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娃随军,给绝嗣京少看男科后他红温了》 第1章 你不脱裤子,没办法做手术 “同志,你不脱裤子,我没办法给你做手术。” 乔星月并不知道,眼前这位伤到命根子的谢团长,正是她的便宜丈夫。 四年前,乔星月连做四台手术,刚下手术台就眼前一黑——就穿成了 1978年的村姑胖丫。 那会儿,胖丫妈正盯上了来村里出任务的排长。 听说那排长每月有四十八块津贴,她馋红了眼,偷偷备了包配种的兽药。 掺进了两碗红薯粥里,一碗给了来借宿的排长,一碗灌给了不知情的女儿胖丫。 乔星月就是这时候穿来的。她刚睁眼就被药效冲得昏沉,浑身发软,稀里糊涂和同样意识不清的排长滚到了一处。 第二天一早,男人醒来都懵了。排长是个认账的,哪怕明知被算计,看着哭哭啼啼的胖丫妈,还是硬着头皮认了责,把胖丫娶了。 乔星月昏昏沉沉晕了几天,骑在男人身上时,都没看清男人长什么模样,醒来就多了个老公。 婚后,男人留在部队,没有让胖丫去部队随军,只管给胖丫寄钱回去。 那些钱,全被胖丫妈攥在手里,一分没给胖丫。 没过多久,胖丫妈见钱稳了,竟编瞎话骗她:“那排长执行任务牺牲了,抚恤金我替你存着。” 转头就把刚显怀的乔星月赶出了家门。 乔星月就这么顶着“胖丫”的身子,在破屋里生下一对双胞胎。 没月子坐,没口粮吃,硬生生从两百多斤瘦到九十斤,后来才捡回上辈子的医术。 四年熬下来,她改回本名乔星月,带着一对四岁的女儿在部队当随军军医。 她始终不知道,当年那个被下药的倒霉排长,早从排长升成了团长。 更不知道,眼前这位硬朗帅气的谢团长,就是当年被她睡过的那个倒霉男人。 而男人也不知道眼前又瘦又美的女大夫,就是他那个两百多斤的胖媳妇。 “谢同志,你伤到重要部位,再不手术是会断子绝孙的。” 这人伤得如此严重,疼得额头直冒冷汗,却依然死死抓着皮带不松手。 那劲瘦的手臂,袖口卷起。 浮现出的每一根青筋和肌肉线条,充满了男性力量。 只是这手臂上染着血。 乔星月早已习惯了手术台上的血腥。 手掌轻轻落在男人血迹斑斑的手臂上,又劝又哄道: “谢同志,手术台上不分男女。” “现在,我只是救死扶伤的医生。” “乖,松手!” 这个时候,谢中铭才正眼看向乔星月。 他向来不会多看任何女同志一眼。 可眼前的乔大夫不一样,她身姿纤细轻盈,白大褂穿在身上像天使一样。 扎着一根垂在胸前的蓬松单马尾。 辫子尾巴上系着一根墨绿色丝带,看上去青春靓丽。 一双杏仁大眼,配上精致的水滴鼻,加上白得发光的皮肤,实在在英气十足,灵动惊艳。 这么漂亮的女大夫要脱了他裤子给他做手术,谢中铭是十分抗拒的。 他礼貌又硬气道,“同志,麻烦你给我换个男大夫。若是不换,我就是死也不做手术。” 乔星月怒了。 都什么时候了? 不关心自己命根子,倒是怕她把他看光了? “命根子重要,还是自尊心重要?” 手术台上,时间就是生命。 更何况,他被送来的时候,命根子伤得很严重。 军绿色的裤裆处,已经被鲜血浸成了一大片暗色。 再这么拖下去,恐怕就是她,也没法让他的命根子,恢复到受伤之前的各种功能。 “这里没有能治好你的男大夫。” “今天你脱也得脱,不脱也得脱。” 她凶巴巴的语气里,带着严肃。 又在快刀斩乱麻之间,拿着一根银针,扎在谢中铭的手臂某穴位处。 下一瞬,趁男人手软无力,她干脆利落解开了他的皮带,把他染满鲜血的裤子往下一拉。 这一拉,乔星月整个眉头拧成了结。 啧啧啧啧啧…… 伤成这个样子,有点棘手啊。 旁边的人看乔星月这般表情,实在堪忧,“乔大夫,我们老大是不是没救了?难不成以后真要断子绝孙了?” “无关人等,到帐篷外面去。” 这里是救灾现场。 手术室也只是用军用帐篷,临时搭建的。 随着她这句不容分说的话语,几个将谢中铭送来的兵,赶紧离开帐篷。 离开前,他们好几次回头,担忧地看着他们的团长。 团长才二十七岁啊,还没娶老婆呢,要是断子绝孙了,可愁死他手下这些兵了。 到了帐篷外,这些兵开始小声议论。 “要是团长医不好了,以后可就中看不中用了,那不成了废物了吗?” “别说晦气话。听说这个乔大夫医术了得,去年在救灾现场,医疗条件跟不上的情况下,硬是将一个营长断掉的三根指头接回去了。而且这位营长后来手指活动自如,跟没受伤一样,只留了些伤疤。” “这么厉害呀!” “但是团长伤的地方,它不是手指,它是命根子啊。” 堪忧啊! …… 帐篷里。 乔星月争分夺秒,往身侧的人摊开手来,“拿剃刀来,先给他刮毛” 旁人将剃刀消了毒,递到她手中。 她朝着男人小腹以下伸了伸手,就要开始刮毛。 又瘦又白的手腕,突然被男人另一只手用力抓住。 男人脸红了。 耳尖也是红的,带着男人的羞赧。 乔星月觉得这个男人保守得有些可爱。 她再往这只手臂上扎了一针,然后干脆利落刮起毛来,“都已经看光了,老实点,别动了,否则吃苦头的是你自己。” 谢中铭实在是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受伤的地方,连乡下那个跟他睡过觉的胖媳妇,都没有这么摸过。 今天却是因为受了重伤,被眼前这位女同志给…… 奈何他还得老老实实地躺在这里,任由眼前这位女同志摆弄来摆弄去。 “剃完毛,消完毒,就要打麻药了。” “打麻药会有点痛,忍着点,不过一两分钟后就没感觉了。” “你这伤得有些严重,能不能恢复以前的功能,我也不能完全向你保证。” “不过,我会尽全力。” 麻药下去,确实疼。 谢中铭冒了很多冷汗,却眼睛也不眨一下。 乔星月看得出来,是个铁血硬汉。 “还有感觉吗?”她动了动他的伤处。 “有。” 这声音字正腔圆,掷地有声。 丝毫没有因为疼痛,而有半点颤抖,反倒是透着一股害羞。 过了半分钟,乔星月又动了动,“现在呢?” “没感觉了。” “那我开始手术了。” 麻药只是局部。 谢中铭大脑清醒,全程看着眼前的女同志注视着他的伤处。 他涨红的耳尖越来越烫。 手术大概进行了一个多小时。 乔星月游刃有余间,收了最后一针,又替他缠上了纱布,“好了,麻药药效过了还是会胀痛,这期间不能穿裤子,避免摩擦,保持干燥。等我空了,我会去检查你的术后情况。” 说着,乔星月往男人的身上,盖了一个薄薄的被子,“把他抬去别的帐篷,让他好好休息!下一个病人,抬进来。” 救灾现场还有其余的病人。 乔星月继续争分夺秒地,投入到下一台手术中了。 等她终于得了空,已经是第二晚的大半夜了。 连轴转了三天两夜,已经很累了。 但她还是去到了谢中铭的帐篷,来到他的病床前,“感觉怎么样?” 帐篷里只有一盏煤油灯,映着谢中铭铁骨铮铮的容貌。 看到她走来,谢中铭有些不太自在,“还好。” 毕竟那个地方被她看光了。 耳尖又红了起来,不过没有手术时那么烫了。 就是这么一个保守害羞的男人,偏偏声音中气十足,浑厚有力,“乔大夫,谢谢你。” “这是我的职责,应该的。”说话间,乔星月已经掀开了盖在他腹部的薄被,“我看看术后的情况。” 被子掀起一半,又被盖回去。 男人死死地扯着被子,“我没穿裤子……乔大夫,手术也做完了,就不看了吧。” “我得看看术后的情况,才能判断恢复得怎么样。” 男人依旧死死扯着被子,“我觉得恢复得挺好的。” “谢同志,我得亲眼看了,才能判断有没有术后感染,和伤口裂开的情况。否则一旦有意外不及时处理的话,以后你别说是过正常的性生活了,可能连排尿都很困难。” 谢中铭耳尖烫起来。 实在不明白,她一个女同志,就算她是个大夫,怎么能说出如此不害臊的话来? 但意识到严重性,男人还是松开了手。 不过却是心不甘,情不愿。 帐篷里的煤油灯,灯光较暗。 乔星月再次掀开被子后,从兜里拿出个手电筒,照在伤处看了看。 知道他脸皮薄,看完后麻溜地盖上被子,“娶媳妇了吗?” 第2章 两百多斤的胖丫骑在自己身上 提到娶媳妇这件事情,谢中铭想起五年前那个糟糕的夜晚,胸口闷闷的。 他本是去茶店村执行任务,被安排住在胖丫家里。 却被一个二百多斤的村姑算计了。 一包兽药让他失去了理智,醒来后已经是大半夜了。 两个人光溜溜地躺在那里。 胖丫的妈,哭着喊着说自己闺女的清白没了。 虽然他遭了算计,但是毕竟胖丫是一个黄花大闺女,只好负起责任来,承诺了要娶她。 第二天,天不见亮,他就回组织上打了报告,把人给娶了。 他对胖丫只有责任,没有任何感情,所以哪怕现在他已经是团级干部,有了家属随军的资格,依然没有让胖丫来部队家属院。 甚至事情都过去了五年了,到现在想起来,他还有一股屈辱感。 一个两百多斤的胖丫骑在自己身上。 换谁,谁不屈辱? 领导和父母都觉得他这件事情传出去不光彩,让他结婚的事情不要声张。 除了几个领导和他在部队当师长的父亲还有家人以及跟他关系好的几个哥们,整个军营谁都不知道他娶媳妇的事情。 但是如果有人问起来,谢中铭还是撒不来谎的。 他老老实实回答,“娶了。” 不仅娶了,他每个月还要往茶店村寄生活费。 他当排长的时候,四十八块钱的津贴,他只留了十块钱在身上,其余全寄给胖丫。 现在当了团长了,一百四十八块钱的津贴,他也寄了整整一百块钱回去。 也算是弥补胖丫。 这么些年,就算是有假期,他也一次没有再去过茶店村。 想到胖丫两百多斤体重,身上的肉都在抖。 他是很抗拒的。 这些年,茶店村的村长和胖丫的妈,经常寄信来说,胖丫在外面惹了是不少是非,不是偷别人鸡鸭羊被抓,就是偷别人钱被抓。除了每个月的津贴,他经常多寄很多钱回去,帮胖丫赔钱善后。 这个胖媳妇,真是让他头疼得厉害。 乔星月瞧着谢中铭硬朗又帅气。 即使坐在病床上,身姿依然挺拔如松。 周身上下透着一股子铁血方刚之气。 干净利落的五官,俊得没话说。 年纪轻轻就是团长了,娶的媳妇肯定也很漂亮吧。 乔星月又说,“你这个情况,等伤口愈合之后,想要恢复性功能,还得继续治疗。要不要写信回去告诉你媳妇,你自己掂量掂量吧。” 想到自己那个肥肥胖胖的媳妇,谢中铭面色一沉。 这四年来,他一封信也没有给胖丫写过。 虽然他一心当兵,没想过男女之事。 但自古以来,都是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他不求自己的对象,能像乔大夫这样又漂亮又能干,但至少不要是好吃懒做,坑蒙拐骗,惹是生非,胖成两百多斤的样子。 这件事情他也不准备告诉胖丫了。 本来他也没打算再和胖丫,有什么实质性的夫妻关系。 他只管每月准时给她寄钱回去就行了。 就算真的断子绝孙,也不重要了。 病床边上的乔星月大概是真的累了。 见到边上有张椅子,她挪过来坐下来,“我歇会儿。” 连续三天两夜开展抢救工作,乔星月没合过一次眼。 这一坐下,不知不觉趴在谢中铭的病床,睡着了。 有小护士找过来,“乔大夫……” “嘘!”谢中铭朝那小护士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你们乔大夫是不是一夜没睡?” 小护士如实说,“可不止一夜,乔大夫从前天早上赶到救灾现场,就没合过一次眼。” 谢中铭看着乔星月。 这女同志真是把自己当铁人了吗? 瘦得一阵风就能吹倒似的,还能硬撑三天两夜? 他对小护士说:“让她在这歇会儿吧。” 小护士想着乔大夫确实三天两夜没合过眼了,便小心翼翼地掩了帐篷的帘子,退出去了。 向来没多看任何女同志一眼的谢中铭,在煤油灯下,又多打量了乔星月一眼。 给他做手术的时候,她的手法干脆又利落。 这会儿睡着了,又像是一朵百合花般静谧。 夜风掀起帐篷的帘子,冷飕飕地刮进来。 谢中铭四处望了望。 他身上只有一条毯子,可他没穿裤子,不能拿给乔大夫盖。 只能脱下自己的军绿色外套,也不知道乔同志醒来后会不会嫌弃,直接盖在了她纤细单薄的后背。 这里是山唐镇地震灾区。 他所在的部队距离灾区很近。 所谓一方有难,八方支援,他们部队出动了几千人员,来参加此次的救灾行动。 虽然心系着外面的灾情,但他都这样了,只能老老实实躺在这里。 这会儿受伤的地方,疼痛难眠,眼睛直接睁到了天亮。 煤油灯也刚好燃尽了。 乔星月是被一声激动的叫喊,朦朦胧胧中被惊醒的。 她连续三天两夜不眠不休,又处于高强度的抢救工作中。 这会儿就算是被惊醒了,意识依然处在浑浑噩噩中,更是没有办法立即睁开眼睛爬起来。 意识上,她想醒过来。 疲惫的身体,又不允许。 只听见又有人说话。 “中铭哥,我听说你受伤了,伤得严重吗?” “嘘!” 谢中铭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然后看向趴在他床边的乔大夫。 乔大夫忙了三天两夜,在他床边总共趴了不到五个小时。 接下来还有更多的伤员等着她,就怕她累坏了。 浑厚有力的声音,特意压低了许多,“小声点,乔大夫在睡觉。” 进来的这位女同志,是谢中名父亲谢师长老战友的女儿,也是和他从小一起长大的女孩——邓盈盈。 谢中铭的一双眸光落在乔星月身上。 一秒,两秒,三秒…… 邓盈盈特意数了数。 他的目光竟然在这个女同志身上停留了三秒钟。 要知道中铭哥平时从来不会多看,任何女同志一眼。 而且中铭哥的外套竟然披在女同志的身上。 顿时让邓盈盈心中警铃大作。 谢中铭本来想让乔星月再多睡一会儿的。 为了救治伤员,她三天两夜没合过一眼,别说她是个女同志,就是许多男同志也吃不消。 谁料邓盈盈这一吵,乔星月揉了揉脑袋爬起来了。 那件披在身上的军绿色外套,掉落在地上,乔星月这才发现,天怎么都亮了? 她是什么时候睡着的? 她把衣服捡起来搭在椅子上,看着谢中铭问,“谢同志,你怎么不叫醒我?” “中铭哥,她是谁啊?”邓盈盈上下打量着乔星月。 部队里什么时候来了一位,如此肤白貌美的女同志? 邓盈盈脸上的笑容几不可察地顿了半秒,她自小在大院里被夸着长大,还从没被谁这么轻易地比下去过。 这女同志是哪个部队调来的?瞧着年纪不大,长相着实很出挑。 邓盈盈落在乔星月身上的目光,难掩审视和轻微的敌意。 乔星月只是看了邓盈盈一眼,便明了。 这姑娘要么是谢同志的爱慕者,要么是谢同志的媳妇。 乔星月向来干脆利落,直接问,“谢同志,这位是你媳妇?” 要是真是谢同志的媳妇,那就更好了。 谢同志伤在特殊部位,术后要定期换药,排尿后又要及时清洁消毒,并且要随时观察伤口愈合情况。 这些事情虽然简单,但是很繁琐,又涉及到谢同志的隐私。 由谢同志的媳妇来做这些事情,最合适不过了。 听到她这句话,邓盈盈顿时喜上眉梢。 她悄悄往谢中铭身边凑了凑,胳膊不经意地擦过他的袖子,谢中铭已不动声色地往旁边挪了半寸,拉开了距离。他语气平淡,“乔大夫,她不是我媳妇。” 邓盈盈的语气带着点亲昵的熟稔,“乔大夫,我跟中铭哥打小一起长大,跟亲兄妹一样,算是家属吧。” 邓盈盈脸上的笑淡了些,转而仰头对乔星月笑,“乔大夫别见怪,中铭哥就这性子,对谁都冷淡。我听说中铭哥受了伤,特意来瞧瞧,也好搭把手照顾着。” 她说着,又转向谢中铭,声音软了几分,“中铭哥,你跟乔大夫认识,是在救灾的时候?她医术看着就厉害,你的伤……” 心里却暗忖:中铭哥从来懒得跟人解释这些,今儿个特意说的这么清楚,难不成是怕乔大夫误会? 他对这乔星月,果然不一样,她捏着衣角的指尖悄悄收紧。 要知道,中铭哥跟那个乡下胖丫的婚事,本就名存实亡,谢家和谢叔都劝着他早点离婚呢。 她等这一天等了多少年,怎么能突然杀出个乔星月? 这时,有人在外面慌慌张张地喊乔星月。 乔星月想着既然这不是谢同志的媳妇,她也没必要交代她,要如何替谢同志做伤口护理的事情。 她朝外面应了一声,便急匆匆走出去了。 一眨眼的功夫,就瞧不见她的身影了。 谢中铭望着飘动着的帐篷帘子,叹了一口气。 方圆十里,都是灾情。 不知道倒塌了多少间屋子,伤亡了多少百姓。 他也想和乔大夫一样,参与到抗震救灾的工作中。 无奈他伤到特殊部位,只能躺在这里。 邓盈盈瞧着他望着乔星月离开的方向久久凝视,心里又一酸,“中铭哥,你和这位乔大夫什么时候认识的?你的手术是她给你做的吗?” “你不留在大院当你的大小姐,跑来这里做什么?” 邓盈盈被谢中铭冷硬的语气问得一噎,眼圈瞬间就红了,带着几分委屈和不服气道,“中铭哥,我听说你受伤了,心里着急,就想过来看看你。而且……而且抗震救灾这么大的事,我也想过来出份力,不能总在大院里当娇小姐啊。” 邓盈盈一出生,母亲就难产去世。 父亲又在一次任务中,为了救谢中铭的父亲谢师长,牺牲了。 六岁后,她便被谢家收养。 因为嘴甜,讨人喜欢,谢家人一直把她当亲女儿宠着,家属院相熟的人都知道,她就像是谢家的大小姐一样。 邓盈盈心里堵得慌,继续违心地夸赞道,“中铭哥,那位乔大夫看起来长得又漂亮,又很能干的样子。抗震救灾的工作当中,我会多多向她请教学习,不怕苦,不怕累,争取多做点有意义的事情的。” 谢中铭不能去参加救灾工作,心里着急,却无可奈何。 加上邓盈盈在他面前晃悠,更让他烦躁。 他冷冷说了句,“我劝你从哪里来的就回哪里去,别在这里给大家添乱。” 邓盈盈心里难受,却倔强道,“我会证明给你看,我也能抗震救灾的。 谢中铭头眼皮也不抬一下,“你有见过穿着裙子,把自己打扮得像洋娃娃一样,来参加抗震救灾的?” 邓盈盈瞬间哑口无言,“我……” “出去!我要换衣服了”谢中铭语气强硬。 直到邓盈盈出去了,他才觉得空气新鲜了许多。 家里人一直劝他,茶店村那个好吃懒做惹是生非的胖丫,做人不行,思想也不行,干脆花笔钱跟胖丫把婚离了。 像胖丫这种人品不行的军嫂,跟组织上打报告离婚,组织是会批准的。 家人又劝他,离了婚和邓盈盈处对象。 谢中铭抗拒得很。 想到这件事情他心中烦躁,又心系着外面的灾情,久久无法睡着。 …… 山唐村的正午,没有一丝阳光。 天空阴沉沉的。 到处都是废墟。 “嗡嗡嗡……” 一声老牛低鸣的声音,忽然彻响山谷。 老人常说,地底下住着一头地牛。 刚刚那个声音不是真正的老牛低鸣,而是大地摇晃时发出的低鸣声。 “又地震啦,又地震啦!” 在这之前,今天已经有过两次余震了。 乔星月和两个战士,一起抬着一个伤员要返回安置点。 眼前危房晃动。 地动山摇。 有瓦片梁柱倒塌下来。 乔星月站都站不稳。 灰土铺天盖地,一根大木桩朝着担架倒塌了。 那木桩直直的朝乔星月的头上砸过来。 忽然! 第3章 伤口裂开,乔星月又帮他做手术 一堵结实的肉墙挡在了乔星月的面前。 接着木桩倒地,发出了哐当当的声响。 直到十几秒后,余震结束,乔星月这才发现,挡在自己面前的男人正是刚刚做过手术的谢中铭。 灰土扑在她的脸上,也扑在谢中铭的脸上,只露出他那双坚毅有神的眼睛。 他结实的身躯,如同山峰一样巍然鼎立。 顿时将乔星月纤细的身姿,衬托得无比娇小。 地动山摇间,乔星月下意识地抱紧了谢中铭的腰。 这男人的腰瘦归瘦,可是劲瘦有力。 隔着一层衣服,乔星月也能感受到他腰腹肌肉那坚硬的力量。 满满的安全感。 灰尘落尽,谢中铭看着乔星月,问,“乔大夫,你没事吧?” 此时此刻,谢中铭坚硬结实的胸膛,将乔星月完全护住。 在刚刚的危急时刻,谢中铭下意识地抱住乔星月,以此帮她挡掉那根砸下来的木桩。 乔星月被圈在男人怀抱里。 男人满满的雄性力量,扑面而来。 下一秒。 乔星月拧紧眉心,推开这男人的胸膛,吼了他一声,“你不要命了?” 这男人刚刚做了手术,不老老实实养伤,是真想断子绝孙不成? 凭她的经验,谢中铭的那个地方,前天做了一场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手术。 她清楚地记得,她一共给他缝了三十多针。 肯定又裂开了。 谢中铭实在是闲不下来。 加上两个小时前,已经有过两次余震。 第二次余震的时候,他忍不住离开了帐篷,又火急火燎地参与到了救灾之中。 哪曾想,能在一处危房前,刚巧碰到刚刚那惊险的一幕。 那根大木桩,要是砸到乔星月的身上。 就她这小身板,哪里扛得住? 她可是救死扶伤的大夫。 灾区医护人员如此紧缺。 他可不能让一位医术了得的大夫,出了事。 确定她真的没事,谢中铭才松了一口气。 不过这会儿肩膀也疼起来,依照他的经验,就算不骨折,伤得也不轻。 可他面不改色,连眼睛也没眨一下。 乔星月知道,刚刚那大木棍砸下来的厉害。 她让战士先把伤员抬回去。 上前两步,拉着男人的胳膊,干脆利落间,一压,一摸,一捏。 “痛吗?” 谢中铭摇头。 乔星月知道,这个男人不怕痛。 她要确定他的受伤程度,“你要如实告诉我,到底痛不痛,我才知道你的胳膊伤得怎么样。” 说着,她又在他的胳膊处压了压,只见他微微皱眉,“有点痛,但能忍受。” 乔星月松了一口气,“还好没骨折,不过你这胳膊三五天内,可能动不了。那个地方呢?” 说着,她往谢中铭的裤裆处一盯,“现在什么感觉?” 这一盯,盯得谢中铭耳尖一红。 这个女同志,一点也不害臊吗? “痛吗?” “有,有点……” “伤口肯定又裂开了,我看你是真的想断子绝孙。” 断子绝孙就断子绝孙。 他已经在部队躲了胖丫五年了,就算有探亲假,他也从来没去看过胖丫。 但总不能躲一辈子。 要是能断子绝孙更好,以后就算和胖丫见了面,也不用再和胖丫发生做那种让他抗拒到死的事情了。 …… 回到临时安置点。 乔星月被拉去救治更危重的病人。 紧急时刻,她看到有人在喊谢中铭,“老大,你怎么在这里啊?你伤得那么重,不好好养伤,怎么又偷偷溜出去救灾了?” “正好。”乔星月赶紧吩咐,“你们老大伤到胳膊,命根子可能又裂开了,需要重新缝合。你们赶紧找个有空的大夫,给他看看。” 这个兵还想再问点什么,乔星月已经小跑着钻进了一个帐篷里。 等乔星月忙完,又是好几个小时后。 已经傍晚了。 乔星月这才出去喝了几口水。 望着暗下来的天色,她啃着馒头垫着肚子。 来到这里四年了,她也习惯了这里的艰苦生活。 馒头吃在嘴里,是淡淡的小麦面的甜。 不像他们那个年代,吃进嘴里的东西全是科技与狠活,一点味儿也没有。 这个时候,有个兵从她面前跑过,看到她,又马上倒回来,“乔大夫,太好了,你终于有空了,你快去看看我们老大吧。” 乔星月争分夺秒地吃着馒头,这可是她今天的第一餐,“他又怎么了?” 这个瘦瘦黑黑的兵,着急死了,“老大不让邓大夫给他做手术。” “都几个小时了,谢同志裂开的伤口还没缝合?” “邓大夫是个女的,她拿我们老大没办法。这片临时安置点,一共就两个男大夫,一直都在忙,根本没空。老大宁愿伤口一直流血,也不让邓大夫脱他裤子。” “哪个邓大夫?” “就是和我们团长一起长大的从小养在他们家的——邓盈盈,她刚刚学医回来。” 哦,乔星月知道是谁了。 早上见到那个穿得漂漂亮亮,叫谢同志中铭哥的女同志。 她一边咬着馒头,一边往谢中铭的帐篷走。 这时,谢中铭看到她,冷冷地对病床前已经穿上白大褂的邓盈盈,说道,“你出去,我让乔大夫给我做手术。” 邓盈盈强忍心中的怒意,柔声对谢中铭道,“中铭哥,乔大夫医术这么好,我刚好也想学学实战经验,留在这儿打打下手也行啊。” 谢中铭怎肯?“出去!” 邓盈盈垂下眼帘,声音里带着一丝委屈:“那……那我就在外面等着,中铭哥你有需要随时叫我。” 直到掀帘走出帐篷,她才悄悄攥紧了拳——中铭哥宁愿忍着疼等这乔星月,也不肯让她近身,这女人到底有什么好? 这时,乔星月咽下最后一口馒头,拍拍哽咽的胸口,道,“都是大夫,她给你缝,和我给你缝,有什么区别?” 谢中铭没有正面回答,“麻烦乔大夫了。” 邓盈盈对他的心思,他不是不知道。 他不喜欢邓盈盈,就算不跟胖丫过了,也不会听家人的话娶邓盈盈。 乔星月不再多话,开始消毒。 消完毒了,走近谢中铭,“裤子脱了,我先看看情况。” 已经被乔星月看光过两次的谢中铭,又是耳尖一烫,不过这次倒是乖乖配合着脱了裤子。 纱布上,染满了鲜血。 这二次受伤的情况,肯定不比第一次轻。 啧啧啧…… “谢同志,我看你是真想断子绝孙,交代过你好好休养,你这么不省心跑出去救什么灾?” “灾区倒塌了几百间房子,你救得过来?” 她凶巴巴的。 谢中铭半点也不担忧,“断子绝孙了更好。乔同志,你帮我重新缝好,能正常解小手就行了。” 嘿! 哪个男人希望自己断子绝孙? 在场的乔星月,还有谢中铭手下的两个兵,无一不疑惑。 只有谢中铭自己清楚,他娶了个惹是生非的胖媳妇,心里是有多苦。 就在他偷溜出去,继续参加救灾工作的前十分钟,他的副团长也是他的好兄弟江北杨,来到他的帐篷。 说是茶店村又来电报了。 他那个乡下的肥妻偷了乡亲五百多块钱,跑去省城的百货大楼买了吃的穿的用的。 两天时间钱全花光了。 那钱是乡亲准备给儿子娶媳妇用的。 要是不还钱,就要交给治安大队处理。 乔星月不明白他是为何如此垂头丧气。 她争分夺秒,又给谢中铭做了二次手术。 手术完,她一脸严肃,“谢同志,这次你要是再不注意,我可不给你做手术了。” 说完,她吩咐了一些术后注意事项,就出去了。 外面的天色已经彻底黑下来了。 一片黑漆漆的。 救灾人员打着手电筒,紧张而又有序地进行着抢救工作。 乔星月又也要继续忙了。 忽然有人绕到她身前,堵住了她的去路。 邓盈盈站在月光里,笑容爽朗地打量着她,“你就是乔星月同志吧?听中铭哥提起你,说你医术好,我叫邓盈盈,也是学医的,以后说不定要常向你请教呢,叫你星月姐姐不介意吧?” 乔星月抬眼,目光平静无波,“我们还不熟。” “一回生二回熟嘛。” 邓盈盈自顾自地往前凑了半步,“星月姐,我知道你救死扶伤心善,可有些事还是得注意些,中铭哥他是有家室的人,你也知道他伤的地方特殊,总由你亲手处理,这里人多口杂,难免有人说些不好听的。” 她语气里添了几分“为你着想”的郑重,“我也是为你好,你医术这么好,将来前途无量,要是被这些闲话影响了,多不值当?回头我跟中铭哥说说,让他找个男同志照料,省得旁人嚼舌根。” 乔星月没有顺着她的话往下说,而是反问,“你是学医的?” 邓盈盈点头,“刚从医科大毕业,正在实习。” 乔星月微微偏头,“这几年医学白念了?手术室里只有医生和患者,没有男女之分,这一点都不知道?” 邓盈盈脸上的笑僵了瞬,又无奈道,“星月姐,道理我都懂,可人情世故也得顾忌一下呀。你的名声也很重要呀,你说是不是?” “你和谢同志是什么关系?”乔星月忽然问,目光直直落在她脸上。 邓盈盈愣了下,“我爸爸是为救中铭哥的父亲牺牲的,我从小在谢家长大,中铭哥待我就像亲妹妹。” “亲妹妹?” 乔星月嘴角勾起抹极淡的弧度,“你与其操心别人的闲话,不如先想想,你以‘妹妹’的身份,对着已婚的哥哥如此上心,传出去,算不算‘逾矩’?” 第4章 乔星月有一对双胞胎女儿? 邓盈盈眼底浮起层委屈,“星月姐怎么这么说?我只是……只是怕你吃亏。” “我的事,不劳邓同志费心。” 乔星月打断她,转身便走,“倒是你,刚毕业实习,该把心思放在学医上才是。” 邓盈盈呆呆的站在原地,看着乔星月的背影消失在夜色里,指甲攥紧了白大褂的袖口,这乔星月倒是牙尖嘴利。 可转念一想,又轻轻嗤笑一声。 没关系。 她有的是耐心。 在这家属院,谁不知道她是谢家看着长大的姑娘?乔星月怎么跟她争? …… 山唐村的抗震救灾工作,在紧张与井然有序中,持续了大半个月的时间。 救灾工作结束后,乔星月随着组织,撤离了救灾中心。 出门到现在,已经十五天了。 家里的一对双胞胎——安安和宁宁,肯定也都很想她了。 坐上那辆解放牌的帆布棚卡车,乔星月归心似箭。 十几辆卡车载着一百余医护人员,在颠簸的山路中,各自班师回朝。 救灾中心剩下一批人,继续完成救灾收尾工作。 其中就包括谢中铭和他手下的那些兵。 得知乔大夫今天就要离开救灾中心了,谢中铭为了表达感谢之意,想着前去送行。 等他忙完手上的收尾工作,赶回来的时候,只见几辆军绿色的解放牌卡车,已经浩浩荡荡离开了。 身边的副团长江北杨,搭着他的肩,问,“你是在找谁?” 谢中铭抽回眸光,“没找谁。” “是在找乔大夫吧?”江北杨将谢中铭眼中的失落,尽收眼底。 谢中铭已经大步走回帐篷了。 再过一会儿他们也要班师回朝了,他也要收拾东西了。 江北杨跟着他走进帐篷,“关于乔大夫隶属哪个部队这件事,我问了一个小护士。” 闻言,谢中铭立即停下手上的动作,抬起头来,“哪个部队?” “看,你着急了吧?中铭,你老实说,你是不是对乔大夫看对眼了?” 像乔大夫那样肤白貌美,难得一见的大美人,谁见了能不喜欢? 江北杨可是跟谢中铭从小到大的兄弟情了。 从来没有见过,他多看哪个女同志一眼。 今天他竟然匆匆结束了救灾收尾工作,赶到安置点替乔大夫送行。 哪曾想,还是没能见上最后一面。 刚刚江北扬瞧见,谢中铭望着十几辆大卡车浩浩荡荡开远,还是没能和乔大夫见上一面的眼神,别提有多失落了。 江北杨又将胳膊搭在谢中铭的肩上,“那小护士说乔大夫要调任,但是不知道调任到什么地方去。中铭,你要是对乔大夫有意思,我帮你打听到底。到时候你也可以给她写信。” 谢中铭把自己的搪瓷缸、毛巾、包好的肥皂,一一塞进包包里,“北杨,我对乔大夫真没别的意思。只是为了表示感谢。你不许再拿我和别的女同志开玩笑。” 江北杨怎么可能不了解自己的兄弟。 “中铭,你根本就不喜欢茶店村那个胖丫。当年胖丫对你……” 提起来就不光彩。 连江北杨也为自己的兄弟愤愤不平。 他追着继续收拾东西的谢中铭,劝道: “我知道你不喜欢邓盈盈,所以你们家怎么撮合,你也不愿和胖丫离婚再和邓盈盈在一起。” “但是这个乔大夫不一样啊,这么个天仙下凡的大美人儿,而且她应该是第一个看过你那个地方的女同志吧?你敢说你对她没感觉?” “你要是对她有感觉,就把茶店村那个胖丫离了。” “反正她思想和人品都有问题,这些年她给你惹了多少麻烦事,部队都是知道的。你给部队打报告,部队是支持你的。” “……”谢中铭没有回答。 而是对江北杨说,“以后不许再说这样的话了。” …… 直到第二天早上,乔星月才抵达新调任的锦城部队。 接应她的人,是谢明哲。 四年前,乔星月刚带着一对嗷嗷待哺的双胞胎女儿乔亦安和乔亦宁,从茶店村辗转来到昆城时,被地痞骚扰,小女儿宁宁还突发哮喘。 是恰巧路过的谢明哲撞见这一幕,帮她打退了流氓,二话不说抱着宁宁狂奔去医院,才算解了燃眉之急。 后来谢明哲得知,乔星月竟有一身精湛的外科医术,在那个医疗资源匮乏的八十年代,能熟练处理创伤缝合、骨折固定甚至缝合手术的外科医生堪称稀缺。 他当即向部队卫生科举荐,乔星月也没辜负这份信任,从最初处理训练伤、缝合伤口做起,凭借精准的判断和利落的手法,在几次紧急救援中屡建奇功。 不到一年就通过了部队的考核,转正成为正式军医,总算给了两个女儿一个安稳的家。 还有她的身份证明,以及安安宁宁的户口问题,都是谢明哲帮忙跑前跑后解决的,乔星月穿到这个年代,最感谢的人就是谢明哲。 乔星月从卡车上跳下来,安安和宁宁松开谢明哲的手,抬着小短腿朝她快速跑过来。 “妈妈!” 两个软软萌萌的小团子,争先扑到妈妈面前,一左一右抱住了乔星月的腿。 这两个小宝,是她九死一生血淋淋生下来的。 她对两个小宝有很深厚的感情。 一见面,抱着两个小宝,稀罕得不得了。 大宝乔亦安,还是和十五天前一样,脸蛋粉嘟嘟的,像洋娃娃一样,跑起来脚下带风,笑声脆得像铃铛。 可小宝乔亦宁,就没那么精神了。 宁宁打娘胎里就带了哮喘,一到换季或着了凉就容易犯病。 宁宁靠在乔星月怀里,小手轻轻抓着妈妈的衣角,胸口微微起伏,像揣了只小鸽子在扑腾。 她的脸蛋没有姐姐那般透着健康的粉,反而带着点长期缺氧的苍白,嘴唇也淡淡的,一双大眼睛虽亮,却总蒙着层水汽。 她轻轻咳了两声,声音细细的,乔星月赶紧把女儿搂得更紧些,手掌轻轻拍着她的背顺气,心被揪着疼。 “宁宁乖,到家了就好了。”乔星月低头吻了吻女儿苍白的额头,声音轻得像羽毛。 谢明哲站在面前,看着这温馨的一幕,眼里有了几分温柔。 看到乔星月明显瘦了一圈,手上还有伤,谢明哲的眼里又有了几分心疼,“星月,在山唐村吃了不少苦吧?” 乔星月回答,“还好,总算圆满完成任务了。” “安安,宁宁,来,谢叔叔抱,别把妈妈累坏了。” 安安宁宁虽然很想依偎在妈妈的怀抱里,可是妈妈真的瘦了好大一圈,赶紧到了谢明哲的怀抱里。 谢明哲把两个孩子轻轻松松,抱在怀里,又说,“这次把你调到锦城军区,就能安定下来了。安安和宁宁上学的事情,我也帮你安排好了。今天你先好好休息,明天我再带你去卫生科报道。” 这次乔星月在抗震救灾中,立下了三等功。 又因为她带着两个孩子。 考虑到这些情况,部队给她在家属院分了一套两居室的宿舍。 不过这套宿舍还没收拾出来。 谢明哲让她休息了一上午,下午带着她和乔亦安和乔亦宁,准备去百货大楼买一些在军区服务社,买不到的生活用品。 刚出门,有人和谢明哲迎面碰了个正着。 那是谢明哲的四哥,刚刚从山唐村救灾回来,准备回大院的谢中铭。 没曾想,见到谢明哲领着一个眼熟之人,从院里走出来,“明哲,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谢明哲见到四哥,很是高兴,“四哥,我刚刚调任到锦城军区。来,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 没等谢明哲介绍,谢中铭的眸子已经落在了乔星月的身上。 久久打量。 在山唐村的时候,乔星月一身白大褂,每天因为抗震救灾灰头土脸的,依然难掩她的美人气质。 此刻,她上身穿着的确良的白衬衣,衬衣领口已经洗得发毛了。 左胸口也补着一块橙色的方布补丁。 补丁上有针脚细密的绣花作装饰。 身下的橙色波点长裙虽然很旧,但是洗得干干净净。 衬衣扎在长裙里,显得腰身细软得跟柳枝似的。 扎在右侧的麻花辫,发尾系着同样的橙色波点丝带。 一眼看上去,衣服虽然旧,却收拾得干干净净,亭亭玉立,比她在山唐村救灾的时候,更是惹眼到不行。 谢中铭都快认不出来了,“……乔大夫?” 谢明哲惊讶道,“乔大夫,你和我四哥认识?” 乔星月没想到谢中铭竟然是谢明哲的四哥,她点点头没说话。 旁边被她和谢明哲牵在手上的乔亦宁和乔亦安,不由望向谢中铭,不约而同问,“妈妈,这个叔叔是谁啊?” 萌萌嫩嫩的声音,吸引了谢中铭的注意力。 刚刚两个粉嘟嘟的女娃娃,是在叫乔大夫……妈妈? 第5章 这两个女娃娃是你亲生的? 谢中铭半天都没反应过来。 一是乔大夫不穿白大褂,这气质惊人的模样,他差点认不出来。 二是乔大夫年轻得跟刚毕业的女大学生一样,怎么就有两个四岁左右的双胞胎女娃娃了? 谢中铭没敢打量乔星月太久,目光抽回来,落在两个女娃娃身上。 “乔大夫,这两个女娃娃是你亲生的?” 他也没有别的意思。 只是觉得乔大夫不像生过娃的人。 这两个女娃娃当中,妹妹乔亦宁比较安静。 听了这句话后,宁宁依然乖乖巧巧地站在妈妈身边,没什么反应。 可是靠近谢明哲的姐姐乔亦安,就不乐意了。 粉嘟嘟的小嘴巴往上一翘,瞪着谢中铭,哼了哼声: “我和妹妹当然是妈妈亲生的,哼!” 这个叔叔好烦人哦。 人倒是长得怪帅的。 就是一上来就问她和妹妹,是不是妈妈亲生的。 小安安生气了。 粉嫩嫩的小鼻子一哼声,不高兴道: “叔叔眼睛不好使吗?” “没看见我和我妹妹,长得和我妈妈一模一样吗?” 这话倒是真的。 乔亦宁和乔亦安,完全就是缩小版的乔大夫。 一双大大的凤眸,眸子亮得跟黑葡萄似的,小脸蛋软软甜甜的。 穿着和妈妈同款的衣服裙子,扎着和妈妈同样的辫子,连辫子尾巴上绑着的橙色波点绸带,都是一模一样的。 不知道的还以为,这两个女娃娃是乔大夫的小妹妹呢。 怎么就成了乔大夫的双胞胎女儿了? 谢中铭还没有接受这样的事实,看了乔大夫看了一眼,又盯着女娃娃看了一眼。 打量完,半天没说话。 不过这双胞胎两姐妹虽然长得一样,但是很好区分。 姐姐偏活泼好动,更有活力。 一看就像小太阳。 妹妹偏安静,而且脸上有种苍白的病态,可能是生病了。 瞧着这两个女娃娃,谢中铭不愿意相信她们就是乔大夫的女儿,却对这两个女娃娃有种莫名的亲近感。 大概这么漂亮可爱的女娃娃,人人都会很稀罕吧。 这个时候,谢明哲觉得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他家四哥从来不会多看任何女同志一眼。 谢家一共五兄弟,就属四哥最受女同志稀罕。 家属院里,明着暗着追求四哥的女同志,都要排长队了。 可是四哥从来不会多看任何女同志一眼。 对于这个乔星月,四哥却是看了两三眼了。 难道星月不像是安安和宁宁的妈妈吗? “四哥,安安和宁宁真的是星月的亲生女儿。”谢明哲赶紧说明。 “而且,星月就是我在信中跟你和爸妈提起过的,那个年纪很轻,但医术很精湛的女同志。从今天起,星月和我一样,正式调到锦城军区。” 什么? 乔大夫就是明哲每次写信回家,每封信都会提到很多次的女同志? 信中明哲从未表明,他喜欢这个女同志。 但家里都猜测他对这个女同志动了心,并且鼓励他要主动点,争取回来的时候能带个对象回家。 作为四哥,谢中铭甚至还在电话里,亲自鼓励过谢明哲。 可是这会儿谢中铭冷着脸,揪着谢明哲的耳朵,往旁边一拎。 拎到距离乔同志和两个女娃娃几米远的桂花树下,谢中铭的脸色更是黑沉沉的。 “谢明哲,你欺负女同志了?这两个孩子不会是你的吧?” “哥,给我点面子。”疼痛和窘迫中中,谢明哲朝乔星月母女三人,偷偷瞄了一眼。 就怕她们看见,他这被四哥教训的窘迫模样。 “安安和宁宁不是我的孩子。” “几年前,星月的丈夫去世了。” 这时,谢中铭这才松开谢明哲的耳朵。 再次看向乔星月,眼神复杂。 原来乔大夫的丈夫早死了。 这么年轻就死了丈夫。 乔大夫又一个人带着两个女儿。 命够苦的! 乔星月四年前穿过来的时候,正赶上被下了兽药,浑身发软地和一个男人滚在一起的时候。 醒来以后就得知恶毒亲妈逼着男人和她结婚了,已婚对象长什么样,叫什么名字,她都不知道。 结婚后没多久她就被那恶毒的妈,给赶出家门了。 被赶出去之前,恶毒妈告诉她,她那便宜老公出任务牺牲了。 也没拿到任何赔偿。 就算是有赔偿,估计也被原主那恶毒的妈给霸占了。 后来得知自己怀孕,生下了安安和宁宁,她只歇了几天。 月子都没好好做,便求着国营饭店的经理,给了她一个刷盘子洗碗的活。 以此糊口。 她在国营饭店,每天前面背着宁宁,后面背着安安,干着各种粗活累活。 日子过得很苦,后来才拾起自己的老本行,做了村医。 那个时候,宁宁和安安刚刚半岁。 宁宁又有哮喘病,八十年代对付这种病的法子不多,哮喘病很不好治,缓解哮喘的雾化器更是稀罕物。 乔星月带着小亦宁跑遍了大大小小的医院,大夫们都说,这病得靠进口药压着。 可那药金贵得很,看病买进口药的开销,她根本承担不起。 要不是后来谢明哲帮她举荐去军队工作,她们母女三个人,很有可能活不下去。 几米外开。 谢明哲小声对谢中铭说: “四哥,你说要是我和星月处对象,爸妈会同意吗?四哥,到时候你一定要帮我跟爸妈说情。” “你和乔大夫在处对象?”谢中铭的声音,突然像是淬了冰一样。 他看了看几米开外,一直等着谢明哲的气质美人乔同志。 又看了看自己这个温暖阳光,笑起来的时候露出一口大白牙的,年轻气盛,意气风发的五弟。 脸色是说不出的阴沉。 谢明哲答,“我们没有在处对象。没得到父母的同意和支持之前,我不会轻易表白。” 谢明哲想,如果要对一个女孩子表白,那就是冲着要娶她,要和她好好过日子,要替她遮风挡雨而去的。 没有十成的把握,不能保证顺顺利利娶她回家,让她享福,他不会那般不稳重。 谢明哲又说,“四哥,爸那一关还好过,可是妈那一关太难了。到时候你一定要帮我。你别看星月带着两个孩子,可是她为人善良,医术了得,还有很多特长,特别优秀出众,院里没有哪个女同志能跟她比。” 看着家中老五夸起乔同志满眼放光的模样,谢中铭的脸色黑沉沉的。 谢中铭,“这件事情我帮不了你。” 谢明哲,“四哥!你对我最好了,平时妈也最愿意听你的,你就帮帮我吧。你不是也在电话里鼓励我,要我主动点吗?” 谢中铭,“帮不了就是帮不了。” 这声音依然如淬了冰。 惹的谢明哲一阵不高兴,却坚持道: “那我自己想办法,反正这次回来,我一定会说服爸妈接受星月的。” 说着,谢明哲走到乔星月和安安宁宁的身边,牵起其中宁宁的小手来,“走吧,我们去百货大楼买东西。” 谢中铭也走过来,“正好,顺路,我也要去百货大楼。” 说话间,谢中铭走到了谢明哲面前的,那辆吉普车前。 他拉开车门,示意乔星月和两个孩子上车。 然后又对谢明哲说:“你去开车。” 谢明哲不情不愿,“四哥,可是我们不顺路。我们是去买东西的。” 谢中铭:“我也要买东西。” 今天的四哥好生奇怪。 平时这种逛百货大楼的事情,逢年过节,就是老妈求着他去,他也不感兴趣。 他从来不去百货大楼。 部队也经常发一些生活用品,差什么,家属院的服务区也能买的到。 四哥连百货大楼长什么样子,都没有见过。 今天太阳是打西边出来了。 “去开车!” 家里几个哥哥,大哥二哥三哥,性格都比较温和。 不像四哥性子冷,脾气差,动不动就甩脸色,说一不二。 谢明哲只好绕过车头,不情不愿去开车。 其实,就算顺路,谢明哲也不想稍四哥这一程。 毕竟他和乔星月十多天没见面了,好不容易单独呆在一起。 四哥跑来当电灯泡。 坐进驾驶室的谢明哲,多多少少有些不高兴。 车门前的谢中铭,拉开车门,等着乔星月和两个女娃娃上车时,很温柔地对孩子们说: “安安,宁宁,刚刚叔叔没有别的意思。” “安安宁宁确实是妈妈的亲生女儿,都是漂亮的小美女。” “叔叔跟你们说声对不起,原谅叔叔,好不好?” 宁宁还是安安静静的,点点头,不说话。 安安扬起长长的睫毛,嘀咕了一声,“可以原谅你,不过下次你不许再揪明哲叔叔的耳朵啦,明哲叔叔是我最好的朋友。” 小安安又是一副凶巴巴的样子,“下次你要是再揪明哲叔叔的耳朵,我会咬你的哦。” 说着,小安安扮成一只凶巴巴的小老虎样。 坐进驾驶室的谢明哲,露出一口大白牙,终于是有了一丝笑容,“还是我们安安最好。” 小安安牵着妹妹,高高兴兴地坐上了吉普车。 谢中铭看着上车后,和谢明哲聊得不亦乐乎的两个女娃娃。 这两个女娃娃怎么就和谢明哲这小子,这么亲热? 是老五更讨小孩子喜欢? 他不讨喜吗? 正是谢中铭检讨自己,到底哪里不讨小娃娃喜欢的时候,乔星月走上前。 谢中铭结实有力的长臂一伸,细心地挡住了车门顶部,“小心碰头。” “谢谢!” 高大的身影,将乔星月纤细轻盈的身形,映衬得更加娇小。 直到乔星月也坐上了车,他这才关了车门,坐到谢明哲的副驾驶座。 很快到了百货大楼。 谢中铭和谢明哲,竟然不约而同地,递给乔星月一些购物票。 今天是后勤部统一发放票证的日子。 谢中铭刚刚回部队,就领了各种购物票证。 谢家五兄弟除了老大老二各自成家后,拿着购物票要给媳妇以外,剩下的三兄弟都是交由其母黄桂芳的。 两兄弟对望了一眼。 谢明哲赶紧解释,“星月,天气转凉了,这布票你拿着,给安安宁宁买几尺布做身新衣裳。” 谢中铭也把手中的票往前一递。 “乔同志,救灾的时候多亏了你,不知道怎么感谢你,这些副食票你拿着给孩子买些吃的。” “谢谢,你们留着吧,这些票我都有。”乔星月干脆利落拒绝了两兄弟。 随即牵着安安和宁宁,去柜台找售货员。 留下两兄弟站在原地,又是互相对望了一眼。 不远处的邓盈盈,正在和百货大楼当售货员的好闺蜜,聊着天。 眼角余光瞥见谢家两兄弟递票给乔星月的动作,脸上的笑容瞬间淡了。 她款步走过去,声音带着熟稔,“中铭哥、明哲哥,这么巧?你们也来买东西?” 第6章 断子绝孙?谁做的手术这么不靠谱? 谢中铭把票收进兜里,没看她,只朝谢明哲点了点头,转身就走了。 谢明哲知道,这些年家里人一直劝四哥离婚,再和盈盈好,四哥很抵触反感。 所以一直故意和盈盈疏远关系。 但如果没有这个胖丫的存在,谢明哲挺看好盈盈和四哥的。 两人从小青梅竹马,盈盈又一直喜欢四哥。 要是能成为一对,皆大欢喜。 邓盈盈像是早习惯了他这性子,转头对谢明哲笑,“中铭哥还是老样子,见了谁都惜字如金。” 谢明哲怕她多想,解释道,“四哥他……就是性子直。” “我知道的。”邓盈盈的目光若有似无地往乔星月走远的方向扫了眼,“明哲哥,你也认识乔大夫吗?她怎么会在这里?” “星月以前是我们部队的,这次和我一起调到了锦城军区。” “明哲哥,你和乔大夫很熟吗?” 不叫乔大夫,也不叫乔同志。 直接叫星月。 邓盈盈觉着乔星月和明哲哥的关系,不太一般。 这些年,父母离世,她从小就寄养在谢家。 加上邓父是为了救谢中铭和谢明哲的父亲谢江,而牺牲的。 谢家所有人都宠着她,疼着她,以她为中心,但除了谢中铭以外。 看到谢明哲对除了她以外的女同志这般好,邓盈盈心里又不是滋味了。 瞧着乔星月和安安宁宁走远了,谢明哲没时间回答邓盈盈的话,赶紧追上去,“盈盈,我现在有事,回家再说。” 邓盈盈心里又不是滋味了,明哲哥哪次回锦城军区,不是围着她转? 这次倒好,刚刚回来,话没说上两句,追着那个乔星月而去了。 这个乔星月!真是不简单。 谢明哲快步追上乔星月,见她正给孩子们挑着花布,笑着开口,“星月,过几天有空吗?来家里吃顿便饭吧,带上安安和宁宁。” “不了,最近科里事多,怕是抽不开身。”乔星月又一次干脆的拒绝了,这已是她第三次拒绝谢明哲的邀约了。 谢明哲早有准备,语气恳切起来,“是这样,我奶奶前几年中风瘫痪在床,一直需要人定期上门做护理。我知道你会针灸,对病人又有耐心,实在是最合适的人选。” 他顿了顿,补充道,“放心,不会让你白辛苦,我会按市场价格给你报酬,就当是请了位专业护理医师。” 乔星月闻言停下动作,转头看向他,“明哲,你帮我找工作、落户口,已经帮了我太多,我怎么能再收你的钱?护理我可以去,但钱绝对不能要。你要是提钱,这忙我就帮不了了。” 谢明哲知道她的性子,只好先应下,“行,听你的,不提钱。那便饭总得吃吧?” 他心里打着算盘,奶奶的护理是真,想让家人看看乔星月的好也是真,她既能用针灸缓解奶奶的痛苦,又能在相处中显露善良细心,家里人但凡有眼睛,总会认可她。 等他们对她留下好印象后,自己再提处对象的事,胜算也能大些。 乔星月见他退了一步,不好再拒,点了点头,“那……就叨扰了。” …… 家属院。 邓盈盈回到家后,黄桂芳拉着她坐下。 “盈盈,你快跟我说说,你中铭哥在灾区伤得有多重?” “我怎么听到传言说,他伤到命根子,要断子绝孙了呢,到底是不是真的?” 她这老四啊,命怎么这么苦? 五年前去茶店村执行任务时,被一包兽药毁了清白。 老四不得不把人娶了。 现在又伤到命根子,要断子绝孙。 黄桂芳的心,苦成了黄连。 提到这件事情,邓盈盈先往黄桂芳身边靠了靠。 伸手替她捏了捏肩膀,声音软乎乎的,带着点心疼,“芳姨,一想起中铭哥受伤那时候,我这心就揪着疼。那天他伤口二次裂开,血把纱布都浸透了,我想帮他处理伤口,他执意要等乔大夫。” “我知道乔大夫医术好,可那会儿多紧急啊,我劝中铭哥我来帮他缝合,他就是不肯,非说要等乔大夫来。” 顿了顿,她抬眼看向黄桂芳,“现在想想,许是乔大夫的手艺真比我这些刚毕业的强太多,中铭哥才这么信任她吧?只是我这做妹妹的,只能眼睁睁看着他受伤却什么也做不了。” 黄桂芳气的直捶胸口,“这老四,就是个死犟脾气。” 邓盈盈突然想起了什么,语气里带点不确定,“对了芳姨,今天我去百货大楼,看见乔大夫和四哥五哥一起去的,四哥五哥竟然都认识乔大夫,实在是太巧了。” 她挠了挠头,“我还瞅见……四哥从兜里掏了几张副食票给她,五哥也把这个月刚发的布票递过去了。我当时还纳闷呢,四哥五哥平时都是把副食票和布票留给您的……” 说到这儿,她赶紧摆手,“哎呀芳姨,许是我看错了?乔大夫一个女孩子生活也不容易,四哥五哥瞧着可怜,才帮衬一把?您也知道,我这眼神有时候不太好……” 黄桂芳一听俩儿子把金贵的票给了个陌生女同志,顿时眉毛都竖了起来,“你说啥?老四老五把票都给乔星月那个狐狸精了?” 话音未落,堂屋的门被人推开,男人背着双手走了进来,刚好听见后半句,皱着眉问,“咋了这是,吵吵嚷嚷的?” 来的人是谢江,谢师长。 谢中铭和谢明哲的父亲。 一见到谢江回到堂屋,邓盈盈赶紧补充了一句: “芳姨,说不定这位乔同志也是个好人。毕竟她在抗震救灾中,也是立过功的。” 邓盈盈对谢家的每个人,都十分了解。 黄桂芳和谢江是包办婚姻。 在她之前,谢江有个喜欢的女同志,长得漂亮,又有文化,最终没成。 所以黄桂芳讨厌长得漂亮的女同志。 而谢江谢师长,为人正直,睿智,人品端正,他对黄桂芳没什么感情,只有责任,最讨厌妻子黄桂芳在背后嚼人舌根。 所以在谢江面前,邓盈盈是不可能去说乔星月坏话的。 谢江一踏进堂屋,整个眉头便紧锁着。 “还在外头就听见你又说什么狐狸精,哪个女同志又招你惹你了?” “你这张嘴就不能消停一天,别逮着谁都喊狐狸精。” 邓盈盈赶紧附和,“是啊,芳姨。说不定乔同志只是问中铭哥和明哲哥借的布票和副食票呢,我们就别乱猜测了。” 说着,邓盈盈又去给谢江倒了一杯茶,“谢叔,喝茶!” 黄桂芳还想说什么,接过茶的谢江先开了口: “你好好想想老四的事情吧。我听说他在抗震救灾时受了伤,伤得很重,恐怕要断子绝孙。” 就在这个时候,谢中铭和谢明哲也进了堂屋。 两兄弟,一人拎着一捆布,一人拎着几包糖果桃酥,一起放到桌子上。 那捆布是的确良的,颜色鲜艳,有白色的,浅蓝色的,米黄色的。 一看就是给女同志做衣裳的。 而那几包糖果,有大白兔奶糖,还有桃酥,肯定也是用来哄女同志的。 邓盈盈想到今天这两兄弟,一个争着给乔星月布票,一个争着给副食票,可是乔星月没有要他们的票。 两兄弟这是自己买了布和糖果桃酥,准备送给乔星月? 想到儿子的伤,布票副食票的事情,黄桂芳也抛之脑后了。 她逮着谢中铭问,“中铭啊,你到底伤得怎么样,真要断子绝孙吗?” 平日这个话题,谢中铭一定会回避邓盈盈。 今天也不回避了。 他搁下手中的东西,一身冷硬,“嗯。” 他知道邓盈盈对他的心思。 五年来,黄桂芳经常劝他离婚后再娶邓盈盈。 可他没那心思。 就算真和胖丫离婚,也不可能和邓盈盈在一起。 要是能让邓盈盈打退堂鼓,也是一件好事。 偏偏这个时候,邓盈盈表了决心: “中铭哥,我是学医的,你放心,不管怎么样,我一定会想办法治好你。” “我的事情跟你没有任何关系,不需要你操心。” 这声音像是淬了冰。 说话时,挺拔如松的伟岸身躯,背对着邓盈盈。 看都没看邓盈盈一眼。 说完,就朝自己屋里走进去。 还没搞清楚状况的谢明哲,赶紧追进去。 留下来的黄桂芳,赶紧安慰邓盈盈。 “盈盈,你中铭哥是个正直的人,他是因为没跟胖丫离婚,所以才故意和你保持距离的。” “等他和胖丫离婚了,就不会对你这么冷冷淡淡了。你别往心里去啊!” 邓盈盈善解人意道,“芳姨,我理解的,况且我也不能做破坏他们婚姻的第三者。” 谢江也安慰了一声,“盈盈,叔也不想你一直受委屈,你别等你中铭哥了,前天还有人找到叔,想给你介绍一个男同志。” 邓盈盈果断拒绝了,“谢叔,我还不想谈对象,我年龄还小呢,还想多陪在芳姨身边尽尽孝。” …… 屋子里。 谢中铭从帆布包里,拿出从灾区带回来的碘伏和棉签。 背对着身后跟来的人,道,“老五,我要换药,你出去。” 谢明哲哪肯出去,他关了门,跟到谢中铭的身侧来,追问道: “四哥,真伤到命根子,断子绝孙的地步了?” “四哥,就算真伤到那里,也不至于断子绝孙吧?在灾区时候,谁给你做的手术,这么不靠谱?” 谢中铭把碘伏和棉签放到书桌上,抬眸,看向谢明哲,“你不是问我,和乔大夫是怎么认识的?” “四哥。”谢明哲的心情忽然沉沉的,“……不,不会是星月给你做的手术吧?” 第7章 喜欢的女人是四嫂? 见他沉默不答,谢明哲的心沉了沉。 虽然说,医学不分男女。 但是星月给四哥做了那个地方的手术,不是把四哥看光了吗? “就是乔大夫。”这句话,谢中铭似乎是故意说给谢明哲听的。 说完,谢中铭继续解释: “乔大夫医术很好,是我伤口还没愈合,又去参加抗震救灾,裂开了,所以恢复得不是很好。” “不怪乔大夫。” 相反,乔大夫医术精湛,手法爽利,一看就是很有经验的大夫。 谢中铭重新拿起书桌上的碘伏,“出去,我要换药了。” 站在面前的谢明哲,却是纹丝不动。 因为这场手术,星月和四哥之间的关系就不太一般了。 星月是军区里难得一见的气质大美人。 就算她带着两个孩子,谢明哲也见识过她独特的魅力。 因为她身上独有的气质,好多男同志只需一眼,就能对星月看对眼。 谢中铭看着他,“还不出去?” “四哥。”谢明哲壮起胆子问,“你不会也对星月……一见钟情吧?” 谢中铭垂头拧着碘伏盖子的动作,顿了顿。 随即继续拧盖子时,答得风马牛不相及: “我劝你别打乔大夫的主意,妈是不会同意你和她处对象的。” 没有得到答案,谢明哲不放心,“四哥,是我先和星月认识的,也是我先喜欢上星月的。” 谢中铭头也不抬,拧着眉沉思片刻,“……我已经娶了胖丫了,我不会对别的女同志有任何心思。” “真的?” 谢明哲就怕四哥说了谎话,也喜欢上了星月。 他内心忐忑,慌乱不安地等着四哥的回答。 这时,谢中铭抬头,满脸严肃,“我是那种,始乱终弃之人?” 回应谢中铭的,是谢明哲的沉默不答。 就怕四哥只是出于对胖丫的责任,才这么回答。 怕他已经不知不觉喜欢上了星月,却又不敢承认。 但这件事情,谢明哲没有捅破。 他终究只能逃避这个问题,换了一个话题: “四哥,要不要我帮你换药,我怕你不方便。” 谢中铭:“不用。” 谢明哲笑道,“四哥,我没别的意思,就是想关心你,看看你伤得怎么样了。” 四哥自从十二岁以后,就不愿意和他们兄弟几个一起洗澡了。 别说一起洗澡,就连换个衣服四哥也要他们回避。 但是亲兄弟之间,看一眼又能怎么样? “四哥,你把裤子脱了,我看看你到底伤得怎么样了。” 下一瞬,谢中铭抬眸,冷着脸色,“滚出去!” 谢明哲知道,四哥脾气不好。 要不是他那里受了伤,可能已经一脚把他踢出去了。 “好,好,好,我滚,我现在就滚出去。” 人走后,谢中铭特地将屋子里的插销,给锁上了。 在灾区的时候各方面条件都不好。 救灾心切的他,活动量也很大。 那个地方的恢复情况,有点糟糕。 看来,明天他还要去一趟卫生科。 第二日。 一大清早。 谢明哲早早领着乔星月和两个孩子,先去了家属院附属的幼儿园,让安安和宁宁入园上学。 然后,又带着乔星月去军区的卫生科报到。 今天和乔星月一起报到的,还有刚刚从锦城第三军区医科大学毕业的邓盈盈。 见到谢明哲带着乔星月在卫生科报到,邓盈盈心想如果没有乔星月,明哲哥肯定一大早就操心她去单位报到的事情,忙前忙后的安排了。 今天倒好,明哲哥一大早出门,一直围着乔星月屁股后面转。 邓盈盈不傻,她是不准备和乔星月谢明哲二人,直接产生矛盾冲突的。 还是给芳姨好好说道说道,就她好好收拾这个乔星月吧。 乔星月和邓盈盈,分到了一个科室。 科室主任是个四十多岁,戴着黑框眼镜的短头发妇女。 姓梁,为人亲和。 梁主任看着新来的二人,笑盈盈道: “邓同志,你刚刚医科大学毕业,各方面和经验都需要慢慢积累,就从初级医师干起,好好加油。” “正好,乔同志有多年临床经验,她是你的上级主治医师,以后你就全面协助乔同志完成各项诊疗服务。” 邓盈盈面上没有一丝不满。 心里却感到无比憋屈,好歹她也是名牌军医大学毕业的高材生。 她以为有谢家的关系,至少可以安排个主治医师的职位。 没想到,还得从初级干起。 初级医师比主治医每个月少十块钱的工资不说,还得什么都听主治医师的。 况且,她和乔星月一起来报到时,所有人都说乔星月长得漂亮。 要知道,邓盈盈以前在医科大学的时候,也是被众多男同学追捧夸赞的。 现在,所有的光环都被乔星月给夺去了。 邓盈盈咽下一口浊气,伸出手来,大大方方要与乔星月握手,“星月姐姐,在灾区救灾的时候就听闻你医术高超,以后多多指教,我会跟你着好好学习的。” 邓盈盈是什么样的人,乔星月一眼明了。 对付这种表里不一的,她有的是办法。 也伸手,跟她握了握,公事公办道,“精诚合作!” 旁边的谢明哲很是满意,“盈盈,星月确实医术高超。她还有很多厉害的地方你没见识过。你刚毕业,要多学点实用的,反正好好跟着星月学就行了。” 邓盈盈面上一副虚心求教又无比乖巧地点点头: “明哲哥,你放心吧,我一定会跟着星月姐姐好好学习。” “星月姐姐这么厉害,我巴不得跟她偷师呢。” 乔星月拿起一叠抄写的文本,递到邓盈盈手上,“学习倒是谈不上,不过我可以分享一些实用的经验给盈盈妹妹。想要快速上手工作,得从科室的各种规章制度和规范流程学起。我建议盈盈妹妹把这些手抄两遍,背下来,才能加深印象,以免工作中出现错误。” 厚厚一叠的文本,落到邓盈盈手上。 邓盈盈顿时傻眼了,“这……星月姐姐,既然都是新来报到的,要抄写的话,我们是不是应该……一起抄呀?” “你手上拿到的,就是我昨天连夜抄写的,正好借你。” 乔星月有个习惯,凡事早做准备。 虽然当了很多年医生,但是每个单位组织的规章制度和流程规范都不太一样。 所以她提前熟悉了。 见邓盈盈脸色不太好,她故意又说,“盈盈妹妹不会是不愿意抄吧?” “……” “不抄也没关系,反正我的经验也不一定全对,你可以按照你的方法来,你说是吧,盈盈妹妹?” 邓盈盈敢说不是吗? 不敢。 她刚刚说了要跟乔星月学习。 要是说不是,启不是打自己脸吗? 邓盈盈只好硬着头皮答应,“好,我都把它们抄两遍。” 乔星月平静地看向邓盈盈,夸赞道,“盈盈妹妹一看就是个又机灵又利索的,两个小时应该能抄完吧?” 两个小时,是要把她的手给抄断? 但邓盈盈哪敢说半个不字,“应该,可以……” 不然,她就是做事不利索。 谢明哲看着她们融洽相处,十分满意,又吩咐了几句,去给乔星月打了一壶热水,这才离开。 邓盈盈一边抄,一边恨得牙痒痒,却又不得不继续一字一句地抄下来。 这么厚厚的一叠,要抄到什么时候啊? 乔星月刚刚投入到工作。 诊室里走进来一个穿着军装,挺拔如松,英俊高大的身影。 他往诊室门口一站,军装的肩章在阳光下泛着正气凛然的光辉。 加上他长得俊俏帅气,一米八几的高个子,精气神十足。 那挺拔身姿,惹得诊室的几个女同志,同时朝他望过去。 好精神,好俊俏的军官,部队难得一见。 那人是谢中铭。 邓盈盈以为,今天她第一天报到,中铭哥是特意来看她的。 她放下手上才抄了一点的规章定制,高兴地迎上去,“中铭哥,你是过来看我的吗?” 谁知道谢中铭毫不客气地应了一句,“不是。” 随即,朝着里面扫视了一眼,见到在桌前翻看着资料的乔星月,径直走过去。 乔星月刚刚接手新的工作,正在查看一些档案记录,好快速投入到工作当中。 她并没有注意到谢中铭的到来。 直到谢中铭走到她的桌前,喊了一声乔大夫,她才抬起头来。 “谢团长?” 乔星月新报到的单位,隶属军级卫生科。 他们卫生科人员编制大概有五十人左右。 光诊疗室就有七个。 这是谢中铭走进去的第五个诊疗室,终于见到了乔星月。 今天的乔星月,穿着一身白大褂。 白大褂的领口敞开着,露出里面的确良的衬衫小立领。 领口浅蓝色的布料上,打着一个小补丁,补丁上还绣了一朵小花,看起来干干净净,平平整整,衬得她的眉眼格外清亮。 这亭亭玉立干净又明媚的模样,像朵开在诊疗室的白玉兰。 让人看一眼就觉得心里敞亮。 谢中铭挺拔的身姿,在她面前停下来: “乔大夫,听说你刚刚调到锦城军区,我过来看看。” “新的工作环境,都还适应吧?” 乔星月点点头。 “你第一次来这里,人生地不熟的,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开口。” 说着,谢中铭递给乔星月一张从笔记本上撕下来的纸条。 “这是我们警卫科的电话,需要帮忙的话,你可以打这个电话,就能找到我。” 出于礼貌,乔星月接过了纸条,说了声谢谢。 邓盈盈看到后更是震惊不已。 中铭哥自从娶了胖丫后,从来都是离女同志远远的。 任何女同志他看都不带多看一眼。 这个乔星月刚一来到锦城中区,中铭哥竟然主动给了她联系电话。 就连她,深受谢师长和黄桂芳的宠爱,也没有拿到谢中铭警卫科的电话。 邓盈盈的心里,酸成了一棵柠檬树。 可是邓盈盈却笑着望向谢中铭,“中铭哥,你放心吧,我在这里土生土长到大,这里我熟。星月姐姐要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我十分乐意。而且梁主任把我分到星月姐姐这么厉害的主治医师手下学习。星月姐姐相当于是我工作中的第一个老师,星月姐姐的事情,就是我的事情,不管再苦再累我都不怕。照顾星月姐姐的事情,包在我身上。” 这般心思,乔星月哪里看不穿? 她也不戳破,脸上保持着笑容,假装感激道,“盈盈妹妹真是热心肠,我先谢谢你。既然盈盈妹妹这般热心,刚好8号床有个精神失常爱动手打人的朱阿姨,比较难搞定。又没有家属陪同,你去安抚一下她的情绪,再把她的针给打了,可以吗?” 第8章 爽!绿茶邓盈盈吃瘪 精神失常。 还要打人? 不会是个神经病吧? 这……邓盈盈怕挨打,有些不太愿意。 乔星月看穿邓盈盈的心思,故意又说: “我是看盈盈妹妹这么热心肠,肯定也是个很耐心的人。而且你是名牌医科大学毕业的,比一般的医护人员更专业,觉得你肯定能搞定。不过没关系,毕竟那个阿姨确实很磨人,你要是怕折腾,一会儿我去就行了。” 这台阶邓盈盈哪里下得来? 她给自己立了个热心肠又不怕苦不怕累的人设。 不去吧,不是自己拆自己的台? 而且中铭哥最不喜欢她吃不了苦的大小姐模样。 邓盈盈看了中铭哥一眼,只好又硬着头皮,看似心甘情愿地笑了笑,“星月姐姐,我现在就去。” “8号床啊!”乔星月看着邓盈盈的背影,乳腺通畅地喊道。 “知道了,星月姐。” “盈盈妹妹,快去快回。处理完8号床病人,你还要回来抄写规章定制和流程规范,才能快速投入到工作中。” “知道了,星月姐姐。”走远的邓盈盈根本笑不出来,没想到上班第一天,因为这个乔星月,遇到这么多糟心事。 这时,乔星月的目光才重新落到谢中铭身上。 “谢团长,还有事吗。没事的话,我要去忙了。” 谢中铭没什么事了,想要多呆会儿,好像又找不到话题。 只好礼貌地告了声别,便离开了。 大约过了两分钟,乔星月听到临时床位那边,传来一声尖叫声。 那是邓盈盈的尖叫。 8号床的病人,是个随军家属。 脑子不行,精神不太正常。 有人一靠近她,她不是咬人抓人,就是扯人头发,踢人肚子。 这是乔星月整理病人资料时,掌握到的情况。 邓盈盈过去不到两分钟,头发被揪散了。 脖子也被抓破了皮。 手上被咬两排牙印。 尖叫声后,邓盈盈用力推开这位精神失常的阿姨,把人推倒在地上,赶紧去给自己被抓破皮和被咬的地方消着毒。 乔星月走过去看情况的时,正好梁主任也闻声赶来。 梁主任一问情况,旁边的人才说道,“邓同志对8号床的朱阿姨不太耐心,才被朱阿姨打了。” 邓盈盈消毒的动作停下来,顿时百口莫辩: “主任,我没有不耐心。是8号床她,她太过份了。” “她怎么能因为自己是病人,就对医生拳打脚踢动手又动口的?” “你看她给我咬的,都不知道有没有病毒,口水乱飞,真是恶心又吓人。” 说着,盈盈把被咬的牙印,拿出来给大家看。 仿佛她才是受委屈的那个人。 恶心两个字,却让梁主任皱着眉头,表情严肃起来。 “邓同志,你知不知道8号床病人,是什么身份?” “我不知道。” “她是烈士遗孀,还是烈士母亲,她的儿子和丈夫在毒贩窝里当卧底时,双双英勇牺牲了。” “……” “孙子和儿媳妇又被毒枭残忍地杀掉了。所以她才精神失常。” “……” “你怎么可以用恶心这两个字来形容烈士的母亲?” 说起这位烈士母亲,梁主任热泪盈眶。 看向邓盈盈,梁主任顿时有些失望,“小邓啊,你是谢师长推荐过来的人,应该有谢师长身上那种吃苦耐劳精神。你这样……不是给谢师长丢脸吗?” “我……”邓盈盈顿时羞愧难当。 看到梁主任旁边站着的乔星月,她嘀咕了一句: “星月姐姐让我去8号床的时候,也没有跟我讲这些呀。我也不知道8号床病人这么惨。” 到这个时候,还想甩锅? 乔星月却没有反驳,她平静道: “主任,确实是我让盈盈去8号床的。盈盈说她不怕苦不怕麻烦,要早知道……我就不让她去了。” 她就差没把邓盈盈怕苦怕麻烦几个字,给说出口了。 可人人都知道,邓盈盈确实怕苦怕麻烦。 “乔大夫,这不怪你。” “你还没来单位报到时,就已经问我要了科室所有患者的档案资料,做了充分的了解,是邓同志自己没早做准备。” 梁主任看向邓盈盈时,失望得用鼻孔出气,“小邓,在军区卫生科当医生,就要有军人的吃苦耐劳精神,不能怕苦,更不能怕麻烦。你要是没有这股精神的话,还是趁早回去当你的大小姐吧。” 说完,梁主任推了推鼻梁上的黑框眼镜,脸色严肃又阴沉地离开了。 围观的人也散了。 留下邓盈盈和乔星月。 邓盈盈纵使有一肚子的火,也不敢撒在乔星月身上。 她委屈的快哭出来了,“星月姐姐,你是不是故意的?” 乔星月故作委屈,“盈盈妹妹,我看你那般热心肠,本以为你是我们科室最有耐心的。而且你自己说不怕苦不怕脏。我以为你肯定能搞定8号床的那位阿姨。” 这是邓盈盈自己挖的坑。 总不能对乔星月说,她没有耐心,不能搞定8号床病人吧? 乔星月又说,“盈盈妹妹,我好心提醒你一句,如果你不想让大家认为你真的吃不了苦,还是委屈你回去安抚朱阿姨的情绪,然后哄着她把针打了。要不然,本来你不是不怕麻烦的人,大家也要误会你确实怕麻烦,确实怕吃苦受累。” 穿越之前,乔星月可是在体制内的大医院,呆过很多年。 职场上见过各种各样的人。 对什么样的人,说什么样的话,她早就游刃有余。 对付邓盈盈这种,就要用魔法打败魔法。 茶里茶气,谁不会似的? 她又平静地补充了一句,“盈盈妹妹,你说是吧?” 邓盈盈敢说不是吗? 不敢。 她不想再回到8号床,又不得不忍着强烈抵触感,转身回去。 邓盈盈回到8号床烈士母亲的床前时,梁主任也在。 乔星月也走过去了。 她见梁主任试图安抚这位可怜的烈士母亲,可是对方情绪比较激动,梁主任也是被咬了一口。 梁主任一边忍受,一边试着安抚。 这是烈士的家属,她的儿子和丈夫还有孙子和儿媳妇,都是因为毒贩而死的,他们更应该好好照顾她治疗她。 乔星月想上前帮忙时,邓盈盈又站出来了。 这个时候有梁主任在,正是证明她能够胜任这份工作的最佳机会。 “梁主任,我知道错了,让我来吧。” “我会把这位阿姨当成亲妈来照顾的。” 这时,梁主任见邓盈盈认错态度良好,满意地点了点头。 事实上,邓盈盈又被打脸了。 她说着要把这位精神失常,动不动就打人的阿姨,当亲妈来照顾。 实际上,又躲又闪。 忍了没两分钟,还是搞不定。 甚至在病人准备咬她的时候,又推了对方一掌。 旁边的梁主任,看着又失望了起来。 “小邓,要不这样吧,你去处理一下你的伤口。” “我就跟谢师长说,你吃不了这里的苦。” “你到更轻松的地方去工作,相信谢师长有那个能力把你调过去。” 邓盈盈委屈,“梁主任,你不要赶我走,我真的能吃苦的。” 来单位报到之前,她向谢师长保证过的,一定能吃苦耐劳。 要是第一天就被赶回去了。 她哪里还有脸再回谢家? “我来吧。”这时,乔星月上前半步,准备靠近烈士母亲。 邓盈盈心中气的牙痒痒,却依然要装作十分体谅的模样,拉住了她。 “星月姐姐,这个朱阿姨打人很疼的,就是你医术再高超,也应付不了的。” “要不这样吧。”邓盈盈看向梁主任,“这位阿姨脑子有病,我们把她绑起来,再给她打针,好不好?不然她会给大家惹很多麻……” 梁主任真的生气了,顿时斩钉截铁,“邓同志,注意你的言辞。朱阿姨她只是受了刺激病了,她不是脑子有病,请你对革命烈士的家属尊重一些!” 这是提醒,也是警告! 邓盈盈委屈想哭,“可是,就算星月姐姐医术高超,也搞不定的呀。” 她说的是实话。 “奶奶,抱一抱!”身侧,乔星月已经不怕被打,抱紧了烈士母亲。 她看过朱阿姨的资料。 只要听到对方奶奶两个字,就会镇定下来,因为她确实有一个可爱的孙子。 果然,对方不闹了。 乔星月拍了拍她的背,温柔道,“奶奶,我先给你把扣子扣上,您看,您扣子都落啦。” 对方把她当成是自己的孙子了。 本就精神失常,听见有人叫她奶奶,她就以为那真的是自己的孙子,然后很听话地配合乔星月。 乔星月耐心地给对方扣好扣子。 在后世,之所以能够国泰民安山河无恙,靠的就是阿姨的丈夫,还有阿姨的儿子这样的守护者,用性命为万千子民筑起了坚硬的长城。 她对阿姨一家人,肃然起敬。 很快,她把阿姨收拾干净了,又把阿姨的满头白发,梳得整整齐齐,“奶奶,你今天真精神!” “精神吧,你爷爷和爸爸今天要回来,奶奶能不精神吗?” 她怕一会儿给奶奶打针时,奶奶又精神失常。 在奶奶一脸微笑时,她给奶奶扎了一针。 奶奶闭上眼睛,睡觉了。 “乔大夫,这……” “放心,这一针是安神助眠的,让阿姨好好睡一会儿。” 说着,她为阿姨打了屁股针。 梁主任看到她这一通操作,她不但没有被老人打骂,还把老人收拾得干干净净,又让老人乖乖睡觉了,那叫一个拍手叫绝。 “乔大夫,难怪你在昆城军区的时候,被人称作一针定乾坤的神医。果然是名不虚传的。” 而且乔大夫对付病人,有她的耐心和法子。 梁主任看向邓盈盈,道: “小邓,做事要讲究方法,办法总比困难多。” “你看乔大夫多有办法。你真的应该各方面都向乔大夫学习,既不能吃苦怕累,又要事事提前做准备。” “乔大夫就是知道朱阿姨听到奶奶这两个字,就能镇定下来,所以才想到了这么好的安慰朱阿姨的法子。” “是,主任说的对。我确实应该好好向星月姐姐学习。”邓盈盈心里有一万个不服,却连连点头。 然后望向乔星月,虚心道,“星月姐姐,你的精神和医学技术,都值得我好好学习。不知道刚刚你那套针法,可不可以教给我?” 第9章 那里伤口感染了,再找乔星月换药 要是能学到她的本事,她也可以厉害起来。 乔星月毫不吝啬道,“好啊。不过不知道,星月妹妹主修的是中医还是西医。” 邓盈盈笑道,“我学的是西医。” 乔星月又说,“学西医的想要入门中医,可能得从最基础的学起。” 没一会儿,乔星月回到科室办公室,把几本厚厚的中医书,递到邓盈盈面前。 “这几本,先背下来,最好能倒背如流。” 然后,给了邓盈盈一张她以前画的草图。 “上面的正经十二条,奇经八脉,361个基础穴位和其余的经外奇穴,画下来,背熟。” 啊?邓盈盈傻眼了。 “星月姐姐,刚刚那招让朱阿姨突然睡过去的针法,你不能先教我吗?” “中医不像西医一样,没办法速成,不打牢基础,随便扎人,是会扎死人的。” 想从她这里偷师,门都没有。 不过,乔星月大大方方拍拍邓盈月的肩。 “放心,等你这些都熟记于心了,我自然会教你。真想学会,就不能偷懒,这些都要抄下来,直到熟记。” 邓盈盈看了看厚厚的几本书。 还有那张复杂的经脉穴位图。 以及早上给她的科室规章制度和流程规范。 彻底傻眼了。 这要抄到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盈盈妹妹,你不会是不想学吧?” “……怎么会,当然不是。” “那就好,抄完了记得拿给我看。” “……好!“ 见到邓盈盈硬着头皮应下了,乔星月乳腺通畅地离开了。 跟她斗,门都没有。 她高高兴兴去工作了。 没过一会儿,科室梁主任,又把谢中铭给带了回来。 乔星月正在给一个病人把脉,看向身姿挺拔,一身伟岸的谢中铭,有些疑惑,“谢团长,你怎么又来了?” 谢中铭探望完乔星月,本是准备去找个男大夫,给他看看他的伤处。 因为在救灾的时候,恢复得不是很好。 那里感染了。 谁知道卫生科的男大夫都不在。 梁主任又说,“谢团长,医生面前只有病人和伤者,不分男女的。你不用不好意思,这位乔大夫很有经验的。” 谢中铭点点头,“我知道。我在灾区的时候,就是乔大夫给我做的手术。” 梁主任推了推横在鼻梁上的黑框眼镜,笑道,“那不是正好,你们都熟悉了。” 谢中铭看向乔星月,“乔大夫,那就又要麻烦你了。” 这时,邓盈盈大步走过来。 “中铭哥,我负责协助乔大夫。” “这种诊前记录,伤口消毒的事情,都是我的工作。” “你的伤口可能只是感染了,我来帮你处理吧。” 梁主任疑惑地看了看邓盈盈,又看向谢中铭,“邓同志,你和谢团长认识?” 没等邓盈盈开口,谢中铭斩钉截铁,“她是我妹妹。” 梁主任就更疑惑了,“可是邓同志姓邓?” 谢中铭:“邓盈盈从不在我家长大的。 梁主任恍然大悟,“哦,那谢师长就是谢团长的父亲吧,难怪谢团长如此一表人才。” 谢中铭:“过奖了!” 梁主任秒懂,或许是这位邓同志喜欢谢团长。 但谢团长不喜欢邓同志,只把她当妹妹。 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来。 梁主任看着邓盈盈说,“邓同志,兄妹间还是要避嫌的。谢团长伤的地方比较特别,还是让乔大夫给他看看吧。” 邓盈盈还能说什么,只好嘀咕了一声,“哦!” 又眼睁睁地看着,她最深爱的中铭哥,跟着乔星月去了处置室。 …… 处置室。 乔星月倒是平静又干脆,“谢团长,都第三次给你看病了,还不好意思脱裤子?” 谢中铭确实是不好意思。 哪怕这是在她面前,第三次脱裤子。 他躺在那张木制的诊疗床上,还是会耳尖发烫,“乔同志,可不可以先把窗帘拉起来?” 这间处置室是在二楼。 窗外除了一株绿油油的树,什么也看不到。 但乔星月想到谢中铭脸皮薄,还是把窗帘拉了过来。 这时,谢中铭才解开皮带,动作僵硬地垮下自己的裤子。 窗帘关上后,光线不太明亮,乔星月拿着一把手电照在谢中铭的伤处,眉心紧锁着。 啧! 这是感染了。 “我让你平时注意的那几点,你都没注意吗?” “感染了怎么不早点找医生?” 随后,乔星意识到。 抗震救灾的时候,他的伤口二次裂开了。 二次手术后他只躺了四五天,就又见到他投入到了紧张的救灾之中。 救灾工作是个体力活。 避免不了干这样那样的重活。 这个男人,眼里只有救灾,根本没有自己的个人安危。 不知道说他什么好。 “毛又长起来了,我现在先给你剃毛。” “然后做个清创引流,再拆除之前手术时缝上的线。” “这次不打麻药,会有点痛,忍着点。” 谢中铭的耳尖越来越烫,紧紧地抓着自己裉到大腿处的裤子,“麻烦乔大夫了。” 乔星月先给谢中铭的左边刮了毛。 然后扶着他的伤处,移到左边,继续刮右边的毛。 柔软温暖的手,扶到男人的伤处,伤处有了明显的变化。 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谢中铭不知道抓了个什么东西,赶紧盖到自己的两腿之间。 一个铁血刚硬的大男人,这会儿面红耳赤,害羞如小女生一样,不敢看乔星月的眼睛 “抱歉,乔大夫!是我失态了。” 乔星月觉得这个男人,实在是害羞得可爱。 那么刚毅的一个军人,害起羞来,竟然脸红成这样。 她倒是觉得很正常。 “谢同志,这是正常的生理反应,又不是什么丢人现眼的事情。” “再说,这是好事。这证明你那里虽然受伤感染了,但是基本功能恢复得很好,也不影响它正常的生育功能。” “我之前还担心你会断子绝孙。现在好了,不用担心了。” “我继续帮你把毛给刮完。” 说着,乔星月要掀开他盖在腿间的垫子。 微微一拉,露出一截精瘦有力的小腹。 腹部的肌肉因为他强拉着垫子的动作,紧紧一崩。 每一块肌肉上面,彰显着男人雄健的力量。 这雄健的腹部力量下,是更爆发的男人力量,以至于谢中铭怎么也不肯再松手。 劲瘦有力的手臂,紧紧崩着,用力抓着垫子不放手。 “乔大夫,能不能再等一会儿?” 因为这个时候,他确实是有些失态。 并不是他对乔大夫有什么邪恶的念想,他心里干干净净,堂堂正正。 他也不想这样的…… 考虑到谢中铭确实是脸皮薄,乔星月便松开了被谢中铭紧紧抓着不放的垫子。 “那我等你一会儿。” 谢中铭依然紧抓着垫子不松手。 刚毅的面容上,染着羞赧。 “乔大夫,能不能辛苦你帮我去看看,科室里的男大夫回来了没有?” 乔星月叹了一口气。 真是拿这个保守又脸皮薄的男人,没有任何办法。 “你等我一下,我去看看。” 没过一会儿,乔星月走回来,“谢团长,科室里的男大夫都还没有回来,可能要委屈你了。” 谢中名只能硬着头皮,让乔星月继续进行。 拆线的时候,又痒又麻。 全程,谢中铭任由乔星月摆弄着他的伤处。 脑海里一遍又一遍地背着熟念于心的伟人语录。 结束后,谢中铭赶紧起身,迅速穿上了裤子。 “乔大夫,谢谢你。” 乔星月已经坐到了椅子前,写着一张单子。 “一会儿你去药房拿药,吃的,涂抹的,清洗的。注意保持清洁卫生,尽量穿宽松的裤子。” 挺拔伟岸的身影,特意和乔星月保持着距离,没走太近。 接过单子后,谢中铭礼貌地说了谢谢。 转身时,长腿一迈,快速离开。 乔星月在身后喊了一声,“谢团长。” 谢中铭回头。 乔星月拉开窗帘后,回头望向他。 阳光正好打落在谢中铭挺拔伟岸的身影上。 他的姿态没有刻意的挺拔,那青松般向上的站姿,彰显出一股让人安心的力量。 乔星月走过去,直接嘱咐道,“还在恢复期,回去和你媳妇注意点。夫妻生活要克制,至少要等一个月后,才能过夫妻生活。” 谢中铭结婚五年,夫妻生活这一词对他来说太陌生了。 他像个未经男女之事的雏一样,不敢直面这个话题,红着耳尖点点头。 “谢谢!” 话音刚落,他却像是被什么念头绊住了脚步,挺拔的身子在原地顿了顿,终究还是按捺不住心底那点莫名的焦灼。 “乔大夫,”他的声音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试探,“有件事……我还是想问问你。” 乔星月回头看他,眼里带着疑惑,“谢团长请说。” 谢中铭避开她的视线,硬着头皮开口,“你……对我五弟明哲,到底是什么想法?” 第10章 找胖丫离婚?胖丫死了? 话一出口,他赶紧补充道,“我不是多管闲事,只是明哲那孩子性子执拗,怕他……怕他会错意。” 乔星月闻言,干脆利落地摇头,“我对谢明哲同志只有感激,没有任何男女之情。他帮过我太多,我这辈子都记着这份恩情,但要说喜欢,真没有。” “我现在满脑子都是好好工作,多赚点钱给宁宁治病,把两个孩子养大。儿女情长的事,从来不在我的计划里。” “那就好。如果你对他没有那个意思,还是……还是别给他太多希望的好。” 乔星月点头,语气郑重,“我明白你的意思,我早就跟他说过好几次了,我对他真的没感觉。以后也会跟他保持距离,绝不会让他误会。” 看着她坦荡清澈的眼睛,谢中铭彻底放了心,他挺直脊背,再次道了声“谢谢”,这才转身大步离开,步伐里竟比来时多了几分轻快。 ...... 傍晚。 家属院。 谢家一家人正坐在四方桌前,吃着晚饭。 江北杨突然拿着一张电报冲进来。 他先是和谢江黄桂芳打了招呼,然后看向谢中铭:“中铭,茶店村又来电报了。” 茶店村是这一大家子的噩梦。 所有人放下筷子。 谢江脸色沉重道,“胖丫又惹什么事了?” 江北杨把电报递过去。 “茶店村的村长催了两次了,胖丫偷了乡亲五百块钱。” “两三天时间吃光花光,一分钱也没剩。” “那钱是乡亲准备给儿子娶媳妇的。” “说是再还不上,就要把胖丫送治安大队处理了。” 黄桂芳一拍筷子: “五百块钱两三天时间吃光花光?” “这是吃了什么,这么能吃?难怪她长了两百多斤的肥肉,胖得像猪一样。” 接过电报的谢江,看了一眼,是茶店村来的。 这封电报,谢中铭在灾区救灾的时候,已经收到过一封了。 没想到村长又来催促。 谢江沉沉地叹了一口气,“中铭,胖丫一直干这种偷偷摸摸的事情,这次你把五百块钱给她还上了,向上级打离婚报告。” 黄桂芳附和,“就是,中铭,这婚必须离。这种好吃懒做偷鸡摸狗的女同志,哪有资格当军嫂。你向上级打报告,上面的领导肯定会支持你。” 谢中铭没有说话。 冷硬的五官,每一寸都透着寒意。 那股子阴沉劲,像是暴雨来临前压得让人喘不过气的乌云。 连周遭的空气都跟着冷了几分,带着沉沉的压迫感。 “离婚的事情,等我去一趟茶店村再说。” 就算要离婚,他也要去搞清楚状况。 五百块钱,是他与胖丫结婚五年来,涉事金额最大的数目。 他要去查清楚。 坐在对面的邓盈盈,见到这般情况,清秀的眉眼掩着一阵微不可察的惊喜。 太好了! 一直盼着胖丫和中铭哥离婚。 终于等到这一天了。 可是,她却顺着谢中铭的话,善解人意道,“中铭哥,我支持你,要去查清楚的。万一冤枉胖丫了呢,最好是没发生这样的事情。” 黄桂芳不解,“中铭,你真要去茶店村啊?直接打离婚报告就行了,胖丫这种好吃懒做,经常偷鸡摸狗的人,就是给军人抹黑。离婚报告一打一个准,还有什么好查清楚的?” “我去一趟火车站。”谢中铭起了身,从柜子里拿了证件,就往堂屋外走。 江北杨从堂屋跟出去。 “中铭,这次你干脆直接和胖丫离了算了。” “我告诉你一个好消息,灾区救灾的那个乔大夫,调到我们军区来任职了。” “乔大夫人不错,你和胖丫离了婚,再和乔大夫处对象,也没有人说你有过错。” “毕竟是胖丫有错在先,而且一错再错,她的行为根本不配当一个军嫂。” 提到乔大夫,谢中铭停下来。 如青松般挺拔的身姿,站在红火的夕阳下。 冷硬的眉骨,有了一丝温度。 这丝温度,又隐在他复杂的神色当中。 “我知道,今天我和乔大夫见过面了。” 江北杨勾着谢中铭的肩,打趣道,“你对这个乔大夫有感觉吧?你看她的眼神都不太一样。” 那只搭在肩头的手,被谢中铭面色冷冽地推开了,“别乱开玩笑。” “还不承认?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遇到乔大夫这种气质大美人,对她一见钟情也不是你的错。” “……”谢中铭骑上二八大杠,直往火车站而去。 他买了第二天去昆城的火车票。 几经辗转,又坐了乡亲的牛车,去到昆城的茶店村,来到了胖丫家的草房前。 胖丫家的草房隔壁,是刘婶家。 这个村子的所有人,都姓刘。 当初他到茶店村出任务,借宿在胖丫家里。 晚上喝了一碗红薯粥,谁知道那碗红薯粥被下了兽药。 夜里胖丫骑到他身上强行做那种事的时候,他才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 刘婶见到他,一眼认出他来,“呀,这是谢同志来了吗?” 谢中铭今天没有穿军装。 一身白衬衣扎在藏青色的长裤里。 腰杆自然而笔挺。 那英俊又刚毅的模样,把刘婶家的黄土胚院墙都衬托得格外辉煌。 刘婶拎着猪草站到他的面前,佝偻的身子只能齐到他的胸前,不得不抬起头来望着他这英俊之姿。 “谢同志,又到我们茶店村出任务呀?” 谢中铭见到长辈,冷硬的眉眼里有了一丝宽厚的笑容,“不是,刘婶,我回来看看胖丫。” 刘婶脸上的笑容变成惊诧,“胖丫?胖丫死了啊,谢同志你不知道吗?” “死了?” 仿佛当即一棒敲下来。 虽然谢中铭从来不喜欢胖丫。 可她好歹也是一条活生生的生命。 “刘婶,你不是在开玩笑吧?” 刘婶一脸认真,“我怎么可能在开玩笑,不信你问问你丈母娘。刚好,你丈母娘在那里挑大粪,你过去问问。” 话音未落,谢中铭已经加急步伐,跳过一个田坎,动作矫捷地来到了胖丫妈面前。 胖丫妈叫曾秀珠。 起初谢中铭还没认出来,定睛一看,确实是胖丫妈。 他忙问,“妈,胖丫呢?” 看到谢中铭,曾秀珠吓了一大跳。 以为是眼花了。 再一看,确实是五年前她用一包兽药给算计的那个倒霉排长。 心虚的曾秀珠吓得肩上的担子一滑。 两桶大粪顷刻间倒在田地里。 又臭又脏的大粪溅起来,溅了曾秀珠一身,也溅了谢中铭满裤脚都是。 可是两个人都没有察觉到。 曾秀珠是心里有鬼,顾不了溅起来的大粪。 而谢中铭,是心系着胖丫一条活生生的性命,追着曾秀珠焦急道,“妈,胖丫呢?我听刘婶说她死了,胖丫怎么可能会死了?什么时候死的?” 曾秀珠哪还敢再说谎。 加上谢中铭一身骇人的气势,把她吓得不轻。 她突然变得结结巴巴的,“胖丫,她,她……胖丫她确实是死了。” “可是二十天前,你和村长不是还给部队发电报,说是胖丫偷了乡亲家准备给儿子娶媳妇的五百块钱,要被送治安大队吗?” “……”曾秀珠这可答不上来。 这五年的时间,她收买了村长,借着胖丫之名,不知道骗了谢中铭多少钱。 谢中铭从最开始的,一个月寄回38块钱,到后来的100块钱工资,全都进了她的腰包。 而且经常以胖丫惹是生非为由,让谢中铭赔各种各样的钱。 这回骗谢中铭说胖丫偷了乡亲五百块钱,去省城百货大楼花光了,是因为曾秀珠的儿子要娶媳妇了。 所以谢中铭又成了他们的摇钱树。 哪曾想,这个谢中铭五年不来茶店村,偏偏在儿子要娶亲之前来茶店村。 曾秀珠手心里全是汗,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话。 “妈,胖丫到底什么时候出事的?又是怎么出事的?” “就是这几天,她,她,她掉河里淹,淹死了。” 谢中铭不相信胖丫就这么死了。 而且这丈母娘说话的时候,眼神飘忽不定。 额头冒出的汗不知道是因为干农活,还是心虚。 他鹰一样犀利敏锐的眼神,盯着曾秀珠。 以他的洞察力,第一眼就觉得她在说谎。 “妈,我问你,胖丫真的是掉进河里淹死的?” “当,当然啊,我骗你干什么?” “丧事办了吗,下葬了吗?” “下葬了。” 为了掩饰心虚,这回曾秀珠答得非常肯定。 谢中铭听着,却是破绽百出。 “胖丫掉河里淹死了,为什么不发电报告诉我?” “下葬又为什么不等我回来?” 被连着追问,曾秀珠手心里的汗,更是密密麻麻。 谢中铭觉得十分有问题,冷声警告: “胖丫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你不说清楚,我就自己去查。” 第11章 要带乔星月回家见家长? “等我查清楚了,这里面要是有什么猫腻,你们可没那么容易逃脱干系。” 眼见着曾秀珠心虚成这样。 越是不让他知道真相。 这真相里越是有猫腻。 这一唬,曾秀珠哪还敢编得太离谱。 她看着谢中铭这高大的身影,透着一股子铁血军魂。 冷硬的眉骨带着阵阵寒意。 连周遭的空气也结了一层寒冰似的。 但她还是没说实话,“中铭啊,胖丫真的死了,死在外面了,我也是听别人说的,反正她就一直没有回来。” 分明就是在撒谎。 “看来你还是不肯说实话。” 接下来,谢中铭选择住在刘婶家,没有住在胖丫家。 花了两个半天的时间,去了乡镇的派出所。 他没有查到胖丫的死亡登记和户口注销登记。 又走访了左右的乡亲。 这才知道,原来他和胖丫领结婚证没多久,曾秀珠便将胖丫赶了出去。 有人在附近的村子里见过胖丫。 后来就没见过了。 也不知道是死了,还是失踪了。 查到这些消息的谢中铭,内心很是自责。 五年时间,他没来过茶店村,更是因为不喜欢胖丫,一直没有想过要把胖丫接去部队随军。 他以为,只要往茶店村给胖丫汇款,就算是尽到责任了。 所以这五年哪怕就是有探亲假,他也一次没有来过茶店村。 否则胖丫出事,他也不可能现在才知道。 他重新回到胖丫娘家。 前一秒,曾秀珠和胖丫的弟弟刘大柱,正在商量着该怎么办。 “妈,胖丫那当兵的丈夫,会不会把这些年寄给胖丫的钱要回去?” “要也没有,都花光了。哪还有钱还给他,他要是要,我就倒地上哭。” “可是胖丫始终是被我们赶出去的。” “只是赶出去而已,又没杀人放火,不犯法的,放心。” 下一秒,谢中铭迈过门槛,走进堂屋。 这一家子的所作所为,简直令人发指。 那双眸子,像是淬了冰的钢刀一样,带着雷霆之势与隐忍又克制的怒意。 “你确实没杀人放火。但是你把胖丫赶出去,胖丫生死不明,这是破坏军婚。” “破坏军婚是犯法的,我追究下去,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曾秀珠再是乡下村妇,听到破坏军婚几个字,还是懂的。 这几个字带着震慑力,让曾秀珠的态度一下子软了下来。 走到谢中铭面前,“女婿啊,那胖丫实在是太好吃懒做了,天天啥活也不干,只知道吃,吃了睡,睡了吃,要不然她怎么可能胖成两百多斤,我这个当妈的实在是看不下去了,所以才把她赶出去的。” 谢中铭哼声,“当妈的可以教育子女,但是你把胖丫赶出去,几年时间她下落不明,你不告诉我,还联合村长一起坑我钱财,这是敲诈欺骗军人钱财,你和你儿子还有那村长,是要吃牢改饭的。” 牢改饭三个字的震慑力,让曾秀珠腿都快软了。 旁边的刘大柱,也一个劲地求情。 谢中铭坚持让曾秀珠还钱。 这五年,他头两年每月寄38块钱回来,后三年每月寄100块钱回来。 加上被骗的钱。 总额高达六千多块钱了。 曾秀珠倒在地上哭天喊地。 说是日子过得苦,那钱早用来买粮和看病了。 要钱没有,要命一条。 眼见着这些年的钱,应该已经被他们母子花光了,知道追不回来,谢中铭也无可奈何。 再说,就算要追究下去,也是之后的事。 眼下,不是收拾这恶毒两母子的时候。 他应尽快找到胖丫的下落。 他去乡镇派出所做了人口失踪登记,报了案,希望能够早日找到胖丫。 又想着回到部队,动用他和父亲在军中的关系,看看能不能找到胖丫的下落。 当天,他便买了回锦城的火车票。 ...... 天刚蒙蒙亮,谢明哲就揣着点小雀跃,先去了奶奶的房间。 老人家中风后说话不利索,却最爱听他讲部队的新鲜事。 他蹲在轮椅旁,声音放得格外柔“奶奶,今天我请了位女医生来给您做护理,她针灸特别厉害,说不定能治好您。中午留她在家吃饭,让吴婶多做几个硬菜?” 奶奶浑浊的眼睛亮了亮,含混地“哎”了一声。 等谢江和黄桂芳到堂屋吃早饭,谢明哲又把这事提了一遍:“爸,妈,中午加几个菜吧,那位医生帮了我不少忙,正好借机会谢谢她。” 黄桂芳正往嘴里扒粥,闻言眼睛一瞪:“女医生?” 她搁下筷子,上下打量着小儿子,“我咋听着不对劲呢?往常请医生上门,你可没这么上心过。” 谢江也放下搪瓷杯,嘴角噙着笑:“明哲,这位医生,怕不只是来做护理的吧?” 谢明哲脸腾地红了,手忙脚乱地摆手:“爸,妈,你们想啥呢!就是单纯请人家来帮忙,顺便吃顿饭。” 他越解释越结巴,“她医术真的好,对病人也耐心,给奶奶做护理再合适不过了。” 黄桂芳眼里的笑意藏不住,“单纯吃饭啊?”她朝谢江使了个眼色,两人交换了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奶奶坐在旁边,虽然说不出完整的话,喉咙里发出“呵呵”的笑声,显然是把这“女医生”当成了孙子带回来的对象。 黄桂芳哪还坐得住,撂下碗筷就往厨房冲:“吴婶!今天中午加菜!红烧肘子、糖醋鱼、粉蒸肉……都给我整上!” 谢明哲急得直跺脚:“妈!不用这么夸张!” “咋不用?”黄桂芳回头瞪他一眼,眉梢眼角全是喜气,“人家姑娘第一次上门,不得好好招待?” 她说着,已经风风火火地往外走,“我得去跟张婶李嫂说一声,让她们也瞧瞧我家明哲的眼光!” 她嗓门洪亮,恨不得让全院都听见,谢明哲今天带对象回来! 谢明哲站在院里,听着妈在外面“广而告之”,脸都红到了耳根,却又没法去堵妈的嘴。 只能暗自祈祷:乔星月一会儿上门,可别被这阵仗吓着才好。 谢中铭第二天抵达锦城军区时,已经是中午了。 刚走进家属院大门,就被住在隔壁的张阿姨叫住:“这不是中铭吗?可算回来了!” 王阿姨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拍着他的胳膊打趣,“听说你五弟今天要带对象回家见家长?你这当哥的,啥时候也把媳妇接来让大伙瞧瞧啊?” “对象?”谢中铭脚步一顿,眉头微蹙。他离家前从未听明哲提过此事,心里莫名咯噔一下——难道是乔大夫? 王阿姨没察觉他的异样,自顾自地说:“可不是嘛!你妈说那姑娘是个医生,又能干又漂亮,明哲这小子藏得够深的!你赶紧回家看看,估摸着人已经快到了。” 谢中铭快走了几步,果然瞧见乔星月带着两个孩子,站在军区服务社外,好像在等着什么人。 他朝母女三人走过去。 乔星月一手拎着一捆香蕉和一扎牛皮纸包好的红糖和桃酥。 一手牵着乖巧安静的小女儿宁宁。 站在面前的大女儿安安,则是盯着她手中的香蕉和桃酥。 闻到那香味,抿了抿樱桃小嘴,咽了咽口水。 “妈妈,我和妹妹不能吃一口桃酥吗?” “就吃一小口嘛!” 宁宁虽然不说话,但是也盯着妈妈手上的桃酥,一直咽着口水。 虽然说乔星月每个月有五十八块钱的工资,但是一大半都用来给小女儿宁宁买哮喘药了。 剩下的,只能保障基本的生活。 她一个死了丈夫的寡妇,又没有任何人依靠,在这个年代能养活两个女儿,很是艰难。 这种水果和零食,也就成了他们家的奢侈品。 她蹲下来,对两个女儿说: “安安,宁宁,一会儿要去明哲叔叔家,这是给明哲叔叔家的爷爷和奶奶带的见面礼。” 见两个女儿咽着口水,乔星月实在是心疼。 “不过没关系,妈妈拆出来给你们一人吃一块。” 登门拜访的礼数虽然重要。 但是她的女儿比礼数更重要。 于是,乔星月干脆利落地拆开了牛皮纸。 给两个女儿一人拿了一块桃酥,又把牛皮纸包好。 拿到桃酥的安安和宁宁,不约而同掰下一半喂到妈妈嘴边。 乔星月拿手挡了挡,“妈妈不喜欢吃甜食,安安宁宁吃。” 安安看穿妈妈的心思,硬往妈妈嘴里塞。 “妈妈不是不喜欢,只是想省给安安和宁宁吃。” “妈妈吃,不然安安也不吃了。” 这两小棉袄是乔星月穿到这个艰苦年代来,唯一的一抹甜。 无论多辛苦,她都会把她们抚养长大。 等宁宁的病治好了,她就开始攒钱。 到时候南下买房子,然后买股票,投资,赚钱。 安安宁宁长大后,她们一家三口就可以当包租婆,日子不要太美。 不远处。 小安安和小宁宁,小口小口地咬着桃酥,就害怕吃完了没就有了。 掉在小手心里的桃酥渣渣,安安宁宁一粒也不放,小心仔细地舔干净。 谢中铭盯着安安和宁宁咽口水的模样,双胞胎穿着洗得发白的旧衣,眼巴巴望着点心的样子,透着几分窘迫。 她不是说对明哲只有感激,绝无男女之情吗? 不是说要保持距离,绝不给他希望吗? 可转头就提着礼物要谢明哲回家见家长,这就是她口中的“保持距离”? 谢中铭他想起前日在卫生科,乔星月坦荡清澈的眼神,想起她说“儿女情长从不在计划里”时的坚定。 难道都是装的?是为了稳住自己,好安心吊着明哲? 第12章 谢团长的媳妇是茶店村的? 这时,谢明哲兴冲冲地跑过来:“星月,安安,宁宁,我过来接你们。家里午饭已经准备好了,就等你们过去了。” 谢中铭冷眼瞧着,明哲那小子脸上的笑意几乎要溢出来,说话时眼睛就没离开过乔星月。 而乔星月,竟也微微颔首,脸上带着浅淡的笑意,仿佛真的是来见家长的模样。 “乔大夫,明哲。”他走上前,声音比平日冷了几分。 “四哥?”谢明哲瞧见他,脸上的笑淡了些,“你不是去茶店村看你媳妇了吗?这么快就回来了?” 谢明哲其实有点故意的成分,想在乔星月面前说,自己四哥是回乡下看媳妇了。 谢中铭没接话,目光越过他,落在乔星月身上。 乔星月像是没察觉他的异样,随口问:“谢团长娶的媳妇是茶店村的?” “是。”他答得简短,语气里听不出情绪。 “昆城的茶店村?” “是。” 乔星月眉梢微挑,像是觉得巧合。 谢中铭觉得疑惑,她为什么连茶店村的位置都清楚,难道早就把谢家的底细摸透了? “乔大夫也是昆城茶店村的人?”他不动声色地问。 “以前去过。”乔星月语气平淡,那个鬼地方,她再也不要回去,也不愿再和茶店村扯上任何关系。 几人往家属楼走,谢明哲一路都在跟安安宁宁说笑,时不时转头跟乔星月搭话,语气亲昵得刺眼。 谢中铭跟在后面,看着乔星月偶尔回应两句,那副坦然的样子,让他有点气不打一处来。 “谢团长,你媳妇应该有随军资格吧,怎么没有一起接过来?”乔星月好奇问道。 谢中铭瞥了她一眼,淡淡道:“我们一直分居两地。” 乔星月“哦”了一声,看他脸色不太好,就没再追问了。 谢中铭这几天被胖丫的事情,搅的脑子都一团乱麻了,对乔星月的现在行为更是不解。 为什么一边说对明哲无意,一边登堂入室;一边说要保持距离,一边享受着明哲的殷勤。 这就是她所谓的“毫无男女之情”? 难道是他看走眼了?她根本不像表面上那么坦荡? …… 家属院领导楼,谢家堂屋里弥漫着饭菜的香气。 黄桂芳正坐在太师椅上,脸上笑开了花,早上她在大院里吆喝一圈后,不少军嫂都跑来打听未来儿媳妇的底细,这让她走路都带着风。 邓盈盈站在一旁给她捶着背,眼角余光瞥见谢江进了厨房,才凑近黄桂芳耳边,声音压得低低的,“芳姨,我听说,明哲哥今天要带对象回来?” 黄桂芳眉梢一挑,得意地哼了声:“那是!我家老五眼光高着呢,能入他眼的姑娘,指定差不了!” 邓盈盈脸上堆着笑,话里藏着钩子:“可我前几天去军区医院报道的时候,瞧见明哲哥在住院部忙前忙后地照顾人,给一个女同志端水递药的,不知道是不是……” 她故意顿了顿,看着黄桂芳的脸色,“那女同志叫乔星月,就是前两天调到卫生科的那个医生,长得确实是挺漂亮,上次四哥五哥还给她粮票和布票呢。” 黄桂芳一下子拔高了声音,“你说啥?老五带的女朋友是乔星月?” 话音刚落,院门口传来谢明哲的声音:“妈,我们回来啦!” 邓盈盈和黄桂芳同时往门口望去,就见谢明哲领着乔星月走进来,身后还跟着两个粉雕玉琢的小姑娘。 乔星月今天的打扮明明素净干练得很,却比院里任何女同志都惹眼。 邓盈盈故意提高了声音:“乔医生?你怎么来了?”那语气里的惊讶,像是在说“你不该出现在这里”。 乔星月刚要开口,黄桂芳已经冲了上来,上下打量着她,又盯着她身后的安安和宁宁,强压着火气问:“这俩娃娃是你家的?” 谢明哲赶紧打圆场:“妈,这是乔星月同志,我跟你说过的,来给奶奶做护理的。这是她的女儿安安和宁宁。” 黄桂芳的声音陡然拔高,“谢明哲!你给我说清楚!这就是你要带回来的对象?一个带着俩拖油瓶的寡妇?你是不是被这狐狸精灌了迷魂汤!” 乔星月脸色微沉,却还是保持着冷静,“芳姨,我是来给明哲奶奶做护理的,其他事情与我无关。” 黄桂芳冷笑,“无关?无关你拎着东西上门?无关你让我儿子魂不守舍,三天跑八趟卫生科?我告诉你,我们谢家绝不会要你这种不清不楚的女人!” 谢明哲急得脸通红,“妈!你胡说什么呢!” 黄桂芳指着乔星月的鼻子骂道,“我看她就是瞧着我们谢家有权有势,想带着这俩拖油瓶嫁进来享福!门儿都没有!” 邓盈盈站在一旁,假装劝架:“芳姨,您消消气,有话好好说……” 眼里却藏不住看好戏的得意。 乔星月看着眼前这混乱的场面,拎着礼物的手紧了紧。 她原本不想惹事,可被人指着鼻子骂“狐狸精”,再能忍也按捺不住火气。 “芳姨,我敬重您是长辈,可您说话得讲分寸。我乔星月行得正坐得端,还不至于靠攀附谢家过日子。” 黄桂芳气得跳脚,““你还敢顶嘴?来人啊!把这狐狸精给我赶出去!” 黄桂芳那尖酸刻薄的声音陡然拔高,谢江端着茶杯的手猛地一顿,眉头瞬间拧成了疙瘩。 他刚从厨房出来,正想看看午饭准备得如何,冷不丁就听见妻子在堂屋撒泼。 话里话外全是“狐狸精”“拖油瓶”之类的浑话,脸色当即沉得能滴出水来。 黄桂芳哪里有点师长夫人该有的,端庄和稳重? 连最基本的礼数也没有,就是一个从乡下来的没读过书的,尖酸又刻薄的农村妇女。 难怪身为师长的谢江,这一辈子都和黄桂芳聊不到一块去,话都懒得多说一句。 谢江早已气得胸腔震怒,又怕怠慢了小儿子谢明哲看中的女同志。 他一直是支持儿子的。 只要儿子过得幸福,甭管他看中的女同志是不是寡妇,有没有生过孩子。 只要两个人聊得来,有共同话题,是同一路人,就可以了。 再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儿子人品不错,看中的女同志还能差了? 谁曾想乔同志刚进门,黄桂芳就开始闹事。 瞧瞧人家乔同志,多好的一个女同志。 一个人带着两个娃,把自己和孩子收拾得明媚又干净。 哪怕她和孩子身上都打着补丁,也依然不卑不亢,满眼敞亮。 而且乔同志还是学医的,文化人。 再瞧瞧那两个女娃娃,长得水灵灵的,眼睛跟黑葡萄似的明亮,谢江是喜欢的不得了。 他们老谢家,五个儿子。 大儿子和二儿子娶的媳妇,给他们老谢家生的四个孩子,都是男娃。 全是清一色的儿子。 谢江就喜欢女娃娃。 所以这些年,老邓留下的遗孤邓盈盈,养在他们谢家,被当成唯一的闺女。 全家宠着疼着,争着稀罕。 这乔同志要是真和老五成了,谢家一下子多俩洋娃娃般可爱的乖孙女。 多好的大喜事! 这黄桂芳净整些气人的事情。 谢江被气得脸色黑沉沉的。 唯独站在旁边的邓盈盈,那叫一个偷着乐。 没想到这个乔星月竟然是生了两个娃的寡妇? 这下子好了,有芳姨出马,都不用她出手。 现在不管是中铭哥还是明哲哥,都别想和乔星月好上了。 邓盈盈心里乐开了花。 面上却没有表现出来。 黄桂芳的话,乔星月全都听着。 这四年来,说她是克夫的寡妇,说她是狐狸精的人,还少了吗? 要真气,能把自己气死。 她倒是没有什么明显的反应。 谢江转向乔星月时,脸色缓和了许多,语气也带着歉意。 “乔同志,让你见笑了。明哲妈就是这性子,没读过什么书,说话不过脑子,回头我一定好好批评教育她。”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安安和宁宁身上,眼神柔和了几分:“这俩娃娃真俊,跟画里的娃娃似的。” 乔星月看着谢江还是个讲理的人,但她没说话。 谢江又转向乔星月,语气诚恳:“乔同志,今天这事是我们不对。明哲说你医术好,还特意请你来给奶奶做护理,这份情我们记着。午饭都准备好了,无论如何得留下吃顿便饭。” 他刻意加重了“护理”两个字,既是给乔星月台阶,也是在敲打黄桂芳,别动不动就往处对象上扯,先把人当客人待。 乔星月身侧的两个女儿,刚刚都被吓的缩在了妈妈怀里,两个孩子听得也是一阵愤怒。 这些年,妈妈带着她们两姐妹,被多少人骂成狐狸精。 两姐妹什么都懂。 宁宁很气愤,却不知道该怎么维护妈妈的名声。 安安却是个不怕事的。 小小的拳头紧紧握着。 随即,愤愤不平道,“我妈妈不是狐狸精,说妈妈坏话的人,都是坏蛋。” 然后,小脑袋昂起来,望向乔星月。 “妈妈,我们不吃饭了。” “这顿饭我们也不稀罕,我们回去吧。 第13章 孩子和谢中铭小时候长得很像? 乔星月干脆利落道,“安安,饭肯定是不会吃了,不过话要先说清楚,还有我答应明哲叔叔要给奶奶做护理,答应的事情还是要做到的。” 眼见着母女三人要走,谢江满眼慈祥地看向安安宁宁。 谢江蹲下身,视线落在两个粉雕玉琢的娃娃脸上,越看越觉得心头发软。 安安瞪着圆圆的杏眼,那股不服输的倔强劲儿,竟像极了中铭小时候被训斥时抿紧嘴唇的模样。 他伸手想摸摸孩子的头,指尖悬在半空又轻轻收回,这俩孩子的眉眼轮廓,怎么看都透着股说不出的熟悉感。 难道是……他猛地晃了晃头,把那荒唐的念头压下去,中铭的媳妇是茶店村那个胖丫头,怎么可能生出这样俊的娃?难道是他太想要孙女了? 可目光再落回安安紧抿的嘴角、宁宁微垂的眼睫时,那股莫名的亲近感又涌了上来。 他干咳一声,压下心头的疑云,尽量让语气听起来温和:“安安宁宁,这顿饭是为了感谢你妈妈,帮明哲奶奶做护理,特地请你们来家里做客的。” “爷爷现在就去批评教育坏奶奶,给爷爷一个面子,好不好?” 安安觉得,眼前这位看起来精神抖擞,很严肃,又很慈祥的爷爷,还算是个好人。 所以安安没有再说什么。 在谢明哲的一些小动作提示,与谢江的一脸严肃之下,黄桂芳这才收敛了一些。 这时,谢江严肃道,“黄桂芳,儿子请医生来家里做客,你这是这么招待客人的?” 刚刚谢明哲已经对黄桂芳做好思想工作了。 加上谢江这一脸严肃,黄桂芳不敢直接闹腾了。 她笑着走到乔星月面前,“乔同志,刚刚都是误会,你别往心里去。知道你是来给明哲奶奶做护理的,为了感谢你,所以我特地为你准备了一份礼物。” 说着,一本包着书皮的书,递到了乔星月的面前。 乔星月没有接。 黄桂芳特地把书封页翻开。 一行醒目的标题,顿时落入众人眼里: 《一切邪门歪道阴谋诡计,终究被正义的铁拳彻底粉碎》 这本书,原本是黄桂芳在大院惹了事,谢江拿给她,让她提高思想觉悟,好好学习的书。 黄桂芳认不得几个字,谢江要邓盈盈念给黄桂芳听。 邓盈盈字倒是没念完,为了笼络黄桂芳,净去说些同情黄桂芳的好听的话去了。 不过黄桂芳知道这是提高思想觉悟的书。 现在转送给乔星月,正好给她敲敲警钟。 乔星月又怎么不明白黄桂芳的用意。 这是提醒她,休想勾引她的儿子。 乔星月垂眸瞥了眼那本书的名字,愣是没接,反而慢悠悠说道,“这书名倒是有意思,‘正义铁拳粉碎邪门歪道’,可我一没偷二没抢,凭医术吃饭,带孩子过日子,不知道哪点沾了‘邪门歪道’?倒是芳姨刚进门就给人扣‘狐狸精’的帽子,这般不分青红皂白,或许更该好好学学书里的道理。” 话落她直起身,笑容依旧坦荡:“书我就不看了,毕竟我问心无愧。倒是建议芳姨,闲时多翻翻,也算给晚辈做个‘正义’的榜样。” 一番话不软不硬,既点破了芳姨递书的敲打之意,又把“需要学习”的帽子轻轻扣了回去。 黄桂芳被堵得脸涨成了猪肝色,张了张嘴竟一个字也反驳不出来。 谢江在旁看得清楚,这乔同志不仅沉得住气,嘴皮子更是厉害,三言两语就把黄桂芳的刁难化解得干干净净,心里对她的欣赏又多了几分。 邓盈盈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她原以为乔星月要么忍气吞声接了书,要么就得红着眼眶辩解,万万没想到她竟能笑着把芳姨噎得下不来台,这份从容淡定,是她这辈子都学不来的。 邓盈盈以为这样就算完了吗? 完不了。 乔星月淡淡地看了一眼邓盈盈。 光是用脚指头想一想,便知道。 一定是邓盈盈在黄桂芳面前,说了她不少坏话。 所以她刚进门就被黄桂芳如此针对。 她笑了笑,道: “芳姨,我听说明哲奶奶身体不好,想找个会中医的大夫过来调理一下。” “明哲以前帮了我很多。我想着为明哲奶奶做点什么,以表感谢,所以就特地过来了。” “刚一进门就听见芳姨骂我是寡妇狐狸精。” “芳姨就这么喜欢给人扣帽子?” “难怪盈盈妹妹要在科室里那样说您,原来您真的是这样的人啊。” 这招叫祸水东引。 反正她也没说邓盈盈什么坏话。 邓盈盈不是想让谢明哲他妈针对她吗? 那她就让她们先俩狗咬狗。 果然,这招奏效了。 黄桂芳一脸不满地看向邓盈盈,脸色有些崩不住了。 “盈盈,你在你们单位说我是什么样的人?你说我坏话了?” 邓盈盈被黄桂芳的话砸得一懵,声音都带了点颤,“芳姨,我,我没有……我怎么会说您坏话呢?” 乔星月语气平淡,“芳姨,盈盈妹妹向来爱在科室说些军区大院里的事儿,许是我听岔了,当不得真的。” 黄桂芳生性多疑,最怕别人背后说她不好。 邓盈盈平时总在她耳边念叨张家长李家短,让她不得不怀疑。 黄桂芳指着邓盈盈,“你自己说!你有没有在外面说我坏话?” 邓盈盈的眼圈“唰”地红了,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往下掉。 她咬着唇看向谢江,声音哽咽,“谢叔,芳姨,我知道我嘴笨,平时爱跟芳姨聊些家长里短,可我对谢家的心是真的。” “我爸走得早,是谢叔您和芳姨把我当亲闺女养,我怎么敢忘恩负义,背后说芳姨坏话?” 她抹了把眼泪,“要是芳姨和谢叔信不过我,觉得我留在谢家碍眼,我这就收拾东西走。” “我爸当年为了救谢叔牺牲,他常说做人要懂感恩,我要是真做了对不起谢家的事,就是对不起我爸的在天之灵,我……我没脸再待下去了。” 提到牺牲的邓父,谢江的眉头几不可察地动了动,黄桂芳也愣住了,这孩子自小没了爹娘,有多可怜乖巧她都看在眼里。 黄桂芳被她哭得心头一软,强硬的语气泄了大半,伸手想去拉她:“你这孩子,胡说什么呢……” “芳姨!”邓盈盈往后退了半步,眼泪汪汪地看着她,“您要是心里膈应,我就去宿舍住。等您气消了,觉得我还能留在谢家,我再回来看你……” 谢江语气沉了沉:“行了,都别说了。” 客人还在这里。 这件事情,谢江准备等乔同志吃完饭回去后,再来处理。 正好这时,吴婶端着菜出来,说是可以准备开饭了。 谢江正准备留客,“乔同志,你看,菜都做好了。” 乔星月斩钉截铁,“谢师长,饭就不必吃了。我今天是来看奶奶的,奶奶在哪里?” 吴婶忙给她指路。 带着她进了奶奶的屋子。 奶奶腿脚不好,眼睛也看不太清,只觉眼前有个人影靠近。 她伸手触摸,“桂芳啊,刚刚外面在吵什么呢?” “奶奶,我是大夫。”乔星月握住奶奶伸来的手,坐在床沿边上,开始把脉,“我过来给您看看身体情况。” 这脉相……确实有点棘手,但她有几分把握。 随即,起身,看向谢江,“谢师长,如果后期您能信得过我,我愿意过来替奶奶调整身体。今天就不打扰了。祝师长一家阖家欢乐,幸福绵长。我带安安和宁宁先走了。” 说完,她拎着带来的香蕉和桃酥,带着安安宁宁离开了。 这登门拜访的礼数,是留给有教养的家庭的。 香蕉和桃酥,她才不给黄桂芳留下。 带回去给两个可爱懂事的女儿吃着,不香吗? 领着两个女儿,乔星月乳腺通畅地离开了。 谢江想拦也拦不住。 然后指着还在找邓盈盈理论的黄桂芳,严厉地瞪了一眼,“就算有什么事,不能等客人走了再说?你看你给闹的。” 黄桂芳啥话也不敢再说了。 这时,谢明哲想去追上乔星月,却被谢中铭长臂一伸,给拦了下来。 “你去不太合适,我去跟乔同志解释。” 谢明哲急得很,刚想说什么,谢江吩咐了一句,“明哲,让你四哥去吧。你四哥知道该怎么处理。” 从领导楼走出来,乔星月三母女顿觉空气清新了不少。 乔星月将布包里的香蕉剥了两根,分别塞给两个女儿:“安安,宁宁,拿着吃。” 小家伙们眼睛一亮,小口小口啃起来,香蕉的甜香混着暖风漫开来,衬得母女仨的身影格外柔和。 “噔噔噔——”身后的脚步声急促地碾过石板路,谢中铭的身影绕到她们面前。 他的目光落在乔星月脸上时,带着几分锐利。 “乔同志之前不是说,对明哲只有感激,绝无男女之情?还说要和他保持距离,不让他误会?” 乔星月被这带着质问的目光看得皱眉,“谢团长这话是什么意思?谢团长是觉得,我该把明哲的邀请当耳旁风,才算言行一致?” 她顿了顿,声音里带了点讥诮,“还是说,在你眼里,我要么得对他投怀送抱,要么就得老死不相往来?” 谢中铭被噎了一下,他不是这个意思。 乔星月又反问了一句,“谢团长是不是也以为,我是个带着两个女儿的寡妇狐狸精,专门来勾引你弟弟了?” 第14章 安安宁宁有谢家的遗传病,难道? 黄桂芳的那番话,让谢中铭心中带着些许愧疚,毕竟那是他妈。 “乔同志,我代表我妈,向你赔不是。” “她从小在乡下长大,没读过什么书,说话难听,是她不对。” 乔星月没好气地笑了一声。 没读过书?还知道送她一本提高思想觉悟的书? 阴阳谁呢? “咕噜咕噜!” 这时,安安和宁宁的肚子,饿得直叫。 谢中铭看了看两娃,“孩子们也饿了,我请你和安安宁宁去国营饭店吃饭。” 说着,谢中铭就要去牵安安和宁宁的小手。 一只纤细白皙的手,挡在他面前。 “不用了,谢同志,谢谢你的好意,不过你最好和我保持距离。” “否则你家那位看我不顺眼的妈,又要误会我勾引她的四儿子了。” 平日里,她一个人带着安安和宁宁特别不容易。 有不少好心的男同志,看她拎个东西,或者拿什么重物的,想帮她一把。 那些家属因为没文化,说她勾引她家男人,这还能理解。 毕竟那些普通妇女,就爱拈酸吃醋。 但谢师长家的师长夫人,这么尖酸刻薄,就不太正常了。 好歹是有谢师长的威严在那里压着。 要是没有谢师长压着,估计黄桂芳见她第一眼,能扑上来扯她头发。 这种事,乔星月之前又不是没碰到过。 她还是离这种人,和这种人的儿子,远一点的好。 说着,她把一根没吃完的香蕉捏在手上,领着安安宁宁准备走。 男人伟岸挺拔的身躯,又挡在身前。 像是一堵结实的墙。 高大的身影,顿时将乔星月纤细的身板,衬托得更加娇小。 “乔同志,你不吃饭,两个娃总要吃吧?” 咕噜噜! 安安和宁宁的肚子,又饿得直叫。 这咕噜声就没停过。 本来孩子们平日里就没吃什么油水。 小安安昂起脑袋来,“妈妈,我肚子饿了。国营饭店有肉肉吃吗,我想吃肉肉。” 安安宁宁这盼巴巴的模样,落入谢中铭的眼里。 顿时心塞了。 又见安安宁宁穿着补丁的衣服,日子肯定过得清苦,平日里肯定也很少吃到肉。 他想请安安和宁宁,吃顿好的。 又怕乔同志拒绝,看着她,缓和了语气: “乔同志,这顿饭就当是我个人感谢你,毕竟你救过我。” 乔星月想着,那黄桂芳认定了她是勾引他儿子的狐狸精。 就算她和谢明哲与谢中铭保持距离,以黄桂芳的性子,她该说三道四还是要说三道四。 她怕黄桂芳干什么? 她确实是救了谢中铭。 救人的人反倒还怕坏人了? 没这个歪理。 一顿饭而已,没必要怕。 刚好安安宁宁是真的饿了。 见她默许了,谢中铭赶紧把停在院前的那辆二八大杠推出来。 长长的腿矫捷一迈,骑上车子。 “安安宁宁,来,叔叔抱你们坐前面。” 男人骑上车后,更显腿长。 那双落地的长腿,衬托出谢中铭格外矫健有力。 他怕自行车的前杠太硬,会硌着安安宁宁的小屁股,他脱下自己的外套,折叠后,垫在上面。 长臂一伸,将安安和宁宁快速抱上来。 对乔星月喊道,“乔大夫,上来吧。” 乔星月却没动故意噎了他一句:““谢团长确定要我上来,不怕别人说你闲话?我这一坐,指不定明天家属院就传遍‘乔医生脚踩两条船,前脚勾着五弟后脚黏上四哥’了。” 谢中铭握着车把的手紧了紧,声音沉却稳:“我做事,不在乎闲话。” 乔星月瞥了眼他紧绷的侧脸,目光落回前面,安安和宁宁正乖乖坐在垫着外套的前杠上,小屁股被衬得软软一团。 谢中铭那只没握车把的手虚虚护在孩子们身侧,生怕她们摔着。那件军绿色外套叠得整整齐齐,显然是特意为孩子们垫的。 这冷冰冰的男人,对孩子倒也算细心。 乔星月压下心头那点复杂的念头,没再多说,略侧着身子,尽量与他保持距离,坐到了后面的铁架坐垫上。 “坐稳了。”谢中铭低喝一声,长腿一蹬,自行车轱辘碾过路面的石子,发出轻微的颠簸声。 谢中铭长腿踏在脚踏板上,长腿一蹬。 载着乔星月和安安宁宁母女三人,朝着国营饭店骑去。 这一路上,不少遇到家属大院的大妈大婶。 她们见到二八大杠车上四人,不由惊叹出声。 “哟,这一家四口长得都这么俊。” “那两女娃长得才叫好看,跟洋娃娃一样。” “那可不,爸妈都这么好看,娃能丑了?” 二八大杠穿梭在两排开满紫花的泡桐树下。 不知是不是泡桐花开得正盛,夕阳的余光也很温柔,衬托出谢中铭冷硬的轮廓不再寒意阵阵。 这时,二八大杠一个转弯。 忽然哪里跑出来一个,抱着小狗的小男孩。 车子急刹车。 谢中铭下意识地护住前面的两个女娃娃。 后背突然撞来一片柔软。 软得像水豆腐一样。 风卷着一股草木般的肥皂清香味,吹过面前。 那是乔星月身上的香味。 谢中铭整个结实的后背,顿时紧紧一绷,“你没事吧?” 乔星月猛地直起身,双手下意识地往回抽,往车后座边缘挪了挪,赶紧拉开了距离,“没事!” 谢中铭瞧着一双纤细白皙的手掌,迅速从他腰间抽开。 …… 几分钟后,二八大杠停在国营饭店的门口。 谢中铭将安安和宁宁抱下来。 身后的乔星月也跳下了车。 谢中铭停好自行车,站在安安宁宁面前。 鉴于之前安安宁宁更喜欢老五谢明哲,谢中铭看着两姐妹。 满眼温柔和耐心地征求着,“安安宁宁,叔叔可以牵着你们的小手吗?” 这个帅叔叔代表那个坏奶奶,跟妈妈说了对不起。 还要请她们吃肉肉。 安安宁宁都点了点头。 于是,谢中铭的两只大掌里,多了两只软软嫩嫩的小手。 走进国营饭店时,谢中铭冷硬的眉骨越发温柔。 要是他能有这么可爱的双胞胎女儿,他做梦都会笑醒。 饭店的服务员是位大婶。 见到他和两个女娃娃,还有跟在身侧的漂亮女同志,不由夸赞道: “这位同志,你的两个双胞胎女儿好漂亮呀,跟洋娃娃一样。” “你媳妇也漂亮。” “福气真好!” 谢中铭抬了抬唇。 刚想解释,但想到若是说自己不是乔大夫的丈夫,会给两个孩子带来不好的影响。 便没有解释。 服务员大婶又看了乔星月一眼,“同志,你男人也长得很俊,你们一家四口都好有福气。” 乔星月也没解释。 越解释,越惹麻烦。 要是安安宁宁的爸爸还活着,她也不用怕两娃跟着被别人说三道四。 四人坐下来,谢中铭让乔星月点菜。 “乔大夫,你和孩子想吃什么点什么,我带了粮票和肉票。” 乔星月知道安安宁宁想吃肉。 但她只点了一个红烧肉,和一盘清炒土豆丝。 没多点。 菜单被推过去,谢中铭又加了几个菜。 知道她们母女三人平时生活节俭,他特意点了蒜苗回锅肉、鱼香肉丝、宫煲鸡丁,红烧肘子,红糖花卷,白糖发糕。 乔星月阻止,“谢团长,点这么多吃不完的,浪费了。” 谢中铭合上菜单,“没事,吃不完的你给安安宁宁打包带回去。” 天气还没彻底热起来,这些肉菜带回去,不会坏的。 安安礼貌道,“叔叔,你对我和妹妹还有妈妈真好,你怎么知道平时我们很难得吃到肉肉?” 软软萌萌的声音,惹得谢中铭心中又软又酸。 两个孩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 难怪长得这么瘦。 要是孩子的爸爸还在,日子也不用过得如此紧巴。 这个年代物资匮乏,没肉吃的家庭多了去。 乔星月带着两个孩子过得这么苦,她要是想嫁给明哲,改变自己和孩子的命运,谢中铭也理解。 她大可以大大方方,光明正大的说想和明哲在一起。 而不是嘴上说着对明哲没那心思,但实际又不拒绝。 乔星月没觉得没肉吃就丢脸,只是很是愧对安安和宁宁。 她大大方方对安安说,“安安,等妹妹的病好了,不用长期吃药了,妈妈多买些肉肉给你和妹妹吃。” 谢中铭目光转向乖七安静的宁宁,难怪宁宁脸色苍白,还不太活跃。 原来是生病了。 他问,“乔大夫,宁宁得了什么病?” 乔星月如实答,“遗传性的哮喘,所以要长期吃药。” 谢中铭冷硬的眸色,有了一丝诧异,“我爸也是遗传性哮喘。” “这么巧?”乔星月也有些意外,“谢师父长也有遗传性哮喘?” “是,这病不能根治,进口药还不便宜。” 谢中铭明白了。 难怪乔大夫和两个娃穿的衣服都打了补丁。 还舍不得做新衣裳。 还有前些天,他和老五一起陪乔大夫去百货大楼买生活用品时,她只挑了必用品买,能省则省。 原来是因为宁宁有哮喘。 那进口哮喘药有多贵,谢中铭是知道的。 如果不是因为他爸是军人,医药费能全额报销,他们家的花销也很大。 就算宁宁是军人后代,去军区医院开这种药,也要付五成药费。 乔大夫身为卫生科主治医生,月工资大概六十块左右。 除去给宁宁买药的钱,最多还剩二十来块。 谢中铭可想而知,她们母女三个孤儿寡母的,日子过得有多苦。 就是因为日子过得苦,所以乔星月想嫁给明哲,让明哲帮她分担? 若她真是个坦荡荡的人,和明哲光明正大处对象,他不反对,但她不该用这些小心思,说一套做一套。 他看着两个娃。 眉头没动,嘴角也没动,唯独那双淬了冰的眸子里,浮起一丝怜惜和柔软。 孩子是没错的。 这个时候,乔星月对国营饭店的服务员大婶说: “大姐,我家娃花生过敏,麻烦你告诉厨房,炒菜的时候不要加花生和花生制品类的佐料,谢谢你了。” 谢中铭一阵诧异,“乔大夫,是安安花生过敏,还是宁宁花生过敏?” 乔星月答,“是安安。” 谢中铭的目光,不由望向安安和宁宁。 这两洋娃娃般可爱的女娃,一个先遗传性哮喘,一个花生过敏。 一个像他爸谢江。 一个像他。 他也花生过敏,这是遗传了黄桂芳。 他们五兄弟当中,就他这个当老四的,遗传了黄桂芳的花生过敏。 要不是乔大夫死了丈夫,谢中铭差点误以为这两个孩子是自己流落在外的孩子呢。 再看向这俩乖巧可爱的娃娃。 这是他与安安宁宁之间的缘分吗? “巧了。”他看向乔星月,说,“我也花生过敏。” 他最严重的一次,误食了含有花生酱的食物,导致喉咙肿胀,窒息休克,差点没抢救过来。 闻言,乔星月也是吃了一惊,“这么巧?” 第15章 他是胖丫骑过的倒霉男人? 要不是安安和宁宁的爸爸已经牺牲了,她差点以为谢团长就是当年被胖丫骑过的倒霉男人了。 不过这两样症状加起来,不是什么好事情。 看着两个孩子,谢中铭的心窝莫名地柔软。 “乔大夫,看来我跟安安和宁宁真有缘分。” “以后你带着安安和宁宁要是有什么难处,我很乐意帮忙。” 乔星月清醒道,“谢谢你,谢团长。不过还是免了,能多一个人疼爱安安和宁宁,我求之不得。但是我怕你那不讲理的妈,一会儿又说我勾引你,落个破坏你和你媳妇军婚的罪名。” 这时,服务生先后端来了三个菜。 谢中铭往安安和宁宁的碗里,一人夹了几块红烧肉。 “安安宁宁,管够的,放心吃。” 安安宁宁咽了咽口水。 有些馋了。 却还是很礼貌地说了谢谢。 又从自己的碗里,一起夹了两块红烧肉给妈妈,“妈妈也吃。” 然后,两个孩子又夹给了谢中铭,“叔叔也吃,我们大家一起吃。” 真是两个懂事的孩子。 看着两个粉嘟嘟的女孩,谢中铭越发喜欢。 他夹起一夹鱼香肉丝,递到宁宁的碗里,“宁宁,多吃点。” 又夹了一筷子给安安,随即自己也吃了口。 可是一想到明哲和乔星月之间的事情。 想着乔星月对明哲的心思,以及她表里不一的言行。 今天这道鱼香肉丝,似乎一点香味也没有。 就着肉丝,谢中铭扒了好几口白米饭。 就连这香甜的白米饭,也有种让人难以下咽的哽咽感。 …… 军区大院家属楼。 谢江坐镇堂屋的四方桌。 侧面坐着小心翼翼的邓盈盈,和做了错事一脸不服气又不敢吱声的黄桂芳。 对面还有内心忐忑不安的谢明哲。 谢明哲知道,今天他妈这样一闹,他和星月还没开始,可能就已经结束了。 他了解星月的性格,她最懂得权衡利弊。 像他们这样复杂的家庭,星月是不愿意嫁进来的。 可是,他还没来得及和星月表白。 这时,一本思想教育书,拍在桌子上。 是那本黄桂芳准备送给乔星月的“见面礼”。 啪! 吓得黄桂芳和邓盈盈,俱是身子一抖。 邓盈盈赶紧起身,“谢叔,我给你倒杯茶去。” “坐着,谢叔有话要说。” 谢江一句话,邓盈盈坐在凳子上,屁股不敢挪,大气也不敢出一下地低了头,“哦!” 黄桂芳瞪了谢江一眼,“你对盈盈这么严肃干什么,今天得罪客人的人是我,又不是盈盈。” 乔星月走后,邓盈盈跪黄桂芳面前一个劲儿地哭,一个劲儿的解释。 说是自己把黄桂芳当亲妈妈一样,怎么可能去外面到处说她坏话。 黄桂芳想想也是。 平日里谢江要是批评教育了她,只有盈盈安慰她,哄她开心。 她怎么能因为那个狐狸精的一句话,就误会盈盈。 所以这会儿谢江一脸严肃,黄桂芳又开始护着这个从小到大,被她捧在掌心里的邓盈盈。 “你闭嘴。”谢江严肃的眼神,落在邓盈盈身上,“盈盈,这本书我让你念给你芳姨听,你念完了吗?” 黄桂芳赶紧接话,“当然念完了,盈盈讲得可好了。” 谢江威严的眼神甩过去,“让你说话了吗?” 黄桂芳知道,今天他们家老谢是真生气了。 毕竟那个狐狸精确实是救过老五一命,她确实是把客人得罪了。 所以不敢说话了。 谢江也知道,今天乔同志带着两个孩子来家里做客之前,老五没跟黄桂芳表露过,想和乔同志处对象的意愿。 乔同志刚刚进门,黄桂芳言语过激,态度恶劣,一定是有人提前跟黄桂芳说过什么。 那个人,不可能是别人。 很有可能是平日里看起来乖巧懂事的邓盈盈。 但这也只是谢江的猜测。 没有证据,他从来不会乱冤枉任何一个人。 想到平日里,盈盈确实是一个乖巧懂事的孩子,谢江的脸色缓和了下来。 “盈盈,这本书第十七页,翻开来。” 邓盈盈赶紧拿起书,翻到第十七页。 谢江又说,“第三段话,第二行,念给大家听。” 邓盈盈开始朗声诵读,“静坐常思己过,闲谈莫论人非,在背后嚼舌根,既损人……又不利己。” 诵读的声音,越来越小。 小到最后,连邓盈盈自己都快听不清楚。 唯有听到,自己咚咚咚,生怕惹谢师长讨厌反感的心跳声。 谢江脸色严肃道,“重新念一遍,大点声。” 邓盈盈又念了一遍。 这一遍,她没敢小声了。 越是念到最后,越是心虚不敢抬头。 下一瞬,呜呜呜…… 整个堂屋,都是邓盈盈呜呜呜,委屈又可怜的哭声。 听到这个哭声,黄桂芳心都要碎了。 她乖巧懂事体贴暖心的盈盈,怎么可能在背后说她坏话呢。 黄桂芳赶紧拉着邓盈盈的手,一个劲儿地替她擦泪,“老谢,你别信那个狐……” 狐狸精三个字没说完,见谢江眼色凌厉,黄桂芳硬生生把话憋回去。 又说,“那乔大夫说什么,你就信什么。盈盈怎么可能在科室里说我坏话,不可能的。” 谢江问,“那她在乔同志还没来之前,说过乔同志坏话吗?” 黄桂芳越是心虚,声音越大,“怎么可能,不可能,我们盈盈没说过。” “是吗?”谢江用鼻孔叹了口气,看向邓盈盈,又说,“盈盈,我要你自己说。” 邓盈盈继续哭。 一声比一声委屈。 一声比一声可怜。 “谢叔,可能是那天我告诉芳姨,四哥和五哥把票给星月姐姐,让您误会了。” “我只是把我看到的事实告诉芳姨,不信你问四哥和五哥,他们确实给星月姐姐票了。” “我真没有说星月姐姐坏话。” “星月姐姐在科室里是主治医师,医术又好,人也好。” “我一直跟着她学东西,她还教我学中医呢,我敬佩她和感激她还来不及,怎么可能在背后说她坏话呢。” 一边说,一边哭。 那泪水像是关不掉的水龙头一样。 谢江心里有杆称,但没证据,不再多说。 “盈盈,这一页这段话,你和你芳姨,一人抄一百遍。也算是你替谢叔,多敲打你芳姨,让她长长记性。你一直是个乖巧懂事的闺女,谢叔希望你记住,祸出口出损人不利己这个道理。” 邓盈盈的父亲,是为了救他而牺牲的。 当年,邓盈盈才四岁。 老邓把这唯一的女儿交给他。 他不希望,他把老邓这唯一的闺女给教歪了。 谢江说完了,轮到谢明哲说话了。 谢明哲平日里最爱笑。 笑起来的时候,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要多阳光有多阳光。 今天他眉眼里的阳光,却全都变成了阴霾与坚决。 “妈,我长大了,不是你没成年的小儿子了。” “我有我选择对象的权利,也有我看人的眼光。” “伟人都说了,人不分三六九等,人人平等。寡妇没有罪,带着孩子的寡妇更没罪。” “如果你非要横加阻拦,从今天开始,我就不回这个家了。” “你什么时候同意,我什么时候回来。” 从今天开始,他便要搬到他的单人宿舍去。 说着,就回里屋收拾东西了。 门被关过去,砰一声响后,谢江看向黄桂芳。 “老五这件事,我同意了。我支持他。” 说完,谢江也起了身,朝堂屋外走去。 留下黄桂芳在堂屋里,拍着腿哭闹起来。 “好啊你个谢江,你这是年轻的时候没有娶到漂亮的狐狸精,落了遗憾,要让你儿子把这遗憾填补上,是吧?” 邓盈盈再是拉拢黄桂芳,也知道这个时候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 趁着谢江还没走远,她赶紧劝说,“芳姨,星月姐姐是抗震救灾立过功的人,她人品是可以的,不是那种勾引男人的狐狸精,您可能误会她了。” 可是,等谢明哲和谢江一走,邓盈盈立即站到黄桂芳的身后。 替黄桂芳揉捏着肩膀,“芳姨,我理解你的心情,你也是为了明哲哥好,你一直都为这个家操劳,每天都很辛苦的,我怕你哭坏了身子。” “盈盈啊。”黄桂芳把邓盈盈拉过来,坐在自己面前,“芳姨就知道,这个家只有你最心疼我。” “芳姨,你不怪我了?” “是芳姨不好,差点信了那个狐狸精。这狐狸精好有手段,第一天登谢家的门,就想对我们母女俩挑拨离间,没门!” …… 国营饭店。 谢中铭领着乔星月和安安宁宁走出来。 拎在谢中铭手上的,是打包好的剩菜,全都是硬菜,回锅肉、红烧肘子、鱼香肉丝…… 那是让乔星月带回去吃的。 两个小女娃吃饱喝足,十分满足。 连打着的咯,也带着香喷喷的肉香味。 小肚子撑得鼓鼓的。 越看越可爱。 “我送你们回去。” “不麻烦了。” “天色晚了,你们母女三人回去的路上,要是有什么意外,我也有责任。” “……” “走吧,我骑车载你们很方便的。” 安安拽着妈妈的衣服,“妈妈,我想坐叔叔的车车。” 就连不怎么爱说话的宁宁,拉着妈妈的衣角,恳求着她,“妈妈,我也想坐叔叔的车车。” 乔星月知道,安安和宁宁平时缺乏父爱。 一有对她们两姐妹好的叔叔出现,两个小丫头喜欢得不得了。 她看向谢中铭,虽然这个男人对她有点误会,但是对孩子很耐心,“谢团长,那麻烦你了。” “不麻烦。”谢中铭去那边推车。 天色已经暗下来了。 月色如纱。 这个年代的月亮,比后世的月亮清澈明亮多了。 乔星月呼吸着晚风中的空气。 心中感叹。 要是安安和宁宁的爸爸还没有死,应该也会带着孩子们骑车车吧。 “让一让,让一让,刹车失灵了。” 路上突然冲出来一个骑自行车小妹子。 车子从坡上一路冲下来,拐来拐去。 倒是成功地避开了安安和宁宁,却没办法避开乔星月。 车龙头直冲冲地朝着乔星月撞过来。 “乔大夫,小心!” 第16章 安安宁宁找到了爸爸? 乔星月来不及躲。 男人结实有力的手臂,已圈在腰身。 乔星月顿觉脚尖离了地,整个人像是跳舞一样,在空中转了半圈。 百褶裙也跟着随风起舞。 最后稳稳落地。 柔软的身子,撞进男人滚烫坚硬的胸膛。 浓浓的男人荷尔蒙气息,像是一张网,顿时将乔星月密密麻麻地笼罩着。 谢中铭下意识松开乔星月的腰,礼貌道,“乔大夫,你没事吧?” 哐当一声巨响。 乔星月来不及回应,闻声转头。 刚刚骑车撞过来的小妹子,连人带车,翻倒在地上。 不过这妹子很快就爬了起来,揉揉腰,十分抱歉地望向他们。 “同志,不好意思,没撞到你们吧?” 乔星月感觉自己腿有点疼,正低头检查自己哪里被撞到了。 安安指着她裙子被刮破的地方,着急道,“妈妈,你流了好多血。” 难怪她感觉到一股火辣辣的疼痛感。 原来是大妹子撞过来的时候,自行车的铁片撕破了她的裙子,刮破了她的腿。 她把裙子捞起来,一道不深不浅的伤口暴露在外面,一瘸一拐走过来的大妹子连声跟她道歉,她也连声说没关系。 谢中铭看着她刮伤的腿,皱眉道,“你受伤了,我送你去医务室包扎一下。” 乔星月捞着裙子,看着伤。 一截藕段般又白又嫩的小腿,往下汩汩地淌出鲜血,一路流向白皙如玉的脚踝。 这伤说严重,也不严重。 说不严重,它又掉了一大片皮。 血肉暴露出来,怪疼的。 不过这对乔星月来说,都是小问题。 她放下裙子,抬头道,“谢团长,我就是大夫?这点伤我自己回去处理一下就行了,正好家里有医药箱。” 谢中铭争分夺秒地,把安安和宁宁抱上自行车,然后拍了拍后面的座位。 “我送你回去,帮你处理。” 想到自己确实没办法顺利到家了,乔星月一瘸一拐坐上车,把家属院分配的房子楼栋编号,告诉了谢中铭。 这是军级的家属院。 整个家属院占地面积上百亩。 一架二八大杠,载着年轻漂亮的乔星月,还有两个洋娃娃般可爱的安安宁宁,穿梭在泡桐花开的内部道路上。 像是一家四口一样,和谐又温馨。 几分钟后,来到乔星月所住的楼栋。 下车后,腿上的伤口依旧火辣辣的疼。 她走起路来,一瘸一拐。 谢中铭蹲了个低马步,身子往前倾,“乔大夫,你上来,我背你上楼。” 乔星月迟疑道,“我一个寡妇,你真不怕别人说你闲话?” 谢中铭保持着扎着低马步,随时背她上背的姿势。 那马步扎得稳稳的。 “乔大夫,现在没有男人和女人之分。” “只有伤者和救助者。” 男人语气笃定。 倒是知道现学现用。 把她在抗震救灾的那一套话术,活学活用挪了过来。 下一瞬,男人挪到她身前,身子往前一低,把她往后背背了上去。 乔星月顿时感觉脚尖离了地。 他一手背着她,还一手拿着从国营饭店打包的剩菜,和一捆香蕉,一扎桃酥。 轻轻松松,毫不吃力。 “安安,牵着妹妹慢点走,注意楼梯坎。” 他头也不回,却不忘叮嘱跟在后面的孩子,语气比平日柔和了几分。 乔星月趴在他背上,能清晰听见他沉稳的呼吸,还有胸腔里有力的心跳。 此刻被他背着,听着他有条不紊地叮嘱孩子,乔星月心里忽然冒出个念头: 这个男人,其实远比她想的更可靠。危急时能扛事,寻常时又有这份细致耐心...... 这念头刚冒出来,她赶紧掐断——瞎想什么,他可是别人的丈夫。 “安安宁宁你们住在几楼?” 安安和宁宁正想着,要给妈妈找个好老公,给自己找个好爸爸。 之前明哲叔叔一直是安安宁宁选爸爸的最佳人选。 现在又多了一个中铭叔叔。 真是一件好事! 安安高高兴兴地报了自家的楼层和房号。 根本不容乔星月拒绝,谢中铭气都不喘一下,背着她几大步迈上了老旧的楼梯。 她一米六七的个子。 体重也有九十多斤。 谢中铭把她背在身上,双手绅士地拖着她的膝弯,每一步都透着沉稳。 隔着一层衣服,男人的肌肉崩得紧实有力。 整个后背像座稳稳的山。 空气里是淡淡的肥皂香。 还有男人身上带着汗水的潮气。 相撞在一起,一个香软无比,一个雄劲矫健。 乔星月还是觉得有点别扭,不太习惯陌生男人背她。 偏偏这个时候,二楼楼道聊着家常的大妈,笑喊道: “哟,乔大夫,这是你男人呢?” 乔星月和谢中铭都没有回答。 她刚刚来锦城军区没几天。 楼上楼下的邻居还不知道,她是一个寡妇带着两个孩子。 越解释,越是惹闲话。 乔星月还在想怎么解释时,跟在身后的安安说,“周婆婆,我妈妈脚受伤了。” 周婆婆露出一口大黄牙,“安安,你爸爸长得这么俊,妈妈又长得这么漂亮,难怪你和妹妹跟洋娃娃一样漂亮。” 很快来到了门前。 乔星月压着心中的不自在感,急忙道: “谢团长,你放我下来吧。” 谢中铭小心翼翼地把她放下来,“腿还疼吗?” “还好。” “赶紧开门,我帮你处理一下。” 到了屋子里。 里面窗明几净。 桌台上还摆了一个喝剩下的汽水玻璃瓶。 瓶里装着的一束路边野花。 顿时将整个干净的屋子,衬托得明媚生辉。 谢中铭想着,乔大夫一定是个十分热爱生活的人。 简陋的屋里有野花。 打了补丁的衣服上也绣着小花。 这屋子和乔大夫的人一样,让人眼前一亮,十分赏心悦目。 难怪谢明哲那臭小子,那般心心念念。 这时,安安拿出了医药箱,搬到谢中铭的面前来,“中铭叔叔,妈妈的伤口就麻烦你啦!” 说着,把妈妈拉过来,坐在谢中铭的面前。 “不麻烦。”谢中铭蹲下来。 轻轻捞开乔星月有些泛旧,却洗得很干净,又沾上了血迹的裙摆。 流淌出来的鲜血,将那截露出来的小腿衬托得更加白皙。 如同是一截刚刚出水的,又白又嫩又细的藕段一样。 白皙如玉的脚掌,被谢中铭小心翼翼地握在掌心,抬到自己膝盖上,轻轻搁着,“我尽量轻点。” 安安是个话匣子。 而且是个鬼精灵。 她瞧着中铭叔叔这般体贴细致,又想到妈妈平日里一个人又当爹又当妈照顾她们两姐妹,实在太辛苦了。 真想让中铭叔叔,一直这么照顾妈妈。 于是,安安爽利地问道,“中铭叔叔,你娶媳妇了吗?要是没娶媳妇的话,你看我妈妈怎么样?” 谢中铭拿起碘伏瓶子的手,顿了顿。 看向安安时,不知道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别胡说,乱点什么鸳鸯谱?”这时,乔星月刮了刮安安的鼻子,“你中铭叔叔已经有媳妇了。” “哦,有媳妇了呀?”安安好像有些失落。 中铭叔叔长得这么帅。 可惜了。 不过想想还是算了,中铭叔叔和明哲叔叔的妈妈太凶了,安安可不想妈妈再被那个凶奶奶骂。 谢中铭捏着棉签的手刚抬起来,乔星月下意识往后缩了缩腿,带着不容置疑的疏离:“不用麻烦谢团长,我自己来就行。” “这点伤我自己能处理。”乔星月没给他反驳的机会,干脆利落地夺过他手里的碘伏瓶,拧开盖子就往伤口上倒。 黄褐色的液体淌过皮肉,她眉头都没皱一下,拿过棉签飞快涂抹,动作利落得不像个伤者。 “我又不是娇滴滴的林黛玉。”她低着头,声音平平的。 想起来自己当时生安安宁宁的时候,差点难产。 自己身边又没有人。 当时她直接拿起旁边的一个陶瓷罐,敲成碎片。 又用碎片给自己那个地方狠狠侧切了一刀。 这才一前一后逮着两个娃娃的脑袋,把安安和宁宁给生了下来。 以此保住了三条性命。 生产后的第二天,因为没钱打麻药,去医药缝针时,咬着牙关让医生给她缝了十多针。 要是她能看到下面的伤口,也不必去医院了。 自己就能缝上。 可惜她看不到伤口。 这些疼痛她都能忍。 何况是这点刮伤? 谢中铭看着她毫不顾忌自己处理伤口的模样,实在有点不忍。 “谢团长要是没别的事,就先回吧。” 乔星月处理完伤口,扯过裙摆盖住,抬头时眼神清明,带着明显的送客意味,“天色不早了,就不耽误你休息了,况且,你回去肯定还要应付师长夫人” 他那个妈,一看就不是省油的灯。 谢中铭也知道自己确实没立场留在这儿。 最终,他只闷闷地“嗯”了一声,转身离开了。 走到楼下,谢中铭又朝楼上望了几眼,这才骑着二八大杠往回走。 楼上。 安安坐在妈妈身边,“妈妈,中铭叔叔有媳妇了,好可惜呀。” “以后不要乱找爸爸。”乔星月捏捏安安的小鼻子,“尤其是你明哲叔叔,不可以再开玩笑。” “为什么呀?” “因为有福之人不嫁无福之家。” 像谢明哲那样的家庭,家境确实是好。 可惜有一个尖酸刻薄的妈。 这样的老婆子当了她的婆婆,日子还能好? …… 家属院。 谢明哲一直在小院外头,等着他的四哥。 见谢中铭一袭英俊挺拔的身影,顶着月色,骑着二八大杠归来,谢明哲赶紧迈开矫健的步伐,小跑着迎上去。 在离自家小院几十米开外的地方,摁着谢中铭的车龙头,把谢中铭给拦下来。 谢明哲一脸焦急,“四哥,星月有没有跟你说过什么?” 第17章 胖丫变乔星月? 明亮的月色下,谢明哲俊朗的面容不再阳光满布。 他一筹莫展道,“四哥,星月会不会对我们家很失望?” 谢中铭,直接道,“那我实话实说了。” 他把他和乔星月聊天内容,全部告诉了谢中铭。 “乔大夫让我转告你,她从来没有想过要和你处对象。” 几句话,让谢明哲如坠冰窖。 心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紧。 快要无法呼吸。 “星月真的这么说的吗?” 可是,平日里他们相处得还可以。 “明哲。” 一只手掌,落在谢明哲的肩头。 带着安抚的力量,拍了拍。 “不是四哥不支持你。” “你也知道,乔大夫带着两个孩子,又死了丈夫。光凭这一点,你越是喜欢乔大夫,咱妈越是会给乔大夫找各种麻烦。” “放手也是一种保护。” “别给乔大夫添麻烦。” 说着,谢中铭踩着自行车脚踏板,准备骑向家门口的小院。 身侧的谢明哲,双手从四哥的车龙头上垂下来,失魂落魄地站在月光下。 脸上的阳光自信与意气风发不复存在。 只剩下浸在月光中的阵阵失落和痛苦。 这么说来,星月对他没有那方面的意思? 他从小到大十分优秀。 家属院里,他家四哥算得上的顶级优秀。 四哥排第一,他就能排第二。 也有很多姑娘从小到大就喜欢他。 可是他从来没有对哪个女同志有过心动的感觉。 直到遇到了乔星月。 他的心脏像突然灌入了一股神奇的力量,跳得又急又慌。 后来他才知道,原来真的有那么一瞬间,会让他觉得,此前所有的等待,都只是为了遇见这一个人。 乔星月就这么猝不及防地闯进了他的人生,搅乱了他的心湖。 可是这段暗恋,还没来得及表白,这就结束了? “四哥!”谢明哲转身回头。 看见谢中铭在自家小院前矫健地跳下车,他无比坚定道: “我不会放弃的。” “我已经跟咱妈申明了,这辈子我只娶星月。” “咱妈一天不同意,我就一天不回家住。而且咱爸也支持我,我不能这么怂,不能因为咱妈的反对就放弃这么好一个女同志。” 说完,谢明哲离开了家门口的小院。 背影越走越远。 谢中铭回头望着这坚定的背影,推着自行车的手紧紧一攥。 深吸了一口气。 月光不知是何时被乌云遮住。 天地间霎时暗了一大半。 远近的树影被黑夜笼罩,连风都带着点沉郁之气。 谢中铭的神色藏在这样闷沉的夜色里,额角紧紧崩着。 “老四,你回来了?” 谢江推开堂屋的门,走到小院前。 谢中铭这才从老五的背影上抽回目光,回头应了谢江一声,又推着自行车走进小院。 两爷子面对面站在一起,谢江问,“你送乔同志回家了吗?” “嗯。”谢中铭把自行车停好。 谢江又问,“有没有请乔同志和两个女娃娃到国营饭店吃饭?” 谢中铭还在思索着谢明哲离开前说的话,“……” “老四,你想啥呢?” “爸,你刚刚说什么?” “乔同志带着两个娃来咱们家,水也没喝上一口,你有请她们母女仨去国营饭店吃饭吗?” “请了,吃完饭送她们回去了。” “那就好,跟乔同志解释清楚了吗?” “解释了。” “老五难得喜欢上一个女同志,就让你妈这么搅黄了。” “爸,你是支持明哲和乔大夫处对象的?” “乔同志作风简朴,又是战士遗孀,而且说话得体,一看就是有文化的人。” “你不怕别人说老五娶了个二婚带娃的?” “二婚带娃又怎么了,只要思想没问题。而且是老五喜欢的,只要两个人能过到一块去,劲往一处使,把日子过好。” 看来,父亲是真的准备支持老五。 这时,谢江又问,“傍晚你和乔同志一起回来,没来得及问你,你这次去茶店乡处理好胖丫的事情,给胖丫做思想工作了吗?你们也结婚五年了,胖丫要是能改邪归正,把她接到家属院……” “爸。”谢中铭打断,“胖丫失踪了,生死不明。” 谢江一头雾水,“什么?” 胖丫和胖丫娘家的事情,谢中铭说给谢江一听。 听后,谢江脸色沉重,“好好的一个大活人,怎么就失踪了?” 谢中铭往堂屋走去,“我会想办法把人找回来。” 推开门,进了堂屋。 黄桂芳和邓盈盈坐在那里。 见到他,黄桂芳把手上的半捧瓜子放回去,起身问: “老四,妈还没问你呢。你这次去茶店村,跟胖丫提离婚的事情没有?” 她朝儿子面前走去,边走边说,“这个胖丫太不是东西了,天天干些偷鸡摸狗的事情,必须跟她离婚。你就是打离婚报告,组织上也肯定会支持你。” 站在儿子面前,黄桂芳又说,“老四,你听妈的,盈盈和你从小一起长大,你们青梅竹马,等你和胖丫离了婚……” “就算我和胖丫离了婚,我也不会娶邓盈盈。”谢中铭斩钉截铁。 目光落在邓盈盈身上,没有一丝温度,“你还有另外两个儿子都没处对象。你要是想让她给你当儿媳妇,你让三哥和老五娶她,反正我是不娶。” 说着,脸色冰冷的谢中铭朝里屋走去。 望着他冰冷的背影,邓盈盈就要委屈哭了。 从他进了堂屋,看都不看她一眼。 唯一的一眼,也带着警告和冷意。 邓盈盈越想越委屈,眼泪刷刷刷落下来。 这一哭,惹得黄桂芳恨不得让老四立马把邓盈盈给娶了。 她走上去,堵住门,凶巴巴道: “你这说的是什么话,盈盈喜欢的是你,又不是你三哥和五弟。” “你和老五都忤逆我,是想气死我不成?” 谢中铭才不吃这一套,他看着想要撒泼的黄桂芳,道: “生死有命。妈要是动不动就被气死,也是你自己心态不好。” 说着,也没给黄桂芳面子。 推开黄桂芳的手,进了自己的屋子里。 虽然邓盈盈委屈哭了,却给黄桂芳倒了一杯水,递过去,十分善解人意道: “芳姨,中铭哥和胖丫还没离婚呢。下次你别这样逼中铭哥了。我不想他因为我的事情那么烦恼,因为胖丫的事情,中铭哥已经够烦了。” 谢江点点头,觉得盈盈还是懂事的,“盈盈说得对。中铭和胖丫离婚的事,等找到胖丫再说吧。胖丫失踪了,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找到。” 胖丫失踪了? 黄桂芳和邓盈盈各怀心思。 邓盈盈心想:这下坏了,离婚的事情岂不是遥遥无期? …… 夜里。 谢中铭做了一个梦。 他竟然梦到了胖丫。 他搂着胖丫的腰枝,手臂忍不住将这纤细的腰身收紧。 和傍晚乔大夫差点被自行车撞了,他抱起乔大夫躲避时的触感是一样的。 软得像水豆腐一样。 胖丫的腰身再也不胖了,纤细如柳枝,浸着薄薄的香汗。 再一抬头,他看到的竟然不是胖丫,而是乔星月那张白皙精致的,同样浸着薄薄香汗的漂亮脸蛋。 那条扎在乔星月右侧的长长黑辫子,自然的垂下来,将她肤色衬托得更加白皙如玉…… 凌晨两点。 谢中铭一身大汗坐起来。 汗水浸在他每一寸肌肉线条,都崩着沉稳力量的脖颈处。 以及他挺拔的喉结上。 喉结滚动时,汗水往下淌落,每一寸紧崩的肌肉都尽显克制的张力。 他深吸一口气。 荒唐。 他暗骂自己。 胖丫再不堪,也是他明媒正娶的媳妇。乔大夫也是需要尊重的同志。 怎么能在梦里……把她们混到一起? 尤其乔大夫还是个寡妇,带着俩孩子不容易。 他这心思,不仅对不起自己已婚的身份,更是对乔大夫的亵渎。 他猛地掀开被子,抓起脏被单塞进盆里。 五年了,他从没对哪个女人动过心思。今儿这梦,简直是打自己的脸。 “混账。”他低声骂了句,声音在空屋里撞出回声,更显得自己不堪。 水房。 静谧的夜晚被哗哗的流水声,彻底打破。 谢中铭搓着床单一角,把水龙头开到最大。 捧起一捧冷水,洗了个脸。 冷水哗哗浇在脸上,却浇不灭那股臊得慌的愧疚。 “中铭?” 夜训归来的江北杨,正准备回家。 江北杨的父亲,也是锦城军区的老领导。 家属院给江家分的房子,刚好就在隔壁。 他们这种带小院的家属楼,上下两层,四个房间,本是带了水房、卫生间和厨房的。 谢中铭怕在家里洗床单,会吵到谢江和黄桂芳还有卧病在床的奶奶。 况且哪有人大半夜洗床单的。 怕吵醒家人问起来,不知道怎么解释。 所以他来到了公共水房处。 大半夜的,哗哗哗的流水声让江北杨产生了好奇心。 以为是谁忘记关水龙头,浪费了大半个晚上的水。 江北杨本是过来关水龙头的,却看见好哥们谢中铭大半夜的在这里洗床单? “你大半夜不睡觉,洗什么床单?” 第18章 和谢中铭扮演夫妻? 春夜凌寒,谢中铭却穿着绿军色的背心。 两条胳膊露出来。 昏黄的灯光下,他搓着床单的动作又快又用力,手臂上的肌肉和筋脉鼓起来。 一根根的,全是雄性的爆发力。 再看他额头上冒着汗,耳根子后头是一阵薄红。 同样身为男人,而且是二十多岁没娶媳妇的男人,江北杨什么都明白了。 江北杨上前,勾着谢中铭的肩。 “中铭,大半夜洗床单,你是梦见哪个女同志了。” “让我想想。”江北杨的手臂被谢中铭推开,他又故意凑近了说,“肯定不会是胖丫。是不是梦见乔大夫了?” 谢中铭耳尖发烫。 实在无法静下心来。 清心寡欲这么多年,第一次因为一个女同志,这般无法克制。 他攥紧拳头,指节泛白,自己终究是有妇之夫,哪怕对胖丫再厌恶,这层名分在,便不该对乔大夫动半分歪念。 自己的心思实在是龌龊得让他自惭。 他内心翻滚,表面冷冷睇了江北杨一眼,“明早出操,你想带头做五百个负重击掌俯卧撑?” 哦靠! 五百个俯卧撑就算了。 还要他负重击掌? “你是周扒皮吧?我大半夜才带了新兵夜训回来,你又要我带头出早操?” 江北杨和谢中铭从小玩到大。 虽然谢中铭是上级,江北杨是下级。 但是平日里,江北杨就爱和谢中铭开玩笑。 江北杨又勾着谢中铭的肩,问,“老实交代,是不是梦里梦见乔大夫了?” 这么些年了,江北杨从未见谢中铭见到哪个女同志,会有那样柔软温柔的眼神。 这男人肯定是大半夜梦见肤白貌美的乔大夫了。 谢中铭从搪瓷盆里抬眸。 目落淡淡地落在江北杨的身上,“滚回去睡觉!” …… 翌日。 乔星月早上六点叫醒安安和宁宁。 然后带着两个孩子,从家属院坐公交车,去往军区总医院。 又到了宁宁复查的时间。 作为医生的乔星月,看到宁宁做完复查项目。 不用问医生,她也知道宁宁的病情又加重了。 医生看了宁宁的检查结果,脸色也有些沉重。 “乔亦宁小朋友气道受阻,各项指标也不正常。” “有条件建议再做个胸肺部CT,以进一步确认肺部和气道的病变情况。” 这个年代,锦城军区总医院刚刚购入第一台全身扫描CT机。 做一次胸肺部CT扫描,费用非常昂贵。 一次大概三百元左右。 相当于乔星月六个月的工资。 就算她有军籍,后代费用减半,也要一百五十块钱。 而她全身上下加起来,不到四十块钱。 所以她决定再过些日子,等攒到钱了,再给宁宁做胸肺CT。 “小朋友这么瘦,要强加营养呀!” “平时多吃一些鸡蛋、瘦肉、鱼类,多补充维生素。” 医生的善意提醒,让乔星月很是内疚。 从诊室走出来,她牵着安安和宁宁。 安安昂着脑袋,对她说,“妈妈,以后家里的鸡蛋都给妹妹吃吧,安安不吃。” 宁宁也昂起脑袋来,安慰着脸色沉重的乔星月,“妈妈,你别担心我,我这个病死不了的。” 一股酸涩漫过心头。 乔星月暗暗下定决心。 除了每月的工资以外,她还要想办法多挣点钱。 去药房拿药的时候,宁宁的特效药涨了七块钱。 平时是二十块钱一盒。 一涨就是二十七。 一盒特效药可以吃半个月。 乔星月本来准备开两盒药,看到绣花荷包里零零碎碎的钱,又让药房退回去了一盒药。 回去的时候,荷包里只剩下两张两元的,还有四张一元的,以及三张五毛,两张一毛。 总共九块六毛。 节俭一些,不吃肉,多买些面粉做馒头,不煮干饭,只煮稀饭,尽量少买菜。 可能能撑到下个月发津贴。 但这只是勉强生活。 宁宁下半个月还要继续吃药,也要买蛋买肉补充营养。 用钱的地方太多了。 回去的路上,乔星月没舍得再坐公交。 因为从军区总医院坐公交回家属院,十四个站,安安和宁宁不要钱,但她买给两毛钱的车票。 两毛钱,可以给安安和宁宁买两个肉包子了。 于是,乔星月带着安安和宁宁走路回去。 锦城的春天晚上比较凉。 白天的气温却一天比一天高。 家属院外面,那条种满泡桐树的长长的道路上,有踩着自行车,载着一个泡沫箱,卖冰棍的商贩,一路踩脚踏板,一路吆喝。 “冰棍,卖冰棍喽!” 安安和宁宁舔了舔被太阳晒得又干又红的小嘴唇。 明明想吃冰棍,却又十分懂事,硬是看也没看那商贩一眼。 自行车从母女三人面前骑过时,两个小眼神渴望地瞟了一眼,只一眼,又跟着妈妈安安静静地往前走。 这一路从军区医院走回来,两个小娃娃已经很累了。 这会儿又累又渴,却强撑着小小的身板,继续往前。 乔星月又何尝不知道,当卖冰棍的吆喝声响起的时候,孩子们就馋了。 但是手上实在紧得很。 她硬下心来,硬是没给两个孩子买冰棍。 踏踏踏! 两支身穿迷彩服的队伍,穿梭在泡桐花开的长长道路上,齐刷刷地从母女三人面前小跑而过。 这些都是训练有素的老兵。 可是他们从来没有在部队上,见过乔星月这样惹眼的气质美人。 她和两个女娃娃都穿着打补丁的衣裳裙子。 却收拾得干净明媚。 跟画报上的明星一样。 不,明星美则美矣,却没有她身上这股子又甜又飒的劲儿。 那两个小娃娃,也是跟她长得一模一样,像是一个大美女姐姐带着两个小美女妹妹。 连阳光都格外偏爱乔星月,在她白皙的皮肤和柔顺的发间织出细碎的光。 这两队军人仍旧迈着踏踏踏齐刷刷的跑步声,目光却不由被乔星月吸引。 “看够了吗?” 一个威慑严肃的声音,像是冰锥砸在地上。 “全体立正,原地五百个击掌俯卧撑!” 这道严肃又充满威慑的声音,吸引了安安和宁宁的注意力。 两个小娃娃回了头,寻声望去。 这才看见站在两排军人面前站着军姿,身姿挺拔,威风凛凛的谢中铭。 “妈妈,是中铭叔叔。”说话的,是扒了扒乔星月手臂的安安。 乔星月顺着两个女儿的目光望过去,看到几十个军人趴在柏油路上做着击掌俯卧撑,又看到谢中铭喊停了那个卖冰棍的小商贩,买了冰棍朝她们母女三人走过来。 来到安安宁宁面前,谢中铭蹲下来,把冰棍递给她们。 “安安宁宁,叔叔请你们吃冰棍。” 今天谢中铭穿的是军绿色的短袖。 上衣扎迷彩服长裤里,扎着皮带,格外精神。 胸前的衣衫浸着一大片汗水,衬托出他结实的胸膛更有力量。 两个娃娃无比惊喜地接过冰棍,齐刷刷地说了一声,“谢谢叔叔。” “不用谢!” 谢中铭分别揉了揉两个娃的可爱小脑袋。 每次和这两个娃近距离接触,总有一种说不出的亲切感。 随即,谢中铭先低头看了眼安安和宁宁手里的冰棍,俩孩子正舔得眉眼弯弯,这才像是找到了由头,抬手把剩下那根递向乔星月,声音有些发紧:“乔大夫,你也吃,冰棍快化了。” 话刚出口,昨晚那个荒唐的梦境就不受控地撞进脑海,女人浸着薄汗的侧脸,纤细得一握就能断的腰,还有那软得像水豆腐的肌肤…… 他猛地攥紧手指,指节泛白,耳尖腾地烧了起来。 该死。 他在心里低骂一声,自己怎么还在想昨晚的梦。 强迫自己移开视线,看着安安手里快化了的冰棍,他喉结滚了滚:“你腿好些了吗?” 乔星月随口应道:“谢谢,好多了,已经结痂了。” “那就好。”谢中铭松了口气,像是终于找到脱身的理由,猛地立正站好,军姿挺拔得有些刻意,“我还在带队训练,先归队了。” 男人立定,站着挺拔的军姿。 随即小跑着归了队。 为了转移注意力,谢中铭和这些兵一起,原地趴下。 手掌撑地,击掌。 击掌俯卧撑,做了一个又一个。 做完五百个起身时,再朝乔星月和安安宁宁的方向望去,已经瞧不见母女三人的人影了。 汗水顺着他挺拔性感的喉结往下淌落时,胸口好像空落落的。 …… 乔星月将安安宁宁送回幼儿园后,回了卫生科。 她找到了梁主任,正要说事,梁主任先开了口,“乔同志,有个紧急任务需要你配合谢团长,一起去完成。” “谢团长,哪个谢团长?”乔星月有些疑惑,不会是谢中铭吧? 梁主任推了推横在鼻梁上的眼镜框,笑盈盈道:“就是你在灾区时,给他做过手术的那个谢团长。” “为了不暴露身份,这次需要你们假扮成一对夫妻。组织上考虑到你们俩已经熟悉了,配合起来比较默契,所以才选定了你们二位同志。” 乔星月闻言,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起来。和谢中铭假扮夫妻? 光是想想之前他误会自己吊着谢明哲时那冷冰冰的眼神,她就觉得头皮发麻。 她下意识地摆手:“主任,能不能换个人?我和谢团长……不太熟,怕配合不好。” 第19章 同处一室一夜没睡着? 她是真不想再和谢中铭有过多牵扯,毕竟他那位母亲的态度摆在那儿,多接触只会徒增麻烦。 梁主任看出她的犹豫,笑着补充:“这次任务级别不低,要是顺利完成,组织上有两百块奖金。” 两百块? 乔星月的心猛地一跳。宁宁的进口特效药涨到五十四块一盒,两个月就得一百多,加上日常开销,这笔奖金几乎能覆盖大半年的药费。 她抿了抿唇,指尖无意识地攥紧白大褂下摆,为了宁宁,这点别扭似乎也能忍。 “……主任,我不是怕麻烦,主要是怕谢团长那边不愿意。毕竟这种假扮夫妻的任务,挺考验人的。” “这你放心,我会先问问谢团长的意见,绝不勉强。” 梁主任拍了拍她的肩,“对了,你刚才想说什么?” 乔星月这才想起正事,脸上泛起一丝窘迫:“是这样,宁宁的药又涨价了,我想向单位预支两个月工资,不然这个月实在周转不开。” 梁主任爽快点头:“没问题,我这就打报告,流程尽快走。” 另一边,师长办公室。 罗建国看着面前立正站好的谢中铭,把任务简报推过去:“中铭,这次护送专家的任务,需要一位医生配合,还得假扮夫妻掩人耳目。组织上考虑让乔星月同志和你一组,你觉得怎么样?” 谢中铭拿起简报的手顿了顿。乔星月?和她假扮夫妻? 他下意识地拒绝:“师长,能不能换个人?我和乔大夫……工作之外没什么交集,怕演不像。” 他是真怕两人独处时,自己那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心思会露馅,更怕乔星月又摆出那副避他如蛇蝎的样子。 罗建国挑眉:“那你觉得邓盈盈同志怎么样?她也是医生,和你从小认识,配合起来或许更自然。” 谢中铭眉头瞬间锁紧。邓盈盈?他更加干脆地摇头:“不行,她性子太张扬,不适合这种隐蔽任务。” “那不然,把任务交给谢明哲?”罗建国慢悠悠地说,“他和乔同志也熟,上次还主动申请过护送任务。” 谢明哲? 谢中铭他想起谢明哲看乔星月时那毫不掩饰的喜欢,要是让他们俩假扮夫妻,指不定真能假戏真做。 他攥紧拳头,喉结滚了滚:“不用麻烦明哲了,他刚调过来,对这边情况不熟。” 顿了顿,他抬眼看向罗建国,语气坚定:“师长,我接受任务。我和乔大夫在灾区共过事,确实更默契些。” 与其让谢明哲有机可乘,不如他自己盯着,至少,他能保证任务优先,绝不会像谢明哲那样,满脑子都是儿女情长。 罗建国满意地点头:“那中铭,我这边就没什么事了,你收拾收拾,和乔同志接个头,就准备出发吧。” 谢中铭立正敬礼:“是!” 转身时,他掌心微微发烫。自己这算什么? 谢明哲刚进门就听到四哥要和乔同志一起出发? 他更加疑惑地看向罗建国。 “师长,不是说好让我和乔同志一起,去护送科研专家进京?怎么换成了谢团长?” 原本定的是谢明哲。 又因为这位研究核武器的重量级别的专家,患有心脏病,所以要乔星月一起陪同。 “明哲,这方面你四哥确实比你更有经验。这次任务关乎到祖国的科研大事,事关重大,还是让你四哥去更稳妥一些。” “师长,我也能完成任务。” “就这么定了。” “……”谢明哲立定,敬礼,“是!” 饶是谢明哲有诸多不甘,这等军令如山的大事,他也不敢再说什么。 两兄弟一起离开师长办公室。 “四哥,保护好专家的同时,记得也保护好星月。”谢明哲满心醋意。 “放心!” 当天下午,谢中铭便和乔星月一起,踏上了护送专家返京的绿皮火车。 中途到了松城站,要转一次车。 抵达松城站时,已经是深夜了。 一行人在松城的招待所,暂时住下,准备第二日再出发。 乔星月和谢中铭没有直接和这位专家接触。 他们扮成一对夫妇,住在专家隔壁。 为了更真实,更掩人耳目。 乔星月不仅扮作谢中铭的媳妇,还扮成了一个大着肚子的孕妇。 她穿了一条宽松的尼龙裤。 把一件厚棉衣塞在裤子的松紧里,又穿了一件宽松的碎花上衣,盖住大大的肚子。 谢中铭这个假丈夫,倒也体贴。 无论走到哪里,都细心地扶着自己怀孕的“妻子”。 两人像是真夫妻一样,住到了一个标准间里。 这个年代的招待所,硬件设施比较简陋。 标间里只有一张床和两张椅子,两个床头柜。 连个沙发也没有。 关了门,谢中铭弯腰将带来的军大衣铺在地板上,动作利落:“乔大夫,你睡床,我在这儿将就一晚。” 乔星月皱了眉:“地上凉,你明天还要护着专家,休息不好怎么行?” 谢中铭直起身,““没事,我在野外驻训时,雪地里都能睡,这地板算什么。” 他刻意避开她的视线,心里却有点发紧,跟她同处一室已够别扭,要是再睡一张床,指不定会冒出什么荒唐念头。 乔星月还想再说,见他一脸“多说无益”的执拗,只好作罢。 她是真怕这紧绷的气氛再升温,便点了点头:“那……你要是冷了,就把我那床薄被拿去盖。” “不用。”谢中铭答得飞快,转身去拿了个搪瓷缸倒热水,递过乔星月,“先喝点热水暖暖。 扮演体贴丈夫的戏份,他做得一丝不苟,只是递水时目光落在她隆起的“肚子”上,不敢往上瞟,生怕看到她的脸,又想起那些不该有的念头。 乔星月接过水杯,指尖碰到他的指腹,像被烫到似的缩了缩,低声道了谢。 夜里,乔星月洗了澡出来,胳膊从布帘缝里伸出来:“孩子他爸,递下衣服。” 谢中铭拿着衣服的手紧了紧,“嗯”了一声,把叠好的衣物往她手里送。 指尖擦过她的手腕,那片细腻的肌肤像带了电,他猛地收回手,耳根腾地红了。 “谢了。”乔星月接过衣服,没察觉他的异样。 等她换好衣服出来,谢中铭已经在地板上铺好了军大衣,正背对着她整理背包。 乔星月瞥了眼他紧绷的后背,没再多说,安静地上了床。 她确实累坏了,沾到枕头没一会儿就沉沉睡去,呼吸均匀。 谢中铭躺在地板上,却怎么也睡不着。 黑暗里,能清晰听到床上的呼吸声,轻柔绵长,像羽毛似的搔着他的心尖。 他闭紧眼,脑子里却不受控地冒出白天的画面,她拒绝他时的疏离,接过衣服时的坦然,还有此刻睡着时卸下防备的柔软…… 他烦躁地翻了个身,暗自唾弃自己:不过是任务需要,瞎想什么? 可越是这么想,那呼吸声就越清晰。 不知过了多久,他迷迷糊糊刚要睡着,突然听到“咚”一声闷响,跟着是乔星月低低的痛呼。 谢中铭猛地坐起身,借着月光一看,乔星月竟从床沿滚了下来,正捂着胳膊蹙眉。 他几乎是本能地扑过去,伸手就将她打横抱了起来。 怀里的人很轻,隔着薄薄的衣料,能感受到她温热的体温和纤细的腰线。 乔星月被这突如其来的碰触惊得睁大了眼,呼吸都顿了半拍。 谢中铭也僵住了。 怀里的柔软和馨香瞬间裹住了他,比梦里的触感还要真实。 他喉结滚得飞快,耳根烫得能煎鸡蛋,却还是强撑着镇定,把她轻轻放回床上。 “没事吧?”他的声音哑得厉害,不敢看她的眼睛。 乔星月摇摇头,指尖还残留着他手臂的温度,心跳得像擂鼓:“……没事,谢谢你。” 两人一时都没说话,空气里弥漫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 谢中铭猛地站起身,退回到地板上,背对着床躺下,用军大衣蒙住头。 这一晚,他彻底没合眼。 反正睡不着。 索性起来去外面巡视了一大圈。 重新回到房间里,坐在椅子上眯了一会儿。 没一会儿,天便亮了。 乔星月醒来时,谢中铭早醒了。 他端坐在椅子上,还挺精神的。 对于他们这种经过特殊训练的,一个晚上没睡好,并不影响精神。 乔星月以为,他只是起得早,“谢团长,早上好,昨天晚上睡得还好吧?” 第20章 喊谢中铭孩子他爸? 昨天晚上,谢中铭睡得不好。 不过总不能跟乔星月说,自己一整夜没睡着吧! 崩着额角,他撒了谎,“还好!” “我也睡得挺好的。”乔星月爬起来,快速给自己辫了一条辫子。 清晨薄薄的光晕中,女人清丽的脸蛋,白里透着粉。 像是刚剥壳的荔枝一样。 哪怕她爬起来后,又往肚子里塞了一件棉衣,俨然成了一个孕妇。 她的模样,依然惹眼到不行。 谢中铭没敢多看她一眼。 起身时,后背紧紧崩着,往外走,“我去外面看看。” 第二日的行程,一切正常。 一行人踏上了从松城到京城的绿皮火车。 扮作夫妇的谢中铭与乔星月,和专家安排在一节车厢。 还有其余的,扮成农夫、商人、旅客的其他同志。 乔星月和谢中铭,借着假装夫妻互动的每个小动作里,时刻观察着周围的情况。 这位被保护的物理学专家,突破了原子弹理论。 推动了氢弹的研制。 更是为祖国的未来,培养了一大批的核武器人才。 他的人生安全,容不得有半点马虎。 乔星月时刻注意着车厢里的所有动静。 看见一个可疑的人从这节车厢来回走了两趟。 她一手摸着“大大的肚了”,拿起一个桔子递到谢中铭的手里。 “孩子他爸,帮我剥个桔子。” 借着媳妇向男人撒娇的功夫,她凑到谢中铭的耳边,压低了声音,“那个穿中衫装的男人,很可疑。” 谢中铭手中的桔子已经剥完了皮。 他摘了一瓣果肉,喂到她嘴里,“媳妇,尝尝。” 然后也在她的耳畔边,压低了声音: “他身上有枪,一会儿我和战友动手的时候,你重点照顾好有心脏病的邓教授。” “放心!” “还有,保护好你自己。” 两人近距离聊完公事,微微拉开距离。 谢中铭把手中的桔子,塞到她手里,“媳妇,你吃桔子,我去解个手。” 男人起身。 即使他一身农夫打扮,穿着洗得发白的蓝布粗布褂子,眼神里却依旧藏着敏锐的洞察力。 起身时,膝盖弯绷得笔直。 腰杆也挺得笔直。 一身浩然正气。 正要离开座位。 一只纤细白皙的手,落在男人挽起袖口的,结实的手臂处。 握着男人坚实的手臂力量,乔星月拉了他一把,让他弯下了腰,“孩子他爸,我要喝汽水。你解完手回来时,给我买瓶汽水。” 顺势,在他耳畔,小声说,“你也要注意安全!” 这声叮咛,发自肺腑。 她不希望任何一个同志,有任何生命危险。 握着男人手臂的力量,紧了紧,似在无声嘱咐。 感受到这股力量,谢中铭点点头。 随即抽身而去。 后两排的两个手下见他行动了,也跟着起了身。 其中一个是弯腰驼背的老头子装扮,另一个是瘸腿的旅客装扮。 看着他们走远几步,乔星月整个神经紧紧崩着。 车厢里的空气变得越来越稠。 像是下了一场无声的暴雨,又闷又潮。 明明没有任何响动声,却压得让人喘不上气。 大约几分钟后。 几个回合的搏斗下来,谢中铭和陪同的战友,将那个可疑的中衫装男人成功拿下。 对方的枪还没来得及掏出来。 谢中铭一个肘击落在对方后脑勺。 犯罪分子,晕过去了! “把他铐起来,赶紧回8号车厢,怕他们还有同伙。” 砰! 枪声响起! 砰砰! 又是两声枪声。 这三声枪声,明显是来自8号车厢。 身边的乘客抱头躲到座椅下时,谢中铭和另外两名战友赶紧朝着8号车厢狂奔而去。 只留下一个战友,看着中衫装的男人。 …… 8号车厢。 早已是一片混乱,尖叫声,打斗声。 车厢一半的乘客已经趴了下去。 剩下的,是保护专家的战士,还有几名犯罪分子。 乔星月的一根银针,用力扎进一名犯罪分子的手臂某穴位处。 她纤细瘦弱的身子,死死将人压在身下,可是没办法够得到犯罪分子手中的枪。 砰! 又是一声枪响。 子弹打中一个座位。 枪口还冒着青烟。 好在谢中铭及时赶回来,夺了犯罪分子的枪,将人铐了起来。 他看向乔星月时,分不清她衣衫上的血到底是她的,还是犯罪分子的。 胸口忽然一紧。 “乔大夫,你没事吧?” “没事。” 乔星月怕这个铐着手铐的犯罪分子,还会耍什么花样。 她一根银针扎在他的脖颈处。 对方顿时晕过去了。 “真的没事?” “没事,你赶紧去看看邓教授。” 与此同时,战友们也纷纷制服了车厢里的另外两名犯罪分子。 邓教授身上分毫未受伤。 他走到乔星月面前,“这位同志,刚刚谢谢你替我挡了一枪,你受伤了?” 乔星月摁了摁中弹的左肩,“没事,小伤。” 确认专家没事后,谢中铭松了一口气。 可是眼前左肩流着血的乔星月,他脱口而出了一句。 “你不要命了!” “你是医生,你的职责是出现伤亡后,负责治病救人。” “谁让你擅自行动?” 谢中铭向来沉稳。 这是他第一次发火,还是冲着一个女同志发火。 黏稠的鲜血让他顿住了呼吸。 “我没事。” 乔星月推开男人的手。 她确实不负责保护专家的安全。 可是刚刚的枪口已经对准了专家。 她不挡这一枪。 子弹会贯穿专家的胸膛。 这位重量级别的核武器专家,为祖国,为人民,做出了重大贡献。 后世山河无恙,河清海晏,有着他不可磨灭的功勋。 能护住他性命,她受这点伤算什么? 谢中铭额角青筋直冒,克制着自己,轻声变得轻了许多,“我看看你的伤。” “真的没事。”乔星月知道自己的伤势。 她让随同的医护人员,拿来了急救箱。 又用纱布将伤口紧紧缠了一圈。 以免自己失血过多。 谢中铭把她扶到椅子上坐着。 她浅浅一笑,“没事,再有四个小时就到京城了,到时候把子弹取出来就行了。没伤到重要部位。” 她是真的累了。 伤口也有些疼。 “谢团长,怕犯罪分子没有一网打尽,你还需要提高警惕,好好保护专家的安全。” 他攥紧拳头克制着脾气,“下次不许这么冒险,保证你的安全也是我任务的一部分。” 一个能为素不相识的专家挡枪的人,骨子里的勇和韧,做不得假。 他先前总揪着她“一边拒明哲一边上门”的事不放,认定她言行不一。 可此刻再想,或许是他太狭隘了。 谢中铭喉结滚了滚,心头那点因误会而生的戾气,竟被这突如其来的认知冲散了大半。 他生出一股由衷的敬佩,只是……他有胖丫,这是不争的事实。 再多的改观,也只能压在心底。 “她是战友,我必须保证她安全,我已经结婚了,这份担心不能越界。” …… 几个时辰后,这辆绿皮火车抵达京城。 谢中铭等人,顺利将专家护送归京。 乔星月也被送往了最近的军区医院。 准备做取弹手术。 这个手术对80年代的技术基础和医疗条件来说,算得上是大型手术。 京城总军区医院的外科医生,让谢中铭手术前签字。 “谢团长,你是乔同志的家属吗?手术有风险,需要您签个字。” 谢中铭接过纸笔。 “我不是乔星月的家属,但我是她这次执行任务的领导,我可以替家属签字。” “大夫,有什么风险?” 对方是个瘦瘦的中年男大夫,“术中可能因为血管损伤,导致大出血,不过我们会尽力的。” 火速签了字,随即,谢中铭握住做手术的大夫的手,“大夫,拜托您了!” 对方点头。 现在已是半夜三更。 随同的几个手下已经去招待所休息了。 只留下谢中铭和江北松,守在手术室外。 江北松是江北杨的弟弟,在谢中铭的手上当了一个排长。 他和江北杨一样,和谢中铭从小一起长大,是很好的兄弟。 “中铭哥,乔大夫是真勇敢。” 江北松望着手术室的灯,语气里带着真切的佩服,“为了护着邓教授,那枪眼看就要响了,她想都没想就扑上去了,换了旁人,未必有这股子劲儿。” 乔星月挡枪的瞬间,江北松看得真切,她用瘦弱的肩膀撞开了专家,自己生生受了那一枪。 江北松挺大哥江北杨提起过,这乔大夫还是中铭哥的救命恩人呢。 他也瞧得出四哥对乔大夫的在意不一般,但他没敢往深了说,只拣着实在的感慨。 “以前只听说她医术好,没想到胆子这么大,是个能扛事的。” 谢中铭站在原地,沉默着。 江北松又道:“这手术……听大夫说挺险的。中铭哥,你说乔大夫这么好的人,要是有个三长两短……” “她不会有事。”谢中铭打断他。 不是笃定,更像一句执拗的断言。 他想起她挡枪时眼里的决绝,想起她处理伤口时那句“我又不是林黛玉”,想起她带着两个孩子时挺直的脊背,这样的人,怎么会有事? 第21章 星月以前是胖子,现在又美又瘦 怀里的棉服被攥得更紧,皂角香钻进鼻腔,竟让他乱成一团的心绪奇异地定了定。 他对她的那些别扭情绪,还没完全消散,可方才那奋不顾身的一幕,像块石头砸进心里,漾开的涟漪里,第一次没了猜忌,只剩沉甸甸的担忧。 “我在担心什么?”谢中铭忽然惊觉,后背沁出一层冷汗,“我有妻子,这种牵挂本身就是错的……” 他对她的在意早就超过了战友界限。 必须尽快处理和胖丫的事! 这个念头猛地窜出来,吓了他自己一跳。可看着手术室紧闭的门,他又觉得这想法无比清晰。 他不能再这样不清不楚地耗着,既对不起胖丫,更对不住自己此刻翻涌的心跳。 他知道,等这场手术结束,有些事情必须有个了断。 但在没有和胖丫确定离婚之前,自己绝不能再越矩了。 …… 几个小时后,天也亮了。手术室的灯灭了,医生出来说乔星月手术很成功。 术后的乔星月转到了普通病房。 谢中铭地守在病床前。 江北松去招待所睡了两个小时后,过来替他,“中铭哥,你去招待所睡一觉,哪怕眯两个小时也好。乔大夫这里我守着。” “不用。”谢中铭的目光,依旧停留在乔星月手术后,那张血色苍白的脸蛋上。 一刻未挪。 江北松又劝了好一会儿。 他态度不改。 江北松只好依他。 又去给他买了早餐。 那买来的大肉包子,他也一口不动。 江北松摇摇头。 果然是如他哥江北杨说的一样,这是对乔大夫动情了? 可惜他们中间还夹着一个胖丫。 堪忧呀! 大约半晌午的时候,乔星月醒了。 睁开眼,是谢中铭结实的胸膛,近在眼前。 唇间有湿嗒嗒的水润感。 是谢中铭拿着棉签,蘸了水,在她唇间涂抹着。 见她醒了,他赶紧解释,“医生说你打了全身麻醉,术后2-6小时不能进水。怕你嘴唇干,让我拿棉签蘸水给你润一润。” 乔星月眨眨眼,露出干脆的微笑,“谢谢!” “你可能还要住院两三天。其他的同事已经坐上返回锦城的火车了。” “我留下来照顾你。为这次任务出现的意外负责。” 乔星月干脆道,“我没事的,这里还有医生护士,你要是有紧急任务,你先回锦城吧。” “不行。”谢中铭斩钉截铁,“我是这次任务的负责人。我答应了上级领导,带出来的人,都要平平安安送回去。不能丢下你一个人。” 知道拗不过他。 乔星月就没再说话了。 “你这个女同志,我要批评你。下次要服从命令,不许擅自做主。” “知道了,谢团长。” “你好好休息把,不要说话了。” 乔星月挪了挪手。 掌心里一片温暖。 触碰到一个硬硬的东西,她垂头看了看。 原来是一个军用水壶。 谢中铭解释,“你还在输液,怕你手凉,我借了个暖军用水壶过来,装了热水,给你暖暖手。” 他又问,“还暖着吗?” “暖!” 接下来,乔星月住了两天院。 谢中铭悉心照顾并保持着应有的边界感。 第三天早上,谢中铭去医院的食堂,给乔星月打了一碗青菜瘦肉粥,还买了两个大肉包子。 返回病房时,乔星月不见了。 护士说,“哦,那个漂亮的乔同志啊,她被一个男同志带出去晒太阳了。” “男同志?” “对,长得还挺帅的,好像他们还是熟人。不过你放心,乔同志说她伤口不疼了,就想出去晒晒太阳。” 闻言,谢中铭迈着大步,走出病房。 他沿着医院楼下种满的玉兰树,找了一圈。 终于在一棵玉兰树下,见到了和一个男同志站在一起的乔星月。 空气里的玉兰花香,仿佛不是香的。 它的气味让人胸口发闷。 他看向了那个站在乔星月面前的男同志…… 玉兰树下。 乔星月和一个穿着白衬衫的男同志聊得正兴。 聊到一半,男同志递给她一颗水果糖。 “给,你喜欢的菠萝味。” 她拿在手里,撕掉糖纸,含进了嘴里。 “你的意思是说,你也要调到锦城军区去?” “嗯。” “那我们不是又可以一起共事了?” “你不会不欢迎我吧?” “怎么会?” 他们在工作上配合得天衣无缝。 而且她有很多大胆创新的提议,是后世才用到的。 在这个年代,身边的医疗同仁都是保守派,不太支持她。 但眼前这位男同志却不同。 他就很支持她。 身边能有个这样的同事,她高兴还来不及。 她抬手,和男同志握了握手,“欢迎!” 握手完毕,男同志笑得清风明月。 “星月,你什么时候回锦城?我准备和你一起动身。” “我想明天出院。” “不再住两天院吗?枪伤挺难愈合的。” “只是伤到肩膀,又不是伤了肺腑。” “……” “况且我用了我自己配的特效中药,伤口愈合得快。” “伤口给我看看。” 说着,男同志从草地起身,靠近乔星月。 乔星月后退了一步拒绝了,“你放心吧,恢复得还不错,提前出院应该没什么大碍。” “安安和宁宁肯定也想我了,所以我得赶紧回去了。" 还想再说什么,目光不经意地瞧见不远处的男人——谢中铭。 “谢团长?”她朝谢中铭打了招呼。 “谢团长,给你介绍一下。” 乔星月比了个手势,“这是我朋友,陆砚池,也是一名外科医生,以前一起参加过战场医护支援。” 随即,又说: “大陆的陆,砚台的砚,池水的池。” 谢中铭这两天照顾了乔星月。 乔星月对他也没那么抵触了。 而陆砚池也是她要好的朋友。 所以她向谢中铭介绍陆砚池时,她介绍得比较详细。 “你好,谢中铭。” 他伸出右手。 结着厚茧的虎口微张。 示意要与陆砚池握手。 陆砚池伸手迎上,“你好,谢团长。” 谢中铭虎口收紧,指腹的茧子硌在对方的手背上,带着股不容退让的力道。 感受到男人的力道,陆砚池也不示弱。 风轻云淡的笑容间,拇指发力,碾过对方的虎口,“我和星月认识快五年了!” 那会,乔星月还是个大胖子。 刚刚生了孩子。 在国营饭店洗碗端盘子。 一个人带着两个孩子,过得很不容易。 当时饭店给他上错了菜,是她帮着调节,最后还送了他一道土豆丝。 过了几个月再见面,她已经又美又瘦,成了昆城军区的一名实习军医,后来两人又一起支援战场,结下了深厚的战友情。 他差点没认出来。 还是她先把他认出来的。 谢中铭看着陆砚池又从白大褂兜里掏出了一把用报纸包着的水果糖,递到乔星月面前,“这一包菠萝糖都给你!” 乔星月笑着接过来,指尖碰到报纸边缘,分寸感拿捏的很到位,轻声道:“谢了,我不客气了。” “那你好好养伤,我这边还有点事情,就不多留了,下次我去看安安宁宁。” 陆砚池转身离开时,目光与谢中铭对上,礼貌性地点了下头。 直到那道白大褂身影消失在楼梯口,谢中铭才迈开步子走过去。 前阵子是明哲三天两头往卫生科跑,这会又来个记得她口味的陆大夫,她身边优秀的男人,一个接一个的出现。 乔星月正把水果糖往病号服兜里塞,抬头瞧见他,笑了笑:“陆大夫人挺好的,知道我爱吃这个。” 谢中铭“嗯”了一声,目光扫过她手里的糖纸,陆砚池和她是老战友,处得近也正常。 他指尖在杯壁上轻轻摩挲,心里却莫名有些发紧,随即又暗斥自己:瞎琢磨什么,她交什么朋友,与自己何干?自己的当务之急是怎么处理和胖丫的事。 “你恢复得怎么样?”他问,语气比刚才缓和些。 “好多了,就是胳膊还不太能用力。” 乔星月活动了下没受伤的手臂,只觉得谢团长像是有什么心事压着,或许是在担心任务后续?毕竟这次护送任务牵连重大,他向来是个有担当的,多半是在琢磨后续收尾。 谢中铭没接话,转身去给她倒开水。 陆砚池是骨干医师,年轻有为;明哲是自家弟弟,部队里的后起之秀。他们围着乔星月转,本就正常。 “乔大夫倒是人缘很好。”他冷不丁开口,像随口一提。 乔星月愣了下,没明白他这话的意思:“陆大夫还挺会照顾人的。” “是吗?”谢中铭转过身,目光落在她脸上,探究里多了几分克制,“那谢明哲呢?他也挺照顾你。” “谢团长这话是什么意思?明哲是帮过我,但我们就是同志关系。陆大夫也是,都是朋友。” “朋友?乔同志的异性朋友,倒是挺多的。”谢中铭的语气有些生硬。但他有什么立场置喙? 乔星月觉得莫名其妙:“谢团长,你今天怎么了?我和谁交朋友,和谁走得近,好像与你无关吧?” 第22章 安安和宁宁是谢家孙女? 谢中铭被噎了一下,确实与他无关。 他也觉得这话站不住脚。 有些生气的乔星月,也懒得再理他,转身走回住院部,回到了病房。 进门见柜子上的青菜瘦肉粥,还有两个大肉包子。 她问跟着回病房的谢中铭,“这是谢团长给我买的大肉包子?” 谢中铭回头酸溜溜道,“大肉包子可没有水果糖好吃。” “你这是较的哪门子的劲?”乔星月把包子拿起来咬了一大口。 也不知道这男人是怎么了。 …… 第二日。 乔星月踏上归程。 随同的还有谢中铭,以及调任锦城军区的陆砚之。 这一路上,京城的同志把他们送到了火车站。 到站后,两个男同志一左一右走在乔星月的身侧。 陆砚池走在右侧,手臂微屈着悬在乔星月肩头外侧,像道无形的屏障。 有人扛着行李挤过来时,他手腕轻轻一挡,恰到好处地隔开距离,绅士得挑不出错处。“慢点,这边人多。” 他声音温和,目光扫过乔星月受伤的左肩,带着自然的关切。 乔星月微微侧过身,客气道:“砚池,我自己能行,不用这么小心。” 她加快脚步往车厢走,刻意拉开半步距离,找到座位时,乔星月先一步坐到靠窗的位置。 陆砚池停在旁边,笑了笑:“我坐这儿?万一你路上想喝水,也方便递个杯子。” “不用麻烦,”乔星月抬手往斜后方指了指,“那边有空位,你坐那边吧,我这肩膀不碍事了。”她语气坦荡,带着明确的分寸感。 陆砚池眼底的笑意淡了些,却没再坚持,只在斜对过的空位坐下,视线依然时不时落在她身上。 谢中铭这时才迈开步子,在乔星月正对面坐下,将挎包往桌下一塞。 全程没说一句话,目光落在窗外掠过的站台,耳尖却竖着,捕捉着身后陆砚池的动静。 中午时分,乔星月从布包里掏出三个白面馍,先递给斜对过的陆砚池:“给你一个,垫垫肚子。” 陆砚池接过来,指尖碰到馍的温热,笑道:“谢了,正好饿了。” 她又拿起一个,递向对面的谢中铭:“谢团长,尝尝?” 谢中铭回答道:“我现在不饿。”他起身拎起搪瓷杯,“我去接水。” 看着他穿过人群的背影,陆砚池收回目光,看向乔星月时,嘴角噙着若有似无的笑:“谢团长好像……不太爱说话?” 乔星月咬了口馍,含糊道:“他性子就这样,话少。” 只淡淡补充,“人挺正直的,对同志也照顾。” “哦哦,确实很照顾人呢。” 作为男人,陆砚池不可能看不明白,谢团长看乔星月的眼神。 乔星月现在的模样,和她之前两百多斤的样子,完全判若两人。 她整个人瘦下来,长得这般惹眼。 也难怪她身边的男同志,看她的眼神都不一样。 陆砚池又撕了一小块馍,塞进嘴里: “星月,你说你以前那么胖,怎么一下就瘦下来了。” “我还是觉得你胖一点好。” 免得那么多男人惦记。 “你别老是提我以前胖着的时候好不好?” 那可是她的黑历史。 两百多斤大胖子,是真难看。 过道上,端着搪瓷杯的男人,看着乔星月,问,“乔大夫以前很胖吗? 乔星月和陆砚池闻声望去。 见谢中铭端着搪瓷杯,站在过道处。 冷硬的眉眼里,又有一丝疑惑。 陆砚池想着乔星月一个女同志,多少还是要顾及到她的面子的,便淡淡应了一声: “也不是很胖,星月刚刚生了孩子那会儿,就比现在稍微胖了一点。” 闻言,谢中铭寒眸里的疑惑,渐渐淡去。 原来乔同志是在生了孩子的时候,比现在胖一点。 一般的女同志,怀孕生孩子后都会胖一点。 谢中铭便没有再问别的。 乔星月也没再说话,她特意递给陆砚池一个眼神。 那意思像是在说,她以前两百多斤大胖子的那些糗事,就别再提了。 陆砚池回以一个收敛笑容的眼神,似在回应着什么。 眼看着这两个人,连眼神都能有着如此默契的交流。 谢中铭深吸了一口气! 端着搪瓷杯坐到乔星月对面,把杯子递过去,“白面馍太干了,要喝点水吗。” 声音冷冰冰的,又补充道,“这搪瓷杯我没用过。” “谢谢!不用了。” 乔星月从帆布包里,拿出自己的水杯。 “我上车前带了水,喝完了我自己去接就好了,不麻烦谢团长。” 这个水杯,还是之前安安输液的时候,用来装葡萄糖液的玻璃瓶。 她把瓶子洗干净了,消了毒,特意拿来装水喝。 只要把上面橡胶塞抽开,就能喝水。 又方便。 又比搪瓷杯保温效果好。 喝了水,乔星月把玻璃瓶放回帆布包里,没再和谢中铭说话。 谢中铭握着这没送出去搪瓷杯,手指用力一攥。 这火车一坐,就坐到了天黑。 乔星月又累又困。 她坐在原地,靠着身后硬硬的车椅,打着盹。 睡得朦朦胧胧间,脑袋像是挂不住似乎的,一点一点往下坠。 差点就要栽倒。 对面的两个男同志,下意识的伸出胳膊,同时想要托住乔星月。 猛然抬头间,乔星月醒了。 朦朦胧胧睁开眼睛。 对面的谢中铭和陆砚池,一个个的,谁都比谁精神。 乔星月就纳闷了,“谢团长,砚池,你们俩都不困的吗,怎么不眯一会儿?” 陆砚池淡淡一笑,“我还不困。” 而谢中铭,没有应声。 听闻乔星月对他们两个男同志的称呼,称呼陆砚池是——砚池。 称呼他,则是——谢团长。 亲疏有别。 到底是陆砚池跟她关系更好。 陆砚池看着乔星月,“星月,刚刚你睡着了,差点栽下来。要不,我坐到你旁边,让你靠着睡一会儿?这样你才能休息好一些。” “不用了。”乔星月知道陆砚池是为了她好,她干脆地拒绝了。 虽然确实很困。 要是有个肩膀靠着睡,也确实会舒服很多。 但她知道男女之间边界感和分寸。 她把小桌板上的包包拿下来,又腾了腾位置,“我趴这里睡会儿,也是一样的。” 陆砚池没有再说什么。 一路舟车劳顿。 三人到了松城火车站。 又从松城火车站,转了火车到锦城。 终于在二十多个小时后,抵达锦城火车站。 军区派了谢明哲开车来接人。 得知乔星月在完成任务的时候,中了枪伤,谢明哲吓坏了。 见到三人从火车站走出来时,他急得纵身一越,翻过栏杆,直接跳过去。 几大步跑着来到乔星月面前。 这些天光知道乔星月中枪伤,她伤得怎么样,具体情况也不明。 谢明哲吃不好,睡不好。 现在见到乔星月精神还算行,他激动地拉着乔星月的胳膊,就怕她受了重伤。 “星月,我看看,哪里受伤了?” “不是什么大伤。”乔星月下意识地把手缩回来。 又往后挪了小半步,刻意和明哲保持着距离。 谢明哲也意识到,刚刚自己过于激动了。 他不该拉她小手的,“抱歉!我想着你要是受了重伤,安安和宁宁该怎么办,我太担心了。” 他补充,“星月,伤在哪里,我可以看看伤势如何吗?” “伤在肩膀,就不看了吧。” “子弹取出来了,我也用自己配的中药敷了好几天,再过几天就好了。” 打从谢明哲越过栏杆,跑着来到乔星月面前来。 他看着谢明哲,声音冷下来,刻意提醒道: “老五,车站人来人往的,让乔大夫夫先上车。” 意识到这一点,谢明哲点了点头。 这才看见随同的陆砚池。 他们在昆城军区的时候,早就认识了。 得知陆砚池也要调到锦城军区来,怕是专程为了星月才申请调动过来的。 谢明哲意识到又多了一个竞争对手,心下拉响警铃。 可他还是上前握住了陆砚池的手,“陆同志,欢迎你调任锦城军区,上车说。” 一行人回到锦城军区。 一辆军绿色的吉普车,开进家属院。 乔星月看着开车的谢明哲,干脆道: “明哲,你送我去卫生科吧,我要问问梁主任安安和宁宁寄宿在谁家,我过去接安安宁宁回家,也好感谢人家。” “不用了。”谢明哲回头笑了笑,“安安和宁宁放在我家养着呢。” 这次任务走得急,乔星月还没来得及见见照顾安安宁宁的人。 她只让梁主任告诉对方,宁宁每天要吃药,安安也花生过敏。 希望对方照顾一下。 没想到两娃是寄宿在谢师长家了? 谢明哲开着车,“你出任务的时候,罗师长本来要把安安宁宁接到他家去照顾,他突然有事,就让我爸帮忙照顾。安安和宁宁,是我爸带回家的。你放心,我奶奶可喜欢安安和宁宁了。” 乔星月想到黄桂芳不待见她。 肯定也不待见安安和宁宁。 不知道安安和宁宁呆得惯不。 不过总归是要感谢他们替她照顾孩子。 谢明哲又说,“星月,之前我只知道宁宁有哮喘,还不知道安安会花生过敏。” 他补充: “宁宁哮喘像我爸。” “安安花生过敏像我妈和我四哥,我四哥就是随了我妈。” “你说巧不巧。” “不知道的,还以为安安宁宁是我爸妈的孙女呢!” 第23章 胖丫可能给他生了两个孩子? 这事谢中铭也觉得巧。 他也差点以为,自己有两个孩子流落在外面。 可是胖丫没给他生过孩子。 他们只有一次,也不可能怀孕,还一次中俩。 说着,后勤部到了。 谢明哲停下车来,“陆同志,后勤部到了。我就先送你到这里,宿舍分配的事情你问问后勤部。” 陆砚池下了车,向谢明哲道了谢。 谢明哲开车离开前,他看着车窗前的乔明月,道: “星月,你住家属院几栋几楼?我给安安和宁宁带了特产,还有一些礼物。” “你受伤了,不方便拿这些东西,一会儿我安顿好了给你送过去。” 要是让安安宁宁见到陆叔叔,两姐妹肯定会很开心。 乔星月应了一声,“好。” 然后报了楼栋号。 家属院。 谢家。 吴婶乡下的婆婆过世了。 请了假回去办丧事。 这几天都不在谢家做事。 晚饭是黄桂芳和邓盈盈,一起做的。 两人在堂屋的四方桌前,摘着芹菜,一边摘,一边聊着。 “盈盈,你说这两个女娃,巧不巧?” “一个像你谢叔,得了先天性哮喘,连吃的特效药也一样。” “一个跟你四哥和我一样,天生对花生过敏。”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我们老谢家的孙女呢。” 安安宁宁虽是乔星月那狐狸精寡妇生的娃。 但还别说,长得可真是俊。 摘着芹菜的黄桂芳,不由往两娃瞟了一眼。 这两娃眼睛大大的,黑得像刚洗过的的亮晶晶的葡萄一样。 乖得像是年画上那个抱着鲤鱼的女娃娃。 就是宁宁身子弱了一些,脸色看起来苍白了点,不过依然很可爱。 黄桂芳生了四个儿子。 老大老二又给她生了四个孙子。 她一直盼着家里能有女娃娃。 又一直盼不着。 她向来就喜欢女娃,所以这些年一直把邓盈盈当亲闺女一样,宠成家里的宝。 要是她真有安安宁宁这么好看可爱的大孙女,那她做梦都要笑醒了。 可惜啊,这两女娃是乔星月那个狐狸精寡妇生的。 安安和宁宁虽不愿意和黄桂芳这个讨厌的奶奶,住在一起。 可是妈妈去做任务了,她们只能乖乖呆在这里。 乔星月吩咐过。 寄宿别人家,有三个要点。 嘴巴要甜。 做事要勤快。 还要懂得感恩。 所以一看到黄桂芳和邓盈盈开始摘菜,两个娃就围了过来。 “奶奶,我们帮您摘菜。” 这几天,吴婶不在家。 黄桂芳又要包干家里的家务活,又要照顾瘫痪的婆婆。 这两个四五岁的娃娃,总是帮着她做很多事情,还做得蛮好的。 黄桂芳挺满意的。 可想到这两女娃娃,很有可能是想让那个狐狸精妈妈顺利的嫁进谢家。 两姐妹故意在她面的挣表现。 黄桂芳没给什么好脸色。 炒菜的时候,黄桂芳烫到了手。 邓盈盈主动凑上去,拿过锅铲,“芳姨,我来吧,你赶紧去冲一下冷水,别一会儿起泡了。” 处理完黄桂芳的烫伤,邓盈盈主动道,“芳姨,晚上的菜我来做吧。” 反正都洗好切好了。 “算了吧。”黄桂芳是了解邓盈盈的。 这孩子在谢家,从小被娇养着,十指不沾阳春水。 上次她炒菜,菜糊了,盐还放多了,咸得黄桂芳喝了五碗水。 但自己宠出来的闺女,黄桂芳不好直接说她不会做菜。 “你那双手是握手术刀的,可精贵了。厨房里这些粗活可不能干。” “奶奶,我来做饭吧。平时妈妈不在,都是我做饭给妹妹吃。” “这几道菜我都会炒。” 一道萌萌嫩嫩的声音,传进黄桂芳的耳朵里。 黄桂芳回过头,质疑道,“你会炒吗?” “真的会。” 安安去堂屋搬了一根矮凳子,踩在上面。 捞起袖子,说干就干。 这风风火火的做事风格,和乔星月一模一样。 黄桂芳在旁边看了一会儿,这娃起锅烧油,下姜葱。 干脆利落。 有模有样。 毫不含糊。 是个会炒菜的娃。 便点点头,放心道,“安安,那你注意别烫着,奶奶去外面摘根芦荟擦擦手。” 旁边的邓盈盈嘴上夸奖着安安能干。 心里嘀咕:这小贱蹄子,就是想让乔星月嫁进谢家后能跟着有饭有肉吃,故意挣表现呢。 要是这几道菜,真让小贱蹄子炒好了,黄桂芳和谢江还有奶奶一高兴。 对她们两姐妹的态度都会有所改观。 那怎么行? “安安,我在旁边给你打下手,顺便给你学学做菜吧。” 安安是个不怕事,也敢说话的人,她瞪了邓盈盈一眼,“你不会是想从中捣乱,一会儿让奶奶骂我吧?” “……”邓盈盈尴尬一笑,“怎么会,姐姐就是怕你这么小,一会儿烫伤了怎么办。” 安安专注翻炒着锅里的这道芹菜炒牛肉,哼了一声: “我才没你这么老的姐姐。” “你……”邓盈盈脸色一变,这小贱蹄子跟她妈一样,不好对付。 果然是有什么样的贱人,就生什么样的贱种。 不到半个钟头。 安安做好了四菜一汤,两荤两素。 正好,谢江从外百走进堂屋。 大老远就闻着香味。 见安安宁宁一起把菜端上桌,有芹菜炒牛肉、肉沫豆腐、素炒空心菜和手撕大白菜。 谢江就纳闷了,“安安宁宁,今天你黄奶奶做的菜,这么香的?” 邓盈盈端了汤走出来,“谢叔,这安安一个人做的。这孩子太能干了,我都应该好好向她学学怎么炒菜。” 平日里黄桂芳就惯着邓盈盈,啥活也不让邓盈盈干。 就怕把她累坏了。 谢江随口说了一句,“闻着就香,你是该跟安安好好学学。” 心里不高兴的邓盈盈,却还是十分谦虚道,“我一定好好学。” 眼角却撇向那几道菜,露出一丝微不可察的冷笑:哼,一会儿就知道了。 今天的谢奶奶,知道这几道菜都是安安做的,光闻着味道,就开始夸奖了起来。 “安安可真能干,今天把你累坏了吧。” 安安乖巧一笑,“太奶奶,就只是几道家常菜,我妹妹也有帮忙,不累的。” “好孩子!”谢奶奶连连点头。 这时,安安舀了一勺肉沫豆腐,递到谢奶奶碗里,“太奶奶,您吃这个,这个软和。” 对面坐着的邓盈盈,心里正盘算着——这下有好戏看了。 谁知道太奶奶尝了一口,连连称赞,“嗯,好吃,比吴婶做的还好吃。” 对面的邓盈盈就纳闷了。 怎么会这样呢? 安安炒菜的时候,她故意在宁宁面前抖了一些粉尘。 让宁宁咳嗽不停。 等安安跑出来关心妹妹时,她借着去厨房倒水的机会,故意往菜里加了很多盐。 怎么一点也不咸? 邓盈盈赶紧尝了一口,果然不咸。 而且这肉沫豆腐,确实双嫩又香又软滑,比国营饭店还好吃。 接下来,那几道菜谢家人都尝了,味道都不错。 安安获得了谢江和谢奶奶的一致夸赞。 这让心里打着坏主意的邓盈盈气得直咬牙,又不得不一起违心地夸赞安安。 安安和邓盈盈对视了一眼,那不怕事的眼神似在说:哼,跟我斗,没门。 …… 晚饭结束后,乔星月也和谢中铭谢明哲,一起来去往谢家。 谢明哲小心翼翼说,“星月,我妈没文化,要是她一会儿又说什么,你千万别往心里去。” “嗯,我不会气自己。”乔星月应了一声。 别人要是欺负她,她只会以牙还牙。 向来都是让自己乳腺通畅。 不会自己气坏自己。 两人双双走进谢家堂屋。 身后的谢中铭虽然一直没说话。 可是竖着耳朵,一直在听。 第24章 害怕失去她 见着老五这么护着乔星月,谢中铭心里好像打翻了什么似乎的。他紧崩着面色,跟了进去。 乔星月准备接安安和宁宁回去。 两娃见到她,立即扑过来,一个抱左腿,一个抱右腿。 齐声喊道:“妈妈,我好想你。”黄桂芳见到乔星月,气得用鼻孔出声。谁知道这个死了男人的狐狸精,会不会在去做任务的途中,像勾引老五明哲一样,再去勾引他家老四。 但有谢江的威慑在那里,还有上次的警告,黄桂芳不敢当面再说什么。 乔星月虽然不喜欢黄桂芳,但这几天安安和宁宁总归是叨扰了人家,她十分感激。 她把安安宁宁牵在手里。 “谢师长,芳姨,这几天多亏你们照顾安安和宁宁。” “奶奶这几天身体还好吗?要是需要我帮着调理身体,我下班后,随时都可以帮忙。” 谢江正准备说什么,黄桂芳没好气地说了一句: “别以为你是个当大夫的,就什么都会了。” 随即,无比质疑道: “我们家老太太这个病,好多老中医瞧了都没办法调理。” “你这么年轻,能比老中医还有经验?” 谢明哲赶紧维护,“妈,你是不知道星月的厉害,星月她……” “你闭嘴。”黄桂芳瞪向儿子。 这个不争气的玩意。 一个死了男人生过孩子的二手货色。 还稀罕得像宝贝一样。 乔星月知道这怒意是因为她,她淡淡道: “奶奶是不是经常半夜两点,早上五点,腿疼难耐?” 谢江眼前一亮。 虽然左邻右舍,都知道他妈半夜因为腿疼,疼得直叫唤。 但也没人知道具体时间是半夜两点和早上五点。 乔同志上回替他妈把过脉,这就知道了? 乔星月干脆道,“谢师长,我还是那句话。这几天你们帮我带孩子,明哲也帮过我很多,我很感激。如果你们信的过我,我愿意过来帮奶奶调理身体。” “那就要麻烦乔同志了。” 黄桂芳立即扯着嗓子反驳,“老谢,你这就信她了?她为了接近咱们老五,是什么大话也敢说。她要是能把咱妈的病调理好,那还要那些德高望重的老中医干什么?她这牛是吹上天了。” 谢江眼色一沉,瞪向黄桂芳,“你闭嘴。” “谢师长,有需要随时让明哲来找我。” 乔星月不再说什么,领着安安和宁宁,离开了谢家。 谢明哲立即追了出去。 谢中铭想到乔星月的帆布包还有她的一些药物用品,都还在楼下的吉普车上。 “爸,乔大夫的包和药物还在车上,她身上还有伤,我送她回去。” 见四儿子挺拔如松的身影,奔着乔星月而去。 一转眼就没了影。 黄桂芳气得直跺脚,“这个老四,不会是去一趟京城,也被乔星月这个狐狸精给勾了魂吧?” 谢江眉毛一横,冷声道: “你没听老四说乔同志受了伤吗。你别没完没了,整天给人扣帽子。我看乔同志行得正坐得端,是个好同志。” 谢明哲追到了院外。 “星月,我有话要对你说。” 乔星月牵着安安和宁宁,停下来。 眼前的谢明哲站在月光之下。 眼神像是浸了水的棉花一样,软乎乎的,又藏着不敢舒展的小心翼翼。 他攥紧手指。 乔星月还能看不出谢明哲的心思,“明哲,你应该知道我会如何权衡吧?” “星月,我……”谢明哲心中藏了许多话,依然没法说出口。 乔星月干脆道,“在昆城有个男同志想当安安和宁宁的爸爸,你知道我的态度的。” 那件事情谢明哲知道。 那个男同志其实十分优秀。 但他家长辈也是和黄桂芳一样的态度,嫌弃她带着两个拖油瓶。 最后,乔星月和这个为人不错的男同志,连朋友也不做了。 彻底断交了。 谢明哲害怕,自己表白出来,也会是这样的后果。 心脏忽然像是被人用力攥住了,“星月,那我们之间还可以做朋友吗?” 乔星月干脆道,“只要你选择做朋友,我们就一直是朋友。” “真的吗?” “嗯。” 谢明哲太害怕失去她了。 她处事果断干脆,要是她真选择和他绝交,以后可能只能远远地瞧上她一眼。 甚至,她会调离锦城军区。 忽然,他使起了小孩子性子,“好你拉钩。” “拉钩就算了吧,我说话算话,只要你选择做朋友,我们就永远是朋友,像以前一样。” “星月,可是我害怕失去你这个朋友。” 谢明哲说得那样小心翼翼。 苦涩的眸光里,泛着一个铁血男儿从未有过的泪光,“只要你和我拉钩,我也保证,永远和你做朋友。” 乔星月笑了笑。 真是拿他无可奈何。 其实她一直对谢明哲没那种感觉。 一方面的原因就是因为,他虽然优秀,阳光,温暖,照顾人,但是有时候没有成熟男人的气质,还有孩子气。 所以,她不会选择谢明哲。 如果是她乔星月喜欢的男人,哪怕有黄桂芳这样的长辈阻止,她乔星月选择了,也不会畏惧艰难。 没有任何人能够阻挡她的选择。 但她真不喜欢谢明哲这款的。 想着曾经自己过了很多苦日子,都有谢明哲的帮忙他很感激。 她也不想失去这个朋友,“拉钩!” 她的尾指和谢明哲的尾指,轻轻勾在一起。 两人相视一笑。 那笑容映在明朗的月光下,格外和谐。 远处的谢中铭瞧着,喉结轻轻滚动。 明哲是单身,坦荡追求也好,大胆示爱也罢,都是年轻人的自由。 可自己呢?一天没和胖丫了断,一天就站在不该站的位置上,连靠近乔星月都显得逾矩。 他望着两人指尖相勾的弧度,忽然自嘲地勾了勾唇角,谢中铭啊谢中铭,先掂量清楚自己的身份吧。 直到两人抽回手,他才迈开步子走过去。 “我来送。”他声音平平,听不出情绪。 谢明哲握着车门把手不肯放,“四哥,我送星月回去就行,你刚从京城回来,该好好休息。” 谢中铭力道稍沉,拉开了车门,“我顺路去趟罗师长家,正好送乔大夫。” 乔星月牵着安安和宁宁上了车。 两个孩子记着上次他请吃肉的情分,一路叽叽喳喳跟他搭话。 他偶尔应两声,目光却总不经意扫过乔星月,她靠在车窗上,眉眼间带着旅途的疲惫,肩头的绷带隐约可见。 到了宿舍楼下,安安和宁宁摇了半天,乔星月也没醒。谢中铭回头看她,肤色比来时更白了些,唇瓣泛着浅淡的粉,大概是真累极了。 “安安宁宁,你们自己上楼,”他压低声音,“妈妈受伤了,叔叔抱她上去。” “她是伤者,我只是在帮忙……” 他在心里默念,可鼻尖萦绕的皂角香,指腹触到的纤细腰线,都让他心头一紧。 结实有力的手臂,穿过她纤细柔软的后腰。 一手,又托着她的膝弯,轻轻一抱。 瘦弱的乔星月,来到了他结实的怀抱里。 乔星月只觉身子突然一阵腾空,猛然睁开眼睛…… 第25章 安安宁宁想换爸爸? 脑袋撞到一堵硬邦邦又热乎乎的胸膛。 鼻尖萦绕着男人的气息。 乔星月抬头一看,才知道刚刚自己撞的是谢中铭胸膛。 难怪那么结实! 等等? 她怎么在谢中铭的怀里? 乔星月肩膀猛地崩紧。 掌心推着他的胸膛试图离开这个怀抱。 而此时的谢中铭,仍然保持着弯腰将乔星月从车椅上腾空抱起,还未离开车厢的动作。 见她醒了,几乎下意识地收紧手臂想要稳住她。 掌心托住她的后腰,像是害怕碰碎什么似的,力道突然放轻。 喉结滚了滚,想说句“醒了?”。 话到嘴边又卡着。 只笨拙地弯下腰,小心翼翼把她放回座椅。 长臂从她纤细的腰身和膝弯处,抽了出来。 手指微微一蜷,不知道该搁哪好了,“你刚睡着了,安安宁宁怎么摇也摇不醒。” “是啊,妈妈。” 车门处。 突然挤了一个小脑袋进来,看着坐在车椅上的乔星月。 “妈妈,你是不是太累了?” “可能是吧。”乔星月在谢中铭直起腰离开车厢后,踩着地面下了车。 她淡淡道,“谢团长,谢谢你送我们回来,我们上楼了。” 又把包包拎出来,招呼着两个女儿上楼。 谢中铭在身后喊住她,“乔大夫……” 月光下,安安宁宁一左一右牵着乔星月。 母女三人的背影,像磁吸石一样,紧紧吸着谢中铭的眸光。 “你伤口还未痊愈,注意休息,别感染了。” “我是大夫,我比你更注意,放心。” 说完,她牵着两个女儿,从月光照耀的泡桐树下经过,又走进灯光昏暗的楼道里。 最后消失不见了。 谢中铭依然站在原地。 ...... 乔星月和安安宁宁进了屋。 拉开电灯线,灯却没有亮。 点燃煤油灯后,乔星月搭个凳子,拿着煤油灯靠近,检查了一下。 电灯泡的瓦丝烧坏了。 家里没有备用的电灯泡,只能点煤油灯。 乔星月和孩子围在煤油灯前。 她拿出从京城给孩子们带回来的小礼物。 “哇,有小青蛙。” 安安拿起一只上发条的小青蛙,满眼发光。 其实小青蛙是谢中铭给孩子们买的。 安安宁宁,一人一只。 但宁宁下意识地抓住了一颗水果糖,显然是对吃的更感兴趣。 旁边的安安一边上发条,一边说: “妈妈,今天在明哲叔叔家,那个讨厌的邓盈盈故意在妹妹面前抖粉笔灰,害得妹妹咳了好一会儿,哮喘病差点又发作了。” “还有,趁我去照看妹妹的时候,她竟然把我炒的菜全给毁了。” 每盘菜,邓盈盈都多加了许多盐进去。 “她就是想让我挨骂。” 幸好妈妈教过她,盐放多的菜可以过一遍水,再重新炒一遍。 这才没让邓盈盈得逞。 安安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后。 乔星月听得背脊发凉。 胸口一紧,心疼得不行。 宁宁生下来,从小就有病。 她向来都是疼着紧着,细致地照看着,生怕宁宁哮喘发作。 这个邓盈盈,竟然明知道宁宁有哮喘,还在宁宁面前故意抖粉笔灰。 甚至还想陷害安安。 敢这么欺负她乔星月的女儿。 这口恶气她咽不下去。 安安把在地上跳了几下又停下来的青蛙,拿了起来后,又说: “妈妈,你说得对,你不能给我们找明哲叔叔当爸爸。” “他们家有两个大坏蛋。” 一个黄桂芳,一个邓盈盈。 安安怕妈妈带着她和妹妹嫁过去,会受欺负。 眼看着女儿领悟了,乔星月摸了摸安安的脑袋,会心一笑。 “对,有福之人不嫁无福之家。” 没过一会儿,陆砚池来了。 他倒是记性好,楼栋和门牌号,乔星月只报了一遍。 他直接找过来了。 又给安安和宁宁带了好多礼物。 有五颜六色的尼龙发圈,缎带蝴蝶结,珠珠头绳。 还有两大罐大白兔奶糖,两包白糖,灯草糕,桃酥,苕丝糖。 以及一捆绿色和一捆粉色的确良布料。 “天气快热起来了,这是给你和安安宁宁做新衣裳的。” 陆砚池拍着那两捆布。 乔星月看着一堆的吃的用的,“你拿这么多,这至少得用掉两张副食票和两张布票吧?” 陆砚池一年才得三张布票。 一次就用掉两张。 “不行,这些吃的和安安宁宁的头绳留下,布你拿回去。” “收着吧,这是我妈让我给你带的。要是被退回去,我要挨骂的。” 陆砚池见这屋子里只点了煤油灯,不由问,“灯炮坏了,还是电路烧了?” 乔星月:“瓦丝烧掉了。” 陆砚池起身,往屋外走,乔星月问,“砚池,你干嘛去?” “我把楼道的电灯泡换下来,拆到你屋里。明天再给你买一个新的。” 其实,这种事情平时都是乔星月自己做。 但是她肩膀受着伤,家里也没梯子。 别看陆砚池斯斯文文,可他个子高。 只搭了一根凳子,轻轻松松把过道的电灯泡取下来,换到了乔星月的屋子里。 考虑到天色晚了,乔陆砚池换完灯泡,吩咐了几句。 没再多呆。 绅士地离开了。 安安看着换完灯泡的屋子,顿时亮堂多了。 她拿着小青蛙,给妈妈出主意,“妈妈,明哲叔叔给我们当爸爸不行的话,那就选砚池叔叔吧。” 乔星月收拾着陆砚池带来的东西,“砚池叔叔确实比明哲叔叔更成熟一些,不过……” 她是真没想要处对象。 刚要说出口,门外突然有一阵响动声。 乔星月警觉地望过去,“谁在那里?” 门缝被风吹开,楼道上有一道月光,也有一道影子。 等她走到门口探了探,又什么都没有,只见一只野猫顺着乱七八糟的电线窜了下去。 她赶紧回了屋里,锁上插销。 楼道外。 一道挺拔如松的男人身影,站在阴影中。 清凉的夜风拂面而过,那人的手在身侧用力攥紧。 军绿色的背影绷得像块铁板。 …… 夜里十点多。 乔星月已经带着两个孩子睡了好一会儿了。 门外突然传来砰砰砰的敲门声。 她穿着洗得变形的纯棉背心,赶紧披了一件衣服,把扣子扣得严严实实的。 这才去开门,“谢团长,明哲?你们怎么来了?” 明哲一脸焦急,“星月,我奶奶突然犯病,疼得不行。你可不可以去看看我奶奶。四哥骑车载你去我家,我留下来照顾安安和宁宁,你看可以吗?” 第26章 乔星月怒打邓盈盈 “那赶紧的。”乔星月穿了鞋,拿了医药箱。 没来得及和安安宁宁打招呼。 这就随谢中铭下了楼。 奶奶的情况确实比较急。 谢中铭等乔星月坐到后面后,脚一蹬,直接骑着二八大杠往回赶。 乔星月一只胳膊拧着医药箱。 想着谢中铭因为误会她和谢明哲的事情,对她各种冷冰冰的,即便没坐稳,她也没靠他太近。 她只想快点看看奶奶的情况,“谢团长,奶奶怎么样了。” “到了你就知道了。”谢中铭也不多言语,声音又冷又硬。 没过一会儿到了谢家。 半身瘫痪的奶奶,疼得在床上直捶墙。 那瘦小的拳头落在糊着报纸的墙上,又没有一丝力气。 昏黄的灯影下,只剩下奶奶有气无力的喘息声。 她喘着喘着,那口气好像就要断了似的。 见乔星月来了,黄桂芳和谢江邓盈盈,赶紧让开。 谢江焦急如焚,“乔同志,你看看中铭奶奶这是怎么了。” 乔星月没说话,看了奶奶的情况,给她把了脉,直接银针上手。 几针下去,奶奶的痛吟声渐渐停了。 上气不接下气的虚弱呼吸,也在她继续施针中,慢慢变得平稳下来。 邓盈盈在旁边瞧着,心里直呼神奇,却又嫉妒发狂。 这乔星月要是能把奶奶的身体调理好,更能获得谢家人的认可。 到时候她在谢家的地位可就岌岌可危。 可邓盈盈只能干看着乔星月施展医术,又什么都不能做。 谢中铭瞧着乔星月这落针时的手法,干脆利落,无比娴熟。 想来是很有这方面的经验。 而且她肩膀上还受着伤,却不辞艰辛,大半夜在这里聚精会神地替奶奶扎针。 确实是个救死扶伤的好大夫。 大约过了半个钟头后,奶奶的情况稳定下来,睡着了。 乔星月也给奶奶擦了擦汗,帮她盖好被子。 又把一屋的人叫出去。 “乔同志,中铭奶奶怎么样了?” 说话的,是最焦急的谢江。 “今天晚上是稳定了。”乔星月皱着眉头,“不过奶奶经脉混乱,五脏不调,气血也运行不畅。恐怕不好好调整,日后情况会越来越严重。今天明哲和谢团长要是不过去叫我,奶奶很有可能疼晕过去。” 这可不是乔星月危言耸听。 她只是想引起谢家人的重视。 毕竟奶奶这么疼着也挺遭罪的。 谢江问,“乔同志,你愿意帮中铭奶奶调理身体吗。不让你白来,我们给诊费,这件事情就要拜托你了。” “谢师长,我不收钱。就当是感谢这些年明哲对我们母女三人的帮助和照顾。只是奶奶这身体调理起来,不是三天两天,至少要坚持半年,甚至更久,才能解决根本问题。不然一次两次,只是治标不治本。” “行,那就要麻……” 谢江的话还没说完,黄桂芳没好气地打断道: “乔星月你打的什么坏主意?” “借着给老太太调理身体的机会三天两头往我们家跑。” “为的就是想挣表现获得大家的认同和好感,想要我们同意让你嫁给明哲,是吧。你这个……” “妈!你能不能不要胡闹。” 这声凌厉的声音,来自谢中铭。 他满脸严肃,“乔大夫医术好,这是不可否认的事实。奶奶请过好几位德高望重的老中医,你见过有办法的吗?” “……”黄桂芳闭了嘴,心里嘀咕几句,又小声说,“谁知道她用的是不是什么邪门歪道。” 谢江一声呵斥,“黄桂芳,你闭嘴。” 乔星月懒理黄桂芳的反驳和怀疑。 她是为了救人,不是为了证明给黄桂芳看的。 知道谢师长做的了主,这就够了,“谢师长,那我明天再来。” 谢江万分感激,“乔同志,感谢!本来你这次出任务受了伤,有几天伤假,应该好好养伤的,却要如此麻烦你。” 眼看已经快要夜半了,乔星月应了句没事,打了招呼,这就要回去。 邓盈盈忽然站出来,“星月姐姐,你的针灸术好厉害呀。我算是见识到了。” 乔星月知道邓盈盈打的什么算盘,“盈盈妹妹,上次我让你看的那几本中医入门的医书,还有人体经脉穴位图,你都能记住了吗?” “……”邓盈盈就根本没想扎根地学。 只想一劳永逸。 她点头敷衍了过去,“背了一些,我会继续努力全部背完的。不过,星月姐姐,奶奶疼起来的时候这般痛苦,刚刚你给奶奶扎针的那些针法,你可不可以教教我。等奶奶下次疼起来,你不在的时候,我也能减轻奶奶的痛苦。” “好啊。”乔星月干脆道,“去你屋里,我把穴位和针法画给你,顺便细细跟你讲一讲。你边听边记。” 邓盈盈兴高采烈。 终于能偷师了。 要是她能帮奶奶止疼,以后也用不着乔星月。 不过邓盈盈总觉得乔星月答应得如此爽快,有些怀疑。 “星月姐姐,你真的愿意教我?” “当然啦,毕竟我也有不在这里的时候,要是你能减轻奶奶的痛苦,也是好事。” “……” “你不是说你背了一些人体经脉穴位图了吗。” “……” “只要有基础了,你又这么聪明,学起来也不难,进屋,我们把穴位图画下来说。” 到了邓盈盈的屋子里,乔星月笑着吩咐了一声,“盈盈妹妹,关门,我慢慢跟你说,别影响大家睡觉。” 邓盈盈想着乔星月都当着谢叔和芳姨的面,答应了要教她了。 肯定也不敢耍什么花招。 她不知道自己将要面临的是什么。 她高高兴兴去关了门。 一转身,身上不知道哪个地方挨了一针,突然全身一麻,动弹不得。 “星月姐姐?”邓盈盈慌了神。 乔星月又是一针扎下去,邓盈盈张嘴时,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想到安安说的那些事儿,邓盈盈故意在宁宁面前抖粉笔灰,害得宁宁咳得小脸通红,差点哮喘病犯。 要是再严重点,小命都没了。 邓盈盈做这些,就是为了陷害安安,让大家误会她炒菜又咸又难吃。 连两个不到五岁的娃都要欺负。 这个邓盈盈,该打。 身为母亲,乔星月的底线就是自己的两个孩子。 欺负安安宁宁的人,就要受教训。 巴掌声打起来会有响动。 乔星月改用拳头。 一只肩膀受伤了使不上力,她就用另一只拳头。 揍了邓盈盈几拳,又踢了她几脚。 然后冷冷警告着:“你知道宁宁有哮喘,还故意在她面前抖粉笔灰,还想陷害安安。这么小的孩子你也要欺负。你还是人吗?下次要是再敢动半点欺负我两个娃的心思,就不是今天这几拳几脚了。听明白了吗?” 邓盈盈感觉喉咙里能发出声音了。 可是声音很小,“你这么打我,你就不怕我告诉大家吗?” “你去告啊。”乔星月胸有成竹,“谢师长会信吗?要是信了,他问我为什么打你,你怎么解释?” 她继续说: “还是要我告诉谢师长,你对安安和宁宁做过的事情?” “谢师长是经历过大事的人,特务的身份他都能查出来,谁是谁非,他自有辩论。” “到时候她知道你因为那点嫉妒心,连两个孩子都要欺负算计,你觉得他会怎么处理你?” “你还有脸待在谢家吗?” 第27章 下定决心和胖丫离婚 “……”邓盈盈不敢说话了。 确实,她那点小心思,谢叔真要查起来,不可能查不到。 这时乔星月拿了纸和笔,写写画画,弄出一副经脉穴位图,塞到邓盈盈怀里。 然后故意拔高声音,道: “盈盈妹妹,你就照着这个学,针法和穴位都教给你了。你这么聪明,又有基础,肯定很快就能学会的。” 没掌握到精髓,就是照着她写画出来的针法和穴位去施针,也没有任何作用。 想偷师,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 说完,乔星月推开门上的插销,拉开门走出去。 刚刚给邓盈盈扎的那两针,只是短暂的让她全身发麻。 这会儿邓盈盈手里拿着乔星月传授的穴位针法,又能动了。 乔星月走到门口,回头时,故意大大方方说,“盈盈妹妹,明天我给奶奶扎针时,你就站在旁边看,一看就能懂,肯定能学会的。” 反正邓盈盈学不会。 她穿过来之前,可是身在中医世家,从小就开始学习中医,耳濡目染三十年,就这样也没把家族的中医医术完全学到家。 她只是故意在谢家人面前如此豁达,继续给邓盈盈挖坑而已。 因为她知道,邓盈盈不可能这么老实。 接下来她和邓盈盈交手的时候还多了。 走出去的邓盈盈,明明挨了打,却啥也不敢说了。 想到傍晚的时候,自己确实欺负了安安和宁宁,心虚的她只好把挨打的事情往肚子里咽。 奶奶的情况稳定了,谢中铭悬着的心也就落回肚子里了。 他出去送乔星月。 天气越来越暖和了。 夜半的风也没有那么凉了。 吹在身上反而清清爽爽的。 谢中铭推着二八大杠,影子被月光拉得又细又长,跟在乔星月身侧。 乔星月拎着医药箱,步伐轻快,察觉到身边人半天没动静,回头看他:“谢团长是有什么话想说么。” 他赶紧停住脚步,声音低得像怕惊着谁:“乔同志……你是准备在陆同志和明哲之间,给安安宁宁找个爸爸吗?” 这话问得突兀,连他自己都觉不该问。 他不敢直视乔星月的眼睛,只盯着她鞋尖,他在怕,怕从她嘴里听到任何一个名字,哪怕是明哲,或是那个陆大夫。 乔星月愣了愣,想到他还是误会了她,有些生气,冷笑着问:“谢团长什么意思,你不会是以为我脚踏两只船,把谢明哲和陆砚池都当备胎了?” 谢中铭并不是这个意思,他解释道,“乔同志丧偶,单身,带着两个孩子确实不容易。你想再给安安宁宁找个爸爸,给安安宁宁一个温暖的家,无可厚非。” 他补充道,“但我建议乔同志,既然要给安安宁宁再找个爸爸,最好还是选择一个最合适的目标。” 乔星月肺都要气炸了。 这不就是说她目标不明确,脚踏两只船吗? 早知道她逮着谢明哲和陆砚池的事情,又误会她,她就不让他送她了。 就算受伤,她也宁愿走着回去。 她不高兴道,“谢团长以什么身份给我提建议?” “我只是好心提醒。”他知道自己没资格,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气的什么。 然后补充,“这么晚了,我送你回去吧。” 乔星月把医药箱挂在二八大杠的车龙头上,“谢谢,但是不用了。” 她握住车龙头,准备夺了车,自己骑回去,“我自己骑回去,一会儿让明哲把自行车给你骑回来。” 二八大杠的车龙头上,那双结实的手臂紧握着龙头。 手臂之下是男人雄劲的力量。 他丝毫不松手。 “你还受着伤,我送你。” 这语气不容置喙。 乔星月抢不过。 她力气没他大,肩膀又受着伤,只好松手。 现在是大半夜,明哲还在她家里帮忙看着安安宁宁。 她得赶紧回去。 只好坐上去。 坐上去后,她干脆地说了一句,“这可是你自己说要送的,可别一会儿送了我,又要说我脚踏三只船,连你这个娶了媳妇的人也要打主意。” “……”闻言,谢中铭又被噎了一下。 她这话,倒是显得他理亏在先。 “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希望乔同志考虑一下我的话。” “谢团长的话不在我的考虑范围内,也请谢团长不要操心别人的事情。” 坐上去后,她刻意和谢中铭保持着距离。 夜半的天色黑沉沉的。 一路上,两旁的泡桐树影倒映在清冷的月下光,也显得黑丫丫的。 气氛跟着变得有些压抑。 车轱辘碾过路面的石子,发出“咯噔”轻响,她没再刻意抓车架子,偶尔颠簸时,衣袖轻轻擦过他的后背,像羽毛搔过心尖。 到了宿舍楼下,乔星月刚要跳车,被他伸手按住肩头:“慢点,肩上有伤。” 指尖触到她布料下的温热,他像被烫到似的缩回手,耳尖更红了。 乔星月只说了声谢谢,便生着气,上楼了。 留下谢中铭,看着她拎着医药箱往楼道走,直到三楼的窗户亮起灯,才收回目光。 没一会儿,谢明哲从楼道里跑出来,一脸急切地问道,“四哥,咱妈没为难星月吧?” 谢中铭脚踩在脚踏板上,等着谢明哲上车,夜风掀起他的衣角,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 “你要是真为她好,就离她远点。赶紧找个合适的姑娘娶了,咱妈见你成了家,自然不会再盯着她找不痛快。” 当晚,谢中铭敲开了谢江书房的门。 谢江正就着台灯看文件,见他进来,抬了抬眼皮:“这么晚了,有事?” 他站得笔直,军绿色的衬衫衬得肩背格外挺拔,语气是从未有过的坚决:“爸,我想和胖丫离婚。” 谢江放下钢笔,指尖在文件上顿了顿:“想好了?” “想好了。”谢中铭的目光带着一种解脱般的坚定,“不管她找不找得到,这段婚姻早就名存实亡。我不能再这样不清不楚地过下去了。” 他没说出口的是,心里装着一个人,却顶着“已婚”的名分,这种煎熬像钝刀子割肉,日夜不得安宁。 谢江沉默片刻,点了点头:“你想清楚就好。组织上会协助继续寻找胖丫,离婚报告你写好了我帮你提交。” 没有质问,没有犹豫,只有一句干脆的支持。谢中铭喉头一热,攥紧的拳头悄悄松开了。 他深吸一口气,心里反复默念,“只要找到胖丫,办了手续,我才能……” 他现在不能想太多,只想先了断这段名存实亡的婚姻。 对胖丫,对乔同志,也对自己,都该有个负责任的了断。 第28章 谢团长是有媳妇的人,我是寡妇别影响你名声 因公受伤的乔星月,连续休了五天病假。 不过这五天,她去了三趟谢家,给谢奶奶扎了三次银针,顺便帮她调理身体上的各种毛病。 每一次扎针的时候,她都会让邓盈盈在面前看着。 这一次也不例外。 “盈盈,你可要看仔细了。等你学会了,就不让这个乔星月到咱们家里来了。” 黄桂芳暗暗地推了一下邓盈盈的胳膊,声音压得极低。 低到只有她和邓盈盈才能听得清楚。 虽然乔星月没听清黄桂芳在嘀咕什么,但她知道黄桂芳的心思。 无非是想让邓盈盈偷师成功后,取代她的位置。 然后卸磨杀驴。 免得她来谢家再勾引她的儿子。 而邓盈盈也想偷师。 那就顺他们的意,先让他们高兴一会儿吧。 所以,乔星月每一针的力道,用法,都讲得特别细致。 谢奶奶睡下后,乔星月和黄桂芳邓盈盈还有谢师长去了堂屋。 乔星月故意当着众人的面,说: “盈盈妹妹,我看你领悟得这么快,再有个三五天应该就能学会了。” “你这么聪明,是难得一见的学针灸的好苗子,不错。” 实际上,邓盈盈根本没有领悟。 她一边听一边看,又一边做笔记,还是云里雾里的。 之所以硬着头皮跟乔星月说自己领悟了,只不过是当着谢江和黄桂芳的面,不敢说自己没有领悟而已。 她想着只要自己做了笔记,回头加紧学习,肯定能领悟的。 就这样,乔星月连着夸了邓盈盈好多天。 第七天的时候,乔星月把所有的针灸工具拿出来,摆在邓盈盈面前。 “盈盈妹妹,我看你也基本掌握了,今天你试着给奶奶扎一下针。你学会了,以后我不在的时候,奶奶病痛发作,你也能减轻奶奶的痛苦。” 接过乔星月递过来的那根银针时,邓盈盈心里慌了一下。 她指间微微发抖,又强装镇定。 乔星月心里浮过一丝冷笑,还想和黄桂芳一起合伙算计我,看谁算计谁。 面上却一副十分耐心的模样,“盈盈妹妹,动针吧。” “这,我……”拿着针的邓盈盈,脑海里明明有步骤,可是硬是不知道怎么下针。 “没事,别怕,你不是说你都掌握了。”乔星月故意捧杀道,“盈盈妹妹头几天学得那般认真,肯定能行的。” “……”邓盈盈坐到了奶奶的床边,犹犹豫豫,半天没施针。 乔星月又故意说,“盈盈妹妹,怎么,有问题吗?” 邓盈盈哪敢说自己有问题,她每次都信誓旦旦地说自己已经掌握了。 要是说有问题,不是自己打自己的脸吗? 只好硬着头皮,小心翼翼地扎在奶奶的腿间某处穴位。 “唉呀!”奶奶疼得一声尖叫,“盈盈,你这闺女下手咱这么重呀?” “奶奶,对不起。”邓盈盈慌了神。 又立即扮起无辜来,“我就是按照星月姐姐教我的穴位和针法扎的针呀,难不成是星月姐姐穴位说错了?” 她把问题抛给乔星月。 乔星月动了动那针,“没错。穴位是对的,盈盈妹妹也没扎错。” 又帮奶奶重新扎了针,见奶奶紧崩的面色终于缓和了下来,她问,“奶奶,不疼了吧。” 谢奶奶笑道,“不疼了,还是星月的力道更合适。” 黄桂芳又在旁边暗暗地推了一下邓盈盈的胳膊,小声问,“咋回事,都是一样的穴位,她扎就没事,你扎奶奶就喊疼?” 邓盈盈委屈极了。 她也不知道啊。 等乔星月扎完针,又把大家叫到堂屋。 谢江也想让邓盈盈早点学会了,就不用老是大晚上麻烦乔同志。 他皱眉问,“乔同志,盈盈刚刚那一针是扎对了,还是没扎对?” “对了。”乔星月点头,“奶奶之所以会痛,可能是盈盈对力道的把握度还不够精准。” 想学到精华的邓盈盈,赶紧问,“星月姐姐,那咱办啊。你以前学针灸的时候,是如何精准把握力道的?” 这个问题,让乔星月心里一声哼笑。 她给邓盈盈挖的坑,就在这里等着她呢。 她耐心道,“这个嘛,我怕盈盈妹妹办不到,就先不告诉你了,因为确实挺辛苦的。” 黄桂芳立即哼了一声,“恐怕乔同志是想把精髓的东西藏着掖着,不想教吧?” “芳姨,真不是我不想教。”乔星月先是一声委屈,又是一声心疼,“实在是这个法子太辛苦了,我怕盈盈妹妹吃不了这个苦。” 邓盈盈赶紧表明态度,“只要学会了能减轻奶奶的痛苦,我什么苦都不怕。星月姐姐,你就教教我吧,你最好了。” 呵! 真是会装,为了偷师嘴这么甜。 好像又装又演这种事情,她不会似的,乔星月故作勉为其难道,“好吧,那我就把这个苦方法告诉盈盈妹妹。不过盈盈妹妹要是觉得太辛苦,可不要怪我。” 邓盈盈斩钉截铁道,“我怎么会怪星月姐姐,我感谢还来不及呢。” 说着,乔星月把邓盈盈手中的笔记本拿过来,将她自己画的穴位图翻开来,又说: “盈盈妹妹,你就照着这个穴位图,每天对自己施针。” “什么时候自己感觉到不疼了,什么时候就掌握到精准的力道了。” “没办法,这个施针力道,就是要自己这么亲自感受过来,才知道轻重。” “我学针灸的时候,也是这么过来的。” “要是盈盈妹妹吃不了这个苦,受不了这个疼,也可以不用我的方法。” 邓盈盈慌了。 对着自己扎针? 这草图上,密密麻麻都是穴位。 好几十针呢。 自己扎自己,多疼呀? 看她脸色僵硬,乔星月故意问,“盈盈妹妹,你不会不愿意用这个法子吧?我们祖祖辈辈学针灸,都是这么过来的。盈盈妹妹要是害怕疼,那就算了。毕竟这个苦不是一般人能吃的。” 邓盈盈哪敢说自己不愿意呀。 是她自己说的,为了减轻奶奶的痛苦,她什么苦都不怕。 要是说不愿意,岂不是承认自己吃不了苦,不是学针灸的料子? 只好硬挤出笑容来,又硬着头皮,点点头,“当然愿意!” “那就好。”乔星月的乳腺这会十分通畅。 她把本子合上,还给邓盈盈,拍拍她的肩,“这个法子苦虽苦,但是最管用。你每天对着自己扎个七八遍,坚持几天,以后你肯定下针如神。而且盈盈天赋极高,照着这个法子练下去,肯定很快就能超越我。” 说完,还不忘在谢江面前,夸赞道,“谢叔,盈盈真的是个好苗子。而且她天赋高,又肯吃苦,很不错。” 谢江也十分满意地点点头,“盈盈,加油!” 邓盈盈硬着头皮点点头,心里却已经苦成了黄连。 几十处穴位,每天扎个七遍八遍。 那她每天不得自己扎自己几百针呀,妈呀!这皮肉之苦,她哪里受得了。 可自己给自己挖的坑,只能自己填,邓盈盈硬是不敢说半个不字,又不得不装出一副十分懂事的模样,笑盈盈道: “星月姐姐,谢谢你如此耐心地教我。我肯定好好学。” “加油!” 乔星月乳腺通畅地比了一个加油的手势,随即和谢江黄桂芳告了别,准备领着安安和宁宁回去了。 天色也不早了。 她刚刚牵着安安宁宁,准备走出堂屋。 这时,一道挺拔如松的身影走进堂屋。 得知今天乔星月会带着安安宁宁过来,给奶奶扎银针。 谢中铭特意给安安宁宁带了糖油果子。 他把两串糖油果子,递到安安宁宁面前,“安安,宁宁,叔叔特意给你们买的。” 安安宁宁接过糖油果子刚想说谢谢,乔星月把两串糖油果子拿过来,塞回谢中铭的手里,“谢谢谢团长,安安宁宁最近牙齿不太好。你自己留着吃吧。” 全程,她没看谢中铭一眼。 她想着前些天,谢中铭误会她脚踏两只船,同时吊着明哲和陆砚池两个男同志的事情,就想和他划清界限,保持距离。 心中多少有些生气,便不想再和他有什么瓜葛。 然后牵着安安宁宁,又准备走。 这样清冷的乔星月,让谢中铭胸口发闷,他也不知道自己在难受什么,“……乔同志,你的伤好些了吗?” “不劳谢团长费心。”乔星月牵着安安宁宁往外走,她边走边答,只差一步就走出堂屋了,“已经好很多了。” “乔同志,我送你和安安宁宁回去。” 谢中铭忙把手中的糖油果子,塞到黄桂芳的手里。 挺拔如松的身影,大步追上去。 在堂屋的门口,又将母女三人挡了下来。 谢江也在身后附和,“是啊,乔同志,让中铭送你们回去吧,天已经黑了。” 乔星月仍旧没看谢中铭一眼,回头对谢江礼貌一笑: “谢师长,就不麻烦谢团长了。谢团长是娶了媳妇的人,我怕他送我们回去,有些心术不正的人看见了会说闲话。” “我一个寡妇带着孩子,倒是没什么。就怕到时候影响谢团长的名声。” 第29章 胖丫为什么不来部队找谢中铭? 这话是故意说给黄桂芳和谢中铭听的。 省得两母子乱说话。 说完,她礼貌地道了一声别,绕过谢中铭伟岸挺拔的身影,这就牵着安安和宁宁走出了堂屋。 留下站在门口的谢中铭,没办法再追出去。 刚刚那句拒绝的话,说得再明显不过。 乔星月推开院子里的半截高小木门,和安安宁宁高高兴兴地走出去了。 他站在原地,像被抽走了骨头似的,肩膀微微下沉。 双手无意识地垂在身侧,指节微微蜷缩。 目光一直随追着母女三人的身影在铺满月光的夜色中,渐渐远去。 眼里的光像是被风吹灭的烛火一样,明明灭灭,最后只剩下一片黯淡。 他的失落,被堂屋里的邓盈盈尽收眼底。 这种失落的感觉,邓盈盈比任何人都能体会,中铭哥这是彻底稀罕上乔星月了吗? 邓盈盈紧紧地攥着手中的笔记本。 这时,谢江拧紧眉心,瞪了黄桂芳一眼,“就你天天说些没边没影的话。一会儿说人勾引老五,一会儿又说人勾引老四。你看看你,啥思想觉悟?人家乔同志是比任何有都有分寸,就你思想有问题,乱给人扣帽子。” “我又说啥了,你净知道批评我。”黄桂芳一脸不服气。 刚刚乔星月那话,既是暗指黄桂芳给她乱扣帽子。 也是暗指谢中铭。 谢中铭想着,自己是不是误会乔同志了? 他满眼锐利地看着黄桂芳,“妈,以后你注意言辞,不要乱给人扣帽子。奶奶这些天身体好多了,多亏了乔同志,不要乱说话,寒了人心。” 黄桂芳浑不在意道,“等盈盈学会了针灸,还用得着她乔星月?” “盈盈,你赶紧加紧练习,每天多给自己扎几遍,找到下针的力道和感觉。”黄桂芳满眼的希望,都落在了邓盈盈的身上。 谢江更是对邓盈盈,给予了厚望,“盈盈,乔同志说你天赋极高,是块学中医的好料子,加把劲儿,早点出师。等学会了,好好感谢乔同志。” 后知后觉的的邓盈盈,想着谢叔和芳姨都一个劲儿地叫她好好学,这才反应过来。 这不会是乔星月给她挖的坑,故意让她自己扎自己吧? 可她不敢说,只好硬着头皮挤出笑容,“芳姨,谢叔,放心,我肯定会努力学的。” 说着,邓盈盈回了里屋,说是要去钻研针灸术了。 谢中铭见谢江戴着老花眼镜,拿了一本书坐到太师椅里。 他拿着搪瓷杯去给谢泡了一杯三花茶,把茶递上去,“爸,你在昆城军区那边的老战友,查到胖丫的消息了吗?” 谢江翻书的动作停下来,眉心一皱,用鼻孔沉沉的出气。 还没等他说话,谢中铭已经知道答案了。 这是还没胖丫的消息。 谢江说,“找一个人,哪有那么容易?按理说胖丫被曾秀珠赶出家门,应该到部队来找你。为何她一直没来找过?” 这也是谢江疑惑的。 莫非这胖丫已经死了? 实际上,乔星月真的以为自己没见过面的丈夫已经牺牲了。 这是曾秀珠对胖丫说的。 抚恤金也被曾秀珠独吞了。 她连那男人长什么模样,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一直误以为他真的已经死了。 要不然乔星月这些年带着两个孩子,早来部队找人了。 谢江喝了一口茶,语气沉了沉:“中铭,要是真找到了胖丫,离婚的话,她这些年日子未必好过,你打算怎么安顿她?” 谢中铭坐得笔直,绿军色衬衫的褶皱被他无意识抚平,声音透着不容置疑的坚定:“我会把这五年攒的积蓄都给她。” 他算得清楚:“我当排长时每月存十块,升团长后每月存四十八,加上这几年的津贴结余,差不多有两千三百块。不够的话,我再申请预支部分津贴,务必让她后半辈子有个着落。” 谢江抬眸看他,眼里多了几分认可:“你能这么想,也算尽了责任。” “爸,”谢中铭抬眼,目光里没有丝毫犹豫,“这婚必须离。不管她这些年经历了什么,我们之间早就没了夫妻的样子,耗下去对谁都不负责。我给她补偿,是尽道义;离婚,是对我自己负责。” 他说到最后几个字时,他的目光落在窗外那株泡桐树上,那是乔星月每次来家里都会经过的地方。他不能再顶着“已婚”的名头,连靠近她都觉得是种亏欠。 谢江看着儿子眼里的决绝,终究点了点头:“你想清楚就好。组织上会协助核实她的情况,离婚手续我帮你跟进。” 谢中铭站起身,脊背挺得像杆枪:“谢谢爸。” 走出书房时,谢中铭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必须把这事了了,对胖丫,对乔同志,也对自己,都得有个干净的了断。 里屋。 邓盈盈竖着耳朵听。 什么,中铭哥找到胖丫后,要和胖丫离婚? 是因为乔星月吗? 有这个乔星月在,等中铭哥和胖丫成功离婚后,还有她邓盈盈什么事? 眼看着这些天乔星月隔三岔五来家里给奶奶扎针,谢叔对乔星月的评价越来越高,中铭哥看乔星月的眼神也越来越不对劲儿,邓盈盈恨不得明天就把乔星月赶出锦城军区。 可是这不现实。 不行,她得赶紧学会给奶奶扎针,这样就能减少中铭哥和乔星月接触的机会,免得他们有什么进展。 邓盈盈也是个狠人,她拿起银针就朝自己的穴位扎上去,只希望早点掌握施针的力度,反正施针穴位图她已经掌握了,只要掌握了力度,就可以不用乔星月再登门了。 殊不知,这是乔星月给她挖的坑。 不管她给自己扎多少针,也没有任何作用,到时候就算她掌握了给自己下针的力度,一样医治不了奶奶。 因为乔星月有自己的办法,遇不到有缘人她是不会外传的。 邓盈盈被自己扎得疼死了,要是乔星月在场看到她一边扎一边哭又一边坚持的蠢样子,不知道得有多解气。 …… 这一天,乔星月最后一天病假休完了。 回到了卫生科。 她还故意问了邓盈盈,针法力度练习得怎么样了。 邓盈盈硬着头皮,点点头,“找到一点感觉了。” “那就好,加油!以你的天赋和资质,应该很快就能学会。”说着,乔星月拍了拍邓盈盈的肩。 邓盈盈昨晚自己扎了自己几百针,疼得她眼泪直落。 真想问一句乔星月是不是故意的,可又是她自己求着乔星月教她的,心里窝着火又不敢发作,只好看着乔星月满脸春风笑意离去。 结束了这一天的工作,乔星月去机关幼儿园接了安安和宁宁下学。 家属院服务社的外面,摆着各种各样的小吃摊点。 安安和宁宁在一个炸油果子的摊点前,停下来,两双眼睛盼巴巴地看着那插在稻草扎上的,亮油油的糖油果子。 上面的糖汁滴下来,惹得安安和宁宁不由舔着小嘴,咽了咽口水。 昨天她们就想吃中铭叔叔带回去的糖油果子。 妈妈没让。 今天可馋这一口了。 乔星月想了想,两个孩子太想吃了,就打算买一串让她们浅尝一下。 问了价格,一串糖油果子是两毛钱。 平日里她手头上特别紧,两毛钱也得省着花。 但她刚刚拿了去京城完成任务的两百块奖励,毕竟她立了大功。 想着不能亏了自己的娃,正要给安安宁宁买,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掌,落在糖油果子的木签上,取下两串,递到了安安宁宁的面前。 “叔叔请你们吃。” 说话的,是站在乔星月面前的陆砚池。 他又取了一串,递给乔星月,“你也来一串。” 说着,从衬衣兜里,掏出一张五毛的,一张一毛的,递给摊主老板。 乔星月忙掏着自己荷包里的钱,“砚池,不用了,我自己付。” 陆砚池把她的钱推回去,故作严肃状,“要是让我妈知道,安安和宁宁喜欢吃糖油果子,我却不舍得给她们买,我妈又要骂我了。” 安安和宁宁,可是陆母的救命恩人。 当时安安宁宁才三岁多,见到倒在路边没人管的陆母,赶紧去把乔生月叫过来。 乔星月这才救了陆母一命。 所以,陆母可稀罕乔星月和安安宁宁三母女了。 这次陆砚池申请调任锦城军区,陆母可是大力支持的。 不一会儿,安安和宁宁吃得满脸满嘴都是糖汁,头发也粘在了小脸蛋上。 陆砚池便领着两个娃,走进了大院服务社,准备要点水,给两娃洗洗。 乔星月瞧着他们走进去,自己也尝了尝了手里的糖油果子。 嗯!甜滋滋的。 一口咬下去,外面酥脆,里面软糯。 这个年代的街边小吃就是比后世的好吃,用的糯米那可是纯有机的。 “甜吗?” 乔星月握着手里的糖油果子,转身回头,看见了一个男人。 第30章 梦里胖丫的脸又变成了乔星月 谢中铭的视线落在她手里的糖油果子上,喉结轻轻滚了滚。 昨天他递过去时,她分明说孩子牙疼不能吃,怎么陆砚池给的,就成了例外? “安安宁宁的牙,不疼了么?”他的声音很轻,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涩。 乔星月收回视线,不再看他,声音有些冷,像是故意和他保持距离,“安安宁宁的牙齿,已经好的差不多了。 谢中铭没再追问,只看着她指尖沾着的糖渣,心里像被风扫过。 是了,他忘了自己还挂着“已婚”的名头,她那样清醒的人,怎么会不刻意保持距离? 陆砚池是单身,明哲也是,只有他,连靠近都显得不合时宜。 他自嘲地勾了勾唇角,转身想走,却撞见陆砚池牵着安安和宁宁过来。 两个孩子手里都捏着半串糖油果子,小脸蛋蹭得黏糊糊的,跟陆砚池凑得极近。 那画面太和谐,和谐得让谢中铭胸口发紧。 他知道自己没资格介意,可看着安安仰起脸跟陆砚池说“糖油果子真甜真好吃时”,还是忍不住别开了眼。 “谢团长也在。”陆砚池笑着打招呼,自然地替宁宁擦去嘴角的糖渍,“要不要尝尝?刚出锅的。” “不了。”谢中铭的声音比平时低了些,目光转向两个孩子,“安安宁宁还想吃什么?叔叔请你们。” 安安摇摇头,小手往陆砚池身后缩了缩:“妈妈说,不能随便要别人的东西。” 那声“别人”像根细针,轻轻扎在谢中铭心上。 他蹲下身,尽量让语气柔和:“叔叔不算‘别人’吧?之前还请你们吃过肉肉的。” 他又问道,“安安宁宁不喜欢叔叔吗?” 原本准备摸一摸安安宁宁的脑袋。 可是安安宁宁的小脑袋,一起往后缩了缩。 安安说,“不是,叔叔挺好的。但是老师教过哒,不熟的人给的东西,是不能乱吃哒。” 安安也是个高情商的娃。 这样一来,就不用把妈妈牵扯进来啦。 也不用得罪中铭叔叔。 这时,乔星月上前两步,“安安宁宁,我们该回家了。” 安安昂起脑袋来,看着乔星月,“妈妈,我的发条小青蛙坏掉了,可以让砚池叔叔去我们家帮我修一下吗?” “修东西叔叔可厉害了。”不等乔星月回答,谢中铭抢先开口。那发条小青蛙还是他买给安安宁宁的。 安安扭过脑袋来看着他,却道,“不用啦中铭叔叔,砚池叔叔修东西也很厉害的。” 小安安也知道,中铭叔叔和明哲叔叔都不可能再当她和妹妹的爸爸了。 因为那个讨厌的邓盈盈和黄奶奶。 所以,小安安希望砚池叔叔当自己的爸爸,这不是希望能和砚池叔叔多呆一会儿吗。 陆砚池倒是没有说话,他想看看乔星月的态度,如果她同意让他去她宿舍给两娃修青蛙,他很乐意。 但如果乔星月不同意的话,他也不会厚着脸皮硬要去。 毕竟她一个女同志带着两个孩子,会被人说闲话。 乔星月蹲下来,摸了摸安安的脑袋,“发条小青蛙,妈妈也会修呀。” “可是我就想和砚池叔叔玩一会儿嘛!”小安安撅了撅红红的小嘴。 乔星月又摸摸她的脑袋,“改天吧,今天天都快黑了。” 陆砚池也摸摸安安的小脑袋,“安安,砚池叔叔答应你,改天天色早,一定陪你和妹妹玩。” “那我要骑大马,举高高。” “没问题!”陆砚池刮了刮安安的鼻子,又和宁宁说了两句,这才起身看向站在面前的乔星月,“你快带安安宁宁回去吧。” “嗯。”乔星月点点头,微笑道,“谢谢你今天请我们吃油果子。改天我蒸大肉包子,也请吃你。” 陆砚池问,“改天是哪天,那我买肉。” 乔星月故意瞪了他一眼,笑道,“你还真是不客气。明天正好休假,你中午来吧。” 陆砚池心里甜滋滋的,“行,我买肉和大葱。” 谢中铭他看着两个孩子清澈的眼睛,忽然明白过来,她们不是不喜欢自己,是乔星月刻意划清了界限。 他拍了拍裤子上的灰。 他现在连光明正大地站在她面前的资格都没有。 乔星月和安安宁宁走远后,陆砚池抽回目光落在谢中铭身上。 谢中铭细微又克制的反应,被陆砚池尽收眼底。 往他身前挪了两步,陆砚池停下来,淡淡一笑说,“谢团长,星月不是小家子气的人。” 瞧着谢中铭依旧望着母女三人远去的方向,眼睛都不眨一下,陆砚池又说: “星月没有邀请谢团长,谢团长知道原因吗?” 谢中铭不答。 陆砚池自问自答道,“是因为谢团长已经娶了媳妇了。” 这句话像是在刻意提醒谢中铭。 然后又补充道,“星月最懂男女同志之间的分寸感,尤其不会和娶了媳妇的男同志走太近,毕竟她丧偶带着孩子经常惹人闲话,希望谢团长理解她的难处。” 闻言,谢中铭攥紧的手指蜷得更紧,指节处隐隐发白。 他心中又多了一份羞愧感,是啊,他连自己的家事都没有处理好。 应该懂分寸的人,明明是他。 他有什么资格不满乔同志对他的故意疏远? 对于陆同志给的提醒,谢中铭是一个字也没有回应。 他崩着挺得笔直的脊背,转身离去。 夜里。 谢中铭又做梦了。 他梦见自己去昆城的茶店村执行任务,晚上借宿在胖丫家里,喝了一碗红薯粥,睡在那间放风谷机的土房子里。 晕晕沉沉中,身上有个人。 睁开眼一看,是两百多斤的胖丫正在伸手摸他的胸膛。 明明是胖丫,可是那只游移在他胸肌上的手,却突然变得又瘦又细又柔软。 再抬头一看,身上两百多斤的胖丫突然变成了乔星月,她身上什么都没穿,腰枝又细又软。 随着她的动作,她垂在胸前的长长辫子跟着抖动。 辫子的发尾一下又一下又痒又酥地扫在他的胸膛肌肉上。 大掌不知不觉间,落到了乔同志纤细的腰身处,掌心触摸到一片柔软…… 醒来,一身大汗淋漓。 谢中铭掀开被子一看。 被子和裤子又脏了。 第二次了。 清心寡欲二十七年,这两次做梦梦到如此羞耻的事情,竟然都和乔同志有关。 以前从来不会的。 谢中铭不得不又爬起来换了裤子,洗了床单。 洗完回来后,谢中铭几乎没怎么睡。 第二日是休息日。 谢家的保姆刘婶还没回来。 今天难得谢江亲自下厨,闷了一锅香喷喷的红烧肉。 谢江舀了一大碗,端给谢中铭,“中铭,把这碗红烧肉端去给乔同志,就说感谢她这几天帮奶奶调理身体,顺便问问她晚上有没有空,来家里吃个饭。” 上次邀请乔同志来家里吃饭,闹成那个样子,谢江很是愧疚。 随即满眼警告地瞪了黄桂芳一眼。 “晚上乔同志要是答应来家里吃饭,你把你那张嘴巴管好点。” “不会说话就别说话。要是没乔大夫,咱妈天天晚上喊疼,起夜照顾的还不是你。” “乔同志给你减轻了这么大负担,你应该感谢人家。” 黄桂芳没把这话听进去。 一双眼睛直落在那碗色泽鲜亮,又香喷喷的红烧肉上,“这么多肉都要端给那个乔星月?” 黄桂芳哪里舍得? 谢江催促,“中铭,快去吧。” “我不去。”想到昨晚那个羞耻又荒唐的梦,谢中铭下意识的拒绝。 要是再让他去到乔星月面前,他都不知道自己该如何面对乔同志。 再说今天陆同志要去乔星月家里包大肉包子。 看到他们俩呆在一块儿,他心里堵得慌。 他将脑海里那荒唐的画面强制抹去,又说,“你让妈去吧。” “我去?”黄桂芳扯着嗓子,“我才不去。” 邓盈盈站起来,端起那碗红烧肉,“谢叔,我去给星月姐姐送肉。” 老五谢明哲没在家里,要不然谢江就让老五去了,便答应了邓盈盈去。 谢中铭想着之前老五把乔同志请来家里,邓盈盈肯定在他妈面前说了不少乔星月坏话,这次指不定还打了什么坏主意,便把那碗红烧肉端过去。 “你不知道乔同志住哪里,还是我去。” 谢中铭硬着头皮,去了一趟乔星月的宿舍楼。 此时就到晌午了,陆砚池买了一斤五花肉,垛碎了让乔星月和了面和香葱酱料,包了二十多个大肉包子。 包子刚刚出笼。 还在楼道外面,谢中铭便能闻到那香喷喷的大肉包子味。 想到陆砚池肯定在乔星月的屋里头,谢中铭站在门口要去敲门的声,不由用力攥紧。 敲下去时,沉闷的敲门声像是落在他胸口一样,让他呼吸都顿了半拍。 前来开门的人,是乔星月。 看到门口的谢中铭,她脸上原本的清丽笑容瞬间一僵。 她淡淡问,“谢团长来这里干什么?” 第31章 胖丫妈到部队找谢中铭 “星月,是谁来了?”陆砚池从里屋走出来。 乔星月分到的宿舍,没有厨房卫生间和水房。 平日里她和两个女儿一起睡,特意腾了一个里屋,摆了一个蜂窝煤炉和一张四方桌,两根长条凳,当作厨房和餐厅。 所以,陆砚池从蒸着大肉包子的里屋走到堂屋。 见到谢中铭,他保持着脸上的笑容,“原来是谢团长啊,刚出锅的大肉包子,要尝尝吗?” “我不是来吃大肉包子的。”谢中铭见到斯斯文文的陆砚池,正围着一根围裙。 那围裙是碎花布的,上面还打着补丁,一看就是乔星月平时穿的。 它围在陆砚池的身上,倒显得陆砚池有种这个家的男主人的感觉。 再看乔星月,像个女主人一样站在陆砚池的身侧。 谢中铭的胸口顿时又堵又涩。 昨夜的春梦太过鲜活,仿佛他真的和乔星月做过那种事情。 梦里那些滚烫的不敢细想的画面,像退潮后的潮气一样,擦也擦不掉。 此刻瞧着乔星月和陆砚池肩并肩无比般配地站在一起,他心里倒像是当了小偷一样,不敢直视乔星月的眼神。 “乔同志,我不是来吃大肉包子的。我爸让特意让我来给你送红烧肉。” 说着,谢中铭把一碗红烧肉,塞到了乔星月面前。 乔星月端着那碗肉。 想拒绝,可是已经塞到了手里。 随即,谢中铭又把谢江想请她晚上去吃晚饭的事情,告诉了她。 说是以表感谢。 乔星月淡淡道,“谢团长,这碗肉我就收下来,但是晚饭就不必了。麻烦你转告谢师长,我替奶奶调理身体也是为了报答明哲之前的诸多帮忙,不图什么回报。” 说着,乔星月用印着劳动最光荣的搪瓷缸,装了七八个大肉包子,端到谢中铭的面前。 “刚出笼的大肉包子,谢团长也拿回去让大家尝尝。” 谢中铭接到手中,挺拔如松的身影依旧站在堂屋门口。 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乔星月问,“谢团长还有什么事吗?” 这明显就是送客的语气。 谢中铭又怎么可能听不出来? “谢谢乔同志,我这就走。” 离开之前,谢中铭看了一眼一身书卷气息又英俊斯文的陆砚池,还有他身侧跟着的安安宁宁,又看了看乔星月。 他们还真像是一家四口。 既温馨又和谐。 自己却又不得不转身离开。 刚一转身,吱丫一声。 等他回头一看,乔星月已经关了门。 关紧的仿佛不只是那扇木门,更是他胸口的某种念想。 乔星月丧偶,单身,她有权利选择别的男同志,而他目前是最没资格的。 他拿着这些大肉包子回到谢家,谢江让他尝尝乔同志做的大肉包子时,他看都没看一眼,“不吃!” 黄桂芳一边吐槽乔星月的各种行为,一边吃着乔星月送的大肉包子,“还别说,这大肉包子怪好吃的。” 见每个人都夸奖乔星月做的包子好吃,邓盈盈心里嫉妒发狂。 照这样下去,乔星月很快就能获得大家的一致认可。 她得想办法让大家讨厌乔星月才行。 心里盘算着,却开口赞赏着,“星月姐姐做的包子果然好吃,我也要跟她学习做这大肉包子。” “做饭很辛苦的,这种活我哪舍得你干。”黄桂芳给邓盈盈夹了一个大肉包子,“盈盈啊,你赶紧学会乔星月的针灸就行了。” 那意思是说,等她学会了,就不用乔星月了。 “……”邓盈盈不敢接话了,她明明很刻苦学习,也拿自己试针了,每次试针扎得她直冒眼泪,可这两次给奶奶扎针时,奶奶还是疼得不行。 不得不怀疑,乔星月是不是故意耍她。 没教她精髓。 搪瓷缸里只有最后一个大肉包子了。 谢江问沉默不言的谢中铭,“老四,乔同志做的大肉包子香得很,你真的不尝一尝?” 连黄桂芳都夸赞乔同志做的大肉包子好吃,谢中铭犹豫了一下,还是夹过来,尝了尝。 确实怪好吃的,没想到乔星月不仅医术了得,厨艺也这般了得。 但一想到他没有机会吃这大肉包子,而陆同志却可以经常吃到。 这肉包子即便再香,也突然变得不香了。 今天有幸尝到一口,还是他爸让他去送红烧肉偶然碰到的。 否则这辈子他都尝不到这口鲜美的味道,倒是便宜了那个叫陆砚池的男同志。 …… 第二天,天刚刚亮。 茶店村的曾秀珠和刘大柱母子俩,背着一筐红苕走在通往军区家属院的砂石路上。 两母子坐了一夜的火车,从昆城辗转来到锦城军区。 眼看着就要到了,两母子异常兴奋。 “大柱,红苕背得重不重,妈帮你背一会儿?”曾秀珠想替儿子刘大柱背一会儿。 “没事,妈,我背得动。”刘大柱一身力气,擦擦汗又说,“妈,你说胖丫都失踪这么久了,胖丫男人还会借我们钱吗?” “他敢不借。”曾秀珠信誓旦旦,“我好好的一个黄花大闺女嫁给他,连这点钱都不借,那我就倒在地上哭给他看。到时候家属院的人围观起来,你一句我一句,他们谢家要面子,肯定借钱的。” 刘大柱抓着肩上的两条背筐绳,往前走,“那就多借点,等我娶完媳妇,留点钱过日子。” 说着,两母子来到家属院的大门前,后勤部的门卫员将二人拦下来,“二位,请问你们有什么事?军区家属院不能随便进的。” “我来找我女婿。”曾秀珠想到自己的女婿在部队里当排长,不由挺直腰杆来,那叫一个牛逼哄哄,“我女婿在你们这里当排长,还不快给我开门。” 门卫员还是没有给曾秀珠和刘大柱开门。 他礼貌上前,询问道,“这位大娘,请问您女婿叫什么名字,还有你们的名字也登记一下,我确认无误的情况下,就给你们开门。” 曾秀珠是乡下人,不知道家属院的这些硬性规定。 她想着自己的女婿都是部队的排长了,这些门卫员看到她不得跟村里人巴结村长一样,来巴结她,对她客客气气的。 她叉了腰,没好气道,“哪来那么多的破规矩,我都说我女婿在你们这里当排长,赶紧给我开门。” “大婶,抱歉,这是我们的规定。您要是不报您女婿的名字也可以,您也可以让您女婿出来接您。” 是个人都说她和某某排长,某某团长有关系,都想进去,又不确认身份,那军区家属院成啥了? “啥破规矩?” 她要是能让谢中铭来接她,她能这么一路辛苦地走过来? 就是怕谢中铭知道她是来借钱的找借口拒绝,她才没告诉谢中铭她要来,准备亲自登门打谢中铭一个措手不及。 为了拿到钱,曾秀珠不想跟人吵架,报名字就报名字吧。 “我女婿叫谢中铭,可以开门了吧?” 门卫员查证后,有条不紊地开了门,“大婶,走吧,我带您进去。” “这还差不多。”曾秀珠和刘大柱一起,走进军区大门。 走到家属院的服务社外面。 曾秀珠看见有卖包子油条的,肚子饿了,她停下来,“等我们吃个早饭,饿死了。” “行,大婶,那你在这里吃早饭,我先去通报一下。”门卫员说着,就要去通报了。 等刘大柱和曾秀珠坐下来,叫了四个大肉包子,两碗稀饭和两根油条后,刘大柱才说,“妈,咱不去胖丫男人家吃早饭,我们这么远赶过来,他们肯定要招待的。” 曾秀珠这才反应过来。 她刚刚怎么没想到,害她花了一块五毛钱,“你咱不早说?” “唉,没事,反正一会儿见了胖丫男人,可以借很多钱。”刘大柱拿起大肉包子,一口就是大半个入了口。 胖丫男人?胖丫? 乔星月牵着安安和宁宁,正准备送两姐妹去了机关幼儿园,然后去卫生科。 怎么听到有人在说胖丫男人。 她牵着安安和安安往回走,看到坐在包子摊前的曾秀珠和刘大柱,好是眼熟。 这不就是胖丫娘,和胖丫那就知道欺负她的不讲理的弟弟刘大柱吗? 他们来找胖丫男人?胖丫男人不是死了吗? 第32章 乔星月就是胖丫? “妈,胖丫都失踪了,我就怕胖丫男人不肯借钱。” “放心,妈有的是办法。” 安安看着停下来的乔星月,不由昂着脑袋问了一句,“妈妈,为啥不走了?” 乔星月牵着安安和宁宁,直接往曾秀珠和刘大柱面前走去,刚想开口。 曾秀珠看到她,拿着大肉包子咬一口,然后没好气地瞪她一眼,“看啥看?没看过乡下人进城啊?” 乔星月愣了一下。 这是……没认出她来? 乔星月这才明白过来,胖丫妈曾秀珠没认出她来,也很正常。 毕竟胖丫从小到大长得都胖,哪怕是顿顿吃红苕,一个月不吃肉,胖丫也没瘦过。 长大后的胖丫,更是胖到两百多斤。 她现在不到一百斤,瘦下来的样子恐怕是连胖丫妈一时半会儿也认不出来吧。 这个曾秀珠是村里出了名的刁钻恶人,多看她两眼的人都会被她无缘无故骂一堆难听的话。 她要是这么贸然打听胖丫男人的事情,曾秀珠不但不会说。 说不定还会误会她,想勾引她千方百计算计到手的摇钱树女婿。 睡了那倒霉排长的人是她,没错。 可是给那排长红薯粥里,偷偷下了配种猪的兽药的人,可是曾秀珠。 这个摇钱树女婿好不容易到了手,曾秀珠哪里肯让别的女人打听? 乔星月思索片刻。 既然胖丫男人没有死,那她一定要从曾秀珠嘴里问出这男人叫什么名字。 胖丫男人又一直在锦城军区,说不定她调到锦城军区这么久以来,有可能已经跟胖丫男人见过面了,只是不认识对方。 乔星月想着:怎样才能从曾秀珠嘴里套话? 有了。 “安安宁宁,走,妈妈给你们买大肉包子。” “妈妈,我们不是吃过早饭了吗?”安安边走,边问。 乔星月也边走边说,“妈妈怕你们没吃饱。” 胖丫男人还活着,那她肯定是要找到这个男人的。 以前误以为这男人死了,她一个人带安安宁宁也就算了。 现在安安宁宁的爸爸既然还活着,就不能让安安和宁宁一直这么没有爸爸,有个爸爸替她分担,安安宁宁的日子也会好过一些。 再说,宁宁日后看病需要花钱的地方还很多。 找到这个男人,也就好办了。 平时舍不得买大肉包子的乔星月,一口气买了五个,其中两个拿给安安宁宁。 然后把剩下的三个包在牛皮纸里,坐到了曾秀珠的刘大柱的面前。 刘大柱瞪她一眼,“那边没桌子了吗?你坐这边来挡地方。” 曾秀珠也瞪她一眼,“你干啥?没看见这里有人坐了吗?” 就好像这张四方桌,是他们家的私有财产,别人不能坐似的。 这曾秀珠和刘大柱,还是一点也没变,刁钻凶恶,一点也不好相处。 “大婶,这家包子铺的包子特别好吃,不够这里还有。”乔星月瞧着这两母子还是没把她认出来。 她把牛皮纸里包着的三个大肉包子,递上去,“看着大婶有点像我远方亲戚。我那亲戚是昆城茶店村的。” 曾秀珠见有大肉包子送上门,不吃白不吃。 就没有曾秀珠不想占的便宜,还是白送上门来的。 她生怕乔星月把包子拿回去似的,赶紧拿了一个,又把剩下的两个塞到儿子刘大柱的手里。 乔星月在心里哼了一声:呵!还是这么紧着刘大柱,好吃的都紧着他。 拿了包子,曾秀珠才回应乔星月,“巧了,我们也是昆城茶店村的。” “那真是巧了。”乔星月应声。 曾秀珠瞧了乔星月身边的两个女娃,“同志,这是你妹妹?” 平时乔星月把两娃带出去,不知道的都误以为是她妹妹。 她笑了笑说,“不是,这是我俩闺女。” 曾秀珠把安安宁宁打量了一番,推了推刘大柱,“大柱,你看,这两个娃和胖丫小时候,像不像?” 刘大柱啃着大肉包子,点点头,“还真是有点像。” 乔星月心说,可不就是像吗! 因为她就是胖丫。 是这两个人太蠢了,她只是从两百多斤,瘦到九十多斤,又没有做整容手术,他们竟然还没认出她来。 她又问,“大婶,你们这么大老远从昆城过来,是有啥事啊。我看大家都是老乡,要有是啥需要帮忙的,我很乐意。” “哦,我们过来找我姐夫的。”刘大柱喝一口稀饭。 乔星月继续套话,“你姐夫是干啥的呀?” 说起自己这个女婿,曾秀珠一脸骄傲自豪,“我女婿是当排长的,可厉害了,每个月的津贴从四十八块涨到了一百多块。” 照这样的津贴,那个被胖丫骑过的男人,是已经排长升团长了? 乔星月又问,“大婶,你女婿叫啥名字呀,我也在锦城军区工作,说不定我也认识,还能给你们带路。” “我女婿叫……”曾秀珠正要回答。 她咬着大肉包子的动作停下来,戒备地盯着乔星月。 那打量乔星月的眼神,就像打量仇人一样:这女人长得跟狐狸精一样漂亮,不会是想打听她女婿的消息,勾引她女婿吧。那可不成,就算胖丫失踪了,谢中铭也永远是她曾秀珠的女婿,要给她当一辈子的摇钱树。可不能让这个漂亮狐狸精给勾引去了。 “干啥?”曾秀珠没好气道,“看我女婿一个月一百多块钱的津贴,你眼红嫉妒,想勾引我女婿啊。” 乔星月尴尬一笑,“大婶,你这说的是啥话,我都两个孩子的妈了,我还勾引别的男人干什么。” 曾秀珠又没好气道,“谁知道你是不是死了男人的寡妇,走开点,别跟我套近乎,我就知道你那三个大肉包子不可能白送给我吃,原来是想打我女婿的主意。” 乔星月还想再说什么,刘大柱已经拎着她的胳膊,把她往另一张桌子推,“你这个不安好心的女人,走开些,坐那边,别和我们坐一堆。” 乔星月被推得差点摔一跤。 “不许推我妈妈。” “妈妈,你没事吧?”安安心疼地扶着她,她摇摇头说没事。 见曾秀珠和刘大柱瞪着她,那眼神凶巴巴的,似乎她再靠近她们,就要挨打似的。 她是了解这对母子的。 两母子一旦对旁人起了敌意,平白无故就能打人。 打完人还会倒在地上,撒泼卖惨,恶人先告状,再讹人一笔。 这种情况,她是不可能在母子俩的嘴里,再打听到胖丫男人的名字的。 只好远远地站着。 …… 谢家。 一家人正在吃早餐。 门卫员去敲了敲门。 开门的人,是黄桂芳,见到是门卫员,她笑着问,“小张啊,这一大早过来,是有啥事啊?” “芳姨,你们家来了个亲戚,现在正在服务社外面的包子铺吃早饭。但是我看那人不太好应付,是我把人直接领家里来,还是带去招待所?” 家属院经常有一些军人亲戚,借着探亲的借口,不是来借钱就是来打秋风。 所以很多家属院住着的家属和领导,都不愿在家属院直接招待亲戚。 都是领外面的招待所去。 黄桂芳一听是个不好对付的亲戚,忙问,“什么亲戚啊?” “是谢团长的丈母娘,还有谢团长的小舅子。”门卫员小张,如实说。 这么一听,黄桂芳心里一股怒火直窜头顶,“这两个人还有脸来家属院?” 四方桌上的谢中铭,一听是曾秀珠和刘大柱来了,也赶紧起了身,走到堂屋门口,“是叫曾秀珠和刘大柱吗?” 门卫员站得笔直,“是。” 谢中铭又问,“就只有曾秀珠和刘大柱吗?没有一个胖胖的二十多岁的女同志?” 难不成是曾秀珠和刘大柱,已经找到胖丫了。 又把胖丫给他送到军区随军来了? 门卫员摇了摇头,“没有,就他们母子两人,还背了一大筐红苕。” 黄桂芳看向谢中铭,“中铭,可不能把你这祸害丈母娘领家里来。她是个啥货色,就知道要钱,要不到钱只会倒在地上撒泼装惨,又哭又闹,不好对付的。” 黄桂芳补充,“到时候左邻右舍的人还以为是我们欺负你丈母娘了,万一她真要借钱,不借钱倒成了我们的不是了。” 这些年胖丫失踪,曾秀珠骗着老四寄回去的钱,还能少了? 要不是老四去了一趟茶店村,上次谎称胖丫偷盗的五百块钱,老四又要被骗去。 四方桌上的谢江也走过来,“老四,你妈说得对,你丈母娘不好对付,你把人领到招待所去吧,免得到时候影响你名声。” 谢中铭想到胖丫一家子,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还都是思想有问题的人。 要不然,当年胖丫也不可能在那样的情况下,把他给睡了。 胸口又是一阵闷火窜上来。 他神色紧崩地点点头,“好。” 然后,对门卫员说,“小张,你先把人带去警卫值班室。” 那里人少。 “你告诉我丈母娘,我马上就到。” 小张点点头,“好。” 小张回到曾秀珠和刘大柱面前时,两母子刚好吃完早餐,“大婶,大哥,走吧,你女婿让我先带你们去值班室。” “为什么不直接去他家,要去值班室?”曾秀珠脸色垮下来,好你个谢中铭,是打的啥坏主意? “我也不太清楚,大婶,走吧,跟我来。” 乔星月就站在几米开外。 听着这门卫员要带曾秀珠和刘大柱去见胖丫骑过的男人,她紧跟其后。 她倒是要看看,胖丫骑过的男人到底是谁,竟然和她同在一个军区。 说不定他们以前早就见过了,但那男人也和曾秀珠母子俩一样,因为她瘦了一百多斤,硬是没把她认出来。 她牵着安安和宁宁,紧跟在后头,“安安,宁宁,走,我带你们去见爸爸。” “是去见砚池叔叔吗?”安安宁宁还不知道情况,说话的是活泼的安安。 乔星月紧盯着前面的曾秀珠刘大柱和门卫员三人,就怕跟丢了,“不是,是你们的亲爸。” 乔星月牵着娃,走的快,“走,我带你们去找爸爸。” 第33章 要带安安宁宁认爸爸 “爸爸?” 安安的小短腿儿,都快跟不上乔星月的步伐了。 “妈妈,爸爸不是英勇牺牲,当了大英雄了吗?” 从小,妈妈就跟安安宁宁说,爸爸当了大英雄,为国争光,已经牺牲了。 这会儿乔星月也不知道该怎么跟女儿解释。 她也被曾秀珠给骗了。 当时乔星月穿过来的时候,曾秀珠就告诉乔星月,她男人去执行任务的时候英勇牺牲了。 组织上陪了一些抚恤金,但是婆家捏着不肯给,所以胖丫一分钱没有见到。 但是刚刚曾秀珠说,胖丫男人从开始的48块钱津贴涨到一百多,这期间肯定是有给胖丫寄钱回去的,要不然曾秀珠不可能知道这些。 但是这钱肯定是被曾秀珠给吞了。 这笔钱,等她见到安安和宁宁的爸爸,和他相认后,再慢慢找曾秀珠算账。 到时候要曾秀珠全部都给她吐出来。 乔星月生怕跟丢了,就见不到安安和宁宁的爸爸到底长啥样了。 她牵着安安宁宁,走得有些快。 脚下生了风似的,不停地迈着大步,完全忘记了安安和宁宁的小短腿根本跟不上她。 “妈妈,我们的爸爸没有死吗?那他在哪里呀?” 安安有些跟不上了。 小短腿跟得太紧,有些吃力,“妈妈,你走慢点。” 宁宁更是跟不上妈妈的步伐。 乔星月拽着宁宁走得太快,宁宁有些喘不过气来,本就血色不好的小脸蛋,脸色忽然变得有些苍白,“妈妈,可不可以,走,走……慢点……” 听到宁宁的声音不太对劲,乔星月低头一看。 宁宁脸色也不对劲儿了,小脸蛋没有了血色,嘴唇也有些发紫,这是哮喘要发作的前兆。 明明出门前还好好的呀。 她赶紧停下来,把帆布包垫在地上,又让宁宁坐下来,“宁宁,深呼吸,安安,把妹妹的药给妈妈拿出来。” 安安赶紧翻了翻斜跨在身上的军绿色帆布包包,找到妹妹的特效药又递给妈妈。 乔星月赶紧让宁宁吃了几颗药,“宁宁,吞下去,慢一点,别噎着。” 过了一会儿,看宁宁的脸色缓和了,乔星月那颗提心吊胆的心这才放回肚子里。 再抬头一看,哪里还有曾秀珠和刘大柱以及门卫员的身影? 他们早没影了。 刚刚那个卫门员说,是要带曾秀珠和刘大柱,先去警卫值班室等胖丫男人吗? 那她这会儿追去警卫值班室,说不定还能见到安安宁宁的爸爸。 “安安,你留下来照顾妹妹。就在这里等我,妈妈马上就回来。”她吩咐着安安。 要是带着安安宁宁,她怕等她赶到警卫值班室,曾秀珠和安安宁宁的爸爸早就走了。 到时候她都不知道该去哪里找人。 安安小嘴一撅,“妈妈,可是我也想去见爸爸,我们从来都没有见过爸爸到底长啥样子。” “妈妈也没见过爸爸长啥样子。刚刚那个坏婆婆就是要去见爸爸的,妈妈追上去,还能见到爸爸。等妈妈见到了,再带你们去见他,好吗?否则妈妈怕一会儿追上不他们了。乖!” 安安只好乖巧地点了点头,“妈妈放心,我们就在这里等妈妈。” 军区家属院是封闭的小区,小区管理是军事化的。 孩子们平时都是自己在大院里跑来跑去地玩耍。 不会有什么坏人进来。 乔星月便让安安和宁宁在这里等她。 她摸了摸安安的脑袋,又吩咐道,“照顾好妹妹,妈妈马上回来。” …… 警卫值班室。 门卫小张把曾秀珠和刘大柱安顿好后,礼貌道,“大婶,大哥,你们就在这里等着吧。一会儿谢团长就来了,我还有急事,我先走了。” “好。”刘大柱连谢谢也没有说一声,坐在值班室的凳子上,开始左打量右打量。 看见桌子上有只不错的钢笔,他顺手揣进兜里。 左右张望,没人发现。 又想顺手拿走那把手电筒时,值班室的大门来人了。 一看,是穿着军装,身形高大,伟岸挺拔,全身上下都透着一股威严气势的谢中铭。 他走进来时,脚下生了风似的。 威风凛凛的。 刘大柱赶紧把手缩回来,揣进衣兜里,悄悄握着那杆顺走的钢笔,生怕被发现了似的。 谢中铭一看,确实是胖丫妈和自己那个好吃懒做不务正业的小舅子。 他紧崩着神色,一脸冰冷地走近,“妈,大柱,你们来锦城有事?” “谢中铭,丈母娘大老远背着一筐特产专程来看你,你就是这么招待我的?还不赶紧把我领屋头去喝口水。” 曾秀珠觉得谢中铭既然成了她的女婿,那就是半个儿子,就得孝顺她,事事顺着她。 等领到屋里去,看她不大宰谢中铭一笔钱。 谢中铭没说话。 这时面前多了一筐红苕,那是刘大柱拎到他面前的,“姐夫哥,这是我们特地给你带的特产。” “背着吧。”谢中铭想着他们大老远来,脸上冰冷的脸色缓和了一些,“跟我来。” 来之前,他已经去借了一辆吉普车。 平日里只有公事才能用车,今天他倒是破例了,就是不想让曾秀珠和刘大柱在大院里闹事。 上了车,曾秀珠问,“中铭,你这是要带我们去哪里,不是要去你屋里头吗?” “到了你们就知道了。” 曾秀珠到底是啥样的人,谢中铭清楚。 大院里人多,都是军人家属,曾秀珠要是闹事,传出去影响也不好。 一辆军绿色的吉普车,前脚刚走,乔星月便赶到了警卫值班室。 她走进去,一个人影也没有见着。 这是没赶上? 曾秀珠和安安宁宁的爸爸,已经走了? 这时,有个警卫员走过来,她忙上前问,“同志,请问刚刚有没有看到一个黑黑瘦瘦的乡下妇人,还有一个壮壮的的年轻小伙在这里等人?” 警卫员摆摆手。 刚刚来了人,他根本不知道,“没有,我刚刚解手回来,什么人也没看见。” 乔星月一腔热血,顿时被浇得冷透透的。 她紧赶着追过来,还是没有看到安安宁宁的爸爸到底是谁。 这会儿她还喘着气,“同志,真的没看到吗?” 对方摇摇头。 乔星月走出警卫室,想着说不定他们就在附近,又往巷子里左瞧瞧右瞧瞧,依然没见到人。 这可咋办? 好不容易知道安安宁宁的爸爸没有死,而且他和她还同在一个军区。 现在却不知道他到底是谁。 要她咋去找安安宁宁的爸爸? 不行,她得想个法子,一定要让安安宁宁见到她们的爸爸。 那个被胖丫骑过的男人,在那种被算计坑害的情况下,还愿意把胖丫娶了,想必肯定也是个愿意负责任的人。 到时候她把安安宁宁领到他面前,他肯定也会负责任,认下安安和宁宁,给安安宁宁一个温暖的家的。 这个年代她单身带着两个孩子,还是有些力不从心。 而且安安宁宁确实也比较缺乏父爱。 如果能找到安安宁宁的爸爸,那是最好不过。 …… 一辆军绿色的吉普车,载着曾秀珠和刘大柱,出了家属院大门。 眼见着方向不对,曾秀珠扒着车椅,忙问,“中铭,这咋往外走呢,不是要去你屋里头吗?我还从来没有见过你爸妈长啥样,总得带我去见见亲家公亲家母吧?” 哼!一会儿见到谢家父母,先要一笔彩礼钱。 她家胖丫嫁给谢中铭,这男人虽然每个月往茶店村寄生活费,但是彩礼钱一分没给过。 等要了彩礼钱,再借一大笔钱。 到时候谢家敢不给钱,她有的是办法让他们老老实实掏钱。 驾驶室的谢中铭,握着方向盘时,身姿挺得像是标杆尺。 阳光斜斜地打在军绿色的吉普车上。 谢中铭肩头的徽章被晒得发亮。 天气热起来了,他穿着熨贴整齐的确良军绿色短袖衬衣,领口风纪扣扣得严严整整。 握着方向盘的手臂是小麦色的,上面鼓着劲瘦有力的肌肉。 这一言不发的高冷模样,让曾秀珠还想再说什么,心里却跟打鼓似的不敢说话了。 该不会是知道她要来借钱,所以才不把她领屋里去吧? “中铭?”曾秀珠问,“你这是要带我们娘俩去啥地方?” 谢中铭依旧握着方向盘,轻抬薄唇,“你们有胖丫的消息了吗?” “……”胖丫被赶出去后,就没再回过茶店村,曾秀珠哪有胖丫的消息,说不定胖丫早死在外头了都不知道。 曾秀珠反咬一口,“你还好意思问我,你不是说你去找胖丫,不管是生是死都要找到她的下落吗?你问我,我哪里知道。” 车子开在砂石路上,扬起的尘土裹着路边玉米地的气息。 穿过这片自给自足的玉米地,就要到城市建成区了。 那扬起的尘土让曾秀珠和刘大柱呛了两口。 倒是谢中铭,依旧身姿笔挺地握着方向盘,望着前方的路况,眼神像是淬了钢一样不飘不晃,“您老人家怕是忘了,胖丫是被您赶出家门才失踪的。” “……”这事儿曾秀珠多多少少有些心虚。 但她很快又使起了她的泼妇性子,“我自己的女儿我教训她两句还不成?谁知道这死丫头跑出去后,她就一直不回来了,这可怪不了我。” 车子很快到了派出所门口。 曾秀珠不识字,但刘大柱还认得几个字,他在后面扒了扒曾秀珠又黑又瘦的胳膊,“妈,胖丫男人咋把我们带到派出所来了呢?” 第34章 蠢货,我就是胖丫 谢中铭不说话,下了车。 很快领着气势锐减的曾秀珠刘大柱母子二人,在公安同志面前,报备了胖丫失踪一案的来龙去脉。 然后拿出这些年来,他往茶店村的邮局汇款单,以及这些年来曾秀珠骗钱时发来的电报,并说明来意。 “同志,麻烦你告诉我丈母娘,她的这种行为要负哪些责任。” 之前在茶店村,他急着去调查胖丫的事情,没功夫给这娘俩算账。 今天他们主动进城找麻烦,那就好好算一算。 公安同志听后,点点头,看着曾秀珠和刘大柱,道: “大娘,个人诈骗财物达两千元以上的,处五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或管制。” “您女儿失踪五年,五年期间,您前前后后骗了谢团长高达六千多元,已经明显属于诈骗了。” “这些汇款单,还有您往部队发的电报,证据确凿。” 几句话,吓得曾秀珠和刘大柱完全傻眼了。 别看曾秀珠平日里在村子里撒泼耍横,真到了这种场面,她却吓得手指发抖。 这是钱没借着,还惹一身官司? “这,这,这……”她心一慌,却壮起胆来,“中铭,咋的,还有女婿告丈母娘的道理?好歹我也算你半个妈,难道这钱你不该孝敬我?” 公安同志解释,“大娘,女婿孝敬丈母娘的钱,是自愿给的。这些年你往部队打的电报,白纸黑字写清楚的,确实是诈骗。” 公安同志又看向谢中铭,“谢团长,您看您要立案走诉讼程序吗?” 刘大柱瑟瑟发抖地问,“啥叫诉讼程序?” 公安同志解答道,“就是我们这里立个案,然后递交法院。” 妈呀,还要上法院。 大字不识的曾秀珠,吓破了胆。 谢中铭知道,就算走法律程序,这娘俩一时半会儿也拿不出这么多钱。 他带他们来派出所,就是要唬住他们,要他们老老实实的,不要再搞事情。 眼看目的达到了,他又冷冷说,“如果您老人家愿意给我写个欠条,承诺每年还一笔钱,分期慢慢还,我也可以不走诉讼程序。” 曾秀珠可不想被关进去吃牢改饭,她赶紧点头,“写,写,我给你写。” 写了欠条,也可以不还,到时候再抵赖。 等她回茶店村了,就是她的地盘了,到时候也拿她没办法。 这个时候,曾秀珠只想快点回茶店村,早忘了自己是来借钱和打秋风的,很快在公安同志写的欠条和承诺书上,按了指印。 “同志,指印也按了,现在我们可以走了吧?” “可以了。” 曾秀珠生怕被关起来,赶紧拉着刘大柱离开。 “等等!” 谢中铭冰冷的声音,又把曾秀珠给唬住了,她拉着刘大柱停下来。 见谢中铭走上前,绕到了她面前,她勉强挤出一个苦涩的笑容,“女婿,又咋啦。妈也给你按手印了,你就让妈回去好不好?” “我给你们买火车票。”说到底,也是胖丫妈。 这天晚上,谢中铭把曾秀珠和刘大柱,安排在了军区家属院的招待所。 从锦城回昆城的火车,最近的班次是第二早的。 到了第二天,曾秀珠和刘大柱从招待所走出去,就怕谢中铭反悔要把她送上法庭。 离开的时候,她脚下生了风似的,“大柱,走快点,别等会胖丫男人反悔了。” 两人经过服务社外面摆的包子摊,刘大柱还想吃几个大肉包子,曾秀珠没让。 她把刘大柱拉着往大院外走,正巧,碰到了要送安安宁宁去机关幼儿园的乔星月。 乔星月牵着安安宁宁上前,“大婶,这么巧呀,又见面了,昨天您见到您女婿了吗?” 她要再试一试,看看能不能在曾秀珠的嘴里,套出安安宁宁爸爸的消息。 曾秀珠在谢中铭那里受了一肚子的气。 钱没借到,彩礼也没要到。 还没轮到她开口和撒泼打滚,却差点吃上要吃牢改饭的官司。 这口恶气正没处发呢。 乔星月又来打招呼,曾秀珠凶巴巴地瞪过去,“你打听我女婿干啥?是见我女婿长得俊,津贴高,想勾引我女婿呀?我女婿已经娶了我家胖丫了,我看你就是个狐狸精,别瞎打主意了。” 蠢货东西,她就是胖丫,曾秀珠却没认出来。 乔星月简直要无语了。 这曾秀珠啥脑袋? 脑袋里装豆腐渣的吧,她都没见过她女婿长啥样,她去哪里勾引她女婿? 用后世的话来说,曾秀珠这就是被迫害妄想症。 但是为了打听到胖丫男人的消息,乔星月不但忍了,反而还迎上笑脸,“大婶,这么早你们应该还没吃早饭吧,我请你们吃大肉包子。” “不吃。”曾秀珠凶巴巴道,“别打听我女婿了,昨天我们也没见着人,他调到别的军区去了。” 好歹谢中铭现在还是她曾秀珠的女婿。 要是让这个狐狸精把谢中铭勾引走了,他就不是她的女婿了。 到时候他非要跟她打官司,要她吐出这五年来骗到手的钱,那可咋整? 所以,曾秀珠撒了个谎,“我女婿没在这个军区了。”然后拉着刘大柱,大步离去。 留下乔星月牵着安安宁宁,站在原地。 胖丫男人是调到别的军区去了? 咋这么不巧? 这可咋整? 好不容易知道那男人还活着,这要如何知道他的下落? 安安看着曾秀珠和刘大柱走远,昂起脑袋来,问,“妈妈,那个坏婆婆真的认识爸爸吗?她是谁啊?” 乔星月可不想再认曾秀珠这个妈。 她也不会让自己的女儿,认这刁钻凶恶的人当外婆。 “安安宁宁,以后要是见到这个黑黑瘦瘦的恶婆婆,躲远点,别招惹她。她不是什么好人。” 向来不爱说话的宁宁,也昂着脑袋看向她,问,“妈妈,那我们还能找到爸爸吗?” 这些年,安安宁宁知道爸爸英勇牺牲了。 她们从来不主动问起爸爸。 可是每次看到有军人走过,眼睛总会亮一下,随即又慢慢暗下去,像被风吹灭的小蜡烛,那小眼神里没有太多的波澜,却像有根细细的线,系着脑海里一个模糊又温暖的身影。 看见别的孩子都有爸爸把他们架到肩头,举高高,骑大马,安安宁宁的目光总会忍不住往那勾着父亲脖子的孩子身上飘,眼里有藏不住的羡慕与酸溜溜的苦涩。 乔星月又何尝不知道,安安和宁宁有多么希望自己也能有爸爸。 她蹲下来,摸摸安安宁宁的脑袋,“虽然这次我们没有找到爸爸,但是也是一件好事情,至少我们知道爸爸其实没有牺牲,他还活着。妈妈会继续找的。” “爸爸既然活着,又为什么不跟我们相认呢?”安安撅了撅小嘴,心里多少有些埋怨。 “……”这,乔星月无法解释了。 她穿过来的时候,是真不知道那男人长啥样,叫啥名字。 因为胖丫的记忆里,就只有一个背影,就连那天晚上做那种事的时候,也是黑灯瞎火偷偷摸摸,跟做贼似的。 又加上昨天之前,她一直误以为那男人真的牺牲了。 这种情况下,真不知道该怎么和那男人相认。 她起身,牵起安安宁宁,“快迟到了,妈妈先送你们去上学。” 她把安安和宁宁送到了机关幼儿园,这才去卫生科。 忙完卫生科的事情,她抽了中午休息的时间,去了一趟大院的门卫室。 就算胖丫男人已经调到别的军区去了,可是昨天曾秀珠和刘大柱来访时,总应该有访客登记吧。 访客登记的记录里,有曾秀珠和刘大柱的名字,也会有被访人员的名字。 只要查看一下访客登记,就一定能知道胖丫男人的名字。 到时候不管他调到哪里去了,都能找得到。 门卫室有两个门卫员。 一个高高瘦瘦的,一个偏矮。 其中这个偏矮的门卫员长得敦厚憨实,乔星月认识,叫小李。 她上前打了招呼,“小李,值班呢。” 平时乔星月和大院经常见面的人,关系处得比较好。 而且她长得漂亮,是大院里难得一见的大美人,好多人都知道她。 小李早就认识她了,“乔大夫,有事呢?” 乔星月应声,“小李,昨天的访客登记我可以看一眼吗。我想找个人。” 小李憨憨一笑,“可以的,乔大夫,你等我一下。” 说着,小李便把访客登记,拿给她看了一眼。 她拿到手里往前翻,翻到前一页,眉心不由紧紧一锁。 胸口的一腔热血,又被浇灭。 小李挠了挠头,“这是咋回事,怎么缺了一角?这……可能是昨天的值班人员不小心打湿了,弄坏了。” 乔星月又失落又扫兴,这咋查到一半,线索又断了? “小李,昨天当值的是小张,对吧。”她把访客记录本,还回去。 昨天是小张把曾秀珠和刘大柱领去见胖丫男人的。 就算胖丫男人确实调任到别的军区了,门卫员小张肯定知道那男人的名字吧。 见小李点头,乔星月又问,“小张啥时候又当值,等他当值的时候,我来问问他,他应该能知道。” 第35章 谢团长的媳妇是? 乔星月满怀希望地看着敦厚憨实的门卫小李。 等着他的回答。 她想着只要等昨天的小张回来当值了,一定可以问出胖丫的男人到底是谁。 谁料,小李皱着眉头道,挠了挠脑袋,没说话,“……” “咋啦,小李,小张有啥事吗?”瞧着小李这反应,乔星月心尖一阵抓挠,好是一阵不踏实。 她预想着事情可能不会太顺利,忙着追问,“小李,小张到底啥时候当值?” 小李有些难为情道,“乔大夫啊,真是不巧,小张昨天回老家了。” “啊?”乔星月心情忽然沉沉的,“咋这么不巧,那小张什么时候能回来?他走的时候告诉你了吗?” 憨厚敦实的小李又说,“乔大夫,小张不回来了。小张妈生病了,听说病得挺重的。” “……”这可真是一个非常不好的消息。 乔星月的心情忽然沉到谷底。 脑子懵了一下,半天没反应过来。 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沉沉地叹了一口气。 咋啥倒霉的事情都被她碰到了? 刚穿过来的时候,被胖丫妈喂了配种猪的兽药,和一个陌生男人稀里糊涂睡了。 又被胖丫妈赶出去,差点难产。 好不容易活下来,带着两个娃,宁宁还有严重的哮喘病,她们娘仨过得无比清苦,几次都差点饿死。 现在终于知道安安宁宁的爸爸还活着了,线索又断了。 胸口突然像是坠了一块石头似的,沉沉的。 但她深思了几秒,很快就振作了起来。 既然线索断在这里,那就先不纠结了,至少知道胖丫男人确实还活着。 眼下还是先干好手上的工作,带好两个娃,早点攒到钱给宁宁看病。 乔星月很快回到了卫生科。 刚一回去,梁主任笑盈盈地走上来,身后的同志还举着一面锦旗。 上面写着:救人危难铸楷模,铁血军魂显本色。 还有二等功的字样。 锦旗被送到乔星月面前,一同送来的,还有二等功荣誉证书。 梁主任带头鼓掌,“星月,这次任务中你不顾个人安危救下了邓教授,为国家保住了核武器研究重要人才,也为我们卫生科争光夺彩,这是组织上颁发给你荣誉证书,记二等功,奖三百块。” “三百块?”乔星月意外道,“之前不是说完成任务奖励两百块吗?” 梁主任笑道,“考虑到你中了枪伤,多出来的一百块是组织上补给你的营养费。” 说着,梁主任便将厚厚的三百块钱,递到乔星月的手中。 乔星月手里足足三十张大团结。 忽然变得沉甸甸的。 这是对她的肯定,也让她看到了安安治病的希望,她忽然有些热泪盈眶,“谢谢组织,谢谢梁主任。” 在场的医疗同仁,无一不热烈鼓掌,包括心里嫉妒发狂的邓盈盈:哼,要不是乔星月,这次组织若是派她出去完成任务,她也能立功。 掌声停。 邓盈盈站出来,“星月姐姐,你是我们科室的好榜样,以后我不仅要跟你学习医术,还要好好学习你身上那股无畏生死的精神。恭喜星月姐姐!” 乔得月觉得够恶心的。 嘴上这么说,心里不知道是怎么骂她恨她,可乔星月也装作友好一笑,“谢谢盈盈妹妹,你这般天资聪慧,学什么都上手快,以后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邓盈盈心里忽然很憋屈。 她跟着乔星月学习针灸,用的就是她教的法子,自己忍着疼痛试了很多针,天天把自己扎哭无数回。 她觉得也已经掌握施针力道了,可每回给奶奶扎针时,不但不能缓解奶奶的疼痛,还让奶奶疼痛加倍。 她好像被乔星月戏耍了。 可邓盈盈又找不到证据,心里憋屈死了。 傍晚,又是邓盈盈试着给奶奶扎针,非但不成功,却扎得奶奶喊天疼地的结果。 黄桂芳急得直数落起来,“盈盈你这些天是咋学的?有没有好好学?你说你,没学会,你非要说你学会了,这孩子咋还学会说大话了?” “芳姨,我,我没有……”邓盈盈就要委屈哭了,“我明明就是按照星月姐姐教的办法。” 谢江瞧着邓盈盈,满眼都是失落,“盈盈,你奶奶扎针的事情还是算了吧,还得请乔同志来。” 谢江不得不让谢明哲,又去请乔同志。 乔星月赶过来给谢奶奶扎完针,又给谢奶奶开了一些中药,要谢家人抓给奶奶喝。 “谢师长,这个药给奶奶坚持喝半个月。半个月后我要根据奶奶的实际情况,调一下药方子。坚持两个月,奶奶的情况会好转一些。” 谢江拿了药方子,又问,“那还扎针吗?” 乔星月:“扎,一周三次,也是坚持两个月。” 谢江点点头,对乔星月说了感激的话,然后看向邓盈盈,“盈盈,给奶奶调理身体的事情你就别管了。慢慢学,不要浮躁,学艺要求精,急不得。” 邓盈盈能说什么,只好委屈地点头。 她这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本想在乔星月那里偷师后替代乔星月,没想到不但没把乔星月赶走,还让谢师长和芳姨对她全是失望。 这会儿黄桂芳嘴上不说却无比失望的眼神,让邓盈盈心里苦成黄连,她有火不敢发,只好乖巧地保证,“谢叔,芳姨,你们放心,我一定静下心来,不急不躁,好好学。” 乔星月心里哼了一声,又装又演谁不会?她附和道,“谢师长,芳姨,你们也别怪盈盈妹妹,其实她天资聪慧,是个好苗子。就是中医和西医不一样,它就得用时间来沉淀。” 说完奶奶的事情,乔星月走出去,来到了谢家堂屋。 刚刚进来的时候,乔星月便瞧见堂屋的墙角处,放着几根白皮红苕。 这白皮红苕一看,就是产自昆城茶店村的。 这种白皮红苕,茶店村的每家每户,家里一挖一大堆,平时都是用来喂猪的。 曾秀珠这一趟来锦城区,背了一大筐白皮红苕来找胖丫男人,也不知道是有啥事。 难道地上这几根白皮红苕,是昨天曾秀珠让刘大柱背来的那一筐红苕? 难道曾秀珠要找的胖丫男人,是……谢团长? 乔星月想起之前谢团长说过,他的媳妇也是茶店村的。 心里忽然有个大胆的猜测,难不成谢中铭就是那晚她睡过的男人? 可如果地上的白皮红苕真是刘大柱背来的红苕,也应该是一大筐,而不是地上的那几根。 事实上,这几根白皮红苕,就是胖丫妈从乡下背来的特产,但是黄桂芳从来不爱吃红苕,就将一大筐白皮红苕分给了左邻右舍,就只剩下这么几根了。 乔星月疑惑地问,“芳姨,我瞧着这几根红苕像是茶店乡的特产。昨天你们家里是不是来了茶店乡的客人?” 茶店乡的胖丫和胖丫妈,一直是黄桂芳心里过不去的坎。 他家老四一表人才,在锦城军区那是多少女同志争着抢着都想嫁的优秀男人? 老四没遇到胖丫那档子事的时候,多少媒人想给老四说亲,那些女同志个个家境好,有文化,长得漂亮。 可是到最后,这么优秀的老四,却娶了一个好吃懒做吃偷鸡摸狗的,两百多斤的大胖子。 黄桂芳一直不承认胖丫是自己的四儿媳妇。 更不愿意认胖丫妈这个亲家母。 所以昨天知道胖丫妈来了大院,她说什么也不让老四把人领屋里头来,就怕胖丫妈给她抹黑丢脸。 乔星月这一问起,黄桂芳黑着脸说,“没有什么茶店乡的亲戚来过。” 乔星月这就纳闷了。 那地上那几根白皮红苕是怎么回事? 也许是她想多了。 要真是曾秀珠让刘大柱背来的那一大筐,也不应该只有这么几根。 但她还是带着疑惑,故意又问了一句,“芳姨,一直都没见过谢团长的媳妇。也不知道谢团长为啥没让嫂子来部队随军?” “你问这个干啥?”黄桂芳满眼敌意,没好气道,“难不成你还想打我家老四的主意不成。” 黄桂芳特意强调道,“我告诉你,我家老四的媳妇长得又高又瘦又漂亮,你跟她无、没法比,而且老四媳妇是正经人家,不仅有文化,又十分懂礼貌,特别尊重长辈。只是因为工作原因,才和我家老四分居两地。” 黄桂芳说这些,无非是不想让乔星月笑话她家娶了个胖丫那样的,又丑又胖又好吃懒做的四儿媳妇。 面子工程这件事情,黄桂芳向来不含糊。 乔星月这才慢慢打消疑虑。 看来是她想多了。 她虽然不咋喜欢谢团长那个人,也觉得他爱管闲事对她颇有偏见,但他好歹一表人才,是军区难得一见的帅小伙,年纪轻轻还是部队团长。 这样优秀的谢团长,怎么可能会和胖丫扯上关系? 肯定是她想多了。 这会儿谢江去给明哲奶奶抓药了。 黄桂芳往那长条凳上一坐,翘起二郎腿,摆出这个家的女主人的气势来: “乔星月,我可警告你啊。别打我儿子的主意。别以为老四老五他爸认可你的能力,你就真能嫁进我们谢家似的。你也不好好瞧瞧,你自己是什么货色。” “而且我听说卫生科来了个男大夫,跟你关系不清不楚的。咋,你是准备把我儿子当备胎,吃着碗里看着锅里的。你咋这么贱呢?” 乔星月本来已经准备走了。 这会儿她牵着安安和宁宁,停下来,转身回头,抬头挺胸,正面迎击: “我只是过来给奶奶调理身体,什么都没做,你就这么诋毁我,怕我把你儿子勾引跑了。” “我要是真打起主意来,你还能拿我咋样?” “还有,你哪只眼睛看见我把你儿子当备胎了?” 反正不管她说多少遍,她没有打谢中铭和谢明哲的主意,黄桂芳也不肯相信。 索性就不解释了。 黄桂芳起身指着她的脸,气得怒不可遏,“你……” 黄桂芳气得冲上去,想要抓乔星月的头发,好好教训教训她。 刚一冲上去,就被乔星月扼住了扬起来的手腕,“怎么,想打人?” 这时,堂屋来人了。 第36章 离婚报告! 来的人是谢中铭。 他从堂屋外走进来,肩背挺得像是一株笔直的青松。 似乎刚刚从训练场结束了一场大汗淋漓的集训。 结实的胸膛前,浸着一大片充满男人力量的汗水。 胸腹的衣衫上,是隐隐约约的肌肉线条被刀削斧凿般勾勒出来。 那是他常年高强度训练磨出的力量感,每一寸肌肉线条都透着爆发性的张力,却又被笔挺的身姿收得严严整整。 他走进来的时候,锋芒都藏在他的沉稳里。 每一步都透着沉甸甸的威严感。 平日里,谢中铭经常劝说黄桂芳,要有一个师长夫人的样子。 黄桂芳想要打乔星月,又骂了乔星月,被抓了个现形,只觉自己差点没脸见儿子了,赶紧把手缩回来。 谢中铭阴沉着脸色,“妈,跟乔同志道歉。” 黄桂芳胸口一震,“凭什么要我道歉?” “就凭乔同志从京城回来,身上带着枪伤,不辞艰辛为奶奶调理身体。你却如此出言不逊。” 邓盈盈赶紧向着黄桂芳说话,“中铭哥,你是不知道,刚刚明明是星月姐姐她……” “这里没你说话的份。”谢中铭满眼凌厉地瞪过去,瞪得邓盈盈立即泪水满眶又不敢再吱声了。 乔星月在旁边静静听着。 这谢团长的语气里,带着对黄桂芳的尊重,也带着他的威慑,更是能震慑得住邓盈盈。 前两日他误会她吊着陆砚池和谢明哲两个人,暗指她脚踏两只船,她到现在心里还不爽快。 觉得这个男人不分青红皂白。 现在看来,有些事情,他还是能够分辨好赖的。 突然间,也就没那么生气了。 再瞧旁边的黄桂芳,果然没敢再说她半个不字了,但是却护着邓盈盈,“中铭,你冲盈盈凶啥呢,就不能好好说话?” “妈,还是你想等到我把这件事情告诉爸,再向乔同志道歉?”谢中铭满脸不讲情面地冷盯着黄桂芳,答得风马牛不相及。 说来说去,还是要她现在给乔同志道歉。 黄桂芳想着,等中铭他爸知道自己刚刚又骂了乔同志,可能就不只是道歉那么简单了,说不定又要让她一个大字不识的人,去抄什么思想道德书,不仅要会抄,还要会认。 算了,在儿子面前道歉,总比在她那个威严的老公面前道歉好。 黄桂芳心不甘情不愿地看向乔星月,“乔同志,刚刚对不起。” 谢中铭在旁边提醒,“妈,我爸经常提醒你,认错就要有认错的态度。” 黄桂芳在大院里,那是出了名的不好相处。 经常惹事得罪人,跟别人道歉的次数还少了。 那些糗事,黄桂芳都不愿儿子再提,不得不端正了态度,“乔同志,对不起,我不该骂你。” 旁边的安安宁宁,突然好崇拜中铭叔叔。 要是中铭叔叔不来,安安都准备冲上去,狠狠咬这个讨厌的黄奶奶一大口。 幸好中铭叔叔回来了! 安安和宁宁的心里,忽然有种安全感。 好踏实,好温暖。 既然黄桂芳已经道歉了,乔星月也不再跟她计较,“芳姨下次要是再乱给我扣帽子,我就上报组织,到时候丢的也是您师长夫人的脸。” 这是提醒。 也是警告。 她乔星月可不是软柿子。 说完,她牵着安安宁宁,又准备离开。 谢中铭走出堂屋,跟了出去,“乔同志,等一下。” “谢团长,刚刚谢谢你。”乔星月站在谢家小院前,停下脚步。 谢中铭站在母女三人面前。 安安昂起脑袋来,满脸笑容,“中铭叔叔,你刚刚好帅气呀!那个坏奶奶竟然真的跟妈妈道歉了。中铭叔叔,谢谢您!” 谢中铭揉了揉安安的脑袋,露出一个不客气的笑容。 随即抬眸,看向乔星月时,眼里笑容消散,变得严肃起来。 “乔同志,我妈出言不逊虽然不对。但她的担心也是合情合理的。” “连我这个当四哥的,也在为老五担忧。” “我还是那句话,如果乔同志真想为安安宁宁找个爸爸,大可以大大方方地做出一个最好的选择。这样对你对孩子们都好。对明哲和陆同志也公平。” 乔星月刚刚有个好心情。 想着这个男同志刚刚在黄桂芳面前替自己说话,是个明辨是非的。 没想到这个男同志还是对她有偏见。 她的声音突然变得又冷又生气,“谢团长,既然你要这么误会我,刚刚在芳姨面前你还不如不替我说好话。” 给一颗糖,又打一巴掌。 这男人也好不到哪里去 她又干脆利落道,“谢团长,以后我的事情,你还是少管的好。” 说着,牵着安安宁宁又要走。 谢中铭伸手一挡,“乔同志,我是为了你好,也是为了孩子好。” “谢团长,请问你以什么立场和身份,说这些为我好的话。你这样,只会替我招来更多的闲话,惹来更多的误会。我们还是保持点距离的好。” 这带着浓浓火药味的语气,呛得谢中铭胸口又堵又闷。 他堵着小院前的木门,手指紧紧攥着门上的木头。 一根钉子刺入掌心,倒比胸口那点钝痛感更实在一些,可是他仍旧拦着门,没让母女三人走出去。 他只问最后一句话,“乔同志,你是不是很想替安安宁宁找个爸爸,很想重组一个家庭?” 其实,乔同志也没什么错。 她死了男人,一个人带着安安宁宁,宁宁生病了每个月药费不便宜,她一个女同志承担这么多,过得实在是辛苦。 无数次不辞艰难困苦的顽强模样,映在脑海。 她在山唐村抗震救灾,她冲到邓教授面前用小身板挡枪挡弹。 想到这些年她风里雨里……谢中铭胸口像是被捆了一根麻绳,又被细绳勒紧,心里全是一圈一圈的心疼。 这句话,乔星月没有回答。 她本来想跟谢中铭说,她已经得知她男人没有死,还活着的消息。 可是怕跟这男人说了以后,她往后一旦跟男同志有什么接触,他又要有更深的误会和偏见,索性一个字也不正面回答,“我给安安宁宁找不找爸爸,谢团长也管不着。” 说着,乔星月推开谢中铭的手臂,拉开门,带着安安宁宁走出去后,头也不回。 留下手被扎流血的谢中铭,站在晚霞满天的小院里,眸色晦暗。 门上的钉子早就扎进了谢中铭的皮肉里,刚刚乔星月那一推,扎得更深。 手指滴着血,可谢中铭却垂了手,望着母女三人离开的方向,沉沉地吸了一口气。 那晦暗不明的眸色里,像是被乌云遮了个严严实实,沉沉的,辨不清里面的情绪到底是失落还是别的什么。 只有那翻涌的情绪,深得化不开。 像是积了雨的天空,压得人胸口发闷。 是啊,他以什么立场和身份过问,他根本没资格管。 堂屋门口站着的邓盈盈,瞧着谢中铭手指扎流血了,跑出来,抓住他的手,“中铭哥,你流血了,我进去给你消一下毒。” “不用你管。”谢中铭冷冰冰地挥开邓盈盈。 邓盈盈蜷紧手指,看着谢中铭冷冷冰冰的背影,就要哭出来。等谢中铭进了堂屋,又望向乔星月带着孩子离开的方向,那里已经瞧不见她们母女三人的身影了,可是邓盈盈却恨极了——乔星月,都是因为你! 夜半。 谢中铭从下铺爬起来,打了手电筒,拿出纸笔。 那张白纸红格线的公文纸上,跃然出现几个遒劲有力的字——离婚申请报告! 这字间的力道,和谢中铭的人一样,工工整整,充满了力量。 身后,床上铺的谢明哲,探出个脑袋,瞧了瞧。 四哥打着手电,趴在书桌前写啥呢? 谢家在单位分的宿舍,虽是四室一厅的,但是黄桂芳和谢江一间,奶奶一间,邓盈盈一间,剩下的一间,只能是谢中铭和谢明哲一起挤一挤,弄了个上下铺。 如果遇到谢家老三从别的部队回来,要么谢明哲去宿舍,要么谢中铭去。 而谢家老大老二,各自结婚成家了,组织上另外分了别的婚房。 上铺的谢明哲不瞧不打紧,这一瞧,瞧见四哥写的是离婚申请报告,心突然咯噔一下,紧紧一提。 四哥为啥要打离婚报告,难不成是因为星月。 见谢中铭写好离婚申请,关了手电,起身,谢明哲赶紧把脑袋缩回去,假装继续睡觉。 第二天一早,谢中铭比平时早起半小时,拉着父亲谢江一起,沿着大院那条种满紫花泡桐树的小道,跑了几圈。 半小时的晨跑下来,谢中铭胸膛的衣衫浸满汗水。 见父亲在操场的单杠前停下来,他也跟着停下来。 滴着汗的胳膊上,每一寸肌肉线条,都爆发着浓浓的男人荷尔蒙,以及他强劲的力量。 他抬手,擦了擦汗,半小时跑下来,他却气也不喘一下,对着谢江说,“……” 第37章 安安和宁宁越来越像谢中铭 “爸,我和胖丫的离婚报告已经写好了。” 晨雾还未散尽,操场的单杠凝结着层层薄露。 谢中铭的碎发湿漉漉地贴在额角,沾着亮闪闪的汗珠。 可他的眼神一点也不乱,呼吸均匀沉稳,像是带着某种坚定的力量。 此时的谢江正好吊上单杠,侧头看了一眼谢中铭。 谢中铭也握住单杠,手臂收紧,腰腹发力,下巴轻轻松松越过单杠,整个上半身都悬在半空。 手臂的肌肉线条在晨雾中绷得像是拉满的弓。 汗水顺着他额角滑进脖颈。 可他却丝毫不乱节奏。 他稳稳地吊地单杠上,侧头看了一眼谢江,“爸,罗师长这两日不在部队,你帮我把离婚报告交上去。” 谢江也看着他。 到底是已经上了年纪的人,这会儿吊在上头,谢江有些撑不住了。 却见儿子连着在单杠上面上起下落,丝毫不带喘气的。 谢江落回地面,他没有想到,前几日老四才动了要和胖丫离婚的念头,这么快就写好离婚报告了? 谢中铭依旧握紧单杠,上下起落。 每一次起落,都透着一股藏不住的劲儿。 他想好了,这次不用别人劝他,他也要和胖丫离婚。 心里也有个坚定的声音,不能再如此稀里糊涂的过,离了婚或许他还有机会。 一百个单杠结束,谢中铭借着惯性,稳稳落地,从裤兜里掏出昨晚半夜写好的离婚报告,递向谢江。 “爸,这件事情我不想再拖了。” “行。”谢江接过离婚报告,“你这种情况,我问过了。组织上可以批准,但是必须要找到胖丫,再走一走调解程序。所以目前最重要的,还是要找到胖丫。” 汗水顺着谢中铭的额角,滑进脖颈。 方才还均匀沉稳的呼吸,这会微微一乱。 “爸,要是找不到胖丫,那咋办?” “还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要看上面怎么回复。” 谢中铭喉结滚动,似有话想说,最终只剩下呼吸声中带着掂量的凝重。 “放心,会有办法的。”谢江拍了拍他的肩,“到时候若是实在找不到胖丫,登报寻人,可以向法院申请宣告胖丫失踪,再向法院提起离婚诉讼,法院通常会判决准予离婚。” 谢中铭眼神中又有了坚定,“那就继续先找胖丫。” “嗯。”谢江点点头。 晨练结束后,谢中铭去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 黄桂芳的早餐也做好了。 谢中铭急着出去,快速喝了碗稀饭,拿了一个花卷,匆匆朝堂屋外走去,“爸,记得今天就帮我交。” “嗯。”谢江从太师椅上挪了身,坐到四方桌上准备吃早餐。 黄桂芳端了一盘刚凉拌好的泡豇豆走出来,“老四要你交什么呢?。” 桌上的谢明哲抢先道,“爸,四哥是不是让你帮他递离婚报告?” 什么? 中铭哥竟然真的要和胖丫离婚? 舀着稀饭的邓盈盈,竖着耳朵听着这一切,心下一紧。 她用力紧了紧手中的长勺,看来她猜得没错,中铭哥为了乔星月那个狐狸精,当真急着要和胖丫离婚。 谢江拿起一个花卷,“胖丫失踪这么多年了,老四要离婚就让他离吧。” “太好了。”黄桂芳那叫一个兴高采烈,“终于要摆脱胖丫这么个坑货了,我们老四样样优秀,就算是二婚,上门说亲的肯定也会把门槛踏烂。” 更何况,黄桂芳还有私心。 等谢中铭和胖丫离了婚,她还想把盈盈变成自己的四儿媳妇呢。 可是这会儿邓盈盈却高兴不起来,因为中铭哥身边多出一个乔星月,而且乔星月深得谢师长的认可。 不行,她得想法子了。 同样高兴不起来的,还有坐在四方桌上发着愣的谢明哲:四哥这次下了这么大的决心和胖丫离婚,恐怕多半是为了星月。 一个陆砚池就已经够难对付的了,现在又多了一个四哥,这咋竞争? 这会儿,喝着粥的谢江,特意说道,“老太太的身体明显有好转,这几日晚上没再折腾过,为了表示感谢,我想请乔同志到家里吃个饭。黄桂芳,到时候你要是再胡说八道,我也向组织上打离婚报告。” 这是谢江的警告,惹得黄桂芳大着嗓门委屈道,“好啊,谢江,我哪点对不起你,对不起你们谢家了?你要为了那个狐狸精跟我离婚,难不成你也看中那个寡妇狐狸精了?” “这是你一个师长夫人该说的话吗?” 谢江气得用力一拍筷子,吓得黄桂芳瑟瑟发抖。 她就爱过嘴瘾,可是真到了谢江发威时,她也是害怕的。 谢明哲在这个时候,插了一嘴,“妈,爸要是真向组织上打离婚报告,就你这思想觉悟,组织上肯定会考虑的。你这些年在大院里闹了多少回事,组织上又不是不知道。” 这下,黄桂芳老实了,“那我不说话,行了吧?” 谢江特意邀请乔星月来谢家吃饭,连着好几次,乔星月婉拒了。 第五回,是礼拜天的半晌午。 乔星月和往常一样,到谢家帮奶奶调理身体。 一切结束,乔星月牵着安安宁宁正准备走。 谢江从外面回来,手上拎着一条用草绳捆着的大草鱼,还有一块五花肉,一网兜鸡蛋,还有一些瓜果蔬菜。 “乔同志,今天我菜也买回来了,今天我亲自下厨,你要是再不肯留下来吃顿便饭,就是不给我面子了。” 这一次,乔星月实在是不好意思再推脱。 “这样吧,谢师长,晚饭我可以留下来吃。但是我来下厨,否则师长您亲自下厨,我这个做晚辈的有点受宠若惊。” 谢江格外满意,“正好,尝尝乔同志的厨艺,我给你打下手。” 两人说着就开动。 刚好谢明哲回来了,谢江在厨房里喊了一嗓子,“明哲,你也来给乔同志打下手。” 小小的厨房里,乔星月掌厨,谢江谢明哲父子俩打下手。 还有两个摘菜的小帮手——安安和宁宁。 黄桂芳和邓盈盈看得各自窝火,可是有谢江提前敲的警钟,所以黄桂芳即便再讨厌乔星月这个挣表现的狐狸精,也不敢再说什么了。 邓盈盈把黄桂芳叫到了里屋,“芳姨,以前不管谁劝中铭哥和胖丫离婚,中铭哥都不肯离。这次为啥就非要离了呢?” “还不是因为胖丫是个坑货,好吃懒做,又丑又懒。”黄桂芳根本没过脑子。 邓盈盈故作沉思状,摇摇头说,“我看未必。芳姨,你有没有发现,中铭哥看乔星月的眼神,不太对劲儿?” “……”黄桂芳想了想,恍然大悟,“难不成老四也被乔星月这个狐狸精给迷住了。好啊,这个乔星月就是来祸害我们谢家的,不行,我不能让这个狐狸精得逞。” 邓盈盈趴到黄桂芳的耳边,小声说,“芳姨,我有办法。” 听完邓盈盈出的主意,黄桂芳连连点头,“好,我这就去。” 黄桂芳一走,邓盈盈走到堂屋,只剩下她和谢中铭。 她抓了一把瓜子,坐到谢中铭对面的长条凳上。 “中铭哥,星月姐姐看着就好能干呀,上得了手术台,也进得了厨房,太佩服她啦!” 她话锋一转。 “就是不知道,星月姐姐到底有没有和明哲哥处对象的意思?” “要是有,她大可以大大方方承认,反正谢叔也支持明哲哥。” “可她又不表明态度,又要和明哲哥走这么近,都不知道星月姐姐到底是啥想法了。唉,我也猜不透了。” 长条凳上,谢中铭背脊挺得笔直。 双手落在膝盖上,虎口对准裤缝,指尖紧紧一攥。 看着乔星月在厨房里杀鱼刮鱼鳞时,那干脆利落的手法,半点也不矫情。 听着邓盈盈在耳边聒噪,他冷冷地怼了邓盈盈一句,“都是女同志,为啥乔同志既能握手术刀,又能进厨房?就你啥也不会?” “……”邓盈盈被怼得哑口无言。 “我去厨房帮忙。”谢中铭没看邓盈盈一眼,径直走向厨房。 厨房本就不大。 谢中铭这一走进去,更显拥挤。 谢江把谢中铭轰出去,他自己也没再进厨房,“让老五给乔同志打下手,让他们多处处。” “爸,我也可以去厨房帮忙。” “你就别去凑热闹了。” 谢江把安安宁宁也从厨房里叫了出来,抓了一把瓜子和大白兔奶糖,塞到两个娃的手上。 “中铭,你快看,安安宁宁这对耳朵,特别是耳垂,这轮廓,像不像你?” 谢江瞧着这两个女娃,是越看越喜欢。 谢中铭也瞧了瞧安安宁宁的耳垂轮廓。 还别说,真是像! 谢江笑道,“老四,这安安宁宁,咋跟我们老谢家,这有缘分呢!你大哥二哥都生了两个娃,却都是儿子,咋就生不出安安宁宁这么乖巧的女娃?” 他们老谢家从谢江这一辈就全是男娃。 啥时候能有个女娃就好了。 没过一会儿,乔星月的六菜一汤做好端上桌。 一个红烧鱼,土豆闷红烧肉,蒜苗炒回锅肉,番茄炒蛋,青炒小白菜和红苕尖,还有一盆酥肉豌豆苗汤。 满屋子都是香气。 一大桌子人正说要开饭了,堂屋突然来人了。 第38章 狗咬狗,可真是有意思 “呀,嫂子,今天你们这是要打牙祭呀?” 一个大嗓门的妇女走进谢家堂屋。 乔星月带着安安和宁宁坐下后,闻声抬头一看。 是一个肥肥胖胖的女人,带着一个和邓盈盈差不多年龄的年轻女同志走进来,黄桂芳赶紧招呼着,“大红啊,吃饭了没?没吃正好坐下来一起吃。” 乔星月一看就不对劲儿。 上次她给奶奶扎完针,谢家也是想留她吃饭,她婉拒了。 有个邻居正好碰巧赶上谢家的饭点,准备留下来蹭饭,黄桂芳那是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阴阳怪气的,就怕别人多吃她家一块肉了。 今天这个叫大红的突然走进来,黄桂芳咋能这么热情?又是搬凳子,又是添碗筷的。 有问题,肯定有问题。 就连对面的谢江看了黄桂芳一眼,那眼神也似乎在说:黄桂芳,你又要搞啥事情? 果然,肥胖的大红坐下后,第一句就是看着乔星月,直接问: “这位就是给奶奶扎针的乔同志吧?听说你是个死了丈夫,一个人独自带两娃的寡妇?要不要宋姨给你介绍给个男人?” 这个叫宋大红的和黄桂芳同村,也是个没读过啥书的乡下妇女,平时就爱搬个凳子在大院里坐着,和黄桂芳聊着东家长西家短。 宋大红的女儿赵英子,和邓盈盈是一起长大的姐妹,倒是读了不少书,不过平日里被宋大红娇生惯养,一身大小姐的臭毛病,脾气也不好。 前段时间,宋大红还找了媒人,想把赵英子介绍给老五明哲,黄桂芳高兴得不得了,谢江却不同意。 谢明哲更不同意。 桌上的乔星月,瞧着赵英子时不时地看谢明哲,那眼神带着明显的爱慕之情。 突然间,乔星月什么都明白了。 呵!这是黄桂芳和邓盈盈搬来对付她的帮手呢。难怪黄桂芳如此抠门小家子气的人,却突然主动拿碗筷让人吃她家的肉。 这个肥婆一上来就说她是死了丈夫的寡妇,礼貌吗? “巧了!” 宋大红大口吃着红烧肉,又说。 “谢师长,我大姑子的二儿媳妇,也是个带着娃的寡妇嫁进门的。刚开始为了挣表现,那是嘴巴又甜人又勤快,啥脏活累活都抢着干,乖巧得很。可是嫁进门没多久本性就暴露了,不仅好吃懒做,还不尊重长辈。而且她自己带着两个拖油瓶,又不愿意再生个孩子。你说娶她进门干什么?” “还有啊,这寡妇嫁进门没多久,就把我大姑子的老公给克死了。听说这寡妇晦气得很,身上有扫把星附体,专克身边的人。” 说着,宋大红还特意笑着看了乔星月一眼,“乔同志,我是说我大姑子的二儿媳妇,不是说你,你可千万别往心里去。” 邓盈盈听了宋大红这话,心里乐开了花。 不准芳姨说乔星月不是,还不准别人说吗? 这下可精彩了。 邓盈盈准备看好戏。 她倒是要瞧瞧,乔星月如何下得了台。 殊不知乔星月不疾不徐地夹着菜,将黄桂芳和邓盈盈细微的表情尽收眼底。 这桌上算计她的人,一个也别想逃。 明显,这个叫宋大红的,是在阴阳她又不承认。 真是个笑面虎。 她也不动怒,笑着回应,“红姨,瞧你说的啥话,你又不是在说我,我介意个啥。” 话锋一转,又道,“不过也是巧了,我以前也认识一个又胖又老的大婶,长得也跟红姨差不多,也一样爱到邻居家蹭饭,而且专挑红烧肉吃,一口一大块。最后啊,她突然间就死了。” 乔星月故意又说,“红姨,你知道她咋死的吗?” “……”宋大红哪里还有心情回答乔星月的问题,这不是在诅咒她死吗? 乔星月瞧着宋大红那变成猪肝色的脸色,心里无比痛快,又淡淡说: “她呀,死于话痨病,话太多了,净说别人坏话。老天爷都看不惯,让她说话的时候喝水噎死了。” “你说值不值当?要是她平日里不要说别人那么多的坏话,老天爷也不至于让她说话的时候喝一口水就噎死。” 阴阳人,谁不会似的! 乔星月阴阳完宋大红,还特意夹着菜,学着宋大红的口气,笑盈盈道,“红姨,我这说的不是你,你可别往心里去。” “……”宋大红能不往心里去吗,这都咒自己说话噎死了,她还能淡定。 但她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人家乔同志,确实没有指名点姓诅咒她,这口恶气,只能硬生生往肚子里咽。 旁边的人,听得那叫一个精彩。 谢江本来还想出面化解这场尴尬,没想到乔同志风轻云淡间,自己化解了,真是个高智商的人。 难怪她生的两个娃,个个都那般聪明。 谢中铭却是别的心思,他瞧着乔星月的这般淡定从容,却有些说不出的胸闷和怜惜。 这乔同志平日里,被多少像红姨这样的长舌妇说过她闲话坏话? 才练成了她现在这般应对自如? 她定是独自咽下了不少苦和痛! 黄桂芳和邓盈盈的脸色,有些挂不住了,她们本是搬宋大红过来对付乔星月的,没想到一个回合下来,宋大红败得咋这惨? 宋大红不敢再说啥了,但宋大红的女儿赵英子,可是个爆脾气。 她一拍桌子,怒道,“乔星月你这是咒我妈不得好死不成?” 乔星月故作委屈状,“我提了半个字咒红姨不得好死吗?” “你……”赵英子也是被噎了一下,这狐狸精果然如同邓盈盈说的那样,是个不好对付的。 赵英子慌了一下,却突然轻蔑一笑,“乔星月,你以为你是个什么货色?一个连正规高校毕业证和医师从业资格证都没有的人,还冒充什么医术高超?就你,还想继续呆在军区卫生科勾引男人。你这种造假的人,只要我去举报你,一举报一个准,到时候你就卷铺盖滚蛋吧。” 没错,乔星月没有任何高校毕业证。 也没有医师资格证。 她穿到胖丫身上时,胖丫就是个大字不识的村姑,哪有什么学历文凭? 这事,谢明哲是知道的,他把乔星月引荐到昆城军区当医护人员时,还费了些力气,不过虽然乔星月没有文凭和资格证,但她用自己的实际医术证明了她的实力,所以部队破格留下她这么个人才。 但若真要把乔星月的履历背景翻出来,确实上不了台面。 谢明哲放下碗筷,急了,“赵英子,你别没事找事。” 谢江脸色一沉,严肃地瞪向赵英子,“英子,你在胡说八道什么,乔同志一看就是文化人,而且她医术确实了得,精通中西医,这是大家有目共睹的。” 赵英子指着乔星月说,“谢叔,你被她给骗了。她就是个小学文化,啥毕业证也没有的人。这种人,怎么配得上明哲哥呢?部队就该把她这种弄虚作假的人给赶出去。” “没错。”乔星月大大方方承认,“我确实小学文化,没有任何毕业证书。不过,赵同志,我的档案资料,你是如何知道的?” 赵英子见目的已经达到了。 她就是要拆穿乔星月,然后举报乔星月,让她滚蛋。 她得意道,“这你管不着。” 乔星月淡淡一笑,“根据《档案条例》规定,部队在职人员背景资料属于机密档案。擅自查阅,给予记过,降职,严重者辞退,开除军籍,并面临刑事处罚。可能就连我的上级梁主任,都不知道我的档案情况,她想查阅还得走流程呢,赵同志却知道得一清二楚。看来,明天我得去一趟保卫科,好好调查一下赵同志,是不是潜伏在大院里的特务卧底?” 妈呀! 这咋要扣上特务卧底的帽子了。 几句话,吓得赵英子脸色一变,却嘴硬道,“你胡说八道什么,哪有这么严重?” 谢中铭脸色严肃道,“乔同志说得没错,赵英子同志这属于违规查阅在职人员背景资料,确实有特务卧底嫌疑。” 乔星月递给谢中铭一个感激的眼神。 随即,看着赵英子,继续说,“英子妹妹,我看你性格直爽,是个单纯的妹子,应该也不像是当特务卧底的人。不过,你如此擅长查阅我的档案,我实在是做不到不追究,这样吧,明天你跟我去一趟保卫科。” “是她,是邓盈盈。”赵英子立马指向邓盈盈,“乔同志,你的所有资料,都是邓盈盈告诉我的。是她,她说你勾引明哲哥和中铭哥,要我过来对付你,她把你的造假资料抖出来,要我举报你,赶你出锦城军区。你的档案,都是邓盈盈擅自查阅的,不关我的事。” 邓盈盈急了,“你,你胡说八道什么。” “你还敢说不是?”赵英子指着邓盈盈的鼻子,愤怒道,“邓盈盈,你敢对天发誓,这些不是你告诉我的?” “我,我……”邓盈盈眼神一慌,看着桌上的每个人,脸色突然涨成猪肝色。 明明她让黄桂芳把赵英子宋大红母女俩喊过来,是要让乔星月下不了台的。 现在下不了台的人,怎么突然间就变成了她自己? 她不知道该要如何应付,委屈的眼泪刷一下落下来,“英子,你冤枉我。是你自己怕星月姐姐抢了你喜欢的明哲哥哥,你自己要针对星月姐姐,你咋能往我头上扣帽子?” “好你个邓盈盈。”赵英子本就是个爆脾气。 眼见自己被利用了,邓盈盈却在这里装委屈,演上了大戏,赵英子从桌上起来,揪着邓盈盈的头发不放手,“利用我还不敢承认,我平时咋没看出来,你咋这么能装,这么能演呢?” “啊……”邓盈盈被揪了头发,不敢还手,黄桂芳赶紧上前拉架。 场面那叫一度混乱。 乔星月神色淡莫,心里爽快地看着。 这狗咬狗的场景,可真是太有意思了。 “啊!”突然,帮当一声…… 第39章 乔星月可不是好欺负的! 乔星月瞧着邓盈盈被赵英子硬从凳子上拽了下来。 凳子帮当一声翻倒在地。 两人互扯着头发,上前帮忙的黄桂芳和宋大红两个人,怎么拉也拉不开这两个人,场面混乱不堪。 而乔星月,只静静地看着他们狗咬狗。 “好你个邓盈盈,你想害我受处分是吧。” “亏我把你当成是最好的闺蜜,没想到你却把我当成枪使,你咋这有心机。” 看着好戏的乔星月,心里冷哼了一声:终于知道自己被当枪使了,还算不笨。 打从赵英子和宋大红进门起,她就预测这两个人肯定是冲着她来,让她出糗的。 没想到是真的。 一个暗讽她是寡妇扫把星,谁娶谁倒霉。 一个揭她老底,把她小学没毕业、没有正规医师从业证的背景全挖了出来。 光是用脚指头想一想,就知道这是邓盈盈在背后怂恿这两母女干的,并且她的背景资料肯定是邓盈盈偷偷去查阅的。 军队在职人员,哪怕只是个军医的背景资料都是保密的。 邓盈盈根本没有资格和权限查阅。 这真要送保卫科,违规查阅部队在职人员档案的人,不管轻重,都是会受到处罚处分的。 要不然,谁都能查阅部队在职人员的档案,那把部队档案科当什么了?到时候有个特务份子,不是也能随便查看军人的档案? 部队还有没有个规矩? 宋大红虽是和黄桂芳一样,没咋读过书,但也知道送保卫科受处分的严重性,气愤不过的她帮着女儿赵英子,一起殴打着邓盈盈。 “宋大红,你敢动盈盈一下试一试?” 黄桂芳一副老鹰护小鸡儿样扯开宋大红。 “我打的就是她,想害我们英子送保卫科,就该打。” 气不过的宋大红又和女儿一起,扯着邓盈盈的头发不松手。 那黄桂芳也气不过,自己平日里当成亲闺女来宠着的盈盈,还能被这样被欺负? 最后导致四个人互扯着头发,谁也不松手。 你薅我一把,我拽你一绺,大家都疼得龇牙咧嘴却谁也不肯松手。 这样的场面,谢江还见少了吗?黄桂芳平日里经常这样跟院里的邻居打架,实在是丢他的脸,但谢江没有想到的是,今天的罪魁祸首竟然是平日里乖巧懂事的邓盈盈。 “闹够了没有?” 谢江一声怒吼,四人纷纷松手。 赵英子想着以后还要嫁给谢明哲,多多少少是要在未来的公公面前,保持点形象的。 她理了理自己乱糟糟的头发,指着邓盈盈赶紧解释,“谢叔,我没有违规查阅乔同志的资料,都是邓盈盈告诉我的。” “盈盈,说,到底咋回事?”谢江失望地看着邓盈盈,气得用鼻孔出气。 这失望的眼神,邓盈盈不敢对视。 只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低着头,一个劲儿地哭,“谢叔,我真的没有,英子她就是看不惯星月姐姐三天两头往明哲哥身前凑,经常在我面前说想把星月姐姐赶走。” “你还敢往我身上泼脏水?”要不是有谢江在,赵英子真想上前扇她两耳光。 邓盈盈微微抬头,哭道,“英子,你敢说你没说过,你想把星月姐姐赶走的话?” “我……”赵英子不敢反驳,她确实是说过,可是明明自己是被当枪使的那个,她咋还成了没理的那个人,真是憋了一肚子火。 眼见着又要吵起来,一直静静观战的乔星月,终于说话了,“让保卫科调查吧,一查一个准,不会乱冤枉任何一个人。” 说这句话的时候,她目光锐利地盯着邓盈盈。 瞧着邓盈盈现在这狼狈样,头发被薅掉了一大撮,手臂上、脖子上全是血迹斑斑的抓痕,她实在是解气。 她这抹锐利的目光,让邓盈盈恼怒地将指甲扣进肉里,她明明是让赵英子母女俩来对付乔星月的。 现在倒好,这两母女反过来对付她,把她打得这般惨。 这乔星月果然是难对付。 一口恶气堵在邓盈盈的胸口,实在是无处发泄。 她现在如此狼狈的模样,简直没脸见人,更不敢面对中铭哥,中铭哥又会怎么看她呢?唯有委屈地抹着泪: “谢叔,我爸死得早,从小到大您就是像是我的亲生父亲一样,您一直教诲我做人要光明磊落,我怎么可能不听您的话,去做这种给您丢脸的事情?” 这句话,是要提醒谢江,她爸是因为救他而死的。 果然,谢江心里确实内疚,老邓死之前把盈盈托付给他照顾,要是让盈盈走上歪路,他咋去见老邓? 他起身走到邓盈盈面前,语重心长道,“盈盈,这事要真是你做的,你向乔同志道个歉,认个错,写个检讨书,不至于真闹到保卫科。你要是态度不端正,就是谢叔也保不了你。” “……”邓盈盈愣了一下,随后立马反应了过来。 谢叔看似是让她道歉认错,实际上是向着她的。 这事要真闹到保卫科,她真会受处分,以后会写进她的档案里,会影响一辈子的仕途。 她下意识的反应过来,谢叔这也是为了她好? 连乔星月也意识到,谢江这是要保邓盈盈。 原以为,谢江是个能明辨是非的正直之人,没想到这涉及到邓盈盈的仕途,他还是选择保邓盈盈。 这也不奇怪,毕竟邓盈盈是谢江从小当亲闺女来养大的。 可是乔星月心有些凉,她之前对谢江这位长辈,多多少少是有些敬佩的,没想到在绝对的利益面前,他还是会护着他自己的人。 正是乔星月愤怒之时,桌上的谢中铭起了身,来到谢江面前,一脸严肃。 “爸,你这不是胡闹吗?擅自违规查阅部队在职人员的档案,怎么可以道个歉认个错就算了?这事必须送保卫科,不能当儿戏。” 谢中铭冰冷地看了邓盈盈一眼。 若这事真是邓盈盈做的,很明显,邓盈盈确实是把赵英子当枪使了。 查出来,给邓盈盈一个处分,也能让她得到教训。 否则,邓盈盈日后指不定还会因为拈酸吃醋,再针对乔同志。 他的提醒让谢江阴沉着脸色,没再说什么,更是让刚刚还愤怒的乔星月,心里突然有了一丝宽慰。 这个谢中铭,虽然之前确实是对她有误会和偏见,但还算是个明辨是非的人。 她看向谢中铭的眼神,突然有了一丝感激,然后坚持自己的态度,道: “谢师长,不管是邓盈盈还是赵英子,我的档案确实被人越权违规擅自查阅了,这件事情必须让保卫科介入。” 不给邓盈盈一点颜色看。 下一次,指不定怎么害她。 说完,乔星月牵着安安宁宁起身,“谢师长,谢谢您今天特意买了一桌子的菜招待我们母女三人。我和安安宁宁也吃饱了,就不打扰大家了。” 不过,离开之前,她还有一件事情。 她打量了一眼赵英子,这小姑娘大概二十来岁,长得挺英气的,其实她这种直爽爆脾气性子的人,不惹人讨厌。 不像邓盈盈,回回冲她使阴招。 赵英子这种直性子的女同志,没啥心机,心思比较单纯,所以才被邓盈盈给利用了当枪使。 明显看得出来,赵英子非常喜欢谢明哲。 乔星月也不想再让谢明哲的事情,给自己惹那么多麻烦事,黄桂芳也好,赵英子也好,都是因为误以为她想勾引谢明哲,才对她敌意满满。 就连之前谢中铭也误会她,踩在谢明哲和陆砚池两条船上,把他们都当备胎。 是时候解决这件事情了。 “今天当着大家的面,我要澄清一下我和明哲之间的关系。” 说完,她望向谢明哲,“明哲,你来告诉大家。” “……”谢明哲心窝一痛。 星月这是要让他当着大家的面,承认自己只把她当朋友? 可是他答应过她,永远和她做朋友时,只是权宜之计,以免她真的彻底不搭理他了。 谢明哲不想澄清。 “明哲!”乔星月似在提醒。 谢明哲只好不情不愿地道,“妈,以后你别老是误会星月,也别说她要勾引我之类的如此难听的话了。我和星月是朋友,也是战友,我们之间只有纯洁的革命友谊,没有你想的那些。” 闻言,乔星月补充,“现在大家都听到了,我乔星月和谢明哲只是朋友和战友关系。就算我乔星月真的想要改嫁,也不会嫁进谢家。” 她说这句话的时候,身子挺得笔直。 一身光明磊落。 语气也是坦坦荡荡。 倒是让旁边的谢中铭,有些羞愧难当,之前他竟然误会她想嫁给明哲,故意接近明哲,更是误会她对明哲和陆砚池之间都有那样的心思,只差没明说着她脚踏两只船了。 同时,他也说不清自己为什么突然觉得空气变得清新,好像胸口的石头落了地一样,不再又堵又闷。 乔星月说完这句话,重新牵着安安和宁宁,准备离开,“安安宁宁,我们要回家了,你们该和师长爷爷说什么?” 安安宁宁,齐刷刷地看向谢江,“师长爷爷,谢谢您的热情招待。” 谢江实在是愧疚,说是请她们母女仨来吃顿饭,结果这顿饭闹得如此不欢而散,“乔同志,你和孩子没吃多少,这回锅肉和红烧鱼,我让明哲给你带上,你拿回家和孩子吃。” “不了,谢谢。”乔星月婉拒后,牵着两娃离开。 赵英子突然拦着她,“等一下。” “还对我有敌意?”乔星月停下来,“看来是我和明哲说得不够清楚?” 赵英子问,“乔同志,我问你,你真的没打明哲哥的主意?” 乔星月:“他不是我喜欢的类型,你尽管放心追。” 赵英子:“我相信你是个说话算话,光明磊落的人,不像邓盈盈,把我当枪使我还不知道,邓盈盈简直太有心机了。” 说着,赵英子愤愤不平地瞪向邓盈盈。 随即,目光又回到乔星月身上,“乔同志,我郑重地对你说声对不起。” “妈,说不对起。”说着,赵英子又推了推宋大红。 宋大红愣了一下,赵英子催促道,“赶紧道歉,你那样拐弯抹角骂人乔同志,是不对的,快点给人道歉。” “我……”宋大红哪肯,“那她还拐弯抹角咒我早死呢。” 赵英子帮理不帮亲道,“拐弯抹角咒你咋啦,你要是不先骂人,人家乔同志会反击吗。别把人当软柿子捏,我最讨厌捏软柿的人了,快点道歉。” 第40章 谢中铭在谢家护着乔星月 今儿赵英子算是和乔星月不打不相识了。 赵英子特别佩服乔星月的理智、淡定,还有她那处理危机时的智慧和泰然自若。 这种女同志,既坦荡,又聪明,这才是她想结交的朋友,才不像邓盈盈那种表里不一的,把她当枪使的小人。 以后她再也不要和邓盈盈这种小人做朋友了。 她非逼着宋大红和乔星月道了歉,认了错,然后又说,“乔同志,我和我妈都是心直口快的人,希望你别往心里去。” “行。”乔星月也是爽快的人。 既然对方道歉了,她也跟宋大红说了一句,“红姨,我也跟你道个歉,说声对不起,您别往心里去。但下次你要是再阴阳怪气拐弯抹角骂我,我照样会不客气的。” 赵英子笑了笑,“放心,有我在,我妈不敢再阴阳你。” “乔同志。”说完,赵英子把手伸到乔星月面前,示意要和她握手,“可以交个朋友吗?” 爽快的乔星月,见赵英子也是爽快人,伸手出手,虎口轻轻握住对方的手,“当然!” 旁边一身狼狈的邓盈盈,看傻了眼。 这两个人咋还握上手,当上朋友了? 赵英子明明就是她邓盈盈的朋友,是她叫来对付乔星月的。 这乔星月是用了啥法子,不仅让赵英子反过来对付她,把她狠狠打了一顿,还把她赵英子给收编了? 邓盈盈气得咬紧后牙槽,没想到自己回回都败在乔星月手上,还败得这么惨,啊啊啊,她简直想要杀人。 可她面上不得不表现出一副温柔友好模样,“英子,你和星月姐姐能和好,我太高兴了。星月姐姐不仅医术了得,还有一股无畏无惧的精神很值得我们学习。你和她做朋友就对了。” “呸!”赵英子松开星月的手,一眼瞪过去,“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小人,你昨天咋不跟我说乔同志有这么多优秀,净说她是骚货狐狸精了?邓盈盈,你给我听着,从今天开始,乔同志就是我朋友了。你要是再敢在背后算计她坑害她,那就是跟我赵英子作对。我没你好果子吃。” 论智慧,赵英子比不上乔星月。 但是打人她还不拿手吗? 乔星月听得乐呵一笑,“英子,你还真是性格豪爽。” 今天这顿饭虽然吃得不太愉快,但也不算白来,至少她结交了赵英子这么个豪爽率真的朋友。 两人这就交上朋友了,只剩下邓盈盈尴尬地站在那里,说话也不是,不说话也不是,面对着谢明哲、谢江、谢中铭的目光扫视,她羞愧得脸颊发烫,真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谢明哲问,“盈盈,你真在英子面前这样说星月坏话了?” “我……”邓盈盈要是再狡辩,好像自己也说不过去。 谢江谢中铭,更是对她满眼失望,除了黄桂芳把委屈哭的邓盈盈拉过来护在身前,“明哲,你咋信外人,不信你从小看着长大的妹妹?” 赵英子愤怒道,“邓盈盈,你敢对天发誓,你没偷看乔同志档案,你没当着我和我妈说她坏话吗?我敢发誓,乔同志的背景资料不是我违规查阅的,我要有半句假话,明天出门就被牛车撞死。” “我,我……”这话,邓盈盈哪敢接? 她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话,脸颊羞愧得越来越烫,连看向众人的眼神也是心虚而又闪躲的,只剩下流不尽的泪水在彰显着她的委屈。 这般模样,让谢明哲失望极了,“盈盈,我从小看着你长大,一直以为你是个善良乖巧的姑娘,从来没有想到你竟然当面一套背后一套,你真的太让我失望了。” 赵英子瞪了一眼邓盈盈,眼神里只写着两个字:活该! 随即,挽着乔星月的手,“星月姐姐,那以后我们可就是朋友了。” …… 夜晚。 客人都走后,谢家终于安静了下来。 邓盈盈扑通一声,跪在谢江面前,双手奉上一根戒尺。 那根戒尺,是谢家五兄弟从小到大犯错时,谢江用来惩戒他们的,却从来没有打过邓盈盈。 邓盈盈跪地,将这根尺子高高地举在谢江面前,“谢叔,我知道错了,您打我吧。我不该在英子面前说星月姐姐坏话,更不该去偷偷翻看星月姐姐的档案。” 连她自己也知道,乔星月要是把这事儿闹到保卫科,这种只有特务才会干的偷资料的事情,是会影响到她一辈子的仕途的。 到时候档案上有受过处分的污点,她就别想再往上升,只能是个最初级的助理医师。 一辈子都别想往上爬了。 这事,只有谢江能救她。 “谢叔,我给您丢脸,也给我爸丢脸了。” “您和我爸一直是生死之交的老战友,您们都是光荣先进的前辈,我不但没有学习你们身上的光荣传统,还干出这等抹黑的事情,我知道错了。” “谢叔,你罚我吧。” 邓盈盈在谢家从小养到大,谢江哪里罚过她,打过她?一直把她当亲生女儿宠着。 加上老邓因为救他才英雄牺牲,死前把唯一的女儿托付给他,不管邓盈盈犯什么错,他都不会打她。 “起来说话。” “不,谢叔,您让我跪着吧。” 谢江不打她,她自己拿着戒尺,狠狠打向自己的手心,一下,一下,又一下。 啪,啪,啪…… 又白又嫩的手指,立即看见一根根红印子,黄桂芳赶紧去拦着。 “芳姨,我知道错了,我该挨打,谢叔不打我,我过意不去。”邓盈盈把黄桂芳推开,又一下下地抽向自己的掌心。 这一次,谢明哲没有拦。 以前这一招,邓盈盈又不是没用过,但以前谢明哲还是会拦的。 今天才彻底看清邓盈盈的真面目,他觉得这几下打在邓盈盈手掌心里算是轻的。 谢中铭更是没有拦。 倒是黄桂芳,急死了,“老谢,你快说句话啊,盈盈这双手还要握手术刀的。” “谢叔,不用保卫科查我,我自己去坦白。我接受处分没关系,但是我不能给您丢脸,我一定会好好反省,改过自新。” 说着,邓盈盈又抽了自己几戒尺。 尺子抬起来,又要抽向她的掌心时,谢江握住了那把尺子。 “好了,谢叔知道你是个好孩子。这件事情,我去向乔同志求个情,看看她能不能原谅你。你本性也不坏,只要能改正就是好的。” 老邓到底救过他一命,他的女儿,他不仅要好好教育,还要给她一个光明的前途,不能让她的档案真落下污点。 闻言,邓盈盈心里早就得逞一笑了。 面上却装作一副大义凛然样,“不,谢叔,我犯了错,就该受罚。” “乖,认错就是好孩子,先起来说话,这件事情谢叔会帮你处理。” “爸,我不同意。”谢中铭第一个反对。 他握紧拳头。 脊柱像安了个钢筋似的,挺得笔直。 那眼神带着不容置喙的正义,“您这样包庇邓盈盈,组织纪律何在?” 这声音带着千钧之力。 谢江想着要报答老邓的救命之恩,沉着脸色,“老四,这件事情你别管。” “爸。”谢中铭紧握着拳头,义正辞严,“这件事情邓盈盈错了就是错了,今天她这样算计乔同志,明天指不定犯出什么更大的错误,你不跟保卫科说,我去说。” 说完,他带着对父亲的失望和愤怒,转身走出了堂屋。 “四哥……”谢明哲追出去,“这么晚了,你去哪里?” 谢中铭站在院前,回头看向谢明哲,“明哲,你和乔同志之间,真的只是朋友关系?” “我……星月她只想和我做朋友。”月光下,谢明哲满眼挫败感,“……一直都是我一厢情愿罢了。四哥,但是星月一天不嫁人,我一天不会放弃。” 谢明哲又重新燃起斗志。 谢中铭没有说话,他转身走出了小院。 “四哥,你去哪儿?” “今晚我睡宿舍。” …… 第二天早上,谢中铭早早等在乔星月的宿舍楼下。 乔星月和安安宁宁下楼时,见到晨光中一身挺拔如松的谢中铭,一起露出惊讶的表情。 “中铭叔叔,你怎么在这里?” 谢中铭回以安安宁宁一个温柔的笑容,“我找你们妈妈有点事情。” 乔星月问,“啥事?” 泡桐树下的紫色花瓣在晨风中簌簌而落。 他站在树影下,脚上的解放鞋像是钉在原地一样,脊柱挺得笔直,手上握着什么东西,指尖用力攥了攥,递向乔星月,“乔同志,给!” “这是什么?”乔星月可不敢随便接谢中铭的东西,她带着疑惑,垂眸打量了一眼。 见她没有要接过手的打算,他把她的手拉起来,硬塞到她手里,指尖碰到她的手掌,立即缩回来,身姿挺拔地看着她。 乔星月看着手中塞的东西——到底是个啥? 第41章 谢团长给“媳妇”写的第一封检讨书 乔星月握着手上的信封。 信封封面有三个大字——检讨书。 这字迹倒是和谢中铭的人一样,在晨光中泛着遒劲的力道,一笔一画都透着他身上那股子强劲有力的男儿气概。 面前的谢中铭身姿站得笔挺,“乔同志,我为我个人的主观臆断,在某些问题上对你产生的误解,郑重跟你道歉。” 他神色严肃板正,冷眸里又透着一股认真。 随即补充,“在明哲和陆同志的事情上,我对你有一定的偏见。这是我的问题,我认真检讨过了。” 所以,昨晚他写了这么一封检讨书。 乔星月实在惊讶,没想到他会写这封检讨书。 之前这个男同志对她确实有偏见,误以为她在谢明哲和陆砚池之间脚踏两只船,她确实有些生气。 但她不会把自己气坏,早就没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了。 现在这个男同志突然递给她一封检讨书,虽然此刻他站在面前笑也不笑一下,显得板正严肃又高冷,却是十足的可爱。 她笑了一下,“你倒是个好同志。” 知道写检讨书。 看到她笑了,谢中铭紧崩的脊背终于放松了一些。 风轻轻吹动着他挺拔的身姿,带着股热烘烘的潮气——那是他后背冒出来的紧张的汗水。 幸好她笑了。 否则他以为,她还会生他的气。 “行!”乔星月扬了扬手中的信封,“检讨书我收下了,回头等我空了看。” 谢中铭的身姿依旧站得端正笔挺,贴在裤缝处的手掌虎口却微微收紧,“乔同志,你和明哲是纯粹的革命友情,那你和陆砚池同志……” 乔星月把检讨书塞进军绿色帆包里,抬起头来,看着他。 “你这个男同志,怎么跟院里的大婶大妈一样爱打听?” 谢中铭崩紧的后背,又冒出一阵汗来,“我的意思是说,陆同志人还不错,要是乔同志选择让他作为安安宁宁的爸爸,其实也挺不错。” “陆砚池确实挺不错,但是……”乔星月故意打量着谢中铭。 这个男同志今天好像有点怪怪的。 她啥也没说,这男同志的耳尖怎么浮着一片薄红? 可他脸上又没有什么表情,一脸的冷硬沉着。 她重新牵着安安宁宁,道,“谢团长,我的个人问题就不劳你费心了。谁好谁不好,我自有辨别。如果我真的要给安安宁宁选个爸爸,我自会多方面考虑。” 虽然这个男同志给她写了检讨书,是个明辨是非的好同志。 但是她还是和他保持点距离比较好。 毕竟他是个有媳妇的男人。 而且谢明哲的事情虽是搞定了,谁知道那黄桂芳会不会说她又勾引她的四儿子。 这顶帽子她可不想再戴下去。 所以,乔星月对谢中铭的态度,还是之前的疏离淡漠。 “安安,宁宁,我们走啦,去上学啦。”她领着安安宁宁从谢中铭身侧绕开。 安安宁宁冲着谢中铭,乖巧地挥了挥手,“中铭叔叔,再见!” 谢中铭也挥了挥手,“再见!” 他站在原地没动,直到那一大两小的身影消失在拐角处,这才缓缓松开紧攥着的手——掌心竟沁出了一层薄薄的汗来。 他也不知道,他在紧张个啥。 乔星月把安安宁宁送到机关幼儿园后,到了卫生科。 她刚刚到,8号床的朱阿姨有突发情况,她赶紧把身上的帆布包包放在椅子上,还没来得及换上白大褂,便冲过去处理朱阿姨的紧急事情。 这帆布包包落在椅子上,里面那封检讨书掉到了地上,她也没有察觉。 邓盈盈经过的时候,看到乔星月的位置下面有个信封。 上面的字迹有些眼熟。 捡起来一看才知道,是一封检讨书。 这遒劲有力的字迹,分明就是中铭哥的亲笔之作,中铭哥给乔星月写什么检讨书? 邓盈盈心警铃大作!明知道自己不应该偷看,还是左顾右盼见四下无人后,像个小偷一样拆开了检讨书。 好个乔星月,果然是把中铭哥给迷得转转团了,中铭哥竟然在检讨自己的行为,向乔星月道歉认错。他咋就这么在意乔星月对他的评价和看法,咋就这么喜欢乔星月? 听见有脚步声,邓盈盈赶紧把检讨书重新折叠起来,塞回信封里。 想到自己回回败在乔星月手上,指甲深深地掐进肉里。 又想到要让谢师长看到自己的认错态度,她也要给乔星月写封检讨书,她真想冲上去掐住乔星月的脖子,把她活生生给掐死,可她必须继续忍,继续装。 …… 一天的工作结束后,乔星月去机关幼儿园接到了安安和宁宁,正准备回家,却见谢江从一辆军绿色的吉普车走下来,来到了她们母女仨人面前。 “乔同志,有件事情想与你商量,可否借一步说话?” 乔星月大概猜到谢江所谓何事,这里也确实不是说话的地方,便领着安安和宁宁一起上了车,去到了谢家。 刚一进门,谢江便捧了一把大白兔奶糖给安安宁宁。 今天的安安宁宁,却摇摇头,并没有接过那些大白兔奶糖。 因为妈妈说,对你好的人可能并不是真的对你好,也有可能是糖衣炮弹。 乔星月看着手捧着大白兔奶糖送不出去又面露尴尬的谢江,干脆利落道,“谢师长,谢谢您的糖,不过安安宁宁最近牙齿不太好,不能吃糖。咱们直接说正事吧。” 谢江只好把大白兔奶糖放回糖罐子里,然后望向旁边站着的邓盈盈。 邓盈盈立即递上一封检讨书: “星月姐姐,我不该偷偷去档案科查阅你的档案资料,我知道这是违规的,但是我真的没有恶意。” “这是我的检讨书,我已经深刻意识到自己的错误,希望星月姐姐能够原谅我。” 那封检讨书,乔星月并没有接。 谢江语气诚恳道,“乔同志,盈盈是个知错就改的好孩子,本质上并不坏。这件事情咱们能不能私下处理,不要送保卫科?” 说着,谢江把邓盈盈手上的检讨书拿过来,递给她,“昨天晚上,盈盈足足写了三千多字的检讨书,已经深刻意识到自己的错误。乔同志能不能给谢某人一个面子?” 乔星月没有立即回答。 她要是不给谢江面子,谢江会怎么做,会翻脸吗? 就算不会当场翻脸,谢江会因为她不给面子,日后给她穿小鞋? 她一个没有任何背景,没有任何靠山,一个人带着两个娃的寡妇,能和一个师长抗衡吗? 难怪西游记里面,那些没有任何靠山的小妖怪都会被孙悟空打死,而那些有各路神仙当靠山的妖怪们犯了错却可以被领回天庭,认个罚就算完事了。 这邓盈盈就是那有靠山的妖怪。 乔星月心中气愤。 她愤愤不平地权衡着这件事情的利弊。 正要开口,谢江手中的检讨书突然被人抽走,那是走进谢家堂屋的谢中铭。 “爸,保卫科的人,我已经叫来了。邓盈盈这件事情,谁也不能包庇她,这是原则性的错误,不是一封普通的检讨书就能完事的。” 正说着,两个穿着军绿色衣服,戴着帽子,臂章上印有锦城六师保卫科字样的工作人员,身姿笔挺地走进了谢家堂屋。 见到谢江,他们恭正地敬了个军礼,“首长好!” 然后,礼貌地问道,“请问,哪位是邓盈盈,邓同志?” 邓盈盈眼神一慌,忙把求救的眼神望向谢江和黄桂芳。 谢江朝她递了一个安慰又严肃的眼神,“盈盈,别怕,勇敢正视自己的错误,好好配合保卫科调查。就算受到处分,只要知错就改,也是个好孩子。” 邓盈盈满眼内疚,“谢叔,对不起,我给你丢脸了。谢叔放心,我一定好好认错,好好改正,保证下次决不再犯了。” 保卫科的同志,看向邓盈盈,道:“邓同志,前天有人看见你偷偷摸摸进了档案科,擅自违规查阅在职人员档案,麻烦你跟我们走一趟,配合一下调查。” 直到邓盈盈哭着被带走,乔星月才反应过来。 保卫科上门把邓盈盈带走的事情,都是谢团长安排的? 才一天的时间,保卫科甚至连见到邓盈盈进了档案科的证人,也都找到了? 没想到谢团长办事效率这么高效。 乔星月看向他,忽然有种敬佩感。 要不是谢团长,她都不知道如何回答谢师长,更是对谢团长心中感激。 这时,见邓盈盈被带走的黄桂芳,哭着闹着骂谢中铭胳膊肘往外拐: “盈盈要是落下个处分,以后在卫生科要是再想往上升,就是难上加难了。老四,你咋这么狠心?” 谢中铭站在堂屋的旧灯炮下。 光线不算亮堂。 昏黄的灯光却把他的身姿映得愈发挺括。 他的眼神像是淬了光的钢一样,清亮,又带着千钧之力,“这次不受惩,下次指不定犯下更大的错误。” 谢江也意识到自己的错误,“老四说得对,我是犯糊涂了,希望能给盈盈一个教训。” 黄桂芳哭道,“老四,可是那是你从小看着长大的妹妹呀。” 谢中铭脸色冰冷,“既然妈也说,邓盈盈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妹妹,那等我离了婚后,麻烦妈不要再提让盈盈嫁给我的事情。” 站在旁边的乔星月,突然一阵惊讶:啥?谢团长说等他离婚后……他要和他媳妇离婚吗? “乔同志,天色暗了,我送你和安安宁宁回去。”谢中铭转身,看向有些惊讶的乔星月。 然后蹲下来,摸了摸安安宁宁的脑袋,“安安,宁宁,中铭叔叔骑车送你们回家,好不好?” …… 夜色下。 谢中铭和乔星月一人牵着一个孩子,从谢家的小院前走出来。 乔星月突然停下来,“谢团长,天色才刚刚黑下来,不算太晚,我和安安宁宁自己回去就行了,谢团长就送到这里吧,刚刚保卫科的事情,真的很谢谢你。” 谢中铭也跟着停下来,“我是为了组织纪律。” 然后,补充,“乔同志,你也别怨我爸。他并不是想袒护邓盈盈,是因为邓团长当年是为了救我爸才牺牲的,他是为了还邓团长的救命之恩。我爸其实是个很有原则的人。” 乔星月淡淡一笑,“没事,人之常情。对了,谢团长,刚刚你在堂屋里说,你要离婚?好好的,你为啥要跟你媳妇离婚?” 第42章 和胖丫离婚的事,告诉乔星月了 关于谢中铭为何要和胖丫离婚的事情,谢中铭只是淡淡带过: “说起来乔同志也别笑话我,我的婚姻很失败,一开始就是个错误,而且我们夫妻俩从来没任何感情。” 一开始就是个错误? 乔星月在心里嘀咕,再是个错误,还能错到哪里去? 难不成还能像她和那个倒霉排长一样,各自吃了一碗有兽药的红薯粥,然后离大谱地睡一块儿去了? 不过,乔星月点点头说,“也难怪谢团长一直和你媳妇儿长期分居两地。没有感情的婚姻确实老火。谢团长已经打离婚报告了?” “嗯。离婚报告已经交上去了。” “谢团长,你也别难过。你这么年纪轻轻就是团长,就算离了婚,以后也一定能够找到真心和你过日子的人。” “安安宁宁,跟中铭叔叔说再见。” 说着,乔星月从谢中铭的手里,把宁宁也牵了过来。 两个娃齐刷刷地朝他挥了挥手。 谢中铭还想去骑上二八大杠,送她们母女仨人回去,但想想还是算了。 自己现在没有离婚,乔同志又是个寡妇,确实不应该和她走太近。 …… 邓盈盈的处分,第三天就下来了。 擅自违规查阅部队在职人员的档案,组织上给予批评警告教育,并记过一次。 邓盈盈也是认错态度极好,又给乔星月写了五千字的检讨书,然后当着全科室的面当面认错道歉。 但乔星月并不认为邓盈盈是真心悔过,日后还是得时刻防着她这种又装又演的小人。这事就算这么过去了,反正之前在谢家吃饭那天晚上,赵英子和宋大红母女俩已经揍了邓盈盈一顿,薅掉了邓盈盈的头发,抓破了她的脖子手臂。 到现在,乔星月瞧着邓盈盈脖子上,还有未愈的抓痕。 …… 锦城的天气越来越热。 这天,有个瘫痪的军人家属,要让乔星月上门给扎银针。 她把安安宁宁接回家后,便去了那个病人那里。 安安想着天气热,熬了一锅绿豆稀饭,准备再凉拌一盆酸辣拍黄瓜。 等妈妈回来后,又能喝到放凉的绿豆稀饭,又能吃开到胃的酸辣黄瓜。 可是拍了一盘黄瓜,放了姜葱蒜和辣椒油后,却发现酱油瓶里没有酱油了。 之前那瓶酱油借给隔壁的周婆婆了。 这个周婆婆,平日里看起来还挺好相处的,可是每次借了东西都不还,不是借油盐酱醋,就是肥皂、蜂窝煤等等……反正就爱占一些小便宜。 安安真的烦死这个周婆婆了,可是妈妈教过她,没有触犯到自己的利益,就不要跟人翻脸,要处好邻里关系。 她去敲了隔壁周婆婆的门,进去后,礼貌道,“周婆婆,前天您借我们家的酱油用完了吗,我要拌黄瓜,刚好家里没酱油了。” “哟,真是不好意思呀,安安。周婆婆这就去给你瞧瞧。”周婆婆转了身,笑容散去,一脸尖酸样:小气吧啦的,就一瓶酱油而已,还要拿回去。 这酱油安安不来要,周婆婆是不准备还的。 她进了厨房把乔星月家的酱油,全都倒到一口搪瓷缸里,随即拿了一个空的酱油瓶走出去,“呀,安安,真是不巧,酱油刚好用完了。你看这空瓶子,你还要拿回去吗?” “咋就用完了呢,前天借给周婆婆的时候,还有一大瓶呢。”安安就纳闷了,“周婆婆,酱油是用来当佐料的,难不成周婆婆家把酱油当水喝了?” 周婆婆脸色一垮,“你这孩子,好像我占你家多大便宜似的。明明借过来的时候,就只剩瓶底了,咋就成了我用完的?” 安安知道一个理:跟这种爱占便宜又不认账的人,讲不上道理。算了,下次不借给周婆婆就行了。 “那你把瓶子给我吧,我自己去大院的服务社重新打一斤酱油回来。” “给,给,给,一个空瓶子有啥稀罕的。”周婆婆把空瓶子塞给她,脸色别提有多难看了。 安安也不是好欺负的,接过瓶子礼礼貌貌道,“周婆婆,我们老师一直教我们,借人东西要说谢谢。有借有还,再借不难。既然周婆婆一不愿还,二没礼貌,下次也别到我家借东西了。” 这种邻居,就不能惯她! 她拿着空瓶子,转身走出周婆婆家的堂屋大门,后面的周婆婆开始骂骂咧咧,安安就当是狗叫了,难得理会。 她回到家里,从饼干盒里,拿了两毛钱,“宁宁,你在家看着蜂窝煤上煮的稀饭,搅一搅,别扑出来了。姐姐去打斤酱油,马上就回来。注意安全啊,别烫着。” 宁宁乖巧地点点头。 安安就像是个小大人,妈妈不在的时候,都是她在照顾妹妹,打理家里的一切。 很快,拎着酱油瓶,出去打酱油了。 那周婆婆突然从楼上追下来,跑上去,拎着安安的小胳膊往后一拽,“死丫头片子,你是不是偷我家钱了。” “好啊你个死丫头片子,我放在缝纫机上的两毛钱,果然你是偷的。”周婆婆看到安安手里拿着的两毛钱,掰开她的小手心,就要把钱抢回去。 “你凭什么说我偷你家钱?”安安拽着不放手,“你有啥证据?” 周婆婆拽着不放手,一脸凶神恶煞,“证据,你手上的两毛钱不就是证据吗?” “钱都长一个样,凭啥说是你家的?”安安死活不松手,眼看着这两毛钱就要被撕成两截。 那跟在周婆婆身边的孙子张小兵,突然冲上来朝着安安的手臂咬下去,疼得安安一松手,手里的钱被周婆婆抢了过去。 “还我钱,那是我家钱。”安安到底还只是个孩子,周婆婆骂骂咧咧地把钱举高后,安安根本够不着那两毛钱。 那骂人的话,可难听了。 “你个骚寡妇生的小杂种,就知道干这种偷鸡摸狗的事情。” 周婆婆的孙子张小兵,跟着骂,“乔亦安,你是小杂种,你妈就是死了男人的骚寡妇。” 周婆婆继续骂,“咋的,你家缺钱,咋不让你妈的那些野男人多给点钱,两腿一张,陪男人睡一觉就有钱了,还用得着上我家来偷?” 安安气不过,冲上去推了周婆婆一掌,又把上前帮忙的张小兵按在地上一顿猛揍。 …… 乔星月给病人扎完银针,正往回家的路上赶。 恰巧经过谢中铭家的两层小院。 突然,家属委员会的陈主任小跑着迎上来,远远地就在喊她名字。 “乔同志,不好了,你家安安跟人打架,把你隔壁的周婆婆婆孙俩都给打了,你快点回去看看吧。” 谢家。 正在吃晚饭的谢中铭,听到有人喊乔同志,还听到了安安的名字。 他放下手上的碗筷,“爸,我出去看看。” 谢明哲也放下手上的碗筷,“爸,我也出去看看。” 邓盈盈也放下了碗筷,“谢叔,芳姨,我也出去看看。” 谢家院外。 乔星月看着站在面前的,家属委员会的陈主任,忙问,“陈主任,我家安安咋跟人打架了呢?她有没有受伤?” 安安的性子随她,不怕事,但也不惹事。 要不是有人欺负到她头上,安安绝对不会贸然出手打人。 这肯定是受了天大的欺负。 乔星月的一颗心突然高高悬挂起来,安安可别像上次一样被冤枉了跟人打架打不过,一身都是伤。 陈主任一脸慌张,“我也不知道,反正你家安安跟人打得挺厉害的,你赶紧去看看吧。” 这个时候,谢中铭和谢明哲还有邓盈盈走出来,刚好听到陈主任的话。 谢中铭二话不说,骑着二八大杠来到乔星月面前,“乔同志,上来,我载你回去。” 乔星月一心想着赶紧回去给安安撑腰。 没多想,背着医药箱,跳上二八大杠的后座。 两个车轮子立即快速转起来,在家属大院的栋栋宿舍楼之间穿来穿去。 乔星月急得很,“谢团长,麻烦你骑快点。” 谢中铭脚下蹬得快,车速提起来,下坡的时候车子就像要飞起来似的。 好几次,乔星月抓着谢中铭的衣服,也没有察觉到两人之间隔得那么近。 而谢中铭,听说安安跟人打架,想着安安那小胳膊小腿的,哪有力气跟人打架?肯定是受欺负了,也全然没有注意到,身后的乔星月好几次撞在自己背上。 二八大杠到了宿舍楼下,远远地瞧着一群人围在那里。 里面传来周婆婆的哭喊声。 “大家快来给我评评理啊,这小杂种偷了我家钱,把我这个老婆子推倒在地,我的老腰摔断了,我家小兵全身都被这个小杂种给抓烂了,还有没有王法了呀。” 二八大杠还没停稳,乔星月一个矫健地跳下车,冲过去,扒开那些围观的人群,冲到安安面前。 她赶紧把安安拉过来,抱在怀里上下检查,“安安,妈妈看看,你受伤没有?” 安安瞧着是妈妈回来了,委屈的小嘴巴扁了扁,却倔强又坚强地不肯掉一滴眼泪,“妈妈,你终于回来啦。” “哪里疼,哪里受伤了,告诉妈妈?”乔星月瞧着安安脖子被抓破了,脸也破了,手上还有被咬的牙印,头发乱糟糟的,衣服也被扯掉了两颗扣子,她的心都要碎掉了。 第43章 乔星月的身份有问题 傍晚的大院浸在橘红色的夕阳里。 各家厨房飘着饭菜的香味。 安安却只闻到了来自妈妈身上的,淡淡的肥皂香味。 那是妈妈的气息。 她扎进妈妈的怀里,有一肚子的委屈,可是也有满心的安全感和踏实感。 不想让妈妈担心,安安憋着眼泪在妈妈的衣服上擦了擦。 再抬头时,摇了摇脑袋,眼里哪里还有泪水,有的只是一脸的倔强和坚强。 “妈妈,放心,我跟别人打架,还能有吃亏的道理?” “反正没让他们占着便宜。” 这一脸是伤的坚强小模样,更惹乔星月心碎。 安安说是没让对方占便宜,实际上被张小兵咬了好几口,手臂上全是牙印,浸出的血珠混着地上的灰土。 又被周婆婆扯掉了好几撮头发,脸和脖子也被抓破了,还被周婆婆扇了耳光。 那破皮的小脸蛋上,也是浸着混满灰土的血珠,看上去狼狈不堪,惹人心碎。 但是,安安也不白挨打,她把周婆婆推倒在地上,也扯掉了周婆婆好几撮头发,还抓破了周婆婆的脸,又把张小兵按在地上咬了好几口,踢了好几下。 这会儿,她的手心里还有从周婆婆的脑袋上薅下来的白头发。 “妈妈,你看。” 安安摊开小手心,展示着战利品,那灰扑扑的小脸蛋上,写满了骄傲。 看着女儿这般坚强模样,乔星月理了理安安被扯成鸡窝头的头发,心疼哭了,“安安,对不起,都是妈妈不好,妈妈回来晚了。” “妈妈,你别难过!安安知道,你也是为了赚钱给妹妹治病,才忙到这么晚。”安安擦了擦妈妈脸上的泪水。 那周婆婆瞧着乔星月回来了,躺在地上,撒泼耍赖,“乔星月,赔钱,你必须赔钱,你生的野种推了我一把,我的腰摔断了,嘶,我的老腰呀。” 这撒泼的行为,简直和胖丫妈曾秀珠有的一比。 旁边围观的邻居,听了周婆婆之前一堆诬陷安安的话,都以为是安安偷了周婆婆的钱,还打了人。 一堆人,七嘴八舌。 你一句,我一句。 “这寡妇生的娃,就是没教养。” “偷人东西还打人,跟野孩子似的,欠管教。” “这狐狸精有时间勾引男同志,没时间管教孩子,一看就不是个好货色,两母女一个货色。” 乔星月握紧拳头。 不管调到哪个军区,她带着两个孩子谨小慎微地过着日子,从不主动跟人红脸,却一次次被人指着鼻子骂,连孩子都被扯上这种污名。 心像被揉碎了。 她牵着安安,起身时背脊挺得笔直,正要好好跟这些人算账。 突然,一声怒喝在围观的人群中炸响,“嘴巴都放干净点!” 这声怒喝,来自于谢中铭。 他个子高,往围观的妇女面前一站,像堵铁塔似的把乔星月和安安母女俩护在身后。 方才那几个嚼舌根的妇女,被他眼里的千钧之力和戾气吓了一跳,纷纷往后缩了缩。 “李嫂,陈嫂。”谢中铭的声音淬了冰,“乔同志的丈夫为国捐躯,是牺牲的烈士,你们这样编排烈士家属,不丢你家男人的脸吗?” 他往前逼近一步,脚上的军靴压过地面的石子,发出细碎的声响,“还有,日后要是再让我听到‘寡妇,狐狸精’这些字眼,我就直接报告政治部,看看是烈士家属该受辱,还是你们这些嚼舌根的该受教育!” 几个妇女脸色由白转红,一个个的嗫嚅着说不出话。 这时,乔星月瞧着面前这堵结实的肉墙,心有感激。 她对谢中铭说了声谢谢,然后把安安带到他面前,“谢团长,帮我照看一下安安,安安不能这样不明不白被冤枉。” 随即,走到躺在地上的周婆婆面前,“诬陷我家娃偷你钱,摔断了你的腰,要讹钱是吧?” 周婆婆躺在地上,一脸凶神恶煞,“啥叫诬陷你家娃偷钱,她本就偷了我家两毛钱,还把我的腰摔断了。” “断了?”乔星月蹲下去。 一根银针扎下去,疼得那周婆婆直从地上坐起来。 “腿也断了吗?” 又一根银针扎下去,周婆婆直接从地上跳起来,“嘶,嘶,你这小寡妇,你给我扎了什么,好疼。” “不是腰断了吗,怎么站起来了,还活蹦乱跳的?”乔星月握着拳头,冷哼了一声。 趁她不在,敢这么诬陷和欺负她家安安。 今天她这个当妈的,必须为自己女儿讨回个公道来。 眼见被拆穿,周婆婆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红,吱吱唔唔了半天,“那,那,那,那……确实是你娃来我家一趟,我家缝纫机上的两毛钱就不见了,她就偷我家钱了。你现在跟我道歉的话,我就大人不计小人过,不跟你一个寡妇计较。” “就是地上这两毛钱吗?” 地上那张绿色的两毛角票,被乔星月捡起来,“你说这钱是你家的,就是你家的了?那你倒是说说,这钱上面有什么特征?” “就是两毛钱,还能有什么特征。钱不都长一样。” “你也知道钱都长一样?” “……” “周婆婆,这张两毛的角票是我放在饼干盒子里的。背面的人民银行下面,我画了一道浅浅的直线。这是我家的钱,不是我家娃偷你们家的。” “……” “不信大家看看。” 乔星月把背面翻过来,最先递给家属委员会的陈主任。 陈主任接过来一看,“还真是有一道浅浅的直线,这钱是乔同志家的。” 自从在昆城军区,安安同样被人诬陷过偷人钱后,乔星月便将家里的钱都标记了一些不太明显的记号。 这钱明明就是她家的。 陈主任又带了人,去周婆婆家看了看。 原来周婆婆的两毛钱,是掉在缝纫机的墙缝里了。 这下证明了,是周婆婆冤枉了安安。 陈主任是家属委员会选出来的代表,专门负责处理大院里的各种纷争矛盾。 她主持着公道,“周婆婆,这事是你诬陷了安安,你应该向安安和乔同志道歉,并且要写检讨书。” 周婆婆昂着脖子,一脸不服气,“凭啥道歉,你瞅瞅,这丫头片子给我婆孙俩抓的,挠的,咬的?她不仅要给我们婆孙俩道歉,还要赔医药费。” 这周婆婆的刁钻不讲理,和谢师长家的师长夫人,有的一拼。 陈主任头疼,却坚持原则道,“周婆婆,张婶都看见是你和你孙子抢了安安的钱不说,还先动手。安安只是正当防卫。再说,她一个小女娃,还能打得过你们婆孙俩人?” 周婆婆还是不服气,“那我和小兵身上这些伤是哪来的?” 陈主任,“你不先欺负人,人家女娃能还手吗?” 乔星月眼见着这个周婆婆是个不讲理的,也没什么好跟她说的,她满眼锐利道,“陈主任,她不道歉也就算了。我直接叫治安联防队,反正人证物证都有,到时候该怎么赔,就怎么赔。” 懒得跟这种人渣费什么口舌。 不给这老太婆一点颜色瞧瞧,日后还指不定怎么欺负她们娘仨。 说着,乔星月蹲下来,小心翼翼地拉着安安破皮的小手。 “安安,你先回家里,妈妈去叫人。” 安安手上、脸上、脖子上的伤,还有她乱糟糟的鸡窝头,惹得谢中铭胸口又堵又疼。 这么乖巧懂事的娃,却被人欺负成这个样子。 谢中铭只觉得好像是自己的娃被人欺负了一样,无比心疼和愤怒。 “安安,很疼吧?”他也蹲下来,轻轻摸了摸安安的脑袋。 见安安坚强地摇了摇头说不疼时,更是心疼。 “叔叔帮你主持公道。” “乔同志,你留下来照看孩子,我去叫治安联防队。” 然后,谢中铭吩咐了陈主任,让这些围观的人都先别走,这就踩着二八大杠,去叫人了。 很快,治安联防队的人来了,了解事情的经过后,人证物证俱全,确实是周婆婆诬陷栽赃打人小女娃在先,并要求周婆婆道歉。 周婆婆昂着脖子正要拒绝道歉,乔星月斩钉截铁: “同志,我家娃身上到处都是伤,我要周婆婆赔偿医药费和营养费,还有我留在家里照顾娃的误工费。” 她补充道: “我家娃伤成这样,我这至少得照顾三天吧,我一个月工资58块,三天误工费6块钱。加上医药费营养费,不要多了,至少赔我十块钱。” “这周婆婆要是不道歉不赔钱,你们就直接把她移交公安机关吧。” “诬陷栽赃殴打他人属于侵犯公民人身权利的行为,公安机公有权对打人者拘留三至十五日。” 乔星月说得有理有据,连旁边的谢中铭也觉得她思路清晰,智慧过人。 这一般的妇女同志受了这样的欺负,哪里有她这样的冷静从容,而且她对治安条例很是了解,根本不像是连小学也没读完的学历。 之前邓盈盈擅自查阅她的背景资料,了解到她没读过书,没有医师资格证。 这和乔同志实际的情况,一点也不附和。 全程,谢中铭像个护花使者一样,默默守在乔星月和安安宁宁的身旁,除了对她充满赞赏以外,谢中铭更是怀疑乔星月的身份。 以乔同志的胆识、眼界、智慧、处事应变能力、口才、魄力还有医学方面的专业能力,绝对不是个小学都没毕业的。 乔同志的身份,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第44章 乔同志,你只是乔星月吗? 谢中铭带着浓浓的疑惑,守在乔星月和两个娃的身边。 准备等治安联防队处理完这件事情,试探性问一问。 这治安联防队的头头叫李队长,是个长得高高瘦瘦的中年男人。 他已经不是第一次处理周婆婆打人的事件了。 这周婆婆这么诬陷栽赃小女娃还出手打人的情况,确实性质恶劣,而乔同志要求的赔偿和拘留也合情合法。 他们治安联防队没有执法权,但可以把人移交公交机关。 李队长便对周婆婆一脸严肃道,“周婆婆,要么你跟我们去一趟公安局。到了那里可就不只是赔钱这么简单的事情,很有可能和乔同志说的一样,要被关个三到十五天,到时候一样要赔钱道歉。” 周婆婆哪里还敢再撒泼耍横,突然就像是蔫了的气球一样,被围观的人指指点点时,她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道了歉赔了钱,就,就不用被关起来了吗?” 乔星月硬气道,“那要看你的认错态度。如果你认错态度好,我可以不再追究。” 这种人,就不能惯着她。 乔星月要周婆婆知道,她们母女仨虽是孤儿寡母的,但也不是好欺负的。 下次见了面,才不敢继续欺负她们。 周婆婆虽是不服气,却不得不妥协,“那我道歉,乔同志,安安,对不起。” 这语气偏生硬,一点也不诚恳。 乔星月态度强硬道,“周婆婆,你这是心甘情愿认错吗,该不会今天认了错,明天还想欺负我们孤儿寡母吧?没关系,你要是没意识到错误,还是送公安局,让公安同志教育你。” 闻言,周婆婆不得不摆正态度,“乔同志,安安,对不起。我不该冤枉安安偷偷我家钱,更不该先动手打人。下次我保证不敢再犯了。” “拿钱!”乔星月摊开手心,周婆婆一愣,“啥,啥钱?” 乔星月强硬道,“医药费,营养费,误工费。” 周婆婆不得不去拿了一叠钱来,数了好几张一块的,五毛的。 乔星月数了数,“说好的最少赔十块钱,还差一块三毛。” 周婆婆又不得不从裤兜里,再掏出两张五毛的,一张两毛和一张一毛的,递给乔星月。 乔星月收了钱,依旧态度强硬,“周婆婆,记得写封检讨书,最迟明天早上给我。” 然后,乔星月在周婆婆咬牙切齿又拿她无可奈何中,感谢了家属委员会的陈主任和治安联防队,又感谢了帮安安作证的张婶,最后才让大家散了。 四层高的筒子楼外,只剩下乔星月、安安、宁宁,还有谢中铭。 谢中铭把安安小心翼翼抱起来,“我送你们上楼。” 几人到了乔星月的宿舍。 谢中铭把安安放到椅子上坐着,“给叔叔看看你的伤。” 他把安安的袖子挽起来。 小小瘦瘦的手臂上,好几口浸着血珠又沾着灰土的牙齿印,还有那小脸儿,一个巴掌印,一道抓痕直接延伸到脖子。 谢中铭心都要碎了。 想到平日里安安宁宁一直被人叫作是没有爹的小杂种,不知道她们两姐妹受了多少白眼和欺负,他的心猛地一揪。 这时,乔星月拿来了医药箱,要给安安处理伤口。 谢中铭接过来,给安安破皮流血的地方消毒时,安安忍着疼,小小的肩膀忍不住一阵发颤,他赶紧停下来,“安安,对不起,叔叔再轻一点。” “没事的,中铭叔叔,安安不怕疼。” 谢中铭见过院里不少坚强的孩子,可是却从没对哪个孩子有过这种感情。像有根细细的线,一头栓在自己的心口,另一头系着安安颤抖的肩头。 这种强烈的心疼和亲近劲儿,像是在心里生了根似的,久久盘桓着。 “谢团长,我来吧。”乔星月见谢中铭小心翼翼的,似乎不敢碰安安的伤处。 她重新拿了棉签,接过了碘伏,干脆利落地替安安消毒,“我们安安最勇敢,好了,奖励一颗大白兔奶糖。” 剥了糖纸,喂入安安的嘴里,“安安最棒!” 转头,又对谢中铭说,“娃从小到大习惯了,没那么矫情的。” 没有哪个母亲,想让自己的孩子受伤,可是乔星月更希望自己的孩子受伤了以后,能够勇敢坚强。 “谢团长,今天真的很谢谢你。天黑了,我就不留你了,我送你出去吧。”乔星月起了身。 谢中铭想再多留一会儿,却没有理由留下来,只好跟着起身,让乔星月送他到了屋外头。 两人站在门外。 乔星月停下了脚步,“谢团长,你回去的时候,骑车慢一点,注意安全,我就不送了。” 天刚擦黑。 楼道的拉线灯又沉又暗,上面围绕着一圈小蛾子。 谢中铭站在这不明不暗的光影,挺拔如松的身影盖过了乔星月的纤细瘦弱。 她像是春天刚抽芽的柳条一样,仿佛风一吹就能被卷走,可是在刚刚的邻里矛盾中,为了保护自己的孩子,她却那般强劲有力又思维敏捷。 这个女人让人心疼又佩服。 “乔同志,有件事情,我有些不太明白。” “谢团长有什么疑惑?” “之前邓盈盈擅长查阅了你的背景资料,说是你小学未毕业,没有任何医师资格证?” “咋的,谢团长,你该不是怀疑我是特务分子吧?” 她要真是特务分子,上一次核武器研究人才邓教授,早就死在火车上了。 谢中铭相信她不是特务分子,只是……“乔同志,你看着不像是小学没毕业,没头脑的人,该不会有别的什么身份?” 她的果敢、胆识、眼界、智慧和应变能力,说她上过大学也不为过。 乔星月还能有什么别的身份? 不过是乡下那个没读过书的胖丫身份。 唉!没办法,穿过来的时候,原身没文化,没文凭,她的背景资料只能填小学未毕业,否则造假被查出来更严重。 但她不可能跟谢团长解释,自己是个穿越过来的。 她干脆利落道,“谢团长,如果你要调查我,可以去保卫科拿到正规手续,再慢慢调查。你问的那些问题,属于我的个人隐私,现在我无权奉告。” “天色不早了,谢团长请回吧。”说着,她关了门。 谢中铭依旧对她的身份持怀疑态度。 莫非她除了乔星月以外,还有别的身份?她不只是小学没毕业的乔星月? …… 锦城的天气热起来了。 不过这个季节各种各样的花儿争先开放,油菜花,桃花,梨花,荷花……空气中弥漫着各种各样香喷喷的花粉味。 受到花粉影响,宁宁的哮喘病时常发作。 连着好几天,宁宁喘息、咳嗽,气短,尤其是夜里症状特别明显。 这个年代,要是能和她上辈子的二十一世纪一样,拍胸片做CT都很容易,就能看看宁宁的气道气管和胸肺情况到底如何。 第二天,乔星月带着上次去京城完成任务时拿到的三百块资金,去了医院。 原本是想给宁宁做个胸肺CT的,但是医生很遗憾地告诉她,“同志,锦城医院做不了胸肺CT了。” “咋会这样呢?上次不是还让我攒够钱了再来做吗?”乔星月心一慌。 宁宁再不做胸肺CT,很难辨别她的病情,会耽误宁宁的治疗的。 医生也很无可奈何,“同志,没办法。全锦城就这一台设备,但是它突然坏了,国内又没有人会修这台设备,国外的技术人员要下个月才能来医院维修。我建议你去昆城做CT,昆城第一军区的CT机比我们这边更先进,而且技术更成熟。” 乔星月只好接受这个事实,“谢谢同志。” 她看了看怀里喘息时脸色惨白的宁宁,下定了一个决心,看来她得请几天假带宁宁去昆城看病了。 受花粉影响,哮喘连续发作的人,还有谢江。 这几天晚上,谢江一直咳嗽,半夜老是喘不上气,总感觉气道像是卡了什么东西似的,堵得难受。 谢江也去了锦城的各大医院看过,都建议他再去昆城做个全面的CT检查。 但是谢江一直没有下定这个决心。 …… 锦城军区,第六师。 一场空地协同作战训练,刚刚结束。 十余架战斗机井然有序地降落在跑道上,缓缓滑行归位。 谢中铭作为陆军航空兵的指挥官,既具备陆军作战技能,又掌握飞行技能,并且能够指挥空地协同战事。 飞机停稳后,他从战机上下来,解开两颗扣子,取下头盔,露出被汗水浸得发深的衬衣,脸上是头盔安全带留下的印子,眼神却亮得很,扫过停机坪时像鹰隼一样锐利。 同样取下头盔的江北杨,走上前,勾着他的肩,赞扬道,“中铭,刚刚你那个桶滚加俯冲攻击真的太牛,太帅气了。” 谢中铭挺拔如松的身影继续往前走,他扒开搭在肩上的江北杨的手臂,“什么事?” “啊,什么‘什么事’?”江北杨一时没反应过来。 谢中铭提醒了一句,“作战训练前,你不是说有事要告诉我?” “哦,对。”江北杨突然想起来,他还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要告诉他。 江北杨继续说,“你不是让我在昆城帮你找胖丫的下落吗,我们的老战友肖松华在昆城那边,有胖丫的消息了。” 谢中铭抱着战机头盔的手,用力攥了攥,“找到胖丫了?” 第45章 小两口要注意避孕呀! 江北杨看着穿着蓝色飞行服,抱着战机头盔,一身挺拔如松又神色紧崩的谢中铭,不由笑道: “你这么紧张干啥?难不成找到了胖丫,真要急着跟胖丫立马离婚?” “离完婚,是不是想赶紧去找你的第二春?” ‘第二春’三个字,惹得谢中铭额角紧崩。 他和胖丫根本算不上是第一春,那是一个荒唐,是一场错误,根本就不应该开始。 血色的夕阳下,他的眉峰拧成一道深壑,眼神散发出寒意,“松华找到胖丫下落了?胖丫在昆城什么地方?” 江北杨同样抱着战机头盔,回答道: “不是找到胖丫了,是有胖丫的消息了。” “松华的人查到胖丫离开茶店村后,曾在一家叫做芙蓉酒店的国营饭店端过盘子,洗过碗。” “刚好,谢师长不是要去昆城军区医院做胸肺CT?你陪谢师长一起去昆城,顺便去这个国营饭店问一问胖丫的下落。” “反正我是听松华说,胖丫没在那里上班了,但芙蓉酒店的人肯定知道胖丫去了哪里,你去问一问,没准就能顺藤摸瓜找到失踪这么多年的胖丫。” 谢中铭没有说话。 风卷着他肩上的星徽微动,却吹不散他眼里的某股坚定。 他是该再去一趟昆城。 …… 乔星月向梁主任请了几天事假。 第二日,她揣着钱,用蛇皮袋装了些吃的穿的用的,带上安安和宁宁,去了锦城火车站。 准备坐火车去昆城,给宁宁看病。 “宁宁,再坚持一会儿,马上进站上车了,就松动了。” 乔星月将怀里的宁宁搂得更紧了一些,这孩子昨晚没睡好,加上身体不太舒服,喘气儿时上气不接下气的,脸色特别苍白,小眉头皱着,看上去特别憔悴。 可是乔星月还是不忘腾出一只手来,死死地拽住安安的手腕,“安安,跟紧妈妈,别走丢了。” 安安一手被妈妈拽着,另一只手把蛇皮袋的两根绳子绕了两圈,扛在肩上。 那蛇皮袋鼓囊囊的,装着她和妈妈还有妹妹的衣服,以及喝的水,几根水煮红苕和玉米棒子,水煮鸡蛋,还有一些馒头,沉甸甸的,勒得安安肩膀疼。 好几下,蛇皮口袋差点被人挤掉,安安跟着往一边倾倒,差点摔跤。 可是安安依旧眉头也不皱一下,紧跟着乔星月。 等到今年的秋天,安安才满五岁。 可是安安却完全像个大孩子一样,能帮乔星月做很多事情了。 进站的时候人潮涌动,完全是人挤人,空气中混着各种各样的臭味汗味。 还有人挑着扁担。 扁担两头,一头系着粮食,一头担着被塞在蛇皮袋里,露出个脑袋的鸡和鸭。 那蛇皮袋上沾着臭哄哄的鸡屎鸭屎,蹭在乔星月的身上,她也没有察觉到。 “妈妈,我被人踩住啦!” 忽然,有人逆着人流往回挤。 饶是乔星月把安安的手腕拽得再紧,还是和安安分开了。 人潮把安安越挤越远,安安急得眼眶一红,声音里带着委屈又害怕的哭腔,“妈妈,妈妈……” “让一让,让一让。我家娃被踩了,麻烦让一让。” 乔星月拔高了嗓门。 眼见着安安被淹没在人群,她也急得一颗心高高悬着。 可她没办法把宁宁放下来,只能无比艰难地往安安那边挤,越是挤,越是被人潮裹挟着,和安安的距离一点一点被拉远。 “妈妈,妈妈,呜哇……” “安安,别怕,妈妈马上过来。” 再坚强的安安,这会儿和妈妈走散了,又被挤倒在地上,差点被人踩来踩去,也忍不住大声哭起来。 忽然,一双结实有力的手臂,拨开人群,把被挤倒的、紧紧抱着蛇皮口袋的、小小一团的安安抱了起来。 “中铭叔叔?” 结实温暖的胸膛,让安安慌乱不安的小心脏忽然有了踏实感。 她简直不敢相信,竟然能在这个时候见到中铭叔叔。 “别怕,叔叔在,蛇皮袋给叔叔吧。” 谢中铭托着安安的腿弯,让她坐在自己的胳膊上,另一只手帮她拎着蛇皮口袋。 他看安安时,眼神又温暖又亮堂,像是往安安的心里注入了一道光。 瞬间,那些推搡的胳膊,绊人的腿脚,呛人的汗水味都远离了。 安安坐在这只结实有力的胳膊上,抱着中铭叔叔的脖子,看见人潮不远处的妈妈,也露出了安心踏实的笑容。 谢中铭的旁边,还有喘息有些困难的谢江。 但是谢江当了一辈子的军人,这点身体不适还是能克服的,他满眼慈祥地看着安安,“安安,你们咋在火车站呢?” “妈妈带妹妹去昆城看病。”安安如实回答。 说话间,谢中铭和谢江已经从人潮中挤过去,来到了乔星月和宁宁的面前。 乔星月赶紧说了句谢谢,又问,“谢师长,谢团长,你们咋在火车站?” 谢中铭如实说,“最近我爸哮喘犯了,锦城医院建议去昆城做个胸肺CT,我陪我爸去昆城。” 真是巧了。 乔星月也要带宁宁去昆城医院做胸肺CT。 几人一起进了站,上了车。 有谢中铭帮忙拿着行李和抱着安安,全程顺利多了。 更巧的是,乔星月买的坐票,就在谢中铭和谢江的旁边。 三人坐在一排。 乔星月抱着宁宁,谢中铭则抱着安安,谢江坐在最外面的过道处,他们和谐得像是一家五口祖孙三代一样。 这一来二去了解下来,乔星月才知道,谢师长哮喘病发作后的症状,竟然和宁宁一模一样。 咋就这么巧! 不过谢江的症状要比宁宁轻一些,许是因为谢江长期锻炼,身体体质比宁宁强一些,所以症状更轻。 他看着坐在乔星月身上,脸色苍白,时不时地咳几声,咳声中明显带着痰音的宁宁,实在是心疼。 就好像是自己的亲孙女生病了一样,让人揪着心。 谢江说,“乔同志,宁宁这哮喘病会不会也是祖上遗传下来的?我这哮喘就是祖上遗传的,治起来很麻烦,太难根治了。” “……”这个问题,乔星月答不上来。 反正宁宁出生三个月以后,就有哮喘症状。 或许也是家族遗传,但她不知道胖丫家有没有遗传病,也不知道宁宁爸爸那边的情况。 “应该也是遗传的。” 谢江点点头,瞧着这两个女娃娃,心中总有股莫名的亲切感,“这次去昆城,好好查一查,治一治。” “乔同志,你的胳膊刮伤了。”这时,谢中铭从军绿色的的确良阔裤袋里,掏出一方白色手帕。 那方手帕和他的白衬衣一样,又白又净。 叠成四四方方的形状。 不仅这方手帕干净整洁,连他的白衬衫和军绿色的裤子也是,熨得平平整整,没有半点褶皱。 他整个人透着挺拔伟岸的精神劲儿。 不像乔星月,胳膊被刮伤了,衣服也被撕碎了一角。 要不是谢中铭提醒她,她还没有察觉到,应该是刚刚安安被人群挤开时,她被旁人的背篓刮破的。 当时疼了一下,可她只顾着安安宁宁,根本没在意。 这会儿才发现火辣辣的疼。 那方白净的手帕,乔星月没有接过手,“不用了,谢团长,谢谢你。” 正思索着要怎么处理手臂上的伤。 白色手帕已经落在了她的手臂上,谢中铭轻轻擦了擦,手帕立即沾上了血渍,让乔星月怪不好意思的。 “没事的,你的伤要紧。帕子我回头洗一洗就行。” 谢中铭指了指她的衣服,“乔同志,还有你的衣服。” 乔星月低头一看,这才发现,刚刚进站时,衣服上蹭到了脏东西。 那是家禽拉的屎,进站的时候,在一位挑鸡鸭的老大爷,那蛇皮口袋上蹭到的。 难怪空气中有股怪怪的味道。 瞧着自己这般模样,和谢团长身上的干净精神比起来,乔星月顿觉自己一身狼狈。 不过好在安安和宁宁都没事,她这点狼狈不堪也就不算什么了。 她从座位认底下拿出蛇皮口袋,又从里面拿了一件粉色的确良衬衫,干脆利落起身,“谢团长,谢师长,麻烦你们帮我照看一下安安宁宁,我去厕所换件衣服。” 谢师长起来让开道,挥挥手,“没事,你去吧,安安宁宁有我们,放心。” 而抱着安安起身的谢中铭,没有说话。 乔星月高挑瘦弱的背影离开后,他仍然望着那个方向。 方才乔星月带着两个孩子进站时,她和孩子的狼狈不堪,久久盘桓在脑海里,以至于让他瞳孔里的光一点点暗下去,混着车窗外照进来的阳光,漾着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这抹情绪,被逗着安安宁宁的谢江尽收眼底。 谢江没说话,“……” 谢中铭收回眸光,重新抱着安安坐到宁宁身边,身子挺得像是标杆尺。 一只手落在膝盖上,虎口对着裤缝,眼里的情绪被他克制着,“乔同志一个人把两个娃拉扯这么大,太不容易了。” 谢江也颇为感慨,“确实不容易,她一个女同志能把两个娃拉扯这么大,还养得这么水灵,不知道吃了多少苦。” 这辆开往昆城的绿皮火车,正在轨道上正常行驶着。 哐当哐当。 厕所里的乔星月,能从直排式的蹲便箱,看到下面的火车轨道。 锦城车站是始发站。 这个时候用厕所的人不多,可是厕所的卫生条件实在堪忧。 一股异味直冲天灵盖。 她赶紧换了衣服,用水瓢舀了两瓢水,把衣服上的鸡屎鸭屎搓洗干净,又赶紧走出去。 看到她走回来,谢江和谢中铭又起身给她让了道,让她坐到靠窗的那个位置。 乔星月不由感慨,幸好是能和谢师长谢团长一路同行,要不然这八九个小时坐到昆城,她一个人带着两个娃太不方便了。 这个年代没有超载一说,尤其是这种硬座车厢,过道上挤满了或站着或坐在行李上的乘客,还有人在过道上垫几张报纸躺着睡觉。 车厢里乱得很,不知道哪个角落就能混着小偷和拐妇女小孩子的人口——贩子。 有谢师长和谢团长坐在旁边,乔星月瞬间觉得心里踏实了不少。 昨晚宁宁没怎么睡觉,上车后便躺在她怀里睡着了。 宁宁一夜没睡好,她也一夜没睡好,上车不一会儿也晕晕沉沉地打起了瞌睡。 脑袋随着火车的哐当声一点一点地往下垂,终于没撑住,意识模糊地歪向了旁边,直到落在谢中铭结实的肩头。 柔软的发,随着窗口吹进来的风,一下又一下地拂过谢中铭修长挺拔的脖颈。 谢中铭下意识的全身一紧。 侧头一看,乔星月辫子松松地垂在起伏的胸前,怀里还抱着沉睡的宁宁。 半边白皙的脸蛋贴在他的肩上,均匀的呼吸拂过他的面前,带着点肥皂的淡淡清香,又带着她沉沉的倦意。 这个女同志,肯定是累坏了。 谢中铭就这么由任着乔星月,靠在他的肩头睡了好一会儿。 怕车窗外送进来的风太凉,又怕宁宁呼吸不到新鲜空气,他没有关窗,而是让谢江给他拿了一件外套,同时盖在了宁宁和乔星月的身上。 连旁边的安安看了,也不由觉得中铭叔叔实在太会照顾人了。 只可惜,中铭叔叔有媳妇了,要不然,安安真想让妈妈嫁给他,让中铭叔叔给她和妹妹当爸爸。 “来,同志,腿收一下。” “花生,瓜子,汽水,午饭供应啦,有需要的吗?有需要的请提前准备好零钱。” 浑浑噩噩中,乔星月听到有乘务员的叫卖声。 努力睁开眼睛,这才发觉自己竟然靠在谢中铭的肩头,难怪刚刚在梦里觉得自己睡得那么踏实那么香。 “抱歉!” “没事,你是累坏了。” 谢江全程看着自家老四对乔同志的关怀和照顾,只是什么也没说,“十二点多了,去餐车吃饭吧,乔同志,一起。” 谢中铭把安安抱起来,“安安,和妈妈一起,跟爷爷和叔叔去餐车吃饭,好不好?” 安安看向妈妈,乔星月说了谢谢,婉拒道,“不了,我们带了煮熟的玉米棒子还有煮红苕、馒头,够吃的。” 谢江把宁宁从她怀里抱起来,“那咋有营养,走,去餐车。” “有营养的,我还带了水煮鸡蛋。” “乔同志,走吧,今天没有中铭妈在旁边说三道四,可以安安静静的吃顿饭,也算让我这个老头子替上次那顿饭,正式向你道个歉。” 乔星月不好再拒绝,跟着去了餐车。 80年代的绿皮火车,餐车上烧的燃煤铸铁炉,炉子上冒着火红的火苗子。 整节餐车车厢,混合淡淡的煤烟味和浓浓的菜肉香味儿。 刚刚到餐车车厢,安安和宁宁不由地咽着口水,胆子大的安安直接问,“师长爷爷,我们今天有肉肉吃吗?” “有。”谢江揉了揉安安的脑袋,“安安想吃啥点啥。” 很快,安安点了红烧肉、土豆肉丝、青椒肉丝,麻婆豆腐…… “够了,安安。” “不够,让安安点。”谢江说道,“火车上的菜分量小,多点几道,别饿着孩子。” 安安怕自己点多了,没再点,谢中铭又加了一道西红柿炒鸡蛋和酥肉汤还有莴笋丝,又要了五碗米饭。 “同志,一共四块五毛。” 这一顿就吃掉乔星月两天半的工资,不过钱是谢江给的,还得是师长,出手就是大方。 吃饭的时候,谢江一直给安安宁宁夹菜,就怕两个娃吃不到肉了。 隔壁桌的一个看起来像知识分子的短发阿姨,时不时地瞧一瞧安安和宁宁,觉得两个娃长得实在好看,像洋娃娃一样精致。 短发阿姨看着谢中铭,说,“同志,你媳妇给你生的双胞胎女儿,长得实在太漂亮太可爱了,你真是有福气!” 然后,又对谢江说,“大哥,你俩孙女长得可真俊!” 乔星月和谢中铭,都没有解释。 要是说明他们不是夫妻关系,更难解释。 而谢江,巴不得自己能有一对安安宁宁这般乖巧可爱的宝贝孙女,就更没有解释了,他笑滋滋地给两娃夹着菜。 那短发阿姨,又对谢中铭说,“同志,你和你媳妇一胎生了俩,娃还这么漂亮,可一定要做好避孕措施。现在正是抓计划生育的时候,女同志做流产手术很伤身的,别让你媳妇到时候亏了身子。” 闻言,谢中铭的耳尖不由浮过一阵薄红,更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了。 联想到近几日,他频繁做的那个春梦,耳尖越来越烫。 乔星月怕这位阿姨越说越离谱,赶紧解释,“阿姨,我们不是夫妻关系,这位是我……大哥。” 短发阿姨赶紧道歉,“呀,不好意思,我看这两娃和这位长得俊俏的男同志实在太像了,你看这娃的眼神和两个耳垂,真的太像了,我还以为你们是小两口呢,抱歉!” 乔星月莞尔一笑,“没事,阿姨。” 之前谢江就觉安安和宁宁的眼神很像谢中铭,耳垂的形状也像。 这短发大婶一说,谢江更觉得像。 这要是不知道乔同志死了丈夫,谢江就要怀疑乔星月是不是就是失踪这么多年的胖丫了。 不过胖丫两百多斤,和乔同志实在不像。 谢江打消了这个疑惑。 …… 傍晚,天色刚刚擦黑,火车便抵达了昆城火车站。 谢中铭在昆城的战友肖松华,特意开了一辆吉普车,前来接他们。 谢中铭邀请了乔星月和安安宁宁,一起上了车。 肖松华是之前谢中铭在军校的校友,也是后来的战友,是个和谢中铭一样会开大炮又会开飞机的特种全能军官。 他一边开着车,一边说,“中铭,你们还没吃晚饭吧,我带你们去那家叫芙蓉酒店的国营饭店,给你们接风洗尘。” 芙蓉酒店? 后排座的乔星月惊了一下,该不会是刚刚生下安安宁宁不久,她去洗过盘子的芙蓉酒店吧? 谢中铭应了一声,“好。” 肖松华又说,“中铭,正好,等吃完饭,我带你去打听一下你媳妇儿的事。” 第46章 惊!胖丫真的给他生了两个娃! 谢团长媳妇的事? 坐在后排座的乔星月,特意留意着这句话。 谢团长媳妇能有什么事? 想到之前谢团长说,他和他的媳妇只是一场错误的开始,他们之间没有任何感情基础,而且也准备离婚了,乔星月也不好多问。 便细心地照顾着身侧的宁宁。 昆城的初夏,天色擦黑后,车窗吹进来的风带着微微的凉意,比起在绿皮火车上那些臭烘烘的气味,清爽多了。 宁宁呼吸着新鲜的空气,脸色看起来也没那么蔫了。 坐在吉普车副驾驶的谢中铭,没有说话,只对肖松华淡淡地嗯了一声,似乎不想过多聊到胖丫。 随即拿起肖松华放在车上的一叠军事资料,开始翻阅了起来。 即使他靠在车椅上,仍旧身姿挺拔,脊背像是被无形的线绷着,肩背挺得笔直,连带着脖颈都透着股挺拔端正的劲儿。 车窗摇下半截,风卷着初夏的青草气息吹进来。 他挽着袖子的手臂,轻轻托着手上的军事资料,风吹得泛黄的纸张哗哗响。 书页的翻动声,让他停下了看着军事资料的动作。 回头一看,乔星月和孩子们刚一上车,就又睡着了,大概在火车上是真的累坏了。 绿皮火车上,别说安安和宁宁受不了那股子车厢里臭烘烘的气味,他也受不了,这会儿正好让她们吹吹清爽的晚风。 谢中铭便没有摇上车窗。 又怕她们母女仨人吹着凉风会着凉。 他抽回眸光看着开车的肖松华,“车上有毯子吗?” “你个大老爷们,还怕冷?”肖松华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硬汉,说话的声音偏硬,嗓门也不低。 谢中铭不由拧了拧眉,眼里带着寒气,压低声音道,“声音小点。” 说完,谢中铭特意回头看了看她们娘仨。 见她们娘仨呼吸均匀又轻浅地睡着,便又抽回了眸光。 肖松华这才注意到,后排座的一大两小正闭着眼睛睡觉,不由自觉地压低了声音,“没有毯子,手套箱里有两件军外套,你打开看看。” 闻言,谢中铭打开仪表台右下方的手套箱,从里面拿出两件崭新的军外套,特意回头够着手,披在了乔星月和安安宁宁的身上。 肖松华觉得有点意思。 这个男人从来不会多看任何女同志一眼,以前上军校和在部队里,给他写过情书,大大胆胆追求过他的女同志可不少。 哪个女同志能得到他这样的照顾?他和任何女同志,都不会有半点接触。 后排座坐着的女同志倒好,谢中铭竟然主动给她盖衣服,还怕他说话的声音吵到她们,特意要他小声点。 肖松华小声问,“这个女同志,是你们军区的?” “嗯。”谢中铭继续翻看那叠军事资料。 肖松华握着方向盘,开着车,又问,“刚刚你也没介绍一下。” 谢中铭端坐在副驾驶位,头也不抬,“乔星月,她的丈夫也是军人,不过牺牲了,那两个女娃是她的两个双胞胎女儿,一个叫安安,一个宁宁。宁宁和我爸一样有哮喘病,也是来昆城拍胸肺CT的。” “不是吧……”肖松华惊了一下。 又特意回头,快速看了一眼乔星月。 她歪着脑袋轻轻抵在车窗玻璃上,胸前的马尾和马尾上系着的蝴蝶结丝带随风飘扬着,脸蛋白白的,睫毛长长的,鼻尖也是小巧白皙,年轻漂亮的就像是刚毕业的高中生一样。 那两个女娃,怎么就是她生的双胞胎女儿了。 肖松华还以为,那是她家里的妹妹呢。 再一想,觉得不对劲儿,太不对劲儿了。 “中铭,你有问题,有很大的问题。” 谢中铭骨节分明的手指,翻过泛黄的纸页,声音里带着特意压低的提醒,“小点声。” 肖松华不说话了。 大约二十分钟后,抵达昆城的芙蓉饭店。 谢中铭把乔星月和安安宁宁叫醒,母女三人下了车,和谢江走在前头。 肖华松和谢中铭走在后头。 肖松华特意压低了声音,“中铭,难怪你要急着找到胖丫离婚,原来是因为这个寡妇啊。” “注意你的用词,她叫乔星月,叫她乔同志。” ‘寡妇’这个词,让谢中铭的声音冷了几分,带着明显的提醒之意。 闻言,肖松华就更觉得谢中铭有问题了,他把胳膊搭在谢中铭的肩头,停下脚步,问,“中铭,你不会是喜欢上这位丧偶带着两个孩子的乔同志了吧?” 也难怪。 自苦英雄难过美人关。 这乔同志生了两个四五岁的娃,还能年轻漂亮如刚毕业的高中女生,她身上自带着一种独特的气质。 谢中铭喜欢上人家,也不奇怪。 谢中铭的沉默不答,让肖松华更加肯定他的猜测,“那你是要赶紧找到胖丫,和她把离婚手续办了。反正你们也没有任何感情基础。但是中铭,万一你找到这个胖丫,她不愿意离怎么办?” “你什么时候变得跟个大妈一样爱打听?”谢中铭冷着脸色,往前走了一步。 乔星月和谢江已经到了芙蓉饭店的门口了。 她和身后的二人隔得远,也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 这会儿,她停在芙蓉饭店的门口,打量着这条街景,打量着饭店门口的一景一物。 她已经离开芙蓉饭店四年了。 除了芙蓉饭店那四个字没有换掉,其余的完全变了样。 原先的棕色大门,刷上了鲜艳的大红漆,连两旁的标语也从‘为人民服务’改成了——粮票有价,服务无价。搞好饮食服务,支援四化建设。 黑板上的当日菜单,也全都换了,招牌菜不再是回锅肉,菜价普遍涨了两三毛。 “爷爷带你们吃饭,吃完饭今晚好好休息。休息好了,明早再去医院。”谢江牵着安安宁宁的小手往里走。 乔星月也跟着往里走。 上前招揽的服务生喊着,“里面请,粮票带够喽!” 这服务生瞧着,也是生面孔。 乔星月坐下来后,四处打量了一番,整个饭店的大堂布局完全改了,见不到一个熟面孔。 按理说,芙蓉饭店属于是国营饭店,饭店里的每个岗位,经理、财务会计、采购、服务生、厨师,这些都是属于体制内的员工,有固定的编制,人员十分固定。 不像她在后世的二十一世纪,人员流失严重。 咋就看不到熟面孔了呢? 难道芙蓉饭店体制内的员工,都大换了一波血? 正是疑惑时,谢中铭和肖松华后脚走进来,他们点着菜。 乔星月带安安宁宁去后厨洗手,这才看见后厨的人也不是当年的那些厨师和墩子匠了。 她随便问了一个人,“大哥,向您打听个事,我四年前来这里吃过饭,芙蓉饭店的工作人员,咋都换人了?” 这位憨厚的中年大哥,热心地应了一句,“你不知道吧,当年饭店经理被抓了,他搞贪污腐败,饭店大半的人都是他的亲戚。他坐牢后,商业局把整个饭店的人都换了一遍。你是外地人才不知道吧,这事当年闹得沸沸扬扬。” 乔星月总算是明白为什么看不到一个熟人了,“谢谢大哥,我确实是外乡人,当年只是路过吃了顿饭。” 这事应该是她离开后发生的。 洗完手的安安宁宁,有些好奇。 安安问,“妈妈,你来过这个饭店呀?” “对呀。”乔星月牵着安安宁宁,从后厨往饭店大堂走。 她边走边说,“那个时候,妈妈还在这里洗过碗,端过盘子呢。你和妹妹也在,妈妈每天把你们一个背在前面,一个背在后面在这里干了快半年的活。” 安安挠了挠小脑袋,“啊,妈妈,可是我为什么不记得了呀?” “你才多大点,你能有啥记忆?”乔星月笑了笑,那个时候安安宁宁刚出生。 安安边走边问,“那妈妈背着我和妹妹在这里洗碗端盘子,岂不是很辛苦?” “不辛苦。”乔星月看着安安和宁宁长大了,除了宁宁有先天性的哮喘病以外,她把两个孩子养得很好,她十分满足。 说话间,她们回到了饭店大堂的餐桌前,肖松华尽着地主之谊点了几道硬菜,然后看着归来的安安和宁宁,绅士爽快道: “乔同志,你和孩子一人再点一道菜。看看黑板上的菜单,喜欢什么点什么。” 乔星月浅浅一笑,“你们点就好了。” 肖松华大方道,“那不行,你是中铭的战友,也就是我的战友。战友大老远从锦城过来,我这个东道主哪有不好好招待的,必须点,点你们喜欢吃的,否则就是看不起我肖松华。” 更何况,这位叫乔星月的女同志,以后很有可能会成为谢中铭的媳妇。 那就是他嫂子。 肖松华哪敢怠慢了未来的嫂子。 谢中铭插了一句,“乔同志,安安,宁宁,松华家有钱有票,别跟他客气。” 安安是个胆子大的,既然叔叔们都这样说了,她不客气道,“松华叔叔,那我真点了啊。” 她盯着挂在墙上的黑板,把上面用粉笔写的菜单看了个遍,“嗯,我想要卤鸡腿。” 肖松华笑道,“哟,这娃这么小,还识字儿。” 安安点完菜,大大方方和肖华松聊起天来,“我和妹妹两三岁的时候,妈妈就教我们识字算术了。我妈妈还会教我们说外语,背唐诗宋词。” “安安……”乔星月提醒了一句,安安意识到自己过于张扬了,赶紧闭嘴。 旁边的谢中铭,特意打量了一眼乔星月。 这个女同志的档案资料是小学未毕业,可是早早就教安安宁宁识字,背唐诗宋词,还会说外语? 她的档案资料,怕是有假吧? 说她是特务分子,可她眼里又有正义的光,饶是谢中铭阅人无数,也快看不清她了——乔星月,你到底还有什么身份是我不知道的? …… 饭后。 肖松华送大家去了部队招待所。 这里离军区总医院不远,出门坐公交,几个站就到了,十分方便。 乔星月是部队军医,也有军人通行证,所以跟着谢江住在了一家部队招待所。 但是按照她的级别,只能免费住标间,标间里面只有一张单人床,条件简陋,没有独立的卫生间。 但是谢江师长级别和谢中铭团长级别的,就能免费住到一个二十平米的套房,有一个小的接待室、卧室和洗漱间。 谢中铭和谢江住一间,腾出一间来,让乔星月和两个娃住,这样方便她们夜间起夜和洗漱。 谢中铭说一不二,拿了房卡,直接把娘三的蛇皮口袋送到房间,又往她们房间送了两壶热水。 “乔同志,今天坐了一天火车,你和安安宁宁肯定也累了,早点休息。” “我向松华借了车,明早一起送你们和我爸去医院。” “明早见!” 说着,他绅士礼貌地,帮她们娘三带上了门。 安安直接坐到黑色的皮沙发上,躺下去,翻滚了一圈,“哇,妈妈,这比我们之前住的招待所,舒适多啦。中铭叔叔和师长爷爷人真好。” 安顿好乔星月母女三人,谢中铭回到谢江的门口,“爸,我和松华出去一趟。” 谢江给自己泡了一杯茶,放下水壶,问,“这么晚了还要去哪里?” 一身挺拔的谢中铭,眉眼间有一丝凝重,像是有心事,“四年前,胖丫在芙蓉饭店洗过盘子,我去打听一下胖丫的消息。” 胖丫失踪这么多年,还从来没有听说过,她在饭店洗过盘子这种事。 谢江点点头,“那你赶紧去。” 谢中铭也点了点头,便又和肖松华去了芙蓉饭店。 这个点芙蓉饭店快下班了,但肖松华早就和饭店的陈经理约好了。 到了饭店后,肖松华作了简单的介绍,然后直入主题,“陈经理,胖丫确实是在你们这里端过盘子,是吗?那你们知道胖丫后来去了哪里吗?” 这个陈经理穿着中衫装,看上去朴素整洁,他把芙蓉饭店前经理腐败贪污的事情,跟两位团长简单陈述了一遍。 随即,又道,“后来整个饭店都换了人,所以我也不知道这个叫胖丫的去了哪里。这里只有胖丫的入职记录和领工资的记录。” “我看看。”谢中铭神色凝重。 “给,谢团长。” 几年前的记录,纸页已经又旧又黄,上面还沾着灰。 谢中铭仔细地浏览着,看到好几栏都写着胖丫预支了工资,后面的备注是:因病预支工资。 胖丫生病了? 所以才老是预支工资? 他问陈经理,陈经理直摇头,“我们也不清楚,毕竟胖丫是在我接管芙蓉饭店之前,就离职的。我连胖丫人长什么样都没见过。” 这就有些棘手了。 谢中铭又仔细瞧了瞧,胖丫领工资时的签名字迹,看着咋有些眼熟? ‘胖丫’这两个字写得娟秀工整,他好像在哪里见过同样字迹,一时半会儿也想不想来了。 陈经理又说,“不过,我倒是认识之前的一个会计。他啊,跟上一任饭店经理一起因为贪污,被抓了,坐了牢,前几个月刚放出来。不过今天有些晚了,明天我可以带二位去见见这位会计。” 谢中铭感激道,“那谢谢陈主任了。” 第二日,谢中铭一大早把乔星月母女三人和谢江先送去了医院,随后和陈主任一起,去见了那位当年和胖丫共事的会计。 会计姓蒋,因为犯过错误坐过牢,现在只能在街边摆起一个小摊子,当起了修鞋匠,以此维持生计。 一听说眼前的人是个团长,立即放下手中的刮皮刀,起身时端正站姿,态度也极其端正,“团长好!” 谢中铭点点头,“同志,我只是向你打听个事,不是例行检查,你不用紧张。你还记得胖丫吗?” “记得。”蒋会计瘦弱的身子站得笔直,“胖丫当年经常预支工资,还经常向大家借钱。我看她可怜,也借过钱给她。” 谢中铭皱着眉,又问,“胖丫是不是生了什么病?所以经常预支工资,经常借钱?” “不是她生病了,是她娃生病了。”蒋会计如实回答。 娃生病了? 难道胖丫生了娃?这娃难道是他的? 谢中铭张了张唇,喉咙里却突然像是卡着团棉絮,半天没回过神来,“你说啥,胖丫生了娃?” “对啊,胖丫有两个娃,不过……”蒋会计说到这里,停下来。 第47章 中铭,这两娃是你的种 “你……你再说一遍?” 谢中铭的声音像被砂纸磨过,带着难以置信的沙哑。 他握着拳头紧紧一攥,平日里锐利如鹰的目光此刻听到胖丫生了两个娃的事情后,忽然像是生了锈似的不灵光了。 蒋会计的话还在空气里飘着,每一个字都像烧红的烙铁一般,烫得他太阳穴空空直跳。 清晨的凉风阵阵拂面,却怎么也吹不散脑子里那片突如其来的空白,也吹不散胸口突然而来的心烦意乱。 连旁边的肖松华也有些不敢置信,“蒋会计,你说胖丫生过两个娃?” “对!” 蒋会计抓着身前黑麻麻的围裙,手指紧紧一攥,就怕说错半个字,赶紧老老实实回答: “胖丫确实有两个娃,那两个娃是双胞胎。不过……那天她刚预支了工资,带着娃去河对岸的军区医院看病。她和两个娃都掉河里了……” “胖丫也是命苦,身边没个男人,娘家人又把她赶出来,最后还和两个娃淹死了。” 最后这句话,像个哑弹,没响,却炸得谢中铭的耳朵嗡嗡一片。 “多好多勤快的一个女同志,就这么淹死了,唉!” 谢中铭盯着蒋会计翕动的唇,明明每个字都钻进了耳朵里,却好像一片混乱。 肖松华实在不敢相信,“咋就淹死了?过河不是有渡轮吗?就算掉河里了,船上的人也该捞一下呀。” “唉,胖丫就是为了节省那五分钱的船票,每回都是背着两娃绕着河边两腿走过去的。” 肖松华赶紧又问,“你亲眼看见胖丫和两娃掉河里淹死的?” 蒋会计不敢有半句假话,“不是,我也是听老李说的。那天刚好下过大雨,河边泥土又松又软。老李说他看见胖丫背着两个娃掉河里去了,他和岸上的好几个同志想去救,可是一眨眼的功夫水流就把胖丫冲到下流去了。” 蒋会计又问,“团长,你们是胖丫亲戚吗?胖丫在饭店干了几个月,我就没见她身边有过一个来帮忙的亲戚。” 谢中铭胸口沉沉的。 到现在,他的脑海里还无法完全构图出胖丫的模样来,只记得她很胖,身上全是肉。 到胖丫死,他都不知道胖丫到底长啥模样,更不知道,胖丫竟然生了两个双胞胎。 好半晌,他才从喉咙里挤出几个沙哑的字,“同志,谢谢!” 说完,他脑子里飘着蒋会计的话,自己是怎么回到吉普车上的,也不知道。 “中铭,这就是命,你也别太自责。”直到和他一起上了车,坐在驾驶室的肖松华,拍了拍他的肩,谢中铭才反应过来。 谢中铭心里没着没落的,“……胖丫咋就生了两个娃?还和两个娃淹死了?” 肖松华没有开车,就这么坐在车里,和谢中铭分析着,“中铭,胖丫是四年前去的芙蓉饭店端盘子,那个时候她就有娃了。算一算时间,这两个娃应该是你的。” “是。” 算一算时间,那两个娃就是他的。 他和胖丫都喝了曾秀珠放了兽药的红薯粥,虽是只睡了一个晚上。 但是一个晚上做那事,做了好几回。 胖丫肯定是那天晚上怀上的。 谢中铭眼里的那股子沉稳劲儿,早就没了,变得空茫茫的。 他自己有娃,却不知道两娃长什么模样,脑子里努力地想要回忆起胖丫的模样,也只有一个肥胖的轮廓。 就为了节省那五分钱的船票,胖丫和娃都淹死了。 这五年他一直往茶店村给胖丫寄钱,却没有想到胖丫一分没收到,让胖丫和两娃的日子过得如此艰难困苦。 “要是我早点回一趟茶店村,胖丫和两个娃也不至于……” 谢中铭哽咽得说不出话,那股子内疚像烧红的铁丝,从胸口贯穿到四肢百骸骨。 他咋就不知道早点去茶店村看一眼? 肖松华又拍了拍他的肩,“中铭,这不怪你。当时你也是被算计了,那种情况下你能把胖丫娶了,每个月往茶店村打钱,已经尽过责任了。换作是我,我可能都不愿娶胖丫。” 说着,肖松华这才启动引擎,开着这辆吉普车前往军区总医院。 他握着方向盘,看了一眼神色凝重的谢中铭,“中铭,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 谢中铭没说话,“……” 肖松华一边开着车,一边又说,“中铭,我再多问一句。你对那个乔同志,到底是啥感情?” 见谢中铭又不答,肖松华又说: “按我说,胖丫发生这样的事情,真不怪你。要怪就怪她那个贪财如命的妈。要不是她用兽药坑害你,你和胖丫就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 “胖丫怀孕,胖丫被赶出茶店村,胖丫妈都不告诉你,目的就是为了霸占你寄回去的生活费,她才是害死她闺女的罪魁祸首。” “再说,要没胖丫妈,你到现在还是自由身。你想喜欢哪个女同志,就喜欢哪个女同志,还用得着像现在这样内心挣扎?” 肖松华的声音让谢中铭心烦意乱,他斩钉截铁打断道,“回锦城后,我去登报。” “登啥报?”开车的肖松华侧过头来,看了谢中铭一眼。 见他眼神坚定,肖松华看向车前方的路况,继续道: “咋的,你还要再登个寻人启示,继续找胖丫?那蒋会计都说胖丫已经淹死了,还有啥好登报的。你把这事汇报给组织,组织上会批准你的离婚申请的。” “中铭,是个大男老爷就做事干脆果断,敢爱敢恨点。你要真心喜欢乔同志,就别磨磨唧唧。” “你丧偶,她也丧偶,有啥不能在一起的?” 副驾驶室的谢中铭沉默不言。 心里有两个声音,像两股势力在博弈与较量。 一个是对胖丫与两娃的内疚,像破土的种子压不住。 一个是对乔同志不该有的念想,像风中燃烧的火焰,疯长成燎原之势。 他握紧的拳头用力一攥。 最终坚定有力道,“我会登报,继续找胖丫。” 肖松华握着方向盘道,“难不成你还以为,胖丫和两娃被人救起来了,他们还活着不成?” 胸口沉沉的谢中铭,望向车窗外。 那条经过昆城的河道就在眼前。 河面流水湍急。 要是有人这么掉下去,生还的可能性很低。 更何况胖丫还背着两个娃。 但万一,胖丫和两娃福大命大,正好在下游被人救了呢? 只有这么想,谢中铭胸口的沉闷这才有所缓解,“不排除这个可能。” 开车的肖松华,想了想,果断道,“行,那你就登报。要是登完报,还是没有胖丫的消息,你就果断点,离婚报告一打,喜欢哪个女同志就追求哪个女同志,敢爱敢恨,拿出点大老爷们的果敢来。” 十几分钟后。 一辆军绿色的吉普车停在昆城军区总医院的大门口。 谢中铭同肖松华告了别,去往医院的放射科。 这个年代,整个昆城乃至周边的城市,就这么一台CT机器。 医疗资源供需紧张。 不少人也和他们一样,从外地舟车劳顿赶过来,以至于科室外面人满为患。 走廊上刷着白漆的长长木椅,漆已经脱了一大半,露出被磨得光滑的陈旧的木头,上面坐满了人。 有的人直接坐在磨损严重的水泥地板上。 整个走廊混合着难闻的消毒水味和臭汗味。 谢中铭找了半天,才在最角落的地方,看见人群中一身笔挺的父亲——谢江。 谢江今天穿了一件旧军装改造的衬衣,衣服扎在皮带里,即使生着病,看上去仍然精神抖擞。 像是一株扎根的老松。 排队的人多,他微微侧身,避免碰到旁边看上去有些奄奄一息的老人。 谢中铭喊了他一声,“爸,乔同志和安安宁宁呢?” “这里人多,空气不新鲜,我让乔同志带着两个娃在外面等着。等叫到号,我再出去叫她们。” 谢江见儿子神色凝重,问,“咋的,没有打听到胖丫的消息?” “爸。”谢中铭眉心皱成小山头状,“胖丫给我生了两个娃。” “啥?”谢江一时半会儿没反应过来。 脑袋懵了似的,“你是说胖丫给我生了两个孙儿?是双胞胎吗?” 谢中铭脸色阴沉地点点头,“嗯。” 谢江僵在原地,眼睛瞪得溜圆,平日里总带着点笑意的皱纹这会儿全绷直了,“男娃女娃?” “……”谢中铭这才反应过来,他都没有问蒋会计,胖丫生的两个双胞胎是男娃还是女孩。 这都不重要,想到胖丫和两娃掉河里很有可能已经被淹死了,谢中铭喉咙发紧,“四年前,胖丫和两个娃掉河里被冲走了,很有可能已经被淹死了。” 哐当一声。 谢江手中的军绿色军用水壶,砸在坑坑洼洼的水泥地面。 水溅出来,洒在谢江的布鞋和裤脚上。 谢中铭弯腰把水壶捡起来,“等您和宁宁看完病,我就去联系当地的报社,登个寻人启示。” 谢江把水壶接过来,手有点抖,那是活生生的三条人命啊,“老四,你应该早点回茶店村看看的,要是你早点回去,也不至于……” 两父子都没有在说话。 走廊上嘈杂混乱的声音,淹没了父子二人彼此之间,那沉沉的叹息声。 “下一个29号,乔亦宁。” “29号乔亦宁,在吗?” 穿着白衣服戴着白圆帽的护士,穿过人群,来回喊了一遍。 谢中铭立即举起手臂,“29号马上来。” 谢江在旁边说,“乔同志带着安安宁宁就在外面,你从那道小门出去,吼一嗓子她们就能听见。” 走廊尽头的小门外,乔星月和安安宁宁蹲在水泥地上,玩着抓玉米子的游戏。 这玉米子是乔星月亲手串的,经常随身带在身边。 安安宁宁手小,她一串穿了七颗玉米籽,一共穿了七串。 安安把玉米籽串向上抛。 玉米籽串落地后,安安一脸愁,“完蛋啦,这都撒开啦,我怎么一把抓呀。” 半晌午的阳光下,谢中铭瞧着三母女蹲地玩游戏的温馨场景。 不知不觉就看愣了。 要是胖丫和两个娃没有被淹死,他的两个娃也应该和安安宁宁差不多大了。 他忘了问蒋会计胖丫生的是男娃女娃。 要是也是一对双胞胎女娃,是不是也会和安安宁宁一样,长得水灵灵的,像洋娃娃一样漂亮,也会缠着他和她们玩抓玉米子的游戏? 安安抓完“一把抓”,继续抛玉米子。 那玉米子抛起后,轻轻落在水泥地上,却像是重重地砸在谢中铭的胸口一样,带着说不清的酸涩与复杂。 想到轮到宁宁做检查了,他赶紧扯着发紧的喉咙,喊了一嗓子,“乔同志,到宁宁拍片了。” 乔星月赶紧收拾了一下,拉着安安宁宁往里走。 宁宁拍完胸片,就到谢江拍胸片了。 拍完片,戴着白圆帽的护士把手写的缴费单和检查单还给他们,“同志,明天早上拿着这两份凭据,到放射科的3号窗口取报告。” “好的,谢谢同志。” 几人一起回了部队招待所。 谢中铭午饭还没吃,就和肖松华一起,去了昆城当地最大的一家报社。 听他们说是要登寻人启示,报社的负责人向他们介绍道: “省级刊物的中缝广告位置,一期寻人启示200块。报尾或边角位置,一期120。” “市级刊物的中缝广告位置,一期80。报尾或边角位置,一期50。” “两位同志,看你你们要选择什么刊物,什么位置?” 肖松华脱口而出,“登报咋这么贵?” 省级刊物的登报价格,都快赶上他二个月的工资了。 肖松华继续说,“中铭,咱就登50块一期的吧,没必要……” 话还没说话,谢中铭斩钉截铁,“登省级刊物的中缝广告位置。” 戴着眼镜的报社人员又问,“那麻烦同志您选一下,《青年报》《农民日报》《经济日报》……” 谢中铭毫不含糊道,“都登上吧。” “不是吧。”肖松华瞪大了眼睛,“中铭,这三版都上,一期的寻人启示费加起来就要六百块了,快顶你四个月的工资了。” 谢中铭手一伸,“……” “干啥?”肖松华皱眉,谢中铭直接道,“我没带那么多钱,回头还你。” 肖松华眉心拧得更紧,“你还得起吗?平时你拿了工资都寄给胖丫妈了,还有啥余钱?” “废话那么多?”谢中铭直接上手,从肖松华的军装衣兜里,掏出一叠大团结来,然后又数了数自己带的钱,凑齐了六百块递给报社人员。 第二天,《青年报》《农民日报》和《经济日报》都登上谢中铭寻找胖丫的寻人启示。 乔星月叫醒了两个娃,正准备去叫谢师长一起去医院拿检查报告,就见谢中铭手上拿着一叠报纸,从楼下走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