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的平和》 第2025章 年8月5日 老张头在巷口摆修鞋摊的第十五个年头,开春第一场雨来得猝不及防。他正蹲在小马扎上给一双棕色皮鞋钉掌,雨点子噼里啪啦砸在帆布棚上,溅起的泥点糊了裤脚。对过卖菜的李婶探出头喊:“老张,还不收摊?你这破棚子挡得住啥?”老张头直起腰揉揉膝盖,浑浊的眼睛眯成一条缝,手里的锤子敲得更响了:“这鞋主人等着上班穿呢,急活儿。” 雨越下越大,巷子里的积水漫过脚踝。有辆电动车飞快驶过,溅了老张头一裤腿泥水,骑车的小伙子头也不回,大概觉得跟个修鞋的道歉不值当。老张头没骂娘,只是低头用抹布擦了擦鞋楦上的泥,继续手里的活计。旁边修自行车的老王头啧啧两声:“你说你图啥?儿子在开发区开公司,家里两套房,非得蹲这儿受这份罪。” 老张头的锤子顿了顿。这话他听了十五年,从儿子刚上大学时邻居的“老张真能熬”,到儿子开了公司买了房后的“放着清福不享,自找罪受”。最刻薄的是前院的赵老太,上次跟儿子一起来送水果,当着面就说:“大强啊,不是我说你,让你爸别干这个了,人家背后都笑话咱,说老板爹是修鞋的,多寒碜。” 儿子当时脸就红了,拉着老张头的胳膊说:“爸,跟我回家吧,我养得起你。”老张头抽回胳膊,把刚修好的鞋递给顾客,接过五块钱揣进蓝布兜里,慢悠悠地说:“我修我的鞋,碍着谁笑话了?寒碜不寒碜,不在干啥活儿,在心里干净不干净。” 那天晚上儿子没吃饭就走了,老张头对着一桌子菜坐了半宿。他不是不明白儿子的心思,年轻人好面子,在生意场上应酬,被人指着背后说“他爹是修鞋的”,确实不风光。可他放不下这摊子,从二十多岁跟着师父学修鞋,到如今满手老茧,这铁砧子、锥子、线轴,比家里的沙发还亲。 雨小了些,巷口跑过两个背着书包的孩子,踩着水洼嘻嘻哈哈。其中一个突然停住脚,指着老张头摊位上挂着的塑料小人:“爷爷,那个奥特曼能给我看看吗?”那是他修鞋时顺手修好的玩具,挂在棚子上当摆设。老张头摘下来递给孩子,小家伙举着跑远了,他妈在后头喊着“谢谢张大爷”。 这声谢谢让老张头心里暖烘烘的。他记得这孩子去年把新鞋划了道大口子,哭着来找他,他用同色的线缝补好,几乎看不出痕迹。孩子妈当时非要多给十块钱,说现在能这么用心干活的人太少了。 正想着,巷口拐进来个穿西装的男人,皮鞋尖磕掉了块皮,急得直跺脚。“师傅,能修不?我半小时后有个重要会议。”老张头瞅了瞅,从铁盒里挑出块同色的鞋油膏,又拿出细砂纸,三下五除二打磨掉毛边,再用小刷子蘸着膏体一点点填补,最后用绒布抛光。不过十分钟,鞋尖光亮如新。 男人掏出五十块钱,说不用找了。老张头摆摆手,只收了十块:“规矩价,多一分不要。”男人愣了愣,拿起鞋反复看了看,突然说:“您是张师傅吧?我爸以前总来您这儿修鞋,说您手艺是这一片最好的。”老张头笑了,露出牙床:“你是老王家的小伟?都长这么高了。” 这档口,卖水果的刘嫂推着三轮车经过,车斗里的草莓红得发亮。“老张,拿斤草莓尝尝,刚摘的。”老张头要掏钱,刘嫂手一拦:“别跟我客气,上次我家闺女的舞蹈鞋开线,不是你连夜给缝好的?不然第二天比赛都没法穿。” 雨彻底停了,太阳从云缝里钻出来,照得积水亮晶晶的。老张头收拾着摊子,把锥子、剪刀一一放进工具箱。隔壁楼的陈老师提着菜篮子过来,指着自己的布鞋说:“张师傅,帮我钉个掌,这鞋穿着舒服,扔了可惜。”老张头应着,搬过小马扎让她坐。 陈老师坐下就念叨:“昨天我那口子还说呢,现在年轻人都买新鞋穿,修鞋的怕是要失传了。我说不会,像张师傅你这样的手艺人,到啥时候都有人需要。”老张头嘿嘿笑:“陈老师您抬举我,我就是混口饭吃。” “这可不是混饭吃,”陈老师认真地说,“上次我去商场修鞋,人家开口就要五十,还说三天才能取。您这儿十块钱,立等可取,这就是本事。”正说着,赵老太拎着垃圾袋经过,瞥了一眼,嘴里嘟囔着:“本事再大,不还是个修鞋的,能给儿子带来啥好处?” 陈老师刚要反驳,被老张头用眼神制止了。他低着头给布鞋钉掌,声音不高不低:“赵婶,我儿子去年公司资金周转不开,是陈老师帮着找的投资人,跟我修鞋没关系。可要是有人鞋坏了,我能修好,让他走得踏实,这就是我的好处。” 赵老太撇撇嘴,没再说啥,转身进了楼。陈老师叹了口气:“老张,你就是太好脾气了,换了我早跟她理论了。”老张头把修好的布鞋递过去,拍拍上面的灰:“理论啥?她觉得修鞋丢人,那是她的想法,我觉得修鞋光荣,靠手艺吃饭,不偷不抢,有啥丢人的?她笑她的,我干我的,不耽误。”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这话让旁边几个摊主都听见了,卖早点的胖嫂搭腔:“张师傅说得对,我当初开早点摊,我娘家兄弟还笑话我,说一个大学生去炸油条,屈才。可现在呢,我供我闺女上了大学,他还在啃老呢。”修自行车的老王头也点头:“就是,人活着,不是给别人看的,自己舒心最重要。” 正说着,老张头的手机响了,是儿子打来的。“爸,晚上我带客户回家吃饭,您早点回来呗。”老张头听着儿子语气挺高兴,应了声好。挂了电话,胖嫂打趣:“哟,大老板要带客户回家,这是要给您长脸啊。”老张头嘿嘿笑:“啥长脸不长脸的,就是回家吃饭。” 收摊的时候,老张头把工具箱往三轮车上捆,动作慢悠悠的,却很稳当。路过的邻居跟他打招呼:“张师傅,收摊啦?”他都笑着应一声。有个刚搬来的年轻人好奇地问:“大爷,您这修鞋摊开了多少年了?”老张头想了想:“从这条巷还是土路的时候就开始了,得有三十年了吧。” 年轻人咋舌:“这么久?现在很少有人干这个了。”老张头拍拍工具箱:“啥活儿都得有人干不是?就像这巷子,总得有人扫,有人修路灯,有人收垃圾,少了谁都不行。”年轻人点点头,好像明白了点啥。 回到家,儿子已经在厨房忙活了,系着围裙,手里拿着锅铲,跟在公司里西装革履的样子判若两人。“爸,您回来啦,我买了您爱吃的排骨。”老张头放下工具箱,去洗手,看见客厅里摆着个新相框,里面是他和儿子的合照,背景就是他的修鞋摊,他正低头给儿子补鞋,儿子蹲在旁边看,笑得一脸灿烂。 “这照片啥时候拍的?”老张头拿起相框,手指摩挲着上面的玻璃。“上次我带秘书来接您,她偷偷拍的,说这张照片特别有感觉,我就洗出来了。”儿子端着菜出来,脸上有点不好意思,“爸,以前是我不懂事,总觉得您干这个让我没面子。上次我带那个客户,他看见您的照片,说他爸以前也是修鞋的,还说现在能像您这样踏实干活的人太少了,非要跟我来见见您呢。” 老张头眼眶有点热,赶紧转过身去看窗外。楼底下,赵老太正跟几个老太太聊天,看见老张头家亮着灯,不知道说了句啥,那几个老太太都往楼上看。儿子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皱了皱眉:“爸,她们又说啥呢?” 老张头转过身,脸上带着笑:“说啥不重要,重要的是,咱家的排骨快炖好了吧?我闻着香味了。”儿子愣了愣,也笑了:“快好了,再等十分钟。” 吃饭的时候,客户果然来了,是个挺随和的中年人,一进门就握住老张头的手:“张师傅,久仰大名,我爸以前总跟我念叨,说他年轻时候在巷口修鞋,遇到个手艺人,补的鞋比新的还结实,说的就是您吧?”老张头愣了,仔细一看,这不是早上来修皮鞋的那个男人吗? 两人越聊越投缘,从修鞋的手艺聊到过日子的道理。客户说:“我爸常说,人这一辈子,就像双鞋,难免磕磕碰碰,得有人帮着修修补补,才能走得远。现在的人啊,鞋坏了就扔,感情淡了就散,少了点修补的耐心。” 儿子在旁边听着,给老张头夹了块排骨,低声说:“爸,我明天跟您去摆摊,给您打打下手。”老张头看着儿子,眼里的笑像开了花:“好啊,正好教你怎么穿线,这手艺,可不能断了。” 窗外的月光洒进屋里,照着桌上的饭菜,也照着墙上的照片。巷子里静悄悄的,只有风吹过树叶的声音,像谁在轻轻哼着歌。老张头知道,明天太阳升起的时候,他还会坐在巷口的小马扎上,拿起锥子和线,一针一线地缝补那些被岁月磨旧的鞋。有人会笑话,有人会不解,但那又有什么关系呢? 他修的不只是鞋,还有那些被匆忙生活忽略的细致和温暖。而真正的强大,从来不是活成别人眼里的风光,而是能在世俗的偏见里,守着自己的一方天地,笑得坦荡,走得踏实。就像这双被他修好的鞋,虽然有过裂痕,却比从前更懂得如何稳稳地踩在地上,一步一步,走向想去的地方。 第二天一早,老张头的修鞋摊前多了个年轻身影,穿着围裙,笨手笨脚地学着给鞋刷油。路过的赵老太又想开口,看见年轻人抬头冲她笑了笑,露出跟老张头一样的豁牙,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阳光穿过帆布棚,照在父子俩的手上,也照在那些等待被修好的鞋上,亮堂堂的,暖融融的。 喜欢它的平和请大家收藏:()它的平和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025章 年8月6日 早上七点十五分的闹钟响起来的时候,我正梦见自己在吃巷口那家老店的馄饨,汤里飘着炸得金黄的油渣,筷子一挑就能看见裹着虾仁的肉馅在热气里颤巍巍的。伸手按掉闹钟的瞬间,窗帘缝里漏进来的阳光刚好打在床头柜的玻璃杯上,折射出一小片晃眼的光斑,像极了去年夏天在你家阳台看到的那只萤火虫,明明灭灭地停在薄荷叶子上。我坐起来发了会儿呆,脚趾头碰到地板上的凉席,突然想起你说过早上起来要是不立刻掀开被子,就容易赖床赖到天荒地老,于是猛地掀开被角,冷空气钻进来的时候打了个哆嗦,倒也彻底清醒了。 洗漱台镜子上还沾着昨晚洗澡时的水汽,用手抹了一把才看清自己眼下的黑眼圈,大概是昨天晚上翻来覆去想今天要穿什么衣服闹的。你说过我穿那件浅蓝色的衬衫好看,领口的扣子松开两颗显得不那么死板,可我总觉得袖口的褶皱没熨烫平整,对着镜子摆弄了半天,最后还是套上了这件洗得发白的T恤,上面印着只歪歪扭扭的小熊,还是前年你去动物园玩的时候买的纪念品,当时你说这熊长得跟我发呆的时候一个样,我追着你打了半条街,最后在卖的摊子前被一串草莓糖葫芦收买了。 地铁站里永远像个巨大的蜂巢,每个人都低着头刷手机或者盯着站台上方的屏幕,电子提示音一遍遍地报着下一班列车的到站时间,像个永远不会累的机器人。我被后面的人推着挤进车厢,背包带子勒得肩膀有点疼,这时候闻到前面阿姨手里提着的豆浆味,甜津津的带着点豆子的焦香,突然就想起上次跟你一起坐地铁,你非要把热豆浆倒进矿泉水瓶里揣着,说这样既能暖手又不会洒出来,结果过安检的时候被安检员拦下来说瓶里有液体,你急得脸都红了,举着瓶子说这是刚买的豆浆还热乎着呢,现在想起来还觉得好笑,当时周围的人都在笑,你却偷偷掐了我胳膊一下,说都怪我不帮你说话,可眼里的笑意比站台的灯还亮。 到公司楼下的时候,早餐摊的阿姨正在往煎饼上抹甜面酱,铁板滋滋地冒着白烟,我停下来买了个加双蛋的,阿姨问要不要加辣条,我说加一点,想起你吃煎饼的时候总爱放超多辣条,辣得嘶嘶吸气还要抢我的喝,说冰豆浆解辣是天下第一真理。拎着煎饼上电梯,数字从1跳到18的时候,口袋里的手机震了一下,掏出来看是你发的消息,说今天出门的时候看见小区里的月季开了,粉嘟嘟的像我上次涂的口红颜色,后面还跟了个龇牙笑的表情。我站在电梯口笑出了声,旁边穿西装的大叔看了我一眼,我赶紧收敛了点,手指在屏幕上敲敲打打,说那你怎么不摘一朵带来,你回了个翻白眼的表情,说小区保安盯着呢,摘一朵罚五十,还不如省下来给你买奶茶。 上午开部门会议的时候,总监在上面讲第三季度的规划,我盯着PPT上那些弯弯曲曲的折线图,突然就走神了。想起上周六跟你去公园散步,你指着湖边的柳树说,你看那些柳条垂在水里,像不像老太太烫的卷发,我笑得差点把手里的冰棍掉湖里,结果你伸手接住了,还顺势咬了一口,说草莓味的没有巧克力的好吃。正想得入神,桌子底下的手机又震了一下,是你拍的路边的小狗,黄澄澄的一团,正追着自己的尾巴跑,配文说“像不像你找不到钥匙的时候急得转圈的样子”。我赶紧按灭屏幕,抬头看见总监正盯着我,赶紧拿起笔假装记笔记,笔尖在纸上画了个歪歪扭扭的小狗,尾巴翘得老高。 中午去楼下便利店买饭团,冰柜里的金枪鱼沙拉味卖完了,只剩下梅子干的,想起你说梅子干的太酸,每次吃都要龇牙咧嘴的,像只被酸到的小松鼠。犹豫了半天还是拿了一个,付账的时候看见收银台旁边的货架上摆着新出的柠檬味硬糖,包装是明黄色的,跟你上周买的那件防晒衣一个颜色,就顺手拿了两袋。回到座位上拆开糖纸,含了一颗在嘴里,柠檬的酸味瞬间在舌尖炸开,然后慢慢变成淡淡的甜,突然就想起去年夏天在海边,你把冰镇的柠檬汽水递过来,瓶身上全是水珠,我拧开盖子的时候溅了点在你胳膊上,你跳起来说凉死了,然后趁我不注意把冰凉的手贴在我后颈上,吓得我差点把汽水泼你身上。 下午的时候突然下起了雨,雨点噼里啪啦地打在窗户上,很快就汇成了水流蜿蜒而下。办公室里有人说这雨下得真突然,不知道会不会影响下班。我打开天气预报,显示傍晚六点会停,心里松了口气,早上出门的时候特意没带伞,就想着要是不下雨,就能跟你沿着河边慢慢走回去,你说过雨后的河水会变得特别清澈,能看见水底的鹅卵石,还有小鱼苗在水里游来游去。正看着手机,你发来消息说你那边雨下得好大,刚才去取快递的时候差点被淋成落汤鸡,还拍了张自己头发湿漉漉的照片,刘海贴在额头上,眼睛亮晶晶的。我回了个“笨蛋”,然后翻出抽屉里的备用雨伞,想着等会儿见面的时候给你。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下班的时候雨果然停了,空气里带着潮湿的泥土味,路边的小草上挂着水珠,被夕阳一照,亮晶晶的像撒了一地的碎玻璃。我提着伞往地铁站走,路过那家你喜欢的奶茶店,排队的人不算多,就站在后面等了一会儿。点了你常喝的珍珠奶茶,少糖少冰,收银的小姐姐问要不要加芋圆,我说加一份,你总说芋圆QQ弹弹的最好吃,上次喝奶茶的时候把我的那份也抢去了,说“你这么胖了该减肥了”,结果自己吃得比谁都香。拿到奶茶的时候,杯壁上很快凝结了水珠,我用纸巾擦了擦,小心翼翼地放进包里,生怕洒出来。 出了地铁站,远远就看见你站在出口的路灯下,穿着那件明黄色的防晒衣,手里拎着个纸袋,看见我就挥了挥手。我走过去的时候,你把纸袋递过来说,给你买的章鱼小丸子,刚出炉的,还热乎着呢。我接过来打开,里面的小丸子冒着热气,上面撒着海苔碎和木鱼花,香味一下子就窜进了鼻子里。你说快吃啊,凉了就不好吃了,我拿了一个吹了吹,递到你嘴边,你咬了一口,烫得直吸气,说“烫烫烫”,眼睛却笑得眯成了一条缝。 我们沿着河边慢慢走,夕阳把两个人的影子拉得老长,交叠在一起,像小时候玩的手影游戏里的大怪兽。你说今天上班的时候犯了个小错误,被领导说了两句,有点不开心,我说那你刚才还拍小狗逗我,你说看见好玩的就想告诉你啊,跟你说完就不觉得难过了。风轻轻吹过来,带着河水的气息,你突然停下来,从口袋里掏出个东西递给我,是颗用红色绳线编的小粽子,上面还坠着个小小的铃铛,一晃就叮铃叮铃地响。你说中午吃饭的时候看见楼下有老奶奶在卖,觉得挺可爱的就买了,说端午节快到了,提前给你挂着辟邪。我接过来挂在包上,铃铛又响了两声,像在回应你的话。 走到巷口的时候,那家馄饨店还开着,你说要不进去吃点?我摸了摸肚子,说刚才的章鱼小丸子还没消化呢,你说那就进去坐会儿,老板娘认识我们,肯定会给我们泡两杯免费的菊花茶。进去的时候果然老板娘笑着打招呼,说你们俩今天来得挺早,然后端上来两杯菊花茶,杯子里的菊花慢慢舒展开来,像一朵朵小小的向日葵。你用勺子搅了搅杯子里的冰糖,说你知道吗,我今天一整天都在想,等会儿见到你要跟你说什么,早上看见月季的时候想告诉你,看见小狗的时候想告诉你,被雨淋的时候也想告诉你,好像不管发生什么事,第一个想分享的人都是你。 我看着你说话的时候,路灯的光刚好落在你脸上,睫毛在眼睑下面投下一小片阴影,像蝴蝶停在那里。嘴里的柠檬糖早就化完了,可好像还有淡淡的甜味留在舌尖上。突然想起早上梦见的那碗馄饨,想起地铁里的豆浆味,想起办公室里画的小狗,想起口袋里的柠檬糖,想起这一整天因为想到要见到你而偷偷藏起来的小开心。原来快乐的方式真的有很多,吃到好吃的会开心,看到好玩的会开心,天气好的时候会开心,可这些开心加起来,好像都比不上现在这样,安安静静地坐在你对面,听你絮絮叨叨地说着今天发生的事,看见你笑的时候眼角的小细纹,比什么都让人觉得踏实。 你还在说着明天要一起去看新上映的电影,说听说里面有只特别可爱的猫,肯定比我家楼下那只总抢猫粮的橘猫好看。我没说话,只是伸手过去,轻轻碰了碰你的手指,你的手有点凉,大概是刚才下雨的时候没戴手套。你愣了一下,然后反手握住我的手,说你的手怎么这么暖和,是不是偷偷揣了暖手宝。我笑着摇摇头,说大概是因为见到你了吧,心里热乎乎的,手也就暖和了。你听完笑起来,眼睛亮得像落满了星星,说你这个人怎么越来越会说情话了,是不是偷偷报了什么培训班。 走出馄饨店的时候,月亮已经升起来了,圆圆的挂在天上,旁边还有几颗星星眨着眼睛。你说你看月亮多圆啊,像不像我早上吃的那个茶叶蛋,我说不像,像你刚才吃章鱼小丸子的时候,鼓起的腮帮子。你追着我打,我笑着往前跑,包上的小铃铛叮铃叮铃地响,把月光都震得晃了晃。跑了几步停下来,你喘着气站在我面前,头发被风吹得有点乱,却还是伸手替我理了理被风吹起来的衣领,说慢点跑,当心脚下有石头。 其实我没告诉你,早上出门的时候,我在口袋里放了一颗你喜欢的巧克力,想着见面的时候给你,结果刚才掏手机的时候不小心掉在了地上,等发现的时候已经被人踩扁了,包装纸皱巴巴的,像朵没开就蔫了的花。可现在看着你亮晶晶的眼睛,突然觉得那巧克力掉了也没什么可惜的,毕竟比起一块巧克力带来的甜,能这样安安稳稳地跟你走在月光底下,听你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才是最直接的快乐啊。就像现在,你正指着天上的星星说哪个是北极星,哪个是猎户座,虽然说得乱七八糟的,连我都听出来好几处错误,可我还是不想打断你,只想一直这样听下去,听着听着,路就走到了尽头,而我们的影子,还在路灯下紧紧地靠在一起,像从来都没有分开过一样。 喜欢它的平和请大家收藏:()它的平和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025章 年8月7日 小区门口的梧桐树叶被雨水打湿的时候,老陈正蹲在单元楼的台阶上数蚂蚁。其实他也不是真有那闲心,就是不想上楼,钥匙在裤兜里揣得发烫,像块烙铁。楼上那扇门后面,是妻子林慧刚擦过的地板,是儿子房间里摊开的练习册,还有餐桌上温着的粥——可他不敢进去,就像小时候打碎了邻居家的酱油瓶,躲在楼道里盼着天黑能把自己藏起来。三个月前他从厂里出来,不是退休,是厂子黄了,三十多年的工龄,最后换来一个印着“解除劳动合同”的信封,里面装着几万块钱,够交半年房贷,却填不上心里那个窟窿。 雨不大,淅淅沥沥的,打在梧桐叶上沙沙响,像谁在耳边轻轻翻书。老陈抬头看了看天,铅灰色的云低低地压着,好像伸手就能摸到,潮乎乎的,带着一股子土腥味。他想起刚进厂那年,也是这样的春天,师傅带着他去车间,机器轰隆隆地转,铁屑子溅在地上像星星,师傅拍着他的肩膀说,小陈啊,这铁疙瘩看着冷,你跟它处久了,它能给你暖肚子。那时候他信,每天提前半小时到车间,把机器擦得锃亮,师傅说他手上有劲儿,拧螺丝比扳手还稳。后来他成了老陈,带了徒弟,徒弟总说他太较真,现在都用自动化了,谁还手动拧螺丝。他不说话,还是照样每天擦机器,直到上个月车间的铁门被贴上封条,红色的印泥像道血口子,他才知道,有些东西不是你较真就能留住的。 “陈师傅,又在这儿发呆呢?”卖煎饼的王大姐推着车经过,车轱辘碾过水洼,溅起一小圈泥点。老陈赶紧站起来,拍了拍裤子上的灰,“没,刚下来透透气。”王大姐麻利地往鏊子上倒面糊,竹蜻蜓一转,摊成个圆,“这天儿,透透气也得带把伞。你看你,头发都湿了。”她从车斗里抽出个塑料袋,“刚进的新鸡蛋,给你留了几个,家里孩子正长身体呢。”老陈想摆手,手抬到一半又放下了,他知道王大姐的脾气,跟她推搡反而生分。“多少钱?”他摸出钱包,王大姐眼一瞪,“跟我算这个?你前阵子帮我修的煤气灶,我还没谢你呢。”老陈笑了笑,把鸡蛋揣进兜里,蛋壳凉丝丝的,贴着大腿,倒像是有了点实在的分量。 上了楼,掏出钥匙,手还是有点抖。门开了,林慧正在厨房择菜,听见动静回头看了一眼,“回来了?”语气平平的,听不出是高兴还是不高兴。老陈“嗯”了一声,换了鞋,把鸡蛋放在餐桌上,“王大姐给的。”林慧没回头,“哦”了一声,继续择她的菠菜,叶子黄了的地方被她仔细掐掉,扔进垃圾桶。客厅里,儿子小宇趴在茶几上写作业,铅笔尖在纸上划得沙沙响,见了他,抬头喊了声“爸”,又低下头去。老陈走过去,想看看他写的啥,小宇却把作业本往旁边挪了挪,“数学题,有点难。”老陈的手停在半空,尴尬地缩了回来,摸了摸鼻子,“哦,不会的问你妈。” 晚饭的时候,谁都没怎么说话,只有筷子碰着碗沿的声音。林慧给小宇夹了块排骨,“多吃点,明天要考试。”小宇点点头,扒拉着米饭。老陈扒拉着碗里的粥,粥温温的,不烫嘴,是他喜欢的温度。“我今天去人才市场了。”他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林慧夹菜的手顿了一下,“嗯,怎么样?”“没合适的,”老陈声音低了下去,“人家要么要年轻的,要么要文凭高的,我这……”“知道了,”林慧打断他,“慢慢找吧,不急。”话是这么说,可她往嘴里塞了口菠菜,嚼了半天没咽下去。老陈看着她鬓角的白头发,去年还没这么显眼,不知道是不是这三个月熬出来的。 吃完饭,老陈想洗碗,林慧把他推到一边,“你歇着吧,我来。”他只好走到阳台,靠着栏杆抽烟。楼下的路灯亮了,昏黄的光透过雨雾,在地上晕开一片模糊的圆。对面楼的张大爷在阳台浇花,见了他,挥了挥手,“老陈,下来杀盘棋?”老陈摆摆手,“不了,有点累。”张大爷“哦”了一声,继续浇他的月季,花瓣上挂着水珠,红得发亮。老陈掐灭烟头,心里像堵了团棉花,闷得慌。他想起刚结婚那会儿,住的是厂里的筒子楼,十平米的小屋,摆了张床就没多少地儿,林慧总说,等以后条件好了,换个带阳台的房子,能种种花。现在房子换了,带俩阳台,可她却没心思养花了,每天不是算计着柴米油盐,就是愁他的工作。 夜里睡得不踏实,老陈翻来覆去,林慧的呼吸很轻,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醒着。他悄悄爬起来,摸黑走到客厅,打开手机,屏幕的光刺得他眼睛疼。人才网上的招聘信息翻来覆去就是那几条,要么是保安,要么是仓库管理员,工资低得可怜,还得倒班。他点开一个“设备维护”的岗位,要求年龄在三十五岁以下,他苦笑了一下,把手机关了。窗外的雨还在下,滴在空调外机上,嗒嗒嗒,像在数着什么。 第二天一早,老陈没跟林慧说,揣着简历去了开发区。听说那边新开了不少厂子,说不定有机会。公交车晃悠了一个多小时,到地方才发现,开发区大得吓人,一排排厂房长得都一个样,门口挂着的牌子,名字不是带“科技”就是带“智能”,看着就跟他这种老工人不搭边。他沿着马路走,太阳慢慢爬上来,晒得后背发烫,衬衫很快就湿透了。路过一家机械厂,门口贴了张招聘启事,他赶紧走过去,凑近了看,招焊工,要求有证,五年以上经验。他心里一动,他有焊工证,还是高级的,当年在厂里,他焊的活儿,师傅都说能当样板。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他深吸一口气,推开厂门,门卫拦住他,“找谁?”“我来应聘,”老陈把简历递过去,“看到门口的招聘启事。”门卫接过简历,瞅了瞅,“应聘焊工?”“嗯。”“跟我来吧。”门卫领着他穿过厂区,院子里堆着不少钢板,阳光下闪着冷光。办公室里,一个戴眼镜的年轻人接待了他,自称是人事主管。主管翻着他的简历,眉头皱了皱,“陈师傅,您这年龄……”“我身体好着呢,”老陈赶紧说,“焊活儿我熟,保证没问题。”主管笑了笑,“不是信不过您,主要是我们这儿的设备都是新的,数控的,您可能不太熟。”老陈愣了一下,“数控的也没关系,我能学,学得快。”主管摇摇头,把简历递回来,“不好意思啊陈师傅,我们还是想招年轻点的,上手快。” 走出机械厂,太阳更毒了,老陈觉得眼睛有点花,他找了个树荫蹲下,从兜里摸出个馒头,是早上林慧给装的,干巴巴的,咽下去的时候剌得嗓子疼。他想起前阵子,林慧偷偷去超市当收银员,被他撞见了,她穿着红色的工作服,站在收银台后面,扫码的时候手都在抖,看见他,脸一下子红了,跟做错事的孩子似的。那天晚上,他第一次跟她发了脾气,说她看不起他,说他还能挣钱。林慧没跟他吵,就坐在那儿掉眼泪,说她不是那个意思,就是想帮衬着点。他现在后悔了,那时候的自己,哪来的那么大脾气,不过是输不起罢了。 往回走的时候,路过一个公园,不少老头老太太在里面锻炼。老陈也走了进去,找了个长椅坐下。一个遛鸟的大爷凑过来,“老哥,借个火。”老陈掏出打火机递给他,大爷点着烟,吸了一口,“看你愁眉苦脸的,有心事?”老陈叹了口气,“没工作了,找不着活儿。”大爷笑了,“多大点事儿。我前阵子跟你一样,从单位退下来,浑身不得劲,觉得自己成了废人。后来跟他们下下棋,遛遛鸟,嘿,反倒舒坦了。”老陈摇摇头,“不一样,我还得养家呢。”“养家也不是非得靠死工资,”大爷指了指不远处几个摆地摊的,“你看那卖风筝的老李,以前是中学老师,退休了没事干,自己琢磨着做风筝,现在生意好着呢。” 老陈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一个老头正蹲在地上,给一个小孩递风筝,蝴蝶形状的,蓝盈盈的,在风里轻轻飘。他心里忽然一动,他小时候也爱放风筝,那会儿没钱买,就自己找竹篾子,糊上报纸,虽然飞得不高,可每次拽着线跑,都觉得能飞到天上去。 回到家,林慧不在,桌上留了张纸条,说去给小宇开家长会。老陈走进书房,里面堆着他以前的工具箱,打开箱子,一股子机油味扑面而来,熟悉又亲切。他翻了翻,找出一把锯子,一把刨子,还有几根没用完的竹篾子,是去年给小宇做灯笼剩下的。他拿着竹篾子在手里掂了掂,忽然有了个念头。 接下来的几天,老陈没再去人才市场,每天待在书房里,琢磨着做风筝。他上网查教程,看别人怎么做骨架,怎么糊面,怎么拴线。一开始手生,竹篾子总也削不直,要么就是糊面的时候扯破了纸,气得他想把东西都扔了。可每次看到书房墙上挂着的那张全家福,小宇笑得露出两颗大门牙,他又耐着性子捡起来重新弄。 林慧看他天天在书房里忙活,也没多问,只是每天给他端茶的时候,会多留一会儿,看他笨拙地摆弄那些竹条。有一次,她指着一张画着孙悟空的风筝面,“这个颜色是不是太艳了?”老陈抬头看了看,“孩子可能喜欢。”林慧笑了笑,“小宇小时候就爱孙悟空,说他能上天入地。”老陈的手顿了一下,“嗯,我记得。” 第一个风筝做好的时候,是个燕子形状的,黑背白腹,翅膀上画着几道花纹。老陈拿着它,心里有点忐忑,像当年第一次给师傅递自己焊的零件。他找了个周末的下午,拉着小宇去了公园。小宇一开始不太情愿,说作业还没写完,老陈说,“就玩半小时,爸给你放风筝。” 公园里风正好,老陈拿着线轴,小宇举着风筝跑。跑了几步,小宇一松手,燕子风筝晃晃悠悠地飞了起来,一开始有点歪,老陈拽了拽线,慢慢就稳了,越飞越高,在天上变成个小黑点。小宇仰着头,看得入了神,忽然拍手笑起来,“爸,飞得好高啊!”老陈也笑了,顺着风的方向跑了几步,线轴在手里转得飞快,手心都出汗了。阳光透过云层,洒在身上暖暖的,他忽然觉得,好久没这么痛快过了。 从那以后,老陈每天都做风筝,做完了就拉着小宇去公园放。有时候王大姐路过,会停下三轮车看一会儿,“老陈,你这风筝做得真俊,比店里卖的强多了。”张大爷也来看,说他这手艺能摆摊了。老陈一开始没往心里去,直到有一天,一个年轻妈妈带着孩子过来,问他这风筝卖不卖,说孩子特别喜欢。老陈愣了一下,挠挠头,“没打算卖,就是自己做着玩的。”年轻妈妈说,“给你五十块钱,卖我吧,孩子缠了半天了。”老陈看了看那孩子,眼睛亮晶晶的,跟小宇小时候一样,他心里一软,把风筝线轴递了过去,“算了,送给孩子吧。”年轻妈妈非要给钱,推来推去,老陈收下了二十块,心里却像揣了个小太阳,热乎乎的。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那天晚上,老陈把二十块钱放在餐桌上,林慧看见了,“这是?”“卖风筝挣的。”老陈有点不好意思,林慧拿起钱,对着灯看了看,忽然笑了,“没想到你还有这本事。”那是她这三个月来,第一次笑得这么轻松。 后来,老陈真的在公园摆起了小摊,一块布铺在地上,上面摆着各式各样的风筝,有燕子,有蝴蝶,有孙悟空,还有他自己琢磨的恐龙形状的。他话不多,不会吆喝,就坐在旁边,有人问了就答一句,没人问就自己削竹篾子。可他的风筝做得实在,骨架结实,飞得稳,慢慢就有了回头客。有时候王大姐推着煎饼车过来,会帮他吆喝两句,“陈师傅的风筝,纯手工的,飞得高着呢!” 有一天,老陈正在摆摊,忽然看见以前厂里的徒弟小李走过来。小李现在在一家物流公司开车,看见他,愣了一下,“师傅?您在这儿……”老陈有点尴尬,“瞎忙活,挣点零花钱。”小李拿起一个风筝,“师傅,您这手艺可以啊!比我在网上买的强多了。”他掏出手机,“我给您拍几张照,发朋友圈,帮您宣传宣传。”老陈赶紧摆手,“不用不用。”小李还是拍了,说,“师傅,您别不好意思,凭手艺吃饭,不丢人。” 没过多久,真有人拿着手机来找他,说是看了朋友圈来的,一下子买了三个风筝。老陈忙得手忙脚乱,心里却乐开了花。那天收摊回家,他数了数钱,竟然有三百多块。他把钱递给林慧,林慧数了两遍,眼圈有点红,“老陈,你看,这天不是晴了吗?” 老陈走到阳台,抬头看了看天,不知道什么时候,云散了,蓝得透亮,像一块刚洗过的布。风一吹,带着点槐花的香味,他忽然想起师傅那句话,有些东西看着冷,处久了能暖肚子。他摸了摸口袋里的竹篾子,糙糙的,却比当年车间里的铁疙瘩,更让他觉得踏实。 现在,老陈的风筝摊成了公园里的一道风景,每天都有人等着他来。他还是不爱说话,却总有人愿意跟他聊几句,说他的风筝飞得稳,像他的人。林慧有时候会过来帮忙,坐在旁边择菜,跟路过的邻居打招呼,脸上的笑容多了,鬓角的白头发好像也不那么显眼了。小宇写完作业,会来给他看摊,有时候还会帮着画风筝面,画得比老陈还花哨。 有一次,王大姐问他,“老陈,你现在这日子,跟以前在厂里比,哪个舒坦?”老陈想了想,捡起地上的一片梧桐叶,阳光透过叶子的纹路,在地上投下细碎的光斑。“都舒坦,”他说,“就是以前觉得天总灰蒙蒙的,现在才知道,其实天一直很蓝,就是没抬头看罢了。” 风又吹过来,带着风筝线“嗡嗡”的响,远处的天空上,一串风筝飞得正高,红的,蓝的,黄的,像一串挂在天上的小灯笼,亮晃晃的,照得人心头也亮堂起来。 喜欢它的平和请大家收藏:()它的平和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025章 年8月8日 老张每天早上六点四十准会站在巷口那棵老槐树下等302路公交,这个习惯他保持了十五年。不是因为多喜欢挤公交,主要是骑自行车得绕三个路口,电动车又总担心电池被偷,地铁呢,离小区太远,走路得十五分钟,他总说那十五分钟够他在公交上打个盹了。其实说白了,就是图个省心,生活里能固定下来的事不多,这趟公交算是少数能抓得住的东西。 今年春天来得晚,都三月中旬了,早上还是凉飕飕的。老张把羽绒服拉链往上提了提,盯着手腕上那块磨得发亮的电子表,秒针咔嗒咔嗒往前走,跟他心里的节奏正好对上。他知道再过两分钟,302路就会从街那头拐过来,车头的灯在晨雾里晕开一片黄,司机王师傅会按两声喇叭,像是跟老乘客打招呼。王师傅去年退休了,现在的司机是个年轻小伙,喇叭按得没那么有章法,但老张还是听着顺耳,毕竟这趟车的路线没变,站台没变,连他常坐的后排靠窗位置也总空着,像是专门留给他的。 今天有点不一样。六点四十二了,公交还没来。老张皱了皱眉,掏出手机看时间,屏幕上跳出一条推送,说前方路口水管爆裂,302路临时改道。他愣了愣,这还是头一回遇上。巷口除了他,还有个拎着菜篮子的老太太,也在踮脚张望,嘴里念叨着:“这咋回事啊,平时这会儿早该到了。” 老张没说话,心里却有点不自在。就像一盘下得顺顺当当的棋,突然被人抽走了棋盘,手都不知道往哪儿放。他转身想往回走,琢磨着要么骑共享单车,要么干脆打车,可脚刚抬起来,又停住了。巷口斜对面新开了家早点铺,橘黄色的招牌在晨光里亮得很,之前他从没去过,总觉得不如常去的那家豆浆摊实惠。这会儿闲着也是闲着,他鬼使神差地走了过去。 铺子里人不多,一个扎着马尾辫的姑娘正在擦桌子,见他进来,抬头笑了笑:“叔,您要点啥?我们家刚出锅的糖油饼,还有现磨的豆汁儿。” 姑娘说话带点怯生生的口音,不像本地姑娘。老张瞅了瞅玻璃柜里的糖油饼,金黄酥脆,看着就挺香,他平时不爱吃甜的,但今天鬼使神差地点了一个,又要了碗豆腐脑。 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刚咬了一口糖油饼,就听见姑娘跟后厨喊:“爸,再来两个糖油饼!” 后厨应了一声,出来个系着围裙的中年男人,手里拿着锅铲,额头上还挂着汗,看见老张,也笑了笑:“刚出锅的,趁热吃。” 老张点点头,心里琢磨着,这父女俩看着挺实在。 正吃着,外面突然下起了小雨,淅淅沥沥的,打在玻璃窗上,溅起细小的水花。老张望着窗外,巷子里的老槐树抽出了嫩绿色的新芽,被雨一洗,看着特别精神。他突然想起,自己好像有好几年没好好看过春天的样子了,每天早上要么匆匆赶公交,要么埋头骑车,眼里只有上班的路,哪有心思看树发芽。 “叔,您是在附近上班吗?” 姑娘端着豆浆走过来,见他望着窗外发呆,随口问了一句。老张回过神,嗯了一声:“就在前面那条街的印刷厂,干了快二十年了。” 姑娘哦了一声,说:“我们家也是刚从老家过来,我爸以前在村里开小卖部,后来村里没生意了,就想着来城里试试,开个早点铺。” 她说着,眼神有点黯淡,“就是这生意不太好,总怕干不下去。” 老张没接话,又咬了口糖油饼。其实他也有类似的担心,印刷厂这几年效益越来越差,机器老得叮当响,订单也一年比一年少,领导开会总说要裁员,他心里也没底。以前总觉得,干到退休没问题,现在却觉得,说不定哪天就干不下去了。 雨越下越大,老张掏出手机看了看时间,已经七点半了,就算现在出发,上班也得迟到。他叹了口气,想着反正都迟到了,不如慢慢吃。正想着,手机响了,是车间主任打来的,他心里一紧,以为要挨骂,赶紧接了。 “老张啊,你今天不用过来了,” 主任的声音听起来挺急,“厂里那台老印刷机今早突然坏了,维修师傅说最少得修三天,这三天都放假,你在家歇着吧。” 老张愣住了,手里的糖油饼差点掉在桌上。他干了二十年,还是头一回遇上机器坏得这么突然,而且一放就是三天假。挂了电话,他半天没缓过神,有点懵,又有点说不出的轻松。 姑娘见他脸色不对,关切地问:“叔,咋了?出啥事儿了?” 老张摇摇头,笑了笑:“没事,厂里机器坏了,放假三天。” 姑娘眼睛一亮:“那不是挺好的吗?正好歇歇。” 老张也觉得挺巧,要是今天公交没改道,他肯定按时到了厂里,说不定正跟其他人一起围着坏机器发愁呢,哪能像现在这样,坐在早点铺里看雨,吃着热乎乎的糖油饼。 雨停的时候,老张结了账,姑娘死活少收了五毛钱,说:“叔,您是我们家的老顾客了,下次再来啊。” 老张笑了笑,说一定来。走出早点铺,空气里都是湿乎乎的青草味,他没直接回家,而是沿着巷子慢慢往前走。平时这条路上满是行色匆匆的人,今天却格外清净,只有几个小孩在水坑里踩来踩去,笑得咯咯响。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走到巷子尽头,他看见以前常去的那家豆浆摊还在,摊主老李正蹲在地上抽烟,见了他,招手喊:“老张,今天咋没见你?302路改道了,你知道不?” 老张走过去,蹲在他旁边,说:“知道,我在对面那家吃的,还不错。” 老李撇撇嘴:“那新来的能有啥好?贵不说,量还小。” 老张没反驳,只是笑了笑,他知道老李是怕生意被抢了。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老李说他儿子今年要结婚,彩礼还差几万块,正愁呢。老张想起自己女儿,去年刚考上大学,学费生活费也是一笔不小的开销,他叹口气,说:“都不容易。” 正说着,老李的手机响了,他接起来,嗯嗯啊啊说了几句,挂了电话,突然拍了下大腿:“嘿,刚才我侄子打电话,说他工地需要人搬砖,一天给三百,管午饭,问我去不去。” 老李眼睛发亮,“我这摊儿中午就收了,正好能去干几个小时,这不就能多挣点了吗?” 老张看着老李高兴的样子,心里也替他高兴。以前总觉得老李守着个豆浆摊,这辈子也就这样了,没想到还能有别的活计。他突然觉得,生活这东西,就像刚才那场雨,说下就下,说停就停,你以为路都堵死了,说不定旁边就有条新道。 那天下午,老张没回家,而是去了公园。他有多少年没去过公园了?好像还是女儿小时候带她去过,后来女儿长大了,他也忙,就再也没去过。公园里人不少,有放风筝的,有打太极的,还有几个老太太在跳广场舞,音乐声震天响。他找了个长椅坐下,看着一个老爷子在湖边钓鱼,鱼竿一动也不动,老爷子却坐得稳稳的,手里端着个保温杯,时不时喝一口,一脸悠闲。 老张突然想起自己年轻的时候,也喜欢钓鱼,那时候住的地方后面有条河,一到周末就扛着鱼竿去钓一下午,哪怕钓不上来几条,也觉得舒坦。后来换了工作,搬了家,鱼竿就被扔在储藏室的角落里,蒙上了一层灰。他甚至记不清最后一次钓鱼是啥时候了。 正想着,手机又响了,是女儿打来的。“爸,我们学校下周有个摄影比赛,我想拍一组关于老手艺的照片,你知道哪儿有吗?” 女儿的声音雀跃又期待。老张想了想,印刷厂旁边有条老街,以前有个修钢笔的老爷子,还有个扎纸人的老太太,不知道现在还在不在。“我明天去看看,要是还在,就告诉你。” 他说。女儿高兴地挂了电话,老张心里也暖暖的,平时跟女儿打电话,无非是问钱够不够花,学习忙不忙,很少说这些新鲜事。 第二天一早,老张没睡懒觉,穿上运动鞋,打算去老街走走。以前上班路过无数次,却从没好好逛过。老街不长,两旁都是青砖灰瓦的老房子,墙头上长满了青苔。修钢笔的老爷子果然还在,坐在门口的小马扎上,戴着老花镜,手里拿着个小镊子,正小心翼翼地修一支旧钢笔。老张走过去,蹲在旁边看,老爷子抬头看了他一眼,说:“随便看,不买也没事。” 老张笑了笑:“大爷,您这手艺,现在很少见了吧?” 老爷子叹口气:“是啊,现在谁还修钢笔啊,都用智能手机了。我这就是打发时间,有时候碰上老主顾,拿来支几十年前的钢笔,修好了,心里也舒坦。” 老张想起自己小时候,第一支钢笔是父亲给买的,英雄牌的,摔了好几次,都是拿去修钢笔的摊上修好的,那时候觉得,钢笔修好了,就跟新的一样珍贵。 从老爷子那儿往前走,没看见扎纸人的老太太,倒是看见一家新开的咖啡馆,门口摆着几盆多肉植物,看着挺雅致。老张犹豫了一下,走了进去。里面光线很暗,放着轻柔的音乐,几个年轻人坐在里面,对着电脑敲敲打打。他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服务员过来问他要点啥,他想了半天,说:“来杯最便宜的吧。” 咖啡上来的时候,他闻着有点苦,加了两包糖,还是觉得不习惯。正抿着,看见墙上贴着几张照片,都是老街的样子,有修钢笔的老爷子,有晒太阳的猫,还有墙角的花。照片下面写着一行字:“时光很慢,故事很长。” 老张突然觉得,女儿要拍的老手艺,或许不只是修钢笔、扎纸人,还有这些藏在时光里的故事。 他掏出手机,给那些照片拍了照,又走到门口,给修钢笔的老爷子拍了一张,老爷子乐呵呵地配合着。走的时候,他看见咖啡馆的老板,是个戴眼镜的年轻人,正蹲在地上给多肉浇水,老张走过去,跟他聊了几句,年轻人说他以前在大城市上班,总觉得心里慌,后来偶然来了这条老街,就不想走了,开了这家咖啡馆,不为挣钱,就为图个踏实。 老张想起自己,每天上班下班,像个陀螺一样转,从没停下来想过,自己到底图个啥。印刷厂的机器坏了,他本该着急,可这两天下来,他却觉得心里挺敞亮。就像那台老机器,转了几十年,也该歇歇了,说不定修好了,还能转得更带劲。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第三天下午,老张接到车间主任的电话,说机器修好了,明天正常上班。他嗯了一声,心里有点不舍,又有点期待。挂了电话,他去储藏室翻出了那根旧鱼竿,擦了擦上面的灰,还能用。他决定,周末带女儿去河边钓鱼,顺便拍她要的照片。 第二天早上,老张还是六点四十站在巷口等302路公交,车准时来了,年轻的司机冲他笑了笑,他也回了个笑。坐在后排靠窗的位置,他看着窗外,巷口的老槐树又绿了些,早点铺的橘黄色招牌在晨光里闪着,姑娘正在门口摆桌子,看见公交经过,还挥了挥手。 车到站的时候,老张下车,没像往常一样直奔车间,而是先去了对面的早点铺,买了两个糖油饼,跟姑娘说:“给我打包,带到厂里吃。” 姑娘笑着给他装袋,说:“叔,您慢走。” 他提着糖油饼往厂里走,心里想着,今天上班,说不定能跟同事聊聊那条老街,聊聊那个修钢笔的老爷子,还有那家咖啡馆的年轻人。 进了车间,机器果然在轰隆隆地转着,比以前听起来好像更有力气了。同事们见了他,都说:“老张,这几天歇得咋样?” 老张笑了笑,举起手里的糖油饼:“挺好,还发现了个好吃的早点铺。” 大家都笑了起来,车间里的气氛好像比以前轻松了不少。 中午吃饭的时候,老张拿出手机,给女儿发了几张照片,说:“这周末带你去拍老手艺,还有好看的风景。” 女儿很快回了个笑脸,说:“好啊爸,我还想尝尝你说的糖油饼。” 老张看着手机,心里甜甜的。 他突然明白,生活这东西,就像302路公交,有时候会改道,有时候会晚点,你以为计划好的一切都乱了套,其实说不定拐个弯,就能看见不一样的风景。就像那场突然的雨,让他吃到了好吃的糖油饼;就像那台坏了的机器,让他逛了老街,找到了小时候的回忆;就像那些不期而遇的人和事,让平淡的日子里多了些惊喜。 以前总怕生活变,觉得安稳最重要,现在才知道,那些不确定的小意外,就像春天里的新芽,看着不起眼,却藏着勃勃生机。你永远不知道下一秒会遇上什么,这才有盼头,不是吗?就像老张手里的糖油饼,热乎乎的,咬一口,又香又甜,心里踏实得很。 喜欢它的平和请大家收藏:()它的平和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025章 年8月9日 王磊第一次把修车摊摆在老槐树下时,李师傅正蹲在对面的小马扎上啃油条。四月的阳光斜斜地打在油腻的工具箱上,李师傅瞥了眼王磊支起的蓝色遮阳棚,嘴角撇了撇,没说话。这条街就这么长,自打十年前李师傅在这里支起摊,还没人敢在他对面摆同样的营生,尤其王磊看起来才二十出头,穿着洗得发白的工装裤,手里的扳手都攥得有些发紧,活像个走错地方的学生。 王磊其实不是学修车的,他爹是开出租车的,前两年出了车祸,腿受了伤,跑车的活计干不了,家里一下子没了进项。他高中没毕业就辍了学,跟着个远房亲戚学过半年汽修,说是学,其实多半是递扳手递螺丝,真正的技术没摸着多少。亲戚的修理厂黄了之后,他揣着攒下的几百块钱,买了套二手工具,琢磨着在街边支个摊,好歹能挣口饭吃。 “小伙子,懂行不?”第一个顾客是个拎着菜篮子的老太太,推着辆除了铃铛不响哪儿都响的二八大杠,“后胎总漏气,修修得多少钱?”王磊赶紧蹲下去,手指捏着气门芯转了转,又把耳朵贴在胎上听了听,抬头说:“大妈,可能是胎破了,我给您补补,五块钱。”老太太眼睛一瞪:“李师傅补胎才三块!”王磊愣了愣,说:“我用的补丁是加厚的,保准撑得久。”老太太撇撇嘴,推着车往李师傅那边去了,路过时还跟李师傅嘟囔了句“现在的年轻人心太黑”。 王磊的脸有点发烫,他确实不知道行情,只是觉得进货时挑贵的买准没错。他蹲在地上,看着自己磨得发亮的解放鞋,鞋跟处补了块胶皮,还是他娘给缝的。对面李师傅已经支起了家伙,三下五除二把老太太的车胎扒下来,用粗粝的砂纸蹭了蹭,抹上胶水,贴块黑乎乎的补丁,两分钟就完事了。老太太付了钱,乐呵呵地推着车走了,李师傅冲王磊这边扬了扬下巴,像是在示威。 第一天下来,王磊只接了一个活——给一辆儿童车换刹车片。那家长是个年轻妈妈,看他实在,没还价,给了十块钱。收摊时,李师傅收拾东西的动静特别大,铁盒子摔得哐当响,王磊没吭声,默默地把工具一件件擦干净,装进那个掉了漆的帆布包里。 第二天一早,王磊来得比李师傅还早。他把摊位扫得干干净净,又从家里拎来个小水桶,给老槐树浇了点水。刚摆好工具,就看见昨天那个老太太推着车回来了,脸拉得老长:“你看你看,李师傅补的胎,又漏气了!”李师傅刚支起摊,听见这话,脸一沉:“不可能,我补的胎从来没这事儿。”老太太急了:“怎么不可能?刚推到家就瘪了,你给我看看!”李师傅不情不愿地蹲下去,扒开轮胎一看,补丁边缘裂了个小口,他含糊道:“可能是你路上轧着啥了。”老太太不依不饶:“我就走了条平路,哪儿来的东西轧?” 王磊站在旁边,犹豫了一下,说:“大妈,要不我给您看看?要是能补,我不收钱。”老太太正没辙,赶紧说:“好好好,你给看看。”王磊蹲下去,仔细检查了半天,发现是胎内侧有个小铁丝头没清理干净,把补丁磨破了。他拿出镊子,小心翼翼地把铁丝头夹出来,又用细砂纸把破口周围打磨得干干净净,抹上胶水,等了足足三分钟,才把新补丁贴上,用手掌反复按压了好几遍。“好了大妈,这次您骑半个月试试,要是再漏,我给您换条新胎。”他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 老太太半信半疑地推着车走了,李师傅在旁边阴阳怪气地说:“年轻人,别逞能,这行不是光靠好心就能干的。”王磊没接话,他知道说再多没用,手里的活计才是实在的。 接下来的日子,王磊的生意还是冷清,但他每天都把摊位收拾得整整齐齐,工具擦得锃亮。有人来修车,他总是先问清楚哪里不舒服,再一点点排查,哪怕是紧个螺丝,也会多拧两圈,确保牢固。遇到年纪大的,他总会少收点钱,有时候甚至白帮忙。有次一个收废品的大爷车链子掉了,他不光给装上,还顺带把锈迹斑斑的链条清洗了一遍,上了新油,大爷要给钱,他摆摆手说:“不值当,您赶紧忙活去吧。” 李师傅看在眼里,嘴上不说,心里却有点不自在。他修车图快,补胎从来都是糊弄事,换零件也总捡便宜的拿,反正来的多是熟客,糊弄过去就行。可自从王磊来了,总有些老主顾绕到对面去,回来时还念叨:“那小伙子修得仔细,给我调的车闸,比以前灵多了。” 入夏的一个傍晚,下了场急雨。王磊正收拾东西,看见一个小伙子抱着辆山地车跑过来,浑身湿透,急得满头大汗:“师傅,能修不?明天一早要比赛,后拨坏了!”王磊接过车一看,后拨变形得厉害,零件都摔断了。“这得换个新的,”他皱着眉,“我这儿没现货,得去汽配城拿。”小伙子急了:“现在都关门了吧?”王磊想了想,说:“你别急,我认识一家店老板,我问问他能不能开门。”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他掏出手机,打了个电话,叽里呱啦说了半天,挂了电话对小伙子说:“走吧,老板在店里等着呢,换个好点的后拨,保证不耽误你比赛。”小伙子又惊又喜,跟着王磊往汽配城跑。雨还在下,两人踩着积水,裤脚都湿透了。等换好后拨,调试好变速,已经快十点了。小伙子要多给钱,王磊摆摆手:“就按进价收,你好好比赛,拿个名次回来。” 这事没过几天,小伙子真的拿着个奖杯过来了,还给王磊带了箱矿泉水。“师傅,多亏了你,我拿了第三名!”他把奖杯递过来,“您摸摸,沾沾喜气。”王磊不好意思地笑了,摸了摸奖杯,冰凉的金属触感让他心里热乎乎的。这一幕被好多路过的人看见了,大家都说,这小伙子实在,修车靠谱。 李师傅的生意渐渐不如以前了。有次他给一个快递小哥修电动车,换了个电池,结果三天就鼓包了。小哥找上门来理论,李师傅非说是小哥充电不当,两人吵了半天,最后闹到市场管理处,李师傅不情愿地给换了个新电池,脸上很是挂不住。从那以后,快递小哥的车坏了,都往王磊这边推。 秋末的一天,李师傅的摊子前围了好多人,吵吵嚷嚷的。王磊过去一看,是辆挺旧的摩托车,打不着火,李师傅蹲在地上,满头大汗,拆得零件扔了一地,就是找不出毛病。车主是个中年男人,急得直跺脚:“李师傅,你到底行不行啊?我这是要去接病人的!”李师傅脸涨得通红:“这老车毛病怪,不好弄。”王磊犹豫了一下,说:“大哥,要不我试试?”男人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你会修摩托?”王磊点点头:“以前跟我爹学过点,他开出租前,修过几年摩托。” 他蹲下去,没急着拆零件,先听了听发动机的声音,又检查了火花塞和化油器,最后把耳朵贴在油箱上,摇了摇。“是不是油箱里有水?”他抬头问。男人愣了愣:“不知道啊,前几天下雨,可能进水了?”王磊找了个空瓶子,把油箱底的油放出来点,果然底下沉着一层水。他把水倒掉,又换了个火花塞,拉了两下,发动机突突地响了起来。前后不过十分钟。 男人高兴坏了,掏出一百块钱要塞给王磊,王磊只要了二十:“就换了个火花塞,不值那么多。”男人感慨道:“现在像你这样实在的年轻人,不多了。”李师傅在旁边看着,脸一阵红一阵白,默默地把地上的零件往工具箱里装。 天越来越冷,老槐树叶落了一地。王磊给摊位搭了个简易的棚子,挡风。有天早上,他刚支起摊,看见李师傅推着工具箱过来,往他旁边一放,叹了口气:“小王,我这眼睛越来越花了,手也抖,这活计怕是干不动了。”王磊愣了愣:“李师傅,您还硬朗着呢。”李师傅摇摇头:“不行了,以前总觉得你年轻,毛手毛脚的,现在看来,是我老糊涂了。这修车啊,不光得有手艺,还得有良心,你比我强。” 王磊没说话,从工具箱里拿出一副新手套,递给李师傅:“天凉了,戴上暖和。”李师傅接过手套,眼眶有点红,他看了看王磊摊位上整齐排列的工具,又看了看自己那套油腻腻的家伙,突然说:“要不,我这摊子转给你吧,工具你能用就用。”王磊想了想,说:“李师傅,要不您跟我搭个伙?您帮着看看车,我多干点体力活,咱爷俩一起干。”李师傅愣了愣,随即笑了:“好,好啊。” 那天下午,两人一起把摊位收拾了一遍,王磊的工具和李师傅的摆在一起,倒也不显得突兀。阳光透过光秃秃的树枝,在地上洒下斑驳的影子。有个老街坊路过,笑着说:“这下好了,俩师傅在这儿,咱修车不用跑冤枉路了。”王磊和李师傅相视一笑,各自拿起扳手,开始忙活起来。 王磊知道,他能在这条街上站稳脚跟,不是因为运气好,也不是因为比别人聪明,只是他觉得,不管干啥,都得认真对待。你对活儿上心,活儿就对你客气,别人也就看在眼里,记在心上。就像那棵老槐树,你给它浇水,它就给你遮阳,道理就这么简单。后来有次他爹拄着拐杖来看他,看着摊位前排队修车的人,眼里噙着泪,拍了拍他的肩膀:“磊子,爹没白养你。”王磊笑着说:“爹,这都是应该的。” 冬天的时候,王磊给摊位装了个小太阳,冷的时候,就招呼等修车的人过来烤烤火。李师傅总爱跟人念叨:“我这徒弟,别看年轻,比我懂行,心也细。”王磊听了,只是嘿嘿笑,手里的活计却一点不含糊。他知道,尊严不是别人给的,是自己挣的,你有多少实力,就有多少底气,而这实力的背后,是你对待每一件事的态度,半点假不了。 喜欢它的平和请大家收藏:()它的平和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025章 年8月10日 老周的茶馆开在江边上,木质的门面被风吹日晒得发黑,门口挂着块褪色的布帘,上面用毛笔写着“临江茶馆”四个字,笔锋早就磨平了,远看像四个模糊的影子。每天天刚亮,老周就会踩着露水拉开布帘,吱呀作响的木门像是在跟他打招呼,他会先把靠窗的那张方桌擦三遍,然后给那只养了十年的老猫添上猫粮,猫总是懒洋洋地趴在炉边的藤椅上,眯着眼睛看他忙活。茶馆里没什么讲究,几张桌子,几条长凳,墙角堆着些旧报纸,空气里永远飘着一股淡淡的茶味和煤炉燃烧的气息,冬天的时候,煤炉烧得旺,整个屋子都暖烘烘的,夏天就敞开前后门,江风穿堂而过,带着点水汽,吹得人心里舒坦。来喝茶的大多是镇上的老人,他们踩着拖鞋,摇着蒲扇,从街的那头晃到这头,一进门就喊,老周,来壶碧螺春,要新沏的。老周应一声,手脚麻利地抓茶叶,沸水一冲,茶叶在玻璃杯里打着旋儿,慢慢舒展开来,香气一下子就漫开了。老人们就围坐在桌旁,下棋的下棋,聊天的聊天,说的无非是张家长李家短,谁家的孙子考上大学了,谁家的媳妇生了个大胖小子,偶尔也会说到江里的事,比如昨天晚上有艘货船在江心抛锚了,或者下游又新修了座桥,说话间,棋盘上的棋子噼啪作响,茶水喝了一杯又续一杯,直到日头爬到头顶,才慢悠悠地起身回家吃饭,临走前会把茶钱压在茶杯底下,老周从不看,也从不多问。 老周不是镇上土生土长的人,三十年前他还是个毛头小子,背着个帆布包,从千里之外的北方跑到这里,那时他还不叫老周,叫周建军,大家都喊他小周。他来的那天也是个大晴天,江面上波光粼粼,码头边停着几艘渔船,渔民们正忙着把刚打上来的鱼卸下来,腥味混着江水的潮气扑面而来。他站在码头边,看着来来往往的人,心里有点发慌,兜里揣着的钱只剩下几块,那是他从家里偷跑出来时带的全部家当。他本来是要去南方的,听说那里遍地是机会,可坐错了火车,稀里糊涂就到了这个江边小镇。他找了个墙角蹲下来,啃着干硬的馒头,看着江水流淌,不知道该往哪儿去。就在这时,一个挑着担子卖馄饨的老太太走过来,看他可怜,给了他一碗热馄饨,汤里飘着葱花和香油,他吃得眼泪都快下来了。老太太问他从哪儿来,要到哪儿去,他含着馄饨说不出话,老太太叹口气,说要不你先在我这儿帮帮忙吧,管你吃住,给点零花钱。就这样,他留在了老太太的馄饨摊,每天天不亮就跟着老太太去码头挑水,劈柴,生火,看着老太太把雪白的馄饨皮包好,下到滚水里,再盛出来,撒上调料,递给那些早起的渔民和商贩。老太太话不多,但总在他累的时候递上一杯热茶,在他想家的时候默默给他多加两个馄饨。他在馄饨摊待了三年,学会了怎么挑新鲜的荠菜,怎么和面团才能让馄饨皮更筋道,也学会了听江里的风声,知道什么时候会起风,什么时候要下雨。 后来老太太走了,走的那天很平静,早上还跟他说,今天的虾子很新鲜,包点虾肉馅的馄饨。中午的时候,她坐在藤椅上晒太阳,就再也没醒过来。老周把老太太葬在了江边的山坡上,能看见码头和来来往往的船。他用攒下的钱盘下了现在这个茶馆,那时这里还是个破败的杂货铺,他自己刷墙,修桌子,把窗户擦得透亮,一点点弄成了现在的样子。他给茶馆取名叫临江,是因为老太太总说,临江好,能看见水,水是活的,看着心里就踏实。他开始学泡茶,一开始泡得又苦又涩,客人们皱着眉头也不说什么,后来他慢慢摸索,知道水温要怎么掌握,茶叶要放多少,泡出来的茶才会清冽回甘。他也学着镇上人的样子,说话慢慢悠悠,走路不慌不忙,日子就像江里的水,缓缓地流着,不知不觉就过了二十多年。他不再是那个慌慌张张的北方小子,成了镇上人嘴里的老周,皮肤被晒得黝黑,眼角有了皱纹,笑起来的时候眼角的纹路会堆在一起,像江面上的涟漪。 茶馆里有个常客,姓王,大家都叫他老王,是个退休的船老大,一辈子都在江上行船,脸上刻着风霜的痕迹,手上全是老茧。老王每天下午都会来,点一壶最便宜的茶,坐在靠窗的位置,一看就是一下午,眼睛盯着江面上的船,嘴里偶尔哼两句跑调的船歌。老周知道他在看什么,他在看那些来来往往的货船、渔船,看它们起锚、航行、靠岸,就像在看自己过去的日子。有一次,老王喝多了,红着眼圈对老周说,年轻时总觉得江是没有尽头的,想着一直往前开,开到看不见岸的地方,可真到了年纪,才发现,船再大,也得有个岸可停,风再狂,遇到山也得绕着走。老周没说话,给老王续上茶,老王又说,你看那江里的水,看着是一直流,其实每天都在换,可这岸,这山,一直都在这儿,不挪窝。老周点点头,他想起自己刚来的时候,总想着赚够了钱就走,去南方,去更远的地方,可日子一天天过,钱没赚多少,心却慢慢定了下来。他习惯了每天听着江声醒来,习惯了镇上人的家长里短,习惯了老猫趴在脚边打呼噜,好像这里就是他该待的地方,就像船到了岸,风遇到了山,自然而然就停下了。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去年秋天,镇上突然来了个年轻人,背着个大大的相机,说是来采风的。年轻人一进茶馆就被这里的氛围吸引了,举着相机拍个不停,拍老周擦桌子的样子,拍老王眯着眼睛看江的样子,拍老猫打哈欠的样子。他问老周,您守着这个茶馆这么多年,不觉得闷吗?老周正在给煤炉添煤,闻言笑了笑,说闷啥,你看这江,每天过的船都不一样,你看这些人,每天说的事都不一样,哪有功夫闷。年轻人又说,我就想四处走走,看看不同的风景,总觉得待在一个地方太可惜了。老周给年轻人倒了杯茶,说走有走的好,停有停的好,风要是一直刮,不歇歇,那树都得被吹倒,船要是一直开,不靠岸,那船上的人也得累垮不是。年轻人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捧着茶杯看着窗外,江面上正好有一艘货船缓缓靠岸,甲板上的船员正忙着抛锚,动作熟练而沉稳,像是排练了千百遍。 冬天的时候,下了场大雪,整个小镇都白了,江面上冒着白汽,远处的山也披上了雪衣。茶馆里生着煤炉,暖洋洋的,老周和几个老人围坐在炉边,听老王讲他年轻时遇到的险滩。老王说,有一次在夜里行船,突然起了大雾,看不见岸,也看不见灯,只能凭着感觉走,心里慌得很,就怕撞到礁石上。后来雾散了,看见岸边的灯光,心里一下子就踏实了,就像找到了主心骨。老周听着,往炉子里添了块煤,火苗“腾”地一下窜起来,映得每个人的脸都红红的。老猫蜷缩在老周的脚边,睡得正香,尾巴偶尔轻轻动一下。窗外的雪还在下,落在江面上,瞬间就化了,江水依旧不急不缓地流着,像是在诉说着什么,又像是什么都没说。 开春的时候,那只老猫走了,就在一个清晨,老周发现它趴在藤椅上,身体已经凉了。老周没哭,只是默默地把它埋在了茶馆后面的小院子里,那里种着几株月季,是老太太以前种的,每年春天都会开花。他在老猫的坟前放了一小碟猫粮,就像它还在的时候一样。那天茶馆没开门,老周坐在炉边,看着空荡荡的藤椅,心里空落落的。他想起老猫刚来的时候,还是只小小的猫崽,怯生生地躲在杂货铺的角落里,被他用一块鱼干哄了出来。这么多年,它陪着他守着这个茶馆,看着人来人往,看着江水东流,现在它也像一艘船,到了该靠岸的地方。 过了几天,老王又来了,看出老周心情不好,没多说什么,只是从怀里掏出一个用布包着的东西,打开一看,是个小小的木雕,雕的是一只猫,歪着头,眯着眼,像极了老周的那只。老王说,前阵子看你家猫总趴在那儿,就照着刻了一个,手艺不好,你别嫌弃。老周接过木雕,放在藤椅上,正好是老猫以前趴的位置,他摸了摸木雕,感觉心里踏实了不少。那天他们没下棋,也没聊太多,就那么坐着,喝着茶,看着江面上的船来船往,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影子,时间好像过得很慢,又好像一下子就溜走了。 夏天的时候,那个采风的年轻人又来了,这次他没带相机,只是背着一个简单的背包。他告诉老周,他走了很多地方,看过大海,爬过高山,可总觉得心里不踏实,还是想念这里的茶,想念这里的江风。老周给他泡了壶新茶,问他接下来打算去哪儿,年轻人笑了笑,说不走了,想在镇上找个活儿干,安安稳稳地待一阵子。老周点点头,说也好,这里的日子虽然平淡,但稳当。年轻人喝着茶,看着窗外的江水,说以前总觉得远方才有风景,现在才明白,能停下来,安安心心地看眼前的风景,才是最难得的。老周没说话,只是给年轻人续上茶,他想起自己刚来的时候,不也是这样吗,总想着远方,想着未来,可最后还是停在了这里,停在了这条江边,停在了这个小小的茶馆里。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着,老周依旧每天天不亮就开门,擦桌子,添煤炉,给藤椅上的木雕掸掸灰。老王还是每天下午来,和年轻人一起下棋,偶尔也会聊起年轻时的事。茶馆里依旧人来人往,老面孔换了新面孔,新面孔又变成了老面孔,茶的味道没变,江风的味道没变,煤炉燃烧的气息也没变。有时候老周会站在门口,看着江面上的船,看着它们起锚,远航,然后又回来,靠岸,心里就会想起老王说过的那句话,风遇山止,船到岸停。或许人生就是这样,总有那么一个地方,让你愿意停下来,不再漂泊,不再张望,就像风吹到了山边,自然会绕过去,船到了岸边,自然会停下来,不需要刻意,不需要勉强,一切都是那么自然而然。 傍晚的时候,夕阳把江水染成了金色,老周拉下布帘,木门又发出吱呀的响声。他锁好门,回头看了一眼茶馆,灯光从窗户里透出来,温暖而明亮,像是在等谁回来。江面上,最后一艘渔船正缓缓靠岸,渔民们唱着渔歌,声音随着江风飘过来,忽远忽近。老周笑了笑,转身往家走,他的家就在茶馆后面的小院子里,那里有老太太种的月季,有老猫的坟,还有他这一辈子的时光。风轻轻吹过,带着江水的气息,吹得路边的树叶沙沙作响,像是在说,别急,慢慢来,该来的总会来,该停的总会停。 喜欢它的平和请大家收藏:()它的平和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025章 年8月11日 李叔的家常菜馆开在菜市场后街,门脸不大,三块掉漆的木匾上写着“李家小馆”,还是他爹在世时写的,笔锋有点抖,却透着股实在劲儿。馆子就四张小桌,靠墙的条案上摆着个暖水瓶,竹壳子磨得发亮,旁边堆着几摞粗瓷碗,碗沿儿都带着点磕碰的豁口。每天天不亮,李叔就骑着那辆除了铃铛不响哪儿都响的二八大杠去批发市场,车后座绑着两个竹筐,装着当天要用的青菜和鲜肉,回来时裤脚总沾着露水,鞋底子上还带着泥。 馆子里就李叔和他媳妇俩人忙活,媳妇掌勺,他管着买菜、端面、收账,偶尔人多了,上初中的儿子放学也来搭把手,给客人递双筷子,擦把桌子。菜价牌用红漆写在木板上,贴在门口,番茄炒蛋八块,红烧带鱼二十五,多少年了,就没怎么涨过价。有熟客逗他,“李叔,猪肉都涨到三十了,你这红烧肉咋还卖二十八?”李叔总是嘿嘿笑,用围裙擦着手,“都是街坊,挣个辛苦钱就行,哪能盯着那点利?” 开春的时候,市场里来了个新的猪肉摊,老板姓王,三十来岁,脑瓜锃亮,见人就递烟。头回给李叔送肉,就比别家便宜两毛,肉看着也新鲜,肥瘦相间,一刀切下去冒油花。李叔挺高兴,觉得能省点本钱,媳妇却嘀咕,“哪有平白无故便宜的?别是有啥猫腻。”李叔没当回事,“人家新开店,搞促销呢,正常。” 用了半个月,王老板上门的次数勤了,每次来都塞盒好烟,拉着李叔唠嗑。这天送完肉,王老板没走,往条案上一靠,压低声音说:“李哥,我这儿有批肉,比市价便宜一半,你要不要?”李叔正择着香菜,手顿了一下,“啥肉?这么便宜?”王老板挤挤眼,“就是有点……没检疫章,其实跟好肉一样,炖熟了谁吃得出来?” 李叔手里的香菜掉在地上,他直起腰,看着王老板脑门上的汗,心里咯噔一下。他想起去年冬天,隔壁街有家包子铺用了病死猪肉,吃倒了好几个客人,最后老板被抓了,铺子也封了,卷闸门上还贴着封条,风一吹哗啦响,看着就渗人。“那不成。”李叔捡起香菜扔进垃圾桶,“我这馆子开了十几年,靠的就是客人信得过,用这肉,不是砸自己招牌吗?” 王老板从兜里掏出个信封,往李叔手里塞,“李哥,你算算,一天用五十斤肉,这差价一月就是好几千,够你儿子半年学费了。这钱不挣,傻啊?”信封挺厚,隔着纸都能摸到钱的棱角,李叔捏了捏,又松开手,把信封推回去,“老王,钱得挣干净的。我爹以前跟我说,做吃食的,手上得干净,心里更得干净,不然夜里睡不安稳。” 王老板脸沉下来,“给你脸了是吧?全城多少馆子用我的肉,就你特殊?”他抓起案板上的刀,“你不用,以后正经肉我也不送了,看你找谁去!”李叔没接话,转身往厨房走,媳妇在灶台前炒菜,油烟机嗡嗡响,她回头看了一眼,没说话,只是把锅里的红烧肉翻得更勤了,肉香混着酱油味飘出来,满屋子都是。 王老板骂骂咧咧地走了,摔门时震得墙上的价目牌晃了晃。李叔蹲在门口抽烟,烟卷烧到手指头才回过神。确实,找新的肉铺得花功夫,价格也贵,算下来每月少挣不少,儿子念叨的那双运动鞋,本来想着月底买的,这下又得往后拖了。他瞅着对面墙根下的野草,春风一吹绿得晃眼,就像当年爹教他学切菜,爹的手糙得像砂纸,握着他的手一刀一刀切下去,“慢着点,别贪快,切匀了才好吃,做人也一样,一步一步走稳当。” 过了几天,李叔总算找到个靠谱的肉铺,老板是个老头,每天凌晨去屠宰场挑肉,带着检疫章,价格是贵点,但肉炖出来香得很。有熟客来吃饭,说:“李叔,你家红烧肉咋更香了?”李叔笑着给人添了碗汤,“肉好,啥都好。” 夏天刚热起来的时候,街对面开了家网红餐厅,装修得花里胡哨,门口总排着队。老板是个年轻人,染着黄头发,见天站在门口吆喝,“进店消费送奶茶,满一百减三十!”李叔的馆子一下子冷清了不少,有时候中午就两三桌客人,媳妇坐在门口择菜,眼圈红红的,“他那菜量少得可怜,用的料一看就不新鲜,咋还有那么多人去?” 李叔没说话,只是把每天剩下的菜都打包,送给巷口捡破烂的张奶奶。张奶奶每次都念叨,“你这人心善,老天爷都看着呢。”有天傍晚,网红餐厅突然吵吵嚷嚷的,好多人捂着肚子往外跑,救护车呜哇呜哇地停在门口,原来是有人吃了他们家的小龙虾上吐下泻,被举报了。工商的人来查,从后厨搜出一堆过期的调料,还有发臭的海鲜,黄头发老板被带走的时候,脸白得像纸。 那天晚上,李叔的馆子突然坐满了人,都是从网红餐厅转过来的。有个穿西装的男人一边吃着番茄炒蛋一边说:“还是你家踏实,吃着放心。”李叔给每个人送了碗绿豆汤,免费的,绿豆是自己家种的,熬得糯糯的,带着点甜味。媳妇在后厨忙着炒菜,额头的汗顺着脸颊往下淌,嘴角却扬着。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入秋的时候,儿子学校要开运动会,老师让穿新运动鞋。李叔揣着钱去商场,看了半天,最后还是买了双打折的,比儿子想要的那款便宜五十块。回家的路上,他心里有点堵,觉得对不住孩子。没想到儿子试了鞋,蹦蹦跳跳地说:“爸,这鞋挺好的,轻便!我们班同学说,他爸给他买了双名牌,结果是假的,穿着脚疼。”李叔摸了摸儿子的头,眼眶有点热。 冬至那天,馆子关门早,李叔一家三口包水饺,媳妇擀皮,他和儿子包馅,电视里放着新闻,说又抓了批生产假冒伪劣食品的,主持人说“食品安全无小事,诚信经营是根本”。儿子问:“爸,咱以后一直开这个小馆子吗?”李叔往锅里下饺子,热水咕嘟咕嘟冒泡泡,“嗯,只要有人来吃,就一直开着。咱不求大富大贵,挣的钱干净,吃得香,睡得稳,比啥都强。” 饺子熟了,捞出来盛在粗瓷碗里,热气腾腾的。窗外飘起了雪花,落在“李家小馆”的木匾上,慢慢化成水,顺着笔画往下淌,像给那四个字洗了个澡,看着更清亮了。李叔夹起一个饺子,吹了吹,放进嘴里,韭菜鸡蛋馅的,鲜得很,心里也暖烘烘的。他知道,明天天一亮,还得去市场挑最新鲜的菜,还得看着媳妇在灶台前忙碌,还得听熟客们聊着家长里短,这日子或许不富裕,但每一步都踩在实地上,稳当,踏实,就像他爹当年教他的那样,走得正,行得端,啥也不用怕。 喜欢它的平和请大家收藏:()它的平和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025章 年8月12日 陈慧发现抽屉最底层的体检报告时,窗外的玉兰花正落得纷纷扬扬。纸页边角卷了毛,她捏着那几张薄薄的纸,手却像灌了铅,指腹把"甲状腺结节4A级"那行字蹭得发皱。厨房里传来抽油烟机的轰鸣,丈夫老李在炒油菜,油星子溅在锅沿上噼啪响,儿子背着书包从房间跑出来,嘴里叼着半片面包,"妈,我红领巾呢?" 她把报告塞回抽屉,用件旧毛衣压住,转身往阳台走。晾衣绳上挂着老李的蓝衬衫,昨天刚洗的,还带着点肥皂的清香味。她在一堆衣服里翻出红领巾,手抖得系不上那个结,儿子嫌她慢,自己抢过去三两下系好,背着书包噔噔噔跑下楼,"爸,快点,要迟到了!" 老李端着菜从厨房出来,围裙上沾着片油菜叶,"发啥愣呢?吃饭了。"陈慧坐下,看着碗里的白粥,胃里像堵着团棉花。"昨天王姐打电话,说她们单位体检,有个同事查出乳腺癌,才四十出头。"她没头没脑地说。老李夹了筷子油菜,"别瞎琢磨,咱每年都体检,能有啥事儿?" 她没敢说报告的事儿。这几年日子刚缓过来点,儿子上初中,老李单位效益不好,每月工资得精打细算。前阵子她在超市理货,站一天下来腿肿得像灌了铅,后来腰间盘突出犯了,才辞了职在家歇着。抽屉里那张银行卡,余额刚够交这个月的物业费。 下午她去医院复查,走廊里都是人,哭的笑的,咳嗽声此起彼伏。医生戴着口罩,说话瓮声瓮气,"建议做个穿刺,确诊一下。"陈慧攥着检查单,手指把纸角捏出深深的褶子,"要是...要是不好的话,得多少钱?"医生抬头看她一眼,"先别想那么多,检查了才知道。" 走出医院时,风刮得厉害,吹得人眼睛发酸。她没直接回家,绕到菜市场后面的小巷,那里有家卖糖糕的小摊,油锅里的糖糕鼓着肚子,金黄酥亮。以前她总说这东西太油,不让儿子多吃,今天却掏了五块钱,买了两个。刚出锅的糖糕烫得手直抖,她吹了吹,咬了一小口,糖稀流出来,甜得有点齁,眼泪却吧嗒吧嗒掉在塑料袋上。 她想起三十岁那年,刚生了儿子,老李在工地上摔断了腿,她抱着孩子在医院走廊铺张报纸就睡,白天伺候病人,晚上回家给人缝补衣服,一熬就是大半年。那时候总想着,等老李好了,等儿子大点,日子就好了。后来老李能走路了,儿子也上学了,她又开始愁学费,愁房贷,愁双方老人的医药费,好像总有操不完的心,从来没好好吃过一顿饭,没安安稳稳睡过一个囫囵觉。 路过小区门口的花店,她停住脚。玻璃窗里摆着束向日葵,黄灿灿的,像小太阳。老板娘在里面修剪枝叶,见她望着花,笑着说:"大姐,买束吧?刚到的,新鲜着呢。"她摆摆手,"不用,家里没人爱养花。"老板娘没勉强,"看看也不花钱,这向日葵好,看着就敞亮。" 陈慧站着看了会儿,向日葵的花瓣上还带着水珠,确实看着心里亮堂。她转身往家走,脚步好像轻快了点。路过便利店,进去买了盒牛奶,不是儿子爱喝的甜牛奶,是自己喜欢的那种纯牛奶,有点淡淡的腥气,却很醇厚。 晚上老李和儿子回来,她做了番茄炖牛腩,给自己盛了小半碗,慢慢吃着。老李奇怪,"今天咋不催我们快吃了?"她笑了笑,"慢慢吃,好吃。"儿子扒拉着饭,"妈,你今天好像不一样了。"她摸了摸儿子的头,"哪不一样?"儿子歪着头想了想,"说不上来,就是看着比平时高兴。" 夜里等父子俩睡熟了,她从抽屉拿出体检报告,就着台灯的光又看了遍。还是那些字,还是让人心里发紧,但好像没下午那么害怕了。她找出个干净的笔记本,在第一页写下:明天去做穿刺,然后去公园走走。 第二天她没告诉老李,自己揣着钱去了医院。穿刺有点疼,她咬着牙没吭声,出来的时候,阳光正好,透过树影在地上洒下斑驳的光点。她没直接回家,坐公交去了郊外的湿地公园。以前总说没时间,其实公园离得不远,也就半小时车程。 公园里人不多,有老人在打太极,有年轻情侣在拍照,风吹过芦苇荡,沙沙作响。她沿着湖边慢慢走,看见水里的鱼游来游去,看见天上的云飘得很慢。找了张长椅坐下,从包里掏出早上买的苹果,用纸巾擦了擦,一口一口啃着,苹果的甜汁顺着嘴角流下来,她抬手擦掉,心里忽然觉得很平静。 手机响了,是老李打来的,"你在哪儿呢?家里没人。"她看着远处的水鸟,"我在公园呢,透透气。"老李愣了一下,"啥时候回来?我给你留饭。"她笑了,"快了,你不用等我,我自己在外头吃点。" 挂了电话,她接着往前走,看见有卖的,粉色的,像朵大云彩。她买了一个,举在手里,边走边吃,糖丝沾在嘴角,黏糊糊的,像小时候过年才有的味道。那时候日子穷,过年能吃上根,能高兴好几天。后来长大了,总觉得该懂事,该承担,把那些小小的快乐都弄丢了。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下午接到医院的电话,医生说穿刺结果出来了,是良性的,定期复查就行。陈慧握着手机,站在公园的樱花树下,眼泪又掉了下来,这次是热的,带着点甜味。她给老李打了个电话,声音有点抖,"没事了,医生说没事。"老李在那头叹了口气,"我就说嘛,你就是瞎操心。" 她没立刻回家,在公园的咖啡馆里坐了会儿,点了杯拿铁,看着窗外的人来人往。咖啡有点苦,加了两包糖还是觉得苦,但她慢慢喝着,把一杯都喝完了。以前她总说这东西贵,不划算,今天却觉得,偶尔这么奢侈一下,也挺好。 回家的时候,她买了束向日葵,插在客厅的玻璃瓶里。老李和儿子回来,都愣了。儿子凑过去闻了闻,"真香!妈,你买花啦?"她点点头,"好看吧?"老李挠挠头,"挺好看的,就是...有点浪费钱。"她没像以前那样跟他争,只是笑了笑,"不浪费,看着高兴。" 晚上睡觉前,她把体检报告找出来,撕碎了扔进垃圾桶。老李看见,"咋扔了?"她铺着床单,"留着干啥?医生说没事了,以后好好过日子就行。"老李嗯了一声,没再多问,只是帮她把枕头摆好。 从那以后,陈慧好像变了个人。她不再每天把自己埋在家务里,早上会给自己煎个鸡蛋,而不是只给老李和儿子做;下午会出去逛逛街,试穿以前舍不得买的裙子;晚上会看看自己喜欢的电视剧,而不是总盯着儿子写作业。 老李有时候会说她,"你最近咋这么''懒''了?"她就怼回去,"我累了这么多年,歇会儿咋了?"儿子却很支持她,"妈,你就该对自己好点,我同学他妈也总买新衣服呢。" 周末的时候,她会拉着老李和儿子去郊游,带着自己做的三明治,坐在草地上吃。老李看着她笑,"你以前总说这些是瞎折腾。"她咬了口三明治,"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 她开始学着跳广场舞,虽然动作还不太标准,但每次跳完,浑身都热乎乎的,很舒服。她开始学着做蛋糕,第一次烤糊了,第二次没发起来,第三次总算成功了,虽然样子不好看,但儿子说比外面买的好吃。 有天整理衣柜,她翻出件年轻时的连衣裙,天蓝色的,有点皱,她找出来熨烫平整,试穿了一下,居然还能穿。老李看着她,"挺好看的,你以前咋不穿?"她对着镜子转了个圈,"以前总觉得,当妈了,当媳妇了,穿这个不像样。现在觉得,我首先是我自己啊。" 窗外的玉兰花又开了,一年过去了。陈慧站在窗前,看着那满树的白花,心里想着,下午去买点排骨,给自己炖个汤,再买个榴莲,虽然闻着臭,但她其实挺爱吃的。至于那些操心事,该来的总会来,怕也没用,不如先把当下的日子过好,先把自己照顾好。 她想起医生那天说的话,"别总想着别人,也得想想自己。你自己好了,家里人才放心。"以前总觉得这话自私,现在才明白,善待自己,不是自私,是对生活最基本的尊重,是对爱你的人最好的交代。 厨房里,老李在哼着歌切菜,儿子在客厅里写作业,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落在向日葵上,金灿灿的,温暖而明亮。陈慧笑了笑,转身往厨房走去,今天她想做个可乐鸡翅,自己也爱吃的。 喜欢它的平和请大家收藏:()它的平和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025章 年8月13日 赵桂芝的小卖部开在红砖楼底,玻璃柜台擦得锃亮,里头摆着酱油醋、电池、创可贴,还有小孩爱吃的橘子糖,用透明玻璃罐装着,阳光照进来,糖纸闪闪发亮。她总坐在柜台后那张藤椅上,椅面磨得发亮,露出里面的藤条,手里攥着本牛皮纸封面的旧账本,笔尖在上面划拉时,眼镜会顺着鼻梁往下滑,她就用手背往上推一把,发出"嗯"的一声。 街坊们对赵桂芝的评价像夏天的云,变得快。三楼的王婶总说她抠门,"上次买袋盐,多要个塑料袋都不给,说''省着点用'',你说这人,差那几分钱?"一楼的李大爷却夸她心善,"前阵子我家孙子半夜发烧,药店关门了,她从柜台底下翻出半盒退烧药,一分钱没要,还嘱咐咋吃。"赵桂芝听了这些,从不搭腔,只是低头扒拉算盘,算珠噼啪响,像在回应什么。 那年冬天来得早,雪下得急,压塌了顶楼张奶奶家的煤棚。张奶奶颤巍巍地来买火柴,嘴里念叨着"煤湿了,点不着",赵桂芝从柜台后站起来,拍了拍围裙上的面粉——她刚在里屋烙了饼,"张婶,你等着。"转身进了里屋,出来时手里拎着半袋劈好的柴,"先拿去引火,我让我家老周待会儿过去看看煤棚。"张奶奶要给钱,她往回推,"快拿着吧,冻坏了可咋整。"这事传到王婶耳朵里,又说"肯定是柴快发霉了,才给人家",赵桂芝听见了,照样在账本上记着"张婶,柴半袋",后面画了个小圈。 开春时,对门搬来对小夫妻,男的跑运输,女的在超市上班,总忘带钥匙。有回女的加班到半夜,钥匙落家里了,站在楼道里哭。赵桂芝被哭声吵醒,披件棉袄开了门,"咋了这是?"听完缘由,往她手里塞了把钥匙,"我这后屋有张折叠床,先对付一晚,明早让你当家的回来开门。"那女的过意不去,第二天送来箱牛奶,赵桂芝收下了,转身给隔壁楼的孤儿小伟送去了半箱,"长身体呢,多喝点。"小伟妈走得早,爸在外地打工,赵桂芝总给这孩子塞点吃的,有时是块面包,有时是个煮鸡蛋。有人说她"装好人",她听见了,照样在小伟放学经过时,喊住他:"过来,这饼干拿着。" 小卖部的生意不算红火,但够糊口。老周在小区当保安,工资不高,俩人省吃俭用,供着在外地读大学的儿子。赵桂芝舍不得给自己买新衣服,那件蓝布褂子洗得发白,袖口磨破了边,她缝了两针继续穿。但给儿子寄生活费时,从不含糊,每次都多塞两百,附张纸条:"别省着,吃好点。"有回儿子放假回来,带了件新毛衣,"妈,你试试。"她穿上身,对着镜子转了转,眼眶红了,"挺好,就是太浪费钱。"嘴上这么说,第二天就穿着去小卖部了,有人问:"新毛衣啊?"她笑得眼角堆起皱纹:"嗯,儿子买的。" 夏天暴雨,小区下水道堵了,积水漫到台阶。赵桂芝的小卖部地势低,水往里灌,她和老周一盆盆往外舀水,浑身湿透了,像落汤鸡。对门的小夫妻来帮忙,王婶站在二楼阳台看,"你说她这破店,淹了也活该,早该拆了。"赵桂芝听见了,手里的盆没停,水溅在脸上,分不清是雨还是汗。等水退了,她蹲在地上拾掇泡坏的饼干,老周叹口气:"扔了吧。"她摇摇头,"还能吃的,吹吹就好了。"后来把这些半干的饼干装了袋,送给收废品的老李,"给你家孙子当零嘴。" 儿子放暑假回来,带了个女朋友,是城里姑娘,穿得时髦。赵桂芝紧张得手都不知道往哪放,杀了只老母鸡,炖了锅汤,又炒了满满一桌子菜。姑娘挺大方,一口一个"阿姨",还给她买了条丝巾。饭后儿子偷偷跟她说:"妈,小雅说你人挺好的。"她摸着那条丝巾,滑溜溜的,心里像喝了蜜,"只要你们好好的就行。"晚上王婶又来串门,看见丝巾,撇撇嘴:"城里姑娘就是会来事,说不定背后笑你土呢。"赵桂芝没接话,把丝巾叠得整整齐齐,放进衣柜最上面的盒子里。 秋末时,小区要统一规划,小卖部得拆。老周急得睡不着觉,"这拆了,咱靠啥活?"赵桂芝倒淡定,"拆了就拆了,我去菜市场摆摊,卖个蔬菜水果啥的。"真到拆那天,她站在空荡荡的柜台前,摸了摸玻璃上的划痕——那是小伟小时候不小心用石子划的,当时她还骂了句"这孩子",眼里却没真生气。拆迁办的人来清点东西,看见那本旧账本,"这破本还留着?"她赶紧抢过来,"留着,有用。" 摆摊的日子比开小卖部辛苦,天不亮就得去批发市场进货,扛着沉甸甸的菜筐,腰都直不起来。老周心疼她,"要不我辞了保安,跟你一起干?"她瞪他一眼,"瞎折腾啥,你那工作稳当。"有回她在市场被个小贩欺负,说她占了他的位置,推搡着把她的菜摊撞翻了,土豆滚了一地。周围人围过来看热闹,有人劝,有人笑。她没哭,也没吵,蹲下去捡土豆,一个个擦干净,放回筐里。那小贩还在骂骂咧咧,她抬头看了他一眼,"差不多行了,都是讨生活的。"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这事被来买菜的小雅看见了,回去跟男朋友说:"妈真不容易。"儿子第二天就从学校赶回来,"妈,要不别干了,我勤工俭学能挣钱。"赵桂芝给儿子做了碗鸡蛋面,"傻孩子,妈有力气,能干。你好好读书,比啥都强。"儿子看着她手上的茧子,又红了眼眶。 冬天冷,菜市场没暖气,赵桂芝冻得手发僵,就搓搓手,往手上哈气。有天卖完菜,路过以前的小卖部旧址,新的楼房正盖着,塔吊转来转去。她站了会儿,看见张奶奶拎着菜篮子过来,"桂芝,今天没出摊?"她笑了,"刚收摊,张婶买啥了?"张奶奶掀开篮子,"买了点肉,给你送点。"她往回推,"不用,我家有。"俩人推让着,张奶奶突然说:"以前有人说你坏话,你别往心里去。"赵桂芝愣了一下,随即笑了,"嗨,谁还没被人说过?我就这样,好赖都是我。" 回家的路上,她买了串糖葫芦,红艳艳的,裹着层晶莹的糖衣。以前总舍不得吃,觉得酸,今天咬了一口,酸得眯起眼,慢慢嚼着,倒吃出点甜来。路过小区门口的彩票站,她进去买了张彩票,不是想中大奖,就是觉得,偶尔也该给日子添点盼头。 过年时,儿子带小雅回来结婚,简单办了几桌酒。王婶也来了,喝了两杯酒,拉着赵桂芝的手,"以前...以前是我不对,你别往心里去。"赵桂芝给她夹了块鱼,"多大点事,过去就过去了。"老周在旁边嘿嘿笑,"她呀,记吃不记打。"大家都笑了,笑声里混着窗外的鞭炮声,热热闹闹的。 婚后小雅总往家跑,帮着赵桂芝择菜,陪她聊天。有回问起:"妈,以前别人说你,你真不生气?"赵桂芝正在纳鞋底,线穿过布面,留下个小小的针脚,"生气啥?我啥样,自己知道。别人爱咋说咋说,日子是自己过的,舒坦就行。"小雅看着她手里的鞋底,上面绣着朵简单的花,针脚密密匝匝,"妈,你这话说得真好。" 开春后,赵桂芝的菜摊前总围着不少人,都是老主顾,说她的菜新鲜,秤足。有人给她起了个外号,叫"赵实在",她听了,还是那副样子,推推眼镜,"快选菜吧,一会儿卖完了。"阳光照在她的白发上,亮晶晶的,像撒了层金粉。风从市场那头吹过来,带着点青菜的清香,她深吸一口气,觉得这日子,真好。 有天收摊早,她去公园转了转,看见有人跳广场舞,就站在边上看。有个老太太拉她,"来跳啊。"她摆摆手,"不会。"老太太笑了,"谁天生就会?学着呗。"她犹豫了一下,跟着比划起来,脚步歪歪扭扭的,像刚学走路的孩子。风把她的蓝布褂子吹得鼓起来,她却笑得像个孩子,眼角的皱纹里,盛着满满的阳光。 回家的路上,她买了份报纸,坐在公交站台的长椅上翻看着。有篇文章说"做自己就好",她看不懂太深的道理,只觉得这话跟自己想的一样。天上的云慢慢飘着,她想起年轻时,有人说她太倔,有人说她太傻,她都没改。现在老了,还是这副模样,不好不坏,却踏实。 到了家,老周正在做饭,油烟从厨房飘出来,带着股饭菜香。她把菜筐放下,喊了声:"老周,我回来了。"老周从厨房探出头,"快洗手,饭马上好。"她应着,往厨房走,脚步不快,却稳稳当当的,像走了一辈子的路,每一步都踩在自己的心上,踏实,安稳。 喜欢它的平和请大家收藏:()它的平和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025章 年8月14日 春芳蹲在田埂上的时候,裤脚沾了圈黄泥巴,新翻的土地带着腥气,混着雨后的潮气往鼻孔里钻。她手里攥着半袋油菜种子,指腹把塑料袋捏出密密麻麻的褶子,袋口漏了个小缝,几颗圆滚滚的种子顺着指缝滚下去,落在刚犁过的地里,转眼就被湿土埋住了。身后传来二婶的大嗓门,"春芳,别傻蹲了!那几分薄地能长出金元宝?赶紧跟我去县城餐馆洗碗,一个月好歹挣三千!" 春芳没回头,眼睛盯着土里的种子。去年秋天男人走了,肝癌,拉了一屁股债,债主堵着门要账的时候,门槛都快被踩塌了。村里人见了她,眼神都带着掂量,有同情的,有看笑话的,更多的是说她"女人家撑不起门户"。二婶是真心疼她,隔三差五送点馒头咸菜,可话里话外总绕不开"改嫁"两个字,"你还年轻,带着个半大孩子,守着这破屋烂地干啥?" 儿子小宇在田埂那头挖野菜,塑料筐里躺着几棵灰灰菜,他仰着晒得黝黑的脸喊:"妈,这草能吃不?"春芳站起身,拍了拍裤腿上的泥,"那是苦苣,得用开水焯了才不苦。"走过去帮他把筐里的杂草挑出来,指尖触到儿子手背的划伤,是昨天帮邻居搬砖蹭的,还结着血痂。她心里一揪,往他兜里塞了颗水果糖,"别乱跑,妈种完这畦就回家做饭。" 其实她也没底。这三分地是婆家留下的,在山坳里,光照短,土也薄,以前男人在的时候都只种点红薯,收多收少全看老天爷脸色。可她不想去餐馆洗碗,去年冬天去试过,后厨的油星子溅在脸上火辣辣的,老板的娘总盯着她的手,嫌她洗的盘子有水印,月底结工资时还扣了五十块,说打碎了一个汤碗。她揣着那叠皱巴巴的票子回家,小宇抱着她的腿说"妈身上好香",她才发现自己洗了半个月盘子,身上的油烟味洗都洗不掉。 傍晚往家走,路过村口的大槐树,听见几个婶子在树根下纳鞋底,话头飘过来,"春芳也是死心眼,王屠户家的小子托人来说亲,人家愿意帮她还账,她倒好,非守着那破地......"另一个声音接茬,"可不是嘛,一个女人家,能种出啥来?我看啊,过不了半年就得哭着去求人家。"春芳低下头,加快脚步,鞋底碾过路上的小石子,硌得脚底板生疼。 夜里哄小宇睡熟了,她坐在煤油灯底下算账。债主的名字写了满满一页纸,加起来两万七。她摸出枕头底下的布包,里面是卖了家里唯一那头老黄牛凑的五千块,还得留着给小宇交学费。墙上的日历被红笔圈了个圈,再有十天是男人的百日,按规矩得去上坟。她从柜角摸出个玻璃瓶,里面装着去年秋天收的油菜籽,是男人在世时特意留的种,说这种子抗冻,出油率高。当时她还笑他,"就这点地,种出来够吃几顿菜籽油?"现在看着那些圆滚滚的小东西,在灯光下泛着油亮的光,倒像是攥着点念想。 第二天一早,她揣着种子去了镇农技站。穿蓝大褂的老张头推了推老花镜,翻着册子说:"你那地在阴坡,种普通油菜怕是不行,积温不够。"春芳的心沉了沉,"那......就没啥能种的?"老张头想了想,从货架底下翻出个小纸袋,"试试这个,''寒玉1号'',去年新培育的品种,耐低温,就是产量不一定稳,我这儿就剩这点试种的种子了。"她要掏钱,老张头摆摆手,"拿着试吧,种成了给我报个信就行。" 往回走的路上,春芳捏着那袋种子,比昨天的油菜籽颗粒小些,颜色偏暗,像没洗干净的小米。路过小卖部,老板探出头喊:"春芳,要点啥?"她摇摇头,刚要走,又转回来,"给我来包最便宜的烟。"老板愣了一下,递过一包两块五的"哈德门"。她揣着烟往村西头走,李老汉在那儿看果园,据说以前在农科所待过。 李老汉蹲在苹果树下抽烟,见她来,往旁边挪了挪,"坐。"春芳把烟递过去,"李叔,想请教您点事。"老汉接过烟,卷了根烟卷,"是不是种地的事?"她把"寒玉1号"掏出来,老汉捏起几粒放在手心,"这品种娇气,得控水,还得拌点草木灰防病害。"他往果园深处指了指,"看见没?那几棵果树底下的土,腐叶多,你拉点回去掺在地里,能保墒。"春芳听得认真,从兜里掏出个皱巴巴的本子,铅笔头在上面划拉着,笔尖断了好几次。 种油菜那天,二婶又来了,叉着腰站在田埂上,"你是要把自己埋在地里?"春芳没吭声,弯腰把种子撒得匀匀的,指尖沾了泥,像抹了层褐色的胭脂。二婶叹着气走了,脚步声在田埂上踩出一串深脚印。风刮过山坳,带着寒意,春芳把围巾往脖子里紧了紧,看见刚撒下种子的地里,有只麻雀蹦蹦跳跳地啄食,她捡了块土疙瘩扔过去,麻雀扑棱棱飞了,留下几根灰白的羽毛,慢悠悠地落在新翻的土上。 出苗那天,春芳正在给小宇补校服,听见小宇在门口喊"妈快来看",扔下针线跑出去,只见那三分地里冒出密密麻麻的绿芽,嫩得像能掐出水来。她蹲在地里数了数,一棵,两棵,三棵......数到一百多棵时,眼泪突然掉下来,砸在芽尖上,水珠滚落到土里,没了踪影。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可麻烦跟着就来了。先是起了蚜虫,嫩叶子被咬得坑坑洼洼。她听李老汉的话,把辣椒面泡在水里,装在喷壶里往菜苗上喷,呛得直打喷嚏,眼睛辣得直流泪。后来又下了场冰雹,小拇指大的冰粒砸下来,她抱着竹筐在地里跑,想给菜苗挡挡,结果自己后脑勺被砸了个包,起了个青紫色的疙瘩。二婶来看她,指着那片被砸得东倒西歪的油菜,"我说啥来着?这不是瞎折腾吗?"春芳摸了摸后脑勺的包,"没事,菜苗命贱,砸不坏。" 真到了开花的时候,春芳自己都愣住了。别处的油菜刚打花苞,她这三分地里的"寒玉1号"居然开了花,淡淡的鹅黄色,一小朵一小朵挤在一起,风一吹,像翻涌的浪。蜜蜂嗡嗡地绕着花转,连平时不怎么来往的邻居都来看热闹,"春芳,你这菜种得邪乎啊!"她站在花丛里,阳光透过花瓣照在脸上,暖融融的,心里像揣了个小太阳。 收割那天请了两个邻居帮忙,镰刀割过菜秆,发出唰唰的响。小宇在旁边帮忙捆扎,脸蛋上沾了片黄色的花瓣,像贴了块小膏药。二婶也来了,没说风凉话,默默地帮着把捆好的油菜往板车上搬,"今年这油价高,能卖个好价钱。"春芳递过去块毛巾,"婶,歇会儿。"二婶擦着脸,"以前是我糊涂,总觉得女人家就得靠男人......"春芳笑了,"婶,我也没想靠谁,就是觉得这地不能荒了。" 去榨油坊那天,春芳拉着满满一车油菜籽,板车轱辘碾过石子路,吱呀作响。榨油坊的王师傅称了称,"好家伙,三百二十斤,出油率不低啊!"金黄的菜籽油顺着管道流进油桶,带着股清香味,春芳盯着那油面,看着自己的影子在里面晃来晃去,像做梦一样。 卖完油,她先去还了最急的那笔债。债主是村东头的张木匠,接过钱时,往她手里塞了把新做的小木勺,"给孩子吃饭用。"她又去了趟镇里,给小宇买了件新校服,天蓝色的,胸前绣着个小太阳。路过书店,进去挑了本《蔬菜种植技术》,揣在怀里,像揣着个宝贝。 回家的路上,夕阳把她的影子拉得老长,板车空了,走起来轻快不少。路过那三分地,她停下来,地里的油菜秸秆已经被翻进土里当肥料,新翻的土地松松软软,像盖了层厚被子。她蹲下去,用手扒开土,看见几颗没拾干净的油菜籽,混在土里,安静地躺着。她想起老张头说的,"种子这东西,你埋得再深,它也能钻出来。" 夜里,小宇穿着新校服,在灯下写作业,铅笔尖在本子上沙沙响。春芳坐在旁边,翻着那本种植技术书,虽然很多字不认识,但看着上面的插图,也能琢磨出几分意思。二婶端来碗鸡蛋羹,放在桌上,"快吃,给小宇补补。"春芳推过去,"婶你吃。"二婶瞪她一眼,"我家有,给孩子的。"小宇舀了一勺,递到春芳嘴边,"妈先吃。"她张开嘴,蛋羹滑进嘴里,烫得舌尖发麻,却甜到了心里。 过了年,春芳又去农技站,老张头见了她就笑,"你那''寒玉1号''成了,县农科所都来问我呢。"她从包里掏出个布包,里面是新收的油菜籽,"张叔,这是留的种,您看能行不?"老张头捏起几粒,放在阳光下照了照,"好得很!今年我帮你联系联系,看看能不能多要点种子,让村里人都种种。" 春芳的三分地扩成了三亩,邻居们见她种得好,也跟着种起了"寒玉1号"。她成了村里的"技术员",谁家的油菜出了毛病,都来问她。她把那本《蔬菜种植技术》翻得卷了边,遇到不懂的,就记下来,去镇里请教老张头。有人开玩笑说:"春芳,你这是要当科学家啊?"她嘿嘿笑,"啥科学家,就是种点菜。" 小宇放暑假的时候,县农业局来人了,给她颁发了个"种植能手"的奖状,红底金字,她把它贴在堂屋最显眼的地方,比当年结婚时的喜字还亮堂。二婶来看了,摸着奖状说:"瞅瞅,咱春芳出息了。"春芳给她泡了杯新茶,茶叶在水里舒展开来,像刚抽出的嫩芽。 那天傍晚,春芳又蹲在田埂上,看新种的油菜冒出绿芽。小宇在旁边帮她浇水,水壶洒出的水珠落在芽尖上,闪着光。她想起男人刚走那会儿,觉得天塌下来了,像是被埋在厚厚的土里,喘不过气。可现在看着这些芽,看着身边的儿子,突然明白,那些试图埋葬你的,其实是在给你培土。 风从山坳里吹过来,带着油菜的清香,春芳深吸一口气,觉得这风都是甜的。她抓起一把种子,撒向地里,种子落在土里,发出轻微的声响,像无数个希望在悄悄发芽。她知道,只要这土地还在,只要手里还有种子,日子就一定能像这油菜一样,一茬一茬,绿下去,黄下去,结出沉甸甸的果实来。夜色慢慢漫上来,把田埂、菜苗和她的影子都裹在里面,可那片新绿,却在暮色里透着光,一点点,蔓延开去。 喜欢它的平和请大家收藏:()它的平和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025章 年8月15日 王梅在衣柜顶层翻出那个铁皮饼干盒时,肩膀蹭到了挂着的羽绒服,拉链头掉下来,砸在地板上叮当作响。她踩着小板凳踮着脚,把盒子抱下来,积灰的盒盖一打开,一股樟脑丸混着旧纸张的味道涌出来,呛得她打了个喷嚏。盒子里躺着高中毕业照,塑料封皮已经发脆,边角卷成了波浪形。她用手指拂过照片边缘,指腹沾了层灰,在泛黄的纸面上留下淡淡的印子。 照片中间那排,梳着马尾辫的自己站在最左边,校服袖口磨得发亮,嘴角抿得紧紧的,像是谁欠了她两块糖。而隔着三个人的位置,周明宇站在那里,白衬衫的领口系着红领带,头发梳得整整齐齐,侧脸的线条在阳光下透着股干净的少年气。王梅的指尖在他脸上停顿了一下,忽然笑出声来——那时候为了能跟他并排走一段放学的路,她每天都故意磨蹭到最后一个离开教室,书包里的练习册翻来翻去,其实一个字也没看进去。 "妈,你在笑啥?"女儿朵朵抱着平板电脑从房间跑出来,光着脚踩在地板上,"外婆打电话来,问你明天去不去她家吃饺子。"王梅把照片塞回盒子,盖好盖子往衣柜里塞,"去,让你外婆多包点韭菜馅的。"朵朵凑过来看,"那是啥?老照片吗?给我看看。"王梅把盒子举高,"小孩子家看啥,写作业去。"朵朵撇撇嘴跑开了,拖鞋在地板上拖出沙沙的响。 晚上躺在沙发上看电视,丈夫老陈在厨房刷碗,水流哗哗的。王梅换着台,忽然看见本地新闻里闪过一个熟悉的名字——"市第三建筑公司项目经理周明宇"。她赶紧把音量调大,屏幕上出现个微胖的中年男人,头发稀疏了大半,穿着深色西装,领带歪在脖子上,正对着话筒说话,嘴角的肉堆起来,把当年清晰的下颌线埋得严严实实。记者问他关于新楼盘质量的问题,他笑得有点僵,眼角的皱纹挤在一起,像是被揉皱的纸团。 "看啥呢?"老陈擦着手从厨房出来,凑过来看了一眼,"这不是你们班那个周明宇吗?上次同学聚会听人说他混得不错。"王梅嗯了一声,把电视调到戏曲频道,"胖了不少。"老陈在她身边坐下,捏了块苹果递过来,"你当年不还偷偷给他写过情书?结果人家没搭理你。"王梅接过苹果,咬了一大口,果汁顺着嘴角流下来,"胡说八道啥,那是借笔记。"老陈嘿嘿笑,"我可是听你同桌说的,那封信最后塞在桌肚里,被大扫除的阿姨捡走了。" 苹果有点酸,王梅嚼着嚼着,忽然想起高三那年的冬天。雪下得特别大,早读课上,她看见周明宇的手冻得通红,握着笔的手指关节都泛白。午休时她跑了三家文具店,才买到一副深蓝色的毛线手套,绒面的,摸起来软软的。晚自习结束,她鼓足勇气追上去,把手套往他怀里一塞,转身就跑,听见身后他喊"同学",却没敢回头。第二天,手套被放在了她的桌肚里,叠得整整齐齐,里面夹着张纸条,"谢谢,我有手套了"。那时候她躲在厕所里哭了半节课,觉得这辈子再也没脸见他了。 "想啥呢?苹果核都快被你啃了。"老陈抽走她手里的果核,扔进垃圾桶。王梅回过神,"没咋,就想起以前上学的事。"老陈拿起遥控器换台,"别想了,明早还得去给朵朵买牛奶。"电视里咿咿呀呀的唱腔漫开来,王梅看着老陈后脑勺新冒出来的白发,忽然觉得心里软软的——这个男人,当年在菜市场跟小贩为了一毛钱的白菜讨价还价,却在她生朵朵住院时,每天笨手笨脚地炖鸡汤,汤里漂着葱花和姜片,虽然盐总放多了,却热得烫心。 周末去外婆家,表妹也在,抱着孩子喂奶,孩子叼着奶头,吧唧吧唧吃得香。表妹看见王梅,眼睛一亮,"姐,下周同学聚会去不去?班长特意打电话来问,说周明宇也来。"王梅正在择韭菜,韭菜叶子上的水珠滴在手腕上,凉丝丝的,"不去,懒得动。"表妹凑过来,压低声音,"去吧去吧,我听人说他离婚了,现在单身。"王梅手里的韭菜掉在盆里,"离婚跟我有啥关系?"表妹撇撇嘴,"当年你不......"话没说完,被外婆打断了,"包饺子呢,说这些干啥,梅梅爱吃啥馅就包啥馅。" 傍晚回家的路上,老陈开着车,收音机里放着老歌。王梅望着窗外,街景一闪而过,路灯亮起来,像串成线的星星。"要不,你去同学聚会?"老陈忽然说,"我听妈说,你以前跟周明宇......"王梅打了他一下,"瞎听啥,都是陈年旧事了。"老陈笑了,"去看看也没啥,老同学嘛。"王梅没说话,心里却像被猫爪子挠了一下——其实她有点好奇,想看看他现在到底啥样,想知道当年那个连手套都不肯收的少年,如今变成了啥模样。 聚会定在市中心的酒店,王梅去的时候,包厢里已经坐了大半的人。她推开门,喧闹声一下子涌过来,酒气混着菜香,让人有点晕。有人喊她的名字,"王梅,这边!"她走过去,看见当年的同桌李娟,烫着卷发,脸上抹着厚厚的粉,笑起来眼角的纹更深了。"可算来了,就等你呢。"李娟拉着她坐下,往她手里塞了杯果汁,"看见没,周明宇在那边。"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王梅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周明宇坐在主位,正跟一个秃顶的男人碰杯,啤酒沫沾在嘴角,他用手背蹭了蹭,动作有点粗鲁。他穿了件灰色夹克,拉链拉到一半,露出里面的白色T恤,领口松松垮垮的,肚子挺起来,把T恤撑得鼓鼓的。跟照片上那个穿着白衬衫的少年比,像是被岁月泡发了的面包,走了形。 席间有人起哄,让周明宇讲讲现在的日子。他喝了口酒,叹了口气,"啥好日子啊,离婚了,孩子跟他妈,一个人过。"有人接茬,"那再找一个呗,以你的条件......"他摆摆手,"算了,麻烦。"王梅低头喝着果汁,听见李娟在耳边说,"你看他现在,头发都快掉光了,当年多少女生追他......"王梅没接话,想起高三那年的运动会,周明宇跑三千米,冲过终点线时摔倒了,膝盖磕出了血,却还是笑着跟队友击掌。那时候的他,额头上的汗珠在阳光下闪着光,像撒了把星星。 中途去洗手间,在走廊里碰见周明宇。他大概喝多了,靠着墙抽烟,烟雾缭绕中,眼角的皱纹看得更清楚了。看见王梅,他愣了一下,"王梅?"她点点头,"嗯。"他掐灭烟,往她手里塞了颗糖,跟当年拒绝她的手套时不一样,这次他的手指有点抖,"好久不见,你......没咋变。"王梅捏着那颗水果糖,塑料糖纸在手指间沙沙响,"你也还好。"他笑了笑,眼角的纹挤成一团,"老了,不行了。" 回到包厢,气氛更热烈了。有人翻出手机里的老照片,传着看。王梅凑过去,看见一张春游时的合影,周明宇站在最前面,举着个风筝,笑得露出牙齿,阳光落在他的发梢上,金灿灿的。而现在,坐在她斜对面的那个男人,正忙着给领导敬酒,腰弯得像虾米,啤酒肚顶得桌子都晃了晃。 散场时,周明宇过来要加微信,"以后常联系。"王梅拿出手机,扫了他的二维码,看见他的头像——是辆黑色的轿车,大概是他的新车。"有空聚聚。"他说,语气里带着点酒气。王梅点点头,转身跟老陈打电话,"你在停车场哪?我出来了。" 坐进车里,老陈递过来瓶温水,"咋样?见着老同学了?"王梅拧开瓶盖喝了口,"嗯,都老了。"老陈发动车子,"周明宇呢?"王梅望着窗外掠过的霓虹,"也老了,胖了,头发也少了。"老陈笑了,"那你当年的眼光不咋地啊。"王梅打了他一下,"胡说,当年人家可帅了。"话虽这么说,心里却像卸下了块石头——原来那些在青春期里闪闪发光的人,也会被日子磨得失去棱角,也会有啤酒肚,也会掉头发,也会在酒桌上说着言不由衷的话。 路过街边的烧烤摊,老陈停下车,"要不要吃几串?"王梅点点头,"要两串烤腰子,多放辣椒。"老陈跑过去买,穿着冲锋衣的背影在路灯下有点佝偻,却看得人心里踏实。她想起高三那年,周明宇拒绝她的手套后,她哭了好久,觉得整个世界都灰暗了。可现在坐在烧烤摊前,看着老陈笨拙地给她吹凉烤串,听着他抱怨"这家的辣椒太辣",忽然觉得,当年没得到的,或许本来就不属于自己。 回家的路上,王梅翻出周明宇的微信朋友圈,大多是些楼盘广告,偶尔有几张他在外地旅游的照片,站在风景前,肚子把T恤撑得圆圆的,笑容有点僵硬。她退出朋友圈,把手机揣回兜里,看着窗外的月亮——圆滚滚的,像老陈刚给她买的烤馒头,朴实,却暖乎。 朵朵已经睡熟了,小脸红扑扑的,嘴角还挂着口水。王梅帮她盖好被子,在额头上亲了一下。老陈在客厅收拾东西,把她的包挂在衣架上,拉链头碰到衣架,发出轻微的响声。她走过去,从后面抱住他,"老陈,谢谢你啊。"老陈愣了一下,"谢我啥?谢我给你买烤腰子?"王梅笑出声,"嗯,也谢这个。" 夜里躺在床上,王梅又想起那张高中毕业照。照片上的周明宇穿着白衬衫,眼神清澈,像是藏着整个夏天的阳光。可现在的他,眼角有了皱纹,头发稀疏了,说话时带着点世故的圆滑。她忽然觉得很欣慰——不是幸灾乐祸的那种,而是像看到小时候弄丢的那块橡皮,多年后在角落里找到,发现它已经硬化开裂,再也擦不出干净的字迹,心里却松了口气,原来它并没有自己想象中那么重要。 老陈的呼噜声均匀地响起来,像秋日午后的蝉鸣,让人安心。王梅翻了个身,看着窗外的月光透过窗帘缝隙照进来,在地板上投下一道细长的光带。她想起当年写情书时,字斟句酌,生怕写错一个字;想起躲在树后看他打篮球,心跳得像揣了只兔子;想起他拒绝手套时,自己难过得吃不下饭。那些曾经以为天大的事,如今想来,不过是青春里一场小小的兵荒马乱。 第二天早上,王梅把那个铁皮饼干盒从衣柜里拿出来,放进了楼下的废品箱。盒子碰到其他纸壳,发出空洞的响声。阳光照在她脸上,暖洋洋的,她转身往菜市场走,想着买点排骨,给朵朵炖个汤。路过早点摊,看见老陈提着豆浆油条走过来,"快点,朵朵说要吃你做的鸡蛋饼。"王梅接过袋子,手碰到他的,带着点豆浆的热气,"知道了,催啥。" 两个人并肩往家走,晨光把他们的影子拉得老长,像两棵靠得很近的树。王梅看着老陈鬓角的白发,想起周明宇稀疏的头顶,忽然觉得,生活其实挺有意思的——它会让当年闪闪发光的人失去光彩,也会让平凡日子里的温暖慢慢沉淀,像酿在坛子里的酒,年头越久,越有味道。 路过小区的花坛,几株月季开得正艳,粉嘟嘟的花瓣上沾着露水。王梅停下来,摘了朵开得最盛的,别在朵朵的小书包上。老陈笑着说,"你这审美,跟当年一样。"王梅白了他一眼,"不好看吗?"老陈赶紧点头,"好看,比当年那副蓝手套好看多了。"王梅忍不住笑起来,阳光落在她脸上,眼角的细纹里,盛着满满的,踏实的幸福。 喜欢它的平和请大家收藏:()它的平和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025章 年8月16日 巷口的梧桐树叶又落了一层,老周把竹扫帚靠在门框上,手在围裙上蹭了蹭,抬头看了眼挂在墙上的石英钟,指针刚过六点。秋老虎还没完全退去,傍晚的风里带着点燥意,巷子里飘来隔壁裁缝铺张婶煮红薯的甜香,混着他灶上刚烧开的水蒸汽,裹成一团暖融融的气儿,往路人鼻子里钻。这时候,林晓该到了。老周想着,转身往灶台前走,手里的铁勺在搪瓷锅里搅了搅,锅里是早上就熬上的骨头汤,奶白色的汤面泛着细小的泡沫,咕嘟咕嘟响得正欢。果然,没等他把汤盛进保温桶,巷口就传来轻快的脚步声,接着是一声清脆的“周叔,一碗番茄鸡蛋面,多加葱!”老周回头,就看见林晓背着个半旧的帆布包,额头上沾着点细汗,嘴角却微微翘着,眼睛亮闪闪的,像刚从什么开心事里跑出来似的。老周应了声“好嘞”,手底下却没急着下面,先从旁边的竹篮里捡了个圆滚滚的橘子,擦了擦递过去:“先吃个橘子解解渴,今天面得等两分钟,汤刚续了骨头。”林晓接过来,指尖碰到橘子冰凉的皮,忍不住笑了:“周叔你总是这样,我每次来都有现成的水果,再这么下去,我都要不好意思了。”“有啥不好意思的,”老周一边往锅里打鸡蛋,金黄的蛋液一进热油就“滋啦”一声,香气瞬间漫开,“你天天来照顾我生意,我还能让你渴着?再说了,这橘子是楼上王大爷自家树上结的,昨天刚送过来,甜得很,你尝尝就知道。”林晓剥着橘子皮,橘瓣上的汁水滴在手指上,她舔了舔,确实甜,甜得她心里都软乎乎的。她找了个靠门口的位置坐下,帆布包往旁边一放,就看着老周在灶台前忙活。老周的馆子叫“周记小馆”,其实就是个不足十平米的小铺子,墙是去年刚刷的白,墙上挂着两张照片,一张是老周年轻时和一个笑眼弯弯的女人的合影,另一张是巷子里的老梧桐树,枝繁叶茂的,底下还能看见几个小孩追着跑。桌子是实木的,边角被磨得光滑,椅子也是配套的,坐上去稳稳当当。林晓第一次来这儿,是半年前的事了。那时候她刚换了工作,在巷尾的写字楼里做文员,天天加班到八九点,下班的时候,街上的馆子要么关门了,要么就是人满为患。那天她饿得头晕,拐进这条陌生的巷子,就看见老周的铺子还亮着灯,暖黄的灯光从玻璃窗里透出来,像在招手似的。她犹豫了一下走进去,老周问她想吃点啥,她看着菜单上的番茄鸡蛋面,咽了咽口水说“就这个吧”。那碗面端上来的时候,她差点哭了——面条煮得软硬刚好,番茄熬得烂烂的,裹在面条上,鸡蛋煎得金黄蓬松,还卧了个流心的荷包蛋,碗底还藏着几颗她爱吃的小青菜。她吃得急,烫得直呼气,老周就在旁边递了杯凉水,笑着说“慢点吃,没人跟你抢”。从那以后,她就成了周记小馆的常客,每天下班,不管多晚,都会绕到这儿来吃一碗面。有时候是番茄鸡蛋面,有时候是阳春面,偶尔也会点一份炒青菜。老周记性好,她的口味记得清清楚楚:番茄鸡蛋面要多加葱,阳春面要放半勺辣椒油,炒青菜要少油少盐。有时候她加班晚了,老周会特意给她留一碗热汤,说“先喝点汤暖暖胃,面马上就好”。林晓其实是个挺内向的姑娘,刚工作的时候,总因为做错事被领导说,回到出租屋就一个人闷着,连饭都不想吃。但自从来了周记小馆,每次看到老周忙碌的身影,听到他温和的声音,她心里的那点委屈就像被温水泡过似的,慢慢化了。有一次,她因为一个报表做错了,被领导当着全部门的面批评,下班的时候眼睛红红的,走进小馆的时候,连声音都带着点哑。老周看她不对劲,没多问,只是煮面的时候,多放了一勺她喜欢的肉酱,还加了个大大的鸡腿。面端上来的时候,老周才轻声说:“小姑娘,我年轻的时候,在工厂里上班,也总做错事,师傅天天骂我,我那时候也委屈,躲在厕所里哭。后来我老婆跟我说,错了就改,下次做好了就行,没必要跟自己较劲。你看,我现在不也把馆子开得好好的?”林晓扒着面条,眼泪差点掉进碗里,她吸了吸鼻子,抬头对老周笑了笑:“周叔,谢谢你。”老周摆摆手:“谢啥,快吃吧,面要凉了。”那天的鸡腿特别香,肉炖得酥烂,一咬就脱骨,林晓吃得干干净净,连汤都喝了个底朝天。走的时候,老周还塞给她一颗糖,说“甜的东西能让人开心”。林晓把糖放在口袋里,走在回家的路上,剥开糖纸,含在嘴里,甜甜的味道从舌尖传到心里,她忍不住笑了,觉得心里的乌云好像散了不少。日子一天天过,林晓来小馆的次数越来越多,有时候周末不上班,她也会过来,帮老周擦擦桌子,或者陪他聊聊天。她知道了老周的老婆在五年前走了,走之前最喜欢煮番茄鸡蛋面,所以老周的菜单上,番茄鸡蛋面永远是招牌;她知道了墙上的梧桐树照片,是老周和他老婆刚结婚的时候拍的,那时候他们就在这巷子里住,夏天的时候,经常在梧桐树下乘凉;她还知道了老周以前是工厂的厨师,后来工厂倒闭了,他就开了这家小馆,一是为了糊口,二是为了能守着这条巷子,守着和他老婆有关的回忆。有一次,林晓问老周:“周叔,你一个人开馆子,不觉得累吗?”老周正在擦桌子,听到这话,停下手里的活,抬头看了看墙上的照片,眼神温柔下来:“累肯定是累的,但每次看到你们吃得开心,笑得那么甜,我就觉得不累了。尤其是看到你笑的时候,跟我家老婆子年轻时一模一样,眼睛弯弯的,让人心里暖和。”林晓愣了一下,低头笑了,她想起第一次看到老周老婆的照片,确实觉得那个阿姨很亲切,笑起来特别温柔。从那以后,林晓每次来小馆,都会特意多笑一笑,她觉得,要是自己的笑能让老周开心,那也挺好的。冬天的时候,巷子里特别冷,风一吹,就往脖子里钻。老周在馆子里生了个小煤炉,炉上放着个水壶,水开了,冒着白汽,把小馆子烘得暖融融的。林晓来的时候,老周总会先给她倒一杯热水,让她暖暖手。有一次,下了很大的雪,巷子里积了厚厚的一层雪,林晓下班的时候,公交车堵在路上,她走了半个多小时才到小馆,冻得手都红了。老周看见她,赶紧把她拉到煤炉旁边,让她烤烤手,又从里屋拿了件厚外套给她披上:“你这孩子,这么大的雪,怎么不打车来?冻坏了可咋整。”林晓搓着手,笑着说:“打车要等好久,我想着快点来吃你煮的面,就走过来了。”老周无奈地摇摇头,转身往灶台前走:“今天给你煮碗羊肉面,驱驱寒,我早上刚买的羊肉,新鲜得很。”羊肉面端上来的时候,热气腾腾的,撒了点香菜,香味扑鼻。林晓吹了吹,尝了一口,羊肉炖得软烂,汤鲜得掉眉毛,一口下去,全身都暖和了。她吃得正香,就看见张婶从门口路过,探进头来:“老周,你这羊肉汤闻着真香,给我也来一碗呗。”老周笑着说:“好嘞,张婶你坐,马上就好。”张婶走到林晓旁边坐下,看着她说:“晓丫头,你可真有口福,老周这羊肉汤,一般人可喝不到,也就你来了,他才舍得拿出来。”林晓脸一红,不好意思地笑了:“张婶你别这么说,周叔对大家都好。”“那可不一样,”张婶摆摆手,压低声音说,“老周啊,自从他老婆子走了,就没怎么笑过,直到你来了,他脸上的笑容才多了起来。他总跟我说,看你笑,就像看到他老婆子一样,心里踏实。”林晓心里一暖,抬头看向老周,老周正好也看过来,冲她笑了笑,眼角的皱纹都舒展开了。春天的时候,巷子里的梧桐树发了新芽,嫩绿的叶子挂在枝头,风一吹,轻轻摇晃。林晓换了新工作,不用再天天加班了,但是她还是会每周来几次周记小馆。有时候是周末的下午,她会带着书来,坐在门口的位置,一边晒太阳,一边看书,老周就给她泡一杯菊花茶,放在旁边,偶尔过来跟她聊几句书里的内容。有一次,林晓带了男朋友来小馆,男孩长得高高瘦瘦的,说话很有礼貌,一进门就跟老周打招呼:“周叔您好,我是林晓的男朋友,常听她提起您。”老周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了,赶紧给他们找了个位置,还特意多加了两个菜:“你们年轻人谈恋爱辛苦,多吃点,这两个菜是我今天刚做的,尝尝味道。”林晓看着老周忙前忙后的样子,心里甜甜的,她男朋友悄悄跟她说:“你这个周叔,人真好,跟我爷爷似的。”林晓点点头,她觉得,老周就像她的亲人一样,在这个陌生的城市里,给了她很多温暖。夏天的时候,天气热,老周的小馆里总是坐满了人,有附近的邻居,有下班的上班族,还有像林晓一样的常客。大家坐在一块儿,一边吃着面,一边聊天,说说笑笑的,热闹得很。有一次,林晓生日,她没告诉任何人,下班的时候,却看见老周在门口等她,手里拿着一个小小的蛋糕,蛋糕上插着一根蜡烛。“周叔,你怎么知道今天是我生日?”林晓惊讶地问。老周挠挠头,笑着说:“上次你跟我聊起你身份证上的日期,我就记下来了,想着今天给你过个生日。虽然蛋糕小,但也是我的一点心意。”林晓看着那个小小的蛋糕,眼泪差点掉下来,她走过去,抱了抱老周:“周叔,谢谢你,这是我在这个城市过的最开心的一个生日。”老周拍了拍她的背:“傻孩子,哭啥,快许愿吹蜡烛。”林晓闭上眼睛,许了个愿:希望周叔永远健康快乐,希望周记小馆永远这么热闹,希望自己能一直陪着老周,让他天天都能看到笑容。吹灭蜡烛的时候,巷子里的邻居都围了过来,一起唱生日歌,张婶还送了她一条自己织的围巾,王大爷送了她一篮刚摘的桃子。那天晚上,小馆里特别热闹,大家吃着蛋糕,聊着天,笑声飘出巷子,引得路人都忍不住往里面看。林晓看着眼前的一切,心里暖暖的,她觉得,自己虽然在这个城市里没有亲人,但是有老周,有张婶,有王大爷,还有这么多关心她的人,她一点都不孤单。秋天又到了,巷子里的梧桐树叶落了一地,老周还是每天早上起来打扫巷子,然后开门营业,林晓还是每天下班来吃一碗面。有时候,林晓会跟老周说她工作上的趣事,比如今天帮同事解决了一个难题,比如领导又表扬她了,老周就会笑着说“好,好,我们晓丫头越来越能干了”,然后给她加个荷包蛋。有时候,老周会跟林晓说巷子里的事,比如张婶的孙子考上大学了,比如王大爷的橘子又丰收了,林晓就会听得很认真,偶尔还会发表几句自己的看法。有一次,林晓问老周:“周叔,你有没有想过,以后不开馆子了,去别的地方看看?”老周想了想,摇摇头:“不了,我就在这儿挺好的。这条巷子,这家馆子,还有你们这些人,都是我舍不得的。我这辈子,没什么大本事,就想守着这个小馆子,看着你们吃得开心,笑得开心,就够了。”林晓看着老周,突然明白了,老周不是爱讲段子,也不是想赚多少钱,他只是喜欢看大家笑的样子,喜欢这种热热闹闹、充满烟火气的生活。而自己,也因为有了老周,有了这家小馆,在这个陌生的城市里,找到了一份归属感,找到了一份温暖。那天晚上,林晓吃完面,走的时候,老周又塞给她一个橘子,跟上次的一样,圆滚滚的,冰凉冰凉的。林晓剥开橘子,咬了一瓣,还是那么甜,甜得她嘴角忍不住翘了起来。她回头看了一眼周记小馆,暖黄的灯光从玻璃窗里透出来,老周正在擦桌子,身影在灯光下显得特别温暖。她挥了挥手,大声说:“周叔,明天见!”老周抬起头,冲她笑了笑,挥了挥手:“明天见,路上慢点!”林晓走在巷子里,手里拿着橘子,嘴里含着甜丝丝的橘瓣,心里想着,明天一定要早点来,帮老周打扫打扫卫生,再陪他聊聊天。她知道,以后的日子里,她会一直来周记小馆,一直陪着老周,因为她知道,老周喜欢看她笑的样子,而她,也喜欢看老周因为她的笑而开心的样子。巷子里的风轻轻吹过,带着梧桐叶的清香,也带着周记小馆里飘来的面香,林晓忍不住又笑了,眼睛弯成了月牙,像极了墙上照片里那个笑眼弯弯的阿姨。 喜欢它的平和请大家收藏:()它的平和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025章 年4月6日 闹钟在六点半准时响起,我摸索着按下开关,手指触到手机屏幕的瞬间,屏幕亮起的蓝光刺得眼睛生疼。昨晚又失眠了,太阳穴突突地跳着,像有只不安分的麻雀在里面扑棱翅膀。 厨房的瓷砖冷冰冰的,赤脚踩上去,凉意顺着脚心往上蹿。我接了半杯温水,仰头喝的时候,瞥见窗外的梧桐树正在抽新芽。那些嫩黄的叶片像被谁用剪刀剪出的碎纸片,在晨风里簌簌作响。这棵树比我搬来这里的时间还要长,去年冬天看着它秃成枯枝,没想到春天一来,又活过来了。 菜市场的喧闹声从巷子口涌进来。王阿姨的豆腐摊总是第一个支起来,她的三轮车铃是老式的铜铃铛,叮铃哐啷响得人心慌。我抓起帆布包冲下楼时,正好看见她往竹筛上倒刚磨好的豆浆,奶白的液体在晨光里泛着珍珠般的光泽。 "小陈姑娘,今天来点嫩豆腐?"王阿姨用长柄木勺敲了敲锅沿,蒸腾的热气模糊了她的脸,"新豆子,甜着呢。" 我摇摇头,指了指边上的番茄:"要三个红透的,炖汤用。"她挑番茄的手法像在选宝石,指尖轻轻捏捏蒂部,再对着光看看果脐。这让我想起外婆,她从前在菜园里侍弄番茄时,总说每颗果子都是土地写给人间的情书。 穿过菜市场往西,有个卖野花的小摊。穿蓝布衫的老太太把野雏菊和蒲公英扎成小把,五元钱一把,插在矿泉水瓶里能开半个月。今天她多给了我两支蓝鸢尾,说看我脸色不好,带点颜色回家能醒醒神。 回到家时,阳光已经爬上了窗棂。我把鸢尾插进玻璃瓶,清水立刻被染成淡青色。厨房飘来米粥的焦香,原来刚才走得急,忘记关火。锅底结了层黑痂,米粒却吸饱了水分,变得胖乎乎的。我把焦粥盛进粗陶碗,就着腌萝卜吃,竟品出了几分烟火气的甜味。 午后去图书馆还书,经过街角的奶茶店。玻璃橱窗上贴着褪色的招聘启事,"招店员,包吃包住"的字样被雨水泡得发皱。穿校服的女孩们挤在柜台前,银铃般的笑声撞碎在春日的阳光里。我忽然想起自己刚毕业那年,在便利店打工的日子。夜班时总把过期面包分给流浪猫,它们吃完会绕着我的脚踝打转,毛绒绒的尾巴扫过小腿,像在安慰什么。 图书馆的木楼梯踩上去咯吱作响。管理员老周正在给绿植浇水,他养的绿萝从天花板垂下来,叶子油亮得能照见人影。"小丫头,今天借什么书?"他推了推老花镜,镜片后的眼睛弯成月牙。我抽出《瓦尔登湖》,书页间还夹着去年秋天的银杏叶书签,叶脉里藏着细碎的阳光。 傍晚的风突然大起来,阳台上晾着的衬衫被吹得猎猎作响。我抱着衣服往屋里收时,听见楼下传来二胡声。拉的是《二泉映月》,调子有些走音,但在风里忽远忽近的,倒像是从云里飘下来的。拉琴的是三楼的独居老人,听说以前是剧团的琴师,老伴去世后就常坐在藤椅上拉曲子。 厨房飘来番茄牛腩的香气时,天已经完全暗了。我把炖锅端上桌,热气腾腾的白雾里,忽然想起早晨王阿姨说的那句话:"新豆子,甜着呢。"其实生活里的甜,常常藏在这些褶皱里——焦掉的米粥、多给的鸢尾、走音的二胡,还有晚风里若有若无的花香。 窗外的梧桐叶沙沙作响,像在应和着什么。我打开台灯,泛黄的光晕里,《瓦尔登湖》的书页轻轻翻动。梭罗说:"我步入丛林,因为我希望生活得有意义。"或许生活的意义,就藏在这些看似琐碎的褶皱里,藏在我们与世界温柔相拥的瞬间。 喜欢它的平和请大家收藏:()它的平和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025章 年4月28日 林芳蹲在菜市场的水产摊前挑鲫鱼时,手机在围裙口袋里震动起来。屏幕上跳出儿子班主任的消息,说下周家长会需要家长分享育儿经验。她盯着那些字,手指在屏幕上悬了两秒,忽然听见摊主问:"大姐,这条够不够肥?"抬头看见摊主举着条活蹦乱跳的鱼,鱼鳞在晨光里闪着银灰色的光,像极了二十年前她在纺织厂操作台前见过的丝线。 "就这条吧。"她掏出手帕擦了擦手,想起今早送儿子上学时,孩子趴在车窗边说:"妈,你要是能穿得像其他同学妈妈那样漂亮就好了。"那时她正把保温桶往他书包侧袋里塞,闻言手顿了顿,看着自己泛白的牛仔围裙,笑了笑说:"妈妈这样舒服。" 回到家时丈夫正在阳台侍弄多肉,玻璃罐里的咖啡豆已经磨好,咖啡机发出咕嘟咕嘟的声响。"昨天谈的那个项目黄了。"他头也不回地说,指尖轻轻拨弄着一株玉露的叶片,"对方嫌咱们公司规模太小。"林芳把菜放进厨房,看见台面上摊着他的创业计划书,第三页的融资图表被红笔圈了又圈,像块结了痂的伤口。 "中午吃鲫鱼豆腐汤吧。"她系上围裙,刀刃切开鱼腹时,忽然想起十九岁那年在纺织厂,第一次独立完成一匹布的印染,厂长夸她配色大胆,说这姑娘将来能成手艺人。后来嫁给同厂的技术员陈海,怀孕后辞了职,转眼儿子都上初中了,家里的衣柜里还藏着她当年画的设计稿,纸边都卷了毛边。 下午去超市采购时,路过化妆品柜台,导购小姐笑着迎上来:"姐,试试这款抗皱精华吧,您皮肤底子真好。"林芳在镜子前坐下,看着导购在她眼角点了点乳液,忽然想起上个月参加同学会,当会计的李敏说:"林芳,你当年画的那些裙子,现在穿出去都不过时。"她摸着试妆纸上的色号,突然鬼使神差地买了支口红,珊瑚色,像春天里刚绽放的桃花。 深夜收拾厨房时,她发现丈夫坐在餐桌前对着电脑发呆,屏幕亮着电商平台的页面,搜索栏里写着"中老年女装设计"。"今天路过步行街,看见新开的买手店,"他转头看她,眼镜片反光遮住了眼神,"里面卖的衣服,跟你以前画的那些挺像。"林芳擦手的动作停住,洗洁精的泡沫还沾在指缝里,窗外的月光斜斜切进厨房,把两个人的影子拉得老长。 第二天送完儿子,她鬼使神差地走进了纺织城。机杼声里,她摸着货架上的雪纺面料,指尖触到细腻的纹路,忽然眼眶发酸。在一家布料店门口,她看见店主正在整理样布,浅紫色的缎面上绣着细碎的栀子花,正是她当年设计过的图案。"大姐想买什么?"店主是个戴眼镜的姑娘,笑起来有对酒窝,"我们这儿新到的提花布,好多设计师来挑。" "我......我以前也是设计师。"话一说出口,连自己都吓了一跳。姑娘眼睛亮起来,搬来凳子让她坐下,说自己大学学的服装设计,毕业后就跟着家里开店,"可惜没机会做自己的设计。"林芳看着姑娘手机里存的设计稿,那些大胆的撞色和夸张的剪裁,像一把火烧进她心里。离开时姑娘塞给她一张名片,背面写着:"姐姐,想回来就找我。" 那天晚上她翻出压箱底的素描本,第一张画的是件吊带连衣裙,裙摆处有海浪般的褶皱。丈夫端着牛奶进来时,她正用橡皮小心擦拭着画错的线条,铅笔灰簌簌落在睡衣上。"其实我投了几家服装设计公司。"他把杯子放在床头柜上,"以前总觉得创业就得做大事,现在想想,从小事开始也挺好。"林芳抬头看他,发现他鬓角又多了几根白发,忽然想起婚礼那天,他穿的西装还是借的,却在誓词里说要让她成为最幸福的女人。 周末送儿子去补习班后,她抱着素描本去了纺织城。戴眼镜的姑娘叫小夏,帮她在布料店二楼腾出一块角落,摆上画架和人台。阳光透过天窗照进来,林芳摸着人台纤细的脖颈,忽然想起第一次给模特试衣的情景,那个女孩转着圈说:"林姐,你设计的衣服会说话。"她打开素描本,笔尖落在纸上时,听见楼下小夏在跟客人介绍布料,声音像浸了蜜的线,软软地缠在机杼声里。 第一个订单来自一位要参加女儿婚礼的母亲。她摸着林芳画的改良旗袍设计图,眼里泛着光:"我年轻时总穿工装,从来没穿过带花的衣服。"林芳量尺寸时,发现她后腰有块烫伤的疤痕,像朵褪色的花。裁剪布料时,她特意在侧腰处加了片可拆卸的蕾丝贴片,缝完最后一针时,窗外的晚霞正漫进阁楼,给旗袍的盘扣镀上一层暖金色。 那位母亲来取衣服时,穿了双擦得锃亮的黑皮鞋,头发烫了卷,站在人台前转圈时,蕾丝贴片随动作轻轻扬起,露出一点若隐若现的疤痕。"原来我也能这么好看。"她摸着领口的珍珠扣,忽然掉了眼泪,"我女儿总说我土,这下她该吃惊了。"林芳帮她整理袖口,闻到她身上淡淡的雪花膏味,想起自己母亲临终前也是这样,把攒了半年的钱塞给她,说:"去买块花布做件新衣服。"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随着订单越来越多,林芳开始在网上直播做衣服的过程。第一次面对镜头时,她紧张得把剪刀掉在地上,却看见弹幕里有人说:"阿姨手好巧,我妈妈要是能穿这样的衣服就好了。"后来她学会了对着镜头介绍面料,讲解剪裁技巧,有天晚上直播结束,发现粉丝数突破了五千,小夏在旁边拍手说:"姐,你成网红设计师了。" 丈夫的小公司也渐渐有了起色,他开始帮林芳处理订单和物流,每天对着电脑做报表时,嘴里还哼着歌。有天半夜她起来喝水,看见他趴在餐桌上画商标,纸上画了朵棉花,旁边写着"晨光纺织"。"咱们的品牌,"他揉着眼睛笑,"就像你每天早晨去菜市场,看到的那些新鲜玩意儿,带着露水的劲儿。" 儿子的家长会那天,林芳特意换上自己设计的亚麻套装,浅卡其色的阔腿裤上绣着细小的蒲公英。走进教室时,有位家长指着她的衣服说:"这款式真特别,哪儿买的?"她还没开口,儿子已经跑过来,仰着脸说:"这是我妈妈设计的!"讲台上的投影仪正在播放她的设计视频,当屏幕上出现那位穿旗袍的母亲在婚礼上的照片时,底下传来轻轻的惊叹声。 散会后班主任留住她,说:"林芳同学,你让我看到了家长的另一种可能。"她怔了怔,忽然想起小夏说过的话:"姐姐,设计衣服其实跟做菜一样,都是把心里的东西拿出来,给人暖身子又暖心。"走出校园时,夕阳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手机里传来小夏的消息,说又有三个定制订单,其中一个是给养老院的奶奶们做唐装。 深秋时节,林芳在纺织城办了第一场小型时装展。模特里有那位穿旗袍的母亲,有养老院的奶奶,还有小夏抱着自己设计的童装。当八十岁的陈奶奶穿着绣着寿桃的红色唐装走上台时,台下掌声雷动。林芳站在后台,看见丈夫举着手机在拍照,儿子兴奋地跟旁边的人说着什么,忽然想起二十年前在纺织厂,她第一次看到自己设计的布料做成衣服时,也是这样的心情,像有束光,从混沌的日子里透出来,把未来照得亮堂堂的。 散场后小夏抱着花束跑过来,说有个服装品牌想跟她们合作。林芳摸着花束里的向日葵,想起今早路过菜市场,卖菜的张婶说:"小林,你现在跟以前不一样了,眼里有光呢。"她抬头望向纺织城的玻璃幕墙,暮色中的城市正在亮起万家灯火,每一盏灯下都有不同的故事在流淌,而她的故事,才刚刚开始。 回家的路上,儿子忽然说:"妈,其实你穿围裙的时候也很好看,不过现在这样,好像更开心了。"丈夫伸手揉了揉孩子的头,说:"人啊,什么时候开始做喜欢的事都不晚,就像种庄稼,春天播不了种,秋天也能撒点冬麦的种子。"林芳望着车窗外掠过的街景,想起素描本里最新的设计稿,那是给中年女性设计的职场系列,袖口处藏着可拆卸的丝巾,就像藏在生活褶皱里的小确幸,随时可以拿出来,给日子添点颜色。 深夜整理工作室时,她在老素描本里发现一张泛黄的便签,是当年辞职时写的:"等孩子大了,我就回去做设计。"现在看来,那个"等"字写得太轻了,轻得差点让她错过二十年的晨光。窗外下起了今年的第一场雨,她打开台灯,在新的画纸上落下第一笔,这次要设计的,是给退休女性的旅行套装,口袋里可以装得下护照和老花镜,裙摆处有能装纪念品的暗袋,就像人生的每个阶段,都有值得收藏的风景。 丈夫端着热可可进来时,看见她笔下的人物正在行走,风衣的下摆扬起,像要拥抱什么。"知道为什么叫晨光吗?"他指着画纸上的光影,"因为每天早上起来,都有新的光可以追。"林芳抬头看他,发现他眼里映着台灯的暖光,忽然想起他们第一次约会,也是这样的雨夜,他把伞倾向她这边,自己半边身子淋得透湿,却说:"你看,雨里也有光呢。" 雨声渐密,她在设计稿右下角签上名字,笔尖顿了顿,又加上"于菜市场晨光中"。远处传来消防车的警笛声,惊飞了几只停在窗台上的麻雀,却惊不醒这座城市里无数个正在做梦的人。林芳揉了揉发酸的肩膀,起身推开窗,雨水混着泥土的气息扑面而来,她深吸一口气,忽然明白奋斗从来不是某个特定的起点,而是像这雨水一样,随时随地都能落进生活的土壤,长出新的根须。 手机在桌上震动,小夏发来消息:"姐,明天有个妈妈带着自闭症女儿来做衣服,她女儿说想要会发光的裙子。"林芳笑了笑,摸出抽屉里的荧光丝线,在画纸上勾勒出裙摆的轮廓。窗外的雨还在下,她却看见月光穿过云层,在丝线上投下淡淡的银边,像谁不小心打翻了星星罐,把碎钻撒在了人间的缝纫机上。 喜欢它的平和请大家收藏:()它的平和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025章 年4月4日 我站在老屋的门槛上,铁锈在门锁缝隙里开出褐色的花。手机屏幕突然亮起,是养老院发来的消息:"陈素梅女士今日晨练时摔倒,已送医检查。" 指尖悬在发送键上,最终还是把"知道了"三个字删了又删。掌心蹭过褪色的春联,"福"字边角卷成枯蝶,去年春节我亲手贴的浆糊痕迹还在砖缝里泛着黄。 竹帘被穿堂风掀起一角,恍惚间看见奶奶踮着脚在灶台前搅糖稀,蓝布围裙兜着细碎的阳光。那时候她总说:"春风是甜的,不信你尝尝。" 二十年前的春风确实是甜的。 那时我刚上初中,每天放学要穿过五里竹林。竹叶在肩头簌簌作响,像奶奶纳鞋底时哼的小调。有天我在溪边捡到块青石板,纹路像极了山水画里的留白。奶奶眯着眼看了半天,突然从陪嫁的樟木箱底翻出半块胭脂,在石面上抹出两朵桃花。 "这是你太奶奶的嫁妆。"她把胭脂放回锦盒,铜扣"咔嗒"一声扣住光阴,"那年她抱着我跨过长江,怀里就揣着这个。" 青石板被嵌进院墙上的老槐树,成了我们的秘密信箱。我把考试卷折成纸船放进去,奶奶会在里面塞晒干的茉莉。有次我偷偷看见她对着石板抹眼泪,老树皮上的苔藓吸饱了水渍,泛着幽蓝的光。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医院的来电。护士说奶奶执意要回家,正在走廊闹脾气。我望着窗外渐暗的天色,突然想起她说过:"人死了要埋在竹林里,这样每年清明都能听见春风穿林的声音。" 老衣柜的镜子蒙着灰,映出我西装革履的模样。衣柜最下层压着件补丁摞补丁的棉袄,袖口还沾着当年染布的靛蓝。那年奶奶在染缸前一站就是整夜,说要给我做件新衣裳过年。我半夜起来喝水,看见月光把她的影子投在院墙上,像棵倔强的老竹。 医院的走廊飘着消毒水的味道,奶奶正坐在轮椅上数窗外的梧桐叶。她的手背上爬满紫色的血管,像干涸的河床。看见我进来,她眼睛突然亮起来,从碎花布兜里掏出个油纸包。 "给你留的。"拆开层层叠叠的报纸,是块青石板,上面的桃花褪成浅粉,边缘用朱砂描着歪歪扭扭的字:"小囡,莫怕"。 护士说她摔倒时死死护着这个,缝了三针的手掌心里全是石棱的印记。我忽然想起那个暴雨夜,山洪冲垮了半边竹林。奶奶背着我摸黑往山顶跑,竹枝划破她的后背,血珠渗进我的衣领,滚烫滚烫的。 "阿奶,我们回家。" 老宅的木门"吱呀"推开,灰尘在光柱里跳舞。奶奶执意要自己走,她扶着门框慢慢挪到院子里,突然蹲下身子扒开苔藓。二十年前的青石板还在,只是多了道深深的裂缝,像道未愈的伤口。 "你看。"她指着裂缝里钻出的嫩芽,"春风在酿酒呢。" 我扶着她在竹椅上坐下,手机屏幕又亮了。工作群里弹出新消息,催促明天的会议材料。奶奶突然抓住我的手,从布兜里摸出个玻璃罐。罐底沉着几粒桂花,酒液泛着琥珀色的光。 "去年腌的。"她拧开盖子,酒香混着桂花香扑面而来,"本来想等你带女朋友回来..." 月光爬上屋檐时,奶奶已经睡着了。我坐在门槛上,听着竹林里的风声。忽然明白她为什么总说春风是甜的,原来山河把思念酿成了酒,年复一年地灌进旧人的梦里。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这次是视频通话。屏幕里女儿奶声奶气地问:"爸爸什么时候回家?"背后传来妻子的声音:"妈又把你的衬衫缝补了..." 我望着沉睡的奶奶,她鬓角的白发在月光下闪着银光。突然想起二十年前那个偷听到的夜晚,老槐树的年轮里藏着的秘密。原来太奶奶是在渡江战役中牺牲的,怀里紧紧抱着半块胭脂。 风穿过竹林,把青石板上的"莫怕"二字吹得沙沙作响。我打开玻璃罐,抿了口桂花酒。原来春风真的是甜的,甜里带着岁月沉淀的涩,像奶奶眼角的皱纹,像老宅门楣上的蛛网,像所有未说出口的千言万语。 东方泛起鱼肚白时,奶奶在竹椅上轻声呢喃。我凑近听见她说:"长江水,浪打浪..."突然想起她从未跟我提过故乡,... 喜欢它的平和请大家收藏:()它的平和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