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弃犬》 第1章 这谁顶得住 “唔......” 许嘉柔不满地翻了个身,四肢像被重型卡车碾过,几乎快要散架。 浴室传来水声的刹那,她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乌黑的眸子像被威士忌洗过一样混浊。 下一瞬浴室门被人打开,蒸腾的雾气漫过门槛。 “醒了?” 男人倚在门框上擦拭湿发,上身赤裸,水珠顺着肩膀滚落,在紧实的腹肌上蜿蜒出一道湿痕。 浴巾松松垮垮地系在腰间,随着他微微侧身的动作,布料危险地向下滑了几分,堪堪卡在胯骨上。 他身形颀长,肩宽腿直,肌肉线条恰到好处,不是那种夸张的健身房猛男,而是她最喜欢的那种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的完美体型。 这谁顶得住啊......许嘉柔的视线不由自主地黏了上去,脑子里蹦出的第一个念头居然是—— 这人应该很“能干”。 她确实偶尔会做些难以启齿的梦,但大白天出现活色生香的画面,未免也太离谱了吧。 她狠狠在大腿上掐了一把。 “嘶——” 疼得倒抽一口凉气。 完了,不是梦。 她喉头滚动,做了个吞咽的动作, “你是……哪位?” 男人没吭声,安静得仿佛这间房里只有她一个人。 很显然,这句话不太合时宜。 空调出风口的冷气带起一阵疙瘩,许嘉柔抓了抓身上皱巴巴的真丝吊带裙,胸贴已经不知滑到哪里去了,薄薄布料下的身体曲线此刻过于直白地暴露在空气里。 男人沉默的注视让她突然有种撕开道德裂缝的窒息感。 许嘉柔缓缓伸直先前屈起的双腿,拉高被子遮住半张脸,声音闷闷的:“昨晚我们该不会......” 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这语气活像个被冒犯的良家妇女,可她分明已经盯着人家看了足足三分钟。 “需要我帮你回忆吗?”他俯身去捡地上的白衬衫,锁骨下方露出两道可疑的抓痕,活像盖了个“许嘉柔到此一游”的戳。 许嘉柔拼命在记忆碎片中打捞线索,可昨晚入职宴的画面就像被酒精浸泡过的胶片,只剩下模糊的色块和新同事们举着高脚杯起哄劝酒的殷勤模样。 “不用回忆了……谢谢。”她停止胡思乱想,钝痛自太阳穴炸裂开来。 虽然宿醉后的记忆一片空白,但是此刻孤男孤女共处一室,十有八九少儿不宜。 短短三秒钟,她就在心里暗自下了判断—— 她跟这个男人睡了。 “看来是想起来了?”男人瞥了她一眼。 许嘉柔下意识迎上他的目光,半个字也吐不出来。 只见他骨节分明的手指慢条斯理地系着衬衫纽扣,最上方的两颗纽扣却不翼而飞。敞开的领口下,未干的水痕顺着胸腹肌理蜿蜒而下,将单薄的白衬衫浸得几乎半透明。 尤其是那截劲瘦的公狗腰,在湿透的衣料包裹下勾得人心痒痒......拜托,怎么会有人穿了衣服比不穿衣服更涩情? 许嘉柔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 尴尬是什么时候褪去的,不知道。 明明是潮湿的,空气中却好像弥漫着火星,噼里啪啦直响。 男人突然停下动作垂眸看她,眼里闪动的情绪算不上清白,“我换裤子,你还要继续看吗?” 许嘉柔冷不丁回了一句:“你就不能去浴室换吗?” 室内一静。 男人“嗯”了一声,转身抓起沙发上的纯黑西裤进了浴室。 这么听话? 许嘉柔倒是有些意外,目光隔着长虹玻璃门落在浴室里透出的剪影上。 男人穿裤子的动作不紧不慢,身体轮廓在水雾中若隐若现,实在让人挪不开眼睛。 咔嗒—— 皮带扣锁的声音让许嘉柔猛地回神。 她仓促移开视线,开始仔细打量这间房的装潢和布局。 两米宽的酒店式大床,270°环海落地窗,威尼斯穆拉诺玻璃吊灯......许嘉柔从小到大跟着老妈去过不少地方旅行、睡过各式各样的酒店,直觉告诉她—— 这绝对不是什么廉价酒店。 更让她心里发毛的是整件事的蹊跷。 要是正常睡一觉也就认了,就怕被人下套讹钱。 尤其是眼前这个男人,那张过分精致的脸,那副游刃有余的姿态,活脱脱就是酒店门缝里塞进来的"高端伴游"小卡片上会印的头牌照片。 大脑急速发出警报,各种不知从哪里听来的桃色八卦碎片全部蹦了出来—— 【海川市的男模市场价三小时五位数起跳,没这个数你根本请不动。】 【规矩还贼多,最忌讳客人刨根问底打听真名,名片上印着的清一色是“约翰”、“马克”、“Kris”这种不着调的洋名儿,假的不能再假。】 【更绝的是,这帮人里面好多都是三四线小县城来的打工仔,看人下菜碟、坐地起价的本事那叫一个炉火纯青,比街上卖切糕的大爷翻脸翻得还快!】 ...... 完了,这下真完了。 昨晚她该不会脑子一抽,点了会所头牌吧?! 许嘉柔急得直薅头发,乍然想起自己昨天出门压根没带钱包。 正慌着,她眼角瞥见自己的手机在波斯地毯上嗡嗡震个不停,心烦意乱地捡起来一看。 几十条未读消息里夹杂着外公宋谭凌晨四点发来的叮嘱,字里行间那股子严厉劲,隔着屏幕都能砸她一个趔趄—— 【海川私立中学的心理辅导教师岗,这可是我豁出老脸求来的金饭碗……去了给我夹着尾巴做人,别惹事丢脸!】 看完消息,许嘉柔心里凉了半截。 她活到现在二十七岁,人生履历简直能当“别人家孩子”的范本。 从九年义务教育开始一路绿灯亮到底,北大应用心理学本博连读,走到哪里就被夸到哪里。三好学生的奖状能糊满墙,档案袋里塞得满满当当全是“优秀”、“模范”、“先进”称号。 可现在这算怎么回事儿啊? 难道她兢兢业业、如履薄冰了小半辈子攒下的这点“金字招牌”,就要栽在一个连真名都不知道的“男模”手里了? 何况栽跟头的方式,还是最艳俗、最掉价的那种?! 在这行里一旦沾上点师德丑闻,那基本就等于玩儿完了。 许嘉柔好不容易找到一份还算体面的工作,总不能还没入职就被钉在师门耻辱柱上。 想来想去,唯一的办法只有...... 溜,赶紧溜! 趁着男模还在浴室,许嘉柔悄无声息地掀开被子,随着下床的动作,脚心冷不丁踩到了一块硬物。 ——痛痛痛! 也顾不上细看是什么,她连忙抄起地上的高跟鞋,踮着脚尖做贼似的往外挪。 此时,浴室门缓缓推开,惊得她差点撞翻立式衣架,头也不回就夺门而逃。 酒店房门合拢的瞬间,玄关镜中闪过一幅画面—— 男人从浴室出来,净短的发尾还在滴水,顺着美观流畅的背肌线条流下,染湿了半边衬衫。 他站在床头轻轻整理了呼吸,看着白色被褥里拱起来的小山包重新归为平地,瞳孔有一瞬失焦,但很快又恢复平静。 半晌,他的视线紧紧锁在地上,一枚银质胸牌深陷在波斯地毯中发着光—— “海川私立中学心理咨询室 许嘉柔”。 第2章 空降关系户 海川私立中学。 六个烫金大字高踞在欧式校舍华丽的尖顶之上。 校门前正在上演豪门车展,宾利、迈巴赫、保时捷、劳斯莱斯排着队停在路口。 车门像盲盒似的依次打开,穿着清一色高定校服的少爷小姐钻出豪车,空气里弥漫着顶级皮革、昂贵香水和一种心照不宣的优越感。 这所学校盘踞在海川市中心黄金地段,是本土巨鳄荣成集团用真金白银堆砌出来的私立学府。 一纸录取通知书的背后,是普通家庭隔着几重天的云泥之别。 顶尖的双语教育、顶级的硬件设施、顶流的人脉圈子,不仅是海川精英阶层的摇篮,也是一道无形却森严的门槛。 两周前,许嘉柔攥着烫金聘书站在行政楼落地窗前,望着操场对面正在封顶的艺术中心算清了一笔账—— 这所学校,光是一个学生的校服价格就够她半年生活费。 人事主任手持手冲壶,递给她一杯咖啡: “许老师真是赶上了好时候,咱们学校建校以来首次增设心理咨询教师岗。” 办公桌玻璃板下压着的教师合影里,剑桥毕业的傅菁校长正对着镜头露出标准八颗牙微笑。 办好入职信息后,许嘉柔的手机屏幕刚好弹出了老妈的信息: 【死老爷子又收留了五个高考复读生,二楼书房也被他改成大通铺了!你说他退休金领到棺材板都快压不住了!还搁这当活菩萨呢!!!】 许嘉柔点开老妈发过来的照片,她外公宋谭穿着洗得透光的条纹老头衫站在黑板前写板书,粉笔灰簌簌落进花白的地砖缝里,右手边墙上挂着一张泛黄的“全国特级教师”合影,老爷子稳站C位。 看这张照片的仰拍角度,绝对是哪个皮猴学生偷偷拍下来的。 老妈怕不是黑进老爷子的补习班学生群了吧? 说起宋谭,虽然已经十几年没见过面,但许嘉柔对他的印象却是刻烟吸肺。 十四岁那年暑假,老爸老妈打着“全家环球旅行”的旗号,结果半夜把她连人带行李箱空投到海川老宅。 外公的戒尺将红木书桌抽得噼啪作响,“多元函数的极值都解不开,也配当我宋谭的外孙女?” 老爷子那套“严师出高徒”的祖传教育法,错一题挨一板子,愣是把许嘉柔抽得眼泪鼻涕都滋到练习本上。 两周后,许嘉柔夺命连环call跨国救援。 远在阿尔卑斯山滑雪的老妈总算良心发现,托闺蜜梁阿姨开八小时车把她捞回了光华市。 从此,“宋谭”两个字直接在她人生词典里标红加粗,附带三吨心理阴影。 当年她指天誓日说死都不回海川这鬼地方,结果现在啪啪打脸—— 这年头,心理学博士生还不如煎饼果子摊主好就业,许嘉柔在家躺平两年投了三百份简历石沉大海。 一听说老爷子手里握着不少金饭碗资源,许嘉柔咬着后槽牙把尊严塞进行李箱缝,灰溜溜滚回来抱大腿了。 话说回来,海川私立中学的招聘门槛比公立学校还变态,中外教比例对半开,最年轻的老师都有七年教龄。 可宋谭不知道托了哪路神仙,硬是给她撬开后门塞进去,还现造了一个心理健康咨询教员的坑位。 等回过神来,许嘉柔已经坐在了开学典礼的现场,纯白雪纺长裙被中央空调的风吹得紧紧吸附在后背。 主席台上,校长傅菁的讲话已经走到半程。 一道自欧式大圆顶投下的光柱不偏不倚,正打在他光秃秃的地中海头型上。 “为建立校园优良作风的长效管理机制,将心理德育纳入科学化、规范化的轨道,最大限度降低敏感事件发生几率,我校今年将从实际出发,特制定以下校规守则——” 傅菁毫无起伏的说话腔调刻板得像AI合成音,催得台下的人昏昏欲睡。 整个礼堂除了他复读机般的宣读声,再无其他声响,静得连空调运转的嗡鸣都清晰可闻。 “许老师~”裹着白桃味的温热吐息突然喷在耳后,许嘉柔条件反射地绷紧脊背。 转头时,撞上了一双精心描绘的桃花眼。 对方是跟她同批入职的新同事沈娇,任教初中部。 隔着一排空座,沈娇半个身子向前探了过来,新烫的奶茶色大波浪垂在胸前,发丝根根都跟精修过似的。 “许老师好福气呀~”她捏着桌面上的座位名牌,暗红色指甲油在"许嘉柔"三个字上慢悠悠划圈,语气拖得又软又长:“刚来就带高中部重点班呢!羡慕死我了......" 明明年纪相仿,沈娇此刻居高临下投来的目光,却带着几分审视的意味。 “沈老师说笑了,都是学校安排。”许嘉柔客套地回了一句,身子下意识往前挪了半寸,试图拉开距离。 沈娇眯起眼笑了,“哪里是说笑嘛~像你这种空降兵,不被钉在茶水间当八卦靶子就谢天谢地了。” 许嘉柔扯了扯嘴角,没搭腔。 “话又说回来了……”沈娇忽然又凑近几分,腕间的蒂芙尼手链"叮当"一声脆响撞在桌沿,“许老师你的酒量还得再练,昨晚才喝了几杯就倒了,真是可惜了傅校长为你特意开的那瓶麦卡伦1926~” 这句提醒像根冰冷的针,瞬间刺得许嘉柔浑身一个激灵。 昨晚入职宴上,沈娇那张过分“热情”的笑脸猛地撞回脑海—— 就是她!口口声声说着自己酒量浅,央求许嘉柔“帮忙挡挡”,却将一杯又一杯威士忌不容拒绝地推到了她的面前。 许嘉柔当时也是昏了头,竟然对自己的酒量生出盲目自信...... 又联想到早上醒来发生的事,她飞快抓起桌上的典礼流程单,竖在两人之间,像竖起一道薄弱的盾牌,勉强隔开沈娇那道灼人的探究视线。 许嘉柔声音有些发紧:“我喝醉之后,没干什么出格的事吧?” “出格?”沈娇耐人寻味地笑了笑,声音黏腻得如同蜜糖里藏着毒刺:“如果发酒疯也算出格的话......那许老师还真是干了不少呢~” 许嘉柔心跳短暂停了一拍,然后急速鼓动,连带着呼吸都急促起来。 发酒疯?她的酒品真有这么差吗? 而且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 “许老师怎么这个表情?难不成……”沈娇尾音突然压低,嗔怪了一声:“你们昨晚进展的不顺利?” 许嘉柔喉头一紧,用拇指摩挲着食指第二个关节,这是她紧张时的小动作,“什么进展?沈老师的话,我怎么听不明白?” 她睡了鸭王的事,难道还有知情者? “装什么傻呀?大家都是成年人了。”沈娇眨了眨桃花眼,几乎贴着许嘉柔的耳朵,吐息带着一丝暧昧,“你们后来不是去开房了吗?验货了没?他......行不行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