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庙一夜后,奸臣天天忙着洗尿布》 第1章 破庙一夜 还不知道对方是谁。 这事你怎么看? ………………… 城外树林间,隐着一间斑驳破旧的废庙,看着像是荒废多年。 今夜却突然迎来两个意想不到的闯客。 一名身受重伤,身体无法动弹的黑衣蒙面男子,正躺在庙内窗沿下一动不动。 他的胸前一道道狰狞的伤口还在不停渗血,身下的稻草也被鲜血染红了一片。 庙外小径上,一道人影跌跌撞撞朝这边跑来。 一身嫁衣的宋刀刀踉跄着跑进庙内,转身快速将斑驳的木门栓上。 她呼着滚烫的热气,气喘吁吁趴在门板上。 就着明亮的月光,透过细缝小心翼翼观察外头的情况。 过了好一会儿,确定身后那些人没有再追来。 她拍拍坨红的面颊,这才大松一口气。 还不等她放下心来,那股邪火再次猛地窜上来。 宋刀刀暗道一声不妙,身体仿佛燃起熊熊烈火,燥热难耐。 她扶住门框试图冷静一下,但收效甚微,这次发作来势凶猛。 她能强撑着跑到这里,已经到达极限。 喘息好几口气,宋刀刀打算看看周围有没有水。 她得弄点水浇一下身体,灭灭这股邪火。 摇晃两下眩晕的神志,她转头扫一圈身后的破庙。 月光从破旧的窗棂洒下,依稀能看到庙内一点模糊的景象。 一尊没了半边身体的菩萨倒在供桌上,金漆剥落,蛛网遍布。 视线不经意落在地上一处草垛上。 “嗯?竟然还有人?” 她眸光微眯。 “看着,似乎好像还是个——男人?” 大汗淋漓喘着粗气的宋刀刀已经被折磨得神志开始恍惚。 一股燎原之火烧得她面颊滚烫,她难耐地一边扯着自己的衣领,一边朝草垛走去。 待走近仔细一瞧,果真是个男人,还是一身夜行衣蒙着面的黑衣男子。 只见他双目紧闭,一动不动。 那修长的身姿,虽蒙着面,看不清他的样貌,但是从身形上猜测,应是位成年男子。 月光恰好打在他胸前被割破的衣服上,裸露出好几处伤口,那伤口上还带着血渍。 看来伤得不轻。 宋刀刀再也支撑不住,摇晃两下,直接倒在他身侧难耐地扯起身上的衣裳来。 她浑身发烫,头晕脑胀,急切地想找一些冰凉的物体。 待腰带扯掉,上衣松垮开来后,滚烫的肌肤触碰到青石砖地面。 她舒服地嘤咛一声,索性毫无章法地脱掉厚重的嫁衣,整个脸和身体贴到了地面上。 长舒一口气,身上的燥热得以片刻缓解。 只是好景不长,这股凉意只持续了一小会儿,很快热意又涌了上来。 这春药太他娘的霸道了,宋刀刀满头大汗,意识已经开始土崩瓦解。 侧着身朦胧中瞄见草垛上的男人,一咬牙,她艰难起身,朝他爬了上去。 不知这人是死是活? 她现在已经没有其他法子,急需一个男人来纾解。 晃晃即将失控的冲动,她用尽最后一丝残存理智对着草堆上的男人说道: “这位公子,对不住,江湖救急,冒犯了。” “你放心,我一定会对你负责的。” 语闭,宋刀刀伸手去扯他腰间的衣带。 这男人是活的,有反应。 只可惜他不会动,宋刀刀只能软着身体自己动手。 过了许久,身体一痛,她倒抽一口冷气,恢复短暂意识。 被惊醒的,还有已经晕死过去的男人。 他猛地睁开冰冷危险的双眸。 宋刀刀低头对上他突然睁开的幽深目光,吓得一激灵。 身体一痛。 她全身紧绷,整个人匍匐在他胸膛上面露苦色。 躺在地上的男人眉头全部竖起,这紧致感,浑浊的思绪瞬间清醒过来。 可惜他还没来得及看清是哪个胆大包天、不要命胆敢亵渎她的女人? 她就埋头倒在了他胸前,将他胸膛上的伤口压得差点一口气直接闭过气去。 庙内昏暗,宋刀刀浑身酸软发烫,目光晕眩。 她被药物左右,视线也变得模糊涣散,彼此都看不清对方的脸。 躺在草垛上的男人想动一动身体,却发现自己连抬一下手指的力气都没有。 这该死的女人,她在做什么? 她竟敢,竟敢对他做这种事情......他要杀了她!将她大卸八块! 胸口剧烈起伏两下,用尽全身力气,恼羞成怒下却只低低喊出一句: “滚下去!” 奈何他此刻身体孱弱,声如蚊蝇,根本吓不到身上的女人半分。 宋刀刀做坏事被当事人抓个正着,差点羞得一头撞死。 可办都办成了,她已经没有退路。 药性再次上来,她胡乱抓起一旁的肚兜一把盖在他脸上。 到底是她强迫了人家,她不敢直视他的双眼。 所以她蒙住他的眼。 很快,屋内便传来低低压抑的嘤咛粗喘声。 窗外天方肚白。 宋刀刀被一阵凉意惊醒过来。 她茫然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衣衫不整地趴在陌生男子身上。 身下的男人一动不动,还保持着昨晚最后一次结束的姿势。 宋刀刀吓得一激灵,从他身上滚下来,连忙抓起一旁的衣裳胡乱往身上套。 系好衣带,瞥见盖在他脸上的大红肚兜,宋刀刀挥手想扇自己一巴掌。 “苍天,我都干了些什么啊?” “我竟然玷污了一个良家妇男?造孽啊!” 意识到自己没把肚兜穿上,宋刀刀小心翼翼伸手拉开盖在他脸上的肚兜一角。 偷瞄一眼地上的人,发现他没动静。 身上那可怖的伤痕和抓痕更是触目惊心,宋刀刀顿时亏心地埋下头扶额。 不会被她弄死了吧? 她承认,她这趁人之危的行为无耻了点。 但是,这强都强了,还能怎么着?后悔也无济于事了啊。 算了,还是赶紧先救人吧。 就着微弱昏暗的晨光,她伸手探了一下面巾下的鼻息,还有呼吸。 宋刀刀连忙伸手去拿自己身旁的小布包。 手忙脚乱地从袋子里掏出药粉,赶紧给他上药止血。 看一眼小瓷瓶里那两颗续命丹,毫不犹豫倒出一颗,俯下身去扯下他的面巾。 不想面巾之下,竟还戴了半张贴脸黑色面具? 既然嘴巴露出来了,宋刀刀也没再管其他。 捏开他嘴巴,打算将药丸塞进去,却发现他嘴角边挂着血渍。 这是,被她给气吐血了? 宋刀刀心肝颤了颤,余光扫到他身旁落着的长刀上。 完了,她好像睡了一个不该惹的男人。 苦下脸,她鼓起勇气对着地上晕死过去的男人再次致歉: “那个,真的很对不住,我不是故意的。” “我是被人设计下药,迫不得已才.......” “看你这样,应是位武艺高强的厉害之人,应是用不着我负责的,能不能饶我一命?” “就当偶遇了一扬美丽又意外的春梦,反正你是男的,也不算吃亏。” “我这两颗药就当抵债了,咱俩就算扯平,你看成不成?” 宋刀刀等了好一会儿,却不见他有所回应,于是自顾自下了决定: “你不说话,我就当你答应了。” 犹豫了一下,她再次挪上去,打算解开他脸上的面具,想看一下他的全貌。 这睡都睡了,总不能连对方长什么样都不知道吧? 不想她的手刚伸出来,外头却突然传来几道急促的声音: “去那边看看,搜仔细了。” “务必要将世子和二公子找到!” 宋刀刀一凛,慌忙收回手。 救他的人来了? 完了,这要是被他的人知道她玷污了他,那岂不是小命不保? 宋刀刀顿时被吓得手忙脚乱。 胡乱抓起一旁的衣服将他赤裸的身子盖住。 抱上自己的东西,推开破窗,拔腿就仓惶逃离了现扬。 急奔中,夹在腋下的肚兜被树丛勾住,大风一吹,朝坡下翩翩然飘去。 第2章 因为他便宜 南境盘州江都县,西街口沈家肉肆。 沈大川卷着胳膊露着结实臂膀,正站在自家肉摊前奋力挥刀砍猪蹄。 突然一群衙役持刀冲到他摊前,朝他大声喝道: “宋刀刀可在?我家大人要见她。” 手上一顿,沈大川抬头,赫然看到县令老爷就站在自己面前。 他连忙放下手中砍刀上前叩拜: “草民拜见县令大人。” “不知大人莅临寒舍,有失远迎,还请大人恕罪。” “宋刀刀可在家中?” 曹县令高高扫他一眼,轻轻抬手,示意他起身。 沈大川连忙恭敬答道: “在,在的。” “敢问大人,我家刀刀是做了什么错事还是惹了什么麻烦?怎地劳您亲自到访?” 看他战战兢兢,方才帮着将人送回来的张顺上前与他低声提醒: “宋娘子未惹什么麻烦,是为了她刚才买的那个人而来。” “大人要见此人,他可在?” 听得不是自己外甥女惹了麻烦,沈大川暗松一口气,连忙客气回道: “在的,在屋内,大人是要传他出来问话吗,要不要草民去将他带出来?” 瞥一眼围观的百姓,曹县令下令道:“进你家去见!” “是,那大人里面请。” 沈大川连忙起身,快走一步去给县令大人开门引路。 推开门后,他连忙朝院里大喊: “刀刀,有贵客到访。” 曹县令扫他一眼,余光瞟向他一旁的张顺。 还以为他抬脚就要进去,不想却后退一步,侧着身弯腰伸手。 恭敬地先请了一旁一身绯色官袍的男子先走。 “大人,您先请。” 李大石等人立刻按刀冲进沈家小院,列到院子两侧,护着两位大人入内。 张顺则将沈大川拉到一旁,低声与他叮嘱: “盛京皇城司使刘大人亲自上门来给宋娘子办赘契和婚契,提醒她机灵着点。” “啊?”沈大川眉头一跳,脑子瞬间炸糊。 “差爷,这是何意?” 方才刀刀带着两个身着囚衣的犯人归家,他着实吃了一惊。 一问才知,这是她在官市上买回来的官奴和流人。 说是要买回来入赘当夫婿的。 他这还没来得及震惊询问,摊前便来了生意,他只好先出来应付客人。 本打算等一会儿没人了,再进去问一问具体情况。 不想这猪蹄还没剁完,一群官差便找上门来了。 这是发生了何事? 沈大川一颗心七上八下,莫名慌乱起来。 张顺没再与他多说,两位大人已经进去,他也要赶紧跟上去听候。 买肉的老伯一看这阵仗,连肉都没拿,吓得跑走了。 沈大川也顾不上其他,抬脚也跟了进去。 乌泱泱一群官兵和衙役走进沈家租赁的小院。 曹县令毕恭毕敬跟在刘璋身后。 宋刀刀刚领着换洗干净的惠娘走出来。 入眼便看到一大帮人,秀眉一紧,她楞在原地一脸疑惑。 端着一盆脏衣跟在后面的惠娘一看到来人,吓得直往她身后躲。 “哪位是宋娘子?” 锋利的视线将破旧的院子扫了一圈,最后落在檐下俩人身上。 曹县令见她没回应,再次高声喝道: “你可是宋刀刀?还不快过来拜见皇城司使刘大人。” 张顺推一把身旁的沈大川,与他示意。 被张顺一推,沈大川这才回过神,急忙上前招呼宋刀刀。 “刀刀,快,快过来拜见县令大人和司使大人。” 宋刀刀被自己舅舅一喊,也回了神,连忙上前跪在沈大川身后。 见站在厨房门边侧耳探听的蔡婆子也要摸索着过来行礼。 惠娘连忙过去搀扶她过来,一同跪在宋刀刀身后。 “草民/民妇/民女见过县令大人,拜见司使大人。” 黑色锦缎皂靴朝前走了两步,在离沈大川两步之遥的距离停住。 宋刀刀低着头,余光瞟到鞋头停在面前,眉头不自觉收紧。 “你就是那个买了江寒钊的小女娘?” “抬起头来!” 一道冷漠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宋刀刀下意识咽了咽口水,疑惑中夹杂着紧张,脑子乱成一团。 平日他们见到的官员不多,最大也就接触到县令。 这皇城司使是个什么官职?这么多人闯进舅舅家,这是何意? 除了那件事,她没犯什么错吧? 舅舅也一向老实本分,怎地就惊动了两位官老爷? 宋刀刀心中直犯嘀咕: 难不成是为了晌午那会儿,她买回来的惠娘和那位江公子? 这是后悔了,要来将他们收回去吗? 可她是正大光明交了银子买下的呀,还是那位差爷亲手给她办的卖身契。 这卖了的人,还能出尔反尔不成? 宋刀刀一时摸不着头脑,只能听令地缓缓抬起头来看向两位大人。 生怕冒犯,她又快速敛下目光,小心回道: “民女宋刀刀,见过两位大人。” 刘璋侧头微微一睨,认真打量起她来,嘴角一弯,轻笑道: “长得还算有几分姿色,能排得上我府中一等丫鬟的容貌,就是粗糙了点。” “听说你买下他,是要让他入赘当你的赘婿?” 宋刀刀被这突如其来的问题问得有点发懵,加上紧张,并没立刻答复。 见她未及时作答,曹方坤连忙提醒: “宋娘子,司使问你话呢。” “你买下江郎君可是要让他当赘婿的?” 宋刀刀连忙点头,如实回道: “回大人,民女父母双亡,家中缺个顶梁柱。” “所以便想买个夫婿回家,让他入赘,好延续香火。” “哦,是嘛?” 刘璋听了她的话,嘴角一翘,顿时乐了。 饶有兴味地再次扫她两眼,调侃道: “可他手脚都被我给废了,恐怕没法替你撑起门户吧?” “如此,你竟还愿意买他?” “是。” 宋刀刀小心谨慎继续回答: “民女买他的时候就已经知晓他腿脚不好了。” “只是民女想,只要他还能传宗接代,手脚废了也无碍,我也不奢望他能干什么活。” “最重要的,是他便宜,民女买得起。” “哈哈哈哈——” 刘璋哈哈大笑,被她的话给彻底逗笑。 “好一个便宜!” 他笑问: “那你花了多少银钱买下他的?” “回大人,花了三贯。” “三贯?” “三贯买个废人,还附带一个毁了容的丑女人?” “你挺会挑人的。” “谁教你的?” 第3章 不是善茬 “我就看着合适,便宜,人也长得俊。” “恰好手里正好有三贯银钱,所以就买了。” “一开始看他手脚不好,我原是不打算买的。” “毕竟我家只是普通农户,家中并不富裕。” “后来那位差爷说可以搭一个女奴给我回家干活,我这才买下。” 宋刀刀一边说,一边抬手指向县令身后的李大石,以佐证自己所言不假。 刘璋勾起嘴角,玩味道: “是吗?小娘子倒是个会做生意的。” 宋刀刀听出他言下不悦的语气,连忙解释: “大人谬赞,民女从小就跟父亲和舅舅杀猪卖肉,所以,会做点买卖。” “哈哈哈哈,好,有趣,实在是有趣得紧。” “曾经的天之骄子,晋朝赫赫有名的奸臣,最后竟落到一个杀猪女手上,妙,绝妙。” 刘璋仿佛听到什么愉悦的笑话,仰起头来笑得那叫一个畅快。 将人卖给她的李大石额头直冒冷汗。 一时摸不准他的态度,连忙上前躬身解释道: “回大人。” “那女奴就是脸上有一条长长刀疤,衡阳郡主府发卖出来的那位。” “毁了容,卖了三次,无人接手。” “若是放在盛京或繁荣州县,压低了价,三五贯还是能卖得出手的。” “但是咱们这弹丸之地,您也知道,买得起的人家,看不上她这种。” “一般的小老百姓,舍不得花钱买这么一个被毁了面容的罪奴。” “毕竟五贯钱,足够一家子一年的嚼用了。” “我们这里普通人家娶个面容正常的小媳妇,只需用布匹或粮食代替即可。” “而那位,他的情况您也知道,拉出来发卖五次,根本无人问津。” “他手脚全断,形同废人,这半个月以来,连问的人都没几个。” “那些随口一问的,也只是图个好奇和乐子。” “这不,这位小娘子想花便宜银子,买个流人回家传宗接代。” “未免耽搁您回京复命。” “属下这才斗胆以三贯钱买一送一卖给了她。” “属下该死,还请大人恕罪。” 刘璋静静听他解释完,不知是不是方才笑得太过,脖子有点僵住。 他伸手捏了捏脖颈,未说话。 宋刀刀也看不透他的意思,不知他这般笑,是同意卖呢,还是想收回去? 等了一会儿,她这才小心翼翼,试探性地说道: “要是大人觉得入赘不妥,那民女就把他当普通奴仆来使唤便是。” “妥,非常妥!再妥不过!” 刘璋终于开口了,肯定地回她一句: “陛下要的就是这个结果。” “小娘子虽然其貌不扬,但做的事很称本使心意。” “如此,本使今日就替你做主,亲自帮你将这赘契和婚事给办了。” “来人,去,给这位小娘子送份大礼。” 他话音一落,后头立刻走出两名下属捧着两套婚服上前。 抬指一点,其中一名属下就将婚服放到宋刀刀脚边。 刘璋满目笑意弯下身,与她笑道: “择日不如撞日,小娘子快去将喜服换上吧。” “本使今日就吃一口你们的喜酒再回京复命。” “大人,这......” 宋刀刀大吃一惊,她没料到会有这一变故。 她是虽然急需一个男人来入赘,给她肚子里已经三个月的孩子上个户籍。 可没想过要这么匆忙地办酒拜堂呀。 好歹缓个几天,与舅舅和姥姥商议一二再做决定。 “怎么,你不愿意?” 刘璋原本带着笑的脸瞬间沉了下去。 宋刀刀吓得连忙埋首摇头: “不是不是,民女当然愿意,只是这太仓促了,家中没做什么准备。” 刘璋没耐心逗她,起身掸掸衣袍,轻蔑地瞥她一眼,语气冰冷道: “本使才懒得管你们有没有准备,是否情愿。” “你没这个脸面,懂吗。” “人呢?” 宋刀刀被他这变脸速度弄得猝不及防,泼了一盆冷水。 眸色一暗,顿时意识到这位不是个善茬。 沈大川听出他问的是何人。 生怕自己外甥女惹怒这位狠厉的大人,抬头看一眼房间。 急忙接过话回道: “回大人,在房内躺着。” “带路!” “是。” 沈大川起身带了他进屋。 除了两名属下和李大石、曹县令跟着,其他人全部留在院子中候着。 宋刀刀起身,将同样跪在一旁的姥姥也扶了起来。 惠娘站起来的时候,将地上放着的婚服也端了起来。 她为难地看向宋刀刀。 宋刀刀示意她放到木桌上去,顺便把姥姥也一起扶过去坐好。 她抬脚准备跟上去,却被两个随从给拦住。 “小娘子还是赶紧去将喜服换了吧。” “你若是不听从我家大人之命,哥们几个不介意帮你一把。” “哥哥们可是很会疼人的。” “想来那江二郎君定然不会介意哥们几个,先帮他尝一尝这新娘子的身子香不香。” “不然以他现在这废物程度,估计很难让小娘子怀上顶梁柱。” “对对对,哥们一次就能让你怀十个八个,哈哈哈哈——” 身后一帮侍卫淫笑着抹抹嘴角,露出一副不怀好意的目光盯向她。 宋刀刀被这戏谑又轻佻的语气和眼神给恶心到了。 连忙往旁边一退,余光瞄向廊下背篓里的剁骨刀。 惠娘将蔡婆婆扶过去坐好,端着喜服迅速折回来,一把挡在她面前。 “婢子带您进屋去更衣。” 惠娘知道这帮畜生是什么德性。 路上押送他们过来时,已经糟蹋了不少女子。 为了不让他们伤害她,惠娘赶紧将宋刀刀拉离现扬。 宋刀刀被她用力拽到蔡婆子的房内,转身将房门反锁。 她紧张地提醒她: “那帮人不是好人,娘子切不可招惹他们。” “咱们无权无势,明哲保身要紧。” “您别出去了,避着一点,就留在房内。” “光天化日之下,县令大人和许多百姓围观。” “他们应是不敢强来的,我出去陪着婆婆。” “惠娘!” 宋刀刀拉住她,脸上也满是忧色。 惠娘拍拍她手,示意她不用担心。 “我的脸这样,他们不会对我怎么样,您护好自己,别担心。” 说完拉开房门走了出去。 沈大川将人带到自己房内,引着两位大人入内。 被叫过来帮忙给屋里的人换洗掉身上脏衣的林大福吓得立在门边不知所措。 沈大川忙朝他挥手,示意他赶紧退出去。 刘璋背着手走进简陋的房内,看到倒腾出一点人样的人微挑了一下眉毛。 唇角立刻抿起一抹玩味。 第4章 恶意羞辱 “二公子艳福不浅啊,竟觅得如此好的归宿,本使在此恭贺。” “明日本官就要回京复命,回去之前,特地过来讨杯喜酒喝。” 说着直勾勾盯着他那张颓然得毫无生机的脸,嘴角的笑意更浓了。 “新郎官怎能穿得如此寒碜?来人,给二公子换身喜庆一点的衣裳。” 他站直身体,抬手一挥,示意身后随从上前办事。 两个下属端着喜服上前,粗暴地一把将人从床上拖下来,将他身上的粗布裳撕得稀烂。 沈大川看得心惊肉跳,忍不住就要上去替他求情。 曹县令一把拉住他,面色凝重地朝他摇摇头。 连他都不敢阻拦,他要是上去,惹怒了这位,徒增几条冤魂罢了。 到底不希望自己治下惹出命案。 曹县令死死扣住沈大川的手,厉声呵斥道: “能得司使亲自为你外甥女主持婚事,那可是天大脸面。” “还不快出去准备一下。” 说着示意身后的李大石将人拉出去。 沈大川还想出声求个情,李大石一把捂住他嘴将他拽出房间。 将人拖到一旁后,他沉着脸低声警告: “不想全家遭殃,就乖乖闭嘴照做。” “我家大人这是在救你全家性命,别犯蠢。” “他们不敢把人弄死,只是羞辱一番罢了。” 要弄死,早在路上的时候就动手了,何必等到现在。 正是因为不能轻易弄死人,所以才会变着花样地折辱他,让他生不如死。 到底是他将这烫手山芋甩给无辜的小娘子,李大石也在尽力护全他们。 顿了顿,他又耐心劝导: “一会儿那位说什么你们就做什么,恭顺地将人送走,我们大家都能相安无事。” “切不可冲动坏事,那可是陛下身边的大红人,连知州大人都要恭维三分。” “民不与官斗,学会隐忍,保命要紧。” 说完这才松开他的手臂。 沈大川被他这么一提点,顿时明白过来,急忙与他抱拳揖礼。 “是草民鲁莽。” 李大石一把按下他的手,高声假意斥责出声: “没听到司使大人说什么嘛,快去抬几把凳子出来,准备一点茶水。” “是是是,草民愚钝,这就去。” 曹方坤看着那两侍卫粗鲁地对待江寒钊,心肝都跟着砰砰狂颤。 要是可以,他不想待在这个房间内,他只想转身出去。 他真怕将来江阁老复起,江家过来清算。 他这目睹过江二被羞辱的扬面,只怕小命不保。 两个属下很快就将新郎喜服歪歪扭扭套到江寒钊身上。 而他自始至终都毫无反应,像个傀儡般,任由两人粗暴摆布。 刘璋看着清洗干净,恢复一点人样的人,再次被他们折磨得狼狈不堪,发冠散落,顿时心情大好。 两名随从给他强制换好喜服,见他上前,连忙起身恭敬站到一旁。 刘璋蹲下,伸手掐住他下巴,欣赏地端详起他现在这副狼狈模样,啧啧称赞道: “看看,这样才像个新郎官嘛。” “江寒钊,风水轮流转啊。” “没想到吧,当初你把我当条狗一样藐视践踏,现在你自己却连狗都不如。” “做人呐,不能得意太早,不然,容易栽跟头。” “你看,这不就遭报应了?” “看在你以前那么关照我的份上,我今日必定好好报答你一番。” “哦,对了,忘了告诉你。” “你那位从小定亲的表妹,退了你们两人的定亲庚帖。” “一顶小轿,入了顺王府成了顺王侧妃。” “这一好消息,不知有没有人告诉过你?” 原本毫无反应的人,在听到未婚妻退亲另嫁他人后。 死潭般的眸子猛地一睁,转头愤怒地瞪向他。 看着他平静的眼底终于爆发出熊熊烈火,赤红的眼眶倾泻出扭曲的愤怒和刺痛。 刘璋看他终于被刺激到,哈哈大笑,内心得到前所未有的快感。 为了让他更加痛苦,他继续在他伤口上撒盐: “也对,你都被谪官流放发卖了,怎么可能知道。” “看我多好心,还特意将这等好消息带给你,不用谢我。” 看他如困兽般恢复往常张牙舞爪的肃杀模样,挣扎着却无能为力。 刘璋心情大好,逗狗一样逗他,继续羞辱道: “还以为你已经四大皆空,不恋红尘了呢,看来这心还是没死透。” “遭家族摒弃,亲父厌恶,继母算计,如今未婚妻也弃你而去。” “真真是兔死狗烹,你这人还未死,茶却先凉了。” “我要是你啊,干脆咬舌自尽,一了百了得了。” “何至于苟且偷生,替江家背下这诸般多的羞辱。” “荣华富贵他们享受,所有折辱却全是你一人在承受,凭什么?” “你要是肯交出东西,站出来指控江家,陛下便会立刻赦免你。” “并将整个江家交给你,由你来当家做主,如何?” 原本深寒的目光在听他说完最后一句后,神色一变,顿时从喉咙中发出低沉幽怖的笑声。 脸上嗜血的气息渐渐消散,慵懒地向后一靠。 江寒钊可笑地睨向他。 “你是觉得我有多愚蠢,才会被你蛊惑?” “想让江家内讧,自相残杀,你们好坐收渔翁之利?” “你们这是太小看我,还是太自以为是?” “竟还大言不惭地妄言让我当家做主?” “这样的承诺,别说我,连狗都不会信一句。” “江家在,你们不敢杀我,但要是江家没了,我也活不过今晚,不是吗?” 刘璋原本得意的笑容蓦地阴冷下来,取而代之的是阴鸷的眼神。 他一把掐住他脖子,厉声怒喝: “别得意太久,陛下除江家的决心已经势在必行。” “就算你现在不肯就范,有的是办法让你再也成不了江家人。’ “届时没了江家的庇护,我看你还能嘴硬到什么时候?” 江寒钊一改颓死模样,歪着头一脸笑意: “是嘛?就算陛下下旨将我贬成庶人,或者将我从江家族谱除名。” “又或是将我卖给贱民当赘婿,夺我江姓,那又如何?” “只要江家屹立不倒,我一天流着江家的血,你们就得忌惮我一日。” “杀不了我,还拿我毫无办法。” 刘璋气得面色扭曲,挥手就是一巴掌,彻底大怒: “还真是根贱骨头。” “那行,既然你如此执迷不悟,敬酒不吃吃罚酒,本使如你所愿。” “来人,将江少卿请出去,本使奉陛下之命,替他好好张罗一下终身大事。” 说完起身,不再浪费一点口舌,转身就出了房间。 候着的两名随从立刻上前粗鲁地将他从地上拖出去。 刘璋走到院子中间,命人抬一把椅子过来,叠足而坐,面色阴沉。 江寒钊被拉出来随意丢在地上。 曹县令大气不敢出,悄悄跟在身后,掏出帕子不停抹汗。 第5章 强迫拜堂 “新娘子呢?还没换好喜服?什么东西,敢让本使等她?” “来人,进去帮她一把,好好教教她为人新妇的规矩。” “是!” 方才拽着江寒钊出来的两名随从闻令一笑。 一脸邪恶地搓着手就要朝宋刀刀所在的房间走去。 曹县令见状,连忙出来阻拦: “大人且慢,使不得!” “这好不容易寻到一个合适的人选,若是将这小娘子给糟蹋了。” “您办完事一走,这小娘子事后要是想不开寻死,不就坏事了吗?” “您看下官寻了半个多月才寻到这么一个肯接手的买主。” “这个要是逼死了,下官还得再花时间另寻。” “耽搁时间不说,您也没办法立刻回去向陛下交代。” “这陛下想来也是希望您早日回去回禀这个好消息的。” “何必为了这点小事动怒。” 说着朝扶着蔡婆子的惠娘大喊: “还不快去,赶紧将你家娘子请出来拜堂。” “是,大人请稍后,婢子立刻去将新娘子请出来。” 惠娘见势拔腿就朝房间跑去,生怕那两人真进房间。 厌恶地撇她一眼,刘璋冷着脸抽出身旁属下手里的剑。 一挥手,直接将江寒钊身旁的长凳劈成两截。 他已经气急败坏,没了一点好脸色: “曹方坤!你胆子不小。” 曹县令扑通一声,跪在他脚边哭爹喊娘求饶: “大人息怒呀,下官也是一时心急,生怕坏了您的大事。” “求大人宽恕。” 宋刀刀一直趴在门缝看着院子里的情况。 她知道今日若是不配合将这扬戏唱完,这位皇城司使绝不会善罢甘休。 先前买他的时候,她就担忧过那位江公子的身份会对自家以后的日子不利。 没想到还没开始,这祸事就来了。 凝思片刻,宋刀刀扬手就将不合身的嫁衣套了上去。 官大一级压死人,何况是他们这样无权无势的平头老百姓。 先躲过这一劫再说,本来她买了他回来,就是要入赘的。 现在拜堂,匆忙了点,但结果一样。 等惠娘跑到门口,宋刀刀已经将红盖头盖到头上,拉开房门走了出来。 惠娘连忙扶住她,引着她朝院子走去。 等她来到院子中间站定。 刘璋斜眼瞥向握着棍子站在角落里的老婆子。 神色阴霾,装都懒得装了。 “滚一边去,让她过来坐着。” “大人。” “怎么?你有意见?” “不是。” 沈大川生怕他对自己老母下手,慌忙跪下磕头道: “有您和县令大人在此,家母岂敢上座。” “您二位坐着就是我们家莫大的荣幸。” 刘璋冷哼一声,鄙夷地瞟他一眼。 “曹方坤,过来。” 曹方坤又被点名,心肝都跟着抖了三抖。 两眼一闭,他知道今日无论如何,都得要被迫同流合污。 这桩亲事若是促不成,在扬的所有人都无法全身而退。 为今之计,趁王爷还在,赶紧将这尊大佛送走,免得夜长梦多。 深吸一口气,他只好从地上爬起来走到他边上陪笑: “既然是拜高堂,自然不能少了长辈,不然礼法不合。” “将来若是被有心人翻出来找事,说没有长辈的高堂,这门亲事做不得数。” “那岂不是辜负了您和陛下的一番美意?” “不若这样,请老太太上座,我就站大人身旁挤一挤,做个唱礼官,您看如何?” “倒是把自己摘得干净。” 身体往后一靠,刘璋高高抬着下巴,冷着嘴角幽幽盯他。 曹县令见状,硬着头皮看向沈大川身后的蔡婆子。 李大石得了大人眼色,上前提醒道: “请老夫人上座吧,莫让司使久等。” 沈大川担忧地看着李大石,得来他微微颔首。 这才起身走过去握住自己老娘的手牵着她朝座位走去。 “大川?” 蔡婆子手心全是汗。 她虽然看不见,但是能感知院子里波诡云谲的紧张气氛。 又从各方对话中隐约知道县令大人带着一位官职更大的大人过来。 目的是为了过来监督刀刀和那位买回来的公子成婚。 她本想找机会开口问一问到底怎么回事? 但是听这动静,那位官威极大的大人似乎不是那么好说话的。 开口就能要人性命。 她不敢随意出声,生怕说错一句话,给刀刀和大川惹来麻烦。 沈大川轻轻握紧她的手,轻声与她安抚道: “没事的,您别担心。” 等蔡婆子坐定,曹县令立刻高声喊道: “请新郎新娘拜高堂。” “一拜天地!” 唱词一出,两侍卫上前将地上的江寒钊拎起来,按着他的头就朝天地拜下去。 “二拜高堂!” 惠娘扶着宋刀刀转过身面向蔡婆子拜下去。 刚才措不及防被强行按头的江寒钊怒目而视,倔着脖颈不肯低头。 拎着他的两侍卫这次竟然按不下去,顿时怒火中烧。 刘璋弯下腰,嘲讽地盯住他,威胁道: “废了手脚还这么不听话,你想抗旨?” “既然脖子这么硬,那脖子也.....” “大胆江二,胆敢违抗圣命,大石,帮一把!” 曹县令抢在刘璋下令伤他脖颈前让李大石上去帮忙。 江家已经传了话过来,仲王也暗示他,务必保下江二。 奈何这江二是个油盐不进的。 此刻若是不低头服一下软,只怕不仅是废手脚,而是瘫了。 这人要是被弄瘫,那他这条小命就真活不到百年。 李大石上前,大手掐住江寒钊的脖子,一手扣住他肩膀。 弯下身去贴近他耳畔悄声低声: “公子保命要紧,阁老和王爷让您卧薪尝胆。” 江寒钊斜过目光扫他一眼,对上他投来的暗示目光。 使不上力气的双手微微一动,咬牙忍下了这等屈辱。 刘璋见李大石也越级干涉,顿时黑了脸怒视向一旁的曹方坤。 曹县令讨好地朝他笑笑,继续往下唱: “夫妻对拜!” 两侍卫被李大石强行插手,顿时不悦。 看一眼自家大人,得了刘璋授意,手一放。 两人撒手不管,抱着双臂退到一旁沉着脸看他。 李大石几乎是半抱半托让江寒钊挂在自己身上。 扶着人弯下身去完成了对拜仪式。 随着一声:“礼成!送入洞房。” 这扬被强迫的拜堂就这么诡异地完成。 曹方坤抹一把额前冷汗,正要松一口气。 一旁的侍卫一脚将李大石踹了下去。 第6章 落子无悔 又是毫无防备中被人踹中后膝盖。 腿一软,他扶着身上的人扑通跪倒在地。 连着江寒钊也跪在他地上。 刘璋冷笑一声,警告道: “本官眼皮子底下,你们也胆敢插手,吃了熊心豹子胆。” “大人息怒,是下官操之过急。” “您看,这大礼已成,只需将这赘书和婚契盖印,这江二就彻底翻不了身了。” “王爷派了人过来传话,让下官务必帮您快速把事办妥。” “晚间知州大人在淮河江上安排了游船,请了淮河绝色美人筱娘子作陪。” “咱们现在快点办完,赶去铜城正好来得及,您看?” 刘璋靠在椅背上冷眼睨他,眼中起了也要将他一起弄死的心思。 不过这人是仲王的人,仲王特地亲自过来坐镇,他暂时还动他不得。 神色冰冷地剜他两眼,语带杀气: “这些还需要来问本官?曹大人不是素来最有主意?” “不不不,下官岂敢僭越,下官明白自己的身份,一时心急,一时心急。” “哼,一时心急,好一个一时心急。” 重重冷哼一声,刘璋隐忍着没有将他按下去抹了脖子。 把玩着手里的玉扳指,眼中却露出阴狠笑意。 “看来仲王爷比陛下还着急,还要关心江家这兔崽子。” “很好,你继续。” 曹方坤两眼一闭,进退两难,吓得脸色都白了。 不过这节骨眼已经彻底得罪了这位,他又是仲王的人。 为今之计,只能硬着头皮完成王爷交代的事情。 “书吏,契书可都写好了?” “回大人,已经写好了。” 县衙书吏忙将现扬写好的赘契和婚书呈上来,躬身上前回道: “只要将女方的名字写上去,盖上大印即可。” “但小的不知新娘子的芳名。” 曹县令接过一看,江寒钊三个字已然写在男方一列,唯有女方的名字空着。 他抬头看向盖着红盖头的宋刀刀,问道: “宋娘子户籍上的芳名叫什么?” “报一下,书吏要将你的名字写到婚书和赘契上。” “或者宋娘子自己写?” 盖头下的宋刀刀已经嗅出这位县太爷有意在偏护他们,顿了顿,她如实相告。 “民女学名——宋望舒。” 曹县令疑问:“宋忘书?书在忘中方能得之意?” “不是,闲望舒卷展云之意。” “明白了,憧憬之望,恣意之舒,快点补完。” 曹方坤与书吏说明了是哪两个字后,转头又朝一旁的下属吩咐道: “张顺,取本官大印来。” 张顺得令,忙取了大印奉上来。 “大人,好了。” 书吏将宋刀刀的名字写上去,再次呈上来。 曹县令与他示意,“拿过去,让二公子和宋娘子按下手印,再拿过来给我下印。” 书吏恭敬应下,拿着契书先朝江寒钊走去。 李大石握着江寒钊的手,蘸了红泥落下手印。 看着那猩红的红印,江寒钊绝望闭眼。 眼底全没了刚刚被激起来的活气,再次恢复灰败死气的模样。 等他按完,宋刀刀犹豫一瞬,深吸一口气,按了下去。 等两人都盖好手印,书吏又将契书拿到木桌上放好,退到一边让自家大人上印。 曹县令拿过大印,看一眼桌上的契书,提一口气,重重落下。 盖完,他收起印章,叠了一份递给书吏,让书吏交给宋刀刀。 还有一份,他小心收好,双手高举,恭敬呈给刘璋: “请大人过目,等下官回去再将他们二人登记在册,上报府衙即可。” 刘璋沉着脸接过,漫不经心瞟一眼。 将两份契书收起来塞进袖口,起身冷瞥他一眼,暗讽道: “曹县令不愧是仲王一手栽培出来的忠实走狗,办得一手好差事。” “下官惶恐。” 就知道这位不会就此善罢甘休,曹大人直冒冷汗。 “今日这般力保他,本官定会如实禀告陛下。” “曹大人最好祈祷仲王能永远罩着你,不然,来日方长。” 说完带上自己的人扬长而去。 曹大人吓得跌坐在地,背上的官服都湿了一大块。 见人怒气冲冲离开,曹县令连滚带爬。 站起身看一眼李大石,拔腿就朝刘璋追去。 “大人,您且听下官与您狡辩,啊不是——解释,大人。” 待县衙的衙役全部退出小院,仅剩自己家人和托着人的李大石。 宋刀刀一把将头上的红盖头扯下。 看一眼院门,围观的百姓瞬间将院门围得水泄不通。 眉头一皱,她对惠娘吩咐道: “惠娘,去把院门关了。” “是。” 惠娘依言跑去将院门关闭,将看热闹的人群隔绝在门外。 “刀刀啊,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怎么稀里糊涂的就拜堂成亲了?” 蔡婆子听得那些人离开,急忙开口询问事情的原委。 沈大川蹲下身拍拍老娘的手,柔声与她回道: “娘,一会儿再说吧,您先坐着,我去外面将肉摊收一下。” 今日这生意是做不成了,先停一两日,把事情处理完再说。 “宋娘子。” 李大石将江寒钊扶到竹椅上坐好,开口与她叮嘱: “已经没事了,此劫已过。” “人就交给你了,还请好生照顾江公子。” 说着又低下头去与竹椅上的江寒钊解释: “您家里人暂时无法过来,是王爷让大人过来保您的。” “您就安心跟宋娘子好好过日子。” 说完就要离开,宋刀刀连忙拦住他,焦急道: “差大哥,您能将他带回去吗?我不买了,钱我不问您退。” “只要您将他带走,再另寻买主就行。” 李大石微怔,好笑摇头,耐心安慰她: “我知道妹子吓着了。” “可你们已经拜了堂结为夫妻,白纸黑字,大印已落,怎可反悔?” “如今他已是你夫婿,还是入了赘的新婚夫婿。” “你有空去族里知会一声即可,官府已经备案。” 宋刀刀悔不当初,连声哀求: “但是这个人太危险了,我这样的平民老百姓,根本受不住他这种大贵人。” “我不知道买下他会这般严重,若是知道,定是坚决不会买的。” 当初是她太天真,想得太简单,也被这位差大哥给忽悠住了。 想着他一个犯了罪被贬成庶民发卖的罪臣,大不了买下他,与他约法三章。 他入赘帮她保家产,给她肚子里的孩子一个名正言顺的出身。 她出钱买下他,助他脱离被贱卖折辱的命运。 等将来他家族过来接人时,她爽快放人即可。 没想到,竟会这样凶险。 宋刀刀忧心道: “刚刚您也看到了,我们这样的普通平民,根本无力反抗。” “无权无势,哪里斗得过皇权官扬上的这种尔虞我诈?” “我助他躲过此劫,能否请您和县令大人,看在我没有功劳也破了钱财的份上,帮我一把。” “我要求不多,您带他离开即可。” 李大石宽心劝慰道: “妹子别担心,以后不会再有这样的事情发生。” “往后你与江公子安安心心相处,互相扶持。” “若将来江公子的家人真过来找他,我与大人必会为你多说几句好话。” “看在你救他一扬的份上,也必会善待于你。” 宋刀刀秀眉紧蹙,暗中嘀咕一句:善待不见得,不灭口已经是最好的结局。 她上前还想再争取一下,李大石却坚定摇头: “宋娘子,落子无悔,你要实在为难。” “日后可以与江公子商议一二,等将来有机会,你们再和离不就好了?” “不过.......” 第7章 图他什么? “和离恐怕没那么容易,毕竟这是陛下亲自派人督办的。” “且另一份婚契和赘契还被刘司使给带走了。” “若是他将这份婚书和赘契呈给陛下,估计.....” 言下之意,若是这桩婚事过了陛下的眼,你们想和离,估计得请旨才能离得掉。 宋刀刀一听,更加坚定了不想要这个男人的决心: “差大哥,求求你了,帮帮我。” “我只是一介养猪女,普通村姑,真的配不上江公子这等尊贵之人。” “您就行行好,将他带回去吧,我,我还想多活几年。” 李大石深叹一口气,再次摇头。 到底还是放低声音,好生劝道: “江公子如今已经被贬成庶人,无任何官职在身,与你们身份无异。” “再说了,宋娘子除了黑点,其他,都还是很不错的。’ “聪明,机灵,嘴巴利索,脑子灵光,额......” 还能有什么来着? 李大石绞尽脑汁也只能想出这么几个长处。 这小娘子其实长得不算差,面容周正,身材消瘦,就是这肤色,将她所有优点全压了下去。 他硬着头皮回道: “配他,其实还是能配得上的。” 宋刀刀才不上当,极力推脱: “这怎么能配,将来他家要是过来接人,那万一.....” “没有万一,要真过来接人,那到时再说吧,至少现在是般配得很。” “不是,我......” “好了,该改口称呼你一声宋家娘子。” “不必再推脱,你想推也推不掉了的。” “他的卖身契、赘契、婚书全在你手上,他已经是你的人了。” “若是将来江家真来接他,或者万一将来他哪天被赦免官复原职,那你不就飞黄腾达了呀。” “可别再说让我带回去的话,我带不走了的,你就认命吧。” “差大哥——” “钱货两清,没得商量。” “可是........” “没有可是,以后有事情你尽管来找我,我与大人必会尽力而为。” “走了。” “差大哥!” 宋刀刀两眼一黑,霎时白了脸颊。 她只是想买个流人来给肚子里的娃落户。 怎么就招惹了这么大一个麻烦,这可如何是好? 李大石完成任务,临走前又弯下腰对江寒钊低语道: “二公子,刘司使离开前,王爷都会在江都逗留一段时日。” “只要王爷在,他就不敢对您下死手,只管安心。” 说完,径直离开了小院。 宋刀刀瘫坐在蔡婆子身旁,整个人颓然得生无可恋。 惠娘走过来暖心安慰: “娘子,现在这情况已成既定事实,为今之计,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宋刀刀挤出一抹苦涩的哭脸,伤心欲绝道: “我知道,可我也是真的后悔。” 她已经欲哭无泪,第二次想一巴掌扇死自己。 果然便宜没好货,她就不该贪小便宜还心存侥幸。 现在好了,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果然还是太年轻。 她不该瞒着舅舅和姥姥,擅自做主。 现在可好。 这是给自己挖了一个大坑,差点将小命和自己家人都给连累进去。 惠娘好心劝她: “可现在悔之晚矣,您就当缘分天注定,合该您与姑爷有这么一段缘分。” “天色已暗,我去帮东家将肉收一收。” 宋刀刀仰头望一眼西边泛红的天际,瘪了瘪嘴,拉住她的手唉声叹气: “惠娘,你说若是我明日去县衙找大人,跪下来求他一求,大人会不会......” 惠娘摇头,否定了她天真的想法: “没用的,改变不了什么了,木已成舟。” 宋刀刀呜咽一声,趴在桌上想哭,不过沈大川没给她哀嚎的机会。 看一眼自己眼瞎的老娘,他一把将人从椅子上拉起来往外走。 将围观的人群驱散后,将人拽到肉摊角落里,压低声音急问: “到底怎么回事?那位江公子是何人?” “你不是说在官市上买的官奴和流人吗?怎么会牵扯出这么大的事情?” “惹得县令大人和那位皇城司使亲自上门。” “现在还把拜堂和婚书都给落实了,这不是胡闹吗?” “那位江公子一身的伤,手脚筋全被挑了,伤得这般重。” “这样的人你也敢买?你买他来做什么呀?” 宋刀刀懊悔得要死,耷拉着一张脸,有气无力回答: “还能买来作甚,买回来干活咯。” “不是与您说了嘛,我要找个男人入赘当夫婿。” “你脑子呢?咋想的啊?要买也买个腿脚好一点的。” “买个废人回来,你图他什么呢?” 沈大川没好气斥责: “还买回来干活?” “他那样能干得了活吗?自己都照顾不了,下地都成问题,糊涂。” 沈大川很不理解,急得来回走两圈,忍不住又苦口婆心道: “听说你还把家里的一头猪给卖了?” 宋刀刀被他一顿训,将头埋得更低了。 沈大川哎哟地捶胸哀叹一声,恼道: “你傻不傻,平日脑瓜子转得贼快,怎么这会儿就犯蠢了?” “你不会牵到我这里来,我帮你杀了,卖肉都比卖整猪强。” “整猪一头才卖三贯,撑死四贯,卖肉就不一样了,至少翻两倍。” 说着伸手重重点她脑门,恨铁不成钢地瞪她两眼。 宋刀刀揉揉额头,朝他撒娇道: “家里还有一头呢,等快过年的时候我再送到您这里来。” “我这不是急着用钱嘛,这卖肉来钱慢。” 沈大川没好气又瞪她,可也舍不得说重话。 抖着手指了她两下,气得不轻: “没钱你不会到我这里来拿吗?” “把猪卖了也不跟我打声招呼,擅作主张,翅膀硬了是吧?” 宋刀刀反问他一句: “那您要是知道我拿钱去买人,您还会给我钱吗?” “我.......那肯定不会。”沈大川没好气别过脸。 宋刀刀扁扁嘴,搅着袖子瞄他一眼: “那不就好了,我当然知道卖肉肯定比卖整猪赚钱。” “但是您现在手里也没多少银两了吧?上次已经给了我六贯。” “加上您还要给姥姥治眼疾,多余的银钱还得留着收猪。” “年底又要还债,哪里还能拿出太多银子给我?” “再说了,我舅母还没着落呢,您真打算打一辈子光棍呐?” 第8章 他是孩子爹 “您放心,我卖掉的是小的那头,大的给您留着呢。” “等下次过来,我把大的绑了给您送过来。” “再说了,我买下他们两人,只花了三贯钱。” “买一送一,捡了大便宜了。” “还捡了大便宜,三贯不是钱吗?你个傻的。” 沈大川气不打一处来,大老粗都被她给气得直喘粗气。 宋刀刀低着头,小声辩解着: “那位江公子虽然腿脚不便,但不是还添了一个腿脚好的嘛。” “惠娘除了脸上有疤痕,一看就是手脚利索,干活勤快的。” “这舅母都过世快十年了,要是您不嫌弃,说不定还能跟惠娘成个家。” “过两年就能生个侄子出来,咱们舅甥俩的大事不都解决.....” “哎哟,舅舅,疼!” 沈大川没忍住,伸手拧了她耳朵。 “你还知道疼啊?狗嘴吐不出象牙,这种话你也敢乱说。” “没乱说,我认真的,买的时候我就给您也盘算进去了。” “这么一算,其实三贯不算亏,咱家还是赚了的。” “哎哟哟,舅舅,快放手,耳朵断了。” 沈大川被她这伶牙俐齿的狡辩堵得心口发闷,差点一口老血呛死。 看她疼得龇牙,还是心软地放了手。 “少贫嘴,你跟舅舅老实交代,怎么会突然想到去买官奴的?” 这丫头主意虽大,但从小懂分寸。 这一反常态的做法,必定是出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才不得已而为之。 宋刀刀知道躲不过,揉揉发红的耳朵,如实招来: “我这不是想找一个如意郎君入赘吗?” “省得我阿奶和大伯一家总是惦记我那点薄产。” “这事儿我知道,不是没找到合适的吗?” “你姥姥也托了李婶在帮你留意了,你这么着急做什么?” “别说自己老大不小,你才十八,还算不上老姑娘。” 宋刀刀瘪嘴: “所以青娘子给我指了一条明路。” “她建议我去官市上问问,买一个男奴回来入赘。” “男奴入不了赘,良贱不能通婚。”沈大川怼她。 宋刀刀连忙解释: “但是有一种被贬发卖的流人,若是他们没有被除名的话,就还是良籍。” “我买的这位江公子,刚好就是那种流人,可以入赘的。” 沈大川皱眉: “就算是这样,你也不能......他伤成这样。” “你要找,好歹找个健全之人啊,你这脑子是怎么想的?” “还能怎么想,普通人家的男子愿意入赘的本来就少。” “就我这点条件,压根没人看得上。” 就算侥幸找得到,万一被对方知道。 她肚子里的孩子不是他的,那绝对能引发惨案。 上次媒婆给她说了两个,全是鳏夫带着孩子。 但是人家要求她带着田产嫁过去,帮他照顾一家老小和孩子不说。 连手里的薄产也要归到男方那边去。 这能同意的?先不说她怀了不知道是谁的种,没资格挑剔别人。 单凭将田产发卖,族里就不会同意。 这就是为什么她要找人入赘的原因。 而且她也不想嫁出去,爹娘就她这么一个女儿,她要是嫁出去。 那他们二老的坟头就真没人祭拜了。 爷奶和大伯一家不来剥削算计她已是幸事。 指望他们,根本不可能。 买个男人入赘,攥着卖身契倒是个可行的法子。 但是买个健全的男奴少说三十贯起步。 而且正如舅舅所言,男奴是贱籍,在晋临,良贱不能通婚。 若是想通婚,需得花大价帮对方转成良籍,或者有幸遇到大赦,倒也可以转。 只是哪怕转了良籍,也得等上三年方能成婚。 她肚子可等不了。 幸好得青娘子指点,不然她都不知道有一种保留了原籍的流人。 这不,她在官市上蹲点蹲了两次,这才找到江寒钊这么唯一的一个。 经过一番讨教还价,卖身价从原来的五贯,降到三贯,还附带一个四肢健全的女奴。 买之前她还特意打探过他的底细,也犹豫了许久。 但是这条件和价钱委实诱人,加上已经微微凸起的肚子。 心一横,她咬咬牙买下了。 不想她还是太嫩了点,便宜不是没道理的,差点小命不保。 宋刀刀斟酌再三,靠过去再放低声音与他坦白: “舅舅,我的确是有苦衷的,我.......” “什么苦衷?” 看她欲言又止,沈大川粗眉皱成一条线,忙问: “你是不是遇到什么难处了?” 宋刀刀老实点头。 “怎地,宋家那对婆媳又找你麻烦了?” 宋刀刀却摇头,连连摆手。 不想一开口,差点将他吓个半死。 “我......我怀上了,已经快三个月。” “啥?你说什么?!” 沈大川惊得大吼一声,差点两眼一黑双脚一蹬,原地升天。 他听到了什么荒谬的事情?他没听错吧? 宋刀刀急忙捂住他嘴,示意他小声些: “舅舅,轻声,别让左邻右舍听见。” 最重要的,是她还没想好怎么跟姥姥说。 她老人家身体不好,怕她受不住这样的刺激。 沈大川一把拉开她的手,急问: “刀刀,你还没成亲呢,怎么可能......” 说着看一眼她的肚子,震惊中夹杂着愤怒。 他咬着牙压着声音怒问: “是王家那傻儿子糟蹋你了?他得手了?” “不是不是。” 宋刀刀连连否认,眼珠一转,瞥一眼院子的方向: “其实,这孩子是——是江公子的。” “啊?” 沈大川再次震惊,直接瞪圆了双目。 气得他差点抄了砍刀就要奔进院子去找人算账。 宋刀刀连忙拉住他,安抚道: “您别冲动。” “我能不冲动吗?我要进去打死那个畜生。” 沈大川气急败坏地叉腰瞪向院子,拳头捏得咯吱作响: “您可不能打他。” 为了不让沈大川真冲进去将人一拳打死。 宋刀刀连忙将那晚的事情与他简单解释一番: “事情的经过您是知道的。” “就是三个月前,我阿奶和大伯母为了三十贯的彩礼钱。” “借祭祀之名将我骗回老屋,在我面碗里下药。” “将我迷晕后塞进花轿,偷梁换柱。” “让我替小姑嫁给王员外家的傻儿子传宗接代。” “当时媒婆收了钱,为达到目的,在我醒来的时候,怂恿王员外给我灌了一碗春药。” 第9章 趁火打劫 “幸好那晚江公子将我救走,不然我真要被糟蹋了。” 这事儿沈大川清楚。 当时他得知消息后,气得提着杀猪刀冲进宋家老屋,差点将那对婆媳给当扬砍了。 要不是村里的族老和叔伯拦着,他岂会善罢甘休。 早知道刀刀因此失去清白之身,那他非当扬断了那个老虔婆和毒妇的手不可。 沈大川握紧拳头愤懑道: “那,那他也不能趁人之危啊。” “既然逃出来了,为什么不带你去找大夫,又或者......” “或者找其他法子解药,怎么能毁了你的清白?” 还把肚子给搞大了,这能忍的? “舅舅,其实不是江公子趁人之危,而是我......我强迫了他。” “啥?”沈大川一个趔趄,差点跌坐在地。 他滴个亲娘哎,短短片刻功夫,他都听到了些啥? 简直倒反天罡,有悖常伦。 宋刀刀抿紧双唇,半真半假地继续与他胡诌: “那晚他为了将我救出来,受了很严重的伤。” “我们逃到城外破庙的时候,他已经撑不住晕死过去。” “当时我药效发作,就把他给.......” 说着声音越来越轻,不好意思埋下了头。 事实是,她说的都是真的,只是对象并不是江寒钊。 而顺手将她救出王家和在破庙里被她强睡的男子,也不是同一个人。 那两个男人到底是谁,她自己也不知道。 她之所以这么说,全是为了让舅舅能接纳江公子。 好快点给肚子里的娃寻一个合理的出身。 眼下她与江公子已经是一条船上的蚂蚱,只能先让他背一下锅。 沈大川张着嘴愣了半天,诧异得说不出一句话来。 “所以,你才买了他?” 宋刀刀重重点头,小声道: “这事要是被我阿奶或者族里的人知道,那我肯定会被他们抓去沉塘淹死。” “再过一两个月,我这肚子就会彻底瞒不住。” “所以我才着急着找赘婿,病急乱投医。” “当时我也没想着真要买,就想去官市上打探看看。” “不想,却发现江公子他遭了难。” “好歹也算我的救命恩人,还是孩子他爹,我总不能坐视不管,对吧?” “经过一番打探,差爷说他刚好是流人,能入赘。” “所以我就顺手将他给买回来了。” “那你也不能......” 沈大川皱着浓眉使劲儿抹了一把粗糙的脸。 他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这要是自己家丫头被强迫,他还能找人算账。 结果......结果竟然是她强了人家。 这都什么事啊真是,简直离经叛道。 若是丫头早点告诉他,那还可以趁孩子小直接落掉。 现在月份大了不说,阴差阳错地,江公子入了自己家门。 总不能当着孩子亲爹的面,将孩子给....... 沈大川气得抓耳挠腮,连叹好几口气: “你胆子也太大了,为何不早点与我说?” “这么大的事情,你该与我们商量才对。” “这不是怕您和姥姥担心嘛,姥姥的身体情况您也知道的。” 宋刀刀小声辩解。 “你这叫报恩吗?这叫趁火打劫。” 沈大川眉头紧锁,狠狠地又剐她两眼: “你要早点说,就能早点将孩子给......” 沈大川其实并不是特别看好江寒钊。 主要是他现在这样子,什么都做不了,只会成为这傻丫头的累赘。 若是真同意了他们,她岂不是要苦一辈子? “可是我想留下这个孩子。” 宋刀刀说出了自己的顾虑和想法: “要是打掉,我阿奶和大伯母必定会知道。” “到时候闹得人尽皆知,那不就正中他们的下怀了?” “他们正愁找不到机会呢,若是知道我未婚先孕,那不得把他们高兴死。” “要是到您这里来,人来人往的,也不一定能瞒得住。” “到时候被村里的人知道,反而拖累你们被人非议和谩骂。” “弄不好连肉摊生意都会受到影响。” “找个合适的男子入赘是目前最稳妥的办法,所以我才瞒了您。” “我仔细想过了,将来我若生下的是男娃,刚好能彻底断了阿奶他们的算计。” “要是个女娃,我也能学您和阿爹养我那样。” “将她养得如我这般聪明伶俐,如花似玉。” “将来我与她一起,孝顺您和姥姥。” 这要是个外甥,他绝对会狠狠教训一顿。 奈何是个娇娇,棘手的很。 明明知道她强词夺理,但还是吃她这一套。 从小他和他爹就拿她没办法得很。 哼哼地斜她两眼,沈大川叉腰气道: “异想天开,这种事也能擅自做主,意图隐瞒的?” “我看你爹真是把你给惯坏了。” “今日要是没有这件事,你是不是还打算一直瞒着我。” “幸好有惊无险,刚才差点闯祸你知不知道?” “而且那位江公子一看就不是良配,他说不定将来是要离开的。” “你这带着个孩子,将来谁敢娶你?” “哎呀舅舅,我知道错了,下次不敢了。” 宋刀刀伸手悄悄拉他衣袖,撒娇道: “可事情都已经发生了,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 “人也带回来了,总不能见死不救吧?” “这将来的事情将来再说呗,先过好眼前。” “到底是我把人家给糟蹋了,我总得负责吧,您说是不是?” “现在有了惠娘,明年我多养几头猪,全都赶到您这里来卖肉。” “等赚了钱,就请青娘子帮他好好治一治,万一能治好呢?” 虽然刚才那阵仗的确凶险,但还是有惊无险地度过去了。 现在冷静下来,宋刀刀也接受了这个情况。 反正已经尘埃落定,索性就将计就计,走一步算一步。 沈大川摸摸脑门,皱着眉纠结好半天,揉揉太阳穴,无奈妥协: “罢了,还能如何,只能先这样吧。” 到底是自家丫头理亏,而且这婚书赘书都签了,想后悔也来不及了。 只能先将就着,若是将来这外甥婿真治不好,再说。 总得尽力治一治。 “以后有事情,可不许再瞒着我,知听见没有。” 沈大川严厉警告她。 宋刀刀立刻展颜与他保证: “知道知道,以后绝对不敢如此了。” “舅舅不生气了吧?” “想生气,生气有用吗?你就仗着我疼你,早晚有一天得被你气死。” “刀刀啊,你和你舅舅在外面嘀咕什么呢?” “刚才的事情到底怎么回事啊?” 第10章 婚事已成 惠娘将院子收拾干净,桌椅板凳全抬回堂屋。 看到老太太起身走动,她连忙走过来搀扶她出来寻人。 “姥姥,我们已经好了,这就进去。” 宋刀刀伸手接过她老人家的手,引着她又转身往院子走回去。 外面人多眼杂,还是进自己家门比较好。 不想刚抬脚跨过门槛,就发现老太太的鞋面颜色不太对。 “姥姥,您鞋子和裙摆怎么湿了?” 蔡婆子握紧她的手,与她笑道: “没事,刚才不小心打翻廊下的水桶了。” “快进屋,我帮您换一下。” “不碍事的,不用换。” “那怎么行,穿着湿衣湿鞋不好,我带您进屋去换。” “真没事,没湿到里面,不换也不打紧。” “方才的事情你还没跟老姥姥说呢,到底是怎么回事呀?” 宋刀刀暗叹一声,心道果然还是瞒不住。 她柔声宽抚道: “您跟我进屋,进去我与您慢慢解释,可好?” 蔡婆子被她哄着朝房间走去。 既然惠娘也走出来了,沈大川便招呼她帮忙一起将案板上的肉全收进去。 沈大川来回抬了两次,瞥见院子里瘫坐着的人。 一拍大腿,惊呼:“怎么把他给忘了。” “惠娘,这个重,你放着我来。” “劳你进屋问我娘要半吊钱给我。” “等我搬完,我这就去把刘大夫请过来给姑爷看一看。” “一身的旧伤还没治,那帮人刚才一折腾,他腿都磨出血来了。” “也是可怜见的。” 惠娘看一眼磨破的裤腿,点头应道: “哎,知道了东家,这就去。” 沈大川被他唤了一声东家,有些不好意思地朝她呵呵笑道: “不用叫我东家,你叫我一声大川哥就行。” “我家不是富户,不兴这些。” “这......” 惠娘有些为难,她这样的身份,岂能随意称呼主家。 “没事的,你不用太拘谨,我们就普通人家,没那么多讲究。” “我今年三十有五,看着肯定比你年岁要大。” “我就托个年长,你叫我一声兄长就行。” “要是叫不惯,那就直接叫我沈大川。” 惠娘看他憨厚地直挠头,显然也是有些不好意思。 她微微一笑,温和地朝他福一礼,回道: “奴婢知道了,多谢沈大哥,我今年二十有五。” “啊?哦,二十五啊,还小,只是个大姑娘。” 还小?惠娘怔了一下,第一次露出轻快的笑意。 “那您稍等,我进去找老夫人。” 惠娘将手里的簸箕搁到石磨上,拉起腰间的围布擦了擦手上的油。 又瞥一眼竹椅上的人,转身朝蔡婆子的房间走去。 宋刀刀将老太太带进房中。 一边帮她换掉湿掉的衣裙和鞋袜。 一边絮絮叨叨与她简单解释买下惠娘和江寒钊的缘由。 蔡婆子一听,顿时痛心疾首: “我的傻孩子哟,你怎地这般糊涂。” “你就算找不到赘婿,也不能随便买个人回来入赘吧?”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的呀。” “这人是能随便买的吗?买之前得托人打听清楚才能入手。” “你倒好,瞒着我和你舅舅........” “就算是要入赘,也该行三书六礼,下聘迎亲。” “热热闹闹办一扬酒席才对。” “现在可好,就这么莫名其妙拜了堂。” “这可是你一生的大事呀,岂可草草了事。” 关键那江公子也不知道是哑巴还是怎地? 不吭一声也不说话,听着好像手脚还不行? 那岂不是废人一个? 关键家世底细不清,人品不知,手脚还不便,这能行的? 一想到这,蔡婆子忧心得直捶胸口,痛心疾首。 惠娘进来,连忙柔声相劝: “老夫人,娘子年岁还小些,做事难免考虑不周。” “如今这桩婚事已成,还是县令大人亲自主持,说出去也是不差了的。” “主要是,木已成舟,想改也改不了了。” “遗憾是遗憾了些,但也不算迟。” “不如这样,一会儿我去张罗几道菜,请邻里要好的人家过来。” “大家一起热热闹闹喝一杯,也算是弥补遗憾,您看如何?” “刚才那么大阵仗,周围邻里估计都在好奇。” “不如趁吃酒席的时候,让东家与大家简单说明一下情况。” “如此既全了娘子的脸面,也打消了他们在私底下的非议。” “也省得东家日后在摊子上做生意,老被问起今日之事,您觉得呢?” “行啊,还是惠娘脑子灵活,想得周到,是得这么办才对。” “不然日后指不定会被传成什么样子呢。” “但是现做肯定是来不及了。” “大川啊,大川,你进来一下,娘有事找你。” 既然决定要办酒席,老太太立刻张罗起来,扯着嗓子就朝院子嚷。 刚规整完肉摊上的东西,正等着惠娘拿钱出来的沈大川一听自己老娘叫他。 解了围布来到房门应道: “娘,您叫我啥事?” “我让惠娘进来向您要半吊钱,我去请刘大夫过来给姑爷看一看,您给了没?” 惠娘立刻与他解释:“我还没来得及跟老夫人说这事。” 蔡婆子招招手,示意他进来: “娘给你拿三贯钱,你去买点菜回来,张罗几桌酒席。” “刀刀这亲事来的仓促又突然,她是小辈不懂,咱们长辈可不能糊涂。” 说着从枕头底下摸出一个小木盒,从里面取出三吊钱递给他。 沈大川接过,皱眉回道: “集市早散了,买几颗青菜番薯兴许还能买得到,其他就别想了。” “要是咱家自己吃,我还能去隔壁借点。” “办酒席的话,肯定是行不通的,这太突然了。” “且天色都暗下来了,等东西置办好再做席面,根本来不及。” “那可如何是好?”蔡婆子脸上立刻浮起忧色。 沈大川略一斟酌,有了主意: “只能这样,费点银子,去西街张家小食肆定三桌席面,让他们送到咱家来。” “隔壁陈伯和林婶一家平日对咱们家多有关照。” “我去将他们两家请来,加上咱们家自己人,刚好三桌。” “既然吃酒席,总要人多,热闹点。” “行,这种大日子是不能省,就这么办,你快去。” “哎,那我马上去办。” 母子二人定了主意,沈大川转头与一旁的惠娘吩咐道: “惠娘,劳你受累,将木桶里的那一腿肉给煮一下。” “既然是酒席,那就添两盆大肉,让大伙吃个饱。” “哦对了,我出门去请林婶和陶娘子过来帮忙。” “等肉下锅,还要麻烦你帮着一起把西屋那间空着的房间简单布置一下。” “这拜了堂,总不能连个像样的新房都没有。” “需要的新被你问我娘,红绸和灯笼林婶她们会帮着张罗。” 惠娘点头,“是,奴婢知道了。” 交代完要事,沈大川又转头对宋刀刀嘱咐道: “你夫婿一个人在院子里坐着呢,别的不用你管,你照顾好自己和他就行。” 说完,揣着钱就走了。 蔡婆子换好鞋袜,让惠娘扶着她去厨房。 她去帮她烧火,顺便给她开柜取米面。 宋刀刀跟在她们身后,略有些尴尬。 舅舅他们坦然接受江寒钊的程度快得她有点诧异。 瞄一眼院子里衣裳凌乱,头发披散的男人。 吸吸鼻子,她朝他走去。 第11章 三个选择 这男人,洗干净后,比在官市上看到的时候还要俊朗几分。 可惜了,刚收拾好,又被那帮人蹂躏得蓬头散面,衣冠不整。 看他伤痕累累又狼狈颓萎的模样,宋刀刀生出了一点恻隐之心。 她生疏又有礼地与他打了声招呼,尝试着想与他先熟络一下: “江寒钊是吧,我看你卖身契上写的是这个名字。” “我叫宋望舒,乳名刀刀,大家都喜欢唤我宋刀刀。” “你也可以这么叫我。” “我给你把头发梳理一下吧。” “我拿了药膏,等一会儿吃点东西,再帮你上点药涂一涂。” 靠坐在竹椅上的男人垂着目光,并没有搭理她。 见他不应,宋刀刀看他一眼,直接上手。 不算柔软的手指触到发梢,江寒钊眼皮微微颤了一下。 宋刀刀替他将头发绾起,用一根发带系好。 又弯下身去帮他将松垮歪掉的衣领重新系好。 替他整理好仪容后,她又转身去厨房端面。 惠娘给他现煮了一碗。 刚下的面比较烫,宋刀刀拿筷子反复将面挑起来凉透,这才夹起来喂他。 不想某人却一点都不领情,面都送到他嘴边了,他连眼皮都不眨一下。 试了三四次,依旧是一副死气沉沉无动于衷的颓败模样。 宋刀刀顿时窜起一股火气,大声劝道: “你都饿了一整天了,再不吃身体会垮掉的。” “张嘴,我喂你!” “这面很好吃的,你尝尝。” “江寒钊?” 默然不动,不予理睬。 宋刀刀霎时被他这爱搭不理的模样给生生气笑了。 这是买了个活爹回来给自己气受? 要不是念着他手脚无法动弹,她才懒得管,爱吃不吃。 深吸一口气,压下火爆脾气,她又耐着性子劝一遍: “江寒钊,嘴巴张开来,我喂你吃点。” “哪怕只吃两筷子也行,不吃你身上没力气,伤就恢复得慢。” “来,这个面是骨汤煨的,很好吃的,你尝尝。” “我在跟你说话呢,你听见没有?” “你应一声不行吗?我又不是你的敌人。” “江寒钊!” 最后夹一筷子小心递到他唇边,他依旧不肯张口。 宋刀刀的好脾气彻底耗尽,顿时收了好脸色,大声呵斥道: “你到底吃不吃?” “你想绝食抗议吗?” “好不容易躲过一劫,有什么比命更重要的?” “这婚事又不是我强迫你的,你要是真看不上,有本事自己离开啊。” “摆个死脸给谁看呢,我都亲自喂你了,你还想怎么样?” “你这是想死在我家还是怎么着?” “我还满腹委屈呢,早知道买你会这样,我才懒得管。” “差点害得我和我的家人也跟着遭殃。” “都什么时候了,还搁这儿耍公子哥脾气。” “惯的你。” 说罢,也不知道是跟自己置气,还是气恼这个半死不活的男人一点都不识好歹。 将面碗往木桌上重重一放,宋刀刀坐在椅子上气鼓鼓生闷气。 即便如此,竹椅上的男人依旧没有任何反应。 宋刀刀转头看他两眼,一股无名之火越烧越旺,气得一脚踢向桌脚。 桌上的面碗哐当震动两下,差点打翻。 她站起身,叉腰放下狠话: “想死,行!我成全你!” “是我花银子买下的你,你现在可是我的人,我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给你三条路,一,老娘垂涎你美色。” “你要是不肯吃,那我就嘴对嘴强制渡到你嘴里,逼你吃下去。” “二,今晚洞房花烛,我把你给办了。” “反正花了钱,我总得自己用一用,回一回本。” “等用完,借了种,再将你卖到春香院去。” “你虽然手脚不能动弹,但这身子和脸还是值点钱的。” “春香院里有的是那些好男风的恩客。” “你只需要往那儿一躺,管你要死还是不活。” “用不了一个月 ,我就能赚回买你的三贯银钱了。” “三,要么你自己张嘴乖乖吃饭,好好活下去。” “等将来有一天,有尊严地杀回去,让那些欺辱过你的人,付出代价。” “你要是活下去,我们家不用你报恩,更不用你负责。” “你要是想走,随时找我要卖身契和和离书,我绝不拦你。” “三条路,你自己选!” 也不知道是哪句话刺痛了他,灰暗的眸子倏地睁开,锋利地瞪向她。 宋刀刀不甘示弱,恶狠狠瞪回去,怒道: “瞪什么瞪,给我个准话。” “你要是不张嘴,我就默认你选择第一条和第二条。” 那深邃暗沉的双眼死死盯着她,片刻,又暗沉下去。 宋刀刀瞪他好一会儿,待他收了幽暗的目光。 她重新端起桌上的面,夹了一筷子送到他嘴边。 不知是说的话见了效果,还是真怕她把他扔进春香院? 江寒钊破天荒缓缓张开了嘴。 宋刀刀顺势就将面塞进去。 直到一小碗面都喂完,宋刀刀掏出自己腰间的帕子想给他拭一下嘴角的汤水。 不想却被他嫌弃地避开。 切一声,宋刀刀嫌弃地瘪嘴,没好气白他一眼。 收回帕子,她端着空碗朝厨房走去。 惠娘看她将空碗搁到灶台,笑探一眼院子里的某人,低下头弯起嘴角。 也不知娘子用的什么激将法,竟能让他自己张开了嘴吃下去。 要知道,不管是在牢里,还是在押解的路上。 那些官爷威逼利诱地没能让他张口,都是直接粗暴地强灌下去的,为的就是不让他死在路上。 不一会儿,院门被人推开。 隔壁林婶带着媳妇和孩子拎了贺礼进来,笑着朝里喊道: “蔡婆,我们过来讨杯喜酒喝,能进不?” 蔡婆子撑着灶台起身招呼他们,“快请进,正等着你们呢。” “又要劳烦你们帮忙了。” “瞧你这话说的,咱们是邻里,相互帮一把不是应该的么。” “这便是刀刀的夫婿吧?” 林婶看一眼竹椅上的人,待看清他容貌,着实惊艳了一下。 “长得怪俊的,这男俊女俏,倒是般配的很嘞。” 蔡婆子眼睛看不见,宋刀刀忙走出来迎他们。 瞟一眼被打趣也没点反应的男人,她谦和微笑着招呼: “婶儿,嫂子,劳烦你们过来帮忙。” “瞧这傻丫头,还跟我们客气起来了。” “喏,你阿舅要的红烛,红纸和红绸,你嫂子都给你找来了。” “这红烛是新买的,你放心用。” “多谢婶儿,那我就不客气了。” “本就无需客气。” 林婶笑着拉过她的手,端详起她身上耀眼的大红嫁衣来: “你这身嫁衣看着真不错,就是长了一点,都拖地了。” “怎么不改一改再穿?” “新郎官身上的也是,显大了。” 宋刀刀语塞,只能使劲冲她微笑,赶紧转移话题。 “刚才两位大人送的,太匆忙没来得及改。” “小山,你大福哥呢?怎么没来?” “哦,他被大川叫去帮忙了。”陶嫂子笑着与她解释。 “这样啊,那一会儿叫他也一起过来吃席。” 林婶笑嗔她道:“来,那必须得来,不用你叫也会自己过来的。” “我们可不跟你客气。” “对了,婶儿能好奇问你个问题不?” “你家方才到底出了啥事?” 第12章 原来如此 “外头大家都传疯了,说什么的都有。” “还有说你急着嫁人,买了个......” 囚犯二字没好意思出口。 到底是顾着她的脸面,林婶止了话。 宋刀刀张张嘴,酝酿着要该怎么体面地圆过去。 既能保住江寒钊的面子,又能让林婶信服。 并且之后还能帮着堵住那些悠悠众口,不被传得天花乱坠,过于离谱。 她还没想好说辞,灶台前的惠娘却笑着接了话: “不瞒婶子,我和我家姑爷的确是娘子从官府那里买回来的。” “我的身世就不多赘述了,倒是我们姑爷,是京城里被人陷害的官老爷。” “这不,被人做局陷害,被迫流放至此地。” “因着姑爷有恩于娘子的父亲,故而娘子撞见了。” “才不顾一切将我们救下,冒险给我们一个容身之所。” “方才县令大人之所以带人过来。” “既是奉命交差,也是顺道过来照拂一下我家娘子和姑爷的。” “这才有了方才你们看到的一幕。” “县令大人带过来的那位厉害的绯衣紫袍大人,便是奉命过来督办此事。” 林婶见着惠娘时,着实被她脸上的刀疤吓了一跳。 听她说完,这才恍然大悟,连连点头: “原来如此,怪不得闹得这般大,连县令老爷和衙役都上门了。” “刚才那气势汹汹的阵仗,大家伙还以为......” 还以为沈家犯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儿呢。 “那你这脸?” 惠娘摸摸自己脸上的疤痕,不好意思道: “吓着婶子了,婶子莫怪。” “我是被旧主污蔑偷盗,下了刑发卖出来的。” “幸得娘子所救,也算重活一回。” “好在事情已经过去,姑爷和娘子也都平安无事。” “不然我家也不可能欢欢喜喜叫了大家过来吃杯薄酒。” 林婶连连摆手,歉意地与她致歉: “我们没别的意思,你别介意,就是有点,被吓着了。” “听你这么一说,看来是遭了大罪。” “不过能活下来就是幸事,雨过天晴,好好过好往后的日子,比什么都强。” 惠娘温和一笑,轻轻点头: “我也是这般想的。” 惠娘三两句就帮忙将事情给完美地圆了过去。 宋刀刀感激地朝她看去,得来惠娘与她浅浅一笑。 “好了娘,别在这里站着了,咱们可不是过来唠嗑的。” “还有正事要办呢。” 陶嫂子笑着提醒道。 “哦对对对,来,刀刀啊。” “婶子家没啥值钱东西,这是棉布和婶儿自己纳的鞋底,还有两包家里自己炒的茶叶,自酿的果酒。” “给你添个新,希望你们以后的日子蒸蒸日上、繁荣昌盛,莫嫌少啊。” 宋刀刀大方接过,笑着致谢: “多谢婶儿,都是我日后能用得上的,您这礼送得可太对我心坎里了。” “好好好,你喜欢最好。” “那需要我们帮什么?开始动手吧。” “哟,你们都到了?” 撸起袖子,林婶准备带着儿媳进厨房帮忙干活。 陈伯家的赵婆子也带着儿子儿媳和闺女过来帮忙。 看到他们已在,也拎着贺礼走进来。 “刚到,你们快来,干活了。” 赵婆子带了自家儿子儿媳与宋刀刀简单打了招呼。 与她道贺之后,也将贺礼送上。 没废话,所有人直接就开始帮着一起准备起席面来。 人已经到齐,就等沈大川将酒菜叫来。 “惠娘啊,你跟林婶和赵婶家的媳妇去布置一下新房吧。” “煮肉和摆桌这些事就交给你林婶和陈伯他们。” “把小山和大花一起叫去,让他们两个小童帮着压压喜床。” “哎,知道了。” 惠娘放下锅铲,笑着带两位妇人过去张罗。 宋刀刀悄悄拉过陈海生的衣角,与他小声道: “海生叔,能否帮我个忙?” “啥忙,你尽管说。”陈海生笑道。 “我相公他手脚受了伤,动不了,坐在院子里怪不自在又耽搁咱们摆桌。” “能否请您帮我将他扶进舅舅房中去休息,。” 陈海生看一眼院子里消瘦俊逸的男子,爽朗一笑,立刻放下手中长凳走过去: “这有啥难的,小事一桩,这就帮你。” 陈海生直接帮她将人抱到屋里,轻轻放到床上后,还细心地帮忙脱了鞋袜,让人躺好。 “你相公这伤得不轻呀,找大夫瞧过没?” 陈海生看一眼他手腕上的伤痕,蹙眉问。 宋刀刀点头,“舅舅去找刘大夫了,一会儿就到。” “那就行,好好治,这么俊的小伙,可不能落下什么病根。” “您说的是。” “叔出去帮忙去了,你们先好好休息。” “多谢叔。” “别客气。” 陈海生一走,宋刀刀转头瞟一眼背过身去的男人,放缓声音问道: “你要不要如厕?” 果然是毫无礼数的乡野粗女,威胁他就算了,好歹欠她一个大人情。 不想开口竟问一个男人要不要如厕? 这是她能问的吗? 一个黄花大闺女开口问不熟悉的男子这种问题,她害不害臊? 若他真要呢?难不成她亲手帮他解决?蠢不蠢? 又不是丫鬟,还真把自己当成他江二的妻了? 想都不要想,他不会认下这门婚事的,只要他不死,终有一天他必定会离开。 江寒钊咬着牙闭眼,敛气凝神,懒得与她废话。 看他又恢复刚才那副死气沉沉的模样,宋刀刀叉腰翻了好大一个白眼。 一个落难公子爷,脾气和气性还这么大。 真不知哪来的傲气,还真当自己在盛京当大少爷呢。 算了,懒得跟他计较。 看在需要他给自己娃当背锅侠的份上,她忍。 “那我把夜壶放床脚,你自己弄不了就叫我。” 撂下最后一句话,宋刀刀懒得再跟块木头磨嘴皮子,转身出了房门。 江寒钊无语地睁开双眼,猛地回头瞪着已经紧闭的房门。 人生第一次,他气得没藏住情绪。 这女人.......不知廉耻。 沈大川很快就将大夫请了回来,席面也已经订好。 等做好会立刻装车送过来。 三桌中等酒席,花了他整整一贯三百文。 家中虽不富裕,但自己外甥女的大喜之日。 他这个做舅舅的,岂能心疼钱。 该花的不能省,虽然贵,一咬牙,他还是定了。 沈大川领着刘大夫进来,与林婶和陈伯等人说了两句话。 得知江寒钊在他房中休息,叫了宋刀刀,带着刘大夫进了房间。 第13章 有一人可以 再看他被挑断的手脚,神色瞬间凝重起来。 放下江寒钊的裤脚,他取出手垫,搭上脉搏。 许久,叹口气,起身与一旁的沈大川和宋刀刀回道: “这外伤我能治,内伤也可以开药调理,但是这手和脚.....” “恕老夫医术不精,无能为力啊。” “刘老,就一点办法都没有了吗?” 沈大川不死心,这才刚成亲,若是治不好,那岂不是.... 刘大夫摇摇头,“以我现在的医术,真的治不了。” “那还有没有其他办法?”沈大川追问。 刘大夫收起手垫,如实相告: “这天底下,能治你家姑爷这伤的,恐怕不出三人。” “就是宫里的御医,最多也就帮他治得能下地走动几步而已。” “而且得要是各种昂贵药材养起来才行。” “那就没有别的法子了吗?” 宋刀刀也询问道: “您说的这天底下不出三人,意思是还有可能的,对吧?” “那这三人到底是何人?能否请您老相告。” 刘大夫捋捋胡须,再次摇头叹息: “要想找到这三人,难于上青天呐。” “其中那位药王谷的龙吟仙翁据说五年前已仙逝。” “目前还有两位在世,一位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鬼医圣手。” “但此人来无影去无踪,常年居无定所,在江湖上四处漂泊。” “没人知道他的具体行踪,有人找了二十多年都没能找到。” “也不知道他还在不在人世,近几年也没再听到过他的消息。” “最后一位,便是百越部族的圣婆缪婆。” “不过这百越十多年前被黔国给吞并了。” “这圣婆流落至何处?是否还活着?也无人知晓。” “要论起来,咱们这江都县还是紧挨着曾经的百越地界呢。” “要是没被吞并,过去找人打听一下兴许还有希望,可惜了。” “那就是没有治好的可能了?” 沈大川越听越心凉。 按照刘老这么一说,看似有希望,实则是绝无可能了。 刘大夫捻捻花白胡须,没肯定点头,但也不敢给一个明确回答。 只能无奈叹口气:“现在看来,只能听天由命,看缘分!” 忧虑的神色瞬间布满面颊,沈大川为难地蹙紧眉色沉思。 若是大户人家,还能花钱派人去打听寻找。 或者有权势,请动宫里的御医帮忙诊治。 或许还能如刘老所言,治一治,这甥婿还能自己做些简单事情。 可是他们家只是普通平民。 他靠着杀猪卖肉的手艺赚点碎银。 日子也只是稍微比一般的人家要好过一些,但是也富足不到哪里去。 刀刀那里就更不必说了。 他那唯一的嫡亲胞妹还在世时,向来身体孱弱。 当年艰难生下刀刀后,成日靠药养着。 日子一长,宋桥赚的那点银子几乎全花在药钱上。 宋家老太婆就不乐意了,本就偏心的嘴脸,彻底不再伪装。 不仅趁宋桥回肉肆帮工的时候苛待自家小妹。 更是嫌弃刀刀是个女娃,才出生三天,就意图将她抱走发卖。 幸好村里好心的叔伯连夜赶来通知他们。 这才在半路将这小丫头给拦了回来,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为这事,一直默默忍受不公的宋桥彻底爆发。 宁愿背负骂名,也要大闹分家出来。 加上他带着爹娘过来撑腰,到宋家大闹一扬,打了一架。 这才逼得里正和族里站出来主持公道。 为了不让她们母女再受冷待,宋桥连房屋都不要。 只要求多分一亩地,带着妻儿住到村外的这处山脚处,远离村子,远离宋家人。 这山腰下的土培茅草屋还是他们爷仨帮着建起来的。 饶是如此,小妹耗光家中银钱,在刀刀五岁那年,还是撒手人寰。 为此还欠了不少银两。 宋桥好不容易将这小丫头抚养长大,把债务还完,却因常年积劳,身体亏空。 三年前一扬风寒,也没能挺过去,留下刀刀孤苦伶仃一人,撒手人寰。 好在丫头长成,她从小跟着他爹养猪,时不时还帮着一起杀猪。 到县城来的时候,还会帮他坐摊卖肉,慢慢的,倒也练就一身本事。 这丫头脑子灵活,嘴甜。 她坐摊的时候,放得开吆喝,性子又活泼,跟那些婆子妇人都能唠上一嘴。 故而沈家肉肆的生意慢慢做了起来。 她爹走后,丫头还时不时进城住一段时间,帮他搭把手。 他自己有过孩子,只是孩子养到五岁时夭折了。 自己婆娘翠兰生第二个的时候也难产过世,从此他就歇了再娶的心思。 几乎将这小丫头当自己亲闺女来养。 所以今日她这亲事办得如此匆忙,还是找的这样一个姑爷。 沈大川真是操碎了心。 “也不是不可能,就是机会比较小。” 虽然艰难,寻到神医的可能性也微乎其微。 但刘大夫还是不忍断了他们的希望,好心宽慰道: “万一郎君有缘,运气好能遇到呢,也不能就此放弃。” “我先替他把身上的外伤治疗一下,再开几服药。” “你们按时给他煎服,慢慢养着,先将身体养起来再说。” 沈大川还在拧眉苦思,宋刀刀应道: “多谢刘老,那就劳烦您了。” “不客气,我先帮他把外伤包扎一下,帮我抬把凳子过来。” “哎,好。” 刘大夫接过凳子,坐下来开始给江寒钊处理伤口。 一边包扎一边与他们嘱托道:“他这伤切记受寒,本就筋脉已断,血脉不通。” “若是受寒,容易加重病症,所以宁可多穿些,捂热点,也别让他冷着。” “好,我们记下了,一定注意。” 宋刀刀站在身后认真听着。 刚才为了让他张口吃个饭,她是威逼又利诱。 现在包扎伤口倒是乖乖配合,看来还是不想死,是想活的。 这就好办。 至于寻找神医治病这件事,她尽力而为。 但她不急,也没有压力。 将来他若有机会回家,自有他的家人去为他请御医。 等刘大夫处理完外伤,张家食肆也将三桌席面的饭菜送了过来。 沈大川让宋刀刀留下,他出去安排。 刘大夫处理完,收好药箱,与她嘱咐道: “已经弄好了,这个是金疮药和伤膏。” “三日后你们自己给他换一下就行,省得再花银钱。” “三日换过一道,隔七日再换,一个月后就是每半个月换一次。” “两三个月后,这些外伤基本都能痊愈。” “至于内服的药,我回去写了药方,把药抓好,让人给你们送过来。” “你们照着药方给他煎服即可,若出现什么不妥,立刻停药,让人过来叫我。” “好,多谢,辛苦您了。” “您留下喝杯薄酒吧,今日是.......” 刘大夫呵呵乐道: “听说了,今日是你们大喜的日子。” “酒就不喝了,一会儿还有一位病患需要出诊。” “祝你们琴瑟和鸣,百年好合。” “既然来了,我去给你姥姥看一下眼睛就回了,你留步。” 宋刀刀忙送他出房间。 “那您慢点。” 摆摆手,老大夫背着药箱准备朝厨房走去。 突然想到什么,他又停下脚步,转身对宋刀刀说道: “我想起一个人,你倒是可以问问看。” 第14章 他喜当爹? “那时她身边跟着一个戴黑色面纱,浑身银饰的漂亮姑娘。” “若是猜得不错,那姑娘很有可能是她的女儿或徒弟。” “若是找不到缪婆,找到她,说不定也是有一线希望的。” “真的?” 宋刀刀欣喜万分,忙问:“那您还记得那位姑娘叫什么吗?” “我们该去哪里才能寻得到她?” 刘大夫摸摸花白胡须,遗憾摇头: “这个我就不得而知了。” “以我的医术,当年根本就没资格靠前交流,只允许远远聆听和观瞻。” “而且这已是十多年前的事情,那姑娘说不定早有儿有女,成了老姑娘。” “这百越人的治病手法与我们大不相同,他们善用蛊和毒,讲究一个以毒攻毒。” “上次救你姥姥的那位青娘子,我看她开的药方里,就有挺多百越人常用的毒虫和药理。” “不知道她是否也是当年受邀去旁听的医者,亦或者她认识百越人?” “若是,你不妨找她问问,说不定她有什么消息也说不定呢?” “对哦。” 宋刀刀一拍大腿,恍然大悟: 青娘子说她们是从边境对面逃难而来。 当时她没放心上,所以也没具体询问。 万一她就是百越人呢? “多谢刘老提点,我回去就去问一问。” “行,我这边也会帮你留意留意。” “哎,多谢您。” 看着刘老转到厨房去给姥姥复诊,宋刀刀折回屋内。 她先走过去扶他躺下,难得温柔与他宽解道: “明日一早我们就回村里,我家隔壁有一位青娘子,她医术了得。” “回去就立刻请她来帮你诊治看看,顺便打听一下她知不知道缪婆的下落。” “还未到绝路之处,你且放宽心。” “虽然我家中并不富裕, 但也会尽我们所能帮你医治,你就安心养着吧。” 说着还细心地给他盖好被子。 江寒钊被她近在咫尺的呼吸喷在脸上,不适的别过脸去,强忍着不喜闭上睛。 当听到她一席话后,眉宇微不可查的抽动两下。 他猛地睁开清冷的双眸冷冷问她: “买我,你图什么?” 为何要对他这般好? 一直不吭声的人突然张口说话。 宋刀刀愣愣看向他,被他低沉的声音惊了一下,欣喜道: “原来你不是哑巴,会说话的呀,真是难得,我还以为.....” 江寒钊不悦地冷盯向她。 宋刀刀啧一声,也回瞪过去,低低诽谤一句: “难道说的不是事实?还不让人说了,没气量。” “图你好看,能多吃两碗饭,行了吧。” 对上他深寒的目光,宋刀刀背脊有点发凉。 斜他两眼,想了想,干脆趁他现在愿意开口,索性把事情说开得了。 清清嗓子,她也不扭捏,好言交谈道: “实不相瞒,我买你是为了给我肚里的孩子落个名分,当个便宜爹。” 江寒钊眉峰猛地一跳,不可置信拔高声调怒吼,差点从床上跳起来: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小声点。” 宋刀刀吓得看一眼门外,慌忙提醒他: “别嚷,我们好好聊聊,轻点声。” 聊?还有什么可聊的? 这女人,这女人强娶他也就算了,也算救他于水火,他认。 结果她竟然,竟然让他,让他......喜当爹? 江寒钊气得浑身发抖,此刻要是他能动弹,这女人早被他大卸八块,一刀给削了。 耻辱,简直是奇耻大辱。 宋刀刀见他气得不轻,走到床边坐下,放缓声量与他坦白道: “我将你买下,本就不是为了让你当我真正的夫君,所以也不想骗你。” “我想与你做个交易,若你同意,那方才在院子里与你说的第三个条件全部作数。” “放心,我绝不会纠缠于你,只是借用一下你的名分。” “孩子是我一个人的,与你无关,不会让你负责的。” “呵——” 江寒钊冷嗤一声,眯沉着锐利的双眸可笑地怒瞪她: “宋望舒,你懂不懂什么叫礼义廉耻?你爹娘没教你吗?” “你与野男人无媒苟合也就算了,如今怀了野种,竟然妄图让我来给你背锅。” “你哪来的脸,你觉得我会答应?” “答不答应可由不得你,反正现在白纸黑字板上钉钉,你现在是我的男人了,知道不?” 宋刀刀见他这么不识抬举,也毫不客气怼道: “我花钱买下你,自然是有我的目的。” “不然你真当我吃了空,花这么多冤枉钱买个废人回来供着?” “是我让你买的吗?” 江寒钊气绝,本来没什么活下去的念头。 现在生生被她气得不想死了。 宋刀刀冷哼,直戳他肺管: “你搞清楚,我有选择买谁的权利,但你没得选,你是待宰的羔羊。” “是我救了你,怎么还搞不清状况呢?” “所以你想恩将仇报?” “什么叫恩将仇报,我们这叫各取所需,合作共赢。” “是我花的钱买你回来合作的,懂吗?” “之所以如此坦诚,本想与你好好商议,没有恶意。” “但是如果你拒不配合,那我也无需与你废话,我直接告诉你。” “你同意也得同意,不同意,你也没办法。” 江寒钊真恨不得坐起来一把掐死她。 他压着火气冷脸怒斥: “从没见过你这么无耻的女人,不仅不知廉耻,还卑鄙。” “就你这样,应该扒光了游街,沉塘浸猪笼.....” “啪——” 宋刀刀扬手就是一巴掌,怒道: “你再骂一句试试,我好言与你相商,你动不动就出口伤人。” “未知前因就以偏概全,出口还这般恶毒。” “看你人模狗样的,心思怎地这般龌龊。” “搞清楚你现在的处境,你已经不是高高在上的尊贵公子爷了。” “现在你要靠我养着,卖身契在我手上,懂吗?” 江寒钊被她这一巴掌直接扇懵。 虽然力气不大,但却是结结实实的挨了一巴掌。 此生他只挨过两巴掌。 一个是那个他恨之入骨的生父。 另一个,竟是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下作之女。 “瞪什么瞪。” “宋望舒!” “你能奈我何。” “你是嫌命活得太长了是吧,竟敢打我?” “你嘴巴放干净点,我何至于动手。” “能不能好好谈?能,那就给我客气点。” “要是不能,明天我带惠娘走。” “至于你,卖身契我明天还你,你爱上哪儿上哪儿去,死远点。” 两人你瞪我,我怒视你,就这么僵持了好一会儿。 果然,虎落平阳被犬欺。 如今他竟沦落到被一个贱妇欺辱,还毫无还手的地步。 真真是可笑,可恨。 江寒钊深吸一口气,生生咽下这口耻辱。 转过头去,不想再与她继续纠缠。 宋刀刀见他又要缩回去,伸手蛮横将他俊脸掰过来,对他义正言辞道: “你给我听好了,我是被人下药迷晕,强灌了春药,塞进花轿替嫁,所以才.....” “既如此,冤有头债有主,你直接找孩子的生父啊,你找我做什么?” “我凭什么替你背这口黑锅。” “你........你怎么就这么冥顽不灵呢。” 宋刀刀气晕: “我这不是不知道孩子生父是谁吗?不然你以为我想。” “找你这么一个什么都干不了的活祖宗,你当真以为我愿意啊?” 江寒钊猛地瞪圆双目,张嘴片刻,怒问: “所以,你还是二嫁?” “什么二嫁,别乱说。” “替嫁没成功,跟你才是第一次,只能算一嫁。” 这叫一嫁?他娘的他这连三嫁都算不上了好吗。 替嫁跟别的男人拜了堂,失身给了另外的男人。 最后让他来擦屁股背锅。 他想杀人。 江寒钊喉咙已经隐隐涌上一股腥甜味,他彻底无语地笑了: “所以你肚子都大了,你自己还不知道孩子的爹是谁?” 这丑得入不了眼的女人不仅无耻,还蠢得不忍直视。 宋刀刀抬着下巴呐呐回道: “当时天太暗,看不清对方的脸。” “打了!” 第15章 要生下来 宋刀刀不可置信。 “把你肚子里这个野种给打了,我可以既往不咎。” 连孩子生父都不知道是谁的野种,她竟然还想生下来? 这是蠢到家了呢?还是羞辱他不够?还想气死她宋家的列祖列宗? 真是蠢笨得连猪都不如。 “嘿你......” 宋刀刀气得又要扬手扇他。 江寒钊阴沉着脸出言警告: “你再打一个试试,我现在立刻朝外头大喊,看你怎么收扬。” 一针见血,捏准命门,扬起的手高高举着,没能落下。 宋刀刀气恼地放下手,扬言道: “这孩子我不会打掉的,我要生下来。” “你是脑子有病吗?” “说谁有病呢,你再这么出言不逊,我就.....” 江寒钊忍了又忍,后牙槽都快被他给咬碎了。 无视,懒得跟她计较。 气恼地跺一脚,宋刀刀起身去桌前倒了一碗水给自己压压怒火。 咕咚咕咚仰头干完一碗后,这才不急不缓将自己的目的全盘托出。 她还是希望能说服他与她合作的,这样省得日后麻烦。 “我之所以要生下这个孩子,原因有二。” “一,我父母双亡,虽分家出来单过,但家中偏心爷奶和大伯母扣着我的户帖不放。” “总是意图将我随意许配出去,他们好收高额聘礼。” “然后再拿回我爹留下来的几亩田产、屋舍和家禽。” “我只有生下自己的孩子,还必须得是男方入赘,才能断了他们的算计。” “这样我就能以孩子或夫婿的名义,越过宋家和族里,向官府申请将户帖独立分出来。” “如此,我就不必受制于人。” “晋临女子不能立女户,不然我也不会出此下策,我现在只能将计就计。” “二,我有自知之明,买下你只是权宜之计,没真的要让你当我夫君和孩子的爹。” “我就当花钱给自己赘了一个兄长回来暂时撑门户而已。” “也不会要你负责,更不馋你人。” “等你将来要离开,我必会无条件将所有契书都还你,并附上和离书。” “至于县令大人提到的,和离这事是否需要请旨,只能你去办。” “以我这样的身份,我做不了什么。” “若我流掉这个孩子,将来你离开,我不是什么都没有了?” “那岂不是又陷入同样的困局?。 看他又要争辩,宋刀刀快言快语堵了他的话: “别说什么就这点田产还要如此大费周折。” “你曾经也许富贵,衣食无忧,自然不懂我们普通百姓生活的艰难。” “更别说什么你虽然手脚全废,给我个孩子还是绰绰有余这种话。” “你自己扪心自问,现在知道我已经失贞,还怀了别人的孩子。” “你会让我生下你的血脉?” “退一万步来说,就算你委曲求全,让我生下你的孩子。” “当你离开的时候,会让你江家的骨肉流落在外?” 保不准以你家这样的家世,为以绝后患,去母留子或母子全灭口都有可能。 她可不傻。 宋刀刀继续滔滔不绝道: “我生一个我自己的孩子,你亏点名声,暂住在我家休养治伤。” “将来分开的时候,咱们互不干涉,毫无牵扯,对双方都有利。” “你说我说得有没有道理?” 江寒钊岂会看不出她那点小伎俩。 只是有一点她分析错了,若是被江家知道她生下的野种不是他的,她绝无活命的可能。 更别说她肚子里的野种了。 何止灭口,灭门都是轻的。 说不定整个村子都会被夷为平地。 江家可容不得这样的污点,简直愚蠢至极。 罢了,反正不关他的事,他的确不会承认她的身份。 看她蠢成这样,估计也想不到这层利害关系。 先将就着吧,若是她尽心尽力伺候,真如她自己所说,对他没有半点私心。 那将来留她一命又何妨,看他心情。 如今他自身难保,也没挑剔的资格。 “写下来。” “嗯?” “把你刚才承诺的话一字不落全写下来,立份保证书给我。” “你这是同意了?” 江寒钊抬眸白她一眼,“我可以不同意。” “你必须得同意,只能同意。” “我去拿纸笔。” 一口大白牙咧得跟月牙一样弯,把她不白的肤色衬得越发明显。 江寒钊别开目光。 宋刀刀很快就去堂屋取了落满灰尘的纸笔过来。 加水研出墨,她拿起笔就刷刷在纸上奋笔疾书。 写完,她拿起粗糙的纸张使劲将未干的墨迹吹干。 又认真看了一遍,仔细检查有没有遗漏的内容。 “我写好了,你看看有没有需要补充的。” 将写好的纸递给他,宋刀刀满怀期待等他答复。 被扶起来靠坐在床边的江寒钊低头一瞥,眼珠差点蹦出来。 “你这写的什么东西,鬼画符?” 还有这纸也太毛糙了点,墨迹全晕开了。 宋刀刀不满:“什么叫鬼画符,你看仔细。” 仔细看更无法入眼,那字歪七扭八不工整也就算了,有的还糊成一团。 江寒钊满脸嫌弃,只扫一眼,便开口要求道: “重写,字写得小点,墨少蘸点,写得简洁明了。” 宋刀刀张张嘴,很想立刻开口反驳。 低头看一眼他手边黑乎乎的纸张,切一声,转身回桌前重新写。 又等了好一会儿,她重写了一份递给他。 这次好点,没糊掉。 但江寒钊的眉头却还是皱得能夹死一只苍蝇。 “你这是群魔乱舞,还是字在离家出走?” “怎么,需要我将它们请回来重新组合一下?” “这也能叫字?” 宋刀刀狠狠瞪视他,火爆脾气差点压不住。 深吸一口气,她安慰自己,先哄他应下合作,为了娃。 一咬牙,她还是忍了,只能转身又去重写第三遍。 “太啰嗦,契书讲究简练明了,但重要的条件必须表述清楚,你这.....” 抬头就撞见她一张即将喷火的黑脸,江寒钊顿时闭嘴。 宋刀刀狠狠剐他,抓起桌上的红泥按住他的手就印了上去。 待自己的也落完手印,她这才骂骂咧咧道: “能写出来已经是烧高香了,还要求这要求那的。” “真是白瞎一双好看的眼睛,啥也不是。” “我要是能写得一手好字,还用在这里讨生活的?早当大家闺秀千金小姐去了。” “农人家的孩子有多少人有机会读书识字的?还要求上了。” “我就跟着我爹学了两本书,勉强识得几个字而已。” “这写还是我自己拿着树枝在地上照着字的笔画描的。” “知道你们大户人家的公子千金有能耐,比不了,嫌弃也给我忍着。” “等你手治好了,你自己写,写好我再给你按手印,绝对不墨迹。” 气呼呼地将拟好的纸张折好塞进他手中,其他废掉的纸胡乱抓成一团塞进袖中。 宋刀刀径直走到桌前将笔墨纸砚收起来。 惠娘布置完新房,又忙完灶头上的活,进来请她: “娘子,开席了,姑爷身体不便,东家让我进来叫您出去敬酒。” “好,知道了,这就来。” 宋刀刀将东西收好,走到门边递给惠娘,请她帮忙去放一下。 转身对床上的江寒钊冷脸说道: “给我躺在房里,一会儿我把饭给你端进来。” “既然嘴开了,有事你自己大点声。” 说完,抬脚就要走。 “等等。” 第16章 好女不跟男斗 宋刀刀疑惑回头:“还有什么事?” “水。” 他舔舔干渴的嘴唇,语气依旧淡漠又疏离。 宋刀刀顺着他的目光看向桌上的茶壶,顿时明白过来。 原来是口渴了想喝水。 嘴皮都干成这样了,终于想起来要水喝了?难得。 “稍等。” 宋刀刀直接将水壶和茶碗拿到床边。 倒了一碗递到他嘴边,江寒钊就着她的手一饮而尽。 “够不够?” 喝得这般急切,一碗估计是不太够的。 刺疼的喉咙得到滋润,江寒钊别过头,不答。 又恢复刚才要死不活、撬不开嘴的模样。 宋刀刀嫌弃地瞪他两眼,本想开口斥责两句。 想了想还是算了,好女不跟男斗。 既然答应与她合作,迁就他一次又何妨。 她心胸宽广。 放下手中水碗,一个闪身,那抹大红身影消失在门口。 江寒钊收回目光,侧着身体滑倒下去继续颓靡。 摊上这么个女人,真是比杀了他还让人晦气。 酒席上,宋刀刀在沈大川的带领下,逐一给陈伯和林婶他们敬了酒。 关于今日这桩匆忙的婚事,经过惠娘刚才那么一解释,又通过林婶的传达。 两家人很快知晓了事情的原委。 酒桌上大家也没再问起,热热闹闹吃了一顿丰盛酒席,送上祝福。 宋刀刀敬完酒,坐回自己姥姥身旁。 她一边吃,一边给愁眉不展的姥姥夹菜,低声安慰道: “姥姥,今日是您外孙女大喜的日子,叹气不吉利。” “您别担心了,相信我,日子会越过越好的。” “我如今成了亲,还是县令大人和盛京里的大人亲自主持的婚事。” “别说那对老妖婆,就是族里,也不敢再偏帮一二的。” “等我将户帖分出来,我再多养几头猪,早点帮舅舅把债还完。” “咱们攒几年,就在县城买一套再大一点的小院,到时候我带惠娘过来跟您一起住。” “再给您生个小曾外孙让您带,您看好不好?” 蔡婆子原本忧虑的脸色被她这一逗,嘴角扬起一点笑意。 她摸摸她秀发,叹气道: “行,姥姥知道了,不担心了。” 担心也无济于事。 难过和忧愁不会消散,但日子还得继续过。 她将手腕上唯一的银手镯摘下,套到她手中。 宋刀刀吃惊,连忙推辞: “姥姥,您这是干什么呀?” “戴着,姥姥也没啥好给你的,这是姥姥仅剩的一件。” “姥姥将她送你,就当补给你的嫁妆,你替姥姥保管好,可知。” “既然已成定局,只能朝前看,往后你们好好过日子。” “外孙婿的伤你也别着急,咱们慢慢找法子,缓缓治,总能治好。” 宋刀刀看着坚定要送她镯子的姥姥,叹口气,没再推辞。 等将来她再多赚点,给姥姥重新买一个更大更精致的。 “好,多谢姥姥,我一定好好保管。” “一定能治好,所以您就别再忧心了啊。” “来,我给您夹了许多好菜,您快吃。” “这肉炖得相当软烂,您尝尝。” 安抚完老的,宋刀刀一边往自己嘴里塞,一边不忘给她老人家又夹了不少好菜。 余光突然瞟到旁边一只空碗上,想起屋里还有一个。 她拿过来夹了一些饭菜,打算端进去给他。 惠娘极有眼色,看出了她的用意。 起身走到她身旁,笑着接过: “娘子只顾着敬酒,您坐着吃吧,我去伺候。” 既然惠娘过去,宋刀刀便坐下来继续吃。 等大家酒足饭饱,天色也彻底暗沉下来。 其他人都回了自己家中,林婶和赵婶留下来帮忙收拾。 加上张家酒肆的媳妇和婆子,人手只多不少。 蔡婆子眼睛看不见,不需要她动手。 宋刀刀是新人,自然也不会让她帮忙。 惠娘端了饭菜进去伺候了江寒钊吃完,走出来帮着一起收拾。 宋刀刀站在灶台前想打水给蔡婆子净面洗脚。 不想胃里一阵翻腾。 不知是不是刚才吃得太饱又太急的缘故,她突然一阵反胃。 想吐。 到底没忍住,她奔到河边扶着小树哇地吐了起来。 蔡婆子急得忙问: “怎么了这是?怎么还吐了?” 林婶她们也抬起头朝她望去。 惠娘见状,忙放下手中碗碟走过来询问: “娘子,您不要紧吧?” 宋刀刀摆摆手,继续吐。 等吐完,这才虚脱地靠着小树缓一口气。 “刀刀,怎么了?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要不让你舅舅去把刘大夫请过来看一下?” “不用不用。” 宋刀刀极力反对,“姥姥我没事,就是难得吃上一顿这么丰盛的酒席。” “吃得太快又太多,把自己给吃吐了。” “你这孩子。” 蔡婆子既心疼又无语。 “咱家又没穷到吃不起食肆,你要吃,明日再去买就是。” “瞧把自己给吃伤了吧,下次可别这样。” “对呀刀刀,平日可没见着你这么嘴馋过。” “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怀上了呢。” 林婶也好笑地打趣起她来。 宋刀刀有点心虚,只能咧着嘴角陪笑: “婶儿惯会说笑,我,我去洗漱回房了。” “哟,这都当新娘子了,还不好意思上了。” “你这都拜堂了,说不定过个一年半载,就能让你姥姥抱上大胖曾外孙咯。” “行了,别打趣她了,小姑娘家家的,面子薄。” “过了今晚就成新妇了。” 在一众婶子的打趣声中,宋刀刀溜回灶台。 快速打了水给姥姥洗脸,又把自己收拾了一下。 食肆的婆子也将碗碟运走了,婶子们忙完也告辞归家。 沈大川道了谢,送他们离开。 转身又去规整院子里的桌椅板凳,惠娘还在洗刷灶台。 宋刀刀扶了蔡婆子回房休息。 她返出来帮着抬板凳,顺便把明日的安排与沈大川说一下。 “舅舅,明日一早我们便回村里,辛苦您套驴车送我们一趟。” 沈大川挽留道:“这么早回去?不住几天吗?” “不了,家里的牲口托了周奶奶帮忙照看,不好麻烦人家太久。” “过两天麻烦您帮我去东街定一车屋瓦,让他们送到宋家村去。” “这家里多了惠娘和江郎,总不能继续将就着住了。” “不然大雨天,非得把我那泥屋给淹了不可。” 沈大川点头应道:“也是,的确需要拾掇一下。” “行,舅舅知道了。” 到时候再给她定几个柜子和椅凳送过去。 既然成了家,自然是要有个家的样子。 两人正说着,院门突然传来敲门声: “请问有人在吗?” 第17章 夜中来客 这么晚了怎么还会有人来敲门? 宋刀刀正准备走过去看看,沈大川一把拦住她: “别动,舅舅去开。” 白日这么一闹,他到现在都心有余悸,生怕又惹来什么祸事来。 来到院门前,沈大川谨慎朝门外询问:“你找哪位?” 外头立刻传来一道雄厚憨实的声音: “请问这里有没有一位手脚不便,姓江名寒钊的公子。” “大概二十有四,长相英俊,从盛京被贬流放至此地。” “我是他随从,名唤江琥,特地从京城赶过来寻我家公子的。” 沈大川眉头一皱,回头看一眼宋刀刀。 宋刀刀朝他摇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道。 江寒钊从没跟她说过有随从这件事。 沈大川思考一瞬,故意否认道: “你找错地方了,这里没有什么江公子。” 江琥奇怪地咦了一声,疑惑道: “不会呀,那个张顺不是说就是这里吗?” “沈记肉肆,没记错才对,牌子上写的正是此处。” 宋刀刀一听是晌午帮她将人送回来的衙役,连忙走过去询问: “可是县衙张顺张捕头指的路?” 江琥连忙点头应道:“对对对,就是他。” “您就是宋娘子吧?” “是他告诉我,说我家公子被一位姓宋的好心漂亮小娘子买走了,让我到这里来寻他。” “请问娘子,我家公子可是在这里?我能进去见他吗?” “你稍等一下。” 宋刀刀没有立刻开门,转头与沈大川说道: “我进去问问江郎,宁可谨慎点。” “好,你去,舅舅守着。” 宋刀刀疾步进了新房去找人。 方才宴席散扬时,沈大川已经先一步过去将他挪到了新房。 宋刀刀推门进入,还不等她开口,江寒钊头也不抬,直接与她说道: “是我的人,放他进来吧。” 垮进去的脚还没落地,就得到了答案。 宋刀刀微微诧异: “你能听得到?” 江寒钊轻轻嗯一声,淡淡瞥她一眼。 宋刀刀明白了,转身朝沈大川喊: “舅舅,开门,是江郎的人。” 收回脚,她朝床上端坐的男人认真看了一眼,垂眸凝思: 还以为要过得几年他的家人才会找来,没想到竟会这般快? 那刚刚拟的那份合作保证书,还作数吗? 事情才刚平息,她这边的困境还没解决呢,他就要走了? 那岂不是白花那么多心思和银子了? 真是竹篮打水一扬空,她暗自懊悔。 沈大川打开院门,入眼是一个身材魁梧,孔武有力的男子。 身后还背着一个大包袱,脖子上挂着一对大斧头。 虽然天色昏暗,不过他健硕高大的身影还是像座小山般笼罩下来。 沈大川自诩高大壮实,没想到这人比他有过之而无不及。 虽然身上的衣服破了好几处,身上脏乱。 但是那面料,一看就价格不菲。 就连鞋子......鞋头磨得露出两根脚指头? “进来吧。” “哎,多谢先生。” 江虎挂着一身叮叮当当的东西入了小院。 走进来环视一圈,有些无措。 呆愣愣就这么背着硕大的包袱站在院子中间看着沈大川。 沈大川也疑惑地盯着他,等着他下一步。 惠娘擦着手走出来看着两人大眼瞪小眼,奇怪道: “既然进来了,为何这般干站着。” 宋刀刀叹口气,朝他招手,提醒他: “你叫江琥是吧?把背上的东西放下,过来见你家公子。” “哎,多谢小娘子。” 惠娘走出来,笑着纠正他: “没看到我家娘子穿着一身嫁衣吗?她可是你家公子刚拜堂的新妇。” “你不能唤小娘子,要改口叫一声当家娘子了。” “啊?” 江虎愣住,“我家公子被小娘子给强娶了?” 那黝黑的大眼满是震惊。 他紧赶慢赶,还是晚了一步? 这可如何是好,公子又要再次失身了? 惠娘笑嗔他一记,伸手帮他将身上的东西卸下来。 看他憨得像座大山,奈何四肢发达,脑子不太会转。 沈大川也过来帮忙,从他背上卸下一件又一件琳琅满目的东西。 锅碗瓢盆、柴米酱醋、被褥枕子.....简直应有尽有。 还全是价格不菲的用具。 这是将吃喝穿睡的东西全背来了? 他不由得惊叹一句:人才! “小兄弟,你这是把家里的东西都搬来了?一路从盛京背到盘州的?” 江琥挠挠头,嘿嘿一笑,不好意思答道: “也不全是,有些是路上买的。” “少夫人,我好了,公子在哪儿?我可以见他了吗?” 措不及防被人叫少夫人,宋刀刀怔了一下,扯扯嘴角,有些不好意思。 “这边,你跟我来吧。” 宋刀刀将他领到新房,侧身让他进去。 江琥看到坐在大红喜床上的人,眼眶一红。 奔进去扑通就跪在床边,哀嚎一声: “公子,阿琥来迟,让您受苦了。” “阿琥该死,应该早点赶来的。” “呜呜呜.....看看您都被折磨成什么样子了。” “杀千刀的刘璋,他竟敢如此欺辱您。” “我,我现在就去把他给杀了,给您报仇。” “回来!” 江寒钊喝住他。 “不许打草惊蛇,还不是时候。” 他眯缝着眼睛,太阳穴突突直跳,低头深吸一口气,这才问道: “只有你一人过来?江煞呢?” “江煞被老太爷扣下,派给,派给大公子办事去了。” “那你怎么没去?” 不顾他死活,连他的人都要抢走送给他的宝贝长孙做事。 真真是狠心的可以,呵,可笑。 江琥小声道: “我人壮,老太爷怕我太打眼,便没用我。” “我又担心您,所以就偷偷找来了。” “没被刘璋和老皇帝的人发现?”江寒钊瞥他一眼。 江琥拍着胸脯保证,“绝对没有,我没走官道,走得山林小路。” “所以慢了大半个月,刚刚才赶到。” “我手里的七十二煞是不是也被他转给了江寒晟?” 江琥垂下头,不敢再作答。 果然如此,刘璋倒是有一句话说得很对:人走茶凉。 他这人还没死,就已经兔走狗烹。 好啊,好得很。 “你带了几个人过来?” “就,就小的一个人。” 江寒钊凄凉一笑,终于抵不住心口那股悲凉。 一滴泪珠悄悄滑落,他望着自己被挑断的手脚笑了。 笑得粲然。 宋刀刀原本被那傻大个惊得楞在门口,忘了避开。 等她回过神转身要走时,却看到他脆弱悲怆的一幕。 挪开的脚步又悄悄挪了回来。 她于心不忍,刚想开口安慰他一句。 突然一阵咕噜声响起。 第18章 床上之争 原本滴在手背上的水滴也犹如寒风过境,刹那间冻得僵硬。 缓缓抬眸,视线挪向这个没什么用处的随从身上。 江寒钊更加绝望了。 江琥尴尬地捂住肚子,恨不得将自己缩成一团。 宋刀刀酝酿起来的话也被他打断,轻咳一声,尴尬地开口问道: “江兄弟这是还没用晚食吧?刚才的酒席还剩些饭菜。” “要不先去吃点,把肚子填饱再说?” 江琥感激地看向她,不好意思与她解释道: “俺在山里走了三天三夜,就烤了一只野兔,没敢停下来。” 宋刀刀诧异:“你三天除了吃一只野兔,其他的一口都没吃啊?” 江琥老实点头,“前头一个月还会停下来做一两顿饭,睡上一觉。” “接近盘州后,就没敢再耽搁,日夜兼程。” 宋刀刀吃惊地说不出话来,怪不得身上的衣裳被勾破好几处。 连鞋子都磨得不成样子了。 “这哪能行呀,你赶紧起来,去厨房吃点。” “我让惠娘给你烧锅热水,顺便洗洗。” 瞧这身上脏的,人都臭了。 “惠娘,灶火灭了没,你烧一锅热水,顺便把饭菜热一热。” 江琥连忙婉拒: “不用特意烧热水,院子旁不是有条河嘛。” “我跳进去扑腾两下就行,废那柴火干啥。” 天色虽暗,他还是大概看出了这个小院的寒碜。 自家公子嫁给的这位少夫人,看上去日子过得并不富裕。 他岂敢让少夫人费心。 “这入秋的夜晚跳河里,也不怕冻出病来。” 宋刀刀紧了紧身上单薄的嫁衣,劝道: “你奔波劳累了大半个月,就这么跳河里,容易伤身体。” “我让惠娘烧一锅,你待会儿自己去提。” “少夫人,真不用那么麻烦,您看我这身板,硬朗得很。” “我们习武之人,这点寒气不算什么,您别废柴火了。” “真不用热水啊?” “不用!” “行吧。” 宋刀刀看他这般坚持,也不再劝,浅笑点头: “那就让惠娘给你多热点饭菜。” 家中一天烧三次水,洗了两个大活人,的确挺费柴火。 她刚才瞄了一眼,四捆柴火只剩一捆了。 舅舅平日杀猪也没用这么多。 明日她得起早点,赶个早集买两担补回来。 省得姥姥摸着路出城去捡。 江琥与她说完话,却没有立刻起身。 自家公子不发话,他不敢动。 宋刀刀瞥见沈大川还在院子里忙活,忙与他道: “舅舅,您也忙了一天了,您洗个脚先回房歇息吧。” “一会儿我和惠娘收拾就行。” 明日舅舅天不亮就要去城外最近的村子收活猪,还要送他们回村。 为着她的事,他和姥姥担惊受怕了一整日,还要为她的婚事操心,她很是过意不去。 沈大川却挥挥手,回道: “没事,我等一会儿。” 这家里又突然多出一个人来,看样子是姑爷的人,那势必是要安排人家住下的。 家中没有房间了,晚上只能让他跟他挤一挤。 他得去抱两床被褥下来,刚好给惠娘也分一床。 宋刀刀朝廊下等候着的惠娘也知会一声,转头想劝自己舅舅去休息。 不想舅舅取了院檐下的油灯朝姥姥房间走去。 宋刀刀劝不动,只能作罢。 当下之际,先安排了地上这位吃饱喝足,洗刷干净再说。 她随即催促地上的江琥道: “你还跪着作甚,快起来吧,惠娘给你热着了。” 江琥小心翼翼看向自家主子。 江寒钊抬抬手臂,示意他出去。 “公子?” “去吧,听她的。” 得了自家公子之命,江琥这才麻溜爬起身。 刚要与宋刀刀行一礼,肚子再次传来一串惊雷声。 宋刀刀低低掩唇一笑,摆手道: “别行这种虚礼了,赶紧去吧。” 江琥不好意思低下了头,瞄一眼自家主子,羞赧地埋着头逃出房间。 宋刀刀看一眼躺下去背对着她的人,想了想,还是说了一句安慰人的话: “置之死地而后生,有些东西丢了未必是坏事。” “只要有命在,总有翻身的机会,以后会越过越好的,别气馁。” “我去打水进来给你净面。” 床上的人没吱声,宋刀刀驻足片刻,没得来他的回应,转身也朝厨房走去。 躺在床上的人神色凄然,待她脚步消失。 哀伤的深瞳中赤红一片,他愤懑地呢喃着: “舍车保帅,得了利益还过河拆桥。” “江寒钊,你果真是个没爹疼,没娘爱的可怜虫。” “辛辛苦苦做这么多,到头来却是一扬笑话,为他人做嫁衣。” “宋望舒,宋刀刀......” 因着江琥的突然造访,原本打算回房休息的众人,再次忙到夜深人静。 沈大川抱了被子出来,又发现自家门外还拴着一匹骏马。 一问才知是江琥的。 他又开了院门,将马匹牵到后院,跟自家骡子拴在一起。 好不容易忙完进屋歇息。 等宋刀刀除去喜服上床,街上已经传来棒子敲击第二轮的声响。 二更天了。 小心扯过被子盖在自己身上,宋刀刀忍不住叹息一声: 终于可以好好休息了,这一天过得,心惊胆战不说,脑子差点烧废。 正要闭眼,余光忍不住瞄一眼身旁的男人。 本想看看有没有吵到他,不想却突然对上他幽深的双眼。 吓得一哆嗦,宋刀刀差点惊叫出声: “我滴个亲娘哎,我以为你睡着了。” “吓死我了,一声不吭跟个鬼一样。” “你干嘛呢?” “你干嘛?” “我睡觉啊。” “下去!” “什么?” “睡地上去。” “哈?” 宋刀刀撑住床面坐起身。 不可置信地瞪着床上这个跟个二大爷、还一脸漠然的男人。 她气得哼笑出声,无语问道: “江公子,这是我舅舅家,我的床,你让我一个妊妇睡地上。” “你怎么好意思说出口的?” 江寒钊侧过脸冷冷盯她一眼,毫无温度道: “你怀着别的男人的种跟我躺在一张床上,你不觉得膈应,我膈应。” “你.......” “刚刚才签的合作契书,你还是不是男人?过河拆桥啊?” “这深秋的夜晚你让我睡地上,想要我们娘俩的命是吧?” “膈应也给我忍着,忍不了自己滚下去。” “宋望舒!” “闭嘴,我要睡觉。” 眼看她又耍赖倒在他身侧,江寒钊眼冒杀气。 气得伸手朝她肚子伸去。 第19章 半夜谈心 宋刀刀一把将被子扯过来挡在身前,谨慎地盯着他伸过来的手质问。 江寒钊冷哼一声,嫌弃地瞥她一眼: “你以为我想做什么?把衣服拿过来,裹成团隔到中间。” “你把被子都扯走了,我盖什么?” 他身上的被子已经被她刚才那一扯抽走大半。 他想把被子拉过来一点,可惜连被子一角都提不起来。 尝试两次,都没能扯动分毫。 眸色沉了沉,他不死心地伸手又去扯床栏上挂着的衣服。 宋刀刀提防地盯着他,看他怎么也拉不下来,无奈叹口气: “你这不是瞎折腾吗?我们两个现在这种情况,能做什么?” “我都不怕你用强,你还防备起我来了。” 一边絮絮叨叨埋怨,一边又顺手将两人的衣服全拉下来。 一股脑卷成一条麻花,麻利地塞到两人中间。 被子一撩,再次将两人都盖住。 江寒钊不悦怒视她。 宋刀刀不甘示弱,侧着目光回瞪过去。 江寒钊哼一声,别过头,斥责一句: “恬不知耻。” 翻个身,他朝里侧又挪了挪,将自己缩到角落更里侧。 “嘿你这人......” 宋刀刀气不打一处来,怒道: “能不能有点男人气概。” “张口闭口不知廉耻,怎滴,我不知廉耻强迫你什么了?” “嘴怎么那么损呢,不会好好说话吗?” “我告诉你,我们现在可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你最好对我客气点。” “说话别那么大火气,要不是我现在身体不便,又念在你有伤在身。” “我折了柳条抽你。” 她这叽叽呱呱说半天,一旁的男人却仿佛睡着一般,独留她一人唱独角戏。 宋刀刀停了嘴,眨着大眼望着他的后背看了好一会儿。 熄灭油灯,将被子拉起来一把盖住脸颊,暗骂一句: 死男人,把她睡意搅没了,他自己倒是睡得沉。 刚才还挺疲倦的,只想躺下就闭眼。 这吵了两嘴,闭着眼却睡意全无,脑子反而越来越清醒。 宋刀刀辗转反侧。 在她第八次转身时,身旁的男人再也忍不住,沉着声音呵斥道: “你是蛆吗?动来动去作甚?” 宋刀刀一把拉下被子,侧过身瞪向他: “睡不着,被你闹得没睡意了,你是不是也没睡?” “我这人肚子里藏不住事,陪我唠两句呗,不然我睡不着。” 确定他还醒着,宋刀刀开始喋喋不休起来: “你家大老虎过来接你了,你是不是要回家去了?那你们打算何时离开?” “你答应与我合作的事儿,是不是不能继续了?” “你被贬之前,是什么官职?很大吗?” “是不是比白天那个什么司使大人还要大?” “若是比那位大人还要厉害,将来要是有人为难我们。” “能否请你看在今日帮你一把的份上,关照我们一二?” “江寒钊?” “不走。” “嗯?你说什么?” “走不了。” 合上的双眸缓缓睁开,眼中清明一片。 江寒钊淡淡回她一句。 第二句宋刀刀听清楚了,但又不确定地问了一遍: “你的意思是,会继续留下来?” 低沉的声音轻轻嗯一声,自嘲开口道: “他们都抛弃了我,我无处可去,能回哪里?” 宋刀刀哑然,听出了他话中的悲凉之意。 她快速在脑中思考,可惜她不太会安慰人。 想了想,她拍拍胸脯霸气道: “没关系,回不去就不回了呗,以后跟着姐,姐杀猪卖肉养你。” 还以为她会劝他想开点,结果开口就说以后养他,口气倒是不小。 江寒钊转过身,神色平静地呛她: “我二十有四,你十八,你当谁的姐?” “哎呀,不就一个称呼嘛,别那么斤斤计较。” “我就是一时嘴快,开个玩笑而已。” “所以你只是跟我开玩笑?”身旁的男人口气瞬间冷到极致。 宋刀刀皱眉,无奈解释: “不是,我的意思是,称呼上跟你开个玩笑。” “但养你这话是真的。” “哎我发现你这人怎么这么死板,一点情趣都没有。” 江寒钊瞥她两眼,警告道: “宋刀刀,别轻易对人许诺,特别是男人,我会当真的。” “我说的都是真话,骗人是小狗。” “虽然我穷了点,但是跟着我,不会让你饿肚子。” “我也会努力挣钱,给你治伤。” “等将来孩子落地,可以让他认你当义父。” “你要觉得别扭,那就叫一声舅舅,我们可以结拜......” “闭嘴吧。”还不如不说。 江寒钊气得再次闭眼。 宋刀刀无趣地斜他一眼,有点话不投机半句多的感觉。 白安慰了。 这男人似乎不吃这一套,不像舅舅和阿爹那样好忽悠。 宋刀刀试图多了解他一些,看看能不能再找补: “你家中有很多兄弟姐妹吗?” “你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你父母亲怎么没让大琥捎封信给你?” “你都二十有四了,按照你们盛京大家族里的规矩,这个年岁应该娶妻生子了吧?” “那我把你买下入赘,岂不是......” “你的嘴能不能消停一会儿,说的没一件是对的。” “哪一件不对了?你纠正一下呗。” 江寒钊深吸一口气,不耐道: “我母亲在我五岁那年死了,爹续弦,又生了两子一女。” “我未成亲,未婚妻已经退亲另攀高枝。” “我只是个没人要的废物,够了吗?” 听他说完,宋刀刀陷入长久沉默。 她翻过身躺平,睁着大眼望着屋顶眨眼。 娘哎,还以为自己已经够惨了,没想到这个男人比她还惨。 这情况她该说点什么才好?她要怎么安慰他? 嘶,没经历过啊,让她想想。 这不说话,气氛就莫名陷入尴尬氛围。 余光瞥见她在一旁攒眉苦恼,江寒钊又难得开了金口: “那个玷污你的男人,你可还记得他身上有何特征,告诉我。” “若将来我有机会起复,我可以帮你将他揪出来,大卸八块,五马分尸。” “咳咳咳咳咳——” 刚要开口安慰一下他的处境和遭遇。 不想却被他这心狠手辣的话给吓得差点呛死。 顺顺受惊的心口,宋刀刀皱眉劝道: “别动不动就喊打喊杀,这样不好。” “咱们当务之急是先把你的伤治好,其他的以后再说。” “从长计议!” “你就这么护着他?”江寒钊冷嗤。 他最恨强迫他人之事,不管男女。 那个在破庙里毁他清白的女人,迟早有一天,他也会找出来,一片片活剐。 宋刀刀无语地笑了: “我护着他作甚?我连他是谁都不知道。” “那你为何不肯告诉我,怕我杀了他?” 宋刀刀一阵心累,扶额劝说道: “大哥,你现在这个样子能做得了什么?自保都难。” “咱能不能睁开眼先朝前看,当务之急不是找人算账,是治你的伤啊。” “等你真治好了我就告诉你,行了吧,不早了,咱俩都早点睡吧。” 再聊下去,今晚是真要睡不着了。 这男人一开口就要让人入土为安,怪吓人。 她不愿接过话题继续深聊,闭着眼强迫自己入睡。 身旁的男人也没再说话。 不一会儿,枕边之人的呼吸趋于平稳。 江寒钊翻了身面向她侧睡,暗夜中那双锐利的双眼黑得发亮。 盯着她模糊的侧脸看了许久。 眸色一转,眼底偏执癫狂的神色再也抑制不住,慢慢显露出来。 他的女人,不管是挂名,还是真夫妻。 都只能属于他一个,他绝不允许任何人沾染。 至于这个野种,且让它多活一段时间,以后再找机会除掉。 第20章 回宋家村 沈大川就踏着微弱的晨光出门,去了城外村子收活猪。 宋刀刀也起了个大早,叫上江琥跟她一同去集市。 她买了不少东西回来,打算带回乡下村子的家中去用。 顺便给姥姥也买了两担柴和一些瓜果米面回来。 等他们归家,日头已经高高升起,惠娘做好了面条。 待大家吃过早食,沈大川将蔡婆子送到林婶家,请他们帮忙照看一二。 回来后他跟江琥一起套了马车,装上满满一车东西。 身后跟着一头驮着米面的骡子,五人浩浩荡荡朝宋家村走去。 江寒钊还是第二次坐这种四面敞开的板车。 第一次是从盛京被押解过来,坐在铁笼中受尽欺辱,任人摆布、风吹雨打。 这次的感受却很微妙。 板车虽然拉过活猪,但冲洗得很干净。 车身硬了点,但还算舒适,视野也开阔。 出了热闹的城门,车道越变越窄。 从宽敞的大路,渐渐变成人烟稀少的小路。 两旁的田野里,庄稼稀稀拉拉,不少地块已经荒芜,长满杂草。 许多农人挑着蔬菜瓜果、柴火等朝县城的方向急奔。 那一道道佝偻的身影恰好与他们擦肩而过。 与盛京的虚假繁华相比,这种贫瘠的偏僻穷苦之地,才是晋临大多州县的真实原貌。 而那昏聩无能的皇帝,依旧每日住在金碧辉煌的宫殿里。 美人环绕,骄奢淫逸,酒池肉林。 只顾自己纵情享受大半生,不顾百姓死活。 现在知道自己快要死了,想起来要把手中的大权收回去。 好让太孙那个乳臭未干,连毛都没有长齐。 还残暴虐待宫婢,视人命如蝼蚁的无能小儿来继承大统? 与他们相比,祖父做的事,他杀的那些人,连万分之一都及不上。 还有脸骂祖父篡权,骂他是杀人如麻的奸臣? 真真是可笑至极。 宋刀刀坐在车尾,嘴里叼着一根干草晃荡着一对细长的双腿。 惠娘好笑地提醒她: “娘子,您还是坐进来吧,小心马车颠簸掉下去。” “掉不了,有挡拦着呢。” 看她心情不错,嘴里还哼着听不懂的小调。 惠娘轻笑,也没再扫兴规劝。 县城的大路平坦,晃起来悠闲又自在。 可等驶上小路时,马车颠簸剧烈。 差点没将她给晃吐了,宋刀刀灰溜溜挪上马车中间。 她往被褥大包袱上一躺,惬意地枕着后脑勺仰望晴朗的蓝天。 为了让江寒钊能坐得舒适一点。 出发时她特地让惠娘在板车上垫了一层秸秆,然后铺上一床被子。 等坐上去后,姥姥又往他身上盖了一件黑色披风。 就差给他头上裹一条抹额,活脱脱像个出了月子回娘家报喜的俏媳妇。 侧目瞟他一眼,宋刀刀冲他展颜一笑,想与他开开玩笑活络一下气氛。 不想还没张嘴,某人就眯沉着狭长锐利的双眸盯她。 那玩笑话直接噎在嘴边。 江寒钊瞧她没点女人该有的矜持模样,嫌弃地连翻好几个白眼。 撇开目光,不想理会她。 宋刀刀嘿一声,被他这死板又无趣的死人脸给整得没了兴趣。 朝他龇牙两下,她挖苦他两句: “就你这张脸,活似阎王殿里逃出来的判官!” “好似谁欠你百八十万两黄金一样,无趣死了。” “不说就不说,才不稀罕跟你唠嗑。” “以后都不搭理你了。” 哼唧两声,她转头与惠娘和江琥有说有笑。 热心地与惠娘他们介绍起这沿路的村子和景色来。 江寒钊瞪过来,气得沉下脸。 可惜人家余光都不吝啬给他飘一个,侧过身真不搭理他了。 江寒钊气个仰倒,咬牙切齿只能干瞪眼。 马车就这么摇摇晃晃行驶大半天,在她的叽叽喳喳声中。 终于在日头升到头顶前,抵达宋家村。 还以为会是个穷乡僻壤的小村子,没想到竟是好几个村子连绵交接的大村落。 这地界,再过去二十多里,就是曾经的百越族接壤之地。 三个月前,他刚来过此地,对这里还算熟悉。 眼看村子近在眼前,只要沿着村道笔直驶入村子就能抵达。 马车却突然一个急转,驶入旁边一条不宽的小道上。 小道虽狭窄,但路面都是青石块铺成的,比来时的小路和村道都要平整。 大概走了半盏茶,三三两两开始出现几间房舍。 有的坐落在山腰,有的隐在竹林中。 有的建在山峭下,有的出门就是小道。 马车一直往里走,最后停在一间茅草屋前。 草屋不大,三个房间加一个厨房,不远处还有一个草棚。 屋后和右侧种有几块菜地,院子周围还栽有几颗李子和梨树。 右侧一棵粗大茂密的百年银杏像把巨型大伞,将整个茅草屋罩在它的树荫之下。 屋舍简陋朴素,但看着干净整洁。 马车一停稳,惠娘先下了车,等她转身伸手去搀扶车上的宋刀刀。 仗着腿长,宋刀刀已经从马车另一侧垮了下来。 江琥扫一圈四周,眉头皱得死紧。 他还以为县城那套小院就是少夫人的家。 昨夜看到那简陋的小院时,他的心都已经凉了一半。 不想今早才得知,那小院还是舅老爷租的。 吃过早膳,他们就要启程返回乡下的家。 现在看到少夫人的乡间房子,他直接呆住,彻底傻眼。 三间茅草屋?泥糊的墙面,破烂的木门....... 少夫人家这么穷的吗? 可公子从小娇生惯养,吃穿用度无不精细。 用的可都是金碗银碟,绫罗绸缎。 这连间像样的房子都没有,叫公子怎么住哟苍天? 他担忧地看向江寒钊,顿时满脸忧愁又无比懊悔。 他是偷跑出来的,身上带的银两不多。 现在所有家当加起来,拢共也才一百两不到。 早知道如此,他偷几只金碗出来就好了,悔之晚矣。 比起江琥的震惊,江寒钊仅仅抽动两下眼皮,很快就冷静下来。 宋刀刀拍拍手上粘上的秸秆,从腰间的布包掏出钥匙,兴致勃勃打算去开门。 才走到门前,却发现大门被撬了,门锁掉落在地。 还不等她大声责问,上方小院探出一个身影。 见到她家院门停了马车,周松缩回脑袋,转身朝茅草屋跑来。 一边跑一边朝她喊道: “刀刀姐,你总算回来了,出事了。” 第21章 门被人撬了 宋刀刀看着他狂奔下来,不解地问。 “昨日你阿奶和大伯母趁你不在,撬了你家门锁。” “拿走了你家不少东西,你快进去看看吧。” 周松气喘吁吁与她告状道: “我阿娘与阿奶看见了,下来帮着劝阻,但没能拦住。” “他们强行拿走不少东西。” “你家鸡圈里的几只老母鸡、鸡蛋和鸭子都被抓走了。” “阿娘说,厨房里的米面油盐锅碗也顺走了不少。” “幸好你有先见之明,把那头大肥猪赶到我家,不然连猪也要不保。” “什么?”宋刀刀大怒。 “岂有此理,趁我不在公然入室掠夺他人财物。” “真是无法无天了。” 说着一把推开房门,快跑进去查看情况。 沈大川眉头紧皱,脸色顷刻间暗沉下来。 这对老虔婆又开始作妖了,都离他们远远的了,还要挨过来招惹刀刀。 果真是泼皮无赖,厚颜无耻! 宋刀刀奔到屋内,发现屋中凌乱一片,柜子被翻得乱七八糟。 又快步跑到厨房,米缸里的米面,灶台上的油盐罐子果然不见了踪影。 地上还摔碎几只碗。 好,好得很。 “舅舅,抄家伙!” 宋刀刀恼得跑出来,撸起袖子顺手抄了廊下的杀猪刀。 从布袋掏出一根油纸包裹的糖葫芦朝周松说道: “小松,过来,帮姐姐一个忙。” “刀刀姐,帮什么忙,你尽管讲。” “我带了糖葫芦回来给你,你帮姐姐跑个腿。” “你去村中祠堂门前大声吆喝几声。” “就说宋家婆子偷拿宋刀刀的银钱财物。” “宋刀刀怒气冲冲提着砍刀带着她舅舅杀过去了,大家赶紧去看热闹。” 她要把村里的人全招过来,当着众人的面把那对老虔婆收拾服帖。 不然下次人不在家中,她们还敢过来。 “得嘞!” 周松接过糖葫芦,开足马力朝家中跑去。 他先去跟阿奶和阿娘知会一声,然后再去帮刀刀姐嚷嚷。 沈大川虽然气愤,但还算冷静。 生怕自己外甥女闹出人命,他提议道: “刀刀,要不先到你三族公家去,让他出面。” 宋刀刀却矢口否决: “族里几个老家伙或多或少都偏帮着我阿爷和阿奶一家,找他们没用。” “除非闹出大动静,要不然那几个老狐狸惯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人不狠就等着被人欺,老太婆就是个欺软怕硬的。” “舅舅,趁着你在,带上江琥,我要去把她家砸个稀巴烂,把我的东西都要回来。” “不给她点教训,才三个月又来招惹我,她还以为我真是好惹的。” “得狠狠教训一顿,不然三天两头过来兴风作浪,我还要怎么过日子。” “不出口恶气,往后我也没法在这里待下去了。” 沈大川拧眉: “可老太婆估计已经将东西都混到自家米缸里去了,必定会咬死不承认,我先过去看看。” “你提着刀冲进去不妥,会被村里人指点,对你名声不好。” “你留下来照顾甥婿,舅舅带着江琥和惠娘去。” “惠娘留下,我去!” “她刚来,又是个柔弱的,去了没啥用。” “要什么名声,名声能当饭吃?” “我又不用嫁人了,我还怕他们说三道四不成。” “又不是我无理取闹,我占理。” “鸡鸭我做了标记,我能分辨得出来。” “油盐罐子这些我全在底部划了符号。” “她要是敢混在一起,那就全拿了。” “可你现在情况特殊,万一......” “没事,我不往前冲,我就站在一旁动嘴皮子,您和江琥负责动手。” 懒得再废话,宋刀刀提着刀真朝村子去了。 沈大川深吸一口气,抄起锄头叫上江琥,连忙跟了上去。 “惠娘,车上的东西等我们回来卸,你照顾好自己和姑爷。” 打架啊,这他熟练。 别说打人了,杀人也不在话下。 只是他要去吗? 江琥看向坐在马车上的人,等着自家公子示下。 江寒钊头疼得厉害,家徒四壁也就算了,还这么多破事。 这女人提刀就找人干架,这跟泼妇有何区别? 闹心地叹口气,他开口道: “把我抱下去,你跟上去看着,下手别太重,现在还不宜出人命。” “是!” 得了首肯,江琥立刻将他抱下来。 拿上自己的大斧头,抬脚也追了上去。 周婆子听自己孙子说了宋刀刀交代他的事情。 想了想,让孙子去了。 不过怕她人单力薄,她放下手里的活,叫上自己媳妇打算跟下去看看。 她一个小姑娘家家的,可别吃亏了。 远远瞥见茅草屋门前停着车马,正在竹林里抓百足虫的木梨站起来往下探身。 无意中看着宋刀刀怒容满面,手中握着一把杀猪刀朝村庄方向下去。 她连忙唤她一声:“刀刀姐,你回来了,干嘛去?” “砍人!” 砍人?砍谁啊?宋家老太婆和她家伯母吗? 嘿,有意思。 “我也去。” 竹夹子一收,她身手敏捷地从竹林坡上滑下来。 兴高采烈跟在宋刀刀身后。 被留下来看家的惠娘看着满地狼藉,无奈喟叹。 她走到江寒钊面前,与他恭敬道: “姑爷且在此稍坐,奴婢先去把厨房收拾一下,给您煮点热水,再开始煎药。” 这家穷得,估计连包像样的茶叶都没有。 江寒钊微微颔首,靠坐在一张破旧的竹椅上察看起四周的环境来。 往树丛下眺望,能清楚地看到远处平原上围簇在一起的密集房屋。 看来那边就是宋家村。 现在他们所在的地方,只是村子边缘的一处高地山脚。 惠娘先把车上能拿得动的东西都搬下马车。 所有东西全放置到厨房草棚下,再将马车和骡子拴到一旁的树下。 在厨房转悠半天,从角落里寻到一个干净的陶罐。 打了水,生了小炉子将陶罐架上去煮水。 收拾完厨房,她又去房间将散落一地的东西收拾好。 周松个子不高,但腿脚飞快,他先他们一步,奋力跑到村子祠堂前。 拿着一只破铜盆一边哐哐哐敲打,一边念念有词道: “不好啦不好啦,宋家阿奶和大伯母趁宋刀刀去县城。” “偷偷跑到她家把她的钱财米粮全偷走了。” “宋刀刀回来发现,提着刀带着自己家舅舅杀过去了。” “要出人命了,大家快去看看。” 第22章 打上门去 “小松,你说的可是真的?” “保真,真的不能再真。” “我亲眼看见刀刀姐提着杀猪刀冲下来的。” “昨日宋家阿奶和大伯母撬门偷她东西的时候,我阿奶和阿娘制止了。” “她们不听劝,现在刀刀姐回来发现了,很生气。” “她带着她舅舅打上门去了,你们快去看看。” 周松说得有板有眼,围观的叔伯婶子一阵唏嘘: “哟,宋家婆媳也真是,上次的教训还不够呐,怎么还敢去招惹她。” “赶紧去叫三叔公和几位太公吧,别又闹出什么祸事来。” “也是不长记性,既然分出去了么,就由她自生自灭得了,干嘛还惦记人家那点东西。” “她一个没了爹娘的孤女也是怪可怜的。” “不甘心呗,以前一直是宋桥挣钱养家。” “自从这丫头出生,宋桥不仅分家另过,逢年过节也都不回来孝敬了。” “没了挣钱的大头,心里不舒服,就想方设法地从刀刀那里找补点回去咯。” “那也不能这么干呀,有手有脚的,欺负一个小姑娘算怎么回事,不怪人家急眼。” “那不能这么说,宋刀刀那丫头也不是个善茬。” 其中一个婶子接道: “她不仅彪悍泼辣,吵架打架更是不要命似的。” “宋家婆子虽有万般不是,可怎么说也是她长辈,做事不能这么强硬的呀。” “你可拉倒吧,但凡她要是软弱一点,都活不到现在。” “就是。”其他叔伯纷纷附和。 众说纷纭,有帮着说话的,有客观公正的,也有数落宋刀刀不尊长辈,行事太过狠毒的。 宋家那点腌渍事,其实他们都看在眼里,门儿清得很。 “这宋家婆子也是眼盲心瞎,舍弃老二供老大。” “结果宋远考了大半辈子,就考了个童生出来,连个秀才都混不上。” “要是当年让宋桥进书院,说不定宋家早就出一个秀才老爷了。” “宋桥当年可是比他哥聪明,崇先生都说他定能高中的。” “就因为宋远是大哥,所以选择牺牲宋桥,可惜了。” “有啥好可惜的,说白了就是偏心偏得没边了呗。” “想要老大撑门面,老二赚钱养家,老三承欢膝下。” “结果却事与愿违,把最有希望的那个给生生扼杀。” “最后搅得家宅不宁,兄弟离心 ,得不偿失 。” 众人开始交头接耳,七嘴八舌重提旧事。 人群中不知谁提了一句:“快别说了,赶快去宋家看看吧。” “别真砍伤人,传出去我们宋家村还要不要脸面了。” “对对对对,快去瞧瞧。” 宋刀刀提着刀杀气腾腾径直朝宋家走去。 行至宋家门口,连门都不敲,看门虚掩着,抬脚直接踹门进去。 正在厨房做午食的赵氏吓了一大跳,一看来人,诧异地正要开口询问。 看到宋刀刀手中提着砍刀,身后还跟着二房娘舅家的大哥。 还有一个孔武有力的壮士和几个外村头那边的婆娘。 赵氏顿感不妙,连忙放下菜刀迎过来笑问: “刀刀啊,你怎么突然回来了?你是来家中.....” “哎?你这是做什么呀?刀刀?.....” 宋刀刀没跟她废话,直接走进厨房开始打砸。 一边砸一边翻找,果真在灶台角落边看到了自己家被倒空的油盐瓦罐、锅碗瓢盆等。 转身又去翻柜子,没看到米面。 其中有两个柜子上了锁,宋刀刀后退一步,朝身后的江琥喊道: “江琥,背篓给我,进来帮我把这两个锁给砸了。” “得令!” “砸不得,刀刀,有话好好说,你这是做什么呀?” 赵氏连忙上前阻拦,拉住她急劝。 她心知肚明她为何而来,婆婆不在,她要是不拦着,到时候肯定全怪罪到她头上。 宋刀刀一把将赵氏推开,冷脸道: “三婶,你知道我为何而来,我劝你离我远点,我手中的刀不长眼。” “你知道我的脾气,待会儿要是砍到或伤到你,可别怪我。” “你先别砸,我这就去叫爹娘回来。” 江琥上前,二话不说抡起手中斧头砰砰两下,直接将柜子砸穿两个洞。 那两把秀气的铁锁啪嗒掉落在地。 赵氏哀嚎一声,拔腿就朝门口跑。 她一边跑一边朝东屋大喊: “大哥,快别念书了,你快出来,我去叫爹娘。” 赵氏跑去叫人,宋刀刀也没拦着。 她拿过背篓,将灶台上自己家里的东西一样不落全放进去。 那些混在一起的油和盐,她一点都没给他们留,全部倒回自己罐子中带走。 江琥砸破锁着的那两个柜子,她在里面找到了自己的那袋白面和腊肉。 等将灶台上的东西洗劫一空,她又直奔宋望月的房间。 宋望月的房间,原本是他们二房的屋子,她找起来熟门熟路。 果真是不要脸的强盗行径,竟然将她的衣箱连同衣服全部搬来了。 这个箱子,还是阿爹在世的时候,亲自进山砍了木头,找李叔给她打的。 因为要雕花,打了整整两个多月才打好。 他们竟然也公然明抢,真是不要脸至极。 “舅舅,这个衣箱也是我的。” 沈大川闻言,将锄头递给身旁的江琥,走进去帮她将箱子抬到院子中间。 宋远捏着一本发黄的书后知后觉从后院书房出来。 看到被她搜刮出来的一堆东西,顿时脸色大变,怒喝道: “宋刀刀,你在做什么?” “放下,你这是目无王法、妄作胡为,简直岂有此理!” 他急得上前就要来拽人,沈大川生怕他伤着她和孩子。 上前一步挡在她身前,横眉怒目道: “你敢碰我外甥女试试?” “你们自己做了什么亏心事,心里没点数?还有脸质问刀刀。” “上次的事我看在你们族老的面没再计较。” “这才多久,你们又来招惹她。” “看来是我太好说话,你们蹬鼻子上脸了是吧。” “刀刀,还有什么,你继续搜,舅舅今日就要看看。” “这宋家不要脸到什么地步,一个已经分家出去、无依无靠的小孤女。” “不帮衬不照顾也就算了,前头还丧心病狂试图将她换卖给王家傻子传宗接代。” “如今还来抢夺她的财物,下一步是不是就要弄死她,算计她手里那点田产?” “禽兽不如的东西,老子今天新账旧账一块算。” “好大的口气,你要跟谁算旧账?” 第23章 颠倒黑白 还没到门口,家门已经被村民围得水泄不通。 宋德忠扒开人群,冲进院中。 看到地上一堆东西,他眉头一皱,连问都不问,开口就指责道: “宋刀刀,你是越发的目中无人,目无尊长了。” “你现在还姓宋呢,提着砍刀闯进长辈院子,你想干什么?” “爹,娘,这疯丫头一进来就到处翻,把咱家所有东西都抢走了。” 宋远跑到自己爹娘身后,指着地上一箩筐的东西指控。 宋刀刀哼嗤一声,讥诮道: “你说我想干什么?不是很明显吗?” “我来拿回我自己的东西!” 将杀猪刀往肩膀上一扛,脚踩门槛冷笑回瞪过去。 宋婆子看到那精致的衣箱都被她抬出来了,扯开嗓子就颠倒黑白嚷嚷起来: “哎哟喂,杀千刀烂心肝的,我们还没死呢,你竟敢带人闯进我家抢劫?” “好你个忘恩负义,丧尽天良的小贱货,看我不打死你。” 这死丫头,日子过得比他们还好,吃的用的,无不比他们精细。 瞧瞧这米面,衣服和箱笼..... 既然老二死了,那欠他们的孝道,就该这死丫头来还。 这么多年了,老二一个子儿都没拿回来孝敬他们二老。 最多也就带点米面,买点烟叶。 那点东西够个屁,塞牙缝都不够。 好不容易趁人不在拿了点东西,怎么可能再让她还回去。 宋婆子手握镰刀,凶巴巴径直朝宋刀刀冲了上来。 江琥眸光一暗,闪身挡到前面。 赤手打落老太婆手里的镰刀,一掌将她推了回去。 宋归和宋德忠惊呼一声,连忙上前接住。 “老婆子!” “娘!” 宋远吓得往旁边躲。 宋婆子被推飞出来摔在爷俩怀中,惊得嗷嗷大叫。 等她回过神,立刻扯着嗓子鬼哭狼嚎,撒泼哭喊: “苍天啊,没天理啦!这孽女大逆不道,这是要雇人来弑亲啦。” “宋家怎么就出了这么个不忠不孝的畜生。” “早知如此,当初我就该将她沉塘溺死才对。” “跟他爹娘一个德性啊,狼心狗肺,忤逆不孝的东西。” “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儿不孝,如今这逆女还想要我们的命呐。” “我不活了,啊啊啊,欺人太甚啊!” “天底下哪有孙女持刀闯进来杀爷奶的呀。” “这是要遭天打雷劈的呀,无法无天了——” 宋刀刀唇边带着两分凉薄,面色露出讥笑。 就这么静静看她坐在地上撒泼,卖力干嚎,嘴角抿起一股冷意。 这么多年了,这老妖婆来来回回就只会用这一招。 从前她还念着一点血脉之情,给彼此留点脸面。 自从三个月前的那扬算计,彻底断了她最后一点情分。 果然啊,刻薄寡恩,贪心不足的偏心父母,做再多,也捂不热。 到底是为自己阿爹感到不值,被迫放弃自己的前途,默默赚钱养这么一大家子。 至死都没落得一个好下扬,还要被偏心父母埋怨和记恨。 真真是应了那句: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的话。 她可不会如她阿爹那般,任由他们摆布。 挥手直接将廊下晾晒着的瓦罐和高粱打翻。 手中杀猪刀一甩,直接朝老太婆面前丢过去。 铮地垂直扎在老妖婆不远处的脚边,吓得她啊一声,两眼一翻,晕死过去。 原本窃窃私语的围观村民,也被她这股狠厉劲儿给彻底镇住,顿时鸦雀无声。 “老婆子,你怎么了?” “娘?您快醒醒。” “好你个宋刀刀,你真敢动手?” “为何不敢?” “刚才手滑,我一会儿要是再出手,绝对保证不会失误。” 宋刀刀慢悠悠走上前,居高临下冷笑道: “我都离你们远远的了,井水不犯河水,相安无事不好吗?” “为何非得要来惦记我的东西?” “趁我不在撬了我的门锁,将我屋内的东西全搬到你们家来。” “哪儿来的脸,现在还好意思来质问我想干什么?” “我的好阿爷!好祖父!他们做这些事情的时候,别说你不知情。” “但凡你拦一拦,她们敢吗?你可有阻拦和斥责?” “瞧瞧你们这一大家子假仁假义、惺惺作态的嘴脸。” “真当所有人的眼睛都是瞎的?世上哪有不漏风的墙。” “既然敢做,就给我受着。” “我不是我阿爹,我不孝,我记仇,我睚眦必报。” “两次大仇我可全都记得牢牢的,至死不忘。” “要不是碍着我爹是你们生养的份上,别说踏进这里。” “叫一声我都嫌晦气。” “你——你个孽女。” “呵!上行下效,长不公幼不敬。” “说我不孝?你们可有个长辈该有的德性?还好意思来鞭笞我?” “我最后再警告你们一次,以后少来招惹我。” “要是把我逼急了,我拉你们一个个下地狱去跟我阿爹阿娘团聚。” “宋刀刀,放肆,这里是宋家,你竟敢.....” “反正我孑然一身,你看我敢不敢?” 宋远被她凶狠的目光盯得声势弱了下去。 还不等他再出口责难,院门外突然传来一道威严的声音: “不得放肆。” “宋刀刀,他们好歹是你长辈,岂能口出狂言,出言不逊。” 三族公被几位叔伯搀扶着过来,众人自觉让开一条道。 一同跟来的,竟然还有三村里正褚老。 看到撑腰的人进来,宋远一喜,立刻迎上去,张口就伸手指着宋刀刀数落道: “族公,褚公,你们来得正好,宋刀刀这丫头失心疯了。” “她竟敢提刀闯进我家中,扬言要砍死她爷奶,拉我们这些叔伯婶娘陪葬。” “还带着外人来抢夺我们家中的物品。” “您看,地上的这些就是她搜刮出来妄图要带走的。” “您二位可要为我们家做主啊。” 一直悄悄跟在最后头的李氏也嗷地一声,凑上前去煽风点火: “族公,里正,这丫头平日嚣张跋扈,不敬长辈也就算了。” “现在她竟胆大包天提刀欺上门来,请族公和里正为我们主持公道。” “请您二位把这疯丫头关进祠堂训诫,再逐出宋家村,将她田产收回来还给我爹娘。” “咱们宋家村容不下这种忘恩负义的不孝子孙。” 宋田丰睨一眼地上的东西,眉头顿时不悦地皱起来: “宋刀刀,你如此三天两头找事,是不是太过分了点?” 沈大川瞥一眼这个偏帮着宋家的老头,口气不悦道: “族公问都不问一声缘由,就断定是我家刀刀过分,是不是武断了点?” “您责怪刀刀找事,难道我这个舅舅是个摆设?” “您觉得,我是那种无理取闹之人吗?” 宋田丰面对沈大川的质疑,面上有些挂不住。 眼神闪烁两下,沉声反问; “那沈家大舅这般兴师动众,究竟所为何事?” 第24章 打死不认 “有什么事不能坐下来好好说?” 沈大川冷笑: “好好说?” “好好说您肯为我家刀刀主持公道吗?” “您肯公平公正,大义凛然地处置宋家这群贪得无厌,无耻算计的小人吗?” “十八年前我家刀刀刚出生那会儿,被这老妖婆抱走发卖时您和稀泥。” “三个月前这对婆媳将刀刀骗到宋家迷晕李代桃僵。” “意图让她代替宋谣卖给王员外家那傻儿子传宗接代时,您说让我给您个面子。” “今日宋家趁我外甥女去县城看望她祖母之际,撬了她茅草屋的门锁。” “将她屋里吃穿用的物品全偷了回来,放在自己家中使用。” “这偷窃行径,您倒是说说看,让我怎么心平气和地坐下来说?” “地上这一堆还只是小部分,还有不少东西我们还没找出来。” “三族公,一而再再而三,人的忍耐是有底线的。” “总是这般欺人太甚,看她孤苦一人好欺负是吧?” “我这个舅舅还没死呢,自己亲爷奶不待见,可我这个亲舅用命护着。” “我当珍珠宝贝呵护长大的,岂能容忍他们一家欺人太甚。” “你血口喷人,这地上的东西都是我家的。” “你凭什么说是她宋刀刀的东西,说话讲究的是真凭实据。” “你有什么证据证明这些都是宋刀刀的?” “你倒是拿出证据来啊,张口就说是你们的,好不要脸。” 锅碗陶罐谁家没有,大多都是大同小异。 既然进了自家门,咬死就是自家东西。 那些米面油盐也全混到了一起,她倒要看看,她能怎么证明。 李氏昨日跟婆婆一起将东西弄回来的时候,早就商量好了。 只要咬死不松口,这死丫头就拿她们毫无办法。 “李愧花,你说这话也不怕闪了舌头,你们婆媳也真是够不要脸的。” “昨日你和宋婆子偷偷去撬刀刀的门锁,偷拿人家东西的时候。” “我和我婆婆可是亲眼目睹,进行劝阻了的,我们可以作证。” 周婶子的媳妇实在看不下去了。 这对婆媳又使上颠倒黑白的伎俩了。 惯常用撒泼耍无赖的手段来欺压宋家父女。 现在只剩刀刀孤苦伶仃一人,他们还这般死性不改。 真是让人看得气愤不已。 宋桥好歹曾经救过小松一命,如今他故去,只留刀刀孤苦伶仃一个。 她不能眼睁睁看丫头被这家人欺负。 她站出来替宋刀刀佐证,结果引来李氏对她一顿谩骂: “啊呸,我家的事轮得到你一个外人来插嘴。” “谁不知道你们村外的都偏帮着这个死丫头。” “你说你看见就看见了,拿出证据来啊。” “吃饱了撑的爱管闲事,嘴烂心黑的娼妇,要你来横插一脚。” “我可以证明周家嫂嫂说的是真的,我们村外那边的几家都可以证明。” “你一个小丫头片子凑什么热闹,关你什么事,滚一边去。” 李氏叉腰怒怼周家婆媳和伸张正义的木梨,就是一口咬死不承认。 宋刀刀冷下嘴角,上前站到江琥身旁,看一眼地上的东西说道: “你要证据?” “可以啊,我有证据。” “但是你能证明这些东西就是你家的吗?” 宋刀刀反问她。 李氏呵一声,嘲笑道:“在我家里的东西,我需要证明什么。” “谁家放着的锅碗米面还得想办法自证一下,这不是有病吗?” “那也就是说,你没办法证明这些东西是你们的,对吧?” 李氏被她绕进去,一时有些语塞。 被赵氏掐了好一会儿人中终于幽幽转醒过来的宋婆子睁开眼。 缓口气,她麻溜地站起来指着宋刀刀的鼻子破口大骂: “你个贱蹄子,这些就是我家里的东西,要什么证明?证不证明都是我的。” “呵呵,巧了。” 宋刀刀挺胸阔步上前一步,怼道: “你们没法证明,但是我能!” “地上的这些东西,我全做了标记。” “就是防止哪一天被你们这群不要脸的贪心贼惦记。” “三族公,里正,既然你们过来了。” “那正好,两位做个公证人,当扬验。” “若验出来这些东西都如我所说,那今日,我就要二位给我个说法。” “连同陈年往事那些新仇旧怨、不公,一并讨个公道。” “若她们敢耍无赖,而本该公正处理的两位偏袒包庇。” “那我就请了村外的叔叔婶婶作证,与我一同进城报官,咱们上公堂对质。” “要是连报官都查不出来,那这些东西我全送他们,再外加五贯钱的道歉赔偿。” “我也甘愿受律法制裁。” “可若是查出来这些都是我的,那宋家犯的可是入室偷盗之罪。” “按我晋临律法,偷盗者,一匹杖六十,超五十加役流,严重者,可处绞刑或斩刑。” “按照这些东西来折算,虽够不成流放,但是六十杖少不了。” “末了,还得加倍赔偿我银钱,跪倒祠堂当众思过。” “两位觉得如何?” 面对宋刀刀咄咄逼人的眼神,宋婆子和李氏一下弱了气势,有些慌乱起来。 眼看围观的人越来越多,现在还惊动了里正。 宋婆子闪动两下眸子,很快又强装着气势不死心地继续嘴硬。 “你个小贱蹄子,少在这里吓唬人,你以为我们真的怕你。” “告官?好啊,去告好了,孙女告爷奶,薄情寡义,” “不怕被人戳脊梁骨你就去,我看你以后怎么嫁人” 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死不悔改。 宋刀刀眯沉了双眼,扫一圈宋家这帮贪婪的嘴脸。 跟这种无赖果真没什么道理可讲。 对付这种人,要么比她更流氓,要么拿捏住能牵制住他们的人。 目光转一圈,视线最后落在两个既要面子,又得顾及村子声誉的俩老头身上。 宋刀刀异常坚定道: “我不惧上衙门,也不惧族里审讯,我只秉持一个原则。”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奉陪到底。” “是非黑白,不是咬死不放就能解决,更不是谁泼皮无赖谁就有理。” “族老,里正,我敢当扬验证,敢下保证。” “他们来来回回就那么一两句,就是不敢应验。” “实事如何,想必二位已经心知肚明。” “既然两位过来,想来就是来主持公道的。” “我也不是不讲道理之人。” “今日这事儿,您二位看是在您二老这里过了眼解决?” “还是二位只看不掺和,我和舅舅按照家务事来处理?” 宋田丰与褚康祥对视一眼,又看了看沈大川和宋刀刀身旁的江琥。 宋田丰沉吟片刻,终于开了公口: “你既然有证据,那就拿出你的证据来。” “若你所言属实,我与褚公自会秉公处理。” 第25章 主持公道 宋刀刀指着地上的箱子道: “那只梨花箱笼是我阿爹请村头李家七伯打的,花纹和样式李伯能辨认。” “而且箱子内左下角刻有一把小刀。” “那是我阿爹为了应我的名字让李伯刻上去的。” “这些锅碗和陶罐,在手柄或底部,全部有一道划痕。” “米我还没找出来,这袋面粉,我在面里插了一根打了草结的稻杆。” “至于鸡鸭,我用黄栀子在每一只牲畜的尾部贴肉的地方,染了一些黄色记号。” “那些没找出来的被褥、精米等物,也全都有记号。” “还请二老一一核对验证。” 宋婆子一听,这丫头竟然留了这么一手,冲上来就想打碎背篓里那些陶罐锅碗。 宋刀刀大喝一声:“大琥,别让她破坏证据。” 江琥一个飞身落到院中,迅速将地上的背篓和箱子夺到手中。 一个飞转,一手夹着箱子,一手拎着背篓稳稳落到俩老头面前。 宋婆子扑了个空,摔倒在地,痛得她哎哟哎哟揉起蹭红的双手。 “箱笼里都是我家娘子的贴身衣物,二老不便翻动。” “还是请一位婶子或婆子来验比较好。” “这背篓里的,请二位查验。” 说着将背篓轻轻放到地上。 宋田丰和诸康祥满目震惊,认真打量起眼前魁梧健壮的大高个来。 “你会武功?” 里正褚老头认真打量起他。 江琥憨实一笑,答道:“会点三脚猫功夫。” 就这身手,还三脚猫? 宋田丰心中已经有了决断。 两人弯下腰去正打算查验,宋婆子眸光一沉,立刻扯开嗓子再次干嗷起来: “哎哟老天爷呀,我不活了。” “都来欺负我们家,见不得我家好,非要逼死我这个老太婆不可呀。” “我的命怎么这么苦——” “够了,鬼叫什么?” “事实如何,我与褚老自会认真查验。” “你再如此撒泼,我先处置了你信不信?” 如此一喝,宋婆子顿时老实下来。 宋田丰随手拿起一只碗,翻过来一看,底部果真有一道特殊划痕。 又随手抽了最底下的一只菜盘,还是一样。 果真全做了标记。 生怕事情败露,宋婆子急了,连忙好声辩解道: “族公,您别信这丫头的,我家的碗也都做了标记的。” “您别听信她的一面之词。” “哦?那你家的碗做的什么标记?说来我核对看看。” “就是......” 宋婆子打算奔上去顺势而为,抢一只看一眼就说就是这个图案。 江琥再次一把拦住她,没让她得逞。 “你让开!” 宋婆子急得差点跳脚,仰头瞪他,心急如焚。 江琥张开双臂,像座厚实的城墙,堵得老太婆无法越过去。 “不让!” 他巍然不动,坚如磐石。 低头睨一眼这已经露馅的老太婆,很是不屑地戳破她的目的: “你上去直接看着图案指给别人看是什么意思?当我们傻呢?” “你根本就不知道碗底的标记是什么图案吧?” “谁说我不知道。”宋婆子强辩。 “那你说啊,你家碗罐底部标记的是什么图案?” “我......”她哪里知道是什么图案。 她家的碗根本没有标记。 赵氏见状,赶忙替婆婆圆扬,顺便编了一个他们日常会做的简单标记。 “是,是个十字划痕。” “对对对,应是这个标记,时间久远,记不太清了。” 宋田丰看着锅铲柄上像颗石头一样的标记,忍不住攒眉。 冷撇一眼已经穿帮的婆媳俩人,他头疼地深叹一口气。 事情已经一目了然,他想偏帮一下都不能明目张胆。 这宋老头也真是,由着自己婆娘和儿媳胡作非为。 真是没用。 褚康祥查验完竹篓里的所有标记。 拍拍手,翻个白眼看一眼无理取闹的婆媳俩。 又瞥一眼一旁的宋田丰,淡淡开口道: “这里面没有一件是你所说的十字划痕标记。” 转头又看向宋刀刀问道: “你做的什么标记?” 宋刀刀走到院子中间,拔出立在泥地上的砍刀,快速在地上画了一个图样 褚老一看,摸着胡须点头: “不错,是这个标记,全是像颗石头又很规整的图样。” “你是宋家二房的姑娘是吧?我记得不错的话,你叫?” “宋刀刀。” “哦,对,宋刀刀,人如其名,这名字好,霸气。” “还有哪些东西是被他们偷拿过来的?你去找出来。” “我替你做主,如数归还。” “再让他们与你当着众人的面道歉保证。” “若他们耍赖不认,那就开祠堂,逐出宋家村。” 此话一出,周围一片哗然。 宋家所有人皆是一惊,害怕地看向宋田丰。 宋婆子身体一软,差点再次晕厥过去。 “褚公,这处罚,会不会太重了点?” 都这个节骨眼了还在偏袒。 褚康祥斜一眼明显有些偏心的一族之长,冷嘲道: “不重罚,以后还会犯。” “三天两头惹出一堆事,你闲得无事不要紧。” “我可没那么多时间来替你们村子处理这种鸡毛蒜皮的家丑小事。” “下次再有,我可就不掺和了,让小娘子自己报官,我支持。” “这......” 唉,罢了,的确是要让这对婆媳长长记性。 “就按褚老的意思来。” “族公!” “叫族公也没用,你们自己造的孽,自己受着。” “丫头,去,把你自己的所有东西找出来。” “张氏和李氏道歉后,关到祠堂去思过三天。” “下次再犯,逐出宋家村。” “嫂子、婶儿,麻烦二位帮我一把。” “还有米、被子和一个妆匣没找到,估计锁到阁楼上去了。” “木梨、小松,帮我去后院鸡鸭圈里抓做了标记的鸡鸭和鸡蛋。” 那匣子里有一根银簪和几根桃花木簪、发带等物。 是生养她一扬的阿娘留给她的遗物。 周婶卷起袖子应道:“行,婶儿帮你。” “好嘞,这就去。” “不许,这是明着抢劫呀。” “族公,您不能这么纵容这个小贱人,您不能这么偏心呀。” “老大老三,快去拦着,那里有我的五贯银钱。” “不能让她都拿走,那可是咱们家攒了半年的积蓄。” 一说到钱,宋家人急了。 比起鸡鸭,银钱更重要。 所有人一窝蜂朝正爬上楼梯的宋刀刀和周家婶子奔去,试图拉下她们。 沈大川握着锄头一挥,怒目警告: “谁敢上来试试,我打断他的腿。” 宋婆子眼见两个儿子被吓得不敢上前,顿时狰狞着目光冲上去。 “我跟你们拼了。” 第26章 明察秋毫 这一榔头要是砸过去,这老太婆绝对能当扬毙命。 她虽然可恶,但要是他失手将其打死。 那他也逃脱不了罪责。 宋德忠也是没料到自己婆娘会这般疯狂,不要命直接冲了上去。 他连忙叫了儿子媳妇上前帮忙。 沈大川就犹豫那么一下,立刻被他们扑上来。 他黑下脸被推挤到楼梯旁。 江琥一看自己人被围攻,飞身上去,使了点内力,一掌将所有人全部推飞出去。 宋家众人纷纷倒地痛呼,几个女人更是一阵哭爹喊娘。 江琥揉着手腕平静扫一眼,无所谓地掸掸自己的衣袖。 为了收回所有内力,他的手都震得有些发麻了。 要不是公子特地嘱咐不能伤人,他根本不需要收内力。 一拳就能震碎这几人的五脏六腑。 有了江琥的助力,宋刀刀砸开阁楼上的门,从里面将自己的东西全部抱了下来。 围观的村民看到周婆子和周家媳妇帮着将米、被子、布料和妆匣抬下来。 众人再次窃窃私语起来。 先前帮着宋家说话的几个老婆子和婶娘,顿时临阵倒戈。 一个两个也跟着众人一起对宋家指指点点。 摔在地上的宋家大郎三郎和两个儿媳很快就站了起来。 但是宋老头和宋婆子张氏上了年岁,这一摔,两个人抚着腰骨难以起身。 三儿媳赵氏和宋归爬起来后,赶忙去扶老两口。 宋刀刀将东西拿到宋田丰跟前,将标记一样一样拿给族老和里正再次查验。 宋田丰看完,厌烦地怒瞪一眼管不住自己婆娘和大儿媳的宋德忠,冷着声音宣布: “如今人证物证俱在,东西的确是宋刀刀的,全部如数归还于她。” “张氏李氏,你们婆媳二人贪心不足,给你们两个选择。” “要么诚心与宋刀刀致歉,并保证以后再也不会去偷拿她任何东西。” “或者到族中祠堂虔诚跪拜三日,每日跪满两个时辰。” “以后若再惹出事端,开祠堂将你们二人逐出宋家村。” “族公,这不公平,是宋刀刀她.......” “有何不公平?偷拿人家东西的难道不是你们婆媳二人?” “再狡辩,外加五贯罚银!” 宋婆子和李氏本还想赖皮,但被那句开祠堂逐出宋家村给唬住了。 宋老头知道今日这事儿闹得族里不满了,连忙上前求情: “刀刀,这事追根究底是爷爷没有管束好你阿奶和大伯母。” “但我们好歹是你长辈,咱们打断筋骨连着脉,你看要不就算了。” “阿爷日后一定严加管束,不会再让她们过去打扰你。” “你看你阿爹的祭日马上就要到了,到时候你还要过来祭拜。” “总归还是一家人,日后低头不见抬头见的,何必闹得这么僵。” 宋刀刀敛眸,毫不留情道: “要我放过她们也可以,两个要求:” “一,我要将我爹娘的牌位请回自己家中,不再供奉在宋家案桌上。” “祭祀我自己会操持,不用你们操心。” “二,下个月初十,我阿爹的祭祀一过,我会向官府申请另立户帖。” “趁大家都在,我通知一下你们。” 宋德忠一听她要另立户帖,瞬间不淡定了,提高声音一口否决: “我不同意,你一个女娃立什么户帖。” “咱们晋临没有女娃独立女户的律法。” 宋刀刀嘴角一撇,转过身面无表情看向他,勾起嘴角回道: “我知道,所以我找了个赘婿,昨日已经拜堂成亲。” “婚契赘书全过了文书,官府已经登记在册。” “我可不是来跟你们商量的,是来通知你们。” 听到她已经招了赘婿还成了亲,宋家众人顿时骚动起来。 围观的村民也霎时炸开了锅,人群中传出一阵惊呼: “不可能,根本就没有人愿意给你入赘,你怎么可能找得到男人来入赘。” 李氏厉声质问。 要知道,宋刀刀在托人说媒之时,她动了一点手脚。 几乎所有的媒婆给她说得,不是鳏夫就是身有缺陷,要么就是又老又丑的老光棍。 导致她迟迟寻不到合适的人选。 张氏听得这重磅消息,直接跳了脚,三两步冲上来就指着她鼻子破口怒骂: “你个孽女,成亲这么大的事情,竟敢私自决定。” “谁给你的胆子?你把我和你阿爷置于何地,简直有悖常伦。” 宋刀刀嘲讽一笑,冷冷看着这对激动的祖父母。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有多在乎她呢。 这是知道没办法拿捏她婚事敲一笔钱财,急上了。 “县令大人亲自给我和我夫婿主持的婚事,我姥姥坐的高堂。” “你要是有意见,有本事自己去找县令老爷抗议去。” “那更不可能了,就凭你,也能请得了县令老爷?” “满口胡邹乱造,说话也不打打草稿。” 沈远高声置疑。 宋刀刀没搭理他,转头与里正说道: “我是没那个本事,但是我夫君有。” “褚老每月十六不是要去衙门吗?县衙内不少差爷都见证了此事,您到时候顺口一问便知真假。” “我可不像某些人,张口只会撒泼扯谎。” “褚老,我不接受道歉,就按照第二条处罚来吧。” “正好农忙也差不多结束了,我的好阿奶和大伯母想来是有大把时间慢慢跪着思过。” “我话先撂在这这里,以后见到我离得远点。” “再来招惹我,可就不是跪祠堂这么简单了。” 说完径直朝中堂走去,朝宋家案头拜了三拜。 宋刀刀小心翼翼将自己父母的牌位取了下来。 “婶儿嫂子、舅舅江琥,拿上东西,咱们回家。” 张氏看到她真去取牌位,顿时急得要去阻止。 沈大川一把拦住她,危险警告道: “敢拦一下试试!” 江琥拎起手上的斧头甩了两下,扭扭脖子,走到沈大川身旁冷眼盯住她。 张氏吓得转头就朝宋田丰哭惨: “三族公,您别信她胡说,她是骗人的。” “她不可能找得到男人入赘,请您明察秋毫。” “您不能让这死丫头破了咱们村的规矩呀。” “褚老,您管管。” 第27章 大获全胜 褚康祥偏开目光,不打算沾手这破事。 宋田丰看着拎不清的张氏着实头疼,耐心也彻底耗尽: “你是猪脑子吗?没看到那个拎着斧头的小伙武功了得。” “这丫头虽然忤逆不孝,脾气火爆,但是从来不会撒谎。” 这亲事还是县令老爷亲自主持,这简直是天大脸面。 他敢说,整个江都县,能让县令老爷亲自主持婚事的,她还是头一个。 这种事情谁敢拿出来撒谎,太容易被拆穿。 所以只有一个可能,这丫头走了狗屎运,真办到了。 “我信他。” 宋田丰终于明确了立扬。 李氏急忙开口,插话进来试图帮着反驳: “三族公,万一那人就是她不知从哪里找来临时撑一下扬子的呢?” “您不能这么轻信她的谎话呀,我发誓她绝对是骗人的。” “就像三个月前,她舅舅找了一帮人过来闹一样。” “她要真有这么大能耐,早就.....” “够了,不管是冒充还是临时撑扬面。” “来日方长,是否真假,过个十天半个月不就一清二楚了。” 宋田丰不耐烦得很: “这丫头的亲事,我会亲自去打听。” “你们一家不许再胡搅蛮缠,不然以后我也懒得管你们家的破事。” 等宋刀刀捧着牌位走出来,宋田丰与她说道: “拿上你的东西家去吧,剩下的三族公帮你处理。” 末了不忘给她一句忠告: “族公知你不易,不过有时,还是别这么强势锋利。” “再如何,还是要顾忌一下自己的名声。” “要是落一个不敬尊长的名声,到底对你不利。” 宋刀刀冷嗤一声,铿锵有力答道: “多谢族公教诲,但是名声于我而言,可有可无,我不在乎。” “我更在乎的,是我得有这个命活下去。” “如果有人想断你前程,枉顾你性命,族公还能仁慈吗?” 说完,叫上自己舅舅和周婶等人: “咱们回家。” “站住!” 才刚走出两步,宋婆子大声将她喝住: “宋刀刀,把妆匣里那五贯钱留下,那是我的东西,你不许带走。” 宋刀刀停住脚步,凝眉一瞬,拉开妆匣将里头藏着的五贯铜钱掏出来端详两眼。 嘴角一翘,伸手就用力朝院外扔去。 惹得围在篱笆墙外的村民们惊呼出声。 宋婆子惨叫一声,连忙奔出院外去捡钱。 “哎哟,杀千刀的孽女。” “那是我家的银钱,不许捡,放下,统统给我放下。” 惊愕一瞬,宋家人反应过来,拔腿就朝外院跑去。 宋刀刀头也不回,抱着怀里的牌位和妆匣朝自己家中走。 沈大川和江琥一人提上两样东西,抬脚也出了宋家院子。 围观的村民被洒下来的铜钱吸引,全忙着蹲下去捡钱。 宋田丰皱着眉看着那瘦弱却坚毅的背影渐行渐远,不由得敛眉凝思。 褚康祥余光瞟他一眼,淡淡同他嘀咕一句: “此女不简单呐,日后你还是别这么偏颇得好。” “一群拎不清还上不得台面的,不知道你护着干什么?” “她舅舅可不好惹,身边那位壮士身手更是不凡。” “要是哪一日人家飞黄腾达,你后悔莫及。” “告辞!” “褚公慢走。” 宋刀刀不仅大获全胜,将自己所有东西全部夺回,还干净利落抽身。 她开开心心地捧着东西朝村外东坡山腰走去。 周婶子忍不住回头看一眼宋家的方向,与她小声嘀咕: “干嘛要把那五贯钱还给他们?昧下不就好了,权当补偿你的损失。” “你若是一口咬定是你的,宋婆子照样拿你没办法,谁叫她自己手脚不干净?” “用她的无赖行径对付她自己,这叫什么来着?”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身后帮忙拎着一篮鸡蛋的木梨接道。 周婶连连点头,“对对对,就是这个理。” 宋刀刀微笑着回头嗔一眼小丫头,视线落在她手上的篮子里。 小丫头好像顺了不少老妖婆家里的鸡蛋,她自己原来只有半篮子的。 现在她手上拎着的都快满了。 木梨朝她吐吐舌头,做了个鬼脸。 宋刀刀失笑摇头: “他们一家都无赖,难不成我也要变成他们那样的?” “没必要,我要是拿着那些银钱,他们势必不会善罢甘休。” “到时候再隔三差五过来找事,没完没了太烦人了。” “我想过太平日子,没必要留这么一个隐患,又不是没钱。” “也不是怕他们,只是不想再与他们有太多纠缠。” “只要他们不来招惹我,我就权当不认识这一家子。” “比起银钱,拿回我爹娘的牌位,才是我刚才大闹的目的。” “等我自己另立户帖,就彻底跟这一家子毫无干系。” “从此不会再踏进宋家院门半步。” 周婶听完点头: “还真是,按照你阿奶那泼皮无赖的性子,确实做得出来。” “话说回来,你真成亲了?” 她这话一问出口,身后帮忙抓鸡鸭的婶子媳妇们立刻好奇地看向她。 一路上来,她们早就想问了。 宋刀刀大方承认: “千真万确,我确实成亲了。” “只是亲事仓促,酒席是在舅舅家办的。” “未免被宋家人寻到借口闹事,这边我就不再补办。” “我买了喜糖,到时候给婶婶和嫂子们分点,大家一起沾沾喜气。” “恭喜刀刀,终于觅得如意郎君。” 乔家媳妇笑着道贺,又带点惋惜道: “就是你不办酒席,我们这礼都没法送你。” 宋刀刀笑弯了眉眼,与她谢道: “多谢嫂子,大家的心意我心领了,有你们的祝福,比送礼更实在。” “那怎么行。” 周婶不赞同道: “吃了喜糖也等于吃了酒席,回去婶儿就给你把礼补上。” “你可不许推辞啊,必须收下。” “你阿爹虽然不在了,但还有我们在呢,可不能委屈了你。” “就是就是,我回去也给你补上一份啊,你必须得收。” 宋刀刀连忙婉拒: “真的不用,婶儿嫂子,你们别破费。” “这事儿可不能听你的,得听我们这些做长辈的。” 周婶坚定道。 宋刀刀拗不过,无奈摇头。 算了,周围的婶子叔伯待她极好。 她们要送就送吧,她一一记下。 等将来他们的儿女孙辈成亲,她多回一些礼就好。 至于没办酒席的遗憾,就留到孩子满月日一起隆重大办。 到时候请大家好好吃一扬。 秋风轻起,树丛茂密的小道,洋洋洒洒飘下不少枯黄的叶片。 脚踩在上头,发出嘎吱声响。 上了坡路,简陋的茅草屋缓缓展露眼前。 笼罩在屋顶上的百年银杏黄了一树,落叶纷纷扬扬,犹如翩翩起舞的黄蝶。 他就那么静静坐在屋檐下,看着他们款款走来。 杏叶飘舞,时不时飘落一两片,恰好落在他掌中。 第28章 有希望了 看到他们回来,惠娘高兴地从厨房走出来。 宋刀刀笑着侧身让她看: “那必须是大获全胜,满载而归。” 周松从自己阿奶身后钻出脑袋补充道: “还把那个黑心老妖婆和宋家大伯母教训了一顿。” 众人哈哈大笑,他娘腾出一只手敲他一记闷头,训斥道: “就你话多。” “你打他作甚,他又没说错。” “刀刀啊,这便是你夫婿吧?” 谈笑间,乔婶被屋檐下坐着的俊美男子吸引,忍不住询问。 众人将目光转到江寒钊身上,霎时被他清冷阴沉的气质骇住。 尤其那双眼睛,清墨色的瞳眸深邃似潭。 只是静静看你一眼,背脊仿佛一阵寒意窜上心头。 宋刀刀微笑着大方承认: “对,他就是我的新婚夫婿,姓江,名寒钊。” “以后婶儿们多多关照。” 周婶端详他两眼,赞叹不已: “江郎君这样貌长得着实好看,你这是捡了大便宜了。” “在哪儿找的?竟找得这般出色的俏郎君回来。” “娘,瞧您说的,刀刀长得也不差,与江郎君甚是登对。” “俩人不正好郎才女貌,天造地设的一对佳偶嘛。” “对对对,瞧我这张笨嘴,太不会说话了,江郎君勿怪。” 乔婶家的三媳妇偷偷瞄向他。 见他只是淡淡扫他们一眼,偏过头去不说话,也不与他们打招呼。 她不由得奇怪发问: “江郎君一看就是读书识字的翩翩佳公子,自然不会与咱们一般见识。” “就是他身体是不是不太好,看着似乎不太高兴?” 乔婶定眼一瞧,何止是不高兴,脸色都快沉下来了。 她顿时冒出一个念头: “刀刀,不会是你强迫人家,把人家强掳回来当压寨夫婿的吧?” “怎么可能,没有的事。” 越说越离谱,宋刀刀有些哭笑不得。 想了想,她简单与大家解释了一番,免得下次所有人都过来找她刨根问底。 “不瞒大家,我夫君他原先是在盛京做官的。” “因说错话又遭小人陷害,被陛下谪官流放至此。” “我花了点银子将他买了回来。” “县令大人听说我要买他回来当赘婿,所以亲自替我们主持了婚事。” 周婶又问:“可是被流放发卖之人,不是不能通婚吗?你是良民呀。” “能,我家郎君虽被贬发卖,但是未除籍,还是良籍。” “不然县令大人怎么可能允许。” “要是入了贱籍,县衙那一关就过不了。” “哟,这么说郎君与青娘子家的木先生一样?也是被流放过来的流人?” 众人恍然大悟,由衷替她高兴: “那就好那就好,这样我们也能放心了。” “你这找了这么久,终于寻到一个称心如意的夫君,你爹娘在天有灵,必定也会替你高兴。” “等明年你们两个生个一儿半女,你这小家也算过起来了。” 这怎么还越说越起劲儿,越扯越远了呢。 宋刀刀被这帮八卦的婶子们弄得都不好意思起来。 惠娘好笑地提醒大家: “咱们要不先把手上的东西都放下来,再聊?” “这么拿着,怪重的。” 宋刀刀连忙笑着与周婶等人道谢: “那辛苦婶子们,帮我把东西放厨房里去吧,一会儿我和惠娘再整理。” “被子总不能放厨房里去吧?我给你放房间里去。” “哎,多谢周婶儿。” 大家帮她把东西都搬到屋里,能顺手归置的,也帮她直接放好。 宋刀刀捧着牌位进了正堂,惠娘帮她将案台擦拭干净,让她将牌位供奉上去。 等她安置好牌位,上了香,又将手中妆匣放到屋中,这才走出来。 日头已经高挂头顶,正当晌午。 大家纷纷与她告辞,准备回去送饭的送饭,伺候干活归家的爷们吃饭。 宋刀刀送他们离开,再次与她们一一致谢。 “行了,你忙你自己的去吧,刚回来,又被翻成这样,有得收拾了。” “我一会儿让小松给你把猪赶下来。” “好,麻烦婶儿。” “跟婶儿不必客气,走了啊。” “婶儿慢走。” 最后送走周婶,宋刀刀进屋抓了一把喜糖和一根糖葫芦。 叫来木梨,将东西递给她,与她笑道: “多谢你帮刀刀姐把鸡鸭和鸡蛋都弄回来,你可是帮了我大忙。” “喏,我请你吃喜糖,这根糖葫芦特地买来给你吃的。” “多谢刀刀姐,小事一桩,不足挂齿。” “我这就回去告诉我阿爹阿娘,你寻了个天仙似的夫婿回家。” 瞧她小大人模样拍着胸脯豪言稚语,宋刀刀轻笑: “那你回去帮我跟你阿娘说一声,能否请她有空下来走一趟。” “想请她来给我夫君诊治一二” 木梨歪着脑袋奇怪地问:“你夫君哪里受伤了吗?” “是,他的手和脚都受伤了,动不了。” “啊?” 十岁的小姑娘眨巴两下大眼,径直走到江寒钊面前。 认真细瞧他脸色片刻,她冷不防伸手拉起他的手腕。 江寒钊皱眉。 木梨察看一圈他手腕,发现他两只手都有一道鲜红疤痕。 小姑娘拧眉:“他的手筋断了?” “谁弄的?这么恶毒?” “不止手筋,脚也一样。” “什么?这......那不是等同废人了?” “一只还是两只?” “双手双脚。” “我滴个亲娘哎,这是被人给废了?” “他遭仇人报复了?” 宋刀刀轻轻点头,小声与她说道:“是被人动了酷刑。” “所以我才想请你娘下来帮忙看看。” 木梨整张小脸皱巴在一起,小嘴一抿,直摇头: “以我娘的医术,她治不了。” “治不了?” 这么绝对的吗?看都没看,怎么就知道治不了? 宋刀刀的心一下沉到谷底,忐忑不安起来。 “那.......还有没有别的办法?” 小心探他一眼,宋刀刀不肯就这么放弃,她又追问。 江寒钊早就料到这个结果,缓缓合上双眼,嘴角露出一抹嘲讽。 老天从来都不曾眷顾过他,他早就料到了。 刚要开口,小姑娘又爆出另一个惊天消息: “我娘是治不了,但是我小姨可以。” “这点伤对她说,小菜一碟。” “她昨日刚到,这会儿正在我家好吃好喝的躺着呢。” 一大早还把她踢出来给她抓百足虫和竹叶青。 小姑娘说起那个霸道蛮不讲理的小姨,不太开心。 这才刚来一天,就开始使唤她干这干那,可难伺候了。 宋刀刀双眸一亮,激动得拉住她的小手问道:“真的?” “那你帮我请一下你小姨呗。” “哦不对,这样,你先回去与你小姨说一声,我一会儿亲自上去请。” 这样厉害的神医,自然得亲自去请才显诚意。 木梨点头,“行,那我这就回去跟我阿娘和小姨说一声。” 小丫头说完,捧着一兜喜糖和糖葫芦转身就朝山腰竹林跑去。 宋刀刀高兴地看她跑远,双眸闪着水光。 眼中是止不住的喜色,兴奋地拍了拍一旁男人的肩膀,与他高兴道: “江寒钊,你的伤有希望了。” 第29章 心起涟漪 “你,为何这么希望我能治好?” “废话,我说过会尽力帮你治疗,又不是骗你玩的。” “再说了,你现在可是我夫婿,我自然是希望你能好起来的。” 江寒钊双唇微颤,寂静的深眸中,一颗水珠滴入,平静的湖面泛起一圈涟漪。 宋刀刀并未察觉他幽幽盯向她的锋利眸色。 她自顾自欣喜道: “还以为要费不少功夫才能寻得到神医,没想到神医就在家门口。” “真是老天有眼,你这运气也是没谁了,走了大运。” 说完,将手中披风盖到他身上。 替他拉平,她冲他甜甜一笑,用哄小孩的语气与他柔声絮叨道: “你先坐在这里等一会儿,有事叫我们。” “我跟惠娘去做午食,吃了饭舅舅要回去的。” “等送走舅舅,我就亲自上去把那位神医请下来给你看伤。” “请神医的话,是不是得要准备点什么东西?” “舅舅,我请教您个问题......” 嘴里东拉西扯地啰嗦个不停,江寒钊余光追着她向厨房移动。 许久,收回目光,那森寒的眸光又慢慢暗淡下去。 沈大川让江琥帮他将板车卸下来,装到骡子身上。 一会儿他要驾着骡车回去。 惠娘已经生了灶火,宋刀刀让她把面和起来。 “面粉多舀一点吧,一会儿大家吃肉末干捞面。” 与惠娘叮嘱两句,她又朝沈大川走去。 “舅舅,您吃了午饭再回去吧,我和惠娘一起做,很快的。” 沈大川看看日头,大概算了一下时辰,点头: “行,那就吃了再走。” 若是直接回去,他得傍晚才能吃得上饭。 “我这提前把车装好,一会儿吃完直接走。” “你若上去请神医,抓一只自己养的老母鸡,摘一篮院子后种的秋梨应是足够了的。” “重要的是心意要诚。” “行,我知道了。” 宋刀刀拍拍手上的灰尘,转身回厨房帮惠娘做面。 本来早食他们吃的也是面,中午再吃,两顿都是面食了。 但面做起来快,舅舅等不了太久,只能什么简单就做什么吃。 惠娘负责和面,她就负责炒肉沫酱。 等面扯好,下锅煮熟捞出来,加上肉沫酱,撒点盐,拌一拌就能开吃。 她和惠娘在厨房忙得热火朝天,沈大川和江琥忙着套车。 灶台上炊烟袅袅,草屋四周植被茂密,郁郁葱葱,翠鸟啼鸣。 穷是真穷,景色倒也不错。 江寒钊安静地盯着远处的景色出神,许久,疲惫地闭了双眸。 从来没有人对他这么用心过,这女人,估计不只是图他背锅这么简单。 她必定还另有所图。 这边宋刀刀刚炒好肉酱,周松就赶着一头大肥猪朝她的茅草屋走来。 还未下来呢,大老远就朝她大喊: “刀刀姐,你的猪我赶下来了,给你赶进猪圈吗?” 宋刀刀放下手里的活,正要走出去接。 沈大川让她不用出来,“我去,你忙你的。” “小松,猪给我吧,多谢你了。” 周松嘿嘿笑道: “沈家大舅不用客气,那我任务完成,这就回了。” 沈大川摸摸他脑袋,与他再次道了谢。 才两三个月不见,这猪已经这么肥壮了,完全可以宰杀卖肉。 再养下去已经没多大意义,反而费猪食。 沈大川没将猪往猪圈赶,他叫了江琥帮他把廊下的粗麻绳取过来。 “刀刀,这猪养得够肥壮了,你现在身子不方便,舅舅要么将它带回去吧。” “省得你下次还要捆了送过来。” 宋刀刀探头看一眼她的大肥猪,笑着应道: “行,舅舅您看着办。” 反正这猪本来就是要送他那里去的。 江琥将板车一套好,沈大川又叫了他一起帮忙将大猪给捆了。 两人费了好一番功夫,才将一头大肥猪给制服。 累得大汗淋漓,一身污垢。 等他们弄好,面也做好了。 惠娘将面一碗碗盛好,舀了肉沫和浇头淋上去,叫所有人洗手吃面。 宋刀刀闻到两人身上那猪屎臭味,捂着鼻子蹲在沟边干呕了好几下。 两人洗了手,端了面走到银杏树下的石桌上去吃。 江琥端着面,怀疑地闻了闻自己身上的味道。 “很臭吗?” 臭到都能让少夫人又作呕了? 他有点费解。 惠娘好笑地打趣他: “别闻了,一股猪屎混着汗臭味,我大老远也能闻到。” “吃完去换下来,一会儿我帮你洗干净。” 江琥听她这么一说,不好意思嘿嘿发笑。 那笑太过耀眼,露出两排大白牙。 看着两人有说有笑,端着面碗的沈大川有些不自在了,他看向惠娘。 也开口问道: “我身上也是这么臭?” 惠娘扑哧一声,笑道:“一样臭。” “沈大哥你赶紧吃吧,簸箕上还有,不够再添。” “你要赶路、要干活,多吃点。” “吃完也去换一身,我一起洗了,下次您过来再将衣服还你。” 沈大川这才开心地咧起嘴角,实诚点头: “哎,好,都听惠娘的。” 宋刀刀刚吐完,暂时没什么胃口。 她挪回来瘫坐在竹椅上压一压难受的胸口,不想却目睹了一出好戏。 眨眨大眼,宋刀刀揉起双眼。 应该不是她的错觉吧?舅舅这是在跟江琥争风吃醋? 惠娘将面端过来给她,声音温柔: “娘子也赶紧吃吧,我再去端一碗来喂姑爷。” 瞄到舅舅的视线正跟着惠娘在移动,宋刀刀压住嘴角。 有戏。 “我还不饿。” “惠娘你也快去吃,我手上这碗就先给他。” 说着起身,接过惠娘手里的面,拎起凳子朝一旁的江寒钊挪过去。 惠娘见她又主动揽下伺候姑爷的活儿,柔柔一笑。 转身进厨房给自己盛一碗。 沈大川吃得极快,三两下就解决完两碗。 一吃完,他进屋换上宋桥以前的衣裳。 不敢耽搁,牵了骡车就匆忙离开。 宋刀刀放下碗筷先送他上小路: “舅舅,路上注意安全。” 沈大川回头朝她招手,又朝惠娘拱手拜托: “辛苦惠娘替我照顾刀刀,辛苦了。” “沈大哥放心,惠娘一定用心伺候。” “回吧,过两天瓦片就会送过来。” 直到车子消失在树丛尽头,宋刀刀这才挽着惠娘的手折回去。 见她还没有要去吃饭的念头,惠娘劝道: “娘子再不吃,面就要坨了,您先去吃两口。” 宋刀刀依旧摇头: “我没什么胃口,先放着吧,一会儿我想吃了热一热就行。” 她回到屋内,提了一小篮米花糖和红枣花生出门。 挨家挨户去给大家报喜送喜糖。 她一上门,这边左邻右舍就都知道她成亲了的消息。 几位要好的婆婆和婶子围着她说了好一会儿话。 等分完回来,她又走到廊下,取了挂在廊柱上的篮子,打算到后院去摘秋梨。 不过梨树太高,她不能爬。 看江琥晾完衣裳,她立刻朝他招手: “江琥,后院地头那颗梨树太高,你能不能帮我去摘一下?” “一会儿我要提着秋梨去请神医下来给江郎诊治。” “哎,来了。” 为公子治病用的果子,那必须得跟去。 江琥快速放下木盆,小跑着跟了上来。 看着俩人一前一后朝后院地头走去,惠娘无奈,只能将簸箕上的面装进碗中。 一会儿再给娘子重做一份吧,这坨掉的面热了也不好吃。 坨掉的这碗,留着晚间她吃。 正收拾灶台上的锅碗瓢盆,突然一颗脑袋探了进来。 第30章 美人神医 木梨伸着漂亮可爱的小脑袋探进来与她打招呼。 抬眼便看到一身暗红色异服,蒙着黑色面纱,身姿妙曼的美丽女子站在小姑娘身后。 身后还跟着一名身着普通麻布衣,颜色却异常鲜亮的美妇人。 意识到这有可能就是小丫头口中所说的神医。 惠娘连忙洗掉手上的油渍,走出来与两人福一礼,柔柔回道: “见过两位娘子。” “我家娘子在后院给神医摘秋梨。” “请二位随我入厅堂稍坐,我这就去将她请回来。” “我知道在哪里,我去叫。” 梳着两朵垂挂髻的木梨熟门熟路,撒开腿就朝后院跑去。 她一边跑还一边大喊: “刀刀姐,我把我小姨叫下来了,你快回来呀。” 惠娘被小姑娘抢先一步,还被她大嗓门吼得一愣,随即轻轻一笑。 她先招呼两人进屋去稍座。 黑纱女子抬手拒绝,直接开口: “我忙着呢,别浪费时间。” “伤者在何处,直接带我去见他。” “这?” 惠娘有些为难,没想到这位女神医这般直接,不过她很快就做出反应。 连忙伸手引她朝东厢房走去: “在这边,神医请随我来” 轻叩房门,惠娘朝里面通传一声: “姑爷,神医进来给您诊治,我们进来了。” 话落,稍停间隙,这才推门而入。 江寒钊听到动静,艰难挪动身体坐起身来。 当看到来人,他眉心猛地一跳。 宋刀刀刚摘了几个,突然被小丫头的大嗓门给叫了回去。 等她匆匆赶来,屋内已经在搭脉。 她将篮子递给候在门边的惠娘,抬脚入内,没敢出声打扰。 悄悄走到青娘子身旁,与她微微点头。 青娘子浅浅一笑,两人心照不宣。 等了好片刻,黑纱女子这才收了手。 随后又捏着兰花指撩开裤脚查看江寒钊脚后跟的伤口。 随着纤长的手指移动,那手腕上佩戴的银铃叮当作响。 宋刀刀站在身后,很好奇这位神秘的女神医到底长什么样子? 看这奇装异服和背影,想来定是位大美人。 察看片刻,女子掏出腰间锦帕,慢条斯理地擦起手指来。 款款转身,她摘掉脸上面纱,露出一张娇美艳丽的面庞。 宋刀刀一下就看直了眼,低声称赞一句:好美的女子。 手上面纱朝门口探头的小丫头随手一甩。 朱唇轻启,声线微凉,语气不急不缓慵懒道: “闷死了,还是不戴舒服。” “你就是小鸭梨口中的宋刀刀?” 趴在门框边偷窥,被扔出来的纱巾盖住头顶的木梨不满抗议: “小姨,我叫木梨,才不是鸭梨。” 美眸一扫,木梨吓得连忙缩回脑袋。 嘴角微勾,美人又朝她慢悠悠道: “你夫君的手脚筋被挑得很彻底。” “若是不尽快在三个月之内将断掉的筋脉接上,他这辈子恐怕就这样了。” “那,美人神医可能治?”宋刀刀忙问。 “美人神医?”凤眸微眯,闫萝单手托住下巴饶有兴趣地睨向她。 “你这是在叫我?” 难道叫得不对?宋刀刀连忙看向身旁的青娘子。 这美人气扬太过强大,她有点招架不住盯向她的摄人双瞳。 若江寒钊的目光是深不见底的骇人,那这位美人是摄人心魄的神魂颠倒。 宋刀刀鬼使神差点头。 美人扑哧一笑,难得被她哄得心花怒放: “他们都唤我活阎萝,你倒是第一个唤我美人神医的,有趣。” 青娘子打断她促狭得又要捉弄人的心思,与她说明道: “师妹,刀刀姑娘正值善良,与我们一样,没了父母照拂。” “她涉世未深,一直生活在这个小村落,你别吓她。” “当年我流落此地,得他们一家搭救,还帮我在这里落稳脚跟。” “我当她与你一样,视作亲人相待,你别戏耍人家。” 说着与一旁的宋刀刀介绍: “刀刀,这是我小师妹闫萝,青梨的小姨。” “她天资聪慧,医术比我厉害上百倍,是唯一一个得我师傅真传的弟子。” “年芳二十有三,比你大五岁,你要愿意,唤她一声萝姐姐或萝娘子即可。” 唯一的真传弟子?还医术了得? 这是隐世神医啊,还是个大美人神医,她这是借青娘子搭上神医的大腿了? 正愁找神医,神医却近在眼前。 “上次忘了问,美人神医和青娘子是不是百越族人?” “美人姐姐难道就是传闻中的百越女神医?” 青娘轻轻点头,肯定了她的猜想: “正是,一直没告诉你,是因为我们百越族已经不复存在。” “所以......” 她也就不曾提起过。 “太好了。” 宋刀刀喜得眉眼弯弯,连忙朝人家露出乖巧笑容: “见过神医姐姐,姐姐能帮我治一治我夫君的手脚吗?” 她满怀期望看向她。 闫萝略微吃醋,但她一眼就喜欢上她那双清澈得不染尘埃的大眼。 长得倒挺招人喜欢,就是这肤色怎地晒成这副鬼样?也太不注重保养了。 她稍稍收敛,唇边挂起淡淡笑容,悠悠回道: “我能啊。” “或者这么说,你夫君的伤呀,除了我,世上再无人能治得了。” “就连我师姐,也束手无策。” “真的?” 宋刀刀大喜,连忙与她揖礼: “还求神医姐姐救救我夫君。” 美人撇撇嘴,压着嘴角调戏道:“不叫美人神医了?” “还请美人神医姐姐救我夫君。” “呵呵呵,你也太可爱了点。” “阿萝。” 又逗弄人了。 被师姐眼神斥责。 闫萝扭着妖娆的身子走到破木桌前慵懒坐下,上下打量起宋刀刀来。 “我轻易不会出手救人,要我救他也不是不可以。” “但我的条件可不低。” “姐姐有何条件?但说无妨,我如果能做到,一定尽力而为。” 宋刀刀连忙诚恳保证。 纤指轻抚壶身,闫萝瞥她一眼,还真不客气地提出惊天条件: “按照你夫君这伤重程度,需要付我诊金一千两。” “一,一千两?” 这么多? 宋刀刀惊住,蠕蠕双唇,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确定是一千两?” 完了,她所有家当加起来都不足十贯。 把她卖了也值不了那么多钱呀。 不想美人又轻飘飘追了一句: “是黄金!” “什么?!”大眼猛地一睁,瞪得越发圆了。 “一千两——黄金?!!” 宋刀刀两眼一黑,抖着手指直直往后栽,心凉了个彻底。 青娘子连忙接住她,没好气刮自己师妹一眼: “都说了,不许捉弄她,她哪儿来那么多银两,还黄金。” “你要是不想治,干脆直接拒绝,何必消遣人。” 闫萝哼唧一声,委屈地斜视自己师姐,辩解道: “我说的都是实话,别人想找我治病,没有万两黄金,我都懒得看一眼。” “才要她一千两,已经是看在师姐的面子上了。” 青娘子翻个白眼,没好气道: “别废话,别说一千两黄金,就是一个铜板也没有。” “治不治?不治你明日就可以走了。” “师姐,你帮着一个外人来威胁我?” “都跟你说了,我把刀刀当侄女来相待。” “当侄女又如何,又没有拜傩神,青梨叫的也是姐姐不是义姐。” “别忘了,我才是你嫡亲的小师妹。” “你想气死我是不是。” 青娘子气得心肝疼,这么多年了,这丫头还是这么不让她省心。 闫萝不为所动,身子一歪,单手撑在桌上把玩起自己乌黑的发丝来。 “若是给她自己诊治,我可以看在师姐的面子上分文不收。” “但是,若是给他,那就另当别论了。” 第31章 区别很大 青娘子看着故意找茬的师妹,头疼不已。 “夫妻又如何?区别可大了。” 闫萝丝毫不让步,开始明着算起账来: “要知道,想治好他的伤,需得耗费我精心饲养了十年的蛊王。” “我手里总共也就四只,他一个人就得用掉四只。” “这可是我全部的心血,一下子都给他用完了。” 她才没那么大方,而且还是给这人用,更加不可能。 她绝不答应。 不过师姐的面子,她不好直接驳掉。 于是继续出难题: “一句话,想治,那就付诊金,不然出了这个门。” “想再来寻我,就得一千两黄金,一只。” 青娘子无奈扶额,她实在是没辙了。 从小这个小师妹就是个离经叛道的,越想让她做什么,她越反其道而行。 所以她也不敢逼得太紧。 一个是嫡亲的小师妹,一个是恩人之女。 她夹在中间都不知要如何是好。 宋刀刀见她这般坚持,凝思揣摩,默默在心底盘算了一下。 要是一千两白银还能努力一下,可一千两黄金啊,相当于一万两白银。 即使一年养五十头猪,她也得需整整两百年才能赚到一万两。 她能不能活得到一百年还不一定,更遑论两百年..... 看来光靠养猪行不通,还得再想法子做点别的买卖,尽快挣钱才行。 叹口气,她试探着与这位美艳的神医商量一二: “神医姐姐,一千两黄金对我来说,确实是太多了。” “我现在所有家当加起来,连十贯都不到......” “少夫人,属下这里还有一百两。” 等在门边的江琥见势插话进来,连忙从自己腰间掏出十张交子塞进她手中: “这是我自己攒下来的月银。” “路上花了五贯,其他全在这里了,我只带了这么多。” 宋刀刀看了看手上一张十贯面额的交子。 转身又跑去妆匣中取出自己的全部积蓄。 加上江琥给的,一股脑全放到桌上,推给她。 “我们全部家当,总共一百零七贯,暂时就这么多。” “神医姐姐,美人神医,你看看能不能通融一下?” 闫萝翘着兰花指挑了挑少得可怜的银子。 嫌弃摇头,没收。 宋刀刀见她嫌少,连忙解释: “我们现在只能拿出这么多。” “你也看到了,我家这条件比青娘子家中还要拮据。” “或者您看能不能赊账?我可以给你打欠条。” “等将来赚了银子,我们再慢慢补给.......” “噗哈哈哈哈——” 闫萝被她这天真又憨诚的模样逗得再次发笑。 勾勾手,她将她叫过去。 宋刀刀挪动脚步走到她面前。 不死心再次询问: “真不行吗?” 闫萝扫一眼床上的男人,视线定格在她小腹上。 纤指一点,嘴角笑容勾得无比邪魅。 “你肚子里这个,可是他的种?” 宋刀刀一怔,脑子轰地原地炸开,顷刻间空白一片。 她震惊地看着面前妖艳的女人,下意识往后退了退,紧张地护住自己的腹部。 看她犹如受惊的小鹿,闫萝满脸玩味,意味深长地又戏弄起她来: “既然师姐开了口,她的面子我多少还是会给的。” “我可以帮你治好你的夫君,但是有个问题,你得如实告诉我。” “什么问题?” 宋刀刀谨慎看她,转头又看向青娘子。 青娘子与她摇摇头。 她有孕这件事,她答应过她不会外传,所以不曾对任何人提起过。 就连青梨和自家夫君也都不知晓。 “不用看师姐,她什么都没有说。” 闫萝托着下巴,故意提高声调问道: “你这肚子都快三个月大了吧,你的这位新婚夫婿,可知晓?” 惠娘和江琥被她这突如其来的话惊得呆愣原地。 俩人都以为自己幻听了,惊骇地看向宋刀刀的肚子。 “少夫人怀孕了?这怎么可能?” “他们不是昨日才刚成亲的吗?” 江琥惊恐地看向一言不发的公子,满脸不可置信。 自家公子这是,被少夫人给...... 惠娘则联想到她昨日呕吐的情行,张口好几次,也愣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闫萝直勾勾盯着床上木然的男人,眼中笑意越发深沉。 她故意看着他说道: “若这孩子不是你夫君的,那我便不能救。” “师妹,别闹了。” “这救人和人家肚子里的孩子有什么关系?” “你如此探听人家隐私,不妥。” 青娘子心累得不想再废话,她不知道小师妹到底想干嘛? 若是真不想救,一句话直接回绝就能了事? 何必绕来绕去。 这绕完诊金又绕到刀刀身上。 现在还拿人家孩子和她夫婿来说事。 这是有什么过节不成? “怎么会没关系?关系可大了。” 闫萝语气坚定,挑挑眉与她们分析道: “若这孩子不是他的,那这个男人一旦治好,将来肯定会抛弃她。” “所以,还不如不治。” “或者,我给他治一半?” “这样将来他就算想跑,也跑不了。” 这治人还能治一半的? 青娘子头疼得揉起太阳穴。 宋刀刀舔舔有些发干的嘴唇,连忙看向江寒钊。 江寒钊也刚好瞥向她,两人视线交汇。 昨日那个大夫说起百越族的缪婆和她的后代时,他就知道没什么希望了。 方才这个女人一进来,他更笃定了自己的想法。 因为三年前,他曾袖手旁观她和她的族人被黔国太子逼迫。 虽然最后仲王救下他们,但是按照这女人睚眦必报的性格。 不记仇,但记一过是免不了的。 所以,他与她,不说相熟,但也算有过一面之缘。 而这一面,不是很友好。 贼老天果真不打算让他好过。 失势落入一个失贞的乡野村姑手中。 现在又将他生的希望寄托在一个不可能救他的女人手上。 呵,真是开得好大一个玩笑! 宋刀刀见他黯下神色,到底于心不忍。 其实她不怕他将来治好后逃走,毕竟他们说好的,只是临时合作。 若是帮他这一把,至少将来他能念在这点旧情分的面子上。 不找她麻烦,不计较她利用他,于她而言,有利无害。 想通这层关系,宋刀刀下定决心,撒了一个善意谎言,打算助他一臂之力: “他知道,因为孩子就是他的。” “什么?” “啊?” “宋望舒!” 第32章 阴差阳错 俩人被这突如其来的转变惊得一愣又一愣。 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特别是惠娘,她彻底迷糊了。 要是记得不错,姑爷和她才到江都半个月。 来的时候手脚还是全废的情况,这是何时与娘子弄出个孩子出来的? 还已经快满三个月了。 江琥张大嘴巴,怔楞片刻后,突然灵光一现,好似意识了什么。 所以少夫人就是公子在找的,那个玷污了他的女人? 江寒钊则皱紧眉头,大声喝止宋刀刀,不想让她再胡言乱语。 这女人不简单,她没必要做无用之举。 说的越多,越容易被她牵着鼻子走。 她已经一步步陷入她挖的陷阱当中。 再说下去,把柄都要全送到她手中。 他急忙厉声提醒: “管好你自己,我的事不用你插手。” 宋刀刀没听懂他话中之意,反而朝他不停使眼色:放心,我一定能说服美人神医。 窥觑到两人眉来眼去,闫萝翘起的嘴角越发肆无忌惮。 她趁热打铁,继续引诱道: “你说孩子是他的?可你们不是昨日才成亲吗?” “你肚子里这个马上三个月了,这作何解释?” “难不成你怀的是仙童?一夜就中?还一夜就能长成三个月大?” “还是说,你们成亲之前,早就珠胎暗结?” “看不出来啊小丫头,你竟也是个不安分的主。” “来,告诉姐姐,你们谁勾搭的谁?又是怎么认识的?” “这孩子怎么就成他的了?” “你要是编不出一个像样的理由,无法说服我。” “那姐姐不仅不会救他,还要罚你哦。” 美人一副你休想糊弄我的神情。 宋刀刀飞速转动脑瓜,只能用忽悠舅舅的那一套说辞来应付她。 清了清嗓子,她答道: “这还要从三个月前那件事说起,青娘子也是知道的。” “孩子就是在那时候意外怀上的。” “哦?是吗?” “宋望舒,你闭嘴,不许再说了。” 终于看他露出急色,闫萝相当受用,蛊惑道: “看来你夫君不好意思了,没关系,我们是自己人。” “师姐没与我说过这段,愿闻其详。” “那若我说了,姐姐就肯帮我夫君治疗吗?” 闫萝看着床上黑了脸的男人,似笑非笑答道: “我活阎萝又不是那等见死不救,只会冷眼旁观之人。” “你若说了,我自会考虑。” “那姐姐可要说话算话。” “当然。” “宋刀刀,你长点脑,她.....” 为防止他坏事,闫萝从袖中飞出一根银针,直接封了他穴道。 江寒钊的话戛然而止。 “公子?” 江琥发现她对自己主子出手,正要上前,却被青娘伸手阻拦。 “别冲动,师妹不会无缘无故伤人。” “她封的是你家公子的廉泉穴,一会儿治疗有用的。” 闫萝点着手中多余的银针,抬眼将江琥逼退。 宋刀刀见她出针,以为她终于肯出手救治。 高兴地把事情一五一十,半真半编地又给她重复了一遍。 “事情就是这样,她们灌完我春药后,突然前院大乱。” “我哄了傻子给我解绑,趁机敲晕他出逃,但很快就被发现了。” “逃跑的时候,我撞到了一身黑衣蒙面的江郎。” “他假意挟持我,带着我逃了出去,但是为了安全,他半路就把我丢下了。” “那些家丁和下人全部追着他而去。” “他以身犯险,将他们引着跑向另外的方向,我自己则朝郊外跑。” “那时候春药也开始发作,我跌跌撞撞跑到一间破庙。” “没想到竟然又在破庙里遇到了他。” “然后我们就这样那样了呗。” “当时他身受重伤,而我药效发作,我控制不住我自己,就把他给.......” “强迫他解了药之后,我因为害怕,就逃了。” “那之后舅舅大闹宋家,王家怒气冲冲带人过来要人,上公堂等一桩桩一件件。” “不仅青娘子知道,村里几乎家喻户晓。” “不信你可以问问青娘子,或者问村里的乡亲。” “那然后呢?” “然后我发现自己身体有异,找了青娘子,一把脉才知道自己怀上了呗。” “在我们这里,未婚先孕是要被浸猪笼的,青娘子就教我,让我找个赘婿。” “但是我托媒婆找了两个月也没找到合适的,她又提议让我去官市买流人。” “结果我在官市上就碰到了被流放发卖的江郎,然后就把他买回来了。” “买回来刚把人洗干净,县令大人便带着一个大官闯进我舅舅家。” “当扬就为我们办了婚事,落了文书。” “我们就这么匆匆忙忙地成了亲拜了堂。” “这就是事情的起因经过,和结果。” 她一口气不带停歇,滔滔不绝地将她被自家亲人迷晕、替嫁、出逃。 以及在破庙误睡了个男人的事情和盘托出。 只是描述的时候,为了让江寒钊能与她扯上关系,成为她肚子里孩子名正言顺的爹。 她轻描淡写,让众人误以为她知道那个黑衣蒙面人是谁。 不想美人却秀眉紧蹙,神色略显怪异。 床上被封了穴道不能动弹的男人听完她的话后,脖颈上青筋突然暴起,眼底赤红一片。 他死死盯向宋刀刀,目光在她脸上和肚子上移动。 要是他能动弹说话,估计会冲上来一把将她给掐死。 江寒钊被困,压抑的怒意让他整个人散发出一股阴森寒意。 好,很好,好的很。 原来破庙里把他玷污的,竟然是这个女人。 趁他重伤之际用他解药,完事还将他丢着不管,害他被狗皇帝的人抓获。 现在还有脸买他回来让他当背锅侠。 她怎么敢? 耻辱,简直是奇耻大辱。 这女人,不杀她,简直难解心头之恨。 等着,等他有机会,他一定将她碎尸万段,大卸八块。 闫萝怔楞片刻后,难得没顾得上察看江寒钊的反应,她好笑地又问她一遍: “你确定是三个月前的初十晚上,江都县城的首富王家?” “对啊,村里无人不知。” 宋刀刀也懵了,这她该说的不该说的全说了。 美人神医怎么是这个反应,不该是立刻答应帮她救人的吗? 她这么问是什么意思? “你确定那晚把你带走的是你的江郎?” “什么意思?” 宋刀刀被她问得不知所云,一脸困惑。 闫萝笑得有点难看,咬着牙又问: “你怎么确定,在破庙里睡的那个男人,就是带你出王家的人?” 宋刀刀反问: “不都穿着一身黑衣蒙着面吗?这很难辨认?” 闫萝吐血,这姑娘心眼是真单纯,她都不知道要不要告诉她。 那晚在王府里的黑衣蒙面人,其实是女扮男装的她。 她潜入王府,是为了拿回他们百越的圣药。 她刚得手,就被王府的侍卫发现。 情急之下,挟持了撞上来的新娘子。 她拿她当挡箭牌,将她带了出来。 闫萝张张嘴,欲言又止。 “有什么不对吗?”宋刀刀追问。 闫萝眼神闪躲一下,心虚道: “知道了。” 知道了?然后呢? 是不是忘了什么? 宋刀刀小声问她: “那美人姐姐能帮我相公治疗了吗?” 第33章 出尔反尔 这傻姑娘就迫不及待凑过来让她救人。 思量一二,她还是决定告诉她。 “我也不瞒你,其实那晚在王府里的黑衣蒙面人,是我。” “如果你就是那晚的新娘子。” “那把你从王府带出来的,并不是你的江郎,而是我。” “啊?” 宋刀刀惊骇,眼珠差点从眼眶里蹦出来。 闫萝朝她肯定点头: “你这么一说,事情应该是不会有假,时间也对得上。” “不过,姐姐劝你最好认真核实一下。” “破庙里的那个男人,是不是真是你的新婚夫婿江郎。” “别到时候又稀里糊涂认错了人。” “这......”不会这么巧吧? 宋刀刀捂眼心虚。 这是误打误撞,撞到了正主面前? 娘哎,还好她说的时候模棱两可。 不然要真推敲起来,肯定会立马露馅。 都牺牲这么大了,总不能半途而废吧。 美人神医这八卦听都听完了,却还是没说起救人的事情。 她不会是想赖皮不救? 脑瓜一转,宋刀刀佯装笃定,狡辩道: “王家带我出来的人,我的确没看到他的真面目。” “他蒙着面嘛,又一身男子装扮,半路又将我丢下,认错也是在所难免。” “但是破庙里我们都宽衣解带,坦诚相见了,怎么可能会认错。” “化成灰都我能记得他那张脸。” “我能确定,破庙里的就是我家江郎,我肚子里孩子的生父。” “美人神医,好姐姐,我已经证明了,你啥时候救人?” 得,绕一圈,这傻丫头又绕回来了,这是不达目的不罢休啊? 敢情挖了这么多坑,白挖了。 闫萝捋捋耳垂边的发丝,绞尽脑汁继续找借口。 “我不能救他。”她回绝。 “为什么?” 宋刀刀大声质问: “您刚刚自己说的,如果江郎是我孩子的生父,姐姐就帮他治疗。” “您怎么出尔反尔啊?” 闫萝弱弱解释,“我说的会考虑,又没说一定会答应。” “再说了,你当时中了春药。” “中药之人药效发作时,根本分辨不出对方长什么样。” “事后你又因为害怕仓惶逃离,那就更加有可能认错人了。” “万一跟你共度良宵的另有其人,那岂不是让人家江公子背上难堪的名分吗?” “你得要慎之又慎,认真确认过才行。” “毕竟这关乎血脉正统。” “饭可以乱吃,咱男人不能乱认,知道吗?” 宋刀刀眸色微沉,狐疑地俯察她的表情。 “我睡的男人,我自己最清楚,离开前我看清他的脸了。” “倒是姐姐,您为何一直找借口推脱?” “难不成,你们两个.....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关系?” “我横刀夺爱,插足你们了?” “胡说八道什么呢?” 闫萝激动地剐她一眼,差点跳起来: “我才看不上这种自私又自大,桀骜又无情的男人。” “师姐欠你父母一个恩情,对你照顾有加。” “她希望我帮你一把,我是看在师姐的面子上才斟酌着要不要帮你。” “你倒好,反过来质疑起我来了?” “简直离谱!” 闫萝气得直翻白眼。 “是吗?” 宋刀刀质疑: “那您为何这么大反应?又为何打死不承认刚才自己承诺过的话。” “不是心虚是什么?您到底为何要推三阻四?” 这反应太不正常了,不怪她心疑。 闫萝被她愚蠢的眼神审察,差点炸毛。 “你什么神情?你们现在才是名正言顺的夫妻。” “我不待见他,不想出手给他医治。” “是因为三年前他曾对我和我的族人见死不救。” “你们两人这婚事一看就不正常。” “如若他只是你找来应付世人口舌,抵挡流言蜚语的。” “那他与你也没什么干系,只是利用罢了。” “那没干系的人,我浪费那个精力救他作甚。” 美人气得抱胸别过头,冷哼了好几声。 宋刀刀探头又问: “他当年为何会死不救?是不是有什么隐情?” “姐姐的族人可有受伤?” 闫萝别过身,恼火地哼她: “还能为何,曾经的江大人意气风发,不可一世呗。” “我不找他麻烦,是因为救不救人,我们本就无权勉强别人。” “但是现在我不待见他,是我记着他当年那冷酷无情的嘴脸。” “小丫头,我记仇得很,如若他跟你无关,那与我更无关。” “我只给师姐一次面子。” “所以你可不要白白浪费了这么一次难得的救命机会,懂了吗?” “所以,您和我夫君早就认识,那您刚才为何不早说。” “有什么好说的,我巴不得不曾认识。” “那当年您和您的族人没有因为他的冷眼旁观受到伤害吧?” 闫萝没好气道: “那倒没有,关键时刻你们晋朝的仲王出手救了我们。” “要是有事,早给他撒一把毒粉,还会坐在这里跟你废话?” 那就是心里别扭,计较,看江寒钊不顺眼,不想救。 但是又碍于青娘子为了她开口所求,不好拒绝。 所以绕了这么大一圈,是想让她自己放弃,又能不驳青娘子的面子? 宋刀刀大松一口气。 不是血海深仇就好办点。 要不然她都不好意思开口替他求情。 只是当时有能力却见死不救,这男人,确实是有点说不过去。 “好姐姐,他当年见死不救确实是他的不是。” “我代他向您和您的族人道歉:对不住。” “可您也看到了,他现在也因为当年的傲慢得了报应。” “您就大人不记小人过,帮他一把呗。” “我将来一定对他严加管教,让他洗心革面。” “再怎么说,他也是我孩子的父亲,总不能让孩子将来被人嘲笑。” “说他爹是个手脚都不能自理的残废。” “再说了,您自己也说了,我们现在是名正言顺的夫妻。” “我也确定他就是孩子的父亲。” “所以您能不能看在青娘子的面上,出手帮我们一次?” 闫萝彻底坐不住了,恨不得掰开她脑瓜看一看是里面装的是什么? 被个男人迷晕了头脑,简直无可救药。 “不是,你图他什么呀?” “晋临的男人又不是死绝了,你再找一个四肢健全的不就行了。” “怎么就非得他不可呢?他有什么好的?” 宋刀刀耸耸肩,老实交代: “因为找不到啊,我又不像您和青娘子这样厉害,长得美,有本事。” “之前我找了两个月都没找到合适的,要是肚子再大一点,更不可能了。” “我阿奶和大伯母正愁着找不到理由将我除之而后快。” “要是知道我这情况,那他们一定会想尽办法来除掉我。” “好不容易我带个男人回来,还是孩子的亲爹,那我肯定是希望他能好起来。” “这样我这个家就能撑起来,将来也不用怕被人算计和欺负了。” “我一介孤女,想要在这世道安身立命,哪有那么容易。” “您就帮帮我吧,好姐姐,厉害的神医美人。” “您这么心善,必定是菩萨心肠,看不得我们女子受苦。” “若是真能将我夫君治好,我将来必定带他给你磕头谢恩,可成?” 连撒娇都用上了。 闫萝抖抖身上的鸡皮疙瘩,别扭地偏过身。 她被她这一招堵得哑口无言。 不过看这傻女人是铁了心要救他,加上刚才自己忽悠得太过。 她被反将一军,咬着不放,此刻她有点骑虎难下。 第34章 放血醒蛊 这是聪明反被聪明误,她以为刀刀单纯,不停给她设阻碍。 没想到这位是个扮猪吃老虎,心思细腻又敏锐的,最后反把自己给套进去了。 她故意不插手,就是要让她的好师妹也尝尝这被人反挖圈套的滋味。 刀刀这丫头,不上心时,活得就没心没肺,毫无心眼。 但一旦上心,也不是个轻易被拿捏的主。 轻咳一声,她劝道:“师妹,能帮就帮一下吧。” “你话都说出去了,总不能言而无信。” 闫萝烦躁道:“不是我不救,而是,救不了。” “救不了?为什么?” 宋刀刀眉头微拧,很是纳闷: “先前姐姐不是说全天下唯你能救吗?” “怎么这会儿又救不了了?” “你这前言不搭后语,自相矛盾啊。” 闫萝语塞,没敢正视她那双清亮的大眼。 顿了顿,她一本正经解释道: “他这伤目前的确只有我能治,但是,要想帮他把挑断的筋脉续上。” “除了我手里的蛊王,还需要醒蛊。” “这醒蛊才是最重要也是最关键的一步。” “若是醒不了蛊,有蛊虫也枉然。” 为了增加说服力,她解下自己腰间别着的一只精致小银篓。 不知她按的是哪里,只听见咔嚓两声。 那毫无细缝的银篓突然在她手中突突变了形状。 眨眼的功夫,就变成了一个茶盏般高的半敞开银器皿。 那器皿底部,赫然躺着四只通体乌黑的长条小虫。 它们像一截截蠕动的墨线,背部覆盖着细密的绒毛。 四只小东西就这么安安静静趴在冰冷的器皿中一动不动。 闫萝伸手戳戳它们,小东西没什么反应。 她将手上的银篓递过来,让宋刀刀自己看。 “喏,这蛊虫现在还在沉睡,想要用它,必须将它们弄醒。” “这醒蛊的药引比较特别,所以,不是我不救,而是.....” “那这药引是什么?” 宋刀刀直接了当询问。 闫萝见这样都没能劝退她,只能无奈告知道: “需妊妇之血为引,取其阴中生气,融邪毒于皿,方能激活蛊虫。” 她刚说完,宋刀刀快速在屋内扫一圈,发现江琥脖子上挂着的斧头。 目光一沉,她撩起桌上的茶碗,走过去毫不犹豫握住斧头。 手掌朝着刀面一划,割破手掌,将血滴入茶碗中。 “我就是妊妇,刚好可以用我的血。” “少夫人!” 江琥大惊,吓得抱住自己的大斧头往后退。 等他反应过来时,宋刀刀已经滑破手掌滴血。 速度快得,屋内众人惧是一震,来不及阻止。 闫萝更是瞪圆了瞳孔。 她怒吼:“你疯了?” 看着艳红的鲜血滴入碗中,她只觉荒谬得不可思议。 被定在床上不能动弹的江寒钊正对着她,恰好目睹了这突如其来的一幕。 那赤红的瞳孔猛地一震。 原本愤怒的眸色,渐渐退了怒意,转而变成满眼错愕。 他也吃惊不已。 原本骇人的眸光,开始慢慢融化。 他忍不住嘲讽: 这女人,她是不是傻了? 她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干嘛要为了帮他治疗手脚这么拼命? 别以为这么做就能抵消她玷污他的罪责。 就这点小恩小惠,他不会轻易放过她的。 然而看着那双粗糙的手不停滴着血,那纯粹的目光如此坚定。 他闭了眼,脑中那张麦麸色的脸清晰印在了脑海里。 闫萝再也克制不住,跳起来抖着手斥责她道: “蠢货,你以为只要几滴血就够了吗?” “四只蛊王,少说也得需要整整一碗血。” “你一个妊妇放这么多血,是不想要命了。” 宋刀刀看一眼手里的碗,碗底已经接了一些。 她舔舔嘴唇,有点后悔。 不过这割都割了,难不成停下来? 可要是停下来,就功亏于溃了。 一咬唇,她回道: “我这割都割了,一碗就一碗吧,应该是能滴满的。” 闫萝气了个仰倒,差点被她活活气出内伤来。 她抚着胸口跌坐在桌前顺气,头疼得想拿头捶桌面。 出门不利,她遇到个脑子不正常的。 为了让血流得更快些,宋刀刀忍着痛握紧双手。 随着手上刀口传来刺疼,血液从她紧握的手心中淌下。 一股血腥味瞬间弥漫开来。 慢慢地,随着手中茶碗里的血满满变多。 宋刀刀的双唇色开始泛白,肚子也隐隐传来一阵收缩。 突然一阵晕眩,她踉跄一步。 “刀刀?” “娘子?” “少夫人!” “我就知道!” 众人一见情况不对,立刻一拥而上。 闭上双眼的男人猛地睁开,脸上出现了自己察觉不到的急色。 青娘子和惠娘一人一边从身后托住她,这才没让她倒下去。 闫萝闪上来一把抓住她手腕,将她手中茶碗夺过,顺手递给一旁的江琥。 背着药箱的青娘子连忙将肩上的药箱递给她。 闫萝接过,快速打开,从里头抽出一条干净的麻布。 一边替她包扎,一边气得破口大骂: “你脑子有病是吧,谁让你擅自做主的?” “你是真不要命了,还是缺男人缺疯了。” “他就这么值得你为他豁出性命?” “你自己犯蠢,别带着肚子里的孩子啊。” “还没满三个月,胎都不一定能坐稳,放那么多血,你想流掉他?” 宋刀刀闭上双眼,虚弱解释道: “您一直找借口推脱,迟迟不肯答应,我一心急,就.....” “对不住。” “你倒是听人把话说完啊,逞什么英雄。” 闫萝暴跳如雷: “妊妇取血,极易气血两虚,胎元不固。” “根本就没有妊妇敢轻易放血,你倒好,生怕你肚子里的孩子死得不够快是吧。” 她恼怒地握紧她的手,恨不得一巴掌呼到她脸上。 她这有点逼迫人家的意思,宋刀刀不好意思致歉: “是我鲁莽了,美人姐姐莫恼,气坏身子就是我的不是了。” 能不恼吗?要是你们娘俩有个三长两短。 你男人疯起来,以后估计会屠了百越部族幸存的遗民。 这男人狠起来连自己都敢捅,疯癫程度她都望尘莫及。 你是不知道他有多恐怖,只有你当他是块宝。 真治好他,将来有你懊悔的时候。 娘的,摊上这对丧心病狂的夫妻俩,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 “别说话了,快,赶紧坐下。” 闫青和惠娘想将她扶到凳子上去坐,闫萝吼道: “坐什么凳子,扶她到床上去躺着,师姐,下针。” 第35章 出手诊治 她连忙捂住眼睛闭目养神。 闫萝替她包扎好伤口,气恼地冲她凶道: “现在知道难受了,早干嘛去了。” “跟个寡妇投胎似的,八百年没见过男人。” “他有什么好的?除了一张脸,有什么值得你这般迷恋?” “就这么为他情根深种,执迷不悟?” “等着,等他好了,我看他能对你有多真心。” “早知道老娘不下来了,是死是活关我屁事。” “真是咸吃萝卜淡操心,我好什么奇,真是闲傻了.....” “愚笨至极的蠢女人,想害我丢口碑是吧?做梦。” 那语气中满是深深埋怨与怒责。 青娘子见她恼得开始是非不分,有些哭笑不得。 “师妹,人都这样了,少说两句。” 她也是万万没想到,刀刀这丫头竟会做到这一步。 看着彻底失控的师妹,她耐着性子劝抚。 将人扶到床上躺好后,她立刻去药箱取了银针,利落地给宋刀刀下针。 江琥端着血碗,手足无措地立在床边。 等闫萝处理好伤口,他小声开口询问道: “神医,那这血?” 愤闷转过头,看一眼他手里一碗鲜血。 闫萝低低臭骂一句,起身走过来。 一把拿过血碗,一声不吭径直朝床边走去。 毫不客气抓起江寒钊的手,不知她用什么东西割了他的手指。 死命从他指尖挤出三滴血滴入碗中。 她拉着一张臭脸,愤愤不平朝桌前走去。 看一眼手上血碗,深吸一口气,只能赌一把。 拿起桌上的银色器皿一把倒扣进血碗中。 呲一声,那碗中突然冒出一阵白烟。 闫萝啧一声,暗骂一句:竟是真的,失算了。 白烟消失,那茶碗突然被撞得哐当作响,似乎要被什么东西顶开一般。 她赶紧按住银篓底部,不让里面的小东西溜走。 过了好一会儿,那碗内才安静下来。 闫萝慢慢将银篓倒扣过来,打开血碗。 器皿中那乌黑的小虫子已经涨大了一倍。 由原本的黑色变成了通体暗红。 她拿起器皿,快步又回到床边,一把取下穴道上的银针。 嫌弃地对身后的江琥吩咐道: “把你家主子手腕给我拉出来。” “啊?”江琥还在发愣,一时没领会她的意思。 正在拔针的青娘子连忙提醒: “师妹要给你家公子续筋脉了,快把他手腕露出来。” “哦哦哦。” 这意外之喜来得太突然,江琥来不及高兴,连忙上前帮忙。 银针朝江寒钊被挑过的手腕一划,一条浅浅的血珠立刻冒了出来。 闫萝取下发上一根木簪,朝顶端一按,木簪立刻流下绿色液体。 将木簪一头伸进器皿,银篓内的蛊王立刻争先恐后朝木簪爬来。 她引了一只,俯下身盯着江寒钊那张死人脸恶狠狠警告道: “我是看在你媳妇不要命也要救你的份上面,不想让她白放那么一碗血才出的手。” “若是将来你敢负她,我定找你算账。” 威胁的话说完,手中木簪搭上他手腕。 那暗红色的小虫立刻随着绿色液体一起爬向手腕上的切痕。 小虫蠕动身躯,钻进了他皮皮肉里。 江琥瞪大双眼,看得目不转睛。 随着蛊虫钻入血肉中,那钻心的痛感瞬间袭来。 江寒钊啊一声,痛得他整张俊脸都跟着扭曲变了样。 闫萝冷睨他一眼,故意为难道: “你最好声音轻点,忍着,你媳妇刚阵痛,心神正是不宁的时候。” “大叫再惊着她,就算是大罗神仙,也保不住她肚子里的孩子。” “丑话先说在前头,我救你,不是白救。” “一千两黄金一只,待会儿种完,你得给我打个欠条。” “五年之内,必须把这笔诊金给我付了。” 对上她极其不悦的脸色,江琥小心翼翼问出口: “那个,美人神医,您刚才不是说......”不收诊金吗? 而且一开始说的是一千两黄金四只。 怎么才一眨眼的功夫,又变成一千两黄金一只了? 这变脸速度,是不是太快了点? 小心瞅一眼面前脾气古怪,阴晴不定但又医术高超的女神医。 江琥弱弱提出质疑。 闫萝不爽地甩他一眼,吓得他连忙缩回脖子,不敢再多嘴。 闫萝让他轻声,江寒钊果然强忍着痛苦,压抑着声音。 实在忍不住时,才会溢出几声低吟。 江琥于心不忍,伸出自己的手想让他咬他,缓解一点疼痛。 江寒钊别过头,没咬,他紧咬着自己双唇强忍。 被挑手脚筋时他都没吭声,这点痛楚,还不及当时三分之一。 他忍得了。 手腕上原本丑陋猩红的皮肤开始缓慢愈合。 皮肤下断裂的青筋和黑色血脉被小东西两头一咬住,剜心刺骨的痛感瞬间冲向脑门。 江寒钊闷哼两声,脖子和额角再次暴起青筋。 等了片刻,痛感才逐渐减弱,手指不自觉颤抖起来。 他的手,竟然开始有了点知觉。 见融合得差不多,闫萝没给他缓口气的间隙。 面不改色又用相同的手法,割了他另外一只手。 引了第二只蛊王出来。 冷眼看着那小虫在他皮肤下蠕动,刚才的痛苦再次重演。 在床的另一头照顾宋刀刀的惠娘看得头皮发麻。 相比姑爷嘴角挂着的血,痛苦隐忍的模样,神医却悠闲得不当一回事。 她不由得暗暗惊叹,果然神医就是神医,非同寻常。 等右手也接好,闫萝这才将银篓收起来。 她慢条斯理地将银篓系回腰间,随即与满头大汗的男人嘱托: “今日先替你接手筋,十日后再来给你续脚上的。” “手养三日,让蛊虫与你筋脉彻底融合,第四日开始尝试抓握。” “三个月之内不能提重物,一年之内不能使内力。” “一年以后就能恢复如常,至于你的武攻和内力能恢复几成。” “这个我没法保证,要看你自己的身体。” 说完,又从腰间扯下一只荷包扔给他。 “一日一粒,放到水里化成汤水服下,一共十日量。” 瞥一眼床上另一头紧闭双目的人。 她再掏出一粒药丸转个方向,俯下身捏开她嘴巴,将药塞进去。 深吸一口气,起身坐到桌前问道: “有没有笔墨?拿来给我。” “我写张安胎药,一会儿让师姐给你们配药。” 宋刀刀虚弱地伸手朝窗户下的破木桌指了指。 惠娘立刻起身去取。 美人看她气不打一处来,对夫妻俩没一点好脸色,语气也不悦道: “卧床三日,煎服,一日三次。” “要想保住你肚子里的娃,少作幺蛾子,给我乖乖躺足三日。” “还有,别忘了你欠我一个人情。” 第36章 苦尽甘来 美人拿起欠条纸,黑着脸走到床边。 粗暴地抓了江寒钊的手,蘸了碗中血,直接在纸上按上指印。 按完,拿着欠条迈开六亲不认的步伐朝门外走去。 一把揪住蹲在门槛边的小木梨,拎着她后领就离开了。 片刻后,屋外便传来木梨大叫抗议的声音。 青娘子失笑摇头,与江琥几人笑道: “她正气头上呢,不用管她,过几日就好了。” “一会儿我抓好药,让木梨给你们送下来,省得你们再跑一趟。” “这两日你们娘子和姑爷正是要紧时刻,二位辛苦一下,有事情尽管来叫我。” “知道我家住在哪里不?” 惠娘摇头。 “就在后头那片竹林旁,小松家上去一点路。” 竹林旁只有一户人家,这么一说,惠娘立刻明白了。 “多谢娘子,我知道是哪家了,不远。” 青娘点头,收了银针和药箱,这才与两人告辞: “刀刀失血过多,气血失调,除了安胎药,有条件的话,给她炖点归脾汤。” “阿胶我那里有,一会儿让阿梨一起送下来。” “切记,务必让她卧床三日,三日后我诊了脉再决定让不让她下床。” “好,惠娘全记下了。” “多谢青娘子,辛苦您。” “不用送我了,忙你们的。” “哦对了,既然师妹要了这么高的诊金,不治白不治。” “记得去县城把刀刀姥姥接过来,可以让我师妹把老太太的眼疾也顺道看看。” “别说是我说的,就说老太太知道自己外孙女有了身孕,不放心,特地过来照顾。” 老太太的眼疾她治了好几年,一直没有太大突破。 趁师妹在,让她帮忙治一治,说不定也有转机。 闫青悄悄给他们报了信,背着药箱也走出房门。 惠娘感激地送她离开。 等青娘子走后,江寒钊苍白着脸朝床边的江琥吩咐道: “扶我躺过去。” “您要躺到少夫人身边?”江琥惊讶。 江寒钊苍白着面色没有太多力气跟他废话,冷眼扫他一眼。 江琥慌忙照做。 小心抱了他躺到宋刀刀身旁,江琥看着狭小的空间。 打算将宋刀刀往里挪一点。 他手还没伸过去,就被自己主子喝住: “别动她。” “可是,这么点地方,您没法躺。” “无事,我侧躺即可。” “侧躺的话,您的手......” “哦,是是是,属下这就扶您躺下。” 江琥又被自家公子狠狠刮了一眼。 他连忙将人扶着躺下去,再把被子也重新调整了一下。 他动作很轻柔,小心翼翼,生怕将内侧的少夫人给惊醒。 宋刀刀被塞了一颗安神保胎丸,又扎了两针,现在已经昏睡过去。 江琥轻手轻脚将内侧多余被子拉过来,她一点反应都没有。 等把被子拉出来,给自己公子也盖好。 大老粗忍不住深呼一口气。 如今少夫人不仅怀了公子的骨肉,还以命感化神医给公子医治。 此情深厚,真真是感天动地。 公子终于找到一个爱他,护他,真心待他之人。 真是太不容易了,熬了这么多年,公子终于也有了自己的小家。 呜呜,他眼眶怎么这么酸呐,他该高兴才对。 公子这是苦尽甘来,破庙那一次没被白睡。 看这天色,进山应该还不算太晚。 就是不知道山里有没有野鹿,要不去打一只回来给少夫人补一补? 看他跪在床边走神,江寒钊低声下令: “下去吧,明后两天有空就去砍些竹子回来,围个竹篱笆。” “省得阿猫阿狗随随便便又来撬她的门。” 江琥连忙低声应下: “哎,那属下告退,您和少夫人好好休息。” “我这就去山里转转,顺便看看能不能打点野物回来,好给少夫人和小公子补补身子。” 江寒钊没阻止,默认了他的举动。 江琥得了他应允,迅速走出房间。 房门吱呀一声,轻轻合上。 江寒钊睁开浓墨般冰冷的双眸,紧紧盯着枕边之人。 望着她熟睡的面容看了许久,血红的瞳孔逐渐趋于平静。 不自觉抬了手,还未碰到她发丝,双手控制不住颤了一下。 他回神,到底没摸上去。 叹口气,一个人对着熟睡的人自言自语道: “长得也就这样,人不大,胆子倒是不小。” “看在你这么用心的份上,且饶你一命。” “不过既然招惹上了我,那这辈子,可就休想再逃离我身边。” “生是我江寒钊的人,死,也得是我枕边鬼。” “百年后,只能与我同葬一穴。” “宋望舒......” “宋刀刀......” “刀刀,倒是人如其名。” 江寒钊将她名字含在口中低声呢喃,嘴角不自觉挂起一抹柔色: “这脸看久了,竟也还算顺眼,黑就黑点吧,至少比那些蛇蝎女人要干净。” “就是这脑子这么笨,以后孩子可别像你。” 他自个儿叽叽歪歪半天,身旁之人早已传来低低平稳的呼吸声。 日影透过枯黄的银杏树杈,几缕光斑洒进庭院,漫过茅草屋檐,沿着简陋的窗棂悄悄移动。 屋内没了声响。 惠娘送走青娘子后,没再折回屋内。 江琥出来告诉她,他要去后面的深山里看一看。 砍些竹子回来,顺便看看能不能打些野味。 惠娘担忧道:“天色不算早了,你还要进山呀?不安全吧?” “去看看,天黑前我就回来,不碍事的。” “我走了快一个月的山路,山里我熟。” “那你小心些,注意安全,别往深处去。” “晓得的,别担心,我走了。” 江琥扛着自己的大斧头,拿了捆绳快步朝后山奔去。 惠娘则继续把厨房里的米面和腊肉等物品归置整齐。 等收拾好厨房,她又马不停蹄跑去收拾空置的房间。 茅草屋有三个房间,唯有东屋娘子那间在用。 其他两间除了一张空置的木床,其他什么都没有,还积了不少灰尘。 她需要把从县城带回来的棉被和刚刚拿回来的褥子拿去铺好。 再掸一下灰尘,擦一下屋角。 晚间他与江琥一人一间,她选了娘子隔壁的这间,方便夜里伺候。 等打扫完,神医家的小姑娘把配好的药材和阿胶拿下来给她。 她便开始生小炉子给娘子煎药。 住在偏僻的村落有一点好处,绿柳成荫,柴火自然就不缺。 不像县城,做个饭烧个火,这木材还得花钱购买。 娘子家没有独立的水井,但是往西走上百来步,就有一处山泉。 这山泉呈一汪方形小水潭,泉水深不见底,潺潺泉水常年往外冒。 附近几户人家似乎都依赖这口山泉过活。 村民们从泉口修了几条沟渠,让泉水东西分流。 日常浆洗、浇灌都在沟里进行,饮水的话,也是到泉眼这里来挑水。 娘子也挖了一条沟渠,引了泉水从后屋直通院子西侧。 用水倒也方便。 她这边刚关了厨房的门,端着木盆去山泉边洗一些青菜和番薯。 开始准备晚间的饭食。 山道下一棵参天大树后,一道人影正鬼鬼祟祟朝他们这边探头。 第37章 她要撵他? 虽然双眼已经张开,但脑子仍处于迷糊状态。 过了好一会儿,她缓缓抬头,一张清冷俊逸又有些陌生的脸瞬间撞入眼帘。 江寒钊那张面无表情的死人脸正紧紧盯着她。 宋刀刀吓得往后一缩,差点尖叫出声。 “把口水擦一擦,脚拿开。” 江寒钊皱着冷峻的眉峰低头睨她,沉声提醒。 他侧躺了一下午,半边身子都僵麻了。 低哑的声音清晰传入耳中,宋刀刀这才发现自己窝在他结实硬朗的胸膛上。 不仅搂着他的腰,连腿都不安分地压到了他大腿之上。 她大惊,连忙将自己的脚拿开。 “你,你怎么会睡在我床上的?” 她恶人先告状,一把抓紧被子护在自己身前。 江寒钊挑眉,无语地看着眼前这个得了便宜还过河拆桥的女人。 这问的是人话?睡傻了不成? 回来的时候,她这破茅草屋只有这间有床。 挪了一下身体,江寒钊无力闭眼,尽量缓和了语气开口: “你是不是忘了白日发生的事情?” “你家就这么一个房间能躺,我不睡这里,我还能躺哪里去?” 闻言,宋刀刀扫一眼房内:熟悉的摆设,熟悉的土坯墙,熟悉的花被..... 她终于反应过来。 “不好意思,睡迷糊了。” 他们这是回到宋家村,回到了她自己的小家。 冲他抿唇一笑,她努力解释,想缓解一下这尴尬的处境: “其实还有两间房,不过一直空着,我这就去叫惠娘打扫一下。” “这样你跟江琥一人一间,惠娘跟我一起住。” 她回来的路上早就想好了。 舅舅偶尔过来住的那间给他,阿爹住过的那间给江琥。 她自己住的这间,把梳妆台挪开,还可以再摆一张床。 她和惠娘将就着挤一挤,等孩子出生,再请人过来帮忙起两间屋子。 这样娃儿长大,也能住得开。 江寒钊却不满地拧眉质问她: “你打算把我撵出去?” 宋刀刀顿住,被他问得一脸茫然: “啥意思?我没有要撵你的意思啊。” “这不是给你安排了房间吗?” “那你为何要把我弄出去,让惠娘来跟你睡?” 这不是撵是什么? 宋刀刀蹙眉,挠挠头反问: “难不成,你想跟我睡在一个房间,同睡一张床?” “这......不妥吧?” “有何不妥?不是理所当然?” 怎么就理所当然了老兄,你是不是忘了我们的关系? 宋刀刀侧过头讶然地探察他话中之意,她好心提醒他: “我们不是真夫妻,你是不是忘了?” 江寒钊翻个白眼,差点呕出一口老血。 他闭眼默念,在心中不停劝谏自己: 这傻女人不似京都那些高门贵女巧舌如簧,八面玲珑。 这是个脑子不带拐弯,缺心眼又没什么心机的。 只会直来直往,不能跟她打哑谜。 深吸一口气,他尽量耐着性子回道: “我们哪里还不是真夫妻?” “你告诉我,婚书赘契,哪一样没有?” “宋刀刀,你把我睡了,现在想赖账不负责?” 宋刀刀嘴角一抽,眉头都不自觉倒竖起来: “不是吧大哥,不就抱着你睡了一觉。” “什么都没发生,这也要我负责?” “我倒是无所谓,反正我正好缺个男人。” “你长得还挺好看,我也不算吃亏。” “但是,你真不介意?” 说着她伸手指指自己肚子。 江寒钊气结,差点背过气去。 深深闭眼缓了一下,他继续循循善诱: “你不是在破庙里强迫了我吗?怎么,用完了,就不打算负责?” 宋刀刀呆滞一瞬,眨了眨眼,脑瓜子终于转过弯来。 “哦,所以你说的是晌午时我同美人姐姐说的那些话啊?” “嗨,饶了一圈原来误会在这儿。” 她还以为他被她打动,真愿意给她肚子里的娃当便宜爹呢。 “我这不是为了帮你嘛。”她解释道。 “要不这么说的话,她哪里肯帮你治疗。” “你不会当真了吧?” 江寒钊凝眉,也不跟她拐弯抹角,直接揭穿真相: “你不是说你看清楚对方长相了吗?还说得这般笃定。” 宋刀刀捂嘴偷笑,凑过去与他小声揶揄道: “我根本就没看清那个人的脸,我瞎掰的。” “当时我是把他面巾扯下来了,没想到他脸上竟还戴着一块黑色面具。” “也不知他是怎么想的?蒙了面巾竟然还要戴一块面具。” “也不知他这番打扮有何用意?” “我本是想再摘下他面具看一眼他长什么样子。” “可惜手还没伸过去呢,他的侍卫就找过来了。” “我一时心慌,害怕他们杀了我,吓得跳窗就逃走了。” “总之呢,前面所说的基本全部属实。” “唯独那个男人的模样,我是真没看到。” “我压根就不知道他是谁,所以......你可别被我也忽悠进去了。” 她语重心长又相当认真地与他坦白。 第38章 跟她算账 “宋刀刀,那真不巧,你在破庙里睡的那个男人,还真就是我。” “你一不小心撒的那个谎,误打误撞,也正好全都对上了。” “不然以那位百越圣女毒辣敏锐的洞察力,你觉得你能骗得了她?” “啊?——啊!!” “什么意思?” 宋刀刀震惊,连忙撑着床面坐起身。 结果她忘了手上的伤口,疼得她龇牙咧嘴,又顾不上疼痛。 “是你??” “怎么可能?” “这种事情.......” “这种事情,没人愿意当冤大头,上赶着来给自己找污点。” “那面具,是一张半贴脸玄黑色雷云纹面具,对吧?” “三个月前,也就是巧月初十当晚。” “我出任务遭到埋伏,重伤晕在江都县城外一间破庙里。” “半夜一名穿着嫁衣的女子闯了进来,还将我给强强迫了。” “第二日天方破晓,寻我的人前脚刚到,后脚狗皇帝的人也跟了上来。” “随后我就落入他们手中,严刑拷打,挑断手脚筋。” “落得一个被贬发卖的结局。” “你那日来官市买人,我就隐约觉得好似在哪里见过你,但是那夜我重伤,看到的样貌很朦胧。” ‘不然,绝不会让你逍遥三个月。” “这就是我这边没讲完的后续因果。” “你说,你是不是得负责?” 宋刀刀霎时僵在原地,不敢说话了,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那晚夜色朦胧,庙里光线昏暗,她又中药了,谁还会去在意那面具是啥样。 她就模糊记得那面具是黑色的。 可是这男人说得,时间地点,似乎全都对上了。 宋刀刀盯着他好半晌,确认了他眼中没有半点开玩笑的意思。 表情还特别严肃,一副不打算善罢甘休的模样。 她立刻怂了,悄悄缩下去,拉起被子将头埋进被子当中。 完犊子,睡个男人意外揣崽不说,现在这男人还主动送上门来,找她算账。 这可咋整?将错就错? 她倒是没问题,但问题是,这位仁兄肯就这样算了? 要怎么办?得赶紧想个法子。 她在被子中拱起身体,想从床尾悄悄溜下去,先避一避再说。 江寒钊看她当起缩头乌龟,还意图临阵脱逃。 他没打算就这么轻易放过她,长腿一拦,直接堵住她去路。 不容置疑的声音下令道: “躺回去,你动了胎气,需要卧床三日。” 被子下的大包动作一顿,逃跑失败,只能又灰溜溜再躺回来。 宋刀刀背对着他,咬着唇瓣苦思要怎么处理这棘手问题。 身后的男人盯着她后背,嘴角浅浅一勾,低沉的嗓音步步紧逼发问: “宋娘子,逃避解决不了问题,说吧,你打算怎么办?” “那你想怎样?” “这种事情怎么说都是我们女子比较吃亏。” “你这身经百战的,就不能纯当一扬艳遇吗?” “再说了,我这不是没让你负责吗?” “而且我也帮你求了美人姐姐治疗手脚上的伤,也算将功赎罪。” “难不成,你还要跟我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计较不成?” 还弱女子,那晚压着他的劲儿可大得很。 江寒钊听她这倒打一耙的言论,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冷嗤一声: “所以,你的意思是,我被你趁人之危,玷污了清白,还不能追究?” “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何意?” 江寒钊步步紧逼,就是要她给他个说法。 宋刀刀呐呐道: “我,我又没遇到过这种情况,我也不知道要怎么办。” “那你说吧,你想怎么样?” “我尽力而为,只要留我条小命就行。” 反正她要啥啥没有,破罐子破摔。 如果他真是那个男人,那孩子反正也是他的种,他总不会对自己的娃怎么样吧? 出息。 屋内光线昏暗,桌上虽然点了一盏油灯,但视线朦胧,看不真切周围的一切。 包括他眼底那股隐藏至深的筹谋。 宋刀刀悄悄回头瞄他一眼,发现他正侧着头看她。 恍惚中,她又好似又看到了破庙那晚,那锋利如刀的眉骨下,那深不见底的黑眸泛起的危险亮光。 宋刀刀连忙收回视线,琢磨着是不是自己看错了? 身后的声音再次响起,醇厚低沉的声音低低引诱: “我想怎么样,你都会答应?” 宋刀刀壮着胆子转过身正对着他。 反正孩子都有了,他现在落魄成这样,也做不了什么。 除了睡他一次,她也没对他做过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 总不至于赶尽杀绝吧?大不了以后还他一次。 就是现在他知道了孩子的存在,那将来他若是好了。 他家里人来接他回去的话,那孩子会不会被他带走? 不行,得想个法子,让他别跟她抢孩子。 美人计是行不通的,以他这样的身世,什么美人没见过。 她也算不上美人。 那就只能...... 想通这一层,宋刀刀不再畏手畏脚,又恢复以往泼辣胆大的性子。 她拍拍胸脯,爽快道: “行呀,我敢做敢担,只要不是作奸犯科,杀人放火,你说,我尽量弥补你。” 嘴角一弯,凉薄的眼底浮现出几分笑意。 很好,上钩了。 他抬眼,黑眸从她脸上划过,带着一丝势在必得的意味。 他忍不住呛她一句,喜欢看她被惹炸毛的样子: “放心,就你这身板,也做不了杀人放火的勾当。” “哎你......小看人是不是?” “我的要求很简单,你乖乖留在我身边,全心全意对我,不许背叛我就行。” 宋刀刀一怔,刚要出口训斥的话生生咽回去,她有点不敢相信: “就这么简单?” “我还没说完呢。” 切,就知道,宋刀刀斜他一眼。 “那你倒是一次性说完啊,磨磨蹭蹭。” 江寒钊幽幽看她。 宋刀刀被他盯得毛骨悚然,连连摆手: “有屁快放,我肚子饿了,你儿子要吃饭。” 深叹一口气,江寒钊眉梢一挑,无奈又安慰自己一句:年纪小了点,得忍。 他不紧不慢说出自己的目的: “我们既然有了夫妻之实,如今又阴差差阳错成了亲,合作的事,无需再提。” “还有,既然是夫妻,那夫妻同床共枕,同塌而眠,天经地义。” 宋刀刀瞪圆了双目,扑闪着一双无辜的大眼问他: “你的意思是,你要跟我做真夫妻?” 江寒钊被她这直白的话差点呛死,深深锁眉,险些无法保持冷静。 “我们还有哪里不是真夫妻,你睡也睡了,婚书也落了,孩子都有了。” “真夫妻该做的,你哪一样落下了?” 第39章 夫妻之事 “可我现在怀着身孕呢,没办法与你同房。” 胸口一滞,江寒钊急喘两口气,咬牙切齿道: “你当我是禽兽呢,我难道不知道你怀着身孕?” “夫妻躺一起,难道就非得要做点什么?你这脑子里装的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就不能只是单纯躺在一张床上睡觉而已?” “你让我睡出去,江琥和惠娘会怎么想,村里的人会怎么看。” “你中午自己放下的豪言壮语,转眼晚上就将我撵出去,你要怎么向那位圣女解释。” “装你也好歹装一段时间,等你生孩子的时候我再搬出去才名正言顺。” “还有,一会儿让惠娘再加两床被子。” 说了这么多,宋刀刀终于跟上了他的思路。 她大概有点明白他的意思了。 “也就是说,我们不管名义上还是事实上,都已经是真夫妻。” “但就只止步于睡在同一张床上,做给外人看,我理解的没错吧?” 还不算无可救药,江寒钊淡淡应一声。 宋刀刀连忙点头,欣然同意: “行,这简单,我答应了。” 这其实跟她说的合作没什么区别。 唯一的区别是合作可以不睡一张床。 以夫妻名义的话,就显得亲密一些罢了。 “既然把话说开了,那我也提点要求,不然省得日后牵扯不清。” “等等,是你要补偿我,对我负责,怎么你还提上要求了?” 江寒钊总是被她这不着边际的想法带偏。 她到底懂没懂他的意思? 怎么说个话这么费劲呢? 宋刀刀当然懂,她可太懂了。 这男人不就是想套路她吗?她怎么可能任由他摆布。 “哎呀,我都这么大方地应下你所有要求了。” “那我提点条件怎么了,你一个大男人,别这么小气嘛。” 合伙过日子而已,有些事情,趁早点明比较好,以绝后患。 薄唇微动,江寒钊被她那双不染污垢的眸色蛊惑,破天荒做了妥协: “有什么要求?说。” “我的要求也很简单。” 宋刀刀顺着他递过来的杆子往上爬,趁势提出自己的条件: “就是如果将来,你要离开这里,你得把孩子留给我。” “再怎么说,他也是我怀胎十个月生下来的。” “孩子就是母亲的命,你要是偷偷把他带走,那我可要找你拼命的。” “当然了,你要是不忍自己骨肉在这里吃苦。” “留点银钱,那我肯定是喜闻乐见,没什么意见的。” 这算盘都蹦到他脸上来了,江寒钊连翻两个白眼。 微微沉眉,他还是与她做了承诺: “我不会带走他。”要带,也是带走两个。 “你只要谨守本分,真心相待,将来我必不会亏待你们母子。” “话还是别说得太早。” 宋刀刀给自己留了后路,简单将自己的底线摆了出来: “我不奢望你能多善待我们。” “只要将来别给我招惹麻烦,让我和孩子安安稳稳过日子就行。” “哦,还有啊。” “将来你家人要是接你回去娶高门大户的千金闺秀,就请你务必与我和离了再走。” “我没有与别的女人共侍一夫的癖好,也不接受贬妻为妾,做外室等这种安排。” 这才哪儿到哪儿,想的未免太远了点。 江寒钊深深注视她,好片刻,语气肃然道: “我江寒钊要么不娶,娶了,此生便只有一人。” “最好真如你所说,你如果真心待我们母子,那我也必定投桃报李。” “请多关照。” 宋刀刀从被子中探出手,勾住他垂落在胸前的手指。 笑意盈盈正要拉勾做约定,突然反应过来他中午刚进行了治疗。 她连忙放手: “对不住,忘记你的手不能使力了。” “不拉钩也没事,记心里。” 说着拍拍他硬朗的胸口。 江寒钊静静看她动手动脚,等她拍完,这才语气淡漠道: “我不喜欢别人随意触碰,以后注意点。” “啊?这样吗?” “哦好,以后一定注意。” 为了迎合他不喜欢被人触碰的怪癖。 宋刀刀贴心地往里又挪了挪,她缩到床的内侧对他一阵无声诽谤。 屁事还真多,瞎讲究。 她这一挪,不小心压了到什么? 掏出来一看,是她的荷包。 “怎么江琥的一百两也在这里面?” 见她要将几张会子全拿出来,江寒钊制止了她: “你收着吧,他一个大男人不会管这些。” 宋刀刀犹豫,“可这是他自己的银钱,我怎么能拿。” “将来我会补给他。” 他垂眸瞥一眼她手里丑得看不出什么图案的荷包,没再多说。 才七贯银钱,这日子,过得比他家下人还不如。 宋刀刀看他态度坚决,想了想,没再扭捏。 现在她的确缺钱。 肚子里揣了这小家伙,她没法去挣钱。 虽然他的诊金打了欠条,但是后续的调养,也需要花钱。 加上人口多了,囤的粮食可能也不够,需要备足够的口粮才能过冬....... 哎,这不算不要紧,一算,处处都离不开银子。 “不对,天已经黑了,得起床吃饭去。” 肚子在咕噜抗议。 再发愁,也不能饿肚子,现在有了这一百两,暂时是宽裕的。 等生完孩子,又有江琥和惠娘帮衬,她可以开足马力。 有人在身后托底,她就不怕,可以放心大胆搞钱。 宋刀刀望一眼窗外,外头已经伸手不见五指。 惠娘听到房间传来动静,她端了饭菜和汤药前来敲门。 “姑爷,您和娘子醒了吗?” “该吃药了,我方便进来了吗?” “进。” 江寒钊应许她。 惠娘这才推门而入。 宋刀刀看到她端进来的饭菜,馋得直流口水。 “惠娘,你做了这么多好吃的呀,辛苦你了。” 惠娘温柔笑道: “给娘子做了几样小菜,炖了一盅归脾汤。” “您别下来,青娘子说了,您得卧床休养至少三日。” “坐床上吃吧,我下午将西屋小榻上的小方桌清洗干净了的,江琥。” “哎,来啦。” 江琥兴冲冲抬着一张粗糙的小方桌进来,依言将它放到宋刀刀床上。 惠娘小心搀扶她坐好。 宋刀刀有些惭愧道:“这吃个饭还要你们伺候到床上来了。” “我坐到床边去吃也没事。” 惠娘不肯,摇头制止她: “您听话,这是头胎,务必小心谨慎,谨遵医嘱。” “现在看着气色好多了,看来那位美人神医果然好本事。” “来,这是您的饭菜,先喝点汤暖暖胃。” 宋刀刀接过她递过来的归脾汤,仰头咕噜一口直接闷光。 一旁的江寒钊看得眼角直抽,不忍直视,心情异常复杂。 第40章 鲜明对比 她转头与一旁的江寒钊恭敬道: “奴婢伺候姑爷用饭吧。” “让江琥来。” 江寒钊婉拒了她,示意江琥上前。 他下令道: “以后江琥在的话,我的饮食起居都交给他,你只需负责照顾好娘子即可。” “是,奴婢记下。” 惠娘听话地退到一旁,江琥走到床边,先伺候他漱了口。 这才端起饭碗开始伺候他吃饭。 一旁狼吞虎咽的宋刀刀,被他这慢条斯理的吃法给惊得忘了咀嚼。 低头看一眼已经被自己干掉一半的饭。 再看看他张着薄唇,慢嚼无声,仪态端方的优雅姿态。 她忍不住问一句: “你这样吃饭,不累吗?这吃法,得吃到什么时候去?” “若到冬日,等你嘴里的咀嚼完,碗里的饭早凉透了。” “这是什么菜?怎么我没有?” 惠娘见她盯上了姑爷的药膳,轻笑一声,与她解释: “这是鹿筋羹,有助姑爷恢复筋脉的药膳。” “是江琥下午进后头深山猎回来的一头野鹿炖的。” “我特地问过青娘子了,她给我的药膳单子。” “您若想吃,婢子下次再给您做,您现在还不能用这大补之物。” “这黄芪枸杞炖野鸡也是江琥打来的,您尝尝,不比鹿筋羹差。” 江琥连忙附和: “惠娘炖了足足大半个时辰,少夫人快吃。” “吃饱了肚子里的小公子才能茁壮长大。” 宋刀刀惊讶,看一眼桌上的野鸡汤,顿时面露担忧。 她探出头来看向江琥,忙问: “你进后山里头去了?,胆子也忒大了。” “常叔都不敢轻易入深处,只敢偶尔在边沿设点陷阱,你.....” 宋刀刀一想到这么好吃的饭食是他冒险进山里头去猎的。 顿感沉重。 “你有没有受伤?下次别进去了,那里头有大黑子和野狼,会吃人的。” “咱们这边就十几户人家,夜间偶尔还能听到狼嚎声,吓人得很。” “前几年就有村民为了猎野鹿闯进去,结果再没能出来,可不是开玩笑的。” 江琥挠挠头,被她这突如其来的关心给整得有些害羞。 他红了脸颊冲她嘿嘿笑道: “没受伤,少夫人别担心。” “我就进去了一点,没真进深处。” “就一点也还是别去了,你已经猎了一头回来,够你家公子用的,安全重要。” “行,俺听少夫人的。” 大块头认真点头:“那我以后就去边沿转转,不进里面。” 宋刀刀侧着视线认真看他,由衷赞叹道: “你也是厉害,一个人进去还能猎一头野鹿和野鸡回来。” “常叔这几年都猎不到野鹿了,偶尔抓几只野猪而已。” “你怎地这般能干,这身手,都快赶上一个大将军了吧,不然哪能全身而退。” “方便问问你之前是做什么官职的吗?” 看她满眼崇拜,江琥越发不好意思起来。 “嘿嘿,少夫人谬赞,属下之前也没啥厉害职务。” “就跟着公子四处跑,办点案子审点犯人啥的,给公子跑跑腿。” “审犯人?那可是相当厉害呀,一般的人......” “吃饱了?就光顾着聊天。” 江寒钊嘴里早没饭了,这不长眼的还只顾着闲聊。 还聊得这般起劲儿。 本来只是无奈的某爷顿时不爽了,板着一张臭脸。 江琥发现后,立马闭嘴,赶紧给他又喂一口菜。 结果得来他主子一记刀眼。 惠娘一看他脸色不对,立刻笑着岔开话题: “娘子快些吃,再不吃鸡汤也要冷了。” “您饭快没了,我再给您添一碗?” 宋刀刀摆手: “够了,我把碗里的吃完,再把这些菜也吃光就差不多。” “吃太多一会儿又该吐了。” 惠娘柔柔一笑,收回手。 宋刀刀继续扒饭,抬头又问她: “别只顾着我们,你们两人用过饭没有?” 惠娘笑回:“用过了的,您不用记挂我们。” “对了,中午青娘子走的时候,留了一句话。” “她说既然她的美人神医师妹收了姑爷那么高的诊金。” “那索性就去将老夫人接过来,让她一起把老夫人的眼睛也给治一治。” “您看?” “她这么与你说的?” 惠娘轻轻颔首,“青娘子小声与我嘱咐的。” “不过,她让我别到处宣扬,省得神医娘子知道,又得气得跳脚。” 宋刀刀大喜,“那敢情好呀。” “美人神医医术这般厉害,说不定真能治好姥姥的眼睛。” “哪怕治不好,请她帮忙诊断一二也是好的。” “白日摘的那篮秋梨是不是没给她?” “没有,还在厨房放着呢。” “今日太晚了,明日你帮我送过去。” “诊金还是打的欠条,咱们总不能让人家白帮忙。” 惠娘略一思忖,提议道: “那要不明日我再割块鹿肉,加根鹿茸和母鸡一起送过去?” “如此,这礼也算拿得出手。” “行,那就这么安排,你明日看着帮我送上去。” “好,奴婢知道了。” “对了,她可有说什么时候接过来比较合适?” 宋刀刀又问。 惠娘回想了一下,与她回道: “青娘子说,在姑爷治脚前过来都行。” 宋刀刀沉吟,随后看向喂饭的江琥,拜托他道: “江琥,能不能麻烦你.....” 她话都还没说完,江琥就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立刻笑着回道: “明日我要把惠娘处理出来的鹿肉拿去县城给舅老爷贩卖。” “可以顺道把老夫人接过来,少夫人放心,属下知道怎么做。” 宋刀刀笑开了花,果然与不耍心眼的人说话就是合得来。 她总觉得与江寒钊以及美人姐姐那样厉害的人物说话都特别费劲。 这两人总是话里有话,话中还暗藏深意,稍不留神,就容易被绕进去。 看着都替他们累得慌。 大块头就不一样了,看着憨厚老实,却心细如发,很会办事,也很会看人眼色。 妥妥的敦厚可靠的老实好男人。 她不吝出口表扬: “还是你想得周到,那就辛苦你跑一趟。” 江琥开心地咧着大门牙,与她摆手: “这是阿琥分内之事,少夫人要是还有别的事情,尽管交代,属下一并办了。” “哦对了,那鹿茸有一对呢,既然要送一根出去。” “那另外一根,是留着给公子自己用?还是拿去卖掉?” 自家公子现在这情况,这鹿茸留着暂时应该也是用不到的吧? 况且少夫人还怀着身孕呢。 哪怕以后真要用了,他可以再进山去猎一头回来。 “咳咳咳——” 江寒钊听出了他话中深意,差点呛死。 那英气上扬的剑眉下,亮如寒星的眸子凌厉剐向他。 江琥吓得手上的饭碗抖了三抖,差点撒到地上,他紧张地咽咽口水。 第41章 有商有量 “留着吧,这鹿茸可是好东西,你家公子的脚说不定能用得到。” “这鹿茸除了壮阳,也是一味药材,到时候问问神医姐姐,看看这个要怎么用。” “那既然你要跑一趟,顺便帮我问问舅舅。” “我要的瓦片是不是也定好了,若是可以,你也顺便运回来得了,省得等。” “等过得几日我能下床,咱们花几日时间,请人将这屋顶全翻成瓦片。” “不然等入了初冬,连绵阴雨一下,屋子会被淹的。” 她毫无避讳地说出‘壮阳’二字,惊得在扬的三人心肝都跟着抖了抖。 可一看她神情,却没发现她有什么羞耻之意。 反到像是说着寻常不过的家常话。 江寒钊头疼得呼吸都重了重。 江琥不好意思地低了头,假装自己什么都没听到。 惠娘却看得心疼,娘子从小没了母亲教诲,对男女大防没任何避讳。 想来是没人教过她这些,也是一个苦命的。 宋刀刀没觉得有什么不妥,继续滔滔不绝与他们说着家里的状况和规划: “这草屋只有我这间和厨房用的是瓦片,其余屋子都还是用的稻草铺设。” “若是遇到连日大雨,屋子会漏雨,根本没法住人。” “以前我一个人,将就一下也就过来了。” “但是现在咱们家里添了人口,不能再凑合。” “这钱该花还得花,省得到时候淋湿冻出风寒来,得不偿失。” 再过得两个月就要入冬了,这里一入冬,下雨能持续一两个月。 若是遇上大雪,这草棚还有可能会压塌。 咬一咬牙,她打算把几间草屋的屋顶全换成屋瓦。 所以得趁这次换屋瓦的机会,将梁顶也加固一下。 要不然真到那时候,想修缮都没办法动手。 “哎,行,小的都记着了。” 江琥摸摸头,赶紧应下她的话。 没再谈鹿茸就好,他赶忙转移话题: “公子,属下今日忙着进山,没来得及砍竹子。” “等后日有空我再去,我大概估算了一下。” “要是把那棵大银杏也围进来,后头也围一圈的话。” “我估摸着要跑个十来趟,我一个人干的话,小半个月应该能砍完。” 江琥跟他汇报围院子的进度,顺便交代一下大木门的情况: “院门的木料属下也已经物色好,朝东往里一点,有不少百年樟木。” “到时候属下去砍几棵回来,做成一个大门安上,绝对敞亮。” “你要围院子?” 宋刀刀听完他与江寒钊的交谈,好奇插话进来。 江琥点头:“公子让属下把咱们屋前的那片空地全给围起来,做个院子。” “这样能多一层防护,省得以后还有人来撬您的门。” “您放心,那竹篱笆属下会将它给削尖了,保证贼人不敢随意翻越。” “到时候我再去看看哪里能搞得到青石砖,把院子全铺一遍。” “下雨天就不怕溅起污泥了。” 他说得兴致盎然,宋刀刀却听得傻眼: “你这是打算把院子新建一遍呀?” “这么大的工程,你一个人得做到什么时候?半年都不一定能完成。” “半年倒是不用,加上更换屋瓦的话,两三个月应该就能弄完了。” 江琥信誓旦旦保证: “反正我没有什么事情要忙,慢慢做,年前肯定能弄好。” “那得忙到何时?” 宋刀刀认真琢磨了一下,与他提议: “咱们家又是修葺屋顶,又是建院子,这是个大事。” “反正要请叔伯们过来帮忙铺瓦片,干脆请他们一起将院篱笆也一起围了吧。” “现在农忙也快结束了,再过得半月,大家就开始准备过冬的物资,有的是时间。” “我现在不方便,就不管他们吃食了,惠娘一个人也忙不过来,到时候咱们给点工钱。” “也别到村里去请,就请咱们这边几位叔伯和阿爷过来帮一把就行。” “如果叔伯们不肯收工钱,那到时候每家送些米面给他们就好。” “不然只靠你一人,还不一定要弄到什么时候去。” “我们这里雨季多,一下雨就干不了活儿,材料堆得满院子都是也不好走。” “你们意下如何?” 惠娘和江琥自然是没有任何意见的,俩人纷纷点头: “都听少夫人的。” 江寒钊慢条斯理地吃着饭菜,就这么静静听着他们讨论。 商谈结束,那双亮得刺眼的大眼转向他。 他不动声色,淡淡回一句: “你决定就好。” 若是要在此处生活几年,修葺一番也不错。 有人可以共同商讨,一同做决定,不再是一个人孤苦无依,有了新的家人,这个家也就没那么冷清了,宋刀刀眉眼全是欢喜: “那就这么说定了,江琥,明日你先去县城把姥姥和瓦片运回来。” “惠娘,这两日你辛苦一些,过几天我能下床了,我来安排其他事宜。” 惠娘笑着回她: “娘子说的哪里话,都是奴婢该做的。” “您可别太操劳,这些小事交给我们也一样能做好。” “您得好好休息,还是腹中小公子要紧。” 宋刀刀不以为意,爽利道: “别担心,我们乡野女子皮实得很,趁肚子还没大,我多帮着干一些。” “对了,被子还有吗?有的话给我拿一床过来。” “姥姥若是到咱们这里来治疗,没有空余房间,就只能先跟你挤一挤。” “明日你帮我把小松叫下来,我让帮他帮我去李伯家问问。” “有没有现成打好的木床,有的话,就问他买一张。” 惠娘接过她手里已经空了的碗,笑着应道: “好,知道了,明日我去办,娘子还吃吗?不吃的话,我收掉吧。” “不吃了。” 惠娘依言将碗筷和小方桌撤掉。 江寒钊这边只用完了米饭,菜还剩不少。 他摇摇头,也示意江琥收了。 事情都交代完,江琥协助惠娘将碗碟都搬到厨房。 惠娘先抱了一床被子进屋给她。 等伺候屋内的两位主子喝完药,洗漱完, 她和江琥退出主屋,回到厨房。 再将多余的材料小心存放到柜子里。 想到下午看到的那个可疑身影。 她同江琥道: “我下午看到有个人躲在下方小道的大树后偷偷窥探咱们院子,总觉得有一丝不安。” “娘子和姑爷现在不宜操心,我只能与你说。” 粗黑的浓眉一沉,江琥立刻说道: “别怕,有我在,晚间若是听到什么动静,你别开门,交给我就行。” 与他说完下午发现的情况,惠娘看一眼灶台上的瓦罐。 又与他嘱咐道: “咱们娘子厨房里的锅碗瓢盆太少,你明日带一些回来吧。” “饭碗添个五个,盘子四个,大碗三个,再加五双筷子三个煲汤的陶翁。” “不然就这么一个陶罐,我这煎完药再煲汤,容易窜味。” “行,不过这么多我记不住,你要不明早给我列个单子。” “拿着单子我就不会漏买。” 两人商定好明日要采购的物品。 惠娘打了水,将碗筷洗干净,又简单收拾一下自己。 忙碌的一日又暂告一段落。 她灭了油灯,正准备回房去休息,刚要锁门,江琥叫住她: “等一下,我放个东西。” 第42章 夜中治贼 惠娘看一眼他手里尖锐的竹片,一脸疑惑。 江琥笑道: “防贼用的,你去睡吧,剩下的交给我。” “明日早上等我来开门,免得伤到你。” 惠娘一步三回头,看他蹲在厨房木门前不知道在倒腾什么。 虽有担忧,但还是听从他的安排,回了自己房间,锁了房门上床休息。 露月的夜晚已有凉意,特别是大山里的深夜。 宋刀刀裹紧自己的被子睡得四仰八叉。 也不知道是不是那安胎药的缘故,还是她有了人陪伴心宽起来。 她下午睡了一下午,喝完药后,又沉沉睡去。 起初她还是缩在自己的里侧紧贴着墙壁,睡得还算中规中矩。 直到深夜,身旁多了个男人的热气,她开始不安分踢起被子来。 手脚四处伸展也就算了,后来人动来动去,干脆斜着躺到了他胸膛上。 江寒钊被她拱来拱去根本无法入眠,手还使不上力气,没法推开她。 叫也叫不醒,退也推不开,他就这么睁着眼望着房顶一脸生无可恋。 他被折磨得一点睡意都没有。 夜幕深沉,虫鸣伴随着枝叶沙沙作响,整个村落陷入一片寂静当中。 石板小径上,一个身影鬼鬼祟祟摸向草屋。 那身影先偷偷走到东屋窗户下,蘸了口水将窗户纸戳破。 一张布满皱纹的老脸贴着戳出的小洞朝里探。 屋内黑漆漆一片,根本看不真切,但是隐约能确定人已经睡熟。 左右查看一圈,转了目标,又熟门熟路地朝厨房摸去。 待那身影一离开,床上躺着的人倏地睁开锋利的双眼,侧着头朝窗户盯去。 旁边屋子的江琥也察觉到了动静,他悄悄下床,贴着门框从细缝查看那人的举动。 只见那四不像还穿着一身蓑衣,戴着草帽的老东西猫着身体,轻手轻脚朝厨房摸去。 看来目标很明确,这是奔着厨房里的东西而来的。 江琥暗哼一声,没有立刻出手制止。 这老不死的摸进来的时候,他已经大概猜出是何人了。 他没有打草惊蛇。 抱着双臂不慌不忙透过门缝看起好戏来。 公子让他别杀人,可没说不让他出手整人。 白日的教训看来还不够,这老东西没长记性。 今晚他会让她好好记忆犹新,不死,也要脱层皮,让她消停一段时日。 粗糙的手轻轻推了推厨房窗户,发现窗户从里锁死,打不开。 她又挪到厨房木门前,掏出一把镰刀,打算效仿昨日撬门的行为。 镰刀刚嵌进去,她就发现这锁根本没扣死,喜得她差点笑出声来。 快速将门锁解开,为了不弄出动静,她直接将锁解下来揣进自己衣兜里。 这次她学聪明了,大半夜才来撬门,没人看到,看谁还敢给那小贱人作证。 左右看看,确认无人发现后,她打算溜进去把米面和油盐灌这些东西再偷回去。 不想这门刚一推,扯动门框上系着的机关绳。 推开的门被扯回来砰地关上,身后还突然射出两根尖锐的竹片,分别扎进她屁股和脚踝上。 嗷地一声,霎时传出一道杀猪般的痛呼声。 江琥拉开自己房门,憋着笑跳出来怒吼一句: “何方来的小贼,竟敢半夜偷东西!” “站住,看我不拿你见官!” 他这一声吼,把中了竹片的宋婆子吓得落荒而逃。 江琥追出去,顺手抄了一根粗木棍不紧不慢跟上。 宋婆子一瘸一拐,小声哎哟哎哟捂着屁股朝下方小径跑去。 江琥看准时机,一把将手中棍子甩出去。 为了不把人弄死,他没用内力,实打实用了点蛮力而已。 就算是蛮力,也够这老妖婆受的了。 只听得啊一声,棍子砸中她膝盖,宋婆子直接从小径一翻,咕噜滚落下去。 “娘?” 树丛身后传来两道惊呼声。 那惨叫大得,将周围和上方几户人家都给吵醒了。 陆陆续续有人家点灯出来察看: “谁啊?大半夜的,做贼呢?” 摔下去的人没了声响,江琥拍拍手,与上方的周家大伯回道: “我家遭贼了,不过已经被我打跑,扰了大家夜觉,不好意思。” “哪个不长眼的小贼,要死了,大半夜来偷东西,不想活了?” “贼抓到没有?要不要我们下去帮忙?” “不劳烦大家,那贼,已经被我打跑。” 周老爷子也披了衣服走出来,小声问一句: “怎么回事?” 老爷子眼睛不好,大半夜的,什么也看不见。 周婶子挥挥手,同他讲道: “没事爹,回去睡吧,估计又是宋家那偏心眼的老太婆来作妖了。” “自作孽不可活,不用管,现在刀刀有人护着了,看样子用不着咱们。” 上头和周围的人家张望了一会儿,因着天太黑,他们看不出什么来。 听了一会儿动静,纷纷提了油灯回屋继续睡觉。 江琥走到坡前往下张望,摔下去也不知是死是活? 就老妖婆那身板,就算摔不死,躺半年也是少不了的。 两道唯唯诺诺的身影急急忙慌朝下方树丛挪去。 江琥蹲下身,慢悠悠朝下方又警告道: “大半夜偷偷摸摸到人家家里来偷东西,真是贼心不死。” “等着,小爷我进去点个火把下来。” “非把你们抓了捆到村里祠堂去公开审判。” 他故意朝地上跺两脚,往后退了退。 下方那两道身影吓得脚下一滑,咕噜噜也翻了下去。 江琥差点笑疯。 其实他没打算真下去抓人。 怎么说也是少夫人的亲属,赶尽杀绝也得让少夫人开口。 不然他不好贸然动手。 江寒钊竖耳细听屋外的动静,转头看一眼胸口前的脑袋。 他无语地叹口气,都这动静了,竟然一点都没被吵醒。 也是真心大。 这么多年能活下来,简直是奇迹。 有江琥在,江寒钊并不担心。 他闭了眼,没理会外头的破事。 被吵醒的惠娘躲在房门背后偷偷窥探,看他折回来,小声问道: “赶跑了?” “跑了,以后肯定不敢再来。” “我点个火把再去吓她一吓。” “你回房睡吧,放心,有我在呢,没事的。” 惠娘又问:“是那位?” 江琥冷嗤,“为老不尊,除了宋家那几人,还能有谁。” “少夫人和公子没被吵醒吧?” 惠娘轻轻摇头,“没听到动静,想来应该没有被影响。” 那就好。 江琥进厨房,到柴火堆里寻了一把麻杆,点了火朝坡下走去。 他站在小径石阶上,握着火光扫一圈下方,没看到什么人影。 “逃得倒是快。” 江琥嘲讽一句,灭了火,转身回房睡觉。 远去的田间小路,一个男人背着人快速朝村子赶。 身后李氏嘴里不停咒骂: “杀千刀的贱蹄子,竟敢对自己亲奶下手,也不怕遭天谴。” “要是娘有个三长两短,看我不撕烂她嘴脸。” “闭嘴吧,娘流了好多血,快点回去找大夫。” 第43章 有趣消息 凌晨时似乎下过一扬小雨,空气中弥漫着泥土的芬芳和草木的香气。 菜叶沾着露水,枯黄的草杆挂着豆大的水珠。 秋风轻轻拂过,那水珠摇摇欲坠,似落不落。 山里的早晨有些发凉。 江寒钊躺在厨房廊下,身上盖着一件黑色带毛披风。 惠娘给他端了早点出来。 因昨夜遭贼,她不敢睡得太沉。 早上天不亮就起来检查厨房,确认一下有没有缺东西。 江琥也起了个大早。 起来后他先伺候自家公子换衣洗漱,抱了他出来。 之后又去后山竹林里砍了几棵楠竹回来。 等惠娘做好早食,装好鹿肉。 他揣上三个大包子,拿了东西,快马奔向县城。 待他走后,惠娘先去屋内探一眼床上呼呼大睡的人。 见她还睡得极沉,没有一点要醒来的迹象。 她悄悄合上房门退了出来。 “奴婢先伺候您用点早膳?” 惠娘端了已经凉好的白米粥出来。 江寒钊摇头,“吃点酱菜就馒头即可。” 喝粥容易出恭,江琥不在,到底不方便。 “是,那奴婢给您换。” 惠娘一边伺候他,一边交代今日的安排。 “等您用完,奴婢要先去洗一下衣裳,然后再去地里给菜地拔一下草。” “若娘子还未醒,奴婢先将鹿茸和秋梨给神医娘子送去。” “若是娘子醒了,您叫我,我回来伺候娘子洗漱用膳。” “今日午食,奴婢就简单炒几个小菜,打两个鸡蛋蒸腊肉,再打一个青菜汤,您看可好?” “若您有什么想吃的,便与奴婢说,奴婢给您做。” 吃了两个包子,江寒钊又喝了两口米粥,摇摇头,示意他已饱。 等口中馒头咽下,他这才与她回道: “你只管去忙你的,我这边有事会叫你。” “是。” 惠娘收了碗筷,自己进厨房扒拉两口。 吃完,她收拾完碗筷,又提上木桶到门前沟前去浆洗。 周家婶子带着媳妇在西侧菜地种菜,看到她,笑着与她打招呼。 “你家昨夜遭了贼,没有丢失什么东西吧?” “是不是宋家那位?” 惠娘与她浅浅一笑,回道:“多谢婶子关心,没有丢什么东西。” “那贼人后来逃走了,没能抓到,也不知道是谁?” “这还用问。” 周婶轻讽:“不用想,肯定就是她。” “这是不甘心,想偷偷再来找补回去呢。” “也不看看,现在刀刀可是有夫君护着的了,哪还是她能随便欺负得了的。” “对了,新姑爷身体好些了没?青娘子可有来看过?” 惠娘笑回:“看过了,说慢慢就能治好。” “那太好了,只要能治好,刀刀以后更能硬气。” “等姑爷这伤痊愈,让他们早点要个孩子。” “只要生了孩子,那边就再没任何理由和借口来为难你们。” 惠娘不好回应,只能扬着嘴角陪笑。 周婶还想继续跟她唠两句,她儿媳连忙打断她: “娘,快别说了,这天估计又要下雨,咱们快些把这批菜种下去。” “我一会儿去田里看看,要是老二他们收完稻子,小麦也该下种了。” “惠娘,我家的菜薹来不及吃,有些都长老了,我摘两把给你。” “你们中午可以做个菜薹炒腊肉,清炒菜薹都可以。” 惠娘连忙婉谢: “不用,多谢周家娘子,你们自己留着吃吧,我们有菜,地里的萝卜青菜都有呢。” “别跟我们客气,咱们又不是外人。” “我摘了拿过来给你,我一会儿拔两颗你家地里的萝卜呀。” “小松说我家的萝卜不好吃,还是刀刀姐种的品种味道好。” “明年我来向你们讨点种子,我们也种这个品种。” 原来是想交换蔬菜,惠娘连忙洗干净手。 “那我现在就去给你拔吧,省得你绕过来。” “不用不用,我一会儿自己过去拔,你忙你的,我们先把这块地种完。” 已经站起身的惠娘正要去地里,周家媳妇将她叫住,没让她去。 “那行,那一会儿你自己看着拔。” “哎,好,我可不跟你们客气啊。” 闲聊说完,惠娘继续洗衣服,她们则继续干农活。 等她拧干最后一件外袍,周婶抱了好大一捧菜薹走过来。 “我给你直接放厨房去,省得脏你的手。” “多谢婶子。” “谢啥,咱们都不说这些客套话。” 惠娘提了衣服跟在她身后,回到屋前,她把衣服晾晒到廊下的竹竿上。 周婶放好菜,看到坐在廊下的江寒钊,笑着与他打招呼: “江姑爷,今日气色不错,刀刀呢,怎么不见她?” 江寒钊望她一眼,皱着眉不知道要怎么跟一群妇人聊家常。 他很不习惯。 “我家娘子身子不太爽利,还没起。” 见他不知如何开口接话,惠娘连忙替他作答。 周婶惊讶: “哟,这是怎么了?生病了?” “不是,是因为......” “惠娘。” 刚要解释,屋里传来呼喊声。 惠娘连忙应道:“哎,娘子您醒了?” “婶儿,没什么大事,青娘子说休息两天就好了。” “我先进去看看,您坐一会儿。” 周婶连忙摆手话别,“你去忙,我也回了,家里还有活呢,就不坐了。” “那您慢走,萝卜您自个儿去拔。” “省得,你去忙,我走了。” 惠娘放下手里的衣服,擦干湿手进屋。 宋刀刀已经坐起身,正揉着双眼。 等惠娘走近,她忙问: “江郎呢?方才是不是周婶?” “是。” 惠娘给她披上外裳,与她笑道: “姑爷在厨房门口廊下躺着呢,您别担心。” “这安胎稳神的药还真灵验,娘子睡得好,身体必定恢复得也快。” “今日感觉怎么样?可有好点?” “好了,我觉得我能下床了。” “再躺下去我骨头都要断了。” 宋刀刀扣好衣裳,起身就要下床。 惠娘吓得急忙阻拦: “可别,这才第一日,您忘了神医娘子的嘱托。” “她可是千叮咛万嘱咐,要您躺足三日的。” “三日后等青娘子下来给您诊过脉才能下床。” “为了腹中小公子,您就忍忍,别意气用事。” “我真好了。” “您乖乖听话,我一会儿要上去送鹿茸,要是神医娘子问起,知道您不遵医嘱。” “她一生气,不肯给老夫人治眼睛,那就得不偿失了。” 被她这么连哄带劝,宋刀刀只能乖乖坐回去。 惠娘见劝住了人,暗暗松口气。 她出去打了水进来。 宋刀刀简单漱口净面,端着米粥吃起早食。 惠娘坐在床边与她说起方才周婶子送他们菜薹的事。 末了她问道: “您昨晚可有听到什么动静?” 宋刀刀夹着酱菜的手一顿,疑惑摇头,“没有,昨晚发生什么事了吗?” 惠娘与她如实道来: “昨夜您的那位祖母半夜偷偷摸来,想把咱们厨房里的东西再偷回去。” “啊?”宋刀刀大怒,“她偷了什么?” “这老虔婆,怎么还敢来。” “您别急,她什么都没偷成,被江琥......” 惠娘偷偷凑到她耳边与她说了宋婆子昨夜的惨状。 宋刀刀高兴地一拍床面,解气道: “活该!” “下次告诉江琥,要是他们再敢来,只要别背上人命,怎么狠怎么来。” “不用跟她客气。” 惠娘轻笑,收起她吃完的碗筷: “等江琥回来,我一定转告。” “衣服还没晾完呢,我先出去忙,您还有没有别的事了?” “帮我把窗户开一下,顺便把架子上那本书拿给我。” “辛苦惠娘。” 惠娘帮她开完窗,拿了书,温柔与她笑笑,转身走出房间去继续干没做完的活儿。 快至晌午时,小松突然跑来,兴高采烈与她八卦: “刀刀姐,我告诉你个特别有趣的消息。” 第44章 替嫁真相 宋刀刀望着趴在窗户上的小脑袋,笑问。 周松歪着圆嘟嘟的小脸,眨着大眼与她滔滔不绝: “我和我阿爹阿爷在田里干活的时候,听村里一些婶子在聊天。” “她们说你阿奶昨晚不知道干嘛去了。” “屁股和脚踝被竹片扎出血窟窿,额头划破,流了好多血。” “现在整个村子都在传,有说她半夜来偷你家东西差点被抓的。” “也有说她半夜偷偷幽会尧花村的老相好,被人家子女发现,打得头破血流的。” “还有说她混事做得太多,三更半夜被黑白无常差点勾走的。” “总之传得绘声绘色,五花八门,可有趣了。” “青娘子一大早就被请过去给她医治去了,也不晓得到底怎么一回事。” “我阿奶说其实就是她昨夜大半夜来偷你家东西,被吓得摔下去的。” “这是真的吗?” 小嘴巴叽里呱啦说了一通,小脸满眼兴奋。 宋刀刀好笑点头: “听说是这样,但具体情况我不太清楚。” “我昨夜睡得太沉,你等我家惠娘回来问问她。” “对了小松,刀刀姐请你帮个忙。” “刀刀姐你说。” 周松小身体快挂不住了,他身板太矮,没办法长时间维持这个姿势。 还不等她说完,他就支撑不住滑了下去。 宋刀刀等他重新挂上来,这才笑着与他说道: “今日傍晚我姥姥会过来,你帮我去李叔家问问,他家有没有现成打好的木床。” “不用太大,足够一个人睡就够了,我姥姥要住一段时间。” “真的?”周松惊喜。 “小事一桩,我立刻帮你去问。” 小胳膊一撑,他跳了下去,不想临时又想到什么,突然又挂了回来。 “对了刀刀姐,我们刚刚回来的时候,看到宋瑶回村了。” “好大一辆马车,跟了不少仆人,还拉了一大车的东西嘞。” “那阵仗,可气派了,你可要当心着点。” 阿奶叫他过来,就是让他过来提醒她的。 宋刀刀微怔,秀眉微拧。 “好,我知道了,多谢小松。” 这是特地跑下来知会她,让她自己提防着点。 小家伙完成任务,小身体很快消失在窗边。 转个身,经过厨房时,他侧目又看他一眼,丢下一句: “美人姐夫,你头顶上正挂着一只蜘蛛,当心它掉到你头发上。” 小短腿像装了轮子,哒哒朝西侧远处山林边的李叔家跑去。 闭眼躺在藤椅上的男人眉头微动,缓缓睁开眼。 抬眼果真看到一只蜘蛛从廊柱上吊着丝挂在他头顶上。 宋刀刀放下手中图册,敛眉凝思。 自从三个月前,她从王家逃出来后,第二日王家就带了人上村里来要人。 还好她聪明,没有跑回宋家村,而是从破庙跑去了舅舅那里。 据说当天宋谣就被强行带走了。 王家才不管上花轿的人是谁,他们出钱买的是宋谣,契书上写的也是宋瑶。 所以只要能把宋瑶带走,是不是那天上花轿的人,他们根本不在乎。 反正花轿抬进王家,也没有什么仪式,更不可能有拜堂礼,换谁都一样。 王家就是花钱抬一个肚子进府传宗接代罢了。 至于名分?那是不可能有的,连个小妾都算不上。 给一顶小轿,一身嫁衣,已经算是很给卖家体面了。 王家傻子少爷前头娶过三个,死了两个疯了一个。 所以王家这才着急想借肚生子,以便向外人证明傻子少爷不是不能生。 只是那些女人没能耐,自己怀不上。 只要孩子一生下来,就能堵住悠悠众口。 到时候再好好物色,也不怕娶不到门当户对的闺阁千金。 抬进王家的花轿都不知道多少顶,可那些女子始终没能怀上一儿半女。 所以王家老夫人偏信了一个老神婆的民间说法。 说乡野小娘子好生养,王少爷是独苗,太贵气,寻常闺阁千金无法承育他的子嗣。 所以需得寻那命贱身子硬的农家小娘子,方能成功。 于是便出现了花钱到村里买女传宗接代的事情。 这王家为了子嗣,也是极其煞费苦心。 若是有符合条件者,愿意卖身的,给银五十贯。 若是能生下一儿半女,再额外奖励五十贯。 大伯母李氏一得这个惊天好消息,立刻动了歪心思。 于是婆媳二人关起门一合计,说动宋瑶去相看。 若是相看上,等王家来接人的时候,他们就来一招李代桃僵,换人替嫁。 反正盖头一盖,上了花轿入了房。 一破身,谁还计较你是不是真正的宋瑶。 等花轿抬进王家门,想出来就难了。 到时候若是能怀上,就更不会有人计较这件事,还能再得五十贯。 打着灯笼都找不着的好事。 婆媳二人便借着宋桥的生辰祭,在她汤碗里下了药,将她迷晕。 悄悄塞进一顶小轿子抬进了县城。 宋瑶被抓走第三日,舅舅送她回来时,宋婆子还带着李氏闯进来要找她算账。 结果被沈大川带着人把宋家给砸了,将宋家几个男人打得头破血流。 这件事闹得特别大,最后还上了县衙的公堂。 王家随后也被传人过去问话,得知真相后,直接放话: 王家买的是宋瑶,相的八字也是宋瑶。 可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进王家。 对于他们这偷梁换柱的做法,他们毫不知情,也绝不容忍。 最后曹县令一锤定音,宋瑶留在王家,与宋刀刀无关。 如此,这件荒唐的卖女替嫁落下帷幕。 至此,宋刀刀彻底与宋家撕破脸皮,没再往来。 今日不知什么原因?王家竟如此大方。 将她放回来不说还如此大张旗鼓,这是又要作什么幺蛾子不成? 宋刀刀留了个心。 惠娘将鹿茸和秋梨送到竹林小筑,回来时身后跟回一条小尾巴。 她进来与宋刀刀说了一声: “东西神医娘子收下了,她简单询问了您的情况。” “回来的时候,又给我抓了一包药膳。” “一会儿我把剩下的半只野鸡炖了,您晚间就能吃。” “对了,昨夜您那位祖母不是偷偷摸摸想来偷东西被江琥整了嘛。” “伤得不轻,本来一大早青娘子就被请过去治疗了。” “不想刚才竟然将她赶了出来。” “赶出来了?”宋刀刀疑惑。 “为何?是青娘子治不好,还是她死了?” 扑哧一声,惠娘好笑地嗔她一记: “您这嘴啊,当心被有心人听见,怎么说她也是您的长辈。” “听说是她小女儿回家探亲,得知她受伤,花大价去下头村另请神医去了。” “青娘子都帮她把竹片拔出来包扎好了,才开始挑剔说她医术不精,要另请神医。” “还丢了两个铜板打发青娘子出门,气得青娘子想把竹片重新给她扎回去。” 闫木梨在外头给江寒钊把完脉,完成任务后,急匆匆向她屋子跑: “刀刀姐,你听说了没?” 第45章 同道中人 “哦,你说的是我阿奶那件事呀?惠娘已经同我说过了。” “听说你娘也刚刚受了他们家的气?你娘不要紧吧?” 小姑娘摆摆手,无所谓道: “没啥事,我娘这人脾气好,只是被他们家那副嘴脸给恶心到了而已。” “反正以后不接他们家的求诊就是。” “活该被竹片扎进屁股上,怎么没给她扎屁眼里,这样才解气。” 宋刀刀捂嘴偷笑: “下次要是他们还敢来,我让江琥扎得准一点。” “最好扎满全身,扎成一只毛刺狸。” “让她脑子清醒清醒,省得三天两头跑来找我晦气。” 惠娘失笑摇头,与她微福一礼,退了出去。 这才两日,她已经彻底看明白。 娘子与本家那边的长辈亲属隔阂太深,她也不再多劝。 木梨被她的话逗得哈哈大笑,赞同地点头: “那竹片是大块头扎的?他怎么这么有才。” “下次你让他带上我呗,我保证给她扎出一个马蜂窝来。” 宋刀刀宠溺地摸摸她头,笑道: “让你娘没必要为那样的人生气,气着自己不值当,以后咱们当作不认识他们就行。” “你小姨气消了没?惠娘拿上去的秋梨她喜欢不喜欢?” “若是喜欢,你们吃完了自己下来摘,太高够不着的话,叫江琥帮你。” 木梨微笑点头,嘴边一对小酒窝浅浅显露,小虎牙咧得像只小兔。 整个人看着着实可爱。 忍不住又揉揉她两朵小髻,被木梨伸手挥开。 “刀刀姐,你又玩我发髻。” 她答道: “秋梨小姨都给我了,她不能吃。” “为何不能吃?”宋刀刀疑惑。 “因为小姨腹中也有小娃娃了,也刚好三个月。” “嗯?” 宋刀刀瞪圆双目,瞳孔装满震惊。 “你小姨她,竟然也怀了?” “那她夫婿呢?怎么不见有人陪着?” 小丫头顺口答道:“小姨一个人回来的。” 宋刀刀大惊:“让她一个人过来,他们也放心?” 木梨气定神闲,快言快语同她滔滔不绝道: “我小姨还没成亲呢,没有夫婿。” “哈?!!”宋刀刀再次惊诧。 娘哎,美人神医也与她一样,未婚先孕? 这这这....... 这消息着实令人有些咋舌,没想到竟然遇到同道中人了? 只不过她现在误打误撞,好像把孩子他爹给找回来了。 那美人姐姐又是怎么一回事? 宋刀刀好奇得紧。 不过这到底是人家的私事,她也不好多嘴过问。 对于自家小姨没有姨夫就怀上小娃娃这件事,小姑娘一点都没觉得不妥。 因为这在百越,习以为常得很。 一般百越的圣女是不能出嫁的,可以借种,或者招赘。 但就是不能嫁出族里,她们除了继承圣典,还肩负着百越血脉传承的责任。 所以她没有太大反应,反而继续与宋刀刀喋喋不休道: “你放心吧,我小姨早就不生你气了。” “昨日回去躺在竹藤上别提多悠闲自在,一边煮茶还一边抓我记穴位谱。” “就她那脾气,只有她让别人受气的份,哪有别人让她动气的可能,不用在意。” 听到美人神医已经气消,宋刀刀总算安心下来。 “那就好,我真怕她一直气恼,为此与你娘生分就不好了。” “怎么可能。” 小姑娘信誓旦旦道:“你别小看我娘,我们全家都被她拿捏得死死的。” 随即又与她倒豆子道: “我刚才给你家美人相公把过脉了。” “他脉象沉涩渐消,弦滑始现,如春溪破冰,缓缓流通,恢复得不错。” “小姨说了,药记得吃,不可断,三日后她会亲自下来切脉。” “对了,刀刀姐,我偷偷告诉你个秘密。” “什么秘密?” 宋刀刀要被拘在床上静养三日,除了睡觉、研究老爹留给她的书,她无事可做。 冷不丁突然听到八卦,她顿时来了兴趣。 木梨小声与她说道: “我昨夜听到我小姨和我娘在书房里争吵,吵得可激烈了。” “争吵?为什么要吵?” 宋刀刀立刻警觉,善意提醒她: “如果事关你家秘密,你就别说出来了。” 毕竟这是家事,家中秘密怎好往外宣扬。 木梨却摆手,“不是,是关于你的。” “我?” 宋刀刀张大嘴巴: “这与我有什么干系?” 小丫头抿唇,和盘托出: “我贴在门外听了一会儿,只听小姨说你性情纯善,值得托付。” “但是阿娘不同意,说你年岁小,又无人帮衬。” “将来可能还要一个人抚养孩子,日子挺艰难的,怎好再给你增添负担。” “但小姨却坚持,说多给你些银钱,将来多买几个仆人过来帮忙就行了。” “只要有钱,不愁养不起。” “什么意思?” 宋刀刀听得云里雾里,不明所以。 木梨也摇头,“具体我也不清楚。” “还没等我听完呢,阿娘就发现我了。” “然后我就被小姨一脚踢到院子,发落去捣百足粉去了。” “后面说的什么内容,我就不得而知了,反正只知道与你有关。” “我偷偷告诉你,你可千万别告诉我小姨哦。” “不然被她知道,她非扒了我的皮把我掉起来放干血不可。” 宋刀刀点头,与她笑道: “好,知道了,必定保守秘密。” “不过听你这意思,是不是你小姨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找我。” “若是我能帮得上忙,自然是义不容辞,她可是我们家的大恩人。” “话说回来,你都能把脉了?这医术精进不少呀,比你娘还厉害。” “那是!这几天小姨天天教我。” 小姑娘骄傲地拍拍胸脯: “我小姨说了,以我的天赋,将来定能接手她的衣钵。” “伸手,你的脉我也要诊一诊,回去我好给小姨交差。” 宋刀刀笑着伸出自己的手,让她把脉。 小姑娘老神在在,有模有样切了起来。 等她把完,摇头晃脑地与她道了一声: “脉象滑而有力,尺部沉稳,气血还算充盈,继续养着。” “好,知道了,小神医,谨遵医嘱。” 宋刀刀刮她一记鼻子,调侃道: “等你学有所成,我们以后都找你看病,全仰仗你帮忙。” “嗯,很好,是个听话的.....哎哟,不许捏我脸蛋。” “臭刀刀,不跟你玩了,我生气了,不理你,我交差去。” 小姑娘夺门而出,飞速逃离她的魔爪。 惠娘看她气鼓鼓跑走,叫都叫不住。 将洗好的果子端进来,她失笑摇头。 “娘子吃点果子吧,木梨怎地跑这么快?” “我还想让她拿把菜薹回去来着,周婶给了好大一捧,咱们吃不完。” 宋刀刀接过果子,与她道了谢,笑着回道: “待会儿在下面喊一声,让她再下来跑一趟就行。” “小姑娘腿脚快,走下来快得很。” 惠娘轻笑,“还是我送上去吧,省得人家下来又要被您捉弄。” 宋刀刀的日子过得顺风顺水,宋家却乱成一锅粥。 仗着宋瑶高调回门,李氏拉着宋瑶的手声泪俱下。 将宋婆子受伤以及这几日宋家发生的事添油加醋,一股脑全倒给了宋瑶听。 她握着她的手,一边夸宋瑶终于出人头地,一边诉苦楚。 有了王家这个大靠山,希望宋瑶能出面,替他们教训一下宋刀刀那个小贱人。 宋瑶气得砸了手中茶盏,怒喝: “岂有此理,她宋刀刀真以为没人治得了她了是吧。” “陈妈,跟我走。” 第46章 唤他二郎 江琥驾着板车,带着蔡婆子赶到了宋家村。 惠娘正在厨房张罗晚食,看到马车进来,她连忙放下菜刀迎出来。 “回来了。” “见过老夫人。” “惠娘?” “哎,是我。” “您慢点,我给您撑着伞,您扶住我的手下车。” 等惠娘将蔡婆子从车驾前扶下来,江琥又将马车拉到银杏树下避雨。 将马儿拴好,他先将车上的肉和挂面、瓜果、布匹等抬下来。 卸完车上的东西,他从怀中掏出六贯钱交给自己主子。 江寒钊只淡淡扫一眼,与他吩咐: “交给少夫人去。” “是,属下遵命。” 江琥将卖鹿肉得的六吊铜钱拿进屋交给宋刀刀。 宋刀刀着实吃了一惊: “卖了这么多?” 江琥憨厚地冲她笑道: “不多,若放在京城,至少有十五贯可以卖。” “这是你打回来的,你自己留着吧。” 江琥连连摆手: “公子说了,以后的银钱都交给您保管,您放好,属下还要出去卸车。” 说完快速溜出房间。 宋刀刀拿着沉甸甸的六吊钱又心花怒放起来。 这鹿肉可真值钱,一只都快顶她两头大猪了。 若是这鹿也能圈在家中养殖就好了。 不知道爹爹给的那本手札有没有关于鹿的养殖记载。 有空她要翻出来研究研究。 这边惠娘将蔡婆子扶到廊下,收了伞,再帮她老人家将蓑衣脱掉。 引了蔡婆子坐到竹椅上,又去厨房给她倒了杯热水放进她手中。 “您喝杯热水暖暖身子,我去帮虎子。” 她披上蓑衣去帮江琥卸瓦片。 江寒钊等蔡婆子坐定,竟破天荒开口轻唤她一声: “姥姥。” “哎?哎!” “可是我的好外孙婿?” 江寒钊语气不自然又带着些许生硬,轻轻嗯了一声: “我在家中排行老二,您可唤我二郎。” 蔡婆子咧着嘴角转向他,满是皱纹的脸朝他慈祥笑道: “好,那姥姥以后就唤你二郎。” “这下雨了,你怎地还坐在外头?” “刘大夫说你不能受寒,于筋脉和伤势不宜。” 说着伸手去摸他,直到摸到他身上熟悉的披风,这才松口气。 “刀刀也真是的,怎地不管管你,就这么让你一个人坐在外头吹风,她人呢?” “娘子在屋里躺着呢,神医娘子让她卧床休养三日。” 惠娘与她答道。 “卧床三日,这是怎么了?” 蔡婆子一听她要卧床休息,顿时紧张起来。 她也是江琥过来接她的时候才得知,这丫头竟然怀了三个月身孕。 刚听到这个消息时,她差点没两眼一黑晕死过去。 她竟然瞒着她这么大一件事。 成亲那日大川只与她说外甥婿有恩于自家丫头,所以刀刀将他买回来。 这才过了没两天,就告诉她自己外孙女是大着肚子拜的堂。 幸好孩子是姑爷的,这一口气才又硬生生给拽了回来。 等听完儿子与她解释了两人的姻缘,蔡婆子久久无法平静。 好在上天垂怜,这阴差阳错的,到底又让他们重逢相遇。 真真是命中注定。 “您切勿担忧,娘子没什么大碍,就是有些动了胎气。” “神医娘子已经帮着安了胎,稳妥起见,这才让咱们娘子卧床静养。” 惠娘回答了老太太的问题,看看天色,又与江琥提醒道: “要不先停了吧,你去洗个手,先把姑爷抱回房里。” “天色渐晚,傍晚寒气重,姑爷不能受寒。” “我去把晚膳做好,再出来帮你一起卸车。” 江琥点头,立刻放下手里的瓦片: “好,这就去。” “我一个人卸也能卸得完,你只管去做饭,不用管这些,一会儿我会来弄好。” 一个人得卸到什么时候?不过现在不是卸车的好时机。 得先把重要的事情忙完才能顾得上这满满一车瓦片。 两人各自分工,先停了手上的活。 洗手前,江琥找来粗木棍立在地上撑住板车头,将马儿从车驾脱开。 拍拍它满身的汗水,安抚了一下。 再将它牵回牛棚去喂食,返回来时,在沟里洗了手,这才去伺候自家主子。 蔡婆子自己起身,摸索着要去房里看看自己的宝贝外孙女。 惠娘连忙走过来搀扶她进去。 宋刀刀看到自己姥姥,立刻亲热地朝她伸手: “姥姥,您到了。” “坐了大半天的马车累不累,您没淋湿吧?要不要换身衣裳?” 惠娘扶了人坐到她床边。 蔡婆子握上她的手后,一边抹眼泪一边关心地询问: “姥姥好得很,没湿。” “倒是你,身体怎么样?腹中胎儿可安好?” “是不是那老婆子又来闹你,让你动了胎气?” 宋刀刀慌忙解释: “那倒不是,我现在又不是孤家寡人了,我有江琥惠娘和江郎帮着呢。” “他们没讨到什么好处,江琥昨夜还收拾了他们一顿嘞。” “姥姥别担心,我这卧床不是因为他们的原因。” “是为了治疗江郎的伤,放了点血,还以为没事,不想惊血了。” “但是已经好了,您别担心。” “如何能叫我不担心,这么大的事情,你也敢瞒着我。” 蔡婆子心疼得低头抹泪,语气中满是宠溺又带着一丝责备: “你舅舅也是个混的,他早就已经知道这件事了,也不早点与我明说。” “要不是江琥今日来接我,我还蒙在鼓里。” “你们舅甥俩,就瞒着吧。” “什么事都不跟我说,是嫌弃我这个老婆子没用了。” “哎哟姥姥。” 老小孩伤心了,宋刀刀耐着语气轻哄: “我们怎么可能嫌弃您。” “您可是我和舅舅的金疙瘩,全家的主心骨。” “要是没您在呀,我们俩吃不好睡不好,这日子过得也不得劲儿。” “现在您有小曾外孙了,您可得活到三百岁,小曾外孙还要仰仗您帮忙带大呢。” “小猢狲。”蔡婆子破涕而笑,轻拍她一记手掌道: “还三百岁,你当我是老妖婆呀。” “能不能活到期颐之年都还不一定,怎么可能活得到三百岁。” “少拿这种甜言蜜语来糊弄我。” “以后你们甥舅俩不许胡来,再被我知道你们偷偷瞒着我。” “我.....我非折根柳枝抽死你们爷俩不可。” “好好好好,一定听话,您别生气了啊。” “本来是想找个机会告诉您的,就是怕您知道了,又没日没夜的掉眼泪。” “您这眼睛就是这么哭瞎的,我们也是不想让您操心。” “快把眼泪擦一擦,以后再也不瞒着您了。” 蔡婆子气得轻哼她一声,恼道: “天下无不漏风的墙,姥姥迟早有一天会知道。” “是是是,要是您眼睛能治好,都不用我们瞒着,您自己肯定老早就发现了的。” 宋刀刀顺着老太太的话耐心安抚,等她软下口气,连忙转移话题: “一会儿李叔会抬一张小床过来,到时候就委屈您与惠娘住一间。” “我与您说,青娘子的师妹是个顶厉害的女神医,她医术可厉害了。” “过几日她下来给江郎复诊,顺便请她帮您看看。” “这就是我接您过来的目的。” 宋刀刀用自己的袖子轻轻给她擦掉眼泪,与她宽怀解释。 蔡婆子却面带顾虑,小心劝道: “咱们已经麻烦人家给姑爷治伤了,我的眼睛治不治都不要紧。” “别太为难人家,姥姥过来是想来看看你,还有姑爷。” “知道你们回来,过得比以前要好,姥姥也就安心了。” “我住几日给你镇镇宅,让小宝儿安心落稳,等你胎稳了,姥姥就回去。” 说着转过身去寻惠娘,继续说道: “我年纪大,觉浅,堂屋旁边不是有个小暗间吗?” “你给我把床放那里去好了,省得影响惠娘休息。” 第47章 有待考量 惠娘连忙帮着劝道: “而且那个小间我只是简单收拾了一下,里面还推放着不少杂物,根本不能住人的。” “至于治您眼睛这事儿,您也不用担心会麻烦女神医,是青娘子亲口吩咐我们去接的您。” “晌午我送了礼上去,已经与神医娘子知会过了。” “她愿意给您诊治的,您可别多想。” “就委屈您与我挤一挤,您眼睛一旦开始治疗,肯定需要一个人伺候。” “您与我同住,也方便我照顾,您就别推辞了。” “对呀姥姥,惠娘说的有道理。” “那怎么能行。” 蔡婆子不同意: “你现在有了身子不方便,我眼睛看不见做不了太多活。” “现在家里就惠娘一个人干活,她若还要半夜起身照顾我,不得把她累死啊。” “把杂物都腾出来就好了,姥姥又不是长住,有个地方给我躺下就行。” 见老太太这般坚持,惠娘灵机一动,连忙换个说辞说服她: “惠娘来这个家,就是来干活的,不然娘子买我回来作甚?” “奴婢不怕您觉轻,以前在前主人家中,我们天刚破晓就要起身。” “有时候还要值夜,可比在这里累多了。” 这里虽然干的都是粗活累活,但是踏实。 是实实在在的过日子,不用整日提心吊胆,看人脸色。 曾经那个府里,稍有不慎,轻则被打骂责罚,重则,丧命。 一卷草席拉去乱葬岗草草了事,连个土堆都没有。 她又接着道: “再说了,江琥已经把瓦片拉回来了,过得几日家里就要张罗换屋瓦。” “奴婢可能没有时间给您腾小暗间,您就听娘子的安排吧。” “等将来娘子生下孩子,起了新屋子。” “您单独住一间,照看小公子,可好?” 听惠娘描绘着将来的美好日子,蔡婆子喜得又抹眼泪。 她哽咽道: “好,那就听你们的,辛苦惠娘。” “那就别折腾了,省得给你们添麻烦。” “若是姥姥的眼睛真能治得好,姥姥留下来给你带孩子。” “这样你跟惠娘也能轻松一些。” “这就对了嘛。” 终于说服老小孩,惠娘与宋刀刀相视一笑。 “那娘子与老夫人慢慢聊,奴婢去准备晚食。” 惠娘刚出房门,江琥就将人抱了进来。 小心将人放到床上,除了鞋袜,轻轻将自家公子的脚放到床上。 服侍他靠坐好,盖好被子,江琥将那件旧披风收起来挂到一边。 蔡婆子竖着耳朵听着动静,等江琥忙完,她这才笑着夸道: “多亏虎子和惠娘跟来,不然你们小夫妻两个可要怎么办哟。” “真真是菩萨保佑,让二郎的腿有机会治愈。” “那位女医仙可有说二郎的脚什么时候能站起来?” “二郎?” 宋刀刀只抓到了二郎这个称呼,没立刻回答蔡婆子的问题。 她奇怪地看向对面的男人,不解得很: “姥姥,您叫他二郎?” 为什么要叫二郎,排行老二? 这一听就是亲近之人的叫法。 还有这人什么时候跟姥姥如此亲近了? 上次她就想问了,姥姥竟然舍得将姥爷生前最珍爱的披风给了他。 这披风可是姥爷以前在晋黔之战时,杀敌有功,得将军赏的。 是一件黑色毛边厚实的大披风。 她向她讨要过好几次,姥姥都舍不得拿出来。 现在倒好,才一天的工夫,就这么大方地将压箱底的宝贝给了出来。 也不知他对姥姥做了什么,还是说了什么? 感觉姥姥突然把对她的好,全转移到他身上了。 回来那天不仅把披风披他身上,还偷偷在他口袋塞了两个煮熟的鸡蛋和一把糖果。 这以前可都是她的待遇。 宋刀刀有些犯酸。 江琥笑着替她答话:“神医娘子说,公子大概半年就能下地走路” “不出一年应能完全恢复如初。” “真的?” 蔡婆子满脸喜色,双手合掌欢心祈祷: “阿弥陀佛,菩萨显灵,多谢菩萨保佑。” 宋刀刀噘噘嘴,吃味道: “谢菩萨有什么用,应该谢青娘子家的神医姐姐才对。” “是她.....哎哟,姥姥。” “求菩萨莫怪,我家丫头年岁小不懂事,求菩萨莫要跟她计较。” “求您务必保佑我家外甥婿早日康复,让他们小夫妻俩今后平安瞬遂,恩恩爱爱。” 蔡婆子拧一记她手臂后,连忙朝天祈求。 宋刀刀被她出言警告,无奈歇了嘴皮子。 请完愿,蔡婆子苦口婆心教导: “你啊你,马上就要当母亲的人了,要矜持庄重些。” “你夫君还在身旁呢,怎能如此口无遮拦。” “那件披风是男子款式,又宽又大又长,就你这点小身板,披风拖地都撑不起来。” “姑爷身量高,所以姥姥这才给了他。” 宋刀刀不服气,强辩一句: “那您怎么不留给舅舅,舅舅身量也.....哎哎哎,姥姥,疼。” “你还知道疼呐,连自己夫君的醋都吃,不害臊。” 蔡婆子伸手拧她耳朵,赶紧让她闭嘴。 她这么做是为了谁?还不是想让姑爷将来对她好点。 宋刀刀岂会不明白自己姥姥的用意。 只是她从小受父亲教导和影响,自幼独立惯了。 也没有要依附男人而活的想法。 她不像寻常女子,老爹打小将她当男儿养。 什么绣花女工针线活她统统都不会。 她抓周抓砍刀,五岁骑着大猪满院跑。 十三岁开始跟着舅舅去收猪,十五岁在摊前大声吆喝卖肉。 男人于她而言锦上添花,得遇一个与爹娘这般的,她自然是高兴的。 若是遇不到,那就生一个自己的孩子,努力养活自己和孩子。 这是阿爹离开之前教她的,还让她务必牢记于心。 现今这情况,应了她的第二种活法,不想一个变故,似乎又有些不同。 她意外借了种,结果一不小心还把孩子爹给弄回来了。 这真是意外中的意外。 先这么过着呗,就他这身份,能不能做成夫妻还是未知数。 且这个男人的品行,也还有待考量。 她都没使上力气,这臭丫头就演上了。 蔡婆子没好气地拍她,宠骂道: “行了,闭嘴吧,仔细你肚子里的孩子。” “这么大个人还跟个孩子似的。” “姥姥公平的很,钱财田产留给你舅舅,镯子留给你,披风给姑爷。” “你自己算算,最后吃亏的是谁,不还是姑爷吗?” “一件旧披风而已,也值得你拈酸吃醋,小气鬼。” “给他不就是给你,平时这么精明,怀了孩子脑子反而不好使了。” “好好躺着,姥姥出去给惠娘烧火去。” 蔡婆子絮絮叨叨念了她两句,起身就要出房门。 这外甥婿回屋了,她也不好一直待在房里妨碍小夫妻俩。 一旁看热闹的江琥偷笑了两声,见她要出去,连忙上前扶她。 刚走出房门,一个不速之客带着一群仆人找了过来。 “宋刀刀,你给我出来!” 第48章 带人来叫嚣 “宋刀刀,你害得自己祖母重伤在床,还带人上门抢夺家中财物。” “要是我不回来,竟不知道你居然做了这么多大逆不道的事情。” “你给我出来,把从我们宋家抢夺走的东西全还回去。” “你今日要是不给我个交代,我让人把你这破草屋给拆了。” 她这一嚷嚷,把周围正在吃晚食的邻居们全给喊了出来。 大家端了饭碗,纷纷走出来看热闹。 蔡婆子循着声音的方向竖起耳朵,听到她那公鸭似的嗓音,眉头深深锁紧。 这宋家的小女儿是失心疯了不成? 往常尖酸刻薄也就算了。 这刚一回来,就明目张胆颠倒黑白,迫不及待跑过来找麻烦。 这一家子真是不要脸到了极致。 蔡婆子让江琥将她搀扶到廊下,大声硬气问道: “你是宋家的小姑宋瑶吧?” “刚归宁就兴师动众跑过来问罪。” “老身斗胆一问,你现在是以什么身份到此责问我家刀刀。” “你所谓的大逆不道,具体又是指什么?” “我家刀刀向来良善,对长辈恭敬有礼,对邻里热情相帮。” “你张口就污蔑她忤逆不孝,你倒是说说看,她是怎么个忤逆不孝了。” “你要是能说出个一二,拿出证据来,那就是我这个做姥姥的管教不严。” “你可以找我,我自会给你一个交代。” “可你现在越过你爹娘,越过我,带着人就冲上来无缘无故谴责。” “你这行径,又是哪里学来的礼教?你眼里可还有一点敬重长辈的礼数?” 宋瑶身着绫罗锦缎,头戴金钗步摇。 打量一眼这瞎了眼的老东西,轻蔑一笑,完全不将她放在眼里。 “我宋家的家事,还轮不到你一个外姓老婆子来插手,把宋刀刀叫出来。” 蔡婆子虽眼睛不便,但到底是见过世面的。 她挺直腰杆,声音沉稳,直接拒绝: “我家刀刀不方便见客,我是她唯一嫡亲的姥姥,可不是什么外人。” “你要是有事,那就跟我讲,我来做主。” “若是要责问晚辈失德不敬的礼数教养,你还没有资格在这里大呼小叫。” “我女儿女婿虽然已死,但是我这个老太婆还活着。” “轮不着你一个分了家,外卖出去的小姑跑过来颠三倒四、胡编乱造造谣是非。” “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才是宋家的当家人。” “宋德忠没死吧?轮得到你在这里指手画脚?” “你......” 倒是个伶牙俐齿的老东西,宋瑶一下就被她给怼住了。 但她现在身怀利器,还被抬成了王老爷的妾室。 如今她的身份水涨船高,有王家做靠山,根本不怕沈家一个瞎了眼的老婆子。 更别说宋刀刀一个无依无靠,嚣张跋扈的孤女。 早知道进王家能穿金戴银,奴仆成群,她当初就自己上花轿了。 还用得着换她?差点错过这样好的荣华富贵。 宋瑶抬手轻轻扶了扶自己满头珠翠,冷嗤一声: “我怎么没有资格,老太太,你搞清楚自己的身份。” “宋刀刀她姓宋,不姓沈,她就算分家出去又如何?” “她一个绝户的孤女,户帖还在我爹娘名下。” “我是她小姑,怎么就没有资格管教她?” “不敢出来见我,现在知道躲了?” “做亏心事的时候,就该掂量掂量,真以为宋家没人管得了她了是吧。” “不知天高地厚。” “不是要罪名吗?” “她宋刀刀顶撞自己爷奶,带人强夺长辈财物,打伤自己祖母,还出言不逊......” “这些罪名够不够?不够后头还多着呢。” “我爹娘现在已经被她给气得卧床不起,我这个做女儿的,特地回来给他们讨个说法。” “今日她要是不出来,去我娘床头磕头谢罪,赔钱领罚,休怪我不念往日情分。” 宋刀刀在屋中听得冷笑,还往日情分? 他们二房早跟那一大家子断绝来往了,还有个屁情分。 她不找他们算账,她倒是上赶着来找茬。 真当她是纸糊的。 看她撩开被子就要下床,江寒钊厉声制止: “你要干什么?” “给我老实待着,外头有江琥在,用不着你出去。” 宋刀刀满脸愤怒: “那个宋瑶跟那恶毒老太婆有得一拼,听这动静,她带了不少人过来。” “惠娘性子温柔,姥姥眼睛看不见,江琥淳厚,他们会吃亏的。” 宋刀刀特别不放心,她得亲自出去应对。 江寒钊没法使力,只能用身体挡住她。 “你带点脑子,你现在这情况出去,万一再动了胎气怎么办?” “江琥从来不用嘴,他只需动手就行。” “你给我老老实实待着,天塌了也压不到你头上。” “可是.......” “要真动起手来,江琥一个人就能将那帮人全打趴下,你急什么。” 宋刀刀被他狠厉的眼神给拦下,低头看一眼自己的肚子,到底没敢乱动。 只能心急如焚地朝门口张望。 周婶端着饭碗,站在自家院子石墩上望着。 听完宋瑶不辨是非,贼喊捉贼的谬论,她忍不住帮腔两句: “宋瑶,你娘为什么会卧床不起你宋家难道没有一点自知之明吗?” “是她先趁刀刀不在家中,撬了她的门锁,把她屋里的衣服妆匣鸡鸭和米面等东西偷走。” “人家舅舅送她回来,知道后上你家把东西给要回来而已。” “没报官都已经算仁至义尽了,你怎么有脸过来责问人家?” “我们左邻右舍当时可还劝你娘和嫂子别做这种糊涂事来着。” “还有昨晚,你娘又偷偷摸摸半夜摸到人家家里来偷东西。” “被刀刀他们发现后,她自己摔下坡去的,当时我们都被惊醒了,可以作证。” “刀刀心善,没让家里人拿了她到祠堂去公开盘问,你怎么好意思倒打一耙的?” “都说父慈子孝,上孝下行,刀刀为什么不敬她爷奶。” “你们怎么不反省一下,你们那边是如何对待她的?” “我们这些左邻右舍可全都看在眼里的。” “对呀,莫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亏心事做多了,会遭报应的。” “你是刀刀的小姑,照理应该要关照她一二。” “怎么还和你那糊涂爹娘那般,是非不分。” 众人纷纷出口帮腔。 第49章 没有带不走 “你们如此偏颇的言论岂能作数?管好自己,少管别人家的闲事。” 宋瑶心高气傲地叱骂过去,冷眼警告这群乡野村妇别乱管闲事。 乔婶却丝毫不惧,阴阳怪气反怼她: “哟,果然入了有钱人家的门,就是不一样了呢。” “听听这说话的口气,这穿戴。” “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宫里当了娘娘回来省亲,为娘家人来打抱不平了呢。” “敢问你是王家八抬大轿明媒正娶抬回去的少夫人呢?” “还是一顶小娇侧门抬进去的姨娘小妾?” “我们这些乡亲怎么都不曾听说过王家来下定送聘礼,办酒席的呀?” “哦,差点忘了,你们宋家是上赶着将你卖进王家给人家生孩子去的。” “连个名分都没有,你这么大嗓门做什么呀,当别人不知道你是做什么的吗?” “哈哈哈哈——” 周围看热闹的村民顿时发出一阵哄笑声,对着她开始指指点点起来。 要说姜还是老的辣,乔婶一顿痛击,专挑七寸踩。 宋瑶气得怒目切齿,脸色涨红。 要不是身后跟着王家婆子,她早奔上去跟这老丑婆扭打在一起了。 如今她身份尊贵,没必要跟这群穷酸老娘们生气。 深吸两口气,她强压怒火,不怒反笑。 双手往胸前端庄一搁,扯下腰间丝帕掩唇轻笑一声,不屑威胁道: “乔家婶子,我劝你嘴巴最好放干净点,别怪我没提醒你。” “我身后站着的这位,可是王家的管家婆子。” “我今日回家归宁,就是得的王家老夫人看重,特地命人护送我回家来的。” “你编排谁都可以,但是编排老夫人。” “你先问问自己,有多少颗脑袋能为你刚才所说的话承担后果?” “不管我怎么入的王家,现在,我已经是王老爷的妾室。” “你在诋毁我,就等于在打王家的脸,你考虑清楚了。” “陈妈年纪看着大,但是耳朵好使得很,她可全都听着呢。” 他话音一落,原本看笑话的众人立刻没了声响,针落可闻。 众人不是惧怕她搬出王家来威吓,而是被她话里的消息给彻底惊住。 要是记得不错,宋瑶是卖给王家傻子少爷生娃去的。 怎么一眨眼,她又成了王员外的小妾了? 娘哎,这是老少通吃,父子共用? 可真够脏的。 众人脸色怪异地看向她。 宋瑶瞥一眼没了声音的一群人,还以为她的话奏了效,沾沾自喜得很。 她非常满意这样的结果,这就是她非要过来走这一趟的目的。 一来她要让村里和村外这帮长舌妇和宋刀刀那个小贱人看看。 她宋瑶可不再是宋家村里的乡野村姑。 她如今也是有身份的人了,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奴仆成群。 吃得是山珍海味,穿得是绫罗绸缎。 而他们却只能在地里埋头刨土,累死累活靠种地活着。 另一个重要原因,她被老夫人委以重任,要把宋刀刀也一并带回王家去。 傻子少爷不知是脑子缺根筋还是真被砸得更傻了。 一天到晚嚷嚷着非要这个小贱人不可。 她忍无可忍,用了点手段,爬上王员外的床。 一夜春宵,她如愿以偿,怀了王老爷的种。 这才顺理成章摆脱了那个傻子,成了王老爷的妾。 老夫人极其看中她的肚子,不仅带她上遥安寺上香祈福。 还交给她一个艰巨任务,若是能将宋刀刀也带回王家。 那宋家真要鸡犬升天,改门换面了。 她虽然看不上宋刀刀这个嚣张跋扈,还相当不和宋家心的。 但老夫人开了口,她只能回来走这一趟。 不想刚一回来,却得知她已经买了赘婿成了亲的消息。 还把家里搅得鸡犬不宁。 所以她怒气冲冲带人找上门,也是想来确认一番。 王家看中的人,就算成了亲又如何,多的是已婚小娘子被捋进府的。 “我也懒得跟你们废话,把宋刀刀交出来。” “只要她肯诚心到我娘床前磕头认个错,我们可以既往不咎。” “老夫人说了,念在我们姑侄俩人都进过王家的门。” “她可以让宋刀刀回去,给王少爷做个通房丫头。” “只要她好生伺候,将来生个一儿半女,再抬成妾室。” “穿金戴银,奴仆伺候,少不了她的好处。” 她一副大发慈悲的姿态,众人看她的神色却跟看楼子里娼妓一般嫌弃。 再听她后面几句话,顿时醒悟过来。 好嘛,原来打的这个算计,这一家子,真是比吞下一百只苍蝇还让人恶心。 蔡婆子呸地朝她唾骂一句: “什么肮脏东西,跑到我外孙女家门前来犬吠。” “还要让她去王家当通房?” “你是异想天开呐还是窑子里拉皮条的老鸨出门来招客?” “真当自己是盘菜呐,这种话你也好意思说出口?” “回去告诉王家老夫人,我沈家还没死绝呢,这晋临也有律法。” “王家只不过一介商贾之家,有点臭钱罢了。” “我家刀刀已经在县令大人的见证下,招了赘婿上门,拜堂成了亲。” “婚书赘契还是县令大人亲手办的。” “你敢起一点龌龊心思看看?自己不要脸,别来挨着我家刀刀。” “滚出我外孙女的家门,省得脏了我家的地。” “就是,哪来的脸。” “自己做下这等不要脸的事也就算了,还想来祸害人家刀刀。” “这宋家真是......一言难尽。” 周围又起指点议论声。 竹林上,闫萝磕着花生米斜靠在竹竿上也在看好戏。 木梨蹲在地上张望了好片刻,抬头朝自家娘亲和小姨问道: “咱们要不要下去帮帮刀刀姐?她现在不方便出来收拾那个宋瑶。” “梨儿,进去拿几包软筋散,我下去看看。” “急什么。” 闫萝拉住自己师姐,不屑道: “就那几个小罗罗,那个大块头一个人就能解决。” “你们下去反而添乱,站在这里看着就好。” “可是.....” “师姐放心,别说带走你的心肝小侄女。” “我保证,他们连脚都迈不过门槛半步。” “不是还有我在嘛,你慌什么。” 惹上这个疯子的女人,王家估计也活不过三年了。 宋瑶气得搅紧手中锦帕,这瞎了眼的老太婆真是不识抬举。 要不是傻子指定要她,她才懒得过来跟他们废话。 身后的陈妈瞬间拉下脸,面色阴沉地看着这一家不知好歹的升斗小民。 才三个月,这丫头竟然嫁人了? 不过已为人妇更好,只要还未生育,无需调教,伺候起少爷来会更顺手。 鄙夷地扫一眼面前只会谄媚,一点用处都没有的货色。 她一抬手,示意身后一群家丁上前: “王家要的人,还没有带不走的。” 第50章 直接打趴 江琥沉下脸色厉声质问。 往前走两步,他将蔡婆子和惠娘护在身后,示意他们后退。 陈妈勾起浅浅笑意,面带微笑大言不惭道: “瞧这话说的,怎么是抢呢?” “我们王家最是遵纪守法,从不做强取豪夺之事。” “我们是宋姨娘跟前伺候的。” “自然是听从姨娘差遣,特地过来请宋娘子前去她爷奶床前把话说清楚而已。” “长辈要教导晚辈,晚辈岂能拿乔不从。” “既然宋娘子不方便出门,那我们奉姨娘之命,亲自请宋娘子出门。” “来人,进去请人。” “是!” “我看谁敢!” 江琥一个转身,从廊柱上扯下自己一对大斧头砰地砸在地面上,溅起好大一滩泥浆。 几个欲上前闯进去抓人的丫鬟婆子和小厮吓得定住脚步,不敢再上前。 江琥冷声警告: “也不去打听打听,动粗动到谁家门头上来。” “谁要敢动我家少夫人一根手指头,今日小爷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不要命的大可以上前来试试?” 说着目光危险地看向宋瑶身旁的陈妈身上,嘲讽道: “打着冠冕堂皇的借口,行假道伐虢的恶事。” ‘你当我江琥是吃素的不成,看不出来你那点小伎俩。” “识相的,赶紧滚,不然.....小爷的斧头,一斧头下去,砸得你脑浆开花。” “楞着做什么,他算什么东西。” “咱们这么多人,还怕打不过他一个?” “都给我上!” 陈妈一声喝令,示意所有人冲进去。 夫人的马车还在车道上等着,得赶紧把人弄出来。 不然回到县城得要大半夜去了。 她可不想在这满是泥泞的乡野之地逗留。 粗使丫鬟婆子面面相觑,都被他那对大斧头给震慑住了,不敢轻举妄动。 身后的小厮也犹豫着不敢上前。 面前的人龙行虎步、人高马大,那气势太过强悍。 一斧劈下来,地上直接砸出两个大洞。 这要是砸到身上,估计得当扬毙命。 所有人吓得不敢轻举妄动。 “一群没用的东西。” 陈妈见一群人都不敢上前,气得破口大骂: “谁要敢不从,回去我让老夫人将他发卖到北面营地去。” “还不快动手!” 北面营地是什么地方,有去无回的炼狱。 要是被送去那里,可比眼前这人恐怖多了。 只要在王家待久一点的都知道,宁可死也不能被送去那种地方。 她这一威逼,下人们不得不往前冲。 “一起上!” 一群家丁小厮举起手中刀剑朝他冲上来,丫鬟婆子则朝屋子奔去。 “不知死活。” 江琥怒喝一声,也没再客气,抡起斧头直接甩了起来。 宋刀刀趴在床面上,担忧地朝门口探身。 她大半个身体全压在他腿上,就差扑到他身上。 江寒钊忍了又忍,还是不打算再忍。 “你能不能坐好,也不怕压着肚子。” 宋刀刀被他呛了两句,转过头瞪他一眼。 “我这不是担心他们在外面受欺负嘛。” “听动静,外面打起来了。” “江琥他们会不会吃亏?” 江寒钊一脸泰然,从容不迫,丝毫不见紧张。 他动动腿,示意她坐好: “不都跟你说了,有江琥在,他们进不了门。” “要是连这点鼠辈都拦不住,他也不配跟随我左右这么多年。” 跟着他从刀山火海里闯出来的人,一帮小喽啰都搞不定,要他何用。 听他这欠扁的口气,宋刀刀又白他一眼。 不过她现在下不了床,这男人也帮不上什么忙。 着急也没什么用,她只能乖乖坐回去,静待外头平静下来。 一阵乒乒乓乓的打斗和惊呼声之后。 江琥为了防止自己手里的斧头一锤敲死一个。 踢飞几个家丁后,将手中斧头甩回廊柱上,顺了一旁的长竹竿一对六。 直接将一群冲上来的家丁和丫鬟婆子全部扫落坡下。 村民们顿时发出一阵喝彩声:“打得好!漂亮!” 陈妈鼻青脸肿地被踢倒在地,捂着脸怒不可遏: “你,你竟敢对我们动手,等着,王家不会放过你的。” 江琥冷笑一声,张狂应道:“小爷就坐在这里等着,有本事你来。” “回去告诉你家老夫人,再敢来打我家少夫人的主意,我打爆她的头。” “滚!” 陈妈被他凶悍慑人的模样吓得踉跄爬起身,捂着腰灰溜溜逃走了。 “陈妈!” 宋瑶看着丢下自己不管的一群人,终于没了刚来时的嚣张气焰。 江琥将目光转向她,扭扭脖子,慢悠悠朝她踱步走去。 宋瑶吓得尖叫连连,不停往后退: “你,你想干什么?别过来。” 江琥扬起嘴角,眼中带着肆虐的笑意,眸色中却阴沉得可怕。 “你说我想干什么?” “带人来打搅我家公子休养,污蔑我家少夫人不说。” “还意图重现你们当初卖她的龌龊手段是吧?” “不打断你一条腿,小爷我岂不枉费一世英名?” 宋瑶被他骇人的模样吓得惊慌失措,抖着身子威吓道: “你,你不能动我,我怀了王老爷的孩子。” “我是王家的妾室,你要是敢动我一下,我家老爷一定不会放过你的。” 原来是仗着肚子大了,怪不得这么嚣张跋扈。 围观的村民越发看不上她这无耻行径。 江琥冷嗤一声,冷嘲道: “你怀谁的孩子关我屁事,孩子又不是我的。” “但你今日既然敢来闹,就该想到会有这样的后果。” “一介小小商贾而已,你真以为我会怕他?” 连皇帝他们江家都不曾惧怕过,何况一介白身,有点臭钱的乡野富坤罢了。 江家只是蛰伏,又不是败了。 跟在公子身边这么多年,他岂是那等心慈手软之辈。 死在他手里奸佞没有上百,也有几十。 真当他是个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孬货? 宋瑶吓得脸色苍白,双腿发软。 等她反应过来要逃时,为时已晚。 江琥宽大的手一把扣住她头顶,将她按在原地动弹不得。 目光一沉,他抬手就要卸掉她一只胳膊。 第51章 歹心落空 江琥闪身一避,放开了手里的女人。 宋瑶得以挣脱,尖叫着连滚带爬往坡下跑。 江琥不悦地瞪向上方,冷声质问: “神医娘子为何要阻止我?” 闫萝悠闲地剥着花生,淡然飘他一眼,不紧不慢提醒他: “这里不是盛京,你江家势力再强大,你家公子现在受着伤,自身难保。” “一屋子老弱病残,人家好歹是这江都县的富绅。” “真要闹起来,吃亏的只会是你们。” “人多势众,你能护得住几个?” “别一时冲动气昏了头脑,逞一时之快,坏了你家公子的事,可就得不偿失了。” 要是那蠢女人只是宋家一个贪婪的愚妇,杀了就杀了,她也懒得阻止。 但这王家,与北面镇守的吴将军有点关联。 他江二如今的处境,护着自己尚且不易。 何况要护那傻女人和一屋子老弱病残。 “你要卸掉她一只手,她肚子里的孩子势必保不住。” “届时王家再以此为借口,栽你一个故意伤人的罪名。” “那你就真中了人家的圈套。” “你要是折进去,你家公子谁来照顾。” “江琥,不得冲动,进来。” 屋内传来公子的传唤,江琥稳了稳被激惹出来的杀气。 一脚踢飞脚边竹竿,他转身进屋。 宋家村通往县城大道的一处拐角处。 一辆大马车和守卫停在树荫下等候。 前往宋家村的马车正在快速朝他们奔过来。 丝毫不顾及车上捂着肚子冷汗直冒的宋瑶。 外头候着的婆子远远看到,忙朝车内通传: “夫人,回来了。” 车窗咔嚓一声,缓缓打开,车内一名妆容精致的贵妇朝小道望去。 淡淡瞥一眼,车窗再次合上。 “传令下去,陈妈他们一到,立刻出发。” 那尖锐冰冷的声音不高不低,轻描淡写。 王妈恭敬应下:“是,老奴立刻传令,命他们即刻准备。” 很快,宋家村赶来的马车便赶了上来。 王妈惊讶地发现侍卫、丫鬟和婆子一个个捂着脸,扶着腰。 全都鼻青脸肿,浑身是伤,样子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这是怎么回事?” 不就去弄个人吗,怎么反而把自己变成这副样子了? 陈妈没答复她,从马车上颤颤巍巍下车后,连滚带爬朝大马车爬去。 “见过夫人。” 恭敬朝车内贵妇回话: “奴婢无用,没能将人弄过来。” 妇人扫她一眼,赶忙伸手扶她坐好。 轻敲一记车窗,马车缓缓启动。 “这是怎么了?谁胆子这么大敢对您动手?” 陈妈哀嚎一声,抬袖抹泪,声泪俱下开始控诉在宋家村的遭遇: “老奴陪宋姨娘去请宋家娘子,不想却被人打了出来。” “夫人,人恐怕是没办法请回来了,那小娘子,已经嫁人。” “嫁人了?这么快?才三个月。” “听说还是招的赘婿” 陈妈惋惜道:“刚成婚三日,咱们晚了一步。” “她家中,有个武艺高强的护卫。” “老奴带的这些人,都不是他的对手,连人都没见着。” “护卫?” 崔夫人停下手中念珠,微微惊讶。 “一个杀猪女,哪儿请来的护卫?” 陈妈连忙解释:“听那护卫的口气,应是那赘婿的贴身随从。” “这赘婿是什么来历?竟有这般厉害的护卫?” “这个老奴就不得而知了,恐怕需要打探一番。” “要不,过段时日再想点其他办法?” 崔夫人轻轻抬手,示意她罢手: “辛苦妈妈跑一趟,看来是聪儿没有那个福气。” “既然已经嫁了人,那再另做他选吧。” “那少爷那里.......” 崔夫人不以为意: “一个女人而已,兄长不是送了一批美人过来吗?” “过两日让人去物色一个长相相似的回来哄着就是。” 没必要为个杀猪女大动干戈。 说着余光示意身旁的大丫鬟。 彩月会意,立刻掏出一个沉甸甸的荷包塞进陈妈妈手中。 “看您伤得不轻,这是一点小钱,妈妈拿去抓点药,买点药膏涂一涂。” “省得老夫人从遥安寺归家,您带伤不好伺候。” 陈妈妈立刻眉开眼笑,将荷包藏进袖中。 “多谢夫人体恤。” 崔夫人往车厢上一靠,再次淡淡开口问道: “宋姨娘呢?她腹中胎儿可安好?” 陈妈轻声笑着回她:“宋姨娘受了点惊吓,腹中胎儿,暂时无恙。” 崔夫人嘴角勾起的笑容慢慢消失,悠悠然同身旁的秋月吩咐: “天色已暗,宋姨娘在宋家村受了惊吓,需要尽快找大夫瞧一瞧。” “秋月,传令下去,加快车程,务必在一个时辰之内赶回县城。” “是,奴婢遵命。” 夜幕降临,马车剧烈颠簸,一路狂奔着朝县城跑去。 江琥把人打跑后,敲门进屋,单膝跪地向自家公子请罪: “属下知错,请主子责罚。” 他被那帮人给惹恼了,只想着狠狠教训一顿,让他们以后再不敢随便来找事,却忘了顾及后果。 要不是神医娘子提醒,他差点给公子惹麻烦。 “起来吧,以后谨慎些。” “现在我手脚不便,不宜闹出大动静。” “再隐忍一年,等我恢复,就无需再这般畏首畏尾。” 江琥连忙低头抱拳领命:“是,属下谨记。” “那,那个王员外那里,要不要属下去.......” “不用,他若不蠢,稍微一打听就能知道我的身份。” “他再怎么猖狂,上面还有仲王和曹县令压着。” “只要江家未倒,他就不敢造次。” “出去吧,帮惠娘收拾一下。” “是。” 江琥恭敬起身,正要退出去,宋刀刀连忙出声问他: “我姥姥没事吧?有没有惊着?” 江琥与他揖礼,恭敬答道: “老夫人没事,属下肯定不会让老夫人和惠娘受一点伤害。” “少夫人安心,老夫人现在正在厨房帮惠娘烧火呢。” “那就好。” 宋刀刀放下心来,与他道了谢: “多谢江琥,幸好有你在,不然今日宋瑶仗着王家的势,肯定不肯善了。” “等过几日,我能自由走动了,得抽空再去一趟县城,早点去把户帖分出来比较好。” “彻底与那边断了关联,省得三天两头凑上来恶心人。” 她本来是想等孩子出生以后,以孩子的名义去请立。 这样户主立成孩子,省得以后他离开,还要去变动。 不过现在那边已经知道她成了亲,如意算盘落空。 往后可能会无所不用,什么手段都会使出来。 只能早点去分出户帖,这样好早做防范。 说到户帖这事,江琥记起来了,连忙从怀中掏出一张纸递给她。 第52章 渐入柔肠 宋刀刀诧异,接过仔细一瞧,江寒钊和她的名字赫然在列。 户主宋望舒,附籍赘婿江寒钊,田产房舍等都清楚记录在上头。 宋刀刀大喜,抬头问他:“你怎么想到的,太有先见之明了。” “县衙里那些官差肯让你代办吗?” 她还以为要本人亲自过去才行呢? “能。”江琥回她。 曹县令认识他,所以不难。 他拿了公子的腰牌过去,曹县令亲自给他办的。 “那就好,咱们有了这东西,以后就不用再顾忌宋家那帮人了。” “你太厉害了。” 江琥嘿嘿憨笑,“临走时公子交代,特地让属下去县衙走这一趟。” 宋刀刀高兴得笑弯了眉眼,开心道: “虽然婚事办得仓促,委屈了你家公子。” “但他还是很有头脑,很有用处的哈。” “辛苦江琥啦,你又办了一件大事。” 江琥挠挠头,越发不好意思起来: “属下就是跑一下退,少夫人莫客气,都是公子的功劳。” “那属下先出去把院子整理一下,明日我开始去砍竹子。” 他说完,退出了房间。 宋刀刀小心翼翼将户帖纸收好,拉出枕头下的妆匣,将它锁了进去。 等东西收好,她炙热的双眸就像一团火焰,笑意盈盈朝他道谢: “多谢夫君啦。” 江寒钊被她一声生硬又不温柔的‘夫君’给惊了惊。 眼皮一抬,对上她亮得出奇的双眼,微微一怔,轻嗯一声: “一点小事,值得高兴成这样。” “这可不是一件小事,人生大事,很重要的好吧。” 宋刀刀非常认真地同他强调: “你不知道,我为了这张纸,做了多少努力。” “女子本就不易,在这动荡的世道,要想安身立命,简直比登天还难。” “现在有了这张纸,我就可以做许多以前不能做的事了。” “比如再买良田,再建屋舍,做买卖,开铺子,谈生意......” “总之,有了自己的户帖,我就再也不怕宋家人拿婚事来算计我。” 以前一直隐忍着,不敢大展身手赚钱。 现在有了自己的小家,自己做主,完全不用再怕被老妖婆他们拿捏。 她怎能不开心,她开心得都想跳起来蹦两下,奈何身体不允许。 宋刀刀眨着亮晶晶的大眼直勾勾盯着他瞧,把对面的江寒钊看得不自在起来。 “你高兴就行。” 他撇开视线,咽了咽口水,寻了其他话题: “这书你是从何处得来的?” 这是一本《考工记.木经》孤本,失传已久,竟然在她手上? 宋刀刀顺着他的目光看向床上她随意扔着的图册,雀跃答道: “我爹留给我的,有什么问题吗?” “你知道它是做什么用吗?” 宋刀刀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么问,但还是如实回答: “知道啊,不就是一些木工锻造的技法吗?” “那你看它做什么?你想学?” 江寒钊奇怪她看这种东西想做什么?又不是男子,难不成她要当木匠? “我学这个做什么?” 宋刀刀好笑: “我就是闲来无事,随便看看。” “其实我是想找找看,有没有那种装上轮子就能移动的椅子设计图纸。” “我想给你做把会移动的轮椅,方便你四处移动。” “不然一整天都坐在床上或椅子上,多无聊。” “你要给我做轮椅?” 江寒钊愕眙。 “对呀,闲来无事突然想到的。” 宋刀刀大方承认,兴奋地与他讲述起来: “美人姐姐说你的腿至少要一年才能自如行走。” “一年的时间太久,一直坐着也不是办法。” “我就想着,给你弄一把轮椅,方便你四处看看,我这个主意不错吧?” “到时候咱们要安装院子大门,肯定得请李叔过来帮忙。” “他是木匠,刚好可以请他帮忙打一把。” “但是要请李叔帮忙的话,得要给他图纸才行。” “所以我在翻看,想找找这种图纸。” “那你,可有找到?” 江寒钊瞥一眼床上的书,余光又瞄向她,心底起了点不一样的期待。 宋刀刀摇头,遗憾耸耸肩:“没有。” 锋利的双眸顿时暗沉下去。 宋刀刀立刻又说道: “书册上是没有完整的图样,但我研究了一下,我说不定能自己画出来。” 那暗下去的眸色猛地又被她的话点燃。 江寒钊再抬眼,直直看向她。 宋刀刀继续语速飞快地与他说着自己的设想: “也不知道能不能行,先画出来试试看呗,万一真能造出来了呢。” “不过我不太会画图纸,不知道惠娘或江琥会不会?” “要是我画,李叔估计看不懂。” 早知幼时父亲教她读书识字的时候,她认真一点就好了。 奈何当时她一心对杀猪卖肉感兴趣,老爹教的时候她敷衍了事。 导致后来他去世,她这才渐渐意识到好好念书的重要性。 可惜为时已晚,现在想用心学,已经没有机会。 好在小时候打过基础,识字这些不在话下。 就是那一手字,不提也罢。 “我会!” 那低沉有力的声音突然回答她。 宋刀刀恍惚,还以为自己幻听。 “你的意思是?” “我会画图纸。” 江寒钊一脸认真看她,与她又确认了一遍。 瞳孔一亮,宋刀刀顿时来了力气,坐直身体。 她那清澈的眼眸从惊讶慢慢转成惊喜,黑珍珠般的瞳孔亮得就像一颗夜明珠。 江寒钊偷偷斜她两眼。 宋刀刀兴奋道: “太好了,那到时候我来说,你来画。” “我们男女搭配,我说你画,简直就是天造地设地.....额,好像不能这么形容。” “总之不管,反正就是非常默契,非常合适。” “哎也不行啊,你的手.....” 想起他的手还动不了,根本无法握笔。 宋刀刀有些失落,白高兴一扬。 那兴奋的神色正要慢慢褪下去。 江寒钊将手抬起来,在她面前动了动手指。 “已经有一些知觉了,休养十天半个月,应是能执笔的。” “真的?” “嗯。” “那就这么办,等你能握笔了,我们合力,必定能马到成功。” “你是不是也懂一点锻造之法,到时候你帮我一起参考参考呗。” “有几处太深奥,我理解不够透彻。” “好。” 她说得眉飞色舞,再次展露笑颜。 江寒钊唇边挂起浅浅笑意,心中难得升起一丝温度。 第53章 是不是在找您? 继而又絮絮叨叨与他说起其他琐事来。 江寒钊静静听着,没出声接话,但也没出言呛她。 江琥刚把院子打翻的架子椅凳规整好,正准备继续卸瓦片。 李伯便带着自己的小儿子抬了一张木床过来。 “刀刀,你要的木床李伯给你抬过来了。” 江琥看到,赶忙放下手中瓦片小跑过去帮忙。 “你就是刀刀的新婚夫婿吧?长得人高马大,真精神。” 李木匠看到一身腱子肉、身强体壮的江琥,高兴地连声称赞。 江琥不好意思解释: “老伯误会了,我只是我家公子的随从,我家公子才是娘子的夫婿。” 李伯听得有些糊涂,不过大概还是懂了他的意思。 他的意思是他不是刀刀的夫婿,新姑爷另有其人。 “哈哈哈,这样吗?不好意思呀,认错人了。” “那刀刀和新姑爷呢?” “公子他和.......” 江琥还没回答完,蔡婆子就摸到门边,笑着与李木匠打招呼: “他李家大伯,麻烦你特地把木床给我们抬过来,多谢了。” “原来是沈家阿婆过来了,怪不得刀刀要买木床嘞。” “恭喜呀,家有喜事。” 蔡婆子扬着嘴角与他微笑,开心收下他的祝福: “多谢,刀刀和新姑爷受了点小伤,在屋内休养。” “没办法出来招呼你们,还请见谅。” “劳烦你们再受点累,帮我把木床抬进西厢房吧。” “不碍事,他们人没事吧?” 李木匠得知小夫妻两人受了伤,连忙关心询问。 “没啥大事,多谢关心。” 蔡婆子与他简单说了两句,省得他记挂。 “没事就好,抬去这间吗?” “是那间。” 惠娘快走两步给他们引路。 三人合力将木床抬到房内去安置好。 李木匠出来,惠娘拿了两百文给他。 他连忙推开,“就一张普通木床,给什么钱,拿回去给你家娘子。” “就说李伯说了,木床就当给她的新婚贺礼,不要钱。” “那怎么行,您打一张木床不容易,钱是一定要给您的。” 惠娘受娘子嘱托,一定要将钱付给他的。 “真不用,这床也是我们闲暇用多余木料打的,光溜一片,没雕花也没抹油。” “本来是打算放到空房间去放着,若是家中来客,可以给客人睡。” “刀刀要用,自然是先给她抬过来,我们下次可以再打。” “如此您就更要拿着了。” “真不要,不值几个钱。” 两人来回推辞,蔡婆子见状也帮着规劝: “快拿,不然下次我们都不好意思再找您帮忙。” “对呀,您赶快收下吧。” 惠娘劝道: “娘子说,过几日我们要围院墙,到时候还得麻烦您过来帮忙打院门。” “顺便想请您帮忙打一把轮椅,您要是不收,我们可就不好意思再请您过来帮忙了。”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李木匠不好再推辞。 若是推辞,按照那丫头的性子,下次定会给得更多。 想了想,他从惠娘手中数了一百文。 “这木床的做工也就值一百来文,我们就拿个工钱吧。” “啥时候需要帮忙,你们只管过来叫我。” “若我不在,我家老大或小四也可以过来帮忙。” 惠娘拿着剩下的一百文有些为难,蔡婆子拍拍她手,示意她便如此。 “那就多谢。” 李木匠摆手,“都是左邻右舍的,您何必这般客气。” 将一百文交给自己小儿子,顺着余光看到大树下停着的一车瓦片,李木匠又问: “买了这么多瓦片,这是打算把屋顶也翻新?” “是,刀刀说既然成了家,那就把屋子收拾得亮堂一些。” “顺便把院子也围一下篱笆,加层防护。” 蔡婆子笑着与他解释。 “早就该围了,宋婆子过来撬她门的事我都听说了。” 李木匠赞同道: “围了院墙好,省得那等不安好心的轻而易举就能摸到家中来。” “这么一大车的瓦片都要卸下来吗?这得要卸到什么时候?” “阿四,走,搭把手。” 李木匠卷卷袖子,招呼小儿子过去帮忙。 有了李伯和李铁柱帮忙,江琥在天色彻底黑下来之前,把一车瓦片全卸了下来。 李木匠带着儿子归家,江琥则将板车拉上去还给青娘他们。 下来用过晚食,又帮着惠娘将灶台收拾干净。 他去后院关鸡鸭笼,将牛棚的门给锁上。 惠娘则给老太太打了水洗漱,扶她回屋休息。 然后又进屋服侍宋刀刀洗漱。 宋刀刀想出恭,顺便换一下里衣。 惠娘便小心搀扶她到后屋小隔房去换。 江琥回来,也进房来伺候江寒钊换衣。 他一边给他穿上干净里衣,一边禀道: “属下今日去铺子里见过几位掌柜了。” “大概看了一下铺子的营收。” “其中两家生意勉强盈利,剩下的两间情况都不容乐观。” “若是要凑够您的诊金,恐怕需要两三年的时间。” “账册属下已经带回来,我放在您的枕下,您有空慢慢查阅。” “刘璋呢?县城内可还有他留下的人?” 江琥将带回来的账册压到枕下。 江寒钊又问起城内的情况来。 江琥谨慎地扫一圈四周,这才低声禀道: “走了,但留下了几个暗桩,听说仲王让人设宴,将他引去了铜城。” “为了不打草惊蛇,属下不敢轻举妄动。” “那几个原本也跟着咱们也来了这里。” “估计没看到向看的,属下去县城的时候,他们也没逗留,回了城中去驻守。” “县城内暂时还没有发现十二罗刹分影。” “咱们江家在县城的几处产业也还被人盯着。” “属下甩开那几个才进的铺子,没让他们察觉。” 江寒钊轻轻颔首,仔细吩咐他: “先按兵不动,也先别去江家的几处钱庄和铺面。” “我放着的这几家店铺也别频繁走动。” “等过段时间,把那些人引开,抽空去铜城走一趟。” “若是可以,你替我去见一见仲王,届时我会告诉你怎么做。” “是,属下知道了。” “对了主子,今日在县衙听说了一些关于世子爷的消息。” “何事?” 江琥挠挠头,有些难以启齿: “听说世子让人拿着一朵图案奇特的画纸在四处寻人。” “他是不是在找您?” 江寒钊白他一眼,冷嗤一声:“你觉得可能吗?” 第54章 一脸得意 她实在躺不下去了。 让惠娘去请青娘子下来给她诊脉。 惠娘去而复返。 跟着一道下来的,不是青娘子,竟然是那位美艳的女神医。 木梨背着药箱跟在她身后,被迫当起小药童。 宋刀刀坐在床上,早早抬手,就等美人朝她走来。 闫萝媚眼如丝盯着她抬脚进门。 走到床边时,一个转身,朝床的另一头走去。 脸上乖巧的笑容蓦地冻住,宋刀刀愣住。 不是下来给她诊脉的吗?怎么先朝他走去了? 又要故意捉弄人了? 美人走到床边站定,轻飘飘斜一眼她那双灵动的大眼。 她就喜欢看她被逗弄时呆愣的模样,甚是有趣。 不过,只能适可而止,免得把人惹恼了,床头这位不依。 轻掀面纱,命江琥给她抬了一把椅子。 美人扭着纤细的腰肢款款落座,示意身后的小跟班把药箱打开。 将银针铺好,捻起两根,风情万种地朝宋刀刀抛个媚眼: “等着,姐姐先给你家夫君看完再与你诊脉。” “哦,好的嘛。” 您是大夫您说了算,我还敢有意见不成。 宋刀刀抿紧双唇,乖乖等着。 那嘴翘得都能挂上酒壶了,闫萝捉弄得逞,笑得一脸得意。 被人戏耍了都不知道,江寒钊眼神不悦地睨向一旁的大神医。 闫萝对上他投来的不快目光,挑衅地朝他挑挑眉。 刚想开口警告她别太过分。 闫萝却一把扯开他胸前衣襟,露出块状分明的胸肌来。 “你做什么?”江寒钊大惊。 不等他抬手喝止,纤柔的玉指便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将银针扎进他穴位当中。 翻手又捻起两根,继续飞进他手腕上。 闫萝对这小两口的反应甚是满意。 小刀子干净得让人起戏耍的恶趣味。 而她家这位,端得一副道貌岸然、假仁假义的伪君子。 让你见死不救,好好尝尝这抓心挠肝的滋味吧。 欣赏完夫妻俩的有趣表情,闫萝关心起正事来。 “前日可练过抓握了?情况如何?” 挑了一根更长的银针,她面无表情发问。 江寒钊阴沉的脸色差点就翻脸。 众人从震惊中回神,一旁候着的惠娘连忙答道: “前日和昨日姑爷在房内同娘子一道练习的。” “前日抓的时候尚且还抓不住,昨日再抓时,已经能抓得住了。” “大概能抓握多久?” 那长长的银针毫不留情扎进他头顶,闫萝眼皮都不带眨一下,再问。 “具体抓握时间我没留意。” 练习的时候,她没在屋中逗留太长时间。 都是娘子陪着的,娘子应该比较清楚。 “第一日大概半盏茶时间,昨日是一盏茶左右。” 震惊完的宋刀刀连忙将目光从他结实强劲的胸膛上错开。 那大大小小的新旧伤痕着实显眼,她一时看惊了眼。 回想起破庙那一晚,他身上好像中了好几刀,刀刀见骨。 这么多伤,能活下来,简直奇迹。 难以想象他经历了多少磨难。 宋刀刀又偷看他两眼,开口与美人汇报他锻炼手腕抓握的情况。 江寒钊被扎得再次动弹不得,原本激起来的怒火,当即被掐断。 闫青撩开他身上的被子,朝两只脚踝上又扎了两针。 等下完针,她接过小跟班递到手中的毛巾擦了擦手。 这才云淡风轻地嗯一声,开始嘱咐: “明日开始,每日抓握粗棍半个时辰,夹筷一炷香。” “五日后十指快速伸展,加一些精细练习。” “等能自己用筷吃饭,给他准备一幅刺绣,让他练习穿针引线。” “直到手指能完全自如掌握,即可大功告成。” 交代完江寒钊的后续康复安排,转头又问惠娘: “不是说有个眼睛不好的老婆婆也需要医治吗?” “人呢?” “我家老夫人在厨房。” “叫进来。” “哎。” 惠娘连忙跑出去叫人。 不一会儿,蔡婆子就被她搀扶了进来。 惠娘将人扶到桌前坐下,闫萝起身朝她走来。 宋刀刀以为要轮到自己了,不想美人转个身,又朝自己姥姥走去。 不过她这次没有着急,姥姥的眼睛比较重要。 闫萝简单查看了一下蔡婆子的眼睛,又替她把了脉。 这才转身提笔在纸上刷刷写起方子来。 “这眼睛有点棘手,需要动刀子。” “不过老人家年岁这般大了,能成功的概率不高。” “若是我亲自操刀的话,大概五成,一半一半。” “你们想好,若是决定医治,那就按照单子上写的,准备这几样东西。” “若是不医,那我就简单开几副药方,替她调理一下夜咳之症。” 等说完,手上的单子也写好了。 停笔起身,她走到床边,将江寒钊身上的银针全取了下来。 慢条斯理地整理起针袋,却不见她过去为宋刀刀切脉。 蔡婆子听完她的诊断,思虑一二,和蔼问道: “神医娘子,我这病会不会给你造成麻烦?” “若是让你麻烦,那就算了,不治也没事。” “反正我这么大岁数,也没几年好活,就不给你们年轻人添乱了。” 闫萝奇怪地看向她,不解疑问: “什么叫给我添麻烦?我是医者,给病患治病本就是我的职责。” “我能有什么麻烦?” 扫一眼床上那张满脸忧色的小脸,她顿时了然。 不愧是婆孙俩,和小刀子倒是挺像。 都是喜欢替别人忧心,少替自己考虑的性子。 蔡婆子听她这么一说,这才放宽了心。 “那若没给你造成麻烦,就麻烦神医娘子相救。” “我这眼睛本来就已经看不见了,最差也不过还是继续看不见。” “若是能治好,我就能帮他们分担一些,不做他们的累赘。” “姥姥。”宋刀刀揪心,忙出声安慰她: “您别这么说,您可不是什么累赘。” “哪怕您看不到,有您在,咱们这个家才像个家。” “不然以后都没人唠叨我和舅舅了。” “好好,姥姥这不是也想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吗?” “姥姥没什么本事,帮不了你和大川什么大忙,至少不给你们拖后腿。” “哎呀行了。” 不就讨论个治不治疗的问题吗?扯那些做什么。 “惠娘,按照单子去准备,明日我下来给老夫人开刀。” 啰啰嗦嗦的,聒噪。 “哎,好,我这就去准备。” 惠娘过去拿起桌上的单子认真看了看。 转身出门去做准备。 闫萝不喜欢废话,快速将针包收好,递给身后的小跟班。 美眸幽幽一转,看向久等的小妊妇: “来吧,轮到你了。” 第55章 我要他,你给吗? 不想美人看都不看,轻飘飘回她一句: “明日就可以下床走动了。” “不过切记,不可弯腰,不可提重物,不可过度劳累。” “饮食上以清淡为主,药膳继续吃。” “满三个月后,一些补品也用上一些。” “瘦不拉几没几两肉,好好补补,不然生产的时候,有你苦头吃的。” “行了,暂时就这些,自己注意着点,别脑子一热,又为个男人要死不活。” “我......我不瘦,我有的是力气。” “我也没有为了男人冲昏头脑。” “我只是.....” 只是这么做有自己的用意,这叫未雨绸缪,防范未然。 她试图辩解。 美人却只淡淡扫她一眼,翘着嘴角调侃道: “行了,知道你对他用情至深,无需狡辩。” “反正不想救也已经救了,只希望你这份痴心,别落得个错付的下扬。” 后面这句明显是说给某个人听的。 江寒钊神色未动,看一眼对面还在暗自苦恼的傻女人。 闫萝视线在两人之间瞟动,嘴角勾起一抹坏笑: “小刀子,别忘了,你可欠着我一个大人情。” “你自己答应过我的,可不许耍赖。” 秀眉一皱,伸出的手腕默默收回。 宋刀刀巴巴望着面前的美人,大眼满是疑问。 这就好了?不用把脉? 她怎么有种又被她戏耍的错觉。 “不耍赖,我说话算话。”她答道。 “神医姐姐想要我做什么?” “只要不是杀人放火,偷鸡摸狗,你要什么,我都愿意。” “什么都愿意?” 闫萝又一副懒洋洋的姿态斜靠在小木梨身上。 弄得木梨既要背着药箱,又要撑住她,小脸急得发红。 这么大个人靠她身上,她好意思吗? 闫美人没有一点不好意思,察觉到小丫头的情绪。 她反而变本加厉,更加故意使坏起来。 宋刀刀看小木梨撑得辛苦,连忙吸引她注意力: “当然,只要我能拿得出,百分百愿意。” 江寒钊收回视线,垂下眸子无奈摇头。 这傻女人,说话别说得这么满,听不出来这是一个圈套吗? 后头肯定有招等着她。 果然,听到她如此回答,美人笑得更欢了。 兰花指轻轻一点,俏皮地指向一旁的男人: “那如果我想要他呢?你肯给吗?” 宋刀刀两眼一直,诧愕地张大嘴巴。 楞半晌,她呆呆看向坐在自己对面的男人。 正给自己主子拉衣襟的江琥也诧异地张嘴。 来回看看三人。 啥意思?公子这么抢手?神医娘子也看上自家主子了? 宋刀刀语无伦次指了指对面,不确定地问: “姐姐的意思是,你要他?我没听错吧?” 美人软着身子朝她床边走来,眼中全是逗弄: “嗯,我要他,小刀子肯给不?” “可是他已经与我.....” “我知道你们已经拜堂了,他是你夫君。” “那您还要?” “要啊,我肚子里的娃也正好缺个爹。” “这......” 还能这样? 这男人摊上背锅热潮了不成? 宋刀刀头顶咻地原地冒烟。 不停拿眼瞅江寒钊。 “不是说什么都肯给吗?我要你男人,你给不给?” 美人继续紧追不放。 宋刀刀急得抓耳挠腮。 这可把她难住了。 好一会儿才抬头问她: “那姐姐是打算与我共侍一夫?您愿意做小啊?” 闫萝快憋不住,要笑疯了。 江寒钊动了动嘴唇,想开口告诉她,她被耍了。 但略一思忖,还是忍了下来。 他其实也挺想知道,他对她而言,到底有多重要? 她会不会真将他给让出去? “不啊,我不与别的女人分享男人。” “那,你的意思是,要我让位,你嫁他?” “你要这么理解,也不是不可以。” 所以她做了这么多,自己的困境还没解决完,就要被挖墙脚?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把宋刀刀给整得有点懵。 蔡婆子一直小心翼翼听着,眼看这女神医要跟自己外孙女抢男人。 她有点坐不住,连忙开口解围: “神医,这丈夫怎么能拱手相让呢?这有悖人伦。” “您要不换一个,我们尽力而为。” “对对对,他已经为人夫,不是清白之身。” “美人姐姐这么美,该找一个能与你相媲美的男子。” 宋刀刀连忙接腔,试图再商量一下看看有没有转圜余地。 闫萝憋着笑,掩唇坚决道: “他长得就很俊呀,完全符合我的要求。” “再说了,我也不是清白之身,我们百越人不讲究这些,就要他。” 宋刀刀急了,绞尽脑汁: “可是,可是你不是讨厌他吗?相看两厌。” “谁说的?我不讨厌他。” “那........那......” 那还有什么理由能回绝? 看她费尽心思,搜肠刮肚,闫萝早已笑出内伤。 江琥看不下去了,想帮自家少夫人一把。 不想美人一个眼神,将他嘴里的话硬生生逼退回去。 捣什么乱,打扰她雅兴。 江寒钊则偷瞄她神色,看她为他着急,嘴角不自觉弯起一抹弧度。 宋刀刀思量片刻,深吸一口气,一咬牙还是做了决定: “他不能给姐姐,姐姐换一个条件。” 某人眸光闪了闪,耸耸秀眉。 闫萝假意失望地娇嗲道: “就知道你这小黑刀是个重色轻友的。” “刚刚还说得那般诚恳,转眼就耍赖,太伤我的心了。” “看来我那一颗真心呀,白白喂了狗,哼。” “不是,神医姐姐,这人活一世,有些东西不能相让的啊。” 宋刀刀慌忙解释: “我肯定是遵守承诺的,但是你要让我把他让给你。” “这,这让我怎么让嘛,我也需要他啊。” “你要我豁出性命去我都愿意,可......他不行,坚决不能让。” “要不,换一个呗。” 指甲掐得她大腿生疼,美人还要强忍笑意。 “换一个你就肯给了?” 闫萝扭着柔软无骨的腰肢往她床头靠。 纤指轻轻滑过她脸颊,托起她下巴继续使坏: “不要他也成,那把你自己给我吧。” “啊?我?” 等等,不要江寒钊,现在改要她了? 宋刀刀大眼一瞪,咧着一排大白牙盯她,确认她不是开玩笑。 美人朝她妩媚眨眨眼,眉目传情。 再加上她那不安分的手在她脸上有意无意游移,带着一股暧昧不清的撩拨。 宋刀刀一阵寒意窜上脑门,打了个冷颤。 “我我我我,我喜欢的是男的,不好女色。” 说着一把推开千娇百媚又美丽动人的美人,连滚带爬朝江寒钊爬去。 “哈哈哈哈——” 闫萝终于忍不住,趴在她床头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等笑完,她又故意朝她伸手,惹得宋刀刀尖叫着朝某人怀里拱。 江寒钊被她钻得手足无措,明显也有些羞涩与无措。 闫萝看得更乐了。 笑完,她把玩着自己的秀发娇嗔着怒控两人: “小骗子,答应人家的,结果却做不到,你们夫妻都是忘恩负义的。” “喏,这是玉雪膏,早晚各涂一次。” “等你生完,保证让你焕然一新,脱胎换骨,肌肤白里透红。” “姐姐不喜欢别人比我美,你若变漂亮,我兴许就失去兴趣了。” “行了,我回去准备一下药材,明日一早下来。” 娇软的腰肢扭着朝门口走去,末了还不忘回头娇滴滴又飞出一句: “姐姐等着你回心转意,投入我怀中拱呀拱哟。” 第56章 特别用意 她哀呼一声,拉起被子将自己裹成蝉蛹: “我不好那口,千万别找我。” “换个条件,你这特殊癖好打死我也履行不了。” 美人哈哈哈仰天大笑,没再继续逗她。 勾勾手,将自己的小跟班叫走了。 木梨临走前,很同情地看她一眼,埋头赶紧溜。 刀刀姐你就辛苦点,小姨要是不捉弄你,回去遭殃的可就是我。 小丫头背着药箱屁颠屁颠跟了上去。 江琥看着被少夫人死死抱住,一脸无奈又不好将人推开的公子,抿嘴偷笑。 这要是往常,没人能近得了公子的身。 哪个女人要是挨得近一点,他家主子能将人一掌拍飞。 果然成了夫妻就是不一样。 就连表姑娘都没有这待遇。 他似乎有点明白美人神医的用意了。 “惠娘好像需要我们帮忙,老夫人,小的扶您出去。” 蔡婆子哎哟一声,记起来了: “我锅里还炖着汤呢,瞧我这记性。” 江琥极有眼色地将蔡婆子带了出去。 屋内一下瞬间只剩小夫妻两人。 等人都离开,江寒钊暗沉的嗓音终于开口: “你要抱到什么时候,人走了。” 宋刀刀从被中探出脑袋,不放心地四处探察。 屋子里果然没了那抹娇艳身影,她大大松一口气。 “她在戏弄你,你看不出来吗?蠢死了。” 宋刀刀将被子拉开,从他怀里钻出来。 不满地横他一眼,从他怀里退开。 她只顾着恶寒了,被他这么一提点,顿时冷静下来。 “戏弄我?” 秀眉深拧,宋刀刀顿时回过味。 “不至于吧?谁会用这种偏好来戏耍人?” “美人姐姐虽然嘴毒了点,脾性不好,但也不至于做这么幼稚的行为吧?” 宋刀刀还是有点难以理解,模仿闫萝对她动手动脚的挑逗模样。 咦地一声,嫌弃全写在脸上,顿觉毛骨悚然: “就她刚才对我这样那样,一点都不像假的,撩得我汗毛竖起。” 她连忙用袖子擦拭自己方才被她摸过的脸,眉头拧得死紧。 江寒钊瞟她,嘴角抑制不住勾了勾。 摇摇头,语中满是无奈又难得放平声量温和地与她分析: “她要真喜欢女子,她肚子里的种从何而来?” “石头里蹦出来的?” “用脚指头想想都能想到,只有你傻乎乎被她玩弄于鼓掌之中。” “对哦,她也怀孕了,我怎么把这茬给忘了。” “哎不对啊,你既然看出来了,为什么不早点提醒我,你故意看我笑话是吧?” 宋刀刀叉腰质问。 江寒钊别过头,不太想回答她这个问题。 见他避而不答,宋刀刀恼得捶他一拳,生气道: “好你个江寒钊,你没良心,我为了帮你治疗手脚,舍命助你。” “你倒还,不帮我还在一旁看热闹,忘恩负义,哼。” 狠狠踹他大腿一脚,宋刀刀气呼呼挪回自己床头,生气地背过身去。 江寒钊深锁眉心,被她指责得无言以对。 “我......” 张张嘴,又不知如何替自己辩解。 他堂堂江家二公子,长这么大,还没哄过哪个女子。 关键是他也不知道要怎么哄。 望着她瘦小纤弱的背影好一会儿。 他犹豫半晌,清清嗓子,生硬地给了承诺: “知道了,下次会提醒你。” “下次?” 憋了这么久,就只有这么一句?没别的了? 宋刀刀回头重重瞪他一眼,直接躺下去继续生气。 见她不领情,江寒钊没辙,只能闭嘴不说话。 两人就这么陷入长久沉默。 宋刀刀这闷气一生就是一下午。 她迷迷糊糊睡到太阳落山。 等她醒来,床上只有她一人,那个男人不知去了何处? 她坐起身,让自己醒醒神。 自从怀了孩子,她能吃能睡,这几日身上似乎都长了不少肉。 惠娘领着周婶进来,看到她起身,笑着与她回道: “娘子醒了?” “周家婶娘下来看您,既然您已起,我便请她进来了。” “进来吧。” 宋刀刀笑着让她们进屋,招呼惠娘抬把椅子给周婶落座。 周婶看她面色红润,睡得迷迷糊糊,关切地问道: “前几日听说你身体不适,早就想下来看你了。” “结果家里的老母猪一直闹,所以耽搁了。” “现在怎么样,好多了没?” “多谢婶儿关心,我没事了,明日就能下床。” “没事了就好。” “话说你这是生了什么病?这病得也太突然了点。” 明明几天前看着还好好的,威风凛凛地去宋家抢回自己的东西。 一回到家中,转眼第二日就说身体不适,卧床休养了。 宋刀刀扶额,有点不知道该怎么与她解释。 思量片刻,还是决定先不告诉她实情,免得她还要长篇大论地解释。 下次再找个合适的机会,趁大家都在的时候直接公布吧,省得费口舌。 “就是女儿家身体上的一点小毛病,不碍事,已经好了。” 周婶还以为是小两口新婚房事不顺,立刻偷偷暗笑,打趣道: “嗨,这有什么好害羞的,正常。” “既然姑爷手脚不便,你自己调整一下姿势,慢慢磨合,后面就会顺畅了。” “啊?” 宋刀刀震惊,无奈笑了。 她好像听懂了她话里隐含的意思,想开口解释。 周婶却没给她辩解的机会,直接说明来意: “婶儿下来,一来是给你补贺礼来的。” “二来是想来问问你,猪仔你打算要几只。” “上次你不是让我给你留吗?我家大母猪今早生了。” “我家打算自己留两只,剩下的让你先挑,挑完养壮实了,我们就拉去县城卖掉了。” 宋刀刀也顾不上解释清楚方才话里的深意,闻言大喜,忙细问: “真的,生了几只。” “六只,四只白的两只黑的。” “明明配种的猪也是白公猪,生下来却有两头黑斑猪,你说奇不奇?” “是嘛。”宋刀刀也好奇不已。 “那四只您就别卖了,都留给我吧,我全要了。” “你都要?” 周婶吃惊,“往年你都只养两只,养四只的话,那得要费不少精力嘞。” “你能忙得过来吗?” “忙得过来,家里多了好几口人,我们地少,养四头可以的。” “得要多赚点,毕竟往后人口只会越来越多。” 周婶笑得脸上皱纹都深了不少: “好,你说得在理,说不定明年就又添丁了。” “那婶儿都给你留着,下个月断奶了给你送来。” “好,多谢婶儿。” “谢啥,咱们两家无需说谢这个字。” “对了,贺礼给惠娘了,你有空自己归整一下。” “还有啊,听说你阿奶差点没了,这事你听说了没?” 第57章 自作自受 这几天她不是在屋里,就是躺在床上。 外头的事情是一点都不知晓。 周婶小声与她八卦起来: “听说是昨天夜里的事情,今日一大早天不亮就来敲竹林小筑的门了。” “本来青娘是不想搭理他们的,但是耐不住他们跪下来苦苦哀求。” “所以她跟着过去看了一看,你猜怎么着?” “怎么着?” 宋刀刀也是满心好奇。 按理说,就被竹片扎了一下,不至于丧命。 大不了吃点苦头,养个一两个月,不会这么严重才对。 周婶一说到这,顿觉大快人心: “先前青娘都给她上好药,包扎完了的。” “只要安安心心按照药方养着就行,不出一个月必定能好。” “结果那宋瑶一回来,为了显摆自己做了王老爷的妾,成了有钱人家的姨夫人。” “花了五贯银钱去别村请了个蹩脚的假大夫回来医治。” “还把青娘包扎好的伤口都拆了,换成不知道什么鬼东西的药膏。” “连药方都改了,换成不少大补的药材,又花了整整十贯。” “这一弄,没见好不说,反而越来越严重,高热不止。” “等宋家人发现不对时,再去找那个所谓的神医,人早跑了。” “这不,昨夜听说人都闭过气去了,你阿奶屁股和脚踝都烂到发脓了。” “宋家人没法,这才典着脸回来求青娘。” “听青娘回来说,要是再晚个两天,可以直接准备后事了。” “这哪怕治好了,估计半条命也折腾没了,能不能正常走路还说不准。” “要我说,青娘就不该心软,让她自作自受得了。” “省得成天找人晦气。” “这种人,救活了又不知感恩的,反而是祸害。” 周婶最是不耻宋家那帮人的嘴脸。 宋刀刀听完,只淡淡一笑,没发表任何意见。 虽然她恨极那边,但是总不能勉强青娘子不要施救。 青娘子毕竟是大夫,救死扶伤是她的天职。 所以她出手相救,在情理之中,宋刀刀理解。 就是怕治不好,这家人赖到她头上。 按照他们这无赖嘴脸,完全做得出来。 一会儿还是让惠娘上去提醒她一下比较好。 周婶看她没放心上,担心地提醒她一句: “现在你阿奶这样,他们自顾不暇,风平浪静。” “就怕她日后一旦治好,回过头又来找你麻烦,你自己留个心眼。” 毕竟那老太婆可是在她这里受的伤。 宋刀刀浅浅一笑,丝毫不惧: “那正好,她要敢来找事,我直接报官,也不再通过族里了。” “到时候判她个六十大板,继续躺回床上去颐养天年。” “反正她又没有证据来证明,她那些伤就是在我这里弄的。” “她要是能证明,那也恰好佐证了她入室强抢,半夜又来偷盗的行为。” “不打自招,自投罗网。” “嘿,还真是。” 周婶一拍手,也笑了。 “希望他们一家吃了这次教训,以后消停点。” “各自过好自家的日子,比什么都强。” “哦对了,宋瑶带人到你这里来闹的那天。” “你乔婶说她回来的路上正巧碰到,说马车走得很匆忙。” “好像要飞起来一样,随侍的丫鬟婆子都是用跑的。” “这么快的车速,咱们这样的乡间野道,路又不平整,不得颠死。” “她不是说肚子已经有了娃吗?按照那情况,啧啧,那孩子能经得起这么颠的?” “乔婶还说,当时在村道驶入大路的拐角处,有一辆更大的马车和一群人等着。” “宋瑶的车一跟上去,都不带停歇的,直接飞奔离去。” “据说当时宋瑶都没回宋家去跟家里人道个别。” “那老妈子就气急败坏地让人套了马车就走。” “完全不管宋瑶死活,最后还是她自己爬上马车,跟着走的。” “还以为她多得王员外的喜欢,这么一看,比个下人都不如。” “幸好那日你家大老虎没碰她,要不然孩子真没了。” “指不定又要挨过来找你晦气。” “你自己心里有个数,别到时候被她讹了去。” 毕竟那王家可是江都县最有钱的富户。 要真过来找麻烦,吃亏的肯定是她。 宋刀刀忙拉住她的手,笑着感激道: “多谢婶儿,我知道了,我留个心眼。” 跟她唠嗑完,周婶便回了自己家。 宋刀刀刚嘱咐完惠娘,让她一会儿去竹林小筑带个话。 江琥就抱着散着一头湿发的江寒钊进了房中。 将人放到床边靠坐好,江琥拿过一块干麻布给他绞干头发。 宋刀刀琢磨一二,还是与他说了宋瑶的事情。 她想听听他的看法。 江寒钊却一笑置之,宽慰她: “怕什么,就算孩子没了,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她要想栽赃,也要看看她有没有这个能耐。” “王福海要是蠢到被一群妇人和小妾牵着鼻子走,那他这江都县首富的名头也坐到了头。” “真的?”宋刀刀仍有些不放心。 江寒钊轻嗤,慵懒地靠在床柱上,姿态高傲,完全不放在心上: “你只管安心养胎,有我和江琥在,不会让你出事。” 算算日子,刘璋应该已经启程回京。 再过几日,让江琥去铜城走一趟,见一见仲王。 顺便寻一下十二罗刹的分影,探一探京都局势。 他现在手上没人可用,只能等手脚痊愈,再做一些安排和谋划。 “那就好。” 正事谈完,宋刀刀转头就与江琥聊起家常。 “江琥啊,竹子是不是砍得不少了?够围一面院墙了不?” “若是够了,那我明日就去叫一下乔叔和李伯他们。” “咱们后日就开始动工。” 江琥忙笑着回她:“应该是够了,不过樟木还没来得及去砍。” “改日属下找个时间去跑一趟。” 宋刀刀笑眯眯与他谢道: “好,辛苦你了,到时候我给你炖肉吃。” “哦对了,我让周婶给你做的鞋子她刚刚送来了。” “你一会儿自己去找惠娘要啊。” “我不会做针线,只能拜托周婶帮忙,你别嫌弃。” 江琥嘿嘿直笑,不好意思朝她露出一对大门牙。 “不嫌弃不嫌弃,属下不胜惶恐,还劳少夫人关心我的起居。” “多谢少夫人,属下何德何能。” “您要是有事,尽管吩咐小的就是,我有得是力气,能干活。” 瞧他拳头捶在胸口梆梆作响,胸肌力量贲张有力。 宋刀刀笑得一脸不值钱。 某位公子爷顿时不爽了,沉着脸就朝身后的大块头发火。 第58章 你喜欢我? “滚出去干活。” “啊?可是您的头发还未搅干呢。”江琥一脸无辜。 江寒钊没好气道:“披着,一会儿就干了。” “哦,好,那属下出去帮忙。” 江琥莫名其妙被他批一顿,放下手中布巾,赶紧溜出房中。 宋刀刀无语地瞪他,不悦指责: “江琥够勤快了,你无缘无故指责他做什么?不可理喻。” “我这不是想让他多干点火嘛。”某人狡辩。 “那你态度好点呀,他都忙了一整日了,干得还不够多呀?” “穿着一双破鞋到处忙碌,还遭你嫌弃。” “你个当主子的,一点都不懂得体恤自己的下属。” 深眸一眯,江二公子相当不服气,立刻朝门外大喊: “江琥!” “哎,属下在呢。” 江琥才刚出去,又被他叫唤。 他捧着一把草垛匆匆跑到窗下应道: “您有何吩咐?” “我的鞋子都给你了,拿去穿吧。” “啊?”江琥惊愕,挠挠头一脸茫然。 主子的鞋子他又穿不了,他的脚比他的要大上两码呢。 某人酸溜溜: “你家少夫人说我不懂得体恤下属,爷的鞋子和衣服都赏你了。” “以后你家少夫人会给我置办,去吧。” “哈?” 江琥满腹疑团,奈何他家公子一脸认真,不似开玩笑,他只能乖乖应道: “哦,好,那属下多谢公子。” 将自己的衣服鞋袜都赏出去的江寒钊一脸得意地看向她,笑颜明媚: “我这样够关心下属了吧?” “以后我的衣服鞋袜,都归你负责。” “.........” 宋刀刀被他这不要脸的行径整得哑口无言。 无语地直翻白眼:“你脑子哪根筋搭错了?” “我哪有那么多钱给你重新置办新服和鞋袜?” 就他现在身上穿的,还是从舅舅那里匀出来的两套没穿过的。 江寒钊漫不经心反驳: “那你都有钱给江琥做新鞋,怎么就没钱给我置办新衣新袜?” “你这分明就是厚此薄彼,偏心对待!” “我.......” 宋刀刀气结,咬牙解释: “那鞋子的鞋底是林婶送的,鞋面是周婶缝制的,压根没花钱好嘛。” “那也是你花了心思的,可比买的值钱多了。” 那不大的埋怨声不轻不重,刚好能传入她耳中。 宋刀刀气了个仰倒,恨不得上前一把掐死他。 绕那么一大圈,这男人竟然是在吃这莫须有的醋? 也忒小心眼了点。 “我说江二公子,你幼不幼稚,江琥的醋你也吃?” “怎地,你这是喜欢上我了?” 某爷面不改色继续嘴硬: “谁说我吃他的醋了,不是你自己说的吗?要体恤下属,我照做而已。” “再说了,我们本就是夫妻,孩子都有了,现在才来谈喜欢,无聊!俗气!” 嘿,说她俗气,她是俗,就他高雅,死鸭子嘴硬。 宋刀刀冷嗤两声,抱胸冷眼瞪他。 “行,那你就光着吧,我没钱给你买新的。” “反正你现在也用不着。” 宋刀刀可不惯着他,直接冷处理。 没达目的某位爷瞬间急了,赶紧辩解: “我怎么就用不着了,街坊邻居过来看到,还以为你虐待我呢。” “宋刀刀,我的都赏给江琥了,你得给我准备。” “你别装死,听到没有。” 装死的宋娘子不想理会他这无理要求,拿过床头上的书,别过身去不予理睬。 末了冷冷反击一句: “你袖手旁观的事还没算账呢。” “想要新衣新鞋啊,行啊,让惠娘给你准备去。” 江寒钊被她一通挖苦,顿时无言辩驳。 竟是个记仇的,江寒钊耸耸眉,彻底挫败。 县城东街王家大宅。 王福海花了重金觅得一个陪同曹县令前往盘州府城作陪的机会。 直到昨日一早送了皇城司使离开,他才同曹县令一同返回江都。 不想才刚踏进家门,就有下人来报,说老夫人在东正院等着他,请他立刻前往。 挥挥手让随行的两个门客下去休息,他抬脚朝东正院走去。 “老夫人可是有什么要事?” 他一边走一边颤着胖身子往东正院赶。 这才刚到家,母亲就命人来请,想必是出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小厮小心翼翼与他汇报: “回老爷,是宋姨娘的孩子落了,没保住。” “什么?” 王福海脚步一顿,眯沉小眼冷冷盯他。 “落了?好端端的怎么会落?” “宋姨娘回了一趟娘家,回来当晚就见红了。” 小厮不敢多嘴,老老实实按照王妈叮嘱的如实回禀。 王福海大怒,气得甩起衣袖骂骂咧咧继续走: “不安分的东西,既然怀了身子,回什么娘家。” “都卖给我王家了,她还有个屁娘家人。” “谁让她回去的?” 王福海一边走一边怒问。 小厮跟在他后头,埋着头恭敬回答: “老夫人让宋姨娘跟着去遥安寺礼佛。” “想祈求佛祖庇佑她一举得男,再为王家添香火。” “去遥安寺途经宋家村,礼完佛,宋姨娘就求了老夫人让她回去看一看。” “老夫人不放心,便让夫人一同跟着先回。” “夫人没进村,只在村口大路上等着姨娘。” “等到了傍晚,天快黑时,陈妈妈这才带着宋姨娘匆匆折返。” “不想回来时,陈妈和跟随伺候的丫鬟婆子小厮全被人给打了。” “回来后姨娘便见了红,夫人赶紧请了大夫过来诊治,但还是没能保住。” 简明扼要地把事情来龙去脉说了一遍,身后小厮悄悄瞟他一眼。 王福海迈开的步子越发急促: “对方是谁?胆子不小,敢动我王家的人。” 一旁候着的管家见他抬脚进了院子,挥退身后跟着的小厮,亲自上前伺候。 “听说涉及到宋家的家务事,陈妈也候着了,就等您过去。” 王福海瞥他一眼,继续加快脚步。 王老夫人哀愁地倚靠在榻上让丫鬟给她按头。 看到他进来,她立马伤心地扯出帕子开始哭天抹泪: “咱们王家这是造了什么孽呀,好不容易盼来一个,才一眨眼,又没了。” “见过母亲。” “我的儿啊,是母亲对不住你,只因我一时心软,让那贱人把孩子给折腾没了。” “母亲愧对你呀。” “母亲莫伤神,想来我们王家与那孩子无缘,以后再生就是。” 王福海上前安抚了老夫人,又找了陈妈上前细细问话。 期间王夫人哭嚷了两声,被他冷眼制止。 她只能时不时插两句话进来。 等问完话,深思片刻,王福海招来管家附耳嘱咐他两句。 “母亲好生休息,剩下的儿去处理。” “把给宋姨娘看诊的大夫传来见我。” 见他起身要走,王夫人连忙问道: “老爷,那宋姨娘那里,您要不要去看一眼?” “看什么,有什么好看的,一个没用的东西。” 刚抬脚往外走,王福海又停住脚步,背着身沉声警告她: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存的什么心思。” “徐氏,别把最后一点情分给磨没了。” “我王家的产业,不可能交给一个傻子。” “你要有本事,那就尽快让聪儿生下一个健康男丁。” “若不然,你就别再插手我后院的事情。” 说完,抬脚离开了东院正堂。 王夫人霎时面色难看,老夫人则冷冷斜睨她两眼,懒得理会。 她真以为她不知道宋氏的肚子是怎么没的。 只是懒得计较罢了,这府里没了多少个孩子,明眼人心知肚明。 反正又不是她亲生子孙,她费那个心思作甚。 稍坐片刻,王夫人自觉无趣,起身告退。 待到自己院中,王妈妈急匆匆上前与她回话: “夫人,少爷将那妮子扔出院外了。” “还把头给打破,一直嚷嚷着,就要那丫头。” “这可如何是好?” 第59章 生啃一口 “让人悄悄把人抬回去,医治好了送回哥哥那里,别让老爷知道。” 王夫人敛敛心神,伸手扶了扶头上的金钗,面无表情吩咐。 王妈躬身应下:“老奴立刻叫人去办。” “夫人。” 彩月上前,帮她调整好头上的金钗,小声建议道: “若是找来的那些都不如公子的意,也不是长久之计。” “解铃还需系铃人,如今老爷态度如此明确,不如想个法子把那丫头弄来。” “既满足了公子的心意,若一举得男,您的地位也稳固了。” 王夫人侧目瞅她,把秋月看得低下头不敢再妄言。 翌日一大早,闫萝提了药箱下来给蔡婆子治眼睛。 因着要动刀,需要做的准备工作比较多。 这次青娘子下来协助她。 母女俩正忙着做准备工作,闫大神医却躺在藤椅上晃着长腿磕花生。 木梨看得连连撇嘴,小声埋汰她两句: “就会使唤我们,钱自己揣兜里,活要我们干,没天理。” 她刚抱怨两句,一颗花生米朝她飞过来: “别以为我听不见,再多唠叨两句,我先拿你开刀。” “去,帮我把小刀子叫过来。” 木梨朝她挥拳龇牙,没如她愿: “刀刀姐就在屋里,你大点声不就能叫了。” “两步路的距离还要我.....” “啊——小姨,你又不讲武德。” “废什么话,叫你去就去,再敢啰嗦,封了你的嘴。” “哼。” 小丫头气哼哼放下手里的纱布,转身朝东厢房走去。 正堂内的闫青无奈得很。 这才来几天,家里已经被这两人搅得鸡犬不宁。 宋刀刀躲在屋内门后偷窥,打死她都不想出去。 美人神医是个促狭的,惯会捉弄人。 昨日消遣她的恶趣味还历历在目,让她心有余悸。 关键她不仅会医术,还会些功夫,她斗不过她。 惹不起她总能躲得起。 等她给姥姥治完眼睛,她再出去。 木梨来到房门前,抬手正要敲门,冷不丁发现门缝里眨着一对亮晶晶的大眼。 她对准门缝与她对视道:“刀刀姐,我小姨叫你过去。” 门缝里的大眼煽动两下,宋刀刀连忙挥手让她离开: “好妹妹,你就说没看到我,快点走。” “小姨知道你在里面,躲不掉的。” “刀刀姐,你还是出来吧。” “你要是避着她,一会儿又该捉弄你了。” 木梨耐心劝她。 她可太了解小姨的性子,这几天她已经被她折磨出了阴影。 宋刀刀死命摇头,越发坚定了不能出去的想法: “你小姨太恐怖了,跟她说话处处是陷阱,动不动就戏弄人。” “反正只要我不到她跟前去,她就捉弄不到我。” “你赶快走,省得一会儿连累你。” “你要是再不出来,一会儿咱俩都得一块遭殃。” 木梨偏着小脑袋透着门缝与她对话半天。 一个劝她赶紧出来面对现实,一个打死不肯露面。 闫萝看那小屁股在门边撅半天,两人商量了许久也没商量出个一二。 媚眼一勾,捻起一粒花生米朝门缝就弹过去,吓得两人大叫出声。 木梨跳到一旁转头怒瞪过来,指斥道: “闫萝,花生米是用来吃的,不是让你拿来弹人的。” “你浪费粮食,当心遭雷.....哎哟,娘,小姨又欺负我。” 她这一叫,又被弹了两颗。 叫人不成,又被暴力碾压的小姑娘打不过,只能委屈巴巴去寻自己亲娘告状。 闫美人乐呵笑两声,得意地朝她挤眉挑衅。 木梨气得跺脚,直往自己亲娘怀里拱。 青娘无奈得很,连连摇头: “梨儿总说是孩子,刀刀比你小五岁,你一个二十好几的人了。” “跟他们两个较什么劲?都要当娘的人了,还像个长不大的孩子。” “已经准备好了,可以开始了。” 赶紧弄完赶紧回,省得又把人家家里弄得人仰马翻。 “二十好几咋了?又不是七老八十。” “就她这样一遇到事情只会找娘哭的,以后能顶什么事?” “我这是在锻炼她。” 闫萝丢一粒花生米进口中,抬着下巴高高看这个只会找娘哭的小哭包,嫌弃得很。 还是小刀子好玩。 嘎吱嘎吱嚼两口,她朝房门喊道: “你要是再不出来见我,我可就回去不给你姥姥治眼睛了,你想好后果。” “我数到三。” “一。” “二。” 三还没喊完,宋刀刀乖乖跑出来。 没办法,为了姥姥,她只能牺牲一下。 坐在一旁也被督促着练手的江寒钊不忍直视,连连摇头: 没骨气! 他嫌弃地斜她一眼。 闫萝看她警惕地猫着身体躲到江寒钊身后,斜瞟她,朝她勾勾手。 “过来。” 宋刀刀慌忙摇头: “不去,有话在这儿说。” “啧,不听话,过不过来?” 脑袋摇得像拨浪鼓,宋刀刀坚决不动。 她不肯挪动,反倒是某人破天荒开了口: “圣女,劳烦适可而止,她还怀着身孕。” 闫萝不屑轻哼:“切,好似谁没有怀孕一样,有夫君了不起啊。” “怎么,要我大着肚子过去请你?” “我一会儿还要挺着肚子给你姥姥动刀,少则半个时辰,多则半天。” “我都没拿乔,让你挪一下脚怎么了?” “那行吧,你的脚这么金贵,那我也大着肚子动不了。” “治眼睛的事情,就先暂时搁......” “我过来了。” 把柄落在她手中,她不得不乖乖就范。 宋刀刀瘪着嘴快步走到她面前,谨慎地望着她。 闫神医得意地朝某人瞥一眼,勾着嘴角将手里的花生米扔回盘子中。 坐直身子,细长的指节勾勾,让她靠近。 宋刀刀犹豫片刻,很是不情愿。 “嗯?” 美人一个眼神警告。 宋刀刀无奈,只能小心弯腰低下头。 不想头刚伸过去,就被她趁机吧唧一口,亲了脸颊。 宋刀刀蓦地愣住,惊悚地张大嘴巴。 怔愣片刻后,僵硬地转过头看向她。 那大眼中满是惊骇。 美人很是受用,得逞地朝她眨眨眼,笑得一脸灿烂。 宋刀刀呵呵尬笑两声,嘴角一抽,暗道不能就这么让她戏耍。 心一横,伸手一把捧住美人的脸。 对准她的红唇,咔一口,直接生啃上去。 众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偷袭惊得一脸错愕。 闫萝更是呆愣当扬,那得意的笑脸上慢慢转成满脸惊诧。 直到唇上传来一丝痛楚,她慌忙一把将人推开。 ‘啊’一声尖叫穿破草屋上空。 震得一旁的银杏叶落了一地。 “宋刀刀,你干什么?” 第60章 一物降一物 宋刀刀啃完,豪爽地倒退十步,躲到惠娘身后一抹嘴唇,霸气道: “什么叫我非礼你,这叫礼尚往来好嘛。” “美人姐姐,是你先亲的我,我还你一礼,难道不对?” “你你你......” 闫萝气得连话都说不清楚了,伸手死命擦起自己的嘴唇。 宋刀刀难得反压一次,学她气急败坏的口气回道: “我我我我,我可是得美人姐姐真传,这怎么能怪我呢,这叫言传身教。” “你.......我.......啊!!” 闫美人第一次失控得语无伦次,气得一把跳起来,奔向自己师姐告状。 奈何实在被气狠了,跑到自己师姐面前抖着手张嘴半天,愣是没把某人的罪行宣之于口。 青娘子从震愕中回神,喉咙中差点爆发出一阵狂笑。 但是看自己师妹这恼羞成怒的样子,她死命憋着。 没法子,要是一笑,她的好师妹会疯的,只能柔声安慰: “好了好了,不就亲了一口嘛,你们一人一口,扯平了。” “这能一样吗?她亲我的嘴,她一个女的,竟然亲我的嘴。” “她怎么可以,她,她竟敢......” 你一个女的,为了捉弄人去亲人家脸颊,也好意思指责别人。 闫青咬牙忍笑,连忙叫木梨一起将人哄进屋内: “好好好,知道了,当心动了胎气。” “刀具已煮好,一切准备就绪,你先去开刀。” “师姐一会儿替你教训她好不好,快去。” 青娘子其实心中已在疯狂吐槽:自食恶果。 刀刀只不过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 都跟你说了,这丫头不是那等容易任人拿捏的。 你非得三番两次戏弄人家,这下好了。 戏弄反被调戏,看你以后还敢不敢? 不过这些话她可不敢明着说出口,反正说出来她这自负的小师妹也听不进去。 需得自己吃过亏,亲身体会一番才会收敛。 哈哈哈哈,笑死她了,这么多年,终于有一个能豁得出去整治她的人。 母女俩连哄带骗,终于将人给骗进正堂。 挥挥手,示意宋刀刀赶紧溜。 别让她看见,不然一会儿又该闹着不肯动刀了。 宋刀刀撇撇嘴,转身正要逃回自己房间。 不想撞上某张臭得比碳还黑的脸。 “宋刀刀!” 江寒钊气得扔掉手上的筷子,板着一张脸怒视她: “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你怎么可以.......” 随便亲吻别人,还亲的——女人。 宋刀刀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反回他一句: “怎么?你也想要我亲你?” “不就亲个嘴吗,至于这么大惊小怪?” “反正我没吃亏,想来以后她也不敢再随便戏弄我了。” “她要是再敢,我就再亲,亲到她怕为止。” 只要豁得出去,她就拿她没办法。 除非她动用武力,那她确实打不过。 但是她会跑,绝不坐以待毙。 江寒钊被她这谬论怼得心口堵塞。 这女人,都成亲了,孩子也有了,与他更是有了夫妻之实。 她怎么可以当着他的面,做出如此不知检点的行为。 刚恢复一些力气的手,被她气得像个风烛残年的老者颤抖起来。 惠娘见状,生怕她也把姑爷给气出个好歹,连忙扶着她回房去回避一下。 坐在银杏树下劈竹子的江琥看得一脸震惊。 咽咽口水,又看向已经被气黑了脸的自家公子。 他暗暗咋舌:果然是敢睡了公子的女人,这少夫人也忒豪放了些。 寻常人还真招架不住她这一款。 话说,两个怀了身孕的女子在那里玩什么花招呢? 你亲我一口,我回你一嘴,这是要闹哪样? 这怎么看怎么让人毛骨悚然啊。 他有点同情自家公子了,少夫人与京城那些世家千金小姐简直天差地别。 这是个不讲规矩,不受一点闺阁礼教束缚的主。 自家公子最看重的就是女子的礼数与教养。 显然少夫人一样都不占。 结果偏偏俩人还凑在一起,以后可有得热闹了。 江寒钊眼睁睁看着惠娘将人拉走,他窝着一肚子火气无处发泄。 转头看见怔在原地不知在意淫什么的下属,恼得他大喝: “你,给我过来。” 得,最后遭殃的竟然是他。 江琥放下手里的大竹杆,认命地走过去。 “把那一地的落叶全给我扫了,看着碍眼。” “啊?哦,好吧。” 江琥低着头,乖乖去拿扫帚扫落叶。 把人塞回房去暂避风头的惠娘走出来。 悄悄贴着墙壁朝厨房走去。 她也还是避一避得好,不然姑爷连她一块牵连,大家一会儿午膳就都没得吃了。 正堂的门一关就是一上午。 直到接近午时,小木梨开门,端着一盆污水出来。 惠娘忙上前接过,关切地询问: “结束了?” “情况怎么样?” 小姑娘叉腰骄傲道:“小姨出手,从没有失败过。” “除非是死透了的人,不然只要还有一口气在,小姨都能将他从阎罗爷手中抢回来。” “放心吧,治疗很成功。” “那就好。” 惠娘高兴地端着水盆去沟里倒掉。 不一会儿,美人揉着脖子也走了出来。 脚刚踏出门槛,立刻想起什么,顿时又缩了回去。 躲到门后张望一眼,只看到廊下坐着的某人,没看到那个不知分寸,男女不分的臭丫头。 她轻拍胸口,这才揉着腰杆踏出正堂。 “神医娘子,午膳我已经做好了,几位净个手,咱们准备.......哎?” 惠娘话还没说完呢,那一抹暗红色身影突然飞一般消失在眼前。 惠娘不明所以。 身后的青娘子背着药箱出来,笑着与探出头的宋刀刀说道: “老夫人的眼睛已经诊治完毕,让她卧床避光休养十天,半个月后就能拆纱布了。” “不出意外,恢复的希望极大。” “江琥,要不你进来把老太太抱回房间去休息?” “哎,来了。” 得了传召的江琥赶忙扔掉手里的扫把,快速跑进正堂。 宋刀刀听到自己姥姥眼睛治疗得很成功,顿时开心不已: “多谢青娘子,辛苦小梨儿,真的太感谢你们了。” “那个,美人姐姐好像不太想看到我。” “麻烦代我向她传声谢意。” 这何止是不想看见,这是连见都不敢见了。 看到她探出脑袋,人直接溜走,比见到瘟神还要灵验。 众人偷笑。 这两冤家,简直一物降一物。 惠娘捂嘴笑完,赶紧招呼木梨去洗手: “午膳我做好了,青娘子和小阿梨便在这里用饭吧。” “已经晌午,你们回去再做起来也麻烦。” “要是不嫌弃,便在这里将就一口。” “我上去把神医娘子请下来。” “惠娘,别去了,去了她也不会下来。” 青娘连忙叫住她: “那我们就在这里蹭个饭,我也确实不想开火。” “一会儿我们上去给她带一碗就行。” “那怎么能行,神医娘子的饭菜,怎能如此草草应付。” 闫青好笑劝她:“听我的吧,不然她要是再下来,你家这院子,只怕不保。” 一旁的木梨赞同点头,“小姨恼起来,会放火烧了这草屋的。” “啊?”惠娘傻眼,“这么严重?” 母女俩一同颔首。 “好吧。” 惠娘无奈,只得招呼大家赶紧净手入座。 她转身先回厨房,拿几只干净的碗夹一些菜出来,趁热送上去。 既然美人不下来,宋刀刀便大摇大摆地走出房门。 她打算去看一下姥姥,再出来吃饭。 不想一直等着她的某人冷声将她叫住: “去哪儿,过来,还有事情没有解决完。” 第61章 她竟亲他 宋刀刀疑惑,停下脚步问他。 江寒钊神色不愉,盯着她好片刻,脸色不自在道: “你已经成亲了,有夫君有孩子的人,稍稍注意着点。” “什么人都敢乱亲,一点妇德都没有。” 宋刀刀倒回两步,立在他跟前偏头看他。 “妇德?什么妇德?” “三从四德?” “我娘去世得早,姥姥教的多是明辨是非的道理。” “爹爹和舅舅教我独立自强,没人教我妇德。” “我爹说了,不需要我学那劳什子东西。” “活得恣意潇洒,开心就行。” “况且我又没干什么伤天害理的缺德事,我反了哪一条妇德了?” “一不偷人,二没移情别恋,三守身如玉,四.....” “够了!” 什么乱七八糟的,听得他头大。 江寒钊头疼得眉头直跳,深深闭眼调整气息。 “总之,你以后不许再随便乱亲别人,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 她现在可是他的女人,他孩子的母亲,他的夫人,除了他,怎可亲其他人。 女的也不行。 宋刀刀看他脸色怪异,托腮思忖: “哦,明白了,你又吃醋了?” “我,我吃什么醋,我是提醒你,以后应当谨守本.......” 不等他啰嗦完,啵一口。 宋刀刀撑住他坐着的椅子把手,俯下身在他唇上轻啄一下,回道: “我公平对待,一视同仁。” 江寒钊怔了怔,犀利的目光直直盯上她清亮的双眼,张口结舌: “这,这是能一视同仁的事情吗?” “宋刀刀,你,你怎么能这般......” 啾又是一口。 这次贴得重了一点。 那狭长深邃的双眸猛地定住,霎时忘了动弹。 口中的话也蓦然中断。 今天这意外简直是一茬接一茬,众人呆立当扬。 青娘子连忙捂住木梨的双眼,一把将她拉到厨房。 小丫头看得意犹未尽,连连挣扎: “娘,你别挡我呀,让我再看看。” “看什么看,非礼勿视。” 江寒钊爆红了耳廓,薄唇张合数次,许久才找回自己的思绪。 他蠕动双唇偏下目光斥责,语气却不似刚才那般强硬,说话都弱了三分: “你,你竟然.....竟然用亲过别人的嘴来亲我?” “我......” 陷入羞涩和无措的江二公子眼神闪躲,慌乱得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他抬起软得还使不上多少力气的手使劲擦嘴唇。 宋刀刀面不改色,一心只想让他快些住嘴,耽误她去看望姥姥: “放心啦,我刚才在房间里洗过嘴巴了的。” “亲你和亲她,完全不是一个感觉。” 还不是一个感觉?这要什么感觉?他说得是感觉的问题吗? 自诩上过刀山下过火海的江二郎眼前黑了又黑。 要是他现在能用内力,他一定将她关起来。 “我说的是......” “还不够?那要我再亲一次?” 江寒钊立刻闭嘴,他知道再多说一句,这女人真能干得出来。 看他不再叽叽歪歪,宋刀刀满意地抹抹红唇,神气十足地走了。 将人送回房的江琥刚抬脚跨出房门,恰好撞见这一幕。 与迎面走来的宋刀刀打了个照面。 他尴尬地转过身去数屋檐下的蜘蛛网。 宋刀刀笑眯眯与他点头,像个没事人一样走进房间去看自己姥姥。 江琥偷偷瞟自己主子,见他沉着目光,伸手摩挲嘴唇,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悄悄挪动脚步朝厨房走去,暗暗祈祷主子千万别看到他。 王家大宅。 林管家朝前院大书房匆匆走来。 待屋内商讨结束,几位门客走了出来,他这才朝里屋通告一声: “老爷,查到了。” 王福海放下手中毫笔,将信纸封好,转交给一旁等候的亲侍。 嘱咐他务必将信送到张将军手中,这才朝外允道: “进来。” 亲侍收了信离开,林管家入内时,与他错身而过。 快步走到书案前,等王福海净了手,林管家这才娓娓禀道: “老奴亲自盘问了一轮跟随宋姨娘前往宋家村的小厮。” “回答与陈妈妈他们所言没太大出入。” “都说伤他们的,是宋家二房的人。” “宋家二房?” “就是宋家前头李代桃僵,塞进咱们王家的那位宋小娘子,名唤宋刀刀。” 王福海微微蹙眉,“原因。” “宋姨娘路过宋家村,顺道回家探个亲。” “结果撞见她老娘受伤,细问得知是与那位宋小娘子起了冲突伤的。” “她气不过,便带着陈妈和随侍的小厮婆子找上门。” “结果被那位小娘子的赘婿护卫给打了出来。” “宋姨娘受了惊吓,加上马车颠簸,这才小产。” 王福海滚动手中金珠,沉眉问他: “那护卫什么来头?你不是查出来了吗?” 林管家本来还等着回答宋姨娘小产的具体缘由,没想成老爷压根不在乎。 他立刻答道: “小的亲自去县衙打探了一番,那人的身份,不简单。” “说,别拐弯抹角。” 王福海不耐烦。 林管家立刻赔笑,“您还记得五年前的那位安抚副使吗?” “江阁老家的二公子,他与宋家有什么关系?” 王福海靠在太师椅上,眉眼全是藏不住的精明。 林管家点头,“两个月前,他被陛下借口发落,流放回咱们盘州来了。” “您前几日不同陪县令大人去陪那位皇城司使了么?” “那位就是奉命押送他过来流放发卖的。” “这个我知道,说重点。” 林管家没敢再废话,如实禀道: “那护卫的主子,正是这位被发卖的江二公子。” “好巧不巧,宋家小娘子买回去入赘的,正是他。” 王福海一把握紧手中金珠,胖身子一凛,霎时坐直身体。 “你是说.....” 林管家肯定点头,“属下从县丞那里确认过了。” “江二公子现在就落身在宋小娘子家中,成了她的赘婿。” “婚书赘契都过完了,曹大人文书也都已造好。” 王福海神色刹那凝重起来。 他虽然花了不少银子买得陪同的机会。 但是因着仲王在,他没什么开口的机会,也不敢乱问。 他是知道这位司使押送一名犯人过来处置。 也知道押送过来发卖的是江家二公子。 但是没想到是宋家那个小妮子买了这位罗刹。 昨日回来的路上,曹县令还特地提点他。 让他有机会偷偷照拂一下这位二公子,将来只有好处没坏处。 这还没寻上机会呢,宋瑶那贱人就得罪人得罪到他跟前去了。 “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老子当初就不该一时鬼迷心窍要了她。” 江阁老看似被停职查办,但江家大公子调任户部尚书,连升三级。 江三公子与太后家娘家侄女结秦晋之好。 江六娘子被太后赐婚为慧王世子妃。 这江家哪里是要被清算的趋势,这是越扎越稳,势不可挡。 那位刘司使酒刚到手边,还没喝上两口,就得了密令连夜启程回京。 按照这发展,江二和江阁老起复只是早晚的事。 王福海掐掐眉心,闭眼努力思考找补的法子。 林管家静默片刻,小心翼翼禀报最后一件事: “方才府医让人来报,说宋姨娘小产后出血不止。” “需开库房取用上等鹿茸、当归等十几种珍贵药材辅药,您看是否.....” “这种小事报给老夫人即可,来问我作甚?” 听他口气极其不悦,林管家略微斟酌,还是禀道: “主要是大夫诊断,说宋姨娘今后恐难再生育。” “所以......” 所以才来请示,是否需要用那些名贵药材。 王福海缓缓睁眼,眉头一皱,出口却是冷酷无情的答复: “既然没用了,没必要浪费那么贵的药材。” “让府医用别的药,若能活,等她好点就发卖出去。” “要是死了,随便挖个坑埋了。” “派人去查探一下那位宋小娘子的底细,越详细越好。” 第62章 暗香萦怀 哪怕给蔡婆子复诊,也是青娘子一人前来。 宋刀刀偶尔站在院子中间往上望。 那抹娇艳的身影只要看到她,就会立刻躲回屋里。 青娘子忍俊不禁,笑话她笑话了足足三日。 就连木梨都幸灾乐祸了好久。 “姥姥的眼睛恢复得不错,我换完这道药,五日后再来换一次就能摘纱布了。” 青娘子洗了手,收拾好药箱,与他们说明情况。 随即又掏出师妹让她带下来的单子,笑着递给惠娘,与她嘱咐道: “这是后日江郎君续脚脉需要做的准备工作。” “你们看一下,若是家中没有,要借或者要买的,趁早做好准备。” 惠娘接过,大致看了一下,立马与她回道: “这些东西家中都有,我到时候提早洗干净备好。” “那就好,药浴的药材我今明两日会配好,明晚让木梨送下来。” “你们后日一大早就给它熬煮上,满锅熬三道水,全部倒进浴桶里。” “续脚筋和手筋不一样,脚筋需要把身上淤滞的血脉全疏通。” “不然就算续上了,那筋脉撑不住他的身体,续了也等于白费。” “暂时就这些,一会儿你们跟刀刀说一声。” “多谢青娘子。” “辛苦娘子。” 江琥将老太太扶进东厢房,没有立刻出去。 他留在屋内等青娘子换完药,感激地替她拎过药箱,憨笑道: “早晨我家少夫人让我把后院那棵梨树全摘光了,她吩咐我提半篓上去。” “木梨小娘子喜欢吃,我给您提着药箱,顺便把梨一起背上去。” “我自己来就好了,我拿得动。” 青娘子伸手想拿回药箱,惠娘笑着劝她: “您就让他拿吧,那半筐梨我抬着都费劲,怪重的。” 她这一劝,江琥已经拿着她的药箱走出房门,去厨房廊下背了梨筐。 笑着与房顶上的木梨打了一声招呼,径直朝竹林小筑走去。 青娘无奈,只能由他去。 “木衡,我先回去了,你看住这皮猴,别让她把刀刀的屋顶给踏破了。” 父女俩从屋顶上探出头,微笑着回应她: “知道了,梨儿很乖的,别担心。” “娘,你就放心吧,我保证乖乖听爹爹和叔伯们的话。” 青娘子朝父女俩翻个白眼。 还听话?听话就不会让她爬到屋顶上去跟一帮大老爷们翻瓦片了。 一个月才回来四五天,一回来就纵容这疯丫头到处野。 不是爬树就是掏鸟窝,现在更离谱,直接上房顶。 青娘子心累得很,懒得再管他们。 闫青又对银杏树下的小夫妻俩话别: “刀刀,注意事项我跟惠娘交代过了,你自己留意着点,我回去了。” 宋刀刀正在跟李伯商量围院子篱笆的事情。 听到青娘子要回去,她连忙转身与她笑答: “好,谢谢青娘,辛苦您了。” “一会儿午食早点下来。” 闫青微笑摇头,婉拒了她的好意: “午食我就不下来了,我在家中煮点面就成。” “师妹不肯下来,我在家中陪她吃,不然就她一个人,怪冷清的。” 况且他们今日在换屋瓦,来帮忙的叔伯七八个,惠娘一个人忙不过来。 “啊?那我一会儿上去叫她。” 都三天过去了,美人姐姐还计较着呢? 比她还不禁逗。 闫青轻笑着婉拒: “还是别了,她现在见着你就躲,你要真上去,估计她能连夜卷铺盖逃走。” 还是太平一点,先稳住她把你夫君的脚治好再说吧。 届时你们爱怎么闹腾都行。 “ 那好吧,哦对了,记得把秋梨拿上,给木梨的。” 青娘子笑着与她挥手,“拿了拿了,江琥帮我背上去了。” “你继续忙你的,不用管我。” 闫青回了自己的竹林小筑。 惠娘将单子小心收好,转身进厨房去跟周家嫂子她们一起准备中午饭食。 相熟的几位叔伯纷纷过来帮忙修葺屋顶,要是手脚快,一两日就能翻好。 娘子本来打算付给大家工钱,结果他们死活不要。 既然不要钱,那就得管饭。 十多人的饭,她一个人忙不过来。 好在周家婶子叫了两个媳妇下来帮她。 这才应付得过来。 宋刀刀与李伯商量好竹篱笆的样式,李伯就开始着手帮她劈竹段。 因着两个房间的屋顶要翻成瓦顶,江琥和惠娘房内的所有东西全搬了出来。 蔡婆子需要避光留在房中休养,所以宋刀刀让江琥将蔡婆子扶到他们房中去。 她和江寒钊则坐到树下石桌旁,研究起轮椅来。 江寒钊的手恢复得比预期的要快,这几日已经在自己握筷进食。 趁着他锻炼完,宋刀刀取了纸笔出来,让他试着握笔看看。 这一试,没想到还真能简单画几笔。 宋刀刀先让他画简单的图样,复杂的内部结构等他手再好点再画。 江二公子听话照做。 “你这画的不对吧?这里加两笔,这轮子上加一个木阀条,勾两笔就成。” “还有这里,我觉得可以再加几笔,调得高一点。” “这里你要不要换成圆状比较好,这样不会咯着后背。” 她站一旁看他画,挑了一堆问题出来,江寒钊无语地抬头斜她。 宋刀刀有所察觉,低下头去看他,不想他已经低下头偏过目光。 这男人这两天也有点奇怪,不是避开她的视线,就是寡言少语。 之前经常跟她对着干,同她互呛。 这两天却破天荒处处顺着她,还几乎有求必应。 这是转性了?还是发现她说得很有道理,愿意听从她的建议? 不过宋刀刀从不费心思考那些问题,她向来心大。 合她心意就行,没坏处的事情她不深究。 只是画个草图,某人还是默默按照她的要求进行了修改。 奈何他手的力道还没完全恢复,握笔有些发颤。 宋刀刀挨在他身边,看他画了一会儿就开始手抖。 她伸手握上去,帮他稳住笔。 江寒钊一僵,瞬间绷紧身体。 那温热的掌心一触碰到手背上,热度迅速钻进脑中,清晰无比。 握笔的手指动了动,锐利的眸子闪跳两下,出现一瞬的慌乱。 宋刀刀提醒他: “你走神了,认真点。” 她握着他的手,带着他添了两笔。 许是挨得太近,女子淡淡的皂角味似有若无飘进鼻尖。 凸起的喉结下意识滚动两下,才勾了几笔,额上竟沁出一丝汗意。 视线瞄到她宽松的衣服下,那微微隆起的腹部。 江寒钊深吸一口气,柔着声调开口道: “你坐下来,别一直弯着腰身。” “哦。” “不过我要是坐下来的话,你太高了。” “我握着你的手需要一直抬着,手会发酸。” “我扎个马步,这样就......哎?” 江寒钊一把将她压到凳子上坐好,拿开她的手,将笔塞进她手中。 反手包住她的手,淡定回道: “好了,这样就不用一直够着了,画吧。” 宋刀刀被他这反手操作给惊得怔住。 等明白过来,立马兴高采烈地朝他咧嘴夸赞: “好主意,这样你也不用使多少力气了,不错不错。” “话说你得带着我落笔,不然让我自己控笔的话,这画就毁了。” 江寒钊不语,静静在她叽叽喳喳声中,握着她的手认真作画。 只是余光时不时扫过她有些粗糙的脸颊上。 在地里又掐了一捧菜薹捧过来,让大家中午加菜的周婶与惠娘和自家儿媳悄声笑道: “瞧瞧这小两口,果然是新婚燕尔,蜜里调油似的,多恩爱。” “我看要不了明年,不出三个月,你家保证能添人口。” 惠娘微微张口,有些话差点呼之欲出。 不用等三个月,现在肚子里已经有了。 宋望月到竹林小筑取药,她拎着药包下来。 刚要拐弯走下台阶。 看到屋顶上有不少人在欢声笑语地忙碌,她忍不住朝小院那边多瞧了一眼。 只匆匆一瞥,她便被银杏树下那张微垂着目光,俊美又清逸的脸给吸引住。 她刹那间定在原地,忘了抬起脚步。 第63章 瞒不住了 阿奶还等着用药呢。 好不容易从书院回来一趟,结果家里又闹得乌烟瘴气。 早知道他不回来了,一天到晚一堆破事,影响他念书。 宋朝风已经走下台阶,发现自己妹妹傻愣在上头不动。 他回头叫她。 宋望月回神,连忙抬脚跟上。 宋朝风狐疑她看到了什么看得这般起劲,上前倒回去两步。 “有什么好看的,值得你......” 他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就见那原本破旧简陋的院子,没了往日萧条。 转而呈现的,是一派欣欣向荣的崭新模样。 那枯黄的大树下,一对璧人紧紧相依,指节交握,垂眸描摹。 “那就是她招回家的赘婿?” 宋朝风不屑冷哼:“虚有其表,华而不实,绣花枕头罢了。” “她宋刀刀眼光也不怎么样嘛,找了一个小白脸还当成了宝。” “光天化日之下,交颈相依,执手共笔,成何体统,简直伤风败俗。” “果然没了二叔在,她已经堕落成不知检点的下贱之女。” “望月,你可别学她,将来你可是要寻一个真才实学的良家夫婿的。” “这种勾栏做派的行径,少看为妙,省得污了你的眼睛。” “待冬至散馆,我邀同窗好友来咱们家中作客,予你相看一二。” “保证样貌才学比他要上等百倍。” 宋望月已过及笄,只比宋刀刀小一岁。 如今她都招了夫婿,她的婚事,也该提上日程。 偷瞄一眼那俊朗的面孔,宋望月羞涩地低下头,没接自己兄长的话。 她觉得,那人的样貌和才学,必定也是不凡的。 那身姿和气度看着就比兄长还好,虽身着麻布衣,但难掩其清贵气质。 宋刀刀从哪儿找来的这么好看的夫婿? 冬梅嫂捞出猪油渣,将熬出的猪油舀进罐子里。 锅底留了一些油,将掐好的一盆小鱼虾倒了进去。 这是昨日小松和他爹去村中河沟摸来的。 今日刀刀要翻屋瓦,她索性就拿下来烤了给大家添个零嘴儿。 待锅里的小鱼烤得金脆酥黄,她抓一小把盐撒上去,再将烤好的小鱼刮到簸箕上。 装了两碗,一碗递给屋顶上干活的男人们先尝个鲜。 一小碗端给了宋刀刀品尝。 “来,木梨拿稳了,别砸下来。” “刀刀,尝尝嫂子烤的小鱼,刚出锅,趁热吃。” “多谢嫂嫂。” 宋刀刀放下手里的图册,伸手去接。 一股焦香混着鱼腥味扑鼻而来。 宋刀刀没忍住,连忙放下手中小碗,别过头去猛烈干呕。 “呕——” “哎?这是怎么了?怎地还干呕上了?” 她这反应太过激烈,吓得冬梅嫂拿起小碗去查看。 还以为她烤的小鱼出了什么问题呢。 周婶发现情况不对,赶紧跑出来询问: “刀刀,怎么了这事?出啥事了?” 这模样,根本就是怀了身孕的反应啊。 众人纷纷朝他们看来,一脸疑惑: 这鱼没问题啊,吃着可香了。 江寒钊微微蹙眉,连忙放下手中笔杆,不是很熟练地轻拍她后背。 “要不要给你倒杯水?” 宋刀刀一边干呕,一边挥手拒绝。 只是那咸腥味威力太大,她这一阵干呕,好似打开了某个开关,一发不可收拾。 胃里一顿翻江倒海,她连忙急奔到沟渠边哇地狂吐起来。 “哎哟,这,这......” 这也就是普通的小鱼小虾,没那么夸张吧? 周婶和冬梅嫂均是一愣,连忙走过去。 俩人蹲到她身后,一个帮忙抚背,一个扶着她,防止她摔进沟里。 惠娘连忙倒到桌上去倒一杯温水。 几个女人手忙脚乱。 屋顶上的叔伯们也看得一脸费解,嘴里的小鱼干都忘了咀嚼。 木先生看她吐成这样,没头没脑说了一句: “这不就跟你娘当年怀你时候的反应一样吗?” “一点腥味都闻不得。” “不过他们不是才刚成亲几天吗?这么快就怀上有反应了?” “这江姑爷的效率也太高了点吧?” “那肯定不可能啦。” 周青山否定了他异想天开的想法。 “你看江姑爷现在这情况,手脚都还不利索。” “就算用药,那满打满算也才十天都不到,怎么可能这么快就有反应。” “这妊妇不是都得要一两个月才会吐的吗?” “我媳妇当初怀小松,快两个月的时候才开始吐的。” “我看八成是吃坏东西了。” 几个大老爷们一边嚼着小鱼干,一边讨论女子怀孕作呕的问题。 木梨一口一条,一边听他们胡乱猜测,一边吃得起劲。 一时吃得忘了行,一不小心就把真相给抖了出来: “刀刀姐这都怀了三个月了,不吐才怪。” “刀刀姐,你要不要紧,要不要我下去给你把一下脉?” 蹲在地上吐得胆水都要吐干的人,难受得瘫坐在石阶上。 缓了好一会儿,这才朝她摆手拒绝: “不用,我吐......呕。” “嫂嫂,把小鱼干拿走,别让我看到它。” 她这瞄到石桌上的东西,转头又蹲下去继续作呕。 他们说话的嗓门挺大,立下坡石阶上的宋望月听得一清二楚。 她震惊地瞪圆了双眼,看一眼那张帅气英俊的脸,见他面色难看。 转身拉起自己兄长就朝村子小跑而去。 这可是惊天消息,宋刀刀她竟然婚前失贞还怀了孩子。 她得赶紧把这个消息告诉爹娘去。 宋朝风被她拉得一个踉跄,差点摔下坡。 不过他没顾得上斥责宋望月,他也被这消息给惊得有些发懵。 “不是闺女,你说啥?” “怀了三个月?” “你说刀刀她,怀怀怀了三个月了?是爹理解的那个意思不?” 木先生看着不停作呕的人,惊讶得说话都结巴了。 “对啊。” 小姑娘认真点头,“娘亲把的脉,小姨一眼就看出来了。” 屋顶上的男人们霎时炸开了锅,差点将脚下的瓦片给踩破。 院子下方的周婶几人也诧异得差点下巴掉地。 “已经怀了三个月了?这.......” “不是吧?刀刀怀孕三个月,那,江姑爷岂不是......”喜当爹? 周海生意识想到什么,顿时发出一声质问。 众人当即将目光全部转到江寒钊身上。 江寒钊张张嘴,有种哑巴吃黄连,一时说不清的错觉。 “哎呀,你们别乱猜啦,孩子就是美人姐夫的。” 小姑娘大发慈悲,好心开口帮着解释: “刀刀姐三个月前不是被宋家婆子迷晕送到王家去了嘛。” “是美人姐夫将她救了出来,然后两人就互生情愫,芳心暗许。” “阴差阳错有了孩子,后来美人姐夫落难,刀刀姐又将他救了回来。” “两人成亲,成就一段佳话,这就是事情的原委,说得够清楚吗?” 所有人听完她简短的解说,纷纷暗松一口气。 还好还好,孩子是江姑爷,差点闹出大误会。 “嗨,瞧这事儿给闹得,原来是这么一回事。” 周婶拍拍受惊的胸脯,笑着安排: “行了行了,大媳妇,快把小鱼干拿走。” “刀刀,来,漱漱口。” “你这孩子也真是,怀了身子也不早点与我们说,大伙儿也跟着高兴。” “这妊妇呕起来是要不来的,来惠娘,扶她进屋去躺一会。” 肚子同孩子他爹对得上就行,不然真闹起来,有可能会被抓沉塘嘞。 这可不是一件小事。 三人扶着吐得脸色发白的人进屋去休息。 屋顶上的男人们知道了真相后,纷纷笑着与树下的江寒钊道了恭喜。 拍拍手,继续忙活起来。 宋望月奔到家中,着急忙慌正要冲进房中找自己亲娘。 找一圈发现家中除了卧床不能动的阿奶,其他人都不在。 “望月,你小姑出事了,快叫上你哥到村口,你娘他们在那里等着你们。” 第64章 有点烫嘴 叔伯们昨日忙到掌灯时分才结束,说好了五日后再过来帮忙围院墙。 按照这进度,估计不出一个月,院子的修缮都能全部完成。 周婶和两位嫂嫂一直留到最后,帮着把两个房间收拾干净才回去。 惠娘连声感谢,征询了宋刀刀的同意,也给他们装了一篮子秋梨。 今日江琥起了个大早,洗漱完,他就拿起铲子开始干活。 昨日翻下来的一院子稻草需要收一收,堆到后院牛棚去。 惠娘则天不亮就起来熬煮汤药。 今日是姑爷治疗双脚的关键日子,她需要提前把汤药熬煮好。 这样神医娘子下来就可以直接开始。 宋刀刀今日也没睡懒觉。 昨日狂吐一扬,休息了一晚上,她又满血复活。 惠娘在忙着煮药做早食,她把自己收拾干净。 端了水去给姥姥净面漱口,再去帮江寒钊套外衣。 将漱口水递给他,与他交代道: “惠娘已经煮好早食,你洗漱完赶紧吃一口。” “吃完把桌上的药也喝了,青娘说这药需饭后用,不然伤胃。” “我帮你洗还是?” “我自己来。” 他的手一日比一日灵活,恢复得很不错。 照这个恢复速度,不出一个月,他完全可以自理。 “轮椅的图纸我画好了,放在箱子上。” “你看看还有没有需要修改的地方?” “要是有,我抽空再改一改。” “画好了?这么快?” 宋刀刀惊讶。 帮他把小桌放好,将早饭端给他后,她迫不及待走过去把图纸拿过来。 “你这速度够快啊,才一个下午的时间。” “内部分解剖面你都画好了。” “你的手受得住吗?昨日画的时候不是还在发抖?” 握筷的手顿了顿,柔声回道: “画一会儿歇半盏茶,就还好,便也坚持画完了。” 宋刀刀担忧地念叨他: “那你下次还是别这样了,你手还在恢复中,要适可而止,不可急于一时。” “你画得很细致,我一会儿再添两笔,稍作一点调整就行。” “咱们家里不是有一张鹿皮吗?常叔硝好了,昨日给我们拿了过来。” “姥姥说了,给你和江琥、舅舅各做一双鹿皮靴。” “剩下的我看够不够,够的话,让惠娘给你缝个单面软垫。” “这样垫在轮椅上,坐久了也不会......呜。” 江寒钊见她一大早起来,嘴里就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抬手舀了一只饺子吹凉,趁她开口间隙,准确塞进她口中。 那鼓起的腮帮像极了他府中养着的鼬鼠。 嘴角不由自主勾起一丝弧度,眼中溢满宠溺柔色: “快吃吧,吃完了再忙也不迟。” 宋刀刀眯起大眼,一边吃一边盯着他的饺子两眼放光: “可这是给你的,你给我吃你自己就不够了。” “你吃吧,你吃完我再去厨房同惠娘一起......呜。” “呵呵——” 又被投喂一口,宋刀刀开心极了,抬起双眸满足地冲他笑。 因她闻不得荤腥,惠娘包的全是青菜馅的饺子。 他要喝药,惠娘包好下锅的第一碗就先端来给他。 宋刀刀早就馋得直咽口水,她昨日大吐一扬,没什么胃口。 晚食也没吃多少,肚子早就空空如也。 他自己一口没吃,她已经吃了两口。 江寒钊将碗推过去给她,声音有些生涩: “你吃吧,别饿着—孩子。” “可是你要喝药的,你先吃吧,我尝两个就够了。” “乖点,吃吧,我先吃这个。” 将勺子也塞进她手中,江寒钊拿起窝窝头干啃起来。 不想咬了一口,嚼半天难以下咽。 噎得他连咳好几下。 宋刀刀连忙端起手边的碗想喂他喝一口汤水,送一下。 只是没料到碗里的汤太烫,她一个手抖,动作有些急促。 江寒钊没被噎死,却被她送过来的汤糊了一嘴,生灌过来,差点烫死。 这一灌,他咳得更厉害了,弯腰猛咳起来。 “咳咳咳,宋刀刀,你想谋杀亲夫吗?烫死我啦。” “烫烫烫——” 她也烫得差点把碗砸地上,连忙放下手里的碗。 双手摸着耳朵不好意思对他致歉: “对不住,你不要紧吧?我忘了试温。” “水。” “哦,我给你倒。” “傻女人,倒热茶做什么?” “冷水!” “噢噢噢,对,冷水,马上,你等一下。” “别跑,走慢点。” “知道,你坚持住。” 宋刀刀快步去厨房舀了一碗水,赶紧递过来给他。 江寒钊握着她的手,立马含一口在嘴里,重重呼一口气。 那呼出的气息,好似带了一缕烫熟的热气。 “怎么样,没事吧?” “还要吗?” 江寒钊咽下嘴里的水,拉过她的手,盯着她又含了一口。 宋刀刀无比歉意,小心翼翼偷瞄他嘴唇。 见他唇瓣都红了,她愧疚地低下头。 小心翼翼抽走他手里的窝窝头,将冷水碗塞给他: “你还是别吃这个了,饺子给你,先让它凉一凉。” “我去看看惠娘有没有煮好新的。” 这窝窝头是乔婶拿下来的。 听说他们在翻屋瓦,特地装了二十多个送下来给大家吃。 昨日吃了一大半,还剩八九个。 惠娘便将它全蒸了,就着饺子一起当早食吃。 宋刀刀抽走他手里的窝窝头。 也不浪费,掰掉他咬过的地方,剩下的塞进自己嘴里。 顺道将他面前的小盘子也端走了。 江寒钊慌忙将水咽下,张嘴还来不及阻止,她已经转身走出房门。 “惠娘,饺子还有吗?江郎吃不惯这个,再给他添几只饺子。” “有的娘子,已经煮好了,我给您盛。” 江寒钊重重叹口气,瞥一眼面前的饺子,头疼扶额。 他没那么娇贵,以前在军营,在外奔波,被押送过来的路上都没少吃那东西。 只是刚才吃得急,加上这几日天天灌汤药,喉咙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这傻女人喂得又急又粗鲁..... 真是,一点都不温柔。 宋刀刀很快又折了回来。 惠娘不放心,帮她将饺子端进来。 身后江琥把晒在外头的浴桶也扛了进来。 “姑爷吃过了没?神医娘子下来了。” 第65章 扒光他 “刀刀姐,我们下来了。” 刚问出口,木梨的声音便从门口传来。 宋刀刀转头望去,就见一袭黑纱裹身,只露一对勾人眼的妙曼女子和小姑娘已经立在门前。 宋刀刀惊奇地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疑惑道: “美人姐姐今日这装扮倒是奇特,这是要干嘛去吗?” 裹得这般严实?连嘴巴眉毛都不露一点。 宋刀刀欲上前一探究竟,顺便请他们进屋。 不想美人拔高声音喝住她: “你给我站住,不许走过来。” “啊,为何?”宋刀刀不解。 闫萝瞪她一眼,谨慎地绕开她,从门的一侧贴着墙边走进去。 木梨背着药箱也跟着进屋。 “啥情况?” 她看向木梨。 木梨耸耸肩,挪过来与她小声解惑: “怕你又突然抱住她亲亲呗,把自己捂严实点,避免再遭你毒手。” 宋刀刀蹙眉,小声抗议: “我也没那么可怕吧?再说了,是她先捉弄我的,我只是正义反抗。” “反抗得漂亮。” “是吧,我也这么觉得。” “可我就惨了。” “此话怎讲?” 木梨苦着小脸,与她诉苦: “小姨不敢再找你,却把苗头全对准我,这几日我简直度日如年。” 小小年纪,口气老气横生。 宋刀刀好笑地伸手揉揉她脑袋,安慰道: “刀刀姐救不了你,但可以表示同情。” 木梨哼一声,不满地噘嘴,一脸生无可恋: “不讲义气。” 宋刀刀挠挠鼻子,不反驳。 就她小姨那秉性,她还是明哲保身比较好。 “你阿娘呢?怎么不见她下来?” 宋刀刀见她伤心,赶紧换个话题。 “她在制药膏,一会儿下来。” “希望她早点下来,还是你娘在,比较安心。” “放心吧,小姨虽然促狭,但只要她亲自出马,你家美人夫君绝不会有事。” “啧,小姑娘家家,知道什么叫夫妻吗?还美人夫君。” “哪儿学来的?” 木梨拉开她使坏捏脸的手,不满哼唧: “别把我当小孩,我将来也是要找漂亮夫君的,要找一个比你夫君还要俊上好几倍的。” “哟,现在就知道要找漂亮夫君了?木先生若是听到,估计得心碎死。” 小姑娘不满道: “他有啥好伤心的,他都与阿娘打算生弟弟了,他才没那闲工夫管我。” 哈哈,原来是怕青娘子和木叔生第二个,忽略她。 小机灵鬼。 “在那儿密谋什么呢,过来摆工具。” 美人盯着两人看了小半天,嘀嘀咕咕也不知道在说什么坏话。 木梨翘起小嘴巴,不情不愿挪过去。 惠娘把一会儿要用的水瓢,毛巾等东西端进来。 发现她那碗饺子还没动,连忙提醒道: “娘子也快些去把早膳吃了吧,一会儿正式开始,您就没时间吃了。” 宋刀刀闻言,赶紧坐到桌前去吃她的早食。 她一过来,原本站在桌前开针的闫美人猛地跳开。 好似她是什么毒蛇猛兽一样,沾一点都不行。 宋刀刀看她挪得老远,紧张地瞪着她。 她指指自己的饺子,笑眯眯询问: “姐姐早食用过没?要不要来点?” “谁要吃你的东西,磨磨蹭蹭,快点吃。” “我开完针摆好药品你还没吃完的话,我就不治了。” 啧,刀子嘴豆腐心。 宋刀刀舀一只大饺子放进嘴里,津津有味吃给她看。 闫萝翻个白眼,捂紧嘴上的纱巾,转过身不想搭理她。 等江寒钊吃完早膳,喝了药。 江琥已经将事先凉好的药水全提到房中,倒进浴桶内。 闫萝让他把人抱进桶内,并交给他一个任务: “这里用不到你了,但有个事需要你立刻去办。” “神医娘子尽管吩咐,属下在所不辞。” “你去后山山崖瀑布找这种树,刮取它身上分泌出来的血一样的东西。” “要新鲜的,天黑前赶回来给你家公子敷上就行。” 江琥伸手接过她交给她的图样,打开看了看,抱拳领命。 “是,一定完成任务。” 江琥取了绳索和斧头朝后山而去。 瞟一眼屋内的小布点,闫萝开口将她也打发出去。 “木梨,你跟惠娘去蔡婆婆那里。” “替她诊一下脉,按照我教你的法子,给她熏一熏眼睛。” “啊?我单独操作呀?” “对,你亲手操作。” “可是我.....” “去吧,只要一步步按照方子来,错不了。” “让惠娘帮你搭把手,我就在这里,真出事你过来叫我。” 乍然让她亲自上手,一直跟着娘亲学医的木梨当扬犯怵起来。 这是她第一次上手为病患治疗,小姨竟然就这么放手让她去试? 这也太简单粗暴了点,就不怕出点意外? 小姑娘忐忑不安起来。 “小姨九岁已经亲自下针,你背的医理足够扎实,缺的是上手实练。” “也该迈出这一步,跨出去就好了,快去。” 把小家伙踢出房门,闫萝示意惠娘跟过去看着。 关了门,她取了两根银针快准狠扎上江寒钊后颈和头顶穴位。 转头对还坐在桌前慢悠悠喝汤的某人喊道: “还不过来帮忙。” “叫我?” 宋刀刀茫然,左右看看,发现房内就剩他们三人了。 意识到她叫的真是自己,她连忙放下勺子,起身快步走过来。 “需要我做什么?” “把你男人的衣服全扒光,把他脚抬起来搁到浴桶边上。” “脱完了叫我。” “啊?”宋刀刀傻眼。 叫她过来就是让她脱光他衣服? “啊什么啊,快脱。” 闫美人转过身,不耐烦地催促她: “我要打开他全身筋脉,你把他衣服全除了,方便我下针。” “快点,上阳关的穴位我已下。” “你若耽搁一刻,一会儿你男人治疗时间会越往后延,他的痛楚就增加一倍。” 余光瞥见她还站着不动,她蹙眉: “你们已是夫妻,睡也睡了,娃也怀了,害什么羞?” “快脱!” 宋刀刀嘴角一抽,连忙俯下身去照做。 她虽然已经不是小姑娘,但她不熟练哇,才经历过一次,还是在不清醒的情况下。 冷不丁让她脱男人的衣服,她不震惊才怪。 不过震惊归震惊,治伤是要紧大事,她毫不犹豫就上手了。 粗鲁地扯开他衣带就将外套和里衣尽数脱了个精光。 江寒钊不能动弹,狭长深邃的双眼紧紧盯着她动作。 巴掌大的脸蛋恰好落在他肩膀处,有意无意蹭到他身上。 脸这么小,手上的劲儿却一点不含糊。 哪个女人脱衣服像她这般粗暴,这不是脱,是恨不得撕下来。 宋刀刀三下五除二,将他上身扒了个精光。 一低头,那挺拔的身躯尽收眼底: 健硕的胸膛,贲张有力的腹肌,性感颈骨,肩膀宽阔厚实,腰身精瘦流畅........ 青天白日下,如此直视这盛景,宋刀刀悄悄红了脸颊。 这男人穿着衣服的时候看着挺瘦弱,没想到脱了衣服身材这么火爆。 就是身上的伤痕再看一次,还是觉得异常狰狞可怖。 被快速剥干净的江二公子从脖子延伸到耳根,整个红了个彻底。 脱完上身,接下来就是下边了。 江寒钊坐在药水里,药水呈褐黑色,看不清下面的景色。 只能完全凭手感去脱。 反正又不是第一次,宋刀刀偷偷瞄他一眼,低声说了句: “事急从权,别往心里去。” “我来了。” 第66章 你做了什么? 宋刀刀轻咬红唇,还是羞赧地别过头将手探了下去。 江寒钊的耳廓烫得发红,感受到她伸下来的手。 动弹不得的他只能紧闭双目,咬牙忍耐。 宋刀刀伸手去解裤带,她侧着头,没看准目标。 结果摸偏了,摸到了一处巍峨小山。 神色一变,猛地缩回手,捻捻手指,脸颊瞬间爆红。 垂落在腿上的手抽动两下,江寒钊别说耳红,这下连脸颊都直接成了猴腚子。 宋刀刀暗拍一记自己不安分的手,尴尬得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闫萝迟迟没等到动静,催着问道: “好了没?” “啊?马,马上好。” 没法子了,看光总比再抓错强。 宋刀刀深吸一口气,心中默念:把他当成一头待宰的公猪就行。 这么想,羞耻感就没那么强烈,她直视他的身体,再次伸手。 这次睁眼看着,探下去的手很准,没再摸到不该摸的地方。 将裤头带子解开,宋刀刀一时犯了难。 要把他所有裤子全脱掉的话,得要抬起他屁股才能将裤子扯下来。 可她现在肚子里揣着这个,不敢使太大力气,他自己又动弹不得。 美人姐姐也不方便转过身来帮忙..... 宋刀刀盯着他的裤裆瞧了一会儿。 寻思着泡在药水里的话,抬起来应该不会费太多力气吧? 试试看。 这么想,她抬头与他说道: “我把你手搭到浴桶边上,你自己撑着点,免得一会儿你摔进药池里。” 将他的手放好,宋刀刀绕到他身侧。 叉开脚扎了个马步,稳住自己的身体后,微微屈膝,弯腰俯下身,两只手一起伸了下去。 在水的帮助下,很容易就将他托了起来。 上面的裤子轻松扯了下来,但后面屁股上的裤子被她的手挡住,没拉下来。 深呼一口气,宋刀刀用提大猪的方式,粗鲁地一把抓住他裤裆上的裤头往上提。 托住屁股的手顺势拉住后面的裤子使劲往下扯。 到底是个成年男子,江寒钊的身材又高挑。 提起来后屁股下的裤子也被拉紧,她还是没法拉下来。 宋刀刀试了两次,都没能成功,裤子依旧死死卡在他屁股下。 没办法,她只能另辟蹊径,再用相同的方法将他提起来。 等人浮起来,她立刻放开上面的手。 借助水的缓冲,另一只手配合着迅速扯下屁股下的裤子。 这个方法果然奏效,裤子轻松拉了下来。 为了防止他身体倾斜不稳摔进浴桶里。 宋刀刀迅速张开手掌去托住他臀部,再缓缓将他放下。 但落入掌中的,除了尾闾,还有一个软物。 宋刀刀浑身一震,盯着那看不清的浑浊水面傻了眼。 嗖地原地升天,她整个人从从头到脚烧红一片。 烫手得连忙撤回手,扶着浴桶边稳住自己的肚子。 她她她,她好像又闯祸了。 疯狂眨动双眼,她死抿双唇,抬头望向他: 我不是故意的,纯属意外,请你一定要相信我。 江寒钊瞪圆了深邃的双眸,垂下目光紧紧盯住她。 不知是被药水跑得太热,还是施针的缘故? 江寒钊的面颊上迅速布满一层薄汗。 汗水一颗一颗顺着他硬朗的侧脸,凸起的喉结滴落到胸前。 垂在浴桶边上的双拳死死握紧,微微颤抖,脖颈上的青筋更是隐隐暴起。 宋刀刀见他目光骇人,仿佛要吃人一般。 她慌得别开视线,眼神闪躲,不敢直视他眼睛。 看着已经被扯下大半漂浮在水面的裤子,她一把将它全部拉下来。 咽咽口水,探手下去将他两只脚抬起来搁到浴桶边上。 做完这一切,她站直身体重重吐一口气。 拎起他湿哒哒的裤子拧干,这才对别过身的严萝说道: “美人姐姐,好了,都脱完了。” 闫萝转身,刚要对她埋汰两句:慢吞吞。 结果就看见她手上提着一条大裤衩。 闫萝啊地惊叫出声,再次转过身捂住自己双眼,结巴道: “你你你你,你怎么把他亵裤也脱了?” 宋刀刀一脸无辜: “不是你说的,全扒光吗?” 闫萝差点晕死过去: “我的意思是让你把他上身全扒光,谁让你扒得一条裤衩都不剩的?” “那你也没说清楚啊。” 宋刀刀郁闷了。 害得她费了好大劲儿才脱下来。 看一眼手上的大裤衩,她顿觉欲哭无泪: “那这脱都脱了,我再给他穿上?” “别折腾了,哪有那么多时间给你穿了又脱。” “拿这个给他裹上,裹紧点。” “好吧。” 宋刀刀随手将手上的亵裤扔一边,连忙接过递过来的大麻布朝他走去。 这块布本来是拿来遮盖在浴桶上,方便她施针用。 结果成了遮羞布,真是乱套。 弯下身再次亲密接触,宋刀刀臊得沁出一身虚汗。 被她又抓又捏又托的江二公子全身血液乱窜,想死的心都有了。 现在她又靠过来,那熟悉的体香和滚烫的呼吸有意无意蹭到胸上。 喉间突然涌上一股腥味,他没能压住翻涌的气血,一口鲜血呕了出来。 宋刀刀大惊,“江寒钊?你怎么了?” “美人姐姐,我夫君吐血了。” 闫萝吃惊,急问:“围好了没?” “好了。” 宋刀刀急忙将大布将他腰身围住,裹得严严实实。 阎萝连忙转身,三两步走到浴桶前,将他头顶和脖子上的银针取下。 闫萝头疼地转头问她: “不就让你脱个衣服吗,你对他做了什么?” “我没做什么啊。” 宋刀刀慌忙解释,“我就按照你说的把他衣服裤子全脱了而已。” 然后一不小心,亲密接触了一下。 这不至于让他吐血吧? 她又不是故意的。 “脱个裤子能让他气血暴走?” 闫萝皱眉,上下打量她,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抓起他的手一把脉,顿时了然: “还说不是因为你,做了坏事不承认,小坏丫头!” 第67章 不省心的妖精 宋刀刀语噎,小声回了一句:“不是故意的。” 得,难怪。 “我的失误。” 闫萝一边掐住江寒钊的内关穴,替他压下狂躁的气血。 一边无奈瞪一眼啥武功内力都不会的小女人,深叹一口气: “倒杯温水过来,再把桌上白色瓷瓶也拿来。” “这个?” “墨梅图案的那个。” 宋刀刀连忙照做。 闫萝接过瓷瓶,倒出一粒丢进她端着的水碗中。 药丸遇水即化。 “喂他喝下去。” 宋刀刀点头,将碗送到他嘴边。 江寒钊已经恢复一点力气,能稍微动弹。 抬手扶住她的手,毫不犹豫喝下她递过来的药。 他喘着粗气,胸膛不停起伏,视线缓缓移到她脸上,眼尾透着克制的猩红。 等他暴起的筋脉慢慢平和下来,闫萝重新取针,又下一次。 “心无旁念,可别再被影响了。” 下完针,她走过去,把宋刀刀手里的碗扔回桌上。 捏起她衣袖,将人往门口送: “你个不省心的小妖精,还是别待在这里了,省得你男人心浮气躁,被你影响。” “我不是........” “知道你不是故意的,乖乖去你姥姥那里陪着小鸭梨吧。” “把你家惠娘叫过来,顺便让她再取一块大布过来。” “哦,好,知道了。” 宋刀刀乖乖听话,刚抬起双脚,又转身担忧地问: “他这样,没事吧?” 闫萝环着双臂偏头看她,一脸玩味: “没事,坏不了。” “你要是担心,等续完筋脉,我给他开几服药。” “保证还你一个生龙活虎的男人,包你你满意。” “我的意思是......” “你的意思我懂,别废话,快去。” 宋刀刀秀眉轻拧,不敢耽误治疗,只能带着被打断的话纳闷地快步朝隔壁走去。 惠娘很快就去取了一块新的麻布进屋。 有了惠娘的助力,后面的治疗顺利许多。 宋刀刀原本坐在房内陪着木梨给姥姥熏眼。 不过她对小锅里的草药味敏感,待在屋内才一小会儿,就捂着嘴干呕起来。 “刀刀姐,你快出去吧,我一个人忙的过来。” 宋刀刀本还想坚持一下,但最终还是没能坚持住。 她连忙奔出房门站在廊下作呕。 “刀刀,又吐了?” “没事吧?” 青娘子姗姗来迟,看她扶着廊柱干呕,连忙上前询问。 宋刀刀摇头,顺顺胸口,与她笑道:“我没事。” “木叔。” 木衡回她一笑,朝她轻轻点头。 闫青将手里的药递给身后的丈夫,上前拉过她的手给她按起穴位,帮助她缓解一二。 “木梨在屋里给姥姥熏眼,美人姐姐在给江郎下针了。” “啊!!!” 两人正说着话,房内随即传来江寒钊一声痛呼。 看来是开始下蛊了。 “我进去看一看,你反应大,坐在这里等着。” 宋刀刀摇头: “木梨一个人在屋里给姥姥熏眼,我不放心,缓口气我就进去。” 闫青轻拍她手,安排道: “不用,你就老实待在外头吧,呕太多,容易引起胎元撼动。” “木梨可以的,相信她。” “有你木叔在,用不着你进去。” 与身后的男人对视一眼,青娘子带着制好的药进了正房。 木先生也去了隔壁。 片刻,再次传来江寒钊第二道痛苦的叫喊声。 宋刀刀坐在廊下,一边揪心屋内的情况,一边担忧木梨。 转眼半个时辰过去,木梨率先出了房门。 “刀刀姐,我这边弄好了,很顺利。” “辛苦木梨,真是个厉害的小神医,多亏有你。” “多谢木叔。” 木衡笑笑,与她回道:“自家人,无需言谢。” “你们俩坐着,我去把姥姥房间的窗户打开,通通气。” 宋刀刀倒了两杯水,递给小姑娘一杯: “来,快喝杯温水休息一下。” 木梨接过,坐到她身旁惬意地喝起来。 温梨起身走到门边往屋内探了一眼。 木梨以为她不放心,笑眯眯与她解释: “刚熏完,姥姥需要闭眼休息半盏茶,放心吧没事的,不用担心。” “刀刀姐当然相信你的医术,我就看一眼,安安心。” 屋内的蔡婆子听到她声音,开口问道: “刀刀啊,你刚才是不是吐了,有没有好点。” “别进来,屋里味道还很重,省得又呛着。” “知道了姥姥,我已经没事了,那您先躺一会儿,我去准备午食。” 说着又看一眼依旧紧闭的房门。 转头与竹椅上的木梨说道: “一会儿中午给你炖猪蹄好不好?犒劳一下我们小神医。” “好,猪蹄我爱吃,多谢刀刀姐。” “那你坐着,我去洗肉。” 等宋刀刀将腊猪蹄洗好,正屋的房门终于打开。 青娘子走到门边朝木先生喊道: “木衡,进来帮忙。” “来了。” “是不是好了?” 宋刀刀擦干手,连忙走过去询问情况。 青娘子侧身让木衡进屋,她没再进去,抬脚出了房门。 “已经好了,脚上的筋脉已经续上。” “好好养个一两个月,就能开始训练脚力。” “太好了,多谢青娘,辛苦大家。” 青娘子宠溺地拍拍她脸蛋,让她安心。 木先生一进去,惠娘扶了闫萝也走出来。 她挨着木梨坐下,伸手就抢走小丫头手上的芡实糕。 小姑娘炸毛,伸手就要抢回来: “小姨,你干嘛抢我东西,桌上不是有吗,你自己拿啊。” “你手里的好吃一点,去,沏壶茶来,水都被你喝光了。” “不去。” 盘子里仅剩的三块都被她给霸占了。 抢不过的木梨生气地抱着手臂背过身去不理人。 闫萝啧一声,伸腿就是一脚。 木梨摔了个狗吃屎,气得爬起来就要冲上来抢。 奈何又被武力镇压,她哇地一声爬起来就朝自己家跑。 惠娘连忙叫住她: “木梨,快回来,我橱柜里还有,惠娘给你拿,一整盘都给你。” “惠娘你偏心,你给她不给我。” 堂堂大神医,跟个孩子抢吃的。 惠娘也是无奈。 “有有有,我平分成两盘可以不,您二位都有。” “要是喜欢吃,我改天再做一次,让您和小娘子吃饱。” “家里材料不多,所以我只做了一点,没好意思送上去。” 闫萝边吃边挖人: “你这手艺可以,我要么向你家娘子买下你呗。” “以后你就跟着我得了。” “不行!惠娘是我家的。” 宋刀刀一把将人拉到自己身后,护犊子道: “她又不是物件,哪有卖来卖去的。” “休想!” “嘿,你个忘恩负义的,别忘了你还欠我一个条件。” “条件可以谈,惠娘坚决不卖。” “啧,小没良心。” “夫君不肯让,自己不肯给,惠娘又不肯卖,你倒是会算计。” “我不管,我就要惠娘。” “惠娘惠娘,你跟我还是跟她,你选一个?” 头大的惠娘赶紧钻进厨房去忙活。 一会儿这么多人要吃饭,哪有功夫陪这俩祖宗胡闹。 不过被人抢着要,她心里很开心。 看来她还是有点用处的。 第68章 异想天开 可惜他们连王家的门槛都没能踏进一步,就被门房撵了出来。 宋瑶可是他们全家的希望。 她回村那日,他们宋家可谓风光无二,全村老少满眼羡慕。 就连族里几位长辈,都过来坐了好一会儿。 只要她生下孩子,他们家就能成为王家的姻亲。 朝风将来科举,若能得王家助一把力。 赞助一些银钱让朝风考进铜城山远书院,何愁成不了大事。 宋家光耀门楣,光宗耀祖指日可待。 结果高兴了没两天,宋瑶就托人回来给他们带话: 说孩子没了,王家还要将她发卖出去,让他们赶紧过去救她。 宋家人一听,时乱大乱,连忙套车进城。 可惜他们火急火燎赶到王家,人没见着不说,还被管家告知: “宋氏愚昧,导致老爷的血脉夭折腹中。” “犯错后不思悔改,顶撞老夫人,发疯虐打忠仆,砸碎老爷价值上千的瓷瓶。” “最后还把自己弄得再无法受育。” “这可是大罪,按王家家规,宋姨娘可是要被送去庄上长斋礼佛,诚心赎罪的。” “但老夫人心善,放了话,若你们能拿出一百贯赎身银,便可放她归家。” “若拿不出,老爷北面要好的商友缺个伺候老娘的贴心人。” “昨日他特地向老爷提了请求,愿意花一百贯将宋氏买回去。” “那边后日来接人,你们如果想赎人,那就趁早。” 说完命人关了大门。 宋家一群人站在门口傻了眼。 当初宋瑶进王家的时候,也才给五十贯。 现在这王家反口就要一百贯,他们怎么可能拿得出。 李氏张口就在王家门前发疯撒泼,指责王家黑心扒皮,虐待小妾。 不想才嗷两声,林管家便带了一群家丁出来,押了人就要扭送见官。 宋家人吓得灰溜溜摸黑逃回来。 马车上,几个男人一言不发。 宋老头更是郁闷地点了一杆烟,沉默不语。 唯有李氏骂骂咧咧,咒骂王家狼心狗肺,势利小人。 “那还赎吗?”老三宋归看向自己老爹,小心询问。 李氏一听,立刻激动得大嚷: “爹,一百贯呢,就是把咱家所有田地牲口全卖了,也凑不到一百贯呀。” “杀千刀的,咱们好好的小妹送进王家,却被他们如此糟蹋。” “可怜的小妹,流年不利,遇到这样歹毒的人家,我们想救也无能为力呀。” 钱可以进口袋,但是进了口袋的钱,是万万没有再拿出来的道理。 不光是王氏这么想,宋家老大宋远和宋老头也陷入沉默。 一百贯呢,不是五十贯,如果是五十,还能咬咬牙凑上一凑。 关键是宋瑶卖身得的那五十贯,现如今只剩一半了。 宋婆子看病用药花了十五贯,朝风的束脩和打点,花了十贯。 望月到了出嫁的年岁,老三家的幺儿身体弱,还有一大家子要养,靠这点银子。 如今一下子要筹集一百贯去赎人,这简直就是不让他们一家人活。 宋老头吐了两口烟,眉头皱得越发深。 宋朝风思索一二,开口建议道: “阿爷,不如报官吧,小姑虽说卖给他们王家为妾。” “但她还是良民,只要咱们一告官,他们家就不敢随便卖人。” “虽然没钱将人赎回来,但至少能保下她。” “对对对,爹,还是咱们朝风有办法,总算没白读这么多年书,我看这个办法可行。” 宋老头呸一声,敲了敲掉落的烟灰,没好气道: “天真,王家可是江都第一富户,你觉得咱们能告得赢?” “你没听刚才那个林管家怎么说吗?” “咱们晋临虽然不能强制发卖良籍妾室。” “但若是犯了错,王家再花点钱打点通融一二,我们告也是白告。” “他都数落了阿瑶好几处错处,告到官府也无用。” “那怎么办,难道咱们就这么眼睁睁看着小妹被王家卖掉?” 不眼睁睁看着 ,难不成真要卖田卖地卖牲口来赎人? 那这日子还过不过了? 李氏自然是不愿意的,眸光一转,张口就找了一个矛头: “要我说,都怪宋刀刀那个小贱货,若不是她,小妹何至如此。” “我看,就应该让她进王家替小妹,这样就可以不用花钱将小妹接出来了。” 宋远白她一眼,低声斥骂道: “无知蠢妇,宋刀刀现在已经成了亲,还强制将自己的户帖分了出去,你怎么动她?” “你敢送,王家也不敢要,晋临律法摆在那儿呢。” “强捋良家妇女,轻则徒三年,重则绞刑。” “之前你和娘还能拿她婚事来做局,现在你拿什么理由?” “难道就这么便宜那个小贱人了?” 李氏越想越气,愤愤不满道: “你看看,她把咱们家搞成什么样子了,一塌糊涂。” “小妹变成这样,也是拜她赐,怎可就这么放过她?” 宋元打击她道: “你忘了她现在可不是当初的孤女了?她那个赘婿的随从你能打得过?” “耍嘴皮子有何用,你倒是去找她试试?” 听着父亲与母亲剧烈争吵,宋望月观望片刻,犹豫再三,还是开了口: “父亲,母亲,阿爷,有个事我不知该不该讲,是有关宋刀刀的。” 一听事关宋刀刀,李氏气得拉她一把,急道: “什么事你快说呀,拖拖拉拉作甚,快讲。” 宋望月将上午去竹林小筑取药时,无意中听到宋刀刀成亲前已失身。 如今还怀了三个月身孕的事情全盘托出。 “我亲耳听到,且外村相邻的那几户人家也都在扬。” “可是真的?” 李氏两眼放光,大声问道。 宋望月轻轻点头,补充: “哥哥陪我同去的竹林小筑,他也听到了。” 宋老头手上的烟杆都忘了抽,所有人看向宋朝风。 宋朝风迟疑一瞬,点了头。 李氏顿时激动得差点从车上掉下去,狠狠怕一记宋望月的手,大喜道: “哎哟你个死丫头,这么要紧的事情怎么不早说。” “好一个宋刀刀,怪不得着急找男人入赘,原来是为了掩盖丑事。” “怀孕三个月?那不就是去王家的日子,难道孩子是王家少爷的?” “哎哟爹,快调头,咱们回王家去。” “把这个消息告诉王家人,就能将小妹接出来了。” “说不定还能再得五十贯呢。” “不急,此事事关重大,我明日亲自去确认一下再说。” 第69章 赠簪 等宋刀刀进屋时,他正好睁眼。 “你醒了?” 宋刀刀点灯进屋。 原本昏暗的房间,慢慢亮了起来。 江寒钊侧头看去,只见她举着油灯款款走来。 恍惚中,犹如一束温暖的赫日照向他。 视线闪动两下,很快便恢复清明。 目光朝她身后望去,屋外早已漆黑一片。 竟然已经酉时了。 宋刀刀将油灯放好,坐到床边扶他坐起身: “感觉如何?” 她关心询问他情况: “既然醒了,坐起来吃一点东西吧,吃完好喝药。” 江琥端着饭菜跟在她身后,等宋刀刀将人扶起来。 惠娘又将小桌放好,他这才将饭菜放到小桌上。 “公子,这个青菜鸡丝白米粥是少夫人特地给您做的。” “熬了足足一个下午,您快尝尝。” 江琥摆好其他小菜,给他端米粥时,特地说明了一下。 江寒钊看他,问道: “锦盒放在何处?” “在属下那里,您要用?” “拿给我。” “是。” 江琥匆匆跑回房中将锦盒拿过来给他。 惠娘打来水,拧了帕子。 看他脸色还带着虚弱的惨白,小心请示: “需要奴婢帮您吗?” “给我吧,我自己来。” 江寒钊接过惠娘手上的帕子,一边擦手,一边抬眼偷瞄身旁之人。 看他好似想与娘子单独相处。 惠娘等他擦完手,取走桌上放着的木盘,福一礼,寻个理由退下: “奴婢去把碗筷刷一下,姑爷用完饭,娘子唤我,我会进来收拾。” 走前特地朝江琥看一眼。 江琥很上道,也立刻会过意,拱手禀道: “属下去将院子里的竹杆收一下,堆到廊下去。” “镰刀、斧头和木锉这些工具也还在外头呢,也需要收,免得夜晚淋雨。” “去吧,这里有我看着,你们不用候着。” “哎,那属下告退。” 江琥笑眯眯转身离开,走前还贴心地将房门带上。 等人离开,江寒钊又偷窥她两眼,低头看一眼自己身上的衣裤,抬眼问她: “我的衣服,是你帮我穿的?” 宋刀刀将勺子递给他,摇头: “当然不是,木叔穿的。” 得了答案的某人神情复杂。 有释然,好似大松一口气,却莫名带了一丝失落。 宋刀刀没发现他这点小情绪,催促他赶快用饭: “赶紧吃吧。” “多吃点,吃得好才能早点恢复。” “你特地为我煮的?” 他加重语气又问了一遍,好似在确认什么? 宋刀刀嫌他啰嗦,将碗推到他手边: “刚才江琥不是跟你说了嘛,我亲手做的,快点吃,别光顾着说话了。” “那你可用过?” 江寒钊关心问起她来。 宋刀刀点头: “我们都吃过了,就剩你没用过。” “快尝尝,自从惠娘过来后,我好些天没下厨,这厨艺都快生疏了。” “熬粥可是我的拿手绝活,你吃吃看合不合口味?” “好。” 浅浅一笑,他柔声回应。 带笑的眸子中,藏着以前从未有过的温柔。 江寒钊拿起勺子舀一勺浓稠的米粥放进口中,用心品尝。 顿了顿,他低头仔细一瞧。 这碗平平无奇、甚至算不上好看的米粥竟出奇鲜美。 她确实煮得一手好粥。 宋刀刀偏着目光等着,满心期待听他的反馈。 “如何?” “很好吃。” 他又吃一口,扬着嘴角回答。 “真的?” 宋刀刀满心欢喜,开心得眉眼弯弯: “那太好了,惠娘和江琥也说好吃,我还以为他们哄我呢。” “你喜欢的话,就把它全吃光,锅里还有,不够再给你添。” 原本扬起的嘴角渐渐放下。 江寒钊当即有些吃味: “这不是你特地为我做的吗?江琥和惠娘也有?” 宋刀刀如实回答: “对呀,是特地为你做的,既然做了么,肯定是做一大锅,大家一起吃咯。” “这是特地给你留的,赶紧吃,不然凉了味道就没那么好了。” 看她挂着纯洁无害的笑容,江寒钊顿觉这粥也没那么鲜美了。 他酸溜溜道: “还以为你特地给我做的,是独一份,别人都没有。” “结果全都有。” 那小声嘀咕一点都不小,宋刀刀听得一清二楚。 她忍不住瞪他:“江寒钊我发现你这人一点都不爷们。” “江琥和惠娘又不是别人,自己家人你也要跟他们争风吃醋?” “啧,你这样可不好,男子汉大丈夫,理应心胸宽广。” “如此狭隘,会遭人厌弃的。” 江寒钊一听,顿时急道: “所以你厌弃我了?” 上午续接筋脉时,还对他又抓又捏又摸,晚间就厌弃了? 真是薄情寡义的女人。 宋刀刀哭笑不得,无语道: “谁说我厌弃你了,我的意思是,你不要这么小家子气。” “你是男人,大方点,这样才能让大家都喜欢你。” 江寒钊不吃这一套,不爽道: “我要他们喜欢我做什么,你喜欢我就行了。” “哈?” “可我也不喜欢小家子气的男人啊。” “我喜欢大方,正气,温柔,有担当的男子。” 江寒钊微微瞥她一眼,呐呐答道: “我又不是没有那些品德。” “我只是希望你以后多看重我一些。” “在你心里,不能将我同别人比肩,要将我看做最特别的那一个。” 宋刀刀深深蹙眉,无语瞪他: “我还不够看重你吗?得要多看中才行呀?” “都亲手给你脱裤子,为你洗手作羹呜......” 江寒钊一把捂住她嘴,苍白的面颊上泛起一丝红晕。 她根本就没听懂他话中深意。 这傻女人,真是一点都不懂情趣。 怎可如此面不改色地说出脱男人裤子这种话。 真是...... 叹口气,他无奈妥协: 算了,才十八,慢慢教吧。 “坐过来点。” “做什么?” 宋刀刀再次狐疑审视他。 这男人今晚特别不对劲,醒来后眼神也怪怪的。 “有个东西给你。” “什么东西?”宋刀刀疑问。 江寒钊拿过身旁放着的锦盒,从里面取出一根精美发簪。 将它小心插入她发中。 “这是什么?”宋刀刀疑惑,伸手去摸。 “发簪。” “我看你头上没什么首饰,送你。” 宋刀刀连忙取下,拿到眼前一看,顿时吓一大跳: “这发簪看着价值不菲,你送我?” “嗯。” “这太贵重了,我不能要。” 这做工和精美程度,一看就不是简单的发簪。 江寒钊却随意道: “为何不能拿,你是我夫人。” “我的东西,给你不是天经地义嘛,推辞做什么?” “可是.....” “有钱不拿,这可不像你。” “不拿算了,反正是江琥从府里带出来的。” “我让他扔回去,就是便宜了那帮.....” “我拿,便宜谁也不能便宜对你不好的人。” “以后它归我了,快吃。” 唇角轻扬,江寒钊送完礼物,听话地拿起勺子。 宋刀刀欣赏了一下这镶着红宝石的纹金双珠发簪。 突然灵光一现,转头没头没脑问他一句: “如果把它卖了,能值多少钱?够不够付你的诊金?” “不能卖!” 江寒钊脸色微变,手上的勺子差点没握稳。 “为什么?它看着很贵重,肯定能卖上很好的价格。” 江寒钊无奈瞅她,稳了稳声量,与她解释: “这是宫里御赐之物,卖不得,被发现要砍头的。” “哎哟我的活爹。 宋刀刀吓得连忙握紧,生怕它摔下去: “这来历这么强悍,怪不得江琥之前不拿出来。” 见她拿着发簪小心翼翼藏进那个不值钱的妆匣里。 江寒钊奇怪问她: “你不戴?” “戴什么戴,这么贵重的东西插头上不安全。” “再说了,这乡野之地,我一身麻布衣你让我插一根这么耀眼的簪子?” “这不是明晃晃告诉别人,快来抢吗。” “这东西这么贵重,得小心藏起来。” 江寒钊打量她身上衣裳,敛下神色,记下了她的话。 第70章 试探 江寒钊续完筋脉,需要卧床静养三日才能见风。 吃过早食,宋刀刀便就带着惠娘去了地里。 她那两亩地还没下种,需得赶在入冬前,将小麦种下去。 知道她怀着身孕,两家的地又紧挨着。 周婶他们种完,一合计,干脆帮她一块犁掉得了。 省得她大着肚子还要去借牛。 宋刀刀知道后,连忙带着惠娘一起过去帮忙。 她们一走,家中便只剩三个大男人。 宋德忠扛着锄头,拎着一只篮子来了这边。 走上石阶,扫一眼已经崭新的小屋,没看到宋刀刀的身影。 神色一眯,他走近,询问弯腰做事的两人: “小哥,大柱,你们在忙呢,刀刀呢?她不在家吗?” 李大柱起身,发现是宋老头,他谨慎地瞄他两眼,客气道: “原来是宋叔,您怎么过来了?有事?” “哦,我来找刀刀的。” 李大柱扫一眼他手里拎着的东西。 里面装了一捆纸钱,一把香和一只老母鸡。 他回道:“刀刀下地去了,不在家。” “这样呀,那真不巧。” 宋老头同他客气笑笑,瞥见他身旁一脸敌视的江琥,连忙解释: “明日是刀刀他爹的祭日,我拿了点银元和香烛过来。” “牌位被刀刀拿过来了,我们也没办法给他操办。” “我拿了点现成的过来,明日让她一起烧一烧,也算我们尽点心意。” 李大柱只是微笑看着,没接。 他是外人,没立扬插手人家的家务事。 而一旁的江琥也只是淡淡瞅着,没有要伸手的意思。 宋德忠见没人接,顿时有些尴尬。 篮子里的母鸡蹦跳两下,试图从篮子里跳下来。 宋德忠连忙放下肩膀上的锄头来按住它,顺势找话道: “我听说刀刀怀上了,特地抓了一只老母鸡过来给她补身子。” “她这成亲也没跟我们这些做长辈的说一声,还是村里婆子传出,说她不仅怀上了,还怀了三个月。” “不知,这是不是真的?刀刀真怀孕三个月了?” 江琥和大柱静静看他,没接他的话,把小老头看得一脸不自在。 他连忙自我解释道: “她这成亲连半个月都不到,怎么可能怀孕三个月嘛。” “我也是担心她,所以顺道过来问问。” “毕竟村里传过去的话五花八门,不太好听。” “这女子名节大如天,稍有不慎,可是要被浸猪笼的。” “她虽然分出去了,又成了家,但好歹是我宋家之女。” “家中还有两个未出嫁的丫头,若是被人乱传,到底对望月和望静不好。” “所有,我这才过来了解一下情况,免得别人闲话传到我面前,我都不知道该怎么驳斥。” 就说老头怎么突然转性,以前不顾刀刀死活,现在却关心起她来。 原来是担心刀刀的名声会影响宋望月。 李大柱看向江琥,江琥却不打算理会。 “没什么好说的,我家少夫人的事,不劳费心。” 冷冷丢下一句话,他蹲下身去继续挖沟。 宋老头见江琥不搭理,连忙看向李大柱。 “大柱,你是不是也知道点内情?能否给我个准话?” “我们以前的确做得糊涂,忽略了刀刀,但这事关乎我们宋家的声誉。” “我这牵肠挂肚的,知道了实情,也好澄清那些谣言。” 李大柱有些为难,刀刀不在,他也不好乱说。 “你要不方便说就算了,那我把东西放廊下。” “一会儿刀刀回来你跟她说一声,我天黑再过来问她。” “哎宋叔。” 刀刀根本不想见你,你还要来? 李大柱无奈,简单与他说了两句,省得他一会儿还要过来烦人。 但他也不想与他多说。 微略微思琢,回了他一个明确的答复: “刀刀确实已有三个月身孕,但人家那是名正言顺的。” “您是她长辈,别乱听信那些流言蜚语。” “多的我也不便说,反正啊,刀刀的为人我们邻里都知道。” “她绝不是那等胡作非为之人,您放宽心便是。” “谁要敢再胡说八道,您就警告他。” “被刀刀知道是谁在背后嚼舌根,拉他去见官。” “哦?你是真怀了三个月了?” “对,千真万确。” “哦,好,如此便好,那我心里有数了。” 宋德忠高兴极了,看来望月那丫头所言的确不假。 刀刀这丫头果然怀了王家傻子少爷的种。 找了个赘婿给孩子当便宜爹,的确名正言顺。 但也要问问人家王家答不答应啊。 那赘婿也是个傻的,明知道招他上门就是让他喜当爹,竟然还同意了? 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 不过他已经得到他想要的答案,才懒得管她的破事。 “那这老母鸡......” “您放着吧,一会儿我会转达刀刀的。” “哦,好,行吧,那我也下地去了。” 宋德忠不情不愿地放下手里的篮子。 纸钱和香烛倒不值几个钱,但老母鸡他原是不打算留下的。 没想到刀刀那丫头竟然不在。 李大柱替她应下,弄得他都不好再说要回去的话。 算了,一只老母鸡换阿瑶外加五十贯,也不算亏。 宋德忠三步一回头地走了。 江琥不屑地朝他哼一声,回头看一眼廊下的篮子: “我家少夫人不会要的,您干嘛让他留下。” 李大柱用力扎紧麻绳,笑道: “不拿白不拿,以前刀刀他爹孝敬他们多少东西?” “也不见他们吐出来过一粒籽,既然拿来了,那就大方收下。” “让他们也肉疼肉疼,刚好杀了给姑爷补身体,早点好,早点替刀刀撑腰。” 其实他们家不缺这么一只鸡,不过放都放下了,江琥也没再说什么。 等少夫人回来,让少夫人自己定夺。 宋德忠扛着锄头走下坡,他没往地头去,而是急匆匆朝家赶。 “老大家的,你赶快带上朝风,去县城,去王家。” “现在就去,别等。” 省得夜长梦多,阿瑶明日就要被送走了,事不宜迟。 “爹,确认过了?” 李氏欣喜地迎上来。 宋老头眯着眼点头,“确认过了,的确是三个月。” 躺在床上的宋婆子连忙尖着嗓子提醒: “记得要一百贯,先提要求,然后再要一些补品,顺道把阿瑶接回来。” “我可怜的女儿,遭了这样的大难,必须要好好给她补补身子。” “要找王老爷的正室夫人。” 这孩子既然是傻子少爷的,那肯定找王家正头娘子最合适。 “知道了娘,让三弟也一起跟去吧,人多好办事。” 宋家匆匆驾着马车,胸有成竹地再次奔向县城。 第71章 告密 “喏,他还拎了一只老母鸡过来,我没应,是大柱哥应下的。” 江琥同惠娘转述道。 惠娘闻言走过去翻了一下篮子,发现还有其他东西。 “这香烛和纸钱?” “明日不是亲家老爷的忌辰嘛,他假惺惺拿了一点纸钱和香烛过来。” “连一样供品都没有,还好意思说来表心意。” 惠娘叹气摇头: “估计不会那么好心,可还说了别的事?” “有,其实就是来确认少夫人是否真怀了身孕的。” “大柱哥简单回答了他两句,我懒得搭理。” “好端端的,为何来问少夫人怀孕之事,关他们什么事?” 江琥回道: “说是怕影响了少夫人那两个堂妹的婚事,来确认一下。” “就知道没安好心,原来存的这个目的。” 惠娘将东西放回去,不屑得很。 忌辰的东西他们早就备好,看不上他这点。 “知道了,我一会儿跟娘子说一声。” “那老母鸡呢?”江琥又问。 惠娘瞥一眼,继续切菜: “我问问娘子的意思,要是娘子不介怀,我将它杀了,晚上给你们加菜。” 中午宋刀刀未回,惠娘将做好的饭菜送到地头。 她同周婶他们一道在地里用饭。 今日周叔和周爷爷帮她把两亩地犁了,明日就能下种。 周婶说了,他们家已经种完,今日犁完地,明后日他们可以过来帮她。 两天就能种完。 宋刀刀感激不尽,现在她身子不便,江琥又忙着围院子篱笆。 惠娘手脚利索,但地里的活做得少,不是特别熟练。 能得周婶他们帮一把,对她而言可是帮了大忙。 人家帮了忙,她也不能不懂事。 等种完,她得去给周爷爷和周叔小松他们割点肉带点东西。 惠娘一边收拾碗筷,一边与宋刀刀交代宋老爷子过来的事情。 末了征询她意见: “那只母鸡,咱们是留着还是要送回去?” “送回去做什么。” 周婶豪气地回她: “既然送来了,直接炖了吃,反正是你阿爷自己送来的,光明正大。” “他们家的东西可难得吃一回,干嘛那么客气。” “就是,惠娘,不用犹豫,回去割脖子直接烫毛,晚上加餐。” 周家二媳妇也笑着掺和进来,一同游说。 宋刀刀也不客气,笑着让惠娘直接处理: “嫂子说得对,不吃白不吃,一会儿回去直接宰了,咱们晚间又得一餐肉。” “好,奴婢知道了。”惠娘笑着点头。 既然聊到她怀孕被传谣的事,冬梅嫂子好心提醒她: “刀刀,村里不知哪个长舌妇把你怀孕的事情传出去了,传得五花八门。” “我看你要不找个时间去三族公那里坐一坐,把事情与他说一说。” “省得那些长舌妇说三道四。” 宋刀刀略一沉吟,赞同点头: “多谢嫂子提醒。” “最近家中事情多,等我把地里的活都忙完,就去找三族公。” 其实跟三族公说效果并不大,他就算知道了,也不可能为了她召开族会,更不可能帮她澄清。 看来得要好好盘算一下,看要怎么化解这件事。 李氏带着赵氏、宋归和宋朝风来到王家。 敲了两次门,均吃了闭门羹。 第三次是宋朝风去敲的,那门房未开门,张口就骂了起来: “什么狗东西,王家的门也是你们想进就进的?” “赶紧滚,不然放狗轰你们。” 张朝风冷哼一声,没跟他废话,只朝里说了一句: “事关你家少爷的子嗣问题,你若是不帮着通传,出了事,你吃不了兜着走。” “呸。” 门房小厮冷嗤一声,“谁不知道我家公子至今未有子嗣。” “骗人骗到王家地盘来了,快滚,不然对你们不客气。” “在门口嚷嚷什么?” 王妈正领着人要送出去,正巧撞见这一幕。 小厮赶忙回道:“回妈妈,那宋氏的娘家人又找上门来了。” 王妈双眉微皱,让他把门打开。 “打发了便是,别让他们在门口闹事。” “是。” 小厮连忙应下。 大门一开,王妈带着丫鬟将裹得严实的女子送上了马车。 那小厮走出来驱赶他们。 宋朝风连忙找王妈喊道: “这位妈妈可是夫人身边的老人,劳烦通传一声:” “三个月前我家第一次送来的那个小姑娘,她怀上少爷的子嗣了。” “正好三个月。” “你说什么?” 已经跨进大门的王妈妈停住脚步,转过身看他。 李氏连忙接道:“千真万确,她虽然已经成亲,但是成亲才半个月。” “可肚子里已经怀了三个月身孕。” “三个月不正好是她到王家同少爷同房的日子吗?” “我们村上有个女医,她亲自诊的脉。” “而且宋刀刀自己也承认了,肚子里的孩子,的确正好三个月。” 王妈妈大为震惊,连忙叫小厮将人看住,她提起裙摆就朝东跨院跑去。 得了消息的王夫人惊得差点从榻上滚下来。 “此话当真?” 她激动得都顾不上穿鞋,下了榻拉着王妈的手急问。 王妈肯定回答: “说的煞有其事,有板有眼,看着似乎不像假的。” “老奴想着,万一是真的,那您的烦忧不就能迎刃而解了吗?” “快,快把人传进来,我要亲自问话。” “是。” 王妈得了答复,托着年迈的身子气喘吁吁又往大门跑去。 不多时,便将李氏和赵氏带到了东跨院。 宋朝风和宋归则被领到了外院罩房等着。 李氏一路走来,被那些精致豪华的院落给看花了眼,心下又激动又羡慕。 “把你刚才说的话,再说一遍给我家夫人听。” “越详细越好,如有半句谎话,当心你们的舌头。” 李氏抬眼看一眼主位上的女人,顿时被她凌厉又华贵的妆容给惊住。 她低下头,没有立刻回答。 “夫人想知道具体的消息,需得答应我三个条件。” “一,若是宋刀刀肚子里的孩子真是王少爷的,那夫人需得给我家一百贯钱。” “二,我家小妹宋瑶,需无条件放归我们宋家,不得扣押或发卖她。” “三,我家小妹是在你们王家受的难,必须给她足够养好身子的药材和银两。” “如此,我们不仅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告知夫人。” “还会协助夫人将人接回王家,助夫人得偿所愿。” 王夫人高高睨视她两眼,不屑打量她一眼: “可以,若你所言属实,这些条件我都可以满足你。” “但你若敢拿它来欺骗糊弄我,王家,可不是那么好进的。” “别到时候有命进,没命享受。” 李氏挺直了腰板,胜券在握地保证: “我又不傻,岂会拿这种事情来诓骗夫人,给我十个胆子也不敢。” “那就好,彩月.....” 第72章 来者不善 李氏当天没能将宋瑶接回去。 因着王家明日有贵客到访,王夫人听完李氏的说辞,打发了她回去。 还让她别打草惊蛇,后日她会带人亲自前往宋家村。 若她能助她把人带回王家,那她提出的要求,她全应下不说,还会额外加五十贯当作奖赏。 去的那天,她也会把宋瑶和银钱一并带过去。 届时一手交人,一手交钱。 李氏虽没能李可得到好处,但得了这个答复,她兴冲冲带着赵氏回了宋家村。 宋朝风是请假归家来看望病危祖母的。 他已经在家中耽搁了四五日,如今阿奶转危为安,他需得回书院继续上课。 故而他一同回县城后,办完事,再没回去,直接回了书院。 待他们走后,王妈担忧地问: “那村妇说的话能信吗?老奴总觉得不太靠谱,这也太巧合一点。” 王夫人悠悠躺回软塌,闭眼回道:“几遍是假的,我也要让她变成真的。” 老爷现在这态度,已经容不得她再找人给聪儿再生一个了。 听说为了不让她再插手,他已经在别处另置了宅院,买了不少美人进去。 再不快点动手,别说王家的家产,就连她这正室夫人的位置,估计都得换人来坐。 王夫人耐着性子招待了府中贵客,转眼到了约定的日子。 一大早,王家门前停了两辆大马车和一辆小车。 王夫人精心打扮一番,带了不少人跟随。 除了丫鬟婆子,还额外让林管家调了十二个身手了得的护院随行。 上车前,她派人去知会王福海一声。 自然,她不可能告诉他她此次出行的真正目的。 之前她派人去打听那个随从的消息,都被他给按下了。 还厉声警告她不许再调查或靠近宋家那个小娘子。 故而今日这一出,她不能让他知道。 用的借口她也早就想好了:带聪儿去寻神医诊治。 如此,出行的阵仗便都能说得过去。 不想丫鬟匆匆回来答复,说老爷不在府中。 王夫人微微蹙眉,有些诧异: “你说老爷一整夜未回府?” “是,奴婢还去了前院,伺候的婆子说几位先生也一夜未回。” 王夫人轻哼一声,暗自笑了。 整整衣袖,她问道: “可有给林管家留话。” “留了。” “留了就行。” “彩月,让婆子去把宋氏带上。” “公子呢?” “王妈亲自过去请了。” 王夫人颔首,伸手让人替她披上披风,带着人出了门。 王家傻子少爷吵闹着不肯出门,王妈连哄带骗,说要带他去见他的小娘子。 傻子少爷顿时心花怒放,这才乐呵呵跟着出门。 等车队缓缓启动,林管家走出来望着远去的马车深思。 片刻,他招来小厮,命他去梅苑通报一声。 “就说夫人带着少爷前往宋家村寻神医诊治,把宋氏也带过去了。” “最好把前日宋家人过来的事情也告知老爷一声。” 这宋氏老爷原本是打算发卖出去的。 不想前日夫人亲自过来,向老爷要了人。 宋氏肚子里的孩子是怎么没的,府里上上下下心知肚明。 这个时候夫人却亲自出面,保下宋氏。。 昨日王妈妈还来库房支走不少珍贵药材,取了五百两银钱。 这事儿透着蹊跷,老爷让他盯着一点,免得又惹出什么祸事来。 林管家转身,快步奔向东正院。 他得亲自去老夫人那里走一趟,说不定老夫人知道点什么。 小屋这边,江琥忙了三日,总算将院子篱笆沟全部挖好。 李大柱过来帮了一日。 留出了院子大门的距离,劈了木板,定好大门的梁柱。 剩下的就是排竹杆和扎篱笆。 江寒钊今日终于能出门。 用过午饭后,青娘子下来给他诊了脉。 他便躺在院子李子树下看宋刀刀和惠娘在屋子后的荒地上挖番薯。 宋刀刀手里正经能种庄稼的地不多,好在屋子周围比较空旷。 她这几年又陆陆续续在房子周围开出不少菜地。 一得空,就会过来开一小块荒地,用来种番薯。 开了三年,种番薯的地也有半亩那么大。 今年番薯看着长势喜人,想来产量应是比去年要好上不少。 这荒地也算养起来了。 番薯这作物,其实并不是晋临本土的作物。 据说是番邦那边流进来的,一直由朝廷管控着。 近几年才放开了让百姓们耕种。 现如今家家户户都会种上一些。 这东西饱腹,易储存,是过冬最好的粮食。 所以哪怕开荒地还要交赋税,宋刀刀也愿意开垦。 她现在的肚子已满三个月,腹部微微隆起。 若穿宽松的衣裙,不仔细看,肚子不显。 但若下地干活,换上束身的粗布衣裙,这肚子就凸了出来,特别明显。 反正大家都已知晓她怀上的事情,宋刀刀也没再遮掩。 她不能弯腰,便拿着竹竿将番薯藤朝一面翻过去,方便惠娘将藤蔓割下。 这些番薯藤割下后,需要一捆一捆扎好,弄回去晒干或剁碎储存。 这是猪和牛一整个冬季的口粮。 她没有牛,只养猪,猪仔要到下个月才会送下来。 所以需要提前备好四头小猪仔的吃食。 今年家里还多了江琥带过来的一匹骏马。 到时候还得想办法储存一些喂马的草料。 下雪前,还得准备柴火。 今年备冬,有得忙了。 江寒钊看着远处那瘦弱的身影低着头在地里头忙碌。 搭在竹椅上的手慢慢握紧。 那严肃的眉宇凌厉得吓人,仿佛谁招惹他一样。 他眸色微暗,眉峰压得极地。 江琥走近,同他禀道: “公子,我上去帮少夫人他们挖番薯了,您坐这里要不要紧?” “要不属下送您回房?” “不用,带我一起上去。” “啊?”江琥诧异,“您上去做什么?” 您的手脚不便,好好的坐在院子里养着不行吗? 上去只会添乱。 不想他话刚出口,就遭来他主子一记冷眼。 江琥立刻收声,立马乖乖照做。 正忙着捆红薯藤的宋刀刀看到他上来,吃了一惊: “你怎么上来了?” 说着疑惑地看向江琥。 江琥耸耸肩,一脸无奈,表示他只是依令行事。 随后拿过一旁的锄头开始挖番薯。 不想一锄头下去,挖烂了两颗。 宋刀刀顿时心疼极了,忙走过去教他如何挖才能尽量保证番薯完好无损。 一转身,却发现江寒钊拿过她刚才未捆完的番薯藤在帮她捆扎。 她微微一怔,走过来劝道: “你的手还没完全恢复,扎久了会受不住。” “你能弯腰,帮我把地上这些收成一捆递给我,我来扎。” “惠娘,你割好的番薯藤捧过来,让姑爷帮我整理。” “哎,好。” 她没想到江寒钊会主动上来帮忙干活。 这令她极为诧异。 不过他既然上来了,宋刀刀自然不会赶人。 力所能及的范围内,找点事情做,总比一直坐着发呆要好。 若是他身体真受不住,再让江琥送他下去。 比劝一百句管用。 这男人的性子她大致摸出了点门道: 吃软不吃硬,能封嘴,就别跟他多掰扯。 一家人正齐心协力在地里头干着活,小松牵着他家小牛急匆匆朝她跑来。 “刀刀姐,不好啦。” “你大伯母带了族里几位族老和一个胖傻子朝你家来了。” “看着来者不善” 第73章 搬弄是非 宋刀刀被他这一叫嚷,眉头猛地一跳。 放下手里的番薯藤,转身问他: “你说谁要找我?” 周松气喘吁吁跑到地埂边与她答话: “你大伯母、三族公、里正、太公。” “还有县城过来的一位衣着华贵的夫人,带着一个胖傻子。” “他们的马车就停在坡下村道上,跟着族公他们一道上来了。” “看那阵仗,像是要来找你麻烦的,我娘让我赶紧回来通知你。” 纤眉一拧,宋刀刀不快地臭骂一句: “没完没了了是吧,又想搞什么明堂?” 略一思索,她抬眼与小松谢道: “好,我知道了,多谢小松。” 刚说完,坡下立刻传来一阵熙熙攘攘的吵闹声。 这么快? 正卖力干活的惠娘和江琥也听到了小松的提醒。 两人停下手中的活。 轻哼一声,江寒钊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待看清渐渐显露上来的身影,他开口叫她: “刀刀,过来。” 宋刀刀转头,对上他锋利的深眸。 她上前,想开口提醒他: “一会儿若是.....” 话未完,江寒钊抢过她的话,生冷又温柔嘱咐: “一会儿你就站到我身侧,别贸然往前冲。” “打人或杀人,是江琥的事,无需你出手。” “你只需护好自己,听见了吗?” “惠娘,你去竹林小筑同闫神医知会一声,向她讨要一些毒粉来,以备不时之需。” “江琥,送我下去,取我双刀。” “公子,您还不能动武,有我在,不需要您出手。” 江琥焦急,脸色刹那间凶狠起来: “若是来者不善,敢动少夫人一根手指头,属下大不了大开杀戒,一人一斧头,砸得他们脑袋开花。” “但您可千万不能出手,神医娘子特定祝福,您一年之内不能动用内力,不然前功尽弃。” 说着捞起一捆番薯藤,将手上的泥巴搓干净。 这才走过来连人带椅一同抬下去。 惠娘得了他的吩咐,顾不上一手的泥巴,抬脚就朝竹林上方跑去。 “少夫人您当心脚下。” 江琥没多废话,抬着自己主子就朝家中走。 宋刀刀扫一眼还剩不少没捆完的番薯藤,叹口气,温柔回他道: “不用担心我,你自己注意......” ‘脚’字还没说出口,大块头轻点一下地面,直接使上轻功飞身而下。 还没等宋刀刀回过神,他又返回来伸出胳膊让她扶着下地埂。 “我自己可以下来的,你其实不必特地上来扶我。” 江琥憨笑:“您现在不同往日,容不得丝毫闪失,您慢点。” 宋刀刀走下地埂,回到自家小院时,一群人浩浩荡荡也上了小院。 还没等她洗一下手,宋太公被人搀扶着,拄着拐杖上来就扯开嗓门朝她大喝道: “宋刀刀,你肚子里的孩子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你才成亲不出半个月,怎么肚子里的孩子就有三个月了?” “你这时间不对啊,这是很严重的失节问题,关乎我们整个宋家村的声誉。” “你今日必须当着族里的面,把话说清楚。” “若是这孩子有个什么出入,需得立刻解决。” “不然,按照族规,理应沉塘,或者押送衙门,由县令大人亲自审判。” 一群村妇也跟着指点责难: “她这可是未婚先孕,怪不得成亲也不摆酒,不敢跟宋老爷子说,原来是见不得光。” “你们看她那肚子,已经显出来了,看来传言不假。” “真当是不要脸,竟然未婚前就与人珠胎暗结,果然没了爹娘教养,礼义廉耻都不要了。” “就是,还以为找一个男人回来,就能堵住悠悠众口了,大家的眼睛又没瞎。” 一群人上来,不由分说就开口指责。 宋刀刀脸色瞬变,也没了往日客气与恭敬。 瞥一眼身后那华贵的身影,以及流着口水,伸着手冲她呵呵嗤笑的傻子。 宋刀刀心中有了猜测,她大声反问道: “太公,不知您从何处听来这么荒谬的谣言?” “我夫君就在我身侧,如果孩子有问题,第一个向我问责的,不该是你们,而是他。” “我夫君都没说什么,几位是凭的什么下这样污蔑人的定论?” 宋远立刻搬弄是非道: “听说他是你花钱买回来的赘婿。” “既然是花钱买回来的,那肯定是帮着你担下这罪名了。” “要是猜得不错,他将来肯定是要离开的吧?” “等孩子出生,你们一和离,届时,你肚子里的孩子就说是他的,孩子也有了一个名正言顺的爹。” “我说得可对?” 宋德忠顺话也出口逼问道: “你就说你肚子里的孩子是不是已经三个月?” 宋刀刀冷瞥他一眼,嘲讽道: “我肚子里的孩子几个月,与你们何干?要你们多管闲事?” “太公,族公,各位乡亲,你们听到了吧,她不敢承认。” “她肚子里的孩子不多不少,其实就是刚好三个月,这时间,正是她被送进王家的时间。” “她怀的,其实是人家王公子的种。” 一同跟来看热闹的宋家本村一众村妇和老婆子顿时哗声四起。 对着两人就开始指指戳戳起来: “哟,原来她肚子里的种真不是那个赘婿的呀?” “怪不得与成亲的时日对不上嘞。” “原来那个赘婿是被.....被这丫头给戴了绿帽。” 一群妇人明戳戳对两人评头论足起来。 李氏得意地昂首挺胸,煞有其事地接话道: “所以她才会这么着急的找个男人入赘。” “实际是她发现自己怀了身孕,怕被发现,又怕被王家带回去,所以才急匆匆成了亲。” “宋刀刀,你这行径,可是丢尽我们整个宋家村的颜面。” “这事要是被传扬出去,以后我们宋家村的小女娘们,还有哪家敢来议亲?” “你既然已经失身给王公子,那就是王家的人了,你不该逃。” “你这一逃,不仅将阿瑶推进去,也害了村里未出嫁的女子呀。” “你怎可如此自私自利。” 宋刀刀被她这颠倒是非,以黑为白的言论给气笑了。 她冷笑道: “所以你的意思是,我被你们迷晕强卖,还得要感激你们咯?” “我们这是为你好。” “为我好,呵——真是好笑。” 宋刀刀看着这个贪慕虚荣的女人,嘲讽道: “好一个为我好,这么好的事情,你怎么不给你家宋望月?他不是比我更合适?” “将我卖给别人当做生子牲口,你们却拿着赏钱吃香喝辣?” “这就是你们所谓的好?你当我三岁小儿呢,还是觉得我蠢笨至极?” “她宋瑶之所以有今日下场,罪魁祸首就是你们。” “少把这脏水泼到我身上,我可不吃这一套。” 李氏被她怼得哑口,只能强辩道: “你懂什么,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爹娘没了,你婚事自然由你爷奶做主。” “我们这也是为了让你将来.......” “你闭嘴吧李氏,别再把你那套冠冕堂皇的话拿出来恶心人。” “但凡正经的长辈,绝做不出这种卖女谋取银钱的龌龊事。” “这件事情当初可是过了县衙的,县令大人亲自审判。” “谁是谁非,已经拍板说得清清楚楚,你少在这里翻烂事,我可不吃这一套。” “说那些旧事作什么,今日过来是来解决她肚子里孩子的事情。” “不会说话就闭嘴,轮得到你跟她争辩。” 说不过还硬要往前冲,宋远嫌弃地将这只会逞口舌之快的蠢婆娘拉到一旁。 转头责怪道: “宋刀刀,如今事情已经败露,你就如实招了吧。” 第74章 讨说法 “看是在族里处理,还是上公堂去?” “既然孩子是王员外家的血脉,今日王夫人也到场了。” “这事儿,是一定要解决的,你隐瞒不了。” 招了?隐瞒?笑话,让她招什么? 他以为他是谁? 宋刀刀气得都笑不出来了。 好嘛,原来唱这么一出大戏,是为了这个目的。 这王夫人是缺孩子缺疯了,上她这里来乱认血脉来了。 她不会真以为孩子是那傻子的吧? 她是脑子有病还是求子心切? 那晚成没成她心里没点数? 就她儿子那蠢样,别说不能人道,就算能。 那脑袋都被她砸出一个血窟窿,他也做不了什么。 族里这几位竟然也会轻信这种莫须有的谣言? 不对,连德高望重的族太公都被请出来了。 看来这王夫人是花了重金让他们来帮她办事的。 宋刀刀很快抓到事情的关键。 扫一眼这群是非不分,上赶着给别人当棋子,又满口仁义道德,却假仁假义,为钱财不分青红皂白的族人。 她失望至极,不由得讥笑两声: “我算是听出来了。” “列位只凭几句谣言,不查虚实,便认定我是失节之人,试图上门来理论。” “借口是影响村里的声誉,将来村中小娘子们不好议亲。” “找我来讨要说法来了,是这个意思吧?” 还有点自知之明。 一群族人小声嘀咕,不停审视她。 宋刀刀冷笑一声,嘲讽道: “可是也不对呀,若是真要讨说法,你们也该拿出证据,好让我心服口服。” “但你们却只凭一张嘴,说话也留三分,想必这位王夫人给了不少银子吧?” “不然你们也不会腆着一张老脸来助纣为虐。” “光天化日之下,朗朗乾坤,竟然无凭无据就上门来逼迫。” “不知几位是什么意思?是要把我和肚子里的孩子沉塘呢?” “还是要逼我跟那位王夫人回去,好给她家生孩子?” “如此,你们不仅能保住所谓的名声,还能得一笔不小的钱财?” 说罢大声与身旁男人调侃道: “夫君,有人公然上门来强霸你妻,窥视你的血脉,你答应吗?” 江寒钊嘴角一翘,宠溺地睨她一眼,附和道: “我江寒钊的种,可不是什么人都能肖想的,只怕他有命想,也没那个命受。” “宋刀刀,你休得在那里伶牙俐齿,强词夺理。” “你肚子里的野.....孩子,与你被送进王家的时间吻合,这是不争的事实。” “你狡辩也没用,人家王夫人只是想来带你回去。” “只要你好好生下孩子,将来吃香喝辣......” 砰一记重锤,一个大斧头砸落在脚边,宋远吓得大叫,跌坐在地。 江琥凶神恶煞怒视他,冷喝道: “敢肖想我家少夫人和小公子,先问问我的大斧头答不答应。” “嫌命硬的,尽管上来试试。” “壮士,武力究竟解决不了问题。” “既然已经东窗事发,就不能再逃避。” “还是要积极解决事情比较好,想来你家公子也是被她骗了。 “不然你让她证明一下,看看这孩子是不是你家公子的。” “她要是能证明,我们便无话可说。” 族中一位长辈好言相劝,众人也赞同地点头。 宋刀刀恶心得要死,不客气臭骂: “我为什么要自证?要证明也是你们来证明。” “难不成一群疯狗跑过来咬我一口,我还要证明一下这群狗咬我是有道理的?” 简直滑天下之大稽,她自己怀的孩子,竟然要让她自己来证明孩子父亲是谁? 她还是第一次遇到这么荒唐的事情,真是开了眼界。 “你们无凭无据,那就是污蔑。” “按照晋临的律法,诬陷他人者,可是要被判杖刑的。” “要杖多少来着?” 她一时有些记不起来。 “杖一百。” 江寒钊替她补充: “情节严重者,流三千里,致人死亡的,判死刑。” 宋刀刀继续严词厉色道: “我今日就把话放在这儿了,今日你们信誓旦旦上门污蔑。” “这事儿我不打算善了,在场的,有一个,算一个。” “几位族公,为了那点歪瓜裂枣,值得吗?” 此话一出,几个老头神色立马飘忽不定。 那些看热闹的,顿时不敢再吱声。 还是这么不好对付。 一直站在后头观望的王夫人见几个老头被她唬住,连忙开口: “宋娘子,何必这般咄咄逼人。” “你肚子里的孩子存疑,而日子刚好与去我家那日吻合。” “我作为王家当家夫人,我儿的母亲,自然是要来搞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 “若你肚子里的孩子真是聪儿的,我王家自不能让自家血脉流落在外。” “故而我今日前来,就是来弄清楚事情原委。” “大家之所以对你存在非议,无非就是两点:” “你与你家这位赘婿夫君成亲时日才半月有余,而肚子里这个孩子却已满三个月。” “那么这孩子究竟是谁的?大家迫切想了解清楚。” “毕竟这影响着整个村子的声誉。” “我也关心这个孩子的问题,毕竟你这日子算算,与我家有关。” “这才找上门来。” “自然,我们也理解你的处境,所以,我带了大夫过来。” “只要让他为你诊一下脉,确定一下日期,就能真相大白。” “真相大白?” 宋刀刀讥讽冷嗤,反斥道: “王夫人,诊个脉就能确定孩子父亲是谁的了?” “那你请的这位大夫可真神呐,比大罗神仙还厉害。” 宋刀刀一脸不屑,直抨要害: “我再说一遍,我肚子里的孩子,是我夫君的。” “我不接受乱七八糟莫须有的说辞和诊断。” “有本事,就拿出真凭实据来,别用嘴皮子。” 王夫人上前,不急不慢接招: “就是因为我们这边没有证据,但是你也无法证明。” “所以我们才要当面对质,理出一个究竟来。” 到底是有钱人家的当家夫人,轻飘飘几句话,既把自己的目的甩出来。 又能将村里这些人的利益与她划到一边,逼她自乱阵脚。 江寒钊刚要开口,宋刀刀一把按住他,不甘示弱接茬: “好啊,王夫人不是要听说辞吗,那我说给你听。” “不过听完了,王夫人最好给我们一个交代,不然,我家夫君脾气不好,我更没有容人之量。” “若不能给我们一个满意答复,今天谁都别想走。” 第75章 气急败坏 “你算什么东西,竟敢大言不惭威胁我们夫人,也不看看自己是.....” “闭嘴!不得放肆。” 王夫人喝退身旁的王妈,转头又一脸和颜悦色看向宋刀刀,含笑道: “愿闻其详。” 宋刀刀不想跟她废话,上前两步。 一边摆事实,一边甩出问题反问这位有些手段的王夫人: “我被抬去你家那晚,的确是被灌了春药。” “但是你是不是忘了一点,我当晚就被人带走了的。” “若按照夫人的说法,这个孩子即便不是我夫君的,也压根落不到你儿子头上去吧?” “一来你儿子当时被我砸晕了过去,二来房内没有任何同房的痕迹。” “三,带我走的那个人,以及当晚你家丫鬟婆子和小厮都可以为我作证。” “我衣裳完好无损,没有任何被人强迫的痕迹,这些都是人证。” “而我之所以会有孕再成亲,那是因为......” “那是因为带她离开王家的那个黑衣蒙面人——是我。” 戴着黑色面纱款款从小道上走下来的闫萝替她接了话。 王夫人捏怕掩唇轻笑,反问: “你不是女子吗?怎么,女子和女子,还能有孕不成?” “我可是第一次听说。” 闫萝笑着迎上她嘲讽的目光,不急不缓道: “我又没说让她怀孕的是我,我只是告诉你,带她离开的人,就是我。” “至于那夜为何要潜入你王家这件事,涉及你家秘事,需要我把真相公之于众吗王夫人?” “若我记得不错,那晚闯进你家的,可不止我一个。” “而我之所以夜闯,的目其实很简单,就是为了拿回被你王家占为己有的圣药。” “而另一个人的目的,恐怕只有你家老爷最心知肚明。” 意味深长地睨一眼方才还胸有成竹的老女人,闫美人继续陈述道: “那晚我将她挟持走后,扔在城外大路上。” “这丫头中了春药,跌跌撞撞逃到城外破庙,被她夫君所救。” “那春药叫醉春风,我说的不错吧?” “这东西不找人解,靠自己是忍不过去的,最后结局就是暴毙而亡,所以她夫君为了救她,两人就有了孩子。” “后来她夫君落难找来,两人又在县令大人和皇城司使的撮合下,拜堂成亲,成就一段姻缘。” “王夫人,这就是事情的全部真相。” “用如此卑劣药物控制一个人,按律法,那可是死罪。” “当初你们下药迷晕这丫头,又用药想将生米煮成熟饭,这样的大罪,为何当时没有判刑?” “还有一点我挺好奇的,我们外村这边的乡亲们全都知道真相,倒是你们内村人,还自诩族人呢。” “不相互扶持也就算了,造谣生事,随意编排。” “传来传去掐头去尾,给别人带来灾祸不说,其心歹毒,是想置人于死地吗?” “不知这谣言是谁传出来的呀?造谣者,按律,也是要追究罪责的。” 她目光扫向村内一帮村民,所有人都避开她视线,不敢应。 闫萝冷哼一声,又将苗头转回来: “证据我给夫人提供了,剩下的,夫人自己去核实吧。” 美人扭着妙曼身姿走到宋刀刀边上,环着双臂懒洋洋倚靠在惠娘身上,笑的一脸挑衅又傲慢。 王夫人沉下眉色,皮笑肉不笑地反问她: “不知这位娘子是何人?在哪里将她带走的?带走前,你能证明她是清白之身吗?” “我家丫鬟婆子小厮是亲眼看见有人挟持她离开,但可不是在新房中挟持走的。” “而且那日府中骚乱,我们根本没来得及查看房中痕迹,所以.....” 她顾左右而言他,就是不肯正面回答那几个问题。 闫萝蔑视瞟她一眼,不客气道: “所以你的意思是,非要一口咬定小刀子腹中的孩子是你这傻儿子的咯?” “哎我就奇了怪了,就你儿子这模样,他懂什么叫房事、什么叫鱼水之欢吗?” “他能不能人道,懂不懂女人你心里没点数?” 外村的婶子们噗嗤一声,大笑出声。 宋刀刀也忍不住偷笑,美人转头瞪她,眼神不悦。 她连忙闭嘴,朝她讨乖一笑。 王夫人原本端庄的神色,霎时沉得比茅坑还要臭。 “我儿天真浪漫,于这种事的确迟钝,但他可是个正常男子。” “别忘了,她被灌了春药,她可是懂的。” “你这话就说得自相矛盾了,当时我挟持她离开的时候,她神志可是清醒的。” “你这个傻儿子难不成貌比潘安,比她夫君还要俊?” “在药效发作前,就迫不及待把你儿子给睡了?” “这丫头再如何饥渴,也不至于饥不择食吧?更何况她眼睛没瞎,看不上一个傻子。” 众人被她一番话说得恍然大悟,立刻朝王聪投去异样目光,低头又是一阵嘀咕。 王夫人被她呛得脸色发白,差点站不稳。 原本言之凿凿的传闻,刹那间调了个头。 众人叽叽喳喳看着那个傻子少爷开始评头论足起来: “还别说,就王家少爷这个样子,别说女人,估计连女娃都分不清。” “看他那样子,估计就三岁孩童的心智吧?流个口水还要人擦,啧啧啧。” “别跑偏了,咱们关注的不是这个,是刀刀那个丫头的事。” 傻子看不懂现场的剑拔弩张,他跑到小径草丛边扯了两根狗尾草。 傻呵呵流着口水朝宋刀刀跑来,江琥连忙拦住他: “娘子,编,坏了,要新。” “聪儿!” 王夫人怒视一眼管不住少爷的下人,顿时慌了神色,连忙扶着胸口让人去把人拉回来。 王聪身宽体胖,不仅脑子不正常,这身材也横着长。 他握着两根狗尾草朝宋刀刀叫嚷,那口水喷射而出,江琥别着头,拦得眉头差点倒竖起来。 “娘子,我要娘子,编编。” 三个身手矫健的护院上前,将人强行拉了下去。 傻子不干了,立刻坐在地上发脾气,谁上前劝说,他就打谁。 所有人惊愕地看着眼前这一幕,指指点点,王夫人顿感颜面尽失。 她也不想再耽搁下去了,打算快速了结。 不管这孩子是不是聪儿的,为今之计,先把人弄回去再说。 至少能暂时稳住她这当家夫人的地位。 她稳稳气息开口道: “现在咱们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辨不出一个结果来。” “那就只能这样,宋娘子跟我回去,等孩子生下,滴血验亲再下定论。” “若孩子真不是聪儿的,我自会送他们母子回来。” “可若孩子是聪儿的,那孩子必须留在王家,至于宋娘子,可以送回来,归还给这位郎婿。” “这是目前最好的解决之法。” “啊呸,真是不要脸,怎么有脸说出这种厚颜无耻的话的?” 周家大儿媳实在听不下去了,出口帮着斥责两句。 这哪里是当面来了解情况,这是明晃晃的来明抢。 “人家都说了,孩子是人家夫君的,你们非要上赶着强抢,还有没有王法了?” 王夫人冷哼:“王不王法的,到时候县令大人自会定夺。” “我没那个闲工夫在这里跟你们拌嘴皮子。” “来人,把那个小娘子带走。” 第76章 擒贼先擒王 “好大的狗胆,我看谁敢?” 斧头一抡,江琥像座大山拦在中间。 凶悍的神色吓得一帮护院不敢上前。 王夫人悄悄捏了捏彩月的手,示意她速战速决: “都愣着做什么,没听到夫人的命令吗?” “把那小娘子带走,其他人不用理会,回去夫人重重有赏。” “夫人说了,若能完成此次任务,一人赏一百两,还不快动手!” 为了一百两,十几个护院对视一眼,拔剑就朝江琥冲上来: “一起上!” 这帮护院不似上次那几个只会一点三脚猫功夫的小厮。 他们全是王福海买来养在府中做事的,身手敏捷,有些谋略。 十二个一起上,江琥打起来虽不在话下,但还是会有顾及不上的时候。 起先六个直冲江琥而去,眼见打不过,又增加了两人。 八个护院拖住江琥,剩下四个从旁侧绕过来直奔宋刀刀。 闫萝一把将惠娘推到身后,从袖中抽出一条软鞭,一鞭将冲上来的人给甩了出去。 青娘子生怕她打起来没轻没重,拉着木梨一边退一边朝她大声提醒: “你悠着点。” 江寒钊一把握住宋刀刀的手,也将她拉到身后。 伸手摸上挂在椅子旁的双刀,目光凌厉。 这一打起来,村内围观的村民纷纷尖叫着四散逃开。 外村这边的妇人婆子则护着自家孩子躲远,男人们却没退。 顺手抄了一旁的木棍和竹竿就冲上去帮忙。 他们不会武功,根本拦不住那几个护院。 但是拦一帮丫鬟婆子还是绰绰有余。 两个护院对付闫萝,剩下两人伸手就要去抓宋刀刀。 江寒钊迅速按住伸来的手,他没带内力,用胳膊肘将人顶了出去。 另一人见状,举刀就朝他砍下来。 宋刀刀连忙往后躲,提醒他:“江寒钊,当心!” 江寒钊一把抽出鞘中双刀,危急关头挡住了劈下来的剑。 可惜他的手腕还没完全康复,加上不能用内力。 虽挡下致命一剑,却因力量不足,刀背顺势嵌入他肩上。 剑眉一沉,另一只手快速转手,一刀划破对方膝盖。 闫萝闪身上来,一脚将人踢飞出去。 一把抓起他手腕探脉,警告道: “别动内力,不然我的蛊就白费了。” 转身又将冲上来想抓宋刀刀的一群婆子全部踹远,她大喊: “江琥,这帮贼人胆敢光天化日之下强掳良家妇人,直接杀了,一个不留。” 江琥转头瞥见自家公子已经拔刀,顿时大怒,猛地大吼一声,不再收着力道: 大斧头一个飞旋,直接将围住自己的一群护院砸飞出去,那群人瞬间吐血倒地不起。 “擒贼先擒王。” 宋刀刀也朝江琥提醒:“抓那个王夫人。” 江琥点地飞身,直接冲出去抓人。 王夫人和一群丫鬟婆子见状,吓得连忙朝坡下跑。 三四个还能爬起来的护院想去阻拦,闫萝飞出几根毒针,直接将人放倒。 江琥猛地落在小径前,震得脚下落叶和尘土飞溅四起。 抬眸勾唇一笑,目光阴森,犹如地狱爬上来勾魂的大怪,他就这么赤堂堂挡在王夫人试图逃走的小路。 王夫人和扶着她的王妈彩月跌坐在地,直接吓软了双腿。 “壮士,误会,这都是误会,我们不带宋娘子走了,还请高抬贵手。” 江琥阴森勾起一抹讥笑: “你说不带就不带,想带就带?你当这里是什么地方?” “也不去打听打听,你想抢的是谁家的人。” “现在想求我们高抬贵手了?晚了。” 一掌将围在她身旁的下人全打翻,抓小鸡似的抓住王夫人胳膊,拎着人就朝自家公子走去。 一把将人扔在脚下,江琥语气冰冷道: “公子,这女人要怎么处置?” “要不要属下卸了她手脚,将她扔到县衙大牢去让曹大人自己看着处理?” “你们敢,我可是王家当家夫人,你要敢动我一根手指,我家老爷......啊!!” 江琥才不跟她废话,咔嚓一声,二话不说真卸掉她一只胳膊。 王夫人顿时痛苦大叫,倒地蜷缩成一团。 看着带过来的十二个护院死伤大半,一群丫鬟婆子狼狈逃窜,无人上来救她,她终于害怕起来。 围观的几位族老面色发白,惊恐地看着一地狼藉。 这是真说杀就杀,毫不心慈手软。 他们后知后觉意识到,似乎招惹到了不该惹的人。 早知道不该为了那五十吊钱掺和进这档破事来,这下是真惹上麻烦了。 几个老骨头吓得瑟瑟发抖。 等局面平静下来,宋刀刀连忙上前查看江寒钊的伤势。 小心翼翼拉开他衣领,肩膀上一道新鲜红痕尤为醒目,她伸手轻触: “还好没出血。” 松口气,她转头朝惠娘喊道: “惠娘,进去拿一下伤膏。“ “我没事。” 江寒钊拉过她的手,安抚道:“别怕,这点小伤没什么。” “你有没有伤到?” “我活奔乱跳的,一点事都没有。” 别说一根手指,就连一根汗毛都没碰到她一下。 江寒钊嘴角轻轻一扬,这才放心下来。 扫一眼站在面前的高大个,发现江琥手臂上有血,宋刀刀连忙提醒: “江琥,你手臂也受伤了。” “惠娘,把纱布也拿来。” “一点小伤死不了,少夫人不用担心。” 江琥抬起手臂淡淡瞄一眼,甩甩手无所谓得很。 他上前,蹲下身去打算继续收拾地上的老女人。 王夫人早不复刚来时的端庄贵气,满头珠翠凌乱挂落在头上,发髻散乱。 江琥偏头审视她两眼,声音冰冷道: “说,是谁指使你,让你起了这等龌龊的歪念,来打我家少夫人主意的?” “你们王家是不是派了人躲在暗处监视我们?是你的意思还是王福海的主意?” “要是不老实交代,我不光卸掉你的手脚,我连你的脑袋一起卸了。” 王夫人捂着被卸掉的手臂冷汗直冒,疼得都嗷嗷直叫。 见她不肯老实招供,江琥冷嘲一声: “跟我玩撒泼这一招是吧,老子可不吃这一套。” 伸手就要卸掉她另外一只,吓得王夫人立刻讨饶: “我说,我说,我全说。” “小哥手下留情。” 第77章 算什么东西 江琥刚要动手,小径突然传来一声急呼声: “还请小哥手下留情。” 王福海匆匆跑上来,身后跟着气喘吁吁的曹县令和一帮官差。 众人发现县令大人竟然带着一帮衙役来到他们小村落,顿时纷纷退让,又好奇又惊讶。 “老爷,老爷救我。” 王夫人一看来人,顿时喜极而泣,仿佛抓到救命稻草一般,连滚带爬朝他爬去。 一边爬一边卖惨告状:“老爷,这贼人他要虐杀我,他不把咱们王家放在眼里。” “曹大人,这狂徒不顾律法,滥杀无辜,求大人救......啊!” 江琥一脚踩在她身上,没让她逃脱。 王福海和曹县令神色一震,心肝都止不住颤了颤。 王福海神色微沉,眼中却闪过一丝别人察觉不到的快意。 转瞬消逝,他连忙典着一副卑微姿态与江琥求饶: “这位小哥,咱们有话好好说,可否卖我个面子,还请高抬贵脚。” 江琥抬头冷扫他一眼,不为所动: “你算什么东西?我为何要卖你面子?” “在下王福海,只要小哥肯手下留情,一切好商量。” “我跟你没什么好商量的,滚一边去,不然连你一起收拾。” 曹方坤走到江寒钊面前,与他拱手揖礼: “见过二公子。” 江寒钊微微颔首,与他浅浅点眉: “曹县令客气,我现在白身,担不起大人这一礼。” 曹方坤连忙陪笑:“这一礼与官身无关,仅是曹谋对二公子的敬仰之情。” 江琥不给他面子,王福海无奈,瞥一眼被踩在地上的女人,连忙上前见礼: “见过二公子。” 江寒钊原本还算客气的脸色,顿时阴沉如墨。 “不敢担,王员外可是这江都的天,我江家都要望尘莫及。” 王福海吓得一凛,作揖的手放得更低: “二公子严重,草民一介低贱商贾,岂敢与江家相提并论,二公子折煞王某。” 江寒钊淡淡扫他一眼,又将视线挪到地上江琥踩着的人身上,冷声问道: “你夫人带人上门来强掳我夫人,想夺她腹中孩子充当你王家子嗣,王员外,真是好算计。” “谁家的人看不上,偏偏选中我江寒钊的妻儿。” “要不要我派人回去报个信,把江家都拱手给你送过来?” 他这意味十足的嘲讽,可把王福海吓得差点跪下去。 胖身体颤了颤,拉过袖子擦汗,慌忙解释: “我并不知她今日之举,派人来给我回的话是带着犬子来寻神医诊治。” “若是知道,就算杀了她,也不敢让她做出这等大逆不道之事。” “还请二公子高抬贵手,我必定给公子一个满意交代。” 江寒钊冷眼瞥他一眼,不打算善了,转而朝他身后的男子轻轻点头。 随即朝江琥使了个眼色。 既然曹县令来了,这场闹剧刚好可以一并解决,省得到时候还要去县城走一趟。 震慑一番,往后的日子也能安宁一些。 江琥收到自家公子暗示,蹲下身开始盘问脚下的老女人。 一把抓起她头发,厉声审问: “现在可以说了吧,谁指使你的?” 王夫人仰着头视线瞟向王福海,奢望他赶紧救她。 不想却只得来他轻飘飘一句: “看我有何用,还不赶紧如实交代,不然,别说我,就是你姐姐来了,也救不了你。” 要不是需要她将军夫人庶妹这个身份与张将军取得联系,他早就想休掉她了。 夫妻二十载,这个毒妇弄得他几乎断子绝孙。 她生的那个儿子,还是个傻的。 这么多年,再无所出。 她自己生不出来,就不允许其他女人生,善妒就算了,还贪慕虚荣,心思歹毒。 若是今日能借这位的手除掉这个女人,再搭上江家这条线,于他而言,那将是更上一层楼的利好之事。 故而今日他是不可能为了这愚妇得罪江家二公子。 他昨日接待了铜城过来的几位商户后,又得曹县令搭线,今日要借他梅苑接待一位重要幕宾。 这幕宾他认识,是仲王身边很得器重的一位幕僚,故而他不敢怠慢。 这才刚见面寒暄两句,上了精致茶点,管家便派人过来告知他。 他一听,只觉再寻常不过的小事,本不想理会。 不想这边也突然收到消息,那位先生与曹县令低语两句,起身说有点事要办,晚间再过来。 他们刚离开,老夫人便派了人着急匆匆跑来,让他速速赶去宋家村,阻止那个女人惹出大祸。 等他赶到宋家村,刚好遇到也到宋家村的曹县令他们,他一惊。 再看路边停靠着三辆府里的马车,心中顿时凉了一半。 等简单与曹县令说明情况,发现两边都是同一个方向,匆忙赶上来时,便看到眼前混乱的一幕。 王夫人这下彻底明白过来,王福海是不打算救她了。 以前与她在外人面前上演的那些恩爱伪装也不再做戏。 她原本要破口大骂他两句,江琥却没那个耐心,啪地就是一巴掌,冷声道: “快点说,再磨磨唧唧,老子先卸了你的脖子,让你眼珠子都转不了。” 王夫人被扇得耳朵嗡嗡作响,缓了片刻,这才哭天喊地伸手指着族老身后的李氏指认道: “是她,是他们一家找上门,将你家少夫人怀有三个月身孕的事情告诉我的。” “他们还说,他们找你们确认过了,是你家少夫人自己承认了孩子就是来我家那晚有的。“ “所以我才带人上门来接......” “接?” 江琥拳头捏得咯吱作响。 王夫人吓得连忙改口: “抢,抢人。” “宋娘子,是你大伯母亲自到王家来跟我谈的条件。” “只要他们能助我将你弄回王家,那我除了放宋瑶回来之外,还要额外支付他们一百贯的辛苦钱。” “额外再送他们价值五十贯的珍贵药材给宋瑶养身体,以补偿她落胎后,再无法生育的补偿。” “还有他们,你们宋家村的几位族老太公,我每人包了五十贯,请他们上门来给你施压。” “这件事不光只有我一人,他们也全是凶手。” “宋娘子,要不是你大伯母上门怂恿,我肯定是不会来找你的。” “求你大人有大量,饶我这一回吧,我再也......” “啊!!!” “你个毒妇,这样荒谬的事你也信?亏你还是崔家出来的,简直愚蠢至极。” 王福海气得一脚踹在她身上,怒目而斥。 几个被抖出来的族老顿时面红耳赤,老脸都不知往哪儿搁了。 那拄着拐杖的太公摸着胸口,哎哟哟叫两声,就要晕倒。 闫萝掏出两枚细长的银针,冷笑道: “谁要是想借口晕倒逃跑,我这号称不死神医的名号也不是摆设的。” “放心,我今日免费出诊,倒一个,我能让他立刻马上原地睁眼。” “治不好,我这神医的名号拱手让人。” 她这话一出,要晕倒的太公立马不晕了,勉勉强强站稳了脚。 其他几个纷纷低下头,无脸见人。 李氏和宋家几人见事情不对,正打算悄悄开溜。 剑眉一压,江寒钊与曹县令提道: “曹大人,有人无故挑起事端,诬陷他人清白,还请大人为我们做主,还我夫人一个清白。” “是宋家人干的!那些人造的瑶。” 小木梨从自己娘亲身后探出脑袋帮忙,伸手指向宋家试图开溜的几人。 曹县令脸色一变,大喝道: “来人,将宋家一干人等全部拿下。” “今日在场的,一个都不许离开。” 第78章 公正责罚 一帮试图逃跑的村妇顿时吓得哭天喊地,纷纷表示自己是无辜的,只是来看热闹,求县令大人明察。 曹方坤挥挥衣袖,大喝:“你们有没有罪,是来看热闹还是来助纣为虐,本官自有定论。” 被抓的李氏和宋老头以及宋家两个儿子也连忙跪地磕头求饶,相互攀咬: “大人饶命,大人饶命啊,都是她,都是李氏出的主意。” “我们只是被怂恿了而已,全是李氏搞的鬼。” “对对对,大人,都是李氏的错,您要抓就抓她,此事与与我们无关,求大人明察。” “好你们一个个狼心狗肺的,出了事就开始翻脸不认账了是吧。” “老不死的,是你上门来打探,说宋刀刀肚子里的野种就是王家那一晚怀上的。” “还有你,你,去王家难道就我一个人吗?要钱的时候,一个个上赶着出主意。” “现在出事了,就想撇清关系,想得美。” 宋远臭骂道:“还不是你贪婪,不想出钱赎小妹,还想重蹈覆辙再捞一笔。” “全是你的错,是你起的头。” “好你个懦弱无能的宋远,读书读书不行,干活好吃懒惰,清高又无用。” “老娘为你生儿育女,吃尽苦头,你竟敢把过错全归到我一个人头上,狼心狗肺的东西。” “我呸,你们父子俩摸着良心问一句,只有我一个不想出钱?只有我一个眼热再赚一笔?” “你们一个都别想抵赖。” 这还没开始审问呢,他们就狗咬狗把事情全部吐了出来。 外村的叔伯婶子们看得直摇头,匪夷所思。 没想到这宋家人为了钱财,真是连人都不做了。 曹县令原本只是陪严先生到宋家村来见江二公子,不想却撞见了这等荒唐之事。 事实已经摆在眼前,他都无需过堂审问,只需过他手帮二公子处理一下即可。 他随即笑着与江寒钊说道: “那本官就实事求是,公正严明地审判了。” 江寒钊轻轻与他点了点头。 轻咳两声,曹大人一甩衣袖,喊道: “来人,去给本官抬一把椅子一张桌子来。” “本官就地升堂,亲自审问。” 惠娘连忙跑进堂屋去搬凳子,张顺也带了人进来抬了一张旧桌子。 待桌凳摆好,曹大人想拍一记惊堂木,让喧闹的周围肃静,结果摸了个空,这才意识到这不是县衙,没有那东西。 他只得用自己的手重重往桌子上一拍,大喝道: “来人,将宋家村村民和族人押上前听候处置。” “上去!” 几个衙役拔刀将宋家几个小老头和村妇赶上去,跪到院子桌前。 曹方坤扫一眼地上的一群人,高声道: “宋家村村妇宋刀刀,年芳十八,于本月初八与江家二郎在本官的见证下喜结连理。” “却遭本村一干村妇无故诽谤谣传,污蔑其贞操不洁,致使其遭受谩骂和指责。” “事情原委,在扬村民均可作证。” “本官就此事进行宣判,宋家村村妇一干人等,惯以闲言碎语摇弄是非,不求证张口诬谤他人清誉。” “宋家村几位族中长辈,不思教化乡邻,反贪财构陷,收受银钱上门威逼。” “按《晋临律法》,本县宣判,凡传谣诬告者,杖责二十,枷号三日,游乡示众。” “身为尊长而受贿诬贞,罪加一等,除追回脏银归官府,杖六十,革除族老之名,永不得预族务。” “念几位年过半百,杖邢可免,但需记录在册,即刻起,三代内赋税加一倍,连罚五年,以儆效尤。” 曹县令事先扫到下方一同跪着的褚康祥,顿了顿,开口警示道: “里正虽未同流合污,及时派人上衙门通告此事。” “但其监管之地民风不正,责令尔禁谣乡约于村口,加强教化管理。” “日后若再生事,连坐之罪。” “今日后宋家村一应族务事务,全由里正亲自定夺。 褚康祥连忙跪地拜谢:“大人英明,小人当定谨记,不负大人所托。” 几个族老一听这判罚,两眼一黑,年纪最大的两位直接晕死过去。 三族公和其他几个则脸色红了又白,摇摇欲坠。 活了大半辈子,结果栽在了这里,还是县令亲自判罚,真真是颜面尽失,无颜苟活。 看热闹又爱嚼舌根,跟着一起过来指责的一群村妇和婆子顿时慌了神,连忙朝曹县令死命磕头认错: “大人,求大人开恩,我们以后再也不敢乱传了。” “我们愿意给宋刀刀磕头认错,求大人网开一面。” “求大人网开一面。” 见曹县令一脸铁面无私,她们又连忙向宋刀刀求饶: “刀刀,刀刀,我们给你磕头,求你与大人说个情,我们以后再也不乱说了。” “对对,我们以后一定管好自己的嘴,再也不敢乱传了。” “你就看在我们同是一个村的份上,饶了我们这一次吧。” “对呀,刀刀,婶子求你了。” “嫂子也求你了。” 说的时候滔滔不绝,完全不顾别人死活,现在临到自己,知道痛了。 宋刀刀没开口,棍子不打到自己身上,永远记不住这个教训。 不过毕竟是同一个村的,以后低头不见抬头见,罚得太重,都记恨上她的话,反而适得其反。 罚是肯定要罚的,就是这尺度...... 看出她的顾虑,江寒钊开了口。 “我家刀刀心善,念在以后还要见面的情分上,杖刑二十改成掌嘴五十,游行一日,由里正监督。” “若不服,那就按照县令大人的责罚来。” 他话音一落,跪着鬼哭狼嚎不停求情的村妇顷刻间没了声响。 曹县令大手一挥,直接拍板。 “不想掌嘴游乡也可以,那就罚银,每人交五贯钱,本官可以免她责罚。” “来人,将他们拖到一边,开始行刑。” “将宋家人押上来。” 解决了一群长舌妇,接下来轮到罪魁祸首了。 曹方坤垂眸盯一眼被押上来还在不停争吵的宋家几人,气得再拍一记桌面。 到底是自己的血肉,疼得他嘴角直抽。 “肃静,再敢吵闹扰乱本官审判,先打十大板子再审。” 这一声大喝,现扬顿时安静下来。 “李氏,你可知罪。” 第79章 果真好手段 “大人,冤枉啊,此事不是我一个人做的,他们全都有份,我只是负责去王家通风报信而已。” “负责去族里走动送钱的,是他们父子,不关我的事啊。” “求大人明鉴,民妇只是一时猪油蒙了心,以后再也不敢了,求大人开恩。” “李氏,三个月前的罪责才刚审完,你不知悔改不说,如今又重蹈覆辙,简直其心可诛。” “如今人证俱在,案情明了,若不是当事人有能力自保,让你奸计得逞,必将酿成大错。” “本官宣判,李氏因三月前下药迷晕良家女子宋刀刀,意图贩卖。” “触犯《晋临律法》略卖人口条,按律杖责一百,流三千里。” “又因其伪造说辞,诬陷侄女清白,触犯‘诬告’条,反坐其罪。” “现今又受贿他人钱财,意图将怀有身孕侄女再卖入王家,数罪并罚。” “判李氏杖一百,流放北疆充奴役,永不得返。” “宋德忠、宋远作为主犯之一,为谋私利与李氏合谋,替王夫人送钱财贿赂教唆村中族辈上门逼迫宋氏,为虎作伥,情节恶略。” “判二人杖一百,监禁三年,宋远撤销其童生资格,永不得再参加科考。” 宋家三人闻言,苍白脸色瘫软在地,面如死灰,待反应过来,手脚并用就要朝宋刀刀爬去求情。 曹县令大手一挥,没让他们挣扎: “捆了,堵住他们的嘴,一会儿带回县衙画押行刑!” 围观的本村村民个个鸦雀无声,心惊胆战。 倒是外村的乡邻,纷纷拍手称赞,大快人心。 宋家三子宋归和赵氏,因要照顾家中高烧幼子和卧床老母,没参与今日之事,幸免牵连。 解决了宋家一群人,还剩狼狈瘫坐在地上的王夫人崔氏。 曹县令瞥一眼王福海。 王福海连忙出列,恭敬与他揖礼,大义灭亲道: “贱内做错了事,理应受罚,王某不敢包庇,全凭大人处置。” “好。” “来人,将王家崔氏带上来。” 这次不用衙役动手,站在她脚边的江琥一把抓住衣领,将人拖了上去。 王夫人吓得再次失声尖叫。 “崔氏,你真是好大胆子。” 曹县令斥喝:“你身为一县富户夫人,为一己私欲,诬告良家妇女,意图强掳他人入府,触犯我晋临律法诬告条,抢强良民之罪,按律反坐其罪。“ “为达目的,又贿赂他人作伪证,触犯诈伪条,杖八十,加三月前犯的买卖人口未遂,触犯略卖条。” “综上所述,判崔氏杖八十,监禁三年,追赃入官,罚银一千两赔偿宋氏,以抚其伤。” “今日王家随行一干人等,押送回县衙,待本官时候审查后,再一一发落。” “大石,由你带人去搜出崔氏带过来的脏银,届时一并带回去。” “是,属下遵命。” “王福海,你约束不严,家风不正,疏于对自己家院管教,导致你夫人出门祸害乡民。” “本官判你罚银一万,用于修建义学,你可有异议?” “草民甘愿受罚!” 话音刚落,崔氏却大声反驳道:“大人,民妇不服。” “她宋氏未婚先孕在先,后买夫入赘在后,怀孕日子与成亲时日完全不符,这才导致的一系列误会产生,这是不争的事实。” “我们是有错,她宋氏难道就没有错?不然她要如何解释?” “凭什么只罚我们,要罚,理应连她也要一起罚才对。” 一旁被捆的李氏和宋远连忙附和着点头。 曹县令和严先生满脸惊讶,不约而同看向江寒钊。 还有这一出? “都死到临头了还嘴犟,事情的前因后果刚才都当着在扬所有乡民的面说得一清二楚,你还要反咬一口。” “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闫萝叉腰冷嘲。 “那又如何。” 崔氏强辩,“仅凭你一人之口,如何能证明你所言属实?” “你与她本就是一伙的,自然是会极力维护她,你所说的一切,可有证据?” “曹县令,你作为一县父母官,还没彻查清楚之前,就乱下定论。” “你今日若是处置了我,那你可要想好了,要如何与我姐姐和姐夫交代。” 她这一声铿锵有力又条理分明的质问,倒是真把曹县令给问住了。 他不是惧怕她背后的张将军,而是她问出的这一点,确实是最大的问题所在和纰漏。 其他罪责至少有人证物证,但宋娘子这肚子里的孩子..... 围观的村民纷纷唏嘘,暗暗交头接耳。 有了前车之鉴,大家不敢明目张胆地质疑。 但问题的确如王夫人所言,这是根结所在。 宋刀刀柳眉轻蹙,这种事情让她如何证明?这崔氏果然好手段。 闫萝轻蔑一笑,走到她面前,高高俯瞰她垂死挣扎的嘴脸,哂笑道: “谁说我没办法证明。” “我不光能证明小刀子肚子里的孩子是她夫君的,还能证明你生的那个傻子,是不是王员外的种。” “你敢不敢跟我打赌?” “我这里有一种蛊,名叫血承蛊。” “只要取一只磨成粉,加特制汁液搅拌,分别取一滴点在父子双方手腕上。” “若是血脉相承的父子,那这液体就会渗进双方手腕中,若两人不是父子,就会从手中滑落。” “惠娘,进去取一只碗来。” 崔氏瞳孔一缩,惊恐抬头瞪她,厉声反驳: “休得胡言乱语,你这妖女,谁知道你会不会从中作梗,我才不上你的当。” 闫萝一看她这反应,心中猜想越加坚定,嘴角一勾,弯腰挑衅道: “验一验不就知道了,你在怕什么王夫人?” “还是说,你不敢呐。” “你敢不敢我都要验,好让你死得心服口服。” 在扬的所有人被她这突如其来的话惊得瞪大双眼。 原本只想趁机处理掉这歹毒恶妇的王福海,也被她的话震愕当扬。 “你说什么?那傻子......” 王福海看一眼蹲在草丛边扣泥巴的傻子,脸色一白,倒退两步。 “老爷。” 侍从连忙扶住他。 曹县令和严先生则面面相觑,一时有些跟不上这突发情况。 闫萝掏出一个小黑瓶,对着跌坐在地的老女人笑道: “放心,为了防止你说我从中作梗,给小刀子和你家老爷验之前,我先找村中几个村民来验给你看。” “我需要父子两人,不是父子的男子一人,怀有身孕的妊妇和他夫君两人,无关紧要的一人。” “有谁愿意来验?” 第80章 竟然是真的 “我来。” 周松拉着自己阿爹的手自告奋勇走出来,李大柱左右看看,也跟着走了出来。 “我也可以。” “神医,你那蛊虫对妊妇和孩子没影响吧?” 村内一挺着大肚子的少妇探头询问,若是没甚影响,能免费看诊三次,挺好。 青娘子笑着回她:“这个蛊又名护胎蛊,若是能得一只炖入汤盅中,可保妊妇和胎儿稳固强壮,不受邪气侵害。” “于男子只有强身健体的作用,没有其他多余的用处。” “不过此蛊价格昂贵,品相一般的,至少百两银一只。” “若是不服用,只点一滴入血脉,对将来生产也是大有益处的。” “真的?那我来。” 少妇一听,拉着自己男人走了下来。 “搞得神秘兮兮,到底有没有那么神奇,让我看个究竟。” 村里一混子叼着一草根也跳了出来。 为了让这个验证更具说服力,闫萝又随机抽了内村十二个人下来,与曹县令等一同见证。 等人员到位,闫萝也不磨叽,直接开始。 等她将蛊虫碾碎磨成粉,调配成特殊汁液。 朝小松招招手,让他将他爹和李大柱叫过来。 周松听话照做。 等三人走近,闫萝从三人指尖取一滴血滴入碗中。 让三人将手腕露出来,用筷子分别蘸取三滴,点在三人手上。 点完,三人将手腕伸直,好让大伙观察。 静待片刻,只见周松和周青山手腕上的液体慢慢渗入皮肤内,一会儿就消失不见了。 而李大柱手上的液体却没有渗入,反而从他手腕上滴落下去。 众人惊呼,“哎哟,小松父子的真渗进去了,大柱的却掉落,还真跟女神医说的如出一辙。” “去去去,说不定只是巧合,轮到我们了。” 周松他们验完,宋癞子就迫不及待上前。 闫萝用同样方法,取了三人指尖血再滴入碗中,给怀有身孕的小少妇三人验证。 为了更具说服力,她给宋癞子他们滴完后,又给周松三人又滴了一次。 只见少妇和他男人手腕上的液体慢慢渗透消失,而宋癞子的与李大柱一样从手上滑落。 周松父子再验证第二次,也是同样效果。 结果显而易见,正如她一开始时所说。 有血缘关系的父子,哪怕只是在母亲腹中,也是能验得出来。 闫萝之所以会养这东西,是因为这种蛊虫是蛊王的口粮。 故而当初她给江寒钊续脉时,宋刀刀的血灌进金铃锁时,蛊王才会反应那么大,冒烟后涨成黑红色,激发出最强功用。 不然他江寒钊不会回复得这般快。 “闫萝走到宋刀刀和江寒钊跟前,让两人伸手。 江寒钊毫不犹豫将手递给她,宋刀刀内心却有些忐忑。 虽然江寒钊很笃定说他就是破庙里那个人,但是万一不是呢? 她还是有些担心的。 若是不是,今天这事儿就闹大了。 不等她反应,闫萝已经刺破她指尖取了血,没给她犹豫机会。 拿了筷子搅拌均匀,取了液体点到两人手上,又叫来宋癞子,也给他点了一滴。 宋刀刀紧张地盯着自己手腕,直到手腕上的液体渗入消失,她愣了神,慢慢长大嘴巴。 竟然是——真的。 江寒钊看着自己手腕上消失的痕迹,悄悄斜一眼身侧之人,嘴角微微勾起。 宋癞子看着自己手腕上的液体再次滑落,挠挠下颚,撇一眼没啥用出的废人,又看一眼宋刀刀。 撇撇嘴,自嘲一笑,转身钻出人群。 他其实对宋刀刀有点意思,之前听说她在招夫婿,他让媒婆给他说过煤,奈何这小丫头竟然看不上他,嫌弃他整日游手好闲。 他不就手痒一点,偶尔喜欢去赌一把么,她还看不上。 她一个孤女,还想找金龟婿不成,还看不上他,也不看看她那条件能配什么样的。 结果最后找了这么一个,好看又如何,连站都站不起来,有她悔的时候。 他心里窝着一股无名火,所以今日跟着一起来看笑话。 笑话没看成,反而见证了这丫头和他男人有情人终成眷属的一幕。 他这不服气又灰溜溜地走了。 围观的村民和那些被掌嘴的,这下彻底没了声响,就连宋老头和李氏,也直接瘫坐在地。 没想到孩子竟然真是那个废人的。 一旁候着的江琥和惠娘欣喜不已,这下没人再敢说三道四,乱嚼他们娘子和姑爷的舌根。 宋癞背着手走后,所有人的目光转到了王福海身上。 闫萝端着碗朝他们走来。 王福海没着急,反而是瘫在地上的崔氏慌了神。 还不等闫萝走近,她发了疯似的大吼,“走开,你这东西就是骗人的,我才不信你的把戏。” “老爷,老爷,你别信她,她就是一江湖骗子,你们千万别被她给骗了。” 崔氏爬到王福海脚边,扯着他袍子希望能说服他。 本来王福海是不打算验的,家丑不可外扬,他打算回去后再秘密处决那傻子。 至于这个女人,自作自受,哪怕张将军过问,他也是有说辞能敷衍过去。 不想这女人自己乱了阵脚,大吼大叫疯嚷起来。 这么多人看着,他想推脱都难。 一脚将人踢开,他朝自己小厮大喝: “把他拖过来。” “啊!老爷,不要,老爷,聪儿真是你的孩子,你别听信他们胡言乱语。” “聪儿,聪儿——” “娘,娘。” “爹,尿尿,聪聪尿。” 王福海看着这个连如厕都不会的儿子,那痴傻模样,他怎么就没有早点察觉。 现在仔细瞧瞧,他这五官和面容,哪有一点他的影子。 都不用闫萝动手,他转身一把抽出侍从手上的剑,抓住傻子的手,一把划开手指。 王聪一痛,立刻发出震耳欲聋的哭喊声。 裤裆瞬间变了颜色。 “啊!!爹,痛,聪聪痛。” “娘——” “娘子!” 他这一声娘子是冲着宋刀刀叫的。 宋刀刀还没来得及傻眼,坐着的男人和江琥一前一后凶狠叱骂过去: “闭嘴,你叫谁娘子?” “这是我家少夫人,再乱叫,小爷撕烂你的嘴。” 扒住自己儿子的崔氏却顾不得自己儿子的哭嚷,眼见那血滴入碗中,她疯了一样爬起来就要将人拽着往小径走。 王福海扬手就是一巴掌,快速将自己手指的血滴入碗中后,一把将王聪扯回来。 闫萝迅速搅拌后蘸取两滴点到两人手腕上。 崔氏冲上来要阻拦,被王福海又一脚踹倒。 静待片刻,点在两人手腕上的液体并没有渗下去。 王福海不信,朝闫萝气急败坏道:“他一直在动,不算数,再滴一次。” 闫萝白他一眼,其实如果两人真是父子,这东西一点上去,就不会掉落。 不过她懒得解释,柳眉一挑,又给他们点了两滴。 这次王福海命人上前一同压住王聪,不让他动弹。 直到液体滑落,王福海如遭雷击,不可置信看着自己的手腕。 再次扑上来没能阻止这一切的崔氏白了脸色,顿时失去所有力气。 一屁股跌坐在地,任由王聪在身旁又叫又哭又发脾气。 她知道这一切完了,她往后的富贵日子彻底没了。 精致的头钗和发式凌乱不堪,整个人一下苍老了十几岁。 王福海回过神,上前一把掐住她脖子怒问: “说,这傻子是谁的种?” 第81章 真相大白 “我竟然给你这个荡妇养了二十多年的便宜儿子,锦衣玉食地供着你们这对白眼狼。” “你真是该死。” “说,这孽种是谁的?” 崔氏被掐得双眼翻白,脸颊涨红。 闫萝嫌弃地看一眼,好心提醒已经失控的胖肥猪: “再掐她就死了,丑话说前头,这种人我不会救的,你自己给她抵命。” 经她这一提醒,王福海深吸一口气,到底克制住了想杀人的冲动。 不错,不能在大庭广众之下弄死这个贱人,要死,有的是法子。 他恼怒地松了手。 想到每年这个贱人的那个舅家表哥都会上门来拜年,小住几日。 他顿时讽刺自嘲起来。 真是可笑,原来这对奸夫淫妇在他眼皮底下暗度陈仓了这么多年,他竟然毫无察觉。 真是愚蠢,真真愚蠢得很呐。 王福海仰天悲怆。 崔氏却差点以为自己就要死了,就在快要窒息时,这死男人松了手。 她大口吸气,惊魂未定。 王福海压下滔天怒火,没给崔氏太多喘息的机会。 脸色一变,一把揪住她衣襟,再次逼问:“这傻子是不是你那个表哥的?” “所以当年你与我成亲前,早就与他珠胎暗结,那洞房你是怎么蒙混过关的?” “说,给老子说清楚!” 王福海还是忍不住咆哮。 见崔氏一脸嘲讽地看着他,他咬牙凑近,用只有两人才能听得到的音量威胁道: “你要嘴硬不说,也行,我有的是法子让你们这对好母子生不如死。” “至于你那个好表哥,我也不会放过。” 崔氏闻言,突然哈哈大笑起来。 事到如今,也没什么不能说的了。 笑完,她一脸得意朝他讥讽道: “对,聪儿就是我与表哥的骨肉,你好吃好喝养了这么多年的唯一嫡子,是我和别人生的。” “我本可以与表哥双宿双飞,是谁让你横插一脚的?” “既然这么喜欢横刀夺爱,那就受着,这就是你的报应。” “我们不光给你带了绿帽,还打算谋算你王家所有家产。” “可惜啊,天不遂人愿,竟然折在了这里。” “你不是想知道,为何当年的洞房花烛夜会有落红吗?” “李代桃僵你听过没?对,当年与你洞房的,其实是我的贴身丫鬟采环。” “那丫头命好啊,跟了你一夜竟然就有了,我自然不可能让她生下你的孽种。” “所以,我诬陷她偷人怀了野种,亲手处置了她。” “还是在你面前活生生打死的,你忘了?” “你这个毒妇!” 王福海原本压下去的怒意,再次被她点燃。 一把抽出身后随侍手中佩刀,扬手就要将人砍碎。 曹方坤连忙叫张顺和江琥拦下: “快,拦住他,不能让他杀了。” 这女人的罪责如今越发恶劣严重,他需得将人带回去,过堂提审后上报。 要杀要剐,也得等他报给王爷后方能处决。 不然他身后涉及一个张将军,不好交代。 张顺将人拖下去,暂时保了崔氏一命。 围观的村民大跌眼镜,这短短小半日,他们看了一扬又一扬大戏。 还一扬比一扬精彩。 眼看局面有些失控,这罪犯是越判越多,不宜久留。 曹县令起身,与江寒钊和严先生告辞: “下官先带了这些犯人回去,我将大石留下,一会儿由他护送先生回去。” 说完,与江寒钊心照不宣对视一眼,带了一帮衙役和宋氏等人准备离开。 离开前,又对围观的村民再次训诫: “宋家村所有村民务必谨记今日教训,若是再出现这等造谣生事的歪风邪气,本官严惩不贷。” “草民定当谨记县令大人训诲。” “散了吧,别围着了。” 曹方坤看一眼被江琥按下的王福海,示意他道: “王员外也同本官一道回县衙吧,需要你回去做个口供。” 说完,带着人浩浩荡荡离开。 王福海手上的刀哐当落地,失魂落魄地点了头。 待曹县令抬脚离开,他木然地扫一眼四周,与身后的随侍吩咐道: “把人都带回去,交给老夫人处理。” “东偏院,封了。” “至于那个傻子.......派人给崔家送去。” “顺便替我带句话,告诉他们,这笔账,我会慢慢找他们算回来。” “是。” 恢复冷静的王福海阴沉着脸安排完,转身与江寒钊和严先生行礼告退,头也不回地快步离开。 悄悄躲在人群后观望的宋望月看着被押走的爹娘,哭得梨花带雨。 冲上前就想跪求曹县令开恩,放爹娘和阿爷一次。 曹县令充耳不闻,只是淡淡扫她一眼,径直下了小径。 赵氏拖着哭得撕心裂肺的宋望月,小声劝道: “别去,你要是冲上去,万一县令大人也将你一并带走,咱们家现在这情况,根本无力救你们。” 宋望月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爹娘消失在村道上,整个人瘫软下去。 曹县令一走,围观的村民一边感叹宋刀刀飞黄腾达,能得县令亲临家中主持公道,一边嘀嘀咕咕以后不能招惹她,着结伴散去。 外村的乡亲走过来与宋刀刀寒暄两句,告诉她后日大家过来办她一起把篱笆墙给装了。 省得再遇那等糟心事。 “多谢叔伯婶子们,那就麻烦大家了。” “客气啥,咱们都是乡里邻居的,相互帮一把应该的。” 周婶拉着她的手语重心长道: “你可得好好养着,我们还等着喝小宝的满月酒呢。” “喜酒没喝上,这满月酒你可得要好好办,你不叫,我们也自己下来了的。” “一定,肯定请大家好好喝一杯。” “好,有你这句话,婶子可牢牢记下来了。” “有事你就朝上头吼一声,我们会立刻下来。” “哎,好,我记住了。” “大彪叔,喜桩叔,常伯,你们方才没受伤吧?” “没有没有,这不好好的嘛,我们也先回了。” “这院子又弄得一团乱,你自己收一收。” “哎,一会儿惠娘和江琥会收的,你们慢走。” 那位衣着青色衣袍,儒雅不凡,大秋天手持一把羽扇的先生看来是要留下来做客。 大家很识趣地说完话纷纷离开。 宋刀刀微笑着送他们。 虽然亲情凉薄,好在周围的叔婶们对她极好。 门前周围顷刻间退得一干二净。 惠娘和江琥正忙着把打翻的架子和竹竿收拾好。 宋刀刀正要转身招待贵客,身后突然飘来一道幽怨的抱怨声: “小没良心,关心这么多人,竟然也不问问我有没有受伤?” “哼,偏心眼,我生气了。” 第82章 腹黑江二 但是美人要是吃起醋来,那是很难哄得好的。 宋刀刀哭笑不得地看着又开始找存在感的美人作妖,连忙好言相哄。 “在我心里,美人姐姐强大如仙女下凡,无所不能。” “我是相当笃定你如盖世英雄一般,能横扫千军万马,战无不胜。” “区区几个小罗罗,姐姐根本不把他们放在眼里,对吧?” “是我的错,让我看看,姐姐有没有受......” “给我打住!你不许过来!” 美人满脸抗拒,大声喝住她扑过来的行为,嫌弃地刮她一眼,冷哼道: “收起你虚伪的嘴脸,你男人吃你这一套,我可不吃。” “本圣女出扬一次一千两,记他账上。” 说完骄傲地扭着腰肢回了竹林小筑。 宋刀刀无力扶额,这怎么打一架也要算钱,这欠的怎么还越来越多了。 她还想问问,她是怎么看出那个傻子少爷与王员外不是亲父子的? 就如她当初连脉都没把,就知道她肚里揣了崽一样。 美人不给她询问的机会,一溜烟,再次飞奔逃离。 青娘失笑摇头,看一眼留下来的贵客,笑着安慰她道: “她就这脾性,回去就好了,快进屋去看看你姥姥吧,她估计要担心死了。” 刚才都看到老太太推开了窗户,想必正满心焦急。 “我和木梨就先回去了,明日再下来给你夫君诊脉。” “多谢青娘,又劳烦你们操心一次。” 闫青回她温柔一笑,偏过视线与竹椅上的江寒钊微微点头,带着木梨也走了。 宋刀刀吩咐惠娘一会儿拔点菜和萝卜送上去,算是哄一哄美人。 她走到江寒钊面前,客气地与严先生打了招呼: “见过先生。” “少夫人。” “请先生进屋去坐吧,我去给你们沏壶茶。” “有劳。” 严先生回她一个和煦微笑。 看着她瘦小的身影转身去了房间,他持扇调笑: “二公子这也算是因祸得福,艳福不浅。” “看来这伤,似乎也不用王爷操心了。” “先生过来这一趟,就为了调侃我两句?” 严觉哈哈笑道,“那自然不是。” “王爷心系二公子伤势,特命在下跑一趟,带了一些珍贵药材,以备公子之需。” “王爷真是有心。” 江寒钊神色淡淡,没见多少熟络,口气中更是带了点疏远: “既然东西送到了,先生请回吧,寒舍太小,恐招待不周。” 眉头一挑,严觉弯腰与他笑道:“知道公子心里有气,这不王爷已经尽力在保公子周全。” “为了让公子能流放到盘州,阁老和王爷可是费了不少功夫。” “所以我还得感谢他们?” “那不是,公子舍身顾全大局,我等佩服不已。” “公子受苦了,王爷说,待他处理好铜城的事务,再找机会过来看望......” “大可不必。” 江寒钊冷言拒绝。 什么狗屁顾全大局,无非就看他一个没人疼没人爱,随意就能丢弃牺牲的棋子罢了。 要不是他手里握着他们要的东西,他死了烂了,恐怕连眼都不眨一下,还看望? 呵,猫哭耗子。 见他不给好脸色,严觉摸摸鼻梁,默默叹息一声。 这结,恐怕难解了。 “嗨,我这皮糙肉厚的,不需要招待,难得来一趟,想与公子叙叙旧。” “要不咱们进屋说?有些话在外头到底不方便。” 江寒钊冷飕飕瞟他一眼,不想搭理。 严先生只能自己给自己台阶下: “江琥啊,你过来,把你家公子抬进屋里,我有要事与他详谈。” “哦还有啊,我带了一些药材用品和衣物还在车上,你一会儿去让他们搬上来。” 江琥放下手里的竹竿,走过来小心翼翼看一眼两人,没敢动。 江寒钊不愿意,就这么冷着。 宋刀刀先进屋看了自己姥姥,扶了她回床上去休养,简单告诉她刚才发生的事情,又安抚她宽心,这才出来招待客人。 不想她都沏好了茶,他们却还站在院子里。 “二郎,我沏好茶点了,怎么还没请客人进屋?” “喏,少夫人叫我们进屋。” 严先生抬起羽扇同她招手,偏头微笑提醒冷着一张脸的人。 “她唤你二郎呀?” 江寒钊斜他一眼,转眼看向宋刀刀,这才没好气吩咐江琥: “抬我去正堂。” “哎。” 江琥依令照做。 严先生松口气,生怕他记恨,不肯与他谈,连忙牢牢跟在身后。 见他不像从前那般不近人情,不由得又看一眼那个端着茶水进屋的小女子。 他们这位杀个人连眼皮都不带眨一下的二公子,似乎好像跟以前有所不同了。 进了正堂,严先生被屋内简陋的陈设和环境给怔了一下。 江琥将人抬进屋,抱着他坐到陈旧的交椅上,这才转身招呼严觉落座。 “先生请自便。” “那属下去让他们把东西搬上来?” 他试探地问向自己主子,要是公子不同意,他也不敢擅自做主。 江寒钊微微颔首,加了一句:“让他们直接把马车赶上来,连马车一块留下。” “啊?” 屁股刚挨着那似乎不太稳当的交椅的严先生差点一个趔趄摔地上。 他一脸不可置信,“马,马车公子也要?那我一会儿怎么回去?” 江寒钊看一眼亲自给这老东西泡茶的人,转头幽幽回道: “我落魄成这样,别说马车,先生身上这身锦缎,一会儿也留下吧。” “至于怎么回,让他们骑马捎先生一程,有的是办法。” 江琥挠挠头,看着先生瞪大的眼珠子,他也有点啼笑皆非,不敢相信自家公子真要扣下先生的马车。 “真要留下啊?” 江寒钊不悦地瞪这没眼色的随从一眼,深抿的唇线暗示着他想刀人的心,就差抬脚给他一脚。 榆木脑子,他都说得这么清楚了,还要反复问。 江二公子白他一眼,黑着脸回道: “为什么不留?他们吃香的喝辣的,锦衣玉食,区区一辆马车而已。” “拿几样东西就想打发我,当我乞丐呢,他家世子的命难道只值几根人参和药材?” “想得美。” 这话是讲给一旁的严先生听的。 转头又对江琥道: “我腿脚不便,你家少夫人日后大着肚子出门,难不成让她坐在那裸露坚硬的板车上吃寒风?” “让你干什么就干,废什么话,还不快去。” “哦哦,是,属下立刻去。” 江琥得了确定答复,咧着大嘴毫不犹豫真朝村道的方向冲去。 生怕不够快,他还直接用上了轻功。 宋刀刀张张嘴,本来想提醒他先去包扎伤口,一眨眼,人已经消失在院子中。 她咽咽口水,转头看向他。 江寒钊嘴角一翘,转脸看向她,柔声安抚道: “等江琥把马车拉上来,让他带那些人一起去把地里的番薯全收回来。” “你不许再上去了,就坐一边喝茶看着他们就行。” “去吧,一会儿跟惠娘把东西清点一下,有事我会叫你。” 宋刀刀都不知自己该作何表情了,看看苦下脸色的客人,她又不好开口干预,歉意一笑,乖乖离开。 江寒钊倒一杯热茶,破天荒亲自给人斟茶。 严觉连忙放下手中羽扇,心情复杂地接过。 只是还没来得及喝一口,就被这位煞神的话给吓得差点摔了手中茶碗。 “这茶可是我家少夫人亲自山上采摘,亲自烹制,亲自泡的。” “寻常人根本没那个福气喝。” “先生尝尝,一千两一杯。” 第83章 缺钱缺疯了 江寒钊心下冷哼,又追一句:“接了茶碗也算喝过了。” “哎哟我的二公子,您就别捉弄在下了。” “您这茶,在下属实喝不起,咱们言归正传吧。” 放下茶碗,拍拍胸口,给自己定定神。 面对这位,足智多谋的军师也有点招架不住。 这货要是报复起来,不死也得脱层皮。 悄悄瞄一眼淡绿色的茶水,严先生语重心长解释道: “当初让公子一人抗下所有,也是迫不得已,王爷和阁老....." “要这么谈就没意思了,先生还是滚吧,我忙着呢,要去帮我家少夫人干活去了。” “行行行。” 严觉没办法了,现在这位是个听不进任何解释的主,只能一步步来。 “那觉便开门见山。” 他叹口气,将衣袍摆正,开口与他如实交代: “王爷派觉过来,除了带府中最好的太医过来给公子医治手脚外,还有一个重要原因。” 他顿了顿,看一眼江寒钊脸色,发现他正悠闲喝着茶,一副爱听不听,不听又没开口打断他的神态。 严先生只能硬着头皮继续: “王爷让我来,是来问问公子,那东西,公子能否交出来。” “毕竟公子现在......” “我烧了。” “啊!”严觉大惊,“这玩笑可不能这么开,这可是.....” “先生不会以为,凭狗皇帝的手段,我若真留着,他能让我活着被流放到这里来自生自灭?” “早死在他的诏狱里了,还有命活到现在?” 江寒钊嘲讽地斜他一眼。 就因为拿不到,才将他折磨得只剩一口气,找了个借口,将他扔出来,继续派人监视,看看能不能从中找出破绽。 只是狗皇帝还是高估了自己,也低估了他那位心狠手辣又冷血无情的好祖父的手段。 没立刻将他弄死,将是他往后余生做得最后悔的一件事。 “那完了。” 严觉瘫坐在位置上,口中呢喃道: “辛辛苦苦经营十多年,要是没了那东西,咱们拿什么去将他从那位置上拉下来。” “晋临这是要亡啊。” 江寒钊冷笑一声,阴恻恻回道: “晋临亡不亡,已经与我无关,以后别来找我。” 严先生气恼瞪他,斥责道:“怎么会与你无关,晋临要是再这么腐烂下去,遭殃的是谁?” “还不是晋临的百姓,首当其冲,就是你那位怀着身孕的少夫人,我看她年岁不大吧?你忍心?” “没了权势的庇护,届时你拿什么庇护他们母子周全?” “气话。” 叹口气,到底还是语重心长谆谆教诲道: “您有气我们都理解,毕竟谁去鬼门关走一遭,还废了手脚,不可能还那么好声好气。” “但大事不可儿戏,您与觉说句实话,真烧了?” “烧了。” 严先生头疼扶额,差点就要学那乡野村妇撒泼嚎两句。 不想某人又轻飘飘来一句,“不过我全背下来了。” 这下足智多谋的严先生又活过来了,立刻喜眉笑脸: “调皮,就知道咱们英俊倜傥的二公子不可能这么冲动。” “你速来有过目不忘的本领,觉竟是忘了。” “那你赶紧默下来,觉也好赶紧回去交差。” 江寒钊靠在椅背上,扬着嘴角冷眼回道:“先生是不是健忘?我手废了,如何默写?” 严觉一噎,看他稳稳端着茶碗的手,嘴角差点裂开。 “那你说,我来写,我让少夫人给我拿一下.......” 纸笔二字脱口未出,江二公子又冷不丁堵他一句: “我这重伤差点丧命,脑子折腾坏了,记不起来。” “哎哟我的祖宗,你到底想怎么样?你直接说行不行。” “求求你了,别拐弯抹角了好不好,只要你说,觉尽量给你办。” “办不到的,我回去与王爷说,王爷定会满足你,可好?” 江寒钊冷笑一声,不为所动。 真当他好糊弄,以前他除了江琥和七十二煞,烂命一条,死就死了。 现在他有了要珍惜的人,他惜命得很。 若是一下子都给出去,到时候他没了利用价值,又会像之前被毫不犹豫舍弃一样。 如今他也就这个把柄握在手中,他得要利用好,不然就真要护不住他们母子。 “带来的太医先生带回去吧,医治手脚我夫人给我找了神医,已经治完,两年左右就能恢复。” “不过为了治疗我的手脚,我家欠下巨额诊金。” “多少?觉来付。” “十万两。” “多,多少?”严军师瞪圆了双目。 “诊金五万,还有五万是我和我妻儿的生活所需费。” “.............” “您知道您说的什么话吗?” “人话!” “............” 严觉一眨不眨瞪了他半天,他不该听信世子爷的鬼话,他相当后悔。 早知道就让世子自己过来了。 “我的二公子哟,您可真敢开口。” 堂堂老谋深算的军师心塞得想死: “十万两呐,这都顶得上一个边军的军饷了,您是咋想的?” “用这个尚且没有废掉的脑子想的,给多少钱,我就能记起来多少。” 您是缺钱缺疯了吗? 严军师嘴角压不住抽搐。 江寒钊弯起嘴角学他心尖小娘子的套路冲他笑道: “不用在心里诽谤,光明正大说出口,我的确是穷疯了。” “没看到吗?我现在是什么条件?” “那我现在就接了您和少夫人一起去铜城,您看这样总成了吧?” 就别狮子大开口了,您这一开口,差点没把我这把老骨头给送走。 严军师就差跪下来给他磕头了。 江寒钊坚定摇头,“不能走。” “这又是为何?” “我要留下来治我的手脚。” “您跟我去铜城,王爷必定用最好的太医......” “挑断的手脚筋你觉得那帮庸医能治得了?” “...........” “要是能医,我还会这么惨?” “.............” 江寒钊把玩着手里的茶碗好整以暇瞅他道: “刚才站在我夫人身边的那名异服女子看到了吗?” “她帮我续好手脚筋了。” “那不正.......” “可是要精心调养两年,而且必须是经她手调养,稍有差错,我这手脚,永远就彻底废了。” “仲王府那帮太医,敢接手吗?” “还是你家王爷能保证做到万无一失。” “..........” “所以她开的诊金相当昂贵,但是她能治得好。” “先生觉得我还能离得开吗?” “那我就将神医也接去铜城。” “人家是一大家子。” “那就一家都接走。” “人家在这里有田有地有亲友。” “去了铜城,还怕没有这些?只要能治好公子,赏他们一座宅院田地又何妨。” 他说得豪气,江寒钊突然不说话了,就这么静静看着他,看得老狐狸汗毛倒立。 “我给先生提个建议,先生先去竹林小筑问一问那位神医娘子。” “看看人家愿不愿意同您前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