反问他们道,“怎么帮?” 人群中又有人紧接着她的话道:“还能怎么帮啊!当然是把你的五十万给你弟弟当彩礼啊!” “真是蠢。” “是啊,我不是说了吗,吴来娣从小又笨又蠢,连这么简单的问题都想不懂。” “初中没上完就出去打工了吧?前两年还人模人样地赚钱寄给家里,后面不光瞧不见个人影,连电话都换了!” “啧啧啧,我说的吧,女人一旦不拴住,等她跑了,你找都找不到!” “好了!”周玥重重咳了两声,这才压下他们纷纷抱怨的话。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最后在周玥冷冽的神情下还是都偃旗息鼓了。 秦淑月的一双拳头缩在衣服里咯咯作响,低头一见吴旭华竟然还默默拍拍她的手掌,朝她微微一笑,示意她不要担心,自己没事。 可秦淑月的唇却抿得更紧了。 她张了张口,想说什么,却又被吴旭华打断了。 “周警官,冯警官。”吴旭华并没有继续接他们的话。 话不投机半句多,观念不合,说再多都是放屁。 他们总会举出无数的例证来证明他们是对的,实际上就算他们大错特错了,他们也决计不会承认。 多丢面子啊。 况且,这上上下下这么多代,不都是这样的吗? 姐姐就该帮衬弟弟,因为你是女的,将来要嫁人的。儿子才是留在家里的,是要当家做主,传宗接代的。 明明是这么老套的思想,可用在这群没有辫子的清朝人身上,依旧照用不误。 周玥和冯警官看向她,点点头,“你想说什么?” “我想说……”吴旭华重重吸了口气,缓缓吐出,“这张银行卡是我在没有结婚之前自己好不容易一笔一笔存下来的钱,这笔钱属于我的个人婚前财产,只属于我,不属于任何人。” “所以。” 吴旭华顿了顿,“如果我一旦出了什么意外,我希望由你们做我的见证人,我自愿将这张银行卡里所有的钱,我自己经营多年的烧烤店,我名下所有的财产,都赠予秦淑月,归其个人所有。” “旭华姐!” 秦淑月惊呼一声打断她的话,“旭华姐!快别说了!什么死不死的,你,你才二十多岁,你……” “我不是怕有个万一吗?”吴旭华朝她微微一笑,就连是笑容也有些吃力。 等吴旭华说完这些话后,在场的人五不例外都震惊得犹如一道道晴天霹雳把他们劈成两半。 就好像有什么事情脱离了他们的掌控。 这一切不该是这样的! “妈的!(辱女词致歉,*情节需要,敬请见谅,鞠躬)”一个长得五大三粗的男人从警察局门口冲进来,猛地甩给吴旭华一个巴掌,把她整个人打得往里一缩,肚子狠狠撞在方向盘上。 吴旭华的脸被这一掌打得猛一偏过头,扫起一阵风,鬓角边的头发丝纷纷飞扬,零零散散地还掉了三两缕。 她痛苦呜咽一声,却并没有惊呼出声,紧紧咬住下嘴唇,将痛猛地止在喉头,整个人被打得歪到一旁,又因挺着大肚,艰难趴在副驾驶上。 “出来之前老子怎么跟你说的!” 一个身材魁梧,浑身腱子肉,小麦肤色的男人猛一冲到吴旭华面前给她一巴掌,之后他迅速被警方控制住。 “你胆子肥了,长能耐了是吧!” 周玥死死压住他的胳膊,把他胳膊往上提,冷睨了他一眼,“你是谁?跑到警察局里寻衅滋事来了?” “我是谁?”男人冷笑一声,“我是她男人!我是谁……快放开我!” 周玥的眉头拧地更紧了,“就算你是吴旭华的合法丈夫,也不能在大庭广众之下在这么多人面前对你老婆动手吧。” 没想到这男人却不以为意,骂道:“这是我老婆,我想怎么打就怎么打,你们管得着吗!只要不把人打死了或者打残了,你们也没法管不是吗?” “这是家庭内部矛盾,我们夫妻感情可好着呢!”男人挣扎着要挣脱出来,可没想到周玥却抓得更紧了。 她的脸色紧紧绷着,似乎已经到最大阈值,这男人说的每一句话句句在她雷点上蹦跶。 “你不知道家暴到一定程度也是会判刑的吗?” “是吗?”男人嘿嘿笑道,不以为意,“那你让我坐牢吧,看看法院怎么判?怎么样?” “你们有我家暴的证据吗?” “你刚刚打吴旭华的那一下还不算吗?” 一直在旁边默不作声,默默看着这一场突如其来的闹剧,忽然开口。 那男人却笑得更开怀了,“打一下又怎么算?再说了,她又不是别人,她是我、老、婆。” 越说到最后他越得意,洋洋自得一般挑衅看着秦淑月和周玥她们。 一副:我就这么做,你能怎么办?有本事判我死刑啊!反正又死不掉,连案都立不了!判罪?哈哈哈!更是做梦! 众人才不关心男人有没有打了女人,也不关心这个女人是不是他们家族的血脉,甚至刘来娣的面容上没有一丝憎恶,反倒看见自家女儿被打脸上露出一抹痛快。 好像女人就活该被打一样,不打不听话。 可她忘了自己就是个女人。 众人只关心那张银行卡是不是真的因为吴旭华那几句话而真的就属于秦淑月了。 这可不行啊!! 众人又纷纷疯狂给刘来娣投眼神。 她自然知道。 于是她双手叉腰,十分得意地从包里掏出一张结婚证。 结婚证上写着吴旭华和蒋大壮的结婚日期,还有他们两个人p上去的结婚照片。 她手中拿着结婚证,仿佛胜券在握般对警官们道:“警官,吴旭华刚刚说的那些话都不算数。” “他们两个人从小青梅竹马,情投意合,在吴旭华20岁那一年他们就结婚了,所以吴旭华在外所挣的一切钱不都是夫妻共同财产吗?既然是共同财产,那就该有蒋大壮的一份!” “妈!!——” 吴旭华强撑起身子,涕泪四溅,坐在车里撕心裂肺喊道:“我才是你亲生的女儿啊!——” “你,你在帮一个外人说话?你为什么,你为什么从来都不站在我这边!从小到大你一次都不为考虑,说话……你,你到底,你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你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啊,妈!!——” 吴旭华身子猛烈颤抖着,血丝爬满了她的双眼,她扒着车,一脚踏下来,秦淑月赶忙扶在她身边,吴旭华这次没一脚踩空摔下来。 面对着吴旭华对她的指控,刘来娣面无表情地抓着那张结婚证,递到警官面前。 “警官,你们仔细看看,看看这张结婚证是不是作假的!” 周玥双手钳制着身下的蒋大壮,对旁边的警官示意一个眼神。 旁边的警官接过结婚证看了两眼,随后转身朝周玥摇了摇头。 结婚证是真的。 吴旭华挺着肚子一瘸一拐地走到警官身边,一把从警官手里夺过这张结婚证,手指颤颤巍巍触碰到这个红本子,嘴唇也不禁上下颤抖起来。 “这……” “不可能……” “这不可能!”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吴旭华发了疯似的要把这张结婚证撕成两半,却一把被刘来娣抢过去,吴旭华“砰”地一声跪在周玥面前,涕泪四溅,“不,不是的!我并没有去民政局登记,我没有,我从来没有把身份证给过她,我不知道,我不知道!!这个结婚证是假的,这一定是假的!” “假的?”还未等警官开口,不远处响起一道慢悠清冷的女声。 “结婚不需要本人到场,只需要户口本就可以了,你不知道吗?” 闻声,众人齐齐往这道声音的方向看去。 而刘来娣在看到跟在这个女人旁边的那个女人时,眼神忽然放光。 【作者有话说】 更!~ 吴旭华的案子快结束了。 就在这几章了,接下来就是秦妈妈要醒啦![熊猫头][熊猫头] 第112章 第112章 ◎银行卡只能是吴旭华的◎ 一道熟悉的声音随着风飘进秦淑月的耳里,她几乎是立刻下意识抬起头,向那道声音看去,而后又默默撇过头,不看她。 而祝令仪却径直走到秦淑月面前,目光紧盯在她搭着吴旭华手臂上的那只手,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走到二人面前,面无表情地给吴旭华递了一份文件。 可还未等吴旭华接过,就听刘来娣大喊一句,“何律师!何律师您终于来了!您快来评评理,这结婚证是真的,这钱应当是和蒋大壮一人一半的,对吧!” 刘来娣的眸光紧紧盯着何静,眸似在发光,拉着她就像抓住了什么救命稻草一般,这银行卡里的钱也手到擒来,根本不在话下。 可何静却并没有言语,脸微微一侧,只是将自己的袖子狠狠从她的手里拽出。 甚至连看都没看她一眼。 而何静一般会走在祝令仪前面,给她开路,刘来娣这一堵,也堵着了祝令仪的路。 她冷着脸,静静又淡漠直视刘来娣的眼睛,平静,冰冷,却有着十分强烈的攻击性和威压力,刘来娣抬头看到她的第一眼,就立马缩得跟鹌鹑一样,别说放肆,就连句叫骂的话都不敢说。 默默低着头退到一边。 她走到吴旭华和秦淑月面前,神色并无两样,很平常地抬起手,修长的手指间夹着一份文件。 吴旭华刚想用另一只手接,祝令仪拿着文件的那只手往右移了几分。 她的手一顿,又去拿那份文件,结果文件跑得更远了。 而文件刚好停在秦淑月牵着吴旭华那只手之前。 吴旭华想拿那份文件,就不得不用那只手。无奈,只好对秦淑月微笑示意放下她的手。 可秦淑月仍不放心,冲她摇了摇头。 祝令仪轻轻啧了一声,随后递了一个眼神给身后的江非晚,江非晚立刻笑嘻嘻走到吴旭华面前,扶起她另一只手,道:“我来吧,秦小姐,您自己身体还没有完全恢复呢。” 吴旭华对秦淑月笑了一下,张口道:“好了,我没事的。” 她抽出秦淑月扶着她的这只手,也拒绝了江非晚来牵着她的手,道:“我能自己站着。” 而秦淑月却露出尤为担忧的眼神紧紧盯着吴旭华,吴旭华也回之以安慰的眼神示意她不用担心,二人有来有往,眉目传情似的,祝令仪站在她们面前,冷声道:“你到底接不接。” 她冷冰冰抬手掂了两下手中的文件,脸上好似裹了一层冰霜似的,冷冷盯着秦淑月和吴旭华。 秦淑月正要伸手接过,却被祝令仪很好避开了,她睨眼瞧了秦淑月一眼,不悦地啧了一声,“这么关心她的事,这和你有什么关系?” 此一言一出,秦淑月默默低下了头,往后退了几步。 吴旭华望着二人之间剑拔弩张的气氛,而这一切都是因为自己,她深吸一口气,有些歉疚道:“不好意思,是因为我的事让你们闹不愉快了。” 吴旭华颤颤接过祝令仪手上的文件,秦淑月却连连向她摇头,“不,旭华姐,祝……祝小姐不是这个意思。” “我就是这个意思。”祝令仪冷着脸,直直否认了秦淑月的话,没留丝毫情面。 秦淑月的脸色忽然一沉,看起来有些难看。 而祝令仪默默看了一眼,随后淡淡瞥过眼,不看她,只道:“这份文件里详细记录了你的结婚信息,和你母亲拿你的彩礼给你弟弟还赌债的行为,以及你这些年在外奔波务工的流水……” 还没说完,就被吴旭华一把打断,她眼睛直直睁大,圆溜溜瞪着祝令仪,不可置信,就连语气也拔高起来,“你调查我?!谁允许你调查我!谁,谁准你……” 第一次被人无礼打断说话,祝令仪不耐地皱了皱眉,可看了一眼站在吴旭华身边低着眸光的秦淑月,她又耐下性子,解释道:“是你的母亲找到了我的律师。” 她抬眼看了一眼何静,何静却没有什么反应。 “你应该知道母亲这个身份对你意味着什么吧。” 祝令仪并没有过多解释什么,而是反问了她这一句话,可就这一句话,吴旭华却足以哑口无言了。 母亲? 她自嘲一句。 当然。 这意味着她从出生开始,可以亲手割断所有的关系,可唯独母亲,血脉相连,剪不断,割不断,永远无法逃离。 吴旭华从脸上震怒,慢慢转变无力。她费力扯了一下嘴唇,唇角因缺水而干裂,脸色惨白,仿佛下一刻就会晕倒一般。 “……” 她抬头看向一脸得意的刘来娣。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你这么做,钱也只会是蒋大壮的。” 而蒋大壮却在一旁笑得猖狂,却又死死盯着吴旭华,脸色阴沉无比。这架势就像是如果没有警察在旁边,他就能立马冲过去再给吴旭华几个巴掌。 刘来娣却没有丝毫动容,看着吴旭华道:“那你也别想把钱全都拿走。” 从始至终秦淑月的眉头就没有舒缓过。 刘来娣的发言,一次比一次炸裂,一次比一次毁三观。 这世界上,哪有一个母亲不爱孩子的? 母亲可以为了孩子死,孩子也可以为了母亲生。可秦淑月从未见过一个母亲会这么精明地算计自己的孩子。 她原以为这天底下最不会害自己,就是母亲了。 可吴旭华却恰恰相反。 祝令仪面无表情听着这一切,神色并没有变化,反倒是不经意往旁边一瞧,正好瞧到秦淑月一脸震惊和因为愤怒而紧紧蹙起的眉头。 无声张了张口,想说什么却又不知道什么。 最后又一点一点低下头,转头,看着紧紧攥着文件的吴旭华。 在这件事情上,不管是从婚姻,家庭,吴旭华的叛逆似乎都是在与她的家族,甚至于这个世界为敌。 “你也老大不小了,你不用结婚吗?你不结婚以后怎么办?你弟弟哪来的钱买房娶媳妇!你长这么大了到底能不能体谅体谅的母亲,多为你弟弟想想?” “那我呢?” 吴旭华声嘶力竭看着刘来娣,“那这二十多年,谁来为我想想?” “我的母亲,心里从来就只有那个嗜赌如命的弟弟,你们,”吴旭华停顿了一下,冷冷扫视了一圈这些人,“你们难道忘了我爸是怎么死的了吗?我们家又怎么会穷困潦倒到那种地步,怎么会欠下那么多赌债!” “你们这群……”吴旭华喘着粗气,看着这群人,她的身体紧绷着,紧紧咬着后槽牙,张了张口,却又不知道该骂他们些什么。 而看向一旁的蒋大壮,她又缩了缩身子。 “结婚?”吴旭华喘着粗气,眼眶不知什么时候充盈起泪水,不可抑制地流下生理性泪水。 她颤颤巍巍,整个身子都在忍不住地颤抖,幅度越来越大。 好像有千言万语都哽在她的喉头,她迫切想说出口什么,却不知为什么,她一直呜咽着,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这时,秦淑月悄悄握住她的手掌,小声在她耳边道:“旭华姐,你就和以前一样就好了,你把你曾对我说的,和他们再说一遍。” “不要怕……” “旭华姐。” 吴旭华吞了吞口水,颤颤抖抖深吸一口气,而后吐出,“我不想结婚。” “这个婚,我不认!” 她强硬说道。 “我不结婚!” “你在说什么气话呢!” 她还没有说完就被人群中的一个男人打断了,“你跟蒋大壮连孩子都有了,小夫妻之间有矛盾很正常,夫妻吵架床头吵架床尾和,这有什么的?” “吴来娣啊,哦,吴旭华,好了,你也别在警察局里面对着这么多警官们丢人现眼了。大壮,快带你女人回家!” 人群中另一个有些年岁的男人指挥道。 他说话好像极有份量,所有人都点头道:“是啊,吴……旭华是在说气话呢!你回去好好哄哄,快点回家!在这儿丢什么人!” 虽然所有人的嘴上都在说让蒋大壮回去好好哄哄,可一个个眼神锐利,冰冷,看着吴旭华的眼神就好像恨不得打她五十大棒。 “警官!这银行卡的事也有着落了,反正是属于二人夫妻共同财产的吧?好了好了,既然都清楚了,姓秦的,你也没必要再占着茅坑不拉屎了,快点还给我们!” 秦淑月不为所动,“这是旭华姐的东西。” 她冷冰冰看着众人,态度没有一丝拖泥带水,“你们任何人都没有权利从我这儿要走旭华姐的东西。” “死丫头!别给脸不要脸!” 一直好言劝着秦淑月这群人的耐心似乎已经到极限了,忍不住破口大骂。 而下一瞬,一道阴冷的目光猝然直勾勾朝他扫来。 犹如蛇信子一般,冰冷,没有一丝温度,看一眼就能瞬间变为冰雕。 眼神中对他的警告意味似乎都要溢出屏幕外。 那人讪讪低头。 “这50万,是吴旭华的,也只能是吴旭华的。”秦淑月缓缓道,“不管她有没有结婚,也不管结婚证上的日期是什么时候。” “你们如果不服,就尽管去法院起诉我们。” 秦淑月缓缓抬头,却意外,蓦然,撞入一双幽深的眸中。 第113章 第113章 ◎祝令仪她总是让人摸不着头脑◎ 那双幽深的眸子似能直直望进秦淑月内心最柔软深处,激得她整个人一震,旋即立马移开眼。 而那道目光依旧没有消失。 带着探索,冰冷,像深渊里冒出来的雾气。 众人听秦淑月一说,都不干了,七嘴八舌争执起来。 “你个小娘们懂什么?” “多管闲事,吴旭华的事她妈都同意了,你有什么资格置喙!” “……” 而正在众人争执中,吴旭华却悄悄没了身影。 祝令仪站在众人争吵之外,像旁观者一样冷眼漠视着这一切,似乎这一切都不关她的事,甚至十分无聊,她的眼睛又不由自主移上秦淑月的脸。 秦淑月不擅争执,又闻听那些从小到大没听过的粗话,一张小脸憋得通红,眼眶也不由自主充盈上生理性的泪水。 仿佛再一张口,未出声,泪先流。 何静和江非晚一前一后站着,江非晚时不时抬头看一眼自家老总,再惴惴不安地看向秦淑月,何静倒没什么表情,一副淡淡的样子,双手环胸站好。 刘来娣扯着嗓子一个步子冲到秦淑月面前,也不顾警方阻拦,两只手作势强硬就要往秦淑月的包里塞去。 几个男人也趁乱绕到秦淑月身后,都也不顾警方阻拦警告,一心里只有那张银行卡,纷纷上手拉扯。 “你们都静一静!别动手!” “刘来娣,谁让你带这么多人来警局的!” “你们再这样做是扰乱公共秩序,在警局寻衅滋事,要带铐子的!” “……” “臭娘们!快把银行卡交出来!” “谁让你多管我们家闲事,我抽死你!” 警局已经乱作一团,甚至有几人和警察打作一团,叫骂喊打的声音不绝如缕。秦淑月被警方围在中间,可仍不可避免受到拉拽,站在一旁的祝令仪眉头拧作一团,紧紧盯着这场闹剧。 在看到一个男人抬起粗糙的大掌狠狠扇向秦淑月的脸,一把挥掉她的眼镜,又有几人推推搡搡她,看得江非晚一颗心都提溜起来。 整个人眼睛瞪得老大,见自家老总无动于衷,又疯狂给站在老总前的何静递眼神。 何静轻轻扫了江非晚一眼,又默默移开眼,无视江非晚眉飞色舞的表情。 “小娘们,去死吧你!” 一个男人绕到秦淑月背后,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把刀,拿着这把刀恶狠狠冲到秦淑月背后。 秦淑月身前正被几人拉扯,紧紧护住肩上的背包,着急忙慌间,完全顾不到身后,根本就不知道什么时候有人绕到了她的背后。 “50万,50万是我的了!哈哈哈哈哈!” 他拿着刀,盯着秦淑月致命的位置,狠狠扎下去! 秦淑月还在前方和那些人极限拉扯着,肩膀上忽然多了一道力,十分有力,不可挣脱般一把将她拉开。 秦淑月猛地掉进一个温暖的怀抱里,紧接着,她原来站着的位置上传来一声尖叫。 “啊啊啊!!我的眼睛!!!” 秦淑月刚想扭头看,可身前一道冷冷的声音响起,“不要回头。” 那人说着不要她回头,自己却盯着那个位置,看得津津有味。 秦淑月瘪了瘪嘴。 才不要听她的。 她还是转过头。 双眼却蓦地被温暖的掌心蒙上,眼前一片黑暗。 “说了,不要回头。”祝令仪强压着耐心,又再次重复了一遍。可祝令仪就算是重复一百遍,这个小王八羔子肯定还是不会听她的,压根就不怕她! 于是,祝令仪想了想,想到一个非常具有威慑力的恐吓,“再不听话我就让余娴下班。” 言下之意,你今天看不了你妈妈。 一听,秦淑月才老实了。 她瘪了瘪嘴,默默转头。 声音闷闷,好像并不是很开心,“知道了。” “妈妈,她怎么样?” 这边闹得不可开交,祝令仪不动声色将话题转移,秦淑月就立马跟着她的话题下去。果然她心里最在乎的就是秦妈。 这样也好。 这些闹剧和她都没有关系。 于是祝令仪抬头看着前面,嗯了一声,回答她道:“你妈妈恢复得不错,余娴和徐墨也通了几通电话,你妈妈苏醒的概率很大。” 闻言,秦淑月的眼睛忽地亮了起来。 她激动地抬头看向祝令仪,惊喜道:“妈妈不会死了!” “不会。”祝令仪目光平视着,可余光却专注地看着她一张惊喜的小脸,苍白虚弱的脸色染上一抹红晕,看起来红扑扑的,满面春光。 祝令仪从没有在秦淑月的脸上看到过这么鲜活的表情。 她的喉结轻轻滚了滚,而后淡淡而冷冷地嗯了一声,“嗯。” 秦淑月抬头看着她自始至终都没有多余感情的脸,犹如巍然不倒的冰山,坚硬,冰冷,没有感情。 她默默低下头,可脸上惊喜的表情却并没有改变。 等到局势控制得都差不多了,祝令仪才松开手,秦淑月像小兔子一样从她怀里跳开。 她一转头,警局又恢复成像以前一样平静。 那些闹事的一齐不见了。 就像从来没有发生过的事情似的。 可直晃晃在地上的那滩血,却无声告诉着秦淑月,刚刚那一切都是真的。 秦淑月左右一张望,忽然道:“不对。” 祝令仪蹙了蹙眉,问道:“怎么了?” “少了辆车。” 秦淑月敏锐地指着一个方向,“旭华姐呢!?” “她去了哪里,跟你有什么关系?” 祝令仪走到她手指着的那个方向前站定,眼神依旧冰冷,“秦淑月,不要干涉她人命运。” 闻言,秦淑月看着她,眸色里缓缓露出祝令仪看不懂的神情,那目光似有疑惑,气恼,还要一些别样的情绪。 秦淑月只看了她一眼,并没有停顿过多时间,又把目光移开,并没有和她争辩什么,只听秦淑月道:“祝小姐,想要干涉别人命运是我的事,你遵循你的规矩,也不要来干涉我的命运。” “如果不是我刚刚拉你,你就被人一刀……” “那真是谢谢你了。”秦淑月直直打断祝令仪的话。 她抬起眼,眼神中的波动和感动荡然无存,看着她,道:“那就请您不要再挡我的路了,好吗?” 嘴上礼貌得很,可脚上的步伐却干脆利落,眸光看都不看祝令仪一眼,自然也没看见祝令仪眸底升起的疑惑。 “秦淑月。” 祝令仪回头盯着她缓缓向共享单车走去的背影,叫了她一声,微薄的背上穿着厚重的衣服,小小的人儿并没有回头。 而这时,江非晚的手却不停地在平板上操作着什么,手指一顿,紧接着立马走到祝令仪面前,“查到了!” 她递到祝令仪面前,道:“小祝总,这是刚才吴旭华离开的行动路线。” “现在……” 江非晚看着一个绿色的点在直道上迅速驶离,不断变动,指着这个绿色的点对祝令仪道。 “在这里。” 祝令仪手指捏起平板,眸光盯着这个不断变动的绿点似有犹豫,可眼瞧着秦淑月已经扫上共享单车准备走了,她紧了紧手上的平板,眯了一下眼睛,踌躇不前的脚步忽然迈出。 她大步流星走到秦淑月身边,此时秦淑月已经一只脚跨上共享车,正准备调转车头。 一道大力摁压上车头,秦淑月连头也没抬就道:“祝小姐,请您让开。” 祝令仪什么也没说,只把平板递到秦淑月面前。 她接过,盯着屏幕上那个绿色的小点,愣了愣,问道:“这是什么?” “吴旭华的位置。” 祝令仪言简意赅,并没有多说什么。 可秦淑月却抬起头,眸光复杂地看向祝令仪。 祝令仪却默默移开了眼。 转身离开,还不忘催促身后的秦淑月,“你不是要找她吗?跟我上车。” “不然你这个自行车得蹬到什么时候,人早就不见了。” 秦淑月很听话地立马锁好共享单车,小跑跟着祝令仪走进车里。 江非晚把那个小点移到车内屏幕上,对司机道:“找到它。” “是,江助理。” 车里疾驰而去,车厢内司机,江非晚,秦淑月和祝令仪,几人各怀心事,秦淑月往车内一看,却发现一直跟在祝令仪身边的何静并没有上车。 她顺口问道:“何静?她怎么没跟来?” “善后。” 祝令仪也没有多说什么。 可秦淑月却心知肚明。 善后。 善谁的后。 自然是秦淑月的后! 自知理亏,也不知说什么,秦淑月默默低下了头。 车子依旧平稳行驶在路上,祝令仪低着头,手里把玩着一个银色戒指,秦淑月眼睛看向窗外,可却紧紧皱着眉,心事重重的样子。 蓦地,车内传来一道细小微弱的声音。 “谢谢。” 祝令仪却回绝了,“我不需要你的谢谢。” “那你要什么?” 秦淑月转头问她。 祝令仪却依旧一直低着头,并没有说话。 秦淑月盯着她看了好一瞬,祝令仪柔顺黑而长的头发别在而后,有几缕零散落了下来,随着祝令仪俯身低头的动作垂在半空,神色却十分认真地把玩着手上的银戒指。 直到秦淑月以为祝令仪不会在回答自己这个问题的时候。 祝令仪却忽然开口了。 “疼吗?” 秦淑月一顿。 眸光不解地看向她。 祝令仪总是喜欢突然另起新头,询问一个和上一个问题天差地别的新问题。 让秦淑月摸不着头脑。 第114章 第114章 ◎跟着她一起跳江◎ 祝令仪的目光赤裸而深沉,好似那眸底真闪过一丝心疼。 可这样异样的目光一闪而过,秦淑月没有捕捉到,就算是看到了,她也不会在意,只想着是自己看错罢了。 她不懂。 不懂为什么除了妈妈以外还有人会关心她。 爸爸以前会,但现在…… 秦淑月看着祝令仪的眸子,忽然脑海中想起在她小学时,一次运动会长跑到终点时双膝发软,直直摩擦在坚硬的地面上,两个膝盖破了老大一个口子,鲜血直流。 班主任联系到爸爸,那时候爸爸二话不说,从会议室跑到学校,将近四十分钟的距离爸爸只用了十五分钟不到就到了。 医务室的医生姐姐拿着棉签在她破口处消毒,小小的秦淑月坐在床上疼得龇牙咧嘴,两个眼睛红红,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一颗一颗落着。 爸爸在一旁紧紧皱着眉,泪水也在眼眶中打转,可男人的自尊却让他硬生生咽下眼泪,一把将秦淑月抱在怀里,一边轻拍着她的后背,一边压抑着哽咽说道:“月月乖,月月不哭,待会儿爸爸带你去吃好吃的。” 小时候的秦淑月就是一个大大的吃货。 一听有吃的,秦淑月立马也不哭了,瞪着红红的眼睛抬头看向爸爸,瘪瘪的嘴唇瞬间笑得弯弯,“我记得家前面新开了一家烘焙店,有一个新出的茉莉蛋挞,爸爸我想去吃那个!” “爸爸给你买十个!” 那时候的爸爸爽朗一口应下了。 所以直到现在,秦淑月每每想起爸爸以前的温柔和耐心,再到如今连电话都不接,声音里充斥着对她的不耐,她不能理解。 她想不通。 所以曾一度把爸爸对她这么冷淡的原因都归咎于,是她执迷不悟,非要救妈妈。是她一意孤行,所以爸爸才不喜欢她了,不要她了。 可她不理解。 为什么妈妈出车祸的时候爸爸是最后一个赶到医院的? 爸爸不是爱妈妈吗? 那爱,为什么不救? 怕拖垮家里吗? 可如果不是爸爸把钱都拿去给那个女人,家里又怎么会没钱。 最后那女人几乎拿走了公司60%的股份,爸爸的职权被完全架空。 可爸爸居然还没和她离婚? 秦淑月有时候想想,婚姻和爱情,真的都挺可笑的。 所以她看着祝令仪的眸子,眼神一点一点冰冷下去。 莫名其妙的关心,大可省了吧! 她瞥过脸,不再看她。 短短几分钟里,秦淑月脸上的神情变幻莫测,最后又都归于冷淡和平静,把脸转过去,隐没在黑暗里。 祝令仪瞧着这一幕,心道奇怪。 秦淑月的心里似乎藏着许多事,竟然还藏着令祝令仪都查不到的事吗? 祝令仪默默看了她一眼,实在捉摸不透,最后收回目光,从副驾驶后座的袋子里掏出一个药瓶给她。 她轻轻一抛,那小药瓶“啪”的一声,稳稳当当落在秦淑月双膝上。 秦淑月一顿,她连忙转过脸看她,眼神中充斥着浓浓的疑惑与不解,更多的,还暗藏一丝警惕。 可没等秦淑月开口问,祝令仪抬起骨节分明的手指轻推了下眼镜框,故作沉静道:“涂点,你难道想顶着五个手指印的脸去医院看你妈妈吗?余娴说了,你妈妈现在随时有可能醒,如果她看到你这副样子,你打算怎么和她解释?” 一切有关于妈妈的事情,秦淑月都严阵以待,不敢有丝毫懈怠。 哪怕她不愿意接受别人的好,可听见祝令仪这么说,这种理由,她完全没有理由拒绝。 她默默拿起药瓶,拧开水青色陶瓷小瓶盖,一打开,一股浓浓的药草味扑面而来。 中药的味道令人舌根发苦,可秦淑月却很喜欢中药味。 一股淡淡幽幽的清香味。 是白色的粉末状。 她拿着这药,扭头看向车窗里隐隐绰绰倒映着自己脸的影子——并看不清。 她用手指挖了一点药粉出来,闭上左眼,手指触碰到皮肤,可却精准避开了红印的地方。 她默默埋头苦干,一声不吭,一抬头,坐在她旁边的祝令仪眼神直勾勾看着她。 眼神中似有怨气。 秦淑月“噌”的一下移开眼,而下一刻,一阵浓厚的茉莉花香味朝自己的方向涌来,身前压下一片阴影,紧接着祝令仪的手指轻轻一提,就从秦淑月的弯曲的手指中拿起药瓶。 她淡淡垂下眸,对着药瓶里的药粉用手指挖了一点,随后将药瓶拧紧,随意往身后一摔,右手强硬地捏住秦淑月的下颌,将她不愿意看着自己的脸硬生生掰回来。 祝令仪的三根手指上沾染着药粉,她轻轻搓了搓,药粉均匀地在她的三根纤长的手指上,而后她的目光无悲无喜地抬起,盯着秦淑月紧闭着的微颤的睫翼。 又不动声色移开眼,看向她被人打的那个红印。 手指带着药粉,轻轻在她的脸颊上打转。 “开口让我帮你,这么难吗?” 秦淑月紧皱着眉,不说话。 “问你疼不疼也不说。” 这句话里染上一丝微愠的嗓音。 可她咬字却极轻,能让人听出来情绪,却没有特别浓烈的感情色彩。 “秦淑月,你怎么这么别扭。” 祝令仪无声叹了口气。清新携带着茉莉的气息轻轻吹起秦淑月零散在鬓角的发丝,又缓缓落下,正好遮盖在她正在上药的左脸颊上。 祝令仪微微皱眉,屈起小拇指勾在那几缕发丝上,勾到秦淑月的耳后,又用拇指背轻轻摁压两下,以保它们再也翻不起什么风浪来。 秦淑月依旧沉默不语。 祝令仪的目光却直直盯着她红印的脸颊,眼神中也氤氲出莫名的恼怒,不禁出声质问她道:“吴旭华是你什么人?你对她比你妈妈还上心?她已经结婚了。” 秦淑月张了张口,轻声回应道:“她是我的老板。” “老板?”祝令仪明显不相信。 打工人能对老板这么认真负责?这么迫*切想知道她的踪迹? 呵。 如果是她,没在上班时候给那些臭气儿的领导们几个巴掌就算她脾气好了。 祝令仪眼神里充斥着满满不信任,一看她就是在找借口。 “你们之间的关系肯定不止是老板和员工的关系吧?可她已经结婚,怀孕了。看她的肚子,想必不出半年就要分娩了吧?” 秦淑月摇了摇头,“旭华姐是很好的人。” “那时候,她帮过我许多。”她说到这里忽然断了,没再继续往下说,可明显她还有什么话没说完。 祝令仪平生最讨厌那些说话说一半就不说的人,她蹙了下眉,刚想开口问,车子却猛地刹住。 祝令仪和秦淑月齐齐往前一冲,而后整个身子朝秦淑月压上去。 眼见秦淑月的头就要撞到车窗上,祝令仪连忙伸手抱住她的后脑勺上,另一只手搂着她的腰,把她圈在怀里,两个人一齐撞到车窗上。 祝令仪撞得闷哼一声。待车子停稳后她凛冽回眸看向江非晚。 江非晚讪讪别过脸。 她一转头就看到上司把亲小姐整个人抱在怀里压在车窗上的场景,搔了搔脸,选择性失明,当作什么也没看到的样子,解释道:“那个……我们跟在吴旭华车子后,本来想上去拦车的,没想到她突然停车了……” 秦淑月的余光忽瞥到前面那辆车的驾驶门开了下来,而后一个女人发了疯似的冲出驾驶门,直直朝旁边大桥跑去。 身下似乎还落下什么…… 可秦淑月仅一眼就知道那是吴旭华的衣服,于是她一把推开祝令仪,快速打开车门,一个箭步冲下车。 口中大喊一声,“旭华姐!!” 大桥的那头是深不见尺的江,这一跳下去,不会水性的人必然只有死路一条。 而吴旭华竟然就这么义无反顾地冲过去。 眼瞧着吴旭华的身影一个横跨消失在秦淑月视野里,这辈子没见过人自杀的秦淑月尖叫一声,整个人不可抑制地一个后坐到地上。 “旭华姐!” 祝令仪刚下车就看见秦淑月坐在地上,整个人似乎吓得不轻的样子。她抬步连忙往秦淑月的方向狂奔去,却没成想秦淑月竟然一个人从地上爬了起来,然后整个人往大桥的方向跑去,一个翻身也跟着吴旭华跳了下去。 祝令仪还没跑到秦淑月身边,就见秦淑月也一个箭步跳了江,整个人花容失色,大叫一声,“秦淑月!” “小祝总!”江非晚眼瞧着祝令仪也要跳江,连忙赶到她身边大喊一句。 祝令仪双手扒在铁栏杆上,对着江中那两团掀起涟漪的圆圈,却不见秦淑月身影,她暗骂一声,想也没想,迅速把身上裹着的黑色外套解开,将身上所有沉甸甸的东西全一股脑扔给江非晚。 见这架势,江非晚都不用想老板下一步要干什么。 她还想再劝一下,“小祝总,我已经打电话叫人了,相信不多时人就会……” 可祝令仪压根一个字都没听进去,只听“扑通”一声,她也跟着秦淑月一起跳进江心。 江非晚整个人顿在原地,一张嘴张得好像能吞下一颗鸡蛋。 一阵寒风吹来,她冻得瑟瑟发抖,拢了拢身上的外套,双手扒在铁栏杆上,低头悻悻注视着跳江的三人,她不可置信地摇摇头。 疯了。 上司疯了。 大家都疯了! 第115章 第115章 ◎推开你,抱紧你◎ “秦淑月!” “抓着我的手!” 一道急促而熟悉的声音在秦淑月身后响起,此时她正一手奋力抓着吴旭华的衣袖,在水中划拉着把她往岸边拉,可整个人却随着吴旭华不断下沉。 吴旭华不知道什么时候晕了过去,无论秦淑月怎么喊她都纹丝不动。 她紧紧攥着吴旭华的衣袖不松手,死活不松手,面对祝令仪向她伸出的手,她愣神了一刻,又把脸转了回去。 她的事情,还是不要再麻烦祝令仪了吧。 秦淑月扭过头,并没有理会祝令仪的话。 “旭华姐,旭华姐你醒醒啊!” 她依旧奋力拉着她,整张小脸随着大力皱巴起来。可无奈自己的力气太小,水的吸力越来越大,使足了劲往前划拉却离岸边越来越远。 “秦淑月!” 身后的那道声音再次响起,秦淑月的心脏猛地漏跳一拍,她呼吸一瞬间颤抖了一下,闭了闭眼,缓缓突出一口气。 祝令仪会游泳,她知道。比起祝令仪,吴旭华更需要自己。 脑中的想法刚一落地,秦淑月的另一只手臂就被紧紧攥起。 她惊呼一声往后看去。 祝令仪的一双眉罕见紧紧蹙起,眸中的神色充盈惶恐与不安,却紧紧握着秦淑月的手怎么都不松开。 好像她一放手,秦淑月就会从她的眼前彻底消失一般,祝令仪紧紧盯着她,目光没有一刻松动。 “放手啊秦淑月!” 吴旭华晕了过去不知是死是活,秦淑月再救她,就等于是害死她自己。 她到底是什么圣人转世。 非要去多插一脚别人的事。 吴旭华是死是活关她什么事啊!她到底为什么要奋不顾身跳河? 冰冷的江水一浪接一浪滚过秦淑月的脸颊,几乎要将她淹没。 “秦淑月!” 祝令仪大喊一声,双手紧紧抓着秦淑月的手臂,她咬紧牙关,用尽力气把秦淑月拉到自己身边。 “……咳咳……” 一阵波浪卷来,秦淑月随着吴旭华一起坠落水中,冷不丁呛了好几口水,下一刻祝令仪将她拽出水面。 “……放……” 秦淑月的力气随着一阵又一阵的浪逐渐消失,她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彻底丧失力气,但她不想再拖累祝令仪了。 可下一句话还没有说出口就被祝令仪一口打断,“闭嘴!” 祝令仪回头看了一眼河岸,还有相当一段距离。 她又把头扭回来,看着有意识却不由自主往下沉的秦淑月,显然她快坚持不住了。 祝令仪咬了咬牙,“抓紧我,不许松手!” 说着让她抓紧自己,可祝令仪的手却一刻也没松开秦淑月的手腕。 祝令仪一只手抓着她,另一只手在水中奋力划动,拼力往前游动。 “祝令仪……” 秦淑月低头望着祝令仪抓在手臂上纹丝不动的手,眸光复杂。 “何必呢?” 她开口问道。 “我是死是活,和你有什么关系?” “干涉别人命运的人,是你。” 前面拉着她手的女人闻言猛地顿住了。 她回头望向身后那只小白眼狼,盯着她看了好一瞬,却忽然笑了。 可真是气死她了。 滔滔江河水,寒冰刺骨,心比身子冷。 “你就当我纯犯贱吧。” 身前的女人轻轻叹息一声后,又将头转过去,拉着她的手依旧不松,继续卖力往前游着。 秦淑月眸色微动,低下头,不说话了。 “别救了。” 她斩钉截铁道。 “现在不是你耍脾气的时候。”祝令仪压根不想听她说了什么,只一个劲往前游去,可身后的女人挣扎着厉害。 “别闹了好吗!” 身前的女人很少有发脾气的时候,向来也没什么情绪,此时整个嗓音都染上急促与焦急。 “你这么想死的话想想你的母亲。”祝令仪深深吸了一口气,尽量用平稳的语气看着她说,“她还在医院等着你。她醒了看到你不在,那你这么多年拼命救她个什么劲?你不如早该在你爸爸决定放弃救你妈的那一刻就一头撞死,为什么还活到现在?” 她向来不会说什么好听的话,但她却真真实实希望秦淑月能稍微有点活的想法。 别老想着死。 死是最容易的东西。 死了一了百了,让活在世上的人怎么办? “秦淑月,别那么自私。” 她冷冷道:“你欠我的债还没有还清。如果你敢死,我保证不会放过你妈。” 威逼恐吓,秦淑月总算是乖了。 这几个月相处下来祝令仪也算是摸出门道来了。 秦淑月这种人,软硬都不吃。对她好,没用,对她坏,那更别提这小白眼狼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只有提到她妈妈和还人情债的时候她才会稍微安分一点。 果不其然,秦淑月乖很多了。 “还有劲吗?” 祝令仪回头问秦淑月。 她低着头,点了两下。 此时,岸边响起一阵急促的鸣笛声,紧接着从车上下来一大波消防员和警察们,旁边的医护人员也抬着担架走了下来。 消防员和警察们手里拿着救援设备往江边扔去,朝湖中心的几人奔去。 江非晚则在岸边急得直转。 她真是搞不懂,一向端庄持重的祝令仪,怎么就头脑一热了,她的上司不是最不喜欢多管闲事的吗? 那秦淑月跟祝令仪到底什么关系啊! 她皱着眉苦思冥想,才终于想出一种可能性来。 秦小姐小提琴拉的好,和上司惺惺相惜,上司没了琴友会很遗憾吧。 ……应该是这样。 除了这个可能性江非晚实在是想不出来还有什么其他的可能,能让祝令仪这么抛下理智,奋不顾身跟着她一起跳江了。 几个消防员先是把陷入昏迷不知生死的吴旭华救了上来,医护人员们全员出动,立刻采取抢救措施。 祝令仪紧紧拉着秦淑月,把她一起拉上岸。 两个人都跟落汤鸡差不多了,甚至比街边的野狗还要再狼狈一点。 天这么冷,冷风一吹,秦淑月冻得瑟瑟发抖,两个嘴唇不停颤抖着。 江非晚一见祝令仪走上岸,连连把她脱下来的皮袄披在她身上,可祝令仪却一把拽下来,把皮袄紧紧裹在秦淑月身上。 秦淑月冻得双唇发紫,裹着的皮袄好似一点用处也没有,祝令仪攥着她两只冰冷的小手,放在嘴边不停哈气,揉搓着,尽可能传递热量给她。 水珠顺着她头顶的发丝滴落,落在她的眼角,含着咸味的水珠一颗又一颗滚落,像断了线的珍珠,无端坠落。 她的两只手不可抑制地发抖着,连带着整个身子也冷不丁颤抖起来,眼神呆呆地看着眼前的那个女人,视线却不知道什么时候模糊,连带着鼻头也在发酸。 她吸了吸鼻子,口中泄出一丝呜咽来。 她不懂,为什么江水会这么酸,这么咸。只不过呛了几口水而已,却酸了她的鼻头又像胶水一样粘在她的眼眶里,模糊了前路,也看不清跪在她面前不断为她搓手施热的女人。 更看不清女人眼中的担心,直到女人伸出手,一把将她紧紧抱在怀里,秦淑月才不可抑制地忽然哭号出声,冰冷颤抖的双手不断捶打在女人的胸前,一下又一下,使出浑身力气敲打着她,用尽力气推开她。可她每用力打她一次,女人却抱得更紧了。 而后低声在她耳边呢喃,轻语喃喃,“没事了,都过去了……” “冷不冷,皮袄穿上了还冷不冷?” 女人在她耳边呢喃不休,而她的身子却抖得更加厉害。不知道有没有听清耳边的话语,她呆呆张开口,不解又再三的重复一句话。 “为什么救我。”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要帮我,为什么要一次又一次帮我!” “你那么讨厌我,为什么还要跳下来救我,这和你有什么关系……” “是。”女人抱着她,在她耳边平静地说道,“我讨厌你,我从来没见过有哪个女生像你执拗,无礼,又愚蠢。我讨厌你,我讨厌你讨厌到恨不得掐死你,所以……别死。” 她一下又一下轻拍在瑟瑟发抖的女生后背上,似在安抚她激烈冲猛的情绪,可看着女人仍不住颤抖的双肩,又无端叹息一声。 一辆黑车疾驰而来,紧接着,车内下来一道干净利落的身影。 江非晚回头一看,立马像找到主心骨似的,她踏着高跟鞋连忙跑到女人身边,“何总,何助理!您快去看看吧!” 江非晚欲哭无泪地转头看了看那个方向。 两个人如胶似漆般粘在一起。 何静的神色纹丝不动,周身气场依旧极淡,极冷,她的脸上没有任何情绪,不慌不忙,一步一步走到两个人身边。 然后,一把拽起祝令仪,狠狠给了她一巴掌。 祝令仪踉跄一下,却没有反抗。 何静扭头看了一眼江非晚,“把秦小姐送进医院。” 江非晚看到何静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丝毫不留情面给了祝令仪一巴掌,吓得整个人毛都呲了起来,整个人死死低着头,看都不敢再看一眼,连忙和旁边的消防员合力从地上拖起秦淑月,把她带走。 人快走得差不多了,何静注视着平静的湖面,才终于缓缓开口,冷不丁问道:“知道我为什么打你吗?” 祝令仪点头,轻轻嗯了一声,“知道。” “说。” “我……暴露了自己。” “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三思而后行。我教了你二十多年的东西你全混忘了?你知道现在有多少人盯着你的位置吗?你是不是觉得股份拿到手了,坐上董事的位置,一切都稳了?嗯?你忘了你爸你继母你弟弟有多么想把你从这个位置上拽下来吗?” “你妈妈曾经所失去的,你想再经历一遍,是吗?” “我没有!”祝令仪猛地抬起头,整个人眼眶通红,却被迎面吹来的冷风冻得一抖。 她的皮袄给了秦淑月,连她自己都忘了她也落水了。 何静的目光依旧没有松动,“祝令仪,我不管你做什么,我对你只有一个要求,不要向任何人展露你自己。” “你没有弱点,你也不该有弱点。”何静斩钉截铁,语气强硬,“如果你的冲动还有下次,我会杀了秦淑月。” “听清楚了吗?” 祝令仪干干张了张口,无力点了点头,“何阿姨,我不会再有下次了。” 听到她说出这句话,何静冰封的脸上才出现一丝松动。 她抿唇笑了一下,将为她准备的皮袄亲自披在她肩上,轻拍了拍她的双肩,欣慰道:“这才是你妈妈的好女儿。” 她慈爱地摸了一下祝令仪的脸颊,提醒道:“别忘了你的计划。” 祝令仪的脸上却并没有什么表情。 看着这个只有眉眼间有一二分像祝霜见的祝令仪,才唤醒何静一丝爱来,连声音也软了下来,关切道:“冷不冷?我在车上给你准备了姜茶,家庭医生也在别墅里等你,我们先回别墅吧,让医生好好看一下,今天就不用回宿舍了。” 祝令仪的脸上并没有过多的表情,只是声音极低地嗯了一声,后退了两步和何静保持两步的距离。 皮袄从肩上滑落下来,祝令仪转身往车的方向走去,整件皮袄从她的身上滑落在原地。 何静冷不丁蹙了一下眉,却终究没有再说什么,而是将祝令仪遗落在地上的皮袄弯腰捡起,随着祝令仪一起上了车。 车内的空调打得极高,冷湿在祝令仪身上的衣服也渐渐干了。 离别墅区还有一段距离,何静坐在后座,从黑色皮包里拿出一份文件,“你看看这个。” 她声音压低,将文件递给她。 祝令仪伸手接过文件,打开仔细看起来。 却在看到文件上方的第一行字,眼神猛地瞪大。 “这……” “真的是他吗?” 何静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不一定。但可以肯定的事,韩君黎,一定知道当晚的事情。” “嗤。”祝令仪将文件塞回袋子里,冷冷嗤笑一声,“他要想说早就说了。妈妈对他千好万好,最后他就是这么报答妈妈的。” “这场事件里,就他把自己摘地最干净。” “不过……”祝令仪眼神里闪过一丝怀疑,“妈妈死的当晚我的那位好继母去了哪里呢?” 提到祝令仪的继母,何静脸上的神色一僵,又从公文包里递来第二份文件。 这次是个视频。 她打开手机相册,将视频播放给祝令仪看。 “当天晚上的录像被毁掉了,这是那边好不容易修复过来的。”何静沉吟片刻,道,“断断续续很严重,也听不出声音……但可以肯定的是,祝霜见临死前见过她。” “之后。”何静停顿了一下,“她就跳楼了。” 何静冷不丁笑了一声,“祝霜见死了,她顺理成章嫁进你们家,这整场游戏里,获利最多的就是她了。” 祝令仪看着这段断断续续的视频,眉头几不可查地蹙了一下,陷入沉思。 “我记得……”她道,“高文尹、你和妈妈是高中同学。” “那时候我们是最好的朋友。”何静虽然很不想承认,但她也不得不承认这个事实,可一想到高文尹,她的脸色沉了下来。 “高文尹,她,非常讨厌祝霜见。只是她藏得太好了……”何静冷哼一声,眼神也逐渐锐利起来,“骗我,骗了她,不知道多少次。” “最后她却活得好好的,还有了孩子。”何静轻嗤一声,“真是恶人活千年啊。” “没有证据。”祝令仪把手机还给何静,“那晚我被宋可蔚叫走,说是宋佳佳有事找我……” 祝令仪的眼中闪过一丝痛恨,“如果不是因为她们……我妈也不会死。” 何静冷笑一声,“宋可蔚早就和高文尹串通一气了。” “宋可蔚,没让她逃了吧?” “放心。”何静道,“她想逃也逃不掉。” 何静的眼神迸射出一道冷光来,“在真相没有水落石出之前,谁也逃不掉。” 祝令仪轻嗯了一声,又像是想到什么事情,她闭上了眼睛,“一直以来都是韩君黎给妈妈注射镇痛剂,可是我一直不明白,韩君黎为什么要害死妈妈。” “现在想想,或许是有什么人,在借着韩君黎的幌子,躲在他的身后,躲过了调查。” “有这种可能。” 何静不可置否道,“只是如今证据仍然缺乏,又过了这么多年,想再查,难度实在太大了……” “难度再大也要查,难不成杀了人还能逍遥法外吗?”祝令仪态度不可转圜,“杀人偿命。我一定要那个人付出代价。” 想到这里,祝令仪的眸光微微闪了一下,“想当年如果不是你……妈妈的案子很有可能就以自杀落幕了。” “我也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参与进这场事件中的人。”何静的目光平静。 “自从你妈妈死后,我没有什么可怕的了。” 祝令仪轻轻嗯了一声。 车子也停了下来。 从车上下来后,家庭医生正好等在门口。 余娴一脸震惊地看着身上貌似干了,但头发还湿着的祝令仪,两个人正缓缓朝她走来。 她一个箭步冲上去,吓得一怔。 祝令仪可从来没这么落魄过。 她连忙跑到祝令仪身边,一脸懵地问道:“这怎么了?什么情况?怎么?掉河里了吗?” 隐隐看见祝令仪的右脸上还有一道浅浅的红印,再一看站在她身边的何静,倒是怎么都摸不着头脑。 她刚刚还正在医院等秦淑月呢。可没想到江非晚一个电话就把自己叫走了,秦淑月电话又不接,她只好先拜托李医生帮她照看一下,要是秦淑月来了联系自己。 可还没等到秦淑月联系自己,就见祝令仪一脸落魄,像落汤鸡一样站在自己面前。 外面这天得零下了吧? 这么冷的天掉河里了,不发烧也得生场病。 余娴并没有太八卦,也不想知道祝令仪到底为什么落的水,她只要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就好了。 于是她和何静把祝令仪扶到沙发上,给她做了个全身检查。 小时候,祝令仪的身体并不算很好,又自从目睹祝霜见去世之后,曾一度差点没救回来。 可好了之后,还是留下了后遗症。 “这个……”余娴给祝令仪做了一个全身检查,怼着报告看了好久,才终于道,“目前身体状况良好,但今天晚上如果发烧的话,就需要输液了。” “嗯。”祝令仪对输液并没有太大反应。 而这时,余娴忽然来电话了。 是李医生打来的。 她犹豫了一下,祝令仪却一直盯着余娴的手机屏幕,见余娴回头看她,祝令仪将脸撇过,并不介意道:“接吧。” 余娴这才放下手中的报告,刚准备走出去接,就听祝令仪又道:“就在这里接。” 余娴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起来。 “喂?” “秦淑月来了。” “她这么快就到医院了?”余娴微微吃了一惊。 “嗯。”李医生道,“她好像掉河里了,身上衣服都湿了,是和一个昏迷的孕妇一起来的。我刚给她找了衣服,她正去换。” “好。”余娴点了点头,“你和她说,我等会儿就来。” “好的。” 说完这句话后余娴挂断了电话。 看着头发还没有烘干完全的祝令仪,又结合刚刚李医生说秦淑月也掉河里了,第六感告诉余娴这里面肯定发生了点事。 心中默默揣测起来。 似乎还和孕妇相关。 这就有点复杂了。 还未等余娴想完,只听祝令仪又道:“秦淑月去医院了吗?” 明知故问。 何静在旁边为她吹头发。 余娴嗯了一声,“是的,秦小姐的确去了医院,听说衣服都湿了。” “她去挂号没有?” 李医生在和她谈话的过程中好像并没有提到秦淑月有挂号的话语,于是她摇摇头,“应该是没有的。” 可没想到祝令仪听到这句话后整张脸色沉了下来,“她总是这样。” “硬撑,死熬。等到身体撑不住了再看。” 她小声嘀咕一句后,对余娴道:“你先去医院看看秦淑月吧,不用管我。” 余娴心中默默哀叹一声。 就你这样的身体,半夜发烧了我不还得来一趟。 到时候又要我东奔西跑…… 不如把秦淑月带到这里来一并看着算了。 余娴心中忿忿不平,却也不敢表露出来,谁让她是祝令仪的私人家庭医生呢…… 还是爱仁医院的医师主任…… 又负责专门管理秦淑月妈妈的病症…… 多个马甲在身,责任重大啊。 不管了,能赚钱就好。 余娴默默安慰自己。 毕竟一连打三份工,三个地方给她付薪水,她自然乐得合不拢嘴。 “好,那我就先回医院了。” 【作者有话说】 嘿嘿,更了6000+,总算没有太多负罪感了(双手合十 第116章 第116章 ◎是我自作多情◎ “秦淑月呢?” 余娴风尘仆仆赶到医院,跑到病房门口却不见秦淑月,她望向站在病房旁边的李医生问道。 李医生回答道:“她在病房外站了一会儿后就离开了。” “去哪了?出医院了吗?” 李医生摇摇头,“说是去看一个朋友。” 他站在病房外,手中拿着病单,看了一眼余娴。 余娴点点头,问道:“她母亲怎么样?” 李医生的脸上浮现一丝微笑,连说话时的语调也不禁上扬,“我和徐墨团队的那些医生们都确认过了,可以肯定的是,她的母亲已经脱离生命危险了,身体恢复得很好。” 余娴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一颗心总归是落回肚子里。 可一想到徐墨,她的脑袋又低了下来。 她浅浅扯了一下嘴唇,极快掩盖掉眼神中的一丝落寞。 “嗯。” 她嗯了一声,她转身离去。走之前,她回头对李医生道:“你这些年也辛苦了。” 李医生手上握着的那只笔一顿。 紧接着余娴又道:“你挪用的那些资金,我都替你交上了。李文,你的破绽太多了。” 李文猛地抬头看向余娴。 而余娴只是云淡风轻地笑了一下,她并没有想揪着这个问题不放,相反,她很欣慰。 为医者,当以救人为先。 可盲目的善心会带来无穷的麻烦。 二人两两相望,最终还是李文先低下了头,眼尾微微泛红,眼眶湿润。 他压下喉头的哽咽,感激地点了点头,“谢谢你,余主任。” 余娴摇了摇头。 她淡漠地移开眼,脑中忽然闪出一个冲她伸出一只手,微笑的脸。 那天阳光正好,连拂面而来的风都是温暖的。 可徐墨的整个人就像掉进冰窖一般,整个人抱着双膝,蹲在校外的角落里,把头紧紧埋在双膝之中,哭得浑身颤抖,不能自已。 她刚刚向校方递交退学申请。 家里破产负债,翘首以盼奖学金的名额却给了一个外籍华人。 没有奖学金,她甚至连学费都交不起。 每一条路都被堵死了,密不透风。 哪怕成绩再优异,也比不过一张国籍。 她没有任何办法了。 趁着签证还没到期,她得尽快回国。 回国之后呢? 她不知道。 没有家,没有学历,她的整个人生只有完蛋。 她出国之前信誓旦旦,胸怀大志,一定要将国外先进的医疗技术带回国,解决疑难杂症,凭她的一双手能救更多人。 事到如今,她没脸回国。 好想死。 真的好想死。 死了就一了百了了。 而就在她即将从危楼之上跳下的前一刻,一双手紧紧抱住她的腰,将她从高高的天台上抱下来,紧接着她整个人重重摔在那人身上。 当她看清是谁这么多管闲事要救她的烂命时,一回头,却撞进一双深邃的眸子里。 那个眼神直道现在徐墨都还记得。 不解,无奈,惋惜,庆幸,还有一丝后怕,交织着复杂凝望着余娴。 而抱住她的这个人,就是在整个学院都极为有名的天才医学生——徐墨。 家境好,性格好,成绩好,走到哪里都是人群的焦点,都是人群羡慕的对象。 或许以前的自己也是这样。 可现在一切都没有了。 她自暴自弃,甚至她记得很清楚。 她狠狠打了徐墨一巴掌,怒吼着质问她,“你为什么要救我?让我去死啊!!” 徐墨生生挨了一巴掌,却一句话也没有说,只将那张属于她的奖学金奖状和支票递到她面前。 “属于你的东西,就只能是你的。” “谁都没资格把它抢走。” 回忆就此戛然而止,余娴的眼角却泛起一丝红晕。 她吸了两下鼻子,闭了闭眼,再次睁开眼时,双眸只剩下一片平静。 纷乱的心绪缓缓平复。 救她的那个人,不是她自己,是徐墨。 她能取得今时今日的地位和财产,也都是徐墨一手支撑起她来的。 从未索取,不求回报,就这么默默当个极致的大善人,无疑,她是这个世界上最傻的女人。 可她却说无悔。 徐墨于她而言,是她这一辈子都无法报答的恩人。 毕业之后,徐墨留在了研究所继续她的研究生涯,余娴却自请回国。 她要将自己学到的毕生技术带回国,这是她的毕生心愿。 徐墨挽留过她许多次,余娴却执意如此,徐墨也就不再劝了。 回国,对于余娴说,一直是她的梦想。但同样,她也有私心。 徐墨的父母都已年迈,徐墨一直在国外追求研究事业,余娴也想为她做些什么。 能帮她照顾她的父母,对余娴来说,是无价之宝。 虽然徐墨并不知道她所做的这些。可就像当年在上学时一样,她们二人之间,无需多言。 就让她以这样的方式默默报答徐墨对她的恩情吧。 “叮”的一声,电梯门缓缓打开。 余娴轻吐出一口气,抬步走了出去。 走过抢救室时,迎面撞上了神色一脸忐忑,慌慌张张的秦淑月。 手里还握着什么单子。 余娴低头问她道:“发生什么了?你脸色不太好?” 余娴垂眸看向秦淑月,目光中总是极温柔的,就像是慈爱的母亲一般看着她。 对于秦淑月,余娴总觉得她和自己有很多相似的地方,经历着绝望的同时却永不放弃,执拗而顽强,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去改善生活,可命运却一次又一次同她开一个又一个玩笑。 可她还是不放弃。 庸懦的表象不过是她展露出来最不值得一提的外皮。 秦淑月,有着极强大又不稳定的内核。 她们都经历过鼎盛与泥潭,余娴比秦淑月幸运。她遇到了徐墨,在她最困窘和绝望的时候拉她出泥沼。 秦淑月就没那么幸运了。 妈妈出车祸后,唯一疼爱她的外婆也去世了,爸爸卷走了所有财产再婚,奶奶不待见她,从不允许她回老家。 还未满18岁的小姑娘一个人生活在空荡荡的家里,而这家,曾经充满着欢声笑语,温暖了无数个日夜的家。 承担起家里所有的重担和责任,一边上学,一边打工赚钱给重伤在院,生死未卜的妈妈交手术费和住院费。 余娴太能理解这种孤立无援的心情了。所以这也是为什么这么多年来她默默纵容李文调动医院的资金去为秦淑月的母亲一次又一次填补手术费。 可这一切不止是余娴一个人可以决定的。 秦淑月连忙摇摇头,可脸色依旧冻得惨败,双手紧紧攥着缴费单,声线颤颤巍巍,“我……我在,在等旭华……姐,她……她的情况……很差。” 抬头望了一眼余娴眼中的不解,她一顿一顿解释着。 “旭华姐她……”话未说,泪却先流了下来,“她,还怀着孩子……” “怎么会……” 秦淑月双膝一软,差点跪了下来。 她连忙抬手撑在墙壁上,好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狼狈。 可她的嘴唇却仍毫无一丝血色。 余娴看着秦淑月摇摇欲坠的模样,拧起眉,“你自己的身体看起来也很需要别人关心的样子……” 秦淑月却摇摇头,艰难张口,“我在这儿等着旭华姐……” “我不放心她一个人在手术室……” 话音未落,她又是喉头一哽。秦淑月忙收住话锋,随后深深吸了一口气后,话语随着叹息声而出,“我得在这儿陪着她。” 余娴看着她心意已定,也不再说什么。 扶着秦淑月冰冷的身子坐在旁边的等候椅上,扶上比她胳膊大很多圈的衣袖,却发现她在一个劲地颤抖。 余娴问道:“很冷吗?” 秦淑月摇头,“不……” “紧张……”秦淑月又深深吸了一口气,“我……害怕……” 余娴先是叹了口气,而后安抚似的拍了拍她的后背,“不用太焦虑,医生们会尽全力了。” “嗯。”*秦淑月虽点了点头,可眉眼之中的担忧仍是收不住,“或许吧……” 她默默十指交缠,心中默默祈祷着上天。 吴旭华曾救她于水火,而现在她却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坐在医院的长椅上做些无用的祈祷,心中不断祈求上天能给吴旭华一次机会,一个活下去的机会。 哪怕变成植物人永远也醒不过来也好,或者缺胳膊少腿怎么都好,不管怎么样,只要活着就好…… 可上天永远都不会听见。 这个世界上压根就不会有神的存在。 秦淑月心中祈祷祈祷着,忽然放下了手,嘴角扯出一声嗤笑。 自己在做什么。 在求上天还是求阎王。 可早在三年前她跪在抢救室外求了上天无数次,外婆还是走了。 她又在不知多少个夜晚里跪在月下,无数次向月神祈求爸爸不要离开家,可就连他也走了。 连爸爸也不要她了。 怎么可以连自己的女儿都可以无所谓地抛下。 所以神太无用了,连区区人的心意都无法改变。 秦淑月不信神,可遇到这样的事,却还是一次次不死心地向神祈祷,就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支撑着她挺到最后的精神支柱。 “所以旭华姐啊……” “求求你了……” “求你一定不要死啊。” 余娴坐在她旁边,秦淑月身子颤抖的幅度越来越大,这是精神极度紧绷的表现,或许还有落水而导致身体发冷。 再这样下去,秦淑月一定会病倒的。 她的身子本来就不好。 “秦小姐……”余娴皱着眉,继续游说她道,“我会让别人来守着的,你现在必须要接受治疗,否则您的身体会坚持不住的……” “没事。”秦淑月抿嘴笑了一下,“我知道我的身体。我能撑得住。” “秦……” “不准。” 一道声音打断了余娴刚说了一个字的话,紧接着二人皆齐齐抬头。 只见一个女人抱着双臂,浑身散发着寒气,正一瞬不瞬盯着秦淑月,那眼神阴沉到就像是要把她生吞活剥了。 女人身后和她一样神色冰冷的何静,此刻正站在她身后不远的距离,眼神看似漫不经心,却在不停用余光审视着她们。 在看到女人的那一刻,秦淑月神色突变,猛地一下站起,转身就往医院外走去,却在经过祝令仪的身边时被她一把攥住手腕。 秦淑月神色凶狠地回头,大声道:“放手!” 祝令仪轻拧了一下眉,却没有放手。 她深吸一口气,神色并没有变化,“如果不是你非要跳下去救吴旭华,我也不会跟着你一起跳河。” “我也没让你跳下来救我!” “是。”祝令仪停顿了一下,语气平稳继续道,“是我自作多情。” “……先跟余娴检查一下身体。” “不要干涉别人的命运,是你说的。” 秦淑月抬起头看向她,眼眶却不知何时湿润了。 她一把甩开她的手,“那就不要管我的事啊!” “我是死是活,和你有什么关系!祝令仪,你真会给自己加戏。” “你是不是觉得关心我的样子简直酷毙了?!没有人比你还要铁石心肠,没有人比你还要有人情味,没有人比你还要奋不顾身!是吗!” 她声嘶力竭地朝祝令仪大吼着,可为什么每一个语调都染着委屈至极的音符。 发丝上的水都擦干了,为什么眼眶里面还那么湿。 为什么还会有水落在她的脸颊上。 一颗一颗,像涌不尽的泉水。 秦淑月大声质问着她,抬起头,紧紧盯着她,似乎想从她的眸子里看到习以为常的不耐烦,冰冷,烦躁与不屑一顾。 可没有。 什么都没有。 眸子里漫漫盛着的都是对她的担忧。 哪怕这种担忧看起来简直真心实意,真情实感得不得了。 可落在秦淑月却像滚烫的烙铁,烫得她眼神一缩,只想逃避。 她低下眸,急忙转身,落荒而逃。 可没走几步,却又被祝令仪拦住。 她一把攥住秦淑月的手,一把将她拉进自己怀中。 强而有力,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 “为什么一定要惹我生气。”祝令仪叹了口气,连声音也变得有些无奈,“你知道这对你并没有什么好处对吗?” “伤害我的同时,你也正在承受着无尽的伤害。” “所以……” 秦淑月的头顶上传来一阵冗长的叹息。 “我们不要再互相伤害了好吗?” 一直在她怀里挣扎的秦淑月,听到这句话后却忽然顿住了。 而后鼻头一酸,眼眶里一瞬间蓄满了泪。 眼泪顺着她的脸颊迅速下落,而后另一颗泪珠紧跟着,落在前一颗泪珠上,混杂在一起,肆无忌惮地印在祝令仪胸前的那件黑色大衣上,将她大衣的颜色晕染得更深了。 祝令仪的另一只手缓缓抬起,眼神下垂,望着在自己怀中哭得直颤的人儿,她不可抑制地蹙了一下眉。 悬在半空的那只手迟迟无法落下,一下又一下抚平她颤抖的背。 她看着她的哭泣,却没有任何办法。 任她在自己怀中哭泣,任她在自己正跳动的心脏前哭泣,让她的热烈跳动心脏感受着她一次又一次颤抖的呼吸。 将她的一颗心都成乱麻。 祝令仪闭了闭眼,悬在半空的手紧紧攥起,最后缓缓放下,放回大腿两侧。 而在她怀中哭得伤心的女孩却呼吸却越来越微弱,她双腿一软,整个人丧失了意志般跪在地上。 祝令仪抱着她,让已不省人事的秦淑月躺倒在自己身上。 她的双手并无动作,没有拥抱,没有搀扶,只是让秦淑月躺在自己身边。祝令仪冷淡地抬起头,佯装一切都云淡风轻一般,看向余娴。 冷冷道:“去给她做检查。所产生的费用直接去找江非晚报销。” 余娴立马眼神示意旁边几个小护士,合力把秦淑月抬走了。 等人都走得差不多了,何静走到祝令仪身边,将低着头的她从地上拽起。 声音不耐道:“你在犯什么混。” “何阿姨。” 祝令仪抬起头看向她,“是你说要教我怎么去爱人的。” 何静张了张口,看着她却连一句反驳的话也说不出来。 “你……” 看着祝令仪一副萎靡的模样,她近乎不可置信地出声。 “你真的爱上秦淑月了吗?” 见祝令仪没什么反应,何静倒是气得咬牙切齿。 她猛地抬起手,想像上次一样狠狠打祝令仪一掌,想把她打醒。 可祝令仪并没有躲闪。 只是静静看着她悬在半空的手,祝令仪却忽然笑了。 “爱上她?” 祝令仪摇头。 “什么是爱?” 她的眼神里浮上迷茫和不解,“您可以教我什么是爱,然后再打我。” “不知者无罪。” 祝令仪眼神平静地看向何静,伸手抓住了她伸在半空的那只手,猛地将她的手拉到自己胸前,看着她,嘴角扯起笑意,反问她道:“我这样的人,怎配有爱?” “何阿姨,你从没教过我不是吗?您只教会我对付别人的手段和做事决绝不留余地,斩草除根的狠心,您将我培养成这样——一个无法拥有正常情感的人,可我不怪您。” 祝令仪放开了她,“我知道您是为了我母亲,为了守护母亲穷尽一生的心血不被任何人夺去。因为您也知道,我母亲太心软了,心软害死了她。” “所以您将我培养成了另一个极端。”祝令仪声音冰冷道,“您不用担心。” “杀害我妈的人,我会亲手杀了他。”祝令仪的眼神没有丝毫动容,决绝而狠厉,“哪怕我的手里沾上血也无所谓。” “我要让他们都付出代价。”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会这么在意秦淑月,所以……”祝令仪垂眸看向何静,渐渐走近她几步,“如果您不想我变成我妈那样,那就不要伤害她。” 闻言,何静双眸猛地睁大,瞳孔震惊地看向祝令仪,对上她好似知道一切的目光,第一次慌乱地瞥开她的眼神。 而这细微的举动祝令仪尽收眼底,她轻轻哼笑一声收回眼。 接着她转身走到长椅上坐下来,头靠在冰冷坚硬的墙壁上闭目养神起来。 身上渐渐有些发烫,可精神还算可以,并没有感到困倦。 她扭头看向亮着“手术中”的红灯,不知里头是什么场景,总之不会太平静。 吴旭华挺着那么大个肚子,看起来像有六个多月的肚子。怀孕的女人总是要更脆弱一点,在警局时受了那么大的惊吓,再一跳河,生死更是未知。 盯着手术中的那三个大字,眼前不禁又浮现出秦淑月那张哭得撕心裂肺的脸,又想起手机里的那段录像。 秦淑月被那么多人围在中间欺负时,吴旭华是怎么一人拿着一把斧头砸开大门闯进门,护在她身前,一人呵斥住那么多五大三粗的男人们。 想必她那时候也很害怕吧。 她没比秦淑月大几岁。 就是工作得早而已。而就因为比她多工作两年,所以就被迫说成是大人,只能走向大人的世界,承担起大人的责任。 大人,永远不会说害怕。 想及此,祝令仪的目光里闪过一丝不屑。 逞强罢了。 明明自己都撑不住了,却还想用自己所剩的微薄之力去帮助她人。 蠢。 祝令仪冷哼一声,却又垂下了眸。 细碎的刘海遮在她的眼前,让人看不到她闪烁着的眸光。 而这时手机在她的口袋里震动。 她愣了一下,抬起头看了一眼天花板,眼前却有些模糊,她甩了甩脑袋,缓缓接起电话,“谁?” “小祝总,有新消息了。” “我们查到那天晚上你妈妈最后见过谁。” 祝令仪猛地站起,眸光猛地射出一道锐利。 她声音缓缓,“说。” 【作者有话说】 明天看看能不能再多更一点,努努力更个九千[墨镜][墨镜][墨镜] 第117章 第117章 ◎三年前,祝令仪就救过她◎ 电话那头声音低沉,祝令仪却猛地睁大眼。 “是她!” 她“嘟”的一声挂断了电话,旋即将手机重重扔在急救室外的墙壁上。 手机狠狠砸在墙壁上,几乎快将墙砸出一个洞来,手机四分五裂碎在地上。 何静赶忙赶到祝令仪身边,一把将她抱在怀里。 抱在何静怀里的祝令仪整个人气得发抖,血丝遍布雪白的眼眶,目眦欲裂。 她死死咬住下嘴唇,几乎快要将干涸的嘴唇咬破血。 压抑着极致的怒火,她喘着粗气,抿紧嘴唇,狠狠压住心头的怒火。 粗哑着嗓音,她闭了闭眼,“……她怎么可以干出这样的事情。” 她颤抖地喘着气,随后猛地站起身。 何静一愣,她连忙拽住摇摇欲坠的祝令仪,她手腕上的温度烫得像火炉,何静的指尖猛地一颤。 “你去哪?”何静拧着眉,抬头看着她的后脑勺,语气强硬道,“你现在的状态应该接受治疗。” “我要去找她问个清楚。”祝令仪咬牙切齿,“那天晚上的录像显示高文尹见过我妈,我妈跳楼之后她紧接着去了荒郊。” “荒郊那地方没开发商去开发,治安也很松懈。那边的摄像头恐怕屈指可数,你现在就算是去找高文尹,没有实打实的证据她是绝对不会承认的!” 何静连忙道:“你这样做会打草惊蛇的!” “打草惊蛇?”祝令仪猛地回过头,脸颊两侧的红晕红得发烫,就连眼神也有些迷迷瞪瞪的,她甩了甩头,紧皱着眉一把甩开何静握着她的手腕,“怕是高文尹早就知道了!” “她没那么蠢。” 祝令仪夹杂着冰冷的嗓音慵懒无力,仿佛下一刻就要晕倒了似的。 何静踩着高跟鞋大步流星拦在祝令仪面前。 “她去了荒郊,荒郊哪里?” “一个小木屋。”祝令仪想起电话里对她说的话,不由得紧紧握起拳头,“一个月前,高文尹去荒郊,一把火烧了那屋子。” “就算是想找证据,也早就随着那场大火消失殆尽了。” 祝令仪恨恨瞥过脸,静静注视着手术室外雪白的墙壁,抡起拳头狠狠打在墙上。 何静侧身拦住她往墙上打去的第二拳,心疼地将祝令仪的手放在自己手心里轻轻揉着,望着关节上泛起的红,何静轻轻吹凉气在上面,叹息了一声,“我们本来就知道高文尹和你妈妈的死脱不了干系不是吗?现在有了这个消息,更能确认她嫌疑人的身份。” “只是我总觉得这件事……” 何静紧拧起眉,眸光渐渐加深,似乎在思考着些什么。 “不是她一个人可以做的。” 祝令仪的呼吸声颤颤,闻言,她点了点头,附和道:“不错。” 声音低沉,“杜冷丁过量注射致虽不致人死亡,可此人用心绝非善类。” 祝令仪的眸光闪了闪,脑海中浮现出一个人,“还是得找他问个清楚。” “韩君黎吗?”何静问道。 祝令仪愣了一下,显然想从他那里得到零星的真相几乎是不可能的。 可妈妈死亡的那天晚上,只有韩君黎在家里。 他一定知道什么。 他必须知道什么。 可一想起韩君黎和她虚以委蛇,并不想说出当年真相的态度,祝令仪一口气瞬间涌上心头,愤懑的情绪哽在喉头,滚了滚,又艰难吞咽下肚。 线索越来越多,祝令仪的脑子却越来越混乱了。她甩了甩脑袋,似乎想让自己的脑袋更清晰一点,可最后还是徒劳。 “何阿姨……” 话音未落,祝令仪只觉天旋地转,而后双腿一软,直直软趴在地上。 —— “秦小姐……” 秦淑月迷迷糊糊中似乎听见有谁在叫她。 幽深的梦魇如无形巨力的双手狠狠拽住她的四肢,将她不断拽下深渊,可身体却越来越轻盈,意识随着身体往洞口漂浮而上。 她大喘气一声,猛地睁开双眼。 望着白白四方的天花板,病房中夹杂着消毒水的味道,秦淑月的意识慢慢变得清晰起来。 “医院……” 她捂着有些发痛的头,似乎在努力回忆自己为什么会在医院。 正卖力想着,坐在她身边的余娴好似知道她心思似的,朝她笑了一下,道:“你为了救吴旭华跳了河,小祝总为了救你也跳河了。” 言简意赅,秦淑月的眼睛“噌”的一下发亮。 她想起来了。 于是她立马转头问坐在她一旁的余娴,道:“旭华姐她,她……她怎么样?” 越说到后面,只见余娴的表情越来越灰白,秦淑月看着,心一点一点沉了下去,连到后面都不敢再问下去。 一室寂静了一瞬。 秦淑月见余娴没有说话,拔了手上正在点滴的针头,一把掀开被子,穿上鞋子就往病房外走去。 余娴并没有动。 她仍然坐在那里,抬眼看了一眼未滴完的点滴,随后皱着眉转头看着秦淑月道:“你不问问我祝令仪的情况吗?” “她为了救你大冬天的也跳了河。”说完,她又补了一句,“和你一样,没有任何犹豫,只是为了救你。” “……” 秦淑月往外走的脚步猛地一顿。 随后,她僵硬转身,藏在病号服袖子里的双手不知何时紧紧攥起。 她干笑一下,语气佯装很平常,云淡风轻问余娴,“如你所问,她怎么样?” 说着这句话,指甲却狠狠嵌进了肉里。 可她的脸上依旧努力保持着得体的微笑。 “不怎么样。”余娴蹙着眉,从座位上站起来,一步一步走到秦淑月面前站定,“她昏迷了。” 秦淑月的双手猛地一顿,瞳孔一缩。 “那……”面对余娴锐利的一双眸,她承受不住,缓缓低下了头,“……” 她不知道说什么。 她不说,余娴也没有应声,于是气氛又诡异地寂静了一刹。 秦淑月才又缓缓开口。 “那我去看看她。”顿了顿,又接着道,“再给她买个果篮。” 听着这句话,余娴的眉头却皱着更深了。 “你知道我想听到的并不是这句话。” 秦淑月却不解地抬头,看着余娴,眼神逐渐由不解慢慢变得平静,“余医生,你到底想说什么。” “祝令仪要出国了。” ……? 秦淑月的呼吸猛地一滞。 ……出 国? 什么意思? 为什么这么突然? “那大学呢?”秦淑月连忙问余娴,“她不上大学了吗?” “她休学了。” “?” 什么意思? 怎么可能? 是因为她吗? 是因为自己才会让她陷入昏迷,她一次又一次惹恼了祝令仪,所以她为了躲避自己,就出国了吗? 秦淑月深深吸了一口气,心脏似乎都有些乱频。 一口气憋在胸前,直憋得她脸色通红,才缓缓吐气出来。 “我……” “……对不起……” 秦淑月深深呼出一口气。 “是我给她添太多麻烦了。” “她出国是对的,不用再看见我这个烦人精……”秦淑月闭了闭眼,“也不必再插手我的命运。” 说着,她又深深吸了一口气,抬步往前走去,却不小心一个踉跄,差点没站稳,她紧紧扶住病房门,低头耸肩,整个人焉头耷脑。 余娴看着秦淑月这副样子,没说什么,只是走到她面前,递给她一份文件。 随后,她不耐烦“啧”了一声,“我最讨厌掺合进你们豪门里的弯弯绕绕,简直要烦死人了。” “有什么话不能说,非憋着。我要是你们,我早他爹的憋死了!” 确认把东西交到秦淑月手中后,余娴插着白大褂的两个口袋,转身快步离去。 走之前她又道:“吴旭华捡回来一条命,孩子是没了,又伤了身体,以后不会再有孩子了。她的身体很虚弱,得需要调理。” “吴旭华现在在210病房,但她还在昏睡着,你进去的时候尽量放缓声音,她的精神状况不是很好。” 说罢,她便离开了。 秦淑月木讷低头一看,整个人不可置信地瞪大双眼。 “这……” “这是!” 望着白纸上每一次流水似的做手术的钱账。 在秦淑月眼里,这三年里,妈妈很少进行手术,可却需要住院。 而光住院的费用就已经快让秦淑月负担不起了,更别提做了这么多次手术? 而这手术费……? 秦淑月深深吸了一口气。 “怎么会……” 怎么会有这么多她不知道她的手术费用? 这三年里妈妈明明做的手术屈指可数啊! 为什么没人告诉她! 这些钱…… 这些钱都是谁…… 秦淑月看着每一笔账单后面相同的账户,心脏几乎快要跳出胸腔。 眼神从不可置信渐渐变得震惊,紧接着豆大晶莹的眼泪划出眼眶。 她掏了掏病号服的口袋,手掌心摸到一个本不该存在的实物。 秦淑月掏出一看,是一部崭新的手机。 可新买的手机早就坏了,这部手机又是从哪里来的? 又是什么时候放在她口袋里的? 直觉告诉她这一切都太不对劲了,可心中一个逐渐清晰的轮廓却一直停滞在她内心深处不前。 她怀揣着最后一丝不相信打开了手机,而手机里的第一条短信就是汇款信息。 一个陌生的账户给她转了五千万。 秦淑月的呼吸猛地一滞。 随后手一松,一摊白纸黑字的文件“啪”的一声掉在地上。 她一只手紧紧捂住嘴,另一只手颤抖地点开这条短信,看着熟悉的账户名称,她忽然脚下一软,狠狠跌坐在冷硬的地面上。 她双手紧紧捂住嘴,手机与文件都落在她脚旁。她将脸严严实实埋进双膝中,双肩却在不停抖动。 她藏住自己的情绪,不想让任何人看到。 一模一样。 转钱给她账户上的人,和这三年来一直默默无闻给她缴手术费的人,是同一个人。 而秦淑月几乎想都不用想就知道这人是谁。 这人还能是谁。 除了祝令仪以外她再也想不到任何一个人了。 原来早在这么多年前,祝令仪就已经开始默默为她做这些了吗? 可是为什么? 为什么…… 秦淑月怎么都想不明白。 她,一个生活跌入谷底,什么都没有的人,甚至连梦想都已经失去的人。 祝令仪这么做的原因到底是什么。 脑海中忽然想起滔滔种种,零星的回忆凑成一副凌乱的画,浮现在秦淑月的脑海里,晶莹的眼泪像针线般在她的脸上落下沟渠,迷茫与困惑充斥在她的整片脑海。 “为什么这么做?” 秦淑月怎么都想不明白。 “理由是什么……” 她太木讷了。 木讷到她根本一点都没有将祝令仪无厘头对她做的这一切解释为是爱。 爱? 什么是爱? 秦淑月不懂。 或许她曾经拥有过,可现在尘封的记忆困锁进她内心深处,从没有一个人闯入她最为隐私的地界,可这一刻却在松动,密封的洞穴出现裂缝,有什么东西正在轰然倒塌。 【作者有话说】 加油加油啊!!! 吴旭华线结束之后,就是秦淑月妈妈线,和祝霜见谋杀案真凶线了。 然后就要结尾了。 秦淑月这颗铁树要慢慢开花了。 啊啊啊不容易啊! 这一本写着写着,真心觉得成长很多[撒花] 第118章 第118章 ◎为什么,爱会是这么悄无声息。◎ “怎么了淑月?怎么感觉你心神不宁的?” 躺在病床上的吴旭华深色憔悴,她费力伸出手,抚在秦淑月的手背上。 粗糙的大掌一下一下轻轻拍打在秦淑月手上,好似在安抚她十分复杂低迷的情绪。 秦淑月艰难扯了扯嘴唇笑了一下,而后摇摇头,“没事。” “旭华姐,你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看起来秦淑月并不想谈论她的话题,而是话锋一转,问起了吴旭华。 吴旭华无奈地看了她一眼,眸中的担忧几乎遮盖不住,她轻声开口道:“是因为那个女生吗?” 听到她的名字,秦淑月的手不自主一收,可又很快恢复原样。 她轻轻笑了一声,佯装无事地抬头看向吴旭华,“不是。” “我没事,旭华姐,你不用担心我……医生说你的身子伤得很厉害,得需要好好调理。”秦淑月起身给她压了压被子,好不让一丝冷风进去,声音轻柔地关照道,“不用为了我的事情费心。” 说罢,秦淑月转身便离开了。 走到门口时,吴旭华的目光盯着秦淑月即将离去的背影,说道:“淑月,你总是这样,把关心你的人往外推。” 秦淑月的脚步一顿,眸色微黯了黯,随后她又抬起头,并没有回头。 只听吴旭华又道:“我知道,你在害怕。” 秦淑月袖下的手紧紧攥起,她迫切想抬步离开,可双腿像是灌了铅,拼劲力气也动不了一分。 “你害怕别人对你的好有一天会突然消失,你接受不了这样的落差,所以干脆一开始就全盘否定了不接受……” “旭华姐!” 秦淑月大喊一声止住了她的话头。 她回头,朝她干笑一声,“旭华姐,警方已经充分了解您结婚是在完全不知情,且事后有被胁迫所达成不真实的意愿……”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道:“祝小姐已经帮你提起法院诉讼,想必不日你的婚姻就可撤销了……你母亲和弟弟因有与旁人恶意串通且存在对你不正当的人身限制,或许还涉及犯罪,你的亲戚们和你家人,都已经被警方管控住了……” 闻言,吴旭华掀了掀眼皮,并没有过多表示。 “嗯。” 她简单嗯了一声。 “他们罪有应得。” “不必理会。” 吴旭华说到此处,又默默叹了口气,“倒是你。” “你才是最要我去费心的。” 秦淑月抿了抿唇,却连一丝笑都挤不出来。 “是吗?”秦淑月摇摇头,“我从小到大都是家人眼里最懂事最乖巧的好女儿,从来没有让他们操过一份心。” “秦淑月。” 吴旭华朝她招了招手,示意她进来。 秦淑月轻蹙起眉,犹豫了一下,还是进去了。 “你坐下。” 吴旭华的头点了点病床旁边的那个板凳。 秦淑月垂下眸,停顿了一下,最终乖乖巧巧坐到她身边。 可吴旭华的眼神异常严肃,严肃到让整个病房的气氛都有一瞬间压抑。 她紧紧看着秦淑月有些局促低下的双眸,问道:“你谈过恋爱吗?” “什么?” 秦淑月的眸子里出现一丝迷茫。 谈恋爱? 这种事情怎么可能会发生呢? “我……我才高中毕业……” “你已经进入大学了。”吴旭华挑了挑眉,颇为无奈道。 她自从高二下学期退出集训,宣布放弃音乐,生活除了赶文化课就是打工赚钱。 别说谈恋爱了,就连和人交流的时间也几乎都没有。 而且,就她这个样子,有什么资格谈恋爱。 只能作为旁观者,偷窥别人的青春与幸福罢了。 只瞧着秦淑月这副焉头搭脑的模样,吴旭华就肯定她从来没谈过恋爱。 她虽早有预料,可仍是不敢置信。 在当今这个快餐式恋爱的时代,连一次恋爱都没有谈过的话,说出去怕是要被人笑上个三天三夜的。 吴旭华长长叹了口气,道:“不准备谈一个吗?” “……”秦淑月沉默地低下了头。 谈恋爱这种东西,不就是奔着结婚去的吗? 这是一件极为慎重考虑的事情,怎么能够贸然说谈就谈呢? 况且,她现在的生活不安定,除了学业和妈妈之外,她真的不想再徒增新的烦恼了。 她真的快要没力气了。 于是她摇摇头,“我从没想过。” “没想过是一回事。”吴旭华看着她道,“可有没有喜欢的人,是另一件事。” 秦淑月忽地抬起头,却一下撞进吴旭华幽深如谷的双眸中。 “我……” 秦淑月又迅速把头低下,两只手的手指紧紧攥在一起,放在膝上,紧张的汗几乎快要落在裤子上。 “我不知道。” 秦淑月的一颗心连带着脑子都乱得很。 每当提到关于情爱的事情,秦淑月首先都是以逃避为主,实在逃不了了就以否定为主,层层叠叠,将她最柔软的内心封闭得严严实实。 “不是这样的。” 吴旭华叹了口气,“淑月。” 又问道:“你排斥和女生在一起吗?” “女……”秦淑月的双眸猛地睁大,“女生吗……” 秦淑月摇摇头,“我不知道。” “你觉得和男生在一起会让你感到舒适一点,还是和女生在一起会让你更放松?” 很经典的一个问题了。 可秦淑月却想不出一个答案。 她好看的一双眉紧紧蹙成一团,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深深困扰着她。 “我……” “我不知道。” 和祝令仪住在一起的时候,不仅没有很舒适,还尤为紧张。 紧张到只想迅速逃开她的身边,避开与她的每一次接触,不想看见她,甚至连她的呼吸都不想听见。 每次看到她,秦淑月的一颗心都像乱麻一样,脑子无厘头一片浆糊,甚至不敢抬起头正眼瞧她。 这应该算是讨厌的吧? 就算再怎么讨厌一个人,秦淑月也从没做到这个份上。 “那我问你这个问题你脑海里第一个出现的人是谁?” 吴旭华的眼神没有一刻离开过秦淑月,将她逃避收回目光的眼神尽收眼底。 她心知肚明地往后靠了靠,头枕在软软的枕头上,眸光颇为担心地看着她。 “你心里是有答案的,对吗?” 秦淑月却摇头,“我不知道。” “逃避是没有用的。”吴旭华哎了一声,“它只会让你错过毕生所爱。” “淑月,你有想过你口中的那位祝小姐为什么要帮我吗?” 秦淑月想不明白的事情,吴旭华却很明白。 “她明明只要对你好就好了,为什么还要关心我的事,我和她可一点都不熟。” 吴旭华继续道:“为我缴纳手术费,医疗费,住院费,帮我收拾我娘家那些人,让我本该困苦的一生的苦命解救出来……可她明明不需要做这些的。” “我也知道她本就不需要做这些啊!”秦淑月的情绪异常激动地站起,随后她再不可抑制地双手捂面,摔在座椅上,手臂撑在膝上,呜呜咽咽哭起来。 “当我知道她三年前就开始做这些的时候……我,我几乎不敢相信我的眼睛……” 愧疚与震惊充斥她整颗心脏,可现在来说,她更多的是后悔。 “她走了。” 秦淑月捂着脸,沉闷的声音从掌心的缝隙里穿过,落在吴旭华的耳朵里,“她出国了。” “连学都可以不上就这么离开……可想而知她是对我有多失望,多恨我……” 当秦淑月得知全部的真相后,她多想一股脑冲去机场去问问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三年前,她甚至都不认识祝令仪。 甚至都没有听过她的名字,连一面也没见过的陌生人。 究竟为什么要为她做道这个份上。 她差点就真的冲进机场去了。 可一时冲动过后,她又冷静了下来。 就算去了机场又能怎样呢? 祝令仪或许早就离开了。 偌大一个机场,人山人海,她去哪里找祝令仪。 “她或许是喜欢你呢?” 吴旭华平静地看着秦淑月,开口道。 可秦淑月几乎一瞬间就否认了这个答案。 “不可能!” 秦淑月的头摇成拨浪鼓,她斩钉截铁地否定道:“绝对不可能!” “为什么?” 吴旭华皱着眉看着秦淑月道。 “我……” “因为我感觉不到。” 秦淑月深吸一口气。 “她做的一切举动很匪夷所思,或许她真的对我很好。可我不管怎么样,我都感觉不到她会喜欢我。” 秦淑月曾也是个对爱情充满幻想的小女孩,初中的时候也偷偷摸摸用零花钱买过许多本爱情小说,但当然,都是言情。 彼时她还太小,市面上也没有所谓的同性题材的小说。就算有,也很难看出这是讲两个同性之间的爱情故事。 要么冠之以姐妹之情,要么冠之以兄弟之名,感情线少得可怜,几乎都被删完了。 同性题材的小说们,总归是没有言情小说那么开放包容,那么热烈受欢迎,这原本就是一件很小众的事情。 但不影响对秦淑月爱情的启蒙。 她或许也在*某一个夜晚仔细琢磨过祝令仪为什么要对她这么好,她也想以她喜欢上自己这个理由去解释。 可很奇怪的是,即使祝令仪的行动雷厉风行,一贯利落,可秦淑月却感受不到半分她对自己的爱。 可若说是朋友。 可也不像。 这种不计后果,无私奉献到这种程度,还不求回报,就算是真朋友也未必会做到这种程度吧。 就算有,至少秦淑月身边没有。 还莫名其妙地往她账户里转了五千万。 秦淑月真是纳了闷了,祝令仪怎么对她的所有信息都这么了如指掌? 如果真是朋友,需要对她的底细了解这么清楚吗? 而这时,吴旭华又在她旁边开口说道:“表现不出来的爱,或许也是爱。” 秦淑月缓缓抬头,看向吴旭华一双亮晶晶的眼睛。 “只是有些人天生木头一点,对于爱的表达很难宣之于口,但不代表那不是爱。有些人比起说爱,更擅长去行动爱。” “虽然这样的行为看起来很令人费解,但我想,没有一个人会心甘情愿把时间花费在无用功的事情上。” “更何况,她是祝令仪。”吴旭华唔了一声,“我在新闻上看到过她。年纪轻轻就成为祝氏集团真正控股人,坐上总董事的位置,又是星溪大学的总执事,还在钢琴上颇有造诣,拿遍大江南北的奖杯证书吧?所以像她这样的人,更不会把时间浪费在一件对她来说根本微不足道的事情上去吧?” 说完这句话后,吴旭华眨巴眨巴眼睛,她弯唇,对秦淑月笑道:“难道她真是什么蠢到无边的大善人,莫名其妙地帮助你我她吗?她真有这么闲?” “别说了!” 秦淑月深深吸了一口气。 她缓缓吐出。 信息量还是太大了。 大到像凶猛的波浪一下又一下翻滚在秦淑月的脑海,将她的大脑搅得天翻地覆。 爱来临的时候,明明应该是大张旗鼓,像天外来物一样降临在她身边。 可为什么,爱会是这么悄无声息。 【作者有话说】 更![墨镜] 第119章 第119章 ◎她一定恨死自己,不论生前还是死后◎ 吴旭华并没有留下秦淑月太久,直到最后,她也只是笑了笑,并没有说什么,而那笑容中却蕴藏着秦淑月看不懂的情感。 她皱着眉头,走到住院部,乘电梯走到母亲病房门前。 隔着玻璃,她远远瞧了一眼母亲。 平稳的心电声音穿过厚壁般的门后,落入秦淑月的耳朵里。 笔直而又瘦削的身躯站在门口,眼神悠远而担忧望着屋内。骨瘦修长的手指覆在门镂空的玻璃前。 像往常一般她隔着门远远望着母亲,感受着母亲微弱跳动的心脏,感受微薄的脉搏,像母子连心一样,层层叠叠的白色的被子盖在母亲身上,却捂不住母亲身上的热量。 她的身体好冷,好像下一刻呼吸就会停止了一般。 可现在不一样了。 秦淑月站在门口,眸光深邃地望着病床上躺着的母亲,她一颗胡乱跳动又不安的心脏却出奇的平静。 母亲的生命不再缓慢地流逝,好像一颗慢慢被救活下来的枯草,正在缓慢地焕发生机。 “你的母亲恢复得很好。” 余娴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她身旁。 秦淑月则被这突如其来的一道声音吓得身体轻微一震。 “余……” 她抬起一只手抚在胸前,轻拍了拍,随后笑了一声,“嗯,谢谢。” “等你母亲醒来,徐墨出国前留下来的这堆人任务就完成了。”余娴望着vip宽敞的病房内几个女医生和护士脑袋低着,右手指捏着一支笔,紧拧眉头,时不时抬头看看仪器上的指标数值,记录在册。 责任分工明确,每个人都严阵以待,一丝不苟。 望着里面的情景,秦淑月转身,目光却不再看了。 “要走了吗?” 余娴望着她将走的背影,站在她身后问道。 “嗯。” 秦淑月低低应了一声。 “不问问我,她们为什么会留下来吗?” 余娴又补充道。 秦淑月闭眼,深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回道:“你想和我说的话,自然会告诉我。我不必多问。” “你真不知道吗?” 余娴双手抱臂,缓缓走到秦淑月身前。 寂静的走廊内轻声回荡着余娴低跟踩踏在乳白色瓷砖地上的声音。 她抬起一根手指,轻推了一下眼睛边框,微微抬眼看向秦淑月。 “徐墨和祝令仪是一起长大的。”余娴望着她,继续道,“她们是一路人。” 听到祝令仪的名字,秦淑月终于缓慢地出现了一丝反应。 她木讷地抬起眼,迅速瞄了一眼余娴,又把头低下。 并没有说话。 余娴十分认真看着她道:“都不喜欢干涉别人的命运。” “所以呢?” 秦淑月终于抬头,看向余娴,眸光里却浮现出一丝十分复杂的情感。 仔细看像是在责怪,可又像是质问。 秦淑月冷冷道:“我要她管了吗?我求她管我了吗?” “是她自作多情,非要插手我的事。她难道以为我真会因为她指头缝里流露出些对我的这些施舍,我就要对她感恩戴德了吗?” 秦淑月在说这句话时,眼神没有丝毫感情。 面色平静得不正常,就像是完全屏蔽隔断了外界所有的情绪,将自己封闭在一个狭窄封闭,没有空气的世界里。 将一切的错一味都推在一个人身上,好让自己没那么有负罪感。 说出这些话时,余娴的眉头皱得很深,秦淑月弯唇冷冷一笑。 这些话从她嘴里说出来,她真觉得自己挺缺德的。 可她除了说这些话,她不知道还要说什么。 “余医生,我知道你的意思。” 秦淑月不笨,不蠢,不傻。 有些时候装傻充愣,是因为这样能省去绝大部分麻烦。 只要她一味装傻,麻烦就离她而去。 可余娴不知道今天吃错了什么药,非要步步紧逼。 又是来告诉她祝令仪要出国,又是提徐墨,还把这三年的治疗账户给她看。 如果是秘密,不准备告诉她的秘密,就应该藏好一辈子啊! 为什么要给她看? 让她徒增愧疚,徒增不解,然后让自己后悔,紧接着她孑然一身,一走了之,放任自己永远活在懊悔和煎熬中吗? 不就是只有一个目的吗? “徐墨留下的这些精锐们,也是祝令仪让的,是吧?” 秦淑月早就知道了。 可她不想说。 她跟徐墨连面都没见过几次,徐墨做什么会为她做到这种地步? 答案只有一个。 徐墨和祝令仪交好,从小一起长大的交情,祝令仪想让徐墨办什么事,徐墨绝不会拒绝。 所以在她知道是徐墨给她母亲做手术那一刻起,她就知道是一切都是祝令仪在安排,在暗中操纵这一切。 她知道是徐墨为她母亲做手术后,极力阻挠,不是因为她信不过徐墨,而是因为她不想再欠祝令仪什么了。 明明她什么都不欠她的,倒是自己,从一见面开始就倒欠她三千万。 她何必要为自己做到这个份上。 然后再挥挥手,拍拍袖子,一个人就这么潇洒出国了。 把自己一个人留下? 什么意思? 想看到她知道所有真相之后,痛苦,发狂,一辈子在愤怒煎熬和无尽的懊悔中度过吗? 见秦淑月就这么轻飘飘地说出这一切,就像是她早就知道一样,余娴微微睁大了眼,颇为惊诧问道:“你……你知道?” “连你都是祝令仪的人,还不够明显吗?”她眉峰一挑,反问道,“我是有多蠢,才会什么都不知道?” 余娴哑口无言。 “那你,你明明知道这一切,为什么,为什么……” “我为什么要拆穿这一切?”秦淑月嘴角上扬,可眼睛却在流泪,“看你们演得这么真情实意,我也极力配合得这么好,这样不很好吗?那就一直演下去好了,就一直当我蒙在鼓里什么都不知道,又何必多此一举告诉我这一切呢?” “非要我将这一切都说出来才满意吗?” 秦淑月抹了把脸,深深吸了口气,佯装轻松地吐出,“你们就当我没心没肺……” 她停顿了一下,眼眶里又涌出一滴泪,划过脸颊,“就当是帮助了一个从不知道感恩的白眼狼。” 语气十分冷硬,就像她真是个从不知道感恩,只知道一味索取的混账。可仔细听却能听出她语调中的颤抖,“因为我永远不会因为你们做的这些而心怀感激。” 望着余娴目瞪口呆的神色,秦淑月无所谓地撇嘴一笑,伸手抹了把脸,腰慢慢往后,双腿站的笔直,随后转身,没有再留恋地转身进了电梯间。 她一直背对着电梯门,直到电梯门紧紧合上,她才缓缓转身。 可是泪已经流了满脸。 她颤抖地伸出手,扶在电梯的铁皮上,冰冷的触感刺激着她指尖的神经,传输进她的大脑里,她深深吸了一口气。 缓缓吐出时,语气中夹杂着断断续续的一句话。 “祝令仪……” “我最讨厌你了。” “你是我这辈子,最讨厌的人。” —— 等秦淑月回到宿舍的时候,宿舍内一片漆黑,一个人都没有,十分安静。 她依旧像从前无数个回宿舍一样,将身上的帆布包放在玄关口旁的台子上,伸手解开穿在身上轻薄却十分保暖的大衣,挂在门后的衣架上。 平常地换鞋,拿起破破烂烂,早已褪色的帆布包,蹑手蹑脚上楼,走进她的房间。 二楼走廊的灯没有开。 二楼书房常亮的灯也没有亮。 二楼卧室的房门紧闭着。 可音乐室的门却像她刚开始来的那样,半开半掩着,露出里面的三角钢琴,小提琴竖在钢琴旁边,像是在依偎着钢琴。 紧紧依偎,不可分离。 秦淑月鬼使神差般,她缓缓伸手一推,推开了那扇门。 那扇门“吱呀”一声,竟是十分轻松地敞开心扉。 她站在门前,抬起一只脚,却在踏进门的一瞬间又有些犹豫。 一阵微风吹来,将窗两侧的窗帘吹起。 丝纱像旗帆高高扬起,而帘子则像波光粼粼的湖面,一下一下抖动着波纹,带动着纱绸,高高卷起。 窗帘很奇怪,被风吹起的帘子竟在月光下闪耀着光。 而高高扬起的帘子就像是两只手,好像在向她招手般,十分欢迎且迫切想让她走进来。 鬼使神差的,秦淑月的脚往前一踩,随后右脚又紧接着跟上,整个人走进了房间。 := 她先是走向依偎在钢琴边上的小提琴。 她弯下腰,将小提琴拿在手里。 说实话,这架小提琴的重量适宜,举在她的肩上,一点都不重,她默默感受着这架小提琴,伸手缓缓抚摸在冷硬的面板上。 材质硬度,就像是定制的一般,与市面上小提琴的样式都不一样。 包裹在琴架上的木头纹路很流畅,交错在小提琴的后板上,整架小提琴像是一朵盛开的花,而这花,秦淑月眯了眯眼,她仔细端详了一会儿——十分像茉莉花。 和祝令仪身上的味道一样,都带着淡淡的茉莉花香。 面板上细碎的纹路就像是花心和花蕊,收缩又张开,明艳却又清冷。 架在肩上时,小提琴时不时散发出花香,萦绕在她的鼻头。 就像是…… 祝令仪站在她的身后,张开手,将她从后面抱在怀里,她的头支在秦淑月的颈窝里,闭上眼,沉浸在她的琴音里,随着旋律缓缓摇晃着脑袋。 悠扬的琴声从窗外缓缓传出,秦淑月缓缓闭上眼,享受在琴海里,她的手指按压着弓弦,而每一个音符停留在她的指尖上,琴弦好像被赋予了魔法,指尖上一个个小精灵欢呼雀跃地跳动着,像是极力捧场的观众。 随着旋律渐渐加深,秦淑月的嘴角缓缓勾起,脑袋和身体也随着旋律缓缓晃动。 在这一刻,独属于秦淑月的恬静淡雅与自信重又回到她的身上。 悲悯的眼眸中透着淡淡的伤悲,像是受尽磨难被贬下界的谪仙,不甘沾染凡尘,却如坠迷雾,只得在泥潭中拼命挣扎着,连最后一声嘶吼也要一点一点被迫分解,细碎吞入喉管。 琴音像是代替她的声音,替她宣发出声。 可秦淑月不喜欢这样。 小提琴不该沦为她发泄情绪的工具。 琴对她来说是挚友,也是挚爱。 她不能让琴沾染了她一身的怨怒。 可琴却知她意,琴音中夹杂着淡淡的哀伤,像是在替她悲鸣。 秦淑月缓缓闭上了眼睛,细长浓密的睫毛像脆弱的蝶翅,一下又一下轻微抖动着,鬓边的黑发随风飘扬,发丝自由随旋律舞动着。 她上身穿着一件天蓝色衬衫,下身着一件简洁白色的裤子,像是盘旋在海洋上空的海鸥。 像站在海洋中间礁石上,孤立无援,海面之下暗藏汹涌,像滚沸的水,一浪又一浪拍打在礁石上,海啸汹涌而来,张开獠牙,好像要包裹住她的全身,将她卷入海下,让她成为海的女儿。 一曲琴声缓缓落下,她睁开眼,一瞬间将悬浮在海市蜃楼中的她拉回现实。 她愣了一下,有些不真切地眨了眨眼。 现实与幻想交叠,她恍惚了一瞬。 周围空空荡荡,一间十分简单的琴房,一架大三角钢琴像巨人一般矗立在她身后。 她的手里端着小提琴。 风不知什么时候停了下来,窗帘也停止了疯狂,安安静静贴在窗子上。 她回头望了一眼三角钢琴。 有些疑惑地歪了歪脑袋。 她刚刚明明听到了有钢琴弹奏的声音。 旋律与她常听的不一样,但莫名的,她总觉得,这样的旋律好像更适合这首曲子。 她盯着钢琴前空空荡荡的琴凳,记忆有一瞬间重叠。 祝令仪优雅端坐在钢琴旁,冷冽的侧脸正对她,面上依旧无悲无喜,淡淡垂眸望着这张已经不止弹奏了多少遍,早已滚瓜烂熟的琴谱。 她跟随着秦淑月小提琴拉奏的旋律,一进一出,衔接得当。 一次也没有排练过,就像是天生的琴与琴伴,她们是天生的默契。 祝令仪修长白皙的手指在钢琴琴键上轻车熟路地跳动,像翩翩起舞的仙子,每跳一步,她的手指就落在哪个琴键上。 她好像还会时不时抬起那双从来都没有情绪,十分冷淡的双眸,瞥一眼正投入拉奏小提琴的秦淑月,而后嘴角浅浅绰起一抹微笑,又垂下眸,佯装在看琴谱,实际余光却一直没有离开她。 秦淑月拉小提琴时候的样子,就像有一层圣光镀在她身上,不紧不慢,不慌不忙,每一分音符操控到极致完美,连发丝都在发着光,吸引着祝令仪,看一眼,再看一眼,直到再也移不开眼。 她不敢眨眼。 她怕一眨眼,祝令仪就消失了。 可就算她不眨眼,一阵微风轻轻拂过,将她的残影吹散。 琴凳上空空荡荡,一切都是她的回忆。 “真的很讨厌。” 秦淑月皱了下眉,嘟着嘴将小提琴放在钢琴旁边。 如果不是因为钢琴价格昂贵,她怕踢坏了暴殄天物,不然她真想狠狠踹一脚钢琴。 她垂眸看着黑黑的三角钢琴,不满嘟囔道:“什么都不说一声就这么走了,你倒是潇洒。” 说着,她又“嗤”了一声,眸光里闪烁着轻蔑,十分不服气道:“谁叫你是祝令仪呢?大名鼎鼎的祝令仪。” “我自然是你身边最不起眼,最不需要的一个废物。” 她对着钢琴自言自语起来,“你能不能离我远点!你真的很讨厌!祝令仪,你真的很讨厌!” “我讨厌你讨厌你讨厌你讨厌你讨厌死你了!” 边说着,她双腿忽地一软,就这么直直跪坐在钢琴旁,双手捂面,双肩却在不停颤抖。 “你不要回来。” “你永远都不要回来!” “你走!” “你滚得远远的,再也不要来招惹我!” —— “小祝总,已经按您的吩咐,给秦小姐的账户打了五千万元。”江非晚手握着平板,将上司布置给她的任务井井有条完成,一条条向她汇报着,而最后一句话汇报完,她停止了话语。 祝令仪正闭目养神,正听着江非晚的汇报,听到她说到最后一条时,她陡然睁开了眼。 她抬眸看了一眼坐在她身边的何静,又将目光不动声色地移到窗口,望着云层之上风景,淡淡嗯了一声。 “她用了吗?”祝令仪的嗓音微哑。 江非晚摇摇头,“并未。” 祝令仪点了点头,神色并没有过多惊讶,像是早有预料一样。 “对于这么一大笔钱出现在她账户里,怕是要吓坏她了。”祝令仪浅浅叹了口气,“罢了,给就给了,用不用随她吧。” 一直在她身旁没有说话的何静却在这时候突然开口了,“你有什么计划?” “韩君黎……他真的会如你所愿说出真相吗?” 一提到韩君黎,祝令仪的神色忽然间冷了下来。她冷哼一声,“他不敢不说。” “韩君黎……”祝令仪在说着这个名字时,指尖屈起,一下又一下敲打在窗框上的小台子上,目光深远,扯唇笑了一声,“他为了韩氏的继承,可做过不少事。” “从前我忍着他,纯粹是因为有些证据还不完全。” “可现在,完全没必要了。” 祝令仪的眸子藏着冰雪,整个人像是不可撼动的雪山,向外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周身气压极低。 “不过按韩老爷子的性子,他就算是知道了这件事,也一定会保下韩君黎,毕竟……”祝令仪的眸子闪了闪,“韩氏三子,最后就剩下他一个私生子了。如果再没了他,那韩氏集团才真的要岌岌可危了。” 何静听懂了祝令仪话中的意思。 她皱起眉,眸光似在思索,“如果不行,你想用整个祝氏集团和他对抗吗?” 祝令仪在听到这句话时双拳紧紧握起,眸中闪烁一丝杀戮的光,坚决道:“我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参与进妈妈的死事件中的人。” “就算堵上所有,我也要让始作俑者付出代价。” 何静却犹豫了,“可那是你妈妈一辈子的心血……” “不够!”祝令仪的双眸闪烁着偏执的光,“就算堵上我的命,堵上我的一切加起来也没有妈妈重要!妈妈生前我保护不了她,如果还要她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掉,放任凶手逍遥海外,我算什么女儿!” “我还有什么脸去地下见她!” 何静张了张口。 神色复杂地看了一眼这个和她妈妈长的一点都不像的祝令仪。 她无声地叹了口气。 说实话,祝令仪和她爸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和祝霜见长的一点都不像。只有有的时候眉眼流露出那么一丝温和的光时,才有那么一丝和她的母亲相像。 可何静不喜欢她的温柔。 因为温柔只会变成杀死自己的利刃。 就和软弱一样,都是没用的东西。所以祝令仪不该有。 心狠手辣,不留余地,斩草除根,才是生存在家族里的存亡之道。 祝令仪会理解她的,祝令仪一定要理解她。 祝霜见会怪她吗? 怪自己违背了她的遗言。 何静闭了闭眼。 只要一闭眼,祝霜见惨死在她面前的画面总会浮现在她的脑海里。 就算在最后一刻,祝霜见还是没有原谅她,连一句话都不曾留给她。 留下的只有她的女儿。 将一生心血和担忧都给予的女儿。 甚至为了她的女儿,将股份交给她,因为祝霜见说:“我最后只相信你了,静静。” “答应我,要让我的女儿幸福快乐地过完一生……” “她喜欢任何人,都不要阻止她,不要像我……” 话还没说完,她就没了呼吸。 徒留她一个人在冰天雪地里任残血狂风将她的身子一寸一寸吹冷,吹碎。 可…… 何静抬眸看了一眼祝令仪。 如今她的心中似被一腔复仇的愤懑填满,与霜见口中所说的要让祝令仪幸福快乐的遗言天差地别。 她垂下眸,不敢再看她一眼,就连手指也不禁蜷起。 祝霜见会怪她的。 她一定会哭着质问她为什么要这样对她的女儿,为什么要让她的女儿带着仇恨过完这一辈子。 她一定恨死自己了。 不管是生前,还是死后。 【作者有话说】 [墨镜] 更! 第120章 第120章 ◎你若还有一点良心,就回头吧◎ “你以为你找到这里来,结果就会有什么改变吗?” 一个修长的背影站在高高的落地窗前,双手插兜,目光平视着窗外的建筑,高楼大厦之下的大街上车水马龙,人流涌动。 每个人都在为了自己早已设计好的剧本按部就班努力着。试图突破命运的枷锁,不屈不折,好不容易走上高层之巅,却发现还是一样的荒凉。 说的人谈吐优雅,气质儒雅非凡,宽阔的脊背挺立着,光站在那里就足够吸睛。 和祝令仪的站姿很像,几乎可以说是一模一样。 因为他们都是一个母亲教出来的孩子。 “别废话。” 祝令仪无视保安和助理,一脚踹开他办公室的门,一点都没给他面子。 那些保安在看见祝令仪的那一刻,就算是有万般能把她赶出去的法子,也只能默默看着她大摇大摆,大步流星踹开他们董事长办公室大门。 手只敢挡在祝令仪面前,随着祝令仪的步伐而前移,不敢碰到她分毫。 祝令仪就这么一路被“护送”踹了大门。 韩君黎叹息一声,缓缓转身,垂眸看向她的目光,就像是圣母眼中流露的慈悲,温柔至极。 见他转身,保安和助理都死死低着头,一室寂静了一瞬后,助理向前走了几步,支支吾吾道:“韩,韩总……” 他挥了挥手,让保安和助理出去,并没有出言责怪他们。 “出去吧。” 保安和助理得令后立马调头就走。 谁都知道,祝令仪和韩君黎碰上面,针锋相对,就像一场永远都没有结局,没有硝烟的大战。 谁碰上都倒霉。 他们只想赶紧离场,好不让他们二人之间的事情跟自己搭上一点关系。 低着头,一个个跑得比兔子还快。 偌大的办公室里,只剩下祝令仪和韩君黎。 祝令仪抬头往办公室四周一览,双眸逐渐睁大,幽深的眸底洇出愤怒的怒火。 望着周围熟悉的一切,祝令仪一手抄起办公室门边的高尔夫球杆,神色冰冷,对着韩君黎办公桌上那个不停缓慢转着的莫比乌斯环重重打去。 巨响的一声“砰”后,莫比乌斯环连带着旁边相框里的照片一起摔到地上,摔得粉碎。 她眼尾红红,将他桌上的东西一扫而空。 又走到办公桌后的墙壁上,高高举起高尔夫球杆将壁画从中间狠狠敲下去,划出一道大口。 韩君黎默默看着她做这一切,双手插兜,转过身看着她,眼神平静。他低头深深吸了一口气,张口,没有任何斥骂,只是走到她身后,一把攥住了细长的高尔夫球杆。 “我不阻止你做这些。你想砸多少,就砸多少。”韩君黎叹了口气,看着祝令仪就像在看着一个胡闹的幼童。 “滚开!” 祝令仪却十分厌恶他的接近,转身用力一把推开韩君黎。 韩君黎松开手,被这大力一推,竟是往后退了好几步。 他捂住被祝令仪往后推的胸口,眼神中微微惊讶。 他稳住身形后,无奈笑了一下,“小妹不仅脾气见长,连力气也大了这么多。我可不能再像小时候一样当你的沙包了。” “韩君黎。”祝令仪侧眸看了一眼被韩君黎抓过的高尔夫球杆,十分嫌恶地用力把它往地上一扔。 “你恶不恶心。” “你跟我,还有什么近乎可套?” 祝令仪最讨厌看见韩君黎这一副伪装的面孔。 就好像他是什么宇宙宙斯,包罗万物,永远都是一副轻松温和的样子。 看着任何人的眼神都这么温柔似水,温柔到像臭水沟里的臭水一样。 令人恶心。 韩君黎回头望了望被祝令仪砸的稀巴烂的桌子又转回头,看向墙壁上早已面目全非的壁画。 他耸了耸肩,指着祝令仪的杰作,道:“那你赔钱吧。” “你有什么资格缅怀妈妈?” 祝令仪凛冽地抬头,冷冰冰扫视一眼韩君黎,却发现他永远是这个镇定,泰然,温和。 就连提到妈妈,韩君黎的表情里也没有出现一丝裂缝。 祝令仪看着他这矫柔做作的样子,极想伸手把他脸上这一层皮给撕下来喂乱葬岗里的野狗。 这整个办公室的风格,都是按照祝霜见之前的办公室风格一比一复制下来的。 就连壁画也毫不相差。 是意大利当代画家杰琳小姐的作品。 画着一个穿着白色裙子的女孩站在蔚蓝的海洋前,漫天星辰似在旋转。一片汪洋之上翻滚着滔滔巨浪,张牙舞爪向站在沙滩岸边的女孩袭来。 而在巨浪之中似乎有什么深海里的怪物,咧着尖锐的口器,幽暗的双眼藏匿在巨浪之中。 画家虽然没有画出眼睛,但看这幅画的人总能感觉到海洋中似乎有什么东西一直紧紧盯着岸边的女孩。 一只又一只眼睛,森森然望着女孩。 女孩的手里却抱着一大束白色茉莉花,侧身站着,眼睛眯成一条缝,脸上洋溢着幸福笑容。 阳光正好落在女孩的半边身子上,照亮她明媚的微笑,和她身后诡谲的海形成鲜明的对比。 可再顺着女孩微笑的方向,除却平坦又微耸的沙滩,画幅却戛然而止。 处处透露着诡异的气息,却无人道出个所以然来。 画作一经问世,所有人都质疑这幅画的完整度,一直不愿向众人解释画作的杰琳小姐一反常态,向媒体露面,只说了画作已完成,宣布自己在这幅画后再不作画。 一年后,杰琳小姐自杀离世。至此,这副画就成了杰琳小姐的绝笔之作,一瞬就成了无价之物。 可杰琳的遗嘱却指名道姓将这幅画赠予祝霜见。 举世震惊。 而当杰琳小姐的徒弟去与祝霜见联系时,却惊然发现,祝霜见已经死了。 祝令仪顺理成章继承这副画。 而这画就挂在祝令仪别墅的卧室里。 世间仅一副的画,什么时候有两副一模一样的来了? “你不觉得搞赝品这种东西,真的很降低你的身价吗?”祝令仪毫不留情地挖苦道。 韩君黎却只是笑笑。 “怎么?说不出话来了?”祝令仪冷笑一声,“韩君黎,你有什么资格在这里缅怀妈妈?” 她质问着,“你以为把你的办公室装饰成和妈妈的一样,妈妈就会回来了吗?” “你这么做,不过是为了你心里那些负罪感而已。” 他依旧没有说话。 “哑口无言了?”祝令仪三步并两步走到韩君黎面前,狠狠扇了他一个巴掌。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希望能把他打醒。 “如果不是妈妈,你七岁那年就只能跟着你妈一起死在那场大雪里。” 可没有人能叫醒一个装睡的人,也无法唤醒一个早已泯灭了良心的人。 韩君黎就是这样的人。 他紧紧抿着唇,嘴角扯出一丝苦笑来。 “所以呢?” “这话该我问你。”祝令仪看着他道。 “祝令仪。”韩君黎幽暗的眸光闪了闪,眸底结了一层冰霜,他道,“有些事情,已经过去了,为什么不能让它过去呢?” “你为什么一定要深究到底呢?这对你没有任何好处。”韩君黎的声线平静道,“这说不定会让你失去所有。即使这样,你也还坚持这么做吗?” “失去所有?” 祝令仪听他说这话,莫名笑了一声出来。 这些话从他韩君黎嘴里说出来简直是可笑无比。 “早在妈妈死的那个夜晚,早在哥哥背叛我的那天开始,我早就一无所有了。”祝令仪自嘲道,“韩君黎,你觉得我还能再失去什么?” “祝氏集团!”韩君黎捏紧双拳,逼近祝令仪几步,却又克制地停住了步伐,“祝氏集团是你妈妈毕生的心血,你也要把它作为你发疯的赌注吗?” “妈妈对你来说很重要吗?你竟然也会关心祝氏集团的安危?”这一刻,祝令仪双眸里的恶心几乎都快要溢出眼眶,就连声音也不禁往上拔高了几分,“你关心过吗?如果你当真关心,你还帮着那些人?你以为你的目的很难懂吗?你帮他们杀了我,好不让我跟你们抢祝氏股份!” 这一番话问得韩君黎不禁后退几步,张了张口,却无法反驳。 “你当时就是这么做的不是吗?”祝令仪嘴角掀起嘲弄,“哥哥?如果不是哥哥,我何至于此!” 她的眼眶红红,此刻却褪去一身冰霜,眼中既疑惑又不解地看着他,声声力竭质问着他,直逼得他哑口无言,再也说不出任何话来。 “不……”韩君黎深深吸了口气,可那句是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怎么?说谎成篇不是你最擅长的吗?现在却连骗我都懒得骗了是吗!” 祝令仪看着他,继续逼问他:“真相,对你来说,就这么难以启齿吗?” “韩君黎,妈妈如果知道你做的这一切,就算是在九泉之下,妈妈也决不会想再看见你。” 祝令仪闭上了眼,利落转身,再也不想再看到韩君黎。 看一眼,简直就是脏了她的眼睛。 走前,她把手上的黑包狠狠摔在他的身上。 “韩君黎,你以为你这些年对我,对你们韩家,做的一切事情,我都不知道吗?” 祝令仪睁开眼睛,再睁开眼睛,她的眸底一片沉冷,似坚不可摧的冰山。 “你如果还有一点良心……”她停顿了一下,“回头吧,韩君黎。” 【作者有话说】 咳咳,从今天开始我要日更到完结! (立一个flag!) 一定要监督我啊!!!(握拳!!!) 120-130 第121章 第121章 ◎出国留学?还是去M国?◎ “……良心?” 祝令仪在他发了老大一通威风后,扭头大步流星头也不回地离开,快似一阵风,再也抓不住。* 韩君黎抬起微耷拉的脑袋,朝祝令仪离开的方向看了一眼。 缓缓的,他的嘴角扯起一抹微笑。 眸光也随之缓缓下移,视线逐渐锁定在被祝令仪打碎在地的相框上。 照片掉了出来,是一家三人的照片。 妈妈,他,还有小妹。 照片里的三人各自笑得开怀。 那时候的祝令仪还没到他腰线那么高,一只小手牵着他,另一只手牵着妈妈。脸上露出那丝真诚幸福的微笑,正对镜头,清纯的脸上却又充斥着稚嫩的气息。 而在那夜之后韩君黎再也没看见过。 照片沾染上破碎的玻璃碎片,一片又一片,一颗又一颗,小而尖锐,一不留神割伤手掌。 韩君黎却浑然不在乎。 他盯着这张照片愣得出神,捏着照片的两根手指缓缓收紧,几乎快要将照片揉碎捏碎在掌心。 忽然,他出声。不知自言自语还是询问一个早已走了的人,似乎在渴求一个答案,又像是在兀自神伤。 “你以为……这些年,我过得就很好吗?祝令仪。” 他忽然将那张照片紧紧攥在手心,揉作一团,按压在心口之前。 “……可是我没有办法。” “当年的事……” 似乎有什么记忆在他早已刻意遗忘掉的脑海深处雀跃跳动起来,叫嚣、狂欢,放肆大笑,在他面前张牙舞爪。 脑海中那根一直紧绷的弦突地断裂,“嗡”的一声,大脑陷入一片空白,汹涌的江水伴随着记忆从他冲出脑海。 头疼欲裂,眼前一黑,冲得他整个人原地踉跄了一下。 他赶忙伸出手,指骨屈起,定在被祝令仪砸得稀巴烂的办公桌上,这才稳住身形。 “来人。”韩君黎低低唤了一声。 声音与往日温和的嗓音不同,像是染了一层冰霜。 很快就有人进来了。 各个低眉顺目,极为顺从地在他面前站好。 “韩总。” “把办公室重新整理一下。” 韩君黎撂下这句话后就抬步往外走,忽然想到什么,又侧眸回头看向他们,“安排祝令仪的住处。” “这个……”说到这个话题,助理有些牙痛似的,像是有难言之隐的样子,“我已经和祝总说过了,可……她没同意,还踹了我一脚,让我滚。” 这个结果在意料之外,韩君黎并没有露出什么惊讶的神色,不过想了想,他还是道:“住处还是要准备的,毕竟那是我送给她的十八岁成人礼物……” 在说到最后这句话时,韩君黎的神色有一瞬的放空,但很快他又收回神。 “是给她的东西,永远都是她的。谁也无法抢走。” 他眸光晦涩,将那个揉在掌心揉作一团的照片随意扔进身边不远处的垃圾桶里。 头一低,正好瞥见祝令仪临走前扔给他的公文包。 他顿了一下,弯腰将黑色的包从地上捡起,他打开公文包,里面稀稀落落掉出来一些文件。 韩君黎定睛一看,仅一眼,他的瞳孔猛地一缩。 望着这些祝令仪送给他的“见面礼”,他冷硬的脸上挤出一丝笑意,往日的温和有礼荡然无存。 嗓音沉冷,眸底也好似覆了一层冰霜。 “孩子长大了,开始学会威胁哥哥了。” —— “月月,洗洗手快来吃饭。” “来了!” 秦淑月从房间里露出一个脑袋,紧接着整个身子出现在门口。她踢踏着木质地板,一蹦一跳地跳到一个女人身后,然后伸出手,从女人的身后抱住了她。 掌力温暖有力,挂在女人身上就像是树懒抱树一样,紧紧扒在女人的脖子上。 秦淑月的这个抱抱来的太过热情,热情到女人的脸上憋出一层红晕。 “……” “咳咳……”女人咳了两声,秦淑月立马像兔子一样立马松手蹦开,一脸忧心地望着女人。 “妈……妈妈。”秦淑月惊疑不定地望向在不停咳嗽的女人。 秦妈却微笑一下,摇了摇头,示意她安心。 “我没事,就是刚刚气没缓过来。”秦妈走上前,轻拍了两下秦淑月的后背。 秦淑月抬起一双亮亮的眼睛,眸色既紧张又担忧。 “医生说妈妈的情况还不稳定,每个月要定期去医院检查。” 秦妈的唇边总是挂着一层极淡极浅的微笑,和温和的一双慈目相得映彰,衬得她整个人原地散发着一种温柔的母性光辉。 “我已经去过了。”秦妈领着秦淑月这个跟屁虫走到餐桌前,将手中端着的大米饭递到秦淑月面前,“医生说没什么事。” 虽是这么说,可秦妈的脸上还是一点血色都没有,依旧虚弱。好似被风轻轻一吹,下一刻就犹如薄纸片一样倒在地上。 对视上秦淑月担忧的目光,秦妈微微一笑,“别担心我了,说说你吧,好端端的为什么不住校了?住在学校不好吗?” 秦淑月的目光有一瞬间的躲闪。 随后她咬着饭,支支吾吾道:“……嗯,住在家里可以陪妈妈……我要妈妈陪……”越说到后面,她声音越小。 秦妈却捂住嘴“噗嗤”一下笑了出声,“是吗?”她摇了摇头,笑看着这个和以前一样最喜欢黏在屁股后头的小跟屁虫。 没想到她这一生最爱的女儿不管长多大,在她面前永远都是小孩子,永远是妈妈的跟屁虫。一口一个脆生生的妈妈长妈妈短。 “在学校过得开心吗?” 秦妈夹了一筷子秦淑月最喜欢吃的糖醋排骨放进秦淑月的碗里,问道。 两个人像以前一样喜欢在饭桌上聊家常。 秦淑月几乎想也不想,直接答道:“开心!有妈妈在我更开心!” 她脸上洋溢着幸福开心的微笑,好像她说的这些话都是真话一样。 “那就好。”秦妈听到秦淑月这么说,知道她这些年在学校里过得开心,还和以前一样,她也就放心了。 “星溪大学有音乐系吗?妈妈那天去你们学校参加座谈会时没看到。” 一提到音乐,秦淑月捏着筷子的那只手顿了一下。 她脸上没什么变化,嘟了嘟嘴,像撒娇似的和妈妈解释道:“音乐这条路太难走了,还是学文化吧。妈妈,我文化课也学的很好!” “妈妈知道。”秦妈笑看着自己事事都极优秀的女儿,眼里充满了自豪,“学音乐会轻松一点。” 一点都不轻松。 累,好累,太累了…… 要考虑的东西太多了,比学文化累一百倍。 秦淑月心里虽这么想着,可脸上还是没什么表示,反而抓起秦妈的手臂晃悠起来,哼唧道:“妈妈不在,都没人听我拉琴了!我都没有观众了……” “月月还缺观众吗?”这话一说,秦妈立马不相信起来。 她知道女儿在初高中只要有演出,那必然是全场沸然。 “……”秦淑月已经很多年没有碰琴了,自从她决定放弃学音乐的那一刻就再没有观众了。所以妈妈这么一说,她的记忆也有一瞬间的停滞。 “唔……”秦淑月仔细想了想,但还是摇摇头,让自己不要再想了。 毕竟过去的事情都已经过去了,“我忘记了。但是妈妈,放弃音乐,我不后悔。” 秦妈看着这个现在这么懂事的女儿,也有一瞬间的恍惚。 几年没见到她的女儿,总觉得她变了很多,但也什么都没变。 “月月……”秦妈伸手温柔地抚摸着她后脑勺毛茸茸的头发,看着她瞳孔里自己鬓发已白的倒影,不由得感慨一句时间过得真快,随后缓缓道,“你长大了。” “哎呀!人都要长大的嘛!”一听到妈妈这么说,秦淑月忙像小猫似的钻到秦妈的怀里,在她怀里开心地打转,“但月月永远是妈妈最喜欢的心肝大宝贝!” “噗——”秦妈没忍住笑了出声,她的女儿变化确实挺大的。 以前她可从来不会这么对着自己这么直白的撒欢。 可现在就算是这样,秦妈也依然喜欢自家女儿喜欢得不得了。 无论她选择走什么样的路,秦妈都支持她。 想及此,秦妈抿了抿唇,从口袋掏出一张银行卡放在二人吃饭的桌上。 秦淑月正扒拉着碗里香喷喷的大米饭和久违的菜。 每一粒米饭在唇齿间都充斥着妈妈的味道,家的味道。 有妈妈在的地方就是家。 秦淑月的家回来了。 她自然高兴,每天就连饭也多吃了好多。 这一年多下来,秦淑月比以前胖了不少,瘦瘦的小脸蛋上也终于能掐出肉来。身体也不再那么骨瘦如柴,反而更加饱满滋润,稚嫩与哀伤褪去,常年阴云密布的脸上变成了晴天,每天跟着妈妈耳濡目染,就连自身的气质也更多了些成熟的韵味。 秦淑月吃着饭的手一顿,有些发愣地看着桌上的银行卡。 “……嗯?” “这是什么?” 秦淑月问道。 “银行卡呀。”秦妈哭笑不得,“这是妈妈为你存下的钱,是你的嫁妆钱。” 一听到嫁妆钱,秦淑月立马羞红了脸。 就像是这个话题她从未考虑过一般,脸上晕上一层薄薄的粉红。 “妈妈……我,我……” “妈妈就希望有朝一日能看到你嫁人。妈妈此生无憾了。”秦妈看着女儿道。 秦淑月却慌忙离场。 她走到厕所里关上门,转头对上镜子里的自己,慌乱与害怕的感觉又像小虫子一样爬满她的全身。 学校那边说,祝令仪只休学一年。 为什么,为什么都快一年半了她还没有回来! 想着,秦淑月嘴边又扯起嘲讽的笑。 那五千万是什么,打发她让她滚的遣散费吗? 她为什么总是要做出那么多让人匪夷所思的行为。 秦淑月打开水龙头,冰凉的水狠狠冲在她的脸上,她深吸一口气,用毛巾擦干了脸,再一开门,她十分坚定地对妈妈说:“妈妈,我想出国。” “去留学吗?” 秦妈并没有太过惊讶,“是去M国吗?我记得那边有一所不错的音乐学院。” 秦淑月一愣。 妈妈怎么知道是M国? 还是去音乐学院? 可还没等她问清楚,秦妈又从座位上起身,她从客厅的茶几抽屉里拿出一份出国留学申请单,放在桌子上。 秦淑月顿了顿,而后三步并作两步,大步流星走到桌前,拿起那份文件。 看着威克纳音乐学院申请书,看着最下栏那个音乐成绩:优秀。是否同意申请:是。家长是否知晓:知晓以及家长签名。 一切似乎早已安排妥当,可秦淑月却彻底愣住了。 【作者有话说】 我们小秦要去追老婆了。[奶茶][奶茶] 今天情况好的话,还有二更!请多多用营养液灌溉我呀!!小树才能茁壮成长!!!(嘿嘿嘿) 呀呀呀快要完结了!还有不到十万字(应该最长不超过15万!) 等祝霜见案一结,就可以着手准备收尾了。 祝霜见、高文尹和何静之间的纠葛我可是费了不少心思在上面(昂首挺胸) 反正是我自己来说比较满意的故事。 不过比较狗血(我个人认为) 第122章 第122章 ◎实际是祝氏集团承担一切出国的费用吧?◎ “妈……妈妈?” 秦淑月似乎还有些反应不过来情况,怎么会这么突然? 秦妈笑了笑,将申请单递到秦淑月手中之后,转身收拾起餐桌上的碗筷来。 “等答辩之后就启程吧,不用担心妈妈。”秦妈温柔低垂着眉眼,唇边总是挂着柔和的笑。 秦淑月双手紧攥着申请单,忽而鼻头一酸,她快走几步,从身后一把抱住母亲。 “我不想离开妈妈!” 秦淑月的声音哽咽,带着哭腔大声说道。 秦妈一愣,连带着手上收拾碗筷的动作也停顿了一下,可很快她又恢复平常。 “妈妈已经耽误你太多年了。月月,你不该放弃音乐。” 秦淑月从小对于音乐除去极高的天赋之外,也尤其用功。 早也练,晚也练,吃饭的时候都在背谱子,每天通宵达旦,文化课也半点不敢落下,就为了能考上全国最好的音乐学院。 可这一切都因为自己毁了。 她尤觉亏欠。 “没有……”秦淑月用力摇摇头,眼泪便随着摇头的幅度滚落脸颊,“妈妈从来没有对不起我。” “所以去吧。” 秦妈停下了手上的动作,转过身将秦淑月环住自己腰间的双手拿下,反握在自己手中。 她紧紧攥住秦淑月的双手,安抚似的在她手背里拍了拍,示意她安心,“去吧。” “妈妈……” 秦妈却又道:“凌灵翎不是也在M国吗?妈妈已经和她说好了,飞机一落地,她会去接你。” 秦淑月愣住了。 妈妈把这一切都安排好了,这是一定要让她去了。 “况且,妈妈记得那位祝小姐应该也在M国吧?” 一听到祝令仪,秦淑月低着的脑袋忽然抬起,她神色略略惊讶地望向妈妈,仿佛在疑惑她怎么会知道这件事。 秦妈淡淡一笑,“我都知道了。” “下次等那位祝小姐回国,带她来家里一趟吧。” 秦妈的这一句“我都知道了”,惹得秦淑月心中一惊。 妈妈全部都……知道了吗? 秦淑月转眸,默默低下了头,底气有些不足,“我和她并没有熟到可以来家里做客的地步。” “她不会拒绝你的。”秦妈却忽然很笃定道。 秦淑月悄悄掀了一下眼帘,可又很快低下了眉眼。 “但愿吧。” 这句话几乎是叹息而说出口的。 “妈妈很喜欢她呢。”秦妈的嘴角噙着微笑,弯下腰笑看自家低着头一脸低落的女儿,伸手在她粉嘟嘟的脸颊上轻拍了拍,“毕竟是你妈妈的救命恩人,你说是吗?” “……嗯。”秦淑月点了点头,“我知道了,妈妈,我会去和祝小姐好好聊聊的。” “真棒。” 秦妈欣慰地笑了一下,她又转身去收拾桌上的碗筷,秦淑月放下留学的申请单,很自然地走上前接过妈妈手上的碗筷。 “妈妈,这些事我现在可以做了。”秦淑月道,“我长大了。” 以前秦淑月只顾一头闷进学习和音乐里,对家务事向来不关心。可自从自己单独过了这几年之后她才知道,原来家务事可以这么繁琐,原来做家务比连续练几个小时的琴还要累。 那个时候她忽然明白母亲每天下班回来,又要烧饭做菜,还要洗碗拖地,那时候妈妈却从未有过抱怨。 这几年,秦淑月更加切身体会到母亲为这个家的不易。 因为就算是洗碗这种细枝末节的事情也会令人腰酸背痛。 秦淑月从秦妈的手上接过碗,乖乖拿去厨房洗干抹净,一个个将它们放进放碗柜里。 做完这一切后,秦淑月转身从厨房走出来,一抬头,母亲正蜷缩在沙发上,可能是太累了,闭上眼睛竟然就这么不管不顾地睡着了。 母亲的脸色很苍白,就连睁着眼睛保持清醒都似乎用尽了全身力气。虽然母亲在极力伪装,极力伪装疲惫,可秦淑月知道,母亲这是在强撑着清醒的时间。哪怕一秒,哪怕再多一分,她还想再看看秦淑月。 看看这个她曾缺席了三年多的女儿长成了什么样子。 望着熟睡中的母亲,秦淑月从房间里拿出一张毛绒绒的毛毯,悉心披在母亲身上,望着母亲沉睡的睡颜,不知怎的,她的眼睛却忽然模糊了。 这一切都好像是自己在做梦。 她每天早上醒来都害怕母亲会离开。 因为梦里的母亲就是这样突然离开她的身边,无声无息,只要她的目光移开一寸,母亲的身影就会立刻消失不见。 每天清晨她几乎被惊醒,生怕现实与梦境重合,于是疯了一样狂奔进主卧,看见母亲确确实实躺在床上,身体奇瘦无比,被子盖着的似乎只有一个小点。 秦淑月紧紧扶着门边的手才缓缓放下,提着的心脏也落了下来。 妈妈还在。 刚刚是在做梦。 她安慰着自己,慢悠悠转身离开了主卧。 这种情况在秦妈刚清醒出院那阵子尤为严重。 那时候秦淑月几乎成宿成宿睡不着觉,生怕一睡着,就分不清现实与梦境究竟哪个才是真的。 梦境里的妈妈没有出现,可现实里的妈妈却真的陪在她身边。 可以前里妈妈常在她的梦境里出现,久而久之,她实在快分不清现实与梦,自己到底是在哪里。 到底哪个才是真的。 望着躺在沙发上小憩的母亲,秦淑月的心却依旧不踏实。 不知道为什么,就算是医生说妈妈可以出院,秦淑月的心头却依旧压着一颗大石,压着她喘不过气来。 可随着时间慢慢前进,秦淑月才终于适应了母亲重新回到她身边的现实。 她深深叹了口气,而后一屁股坐在沙发前的地毯上。 手臂屈起支在沙发垫上,双手捧着下巴,目光灼灼看着母亲。 秦淑月和秦妈简直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如果秦妈是一只大狸花猫,那秦淑月就是一比一复刻猫妈出来的小狸花猫。 只是秦淑月比妈妈更年轻,更貌美,更有气质。 而美貌与气质是秦淑月身上最不值一提的优点。 秦淑月一直这样深望着母亲,不知怎的,看着看着她手一趴,头竟就这么趴在沙发睡着了。 这一夜是秦淑月为数不多的一次好觉,没有噩梦,没有追逐,就这么一觉睡到了大天亮。 秦淑月再次醒来时,发现自己正躺在自己的小床上,身边放着那只小熊。 右边放着一只大熊。 秦淑月猛地坐起。 刚睡醒时,她的脑袋还有些懵懵的,看着左右两边的大熊和小熊,秦淑月懵了一下。 她记得之前把它们全部都给扔到了地上,这熊什么时候跑自己床上来了? 还有…… 她猛一低头看着手里捏着的被子,她昨晚不是在沙发边上吗?又做梦了? 她伸手重重拍了拍脑袋,□□疼痛激得她一愣,脑子清醒了些。 □□的疼痛不算什么,因为在梦中也会疼。 可意识是清醒的。 秦淑月立马掀开被子,踢踢踏踏走下床,脚步急促显得有些凌乱,她先是跑到沙发上,沙发上空空荡荡,空无一人。 她又立马跑到主卧去看,主卧的被子叠得整整齐齐,像从没有人来过一般整洁。 秦淑月心中猛地一沉。 她绷着身子转身推开一扇扇门,却始终看到没有母亲的身影。一颗胡乱跳动的心脏似架在油锅上烹煎,心跳的频率不禁加快,脚下的步伐也越来越僵硬,后背一阵阵发凉,整个人似乎快要倒在原地。 她依旧不死心,推开最后一扇厨房的门后,“叮”的一声,大门的声音开启,门外走进一道瘦削的身影。 秦淑月一扭头,正好与刚打开大门从外面走进来的秦妈对视。 望着自家女儿这么惊恐万分的样子,秦妈还以为家里进贼了,于是连忙把手上买的早饭放到一旁,大步流星,踉踉跄跄跑到秦淑月,一把将她抱在怀里。 “怎么了?发生什么了?我的月月怎么吓成这样?” 秦妈将她抱在怀里,心疼得不得了。 真真切切感受到母亲怀抱的温暖,秦淑月一颗悬在喉头的心才终于落肚。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妈妈身上那种令人心安的味道进入鼻腔,抚平她躁动不安的一颗心脏。 秦淑月摇摇头,“没什么事,妈妈。” “妈妈,我想你多抱抱我。” 不知道是不是秦妈的错觉,女儿比三年前要更黏着自己了。 天天跟在她的屁股后面做跟屁虫也就罢了,还和小时候一样要贴着她睡。 秦妈哭笑不得,“月月,你都快23岁了!怎么还能跟小孩子一样妈妈长妈妈短呢!你是妈宝女吗!” 秦淑月才不管这些有的没的,只一味往妈妈的怀里钻,闻着妈妈的味道,秦淑月的心才安定,连带着整个人也都平静下来。 “我不管,妈宝女就妈宝女!我才不在乎!” 这样一说,秦妈更加哭笑不得。 “好了。”秦妈笑着揉了揉秦淑月的头,松开了她,“来吃早饭吧。然后妈妈送你去学校答辩。” “嗯。”妈妈的手离开了秦淑月,她不悦地闷闷嗯了一声,慢悠悠跟在母亲身后。 她坐在妈妈身边,嘴中吃着早饭,心却早已飞到国外去了。 连秦妈跟她说了几次话她都没有听到。 “……知道了吗?” “嗯……嗯?”秦淑月鼓着两个肉肉的腮帮子一脸呆萌地眨了眨眼,“……妈妈?” 一看就知道自家女儿分明就没有把自己的话听进去,于是又只好再说了一遍,“你答辩之后,学校那边会给你安排出国的时间,你切记要及时和辅导员沟通,有什么问题要找辅导员知道吗?” “为什么不能找妈妈?” 秦妈语塞了一下,“辅导员知道了,妈妈不就知道了吗?” “可是为什么不能直接找妈妈?”秦淑月像一个得不到答案就要一直问的小孩子一样。 秦妈只好道:“月月想找妈妈的话,妈妈永远都会接月月的电话。” “但是,月月已经长大了,妈妈不能在事事为你做主了。” 秦淑月垂眸,眼底遮掩了一下一闪而过的情绪,随后又极快调整好情绪,深吸一口气重重点了点头,“我知道了!妈妈不用担心我。” 旋即她的眸光担忧,“可是妈妈,我去了国外,我害怕你的身体……” “你能照顾好自己,妈妈也会照顾好自己的。” “那我们拉钩。” 秦妈无奈道:“你怎么还和小时候一样,你都多大了!” “拉了钩妈妈就不会骗人了。” 秦妈笑着摇了摇头,望着自家女儿一脸期待的目光,她伸出一根小拇指,“好,妈妈和月月拉钩,妈妈一定在月月留学期间照顾好自己,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谁变谁是小狗!”秦淑月立马接道。 “哈哈哈妈妈是小狗!”秦妈也笑得开怀。 —— 秦妈将秦淑月一路送到学校后,像小时候一样想提一下女儿背后的书包,而今却忽然发现秦淑月早就过了背着书包上学的时候了,于是往上提着的双手一空,接着顺势扶在她的肩上,轻轻捏了两下。 “好了,进去吧。答辩的时候不要紧张,老师问你什么问题,你如实作答就好了。不要紧张。” 秦妈再三叮咛。 秦淑月笑着推开妈妈,“我知道啦妈妈!你快回去休息吧,我都说不让您来了。”她嘟了嘟嘴,“余医生说了,您的身体还不能太过劳累。” “……好。”秦妈走之前又深深盯着秦淑月看了好一会儿,她朝后直直退了几步,温柔冲她挥了挥手,“快,快进去吧。妈妈在家等你的好消息。” “真快啊。”秦妈眼角夹杂着热泪,“这么快就大学毕业了。” 秦淑月也是一步三回头。可她知道在外面,她不能这样,会很丢人。 而且,又不是再也看不到了,不过就是下午要在学校而已,晚上又回家了,又可以见到妈妈了。 想及此,她心慢慢定了下来,肩上背着一个新的帆布包,图案是一朵粉粉的大花。 很简约,花心朝外打开着,粉嫩,而不显庸俗,搭配在秦淑月的身上倒为她身上优雅恬静的气质更搭一层楼。 极为相配。 秦淑月深吸一口气走进教室,与底下提问的老师们侃侃而谈,老师也没有多加为难她,正常走了个流程后就结束了。 秦淑月成绩优异毋庸置疑。本身就是以特优生的身份进的学校,临了毕业也是作为优秀代表上台发言。 与往日怯懦寡言的秦淑月不同,如今她站在台上再也不像从前那般畏手畏脚,不再东张西望,不再畏畏缩缩。 而是昂首挺胸,亭亭玉立地站在演讲台上,拿着事先准备的稿子声情并茂地朗诵起来。 底下观众席第一到三排从校长、副校长到老师们,望着这个悉心培养了四年的学生,眼角不禁泛起热泪。 秦淑月的朗诵抑扬顿挫,声音像小溪一样温柔缱绻,甜美有力,脸上挂着得体自信的微笑,与两年前大二站在这个台上弹奏小提琴时候的大不相同。 那个时候还是一个只会躲在别人身后的缩头乌龟,如今却站在祝令仪曾站着的位置,望着台下此起彼伏的鼓掌声,心中不像曾经一样惊慌失措,而是被一股强烈的成就和满足感填满。 “感谢优秀代表秦同学的发言,也带着这份美好的祝愿给各位学弟学妹们,祝愿……” 女主持人身着华丽的礼服,踏着高跟微笑走上台,发表着感谢词,之后就是校长和其他领导人的发言了,这一切都和秦淑月没有关系。 她走过报告厅的层层叠叠的楼梯,走到那个曾经被宋佳佳推下楼梯的那层台阶,她的脚步微微一顿,往事如云烟般从她脑海里飘过。 不知不觉时间竟然过得这么快,往事发生的一切仿佛历历在目。 她浅浅感慨了一下后径直离去。 人不该陷入往忆,这辈子总归是要往前看。 她重重吐出一口气,抬头脚步坚定地离开,不再留恋这里的一切。 自从那些事情后,秦淑月没有什么特别重要的事情就不再进辅导员办公室了。甚至在宋佳佳被劝退后班级少了班长,辅导员还有意让她去做。 秦淑月却婉拒了。和宋佳佳有关的一切她都有种心理性厌恶,本能不想接受这个烂摊子,更何况,这个班级她也没有融入的欲望。 毕了业,大家都是陌路人,各自奔赴天南海北,没必要。 “这是学校的推荐信。”辅导员将一张条子递给秦淑月,镜片的光反射在她脸上,她抬眸看了一眼,望着与曾经胆小自卑大相径庭,就像是换了个人的秦淑月,辅导员想说什么话,却又哽在喉头说不出来。 “嗯。”秦淑月面无表情地接过推荐信。 辅导员叹了口气,最后还是将视线像以前一样投入在电脑屏幕上。 她道:“这是学校首次与国际TOP1威克纳音乐学院合作,你作为优秀生出国的一切费用都由学校一应承担,包括机票。你需要什么,例如生活用品,房子,乐器,今天之内列个单子给我,我要上报给学校。” 说着,辅导员又将机票放到她手心里。 “陈老师。”秦淑月等她说完之后,平静道,“其实,不应该是学校承担,实际是祝氏集团承担我一切出国的费用吧?” 陈老师一顿。 她谨慎地推了一下眼镜,“秦同学,我并没有和你讨论这个话题,你也不要随意猜测。总之进入威克纳音乐学院,对你来说百利而无一害。我劝你仔细想清楚,不要意气用事……” “您不用担心,我会去。” 秦淑月已经不是以前那个幼稚不成熟的自己了,她不会再意气用事。 “学校能免去我的学费我已不胜感激,其余的,无需操心了。” 陈老师一愣,她不解地问道:“那你去了学校,有地方住吗?” “嗯。”秦淑月点了点头,“我有一个朋友就在M国,她可以帮我照应着。” “朋友?”陈老师眼眸一闪,“是谁?” 【作者有话说】 深夜出没!还有没有人没睡呀![墨镜][奶茶] 第123章 第123章 ◎实话告诉妈妈,喜欢,还是不喜欢◎ “很重要吗?”秦淑月头也没抬,反问一句。 陈老师抬头看了她一眼,又默默转过目光。 “淑月,你也毕业了。”陈老师忽然话锋一转,说了一句与上一个话题毫不相干的话来。 秦淑月并没有搭话,而是盯着手中那张机票,脚步定定站在那里,似乎在等陈老师后话。 “有些事情,老师做不了主。” “嗯。我知道。” 秦淑月语气平淡,并不像之前那样看起来畏畏缩缩,对自己也不再那么尊敬有礼了。 这样的反应出乎了陈老师的预料。 她一时语塞,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还有什么事吗?没有我就走了。” 陈老师拧着眉叹息一声,望着秦淑月,她的神色似乎比之前更稳重了,气质虽与从前一样恬静淡雅,但却不像从前那般卑躬屈膝,低着头,隐匿自己的锋芒。 “还有一样。”陈老师将毕业证书交在她手里,“学校典礼参加完了吧?” “嗯。” 秦淑月淡淡嗯了一声,接过陈老师手中的毕业证书。 “谢谢陈老师。” 话音未落,陈老师又是微微一怔。 她轻咳一声,连带握在手中的鼠标也是一顿。 她的双眼紧紧盯着电脑屏幕,可微微闪烁着的余光却在不停注视着她。 可自始至终,秦淑月都没有什么反应。 和之前大不相同了。 陈老师最后看了一眼她离开的背影,与刚开学那会儿看见的那个瘦瘦弱弱,好像风一吹就要随风飘走,瘦成纸片似的小人儿不太一样了。 就连周身带给她的气场变了许多。 清冷,不言笑。 望着她离开的背影,陈老师缓缓收回目光,眼睛盯着电脑屏幕,鼠标却迟迟没有移动。偌大的办公室内忽然传来一声冗长的叹息。 从办公室出来后,一缕金色的光打照在秦淑月的脸上,光刺得她眼睛不自主眯了眯。 她抬起双手,挡住那缕金光,光影细细碎碎地从她的指缝里流了出来,削减了光,柔和了她浅笑的眉眼。 金乌西坠,学校的礼堂内传来欢欣鼓舞的叫闹声,缓缓的,又零零碎碎地传来呜呜咽咽的声音,熙熙攘攘,落进秦淑月的耳朵里却只有恍惚。 如果祝令仪还在的话,作为优秀学生上台演讲的人也必定只会是她。或许以她的性子只会轻嗤一声,站在台上轻轻扫视一圈台下的学生,然后简练地说上一句,“祝好。” 绕是如此敷衍,台下的掌声也必定惊天动地。 这就是祝令仪。 一个从小就被所有人众星捧月长大的女人。 秦淑月冷笑一声,手中紧紧攥着机票,整张机票被她攥得皱皱巴巴。 蓦地,她缓缓吐出一口气。 她大学本科学的专业是汉语言,并不是音专生。而威克纳音*乐学院的入学条件极为苛刻。严进严出,致力培养出世界级最顶尖的音乐家们。 入学条件里虽然没有明说非音专不可报名,但事实上每个人心中都清楚,就算是音专生也不是人人都进得去的,就算是有钱如世界首富,没音乐天赋照样也进不去。 秦淑月扪心自问,她算个什么?她凭什么能进这么好的学校上学?进入威克纳音乐学院这个梦想就只在她小学的时候提过,长大之后她知道没钱没天赋,这压根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而能操纵这一切,让她进入威克纳音乐学院继续学业的就只有一个人。 除了祝令仪秦淑月真的想不出还能有第二个这么闲的人做这些事。 况且陈老师虽说只是学校那边报销一切费用。 威克纳一个学期的学费就要一百五十万人民币,学校连一个破宿舍装修都拖拖拉拉几年都不批,一下子拿出九百万供秦淑月去威克纳读三年音乐? 把学校卖了都不够九百万的好吗? 简直是开国际玩笑。 她回过神,低头看向手里被她攥紧的差点攥出个洞来的机票,盯着6月20日早八点启程的票,神色简直都不能用复杂来形容。 “祝令仪,你到底要搞什么鬼!” 她不知不觉走到鹤青苑楼底,一抬头,鹤青苑金色的牌匾矗立在她眼前,她一愣,趁着这功夫,鹤青苑里一前一后走出来两个身影。 徐廉与高尹正勾肩搭背,一前一后从鹤青苑走出来。 三个人互相对视一眼,都愣住了。 还是秦淑月先和他们打了个招呼。 “你们好。” 疏离有礼,但却让人挑不出一点礼仪上的错处来。 高尹嘴巴张大,好似能塞下一个鸡蛋,正惊讶于这短短一年多的时间里秦淑月的变化怎么会如此之大时,徐廉倒显得镇定多了。 他的眼镜换了,镜片更厚了些,压得鼻梁的痕迹也越深,两只眼睛里迸射出沉稳与学识的光,后背微微有些佝偻,许是天天待在实验室里比对实验,不知不觉中背也稍微弯了些。 徐廉看向秦淑月的神色依旧温温和和,十分客气地对她笑了笑,“其实20天就可以改变一个人了。” 高尹依旧怔怔,好似还没反应过来。 只是哇了一声,走到她面前转了几圈,从上到下打量着她。 “你这礼服是在哪里买的?” 高尹问道。 深蓝色礼裙上镶嵌着钻,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像是披了一件月辉在身上。 价值不菲,而且…… 这件礼裙还带给他一种十分熟悉的感觉。 高尹浪迹各种宴会酒场,仅一眼就看出这件礼裙绝非是小店里那种几百块钱的仿品,出乎意料般吃惊道: “这完完全全就是定做的吧?” 印象中,秦淑月明明还是那个每天只会穿同一件衣服,背着早已褪色的帆布包东奔西跑,流连各个餐馆汉服馆打工赚钱。 若一个人气质由开朗猛地变阴郁,他相信。可让一个从来不戴奢侈品的人忽然有一天穿起了价值不菲定做的礼裙,高尹还真是不相信。 看着高尹直愣愣盯着自己身上妈妈给买的礼裙,那看着她的眼神就好像这件礼服是偷来抢来的,秦淑月不禁疑惑皱起眉头,觉得他十分莫名其妙,“这是我妈妈买的,有什么问题吗?” “这……”高尹眼前一亮,忽然想起什么,他“啊”的一声,抬起一只手握着拳猛地锤在另一只手掌上,“我知道了!” 话音未落就立马被站在他身边的徐廉紧紧捂住嘴,连忙拉着他走了,免得他又再说出些什么不合时宜的话。 徐廉边拉走高尹,边回头对秦淑月笑道:“秦小姐,您的礼裙真的很好看,高尹他今天酒喝多了,说胡话,您请见谅。” 高尹被他死死摁着嘴,满脸不服气,身体不甘心地动来动去,却依然死死被徐廉摁在手心里,任他脸憋得通红,上蹿下跳也没有松手。 像黄鳝一样在徐廉手心里游来游去,而徐廉冷着脸一把拿起铁钳,狠狠捏在命关上,任他怎么游都游不出手掌心。 “我没&*……喝&*&*……” 声音渐行渐远,再说了什么秦淑月也听不见了,她也毫不关心地扭过头,踏着不好穿的高跟鞋向前走去,离开了鹤青苑。 虽说刚刚只是一个小插曲,可秦淑月看着两人远去的身影,还是陷入了沉思。 高尹和徐廉与祝令仪是同届,徐廉留校继续深读自然是有理由留校,可高尹却不是。 他对学业向来不关心,使尽浑身解数只要求个及格就好了,反正他又不当医生,一心只想进军演艺圈,就算是高老爷子抵死不从,高尹也不愿回去继承家业,还对爷爷说:“爷爷,您说,我一个连阿莫西林和板蓝根都分不清的人,您让我当医生?那我不是害人嘛?我读个大学就好了,有个文凭就好了,没必要拿着与学识不对等的文凭去祸害人了。” “像我这种没脑子的,还是去演戏好了。” 高老爷子气得脸色铁青,直掐人中,怒拍拐杖质问他道:“你没脑子还去演戏?你以为演戏不要动脑子吗?你个逆子,要不是你爸他……” “是啊是啊,要不是我爸英年早逝,说不定还能再给您生个孙子是不是?爷,您老当益壮啊!怎么不再造个叔叔给我?” 高尹这些年听这些话听得耳朵都起茧子了,一开始听听还会心生愧疚,现在烦都快烦死了,但还是得耐心听着,只不过听不听得进去就是另一回事了。 据说那天高老爷子被气得直接进了ICU,高尹也算孝顺,守在手术室外守了三天四夜。 高老爷子醒过来直气得要把高尹赶出家门,事情闹得沸沸扬扬,最后还是徐家来劝才平息了这场事情。 具体怎么平息的就不得而知了。 高老爷子最终竟然真的同意了高尹的“演艺梦”。 按理说,高尹一毕业就可以直接靠着家里的安排先演个小配角试试水,可不知怎的,拖拖拉拉一直到了现在都没去。 夕阳西斜,傍晚的晚霞映红半边天,太阳逐渐西沉,遥远的天边洇出一丝墨色来。 妈妈不知何时等在校门口,像无数个小学放学的傍晚,一如从前等在校门口,看着秦淑月的脸上总是挂着温和的微笑,可是鬓角却不知在什么时候微微白了些,皱纹更多了些,身体更消瘦了些。 秦淑月提起裙摆,向妈妈狂奔去,可在跑出校门的前一刻她又忽停住了脚步。蓦然回头深望了一眼学校四年都欣赏不来的风景,在这一刻不知道为什么在夕阳的照耀下竟然会这么耀眼,好看。 她的目光继续流连着,不断往右边扫去,一个小亭子忽然静立在她眼前。 离北门不远处的湖泊中央矗立着一个亭子,赫然“雁观”二字倒映在秦淑月的瞳孔里,她微微一顿,不知想到什么,眸光也不禁跟着一动。 末了,她深深叹息一声,最后环视了一圈校园里的一花一木,头也不回地正式离开了。 她想,她不会再回学校。 这里面没有她值得回望的人。 “月月,在看什么呢?” 她跟着自家女儿的眸光往远处看去,可除了一个小亭子外连个人影都没有,秦妈不知她在看什么,于是不解问她。 秦淑月回过身子摇了摇头,眼眸低垂,嘴角噙着浅笑,“没什么。” “嗯。” 不等秦妈走上前,秦淑月率先一步挽住她的手臂,呲了口大白牙笑望着母亲,“走吧,妈妈。” 等二人转身刚要上车,秦妈却忽然转头望了望,皱了下眉头,开口问道,“没有同学来送送你吗?毕竟你明天早上就要走了吧?” 今天已经6月19号了。 而在秦妈印象中,秦淑月不管走在哪里都会有一群人簇拥着,从小学开始一直到高中,哪次毕业不是三五成群地好好聚一场,无一例外,怎么到大学毕业了,连一个来送的人都没有? 秦淑月张了张口,还不知道怎么开口跟妈妈解释自己在大学里一个朋友也没有交到的事情,两道突如其来的声音就从秦妈旁边响起来。 “阿姨好。” “阿姨好!” 徐廉和高尹二人一前一后走来,高尹笑眯眯地伸手朝秦妈挥了挥,脸上的笑容既帅气又亲和,逗得秦妈也微微咧开嘴笑了起来,而走在他身边的徐廉步子稳当当落在地上,一步一步,像走正步一样一板一眼地走来。 一见这二人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秦淑月两只眼睛瞪如铜铃,生怕高尹一个不留意说出什么话来。 “你们是……” “朋友!” “不认识。” 两道声音异口同声,秦妈不解地嗯了一声。回头看了一眼自家一脸冷漠的女儿,又狐疑看了看笑嘻嘻的高尹和站在他身边不苟言笑的徐廉。 “到底是……”秦妈又疑惑不解地问道。 “算认识吧。”她笑了一下,拉着母亲就要走,“不是什么很重要的人,妈妈,我们……” “喂喂,怎么可以用这种冷漠的态度对待朋友。”高尹向前走了两步,眉头微拧着,神色似有不爽,徐廉眼神暗暗一瞪,高尹只好又按下紧拧的眉头,脸上恢复了丝笑意,“不过终于毕业了,真是可喜可贺,可喜可贺啊……” 这句话说得比他自己毕业了还高兴似的。 徐廉用力踩了他一脚,痛得他抱着脚嗷嗷叫起来,“喂喂喂!你干什么!你怎么也用这种态度对待朋友!” “……” 徐廉甚至连一个眼神都不想给他,只用余光狠狠瞪着他,高尹这才一拍脑袋,终于想起那件十分重要的事情来。 他伸手将挂在两只手臂上的礼盒拿在手上,递到秦淑月面前。 “那个,临时给你买的毕业礼物。”高尹搔了搔脑袋,他笑嘻嘻道,“不过我觉得你应该看不上那些奢侈品,所以专门做了一件围巾给你。” 说着,他打开白色轻奢礼盒,一条极丑的墨蓝色围巾,正像一坨狗屎一样躺在方方正正的盒子里。 在场的每个人都不忍直视,徐廉忍不住嘴角抽了抽,更是狠狠踹了高尹一脚。 “哎不对!”高尹连忙把另一个礼盒抛给徐廉,整个人把盒子抱在怀里,开始十分认真地整理围巾来。 一定是他刚刚把盒子在手上甩来甩去结果就成这样了…… 高尹汗颜。 就算是他这么小心翼翼把围巾整理成一开始的样子,这条围巾也没看起来有多好看。 皱皱巴巴,还有好几处地方漏针露线,似乎就和丢失了零件的汽车,看起来下一秒就要散架了,可奇怪的是,这围巾竟然还真是一条围巾。 不过…… 秦淑月听着不远处树上细弱的蝉鸣声,脸色微微有些凝滞。 艳阳高照,蝉鸣声声,湿热的天气绕是在空调房里都犹嫌不足,大夏天这高尹送什么不好,非送这么一条丑出天际的墨蓝色围巾。 可能是他也怕织出来的东西会让人误会用途,才换成墨蓝色的吧。 良好的家教虽然让秦淑月脸上的笑僵了一下,可她还是当着母亲的面把礼物收下了。 嘴角牵出一丝礼貌疏离又淡淡的微笑,“多谢了。” “不谢不谢!你喜欢不?”高尹又问了一句。 秦淑月微蹙起两只好看的眉,有些难言地看着他。 这句话怎么这么怪? “还行。”秦淑月实话实说。 “不行!”高尹却立马严词拒绝,“你必须喜欢嗷!” “为什么?”秦淑月的眉头蹙得更深了。 “你不能不喜欢,那可是……嗷~!!!——”话还没说完,徐廉的脚又重重猛地,像胸口碎大石一样猛地用锤子捶在他脚上,他抱着脚像斗鸡一样斯哈斯哈跳了起来。 “我!亲自!好不容易!织!的!” 高尹抱着脚嗷嗷叫,叫的空隙里又抽空把没说完的话补齐。 徐廉选择性无视掉高尹的话,“秦小姐,你不要误会。” 压根秦淑月就没理会他说出的话,笑了笑,摇摇头道:“不会。” 徐廉点了点头,将手上其余两份礼物递给她道:“这是其余的两份礼物——送给你的,祝秦小姐升学快乐。” 一番对比,徐廉的话听起来就比高尹更加正式一些,也更悦耳些了。 毕竟秦淑月只是从这所学校毕业了而已,她还要去M国深造两年,毕业快乐现在来水还是太早了。 秦淑月抿唇接过两份礼物,手中提着三个一样颜色的礼盒。 “谢谢你,徐廉。” 秦妈这时候又开口问了,“两个人怎么送了三份礼物?难不成还有第三个人吗?” “没有!”还没等徐廉开口,高尹就迫不及待抢答道,“坚决没有!” 在场的所有人都沉默了一瞬。 这倒像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不打自招。 徐廉看着高尹一脸好似真的天真无知的样子,恨不得一拳头抡到他后脑勺上,可他铭记医德,深深呼出两口气后,笑着向秦淑月解释,“其实是两份。是因为那条纯手工针织围巾实属是拙劣之作,因此我们又添了两份礼品,承蒙秦小姐不弃。” 秦妈听明白了,点了点头,可秦淑月却像是僵在原地似的,眼神落在那条丑出天际的墨蓝色围巾上不禁暗了暗。 还是秦妈用胳膊杵了杵,秦淑月才回过神来。 “嗯。”她点了点头,“不嫌弃。” “妈妈。”看着徐廉和高尹还想再说什么,秦淑月却抢先开口道,“我累了,您的药也还没吃呢,天色快晚了,我们回家吧。” “好。” 秦淑月转身上车,没有再停留,秦妈回头看了愣在原地的两人之后,也没有说话,转身同女儿一起上了车。 车很快驶离,整个世界只剩下风吹枯叶的声音。 缓缓地,被徐廉一直放在衣服口袋里的手机响了起来。 “跟高尹说,今年的试戏不用去了。” 一道冰冷的声音如雪花般飘进两个人的耳朵里,高尹和徐廉皆是一顿。 而后两人齐齐抬头,双双对视一秒,徐廉耸了耸肩,很无辜道:“哦,耳机忘充电了。” 高尹瞬间哭号起来,“祝,祝姐!小祝总!我亲爱的祝姐啊!!不要啊!!!” —— 车中,秦妈透过视镜看着女儿的目光一直停留在那个放着围巾的礼盒里,提议道:“不喜欢那条围巾吗?” 秦淑月小声“嗯”了一声。 “不喜欢就丢掉。”秦妈道,“你小时候都是这么做的。” “不想丢。”秦淑月的目光从那条围巾移下来,佯装不在乎地看了看窗外的风景,吸了口气道,“别人的心意,就算是不喜欢,也不该随意丢弃。” “是吗?”秦妈问了她一句,但她没有再继续问下去,只将目光看向前方的路。 不过一会儿,秦妈又问:“今天的礼裙你喜欢吗?” “是妈妈给挑的,我喜欢。”秦淑月回道。 “喜欢是你自己的感受,就算不是妈妈挑的,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月月,你不要太在乎妈妈的看法。” “妈妈的看法就是最重要的!” 秦淑月斩钉截铁,不留任何反驳的余地。 副驾驶的座位沉寂一瞬,随着一阵低低的叹息,声音也随之响起,“抛开妈妈的想法不谈,你自己呢?喜欢这条礼裙吗?” “……”秦淑月忽然不说话了。 “是不知道怎么说,还是不知道自己的感受是什么?” “妈妈,我累了。” 秦淑月很明显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了。 秦妈看出自家女儿不想再提,若按照以往,她定顺着女儿的意思不再提,可今天这件事情就好像非一定要有个结果似的,她又问了一句。 “淑月,实话告诉妈妈,喜欢,还是不喜欢。” 【作者有话说】 不行了,我真的要日更了。哪怕不日六,日三也好啊!!!! 我真的要发愤图强了!!!啊啊啊啊!!!!! 第124章 第124章 ◎我走之后,能不能拜托你帮我……◎ 一直坐在后座上的秦淑月低着头,紧紧抿着唇,半晌,也没蹦出一个字来。 十根手指像越理越乱的丝线,交缠在一起,不停摩挲着。 “这条礼裙……哪里来的。” 她忽地抬起头,看向坐在副驾驶上的妈妈。 秦妈的神色并没有什么波动,而是道:“你是不喜欢这条礼裙,还是不喜欢送这条礼裙的人?” 莫不说父母是天底下最懂孩子心思的人,短短一句话却一针见血。 秦淑月很明显在听到这句话后整个人怔在原地愣了几秒,秦妈回过头看向女儿,可秦淑月的眼神闪躲,留给她的只有毛绒绒的颅顶。 “……妈妈,不要看我了……” 不知是不是条件反射,又或是这些年所形成的习惯,她依旧还是适应不了被人长时间用一种十分炽热的眼神紧盯着。 不管这眼神里是崇拜,感激,欣赏,厌恶,还是轻蔑,秦淑月都受不了。 “月月……”秦妈唤她名字的音色里充斥着疑惑与惊讶,连带着瞳孔也不禁微微睁大,“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我……”秦淑月抿着唇,深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从鼻腔呼出,尽量让自己看起来若无其事。 她微微牵出一个轻松的笑容来,“没事。我们去看看旭华姐吧?我有点想吃旭华姐的烧烤了……” 直到最后,秦妈也没有问出来秦淑月到底喜不喜欢这条礼裙。 非是秦妈问不出来,而是秦淑月实在不想说,她不想说的话,就算是拿撬棍也根本撬不出一个字来。 秦妈转过头去,望着前方始行的道路,神色下垂,不知在想些什么。 秦淑月坐在后座上,心却怎么也静不下来。穿在身上的这条薄如蝉翼的礼裙,如今却好像有千斤重一般。 眸光又不由自主地挪望向盒子里那条丑出天际的墨蓝色围巾。 她的礼裙也是墨蓝色的。 祝令仪是笨蛋吗?这么明显的暗示还需要出动高尹和徐廉替她遮掩隐藏,殊不知秦淑月早就发现了端倪。 所有人都知道高尹藏不住事,可高尹真的有那么蠢吗?好歹是从一向清流门第,世代从医的医学世家培养出来的继承人。 就算真的浪迹酒场,是个不折不扣的酒色之徒,但秦淑月怎么都不相信高尹会说出全是漏洞的话语。 况且,他不是想做演员吗?饰演的角色演得越逼真才越叫做演员啊。 高尹真的有他们表面上看起来的那么油腔滑调吗? 秦淑月颔了颔首,浓密的眼睫遮盖住眼帘,她缓缓掀起眼皮,将目光移开那团墨蓝色的围巾。 墨蓝色的衣角缓缓出现在秦淑月余光中。 她闭了闭眼。 祝令仪明明不在她身边,可为什么,在不知不觉中,她的生活中充斥着她的身影。 “你到底想做什么。” 她在心中大声质问道,手指随着心里的音调不断收紧,紧紧攥着手心。指甲掐在手心里的疼痛似乎也抛之脑后了,她的整个大脑里满满当当都装着对祝令仪的质问。 “月月,到了。” 车子驶停,秦妈指着窗外的那个“旭华烧烤店”,对坐在后座上还在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秦淑月说道。 “嗯……嗯。”秦淑月缓缓回过神。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打开车门,从车上走了下去,妈妈为她提起裙摆,一脸笑意地跟在秦淑月身后。 不知道为什么,只就这么盯着女儿优雅的背影,白皙的天鹅颈高高昂立着,脸上保持着矜持又真诚的笑。看着她,自己嘴角根本就压不下来。 月月真好看。 月月不愧是她的女儿。 出落地这么标致,性格又这么好,这世界上难道还有比自己女儿还要漂亮还要优秀的人吗? 她的女儿在她的世界里永远是冠军。 “旭华姐!” 秦淑月兴冲冲朝在烧烤店里忙地热火朝天的旭华姐挥挥手。 吴旭华随意用下巴捋了一下袖子,顺带用拉上去的袖子擦了下额头上的汗。她张口喘着粗气,百忙之中抬头看了一眼秦淑月。 昂首,打了个招呼,“来了。” 就像是两个老熟人见面,压根都不需要喊对方的名字,只一个眼神就懂了。 “嗯呢。”秦淑月提着裙摆,绕过地上的竹签,走到吴旭华店内后面的小屋子里——据吴旭华说,这就是她的家,她每天都会睡在这张0.9m的小床上。 “哟呵,淑月,我这个小破店可不是你的歌剧院啊!”吴旭华招呼一个员工替她先上,自己走到洗手池边里里外外搓了几遍手,又把全是油渍的围裙脱下来,挂在挂钩上,低头嗅了嗅身上的味道,最后无奈地皱了下眉。 摊手道:“我身上全是烧烤味,你不要介意啊。”看到跟在秦淑月身边的秦妈,笑意几乎快要堆满吴旭华的脸,她从旁边拖了一个板凳,招呼道,“阿姨坐。” 秦淑月却嘟了嘟嘴,拽住妈妈衣袖的一角,把妈妈往自己身边一拉,道:“才不坐呢!妈妈要陪我坐。” “好好好,那我坐,我坐!”吴旭华哈哈大笑两声,也不推脱,直接一屁股坐在板凳上。 “旭华姐,你是把店又重新装修了一遍吗?” 秦淑月的目光在店里转了一圈又一圈。自从吴旭华出院后,她的学校生活越来越忙,抽空只来看过她零星几次。自从大四后,她又忙实习,又忙学习,还要忙毕业论文,整个人恨不得化身孙悟空。 自从最后一次来都不知道过了多久,没想到以前这个又小又挤又破,刮风怕吹倒,下雨都怕把屋顶砸出洞来的后厨如今改头换面,焕然一新,倒真像家里装修的厨房。 外面的棚子也搭了起来,就连板凳也换了更好的,不再是以前自己和吴旭华熬了好几个大夜做出来的长凳,颤颤巍巍,就像杵着拐杖佝偻着背的老头老太,一屁股坐下都怕木凳上的倒刺给人屁股穿个洞。 闻言,吴旭华十分自豪地挺了挺胸脯,“哼哼!不错吧?这可是我亲手为自己打下的帝国!” 说这句话时,吴旭华的脸上洋溢着骄傲的笑,微昂起头,一脸求夸夸的表情,逗得秦淑月和秦妈咯咯笑个不停。 “是是是,旭华姐是最厉害的。” 秦妈嘴角噙着温和的微笑,跟着秦淑月点了点头。 “不过,你一个人忙得过来吗?”秦妈坐在秦淑月旁边问道。 吴旭华皱了皱眉,摇摇头,“自然是不够的。因为我们是24小时全时限烧烤。所以有的时候四五点钟还得起来串签子,进货也是一筐一筐地进,又不敢买次的,怕顾客吃出毛病来,一查,到时候赚的黑心钱都不够我赔的呢!” “所以成本高,物价也在涨,聘用员工的价格更是水涨船高。” 秦淑月在一旁听得微微愕然。 她可从来没听过吴旭华说话还会穿插成语来隐喻。 “你笑啥啊?不对吗?我可是跟你说,我跟她们说了,我赚多少,她们分多少!我不多拿一分!我也不是什么什劳子的老板,我和她们一样,都是开店的!没比他们高多少。” “可你是生产资料的持有者啊?”秦淑月笑着看向吴旭华道。 “啥呀?”吴旭华面露迷茫,不解蹙了下眉,“生产什么猪饲料?我要那个干什么?” 闻言,秦淑月却是笑得更开怀了,“什么呀!不是猪饲料,是生产资料!” “昂?然后呢?那是啥?” 秦淑月笑着摇摇头,“没事。这是共产主义,非常好。非常符合价值观。” 吴旭华听不懂,但她听得懂“共产”。 终于有一句是她听懂的了,于是就连眉毛也兴奋地跳起来,“对啊,就是这个!共产嘛,共产好!别整那些什么猪饲料鸡饲料的,那有啥用啊?我这儿烤烧烤,不养猪鸡鸭的。” “是是是。”秦淑月无奈地笑看向她,肯定道,“旭华姐,你做得很好,非常对!” 吴旭华嘿嘿两声,低下了头,伸手掻了两下后脑勺,她道:“你别嫌旭华姐没文化,我没读过什么书,和你正经大学生……” “说什么呢?”不等吴旭华说完,秦淑月就断了她的话头,“我们都是一样的。” “我们都是人。只是思想上不同而已。本质上,我们都是一样的。我们都是平等的人。不管你是男人还是女人,我们都是一样的。” 秦淑月话中有话,只是不知道吴旭华到底有没有听懂她说的意思。 “好啊,学了点知识就来教你姐了是吧?”吴旭华站起身,呲着牙冲她比划比划拳头,“你姐永远是你姐!” “旭华姐,我想吃烤串了。”秦淑月哼哼唧唧伸出一只手拽住吴旭华的袖子,轻轻在空中晃了晃,嘟着嘴看了一眼母亲后,又抬头可怜巴巴冲吴旭华眨巴眨巴眼睛,“我饿了……” “饿了?”吴旭华哈哈一笑,她伸出一只手想揉揉秦淑月的脑袋,可还没摸到她脑袋,她急忙撤回停在秦淑月脑袋上的手,尴尬地摸了摸后脑勺,龇牙笑了一下,随后转过身想走。 “不摸了嗷,我手脏。你想吃什么?给你烤最好吃的年糕怎么样?” 话音未落,秦淑月却站起来一把拉住吴旭华藏起来的那只手,把那只手搭在自己的脑袋上,冲吴旭华露出一个甜甜的微笑,两个小酒窝十分可爱。 “不脏,一点都不脏。”秦淑月固执地看着吴旭华,却分明看到吴旭华在听到这句话后眼眶中忽蓄起的眼泪,在身后刺眼的白炽灯前,眼泪晶莹剔透,仿佛下一刻蓄满而落。 “旭华姐,明天我要出国了。去威克纳音乐学院留学。” 可吴旭华却深吸一口气,拿开了搭在秦淑月头顶的那只手掌,她慌忙握紧拳,将呼之欲出的哽咽憋回喉管,她梗着脖子咽了好几口口水后,才终于坦然自若地回道:“去留学好啊,高材生,好好学,回来报效国家,烤一个年糕不够,再加两串羊肉串吧,牛肉串吃不吃?黑椒口味的,你从前最喜欢吃的。” 秦淑月盯着吴旭华手忙脚乱地烤烤串,逐渐收回了目光,垂下眸,道:“旭华姐,我今天是来和你道别的。” “小没良心的。”吴旭华吸了吸鼻子,颤颤呼出一口气,咬牙切齿道,“上次来也是道别来的。一去就是一年多,嗯?下次呢?这一次去留学又是几年?” 秦淑月回头看了一眼母亲。 在国内她唯一记挂的人只有母亲一人。 她不知道如果她离开了,还有谁能帮她照顾自己的妈妈。 于是她恳请,拜托吴旭华,“旭华姐,我走之后,能不能请你帮我照看一下我的妈妈?” 说着,她又连忙补充道,“我妈妈很乖的,她会自己煮吃的,会自己上厕所洗澡,困了会睡觉,作息很规律。她爱干净,但不喜欢吃药,每次吃药都得费好大功夫。旭华姐,你能不能帮我盯着妈妈把药吃下去再走,可以吗?” 秦淑月的眼中闪烁着恳求的光,吴旭华哪有不答应的道理。不过,她还是轻轻笑了一声。 “还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女啊。”吴旭华哈哈笑了一声,“你不也不喜欢吃药吗?这就是你们生什么来着?学的遗传吧?” 吴旭华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红了的眼眶轻飘飘扫了一眼秦淑月,就连是语气也是轻飘飘的,可每句话怎么这么沉重。 秦淑月微微错愕地抬头,却正好与吴旭华扫来的目光相错。 【作者有话说】 更! 第125章 第125章 ◎祝令仪曾为了祝氏继承,差点杀了她的哥哥……◎ “放心吧。”吴旭华手中不停拨弄着烤串,时刻注意着火候,眼瞧着时间差不多了,一把拿起烤串,撒上秦淑月最喜欢吃的甘梅粉和孜然粉,一边用纸包着竹签,一边递到她手上,“吃吃看,味道怎么样?” 秦淑月笑着接过咬了一口,又将另一个羊肉串递给妈妈,“味道还和以前一样好吃。” 吴旭华很是骄傲地昂起脑袋,反驳道:“那可未必!我手艺可是精进很多了呢!” “是是!旭华姐的手艺越来越棒了。”秦淑月也捧着她臭屁道。 吴旭华本来也没比秦淑月大几岁,今年不过也才二十六七的年岁,也只有在关系亲近的人面前才会展露出女儿家的心态来。 秦妈身体不好,对烤串浅尝辄止。吴旭华走到秦妈面前从她手中接过烤串,半是嗔怪地看向秦淑月道:“你妈妈身体不好,烤串这种不健康的东西让你妈少吃点!” 吴旭华大大咧咧,豪爽得很,也从来没有洁癖啊嫌弃这些,接过秦妈咬的那一口烤串就是一大口往嘴里塞,而后闭上眼好好寻味,长长感慨一声,“香啊!” 秦妈哎呀一声作势就要拦住她,可惜吴旭华早就一大口五个羊肉全塞嘴里了。 目光瞬间变得颇为无奈,秦妈扶额,捏了两下鼻梁骨,“我咬了一口。” “嗷,没事。”吴旭华向来不在意这个。 站在一旁的秦淑月也是一愣。 不过她还是笑了下,打圆场道:“……嗯,没事,大家都是女孩子。” 以前秦淑月对这种行为并不会有过多的感触,可现在…… 她稍稍也不是那么不在意了。 秦妈无奈耸了耸肩,“好吧,其实,也没关系。” “只不过我身体不好,怕有些不好的地方会传染给你。” 吴旭华却摆摆手,“害,没事。我身强力壮!大冬天跳江都没死成,我现在浑身是牛劲呢!” 秦淑月闻言却是抬起头,深望向吴旭华,可她就好像是早就不在意这件事情了一般,言谈之间宛若谈笑,云淡风轻。 可不知道为什么,秦淑月的脑海里却猛地弹出一个人来。 “冷不冷,皮袄穿上了还冷不冷……” 那种完全不属于祝令仪平常冰冷的语气,那种担忧到害怕到真以为自*己会死在江心的神态,眉眼之间是秦淑月从未看到过的忧虑。 独属于祝令仪清冷的声音如在耳旁,穿过她的耳膜,直抵脑中每一根神经,刺激着她的血液,连带着心脏跳动的频率也在不停地加快。 明明自己也跳了江,明明自己身上也只有薄薄的一件毛衣,明明自己也冻得直发抖,却还在问她冷不冷。 “淑月……淑月?你怎么了?” 吴旭华见秦淑月的神色不太对劲,连叫她好几声都没有答应,于是伸手戳了戳她,面带歉疚道:“不好意思啊,那天是我太冲动了,我没想过把你牵扯进我的事情里……” “旭华姐,没关系的。”秦淑月回过神来,甩了甩脑袋,把脑子里不合时宜的声音和画面全都甩出去,她笑着安慰吴旭华,“我们是朋友,我不能弃你不顾。” “那天,妈妈记得,祝令仪?是叫这个名字吧?她也跳江了。” 秦淑月明明已经快忘了这件事,可妈妈一句话却又将她拉进回忆。 不过她更多的还是吃惊,错愕,秦淑月转头看向秦妈,“妈妈……你,你怎么知道的?” “你不知道吗?新闻都快报道疯了。”秦妈并没有说话,而是将目光投向吴旭华。 自从醒后,秦妈的身体一直不是很好,平日里便是走三步路都要喘好久,说两句话额头会不由自主地冒汗,连带着声音也渐弱下去,于是吴旭华便替秦妈回道。 秦淑月神色一脸茫然…… 吴旭华哎哟一声,她道:“这么大的事情你竟然一点都不知道?你知道她出国了吗?” 秦淑月点点头,“余医生和我说过。” “你消息怎么这么闭塞……”吴旭华满脸震惊,“祝氏集团大小姐跳江的新闻都报道疯了,说什么的都有。” “那时候网络上铺天盖地全是骂她的。” 秦淑月更不解了,一脸惊愕,“骂她什么?” “说什么大冬天的脑子出问题了跳江,说什么把东西全扔给助理,任性,不考虑别人感受。说她从小到大被家人惯坏了,做事从不考虑后果,相反她弟弟祝翊可比她好多了之类的话。还说她因为她妈妈的事情已经疯了……反正,说什么的都有。” “可事实不是这样的啊?”秦淑月一脸疑惑。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事实最终只牵扯到祝令仪。”吴旭华也搞不懂,但她心里却是更愧疚了,她低着头,不好意思道,“其实整件事是我……” “她自己拦下来了。”秦淑月攥紧拳头,竹签“砰”地一声断成两半。 “她把所有事情都揽在自己身上了。” “轰”的一声,秦淑月的脑子像炸开来一样,整个人眼前一晕,心中忽然泛起五味杂陈的苦涩。 这一刻,她不免震惊于自己好像都从来不了解祝令仪。 秦淑月的语言系统,连带着记忆系统齐齐混乱了。 她不知道该怎么去组织语言,也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去说整件事,不过事实是,祝令仪将所有的一切都屏蔽掉了她们两个人,免去她们受到网络纷扰,自己独自承担舆论。 因为整件事掐头去尾,只有中间莫名其妙祝令仪跳河的视频被传播到了网上,导致所有看到视频的人都无一例外会觉得这个人一定是疯了。 不然怎么会不管不顾,不听劝阻,毫不犹豫地跳江。 所以网上的恶意才会那么大。 “……” “她弟弟和妈妈又是什么事情?” 秦淑月忽然觉得自己一点都不了解祝令仪。 连她家里有几口人,她妈妈有什么事,网络上为什么会对祝令仪恶意那么大,一切都不知道。 吴旭华在听到秦淑月问她这个问题的时候,下巴都快惊掉了。 她根本完全就不相信秦淑月对她一无所知好吗? 于是她开口问道:“你跟她不是舍友吗?” “你们之间一点都不聊天吗?” “……”秦淑月沉默了。 “我……” 看着秦淑月支支吾吾的样子,吴旭华尤为震惊地摇了摇头,“你俩还真是一点都不了解彼此啊……”话到此处,她面色忽然一变,两只浓眉皱了起来,瞪大眼,深深不解地看向秦淑月,“那她为什么要救你啊?她为什么要帮你啊?整个仁爱医院都知道她对你妈妈……” “承担了三年的医药费是吗?” 秦淑月冷静地抬眼看向吴旭华。 “你知道?” “我……”秦淑月别过头,她都不知道自己脸上到底会露出多么一言难尽的表情,可看吴旭华的神态,秦淑月心脏跳得更快了,一脸心虚地别过眼,不敢和自己的妈妈和吴旭华对视。 秦妈坐在床边,神色未变,看起来像是早就知道了这件事。 秦淑月就没这么淡定了,手足无措地移开目光,眼神飘忽不定,不知道看向何处。 吴旭华却在这次谈话中一次又一次被活活震惊了三四五六次。 不是,她压根就不相信好吗? “我以为你跟她很熟呢!”吴旭华眼睛睁得老大,秦淑月的余光扫了一眼吴旭华凑过来的脸,不知所措地低下头,她忽地站起身来,走到烧烤摊前拿了一根年糕。 可却了无胃口,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突然站起来,为什么要莫名其妙拿起年糕,可自己完全没有想吃的欲望。 她拿着烤串,不自觉捏紧手中的竹签,好让自己看起来并没有那么紧绷着。 吴旭华站在秦淑月身后,一脸不可思议道:“她和你不熟为什么要帮我打官司啊?” 她还是不相信,又问了一次,“你跟她真的不熟吗?” “……”秦淑月咽了一口口水,好像不管怎么说都很心虚,她认命般闭上眼睛,“真的。” “一点都不熟。”秦淑月深吸一口气,“我们都非常讨厌彼此。” “我以为是爱屋及乌,沾了你的光呢!”闻言,吴旭华脸上的表情根本就不知道该怎么去形容了。 她整个人也像被雷劈了一样,满脸难以置信。 忽地,她好像是想到什么,于是快走几步走到拉住秦淑月的手腕,好让秦淑月转身。 吴旭华神色尤为凝重,看着秦淑月道:“你是不是要出国?” 秦淑月点点头,“明天的飞机。” “别去了。” 吴旭华斩钉截铁。 秦淑月却皱了皱眉,不解问道:“为什么?” “你还看不出来吗?祝令仪是星溪大学的总执事官之一啊!” “是,我知道。” “她有能力安排你出国,这一切都是她的阴谋啊!” 秦淑月却面露不解,“为什么?” “你不是说了吗?祝令仪很讨厌你。” “是……吧?” 其实秦淑月也有点不确定了,但祝令仪确实对她说过这句她很讨厌自己的话,只不过后来她又让自己别死。 可都那么讨厌自己了,不应该是盼着自己早点死,好不碍她的眼吗?好奇怪。 秦淑月百思不得其解。 吴旭华的神色却尤为严肃,就连攥着秦淑月手腕的手上也不禁冒起冷汗。她不是一个阴谋论的人,但祝令仪的行为简直太匪夷所思了。 她道:“当被一个女人讨厌,她疯狂报复你的手段是极可怕、恐怖的。” “更何况,她还是一个极有能力的女人。” “我听说,她小时候为了争夺祝氏集团的继承位,差点把她哥哥给杀了。” 吴旭华越说她的后背越发凉,“她是一个不达目的决不罢休的人,做事也向来激进极端,只要能达到目的,不择手段。我听说,祝令仪的哥哥曾经极为骄惯她,什么都依她,紧着她,因为他是被祝氏收养的男孩,战战兢兢,寄人篱下,所以极尽一切对祝令仪好,就算是要天上的星星也无有不依。” “可祝令仪却视他为眼中钉,肉中刺。” 闻言,秦淑月皱起眉,却有不一样的看法,“有没有可能她哥哥也没安好心呢?或许是只是为了捧杀她?况且,她是祝氏集团创始人的直系血亲,祝氏集团日后也理应由她继承。所以她为什么要视一个收养来的哥哥为眼中钉?这根本不合逻辑。” “豪门里,女儿只是用来巩固集团和联姻的工具。”吴旭华虽然没经历过,但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 豪门里那么多女儿,大部分不都是被娇养长大,然后为自家兄弟和集团事业联姻铺路的?只有极少数才当作继承人培养。 “如果祝氏集团真将祝令仪当作继承人培养的话,为什么还要收养一个比她大的哥哥?为什么是哥哥而不是姐姐?” “……” 秦淑月眸色中闪过一丝错愕。 她的脑海里忽然想起一年前宋佳佳为了栽赃陷害自己,故意往台阶上摔下去,自己当时被她逼地没有办法,只能给她当人形肉垫,结果自己摔得满脸是血。 祝令仪在她醒后坐在她床边,用一种十分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看着她。 质问她为什么这么懦弱,骂不还口,打不还手,只会一味忍让,忍耐,躲避,逃跑。 脑海中忽然又想到了她说的话。 语气冰冷,双手环胸,面无表情。 “想要什么东西,想获得什么权力,所有你想要的一切都必须你自己去争取,争个头破血流,争个你死我活。争到手,那才真正属于你。” “没有任何一样东西天生属于你,这一切都得靠你争。” 秦淑月脑袋“嗡”的一声,结合吴旭华刚刚对她说的话,好像这一切都像是一条线,整个串起来了。 一个人,之所以构成一个人,她的脾气,性格,处世态度,都和她自身曾经的经历有关。 她以前只知祝令仪不通人情,冷面冰山,是个没有感情的机器人,甚至机器人都比她有感情点,却根本从来没有去深层探究祝令仪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可没有一个人是从刚生下来就是不苟言笑,冷酷无情的。 她之所以变成这样,完完全全是因为她所生长的家庭环境啊!! 秦淑月脑袋一晕,她踉跄几步,伸手想抓住什么东西稳住身形,却只是抓了一把空气,吴旭华则在她身边一脸疑惑地问她,“怎么了?你身体不舒服吗?” “不……不是的……”秦淑月摇摇头,她伸出一只手拿开吴旭华牵在自己手腕上的手。 吴旭华却是大叫一声,“淑月!你怎么哭了!?” 秦淑月摸了摸自己的脸,连她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就哭了。 “是我说错话了吗?”吴旭华连连打自己的嘴,“都怪我都怪我!哪壶不开提哪壶!” 秦妈则坐在床上,双手撑在床边,静静地抬头望着秦淑月,一言未发。 “不对……不对!”秦淑月语调拔高,不断摇着头,大声吼道,“这一切都不对!不是这样的!” 吴旭华一顿,脸上闪过一丝茫然,“不对?什么不对?” 而后又反应过来,秦淑月是在对自己刚刚对她说的那些话不对。 吴旭华愣了一下,而后赶忙安慰道:“那些都是我看网上说的,毕竟事实到底怎么样我也确实不知道。” “不过,她哥哥被她差点杀了这件事情,是真的。”吴旭华的神色认真道,“是祝令仪亲口在媒体面前承认过的。” “她哥哥?她哥哥是谁?”秦淑月猛地抬起头,看向吴旭华,“告诉我!她哥哥是谁!” 秦淑月嫌少露出这样凛冽的表情,吴旭华吓了一跳,不禁往后退了几步。 她摇头,抱歉道:“我不知道。” “但是,她哥哥就在M国。” “威克纳音乐学院在M国。”秦淑月忽然想起来余娴对她说的话,“祝令仪也在M国!” 这之间,到底有什么联系! 【作者有话说】 晚上还有一更。等我! 虽然很不要nian,但我还是想求营养液[让我康康][让我康康] 第126章 第126章 ◎更彻底的说,祝令仪,她是我的恩人◎ “淑月,要不然,你还是别出国了。” 吴旭华思来想去依旧认为祝令仪肯定没安好心,紧紧蹙着眉,想了又想,最终还是劝她道。 见秦淑月不说话,吴旭华又扭头给秦妈递了一个眼神,可秦妈就像是没看见一样,甚至合上眼躺了下来,闭目养神。 “……?” 吴旭华又只能默默把眼睛转回来。 秦淑月紧握着双拳撑在桌子上,腰微微拱起。她轻喘着粗气,鬓角的碎发缓缓垂落在她的脸颊两侧。 双颊因生气而泛起一圈粉红。 吴旭华慢悠悠走到她身边,抬起右手轻拍了拍她的后背。 “没关系,淑月。大不了,我们就不去了。” “她算准了我一定会去。”秦淑月深深吸了两口气后,缓缓吐出,“虽然不知道她是怎么知道的,但我从小到大一直以来的梦想就是威克纳。” “是啊,月月。那是你从小的梦想。”秦妈原来闭紧的双眼在听到秦淑月说这句话之后缓缓睁开,她盯着天花板,似在呢喃自语,“如果不是我,或许……” 后面的声音越来越小,秦淑月和吴旭华都没有听清。 吴旭华坚决摇头道:“虽然是这样,可……淑月,凭借你的实力,在国内一样可以去最顶尖的学校深造啊!” 秦淑月紧紧抿唇。目光下低,深深沉沉盯着某个方向。 “……” 她深吸一口气,头歪向一边,看着屋外痛痛快快吃着烧烤的客人们,她紧拧着双眉,眸光里出现淡淡的忧伤。 心乱如麻。 乱到就她光站着腿脚都有些无力。 “我坐一下……” 秦淑月拨开板凳坐了下来。 她紧紧闭着眼睛,似乎一脸犹豫痛苦抉择的模样。 吴旭华站在一边,想劝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于是只好干站着,手上还抓着一根竹签。 秦妈不知什么时候坐起身,双眸定定望着女儿瘦弱的背影。 眸光渐渐幽深晦暗。 她在医院接受治疗的时候只是身体不能动,可耳朵听得见。 那些医生护士换了一批又一批,甚至到后面那些医生们交谈的都是她听不懂的语言。有的时候又总会听到祝令仪这个人的名字。 在睁眼看见自家女儿的那一刻,秦淑月的小手抚摸在自己脸上时,秦妈看着女儿欣喜若狂的笑,整个大脑却是一片嗡鸣,呆呆痴愣住了,两只眼睛瞪如铜铃。 她不敢相信自己的女儿竟然会这么瘦。 瘦得像一片纸片,轻轻一吹就要被风吹走了。 眼神里的疲惫盖过欣喜,眸底深深的倦怠看着令人心惊。 更多的,是心痛。 后来她问及秦淑月的父亲,心中更是五味杂陈,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她不敢想,女儿这几年到底过的是什么日子,直到她听说秦淑月已经不学音乐了,秦妈心中的愧疚和恨到达顶峰。 恨自己只会是一个拖垮自己女儿前途和未来的扫把星。 秦妈放在膝上的手指微动了动,眼神却在一瞬不瞬地紧紧盯着秦淑月。 不能拒绝。 不能放弃。 这可是她进威克纳音乐学院的唯一机会。 鬼知道这个机会有多么来之不易。 威克纳音乐学院也根本从来,都没有招收过音乐专业以外的文化生。 “她到底经历了什么。” 秦淑月慢慢悠悠的,从喉底,低沉地冒出这一句话来。 她撑着头,眼泪忽然像决了堤的河水,一颗又一颗滚落在脸颊上。 “差点被她杀死的哥哥……” “那样冷漠,漠视一切,高高在上的她,想杀谁直接找个废弃的烂尾楼悄悄处理了就好……为什么要这么大张旗鼓……还在媒体面前承认这一切?” “她没有考虑过后果,可江非晚呢?没有江非晚,那何静呢?她们都是祝令仪身边最得力的助手,她们难道也想不到吗?何况祝令仪那时候还没有坐上祝氏集团董事长的位置,冒然暴露她的负面新闻,难道不会对她将来登上那个位置有阻碍吗?” “又是谁……会让祝令仪不顾一切也要杀掉。” 秦淑月分析着这一切,却怎么也想不通。 而她脑海里想着的却是完全与吴旭华和秦妈想的不是一个东西。 吴旭华愣了一下,手里的竹签都震惊掉了,嘴巴张得像一个鸡蛋,“不是哥们!我们聊的是一个话题吗?” 秦妈却是悄悄舒了一口气,紧紧握着的双拳也缓缓松开,她打了个哈欠,继续躺在小床上闭眼小憩。 吴旭华伸手抓着亲属月的肩膀,摇了摇,晃了晃,甚至在想秦淑月脑子是不是进水了,想把她脑子里的水晃出来。 “淑月,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嗯。听了。” 秦淑月点点头,将吴旭华搭在自己肩上的手拿下来。她郑重其事地看向吴旭华道:“M国,我必去不可。” “为什么?” “这不就是祝令仪想看到的吗?” “她想看你就去?你这么顺着她毛捋干啥?”吴旭华依旧不理解。 秦淑月却是抬眼看向吴旭华,问道:“就算我这次不去,以祝令仪的性格她会善罢甘休吗?你也说了,她想做的事情,不择手段也要达成,不是吗?” “我不去,还有第二个,第三个,美名其曰的‘机会’逼着我去。”秦淑月顿了顿,继续道,“与其那样,不如我现在就去。” 她说这句话时态度尤其坚定,没有任何转圜的余地。 去意已决,吴旭华轻轻叹了口气,背过身,也不再劝了。 “可是国外那个地方,不安全。” “有祝令仪在,不会不安全的。” “她才是最不安全的啊!” 吴旭华简直要崩溃了。 她担心的是国外不安全吗?她明明担心的是国外有祝令仪才不安全好不好? 秦淑月却皱眉,不赞同道:“可明明每次我出现危险的时候,她都在。她不会害我。” “可她是连待她如亲妹妹的哥哥都毫不留情要杀掉的啊!”吴旭华转过身看向秦淑月,言语激动道,“你知道当时为什么她哥哥没被祝令仪杀死还活着吗?” “为什么?” “是她爸及时赶到了!”吴旭华紧接着道,“她爸一把把刀踢开,这才没真让那把水果刀扎进她哥哥的喉管。” “她哥哥当时在ICU住了三天,差点没抢救回来。” “这样冷血恐怖的人,你确定她会对你憋出什么好屁来吗?” 绕是吴旭华这样说的声情并茂,激情澎湃,秦淑月却依旧不信。 “祝令仪平日是嚣张跋扈了点,性格冷淡了点,但她不会随便潦草行事。”秦淑月顿了一下,然后才说道,“除非是她痛恨到极点,忍无可忍。” “你很了解她吗?”吴旭华却突然反问她道。 这一问却是问地秦淑月脑袋一懵,眼神也闪出一丝迷茫来。 趁着秦淑月发愣,吴旭华继续开口,“你们不是相互都很厌恶彼此吗?” “你们那么恨对方,见面难道不想掐死对方吗?” 吴旭华道:“如果是我,让我再看到我的那群狗屎不如的家人亲戚,我说不定真会一刀捅死一个。” “对啊!”秦淑月忽然恍然大悟。 她眼神一亮,“就是这样!” 秦淑月激动地攥住吴旭华双臂,道:“或许祝令仪的家人……也和你一样呢?” 吴旭华却是被她这个问题给搞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她再次心中郁结,忧郁地看向秦淑月,“淑月,我们到底有没有在一个频道上过?” “嗯……这个……”秦淑月摆摆手,她道,“这不是最要紧的。” “你……”眼见秦淑月依旧执迷不悟,吴旭华真是恨得咬牙切齿…… 她还想说什么,可刚张口秦淑月就问她道:“可祝令仪为你平息了你那些难缠的家人亲戚,还让他们付出了应有的代价,给予你公平的赔偿。种种一切,难道不是祝令仪做的吗?” 这次轮到吴旭华说不出话来了。 秦淑月又继续问她:“祝令仪就是这样一个令人捉摸不透的人,但不代表她整个人代表的是黑暗。因为那些行为你也找不出一个合理的解释不是吗?” “我,我那个时候是因为……”吴旭华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越来越没有底气,“我以为你和祝令仪的关系很好。” “可事实我也不知道我和祝令仪之间的关系究竟是什么。” 秦淑月蹙着眉,眼神中流露出深深的疑惑。 “同学?朋友?还是相互看不惯仇敌?”她怎么想仍然想不明白,“可能是因为我一直对她都抱有偏见,所以对她所有的行为都赋予一种另类的色彩。” “可如果我站在旁观者的角度来看呢?” 秦淑月把自己剥离在事件之外,试图用一种客观的角度来分析解释这一切,找出一个合理的,能说服自己的理由。 “她虽然有的时候很嚣张跋扈,但毋庸置疑的是,她在帮我。” “无声无息,默默无闻,也从不挟恩以报。”秦淑月缓缓说着,“包括这次威克纳音乐学院的名额一样。大千世界,难道还找不到一个比我弹小提琴更厉害的人吗?那为什么这么好的馅饼会落在我的头上?” “如果不是祝令仪,我根本不可能拥有这个机会。如果再说得彻底一点,那么,她是我的,恩人。” 【作者有话说】 这几天一直在忙实习的事情,好烦躁啊…… 搞来搞去结果我朋友都收到实习通知了我还是杳无音讯…… 上午又去搞比赛,明天还要汇报比赛内容,真的好烦躁啊…… 如果不能实习的话我在暑期还要再继续找工作,更烦了…… 哎,好讨厌。求求老师一定要通过我的实习申请好不好啊呜呜呜我真的没招了。 第127章 第127章 ◎要离开了吗?◎ “我意已决。”秦淑月摇了摇头,示意吴旭华不要再说下去了。 吴旭华张了张口,眉头紧皱,不过看秦淑月已经下定决心的模样,硬生生将这口气憋了回去,坐到身边的小板凳上,默默刷起手机来。 “淑月,有得必有失。”吴旭华从小开始就一直记得这句话,直到她成年之后遇到的那些事更加告诉了她这个道理。 “没有人会无缘无故对一个人好,那必然是有图谋。” “可我身无长物,孑然一身,我身上有什么是她可图谋的吗?她从小混迹名利场,家庭显赫富裕,想要什么没有?” “可她七岁那年死了亲妈,亲爸又立刻娶了新妈还带了个两岁的弟弟……可想而知她的家庭并不是大众看起来那么和睦。” “那又如何?”秦淑月反问道,“这和祝令仪有什么关系?” “万一她心理变态呢?” “那她大可以在那次全校风靡的谣言里让我身败名裂。”秦淑月深吸一口气,“可她没有这样做。她帮了我。” “那她如果只是看着好玩呢?” “君子论迹不论心。” 秦淑月缓缓抬起眼,目光平静地看向她,眸底如一汪清泉,清澈无比。 从前清澈的目光里总是夹杂着疲惫不堪与明珠暗沉,而如今她的神色倒越发稳重了。 “哪怕她确实是觉得好玩,一次两次哪怕无数次,可说到底,她的的确确在帮我。”秦淑月不想再做无谓的争辩了,她起身走到吴旭华面前,从包里拿出一张银行卡。 “这张银行卡本来是该在你出院之后就给你的,可你一直不要……”话音未落吴旭华反应却很大地从板凳上站起身,一脸激动迫不及待想说些什么,可秦淑月却接着继续说,并没有留空隙给吴旭华。 “现在你比我更需要钱。” 可吴旭华却一脸不可置信,觉得她一定是疯了才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她这个小店经营蒸蒸日上,每年净利润能赚到几十万。一个开店的比她一个上学的还需要钱?这不是开国际玩笑吗?? 于是吴旭华立马反驳道:“淑月,你没有和我开玩笑吧?你是说我比你还需要钱?我记得威克纳音乐学院的学费可不是按人民币来算,是按美金吧?” “……虽然很不想承认、”秦淑月顿了顿,“但祝氏集团确实为我承担五年内所有的学费,就连是生活费也会按时打在学校发给我的那张银行卡里。” 说着,秦淑月从包里拿出一张银行卡,“这是夹在机票里的……银行卡。” “……太诡异了!” 吴旭华一下弹起来,一脸不可思议。 “就算真的是天上掉馅饼……但也不可能……不……我操了!祝令仪她到底想干什么!!” 吴旭华简直快要抓狂了。 祝令仪的脑回路是不是跟正常人不同啊? 是不是每个有钱人的脑子都跟正常人长得不一样啊? 吴旭华简直无话可说…… 秦淑月也耸了耸肩,“我也不知道。有些事情就算是想破脑袋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所以……与其一直像以前一样逃避下去,直面也是一种很好的选择。”秦淑月缓缓吐出一口气,眸光却比刚刚更加坚定了。 “57号桌再来三串羊肉串!” “老板,你家羊肉串什么做的怎么这么好吃!” “太纯了!” “……” 冰箱内的库存告急,员工们显然要忙不过来了,外面忙得热火朝天,个个脚底生烟,忙得团团转,神色焦灼,额头的汗从头滴到脚,后背都湿透了。 看着外头惨状,吴旭华的目光瞬间吸住,怎么着都坐不住了,不过她依旧还是在匆忙中对秦淑月道:“淑月,你还是再想想吧。祝令仪从头到脚,不对,从始至终的行为都很诡异。如果你真的去上学,那就只上学就好了,不要和她见面。” “可是这样做……会不会显得太过冷血了?”秦淑月歪了歪头,目光里露出一丝疑惑。 “你可以等学成之后回报祝氏集团,也不枉她培养你一番。她扶持你,你为祝氏集团开拓口碑,双赢,这样就可以了。祝令仪……”吴旭华从小到大混迹底层圈,就算是现在做点小本生意回了本,但始终也并没有跨越阶级,来这里吃饭喝酒的也大多都是苦命的打工人,上层精英们压根不屑于此。 可正是因为她混迹底层,她才直觉祝令仪这个人很危险。 不管是大众所播报出来的,小小年纪音乐界坛中的翘楚,或是年纪轻轻身居高位,身兼数职,又或是心狠手辣,雷厉风行,还是秦淑月眼中那个冷漠,没有一丝感情的冰山,但时不时表露出来的温情却像是火山喷发。 总之,她很危险。从里到外,从上到下,都很危险。 “我怕她对你有……不轨之心。” 吴旭华没什么文化,前段时间怡情养性看了部电视剧,这才从电视剧里学到个词语来,用在这里不知合不合适,总之,意思就是说,祝令仪不是个好人。 可秦淑月却是一怔,随后眼神很古怪地望向吴旭华,“……不轨?之心?” 吴旭华有些心虚,她心中也打鼓这个词语用在这里到底合不合适,不知道能不能准确表达出她的意思,“嗯……就是,她很危险,不是个好人。淑月,你听我的,离她远点!” “我初次在新闻上看到她时,就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被她盯着总有一种后背发凉、汗毛倒竖,总之哪哪都不得劲。” 秦淑月食指微屈,轻靠在嘴边,微微一笑,“真有这么夸张吗?” “吴老板,冰箱里没有羊肉串了!”恰在此时,门外一个员工正打开冰柜门,看了又看,随后神色焦急地对屋内的人喊道。 “好了好了!我真不和你说了。”吴旭华拉开门,对门外的人道,“我来看看,仓库里面找过了吗?也没了吗?” “……” 烧烤店还是和从前一样忙忙碌碌,没有丝毫改变。 秦淑月拍拍屁股坐起身,往这周围又望了一圈,不放过任何一处细节,就好像想把这里的一切都牢牢记在脑海里。 “会回来的。”秦淑月轻轻呢喃,目光落在熟睡的母亲侧脸上,“……妈妈在等着我回家。” 秦淑月不知在这里等了多久,手上的机票简直快要被她攥出一个洞来,大拇指压得那一圈都皱皱巴巴。 她东望西望,月光透过铁门上的玻璃,细碎地洒落在秦淑月墨蓝色的裙摆上,细闪的金粉与钻石在月光与灯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 她坐在很简陋的凳子上,却衬得那凳子像是中世纪西方社会的老物件,珍贵,而具有年代感。 骨感的蝴蝶背在薄纱一般的丝纱里影影绰绰,并不锋利的下颌线上有软软的肉,却是胖瘦适中。她的眉眼像极了秦妈,里面总是像一湖静池般,平静而温柔,嘴角挂着浅浅的微笑,好像从来都不会生气。 她这么坐在这里,记忆却是飘回遥远的过去,想着她曾在这里辛苦打工的每一天。 从前看起来很平常的事情,现在看来就好像是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想着想着,秦淑月却忽然轻嗤一声。 轻骂一句,“无病呻吟。” 直到母亲睡醒,秦淑月都一直静静坐在板凳上,平静且眷恋地盯着母亲的睡眼看。母亲比从前苍老了很多,又因生病,本就衰老的面容上又多添上倦容与病容。 岁月一去不返,带走母亲无尽的欢愉,却带不走母亲的温雅与从容。 母亲出院后,爸爸曾来过。 可不论是母亲,还是秦淑月,只和他见过一面后再也没了联系,也非常默契的,不再提起那个男人。 妈妈住院抢救,命悬一线,爸爸却偷走这些年和妈妈一起存下来的存款,那本来是留给秦淑月学音乐找老师集训要用的钱,里头足足有一千万。 可爸爸拿了钱和另一个女人成家,只会每个月按时给秦淑月打来生活费,对于继续学音乐的事情闭口不谈。 这是秦淑月之后才知道的事情。是妈妈亲口告诉她的。 那钱最终爸爸还了五百万,正是妈妈在饭桌上给秦淑月的那张卡,五百万,只够她在威克纳上一年的学。 爸爸也来道过歉,诚恳地*跪在门外,一遍又一遍像母亲忏悔,鳄鱼的眼泪一颗接一颗流了满地。 一千万。 如果拿这一千万来救妈妈,妈妈肯定不会躺在病床上足足三年之久。如果秦淑月当时知道有这么多钱,哪怕是杀人她也要把钱抢回来。 可爸爸转头拿了钱去开公司,开到一半还差点倒闭了,这些年赔进去不少,最后没办法只能转手卖了。 那女人也已经和他离婚,他净身出户,一分钱也拿不到,而女人也做了完全的准备,就算是秦淑月也分不到那公司的一分资产。 其他的事情就再也不知道了,爸爸离婚后没再联系他们,怕也是没脸再回来吧,所以对于之后的事情秦淑月也不清楚了。 如今她即将去国外,从前在这里一切的事情就这样告一段落吧。 没有句号,没有结尾,只剩下一个仓促而行的开头。 一直躺在秦淑月双膝裙子之上的手机却在这时候亮屏。 0:00。 第二天了。 距离飞机起飞还有九个小时。 母亲也悠悠睁眼,她坐起身,迷蒙地问了一句秦淑月,“月月,几点了?妈妈是不是睡太长时间了?我们回家吧?你明天还有飞机。” “没有很晚。”秦淑月回道,“我一点都不困。再说了,去飞机上还能睡呢!” 她笑道。 “我们回家吧。” 秦妈睡了一觉醒来后就连是精神也好了很多,她起身走到秦淑月面前,像小时候一样搀起她的手,热热的手心,永远都比妈妈小一点的手心,如今却能包住妈妈的整个手掌。 “好。” 秦淑月甜甜笑了一下,起身扶着妈妈的身体,反倒是搀起她来。 一上出租车,秦淑月倒喋喋不休起来,“我不在的这几年里面妈妈你要按时吃药,要按时去医院复诊,有什么问题一定要和我说,余医生是好人,她知识渊博,您有什么不舒服的一定要和她说,她见多识广……” “还有……” “好啦好啦……”秦妈简直快无奈了,“这小嘴儿怎么比妈妈还唠叨?” “以前小时候我天天叮嘱你要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好好上学。”秦妈笑着摇摇头,“我的月月果然是长大了啊……” 她望着前方的道路,不由得感慨一句道:“真好。” “我的月月长大了。” 【作者有话说】 更! 解释一下最近为什么没有更新:第一!!!!!!!!期末周了……痛苦[爆哭][爆哭] 第二,在准备新文。 真的好想日更啊(痛苦嚎叫) 不是,就算是期末周我每天难道两个小时都抽不出来码字吗???[爆哭][爆哭] 我怎么这么懒啊我服了我自己了!!好讨厌!![白眼] 啊啊啊我就不能勤奋一点吗??!!!讨厌!!! 天天跟我基友嗷嗷叫:我要日更!日更!!日更!!! 结果:…… 现实和想象真的不一样啊呜呜呜[爆哭][爆哭] 终卷启 第128章 第128章 ◎先把自己打碎,再成为自己。◎ 就好像是早就知道秦淑月会走,一回到家,行李箱立在门口,蓄势待发。 秦淑月刚踏进门,甚至右脚还没迈进门,一见这“万事俱备,只欠东风”的架势,她瞬间哭笑不得,“妈妈,您这么急着赶我走吗?” 秦妈笑着挠了挠头,跟着秦淑月走进屋,轻轻笑了一声,“这不是怕到时候着急忙慌有东西忘带嘛?我提前准备,有什么缺的少的我也好及时发现,早点补上去!” “毕竟要出国几年?是两年还是三年?” 秦淑月回道:“威克纳音乐学院好像没有固定的毕业季,有人一年就可以毕业了,也有的人会在那里学一辈子,是出了名的严进严出。” 秦妈点点头,眸光微微眯了起来,记忆似乎回到很遥远的过去,像是覆了一层薄薄的阴翳,在汪洋中飘零的小舟,海面大雾四起,什么都模糊不清,看不清前路,也瞧不见退路。 “是啊。可这就是你小时候的梦想啊,月月。” “……”秦淑月眸光微低,额前细碎的八字刘海隐隐约约遮盖住她微黯的眸色,看不清神色,唇角却缓缓上扬,看样子却像是有些勉强。 “嗯。” 她低低嗯了一声。 秦妈却很容易捕捉到秦淑月情绪的转变,于是她头下低,凑到秦淑月面前,抬眼往上看她的神色,却并未瞧见什么异常。 她问道:“怎么了,月月?不开心吗?” 秦淑月摇头,笑了一下,“没有。” “不许对妈妈说假话。” “妈妈!”秦淑月却忽然嘟起嘴,往妈妈胳膊上凑去,两只手拽着妈妈的袖子像小时候一样甩啊甩,像慵懒的猫儿撒娇似的。 小时候每当秦淑月做错什么事情的时候,她总会这样拽起妈妈的衣袖甩啊甩,以此来逃脱责罚。 因为每次她这样的时候,妈妈就算再怎么生气,气也一瞬间都消了。 “……你,你这个小魔头!”妈妈叹了口气,无奈扶额,“好了好了,头都快被你甩晕了!” “我就是不想离开妈妈嘛……” 秦淑月瘪了瘪嘴,“况且,那些都是小时候的事情了。小时候的梦想长大之后还会作数吗?我已经不想去当音乐家,站在世界舞台上独奏了。” 闻言,秦妈却是吃了一惊,“你,你不弹琴?那,那你想做什么?” “……我原本想毕业之后去做老师。” “音乐老师吗?” “我想教语文。”秦淑月回道。 秦妈的眉头却是越皱越深了,满脸惊讶,“什么?” 她甚至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一个从小就对音乐极为痴迷的琴呆子,大大小小参赛获得的奖状奖杯奖牌塞满整个衣柜。 一年四季练琴从未停歇,病也练,困也练,临近省赛国赛那几天更是魔鬼狂练,生怕站在台上的时候因为紧张而大脑空白,毁了好不容易厮杀上来的机会。 而秦淑月是一个对完美极尽追求的人,在小提琴曲上,她更是不允许自己出一丁点错误,更不允许自己有任何动摇的决心。 秦妈做梦都不敢想女儿竟然会有动摇放弃的念头。 “啊。只是,现在,我有点不知道自己的心了。”秦淑月笑着摇了摇头,“不过没事的妈妈,我会好好上学的。” 秦妈颇为担忧地望着秦淑月。 “月月……” “没事的妈妈。”秦淑月笑着长长呼出一口气,“再说了,我有好久没见道凌灵翎了。不知道她在国外这几年过的好不好?她经常会给我发消息呢……” 说到后面秦淑月的声音越说越小,“只是我不怎么回她。” “唉?听说你要去M国,凌灵翎可是最早和我联系的,就像是早就知道什么,我还以为是你和她……” 秦淑月摇头,“凌灵翎倒是给我发过很多条消息,只是我从没有回过。” “这就是你不好了。”秦妈嗔怪道,“你们两个小时候不是怎么着都分不开吗?连晚上睡觉都要腻在一起。” 说到此处,秦淑月的脸颊却突然爆红,她连忙止住妈妈的话头,“啊啊妈妈你快别说了!那都是很小很小时候的事情了!妈妈你怎么记得这么清楚啊!” “妈妈只记得这些了。”秦妈笑着摇摇头,边说着,她边弯身整理着秦淑月临行的行李,自言自语道,“应该没有什么忘了带了吧……” 说着说着,秦妈的两只手撑在行李箱上,眼睛微微眯了起来,她深深吸了一口气,极轻吐出,她脚步极轻松地走到沙发上坐下来,拿起坐垫上的遥控器打开电视,额头却细细密密冒出冷汗来,她故作不在意地用袖子随意一擦,将额头上的汗擦拭干净。 坐在沙发上看了好一会儿电视,秦妈才缓缓吐出一口气,好似在极力忍耐着什么。 她扭过头,看向秦淑月,露出洁白的牙齿,“月月,去了国外,一定要和那位祝小姐好好相处啊。” 秦淑月正在慢吞吞一一拆下高尹送给她的毕业礼物,闻言,她一头雾水地抬起头,不解地看向妈妈,“怎么突然说这个?” “还记得妈妈以前教给你的话吗?” “什么?” “要记得别人的好。”秦妈道。 秦淑月点点头,“嗯。” “好了,去睡觉吧。明天早上九点的机票……” “妈妈,你会送我吗?”秦淑月放下手中的毕业礼物,一脸期盼地望着妈妈。 “好。”秦妈回笑道,“妈妈送你到机场。” “那妈妈我去睡觉了!” 秦淑月忽而展颜,蹦蹦跳跳回了屋。 “哈……哈……” 秦淑月刚一进屋,秦妈一直紧攥在沙发真皮上的手猛地松开,捂着胸口大喘粗气,汗从发丝上滴滴落下,脸上痛苦的神情怎么也遮不住。 她双手捂面,泪水却从指缝中落下,“我的月月……可怎么办呢?” —— 盛夏的蝉鸣总是随着一波又一波夏日的浪潮此起彼伏,夏夜总是如此迅速,从前抱着小熊香喷喷入睡,今夜的月光好像格外明亮,秦淑月翻来覆去,两眼瞪着窗外漆黑的夜空,一轮明月悬挂枝头,月光透过隐隐绰绰的树枝,洋洋洒洒的银辉照耀在她的侧脸上。 抱着熊,却是怎么都睡不着。 她一个翻身从床上坐了起来。 “明月啊明月,我向您诚挚地许愿,愿您广阔的月光常伴妈妈……” 她的目光忽而一瞥,衣柜旁静静竖立着一个漆黑红的琴包,眸光一顿,接而渐渐收回,又缓缓抬起头,抬眼望向静立树梢之上的月亮。 脑中却像电影播放带一样播放起吴旭华对她说的话。 “她是个为了继承祝氏不惜一切代价的女人。” “她甚至可以杀了她哥哥。” “她可以为了一切事物不择手段,她很可怕。” …… “可怕吗?” 秦淑月忽然呢喃自语,有些木讷地望向明月。 “明明是一个有野心,有魄力,有能力的女人,为什么会被冠上以‘可怕’之名?” 秦淑月一双大大的眼睛里浮上一层的云翳,云翳之中蕴藏着厚厚的疑惑与不解,“弹钢琴,拿到国奖。凭一己之力还原、复刻早已失传几百年前的《鸟光之恋》……何等决心,何等热爱,才能做到如此地步……”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拉小提琴,也能闯出一片天地来。祝氏集团背后真正控股人,星溪大学总执事之一,外界褒贬不一,每一个骂你的人都是在说你毒如蛇蝎,断情断欲,冰冷无情,是个反人类的怪物。” “……你。”秦淑月的声音沉沉,歪了歪头,眼中的疑惑更甚。 几缕黑云从夜空飘过,遮掩了月光的明亮,好似阴翳包裹住了皎洁。 一阵风疾疾吹过,乌云散去,返璞归真。 她顿了顿,月光透过层层云翳穿过树影婆娑,银辉像不要钱的金箔照亮了秦淑月整张面容,“……究竟是怎么样的一个人呢?” 又是一阵狂风吹过,云层彻底遮蔽月光,天一下子黑了下来。 夜色深沉,偶有风挤进纱窗,吹动秦淑月鬓边发梢。 “你也提醒我该睡觉了是吗?” 可秦淑月的心却极乱。 “去威克纳,究竟是不是正确的选择呢?” 不知在多年前的夜晚,秦淑月也无数次对着早已隐藏的月亮询问自己。 “放弃音乐,究竟是不是正确的选择呢?” 不甘、痛苦、不舍、折磨,还有仅剩的那一丝可笑的自尊,在不知道多少个夜晚消磨殆尽。 如抽筋扒皮,脱胎换骨,打碎了自己重塑,在地狱中涅槃,一点一点将自己重新拼起来,好不容易让自己成为了自己,却又突然在某一天突然告诉她,“你再也不用考虑任何,你终于可以重新做回你自己了。” 可这却让她从心底重新升起恐惧,也闪过迷茫。 自己是谁? 明明她已经真正接受了这样平淡的日子,突然告诉她自己又可以像以前一样在舞台上一展风姿光采,可现在的自己真的做的到吗? 她又要开始重新找自己了吗? 可是真的…… 真的好累。 浑浑噩噩中,秦淑月昏睡了过去。 可是天,很快又亮了。 【作者有话说】 老大们,我又来推新书了[狗头叼玫瑰] 感兴趣的话可以点进本花作者专栏瞧一瞧看一看,有感兴趣的文老大们可以先收藏,这些都是要开的 不坑任何一本,坑品保障(昂首挺胸) 第129章 第129章 ◎人鱼之心,只愿意人心◎ 秦淑月初中比赛的时候全国各地的飞,去参赛,去拿奖,各种航班从凌晨到午夜,对坐飞机这种事情早就熟稔于心。 几乎都不需要妈妈叫,秦淑月自己个儿就准时从床上爬了起来,刚一下床就立刻往妈妈的房间跑去。 见妈妈还在熟睡,秦淑月的心才缓缓放了下来。 她默默舒了一口气,缓缓转身走进厨房,做了一份两人吃的早餐放在餐桌上,她脱开板凳,独自坐在餐桌前吃起早饭来。 一抬头,沙发前的茶几上盒子里,一条丑炸天的围巾静静竖在盒子上,口中正嚼着的面包一顿,紧接着又将目光低下,默默望着碗里奶香的麦片。 谁家好人大夏天送围巾? 秦淑月真是百思不得其解。 “月月……” 秦妈起床洗漱好后走到秦淑月身边,拉开椅子坐了下来。 她的早餐是一个水煮蛋和一碗热腾腾的小米粥,上头还飘着一层豆芽菜。 “准备的怎么样了?还有没有没带的东西?” 秦淑月吃好后走到沙发上坐了下来,眼神迟钝,目光不知道在盯着什么地方,直到妈妈开口问她,她才缓缓回过神。 “嗯……不知道,应该没有了吧。”秦淑月喃喃道,“小提琴带着就好了。和之前一样……” 从前出去比赛,同行的人大大小小的行李箱几乎都快有两三个,生怕出远门忘带了什么东西,父母又不在身边无法照顾着,恨不得将整个家举家迁离才好。 秦淑月没有带的东西。 她24寸的行李箱永远只有三样东西:小提琴、书、衣物。 所以她那个时候不明白为什么会有那么多东西要带。 每次临行前爸爸妈妈都会将她的行李箱塞得满满当当,所以秦淑月每次又不得不把塞满的行李箱再一个又一个拿出去。 “妈妈,我不需要这么东西。”秦淑月轻轻叹了一声,“我没有地方放。” 秦妈却根本不信,“怎么可能?!我以前出差丢东东西,每次到飞机上了才知道有东西没带,想拿又来不及了,重新买还得找一大堆理由让公司报销。不过在国内,通行都方便。”她道。 “可你这是去国外啊,一来二去的,太过麻烦了。不如在走之前把能带的都带走,妈妈也好放心啊。” “凌灵翎在那边有房子,她很乐意邀请你去当她的舍友呢哈哈哈~”秦妈微笑着说道,说着说着她又回忆到以前,“小时候你俩可是最要好的呢……” 秦淑月的脸上却没有什么波动。 就算再怎么要好也都是十几年前的事情了,一夜之间尚可天翻地覆,更何况是十几年? 她脑海中关于凌灵翎的记忆早已模糊,不过她也不想让母亲再徒增烦恼,于是她笑了笑,“好,我上飞机之后会和凌灵翎联系。” “好。”秦妈抬头看了一眼时间,“月月,我们走吧?” 秦淑月轻蹙了下眉头,她并没有说话,只是低低“嗯”了一声,“好,妈妈。” 秦妈做事向来提前,昨晚她就已经将今早送秦淑月去机场的车给找好了。 她们拉着行李乘电梯下楼,一辆黑车停在楼底。 黑车里走出来一道熟悉的身影。 秦妈神色无常,秦淑月的脚步却一顿。 她看了一眼母亲,秦妈继续往前走,仿佛没有看到她眼神似的。 “余娴?余医生?她?她怎么会在这里?” 秦淑月甚至能接受高尹从车上走下来的场景,但余娴在这里,实在是出人意料。 秦妈微笑了笑,并没有说话。 与其说是她有与人提前预约的习惯,倒不如说对面的人一早就策划好了一切,甚至连网都精心密布好了,不等她来跳,倒是上赶着把网拿到她们面前来。 “啊,上班,正好顺路。” 很显然余娴隔着不远听见,顺嘴回了一句,而秦淑月却立马察觉到余娴这句话说出来根本就是骗人。 一个在南,一个在北,开车都要将近一个小时的距离,怎么可能顺路? 她刚准备出声反驳,余娴却一下将行李箱接了过去,朝后面大喊一句,“好了,出来干活。” 黑车上立马跳下来两道靓丽的黑影。 高尹超绝不经意正经地从车上走下来,脊背挺得笔直,昂首挺胸,整个人矫揉造作。 站在他一旁略略比他高一些的徐廉就显得很冷淡,高智感由内而外散发,绕是怎么藏都藏不住。 秦淑月却是惊掉了下巴。 这两人还真来了? 两人一阵风似的将秦淑月大大小小的行李风卷残云般抢着搬到后备箱里,高尹好像格外殷勤,搬了一趟又一趟,哪像个从小千尊万贵的大少爷。 对秦淑月的态度简直就是一百八十度大转弯,高尹这一年的变化诡异到秦淑月头皮发麻,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他们……” 秦淑月木讷讷愣在原地,一脸置身事外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样子,看了两眼他们忙碌走动的背影,又看了看余娴和妈妈。 秦妈轻轻咳了一声,脸色有些苍白,余娴瞥了一眼后,她看了一眼手腕上的手表,“先上车吧。” 虽然不明所以,不明状况,但见秦妈跟着余娴走了,秦淑月也赶紧抬起脚步往车里走去。 “妈妈,小心。” 黑车有些大,还高,秦妈平日里连走几步都要喘好久的人,秦淑月实在担心妈妈抬不起脚,上不去黑车。 妈妈刚上车,秦淑月本想着和妈妈一起坐,刚准备抬起脚,高尹不知从哪里窜出来,一个屁股差点顶飞了秦淑月。 “哎呀秦阿姨,上次我们不知道您来了,所以都忘记给您准备礼物了。”边说着,他的手里像变法宝一样变出一个小盒子来,笑眯眯地对秦妈说着话,边打开盒子,里头是一个超级无敌超大克拉钻石项链。 “人鱼之心?” 秦淑月曾在直播拍卖会的拍卖台上看到过这条项链,一眼便被那颗钻石里那道若隐若现闪烁着深蓝的光给吸引住了。 她尤为记忆犹新,世界上也仅此一条。 听说是某个朝代的诗人在某一天喝醉了酒,乘着小船泛在湖中央,游着游着湖,湖面却忽然延伸、延伸、再也望不到尽头。 于是那诗人不知游了多久,突然触礁,船身剧烈摇晃起来,原本平静的湖面忽然狂风大作,小舟被龙卷风卷进漩涡,诗人眼神迷离间好似在风的中心望到一个长相美若天仙的女子。 一身蔚蓝,像是海水编织成衣,穿戴在她的身上清纯、优雅,好似人间绝色。 诗人顿时看呆了眼,伸手想抓住她,这时,狂风骤停,诗人从半空中狠狠摔下,却没有砸入水底,而是轻飘飘落入那女子温暖的怀抱里。 女子坐在礁上,正是将诗人小船撞的稀巴烂,又引来狂风的礁石。 而这女子坐在礁石上却无事发生,那诗人看呆了眼。 不是因为那女子美得究竟有多么恍若天人,而是因为那女子的下半身不是人。 是鱼尾。 那诗人吓得大声尖叫,而那女子却噤声啜泣,流下的眼泪一颗一颗像断了线的钻石落在那诗人柔软的胸脯中。 诗人停止了尖叫,人鱼停止了哭泣,于是周遭一切的环境开始变化,天旋地转,天翻地覆,不断延伸扩展的湖面急剧收缩,眨眼间湖面又恢复一片静池,好似一切从未发生过。 “请捧起我的眼泪,亲吻它的光泽,亲吻它带给你无尽的财富与荣耀。” 一片混沌中诗人悠悠转醒,正以为是大梦一场,起身却发现一块结实的比水晶还要剔透闪耀的钻石落在船板上。 穷困潦倒,心如死灰的诗人捡起,找了石匠将它打磨成项链,此后一直带在脖子上,从此诗人像是转了运,功名仕途一路通畅,官至宰相,又逢乱世,杀了昏帝自立为王,开创女帝先河。 虽是传说不知真假,可这条“人鱼之泪”确实是价值无双。 秦淑月很喜欢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 尤其是知道这条项链背后的传说后,她更是迷上这条项链。 可是她没钱,买不起,于是只好作罢。 没想到最后买下这条项链的人竟然是高尹?! 秦淑月瞪大了眼满满不可置信,‘这世界……’ ‘也太小了吧?!’ “这是给您老的礼物,还望您能笑纳……嘿嘿嘿。” 高尹不知什么时候还学会了摸后脑勺装天真无知地笑,这更是让秦淑月摸不着头脑。 她坐在副驾驶座位上,眼神却是一刻都不离视镜,紧紧盯着他们的动向。 高尹到底想干什么? 他为什么好端端的要送给母亲这么名贵的东西。 而徐廉也是一脸知情的样子。 这两个人,肚子里面到底在盘算着什么坏水。 秦妈接过项链刚一落眼,眼神便立刻变了眸色,她抬头猛地望向高尹和徐廉二人。 这两人一左一右把她夹在中间,逼的她女儿只能坐副驾驶,秦妈将项链气冲冲往首饰盒里一摔,不悦道:“你们把我女儿逼到副驾驶上,难道你们不知道她要和妈妈一起坐车吗?” 高尹挠了挠头,讪讪带着歉意道:“实在不好意思啊,秦阿姨……” “我不喜欢首饰。”秦妈看都不看一眼就将首饰盒丢给他们,“你们还是拿着给我家月月道歉吧。” 不知道怎么回事,听到秦妈说出这句话时,在场的每个人都舒了口气,只有秦淑月还在状况之外,一脸懵逼。 【作者有话说】 更! 今天去实习了!兜兜转转,老师终于同意了我的实习! 虽然今天一天都很疲惫,但是更文的时候却有一种莫名的平静和心安。 这篇文还要再更一段时间,隔壁准备新开的恶役千金那本我先存稿吧,等到五万,或者七万,够榜单的时候我再发出来吧,然后看情况好不好,情况好的话就双开。[墨镜][墨镜] 第130章 第130章 ◎既然是私人飞机,那机票的意义是……?◎ 可还没等秦淑月回过神来,腿上忽然感觉到什么东西压了上来,定睛一看,正是刚刚高尹手里捏着那个方方正正的小盒子。 “??” 秦淑月顿了一下,拿起盒子往后面一瞥,只见高尹像大狗一样的脑袋凑过来,秦淑月差点跟他头碰头,吓了一跳,赶紧往后一仰。 “你……” 秦淑月眼前一黑,她立马伸出手和高尹隔开安全距离,“你,你坐那儿说就可以了,不要靠我太近。” “哦,不好意思。”高尹嘿嘿一笑,那笑看着倒像是在赔笑似的,“秦小姐,请你原谅……” “这不是在拍电影。”秦淑月干脆利落地打断了高尹的施法,她转而拿起首饰盒,还给高尹,“你的歉意我收到了,只不过这条项链太贵重,我不能收。” 高尹却不管这么多,“求求你了大小姐,您就收下吧!” “……” 徐廉忿忿闭上眼,看着不争气的高尹,狠狠踹了他一脚。 “回去坐好。” “徐廉。”高尹虽然不情愿,但还是乖乖坐了下去,“我真觉得有的时候你特别像我爸。” “。”徐廉连一个眼神都不想给他,干脆闭上眼睛,头往车座一歪,非礼勿听。 “秦小姐,您……”徐廉想了半天,憋了好久也没憋出来一句话。 秦淑月轻叹了一口气,手上轻轻拨弄着首饰盒,微微颔首,“我不收,会怎么样?” “呃……” 高尹刚想开口就被徐廉一个眼神杀了回去,他一缩脑袋,只好作罢。 徐廉道:“最好还是收下吧。” “是祝令仪让你们给我的吗?”秦淑月低头盯着首饰盒看了半天,眼神里流露过一丝挣扎与犹豫的神色,最终还是开口问他。 徐廉低低嗯了一声,秦淑月听到这个回答反而舒了一口气。 好在他们并没有想隐瞒的意思。 “她为什么自己送给我?” “我不知道。”徐廉推了一下半框眼镜,含在喉咙里的话滚了又滚,最终还是谨慎下咽。 高尹却没那么多计较了,“还能是什么?怕你不收呗?” “那你们给我我就一定会收吗?” 秦淑月皱着眉头问道。 徐廉张了张口,道:“比起她送你东西来说,以我们的名义来送,反而会让你没有那么多的警惕心。” “……” 秦淑月没有再说话,可正因为她沉默了,才更说明徐廉说对了。 此时,一直在专心看着前路开车的余娴开口说话了,“一向只知道徐少爷的临床医学成就颇深,没想到心理学也是一样攻读吗?” “我姐姐在国外学的这个专业,我……只是略懂皮毛。”徐廉一提到姐姐,瞬间两只眼睛发光,亮晶晶的。 听到徐墨的名字,余娴握在方向盘上的手紧了紧,但顷刻又松开,状似寻常,并没有太大的反应。 “你还要读几年?”余娴问道。 “可能还要两年吧。”徐廉道,“毕竟现在在研发一个课题,挺棘手的。” 余娴的眸光一直盯着前方,轻轻嗯了一声,“徐墨也在M国,不知道这些年她一直一个人在国外……过得好不好。” 说着说着,语气倒是变得怅惘起来。 秦淑月在一旁提议道:“那余医生不如和我一起去M国?我把妈妈也一起带上,正好路上还好一起有个照应。” “那干脆把我和徐廉也一起带上好了。”高尹在后座上说道,“正好我去国外看看有没有我的市场~” 徐廉一记白眼过去,冷淡道:“是金子在哪里都会发光。” “你顶多算屎盆子镶金边。” 秦淑月微微睁大了眼,双手屈起压在唇下低低笑了两声。 “喂!你怎么能这么折辱人呢?” “我劝你尽早打消要让自己大红大紫的想法。”徐廉道。 高尹不服气,又开始与他拌嘴,像小蘑菇炸开一样没好气问他道:“干什嘛?!” 徐廉推了推眼睛,沉声道:“你黑料太多,上午出道,下午被扒,晚上退圈。” 短短12个字就已经描绘了高尹进军演艺圈之后的职业生涯道路。 “你不进娱乐圈,圈外人也没几个愿意搭理你,管你黑料白料他们都不在乎。可一旦进入演艺圈,各方势力暗流涌动,你有是个没心眼的,就像是误入狼穴的兔子。” “喂!我没这么柔弱好不好!”高尹十分不喜欢别人把自己说得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你是不是太小瞧我了?” “……”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开始互怼起来,秦妈夹在中间,两只耳朵被吵得不得消停,就连头都开始有些晕起来了。 秦淑月一直紧紧盯着妈妈,时刻观察她的反应,一见妈妈身体好像有些不舒服,她立马对后面两人喊道:“你们吵到我妈妈了!还有,你们两个人都是小学生吗?” 之前怎么不知道高尹和徐廉还有这样的一面。 秦淑月无奈扶额,她又抬头望了一眼前路,心中默默吐槽,‘这该死的去机场的路怎么就这么慢?’ 这边秦淑月刚喊了几声,两人噤声不语,可过不久他们又像两只小狗一样,一碰头就开始嗷嗷叫个不听,不过声音倒不似之前嚣张了。 率先开口的还是高尹。他不悦地看着徐廉,“再说了,爷爷不是和你说好了吗?让你以后继承医院和公司。” “给我?”徐廉目瞪口呆,“高尹,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我知道啊!我就说爷爷怎么就松口了,没想到是这样……”高尹若有所思,“不过这样也好,我天生也不是学习这块料。” “高尹你到底知不知道你自己再说什么啊!” 徐廉这次是真的急了,就连是声音也不禁拔高了好多,言语之间肉眼可见的着急,“高尹,你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啊!” 闻言,高音怔住了,就连是一直坐在副驾驶上的秦淑月也顿住了。 秦淑月微微抬头,通过视镜看向后座两边的高尹和徐廉。 徐廉很少生气,自从秦淑月看见他第一面开始,他在秦淑月心里的形象一直是不苟言笑,严谨,一派高智分子内秀的模样,而高尹就是和他相反的一个极端。 旁边的余娴却是不悦地砸巴起嘴,皱着眉,一脸痛苦,“我真是求求你们别再讲你们豪门秘事了好吗?真的零个人想听……” 余娴嘴讨厌就是听那些豪门里的八卦,又或许是什么其他事情,听得越多,知道的就越多,知道越多越危险,这么简单的道理余娴真的早就知道了好吗? 她叹了口气,颇为头疼道:“你们要讲下车讲,我停在路边你们自己下车好好分说分说,再各回各家,各找各妈行不行?” 秦淑月听着高尹和徐廉说的这些话,格外震撼。 什么意思? 高家老爷子为什么要将继承权统统转让给一个毫不相干的外人? 还是和高尹一起从小玩到大的好朋友? 这样做,真的不会伤他们两个人的感情吗? 秦淑月又仔细端详着高尹脸上的神色,没有一点生气,似乎还很疑惑,疑惑徐廉刚刚为什么要对他那么生气。 “徐廉……” “别叫我!”徐廉把头歪到一旁,一脸余气未清的样子,“我要是你爷爷早就被你气死了!” “可是与其让爷爷把他们拼搏了一辈子的心血毁在我一个不学无术的蠢才手里,交给你才是最正确的选择嘛……”高尹嘿嘿笑道,“这叫啥来着,禅让制,对不对?” “对你个大头鬼。”徐廉一整张脸都几乎快要*被气得发青。 “……” 剩下去机场的路途中高尹又有意无意和徐廉搭话,可他都当听不见一样一次都不回。 余娴也是拿后面那两个人没办法,只好闭上耳朵,选择性忘掉他们刚刚说过的所有话。 “秦小姐,到了。” 秦淑月刚想开车门下车,却发现车门打不开,她回头刚想问余娴这到底是什么情况,只见余娴也正盯着她看,“那个……我们可以直接开进机场。” “?” 什么鬼? 直到最后秦淑月才终于知道为什么余娴可以这么大摇大摆、光明正大地开进机场。 敢情,这他爹的是祝令仪的私人飞机。 她们刚一停车,飞机上就陆陆续续下来好几个人,将秦淑月的行李一一安置好。 秦淑月从来就没瞧见过这样的场景,一时间惊得目瞪口呆,她举起一直被她捏在手心的机票,问余娴道:“那这张机票的作用是什么?” 余娴看了一眼,回答道:“提醒您要坐飞机。” “?” 短短两分钟震惊秦淑月无数次。 “又是祝令仪安排的吗?” 余娴没说话,转头看了一眼飞机上的服务人员们,又回过头看秦淑月,“这么大阵仗,难不成还是我一个穷困潦倒的医生安排的吗……” 想想都觉得不可能。 在那么大一架飞机下,中间站着一个女人,穿着低调难掩帅气,做事干净利索,指挥着他们极快放好行李。 秦淑月一顿,她几乎一眼就认出了人群中的那个女人是谁。 【作者有话说】 晋江又抽了,明明我开奖发放设置的是50个100%订阅的读者,结果就抽了5个……其他没有抽到奖100%订阅的读者可以在这章底下留评论,我挨个发20晋江币[爆哭][爆哭]实在不好意思,讨厌晋江的破系统!!! ——————恭喜以下读者朋友中奖!!——————祝你们好运常来,喜笑颜开!!!![让我康康] 23685840:491点晋江币 49946647:109点晋江币 50391747:57点晋江币 55776989:50点晋江币 60750132:69点晋江币 76576322:174点晋江币 130-140 第131章 第131章 ◎哭?为什么要哭?很感人吗?◎ “江非晚?你……你怎么来了?” 秦淑月一顿,整个人愣在原地,像是完全没想过能在这里见到祝令仪身边的人。一年多不见,江非晚的变化并不多,可秦淑月却差点没认出她来。 江非晚和之前一样,手中捧着一个平板,涂着深色的口红,一头秀发用皮筋紧紧扎在脑后,随着她摇头的动作,马尾辫像小舟一样轻轻摇摆。 和何静一样,能待在祝令仪身边的人,哪个不是动作干脆利落,怕是像自己这种优柔寡断又寡言少语的人最令人厌烦。 秦淑月失落的眼神微微掩下,她佯装无事地走到江非晚身边,江非晚见指挥得差不多了,抬头看向秦淑月,却是蓦地吃了一惊,眼中惊艳之色难掩。 她不可思议道:“秦小姐,您,您您……您好像长高了好多呢?” 余娴包括在场的所有人还以为江非晚会说些什么话来夸一夸秦淑月,可没想到憋半天,就憋出一句长高的话来。 众人无语凝噎。 秦淑月无奈地捏了捏眉心,轻叹笑了一句,语气也颇为无奈,“……是吗?多谢了。” 两个不会说话的人聚在一块,堪比大型尴尬现场。 “您,好像还长开了许多。” “?” 秦淑月抬头疑惑地看着她,余娴更是对这句话无语到抬手遮住自己半边脸,高尹和徐廉站在一旁没有说话,徐廉的情绪看起来低落,垂着眸并不说话,秦妈站在外面站久了,身子有些微微受不住,不到一会儿额头上便冒出颗颗汗珠。 余娴见状,右手悄悄伸在秦妈后背,用力托着她,她微微侧头,眼神瞥向周围的环境,看起来不显得刻意,她轻声在秦妈耳边道:“秦阿姨,您没事吧?您的身体……” 秦妈没有说话,只是摇了摇头。可余娴却能感觉得到秦妈连双腿站着都有些颤颤巍巍。 “您要是撑不住的话,不如我扶您去车里歇歇吧?” 秦妈摇摇头,坚持道:“月月就要走了,不能连最后一面都要她担心。” 见秦淑月转身往自己面前走来,秦妈推开余娴的手,抬眸给了她一个眼神,示意她安心。 “妈妈!” 秦淑月满脸充盈着笑,一双眼睛弯弯亮亮,一蹦一跳地跑到秦妈身边,重重给秦妈一个大大的拥抱。 “妈妈,月月好舍不得你,月月不想走。”秦数月凑在秦妈耳边,不断在她颈窝里像小猫似的蹭来蹭去。 秦妈强撑着头晕,她推开秦淑月的拥抱,抬起手本来想摸一摸秦淑月的脑袋,可女儿早就长大成人,只能碰到她的肩了。 秦妈微笑着拍了拍秦淑月的肩,眼神中充斥着眷恋与骄傲,看着优秀的女儿,她摸了摸女儿的脸。 许久,她才说道:“去吧。” “妈妈……”秦淑月望着秦妈眼角又多出的几缕皱纹,不禁红了眼眶,“这么多年您为了我辛苦劳累……” “月月。”秦妈打断了秦淑月接下来的话,她太清楚女儿接下来要说什么,“去好好学习,不要总想着家,妈妈永远会陪着你。” 高尹站在一旁,见徐廉和余娴都悄悄红了眼眶,唯独自己,不仅一点感觉都没有,甚至还觉得秦淑月和秦妈两个人在此送别的场景十分可笑。 他悄悄扒拉了一下徐廉,问道:“喂,哭什么?很感人吗?大家为什么要哭啊?” “……”徐廉闭上眼,压根不想搭理他。 他又扭头去问余娴。 余娴看了高尹一眼,想说什么却很无力,只笑眯眯回了一句,“医者父母心。” “有什么关系吗?”高尹又不懂了。 “小时候父母出差,出远门,长时间不回家的时候,你不想他们吗?”余娴都三十好几的人了,当了十几年医生,今儿个却当起幼教来了。 高尹还是不明白,“是吗?” 徐廉却在此时打断他们两个人的话,“秦淑月走了。” 高尹和余娴双双看向逐渐启程的飞机,目视着飞机逐渐远去,逐渐远离视野,直到隐没于厚厚的云层之后,再也看不见了。 这时,高尹大叫一句,“秦阿姨!!” —— “自从你妈妈醒来后,倒觉着您变得和以前不一样了。”江非晚的头低着,手指忙不迭在平板上点点,不知道在发送什么文件。 见秦淑月目光正盯着她的手指,江非晚笑了一下解释道:“小祝总正在开会,我在负责发送会议上的文件和检索,乘着空隙再安排下一周的会议。” 秦淑月有些慌忙摆手,连连道:“您……您不必要和我解释的。” “啊,没事。我就是顺嘴一说。” 飞机上短暂地沉寂了几秒,只听秦淑月开口问道:“祝令仪为什么要出国?” 江非晚没料到她会这么直接,脑子里想好的话一下子全被打乱,顿了顿,她道:“小祝总出国是为了处理一些事情。” “需要我帮忙吗?” 秦淑月又问道。 江非晚却是听不懂秦淑月这句话的意思,也不知是不是她想多,谨慎回答道:“您?您什么都不需要做,只需要威克纳好好上学就可以了。” “小祝总在您学校附近买下一套房子,您上学期间可以住在那里。”说着,江非晚将一个黑包递给秦淑月。 她接过,打开黑包一瞧,只见一把金灿灿的钥匙安安稳稳躺在黑包里,钥匙后头还挂着一个铃铛。 “这个铃铛……” 金灿灿的钥匙后面别着一个黑漆漆的铃铛,倒显得格格不入。 “对了,威克纳音乐学院向来没有入学时间,也没有毕业时间,每个学生配备一个专业导师,这您知道吗?”江非晚忽然开口问道。 “嗯。”秦淑月点头。 “您在入学之前会有一次导师择优的演奏,您不用紧张,像当时在学校礼堂上表演的那样就可以了。” “嗯。”秦淑月继续点头。 “我们下飞机后会直接把您的行李放到房子里,您是先去学校,还是和我们一起回房子,看看环境?” 秦淑月倒是面露难色,妈妈明明已经和凌灵翎说好要带她回家,当时学校问她留学所需要的东西,秦淑月特地没把房屋问题写进去,可没想到祝令仪还是帮她安排了。 “我朋友,她,和我说好了。我留学期间,会住在她家里。” 亲属月解释道。 江非晚却是轻轻皱了下眉,“朋友?男生吗?” “不是。” 江非晚舒了口气,可还没等这口气舒完,只待下一秒又是一口气提了上去。 “是女生。” “……!”江非晚立马警铃大作,她推了推挂在耳边的耳机,清了清嗓子,问道,“你们认识多久了?如果是两个人女生一起住的话,会不会有宿舍问题?” 说完,她又立马补上一句,“我只是担心您会因为宿舍问题耽误在校学习。威克纳的毕业要求极苛刻,我是怕到时候您……” “我跟她从小就认识。” “!!!” 江非晚的耳机差点从耳朵掉了下来。 青梅竹马? 江非晚心中暗暗擦汗,“那,那这样的话……” “不过我和她已经很久没见了。” 闻言,江非晚一颗提上去的心又掉下去。 原来只是小时候认识。 那就好那就好。 “她也在威克纳上学吗?” 秦淑月摇摇头,“她应该已经毕业了吧?我不知道。” 江非晚闻言,心更是放下了下去。 看来这么多年也没联系。 不错。 江非晚心放回胸腔,道:“我们先把行李放进房子里,然后再带您去看你的朋友怎么样?如果您觉得朋友那里更好住的话,我们再调整……” “我朋友她来机场接我。” “啊?”江非晚嘶了一声,她又推了一下耳机,有些为难道,“可是我们可能不在机场降落唉?要不你和她说一声?您可以跟她联系一个地点,落机后我们将您送过去,怎么样?” “嗯……”秦淑月思考了一下,最后点点头,“那好吧。” 她打开手机后点开聊天软件,手指在会话框里点了几下,那边立马发来消息。 [没事没事,我们去喝咖啡吧怎么样?你喜欢喝吗?Rainingstar,你来这儿!我在这儿等你!] [好。] 秦淑月回了一句。 她抬眸对江非晚道:“她和我约在Rainingstar。” 江非晚一顿,闻言眯了眯眼,喃喃道:“Rainingstar吗?” “怎么了?” 江非晚摇摇头,“没什么。不过那不是个好地方,你以后尽量少去那边。” “不好的地方?”秦淑月不解。 “那里面实际也是个拍卖场,也有喝酒蹦迪点模子之类的,人杂的很……”江非晚紧紧蹙着眉,抬眼问秦淑月道,“你朋友是谁?怎么带你去那种地方?那地方消费极高,能去到那里的人非富即贵。况且没有入场券是进不去的……你朋友她……” 闻言,秦淑月一顿,“啊……她家一直在M国,只是之前因为一些事才留在国内上了几年学。” “她叫什么?” “凌灵翎。” “凌灵翎?”话音未落,江非晚不可思议瞪大眼,听着这个名字,她紧随其后重复一句。 【作者有话说】 啊啊啊过几周我要双开了!最迟7月20号我要双开新文了!!![墨镜] 日更加油!!我要拿全勤!!! 第132章 第132章 ◎那天晚上你不是说你最喜欢我了吗?难道都是骗我的吗……◎ “怎么了?” 一听到凌灵翎的名字,江非晚怎么这么大反应? “啊,没事,没事。”嘴上说着没事,可手却是默默扶额,紧拧眉心。 “?” 秦淑月轻轻嗯了一声后,也没有再说什么,低头从包里拿出一本音乐史开始读起来。 自从高二那年决定不再学音乐后,秦淑月就再也没碰过这些书,时隔多年重操旧业,秦淑月心中却好似隔了一层薄膜,也早已没有当年的激情了。 江非晚忙碌着线上会议,手指不停在平板屏幕上点点,期间也时不时抬头看一眼秦淑月,问道:“要不要吃点东西?饿不饿?” 秦淑月摇摇头,“不饿。” 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江非晚不擅长制造话题,平日里所说的话语也大多都跟工作相关,再者,跟在祝令仪身边这么多年,少说话多做事才是准则。 祝令仪不喜欢聒噪,也不喜欢吵闹。 像江非晚这样有能力却不外放,脚踏实地,认认真真的人倒是不多。 不过这也有一种很致命的缺点,那就是很难和别人进行日常聊天。好像这样性格的人说什么话都显得极为正式,和别人聊天时常给人带来负担。 秦淑月也不喜欢说话。 以前是很喜欢的,现在慢慢长大了,不想,也没有多余的精力分给说话,到最后两个人实在是没话说了,于是秦淑月干脆眼睛一闭,书一丢,开始闭目养神起来。 飞机在空中飞得极稳妥,比坐高铁不知稳当多少。秦淑月养着养着就不禁进入梦乡。 等她再睁眼的时候,周遭早已换了个环境,人也不知什么时候从飞机落到轿车里。 她缓缓睁开眼,模模糊糊的,对车内陌生的环境一懵,她的脑子还停留在飞机上的画面。秦淑月立马意识到不对劲,心中猛然一跳,大睁大开眼,差点从车上跳起来。 “醒了?” 副驾驶座位上传来一道清冷的女声。 秦淑月的脑子里还处在有些蒙圈的状态里,竟将这倒声音认成了祝令仪。 她闷哼一声,最后轻轻嗯了一声。有些无措,但还是抬起头望相女人的侧脸,轻声道:“你……你怎么来了?” 视线还有些模糊,秦淑月用力眨了眨眼,只见坐在副驾驶座位上的女人扭头往秦淑月的方向一看,女人双眸里盛满了疑惑与不解,她开口询问道:“什么?秦小姐,我一直都在啊。” 直到听到这道声音,秦淑月的心才猛地落回谷底。 她指定是睡得太沉,睡懵了,竟然把人都认错了。 秦淑月连忙低下头,有些紧张地吞了一口口水,眼神落在车厢内,四处看了一眼,仿佛这样能减轻她的心虚。 “啊,我,我刚刚还没睡醒……” 她赶紧打了个哈哈。 江非晚也不甚在意,转过脸,继续低头处理事物。 “那我先将您送去Rainingstar吧。晚上需要我来接您吗?”江非晚的手指在平板上点了点,平板上立刻分出一个屏来,上面记录着威克纳音乐学院的新生日程安排。 她回头询问秦淑月,“您想什么时候入校?导师们会根据您的时间来确定新生选拔日期。” “就明天吧。”秦淑月将头一歪,眼睛看向外头瞬疾而去的风景,心中不知为何,总是感觉有什么东西堵在心口,压得她怎么都喘不过气来。 “好的。”江非晚在会话框中点了几下,“那就明天上午十点吧,入校的时候会有人来指引你。” “嗯。”秦淑月闷闷嗯了一声。 之后车厢内又陷入一片沉默。 “房屋的地址,我已经发送到你的手机上了。”江非晚忽然开口,打破了沉默。 秦淑月一愣,她拿起手机一看,果然有一条消息传来,抬头略略吃惊地看向江非晚,奇道:“你怎么会有我的微信?” 江非晚也没打算藏着掖着,直接道:“是小祝总的意思。” “……” 祝令仪人不在国内,但好像如影随形似的一直跟在秦淑月身边,简直令她不寒而栗。 之后一路上秦淑月没有再和江非晚说一句话,江非晚也很识趣地没有再说话。 车子很快到达目的地,停在路边,秦淑月打开车门走了出去,又回头望了一眼后备箱。 大抵,自己的行李应该都在这辆车里吧? “您不用担心。”江非晚打开副驾驶座位上的车窗,露出脑袋,抬头看向秦淑月,“您的行李会安然无恙地放进您即将入住的新房里。” “……” 明明自己还没有确定真的要住进去好吗?这就直接先入为主了吗? 只是最终,她也没再说什么扫兴的话,叹了口气,也就由她们去了。 “淑月?是淑月吗!” 身后陡然传来一声清脆昂扬的女声,像冬日里的小太阳,秦淑月回头眯了眯眼,那小太阳踮起脚尖朝她用力挥挥手,好像在努力放大自己身上的光。 十几年过去,凌灵翎变化极大,刚一看到她时,几乎快让秦淑月认不出。 还是凌灵翎跑到秦淑月身边来,亲切地喊她的名字,秦淑月才反应过来,“你……凌灵翎吗?” 说着这个名字时,倒觉得十分别扭。就像是在喊一个在自己记忆里已经模糊了面容的老朋友,再见面时就连叫出她的名字都是那么如鲠在喉,极其不自在。 “是啊!还不错嘛!”凌灵翎不轻不重一掌拍在秦淑月肩上,很是自来熟,“这没多年没忘了我!” 其实是忘了。 秦淑月心中默默汗颜。 她扯起唇,笑了一下,“嗯。” “唉?”凌灵翎头一歪,抬起头望向秦淑月的神情,不禁疑惑地唉了一声。 秦淑月确实一顿,有些慌忙地避开她的眼神和目光。她头微微向旁边一瞥,问道:“有,有什么事吗?” 凌灵翎嘟起嘴巴,一双大大的杏仁眼紧紧眯起,“不对。” “什么不对?” 凌灵翎忽然展颜,眉头舒展,可嘴巴却还是嘟起来,佯装嗔怪,“你什么时候对我这么礼貌了啦!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是没见过几面的陌生人呢!你忘啦?我们小时候还睡在一起呢!”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这下子倒是坐在车里的江非晚开口问了,她的眼神看起来极为震惊,还有一些莫名其妙的紧张? “非晚姐姐?!”凌灵翎一开始还没注意到江非晚,还是在听到她声音才侧身往秦淑月身后一看,她蹙起眉,面露不解,“你怎么在这儿?是专程来看我的吗?哎呀呀,这可真是我的荣幸呢!” “非晚姐姐,我就知道你还是最在乎我的对不对?今晚要不要在rainingstar喝一杯?你最喜欢的熔炉威士忌,怎么样?” 望着凌灵翎如此热情好客的模样,秦淑月十分不自在地往旁边挪了几步。 这要是她,肯定就盛情难却了。 可没想到江非晚却是严词拒绝了,“不了。”江非晚推了一下架在鼻梁上的眼镜,道,“我明天还要上班,从早到晚都是会,比不得凌大小姐成日里逍遥清闲。” 一听,凌灵翎脸上的笑便更深了,她立马敲定,“那我去跟你们小祝总讲一声,给你放一天假,工资我来开,怎么样?” “正好,今晚你也别走了,淑月好不容易来一趟,我们大家正好一起聚一聚,把小祝总一起带着吧?怎么样?” “你……” 只见凌灵翎刚说完就从她胳膊上挂着一看就知道价值不菲的包包里拿出手机,打开通讯录就要拨号,江非晚急得差点从车窗钻出来,她几乎是一把撞开车门,从凌灵翎手上夺过手机。 “你别胡闹,小祝总正在开会。”江非晚一脸头疼地道。 凌灵翎却毫不在乎,“这有什么的?我跟他们讲一声,开会暂停。” “大小姐,我的大小姐,开会这种事怎么能说暂停就暂停呢?您先别胡闹了,要是惹得小祝总不高兴,我回去又要挨顿批。” “那你辞职吧?正好我身边缺个助理。” “……?” 秦淑月在一旁听得一愣又一愣。 这是公然挖墙脚吗? 还有,听凌灵翎的口气,好像她们很熟? “凌大小姐,您就饶了小的吧……小的讨口生活真不容易。” “算鸟算鸟,不逼你辞职了。”凌灵翎大手一挥,十分大方地饶过了她,可刚没消停几秒,只待接下来又开始了,“那你总得陪我喝酒吧?上次我都和你们小祝总说好了,要你陪我喝酒的。” “那合同……”江非晚嘿嘿一笑,想趁机完成祝令仪交给她的业务。 一到这事儿,凌灵翎忽然话锋一转,佯装不知情地望向江非晚,一双大大的杏仁眼忽闪忽闪,“合同是什么啊?我怎么不知道这个事?你就是个小助理,合同的事自有专人去接手,你陪我去喝酒啊?” 江非晚十分头痛地扶额,“大小姐,您真别折腾我这把老骨头了。” “可是,可是我最喜欢非晚姐姐了耶!”正说着,凌灵翎大手一伸,直直像挂件一样黏在江非晚胳膊上,毛绒绒的脑袋不住蹭着江非晚,往她颈窝里吸啊吸,就像是在猫咖吸猫似的。 “非晚姐姐好香好香,非晚姐姐你怎么这么香啊,好想舔一口……” 光天化日之下,秦淑月两只眼睛瞪得老大,听着凌灵翎不知收敛的话整个人后背激起一阵鸡皮疙瘩,汗毛倒竖,头皮发麻。望着两人在大街上完全不顾体面卿卿我我,简直有伤风化! 街上时不时经过零星几个路人,余光不停疯狂往这边瞥来,不知道两个当事人是个什么想法,反正秦淑月是真坐不住了。 她一把把如胶似漆的两人分开,一手一个拉进Rainingstar。挑了个远离人群的角落坐下,一脸怨怼地看向两人。 她不说话,只是两只眼睛像铜铃一样瞪着两人,江非晚屁股上像针扎似的,坐都坐不住,而凌灵翎却撑着脸,满脸粉色泡泡似的盯着江非晚。 “这……误会,秦小姐,这真的是误会!”江非晚举起两只手,像是还未打仗就已先投降了。 凌灵翎则在旁边道:“误会?什么误会?非晚姐姐,你那晚不是说你最喜欢我了吗?难道……你是骗我的吗?” 这话正说着呢,凌灵翎的眼眶里像是商量好了似的,眼泪立马蓄满眼眶,要不是这一切都在眼前真实发生的,秦淑月还真以为这是在拍电影呢? 可越听凌灵翎说话,这好像越不对劲呢? 看着昔年好友一脸委屈巴巴地瞪着江非晚,秦淑月的脑海里忽然闪过凌灵翎小时候不小心打碎了碗,吓得连忙躲进秦淑月怀里的样子,那时候慌乱害怕的神情和现在如出一辙,秦淑月心中不禁一阵心疼。 她立马站起身,把凌灵翎抱在怀里,蹙着眉头,拍拍她的肩,像小时候一样安抚她小鹿乱撞般的心情,“不要哭不要哭……” 边说着,秦淑月边狠狠瞪着江非晚,江非晚被她瞪得恨不得双膝跪地大唱窦娥冤。 可不知又是怎的,江非晚的眼神飘来飘去,压根都不敢和凌灵翎对视。 江非晚向来总是给人一种很工作狂的样子,沉稳、踏实、敦默寡言,从来没在她脸上看到过除此之外的表情。 秦淑月又低头看了一眼凌灵翎,半哭半委屈,眼神像小鹿似的看着江非晚,好似很受伤的样子,看得人心里也情不自禁跟着一起痛起来。 “阿翎,你老老实实和淑月姐姐说,是不是江非晚欺负你了?” 江非晚立马抬起头,她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但在看到凌灵翎的那一刻,她又忽然像泄了气的皮球,立马瘪下去了。 之后,她长长叹了一口气,身体前倾,伸手轻柔抚去凌灵翎脸颊上那颗晶莹剔透的泪珠,又顺带留恋似的在她的脸颊上摩挲了两指,最后收了回来。 她叹息一声,摇摇头,“我没有骗你。” 江非晚脸上的神情一言难尽,她抬头看了一眼秦淑月,随后她的目光缓缓降落在秦淑月的手上,最后她道:“秦小姐,麻烦您,可以……先回避一下吗?” 秦淑月松开了放在凌灵翎双肩上的手,目光在她二人之间来回流转,这两人之间的气氛总觉得哪里怪怪的,可一时间她又说不上来到底是哪里怪。 闻言,秦淑月却是谨慎皱起眉头,道:“可是,如果你再欺负她……” “秦小姐,您瞧着架势,这到底是谁欺负谁啊?!” 江非晚两手一摊看向秦淑月,哭笑不得。 【作者有话说】 [奶茶][奶茶]更!我写我写我写写写!!!有条件的话,我将每晚更新4500!(又开始立flag了)(擦汗) 第133章 第133章 ◎这样至情至性的她,谁会不喜欢呢?◎ 秦淑月想了想,望向江非晚略略有些无奈的眼神,又扭头看向凌灵翎一双湿漉漉的眼睛,她抬起手背委屈巴巴地嘟着嘴,狠狠抹了把泪。 然后再对秦淑月摇摇头,哼唧道:“淑月姐姐,我没事,你不用担心……” 秦淑月的目光在她们身上狐疑转了转,最后还是点点头,她道:“我就在门外,有什么事的话一定要喊我。” 凌灵翎冲她比了个OK,嘿嘿一笑,咧咧嘴角,“好!淑月姐姐你最好啦!” 秦淑月轻轻抿了抿嘴角,转头离开Rainingstar。 她眼睛紧紧盯着窗内的两人,两人在Rainingstar里你一言我一语,不知在说些什么。只不过两人之间的气氛并不如秦淑月想象中的那样剑拔弩张。 她默默转过身,抬头望天,不知不觉间夜幕缓缓降临。 一望无际的天边霞光四射,云层一层又一层染上橘色的彩光,渐渐的,霞光随着太阳缓缓下落,一轮明月挂上枝头。 两人不知什么时候从吧里走出来,凌灵翎的心情似乎极好似的,她跑到秦淑月身边,贴心地一把挽起她的手,对秦淑月道:“你的事情我听非晚姐姐说了,本来想着你要来,我特地把给你住的房间好好收拾了一番呢……” 她略显惋惜,可顷刻她又抬起头来,“不过祝令仪安排的房子总归是不错的,你有事情可以直接和我说……” “唉?对了,你跟祝令仪认识?” “咳咳。”江非晚立马打断了凌灵翎的话,她望了一眼逐渐黑下来的天,转头对她们道,“天色不早了,先上车吧。” 闻言,凌灵翎一转身紧紧抱着她的手臂,“那我要和非晚姐姐一起坐!” “大小姐……”一直跟在凌灵翎身后的两个保镖此时开口说道,言语间似有些犹豫,“现在天色已经很晚了,您若再不回去话,夫人他们会担心的。” 凌父凌母从前有过两三个孩子,可要么胎里不足流产了,要么早夭,凌灵翎是他们唯一一个活着生下来的孩子。 二老对她便如掌上明珠捧着,要星星给星星,要月亮给月亮,宠上天都不为过,恨不得把这世界上所有好的珍馐美味都捧到凌灵翎面前。 自从出了那件事之后,直接给凌灵翎下了禁令,晚上九点半之前必须回家。 而三人一望天,又低头一看表,恰到晚上九点。 “不是吧!” 凌灵翎瞬间气馁,“这时间怎么过这么快啊?” 江非晚却是松了一口气,她走到凌灵翎身边,拍了拍她的肩,佯装一脸痛心不舍,“没事的,您先回去吧。您贵人事多,有时间来看一看我就可以了……” “可是我每天都有时间。” 江非晚一摊手,“这几天有点忙,小祝总明天有三场会议,从早上六点半开始,中午要和韩式集团……” “好了好了。”凌灵翎摆摆手,对这井井有条,不容差一点错的计划感到毛骨悚然。 “我要把这日子过成这么条条框框的,我还不如一头撞死好了。”凌灵翎有些后怕似的撇撇嘴。 “大小姐,不早了。”身后的两个保镖又开始催了。 凌灵翎炸毛似的对后面道:“知、道、啦!再催我就扣你们工资!” “真是讨厌。” 秦淑月站在一旁压根插不上话,还有些木讷讷地望着她们的对话,一来一回,好像是她们已经认识很久。 正发愣,凌灵翎忽然到她身边拍了拍她的肩,笑眯眯地弯弯眼睛,对秦淑月道:“淑月淑月,你一定要常来找我玩呀!”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这么多年你都不回我微信,但你都看到了吧?听说你家里出了事,我给你打电话,想把你接来国外上学,可你也不接我电话,不回我信息,我还以为你早就把我忘掉了呢!”凌灵翎炮语连珠,言语上一会儿激昂一会儿下落,看似情绪起伏颇大,可所有的情绪都写在她脸上了。 凌灵翎没有不高兴。 秦淑月紧紧提起的心才缓缓放了下来。 她没有为自己辩解,也没有开口应声,只是这样站在原地,望着她一双又圆又大的杏仁眼,眼角弯弯的,眼珠黑得发亮,炯炯有神,瞳孔里闪烁着未褪去的天真。 可她的目光越是这样直白,却让秦淑月越局促,越不安,越愧疚,越不敢面对她一双纯洁天真的眼神。 “但淑月姐姐,你的变化真的很大唉!”凌灵翎在被那两个保镖强制拖走前,伸手捏了捏秦淑月脸,“不像小时候脸是圆嘟嘟的,捏起来软软的,好好捏呢!” “淑月淑月,你一定要来找我玩呀!” 秦淑月“砰”的一下,脸颊忽然变得通红。 直到凌灵翎被那两个保镖强制塞进车里,秦淑月的嘴皮才轻轻动了动。 “对不起。” 她无声地对那辆渐驶离的车子默默开口。 江非晚却是远远走开了,两只耳朵上依旧挂着耳机,叽里咕噜不知道在说些什么,秦淑月却是微合了合眼。 她有些疲惫了。 凌灵翎和小时候一样,热情、开朗,一个被父母千娇百宠浸泡在爱里长大的女孩,总是这样无所畏惧,又天真无邪。 望着凌灵翎,她不禁有些愣神,好似悠远尘封的记*忆里,自己也和凌灵翎一样,无所畏惧,天不怕地不怕,初生牛犊不怕虎,什么都要尝一尝,试一试。 因为爱。 因为她知道,就算她把天捅出个窟窿来,总有爸爸妈妈会为她填上窟窿,她只需要一门心思闭上眼,饱足劲往前走就可以了。 …… 秦淑月抬头望着漆黑的天,M国的夜空没有星星,甚至连月光都极为黯淡,像是身处于世界末日里永远没有黎明的黑夜。 “过去和回忆……” 秦淑月长长吸了一口气,抬头望着云雾飘渺的夜空,像是在问层层叠叠的云雾后包裹住月光的月,又像是在呢喃自语询问自身,“重要吗?” 江非晚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她身边,叫了她好几声都没有搭理她,于是江非晚伸出手在秦淑月眼前挥了挥,她才缓过神来。 只听江非晚问道:“是太累吗?我看您今天发了好几次呆唉?” 秦淑月收回目光,摇了摇头,只道:“没有,我们走吧。” “那回去您好好休息,有什么需要的可以直接通过微信联系我。家中一切收拾妥当,就等您回去了。” 什么叫就等她回去了? 秦淑月坐在车上,回味着江非晚刚刚跟她说的一番话,不禁多想。 难道那个屋子里除了她还有别人吗? 会是谁呢? 秦淑月心中一直压抑着一个呼之欲出的答案,一个熟悉的人脸浮现在她的眼前,可顷刻她又牢牢压下,不让自己去想。 ‘你终于还是来了,是吗?’ 不知为何,有什么东西压在秦淑月心口,压得她快喘不上气来,就像是一块巨石,沉沉压在她的胸口上,死死压抑着她心中的情感,压得她无法呼吸。 她伸手抚上胸口,紧紧低垂着头。 心中既期待,又紧张,还有一丝带着不希望。 不希望什么呢? 不希望看到谁呢? 可又真的不希望吗? 好纠结。 秦淑月的内心从未有过一刻这么纠结。 一个已经在她生命中离开了一年多的人,但却又好像她从未离去自己身边。可如今又该怎么去面对呢? 秦淑月的脑子和心脏真的很乱。 她从来没有对一个人会有这么复杂纷乱的情绪。 自己到底是怎么了? “凌灵翎,她以前也是这样吗?”江非晚忽然在前座开口问道,打破了寂静。 秦淑月回过神来。 她点点头,哑着声道:“一直如此,从未变过。” “那很不容易了。” 江非晚却忽然很莫名其妙地来了这么一句,却是让秦淑月听不懂了。 闻言,她好奇地抬起头,紧随其后询问江非晚道:“为什么?” “自然是因为,人总会在成长的过程中经历太多。如果把人的童年比作一张白纸,那么此后所度过的一切经历都是绘画白纸的画笔。夜以继日的绘图中又将重新塑造起一个新的自己。而这新的自己与从前的自己大不相同,人们就称之为是褪去幼稚的成长,是成为一个大人的标志。” “……” 秦淑月听得云里雾里,可江非晚话语中表露出来的意思却很明显。 于是她问道:“你很羡慕凌灵翎?”说是问,其实这句话更加接近于一个陈述句。 江非晚沉默了一瞬,忽而反问道:“这样至情至性的人,谁会不喜欢呢?” 她飞快地说完最后一句话后又紧跟在后头问秦淑月,“听她刚刚的话里,凌灵翎好像知道你家里发生的事情?” “知道?我也不知道。”秦淑月摇摇头,“我没跟她提过,我也不知道她是从哪里得知这个消息的。” 江非晚也不知道,不过她要问的不是凌灵翎为什么会知道秦淑月家庭变故,而是想探究另一件事。 “你为什么会拒绝凌灵翎的出国邀请?” “如果那个时候你答应凌灵翎出国上学,你又何必在国内那般挣扎?况且,以凌灵翎的性子,她是绝不会对你妈妈置之不理的。” 【作者有话说】 今天出了点事,只能先更这么一点了,我调整好情绪后明天继续更,争取更多一点! 第134章 第134章 ◎小祝总什么时候这么会关心人了◎ 这个问题问出后,整个车内陷入冗长的一段沉默。 秦淑月低头抿着唇,眼眸下垂,直到很久之后,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回复一个很简单的问题竟然要花这么久的时间。 “亏欠。”秦淑月张张口,无声道,“在国内,虽然过得不好,但只要有想好好生活的念头,日子再差,也不会差到无可救药的田地,可是国外不一样。” 她的眼睛平静无波,人坐在车里,可是魂早已飘向从前。 就连带着眸光也有一瞬间晦暗,她眨了眨干涩的眼睛,轻叹息一声,“去了国外,人生地不熟,语言不通是主要问题,最根本的原因是,在国外我唯一能依靠的就只有凌灵翎了。” “可是凌灵翎并不会说什么不是吗?她一直很热心,也自然不会……” “我当然知道她一定不会嫌我烦,嫌我累赘。可我嫌我自己。”秦淑月打断了江非晚未说完的话。她未说完的话早已映在秦淑月的脑海里,那也是她曾经扪心自问过自己的话。 “如果只是做客,一个月,两个月,甚至一年两年,都无伤大雅。”秦淑月道,“可那时候妈妈伤情严重,无钱无医疗资源,谁都不知道妈妈究竟还有没有生还的可能,再继续治疗下去究竟会不会是一个无底洞。” “那钱从何来?” 秦淑月忽然抬眼看向江非晚,眼眸中流露出那时曾流露过的迷茫和无措。 像是问她,又像是自问。 “凌灵翎可以给我交一次,两次,甚至无数次,她自然不会说什么,甚至还会反过来安慰我。可是我,我无法承受……” 秦淑月支支吾吾地表达着自己的情感。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这么对第二个人表露出自己内心的想法,陡然说出口,她倒一下子不知道该怎么去表达,于是边说着,双手边比划着。 江非晚的脸上并没有什么表情,但她却不动声色地推了推在耳边的耳机,轻轻咳了一声,像是在清嗓。 “你总是觉得,如果你那样做了,你会欠凌灵翎的人情是吗?” “或许吧,我也不知道。”秦淑月疑惑的眸色中裹着一层阴霾,那阴霾好像阻挡了她去探究自己内心最真实的想法,就像藏在果肉最里面的果核,非要生吞剥皮后才能看到果核。 可那太麻烦了,就连秦淑月自己都无法真正走进自己的内心。所以这个问题就算是问她,她也不知道答案。 “我不知道是亏欠,还是其他点什么,但这样一直依赖别人求生是不对的。”秦淑月想了半天,才磕磕巴巴说出这么一句话来。 江非晚又推了一下耳边的耳机。 之后一路上江非晚没有再找秦淑月搭话,在过了一个红绿灯后,她忽而却是话锋一转,开始问她另一个话题。 “你有没有什么特别想完成,但一直没有完成的心愿?” 秦淑月本来坐在车里,车内的温度十分适宜,不冷不热,车又开得那么平稳,秦淑月靠在靠背上几乎快要眯着了。江非晚突如其来的这个问题就像是从天边飘来的,意识半梦半醒,她努力思考了一下,才慢慢悠悠回答道:“曾经有,不过那时很久之前的事了。” “什么时候的事情?”江非晚继续问道。 秦淑月轻轻哼唧了一声,眼睛眯起来了,音色懒懒地回道:“大概,是高二之前吧?高二之后就没有了。” “那你想做的那件事是什么?” “琴。”秦淑月只缓缓回了一个字,“从前,我真的好想,好想学音乐啊……明明就快要成功了,明明就只剩下一年了……” “放弃了,就这样放弃了……放弃了也好。从前的路太顺了,没吃过的苦,终有一天会还到自己身上来。因果循环,都是报应。” “……”江非晚想过无数种秦淑月回答的可能,却没想到她把这一切都推脱给了未知而又无能的命运。 “走什么样的路是你的事,与那所谓的命运有和关系?” “……”秦淑月却是不说话了。 坐了一天的车,又陪凌灵翎她们折腾了好一会儿,秦淑月实在是累得懒得动脑子思考江非晚说的话了,“你问题好多,我不知道怎么回。” “?”江非晚掉头一看,只见秦淑月半张脸已经歪睡着了,看来真是累得不轻。 她叹了口气,便就打算不再为难她了。刚转过头没几秒,倒是坐在车后的秦淑月开口了。 “你和凌灵翎有矛盾吗?” 一提到凌灵翎,江非晚“噌”地一下坐直,整个人立了,好似每个神经细胞都热闹沸腾起来,一下让她乱了阵脚。 江非晚支支吾吾道:“没,没有。秦小姐,您好好睡吧。” 秦淑月本就睡眼惺忪的,脑子里忽然蹦出这个念头想也没想就这么开口问了,她倒也没听清江非晚说了什么,只听到她说什么“睡吧”。于是,秦淑月还真就睡过去了。 “……” 过了一会儿,江非晚扭头看了一眼秦淑月,试探性开口问道:“秦小姐?秦小姐?您睡着了吗?” “……”身后传来均匀的呼吸声,她往后瞥去,秦淑月双眼合紧,看样子已经真是熟睡了。 江非晚的神色忽而一凛,伸手推了推耳机,“小祝总,秦小姐已经睡着了。” “……” “嗯。” 那边并没有其他言语,也没有其他波动的情绪,就这么不冷不淡地嗯了一声,倒是让江非晚又点摸不着头脑。 “那您今天……” “我马上过去。” 这个“过去”,指的就是去秦淑月即将入住的新房了。 江非晚一向是得令,然后有条不紊地安排。虽然今天的计划里并没有这一项,可作为一个优秀的助理,最擅长的事莫不过是因时制宜。 “我马上安排。” “不用安排了。” “?” —— 车刚到,就见屋前乌泱泱站了一群人。 司机停好车后,江非晚赶忙卸了安全带连走带跑地跑到那群人中间。 祝令仪早就在这里等着了。 江非晚汗颜。 让老板比自己来得还早…… 这不会要挨批吧? 会不会扣年终奖? 一想到年终奖江非晚就肉疼。 没遇到秦小姐之前,年终奖唯一的特殊名额每年毫无例外全是她,优秀员工评分里她也总是一骑绝尘,当之无愧的翘楚。可自从秦小姐来了之后,别说优秀员工了,连她的年终奖都岌岌可危…… 江非晚低着头战战兢兢站在祝令仪面前,刚想向她汇报,只见祝令仪迈开长腿往车的方向大步流星走去,或许压根连江非晚来没来都不知道。 从那辆车进入祝令仪视野后,她的目光一直远远跟随车子的方向,一停车,她就立刻往车的方向快步走去。 江非晚唉了一声,抬头正好和何静对视,她回头看了一眼步伐急促又平稳的上司,好像满心满眼里都是那辆车,不知是在看车里的人呢,还是车。刚幸灾乐祸想着,忽感头顶一凉,再一转头,何静冷冰冰的视线由上至下,正悄摸无声地盯着她,四周的人也都静悄悄站着不说话。 她汗颜,搔了搔脸,眼瞧着气氛太凝重尴尬,只好嘿嘿一笑来缓解一下气氛。 只听何静冷冷吩咐道:“还不跟上去,你的年终奖还要不要了?” “要!”江非晚哀呼一声,想也不想,立马转身往祝令仪的方向小跑去。 走到那辆车前,祝令仪伸出手想握住那个门把手。漆黑的夜晚,所剩无几的月光,微弱地向人间散落几两银光,零零碎碎地降落在漆黑的车窗前。 车窗里模模糊糊地倒映出一个女人的轮廓。 修长的脖颈在月光照耀下之下肤若凝脂,细腻白皙,令人不禁微微一滞。 不过才一年多而已,怎么一个人的变化会这么大。 祝令仪呼吸骤停一瞬,手放在车把手上,却又没拉开,一双冷冽的丹凤眼正专注而认真着透过车窗,静静注视着秦淑月姣好的睡颜。 好像时间短暂地停留在这一瞬间。 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身后的江非晚小声默默提醒道:“小祝总,再等下去人马上要醒了!” 江非晚简直不敢想如果秦小姐睡醒了看到这一幕会作何感想。 正想着,只见自家上司把门一掀,将身上穿着的一件厚厚的狐裘外衣脱下来盖在秦淑月身上,背对着月光弯下身子,一手环住秦淑月细瘦的天鹅颈,一手挽住她的细腰,轻轻一提就把她从车内抱了出来。 ……!!? 江非晚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两个人,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亲眼瞧着这惊悚的一幕简直犹如惊雷劈下。 不对不对不对! 上司什么时候和秦小姐这么要好了? 两人从见面开始不是拌嘴就是吵架,总之没一次是不欢而散的。 这…… 等等。 她真的没看错吧? 正愣神着,扭头一瞧,祝令仪已经抱着秦淑月走了好远,几乎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清清楚楚看到了。? 她一个箭步冲过去,眼神不断疯狂示意何静,又是眨眼,眼珠又是乱转,就好像刘姥姥进大观园无意之间撞进了什么惊天大秘密,整个人显得偷鸡摸狗,鬼鬼祟祟。 这么热闹的眼神何静想无视都难。 于是在祝令仪把秦淑月抱进屋之后,她拦了一下何静。 江非晚眼睛睁得老大,满眼震惊,却只听何静冷冰冰地声音醍醐灌顶。 “你眼睛坏掉了吗?要不要给你报工伤?” “!!?”江非晚猛地抬头看向何静,她一贯都是这么冷漠,不近人情,好像是和小祝总一个模子刻出来似的。 将信将疑,其实还是震惊更多,她思忖良久,不知道开口还是不开口,但一想着若是错过了今晚,想必以后再探究这件事的机会就不多了。 于是在何静转身准备跟祝令仪一起进屋之前,江非晚轻轻扒拉了一下何静的袖子,小声问道,但眼睛里却闪动的诡异的激动。 她一脸八卦,“这这这,上司和秦小姐,她们,她们……” “她们怎么了?”何静不知道是刻意装傻还是什么,她并没有正面回复江非晚的这句话。 “唉?不是,我跟了小祝总将近快有十年了吧?我,我还从来没见过小祝总这样呢……上司什么时候这么会关心人了?知道天气冷还特地把外套脱下来……” “何止是你没见过。”何静抬头望了一眼祝令仪抱着秦淑月上楼的方向,她也是摇头叹了口气,“罢了罢了,这是她们年轻人的事。” 只要,秦淑月不妨碍她和祝令仪之间筹谋多年的事情。 何静的眸光寒光刹那一闪,又极快隐去。 那是她不可触及的底线。 【作者有话说】 啊啊啊白天上班,晚上背书+码字。这日子一天天过得不要太充实啊(摇扇子)(骄傲)(挺胸脯)[墨镜][墨镜] 第135章 第135章 ◎看着她的睡眼,仿佛自己的内心也平静了很多◎ 何静往屋里走了几步,江非晚低着头本想和何静一起进屋,可她面色平静无波,悠悠转过头来疑惑地望着江非晚。 开口问道:“你进来干什么?” “啊?”江非晚有些摸不着头脑,她支支吾吾连忙解释,双脚连忙后退回门口,“您,您曾在聘用我时特地和我强调了……说要我和小祝总同寝同食,寸步不离……” “今天这里有我就可以了,你先回去吧。”何静闻言只是淡淡地朝她挥了挥手,并未多言。 江非晚刚进公司的时候,祝令仪才刚刚掌权不久,集团里的大大小小事务依旧是由何静掌管,和股东会那群千年成精的老狐狸们斗智斗勇。 自祝令仪掌权后,深入股东会,拉拢势力,董事会那起子老狐狸们才总算消停。 江非晚那时候刚刚大学毕业不久,就一直跟在何静身边和她慢慢学着,有什么任务或者安排都是何静传达了给她,她再去安排汇报给祝令仪,一来一回熟悉了事务之后就跟着祝令仪了。 后来何静放权将集团里大大小小的事物都交给了她,基本上也不再来,大部分时候都是江非晚跟着。 今天听何静这么说,她倒是惴惴不安,站在门口想了好久,转过身问她:“那个,是我工作有哪里没做到位吗?” “……”何静一脸不解地望着她,好像是没明白她的逻辑,“如果你工作不到位,我会直接指出来,而不是把你赶走让你自己去想到底哪做错了。” 何静的话犹如一剂定心丸狠狠扎在江非晚心里,高高兴兴哼着小曲转身就走。 提前下班,还是带薪的那种。 嗷,真的不要太幸福! 何静看了一眼外面站着的人,她挥了挥手,对他们道:“都回去吧。” 那些人原本是来收拾屋子,好方便秦淑月入住,刚准备离开就见祝令仪火急火燎过来,这群人忽然又不敢动了,于是就一起陪祝令仪站在门口喝西北风。 若属最一脸懵逼的当是何静。 明明已经说好了她来处理秦淑月的事情,而祝令仪处理另外一件事,可没想到计划完完全全被打破了。 也不知道这件事办成了没有。 何静思忖着,颇为焦虑地在一楼大厅里来回踱步,又时不时抬头往楼上瞥几眼,却仍然没有动静。 在楼下不知道等了多久的何静眼瞧着外头的夜色越来越深,她实在是没耐心等了。于是她扭头一个箭步往楼上跑去,直直打开秦淑月住的那扇门。 “小仪……” 话音未落,何静就立刻噤声了。 屏住呼吸,似乎不敢相信眼前这一幕。 祝令仪的手里捏着一支药膏,弯腰,垂眸,聚精会神地在秦淑月伤痕累累的手臂上来回涂抹。 每一寸涂抹得极为细致,从手腕到臂膀,不放过任何一个疤痕。 祝令仪就这么风尘仆仆地坐在床边,垂眸望向她的手臂,定神凝望了许久,不知道多久,她才缓缓把秦淑月两只手放回被窝里。 秦淑月比一年前睡得安稳多了。 可能妈妈的回来,确实让秦淑月放轻松许多,也开心了许多。 想着,祝令仪的唇角也不禁勾起一个浅浅的弧度。 “我不想她和我一样,都失去母亲。” 祝令仪早就发觉何静推门走了进来,她低垂着双眼,话却是对何静说的。 “嗯。” 祝令仪都知道她进来了,自己也没必要像猫儿一样悄无声息。于是她大腿一迈,快步走到祝令仪身边。 何静站在一侧,皱着眉低头望着秦淑月。 她不解地问道:“你到底看上这丫头什么了?” “……”祝令仪没有说话。 “果然是女大不中留。”何静叹了口气,无奈道,“你不想说,我不问你就是。” 说着,她又长叹,“一见到她,你怕是把我这十几年教给你的东西都混忘了。” “何阿姨……” 祝令仪略略蹙了一下眉,似乎是不想再停了。 “事情办的怎么样?” 祝令仪眸色一沉,后缓缓道:“韩君黎不肯见我。” “就算是那件事拿来威胁他他也丝毫不惧吗?” 何静接着问道。 祝令仪却是轻蔑一笑,“威胁他?有用吗?”她反问道,“他们韩家被他算计得都快绝后了。韩君黎可是韩家最后的血脉,就算他杀人犯法韩老爷子也会不惜一切代价保下他。届时,我们就很被动了。” 祝令仪不是没想过把当年韩君黎是怎么杀了他的三个哥哥的证据拍在他面前,威胁他,必须把当年的真相一五一十地告诉她。 那天第一次见面的公文包里装着的正是她送给韩君黎的第一份“见面礼”。 可韩君黎就好像压根没看见过那公文包里的东西似的,依旧与祝令仪相处如常,做足了一个东道主该做的事情。 为她安排住处,邀请她和自己一起去餐厅,还让助理带祝令仪好好玩一趟,说是好不容易出趟国,不容易,一定要带她玩得高兴。 实则就是在祝令仪安插个眼线,好让她的一举一动都在自己的掌握之中。 祝令仪怎么可能不知道韩君黎这么做的目的,要不是当时还有人在场,她恨不得拿大棒子把那人赶出去。 “韩君黎的证言很重要。”祝令仪缓缓道,“那天,只有他在场。” 何静点头,“可是他不愿意说。” “我就不明白。”祝令仪紧紧蹙起眉,她实在是搞不懂韩君黎为什么不肯告诉她当年发生的事情。 如果是换做以前他还只是家里一个领养的孩子,居人篱下,许多事情看到了只能当做没看见,只能烂在肚子里。 如果真是这样,祝令仪也好对症下药,循序渐进,威逼利诱,总是有手段她也足够有信心一定能让他开口。 可今时不同往日,韩君黎如今坐拥韩式集团,声名远扬,声势浩大。在M国一手遮天,权钱鼎盛,事到如今他到底还有什么怕的? 还是说他从头开始就是一只白眼狼。只是拿祝家做跳板,跳向韩家,争夺家产的一颗棋子,对他这些曾利用过的人丝毫不屑过问。 想及此,祝令仪紧紧攥起拳头。 那从前为什么要这么尽心尽力在她在她妈妈面前扮演一个好哥哥好儿子的角色,和高尹那么爱演吗? 何静走到她身边,握起她的手,轻轻将她紧握掌心的手指一根一根掰开。 “你还记得,高文尹曾去烧了一间屋子吗?” “记得。”祝令仪点点头。 “如果以这么做另一个突破口,怎么样?” 祝令仪的目光谨慎,她没有向往常一样干脆利落地做下决定,“可是这样的话,会打草惊蛇。” “可他们应该也已经意识到什么了。”何静平静地望向祝令仪,“毕竟我们已经在国外一年半了不是吗?国外有谁,老宅那些人心知肚明。” “韩君黎不是杀害妈妈的凶手。” 祝令仪忽然道。 “为什么?” “他身边的助理和我说,那天晚上他去找了他。妈妈坠楼的时候,韩君黎不在场。” “你妈妈坠楼的时候,当时只有高文尹在场。” “可监控显示高文尹并没有推妈妈!”这才是让祝令仪最匪夷所思的点。 高文尹没有推妈妈,妈妈到底是怎么坠楼的? 如果真是杜冷丁致幻,妈妈又为什么会这么巧坠楼? 一切巧合巧得简直太诡异了! 就像是设计好的一样,请君入瓮。 何静却道:“可如果真如你说的那样将韩君黎排除嫌疑的话,那那天就只有高文尹在场。” “凶手只能是她了?” “……”祝令仪紧皱起眉头来。 “可是……”她疑惑地皱起眉,“她的杀人动机是什么?就为了小三上位,想当那个老头的老婆?” “哼。”何静冷哼一声。 回想到学生时代高文尹对她们都做了什么事,简直令人作呕。 何静闭了闭眼,将那些事情从脑海里沉没。 “她为了自己的嫉妒心,什么事都做得出来。”她叹息一声,“人前人后两副面孔,明明恨祝霜见恨的快要死了,面子上仍能装得一副和她是最好的朋友的样子。” “……” 祝令仪知道这些事情。何静和她说过。 她知道何静并不是为了一己私欲特地去挑拨她和继母的关系。相反,如果不是何静早早告诉她这些,让她多自己多留些心神,她或许还活不到这么大。 那个家,支零破碎,每个人表面上看起来衣冠楚楚,可实际各怀鬼胎。 祝令仪实在无法说服自己妈妈的死只是一场意外。 “可是已经很久了……”祝令仪站起身来,“妈妈的遗体已经滞留很久了。” 何静和祝令仪最担心的事情莫过于尸体火化,从此烟消云散,到此为止,没有人会记得,也没有人会受到惩罚。 “如果真的要从高文尹身上下手的话,就得先知道她那天去那间屋子里到底做了什么,又为什么会一把火烧了那屋子。” “祝翊。”祝令仪的眸光抬也没抬一下,而是一直望着秦淑月安静的睡颜,就这么静静看着她,就能平复她焦躁不安的内心。 看着她,祝令仪的声音都软了许多,可眼神中闪过一丝寒芒。 “放他长这么大,也该是他报答我的时候了。” 【作者有话说】 更!今天迟了一点,因为朋友被诈骗了,安慰我朋友安慰好久,差点就码不完了(擦汗) 第136章 第136章 ◎可没人再听她的忏悔。◎ “你预备怎么做?”何静平静地望着祝令仪,一双黝黑的眸子里跳动着包裹阴霾的光,像处于幽深寒潭底下未知的庞大生物,只能在波浪滚滚的浪涛和海雾下看清一双裹挟着冰霜的双眸。 黯淡而冰冷。 虽是询问句,可何静心中已经有了答案,语气平稳地问她,就好像是在证实她心底的答案。 “祝翊在高文尹的骄纵下根已经烂了。”祝令仪平缓地对何静说道,“整天不务正业,现在更是连学都干脆辍了。” “把东西给他吧。”祝令仪淡淡下令,扭头看向何静,“吸毒,是绝无姑息的余地。” “……”何静的双眸微微一睁,她似乎是错愕了一瞬,好像有些不可思议,“你……你怎么……” 祝令仪的眼神并无波动,漠然,没有情绪,只挺直脊背坐在那里,甚至连眸光都不需要抬,高贵得刺眼,让人不禁令人从心底生畏。 旁人无法揣摩她的心情,无法揣摩她最真实的想法。 明明是何静最喜欢的样子,可何静看到这样的祝令仪,还是不禁往后退了一步。 现在的祝令仪早就不是之前那个只会躲在妈妈和哥哥身后寻求庇护的小可怜了。她的眼神里充满了野性与狩猎者的冰冷无情,仿佛只要有人敢触碰她的东西,她就会立即像盘旋着蓄势待发的毒蛇,在危险接近的那一刻猛然跳起,毒牙深深扎进擅闯者的脖子,毒液深深浸入擅闯者的每个细胞。直到她再也嗅不到危险的气息才罢休。 “你……还知道些什么……” 何静大为吃惊地看着她。眼神从原来坐观全局,稳定一切的执棋者稳如泰山,忽然在这一刻颠覆了她的棋局。就好像是她一直以为自己才是纵观全局的棋者,突然意识到自己不过也是一颗棋子。 可祝令仪依旧没有什么神色。 她端坐着,看了一眼何静后又将目光挪开,转头将目光定格在秦淑月的脸上。 一年多了,她比之前,更好看了…… 祝令仪眼中贪婪而欲望的光闪了闪,可顷刻间她又将这抹不该有的情绪狠狠压回心底。 她缓缓抬起手,细嫩的指腹轻轻压在秦淑月的脸颊上,又顺着她脸的轮廓一点一点游移往下,伸入进她的脖颈,在她柔软又脆弱的脖颈处轻点了点,感受着脉搏与呼吸此消彼长,像琴键一样跳动着,好似自己的心脏也与她同频。 眸中的光不禁黯了黯,紧接着,她又用掌心轻轻蹭了蹭秦淑月的脖子,温热的体热穿透掌心,流淌进她的每一寸血液,而流淌进她血液的每一寸属于秦淑月的体热又迅速升温,血液叫嚣着沸腾起来,好似要将她的血管撑爆。 她忽然紧握起拳,将手从她的脖子旁移开。期间,她一个眼神也没有递给何静。 何静的心思藏的很深,没有人会使她像现在一样失了分寸,心猿意马。 祝令仪从始至终都没有回答她的疑问。她盯着秦淑月的脸看了良久,忽而道:“何妈妈,她真的好漂亮。” “我的阿月,是这世界上最漂亮的女人。” 说这句话时,她眸中的光深处好似跳动着熊熊燃烧的火焰,她克制着,再克制着,把它们都压下去,压回心底,压进她深厚心房的那把钥匙之后。让它们永远无法出来,永不见天日,永不为人知。 自从祝霜见死后,何静几乎从未听见过祝令仪由衷地表达过自己的情绪。 高兴,悲伤,痛苦,一切所有的情绪都好似融合成一个巨大的雪球,再也没有表露出来。 “你……” 何静不禁滞住呼吸。 她从来没在祝令仪的目光中见到过那样异常疯狂的色彩。 从来,她的情绪都不会有起伏。 可这一次,这一刻,何静感受到了,无法忽视地感受到了,祝令仪由内而外再怎么克制都压制不住的疯狂。 何静原以为把祝令仪带出国一年,两年,甚至三年,她就会彻彻底底忘记秦淑月的存在。 她平日里一直都是这样表露出来的。 没有反应,没有情绪波动,甚至连眼皮都不抬。 可何静完完全全不知道,出国的这一年里竟然让祝令仪那种本游移不定,无法确定,混乱不堪的感情,更加深刻笃定了,清晰了,确定了! 何静深吸一口气,不禁又后退几步。 现在的祝令仪,真的不再是从前那个软软糯糯的小团子了。她已经成长到何静完完全全已经看不透,也猜不透的地步了。 可这也是祝令仪为数不多的开口,不再叫她“阿姨”,而是“妈妈”。 现在该轮到何静混乱了。 她的脑子里一片混沌,仿佛还对刚才祝令仪说的事情耿耿于怀,又对如今祝令仪心思深沉到让她心生畏惧。 可是只有这样,何静才真正放心了。 她不再也不会受那些人冷眼、欺负和暗害了。 就算是到九泉之下,何静也可以安心去见祝霜见了。 虽然她知道,霜见一定会把她骂得狗血淋头。 毕竟她一开始的期望,就只是让祝令仪能像以前一样快快乐乐生活着。 忽地,何静又不敢抬头看祝令仪了。 她的狠戾与冷情是何静亲手教的,所以她教导出来的祝令仪和祝霜见是两个极端。 她自以为的。 她一直以为自己教得很对,祝令仪也做得很棒。 因为何*静一直认为,在这个世界上不该有的心软和温柔,最终只会化为利刃万箭穿心。 可祝令仪到底是祝霜见的女儿。 从那只捡回来脏兮兮的狸花猫,把猫藏进衣柜偷摸饲养的那一刻起,何静就该知道,她就算再怎么教导她,都是徒劳。 祝令仪和祝霜见一样。 “你一次又一次对秦淑月垂怜,我以为你是为了你自己。” “是为了我自己。”祝令仪不可置否,“是为了我自己的私心。” “你!” 何静无可挑剔,自是叹了口气后转身,临走前,她沉声问道:“你到底知道多少?” 这便是对一开始祝令仪的那句命令一个回应了。 祝令仪沉默了一瞬,眸光闪烁不定,避而不答何静的这个问题,“你去和高文尹去联络吧。三天内,我要见到她。” 何静眯着眼,蹙着眉,对她的心思实在是捉摸不透。 “我说了,妈妈的死,我一定会追查到底。” 祝令仪冰冷又偏执地说着:“这是我活着的唯一目的。” 何静的双拳却在听到这句话之后不由自主地攥紧了。 她没想到明明是自己强加注入给祝令仪的意志,竟在她的心里如此根深蒂固,这一时间,何静心底涌上一股苦涩,很不是滋味。 她忽然有点后悔了。 无声地张了张口,想说什么,却终究还是一句话也没有说,扭头走了。 走到门口,只听祝令仪的声音从她身后传来。她坐在秦淑月身边,一只手的手掌覆在秦淑月的墨发之上,眼神却微微侧着,盯向何静。 “何阿姨,你是我最信任的人,你也可以绝对相信我。” 这句话说得云里雾里,或许在外人听来祝令仪是在警醒她,提点她什么。可只有何静才知道祝令仪这句话对她究竟是什么意思。 双眸忽而睁大,一直在心底里的猜测落了地,她反而是舒了一大口气。 与其猜来猜去,不如祝令仪直截了当告诉她,也好让她心安。 可就是因为祝令仪完完全全告诉她了,她才又不安。 她蹙着眉,面露愧色。 良久,她启唇问了祝令仪五个字。 “你会怪我吗?” 祝令仪的眸光又往上抬了一点,更加正视她,可她的头却依旧低垂着,恍若飘然世外,清冷女仙。 “怪你?何阿姨,你为什么突然这么问?” 祝令仪却反问她这句话,也算是回答了何静的问题,可何静的脸上无半点喜色。 “……”何静长长深吸一口气,而后缓缓吐出,就好像要将心中那些思绪全都随着这口气呼出来,但她并没有轻松很多,面色反而更加沉重。 她张了张口好像还想说什么,祝令仪却淡淡地道:“去吧,何阿姨。” 说完这句话后,房屋的灯一瞬间黑了下来,门也缓缓关闭,机械自动的声音细微无比,几乎可以忽略。 何静站在门外,一室明亮,而门的另一面却无半点月光,伸手不见五指。 她紧握着拳愣在门口站了许久,里面没有传来声音,一直是默默的,沉默的,无声的,显得她心脏跳动的声音,极为强烈,极大。 她低下头,不知在思索什么。可很快,她又抬起头,明暗的光如一条分界线,打照在她的面容上,眼神从方才的无错又恢复成一池寒潭,凛冽,冰冷,仿佛做什么事,下定了什么决心,她绝不后悔。 于是,她缓缓抬起步伐,脊背挺得笔直,像一尊完美无缺的女神像,尊贵,无可亵渎。 她一步一步踏下楼梯,走出房屋。 她抛弃一切,放弃一切,她从不后悔。 儿时未能为她做的,如今就让她一辈子都为那件事赎罪吧。 如果当年不是因为她,祝霜见就不会结婚。她不结婚,如果她从来都没结婚!她又怎会落得跳楼,她怎么会死!她的结局何至于此,何至于此啊! 都怪她都怪她都怪她都怪她!!! 如果不是她,如果她当时再坚定一点,祝霜见就不会死了,她就不会死了啊!!! 可她死了,跳楼死了。以这么痛苦的方式死了。 她疼不疼,尸检中显示她四肢断裂,头骨碎裂,像被碾碎的饼干渣。那时候,她得多疼,她到底有多疼!!!死之前的手是那么颤抖、颤抖着,连说话的声音都是那么小,小到何静必须低头,必须贴在她口吐鲜血的唇边才能听到。 看着祝霜见强忍着锥心刺骨的痛,伸出颤抖的手软软搭在她的手背上,感受着她的温热逐渐冰冷,听着她哀求的哭声逐渐微弱,直到再无声息。 她断断续续,支支吾吾地哀求她,几乎是乞求她,求她救救她的女儿,求她救救祝令仪! 求她再心软一次,求她,求她……直到最后一刻,祝霜见也从未原谅她。 每一年,每到那个夜晚,何静每一次想起,心中都无比煎熬,浑身发冷,脑子里祝霜见临死前的话如雷贯耳,萦绕在她耳旁,呢喃低语,她的声音,她的脸庞,她汩汩往外涌的鲜血,像破裂的水管,怎么止也止不住!只能眼睁睁看着它流光,流尽,流到一点不剩! 每一分每一寸无不折磨得何静痛苦到快要疯掉! 从祝霜见死后,面目全非地死去,她曾经那么光鲜亮丽,明艳活泼,那样温柔的女孩,死的时候却手脚断裂,头骨碎裂,活活痛死流血死! 每一天,活在这个世界上的每一天,都令何静无比痛苦煎熬!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连一句对不起都说不出口!为什么她连对不起的对象都找不到! 可没人再听她的忏悔。 【作者有话说】 [墨镜][墨镜] 快更快更!我真的迫不及待想完结啦!!! 可是后面还有一点剧情……(叹气) 感谢投喂营养液,本花收到啦!本花大大滴收到啦!! 第137章 第137章 ◎你不知道吗?她为了你捐了两栋楼◎ 等秦淑月补了一觉美美起床时,床边空空荡荡,空无一人。 她不知道昨天有人来过,也不知道是谁给她送回床上来的,一睁眼映入眼帘的是头顶纯白木板的天花板。 本还有些睡眼惺忪,一见周围陌生环境,脑子立刻清醒过来,但还是有些发懵。 她一骨碌坐起身来,依着动物天生对陌生警觉的本性,她目光警惕地向四处打量起这间房间来。 “这是……” 秦淑月动了一下,一把金色的钥匙从她身下的牛皮包里掉了出来,“叮咚”一声清脆响在地板上。 她愣了一下,旋即弯腰将钥匙捡起来,眯起眼睛,仔细端详起这把钥匙来。这才让本一片空白,记忆还有些混乱的大脑重新连接起系统来。 “这是……” 秦淑月抽出一只手扶在太阳穴上轻拍了拍,甩了甩脑袋,看着这把金灿灿的钥匙,记忆复返。 “是祝令仪给我安排的屋子吗?” 怀着这个疑问,她起身下床。其实根本无需证实,除了这个答案之外,秦淑月也想不到在异国他乡还能有人知道她一个刚来M国的新客住在哪里。 不过她还是走下楼梯,打开大门确认了一遍。 一开门,一股十分浓郁的茉莉清香扑面而来。 馥郁的花香争先恐后钻入秦淑月鼻腔,她猝不及防被呛了一口。可浓香之后是一阵有一阵后知后觉的清香。 倒也不是那么难闻。 门外是一处极大的花园,园丁们早就在花丛中弯腰辛勤劳作着,见秦淑月开门走出来四处张望,几人皆抬头往秦淑月的方向看去。 秦淑月初来乍到,对这一切都极为陌生不适应,对于陌生人,而且这些生面孔一看就是本地人,和自己长得一点都不一样。 而这些年养成的习性早就让她避免不必要的目光接触。 于是她只是极短暂地浏览一遍四周后转身离开了。 一转头,就见一个熟悉的面孔站在她身后不远处,手上端着餐盘。 秦淑月刚与那女佣对视,瞳孔猛地一缩,脸上旋即展开一抹笑意,看到她,秦淑月略有些不可思议地大喊了一句她的名字。 “申明月?!是明月姐姐吗?” 后一句话里充斥着不可置信,就像是在这里见到她是一件多么惊喜的事情。 申明月也为她还记得自己的名字而展颜。她将餐盆稳稳当当放在餐厅的桌子上后对秦淑月招了招手,“快来吃早饭。” 自从不需要每日打三四份工之后秦淑月也没有再那么早起过,生物钟也渐渐调整到八点半。 她如释重负般笑着快跑到申明月身边,提在喉头的心也缓缓落了下来。 对秦淑月一个这么i的人来说,在异国他乡看到熟人堪比是一条渴死在沙滩上的鱼,恰逢天降甘霖,让她片刻得到喘息的机会。 “快吃饭。” 能在这儿看到秦淑月她当然是高兴的,但她更高兴的是自从小祝总对她说要她到国外来照顾秦淑月,一年开价五百万的时候,她简直乐到合不拢嘴。 秦淑月不像老宅那些难伺候的主儿,到处挑刺,动不动甩面色,指挥她们就像古时候指挥下人奴婢一样,须得对他们卑躬屈膝才满意。 虽然有的时候让人琢磨不透,但性格可比那些好太多了。如果将秦淑月看作是一只小猫的话,她还是那种极文静,连喵喵都不会叫的小猫。只需要每天定时投喂猫粮,可以的话再撸一撸毛,之后再给她放回小窝里,她自然会自己安排自己,要么窝在小窝里静悄悄睡觉,要么起身伸伸懒腰,出去溜达一圈后再自己回窝。 完全不需要人费心~ 所以申明月出国,不仅仅是因为那五百万还不需要吃苦耐劳的年薪,还有很重要的一点是,她真的很喜欢秦淑月。 她身上那种淡雅又文静的气质,和花园里种满的白茉莉一样,沁人心脾又花香馥郁,默默无闻,丝丝缕缕散发的幽香动人心弦。 申明月笑了一下,道:“上次你不告而别,我还以为你出什么事了……” 秦淑月拿起勺子挖着稀粥。申明月自从知道秦淑月早餐不喜欢吃那些正式的餐食后,学习了一些家常便饭,之后就一直给秦淑月做,偶尔,秦淑月也会自己动手,做给她和自己吃。 她的早餐并不丰富。要么是面条,要么是小馄饨,要么是小米粥,除此之外,一概不吃。 有的时候,申明月真是不知道这算不算挑食呢? “鲜虾面,怎么样?”申明月拉了一下椅子坐在秦淑月对面,笑着问她道。 知道秦淑月喜欢吃什么之后,她就不限于只让秦淑月填饱肚子,开始研究该怎么样才让秦淑月吃好。 于是什么五香牛肉面,麻辣鲜虾面,黑椒牛排面,意大利式拌面,桂花小米粥,红枣黑米粥等等,一点点试水。 却发现秦淑月除了不吃那些看起来极为正式的餐之外,其他都不挑。 “好吃。”吃起面条来秦淑月那可叫个狼吞虎咽,不一会儿就咻完了。 这顿饭吃得也让秦淑月原本还有些不安的内心更加安稳下来。 “对了。”只顾着高兴,秦淑月却忘了申明月怎么会来得这么巧,她拿起纸巾擦了擦嘴后道,“你怎么会来这里?为什么只有你来了?” 申明月面露难色,一说到这个问题,她有些支支吾吾。只见她摸了摸后脑勺,好半晌才道:“呃……可能是这里不需要太多人手吧。” “哦,那是谁……” “淑月淑月!我来找你玩啦!你昨晚睡得怎么样?是不是还像小时候一样睡不着呀?” 秦淑月话还没说完,只听门口一声清脆如风铃的女声传来。大门没锁,因此那女生边说话边大步迈了进来。 她先是在一楼客厅四处看了一圈,之后才晃荡晃荡到秦淑月面前。 她看了一眼秦淑月吃的早餐,立马蹙起两个好看的眉头,不禁道:“早餐吃得好寡淡哦,这样会不会跟不上营养?要不要我把我的营养师给你送过来?她可厉害了,从我初中开始就一直在负责我的日常饮食,要不要把她送来你这里,你看你瘦得……” “不用,真的不用了!”只见凌灵翎这么盛情难却的样子,秦淑月恍然不知该如何面对,吓得她立马站起身来,直摆手。 凌灵翎却嘟了一下嘴,脸颊两侧粉里透红,看起来就像一个紧缩眉头,嘟着嘴,双手叉腰生气的洋娃娃。 “我们都很小就在一起啦!你不用和我这么客气的!”凌灵翎又挽起秦淑月的胳膊,拉着她走到客厅,眼神在客厅里张望着不知在找什么。 秦淑月虽然一下子很不适应别人突如其来的触碰,但凌灵翎从小一直如此。小时候她自己也没这么抵触和凌灵翎亲密接触吧?怎么现在就觉得怪异起来了? 她忍着心底涌上来的那一丝异样的情绪,由凌灵翎拽着她走到客厅。抿了抿唇,问她道:“你在找什么?” 凌灵翎摇摇头,“江非晚呢?” 秦淑月也很迷茫地摇头,“我不知道,昨天晚上她把我送回来之后就不知道去哪里了。” 见凌灵翎眉眼耷拉下来,连带耸立着的肩头像被狂风暴雨打压下的小草,整个人蔫了。 “她是不是不想见我,故意躲着我。她知道我一定会来找你,所以她故意不在这里是不是……” 秦淑月连忙又摆手朝她解释道:“不是不是,你不要误会。我的意思是,她是祝令仪身边的助理,或许,或许她只是工作上很忙呢?她昨天不是说了有很多会要开吗?你不要多想……” 她不会安慰人,她也是第一次安慰人,整个人显得手足无措,她低下头去看凌灵翎脸上的神色,好像并没有很伤心。 可那语气听起来明明都快哭了…… 秦淑月一愣,只见凌灵翎摆摆手,压根对这件事丝毫不在意,开口话题与之毫不相干,“我们出去玩怎么样?自从你离开我,都没人肯跟着我闯天闯地了!”说着,她忽然痛苦哀嚎一句,“淑月!你知道我这些年到底怎么过来的吗!” 那嚎得叫个肝肠寸断,痛心疾首。 “……”秦淑月的面色顿了顿,一时间她也不知道该露出什么表情来,有些尴尬,却又不好表现出来,停顿了一下,她说道,“那个……我,我要练琴,后天有一场导师……” “那个导师选生吗?”凌灵翎问道。 秦淑月郑重用力点头。 “导师选生对我来说很重要,我有很多年都没有拉琴了,如果到时候没有导师选我的话……” “那个你完全不用担心,你一定会进的。” 听凌灵翎这么笃定的语气,秦淑月又愣住了,她疑惑望向她,不禁挤了挤眼,满眼疑惑,“你,你怎么,这么笃定?” “唉?你不知道吗?”凌灵翎还以为秦淑月早就知道这件事,但瞧见秦淑月一脸迷茫困顿的神情她深吸一口气,颇为震惊。 “你竟然不知道这件事吗!祝令仪花两亿为威克纳捐了两栋楼的事都上新闻了唉!全球报道,你竟然不知道?!” 闻言,秦淑月忽然呆在原地,整个人像木瓜一样彻底呆住了。 凌灵翎倒是急得在她面前团团转,来回踱步,“我的老天爷啊!你竟然真的一点都不知情?!” “我的淑月姐姐,你真的一点都不知道!?天呐!祝令仪她这么做都是为你啊!” “???” “一栋楼给学校,以此作为你入学的条件;一栋楼给你,聘请专门导师为你上课!” “什么入学导师择生,那都是做样子给外人看的好不好啦!”凌灵翎说到此处,顿了顿,皱着眉头满脸怀疑。 “这事江非晚没告诉你吗?捐楼的手续是她一手操作下来的,各中事由她应该比我清楚更多啊!” “什么?” “等等……等一下!” “你,你说的这些是,是什么意思?” “是,是真的吗?” “真的是真的吗?” 秦淑月的心脏跳得极快,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心脏为什么会跳得这么快,呼吸无端急促,她每每想控制,却怎么也控制不住,每吐出一个字,她就要吸一口气,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艰难压出来的气,好容易才凝聚成一个字出声。 她原以为自己是震惊,但她现在压根都不知道该怎么去形容。她只知道那一定高于震惊之上。 她的脑子很乱,比打了死结的丝线还要理不断,乱到如今她自己究竟是什么样的心情都感受不到。 她定定望着凌灵翎,眼眶却不知怎的蓦地湿润了。鼻头发酸,连带着她扒拉在凌灵翎手腕上的手都是发抖的,双膝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发软,心口发酸,又猛地刺痛,刺痛蔓延胸腔之外,猛烈,势不可挡般贯彻全身。 她深吸一口气,又含在嘴里,一口气不上不下,吐不出,更咽不下。 “你,你说什么?等,等一下……你,你,凌灵翎……你,麻烦你再重新和我说一遍。祝令仪,她,她……她都为我做了什么?” “……” 【作者有话说】 [猫头][猫头]看到评论了,嘎嘎嘎,本花也有被夸夸的一天(骄傲地挺起胸脯!!!!) 有人夸我啦嘎嘎嘎夸我啦夸我啦!!(激动得竖起尾巴)(嘴角和太阳肩并肩~) 第138章 第138章 ◎我该怎么做,才能报之以一◎ “这些事应该由你亲自去问她,不是吗?”凌灵翎伸手一拨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垂落到胸前的双马尾,往后一挑,连带着脑袋也跟着往后一样,顺势目光往门外望去。 她走到门口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心情很好地眯起眼,将吸进鼻腔内满腹浓郁的茉莉香缓缓呼出。 “祝令仪还是和以前一样一点没变啊。”她的嘴角勾着笑容,秦淑月默默走到她身后,抬眼,看了一圈簇簇花丛。 “为什么?” 秦淑月忽然发现自己一点都不了解祝令仪,甚至她还没有凌灵翎了解她。 “是啊。我记得她对茉莉情有独钟是因为一句花语吧?” “什么?” “莫离。”凌灵翎的眸光忽然幽深些许,可很快又被一抹明亮替代,“自从七岁那年祝令仪妈妈坠楼而亡之后,祝令仪的性情大变。沉默寡言,阴沉忧郁,大病的两年里,她在后院种满了茉莉花。” “不知道她是听哪个臭道士说的,说茉莉谐音莫离,已逝者的灵魂会长久停留原地将会永远陪伴着她。” 凌灵翎忽然皱起一双好看的眉,实在觉得这样的道法太过荒谬不经,不可信。而秦淑月则站在一侧,安安静静听她说着,时不时抬头看了一眼她,看楼梯下种了满院的茉莉花,低眉若有所思。 “很奇怪吧?和外界传闻中令人闻风丧胆的小祝总是不是不太一样?” 凌灵翎回头朝她挤了挤眼,笑嘻嘻问道。 秦淑月的神色却没有什么变化,她张了张口,却又合唇,吸了好长一口气,呼出去的气却很无力,“我……我不知道她。” 不知道她是什么样子的。 “为什么?” 凌灵翎紧紧蹙眉,疑惑地盯着秦淑月闪躲的眼神,直觉这一切真的是太不应该了。 这两个人看起来一点都不熟的样子。 “我还没见过祝令仪会为了某个人做到这种地步。如果是七岁之前的祝令仪,我相信。” 闻言,秦淑月抬头问道:“你和祝令仪很小就认识了吗?” “那当然啊!”凌灵翎哼哼笑了一声,“M国瑞铃达私立医院的招牌门面就是妇产科。主打就是让孕妇在生产过程中不会有任何痛觉。‘让生育和喝水一样简单’,这是他们医院妇产科的宣传语。” 凌灵翎说重点之前总加一些前情提要,可这些都不是秦淑月最关心的。 紧接着只听凌灵翎又道:“祝令仪妈妈生祝令仪的时候遭遇难产。我记得我妈说那时候动静闹得可大了,整个医院妇产科的翘楚都来了,就连院长都亲自下来了……” “这么严重吗?”秦淑月微微吃了一惊。 生孩子,这么严重吗? 凌灵翎说道:“我妈妈住在祝令仪妈妈隔壁,每次妈妈的家人来看望妈妈时都会经过那个待产房,可那个房间冷冷清清的,连个人都没有,只有护士和医生来来往往,仿佛极为重视。” “护士和医生们每次来都会做好长时间产检,祝令仪的妈妈有的时候会疼,疼的时候声音闷闷的,听我妈说,整层楼做检查的每一个基本上都会叫,但只有那个房间安安静静的。而且,那孕妇就像是没有丈夫一样,临产这一个月,除了一个女人每天晚上都会进入那个房间,待到很晚凌晨才走之后,没有人再来过。” “可医生和护士对待那个孕妇的态度又极为尊敬,尊敬到甚至可以说是敬畏,战战兢兢,奉若上宾害怕有一点没照顾好她。医院的态度尊敬到简直让人诡异的程度……”凌灵翎蹙起眉,“妈妈说,因为她丈夫一直没来,她怕那孕妇一个人白天没人聊天会闷或者出什么突发情况没人知道,于是挺着大肚子去敲门,这一来一去两人就熟了。” “后来我顺利出生,祝阿姨难产差点就一尸两命,产后极为虚弱,医院为此派了专门的护理师守在祝阿姨床边,每晚都会来产房的那个阿姨好像工作也很忙,每次来时满脸疲惫倦容,可都在进病房之前站在门口补好了妆才进去,我妈虽然隐隐有些觉得有什么不对劲,但出于关怀,她也常常推着小床去找祝阿姨聊天解闷……” 凌灵翎眼睛眯了眯,想想道:“这么说来我和祝令仪算是出生开始就认识吧?” “不过祝阿姨养好身体后就回国了。之后几年我妈和祝阿姨一直都在联系,祝阿姨也经常带着祝令仪来我家玩,有的时候那个每晚出入房间产房的阿姨也会来,但都是远远看着,不进来。她们每次来,我妈都会包好多好多补品给祝阿姨。” 一开始说着凌灵翎脸上还挂着微笑,可后来说着说着神色就有些凝重起来了。 “后来有一天晚上我妈突然接到祝阿姨死讯,我们全家立马买了凌晨的机票赶过去帮忙收拾后事,参加葬礼,我也就正好落住在你家隔壁。反正来都来了,一时半会也回不去,干脆就在这里上学好了。” “祝令仪那时候大病一场,病了好像有两年。有一年祝令仪突然连话都说不出声音来了,怎么都发不出声音,也不愿意开口说话,成天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我妈和那个每晚都出入产房的阿姨都快吓死了,连夜把我薅过去扔她房里。” 一想到这里,凌灵翎就不禁扶额,“我有什么用呢?我也很害怕好不好?” 凌灵翎嗷呜一声揪住自己的心脏,转过身对秦淑月道:“她们还要我保密!说祝令仪不能开口说话这件事一定要保密!不能对任何人说,你还记得那个时候我经常拉着你出去外面疯跑吗?” 秦淑月愣了一下,眼珠往上微微一转,好似想到什么,点点头。 “那是因为我当时精神压力实在太大了!”凌灵翎一想到这个事情不禁打了个寒颤,“祝令仪的身体好冷……”一说到这里,她停顿了一下,回头看了一眼秦淑月略有些古怪的眼神,她连忙解释,“我没抱她!我倒是想抱,可她那一个眼神就跟美杜莎一样,立马就给我定在原地了!我都不敢看她!好恐怖真的好恐怖!嗷!我事情发生就没见过这么恐怖的人!她还要把我踹出门,我是什么身份!我是凌家大小姐!我从来没被人这么灰头土脸地踹出门好嘛!我也绝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说到这儿,凌灵翎忽然顿住不说了,反而是秦淑月开口问她道:“然后呢?” 凌灵翎认命了,“老底都掀给你了。”她笑着摇了摇头,仿佛并不在意,“我当时‘扑通’一声跪下了,她就盘着腿坐在床上,背对着我,窗帘紧紧闭着,整个人笼罩在黑暗里面。我一跪,双手合十‘哎呦哎呦’地嚎叫,‘求求你辣祝大小姐,祝大姐姐,呜呜呜求求你辣!不要赶我走哇!’” “……”秦淑月默默看了凌灵翎一眼,在心底点了下头,‘确实是凌灵翎会做出来的事情。’ “然后呢?” “然后她就真没赶我走。”凌灵翎呲起一口大白牙,骄傲挺起胸脯,“我说吧,只要是个女的都难以拒绝本小姐‘示弱’哒!” “你这……”秦淑月无奈道,“你这是……” “哎呀哎呀,管她呢,反正最后有用不是吗?我的面子哼哼,也是保住了。” 说到这里,凌灵翎的唇角也微微压了下来,不知是想到什么,连语气也有些沉重起来。 “我在这里待了六年,那天晚上照常放学去找她,可祝令仪身上的气质依旧淡淡的。”凌灵翎抿了抿唇,“她和我说,‘不必再留了,离开吧’。” “你就走了吗?” “当然没有!”凌灵翎说道,“我妈和我说,祝令仪经历了极大的挫伤,要我好好陪在她身边,好好开导开导她!要有不对劲的要立马和跟在祝令仪身边的那个阿姨说。” “那个阿姨也是奇怪,也不知道她和祝阿姨是什么关系,竟然能做到把十几年的时光都耗费在祝氏母女两身上,听我妈说,她到现在都没结婚。” 秦淑月低下头,眼珠在眼眶里转了转,仿佛在想些什么。 凌灵翎口中那个“每晚都会来产房,凌晨走的阿姨”,应该就是何静了。 只听凌灵翎沉着脸接着道:“祝令仪和我说完那句话后就把我赶出去了,司机提早送我回家,我站在门口听到屋内我妈在和我我爸说什么话。” “隐隐约约的,我听不大清,但我好像听她们说,祝阿姨不是自杀,而是他杀,凶手极大可能就是祝令仪的至亲。” “……!?”秦淑月忽地瞪大眼,她似乎不可置信看向凌灵翎,蓦地问出一句,“你是说,至亲,杀了至亲吗?” 凌灵翎蹙起眉,她摇摇头,水灵灵的大眼睛一瞪,也是一脸苦恼,双手一摊看着秦淑月,“我不知道啊!我站屋外听的,后来他们不说了,我也不知道……可是这么多年,祝阿姨的案子还没结,我想,应该,真凶还没有抓到吧……” 【作者有话说】 我嘞个清汤老天奶,我的收藏怎么一直酷酷掉?、[爆哭][爆哭][爆哭][爆哭][爆哭] 不中了…… (噗——)(喷血——) 快了快了,快收尾了。 第139章 第139章 ◎我爱上女人,我有罪,我有病。◎ “看样子,你好像一点也不了解祝令仪呢。”凌灵翎双眸微眯,一脸质问的眼神看向她,浅棕色的瞳孔里倒映出秦淑月略显慌张心虚的脸,她笑了一声,别过眼去。 摇摇头,实在是不解,“那我还真是搞不懂,怎么好端端就被祝令仪缠上了呢?” “你也觉得她很可怕,是吗?”听到凌灵翎这番话,秦淑月的脑海里忽然闪过吴旭华的脸,她“谆谆教诲”的语气回荡在秦淑月耳边,接着,她抬起眼眸望向凌灵翎。 凌灵翎嘟着嘴,看不出来她对祝令仪究竟是个什么想法,不过她还是问道:“你知道她曾经闹出杀害哥哥的新闻吗?” 秦淑月点头。 吴旭华和她说了这件事之后,她回家之后就立刻去搜了,可搜了半晌,网页里竟然没有一条是关于“祝令仪谋杀养兄”的词条。就算有,点进去要么是空的,要么是其他娱乐新闻,压根毫不相干。 她只耳闻,并非亲见,她依旧半信半疑的态度。可凌灵翎今日又提及,她这才不得不对这消息信了几分。 吴旭华对祝令仪了解不深,就算是新闻看错记错了人也是有的,况且,如果祝令仪真的有谋杀养兄的前科,她不被治个犯罪未遂的罪坐大牢都是轻的,怎么可能过了没几年还一举拿下祝氏集团董事会。 所以秦淑月一直不相信。她想这个世界上大概没有人会因为一时冲动而毁了自己的未来。 “这是真的。” 下一刻,听到昔日陪同祝令仪一起长大的玩伴亲口证实,秦淑月一顿,她的目光猛然锁定凌灵翎的脸,仔仔细细盯着她,似乎想从她脸上看出一丝与她开玩笑的意思来。 可凌灵翎说起有关祝令仪的事情,脸上的微笑不再。 秦淑月也意识到凌灵翎根本没必要在这件事情上骗自己。 “你……” 凌灵翎转过头看向秦淑月,好像还想和她说什么话,却被秦淑月出声打断了。 “好了。不要说了。”秦淑月第一次语气如此强硬开口,不容任何人开口反驳,“她是什么样的人,我自有决断,凌灵翎,你不用再说了。” 凌灵翎耸一耸肩,“哎呀哎呀”两声,无所谓地挥挥手,“好了好了啦!我没想说她坏话,你先别急着恼,我知道她,她这十几年过的不容易,你有时候,嗯……如果可以的话,可以多去找找她。你别看她那张死人脸,不近人情的,冷着张脸好像要把全世界接近她的人都赶跑,其实……” “你也知道的,这样的人,最好拿下了。” “???” 秦淑月头顶三个问号,怎么都没想到她下面说的话是这样的? “……什么意思?” “……”凌灵翎摇头叹气,深表同情地拍了拍秦淑月的肩膀,皱着眉,一副痛心疾首,茅塞顿开的样子,“我终于知道为什么你们俩看起来一点都不熟了。” “什么?” “一个是石头,一个是铁树,这要能开花就怪了!” “?”秦淑月愣了一下,似懂非懂地皱起眉,仔细在大脑里思考凌灵翎的话,“铁树开花我*知道是什么意思。” “我真是不中了。”凌灵翎恨不得捶胸遁地,抱头嚎叫,“你们两个人这样下去,坟头草三尺高都成不了!” “成什么啊?” 秦淑月听不懂她说的话,急了,伸手轻轻拨了拨她的衣袖,“我怎么没听懂?你能解释一下吗?” “这有什么好解释的。”凌灵翎无奈叹口气,正说着,天忽然阴沉下来。 二人抬头一看天,天色在空中上下翻涌,阴云密布,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降下瓢泼大雨。 凌灵翎好看的眉头微微向上一蹙,非常惋惜哀嚎一声,“不是说今天没雨的吗?我今天晚上还约了江非晚喝酒唉……” 一提到江非晚,秦淑月忽然又想起什么来,一看外面的天色要下雨,可园丁们还在花园里面耕耘,秦淑月昂起脖子尽量用自己最大的声音对他们说道:“你们先回去吧,天要下雨了,快回家躲雨休息吧,明天再来。” 一听她吩咐,那几个陌生外国面孔还真听懂了,尊敬地朝她行了本国的脱帽礼后各自离开。 她转身走进屋内,回头瞧了一眼凌灵翎,见她有些耷拉着脑袋不得劲地跟在自己身后,她开口问道:“你和江助理是什么情况?她看起来有点怕你。” “啊?怕我?”凌灵翎嘿嘿一笑,她伸出手摸了摸后脑勺,脸颊不知什么时候浮上两团红晕,“哼,到底谁怕谁啊,还不是我在下面……” 凌灵翎嘟着嘴不高兴嘟囔着什么,秦淑月听到了,就是因为听到了她才更不解。 她把凌灵翎带到自己房间,一头雾水地问她道:“什么下面?” 凌灵翎第一次这么慌慌张张地打断她,“哎呀哎呀没什么啦,就是,就是我和江非晚玩的一个游戏而已。” “她欺负你了吗?” “啊?”凌灵翎却瞪大圆溜溜像鱼眼一样亮晶晶的眼睛,晶莹的眼眶内黝黑的眼珠冒出不解,“不算欺负吧?我们都很高兴。还有,你真的要问这么清楚吗?” 凌灵翎忽然眯了眯眸,仔细望着秦淑月的神情,蓦地恍然大悟,她坐到秦淑月床边,一拍手掌,“啊”了一声,“你,你不会不知道那是什么吧?” “?” 秦淑月蹙着眉,轻声叹了口气,摇摇脑袋道:“凌灵翎,我们真是同龄人吗?” “这不是同不同龄的事情吧?这个……这个,这个你,你应该,不是,你自己没做过吗?” “?”秦淑月“啊”了一声,这可比凌灵翎刚才那声要疑惑不解更多,两只眼睛犹豫地望着她,又仿佛在很认真地思考她说的话,最后好像还是不理解,只好放弃,开口问道,“是什么东西,我有没有做过?” “这个……嗯……那个……”凌灵翎也不知道怎么跟她说,她憋了好一会儿,憋到小脸通红,她呼出一口气,像泄了气的皮球放弃了,她唉了一声,躺倒床上,“你还真是一朵长在仙池里的纯洁小白莲什么都不知道啊……” 秦淑月皱起眉,这语气,就是在说她无知了。 这一说,秦淑月倒是不服气了,胜负欲一上来,立马就拽着凌灵翎把她从床上揪起来,“到底是是什么啊?快和说说呀!” “算鸟算鸟,这东西你以后会知道的,不用急于一时。”凌灵翎无奈一摊手,也颇有些惋惜,不过脸上的惋惜大多都是给秦淑月的,“唉,这么好的东西你竟然二十多年都不知道,暴殄天物啊!” 说着,她闭上眼睛,双手虔诚合十放在胸前,叽里咕噜不知道说什么,秦淑月却受不了她一直在打哑谜,实在有些忍无可忍。 “对了,我记得江非晚说今天祝令仪要去见一个人,是独自会面哦,她不让任何人跟着。你说外面雨下这么大,她会不会被淋成落汤鸡啊?”凌灵翎凑到秦淑月耳边像蛇妖似的在她耳边蛊惑道,“淑月月,你说,堂堂祝大小姐,祝氏集团股东,要是淋成落汤鸡,要是被人拍下来,一定又是大爆新闻啊……你知道吗,祝令仪外界风评本来就不好,要是再一报道,你说,她湿身的样子……” “凌灵翎!”秦淑月大喊一句。 凌灵翎立马乖乖做好,像被老师点到名的小孩子,应了一声,“到~” 可这位“不安分”的小朋友却在用眼神上下左右仔细打量着“秦老师”,脸上的某种迷之微笑,笑得几乎让秦淑月后背发毛。 “你这么笑起来干什么?” 凌灵翎嘿嘿一笑,“看来也不是毫无感情嘛~” “你又在和我打什么哑谜?这里就只有我们两个人!”秦淑月气恼地呼出几口气,嗔怒道,“有什么话非要加摩尔斯密码!我不能听吗!” “哈哈哈哈~快看!淑月月,外面下雨了唉!”笑着笑着凌灵翎忽然手指往窗外一指,招呼秦淑月往窗外看去,“果然我说的没错呢,雨下的好大。” 窗外哗哗啦啦的声音,这雨不像是从天上下下来的,倒像是有什么人狠狠泼灌浇下来的! 秦淑月盯着窗外愣着出神,脑中不知在想着什么,倒让她根本就没意识到坐在自己身旁的凌灵翎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那号码沉沉嘟响几声后接起,一个女人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 “喂?我和淑月在一起,听说今天祝令仪去外面见什么人吧?男生还是女生啊?”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下,仿佛是在思忖考虑究竟要不要说,只听下一秒凌灵翎哼唧哼唧像猫儿一样撒娇的声音传到电话那头,“非晚姐姐,你就告诉我嘛,我和令仪打小就认识了,我能害她什么?哼,我还要帮她呢!为了你上司终生大事,还不快告诉我!” “男人。” “啧。”凌灵翎皱眉,“你们小祝总什么时候换口味了?” 只听那边又是沉默一瞬,“姑奶奶,事情不是您想的那样,您务必先不要把小祝总见人的消息和秦小姐说。” “秦淑月,你听到了吗?江非晚说让我不要告诉你祝令仪背着你偷偷摸摸去见男人的事情。” “……?”秦淑月刚还在盯着外头雨势渐大的风雨,脑中还还真在思考凌灵翎对她说的那番话。 毕竟外界对祝令仪的评价属实不算高,就像是有什么人一直在操控舆论一样,只要有任何关于祝令仪的贴子,就必定有数以成千的黑稿四面八方围剿她。 删了再上,删了再上,就像是打不死的小强一样,穷追不舍。 正思考着如果祝令仪真的去独自见什么人,江非晚和何静又没跟着的话,M国高尹和徐廉又不在这儿,如果就只有祝令仪一个人,她没带伞的话,如果被淋湿了…… 正想着,凌灵翎清脆像黄鹂鸟似的声音忽地钻到她耳朵里,一瞬间打断她的思路,凑到她面前,神色微凛,像一只正襟危坐的小猫。 “喂喂,秦淑月,你听到了吗?没听到的话我就再重复一遍。” 话筒的另一头简直急得焦头烂额,一直求饶似的在叫‘姑奶奶’,凌灵翎充耳不闻,对着秦淑月就道:“祝令仪要去见男人,江非晚说是你认识的,所以让我不要告诉你。” “……” 秦淑月听到她这么说,属实愣了一下,可之后她又恢复原状,神情自然,仿佛根本没有听出来凌灵翎话外之音。 “如果不想告诉我,就不要告诉我,告诉我的话,我也当作听不见。”秦淑月无视凌灵翎的目瞪口呆,接过她手中的手机,放到耳边对江非晚道,“你放心,我不会去找她,不会耽误她的事情。” “啊?” “……” 凌灵翎张大嘴巴几乎能装下一整个鸡蛋,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秦淑月,而电话那头则是沉默了许久,久到秦淑月都以为对面挂断了电话,正以为是对面忘挂电话,准备想点击挂断键的时候,江非晚却出声了。 “秦小姐,你难道就没有一丝丝在意小祝总吗?” 江非晚问道。 语气听起来有几分质问的意味。 秦淑月听在耳朵里也像是猛地炸开一样,她一出神,又极快收回心绪,深吸一口气,冷静反问道:“我需要怎么在意?像朋友一样提醒她多穿衣服不要着凉,提醒她外面下雨别去见男人?还是提醒她去见男人的时候带一把雨伞别淋湿自己?” “……” 对面又沉默了。 外头的雨声愈来愈高昂,就像是乐曲进入到最高潮,嘈嘈杂杂,急急如雨,声势浩大,无端让听者心烦。 秦淑月扯了扯脖子上的衣领,喘了口气,瞥了一眼阴沉到就像是黑云压下来的天,她道:“下这么大雨还要去见男人,要是被狗仔抓到大做文章,传出绯闻,又是闹得满城风雨。你们小祝总向来不都是人群中最闪耀的一颗星吗?想必,她也很享受这样的万众瞩目的目光吧!” 说完,还没等对面的女人说话,“啪”的一下秦淑月挂断了电话。 好一段妙语连珠,竟是听得坐在一旁的凌灵翎一愣一愣的,她好像从来没见过这样气呼呼的秦淑月。 “不过,唉?淑月,你。你这是吃醋了吗?”一想到这种可能,凌灵翎眼睛冒光似的,不管三七二十八,先恶意揣测磕起来再说。 而对面的江非晚被挂断了电话,心中惴惴不安,以为是不是自己刚刚那番话说的太严重了…… 她垂头丧气懊恼地锤了一下自己的脑袋,真不该多嘴的! 现在怎么办,秦小姐是生气了吗?如果迁怒了小祝总怎么办?要是真误会了小祝总怎么办! 饭碗不保啊!! 江非晚坐在办公桌前恍惚地往前看一了一眼。 前途一片黑暗啊,她唉声叹气苦恼皱眉。 “吃醋?我为什么要吃醋?”秦淑月不解地反问凌灵翎,“我和她连朋友都不算,就是合租过的室友而已。” “是吗?”凌灵翎满脸不相信,质疑开口问她道,“可你的表情却出卖了这一切。” “你其实心底想知道祝令仪出去见谁了,对吗?” “……”秦淑月坐在床上,一言不发,眼神游离,就好像是宕机了。 很明显,她已经不想再提这个话题了。祝令仪说的没错,每一次一遇到让自己想不明白的问题,她只会逃避。 可凌灵翎就好像势必要挖出个真相大白来,步步紧逼问她,逼得她穷途末路,连墙都跳不起来。 “淑月,外面雨下得好大,你真的不去给她送伞吗?而且,那个男人,你也认识。你不想知道她是谁吗?为什么祝令仪宁愿冒着大雨也要去见他,他究竟是什么来头,你不好奇吗?” “我为什么要好奇?”秦淑月抬头看向已经站在自己身前蓄势待发,好像下一秒就要拉着自己跑出门去抓奸夫的即视感,她与凌灵翎对视一眼,又极快瞥去。 仿佛有些心虚一般低下脑袋,甚至被子一掀直接把被子蒙在头上,干脆隔离不想不听不看。 “我不喜欢听雨声!我要睡觉了!灵翎,你自便吧……” “唔~”凌灵翎有些苦恼地咬着手指,唔了一声,就像是遇到什么棘手的事情。 素日里风风火火冲动的模样正经下来,她叹了一口气,弯腰坐到秦淑月身边,没有掀开蒙着秦淑月头的被子,而是在一旁正色问道:“秦淑月,你讨厌那位大名鼎鼎的小祝总吗?” “……讨厌。”支支吾吾,闷闷的,从被子里飘出这一道声音来。 “那如果讨厌的话,我让你永远见不到她怎么样?” “砰——”的一下,秦淑月掀开被子坐起身来,神色有些紧张地看向凌灵翎,却见凌灵翎忽然捂住嘴哈哈大笑起来。 “你看,你明明在意她,却装作不在意她,秦淑月,你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 “没有为什么。”秦淑月低下眼,不想再回答这个问题了。 “那为什么你要把那条丑炸天的蓝色围巾放在你的枕头旁边?”凌灵翎指了指她枕头旁边一个极端恶心形状的“围巾”,问道。 秦淑月一听到“枕头旁边”的那个东西,一把将围巾快速塞进枕头里面。可这不过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你还要骗你自己多久?” 凌灵翎叹了口气。 她伸出双手,搭在秦淑月双肩上,拨过她的身子,一个字一个字,缓缓说出口,尽量让自己的每一个字都言无巨细地落在秦淑月耳里。 “淑月,我只想问你几个问题,这几个问题你不能逃避,你一定要回答我。你一旦逃了,你如果真的逃了,那么你这一辈子都只能一直躲下去。你会后悔,你一定会后悔,你会像何阿姨一样终日活在悔恨里,每一天都像是在地狱里度过。” “……”秦淑月木楞楞看着凌灵翎,诚惶诚恐的样子,倒是一瞬间连凌灵翎也不忍心再问下去。 抱着她,呢喃道:“你我相别这几年,你究竟经历了什么……” “我很好,你不用担心我。” “唉……”凌灵翎闭眼叹了口气,开始她的问题。 “第一个问题,你会不会觉得,喜欢女人,有着和你一样柔软的身躯,和你一样拥有明显的女性特征,会是一件厌恶,甚至连让你一提起都犯恶心的地步?” “……”秦淑月沉默了。 凌灵翎想抬头看她,却保持着她抱秦淑月的动作,被她狠狠摁在怀里。 “不要读取我的神情。”秦淑月的闭上眼,语气中甚至有些哀求,“……我不想她看到我这样,可每一次,她都看到了……我怎么去面对她,你让我,我到底,我不知道怎么去面对她,我连她,我在她面前,我不知道怎么说话,我不知道,我一到她面前,我一看到她,我只想赶紧,掉头,转身就走,离开她,我的心让我离开她,远离她,可我真走了,我却难过。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难过,我不懂,我不明白,我怎么想都想不通……” 凌灵翎的呼吸却极平静,拍了拍她颤抖的肩背,安抚着她,仿佛这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回答我的问题,你喜欢女人的躯体吗?”凌灵翎再次把问题抛出。 秦淑月顿了一下,眼里闪过一丝迷茫,问她道:“什么叫,喜欢,女人的躯体?” “亲吻她的脸颊,嘴唇,身体,以及……做II爱。” “……?” “……” “……” 长久的寂静过后,两人只能听到对方的呼吸声,还有秦淑月那一颗在胸腔里狂跳几乎要跳出来的心脏。 “扑通,扑通,扑通扑通,咚咚咚——” 急剧跳动心脏的声音就好像昭示着秦淑月一片炸开空白的大脑,就好像是那一道一直抵挡在洪水前铸造的钢铁水坝,在一瞬间坍塌,洪水击溃水坝,势不可挡地冲入,唤为理智的那一根弦溃不成军。 大水冲过龙王庙,层层剥开秦淑月一直深藏着,克制着的内心,一颗被裹着灰蒙的心脏,陈年的积灰脱落,她咽了一口口水,可就连这个动作,从嘴唇到咽喉都是颤抖着的,紧接着她的整个身子都在隐隐颤抖。 “我……” 这种话,这种事情,挣扎着她的内心,明明隐匿着,藏得极好,却偏偏要生生剥开,直面她,让她柔软的心脏直面针扎,细细密密的银针无孔不入地扎进她的心脏,失去了保护膜的心脏受到伤害时极易刺痛。 秦淑月缓缓地,深深地,由心底,颤抖地吐出一口气。 这个简单回答yes或者no的题目,秦淑月却一个都没有回答。 她的答案令所有人出乎意料,也让凌灵翎完全没有预料。 秦淑月的身子愈发颤抖不安,她的双手因为焦虑而紧紧蜷起,凌灵翎后背的衣服被她抓得凌乱无比,一双好看的眉头蹙起,好似极为难受痛苦,心中的苦涩与挣扎蔓延到喉管,她再也憋不住,终于爆发出来: “我有病……” “对不起,凌灵翎,我有病……” “我喜欢女人……” “我有罪我有罪我有罪……” “我有病!我有病!我有病!!!” 秦淑月疯狂自喃自语,就像是陷入了无法自拔的梦魇。倏地,她松开凌灵翎的后背,紧接着又抬起双手没命似的疯狂捶打自己的胸骨,双肩,脸颊,大脑,用尽浑身的力气,好似感觉不到痛,又像是只能以这样的方式才能让自己的罪恶感减轻一些。 凌灵翎实在没想到会造成现在这个局面。面色一白,立马冲上前想拦住她,却被秦淑月一把大力掀开。 之后,一双温热的大掌紧紧握住她自残的双手,一个更加温暖有力的臂膀从身后抱住了她,紧紧圈住她,来人的身体很高,很宽大,也很柔软,将她的整个身体抱在自己身体里。 秦淑月的头顶传来一声无奈的声音,音色一如既往冰冷,可冰冷里包裹着无法丈量的温柔。 不远的冰河传来裂缝的声音,冰山融化了。 “不要伤害自己。” “不要伤害你自己。” 女人温热的唇瓣贴在秦淑月耳上的肌肤,她的头微微一侧,唇便落在秦淑月的脸上。 “我来了。” 【作者有话说】 [爆哭]真的心痛。写到这里,我真的心痛小秦。 她的挣扎,她的渴望,她克制,她不敢说,她藏在心里,她自卑,她钦慕,所以她埋怨,她害怕。她责怪自己为什么会喜欢女人,为什么,为什么会对那个人动了这么肮脏龌龊的心思,她有病,她有罪[爆哭][爆哭][爆哭][爆哭][爆哭] 我们小秦啊,永远把错揽在自己身上善良的小秦啊呜呜呜呜[爆哭][爆哭][爆哭][爆哭] 第140章 修文,加了点环境描写进去 ◎“我是第一次”“我知道”◎ “喂!喂喂喂!你你你你你,你怎么在这里!?” 凌灵翎瞪大了眼睛,一脸不可思议望了一眼门口,又震惊不已地看向一道快如闪电的身影猛地出现在她面前。 “……” 秦淑月的身子仍在不停颤抖着,祝令仪的手紧紧环在她的腰上,从她身后紧紧抱住她,好似这样她的颤抖就会减弱一些。 凌灵翎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手上的灰,连番咂嘴,“啧啧啧啧,喂喂喂,我还在呢!你们俩注意点好不好?” 宛如麻雀一样聒噪。 祝令仪蹙起眉,一双阴翳的眼神好似含了刀子向凌灵翎的方向刮去。 “你怎么还在这儿?” “我……我怎么不能在这儿了!”凌灵翎自知理亏,但还是挺起胸脯,骄矜哼了一声,“要不是我给江非晚打电话,你能知道什么?呵,到最后还不得谢谢我!谢谢我这个拯救你那危如累卵幸福的大圣人!” “我才不需要。” “你,你就嘴硬吧你!”凌灵翎双手抱臂,边走到她面前,目光边上下打量着她,在她的一双正环抱在秦淑月腰上纤细修长的手指看了一眼,再顺着如冰雪一般白皙的肌肤向上看去,直到与她那一双永远淬着冰霜的双眸对视,里头的冷光刺得凌灵翎浑身一凉。 朝她愤怒地吐了吐舌头,不服气道:“浑身上下就嘴嘴硬!” 随后她“切”了一声,娇俏地昂着脑袋踏着小皮鞋离开了屋子。 “我会给江非晚放一天的假。”祝令仪冷冷的声音在凌灵翎身后响起。 刚刚还一脸皱着眉不悦的小脸,瞬间双眉舒展,喜上眉梢。 “好嘞!小祝姐姐我最爱你了!muamuamua~~”呲着大白牙转身对祝令仪连连递了三四个飞吻,临走前还贴心地把两人的门关上。 一室寂静。 只剩下她两人。 祝令仪的心脏贴在秦淑月的后背上,鲜活跳动的频率似乎在时刻影响着秦淑月的心率。 不知怎的,她的呼吸乱了频率。 秦淑月没有动,身子也渐渐恢复了平静,可平静之后是一阵安静到几乎诡异的寂静。 她的脑子里现在一片浆糊,一片嗡鸣,几乎都要炸开了! 祝令仪……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她什么时候来的。 她都听到了多少! 好丢脸…… 为什么每次都让她看到自己这么丢脸的样子……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你可以把你刚刚说的话再对我说一次吗?”祝令仪低沉而又富有磁性的声音贴在她的耳畔响起,好似摄人心魄的魔女,一句话就能将人的魂魄勾进她的手掌,任她吮吸。 呼出的热气擦过刚刚那道炽热的吻痕,如电流一般酥麻的感觉顺着血液顺着心室流淌进小腹,滚烫的热感烫得秦淑月浑身一抖。 “月月,你喜欢女人吗?” 祝令仪手上的力气又收紧了些,将她抱在自己怀里,抱得更紧了。 “……” “我怎么样?” 在听到这句话时秦淑月瞳孔猛地一缩,黝黑的瞳仁几乎缩成一个小点,眼前好像炸出一片白光,大脑一片空白,只有一颗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得快要跳出来。 脑子里的紊乱牵扯到眼前,视野晕晕乎乎,犹如天崩地裂一般的心跳震在喉管上,一呼一吸间心脏提到嗓子眼,突突震得她太阳穴发痛。 “我……”她刚开口蹦出一个字又噤声了。 “我可以亲你吗?”她小心翼翼问。 “……” 怀里人儿没有出声,可环在她小腹前的手却感受到她深深的呼吸。 “可以吗?” “……” 耳畔周围尽是祝令仪那句“我可以吗?”“我可以亲你吗?”“可以吗?”…… 好像视若珍宝,将这份爱护到极致。 秦淑月不说话,祝令仪就一直无动于衷,她的手就一直抱着她。她从后面抱住秦淑月,窗前倒映着她慌乱无措又纠结的神色,身后的人儿抬起淡漠的光眼神却炙热地盯着窗户上她的倒影,一刻未错开眼。 她一直在她身后默默等着她的回应。 好像她不回应,她就会一直等,等到她给她回应开始。 “你……” 秦淑月颤抖地开口,似乎不敢置信,又像是在亲口确认,“你……” “你喜欢……” “你。”身后的人不假思索。 “……” “为什么?” 秦淑月空茫迷惘的神色中闪过惊喜的光,可很快又被阴翳裹得密不透风。 “为什么,你为什么……” 祝令仪在她耳边轻笑一声,“没有为什么。我祝令仪做事向来不问苍天不问大地,我只问心。” “心跳的每瞬间,我都在一次又一次想起你。” “……你,你……”秦淑月深深吸了一口气,垂着眸,鬓边的刘海散落在她的侧脸,遮挡住她的目光与神情。 她微张着口,呼吸从口入,又缓缓从口出,前胸随着张口间隆起。 “不可能的……” 她依旧不可置信。 “绝对不可能是我。” “怎么会是我呢?”说着,她仿佛自嘲一般轻嗤一声这样差劲的自己,怎么会可能会有人喜欢她? 不管是谁,都不可能喜欢上她。 “你讨厌我?” “我喜欢你。” “你讨厌我的,对吧?” “我喜欢你。” “我最讨人嫌了,我知道。” “我喜欢你。” “我性格沉闷,情商不高,性子执拗,长得丑,身材不好,我没有什么能拿的出手的东西。” “我喜欢你,秦淑月,我喜欢你,我喜欢你……” “你听到了吗,秦淑月,我喜欢你。” “我喜欢所有的你。” “你的懦弱,你的委曲求全,你的无可奈何,你的光芒万丈,你的微笑,你的愚蠢,你的真诚……和你。” “……不要这样……你不要这样……”秦淑月却忽然抬起双手,紧紧捂在太阳穴上,眼睛紧闭,眼泪不可抑制地涌出,滚落脸颊,一颗又一颗都无比精准地砸在祝令仪的手背,手腕,手指上面。 滚烫的热泪烫得她的手一抖。 不轻不重的一声叹息像一片轻羽滑进秦淑月的心脏,可这声叹息却比泰山还要沉甸,压在她心上,令她无法呼吸。 “我喜欢你,无关乎与你喜不喜欢我。” “对,是……没错,我讨厌你,你走,走,走!……” 秦淑月挣脱她的怀抱,双手重重推开她,怒视着她,不惧与任何人对视,眼神燃起愤怒的火光,可晶莹的泪却随着她每一次怒吼一颗又一颗滚落。 “你走,走!走!走!我不需要任何人喜欢!” “你现在肯定又在觉得,你是救世主,你是童话故事里的王子,你是英雄救美里的英雄,你从恶龙的手里救下公主,她就一定要对你感恩戴德感激殆尽一见倾心吗?!”秦淑月声声声嘶力竭,狠狠推开她一次又一次张开双臂拥抱她。 “拜托!祝令仪,这不是写小说,也不是童话世界!你知道你在做什么,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停下来,就那样停在这里就可以了,我和你永远没有可能。” 她以为这样说,这样斩钉截铁地告诉她,严词厉色地吓唬她,她就知难而退了,她就转身离开了,她就会永远不会像一个不速之客一样在她狭小又拥挤的世界里乱晃了。 可没有。 祝令仪就这么静静站在她面前,看着她,默默听着她说完所有后,歪了歪头,朝她笑了一下,“你说完了吗?” “没有!我和你无话可说!” “可如果你真的这么想我走,你为什么要哭泣。”祝令仪看着她一副与她怄气的模样,忽然低眸十分无奈地叹了口气。 随后她抬起修长的大腿,缓缓走到她身边,牵起她的手,弯下腰,在她的手背落下一吻,浅淡带着粉的唇纹落在秦淑月的手背上。 “……” “你赶不走我的,所以我劝你死了这条心。” “你到底要怎么样!” “和我在一起,淑月。” “……”秦淑月却转过身,走到床边坐下,扭过头不再看她,身侧的手紧紧握起,一只手紧紧捂着方才被祝令仪吻过的地方,还发着热。 “……” 过了很久,对面都没有发出任何声音,沉默到连秦淑月以为祝令仪已经走了,她的头缓缓垂下,眼神中的泪又蓄满眼眶,她咽了口口水,细小的喉结在喉咙里滚了滚。 又过了一会儿,她低着头,微微侧眸看去,原本祝令仪站着的方向已经没有人了。 她扭过头,身下的床单几乎扭作一团,可秦淑月的面上仍然看不到一丝悲伤,那一双最灵动的双眸里如死寂一般,像一个没电的机器人,却在疯狂掉着泪。 倏地,她模糊的眼前清明了。 “在找我吗?” 祝令仪的手上拿着餐巾纸,弯下腰,头歪歪地看向她,凑到她眼前抬手为她擦去了泪。 秦淑月却又瞥过头,带着哭腔冷哼一声,“自作多情。” “我怎么觉得凌灵翎说错人了呢?” “什嘛?”秦淑月有些恼羞成怒。 “明明浑身上下嘴最硬的人是你好不好?” “喂!”秦淑月忽然像只被踩着尾巴的小猫,急忙张口,可刚想辩驳,蓦地被一抹柔软填满。 “唔……!” 祝令仪吻了上来。 秦淑月不可思议地瞪大眼睛看着眼前的女人。 她…… 她怎么可以…… 这么大胆! 正要推搡她的手挣扎着要推开她,祝令仪就像早有预知一样,她抬起一只手,一把攥住秦淑月的两只手腕,握在她手心。 身下挣扎要推开她的女人此刻却偃旗息鼓,听话得就好像一个任君多采撷的布娃娃。 祝令仪握着她的手腕,却没有使力,秦淑月若想推开她,她一定会被推开。 可这一次秦淑月没再推开她。 她的嘴角缓缓勾起一抹笑意,就连一向覆着一层冰霜的眸光此刻也上了暖色。祝令仪抬起另一只手,缓缓抚上秦淑月的脸颊,轻柔地在她的脸上抚摸着,安抚着她。 (这一段被锁了,就是简单接个吻也锁,服了,有机会再把这一段放出来吧) 说着,祝令仪还亲自给秦淑月示范了一下,“会不会?” “……嗯。”秦淑月一颗心脏“砰通砰通”跳得极快,一张脸比树上熟透了的苹果还要红,低着头,压根不敢和祝令仪对视。 “对,就这样呼吸。”祝令仪点点头,摸了摸她的脑袋,以示奖励,“那我们继续好不好?” “……继续……”秦淑月抬起一双雾蒙蒙,水涟涟的眸子,有些懵里懵懂地看着祝令仪,“……什么?” 可在看到祝令仪那张无法挑剔到完美的脸,她又迅速把头低下,放在双膝上的手紧紧握起。 “吻你。” 毫不掩饰什么,她想做什么就赤裸裸地直接说出口,也是秦淑月给了她现在敢这么大胆的权利。 “……”秦淑月低下头,回想着刚才祝令仪一直在指导自己…… 好丢脸…… 她的脸更红了。 想到什么了? 祝令仪的眼角划过一丝浅笑,随后又极快隐藏掉。 “可是这个姿势不舒服。”祝令仪的大脸又凑到秦淑月面前,一副永远冰山屹立不倒的模样里竟然也会出现一丝委屈,“我的腰好酸哦。” “那、”秦淑月停顿了一下,“你想怎样?” “我们躺下来亲好不好?” “?”秦淑月一懵。 “为什么要躺下来?” 可还没等她问完,祝令仪的身子就压了上来。 秦淑月的眼前一黑,紧接着空荡荡的唇边空气被极速挤压,又被紧紧填满。 她的学习能力很快,从学习小提琴上就可以看出来。有了上一次的经验,秦淑月这一次知道什么时候该张嘴,任属于她的气息充斥她的口腔,银丝相连。 而祝令仪又跟个从未开过荤的小狗一样,一尝到美食便是一刻都等不及,横冲直撞,丝毫不知收敛。细品这个词也好像直接从祝令仪字典里除名。 唇齿相连,偶有无法控制的水声传出,落在秦淑月的耳里,双重刺激着秦淑月的触觉听觉,“呃……” 她紧紧蹙着眉,眉间时不时颤抖起来,好像在极力忍耐着什么。 “不舒服吗?”* 祝令仪问道。 秦淑月一睁开眼,眼前就是祝令仪那张绝世美颜,美得令她心脏又是乱跳一拍,小腹的热感流进下、身,不适感又增强了。 她低下头,脸又红了一点。 摇摇头,“没有。” “是吗?” “嗯。” “那脸怎么又红了一点?” 不是、她眼睛是显微镜吗? 秦淑月太阳穴直跳。 “热。”秦淑月说这句话时小脸红扑扑的。 “热吗?”祝令仪的唇微微勾起,贴在她耳边带着磁性的嗓音响起,“那要不要我把空调温度降低一点?” “不要。”秦淑月嘟囔几声。 “啊……”祝令仪的笑意深了些,抬起优美修长的手指,勾住秦淑月落在枕边的碎发。 “那要不要喝点水?” 边说着,她眼神下移定格在某个位置,抬起指尖轻压了一下。(管理员请看:这里只是在暧昧,连暧昧一下都不行吗,哭哭。求求放我出去吧。) 她惊呼一声,“你……!” 祝令仪俯下身,贴在她耳边声音低沉而婉转,充满魅惑,“我和你一样,都是女人。我很熟悉你的身体。” “……你……” 秦淑月震惊了。 她怎么不知道平日这个看起来沉默寡言的冰山一下子能说出这么多劳什子的话来! “啊……那这样可怎么办?”祝令仪眉头轻蹙,可眉锋却轻挑起来,眼神戏谑地望着她。 她的眼睛紧紧盯着秦淑月涨红的脸颊。 突然,秦淑月瞳孔微缩,“你做……!” 可还没说完,祝令仪的唇就覆了上去,吞没零碎音节。 樱桃似饱满的红唇微张,鲜红欲滴,比树上最甜的苹果还要诱人,她的视线看着那张微缝,低头再次堵了上去,将那张空虚的缝隙填满。(管理员请看:这里只是在吻唇,没有其他意思。) “嗯……” “我可以吗?”她抬起唇,深深凝望着秦淑月脸上一举一动,生怕错过一丝表情。 “……?”秦淑月没有说话,她的脸红到几乎可以滴出血来了。 她不懂祝令仪的意思。 “可以什么?” “你愿意让我这么做吗?”祝令仪再次开口征得她的同意。 听着祝令仪跟她打哑谜,秦淑月瞪起一双水灵灵圆圆的眼睛,疑惑开口:“做什么?” “爱。” “?” “!” 秦淑月睁大双眼,呼吸有一瞬间停滞。 “我……” 她有些语无伦次,“我没做过。” “我知道。”祝令仪笑了一下,实在觉得她这样的反应太过天真可爱。 “我,我……”秦淑月却有些犹豫了,一双好看的眉紧紧蹙着,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 而祝令仪静静看着她,似乎在等她的答复。 “……我有点害怕。” “那我轻点,好不好?” “……” 秦淑月的脸又红了一点。 她懂她的意思了。 可,可…… 她的脑子一片浆糊,思考系统全面崩盘,全都打上了红色的感叹号。 而这时候,最朴素,最纯粹,不被其他思考污染扰乱过的情绪与感受从秦淑月的心底升起。 “这样做的话,那是不是说明,我答应和你在一起了?” “是。”祝令仪很笃定地回答她。 “……” “你不愿意吗?” 祝令仪缩回了双手。 “我只是在想,我们会不会刚才都太激动了。”秦淑月尽量让她的理智回笼,分析道,“其实如果我们都再冷静下来好好想一想……” “我非你不可。” 祝令仪的一双眸子里写满了对她的占有,那里面一如既往,总是而且永远都是那么冷静睿智。 她这么严肃认真,深思熟虑过的样子就连是秦淑月也都无法说服自己她是开玩笑之语。 秦淑月还想找什么理由,只见祝令仪眉头一挑,忽地问道:“你是不是怕了?” “我……我没有!” “果然,浑身上下嘴最硬的人明明是你。” “不是!”秦淑月急于争辩,“我没有!” “那就证明给我看。”祝令仪又往她脸前凑了凑,“你不是做什么都力争上游,都要做到最好吗?” 秦淑月咬着下唇,哑口无言,无法反驳。 “所以这种事情对你来说应该也是小菜一碟吧?” “我……”秦淑月却忽然像小狗一样垂下两只耳朵,底气不足,“我不知道……” “那就先从最简单的开始吧。”祝令仪点了点自己的唇,眼神却一刻未离秦淑月,“亲这里。” “亲?怎么亲?” “像我刚才亲你那样,亲我。” “我……”秦淑月一愣,她连忙摆手,“可,我不会……” 话音未落,祝令仪吻在她额头上,又如蜻蜓点水一般一寸一寸吻过贴在脸颊上的碎发,语气温柔道:“我教你。” “……唔。” 祝令仪头下低,含住了她的唇,有了上两次的经验,这一次秦淑月很有默契地配合着她张开口,任她的舌与自己的舌紧紧相缠,又不由自主地挺起腰,回应着祝令仪的主动。 祝令仪的动作比上两次轻柔许多,而秦淑月也逐渐找到呼吸的时间,不会再像上两次一样直到脸憋得通红才堪堪吸进一小部分的氧气。 “现在,把衣服脱掉。” 祝令仪指挥道。 秦淑月手放到衣服上,却皱着眉看了一眼天花板上刺眼的亮光,她往祝令仪怀里一缩。 祝令仪挥了挥手,就如同操控着上面魔法,灯在她落掌的那一刻熄灭。 “……谢谢。” 秦淑月低着头,躲在她怀里动了一下。 “谢谢应该怎么做?”祝令仪开口问道。 秦淑月歪着头想了想,一双黝黑的眼睛在黑夜黯淡的月光下亮晶晶的。紧接着她挺起腰,连着头也跟着抬起,像小鸡啄米一样在她的唇上点了点,刚想离开,一只手却落在她的后脑勺前,一推,将她即将离开自己唇的唇又往上贴紧了些,将两唇之间的空气挤出,又紧紧贴在一起。 随着祝令仪的动作,秦淑月的脑袋缓缓落回枕头上。 她抽出放在秦淑月后脑勺后面的那只手,缓缓放在她毛茸茸的头顶轻抚了几下。 祝令仪的呼吸在亲热中加重,而秦淑月也生疏而羞赧地迎合着她。 枕头下蓝色的围巾窝成一团,温暖的羊绒挤压做一团,一头已落在地板上,另一头颤颤巍巍扒着最后一点床单。 忽然,“啪”的一声,围巾整段掉了下去,掉在冰冷的地板上。 秦淑月抽出来的双手往枕头旁的位置一摸,惊呼一声,“围巾!” 话音未落,双唇又紧紧贴起,像是早已迫不及待。 “什么围巾?凝神,看我。” 吻离开了嘴唇,又落在她饱满的额头,亲在柔软的眼皮上,又问了问她小巧的鼻尖。 爱怜地摩挲了几下秦淑月的脸颊,像是在抚摸着一件爱不释手的珍宝。 唇,在她的脸颊上像蜻蜓点水一样吻过。 秦淑月生涩垂下眸,可心脏却跳得极快,她伸出手,下一瞬就被一双更加有力的双手握紧,抵到她的额上。 激烈跳动着的脉搏震在她指腹上,热烈顺着指尖如湍流而上。 祝令仪抬起身,缓缓将目光下移,在某一处定格。 秦淑月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心跳得极快。 周围一片漆黑,唯有二人交缠着眼波流转的目光,两颗频率不一的心终于紧紧贴在了一起。 漏夜无声,窗外淅淅沥沥飘起了雪花。 M国没有四季,终日料峭春寒,偶时大雪纷飞。 窗外雪花簌簌而落,室内芙蓉帐暖,一夜巫山云雨。 【作者有话说】 终于,终于写到了!!!!为了这一天,我已经足足等了快七个月!!!!!!!!![裤子] 审核再不过我要哭了[爆哭][爆哭][心碎][心碎][心碎]求求管理员大人让孩子过吧[求求你了][求求你了][求求你了] 140-150 第141章 第141章 ◎让我再抱抱你好不好?◎ 次日清晨,秦淑月从梦中悠悠转醒,她睁开双眼,头顶天花板浅色条纹映入眼帘。 另一侧被子钻入一阵凉飕飕的风,她往身边一瞥,早已空空荡荡,昨晚上睡在她身边的人今早却不见了。 就像是黄粱一梦。 她挣扎着坐起身,一动,下/身酸胀传来撕裂一般的疼痛陡然直冲脑海,秦淑月闷哼一声。 猛地掀开被子一看,身下的床单上落下早已干涸的红印却不会骗人。昨晚祝令仪凑在她耳边呢喃低吟的声音依稀还在脑海中回荡。 想到昨晚上祝令仪在她耳边说的一番话,秦淑月倏地涨红了脸。 “她看起来……像是已经身经百战过无数回……” 秦淑月有些落寞的垂眸。 或许她不是她的第一个吧。 祝令仪出身高贵,万众瞩目,自然是所有人都钦慕的对象。而比自己美貌好,性格好,家庭好的人数不胜数,她也只不过是祝令仪众多爱慕者的一个而已。 或许…… 秦淑月眸光黯淡地瞥了一眼身边空空荡荡的位置,祝令仪与她风流一夜后不知所踪。 她只是玩玩而已。 一想到有这种可能,她不争气的眼眶里又蓄满泪来,鼻头发酸。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后抬手抹掉眼泪,掀开被子下床,下身的刺痛冲上心头,却不抵心间的痛半分。 她身量纤纤,脚步有些虚浮地扶着床边,愣神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 而这时候,她还抱有一丝期待,往门外走去,走向二楼的过道,往一楼客厅看去,沙发上,餐桌前,厨房里,没有一丝祝令仪存在过的痕迹。 她低下眸,双睫不可抑制地发抖。手紧紧握住二楼的栏杆才堪堪稳住摇摇欲坠的身形。 “淑月你这么早醒了?” 楼下的申明月手里正端着长方形餐盘,餐盘上大约有两道菜式,不过都用盖子盖着,看不到里头。 秦淑月瞥过脸去,好不让她看见眼里噙着的泪光。她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心情后,声线放稳后才回她:“嗯,今天早上有人离开吗?” “离开?”申明月头向上歪想了一下,想起什么,问她道:“你是指小祝总吗?她很早就走了,大概五点多的样子。怎么了吗?” 申明月抬头往楼上看去,却只见秦淑月的头别过一旁,长发散在耳边,让人看不见她藏在心底的神色。 “怎么突然问这个?不过你也不用担心,小祝总接手祝氏集团以来比之前忙上百倍,不经常回家,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公司里度过,行程安排排满了或者多变也是有的。” “嗯。”秦淑月没有再搭话,嗯了一声之后就往洗漱间的方向走去。 申明月蹙了蹙眉,将手上端着的餐盘一一放到餐桌上后往门口走去。 花园里的茉莉花瓣饱满圆润,花瓣恣意绽开,花蕊昂首挺立着露出柔软的花心,园丁们细心照顾,倾注心血。 “怎么样?”申明月走到一个外国女人身边,浅绿色的眼珠在女人的眼眶里打转,望向四周的花。 随后她点点头,用着不太流利的中文与申明月沟通道,“新转基因品种的茉莉花比先前要耐寒很多,它们已经能适应M国的天气了。” 申明月这才舒了口气,“那再好不过了。之前的花总养不活,小祝总也不愿把花放进温室里,还是得靠你们……” 女人却笑了笑,“温室里的花朵美丽鲜艳却太过脆弱易折,经不起风雨。花性如人性,小祝总不也是这样吗?” “宁愿忍受着锥心刺骨的冰锥,也不愿走进温暖的窑洞。” 看着女人忧心忡忡的模样,申明月不解地皱起眉,“小祝总向来如此,这有什么的?” 女人却摇摇头没再说话,“我的任务已经完成了,你们小祝总在哪里?我要离开了,得去和她道……” 话音未落,一双浅绿色眼眸中盛满惊讶,抬起指尖指向屋内从楼上下来正前往餐厅吃饭的秦淑月,她完全不认识这个女人,她又怎么会出现在祝令仪的别墅里!? “她,那个女人,是谁?” 申明月往她指的方向看去,又回过头看向她这一副震惊不已的模样,语气十分平静,就像在说今天晚上准备吃什么饭一样,完全不理解女人为什么要这么震惊。 “你没看新闻吗?” 女人扭头一脸震惊地看向申明月,不可置信地几乎尖叫,“她,她就是新闻里那个让祝令仪眼睛眨都不眨花掉两亿捐了两栋楼的女人?” “OMG……” 她震惊地捂住嘴,眼睛瞪如铜铃,她双脚抬起,踏着高跟鞋正准备往走进屋,好好仔细端详一下这个女人究竟是个什么人物,可刚走没几步,就被身后一道声音叫停。 “芙莲娜?你怎么在这儿?” 这个叫作芙莲娜的女人扭头往那个熟悉的声音望去。 金色的头发披在双肩两侧,随着她转头的动作,金发往后甩去,露出女人绝美的下颌线。 M国的人都有一个特点,就是白,白到发光,白里透粉,颧骨高,鼻梁挺,一双眼睛在眼窝下,显得深邃而有神,眼底阴翳着一层不可撕下的薄膜。 女人的眼睛有着一双与祝令仪不一样的眼色。 是一种浅绿色,在阳光下会更浅一些,就像是一个绿色的玻璃球珠。 而叫住芙莲娜的女人正事一脸风尘仆仆的祝令仪,她的脸色铁青,看起来神色不太好。 芙莲娜一眼就认出来了,“你就是那位大名鼎鼎的祝氏集团的控股人吗?” “天呐,你怎么会知道我的名字!”芙莲娜捂着嘴往祝令仪身边跑去,离她几步之前又停住脚步,微微提起裙摆,向她行了一礼,“真是我的荣幸……” 这种礼仪就和我们日常生活中打招呼是一样的,在我们眼里看起来十分正式,可在她们眼里看起来就很平常。 但平常的礼仪只需要提一下裙摆即可,可芙莲娜在行礼的时候不仅屈膝,还微微低下了头,这便显得正式起来了。 通常,她们只有在见到需要值得尊崇的人时才会行的礼。 祝令仪几不可察地醋了一下眉,她微微避开身,没有接受她的礼,淡淡道:“是徐墨那里有什么情况吗?” 连安娜摇摇头,“徐总那边一切无虞。” “那你怎么在这儿?” “我是来看看新种子,我培育出来新品种抗冻耐寒茉莉花。” 或许是中文运用的还不熟练,芙莲娜说话总倒装。 “看过了吗?” 芙莲娜点头,“已经看完了。” “那你可以走了。” 说罢,祝令仪抬脚径直往前走,可芙莲娜却开口叫住了她,“小祝总。” 祝令仪并没有停下脚步。 “我可以和你一起进去看看那位新闻上的神秘女子吗?” “……”祝令仪脚步一顿,转身看向她,冷声拒绝,“不可以。” “可是……”芙莲娜指了指她的身后,“那位神秘的女子已经出来了唉。” 昨天晚上睡得并不好,早上起来又腰酸背痛,昨夜或许是太没有理智,导致今天早上她每走一步路都有些疼。 好不容易坐到凳子上可以安心吃个早饭时,外头又闹哄起来。 她本来想事不关己吃完饭之后就上楼去练琴,可熟悉的声音却隐隐传进门内。 秦淑月明明已经不再抱有希望,可身体却诚实往门外走去。 她定格在门口的一瞬间,目光一眼锁定那个身量高大,身穿黑色皮袄的女人。 双手插兜,只用一个后脑勺对着她。 站在祝令仪对面的那个外国女人不知道轻声说了什么话,祝令仪一下就转头了。 只见祝令仪三步并作两步,大步流星往秦淑月面前走去,一把脱下身上披着的皮袄盖在秦淑月单薄只穿了一件睡裙的双肩上。 “虽然室内开着空调,但也不能就这样粗心地走出来啊。冷不冷?”祝令仪刚想抬起手摸一摸秦淑月的脸,却猛然发觉自己的手冰冷,于是一缩,落回身侧。 秦淑月看向那个容颜姣美的外国女人,抬起头问祝令仪,“她是谁?” “不熟。”祝令仪撇清关系。 而芙莲娜却每个字都听见了。她愣了一下,而后无奈扶额,“好吧,看来是我太多余了。” 她叹了口气,道:“其实我是来和你道别的。临行前来看看我的茉莉花怎么样……” 祝令仪嗯了一声,可秦淑月的脸色却是一变。 她冷哼一声扭头就往屋里走去,只剩下一头雾水的祝令仪站在原地和一脸坏笑的芙莲娜。 “看着我费尽心血培育出来的茉莉花被小祝总养得这么好,我也就放心了。” “……” 祝令仪听出来了。 果然是徐墨身边的人。 人不可貌相。 祝令仪撇下外面一行人,关了门,朝秦淑月转身离开的方向追去。 她快走几步,伸手一把攥住秦淑月的手腕,一用力,顺势从后将她抱在怀里,秦淑月的身高刚刚好,脸颊顶在她的唇边,她微微一侧脸就不费吹灰之力亲到了。 可秦淑月却挣扎着要挣脱开她的怀抱,却在挣扎的时候扯到了某处,她痛得轻吟一声出口。 祝令仪一顿,立马拨过秦淑月的身子从上到下仔细看了看,问道:“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秦淑月的脸一下子涨红了,乘着方才余怒未消的气,她气鼓鼓哼了一声,指责道:“这不都是你干的好事!?” 祝令仪愣了一下,旋即明白过来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嘴角缓缓勾起一抹难以捉摸的微笑来。 秦淑月抬头一看,更生气了。气得恨不能扇她一巴掌,可她刚伸出手就又被祝令仪扯进怀里。 祝令仪从口袋里拿出一个药膏来,在她耳边轻吹热气,“是我的错,我就要负责到底啊,月月,今晚我给你上药好不好?” 秦淑月一听,脸更红了,可想起方才那个女人站在茉莉花园对祝令仪说的那一席话,她哼了一声,“不要,你去给金发碧眼上药去吧。” 一番话,酸味极大,酸得祝令仪吞了一口口水。 “我和她没关系,她和我也没关系。” “那你为什么要种她给你的花?” “因为这里太冷了,普通品种的茉莉花在这里养不活,所以我请她们给我培植了新品种,委托交易,我付钱。” 祝令仪如实回答她,“这是我为你种的花。” 说着,她将秦淑月抱在怀里紧了紧,侧脸贴着秦淑月有些冰凉的脸颊上,“月月,我很想你。我在国外的每一天,都很想你。” “我每想一次,就会种一束茉莉在花园里。月月,我种了满花园的花给你。你就体谅我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不要生气了好不好?” 说着,她吻了吻秦淑月的额头。 秦淑月不动了,可她的心里还是有些难受。 有一种,说不上来的难受。 “让我抱抱你好不好?”祝令仪将头埋在她颈窝里,疲惫道,“我很累。” 【作者有话说】 [墨镜]更! 约莫着还有十万不到的样子就完结了。 好兴奋! 第142章 第142章 ◎我明天还要上学呢!◎ “你……”秦淑月愣了一下,下巴枕在垂头丧气的祝令仪右肩上,她闭着眼,看起来神情极为疲惫。 “你怎么了?” 昨天晚上不是还如狼似虎似的,今儿个早上就萎了? “昨晚没休息好吗?”秦淑月问道。 她想了一圈,最后试探性问出口。 “是我昨天……” “无关于你。”祝令仪闷闷地开口,“是我自己。” “月月,等这一切结束,我们就去挪威结婚好不好?” “啊?唉???”秦淑月心中漏跳一拍,心脏因为一瞬间的缺氧而跳快,在她胸腔里砰砰跳个不停。 “怎么,怎么好端端提这个?” “……”祝令仪的眸光里好似笼罩着深沉而疲惫的光,眨眼间又烟消云散,“好不好?” 秦淑月在这一刻却无法回答她。 太突然了,她甚至一点没想过祝令仪会突如其来对她说这些话。 她没被人求婚过,也不知道该准备什么,而且她还要上学,和祝令仪结婚吗? 况且,她也不敢保证祝令仪只是因为一时新鲜感才和她在一起,可能一个月,两个月,三个月,新鲜感还没有濒临丧失的时候她会对她好,表里如一,不觉疲倦。 可若要说到两情缱绻,白首到老。秦淑月的内心去生出一丝犹豫,甚至可以说不敢相信。 爸爸妈妈不就是那样吗? 结婚誓词说得海誓山盟,无论生老病死,永不相离。可都是骗人的。 真当天降横祸的时候,不过大难临头各自飞。 秦淑月不相信。 但祝令仪的身上好疲惫,有一种她从未感受过的心累。 她不想再因为自己的事情而让祝令仪烦心。 秦淑月敛下心绪,伸手轻拍了两下祝令仪的后背,唇角勾起,温婉笑道:“好,我答应你。对了,你吃过早饭吗?” 祝令仪松开抱住她的手,一双阴暗深沉的眸底燃起一道光。 她牵着秦淑月的手,拉着她走到餐桌边,身后的女佣们自动为二人拉开座椅。 秦淑月还是和以前一样,从来不愿意让自己事情麻烦她人,于是她率先一步走过去,越过女佣的手,自己把椅子拉开。 而祝令仪看了秦淑月一眼,在她身后的女佣表情微微有些尴尬,她道:“这些是她们的工作,你做了,她们就不知道该做什么了。” 但她并没有说什么,而是挥挥手让秦淑月身后那个看起来惶惶不安的女人离开了。 “嗯,但我不喜欢她们为我做些什么。”秦淑月说完之后继续拿起筷子吃刚才吃到一半就跑到门外,没吃完的面条。 隔了一会儿没吃,面条都有些糊起来了。 秦淑月却不甚在意,拣起糊成一团的面条就要吃。可刚送到嘴边手腕被人紧紧攥起。 她一顿,连带着手上的动作也停住了,抬头对上祝令仪阴沉得快要滴出墨来的脸色,秦淑月的手指蜷缩起来,一抖,筷子上的一团砸回碗里,连带着差点连筷子都掉了。 “怎,怎么了?” 秦淑月惊疑不定,对面的女人很明显面色不善。 “面条糊了就别吃了,让女佣重做一份。” 秦淑月却并不在意,甚至觉得她有些浪费粮食。 “没必要……” “有必要。” 祝令仪的语气不容置疑,“申明月,重做一份牛肉面给秦小姐。” “小题大做。”秦淑月嗔怪一句,“糊了就糊了,又没坏。” “我们家还不缺这点粮食。” “浪费可耻。” 只待秦淑月这句话说完,祝令仪拿起手机给江非晚打了个电话。 电话铃声刚想的那一刻那头就接起来了,“小祝总。” “现在,过来。” “是。” 秦淑月望着祝令仪的举动一头雾水,“你做什么?” “你不是说浪费可耻吗,我让江非晚来了。” “?” 秦淑月惊惧不定地低头看向自己碗里那团糊起来的面,不好的预感油然心起。 “??” 那边申明月面还没下完,江非晚踩着高跟鞋狂奔而来,一把推开别墅的门,气喘吁吁跑到祝令仪身边,“小,小祝总。” 她支着腰,喘着粗气,电话里祝令仪声音低沉,她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连跑带赶地奔过来。 只料下一刻,祝令仪对着她身前桌子上一团糊起来的面条,指了一下,“处理一下。” “?” “??”江非晚瞪大眼睛,不可思议望着桌子上那碗牛肉面,又抬头看了一眼此刻一脸严肃的祝令仪。 如果不是因为她的申请太过严肃,江非晚真心以为她在开玩笑。 而且…… 她这么着急忙慌赶过来以为要干一场惊天动地的大事,结果就是…… 面条? 秦淑月闻言也是一怔,她立马站起身,一脸紧张地把面条往里面推了推,对江非晚略有些尴尬地扯起一抹笑,“那个,你,你不用较真,她,她开玩笑的……” 江非晚一低头,又望进秦淑月略带同情的目光里。 她不禁在心底咆哮了,‘这到底什么跟什么?!上司为什么要下这种开天辟地有史以来第一个莫名其妙的令?!秦小姐又为什么用这个眼神看着她!?’ “……” 祝令仪不说话,手里紧紧捏着餐具,静静望着秦淑月。那里头的目光说不上友善,但也不至于那么危险,而是有点复杂。 秦淑月一顿,她不理解祝令仪为什么要用这种眼神看着她,但现在她也没空琢磨祝令仪葫芦里到底卖了什么药,江非晚在她片刻愣神间已经从餐桌上拿起了那碗面,一手托面,另一只手架着筷子在面条里搅拌起来。 “江,江非晚!” 见江非晚夹了一坨面条正要吃下去的样子,秦淑月大脑一片空白,一瞬间上面也顾不得,急急叫住她。 她连忙闭紧眼,真以为江非晚因为祝令仪的一声令下要把她吃剩的面条吞咽下肚。那场面秦淑月简直想都不敢想! 可江非晚只是把夹起来的面条凑在眼前仔细端详了一下,又安然无恙地放回去。 而秦淑月猛然一下叫她,无端吓得她手里托着面条碗的手都不禁抖了一下。 她不明白秦淑月为什么要那么凄厉地叫住她,疑惑道:“怎么了?” 见秦淑月愣在原地,大脑懵圈,好像还没从状况外回神,木楞楞地望着江非晚手中的那碗面。 “小祝总,秦小姐,面条好了。” 申明月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面走了出来,敏锐地觉察到外面的气氛有一丝诡异的不对劲,她非常识趣地放下碗筷就麻溜开溜了。 见江非晚并不像自己料想的那样把她吃剩的面吃下去,她心口一松,坐了下来。 “还好,还好不是,我还以为,还以为……” 她呼出一口气,拍拍胸口。 江非晚蹙了一下眉头,又扭过头看向祝令仪,正好向她把昨天晚上的事情汇报一下,“小祝总,那件事已经处理好了,不会有相关媒体报道,您还有什么要交代的吗?” 江非晚离开后,她们的目光又同时聚在这碗牛肉面上。 申明月心细,许是考虑到秦淑月已经吃过一点了,她又一向管理秦淑月的用餐用量,所以这碗面条的量不多,但正好是秦淑月的饭量。 方经历一场惊吓,秦淑月也是了无食欲,不过生怕祝令仪又让已经离开的江非晚半路折返,只好囫囵把面条吃了个精光。 吃完,抬头一看,只见祝令仪还在盯着她看。 她摸了摸自己鼓着的腮帮子,又摸了摸脸,将嘴里的面条吃完之后才开口问她:“你这么看着我干什么?我脸上有东西吗?” “你,你以前都这样吗?”祝令仪终于开口了。 秦淑月却蹙了下眉,好像没听懂祝令仪这个问题,“这样?哪样?” 祝令仪并没有说话。 秦淑月细细回想刚才她们的话,恍然问道:“你是在说吃糊面的事吗?” 她嘟着嘴歪头想了一下,想了好久也不知道自己吃糊面有什么问题,于是只好放弃,可她忽然又想到什么可怕的猜测,面色一凝,“难道吃糊面有毒吗?” 话音刚落,她又立马摇头否决了这个想法。 “不对。”她道,“要是有毒的话我估计早被毒死了哈哈哈~” 秦淑月嘿嘿一笑。边笑,又瞄了一眼祝令仪,本来是想着把气氛搞得轻松一点不要那么焦灼,可没想到她说完这句话后祝令仪的脸更黑了。 这下是真的要滴出墨来了。 见自己怎么做祝令仪都无动于衷,秦淑月有一丝慌乱,她手足无措,不知道该把手放在哪里,该说什么话才好。 “刺啦”一声,祝令仪推开椅子站了起来。 祝令仪冷着脸从椅子的位置离开,秦淑月心底慌乱跳动着,以为是自己做错了什么,但实际上她并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可祝令仪冷冰冰的脸色又昭示着她:自己做错事惹她生气了。 她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以为祝令仪是要丢下她转身就走,她连忙站起身,一瞬间兵荒马乱,就算并不知道自己有什么地方做错惹她生气了,可秦淑月不想祝令仪什么都不说就离她而去,就算没做错什么,但她脑子里弹出来的第一个念头是向她道歉。 “对不……” 可话音未落,她的唇就被人堵住了。 唇齿间祝令仪身上的茉莉花的气味仿佛有安抚的作用,抚平她一颗不安跳动,慌乱无措的心跳。 祝令仪的吻势汹猛,就像是要把吻咬碎了冲进秦淑月的口齿里一样,强势,冷硬,却在无形之中让秦淑月一颗上下不齐的心脏安稳跳动。 这一次的吻比昨日来的更加猛烈,秦淑月双腿吻得发软,刚学习到还很生疏的换气这时候溃不成军,她面色憋得通红,在祝令仪怀里挣扎起来。 祝令仪流连地从她的唇里离开,二人唇齿交缠,离开时带走一段晶莹透明的银丝。 她又轻吻上去,将与秦淑月交缠在难舍难分的银丝悉数吞咽。 紧接着,她张开双臂,抱紧了秦淑月。 “如果我能早一点意识到就好了。” 二人相拥,一颗心脏紧紧贴着彼此,感受着对方热烈跳动的心率。 “意识到什么?” “我喜欢你。” “唉?”秦淑月愣了一下,不明白她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可是现在也不晚啊?我还在这里。” “嗯。”祝令仪轻轻嗯道,“不晚。” “所以,我刚刚有哪里做错了吗?”秦淑月探出来一个小脑袋问她道,“你刚刚为什么不说话?” “糊掉的面条,以后不要再吃了。” “嗯?”秦淑月不解,“为什么?” “哪有那么多为什么!”祝令仪有些恼羞成怒,她伸出指尖点了点秦淑月的额头,“你是十万个为什么吗!” “其实没什么关系啦~”秦淑月嘿嘿笑了一下,轻轻掻了搔脸颊,“以前吃惯了,况且,也没吃出什么毛病来嘛~” “不用担心啦!”秦淑月现在有点明白过来祝令仪何以会露出那样的表情,原来是在担心自己吗? 可祝令仪的神色还是阴沉沉的,可比刚才黑得能滴出墨来的*情绪好太多了。 “明天就是你入学的日子了吧?”祝令仪拉着秦淑月的手,牵着她走到沙发上坐下。 她伸手拨了一下秦淑月散在鬓边的黑发,揽到耳后。 秦淑月轻声嗯了一下,“嗯。”说到入学,秦淑月脑子忽然就跳出来一句话,“入学考试!” “!”她一下子从沙发上站起来,低头望着祝令仪一双含着浅浅笑意的眸子,“我还没练琴……!” 闲散倚在沙发上的祝令仪看起来就淡定很多了,她问道:“你是在担心没有导师会选你吗?” 紧跟在后面她又道:“你并不用担心。” “?”秦淑月其实知道,祝令仪已经为她的入学安排好了一切。 可走后门的话,终究会有隐患。德不配位,傍大款这些话一句一句会淹死秦淑月。 她倒不怕淹死自己,毕竟在高中和大学的时候这样的事情数不胜数,她早就做到两耳不闻。 可祝令仪不行。 她是公众人物,身后有祝氏集团,她的一言一行做的每一个决策都会被无限放大,然后揣测,黑子们也一定会不遗余力地扒出她的黑料,以此来抨击祝令仪身后的祝氏。 豪门之间的争斗暗流涌动,商战从未停歇,她不想做拖油瓶拖祝令仪的后腿。况且,为了她入学而捐两栋楼,根本不必秦淑月想就知道她在威克纳人还未露面,名字恐怕早已流传在学校的每一个角落。 一下子就成了学校里的风云人物。 “……” 秦淑月微微扶额,她重新坐回沙发,一本正经对祝令仪道:“以后不要一声不吭就为我做这么多东西。” “我没有想大张旗鼓。”正说着,祝令仪的脸色冷得吓人,指骨咯咯作响,像是想到什么人,恨恨咬牙切齿,“可是他们眼睛却紧紧盯着我。” 秦淑月明白,身为祝令仪,她本身就必须面临这些事情。而作为在她身边的人,也不得不卷进她现在的一切里。 一开始,站在她身边,万众瞩目,她就像是依附在她身边最微弱的星星。就好像把一个长时间在黑暗泥地里沉睡的蝉,硬生生将它拔地而起,刺眼的光只叫它以为是致命的毒器。 那时候她无法承受那些目光,兹以为全都在审视她,嗤笑她不自量力。一个跌进泥潭里的麻雀而已,怎么配站在身世显赫,活在别人口中传奇里的祝令仪身边。 她厌恶自己,更痛恨祝令仪。其实说到底,是自己的懦弱与自卑在作祟。而这两样却足以蒙蔽秦淑月藏在心底的真心,藏起对祝令仪最真实的想法。 她很耀眼,很明亮,也很纯粹。冷漠疏离与不近人情是她身上最不值得一提的缺点。 她集万人艳羡于一身,自然会集万人嫉妒与恨于一身,无法避免。 “不过,还是谢谢你。” 秦淑月嘴角弯弯,笑意蔓延到眼角,一双明目皓齿,朱唇微扬,灿烂明媚,落在祝令仪眼里竟是一刻也移不开眼。 她的笑,很美。 美到令祝令仪一刻也不想移开眼。 她甚至在心底默念让时间再慢一点,她的记忆再快一点,能记住她每一分每一秒,每一颦每一笑,可她的笑却如烟火一般绚烂易逝。 祝令仪曾去过许多地方,领略过万千风景,可与这抹微笑比起来全都黯然失色。 她以为自己会亲上这个令她心神荡漾的唇,冲动而不计一切地将她的喜怒痴嗔全都占有,嚼碎,融进她的体内。 暴力地占有,病态地揉碎,身体里无法抑制如洪水猛兽似的激进几乎快令祝令仪失去理智。 可临了了,她却是指尖微动,伸出手摸了摸她的脸,将她的笑意藏进一圈圈指纹里,顺着血液逆流而上,涌进她的脑海,深深烙印在她的记忆系统里,让她永远都记得这一天的微笑。 那是秦淑月第一次,真真正正,毫无保留,真情实意地对她笑。 是为她而笑。 她的指尖滑进秦淑月蓬蓬的头发里,沿着往后,往深处探去,扶着她的后脑勺,微一用力,又把她抱紧在怀里。 唇细碎地落在秦淑月额头上、太阳穴旁,又顺着她的脸颊一路向下,寻找着那一抹柔软又含了上去。 秦淑月在她的引导下呼气吸气,慢吞吞回应着。 一吻而落。 祝令仪抱紧了秦淑月,轻声说道:“你最不需要对我的两句话,一句是对不起,第二句是谢谢你。” 秦淑月心头微颤,泪光在眼眶里打转,最后她把脑袋埋进祝令仪的颈窝里,淡淡好闻的茉莉花香顺着她的鼻尖蜿蜒而下。 “嗯。” 她鼻腔呼出的热气喷洒在女人的颈窝里,却让对面的女人掌心发热。 “那里还疼不疼?” 祝令仪的声音放缓问道。许是多年来她一向发号施令,做惯了冰冷无趣的姿态,连带着她早就忘了该怎么关心人。 她慢慢摸索着,重新学习着七岁以前的自己。 秦淑月闻言脑中警铃声大作,一把推开她。气鼓鼓哼了一声,背过脸去,“我明天还要上学。” 祝令仪却从口袋里掏出一支药膏,横在她眼前。 秦淑月低头往下定睛一看,脸忽然热腾腾发红起来,她挣扎着推开祝令仪的手,然而祝令仪什么都没做。 结结巴巴,语无伦次,“嗯……我,我才不需要……这种东西。你,拿开,别在这里。” “不在沙发上,那在哪里上药?”祝令仪学着秦淑月之前看向她那种懵懵懂懂的表情,眼里闪过一丝玩味与戏谑抬起头看着她,“我的月月不是和我说疼吗?” “啊,呃,我……我现在,现在不疼了。”秦淑月的声音渐渐小了。 祝令仪半信半疑,实际上压根不相信,“是吗?那让我检查一下你说的究竟是不是真的。” “我们家月月这么乖,应该不会骗人的,对吧?” 秦淑月在祝令仪一声声循循善诱中逐渐迷失了自我,不过最后她还是想负隅顽抗一下,可还没等她顽抗,一炮轰倒城墙,秦淑月只有吃灰的份儿了。 “!” 旖旎云雨,波浪翻涌,将少女浅浅低吟悉数吞咽。 东升西落,黎明将歇。黄昏晕染天际,层层叠叠的红浪一浪越过一浪,黑夜骤然降临,一口吞噬红日。 祝令仪抱着睡着的秦淑月缓缓悠悠走上二楼的房间,将她放进柔软的小床上,贴心为她盖好被子。 沙发上凌乱的痕迹也由专人清理了去,祝令仪坐在床边,和从前一样低头柔和地,静静地望着秦淑月的睡颜。 安静,美好,她多希望时间能永远停留在这一刻,永恒不变。 祝令仪现在终于知道何静何以会那么警惕着秦淑月。 她从前不以为然,而现在她明白了。 心里的柔软会淡化仇恨。 不是她想忘记仇恨,而是自然而然的,仇恨不知所踪了。 可她不能忘记。 就算仇恨不知所踪,她也必须将这件事永远,坚定地走下去。 “直到所有的事情告一段落,直到所有真相大白的那天,秦淑月,我们就结婚好不好?” 祝令仪攥紧身下的床单,隐忍而低沉地低下头,看着她,“快了,就快了。我很快就能结束这一切了。” 说罢,她站起身,离开房间时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 “终于舍得过来了?” 何静站在祝令仪一向办公的办公桌前,手指在办公桌上有规律地来回轻点,一声一声,沉闷得就像是被蒙在鼓里鼓声,看见她来,何静一挑眉,手上的动作也停了下来。 声音戛然而止,祝令仪嗯了一声。 “何妈妈。” “你还记得你妈妈?”一来,何静就兴师问罪。 祝令仪也早就料想到了这个局面,她低着头,不发一语。 “我真是白教了你二十五年。”何阿姨冷冷道,声音像淬了冰,“你的心里现在还有你被谋杀而死的妈妈吗?!你还记得你妈妈是怎么死的吗!头骨碎裂,四肢断裂,她死的时候有多疼、多痛苦,桩桩件件你全都混忘了是不是!” 何阿姨走到祝令仪身边,狠狠扇了她一巴掌,几乎嘶吼,厉声质问她,就像一个在地狱锁在万重铁链下忍受着千年火燎的恶鬼。 “我错了。”祝令仪紧握着拳,声音清冷发,脊背挺得笔直,“扑通”一声直直朝何静跪下。 何静冷哼一声撇过脸,脸色铁青,并没有要宽恕祝令仪的意思。 不知祝令仪跪了多久,回头看向祝令仪因忍耐而蹙起眉头的脸,看着她,祝霜见微蹙起眉头的脸霎时在她的脑海里闪过,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后,气消了大半,将祝令仪从地上扶了起来。 黑色的裤子遮盖了祝令仪跪在冷硬的瓷砖上而发红的膝盖。她并没有因疼痛而出现半分不该出现的情绪。 她身姿高大挺拔,就像是感受不到疼痛的松柏,站在何静身边,神情寡淡,却敛眸低着头。 “事情处理干净了吗?” 好在何静并没有继续再追究她的问题。 祝令仪点点头,“江非晚已经处理干净了,媒体不会发表有任何不当言论。”说着,她的眼神闪过一丝狠厉,“他们不敢。” 何静点头,“还算没忘干净。” “祝翊一死,你打算怎么办?” 昨晚上祝令仪冒着大雨也要去见的人就是祝翊。 祝翊是高文尹唯一的儿子,而这世上没有什么是拿血肉至亲威胁最直观,最能奏效的办法。 她曾经因贪欲而得到,也终究会因贪欲而毁灭。 “祝翊死或不死我丝豪不关心。”祝令仪的眸子里又是极端的冰冷与漠然,好像死一个人在她眼里还没一束花朵凋零掀起的波动大。 “祝翊不死,高文尹或许还会观望。可祝翊一死,她必然会答应我的条件。” “你不怕她儿子死了她失去理智,会更疯狂地报复你吗?” “是吗?”祝令仪冷哼一声,声色阴沉,“那我就会把她儿子的尸骨挫骨扬灰。” “她大可以试试。” 何静原来的计划是用毒/品将祝翊骗来国外,牵制国内那些人,不至于他们忽然耍什么阴招打得她们措手不及。 “你觉得他们会做什么?” “和从前一样的把戏而已。”祝令仪早已看透了他们的手笔,“无非再向媒体大肆报道我是怎么谋杀养兄未遂,谋杀同父异母的亲弟夺权,然后趁机从我手里接管祝氏集团。” “一帮没脑子的蠢货,还指望他们能干出什么惊天动地的蠢事?” 何静凝神,静静听着,待祝令仪说完后,她接着她的话继续说道:“高文尹还不知道祝翊的死讯。” “还有,祝翊怎么会坠楼?” 一提到昨天晚上的事情,祝令仪的脸上露出一丝烦躁。她大步走到办公桌前落座,手指攥紧椅子旁的扶手,恨恨道:“我昨晚明明取消了和他的会见,按理说,他不会去那里。” 祝令仪昨晚上收到江非晚的电话听到祝翊的死讯后,连夜去处理的也就是这件事。可一直到凌晨都没有半点头绪。 不像是谋杀,看样子是自杀,可祝令仪压根不信祝翊会自杀。 他虽然吸毒,但比谁都惜命。 他就算再怎么猖狂,也远不到大彻大悟忽然悔过自杀赎罪了。 “警方那边说是自杀,而且还在他体内检测出了大量的毒品。”何静道,“就算还吊着一条命活着,后半辈子也是牢底坐穿了。” 祝令仪却嗤笑一声,“自杀?祝翊那么怕死的人会自杀?” “那天晚上的监控你调了吗?” “调了。”祝令仪紧咬后槽牙,手指捏着椅子的扶手几乎快要被她拔下来,“监控坏了。” “而且在场的除了他没有其他人经过的痕迹,况且那栋楼还未建成,是韩家的地盘。” “不过出了这件事,那栋楼估计要烂尾了。”祝令仪抵着下巴想了想,总觉得这件事蹊跷无比。 祝翊坠死在韩君黎的地盘上,韩君黎竟然没有一点要追究的想法,连带那栋楼建成还是没建成,他好像都不甚在意。真是财大气粗,一栋楼而已,没了就没了,还是其他什么原因呢? “再等几天,看韩氏集团那边怎么处理这件事。” 祝令仪最明白她这个养兄是个多么令人作呕的笑面虎。 表面上装的一本正经,谦谦公子温润如玉的姿态。实际上心思歹毒,城府极深,像深穴里昂起脖子的毒蛇,只待时机一到就会毫不犹豫地咬破喉咙,将致命的毒素浸入。 “韩君黎是比那些人更难缠的所在。”祝令仪幽幽开口。 而何静也并没有否认,赞同道:“不错。” “强龙压不过地头蛇。”祝令仪轻笑一声,眼里讥讽拉满,“我们在这里,不过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在这里,韩君黎想杀谁难道还要看心情吗?” 祝令仪忽然笑了起来,紧接着她站起身,眸光缓缓而又凛冽地在办公室里扫视起来,脚跟沉闷而又稳重地在地瓷砖上发出轻响,回音弹到办公室白色墙壁上又弹了回来,余音回荡在整个办公室内。 她走过的每一寸带起一阵微弱的风,手指摩挲着办公室内的每一件家具边缘,最终停留在一株静立在办公室内不起眼的绿植上。 绿植后的墙角落里闪烁着微弱的红光,不仔细看,还真没人会看得出来。可藏这监视器的人似也根本没用心,好像根本不怕它被人发觉似的,就这么潦草地放在绿植根叶后面。 祝令仪捏起这个黄豆大小的监视器,不禁冷笑一声。 韩君黎料定了她一定会找到,所以根本连藏都这么不用心是么。 不愧是从小和她一起长大的哥哥,他知道她的每一步,也算准了她的每一步,步好了网,就等她自投罗网是吗? 狂妄! 祝令仪紧紧捏起手上这个小玩意儿,“啪”的一声,那个黄豆大小的监视器在她手里被直直捏爆,指尖出涌上一阵黑烟,顷刻间祝令仪挥指弹去。 “韩君黎,就连你也要与我作对,是吗。” 自从韩君黎决定把祝家当成他跳进韩家的一块跳板开始,祝令仪就应该知道,韩君黎这个人早就不是她的哥哥了。 “你害死了把你当亲生儿子的妈妈,这么多年来不仅毫无悔意,还用这种手段大张旗鼓地嘲讽我,嘲讽我做的这一切都很可笑是吗?” 祝令仪的脸色简直阴沉到不知道该怎么去形容,又或许她早已习惯了把情绪都压进心底,所以表面上她多气愤多愤怒也叫人瞧不出来一点。 “怪物,从来都没有心。” 祝令仪瞥过眼,轻飘飘转身离开,眼神却更加锐利,而心中那个一直以来为落下的猜测也勾勒出雏形,有了实体。 “韩君黎,究竟为什么要杀了祝翊!” 【作者有话说】 8600 加油啊!!1冲啊!!!!朝着结局大步走啊!!!哼次哼次!! 第143章 第143章 ◎你杀了我,秦淑月,她怎么办?◎ M国的天气向来如此,上一秒阳光明媚,而下一秒却阴云密布,细雨绵绵. “嗒嗒嗒……” 沉闷的高跟鞋声回荡在走廊里,站在走廊两侧的助理们却无一人上前阻拦,纷纷在她走来时微微弯腰,又在她即将走到门前时贴心为她打开了门。 就好像是刻意在等着她来似的。 女人的脸色极为阴沉,大步流星走进办公室,在进门的那一刻目光便与一道温和的眼神相触。 “你来了,妹妹。” 韩君黎的脸上总是挂着刚刚好的微笑,不会让人感到失礼,但脸上的笑也不见得有多么亲切。 他的笑永不达眼底。 “真令人作呕。” 女人冷冰冰出口,毫不留情。 “坐吧。”韩君黎像是早已习惯她的开场白,并不在意地指了指身后的沙发,示意她落座。 祝令仪像一阵风似的从他身边掠过,不等他话说完,她直接一屁股坐在韩君黎的办公椅上。 韩君黎微微愣了一下,他转身看向祝令仪如今所坐的正是他的位置,韩君黎微挑眉,似乎对她的无礼也习以为常。 依旧温和地笑了一下,甚至于那微笑里带着一丝宠溺,“妹妹想要什么,哥哥都会成全你。” “是吗?”祝令仪也不与他推诿,顺着他的话直接开门见山,“那就直接签股权转让协议吧。” “我会让何静拟好文本,你只需要签字,然后滚。” 韩君黎闻言却是哈哈一笑。 “就这么不给哥哥活路吗?” “那时候你给过我活路吗?” 祝令仪逼问道。 她抬起头,眸中的冷光直直击碎韩君黎浮于表面的谦和,直达眼底。 韩君黎敛起了微笑,声音也沉了下来,“小仪,你要允许别人犯错。” “放你的狗屁!”祝令仪冷笑一声,“这世界上谁都可以指责我,但是韩君黎,你是最没资格的那个人。” 韩君黎眸光微微下低,但很快,他的脸就像是上好妆的纸人,温和有礼的微笑又浮现在他的脸上。 可祝令仪却懒得跟他装模作样,“现在只有我们两个人,你还在我面前装什么?” 韩君黎却摇头,他解释道:“我一直都是这样的人,是妈妈教我们无论对谁都要有耐心,温和,谦逊。你忘了吗?” “是吗?那你可真孝顺啊。”祝令仪的脸上划过一抹讥笑,嘴巴扯着微笑,可眼神的光却是冷的。 “为什么杀了祝翊。” 祝令仪开门见山,直接问道。 一提到祝翊之死,韩君黎的神色也凛了起来。 他佯装不知情,微讶地问道:“什么?祝翊死了?” 说着,他双手插兜,悠闲地往祝令仪的方向走了几步,气定神闲,看不出一点惊讶的样子,只有眼神里惊讶的光还留着。 “人都死了,你还装什么葫芦?”祝令仪拨弄着他办公桌上两个正在旋转空心的圆球,冷冷道,“现场没有出入痕迹,就连监控也坏了,不过这次坏得更彻底,芯片都碎了,连修都没法修。” 祝令仪拨弄着圆球的手指一停,转而头微微抬起,眼中突起杀光,定定望着站在办公桌对面的韩君黎。 她撤回了眼神,垂下眸,缓缓而又低沉道:“听说罪犯都有一个相同点。” “是什么?”对面站着的男人竟然还好整以暇,看热闹似的问她。 “比如作案手法上。”祝令仪微微一顿,抬眸微微一瞥韩君黎,见他并没有什么反应,她又接着缓缓道,“还有事后处理证据的手法,简直如出一辙啊。” 倏地,一道银光极速闪过,韩君黎避闪不及,祝令仪一只手钳制着他的手掌,狠狠压在办公桌上,另一手里攥着一把匕首,此刻匕首锋利的刀锋正架在韩君黎脖子上。 只要祝令仪的手微微一动,韩君黎必然血溅当场。 “韩总!” 一直站在门外的助理们纷纷警戒起来,他们的手一致放在腰的某个方向,好似抓着什么东西,蓄势待发。 祝令仪的目光云淡风轻地在他们脸上挨个扫过去,她冷哼一声,抬起眸看向韩君黎,可看见这个令她憎恶的脸庞,她的手不断颤抖着,恨不得立刻就割断他的脖颈。 不过她还是克制住了自己。 尽量让自己变得冷静。 可妈妈的事情她怎么能冷静! 她曾经是怀疑过,甚至在心中一直都是这么认为的。 是韩君黎给妈妈注射了大量杜冷丁,是韩君黎和高文尹合作,为了抢夺祝氏集团的财产合谋杀了妈妈。 可怀疑和确定,终归是有本质区别。 她再怎么揣测,没有证据,她依旧不能确定。 可如今,相同的作案手法,祝翊也是被认定自杀坠楼,体内残留大量毒品,她怎么能再告诉自己,那一切都是自己的猜测而已。 可韩君黎平静而又温和地望向祝令仪深恶痛绝的目光,看着她这么多年一直忘不了,放不下,甚至成了她的心魔。 韩君黎既心疼又无奈。 “如果让你一直这么痛苦的话,我宁愿你一直将我当成杀人凶手,杀了我,为你妈妈报仇,然后忘了这件事,在你余下的生命里能为自己而活。” “你闭嘴!”祝令仪的刀口又凑近了他的脖子几分,每听到他说一个字,祝令仪就恨不得千刀万剐将他凌迟处死,“良心发现了?还是要做什么浪子回头金不换的把戏?” “你既然觉得深愧于我,又为何要下毒害死我?” “你不是还好好活着吗?”韩君黎对她挤了挤眼,“可想而知,我并没有那么罪大恶极。而且,我说过了,祝令仪,你要允许别人犯错。” “不要脸。”祝令仪叱骂一句,刀口在他的脖子上深挖下一道血迹,“那只是因为我当时并没有吃下那顿饭。你下的毒害死了一个无辜的女佣!” “她们没饭吃吗?”韩君黎却笑着反问她,语气平缓,依旧温和,“她为什么要吃你不吃的东西?是她自己对本不该奢望的东西起了异心,就该为她的贪婪付出代价。” “你!” “我怎么了?”韩君黎平静地对上祝令仪怒目的光,轻笑一句,戏谑问道,“我说的不对吗?当时那顿饭你吃了你会死,你没吃,如果不是那个女佣非要作死,那么这件事情就不会导致任何一个人死,不是吗?” “你该怪她自作主张,祝令仪,和我有什么关系?这是她的选择而已。” 祝令仪听着他一番不要脸的发言,简直气极反笑,“你颠倒是非黑白的本事真是一年大过一年,有过之而不及啊。” “所以你杀了你那三位好哥哥,也是觉得都是他们的错,是吗?” “难道不是吗?”韩君黎的脖子处传来一阵刺痛,他低头看向滴血的刀口,就像感觉不到疼痛一般,目光平视,看着祝令仪,笑道,“如果不是他们,如果不是他们的母亲占着我母亲的位置,我的母亲怎么会不治而死?我又怎么会在五岁的时候就没了妈在福利院里长大。” “上学的时候,所有人都知道我是野种,是一个上不得台面的野种,没有人认也没有人要的野种!”说着说着,韩君黎脸上的微笑渐渐收起,脸色也阴沉得可怕! “我大冬天吃不饱穿不暖只能抱着母亲越来越滚烫的身体,看着母亲痛苦呻吟,连骂那个人渣的力气都没有,又感受着她滚烫的身体在我手里一点一点冷冰下去,直到再也没有温度,与冰天雪地化为一体!我在泥潭挣扎求生的时候,他们呢!一家团聚,其乐融融,大年三十那天晚上,我母亲冻死病死街头,他们住在豪华别墅里,佣人们忙得不亦乐乎!” “凭什么?”韩君黎一把攥起祝令仪的手,声嘶力竭,而他一直保持着的得体与温和也在此刻被他亲手撕破,露出狰狞的真面目。 “不过不是一母同胞,为什么差距会天壤之别?所以我想啊,我一定要那些人都通通付出代价才好。” “所以你就把目光看向了祝家?看上了我母亲?” “是祝霜见自己蠢!”韩君黎一想到他只是在祝霜见面前露出了胳膊上那一点微不足道的紫青掐痕都能引得她心疼落泪。 “这样的圣母,我若不积极表现,岂不辜负老天制造我们相遇?” 所以韩君黎心生一计,不费吹灰之力就以养子的身份进入祝家,从流浪街头的孤儿一下子成了祝家大少爷,身份变化如此之快,他怎能不好好利用?! “啪”! 清脆的一声巴掌重重落在韩君黎脸上,他一个踉跄,连连后退了好几步。 “嗤”的一声,祝令仪手里的那把刀快准狠,一下扎入韩君黎的胸腔,汩汩鲜血喷涌而出,有几滴竟喷溅到祝令仪的脸上。 韩君黎望向祝令仪通红的眼眶,他的喉结滚了滚,接着他又不留余地开口:“我如果死在了这里,你脱不了干系。” “那又如何?!” “秦淑月。” 韩君黎只仅仅吐出三个字,便轻松将祝令仪仇恨中拉回现实。 “……” “好不容易让自己在秦淑月的心里有了点改观和变化,难道又要让她看见你的负面新闻吗?这一次,你可是真的亲手杀死了自己的养兄哦?” “啊,我想了想,如果你真的在这里杀了我,我的手下是一定不会动你的。”韩君黎依旧是那么气定神闲,好像算准了祝令仪一定不会在这里杀了他。 “但是秦淑月呢?” “你休想!”祝令仪立马回道。 “是吗?”韩君黎幽幽望着她,似乎在计算、试探着秦淑月在祝令仪心中的份量,“那你能保证一天二十四个小时都守着她吗?” “卑鄙。” 韩君黎却笑着挑了一下眉,“谬赞。” “你到底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没脸没皮?”祝令仪看着他这样笑眯眯的样子,只觉得他面目可憎。 “脸皮能当钞票花还是能当权力使?”韩君黎冷笑一下,可脸上的笑依旧保持着合适的温度,“但它确实会影响你的决策不是吗?” 这一句话,便是弦外之音了。 祝令仪眸光下垂,紧咬着后槽牙,像吞了只苍蝇,是死是活都恶心。 紧握着刀柄的手最终还是离开了。 “这才我的好妹妹。”韩君黎就像感觉不到疼一样,一把将插在自己胸口的匕首拔出,像玩具一样丢在地上。 “要报仇,就不要有软肋。”韩君黎继续提醒着她,有恃无恐,“你以为祝翊死了,谁最恨你入骨?” 祝令仪却并没有顺着他的思路接着他的话说,而是反笑一句问他:“我倒是很好奇,你和高文尹从前不是一直是合作关系么?怎么,从什么时候开始,你恨上了高文尹?恨到杀了她的儿子。” 韩君黎的眸光黯了黯,办公室内沉寂了好久,忽然他打破了沉寂。 “祝令仪,放手吧,别再查下去了。” “你以为现在还有谁能拦住我?你吗?祝翊的死,不过是你给我的警告,难道不是吗?” “不是。”韩君黎的目光沉沉,他的眉头紧蹙,胸口一直在汩汩往外流血,血不知不觉流了一地,祝令仪冷眼望向地面的血迹,默默向后退了几步。 靠近韩君黎的一切东西都是脏的,他的血更脏。 “还是说,你用祝翊的死,只是为了误导我。” 祝令仪的机智遗传她的母亲,可她的心狠却来源于何静。 她不过分分钟就意识到事情的不对劲,也很快就将所有的信息串联整合在一起,反应过来。 “那天,你没有作案时间。”祝令仪回想起那天的来龙去脉。 祝霜见死的时候,韩君黎在被送往医院的路上。 他昏迷了。 所有医护人员都寸步不离,他就算是是有通天的手段也插翅难飞。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误导我!一次又一次误导我!每次在我快要接近真相的时候,又一次,误导我!” 韩君黎又恢复成刚刚那一副伤心无奈的表情看向祝令仪,蹙起双眉,心疼的模样不要太逼真。不知道的还真以为他是什么绝世好哥哥,就算是被妹妹亲手捅了还能不计前嫌,为她殚精竭虑。 “小仪,不要再查下去了。” 韩君黎蹙起眉头,一脸心疼,他叹了一口气,“妈妈的事情已经告一段落,你也该试着从里面从出来了。” “你闭嘴!” 祝令仪平日里不怎么说话,被逼急了也不过是“闭嘴”“不要脸”诸如此类毫无杀伤力的话不要钱地往外撒。 韩君黎想上前走几步抱一抱祝令仪,却被她一把掀翻在地。 “你能不能不要老是对我动手动脚的,真恶心。” 韩君黎胸口上的伤新鲜热乎刚被扎的,而此时祝令仪大力一推,他因失血过多眼前一黑,直直倒在地上。 祝令仪蹙了一下眉,眼神里自始至终没有任何心疼,只有深深的厌恶和烦躁,看他这种人,她只觉得看一眼都嫌脏。 她冷着眸光走上前,一脚踩在韩君黎胸前的伤上,这下不管他多么无视胸口上的伤,此刻也不禁疼得蹙起眉。 “小仪……如果这样……能让你……消气,哥哥……愿意……” “你能不能闭起你那张狗嘴,不要在我面前狂吠。”祝令仪恨不得找根木头塞他嘴里,“装可怜卖惨,这种手段你以为还有谁会在意谁会心疼谁会看么?” “这些年,都是何静在你身边挑唆你,而已。” 韩君黎忍痛忍得习惯了,刚刚十分痛,可身体很快就过滤掉了痛,逐渐习惯了,他的神色比方才要冷静很多。 连说话的声音都比刚刚要平稳多了。 “如果没有何静在你身边成日给你灌输那些报仇的思想,小仪,你就不会变成现在这样,我们也不会走到今天这番水火不容的地步,这些年,哥哥一直都很愧疚,呃嗯……” 祝令仪脚上的力气又加重了许多。 “你以为何静就是好人吗?你以为她就站在你身边是帮你的人吗?!”韩君黎的呼吸逐渐因为失血过多而变得有些困难,“她对你妈的心思可别所有人都要龌龊,你知道你是怎么来的吗?” 闻言,祝令仪一愣。 就连脚上的力气也软了几分。 韩君黎却冷笑一声,就连脸上的笑都有些狰狞。 “何静灌醉了祝霜见,上了她。之后没多久,你妈就怀孕了。” 听着这些无厘头又扯到极致的话,祝令仪只以为韩君黎是在胡说八道,可她也确确实实是愣了几秒。 “你不信我吗?”韩君黎冷笑一声,“那天晚上我可是亲眼看着何静是怎么……” “你闭嘴!!” 听着这些她从未得知的消息,祝令仪只觉得浑身都僵硬了,恨不得用纸团堵住韩君黎的嘴,让他一句话也别说出来! “不想听?”韩君黎依旧是那一副毫不在乎的模样,脸上又变成他一开始的样子,可神情里却夹杂着一丝不易察觉冷笑。 “瑞铃达私立医院的创始人是谁,你知*道吗?”韩君黎不等她回答就紧跟着自答道,“是何静的母亲。” “你知道全球第一例让女人怀上女人的孩子的案例是从哪里出来的吗?” 祝令仪看着他,心中迫切想得到答案的猜测使她不得不继续听韩君黎的发言。 只听韩君黎看着祝令仪,一个字,一个字,缓缓道:“瑞铃达。” 【作者有话说】 [奶茶][墨镜]终于,我们小祝总的身世就要揭开了吗?嘿嘿,太棒辣!加油写啊加油写! 第144章 第144章 ◎张开手,护在你身前◎ “所以啊,妹妹。”韩君黎淡淡一笑,“这件事情只有我知道吗?” “你什么意思。”祝令仪冷声开口。 “我的妹妹冰雪聪明,难道不明白……呃……” 祝令仪蹲下身,一只手紧紧捏住韩君黎的下颌。 她的眸中似寒潭一般平静无波,就好像这件事情在她心里无足轻重。 “不是那个男人的孩子,我该感到高兴啊。”她紧紧捏着韩君黎的下颚,有几缕鲜血从他口中泄出,有一滴落在祝令仪手上,她立马嫌恶地丢开,“免得我每每痛恨我自己为什么一点都不像母亲。” 祝令仪缓缓起身,韩君黎扶着身边的板凳艰难起身。 他捂着胸口,嘴角扯出一丝笑意,“那真是皆大欢喜。” “祝贺你,小仪。” “……”祝令仪临走前回头看了一眼韩君黎,那眼神就像是在说他是不是脑子有病。 祝令仪也懒得和他争辩,只丢下一句,“韩君黎,你那么爱惜名声的一个人,如果让所有人都知道你是一个为了韩氏集团继承人的身份不惜谋杀三个亲哥的变态杀人魔。” 她侧眸,眸光中夹杂着寒芒,“M国没有死刑,身败名裂后的无人问津,才会更让你抓狂吧。” 闻言,韩君黎温文儒雅的面孔瞬间阴冷下来。 “祝令仪。” 他阴寒的声音回荡在整个办公室。 可祝令仪却只是冷笑一声,什么也没说,大步离开了办公室,路过韩君黎那个男助理身边时,她在他身前停顿一秒,众人还未反应过来,一把黑色的手枪紧紧握在祝令仪手中。 那男助理再一摸腰身的位置,早已是空空如也,一抬头,就见枪口直对他面门中心,那可都是真枪实弹,少一走火……登时,他吓得腿一软,跪了下来。 “小祝总!” 他脸色一白,连忙求饶。 祝令仪却是毫不在意地将枪扔在他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她云淡风轻地又抬起头,轻吐一句:“不过如此。” 韩君黎则站在她身后,看着她渐行渐远的背影,忽而,他惨白的脸色上扯出一丝虚弱的讽笑。 而这讥讽,是对他自己的。 “我怎么可能会忘了。”韩君黎望着她终将远去的背影,他低头看了一眼满是鲜血的双手,低低呢喃一句,“我永远也无法忘记。” “……那一晚。” 冗长的叹息透过风吹来,又逐渐远去,最后又随风吹散。 —— “淑月同学,可以和你要一个联系方式吗?你刚才在舞台上弹奏的那首真的好好听哦!我好崇拜你!” 一个抱着手机的女孩子小脸蛋红扑扑的,但她们表达喜爱的方式十分大方,连羞涩也是好不怯场地大胆表现出来。 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秦淑月一跳。 她快速小提琴装进琴包,拉链拉好,背在身上,又把一直被她放在墙角的另一架小提琴拎在手上,一转身,就见一个女孩子出现在她身后。 “那个……”秦淑月掻了搔脸,可还没等她说完,身前的那个女孩子却忽然大叫一声。 “这架小提琴!”女孩子张大了口,倒吸一口凉气,眼眸里也划过一丝落寞,“原来新闻里的那些都是真的。” 秦淑月蹙着眉低头看了一眼小提琴,手一抬,把它背到另一只肩上。 “新闻?什么新闻?”她问道。 “你和那位祝大小姐的事情啊……”见秦淑月好像还不知道的样子,她也是一脸震惊,“啊?这件事在威克纳都传遍了,难道正主还不知情吗?” 秦淑月心中汗颜。 她说什么来着,就祝令仪这大张旗鼓的样子,沸沸扬扬,谁人不知? 那个女人是不是从小就不知道低调这两个字怎么写啊? 秦淑月摇了摇头,她转身想走,却没想到那女孩又凑到她面前,低着头,抬起眼睛,仔细盯着秦淑月瞧。 这盯得秦淑月倒有些不自在,她不动声色地移开目光,问道:“怎么了吗同学?我的脸上难道有沙子吗?” “不是啊。”女同学朝她弯弯嘴角,露出两颗很好看的虎牙,“我就是想仔细看看祝大小姐的未婚妻长什么样嘛~毕竟这可稀奇了呢!” “……?!” 闻言,秦淑月差点一口水喷出来,她立马问道:“什么?未婚妻?什么?” “唉?你不知道吗?”女同学一脸八卦,“这种事情你怎么会不知道啊?全天下都知道了好嘛!” “祝大小姐以两座楼为聘礼啊。”女同学嘿嘿一笑,“这聘礼可比十里红妆要贵重多呢……不对,这两个根本就没法比嘛!” …… 秦淑月从学校回家的路上,脑子里还一直想着那个女同学对她说的话,那女同学本来抱着加好友的心态想认识她,一听真如新闻所言,自觉撤了。 好像所有人都知道了,就只有自己不知道? 她不高兴地努了下嘴,问坐在副驾驶上的江非晚,“江助理,我是祝令仪的未婚妻吗?” 她本来是想婉转迂回一下,可想了想,这种事,还是直接问比较好。 毕竟她要的不是目的,而是事实。 江非晚愣了一下,她回头诡异地看了一眼秦淑月,随后又收回目光,“秦小姐,您已经进威克纳一年多了,不会才知道这件事情吧?” 秦淑月也很莫名其妙,听江非晚这不可思议的语气,她不悦地嘟囔道:“我,我平时除了琴房,就没再去过其他地方了。传闻八卦什么的,我真的充耳未闻过好不好……” “您不愿意吗?” 秦淑月瞥过头,哼了一声,“那她为什么不自己来和我说。” “小祝总的意思是,先等您把学上完。”江非晚替祝令仪解释道,“结婚的事情,只要您点头,其余的手续无需您担心。” 秦淑月一愣。听江非晚着口气,想必祝令仪早就已经把这一切都想好了,就等她开口同意。 简直就是瓮中捉鳖,最主要这鳖,还真没法。 “她这几天怎么不回家?”秦淑月问道。 以往祝令仪公司有事,都会提前和她说,可这几天她没回来,也没给她发消息。有的时候秦淑月是真不知道祝令仪都在忙些什么。 江非晚依旧是那套说辞,“小祝总有事要处理。” “什么事?”秦淑月问道。 江非晚一顿,摇摇头,“秦小姐,小祝总说了,您不需要担心任何事情,只需要好好上学就可以了。” “她不会有危险吧?” 每次秦淑月收不到祝令仪消息时,总会有这样惴惴不安的想法,可她消息一来,秦淑月的心就定了。 “小祝总怎么可能会有危险。” /:. 江非晚哈哈笑了两声,“这世界上能伤害小祝总的人还没出生呢!” 听着江非晚这骄傲的大放厥词,秦淑月也是无奈一笑。 “对了,今天的决赛还顺利吗?”江非晚例行公事问她,而秦淑月所有的反应和说的话都会通过江非晚传递给祝令仪。 祝令仪无暇分身的时候,就会吩咐江非晚这么做。而从这位秦小姐出现以后,江非晚的工作流程里也多了一栏计划。 威克纳的考试不同于国内的考试,但又极为严格。一周一测验,一月一小考,半年一大考。 考试也不是简单地让人拉一拉,弹一弹,唱一唱,而是专门弄一个活动,以遴选的方式决定分数。 例如,进入决赛的学生,考试成绩为满分。进入半决赛的学生则是及格,而那些在初赛就被刷掉的学生将面临留级的危险。而同一个学生留级五年以上的,学校会酌情考虑劝退。 这种模式考试就意味着没有中间的人。只有满分、及格和不及格。 而遴选也不看年级,从大一到大*,像大浪淘沙一样遴选。 这种方式秦淑月从未接触过,刚开始压力极大,临近考试那几天更是没日没夜地练,练到十根手指冒血泡都不敢停。 祝令仪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却没有勒令她停止休息,她知道,秦淑月为了达到优秀会下多么大的狠心和决定,而这一切就只是为了能在每次的测验上得到满分。 秦淑月不想做吊车尾的那波人。 而她也确实没有辜负当初她说的那番话。 她会珍惜进威克纳留学的机会。 每次祝令仪都在秦淑月练完琴后给她细心包扎,而每次包扎完没两天,又破了,破了,又包扎,包扎了又破,秦淑月一次都没在她面前喊痛。 就好像这一切都是应该的一样,没有什么值得喊痛的。 而秦淑月也的确很争气。 她不仅通过了决赛,而且还会继续往上走。 威克纳每四年都会在考试中推出一位选手,送往国际舞台比赛。 只要能进入这场国际比赛,不论是当演唱家或是器乐家,从此前路坦荡。 这是威克纳音乐学院里每个学生的目标。这也是为什么有的人宁愿留在威克纳一辈子,就是为了争夺五年一次的名额。 秦淑月自然也如众生,如果能进入国际舞台,那么就算在另一个国家的妈妈也能看到她了。 国际舞台的比赛模式其中之一就是全球全频道直播。 今年恰巧威克纳推选的第四年,秦淑月也毋庸置疑进入决赛。威克纳也将在进入决赛的十五位学生中进行选拔,选一人走入国际舞台。 秦淑月是十五位里之一。 今天是选拔的最后一次。 决赛后的选拔是淘汰制。 十五进五,五进二,二进一。 秦淑月从来没感受过淘汰制会这么严峻,竞争会激烈到如火如荼的地步。发明出这种制度的人简直就是魔鬼…… 别的模式或许是十五进十,十进五,五进三,再三争一,缓缓图之,让人还能有时间缓口气。以前秦淑月还觉得这种模式太过严苛,可和威克纳一比这种模式简直不要太温和。 这种模式太紧凑,连缓口气的时间都没有,秦淑月紧张到一连好几天到吃不下饭,还是祝令仪软磨硬泡了许久,她才吃了一点,可刚吃完就反胃,只能以白开水代饭。 比赛那几天,秦淑月什么都吃不下,吃什么吐什么,祝令仪急得都快疯了,就连余娴也给国内薅到国外来给秦淑月输液。 祝令仪答应她会在她考完试的那一天在考场外等她。 亲属月垂了垂眸。 ……她没有失落,她不失落。祝令仪工作忙,她明白,所以她不能再施加太多压力给她。 自然,她也不会责怪她为什么不守信诺。 祝令仪做这一切都是为了她的考试,她自然也不敢掉以轻心。 可比赛结果…… 秦淑月深吸了一口气,她自己心里也没底。 威克纳音乐学院,用一个成语来形容的话,那就是群英荟萃。 秦淑月从前去往各地比赛,拿遍各地的音乐奖,从来没有感受过这么威慑的压力,从前她比完也就知道结果了。 可这次她没有以前那么肯定了。 她的大拇指不停绕着打圈,样子有些焦虑,“我有三四年没拿过琴了,就算还有以前的基础,可到底,到底还是久不练琴,手指的灵活度也没以前好了……” “哦。”江非晚却很淡定,“您不用担心。” 她的反应与秦淑月的反应形成鲜明对比,可谓一番天一番地。 秦淑月一愣,“什……什么?” 怎么又不要她担心了? 拜托,不会祝令仪又瞒了什么没告诉她吧? 秦淑月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可她还没接着问,车子停了下来,江非晚道:“到了!”她回头看向秦淑月,“秦小姐,下车吧。后天下午一点我会来接您上学。” 虽然威克纳的考试制度恐怖如斯,但唯一好的就是课少。 一周两节,一节上半天或者一天,导师一对一,琴房一对一,避免学生高峰抢琴房的问题,剩下的就是靠学生们自己回去练习。 “嗯。”秦淑月嗯了一声,从车上走下。 车外的女佣们一手接过秦淑月肩上背着的两个琴包。 一下车,扑面而来的是一阵浓郁的茉莉花香味,紧接着这种香味又缓缓淡去,清香袭鼻,从花园穿过,沾染上一身花香味,连带着别墅里的一楼客厅也都是花香。 秦淑月走进门,四处张望了两眼,申明月接过她身上的外套,挂在衣钩上,道:“M国的天气一直是这样,四季都是秋冬,一到晚上气温更是下降得更厉害。” 她的外套上裹着外头的寒气,秦淑月莞尔一笑,“是啊,外面是有点冷呢。” 申明月见秦淑月终于开口讲话了,提着的心脏落回胸腔。 之前因为比赛的事情秦淑月每天周身的气压都很低,不仅是她没办法,就连是神通广大的小祝总也没法。 见秦淑月终于恢复正常,申明月心中悬着的那颗也终于落下去。 “祝令仪呢?她有回来过吗?”秦淑月走到餐桌前拉开椅子坐下,抬头问申明月。 申明月的回答和江非晚如出一辙,不过她更不知道一点。毕竟她只是负责秦淑月饮食,其他一概不管,小祝总的行程安排自然有其他助理操持,用不着她操心和观察。 “还没有回来。”申明月如实道。 不过也确实奇怪,以前祝令仪不论多忙都会赶回来吃晚饭,今天秦淑月晚饭都快吃完了还不见她身影。 秦淑月心下也是如此想,不过她心底更担忧一点。 她掏出手机,见她前天上午给她发的消息,到现在还是未读…… “我去她公司找她。” 秦淑月当下决定。 从前没人的时候祝令仪牵着她的手带她到她在国外的公司里带她参观,走累了就去顶层祝令仪的办公室里休息。 江非晚说她在忙,除了公事会让她忙得不可开交,连饭都忘了吃之外,没有其他的可能了。 “明月,打包一下祝令仪的晚餐,我带过去找她。” 申明月早就麻溜打包好了,就等秦淑月开口。 她坐着车,一路上她的一颗心七上八下,总是有一种很不安的感觉,她又好几次打开手机看祝令仪有没有回她的消息。 沉寂。 没有人给她发消息。 这段时间一直忙着筹备比赛的事情,疏忽祝令仪了。不然怎么会连前天的消息到今天都没回她都不知道? 秦淑月有些懊恼。 她熄屏,将手机揣进兜里,饭盒紧紧抱在怀里,生怕它冷了。 祝令仪嘴挑,菜一凉便是连碰都不碰。 “秦小姐,到了。” 司机回头对秦淑月说道。 “好的,谢谢。”秦淑月礼貌答谢之后就打开车门下去了。 进出公司要刷脸或者刷卡,祝令仪早就将这一切都导入好了。天色已晚,公司里的人大部分都走了,只有留下零星几个人还在工作。 在工位上的一个女生正好要去打印材料,手中拿着原稿从座位上站起身,一抬眼就见秦淑月像一阵风似的走过,她连忙叫住了秦淑月,“秦小姐。” 听到有人叫她,她脚步一顿,回头看向她,目露疑惑,脑海里迅速检索一圈,还是不认识她,问道:“你是?” 女人抬了抬挂在胸前的工牌,上面写着“徐晶晶”。 是这么晚还没下班的员工。 秦淑月抬头一看墙壁上的圆钟,微微吃惊道:“快九点了,怎么还没下班?祝令仪拖你们的时间了吗?” 徐晶晶一听小祝总,立马摆摆手,“不是,不是,不关小祝总的事。是我自己留下来加班的。” 秦淑月一听,倒是奇了。 这世上竟然还有对上班这么情有独钟的人吗? “自愿留下来加班?” 就像是听到什么新奇的新词一样,秦淑月好奇问道。 徐晶晶笑了一下,“毕竟回家也没什么事干,不如工作久一点,给公司多创造一点业绩,年底奖金我也拿的多呀~嘿嘿。” 说完,她又回到最初的那个问题,问秦淑月道:“您是去找小祝总吗?” “嗯。”秦淑月点点头,“她不在公司吗?” “哦,在。”徐晶晶道,“她一直在公司,不过一直没出过办公室。这几天有一个陌生男人总是出入公司,每次这个男人一来,小祝总就会生好大的气。” 看秦淑月这状态,徐晶晶啊了一声,“您不知道?”说完,她的心下便忐忑起来,小祝总不喜欢多嘴的人,她会不会…… “那个,我先去打印文件了。您要去找小祝总,直接乘电梯就到了,最顶层,嘿嘿。”徐晶晶嘿嘿一笑,指了指楼顶后马不停蹄溜了。 秦淑月来过公司多次,自然对公司的结构熟稔于心。 她一路乘电梯抵达顶层。 顶层是一整个办公室,都是祝令仪的办公空间,会客空间,以及高管、股东们开会、决策的地方。 秦淑月第一次来时瞠目结舌,如果不是祝令仪,她想必一辈子也看不到这种庄伟的场景。 可她刚走进里面几步,就听到一个粗犷但中气十足的男人在办公室里毫无形象地大喊大叫。 男人粗俗地指着祝令仪骂道:“你个没良心的贱货,和你妈一个德行!” “朱德伟,我对你的容忍是有限的。”一道熟悉而又清冷的女声缓缓透过办公室的门传入秦淑月的耳朵里。 一时间,秦淑月抱着饭盒,站在走廊上,不知道是听还是不听。 可还没等她思考出个结果来,就听那个叫朱德伟的男人又开始叫起来。 他冷哼一声,像是势在必行,“怎么,我的条件很过分吗?百分三十的祝氏股份而已,换她一条命,难道很多吗?” 秦淑月皱眉,她?她是谁? “当晚的真相警察还在侦查中,你就这么自信你会赢?”祝令仪的声音不急不缓。 她一直是这样,无论发生什么事,她都是一脸处之泰然的模样,今天就算是有人赤裸裸威胁她,她也可以如此气定神闲,不慌不忙,与来人有来有往地拖延着。 “M国可不是国内,你以为她被拘在牢里的日子很好过吗?听说M国的监狱里没有被子。”那男人阴险地咧了一下嘴角,“M国的四季秋冬,一到晚上昼夜温差更是白天的好几倍,你确定等警察还你一个真相的时候,她还能活着出来吗?” “朱德伟!”女人重重拍了一下桌子,看样子是真的被激怒了。 可那男人却是得意洋洋,“怎么?我的条件根本就不过分好吗?你分我三十的股份,你手里不还有百分之五十多?你依然是祝氏集团说一不二的大股东。” “百分之三十?”只听得坐在办公室内的女人冷冷一笑,态度坚决,“那是我妈的东西,你一分都别想从我手里拿走。” “死白眼狼!”朱德伟太阳穴忽然暴起青筋,在灯光的照射下门外的秦淑月清晰可见。 听了好一会儿,秦淑月紧皱着眉头。 这人是谁,竟然敢跟祝令仪这么说话。 “我好吃好喝给你拉扯这么大?你就是这么报答我的!”朱德伟伸出手掌作势就要一巴掌打上对面坐着的女人。 见状,秦淑月一个箭步飞奔上前,情急之下一把将饭盒扔在他身上,饭盒里滚烫的汤汤水水从头淋他到脚。 “啊啊啊!”男人被烫得嗷嗷叫了几声,烫得跳了好几下。 “大叔,有话好好说,动手打人就不对了吧?”秦淑月大步走到祝令仪身前,站在她身前伸出手拦在前面,面对男人丝毫不惧,蹙着眉看着他,“就算是在M国,动手打人若致人轻伤也是要拘留的。” “你算老几,也敢在老子面前哔哔!” 秦淑月的眉头皱着的眉头更深了。 可这时坐在办公椅上的女人却站了起来,她攥起秦淑月的手腕,将她往自己身后一拽,目光惊疑地看着她,“你怎么来了?”说着又仔细看了一眼她,“有没有伤到哪里?” “喂!这个贱婊子泼的是我!她受什么伤!” 不知是那个字触怒了祝令仪,她大步走到男人身边,狠狠甩了他一个巴掌。 女人的身形看着瘦,可抡起人来可谓是十大十的狠,极有力量,一掌扇下去,男人往前趔趄好几步。 “我真是不知道我妈当初怎么会和你这种垃圾结婚。” 闻言,那男人却咯咯笑起来,大言不惭道:“还能是什么?你妈好骗呗!哈哈哈哈哈哈哈怎么,我是什么人?我就是个大傻逼!我被你妈骗了那么多年,连孩子都不是我的!” 祝令仪皱了一下眉,“你早就知道了?” “贱女人,人尽可夫的□□……” 那男人大肆猖狂地骂起来,毫无理智可言,祝令仪袖底下的手紧紧攥起,她抬起拳头想再一拳下去,却被人一把攥起手腕。 她低头,秦淑月挡在她和那个男人身前,握着她的手腕不松手,用她微小的力量抵抗着祝令仪的蛮力。 祝令仪砸下去的拳头猛地收回力,却还是有一点擦着秦淑月的脸颊而过。 “月月!” 祝令仪大叫一声。 “我还以为你所在意的人早就死光了呢。”男人的目光在停在秦淑月的身上片刻,脸色忽然掉了下来,阴沉得可怕,音色像是从喉咙里生生挤出来的一样,咬牙切齿地盯着她们,“果然你和你妈一样,都是精神病。” “你闭嘴!”祝令仪双手捧着误伤秦淑月的脸,听到他的咒骂猛地扭头,狠狠瞪道,“如果不是我妈,你现在在哪里鬼混!可你结了婚还不收心,朝三暮四,我妈提出离婚,你又舍不得我妈手里的那点婚前财产,还妄想把我妈的东西变成你的,朱德伟,你到底还有没有良心?” “良心?”朱德伟就像是从来没有那种东西,又或许曾经有过,可现在早就没有了,“良心有什么用?!良心能换钱吗!?以前的生活?以前怎么了?我现在所得到的一切不都是我自己争来的吗!如果不是我自己,我怎么可能过上这种日子?对啊,我是该感谢祝霜见那个臭彪子,所以就算她是个喜欢女人的精神病我也可以忍受。你以为我不知道她和何静肮脏的关系吗?呵,甚至连她肚子里的孩子都是那个女人的!” “恶心!肮脏!低俗!这世界上怎么会有你们这群不正常的异类!” 待他骂完,还没等祝令仪开口,就听秦淑月先说一步开口:“那是因为你自己恶心,肮脏,低俗,所以你看谁都是脏的,看什么关系都低俗。那你自己呢?结了婚还出去乱搞,这就不肮脏?不低俗了吗?” “当然有区别!”男人的语气就好像出轨这件事并不是一件错事,反而沾沾自喜,尤为得意,“我是男人,她是女人。身为女人,她出轨就该被千人骂万人骂。” “那你呢?”秦淑月深深皱着眉,问道。 “我?”男人坦荡说着,好像并不觉得有错,“那只是我犯下的一个错而已。而且,如果不是那群女人勾引我,我怎么会……” “那她们可真是罪大恶极啊。”秦淑月反笑一句,直接打断了他的话。 这之后秦淑月转过头,也不再搭理他了,祝令仪则是小心翼翼地望着秦淑月右脸的青紫,有些心虚,心里对朱德伟更厌恶几分。 她牵着秦淑月走到自己的位置上坐下,扭头厌恶瞥了一眼男人,“趁我还没想杀了你,滚出我的视线。” “祝令仪,你还能得意多久呢?” 男人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们,他冷哼一声,手指比了一个三,“我只给你三天。三天之后,我要收到百分之三十的股权转让协议。否则,我会先从何静开始,再接着……” 他的目光在秦淑月身上停留一刻,眸中闪过一丝阴戾,随后他双手插兜,一副胜利者的姿态扬长离开。 【作者有话说】 明天会继续更[奶茶] 第145章 第145章 ◎反握住你的掌心◎ 祝令仪不再看朱德伟嚣张的背影,转过头看向不小心刮到秦淑月的右脸,眸光晦涩黯淡一刹。 看着她笑嘻嘻的那张无辜的小脸蛋,无奈又自责,“疼不疼?好好的来公司干什么?” 边说着,指腹轻轻摩挲在她的右脸上。 “给你发消息也不回我,我担心你。” 秦淑月嘟着嘴闷闷不乐地推开祝令仪的手:“我不疼。” “胡说。” 打人这方面祝令仪还是有点自知之明的,何静为了教她防身,曾教她三年散打。 祝令仪学东西快,从一开始只靠蛮力打,渐渐学会均衡力道,攻击力却更甚,打人更疼。 “好了。朱德伟是谁?”秦淑月虽从他们的谈话隐隐约约能猜到点什么,但她还是想听祝令仪亲口告诉她。 祝令仪的眸色暗了暗,沉沉道:“是我爸。” 秦淑月并不意外,“嗯,果然如此。” 他们的谈话有点乱乱的,似乎还和何静,还有她妈妈有关? “说起来,我好像从来没见过你妈妈呢。”秦淑月坐在祝令仪腿上,一双大眼睛眨巴眨巴看着她,“有机会我们一起去拜访一下吧?” “她已经去世了。”祝令仪的语气有些轻,“在我七岁的时候坠楼死的。” 她闭了闭眼,将脑海中祝霜见死时的惨状压下去。 秦淑月倒吸一口凉气,知道自己说错话了,她连忙摆手致歉道:“不不好意思,我我不知道,我应该去看新闻的……” 祝令仪妈妈死这件事不说轰动全国,但终归肯定有报道,只是秦淑月向来没有看新闻的习惯,所以她对这些事一概不知。 不小心问到祝令仪的禁忌,她的一颗心七上八下,想开口安慰,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劝她节哀吗?可这样的话未免太过风凉,总有一种站着说话不腰疼的即视感。 她低头小心观察她的表情,心中琢磨该说什么话安慰她时,祝令仪却淡淡一笑。 望着秦淑月微蹙起眉头,惴惴不安的样子,她伸出手摸摸她的脑袋,“没事的,月月,都过去了。” “……”秦淑月低着头,依旧感到歉疚,“……对,对不起。” “我说过了。”祝令仪轻叹息一声,“你最不需要对我说的就是对不起和谢谢你。” “你没有对我做错什么,我也没有到需要你感激的地步。你所得一切,都是你应得的。” 闻言,秦淑月抬起脑袋,眼睛里亮晶晶的,瞳眼里倒映着的都是祝令仪一张惊为天人的脸。 这样清冷禁欲的一张脸上,却在每次亲吻她与情动时染上一层异样的薄粉,绯红与欲望交杂在她的动作与一双淡漠的眼眸里,不禁令人深陷。 “你有什么事情瞒着我吗?”秦淑月忽然开口问她。 祝令仪却是一愣,她不知道秦淑月为什么会突然这样问道,不知是何用意,“怎么了?” “有什么事是我不能知道的吗?”秦淑月道,“我们已经在一起了。” 祝令仪已经承受太多,且她并不是个喜欢倒苦水的人,在秦淑月面前永远云淡风轻,看似什么事情都没有,可秦淑月却知道她不是没有事,而是将事情都憋在心里不说。 或许是不想让她担心,或许是因为祝令仪早就习惯了这样压抑着自己的生活。 就算说出来,也不会有任何用处,事情并不会因为她开口说出来而解决。 这是秦淑月在慢慢了解她之后才认识到的,她原来只以为祝令仪狂妄,自大,高冷,傲慢。 可随着她逐渐深入才知道,这一切不过是裹在祝令仪最外面的一层皮套而已。 她是掌管祝氏集团的大股东,她也是学校的总执事,她坐拥万千富贵,是所有人可望而不可即的存在。她雷厉风行,说一不二,冷漠寡情,只是为了不让别人看出来她的弱点而已。 有了弱点,就意味着有了软肋。有软肋,将会处处受限。 她从来没见过祝令仪失态的样子,就好像一切情绪都揉成一团淡化了,叫人分辨不出。 “朱德伟为什么要求你给他30%的股份?”秦淑月立马就嗅到不对劲。朱德伟敢这么大摇大摆来找祝令仪,一脸势在必得的小人嘴脸,一定是因为手中掌握了什么,所以才能来谈判要挟她。 “他手里是有你什么把柄吗?” 电视剧里都是这么演的,集团之中为了争名夺利内斗,相互栽赃陷害那些见不得人的腌臜手段。 祝令仪见秦淑月一张板正严肃的小脸蛋,屈起食指放在嘴下“噗嗤”一声笑出声来,她伸手弹了一下秦淑月竖在脑门上的小呆毛,笑道:“这么担心我啊?” “哎呀哎呀这都什么时候啦!你还存心思逗我!”秦淑月忿忿哼了一下,摸摸自己被她弹歪了的呆毛,伸手捋了捋,捋平,压回头发里。 看着她的动作,祝令仪忍俊不禁,她的小人儿真是越来越可爱了,和以前张牙舞爪的样子一点都不一样了呢。 这也算是一种改变吧? 祝令仪欣慰一笑,伸出手将秦淑月往自己的身前推了推,两个人面对着面紧紧贴在一起。 秦淑月坐在祝令仪的腿上时才勉强比她高出小半个头,祝令仪慵懒抬眼望着她,如春风秋波,冷淡的眸色里一缕暖风刮过,刮去冬日的寒意,温柔与眷恋便在眼底。 “不用担心我的事情。对了,比赛怎么样?”说到比赛,祝令仪目光暗藏愧疚,“说好去接你……” 话音未落秦淑月打断了她的话,笑了一下,“不用自责,我不是安全到家了吗?这就足够了。你来接我*锦上添花,只要能看见你就可以了。” 这一年里,秦淑月也在慢慢学着如何进入一段恋爱关系,也在学着说话。 从前因为种种事情,扰得她身心俱疲,只想着躲避麻烦,逃避纷争,因为她很忙,她要赚钱给妈妈治病,那时候妈妈是她的全部,是支撑着她活下去的唯一信念。 她以为自己很坚强,就算是身边所有人都在劝她放弃,职责她乱花钱,嘲讽她没脑子,她也可以做到两耳不闻。可实际上她真的快被折磨到疯掉。 高中时因家中变故而不得已放弃音乐,曾经学校最光彩夺目的音乐女神成了人人口中的笑柄。好友离开,同学造谣,说她为了钱干什么都愿意,连夜店都去。 那时候她在高中时有一个人人皆知的绰号,叫“陪酒女”,臭名传千里,就连是隔壁的几个兄弟学校也有所耳闻。她的朋友们忍受不了流言蜚语,选择离开,全校没有人愿意搭理她,她也让自己从人人吹捧的对象变成一个透明人,可仍是避不开那些人饭后谈资。 秦淑月原来很爱笑,性格不算开朗,但也不至于那么沉闷,后来就彻底不说话了。 没人愿意和她说,她也懒得再开口。 她忍受了那些时光,也最终接受了饱受欺凌的日子,她以为日子会一直这样煎熬痛苦下去,直到祝令仪的出现,一个非常可恶的不速之客,大摇大摆地闯入她的世界,把她的世界搞得一团乱。 也只有乱,才能让一切事情再重新恢复秩序。而这让秦淑月知道,原来秩序是变化的。 威克纳的人们都很善于表达自己的感受。或许学艺术的人都这样,感觉至上?没有感受的画作就像只有躯壳而没有灵魂的尸体;没有感情的音乐就像是工厂里无情运作的机器。 久在威克纳,她也不得不耳濡目染了。 祝令仪笑着捏了捏她软软白白的小脸蛋,她抬起头,往上面轻啄了一口,“不用担心我,我不会有事的。” 秦淑月捧起她的脸,回吻在她额头上,笑道:“礼尚往来。” 祝令仪望着她一张一合还带着浅笑的樱桃小嘴,吻了上去,秦淑月迎了上去,和之前在这里的无数个日夜一样,唇齿交|合,浓情蜜意间,秦淑月伸手推开了祝令仪。 “话说回来,你还没有回答我,为什么这么多天都不回家,连消息也不回?” 兜兜转转,还是回到了这个问题。 祝令仪无奈地看向她,想气却气不出来,只好无可奈何地喊了一句,“月月!” 秦淑月却哼了一声从祝令仪的腿上下来,转身就要走,心中默数三二一,可才数到三,祝令仪的手就挽了上来。 “咋啦?” “你要走了吗?”祝令仪蹙起眉,有些不悦。 “你不回答我,我自然要走。” “所以你故意撩拨我的,是不是?” 祝令仪懊恼一句,小小秦淑月还真是越长大越不乖了,现在都开始算计她了! “哼。”秦淑月双手环胸,并未多言,只等待她的结果。 隔了好久,身后传来一声女生的叹息,紧接着祝令仪腰腹一紧,圈进祝令仪的怀里。 女人的脑袋抵在秦淑月的温暖的颈窝处,轻轻吸了吸秦淑月身上草莓味沐浴露的味道,琐事烦扰的内心渐渐平静下来。 “月月,我只想你好好上学,我愿永远托举你去往更高的星楼。”这句话便是出自祝令仪肺腑,“我不想你参与进我的事情,是在保护你。” “可是我们已经在一起了。”秦淑月调转方向,沉静地抬头与她对视,“如果我不知道你的事,才更加危险。” “我连危险是什么都不知道,令仪,我该怎么避开?” 秦淑月问道。 祝令仪想了想,秦淑月的话确实有道理。 只是她不想让秦淑月看到自己狠毒不堪的一面,可如果再瞒下去,或许真会如秦淑月所言,对她不利。 祝令仪想了想,还是决定告诉她,“何静涉嫌杀人,已经被警方管控起来了。” 何静杀人? 怎么会这样? 秦淑月道:“她为什么要杀人?动机是什么?” 祝令仪拉着她走到前面的沙发上坐下,自己坐在她旁边,挽起她的手放在自己腿上,开始娓娓道来。 “何静涉嫌杀的那个人是高文尹。” “高文尹?”秦淑月不解地看向她,“她是谁?” “严格意义上来说,她是我继母。”虽然祝令仪并不承认高文尹是她继母这件事,“祝翊,朱德伟再婚后和她生了一个儿子,祝翊,是我的弟弟。” 秦淑月嗯了一声。 祝令仪又接着道:“我妈妈,何静和高文尹曾经是很好的朋友,高文尹一直很嫉妒我妈妈,但在当时她表面上装得很好,没有人怀疑过她。直到妈妈死后,高文尹才彻底暴露她的野心,迅速和朱德伟结婚。” 说着,祝令仪眉头微蹙起,她低头看了一眼秦淑月,不知道接下来的话还要不要说,秦淑月与她对视,朝她莞尔一笑。 “如果你想说,我会继续听。令仪,我想了解你的过去。” 这次秦淑月没有在逼着她一定要说,将选择权交还给她。 “现在是我们所正在经历的,而未来是不可预知的。只有过去,是我没能和你一起面对的。” 听着秦淑月的一番话,祝令仪握着她的手掌紧了紧。 “月月。”祝令仪的眼眶微微红了,就连声音也有些颤抖。她顿了顿,不让哽咽的语气出口,稳下声线才继续说道,“我妈的死,不是一场意外。” 祝令仪握在手心里的那双手悄悄离开了,紧接着,她的手背感受到一阵暖意。她低头一看,是秦淑月反过来握住她的手,将她的双手包裹在掌心里。 她吞了一口口水,哽意哽在喉头,与她吞咽的动作对冲着,谁也不让谁,最后祝令仪呼出一口气,将这两股暗暗针锋的气呼出。 “何静和我曾经怀疑过一个人,但最后的证据却证明不是他。既然不是他,那杀害我妈的人大概率就是高文尹。” 祝令仪道:“高文尹的家世不太好,三人行,她总觉得自己是多出来的那个。一开始,我妈妈和何阿姨最先认识,玩在一起,高文尹是后面加进来的,所以她一直觉得自己不被重视。我妈妈性格温柔,对人和善,在学校很受欢迎。相反,高文尹的性格孤僻,在学校里除了我妈,没人和她玩。” “所以她就自然而然和你妈妈她们玩在一起了吗?”秦淑月问道。 祝令仪点点头,“嗯。” “后来,高文尹不知道是怎么知道我妈妈和何阿姨的关系……”说到这里,祝令仪看了一眼秦淑月,见她没有什么其他反应,才又说下去,“在学校里大肆散布我妈在和女生谈恋爱的谣言。” “是真的吗?”秦淑月问。 祝令仪顿了一下,手指也微微往里缩了一下,“是真的。” “后来呢?” “我妈妈父母要求何阿姨立刻转学。”祝令仪的目光黯了黯,“我妈不让,可那时候没有办法。我妈妈从小按照祝氏继承人的标准培养,如果传出她是同性恋的消息,就会失去继承人的身份。我妈不想分手,可何阿姨家的产业都在国外,远水救不了近火,何阿姨为了不影响我妈的继承,谈了男人。” “想要攻破谣言的唯一方法就是证明谣言都是假的。”秦淑月叹了一口气,不禁惋惜,“如果何阿姨当时再争取一下……” “是啊。”祝令仪眼神晦暗不明,“我妈那时候一直坚持不分手,就快成功了,可何阿姨先放弃了。” “高文尹藏得太好了,没有人知道是她将妈妈和何阿姨接吻的照片上传到论坛上,最后这件事只能不了了之。” 秦淑月垂下眸,轻拍了拍祝令仪的手,“所以你怀疑是高文尹杀了你妈妈,是吗?” 【作者有话说】 离完结还有30%不到。[猫头][猫头]加油啊加油!!↖(^ω^)↗ 第146章 第146章 ◎“想要什么?”“你。”◎ “没有直接证据证明这一切都是高文尹做的。”祝令仪摇摇头,手紧紧握起,脸色紧绷,“我一直在寻找……” “何阿姨,她,她怎么了?”秦淑月蹙起眉,不禁想起刚刚朱德伟说的那些话。 这才是让祝令仪最匪夷所思的,何静要杀高文尹早就杀了,何必在风口浪尖上杀人,“涉嫌杀人,死者就是高文尹。” “死,死了?”秦淑月微微错愕,看向祝令仪,“是真的吗?” 祝令仪一开始也根本不相信,高文尹最擅长逢场作戏,她以为,这不过是高文尹千百次作妖里第10086次而已,不足为奇。 “是真的。”祝令仪回道。 可真当她跟江非晚到达现场之后才发现这一切都是真的。 高文尹死了,连尸体都硬了。 尸检报告与高文尹DNA匹配一致,死者的的确确就是高文尹。 “可明知道高文尹和何阿姨之间有仇恨,为什么会见她?” “是高文尹主动给何阿姨发的消息。”祝令仪悠悠道,“高文尹说,她会告诉何阿姨关于那天晚上的事情,作为交换,我们得告诉她杀害她儿子的凶手。” 所以何静就去了。 秦淑月心里默默猜想。 “之后呢?她们见面之后有没有爆发争吵,或者是有没有其他一些不正常的举动?” 祝令仪那天正好在开会,何静没有和她说她要私下去见高文尹的事情,“那天晚上我在开会。” 她回想那天晚上会开到一半,江非晚突然慌里慌张地推开会议室的门进来,脸色惨白地对祝令仪说何静涉嫌杀人已经被警方控制。 祝令仪会都没开完立刻让江非晚备车带她警察局,因为她根本不相信何静会杀高文尹,何静是那么谨慎的一个人,她不可能这么鲁莽。 “可我赶到警察局的时候,那些警员们说何阿姨认罪了。” 秦淑月听得云里雾里。在祝令仪说完后,她开始问出心里的不解,“何阿姨和高文尹之间因什么结仇?” “是妈妈的事情。”祝令仪道,“何静和妈妈分开后,无意之间在她那个男朋友的手机上看到他与高文尹的聊天记录。是那个男生和高文尹达成协议,她传播祝霜见和女生谈恋爱的消息,而那个男生负责破坏她们之间的感情。” “美名其曰,只是为了掩人口舌。可妈妈那个时候并不知道,所以才会一气之下嫁了人……” 一提到前尘往事祝令仪的眉头紧紧蹙起,暴躁地揉搓起手心。 秦淑月忧心忡忡地拧起眉,一时间也是摸不着头绪,“何阿姨为什么会承认杀人……” 这是最令人费解的一点。 “我也不知道。”祝令仪从来都不了解何静,她也只会在为数不多喝醉酒的时候会抱着祝令仪痛哭,大多时候何静都不会有闲情雅致去和她闲聊什么。 就连韩君黎口中说的,她不是朱德伟的女儿一样,是何静对妈妈…… 祝令仪深深吸了一口气。 双手抵着额头上,双眸隐匿在阴影之下。 何静到底知道多少,又对她隐瞒了多少,又为什么要对警方说是她杀了高文尹。 “高文尹是怎么死的?法医那边的结果出来了吗?”秦淑月伸出手,将身体有些冰冷的祝令仪抱在怀里,头贴在她耳边,传递些许微弱的热量给她。 “砷中毒导致肾脏衰竭,送医过程中人就没了。”祝令仪起身走到办公室前,拉开一个抽屉,抽屉里有两份文件。她的手指在一份白纸文件上停顿一刹,拿起了另一份文件,走到秦淑月面前,递给她。 “法医尸检情况登记表。” 秦淑月看了看,死因那一栏确实是砷而引起的肾衰竭,也大量去用科学充分论证,证明死因。 “如果高文尹没死,那一切都又转圜的余地。”可最主要的是,高文尹确确实实是死了,还是警方亲自送去的医院。 “我只是好奇。”而这个疑点是祝令仪自见到高文尹尸体之后才反应过来的,“为什么警察会来的这么快,好像是早就知道今天那栋别墅里会死人一样。” 天下不会这么凑巧的事,如果有,那也一定是人为的算计,秦淑月显然也想到了这一层,于是她道:“或许是有人主谋了这一切。” “朱德伟。” 高文尹刚死,朱德伟就跑过来跟她要股份,这么明目张胆往自己身上贴嫌疑的蠢货除了朱德伟她实在是想不出来还能有谁。 “整件事情来看,他确实获利最多。” 百分之三十的祝氏集团股份,够朱德伟享八辈子的福了。 “可为什么何阿姨会认罪呢?” 秦淑月想,既然何静厌恶高文尹,又喜欢着祝霜见,那必定是头一个不待见朱德伟了的,所以不存在会为他顶罪的可能。 那究竟是什么原因,什么理由,会让何静认罪呢? “这段日子,何静有和谁接触过吗?”秦淑月合理怀疑是不是有人拿什么东西威胁她了。 祝令仪也想过这种可能,在案发后第一时间就去查了何静近一年的通话记录,聊天记录和接触过的人。她摇摇头,“没有。” “那真是奇怪了。”秦淑月支着下巴,眼神中露出大大的疑惑,“何阿姨入狱后,你有和何阿姨面对面沟通过吗?” “何阿姨不肯见我。” 祝令仪云淡风轻地说着,可袖底下的手却攥成一团。 真是奇怪。 秦淑月不禁想道:‘这一切未免太过巧合,也太过铁证如山了。怎么警察就来得这么巧,还抓了个人赃并获。’ 这天底下怕是没有这么好破的案子了。 “警方有说他们为什么会来得这么及时吗?” 闻言,祝令仪眼眸一亮,她像是想到什么,立马转过身给秦淑月一个超级大的拥抱,猛猛亲了一口秦淑月,“月月!你真是我的好月月!” 这个巨大的拥抱和亲吻秦淑月显然猝不及防,躲避不及,给她亲了个正着。 她哇哇啦啦地挣脱,摸了摸脸颊,一脸嫌弃道:“你的口水弄我一……” 话音未落,祝令仪又低下头含住了她的唇,唇齿交融,她轻托着秦淑月的头,好让她不因为与自己身高差距而疲累。 刚开始祝令仪吻她的时候,因为身高比秦淑月高一个头,导致秦淑月每次都要踮起脚尖才能亲到她,而这样的动作又太过费力秦淑月坚持不了多久,生闷气把头一瞥扬言再也不和她接吻了。 为此祝令仪连哄带骗了一个月才亲到嘴。 之后她就学乖了,宁愿自己多出点力,也绝不让秦淑月踮一点脚跟,免得到时候跟她置气,自己又吃不到了。 秦淑月刚刚还在进行头脑风暴,一脸严肃地帮她分析解决问题,可没想到下一秒祝令仪竟然就这么毫无征兆地吻上来了。 拜托拜托,这个女人的脑子里怎么都是情情爱爱,这个时候还想着要亲自己! 喂!快去解救被人陷害困在牢里的何阿姨呀! 可还没等秦淑月推开她,祝令仪就自己放开了她。 秦淑月一顿,柔软的指腹在她的摩挲揉擦着,秦淑月脸微微一红,抬手伸袖子胡乱擦了一把,最后五根白皙的手指捏做一个拳,不轻不重砸在祝令仪胸前。 “还擦呢!不知道是谁弄的!” 祝令仪抱了抱她,“月月,你给我提了醒,原来还可以从这里下手。” 秦淑月木讷讷指了指自己,歪着头努力回想着自己是哪一句话,可祝令仪扭头就走。 她立马叫住她,“等等!” 祝令仪回头,朝她温柔挤了挤眼,“怎么了?” “晚饭。”秦淑月指了指地上一片狼藉的汤汤水水,有点心虚,挠了挠脸,“那个,我刚刚一时情急给洒了。” “没事,我回家吃。月月,等我回家。”说罢,祝令仪头也不回地走了。 “对了。”她一步三回头,止住脚步,又回头看向她。 秦淑月见状,往前往她的方向跑了两步。 “国际舞台,你想去吗?” “……??” 秦淑月圆睁起眸,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她。 —— 自从秦淑月的答案是肯定之后,一个星期不到的时间,连学校那边还没有出决赛选拔的通知结果,就已经有人亲自登门将IUMC的邀请函交给秦淑月,嘱咐她一定要在规定的时间内到指定场地候场。 而祝令仪因为何静的事情早出晚归,还要稳住公司集团开会,又要应对朱德伟的骚扰。 每天回家都是一脸疲惫。 秦淑月看着祝令仪因朱德伟的连番骚扰心力憔悴,直接悄悄对江非晚说:“以后看到这个个子不高,长相普通,还一脸洋洋自得的男人,直接让保安把他请出去。” 她说话还是太过委婉了,江非晚也尽心尽职拦了,可这个男人总能见缝插针溜进去。 毕竟是上司名义上的父亲,他这样天天在门口闹,外面群众看见了成何体统。 江非晚拦又拦不住,拦又不敢拦,左右为难,心情忧郁好几天。 凌灵翎一打听,得知惹江非晚这几日心烦的竟然是个男人,当即气得找人把他绑到阴暗潮湿的巷尾狠狠警告了一番那男人才收敛了点。 祝令仪向来是不想管这些人的事情,他们爱在她门前撒泼打滚也好,没脸没皮地造谣也罢,她一概不管。祝氏集团能屹立不倒,靠得可从来不是舆论。 “哈哈哈哈,我还以为他多能耐呢嘴跟个炮仗似的,结果我的人过去微微一吓唬,当场吓得鼻青脸肿,啧啧啧,不过就是拿着鸡毛当令箭,瞧给我加非晚姐姐愁的,连续好几天都没睡好觉了。” 凌灵翎坐在沙发上,正一遍吃着马卡龙,一边和秦淑月谈笑风生,又顺带瞥了一眼站在一旁神色严谨,手指在ipad上滑动的江非晚。 不用说,她又在处理工作。 凌灵翎不悦地努起嘴,她从沙发上站起身,踏着高高的黑色小皮鞋,食指和拇指中间夹着一块咬了半口的绿色马卡龙,走上前一把抽走了江非晚两只手里捧着的ipad,转而把自己手里的那个绿色马卡龙放到江非晚手心。 江非晚低头看了一眼手心里静静躺着的那个绿色马卡龙,推了推架在鼻梁上那个又黑又重的黑色圆框眼镜,抬头对她眯了眯眼,还有些云里雾里的,“凌灵翎?你干什么?快把ipad还给我,我要工作。” “喂喂喂,我说江大工作狂魔,今天可是周日,你这是在什么黑心公司打黑工,连周日都薅着你不放!”凌灵翎甩了甩脑袋两边梳着的马尾辫,粉色草莓的发卡夹在两个马尾辫上。 “别闹。”江非晚无奈地推了一下眼镜,伸出另一只手心里没有马卡龙的手,讨要道,“把平板给我,我把下个月的日程做完就结束。” “喂喂喂!人家秘书都是做提前一个星期的行程,你倒好,下个月的都做了,那你下个月做什么?” “做下下个月的啊?”江非晚觉得凌灵翎问她的这话简直就是莫名其妙。 凌灵翎张了张口,竟是被堵到哑口无言。 秦淑月则看着他们两个像小孩一样吵来吵去,你一言我一语,有来有往,不禁捏了捏眉心,“你们两个人是小孩吗?凌灵翎你别打扰人家江助理工作。” 秦淑月一脸无奈。 凌灵翎还想说什么,刚张口,就听到门口响起一阵门铃。 几人皆看向门口。 女佣走上前,打开门,门口站着一个个子高高的女生,皙白的皮肤就像是绘画颜料里最纯正的白色,浅棕的瞳孔里折射出冷冽的光,身着一身修长的黑色鱼尾裙,但腰线并不修饰得极为突出,很日常,看起来并不正式,双肩上披着一件极为保暖的棕色皮草,与她一头黑棕色的头发交相辉映。 站在门口的女人并没有浓妆艳抹,可皮肤光滑得看起来就像是开了磨皮,一双在眼窝里深邃的眼睛里闪着犀利的光,双唇抿成一条直线,看起来倒像是一名对待学生极为严苛的老师。 “请问。”冷酷的声音响起,女人顿了顿,问道,“谁是秦淑月?” 沙发周围的几人大眼瞪小眼,各个相视一眼,而那道冷酷的声音又响了起来,这一次显然就有些耐心不足了。 “秦淑月不住在这里吗?” 她用着蹩脚的中文说话时倒是中和了她一贯给人冷酷严苛的风格。 秦淑月立马站起身,有些警惕地望着这个来路不明,出现在她家门口的女人,任谁都会觉得这场面有点太突然了。 女人的手里好像拿着一张可折叠的卡片,展开能有A4纸那么大,可硬度就像是在小时候手工课上用的卡纸。 可这卡纸周边却是用金丝边襄成,勾勒出花的形状,一圈接一圈像藤蔓一样爬满卡片的边边角角。 秦淑月几不可察地动了动眉心,来到女人面前,道:“你好,我是秦淑月。” 女人颔了颔首,仍然没有什么表情,只将手里的卡片递给了她,“秦小姐,我有必要告知您的是,进入IUMC的途径有两种,第一是通过威克纳学院有限的名额推荐,第二是通过主席团成员内阁推荐。您既是祝主席推选出来的人,我们一定相信您的能力。请你务必在邀请函内所标明的规定时间内抵达现场。届时,我们会有专员接待您。” “啊,哦,好的。”秦淑月慢半拍,等她说完了老半天才点头,“我知道了。” “嗯。”说罢,这个穿着黑色鱼尾裙的女人便离开了。 “月,是啥啊?” 凌灵翎走到秦淑月面前,蹙着一双好看的眉头问她,江非晚左右张看了一下,见没人注意,将那半个马卡龙放在嘴里慢慢咀嚼起来。 秦淑月打开邀请函看了一眼,邀请函里夹着两封信。 一封是全英字母,一封是中文。 IUMC,国际联合音乐会 她将邀请函递给凌灵翎。 精致而有量感的卡片在她手里沉甸甸的,她感慨道:“这就是IUMC的含金量。” 上面镶着花边的金丝是纯金。 彼时秦淑月还没明白她所说的含金量具体是指是什么,只以为是这场音乐会的含金量很大的意思。 凌灵翎把邀请函还给秦淑月,转头向沙发上的位置走去,江非晚不知什么时候坐下了,她眸光往某个方向看了一眼,心满意足地点点头,顺理成章地坐到她边上,头靠在江非晚的肩膀上。 一靠上去,她又喋喋抱怨起来,“喂喂,你是不是又不好好吃饭。” “第一,我不叫喂。”江非晚竖起一根手指,正襟危坐地看向她,“第二,我有名字。” 她真是不知道原来那个喜欢跟在她屁股后面一口一个甜甜叫她非晚姐姐的小女孩去哪了。 “哼。”江非晚却全然忽略了她的不满,见她的态度这么冷冰冰的,凑到她耳朵,嘿嘿一笑,“喂喂喂喂喂喂喂喂喂喂喂喂喂……” “凌灵翎!”温热带着甜腻的芳香萦绕在江非晚鼻尖,温热的气息喷洒在她的耳朵上,不知不觉,耳尖有些发烫。 “怎么啦!?” 凌灵翎抬起头,圆睁着大大的眼睛笑意盈盈地望向她,就好像刚刚只是做了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而已,并没有刻意撩拨。 “……”江非晚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那股无名火,继续做起正事来。 秦淑月低头看着卡片里的内容,有些恍惚地走到沙发前落座。 她还有点没反应过来。 自己真的是要进IUMC了吗? 她的脑袋还有点发晕,这种事,这种邀请,她从前想都不敢想。 可现在这一切却真真实实被她握在手心里,温热,滚烫,就像她那颗闪烁着前程似锦的星星,在她眼前欢呼跳跃着。 心跳得极快,她几乎快被喜悦冲昏头脑。 秦淑月闭了闭眼,深深吸了一口气,再缓缓吐出。 江非晚适时在旁边说道:“秦小姐,小祝总说了,她不希望您有心理负担,威克纳的结果也出来了,她让我告诉您,您是当之无愧的第一。” 好像有什么温热的东西向头顶涌去,酸涩了她的眼眶,也酸了鼻头,再睁开眼望向手中握着的卡片,眼前模糊,她紧紧把它抱在怀里。 “……谢,谢谢。” 秦淑月抱着邀请函,小声默默呢喃着。 祝令仪说,自己最不需要对她说的,第一句是对不起,第二句是谢谢你。 可是她为她默默付出这么多,却从来为对她说过这些,也从来不求她能给她带来回报。就好像她是命运莫名其妙降临在自己身边的人,心甘情愿为她付出她能有的一切。 从前,秦淑月从来不相信,也不奢望有一个人会莫名其妙,没有厘头地对自己好。甚至于她不相信这个世界上会有一个人不管不顾,不计付出回报地在另一个人身上投入一切。 所以她的第一反应是逃避。 这样的好,是由别人赋予的,最终也是由别人收回。短暂来过又匆匆离去,不如从未开始过,两厢安好,恰如初见。 所以她那时候的逃避,其实也并不完全是讨厌这个目中无人又高高在上的女人是吗? 她原来,也早就在不知道什么时候,在她讨厌她的不知某一个时刻里爱上了她。 原来爱一个人,是常觉得亏欠。 秦淑月忽然就觉得,自己欠祝令仪的实在是太多太多了,多到她再也捋不清,也还不清了。 这就是缘分吗? 一场永不失联的缘分。 “怎么哭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她的面前站了一个熟悉的背影。 裹挟着一身明月的寒意来到秦淑月身前。 而又不知道什么时候,身边的凌灵翎和江非晚都已离开,整个大厅里祝令仪的身影高大挺立着,一双带着眷恋与藏匿在心底的深情,含着疲惫与笑意看向眼前这个正抱着邀请函,稀罕得跟个宝贝一样的女人。 “没,没有。” 秦淑月站起身,邀请函放在软软的沙发垫上,她张开双臂,一把揽在她的脖子上,她露出白天鹅般优美细长的脖颈,踮起脚尖,生涩地吻在她的唇上,学着祝令仪在她身上试验过无数次的吻,柔软的舌苔轻轻撬开她的贝齿,小心翼翼,又长驱直入,深深吻着她。 她紧紧闭上眼,抖动的睫翼凝结着晶莹的水珠,温热的液体随着她们的动作而与碰撞在祝令仪的脸颊上。 紧接着越来越多的泪像破了洞的水管,沾染了祝令仪整张清冷绝美的脸。 “我想要。”秦淑月小声趴在她耳边,轻喘道。 “想要什么?” “你。” 【作者有话说】 我们月月开窍啦。 我们下一章再见! [墨镜][墨镜] 第147章 第147章 ◎祝令仪和他是什么关系◎ 旖旎情浓一夜,第二日二人从沙发上睡醒,祝令仪起身整理衣服的时候,一眼瞧到IUMC的邀请函。 她并没有很意外,淡淡收回目光。 身下的人儿似乎也醒了,嘤嘤咛咛地伸了个懒腰。刚一睁开眼就见祝令仪的手里捏着那张邀请函。 她打了个哈欠,从沙发上坐起身,盖在她身上的小毯子滑了下来,露出她白皙柔滑的肌肤。 “又是你做的吧?祝令仪,我都和你说了多少次了,要告诉我……” 小毯子从她肩上滑落,她的脖颈处浅浅留着三四草莓红印,祝令仪不轻不重地拧了下眉,将毯子重新拉了回去,坐到沙发上,将邀请函放回沙发前的茶几上。 “不是什么要紧的事。”祝令仪声音缓和,伸手揉了揉她鸡窝一样的头发,不禁轻笑出声。 秦淑月忽然红了脸,伸手摸着爆炸头,气得龇牙咧嘴,脑袋一瞥,哼一声不理她了。 祝令仪不明所以,将脑袋凑到她歪到一旁的眼前,问道:“怎么了?” “你笑话我的头发!”秦淑月像只小猫一样炸毛。 “不是笑话你。”但不得不说,秦淑月生气起来的样子真像她小时候捡回家的流浪猫。 刚开始时不亲人,甚至还会对人龇牙示威,可后来养着养着,喂着喂着,熟络起来了,才会偶尔让人类摸一摸它柔软的毛,翻起白肚皮毫无保留和警惕地由人类短暂揉摸。 但它也不是二十四小时全天由人摸,大部分时候高傲地竖起尾巴,看着人类渴望的眼神不屑一顾,但还是要在脚边晃一圈,欲情故纵,叫人抓心挠肝。 秦淑月依旧瞥过头,“不信。” 祝令仪却忽然捧着秦淑月的脑袋在她唇上重重一吻,吓得秦淑月连忙推开她。 她紧张地东张西望,生怕女佣们看到什么。 “你瞧什么呢?” 祝令仪问。 见没人,秦淑月这才放下心来,但下一瞬她又抡起拳头在祝令仪胸口上打了一下,“喂!谁允许你亲我的!” 她高傲地昂起脸。 祝令仪柔柔一笑,“好好,是在下唐突了秦小姐,还请秦小姐,再给在下亲一口吧。” 说着,她又凑上前。 秦淑月躲闪不及,又正好被她捕捉到了。 “好了。”祝令仪最后将问落在秦淑月的额头中间,像爱惜宝物那样轻啄了啄,“你好好准备三个月之后的IUMC……”她停顿了一下,眸光里闪烁地回望一眼秦淑月。 她接着道:“因为最近何阿姨的事情,我……” 秦淑月歪了歪脑袋,眨眨眼,认真倾听她接下来要说的话。 “我可能会比较忙,晚上可能……” “哦,没事。”秦淑月大方一笑,“你去忙吧,不用在乎我。” “月月。” 祝令仪皱起眉头。 秦淑月却是最不耍小脾气的了。她们两个人在一起一年多,还从来没听说过秦淑月会因为什么事情和她吵架,每一天,都很平和。 秦淑月也极为懂事,像是在扮演一位贤惠的妻子,从不让祝令仪操心*。 可她越这样,祝令仪才越歉疚。 “那我,我走了。” 祝令仪站起身,往门口的方向走去。 秦淑月裹着小毯子下地送了送祝令仪。 就这几步路,也不知道有什么好送的,两人这架势倒像是小妻妻新婚燕尔第二天就要上战场似的,生怕错过一眼就再也见不到对方了。 祝令仪有些不舍地站在门口。 秦淑月则是露出一个大大的微笑,“安啦,我会等你回来的。” “等我拿着IUMC的大奖去找你。” 祝令仪的脸上终于露出了点笑意,“好。” —— 自从她说可能不常回家之后,晚上她就真的再也没回过一次家。 秦淑月坐在空荡荡的餐桌上干嚼着饭,眼前山珍海味都是秦淑月平日里最喜欢吃的东西,可现在吃着却索然无味。 咽下最后一口,秦淑月推了推身前的碗,摇摇头,“我不吃了。” 一旁的申明月却听出来了。 秦淑月说的是‘我不吃了’而不是‘我吃饱了’,她又是一连黯淡,看起来心情不好的样子,申明月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只好在食物上多费点心,可没想到现在秦淑月就连看到食物的兴趣也没有了。 “淑月,你怎么了?” 秦淑月摇摇头,并未开口,只是对她道:“我上楼练琴了。” 距离音乐会的开幕还剩下不到一周,秦淑月既有对比赛的紧张,更多的是另一重原因。 妈妈不接电话。 秦淑月不明白为什么妈妈会回消息,但却不接电话。 问她原因只说是身体疲累,没有力气说话。 秦淑月又提出打视频。她就是想看看妈妈而已,自己想她了。 可秦妈仍不为所动,她的态度令秦淑月捉摸不透,心中隐隐发慌。 有异样的念头忽然从脑海中升起,她又极快速地将它们统统压了下去。 不可能的,妈妈明明昨天才和我接了电话。 不会的,妈妈只是太累了才不想自己电话的。 她安慰自己。 妈妈在短信里面说了,让自己好好准备IUMC的比赛,如果能赢得比赛,她就能留在IUMC里工作,像祝令仪一样可以进入到内阁,在音乐世界里留下秦淑月来过的脚印。 稍定了定心绪,她这才又拉开琴弓,可弹了没几个音,拿着琴弓的那只手却忽然没了力气,软了下来。 琴弓垂在大腿侧面,她心里实在慌得很。 看着面前架子前的曲谱,她深深吸了一口气,放下小提琴,走出琴房。 她站在楼上往楼下看去,大厅漆黑一片,女佣们都下班回到佣人房休息了。 祝令仪今早给她发了消息,今天又不回来,让她不要担心,叮嘱她好好吃饭,好好准备七天之后的比赛。 点开那个红点,祝令仪发来的两条消息旁红色的“未读”两个字瞬间变灰改成“已读”。 顷刻,那边又发来一个表情包。 看着手机里冷冰冰的关怀和话语,秦淑月的心中不知怎的升起莫名烦躁。 但她不想将自己的情绪带给祝令仪,更何况祝令仪又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处理,她不能再让祝令仪操心了。 于是她挑了一个小棕熊比“OK”的表情包发送过去,配文“我知道了,你也要好好吃饭。” “你是不是忘了什么?” 那边发来消息。 秦淑月,“?” “每天的亲亲呢?” “你是不是还是小孩子?会话框里怎么亲?” 秦淑月无奈扶额。 那边沉寂了一会儿,会话一直显示在转圈圈,不知道祝令仪在编辑什么,秦淑月静静等在会话框前。 “过去三分钟了,为什么还不发亲亲。” 配了一个冷酷的表情包,小人的眼神阴沉,空气像是被雷劈开,头顶举着一把大砍刀,欲落不落。 “……” 看着这个表情包秦淑月“噗嗤”一下笑出了声。 最后还是甘拜下风,编辑会话框,“好了好了,我知道了。亲亲。” 那边迅速发来,“亲亲。” 又配了一个Q版小人两只手支在下巴上,周围冒着粉红花花。 秦淑月摇了摇头,收起手机。 她从床上坐起身,扭头看向外面还未完全黑下来的天,秦淑月走到窗前,看着外面的景色。 风不大,却吹得树叶沙沙作响,M国四季并不分明,所以本国中大量种植着四季常绿的树,给一片灰白的世界增添一抹生机绿色。 窗前倒映出自己的样子,秦淑月第一时间还是想躲避。 她转过身,不再看着镜中的自己。 不知这么多年下来还是改不了这个坏习惯。她只要一看到镜中的自己,脑子里就会跳出从前无数讥讽指责她的声音,如噩梦般缠绕,满脑子游荡。 她只有不看到自己,这道声音才会停止。 秦淑月想过去面对,可她什么都能战胜,却唯独很难战胜自己。 她摇摇头,深吸一口气,悠悠吐出一口浊气。 房间里太闷了。 秦淑月想。 正想着要不要出去透口气时,不知是不是秦淑月的错觉,门口好像站着一个人。 她定睛一看,门口确实站着一个男人,不是她眼花。而那个人,她认识。 下一刻,她一把抓起床上祝令仪送给她的那件白色狐裘大衣披在身上往门外奔去。 “韩老师!” 秦淑月大喊一句,顷刻跑到韩君黎身边。 韩君黎嘴角噙着温润的笑,温声提醒她:“小心点,别磕碰到了。” 在M国见到韩君黎着实令秦淑月吃了一惊,她一个箭步停在韩君黎身前,正好与他保持一米不到的距离。 韩君黎的眼神温和儒雅,像看妹妹一样看着秦淑月,伸手想摸摸秦淑月的脑袋,却被她不着痕迹地避开了。 “那个,韩老师,你怎么会在这里啊?” 韩君黎收回手,重放回衣服口袋里。闻言,他眯了眯眼,视线也转而往四周飘忽不定,“嗯…可能是因为国内已经没有我的发展前景了吧?国外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哦。”亲属月并没有多问。 韩君黎却问了,眼神落在秦淑月身后的别墅上,蹙了蹙眉,像是在回想着什么,“我记得,这栋别墅,是小仪的吧?” “小仪?” 秦淑月皱了皱眉,重新抬头仔细打量起韩君黎来。 韩君黎,和祝令仪,他们之间是什么关系? 【作者有话说】 更! 快完结了。 65万上下,然后接着就更番外了。大家有没有想看的番外?比如某个人的,或者有想看的时间线(秦淑月初高中,祝令仪小时候,凌灵翎等等)如果没有想看的话我就梦到哪写哪了。番外大概更个3~7章的样子,就直接当作福利番外,免费赠送给正版读者看了,我就不额外写付费番外了。如果读者老大们有想看的人,或者时间线,可以在评论区留言。我根据你们的建议和想法多更几个番外。如果实在想不出来没有的话,我就按照正常的程序和节奏写完就结束了。 感谢老大们订阅认可[狗头叼玫瑰][狗头叼玫瑰][狗头叼玫瑰] 第148章 第148章 ◎你出现在我身后◎ 瞧见秦淑月望着他异样的神情,韩君黎恍然“啊”了一声,连忙解释道:“啊,我应该还没有和你说过我和祝令仪之间的关系吧?” 秦淑月默不作声地看着他。 “我是她的哥哥。” 秦淑月闻言却蹙了下眉头,疑道:“哥哥?好像从来没听她和我提起过……” “是吗?”韩君黎居然一点都不生气,反而很欣慰高兴地点了点头,“那可真是太好了。” “?”秦淑月一愣。 韩君黎哈哈一笑,“她极度厌恶我哦,所以她没有在你面前说我坏话,我已经很欣慰了。” “这是你跟她之间的事情,她为什么要在我面前说你不好?”秦淑月虽然不是很能理解,但想起他曾在星溪大学对她特别的照料,且他辞职也有一部分是为了保护她的名声,秦淑月还是心生愧疚。 她垂下眸,朝韩君黎说了她一直想找他说的话,“韩老师,那件事情……” “要和我说对不起吗?”秦淑月还没说完,韩君黎就知道她要说什么。 秦淑月微微一愣。 “哈哈。”韩君黎解释道,“无非就是颠来倒去就是哪几句谢谢你啊对不起啊的话,可是这没什么。” 这一点,韩君黎和祝令仪倒是极为相像。都不喜欢别人对自己说对不起。 既然他抬手一笑抿去恩仇,秦淑月也不忸怩了,与其空口白话对他说道歉,不如干点实的,“嗯……那既然这样的话,不如我请韩老师去吃顿饭吧?” “去哪?”韩君黎也不推脱,直直就问她,而他这话倒像是等着她邀请他似的,早就准备好了。 秦淑月摇摇头,“附近有一家EN,是中餐。我们去那儿吃吧。” “EN?”韩君黎皱了皱眉,他没去那吃过。 “EternalSun.”秦淑月经常去那里吃,味道偏淡,是她一贯爱吃的口味,但里面的小蛋糕太甜,她不喜欢吃太甜的东西。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边聊边走,秦淑月推开门,走进店里,选了个靠窗的二人座坐了下来,韩君黎紧随其后,拉开椅子跟着她坐了下来。 他环顾了一下四周,装饰布置得就像是温馨小屋,风格也大多与国内相像,但也稍稍结合了一下M国的特色。 左右两边的墙壁外涂了不知是玻璃还是塑料做的,里面静静缓缓流淌着白色的流沙,流沙里又夹杂着正六边形极为标准的雪花片,随着流沙流动,营造出一种下雪的静谧氛围。 而这装饰虽然看起来冷,但触摸起来却像是手里握着块暖玉,正往外散发着热气。 “眼光不错。” 韩君黎不吝啬地夸赞道。 “是店主人审美好。”说着,秦淑月冲给她递来菜单的女人笑了一下,女人也投之以笑。 “我可都记着呢,好几天不来了吧?是不是练琴压力太大了?”店主人十分熟络地和秦淑月有一搭没一搭聊着天。 “还是和以前一样,多加点辣椒,少放点甜。”秦淑月将菜单递给韩君黎,“你看看你有没有想吃的?” 韩君黎接过菜单随意扫了两眼之后,对店主人道:“和她一样吧。” 他回头看了一眼店主人离开的背影,敏锐道:“看样子你经常来这家店。” 秦淑月点点头,“店主人和我一样,都是中国人。”在这里能短暂地找回家的感觉,没有那么陌生,也不需要那么紧绷着精神。 韩君黎的眸子却黯了黯,嘴角扯出一抹不明所以的微笑,“中国……” “是个好地方啊。”嘴上说着是个好地方,可隐藏在桌子底下的手却早已攥起,指尖狠狠掐在掌心里。 他的妈妈就是死在中国,他也差点死在中国。 秦淑月虽然有些微末察觉到韩君黎有些不对劲,但他们也没再继续进行这个话题,她也没再多问。 “说起来,祝令仪应该已经有很久没回家了吧?”韩君黎的目光看相窗外,不远处屹立着那栋别墅,他淡淡收回目光,看向秦淑月。 秦淑月拿起一旁的杂志,翻了两页,又放了回去。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而是问道:“你问这个做什么?” “哈哈。”看着秦淑月一脸不明所以的表情,韩君黎摇着头苦笑两声,“真是越来越像她了。” “你说什么?”秦淑月没听清。 韩君黎摇摇头,“没有什么,我就是问问而已。” “可是……”秦淑月犹豫了一下,还是道,“你问我的时候心中不已经有答案了吗?那为什么还要问我?” “她还是非要一条路走到黑啊。” 店主人端着餐上来了,秦淑月刚没吃几口就听韩君黎莫名感慨,她听出他弦外之音,放下筷子,“寻找妈妈当年死的真向,为什么说是一条路走到黑。” 韩君黎摇摇头,不赞同她的想法,“不是这样的。” “为什么?” 韩君黎依旧没说什么,只是道:“有些事情并不是一定要分个是非黑白对错……” “韩老师。”秦淑月讶然看着他,似乎没想到在她心目中一向知书有礼,斯文风雅,竟然会说出这种‘是非黑白不重要’的话,着实令她吃了一惊。 人不过都是这样,初见不熟时大都文质彬彬,高风亮节,一旦推心置腹,就不免惊讶于这人怎么时候变成了这样? 或许他本来就是这样的人,只是一开始都不为人知罢了。 秦淑月仅仅惊诧了一秒就不再疑惑,她没有出声反驳,只是静静吃着手底下的面条。 韩君黎等了许久也没听她出声反驳,一时疑惑,开口问她道:“你并不赞同我的话,为什么却不说话呢?” “有什么好说的?”秦淑月摇摇头,继续吃着她的面条,“我的观念和你的不同,仅此而已。就算我说了那又怎样?你会因此而改变你的想法吗?” 她抬头看向韩君黎,可他却是双手环胸抱在胸前,既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眸中依旧温润似水,嘴边挂着适宜的笑。 如今看来,他倒不是对人和颜悦色,只是八面玲珑而已。 想着,秦淑月加快了吃饭的步伐,韩君黎低头看了一眼放在桌面上用干净的纸巾垫好的筷子,起身站了起来。 “今天叨扰了,秦淑月。”韩君黎一筷子未动,站起身准备走了。 临走之前,他回头对秦淑月说了一句十分匪夷所思的话。 “替我向伯母问号,如果还有去中国的机会,我会亲自带补品去中国看伯母哦。” 手中的筷子猛地一顿,秦淑月抬起头意味不明地看向他高大的背影,可他早已大步流星离开了店。 她好不容易压下去的那股烦躁又莫名其妙的情绪,此刻声势浩大地翻涌上来,冲得秦淑月脑袋一晕,她紧紧攥住桌子的角,稳住身形。 韩君黎怎么知道她妈妈的事情?妈妈的醒的时候,韩君黎早就不在国内了! 她心里冒起一个可怕的想法,登时,她从小包里慌乱找出手机,手指颤颤地在手机屏幕上滑动,她点开通讯单,拨通了妈妈电话。 她焦心急迫地等待着电话接通,可长久沉闷的嘟嘟声响了一分钟后,“啪”的一声挂断了。 电话显示未接通。 秦淑月内心疑虑越来越深,当即订了机票。 她回到别墅找了好久身份证件和护照,可怎么找就是找不到。 申明月察觉到秦淑月的异样,走到她身边问道:“秦小姐,你在找什么吗?” “我在……”秦淑月心中慌得很边找边回道,“我在找身份证和护照。明月你有看到我的身份证和护照在哪里吗?” 申明月神色微微一动,她顿了一下,问道:“淑月,你,你找它们干什么啊?” “我要回国。” 一听,申明月登时像石像一样愣在原地,紧接着她连忙问道:“回国?回国干什么?” “我……”秦淑月刚想说,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回国有事。” 言简意赅,说了跟没说一样。 申明月却拦在她面前,“淑月,你现在回国,明天到机场,可你后天就要比赛了啊!” 秦淑月愣了一下。 她刚才一时冲昏了头没考虑这么多,申明月一提醒她,她才猛然想起来后天有IUMC的音乐会。 可是…… 秦淑月的眼神里痛苦挣扎了一番。 IUMC是她从小的梦想啊,从前没日没夜练琴就是为了这天这一刻的到来,可后来发生的一系列变故,她早已放弃了。 可在她已经下定决心放弃之后,又告诉她不要放弃,你可以继续你的梦想了。 这确实很令人心动。 可什么东西都没有妈妈重要。 梦想,前程,她不在乎,她一直都不在乎。或许小时候在乎,可现在她就只想让妈妈平安,她们两个人平安。其他的,一切,都无所谓。 她的身体从出院后一直不好,如今连电话都不接了。 她刚来M国每个月旭华姐都会按时给她打电话报平安,可如今也是有半年没有电话打来了。 到底…… 秦淑月的心慌得厉害,连带着找东西的手也直打颤。 她当时不该出国的,不该出国的…… 找着找着,翻着翻着,眼泪从眼眶里滑了出来,紧接着一颗接一颗,模糊了眼睛。 找不到身份证和护照,她急得看了一眼手机,离检票还不到两个小时。 她点开通讯录,打了好几个电话给妈妈,但都无人接听,又打电话给吴旭华,可她也不接。 两个人,到底去哪了! 秦淑月急得快疯掉了。 “妈妈……”她捧着手机,眼泪滚落在手机上,一颗一颗像水珠凝结在手机屏幕上。 脑子像浆糊一样乱,心中那个可怕的念头越来越清晰,她紧紧闭起双眼,不敢再想下去。 “不可能的……不可能。一定不可能……” 秦淑月自我安慰着,医生说了,余娴说了,妈妈的身体恢复得很好……不可能有事的,一定没事的…… “月月!” 熟悉的声音从她背后而来,下一瞬秦淑月就被一个人紧紧抱住。 祝令仪神态疲惫,却一脸担忧地看向六魂丢了七魄的秦淑月。 “你,你怎么出了这么多汗?” 她一脸紧张。 而秦淑月不旦出了这么多汗,两只小手也是冰冰凉。 “怎么了?发生什么了?” “……你怎么回来了?”秦淑月将脑袋埋在她的怀里,抽泣哽咽道,“我要回家,我想回家!我的身份证和护照去哪里了,你快帮我找找,我要回家!” “回家?”祝令仪拧起眉,问道,“回家干什么?” “妈妈一直不接电话,我害怕……好怕她出什么事。” “你妈妈出院的时候余娴不是说了吗?人醒了就没没事了,只需要好好养身体……” “可是妈妈一直不接电话!”秦淑月道,“旭华姐也不接电话……” 祝令仪深吸一口气,她道:“等我处理完这边的事就跟你一起回国好不好?快了,就快了……” 秦淑月双眸蓄满眼泪,抬头看着祝令仪,执拗地摇头,“不,我要回家。” 见她态度一贯笃定,祝令仪叹了口气,问她:“你后天的比赛怎么办?” “比赛?”秦淑月抬头看向祝令仪。 大不了就不参加…… “难道就不参加了吗?”祝令仪好似能看透她的心声。 秦淑月木讷抬起头。 她牵着秦淑月的手拉她坐到沙发上。 “江非晚,打个电话给余娴。” 从跟着祝令仪进来之后就一直努力保持透明状态的江非晚助理一听上司下达了命令,她立马掏出手机拨通电话,递到祝令仪手上。 “江非晚?”刚一接通电话那边就传来余娴疑惑的声音,嗓音慵懒,就好像是被谁搅了好梦。 “你知不知道现在是凌晨四点五十二啊!!!”余娴崩溃了。 江非晚咳了两声,心虚道:“特殊情况,你坚持一下。” “坚持?坚持什么?大凌晨不睡觉我坚持什么你告诉我!!!” “余医生……” 余娴正对着手机电话鬼哭狼嚎。凌晨四点五十二被电话铃声炸醒,她以为是地震了吓得一聚灵,拔腿就跑,跑完才发现是电话响了,一切都是虚惊一场。 可在听到电话那头响起秦淑月的声音时,余娴忽然沉默了。 那边调整了一下情绪,“秦小姐,有什么事吗?” 有秦淑月在地方祝令仪必然在,她只好摁了摁凸起的青筋,声色缓和道。 “妈妈,妈妈她有没有定期来医院做检查?是余医生帮她做的吗?妈妈的身体恢复得怎么样?她现在在哪里啊?为什么我给她打电话她都不接?” 那边的声音沉默了许久之后才缓缓开口。 【作者有话说】 好困,困飞了,双开的滋味是真不好受…… 话说,无人在意我的新文吗?(心拔凉拔凉) 天台的风吹得可真凉快啊,吹得小生我是快哉快哉…… 第149章 第149章 ◎像是有心灵感应一般◎ 沉默了一瞬后,那边很快又回答秦淑月,“秦小姐,你不用担心,你母亲很好,也有在按时吃药。” 可秦淑月还是不放心,她对着电话请求余娴,“余医生,可以让我听一下妈妈的声音吗?” 电话那头短暂沉默了一下,有些为难道:“秦小姐,现在才凌晨五点……” 秦淑月懊悔一声,她刚刚一时心急,竟然都忘了M国和本国有时间差,她连忙向余医生道歉,“对不起,实在不好意思余医生,我,我太着急一下忘了时差。” “打扰您睡觉了,真的很抱歉……” “没事。”余娴轻轻叹了口气,宽慰道,“秦小姐,您不用太担心了,您还有比赛。我记得临行前,你妈妈可是嘱咐过你,不要恋家。” “嗯。”秦淑月垂下眸,应了一声,“妈妈的事情一直以来麻烦你了,谢谢你,余医生。” “不麻烦。”余娴很清楚自己只是拿钱办事而已,既然拿了钱,就该好好为人办事,即使是凌晨五点一个电话打来,她也无怨无悔,照接不误。 听到了余娴肯定的答复后,她把电话挂了重新进入梦乡,而一直在她身边沉默着的祝令仪却问亲属月道:“放心了吗?” 心确实比方才定了定,可她仍是不放心。 她紧紧握住祝令仪的手,抬头神情饱含哀求地看向祝令仪,“我们早点回国好不好?我想妈妈了,我好想她,我好想回家看看她……” “好。”祝令仪回握她的手,朝她投以一个安慰的笑,“等你大赛完,我们就回国。” “那你的事情怎么办?” “我会处理好。”祝令仪道,“你好好比赛。” 祝令仪拉着秦淑月的手安慰了许久,直到哄她睡着后,抱她上床,给她盖好被子后,她捻手捻脚走出门。 把房间的关好后,她目光凛冽地扫了众人一眼,冷冰冰质问道:“是谁多言?” 屋里的每个人吓得一抖,但都摇头。 “小祝总,您手上的伤……” 江非晚的眼神一直停留在她伤的胳膊上,虽然她极力克制忍耐,但鲜血依旧渗透衬衣,洇湿一大片。 祝令仪瞥了一眼,面色仍毫不在意,“我没事。” 正说着,她的目光又冷冰冰扫过在场每一个人,警告道:“秦小姐比赛在即,谁要是在她面前多嘴多言被我知道,立马卷铺盖走人。” “是。” 在场的人在心中恨不得默唱一百遍窦娥冤。 她们是真不知道秦淑月为什么会突然就回家找护照身份证要回国。 申明月想了想,还是走出来,向祝令仪汇报道:“小祝总,秦小姐前几天一切正常,可就是在今天出去了一趟,回家之后就变得反常。” 祝令仪的目光移到申明月身上。 “秦小姐一回家就翻箱倒柜找护照和身份证,说已经订好了机票,现在就要回国。” 闻言,祝令仪蹙了蹙眉,不用她说,江非晚就已在后头接道:“小祝总,我立刻去查。” “查到告诉我。” 祝令仪的额头渗出点滴薄汗,想必是隐忍到极致了。 她在江非晚的搀扶下跌跌撞撞走到沙发上坐下。 祝令仪靠在沙发垫上,紧闭双眼,受伤的那只手臂软软垂在身侧,正在不断往外渗着血。 江非晚轻车熟路地从茶几底下拿出医药箱给她包扎。 虽然伤势不重,但江非晚还是抱怨起来,“小祝总,您受伤的事情为什么不告诉秦小姐。” “有用吗?”祝令仪闭目养神。 江非晚却不明白她的意思了,“什么?” “告诉她我的伤就会好吗?”祝令仪叹了口气,她摇摇头,“既然告诉她不会有任何结果,不如不告诉她,还省得她担心。” “您看着面冷,可是最替他人着想的。” 不知这句话让祝令仪想起了什么事,她轻轻吸了一口气,睁开眼,望着头顶刺眼的光,她呢喃一句,“但愿她不会恨我。” “恨?谁会恨你?” 说话间,江非晚已经给她的手臂缠好了绷带。 正说着,她又紧跟在后面道:“就该让秦小姐看到你的伤,要不是因为她,您又怎么会受伤。” “申明月是做了她该做的事。”祝令仪摇头否认,“这一切不是月月的错。” “既然这样,你当初早就该告诉她真相,为什么要瞒这么久?” “……” 祝令仪这一次却不回答了。 她睁开眼,思绪却回到很远很远,轻飘飘呢喃一句,“因为她和我一样,都无法忍受……” 她噤声不说了,折腾这么多天,她躺在沙发上不知不觉睡着了。 何静如今困在警察局,探查真相的事情全都落在了祝令仪头上,还要兼顾祝氏集团的运转,着实是将人一分两个大。 今天如果不是申明月打电话来,上司怎么会被那人伤中。 而那流弹险些命中腹腔。 江非晚起身给祝令仪盖了一张小毯子,随后拿起手机打了个电话,“今天下午别墅区的监控,一分钟之内发送到我手机上。” 她就是这样的人,无时无刻都以工作为第一要务。 寡淡,无趣,三十多年来从没人会看上这样的自己。 正想着,她的脑袋不知闪过了什么念头,手指微微停顿,她闭了闭眼,思绪很快又回归正轨。 那边的人已经将监控发来了,江非晚对着周边监控仔细比对,终于在门口的监控找到秦淑月,而与此同时,她的身前站着一个人。 韩君黎。 江非晚眉头一皱,他怎么会在这里。 她放下手机,双手交叉支在下巴前,眼神坚定。 秦淑月的反常应该就是和他有关了,可韩君黎为什么要这么做。 江非晚实在是不懂韩君黎究竟想做什么,他的行动毫无逻辑,也毫无目的,原本祝霜见的事情已经有了不在场证明和他无关,可是为什么他还要到处插一脚,阻挡她们的追查。 祝令仪只是在沙发上小憩了一会儿就苏醒了,毕竟如今时间紧迫,一刻也耽误不得。 “江非晚。” 她掀开被子叫了江非晚一声。 “小祝总。”江非晚将手机里的监控递给她看,“已经查到了。” 祝令仪接过手机仅看了一眼,冷着脸狠狠把手机摔在地上,四分五裂。 “又是他!” 祝令仪紧绷着脸,深深吸了一口气,“他为什么总是要与我作对。” “我们要去找韩总吗?” “当晚的证据找的怎么样了?” 祝令仪问。 江非晚摇摇头,“没有线索。” “就算是砷化物中毒,也总能找到残留的物证吧?”祝令仪一直手指屈起,支在太阳穴上,略头痛地闭上了眼。 “那些人的手脚实在是太快了。” 江非晚也是这么想的,她提议道:“祝总的事情……” “查到哪儿了?” “……”江非晚顿了顿,她是找到了一丝蛛丝马迹,可是,这件事情…… 祝令仪见她吞吞吐吐的样子,不悦地蹙了下眉。 江非晚办事向来果断麻利,怎么现在说话这么吞吞吐吐的? “是谁?” 江非晚没有百分之百确定,给自己的言论留下一些余地,“可能与您的父亲有关。” 祝令仪放在双膝上的手紧紧握起。 她强忍着颤抖,冷声对江非晚道:“继续说。” “那天晚上朱德伟说是去异地出差,当年在警局里的关于他的笔录和证据我都看了一遍,确实没有什么问题,而且那些与他应酬的人皆承认朱德伟确实在与他们谈业务。可为求万无一失,我又仔细查了他当晚的行动路线,却发现有一丝不对劲的地方。” “什么?” 祝令仪问道。 “朱德伟中间消失了十分钟。” 祝令仪蹙了蹙眉,她道:“十分钟,时间不够。” “等等。” 她像是想到什么,立马让江非晚调出那天晚上的监控去看。 娱乐场所内,一群人乌泱泱围坐在一起,边唱k边抽烟,包间内锣鼓喧天,云雾缭绕,熏的监控录出来的像都有些模糊。 可祝令仪还是一眼就锁定了朱德伟。 她快进到朱德伟带着帽子进来,看着他带着帽子出去,又看着他带着帽子重新推门进来,坐在最角落头倒在沙发靠背上一动不动,像是睡着了。 这一瞧,就看出了疑点。 “他为什么要带着帽子?” “朱德伟在警局里的笔录是,他这几天头风发作,医生让他小心别着凉,否则容易中风。” “所以他就带着帽子?” “哼,有意思。”祝令仪看着监控里的前后进来的朱德伟冷笑一声。 ktv里本来光线就不足,再加上室内烟气缭绕的,他又带着帽子,睡倒在一边不和旁人搭话,自然是也无人注意到他。 可江非晚又补充道:“这些疑点警方也询问了当时在Ktv的那些人,他们说朱德伟出去是因为当时喝酒喝多,去厕所吐去了,吐完回到包间倒头大睡,后来他们要散场了,朱德伟还没醒,只好给他助理打了电话,让他来接他,他们也各个喝得酩酊大醉,不省人事,没空关注朱德伟的事。” “那那个来接他的助理呢?” “前些年出去度假的时候溺水死了。” 祝令仪一挑眉,“那可真是有趣啊。” 人证、物证,一个都不在了。 那就很有问题了。 “盯着朱德伟的人有没有来说什么?” 江非晚点点头,“她们说,看到朱德伟一直出入一个仓库。” “每周一晚上八点都会去一次。” “那就是后天。” 祝令仪确定好了目标,立马站起身,“走吧。” “是。” 祝令仪和江非晚一前一后趁着月色还未黑沉,走了出去。 而在她们走后不久,那个一直关着的屋门轻轻被风吹开一条缝,一个女人站着的背影贴在门后。 在祝令仪走后,那女人也悄悄离开门后。 她沉默地一把拉开窗帘,看着祝令仪二人的背影越来越远,直到她们开车驶离,再也看不见。 女人缓缓抬头,将目光看向落地窗外的景色,掏出手机,拨出一个号码。 沉*闷的“嘟嘟——”两声响起后,对面很快接通了电话。 “喂您好?请问是谁来电?” “我有事找你们韩总。” 落地窗前倒映出秦淑月修长的身姿,一双平静如池的目光里紧紧盯着窗外那栋最高的建筑。 是韩君黎的公司。 此刻正灯火通明,而在电话转接的过程中,一直紧闭在楼顶办公室的窗帘,缓缓打开,而站在窗前的是人一身定制合身的西装,笔挺地站在窗前,像是心灵感应一般,也朝那个方向望去。 一上一下,一前一后,二人的目光交集在悬夜中。 电话响起的依旧是那道温润如玉的声音。 “是秦同学?这么晚了,找老师有什么事吗?” 【作者有话说】 明天会继续更,这两天在筹备新文,然后昨天又笔头一痒,写了个短篇,在作者专栏,《太女对我一见钟情》古代1w字小短篇,有对短篇感兴趣的小可爱可以一观。 咳咳。 然后这本后期的事件有点多,祝令仪,秦淑月,何静,韩君黎,四条线,作者菌正在努力把它们串在一起,所以更新缓慢,不过能日则日,不能日的话保底两天一更。 第150章 第150章 ◎不见了。以后都不会再见了◎ “我要去第一现场。” “哦?” 电话那头传来一声磁性温柔的男声,他低低笑着,“那个地方是凶杀现场,警方早已第一时间封上了,你怎么进?” “这就是我打你电话的原因。” 那边又迅速回道:“可是我为什么要帮你呢?小仪没告诉你吗?我不仅没帮她,还一直……” “我知道。”秦淑月冷静地听着电话里的声音,声音沉沉道,“可是韩老师,你真的认为祝令仪什么都不知道吗?” 那边的声音沉默了,隔了很久才出声问道:“你什么意思?” 秦淑月却并不打算这么早就让他知道答案,“我说了,带我去第一现场。” “为什么要去那个地方?”韩君黎道:“你就算是想帮她找证据,也不该去那个地方。” “……” 见秦淑月不死心,他在电话里叹了一口气,“那里就算有什么,也早就查证走了。” “被谁查证走了呢?”秦淑月顺着他的话往下问道。 韩君黎却罕见地又沉默了一下,随后,他缓缓道:“除了警方有权搜寻证据找证据还原真相之外,你觉得还会有谁敢窝藏证据吗?” “清平居103号,是吧?” 秦淑月却忽然问道。 落地窗前的窗帘忽然“刷”的一声拉上,韩君黎修长挺拔的身姿隐没在窗帘之下。 “秦淑月。” 他沉沉叫了她一声。 可秦淑月却不以为然,“韩老师,我一直想不明白一件事,也很好奇,我想了很久,可我想,这件事只有你能为我解答。” 闻言,电话那头的男人不明所以地笑了两声,“秦同学,你有想问的,可我为什么要回答你?” “是吗?”秦淑月也不与他来回推诿废话,直接开门见山道,“那你可以解释一下为什么犯罪现场会有你的那张教学文案吗?” “我看过了,是关于中国汉语言起源的由来,就夹在门边架子上的杂志里。”秦淑月缓缓道,“这么明显,却没有人发现,因为这张纸的存在太正常了,正常到如果不是上过韩老师课的学生,没有人会联想到这张纸与你的关系。” “我一开始在想,这张纸上会不会有你的指纹。可我又转念一想,既然是有人刻意留下的东西,肯定……” “不。”韩君黎笑了一下,“淑月,你果然是我带出来最聪明的学生。” “……”秦淑月并没有回答他。 韩君黎却说道:“那张纸上有我的指纹。” “你承认了。”秦淑月并不意外,“你果然和高文尹的死有关系。” 电话里的声音听不出来韩君黎究竟是什么情绪,或许他和祝令仪是一样的人,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早已成了他们的习惯。 “你既然猜到了,为什么不向警方举报我。” 韩君黎问道。 秦淑月皱了一下眉,“因为我想不通。” “想不通什么?”韩君黎笑着问她。 “你在现场留下这张只有我才能发现的文案,动机实在令人匪夷所思。” “这有什么匪夷所思的?”韩君黎反问道,“或许我的本意就是让你发现,再经由你的手向警方检举揭发我与此案的关系,让警方调查我呢?”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整个案子中,仿佛一切都有合理的动机,目的,手段,逻辑之间也十分说得通,可唯独加进来韩君黎的这个变数,而这个变数就是整场案子中最颠覆性也是最直接影响结果的证据。 这就好比眼前是火坑,但他还以为是平地往前跳,最终只会落得个引火自焚的下场,可他不旦丝毫不惧,反而还很期待这种时候到来。 这就不得不让秦淑月怀疑韩君黎的初心与目的,究竟是不是祝令仪口中说的那样——他一直在与她们作对。 “为什么?”韩君黎嘶了一声,依旧风轻云淡说道,“或许我本来就没有目的呢?” “做任何事,哪怕是激情杀人,也有充分的理由和目的。可是一个人做一件是毫无目的,我无论如何也不会相信。” 秦淑月斩钉截铁,看起来是真的深思熟虑过很久才得出的结论。 而对面的韩君黎却从这句话里得出另一个结论,他微微讶异了一下,“没想到,你从很早就知道这件事了?我很好奇,你是怎么知道的。” “那不如先让韩老师告诉我,你为什么要在杂志里夹着只有我才能发觉到不对劲的文案。” 韩君黎倒是小瞧了秦淑月的锲而不舍,兜兜转转怎么着都会绕回最原始的话题,一定要弄明白一个答案。 “这样怎么样?”韩君黎顿了一下,“我现在来EN,我们还是在那里见面,怎么样?” 这回轮到秦淑月沉默了。 良久,她摇摇头,“我现在不能出门。” “哦?”韩君黎“哦”了一声,问道,“为什么?” 秦淑月抿着唇,有些事情难以言说,“总之,现在不可以。” “让我猜猜……”韩君黎在电话里轻笑一声,“因为祝令仪在监视你,对吗?” “韩君黎!”秦淑月立马叫了他一声。 而她这个反应也更加确定韩君黎所言不虚。 “好吧。”韩君黎并没有强人所难,“你后天有场比赛对吗?我那天受邀出席,正好就在那里见面吧。这样,也不会有人看出什么来,不是吗?” 他的话倒是说得处处都在为她考虑,秦淑月也没有拒绝的理由。 “这两天,好好筹备比赛的事情吧,不要多想,尤其……”韩君黎停顿了一下,“是你妈妈的事。” 秦淑月的手紧紧握在袖下,她尽量让自己保持着平稳,冷笑反问他一声,“韩老师,我有的时候真不知道到底哪个才是真正的你。” 那头电话里呼吸声微微一滞。 在她还没发现那个证据之前,秦淑月从没想过她一直敬爱的韩老师原来也有两副面孔。 她一直都想成为像韩老师一样充满对学生关爱,保护学生,认真备课,教书育人的老师。 “因为我的经历使我不得不会天然地对一些场景环境保持警惕,可那时候韩老师你对我的关怀和保护,是真情实意的,不含一丝虚以委蛇。”秦淑月偏头,看向那个打开的抽屉,抽屉里塞着那张折成两半的文案,又转过头,看向那个早已封闭的窗帘后。 那里依旧灯火通明。 “我想那时候的韩老师,应该也是你最想成为的人吧?” “……”那里除了沉重的呼吸声,不发一言。 良久,那边问道:“你是想以这种攻心的手段迫使我找回良心吗?良心,这种东西……” “不。”秦淑月摇摇头,“我说的这些话,是因为韩老师在我心目中的确是个好人。” “……好人。”那边小声呢喃一句,轻笑一声,不知那笑里究竟是自嘲还是什么,“好人。” “韩老师,不管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我也不知道你与令仪之间的矛盾有多么不可调和,我也不管是不是你杀了令仪的母亲,但你救过我。” “所以无论如何我不会向警方亲自检举你。”秦淑月心中早已打定好了主意,“后日,不论你是否向我吐露实情,我都会将这份文案交给祝令仪。” 电话那头默默良久,随后只说了一个字,“好。”就挂了电话。 电话挂断后,一直举在耳边的手忽地下落,垂在大腿右侧。 她缓缓抬起头,望向月明星稀的夜晚,城市却亮如晨昼,将月亮的光都比了下去,城市越灯火通明便越衬得月光黯淡,乌云随着外头的风在空中迅速流动着,将本不明亮的弦月遮掩得密不透风,就是连最后一点光都没有了。 夜色又往下沉了一分,而凡尘越明亮了。 熙熙攘攘的街上人群纷纷,夜市开得极为热闹。 而秦淑月望着拥挤的人群将街头巷尾堵满了路,好似自己从始至终都无法融入这样的热闹。 就像已经离开的东西,就算再怎么寻觅也找不回来了。 小提琴就在自己手边,她低下头,弯腰将小提琴抱在怀里,她背靠着背窗,一点一点滑坐在地上,她低下头,自己的脸紧紧贴在小提琴冰冷的琴弦上。 她静静地望着前方的某一个点,泪忽然像断了线的珍珠,她紧紧抱住小提琴,豪嚎啕的哭声淹没在小提琴的面板中。 —— 接下来的两天,秦淑月一直把自己锁在房里练习小提琴,除了一日三餐之外,她没再去过任何地方。 江非晚也是一天到晚地跟在外面跑。 祝令仪本来计划着在她比赛最后一晚赶回来陪她吃一顿晚饭,可最后还是因为何静的事情无法脱身。 “为什么要认罪。”祝令仪与何静一玻璃之隔,她深深不解地望着在拘禁室里的何静,满脸不解,却在看到何静脸上那一脸淡然坦荡的样子,似乎毫不在意自己的命。 她最后还是控制不住自己即将崩溃的情绪,狠狠拍了一下桌子。 她几乎失声,“为什么!明明不是你,我知道你不可能是你杀了她!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认罪……” “不。”何静双眸平静直视着玻璃外的祝令仪,“小仪,我有罪。” “不是的!不是的!”祝令仪连连摇头,眼里不知何时早已蓄满了泪,“你无罪,你没罪!何阿姨,你再等一等,我很快就找到证据了,妈妈死去的真相,都快了,这一切很快就要结束了。” 只有在祝令仪提到祝霜见时她的眼神才微微一动,脸上浮现出一丝笑意来,可那笑却像是覆了寒霜。 “何阿姨教给你的东西,你还是忘了。”她指了指自己的脸,冲祝令仪摇摇头,“不要哭,不许哭,你不可以哭。” “可是何妈,”祝令仪重重敲了一下桌子,她的头埋了下去,声音几乎是从喉咙里嘶吼出来的,可最后说出来的声音却是那么压抑着声线,“我只有你了,我只有你这一个亲人了……” “小仪。”何静想伸出手摸一摸祝令仪垂下去的脑袋,可她一抬手,手腕上的手铐叮当作响。 她只好作罢,将手放了回去,目光平静地看着祝令仪,说了一句她从未听过的话,也第一次从何静的口中听到了她对自己的抱歉。 “放下这一切吧。”何静微微一笑,自始自终,她脸上的神情都极为平静,就像是早已决心赴死了一样。 她看着祝令仪的双手紧紧握拳撑在桌子上,整个身体克制得整个人在原地不停地发抖,神情中终于出现了一丝愧疚,“小仪,对不起。” 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 她为什么要对自己说对不起? 祝令仪抬起头,懵了。 何静看着她如今一脸茫然的样子,眉头紧紧蹙起,甚至将头低下,不敢再看她一眼,“都是我……从小只让你为你妈复仇而活着,很多时候,我……” 忽略了你。 “何……妈妈?”祝令仪茫然地看着她,第一次,她的神色中出现了一丝只属于七八岁孩童的茫然无措。 何静摇摇头,她笑看着祝令仪道:“不过没关系,这一切很快就过去了。” “什么意思?”祝令仪问道,“何妈妈,你要做什么?” 何静笑而不语,她只道:“高文尹是我杀的,小仪,你要的真相就是这个。她,就是我杀的。” 听着她这么笃定的语气,可祝令仪还是不信。现场唯一少的就是那砷化物到底是从哪儿来的。 “不。”祝令仪执着地摇头,“砷化物的毒药我还没找到,所以这一切还有机会。何妈妈你再等我一会儿,等你出狱,我……” 祝令仪停顿了一下,深吸一口气,最终还是下定决心告诉她,“我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要告诉你。” “什么?” 可转念一想,祝令仪想何静应该是知道这件事的,可如果真挑明了的话,何静会不会怪她? 她有点顾虑,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何阿姨,等你出来,我会告诉你的。” 何静微微一笑,问道:“是很重要的事吗?” “嗯。”祝令仪郑重其事地点点头,“是关于我,你,还有妈妈的事。” 何静挑了一下眉,点点头,“那确实是很重要的事了。” 只有在提到祝霜见的时候何静才会确有其事一样严阵以待。 祝令仪想握住何静的手,可玻璃阻挡了近在咫尺的二人,她伸手却只能触及冰冷的玻璃,“所以何妈妈,你再等我一会儿,好不好?” 何静的脸上始终保持着这样温和平静的微笑,“好。” “二位,探视的时间已经到了。小祝总,请您明天再来吧。” 二人正说着,一直坐在何静身后不开口的刑警忽然站起身,将人带走。 何静默默注视着祝令仪的背影,看着她单薄的背影,却从小就承载了她那么多的仇恨。 不仅仅是对祝霜见死亡的仇恨,她对朱德伟的恨,高文尹的恨,祝翊的恨,还有她对她自己无以言明的恨,不仅深深影响着她自己,更深深影响着祝令仪的成长。 如果不是她将这些无端的恨强加在祝令仪身上,如果不是想借着她的手为祝霜见报仇,更重要的是她想借着祝令仪报复祝家的每一个人。 为了报复祝霜见嫁人生子的恨,为了报复自己当时抛下她去和男人伪装恋爱而错悔终生的恨,可是…… 她自嘲一笑,她什么都想明白了。 恨来恨去,只是恨当初的自己不够坚定爱她。 她每每闭上眼睛,眼前会无端浮现出祝霜见苦苦哀求她不要分手的场景,可自己还是毅然和她分手。 不仅是为了她,也是因为自己,她无法承受舆论的压力,无法接受和她在一起…… 说来说去,这一切都是她的错。 祝令仪是无辜的。 可因为自己的私心,拉着祝令仪和她一起坠入深渊。 霜见,我这样罪大恶极的人,死了也会坠入无尽地狱吧,无论是生还是死,我都无法和你在一起。 女刑警拉着她愣在原地的手臂,“走吧,明天她还会来的。” 何静却却摇头,望着祝令仪已经消失的背影,自语低喃,“不见了。以后都不会再见了。” 【作者有话说】 [奶茶][奶茶]有在读的读者吗?可以爪一下吗?[让我康康][让我康康] 第 151 章【VIP】 第151章 第151章 ◎秦小姐,您快去救救小祝总!◎ “月月。” 终于,赶在秦淑月去IUMC之前祝令仪赶了回来。 秦淑月正站在梳妆室的长镜前试着今天晚上比赛的礼裙。 祝令仪站在门口对着秦淑月身前的长镜若有所思。 镜中的她身上穿的礼裙,她一眼就认出来了。 祝令仪呼吸微微一滞,“这是你毕业典礼上……” 秦淑月点点头,神色里没有什么讶异的情绪,直接说道:“我知道这是你给我买的。” 祝令仪倒是有些不好意思地垂下眸,她转身将门关好,走到秦淑月身后。 她一只手拉着裙底,另一只手拉着拉链,“我帮你。” 说着帮,可她的指尖却不知有意无意摩挲在秦淑月后背敏感的肌肤上,异样的触感激得秦淑月浑身一抖。 她立马炸毛,回头道:“喂!我今天要比赛!你脑子里在想什么!” 祝令仪却抬起头,一脸无辜地望着镜中的秦淑月,看着她炸毛的样子,微微勾了勾唇。 她大手一伸将秦淑月从后抱入怀中,头埋在她香香软软的颈窝里,像吸猫一样吸了吸,秦淑月却是更炸毛了。 她浑身一抖,回头朝她凶道:“喂!” “嗯?”祝令仪不以为意。 “你干什么呀!” “抱抱你啊。”说着说着她自己都笑了。 “哪有你这样抱人的!” “嗯……”祝令仪的手不安分地像礼裙里探去,秦淑月“啪”的一下一把打掉她的手,“你干什么啦!我和你说啦,我今天要比赛,不可以。” 秦淑月一本正经地摇了摇头。 祝令仪松开她,低头看了一眼被她打红的手背,嘴角浮起一抹笑,“晚上才开始。” “现在才早上十点。” 秦淑月回头看了她一眼,但见她脸上风尘仆仆,满脸疲惫。 “真是难为你赶回来。” 祝令仪却不解她话里的意思,“什么?” 秦淑月笑着摇摇头,踮起脚尖却只能够到她的脸颊,像小鸟一样轻轻在她脸上啄了一下,“没有啦,奖励你的。” “没啦?”祝令仪摸了摸秦淑月亲过的位置,脸颊上还留有余温,不过就这么像小鸡啄米一样。她一脸意犹未尽,一点都不过瘾。 “哈哈。”看着她萎萎的样子,秦淑月忍俊不禁,笑道,“看来是真想我了。” “想啊。”祝令仪一把将秦淑月抱在怀里,眷恋地在他额前点了点,“想得不得了,每天都好想回家。” “没个正形。” 秦淑月笑着摇摇头。 自从她们确定关系后,祝令仪怎么变得和以前越来越不一样了呢? 是不是她的错觉。 “月月,我可以……”说着,祝令仪顿了一下,想到什么,她摇摇头,松开她,“算了。” 秦淑月却不解地拧起眉,问道:“为什么不把话说完?” “我怕你不愿……” “你对我做什么我都愿意。” 而变化最大的是,祝令仪在面对她时的小心翼翼,捧着怕摔了,碰着怕碎了,与从前的她判若两人。 “那我可以亲你吗?”祝令仪问道。 秦淑月踮起脚尖,却发现离她的唇还有些距离,伸拳头在她胸前不轻不重敲了一下,嗔道:“把头低下。” 说完,祝令仪还真乖乖把头低下,深深吻住她的唇,双手贴心护着她的头和腰。 “镜子……” 秦淑月礼裙的肩带滑落,露出一大片春光,一抬眼正好与镜中的自己对视,她羞得立马把脸转过去,转身抱住她,身体与她紧紧贴在一起。 可没想到祝令仪却是笑了一下,她趴在秦淑月耳边轻声道:“月月最美了,月月,你抬头看看,你有多美。” “……”秦淑月一张小脸涨得通红,刚想说什么,可祝令仪的唇又覆了上来,她只能含糊道,“混混……账。” 可她的声音都细碎被祝令仪吞入咽喉。 —— 两人一直折腾到日落西下才发觉再不收拾就来不及了。 秦淑月原来身上穿的那件礼裙早就不知道跑哪儿去了,无奈之下只好又找了一件穿上。 祝令仪老老实实给她拉好拉链,脸上露着吃饱餍足的笑。 “礼服,毕业典礼那件礼裙……” 亲属月穿好了礼裙,弯腰在地上到处找起来,祝令仪转身不知道拿什么去了。 “你还不快帮我找找!” 秦淑月嗔怒道。 祝令仪却无所谓地一摊手,“找不到就算了,我再让人按照你的尺寸定做一件好了。” 说着,她从衣橱的首饰柜里拿出一个黑色羊羔布绒的礼盒,她走到秦淑月面前。 “你!”秦淑月一呛,实在不知道说她什么好。 “试试这个。”说着,她将一条蓝色的项链拿出,站在秦淑月身后,撩起她后脑勺如波浪的黑色长发,把项链戴到她脖子上。 镜子里深蓝色的宝石在灯光底下闪闪发着光,耀眼的光泽看呆了秦淑月的眼。 她不知觉伸手轻轻抚摸上那颗无价的宝石。 “这比我第一次在礼盒里看到它还要好看。”秦淑月不禁感慨道。 祝令仪笑了一下,“很适合你,月月。” “太贵重了。”秦淑月摇摇头,胸前那块沉甸甸的宝石就像是压着一个大石头,她既惊又喜,心底却又在隐隐担心。 “你就当它是一块冷冰冰的石头就好了。”祝令仪无所谓道。 她不希望一块石头都给她带来心理负担。 “你说的轻巧。”秦淑月嗔怪道。 全世界就这一条人鱼之泪的项链,在她嘴里倒成了一块不起眼的破石头。 “走吧。”祝令仪牵着她的手,身上不知什么时候也换好了一身西装。 她很少穿得这样正式,倒衬得她身姿更笔挺板正。 祝令仪这幅模样,倒不像是送她去比赛,而是去结婚的。 秦淑月轻笑一声,笑语吟吟,“你怎么不和我一样穿裙子?” “穿……裙子?”这个词好像只存在过于祝令仪七岁之前,七岁是个分水岭,之后她就再也没穿过裙子了。 何静不喜欢她穿裙子,也是因为她要练散打不方便,再有工作上穿裙子跑来跑去,总是怪怪的。 “我不太喜欢穿裙子。”祝令仪不记得七岁之前喜不喜欢,但她之后确实再也没穿过了。 “好吧。” 秦淑月自然挽上祝令仪的手臂,“我们走吧。” 祝令仪嗯了一声,秦淑月将小提琴背在身上,挽着她走出别墅,穿过茉莉花园,车就停在花园前,祝令仪把她送进车里后,关上了门。 秦淑月一顿,她立马摇下车窗,抬头望着站在门外的祝令仪,“你不和我一起走吗?” 祝令仪嘴角挂着温和的笑,她弯下腰,在秦淑月的头上轻轻一吻,“我要与他们做个了结。” 秦淑月蹙紧眉头,下意识攥住祝令仪的衣袖,“那,那你会有事吗?” 祝令仪摇摇头,抬手摸了摸她的脑袋,“当然不会啦!我不会有事的,你要放心。” “好好比赛。” 祝令仪说完这最后一句话后,发动机低吼一声,车子正式启程。 可秦淑月仍旧不放心地将头探出窗外,看着站在原地目送她离开的祝令仪。 直到她背影消失不见,祝令仪才缓缓转身离开,往相反的方向走去。 江非晚将她送进IUMC内场,亲眼看着接待将秦淑月引入候场室后她才离开。 “小祝总,秦小姐已经候场了。” 她举起电话向祝令仪汇报道。 那边已读,却没回。 “秦小姐,这是我们的候场室,您可以在这里休息,稍做等待。” 秦淑月一直以为候场室和她之前参加过无数场比赛一样,都是一堆人聚集在一起,包散在地上到处都是,偌大一个大厅里余音绕梁,不绝如缕。 可IUMC的待遇却出乎她的预料。 每位选手都是一个单独的小隔间,吸音材料贴在四壁上,秦淑月坐在房间里,压根听不到外面一点声音。 而报号就通过礼裙上别着的号码牌,只要红灯亮起闪烁,就意味下一个就是她了。 秦淑月抓紧最后一点时间在候场室里练习小提琴。 琴谱已经滚瓜烂熟到她还没想下一个音,手指就已经形成肌肉记忆自动弹奏下去。 “……接下来,我宣布,第十四届国际联合……” 双音主持报播完后,偌大的音乐厅观众席中响起一阵掌声。 而在观众席最前面的,坐了五个裁判席。 可这第十五届音乐会中五个裁判席位中少了一位。 “第一位选手……” 时间缓缓流逝,在候场室的秦淑月看着自己号码牌。 第8位。 一共十个人,她在第八。 正想着,腰间的号码牌亮了起来,接待轻轻敲开门,“秦小姐,下一个就到你了,跟我来吧。” 接待将她引入台中红幕之后,主持人的声音缓缓在红幕前响起。 “接下来,由八号选手为大家带来一曲《鸟光之恋》。” 主持介绍完后,原本还很热闹的观众席忽然静如鸦雀,紧接着,韩君黎的耳边传来窃窃私语的声音。 “《鸟光之恋》?”一人问道,“哪个?” “还能是哪个?”另一人压低声音往裁判席缺席的那个位置瞥了一眼,“她当年所作,一举夺魁,还直进了五位音协会主席团成员之一。” “天哪……” “这不就是在太岁头上动土吗?” 一个胡子拉碴的外国人用着蹩脚的中文说道。 音乐台之上的红幕缓缓打开,台上的女人已经破开第一道音符,听左邻右舍的人还在聊,韩君黎冷冷道:“再吵出去。” 脾气和祝令仪一模一样,都没什么耐心。 这首曲子秦淑月台上台下不知练过多少遍,熟稔于心的程度就像是每天吃饭喝水一样简单。 她提着小提琴架在脖子上站在台上的那一刻,原本还有些怯台的情绪在她拉开第一道音符后荡然无存,心也不知不觉随着音律跳动起来。 她的小指立在弓杆上,中指与无名指侧靠弓杆,食指弯曲,弓子紧贴琴弦,每一个动作标准到让裁判席上的四位裁判挑不出任何错。 左手的指尖轻放在琴弦上,修长的手指跟随着音符灵活琴弦上前后揉弦,音色饱满,无可挑剔。 台下的裁判们侧耳倾听小提琴拉奏出来的每一分韵律与节奏,都极为标准。 甚至每一分音符都在标准之上,任谁也不会有半分龃龉。 《鸟光之恋》是祝令仪复刻出来的一首曲子,可提琴可钢琴,而高潮部分有一段最重要的滑音最难拉奏,极易出错。 也正因如此,几乎没有人会拿这首曲子用作比赛场。 可台上的女人每一道滑音都拉得激情昂扬,身体随着揉弦的动作与旋律左右晃动,每一个动作优雅不显刻意,像早已人曲合一。 这首被称之为比赛场上的杀手锏,在秦淑月的手上演练得灵动鲜活,翩若惊鸿。 一曲毕,秦淑月缓缓睁开眼,放下小提琴与琴弓,平静地望着台下的观众们,眸中一滩静池。 现场一片沉寂。 坐在观众席中间的男人率先鼓起掌来,声音由近及远,观众席上突然爆发出一阵轰鸣的掌声。 《鸟光之恋》这首曲谱原意是以“悲”为基调,所以众人虽然称赞结舌,但也都只是坐在观众席上鼓掌,没有人站起来喝彩。 秦淑月淡淡地瞥下眼,她一眼就看清坐在观众席中间的那个男人是谁。 “韩老师。” 秦淑月走下舞台,走向后台时,韩君黎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观众席,双手插兜背靠在隔音棉上,站在后台的走廊上。 她看到韩君黎后,淡淡向他打了个招呼。 韩君黎颔了颔首,插在兜里的手拿了出来,大步走到秦淑月身前。 “说吧。” 秦淑月并不想多事,直接干脆单刀直入。 韩君黎却笑了一下,“真是一点时间都不给我呢。” “韩老师。”秦淑月蹙了一下眉。 韩君黎耸了下肩,他十分松弛地往前走去,秦淑月不知道他想做什么,她停在原地并没有跟着他步伐往前走。 他却像是猜到秦淑月心里在想什么,道:“不是想知道真相吗?那就跟我来。” 说罢,他回头继续往前走去。 秦淑月犹豫了一下,还是狐疑跟了上去。 韩君黎带着秦淑月七拐八绕,她正以为越走越深,却没想到一扇门之后他们竟是从IUMC内场走出来了。 晚风习习,秦淑月身上只穿了一件单薄的礼裙,猛一寒风吹,她冻得缩了下脖子。 韩君黎脱下身上的大衣,伸手递给她,“冷的话,就穿上吧。” 秦淑月摇摇头,婉拒了,“不用了。” 见她不要,韩君黎也没逼她,他边套回大衣,边问道:“你想知道什么?” “你为什么要在现场留下那张纸。” “很简单。”韩君黎并不打算隐瞒,“你不是猜到了吗?就是为了让你发现。” “是你杀了高文尹?”秦淑月继续问。 韩君黎一挑眉,佯装很为难地“嘶”了一声,“哎呀,这可真是个危险的问题。让我想想,该怎么回答你呢……” 可他的声音却一点听不出为难,反而十分轻松愉悦。 “我没有亲自动手。”韩君黎道,“我只能这么告诉你。” “所以你也参与了陷害何静是杀人凶手一案,是吗?” “参与?”韩君黎摇摇头,“秦同学,你这话倒说的我是共犯一样,这可并不是个好词。” “我是在帮她。” 闻言,秦淑月的眉头皱得更深了,“帮她?帮谁?何静吗?” 韩君黎点点头。 如果不是韩君黎说得太认真,她还真以为韩君黎是在跟她开玩笑。 “你帮她?所以把她送进大牢?还逼她认罪?” “秦同学。” 韩君黎声音沉了沉,“你现在需要做的就是将那份文案举报给警方就可以了,其他的事情你不需要参与。” “……”秦淑月不知道韩君黎是什么动机的情况下不可能轻举妄动。 她怎么能确定韩君黎不是在利用她给祝令仪下绊子呢? 万一因为她的行差踏错而将祝令仪这么多年的心血全都毁于一旦了怎么办? “韩老师,除非你向我解释清楚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否则我不会交给警方。” “啊……”韩君黎脸上露出一丝为难的神色,似乎是觉得秦淑月这样油盐不进的样子很难办。 他刚想开口说什么,秦淑月包里的电话却响了。 她翻开一看,屏幕上郝然写着江助理三个字,*她直觉告诉她这通电话一定与祝令仪有关。 顾不了那么多,她立马接起。 刚接上电话,就听到江非晚焦急哭喊的声音直穿耳膜,“秦小姐!您快救救小祝总!” 秦淑月心下一沉,她猛地抬头看了一眼韩君黎。 可他眸色平常,好似这件事并不在意料之外,也与他无关。 她眯了眯眼睛,“江助理,你先不要着急,你慢慢说。” 可她那边的声音嘈杂,隐隐约约还能听到搏斗的声音。 “秦小姐您快去警局!小祝总已经找到可以让何静脱罪……” 这时,韩君黎从口袋里掏出一部手机,点开一个软件,将里头的画面展示在秦淑月面前。 “可是警局突然发生爆炸着火,何静被困在其中,小祝总,她,她闯进去了!” 画面上,警局里熊熊燃烧的大火将祝令仪团团围困中间,肩上背着一个昏迷的女人,正艰难地辨别方向往外走。 “您快去救她,救……” “砰——”的一声枪响,监控里,祝令仪应声倒地,身躯重重砸在墙上,她滑坐在地,背后的墙壁上触目惊心地脱了一条长长的血线。 电话两头的人都沉默了。 “祝令仪!”秦淑月瞳孔猛地一缩,厉声尖叫一句。 “秦小姐,秦小姐!”江非晚在电话里焦急大喊,“您那儿发生了什么,是您……” 秦淑月早已丢了手机,向警局的方向狂奔而去。 韩君黎从地上捡起还在通话中的手机,低低笑了一声。 江非晚立马认出这道声音是谁。 “韩君黎!” 韩君黎嘴角噙着意味不明的微笑,点点头,“不错,是我。” “你对秦小姐做了什么?!” “做了什么?” 韩君黎微微蹙了一下眉,似乎对她的这句话十分不悦。 “为什么所有人都觉得我在捣乱呢?可我明明在帮你们啊。” 他无奈地摊了一下手,似乎别人对他的误解让他感到非常无可奈何。 江非晚跟在祝令仪身边这么多年,早知道他是个八面玲珑没有心的冷血怪物,他说的话,她一个字都不信。 “韩君黎!你到底对秦淑月做了什么!” “哦~”他恍然大悟似的哦了一声,对电话里的女人回道,“自然是给她看了一段监控,她听到一声枪响就跑走了。” “江助理猜猜看,她跑去哪里了呢?” 电话那头短暂地沉默了一下。 “警局……”江非晚立马意识到。 怪不得刚刚在远处隐隐约约听到一阵枪响。 “小祝总!韩君黎,你把小祝总……” 可还没等她说完,韩君黎大拇指轻轻摁下挂断键,将手机顺手塞进口袋。 他抬眼看去,朝着秦淑月跑走的方向大步流星跟去。 【作者有话说】 快完结啦!!1[猫头][猫头][猫头] 哎呀哎呀~ 好激动呀好兴奋呀~ 大家可以移步到俺的新文看看莫? 双重生+阴湿“女鬼”撕裂时空回到爱人身边的故事,有穿书,觉醒,还有穿越时空,对这类元素感兴趣的朋友们可以移步看看我的新文《阴湿绿茶总想贴贴姐姐》 第 152 章【VIP】 第152章 第152章 ◎冲进火场◎ “秦淑月!” 韩君黎大步上前一把拉住她的胳膊,“你要干什么?闯进火场救人吗?你进去了还能出得来吗!” 静谧的夜空中火舌直冲天际,黑烟滚滚燃烧,浓烟从燃烧的大门里向外肆虐。 火焰包裹着警局周围,气温窜得极高,空气沸腾,秦淑月眼前空气如波浪般不断翻涌起伏,火苗上下跳跃在她圆圆的瞳孔里。 “放开我!” “喂,万一凶手还没离开现场怎么办?或者祝令仪早就葬身火海了呢?你现在进去,不就是送死吗?” 听见韩君黎最后几句话,秦淑月猛地回头一把推开韩君黎的拉扯,大喊一句,“你若还把祝令仪当作你妹妹,就不该这个时候还在这里说风凉话!” “你把她也当作你的棋子是吗?” “韩君黎,你到底有没有心!” 警方倾巢出动,不远处消防车刺耳的鸣笛声响起,所有人慌忙扑火,秦淑月从礼裙上撕下一块锦缎,在旁边警员端着的水桶里一沾,捂住鼻腔奔跑进去。 旁边的女警官一愣,她没想到秦淑月沾水是为了跑进去救人,登时大喊一句,“这位小姐!” 可她的声音早就隔绝在茫茫火海之外,秦淑月的耳边除了传来火花爆开的声音,眼前是一片滚滚浓烟,她伸手拨去黑雾,可火势越来越大。 “祝令仪……” 她奔跑着推开一间又一间冒起烟雾的门,脑海中不断回忆着韩君黎给她看的监控画面。 应该是拘留室。 可是拘留室…… M国的拘留室在哪一层…… 她一楼一楼攀越而上,在空荡大雾的走廊里一间间翻找着那扇门。 祝令仪…… 秦淑月心中默念她的名字,心中无数次对每一扇推开的门都心存侥幸。 可一扇扇推开,里头空无一人。 她或许已经死了呢? 韩君黎的话蓦然出现在脑海中,不断回荡起来。 “不……”秦淑月捏紧拳头,“不会的……” 她低低呢喃着,笃信这一切一定不会发生,可眼眶不知什么时候湿润了。 她怕模糊了前路,抬手一把抹去。 秦淑月关上空空荡荡的门,金属的门把手烫得她惊呼一声,连忙避开。 熊熊燃烧的火焰倒映在秦淑月双眸中,如海草般抖动着,不断向外蔓延,延伸,张牙舞爪。 她转身,继续往伸出探去。 手中撕断湿润的布在热浪烘烤之下很快干涸,可她却迟迟找不到祝令仪。 她捂着口鼻吸了一口气,黑烟吸进喉管,她甫一被呛得猛烈干咳起来。 “水……” 墙皮在高温的烘烤下脱落,她跌跌撞撞奔向走廊尽头的卫生间,滚烫的门把手滋滋发出融化的声音。 秦淑月蹙了一下眉,只站在门前一瞬,立马弓起背,一下,一下,使出浑身的力气与紧锁的大门抗衡着。 “轰——”的一声,卫生间的大门被她撞开一条缝,自己向前冲去,猛一没收住力,啪的一下撞在地面上。 “好痛!” 秦淑月的胳膊狠狠撞在湿润的瓷砖上,她紧紧皱着眉,痛得她不禁惊呼出声。 她尝试抬了一下手臂,疼痛骤然刺入心间,痛得她一动都动不了。 火势越来越大,楼底下传来凌乱的脚步声,秦淑月拨了拨那只已经失去知觉的手,艰难地爬到水池边,接了一点水,润了润手帕,重新捂住口鼻。 她的口鼻蒙在手帕里缓了缓,紧接着她一只手扒住洗手池,倚着水池爬起身。 “呃……” 手臂处又传来一阵刺痛。 她的睫翼微微颤抖,胸口上下起伏喘着粗气。 余光却忽然看到一处,秦淑月转头一看顿时倒吸一口凉气。 “祝令仪!” 她大喊一声,立马扑到受伤的女人面前。 祝令仪的头发湿润地贴在耳边,眼睛紧闭,身下一滩血迹洇湿地面,鲜红的血顺着潮湿的瓷砖晕染而去,颜色逐渐淡去。 像是躺在一片玫瑰花海一般,靠坐在墙边的女人脸色惨白,可她的怀里却牢牢抱着一个女人。 秦淑月颤颤巍巍伸出手指,探了探她怀中女人的鼻息。 “啊!” 已经没有呼吸了。 秦淑月吓得大叫一声,一屁股坐到地上。 “不能死……不能死……”秦淑月脸色吓得惨白,立马将方才浸湿的锦缎遮在祝令仪的口鼻前,过滤掉浓烟与黑雾,可指尖却只能触及她冰冷的躯体。 她伸手摇了摇祝令仪的身体,可她仍双眼紧闭,没有任何反应。 忽不知怎的,她鼻头猛地一酸,双腿屈坐在她面前,一只手软软地瘫在地上,另一只手紧紧抱着她嚎啕大哭起来。 “你醒醒……祝令仪你醒醒啊!!” 卫生间外浓烟滚滚,外面人头窜头,消防员拿着消防器一点一点扫开火焰往警局楼上而来。 卫生间里回荡着女人悲凄的哭喊声。 “我就剩你一个了……” “我就只有你一个了……” 她趴在祝令仪的颈窝里嚎啕大哭,可女人依旧紧闭双眼没有任何反应。 “我带你出去……我一定带你出去。” 秦淑月踉跄着站起身,一只手软软垂在身侧,另一只手硬生生撑起祝令仪,将她的双手勾在她的脖子前,稳稳当当趴在她的后背上。 湿作一团的黑发垂在脑袋前,与秦淑月的乌发紧紧贴在一起。 “小姐!” “祝小姐!” 全副武装背着消防器材的消防员们注意到了在走廊尽头的二人,他们手提消防器迅速扑灭火灾,向二人的方向狂奔而来。 秦淑月的耳朵里远远传来一声声呼喊,她费劲地睁开眼睛,只见一阵白雾猛地朝眼前喷涌而来,一时间周围温度骤降,凶猛的火焰停止了咆哮。 吸入的一氧化碳太多,她的身体已到了极限,双腿一软,直直跪在地面上。 背后的女人随着她的动作滚落在地,秦淑月回头紧紧抱住她冰凉的身躯,两只手用尽全身的力气拖她向门外方向一点一点挪去。 那只胳膊上传来剧痛,她紧皱着眉,一声不吭,用尽她最后的触觉死死拽住祝令仪袖口的西装衣领。 “……” 等她再此醒来时,一阵消毒水的味道扑面而来,紧接着她睁开眼,目光所及是一片白花花条纹天花板。 她试图动了动那只在火场上伤着的手,却只能触及到像布一样的空间。 “呃……” 秦淑月扭头看去,脑袋沉沉,呼吸间似有异物的颗粒感。 她猛烈咳嗽起来。 “秦小姐,您醒了。” 她咳嗽的动静引来在一旁查床的护士。 “我……我怎么在医院。” 秦淑月有气无力地问她,眼睛骨碌碌打量了一圈周围的环境。 “您在火场里吸入过多一氧化碳,导致一氧化碳中毒……” 她猛地想起来什么,另一只手紧紧攥住身下的床单,浑身绷紧,“和我一起的那个女人呢?” 秦淑月问护士。 可护士的表情却…… “她死了!?” 秦淑月瞪大眼睛,近乎尖叫。 感受到她情绪的激烈波动,床旁边的机器响起刺耳“滴滴滴”的声音来。 “不,不是的!”护士连忙跑到秦淑月身边,安抚病人的情绪,“您现在的情绪极不稳定,秦小姐,您的身体刚经历过……不能……” 可秦淑月的脑子里却什么也听不见,也什么都不想听,护士说的话她一概不关心。她只问,“祝令仪,她在哪里。” “……”护士见还是瞒不住,只好如实告诉她,“还在ICU。” “几天了?” “三天了。” “她……” 护士连忙安抚秦淑月道:“祝小姐中枪之后失血过多,导致暂时性休克,医生们正在紧急抢救,您,您……哎,秦小姐,秦小姐!” 秦淑月拔了针头,拖着纱布紧紧包作一团的手臂,快步走了出去,可她刚走出门却迎面撞上了韩君黎。 “滚开!” 秦淑月道。 “秦同学,这不是你应该对老师说话的态度。” “老师?”秦淑月气极反问,“连人都不配,怎配做我的老师,让开!” 秦淑月伸出那只完好的手推了一把韩君黎,她明明没用多大里,可韩君黎却直直被她推得身形一晃,若非他及时伸手扶住医院的墙壁,恐怕他整个人就要直直摔到地上。 “……。”秦淑月下意识伸手去扶,却只见韩君黎向她抬手,无声摇头。 他道:“你现在应该做的是好好回到床上休息。” “直到现在,你还是半分悔意都没有。” 秦淑月失望地摇头,轻叹一口气。 “秦淑月。” 韩君黎单手撑在墙壁上,身子颤颤巍巍,堪堪稳住身形。 他双唇微微发白,轻甩了甩头后,嘴角勾起一抹笑来。 “悔?我需要后悔什么?秦淑月,不是所有人都像祝令仪一样一出生就拥有那么好的家世,被所有人捧在手心里,护在身后,她什么都不需要管,不需要想,只需要无忧无虑做她的祝大小姐就好了。” “可每个人的人生是不一样的。”韩君黎的嘴角依旧噙着淡淡的微笑,“可是我,从小寄人篱下,活在我那三个哥哥的阴影里。” “我妈妈没死的时候,我跟着她到处流浪,M国里,韩氏集团的影响力一骑绝尘,所有人都知道我妈是个爬床的□□,连带着我,也被所有人嗤笑,人人都可以踩我一脚。” “我恨极了这样的日子。”韩君黎的双手紧紧握拳,藏在袖口底下,“可直到我妈死了,我才知道没有权利没有金钱的日子,每一天,都如同活在刀尖上,活在地狱里。” “这不是你杀了你三个哥哥和父亲继母的理由。”他的话里仍旧听不出任何悔改之意,好似他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做这一切,都是理所当然的,都是别人逼他的。 韩君黎微微惊讶,“你原来都知道了。” “嗯。”秦淑月垂下眸,轻嗯了一声。 “想必不是祝令仪告诉你的吧?” “我之前和去她公司的时候,帮她整理办公室的时候看见的。”秦淑月道。 韩君黎并不意外地点点头,就如同这件事被她知道了也无妨。 “杀父杀兄,不错,是我干的。”现在,他也没有必要再隐瞒了,说到这里的时候,眉间浮起骄傲的色彩。 秦淑月见他仍不知悔改的样子,蹙了一下眉头。 “你……” “是不是你也要说我狼心狗肺,冷血冷情,是个怪物?”韩君黎早就习惯了别人这么说他,对这些辱骂早就无所谓了。 “不。”秦淑月摇摇头,“我只觉得你……” “很可怜吗?”韩君黎嘴角勾起一抹自嘲。 秦淑月依旧摇头。 韩君黎那张好似纵观全局,无所不知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疑惑,“那是什么?” “不应该是这样的人。”秦淑月看着他,就算是知道他十恶不赦,杀兄杀父,可她对他依旧是和从前一样未变的看法。 韩君黎却在听到她这句话后,愣在了原地。 他单手撑在墙上,额头已在缓缓往下冒汗,听到秦淑月的话,脸色有一瞬间的变化,可很快,他的脸上又浮现起一丝讽笑。 “既然这样,那你就尽快向警局检举现场的那份文案。”韩君黎停顿了一下,手撤回身侧,双手插兜,挺直腰背,“这样,也好尽快将我这个十恶不赦的大坏蛋绳之以法,还那些人一个公道不是吗?” 秦淑月盯着他看了良久,摇了摇头。 她轻叹一口气,不再与他多言,转身离开。 “秦淑月!” “韩君黎。”秦淑月顿住了脚步,“我知道,杀了何静的人不是你,你又何必上赶着……” “只有我。”韩君黎喘着粗气,像是身体已经到达了极限,他对秦淑月说道,“只有我才能结束这一切。” 她蹙了蹙眉,“为什么?” “……”韩君黎又闭口不言了,他双唇苍白,藏在裤子下的两条腿不断颤抖,他支撑不住身子,将身子抵在墙边,“如果再拖下去,恐怕你们永远都无法得知真相……” 秦淑月敏觉韩君黎话里有话,她回过头紧紧盯着他,问道:“为什么?” “呵。”韩君黎虚弱地笑道,“想知道的话,就去警局。” 他伸手骨瘦如柴的手指,比了一个指头,“一个月,秦淑月,我最后只给你一个月的时间。” “其实何必是我?”秦淑月叹了口气,“你监视着祝令仪,难道不知道她手里掌握了什么吗?警局为什么会着火,持枪的那人又是谁,你想瞒着她,难道她真的一无所知吗?” 闻言,韩君黎挑了一下眉,“看来我在你眼里也不完完全全是个罪人。” “韩君黎……” 秦淑月喊了他一声。 韩君黎好像总是能在她说的话里挑出最不重要的那一点。 “是啊,秦淑月。”他打断了秦淑月的话,“你可以选择让祝令仪结束这一切。” 他看向秦淑月,“可是M国没有死刑。” 秦淑月蹙眉。 “你那么聪明,应该能听明白这件事,对吗?” “……” —— 秦淑月拖着她一只伤痕累累打着石膏的胳膊走到正在手术中的手术室前。 ICU这个地方,她是常客了。 可每一次踏入这个地界,她的心脏总是会不住颤抖。 好像从前那些难以熬过的时光又再次重现在秦淑月眼前,她总觉得恍如隔世,但命运总会形成一个闭环。 妈妈出车祸那一天她蹲在ICU外三天三夜,不吃不喝,也根本睡不着,一颗心紧紧吊在喉咙口,脑子里全都是如果妈妈死了怎么办,爸爸离开了怎么办…… 可后来她从前所害怕恐惧的那些自己真的经历过来之后她又觉得,其实也没有什么大不了,最后曾流淌在秦淑月前半生岁月的里的时间,千言万语终汇成一句,“都过去了。” 曾经过不去的坎,一道一道迈过去了,面前又会出现新的坎。 她又要抬脚去走,又要费心力去思考,担忧,害怕…… 迈过一个坎,又一个坎,时间也在不停地流逝着一年又一年。 秦淑月才真正明白小时候想要的长大并非是她自以为脑海里的自由。 无拘无束,走南闯北。 真正的长大是失去。 她的一路都在失去。 秦淑月浑身冰冷地等在手术室外,忐忑不安地弓起背低着头坐在ICU外等待的长椅上,不知等了多久,凌灵翎走了过来。 她坐到秦淑月身边,目光在她身上停留很久,忽然嘴角咧开一个微笑,轻轻拍了拍她的肩,嘿嘿一笑,语气轻松道:“哇塞小秦你知不知道你在IUMC夺得金奖了啊!那可是平均五年才有一个金奖选手,淑月月你也太棒了吧!?” 她一脸崇拜地看着秦淑月。 可秦淑月的神色却依旧很凝重,良久,她才道:“我和她一样,对吗?” 凌灵翎一顿,一下子就意识到秦淑月是在说谁。 她拍了拍秦淑月的肩,哼哼两声,“那当然啦,不过在我心里你才是最厉害的!” 凌灵翎无论何时她总是能像小太阳一样驱走秦淑月内心的寒冷。 她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笑意。 “谢谢你,凌灵翎。” “哎呀呀,这有什么好谢我的。”凌灵翎啧啧两声,嘟起嘴,“一本正经的,好正式哦~” 说着她又贴贴秦淑月,“我们小时候不是说好了吗?” “我们要当一辈子的好朋友!” 秦淑月用余光看着她,凌灵翎靠在自己肩头,用她温暖的体温贴着自己。 也并非完全都是失去。 秦淑月掀了掀眼皮,有些疲惫地闭上眼,身体往后靠去,头靠在白墙前。 不知过了多久,她呢喃道:“凌灵翎。” “嗯,我在。”凌灵翎立马回应。 旁边的女人沉默好一会儿,才有缓缓开口,“我好害怕……” 这么多年,她一直强压在心底里,煎熬等在ICU前的那句害怕终于说出了口。 “嗯……”凌灵翎歪头想了一下,伸出小手拍了拍她的胸口的位置,“那就不怕不怕!” 听着她的话,秦淑月嘴角微微扬了下。 “说真的。”凌灵翎的脸上很少出现严肃的神情,她道,“徐墨都回来了,祝令仪一定会没事的。” 徐墨毕业时因超强医学天赋各大医院抢着要她,可她和她弟一样都醉心研究科研,一个都没去,依旧耕耘在学术界。 能劳动她出山的一定是非常紧急的情况。 凌灵翎虽然这么安慰她,但说到底她心里也没底。 不过如果连她都怯场了,秦淑月…… 凌灵翎瞥了一眼她,她又该怎么办呢? 她不动声色地叹了口气,只听秦淑月在她身边问她道:“江非晚呢?她怎么样?” 一提到她,凌灵翎的脸色也有点变得不太好看,“受伤了,被捅了好几刀,挺严重的。” “她在医院吗?”秦淑月站起身,问凌灵翎道,“我去看看她。” 凌灵翎连忙拉着她坐下,“好啦,你也还是个病人呢,快坐好!” “她人呢?” “在我家,有医生照顾她,你放心吧。” 秦淑月狐疑问道:“那你怎么来了?” 凌灵翎哼了一声,“我,我怎么不能来?我想来就来……” 可秦淑月却盯着她一脸心虚的样子,轻声反问道:“真的吗?” “哎呀!”凌灵翎眼见瞒不过,只好道,“是韩君黎……不过他还和一样哎,温温和和的,我以前还打趣他天生就是做老师的料呢……” “?” “哎呀你别这样看着人家啦……”凌灵翎拈了拈衣角,低下头,还有话没说出口就被秦淑月瞪回去了。 “凌灵翎。”秦淑月凛色看着她,“韩君黎心机深沉,不是你表面看上去……” “可是他确实没做什么伤害我的事情呀?” 秦淑月张了张口,还是决定把话压了回去。 韩君黎那天晚上在听到江非晚电话里与人搏斗时丝毫不惊讶,看他的样子就像是早就知道会有这件事一样。 再加上他给秦淑月看监控里祝令仪…… 又是偏偏约在她比赛的这个时间点。 一切都不要太巧合。 她合理猜测,江非晚受伤也一定与韩君黎脱不了关系。 可是…… 秦淑月垂眸。 她没有证据。 凌灵翎见秦淑月一听韩君黎的名字如临大敌,面色凝重得都快阴出雨来了,只好掏掏兜,把韩君黎给她的东西拿到秦淑月面前给她看。 “喏,这是我刚刚来医院的时候碰到他正好从医院离开,他给我的。” 一个…… 黑色的正方体? 秦淑月蹙了一下眉,手里捏着这么个小玩意儿,问道:“这是什么?” 凌灵翎摇摇头,她从小到大都没见过这种东西,不过看样子,她猜想道:“这上面有像摄像头的东西哎?是监控吗?” 她从来见过这么小的监控。 而秦淑月在手中拨弄了一下这个黑色正方体,里面掉出一张卡来。 她弯腰捡起这张卡,几乎可以断定,“是监控。” 【作者有话说】 离完结又近了一步~[狗头叼玫瑰][狗头叼玫瑰][奶茶][撒花][猫头] 第153章 完结章 第153章 完结章 ◎“你会怪我吗?”“这就是我的回答”◎ 凌灵翎眉头一挑,“监控” 韩君黎为什么要给她监控? 秦淑月将那张卡紧紧攥在手心,眼神盯着某个方向,神色凝重,“韩君黎……他到底在谋划些什么。” 凌灵翎抿抿唇,她轻轻拉了拉秦淑月袖子,“淑月,你们会有事吗?” 秦淑月扭头看了一眼手术中的红灯,眸光微微加深,摇摇头,“我不知道。” “监控,要看看吗?” 凌灵翎问道。 秦淑月收回眼,异物感咯在手心,手掌渐渐收紧,“等祝令仪醒来吧。” “如果她醒不来呢?” “凌灵翎。” 秦淑月扭头往凌灵翎的方向看时,发现她也正好在看着自己。 “哎呀呀,不要用这个眼神看着我嘛,我错啦错啦!”凌灵翎哼哼唧唧地往秦淑月身上贴去,“祝令仪大吉大利,一定会平安无事度过手术的嘛,我是在说,如果,如果嘛……” 秦淑月摇摇头,“不会的。” “对哒对哒。”凌灵翎顺着她的毛往下捋,“祝令仪吉人天相,神灵庇佑,我回家拉着我妈去寺里给她烧香拜佛,保佑她一定平平安安……” 秦淑月眉头一动,古怪地看了她一眼,“封建迷信。” “切。”凌灵翎双手抱臂,头一歪,哼道,“你懂什么!当年我妈怀我之前在家里辟了个佛龛专门供奉碧霞元君,说要一举得女……” 说着她骄傲地昂头挺胸,张开双手证明给秦淑月看,“你看,这不是很灵吗?” 秦淑月一挑眉,不置可否,但这天实在殚心竭虑,身心俱疲,她礼貌性勾了勾唇角后没再回她什么。 “要不……”凌灵翎指了指秦淑月手心里的那张卡,“你把那张卡给我?” “给你?”秦淑月转头看向她,以防万一这东西拖凌灵翎一起下水,同置险境。 她摇摇头,“他给你这东西,举动意味不明,韩君黎或许是想拖你下水……这件事,你置身在外才更安全。” “是怕我也有危险吗?”凌灵翎大手一挥,语气肯定,“韩君黎他不敢。哼,他要是敢伤害我一根头发我妈可饶不了他!” “所以啊,给我吧?”凌灵翎嘿嘿一笑,向秦淑月伸手,“……你不给我的话,我为了要保护江非晚也会亲自去查的,与其一波三折浪费时间,不如就把这件事交给我吧!” 凌灵翎真诚地看着秦淑月,“相信我淑月,我不会给你们拖后腿的。” 思虑再三,秦淑月垂眸看了这张卡很久,点了点头,把卡放到凌灵翎手心。 “如果遇到什么事情,一定要打电话给我……” 凌灵翎起身拍了拍秦淑月的肩膀,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冲她一挤左眼,“哼,就交给我吧!” 如今秦淑月一只手骨裂封着石膏,祝令仪在ICU抢救生死未果,江非晚身中数刀昏迷不醒,何静也已入殓。 确实没有再比凌灵翎更合适的人选了。 “凌灵翎。”她走之前,秦淑月又喊了她一声。 凌灵翎笑着回头,眼睛里的光亮闪闪的,身上散发着暖暖亮亮的光,像是真有神明降临庇佑。 “要注意安全。”秦淑月眸光微闪着垂头。 凌灵翎摆摆手,“放心啦……”她拿出手机摇了摇,“微信联系。” 秦淑月嗯了一声,忽像是想起什么,她的手赶忙向口袋里伸去,一摸,空荡荡的,口袋里什么都没有。 她又伸向另一个口袋,摸到一个冰冷坚硬的东西,她这才定下心神。 “还好还好。”秦淑月呼出一口气,拿出手机,手机屏摔在地面碎了一角,“韩君黎……” 她的眸色又黯了黯。 他到底,要做什么! 脑海中猛地闪回他出现在她面前,四肢无力靠在墙壁上的样子,脸色苍白,唇齿干裂,看样子就像只吊着一口气。 又是他装的吗? 秦淑月的眉头拧成一个川字。 她攥着手机,手机壳里鼓鼓囊囊。她扒开手机壳,一张折成一叠正方形大小的纸掉了出来。 秦淑月弯腰从地上捡起纸,折开一看,脸色大变。 手指不断掐紧在这张纸上,深深褶皱起来。 “把你自己拖下水的目的是什么呢?” 秦淑月只看过给别人做局,把他人拖下泥潭,还从来没见过做局让自己万劫不复的。 由于这件事情出奇地诡异,秦淑月想破了头皮也想不出来韩君黎究竟想做什么。 想着,她打开手机打开通讯录。 手指不断下滑,而在看到某个通讯录里的名字时,她的手指顿住了。 她又往上滑了两下,滑到那个名字前,定睛仔细一看。 “韩君黎。” 她低浅出声,当即点击拨打这个电话。 那边的铃声只响了片刻不到就接通了。 “我猜的不错,你果然和我想象中的一样聪明,一眼就猜到了呢。” 电话那头响起深沉的声音。 秦淑月开门见山,直接道:“你把电话存进我手机里想干什么?” “嗯……”那边犹豫了一下,故作俏皮道,“没什么意思,就是,留个纪念吧?哈哈。” “留个纪念?”秦淑月简直要被气笑了,“你知道未经许可擅自打开别人的手机是违法的吗?” “哦,可这不是国内啊。”韩君黎耸了下肩。 “你……”秦淑月深吸一口气,话不投机半句多。她顿了顿,问道:“韩君黎,你这么想坐牢吗?” “嗯……”他又开始装傻充愣,“秦同学这句话我并不懂是什么意思。” “推祝翊坠楼,火烧警局,杀何静,桩桩件件,你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就算是韩君黎还在装傻,想起祝令仪在警局里遭到枪击,性命垂危,秦淑月的耐心早就耗尽了,“我问你,你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 “想知道吗?” 韩君黎的语气依旧轻松如常。 “……” “去警局。” 韩君黎还是那句话,“你想知道的一切,只有我进了警局才会告诉你。” “你这么想坐牢吗?你这么想死吗?”秦淑月大声质问他,“你要这么想坐牢为什么不自己去警局自首,为什么要我举报你?韩君黎,你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啊……”韩君黎呵呵笑了一声,笑吟吟道,“谁让我们的小淑月最是尊师重道了呢?让你亲手举报曾对你关爱有加的老师,亲手把老师送进监狱不是很有趣吗?” “你!”秦淑月语塞了。 让她在义与情之间做二选一的选择,逼着秦淑月必须要选一条。 “当然。”韩君黎轻笑了一声,“你如果最后还是不愿意举报我的话也没有关系哦。” 秦淑月眉头紧蹙,“你什么意思。” “那个监控里有你返回案发现场又离开的视频。”韩君黎嘶了一声,“你说,如果警方知道你私藏证据,会不会以为你是我的共犯啊?” “韩君黎!” 秦淑月捏紧手机,指尖攥得发白,似要生生把手机捏碎。 “秦同学,不要生气嘛。”韩君黎轻笑一声安慰她,可这语气却不知是在挑衅还是安慰,“三天内,去警局。否则,监控里的视频我会匿名交给警方。” “……” “祝令仪还在ICU是不是?” 秦淑月立马反应过来。 “你走了,医院里还有谁守着她呢?” “……”秦淑月瞠目结舌,她这么多年以来对韩君黎的塑立起所有的形象与品德,一朝之间,粉碎崩塌。 “徐墨?”韩君黎一挑眉头,“可惜她早已沉心医学,手底下尽是些手无寸铁的医生罢了。” “还是余娴?”他一一点名,略表可惜地咂了咂嘴,“可惜她家道中落,早在她上大学的时候就破产了,父亲跳楼自杀,母亲承受不住打击疯了,家里还倒欠一屁股债,好像是去年才还清吧?” “……”秦淑月简直对他无耻的形象*再上一道台阶。 “所以……”韩君黎的声音冷了下来,“去警局,秦淑月,由你去结束这一切。” 秦淑月整个人气得在原地发抖,“为什么是我?” “因为很有趣啊。”韩君黎在电话那头轻笑一声,“谁让你这么聪明发现了夹在杂志里的那张文案呢?既然你发现了,又藏起来,秦淑月,是你逼我这么做的。” 他顿了顿,“如果不是你的优柔寡断,祝令仪不会遭枪击,命悬一线。” “……” 如鬼魅一般的声音萦绕在秦淑月耳边,“都是因为你啊,秦淑月,是你害了祝令仪,是你……” “不。”秦淑月闭了闭眼,再睁眼,眼神沉静而坚定,“是你。韩君黎。” “哈哈。” “明明始作俑者是你,为什么却把所有的错都怪在别人身上。” “你只有三天。” 沉默了好一会儿,韩君黎下了最后通牒,“否则,我们就一起死吧。” “你这个疯子。” “谬赞。” —— “小祝总……小祝总!” 躺在金丝蚕被上的女人忽然睁开眼,猛地从床上坐起身,陌生的情景直入眼帘,她眼前一黑,脑子里疯狂运转。 “这是哪……”她捂住发晕的脑袋,低低呻|吟一声。 “非晚姐姐,你醒啦?”听到屋里有动静,她走了进来,自然而然坐到床边。 伸手摸了下她的额头,舒了口气,“总算是退烧了。” 江非晚扭头问她,声音急促,“小祝总呢?” “没死。” 凌灵翎这几天一直在关注医院里的事情,一有什么风吹草动她都知道。 江非晚掀开被子走下床,披了件外套直往外奔。 “我要去找小祝总。”江非晚嘴唇发白,面色苍白,明显受伤还没恢复,就这么急吼吼往外冲。 凌灵翎拦在她面前,皱眉不悦道:“江非晚,你别太忠心好不好?你自己的身子还没好,这么关心她干什么?她就是你的一个上司而已。” “我既然坐在这个位置,就该尽心尽职,不该有一丝懈怠。”江非晚摇摇头,不赞同她的说法,“别拦着我。” 看着她神色坚定的样子,凌灵翎自知没有理由再去拦着她,可她仍是心疼。 “非晚姐姐,可是你的伤还没有痊愈,如果再出什么事……”凌灵翎坚决摇头,“来人。” 身后的女佣左右站在江非晚身后,大有她只要敢往前走一步就要把她牢牢捆起来扔回房间。 “把江非晚……” “祝翊没死!” 话音未落,江非晚大声道,“祝翊没死!” “都是假的,那具面目全非的尸体是假的!” 凌灵翎眉头紧紧蹙起,“怎么可能?警方验出来的DNA……” “那是因为验DNA的那只手是祝翊的。” “?” 凌灵翎愣了,疑惑地皱眉,“什么意思?什么叫手是祝翊的?” “那天楼起火,祝翊被逼上天台,却不知道为什么死的时候已经被火烧得面目全非……” 江非晚深深吸了一口气,“地上的血和那只唯一完好的手是祝翊的,其他的不是……” “你怎么知道……” “因为祝翊是女人!”江非晚近乎绝望地喊出这句话来。 “?” 凌灵翎不可置信地张大嘴,倒吸一口凉气,怀疑自己听错了,结结巴巴看着她问道:“……什,什么?” “法医鉴定,那是具男尸。”江非晚边说着,身体不可控制地发抖起来,浑身一阵寒毛倒竖,“可我那天去仓库看到了,祝翊,祝翊是女的,她是女人!” 她不停地摇头,似乎自己也不可置信,“朱德伟每周都会去的仓库里藏着祝翊。” “那死掉的那个人是谁?”凌灵翎说着,她猛地摇头,想到什么,“不对,不应该问他还是,而该问,他是谁安排,伪造成祝翊坠楼的假象,又是谁把祝翊藏起来的。” 凌灵翎思索着抬头望向江非晚,可她却摇头。 “?” “祝翊的一只手臂被人砍了,舌头被人拔了,耳朵聋了。”江非晚只要一回想起那天晚上的事情,脚底一阵发软,她垂下眸,睫翼颤抖着,嘴微张开,胸口剧烈起伏着。 凌灵翎没再说什么,而是上前抱紧了她,拍拍她的后背,“咕噜咕噜毛,吓不着,非晚姐姐不怕不怕,都过去了,我在这里,我在捏,我不会再让这种情况发生了。不怕不怕!非晚姐姐是最棒的!” 她拉着江非晚到沙发上坐下,一下一下摸着她柔顺的长发,看着她苍白的神色,凌灵翎的眉头紧紧蹙起,似乎在责怪祝令仪为什么自己一个人不够,还要拉着身边的人…… 她甩了甩脑袋,叹了一口气,“非晚姐姐,你现在应该好好休息。” “不。”江非晚摇头,“我要去向警方报告这件事……” “警方?”凌灵翎笑了一下,“韩君黎已经进警察局了。” “他?”江非晚懵了一下,她确实在怀疑始作俑者是他,但是…… “他怎么会在警局?” 凌灵翎一拨身前的两只双马尾辫,将它们拨到耳后,“当然是我把监控里的视频检举给了警方啦?” “视频?什么视频?” 凌灵翎神秘一笑,“嘿嘿,非晚姐姐,你好好休息,剩下的就让我来处理吧。” —— “这一次,你可以说了吗?” 秦淑月坐在会见室的椅子上,眸光沉静地看着玻璃对面那人。 韩君黎微微一笑,他终于点点头,“你想知道什么,问吧。” “第一个,何静是你杀的吗?” 韩君黎摇头,“不是。” “她是怎么死的?” “自杀。” “你怎么知道她是自杀?”秦淑月眸光锐利地看着他,“那天警局火灾的时候浓烟那么大,你怎么看清她有没有死?” “那她死了吗?”韩君黎眼眸含笑问她。 “死了。” 韩君黎眉头一挑。 “但她不是自杀死的。” 韩君黎的眉头又是一挑,眸色意味不明地看向她。 “那她是怎么死的?” 秦淑月抿唇不语,只问他:“你为什么会认为何静是自杀?” “因为啊……”韩君黎呵呵低头一笑,“只有她死了,祝令仪才会发疯。” 秦淑月紧皱起眉头。 “你这么恨她?” 韩君黎摇摇头,“她是我妹妹。” “那你为什么要这么做!”秦淑月大力一拍桌子,紧紧盯着他,质问道。 “是因为妈妈啊!”韩君黎手铐下的手紧紧握起,“我跟她说了,不要再查,不要再查了,我不止一次跟她说不要再查了,可她依旧不听,她总是不听我的话!她该听我的,她如果听我的,何静怎么会死!” “所以你杀了何静。” “不。”韩君黎的眸色里露出近乎偏执地癫狂,“我是在帮她。她不是想查祝霜见的死因吗?” 他眸色阴沉地看向秦淑月,“要想知道凶手是谁,不是何静死,就是祝令仪死。” “所以你就栽赃陷害让何静毒杀高文尹?” 韩君黎摇头,“不。”他阴沉地抬起眼,“原本在那天晚上该死的人是何静。” 秦淑月眯了眯眼。 韩君黎掀起眼皮,“因为害死祝霜见的,不是一个人。” 他紧紧握着拳,神色平静地看着秦淑月,可眸底早已如泼墨一般刮起狂浪,声音低沉道:“是每个人。” “。”秦淑月眉梢一动。 “所有的人,朱德伟,高文尹,还有祝翊……每一个人都参与了祝霜见的死。” 秦淑月不语,只静静盯着看,听他说出当年的真相。 他目光深幽地盯着某处看,思绪回到二十多年前的那天晚上。 “朱德伟早就知道何静和祝霜见的关系,我问过他,他甚至可以接受祝霜见是和另一个男人出轨,可没想到是一个女人,还是比他优秀那么多的女人。” 韩君黎顿了顿,“何静的资产家业在国外,本来想读完大学就回家继承家业,可没想到大三的时候她是同性恋的消息像毒虫一样肆虐,可各大新闻媒体都在围剿祝霜见。” “为什么?” 韩君黎嗤了一声,“还能是因为什么?何静在国外,祝霜见在国内,国内的人不一定知道何静是谁,但所有人都知道祝霜见是谁,围剿祝霜见,比围剿何静的热度可高太多了。” “……” 韩君黎看着秦淑月紧紧蹙起眉头的样子,盯着看了一会儿,笑了,“在互联网时代,舆论热度至上。” “所以,外界和家庭的压力双重压下,逼着祝霜见做出选择。” “她放弃了何静?”秦淑月问道。 “不。”韩君黎摇头,“是何静放弃了祝霜见。” “为什么?” “你还不懂吗?”韩君黎一顿,“那个时候要么就是祝霜见辟谣,要么就是何静。祝霜见死活不肯,那只有何静。” “辟谣?” “何静谈了男对象,和她断绝联系,对祝霜见闭门不见。在祝霜见最伤心的时候,朱德伟出现了。” “他原以为自己的真心可以感化祝霜见,婚后也与祝霜见立法三章不许她再去见何静。” “可她们不仅继续见对方,还在婚内出轨了是吗?”秦淑月问道。 “何止。”韩君黎脸上的笑变得极为耐人寻味,“她们还有了孩子。” “?”秦淑月一怔,“两个女人?孩子?” “是啊。瑞铃达医院,是全球首例能让女人怀孕的医院,而瑞铃达医院背后支撑着的资本就是何静她们家。” “所以朱德伟知道了,恼羞成怒就要杀掉祝霜见泄愤吗?” “是。”韩君黎点头,又摇头,“也不是。” “什么意思。”秦淑月蹙眉。 “当然是因为,在祝霜见和何静搞在一起的时候,朱德伟和高文尹也搞在了一起啊。”韩君黎不屑地嗤了一声,“高文尹怀孕了,逼着朱德伟和祝霜见离婚,还贪图祝氏集团的股份。” “所以他们就合谋杀了祝霜见?” “我想最想要祝霜见死的人应该不是高文尹。”韩君黎眸色微微深了深。 秦淑月紧盯着他皱着眉听他继续往下说。 “是朱德伟。” “为什么?” 她问。 韩君黎却摇头,“我不知道,但我和他一样,都是男人。男人都有一个既是优点,又是缺点的东西。” “自尊心。”韩君黎伸手指了指。 “祝霜见婚后出轨的是个女人,那不就等于他一个大男人连女人都比不过吗?以朱德伟的性子,他怎么能忍。” “再加上他一直都很觊觎祝氏集团的股份,所以恨与贪,足以构成他杀人的动机。” “这都是你的猜测。” “可祝霜见确实死了。”韩君黎坦然看向秦淑月,“不是吗?” “那你怎么解释祝霜见坠楼的事?” 韩君黎笑了一下,他头微微一抬,眼光透过秦淑月望向她身后的那扇门,眉头一挑,“你知道的可真多啊。” “你只要回答我就可以了。” “因为杜冷丁。”韩君黎道,“祝霜见死前的最后的一通电话是高文尹打来的,那时候她的身体里已经注射进大量的杜冷丁,而杜冷丁致幻,高文尹又约她在楼顶天台见面,她自然就一个脚空,掉下去喽。” 韩君黎一摊手。 秦淑月拧眉,“说得你好像是亲眼所见一样。” 韩君黎一耸肩,并未置否。 “她体内大量的杜冷丁,是谁注射的?” 秦淑月问出这句话时,整个空气都沉默了。 沉默到只能听见针落下的声音。 “为什么不回答我。”秦淑月瞥了瞥眼,抬眼淡淡地看着他。 “……” “是朱德伟。” 沉默了很久,对面的人终于回答。 “你放屁!”另一道暴和的女声从会见室门后传来,下一瞬,一个女人推门而入,脸色苍白,嘴唇却在不停颤抖。 韩君黎抬头看向那个破门而入的女人是祝令仪时半分惊讶的表情都没有,好像早就知情一般,他挑了挑眉。 “我就说我们秦同学怎么可能了解那么多细节的东西,原来,都是你告诉她的啊?”语气虽然微微上挑,可话里却听不出半点疑惑。 “朱德伟那天晚上出差,他怎么可能……” “是啊,就是因为他看起来不可能,所以没有一个人会怀疑他!”韩君黎笑了笑,“所以啊祝令仪,你知道何静为什么会死了吗?” “我不知道!”祝令仪袖下紧握着拳,眼眸死死瞪着韩君黎,好像如果没有一面镜子挡着,她能立刻拿刀捅了他。 秦淑月站起身,神色担忧地摸了摸她的后背,“令仪……” “你继续说!”祝令仪冷声命令道。 韩君黎一挑眉,“你还想知道什么?” “朱德伟是怎么杀了妈妈的。你说。” “趁你妈睡觉,给她注射大量杜冷丁呗,还能怎么杀?不然你以为她体内那么多的杜冷丁怎么来的?” “你撒谎。” 韩君黎眉头动了动,无可奈何地耸耸肩,“既然我说什么你都不信,那你干嘛还要问我?” “朱德伟只消失了十分钟。” “那你怎么就能确定他消失之后回来的那个人还是他呢?” “……”祝令仪却不说话了。 “你杀何静,是为了引出朱德伟。” 韩君黎不悦地皱起眉,“我说了,何静是自杀。” “是吗?”祝令仪冷笑一声,“她没被你的毒药先毒死,倒是被你派来杀我的那个杀手一枪毙命。” “她为了护住我,挡在我身前,子弹从后而入,直击她的心脏,狠毒,利落,除了你,还能有谁会像你一样一招毙命,以绝后患。” “如你所说,我要以绝后患,祝令仪,你还会活着吗?” 韩君黎摇摇头,“妹妹,我不想杀你。” “所以你从一开始就是奔着何静去的。”祝令仪胸口上下起伏,深深吸了一口气,“你从一开始,就想让何静死。” “我说了。你要执意查当年的案子引出幕后凶手,不是你死,就是何静死。”韩君黎紧蹙起眉,眼神中尽是看一个叛逆期孩子无奈的目光,他叹了口气。 “所以你告诉了何静,你和她达成共识了,是吗。” 祝令仪从始至终一直强克制住心中的怒火,她即将快控制不住的时候,手里忽传来一点温热,她低头一看,秦淑月紧紧握住她的手心。 理智回笼,她的神色稍作缓和。 韩君黎目光瞥了一眼她们二人紧握在一起的手心,嘴角露出一抹蔑然,不过很快,他又收起。 “我只是告诉她有这个方法而已,用不用,全在她。” “她没用!所以你就杀了她!”祝令仪强压着情绪低吼出声。 “不过你的目的达成了,不是吗?”韩君黎不知道为什么祝令仪抓了当年的凶手,目的达成了还这么恼怒,“朱德伟因为放火,持枪杀人已经被抓了,又牵扯出他毒杀高文尹的事情。你妈当年死也是他做的,他都认了。你要的真相,我给你了,你为什么要生气?” 韩君黎深深地不解,反问道:“令仪,哥哥帮了你,你为什么没有一点感谢哥哥,还在怨恨,怪哥哥呢?” 他脸上的表情过于真实,真实到秦淑月根本分不清真假。 祝令仪不可思议地摇着头,看他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疯子。 “真相不是这样的。” “可事实就是朱德伟开的枪,是他开枪杀了何静,关我什么事?”韩君黎疑惑地问道,“是他杀的人,和我有什么关系?” “所以你很快就要出去了,是吗?” 祝令仪一语就抓到韩君黎这句话的重点。 “那份文案,是进屋的时候高文尹放的,目的就是在于陷害我罢了。她以前那么恨我,那么害怕我和她儿子抢家产……” 说着,韩君黎戴着手铐的手移到脖子前,掀开他脖子一直到肩周的衣服。 烫伤,划伤,各种伤疤叠在一起,形状可怖。 秦淑月闭上了眼,不忍直视。 祝令仪则是眯了眯眼。 “高文尹将对你,对祝霜见,对你们所有人的仇恨发泄在我身上。”韩君黎一顿,声音像盘旋的蛇,吐着蛇信子嘶嘶出声,“因为她不敢对你动手,只好将所有的怒火都发泄我身上。妹妹,哥哥替你承受这么多,你为什么不心疼哥哥?” “……”祝令仪摇头,“不……” 不是这样的。 她摇着头,连自己都快被他说服了,而这时,她口袋里的电话响起。 祝令仪看了一眼来人,接起电话。 “喂?” 她问。 “……” 韩君黎好整以暇地盯着她的手机,眼眸下垂,眼睛在眼眶中打转,似乎在猜测电话里的人会对她说什么。 很快,她挂断了电话。 她盯着韩君黎,低低道:“祝翊没死。” 韩君黎一挑眉,没说话。 “她的手怎么没的?” “我不知道。” “她怎么成了哑巴?” 韩君黎摇头,“我不知道。” “她怎么变成了个聋子?” “祝令仪,我说了,我不知道。”韩君黎斩钉截铁道。 “是你干的。”祝令仪扑到玻璃前狠狠拍打着玻璃,“为什么要这么做!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祝令仪,没有证据的时候不要那么笃定事实。” 韩君黎眉眼弯弯,厚颜无耻地笑道。 “韩君黎!”祝令仪猛地拍打着玻璃,朝他怒吼着,身后的秦淑月怎么拉都拉不住。 “你的伤口……” “你明知道她是女生!你明知道她……你为什么,为什么还要对她这么做!”祝令仪狂拍着玻璃,昔日理智早随着云驾鹤仙去,秦淑月紧紧抱着她,拦住她的手。 “不要拍了,不要拍了祝令仪!你的手,你刚包好的手,伤口要裂开了……” 可祝令仪压根听不到,发了疯似的质问他。 而韩君黎看着如此丧失理智的祝令仪,只懒散掀了掀眼皮,指责道:“祝令仪,你失态了。” “你这个怪物、疯子、恶魔!” “啧。”韩君黎轻皱了一下眉,以为他听到别人骂他心生不悦,可他竟然皱眉笑了起来,“哈哈。” “你不是为了我。”秦淑月摁住她的手,紧紧抱着她,在她耳边不停劝她。 “没事的,祝令仪……没事,没事的……姐姐,你冷静一点,冷静下来……” 秦淑月柔软的声音终于传进祝令仪的耳朵里,她的理智终于收拢回来。 “你是为了你自己。” 祝令仪摇头,“你是为了泄你自己的愤。” “你不是为了我……” 祝令仪摇着头,叹息一声,最后看了他一眼之后牵着秦淑月的手离开了会见室。 二人的背影逐渐远去,门外的亮光短暂亮了一瞬,又瞬间熄灭。 警察关了门,会见室里重新恢复了冷清。 韩君黎嘴角的笑猛地坠落,眼神一点一点阴沉下来,闪着偏执和癫狂的光。 他瞥了一眼铐在双手上的手铐,冷声吩咐旁边的警察,“解开。” “……” 他扭头,阴沉沉看着警察,“警号011230。”他点点头,沉声低喃,像是恶魔的低语,“我记住了。” 随后,他的脸上又恢复往日温润的笑容,淡声道:“证据不是都水落石出了吗?监控录像里的内容也与我毫无关系,我没有涉嫌杀人,请放了我,011230警官。” —— “祝令仪……” 从会见室出来以后,祝令仪的神色一直不太好,秦淑月努嘴,低头看了一眼她紧紧攥着自己的手,拉着她,脚步很快,沉默不言地往前走。 她有些担忧地抬起头看着她。 “你……” 祝令仪摇摇头,“我没事。” 真的没事吗? 秦淑月垂下眸,在心底轻叹一口气,并没有问出这个问题。 忽然,她脚步停住,转身一把抱紧了秦淑月。 像是要把她牢牢揉进自己的身体里,害怕她一睁眼就不见了。 虽不知道她为什么要突然抱住自己,但秦淑月还是抬手回以一个拥抱,手掌轻拍在她后背。 祝令仪弯着腰,抱紧她。 秦淑月的脑袋搁在祝令仪的左肩上,她像小猫一样动了动毛茸茸的脑袋蹭了蹭她,“没事了,姐姐,一切都过去了。” “你不要离开我。” 祝令仪的声音近乎颤抖。 “不要离开我。” 她近乎哽咽。 秦淑月跟着她一路走来,又回望她过去之路,眼看着祝令仪身边的人一个个离开,心中一动。 她轻叹息一声,沉重的叹息声落在祝令仪轻飘飘的一颗心上,像一块安心石将她提到喉咙口的一颗心脏压回胸腔。 “我不走。” “我会永远在你身边。” “小祝总!”远远的,不知是谁喊了她一声。 祝令仪叹了口气,松开抱着她的手,定住脚步,向那道看去。 “凌灵翎?”秦淑月率先看到的是那道扎着双马尾辫明媚的身影,身边跟着一瘸一拐的江非晚。 她牵起祝令仪的手向她们两个人走去,“你们怎么来了?” “还有她。” 江非晚叹息一声,目光看了一眼身后。 一个寸头的“男人”跟在江非晚身后,像是吓破了胆,眼睛滴溜溜不安分地到处转,一看见祝令仪,她“啊”地大叫一声,立马转身。 她舌头被人拔了,发不出声音,却能看见她惊恐到发绿的脸色。 江非晚伸手去拽她,一不小心扯动了伤口,疼得一双眉头紧蹙。 凌灵翎见状伸手一把提溜起女人后脖子上的衣领,强硬地拽把她拖到祝令仪面前。 她张牙舞爪,手舞足蹈要跑,一双眼睛里惊恐万分,嘴巴张大,可空荡荡的了无一物。 “祝翊?”祝令仪先是不敢相信,但看到她张大的嘴里没有舌头,叫她没有反应时,她才真正确定下来。 她垂下眸,手紧紧攥起。 秦淑月握住她紧紧握起的手,小声提醒她道:“姐姐,你的手刚包好的,还没痊愈。” 祝令仪叹了口气,向祝翊走近几步,她逃逃不掉,话说说不来,登时吓得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凌灵翎一把抱住她,看着她这样子,她也莫名于心不忍,抬头看向祝令仪,问道:“喂,你打算怎么办?” 祝令仪脑子里也很乱,看着陷入昏迷倒在凌灵翎怀里的祝翊,她紧皱起一双眉。 说实话,她对祝翊的感情现在有点复杂。 “……先送医院吧。” 她提了个折中的回答。 凌灵翎一挑眉,抱着祝翊往身后不远处的一辆粉色镶钻的跑车走去,“走走走,我送你们一程。” 几个人到了医院,凌灵翎抱着祝翊刚进医院护士们手忙脚乱,却乱中有序的把祝翊抬到护理车上,推着走了。 剩下四个人大眼瞪小眼,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最后凌灵翎从从口袋里拿出一张卡,“我去挂号。” 江非晚看了祝令仪一眼,神色挣扎了一下,还是转身跟着凌灵翎一起走了。 秦淑月拉了拉祝令仪的袖子,抬头看向她。 祝令仪垂头,耷拉着脑袋,神色晦暗不明。 “用我的吧。” 凌灵翎刚要把卡递给门诊挂号的工作人员时,祝令仪先一步将卡递给工作人员。 工作人员看了一眼抢单的两人,迟疑了一下,还是拿起祝令仪的卡刷了。 “这是票据,你们拿好。” 凌灵翎若有所思,嘴角含笑地看着祝令仪,“喂,你以前不是最讨厌祝翊那个小子了吗?怎么?心疼了?后悔了?伤心了?” 江非晚看了一眼祝令仪的神色,抬胳膊杵了杵她,叫了她一声,“凌灵翎。” 凌灵翎嘟了嘟嘴,嘟囔道:“好啦好啦,我不说就是了。” 她轻哼一声,转身道:“哼,你们有事再喊我吧,我晚上有场电影,先走了。” 见江非晚还愣在原地,她上前拉了她一把,“喂!快走啦!没有你我跟谁看电影啦?” 江非晚却摇了摇头,像木头一样杵在原地,拿开凌灵翎牵在自己手腕上的手,冲她摇摇头,“不行。” 祝令仪却挥了挥手,“给你放一天假,去吧。” 江非晚仍没动,她上前一步,有些担心祝令仪现在的状态,“小祝总,你……” “我没事。你先走吧。” “好啦好啦,不是人没死嘛?没死搞这么伤感干嘛?真是的,人,活着不就好啦?”凌灵翎叹了口气,“真是搞不懂。” “又不是你的错,这么和自己过不去干什么呀?人嘛,开心一点喽?”凌灵翎上前走几步,胳膊撞了撞祝令仪,拉着江非晚就走了,“好啦,我就不跟你客气了,今天晚上到明天晚上江非晚都是我的人哦,不许跟我抢。” 凌灵翎叽叽喳喳地走了。 只剩下祝令仪了。 秦淑月伸手牵起祝令仪的手,温热的掌心触摸到她冷汗浸湿的掌心,秦淑月微微一愣,再贴紧了她的掌心。 在她耳边柔声道:“没事,我跟你一起去看看她。” —— 二人折腾到半宿才终于回到别墅里。 大门刚一关上,祝令仪再也支撑不住,双腿一软身体不受控制地往前跌去。 好在秦淑月一把接住了她。 “没事的,祝翊,她,她会好起来的。” 二人双膝跪倒在地,面对着面,祝令仪的头无力地垂在秦淑月肩上。 张开口说话,却好像能吐出寒气,“祝翊……她一定恨死我了。” 秦淑月闭了闭眼,“不是她的错。” “等她稍微好一点起来,我们再去问她凶手是谁。”秦淑月一下一下轻拍在她身上,“放心,他跑不掉的。” 很久,祝令仪的胸脯忽地剧烈颤抖起来,连带着她的整个身体都在抖动着,喉底泄出克制不住的哭声,与门外骤雨狂风融为一体,如暴风雨席卷而去。 这一夜,暴雨如注。 “快!快!” “供电异常,所有人集合!” “……” 1001拘禁室里,站着两个人。 拘禁室的灯泡坏了,与其说1001拘禁室的灯泡坏了,不如说整个警局的电都断了。 “噼啪——” 轰隆一声巨响,沉闷的洪雷是闪电的预兆,下一刻闪电撕裂山洪,劈开昼夜,刺眼的光短暂地照亮一室寂静。 黑夜中,两双眸子沉沉相对。 “是你。”朱德伟低吼一声。 “是你害我!!!!” 他失声尖叫着向对面的人奔去。 “轰隆——” 一阵巨隆声而过,又是一道闪电紧随其后。 男人身姿修长,如松柏站在原地,手里攥着一把闪着寒光的匕首,此刻正寒凛凛地盯着向自己掐来的朱德伟。 “为什么?” “为什么一定是我。” 男人像是站在天秤后审判恶鬼的神灵,声音不低不高,却清晰地传进朱德伟耳里。 朱德伟忽然停住了脚步,他皱起眉,盯着黑夜中模糊不清的五官,忽地大笑起来,“原来是这样,哈哈哈!原来是这样!” “这就是你和我合作的理由?这就是你和我合作的目的!” 男人铿锵有力地指责背叛者,好像他才是那个被冤枉进狱的替死鬼! “为什么……” 男人紧握着匕首,一步、一步,向朱德伟走去。 他看清了男人手里握着的刀刃,撒腿向后跑,直到退无可退,跑无可跑,硬生生逼入绝境,缩在拘禁室一角。 “为什么是我!” 男人的眼里闪着癫狂的光。 “你说、你说、你说啊!!” “噼啪——” 闪电再一次彻夜照亮,一闪而过的光下,是男人举起双臂的阴影,匕首刀柄上那颗红宝石在光下亮得刺眼。 朱德伟紧紧闭起眼,跪在他身前疯狂磕头求饶。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我错了,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求求你饶我一命,求求你饶我一命!” 看着朱德伟在自己面前磕头求饶,匍匐在他脚底的样子,他咧起嘴,笑意几乎快咧到耳后跟,可眸底一片阴冷。 “M国没有死刑。” 男人盯着手里的匕首,寒光倒映在他癫狂的眸底,轻轻感慨一句,像是清风抚过脸颊,顺着风传进朱德伟的耳里。 窗外狂风大作,百年老树风雨飘摇,支零破碎。 “你这样的人,难道要等你老死后让撒旦去惩罚吗?”男人轻笑一声,清脆爽朗,像是十几岁的少年,可骤然,他的脸色突变。 男人缓缓蹲下身,刀尖顺着朱德伟脸的曲线划过,“可世间没有神明。” “啊!——” 狂风暴雨的窗外,凄厉的惨叫声惊起一片飞鸟,可很快,又都全部吞没进雷雨之中,消失殆尽。 —— “扣扣扣……” 来人的走进茉莉花园,刀尖流淌的猩红落在洁白的花蕊上,下一秒,暴雨洗涤殆尽污渍,花蕊重又挺立起雄姿。 “谁啊?” 秦淑月在温暖的室内,她抬起浴巾擦了擦湿漉漉的头发。 她透过猫眼向外看去,看清来人是谁时,她蹙了下眉。 “我。” 秦淑月的手迟疑地搭在门把手上,犹豫片刻,还是开了。 来人从头到脚彻底淋了个底朝天,手里握着一把带血的匕首,可血迹却几乎看不见,刀柄上的红宝石熠熠发亮,暴雨冲刷掉他身上的血迹,可身上的腥味却随着风钻入秦淑月的鼻孔。 她皱了皱眉,直觉告诉她不太对劲,她站在门内,冷静地抬眼望向来人。 “韩君黎,你来做什么?” 见她还敢这样凛声质问自己,韩君黎不禁勾了勾嘴角,笑意在眼角绽开,他的一双黑眼珠在黑夜暴雨里亮亮的。 “我拿着刀,你不怕我杀了你?” “……”秦淑月沉默了一下,她叹了口气,“韩君黎,说吧,你到底想干什么?” “祝令仪呢?让她出来见我。” 秦淑月眉头一动,摇摇头,“不行,她刚从医院回来,心情不好,吃了褪黑素刚睡着。” “褪黑素?”韩君黎眉头微微一皱,“她的睡眠一直还是不好吗?” 秦淑月闻言却是蹙起眉头,冷笑一声,反问道:“她睡眠为什么不好,你不知道为什么?” 韩君黎垂下眸,神态就像一个做了错事的小朋友,眉眼间尽是后悔莫及。 他抬了抬匕首,道:“我替她报仇了。” 不用说,秦淑月也知道他去杀人了。 她叹了口气,“替她报仇?她什么时候要你替她报仇了?你一直在骗她,骗她而已。” 韩君黎身形*摇晃,手一松,匕首“哐当”一声掉在地上。 “……她不肯原谅我,对吗?” 他执拗地抬起黑黝黝的双眸,看着秦淑月,他伸出双手一把抓住秦淑月的肩,大叫一句,“不是我!我是被逼的!!我被朱德伟逼的!!他拿着针管逼迫我,如果我不打进去,他会杀了我,他会杀了我!!他拿我私生子的身份威胁我,如果我不按他说的做,他就要把我赶出去,没了祝霜见庇佑,他碾死我就跟碾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 “所以你就按他的要求杀了祝霜见。” “他只让我打杜冷丁,我不知道他是想让她死,我不知道……呜呜……我不知道……” 他脚下无力,跪了下来,直直跪在秦淑月身前。 她没有伸手扶,微微避开身,避开她跪在自己的面前。 “你明知道可能会发生那样的后果,可你还是去做了,说到底,你只是为了你自己。” 秦淑月毫不留情地揭穿他。 “你让祝令仪来见我,我求你,让我最后见祝令仪一眼。” 韩君黎跪在地上恳求道。 秦淑月依旧不为所动。 “她睡着了。”秦淑月摇摇头,“韩君黎,你走吧。趁你最后可以逍遥法外的日子,走吧。” “让我见见她!让我见见她!!秦淑月我求你让我见见她!!秦淑月,秦淑月!!!我曾经帮过你,我曾经帮过你啊!!!!” 秦淑月关闭了屋门,韩君黎却一下一下狂拍在门上,“咚咚咚”一下一下锤门。 一番动静惹得女佣们纷纷出门,神色紧张地盯着门口方向。 秦淑月挥了挥手,“没事的,都回去吧。” 不知过了多久,雨势渐渐小去,门外也渐渐没了声音。 秦淑月从天黑守在门口到天明,见终于没了声音,她透过猫眼向外看去。 韩君黎不知怎么离开的,茉莉花园被他硬生生拖出一道长长的血迹,园丁们上班看到这副场景,吓得连连尖叫。 “月月,发生什么了?” 祝令仪睡眼惺忪地站在二楼门口,看大门敞开,秦淑月的身影定在门口,好奇问道。 她下楼走到秦淑月身边,抬头一看小花园里的场景,蹙了下眉。 “看来我们要换个地方住了。” 秦淑月点点头,在旁轻声附和,“我们是该回国了。” 一说到回国,祝令仪的身姿顿了一下,“月月……” 她似是话里有话,不知道要不要说。 可这时,祝令仪的口袋里响起电话铃声,打断了她好不容易想的措辞。 她看了一眼秦淑月,接起电话,“余娴?出什么事了?” “祝翊……小姐。”余娴在电话里停顿了一下,似是话里有话,“她昨晚趁护士换班的时候,从楼顶跳下去了。” 祝令仪藏在袖下的手一紧,可声音仍平缓,像是并不在乎这件事,“死了?” 余娴道:“没有,被同病房的人救了。” “治疗她。不管怎么样,让她好好活下来。” 余娴迟疑了一下。 “怎么了?”祝令仪问道。 余娴道:“祝翊小姐的大脑连番受了刺激,导致大脑的某些系统出现紊乱,昨天拽她下来的那个病友没抓稳,拽下来的时候她脑袋着地……摔到脑子了……” “会怎样?”祝令仪单手插进口袋。 “那个……”余娴掻了搔脸,“大概记忆要出问题。” “失忆?” “可能不止?” “算了。”祝令仪叹了口气,“她醒了,好好照顾她。我有空去看她。” 挂了电话后祝令仪垂眸去看秦淑月,那句想对秦淑月说却未说的后,一下子又吞回肚子里,不知该怎么开口了。 “等我处理完公司的事情,我们就回国吧?” 她想着,等回国再和她解释也一样。 接下来的这几个月祝令仪一直在公司和家里连轴转,秦淑月原本还担心韩君黎会再回来骚扰她们,可奇怪的是,自从那一晚上之后,韩君黎再也过来过。 一时间,秦淑月又忧心忡忡,想起那天大雨里他摇摇欲坠,脸色苍白的样子,害怕韩君黎会出什么事。 这天晚上,秦淑月正想着该如何开口去和祝令仪提韩君黎的事情时,她话锋一转,在餐桌上说起了祝翊的事。 “我今天去医院看了祝翊。” 祝令仪吃着饭的筷子一顿,敛了敛眸,问道:“医生怎么说?” “脑部受到的刺激太大,已经形成不可逆的伤害,徐墨说,她以后可能只有十岁的心智了。” 说到这里,祝令仪放下碗筷,面色沉沉,紧皱起眉,不知是愧疚还是伤心。 “嗯。” 她低低嗯了一声。 “那让她指控韩君黎的事……” 祝令仪摇摇头。 秦淑月目光疑惑,问道:“怎么了?” “他死了。” “死了?” 秦淑月瞠目结舌,一想起那天晚上…… 难道,难道是自己…… “是我……” “不是。”祝令仪摇头,她看向秦淑月,“不是你的错。” “那是……” “韩君黎吸了十几年杜冷丁,过量中毒死的。”祝令仪眸色晦暗不明,“法医说,他死的时候双腿布满针孔,那都是他几十年如一日注射杜冷丁的针孔。” “……”秦淑月眸光微动,“他那天想见你一面,我没让他见你……对不起。” 那是他们最后一面。 祝令仪叹了口气,她拉开椅子走到秦淑月身边一把抱住她,在她耳边轻声道:“不用和我说对不起,你怕他再伤害我,激起我那些不好的回忆,我明白。” “……可是……” 祝令仪摇摇头,“明天,我们就回国吧。” 秦淑月抬头,“明天?这么着急?” “嗯。”祝令仪点点头,“很着急。” “为什么?”秦淑月嘴角含笑问她。 “……” “不是吧?今天就走?!”凌灵翎接到这个电话的时候人还在床上躺着,忽然接到秦淑月打来的这通电话,人瞬间就醒了。 “不是,你也没提前和我说啊!!” 凌灵翎一个翻身从床上滚下去,着急地穿好衣服,推了推床上的江非晚,“非晚姐姐,非晚姐姐快醒醒,我们赶紧去机场!” “机场?”江非晚睡得半梦半醒,恍然被她叫醒,一脸迷糊地问她,“去机场干什么?” “祝令仪她们要回国了!” “什么!?”江非晚猛地睁开眼,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穿衣服,凌灵翎电话还没打完江非晚就整装待发了。 “这事我怎么不知道?!行程安排里不是今天啊!” 江非晚着急忙慌地穿好鞋,人已经在门口了。 然,凌灵翎坐在床边。 她走到二楼走廊,不可思议地看着江非晚。 “你……” 她震惊到说不出话来了。 “快走!”江非晚临走前手里还不忘拿了一件凌灵翎毛茸茸的外套,外面天气冷,怕她冻着。 等她们一路驶到机场的时候,祝令仪和秦淑月刚和徐墨、余娴她们说完话,正告别要走了。 “徐墨……多谢你了。” 祝令仪神色沉重,不知道该说什么感谢的话,憋了许久,最后憋出来伸手拍了拍她的肩。 秦淑月在旁边不禁捂嘴笑了一下,她道:“徐医生,她是想说谢谢你,但是说不出口呢。” 见秦淑月一语道破天机,祝令仪的脸颊微微泛粉红,徐墨哈哈爽朗一笑,“嗯哼,你们家小祝总嘴比天硬又不是一天两天了,我知道了。你们不用担心,我和余娴会好好照顾祝翊的。” 秦淑月嗯了一声,“等祝翊身体恢复一点,再把她送回国内吧……”说着,她看了一眼祝令仪。 祝令仪垂眸,刚张口想说什么,就被一道清灵的声音打断。 “好啊!徐墨余娴你们都知道!偏偏只有我们今天早上才知道!”凌灵翎生气得嘟起嘴,对秦淑月吐舌,“小淑月,你也太不够义气了吧!” 小淑月也向她吐吐舌,“昨天晚上太晚了,不是怕打扰你和江助理的休息嘛……” 说着她朝凌灵翎wink了一下。 “哼。”凌灵翎高傲地昂起脑袋,“我不管,就罚你给我弹两首曲子折罪吧!” 秦淑月掩去眼底的一缕哀伤,笑了一下,答应道:“好。” 旁边的祝令仪神色异样地看着秦淑月,她伸手搭在秦淑月肩上将她搂进自己怀里,对众人道:“时间不早了,我们就先走了。” 四人点点头,江非晚却向前又走了几步。 虽然祝令仪已经放她到了凌灵翎身边,可她依旧不舍得。 “小祝总……” 凌灵翎却气鼓鼓地拧了一把她的屁股,“江大工作狂魔,你家小祝总都说不要你啦,你怎么还心心念念你的工作!” “啊!”江非晚叫了一声,拧眉一把打掉凌灵翎的手,脸一下红到耳朵根,“喂!在外面别这样!” “哼!” 看着旁边二人打打闹闹,徐墨和余娴相视一眼。 余娴一挑眉,笑道:“果然啊,年轻真好。” 徐墨耸耸肩,她懒懒伸手搭在余娴肩上,“你也还不老啊。” —— “刚刚……你真的没事吗?”祝令仪和秦淑月坐在飞机舱内,她握住秦淑月的手,放在自己的膝上,眼睛看着她手臂上那道长长的伤疤。 秦淑月摇摇头,“没事。”顺着祝令仪的目光,她也看着自己手臂上这道做手术因疤痕增生留下的疤。 “偶尔练一下琴还是可以的。”秦淑月笑着安慰她,“只是不能再高强度比赛了而已。” “况且,我也不想再比赛了。” 祝令仪垂下眸,似乎很是愧疚,“都是因为救我你才……” “不是的。”秦淑月认真地抬起头,看着她,“我仔细想过了,与其让我一辈子在舞台上燃烧热血生命,我更想回去教教书育人。” “我的梦想已经变了。” 祝令仪不语,只是牢牢攥紧她的手,神色忧心,却还是支持她的一切想法,“你想做什么就去做,一切有我。” 她道:“我永远在你身后。” 秦淑月笑了,笑得眼睛亮亮,眼角弯弯,“好啊。” “还有一件事……”祝令仪神色忐忑,低着头,不敢看她,“我一直瞒了你很久。” 秦淑月不说话,默默偏头看着她,神色闪着柔和的光,唇角带着若有似无的笑意。 “是关于你妈妈的事情……” “我知道。”话音未落,秦淑月紧跟在后面说道。 祝令仪一愣,怔神地抬眸看向她,“你,你什么……” 说着,她又垂下眸,连带着手心也不禁收紧,似是极为忐忑不安,“你,你会怪我吗?” 沉默良久,身边的人儿都没有回答。 祝令仪的头垂得更低了。 而这时,身边的小人儿却蓦然捧起她失神的脸,在她的唇上轻轻落下一吻。 她伸出小舌舔了一下方才亲吻过祝令仪的上唇,冲她甜甜一笑,“这就是我的回答。” ——完 【作者有话说】 肝到现在,本来想写个后记,不行了,本花实在撑不住了,等我明天睡醒起来写哈。 完结了嘿嘿嘿~ 撒花,感谢所有追更到现在的读者们。 等我睡醒再表示最真诚的感谢哈,我先睡了,晚安老大们 【END】 第154章 正文完结 ◎番外1◎ 国内。 墓园内细雨绵绵,纯白的花瓣上浮着几滴小水珠,女人手捧着一束茉莉微微弯腰,放在墓碑前。 身边站着一个个子略矮些的女孩,二人十指相扣,撑着一把黑伞站在一张笑着的黑白照前。 “你们也来了。” 一个穿着朴素,因着岁月眼角爬上几道皱纹的女人悠悠转过身。 “嗯。” 秦淑月轻嗯了一声。 “你知道了?” 女人站起身,回过头看她。 “嗯。” 身旁的女人握紧了她的手。 秦淑月眼帘下低,将手中的茉莉放在母亲的墓碑前。 “你告诉她的?”女人看向站在秦淑月身边,与她十指相扣的女人,蹙起眉上下打量起她。 “旭华姐。”秦淑月喊了她一声。 吴旭华双手环胸,“好好,我知道了。”她无奈地摇了摇头,回头看了一眼墓碑上的笑脸。 “怎么突然回国了?” “妈妈忌日,自然要回国来看看她。”秦淑月的喉结滚了滚,压下喉中涌起的那抹苦涩,笑了一下。 “小丫头,忘了你临走前你妈嘱咐你什么啦?”吴旭华叹了口气,摇摇头。 话里的意思是不想让她回来。 “嗯……”秦淑月垂眸,对吴旭华道,“我不出国了。” “什么?”吴旭华怀疑自己听错了,立马反驳道,“你拉小提琴拉那么好,刚拿了国际奖,正是爆火的时候,怎么能说不拉就不拉了!你在你妈面前说这些,你……” 祝令仪低头看向她那只受伤的手臂,唇紧紧抿成一条直线。她眉梢微动,牵着秦淑月的手又是一紧。 “妈妈如果还在世,她会支持我的决定。”秦淑月最后看了一眼墓碑上的文字和那张笑脸后,抬头仰望向阴雨绵绵的天。 “啊”了一声,扭头看向祝令仪,对二人道:“我们走吧。” “嗯。”祝令仪一手撑着黑伞,一手牵着秦淑月,转身向车内走去。 吴旭华自然不和那两个小情侣凑一块,自己打着把雨伞跟在她们后面。 “旭华姐,跟我们一起走吗?”秦淑月回头问道。 吴旭华看了一眼她们身后那辆黑车,摇摇头,“我自己开车来的。” 她伸手指了指,正好就停在祝令仪她们车前。 秦淑月微微吃了一惊,玩笑一句,“看来烤肉店的生意越来越好了嘛……” “哼!”吴旭华心不甘情不愿地哼了一声,高昂着头看了一眼秦淑月身边那个冷漠如冰山的女人,道,“多亏了你女朋友,他们那些人才一直没来搅和我铺子。” 听她这么称呼祝令仪,秦淑月倒有些不好意思地红了脸,微微低头小声对吴旭华说:“……旭华姐!” 一直在旁边没有笑脸的祝令仪此刻脸上也露出了些笑来。 她点点头,很赞同地晃了晃两人十指紧扣的手,大大方方承认,“不错,我是她女朋友。” 秦淑月简直被这两人前后夹击地没办法,身子一转,钻车里去了。 “你们两个人真是……” “哈哈哈……”吴旭华见秦淑月这几年变化挺大,人也开朗活泼多了,虽不想承认,但也不得不承认,是旁边那个女人做的。 秦淑月上了车后,车门外就剩下祝令仪和吴旭华两个人。 祝令仪又一贯冷脸,吴旭华自是最讨厌这些一天到晚逼格看起来很装的人。但此时,她却轻咳两声,目光游移四周,“咳……那个,这些年,多谢你了。” 祝令仪闻言,蹙了下眉,不解其意。 吴旭华余光瞥了她一眼,见她没理解她的意思,哎呀哎呀叫唤起来,“我这些年一直把淑月当成是我亲妹妹,从前她为了她妈妈的事情也是四处奔波,到处做工。那个时候要不是你,秦淑月真的很难捱过那些日子,所以,咳……” 闻言,祝令仪垂下眸,声音清冷道:“我只是不想她和我一样,都没有妈妈。” 吴旭华叹了口气,看了一眼车里的秦淑月,她正微微弯着唇朝车外的两人笑着。 这几年来,秦淑月总归不再是满面愁容。 从心底里说,吴旭华虽然在新闻上看了许多黑她的稿子,以至于这么些年来她对她的观感一直都不好,但说到底,她这些年来对秦淑月着实不错。 功过相抵吧,以前的事不提了。 “虽然最后只是延缓了秦姨的死亡,但好歹淑月这么多年来盼的希望也算是没落得一场空。”吴旭华朝坐在车里的秦淑月笑了笑。 “徐墨那时候检测到阿姨体内的肿瘤。如果做手术,肿瘤必定会扩散,就算是拼尽一切,也不过三五年寿命。”祝令仪垂下眸,这件事,她一直没有告诉秦淑月。 “决定手术的事情是我示下的,也是我吩咐徐墨和余娴不要告诉月月阿姨……”祝令仪深吸一口气,她勉强勾了一下唇,可面上不见半点喜色。 “我一直瞒着她,一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告诉她这件事。”祝令仪停顿了一下,“我怕她怪我,恨我。” “哎呀。”吴旭华伸手拍了两下祝令仪的肩,“以我对她的了解,她虽然有时执拗不通情理,但淑月分得清谁对她好,她不会怪你的。” “嗯。” 祝令仪嗯了一声。 “你们两个在聊什么呢!”秦淑月在车内等了好久也不见祝令仪上车,看两人在车外聊得如火如荼,她摇下车窗,嘟嘴不悦地看向二人。 祝令仪听得她抱怨,笑了一下,对吴旭华道:“下次有机会我再登门拜访。” 说着她开门车门坐到秦淑月旁边,攥起她的手,“我来了。” 吴旭华站在车外想了一下,旋即看向车内二人,问道:“我今天正好休息,烧烤店里没人,要不要跟我一起去店里撸串?” 祝令仪蹙着眉,似乎在考虑。 吴旭华立马接着道:“淑月可喜欢来我店里吃羊肉串了,是吧?” 边说着,她边笑看向秦淑月。 祝令仪扭头问她:“你想去吗?” 二人怕误了上坟良时,一下飞机就开车狂奔墓园,祝令仪原本想陪着秦淑月看完妈妈后先会家休整一下,再想接下来的安排,可没想到能在墓园遇到吴旭华,这下便打乱了她的计划。 不过一切还是以秦淑月意愿为先。 她看向秦淑月。 秦淑月几乎想也没想,一口应下,“好啊~好久没吃旭华姐的烤串了,好想味道哦……” “是嘞!”吴旭华哈哈一笑,“等等嗷,我让人弄酒来。”她看向祝令仪,道,“能喝不?” 祝令仪在外应酬自是什么酒都喝,一想,自是没问题,但还没说秦淑月就替她拦了下来。 她摇摇头,道:“旭华姐,姐姐受伤还没好完全,喝不了这么刺激的,喝椰奶吧?” 吴旭华一愣,白了一眼二人,“都快三十岁的人了,还喝椰奶!说出去得笑掉村大爷的大牙!” 她叹了口气摇摇头,“好吧,椰奶就椰奶。”她顿了顿,抬头看了一眼前面停的车,对二人道,“那一会儿就在吴式烧烤店集合,不见不散哦~” 秦淑月微微一笑,抬头与祝令仪对视了一下,一口应声,“好。” 第155章 令月 ◎除夕番外◎ 万事顺颂。 街道两侧张灯结彩,高高挂着红灯笼,时间白驹过隙,一转眼过得飞快。 又是一年。 秦淑月兢兢业业摆脱社畜的一天后,惊觉现在已经是大年三十晚上除夕夜了。 烟花爆竹声声不断,耳边传来男女老少欢呼雀跃的声音。 “听说在一支最绚丽的烟花下许愿,来年都会好运连连呢~” 一对夫妻面对着面,手蜷起,互搭在对方上面,紧紧依偎在一起。 他们的眼睛很小,小到在这一刻,眼里就只能装得下对方。 “快许愿吧!” 女生穿着一身厚厚的羽绒服,双手戴着一双毛茸茸的手套,她捂住对面男生的眼睛。 男生的双眼被蒙住,在一只高挺的鼻梁下,他的嘴角掀起一丝甜蜜的微笑。 “好。” “那我许愿,愿何淼淼在新的一年里,事事顺心,万事如意……” “在看什么呢?”女生双手插着兜,大步流星朝秦淑月走来。 她周身覆盖着与周围热闹的气氛格格不入的气质,深棕色的眼眸里盛满清冷的光辉。一双大长腿被一件厚厚的羽绒服遮盖住,却仍遮不住她这二十多年来养成的矜贵气质,仿佛与生俱来的魅力,足以站在任何一个角落,成为人群之中的焦点。 上身一件短款白色针织衣,下着高腰牛仔裤,随着她走路时的摆动,一双长腿若隐若现。 很快,便吸引一大波人群的目光。 秦淑月原本脸稍侧着,看着那一对恩爱的男女在烟花下许愿,眼里也不禁流露出艳羡与动容。 而这时,祝令仪出现了。 将她的幻想变成现实。 秦淑月快步跑到祝令仪身边,很自然地一把环住她的胳膊,呲起一口大白牙,似是撒娇似是恼怒,“今天下班好晚哦,我好累唉~你也不早点来接我,害我在这里等这么久。” 祝令仪抬起手腕看了一眼时间,轻轻推了一下她那只没有镜片的金色流苏镜框,略显克制地说:“说好十一点五十来接你。只是公司那边突然出了点事,我处理完就立马赶来了,没想到你还是比我先到。” 秦淑月对准时这件事有着非常严重的焦虑症,这都是早年种下的因,没想到过了这么多年,秦淑月依旧没改掉。 祝令仪没法,只得迎合她,每次都会比约定的时间早到二十分钟。 就像现在,11:40。 明明提前了十分钟,可秦淑月还是先到了。 秦淑月却摇摇头,似乎并没有因为祝令仪比她晚到而不开心。 她的嘴角扬起一丝温柔的笑意,轻轻挽着祝令仪的手臂,她抬头,漆黑的夜空上绚烂的烟花此消彼长。封存沉寂了整整一年的烟花,终于在新年这一天昂扬绽放,大放光彩。 祝令仪原本对新年没有什么很庄重的仪式,就跟每个普通的日子一样,这些年她基本都是独自一人在公司处理事物。 因为有秦淑月,她才真正拥有了新年。 “听说……” 秦淑月的嘴角微微扬起,“在最绚烂的烟花下许愿,会很灵哦~” 祝令仪向来不相信这些“灵验”,她只信自己。 但在看到秦淑月一脸期待的小脸时,她忍俊不禁,这里的人太多,尤为热闹,祝令仪又再一次站在人群中心。 她克制轻柔地摸了摸秦淑月毛茸茸的脑袋,“你想许什么愿。” 她问。 秦淑月嘴角的笑容更深了。 她撤回环在祝令仪手臂上的手,她找到炸开得最绚烂的烟花,绽放着兰花图案的纯蓝色烟花,双手合十,虔诚许愿,“……” 秦淑月忽然没了声音,祝令仪偏头望向她。 她似乎在默念,没有发出任何一丝声音。 许愿完毕,她把手收回,留恋地望向天空中即将消逝的那支烟花。 “许了什么愿望?” 祝令仪边问她,边顺理成章地牵起秦淑月的手,与她紧紧十指相扣。 秦淑月鼓起小嘴,脸瞥向一旁,嘴边尽是甜蜜的笑容。 “我才不要说。老人说了,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我不说。” 秦淑月不说,祝令仪也不会追着问,她只要知道,秦淑月爱她、 这就足够了。 牵着她的手,她看向四周人声鼎沸,欢呼热闹的人群,最终将目光转回秦淑月的脸上。 秦淑月也抬起头看着她。 她们的双手十指紧扣着,就像两颗心紧紧相连,这一世,永不分离。 “要不要接个吻?” 祝令仪忽然问道。 秦淑月的脸“刷”地一下从头红到脚,脸颊上浮现两团圆溜溜的红晕,似是一只受到惊吓的兔子,她猛地跳起来,睁着圆溜溜的两只黑黑的瞳仁盯着对面直直注视她的那人。 祝令仪的嘴角几不可察地勾了一下。 这些年,秦淑月的脸皮依旧很薄,就跟一张纸片的厚度一样。 她捏住与祝令仪十指相扣的手,狠狠打了一下祝令仪的大腿侧,嗔怪道:“这么多人在这里,你个臭流氓!” 可刚说完这句话,秦淑月刚才所看着的那对小夫妻,就在她们俩面前,在万千烟火下,激情热吻起来。 祝令仪一挑眉,目光很无辜地看了看秦淑月。 “回家!” 秦淑月一张脸羞得通红,拉着祝令仪就往她停车的地方走。 祝令仪被她拉着,在后头慢慢悠悠晃着,轻轻哼了一声,似乎很不服气,“又不是没做过,羞什么……” 话音未落,就被秦淑月手动禁麦。 秦淑月的脸已经不能用猴屁股来形容了,她的脑袋顶上似乎在冒三缕白烟,整个人羞愧不堪地捂住祝令仪的嘴。脸上的羞红带着点怒意,紧紧盯着祝令仪,“祝令仪!” 秦淑月很少喊祝令仪全名,一般只有在特定的时候会喊,或者,是在把她彻底惹恼之后。 就像现在这样。 祝令仪挣扎了两下,没用。 只好抬起秦淑月和她十指相扣的手,呜呜叫了几声。 确定祝令仪不会再说那些恼人的话,秦淑月才放开她。 祝令仪连忙呼吸了几口新鲜空气,她无奈地看向秦淑月,“好,我们回家~” 因为秦淑月喜静,所以祝令仪特地买在景致园里头。 掷千金为博美人一笑。 祝令仪以往觉得荒诞,现在甘之如饴。 秦淑月也确实很喜欢这个地方。 四周有山有水有花园,还有一个泳池,没事还能在泳池里养养小鱼,去花园里种种小花小草或是一些其他植物,种好了就拍网上拿去卖,补贴家用。 虽然祝令仪一直对秦淑月说家里不缺这点,但早年秦淑月养成的节俭之风,要改也非一朝一夕。 索性,就随着秦淑月的性子来了。反正这地方买来就是为她高兴的。 回到家时,家门口早早地贴上春联,中间贴着一个“福”倒。 秦淑月一进家门,放下包和手机,哒哒哒地光着脚丫子在地板上跑来跑去。 祝令仪早有准备,早早开了地暖。 厨房里来回显现出她忙碌的身影。 不到一会儿,秦淑月举着一个大大的水果托盘出来。 托盘上摆放着一个大大的梨。 祝令仪第一次看见有人过春节吃梨的,不解地问她道:“这是……” “是梨噢~妈妈告诉我,春节的时候吃梨,就永远不会分离哦……” 看着秦淑月脸上乖巧甜美的笑容,祝令仪的嘴角却是象征性地向上一瞥。 又有坏点子了。 她渐渐逼近秦淑月,身上套着的那件大衣也不知什么时候脱掉了,修长的大腿与完美到无可挑剔的那张脸,逐渐在秦淑月面前放大。 祝令仪口齿间呼出一股淡淡的茉莉花香味,清冷,淡雅,却很衬得上她的身份。 祝令仪的手指尖轻轻戳在梨子尾部,轻柔绕着尾部转了一圈,梨汁顺着她的指间流下。 她嘴角扯出一丝不正经的微笑,看向秦淑月。 附在她耳边问道:“吃梨?那肯定是要两个人一起吃,妈妈说的话才会成真吧?可是又不能动刀切,这很不吉利……” “所以,淑月。” “要和我共享这只梨吗?” 【作者有话说】 [墨镜]本来想把这章整成福利番外的,结果规则没看仔细……弄不了福利番外……一周后才能更新福利番外。这几天在筹备新文,推推我的新书《阴湿绿茶总想贴贴姐姐》(正在改文,对梗感兴趣的老大可以先收藏起来呀[撒花]或者我们有缘再见![摸头]) 九月底开文,从现在开始存稿啦~ 感谢阅读到这里的读者们,作为我的第一本书,真的非常感谢有这么多观众。我一定会继续努力下去的! 点击收藏我,你将获得一枚养成系小作者~ wb@爱挖坑的花 欢迎来勾搭我~[抱抱][抱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