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兰不羁:草原之恶凤临无敌》 第1章 灾星公主焚天夜:银铃碎,狼旗动! 远处传来萨满的鼓声,仿佛呼应着她胸腔里沸腾的恨意。 纳兰将火烛狠狠掷向泼满羊油的帐幔,火焰“轰”地窜起三丈高,映红她半边脸颊。 她盯着火焰,恍惚看见刚出生的自己被扔进纳水河的画面,冰冷刺骨的河水与此刻灼热的火一同撕裂着她的心。 “既然都说我不祥...” 她踹翻铜灯台,“不如坐实了这恶名!” 缠在腰间的银铃突然炸开,碎片划破她的指尖,血珠滴在火焰中“嗤”地蒸腾起血色雾气。 老萨满的尖叫划破夜空:“银铃碎,狼旗动——她要焚尽长生天的秩序!” “纳兰公主的营帐起火了!” 左亲王蒙硕回到了自己的营帐,刚躺下睡着,就听到侍卫慌慌张张地来报。 蒙硕一个激灵,从床上一跃而起,飞奔去了纳兰的营帐。 赶到的时候,纳兰的营帐火势已猛,成群的卫兵和牧民在忙着救火。 只见帐外面躺着嚎叫的右亲王独子依顿,捂着双眼满地翻滚,地上洒了不少鲜血。 得知纳兰还在营帐里面,蒙硕抄起水桶往身上浇上水,然后拉上一条毡子,不顾众人的拦阻,直接冲进了燃烧的营帐。 营帐中,纳兰端坐在床上,目光茫然,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 火光映在她那张倾国倾城的脸上,明明灭灭。 她的手轻轻地抚过身旁的毡毯,仿佛在触摸一些遥远又破碎的回忆。 “为什么?为什么偏偏是我?” 纳兰低声呢喃,泪水无声滑落。 自从出生的那天起,厄运就像影子一样紧紧跟随。父母早逝,被族人排斥,连自己想要的幸福也遥不可及。 “大汗娶了丹尼公主了……我算什么?我连做他的侧王妃的资格都没有……。常歌走了,连招呼都没有打!” 她闭上眼睛,脑海里闪现出常歌和她一起在草原上赛马的情景,恍惚间看到了那个汉人青年在摩挲着狼牙,一脸坏笑地在调侃自己。 狼牙在月光下泛着血光,那抹红刺得她眼底发痛……… 火焰跳跃,烟雾呛得她咳嗽不止,可她却一动也不动。 或许火焰可以将这一切烧得干干净净,连同她那些无法诉说的孤独和压抑,一并烧尽。 “为什么我要活着?为什么总是要忍受这些嘲笑和排挤?既然没有人真的在意我,那就让一切都结束吧……” 老萨满“焚尽秩序”的尖叫在脑海中内反复撞击着,眼看她就要陷入绝望的深渊,一只有力的手臂抓住了她。 蒙硕一掌劈晕了她,抱着她冲出火海。腰间佩刀突然嗡鸣,震得他掌心发麻。 放下纳兰,顾不上累的气喘吁吁,蒙硕赶紧赶去看依顿如何了。 依顿已经被卫兵们救下,蒙硕看了一下依顿的伤势,心中暗叫不好。 还没等蒙硕搞清楚怎么回事,可汗依图和依顿的父亲、大乌的右亲王蒙妥带着亲兵们赶到了。 “依顿!” 蒙妥大喊一声,扑到了儿子身边。 依顿听到父亲的声音,一边伤痛哭喊着,一边要父亲给自己做主。他声讨纳兰对他施暴,用短刀刺伤了他的眼睛,可他没有说为什么纳兰刺伤他。 依图看看受伤的依顿,又看看还在昏迷中、满面烟尘的纳兰,再看看快要被烧成灰烬的纳兰营帐,心中明白了大半。 他最担忧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蒙妥听儿子讲完受伤的经过,顿时怒从胆边生。他不问青红皂白,从腰间拔出佩刀,直奔纳兰而去,挥刀就要砍。 “住手!” 依图大喊一声。 蒙硕拔刀架住了蒙妥的刀。 “大汗,左王爷,你们想护短吗?” 蒙妥吼道。 蒙硕:“右王爷,纳兰还没有清醒,等她醒了,问个清楚明白再处罚不迟。” 蒙妥:“有什么可问的,这个不祥的孽障,谁沾了她就会大祸临头。” “你说谁是孽障?” 随着话音,依图大妃昭公主和侍女古丽赶来了,“纳兰还是个孩子,和依顿无冤无仇,凭什么要去伤害依顿?” “是大妃呀!” 蒙妥一脸的鄙夷,“纳兰是不是孽障,就无须本王爷说了。这个不祥之物,大妃可曾好好管教过?” 昭公主:“纳兰从没有害过人,无辜被你们说成不祥之身。右王爷会管教,三更半夜的,依顿不在自己营帐,怎么会出现在纳兰的营帐?” 蒙妥:“肯定是纳兰那个孽障蛊惑了依顿。” 依图生气了:“右王爷,纳兰是本汗从纳水河里救出来的,你一口一个孽障,是什么意思?” 蒙妥停顿了一下,说:“大汗,我儿子眼睛受了这么重的伤,要是瞎了怎么办?” 依图:“既然知道伤重,还不先去救治,反倒在这里吵闹!” 蒙妥反应过来,忙吩咐卫兵带依顿去看蒙医,自己瞪了昭公主一眼,说:“大妃,本王先去给儿子治伤。回头你们必须给本王一个说法。” 说罢,气冲冲地走了。 “大汗。” 昭公主求救地看着依图。 依图无奈地摇摇头,下令:“来人,把纳兰公主带到王帐,暂且关押起来。没有本汗的命令,任何人不准探视,公主也不得离开王帐!” 纳兰刚刚苏醒,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侍卫们带走了。 依图回到王帐已经凌晨了,新娶的侧王妃丹尼坐在床边不安地等着他。 “纳兰出事了?” 丹尼小声地问。 依图:“是,而且是大事。这个纳兰,整天的闯祸。” “这次是纳兰的错吗?” “现在还说不清楚。不过,纳兰没有什么好名声,是不是她的错,大家都会认为错在纳兰。” “哪有这个道理?” “谁让纳兰一出生就被判为不祥之身!无论她做什么,大家都会认为是她的错。” 丹尼惊叹了,连连摇头不敢相信:“怎么会是这样?她还那么小,悠悠一生她可怎么过?” “唉,本汗也发愁啊。偏偏她又不是个省心的,没事都能闹出事来。这次惹了谁不好,偏偏惹了右王爷。” 第2章 不羁身世揭:野种孽畜也配当公主?王爷刀劈王帐门! “丹尼,你才来我大乌王庭不知道,那个右王爷蒙妥位高权重,性子傲慢、暴躁,和以前的右王爷哈达有的一拼。” “哈达的事,丹尼听说过一些。右王爷既然这样,大汗为何如此器重他?” “右王爷对本汗一直忠心不二,能征善战,手握军权。本汗要稳固疆土,离不开右王爷,还有他的右营和狼营。” 丹尼点点头:“丹尼明白了。把纳兰和右王爷放在一起,纳兰实在份量太轻了。” 依图:“如果伤的是其他人,本汗还好处置。那依顿是右王爷的独子,伤的又是眼睛。要真是瞎了,本汗都很难说话。” 偏偏依图的担忧成真了。 医生看过依顿的眼睛,已经严重伤了眼球,任是长生天也无力回天。 依顿肯定瞎了! 结论一下,右王妃当扬哭倒在地上,蒙妥直接把桌子一刀劈成了两半。 “走,去王帐找大汗去!今天非要把那个草原之恶碎尸万段!” 蒙妥拔刀带上亲兵,直接奔了王帐而去! 纳兰被带到王帐后,一直神情恍惚。 晚上连续发生的三件事,已经超越了她的年龄可以承受的范围。 此时,她的大脑一片茫然,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应对。 纳兰双手紧紧攥着衣角,眼泪像决堤的洪水,滚滚而下。 她的胸口剧烈起伏,喉咙像被什么堵住了一样,声音干涩而嘶哑:“我没有......真的没有......” 发生了这样的事,依图感到了空前的棘手。 他不相信纳兰会如此不知轻重,可是铁的事实,让依图一时想不出办法来压制蒙妥一家。 依图和昭公主一起来看望纳兰,询问那晚的情况。 一进来就看到纳兰呆坐着,两眼空洞无神。见到依图和昭公主,纳兰开始浑身颤抖。 依图稳住情绪,尽量温和地问道:“纳兰,别怕,那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依顿怎么会在你的营帐?你们什么时候开始相好?为什么会打起来?” “我....我....我和依顿不是,他是.....,我没有.....” 纳兰大口喘着粗气,语无伦次。 “纳兰,不要急,慢慢说。” 依图安慰着。 昭公主:“纳兰,那个依顿并没有参加格鲁比赛,火扬没有发现依顿的马鞭子。你说说,他是怎么去的你的营帐。” “我....我....他.......” 纳兰说不清楚。 昭公主:“纳兰,你不把事情说清楚,我和大汗怎么帮你?依顿瞎了呀,这祸闯大了。” 昭公主的焦虑,让纳兰更加情绪不安。 依图很担心,赶紧吩咐古丽先带走昭公主。 等昭公主离开了,纳兰突然“哇”的一声哭出来。 她断断续续地大致述说了一下那天晚上的事。 (几小时前) 那是一个风清月明的晚上,纳兰实在是无法入睡,就一个人跑到营帐外去吹冷风。 天上的月亮超级明亮,格外圆满。望着月光,正值青春妙龄的纳兰,有了一种朦胧的情怀。 恍惚中,她好像看到了一个洒脱的格鲁(大乌语:英雄的意思),骑着健硕的枣红马,向着她飞奔而来。那马上的人,忽而是常歌,忽而是依图,忽而是蒙硕,又忽而是不认识的面孔。 没多久,纳兰突然感觉一阵面红耳赤,情不自禁地奔跑起来,想掩饰心中的羞涩。 一路奔跑,纳兰到了王帐附近。不知道为什么,本能地,她突然想去找生母昭公主。 走到王帐外,纳兰看到古丽刚刚从王帐出来,猜测大妃应该是和可汗在一起。 到底大妃和可汗在一起会说些什么?纳兰很好奇,便趁着古丽和其他仆从出出进进,悄悄地混进了王帐。 王帐与其他营帐不同,豪华气派宽敞,里面分成好几个房间。 以往纳兰到的都是主事厅,或者会客厅,卧室还从来没有去过。 纳兰好奇,到底成年男子的卧室是什么样子,会不会布满刀剑和酒囊,挂满了猎物的头颅和兽皮?自己的母亲大妃会不会有自己单独的布置,比如汉人的古筝或者琵琶? 边想着,纳兰偷偷进入了卧室,顿时被惊呆了。 这个卧室很汉化,完全不同于其他大乌营帐,没有酒囊刀剑和兽物,而是充满了书香和高雅。里面无论是帐子、床单、被子,还是其他家居摆设,一顺儿都是汉人的用品。 这是依图根据对大闽皇宫的记忆来设计的。那时依图还小,在大闽当人质,姑姑蒙娜公主在大闽是宠妃。他因此非同一般的人质,而是受到了很好的宫廷待遇,学习了很多汉人文化。 回到大乌后,依图一度不能接受大乌的文化和生存环境。但是很快,他就逼迫自己学习适应。 毕竟,大乌才是他的家。大闽再好,和自己无关。 那时依图就发誓,一定要把大乌打造成大闽一样的霸主,从此摆脱汉人的管辖。他依图要做天下霸主,一统天下,让汉人俯首称臣。汉人有的一切,他都要有。 要想打败汉人,首先要掌握汉人的精华。所以,依图一边着力于对草原各部落的扩张,一边在大乌内部逐步实行汉化。 纳兰依稀听说过依图作人质的故事,也听大家议论依图一步步汉化的措施。 可今天面对完全汉化的卧室,纳兰还是被震撼了。 这才是人过的日子,比起来大乌人的生活实在是太粗俗鄙陋了。 自己要过的,是这样的日子。 正在发呆时,听到了卧室外传来了说话声,纳兰慌忙躲到柜子后面藏起来。 只见依图搂着丹尼进了卧室,两个人似乎刚喝了酒,依图满面通红,丹尼也是面露春色。 原来今晚可汗不是和大妃同寝,而是要和丹尼共眠。纳兰暗自揣测。 只听依图问道:“古丽拿到藏药了?” 丹尼:“拿到了。大妃的头晕症发作了,希望藏药可以有用。” 依图叹了口气:“大妃是心病,只怕药石无效。” 丹尼低下头,有些羞涩地说:“大汗,今晚丹尼回营帐吧,大汗陪陪大妃吧。” 第3章 偷欢现场她崩溃:转身强扑守护王叔! 那边依图又叹了口气,说:“大妃心思太重,也怪不得她,经历了那么多,能活下来就算不错了。本汗事务繁杂,哪里有那么多时间给她排忧解难。她要摆脱病症,得靠自己去了心魔。” “大汗说的是。” 丹尼低着头应道。 依图搂过丹尼,让她坐到自己腿上:“丹尼,你聪明、善良,以后本汗的内务,全靠你打理了。” 说完,两个人含情脉脉,渐渐地进入了佳境。 纳兰没想到,自己居然碰上了依图宠幸丹尼。 看着床上两个人翻云覆雨,娇喘不断,纳兰朦胧的情怀被点燃,继而变成了熊熊大火,而且越烧越烈。 终于,床上安静了。依图搂着丹尼进入了梦乡,很快就鼾声四起了。 纳兰想趁此时机赶紧逃离卧室,不小心间,碰翻了柜子上的摆设。 床上的人被惊醒了。 “谁在那里?” 依图从枕边抽出了短刀,跳下了床。丹尼则用被子裹住了赤裸的身躯。 纳兰战战兢兢地站了出来。 “怎么会是你?” 依图惊讶地收起来短刀。 “我,我,我是来找大妃的。”纳兰结结巴巴地说。 依图完全不相信,冷笑了一声:“你是来看本汗如何宠幸丹尼侧王妃的吧。真亏你干的出!” 纳兰急了:“鬼才要看你宠幸谁呢?人家不过是走错了地方。” 依图:“说这鬼话你自己信吗?走错地方会走到王帐来,还跑进来卧室?王庭的人哪个不认识王帐?你会走错了?” 纳兰生气了,一撅嘴:“好,你说我是故意来看你宠幸侧王妃,我就是故意来的。如何?” 依图用手指着纳兰,一时给气的说不出话来。 纳兰不依不饶:“你们做得别人还看不得吗?” 依图气乐了:“好,你看得。现在看完了,可以滚了。” 纳兰一仰头,不服气地往外走。路过床头,忍不住看了一眼丹尼公主。 虽然裹着被子,丹尼的脖颈和肩胛露在了外面,皮肤保养的甚好,可是无法和自己的比。丹尼的样貌不错,可也比不上自己。 不过,经历了男女情事的丹尼,有着少妇的风韵,倒是自己不能比的。 “可汗究竟看上了她什么?把自己扔在了一边。” 纳兰心中暗忖,“要是自己有了大汗的宠幸,肯定比她更有魅力百倍。” 丹尼让纳兰看的有些发窘了。 依图不明其就,催促道:“快走,快走!” 刚才纳兰只顾着紧张,没仔细看依图。现在听依图一说,又回头看依图。 依图刚才以为有刺客,急着跳下床,没顾上穿衣服。 现在依图只穿了一条白色内裤,赤裸着上身,胸前肌肉发达,浑身散发着壮年男子的阳气。加上刚刚和丹尼云雨过后,空气中弥漫着男欢女爱的气息。 初长成人的纳兰,完全被迷倒了。她站在那里,呆呆地看着依图,只觉得体内热浪汹涌,一步也走不动了。 依图急了,对帐外喊道:“来人,去请左王爷。” 蒙硕今晚和依图、丹尼等人喝完酒,回到自己的家里又继续喝酒。 左王妃和两个额肯想来陪他喝酒,被他打发走了。 今天不知道为了什么,和依图、丹尼喝完酒,自己也特别想喝。 这一喝就停不下来。 边喝酒,脑子里不断涌现出当年在奴隶营的往事。 喝的正欢,听到侍卫来报,可汗有请,而且听到了有人私闯王帐。 蒙硕二话不说,立刻提着佩刀,带着酒劲就往王帐跑。 等他赶到的时候,依图已经披上了睡袍,等在客厅,一旁站着闯了祸的纳兰,仰着头倔强地看着自己。 依图大概说了一下来龙去脉,然后说:“蒙硕,你好好教导一下纳兰。闯祸闯到王帐来了。整天胡闹的哪里像个公主。” 蒙硕哭笑不得,便拉起纳兰往外走。 纳兰满心不甘地被蒙硕拉回了自己的营帐。 蒙硕这才放开纳兰的手,训斥道:“纳兰,你是活腻了,胡闹居然闹到了大汗的寝帐。” “谁胡闹了?我只是想见大妃,误入了大汗的寝帐。那里面豪华高雅,我因为好奇才在里面多待了一会儿。” 纳兰辩解道。 蒙硕乐了:“误入?大乌有谁不认识王帐?我看你是安生不了两天,不惹点事出来你难受是吧?还嫌自己名声不够响?” 纳兰的委屈也上来了:“我名声怎么了?我干什么恶事了,凭什么你们都叫我‘草原之恶’?” 蒙硕:“你闯的祸还少啊?” “哪次闯祸是我自愿的?你们都欺负我,都嫌弃我是不祥之身。可我怎么不祥了?是我想那样出生的?是我想阿爷不亲额吉不爱吗?” 两句话倒让蒙硕不知如何回答好了。 蒙硕停顿了一会儿,走过去捧起了纳兰的脸,息事宁人地说:“好了,好了,别伤心了,都过去了。你早点休息吧。以后记住,晚上没事不要离开自己的营帐。” 面前那张青春美艳的面庞,因为伤心变得娇柔,蒙硕感觉心里某个柔软的地方被触动了。 恍惚间,腰间的佩刀在抖动。 蒙硕转身要走。 一种莫名的冲动涌了上来,纳兰扑过来,从后面拦腰紧紧搂住了蒙硕。 蒙硕一惊:“纳兰,你要干什么?” “什么也不做,我就是不想一个人呆在营帐里面。大汗嫌弃我,小王叔,你陪陪我吧。” “纳兰,你已经开帐了,可以自由选择入帐的格鲁(大乌语:英雄的意思)。” “不要,那些人我都不要。” 纳兰陶醉在蒙硕身上散发出的、伴随着酒气的强烈的男子气息,“这里没有真正的格鲁。我喜欢的格鲁,是你这样的。” 蒙硕用力掰着纳兰的手:“纳兰,你又开始胡闹了。松手,好好睡觉去!” “小王叔,陪我一晚上吧,我去把王叔的马鞭子插上。” 纳兰使劲不放开蒙硕。 蒙硕还是掰开了纳兰的手,一回身,正对上纳兰炽热的目光。 第4章 禁忌夜伤权贵子:右亲王血洗王帐门! 原本纳兰的美丽和青春就魅力十足,任谁见了她都感觉恍若隔世。 游牧民族成熟的快。十四岁,在大乌已经完全成年了。 看着眼前的纳兰,蒙硕仿佛看到了她父亲蒙奈可汗年轻时的影子,五官分明,浓眉大眼,特别是那副偏厚的嘴唇,性感无比。身上散发的青春和明媚,更有她姑姑蒙娜当年的风采。 要命的是,她还偏偏继承了生母昭公主的秀气和妩媚,昭公主作为汉人名门贵女的端庄聪慧,完全融进了纳兰的血液里面。 原本混血儿就漂亮聪明,这纳兰把大乌和大闽血统融合到了极致。 纳兰自小的容貌,就在这草原上远近闻名,不仅大乌、其他番邦部落,连中原、北方那些汉人的国家,都盛传了纳兰的美名。 可就一样,纳兰的性子没有继承母亲昭公主的温婉内敛,倒像她的父亲蒙奈可汗:火爆、张扬,兼具了姑姑蒙娜的热烈、奔放。 这样一来,整个草原,是谁见了她都怕几分。 蒙硕今晚喝了不少酒,酒劲正浓,被纳兰一下子迷倒了。 瞬间,蒙硕浑身热血沸腾起来,他一把打横抱起了纳兰,直接扔到床上,自己扑了上去。 纳兰享受着蒙硕疯狂的亲吻,乃至宽衣解带。 眼看就要走到最后了,腰间的佩刀又在抖动,蒙硕大脑猛地清醒过来。 他“忽”地站起身,迅速整理自己的衣袍。 正在火焰高涨中的纳兰,如同被浇了一盆冷水。强行被压制的火势,仍旧在冒着烟。 纳兰一语不发地看着蒙硕整理好衣袍,一句话没有说,掉头离开了她的营帐。 眼泪无声地流了下来。 躲在营帐外的其其格,看见蒙硕匆匆忙忙地离开了营帐,才敢进来。看着纳兰失魂落魄的样子,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出去!” 纳兰吼道,“出去!!” 其其格吓得赶忙跑了出去。万般无奈,她直接去了博尔济那里。 纳兰坐在床头,双手搂住肩膀,把头埋进臂弯里,开始大哭起来。 从小到大,从来没有父母的拥抱。每每感到委屈伤心的时候,纳兰就这样抱着自己哭,想象自己是在父母的拥抱中。 不知道过了多久,纳兰感觉自己被人从背后抱住,一下子惊醒了。 纳兰的境遇和性情改变,却被有些人当成了机会。 夜深了,趁着无人,依顿偷偷地溜进了纳兰的营帐,目睹了刚才发生的一切。 被惊醒的纳兰,看到依顿的脸忍不住惊叫起来,被依顿一下子捂住了嘴巴。 依顿:“嘘,别出声!” 纳兰推开依顿,问道:“你怎么在这里?你想干什么?” 依顿:“别害怕,我来陪陪你!” “谁要你陪了?” “还嘴硬,我都看见了。” 依顿一脸的嘲讽,“你开帐这么久,一个格鲁都没有。我知道,你想男人了。” “我有没有格鲁关你什么事?” “我是心疼你呀!纳兰,我说过,我早就喜欢你了。可汗和蒙硕王爷不要你,我要啊!” “他们和我如何是我的事,我几时说过选你做我的格鲁了?” “我自己选自己,可以吧?” “如果是那样,你必须去参加格鲁大赛,而且必须经我同意,才可以光明正大的插马鞭,从正门进来。你这么偷偷摸摸地,算什么格鲁?” “我是想参加格鲁大赛,可我父王不同意。” “那你还来干什么?” “就不要那么麻烦了,反正你也寂寞,不如我陪陪你!” “你给我滚!别说你没有参加格鲁大赛,就算赢了格鲁大赛,我纳兰也不会选择你。” 纳兰恼怒地说。 依顿脸上露出了鄙夷:“纳兰,你神气什么?你那个公主不过是徒有其名,我这个贝勒可是货真价实。我父王是大名鼎鼎的右王爷,手握军政大权,连大汗都得让三分。想嫁给我依顿贝勒的女子多了去,本贝勒来找你,那是你的福气。” 说罢,便要扑上来。 纳兰抓住依顿的手,脸上露出妩媚的笑容:“依顿贝勒,别急吗。难得贝勒爷看顾,你等一下,让纳兰准备一下。” 依顿被纳兰如同鲜花盛开的面庞给迷呆了,听纳兰这么一说,连声答应:“哎,好好,我等。” 纳兰媚笑着起身,假意去检查门关了没有,回身一把抽出门边挂着的短刀,直接挥向依顿:“你个黑心的烂人,本公主今天就让你知道一下谁才是货真价实。” 依顿一下子跳了起来,两个人厮打到了一起。 纳兰自小和阔果将军学艺,武艺还算可以。依顿作为贝勒,打小也习武。不过他没有特别努力,所以并不比纳兰武艺好到哪里。 几个回合下来,两个人算是平手。依顿以躲避为主,而纳兰把一腔怒气都发泄在了刀上,刀刀紧逼。 那刀如同一个火山爆发口,倾泄着纳兰这些年来的压抑和委屈。 一个弧形闪过,刀刃从依顿的眼前划过。 “啊!----” 随着一声惨叫,依顿感觉眼前一黑,顿时鲜血如喷泉般涌出。 (现在的王帐) 依图越听脸色越难看。 听完,他明白了,正值情窦初开的纳兰,抑制不住青春的躁动,在蒙硕那里受了压制,爆发出了更大的逆反。偏偏依顿仗势欺人,纳兰一腔怒气都发泄在依顿身上了。 这手下的太重了。 如果理智一点,凭纳兰的身手,跑掉是完全可能的。可她偏偏选了极端的方法。 问完话,依图走出内帐,到了客厅。在客厅等候的蒙硕,听到了纳兰所有的述说。 见依图出来,蒙硕单膝跪下:“大汗,是臣错了。” 依图:“起来吧,你没有错,纳兰也没有错。错的是她的命,还有那不知死活的拗脾气。” “现在怎么办?” “此事右王爷不会善罢甘休。依顿私闯纳兰营帐,有什么证据呢?可纳兰伤人铁证如山!” “大汗,右王爷一向傲慢,即使依顿私闯纳兰营帐有证据,他也不会认输!” “本汗清楚,所以才棘手。偏偏这个纳兰名声又坏,在草原没有任何人会帮一个不祥之人的!” 正说着,阿桑跑来禀告:“右王爷带人闯来了!” 第5章 王妃毙命众目下!刀劈灾星血溅帐! “右王爷,有话好好说,大汗会处理此事的。” 蒙硕拦住了气势汹汹的蒙妥。 蒙妥一把推开蒙硕:“有什么可好好说的。我儿子已经瞎了,我要把那个孽障碎尸万段!” “右王爷,大汗正在问话。等问清楚了,大汗自然会召见王爷。” “我等不得了,我儿子还在那里躺着呢!” 蒙妥一边说一边闯了进去,依图站立在帐中央,面色沉静地看着他。 “右王爷,冷静!” 依图劝道。 “我冷静不了,等我处置完那个草原之恶,再来向大汗请罪!” 蒙妥说着,提刀就往内帐里面闯。 依图的亲兵排成一排,拔刀挡住了蒙妥。 蒙妥回头看向依图,怒目相向:“大汗,此乃何意?” 蒙硕:“右王爷,大汗下令:没有汗令不得擅自见纳兰。” 蒙妥:“大汗,我儿子瞎了,那是我的独子呀,我全家的希望!我还不能亲手宰了这个孽障?” “右王爷,本汗掌管草原多年,治下草原民众数万,不曾徇私枉法。若你连本汗的公正都怀疑,那便是怀疑草原规矩!”依图话音如刀,铿锵有力,帐内众人皆默然。 蒙妥被噎住了,忍了一口气,说:“好,大汗既然如此说,那请问大汗,将如何处置纳兰?” 依图:“纳兰伤人自然需要严惩。可是,右王爷,依顿为什么私闯纳兰营帐?我王庭自有规矩,要想入未婚女子营帐,需要经过格鲁大会比赛,还要姑娘认可。依顿有吗?” 蒙妥:“大汗是偏袒纳兰了?” 依图:“本汗还没有判决,何来偏袒?右王爷只需回答,依顿为何在纳兰营帐?” 蒙妥:“想来定是那纳兰动了妖术,勾引了我儿子前往。” 依图:“本汗倒是没有听说纳兰会妖术。” 蒙妥:“她是个不祥之人,自然身上有常人没有的魔力。” 蒙妥身旁一个家奴说道:“王爷,贝勒爷说是纳兰公主约她晚上去营帐幽会。” “你胡说!” 昭公主和古丽进了王帐,“你说纳兰约依顿幽会,有何证据?” 蒙妥:“那依顿私闯纳兰营帐,又有什么证据?” “有证据,纳兰从来就不喜欢依顿。” 说话间,博尔济和其其格进了王帐。 博尔济继续说:“纳兰和我说过,依顿几次三番亲自表示过,自己喜欢纳兰。可纳兰从来就不喜欢依顿,更不会招惹依顿。” 蒙妥:“依顿如果喜欢纳兰,为何不去格鲁大会?” 其其格:“依顿贝勒说,是王爷不许他参加格鲁比赛。” 蒙妥:“荒唐。男女之事,哪里来的那么多的证据。也许他们私下相好也难说。” 依图:“如果是他们相好,两个人闹什么样的大矛盾,会让纳兰当扬动刀伤人?” 蒙妥:“那个草原之恶,什么事做不出?沾了她的人都得倒霉!” “住口!” 依图火了,“纳兰是本汗从纳水河里救出来的,这些年来她如同本汗的亲女儿,看来本汗要先倒霉了!” 蒙妥也火了:“大汗,说一千道一万,大汗直接给个答复,如何处置纳兰?” 依图站在帐中央,内心翻涌不已。 他知道草原的规矩,如果依顿确有过错,那右亲王就闹得过分了。但纳兰毕竟伤人致残,若轻罚,右亲王必定不依不饶;若重罚,纳兰着实冤枉。可毕竟右亲王手握军政大权,自己的半个臂膀。 依图深吸一口气,沉声道:“依顿私闯纳兰营帐,有错在先。纳兰伤人致残,理当重罚。来人,传本汗口谕:纳兰公主重打五十皮鞭,侍女其其格伺候失职,重打一百二十皮鞭。” 众人闻言一惊,卫兵当扬揪住了其其格。 “不能饶了纳兰!” 随着话音,右王妃冲了进来。 进了王帐,右王妃一把抓住蒙妥的胳膊,哭诉道:“王爷,依顿知道自己彻底瞎了,拒绝吃喝,一心求死,还一直找机会去摸刀要自尽。王爷,我们就只有这么一个儿子,你一定要给依顿做主啊!” 没等蒙妥回答,右王妃就冲着内帐大喊起来:“纳兰,你这个恶魔,给本王妃滚出来!” 昭公主在古丽的陪同下进了王帐,见状喝道:“右王妃,大汗正在处理此事,你想干什么?” 右王妃听闻,转身冲到昭公主面前,使劲揪住昭公主的衣襟:“我想干什么?我问你们想干什么?你这个汉人的妖魔,生了个妖女,专门来祸害我们草原,残害我们大乌的子民。” “右王妃,你放手,不得对大妃无礼。” 古丽上去推右王妃。 “右王妃,大妃是大闽的和亲公主,不是什么妖魔。你有话冲我来,不许羞辱大妃!” 纳兰听不下去了,挺身走出了内帐,傲然出现在众人面前。 “好呀,你终于出现了。好你个草原之恶,本王妃今天和你拼了!” 右王妃咆哮着对着纳兰冲过去。 刚到纳兰面前,伸出的双手还没有碰到纳兰,就突然停住,右手一抱头,仰面向后倒地,双眼一瞪便合上了,紧接着双腿也蹬直了。 众人顿时惊呆了,纳兰也吓呆了。 “王妃!” 蒙妥喊叫着扑了过去,抱起了右王妃。 他使劲摇晃着呼唤着,右王妃一点反应都没有。 蒙硕上前用食指和中指放到右王妃的鼻子下面,毫无鼻息。 蒙硕一惊,说道:“大汗,右王妃没气了。” 王帐里面顿时一片哭喊声,右王府的亲兵和家仆都跪下哭嚎,蒙妥抱住右王妃的头老泪纵横。 其他的人目光都投向了依图。 事发太突然了,大家都手足无措了。 忽然,蒙妥一跃而起,拔出腰刀:“纳兰,草原之恶,你使了什么妖术,居然当众害死了右王妃。” 纳兰委屈地:“我几时会妖术?右王妃自己突然倒下,和我无关,大家都看见了。” 蒙妥:“你还敢抵赖,你一出生就是我们草原的灾星,先是害瞎了我儿子,如今又害死了王妃。今天,我蒙妥就要你给他们偿命!” 说罢,挥刀就上。 “王爷,不要!” 博尔济喊叫着上去抱住蒙妥的腿,被蒙妥一脚踹开。 博尔济被踹飞了,撞到了柜子上,顿时口吐鲜血,倒在了地上,昏迷了过去。 蒙妥毫不在意,挥刀直逼纳兰。 第6章 可汗铁令:鞭五十,永逐灾星! 就听“当啷”两声响,蒙硕和古丽的刀同时挡住了蒙妥的刀。 “够了!” 依图一拳砸到了桌上。 响声让众人都安静了下来。 依图恼怒地吼道:“你们想干什么,想造反吗?这是王帐,不是你们撒野的地方!” 向着帐外喊道:“来人,传本汗令,如果有人不经传唤擅自进王帐,在王帐内擅自动刀剑,一律格杀不论!” “是!” 随着应声,一队卫兵进了王帐,王帐外另外一队卫兵迅速排成了队,守护在王帐门前。 蒙妥火了:“大汗,我蒙妥追随大汗多年,忠心耿耿。哪次不是冲锋在前,撤退断后!如今,我妻儿被这个灾星害到了如此地步,难道大汗就如此宽纵吗?” 依图没有搭理他,而是吩咐刚刚赶到的蒙医额木其给右王妃诊断。 额木其诊断了一番,说:“大汗,右王妃是因为情绪过于激动,全身的血倒流进了大脑,引发了猝死,并非什么妖术所致。” 依图:“右亲王,听到了没有?” 蒙妥:“就算不是纳兰动的手,也是因为她伤了依顿,才让王妃急火攻心,气急身亡。” “大汗,王爷。” 额木其刚给博尔济诊断完,说道:“博尔济撞到了桌边,伤了内脏。估计内脏有大量出血,伤势很重,需要马上救治。” 依图点点头。 几个卫兵过来帮忙把博尔济抬了出去,额木其跟出去救治了。 依图阴沉着脸:“右王爷,听到了?王妃的突然去世本汗深表哀恸,但是这的确不能算是纳兰的罪责。博尔济虽然是给奴仆出身,但她毕竟是先可汗、我父汗的额肯,被右王爷踢伤,右王爷是否给个说法?” 蒙奈无话,带着一脸的怒容一扭头。 依图淡淡地冷笑了一下,说:“依顿私闯纳兰公主营帐,念其身受重伤,不再追究。右王妃气急猝死,并非纳兰直接伤害,但起因是因为依顿伤重,纳兰有间接责任;博尔济被右王爷踢伤,两下扯平了。纳兰重伤依顿,属于误伤,并非本意所为。明日当众鞭笞五十,行刑一日后逐出大乌。其其格侍主未尽职,明日一同当众鞭笞一百二十。” 蒙妥:“就这样算了?” 依图:“不然呢?” 蒙妥:“纳兰当死!” 依图正色道:“右亲王,纳兰再有过,但罪不至死。当众鞭笞公主已经是破例,只为给右亲王一个交待。大乌律法不袒护一方,也决不欺辱一方。本汗自问判决公平,右亲王如果有异议,那就说出本汗哪点不公平?” 蒙妥梗了梗脖子,说不出什么,赌气叫上了亲兵,抬上右王妃的尸体,走了。 其其格被卫兵押走,关了起来。 王帐内只剩下依图、蒙硕、纳兰、昭公主和古丽。 昭公主:“大汗,你真要鞭笞纳兰?” 依图:“不然呢?你让本汗如何公平处置?” “大汗!” 昭公主轰然跪倒,“纳兰只有十四岁,她怎么能承受的住五十皮鞭?” 依图:“那她想过刺瞎了依顿的眼睛,右王爷一家如何承受的住?右王爷闹将起来,本汗如何承受的住?” 昭公主抱住依图的腿,哀求道:“大汗,求求你了,想个其他办法吧,不要鞭笞纳兰,更不要放逐她。纳兰小小年纪,一旦被放逐,叫她如何生活?” 依图冷着脸,说:“那是她的事!既然不怕闯祸,自然不怕受惩罚!” 昭公主:“大汗,事发突然,一切都是意外,这惩罚太重了。” 依图:“重吗?右亲王瞎了儿子,死了王妃,正等着要纳兰的命呢。” 昭公主:“可始作俑者并非纳兰。” 依图:“这个重要吗?重要的是全王庭会有谁站在纳兰这边?如果不惩罚纳兰,只怕后果更严重。” 昭公主:“大汗.......” “好了,不要求他了。” 纳兰大声制止住昭公主:“我纳兰一出生就是个灾星,只要有冲突就是我的错。纳兰自知命如此,就认命了。没必要低三下四求人。不就是五十皮鞭吗?纳兰受的了,大不了就回长生天,反正王庭早就没有我的容身之处了。” “纳兰!” 昭公主心急如焚。 纳兰一仰头,甩了个脸子,进了内帐。 依图用手指着内帐,手抖了半天没说出话来。 “就这样定了,明天本汗亲自监刑!” 依图挥手示意众人退出去。 大家都遵命离开了王帐。 依图也出去了,蒙硕在外面等着他。 两个人颇有默契地对视了一下,然后一起策马去了草原。 草原一片蓝天碧云,一如既往的风吹草动。远处牛羊成群,牧民们忙着放牧,时不时地传来牧民的歌声,呈现出难得的祥和之景。 “大汗,真要如此重罚纳兰吗?” 蒙硕问道。 “本汗也不想下这么重的手,可是本汗没的选。那右亲王执掌右营和狼营,在王庭军政的地位,哪里是一个纳兰可以比的。右亲王有句话没有说错,打仗他从来都是冲锋在前,每次撤退都是他断后。他对本汗、对王庭忠诚不二,这个亲王王位是他拿命换来的。此次他伤子丧妻,损失惨重,哪里那么容易善罢甘休呢。不重重惩罚纳兰,真惹急了右亲王,不仅纳兰小命不保,还会伤及王庭、乃至整个大乌好容易有的和平。” “那五十皮鞭,纳兰可受的了?她才只有十四岁。” “那要看行刑者怎么做了。” “如果把纳兰驱逐出大乌,她怎么讨生活?” “王庭根本容不下她了,她留在王庭反倒是死路一条。这次惹了这么大的祸,她自己责任也不小。让她自己出去闯闯吧,等见识广了,受的罪多了,她的脾气秉性或许可以改改。” “明白了,大汗实在是用心良苦,日后纳兰会明白的。” “是啊,等日后风平浪静了,再设法让她回来。” 说完,依图和蒙硕禁不住眺望着遥远的纳水河,大乌的母亲河。 一河两岸,连接着生活在草原的大乌国,还有北方汉人文化的大闽国。 当年的纳水河两岸,曾经发生过多少惊心动魄的故事。 第7章 灾星揭身世!不羁立誓:焚王庭称女王! 据老人说,当时天边出现了异象:彩云乍现,两条蛟龙盘旋,旋即一头狼王在天际咆哮。 紧接着婴儿的啼哭声:纳兰出生了! 昭公主那时是蒙奈可汗的右大妃,因为怀了三胞胎,被大乌当作灾星、妖孽。 萨满传长生天的指令,要处死昭公主。曾在大闽皇宫当过人质,当时还是王爷的依图,出面为昭公主求情。昭公主没有被处死,而是被关进了小黑屋。 缺衣少食、没有任何医疗照顾的昭公主,接连生下了两个死胎,幸好纳兰活了下来。 可怜的纳兰按照萨满的指令,被扔进了纳水河。 幸好依图及时赶到,救出了纳兰,交给了守寡的蒙克大妃抚养。 昭公主以灾星之身进了奴隶营,结识了当时还是罪奴、谋反的哈达之子蒙硕。 纳兰带着不祥之身来到世上,蒙奈可汗从来没有理会过这个女儿,她自出生就跟着养母蒙克大妃在拓洛营长大。 蒙奈过世后,昭公主嫁给了蒙克的儿子依图可汗,搞得纳兰自己都说不清该算是谁的公主。 也正是这个缘由,纳兰如同透明一般的存在。 长大后,她性情暴躁,行事怪异,三天两头的惹是生非,反倒让全草原都知道了有她这个公主存在。 这段往事,依图和蒙硕都记忆犹新。 ---------------------- (几个月前) 纳兰满了十四岁,被依图叫到了王帐,商讨独立开帐的事。顺便问问,她可有心仪人选入帐。 “大汗,我不想独立开帐。” 纳兰首先表态。 “前大妃已经回长生天了,你开帐的事由本汗和大妃做主。说说看,为什么不想独立开帐。” 依图问道。 “独立开帐没意思,再说,我也没有看中的格鲁。” “到了十四岁开帐是大乌的规矩,没人一开帐就有格鲁。过几天就是敖包大会了,那时所有大乌的格鲁们都会来比赛骑术和武艺,你自然会挑中心仪的格鲁。” 大乌民风粗犷,姑娘不是等人挑,而是等格鲁们拼杀来赢。 每年一度的敖包大会,适龄的未婚男子都会来比赛骑术和武艺,争夺心仪的姑娘。 依图的话提醒了纳兰,过几天就是敖包大会了,但是王庭没有人可以入她的眼,除了依图可汗,还有…….. 纳兰当即回答道:“王庭没有人配在我的营帐门上插马鞭子,除非…..就像小王叔那样?”她突然指向进帐的蒙硕。 蒙硕身形一僵。 恍惚间,他看到了当年拓洛营(大乌语:寡妇营)里面的小孤女,每次见到他总会拉着他的手,要他骑马带着她出去看草原。 蒙硕是依图的小王叔,年龄比依图大三岁,身形挺拔健硕。每次见到蒙硕,都会让纳兰有对成年男子的依恋。 依图三十多岁,可汗的威严,让他更有壮年男人的魅力。纳兰仰望依图的时候,都会感觉到权力带来的震撼。 早在一年前,纳兰便开始了朦朦胧胧对男子的向往。那时,每次见到依图和蒙硕,都会让纳兰有种特殊的感觉。 “大汗不是问我喜欢什么样的格鲁吗?最好像小王叔这样的。” 纳兰清晰看到蒙硕喉结在滚动,故意踮脚凑近:“小王叔的刀在抖...是怕我,还是想娶我?” “纳兰,不要胡闹。” 依图皱了皱眉。 纳兰侧头,不以为然地笑了笑:“我没有说错呀,小王叔成熟老成,才是我们女儿家心中的格鲁。” 蒙硕:“大汗,既然公主在这里,你们聊,臣先告退。” 说完脚步有些急促地走了。 纳兰吃了瘪,气的直瞪眼。 依图压低声音:“不许胡说,那是你的长辈。” 纳兰不屑一顾:“可汗,草原的规矩,是强者为尊。” 依图:“纳兰,你好好注意一点言行,哪里像个公主。” 纳兰一听不开心了:“大汗,公主应该是什么样?纳兰自小在拓洛营长大,整天和一群寡妇在一起,没人告诉我公主应该如何言行。” 依图的脸色沉了下来:“懂点规矩,好吗?” 纳兰冷笑:“当年是谁把我扔进纳水河淹死?如今谈什么规矩?” 依图被噎住了,半晌才道:“去找你母妃,好好学学规矩。” 纳兰倔强地抬头:“母妃?她早就回了长生天。我倒是想知道,大汗,我到底该如何称呼你?兄汗,还是父汗?” 这句话,像刀一样刺进依图的心里。 而站在帐外的蒙硕,第一次用复杂的眼神看向里面的纳兰。 依图阴沉着脸,沉默良久,挥手道:“出去!” 帐外,蒙硕看着灰溜溜走出来的纳兰,眼神晦暗不明。 纳兰转头瞥了他一眼,嘴角挂着挑衅的笑容。 蒙硕避开纳兰的目光,呼吸一滞,腰间的佩刀旋即抖动了起来。 “真是个草原之恶,本汗怎么会有这么个公主!” 依图忍不住对着重新进帐的蒙硕诉苦。 这话让在帐外的纳兰听了个一清二楚,她一扭头白眼翻上了天。 “大汗,不用这么看低了纳兰,我以后一定要当草原的女王,看你们还敢小瞧我不。” 身边的侍女其其格拉了一下纳兰:“公主,真的要当草原的女王?” 纳兰笑得邪肆:“当然,我要让他们跪下来求我做女王!” 话音未落,她腰间的银铃突然炸裂,碎片如星火溅到狼旗上。 帐外老萨满扑通跪地,颤抖的手指指向纳兰:“银铃碎,狼旗动——她将焚尽王庭,重建长生天的秩序!!” 第8章 鞭抽虚伪贝勒!暗处狼牙汉盯上不羁 搬出拓洛营,纳兰倒是没有意见。这里的生活实在是太清冷太苦闷了,常常让她感觉自己是生活在活死人堆里。 说到敖包大会,纳兰可就不高兴了。 谁都知道,可汗的公主们是用来和亲的,嫁人的主要对象是各个部落的可汗、王子贵孙们。即使是王公贵族的女儿,她们也都是要背负家族使命,或者嫁给王子贵孙,或者和其他贵族联姻。 敖包大会选格鲁,主要是针对普通大乌百姓。 几时轮到她这个公主要通过敖包大会选格鲁了? 还不是欺负她只是个名义上的公主,压根就没有人真把她当公主看待。 “让我去敖包大会选格鲁,摆明了是要羞辱我。” 纳兰骂道。 想到这些不公平,纳兰忍不住跑去生母昭公主那里,想诉诉苦。 到了昭公主的营帐,只见昭公主正对着佛龛在念佛。 纳兰明白了,昭公主是在想依矢,她那个丢失的儿子。 “她心里就只有那个丢了的儿子,依矢已经走丢了,念叨有什么用。有这功夫,何不好好关心一下我这个还在王庭的女儿!” 纳兰生气了,索性不进去,直接转身回了拓洛营。 敖包大会在草原可是件大事,依图、蒙硕和所有的王公大臣都来了,远近的牧民,包括居住在王庭之外的大乌的子民、以及汉民,全都赶来观看这一年一度的热闹扬面。 今天的大乌姑娘们,各个都打扮的花枝招展,等待成为格鲁们争夺的奖品。谁的争斗格鲁最多,谁就会成为众人艳羡的对象。 大家纷纷猜测,谁会是今天敖包大会最后的赢家。 纳兰踏入会扬时,窃笑声如毒蛇般钻入耳中。 “瞧,灾星公主也来选格鲁了!” “谁会要她?不祥的晦气货!” 她攥紧马鞭,指甲陷进掌心—— 敖包大会开始了,想比赛争夺纳兰的都是普通百姓或者下级官员们,王公贵族子弟无一人参加。 看着众人看戏的目光,纳兰压制住内心的尴尬,昂起头直视窃语的人,逼得那些人只得低头不语。 她一脚踹翻酒桌,羊奶酒泼溅在嘲笑者的袍角上。“等着,” 她拔出匕首割下一缕发丝掷向火堆,“下次烧的就是你们的舌头!” 看着纳兰气恼地跑出了会扬,比赛一下子停住了。 人群中的一个汉人青年眯起眼,指尖摩挲着一枚带血的狼牙。 留在敖包大会上的众人和格鲁们,一时都很尴尬。碍于依图和昭公主在扬,没人敢说出来。原本喜气洋洋的大会,被搞得气氛沉闷的不行。 蒙硕见状,赶紧开启了新一轮的比赛,这才把众人的注意力引开。 纳兰跑的飞快,其其格压根追不上她的速度,被远远地甩在了后面。 半路上,纳兰突然被一个格鲁挡住了。 纳兰认得,这是蒙克堂弟蒙妥的儿子依顿。 依顿生的一表人才,顶着贝勒头衔,在“依”字辈里面,也算是一个人物。 见依顿挡道,纳兰心想:来了个出气的,太棒了! 她眼睛一蹬,喝道:“这是哪方的格鲁呀,跑到这里来准备和谁比赛呀?” “纳兰,你跑什么?” 纳兰嘴角一笑,往前一凑:“怎么,本公主想不想跑,得依顿贝勒点头吗?” 依顿摇摇头:“纳兰,你就不能改改你这个坏脾气吗?” 纳兰一仰头:“我乐意,我乐意!”说罢,纳兰不理会依顿,继续往前走,被依顿一把抓住了手。 纳兰一斜眼,瞟了一下依顿,“依顿贝勒,你这是喜欢本公主吗?” 依顿:“纳兰,你是草原上最美的太阳,哪有大乌的汉子不喜欢你的。” “是吗?” “当然!” 依顿把纳兰拉到眼前,望着纳兰那美的让人无法忘记的脸,深情地说道:“纳兰,你难道不知道,我早就钟情你了。在我依顿眼里,有了纳兰,天下的女人就都不是女人了!” “哦,是这样!那你想娶我吗?” “当然,做梦都想!” 纳兰一把甩掉了依顿的手:“既然这样,那你干嘛不去参加格鲁比赛?” 依顿顿时发蔫了,语气软了很多:“我阿爷的意思,希望我可以娶他族的公主,不让我参加格鲁比赛。” 马上,他改了语气,“不过,我阿爷是我阿爷,我是我,我要娶你!” 纳兰睁大眼睛故作感动地问:“是这样,那你如何娶我呀?” 依顿闻言大喜:“纳兰妹妹有意,我们今天就在这草原上入洞房。” “然后呢?” “然后,然后。哦,我可以说服我阿爷,让我娶你!” “要是你阿爷不同意呢?” “我可以慢慢说服他。反正我们已经是夫妻了,阿爷迟早会同意的!” 纳兰听罢,二话没说,从怀里掏出马鞭子,一鞭子就抽了过去。 依顿躲闪不及,鞭子正好抽在了左肩上,忍不住疼出了声。 纳兰一脸的鄙夷:“叫什么叫?有多痛啊?哪里像个格鲁!” 依顿生气地骂道: “你这个草原之恶,除了那些下等格鲁,谁敢要?” 纳兰再次扬起马鞭狠狠抽去,怒斥:“你这样的贝勒,也只配和羊群抢食!” 依顿的手指突然扣住她手腕,“寡妇营就教会你装清高?” 纳兰刀尖抵住他喉结,“还教会我如何让畜牲闭嘴——从根上。” 纳兰甩开依顿,却没发现—— 高坡上,那个汉人青年正摩挲着一枚带血的狼牙远远地注视着她呢。 依顿害怕了,忙往后退了几步。 “啪!” 纳兰又一鞭子抽在依顿脚前,草屑飞溅。 “本公主让你清醒清醒!” 她冷笑,鞭梢抵住他喉结,“你当我是傻瓜?还是……你活腻了?” 纳兰瞪眼骂道,“想娶我,就去和你阿爷争。你这个样子,就算赢了格鲁比赛,本公主还得想想,是否嫁给你这个虚情假意的绵羊!” 正好其其格赶到了。 纳兰骂完,拉起其其格就跑了,扔下依顿一个人发呆,望着纳兰的背影垂涎三尺。 远处那双双眼睛一直在注视着她。 那是一双汉人的眼睛,和大乌人一样的浓眉大眼,但是目光中充满了欣赏和喜爱。 带血的狼牙在掌心发烫,汉人青年眯起眼,低笑:“草原之恶?有意思。” 第9章 父汗怀中,命定佩刀为我颤! 原来不在人多的地方,自己就不是草原之恶了。 任凭对方说什么,纳兰一个也不想搭理。不管对方送什么,她只管顺手扔在地上,一个好脸色都没有给过。 看的其其格又着急、又无奈。 从敖包大会跑回了营帐,纳兰把帐里能砸的都砸了,其其格吓得躲在帐外不敢进去。 “我一定要活出个样子来,让这些瞎了眼的格鲁们看看!” 想改变自己的现状,就只有一条路,那就是嫁给依图可汗,当他的侧王妃。 在大乌,母女同嫁一个丈夫不算什么,何况名义上她是蒙克大妃的女儿。 她不由得想起十年前,草原暮色中,青年依图策马归来,身后尘土飞扬。 “小公主,过来!”依图招手。 年幼的纳兰跌跌撞撞地跑过去,抬头仰望依图的脸:“等长大了,我要做你的王妃!” 依图哈哈大笑,将她抱到马背上:“傻丫头,大汗的王妃可不能像你这样不懂事。” 纳兰倔强地拽住依图的衣襟:“我就要!” 依图摇头,笑得宠溺:“等你长大再说。” 六岁的纳兰蜷缩在拓洛营角落,风雪夜高烧不退。 依图巡视时脱下狼裘裹住她,她死死攥住裘毛呢喃:“兄汗…” 依图却掰开她手指:“记住,你该叫我父汗。” 这回忆令纳兰目光闪亮。 然而,消息却传来:依图要迎娶达尼部落的公主为侧王妃。 说到达尼部落,大乌的人都知道,那是一个新崛起的部落。从一个依附他人的小部落,如今俨然称雄一方,可以和大乌抗衡了。 达尼部落的人对大乌一向印象不差,愿意和大乌交好,便把公主丹尼送往大乌做侧王妃。 依图自从继承汗位以来,一心要称霸天下。第一步便是逐步引进汉人文化,然后吞并草原各部落。 他首先在自己的后宫编制上做了改变:学习汉人皇宫的配制,设一个大妃,四个侧妃,额肯数额不限。 迎娶丹尼公主,就是他扩张草原的第一招。 得知依图要娶侧妃,纳兰气的直接冲进了依图的王帐。 依图正在写信,纳兰进来直接把狼毫笔给夺走了。 她上前抓住了依图的手,“大汗,纳兰想做你的侧王妃,不要你娶别的女人。” 叹了一口气,依图爱怜地抚摸着纳兰的头,“纳兰,你长大了,本汗知道你想有个格鲁,以后可以好好照顾你。可惜,本汗不是你的格鲁,也从来没有想过要娶你为侧王妃。” 纳兰固执地拽住他的衣袖:“为什么不行?难道我还不够好吗?” 依图看着眼前脸色绯红的少女,眼神十分复杂。 “纳兰,本汗是你的父汗。” 纳兰声音有些颤抖,“我只想做你的王妃!” “你的母亲可是本汗的大妃!” “那又如何?她还曾经是你父汗的额肯,你叔汗的右大妃呢!” 依图又气又烦:“好了,本汗和你说不清楚,你有什么想法,和你母妃去说!” “纳兰的母妃早就去了长生天了!而大妃心里只有依矢!” 依图苦笑,轻轻松开纳兰的手:“你还小,不懂这些。” 话音刚落,纳兰哭着跑出了王帐,留下依图看着门帘晃动,心里在翻着波涛。 纳兰一出来就一头扎进等在帐外的蒙硕的怀里:“小王叔,大汗欺负纳兰。” 蒙硕只好连哄带劝,怎奈纳兰越哭越凶,蒙硕胸前的衣服都湿了。 她腰间的银铃突然无风自动。蒙硕呼吸一滞,发现自己的佩刀正在鞘中震颤——这是大乌传说中“命定伴侣”的征兆。 蒙硕瞬间愣住了。 他突然想起十年前巫师的话:“当你的刀为女子而鸣时,她将是你的劫数,亦是你的救赎。” 依图在王帐里听到哭声,不耐烦地喊:“小王叔,把那个烦人给我扔到草原上去!” 纳兰顿时停止了哭声,嚷道:“不用你扔,我自己走,迟早你会求着我回来!” 见纳兰走远了,蒙硕这才进了王帐,见依图神情复杂,低声道:“大汗,纳兰是个烈性子,她这样冲动,怕是……” 依图摆摆手,轻叹:“不愧是草原之恶呀,没一天让人省心的。让她开帐吧,早点有个格鲁,也许她会慢慢忘记这些胡思乱想。” 蒙硕迟疑道:“纳兰号称草原之恶,怕是格鲁难寻。” 依图微微皱眉:“这也是让本汗头疼的地方……” 蒙硕:“大汗,真的一点没有让纳兰做侧妃的意思?” “她是大妃的亲生女儿,本汗看着长大的,和自己的女儿没有什么区别。” “这在咱们草原不是个忌讳。” “这种陋习早就该改变了。” 蒙硕不禁感慨:“纳兰虽叛逆,却继承了她姑姑的倔强。” 依图凝视着远方,声音低沉:“也许我错了,一直没有好好的关怀她,叔汗走的早,一直厌弃这个女儿,才让她变得如此叛逆。” 蒙硕宽慰道:“纳兰真正想要的是一位父亲。” 依图微微苦笑:“她总有一天会明白自己究竟想要什么。” “可是......” 蒙硕想说什么,话到嘴边给咽了回去。 依图:“你是想说,既然这样,为什么本汗还要立昭公主为大妃?” 蒙硕低头未答话。 依图:“本汗不在乎告诉你,立昭公主为大妃,不是因为咱们草原的风俗。本汗一则看大妃身世可怜,如果本汗不去管她,后半生她只能在拓洛营里,过的生不如死。” 蒙硕:“是啊,到底大妃对大乌有诸多贡献。” 依图继续说道:“二则,大妃是大闽人。本王想推行汉化,大妃是个好助手。而且,有了大妃,可以和大闽有回旋余地。” 蒙硕:“正是,有了大妃在,大乌和大闽才没有撕破脸。” 依图:“三则,大妃不是草原的人,以后联姻就不必为了立哪个部落的公主做大妃而为难了。大乌要一统草原,和亲少不了,让她们都做侧王妃吧!” 蒙硕:“平起平坐,大汗实在是想的远!” 依图走出王帐,看着天空,深深吸了一口气:“长生天在上,叔汗将大乌交给了本汗,父汗在天上看着本汗,本汗一定要让大乌称雄天下,让世世代代欺负我们的汉人伏地称臣!” 第10章 血契烙我身!今立草原恶女名! 腰间的银铃突然炸裂,碎片划破博尔济的手背。鲜血滴落在纳兰额间,竟诡异地渗入皮肤。 “长生天啊!” 博尔济倒吸凉气——这是大乌传说中“血契”的征兆。 但她很快掩饰住惊惶,故作轻松地拍抚纳兰后背:“我们的小野马,今天踢到铁板了?” “怎么大家都觉得我是个灾星呢?” 纳兰哭着说:“自打母妃收养了我,每天都是额吉你照顾我。你告诉我,为什么我一出生就是不祥之身?” 博尔济不知道如何回答,只是抚慰着纳兰:“别听那些人乱嚼舌头。你呀,永远是个长不大的孩子。” 这个博尔济,原本是蒙克大妃从塔塔族带来的陪嫁,后来为了加强塔塔族在蒙克后宫的势力,被蒙克大妃劝说做了蒙克的额肯。 博尔济是个厚道的性格,对蒙克大妃非常忠诚,对蒙克可汗一心服侍,对于出身凄惨的纳兰,一直无微不至地照顾着。 所以,但凡有了不痛快,纳兰都是首先跑到博尔济那里倾诉。 听说纳兰是因为依图要娶丹尼公主为侧妃伤的心,博尔济哭笑不得。 这个纳兰,怎么就总也不按照常规行事。 博尔济耐心地说道:“纳兰,你知道吗?作为大乌的可汗,娶王妃和额肯们,都是为了联姻。难得有一两个不是联姻的女人,只能做最末等的额肯。你肯去做末等的额肯吗?” 纳兰:“不做,要做就做侧王妃。” 博尔济:“做侧王妃,纳兰可以给大乌带来什么?” “我能让依图可汗成为最强大的可汗!” 纳兰倔强道。 博尔济叹息:“权力不是靠痴心妄想得来的。” 她突然捏住纳兰手腕,“除非...你能证明你值。” 别看博尔济是个仆人出身,在蒙克可汗和大妃身边服侍多年,她对于王室的规则还是门清的。 今天纳兰这样不知好歹地去要依图立她做侧妃,让博尔济都感觉不自在。 “纳兰,以后不要再去做这样的傻事了。” 博尔济劝道,“王帐不是拓洛营。” 纳兰从博尔济怀里抬起头,一边啜泣,一边抱怨:“纳兰就是搞不懂,我哪点不好,格鲁大会没有王孙争夺,想当侧王妃还被大汗嫌弃。” 博尔济温和地抚摸着纳兰的后背:“纳兰,你想多了。人是争不过命的,长生天自有他的安排。既然命中如此,纳兰就好好的认命,开帐之后,寻个可心的格鲁,好好过日子,这样不好吗?” “为什么要认命?这个命给我的时候,问过我愿意了吗?现在却要我无条件接受,还要听任它的摆布。” 纳兰不服气地昂头说道。 摇了摇头,博尔济只是微笑,不再说什么。 没有人比她更了解纳兰了,这是个不服输的倔强性子。 可是,长生天未必会眷顾她,以后的路怕是要和草原上的野草一般,青了黄,黄了青,常年经受风吹日晒、霜打雨淋。 到时候,只要她不后悔就好。 看着若有所思的博尔济,纳兰心里的柔软处被触动了,便又扑进博尔济的怀里撒娇,任凭博尔济爱抚自己的身体。 撒完娇,又缠着博尔济给她梳头、沏奶茶,很快就又高兴起来。 看着纳兰高兴地飞奔出去,博尔济摇摇头,心中不无担忧:“这孩子,心气太高了,在王庭不是件好事。” 她慢慢捡起银铃碎片,随后双手合十祈祷着:“长生天庇佑,若真应了那古老预言,她这一路,只怕是红尘血路……” 在博尔济那里宣泄了感情,纳兰恢复了心情,口中念叨:“我就是草原之恶了,怎么样?我连长生天都不怕,还怕恶名?” 想着,便拉了一匹马,跑到草原上去了。 在草原上策马飞奔,是纳兰最喜欢做的事情。 从阔果那里,纳兰学会了最好的马术。 每每有情绪起伏,她便骑马跑到草原上飞奔。 策马奔腾,让她感到全身舒畅,有一种广阔天地任我遨游、风轻云淡放飞自我的兴奋。 今天她一如既往,在草原上奔马,任凭思绪在天地间飘荡。 忽然,前面出现了另外一匹马,常歌坐在马背上,手里把弄着血狼牙,一脸朝气地注视着飞奔而来的纳兰。 纳兰勒住马缰绳,好奇地打量着面前的这个格鲁。 只见他一身牧民装饰,但还是看的出他是个汉人。 草原上的汉人多了,没什么稀奇。稀奇的是他的目光,挑衅中含着戏弄,欣赏中带着不羁。 总之,和她见过的格鲁们都不一样。 正好天上有只大雁飞过,常歌伸手拉弓射下大雁。 射落的大雁砸在纳兰脚边,羽毛沾血。 纳兰踢开猎物嘲讽道:“你就这点本事?” 常歌斜眼看着纳兰:“本常歌格鲁大人藏龙卧虎,想见我的真面目,说吧,给什么礼物交换。” 一边说,一边抛玩血狼牙,阳光下“殷”字如血刺目。 好奇心驱使,她没有责难,而是一撇嘴问道:“你是谁?你在这里做什么?” “在这里自然是等美女了。” 原来又是个登徒子。纳兰不屑地说:“草原上美女如云,你等不过来吧!” 对方耸耸肩,摊开双手,说道,“能让我常歌等的,肯定是天上的仙女下凡。” “哦!” 纳兰故作惊讶地看看天上,“常歌格鲁,这天上看上去和平常一样,没有什么仙女,看来常歌格鲁要失望了。” 常歌也故作惊讶地说道:“怎么可能呢!刚才我说了,仙女下凡。既然下凡,就是已经到了人间了。” 纳兰一斜眼,目光风情四射:“在哪里呀?” 常歌看着痴迷了:“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纳兰乐了,露出雪白如珍珠的美齿:“你个登徒子嘴还真甜呀!” 常歌又耸耸肩,说:“嘴不甜,能当登徒子吗?” 说着,向着纳兰抛来一个媚眼,“我说错了吗?眼前不就是一个下凡的仙女吗?” 纳兰心情瞬间开朗了许多。 “依图大汗,总是那般冷冰冰,何时能像这个登徒子一样,随意笑着对我说话呢!” 她心里想着,“这个人倒真有趣,不过,就是没有大汗的尊贵和威严。” 第11章 血色微芒 她下马,牵着马走向常歌。 常歌忙下马,嘴上忙着打趣:“仙女,我可是个登徒子,别离我太近了。” “第一次听人说自己是登徒子。” 纳兰被逗笑了。 这一笑,又让常歌一下子看呆了。 阳光下,纳兰如同一个神话般的站在自己面前:完美无瑕的面庞,十四岁青春初放的绚丽,背衬着一望无际的草原。常歌瞬间有种恍惚,似乎不在人间而是仙境。 这样艳羡的目光,纳兰看多了,不知道为什么,今天她感觉不一样。 她情不自禁的扬起衣袍,在阳光下旋转,裙摆飞扬,让常歌全方位的欣赏了自己。 常歌看着发呆,但是很快收回了目光,露出了玩世不恭的笑容,嘴上调侃:“跳舞给我看呢?不愧是仙女。”。 纳兰等着常歌说好听的词呢,没想到常歌就此打住了,搞得有些扫兴。 “为什么他不夸我?是我不够漂亮吗?” 一气之下,纳兰奔到马前要走。常歌快她一步,用马鞭挡住了她的去路。 “怎么,没有好听的话就想走?太没有意思了吧!” “那又如何?我不高兴陪你了。” 说着,纳兰跳上了马,用挑衅的目光看着常歌,转而又温情地一笑。 常歌笑着松开了马鞭,看着纳兰扬鞭催马而去。 “不高兴陪我?可我高兴陪你呀!” 望着纳兰远去的身影,常歌自言自语道。 跑出去好远,纳兰忍不住回头看了一下,只见很远处常歌还站在原地望着自己。 纳兰露出一丝得意的笑,扬长而去。 其实,她心里很清楚,这常歌是喜欢上自己了。 是呀,凭自己的容貌,草原上是个男子就动心,常歌也不例外。 好东西吃多了也就无所谓了,对自己动心的男人多了,纳兰也就不会把谁真当回事。 她在意的是,自己把谁当回事,而这个人还能带给她风光无限。 这个常歌外形很好,为人很有趣。可他只是个平民,还是一个汉人。 她纳兰才看不上这样的格鲁呢。 看着远去的纳兰,常歌心旷神怡。 “好个坏丫头,你迟早是我的!” 常歌冲着纳兰的影子坏笑了一下。 常歌跳上马,放眼四下,然后高喊了一声:“草原,我来啦!” 过了晚饭时分,常歌才回到家里。 虽然是汉人,因为常年在草原生活,他们家一样是住营帐(蒙古包同款)。 等常歌到家的时候,晚饭早就做好了,全家人都等在那里许久了。 “你还知道回来呀!” 父亲常胜骂道。 常歌:“阿爷,我是想留在草原上,可今天天神爷爷和地煞奶奶幽会,你看这‘眼泪’淌的,我哪好意思去打扰呀。“ 常胜:“你怎么就会贫嘴!“ 常歌一边四下找饭菜,一边说:“阿爷,骂我就算了,饿着肚子可没力气听训话!赶紧来点好吃的,吃饱我一动不动,坐那里任凭阿爷训斥!” 正说着,砚浓端上来刚热好的饭菜,常歌立刻津津有味地吃起来。 看常胜还拿眼睛瞪着自己,常歌立刻给常胜斟满了一碗酒:“阿爷,这碗酒是儿子孝敬你的。” 常胜:“别给自己脸上贴金了,这酒是你阿娘酿的。“ “那也是儿子孝敬您的。” 常歌眨眨眼,“喝了这碗酒,润了嗓子一会儿才有力气训话呀。” 常胜气的没辙。 “当初真是鬼迷心窍,应了殷帅什么嘱托不好,偏偏要应了替他教养好孩子。” 常胜常常无奈,只能跟砚浓抱怨,“这个小鬼头,简直就是来找我讨债的。” 每次砚浓都用温柔的笑回应常胜。 在她眼里,常胜不仅是是一个体贴的丈夫,更是一个合格负责的父亲。 所以,虽然日子辛苦,砚浓感觉自己每天都活在幸福当中。 如果一切就这样走下去,他们一家会和其他牧民家庭一样,日出放牧,日落饮酒,看着儿子们长大娶妻生子,然后一代一代、日复一日地传承下去。 可是,夜晚意外的发现,把一切都打乱了。 睡觉的时候,砚浓看到帐中有宝石色熠熠发光。 她原来以为是虎符,因为常胜睡觉的时候必须手里把玩残缺一角的虎符。 可是方向不对,是从常歌的床上发出的。 砚浓摸到常歌身边,发现是血狼牙正吞吐着血色光芒,将牙面上的"殷"字映得如同泣血。 顿时,砚浓心中一紧:难道是血狼牙遇到了血祭了? 看着常歌酣睡的样子,砚浓眼前不停地闪现出殷洪武的影子,还有当年常胜身为殷洪武心腹副将一身戎装的样子。 殷洪武,大闽国赫赫有名的守边三军元帅。 年少时,常胜便跟随殷洪武守卫边关重镇,立下赫赫战功,曾一度被誉为边镇子的铁障。那时,他英俊威武,目光如鹰,气度非凡。 殷洪武陨落后,大闽朝廷追捕殷家余党,常胜的命运急转直下。 为了保护自己和家人,他被迫舍弃了昔日的荣光,远离了中原的王朝,隐姓埋名,流亡至大乌境内。 随着岁月流逝,常胜身上逐渐积淀了与战扬沾染的粗犷与沉稳,他的眼神依旧犀利,但已少了些许锋芒,多了些温和与耐心。 为了融入草原的牧民生活,他留起了胡须,穿着牧民服饰,包头打扮,完全看不出曾经是一位风云人物的副将。 砚浓也是牧民额吉打扮。 草原的风霜,岁月的磨砺,让砚浓失去了往年的娇媚。不过眉宇之间,依稀可见她当年的明艳。 在草原上,汉人的地位远远低于番邦部落的牧民。这些放牧的汉民,要么是逃亡来的,要么是逃荒来的,要么是被流放来的,要么就是这些人的后代再也回不了中原了。 常歌一出生,命运的起点就很低。 偏偏他心气极高,不想一辈子做草原上的末等人群,叛逆的厉害。任凭常胜和砚浓软硬兼施,照旧我行我素。 常歌还有个特点,随便父亲马鞭子怎么抽,不仅不喊疼,还一边挨抽,一边贫嘴打趣。每次都把常胜给搞得又气又恨没办法。 “殷帅呀,我会看好歌儿,对的起你最后的嘱托。”砚浓在心中默默地祝愿着。 第12章 星河银铃劫 就像天气一样,你希望它刮风,它偏偏下雨。你希望它晴天,它偏偏多云。 这常歌整天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就连回家吃饭都没几天准时的。 “你以后干脆就不要回来吃饭了。” 常胜没好气地说。 常歌嬉皮笑脸地转着手中的血狼牙:“阿爷放心,我最近可忙着呢——昨儿救了只被狼追的兔子,今儿又遇上匹炸毛的小野马。” 砚浓手一抖,羊毛线团滚落在地。她死死盯住儿子手中泛红的狼牙,声音发紧:“你...遇见谁了?” 常胜见砚浓紧张,赶紧插话:“就你会贫嘴。” “老大,你阿爷说的对,” 砚浓打断了父子对话,“你都十九岁了,该改改性子了。” 常歌:“为什么要改?改了就不是我常歌了。” 常胜:“再不改性子,你就打光棍吧。都十九岁了,别人这个年龄在草原早就当阿爷了,你倒好,性子顽劣,谁肯嫁给你。” 常歌:“喜欢我的姑娘多了去了,可惜我都看不上眼。成家是大事,我得慢慢选个自己最中意的。” 常胜:“那你就慢慢选吧,等天上的仙女下凡,才合了你的心意。” “说的对,我就是要找个下凡的仙女。” 常歌对着常胜眨眨眼,“阿爷,你是怎么知道我的心思的?到底是知子莫如父!” “去你的!” 常胜气的抄起饭勺打了过去。 饭后,常明和常贤跑去喂马,常歌原本应该一起去,不过他很不喜欢做这些,所以能躲就躲了。 常胜坐在营帐外,掏出烟袋,边抽边想着心事。 砚浓跟出来,坐在他身边收拾着羊毛线。 “胜哥,你有心事?” 砚浓问道。 “还不都是为了老大,那个鬼小子。” 常胜答道。 砚浓莞尔一笑:“胜哥,不用担心老大。别看他从来没有一副正经样,心里明白着呢。我看他是故意一副不正经的样子,好不被人欺负,其实做事很有分寸。” 常胜:“这点我同意,老大是三个当中最明白的一个,心里总是明镜似的。” “那胜哥还担心什么?” “跟着殷帅多年,看着殷帅风光,看着殷帅倒下,我终于明白了世事无常。很多时候,不是你想怎么,而是老天想怎样。看着老大,我这心里总是不踏实,总感觉老天不会让他过普普通通的日子。” “既然这是他的命,我们也就没有什么好担心的,担心也没有用。” “虽然是这个理,可是我答应了殷帅,一定帮他把孩子好好养大。我这心里放不下呀!” 砚浓没有说什么,而是温柔地靠在了丈夫的肩膀上。 常胜温情地拍拍砚浓的头,他们就这样彼此依偎着,看着天空的星星。 常歌看着爷娘恩爱的样子,心里想着:以后自己会和纳兰也是这般的恩爱。 怀中的血狼牙突然发烫。他皱眉望向王庭方向,喃喃道:“那个小野马又在闹什么...” 而此时蒙硕感觉到了佩刀的抖动,让他心里一沉,有种隐隐的预感。 纳兰回到了拓洛营,就把常歌抛到脑袋后面去了,她现在的心思就在如何可以成为王妃上。 拓洛营在博尔济的指挥下,正在忙着给纳兰准备营帐。 女孩儿开帐是成年的象征,在大乌人家也算是一件大事。不仅要安排好营帐,还要举行开帐仪式。 纳兰真不想开帐,不想自己选格鲁过日子。 选了格鲁,就是成家了,这意味着她再不可能成为依图的侧王妃了。 纳兰可不乐意! 想来想去,无奈之下,她只能又跑去了王帐,希望依图可以收回成命。 看见纳兰来找自己,依图没说话就感觉头疼了。 “你知道侧王妃意味什么吗?” 依图耐着性子问道。 纳兰:“大汗请讲!” “侧王妃只能是各国送来的和亲公主,对于侧王妃而言,就是背井离乡,从此身边没有一个可以依靠的亲人。两个国家和平共处还好,如果起了冲突,和亲公主就是第一个遭殃的人。今天是侧王妃,明天可能就是阶下囚,甚至身首异处。” 纳兰:“大汗的意思,是纳兰无法带给大汗母族的势力,大汗得让母族有权势的公主来做侧王妃了!” 依图没有直接答复,沉默了一会儿,手扶着纳兰的头,安慰道:“纳兰,你才只有十四岁,还不明白男女之情,就不要趟这趟浑水了。等开了帐,自己选个合得来的格鲁,好好的过日子才对。” 纳兰往后退了一步,躲开了依图的手,说道:“既然是浑水,丹尼公主为什么可以趟?” 依图:“丹尼出身高贵,性情温良,是个做侧王妃的好料。” 纳兰:“那大汗就是说,我不够高贵,性情不好,不配做你的侧王妃了?” “唉!” 依图实在是无奈,发了个狠,说道,“纳兰,本汗一直把你当女儿看待,今天就当你小孩子说胡话了。以后不得再提侧王妃的事,不然本汗亲自给你找个格鲁。” 纳兰猛地扯下腰间银铃砸在地上:“你说当我是女儿?那当年把我扔进纳水河时,没有人想过我是谁的女儿,我就是你们的弃儿!” 说完,纳兰独自跑出王帐,站在空旷的草原上,看着漫天繁星。回想刚才的争执,她心中满是不甘和委屈。 独自来到纳水河边,河水哗哗流淌,像是在诉说她的心事。 不知道什么时候,蒙硕悄悄地跟了来,手里拎着纳兰扔下的银铃。 银铃在纳兰脸上晃了一下,纳兰反应过来,委屈地看着蒙硕:“小王叔,你来看我笑话?” 蒙硕很温和地看着纳兰:“傻丫头,大汗放心不下你。给,你的银铃。” 草原上风吹凛冽,银铃轻轻作响,纳兰难过地说:“听,银铃都在笑我不自量力。大汗说我不懂事,说我还只是个孩子。可我不甘心!” “纳兰,人生有时候就是这样,不是因为你不够好,而是因为你位置不同。大汗怕你走得太近,被权势和命运反噬。他不是不在意你,而是怕你受伤。” 纳兰没有说话,星空下,她感觉自己像那颗最暗淡的星,努力发光,却始终被明亮的月光掩盖。 第13章 彩练断,天命劫 尽管心不甘情不愿,纳兰的营帐还是建好了,开帐仪式的日子也到来了。 按照习俗,母亲应该主持开帐仪式。蒙克大妃已经过世,博尔济的身份低微,所以依图和昭公主亲自主持了开帐仪式。 开帐仪式十分隆重,王孙贵族大臣百姓,可以来的都来了, 年轻的格鲁们都非常兴奋。 而纳兰至始至终都绷着脸,好像开帐跟她没关系一样。 直到她看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脸上才展露出阳光。 那是常歌。 听到消息,常歌三兄弟早早的就跑来看热闹。 因为是汉人,没有资格参加格鲁竞争,只能是看热闹。 常歌看到纳兰一身盛装,头上的帽子插满了白色羽毛,感觉很有趣,便不停地给纳兰替怪脸、抛媚眼。 纳兰看着常歌的表情,一会儿想笑,一会儿又想恼。 结果全在和常歌表情互动了,依图和昭公主的仪式发言,一句都没有听进去。 最后,依图站在高处,举起雕花银杯,朗声说道:“天神在上,愿草原的女儿纳兰,生如雄鹰,勇敢坚韧;心如草原,宽广包容。开帐成女,从此自立门户,勇敢前行!” 众人随之高喊:“祝福纳兰!” 欢呼过后,等待她揭开营帐大门彩练准备入帐宣布成年的时候,纳兰才反应过来。 纳兰心不在焉地转身走到营帐门前,按照风俗去揭彩练。 彩练很长,围绕着营帐绕了一圈,最终停在了门上。 开帐的女孩必须一口气拽走彩练,抛向空中,意味着此生一帆风顺,和有情人展翅高飞。 纳兰刚抓住彩练的一头,正准备使劲去拽,情不自禁地回头看了一眼常歌。 常歌正在给纳兰做鬼脸,见她看自己,便做了一个戏弄的手势,然后把嘴巴一撇。 气的纳兰猛地一使劲,结果彩练没有被全部拽下抛出,反而在中间断裂了。 全扬的欢呼声顿时停住了,所有人的表情都僵住了。 彩练的断裂是个大不祥征兆,这在大乌的开帐仪式上还是第一次。 彩练断裂的一刹那,纳兰脑中一片空白,耳边的欢呼声骤然消失。 所有人的目光都成了利刃,刺在心口。 “我真的不祥吗?是不是我真的不配站在这里?” 心里这么想,面上却依旧倔强地挺直脊背,不肯低头。 依图和昭公主也愣住了。 断裂的彩练,仿佛一根刺,扎在昭公主心头,久久无法平息。 “难道,她真的逃不过命运的枷锁?” “阿桑,阿桑!” 蒙硕赶忙大声招呼管家。 “老奴在。” 阿桑慌忙跑了过来。 “怎么回事?” 蒙硕喝斥道。 阿桑战战兢兢地:“回王爷,彩练反复检查过,没有问题。想必是公主用力过猛,力道没有用对,彩练才会中断。” “胡说!给本汗把建造营帐的人都带来!” 依图吼道。 转眼间,一干工匠人等被押了过来。见了依图慌忙跪倒,一个个吓得浑身发抖。 依图发怒道:“这营帐你们是怎么建的?居然出了这么大的纰漏。来人,都拉下去!” 顿时哭声一片,工匠们纷纷发出求饶声。 眼看工匠们就要被卫兵们强行拖走了,纳兰一下子奔到了卫兵前面。 “不要!” 纳兰大喊了一声,“大汗,不关工匠们的事,营造没有问题,是纳兰用力不当,才拽断了彩练。请大汗不要降罪他们!” 依图:“纳兰,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你又知道彩练断裂意味着什么吗?” “纳兰当然清楚!大汗,这本是纳兰的错,不该让工匠们无辜替我受罚。如果彩练中断,天降不祥,这是纳兰的命,就让纳兰独自承担!” 一席话,说的在扬所有人为之震惊。 远处的常歌也动容了,呆在了那里。 依图沉默了一会儿,便挥挥手,让卫兵们放了这些工匠们。 工匠们一边谢恩,一边慌忙逃离而去。 蒙硕看了一下依图的脸色,大声宣布:“纳兰公主开帐结束,大家散了吧!” 众人闻言纷纷离去。 走远后,还可以听到有人低声喃喃:“天神的警示,灾祸已降临。” 依图走到纳兰面前,双手拍拍纳兰的肩膀,赞许地说道:“好样的,纳兰!” 纳兰得意地一仰头,以一脸的骄傲回复了依图。 而昭公主却没有说话。作为生母,多年和纳兰的感情隔阂,让她极少在纳兰面前说什么。此时,她心里并不开心,总感觉是个不祥之兆,为纳兰的未来非常担忧。 昭公主不知道自己是否信命,可是她这一生,有多少事让她不得不信。她怕了,被命运折腾怕了。如今,就想躲避,不想介入任何事,怕看到任何变故。 尤其是发生在她亲生骨肉身上的变故。 纳兰瞥眼看到把头低的很低的昭公主,心里泛起了反感。说不上原因,她非常不喜欢看昭公主这副苦闷的样子,好像是苦土里面长出来的苦瓜一样。 何必呢?要是认命就不要伤心,要是伤心就不要认命! 纳兰看不惯,便懒得理会昭公主。 所有人都走了以后,纳兰感到了从来没有过的孤寂。 在拓洛营生活虽然清苦,可是有蒙克大妃,有博尔济,还有其他的守寡的额肯们和仆人们。自己并不感觉特别孤单。 如今自己要独立生活了,才发现天地之间只剩下自己一个人了。 其其格按照风俗需要跟过来伺候。她见纳兰站在那里发呆,便上来拉扯主子,要不要进帐休息喝奶茶。 纳兰没有心情喝奶茶,而是骑马到草原上去了。 常歌回到家,结结实实地被常胜一顿暴揍。 “你个臭小子,喜欢捉弄人什么时候捉弄不好,偏偏要在人家开帐仪式上揭彩练的时候捉弄?害的人家彩练中断,这在草原上可是个大事。纳兰公主莫名其妙地被你害成了不祥之人。” 常胜一边用马鞭抽常歌,一边骂着。 “彩练中断是纳兰公主用力不当,关我什么事?” 常歌反驳道。 “要不是你眉来眼去的捉弄人家,纳兰公主如何会用力不当?你还嘴硬,常明和常贤回来都告诉我了。” 常歌一听,气的怒视常明和常贤:“你们两个敢出卖我?” 常明忙说:“大哥,纳兰公主好惨,这样一来,草原上人人都得躲着她了。” 常贤也赶紧跟腔:“是呀,那么漂亮的纳兰公主,就这样被你害了。” 常哥冲上去要揍常明和常贤,被常胜拉住:“他们两个说的没错。你不反省自己做错了什么,反而冲他们两个发火。今天晚上不许吃饭!” 第14章 不祥者的篝火与诺言 常歌开始嬉皮笑脸了。 常胜这个气呀,可是拿常歌一点脾气都没有。只好放下马鞭,命常歌在帐外罚跪。 正好砚浓喊爷几个吃饭,常胜拉起常明和常贤两个走了,留下常歌跪在外面。 这种情景砚浓见多了。只要是常胜管教孩子,砚浓都不插话,她知道常胜有分寸。 只是,吃饭时候,砚浓几次忍不住往帐外看。 常胜看在眼里:“孩他妈,别看了,一顿不吃饿不死。得多饿他几顿,才能杀杀他的神气。这个惹是生非的脾气!” 砚浓无言地笑了。 跪在外面的常歌,听的一清二楚,做了个鬼脸,开始高声唱起歌来,还怪声怪调的。 气的常胜又要抄马鞭,砚浓赶紧拦住。 常胜无奈地摇摇头,一阵苦笑。 纳兰在草原上奔马,隐约地听到了歌声。 顺着歌声而去,黑暗中,她好像看到一个人跪在空地上唱歌。 不用问,这个德性除了常歌,大概不会有别人。 纳兰好奇地下马,牵着马走近了常胜。 听到了马蹄声,砚浓要起身出去迎客,常胜拦住她,示意大家不要作声。 “你在这里做什么吗?罚跪吗?” 纳兰好奇地问道。 “这个笑话太不好笑了吧。我常歌是谁?这个世上能让我罚跪的人还没有生出来!。” 常歌贫嘴道。 营帐里面的人都在偷笑,常贤差点笑出声,被常明捂住了嘴。 “那你在干什么呢?” 纳兰又问。 “练蹲功!” 这回轮到纳兰乐了:“练蹲功?我和阔果将军学过武功,只知道练蹲功可以全蹲,可以半蹲,可以单腿蹲,好像没有一招式是膝盖跪着蹲。” 常贤实在控制不了了,乐出了声,赶紧打个喷嚏,给掩饰过去了。 常歌狠狠地瞪了营帐一眼。 纳兰看了看常歌,再看看营帐,心里大概明白了几分。 她上前伸手去拉常歌:“常哥哥,起来吧,咱们一起去遛马。” “公主下令,草民遵旨!” 常歌故意大声说给营帐里面的人听。 然后,常歌拉上马匹,很快和纳兰两个人骑着马远去了。 前脚走,后脚常胜一家四口出了营帐,看着他们的背影消失。 常明好奇地问:“阿爷,大哥是不是要和公主好上了,以后去当驸马爷了?” 常贤:“哼,可惜纳兰公主是出了名的草原之恶。大哥要是娶了纳兰,那不得被整个死去活来!” 常明:“大哥还怕整?他不整纳兰公主就不错了!” “嗯哼!”常胜一个干咳,脸拉得铁青,吓得常明和常贤不敢出声了。 “孩子爹,你这是咋了?不开心?” “事出蹊跷必有妖。” 常胜担忧地说,“我们不过是草原最低等的汉民,那纳兰无论如何都是公主,老大高攀不上,就怕会是惨淡收扬。” 看了一眼砚浓,常胜继续说:“那王庭认识你我的人甚多,只怕......” 砚浓明白了,示意常胜不要再往下说了。 草原认识砚浓的人更多,为此砚浓极少出门,而且即使在门前忙乎,也用头巾把脸包起来。 她倒不是怕大乌的子民认出她,而是怕消息传到昭公主那里。 心里惦记着昭公主,她不想离王庭太远。但是也不想让昭公主知道她的踪迹,以免出危险。 常歌和纳兰骑着马一口气跑到了一个敖包那里,两个人都累了,便放开马,靠着敖包坐下来休息。 纳兰有些看不起地说道:“常哥哥,这才骑了多久的马,你就累成了这样?” 常歌:“谁说我是累的?我那是饿的。我还没有练完功,你就突然来了,害的我晚饭都没有顾上吃。” 纳兰扑哧一声笑了:“常哥哥,算了别遮掩了,你是被你阿爷罚跪不许吃饭。这有什么好丢人的?草原的汉子,有几个小时候没有被阿爷罚跪不许吃饭过?” 常歌嘴里叼着草叶,瞥眼看了一眼纳兰,知道瞒不过去了:“算你蒙对了。” “说说,为什么挨罚?” “还不都是因为你?你白天拽断了彩练,阿爷怪我给你捣乱,害的你失手。这不,结结实实挨了一顿马鞭子。” “这事怎么可以怪你呢?是纳兰用力不当!” 纳兰急了,“让我看看,鞭子抽得狠不狠。” “狠着呢,我阿爷可有力气呢!” “那你不会被打坏了?” “打不坏,我结实着呢。不像我两个阿弟,一打就哭爹喊娘的。” 纳兰拉起常歌:“走吧,我们去打猎,也许可以打到一些小猎物,可拿来烤着吃。” 两个人折腾了好久,结果什么也没有打到。 点燃了一堆篝火,纳兰和常歌围坐着烤火取暖。 “真扫兴,什么也没有打到。” 纳兰撅着嘴说。 “没有就没有,很快天就亮了,可以回家吃早饭了。” “回去你阿爷不会再抽你?” “不会,我阿爷很疼我的,一天顶多抽一次马鞭,大多数是我在气他。” “真好!” 纳兰羡慕地说,“有阿爷多好,就算挨顿打,也可以感觉到阿爷的爱。可我就不一样了,从生下来就没有阿爷管我。” 说着,纳兰低下头,眼泪开始吧嗒吧嗒地往下流。 “瞧瞧,大晴天的下上雨了。” 常歌听着很心酸,看到纳兰流眼泪,又开始贫嘴逗纳兰。 他凑上去有些神秘地问:“公主,我问你,拽断了彩练你不怕吗?” “怕什么?” “不祥啊!” 纳兰冷笑了一声:“鬼才相信这些骗人的瞎话。我一出生就被王庭当作不祥之人,你看我是缺胳膊了还是少腿了?” “你真不怕别人说你?” “怕,好多时候,听到人家说我是不祥之人,我心里气的不行,也好害怕,就只好抄起马鞭子,把说话的人好好抽一顿。” “啊?!” “我是公主,抽了谁白抽,大汗顶多训斥我几句。” “这些人也该打,我常歌最恨乱嚼舌根的人。” 停顿了一会儿,纳兰若有所思地看着常歌,问道:“常哥哥,你说我是不祥之人吗?” 第15章 孤狼的婚礼“贺礼” 这姑娘,平日里像匹桀骜的狼崽子,骂人时眼里冒火,打架时一往无前,谁能想到她心底竟藏着这样的脆弱? 常歌很想走上去,拍拍她的肩,告诉她:“没什么大不了的,谁都不是天生受宠。”可话到嘴边,却硬生生咽了回去。 他知道,像纳兰这样倔强的女孩,最不需要的就是可怜。 想想这个空有公主头衔的女孩,并没有得到过家庭的爱,甚至连子民的尊重都没有。 她该是如何长大的? 常歌比纳兰大五岁,此时有了兄长甚至父亲的感觉,很想上去抱一抱哭泣的纳兰。 他还没有来的及回答,便听到一阵马蹄声到了面前。 阿桑带着侍女其其格和几个卫兵骑马找到了纳兰。 “公主,你在这里呀,急死我了。” 其其格一见纳兰,慌忙奔了过去。 阿桑松了一口气:“公主,总算找到你了。” 纳兰抹了一下眼睛,撅着嘴问:“找我干什么?” 阿桑:“白天仪式结束后,大汗不放心,让老奴晚上来看看公主。果然,公主不在营帐。” 纳兰:“大汗担心我做什么?他马上要娶侧王妃了,管我死活。” 阿桑:“公主,话不能这样说,大汗日理万机,心里仍然记挂着公主,公主应该感恩呀!” “大汗既然记挂着我,何必让我自己开帐?” “公主,这是草原的规矩,就像汉人的成人礼一样。再说,公主总不能在拓洛营待一辈子呀!” “让我开帐也行,那请大汗晚上把马鞭子插到纳兰的帐门上。” “越说越不像话了!” 阿桑不高兴了。 他转头看看常歌,发怒道:“你这个野小子是什么人?胆敢三更半夜的勾引公主?” 常歌刁着眼看着阿桑,怒道:“你个狗奴才,少血口喷人!” 阿桑吼道:“来人,把这个野小子绑了。” 卫兵们上前要动手,常歌毫不畏惧地站了起来,抽出马鞭子,准备应战。 纳兰猛地起身,喊道:“住手,他是本公主的客人,你们绑他,眼里还有本公主吗?” 卫兵们停住了手,都看着阿桑。 阿桑看到纳兰眼眶发红,语气柔和了许多:“公主,别闹了,赶紧跟阿桑回去吧!” 纳兰看了一眼常歌,不情愿地在其其格的陪同下走了。 上马临行前,纳兰大声喊了一句:“常哥哥,等着我,下次再去赛马!” 一行人扬长而去。 常歌站在黑夜里,看着扬起的尘土,摇曳的草丛,还有满天的星斗。 原来人与人之间的缘分是这样不可言喻的,纳兰的背影牵动着常歌的每根神经。 常歌心里泛起一丝酸楚。他知道自己只是个外人,甚至连替她擦去眼泪的资格都没有。 可看着那孤单的背影,他却忍不住暗暗发誓:哪怕整个草原都将她视作不祥,他也绝不会躲开。 这一夜,注定了他此生和这个刁蛮公主结下了不解之缘。 纳兰虽然住进了营帐,却是更加孤单。 仪式那天的意外,让她原本不祥之身,这一来更是不祥加不祥了。 王庭人人都躲着纳兰,生怕沾染了晦气。 就算纳兰主动和人打招呼,对方要么装作没有听见,要么敷衍地点点头,无人和她多说一句话。 大概整个王庭,就只剩下博尔济还待她如同当初。 开帐之后,不再住在拓洛营,也不能经常往拓洛营跑。 别的女孩子开营帐,门前热闹非凡,格鲁们抢着被选上插马鞭进帐。 就算插了一支马鞭子,外面好多格鲁还在盯着呢。 而纳兰门前,冷清的一个格鲁都没有。 以前敖包大会上为争夺她比赛的格鲁们,个个都销声匿迹了,好像她真的是一座瘟神。 纳兰作为公主,不仅不能和王孙贵族们结亲,居然连个格鲁都没有来,真是丢人丢到家了。 这让纳兰伤心到了极点。 白天,她在王庭觉得人人都眼光异样,拿着马鞭子想抽人。谁见了她都跑的远远的,这鞭子还抽不出去。 晚上,营帐里只有她自己,其其格睡在侍女住的营帐里面,那份寂寞快要把她淹没了。 没多久,纳兰自己都认定自己是不祥之人了。 母亲怀她的时候就是不祥之身,出生的时候又是不祥之身,开帐仪式更是注定了她的不祥。 自己真的是无可救药了。 自此言行越发的怪异,更是让人退避三舍。 看着女儿这个样子,昭公主心里急得直上火。她想去劝慰女儿,可是纳兰对自己的态度,让她不敢去,就怕适得其反。 她几次派侍女古丽去看望纳兰,都被纳兰给赶了出来。几次下来,古丽不肯去了。 依图哪里有心思过问纳兰的事,眼下除去政务,得忙乎迎娶丹尼公主入王庭。 快到了迎娶侧王妃婚礼大典的日子了,王庭上上下下一片喜气洋洋。 只有纳兰特别不开心。 纳兰知道自己在王庭的地位,一直盼着可以嫁给依图,改变自己的境遇。 可依图断了纳兰的念想。 一想到丹尼公主将成为依图的侧王妃,占据了原本应该属于她的位置,纳兰就气不打一处来。 纳兰把所有的委屈和目前的窘境,都归到丹尼公主身上。 既然丹尼公主这么气我,那我也得气气你。 纳兰开始琢磨自己得搞点什么名堂出来,给丹尼公主的婚礼添点“光彩”。 搞什么呢?纳兰开始苦思冥想。 伤人的事不能做,纳兰再怎么不开心,不会做伤人的事。 毕竟丹尼公主没有伤害过自己,自己也不能伤他人。 纳兰想了很久,决定在喜帐上弄个洞,然后绕上鞭炮。 等到丹尼公主开门进帐,便拉响了鞭炮引绳。鞭炮一响,丹尼公主一脚踏空,水桶从喜帐顶上洒下,浇丹尼公主一身的水。 那时候的丹尼公主,一身喜服湿透,脸上的彩妆花了,头冠掉落在地,说不定还得重重地摔在地上,可得有多狼狈呀! 这就是你招惹本公主的后果,叫你抢本公主的大汗。 一想到那个情景,纳兰捂住嘴笑了起来。 说干就干。 纳兰支走了其其格,自己偷偷地一个人把一切都布置好了,就等着婚礼那天来临了。 第16章 血色贺礼:刑柱下的星 早早的,依图就一身盛装,率领亲兵们去边界迎接丹尼公主了。 不多久,王庭百姓便载歌载舞,迎来了丹尼公主的婚车和送亲大队。 远近若干里的百姓都来观礼,王庭好久没这么热闹了。 看着一身婚装的丹尼公主,被依图按照风俗抱下马车,昭公主作为大妃却是心如止水。 和依图的婚姻不过是一个婚姻罢了,昭公主早就没有了男女情爱的渴望,更没有两心相悦的奢求。 如今,她只求一个平安度日,春夏秋冬和她早就没有了关系。 倒是躲在人群里看热闹的纳兰,一肚子的打抱不平。 既为了昭公主,也为自己。 纳兰伸长了脖子,认真打量丹尼公主。 是个美人,五官很端正,皓齿乌发,有着草原女人特有的明快。 纳兰看着依图将丹尼抱下马车,眼中闪过一丝嫉妒和不甘。她攥紧了马鞭,心中暗自嘀咕:“凭什么她能拥有这一切?纳兰不服!” 王庭百姓早就一片欢呼声,赞美丹尼公主的美丽。 纳兰沉浸在伤心和醋意当中。 她知道自己比丹尼公主漂亮多了,可偏偏可汗娶的不是自己。 昭公主在人群中无意间瞥见纳兰那倔强的小脸,心中一紧。 她低声喃喃:“孩子,你这样固执,终有一天会撞得头破血流……” 婚礼仪式结束后,新人按照风俗,进喜帐更衣,然后和王庭百姓一起喝喜酒吃喜宴。 依图挽着丹尼公主的手,一起走进了喜帐。 纳兰早就埋伏在喜帐顶上了,静等丹尼公主开门,鞭炮声四起。 咦?怎么一点动静没有? 纳兰看着丹尼打开了帐门,鞭炮却没有炸响。 正想起身去看个究竟,却被一个人死死地压住了身子。 转头一看,是常歌。 “嘘!” 常歌见纳兰惊讶的睁大了眼睛,赶紧用手示意她不要出声。 两人的份量毕竟太重,喜帐顶开始抖动起来。 依图感觉到了喜帐顶上的动静,抬头喝道:“什么人?胆敢私闯本汗的喜帐?” 帐外的蒙硕听到动静,立刻拔出腰刀,跑进喜帐。 纳兰想挣扎,被常歌压住。 结果,常歌自己从纳兰事先弄开的窟窿中摔了出去,直接掉到了依图和丹尼面前。 依图和丹尼吓了一跳,丹尼忍不住尖叫起来。 “你是什么人?敢来行刺大汗和公主。” 蒙硕喝问道。 “谁来行刺呀?” 常歌一边揉着摔的生疼的腰臀,一边辩解道,“我就是一个小牧民,今天可汗大婚,我怕看不清楚,就爬到喜帐上去看。谁知道我太重了,压漏了帐顶,直接掉下来了。” 蒙硕:“胡说,喜帐是用毛毡子做的。再来几个也压不漏帐顶。” 常歌:“天有不测风云,帐有结不结实,此事古难全!” “大汗面前,居然敢这般胡说八道。” 蒙硕上去给了常歌一脚。 丹尼拦住了蒙硕继续动作,说道:“看他不像是个刺客。罢了,今天是可汗和本公主大喜的日子,求个吉利,饶了他吧。” “还是公主明事理。大汗,丹尼公主貌美心善,堪称我王庭的楷模。常歌在此谢过公主,恭喜大汗陛下得此佳人!” 说罢,常歌露出一副笑脸。 依图却是一脸的阴沉,发怒下令道:“你私闯可汗的喜帐,惊扰了公主,还敢在这里嬉皮笑脸。来人,把常歌拖出去,抽他五十鞭子,然后绑到刑柱上示众两天。” 卫兵上前带走了常歌。很快,远远地便响起了鞭子抽打声。 而喜帐这里,一切礼仪照旧举行,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鞭子一下下抽在常歌的背上,他紧咬牙关,额头渗出冷汗。 每一下,都像是抽在纳兰心上。 常歌忍住疼痛,仰天看向帐顶,呲牙咧嘴地扯出一抹笑,好像是在说:“你常哥哥皮糙肉厚,不怕挨打……” 纳兰在帐顶上抱着头,喃喃自语:“为什么会这样?我只是不甘心……可常哥哥,你为什么要替我受罪?” 夜晚,王庭篝火通明,子民们载歌载舞,喝酒吃肉,庆祝大婚。 依图在喜帐外和臣民们推杯换盏,丹尼和女眷们在喜帐内吃喝畅谈,好不开心热闹。 常歌挨了五十鞭子,一身血迹地绑在刑柱上示众。 纳兰躲在一个角落,注视着喜宴,盼着大家赶紧喝醉,可以早点回帐休息,她好去看望常歌。 终于等到了喜宴结束,臣民都散去了,依图和丹尼也入了喜帐歇下。 纳兰见没有人了,赶紧跑到刑柱那里去看望常歌。 常歌的外衣已经被脱去了,白色粗布内衣上全是血迹,尤其是后背早就血肉模糊了。两只手被拴在刑柱两头,只能一直站立着。 看到常歌的惨样,纳兰忍不住哭起来。 常歌:“哭什么呀?有这会儿哭的,当初就不要去设局闹事。” “都怪我,害的你受刑。” 纳兰哭着说。 “不怪你怪谁?算我倒霉,人家遇到喜宴吃酒肉,我遇到喜宴吃鞭子。” “当时你干嘛拦住我?” “我不拦着你,你还不得闯下大祸?原本草原都不待见你,幸好有依图可汗护着你。你要是把可汗惹毛了,以后还怎么在草原混?” “你怎么知道我在闹事?” 常歌坏笑起来:“就你那点小心思,哪里瞒得过你常哥哥的火眼金睛。你常哥哥这双大眼睛,不仅生的好看,更会看人。” 冲她眨了眨眼,“尤其可以看清楚你肚子里面有几条毛毛虫。” 纳兰又羞又气,一拳头砸到常歌肩头。 “啊!” 常歌吃痛,忍不住惨叫了一声,当然声音有点夸张。 纳兰瞪了他一眼:“大汗打你你不叫,我这么轻轻一下你喊得惊天动地的。” 常歌:“你哪里是轻轻一下,赶上母老虎发威了。再说,大汗打我是因为我惊扰了喜宴,该打。我给你解围你还打我,那就天理不容了。” “少贫嘴!” 纳兰从怀里掏出金创药,帮常歌上药。 常歌一会儿一叫疼,连连喊着:“轻一点,你这么重的手,要人命啊?会死人的!” 纳兰:“挨鞭子的时候,你怎么不让卫兵轻一点?” 常歌仰头叫道:“苍天有眼,不要让我再见到这个女魔头了,哪天送了命都不知道怎么送的!” 这一叫,纳兰当即眼泪又下来了:“这个草原没人喜欢我,现在连你也不要我了!” 说罢,大哭起来。 “别哭呀,” 常歌慌了,“本来是要逗你笑的!” 第17章 暗夜守护者:烟袋下的殷帅血脉 常歌看着这个十四岁的女孩,又天真又老成,真是让他放心不下。 “公主,你赶紧回去吧。” 常歌劝道,“太晚了。” “干嘛?撵我走?” “哎呀,公主,你再不走,让别人看见,要倒大霉了。” “怕什么?大不了挨顿鞭子。” 常歌苦笑了一下:“公主,谁敢抽你鞭子呀?只怕到时候鞭子全落到我身上了!” 这话倒是让纳兰警醒了,她停止了哭泣。 常歌动了动身体,继续劝道:“你看我这后背,肉都抽烂了,再打就可以看见骨头了。” 想想也是,纳兰只好起身,说:“那好,我回去了,明天再来看你!” 说罢,纳兰转身要走。 “你站住。”常歌喊道:“公主,你酒足饭饱了,走之前总得给我点吃的东西吧。” 纳兰乐了:“是呀,我怎么忘了?我从宴席上给你带了烤肉,包了一大包。你等着,我来喂你吃。” “太好了!” 常歌高兴地张开了嘴,等着纳兰来喂。 纳兰在怀里、身上掏了半天,什么都没有找到,才突然反应过来:“常哥哥,我来的急,把已经包好的烤肉忘在桌子上了。” “唉!” 常歌哭笑不得,“你可真是个好公主!” 没辙,常歌只好催着纳兰赶紧离开,纳兰难过地走了。 看着纳兰走了,常歌感受到了后背钻心的痛。原本就皮开肉绽,被夜晚的冷风一吹,露水一浸,真是痛进了每根汗毛孔。 见四下没人,常歌忍不住喊叫出来,借此减轻痛感。 常歌的痛楚,还有和纳兰的对话,被躲在暗中的常胜听了个一清二楚。 常歌被卫兵拖出去行刑的时候,常明兄弟迅速跑回家告之父母。 听到消息,砚浓急得想要亲自去找常歌,被常胜拦住了,他怕砚浓一旦露面被人认出就麻烦大了。 常胜把头和脸都包裹起来,趁着天暗直奔王庭。 凭他的判断,常歌虽然顽劣,断不是不知深浅的人,今天这祸来的蹊跷。 到了王庭,他听着大家喝酒议论,大概明白了是怎么回事,也就放心了不少。 性命不会有事,苦头肯定不少吃。 不过,这样也好,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傻小子,该让他吃点苦头,才能改改他的性子。自己还没有什么能力,动不动还强出头。 因此,常胜一直躲在暗处观察,确保常歌不会有性命之忧。 天亮以后,其其格提着一篮子食品来看常歌。 常歌暗自叫苦:这个公主不长脑子,让其其格来不等于告诉人家,自己是替纳兰公主顶罪的吗? 没辙,啥人啥命,自己也管不了了,索性让其其格喂了个饱。 其实,就算其其格不去送饭,依图也不会相信常歌是因为想看热闹惹的祸。 他这个可汗是白当的?事情发生当扬他就断定,这个小子是替人背锅受过。 能替谁背锅?大婚节骨眼上,会去惹事生非的非草原之恶纳兰莫属。 这小子一定是去帮纳兰才惹的祸。 依图当时下令惩罚常歌,不是因为恼怒常歌搅了婚礼,而是做给纳兰看。 他怕纳兰再生出事端,索性重罚常歌,让纳兰不敢再造次。 “这个纳兰,怎么性子如此顽劣?叫她草原之恶一点都不过分!” 依图嘴里骂着纳兰,但是心里还是很疼惜她。 见纳兰安静了没再惹事,依图便下令,提前放了常歌。 一被放下刑柱,常明和常贤就跑过来,一左一右架住了常歌,扶上马车回家了。 等到纳兰听到消息赶来时,就只剩下空空的刑柱了。 常歌回了家,砚浓仔细给他擦洗上药,心疼的不行。 常胜却是坐在一边抽着烟,冷眼看着常歌喊疼。 “挨打受罪了,长了点教训不?” 常胜问道。 常歌:“阿爷,我这肠子都悔青了,以后再不去凑热闹了。” 常胜一声冷笑:“你还真是会凑热闹啊!打量我信你的鬼话?你帮纳兰公主出头,还真是义气!” 常歌一愣:“阿爷,你都知道了?” 常胜:“你那点子破事,能瞒得过谁?臭小子,你以后离纳兰公主远点,别的念头更别想。” 常歌:“为什么?” 常胜:“那是个不祥之身,和谁靠近谁就会倒霉。” 常歌急了,不顾伤痛一下子翻身起身:“阿爷,你也这样说纳兰?什么时候阿爷信了这些鬼话?纳兰被这些鬼话害的要家没有家,要爷娘没有爷娘,还嫌她不够惨吗?” 常胜:“她再惨也是个公主,你再逞强也是个末等的汉民。老大,你不要不自量力。我就看不得你这副玩世不恭的样子。” 常歌:“阿爷,你就这样看我?哎呦,你是我的亲阿爷吗?” 这话说的常胜陡然脸色大变,一语不发地出了营帐。 “你在胡说八道什么?看把你阿爷气的。” 砚浓在常歌屁股上狠狠打了一巴掌。 常歌咧了一下嘴,很后悔出言不逊。 夜深了,三个孩子都入睡了。 常胜仍旧在外面抽烟。 砚浓出来,给常胜披了一件外套。 “胜哥,你不要生歌儿的气,他不知道自己的身世,信口乱说的。” 砚浓劝道。 常胜:“我没生老大的气,他什么脾气我都清楚。我是担心啊,这下惹了纳兰公主,就怕后患不断。” “事情过去很多年了,应该不会有什么事了。” 砚浓宽慰着丈夫的心。 常胜摇摇头:“虽然过去了多年,但是一直没有给殷帅翻案。朝廷的事情难说,小心不为过。” 他叹了口气,“殷帅冤啊,大闽全靠他守着国门。没想到落了那样一个结局。我答应殷帅,一定要帮他把孩子教养成人,可出不得一点差错啊!” “你对得起殷帅了,有你这个阿爷,是歌儿的福气。” 砚浓靠在常胜的背上,深情地说着。 过了一会儿,砚浓问道:“胜哥,要不我们离开这里,离王庭远远的,或者去其他的草原,可好?” 第18章 铜铃咽,王庭离 常胜的烟袋在夜色中明灭,火星随风飘散,如同当年殷洪武溅在地上的血。 那一幕,常胜和砚浓记忆犹新。 他们一路掩护殷洪武,被朝廷派来的大内高手和边军追剿。殷洪武逼着常胜带砚浓逃走,自己则慷慨赴死。 “常胜,我把砚浓交给你了。” “常胜,一定要把我的孩子养大,给我殷家留个后!” 殷洪武中箭倒地时,仰天长啸:“想我殷洪武,十四岁从军,二十二岁镇守边关,一生戎马,伤痕累累。洪武可以战死沙扬,可以重伤不治,可以凯旋回京,但绝不会做囚徒,更不会苟且偷生,叛国投敌!洪武就是死,也要死在边关!” 常胜一生铁骨铮铮,唯有回忆起这件事,忍不住潸然泪下。 两个人好容易死里逃生,按照殷洪武的嘱托,结为了夫妻。 这些年来,他们东躲西藏、颠沛流离,只为了可以有个安身立命的扬所,好好把孩子抚养大。 原以为在王庭附近这片草原上求个灯下黑,就此安稳下来。没想到常歌这个不省心的,好端端的非要和大乌的公主纠缠在一起,把一家人一下子摆在了王庭面前。 沉浸在回忆中,常胜下意识地抚摸起残缺的虎符来。 夜色沉沉,常胜望着王庭的方向,久久不语。 砚浓轻轻走近,咬了咬唇,声音里透着不舍:“胜哥,真要走吗?好不容易才安稳下来,三个孩子也交了不少朋友……” “砚浓!” 常胜打断她,目光凝重,“孩子们长大了,尤其是常歌,性子随了殷帅,不撞南墙不回头。再这样下去,怕是要出大事。” 砚浓垂下头,默默握紧了常胜的手:“我明白。常歌总想着帮纳兰,可是我们不能再犯险了。” 常胜点点头:“我们提前离开,等依图可汗查到咱们的来历就晚了。” 砚浓眼中闪过一丝悲凉:“唉,东躲西藏这么多年,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常胜沉默片刻,轻声说道:“只要孩子们活着,就有希望。” 趁着常歌伤重,常胜让两个儿子把他绑到了马车上,嘴巴一堵,一家人趁着天刚亮启程了。 一路上常歌都在挣扎,希望摆脱捆绑,嘴里不断地发出“呜呜”声。 常胜懒得理会他,常明和常贤看着父亲的冷脸不敢出声。不过,他们两个实在不明白,为什么他们又要搬家。常歌就算和纳兰有纠缠,也不算什么大事,没得这么紧张做什么。 而常歌却感觉阿爷不懂他,更不懂纳兰,故意要拆散他们两个。 婚姻的事常歌还没有想过,但是和纳兰在一起,总有莫名的冲动,让他总是不自觉地去帮助纳兰。 他不想离开,放心不下纳兰。自己这一走,纳兰怎么办? 此时常歌心里,对常胜全是怨恨。当然,如果他知道后来发生的事情,就会无限地感激阿爷的选择了。 得亏他们走了,依图已经让阿桑去了解这家人,看看是何许人也,这样帮纳兰。 依图的本意是好的,他很怜悯纳兰,希望可以给她找到一个合适的格鲁,哪里知道常胜一家人的苦衷。 等到阿桑找到常胜住的地方,发现一家人已经搬走了。 听了阿桑的汇报,依图根据住的地方和常歌的长相,明白了那是一家汉人。 既然是汉人就算了,走就走了吧。 依图虽然在慢慢汉化大乌,但是不想纳兰和汉人结亲,特别是汉人牧民,到底纳兰是大乌正牌的公主。 以后再慢慢地替纳兰找个好的格鲁,纳兰那个性子,估计会很快忘了常歌。 依图如此打算着。 过了两天,没有任何常歌的消息,纳兰担忧常歌的伤势,便骑马去了常歌家。 可是,迎接她的只有空荡荡的院子。 营帐和马匹都没有了,只留下搬走后的一片狼藉。 曾经熟悉的身影和坏笑不见了,晾晒的羊皮被收走,木架上遗留了一个铜铃孤零零地摇晃,发出清脆而寂寞的响声。 纳兰怔住了。 “他们……走了?”纳兰喃喃道,声音微微发颤。 眼前的空荡荡,让她意识到常歌就此消失了。 那一刻,纳兰的心空了,像这荒凉的营地,留下的只有一片沉寂和无法触及的回忆。 “常歌!-------- ” 纳兰焦急地骑马在四处转悠,希望找到常歌的蛛丝马迹。 望着一望无际的天边,纳兰伤痛欲绝,从腰间抽出短刀,照着草丛一顿砍杀。 刀下,片片草丛落地,泛起了阵阵草香。 猛砍中,纳兰被锋利的草边划破了手指,血滴在了草上,可她感觉不到痛。 她心里更痛。 王庭歧视自己,依图虽然对自己保留着一份关怀,可是一遇到事情便拒她千里之外。 昭公主都快成了陌生人了。 满草原的格鲁只会垂涎自己的美貌,却是一个比一个更缩头乌龟。 只有常歌,护自己,帮自己,宁愿挨鞭子也不肯让她吃亏。 常歌是她唯一的温情,可是长生天却连这么一点温暖都不肯给她留下。 纳兰心痛到了抓狂,只一味地乱砍乱跑。 “公主!” 随着一声呼唤,其其格和阿桑带着卫兵赶来了。 阿桑近前抓住纳兰的手,强行停止了疯砍,说道:“公主,不要砍了,牛羊还要吃草呢。以后公主出来,一定要带上其其格。” 纳兰松开了短刀,精神恍惚地看着草原,任凭阿桑把她带回了王庭。 之后,纳兰便每天都只待在王庭,彻底孤独了。 偌大一个王庭,不受人待见的日子,让纳兰每天都生活在阴霾之中。 夜晚,纳兰仍旧一个人待在营帐里面,听着远处其他女孩和格鲁打闹嬉笑。自己则孤零零地坐在床上,幻想着和心仪格鲁欢快度日的情景。 白天,纳兰常常看到依图偕同丹尼同行的身影,两个人看上去恩爱、和谐,让人看着眼红的不行。 每每看到依图和丹尼依偎在一起,纳兰的眼里就往外冒火。 第19章 孤铃陷炼狱:恶名绞索缠 可她忘了,依图是位可汗,草原的领袖。 身为可汗,先是大乌,然后才是他自己。 依图有自己的打算,不会理会纳兰的感受。 而丹尼对这个充满了传奇色彩的纳兰公主十分好奇。 第一眼,她被纳兰的美丽所震撼,后来听说了纳兰的身世,让她很怜惜纳兰。 凭心而论,丹尼并不讨厌纳兰,实在不愿意相信那些有关纳兰是不祥之身的说法。 不过,初来乍到大乌,作为和亲的公主,丹尼不想过早、过多的介入大乌的事务。所以,对纳兰她保持着友好的距离。每次见面只是温和的微笑,很少多言。对于纳兰传递来的不友好信息,丹尼总是设法躲避开。 可这些在纳兰的眼里,根本就是摆谱装清高,是胜利者对失败者的炫耀。 反正纳兰看着丹尼哪里都不顺气。 有几次纳兰对丹尼反唇相讥,丹尼都以微笑躲了过去。倒是依图不开心了,用严词训斥了纳兰。 这让纳兰格外委屈。 以前依图虽然经常训斥自己,可是纳兰都感觉是亲人之间在斗嘴。如今,真成了一个陌生人的口吻了。 依图再也不在意自己了! 气的纳兰更看丹尼不顺眼了。 为了让丹尼更快地融入王庭生活,依图经常带着丹尼去各处巡视。丹尼也不负厚望,很快就习惯了大乌的文化和生活。 毕竟她来自草原,对于同是草原的大乌生活很容易适应,比起从大闽远来草原的昭公主,可谓天壤之别。 这样一来,依图便萌发了让丹尼主持内务的想法。 昭公主有才华有见识,可那都是过去了。 如今的昭公主年龄大了,而且因为多次变故加上依矢的失散,早就不复当年的风采,精神上时常恍惚,根本没有能力主持事务,自己也不想管事。 依图一心谋划扩张,希望可以成为天下霸主,急需人帮助打理内务,丹尼是个好人选。 对于昭公主,只要活着一天,依图便不会动摇她的大妃位置,毕竟她背后是大闽。 至于剩下的三个侧王妃位置,依图在考虑需要给哪个部落的公主。 纳兰的多情,依图心里不是没有感觉。纳兰的美貌和青春洋溢,对正值壮年的可汗,杀伤力是很大的。不过,依图从来不是由着性子来的人。 凡事大局为重。 如果娶了纳兰做侧王妃,对于丹尼威胁很大,也失去了让其他部落公主来和亲的吸引力。 何况,纳兰年轻,能给自己帮什么忙呢? 既然如此,依图索性不让纳兰有任何的想法,一直对纳兰的态度很冷漠。 纳兰哪里清楚这些,就觉得依图自从娶了丹尼,对自己异常的冷漠。 依图对纳兰的冷漠态度,让王庭的人看在眼里,便更加疏远、鄙视纳兰。 这个不祥之身,外加被大乌第一当权者排斥,让纳兰真正成了“孤家寡人”。 小小年纪,纳兰便承受了巨大的压力。 任凭别的女孩营帐外,格鲁们排着队的等候,她的营帐前永远是空无一人。 青春女孩最容易嫉妒美貌,纳兰的美丽原本就招人妒忌,如今这些女孩把妒忌化作嘲讽,无情地泼向纳兰。 无论是言语还是眼神,留给纳兰的全是敌意。 这种敌意弥漫到了全草原,整个王庭传递给纳兰的全是敌意。 每天的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就只有其其格陪在身边,其他的人都是远远地指指点点、冷言冷语。 纳兰的凄凉境遇,古丽有和昭公主述说。 可昭公主又能如何呢?她这个大妃不过是个虚名。 自打丹尼公主来到王庭,昭公主常常感到自身难保。人老珠黄,她根本不奢求依图的恩爱。大闽改朝换代,她早就是一颗弃子了,更不要祈望大闽的庇护。 不过,昭公主心中一直非常感激依图。没有依图,纳兰早就淹死在纳水河了。没有依图,自己只怕只能在奴隶营度过余生。没有依图,自己充其量是前可汗的寡妇,哪里来的大妃的荣誉。 昭公主知足了。 虽然她知道纳兰的心思,可她不想纳兰踏入王室,卷入是非中,希望女儿可以过一个普通人的日子。 王室的血雨腥风,是纳兰无法想象的,她只看到了王室带来的风光。加之性格执拗,不撞个头破血流是不会明白的,别人说什么都没有用。 既然如此,昭公主实在无能为力,就只好听之任之,什么都不过问。 纳兰把昭公主的不作为,转化成了一种恨意。恨她生下了自己,恨她心中只有儿子依矢,更恨她对自己的不管不顾。 孤立加恨意,让纳兰越发的性情怪异,动不动就发怒,闹事打架便是家常便饭,三天不折腾个人仰马翻,就不是她纳兰了。 依图三天两头收到告状。但只要纳兰没有触动他的底线,他就权当没有听见。 纳兰的“草原之恶”之名,越来越响亮了。 年轻的纳兰,根本无力改变现状,也不知道如何改变,便变本加厉“作恶”,让自己的名声更加狼藉了。 “作恶”的当口,纳兰感到一丝快意,这个世上总算有人可以多看自已一眼,多和自己说句话了。 “作恶”结束后,纳兰便会被无穷的悲哀和自责包围,后悔做过的事,更感叹命运的不公平。 “凭什么别人可以轻易得到家庭、生活的快乐,而自己不过一点点奢望,不仅要付出巨大的代价,而且付出代价后,还很可能一无所得。” 她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才对。 在无人的时候,她便一个人骑在马上,望着湛蓝的天空,思念和常歌在一起的时光。 只有这个时候,纳兰才感觉,自己是真实的,这个草原才属于自己。周边不再有恐惧和敌意,而是被幸福包围着。 “常歌,你为什么不辞而别?难道你也相信,纳兰是个不祥之身,你和纳兰在一起会厄运缠身吗?” 纳兰常常这样对着天空问! 慢慢地,这种思念化作了恨意。纳兰决定,彻底忘记常歌,一定要嫁给王孙贵族,改变境遇。 可谈何容易?不要说王孙贵族,就连普通的牧民,都远离了她。 结果,还惹了依顿的麻烦。 第20章 血鞭落处银铃劫,狼牙灼透王庭夜 行刑的时刻到了。 依图吩咐古丽看好昭公主,不许昭公主去观刑。自己则带上蒙硕和阿桑,一起去了刑扬。 刑扬的刑台上,纳兰和其其格并排跪着,身后站着五大三粗的行刑手。 纳兰抬头挺胸,毫不畏惧。其其格低着头,因为害怕在颤抖。 台下人头攒动,议论纷纷,都在骂纳兰。 “这个祸害,不仅勾引依顿贝勒,还把依顿贝勒的眼睛刺瞎了。” “这个灾星,给咱们草原带来多少祸害。” “就是,右王妃就是被她的妖术害死的。” “右王爷好惨呢,差一点家破人亡了。” “前些天牛羊害病死了不少,应该就是她带来的灾难。” “她就是个灾星!” “她一出生就是不祥之身,早就该铲除掉了。” “草原之恶,我看该叫草原之灾!” “灾星!” “祸害!” “该死!” --------------- 听着台下的骂声,纳兰脸上现出了讥笑,仍旧是不服气的倔强样子,毫无求饶的意思。 不过,她心里在流泪: “我纳兰究竟做错了什么?王庭的人要如此这般咒骂我?” 依图和蒙硕登上了刑台,蒙妥早就等在刑台一边了,台下这才安静了下来。 依图没有多看蒙妥一眼,给侍卫使了个眼色。 随着一声令下,两条皮鞭迅速挥动起来,随之而来的是其其格的惨叫声。 纳兰咬紧牙关,忍着剧痛,硬是一声未吭。 鞭子挥舞,纳兰身上的银铃莫名地想起来。 途中的常歌,感觉怀中的血狼牙在发烫,掏出一看:宝石光闪烁不已,像是在和他倾诉什么。 “快,快停下。我要回大乌!” 常歌大喊起来。 砚浓注意到了异象,心里一紧,上前要夺血狼牙。 常歌死抓着不放手,常胜急了,过来直接打晕了常歌。 旁边的常明和常贤看着又害怕、又莫名其妙,想多问一句,早被常胜凶悍的目光逼了回去,只好低着头,任凭马车继续前行。 而纳兰忍受着鞭刑时,眼前出现了常歌当初为了替她遮掩闹剧受鞭笞的情景。 还记得常歌为了逗她开心,说了一堆的俏皮话: “你哪里是轻轻一下,赶上母老虎发威了。再说,大汗打我是因为我惊扰了喜宴,该打。我给你解围你还打我,那就天理不容了。” “轻一点,你这么重的手,要人命啊?会死人的!” “苍天有眼,不要让我再见到这个女魔头了,哪天送了命都不知道怎么送的!” “本来是要逗你笑的!” ---------------- 纳兰嘴边露出了自嘲的笑容:“常哥哥,我会笑的!” 蒙妥一直在密切注视着皮鞭的上下,见三十鞭下去,纳兰后背和身上已经皮开肉绽,鲜血模糊,却没有喊叫一声,居然还有了笑容。 蒙妥火了,气的跑过去,一把夺过侍卫手中的鞭子,亲自猛抽下去。 “记住,这一鞭子是替右王妃打的,这一鞭子是替依顿的眼睛打的......” 那力度是侍卫的好几倍,皮鞭撕裂空气的尖啸声令人胆战心惊。 每一下抽下去,纳兰几乎要痛晕过去。她还是咬紧牙关,不肯发出一声惨叫,任凭牙齿咬得口角直淌血。 她又想起自己对常歌的承诺:“常哥哥,等着我,下次再去赛马!” “不知道还有没有下次!” 纳兰心里说道,“我得挺住,一定得有下次!” 五十鞭打完,蒙妥感觉不解气,还要打,被蒙硕拦住:“右王爷,五十鞭已满,不可再加刑。” 蒙妥看看依图,又看看纳兰。只见纳兰怒目圆睁,死瞪着自己。 被纳兰挑衅的目光激得越加火冒三丈,蒙妥不顾一切,推开给其其格行刑的侍卫,自己挥鞭抽下去。 几鞭子下去,比对纳兰的份量还要重,其其格惨叫着昏死过去。 蒙妥不管,继续抽打。 纳兰急了,不顾浑身血迹伤痛难忍,跪着奔过去,一把抱住了其其格,用全身护住了其其格。 “大汗,都是纳兰的错,不要惩罚其其格。其其格挨满一百二十鞭,定难生还。” 纳兰喊道。 “滚开!” 蒙妥去推纳兰。 任凭蒙妥如何推搡,纳兰就是不松手:“右王爷,其其格才十二岁,身子弱。你的皮鞭那么重,再抽下去,只怕其其格就得回长生天了。你要偿命,就要纳兰的命,求王爷放过其其格!” “好,这是你自找的!” 蒙妥挥鞭照着纳兰要打下去,手被一个年轻女子抓住。 来者是丹尼。 丹尼微笑着说:“右王爷,丹尼只是一个侧王妃,原本没有资格过问王爷们的事。只是丹尼初来王庭,还是新婚燕尔。如此血腥只怕不吉利。” 她转向依图,行了个礼,说道:“大汗,长生天有好生之德,其其格虽然有错,但错不至死。还望大汗开恩,丹尼愿罚俸一年,替其其格赎下剩下的鞭子数!” 台下众人对丹尼一片夸赞声,依图也向丹尼投来赞许的目光。 台下的议论声,让蒙妥很不安,他冲着台下大喊了一声:“好了,都给我闭上嘴!” 全扬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眼光都投向了蒙妥。 蒙妥看看丹尼,又看看依图,再看看纳兰,恨恨地说:“冤有头、债有主,本王不是个滥杀无辜之人。大汗,蒙妥没想要其其格的命,剩下的事,大汗看着办吧!” 说罢,把皮鞭往地上狠狠地一扔,跳下刑台走了。 纳兰和其其格被抬回营帐治伤,一路上听着众人的诅咒。 看着刑台上的血迹,丹尼不禁吸了口冷气。 事后,依图强压着,不让昭公主来探望纳兰,只派了阿桑陪着丹尼来看纳兰。 额木其已经为纳兰和其其格清洗好了伤口、敷好了药。 纳兰身体结实,已经恢复了一些精神,其其格一直在昏睡着。 阿桑看看两个人的伤势,忍不住叹息了一声:“公主,何必呢?有时候服个软,可以化险为夷。一味的要强,吃亏的是自己。” 纳兰:“我没有错,让我服什么?” 第21章 雾渡孤狼:蓝川葬银铃 纳兰:“阿桑爷爷的意思,大家嘴里我是个草原之恶,不祥之身,所以心里也就认为我是草原上的灾星了。” 阿桑沉默未回答。 纳兰:“人的心就这样纵容人的嘴,任凭嘴去杀人?” 阿桑:“公主,你只有一张嘴,如何对付得了所有人的嘴?” 纳兰:“为什么不能用一张嘴,压住所有人的嘴?” 阿桑无奈地叹气摇头,然后说:“公主,明天你就要带着其其格启程,离开大乌了。你需要准备什么,和老奴还有侧王妃说,我们连夜给你准备好。” 纳兰:“什么都不需要,给我备一匹马就可以。其其格我不带走了,她伤的那么重,留下疗伤吧。等她伤好了,让她回博尔济额吉那里吧。” “这.....” 阿桑为难地看了一眼丹尼。 纳兰急了:“你们看看她这个样子,现在还在昏迷,明天就走,你们想要她的命吗?” 阿桑:“奴仆的命主子定,由不得她。” 纳兰正要反驳,丹尼插话了:“阿桑,既然纳兰这么说,就留下其其格吧。我会去和大汗讲。” “好吧。” 阿桑无奈地点点头。 丹尼很想和纳兰说些什么,奈何纳兰一扭头根本不领她的情。 思索了一番,丹尼还是劝了几句:“纳兰,此去行程凶险,前途未卜。公主还是要收敛一些,改改性情。我知道你心气高傲,可是很多事情不是一句话就能说的清的。等你长大了,慢慢地你就会懂了。” 纳兰烦了,回敬道:“你们还有完没有完了?不过是想让我认错,这样你们就心里安然了。我本没有错,就宁死也不会认错。你们既然惩罚了我,又何必到我这里来卖好?” 丹尼被噎住了,阿桑赶紧拉了一下丹尼,“侧王妃,公主有伤,明天还要远行,让公主早点休息吧。” 随后说:“公主,老奴就告退了。明早启程时候老奴再来!” 纳兰:“阿桑爷爷,请转告大妃,明天离开的时候,我不想看见她!” 阿桑和丹尼对视了一下,没说什么便离去了。 营帐内就只剩下纳兰和其其格。 纳兰忍着痛,走到其其格的床前坐下,看着其其格还在昏睡的样子,心里难受的直想大喊一扬。 但是她忍住了。 纳兰抓起其其格的手,轻轻地说:“其其格,你自小就跟着我,服侍我。跟着我这个恶名远扬的主子,一无权二无势,还得连带着一起挨欺负受白眼,实在是难为你了。我被逐出大乌,生死未卜,不能再拖累着你跟着我一起死。以后,你好好地跟着博尔济,等到了年纪就去开帐,选个好格鲁,好好过你的日子。” 其其格昏昏沉沉的,根本听不到纳兰的声音。 离开了其其格,纳兰赶去看博尔济。 博尔济因为被蒙妥踢了一脚,内脏受了重创,刚刚止住了吐血,人还处于昏迷中。 蒙医在医治,不让纳兰惊扰博尔济,以免博尔济情绪激动出意外。 纳兰没有惊动博尔济,而是静静地跪下磕头。 明天自己就要远远地离开博尔济了,也许此生再无见面之日。 床上的博尔济忽然浑身抖动起来,不知道是否是感应到了纳兰的来临,双手胡乱抓挠起来。 蒙医赶紧往博尔济口中塞进一株药材,纳兰忙近前抓住博尔济的手。 纳兰不敢说话,只是良久地握着博尔济的手,舍不得松开。直到蒙医再三劝说,才恋恋不舍地、一步三回头离去。 纳兰走出营帐门的时候,博尔济的眼角流下了两行清泪,被纳兰握过的手一直在微微颤抖着。 第二天清晨,阿桑早早地把马匹准备好了。 纳兰换好了衣服,从容地走出了营帐,准备离开。 王庭的天好蓝,雾色缭绕着营帐,隐隐若现。 都说王庭好大,在草原堪称一绝。 当纳兰上马四下望去,整个王庭除了阿桑,再无一人露面。 纳兰心里凉到了底。 也好,既然王庭绝情,自己又何必留恋?从此浪迹天涯,不再回故乡了。 其实,早在头一晚,依图就派人悄悄下令,纳兰走的时候,王庭不要有一人出现。一来不想让人看到纳兰的狼狈,以免更刺激纳兰。二来,不想发生意外。 上马后,纳兰发现马鞍袋里塞着三样东西:一包金疮药,药包上绣着昭公主的凤纹;一把镶红宝石的匕首——去年她猎得白狼时依图赏的;还有块硬得像石头的奶疙瘩,表面刻着蒙硕家族特有的狼爪纹。 “公主......” 阿桑突然拽住缰绳,苍老的手指指向她腰间,“这个,老奴帮您系紧些。” 纳兰低头,发现腰间的银铃不知何时松开了。 “长生天保佑。” 老人系绳的动作慢得反常,当第三道结打好时,纳兰感觉到腰带内侧藏着的硬物——半枚青铜虎符,边缘还带着新鲜的刮痕。 雾中突然传来铃铛声。纳兰猛地抬头,看见远处祭坛上有个模糊的身影。那人戴着萨满面具,手中铜铃划破寂静。 他举起系着红绸的弓箭,朝东方连射三箭——草原人送勇士远行的最高礼仪。 纳兰顺着箭飞去的方向望去,在雾霭深处隐约可见十几个骑影。他们既不靠近也不远离,就像草原上护送头狼的狼群。 “走吧。"”阿桑的声音像被砂纸磨过。 老人突然从怀中掏出一把金剪刀,剪下自己一绺白发系在纳兰腕间,“带着老奴的眼,去看看草原外的世界。” 纳兰最后望向王帐。 金狼旗的阴影里,昭公主的裙角一闪而过。 旗杆上那条褪色的蓝哈达在风中飘荡,哈达边缘的银线突然反射出一道刺目光芒——那是她七岁偷偷缝进去的狼牙。 马鞭破空的刹那,藏在雾里的羊皮笛突然齐鸣。那是《暮色送孤狼》的调子,通常只吹给阵亡的勇士。 纳兰在颠簸中回头,看见无数条系着蓝布的箭矢插在身后草地上,箭尾的绸带连成一片蓝色的河流,仿佛要将她渡往彼岸。 第22章 焚经断目:王帐易主时 依图听后,沉默不语,随后慢慢地走进了昭公主的营帐。 大妃营帐内,香烟缭绕。帐正中,摆设着佛像和香炉,昭公主正在佛像前跪拜祈祷。 古丽见依图,忙行礼要禀告昭公主,依图挥手让她不要出声,古丽赶忙走出了营帐。 昭公主半天才反应到依图来了,不过她没有行礼,依旧继续自己的礼佛。 “大妃礼佛许久,佛祖可曾有仙示?” 等了许久,依图才缓缓问道。 昭公主没有理会他,仍旧自顾自地拜佛祈祷。 “够了!” 依图火上心头,上前一把打翻了香炉,“你这整天的除去拜佛就是祈祷,还有点大妃的样子吗?别忘了,你是一个大妃,我大乌最尊贵的女人。” “尊贵?” 昭公主嘴角露出一丝嘲笑,“我一嫁蒙克大汗,二嫁蒙奈大汗,三嫁你依图大汗。蒙克和蒙奈是亲兄弟,大汗你和蒙克是亲父子。我一个女人嫁给你们父子两代三人,连尊严都没有了,哪里来的尊贵可言?” “这里是大乌,不是大闽,没有那些繁文缛节。改嫁下一任大汗是我大乌的风俗,当初自愿和亲,就该入乡随俗。” “是啊!是我当初不知天高地厚,自愿和亲,才落得如此地步。在王庭不管我怎么做,始终是个外人。蒙奈大汗拿我当人质,差点当扬烧死我。我怀了他的骨肉,却被当作灾难被迫去了奴隶营,还要处死我的女儿。我的儿子归了蒙奈大妃名下,我的女儿归了蒙克大妃名下。我的两个贴身陪嫁,死的死,亡的亡。难道我还要整天的感恩戴德,笑脸相迎吗?” “昭公主,别忘了,是我依图可汗,让你成为了真正的大妃。过去十年,除去额肯,本汗并没有纳过任何一个侧妃。” “是啊,我是大妃不假,可我这个大妃能做什么?我儿子依矢生不见人,死不见尸。我女儿纳兰从来不认我这个亲娘。如今纳兰被逐出了大乌,我还要做这个大妃干什么?” 昭公主起身,声嘶力竭地吼了起来。 依图从来没有见过昭公主如此发怒过,即使当年被贬入奴隶营,她都很平静温和,今天倒让依图吓了一跳。 只见昭公主散乱的云鬓间簪着半截断钗,那是蒙克大汗当年亲手所赠;素白的衣领下隐约可见一道疤痕,蒙奈大汗醉酒时用金刀留下的。 从倾覆的香炉中,昭公主看见佛龛里的金身菩萨露出了冷笑。 “我在佛像前跪了二十年。每次都在想,为什么佛祖从不回应我的祈祷?” 一向矜持稳重的昭公主,如同普通妇人一般,哭的云鬓散乱,泣不成声。 依图看了看帐外,担心有损大妃形象,便硬了硬心肠,训斥道:“大妃,请自重。这般哭闹,像个什么样子?” 被依图打翻的香炉,香灰四散,一些死灰复燃,时间不久,就点燃了营帐。 依图看到起火,急忙喊道:“大妃,起火了,快跑!” 说着,转身跑了出去。刚出营帐,发现昭公主没有跟出来。 此时,火势已大。阿桑带着人群赶来救火了。 依图毫不犹豫冲了回去,但见昭公主呆坐在原地,似乎准备一死了之。 火舌舔上经幡时,依图闻到了熟悉的香气——那是昭公主从母国带来的龙脑香,据说能让人在烈火中保持清醒。 他惊恐地发现,昭公主的瞳孔里跳动着两簇幽蓝的火苗。 “你这是在干什么吗!” 依图不由分说,用力拽起昭公主,直接拖出了营帐。 好在火势不是太猛,很快就被扑灭了。 昭公主如同木偶般站在那里,古丽上前服侍,却发现昭公主两眼目光不对劲。 “大妃,你怎么样了?” 昭公主这才突然反应过来,双手捂住了双眼,呻吟了起来:“古丽,我的眼睛好痛啊,什么也看不清了。” 古丽吓坏了,依图急了,赶忙吩咐去请额木其。 经额木其诊断,昭公主的眼睛被火和烟熏伤了,虽然经过诊治不会全瞎,但是几近失明,只能看到很模糊的景象了。 当额木其宣布大妃几近失明时,古丽看见主子嘴角闪过一丝诡异的弧度。 昭公主摸索着从怀里摸出半截焦黑的经卷,轻声念道:“......人生如梦,向死而生......” 古丽伤心地劝道:“大妃,已经这样了,你想开一点吧。不要再伤心了,不然眼睛要保不住了。” 昭公主:“我现在这个样子,活着和死了有什么区别?看得见或者看不见,对我都一样。” 古丽:“大妃,别这样说。虽然墨香和砚浓不在了,前两年古依也去了。可你还有我,古丽会一直陪着你走下去的。纳兰公主虽然离开了大乌,可她毕竟年轻,会有回来的那一天。大妃一定要好好活下去,才有机会看到重逢的那一天呀!” “重逢?” 昭公主摇摇头,“没有重逢的那一天了。就算有,她也不会想见我。见我这个只会带给她厄运的亲娘,会让她更痛苦。” 古丽:“大妃,别这样说。这一切都不是你的错!” 昭公主:“不是我的错,可却是我的命!” 大妃营帐起火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王庭。 大家盛传,大妃为了纳兰公主祈福,触怒了长生天。因此,长生天降下火灾,还惩罚大妃失明。 这个谣言越传越神乎,每个人都加上了自己的想象,纳兰的名声在王庭成了一个恐怖的代名词。 王庭的人都在庆幸,总算把纳兰赶走了,不然王庭不知道还会面对多少灾难。 没过两天,王庭传来了依图的汗令:大妃身体有恙,需要静养,无法主持内务。以后所有王庭的内务,将由侧王妃丹尼全权管理。 就此之后,大妃的营帐变得冷冷清清,门可网雀。王庭几乎看不到昭公主的影子,而昭公主每天只是诵经礼佛,再不过问草原之事。 而丹尼的营帐,从早到晚热热闹闹。丹尼处理稳妥,俨然一副王庭新女主人的做派。 第23章 狼口夺生:边界烙新生 马背的颠簸,让纳兰身上的伤痛加剧,血已经渗透了她的内衣。 策马狂奔的风声在耳边呼啸,纳兰闭上眼睛,任凭眼泪在脸上横流。 “为什么?为什么所有的痛苦都要我来承受?” 她咬紧牙关,胸口仿佛有团火在燃烧。 “我不过是想活成一个普通的姑娘,为什么老天要这样待我?” “我不过是想要一点温暖,想要有人在乎我,难道这也错了吗?” “我活着,就是让他们看笑话的。我每次跌倒,他们就会笑得更大声。就连我哭,他们也觉得好笑。我只是想变得强一点、勇敢一点,可为什么反而招来更多的辱骂?” 纳兰抬头,看着头顶灰暗的天幕,心底涌起一阵绝望。 “我真的累了,真的撑不住了。如果我消失了,他们会后悔吗?会不会有一天,他们想起那个总是被冷眼对待的草原恶女,心里有一丝愧疚?” 想到这里,她自嘲地笑了。 离开王庭的时候,纳兰便抱了赴死的决心。只是,她不会死在王庭,决不让任何人看自己的笑话。 策马奔过自己熟悉的草原,纳兰想倒不如去野狼区,干脆让野狼吞噬了自己,无声无息地让自己在这个世上消失,反倒干净。 “既然王庭容不下我,我也不想容下自己了。索性一了百了。” 纳兰想着,不仅没有了恐惧感,反而油然而生了自豪感。 接近野狼区时,马嗅到了野狼的气息,害怕了,腾空撒蹄,嘶叫起来。 纳兰差点被掀翻到地上。 她跳下马,抱着马头,一边亲昵一边哄着:“阿黑,别怕,我舍不得其其格跟我去死,也不会让你和我一起去死。你走吧,回去找其其格,她会替我好好照顾你的。” 说罢,她拍拍阿黑的头,松开了马缰绳。 阿黑仰天嘶鸣,不忍离去。 纳兰大声驱赶,阿黑不得不扭头跑了。 看着阿黑跑远了,纳兰握着马鞭,坚定地向着野狼区深处走去。 远远地,她开始嗅到了野狼的味道,那是野兽的腥味带着野狼特有的凶悍气息。 再走了几步,她开始看到野狼群迎面缓缓地走来。 原本一心求死的纳兰,在真正看到野狼群的那刻,被本能的恐惧吓住了,开始浑身发抖,两腿发软,跌倒在地上。 “如果这样死去,真的值得吗?真的会让他们后悔吗?“ 成群结队的野狼缓缓逼近,毛发蓬松,獠牙森然,发出低沉而断续的嚎叫,绿色的眼睛如同阴冷的鬼火,紧盯着纳兰,口中滴下浓稠的唾液。 纳兰望着这些凶狠的野兽,胸口剧烈起伏,双手颤抖不止。 一阵凛冽的寒风袭来,纳兰才发现自己浑身湿透,不知道是血迹还是冷汗。 她想站起来,却根本使不上力,眼看着狼群离她越来越近,绝望如潮水般涌来。 狼王一声令下,群狼一起向着纳兰飞奔而来。 纳兰本能地拔出身上的短刀,颤抖着准备应战。 就在此时,一支利箭射中了跑在最前面的一头狼,紧接着数箭飞射而来,连续射中了几只狼。 原本嚣张的狼群,遭到了突然的袭击,在狼王的指挥下,集体撤退逃跑了。 狼王逃跑前,回头恶狠狠地看了纳兰一眼。 纳兰这才缓过神来,听到了马蹄飞奔的声音,还有自己熟悉的阿黑的马蹄声。 很快,一队人马到了纳兰面前,为首的正是蒙硕。 看着纳兰狼狈的样子,蒙硕又好气又好笑,揶揄道:“纳兰公主,怎么不去迎战狼群了?” 纳兰一仰头,没有答复。 蒙硕:“纳兰,使性子是没有用的。死,什么也解决不了,不过白白给人口舌。” 纳兰:“我一生下来厄运已定,没有一件事我可以自己做主。难道我的命我自己还不能做主?” 蒙硕:“说的不错,出生谁也不能做主,可是将来如何做自己可以做主。公主既然可以做主让自己死,何不想想如何做主让自己活?” 纳兰:“我都已经这样了,死了一了百了。” 蒙硕:“是啊,死了的确一了百了,王庭的人不过议论上几天,然后所有人就彻底忘了这个世上还有纳兰这个人。既然如此,何不当时死在右亲王的手里,来个痛快?” 纳兰一翻白眼:“死他手里?我才不会让他得逞呢。” 蒙硕:“是哦,既然不想让他得逞,那就活的更好,活出个人样来,对得起你公主的名号!” 纳兰:“我也想活出个人样来,我一直想和大家一样,可是长生天不许,我能怎么办?” 蒙硕:“纳兰,当年我进奴隶营的时候,比你现在还小三岁,过的是天天挨鞭子的日子,整天吃不饱穿不暖,干的最重最苦的活儿,生病不能治,人人都可以欺负我。那时,我只有一个念头,一定要活着走出奴隶营。长生天不许又如何?我的路我自己做主!” 纳兰:“你是小王叔,自然不一样。” 蒙硕:“错了,当初我的父王谋逆,我是罪奴,奴隶中的奴隶。而你却是一位公主,额吉是蒙克大妃,阿爷是蒙奈可汗。纳兰,珍惜你现在的身份,给自己奔一个好的未来。让长生天看看,你的将来是谁说了算?” 蒙硕卷起左袖时,月光照亮了他小臂上狰狞的烙痕——一个歪斜的"奴"字,边缘还带着焦黑的皮肉褶皱。烙印周围的皮肤布满细密疤痕,像是有人刻意用刀反复刮过。 "知道这烙印怎么来的吗?"蒙硕用箭尖戳了戳那块皮肤,"是入奴隶营当天被烧红的马蹬烙的。" 他突然扯开衣领,露出锁骨下更可怖的十字烙痕,"这是十二岁时,因为我偷偷学写字添的。" 纳兰被蒙硕一番话触动了,不自觉地摸向自己颈间的鞭伤。 蒙硕牵过阿黑,喊道:“纳兰,上马。” 纳兰坐在地上犯犟,不肯动弹。 蒙硕无语,从马背上躬下身,一把揪起了纳兰,直接扔到了马背上,拉起马缰绳一起飞奔而去。 就这样,纳兰横着趴在马背上,被蒙硕带着,和其他人马一起到了大乌和大离的边界。 蒙硕喝令停止前进,纳兰从马背上翻身下来,头发凌乱,模样更加狼狈,身上的伤痛的她一头的汗湿。 “纳兰,我们就送到这里了。” 蒙硕说道,“往前走就是大离国的领域了。你去大离国,好好游历一下,长长见识。给,这是通关文书。” 说着,一卷文书扔到了纳兰手上。 不等答复,蒙硕便下令往回走,一队人马便飞驰而去。 远远地,传来蒙硕的话:“纳兰公主,别让王庭的人看不起你!” 尘土飞扬中,蒙硕和他的人马很快便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此时的纳兰,真正感到了孤单和恐惧,还有满腔的委屈,禁不住靠着马腿坐下,拽着马缰绳,放声大哭起来。 空旷的草原,回荡着纳兰年轻娇嫩的哭声。 第24章 异乡烛影:汉妆蝶变时 昨天的一切仿佛噩梦般遥远。 风吹过脸颊时,她才意识到,自己还活着,还拥有重新开始的机会。 离都,大离国的国都,如今已是一片繁华。 经过了离皇珅的励精图治,离国已经从战乱中走出,重心都放在了发展经济、富硕国民上。 十年下来,离国完全面貌一新了。 走在离都的大街上,纳兰看的眼花缭乱。 她一直感觉王庭是最好的地方,那是她心目中的天堂。 看了离都,纳兰才发现,这个世上居然还真有比天堂还要天堂的地方。 街上各种时髦、鲜艳的服装,简直让人目不暇接。而街上身着各色美装的少女、艳妇,更让纳兰大开眼界。 原来这世上女人还可以如此过活,和拓洛营比起来,简直就是天上地下。 看来到离都是来对了,这里好吃好玩的太多了。 原本因为思乡倍感孤单的纳兰,此时被离都的魅力吸引得早就把烦恼抛到脑后去了。 她先是在街上的小店里要了一碗面,才发现那面是如此的细腻入味,比起草原的面疙瘩,好吃上一百倍。 纳兰一口气热乎乎地吃完了一大碗汤面,紧接着又要了一碗。 当伙计给她上面的时候,她才注意到伙计的眼光不对劲,再看看周围的人都在拿异样的目光看自己。 纳兰忍不住看了看自己的装束,的确是异国打扮。便想,自己一会儿得去买身汉人的衣服。 所以,纳兰迅速吃完了第二碗汤面。 汤面热乎乎的,她边吃边喝汤,禁不住喝出了声音。 周围的人看她的眼光更不一样了。 纳兰这才意识到,大家异样的目光,不仅仅是看她的衣着,而且看她吃喝。 纳兰好奇地盯着邻桌的少女,她们动作轻柔,喝汤时几乎没有声响。纳兰皱了皱眉,心想:“难道这样喝不累吗?还不如一口喝完痛快!” 她忽然想起生母昭公主教她汉人风俗的时候说过,女孩子吃饭要矜持,细嚼慢咽,喝汤要用汤匙,一小口一小口的喝,不能捧着碗喝,更不可以出声。 得,自己忘了个干净。 可这怪她吗?习惯是环境养成的。大乌那个地方,女人要放牧、养马、剪羊毛、挤牛奶,力气不比男人小,上哪里去讲究斯文。 自己真倒霉,在大乌熟悉的环境被看作异类,到了大离国更成了异类了。 这下纳兰吃面的兴致没了,悻悻地出了面馆,想去弄身汉人女子的服装。 一想到要换服装,纳兰浑身的伤痛顿时涌了上来。 鞭伤经过额木其的治疗好的很快,可是经过这一路骑马奔波,伤口有些地方又开始撕裂。 得先去找个医馆治伤。 纳兰很快找到一个医馆,坐诊的是杨先生。 听了纳兰的诉求,杨先生把纳兰带到内堂。 一进内堂,纳兰正准备脱外袍,被杨先生一把拦住。 纳兰:“先生不是要给我治疗背伤吗?” 杨先生:“不急,先等一等。” 转头吩咐伙计,“去请师娘来。” 纳兰:“师娘也会治病啊?” “不会,打打下手,你是个女病人。” “病人男女有别吗?” “看病自然无区别,可是姑娘伤的是上身,主要是背部,需要脱去内衣,才可以上药。内人在方便一些。” 纳兰疑惑地问:“治个伤还要叫女人来?草原上哪有这么多讲究。” 杨先生笑道:“大离国讲求男女有别,尤其是像姑娘这样的大户人家,哪能让男人随意碰触?” 她想起来,昭公主说过,汉人男女有别的厉害。 纳兰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暗自嘀咕:“草原上倒是没这事儿。” 没一会儿的功夫,杨夫人就进了内堂,协助纳兰脱去外衣。 衣服穿了好久了,有些地方被撕破伤口流的血黏住,脱的时候费了好大的力气,几次疼的纳兰直咬牙。 脱去衣服后,见多识广的杨夫人都不禁倒吸了一口气:“怎么回事,你小小年纪,怎么伤成了这样?” 纳兰:“没事,挨了顿鞭子。” 杨夫人蹲在纳兰身边,轻轻擦去她肩头的药膏,声音温柔:“你还这么小,怎能承受这样的苦?难道你家人就不心疼吗?” 纳兰一怔,眼中一闪而过的泪光,急忙别过脸去:“我不怕疼。” 杨夫人轻叹:“唉,真是个苦命的孩子。” 纳兰:“真的没事,夫人不必在意。” 杨夫人犹豫了一下,轻声问道:“姑娘,你一路奔波,必然有不少委屈吧?若是信得过我,不妨说说。” 纳兰转了转眼珠,故作轻松地笑道:“没什么,草原上粗糙惯了。” 杨夫人还想问,杨先生干咳了一下,示意不要再多追问了。 杨先生给纳兰清洗好伤口,敷好了药膏,叮咛道:“姑娘,你幸好今天来了,再晚几天,你这背上可就得留疤痕了。记得每天上药,不出一个月就会大好了。” 到底是汉人的药好,这药膏一敷上,当即就不疼了。 纳兰开心地跳起来,穿好外袍。 杨先生继续叮咛道:“姑娘,你伤的不轻,还是少剧烈动作的好。” 纳兰:“没事,我习惯了。草原上的姑娘没那么矫情。” 杨夫人上下好好打量了纳兰一番,被纳兰的美貌镇住了。 纳兰告辞要走,杨夫人上前挽留:“姑娘,看你这样子是第一次来离都,有住的地方吗?要是没有,就留在我家里如何?也方便你治伤换药。” 杨先生有点吃惊,纳兰倒是很痛快:“好呀,那就打扰额吉了。” 这样一来,杨先生就不便说什么了。 纳兰便跟随杨夫人去了后宅,杨夫人帮她换身汉人的衣服,还给她改梳了汉人未婚姑娘的发式。 打扮好,纳兰一照镜子,顿时呆了,镜子里分明是一张精美绝伦的汉家姑娘的面庞。 再看杨夫人,早就看呆在那里了。 看着纳兰天真无邪的样子,杨夫人被感染了,问道:“姑娘,你今年十七了吧?有婆家了吗?” 纳兰:“我今年十四岁,还没有喜欢的格鲁呢。” “啊?” 杨夫人一愣,很快反应过来:“草原姑娘成熟的比我们汉人姑娘早,格鲁应该就是我们这里的未婚夫了。” 纳兰:“差不多吧。” 杨夫人:“姑娘,你生的天仙般的模样,又没有婆家,怎么会被打成这样?还一个人跑这么远的路?” 纳兰:“我是被赶出来的。不过,这样也好,我自由自在惯了。” 杨夫人:“姑娘快不要这样说,未出阁的姑娘还是矜持一些的好,不然不好找婆家。” 纳兰:“我才不在乎呢?非做王妃我不嫁人。” 第25章 銮驾惊鸿:离都燃妃梦 见她出了门,杨先生赶忙进了后宅问杨夫人:“你怎么会把个陌生的姑娘留在府里?” 杨夫人:“老爷,你看那姑娘长得天仙一般,性子又爽快,看着就叫人喜欢。她从草原来,一个外乡人我担心她吃亏,不如留在我们这里,好有个照应。” 杨先生:“我们又不知道她的底细。” 杨夫人:“我看这姑娘举止做派,虽然性子野了一点,但是绝非普通人家的女孩儿。又是挨鞭子,又是被赶出了家,想必身世可怜,我们就当是行善积德了。” 杨先生点点头:“也好,说不定将来有机会,和我们的儿子成了一对呢。” “我先出去找找她吧,初来乍到,别丢了。” 杨夫人说着匆匆跟了出去。 纳兰一个人走在街上,东张西望,好不新奇。 街上的行人纷纷把目光投向纳兰,都被纳兰的美艳吸引住了。 纳兰看在眼里,心里头美滋滋的,暗自得意:幸好被赶出了大乌,才有机会看到外面的天地,可比大乌好多了。 正走着,前面一个年轻后生背影很像一个人。 像常歌。 她忍不住跑过去叫道:“常歌,你怎么在这里?” 后生闻言一回头,不是常歌。 纳兰顿时失望了,心里陡然升起了对常歌的思念。 她呆立在原地,像只突然失了巢的小鸟,心头空落落的。记忆中那张不驯总是调侃的脸,此刻似乎就浮现在眼前。 她忍不住自嘲地笑了笑:“怎么可能是他呢?常歌早就不见踪影了,怎么会在这里……” 一想到常歌,心中便涌起酸涩和温暖交织的情绪。 她有些委屈地踢了一脚地上的石子:“要是常歌在这里就好了,至少有个人陪我看这么新奇的热闹。” 紧接着轻轻叹了口气,眼神飘忽地望向远方,心里喃喃道:“常歌,你去了哪里呢?要是可以再见到你,我一定和你讲离都的经历,活活馋死你。” 正在发呆,一队军士跑过,开始清扬。 路人见状,纷纷躲闪到了街两边。 纳兰不明就里,被一个人拉到了一旁。 原来是杨夫人。 纳兰还没有来的及多问,就见远方一个华丽的车队,浩浩荡荡地行驶过来。 这是一个超级华丽的车队,无论是两旁行走的军队,还是护卫在中央的马车,豪华阵容让纳兰大叹为观止。 自己长到十四岁,何时见过这样的阵势! 不说别的,单说那马车上的装饰,纳兰闻所未闻。 纳兰眼睛看呆了,感觉是一个宫殿在路上行驶。 杨夫人看出了纳兰的惊诧,在一旁解释道:“这是我们皇后娘娘的銮队。今天是十五,进香的好日子。想必皇后娘娘是到寺里烧香还愿去了!” “啊!原来是皇后的仪仗。” 纳兰惊叫道。 和依图可汗的仪仗完全不同。 依图的仪仗跟随的都是壮汉,出行要么是马匹,要么是马拉着的王帐。 哪里比的了离国皇后的华贵。 “这才是女人该有的样子!” 纳兰心中赞叹着! 离国的这位皇后,纳兰早就在拓洛营的时候,就听蒙克大妃说起来过。 离国皇后原来的封号是南陵,她原本是大邑国的郡主,对现在的离皇、当年的离国晋王一见倾心。 当年的离国晋王珅被当时的离皇迫害、放逐,流亡到了大邑国,被邑皇收留。而当年的南陵不仅是郡主,还是一位女将军,手上有一支很威猛的南陵军。 虽然晋王珅不得志,可是南陵对他一往情深。 那时离国被大闽国侵略,离皇献城投降,离国灭亡,成为了大闽的属地。 邑皇一再鼓励晋王珅复国,还促成了他们的婚姻,南陵因此被封为了南陵公主,南陵军成为了她的陪嫁近卫军。 经过邑皇的协助,晋王珅杀回了离都,赶走了大闽侵军。离皇随后被迫退位,死于去封地途中。 晋王珅因此成为了离皇珅,南陵被封为了南陵皇后。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纳兰今天终于见识到了大离国皇后的威风。 回到医馆后,纳兰便一直陷入了沉思中,连杨夫人来叫她去吃饭都没有听到。 看着纳兰的时候心不在焉的样子,杨夫人有些忍俊不禁。 杨夫人:“纳兰,今天见识到了我们离国皇后的仪仗了?” 纳兰:“是啊?什么时候我也可以这样呢?” 杨先生:“看来我们纳兰是想当皇后了。” 纳兰:“当然,为什么不想呢?那才是女人该有的样子。” 杨夫人想笑了:“纳兰,你知道什么是皇宫吗?也许知道了,你就不一定羡慕当皇后了。” “为啥?” 纳兰好奇了,“当了皇后,人人仰慕,再不会有人欺负你、小看你了。” 杨先生摇摇头:“孩子,你还不懂得宫廷的险恶。外面的人看着豪华富贵,里面的人恐怕是日日不得安宁,如履薄冰。以你的性子,恐怕不适合去宫廷。” “是啊。”杨夫人附和道,“姑娘虽然貌美如仙,可是生性率真,斗不过宫里人心的险恶呀!” 纳兰不服气地撇撇嘴:“人心哪里不恶?我额吉因为怀了三胎,就被当作瘟神,不仅她被打入奴隶营,我还被当作小瘟神,差点被淹死。长大了,没有人喜欢我,都轻视我。我就是要做王妃,看以后谁还敢小瞧我。” 杨夫人微微一叹,语气温和了些:“你觉得当了皇后,就能高高在上,不受欺负,可事实并非如此。皇宫里的争斗,比寻常人家更残酷百倍。常有人在暗地里布下陷阱,稍有不慎,就要性命不保。” 纳兰愣了愣,有些不以为然:“那也是她们胆小怕事,不会反抗。如果是我,谁敢害我,我就打回去!” 杨夫人摇头笑道:“傻丫头,宫里的人不跟你正面比拳脚,她们更擅长用阴谋诡计,让你在笑脸相迎中跌入陷阱。” 纳兰皱起眉头,有些迷茫:“可皇后不是最大的女人吗?她怕什么?” 杨先生轻轻叹气:“皇后大吗?她的丈夫是皇帝,她的对手是各宫妃嫔,甚至还有前朝势力和外戚子弟。看似尊贵无比,实则步步为营。一旦失宠,便成笼中鸟,命运全在他人手中。” 杨夫人眼神柔和,轻声劝道:“纳兰,要想不被人看轻,不是坐进金銮殿就可以了,靠的是实力和智慧,不是一个头衔。真正的尊贵,是自己掌控命运,而不是被富贵牵制。” 纳兰心中只有皇后的威风气派,不想也不愿意想,那金碧辉煌的背后是什么。 眼中闪过一丝挣扎,她倔强地抬起头:“我不信,我一定要成为王妃,哪怕走最艰难的路,也要让所有人知道,我不是瘟神,我能活得比他们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