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攻略大尾巴蛇的正确姿势》 第1章 被放血的可怜玩家 【叮，数据正在加载……】 【身份已验证，玩家登入中……】 【恭喜玩家[沈曦容]成功上线。】 【欢迎来到游戏《融雪》的世界，开启您的成神之旅。】 【为优化游戏体验，已暂时屏蔽玩家痛觉，如有需要，请通过系统界面解除痛觉屏蔽，本系统二十四小时为您服务，祝您顺利通关。】 机械的音质，把沈曦容的意识从一片黑暗中唤醒。 天光从窗户上糊着的一层薄纱漏下。 雾蒙蒙的。 四周站满极具压迫感的颀长身影。 沈曦容被人押着跪在地上，左手袖摆卷到臂弯处。 匕首在她雪白的腕子上划出一道细长的血痕，鲜红的血珠缓缓滴入白瓷盏中。 “沈大小姐，您再这么闹下去，对大家都不好，老身的话就搁在这里了，今日这血您是取也得取，不取也得取！” 满脸横肉的妇人恶狠狠揪着她的手腕，尖细的嗓音刺得耳膜难受。 在妇人用力的挤压下，血液飞速溅落到杯底，不多时，就装了小半盏，红得刺目。 是在做梦吧，要不然怎么感觉不到疼？ 沈曦容一脸懵逼。 “小姐，小姐，呜呜，放开我家小姐！小姐自幼体弱，身子向来不如旁人，七日前才取过血，再取血小姐会死的！” “都是我的错，我不该怂恿小姐去偷看姜姑娘，小姐对姜姑娘绝无恶意，只是好奇姜姑娘的模样，谁想到姜姑娘如此娇弱，被我们看一眼也会发病。” 扎着双丫髻的小丫头，年岁不足十八，纤弱的身子深深伏了下去，两眼哭得通红。 “我愿意代替小姐受罚，求求你们，取我的血吧，取我的血给姜姑娘入药。” “滚开，吃了养神芝的是她沈曦容，又不是你这个小贱种，取你的血给我们姑娘入药，不说有没有用，我们姑娘还嫌脏呢。” 小丫头被那妇人一脚踹倒，脑袋磕在地上，晕出血来。 不顾满头的血污，她晃晃悠悠爬起来，调转了一个方向，向前膝行数步，朝着端坐在帘中的人影哭求道： “小姐受不住的，符大人，小姐真的受不住的，请您怜惜一回我们家小姐吧。” 等等，姜姑娘，符大人，养神芝，取血入药…… 沈曦容打了个激灵。 这狗血泼天的设定。 这没十年脑血栓写不出来的剧情。 不就是她正在狂肝的游戏《融雪》嘛。 当今科技高速发展，已经能做到上传意识进入游戏世界，实现身临其境的打怪。 《融雪》是时下一款热门的古风玄幻游戏，以完整细致的世界观、古香古色的画风、高度自由的玩法，以及地狱级的通关难度，风靡全网络。 游戏采取邀请制，对玩家的精神状态和身体状态都有着严格的要求。 据官方统计，游戏上线一个月，发放了上千个邀请码，共有两百名玩家通过考核，成功上传意识登入游戏。 遗憾的是，至今未有人通关。 沈曦容就是其一。 19次！ 加起来一共19次！ 不管是氪金，还是不氪金，她只打出两种结局，一，被放干血给女主姜怜雪治病，二，被大boss符玄书剖出心脏吃掉。 那叫一个惨绝人寰，没有天理。 第十九次意识被踢出游戏的沈曦容，破了个大防。 匆匆炫完刚送过来的外卖，重新做了攻略，沈曦容第二十次登入游戏。 就在她怀着雄赳赳气昂昂的气势，通宵狂肝游戏，誓要把大boss符玄书斩杀在剑下时，不慎碰倒放在电脑旁边的奶茶。 一阵滋滋的电流声过后，眼前彻底黑了下来。 再睁眼，就穿进了这个游戏。 游戏的故事背景是这样的： 与太子大婚的前夕，丞相嫡女姜怜雪忽而一病不起。 能治她怪病的仙药养神芝，被玩家角色意外吃掉。 国师符玄书为了给她续命，带人侵占玩家的府邸，把玩家抓了起来，定期放血，给姜怜雪当药引子。 玩家需要在这样的设定下，与符玄书及其麾下不同等级的小怪周旋，避免被姜怜雪吸干血液，苟住自己的小命。 同时还要收集身份转换碎片，成为神子/神女，打败姜怜雪和符玄书，拯救天下苍生。 听起来是不是很简单？ 越是简单的设定，越是藏着猫腻。 沈曦容登入游戏十九次，没有一次能顺利活下来。 最糟糕的一次，还在新手期，给姜怜雪放血的过程中，没有维护好自己的健康值，直接失血死亡。 而最接近成功的一次，是她已经收集所有身份转换碎片，距离飞升成神女只差一步。 结果被符玄书发现端倪，剖了神女之心，助符玄书脱了一身妖皮，飞升成仙。 这根本怪不了沈曦容。 是游戏官方把大boss符玄书的实力设定的过于逆天。 就算狂刷经验，全部装备拿来升级，也不是大boss的对手。 符玄书天性冷血无情，一旦发现玩家完成身份转换，就会毫不犹豫的吃掉玩家的心脏。 因为网络实名制的要求，玩家的游戏ID必须绑定身份证上的真实姓名。 故而，玩家的身份，会根据玩家的姓名进行细微的调整。 比如沈曦容姓沈。 沈曦容在游戏里的身份就是沈家大小姐，她住的地方唤作沈宅，她在游戏里的父亲和兄长，也会相应的改姓为沈。 根据沈曦容怒刷19次副本的经验，到这里故事才展开不久。 丞相千金姜怜雪被赐婚给太子，待嫁期间怪病发作，卧床不起。 丞相不想错失这桩皇家姻亲，为嫡女求药。 国师符玄书指点迷津，向姜家透露，三仙山上的养神芝，能医好丞相千金的怪病。 丞相的人立即马不停蹄的去取药，却晚了一步。 那养神芝被人率先一步摘走，进了沈家从小体弱的沈家大小姐（也就是玩家）的肚子里。 国师符玄书得知后，带人控制了整个沈府，把玩家当做活生生的药引子，割腕放血，提取血液里养神芝残存的药力，给姜怜雪缓解病情。 浩浩荡荡的一群人，冲进家里面，把沈家上下吓得不轻。 沈家从小被人捧在掌心里的明珠沈大小姐，被迫沦为活生生的药，隔段时间放一碗血，供养着另一个女孩。 在这样的剧情设定下，每一个初次进入游戏的玩家，都会好奇，那个被符玄书精心呵护的女孩，到底是何方神圣，生得什么模样。 沈曦容也没能例外。 刚进入游戏的沈曦容，在丫鬟的怂恿下，偷偷爬上了墙头，偷窥姜怜雪。 姜怜雪及其丫鬟误以为她是图谋不轨的贼人，大受惊吓。 姜怜雪更是被刺激得旧疾发作，揪着心口当场晕厥过去。 闻讯而来的符玄书，给姜怜雪把脉过后，冷着脸，命人取一碗沈曦容的血，给姜怜雪入药。 第2章 还可以读档这么玩 七日前，沈曦容已经放过一次血，元气大伤，在床上足休养了好几日。 游戏设定沈曦容从小体弱，纵有养神芝相护，也经不住短时间内两次放血，这才有了刚才的一幕。 此刻跪在地上拼命求情的小丫头，是沈曦容在游戏里的心腹，寒香。 而她跪求的对象，鲛纱帘内那一道看不真切的人影，便是游戏里的大boss，所有玩家津津乐道的疯批美人，符玄书。 想到仅有一次的被剖心而亡的结局，沈曦容遍体生寒。 随之而来的是憋屈。 在这个男人手上栽了十九次，谁不憋屈。 有一次沈曦容狠狠心，从不氪金的她，花掉她大半个月的生活费，往游戏里充了一笔钱。 那是她在游戏里活得最久的一次。 虽然拿到了全部的身份转换碎片，获得神女的身份，但还是功亏一篑。 因为获得神女身份后，需要积攒信仰力，才能真正继承神灵的力量。 在这期间，她被符玄书发现神女真身，又一次给刀了。 意识被踢出游戏前，她就在想，下次登入游戏，再碰到符玄书，她有几句心里话想跟他说。 并且，这些话她很早之前就想说给他听了。 沈曦容神思一动，在脑海里唤道：“系统。” 【我在。】 “存档。” 【已经存档。】 沈曦容笑了。 诡异又自信的笑容，让所有人都停下了动作，莫名地看向她。 “符玄书，你让她们松手，我有话说。” 那捏住她手腕的嬷嬷一瞪眼：“大胆，谁许你直呼大人姓名的！” 帐中的人抬起手，示意他们放开沈曦容。 或许是见惯了沈曦容卑躬屈膝、委曲求全的样子，帐中人也想听听沈曦容嘴里能说出什么话来。 当然是优美的中国话。 沈曦容掸了掸衣袖，不顾还在流血的伤口，站直了身子，双手掐腰，气沉丹田，劈头盖脸一顿输出： “符玄书，你这个下三滥的杂种，我x你大爷[哔——]脚底流脓头顶生疮[哔——]蛇鼠一窝[哔——]” “你和姜怜雪就是对不知廉耻的狗男女[哔——]光天化日之下[哔——]男盗女娼[哔——]奸夫淫妇[哔——]就该被浸猪笼，五马分尸[哔——]” “我￥@%&[哔——][哔——][哔——]” 好久没有这么痛快过了，沈曦容骂的正尽兴，咔嚓一声，帘内传来茶盏碎裂的声音。 一道寒光激射而出，沈曦容的声音戛然而止，直挺挺倒了下去。 【检测到玩家已死亡，正在读档中……】 【已读档，欢迎回来，玩家[沈曦容]，祝您玩得愉快哦。】 沈曦容睁眼，第一时间摸了摸自己刚才被符玄书用瓷片射穿的喉咙。 没有血糊糊的伤口。 又看了看眼前的场景。 围拢在四周的守卫，扣住她手腕的李嬷嬷，跪在地上求情的寒香…… 还有，端坐在帘内的人影。 真的回到了刚才存档的时间点。 游戏都有存档读档功能，她就是试一下。 可以存档读档，那她岂不是拥有无限重生的能力？ 嘿嘿，她又可以了！ “系统，刚才那些哔哔的是什么声音？”沈曦容不满道。 都影响到她口吐芬芳了。 【为维护健康和谐的网络环境，游戏规定，非剧情需要，不得对游戏里的角色进行大范围的人身攻击，违规玩家将进行消音处理，谢谢您的理解与配合。】 沈曦容：“……” 不理解，不配合。 打又打不过，输出几句国粹怎么了？ 这厢，李嬷嬷取了血，端着茶盏起身，一脸谄媚的笑：“符大人，您要的血。” 既然不能口吐芬芳，沈曦容眼珠子转了转，心里有了个新主意。 她“哎呦”一声倒在地上，口歪嘴斜，四肢抽搐。 “小姐，小姐！您这是怎么了！”本还在求情的寒香大惊失色，扑到沈曦容身边。 “符大人，我们家小姐好像身体不舒服，您快来看看我们家小姐！” 沈曦容是姜怜雪的药引子，容不得有任何闪失，那坐在帘内的人自然是不能不管不顾。 帘子被人掀开，走出道颀长的人影，端的是玉面薄唇，凤目含煞，衣袍华丽，步履款款，袖摆摇曳间带来一阵香风，叫人心驰荡漾。 周围的人嗖的让开，露出倒在地上的沈曦容。 沈曦容卖力的打着滚，悄悄掀开一条眼缝。 这就是游戏里的大boss符玄书？ 游戏画风精致，人物极致美型，不管是女主还是npc，都符合当下年轻人的审美。 大boss的颜值耗尽了整个美术组的心血，美得惊天地动鬼神，喜提第一疯批美人的称号。 很多玩家进入游戏，就是为了一睹大boss的风采。 甚至还有人放言三观跟着五官跑，心甘情愿花钱被boss捅。 游戏上线没多久，通关的没几人，梦女文倒是出了一大片。 符玄书停在沈曦容身前，居高临下的望过来。 沈曦容赶忙闭眼。 符玄书皱了皱眉，半蹲下来，微凉的两指搭在沈曦容的腕间。 一股力道袭遍了沈曦容周身。 沈曦容被迫散了全身力道，停止抽搐。 符玄书这才垂下眼，认真给沈曦容诊脉。 美人近在咫尺，雪肤乌发，勾魂夺魄，强有力的视觉冲击，不免让人心跳加快，忘乎所以。 沈曦容深呼吸一口气，迫使自己把目光从他脸上移开，停留在颈侧。 就是这里了。 大动脉。 她握紧手里的簪子，毫不犹豫的朝符玄书刺了过去。 与此同时，唤出系统。 “我要存档。” 【已存档。】 簪子在符玄书的颈侧划出一道浅浅的口子。 符玄书脑袋偏了一下，乌发从肩头坠落，颈侧伤口沁出一粒血珠。 他的眼神里划过一丝惊愕，接着，是扑面而来的震怒，扣住沈曦容手腕的那只手，掌中内劲吞吐。 沈曦容脖子一凉，人没了意识。 ——是被他握着自己的手，用自己的簪子，划破了颈侧大动脉。 第3章 请维护好健康值 三秒钟后。 【正在读档，请稍后。】 【读档成功，欢迎玩家[沈曦容]上线。】 话音刚落，意识如潮水般涌回了身体。 沈曦容定了定神。 自己正半卧在符玄书的怀中。 符玄书握着她的手，在替她诊脉。 而她右手已握紧簪子，蓄势待发。 确实回到了方才刺杀符玄书的时间节点。 有了上一回的经验，这次她能提前预测符玄书的动作，从而避开被他反杀的可能性。 沈曦容咧嘴笑了笑，刚要抬起手，一阵无力感袭来，迫她松开了手。 “怎么回事，系统，刚才我还好好的，为什么现在变得这么虚弱？”沈曦容汗涔涔地问道。 【您可以打开玩家属性面板，检查玩家虚弱原因。】 沈曦容打开了玩家属性面板，上面显示出玩家的基本信息： 玩家ID：沈曦容 性别：女 积分：0 健康值：10/100（痛觉已屏蔽）（长按三秒可解除痛觉屏蔽） 技能：未解锁 背包：空 “我的健康值怎么只剩下10了？”沈曦容目光停留在第四行字上。 【健康值是基于玩家身体状态综合评估出来的，玩家当前的健康值偏低，温馨提示，健康值清零，玩家在游戏里的角色将会被注销。】 “被注销了会怎样？” 【角色死亡，即玩家死亡。】 沈曦容：“！！！” “真的会死？” 系统面板上毫无感情的显示出两个字，还自带发光特效：【真的。】 有点皮。 沈曦容沉思一秒，不甘心地把簪子藏回了袖内。 虽然暂时刺杀不了大boss，憋在胸口的这口气不能不出。 沈曦容：“系统，存档。” 【已执行玩家指令。】 “符大人，我们家小姐的身体怎么样了？” 寒香正在焦灼地等待着符玄书的诊断结果。 符玄书正要说话，沈曦容“呸”的一声朝符玄书脸上吐了口唾沫。 寒香睁大了眼睛：“小姐，你……” 符玄书也是愣了一愣，才想起来震断沈曦容的心脉。 ＊＊＊ 再次读档回来，沈曦容有些恍惚。 打开角色属性面板，人物健康值果然已经掉到了8。 疲惫感从四面八方涌来。 跟她猜想的一样，就算存档，被大boss杀一次，也会掉健康值。 她比刚才更虚弱了几分。 可她不甘心啊。 不甘心就这么放弃刺杀大boss的机会。 “系统，存档。” 【正在为您存档中……】系统冰冷机械的电子音里听出一丝麻木。 沈曦容试了试，力气所余不多，干点坏事还是够的。 这一次，她抬起了脚，朝着符玄书的下盘踹了出去。 不能杀了他，也要他体会一回断子绝孙的滋味。 为此付出的代价，是被符玄书折断了一条腿。 因为痛觉已被屏蔽，没有任何感觉。 沈曦容滚到地上，未等符玄书进一步动作，拔出头上的簪子，刺穿了自己的喉咙。 留着一条断腿，不容易通关，不如读档重来。 血溅了符玄书一脸。 意识消失前，落入沈曦容眼底的，是符玄书惊愕的表情。 难得啊，能在一向运筹帷幄的大boss脸上，看到这样的表情。 没有踹断符玄书的子孙根，反倒是让健康值又掉了两个点。 回到被取血时间节点的沈曦容，虚弱得快睁不开眼了。 全然靠着捉住她胳膊的两个嬷嬷的力道，她才没有瘫软到地上。 “怎么回到了这个时间点？”沈曦容侧头看李嬷嬷。 李嬷嬷眼冒精光，贪婪地盯着碗里的血，脸上的每一道褶子都在生动的起舞。 【鉴于玩家角色当前健康值处于较低的水平，系统有义务帮玩家重新规划剧情路线。大数据显示，回到当前时间节点，更加有利于玩家。】 “不能读档了？” 【检测到版本冲突，建议停止读档。】 “会怎样？” 【时空卡顿，世界崩溃。】 沈曦容：“！” “符大人，血已经取好了。” 取了血的李嬷嬷，喜滋滋地端着那一盏鲜血，递给符玄书的大弟子。 而被松开的沈曦容，失了倚仗，倒在地上，累得全身上下只有两个眼珠子能动。 那弟子撩开帘子，把血送了进去。 鲛纱帘被掀起的一角，露出符玄书俊美的侧颜。 刚才已见过他的真容，这会儿再乍一看，还是令人惊艳。 探出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接住了杯盏，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嗓音从帘内飘了出来。 “沈曦容，你被取血，本是你欠姜姑娘的。” 人是好看的，说话的语气是欠揍的。 提到这个，沈曦容就来气。 “养神芝天生地养，上面又没有刻她姜怜雪的名字，各凭本事拿到的药，凭什么说是我欠她的，好没道理！” 沈曦容又没有说错。 养神芝自然生长在绝壁间，是沈家的人先一步赶到，取到了药。 “反倒是你们，迫我放血，目无王法，是强盗行径！怪我沈家，朝中无人，才由得你们放肆！” “若非你们沈家卑鄙，这株仙药怎么会被你们沈家所得。”那人凉凉开口。 符玄书说的是沈家花钱买消息的一事。 养神芝的消息是符玄书告诉丞相府的。 他身边的人贪图沈家的巨额奖励，把这个消息卖给了沈曦容的长兄，沈青川。 十万两白银，沈家也不算白嫖。 沈家大公子赶在姜家人之前取了药给自己妹妹吃了，才为沈家和沈曦容招来这么一场大祸。 “国师大人管这个叫卑鄙？ 世人皆知，国师大人出身微贱，能爬到如今这个位置，私下里做的勾当，怕是比我们沈家卑鄙得多。 至少，我们沈家的药是真金白银换回来的，我们堂堂正正，无愧于心。” 游戏设定，沈家世代经商，积累了巨额财富。 十万两白银，对沈家来说是小钱。 对那个出卖消息的人而言，那是在国师府十辈子都赚不到的钱。 财帛动人心，他才冒死把仙药的消息抢先一步传递出来。 沈曦容气若游丝，说完这些话，已耗尽她全部元气。 她懒得再与符玄书争辩，疲惫的阖上了眼。 符玄书也不再搭理她，并起两指，掐了个法诀，用沈曦容放出来的血当场炼出一味药，让人端给李嬷嬷。 “喂你们家姑娘喝下。” 他炼药的本事举世闻名，也是靠这个本事一步步爬到如今的位置，权倾朝野，只手遮天，连当今的皇帝都要看他三分脸色。 他炼出来的药，向来只供皇帝享用，能亲自为姜怜雪炼药，是姜家莫大的殊荣。 那李嬷嬷得了药，脸上堆着笑，千恩万谢，端着出去了。 第4章 我还有一句遗言 寒香屏息等待着，可符玄书再无下一步动作，回到了帘内。 沈曦容躺在地上，没有符玄书的吩咐，无人理会她的死活。 寒香意识到什么，咬了咬牙，走到帘子前，两手交叠，高高举起贴在前额，俯身跪拜下去：“符大人，请您为我家小姐赐药。” 寒香求的是什么药，沈曦容再清楚不过。 血为人之精，沈曦容体弱，每回取完血，都需要服用符玄书特制的药物，用以调养身体。 记得有一次，在游戏里，她因为不愿给姜怜雪道歉，取血后，符玄书没有赐药，她直接失血而亡。 那是她死的最憋屈的一次。 “请符大人赐药。”没有得到回应的寒香，脸色一变，把脑袋磕得砰砰响，“请符大人赐药！请符大人赐药！请符大人赐药！” “国师府出来的东西，如何配得上堂堂正正的沈家大小姐。”帘内人端起一盏茶，姿态优雅的用杯盖划了下水面，隔着袅袅雾气，懒洋洋地开口。 这是在讥讽沈曦容刚才的言论了。 寒香额头还有伤，磕在地上，只会伤上加伤。沈曦容伸出手，拦住了她：“别求他。” “可是小姐，没有大人的药，您过不了这一关的。”寒香“呜哇”哭出了声。 这都是什么事，小姐从小就身体不好，不像外面那些公子姑娘，能蹦能跳，大公子好不容易弄到了药，让小姐和常人一样，怎么就招来这群盗匪一般的人。 “大不了就是一死，没有什么可怕的，这世上谁人不死，有人跪着死，有人站着死。” 符玄书唇边讥诮之意更深：“这么说来，沈大小姐是选择站着死了？” 阻住寒香，已费了沈曦容莫大的力气，沈曦容左手无力地垂到地上，伤口红艳艳的，因方才的动作，重新渗出血来。 她面色煞白，眼中却带着笑：“符大人，念在我为姜怜雪供血三回的份上，可否在我死后，为我立一块碑，坟前莫要种别的，就种上一株枇杷树，以免我忘了归家的路，做了孤魂野鬼。” 帘中人端着茶盏的手顿了顿，杯盖回落的声音，在这狭小的一方天地内显得格外刺耳。 “你说什么？” “符大人是耳背吗？”沈曦容喘了口气，还在笑。 这笑在旁人听来，竟是有些猖狂了。 符玄书却没有把她这个笑放在心上。 他会如此失态，不是因为沈曦容说了句多么大逆不道的话，恰恰是因为这句话，是他母亲临终前交待他的遗言。 这么多年了，死在他手底下的亡魂不计其数，他听了无数句遗言，有求饶的，有痛骂他的，也有认真交待身后事的，从未想到有朝一日还能在另一个女子的口中听到这句遗言。 “你喜欢吃枇杷？” “符大人没注意么，我们沈家门口种了棵枇杷树。” 枇杷。 符玄书生母的坟前就种了棵枇杷树。 符玄书的生母唤作英娘，是个娼妓，这个秘密是符玄书心里的一根刺，而这根刺，随着生母的死亡，永远埋进了土里。 英娘一生悲苦，颠沛流离，受尽冷眼，临终前，想念的是儿时门前的一棵枇杷树，每每提起那棵枇杷树，她都会笑弯了眼，说这辈子都忘不了那酸酸甜甜的滋味。 那是老家的滋味。 可她被卖时年纪尚小，忘了归家的路。 长大后的符玄书几经周折，终于找到了英娘口中的家，时光无情，那个偏安一隅的小村落，早已人去楼空，荒草丛生，变了模样。 符玄书并未寻到英娘念念不忘的那棵枇杷树。 他宁愿相信这只是一个巧合。 沈曦容没有回答符玄书的话，她孤零零地躺在地上，身下血泊凝固，肤色惨白，宛若死状。 这一幕让符玄书的记忆闪现回英娘死去的当日。 她也是这样，在一个漏着风的茅草屋里，孤零零地奔赴黄泉。 符玄书很多年没有这种心慌慌的感觉了。 活在世上太久，时间在他身上失去了意义，他的心就和那些风吹日晒的山石一样，早已冷硬麻木。 那一刻，属于人类的感情，又回到了他的胸腔内。 他重新感受到了心脏的跳动。那样温热、激烈，又鲜活。 “沈大小姐想做孤魂野鬼，那也要问我答不答应。””符玄书放下茶盏，吩咐，“炎昭，给沈大小姐上药。” “是，师尊。”身形修长的黑衣青年应了声，走了过来，托起沈曦容的手腕，掏出药瓶，把药粉倒在她腕间。 寒香抹抹眼泪，从仆人手里接过了汤药，喂给沈曦容。 沈曦容仰头灌了一大口，苦得差点喷出来。 意识上传进游戏，游戏里的酸甜苦辣，都会同步给玩家，这恰是这个游戏的卖点，登入游戏十九次，回回都是姜怜雪的药引子开局，这药少说喝了有几十碗，还是不习惯这个味道，跟墨汁似的，又苦又涩，还一股难闻的味。 游戏开发组实在太恶趣味了，沈曦容怀疑这群牛马上班上疯了，想平等的创飞每一个人。 每次喝药，她都有种和游戏开发组拼了的冲动。 好歹是赌对了。 利用符玄书对亡母的思念，唤起他儿时的感情，令他有所动容。 正是这一丝细微的动容，保全了自己的性命。 俗话说得好，人是人他妈生的，妖是妖他妈生的，这个活了上千年的老怪物，又不是孙猴子，凭空从石头里蹦出来的，哪怕他修了千年的道行，年幼时的情感，封存在记忆里，不经意的唤起，总是会像一根针，轻轻扎一下，又痛又痒。 进来一个人，是符玄书的二弟子，玄晖。 玄晖入了帘内，在符玄书耳边低语几句，符玄书的目光落在沈曦容的身上，凉凉的，没有温度。 药很快见效，入肚没有多久，那种气血两亏眼前发黑的感觉缓和了不少。沈曦容瞥了眼寒香额头正在冒血的伤口，一把夺过炎昭手里的药，沾了点，抹在她的伤口上。 从她穿进游戏，这丫头就一直在为她磕头，地板都磕出了血印子。 “小姐，我没事的。”寒香的眼神裹着雾气，又要掉眼泪。 小姐是真心对她好，这个时候还在惦记着她。 抹好了药，沈曦容把药瓶还给炎昭。 炎昭冲她点点头，眼中有暧昧，扶着她起身时，手指在她掌心轻轻按了一下。 沈曦容的关注点都在玄晖带回来的那个消息上，没有闲余的心思去细究炎昭这个举动代表了什么。 玄晖带回来的，恐怕是那个叛徒的消息。 她预感又是一场腥风血雨。 第5章 大boss的威慑 像是为验证她的猜想，符玄书起身：“国师府的叛徒已经抓回，沈大小姐，不如移步一同观赏。” 沈曦容怔了怔。 “沈大小姐，请。”玄晖伸手一引，不容她拒绝。 符玄书说的叛徒，是把养神芝的消息卖给沈家的那个人。 他原是在符玄书房内伺候的小厮，偷听到符玄书和丞相的对话，铤而走险，发了一笔横财。 拿了沈家的十万两白银，他改名换姓，连夜举家搬迁，逃了三个月，却还是落在了符玄书的手里。 符玄书手段残酷，尤其是对待背叛者，更加不会心慈手软。那人全家都被符玄书抓回，苦苦哀求，甘愿受凌迟之刑，保全一家老小性命。 刑场选在沈家的后山。 用渔网裹住全身皮肉，用力收紧，再用锋利的刀子一片片削下来，经验丰富的老手，配合扎针醒神，能割上千刀而保受刑者不死。 游戏开发组考虑到玩家的心理健康，弘扬健康文明的社会风气，这一环节基本上都会打马赛克。 这次不同，没有马赛克，肉是如何被割下来的，血是如何蜿蜒流淌的，受刑者狰狞痛苦的表情，都分毫不漏的展示在沈曦容面前。 沈曦容腿脚发软，眼前一黑。 那种气血两亏头晕目眩的感觉又来了。 她攥紧双拳，后退一步，不成想，竟撞上一人的胸膛。 符玄书阴恻恻的嗓音贴着她的后脑勺响起：“沈大小姐这就受不了了？” 人在痛极之下，是不会发出任何声响的，那受刑的叛徒脸白如腊，汗液混合着血色滚滚落下，喉中连一丝惨叫声都无。 在场所有人都屏息凝神，胆大猎奇者，兴致勃勃的探究着，心怀悲悯者，感同身受，撇开了眼，满脸不忍。 天上黑云低垂，风雨欲来，气氛压抑得人快喘不过气来。 沈曦容伸手摸到了符玄书腰侧的刀柄，毫不犹豫地拔出了那把刀，快步上前，插进那叛徒的心口。 那叛徒咽气前，朝她露出了一个感激的笑容。 在场众人无不惊呆。 沈曦容此举，无疑是在挑衅符玄书。 哪怕他们当中有人再同情那叛徒，也不敢这般大胆，当着符玄书的面助他解脱。 符玄书笑容消失在嘴角，冷眼睨着沈曦容：“沈大小姐是在可怜他？” 那一刀溅出来的血，染上了沈曦容的裙摆。 不像姜怜雪，总是一身素白，如同水中袅袅娜娜的芙蕖，沈曦容偏爱明艳张扬的风格，万紫千红皆在裙角绽放。 今日的她穿的是一袭淡粉，那斑驳血色点缀着她苍白的脸颊，竟衬得她霞光般绚丽。 “杀人不过头点地，符大人碾死他跟碾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甚至于这里所有人的性命，都不过在符大人的一念之间，何苦如此折磨一个人。” 沈曦容不卑不亢迎向符玄书的目光。 “这人罪该万死，落得这般下场，是咎由自取，符大人做这些，无非是杀鸡给猴看。现在，鸡也杀了，猴也看了，符大人已得偿所愿。” “哦，得偿所愿？”符玄书饶有兴趣地反问。 “是，得偿所愿，有他的前车之鉴，无论是谁，都不敢再忤逆符大人了。” 沈曦容逃过两次。 每个进入游戏的玩家，初期都动过逃跑的念头。 被符玄书当做姜怜雪的药引子，看着血条一点点往下掉，没有人不会想着先逃出生天，再谋后路。 活着，是翻盘最大的资本。 沈曦容的两次逃跑，都以失败告终。 虽在符玄书的掌握之中，却也给符玄书带来了不小的困扰，符玄书不是个很喜欢麻烦的人，能一劳永逸是最好。 今日这场刑罚，明着在处罚背叛者，震慑其他人，真正目的是在警告沈曦容，再挑战他的底线，下一个被绑上刑架的，就是她沈曦容了。 沈曦容的知情识趣，取悦了符玄书。目的已达到，符玄书便不再计较她的自作主张。 沈曦容面容惨淡，一身血色，摇摇欲坠，显然是到了强弩之末。 她是一味很好用的药引子，符玄书还不想让她这么快死掉，于是，挥挥手，让她先回去养伤。 刚回到沈宅，豆大的雨珠哗啦啦地落了下来，沈曦容慢了两步，身上淋了点雨。 她带着伤，身子虚，小跑的这段路，累得她气喘吁吁。 寒香取来干毛巾，帮她擦着脸上的水珠：“小姐，方才吓死我了，你杀了那人，符大人看你的眼神，像是要生吞活剥了你。” 主仆二人都是狼狈不已。 沈曦容笑道：“无事。” 其实之前在游戏里，她也杀过那叛徒，来帮助他解脱。 那人是符玄书的人，杀死他，能获得20积分，还能掉下来一块身份转换碎片。 身份转换碎片能合成身份卡，是游戏通关的关键。 沈曦容换了衣裙，打开系统界面，检查着积分和身份转换碎片。 喝下符玄书的那碗药后，她的健康值恢复了两点，但看着还是少得可怜，随时会死去的样子。 她解除了痛觉屏蔽。 没有痛觉，会让她感受不到危险的到来。痛觉神经的存在，是为了提醒人类自救。 痛觉刚一恢复，沈曦容就感受到了腕间伤口火辣辣的，痛得眼角沁出了雾气。 她鼓起双颊，低着头吹伤口：“好疼，呜呜呜。” 混蛋符玄书，我跟你没完。 我沈曦容不在这个游戏里干掉你，以后吃方便面永远没有调料包，遇到无良资本家一辈子996！ “小姐，不疼，不疼。”寒香帮着她吹。 “寒香，你去给我取一面镜子来。” 第6章 给我来壶雄黄酒 寒香捧着铜镜过来。 沈家富可敌国，捧在手心里的千金小姐，用的自然都是最好的东西。 铜镜表面打磨光滑，清晰的映出沈曦容的模样。 第一次登入游戏，玩家可以捏脸，定制喜欢的形象，也可以上传几张自己的照片，让AI根据照片，生成专属于玩家的脸。 选择游戏中的形象后，就不能再进行更改了。 用自己的照片生成的脸，会比较接近真实的自己，沈曦容当初嫌捏脸麻烦，用的是自己的照片生成的AI形象。 和沈曦容预测的一样，镜子里映出的是她在三次元世界的脸。 区别在于镜子里的少女头发长一点，挽作当下流行的发髻，鬓边簪着珠花。 剧情设定需要，这具身体要比真实的沈曦容瘦弱一点，苍白的脸颊明显呈现出几分病容。 沈曦容噗嗤一笑。 她去汉服店拍过古装写真，那组效果糟糕的写真，对比起这个世界的自己，满满都是影楼风，像是偷穿了三无剧组的衣裳。 寒香见沈曦容对着镜子里的自己发笑，跟着笑：“小姐的容颜自是极美的，与那符大人悉心呵护的姜姑娘相比，不遑多让。” “我不是在笑自己美。” “那小姐是在笑什么？” “笑我自己瘦得跟竹竿似的。” 常年多病，又三番两次被取血，这具身体跟被吸血鬼咬了似的，角色健康值还是太低了，为了减少嗝屁的风险，沈曦容决定补充点营养。 “寒香，你去吩咐厨房，从今天开始，以后的每一顿，我都要大口吃肉，大口喝汤，鸡肉鸭肉猪肉牛肉羊肉，红烧清蒸炖煮我统统都要。” “好，小姐，我这就让他们去准备。” 符玄书虽然控制了整个沈家，在衣食起居上不曾亏待过沈曦容。 相反的，沈曦容的膳食都是他在亲手打理，各种山珍海味，应有尽有，目的就是把沈曦容身体养好，流出更优质的血来给姜怜雪入药。 先前因为沈曦容胃口差，每顿吃的不多，寒香都是想着法子让她多吃一点，难得沈曦容主动要求吃肉，寒香求之不得，比过年了还要高兴。 “对了，寒香，你叫他们多准备点，你也吃，我们都要把身体养好，养好了身体，才有机会逃出去。” “可是小姐今日不是说不会逃了吗？” “那是说给大boss听的，降低他的戒备心，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不跑是傻蛋。” 寒香点点头。 “顺便给我要几壶雄黄酒。” 寒香不解：“这才开春，离端午还有段日子，小姐怎的想起要雄黄酒了？” “防蛇。” “防蛇？哪里有蛇？”寒香蹦起来，四处张望，“小姐，你不要吓唬我。” 她最怕蛇了。 “春天一到，蛇不就多了嘛，这是防患于未然。”沈曦容躺下，望着鸦青色的帐顶，幽幽说道。 可不就是防蛇么，防的就是符玄书这条大尾巴蛇。 微玄幻的游戏设定下，这个世界是有妖的，千年前，神女降世，大战十二大妖，被写进了史书里，代代传颂。 自那以后，妖怪死伤大半，留存于世间者畏惧捉妖师，皆低调了不少。 帝都由历代国师设下结界，防止妖物侵袭，符玄书加固了结界，如今，妖物无一敢接近帝都。 可有谁能想得到，这位人人称颂、炙手可热的国师大人，本身就是一只有着千年道行的大妖。 前文已经说过了，符玄书的生母唤作英娘，英娘出生于一个小山村，家中贫苦，兄弟姊妹众多，养不活，英娘小小年纪就被卖进了花楼，换了一袋米。 符玄书的生父是千年前被神女诛杀的十二大妖之一，本体是一条赤练毒蛇，在英娘十八岁那年，进入发情期的蛇妖误入英娘闺阁，侵犯了英娘。 蛇妖强大的生育能力，竟在早已被灌下各种绝嗣药的英娘体内种下了种子。 后来，蛇妖被神女诛杀，英娘一个人生下了小半妖。 那个孩子天生人首蛇尾，英娘吓坏了，掐着那个孩子的喉咙，想送他上西天，却又在母爱的驱使下，最后关头松开了手。 大战过后，民不聊生，大众对妖物的怨气达到了极点，对妖物的容忍程度也低到了极点，为保住孩子的性命，英娘带着这个孩子终日躲躲藏藏。 身无分文，四海为家，穷困潦倒的母子二人，过着食不果腹的日子。 某个潮湿的春夜，英娘因无钱治病，病死在一间破茅草屋里，而小半妖符玄书埋了母亲，在坟前种下一株枇杷树以后，开始了流浪的生涯。 这一流浪，便是三载光阴。 直到被老国师捡了回去，收为徒弟，小半妖才彻底结束东躲西藏的日子。 那老国师人面兽心，痴迷长生邪术，明面上是培养他炼药的本事，私下把他当做试验品，从他身上提取血肉，供自己食用，延年益寿。 符玄书在他手底下当了十年的试验品，二十岁那年，他突破老国师在他身上留下的禁制，打败了老国师，取而代之。 那老国师被他削成人彘，在缸里活了十年，身上长满了蛆。 可笑的是，曾经苦求长生的他，最后只求一死。 在人间当了几十年国师的符玄书倍感无趣，使了假死的手段，暂时离开了红尘，寻得一与世隔绝的清静之所，闭关修炼。 山中无日月，再入人世，已过了千年之久，他给自己更名为符玄书，凭借着炼药的本事，获得老皇帝的欢心，再次回到了国师的位置。 他重回国师的位置，并非贪图人世间的荣华富贵，皆因在他闭关之间，感应到天意——他化蛇为龙的契机已经到来，就在这红尘之中。 进入游戏的玩家，便是他成龙的契机。 只要玩家完成身份转换，就有有机会获得神明之心，坐地飞升。 沈曦容复盘了一下，还是觉得打败boss的机会渺茫。 要杀死大boss，就必须集齐身份碎片，认证神女身份，而继承神灵散落在天地间的力量，则需收集百姓的信仰之力。 在这期间，羽翼未丰的神明，被大boss杀死的可能性非常大。 沈曦容一下子感到压力山大，又在心里默默问候了一遍游戏开发组。 “还是小姐想得周到，光雄黄酒可不够，我还得买点雄黄粉，把咱们的院子都撒上。” 刚要出门，寒香忽的记起一事。 “小姐，今日孙小姐命人带了个口信过来，她请小姐您放宽心，她已打点好一切，不会让老爷和公子吃苦的，再过段时间，她就会想个办法，把老爷和公子从大牢里捞出来。” 第7章 这个npc不好惹 孙小姐？ 结合寒香的话，沈曦容稍一思忖，便反应过来这位孙小姐是游戏里的npc，孙妙言。 通过增加亲密值，玩家可以把她变成自己的好友。 沈曦容还挺喜欢这个npc，新手村刷来的积分，大多用来狂点两个人的亲密值了，现在这位孙小姐在设定上已经是自己从小玩到大的手帕之交。 说到这里，沈曦容也想起来，这具身体的父亲和兄长，都还在县令的大牢里关着。 孙妙言是县令千金，一直都是她在从中周旋，想把人救出来。 此事还要从符玄书带着人强闯沈家说起。 丞相府得知养神芝被沈曦容吃下，告状到符玄书面前，符玄书连夜带人控制了沈家，抓了沈曦容，割腕取血。 血液里残存的养神芝药力有限，一碗不够姜怜雪入药，需隔段时间取血一回，那之后，符玄书便在沈家住下了，他带来的人控制住沈家的全部家奴，俨然成了沈家的主子。 自己的掌上明珠被人当做活生生的药引子，不仅被限制自由，还每月舍血给外人，沈家众人又是心疼，又是惊怒，他们以为符玄书是哪里的悍匪，在合府的帮助下，沈曦容终于寻得机会逃出去，上衙门告状。 沈家是当地首富，这些年给朝廷捐赠了不少物资，县令听说有强盗闯进沈家，当是有立大功的机会来了，雄赳赳气昂昂领着一群官兵连夜冲进沈家，把符玄书包围起来。 符玄书面不改色，只是叫人给县令看了一样东西，那县令当即大为失态，转头叫人把沈家人给抓了，理由是沈家人以下犯上，目无王法。 那时，沈家上下才得知，这个艳若桃李、毒如蛇蝎的男子，竟然是当今国主最为倚仗的国师大人，登时个个都面如死灰，没了斗志。 县衙大牢装不下那么多人，只有沈家一家三口下了狱。 当夜，符玄书让人把沈曦容提了出来，放回沈家，继续给姜怜雪当药引子，沈家父子二人却还在大牢里关着，受牢狱之苦。 有国师的身份在上头压着，孙小姐明面上不敢放沈家父子二人，私底下尽量在打点，保全他们二人的性命。 “真是多亏了孙小姐，要不是孙小姐，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寒香喃喃自语。 “我瞧着孙小姐看咱们家公子的眼神不大一样，这回公子从牢里出来，怕是要以身相许了。” 沈曦容玩了这么久的游戏，与沈家父子这对npc确实处出了点感情，他们不用刷亲密值，有血缘关系这层保障，每一次读档重来，不管面对什么样的困境，都会毫无保留的站在沈曦容身后。 已到了饭点，寒香去准备肉和酒。 沈曦容躺在床上思索着，该怎么让符玄书松口，把沈家父子放出来。 符玄书关着沈家父子，是对沈曦容私自出逃的惩罚，肯定不会那么容易放人。 沈曦容愁眉紧锁，侧旁伸出一只手，热切地抓住了她的手。 沈曦容惊了一惊，刚要叫喊，那人连忙道：“沈小姐，别出声，是我，炎昭。” 沈曦容转头，撞进一双带着笑意却带着贪念的眼睛。 炎昭，符玄书的大弟子，四神侍之一。 沈曦容脑海里快速运转着炎昭的相关信息。 这人最是贪色，游戏里，他对沈曦容见色起意，暗搓搓的，用各种理由接近沈曦容。 第一次玩游戏的时候，沈曦容考虑到他的背景，顺水推舟，与他厮混在一处，想凭借他神侍的身份，帮助自己脱身。 可炎昭这个人言而无信，只许自己占便宜，别人在他这里讨不到一点好处。 他一边哄骗着沈曦容，连吃带拿，一边又惊艳于姜怜雪的美色，做了姜怜雪的走狗，到头来诬陷沈曦容勾引他，导致沈曦容落了个荡妇的名声。 有了之前的教训，再次登入游戏的沈曦容，到了这个剧情点，对炎昭的殷勤置之不理。 此举却激起炎昭的征服欲。 炎昭非但没有放弃接近她，反而变本加厉，用自己国师大弟子的身份胁迫她就范。 可怜沈曦容，一边给姜怜雪当血包，一边被他骚扰，比生产队的驴还要忙。 最最最重要的是，这一局，沈曦容还是落了个勾引炎昭的名头。 都给沈曦容气无语了。 反正好赖都会被这坨臭狗屎黏上一回。 沈曦容不清楚自己穿越的是哪一个版本，有没有勾搭上炎昭，慎重起见，她冷冷抽回自己的手，用疏离的语气道：“炎昭公子，男女授受不亲，请自重。” “是我唐突了，一时挂念沈小姐的伤，失了分寸。” 炎昭见沈曦容态度冷淡，眼中炽焰更盛，直勾勾地盯着沈曦容洁白的腕子，露出掌中的事物。 “这是上次答应沈小姐的红玉凝香膏，对去除疤痕极为有用，是我亲手调制出来的，用的都是上等的草药，定能叫沈小姐的肌肤恢复娇嫩如初。” 他一说起“红玉凝香膏”，沈曦容就知道这是哪一版本的炎昭了。 沈曦容一家三口下狱，符玄书单单只放了沈曦容一人，大牢内寒苦，父亲上了年纪，兄长有腿伤，沈曦容心疼他们二人，冒雨去求见符玄书，求他把父子二人放出来。 那一场雨下得比依萍去找她爸要钱的那天还要大，符玄书闭门不见，沈曦容在雨中淋成落汤鸡。 炎昭做了一回好人，给了她一把伞，还把自己的衣服脱下来披在了她的身上。 男人言辞暧昧，若有若无提点几句。 沈曦容听出他话中的深意，无非就是符玄书冷酷寡情，而他炎昭怜香惜玉。 他还道，他是符玄书的首席大弟子，神殿四神侍之一，将来会由他来继承符玄书的衣钵，沈曦容有孝心，想为沈家谋出路，努力该用在正确的地方。 沈曦容把这番话听了进去，两日后，借着归还衣服和雨伞的机会，又去见了炎昭一面。 炎昭则表现得温柔款款，提出要帮她调制一种能祛除疤痕的红玉凝香膏。 沈曦容被取血三回，腕间留下的刀疤迟迟没有消除，炎昭给出了足够的理由，把两个不相干的人联系在了一起。 而沈曦容的默允，不仅是接受他的红玉凝香膏，更是炎昭这个人。 若不是沈曦容见识过炎昭的真正嘴脸，还真要被他这副翩翩君子的模样骗了。 背上勾引炎昭的名声，对她极其不利，听完炎昭的话，她立即道：“炎昭公子的好意，我心领了，只是这红玉凝香膏珍贵，实在无福消受。” 第8章 月黑风高杀人夜 “沈小姐说的哪里话，这是我为沈小姐专门调制的，普天之下，没有人比沈小姐更能配得上此物了。”炎昭打开药盒，伸手来捉沈曦容的腕子，“我为沈小姐抹上。” 他师承符玄书，制药炼药，都是一脉相承，加上天赋极好，这药甫一打开，便有股扑面而来的清香。 只是他心思不正，眼神邪气，那只手一碰到沈曦容，滑腻的触感，让沈曦容感到一阵恶寒。 想到前几次游戏里被炎昭坑害的结局，沈曦容想也不想，一掌拂开他的手。 不巧，那一掌正好落在他的脸颊上，发出“啪”的一声脆响。 “离我远点。”沈曦容满脸掩饰不住的嫌恶。 炎昭脸色骤变。 他想不通前几日还含羞带怯的沈小姐，今日怎么跟变了个人似的。 他贵为符玄书的大弟子，神殿四神侍之一，地位尊崇，谁人见了他，不是点头哈腰，极尽讨好，还从未被人甩过巴掌。 恼羞成怒之后，便是原形毕露。 “沈曦容，好端端的你发什么疯。”英俊的眉眼霎时冷厉起来，显出几分狰狞，他扑过来，恶狠狠的道，“上次你可不是这个态度，现在跟我装清高，是不是有点迟了。” 沈曦容被困在床上，无处躲藏，让他扑了个正着。 高大的身躯，山一般压在沈曦容身上，沈曦容几乎喘不过气来。 “炎昭，休要放肆，我是姜怜雪的药，你动了我，符玄书不会放过你。” “别拿我师父来压我，以后我师父的一切都会是我的，包括你。你如此拿乔，不就是想让我多看重你几分，你乖乖的，当好一个玩物，等我尝到了好处，必会加倍的宠你。” 炎昭俯身，热息喷在沈曦容的脸上，沈曦容差点被他恶心得吐出来。 她推拒着，探出没有受伤的右手，在发间摸索着。 炎昭，你不仁，别怪我不义，这是你自找的。 指尖摸到了尖锐之物，沈曦容丝毫没有迟疑，抬起手臂，朝着炎昭的脖子刺下。 每次进入游戏，面临天崩开局，她第一时间都是打磨自己的簪子，把它磨得又尖又利，以备不时之需。 而炎昭，察觉到他的险恶用心，并实践出来破局的唯一方法就是杀了他，沈曦容要么借刀杀人，让符玄书弄死他，要么亲自动手，在他犯浑时刺死他。 不完全统计，沈曦容杀他，一共杀了六回，熟能生巧这四个字在她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 这次簪子刺得又快又准，一击毙命。沈曦容冷静的推开倒在她身上的炎昭，脑海中响起积分到账的声音。 【角色［炎昭］死亡，角色评级：A，玩家[沈曦容]+5000积分】 小样，还怪值钱的。 炎昭身上掉下来一块发光的水晶，是身份转换卡碎片之一，沈曦容探出指尖，把碎片存储进系统背包里。 “小姐，你、你杀人了。” 刚端着酒菜进来的寒香，看见的就是沈曦容坐在床畔脸上溅着血珠的模样。 “咣当”一声，她手里的托盘掉在了地上。 “嘘。”沈曦容抹了把脸上的血珠，食指贴着唇，示意她噤声。 ＊＊＊ 沈曦容杀了人，杀的还是国师的徒弟，四神侍之一。 杀死神侍，在这个国度，是杀头的重罪。 “符大人一定不会放过我们的，小姐，现在该怎么办。” 寒香没见过世面，吓得浑身哆嗦，哗啦啦掉着眼泪。 “要不我去顶罪吧，就说是我杀了炎昭大人，小姐是姜姑娘的药引子，符大人不会往下追究的。” “顶什么罪，收住眼泪，别哭了，去，给我找一把锄头来。” 沈曦容蹲下身，把自己的簪子从炎昭的尸体上拔出来，掏出帕子，拭去上面的血迹。 “找锄头干嘛？”寒香一怔。 “挖坑，埋尸。” “挖挖挖坑埋尸？”寒香直接变结巴。 “不埋了，难道切吧剁了，再撒上孜然，你一口我一口吗？” 寒香的脸色转为煞白，她家小姐不仅杀了人，还想变身吃人狂魔。 “不、不能吃。”寒香抹着眼泪。 她忙不迭去找来两把锄头，帮着沈曦容挖坑。 在游戏里，每次杀死炎昭，沈曦容都是在院子里挖个坑，把他埋了的。 剧情推动节奏不同，埋尸的结果不同，有被符玄书发现的，也有未被符玄书发现的。 会不会被发现，取决于接下来的天气。 沈曦容做了个决定，这次埋深一点，降低东窗事发的概率。 沈曦容挥锄头挥得熟稔至极，不禁让寒香咂舌，倒像是埋惯了尸。 主仆二人合力，在花圃里挖了个容一人躺下的坑，抬着炎昭的尸体埋了进去。 寒香还去其他院子移植了些花草过来，种在翻新的土壤上，这样不容易叫人怀疑。 沈曦容拎来清水，把地上的血迹冲刷了一遍又一遍，直到再看不出丁点痕迹。 床单和床罩洗不干净，索性全部拿去烧了。 “小姐，这样做，不会被符大人发现吗？”寒香盯着腾起的火光，面露担忧，“炎昭大人突然不见了，难道符大人不会起疑吗？” “炎昭是神侍，有许多事要做，鲜少过来沈家这边，短期内，应该不会被发现。时间长了，符玄书肯定会察觉到不对劲。” “啊？那我们岂不是白忙活了？” “怎么会白忙活，只要你我守口如瓶，等他们发现炎昭不见，再查到我们头上，那是很久以后的事情了。” 沈曦容把炎昭身上取下来的一块玉佩递给寒香。 “明儿你找个机会，出府一趟，把这块玉佩丢到人多的地方去。” “小姐这是想干扰他们的视线？” “说对了，你小心点，别被人发现是你做的。” “小姐放心。” 第9章 好一朵白莲花 所有罪证都付之一炬，化为灰烬，沈曦容等火光熄灭，把灰烬撒在泥土上，又浇了水。 这个院落僻静，有符玄书的吩咐，其他人都不敢往这边来，主仆二人折腾一整夜，也没有人注意。 到了天亮，一切收拾妥当，沈曦容已累得抬不起手，挨着枕头就睡了。 又过了两日，沈曦容睡午觉时，被寒香急匆匆的唤醒。 沈曦容睁着迷蒙的双眼坐起，问：“东窗事发啦？” 这可不兴胡说。 寒香赶忙捂住她的嘴，生怕她把杀人的事情抖出去。 这两夜她都是整宿整宿的做噩梦，梦见炎昭浑身是血的回来了，向符玄书告状她们主仆二人的恶行。 “是符大人来例行问诊了。”寒香贴在沈曦容耳畔小声道。 沈曦容的血质关系着姜怜雪的病情，符玄书不仅亲自打理她的衣食住行，连调养身体都是亲力亲为，每隔一段时间就会过来看诊，实时掌握她的身体状况。 经过这两日的胡吃海喝，沈曦容的角色健康值已经恢复到60点，面颊都红润了不少。 “伸出手来。”符玄书在床畔坐下。 沈曦容乖乖探出手。 他的两指搭在沈曦容腕间，绝丽妖冶的容颜在天光的映衬下，仿佛画笔勾勒出来，完美得找不出一丝瑕疵。 还说游戏开发组没有夹带私货。 画师的全部技能都拿来点亮大boss颜值了。 沈曦容默默翻了个白眼。 “近日可有不舒服？”符玄书轻声细语地问道。 这缠绵暧昧的语气，这盈盈动人的眼波，还有这温柔到极致的关怀，完全超出一个大夫的范围，更像是情人间的嘘寒问暖。 换作是涉世未深的小姑娘，指不定就沦陷了。 这是符玄书的惯用伎俩，打一个巴掌，给一颗甜枣，把人驯服得服服帖帖。 再怎么温柔，都更改不了他冷酷的本性。 沈曦容摇头，对他的示好视而不见。 脉象显示，沈曦容确实在逐步恢复。 符玄书又道：“近日沈小姐的食谱拿来我看一看。” 这话是对霜翎说的，霜翎是他的三弟子，神殿四神侍之一。 沈曦容的食谱，由符玄书监督，霜翎负责记录。 霜翎身为神殿弟子，却来侍候沈家的病秧子，怎能不算是大材小用，但这容颜娇美的女弟子脸上全无怨言，有的只是对符玄书的敬畏。 她呈上一本册子，上面都是沈曦容这半个月来的食谱。 符玄书一页页翻着，没有漏掉一行字，翻到最后，挑了下眉峰，眼底明显是意外。 食谱前部分所载，沈曦容食量极小，每日吃的比猫还少，到最后几日，食量明显增大，多以肉食为主。 红烧肉，酱牛肉，烤羊排，糖醋排骨，老母鸡炖汤，梅菜扣肉，炖蹄膀，红烧鲫鱼……菜色丰富到令人咂舌。 很难想象出来一个养在闺中的千金大小姐，会有这样的好胃口。 符玄书诧异地看向沈曦容，有那么一刻怀疑她是不是被猪精附身了。 这并不是无中生有，曾有知府家的小姐一夜之间胃口大开，顿顿山珍海味，不出一个月，吃掉知府三年的俸禄，更是把自己吃的膀大腰圆，满面油光。 知府听人进言，重金请四神侍之一的玄晖前来驱邪，玄晖深得符玄书真传，一眼看出那知府小姐的壳子里装了一只五百年道行的猪妖。 猪妖好吃懒做，难抑口腹之欲，才想到夺舍富贵人家的小姐，近水楼台先得月。 下一秒，符玄书又否定了这个想法。 那些不入流的精怪，自来是不敢来找他的晦气。 沈曦容身上都是他的气味，它们见了她，绕路走都来不及。 “看什么看，吃的都是我沈家的饭，又没吃你的，轮得到你心疼吗？”沈曦容见符玄书盯着自己，瞪了回来。 符玄书不怒反笑：“很好。” 有这样的胃口，很好。 沈曦容养得好，姜怜雪才会更好。 旁人都不清楚符玄书为何会如此看重姜怜雪，都当是年少慕艾，这位英俊潇洒的国师大人也渡不过情关，对姜怜雪动了心。 其实不然。 死过十九次的沈曦容，再清楚不过，符玄书会如此，不过是一时的兴趣而已。 大蛇无聊的漫漫生涯，看尽尘世风光，享尽人世繁华，能调动他心绪的少之又少。 姜怜雪是其中一个。 姜家不供奉神明，只供奉蛇妖，姜家先祖千年前曾受过符玄书的恩泽，世世代代供奉于他，盼望着再能从他手中漏点好处。 符玄书狂妄自负，偶尔会到姜家找点乐子。 姜怜雪就是他在姜家找到的乐子。 姜怜雪外表清白无辜，十足的白莲花一朵，世人见了，无不为她的纯洁无辜的皮囊所蒙骗，唯独符玄书看到过她的过去与现在，深知她那贪慕虚荣、嫌贫爱富的极恶品性。 说白了，是姜怜雪的表里不一吸引到了他。 姜怜雪是丞相嫡女，本该受尽宠爱，金尊玉贵，可惜母亲不是丞相真心想娶的意中人，又早早亡故，白月光继室进了门以后，在丞相的默许下，对她表面优待，私下极尽苛刻。 姜怜雪恨极了继母，这怨，这恨，淬炼出一副虚伪的面具。 在继母手底下艰难长到十八岁的姜怜雪，出落得如花似玉，早早为自己做了打算。 一次上香的机会，凭借着美貌的姜怜雪，如愿以偿攀附到了太子，得了御赐的婚约。 只等着太子继位，她就能荣登后位，母仪天下，突如其来的一场病症打倒了她。 她本该死在这场重病中，是符玄书为她逆天改命，强留她在这世间。 大蛇不在乎众生命运如何，他只想看看自己养在笼中的小白鼠，真的坐上太子妃的位置，是始终如一的保持那慈眉善目、普度众生的菩萨模样，还是渐渐露出骄奢淫逸的真面目。 就是这一场出于无聊心思的赌，无辜牵扯到了沈家的女儿。 沈曦容真的很想给这条大尾巴蛇一个忠告，实在太无聊，不如去找个班上上。 替沈曦容把完脉，符玄书起身，离开前，微微侧首，对霜翎道：“以后沈小姐的一日三餐，肉食减半，每顿多添三道素菜。” 荤腥多食，伤身，也会影响到血质。 他可不想那表面莲花般纯洁的姜怜雪被影响到。 沈曦容：“！！！” 不让人吃肉，你还是不是人。 第10章 砍掉玩家的树 符玄书重新给沈曦容制定了食谱，肉食多以清淡做法为主，搭配蔬果，荤素相宜。 不得不承认，符玄书的食谱兼具营养和口味，是科学健康的。 顿顿荤腥，大吃大喝好几天，沈曦容其实也吃腻了，没有提出异议。 这两日的健康值已恢复到70，与之相应的是四肢都有力气了，整个人容光焕发，精神许多。 但要想真正拥有一副健壮的体魄，光吃红肉可不行，那只会转化成身上的肥肉，锻炼也该提上日程了。 就先从晨跑开始吧。 沈曦容简单的做了个跑步计划。 这具身体底子太差，又不断舍血，不能操之过急，需得量力而行，徐徐图之。 先跑个八百米，等适应了，再做新的调整。 说到做到，这天，沈曦容一改睡懒觉的习惯，早早起来，换了身轻便的衣裙。 好歹沈宅是当地首富，豪宅占地十几亩，跑步是够了。 沈曦容深呼吸一口气，提起裙摆，沿着院墙小跑起来。 这具身体从来没有锻炼过，短短八百米，一趟跑下来，累得沈曦容上气不接下气，直翻白眼。 沈曦容扶着墙，大口大口喘着气。 墙内有嘈杂的声音传来，伴随着女子撕心裂肺的哭声。 “住手！都给我住手！谁也不许砍这些树！这些桃树都是我们夫人生前栽的，还有三两日就要开花了，你们怎能强占我们小姐的院子，还做出这种杀人诛心的事来！” 这个声音…… 沈曦容心头一紧。 是寒香！ 寒香被人欺负了。 听出是寒香的声音，护犊子的沈曦容气不喘了，白眼也不翻了，昂首挺胸，冲了进去。 院子里乌泱泱的，有不少人，为首的是姜怜雪的几个丫鬟和乳母李嬷嬷。 站在她们身后等待吩咐的，是几个手握斧头的小厮。 与她们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只身一人的寒香。 寒香张开双臂，用自己瘦弱的身躯挡在一株新桃前，双目圆瞪，满脸忿然：“谁敢动我家小姐的树，我跟他拼了！” “我们姑娘对桃花过敏，不砍了这些树，惹得我们姑娘旧疾发作，你担待得起吗？” 说话的是李嬷嬷。 姜怜雪是她奶大的，姜怜雪被继室明里暗里针对的那些年，她跟着没少吃苦头。 好不容易姜怜雪熬出头了，攀上太子这根高枝，又被国师符玄书如此看重，李嬷嬷跟着扬眉吐气，这些年受到的白眼，都变本加厉去报复在了旁人身上，甚至仗着自己是姜怜雪跟前的红人，连姜怜雪身边的丫鬟都没少挨她的欺负。 莫说是一个寒香了，就算是姜怜雪身边的大丫鬟绿儿，都要看她的脸色行事。 “你胡说，我从未听过她姜怜雪有什么过敏之症，分明是她想借着由头，糟蹋了我们小姐的这些树。”寒香涨红着脸，气得浑身发抖。 “如今这院子是我们姑娘住着，我们便是看这些树不顺眼，砍了它做柴火，你又能怎么办！桃花妖艳媚俗，如何与我们姑娘高雅的性情相配，以后这里就种兰花，改名兰苑。”李嬷嬷双手叉腰，身上的肥肉一颤一颤的，“别理这丫头，给我砍了！” 有句话李嬷嬷说的确实没错。 虽然这是沈家的地盘，沈家的院子，有符玄书在，早已由不得沈家人做主了。 沈曦容被沈家父子视为掌上明珠，捧在手里怕摔着，含在嘴里怕化了，为给她养身子，父子二人把沈家最好的院子开辟出来，单独给她住。 这个院子方位佳，风水好，坐北朝南，冬暖夏凉，最适宜养病，符玄书强占了沈家以后，下令沈曦容把院子腾出来，暂时给姜怜雪住。 理由再简单不过，是沈曦容吃了本属于姜怜雪的药，把院子让出来给姜怜雪养病，是应该的。 “你们鸠占鹊巢已经够不要脸了，这些树是夫人留给我们家小姐的唯一念想，你们砍了树，就是要我们家小姐的命。怎么她姜怜雪的命是命，我家小姐的命就不是命了！” 寒香双拳攥紧。 夫人在小姐年幼时亡故，生前栽的这些桃树，一年长得比一年好，年年开花，年年结果，开的桃花小姐会拿来做桃花酿，结的果子小姐也会分给大家吃。 这么些年了，夫人存在世间的痕迹一点点消散，就剩下这些桃树，与小姐相依相伴。 砍了这些树，可不就是要了小姐的命。 她们欺人太甚，寒香打定了主意，今日就算血溅当场，也要替小姐保住夫人的遗物。 “姜姑娘金枝玉叶，将来是要做太子妃的，等太子继位，姜姑娘还要做六宫之主，小姐如何能相提并论，寒香，做奴婢的还是谨言慎行的好，小心惹祸上身。” 这个声音细声细气的，徐徐道来，字字恳切，看似是为寒香着想，却是直戳寒香的肺管子。 “你住口，如意，小姐二字也是你这个吃里扒外的白眼狼能挂在嘴边的。”寒香怒喝一声，打断对方的话。 若说眼前这些仗势欺人的狗奴才面目可憎，情有可原，踩高捧低一向是世人的通病。 如意不同。 她是小姐的丫鬟，却叛了主子，落井下石，其心可诛。 当初沈曦容被勒令让出自己的院子，去了西苑暂住，一众贴身伺候的奴仆都跟着过去。 西苑比不得东苑，要清苦些，大家也没有怨言，唯独如意，见自家小姐大势已去，连夜收拾了包裹，去投奔姜怜雪，甘愿做她的奴婢，还伙同姜怜雪的丫鬟，反过来奚落沈曦容。 前些日子，符玄书做了几瓶木樨清露，让人拿来给姜怜雪和沈曦容。如意不管不顾，把木樨清露全抢了过去，拿来讨好姜怜雪，气得寒香当天晚饭都没吃。 第11章 背主的白眼狼 “什么时候轮到你来教训我了，寒香，你不过是一个丫鬟而已，你还心疼上你主子了，你不妨问问你那养尊处优的好主子，需不需要一个丫鬟的心疼。”如意冷笑。 “你这说的什么话，小姐对我们恩重如山，我们报答小姐，有什么错。当年如果不是小姐把你从人贩子手里买下来，让你吃饱穿暖，每月给你发工钱，你现在不知在哪里张开腿做窑姐儿呢。小姐待你我亲如姐妹，你不感激就算了，还帮着外人欺负小姐，太没有人性了。” “亲如姐妹？亲如姐妹，还不是要为人奴婢，鞍前马后的伺候着，她真当我是姐妹，怎么不把沈小姐的位置让出来给我坐，我来当主子，她来当丫鬟。” 如意承认，自己是嫉妒沈曦容。 从见沈曦容的第一面，那嫉妒就深深扎根在心里。 并非沈曦容有多薄待她。 寒香说的没错，沈曦容确实待她很好，就是这样的好，在天差地别的身份对比下，是那么的刺眼。 沈曦容是高高在上的千金小姐，她是臭水沟里不值钱的烂泥，沈曦容随便施舍点好处，她就要当牛做马，一辈子报答。 凭什么啊，大家都是人，凭什么她沈曦容生来高贵。 她沈曦容心情好了，赏点三瓜两枣，她们就得感恩戴德，俯首帖耳。 寒香露出无可救药的表情：“原来这么多年，你都是这样看待小姐的，小姐倒不如当初救一条狗。” 狗还知道冲人摇尾巴。 这话一下子刺激到如意，如意恼羞成怒道：“你们还愣着做什么，还不把树砍了，谁挡着，一起砍了就是，是姜姑娘重要，还是沈曦容的树重要，你们心里没点数吗！” 小厮们如梦初醒，全都一拥而上。 是啊，沈曦容比不上姜怜雪，更别提这些树了。 寒香尖叫：“不许砍！啊啊啊不许砍！” 她慌慌张张，冲上前去阻挡。 混乱中，有人推了寒香一把。寒香连跌数步，被人扶住。 她回头，见是沈曦容，登时委屈得飙出眼泪：“小姐，呜呜，小姐，她们要砍你的树，寒香没用，拦不住她们。她们太过分了，抢了小姐的院子，还要砍小姐的树。” 寒香这辈子的眼泪都快要在这三个月内流尽了。 她家小姐怎么这么命苦，给人做药引子不说，还被人踩到头上。 “没事的，寒香，偷了别人的东西，迟早要还回去的。”沈曦容冷眼扫了过去，锐利的目光莫名叫人心里发怵。 刚才还盛气凌人的如意，直接心虚得缩到李嬷嬷身后了。 “躲什么躲，废物一个，她又不会吃了你。” 李嬷嬷很看不上如意这样的人。 姜怜雪从前日子过得那么难，她都没有背叛过姜怜雪，如意这种贪慕虚荣的背主玩意，留在姜怜雪身边，迟早是个祸害。 紧接着，她又朝沈曦容挤着满脸的褶子，露出阴毒的笑容：“原是沈小姐来了，对不住沈小姐了，这些树碍着我们姑娘养病了，留不得。沈小姐若是不愿意，就去找符大人说说，符大人若说不影响，那我们就停手。” 这是笃定符玄书会站在姜怜雪这边了。 沈曦容没有理会她，目光越过花树，落在长廊间。 廊柱边，立着一名纤细缥缈的白影，正是一袭白衣的姜怜雪。 姜怜雪指尖捏着帕子，楚楚可怜站在那里，已经冷眼旁观这里的纠纷好一会儿了。 春意绵绵，白衣女子眉间烟笼雾绕，锁着一股清愁，白莲的味儿扑面而来。 沈曦容只打量一眼，便收回视线，冷然道：“寒香，我们走。” 李嬷嬷得意道：“如意，送客。” 如意不情不愿走出来。 寒香红着眼道：“小姐，她们太欺负人了，就这么放任她们把树砍了吗？等老爷和公子回来，见这些树没了，定会伤心的。” “我不会白受她们欺负的，院子我会拿回来，那些树也会重新长出来的。” “当真？”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了。” 如意听着主仆二人的话，翻了个白眼。 院子暂且放在一边不说，砍了的树重新长出来，那是痴人说梦。 没听到刚才那恶毒的李嬷嬷说的吗，要把那些树当柴火烧了。 ＊＊＊ 寒香还在记挂着要回院子，追在沈曦容身后问：“真的能物归原主吗？” 沈曦容蹲下身，捻了捻地上的土壤，转移了话题：“快下雨了吧。” “快了吧，春日本就多雨，一下起来没完没了。”寒香点头。 次日傍晚，果然下起了雨，淅淅沥沥的，不到一个时辰，地上都是积水。 袅袅的烟雨间，三道人影撑着伞，踏步而来，分别是符玄书的二弟子玄晖，三弟子霜翎，小弟子青瑶。 他们三人都是神侍，一块儿长大，感情深厚。 “大师兄已经六天没有音信了，会不会出了什么事？” 青瑶是他们当中年纪最小的，脸上稚气未脱，小姑娘情窦初开，对风流多情的炎昭早已暗中动了心，不免多关注几分。 “你那大师兄成日是什么样的，你又不是不知道，这会儿怕是在哪个温柔乡里流连忘返，乐不思蜀。小师妹，我劝你，别把太多心思放在大师兄身上，免得日后白落了一肚子的伤心事。”玄晖劝道。 青瑶抿着唇，羞恼道：“二师兄，你胡说什么，才没有。” “咦，那里有个人。”一直不曾出声的霜翎道。 “是那位沈小姐，她跪在雨中做什么？”青瑶惊道。 “怎么是沈小姐？”霜翎不怎么高兴。 沈曦容的日常都是她在记录，沈曦容把自己折腾病了，到时候身子清减下来，符玄书又要找她的麻烦。 “大概又是来为她父兄求情的吧。”玄晖道。 沈家父子关在大狱里已有半月之久，先前沈曦容来为他们求情过一次，符玄书铁了心要给她一个教训，不予理会。 这会子她又跪在符玄书屋外，还选在这么个下雨的天气，多半是想逼迫符玄书松口。 可她太不了解他们的师父了，符玄书为人冷血薄情，怎么会因她多受点苦就心生怜悯。 霜翎上前，举起伞，遮在沈曦容头顶：“沈小姐，回去吧，你这样做，没用的。” 沈曦容抬头。 霜翎把伞递给她，叹道：“你父兄的事，我会在师父面前美言几句，你听话，回去，莫要冻伤了身子。” 春夜本就有几分清寒，更遑论下着大雨，这位沈小姐也是可怜，好好的千金小姐，做了姜怜雪的药引子，平白受了这么多苦。 沈曦容打了个寒颤，接过伞，言道：“多谢霜翎姑娘。” 霜翎走到青瑶伞下，目送着她离开。 “三师妹还是一如既往的心软。”玄晖撇了下嘴角。 “我只是觉得沈小姐有句话说得对，养神芝天生地养，从来就不是专属于谁，姜怜雪未免太霸道了些。” “若无师尊相助，那姜小姐想霸道也不成。” “你这是怪师尊咯？” “嘘，二师兄，三师姐，小声点，别让师父听到了。”青瑶提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