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嫡女黑化杀疯,三个病娇却爱惨了!》 第一章:重生,推假嫡姐入水! “贱人!你竟敢弄脏我的衣裳!” 啪! 一记响亮的耳光在御花园中炸开,江蓠的脸颊火辣辣地疼,耳边嗡嗡作响。 江玉瑶那张娇艳如花的脸近在咫尺,眼中满是恶毒的得意。 “不过是仗着父亲心善,才让你出来见见世面,你还真当自己是江家的小姐,能博得二皇子青睐?” 她红唇轻启,声音却刻意放大,让周围所有贵女都听得一清二楚。 江蓠低垂着头,肩膀微颤,看似怯懦可怜,可无人看见她眸底翻涌的滔天恨意! 没错,她重生了! 重生回到了十年前,皇后娘娘为二皇子挑选妃子的百花宴上。 惨死之际,她方才得知自己是尚书府真正的嫡女,而江玉瑶才是姨娘所生的庶女。 因被调换了身份,她被沦为府中最卑贱的存在。 吃的是掺沙的馊饭,住的是漏风的柴房,寒冬腊月里高烧不退,连口热汤都是奢望,只能自病自医。 父亲视她如敝履,姨娘拿她当出气筒,嫡母冷眼旁观任她自生自灭,哥哥姐姐们以折磨她为乐,就连府里最下等的粗使婆子都能随意打骂,连看门的大黄狗见了她都龇牙咧嘴,追着她撕咬取乐。 甚至最后江玉瑶为帮萧凛夺权笼络权臣,不惜将她当一件玩物供那些官员玩弄。 一闭眼,春元楼那夜便如恶鬼缠身,狞笑、撕扯、剧痛,血黏在骨头上,连哭都不敢出声,生生熬到天明。 可江玉瑶却顶着嫡女尊荣,受尽娇宠,十里红妆风风光光嫁入东宫,一身华贵,连眉眼都浸着金玉堆出来的从容。 “听说她娘是个爬床的婢女呢。” “可不是,江家能容下她已经是大度了。” “这种出身也敢来百花宴,二皇子岂是她能肖想的?” 四周传来阵阵窃笑,那些平日里对她还算友善的贵女们,此刻都用扇子掩着嘴,眼中满是讥讽。 她们口中说的二皇子,原本是最有机会被立为储君的人,前世却被三皇子萧凛和江玉瑶算计,让她陷害而死的萧衍。 “怎么?不服气?” 江玉瑶见她沉默,更加嚣张,涂着丹蔻的手指狠狠掐住她的下巴。 同样的场景同样的话,前世她不过是说了一句“衣裳不是我弄脏的”,就被冠上了嫡庶失序之罪,京城权贵编排嘲弄,父亲和嫡母勃然大怒,被挨一顿打不说,还被罚跪祠堂,差点丧命。 可如今…… “姐姐息怒。” 她立刻换上惶恐神色,膝盖一软跪在鹅卵石上,浑身颤抖,额头抵在冰冷的青石板上。 在外人看来,这是卑微到极致的姿态。 只有她自己知道,她正在数着江玉瑶的脚步声。 一步,两步,那镶着珍珠的绣鞋正停在湖边最湿滑的位置。 “这样吧,”江玉瑶将撕破的帕子扔在地上,用鞋尖碾进泥里,“你从这里爬过去,用嘴把它叼起来,我就饶了你。” 江蓠缓缓抬头,眼中泪光盈盈。 她跪行向前,在即将触到帕子时突然踉跄了一下,手“不小心”碰到了江玉瑶的裙摆。 “脏手拿开!”江玉瑶果然如她所料暴怒,抬脚就要踹来。 就是现在! 江蓠倏然抬头,眼中哪还有半分怯懦? 那双凤目中迸出的寒光让江玉瑶动作一滞。 仅一瞬,江蓠一把扣住她的脚踝,借着对方踢来的力道狠狠一拽! “啊!” 江玉瑶的尖叫声划破天际,她身形不稳地向后倒去,双手在空中胡乱抓挠,像极了她临死之际无比期望能抓住一根救命稻草般。 江蓠趁机欺身上前,在两人身影交错刹那,她贴着江玉瑶的耳朵:“姐姐当心,这湖底的水草最喜欢缠人了。” 话音未落,她掌心在江玉瑶肩头轻轻一送! “扑通!” 水花四溅! 江玉瑶在湖中拼命扑腾,发髻散开像一团水草,华美的衣裙吸饱了水,将她不断往下拽。 “救……救命!我不会水……咕嘟……” 每喊一声就灌进一大口水。 江蓠站在岸边,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一幕,原本慌乱不安的凤眼如今却冷冽瘆人。 片刻后,她跪在湖边,泪如雨下,声音颤抖:“来人啊!快救姐姐!救救姐姐啊!” 她哭得情真意切,任谁看了都以为她是真心担忧嫡姐。 当侍卫把人捞上来时,江玉瑶已经昏死过去,妆容糊成恶鬼模样。 一众贵女眼睛看着,身体却往后扯着,脸上是难以掩饰的嫌弃。 江蓠扑上去哭得梨花带雨:“都怪我,怪我没拉住姐姐。” “别哭了,她死不了。” 耳边传来一个低沉,让人听着却异常冰冷的声音。 她抬头正对上萧衍那双深邃的眼睛,他似乎出现得比前世早。 前世发生的插曲,她没能入席,只听闻当时他对江玉瑶的琴艺颇为赞赏。 如今,怕是没机会听到当年那曲《留凰》了。 等等! 萧衍怎会说出这样无情的话? “怎么回事?” 皇后的仪仗突然出现,猛然拉回思绪的江蓠立刻恢复成惊惶小白兔模样,跪拜时刻意掩藏自己那张被打的红肿的脸。 “回禀娘娘,江大小姐落水送去就医了。”大宫女上前禀报,并把刚才大致的情况告知皇后。 皇后扫过江蓠的脸,凤眸微眯,像是对家宅之事见惯不惯,但此事发生在她设下的百花宴上,着实令人不喜。 “当真不是被人推入水的?” 江蓠低着头,亦能感觉到此刻皇后向她投来质疑的目光。 即便大宫女已表明江玉瑶是自己跌进湖的,但她只是被打了耳光,落水的却是江玉瑶,要怪就怪她是个不受宠的庶女! 片刻后,皇后收回目光,“人怎么样了?” “人救了回来,只是……” 皇后余光扫去,“只是什么?” “奴婢给江大小姐更衣时,发现了一个巫蛊娃娃!” 此话一出,四座哗然。 皇后眼底略过一抹失望,在众贵女当中,她对江玉瑶最是看重。 胆敢制作巫蛊娃娃,这可是魇镇之罪,轻则逐出家族,重则送官究办,江玉瑶竟有这么大的胆子。 大宫女命人将东西呈上。 只见巫蛊娃娃上贴着一张纸条,虽然浸水,但依稀能看清上面写着两个生辰八字。 皇后一看,凤颜大怒,“大胆!” 只因其中一个生辰八字乃是萧衍的。 巫蛊娃娃身上扎针会被冠上诅咒之名,只有极少人知身上贴上男女双方生辰八字,便有喜结良缘之愿的作用。 但无论哪种都是招邪之术,是东吾国严令禁止的! 碍于在场众多京中权贵在场,皇后震怒,要让大理寺究办,礼部尚书江献忠赶忙入宫请罪求情。 当皇后犹豫时,萧衍却道:“法不可破,罪不可恕!” 第二章:替江玉瑶开脱? 江献忠的手指一紧,眼神忽然从江蓠身上扫过,“娘娘,那纸条上写的生辰八字未必能证明是小女的。” 一下子江蓠便知,她再次被父亲舍弃。 她和江玉瑶乃同一天同时出生,如此,纸条上的生辰八字便只能是她的! 在前世她就明白了,父亲最重嫡庶之分,嫡是珍宝,庶便是草芥。 当江玉瑶被花言巧语的京城第一浪荡子魏岑所引诱,险些失身,在京城谣言四起之时,父亲直接把和魏岑在一起的人说成是她。 不知廉耻的是她,而江玉瑶永远干净贞洁。 前世的情形,与现在重叠,江蓠紧紧抓住裙摆,才让自己眼中的恨意没有化成利刃。 更何况,江玉瑶是皇后选中的人,现在夺储之争已经越发激烈,江献忠这个礼部尚书又是皇后想要拉拢的人。 片刻间,江蓠想的很明白,现在的情势对她很不利。 果不其然,下一秒就听见皇后极具威严的声音从上面传来:“区区庶孽,竟敢谋害嫡脉贵女!” “你可知,这以下犯上、戕害宗亲之罪,你那条贱命,抵不抵得过我皇家半分体面!” 重来一次,江蓠再也不要做被舍弃的那一个! 她无视掉父亲投来让她认罪的暗示,叩首:“臣女冤枉,请娘娘明鉴。” 巫蛊娃娃确实是她在江玉瑶打捞上来时,趁乱塞进她衣襟里的,可那也是江玉瑶为了谋害她而准备。 前世,巫蛊娃娃被发现在她身上,皇后不曾给她辩解的机会,杖责二十,直接撵回尚书府。 回府后,江献忠一怒之下又对她动用家法,三十道鞭痕鲜血淋淋,触目惊心,让她至今都不敢忘! 如今,她也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 更何况她知道父亲为护江玉瑶安危,必定会做出双重准备,她倒要看看这一次父亲会怎么做? 江献忠第一次感觉女儿脱离了自己的掌控,他压着嗓音:“丢人现眼的东西,还不快快认罪,莫要丢了尚书府的脸。” 见江蓠依旧不予理会,他克制着心中怒火,对江蓠最后一次警告:“你若现在认罪,为父或许还能保你一命,可你若一意孤行,休怪为父不留情面!” 对付一只不听话的狗,他有的是法子。 说罢,他抬眸瞬间,一道叫屈的声音传来。 “娘娘!” 喊着,吏部侍郎之女孟清音狠狠跪倒,“咚”地一声,额头重重磕在青石板上,叫屈声再次响起,“娘娘,江大小姐是被冤枉的!” 江蓠看清来人后,心下冷嘲。 孟清音站出来帮江玉瑶做伪证,想必父亲是想利用江孟两家联姻之事。 可前世孟清音多次被江玉瑶当枪使,后来江玉瑶把她做的那些坏事,通通推到孟清音身上,以至于她名声毁尽。 最终嫡兄也没娶她,反而让她被家族舍去,送至百里外的尼姑庵,三年后,又为家族利益远嫁江南,从此再无音信。 不愧是在朝堂历经风雨、手段用尽的礼部尚书! 为了给江玉瑶洗清一切罪责,当真是不计一切代价要置她这个庶女于死地。 皇后凤眸微眯,指尖在鎏金护甲上轻轻一叩,朱唇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你且过来说话。” 孟清音指尖微颤,垂首上前,绣鞋踏在金砖上几乎无声息。 在距凤座三步处倏然停住,曲膝行礼时,鸦羽般的眼睫始终低垂,不敢抬起半分,“回娘娘,臣女刚才确实亲眼所见江大小姐跟二小姐发生了争执,然后二小姐就将江大小姐推下水了。” 如今精心的布局,黑的也要说成白的。 纵使江蓠无罪,也是百口莫辩。 “大胆江蓠!” 皇后凤颜大怒,九凤金冠的珠玉剧烈摇晃,在殿内投下森冷的光影,“区区卑贱庶女,竟敢用这等下作手段残害嫡姐,简直胆大妄为!” “娘娘!” “臣女有话要问孟小姐。”江蓠很清楚她和江玉瑶在湖边时,孟清音根本不在场。 更何况仅仅一个孟清音,还不够! 皇后深深地看了一眼江蓠,如同一个跳梁小丑一般垂死挣扎,来了几分兴致,微微抬手随了她的意。 江蓠紧盯着孟清音,“敢问孟小姐,我当时是哪只手推的姐姐?” 孟清音垂首,避开江蓠投来的目光,“二小姐莫不是觉得我在撒谎?我跟二小姐无冤无仇,为何要陷害二小姐,我不过是实话实说而已。” “再说了,当时在现场的并非只有我一人。” 话音刚落,一宫女踉跄上前,跪倒在皇后面前,“娘娘,奴婢也愿为江大小姐作证。” “孟小姐所言句句属实,二小姐不仅推江大小姐落水,就连那个巫蛊娃娃也是二小姐在江大小姐被救起时,有意塞给江大小姐的。” 这才对嘛! 残害嫡姐,栽赃诬陷,构成完美闭合,江玉瑶方能独善其身啊。 顿时,众贵女再看向江蓠的眼神里,不免多了几分愤怒和恨意。 那萧衍是谁,是她们放在心尖儿上的人。 萧衍不仅长相俊朗,而且才情卓然,更难得的是他性情温润,举手投足间尽显风华,令京中贵女倾心不已。 而江玉瑶虽素来张扬跋扈惯了,甚至在百花宴之前,还大放厥词,说她才是二皇子妃的不二人选。 但江玉瑶是二品尚书府嫡女,又盛来有美名,无论是琴棋书画,还是诗词歌赋,都是一等一的。 所以,江玉瑶既招人恨,却又并不让人觉得她配不上萧衍,毕竟她的身份摆在那里。 现在,却连卑贱庶女江蓠都敢这么明目张胆肖想和二皇子喜结连理,一下子就激发起了大家内心深处的愤恨! “江蓠一介小小庶女,她怎么敢的!” “肯定是她嫉妒嫡姐,才敢残害嫡姐。” “……” 众人的议论声虽小,但还是不时的传入江蓠的耳中。 这时,江献忠猛地扑跪在地,膝盖砸在青砖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还未等江蓠开口,便已重重叩首,额头抵着冰冷的地面,声泪俱下道:“娘娘明鉴!都是微臣教女无方,才养出这等孽障……” 说话间,袖中暗藏的姜汁帕子早已将眼眶揉得通红,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 擦擦眼角,又连叩三个响头:“微臣愿领责罚,只求娘娘开恩,放小女一条生路。” 冰冷的寒意在心头蔓延开来,哪怕江蓠早就知道在她和江玉瑶之间,她是被舍弃的那个,可再一次面对这样的状况,她的心里还是忍不住升腾起浓烈的酸涩和疼痛。 却又觉得讽刺,真不愧是她的父亲! 她不曾认罪,他却迫不及待将罪名替她坐实。 还假意替她求情? 在江献忠雨声泪下的求情中,皇后缓缓起身,亲自虚扶了一把:“本宫最是见不得父女情深的场面。” “只是构陷嫡姐的罪名……”话锋一转,声音陡然凌厉了起来:“视皇家威严于不顾,不可饶恕!” 却又在众人变色时,忽而又松了口:“不过念在爱卿替女求情的份上,本宫倒是可以网开一面。” “来人,把尚书府庶女江蓠给本宫拖下去,仗责三十,以儆效尤!” 第三章:群起而攻之,假嫡姐受刑! “等等。”江蓠的脑子快速转动着,她非常的确定,今日的罪名不能落在自己身上,否则以后在江玉瑶给自己泼脏水时,便理所当然。 皇后不悦地皱眉,“如今证据确凿,不容你狡辩!” “拉下去!” 江蓠觉得讽刺极了,这就是权势,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这一刻,她想要拥有权势的心理达到了顶端,有一种名为‘野心’的东西,在她的心里不断地滋生着。 在侍卫上前准备拖起江蓠的那一刻,站在一边沉默的萧衍,突然开口道:“慢着!” 皇后拧眉,“衍儿?” 萧衍上前,从袖中抖开两幅字笺:“江大小姐的字,‘月’字收笔必挑,‘花’字草头藏缺。” 指尖轻叩纸面,将写有生辰八字的纸条拿出,“三年前诗会的批注与这张字条,连‘戌’字笔锋起势如刀,收笔时必带三分回锋都分毫不差。” 他在书法方面的造诣很深,曾被书法大家当朝太傅陆老点名表扬过,他既然开口自然不假。 “衍儿!”皇后的声音凌厉了几分,那双威严的凤眸里藏着警告。 江蓠眉心微蹙,眼底闪过一丝困惑,萧衍为何会替她说话? 不,不对! 她猛然意识到什么,指尖无意识地攥紧了袖口。 萧衍方才查验字迹时,眼神太过锐利,动作太过熟稔,仿佛早已知道那张字条的存在…… 一个可怕的念头骤然在她心头盘旋着。 难道……他也重生了?! 若真如此…… 江蓠的瞳孔猛缩,又夙然收起,她的唇角微微上扬。 看来,无需她再动手,萧衍都不会让江玉瑶好过。 毕竟,上一世江玉瑶可把萧衍害得不可谓不惨。 只不过,萧衍是否重生,还需要进一步确认。 如果萧衍真的是重生了,那么萧衍此刻会借此让江玉瑶钉在耻辱钉上。 江蓠的手指蜷缩,垂下眼眸,快速算计着,此刻,她无比的希望萧衍和她一样拥有着奇遇——重生。 毕竟,萧衍对江玉瑶那滔天的恨意,足以将他淬炼成一柄最锋利的刀。 而她,只需轻轻握住刀柄,便能借他的手,将江玉瑶一步步逼入绝境! 真是……再好不过的棋子。 她垂眸掩去眼底的冷光,唇角却悄然弯起一抹危险的弧度。 然而,江献忠见萧衍不知为何帮着那孽女,转头就对江蓠呵斥道:“孽障,是不是你逼迫你姐姐所写,故意陷害?” 呵,她的好父亲啊,到了现在还想把脏水往她身上泼。 江蓠狠狠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挤出两滴眼泪,声音哽咽:“父亲,女儿没有。” 她微微抬头,那双柔弱又无辜的眼眸撞上江献忠那寒刃般的目光。 她双肩轻缩了一下,像是被江献忠威严的目光所吓到,脑袋无力地垂了下去,“如果……如果父亲……” 她闭着眼睛,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一般,“好,如果这是父亲所需要的,那女儿承认这一切的罪过都是女儿所为。” “孽女!”江献忠没想到这个不起眼的庶女,不仅仅敢忤逆他,还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给他上眼药。 刚才江蓠的那一番话,明眼人都知道她承认担下罪名,是被他这个父亲所胁迫的。 萧衍忽然轻笑一声,他没管江蓠和江献忠之间的官司,说道:“说来也巧,当时儿臣恰好路过湖边。” 忽而,他又目光犀利地直直刺向跪地的江蓠,“只瞧见二小姐跪在地上,哭得梨花带雨,嘴上喊着‘姐姐息怒’,却未曾见她伸手推人。” 说着,他用折扇拍打了一下自己的手掌,用只有近处几人能听见的声音说道:“莫非……这湖水会自己吃人不成?” 尾音上扬,带着几分玩味的讥诮。 此话一出,满座皆惊,连皇后都不自觉坐直了身子。 萧衍无疑否认了江蓠推江玉瑶落水这一事,却又说明江玉瑶此番落水,实属陷害江蓠。 于是,刚才在御花园目睹江玉瑶欺辱江蓠的那些贵女,跟着就说。 “殿下说的没错,刚才大家都看见了,是江大小姐打了二小姐,甚至还让二小姐学狗叼手绢,二小姐一声不吭,又怎敢逼迫江大小姐。” 萧衍效应,果真名不虚传。 她们自然也不是帮江蓠说话,而是想借此将江玉瑶拉下云端。 更何况萧衍厌恶之人,就是她们的眼中钉! 再者,比起卑贱庶女江蓠受惩戒,她们更希望江玉瑶今日落实罪名。 跟萧衍的婚事不了了之,她们求之不得。 “如此,也不知是我看走了眼,还是孟小姐看错了?”萧衍不动声色地走到孟清音跟前,低声问道。 孟清音低着头,只觉得心口起伏的厉害,萧衍都开口了,她若否认,便是违背了江孟江家情义,可她不说实话,便是置孟家于危险境地。 “孟小姐!”萧衍再次开口,话音不重,却带着几分锋锐,“你当真亲眼看到二小姐推江大小姐落水了?” 在心底做了一番挣扎后,孟清音声音颤颤:“离得太远,可能……可能臣女眼花看错了。” 随即,萧衍又将目光落向宫女,“你呢?” 宫女对上萧衍那双冷冽犯寒的眼睛,吓得身子一抖,直接跪趴在地,“奴婢眼拙,兴许也看错了。” “都看错了,”萧衍含笑,转头面向皇后,“母后,既然如此她们的证词都做不得真,您看是不是该给一个交代?” 他态度亦然,皇后又岂会视而不见。 更何况一众贵女连声附和,如今就算江蓠乖乖配合,这悠悠众口,又岂能堵得住? 还是说,皇儿已有了更好拢扩礼部的法子,所以才选择放弃江玉瑶? 斟酌再三,她便下旨,“尚书府之女江玉瑶,擅用招邪之术,本应严惩以正国法,念其落水失仪,暂免当众受刑,待其清醒,立杖二十,以示惩戒!” “皇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二十杖? 刚才皇后可是要罚江蓠三十仗。 她嘴角勾起一抹讥嘲,皇后娘娘当真仁慈! 第四章:离间计? 萧衍转眸时,只见江蓠原本低垂的眉眼间倏然掠过一丝凉意,却在抬眼的瞬间又变回那副瑟缩模样,连肩膀都恰到好处地缩了缩。 难道他看错了? 思绪间,掌事宫女跪在阶前,低声禀告:“娘娘,宴席已准备就绪。” 皇后指尖轻抚过鎏金护甲,目光似有若无地掠过江献忠紧绷的指节,“江大人既然来了,不如同席?” “微臣惶恐。”江献忠躬身时玉带轻响,垂下的眼帘掩住眼底寒芒,“微臣在此恐扫了娘娘雅兴。” 他的拒绝,瞬间令气氛转冷,皇后唇角笑意未减,袖下的护甲却已掐进掌心。 如今储位之争已白热化,江献忠尚能以这般带着倒刺的腔调说话,不过就是仗着她在礼部无人。 可她乃是当朝皇后,即便没有江献忠,想要拉拢礼部她照样有的是法子! “江大人既这般说了,”皇后广袖轻挥,九凤金钗在阳光下掠过一抹冷光,“本宫便不留了。” 江献忠倒退着退出凝香阁,转身刹那,官袍上的仙鹤纹竟显出一派狰狞。 既然凤座上的主子想要撕毁扶持二皇子的盟约,那看来还是太闲了啊。 “奏乐。” 看着江献忠远去的背影,皇后表情一狠,随即接过金樽时,指甲在杯壁刮出细微声响,丝竹声浮在暗潮之上,贵女们鬓边珠花随着笑声轻颤。 没人注意到丞相府嫡女洛姝仪提前离席时,袖中落下的手绢被宫女飞快拾起。 更无人发觉皇后赏给礼部侍郎千金的红珊瑚钗,与三日前南教国呈进养心殿的贡品匣子,原是同一批血色的珍宝。 御花园的昙花一现,不是人人都有幸观赏,经此一事,波橘云诡的朝堂,怕是又要掀起一阵风浪了。 …… “孟小姐这么大义,为姐姐做了伪证,让我猜猜是为了什么呢?是,想做我嫡嫂?” 趁着众人听曲时,江蓠走在孟清音身侧,声音很轻,语气很柔。 “可是,孟小姐觉得我姐姐能做得了主吗?” 她轻笑着,眉眼温柔,眼底却浮起一丝讥诮,“我嫡母可从未想过让嫡兄低娶,毕竟,江府未来的主母,我嫡母更希望‘她’出身于世家大族,以便助我嫡兄亦是助我江家更一层楼。” “更何况,我嫡母本身就出身于高门大户,她儿媳,岂是随便什么门第都够得上的?若门槛矮了,岂不是连带着整个她和江家的脸面,都叫人轻看了去?” 江蓠的话说得很直白,可说出来的话却一点一点地戳进孟清音心口,让孟清音的心尖直颤。 她猝然回头,“二小姐这是想离间我和大小姐?” “端看你怎么想,你要说我离间,也不假,”江蓠坦言,说的话却一句比一句见血,“你想与姐姐交好,换取和我嫡兄的亲事,可孟小姐不妨仔细想想,你不过一介庶女,能为我嫡兄带来什么?” “这很明显不是吗?还是说孟小姐被我嫡姐画的大饼砸晕了?” 孟清音双手猛然攥紧,江蓠说的这些,她何尝不知,只不过她想往上爬,有错吗? 既然江玉瑶给她递了梯子,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机会,她也要紧紧抓住,更何况和江晏忱在第一次见面的时候,那温润如玉的年轻公子就已经住在了她的心上。 想到这儿,她捏紧了帕子,江晏忱只能是她的! 再次抬眸时,正见二皇子仰首饮尽杯中物,喉结滚动间,那双鹰目却死死盯在江蓠身上。 众所周知,二皇子曾收过江玉瑶的诗画,对江玉瑶的才情更是赞赏有加。 如今他能站在正义一边帮了江蓠,可说到底尚书府的权势都压在江玉瑶身上,孰轻孰重他岂能掂量不出? 她转头看向江蓠,语气不太好道:“江二小姐还是想想自己的事吧,我的事就不劳你费心了。” 江蓠见孟清音眼底升腾起的狠色,勾了勾唇。 她已经在孟清音心上埋下了种子,至于她听进去了多少,都不重要了。 若不是见孟清音这个傻姑娘上一世落得一个凄惨的下场,她也不会提醒。 但…… 她的圣母心发作仅此一次,以后要是孟清音还和江玉瑶伪装姐妹情深伤害她,那她也绝不手软。 反正她和江玉瑶的仇恨早已结下,而今箭已在弦上,她早就没有回头路了。 宴席散去,各自回府。 “啊……!!” 江蓠刚进门,江玉瑶那凄惨的唉叫声传入耳畔。 她却觉得比今日百花宴上的惊鸿曲还悦耳动听。 “跪下!” 看见她进来,嫡母顾氏声音狠厉,手边的茶盏已砸在她膝前,碎瓷溅起划破手背。 江蓠望着眼前华服加身的妇人,鬓边珠翠生辉,眼底却蒙着一层永不会为她掀开的纱。 多么可笑啊,这世上最该护她的人,前世在江玉瑶举起屠刀时,竟亲手为刀刃开过光。 不等她反应,两位嬷嬷上前暴戾架着她强行让她跪下。 顾氏冷眼睨着跪在地上的江蓠,声音像是淬了冰,“一个贱人生的贱种,还妄图能一跃飞升?” “不过是去参加一场百花宴,便将自己是什么身份,都忘得一干二净了。” 江献忠眉头紧皱,目光在江蓠身上一扫,眼底尽是厌烦:“我尚书府百年清誉,险些毁在你这个下贱东西手里!” “别忘了,你这条贱命能留着,已是为父对你最大的仁慈!” “爹娘。” 江玉瑶在丫鬟的搀扶下,从里间走出。 顾氏一瞧,见女儿脸色苍白,眼眶微红,顿时心疼不已,也顾不得当家主母的稳重,急忙上前扶着女儿,“你怎地下床了?” “你现在需要好好休养,有什么事,交给为父便是。”江献忠说话的语气都温和了不少。 “不看到推女儿落水的贱人受到惩罚,女儿躺不安稳!” 江玉瑶说这话的时候,眼神愤恨地扫向江蓠。 江蓠眼神回望着江玉瑶,心里满是讽刺,前世她遭受那二十杖,几乎要了她半条命。 可如今江玉瑶竟还能下床! 皇后娘娘当真是给了一个好、交、代!!! 江玉瑶见江蓠丝毫没有愧疚之心,心里气急,恨不得杀了这个贱人! 她委屈哭诉着:“爹娘,就是这个贱人推女儿落水,还诬陷女儿使用招邪之术,女儿现在浑身都疼呢,你们必须给女儿报仇。” 顾氏心疼地拭去江玉瑶眼角的泪珠,声音轻柔得好似能掐出水来,“娘的心肝儿,不哭不哭,娘亲一定帮你出气!” 转而眼神骤然阴冷地落向江蓠:“来人!把这恶毒贱种拖到院子里,给我狠狠地打!” 第五章:不能让阿瑶白受一身伤? “等等……”江蓠没想到嫡母今日竟会这么沉不住气,看她维护江玉瑶的样子,前世临死前得知真相的她心头有些难受。 强压住心头升起的情绪,看向坐在一边的江献忠,“父亲也赞成母亲不分青红皂白的‘惩罚’吗?” 江献忠眼眸里闪过一丝厌恶,这个孽女今日竟敢忤逆他,也该是涨涨教训! 随即,他提高声音让所有人听清:“三十藤条,我要听到三十声脆响,若谁手软……” 他将檀木桌上的瓷盏重重一磕,“便换谁来受这刑!” 说完,他眼眸冷冽扫视一圈后收回,对江玉瑶又换上宠溺的语气:“阿瑶不难受了,爹爹明儿让人送些你最爱的北疆葡萄来可好?” “看来爹爹是对皇后娘娘今日的处置不满了,毕竟今日之事皇后娘娘已经下了定论。”江蓠并没有挣扎,那双美丽的杏眸看向江献忠时,全是淡然,仿佛在像是在告诉江献忠,这样的惩罚是多讽刺多无理。 “更何况,今日之事众多贵女在场,都可为女儿作证,皇后娘娘因此惩戒了姐姐,若女儿再因此受罚,恐伤皇家颜面,请父亲三思。” 这卑贱庶女何时变得这般伶牙俐齿? 顾氏眸色骤然一冷,往日那畏畏缩缩的江蓠,今日在皇宫驳了丈夫的话就罢了,可说出的话更是字字带刺,句句藏锋,全然不似从前那副任人揉捏的懦弱模样。 更令她心惊的是,这小贱人今日的一举一动,似乎完全跳出了所有人的掌控! 不对劲。 顾氏眼底寒光乍现,这小贱人变了! 江献忠更是因江蓠的一席话眸色一沉,倘若他真的严惩江蓠,不就是打了皇后娘娘的脸。 他倒是小看了这个庶女,真会诡辩。 正当江献忠还拿不定主意之时,江玉瑶略带尖锐的声音打破了这份沉默,“爹爹!” 她走到江献忠身边,死死攥住他的衣袖,嗓音骤然拔高,“江蓠这般污蔑女儿,女儿受辱事小,损的可是您的颜面,明日上朝,朝中同僚会如何看待爹爹?” 她眼尾泛红,字字诛心,“说咱们尚书府嫡庶不分、目无尊卑,说您连后宅都治不好……” 话音戛然而止,然这些话却无一不烙在江献忠心上。 江蓠冷眼瞧着这场戏,父亲拧紧的眉头下,那双精明的眼睛正飞速盘算,他知道江玉瑶在借题发挥,可更怕的是她话里藏的刀。 一个治家不严的罪名,足以让那些虎视眈眈之人撕下他一块肉来。 更何况他总以为自己是执棋人,却不知早成了别人局中的卒子。 他既不敢赌上身家性命押注,又舍不得从指缝漏出半分利益。 毕竟,在两位最得势的皇子当中,二皇子的被立为太子的概率是最大的。 “篱儿知错了,请老爷、夫人轻罚。” 眼看着江献忠就要妥协,姨娘刘氏却匆匆而来,她“扑腾”跪地。 “是篱儿心胸狭窄,害嫡姐落水受罚,日后妾身保证篱儿必定乖乖听大小姐的话,再也不会再犯这等错误,还请老爷、夫人开恩。” 江蓠看着眼前人面兽心之人,让她受尽苦楚就罢了,前世无数次让她当江玉瑶的替死鬼。 如今嘴上说着替她开脱的话,实际上却在逼着她当江玉瑶的垫脚石!活靶子! 真是令人作呕! 说着,刘氏又挪动到她身侧,狠狠地戳着她的脑袋,咬牙切齿般:“早前让你日日背诵的女诫,都背到狗肚子里去了?还不快给大小姐道歉!” “姨娘竟如此相信姐姐?难道都不信我吗?”江蓠低垂着眼睫掩藏住眼底的恨意,唇瓣微微发颤,声音轻得像是怕惊碎了什么。 刘氏却厌恶地看了她一眼,神色十分笃定的样子,“大小姐向来心善,更不会说谎!倒是你满口谎话,不懂规矩,还愣着作甚?给大小姐道歉!” 江蓠愤怒的双眸骤然褪去,化作一双怯生生的红眼,“姨娘这般维护姐姐,不知道的还以为姐姐是姨娘的女儿呢。” 她这一次再也不要当谁的垫脚石和替死鬼! 刘氏目光闪烁。 “孽女,休得胡言!” 她赶紧看向江献忠和顾氏,“是妾身教女无方,请老爷和夫人责罚。” 江玉瑶更来了火气,“亏得姨娘这般袒护你,不识好歹。” 转头一刹,她满腹委屈地看着江献忠,“爹爹,您瞧瞧江蓠说的这些话,若让有心之人听了去,该如何想女儿,您可要为女儿做主啊!” 顾氏更是不悦,“老爷,阿瑶说的不无道理,不能再继续放任江蓠了,今日必须得给她一点教训。” “相信老爷也不忍心让阿瑶白白受了这一身伤吧?” 江献忠动摇的心,在听到这番话后,全然抛之脑后,他怒眼扫向押着江蓠的嬷嬷,“愣着干嘛,还不快把这孽障给我拖下去!” 江玉瑶在看向江蓠的眼神里,愤恨中不免多了几分畅快。 不知死活的贱人,也配跟她斗? “老爷,夫人,大理寺少卿来了。” 恰此时,江管家匆匆来报。 江献忠眉头微蹙,一脸不喜:“他来干什么?” 顾氏察觉后,体贴道:“老爷若不想见,便由我来回绝吧。” 他点头,刚想搀扶江玉瑶离开。 “下官多有打扰,请江大人见谅。” 裴战自行进门了。 被押跪在地上的江蓠闻声看去,只见他一袭靛青官袍临风而立,腰间银制鱼符在暮色中泛着冷光。 好看的脸庞此刻微抿的唇角,倒衬得他通身透着股生人勿近的凛冽。 前世她被江玉瑶和萧凛逼迫,窃取尚书府的东西,却反被利用,成了陷害萧衍与尚书府勾结叛国的证据,萧衍迫使逼宫。 结果萧衍惨死,她被当做弃子,被已身为大理寺卿,冷峻肃杀,被世人称为冷面阎罗的他捉拿入狱。 那时裴战不止一次地来问她,“你是不是有什么苦衷?” “这件事是不是还有什么隐情?” “你若告诉我真相,我定助你摆脱牢狱之灾。” 不仅如此,当有人想从她嘴里撬取某些秘密时,亦是他出面阻拦维护。 然而,当她动摇,想要吐露真相时,已身为太子的萧凛利用职权将她带到都是自己人的刑部。 裴战阻拦和劝说无果,最终她在刑部受尽酷刑,却还拒不认罪,最终被虐待而死。 可这个传闻中嗜血的煞星,偏偏没让她变成乱葬岗的一具枯骨,他去刑部给她收了尸,帮她掘了坟。 江蓠这苍凉悲惨的人生中,唯有裴战给过她半分温暖。 而今再次见到年轻时的裴战,恍惚间已经隔了一世光阴。 然而江献忠看到裴战后,面色一沉,抬手示意顾氏扶住摇摇欲坠的江玉瑶,转身时怒色乍现,“裴大人好大的威风!” 第六章:非她不可! 江献忠的声音不重,却字字带刺,“昌伯侯府的门槛是高,可这尚书府的门楣,也不是任人随意践踏的,裴大人说是与不是?” 昌伯侯府自老侯爷去世后,大势已去,所谓的“侯府”不过名存实亡。 如今这位尚未袭爵的大理寺少卿,不过是个区区四品小官,竟也敢在尚书府摆出侯门架势,当真是认不清自己的身份。 裴战那双自带威严的眸子,斜睨了一眼江蓠,眉眼微挑,“江大人说笑了,你我都是朝廷命官,为皇上分忧自是不分卑贱。” 江献忠眸子一冷,“哼,你少在这给我狐假虎威,现在我在处理家事,裴大人不问自来,到还成了本官的错了?难道我处置自己的庶女还能犯上国家大事?!” 裴战闻言轻笑,指尖漫不经心地摩挲着手上剑柄,此剑乃是御赐之物,在夕阳下泛着幽幽青光,恰似他此刻眼底的寒意。 “江大人言重了。” 他缓步上前,靴底碾过一地碎瓷,声音低沉而有力:“下官此行前来,乃是公务!” “哦?”江献忠眼皮都未抬一下,“本官倒要听听看,到底是什么样的公务,值得裴大人擅闯尚书府?” 说着,他朝皇宫方向深施一礼,话音陡然转厉,“今日裴大人若给不出个交代……明日金銮殿上,本官倒要请圣上评评理,看看这大理寺的规矩,是不是比天家的颜面还大!” 裴战眉头轻挑,眸底掠过一抹暗光,随即勾起嘴角,“大理寺接到报案,说永昌十二年有人恶意调换尚书府嫡女。” 站在一边的刘氏眼神倏地一颤,心下一片慌乱,指尖无意识地绞紧了绢帕,贝齿轻咬的下唇微微发白,连耳垂上的珍珠坠子都跟着轻轻晃了晃。 她掩饰着心虚开口:“裴大人日理万机,没想到还有闲连坊间流言都要当重案来查,当真勤勉得紧。” 不难听出她尾音刻意上扬,暗藏讥诮。 顾氏眼眸轻抬,落向刘氏。 刚才江蓠有意无意的一句话,刘氏神色慌张,她不是没有察觉。 而在江玉瑶及笄那年,坊间忽然流传尚书府嫡女调包的流言,虽说没掀起什么风浪,但她略有耳闻。 只是…… 尚书府的嫡女岂能有差错! “没规矩!”她眼神夙然睨向刘氏,“这儿哪有你说话的份?” 刘氏垂首,心下一紧,委身后退道:“是妾身僭越了,请夫人责罚。” 江献忠随意扫视一眼后,收回视线,说出的话更具讽刺之意:“莫非是近来朝堂太平,让裴大人这大理寺的刀……锈到只能砍些市井妇人的闲言碎语了?” 江蓠知晓江献忠肯顺着刘氏的话这么说,不过是想守住尚书府的颜面,更想借此好好教训裴战的不知天高地厚。 裴战薄唇含笑,全然不顾这番讽刺的话,“江大人说笑了,此案说小,确实可当做家事处理,可说大,那便是关乎朝堂安稳,若朝中因此效仿,岂不大乱。” “更何况有人击响了大理寺的登闻鼓,如今此案已是人尽皆知,整个京城都在看大理寺如何处理此案。” 裴战说得铿锵有力,刘氏掐着手绢的手,不由得狠狠掐紧,内心满是不安。 江献忠却不屑一顾道:“不过是一场谣言而已,就不劳裴大人费心了。” 裴战漆黑如曜石的眸子似笑非笑,“登闻鼓已击响,大理寺已接手此案,若不查明事情原委,誓不罢休!” 他低沉的尾音蕴含着不容动摇的气息。 江献忠眸子顿时沉下,面露不悦,“裴大人这是想跟本官作对不成?” 他已经给过裴战机会放弃此案,可裴战却一意孤行,说到底还是没有把他这个礼部尚书放在眼里。 “江大人言重了,下官怎敢跟江大人作对,下官不过是按规矩办事。”裴战语气平淡,却给人一种不可撼动之势。 江献忠骤然冷下的眸子紧盯着裴战,片刻后缓缓开口:“倘若,本官非要裴大人放弃此案呢?” 裴战垂眸间勾起了一抹讥诮的笑,他修长的手指缓缓抚过剑身,“相信江大人识得此剑吧,此剑名为‘霜鉴’,剑光如秋霜,取‘明察如鉴’之意,当初皇上赐予下官此剑,便含皇上之期许,所以……” 他狠戾幽光从眼底快速划过,声音极冷却暗含威胁之意:“请江大莫要让下官为难!” 江献忠难掩肃杀之意,却扫过裴战手上的霜鉴剑时,又强忍了下来。 “如此,那本官便亲自随裴大人去大理寺走一趟吧,本官倒要看看究竟是谁敢诬陷尚书府,有意损害尚书府颜面!” 他出面,就不信大理寺还能连这点面子都不给。 “江大人且慢。” 裴战叫住江献忠后,冷眸落向角落中的刘氏,“不劳江大人辛苦走这一趟,下官只需请刘姨娘随下官走一趟即可。” 刘氏闻言,一个踉跄后退半步,顿时有种不祥的预感。 这时,顾氏忍不住出面,“尚书府岂容一介上不了台面的卑贱之人置喙,妾身乃是尚书府主母,所以还是让妾身随裴大人前去吧。” 江献忠对上顾氏投向自己那抹暗示的目光:“没错,既然裴大人要给大家一个交代,我夫人前去更能协同裴大人尽快处理此案。” 裴战唇角勾起一抹笑,“多谢江大人和夫人的好意,不过此案跟刘姨娘有关,非刘姨娘去不可!” 此话一出,江献忠僵持片刻后松口,余光扫向刘氏,“那你且随裴大人走一趟,不过,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要掂量清楚,莫要给裴大人徒增麻烦!” 刘氏自是明白江献忠的警告之意,声音颤颤道:“妾身定当谨记。” 当她被裴战带走时,忽见江蓠唇角勾起一抹胜券在握的冷笑,那双杏眼里跳动着得逞的焰光,像是早就在等这一刻。 怎么会? 难道此事跟江蓠有关? 不可能,绝不可能! 然而她不知道的是,此事确实是江蓠和萧衍一手促成。 看着刘氏被带走的身影,江蓠眉眼里全是战意,她和江玉瑶的交锋正式开始。 而掌控了自己一生的刘姨娘,也即将迎接她送给她的大礼。 不过…… 萧衍的速度还真是快,这么快就能让大理寺上门,看来他对江玉瑶的恨意比想象中的还深。 如此,她跟他的合作想必会十分愉快。 江蓠趁众人心中升起的复杂情绪,无暇顾及她时,挣脱开嬷嬷的束缚径直起身。 她目光幽长地看向江玉瑶,“姐姐,你说……大理寺会查出什么来吗?” 第七章:臣女只想活命! “能查出什么?哼,不过是一个贱人,你也真敢想!”江玉瑶眼底一片愤恨,却又装出一副不屑一顾的样子,“无中生有的事罢了,收起你那不该有的小心思!” “莫不然你还存有乌鸦变凤凰的心思?你个小贱人,你想都别想,你永远都是一个卑贱的庶女!!!” 江蓠看着江玉瑶高傲不可一世的样子,浅笑,“这世上哪有密不透风的墙?你以为捂得住的事,说不定早就漏成了筛子,纸终究包不住火。” “再者,无论我存有什么样的心思,那就看事实如何了,姐姐这么急切,莫不是……你怕了?” 这句话,江蓠存心试探,她想要知道江玉瑶是何时知晓被交换之事? 然而,这时顾氏从刚才的思绪中回过神,她脸色阴冷地看向江蓠,“尚书府能留你贱命,你就该明白不是你的东西,亦不是你能肖想!” 说着,她心有不安,连看江蓠的眼神又多了几分嫌恶,“还不滚下去!” 江蓠看顾氏的脸色,就知道顾氏内心升腾起了强烈的不安,无非是不希望自己精心抚养长大的嫡女换人! 她的好母亲啊,看来也并非全然无辜呢。 江玉瑶内心也有些惶恐,“娘,不能就这样放过江蓠。” 她上前拽着顾氏的衣袖委屈撒娇,“难道您忘了,女儿变成这样都是被她害的吗?” 顾氏小心安抚着,“阿瑶放心,处置一个贱种,咱们有的是时间。” 江献忠面色沉重地看向一旁的嬷嬷,“带大小姐下去休息。” 众所周知,裴战向来行事狠绝、锋芒毕露不假,可今日这般不管不顾的架势,怕是没这么简单! 这背后,就怕还藏着一些过往恩怨。 “爹爹~”江玉瑶见向来疼爱自己的父亲也是如此,不免觉得委屈。 顾氏知道今日之事对尚书府的影响,便温柔地拍了拍江玉瑶的手,“你爹爹最疼你了,肯定不会让我们的阿瑶白受委屈。” 江玉瑶不傻,要是再继续不依不饶个人恐惹得父亲心烦,于是只能乖乖随嬷嬷而去。 在经过江蓠身边时,她狠狠地瞪向她,咬牙切齿般:“你等着!” 今日之仇,绝对不会就这么算了! “你跟我来一下。” 江献忠对顾氏说罢,便往书房走去。 顾氏连看都没看江蓠一眼,转身离去。 唯有江蓠嘴角勾起一抹好看的弧度。 这些人还真把自己当成傻子了,当着自己的面就开始合谋! 江蓠看着顾氏的背影,她的亲生母亲,也是助纣为虐伤她最深的人,她还真不知道对于顾氏她该如何下手? 希望顾氏不要让她为难才好。 …… 皇宫,锦华殿! 萧衍一身蓝衣站在房檐下,身边的小厮急匆匆地走来,“二皇子,事情已经按您的安排吩咐下去了,裴大人已经去江尚书府拿人回大理寺了。” 萧衍微微点了下头,看着被高高的围墙围起来的院子,内心一片荒寂。 又想到了那个在前世声名狼藉的江蓠,眉头微紧,这一世她倒是有些不一样了。 想起,在百花宴席即将散去时,江蓠找到他,直截了当道:“臣女愿当殿下手里的一把刀,只求殿下护臣女一世安宁。” 萧衍警惕地眼神落向江蓠,“为何?” “臣女只想活命。” 萧衍不知道,在重来一世的江蓠心里很清楚,这世间没什么比“活命”二字更具说服力。 当然,她寻求庇护,也是为了试探萧衍对她这个间接害死他的人,是否存有恨意,以便她能提前做好应对准备。 萧衍听着她哽咽出声的话,陷入沉默。 良久,他才开口,许是已经在心里做了一番衡量,“你能为我做什么?” 江蓠抬眸时,眼底似有霜刃出鞘,“臣女有办法让江玉瑶万劫不复!” 闻言,萧衍似是想到今日江蓠毫不犹豫推江玉瑶落水,又将原本已在自己身上的巫蛊娃娃塞回到江玉瑶怀里的场景。 再看向江蓠时,却又多了几分试探,“我凭什么信你?” “就凭江玉瑶嫡女的身份是假的。” 仅仅一句话,让萧衍瞳孔皱缩,显然他也感到非常意外。 良久之后,他缓缓开口:“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 毕竟前世的仇恨,已将他一点点地吞噬,在他心里没什么比复仇更迫切的事了。 而萧衍需要做的就是根据她提供的线索和住址,找到当年给刘氏接生的稳婆和调换她和江玉瑶身份的丫鬟。 …… 大理寺! 啪! 惊堂木震落香灰,裴战冷眼看着堂下抖如筛糠的刘姨娘。 “永昌十二年十月十五,江献忠正妻顾氏与妾室刘氏同天产女,刘氏以自己的庶女替换嫡女,证据在此。” 师爷捧出稳婆和当时调换身份的大丫鬟春蓉的画押供词。 “真嫡女落得庶女位,受尽苦楚,而真庶女却占嫡女之位十六载。” 刘氏鬓发散乱,犹自强辩:“大人明鉴!她们撒谎,根本没有这回事……” 啪! 裴战再次敲响惊堂木。 “据闻当年真嫡女出生时,脖子后有一月牙胎记,可你不惜将自己的女儿划伤,当做不幸记号被剜去,以假乱真。” “不!”刘氏满脸惊慌,“不可能!” 此等隐秘之事,就连当时的春蓉也不得而知,裴战如何知晓? 所以,裴战是在炸她的话。 “妾身愿与女儿江蓠当面对峙,请大人成全。” 如今江蓠成了最关键的证据,只要江蓠按照她指引的回答,便能洗清嫌疑。 当然更重要的是,江蓠身上并没有所谓的月牙胎记。 到时候,自然会还清嫡女调包的真相。 裴战允了。 不出半炷香,江蓠被带到大理寺。 “本官且问你,刘氏平日是如何待你的?”裴战看着江蓠问。 刘氏迫不及待地给江蓠递眼色,江蓠指尖死死掐进掌心,却连呼吸都放得极轻,“回大人,姨娘她待我很好……” 然而刘氏心思,裴战尽收眼底,他打断江蓠的话,声音极具安抚性:“你且如实相告,本官自会替你做主!” 熟悉的话语,让江蓠慢慢抬眸,再次开口时,仿佛有了很大的底气。 “偏院的青苔爬满墙角时,我便知道,自己连这府里的一株杂草都不如,姨娘的目光从未为我停留过,饿极了啃冷馒头时没有,被冬雪冻裂手指时没有,甚至高烧说胡话那夜……她连一片药渣都懒得施舍。” “前院总会传来姨娘哄姐姐吃蜜饯的笑声,甜得像我永远舔不到的糖渣,后来我学会用袖子遮住淤青,毕竟连告状的资格都是奢望。” 江蓠侃侃而谈,像在说着一件跟自己毫不相关的事,可在场的人却听得忍不住心酸。 可无人看见,她低垂的眸子里,冷光森然。 “孽障!我是你娘,你这么说就不怕遭天谴吗?我若真这么对你……你早就死了!” “正好让大家都来看看,尚书府竟出了你这么个白眼狼!” 刘氏没想到江蓠居然会突然脱离掌控,意外之余,又不死心地狡辩,甚至把所有的责任都怪在江蓠身上。 “是呀,谁家亲娘会这么对待自己的孩子,肯定是她在撒谎吧。” “没错,她现在这不是好端端在这儿嘛。” “这刘姨娘也真是够凄惨的,养这么多年的女儿,没想到却被反咬了一口。” “要我说,不该处置刘姨娘,应当好好教训这个不知感恩的白眼狼!” “……” 随着大家的议论,刘氏心里松了口气。 这世上多的是喝娘血、啃娘肉的白眼狼,却不曾见过哪个当娘的会往自己孩子心口捅刀? 呵,孝道这杆秤啊,从来都是儿女们先撂挑子的! 所以,就凭这,狠狠地剥掉江蓠一层皮下来事小,让人无法相信嫡女调包才是真! 第八章:激起民怨,处死这个白眼狼! 大理寺外民怨沸腾,声声讨伐江蓠的声浪如潮水般涌来。 刘氏站在堂下,指尖悠悠然地抚过袖口繁复的缠枝纹,唇角噙着抹胜券在握的笑意。 江蓠冷眼瞧着,不由想起前世在那副低眉顺眼的皮囊下,蛰伏十余年,最终把她的亲生女儿江玉瑶送到那太子妃的位置上。 借着民意汹汹,逼她就范,化解嫡女调包案,只可惜,刘氏怕是做梦都想不到,她精心布下的杀局,早被人掀了棋盘。 那套拿捏人心的把戏,在现在的她眼里,不过是个跳梁小丑自以为是的天大笑话。 她收回视线,看向裴战跪请道:“大人明鉴!我这一身伤痕,道道皆是铁证!” 刘氏指尖一颤,随即露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来,“当年拼着半条命把你带到这世上,血水里滚过一遭才换得你第一声啼哭……如今你这般作践为娘的心,莫不是要活活剜了我的命去?!” 说着,她突然抓住心口故作心痛失望,“这十几年的骨血亲情……你真要逼得为娘去死,才甘心吗?!” 话音未落,堂外骤然炸开一片怒涛般的声浪。 “处死这个白眼狼!” “枉为人子,请大人明正典刑!” 无数拳头在衙门外挥舞,粗粝的声浪撞得朱漆大门嗡嗡作响。 有个老妇竟将菜篮里的烂菜叶狠狠掷向公堂。 “肃静!”裴战见状呵止,“公堂之上,孰是孰非,本官自会判断。” 堂外安静后,他看向江蓠,“你可否配合大理寺验伤?” “大人!”刘氏骤然抬眸,“虽然我这女儿让人心寒了些,可她毕竟是我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 “更何况,江蓠尚且还是一个未出阁的女子,若是这般查验,定会引人胡乱猜测,大人应当知道,这女子的名节何其重要,可叫她日后该怎么办?” 好一个为她着想! 实际上不过是不想让人给江蓠验伤,以此掩饰自己的心虚,坐实江蓠白眼狼的事实。 而江蓠是世家小姐这件事也是不争的事实,对此,裴战也多了几分犹豫。 可就在这时,江蓠却跪趴在地,说出口的话,坚决有力:“请大人验伤,还江蓠一个公道。” “胡闹!”刘氏气急而出,“今日若验了这伤,你让尚书府的颜面往哪搁?” 说着,她又抓住了江蓠的手腕,言语中暗含威胁之意,“你就算不为自己考虑,也应当想想疼爱你的父亲!” 江蓠想要孤注一掷,但前提是应该衡量一下是否能承受得住江献忠的怒火。 她就不信江蓠当真能全然不顾。 江蓠豁然起身,无情甩开刘氏的手,说话的语气多了几分讽刺,“姨娘究竟是怕损坏我的名节,还是怕让所有人知道虐待我的真相?” 刘氏在对上江蓠那冰冷的眸子时,竟让人有些后背发凉,不由得心中一怔。 缓过神后,她柔声道:“我是你娘,自然是为了你好!” “如此,相信姨娘也不希望我背上这‘白眼狼’的名号,受人指指点点吧。” 不等刘氏继续劝说,江蓠别开脸,“大人,验伤吧。” “江蓠,你是铁了心要这样吗?”刘氏心下有些慌乱,“正所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我绝不同意你这么做!” “倘若生下来是为了受你非人折磨,我宁愿不来这世上走上一遭。”江蓠眼底一片冷意。 而后看向裴战,铿锵有力道:“江蓠只需要一个公道,无惧流言蜚语,请大人允准!” 裴战凝视着她,那双噙着泪光的眸子明明在轻颤,分明是畏惧的,然而她却倔强地挺直脊背,给人一种孤身赴死的决绝。 他心头蓦地一刺,“来人,带江蓠下去验伤!” “大人……” 刘氏还想制止,可裴战却冷声打断了她的话,“好一个‘身体发肤受之父母’,那你可曾问过这块血肉,愿不愿意做您棋盘上的卒子?” “她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不是任由你摆布的木偶!今日本官在此,且看谁敢妄议!” 此话一出,堂外小声议论的百姓,也顿时安静下来。 纵然对江蓠不满,可铁面无私,手段狠戾的裴战,却是他们都不敢随便得罪的人。 刘氏知道裴战这是想护住江蓠的名节,可她不依道:“难道大人就不怕得罪尚书府吗?” 她不信区区四品小官,能有这么大的胆子跟二品尚书抗衡? 裴战脸色瞬间大变,“本官依法判案,谁若不服,尽管来!” 刘氏心有不服,但裴战言尽于此,可见亦是决了心不肯手下留情。 正当她在琢磨该如何逆转此局时,验伤的女官庄灵从里间走了出来。 裴战看庄灵一脸沉重,“如何?” 庄灵上前,“回大人,二小姐身上……几乎没有一块好肉,数不尽的鞭痕,烫伤的疤叠着疤,肩头还有簪子扎的旧窟窿……” 说到此,她突然哽咽,“最骇人的是心口那道刀伤,再偏半寸就……” 她努力克制住自己情绪,“十六岁的姑娘,手腕还没三岁孩童粗!都不知道这些年二小姐是怎么熬过来的。” 此话一出,满堂死寂。 门外方才还喧嚷的百姓瞬间噤若寒蝉,几个胆小的妇人直接软了腿脚。 就连大理寺这些见惯了酷刑血腥的衙役,都倒抽一口凉气。 “大人明鉴呐!”刘氏见状不免,跪趴在地,“我就算心再狠,也断然做不出这样恶毒之事。” 听了庄灵话后的裴战,不由得攥紧拳头,脸色更是冷得出奇,“难道江蓠身上的伤,是自己弄的不成?” 刘氏突然捏着帕子哭嚎起来,声音却刻意扬得老高,“这丫头自小就没个正行,及笄之后更是夜不归宿,妾身总是瞧见她裙角沾着野男人的鞋印子回来!” “指不定是为了迎合哪些个腌臜货色猎奇的喜好,留下的伤痕。” 她用力捶着心口,哭天喊地:“如今这些脏事瞒不住了,却没想到她竟把这些伤都怪罪到我头上来了,我是真冤啊,大人可要为我做主啊!” 第九章:她啊,是个十足的变态! 众人交头接耳,窃窃私语中夹杂着对江蓠满满的嫌恶。 “啧啧,平日里装得跟个贞洁烈女似的,背地里竟是个千人骑万人压的贱货!” “哎哟喂,我说她姨娘怎么藏着掖着呢,原来是被野男人玩烂的破鞋啊!” “简直有辱家风,有这样的女儿,还不如去跳那护城河,一死了之算了。” “……” 恶毒的话语像毒蛇般缠绕上来,每一个字都淬着最肮脏的恶意。 江蓠怎么都没想到刘氏为了自保,为了守住江玉瑶嫡女的头衔,居然给她泼了这么脏的水。 不。 她终究还是低估了刘氏的狠毒,更低估了她为了保全亲生女儿的地位,究竟能丧心病狂到什么地步! 在刘氏眼里,她不过是个碍眼的污点,是玷污尚书府门楣的孽障,什么名节清白,什么血肉至亲,只要能为亲生女儿铺路,就算将她碾碎成泥,刘氏也会笑着踩上一脚! 裴战重重拍下惊堂木,厉声呵止:“肃静!” 议论声和讽刺声渐小,可几个老妇仍咧着黄牙,唾沫星子喷溅,恨不得让江蓠淹死在唾沫星子里。 刘氏痛心疾首般擦着眼角泪水:“若不是被逼到这般地步……这些腌臜事,我宁愿带进棺材里烂掉!” “到底是我含辛茹苦养大的孩子,”她突然凄厉一笑,眼泪混着脂粉在脸上冲出沟壑,“竟往我心上捅刀子,污蔑于我,那我今日便死给她看……” 说罢,她猛地朝廊柱撞去。 裴战骤然暴喝,“拦住她。” 声如雷霆炸响,惊得两侧衙役猛地扑上前去,在最后一刻将她拽住。 穿好衣服的江蓠从里间走出来,猩红着眼看向刘氏,“你舍得死吗?” 她走到刘氏身边,附耳低声道:“你以为你死了,江玉瑶嫡女的身份就能保得住吗?” “亦或者说你觉得大理寺是摆设吗?还是你当真觉得当年的事情你做得天衣无缝?” 刘氏散乱的发髻下,掩藏住内心的慌乱,那双猩红的眼睛死死盯着江蓠,“那逼死亲生母亲的罪名,你可背得起?!” “更何况,大小姐平日待你不薄,你怎地能如此诬陷于她,为娘平日教你的尊敬嫡长你都学到哪儿去了?” 尽管她内心很乱,脑子里全是当初自己做的事是否留下什么证据,早知道,早知道她就应该在狠一点,把知情的人全都杀光! 不过只要她咬死了不承认,一头撞死在这里,无论江蓠有什么证据都不会成立,而她的女儿也永远都是尚书府的嫡小姐,顾氏那个贱人的女儿只能是卑贱的庶女,永远被她踩下! “你不能因为嫌弃自己庶女的身份,就幻想污蔑大小姐和你是被换掉的啊,都是我的错,没有给你一个好的身份,但这就是你的命,你得认,你就是我生的,你就是江府的一个庶女,永远都是!” 江蓠含笑的眸子黑沉沉的,本以为早已冷硬的心,一点点的破碎,“我污蔑?那我倒是想问问姨娘污蔑我的那些事,证据在哪里?我不过是一个小小庶女,姨娘觉得我有随意进出府的权力吗?” “还是说您觉得我有上天入地的本事?” 突然,江蓠的语气冷了下来,眸光也变得凌厉,“再者,我是不是庶女,姨娘你最清楚不过了不是吗?” 刘氏一阵语塞,眸光微闪,却又嘴硬的说道:“谁知道你是不是趁着大家无暇顾及时,偷跑出府的。” “是吗?” 江蓠眼睫低垂,眼底的冰冷一闪而逝,“父亲最注重尚书府颜面和声誉,姨娘这么做,能承受得住父亲的雷霆之怒吗?” 刘氏却像是已经做好了必死的决心,“这一切都是你造成的,只要还明真相,我无所畏惧!” 江蓠早该明白,前世刘氏为了托举江玉瑶,付出了一切,如今对她来说,只要能守住江玉瑶嫡女的身份,她死都不怕,又怎会畏惧江献忠的怒火。 更何况江献忠本来就不喜欢她这个女儿,给她泼脏水而已,没什么成本。 想到此,她转眼看向裴战,“大人,江蓠不怕查,倘若大人真的查出有人与江蓠私通,江蓠自认了这不守妇道的罪名。” “可如果这是有人故意给江蓠泼的脏水,还请大人为江蓠主持公道!” “查!查!查!” 堂外旁听的百姓像是闻到血腥味,忽然兴奋起来。 裴战目光如刃,骤然捕捉到江蓠眼底掠过的一丝痛色,当即下令:“来人,传令下去,务必查清与江蓠凡有往来者,一个都不许漏!” 刘氏死死攥着帕子,指节都泛了青白,脸上却不见半分忧惧之色,反倒扬起下巴,嘴角噙着一抹冷笑,仿佛早已胜券在握。 江蓠早有预料,毕竟江献忠能允许刘氏前来,必定早就做好了万全的准备。 她便等着,看看江献忠能为了守住尚书府的颜面,做到什么地步! 大理寺的办事效率果然惊人。 不过短短一个时辰,衙役便押来了几名男子,高矮胖瘦、年纪不一,却个个神色惶然,跪在裴战面前抖如筛糠。 第一个开口的是个瘦高男人,嗓音尖细得像被掐住脖子的鸡:“大、大人明鉴!那晚草民喝多了,是她主动凑过来,说要一起赏月……” 他咽了咽口水,眼神飘忽,“后来她突然扯开衣裳,求草民用鞭子抽她的后背,还……还说越疼越痛快!” 他猛地磕头,额上渗出血丝,“草民一时糊涂啊,全是她勾引的!” 紧接着,一个矮胖商贾模样的男人膝行上前,满脸油汗:“她塞给草民一袋银子,说只要陪她‘玩个游戏’。” 他袖口抖得哗哗响,“谁知她竟要草民拿蜡烛滴她!草民吓得手软,她却笑得像厉鬼索命……” 他突然捂住嘴,像是回忆起什么可怖的画面。 最后是个魁梧的屠夫,浑身血腥气混着酒臭,他铁塔般的身子竟在发抖:“那妖女给草民灌了药……等醒过来,她浑身是血躺在那儿,心口还插着一把匕首!” 他喉结滚动,瞳孔紧缩,“可您猜怎么着?她见草民醒了,居然咯咯笑着把匕首给拔了,还问草民‘刺不刺激’!” 三个男人每一句供词,都像毒蛇的信子,嘶嘶地舔舐着所有人的理智。 却又说得恰到好处,把江蓠身上各式各样的伤口都解释的清清楚楚,好让人挑不出毛病。 又顺势把尚书府给撇得干干净净。 刘氏适时地捶胸顿足,哭嚎声刺破公堂:“作孽啊!我们尚书府怎会养出这等孽障!” 她踉跄跪地,面向裴战大喊道:“求青天大老爷明鉴,这些脏事,跟我们府上半点关系都没有啊!” 堂外围观的百姓早已沸腾。 “呸!下贱胚子!”一个婆子狠狠啐了一口,黄痰黏在朱漆栏杆上。 “自己作死,还怪罪在自己姨娘身上,当真是可恨至极,千刀万剐都不为过!”满脸麻子的货郎挥舞着扁担尖叫。 声浪一浪高过一浪,最后汇聚成滔天怒吼:“严惩!必须严惩!” 震耳欲聋的喊杀声中,没人注意到跪在角落的江蓠,嘴角正缓缓勾起一抹诡异的笑。 她的好父亲,真是好手段呐! 第十章:这身伤痕是她的盔甲 江蓠忽然低笑了一声,笑声很轻,却像一把薄刃,倏然划破满堂喧嚣。 众人一静。 她缓缓抬头,嘴角还噙着那抹古怪的笑,目光却冷得像淬了毒的针,一寸寸钉在那三个男人脸上。 “三位说得这般详尽,”她嗓音沙哑,却字字清晰,“那不如解释解释,为何你们描述的鞭伤、烛痕、刀口,和我身上这些陈年旧伤一点都不符合?” 她冷眸扫向瘦高男人,“你说,你是用鞭子抽打的我?” 瘦高男人心虚点头。 她冷笑,“若是如我姨娘所言,我身上的伤痕应该是近一年内留下的,疤痕应当鲜红凸起,可我身上的伤痕……” 她顿了顿,像是在努力克制自己的情绪,“是我八岁那年,因为打碎了一个茶盏,姨娘用浸了盐水的藤条抽的。” “也是我十二岁时,因在父亲面前多说了句话,被姨娘关在柴房抽了整整二十下。” “而最可笑的是,”她冷笑一声,眼中寒光乍现,“这位公子说他用的是鞭子,可我背上每一道伤痕,都是标准的藤条印记,边缘整齐,中间凹陷,这是任何鞭子都打不出的效果。” 她一步步逼近那瘦高男子,“要不要现在就去取根藤条来,让你当着大家的面,演示演示你是怎么‘抽打’我的?!” 刘氏着急地想要反驳,可江蓠一个冷眼看去,“我还没说完!” 堵住刘氏的口后,她冷冽的眼神又落向商贾男人身上,“你所谓的烛痕,事实上也是我姨娘用烧红的玉佩和烧红的金簪所致,根本不是什么蜡油所烫!” 最后,她看向屠夫,“我那心口的刀痕,好像是在我十岁生辰那天,不小心踩到姐姐的新衣裙,险些让姐姐在宾客面前失颜,姨娘一怒之下所刺!” “所以,”她愤恨地看向三个男人,声音低沉而有力:“你们还敢承认刚才所说都是实话吗?” 前世,她把自己这满身伤痕当做耻辱,利用自学医术将其修复。 可如今,这身伤痕是她的盔甲,她要用这些伤痕夺回属于自己的一切! 三人一阵心颤,却又没有回头路,只得一口咬定:“大人,我等所说句句属实,请大人明鉴。” 刘氏更是忍不住说:“这个孽障从小就满嘴谎话,大人千万别被她所蒙蔽了!” 顿时,在场的人都有些纠结犹豫。 前来辨认和江蓠有奸情的人,证词看起来都很真。 而江蓠辩驳的话也有道理,逻辑在线。 大家都不知道这件事到底是真还是假? 刘氏见大家没有再激烈地为她说话,她眼中闪过一抹狠厉,匍匐跪地,“大人,我说的话句句属实,现在物证人证齐全,还请大人定罪,只不过……看在我女儿年纪尚小的份上,请留给她一句全尸,也请大人看在尚书府的份上,不要将她沉塘。” 江蓠冷眼看着刘氏又佯装一副慈母的模样,凑近刘氏的耳麦,只用两人能听见的声音道:“姨娘,你装作为我着想的样子可真令人作呕,还不如那副厌恶我的样子好看。” 随即,她又转头,冷然道:“姨娘,你这么快就想要给我定罪,是想掩盖些什么呢?” “现在大人都还没有完全查证,就能凭借你的话和你请来的人,三言两句就给我定罪吗?” 这些人,准备的还真是够齐全的,不过她也不是完全没有后手。 刘氏怕夜长梦多,压根不去看江蓠,也不去听江蓠说的话,又狠狠地磕头道:“大人,是我教女不严,还请大人定罪!!!” 裴战皱眉,刚要说话,一道清丽又带着几分病弱的声音响起:“大人,下官愿为二小姐作证!” 庄灵从阴影处迈步而出,官袍袖口还沾着未干的血迹。 她早该站出来,只是方才裴战一个眼神便将她按回,如今时机已至,该是真相大白的时候。 她抬手命人抬上一方檀木托盘,上面赫然铺着几块暗红的皮子。 “下官已用烧红的金簪、玉佩在猪皮上复刻伤痕。” 她指尖一挑,掀开最上层皮子,露出底下焦黑翻卷的烙印,“诸位请看,梅花烙边缘泛紫,纹路深及皮下三寸,与二小姐锁骨下的旧伤分毫不差。” 她又取出一块布满鞭痕的皮子,在公堂烛火下缓缓转动,“新伤旧伤,肌理迥异。” 她声音冷肃如刀,“二小姐背上藤条伤痕已呈青灰色,疤痕增生处与肌肉纹理交融,此等愈合程度,至少十年以上。” 最后,她趁刘氏不备,取下她头上的发簪,转手钉在案上,“而二小姐肩头的刺伤,才是最近的新伤,簪头斜刺入肉的手法,与刘姨娘这支凤头簪,如出一辙!” 满堂死寂,只剩那支金簪在案上微微震颤的余音。 啪! 一声巨响在公堂上炸开。 裴战面色铁青,猛地抓起惊堂木,重重在案桌上一拍。 他眸中怒火如刀,声音却冷得骇人,“铁证如山,尔等还敢狡辩?!” 惊堂木的余音在梁柱间嗡嗡震颤,满堂衙役噤若寒蝉。 “若还不从实招来,”他缓缓起身,两手撑在案桌上,官袍下摆无风自动,“本官不妨让你们尝尝,大理寺的威力何在!” 大理寺的酷刑,是活人进、碎肉出的炼狱。 这里的刑具专攻人体最脆弱的痛处,碾骨不断髓,剥皮不伤脉,连牙齿都能带着血根完整拔出。 而裴战,是比刑具更恐怖的存在,他熟知如何让痛觉持续数十时辰而不致命。 经他手的犯人,求生不能,求死不得,他的刑室地砖永远渗着洗不净的血色,空气中飘荡着洗不去的哀嚎。 三个大男人顿时被吓得瘫软在地,裤裆一片湿濡! 几人齐齐说道:“大人饶命!小人招!小人全招!” “是刘姨娘,是她绑了我们的家人,威胁我们这么说的。” 说罢,几人跪趴在地,喊冤道:“求大人饶命啊,我们也是被逼的。” 顿时,刘氏面如死灰,踉跄后退,却被衙役一把按住! 堂外百姓鸦雀无声,方才叫嚣“严惩”的人,此刻全都缩着脖子,恨不得钻到地缝里去! 唯有江蓠,面露讽刺。 甚觉可笑。 原来江献忠也知晓嫡女调包一事,可所有人为了保全江玉瑶这嫡女的身份,甘愿让她成为扶持江玉瑶扶摇直上的一颗棋子! 裴战冷厉开口:“刘氏,你还有什么可说的?” 刘氏确实没有想到一直以来唯唯诺诺的江蓠,如今却给了她这么大的“惊喜”。 可这件事还没完! “大人,即便妾身当真‘管教’过头,”刘氏忽然掩唇轻笑,“可身为人母,岂能容忍一个忤逆犯上的孩子?” 她慢条斯理地抚了抚袖口,云淡风轻般:“藤条抽她后背,是教她恪守妇道;烫烂她的皮,是让她记住尊卑。” 她忽然压低嗓音,“若连这点‘疼爱’都受不住,又怎会记住自己的身份,又怎会懂得安分守己?” 事已至此,她也没什么可隐藏的了。 此话一出,众人一阵唏嘘。 “没想到这世间竟有这样的母亲!” “当她的女儿,真是倒了血霉!” “……” 身后传来乌泱泱的谩骂和指责,可刘氏却一副完全没听见的模样。 “更何况,即便有这些伤未必能说明什么,毕竟她身上没有月牙胎记!” 没有月牙胎记,自然也没办法证明江蓠就是尚书府的嫡女! 而那月牙胎记早已被烫疤替代,江蓠是尚书府卑贱庶女便是无法改变的事实! 第十一章:嫡女归位! “谁说没有印记!” 庄灵再次上前,“大人,下官在给二小姐查验伤痕的时候,便看到了二小姐脖子后的月牙胎记。” “不可能!”刘氏瞳孔瞪大,整张脸凝固成一副难以置信的骇然神情。 她明明已经把月牙胎记毁了! “这是下官按照二小姐脖子的胎记,画的图,请大人过目。”庄灵把图纸呈上。 裴战立马与手上的稳婆提供的图纸进行比对,几乎毫无差别。 “刘氏!永昌十二年十月十五你将自己的庶女与嫡女调包,人证物证俱在,你可认罪?” 刘氏脑子是懵的,完全沉浸在毁了江蓠脖子后月牙胎记的事实中,嘴上呢喃着:“怎么会?怎么会还在?” 啪! 裴战重重拍响惊堂木。 “此案已经清晰明了,尚书府嫡女调包案,现已查实……” “且慢!” 江管家沙哑的声音打断了裴战的话。 护卫左誉上前在裴战耳边说了一句话,“江大人差人前来,说有话转达。” 裴战面色凝重,思虑片刻,“让他进来。” 很快,江管家来到堂前,恭敬地向裴战行礼拜见,“大人,我们家大人让小人前来传话。” 他扫了眼一侧的刘氏,“我们家大人说了,裴大人只管按规矩审办,不用有任何顾虑,只是……” 他转头又看向裴战,“只是嫡女调包一案,终究是尚书府的家事,还望裴大人交由尚书府自行处理。” 刘氏原本已经心死,瘫坐在地,可在听到这句话之后,她立马挺直脊背,“大人,妾身认罪。” 江蓠知道,江献忠舍弃刘氏,已经是做了很大的让步,如今为了保全尚书府的颜面和江玉瑶这个嫡女的体面,他想要逼得裴战就此收手。 可要是这件案子若真转变成家事,那么她这夺回嫡女身份的计划,岂不功亏一篑了。 她纤长的眼睫微微颤动,眸中蓄起盈盈水光,原本清冷的声音此刻带着几分轻颤:“大人!” 她指尖攥紧衣角,又怯怯松开,露出腕间一道陈年疤痕,“十六年来,江蓠日日跪着伺候姨娘晨起晚居,却总被打骂。” 说到这儿,她忽然哽咽,单薄的肩头轻轻发抖,“原以为是江蓠不够乖巧。” 抬起泪眼时,一滴清泪恰到好处地滑过苍白的面颊,“如今才知晓江蓠并非姨娘所出。” 她忽然重重叩首,青丝散落一地,“求大人给民女一个堂堂正正做人的机会!” 话音刚落。 百姓们群情激愤,不知是谁先喊了一句:“给二小姐正名!” 紧接着,人群如浪潮般爆发出一阵又一阵的呼喊:“给二小姐正名!” “还二小姐公道!” “严惩恶妇!” 声浪震天,如雷霆滚过,整条街都沸腾了! 裴战眸色冷峻,在扫向江蓠手腕处,几道狰狞的疤痕在苍白的皮肤上格外刺目,更是蹙紧了眉头。 他抬手示意众人安静,随即侧首对身旁的江管家冷声道:“民心所向,天理昭昭,回去告诉江大人,本官,恕难从命。” 话音一落,百姓们欢呼更甚! 他转身面向众人,袖袍一挥,声如寒铁:“经本官查证,礼部尚书府姨娘刘氏,十六年前调换嫡女,以庶充嫡,欺瞒家主,苛待正室血脉,今日,本官依律判其,杖五十,以儆效尤!而真正的尚书府嫡女……” 他目光转向跪在一旁的江蓠,声音陡然一沉,字字如钉:“今日,归位!” “啪啪啪!!” 百姓们齐齐拍手叫好! 十六年的冤屈,一朝洗雪! 恶妇刘氏伏诛,嫡女归位! 大快人心! “冤枉啊大人,妾身冤枉!” 刘氏被衙役拖拽着往外走,发髻散乱,面目狰狞,尖声嘶叫。 她眼中淬了毒一般地剜向江蓠,“这小贱人算什么东西?一个下贱坯子也配当嫡女?!” “早知今日,当初就该把你活活掐死在襁褓里!你以为认祖归宗就能飞上枝头?我呸!” “你永远都不如阿瑶,阿瑶才是尚书府的嫡女大小姐!” 啪! 一记狠辣的耳光骤然打断她的咒骂,衙役冷着脸,一把拽起她的头发,“再敢辱骂嫡小姐,加罚二十杖!” 刘氏嘴角渗血,却仍癫狂大笑,“哈哈哈……江蓠,你以为你赢了?你以为当上嫡女就能好过?我告诉你,就凭你这满身伤痕,休想嫁个好人家,更别妄想抢走阿瑶的尊荣……” “堵上她的嘴!”裴战厉声喝道。 粗布麻团狠狠塞进刘氏口中,她喉间发出满满不甘的闷嚎,被硬生生拖向刑场。 那双赤红的眼睛仍死死盯着江蓠,仿佛要用目光将她千刀万剐…… 江蓠低垂的睫毛轻轻一颤,晶莹的泪珠还悬在眼角,却在抬眸的刹那,她笑了。 却又在迎着刘氏狰狞的目光时,眼底已翻涌起滔天暗潮。 仅仅十六年的欺辱吗? 不,还有前世那血淋淋的仇恨! 这才,刚刚开始! 嘭嘭嘭…… 厚重的刑杖裹胁着风声狠狠砸在刘氏身上,传来阵阵声响。 却在江蓠听来,这跟她前世所承受的屈辱,还是太轻了!!! 她忽然想起五岁那年寒冬,她发着高热,跪在结冰的庭院里,而刘氏就坐在暖阁中,温声细语地哄江玉瑶喝暖汤。 如今,刘氏所承受这些,哪及得上她当初的万分之一? 刑杖的闷响与骨骼碎裂声交织成曲,江蓠好似回到了前世刘氏为助江玉瑶成事,亲手往她嘴里灌下迷药,送她坐上前往春元楼马车的那天…… 顿时那种无力感和恐惧感从心底席卷而来,一点点吞噬着她,好似要将她湮没。 裴战看江蓠单薄的身子在风中发颤,细瘦的指节攥紧了衣袖,却仍止不住地轻抖。 他便朝身旁的庄灵递了个眼色,庄灵会意,捧着一件锦缎披风缓步上前,“江小姐,天凉了。” 只是,庄灵的手刚触到披风系带,还未靠近,江蓠忽然猛地后退一步! 她的背脊重重撞在廊柱上,瞳孔骤然紧缩,脸色瞬间煞白如纸。 那双总是低垂的眸子此刻瞪得极大,死死盯着庄灵伸来的手,仿佛那不是要为她披衣的善意,而是要扼住她命运的喉咙。 见状,庄灵捧着披风的手僵在半空。 而向来喜怒不形于色的裴战都忍不住瞳孔骤缩,指节无意识地扣紧了白玉扳指。 江蓠的反应,不是寻常的畏缩,而是刻进骨子里的战栗。 和刚才那个据理力争的女子,完全不一样。 让他不由地想,江蓠究竟遭受了多恐怖的折磨,才会变成现在这样? 第十二章:让她当冲喜新娘? 对上裴战那双诧异不解的眼神时,江蓠这才拉回思绪,她努力平复自己的情绪后上前,躬身道:“今日之事,江蓠谢过大人。” 前世江献忠卷入萧衍谋逆案,她才知晓裴战多年来的针对,是因江献忠联合几位重臣害死了他父亲。 这一世,她故意引他插手嫡女调包案,便是递了把刀,一把能剖开真相,也能割断枷锁的刀。 她赌他会懂。 毕竟,他查了那么多年,等的就是一个机会! 裴战虚扶一把,“这乃本官之职,江小姐无需言谢。” “小姐,该回府了。”江管家上前提醒。 江蓠收回视线,颔首向裴战告辞。 转身刹那,眸光骤然冷下,回府之后,想必她那所谓的爹娘,早已做好了“迎接”她的准备。 在江蓠迈出大理寺后,裴战转身吩咐左誉,“盯着尚书府的一举一动。” 左誉领命退下后,庄灵上前,“大人是担心江小姐回去后,会遇到麻烦?” “麻烦事小,就怕她丢了命。”裴战总觉得江蓠眼中的恐惧,不仅仅来自刘氏。 “更何况,当年父亲之死,或许她能成为一个严查江献忠的突破口,所以,她还不能死。” 这些年来,裴战始终无法释怀父亲的死。 那桩案子虽以“仇杀”匆匆结案,可其中蹊跷之处太多,结案太快,证据太少,而涉案的几位重臣,包括江献忠在内,态度却出奇地一致,仿佛急于将真相彻底掩埋。 他暗中调查多年,从其他几位重臣口中撬出只言片语,可总觉得始终缺了最关键的一块。 让他头疼的是,江献忠更是滴水不漏,毫无破绽。 直到今日,尚书府嫡女调包案,让他看到了转机。 江蓠被欺辱多年,对家族心怀怨恨,又刚刚恢复嫡女身份,正是最脆弱、最易被利用的时候。 她,或许就是撬开真相的关键! …… 马车缓缓在江府门口停下。 江蓠走进大门,跨过朱漆门槛进入前厅的刹那,指尖在袖中狠狠掐入掌心。 她眼帘低垂,却又故作踉跄半步,跪拜时宽袖拂过青砖,藏住了痉挛般发抖的指尖,嗓音里适时掺入一丝颤抖:“篱儿……篱儿见过母亲、父亲。” 厅内檀香缭绕,顾氏端坐主位,指尖缓缓拨弄着一串翡翠佛珠,眸光如刃般落向江蓠。 她声音不疾不徐,却字字如冰锥刺骨,“既已查明原因,便该知晓,不管嫡庶,都是尚书府的女儿。” 说到这儿,她捻着佛珠的手,忽然顿住:“切勿再让外人瞧见你身上那些腌臜痕迹,不然便是存心要尚书府难堪!” 说实话,顾氏内心远远没有面色上表现的那般平静。 对江蓠,她不知道应该用什么样的方式来面对,毕竟那点血缘关系,比起这些年来对江玉瑶真心的母女之情来说太微薄。 更何况,这些年来,她对江蓠并不好。 现在的江蓠也当不得尚书府的嫡女!一点都没有江玉瑶有本事,江玉瑶可是她精心培养多年的嫡女。 而一侧的江献忠拨动青瓷茶盖与盏沿,发出碰撞的脆响。 他轻抿了一口茶,漫不经心地开口:“横竖你都叫了阿瑶十六年的姐姐,我看如今也不必改口。” 他抬眼,冷眼扫见江蓠那一副瑟缩模样,不免嫌弃道:“只是这一身的毛病,哪有尚书府小姐的样子,是该请嬷嬷好生调教了!” 小姐? 而非嫡小姐! 江献忠是想告诉江蓠,即便大理寺已经正名了她嫡女的身份,可若尚书府不承认,她便只能是庶! 顾氏唇角勾起一抹笑,“你父亲说得是,改明儿妾身就让辛嬷嬷亲自调教。” 辛嬷嬷是她的贴身嬷嬷,前世在把江蓠送去萧衍身边之前,也是顾氏让辛嬷嬷来调教她的。 美名其曰调教,事实上却是对她非打即骂,甚至各种贬低羞辱她,她可一点都没忘! “不过,如今你这满身伤痕,既已传得满城风雨。”她突然倾身,染着蔻丹的指甲勾起江蓠的下巴,“不如早早嫁去将军府,也算是体面。” 甩手后,她又继续说道:“段将军战功赫赫,这二公子自幼跟随其左右,习得一身武艺,更是英勇神武,虽说两年前在战场上受了重伤,落下重疾,但你嫁过去,将军府自是不会亏待你。” 见江蓠不语,“你也不用摆着一副受多大委屈似的,但凡你的名声好点,我和你父亲也不至于出此下策。” 闻言,江蓠颔首,可眼底的嘲讽好似要溢了出来。 顾氏嘴上字字句句皆是为她着想,可那段二公子段长驿在战场上英勇善战不假,但他从小就心狠手辣,嗜血残暴,还说什么落下重疾,分明就是身患绝症,命不久矣! 前世段长驿就是在这一年冬天死的。 如今将军府正四处寻亲,欲给段长驿冲喜。 顾氏和江献忠想让她去当这个冲喜新娘,无非就是不希望她动摇江玉瑶嫡女的位置,毕竟他们在江玉瑶身上倾注了太多心血。 当真是她的好!爹!娘! “父亲母亲容禀,”江蓠眼波微转,突然跪伏在地,露出一截还带着淤青的纤细脖颈,“女儿如今这般模样,若现在议亲,将军府恐怕未必会高兴。” 江献忠和顾氏不由得对视一眼。 段老将军在朝中颇具威望,就连皇上都要给他三分薄面,所以将军府就算给段长驿找冲喜新娘,那找的也都是世家大族家的小姐。 而今江蓠之事恐怕早已传入将军府耳朵,就算江蓠已是尚书府嫡女,但那一身伤痕终究是惨败之身,定入不了他们的眼。 他们着急把江蓠处理掉,给江玉瑶扫清前路,倒是忽略了这一点。 江蓠看出了他们的犹豫,缓缓抬头,声音轻柔却字字清晰,“让女儿将养三月,待伤痕褪尽,女儿自有把握让将军府……” 她故意顿了顿,“主动递上婚书!” 江献忠手中的茶盏突然一颤。 江蓠看在眼里,唇角勾起一抹几不可见的弧度。 她知道,这场博弈,自己已经赢了第一步。 厅内气氛骤然一滞。 顾氏与江献忠交换了个晦暗的眼神,顾氏而后便道:“如今你有这般悟性,能主动为尚书府分忧,是好事,但你要时刻牢记,自己这条命是谁给的。” “老爷,夫人,小姐她……” 恰此时,江玉瑶的贴身丫鬟月容跌跌撞撞扑了进来。 顾氏脸色骤变,起身时绛紫裙摆扫过江蓠膝头,她轻拍着江蓠的肩膀,语气中带着一丝威胁:“千万不要让我和你父亲失望!” 那抹华贵的身影卷着血腥气离去时,江蓠眼底掠过一抹冷意。 这一次,想踩着她送江玉瑶扶摇直上? 休想! 第十三章:设宴,摆明阿瑶的身份 顾氏前脚赶走,后脚江管家上前禀报:“老爷,刘姨娘带回来了。” 江献忠闭眼揉着太阳穴,冷声道:“还带回来干什么,丢去那乱葬岗喂野狗!” “爹,不要!” 庶弟江子齐踉跄奔来,双膝重重砸地,一把攥住江献忠的衣角,指节发白,颤声哭求:“爹!求您开恩,饶姨娘一命!” 江蓠冷眼睨向这个比自己年幼两岁的弟弟,昔日欺她辱她,不过是家常便饭。 后来靠着她四处奔走、耗尽人脉才得以踏入太学大门,可待他小有所成,竟嫌恶她,视她为耻辱,仿佛她是沾在他锦绣前程上的一抹污秽! 他踩着她的脊背坐享其成,转身便成了江玉瑶手中最锋利的刀,刀刀见血,专往她心口上捅! 可笑的是这忘恩负义的白眼狼,最终竟是踏着她的尸骨,平步青云,何等讽刺?何等荒唐?! 这一次,江子齐休想再从她这里得到任何好处! 江献忠冷眼睨他,猛地抽回衣摆,力道大得几乎将江子齐带倒,他满眼无情:“贱婢自取其辱,辱没门风,尚书府容不得这等污秽!” 江子齐不愿放弃,膝行数步,重重叩首于地,声音嘶哑颤抖:“可是爹,姨娘入府多年,日夜操持,谨小慎微,未曾有半分逾矩……纵使无功,亦无大过啊!” 他猛地抬头,赤红的眼中泪水滚落,“求爹开恩,留她一条活路吧!” “够了!”江献忠有些烦了,陡然暴喝,睁眼扫向江子齐:“你是什么身份?尚书府的颜面,岂容你一个庶子置喙!” 什么颜面? 说得冠冕堂皇,可为的还不是不想让江玉瑶有一个贱婢的母亲,只要刘氏一死,江玉瑶便还是京城人人称赞的才女,还是尚书府尊贵的嫡女。 不过,让刘氏就这么死了,说到底还是便宜她了! 江子齐浑身一颤,脸色煞白,攥紧的拳头指节泛青,脑海中蓦地闪过江玉瑶的话,“若非江蓠从中作梗,姨娘怎会落得如此下场?” 刹那间,他眼底猩红翻涌,如同被逼至绝境的困兽,嘶吼着朝江蓠扑去:“是你!是你害了姨娘!我要杀了你!!” “住手!” 嫡兄江晏忱回家,正巧撞见这一幕,及时出手阻止了欲对江蓠出手的江子齐。 江子齐被江晏忱钳住,眼神死死地盯着江蓠,挣扎道:“大哥,你别拦着我,是她害死了姨娘,我要让她偿命!” “二妹妹也是无辜的,她也没做错什么。”江晏忱试图让江子齐清醒一点。 可正在气头上的江子齐哪里听得进去,更何况江玉瑶也是这么说的,“不,都是她害的,都是因为她,姨娘才落得这样的下场!” 江晏忱见劝说无果,只好吩咐小厮,“把二公子带下去!” “放开我,放开我,我要杀了江蓠!”江子齐被随从架走时,挣扎着喊杀道。 别看江晏忱一副温润如玉,任谁见了都要赞一声“谦谦公子”,可只有江蓠知道,这副皮囊下藏着多邪恶的心! 前世,他陷入花月楼头牌雲娘惨死风波中,他为让刑部侍郎松口,抹掉他与雲娘共度良宵的事实,竟利用她以美色诱惑,害她差点丢了清白。 可事后,他一句“不是没事儿吗”便草草揭过。 “二妹妹,你没事吧?” 江晏忱关切的声音,将她拽回了思绪。 再次对上他这副伪善的脸时,她只觉得这世上再没有比伪君子更可怕的东西,他们害你时温柔款款,杀你时彬彬有礼。 就像此刻江晏忱袖中飘出的沉水香,分明清雅至极,却熏得她几欲作呕。 她佯装怯生生地摇头。 江献忠见嫡子回来了,不悦地扫向江蓠,“还不下去!” 江蓠仓促起身,给江献忠和江晏忱行礼后,赶紧退出前厅。 刚迈出门槛,身后便传来江晏忱那副精于算计的腔调:“父亲何必忧心?刘姨娘既已毙命,阿瑶的嫡女身份自然无可撼动。” 说着,他的声音陡然压低,带着几分阴鸷:“若父亲仍不放心,不如设宴邀京中权贵,当着满朝显贵的面,摆明尚书府对阿瑶身份的态度,届时……” 他意味深长地顿了顿,“谁还敢置喙半句?” “再说了,和将军府的联姻,是迟早的事,到了那个时候,朝堂之上不管文武,都有了咱们的人,那丞相的位置,迟早都是父亲的!” 闻言,江蓠的唇角勾起一抹寒冰般的冷笑。 好一个嫡兄!为了在朝堂站稳脚跟,还真是煞费苦心! 不过说来也是,江玉瑶是尚书府耗费心血浇灌出的明珠,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举手投足皆是京中贵女典范。 那些王孙公子的求亲帖子,怕是早已堆满了父亲的书案。 而她呢?十六年来不过是尚书府角落里的一株野草,无人问津,更无人栽培。 莫说才情德性,就连站在江玉瑶身旁的资格都没有,这样的她,对尚书府而言,不过是个可有可无的摆设,又怎能与那颗璀璨的明珠相提并论? 不过,这一次她不仅要拿回属于自己的一切,还要狠狠击碎所有人的美梦! 她刚走过前厅廊下,向来傲慢的辛嬷嬷便来到跟前,“夫人说了,以后二小姐就住刘姨娘的莞溪院,免得再去打扫,耽误二小姐调养身子。” 说得好听,左不过是仗着人心那点畏惧,要她牢记自己卑如蝼蚁的本分,休要痴心妄想攀上枝头当凤凰。 可惜啊,这般阵仗,比起她前世在炼狱里滚过的那几遭,连开胃小菜都算不上。 更何况她前世在黄泉路上来回横走了太多次,什么恶鬼、冤魂她都不怕,还会怕这些装神弄鬼的把戏? 可笑! “哐嚓!” 一个花瓶突然朝她砸来,她本能地侧身闪避,身后传来瓷器炸裂的脆响,瓷瓶在青石板上炸得粉碎。 “滚出去!”江子齐双目赤红,声音嘶哑,“这是我姨娘的地方,你也配踏进来?!” 第十四章:跟你姨娘一起去死吧! 飞溅的碎片划过江蓠的裙角,辛嬷嬷斜眼瞥见江蓠煞白的脸色,嘴角勾起一抹转瞬即逝的冷笑,这才扭着腰跨进院门。 “二公子消消气。”她假意劝着江子齐,嗓音里却透着敷衍,“二小姐好歹是您姐姐。” “姐姐?”江子齐双目赤红,脖颈青筋暴起,“这毒妇害死我姨娘,也配当我姐姐?滚!让她滚!” 辛嬷嬷装模作样地叹气:“让二小姐住进莞溪院,这可是夫人的意思。” 见江子齐听到“夫人”二字明显瑟缩,她转身对女主扯出个假笑:“老奴给二小姐挑了四个丫鬟。” 四个丫鬟齐刷刷跪下,最右边那个瘦弱丫头正偷偷抬眼,正是前世为江玉瑶为让她乖乖听话,被乱棍打死,杀鸡儆猴的茴香。 “我……只要一个丫鬟就够了。”江蓠声音细若蚊吟。 辛嬷嬷险些笑出声:“一个?府里扫地的婆子都有两个使唤丫头呢!”话里满是讥诮。 江蓠攥紧衣袖,指向茴香:“就她。” 三个没被选中的丫鬟暗自松了口气,谁不知道跟着这位主子,怕是连月钱都领不齐全。 辛嬷嬷撇撇嘴,这丫头就是随便拉来充数的,毕竟才入府没多久,“二小姐眼光真是……独特。” 她故意拉长声调,“那茴香就留下吧,其她人都散了。” 江蓠低垂的睫毛掩住眼底寒光,前世江玉瑶命人拖来茴香鲜血淋漓的尸体摆在她面前,对她威胁道:“你若不乖乖听话,这贱婢就是你的下场!” 如今重活一世,她必然不会再让茴香重蹈覆辙,更不会给任何人这样的机会! 至于那些欠债的人,一个都别想逃。 辛嬷嬷居高临下地扫了茴香一眼,声音不轻不重却透着不容置疑:“日后二小姐的起居就交给你了,若有什么差池,仔细你的皮。” 茴香立即福身行礼,小声道:“奴婢谨记嬷嬷教诲。” 辛嬷嬷这才转向江蓠,微微抬着下巴道:“明日老奴会来教导二小姐礼仪规矩,今晚还请二小姐早些安歇。” 她语气虽恭敬,眼神却透着几分审视。 江蓠低眉顺目地应了声:“是。” 欲离开时,辛嬷嬷又见江子齐仍杵在房中不肯离去,她眉头微蹙:“二小姐要歇息了,二公子也该离开了。” “这是姨娘的院子!凭什么要我走?”江子齐梗着脖子,满脸埋怨与不服。 在他看来,江蓠害死了姨娘,如今又要霸占姨娘的住处,实在是可恨! 辛嬷嬷正要开口,却听江蓠轻声道:“让我跟……弟弟说几句话吧。” 辛嬷嬷略显诧异地挑了挑眉,要知道以往二公子可没少欺负二小姐,二小姐哪一次看到二公子不是躲得远远的。 如今竟主动要跟二公子谈话,当真是稀奇。 她略一思索,端着架子道:“既如此,老奴先行告退。” 临走时意味深长地看了眼这对姐弟,步履从容地退了出去。 当辛嬷嬷踏出院门那一刻,江蓠脸色骤然突变,全然没了刚才的怯弱,她吩咐茴香,“盯着院门。” 茴香被江蓠那突然转变的脸色,惊得反应都慢了半拍。 江蓠跨进房门,江子齐抱着刘姨娘生前的梳妆匣蹲在软榻上,看到江蓠出现后,他随手拿起旁边的枕头就往江蓠身上砸去。 “毒妇,都是你害死了姨娘,凭什么你还这般心安理得的住进姨娘的院子!” “你才是最不该活在这世上之人,怎么死的人不是你!” “还我姨娘,还我姨娘!” 他嘴上骂着,手上的动作却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哐嚓!” 江蓠拿起八仙桌上的茶壶就扔在了软塌脚边,碎瓷片飞溅,顿时让江子齐安静下来。 紧接着,便传来江蓠低嘲的声音:“就这点本事还想要我的命?” 江子齐再次看向江蓠时,却发现她那张脸冷得出奇,与他之前和刚才所认识的江蓠,完全判若两人,他竟不由得打了一个冷颤。 江蓠从地上拾起一碎瓷片,一步步向江子齐走近。 江子齐只觉眼前之人异常陌生,吓得他忍不住往后缩了缩,却发现无路可退,他声音发颤:“你……你要干什么?” 江蓠的神色却越发凉薄起来,她拿起碎瓷片在江子齐脸上、脖子,比划了两下,“你口口声声说我害死了你姨娘,可我这一生都被她毁了,她是死了,可谁来补偿我?” 她冰冷的眼神紧盯着江子齐,“你是他儿子,杀了你,没准儿,我心里会畅快许多!” 江子齐害怕地咽了咽口水,却转念一想,又一副料定她不敢动手的样子,“你敢吗?” 他冷笑,“让你帮我抄书端茶递水时,你连句话都不敢说,你还能真敢对我动手不成?” 往日里他让江蓠干什么,江蓠就得干什么,这么多年,江蓠连一个“不”字都不敢说。 他不相信就一眨眼的功夫,江蓠还能突然转性,能胆大到对他动手。 话音未落,江蓠手上的碎瓷片已经抵在了他的下颌,她冷若冰霜的眼神丝毫让人感觉不到温度,唇边浮起一抹森然冷笑:“你倒真是把厚颜无耻演得淋漓尽致!从前施舍你的每一分好,都成了你蹬鼻子上脸的资本!” 她突然用碎瓷片抵住他脖子,“可惜啊,那个任你践踏的江蓠早就死透了,现在站在你面前的江蓠,是真的会要了你的命!” 江子齐被痛得涨红了脸,却从齿缝里挤出扭曲的笑声:“呵,就凭你?” 他眼中翻涌着癫狂的恨意:“我要连带姨娘的那一份,百倍千倍地还给你,剥皮抽筋算什么?我要你日日跪在姨娘灵前,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是吗?”江蓠冷笑一声,阴冷的嗓音悠悠响起:“那你……现在就陪你姨娘一起去死吧!” 江子齐忽觉颈间一热,抬手摸去,掌心竟沾满猩红,“血……是血!” 他声音发颤,瞳孔骤然紧缩,还未及呼救便眼前一黑,直接晕了过去。 茴香闻声赶来,正撞见江子齐颈侧一片腥红,她的心口抑制不住的起伏很快。 而又见江蓠指间寒光未敛,眸中翻涌着令人胆寒的杀意。 她双膝一软重重跪地,额头抵着柚木地板颤声道:“奴婢什么都没有看见,求二小姐饶命!” 第十五章:物尽其用 “只有死人才能保守秘密。” 江蓠在茴香面前蹲下身,她的声音冷得像淬了冰,握着碎瓷片的指尖微微收紧,眼底闪过一丝杀意。 茴香抬起头,眼神却异常坚定,声音轻而清晰:“那奴婢便做个活死人,替二小姐守住这个秘密。” 刹那间,江蓠心头一震。 前世茴香惨死的画面猛地撞进脑海,血泊之中,她奄奄一息,却仍死死攥着她的衣袖,气若游丝地说:“奴婢跟着二小姐……从未后悔。” 从未后悔吗? 可跟着她的那些年,茴香何曾过过一天好日子? 江蓠闭了闭眼,压下翻涌的情绪,伸手将茴香扶起:“放心吧,他没死,只是吓晕了。” “吓晕了?” 茴香一怔,连忙凑近江子齐探了探鼻息,确认人还活着,紧绷的肩膀才稍稍松懈。 “怎么?”江蓠敏锐地捕捉到她的神情,眸色微深,“你不希望他死?” 茴香沉默一瞬,低声道:“奴婢只是觉得,二小姐若为了二公子搭上性命,不值得。” 江蓠微怔,“为何?” 茴香抬眸,目光灼灼:“二小姐可还记得,半年前在城北街,曾给过一个小丫头一支发簪,让她换钱葬父?” 半年前? 江蓠思绪翻涌,那日,刘氏因嫡母带嫡姐赴长公主生辰宴而迁怒于她,她刚挨了罚,江子齐又闹着要吃福口记的枣泥糕,逼她冒雨去买。 她浑身湿透,在檐下躲雨时,瞧见一个瘦弱的小姑娘跪在雨中,面前摆着“卖身葬父”的牌子。 那姑娘和她年纪相仿,满眼绝望和她如出一辙,她鬼使神差地摘下自己唯一的银簪,塞进对方手里,转身便走。 原来是她? 怪不得前世茴香会那般毅然决然地跟着自己,甚至说出了让她久久都不能忘怀的话。 她眼眶微热,嗓音发涩:“可你不该来尚书府。” 茴香却摇头,声音坚定:“爹娘在世时常说,人活一世,当知恩图报,二小姐给了我活路,没让我沦落风尘,这份恩情,我必用一生偿还。” 所以,她葬了父亲,便四处打听恩人的下落,得知恩人在尚书府,她便毫不犹豫地卖身入府。 三个月来,她在洗衣房日夜搓洗衣物,却一直没有机会见到恩人。 直到今日,辛嬷嬷挑了几个丫头去伺候莞溪院的小姐,其他人都避之不及,谁不知道那位二小姐不受宠,跟着她,怕是比当个洗衣婢还不如。 可茴香却心跳如擂,指尖微微发抖。 跪地时,她忍不住抬眸。 意外的是她将要伺候之人,竟就是自己找了许久的恩人! 碰巧那时江蓠的目光刚好落向自己,随后更是选中了自己,她心里是止不住的激动。 江蓠凝视着她,良久,缓缓开口:“既如此,我也不会让你后悔跟着我。” 命运的循环既然已经生成,那么这一次,她绝不会再重蹈覆辙! 茴香脸上终于浮起一丝笑意,但很快又蹙眉:“二公子,该如何处置?” 若让老爷和夫人知道江子齐因江蓠受了伤,只怕又免不了一顿责罚。 江蓠垂眸,唇角勾起一抹极浅的弧度,“既然他自己送上门来……” 她声音轻缓,却透着森然冷意,“自然要物尽其用。” 片刻后,主院。 “不好了!夫人!二公子要杀二小姐!”茴香跌跌撞撞冲进院子,嗓音凄厉,脸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痕。 顾氏刚卸下钗环,闻言猛地站起身:“怎么回事?” 辛嬷嬷连忙上前,低声道:“方才二小姐说要同二公子说几句话,奴婢想着姐弟情深,便没拦着。” “糊涂!”顾氏勃然大怒,一巴掌拍在梳妆台上,“刘姨娘刚死,那孽障心里憋着火,你竟敢让他们单独相见?若她真有个三长两短,你让旁人如何看待尚书府?而将军府的婚事又怎么办?难不成要让阿瑶去填这个窟窿?” 辛嬷嬷扑通跪下,额头抵地:“奴婢只是想着给二小姐一些教训,免得让她忘了自己的身份,抢走本该属于大小姐的尊荣,是奴婢僭越了,请夫人降罪。” 顾氏拧眉扫去:“回来再收拾你!” 她一把抓过大氅披上,带着人匆匆赶往莞溪院。 院门未入,先闻江蓠哭喊求救的声音。 “不是我害的姨娘,求求你,别杀我!”江蓠的嗓音颤抖破碎,夹杂着哽咽,听得人揪心。 顾氏脚步一顿,心头莫名一颤,连忙加快步伐。 推开门,满地狼藉,茶盏碎裂,桌椅翻倒,而角落里,江蓠蜷缩着身子瑟瑟发抖。 她发髻散乱,嘴角渗血,素白的衣裙上溅满刺目猩红,而江子齐手中,正攥着一片染血的碎瓷! “给我拦住他!” 顾氏厉喝一声,几个小厮立刻冲上前将江子齐钳住,她大步上前,扬手“啪”一记耳光狠狠甩在江子齐脸上,“平日胡闹也就罢了,如今竟越发放肆!你是要毁了尚书府的名声吗! 江子齐被打得偏过头,却仍挣扎着嘶吼:“不是我!是她!是她要杀我!我的脖子……” “闭嘴!”顾氏怒极,指着地上瑟瑟发抖的江蓠,“你看看她这副样子,若非我及时赶到,你是不是真要闹出人命来?” 她转头厉声吩咐:“把这孽障关起来!没有我的允许,日后不准他踏进莞溪院半步!” 江子齐被拖出去时,双目赤红地瞪着角落里的江蓠,而方才还惊恐万状的她,此刻却微微抬眸,冲他露出一个极轻、极冷的笑。 他浑身一僵,疯狂挣扎起来:“母亲!她在骗您!您看看我的脖子!是她自己……” “拖下去!”顾氏不耐摆手。 待哭喊声渐远,她才皱眉看向角落里惊魂未定的江蓠,恨铁不成钢道:“唯唯诺诺何以成器!” 说完,她便拂袖而去。 房门关上的一瞬,江蓠止了颤抖。 “小姐,人都走了。”茴香快步上前,掏出帕子轻轻擦去她唇角的“血迹”。 江蓠缓缓站起身,漫不经心地理了理染血的衣襟。 明天,这血又该沾谁身上? 第十六章:她究竟是棋子还是执棋之人? 江蓠嘴角和衣襟上的血,自然是从江子齐脖颈伤口上沾来的。 茴香也说得没错,她现在的确还不能要了江子齐的命,但让他一步步癫狂发疯,也足够了。 “这下,他再不敢来烦我了。”她轻笑,眼底却一片寒凉。 随即,她转眸凑近到茴香跟前,“我不是你想象中那个胆小怯弱的二小姐,相反,我有仇必报,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你确定还要跟着我?” 其实是她在害怕,害怕这个世上唯一待她好的人,会因此对自己产生恐惧。 再者,她如今活着的目的就是为了复仇,前路危险重重,要是茴香后悔跟她,她自然要放她离开的。 茴香看着自家小姐苍白指尖上那抹刺目的红,忽然想起自己进尚书府三个月以来,基本已经知晓江蓠在尚书府的处境。 所以,她对江蓠所做的一切,并不觉得有什么错。 她坚定地看着江蓠:“从奴婢踏进尚书府的那一刻,就没有想过要后悔。” 江蓠只觉眼眶湿润,稍稍整理情绪后,她拍了拍茴香的肩膀,“我需要你帮我递一个消息出去。” —— 昌伯侯府。 “大致就是这么一个情况。”左誉将今晚尚书府有关江蓠的一举一动告诉裴战。 他顿了顿,又拧眉道:“这位二小姐似乎跟传言中的判若两人。” 裴战端坐书房棋盘前,修长的手指缓缓摩挲着一颗黑棋,神色沉静如水地盯着眼前棋局。 身在京城,人人都知尚书府才华横溢的大小姐江玉瑶,却不知尚书府还有位小姐江蓠。 他盯了江献忠多年,自是知道尚书府还有一位人人可欺的庶出小姐。 可经今日一事,加上百花宴上发生的一切,他似乎对江蓠有了不一样的看法。 亦或者可以说以前那个懦弱可欺的庶女,一直都在伪装,只为寻找合适的时机,给那些欺辱过她的人致命一击? 想到这儿,他开口,声音低沉平稳:“我让你查的事查得如何了?” 左誉上前恭敬回禀:“回大人,那稳婆和刘氏的贴身丫鬟确实是受人指使,只是……” 他略作迟疑,“线索到城南一处无名茶肆便断了。” 裴战眸光微动,城南茶肆,鱼龙混杂之地,亦是各方势力暗中交易之所。 “可有什么发现?”他语气依旧淡然,却透着不容错辨的锐利。 左誉斟酌着言辞:“属下以为,此事或许与尚书府二小姐有关。毕竟调包嫡女这等隐秘……” 裴战抬手止住左誉的话,神色未变:“她若有这般能耐,何至于被刘氏压制十六年?” “继续盯着。”他沉吟片刻,“能让稳婆冒死击鼓,又能令刘氏心腹反水,此人手段非同寻常。” 左誉神色一凛:“大人的意思是二小姐背后另有其人?” 裴战无可否认,目光落在案上那局残棋,黑子已呈合围之势,却仍留一线生机。 “查一查近日与江献忠往来的各方势力。”他语气平静,指尖轻轻点在棋盘一角,“尤其是与皇宫那几位皇子有牵扯的。” 左誉心头一震,立即领会其中深意。 毕竟赏花宴,皇后的心思,众所周知,若此事涉及储位之争,那情况就比想象中的不简单了。 “属下明白。”他郑重应下,却又忍不住问道,“若二小姐真是他人棋子,大人为何还要盯着她?” 如果江蓠不能成为突破江献忠的关键,那必然就是一颗废棋。 裴战唇角微扬,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浅笑:“江献忠这些年在朝中混得如鱼得水。” 他执起一枚黑子,轻轻落在棋盘上,“如今既有人要破他这局,本官不妨静观其变。” 如果江蓠是一颗棋子,既然能被他人所用,为何不能被他所用? 与此同时,皇宫锦华殿。 “殿下,茶肆密信。”心腹西晔躬身奉上一张薄如蝉翼的纸条,指尖微不可察地绷紧。 萧衍接过,烛火映照下,他眉宇间掠过一丝冷意,纸条上的字迹清秀却暗藏锋芒:尚书府将设宴,以正嫡女之名。 他唇角微勾,眼底却不见笑意:“江献忠这是要借宴席之机,替江玉瑶铺路?” 西晔低声道:“江二小姐虽然已经夺回嫡女的身份,但尚书府此举却是在维护江大小姐,恐怕她未必能成殿下助力。” 萧衍将纸条烧毁,眸色深沉如夜。 他知道江献忠此举,分明是要将错就错,若能稳住江玉瑶在尚书府的地位,那么所有人便会因此忽略掉江玉瑶假嫡女的身份。 对江献忠而言,利益远比真相更重要。 “她有用。”萧衍忽然开口,声音冷冽:“江蓠既能查到稳婆与丫鬟,又能主动与我合作寻求庇护,说明她不傻,也绝非想象中的那般无能。” 如果前世江蓠只是一个任人拿捏的棋子,那么这一世的江蓠更像执棋之人。 想到这儿,他不由地想,江蓠和前世的变化为何如此之大? 西晔一怔:“殿下的意思是要助二小姐成事?” 萧衍拉回思绪,“既然江蓠要昭告天下她才是尚书府真正嫡女,你暗中派人,适时而动。” 他要毁掉江献忠亲手毁掉自己布的局,更要让江玉瑶跌进泥里! 西晔先是应下后,却犹豫片刻,终是开口:“可皇后娘娘担忧,礼部尚无我们的人,如今百花宴一事已得罪江大人,恐对殿下不利。” 萧衍轻笑一声,“他今日能与我结盟,明日便能倒向老三,这等墙头草,也配称助力?” 他起身,玄色衣袍掠过烛火,在地面投下一片压迫的阴影,“储位之争,从来不是靠拉拢奸佞。” 前世记忆如潮水涌来,那些趋炎附势之臣,最终无一不是临阵倒戈,将他推向深渊。 而这一世,他要的不是结党营私,而是肃清朝堂,让能臣居其位。 他语气平静,“江蓠若胜,江献忠必失势,届时,礼部该由谁主事,便由我说了算。” 西晔眸光一震,当即领会。 殿下这是要借江蓠之手,彻底斩断江献忠的退路,没有联姻便没了依附! “属下明白。”他郑重抱拳,“属下这就安排人手,在尚书府设宴时,适时助江二小姐一臂之力。” 萧衍微微颔首,目光落向窗外渐沉的夜色。 这场宴席,将不仅仅是嫡女之争,更是朝堂风云的开端。 第十七章:教习礼仪规矩 翌日一早,尚书府韶光院。 当晨光从窗柩钻进来,江玉瑶趴在绣金丝软枕上,臀部的杖伤火辣辣地疼,她攥紧了锦被一角,指甲几乎要刺穿那上好的云锦。 她的贴身丫鬟霜月端着还冒着热气的药来到床前,轻声唤道:“小姐,喝药了。” 江玉瑶缓缓睁开眼,却稍稍一动,后背传来一阵撕扯的痛,她眉头紧蹙,“那么大声干什么,我又不聋!” 吓得霜月手一抖,慌忙跪地,“奴婢该死,求小姐饶命!” “什么死不死的,诚心给我找晦气是不是?”江玉瑶强忍疼痛正要斥责。 却又瞥见门外闪过一抹熟悉的衣角,眼中迅速浮起一层水雾,声音却娇弱而委屈,“我知道你们都在看我的笑话。” 霜月不明所以,只一个劲地磕头:“奴婢不敢,奴婢不敢。” “咳咳……”江玉瑶虚弱地咳嗽两声,“把药给我吧。” 霜月慌忙上前,颤抖着将药碗递到江玉瑶唇边。 江玉瑶刚抿了一口,立马就吐了出来,她抽泣着,声音委屈得让人心疼,“这么苦,怎么喝得下去。” “良药苦口。”顾氏慈爱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江玉瑶心中一喜,她迅速调整表情,抬起泪眼朦胧的脸看向门口:“娘。” 顾氏着一身南天绛紫色苏绣圆领襦裙,发髻上的金步摇随着步伐轻轻晃动,她走到床前,看着这个自己养育了十六年的“女儿”,心中五味杂陈。 江玉瑶挣扎着要起身行礼,却不小心扯到伤口,痛呼一声跌回床上。 却又趁机抓住顾氏的衣袖,指尖微微发抖,“女儿已经知道了,刘姨娘才是……” 顾氏身子一僵,保养得宜的脸上闪过一丝难色,她接过霜月手中的药碗,亲自舀了一勺送到江玉瑶嘴边:“先喝药,有什么话慢慢说。” 江玉瑶乖巧地含住药勺,却在药汁入口的瞬间皱起小脸,眼泪扑簌簌往下掉:“娘,阿瑶真的好害怕,害怕您和爹爹不再疼爱女儿了。” 她抽噎着,“十六年来,女儿一直以为自己是您亲生的,却没想到……” 顾氏的手抖了一下,昨夜老爷的话犹在耳边:“阿瑶自幼在你膝下长大,加上如今刘姨娘已死,阿瑶这嫡女的身份于情于理,至于江蓠,三个月后嫁进将军府,也不算委屈她。” 她自己心里也清楚,比起江蓠,她更愿意让江玉瑶稳坐嫡女之位。 “傻孩子。”她放下药碗,抚摸着江玉瑶的发丝,“你永远是我的女儿,过几日尚书府设宴,你爹会让京中权贵都知道你依然是尚书府嫡女的事。” 她顿了顿,“至于江蓠,她已同意去将军府冲喜,不会影响你的地位。” 江玉瑶暗中松了口气,却将脸埋在顾氏怀中,肩膀不住抖动:“可是大理寺已经给二妹妹正名身份,那么多人都看着。” “谁敢乱嚼舌根!”顾氏声音陡然转冷,“我与你爹爹绝不会轻饶!” 她捧起江玉瑶的脸,用帕子轻轻拭去那虚假的泪水,“你且养好身子,到时候在宴会上大放异彩,那些闲言碎语自然会消停。” 江玉瑶听出了弦外之音,母亲这是在暗示她,即使大理寺正名了江蓠的身份也改变不了什么。 她破涕而笑,眼中闪烁着泪光:“我就知道娘不会不要阿瑶的。” 她依偎进顾氏怀里,嘴角却勾起一抹冷笑。 江蓠不过是一个卑贱之人,她也配做尚书府嫡女? 做梦! 还有百花宴上这贱人竟敢推她落水,害她受罚,这笔账她也记下了! 顾氏握着她的手,“我让秋桂去库房把那匹云锦拿出来,给我们的阿瑶做身新衣裳,宴会那天穿。” “谢谢娘。”江玉瑶撒娇道。 顾氏理了理衣袖,起身准备离开,又回头叮嘱,“药要按时喝,我让厨房给你炖了血燕,晚些送来。” “知道了娘。”江玉瑶甜甜地应着,目送顾氏离开后,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 她一把掀翻床边的药碗,厉声喝道:“霜月!” 霜月快步进门:“小姐有何吩咐?” “给我梳妆!我要去会会那个贱人!” 江玉瑶强忍疼痛让霜月搀扶走到妆台前,铜镜中映出一张苍白却依然美丽的脸庞。 她轻抚自己的脸颊,喃喃自语:“江蓠,你以为正名身份,你就能夺走我的一切?” 她冷笑一声,“我会让你知道,我的东西不是你能肖想的!” 即使受伤,她也依然是尚书府最尊贵的嫡女! 与此同时,顾氏站在回廊下,望着莞溪院方向出神,片刻后,她问大丫鬟秋桂,“辛嬷嬷可是去了莞溪院?” “回夫人,辛嬷嬷一早便过去了。” 顾氏揉了揉太阳穴,“让辛嬷嬷盯紧一点,别让她接触外人。” “至于大小姐这边,一切照旧,尤其是最近,更得小心对待,莫让她心里难受。” 尚书府现在不能再出现任何的岔子了。 而她一想到嫡女调包这件事,便会想到一边是养育十六年,有望成为东宫太子妃的“女儿”,一边是被当了十六年的卑贱庶女,刚正名身份的亲生骨肉。 这个选择,早在老爷决定将错就错时就已经做出了。 只是,为何心中如此不安? 此刻,莞溪院。 辛嬷嬷拿着戒尺,在江蓠身上比画几下,嘴上啧啧两下,满是嫌弃道:“瞧瞧,就这般身姿,即使穿了锦衣华服,一点也没有尚书府小姐该有的样子。” 她不由得冷笑,“你可知大小姐从两岁就开始学习礼仪,才有如今这般贵女仪态,而你还想短短三个月就学有所成,简直痴心妄想!” 她又用戒尺勾起江蓠的下巴,“果然是上不了台面的东西,瞧这一脸懦弱的模样,跟府上的扫地丫鬟有什么区别?” “还是说贱婢当习惯了?”她不由得讽刺一笑,坐回梨花木椅上,居高临下道:“口都说干了,先给我沏杯热茶吧,也算是对你的第一个考验。” 此番场景,跟前世如出一辙,江蓠垂眸,眼底掠过一抹寒意:“是嬷嬷。” 第十八章:我就是故意的! 江蓠提起火炉上的茶壶,正煮得翻滚的开水往茶杯一倒,茶叶在杯中舒展。 而后,她双手捧杯,恭敬地递到辛嬷嬷跟前,“请嬷嬷用茶。” 辛嬷嬷斜睨她一眼,慢悠悠地伸出保养得宜的手,可就在她指尖即将触到茶盏边沿的刹那。 江蓠说时迟那时快,手一滑,茶杯倾斜,滚烫的茶水尽数泼在辛嬷嬷手背上。 “啊!!”辛嬷嬷痛得从座椅上跳了起来,狠狠地瞪向江蓠,“你!你是想烫死我吗?!” 江蓠装作惊慌失措地后退两步,怯生生地抓着衣角,“茶水不是用开水泡的吗?” “我看你就是故意的!”辛嬷嬷气得浑身发抖,扬起戒尺就要打下去。 当然是故意的! 可跟前世辛嬷嬷让江蓠受到的折磨和羞辱相比,一杯开水又算得了什么? 面对辛嬷嬷扬起的戒尺,她却不躲不避,反而微微仰起脸,“母亲和父亲千叮咛万嘱咐,让我好生休养,可要是我这旧伤未愈,又添新伤,误了跟将军府的婚事,嬷嬷说,这当如何是好?” 她声音很轻,却字字诛心。 辛嬷嬷脸色铁青,戒尺僵在半空。 她当然知道,老爷夫人虽不待见江蓠,但守住大小姐的身份,拿下将军府的亲事才是重中之重。 她只得咬牙切齿地吩咐旁边的丫鬟,“冬儿!快去拿烫伤膏!” 转头瞪向江蓠时,却见她已经乖巧地跪坐在茶案前,正歪着头研究茶具。 “嬷嬷,”她忽然抬眸,“不如嬷嬷教教我沏茶吧,不然让父亲和母亲知道,我连一杯茶都不会沏,就不好了。” 辛嬷嬷倒抽一口冷气,这话分明是在威胁她,若教不好她,就是她的失职! 于是,在让冬儿给自己涂了烫伤膏,又进行了包扎之后,便只好忍着耐心教江蓠沏茶。 “第一步,温杯,将烧开的水冲洗茶具,提升茶具温度。”辛嬷嬷强忍怒火示范着,烫红的手还在微微发抖。 “第二步,投茶,这一步需特别注意茶具大小,然后投入适量茶叶。” “第三步……” 经过六个步骤,这样一杯茶才算沏好。 江蓠顺手接过,喝了一口后,点头赞扬:“这茶沏得不错,如此,嬷嬷再帮我沏上一杯吧。” 辛嬷嬷见江蓠蹬鼻子上脸,正要斥责。 江蓠却听门外传来脚步声,突然推翻茶盏,“哎呀,这茶好像有些凉了。” 随即,她又提高声音道:“都怪我笨手笨脚,连水温都掌握不好,劳烦嬷嬷再教一次可好?” 刚进门的江晏忱见状,不禁感叹:“嬷嬷真是尽心,有嬷嬷亲自教导,是二妹妹的福气。” 辛嬷嬷喉头一甜,生生将心口的怒火咽了回去。 她就当江蓠真的蠢笨吧。 她恭敬上前行礼拜见,“见过大公子。” 江晏忱径直走来,“阿瑶惦记二妹妹,特意让我过来看看。” 他是在花园遇到欲来莞溪院的江玉瑶,她说因为调换身份,让江蓠承受了那么多的委屈,她于心不忍,便想看看江蓠,跟她道歉。 “如今你当好好休养。”他拦住江玉瑶,“再说了,身份一事并非你之过,如今她住进了莞溪院,待养好了身子,有了将军府的婚事,定不会委屈了她。” 江玉瑶满眼歉疚:“可我怕二妹妹心里有怨,觉得是我霸占了她的身份。” 江晏忱搀扶住江玉瑶,“什么叫霸占,你就是尚书府唯一的嫡女,有大哥在,她就算有怨也得给我憋回去,日后你不可再有这样的心思。” 江玉瑶双眸含泪,“谢谢大哥,大哥真好。” “回去休息吧,二妹妹那边,我代你去看看。”江晏忱说着就让霜月扶江玉瑶回去。 待江玉瑶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之中后,他双眸顿时沉下几分。 如今就算江玉瑶想要还了嫡女的身份,他断然也不会同意。 即便江玉瑶和二皇子的婚事不成,他亦能借三皇子和二皇子相争之势,将江玉瑶推入东宫棋局,以她为子,谋一场更大的局。 事成之后,他这个小小的刑部主事,势必连上几个台阶! 回过神,他看向江蓠,“这是我让厨房特意给你备的糕点,你快尝尝味道。” 辛嬷嬷一看,忍不住开口:“大公子有所不知,二小姐近来正遵医嘱调理身子,大夫特意叮嘱要忌甜腻之物。” “这样啊,”江晏忱脸上闪过一抹失望,“那我便带回去吧。” 辛嬷嬷这才满意。 可江蓠却一副口无遮拦的模样,“大夫何时来给我诊治的?我怎不知?” 辛嬷嬷脸上的表情顿时僵住,却坚持说道:“这是根据奴婢平日的经验得出,而且大夫已经在来的路上了。” “请大夫过来瞧瞧也好,不然二妹妹这身子,着实让人担心。”江晏忱故作担忧。 辛嬷嬷连忙开口,生怕江蓠再胡说八道,“奴婢还要教二小姐礼仪,就不耽误大公子了。” “也好。”江晏忱看向江蓠,“二妹妹,你且好好休息,我改日再来看你。” 江蓠挤出抹笑点点头。 江晏忱走后没多久,大夫确实来了,但并没有给江蓠诊治,而是跟辛嬷嬷说了几句后,随便写下一个药方便走了。 江蓠也知道辛嬷嬷请大夫不过是走个过场,并不是真的希望给她医治。 毕竟,她是看着江玉瑶长大的,怎么可能盼着她好。 对此,她扫了眼大夫放在桌上的药方,给了茴香一个眼神示意后,茴香便将药方给拿走了。 江蓠借着机会就说:“嬷嬷我想上茅房。” “哎哟!”辛嬷嬷嫌弃道:“二小姐当时刻谨记自己的身份,说话更要文雅些,应当说净手。” “嬷嬷说的是。”江蓠脸上带着笑,“那我现在可以去……净手了吗?” 辛嬷嬷不耐烦地摆摆手。 江蓠转身,眼底闪过一抹杀意,茴香快步跟上。 很快回来后,茴香重新将药方放回了原位。 辛嬷嬷起身,傲慢地扫向江蓠,“现在开始学日常行礼。” 江蓠福身:“请嬷嬷指点。” 抬眸时,眼底划过一丝讥诮。 第十九章:夜色血腥 辛嬷嬷忍着手上火辣辣的刺痛,“首先教的是万福礼,右手压左手,放身侧,然后微屈膝。” 她示范了一遍后,看向江蓠,“做一遍给奴婢瞧瞧。” 江蓠先是左手压右手,但觉得不对又用右手压左手,犹豫了一下后,又变回左手压右手。 让辛嬷嬷看得有些心梗,“都说了是右手压左手,怎么就是记不住!” “哦,是右手压左手,那接下来呢?”江蓠眨巴着双眸,疑惑道。 辛嬷嬷眉头越皱越紧,“放身侧,微屈膝!” 江蓠按照辛嬷嬷说的做了一遍,“是这样的吗?” “放右侧,屈膝时弧度不用太大,也不宜过小。”辛嬷嬷只觉得心里怒火中烧,即便用力煽动团扇也无济于事。 “嬷嬷,你怎么出汗了?”江蓠担忧地看向辛嬷嬷,“嬷嬷若是身体不舒服,我们明日再学也不迟。” 辛嬷嬷听江蓠这么一说,便顺势说道:“也罢,今日就学到这里,还望二小姐勤加练习,明日我们再继续。” 待辛嬷嬷走出莞溪院后,江蓠敛眸,嘴角微微上扬,完美复刻了一个万福礼。 茴香眉头微蹙,给江蓠呈上热茶,“小姐喝茶。” 她看自家小姐双手扶杯,小口啜饮,饮茶后将茶杯轻放于桌,举手投足间尽显贵女仪态。 顿时,她不由得好奇:“小姐为何要让辛嬷嬷觉得小姐笨拙,反复教习都不会?” 就比如沏茶,还是昨晚小姐教她的,可是今日她在面向辛嬷嬷时,却又完全不会,反倒让辛嬷嬷不满。 江蓠指尖轻抚杯沿,忽地一笑,“你可知道,这府里最危险的,便是‘聪明人’。” 江玉瑶是嫡女,父亲要她风光,嫡母要她体面,嫡兄更要利用她换取前途。 她唇边勾起一抹冷笑,“我若突然聪慧得体,岂不是打了所有人的脸?” 所以啊,她顶着蠢笨的头衔又何妨? 即便如此,也能不动声色地要了他们的命! 更何况,她不过就是先帮辛嬷嬷把肝火旺盛起来,以此让她特意为辛嬷嬷准备的药方,让药效发挥到极致。 她抬头看向天边那抹云霞,嘴角含笑,“今晚这血会溅在谁身上呢?” 当天夜里。 顾氏和江献刚睡下,一声凄厉的尖叫便划破夜空:“杀人了,杀人了!” 她猛地坐起,身旁的江献忠也惊醒了,“怎么回事?” 顾氏抓起大氅披在身上,下床后,走到房门口问道:“出什么事了?” 秋桂的声音带着颤:“回夫人,下房……下房死人了!” 顾氏心头一紧,连忙对躺在床上的江献忠说道:“我去看看。” 她匆匆赶到下房,夜风卷来浓重的血腥味,令人作呕。 “啊!嬷嬷别过来,别杀我啊。” 几个衣衫不整的小丫鬟跌跌撞撞地从里屋冲出来,其中一个脚下一绊,摔在顾氏脚边。 月光下,辛嬷嬷的身影缓缓浮现,她发髻散乱,脸上溅满鲜血,右手紧握着一支银簪。 顾氏一眼认出,那是去年赏给王嬷嬷的生辰礼。 秋桂赶紧护在她身前。 “拦住她!”顾氏厉喝,心腹婆子们一拥而上,却见辛嬷嬷突然停住,直勾勾盯着她,嘴角诡异地扬起。 让人不由得心头一怔。 突然辛嬷嬷口吐白沫栽倒在地。 紧接着,秋桂到屋里去看了一眼,回来便面色凝重地告诉她,“王嬷嬷没了。” 顾氏眉头微蹙,辛嬷嬷是她的陪嫁嬷嬷,王嬷嬷则是府中老人,两人素来和睦。 辛嬷嬷怎会突然对王嬷嬷下死手? 而辛嬷嬷的神态表情明显有问题,“去请大夫!” 随即,她看向跪倒在跟前的一众丫鬟,“在此之前,你们可是听见了什么?” 众人相互看了一眼后,跟随在辛嬷嬷身边的丫鬟冬儿上前:“回夫人,辛嬷嬷和王嬷嬷不知为何发生了口角,二人吵闹的非常严重,过了一会儿就传出了王嬷嬷惨叫声。” “奴婢过去一看,就……就看到王嬷嬷倒在血泊之中。” 她声音发着颤,身体更是止不住的抖动,可见刚才的一幕,给她造成了多大的影响。 顾氏眸子沉了几分,像是在揣测冬儿所说的话,到底有几分真,几分假。 大夫给辛嬷嬷诊治过后,快步来到顾氏跟前,“回夫人,此人的症状是吃了驻颜丹的药方所致,只是这方子药剂过重,会使人神智混乱。” 最近城中确实掀起了一阵驻颜的热潮,不仅京中贵女贵妇,就连寻常女子都追捧不已。 “驻颜丹?”顾氏冷笑,辛嬷嬷年过五旬,从不在意容貌,又怎会找来驻颜丹的方子? 她转向瑟瑟发抖的冬儿:“你去过药铺?” 冬儿跪倒在地,额头磕着冰冷的青石板,“药方是白日钱大夫写给嬷嬷的。” 可说到这儿,她变得急促起来,“夫人,奴婢并不知道药方是作何而用的,奴婢只是按照嬷嬷的吩咐去药铺抓的药,奴婢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顾氏看她的样子,也不像是在骗人。 “可否让辛嬷嬷尽快清醒?”她只好看向大夫问道。 “小人已施针稳住了病人的发病症状,但是否能清醒过来,小人也不得而知。”大夫压着脑袋,生怕惹恼跟前尊贵之人。 顾氏沉默了片刻,声音冰冷,却带着一丝威胁之意:“今日之事,你应该知道该怎么做吧?” “夫人放心,小人纵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传扬半分!”大夫会意后,连声说道。 顾氏抬手,秋桂领会后,便给了一锭银子,领着大夫退下了。 而后,她抬手扶额,冷冽的余光扫向一众丫鬟,“今夜之事,谁胆敢泄露半分,休怪我无情!” 众丫鬟齐声道:“谨遵夫人教诲!” 事后,她让人连夜把王嬷嬷的尸体处理了。 尚书府如今本就处于风口浪尖,若这等丑事再被宣扬出去,只怕更会让人贻笑大方。 只是…… 辛嬷嬷忽然如此,肯定没这么简单! 她直接让人把冬儿给绑了起来,丢去黑屋,她倒要看看经过一夜的反思,冬儿到底说不说实话! 第二十章:让他们狗咬狗! 翌日。 “哐嚓!” 茶盏重重砸在柚木地板上,碎瓷四溅。 冬儿跪在地上浑身一颤,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 “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顾氏眼神凌厉,声音像浸了冰,“药方到底怎么回事?” 冬儿额头磕在地板上,浑身发抖,声音轻颤:“奴婢……奴婢没有撒谎。” 不过,她忽然想到了什么,急忙抬头道:“二小姐可为奴婢作证,当时二小姐也看见了。” 顾氏眉头一拧,竟没想到这件事又能扯上江蓠? 不过,为了弄清事实,她还是让人去把江蓠给唤来前厅。 待江蓠被传唤而来,冬儿像抓住救命稻草般转向江蓠,“二小姐!昨日您是不是也看见,辛嬷嬷同钱大夫说了会儿话?” 江蓠似乎被这阵仗吓到,瘦削的肩膀瑟缩了一下,这才绕开冬儿,面向顾氏:“篱儿给母亲请安。” 顾氏眯起眼睛,直接问道:“昨日你可看见辛嬷嬷与钱大夫说话?” 江蓠怯生生地道:“女儿不认识什么钱大夫。” 冬儿急得往前爬了两步,一把攥住江蓠的裙角:“二小姐您再想想!就在莞溪院那株海棠树下……” “啊!”江蓠突然轻呼,像是这才想起来,“是……是有位背着药箱的老先生。” 她咬着唇偷瞄了眼顾氏,又飞快低下头,“辛嬷嬷好像让他写了什么。” 顾氏目光落向江蓠,可见她说话时眼神飘忽,手指不停揉搓衣角,还是和往常一样上不得台面,不由得生了些许厌烦。 回过神,她看向秋桂,“带钱大夫!” 钱大夫被两个小厮押进来时,鞋上还沾着泥。 他“扑腾”跪地,“夫人明鉴!昨日辛嬷嬷只说手被烫伤,要副止痛消肿的方子啊!” 顾氏使了个眼色,秋桂立即将纸笔拍在大夫面前:“把昨日辛嬷嬷让你写的药方,再写一遍!” 钱大夫不敢有任何懈怠,赶紧拿起笔趴在地上写了起来。 很快,顾氏拿起新写的药方,与从辛嬷嬷处搜出的驻颜丹方子做了一番对比。 满屋寂静。 “啪!” 片刻后,顾氏重重地将两张药方拍在桌上,“字迹分毫不差,内容却天壤之别。” 她犀利的眼神看向钱大夫,“你当尚书府是能随意欺瞒的地方么?” 钱大夫浑身发抖:“这……这不可能!” 他无措地看了眼桌上的药方,“小人行医三十载,怎会分不清止痛消肿药方和驻颜丹药方。” “请夫人明鉴呐,小人当真是按照嬷嬷所说开的药方,小人也不知道药方为何突然就变了。” “篱儿……” 江蓠轻声开口,见众人看来,她慌忙摆手:“没什么,兴许是篱儿看错了。” 话到一半又咽回去,不安地看向顾氏。 顾氏见江蓠有话隐瞒,“说!” “篱儿记得当时钱大夫好像还给了辛嬷嬷什么东西。”她声音细若蚊吟,“嬷嬷接过后,还笑了。” 顾氏冷眸微眯,抬手示意秋桂去搜。 不一会儿,秋桂从辛嬷嬷的衣裳柜里发现了一盒崭新的胭脂,以及用旧的水粉,给顾氏呈上时还特意说道:“胭脂是玲珑阁的新品。” 既是新品,应该是才赠送的。 顾氏眸色骤然一冷,扫向冬儿,“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是……”冬儿闻言猛地抬头,脸色煞白,可心下一横,“辛嬷嬷和钱大夫早就苟合!上月十五奴婢亲眼看见钱大夫半夜从嬷嬷房里溜出来……” “放肆!”钱大夫连声打断冬儿的话,“夫人,她胡说八道,小人怎可能辛嬷嬷通情,她这是诬陷小人呐夫人!” 顾氏的目光像刀子般在几人之间来回扫视,却没注意到江蓠低垂的眼中闪过一丝幽光。 在看到钱大夫出现时,她心里便有了主意。 前世钱大夫利欲熏心,编造她得了脏病的话来威胁尚书府,她也不会有一段生不如死的经历。 驻颜丹的药方自然是她去净手时调包,模仿了钱大夫的字迹写的,好歹她自病自医学了些药理,自然得发挥些用处,为的就是让辛嬷嬷陷入神志不清的状态,让这血溅出去! 尚书府乱起来才好呢! 至于冬儿为何在看到胭脂时,一口咬定辛嬷嬷和钱大夫苟合,那是因为前世辛嬷嬷在调教她时,她无意间发现辛嬷嬷收的义女冬儿喜欢上了江晏忱。 为了吸引江晏忱的注意力,总会偷偷从江玉瑶那儿顺点胭脂水粉,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的。 而江玉瑶的这些东西除了王公子孙赠送,便是顾氏也会帮他置办许多,所以少一样两样也发现不了。 可冬儿所住的下房毕竟人多嘴杂,为了避免被人发现,她都会藏在辛嬷嬷那儿。 既然她能有这样的心思和胆量,为了防止被顾氏发现端倪,她肯定会把责任推卸到辛嬷嬷身上。 果然不出江蓠所料。 顾氏则是在想,如果说辛嬷嬷和钱大夫之间早就有了什么,那么辛嬷嬷会突然盯上驻颜丹也是情理之中。 可辛嬷嬷毕竟是她的陪嫁嬷嬷,倘若她真有心找个人搭伴,告诉她,她自会帮她张罗。 然而事情却做到这个地步,倘若传出去,丢的不仅仅是尚书府的脸,还丢的是汝南顾家的脸! “住口!”随着冬儿和钱大夫一来一往的话,她厉声呵止。 然后看向冬儿:“你可知道污蔑义母是什么下场?” 冬儿将额头抵在冰冷的地上:“奴婢敢对天发誓,上月十五,奴婢亲眼看见钱大夫从嬷嬷房里出来,衣带都系错了。” 江蓠低垂的眼睫微微一颤,那日刘氏让她煮粥,她瞧见辛嬷嬷分明是犯了头风,才叫来了钱大夫,冬儿倒会添油加醋。 不过,她要的就是他们狗咬狗,毕竟他们当中的每一个人,都不是无辜的。 如今,也让他们也尝尝这种百口莫辩的滋味! 钱大夫顿时有种跳进黄河都洗不清的感觉,“夫人明鉴呐,小人和辛嬷嬷之间绝对是清清白白的,是这丫头诬陷于我!” 他一个劲地磕头道:“还望夫人给小人做主啊!” 冬儿跟着就说:“夫人,奴婢跟随嬷嬷整整十年了,若非发生了今日之事,奴婢恨不得将这件事烂在肚子里,请夫人明察!” “夫人!”丫鬟前来禀告,“辛嬷嬷醒了。” 冬儿浑身一颤,难掩心虚。 顾氏已夙然起身,朝厅外走去。 只要辛嬷嬷醒了,孰是孰非一切都会明了了!! 第二十一章:死了,都死了! 顾氏刚踏进房门,就见辛嬷嬷伏地跪着,她是念及主仆情,毕竟辛嬷嬷曾为她梳过头、熬过药,伸手欲搀扶。 可她身为尚书府的主母,又想到近日发生的事,忽又攥紧翡翠佛珠收回了手。 “辛嬷嬷,我且问你,你让钱大夫写的方子,到底是什么?” 比起钱大夫和冬儿,她自然更愿意相信辛嬷嬷,只要辛嬷嬷肯说实话,就算她杀了王嬷嬷,她说什么也会保她一命。 冬儿紧随其来,脸色惨白,手在微微发抖,眼神惶恐地看着辛嬷嬷。 辛嬷嬷猛地抬起头,正撞上冬儿那惊惶的眼睛,瞬间心下有了决断。 原本王嬷嬷在睡前都会跟她唠叨一会儿,可昨晚她喝了冬儿熬的药之后,王嬷嬷的唠叨声,犹如念咒般的让人心烦。 她忍不住对王嬷嬷大打出手,王嬷嬷被逼得还击,她心里那团火不由得燃烧的更旺,她直接拔掉王嬷嬷头上的银簪,刺中她的心口。 事后就是大家所看到的那般,昏迷醒来,她从丫鬟口中得知昏迷后发生的事。 她知道自己对不起夫人,可她也做不到揭发冬儿喜欢主子的事。 她满脸愧疚地看向顾氏,“是奴婢辜负了夫人的希望,奴婢该死!” “辛嬷嬷!”顾氏不是想听这些,她要的是实话,“你跟随我多年,我的脾气你应该明白!” 她这是在告诉辛嬷嬷,纵使她把一切责任都拉到自己身上,而那些完美隐身之人,也休想全身而退。 辛嬷嬷瞳孔微颤,却还是一口咬定,“奴婢和钱大夫的事,被王嬷嬷发现了,她想告发,却全然不顾往日情分。” “奴婢知道如果这件事被传出去,定会丢了夫人的脸,所以奴婢一气之下便……”她缓缓抬起头看着顾氏,“杀了她。” 她面露愧色,“奴婢对不起夫人,愿以死谢罪!” 说罢,她趁众人没有反应过来,猛然朝墙撞去,“咚”的一声闷响,鲜血顿时从额角涌出,整个人像断了线的木偶般瘫软倒地。 “快!快去请大夫!” 顾氏眼中闪过一丝慌张,即便执掌中馈二十年,原本早已麻木,然而面对今日的情形却依然忍不住湿了眼眶。 “夫人,辛嬷嬷她……去了。”秋桂上前禀告。 顾氏拨弄着翡翠佛珠的手忽然顿住,片刻后,她眼底闪过一抹冷意,“送他们一起去给辛嬷嬷陪葬吧!” “夫人饶命啊,小人真的是冤枉的!”钱大夫哭天喊地地挣扎着,“小人不曾和辛嬷嬷苟合啊夫人……” “夫人……夫人饶命啊夫人!”冬儿更是撕心裂肺地喊道。 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真相对于顾氏来说,已经没有那么重要了。 整件事情发生过于蹊跷,让她怎能不多想。 更何况辛嬷嬷陪她数载,她岂会不了解辛嬷嬷? 辛嬷嬷拼了命的要护冬儿性命,可她没有义务继续帮辛嬷嬷养一个白眼狼! “夫人的意思是冬儿……” 秋桂从顾氏的话中有了猜测,只是她觉得冬儿和钱大夫之间似乎更不太可能。 顾氏目光冷冽,“冬儿和谁苟合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稳住尚书府的安稳!好好清洗清洗这污秽,切勿影响两日后尚书府设宴。” “是夫人。” 顾氏斜睨向莞溪院所处的方向,此事要说跟江蓠有关,却好像江蓠什么都没做。 可要说于她无关,但事情的源头却是在莞溪院,以及因江蓠说的那几句话而起…… 不过,她转念想到江蓠那副懦弱无能的模样。 希望只是她想多了。 与此同时,莞溪院。 茴香进门时,江蓠正在给杜鹃花修剪残枝。 “小姐,辛嬷嬷撞墙死了,冬儿和钱大夫也被夫人下令乱棍打死了。” 听到这话,江蓠“咔嚓”剪掉了一朵开得正艳的粉红色杜鹃花朵。 她感慨道:“杜鹃花虽美艳,花期长,可它浑身上下都有毒,就像有些人从骨子里就坏透了。” 她踩着那朵剪掉的杜鹃花转身,“母亲这是为了几日后的设宴,而息事宁人。” 如今嫡女调包案,想来已经在城中引起了一些议论,为了尚书府的安稳,以及为了江玉瑶稳坐嫡女位,顾氏这是连根拔起,杜绝后患。 不愧是汝南顾家嫡女,礼部尚书府主母,为保全尚书府利益,心够狠! 原本她还不想让辛嬷嬷死得这么痛快,偏偏钱大夫这个时候出现,她便借此机会下了这一步让他们互相残杀的棋。 辛嬷嬷收养冬儿,对冬儿虽说严苛了些,但也算得上百般疼爱,前世还给冬儿寻了一门好亲事。 可冬儿跟她有样学样,把欺凌霸弱,自私自利刻进了骨子里。 如今命运的循环照进现实,是他们活该! “只是小姐,如今辛嬷嬷死了,夫人肯定还会派其他的人来教习小姐,到时候又该怎么办?”茴香是担心再来一个人未必有辛嬷嬷那般好对付。 江蓠余光扫见院门显露出来的衣角,便坐到茶案前,慢条斯理地沏了杯茶,然后推到茴香跟前,“尝尝。” 茴香抿了一口,小脸立马皱到了一起,“小姐,这茶又苦又涩。” 江蓠特意提高声量:“不苦不涩不为普洱茶,这茶可是大理国独有的普洱新生茶,母亲特意命人送来的。” 大理国大叶种晒青毛茶制成,新茶时期带有强烈的侵略性苦涩,像一把锋利的刀划过舌面,随后化为迅猛的回甘。 要想喝到这新生茶,除了八百里加急,还需经过层层查验,可见其贵重。 话音刚落,那抹淡蓝色衣角便消失在院门。 茴香眉头微蹙,“夫人什么时候让人送来的普洱茶,奴婢怎的不知?” “哪里有什么普洱茶,这不过是有些年头的陈茶罢了。”江蓠也给自己倒了一杯,品鉴时目光随意落向院门。 就她对江玉瑶的了解,即便顾氏和江献忠对她的身份百般肯定,可只要有她的存在,那么对江玉瑶来说,便永远有一根刺扎在心上。 不拔掉这根刺,她不可能罢休。 所以她势必会派人前来盯着莞溪院的一举一动,所以她什么都不用做,只需一句话,就能让江玉瑶癫狂,然后想方设法毁了她。 而她等的就是江玉瑶出手! 只可惜,顾氏费尽心血教养出来的嫡女,空有这副锦绣皮囊,内里却是自以为是的蠢,迟早要毁了顾氏苦心经营多年的好棋局。 第二十二章:尚书府的千金小姐只有一位! “哐嚓!” 江玉瑶听霜月从莞溪院打探回来后的禀报,气得将房间内所有的摆件通通砸碎在地。 等到心里的怒火稍稍消减些,月容这才上前,“小姐莫恼,夫人这么做,不过都是为了堵住悠悠众口,在夫人心里,小姐才是最重要的。” “倘若我真的重要,爹娘今日不会不来看我。”江玉瑶想着自己还受着伤,而母亲嘴上说着最疼她,可转头就给江蓠送了上好的茶叶。 而她都没能品上一口。 月容赶紧让人呈上顾氏用上好云锦给江玉瑶裁制好的新衣裙,“这云锦乃是老爷当年坐上尚书位时,皇上赏赐的,府中仅此一匹。” “如今夫人将它用来给小姐制成了衣裙,可见老爷和夫人心里是最惦记小姐的。” 接着,她又示意下一个丫鬟上前,“这是大公子专门为小姐寻来的沉香木滚轮,蘸取苏合香油,沿三阴交至脚踝轻柔推按,既消肿又留香。” “还有这北疆葡萄,是老爷特意命人百里加急送来的,足见老爷对小姐的疼爱。” 江玉瑶起身逐一瞧了瞧丫鬟手中托住的东西,心里虽说平衡了不少,可还是跨不过这道坎。 “哼,要是以前一个贱婢哪有这个命喝上普洱茶!” 她转身,眼底掠过一抹狠色:“说到底身份的调包终究是个隐患。” 从小到大,所有人对她的宠爱都是独一份的,她决不允许这些宠爱有一天分给任何人! “奴婢倒是有个法子。”月容凑到江玉瑶耳边轻声道出自己的主意。 “借爹娘举办的听琴宴让江蓠再无翻身之地?”江玉瑶听后,思虑片刻,“这确实是个好主意,不过……既然要毁,就必须毁得彻底!” 她看向月容,勾唇道:“去,用送一份邀请函到长宁侯府,莫要让人察觉端倪!” 月容领会后,立马说道:“奴婢这就去办。” 江玉瑶笑着抚摸着云锦制成的粉色衣裙,仿佛已经期待看到江蓠身败名裂的场景了! …… 尚书府置办的听琴宴,如期而至。 江献忠携江晏忱站于大门口,锦缎华服,笑迎贵客,婢女手捧鎏金托盘,献上“桂花缠枝”迎客香囊。 顾氏陪在众贵夫人及众贵女于后花园,娓娓而谈。 而此刻,江玉瑶身处的韶光院却忙得不可开交。 “都说了这些珠钗不够华丽,你们都是怎么办事的?”她看着铜镜中自己精致的脸庞,然而头上的珠钗却显得黯淡失色,心里便生了怒火。 “这些珠钗都是夫人让珠宝阁昨日才送来的。”霜月还不曾察觉江玉瑶并非生气,而是因为过于紧张所致。 听到这话的江玉瑶反手“啪”的一耳光,甩在霜月脸上。 “贱婢,也不仔细瞧瞧就这套首饰与我现在这身衣裙搭配吗?” 霜月立马跪地:“是奴婢眼拙,请大小姐责罚。” 月容前来,睨向霜月,厉声道:“还不快退下!” 待霜月退下后,她才呈上一套新的首饰,“这是夫人重新让珠宝阁送来的,听闻这套首饰乃是盛安先生亲手打造的呢,全京城仅此一套,请小姐过目。” 要知道能出首饰大师盛安先生之手的东西,那都是抢破头都不一定能抢到的东西。 江玉瑶只是淡淡地扫了一眼,“就它了。” 月容给江玉瑶佩戴好了之后,立马奉承道:“这鎏金蝶恋花步摇,一看就是为大小姐量身而制,旁人戴断是压不住这精贵之气,更衬不出这气韵,唯有小姐这般气度方能衬得出。” “嗯,确实还不错。”江玉瑶看着铜镜中的自己,心里的紧张也消散了不少。 起身后,她又忍不住问:“都来了什么人?” “只要是京中有头有脸的人物基本上都来了。”月容含着笑,“咱们小姐是京中一等一的才女,哪个王公子孙不想目睹小姐芳华,再说了老爷发帖,谁敢不给面子。” 江玉瑶唇畔终于浮起一丝笑意,紧绷的肩颈随之舒展,整个人都松弛下来,连指尖抚过茶盏的动作都更加从容了。 她抿了口茶后,看向月容,“我让你准备的事,准备得如何了?” “小姐放心,一切准备妥当,只等小姐一声令下。” 江玉瑶杏眸微弯,眼尾挑起一抹狡色,“这尚书府的千金小姐,只有一位,那就是我,也只能是我!” 今日她便让江蓠知道,想抢她东西的下场! 前院这边。 江献忠看宾客都来得差不多了,便吩咐江晏忱,“你去看看听琴水榭那边都准备得如何了?” 江晏忱应道:“孩儿这就去看看,然后问问阿瑶是否准备妥当。” 江献忠点头,刚转身。 “江大人。” 耳边却传来裴战低沉的声音。 “裴大人?”他脸上的笑意瞬间僵住,对裴战更是没了几分好脸色,“裴大人当真是稀客!只是……” 随即他话锋一转,“今日乃尚书府听琴宴,裴大人莫不是连这点体面都不顾了?” 上一次他擅闯尚书府,他已经忍了这口气。 倘若今日裴战还如此无礼,他定会到皇上面前说道说道! 裴战怎会听不出江献忠的言外之意,他不过就是不想让他跨过眼前这门槛罢了。 “之前的事,实乃下官唐突,但今日下官前来是赔礼的。” 他让左誉奉上贺礼。 江献忠原本是不屑的,可今日宴会重要,他终是忍着给了江管家一个眼神示意。 在江管家接过贺礼之后,他又说:“裴大人的赔礼,本官收到了,但裴大人似乎从来都不曾参加过任何宴席。” “倘若今日参加了尚书府的听琴宴,这满座宾客还如何尽兴,裴大人你说是与不是?” 裴战年纪尚轻,却以肃杀冷血在朝堂站稳脚跟,众人当他是活阎罗,谁人对他不是避而远之? 若今日让他参加了听琴宴,一众宾客谁还能无所顾忌地谈笑风生? 更何况今日的宴会乃是以正江玉瑶嫡女身份而设,裴战出现,只会让人想起当日大理寺为江蓠正名身份一事。 江献忠的声音不重,却字字带刺:“这赔礼酒,裴大人还是下次来喝吧。” 说罢,也不管裴战是什么表情,只管转身而去。 第二十三章:妹妹怎穿我的旧衣裙? “江大人这门槛这么高呢!不知我有没有资格参加这场听琴宴?” 一个慵懒又有几分玩味音调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江献忠猛地一怔,转头看去,只见三皇子萧凛手里转着一把折扇,眼神懒洋洋地扫过人群走来。 他快步迎了上去,一脸恭维,“拜见三皇子,微臣有失远迎,有失远迎,请三皇子见谅。” 萧凛煽动折扇,语气中带有几分讥嘲:“刚去看了姑姑,便听闻江大人这儿很是热闹,只是本皇子同裴大人一样没有邀请函,不知能否参加这场江大人的听琴宴?” 百花宴,皇后和江献忠闹得不愉快,这不就给了他拉拢江献忠的机会。 “三殿下屈尊莅临,令尚书府蓬荜生辉,下官不胜惶恐,唯恐怠慢了贵客。”江献忠话里行间满是恭维。 萧凛听到这话才缓缓笑开,在跨进门槛时却又停下了脚步,余光扫向裴战,“裴大人既然来了,不如一起。” 裴战虽无昌伯侯府势力支撑,但他这大理寺少卿倒是做得不错,日后或许能为他所用。 江献忠当然是希望裴战能识趣离开,却没想到裴战顺着这话,跟着一起进来了。 他眉头不由得紧蹙,却在回应萧凛话时,又满含笑意。 裴战之所以来参加这场宴会,除了想亲眼看看江献忠要给江玉瑶摆明身份,而江蓠背后之人是否会有所动作之外。 更重要的是他现在正在调查一桩贪污案,涉及官员跟江献忠私下往来颇深。 借此机会,江献忠无暇顾及时,他便趁机查探一下他们之间的往来账目。 但不得不说江献忠为了江玉瑶还真是下足了血本,京中几乎所有的达官显贵都在被邀请的行列当中。 而府上为这场听琴宴更是搭建了亭台水榭。 可见即使大理寺给江蓠正名身份,在江献忠眼里江玉瑶的利用价值依然远超江蓠。 如此,他倒要看看那个跪请他要堂堂正正做人的江蓠,究竟是要趋于利益之下,还是不仅限于此? 这边,江晏忱正带着已经准备好的江玉瑶前往听琴水榭。 不巧却听见几位贵女的议论声。 “大理寺嫡女调包案都听说了吧,江玉瑶根本就不是尚书府的真嫡女!” “没错,整日嚣张跋扈,可事实上却是个假嫡女,霸占人家真嫡女的位置这么多年,我倒要看她以后还如何在大家面前张扬。” “这么一说,她别说想嫁给二皇子了,恐怕够宫门都不够资格了!” “……” 江玉瑶听到这儿,气得就想要上前给这些贱人一些教训。 江晏忱将她拦下,刚准备安抚时,却听见有人替江玉瑶说了话。 “什么真假嫡女,今日尚书府这场听琴宴,便是江伯父和江伯母专门为江大小姐准备,江大小姐永远都是江大小姐!” 是孟清音? 几位贵女忍不住讽刺,“谁不知道你寸步不离的巴结江玉瑶,不就是怕那位‘凤凰’落了毛,让自己费尽心思铺好的后路化为乌有。” 江晏忱见状,示意丫鬟前去帮帮孟清音。 “宴会就要开始了,请各位贵女落座。” 几人这才将鄙夷的眼神从孟清音身上抽走,跟随丫鬟前去听琴水榭。 而孟清音正要转头离开时,正好撞见江晏忱,顿时紧张的攥紧了手绢,福身道:“江公子。” “几日不见,孟小姐更加光彩照人了。”江晏忱只是温润一笑,“我要帮忙去照看宾客,劳烦孟小姐先陪陪阿瑶。” “江公子放心,我定好好守在大小姐身边。”她顿时有种止不住的激动和开心。 江晏忱颔首表示了一下后,便擦身离去。 孟清音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狂跳的心,更是难以控制。 好在看到江玉瑶出现后,才稍微平缓下来,“大小姐今日这一身云锦罗仙裙,连满园的风光都黯然失了颜色。” 江玉瑶嘴角难掩笑意,“这身衣裙乃是我娘专门为今日宴会准备的,而且这云锦可是皇上御赐。” 孟清音不是听不出江玉瑶的炫耀,可她却明白尚书府对江玉瑶的看重,绝非如刚才那些贵女所言。 “大小姐身份高贵,自然配得上这身云锦。”她忽地想起个事,“听闻今日三皇子也来了呢,许是也想听听大小姐超绝琴艺。” “三皇子?”江玉瑶先是一惊。 随即又问道:“确定是三皇子,不是二皇子?” 正如父亲所言,眼下二皇子更有机会立于东宫,当然,更重要的是二皇子温润如玉,不似三皇子那般玩世不恭。 即便发生了百花宴的事,仔细一想,要怪还是只能怪江蓠,怨不得二皇子。 甚至更能说明二皇子清正廉明,当是她夫君的第一人选。 孟清音知道江玉瑶有所期待,但还是说道:“确实是三皇子。” 江玉瑶的神色骤然黯淡下去,“也罢,今日之后我会让所有人知道我江玉瑶是尚书府唯一嫡女!” 只要皇后娘娘想要拉拢礼部,那么她和二皇子的婚事,必定是板上钉钉,而她依然是那个令所有人羡慕与嫉妒的江玉瑶! 孟清音自然也希望江玉瑶今日能一招堵住所有人的嘴,毕竟江晏忱对哪个妹妹看重,她很清楚。 当她跟着江玉瑶来到听琴水榭时,见江蓠也在。 她嘴角勾起一抹狠色,径直朝江蓠走了过去,“呀妹妹,今日这般重要的场合,你怎能穿我穿旧的衣裙,岂不让人笑话。” 她扮做嫡姐该有的威严,“妹妹好歹是尚书府小姐,这般也太不像话了,将爹娘的脸面往哪儿搁?” 她的声音不大不小,却适时传入了所有人耳朵里。 顿时,大家的目光纷纷投向江蓠,那眼神中充满嫌色。 “这二小姐跟大小姐比起来,当真是差太远了。” “刚才二小姐站在那儿,我还以为是府上的丫鬟呢。” “……” 江玉瑶听到这些话,心里不胜欢喜。 而江蓠也明白江玉瑶此举,无非就是想告诉所有人,尚书府看重谁,谁最尊贵一目了然。 同时,也在告诉大家她到底多不懂规矩,又多上不了台面,然后衬托出她的端庄优雅。 这是当众给她上眼药呢! “妹妹年幼无知,让大家见笑了,”江玉瑶装出一副大家闺秀般的从容,扫向月容,“还不快带二小姐下去!” 江蓠抬起头,嘴角微微下撇,声音细微:“不是姐姐让我穿这身衣裙的吗?” 第二十四章:让江蓠弹奏一曲,等她出丑! “你胡说什么!”江玉瑶明显有些意外,“我什么时候让你穿的?” 江蓠眼角泛红,“姐姐说这身淡蓝色衣裙与我很是搭配,让我一定要在今日听琴宴穿这身衣裙的,姐姐……忘了吗?” 她的声音变得哽咽,让人听着都觉得很是委屈,更让人很难不相信她是无辜的。 江玉瑶看众人看向她的眼神中充满了失望,气不打一处。 “小贱人,竟敢污蔑于我!” 她抬手就要打江蓠。 “阿瑶!” 顾氏闻声赶来,阻止了江玉瑶当众打骂江蓠,她摁下江玉瑶的手,冲她微微摇头。 “你这孩子,衣裙太多,难免记不住,不过是颜色相仿而已,再说了,这身衣裙是你让专门为篱儿选的,怎么忘了?” 江玉瑶听着母亲的话,立马知道母亲这是想化解眼前误会。 她撒娇般地挽上顾氏的胳膊,“还不是因为娘和爹爹太宠女儿了,这才让女儿小糊涂了。” 顾氏跟着又提醒:“你昨日不还跟你爹爹说要为梧州受灾百姓做点什么。” 江玉瑶领会后,立马就说:“女儿回头就让月容好好整理一番,将那些不穿的衣裙拿去置换,捐给梧州正遭受旱灾的百姓。” “早闻大小姐心地良善,今日一见,方知蕙质兰心。” “这京城里若论才德兼备,大小姐认第二,怕再无人敢称第一。” “……” 听着众人的夸赞,顾氏和江玉瑶这才松了口气。 江玉瑶向江蓠投去一抹得意的眼神。 想跟她斗,江蓠还是太嫩了! 然而江蓠却面色平静,只因她早就料到会是这样的结果,而她真正想要的不过是为了激起江玉瑶内心的怒火。 她要让这火燃得更大些! 方能让江玉瑶无时无刻惦记着要如何让她身败名裂,如此她才会有反击的机会。 裴战站在廊下,静看着这场小插曲,捕捉到江蓠眼底那抹一闪而逝的得逞目光,他不由得也勾起了嘴角。 “有意思!” 看来这一局棋,他赌对了。 江蓠要的可不仅仅是堂堂正正做人。 听琴宴正式开始。 音韵轩那些擅长各种乐器的乐师,纷纷被请来尚书府弹奏。 可见江献忠这一次是花了大价钱的。 毕竟那音韵轩作为京中著名听曲赏乐之地,以音韵著名,以雅致留得京中权贵青睐。 但请一人就得花不少银两,可江献忠却请了笛、琵琶、箜篌等乐师。 耳畔余音缭绕,舞者翩翩起舞,满座宾客凝神屏气,深陷其中。 弹奏到一定程度后,江献忠都会给抬手弹奏的乐师一个眼神示意。 乐师领会后,自会不小心弹错一两个音律。 经常听曲赏乐之人,一下子便能听出差错。 “看来音韵轩的乐师也不过如此。” 江献忠闻言,勾勾唇,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不然他也不会花费上千两买通几位乐师。 “江大人今日邀请大家前来,不会只是让我等听听音韵轩乐师的弹奏吧。”萧凛身坐主位,煽动折扇开口。 谨王府世子萧楚玉跟着就说:“听闻江大小姐的琴艺乃是一绝,不知可否有幸得聆仙音,一洗俗耳?” 江献忠目光落向江玉瑶,“既然三皇子和世子都开了口,阿瑶便给大家弹奏一曲吧。” 江玉瑶起身,“是爹爹。” 其实大家心里都清楚,江献忠做了这么多铺垫,都是为了让江玉瑶一曲惊人。 而江玉瑶也果真没让任何人失望,一曲《留凰》让人听得如痴如醉。 她在百花宴上没能弹奏的曲子,倒是在今日这场听琴宴上完成了。 江蓠勾唇,即使江玉瑶弹奏了《留凰》,又能改变什么? 只要有她在,休想恢复往日尊荣! “大小姐果真琴艺超绝,如闻仙乐呐!”萧楚玉起身夸赞道。 众人亦是连连点头拍手叫好。 江玉瑶福身谦逊道:“多谢世子。” 顿时,她眸光一转,“众位有所不知,我妹妹江蓠,对音律亦是不甚了解。” “哦?”萧楚玉随着目光看向,只见江蓠坐在角落,一副唯唯诺诺,小家子气般模样,深表质疑。 江献忠和顾氏断然没有想到江玉瑶会突然来这么一出。 但也清楚江玉瑶不满江蓠,所以才会故意针对。 江献忠笑道:“宴席已经准备就绪,请众位移步前院。” 江蓠什么德行,他比谁都清楚,江玉瑶胡闹就罢了,他可不能让江蓠出丑,损了尚书府的颜面,毁了今日的听琴宴! 于是,众人纷纷起身,毕竟他们对江蓠琴艺如何一点也不感兴趣,他们只在意尚书府看重谁。 可萧凛不一样,萧凛最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大小姐都这般厉害了,我倒也很好奇,二小姐能有多厉害?” 百花宴的事,他略有耳闻,他对江蓠是没什么兴趣,但他就是想看看能让萧衍不顾和江献忠情分,也要维护的人,究竟是怎么样的? 旁人不知,但他清楚,萧衍对江玉瑶颇为赞赏,皇后更是有意让江玉瑶成为二皇子妃。 萧衍是假正经,但对自己看重之人,怎么也会百般袒护。 可百花宴他对江蓠的态度,着实让他意想不到。 “有道理。”萧楚玉急忙坐回了原位,他跟萧凛是叔侄关系,却又是跟着萧凛瞎混长大的,自然萧凛说什么,就是什么。 江献忠和顾氏心头不由得一紧,琢磨着开口,“篱儿琴艺不敌阿瑶,恐扫了三皇子和世子的兴致。” 可江玉瑶却说:“爹爹,既然三皇子和世子都想听听,就让妹妹弹奏一曲也无妨。” 顾氏一把将江玉瑶拽了回来,“前院宴席准备妥当了,总不能让贵客饿肚子听曲吧,日后有的是机会。” “夫人放心,不差这一曲。”萧凛却坚持道。 萧楚玉跟着就说:“既然尚书府两位小姐都这般厉害,江大人和夫人何必遮遮掩掩。” 然而,就在江献忠和顾氏感到为难时,江蓠主动走了过来,细若蚊吟道:“父亲,母亲,既然贵客想听,就让篱儿弹奏一曲助兴吧。” 裴战冷眸微眯,江蓠被无视十六年,据他所知她对琴棋书画一窍不通。 可现在这般,却像是江蓠专门在等这个机会? 第二十五章:一曲惊人! 江蓠走上台,亭幔落下的那一刻,那张娇柔怯懦的面具骤然碎裂,眼底掠过森然冷意。 江玉瑶为她递来了步云梯,不踩着上去,岂不是辜负她‘一片好心’? 只是台上众人见江蓠在选择乐器方面犯了难,便纷纷摇头道:“看样子,倒是为难了二小姐。” “二小姐该不会是不会吧?” “反正我是听闻二小姐琴棋书画样样不通,不过能有这番勇气站上台去,倒也让人意想不到。” “……” 江玉瑶面露含笑,她要的就是让江蓠当着京中权贵的面出丑! 更要让江蓠明白,一首曲子都弹不会,拿什么跟她比! 江献忠面色凝重,但已经琢磨出了法子,便给了顾氏一个眼神示意。 顾氏在领会后,遗憾地面向众宾客,“诸位有所不知,篱儿前日突发急症,昏迷两日不省人事,今晨方转醒,气息尚弱,十指绵软无力,恐负了诸位的兴致……” 话音未落,音律从亭内传出。 满庭质疑和欢笑猝然停止。 亭幔后江蓠犹抱琵琶半遮面,偏是那幔外一缕风来,吹得轻纱微漾,刹那惊鸿一瞥,一双眼睛潋滟生波,如同娇花绽放。 指尖落弦,初是婉婉流转恰似细雪扑梅,转瞬弦音陡变,如那金戈铁马骤起,最后又化轻柔,颤音缭绕,久久不散。 曲终时,庭中落针可闻。 良久才有杯盏坠地,原是萧楚玉听得痴了,松手碎了茶盏。 回过神,他才喃喃惊叹:“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能得几回闻!妙啊妙啊!” 话音刚落,众人纷纷起身拍手称赞。 “一曲惊人,如洗俗耳,当真是让人惊叹不已啊!” 顾氏和江献忠更是一怔,全然没有想到这一曲《惊鸿》乃是出自江蓠之手! 当然,更多的也是奇怪,毕竟江蓠是否会弹奏琵琶,他们心里最清楚不过。 而江玉瑶不管江蓠是如何会的曲艺,她只管看到众宾客脸上欢喜震惊的表情,以及连连夸赞的声音,气得紧攥手绢。 竟让这个贱人出尽了风头! 江蓠听到众位赞叹,嘴角微微勾起一个弧度,然后走出亭幔,向众人行了一个万福礼。 前世,是尚书府所有人,一起将她送进元春楼那烟花之地学习技艺。 琴棋书画,勾人的本事,连走路时裙摆摇曳的弧度,都是精心算计过的风情。 却都是帮江玉瑶为萧凛拉拢权臣,帮江晏忱平步青云,帮江献忠为巩固权势…… 如今,她要用这一身技艺,夺回属于自己的一切,更要用这一身技艺,一步步送他们走上黄泉阶! 裴战捕捉到江蓠眼底的恨意与一闪而逝的冷笑,便知道从一开始江蓠就计算好了。 她故意在江玉瑶奏曲前惹恼她,逼得江玉瑶心中愤恨,伺机报复。 看似江蓠被逼上台,实际上却是江蓠早有预谋。 她这一步棋走得甚妙! 只是,如今的江蓠,和之前了解到的江蓠,差距未免太大了。 难道她一直以来都在藏其锋芒,韬光养晦? 若真是这样,她未必是别人手里的棋子,更像是执棋之人。 如此,或许他真的可以利用她来对付江献忠。 “二小姐这般惊人曲艺,江大人还藏着掖着,我要是有这样一个女儿,我都不知道炫耀成什么样子了!” “是啊,若二小姐这琵琶愿称第二,那么便无人敢称第一了。” “不愧是尚书府的小姐,举手投足间颇具大家闺秀风范。” “……” 江献忠听着大家的赞扬,自然而然地露出了笑脸,“各位言重了,小女还需继续努力。” “不过话说回来,今日一见,二小姐当真是有夫人当年之姿。” “没错,刚才仔细一看,二小姐和夫人眉眼间极其相似,颇有夫人年轻时候的风范。” 顾氏以笑回应,心底却在想这话若让江玉瑶听了去,又当如何。 萧凛拿着手中折扇走来,“江大人这般藏着掖着,原来是不想让大家听到这般妙音。” “若非小女身体不适,恐扫三皇子雅兴,微臣刚才断然不会阻拦。”江献忠解释。 “二小姐身体不适都能将此《惊鸿》弹奏得如此动听,可见二小姐确实曲艺高超。” 说着,萧凛忽地想起:“恰逢姑姑寿辰在即,我新得了一把紫檀五弦琵琶,今日一见怕是除了二小姐,也没人配用它,特备瑶台锦席,特邀二小姐届时移步长公主府,一展仙音。” 他看江献忠一脸为难的样子,“江大人莫不是瞧不上我这面子?” “微臣替小女高兴还来不及,能去长公主府献艺,乃是小女的荣幸。”江献忠硬着头皮应下。 萧凛脸上挂着笑,“今日听琴宴确实颇具收获,如此我也不打扰大家的兴致了。” 说罢,他收起折扇就要离开尚书府。 “宴席已开,三皇子何不喝两杯?”江献忠劝道。 “不闻酒,然人已醉。”萧凛用折扇拍了拍江献忠的胸前,“走了。” 江献忠目送萧凛的马车离去,脸上的笑意也随之僵住。 萧凛今日这般是对江蓠有意? 而马车上,萧楚玉不解地问萧凛,“皇叔前来是为探江蓠,为何都不曾与江蓠面对面接触,就走了?” 萧凛慵懒地把玩着手中茶杯,嘴角含笑,“已经见识过了。” 怪不得萧衍目光转眼从江玉瑶转向江蓠,原是江蓠比江玉瑶沉得住气,也足够有吸引人的地方。 萧楚玉听得迷迷糊糊的,“今日听琴宴本是为江大小姐所准备,如今却被二小姐抢了风头,江大人能饶得过二小姐?” 萧凛拿起折扇在萧楚玉头上一敲,“江献忠向来利益为重,他难道真的会傻到分不清主次?” “更何况今日江蓠已经露脸,明眼人都能看出江蓠才是江夫人所出,大家心中自有衡量。” “但受宠的是江大小姐,二小姐纵然一曲惊人,又能改变什么?”萧楚玉疑惑道。 萧凛勾唇,“一曲惊人已经足矣,更何况还有本皇子推波助澜,让江蓠名动京城,仅仅在一夕之间。” “就江蓠那副鹌鹑模样,捡去也不过是多个会喘气的物件,皇叔争来作甚?” 萧凛冷笑,“若真是鹌鹑,岂能弹奏出气吞山河、雄浑气势的惊鸿曲?” 第二十六章:聪明反被聪明误 萧楚玉终于听出了萧凛的真正意图,“所以皇叔这是打算利用二小姐来对付二皇叔?” 萧凛抿了一口茶,笑道:“既然萧衍那么在意她,我便帮帮她,我就不信萧衍还能沉得住气。” 他不止一次针对萧衍,可萧衍却只有防守没有反击,倒是让人着实觉得无趣。 “万一二皇叔对二小姐无意,皇叔又当如何?” 萧楚玉只是担心,江蓠空会弹琵琶,无才无德,若是让长公主知道了,长公主未必会高兴。 毕竟,萧凛自幼丧母,是长公主带在身边抚养长大,长公主如同萧凛母亲一般。 “一颗小小的棋子而已,就算试探不出什么,弃了便是,对我没什么影响。”萧凛一脸从容道。 他只是想借江蓠引萧衍出手,仅此而已。 —— 皇宫,锦华殿。 萧衍在听了西晔对尚书府听琴宴的禀报后,忍不住笑道:“我这三皇弟,还是这般自以为是。” “三皇子想利用二小姐诱殿下出手,但三皇子不知道的是,二小姐也不过是殿下手里的一颗棋子。”西晔自是知道自家殿下的用意。 萧衍却抬手道:“江蓠可不是棋子。” 至少这一世的江蓠并非任人拿捏的棋子。 “不过,萧凛请江蓠去长公主府献艺,反而帮了我,也帮了江蓠。” 江蓠想要以正嫡女之名,萧凛此举正好给她助力,自然也是帮他能够尽快让江玉瑶身败名裂。 “不过裴大人未受邀,今日却自行去了尚书府。”西晔继续禀报。 “裴战?” 萧衍想到前世裴战与江献忠之间的恩怨,他今日会去参加听琴宴倒也不意外。 只可惜前世受限于人,他并不知道裴战是如何找到江献忠谋害他父亲的证据。 所以,他只能希望裴战能尽快查到什么。 与此同时,尚书府开宴。 顾氏领着江玉瑶和江蓠同众位夫人和贵女同坐。 “江夫人这两位千金,真真是瑶池双生莲!大小姐冠有京中才女之名,二小姐那手琵琶技艺令人惊叹不已。” “没错,该不说江夫人真是好福气,两位小姐都这么出色,旁人羡慕都羡慕不来呢。” “江夫人把两位小姐教养得真好,大小姐处事周到,二小姐多才多艺,咱们私下都说,谁家要是能娶到尚书府的小姐,那可真是好福气。” “……” 顾氏听到这般赞扬的话,心里自然是欢喜的。 她谦逊道:“各位夫人过奖了,不过是两个丫头略懂些皮毛,承蒙各位不嫌弃,还得多跟着夫人们学着持家的本事才是。” 不管怎么说,今日江蓠没有给尚书府丢人。 江玉瑶却不乐意了,谁想同江蓠这个贱人相提并论! 她掩唇一笑,无奈道:“二妹妹确实弹奏一手好琵琶,就是连一篇《女则》都抄不利索,昨儿还让夫子罚抄重写,着实让爹娘头疼不已。” 先扬后抑,表明江蓠的优点只是会弹奏一手琵琶,可在书画方面,还是跟她差太远了。 顾氏脸上的笑意瞬间僵住,她早该知道自嫡女调包案,江玉瑶对江蓠便处处充满敌意。 只是,她千不该万不该在今日这样的场合贬低江蓠。 一时间,她心里有些生气,自己一手调教的嫡女,一招被仇恨蒙蔽,竟这般没有分寸。 “篱儿的书法跟阿瑶相比确实差了些,但篱儿这孩子勤勉,昨儿半夜了,我还瞧见她在挑灯苦练。” 原本诸位夫人原还想着,连《女则》都抄不明白的姑娘,到底担不起世家才名。 可听顾氏这么一说,倒又觉得江蓠虽笔力尚弱,却胜在勤勉;即使天资不显,贵在持恒。 这般心性,反倒比那些个仗着聪明就懈怠的,更显家教。 丞相夫人便道:“只要持之以恒,未必会差到哪儿去,重要的是二小姐有这般过人的心性。” 江玉瑶紧紧攥着手绢,心里的妒忌和怒火好似要溢了出来! 以前母亲眼里只有她的,可如今母亲竟还帮着江蓠说话了。 贬低不成,反倒成就了江蓠。 实在是太可恨了! 往日江玉瑶作为尚书府唯一嫡女,所有人都捧着她,可现在多了一个江蓠之后,她那些傲人的缺点便会显露无疑。 所以,江蓠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做,都会逼得江玉瑶聪明反被聪明误。 当然,更重要的是,江玉瑶的自以为是,忽略了顾氏和江献忠对尚书府名誉的看重。 “二小姐一手琵琶弹得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不知二小姐日后可否教教我?”洛姝仪主动向江蓠请教。 江蓠对上洛姝仪那一脸诚恳的模样,不由得想到她和萧凛本是青梅竹马,奈何前世洛丞相无意扶持萧凛,从而被萧凛设计而死。 洛姝仪难以接受这样的结果,最终自刎而死。 若论起来,她当属京中第一贵女,本该有大好年华,却死于权谋争斗之中,不禁让人觉得惋惜。 洛姝仪见江蓠沉默不语,“二小姐?” 江蓠被拉回思绪,她笑着回应道:“篱儿当然愿意,只要洛小姐不嫌弃就好。” 她知道洛姝仪向她请教,无非是因为今日萧凛对她颇为赞赏,她想要学琵琶,恐怕也是为了日后弹奏给萧凛听。 只可惜,在萧凛的眼里只有权势,怕是又要辜负洛姝仪的一片真心了。 江玉瑶看到洛姝仪向江蓠虚心问教,怒火中烧,今日江蓠给她的屈辱,她必须要彻彻底底地毁了江蓠! 于是,赶紧给月容一个眼神示意。 “奴婢该死,求二小姐饶命!” 丫鬟上菜时,‘不小心’将酒杯打翻,溅在江蓠衣裙上。 江蓠起身,抖了抖衣裙,轻声道:“无碍。” 江玉瑶眉眼扫去,厉声道:“还不快带二小姐下去换身衣裳。” “二小姐,请随奴婢去换衣。” 江蓠便福身向众位贵女及夫人表示,便先行退下随丫鬟去更衣。 走出前院后,她便察觉这并非去莞溪院的路,看来江玉瑶已经为她布好了下一步棋。 如此,她倒要看看江玉瑶为她送上了一个怎么样的‘惊喜’? 这边,左誉回到裴战身侧,向他摇了摇头。 裴战方知左誉并没有找到江献忠与贪污案大臣之间的账目。 由此可见江献忠行事隐秘,势必不会让他这么轻易地找到账目。 “啊……?!” 正当他准备先行撤离尚书府时,听到一刺耳的尖叫声。 第二十七章:你家小姐邀我在此私会 宴席上众人闻声赶往后院时,只见月容发髻散乱地从厢房跌跌撞撞跑出,衣领被撕开一道口子,露出里面猩红的肚兜带子。 她脸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痕,一见众人便瘫软在地。 “这……这成何体统!”顾氏脸色铁青,握着翡翠佛珠的手紧了几分。 她使了个眼色,秋桂立刻架住瑟瑟发抖的月容。 顾氏深吸一口气,缓缓环视众人,嘴角勾着一丝端庄得体的浅笑,眼底却凝着寒霜:“家门不幸,叫诸位夫人见笑了。” 说罢,她广袖轻抬,快速捻着手中翡翠佛珠,“前院新到的雨前龙井正温着,还请诸位移步品鉴。” 她侧身让出路时,鬓边鎏金步摇纹丝不动,唯有垂落的翡翠珠子微微晃动:“今日这出荒唐戏,倒叫我想起先太后常说的话……” 突然眸光一厉,“深宅大院里的脏东西,总得晒晒太阳才好。” 谁人不知先太后乃汝南顾家所出,顾氏搬出先太后,无非就是不希望大家随意妄言。 然而就在大家准备离开之时,长宁侯府二公子魏岑,亦是京城人人皆知的风流浪荡子,他懒洋洋地拢了拢半敞开的锦袍,随手系上衣带。 他走出门来,看到门外站满了人,嘴角噙着玩味地笑,“怎的这么热闹?” “二公子?”顾氏眼底闪过一抹质疑,紧接着便道:“二公子在我尚书府行此禽兽之举,是欺我江家无人么?” 魏岑平日里在外面如何胡闹放肆也就罢了,但这里是尚书府!尤其是今日精心设计的听琴宴! 满园宾客霎时噤若寒蝉。 “更何况尚书府似乎不曾给二公子递过请柬,”顾氏凤眸直直刺向魏岑,“倘若侯府不给尚书府一个交代,那我们便去向圣上讨个公道!” 魏岑却不屑一顾地勾起唇角,“现在翻脸不认人了,可当初也不知是谁把请柬递到我手上的。” 说着,他的目光在人群中巡视,最后定格在江玉瑶惨白的脸上。 江玉瑶如遭雷击,耳边嗡嗡作响,她明明安排的是江蓠那个贱人和魏岑私会,怎么会变成自己的贴身丫鬟? 迎着顾氏质疑的目光,月容挣脱束缚,重重跪地,“奴婢是送二小姐来更衣的,奴婢帮二小姐去莞溪院取衣裳回来,谁知二公子怎会在房内……” 她哭着抬眸,“奴婢也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请夫人明鉴。” 当时她领着江蓠来换衣,可江蓠说她想穿顾氏为她准备的那件淡黄色衣裙,让她回莞溪院取。 她虽有迟疑,但为了不让江蓠察觉端倪,还是按照吩咐照做了,但她把衣服送回来之后,却发现叫门不应,她只好推门进去。 然而门刚打开,她就被人一把抱住。 她看清魏岑的脸后,拼命地挣扎,告诉他认错人了,可魏岑压根就听不进去,还撕扯着她的衣裳。 当时情况紧急,她只得大叫一声,努力挣脱束缚逃出房门。 “放屁!”魏岑气到踹门,“明明是你家小姐约我在此私会,怎么,现在想赖账?” 他从怀中掏出一方手绢,“这定情信物总做不得假吧?” 人群顿时炸开了锅。 那帕子上绣着精致的兰花,角落里赫然绣着“鸢鸢”二字。 正是江玉瑶的乳名! 不仅如此,在东吾国女子赠予男子贴身手绢,便是表明心意的意思。 “我的手绢怎会在你那?”江玉瑶满眼震惊,厉声尖叫。 她不是装的,只因手绢早就丢了。 随即,她脑子一转,精心修饰的指甲指向一旁沉默的江蓠,“是你!一定是你偷了我的手绢,然后借着我的名义给二公子的,对不对?” 江蓠怯怯后退半步,眼中瞬间盈满泪水:“姐姐……姐姐的东西我怎敢觊觎。” “况且我从未进过姐姐的闺房。” 别说以前了,江玉瑶都不会让她靠近韶光院半步。 就说大理寺回来之后,除了那日辛嬷嬷出事被顾氏唤去前厅,她便再也没有踏出莞溪院半步。 “撒谎!”江玉瑶心如擂鼓,“如果不是你,我的手绢怎会在他手上?是你,肯定是你借着换衣的契机,想于他苟合的对不对?” 她转头,着急地拽着顾氏的衣袖,“母亲,是江蓠与魏岑苟合,为了掩人耳目,所以才设计害了月容。” 江蓠那滴眼泪适时划过脸颊,“我一直在房间等着月容帮我拿来衣裳,哪里都没去,而且我也不认识二公子。” 江玉瑶气急败坏地看向江蓠,“你的意思是月容走错了房间?” 于是人群中便传来一个声音,“这院子的厢房,从外面看,确实一模一样,走错房间也是难免的。” 顾氏强装镇定,摁下江玉瑶,转头看向魏岑,“不知二公子当日收到的请柬,是谁送上的。” 魏岑微抬下巴示意月容,“就是她呀。” “不,不是奴婢。”月容着急地想要给江玉瑶解释。 她怎可给自己落下把柄,她雇人去送了请柬之后,按照江玉瑶的吩咐,就将人灭了口。 “难道本公子还能认错人不成?”魏岑不悦道。 “既然是邀请二公子来府上做客,便不是让二公子来府上放肆的,二公子说对吧?” 顾氏的提醒已经非常明显了。 她要让魏岑赶紧就此打住,不然这件事传出去,不管尚书府还是长宁侯府,谁的脸都不好看。 可魏岑却装出一副听不明白的样子,“这手绢是大小姐亲手送给我,也是她的丫鬟邀请我来此等候大小姐的。” “我也不知道为何等了半天,怎么就等来了大小姐的丫鬟,本公子还想讨要一个说法呢。” 江玉瑶都快被急哭了,“我与二公子无冤无仇,二公子为何凭空污人清白。” 顾氏跟着就说:“早就听阿瑶提过,手绢丢了,没成想被二公子拾了去,如今就当是物归原主。” 魏岑听到这母女二人的话,忍不住的发笑,“江大小姐,连定情信物都给了,如今还要装贞洁烈女未免太可笑了吧。” “住口!”江玉瑶厉声呵止,愤恨地看向魏岑,“是你,明明是你和江蓠私会,故意诬陷于我!” “我想起来了!”忽然人群中一道清脆的声音响起。 “上个月乞巧节,我在烟月楼雅间外,亲眼看见瑶姐姐和二公子……” 第二十八章:低级的手段? 太尉府千金温落颜迎着众人的目光,欲言又止,脸色绯红,眼波流转间,她和江蓠的眼神不由地撞在了一起。 江蓠知道温落颜忽然道出这件事,并非跟江玉瑶有过节,而是因为温太尉乃皇后嫡兄。 所以,温落颜是受了萧衍的吩咐前来帮她助力的。 看来萧衍在向江玉瑶报仇这件事上,非常急切。 顾氏强装镇定,看向温落颜,“烟月楼时常人多繁杂,温小姐莫不是看花了眼?” 烟月楼乃是京城第一大胭脂水粉的铺子,生意红火,顾客繁多。 温落颜眨了眨眼,装作听不出顾氏的言外之意般,“我没有看错,不光是我,当日还有很多人都看到了,夫人若是不信的话,大可找烟月楼老板前来问话。” 她说得详细又真切,让人不信都难。 “胡说八道!”江玉瑶气得浑身发抖,“那日我……” 那日她确实碰巧在烟月楼遇见了魏岑,魏岑说她拥有倾国倾城之色,当配得上最好的胭脂。 她本没放在心上,偏偏烟月楼店小二说魏岑对胭脂水粉颇为了解,或许可以帮她提供一些帮助。 于是她便信了,让魏岑给她试了几种胭脂,他说不管什么颜色的胭脂在她脸上都不过是锦上添花。 她听得欢喜,便多停留了一会儿。 顾氏看江玉瑶有所迟疑,便已然知晓了答案。 只是,她怎么都没有想到自己细心教导出来的女儿,竟然会跟一个浪荡子混在一起! “既然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夫人也不必多虑了。”魏岑漫不经心地掸了掸衣袖上并不存在的灰尘。 他嘴角勾起一抹轻佻的笑,“本公子回府后,定会禀明爹娘我与大小姐的事,届时,尚书府就等着接聘书吧。” 他意有所指地看向江玉瑶,眼中尽是志在必得的傲慢,“闹出这等笑话,但本公子宽宏大量,既往不咎。” 说着,他随手将腰间玉佩解下,像施舍般往江玉瑶怀里一扔:“这便当作信物了。” “谁稀罕你的玉佩!”江玉瑶气到想将玉佩摔碎在地,“我江玉瑶怎么可能嫁给你这等寡廉鲜耻之徒,这辈子都不可能!” 顾氏先行摁下,从江玉瑶手中抢走玉佩递还给魏岑,“二公子说笑了,今日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不过就是一场误会,怎么能扯到谈婚论嫁的地步。” 侯府又如何,魏岑不过就是一个庶子。 更何况他是什么样的人,大家心里都清楚,就算尚书府再不济,她也不可能让江玉瑶嫁给他。 魏岑轻笑,摩挲着手中写着江玉瑶乳名的手绢,“今日这么多人都看着,江大小姐还给了本公子定情信物,夫人认为能这么轻易揭过?” 此话一出,顾氏身后传来阵阵窃窃私语。 她不是不明白人言可畏,只是她决不能让一个浪荡子毁了尚书府! 于是,她冷眸睨向跪在地上的月容,“事到如今,你这贱婢,还是不肯说实话吗?!” 月容听到这般威胁的话,便赶紧承认道:“是奴婢,是奴婢见到二公子之后,便对二公子生了不该有的心思,奴婢原想着能得二公子片刻垂怜便是天大的福分。” “但奴婢深知身份卑贱,所以便偷走了大小姐的手绢,借用大小姐的身份将二公子引诱至此。”她突然开始自扇耳光,“是奴婢该死,生了不该有的妄念,毁了大小姐的清誉,请夫人责罚。” 好一个忠心护主! 江蓠勾唇,像是早已料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 但是事情还没完! 魏岑冷笑:“是谁给本公子送的手绢,本公子难道还能不清楚?” “你血口喷人!”江玉瑶暴怒。 手绢就是她不知道何时弄丢的,但绝不会是她送给魏岑的! 她着急地拉着顾氏的手说道:“娘,是江蓠,肯定是江蓠故意毁我清誉,才会把我的手绢给她。” 江蓠都不知道该说江玉瑶什么好了。 月容都已承认是她拿走手绢,给了魏岑,可江玉瑶还想将这个脏水泼向她。 生怕别人不知道她的用意。 真不知该说她蠢,还是坏! “我和姐姐两看生厌,偷东西和污蔑这种手段,我还不屑使,姐姐你是在小看我呢,还是小看你自己?” 她一脸严肃又真诚,又带着某种坚定,让人不得不信服。 江玉瑶心中怒火再次被点燃,“你口口声声说不屑,可当初在百花宴却推我落水,陷害我使用招邪之术,如今又诬陷我与二公子有私情,这种手段就不低级了吗?” “今日便让所有人都来瞧瞧,我妹妹的手段到底有多高级……” “够了!”顾氏暴喝一声,额头青筋直跳。 原本江玉瑶任性也就罢了,可她如今不知场合胡言乱语,若传到皇后的耳朵里,尚书府又当如何自处? 毕竟百花宴的事情皇后娘娘早已下了决断,她说出这样的话,无疑是在打皇后娘娘的脸。 她死死盯着江玉瑶,“事已查明乃是月容所为,此事定当揭过!” “娘!” 江玉瑶本就因当初百花宴的事甚觉委屈,如今母亲又是这般袒护江蓠。 她越想越觉得委屈,顿时疯了一般扑向江蓠,“都是你,一切都是你害的!” 不过,她还没碰到江蓠,就被婆子死死按住。 “来人!把大小姐带去韶光院休息!”顾氏厉声吩咐。 然后转头对魏岑冷冷道:“孰是孰非,此事尚书府定会去侯府讨个说法!” 魏岑斜睨着众人:“本公子见过的名门贵女多了去了,像江大小姐这般装模作样的……” 突然嗤笑一声,“倒真是头一遭见,要不是看在江大人的面子上,本公子今日都懒得踏进这院子半步。” 说罢,他将江玉瑶的手绢随手往地上一丢,又把玉佩从顾氏手上抽走。 只是在临走前却对江蓠暗暗递了一个眼神。 这一细微动作,恰好被江玉瑶看在眼里,她瞳孔骤大,原来这两人早就暗中勾结! 巨大的愤怒突然化作嘶吼:“你们这对狗男人!你们之间肯定有见不得人的勾当。” “是你们!是你们陷害我!” 第二十九章:合谋! “啪!” 一记凌厉的耳光骤然在众人耳边炸响。 江玉瑶的脸猛地偏向一侧,发间的金钗“叮当”坠地。 她怔怔抬手抚上火辣辣的面颊,她缓缓转过脸来,眼中满是不可置信地看向顾氏,“娘?” 十六年了,这是母亲第一次对她动手。 她整个人还是懵的,带着满满的质疑:“您打我?” 顾氏那张打了江玉瑶的手,在手绢下止不住的发颤,仿佛她自己也没有想到会出手打了自己捧在手心长大的女儿。 回过神的江玉瑶猛地指向一旁垂首不语的江蓠,嗓音陡然凄厉:“是这个贱人设局害我!您宁可相信她也不信我?!” “我在您身边整整十六年,这些年我晨昏定省,哪一日不是恭恭敬敬?如今您就为了这被当了十六年使唤丫鬟的贱人……” 话未说完,又被顾氏反手一记耳光打得歪倒在地,“还不快来人!” 她被气得浑身发抖,“大小姐病了,还不快带大小姐下去休养!” 江玉瑶奋力挣扎着:“娘!您说了,我才是您的女儿,尚书府的嫡女,永远都是我的……” 明明母亲说了她一朝是她的女儿,那么一辈子都不会改变。 可是为什么? 为什么她现在要说话不算话了? 说到底她不是亲生的…… 顾氏紧紧攥着翡翠佛珠,心口剧烈起伏着。 这就是她养了十六年的‘嫡女’,若传出去,她汝南顾家的脸都要丢尽了。 稍稍定了神后,脸上拂过一抹笑,正准备转头对诸位夫人解释时,江蓠却率先开了口。 “我姐姐久居深闺,突逢变故难免失态,还望诸位夫人海涵。” 她莲步上前,她对着众夫人盈盈下拜,皆显大家闺秀风范。 她忽然抬眸,秋水般的目光扫过众人,“同时也请在座各位能保守今日的秘密,我尚书府感激不尽。” 顾氏瞳孔微缩,看着江蓠温润里透着不可折的傲骨,仅此一瞬,她感觉这才是她真正的血脉。 她在这个总低眉顺眼的女儿身上,仿佛看见了当年自己执掌中馈时的影子。 不过,骨子里的气质,与生俱来的嫡女风范,是永远都骗不了人的。 对此,她心里欣慰不少。 “谁家后宅没几件糟心事?夫人莫要放在心上。”被孟清音挽着胳膊的孟夫人摇着缂丝团扇笑道。 而孟清音看着江玉瑶被带走的身影,内心五味杂陈。 这场争斗,竟让江蓠胜了。 江蓠闻言,唇角漾起恰到好处的弧度,“前院刚出炉的玫瑰酥酪,正配着新到的雨前龙井,还请诸位夫人赏脸品鉴。” 夫人们交换过眼色,三三两两往前院走去。 魏岑落在最后,突然扭头看了江蓠一眼,他随手把散下来的黑发往后一甩,转头离去。 江蓠望着魏岑的背影,想到刚才被月容带来后厢房,进门便看到屏风后正坐在八仙桌前饮酒的魏岑。 若她和京城第一浪荡子在一起的事,被传扬出去,莫说以正嫡女之名了,她这辈子怕是都要毁了。 江玉瑶为了防止她成为阻碍,真是下了血本。 不过,这一次怕是又要让江玉瑶失望了。 她支走月容,径直走到魏岑跟前去。 “怎么是你?”魏岑深表惊讶。 江蓠笑着坐下,“魏公子不会真以为江玉瑶邀你前来,真的为了跟你以成秦晋之好吧。” 魏岑质疑道:“她想要设计让我们在一起,然后让你身败名裂?” 他却又笑了,“我的名声反正就这样了,倒是你,就不一定了。” 所以,对他来说,怎么样都无所谓。 “你想娶江玉瑶,让你娘入宗祠,或许我可以帮你。”江蓠直言道。 魏岑确实是一个浪荡子不假,但前世偶然机会得知,他也是在他娘惨死之后,为了活命,为了不让嫡母觉得他会成为长宁侯世子的威胁,才变成这样的。 他与江玉瑶亲近,也是为了能有朝一日娶江玉瑶为妻,然后让他父亲看到他的价值,让他娘入宗祠。 只可惜前世魏岑未能达成心愿,一怒之下,他一把火直接烧了宗祠,然后被侯爷赶出了家门,便入了军营,成了一方守将。 魏岑握着酒杯,看向江蓠的眼神里满是质疑。 他想要让娘入宗祠的事,只有侯府的人知道,江蓠如何得知? 半晌,他才问道:“你如何帮我?” 江蓠勾唇一笑,“近日段将军正在征兵纳新。” 她之所以让魏岑参军,除了知道他骁勇善战之外,更重要的是段将军年事已高,段二公子又重疾缠身,若魏岑将来统领段家军,便是断了萧凛在兵力方面的助力。 “你让我参军?”魏岑觉得很是可笑,“那我还需要你帮什么忙。” 江蓠面不改色道:“我可以让你尽快在军营脱颖而出!届时你手里握着功勋,就算你爹不答应你的请求,怕是都难了,不仅如此,入了军营,侯夫人也拿你没辙。” 她看出了魏岑的犹豫,“你应该明白,你娶不了江玉瑶,因为只要有我在,她便永远都不可能成为尚书府的嫡女!” 江玉瑶不是嫡女,那么魏岑娶她也就没有意义了。 “而我若正了嫡女之名,我们或许还能成为朋友,你办不到的事,我能办到。” 魏岑看江蓠脸上的坚定和认真,也不像是在骗他。 而且他亦能感觉得到江蓠有这样的把握说出这些话,想必背后有人助她一臂之力。 “你背后之人是谁?” 江蓠抿嘴一笑,“你说偌大的东吾国,有几个人拥有这么大的权势?” 魏岑瞳孔皱缩,便知江蓠背后之人身处皇宫。 “你想让我怎么做?” 江蓠拿出江玉瑶的兰花手绢,“待事发之后,咬定是江玉瑶邀你前来的便是。” 这兰花手绢,是她凭借前世的记忆,知道被一姑娘拾了去,她让茴香去赎回来的。 魏岑接过手绢,目光紧紧地看着江蓠:“记住你答应我的!” “放心,事成之后,自会有人接应你。”江蓠说着这话时,余光扫向窗外那一闪而过的黑影。 她勾唇,萧衍应该知道接下来要怎么做了吧。 第三十章:冲喜新娘要换人了 待人已走尽,江蓠快步上前搀扶住身体晃动的顾氏,“您没事吧?” 顾氏若有所思地看向江蓠,片刻后她轻声道:“没事。” 说罢,她冷厉的目光扫了眼跪在地上的月容,然后冷声道:“拖下去,乱棍打死!” 月容紧紧拽着顾氏的衣角,“夫人饶命啊夫人,奴婢是冤枉的,这一切都是大小姐指使奴婢做的,也是大小姐为了陷害二小姐和魏公子……” 没等她说完,顾氏一个眼神就让秋桂堵住了她的嘴。 江蓠听着月容发出的闷哼声,看着她那痛苦的挣扎,却笑了。 前世月容跟着江玉瑶狐假虎威狗仗人势,从未将她当人看待,如今看她落得个惨死下场,当真是痛快! 月容被带走后,顾氏转头看向江蓠,“先去换衣裳吧。” 江蓠在隔壁厢房等月容拿衣裳,还没能把衣裳换了。 江蓠福身,“是,母亲。” 母亲?而非娘。 到底是有些生分。 可见在江蓠心里还是有气的。 顾氏冷眸微眯,对身侧的秋桂说道:“今日之事,你怎么看?” 秋桂上前一步,“嫡女调包案,不管怎么说,都是大小姐心里的一道坎,生了怨气,也是在所难免。” “生了怨气便不顾自身清白,也不管尚书府名誉,实在是有失分寸!”顾氏却不满道。 甚至差点酿成了大错。 秋桂知道顾氏对江玉瑶倾注了很多心血,也对江玉瑶觊觎了厚望,才会这般生气。 “好在事情得以转圜,相信这事儿造不成太大的影响。” 顾氏知道秋桂是在安慰自己,“你以为篱儿一句让那些夫人小姐保密,她们就真的能守口如瓶?” 恐怕听琴宴还没结束,尚书府这丑闻就已经传得人尽皆知了。 秋桂继续安抚,“好在二小姐处事稳妥,今日又颇具京中权贵赏识,还被三皇子亲自邀请去长公主寿宴献艺,是旁人都羡慕不来的福气。” 顾氏听她这么一说,心里的怒火稍稍有所平息。 江玉瑶给尚书府丢了脸面,但江蓠却给尚书府挣足了脸面,也算是扯平了。 “只是,今日二公子这事儿,必须得向长宁侯府讨一个说法,阿瑶若真毁了清誉,这还如何嫁得出去。” 江玉瑶给尚书府丢脸也就罢了,但就她京中才女这头衔,也足以换得一门好的亲事,给尚书府带来利益。 所以无论如何还是得守住她的清白之身。 这时,茴香跟随江蓠踏入莞溪院,警惕地看了看周围。 她心有余悸道:“小姐,刚才可真是吓死奴婢了。” “事情都过去了,没事了。”江蓠拍拍茴香的脑袋说道。 可茴香还是有些担心,“大小姐毕竟是夫人身边长大,又是老爷捧在手心那么多年的女儿,即使因为今日这一出,对大小姐的态度能改变吗?” “改变可能只是微乎其微的,但那也只是因为她身上还有利用价值。” 作为尚书府的儿女,在江献忠眼中便只有价值,根本没有所谓的亲情。 江玉瑶纵然跋扈没有规矩,今日众人对她的形象也会存在很大的争议。 但她好歹是尚书府精心培养了十六年,就冲这一点还是会有不少人无所谓争议而下帖。 “再说了,他们之前不是一直想让我嫁去将军府,当冲喜新娘么,经此一事,这新娘子恐怕就要变成江玉瑶了。” 茴香听后,高兴道:“什么都比不上这个好消息。” 而江蓠也清楚,今日之事不可能直接毁了江玉瑶,但她以正嫡女的事,算是成了。 接下来,无论江玉瑶是否去当这个冲喜新娘,她都会让江玉瑶毫无反击之力。 “二小姐。” 门外忽然传来尚书府秋桂的声音。 江蓠和茴香对视一眼后,给茴香使了一个眼色。 茴香走出房门去迎接。 “这是夫人让奴婢给二小姐送来的百花曳地裙,夫人说这身衣裙最衬二小姐了,让二小姐换上这身衣裙。” 茴香从秋桂手中接过裙子后,秋桂朝屋内说道:“那奴婢便退下了。” 当江蓠看着眼前这身用价值不菲的织金锦裁制的新衣裙,觉得有些讽刺和可笑。 作为女儿想要博得他们的认可和目光,就必须费尽心思突出自己身上的价值。 “帮我换上吧。” 茴香帮江蓠换上,却发现衣裙有些不合身,想必是给江玉瑶量身定制的。 江蓠笑道:“没事儿,系上衣带应该看不出。” 即使不合身她也得穿出去,让宾客看不出,但得让顾氏知道, 激起顾氏心里那点微薄的歉疚。 她便借此在尚书府站稳住脚跟! 茴香手上忙着动作,然后问道:“小姐接下来打算怎么做?” “当然要他们看到,我身上的价值所在,更要让他们主动给我正名嫡女身份!” 此刻前院,众位夫人已在私下小声议论。 “大小姐娇身惯养也就罢了,但这心思何其歹毒,今日折损一个丫鬟就罢了,可要是二小姐真糟了此劫,那才是可怜。” “早闻大小姐嚣张跋扈,今日一看当真是开了眼,没想到眼里如此揉不得沙。” “这么一看,二小姐温柔娴静,遇事冷静沉稳,这才是真正的嫡女风范。” “……” 顾氏隐在廊柱后,听到这些话,眉头紧蹙,停下了捻着佛珠的手。 这些人分明是拿捏准了尚书府要脸面,句句都在往人心窝子里捅软刀子。 想到江玉瑶今日行径,她便忍不住说道:“这不成器的东西!” 话里行间满是对江玉瑶的失望! “这玫瑰酥酪乃是母亲专门为众位贵客准备,若有招待不周的地方,还请诸位夫人见谅。” 恰此时传来江蓠莞尔有礼的声音。 她身着她命人送去的百花曳地裙,楚楚大方的模样,确实和她年轻时一模一样。 她瞧着江蓠身上的衣裙,那是她原本命人按江玉瑶尺寸裁的,如今江蓠虽被衣带束着,却仍显出几分不合身的空荡。 她转头吩咐秋桂,“明日你亲自去趟二小姐院里,给她重新量体。” 然后,她的目光扫过江蓠纤细的腰身,语气不咸不淡:“到底是尚书府的小姐,总不好叫人瞧见穿得这样不合规矩。” 这番试探和敲打,她已然明了,日后也不必对江蓠处处提防了。 此刻,江晏忱和江献忠都已然知晓后院发生的事,并听到了大家小声的议论。 “爹,现在该怎么办?” 江献忠冲几位大臣笑了笑后,他转头严肃道:“听琴宴以正嫡女之名的目的,不可变!” 第三十一章:以正江蓠嫡女之名! 江晏忱一脸不解地看向父亲,“您这话是什么意思?是要舍弃阿瑶?” 见父亲不语,他继续道:“没准儿江蓠就是瞎猫碰上死耗子,纯属侥幸。” 江蓠今日确实在众人面前大展头角,但江玉瑶才是尚书府精心培养了十六年的嫡女。 可江蓠在此之前这样的场合,连露脸的机会都不配有,如何能担得起尚书府嫡女的身份! 江献忠却从容道:“你担心的问题,为父都清楚,咱们有的是时间调教。” “比起江蓠,孩儿更相信阿瑶有这个实力入住东宫。” 江晏忱知道今日这场风波,江玉瑶确实丢了尚书府的脸面。 但不管怎么样萧衍之前中意之人一直都是江玉瑶。 倘若江玉瑶不再是尚书府嫡女,不光是萧衍,皇后更不能让江玉瑶入宫为妃。 如此,他们筹谋这么多年的一切,不都付诸东流了。 江献忠何尝没有想过这些问题,“当日百花宴的事,也算是一个警钟。” 江玉瑶的跋扈终究是一个隐患,当日皇后看在他的面子上,已经算对尚书府轻饶了。 即便皇后对江玉瑶很是看重,但那件事之后,皇后肯定心有不满。 可当时他们都记恨着皇后和萧衍的不近人情,以及要破坏盟约的不满之中。 却偏偏忽略了萧衍对江蓠的维护。 江献忠的眼中满是算计,“今日你也看见了,三皇子对江蓠也颇为赞赏,不管东宫坐的是谁,太子妃都只能是尚书府的。” 偏偏江晏忱就被这番话给说动了。 反正他想要的不过是平步青云,至于谁来当这颗棋子,为尚书府出力,似乎都没有那么重要。 而且就算江玉瑶不再是嫡女,依然会给尚书府带来不错的价值。 “你想想,今日已经不止一个人说江蓠长得像你娘了吧,若再此时尚书府越是掩盖,越是会惹人非议。” 江献忠当然也不是仅仅一个方面就做出了这样的决定。 以庶充嫡本就是千百年来最忌讳的,要是再宠庶灭嫡,更是要遭到众人谴责的。 倘若再有人以此大做文章,莫说对他的官场造成影响,恐怕还会给江晏忱这个小小的主事带来麻烦。 “所以这个时候咱们最好的处理结果就是顺水推舟。” 既然事情已经这样了,便接着这个机会给江蓠正名嫡女身份。 只是,希望他没有赌错二皇子对江蓠的心意。 江晏忱彻底被说服了,“如此,便依父亲的吧。” 于是,江献忠找准时机,稳步走到宴席中央,环视满座宾客,“今日承蒙诸位赏光赴宴,想必近日城中传的沸沸扬扬的嫡女调包一案,各位都有所耳闻。” 他顿了顿,目光转向静立一旁的江蓠,“借着这个吉日,我要郑重宣布。” 江晏忱会意地上前,温柔地执起江蓠的手,将她引至江献忠身侧。 江献忠眼中泛起欣慰的泪光,声音微微发颤:“这才是我们尚书府真正的嫡女,江蓠!” 话音未落,满堂宾客齐齐起身。 祝贺之声如潮水般涌来:“恭喜江大人明珠复还!” “真乃天佑尚书府!” 江蓠迎着众人的微微颔首,抬眸时眼中布着尽在掌握之中的浅笑。 “没想到真被大人说中了。”左誉站在裴战身侧,忍不住说道。 今日尚书府突生变故,裴战便说江献忠想要为江玉瑶摆明之事,怕是要落空了。 反倒江蓠得到了众人的赞赏,就连三皇子都来横插了一脚。 江献忠这只狡猾的老狐狸,权衡利弊后,定然会选择给江蓠正名身份。 不过有现在这样的结果,也是江蓠在背后一步步推动而成。 她拿捏住了江玉瑶的脾性,知道江玉瑶所在意的,一步步逼得江玉瑶成为她的垫脚石。 “看样子,大人的计划很快就能实现了。”左誉替裴战感到高兴。 裴战收回视线,“棋局布好,但还需要一个契机。” 一个让江蓠顺理成章帮他的契机。 左誉忽然想道:“不日后便是长公主生辰宴,大人何不到时候借着这个机会,便跟二小姐多接触接触?” 昌伯侯夫人和长公主乃是闺中密友,裴战前去贺寿乃是理所当然。 正当裴战脑子里在思索时,萧衍的心腹忽然来到了尚书府。 西晔步履沉稳地穿过人群,手中捧着一方雕花锦盒,在众目睽睽之下行至江蓠面前,恭敬奉上:“我等奉二皇子之命,特意为大小姐送上贺礼。” 锦盒缓缓开启,刹那间,一颗浑圆剔透的夜明珠静静卧于丝绒之上。 满座宾客不由得屏息,随即惊叹声四起,满是艳羡的目光。 江献忠眼底掠过一抹笑来。 这一局,他赌对了! 他连忙示意管家接过锦盒,声音里掩不住欣喜:“二皇子如此厚礼,是尚书府之幸。” 转而又向江蓠递了个眼色,语气温和却不容迟疑:“还不快谢恩?” 江蓠低眉敛目,盈盈福身,“江蓠谢二皇子垂爱。” 抬眸的刹那,她与西晔的目光在空中短暂相撞,似有深意一闪而过。 西晔不动声色地收回视线,微微颔首,随即转身离去,很快消失在人群之外。 江献忠环视四周,见众人仍痴痴望着那夜明珠,心中愈发畅快,对江蓠笑道:“既是二皇子所赐,可要仔细收好了。” 他语气意味深长,仿佛这夜明珠不仅是一份贺礼,更昭示着尚书府和二皇子之间,已然牵上了一条看不见的线。 江蓠知道萧衍此举是故意向众人表达他的在意,如此便会给她带来很多麻烦。 不过是他的试探与考验罢了。 如同萧凛故意邀请她去长公主寿宴献艺,也是为了试探萧衍的反应。 他们是想通过她而向彼此宣战。 如此也正合她得意,让她在谋求权势的路上,会便利很多。 “二皇子送上贺礼,莫不是因为二皇子对二小姐……”左誉忍不住猜测。 裴战转过身来,“二皇子不一定对江蓠有意,但在江蓠背后推波助澜之人,或许就是二皇子。” 第三十二章:这位置你可得坐稳了 之前裴战还在想,到底是谁有这样的权势助江蓠成事。 今日他便得到了答案。 萧衍身为皇子,足以不动声色地让稳婆和丫鬟乖乖听从吩咐。 “可二皇子为何要这么做?”左誉想不明白。 毕竟在争储的风波之中,皇后和二皇子都想拉拢礼部。 而当初的百花宴,其实皇后大可直接促成二皇子和江玉瑶的婚事,何必大费周章绕这么大一圈,往江蓠身上下注。 裴战拧眉,这也是他不解的地方。 况且萧衍之前对江玉瑶的态度,也确实让所有人都以为他有意娶江玉瑶。 就连他亦是这么认为。 然而在百花宴上,他却出面帮了江蓠,让江玉瑶受了责罚。 跟着又闹出嫡女调包案,给江蓠正名了身份。 “难道是江蓠身上,有什么是二皇子在意的?” 想到这儿,他吩咐左誉,“去查查在百花宴之前二皇子和江蓠是否有过接触?” 他要弄清楚萧衍和江蓠之间到底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倘若萧衍对江献忠存有敌意,那么他大可以借萧衍之手来对付江献忠。 同时,孟清音在看到江蓠被正名嫡女身份之后,眉头紧蹙。 没想到江玉瑶如此沉不住气,好好的嫡女身份就这么拱手让人了。 而百花宴上,她为江玉瑶出面做了伪证,想必江蓠也怀恨在心。 如此,让她如何再顺着江玉瑶给她的梯子往上爬? 她下意识攥紧手绢,此刻又恨江玉瑶的无能,也恨江蓠能这般幸运。 看来,她必须得另想法子了。 听琴宴进行到尾声,温落颜找到了江蓠。 她盯着江蓠看了片刻,才缓缓开口,语气中带着一丝敌意,“恭喜江小姐。” 江蓠看着温落颜生着一张端庄大气的相貌,想到她前世在打春宴上,被江玉瑶推倒,是她出手帮自己解围,避免自己在众人面前失颜。 她便知道温落颜虽身份高贵,却心地良善,跟那些趋势逐利之人不一样。 她也非常崇拜萧衍,将萧衍视为亲兄长。 可前世温落颜迫于形势成了萧凛的侧妃,守住了太尉府,但却失去了一辈子的幸福。 今日她肯出面替自己说话,不过也是看在萧衍的面子上。 然而萧衍送上的夜明珠,必然是让她误以为萧衍对她有意,所以她才会对自己充满敌意。 毕竟在温落颜看来,萧衍是世间最好的男子,也值得娶一个世间最优秀的女子为妻。 但如今的她在温落颜眼中,除了弹奏一手好琵琶之外,并无什么过人之处。 回过神,她向温落颜致谢:“江蓠谢温小姐的仗义执言。” 无论是今日,还是前世,她都欠温落颜一句谢谢。 温落颜面无表情的看着她,“还望江小姐在这位置上坐稳了,别过两日就被赶了下来。” 她扭头走了两步,却又停了下来,“虽然不知道表哥为何帮你,但希望你别让表哥失望!” 她确实是受了萧衍的吩咐,让她在听琴宴上伺机帮江蓠正名嫡女身份。 表哥的吩咐,她不得不听,但是对江蓠她可没什么好印象。 当日在百花宴上对江玉瑶摇尾乞怜的样子,便觉得此人实在是难登大雅之堂。 想要真的博得表哥的青睐,仅仅靠弹奏一手琵琶可是远远不够的。 希望她对江蓠的看法只是片面的,千万别让表哥失望才是! 江蓠看着温落颜渐行渐远的背影,希望这一次她能帮萧衍守住江山,亦能让温落颜有个好的结局。 她倏然回身,却猝不及防撞进一个坚实的怀抱,绣鞋在青石板上滑出半步,惊得她险些滑倒。 惊险之际,却被一只有力的手稳稳托住臂弯,指尖的温度透过薄纱传来,她抬眸正对上裴战深邃的眼睛。 待她站定后,裴战立即松开手,后退半步躬身作揖,嗓音里浸着歉疚:“是在下冒失了,方才走得急,冲撞了小姐……” “裴大人。”江蓠轻声截断他的话,“是我转身急了,未曾留意身后。” 裴战怔了怔,又道:“恭喜江小姐终于能堂堂正正地过日子了。” “谢裴大人。”江蓠颔首后,忽地想起:“之前裴大人帮我报了仇,还了我的清白,我一直都想请裴大人吃顿饭,不知裴大人可否赏脸?” “都是我分内之事,江小姐不必放在心上。” “那可不行。”江蓠却坚持道:“若非裴大人当日不顾压力为我正名身份,不知现在的我是否还有这样的机会能跟裴大人说话。” 虽然她早就知道裴战不可能屈于江献忠的压力,也要清正廉明地将案子审理清楚。 但她邀请裴战,不光是为了道谢,还为了复仇! 听闻裴战近日正在调查户部贪污案,她能为裴战提供线索,同时也要利用裴战将前世戏弄她的人,死无葬身之地! 裴战看江蓠目光坚定的样子,“那好吧。” 江蓠浅浅一笑道:“如此,三日后天香楼,还请裴大人赏脸。” 还未等到裴战的答复,府上丫鬟前来,“小姐,夫人找。” “裴大人,千万别忘了。”江蓠再次给裴战提醒了一句后,这才随丫鬟而去。 左誉顿时来到裴战身边,“这还真是一个好机会,大人怎么想?” 裴战表情严肃,“不知为何,总觉得江蓠不仅仅是向我道谢这么简单。” 如今的江蓠,让人着实看不透。 “那要不,到时候属下代替大人前去?” 裴战抬手制止,“不用。” 他倒要看看江蓠究竟是为了帮萧衍拉拢,还是另有目的? 而江蓠跟随丫鬟而来,并未见到顾氏,却见到了江晏忱。 所以江晏忱这是故意借母亲之名,将她从裴战身边唤走。 他面色凝重,一副神绪不安的模样,“你刚才可是见了裴大人?” 江蓠老老实实点头。 “日后离裴战远一点,他可不是什么好人。” 他叮嘱完这一句话,便匆匆离开了。 江蓠冷笑,江晏忱不过是怕他做的那些腌臜事被她吐露给裴战罢了。 放心,用不了裴战出手,她就能断了你的青云路! 第三十三章:让她得二皇子倾心 宴会散席,宾客们寒暄着陆续离去。 尚书府渐渐安静下来,只余下府中小厮和丫鬟忙碌的身影。 江献忠把江蓠唤到前厅,目光沉肃地打量着她,“如今你已是尚书府堂堂正正的嫡女。” 他声音低沉,每个字都带着分量,“日后一言一行,都代表着尚书府的颜面,所以你要时刻谨记自己的身份,凡事当以尚书府声誉为先。” 尚书府的声誉? 江蓠心底掠过一抹讽刺,用子女的姻缘换取利益,用骨肉的血脉巩固权位,这样的尚书府,还有什么声誉可言? 而她若不是为了复仇,若不是需要借助尚书府的跳板攀向更高的权势,这嫡女的名分,她根本不屑一顾。 这一世,她绝不会重蹈覆辙,再成为他们棋盘上任人摆布的棋子。 然而眼下,尚书府尚有用处。 她垂眸掩去眼底锋芒,福身道:“女儿定当谨记父亲教诲。” 江献忠满意地颔首,随即话锋一转:“你与二皇子是何时相识的?” 他语气听着随意,可看向江蓠的目光却十分锐利。 他并不关心江蓠如何博得萧衍的青睐,只在意如何将这份“青睐”的价值利用到极致。 江蓠抬起头,眸光清亮坦荡:“回父亲,在百花宴之前,篱儿从未见过二皇子。” “从未见过?” 江献忠与一旁的江晏忱交换了一个眼神,难掩诧异。 若素未谋面,萧衍为何会在百花宴上帮江蓠解围?如今还特意送来贺礼? “无妨。”江献忠很快压下疑虑,“二皇子既赐下厚礼,你明日便进宫谢恩,这份恩典,尚书府必须承住,更要抓住。” “是。”她低声应下。 “父亲!” 江晏忱急忙出声阻拦,“此事是否再斟酌一二?篱儿毕竟刚正名了嫡女身份,礼仪规矩尚不熟悉,贸然进宫,只怕稍有差池便会弄巧成拙。” 顾氏立刻接话:“晏忱说的也不无道理,不如让妾身先带篱儿好好学几日规矩,待准备周全再入宫,方能万无一失。” 今日江蓠的表现虽出乎意料,可天家威仪非同小可。 她不能让任何意外,毁掉这来之不易的契机。 江献忠沉吟片刻,终于点头:“也好,那便好好教,绝不能出半分差错。” 毕竟尚书府的嫡女是为东宫太子妃而准备的,不容出现任何意外。 “日后若得见殿下,”江献忠声音压得低而稳,每个字都透着不容置疑的分量,“你要做的,不仅是恪守礼数,更要让他记住你,乃至倾心于你。” 他看向江蓠的眼神中,没有父亲的慈爱,只有对利益的盘算。 “这并非寻常的男女之情,而是关乎我尚书府的荣辱,你务必牢记于心!” 说完,他见江蓠沉默不语,他眉心骤然拧紧,眸色沉得骇人:“方才与你讲的话,你……可有异议?” 江蓠垂首,姿态恭顺:“回父亲,篱儿不敢有异议,只是……” 她微微抬起的眼中流露出恰到好处的忧虑,“篱儿方才忽然想到一事,心中不安,父亲此前曾提及,欲让篱儿前往将军府冲喜,此事若是不慎走漏风声,传入二皇子耳中……” “二皇子若知尚书府曾有意让篱儿去给病重之人冲喜的意图,不知会作何想?篱儿就怕届时非但不能为家族分忧,反会损了尚书府在二皇子心中的清誉。” 闻言,莫说江献忠,顾氏和江晏忱也都纷纷一怔。 在此之前,他们确实有意让江蓠去将军府当冲喜新娘,不管怎么样也是为尚书府换来了利益。 可如今二皇子和三皇子都对江蓠有意,倘若江蓠表现得好,日后极有可能入住东宫。 倘若他们有意让江蓠去将军府冲喜的事儿被两位皇子知晓,江蓠受到惩戒也就罢了,可要是连累了尚书府,便是他们不可想象的。 “当初爹娘不过是担心你还像以前一样懦弱可欺,才说出那样的话。” 江晏忱笑着缓和气氛,“如今你的改变,爹娘都已经看在眼里,只要你做好分内之事,同将军府的亲事,自然不了了之。” 好一个为了她好! 江蓠面含笑意,“多谢父亲和母亲对篱儿的督促,不过,和尚书府和将军府有意结亲之事,似乎已经传开了。” “传开了?”顾氏一怔。 当时她和将军夫人乃私下达成口头协议,彼此都承诺在事成之后不得宣扬。 按照她对将军夫人的了解,怎么可能会被传开? 江蓠故作说错了话般,轻声道:“今日篱儿也是无意间听几位夫人私下交谈时提起的。” 说话,她立马垂下头去,不敢去看江献忠和顾氏的脸色。 顾氏和江献忠面色凝重。 倘若这件事已经传开,那便是骑虎难下。 他们若就此反悔,将军府肯定不会轻易饶了他们。 “没想到将军府竟然违背契约,实在是可恨!”顾氏不忍道。 当时她们二人明明说好,在事情未定之前,谁也不能宣扬。 可段夫人倒好,转头就将这件事宣告给所有人了。 如今要尚书府如何是好? 江献忠沉吟片刻开口:“不过都是谣传,待篱儿和阿瑶的亲事都定下来之后,大家自会知道到底是谁在胡言乱语。” 江蓠眉头轻佻眉,江献忠这是还想保全江玉瑶? “难道父亲是打算让阿瑶嫁进长宁侯府?”江晏忱适时开口。 既然父亲不想同将军府结亲,那么只能是想同长宁侯府结亲了。 毕竟今日江玉瑶和魏岑在后院的事,早已在京城传开。 什么江玉瑶和风流浪荡子魏岑交换信物,芳心暗许。 又是假嫡女不忍嫡女风光拱手让人,从而善妒设计谋害真嫡女。 无论是哪一条,对江玉瑶,对尚书府来说,都不是什么好事。 就算尚书府真的能去长宁侯府讨要一个交代,只怕只会让结果变得更糟。 江献忠看向江晏忱,“所以你的意思是?” 江晏忱眼底划过一抹狠色和决绝,“爹,娘,孩儿认为尚书府和将军府的结亲之事,可解决眼前舆论。” 第三十四章:定了!让江玉瑶当冲喜新娘 江蓠低垂的眸子里闪过一抹讥笑。 她前世就明白,江晏忱不仅把江献忠身上那冷血无情,机关算尽,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学得炉火纯青。 甚至还比江献忠更狠! 所以,江晏忱更会掂量,也更清楚如何取舍,才是对自己最有利的。 魏岑早已声名狼藉,又是作为长宁侯府的庶子,永远都不会有出头之日。 可段长驿纵然身为二公子,可他到底是嫡出,自己早年驰骋沙场,也为自己攒下了军功,身为少将军的他,就算身患重疾,也比魏岑好很多倍。 更重要的是,段将军和段夫人对段长驿十分宠爱,只要江玉瑶嫁过去,尽快为将军府添子添福,将军府所有人不得把她供起来? 就算段长驿最后死了,江玉瑶在将军府的地位只增不减,那么对尚书府的好处,也只会更多! 拥有这样的亲家,尚书府更是无所畏惧了。 江晏忱又道:“爹,娘,事已至此,我们已经没有别的办法了,这不光是为了保全尚书府的声誉,也是为了让阿瑶能够体面出嫁。” 可江献忠和顾氏还是有些顾虑。 当时他们并未把江蓠放在眼里,所以才会想着跟将军府结亲。 可谁曾想,江蓠竟能让二皇子和三皇子都对她这般青睐有加。 江蓠明白江献忠和顾氏为何迟迟不愿下这样的决定,并非他们舍不得江玉瑶,也不是他们心疼江玉瑶。 而是他们认为自己这么多年来,将江玉瑶当着嫡女精心培养,只为日后入住东宫,让尚书府荣光无限。 所以,他们觉得亏了,甚至还会觉得白费了这么多年的心思。 江蓠趁着机会便道:“既然同将军府的这门亲事,从一开始就是篱儿,那还是让篱儿去吧。” “不可!” 江献忠和顾氏几乎同时出声。 “仔细一想,”江献忠看向江晏忱,“晏忱说的也不无道理,如今对阿瑶来说,同将军府的这门亲事,是最好的结果。” “如此,你明日便传信给将军府,让他们来府上议亲。” 江晏忱心里这块石头也总算落地了,“是,爹。” 江蓠嘴角勾起一个好看的弧度。 “江玉瑶,迎接我送给你的第一份礼物吧!” …… “哐嚓!” 江玉瑶听说父亲今日当着众人的面,给江蓠正名了身份,直接将桌上的饭菜都推到地上。 “凭什么!她江蓠到底凭什么?” 一个贱人如今也爬到了她头上去! 而当初宠爱她的爹娘和兄长,如今竟也都围着江蓠转。 现在想来,当初他们说尚书府的嫡女只有她一个的话,当真是讽刺! “小姐,别生气了,小心气坏了身子。”霜月纵然害怕江玉瑶之怒,但也得小声安抚。 江玉瑶冷眸立马扫向霜月,“现在所有人都围着真正的嫡女转了,你为什么还要跟着我?” 霜月跪倒在地,瑟瑟发抖道:“奴婢生是小姐的人,死是小姐的鬼。” “是吗?” 江玉瑶在霜月面前蹲下,纤长的食指勾起她的下巴,“那你帮我去杀了江蓠!” “奴婢,”霜月吓得眼泪都掉了下来,“奴婢无用,求小姐责罚。” 江玉瑶狠狠甩手,“废物!” 都是一帮无用的废物。 “这是怎么回事?” 江晏忱的声音传来。 江玉瑶眸中闪过一抹欣喜,可忽然想到今日所有人都围着江蓠转的事后,她立马又别过脸去。 他进门看到地上一片狼藉,厉声呵斥:“你们都是怎么伺候小姐的?” “还不快重新给小姐备菜!” 待丫鬟吓得赶紧退下后,他来到江玉瑶身边,“我的好妹妹,别生气了,今日爹娘这也是无奈之举。” 江玉瑶走到一旁去,“什么无奈之举,我看爹娘早就不想认我这个女儿了。” 江晏忱又追了过来,“不管怎么说,你才是爹娘捧在手心十六年的女儿,爹娘怎么会不认你。” 闻言,江玉瑶满腹委屈,“如果爹娘心里真的有我这个女儿,又怎会让江蓠出尽风头?” 江晏忱如同往常般温柔地将她脸上泪水拭去,“你应该明白,如果不是你找了江蓠的麻烦,事情也不会到今天这一步。” 哪怕是江蓠博得三皇子的赞赏,有父亲在,江玉瑶依然是尚书府的嫡女。 可偏偏闹出了魏岑这事儿。 江玉瑶眸中含泪,“难道大哥也不信我?” “我信,我当然信了,”江晏忱眸色骤然突变,声音也凌厉了几分,“不过事情已经发生了,咱们就必须得认。” “大哥?” 江晏忱扶着江玉瑶的胳膊坐下,“如果你还想让爹娘为你上心,你就得听我的。” 江玉瑶原本还对江晏忱满怀期待,可当她听到让她去当冲喜新娘的时候,她绷不住了。 她激动起身,语气中带着质疑:“大哥!我是江玉瑶!是京城众人皆知的才女,让我去当冲喜新娘?” 江晏忱跟着起身,表情也不似刚才那般温柔,“你应该明白,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我江玉瑶就算去死,也不会去当什么冲喜新娘!” 话音未落,江晏忱一把扼住她的下颌,声音冰冷:“我的好妹妹,你不敢死,毕竟你是尚书府的小姐!” 江玉瑶听着江晏忱冷如冰窖的声音,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这也是她十六年来,第一次对江晏忱感到有所恐惧。 江晏忱看江玉瑶不说话了,他又笑着帮她整理了一下衣裳,“日后进了将军府,可不许再这么胡闹了。” 说罢,他转身厉声对韶光院伺候的丫鬟婆子说道:“给我好好伺候小姐,若让小姐有任何闪失,小心小命不保!” 丫鬟婆子吓得浑身发颤,赶紧跪下应声:“奴婢遵命。” 在江晏忱头也不回地离开了韶光院后,江玉瑶也瞬间无力的瘫坐在了地上。 她死死咬着下唇,纵然嘴里传来铜锈味,她亦无所察觉。 只有对江蓠满满的恨意! 这一切都是江蓠造成的,她定要让江蓠付出代价! “阿秋!” 此刻身在莞溪院的江蓠,刚给杜鹃花浇了水,便打了一个喷嚏。 “奴婢去给小姐熬汤。”茴香以为江蓠受了风寒。 江蓠抬手,“不用,我没事。” 她看着眼前这盆杜鹃花,勾唇道:“下一次该剪哪一朵了?” 第三十五章:冲喜新娘都当不成咯 如今让江玉瑶丢了嫡女的身份,是远远不够的。 毕竟,她前世的苦与痛,江玉瑶仅仅尝到了万分之一。 江蓠忽而看向窗外那皎洁的明月,“不过,明日的京城,应该会很热闹吧。” 茴香来到江蓠身边,“难道小姐并不是想让大小姐嫁进将军府?” 江蓠脸色一沉,想到前世因为江玉瑶所受的折磨。 可不仅仅只是身败名裂这么简单。 “嫁进将军府都是便宜了她,我怎么可能让她这么好过。”江蓠眼底掠过一抹狠色,“我要她如同过街老鼠,人人喊打!” 江晏忱和江献忠自以为能够左右明日舆论,还能让江玉瑶嫁进将军府,可笑! 只要有她和萧衍在,明日的舆论只会更加汹涌,打得江晏忱和江献忠毫无反击之力。 茴香见江蓠说这些话的时候,除了双眼猩红之外,她的身体也在发颤,就好像想到了什么特别可怕的事一样。 她忍不住在想,到底江玉瑶给了自家小姐多么恐怖的噩梦,才会让小姐变成现在这般? “不过,江玉瑶的名声丧尽,将军府还想结亲,那不就只剩下小姐你了。” 她是担心,尚书府迫于将军府的威严,到时候逼得尚书府妥协,让江蓠嫁过去。 “放心吧,现在我是尚书府的希望,他们舍不得。” 江蓠相信江献忠非常清楚想要夺得更高的权势,就必须保全她! 而到了那个时候,她也要让江玉瑶被尚书府当做一件玩物,送出去被那些恶心又丑陋之人狠狠羞辱! 最后再将她千刀万剐,方能解她心头之恨! 与此同时,皇宫,锦华殿。 萧衍在听了西晔的禀报之后,不由得一笑,“这丫头当真是聪明了。” 至少比起前世,聪明了太多。 “殿下的意思,是要按照江小姐说的去办吗?” 萧衍回过头,眸色沉了几分,若非江蓠知道魏岑在前世当了一方守将,今日为何会让魏岑投军? 是巧合吗? 思虑片刻,他看向西晔:“就按照她说的去办,不仅如此,还要帮魏岑在军营提前打点好。” 西晔表示不解,“那魏岑就是一个风流浪荡子,他当真能成什么气候?” 江蓠想要借着二皇子的权势胡闹也就罢了,可二皇子为何还要同她一起? “你放心吧,她这么做自有她的道理,我同意亦是相信她这个决定没错。” 萧衍仔细一想,江蓠走的这步棋,走得确实很妙。 “不过,今日大家都在议论殿下对江小姐……” 西晔说到这儿便顿住了,相信萧衍送上厚礼时,就应该知道将要面临什么。 “随他们说去吧,既然我已答应要护她一世安宁,自会给她想要的庇护。”萧衍倒是无所谓,也不在意。 只要在他看来,江蓠对他有用,能帮他完成复仇大计,就够了。 “可是皇后娘娘那边,殿下又当如何交代?” 西晔是担心二皇子被皇后斥责,毕竟百花宴之后,皇后娘娘就警告过二皇子,让他断了不该有的心思。 自是让他不要同江蓠有任何往来。 萧衍轻笑:“如今的江蓠乃是尚书府堂堂正正的嫡女,你觉得母后真的会在意?” 母后是疼爱他的,但同时也是对权势有很好的衡量。 只要对她有用之人,便是好的。 萧衍伸出手感受了一下今晚的凉风习习,不由道:“不过,明日这风还得吹得更大些才好。” 翌日,莞溪院。 江蓠正于窗前作画,忽见茴香步履匆匆地踏入院中,“小姐。” 她警惕地看着四周,声音压得极低,“现在外头关于昨日的事儿都传遍了。” 江蓠并未抬头,继续给画作上色,“都是怎么说的?” 茴香凑近几步,“如今满京城都在议论,说大小姐光天化日之下同魏公子行苟且之事。” 她顿了顿,似是难以启齿,“眼下茶馆酒肆里说什么的都有,还有人说……说……” “说什么?” 茴香心一横,学着外头那些粗鄙的议论:“说咱们尚书府这位大小姐,是块人人能尝的香饽饽!只要手上握着足够的好处,她来者不拒!” “更有人嚼舌根,说她早就不是清白身,不知与多少人有过苟且,骂她是被人玩坏的双破鞋!” 恰在此时,院外隐约传来几个小丫鬟的窃窃私语。 一个尖细嗓子道:“这人真是不可貌相,平日那般高高在上,私底下可真是又浪又野!” 另一个声音接着:“可不是,听说昨日侯夫人气得当场摔了茶盏,指着咱们尚书府骂家教不严呢!” “何止!”第三个声音加入,带着隐秘的兴奋,“我表姐在茶馆做工,亲耳听人说,前些时日还瞧见她和王家公子、李府少爷先后游船,身子骨怕是早就……” 江蓠搁下笔,“将军府应该来人了吧?” 昨日,她故意传出消息,说尚书府有意让江玉瑶嫁进将军府。 想来,今日关于江玉瑶的消息传开,将军府怕是坐不住了。 茴香立马点头,“来了,将军夫人上门来了,奴婢看她脸色极其难看。” “想来这会儿正跟夫人和老爷闹着呢。” 正如茴香所言,此刻前厅,将军夫人正跟顾氏闹着呢。 “江夫人真是打的好算盘!我原还想着,天底下哪有这般好事,竟肯与将军府结亲,没成想竟让我儿当个现成的‘接盘’之人!” “不过是空穴来风之事,当不得真。” 顾氏已经顾不得外面流言究竟是如何传出的,只知道眼下必须让将军府消气,从而尽快促成这门亲事。 将军夫人一听就笑了,“听闻昨日众贵夫人和小姐们都是亲眼所见,江夫人还想狡辩不成?” 见顾氏还想解释,她抬手制止:“我看江夫人还是不必多说了,我儿怕是没这‘福气’,这门亲事算了吧!” 顾氏连忙上前,“这事儿当真是一个误会……” “长宁侯府的公子都亲口承认了,难道还有假?”将军夫人立马截住顾氏的话,“江夫人说是假,那可否让您家小姐出来,当众验验身子?” 第三十六章:步步为营,击破顾氏内心防线 顾氏听到这话,便没了好脾气,“夫人这么说未免太过分了!” 可将军夫人只觉得她越是这般,越是说明心虚,“贵府呀,便好好守着您家闺女吧,我们将军府可不认这样的儿媳妇,告辞!” 这一次顾氏没再阻拦,只因尚书府好歹在京中乃是有头有脸的,哪能受这等屈辱。 就算尚书府再不济,也不会这般低三下四。 可江晏忱听说此事后,却说顾氏太冲动了,“娘,您应该好好给将军府解释解释,若没了将军府这门亲事,是尚书府的一大损失!” “尚书府也是有脸有皮的!”顾氏怒目而嗔,“人都说到这份上了,还有什么可说的。” “可是……” “你要是舍不得,自己想办法!”顾氏留下这句话,离开了前厅。 可回主院的路上,却又忍不住停了下来。 转头去了莞溪院。 江玉瑶如今声名狼藉,已是无用之人了,如今就只能指望江蓠了。 她先是跟江蓠随便聊聊,却又在言谈间顺势探问起她对琴棋书画的修习程度。 虽说在听琴宴上,江蓠处事周到,但身为尚书府嫡女,需要掌握的可不仅仅于此。 “既为尚书府嫡女,琴棋书画必不可废,今日教你虽迟了些,但往后断不可懈怠。”顾氏语气温和却自带威仪,“且让我瞧瞧,你学到何种程度了。” 江蓠乖巧福身,“篱儿愚钝,唯恐辜负母亲期望,还请母亲勿要动气。” 顾氏倒是早已做好了准备,毕竟江蓠身为尚书府卑贱庶女十六年,不闻不问,有多少能耐,她有心里准备。 “万事开头难,重要的是,切勿丧失信心,没有开始的勇气。” “篱儿定当谨记于心。” 顾氏随即看向秋桂,很快便让丫鬟送来各种乐器。 “除了琵琶之外,这些乐器虽不说需要样样精通,但你得会,试试吧。” 江蓠听从吩咐,一一尝试。 待江蓠尝试过后,顾氏不由得一惊,没想到江蓠不仅通晓多种乐器,而对除了琵琶之外的乐器,亦是能信手奏出一段清越动听的旋律。 就她这般功夫完全不似初学。 顾氏眼底掠过惊诧:“这些曲子技法不易,能弹出你这般水平,更是没个三五年是不行的,你是从何习得?” 江蓠垂首福身,声音轻柔:“篱儿幼时便听人说起,母亲曾是名动汝南的乐师,无论何种乐器到了您手中,都能弹奏出一曲动人旋律,篱儿心向往之,于是私下偷偷学了些皮毛,技艺不精,还请母亲指点。” 这番话无不叩动顾氏的心弦,想当初她确以乐技惊艳汝南,可随着时光流逝,那些辉煌早已被世人淡忘。 只是没想到,江蓠竟一直默默视她为榜样,她心底泛起一阵暖意,不愧是亲生的。 她双手扶起江蓠:“你做得很好。” 这时秋桂前来禀报:“夫人,棋盘已备好了。” 顾氏携江蓠移步棋盘前,她温言教导:“下棋最重沉心静气,切忌冒进求快。” 江蓠凝神细听,落子从容,一局棋下来,跟她也是下了有上百个来回,实属不易。 她的棋艺虽未至精湛,却思路清晰、沉得住气,相比之下,江玉瑶便是那个总耐不住性子、连一盘棋都下不完的人。 更难得的是,江蓠能将顾氏的每句点拨都记在心里。 如此一想,她越教越是惊喜,心中那份喜爱又深了几分。 随后秋桂又奉上笔墨纸砚,让江蓠展纸书写。 顾氏跟着来到身边,“书法讲究的是心性,你得静下心来,心无旁骛地去写。” 听了她的话后,江蓠蘸墨书写。 顾氏原本以为,江蓠真的如同江玉瑶所说的那般,连最简单的《女则》都抄不明白,却不曾想,江蓠下笔稳重、笔锋行云流水,毫不输于旁人。 “不错,”顾氏终于掩不住笑意,“心静则字稳,你已悟出一番真谛。” “若非母亲指点,女儿哪能有这么大的进步。”江蓠谦逊道。 顾氏见女儿为人谦虚,做事沉稳,心里不免更是欣慰,“希望你戒骄戒躁,方能更上一层楼。” “最后便是作画了。”她慢慢引导:“作画不必样样皆通,贵在有自己喜欢与擅长的风格,你只需按心中所想,随意画来便是。” 所谓画作,便是要跟随内心所想,方能使得手中笔能描绘出此情此景。 江蓠垂眸思忖片刻,随后润笔蘸墨,勾勒点染间毫不迟疑。 待顾氏喝了一盏茶的功夫,江蓠便画好了。 她走过来一看,不由得怔住了,没想到江蓠所绘乃是年轻时的她,一袭淡粉衣裙,坐在凉亭中翻阅书籍,眉目如画,神采飞扬。 “请母亲恕罪,”江蓠轻声解释,“篱儿画此,只因这是五岁那年,第一次见到母亲时的模样。” 顾氏心口一热,几乎要落下泪来。 这么多年过去,连她自己都快忘了当初的模样,却还有一个人替她记得。 她强压着内心激动,握住江蓠的手:“你何错之有,这幅丹青图,胜过世间一切画作。” 江蓠乖顺一笑,“母亲喜欢就好。” 殊不知,今日种种皆是她精心筹谋。 她不仅为投顾氏所好,更是要彻底打消顾氏心中疑虑,换来全心全意的扶持。 她每一步都走得稳,每一笔都画得准,就如同下棋,步步为营,她不仅仅要稳坐嫡女之位,更要一点点地攻破他们的心房,最后再来一个致命一击! “如今你已是尚书府嫡女,既然琴棋书画这些方面,你已熟稔,那么外在更要注意。” 顾氏说着,便让秋桂把她为江蓠准备好的珠宝首饰呈上前来。 “你的形象,亦是关乎尚书府的脸面,所以出门在外,对自己着装打扮,都不可松懈。” 江蓠乖巧应下,“是,母亲。” 秋桂在一旁便忍不住说道:“小姐样貌生得好看,怪不得大家都说小姐同夫人是一个模子里出来的。” 这话听的顾氏心里也欢喜,“是呀,仔细一看,当真是同我年轻的时候十分相像。” 这番话,却让江蓠作呕! 顾氏又不是不曾见过她,可当时她声名狼藉时,却从来也没有想过为何她跟她自己长得这般相像。 如今她给尚书府争了脸面,倒是知道眉眼间相似了。 真是可笑。 第三十七章:让尚书府再添几分血色才好! 只是秋桂在给江蓠量体的时候,眉头紧蹙,“就是小姐现在太瘦了。” 顾氏一听,脸色瞬间也沉了几分。 刘氏这贱人对江蓠当真是过分至极,竟把她的女儿折磨成这般。 “姑娘家还是需丰腴点好。”她说着便吩咐秋桂,“让厨房给篱儿多备些补汤和药膳,必须把小姐的身子养起来。” 虽说江蓠的样貌随了她,但这身材确实还差了些,日后床帏之事,迟早得见真章。 所以江蓠的身材方面也要特别注重。 “是,夫人。” 顾氏又看看这莞溪院冷冷清清的,“再安排两个丫鬟婆子过来伺候。” “母亲。”江蓠立马叫住顾氏,“篱儿已经习惯了这般,而且茴香一人已经足够了。” 顾氏却依然坚持道:“以前如何也就罢了,但现在终究不一样了,你是尚书府的嫡女,身边若没几个人伺候,这传出去岂不是让大家笑话。” 她知道江蓠确实喜欢了独来独往,可不管怎么说今时不同往日。 说着,她也不等江蓠开口,直接让秋桂按照她吩咐的去办。 江蓠也不再多说,毕竟顾氏不安排人来监视着她,如何能放心。 可她刚才那么说,也不过是给顾氏营造一种单纯好拿捏的形象,方能让顾氏放心。 倘若变换太快,顾氏岂会让她这个嫡女坐稳这个位置。 待晚些时候,顾氏又江蓠教导了一些礼仪规矩,看江蓠学的是有模有样,心里很是满意。 “日后就按照今日的标准去做,不可松懈,规矩每日多抄写几遍,必须牢记于心。” 江蓠乖巧应声:“是,母亲。” 如此,顾氏这才放心地离开了莞溪院。 走出莞溪院后,秋桂立马就忍不住奉承道:“小姐真是七窍玲珑心,夫人稍加指引,她便融会贯通,这等悟性,除了夫人的女儿,世间再难寻第二位了!” “你这张巧嘴。”顾氏笑了笑,“这孩子确实学得不错,日后稍稍提点,相信她定能做得很好。” “不过,你可安排一两个人盯着了?” 即便现在江蓠确实做得让她觉得满意,但尚书府现在已经不能再出现任何差错了。 折了一个小姐,不能再折第二个。 所以江蓠必须要做到最好! “夫人放心,人都安排进去了,日后莞溪院的一举一动都在夫人的掌控之中。”秋桂自是明白夫人的用意。 顾氏方能满意地点头,“只要她不付尚书府所望,日后定少不了她的好处。” 但前提就是,决不能让江蓠脱离他们的掌控,像之前百花宴上的事,决不能出现第二次了! 而顾氏在离开莞溪院后,江蓠叫来茴香,“时机差不多了,是时候拿到尚书府的掌家权,将那些跟我相悖之人,通通清理掉。” “小姐打算怎么做?” 江蓠勾唇一笑:“不妨让尚书府的血色再浓上几分,正好为下一步棋局开道!” 她凑到茴香耳边,交代了一些事。 茴香听后,点头便去做了。 此刻,韶光院。 江玉瑶想走出院子,去外面走走,可脚还没来得及踏出去,就被小厮给拦住了。 “还请小姐回房休息。” “什么意思?这是想囚禁我吗?”她怒目而嗔道。 小厮垂首道:“这是老爷的意思,请小姐不要为难奴才。” “狗奴才,你们这么对我,小心我扒了你们的皮!”江玉瑶说着就要上手。 霜月赶忙拉住她,“小姐,咱们还是回去吧。” “你们给我等着,终有一日,我要让你们死无葬身之地!”江玉瑶在被拉走时,还不忘放出狠话。 回到房间后,她“啪”重重一耳光打在了霜月脸上。 霜月赶忙跪地,“小姐息怒。” “你说,爹爹为什么要囚禁我?”江玉瑶想不明白,“我已经按照他们的吩咐,打算去当这个冲喜新娘了,为什么还要这么对我?!” 她气得将八仙桌上的茶盏狠狠摔在地上。 “回小姐,今日将军夫人来府上了,说……” “说什么?” 霜月跪趴在地上,声音发颤:“说他们将军府不打算娶小姐了。” “不打算娶我?”江玉瑶忍不住笑了,“说得我江玉瑶稀罕这门亲事似的。” 转念她又看向霜月,“今日我娘在干什么?” “今日夫人在莞溪院待了整整一日。”霜月小心翼翼地告诉江玉瑶。 江玉瑶双手紧攥,“都干了什么?” “好像……好像夫人教了二小姐礼仪规矩,还为二小姐定制了很多珠宝首饰。”霜月的声音越说越小。 “珠宝首饰?” “呵,贱人就是贱人,即使珠光宝气,依然不能藏不住她的卑贱!” 说着,她眸光一转,“她想要想抢走属于我的一切,休想!” “你现在就传出消息,就说江蓠身上布满伤痕,狰狞可怖,我就不信大家还能将她当做一个完人!” 更不相信皇后在知道这件事之后,还能让萧衍和江蓠来往。 而此刻的将军府,也处于一片唉声叹气之中。 “将军叹气,莫不是在怪我私做主张?”将军夫人委屈道。 段老将军身坐主位,蹙眉道:“本将哪有怪你的意思,本将只是在想,今日大夫给长驿瞧了身子,说情况……唉。” 一想到这事儿,他心里就堵得慌。 “我也知道眼下最好的办法就是给长驿冲冲喜,可是将军,那尚书府实在是欺人太甚,就她们家那姑娘,都被编排成什么样子了。” 将军夫人越说越气愤,“要是让这样的人嫁进我们将军府,我们如何向列祖列宗交代?” 段老将军何尝不知,“那你还有什么好的人选?” “将军莫急,马上就到长公主寿宴了,届时我一定会给长驿寻到一门好亲事。”将军夫人保证道。 反正无论如何,决不能让她儿子娶尚书府的小姐! 段老将军点点头,事已至此,也只能这样了。 —— 顾氏还未踏出主院,便听到外面窸窸窣窣的声音。 她赶紧洗漱完毕,叫来秋桂,“外面发生什么事了?” 秋桂神色慌张,“回夫人,皇后召见莞溪院小姐。” 皇后要见篱儿? 顾氏顿时一怔,怎会如此突然? 第三十八章:江蓠被传召入宫 在让江蓠跟随皇后娘娘身边的芙嬷嬷入宫前,特意向江蓠交代了几句。 “昨日交代的话,务必谨记。” 江蓠福身,“是,母亲。” “嗯,去吧。”顾氏表面装作一副从容镇定的模样,可心里却早慌乱不已。 倘若今日江蓠出了任何差错,和入住东宫作罢,没准儿还会连累整个尚书府。 她快速捻着翡翠佛珠,嘴上忍不住颂着佛经,祈求佛祖保佑。 秋桂上前安抚,“夫人放心吧,相信小姐自有分寸的。” “她才当几天嫡女。”顾氏满脸是对江蓠的不信任,“以前她什么样子,我又不是不知道,你让我如何能放心?” 虽说她是教了江蓠,可那不过也是短短一日,一个人端庄气质,更不是一蹴而成的。 倘若她早知道皇后会召见,必定早早做好打算,更会严厉教导江蓠。 可哪成想,来得如此突然。 秋桂看顾氏如此心烦意乱的样子,“奴婢这就命厨房去准备一碗安神茶。” 顾氏抬抬手,允了。 不过,秋桂刚吩咐下去,刚安排到莞溪院的茯苓匆匆来到顾氏跟前。 “夫人,奴婢有话禀报。” 秋桂给顾氏揉着太阳穴,“说!” “昨晚奴婢小姐沐浴时,似有人来了,然后好像看到小姐身上的疤痕之后,被吓了一大跳。” 顾氏似乎意识到了什么,捻着佛珠的手忽然顿住,“你可看清那人是谁?” “好像……好像是韶光院伺候的。”茯苓如实答道。 顾氏紧攥佛珠,立即起身,“去韶光院!” 这一路上,她心里做了很多种可能性,但她依然期待,希望结果并非如她想象的那般。 想到这儿,她不由得加快了步伐。 “嘭!” 院门被重重踹开,吓得坐在摇椅上的江玉瑶猛地一震。 可当她看到来人是顾氏后,满脸惊喜又激动地来到顾氏跟前,“娘,您终于来看阿瑶了,阿瑶以为娘真的不要女儿了。” 然而,她还没触及到顾氏的手,就被顾氏狠狠甩开,“你都干了什么?” 江玉瑶一脸不解,“女儿什么都没干,女儿如今被关在这韶光院,什么都不能做,出也出不去,娘这话是什么意思?” 顾氏看着江玉瑶还在装傻的样子,“啪”的一个耳光就甩了过去。 江玉瑶顿时就被打蒙圈了,片刻后才缓过神来,“娘?” “我最后再给你一次机会,你到底说不说实话?” 江玉瑶满眼委屈和怨气,“阿瑶什么都不知道,娘为何要这么对阿瑶?” “篱儿身上满是伤痕的消息,是你放出去的吧!”顾氏肯定道。 江玉瑶眸光闪烁。 顾氏便从她眼睛里得到了答案,“给我跪下!” “这件事本来早就人尽皆知,女儿只是向世人道出了实话而已,有什么错?”江玉瑶也不再掩饰。 顾氏一个眼神,秋桂上前直接将江玉瑶摁着跪下。 她弯腰冷厉地凑到江玉瑶面前,声音冰凉,“你若是嫌你这条贱命活得太久了,我不妨送你去见你那贱婢母亲!” 这是江玉瑶第一次感觉到母亲对自己的恶意。 她也是在这一刻终于清楚,顾氏真的已经舍弃了她。 “我如今变成难道不都是拜您所赐?无论是女儿身上的优点还是缺点,不都是跟您学的?” “也是您教女儿如何要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现在女儿不过是按照您说的做了,您为何不满意?” “啪!” “住口!”顾氏又一耳光甩了出去,“但凡今日宫里传出什么不好的消息,你这条小命也就别要了。” 她转过身去,“把她给我锁进房间,好好看着!” 江玉瑶便像一条死狗一样的丢进了房间,任凭她怎么哭喊拍打门,回应她的只有无尽的沉默。 她随手擦掉嘴角的血迹,诅咒道:“江蓠今日必死无疑,你们打了这么多年的如意算盘,注定在今日满盘皆输!” 听到这些话,秋桂拧眉看向顾氏,“夫人,现在该如何是好?” 顾氏确实也忽略了江蓠身上还有许多伤痕未被消掉,她停下脚步,揉了揉眉心,“给老爷传话,让他直接入宫!” 如今只能搏一把,看是否能阻止皇后对江蓠身子的查验了。 与此同时,江蓠被皇后召见的消息,裴战也知道了。 “今日关于江小姐伤痕累累的消息传开,紧接着皇后娘娘便召见了江小姐,莫不是皇后娘娘想查验一番?” 裴战放下手中官文,“二皇子对江蓠的种种行径,想必皇后娘娘都看在眼里,如今正好借着机会好好查探一番,也实属正常。” 毕竟,能被选中入宫之人,身子都必须是完好无损的。 即使皇后再怎么想要促成和礼部的亲事,这些千百年来的规矩,是不可改变的。 “这么一来,那尚书府精心谋划这么一出,不就白费了。” 大家都知道江献忠在听琴宴上正名江蓠嫡女身份的目的,不过是因为江玉瑶的名声坏了,加上二皇子对江蓠的看重,才出此下策。 可要是江蓠满身伤痕,被皇后知晓…… 裴战忽然想到什么,立即起身道:“不行,我也得入宫一趟!” 左誉赶紧跟随在身侧,“大人这是要去救江小姐?” “倘若我今日帮了她,便是保住了她嫡女的身份,那么日后趁机调查江献忠便不用费尽心思。” 更何况江蓠是他现在针对江献忠的唯一突破口。 左誉不免担心:“可大人要用什么借口,才能从皇后娘娘手上保住江小姐?” 要说旁人也就罢了,但他们接下来要面对的人,可是皇后!一个心思深不见底、威严令人窒息的女人。 稍有不慎,触及棱角,是会掉脑袋的。 裴战却镇定道:“放心吧,不会到那一步。” 闻言,左誉忽地想到什么,“难道大人是想要以身入局?大人,三思!” 倘若真这么做了,裴战更无法向皇上交代,到了那个时候,裴战在朝堂只怕是步履维艰了。 为了一个江蓠,不值得! 第三十九章:她的婚嫁,与我无关 但裴战并没有像左誉所担忧的那般直接去凤鸾殿,而是去了萧衍所在的锦华殿。 “见过殿下。” 萧衍看到裴战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时候,说实话略显意外。 裴战虽然一心想要为父报仇雪恨,但在朝堂亦是唯一公正大义之人。 他不会为了权势低头,甚至在前世作为朋友的他,为了救他,险些丢了性命。 不过,萧凛和江玉瑶的早已算计好了一切,纵然裴战有心相救,也无济于事。 现在看到裴战,好像当初他们一起谈天说地的场景,又浮现在了眼前。 可是那些日子终究回不去了。 但这一次,或许他可以好好跟裴战合作,将朝廷这些蛀虫清洗干净,更是要斩断萧凛一切的退路! 他给裴战倒上一杯热茶,“裴大人难得来我锦华殿,不知裴大人此行前来所谓何事?” “回殿下,微臣此行前来,是为了户部贪污案。”裴战如实回答。 “户部贪污案?”萧衍一顿,“这件案子是父皇全权交由裴大人调查的,跟我有何关系?” “微臣查到陈大人的账目跟宫中亦有所往来。”裴战看着萧衍,选择点到为止。 萧衍听到这话,不免想到他曾多次看到陈大人跟母后相见,难道户部贪污案跟母后也有脱不了的干系? “既然裴大人已经有所调查,应该直接去找父皇才是,找我能做什么?” 他倒要看看裴战忽然告诉他这件事,到底有几个意思? 裴战抿了一口茶,语气从容:“微臣只是在想,倘若账本可以填平的话,或许这个案子调查起来应该会顺畅许多。” 填平账本? 裴战的意思是让母后把那些钱补上,便可以既往不咎? 萧衍不免越听越不明白了,“裴大人向来以清正廉明著称,若是填平账本,岂不是公然包庇?” “只要能补上国库的数量,也是给了天下人一个交代。” 萧衍盯着裴战,不知为何竟有种陌生之感。 要是以前的裴战,断然不会这般,可现在的他怎么了? 不! 难道裴战这是有意站位于母后? 他严肃地看着裴战,“想来跟陈大人来往的账目甚多,也不单单只有宫中来往这一些吧?” 裴战颔首弯腰道:“殿下所料甚是,不过宫里这份账目,危及江山社稷与安稳,还望殿下明鉴。” 萧衍也不是不明事理。 更何况裴战所言确实如此。 “裴大人说的,我记下了。” 裴战拱手行礼,“如此,微臣便告退了。” 萧衍站在原地,想着刚才裴战所说的话。 这要是按照裴战以往的性子,根本不可能说出这样的话,难道他此行前来另有目的? “今日母后可是召见了什么人?” 西晔连忙上前,“皇后娘娘召见了江蓠江小姐。” “什么?”萧衍来不及多想便匆匆赶去凤鸾殿。 而裴战走出皇宫后,左誉便迎了上来,“二皇子本就对江小姐欣赏不已,大人何必再跑这一趟?” “你以为我真的只是卖给皇后一个人情?” 裴战知道皇后的手并不干净,但是眼下没有更多的证据,只能借此给皇后一些威慑力,更要让萧衍知道皇后私底下为他都做了什么。 再说了,如果让萧衍为了江蓠去找皇后的话,只会让皇后对江蓠心生厌恶。 所以他总是要给萧衍一个名正言顺找皇后的理由。 左誉方才明白自家大人这么做的用意,“属下还以为大人真的会向皇后倒戈。” “放心吧,你家大人孰轻孰重还是分得清。” “只是属下还有一事不明。”左誉认为皇后传召江蓠入宫,这么大的事,萧衍怎么可能不知道。 裴战反问:“你是如何得知?” “是……”左誉这才反应过来,他也不过是监视江蓠才知道这件事的。 而皇后知道萧衍对江蓠的看重,想来肯定会瞒着萧衍。 “可是今日大人就算帮了江小姐,就江小姐身上的伤痕,皇后迟早还会另寻办法查验的。” “再说了,大人防止皇后娘娘查验,难道是想让江小姐成为二皇子妃?” 裴战忽然一顿,片刻后才缓缓开口道:“以皇后的性子倘若今日看到江蓠的疤痕至少得没半条命。” 就更别提日后她是否能在尚书府站稳住脚跟了。 “至于以后……”他赶紧吩咐左誉,“回府后,你把我房中的药给江蓠送过去。” 左誉猛然回头,“这是五溪蛮小公主为答谢大人救命之恩,特意给大人留下的,如今大人竟要把这些药给江小姐?” 当年五溪蛮小公主误闯入东吾国,险些丢了性命,是裴战救了她,并送她回了五溪蛮。 五溪蛮以养蛊和毒物炼药著称,也时常被人称作为“毒物国”,但它所炼制的药,都有着奇效,而五溪蛮却严令禁止将任何药材流出。 五溪蛮小公主离开时曾给裴战留下过一些药,其中便有祛除疤痕十分有效。 所以在左誉看来,这些药有用且十分珍贵,可如今却要给江蓠,实在是浪费。 尤其是现在江蓠还没有任何用处,更没有帮大人达成任何事。 “难道大人就没有想过,倘若江小姐好了,皇后会为江小姐给二皇子赐婚?” 裴战面不改色,“只要她有命活着,就能为我所用,至于她的婚嫁,与我无关。” 左誉听明白了,便立马就应了一声。 而此时,萧衍已匆匆赶到凤鸾殿。 “住手!” 他刚踏进宫门,便瞧见芙嬷嬷粗鲁地拽住江蓠的手腕,当即厉声喝止。 他快步上前,一把将江蓠护到自己身后,目光冷冽地扫过芙嬷嬷。 “衍儿!”皇后见儿子这般行事,脸色顿时沉了下来,“本宫请江小姐进宫做客,你这是何意?” 萧衍先是规规矩矩地向皇后行礼:“儿臣拜见母后。” 随即直起身,目光坚定地看向皇后,“儿臣有要事需与母后单独商议,还请母后屏退左右。” 皇后沉默着看了萧衍片刻,这才抬手示意让芙嬷嬷将殿内之人都屏退了去。 “说说吧,到底是何事让堂堂二皇子这般急促?” 第四十章:皇后赐礼 萧衍便将裴战查出陈大人往来账目的事告诉皇后。 “所以,你是认为裴大人所指乃是本宫?”皇后沉稳地看着萧衍反问。 萧衍直视着母后的目光,“儿臣并无此意,儿臣此行前来,是想同母后商议,陈大人如今已无用处,我们应当尽快寻得一位能接替陈大人位置之人。” 就算他直言询问母后,他知道母后也未必会跟自己说实话。 所以他说商议另外扶持一位户部侍郎,方能避免惹恼母后。 皇后沉吟片刻:“如今你能有这般感悟,替母后分担,母后很是欣慰,只是你的婚事也应当提上日程了,你父皇多次询问,母后都不知该如何回答。” “众多人选之中,你可有心仪之人?” 萧衍听得出来,母后这话中不免有几分试探的意味。 “母后放心,儿臣定当好好仔细斟酌。” 他不能直接拒绝,也不能现在就给出一个答案。 “既如此,你父皇那边,本宫自会帮你转圜,只是不可拖太久,毕竟你应该如何以大局为重。” 皇后整理凤袍起身,“礼部那边,你可有什么好的法子?” 如果不从江献忠入手,她想知道萧衍还有什么办法,拉拢礼部? 萧衍搀扶着皇后走到门口,“江献忠不仁义,他这个礼部尚书也是做到头了。” 皇后停下脚步,顿时便明白萧衍的用意了。 只是她不明白,既然萧衍不满江献忠,为何还要对江蓠另眼相看? 沉思片刻,“你如今已有了主意,本宫便看你的了。” 她倒要看看除了成婚之外,萧衍还有什么法子? “儿臣定不负母后所望。” 萧衍离开后,芙嬷嬷匆匆赶回到皇后身边,“回娘娘,奴婢亲眼瞧了,江小姐手臂上,并无传说中那些狰狞的疤痕。” 皇后面带质疑,“你当真都看仔细了?” 这些议论并非空穴来风,更重要的是当初江蓠在大理寺被验了伤痕的,怎会有假? 芙嬷嬷十分确定道:“回娘娘,是奴婢亲自把镯子给江小姐戴上的,确实瞧了瞧,手臂光滑白皙,并无任何痕迹。” 但听到芙嬷嬷这么说了之后,她不免就想到,或许这一切不过都是一场圈套。 是江献忠为了扶持新嫡女的一个圈套。 “江大人着实让本宫意想不到。” 说起来,江献忠有这样的狠劲儿,若跟她达成合作的话,解决掉萧衍最大的障碍萧凛便不是什么难事。 可如今萧衍却想要把江献忠拉下水,着实让人为难。 “如此,娘娘何不直接请皇上下旨,给二皇子和江小姐赐婚?” 芙嬷嬷的意思是,一旦赐婚,纵然萧衍还有别的想法也无济于事了。 皇后在廊下停下脚步,“虽然今日对江蓠查探了一番,但还需得看看江献忠的价值所在,以及江蓠有何过人之处。” 她是要用婚姻换取利益,但也不能换一个无用之人。 “让人把尚书府给本宫盯紧了。” “是,娘娘。” 而萧衍走出凤鸾殿后,便快步追上江蓠。 “刚才芙嬷嬷没对你怎么样吧?” 江蓠看着萧衍一脸担忧的样子,便知道他匆匆赶来,是为了帮她解围。 “多谢殿下,不过刚才殿下误会了。” 今日江蓠得皇后召见入宫,她随着芙嬷嬷步入内殿,屈膝向皇后行了一礼,姿态恭谨,“臣女江蓠拜见皇后娘娘。” 可这一拜,并未让皇后立刻让她起身,只自顾着拨着茶盏,分明是有意为之。 江蓠依旧稳稳保持着行礼的姿态,肩背舒展,颈项低垂,连发间步摇垂下的吊坠都纹丝不动。 直至一盏茶尽,皇后才抬眼望去,见她身形平稳、气息沉静,眼底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认可,这才淡淡开口:“免礼吧。” “谢皇后娘娘。”江蓠忍着小腿的酸胀感起身。 “你且走近些。” 待江蓠来到跟前儿,皇后细细端详她的容貌,仔细一瞧,她明眸皓齿、五官端正,虽不施浓重的粉黛,但亦能看出她有着倾城之貌,比江玉瑶确实好看许多。 回过神,她有道:“陪本宫下一局棋。” “是,娘娘。” 棋局初开,皇后落子从容,自有威势;江蓠则步步谨慎,藏拙于稳。 中盘以后,皇后渐觉江蓠棋风并不如外表那般柔顺,守时稳如磐石,攻时不动声色的刁钻,一连十数回合竟未能占得明显上风。 黑白交错之间,隐见锋芒。 最终皇后虽赢了,却也只是险胜。 她拈着最后一枚棋子,久久未放,目光深然地看向眼前低眉垂目的江蓠。 不过才短短几日,竟和百花宴上怯弱之人判若两人。 这哪里是传闻中那个愚钝无能的“废物”? 怪不得江献忠大费周章,要给江蓠以正嫡女身份,可见这嫡女却有两下子。 “谢娘娘指点,此番对弈,令臣女获益匪浅。”江蓠福身道谢。 皇后看江蓠这般谦卑,属实难得,“今日这局棋,本宫也下得尽兴。” 她转眸道:“芙嬷嬷,把本宫那支翡翠镯拿来。” 当芙嬷嬷把翡翠镯呈到江蓠跟前时,江蓠跪谢道:“臣女谢娘娘赏赐。” “给江小姐戴上吧。” 也就是在芙嬷嬷准备把镯子给江蓠戴上的时候,萧衍出现了。 萧衍在听到江蓠的解释之后,方才知晓自己弄错了。 “不管怎么样,臣女还是要谢谢殿下。”江蓠借此便能看得出萧衍答应护她安宁,也是放在心上的。 萧衍转头,语气也变得异常冷厉:“江玉瑶如今是身败名裂了,但是她还活着,这可不是我想要的结果。” 江蓠当然明白萧衍要的不仅仅只是这么简单。 “臣女答应过殿下的事,自然不会忘,殿下放心,很快就能让殿下看到结果了。” 萧衍看向江蓠,“你难道都不问问我,为何要置江玉瑶于死地?” 江蓠颔首,“臣女没资格过问殿下的事,臣女只是殿下手里的一把刀而已。” 这话回答得倒是滴水不漏,愣是让萧衍找不到任何把柄。 “那我且等着看结果了。” 江蓠看着萧衍离开的背影,眸底深沉了几分。 萧衍要的恐怕不只是江玉瑶的性命,还要让整个尚书府跟着一切陪葬。 如此,她必须得想个万全之策,保全自己才行。 第四十一章:这次江玉瑶是那个被包装的玩物 回到尚书府。 江蓠看江献忠等人一脸凝重地看着自己,她福身行礼,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 江献忠便坐不住地问道:“娘娘可是询问过你身上的伤痕?” “娘娘本是想让芙嬷嬷查验的,好在二皇子来得及时,制止了。” 江蓠之所以这么说,就是要逼着他们严惩江玉瑶! 虽说有二皇子的维护,让大家心里有所松了一口气,可说到底,这件事是压在众人身上的一道坎。 今日皇后没能察觉什么,可谁也说不准日后会如何。 江晏忱便忍不住说道:“我就知道府中若留下一个祸害,迟早要害了尚书府。” “孩儿都已经调查清楚了,此事就是江玉瑶让人散布的谣言!” 顾氏和江献忠眸色凝重,“你想怎么着,如今尚书府正在风口浪尖上,若是杀了她,让旁人如何看待尚书府?” 江献忠倒是希望让江玉瑶一死了之,可这个节骨眼上再闹出个人命,势必会引起裴战那狗鼻子的察觉。 “孩儿倒是有一计。”江晏忱能这么说,恐怕心里早就打起了什么主意。 他凑到江献忠耳边,将自己的计划说给他听。 江献忠在听了这话之后,眉头紧蹙,“胡闹!” 不管怎么说,江玉瑶是尚书府的人这件事,是众人皆知的,让江玉瑶这么做为尚书府换取利益实在是丢人现眼。 “可是爹,如今就她这般,也就只有这点作用了,正所谓物尽其用,不是没有道理的,更何况让她当了尚书府嫡女这么多年,为尚书府付出一些代价,难道不应该吗?” “更何况不过是让她去弹几首曲子而已。” 江献忠听到这儿已经开始犹豫了。 “咳咳……”顾氏看父子二人当着江蓠的面就讨论起了这些事,若把江蓠给吓着了,这日后还如何指望她为尚书府挣得荣光。 “篱儿,你手上戴的这只手镯,便是娘娘赏赐的吧?” 江蓠闻言,便想将翡翠镯摘下,奈何怎么也取不下来。 顾氏上前,“你想摘下来作甚?” 江蓠抬起一双清澈的眸子看着顾氏,“若非昨日母亲提点,今日篱儿下棋也不会得娘娘赏赐,所以这支镯子应该给母亲。” “傻孩子。”顾氏心里是高兴的,但还是将江蓠的手给摁住了,“既然是娘娘赏赐给你的,便是你的东西,你且好好戴着,更要让京中权贵都知道,你得了皇后娘娘如此厚礼。” 江献忠和江晏忱也纷纷点头。 虽然今日之事非常危险,但好在都迎刃而解了,不仅如此,江蓠还得了皇后的赏赐。 要知道皇后向来不会轻易赏赐谁,更何况这支翡翠镯价值不菲,可见皇后对江蓠的印象还是不错的。 如此,二皇子和江蓠的亲事,又更进一步了。 “今日你辛苦了,先回莞溪院休息吧。”顾氏让丫鬟送江蓠回房休息。 带江蓠走后,她又回过头来看向江献忠,“虽然阿瑶此事做得欠妥,但是她好歹也是我们看着长大的女儿,让她去给那些大臣献艺,实在是有失尚书府的颜面。” 江晏忱就知道母亲会这么想,“那些大臣不会瞎说的,相反只要她去献艺,乾州通渠一事,少不了尚书府的好处。” 江献忠跟着就说:“晏忱说得没错,凡事都要以大局为重,今日没有严惩阿瑶已经是仁慈了,何况只是献艺而已。” “孩儿这就去安排。”江晏忱高兴地赶紧退下。 江蓠回到莞溪院,便在想江晏忱给江献忠说的事。 前世乾州通渠一事,只要参与的大臣确实都少不了拿了好处。 当时有大臣提出让京城才女给大家献艺一曲,他们就同意让江晏忱参与一脚。 可那个时候江玉瑶乃是尚书府被捧在手心上的嫡女,是要同皇子议亲之人,江晏忱自然不愿意。 于是他为了利益,便骗让她去给那些大臣陪酒喝。 若非那晚裴战查案破坏了那场交易,她恐怕早已面目全非。 想到这儿,她忍不住攥紧了拳头,这一次不会有任何人打搅这场宴会,不仅如此,她还要亲手帮他们一把。 翌日,江蓠梳洗打扮后,瞧着时辰差不多了,便准备去天香楼跟裴战会面。 走到前院廊下的时候,正好瞧见江玉瑶无精打采地跟在江晏忱身后。 以前那高高在上的江家大小姐,如今却变成了这副模样,当真是让人心情愉悦。 江玉瑶啊江玉瑶,今晚这场宴会将会让你永生难忘! 江玉瑶好似察觉到了远处的目光,忽地回过头来。 当她看向江蓠的时候,那眼神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恨意,好似要用那双眼睛将她的身体穿透一般。 江晏忱察觉江玉瑶停下了脚步,催促道:“快点走,不能让贵客久等。” 江玉瑶抱着古琴,不情不愿地转过头去,跟着上了马车。 “大公子这是要带大小姐去哪儿?”茴香忍不住好奇道。 “谁知道呢。”江蓠云淡风轻,“我们也出发吧。” 筹谋了几日,这场好戏终于要上演了。 她来到天香楼的时候,便看到二楼最里间门口站着两位持剑小厮。 店掌柜察觉到江蓠的目光,便解释说:“那边的包间虽好,但已经被几位客人包下了,小姐最好还是别往那边靠近,避免惹来麻烦。” “多谢提醒。”江蓠转眸,便随掌柜地去了另一边的厢房。 “我的客人未到,暂时不用上菜。” “那小的先给小姐上一壶热茶,小姐稍等。”掌柜的说完便退出了包间。 江蓠走到阁楼,看着前世那些在自己面前露出险恶嘴脸的高官出现在天香楼下时,眼里的恨意在一点点的吞噬着她,她更是忍不住攥紧了手绢。 “小姐,现在需要上菜了吗?” 店小二的问话声,将她拉回了思绪。 一盏茶已经过去了,也不见裴战露面。 茴香掏出一锭银子,店小二这才识趣地退下了。 “小姐,裴大人该不会是忘了吧?” 江蓠坐下后,望着街上人来人往,可人再多,却也没有裴战的身影。 她先是对裴战还充满信心,就她对裴战的了解,不会是那种失约之人。 可一个时辰过去了,她心里也开始犯起了嘀咕,裴战真的不会不来了吧? 第四十二章:发生命案 当然,江蓠之所以这么担心,自然是为了今晚的计划。 要是没有裴战在现场,这出戏就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精彩了。 “小姐,裴大人到了,奴婢去通知上菜。” 江蓠猛然转过头看向包间门口,只见今日的裴战身穿湛蓝色长袍,敛尽锋芒,只余下通身的温润气度。 “抱歉,突然有公务耽搁了,让江小姐久等了。”裴战拱手带着歉意解释。 可抬手的瞬间,他忽然间里衣袖口上还沾着血迹,不等江蓠回应,他便赶紧收回了手。 虽然只是一瞬,但江蓠依然捕捉到了裴战袖口的血迹,想来今日裴战遇到了棘手大案。 如此,今晚这份礼物,相信裴战应该会很喜欢。 “无碍,裴大人请坐。” 她给裴战斟上一杯茶,“这茶是我带来的,也不知裴大人是否会喜欢。” 茶是她从尚书府带来的,也是她亲手泡的。 裴战端起茶杯,闻了闻味道,再喝上了一口,“入口醇厚,回甘甜,可是武夷岩茶?” “没想到裴大人对茶还有这番研究?”江蓠又斟上了一杯。 “早年间父亲尤爱品茶,对茶亦有很多研究,所以我只是跟着父亲品了一些皮毛。” 江蓠似也听说过,昌伯侯只有一个爱好,便是喝茶品茶,所以来往客人上门送礼,全都是茶。 “裴大人若是喝着还行,明日我便差人给裴大人送些到府上去。” 裴战立马婉拒道:“多谢江小姐的好意,不过不用江小姐费心了。” “裴大人何必跟我这么客气。” 这时,店小二开始上菜了。 “听闻这些菜都是天香楼的招牌,也不知裴大人喜欢什么,便擅自做主了。” “劳江小姐费心了。” “听闻裴大人近日在调查户部贪污案?”江蓠忽然说起。 裴战稍稍一顿,“没想到江小姐对朝堂之事,还有这般了解。” 江蓠笑道:“我一个闺阁女子,哪能了解这些,不过是昨日入宫时,听说的罢了,不知裴大人调查得如何了?” 裴战不知道江蓠是有意还是无意,又或者是专门帮江献忠打探。 但他还是回答道:“案子正在侦破之中。” “裴大人这般厉害,相信很快便能有结果了,今日我便以茶代酒,祝裴大人早日侦破案子。” “多谢江小姐。” 这杯茶,裴战是喝了,但对江蓠有意无意说的这些话,却总觉得不简单。 “如今江小姐终于得偿所愿,坐回了尚书府嫡女位置,这杯茶,我也祝江小姐日后事事顺遂。” “得尝所愿?”可江蓠却迟疑了,“不过只是任人拿捏的一颗棋子罢了,不过,谢谢裴大人的祝愿。” 裴战饮茶时,从江蓠脸上看到那抹一闪而逝的恨意。 可见江蓠对尚书府存在很深的敌意和恨意,如此,倒是可以让他好好利用一番。 “啊……?!” 一道尖锐的惊叫声打破了所有人的宁静。 “死人了!死人了!” “江小姐你且待在这儿,我去看看。”裴战交代了江蓠后,赶紧前往发出声音的地方。 原是二楼最里间的包间发生了命案。 裴战抵达时,看到有三名朝廷要员口吐白沫,翻着白眼倒在酒桌上。 而另一侧还有几位瑟瑟发抖的大臣。 更让他意想不到的是,这些个大臣都是跟户部陈大人之间有着千丝万缕联系的。 而他之所以姗姗来迟,也是因为再查到今晚陈大人等人今晚有什么预谋,从而抓了几个相关之人,才询问得出了线索。 所以,来赴约前,他便部署好了一切。 为的就是今晚要将这些朝廷蛀虫一网打尽。 却没有想到,竟然提前发生了这样的事。 正当他想着,他转眸又看到了那柱子后面有动静,他慢慢靠近。 却发现是一名衣衫不整,露出的肌肤还有多处淤青,发髻凌乱的女子,她嘴上的唇脂被抹到了嘴唇外,且不用都知道发生了什么。 “不要!不要碰我!” 随着女子发出的声音,裴战这才看清此人竟然是江玉瑶! 他赶紧扯下纱幔将她的身子盖住。 然后再下令将此处都看管起来,严查此案。 江蓠站在阁楼上,看着裴战的人将里间包间的大臣和江玉瑶带走时,嘴角不由得便扯出了一个好看的弧度。 当然,这也是她为何要把裴战邀请在天香楼见面的原因。 不过,江玉瑶真是废物,就这么几个人,都杀不死,偏偏还留了这么几个废物。 但话说回来,就这么几个废物,也足以让他们咬死是江玉瑶要害了他们。 诶,怎么不见江晏忱的身影? 看来,又让他脱身了。 “江小姐。” 左誉的声音让她回过神来。 “天香楼出了命案,裴大人让属下护送江小姐回府。” 江蓠走到门口,“既然出了案子,你且去帮裴大人的忙吧,我自行回府便是。” 左誉拱手,“裴大人还说,今日扫了江小姐的兴致,改日再摆上一桌给江小姐赔礼。” 江蓠笑着目送左誉离开。 “小姐,咱们接下来打算怎么做?”茴香来到江蓠身侧。 “既然事情已经成了,那我们就回去等候消息吧。” 虽然没有一局将所有人都毒死,但这步棋走得已经足够好了。 希望江玉瑶不要让她失望才好。 在回府的路上,便听到路边的百姓都在议论天香楼命案的事。 直至回到尚书府,更是看到江献忠和江晏忱在前厅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你说阿瑶不会说些什么不该说的吧?” 江献忠现在担心的就是,如果江玉瑶在裴战面前说了什么不该说的,把尚书府拉下水,那么一切都完了。 “爹放心,她什么也说不了!” 江献忠看着江晏忱有十足把握的样子,冷眸微眯。 “这件事孩儿已经做得万无一失,就算裴战深究,也断然不会查到尚书府头上。”江晏忱自然也是做好了准备的。 “不仅如此,到时候裴战还得感谢尚书府助他破案。” 江献忠脑子一转,方能明白了儿子的用意,“折一个阿瑶来保全尚书府,也算不亏。” 江蓠听到这儿,眼底掠过一抹讥诮。 好一个手段算尽! 不过,不急,很快就能到你们了! 第四十三章:你可曾想过当初?我的好姐姐 关于江玉瑶被凌辱,反手毒死了三名朝廷要员的消息一出,整个京城都沸腾了。 众说纷纭,说什么的都有。 有人说江玉瑶是因为被逼无奈,要寻求庇护以及容身之所,所以才会去那样的场合。 有的人又说,江玉瑶不甘心被收回嫡女,想要以此换取更高的权势,从而狠狠地把江蓠踩在脚下。 还有人说,江玉瑶不过是暴露了本性,以前是尚书府嫡女的时候就不检点,现在更是毫不避讳了。 “但她为什么要给那些大人下毒?”然而有人提出了一个非常令人困惑的问题。 既然江玉瑶是为了利益引诱那些大人的,那么目的尚未达到,她为何要那么做? 毕竟毒死了那些大人,对江玉瑶来说,亦是没有什么好处。 “有最新消息了,大理寺查出昨日出现在天香楼的那些大臣都是跟户部贪污案有关的!” 裴战早就已经有了证据,只是一直在等待一个合适的时机。 但他也没有想到会突然发生命案。 “根据庄大人的查验,这些大人都是死于中毒,但问题在于这种毒庄大人从来都没有见过。”左誉将庄灵的验尸情况告诉给裴战。 裴战眉头紧蹙,“这天底下还有庄大人不知道的毒?” 庄灵查验过不少尸体,也见过数不胜数的毒,如今却有让庄灵都不认识的毒,这未免也太奇怪了。 “江玉瑶那边怎么说?” “回大人,她嘴上一直念叨着,是他们活该,其余的她什么也不说。” 左誉按照裴战的要求,询问了江玉瑶当时的情况,但是江玉瑶什么也没说。 他不由得好奇:“大人,难不成真的是她给那些大人下的毒?” “不可能。”裴战当时看了案发现场,江玉瑶把自己视为宝贝的古琴都带在身边的,想必也是为了达到某种目的,下定了决心的。 所以目的没有达成之前,她不可能对那些大人动手。 “可根据庄大人的验伤报告,在大人赶到之前,她经受了非人的凌辱。” 左誉便认为江玉瑶是有杀人动机的。 “但是根据现场的舞姬口供,江玉瑶一直被人钳住的,她如何有时机去下毒?”裴战反问。 毕竟那些毒是在酒杯里面发现的。 “属下也询问过了天香楼的伙计和后厨,他们都一口咬定没有下毒。”左誉拧眉道。 裴战翻开着收集到的供词,“所以这才是最让人觉得奇怪的地方。” “把当时出现在天香楼的所有人都召集起来,再挨个询问。” 左誉先应下了,但又想到了什么,转过头来问裴战,“江小姐也需要吗?” 裴战先顿了顿,继而又道:“一视同仁。” 不过,江蓠被带到大理寺后,便是裴战亲自去询问当时的情况。 “照例询问一些情况,江小姐放轻松便是。” 见江蓠点点头,“在我抵达天香楼之后,江小姐有没有注意到什么异常之处?” “我看到二楼里间有两个小厮守在门口,掌柜的说今日有贵客在此,让我不要靠近,再之后……” 当他看到江蓠面露难色的样子,“江小姐可是察觉到了什么?” 江蓠顿时低下头去,手也下意识地紧紧抓住了裙摆。 裴战自是有所察觉,“江小姐放心,今日你我的谈话,不会被任何人知晓,只要江小姐愿意相信我,我定护江小姐周全。” 闻言,江蓠抬眸看向裴战,犹豫片刻后,她还是说道:“姐姐来了不久后,我便看到我大哥的随从也来了。” 裴战立马追问:“那江小姐可是看到那随从见了谁,又说了什么话?” 江蓠无奈摇头,“我只是在阁楼上无意间看到的,他进到天香楼之后,见了谁,说了什么话,我并不知晓。” 说着,她觉得自己说了什么不该说的,“或许大哥是想吃天香楼的烤鸭了,听闻跟大哥最爱天香楼的烤鸭,没准儿就只是来买烤鸭的。” 裴战听到江蓠这番解释,知道她在担心什么,“江小姐放心,大理寺不会冤枉任何一个好人。” “这条线索,对案子很有帮助,谢江小姐,不过江小姐也放心,我保证帮江小姐保密。” 他说这句话之前,已经让左誉去抓人了。 江蓠迫切地看着裴战说道:“裴大人,可否让我见见我姐姐?” 她看裴战犹豫不决的样子,“姐姐只是一时糊涂,更何况姐姐乃是深闺小姐,根本不可能了解到天香楼有什么宴会,想必姐姐也是受了什么人的蛊惑,还请裴大人让我见见姐姐。” 听到江蓠这话,裴战才意识到自己也被流言所惑,陷入了一个误区。 就连他也下意识地以为江玉瑶别有用心,却忽略了江玉瑶若无途径,根本没办法接触到那几位大人。 想到这儿,他便答应让江蓠的请求。 江蓠在狱卒的指引下,得以见到了江玉瑶。 只见她发髻散乱,脸颊沾着黑乎乎的灰尘,那身曾经熠熠生辉的锦裙如今污损不堪,卷着她蜷缩在墙角。 她眼神空洞地望着地面,直到她的绣鞋踏入她的视线。 她才猛地抬头,那双死寂的眸子骤然燃起火焰,“你来做什么?” 她的声音嘶哑得厉害,“来看我笑话?还是想落井下石?” 江蓠一步步走近,“早知今日,你可曾想过当初,我的好姐姐?” “少在这假惺惺!”她突然激动起来,脏污的手指攥紧衣襟,“滚!我不用你可怜!” 江蓠不急不恼,俯身凑近她耳畔,声音压得极低:“你那好大哥,为了自己的前途,这般毁了你的清白,如今又把杀人的罪名全推给你,自己倒落得个清白名声,你就真的……甘心吗?” 她身子猛地一颤,瞳孔骤然收缩:“你究竟想说什么?” 江蓠的唇角勾起一抹浅笑,“既然事已至此,名声尽毁,又落得这样的下场,姐姐何必再委屈自己?” “你是想让我……” 江蓠将食指放到嘴边,制止了江玉瑶接下来的话,“我并不想让姐姐做什么,我只是不想让姐姐带着这样的遗憾而去。” “你何必把话说得如此冠冕堂皇,这一切难道不都是你想要的?从一开始所有人便跌进了你的陷阱,你应该满意才对!” 江玉瑶彻底清醒,知道这一切不过都是江蓠一手造成,目的就是为了报复所有人曾经伤害过她的人。 第四十四章:难道江蓠也重生了? 江蓠抿嘴一笑,她确实想过一箭双雕,只可惜…… 江晏忱有不在场的证据,就算裴战想查,也查不到他头上去,所以她自然也没必要在江晏忱身上浪费时间。 更何况江晏忱自然有江晏忱的死法,而且箭已在弦上,很快就能出击了! “虽然让你就这么死了,也确实便宜了你,但我的目的达成了,希望你好好上路。” 话到此为止,她不再多言。 有些种子,只要撒下就会自己生根发芽。 转身离去时,江蓠能感受到身后那道目光变得截然不同,不再是纯粹的恨意,而是混入了别的什么。 江玉瑶双手抓着牢门,满心愤恨道:“江蓠,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江蓠没有任何理会,径直离去。 她知道,从今往后,江晏忱的青云路很快就走到头了。 江献忠和顾氏,也该尝尝夜不能寐的滋味了。 至于裴战……想必也会对这出戏很感兴趣。 而她这份大礼,应该能给到裴战一次搜查尚书府的机会,就看裴战是否能把握住机会了。 与此同时,皇宫锦华殿。 西晔将今日的情况如实禀告给萧衍。 萧衍一听,执着白棋的手,不由地一顿。 西晔跟着质疑,“江小姐明明可以直接把江玉瑶杀了,为何还要绕这么大一圈?” 按照现在的江蓠来说,想要杀了江玉瑶也是易如反掌的事。 更何况,就江献忠的为人,就算知道是江蓠杀了江玉瑶,也不会追究任何罪责。 可江蓠不但没有这么做,反而还绕了这么大一圈,他不相信江蓠只是为了洗清嫌疑。 “让江玉瑶受到几位大臣的凌辱,然后再以下毒……” 萧衍嘴上念叨着,不由得便想起了前世江蓠的遭遇。 江蓠前世被当做玩物送到春元楼,然后又被毒成了哑巴,如今一想,江玉瑶遭受到的这一切,跟前世江蓠如出一辙。 他不相信这仅仅只是一个巧合。 心底里顿时萌生出了一个想法,难道江蓠也重生了? 江蓠这是要将自己所承受过的,让江玉瑶也要承受一遍。 如此,江蓠下一个要针对的,亦是整个尚书府! “殿下?”西晔见萧衍想什么入了神。 “只要结果是我想要的,至于她怎么做,随她去吧。” 萧衍知道前世的江蓠遭受到的背叛和痛苦与折磨不比自己少,如此只要江蓠能为他所用,过程什么的都不再重要。 西晔见自家殿下对江蓠这般宽容,说是不免有些嫉妒,“日后杀人这些事,殿下还是交给属下吧,属下必定做得比江小姐还要干净妥帖!” 萧衍紧盯着桌上的棋局,“有些事,你做不了,还真的只能她来做。” 听到这话,西晔嘴上是答应了,但心里却记上了江蓠。 —— 尚书府。 自江晏忱身边的随从石头被抓进大理寺,江玉瑶又吵着闹着说这一切都是江晏忱威逼利诱。 裴战以搜查证据而进到尚书府,便让整个尚书府都陷入了一场惶惶不安的状态之中。 江献忠生气地看向江晏忱,“你不是说此事必定万无一失,现在你告诉我,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爹,您放心吧,石头什么也不会的。”江晏忱斩钉截铁道,毕竟石头的弟弟还在他手上,相信石头就算是死也不会说出任何关于他的事。 “你又不是不知道裴战那个疯子,就算石头的嘴再硬,能跟裴战比?”江献忠急得在厅内来回走动着。 “还有,你既然都想着让阿瑶去献艺,为何还要杀人?” 江晏忱立马抬头,“爹,儿子还没有从他们手上得到利益,怎么可能杀人。” “不是你?”江献忠拧眉,“那还会是谁?” 事情发生之后,他也以为是江晏忱安排人干的。 江晏忱笃定道:“要孩儿说,这件案子必定是裴战设下的圈套,没准儿就是想嫁祸于尚书府,从而故意为之。” 江献忠虽然觉得这不太可能,但仔细一想除此之外也没有更合适的理由了。 “看来,裴战这是已经查到当年昌伯侯之死跟我有关了。” 江晏忱立马便道:“如此,那我们一不做二不休,抢在裴战之前,先将他……” 他给江献忠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可江献忠还有些犹豫,毕竟裴战武功高强,又深受皇上重视,想要将他拖下水,并没有那么容易。 “您可知昨日天香楼还有谁在?”江晏忱立马便说道。 他把江蓠和裴战在天香楼吃饭的事情告诉给江献忠。 原本江献忠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还很生气来着,可江晏忱却又说:“爹先别气,咱们完全可以利用篱儿,把裴战给杀了。” 虽然不知道江蓠跟裴战属于什么关系,但想必江蓠只要约出了裴战,这件事就有了九成成功的概率。 “不行。”江献忠却否定了,“如今还需江蓠与宫里的二位皇子周旋,断然不能随便拿江蓠冒险。” 如今他们已经折损了一个江玉瑶,只剩下江蓠一个筹码了。 “我们要杀的是裴战,跟篱儿无关,只需要篱儿按照我们要求的去做,绝不可能让篱儿深入险境。” 江献忠思虑再三,“看来已经物色好了刺杀之人?” “不知爹可还记得半年前震惊东吾国的刺杀案?” 江献忠眸色深沉,“那帮死囚,难道还活着?” 江晏忱勾唇,“没错,他们此刻就在京郊外。” “儿啊,你未免也太大胆了,倘若此事被人知晓,你可知乃是灭九族的大罪!”江献忠竟不知自己的儿子还瞒着自己这么大一件事。 江晏忱却云淡风轻般:“那帮死囚并非孩儿所救,而是另有他人所为,孩儿不过是碰巧知晓此事,从中利用罢了。” 江献忠仔细想了想,“他们倒是能跟裴战一搏,只是你务必让他们把嘴闭掩饰了!” “孩儿办事,您放心便是。”江晏忱转念又想到江玉瑶的事,“爹,关于阿瑶的事,孩儿给您提的建议,你考虑得如何了?” 江献忠对上江晏忱那双弑杀般的眼睛,别开脸道:“就按照你说的去办吧。” 第四十五章:江玉瑶死了? 翌日。 江玉瑶惨死于大理寺监牢的消息,顿时传遍了整个京城。 原本裴战早已预料过这一切,于是为防万一,早已布下天罗地网,层层设防,却万万没料到,仍是让人钻了空子,给了幕后黑手可乘之机。 不过,由此可见幕后之人远比他想象的还要更深谋远虑,亦或者可以说幕后之人的手,早已深入到了大理寺。 可见在这场贪污案当中,户部成大人不过就是一个幌子,亦或者替死鬼。 在其背后还有更位高权重之人。 宣政殿上,就因贪污案以及朝中大臣惨死一案,而导致气氛格外的凝重。 东吾帝一番询问下,数名大臣出列,言辞锋利,直指裴战。 “重要人证在裴大人管辖的重地如此不明不白地丧命,这究竟是裴大人疏于职守、管理不当,还是……另有隐情,别有用心?” 龙椅上的东吾帝一听,目光深沉,看不出喜怒。 就算他看重裴战,但若这件事没有处理好,他一样没办法护他周全。 就在这时,大理寺卿许世安稳步出列,声音沉静却有力:“陛下,裴大人确已竭尽所能,布防周全,可对方却还是能在如此严防下得手,正说明其势力猖獗、谋划深远,绝非寻常。” “臣为人这非但不是裴大人失职之证,反而更印证此案背后牵扯极大,恐有惊天之秘!臣,恳请陛下下旨,彻查此案,揪出这视王法于无物的幕后黑手!” “哼,许大人此言,偏袒之意是否过于明显了?” 立刻有反驳之声响起,“谁人不知裴大人是你的直属麾下,若他获罪,你亦难逃失察之责!” 许大人毫无惧色,目光锐利地扫过发言之人,扬声道:“本官并非偏袒,不过是实话实说而已,即便最终认定裴大人有失职之过,也恰恰证明此案水之深、势之恶!” “诸位大人此刻不去追问真凶,反而急于将罪责定于一人之身,究竟是何用意?莫非……是想借此阻挠大理寺深究下去,怕这背后的秘密曝光于青天白日之下吗?” 一席话,掷地有声,顿时让朝堂之上鸦雀无声,双方陷入僵持。 突然,一声悲怆的哭嚎打破了沉寂。 江献忠忽然扑跪在地,老泪纵横,重重叩首:“皇上!皇上啊!小女纵然有错,千错万错,罪不至惨死狱中啊!如今她死得不明不白,求皇上明察秋毫,还小女一个清白!臣……臣恳求陛下做主啊!” 哀切的哭声在大殿中回荡,让本就波谲云诡的朝局,更添了一份悲怆与凝重。 当初江晏忱道出只有死人才能保守秘密的时候,他本来是犹豫的。 毕竟,他明白江玉瑶所知甚少,给尚书府构不成威胁。 可江晏忱却说并非他想要江玉瑶的命,而是为了靠近上头那人的敲门砖。 斟酌再三,他还是同意了。 虽然不少大臣都知道江献忠不过是故意给东吾帝演了这一出戏,可他此时表现这般,却又让人就不出错来。 皇上斟酌片刻,便下旨道:“裴大人确有失职,罚其三个月俸禄,并且朕要你在三日之内彻查此案,给世人一个交代!” 那些早就对裴战不满之人,听到皇上的这个惩罚之后,脸上的表情,一个比一个的难看。 若不是昌伯侯跟东吾帝之间的交情颇深,皇上也不会对裴战百般袒护。 如今在他手上出了这么大的事,皇上也不过是罚了三个月的俸禄。 “裴大人不愧是皇上跟前的红人,日后我们大家还需仰仗裴大人。” 下朝后,不少大人到裴战面前阴阳怪气。 裴战却冷眼一扫,“只要众位大人把柄落到大理寺,下官定当同各位大人共事。” 此话一出,几位大人的脸色顿时就沉了几分。 “下官告辞。” 几人看着裴战离开的背影,气得牙痒痒,“年少轻狂,迟早要栽跟头。” 裴战立马跟上许大人的步伐。 许大人看了裴战一眼,“这件案子虽说本官并不想让蹚浑水,但是事已至此,彻查此案也是唯一的办法,只是这件案子并没有那么容易查清楚。” “皇上虽说只是轻罚了你,但实际上三日内的期限何尝不是另外一种处罚。” 这件案子并非寻常简单的贪污案,如今涉及了四条人命,可见这趟水有多深。 而现在皇上只给了裴战三日的期限,着实有些难为人。 “刚才大人在朝堂为下官说话,下官已经很感激了,只是这件案子,既然下官已经接下,就一定会彻查清楚。” 裴战也知道,这件案子涉及之人肯定不简单,但他既然已经撞见了,就一定不会善罢甘休。 许大人也知道裴战的性子,“如今江玉瑶已死,线索机会全断,你想要从江晏忱的随从下手,恐怕也没有那么容易。” 裴战不是没有言行逼供,但是江晏忱的随从依然咬死是为了去给江晏忱订下酒菜的。 这也就意味着,江晏忱的嫌疑也洗清了。 “几位大人死于无名毒的事,我已将此事告知了南星子,希望他那边会有所收获。” 南星子是东吾国制毒高手,如今被朝廷征用,相信他查验了这种毒之后,方能知道这种毒到底是什么毒,很快就能弄清楚,这种毒的来源了。 裴战立马就道:“还是大人思虑周全。” “你我同在大理寺,此案查不清楚,你我都难逃罪责,只是本官能做的不多,接下来还是得看你。” 毕竟案子从一开始便是裴战在接触,更何况还是皇上要求的。 他更没有理由知晓更多细节,所以能帮到裴战的地方也十分有限。 “大人已经帮了下官很多了。”裴战自然也是理解的,更何况很多事没有许大人的支持,他也不会调查得这么容易。 “对了,陈大人还是什么也不肯说?”许大人追问道。 裴战摇头,“陈大人之所以对贪污案闭口不谈,下官在想,他或许还在等幕后之人相救。” “毕竟他手上握有把柄,要是他出了事,那幕后之人自然不会全身而退。” “那你打算怎么做?” 裴战看向许大人,“下官想请大人陪下官演一出戏。” 第四十六章:要不试试?下一个死的就是你 尚书府,莞溪院。 江蓠在听完茴香的禀报之后,立马就剪掉了一支杜鹃花,她看着这株枝繁叶茂的杜鹃花,不由道:“换掉一批,立马就会长出新芽,来年又是一番盛景。” 江献忠和江晏忱要了江玉瑶的命,看来这一次江晏忱比前世更快地跟谨王府搭上线了。 如此,她也不用再浪费时间跟江晏忱周旋了。 她让茴香准备笔墨纸砚。 很快,她写了一封信后,“找人送去昌伯侯府,千万别让人知道这封信出自尚书府。” 既然皇上要裴战尽快给查明真相,那她就给裴战送上一则消息。 “小姐今天是帮裴大人,为何却不让裴大人信得来源?”茴香表示不解。 江蓠看向窗外,“还不是时候。” 现在的裴战还没有完全的相信她能帮忙解决掉江献忠,贸然出手,只会让裴战以为她别有用心。 “奴婢明白了。”茴香理解到了江蓠的用意之后,便按照江蓠所做的去做了。 茴香刚离开莞溪院,便听闻江子齐闹事了。 江蓠顿时便意识到自己的机会来了。 她匆匆赶去江子齐的院子。 还未进院,便听到瓷器摔在地上的声音。 紧接着又传来江子齐的怒骂声。 “江蓠就是一个祸害,姨娘和大姐姐都是被她害死的,都是她害死的!” “爹娘,一生精明,为何偏偏在这最关键的事上,昏了眼睛,迷了心窍?” “让江蓠来见我,我要让她为姨娘和大姐姐偿命。” 怒骂声还在继续,秋桂看到江蓠出现后,立马上前,“小姐还是不要进去了,二公子此刻正在气头上。” “这话要是传到别人的耳朵里,损害我的颜面事小,折损尚书府的清誉才是真。” 江蓠就是冲着江子齐来的,怎么可能不进去。 再说了,江玉瑶惨死牢狱的消息,还是她给江子齐透露出去的。 “可二公子若是伤了小姐,奴婢该如何向夫人交代?” 秋桂见此刻的江蓠脸上并未半点畏惧之色,但她也知道顾氏和江献忠如今对江蓠的看重,更不敢让江蓠有任何好歹。 江蓠却道:“如今我乃尚书府嫡女,若连这点小事都处理不好,日后如何能帮父亲和母亲分忧?” 没等秋桂反应过来,江蓠已经踏进院内。 然而让她没有想到的是,江子齐在看到江蓠的时候,眼中明显闪过了一抹惊恐之色。 不过,很快江子齐就恢复如初,对着江蓠怒骂起来。 难道是她看错了? “我要杀了你!” 秋桂见江子齐抄起一个瓷瓶就朝江蓠打来,吓得连声道:“小姐小心!”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江蓠一个侧身,让瓷瓶摔在了地上。 她扫了眼被摔得粉碎的瓷瓶,冷眸轻抬,“这气也该发泄完了,你我姐弟之间,是否可以好好谈谈?” 江子齐鼓起勇气道:“我跟你有什么可谈的,你个杀人凶手。” 江蓠却莲步靠近,“没错,我是个杀人凶手,你说下一个是不是就该到你了?” 她的声音很轻,刚好能被江子齐所听见。 而秋桂也不知道江蓠对江子齐说了,总之她看江子齐的脸色顿时就变了。 待江蓠来到江子齐面前后,又轻声道:“如今我乃是被父亲和母亲,以及大哥捧在手心上的嫡女,你能奈我何?” 眼看江子齐又要暴怒,她继续道:“那五十大板打在姨娘背上,血肉模糊,骨头都露了出来……” 江子齐听着江蓠的话,不免觉得开始有些反胃。 “江玉瑶听说也是被折磨的不成人样了,毕竟能进大理寺的,又有几个能留下完好的尸身,你说对吧,弟弟?” 江子齐年纪尚浅,也没有经历过什么生死之事,更没有见过那些血腥。 所以在听到江蓠这么说了之后,内心害怕是真,更是差点就呕了。 “你知道的,我这个人向来有仇必报,以往你待我如何,指不定哪天我一个不高兴,就百倍还给了你。” “别说小小一个碎瓷片了,下次指不定就是白刀子进红刀子出了。” “若你还想再尚书府过着以前踏实的日子,就乖乖听话,不然下一个死的就是你了!” 或许以前江子齐不会将这句话放在心上,可在经受了姨娘和江玉瑶的死之后,他有些信了。 不仅如此,看到江蓠这般癫狂的模样,他不免想到了当时江蓠毫不留情差点抹了他脖子的事。 他下意识捂住自己的脖子后退了一小步。 江蓠见状,刻意地拍了拍江子齐的肩膀,又提高了声量:“今日是你不敬父亲和母亲,待会儿就给去父亲和母亲认错,并且保证再也不会发生今日这样的事,事事以尚书府为重。” “日后更要用功读书,不要让父亲和母亲担心。” 江子齐本来是不想答应的,可江蓠一个冷眼警示,他只好乖乖道:“是。” “去吧。” 江子齐便乖乖照做了。 秋桂也是一脸震惊,“还是小姐有法子。” 就算江子齐再怎么畏惧顾氏,但因为身受江献忠宠爱的缘故,在府中更是目中无人,肆意妄为。 哪能像今日这般乖乖听江蓠的。 待江子齐去乖乖认罚之后,江蓠又安排丫鬟小厮将院子和房间打扫干净,并且将之前伺候的都换了。 顾氏在知晓此事后,满意地点头,“这么做,也算是给了江子齐一个警醒,日后他断然不敢再肆意妄为了。” 想到这儿,她便道:“看来,是时候让她学学如何执掌中馈了,毕竟她日后是要入宫的。” 如果江蓠跟二皇子相处得顺利,想来也就是今年的事了,所以有些事不能再拖了。 很快,萧衍便知道了江蓠拿到尚书府的掌家权。 “她可是让人刮目相看。” 虽然江蓠重生的事还有待考察,但就现在江蓠的表现来看,确实一次比一次让人感到惊讶又意外。 西晔却认为:“江小姐拿到掌家权也并不能代表江大人的意思,不过是后宅妇人之事,想来对殿下的帮助也不大。” 萧衍勾唇一笑,“那你可就小看她了。” 第四十七章:雷霆手段清洗相悖党羽 顾氏出身汝南顾家,他父亲身为汝南节度使,权力不容小觑,而顾氏的母亲又是出身汝南富商。 当初顾氏嫁给江献忠的陪嫁礼,足以让京中权贵纷纷眼红。 如今顾氏身为尚书府主母,看似不过是掌管尚书府后宅大小事务,可实际上,还要打理她和江献忠名下的铺子良田。 除此之外,节度使当初还给了顾氏一队暗卫,此事鲜少人知,但确实存在的。 这帮暗卫乃是节度使亲手挑选出来,实力更是不容小看。 “所以,江小姐拿到掌家权,是想要顺势拿到江夫人手上这些铺子良田和暗卫的所属权?”西晔根据萧衍的描述猜测道。 但他转念一想,“可江夫人如此聪慧,恐怕没那么容易让江小姐得手吧?” 就算江蓠有这样的心思,但顾氏毕竟是堂堂节度使之女,能那么容易得手? 萧衍却笑道:“想要彻底击溃尚书府,就是要从这些小细节上一点点的落实下来。” 看似这些东西确实没什么可值得在意的,但实际上却是釜底抽薪之计。 “如果江蓠成功了,那么尚书府便只剩下一个空壳,到时候我们再给裴战一个机会助力,击溃尚书府便是轻而易举。” 西晔虽说明白了,“如果尚书府被击溃,那么江小姐岂不是也……” 他没有继续说下去,相信萧衍亦能明白他想要表达的意思。 “不过江小姐不过就是殿下手上的一颗棋,一把刀,就算小小折损,也不会给殿下造成什么麻烦和困扰。” 萧衍却没有说话,他只是在想,如今的江蓠是一把很好的利刃不假,就算损失一把刀,也无伤大雅。 可问题在于,他当初答应过江蓠,这一次要护她周全。 所以,他且看看,江蓠除了用来对付尚书府之外,还能有什么用处。 如果可以,或许他确实可以护上一护。 但前提是,江蓠不能让他失望! 而江蓠在拿到尚书府掌家权的第一步,便是以雷霆手段,将府中跟自己相悖的党羽,通通清洗掉。 然后再暗中培养自己的势力。 加上最近顾氏因为江晏忱的事而忧心忡忡,便对她也没有那么多的提防,这便是给了她很好的机会。 只是,顾氏身边的秋桂,不是一个善茬。 她发现府中大批人被换掉之后,立马就找到了江蓠。 “还请小姐不要怪老奴多嘴,那些丫鬟婆子都是在府中跟了多年的,其中不乏有从小看着老爷长大的,将她们遣走,她们往后的日子又当如何?” 当然,她之所以说这些,也并不是真的在意什么多年情感。 仅仅只是觉得江蓠这些手段,换掉的都是跟随主母多年的人。 她有理由怀疑江蓠是有意为之。 “但尚书府不是给她们养老送终的地方,我看过账本,这些年在她们身上的花销不小,然后事情也没做几样,要是照这样下去,尚书府就算有再多的钱财,那也是不够花的。” 江蓠等得就是秋桂出现。 她把整理好的账本递给秋桂。 只因这些账本都是她精心“美化”过的,所以秋桂在看到这些账本的时候,眉头一下就皱了起来。 “小姐做得对,是奴婢思虑步骤,请小姐责罚。”秋桂合上账本便道。 江蓠上前将秋桂搀扶起身,“既然母亲相信我,这便是我应该做的,更何况我还有很多不足的地方,请秋桂姐姐指点。” 这一声姐姐,让秋桂抑制不住的笑了起来。 “小姐言重了,只要是小姐需要的地方,奴婢定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您跟随母亲这么多年,应当知道每年祠堂祭拜的事儿吧,可否请姐姐教教我?” 中元节就快到了,传言逝去的祖先会返回人间,因此要举行仪式祭祀亡魂,可通过放河灯,为亡魂照路回家,然后家中则需设宴祭拜祖先。 江蓠知道以往她是没有资格参加的,可如今身为嫡女的她,不仅要参加,还要筹办中元节的一切祭祀事宜。 她不仅要让秋桂帮她的忙,还要谋划更大的一出戏! 秋桂赶紧就说道:“小姐这便是问对人了,以往都是奴婢跟着夫人筹办的,小姐放心,主意事项还有具体的流程,奴婢都会给小姐讲清楚。” 江蓠掏出一锭银子塞到秋桂手里,“谢姐姐。” “小姐真是客气。” 可就在见过江蓠之后,秋桂立马转头就拿着银子来到了顾氏身边。 顾氏扫了一眼,“本以为这丫头在人情世故这方面稍有欠缺,现在一看,倒是让人有些意想不到。” “奴婢看过了账本,那些被遣散的丫鬟婆子和小厮,确实做的过分了些,这才引起了小姐的注意。” 秋桂看顾氏也不说话,“要是夫人觉得小姐这么做实在不妥的话,奴婢去阻止。” “既然她有这份心,就随她去吧,只要是为尚书府好。”顾氏只要知道江蓠的心是向着尚书府的就够了。 “毕竟她遣走时,还给了他们那么大一笔遣散费,说明她心地还是善良的。” 可秋桂却担心道:“府中如今被大清洗,夫人当真一点也不担心?” 虽说那些人做的过分了些,但做起事,和嘴巴严实方面,还是可以放心的。 “你难道担心她翻出什么天来?”顾氏却不屑一顾,“就算想翻天,也得看看她在谁的地盘撒野。” 就算江蓠别有用心,但在尚书府,谁说的算,相信大家都心知肚明。 毕竟这风筝的线,握在她手里,就算风筝想要翱翔于天,那得过问她的意思。 “话说回来,她学点手段也好,免得日后入宫,被人欺负是小,丢了尚书府的颜面才是真。” “她要筹办中元节祭祀,你配合便是,不用再来过问我的意思。” “不过,别忘了提醒她中元节之后,便是长公主寿宴,一切功课都不可松懈。” “是,夫人。”秋桂应下后,便将手上的银子递还给顾氏。 “既然是她给你的,那你就收着吧。” 话音未落,一丫鬟慌慌张张的跑来。 “夫人出事了!” 第四十八章:她要的是牵线搭桥 是京中几间杂货铺的掌柜因为账目的事情产生了争执,都没法营业了。 “是什么争执能让他们不顾各自的利润,产生这么大的争执?”顾氏愁眉苦脸道。 几年来,大家都非常和睦,偏偏在这个时候闹了争执,不得不让她多想。 江管家答道:“回夫人,听说商行最新推出,每品类的铺子可以竞选一位行长,日后协商大计。” 顾氏拧眉,“什么时候的事?” 怎么现在才听说? “回夫人,也就是近几日发生的事,而且已经通过了商行的协商落实了。” 这倒是让顾氏有些发愁了。 几家杂货铺,各分布在京城几大街道,按理说他们是不分彼此,也互不干扰的。 如果要在杂货品类挑选出一个行长,确实让人有些为难。 “夫人,小姐来了。”这时,秋桂便提醒道。 顾氏原本是想让推辞不见的,可想想还是让江蓠进来了。 “篱儿问母亲安。” “你来得正好,如今这有件事,想问问你的意见。”顾氏看向江蓠说道。 江蓠先听江管家说了说现在的情况,在得知问题所在之后,便道:“这件事其实看似为难,实际上却很简单。” 既然几家杂货铺谁都不让人,那就用账目说话。 哪个铺子盈利多,就应该让谁来当杂货品类的行长。 当然,前世也发生了同样的事,但当时顾氏是让江玉瑶出面平息的,只是平息得不好,导致之后几家铺子都乱套了。 如今没了江玉瑶出面,顾氏找的人自然就成了她。 只是她不会像江玉瑶那般敷衍了事。 江管家想了想却道:“小姐说的虽然不无道理,但问题是这些掌柜的都跟随夫人多年了,要是直接用账目说话,未免太不近人情了。” “没错,”江蓠看向顾氏,“倘若由母亲出面,几个掌柜的心里难免有不满和疙瘩,可若让篱儿出面的话,或许可以解决这个麻烦。” 闻言,顾氏和江管家立马对视了一眼。 顾氏念着旧情,确实不好出面,可让别人出面,只会让几个掌柜的觉得不够重视。 可江蓠的话,似乎无论哪方面都能说得过去。 “如此,那你便亲自走一趟吧。”顾氏立马就说道。 江蓠应下后,马不停蹄地就赶去了杂货铺。 “小姐何必趟这浑水?本就是吃力不讨好的事。”茴香不明白,就算江蓠在几人之间选出了一人入选行长,其他几人未必会满意。 “因为这是我拿下这些铺子要做的第一步。” 江蓠并非想要帮顾氏解决这些难题,而是为了她自己能够顺理成章地接手这些铺子。 “可只要房契还在夫人手上,小姐做这些未必能讨得好处。” “虽说这些铺子每年盈利确实不少,但我若是要了,定会让母亲和父亲有所察觉。” 江蓠也并不是要将这些铺子完全掌握在自己手里,而是要接线搭桥罢了。 毕竟,想要保全自己,仅仅依靠萧衍是不够的。 如今的萧衍为了复仇,可谓无所不用其极,为达目的,最终真的会舍弃她。 所以她要做的就是,能够随时随地知晓一切发生以及即将发生的事,从而做足准备。 而要完成这一项,除了有钱是不够的,还需要人脉。 “奴婢好像能明白了。” 茴香虽说听得迷迷糊糊的,但好像小姐这么一说,怎么都能说得通了,而且非常有道理。 很快,江蓠便见到了几位杂货铺掌柜的。 当他们看到来人是江蓠之后,忍不住就讽刺道:“好歹我们也跟随夫人多年,夫人就派了小姐前来,看来是没有把咱们放在心上呀。” 江蓠不怒反笑道:“诸位是觉得我尚书府嫡女的身份太小,还是觉得我作为母亲的女儿没有这个资格?” 听到这话,几人抿了抿嘴,也不敢多说了。 “我知道几位掌柜的不过是因为竞选行长一事而焦灼,母亲何尝不是。” “其实大家心里都清楚,按理说就应该由每年盈利最多的掌柜担任这个行长。” 就在有人想要反驳的时候,江蓠跟着又说:“我知道你们肯定会说吴掌柜所处的地段就占了很大的优势。” “这优势不假,但有多大优势,就要担多大的责任,相信这一点,大家也清楚吧。” 几人想了想江蓠的话,确实是这么个道理。 “更何况被当选行长,这最后也是要给大家带来利益的,而吴掌柜人脉确实比其他几位都广,相信他日后必定带领大家更上一层楼。” 既然江蓠都这么说了,大家自然也不好再多说什么。 “对了,这些是母亲为几位掌柜的家眷准备的糕点,希望大家带回去跟家人共享。” 江蓠让人把礼盒都分发给几位掌柜。 几位掌柜看这些糕点出自云满记,心里的不悦瞬间烟消云散了。 作为京城第一糕点铺子,每日糕点限量,就算有钱也是不一定能抢得过。 如今顾氏却给他们送上了这样贵重的糕点,便也不会再多想顾氏没有把他们放心上了。 在几位掌柜走后,江蓠叫住吴掌柜。 “我有些不解之处,想要向吴掌柜请教一二。” 吴掌柜认为江蓠帮他顺利坐上行长之位,对江蓠自然也恭敬了许多。 过了一会儿,茴香见江蓠从吴掌柜的铺子走出来。 赶紧走上前给江蓠提醒道:“小姐,裴大人在对面。” “就当没看见,走吧。” 可她刚转身,裴战却出现在她面前了,“江小姐刚才是有意在躲我吗?” 江蓠面露微笑,“裴大人说笑了,我只是忽然想起还有其他的事要办。” 裴战拱手说道:“当初在天香楼扫了江小姐的兴致,还请江小姐赏脸,给在下一次弥补的机会。” 江蓠知道裴战现在而来,不过是为了当日她提供的线索。 毕竟,正是因为那条线索,让他知道了户部贪污案跟谨王府有关。 虽然还无实证,但已经是很大的突破了。 更是因为那条线索,让他得以向皇上交了差,即使案子还没结束,但至少免去了他的责罚。 既然裴战能找上她,便说明裴战已经知道了线索的来源。 裴战见江蓠沉默不语,又一次说道:“还请江小姐赏脸。” 第四十九章:一场各怀心事的交锋 最终江篱还是同意了裴战的邀约。 “虽然万鹤斋的菜色没有天香楼出名,但绝对不会让江小姐失望,江小姐不妨尝尝。”裴战给江篱介绍道。 江篱在裴战的指引下,尝试了一口,“味道确实不错,肉感鲜嫩,香味亦是恰到好处。” 裴战又给江篱斟了茶,“这茶不是那么有名,甚至许多人都不曾听过,江小姐试试。” 江篱闻了闻味道,然后再抿了一口,感受茶香在口中流转,“茶香浓郁,没有苦涩味道。” 她放下茶杯不由道:“曾经在偏院,偶然得了一株快死的金银花树,后来在我精心的照料下,它活了过来,甚至每年都会开上很多的花。” “只是没想到裴大人还会知道这种茶。” 她不知道裴战为何会请她喝这种茶,是提醒还是暗示? “不瞒江小姐,我父亲的园中也有几株金银花树,只是我父亲死后,便没人管理,差点就死了,最后也不知道是它们比较顽强,还是怎么样的,忽然又活了过来。” 裴战便尝试泡水喝了一下,没想到别有一番韵味。 “世人都喜欢喝名茶,但没想到这些看似不起眼的茶,也有着它独特的口感。” “听闻江小姐拿下了尚书府掌家权,今日便以茶代酒恭喜江小姐。” 面对裴战向自己敬的茶,江蓠稍稍有些迟疑,“多谢裴大人。” 裴战看向江蓠说道:“忽然想到一个故事,不知江小姐是否愿意听听看?” “裴大人请讲。” “在草原深处有一群狼,它们结伴而行,配合捕猎,可当有一日,小狼发现头狼有了异心,甚至背着其他的狼,做一些损害狼群的利益,然后小狼为了保全自身,便趁机毒杀了头狼。” 说到这儿,裴战看向江蓠,“江小姐,你说小狼所做是对还是错?” “如果小狼不这么做的话,死的迟早就是它,我认为小狼做得没错。” 江蓠知道裴战是在试探,但她还是如实说了自己的想法。 用一群狼来代替尚书府现在的情形,还挺贴切的。 “虽然话是这么说,可小狼毕竟势单力薄,而头狼拥有很大的势力,以及身后还有很多用户他的人,所以你认为小狼会成功吗?” 江蓠对上裴战投向自己的目光,“头狼再厉害,那也有失足的时候,只要小狼细心等待,便总会得到时机。” “再说了,裴大人又是如何断定小狼就不会有后手?” 就拿她来说,她想要对付江献忠,也不是什么都没有,毕竟她是重生者,对于江献忠藏着的秘密,她非常清楚。 所以她的力量看似渺小,但实际上却足以让江献忠付出惨痛的代价。 裴战从江蓠这番话中,似乎已经听出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果然,江蓠想要的不仅仅只是嫡女身份,更不是拿到尚书府的掌家权。 她这是想要一步步地让尚书府走向深渊。 “江小姐见解独到,让我敬佩不已。”裴战向江蓠拱手说道。 “裴大人言重了,我也不过是随口那么一说,让裴大人见笑了。” 裴战再次给江蓠倒上热茶,“听闻江小姐之前在棋艺了得,不知下次可否有机会请江小姐指点一二。” “当然可以。” 二人双眸对视,各怀心事。 裴战想要利用江蓠获取更多关于江献忠的线索,而江蓠则是想要借裴战之手,清洗前世残害过自己的仇人。 这么一想,他们二人相互利用,却又相互需要。 和裴战这顿饭结束后,起程回府。 “小姐,裴大人今日这是何意?裴大人究竟是敌是友?”茴香不是没有听说过关于裴战的传言。 她亦是知道裴战也不是什么善类。 江蓠轻轻抬眸,“不过是在试探我对尚书府的心思罢了,或许他已经知道了之前暗中送线索的人,就是我了。” 毕竟以裴战这样性子的人,不会随意拿出他父亲喜欢喝的茶给她。 “如此,小姐今日这一关算是过了?” “过不过不知道,但我相信他肯定还有需要我的时候,只是用这样的方式接近他,还是太慢了。” 江蓠必须要赶在裴战给尚书府定罪之前,赶紧让自己获得一张免死金牌! “听闻漳州今年闹了旱灾,过不了多久便有蜂窝而至的难民抵达京城。” “这跟小姐有什么关系?”茴香不解。 江蓠赶紧交代道:“你把咱们手头上的钱,大部分拿去屯粮!” 茴香顿时着急道:“屯粮?难道也会波及尚书府吗?” “不会波及尚书府,现在没办法给你解释这么多,你只需照做就是了。” 江蓠现在的想法,暂时没办法给茴香解释。 但是相信很快茴香就会明白的。 与此同时,裴战在回大理寺的路上。 “大人今日对江小姐的试探,可有什么收获?”左誉好奇地向裴战问道。 “可以确定之前的线索就是江蓠送的,除此之外,也能确定江蓠是要对付尚书府。” 裴战其实有些地方还是不太明白,毕竟江蓠记恨江献忠,但无论怎么样,江献忠都是江蓠的父亲。 江蓠难道真的想大义灭亲? 倘若真的走到了那个地步,他其实是有些怀疑的。 “如果是江小姐提供的线索,那么那些线索,江小姐又是如何得来的?”左誉表示不明白。 毕竟这些线索,他们费尽心思,什么都没有找到,可江蓠却轻而易举就得到了。 裴战忽然停下脚步,“如果之前我们猜得没错,那么江蓠背后之人就是二皇子,要么这件事跟二皇子有什么关联,要么就是二皇子想要借我们的手,除掉与他相悖的党羽。” 毕竟户部所属于萧凛那方,萧衍想要除掉户部,再换上自己的人,也不是没有可能。 左誉立马就明白了,“如此说来,这并非江小姐的意思,而是二皇子的意思。” 裴战继续往前走时,说道:“但尚且还不能盖棺定论,毕竟事情还没有结束。” 江蓠是萧衍的棋子,还是她本就是执棋之人,还需再看看。 “对了,江小姐临走时,对大人说的那句话是何意?”左誉好奇道。 第五十章:毒的来源?下意识想到她 “裴大人两日若是有空的话,能否去棋阁帮我取一副新棋盘?” 按理说,江蓠随便差一个人前去,棋盘也就能拿到手了。 可她偏偏让裴战前去,这到底是何意? 裴战想了想,“到时候就知道了。” “大人就不怕江小姐为大人设下了什么陷阱,就等着大人往里跳吗?”左誉是担心江蓠别有用心。 “她如果真的对我别有用心,那我倒是挺好奇,她到底想做什么?” 裴战越发觉得当初见到的江蓠,跟现在见到的江蓠差别实在是太大了。 不仅如此,江蓠所做的每一件事,看似无意,却又像是精心策划过的。 而他又是那个目睹了全过程的人,逐渐让他觉得这一切都并非个巧合。 或许江蓠从一开始,就冲着他而来的。 只是他现在还不知道江蓠冲他而来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左誉立马想起一件事来,“对了大人,就在刚才许大人传消息来说,关于天香楼命案的毒,有消息了。” 裴战不由得便加快了步伐,“走,回大理寺!” 这到底是什么毒,让庄灵都束手无策,不仅让案子停滞不前,就连皇上也多次过问。 如今终于有了线索,必须得了解清楚。 只是裴战怎么都没有想到,许大人给出的答案,让人意想不到。 “这种毒要说简单,制作起来,也是相当的容易,随处可见的药材通通结合在一起,晒干磨成粉。” “这是南星子提炼出的药材清单。” 裴战接过许大人手上的清单,看了看,这些确实随处可见,几乎在自家花园中就能寻得。 只是这最后一味金银花…… 让他不由得想到了今日江蓠在万鹤斋,跟他说过的话。 不仅如此,还有几味药材,偏僻常年无人打扫的地方就会生长的杂草。 常人一般都不会在意,更不会把这些东西看在眼里,可要是有心之人,便可将这些东西当成杀人利器! 而在被正名时嫡女之前的江蓠,便常年生活在偏远,无人看管,无人在意。 再仔细回想当初江蓠邀约他那么碰巧的就是在天香楼。 难道这一切真的只是巧合? 心底里猛然升起了一个念头,而这个念头逐渐在告诉自己就是事实。 “裴大人,你怎么了?”许大人见裴战不知想什么入了神。 裴战被拉回思绪,“下官只是在想,这人如此费尽心思,看来早就有所准备。” 许大人点点头,“不过这么一来范围也就缩小了,只要查查当日出现在天香楼的人,都有谁生活在这样的环境当中,一切便可明了了。” “下官现在就去查。” 裴战虽然应下了,可他却有种前所未有的犹豫。 毕竟他的脑子里已经出现了一个人选。 —— 皇宫,萱月殿。 萧凛一把扼住前来禀告太监的脖子。 “这就是你们说的天衣无缝?” 人都已经欺负到头上来了。 户部几乎都被裴战清洗干净了,他精心布局了那么多年,一个人都没有留下。 “让他们清洗了户部,是不是下一个就要让我们清洗我了??” “皇叔,皇叔。”萧楚玉前来,摁下了怒火正盛的萧凛。 萧凛松手后,对殿内伺候的宫女和太监怒斥道:“滚!” 萧楚玉也跟着向大家挥挥手,示意他们赶紧退下。 待人都退下之后,他才对萧凛说道:“我知道皇叔现在正在气头上,但还有一件事,正是皇叔的机会。” “你的意思是长公主寿宴?”萧凛稍稍消了怒火。 “没错,既然之前皇后娘娘已经召见了江蓠,那么说明二皇叔是有意纳江蓠为妃,从而跟礼部联手。” 萧楚玉的意思就是,既然这是萧衍想做的,那么他们便趁机把阻止这一切。 “毕竟从现在的局势来看,裴大人还不知道到底有没有完全倒向二皇叔,但为了以防万一,皇叔也得做出个选择来。” 萧凛坐回到椅子上,“你不会是让我取江蓠吧?” 虽然江蓠听琴宴表现得还不错,但不是他喜欢的款,他对江蓠也没有兴趣。 萧楚玉立马就否认道:“不是让皇叔娶江蓠,而是要阻止二皇叔娶江蓠。” 不管怎么样,这一局他们已经有了很大的损失。 所以必须要在下一局拿出优势来。 而这马上就要到了长公主的寿宴,便是对萧凛来说,就是一个非常好的机会。 萧凛仔细地想了想萧楚玉的建议,“有道理,我必须得扳回一局!” “而且这个仇,我必须让萧衍付出代价!” 直接清理掉了户部所有人,他不会就这么算了。 他又看向萧楚玉,“最近江晏忱那小子,听说跟你谨王兄走得很近?” “确实,最近还给父王送了不少东西到府上,可见是有心投靠。”萧楚玉如实回答。 “好好盯着,这江晏忱没准儿就是一颗很好的棋子,无论是对萧衍还是对江蓠。”萧凛总算是能听到一个好一点的消息了。 “只是我就担心大理寺那边查出,天香楼命案,跟江晏忱有关,倘若真是如此,大理寺迟早查到他头上,到时候没准儿还会把谨王府给连累了。” 萧楚玉别的都不担心,最担心的还是江晏忱手脚没有处理干净。 “他手底下那个心腹不都已经死了,不过这件事确实得处理干净,你让谨王兄告诉江晏忱,事情倘若一旦暴露,胆敢说出谨王府,必定要他碎尸万段!” 萧凛坚决不要任何一个意外。 萧楚玉立马应下,“是,皇叔。” “只是江晏忱费尽心机,为何要杀人?”萧凛怎么也想不通。 “没准儿就是想顶替他们的位置,要么就是利益没有谈妥,所以才杀人灭口。”萧楚玉猜测道。 萧凛顿时勾唇一笑,“这么说来,这江晏忱倒是一个野心勃勃,又下得了狠手之人。” “倒是可以好好地利用他一次。” 说着,他便给了萧楚玉一个眼神示意,萧楚玉领会后,便道:“皇叔放心,我定会安排妥当。” 第五十一章:尚书府要招赘婿? 长公主寿宴如期而至。 整个京城便进入一片热闹的喧嚣与沸腾之中,百姓们也跟着沾了长公主府的福气,纷纷领取福银。 “长公主万福。” “长公主万寿无疆!” 而此刻的长公主府门外,早已车马如龙,各色仪仗排出十里之远,公侯勋贵携贺礼而至,为皇上的胞姐,当朝最尊贵的长公主殿下贺寿。 府内飘荡的着龙涎香清冷尊贵的气息,间或混入西域贡来异香,沁人心脾。 亲王、国公、王孙贵胄,依着品阶勋爵,敛声静气,依次序坐,人人脸上皆是一团恭敬的喜气,言语低声。 顾氏领着江蓠出现,一路跟着打了招呼。 “早闻尚书府嫡女样貌不凡,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几位贵夫人看向一侧的江蓠夸赞道。 只是向来跟顾氏不太和睦的国公夫人却忍不住开口道:“倘若江蓠小姐没能成为尚书府嫡女,这下场是不是就像前些日惨死的玉瑶?” 魏夫人这是想说顾氏和江献忠的虚伪。 毕竟以往跟随前来参加这些场合的,都是顾氏携江玉瑶来参加的。 可当嫡女调包案发生之后,江玉瑶的身份和地位简直是一落千丈。 不仅如此,转眼功夫就成了笼络人心的玩物,最终命丧大理寺,何不令人唏嘘。 听说,尚书府都没人去给江玉瑶收尸,还是江蓠执意去的。 “江夫人到午夜梦回之时,难道就不怕被玉瑶找上?” 众人听到这话之后,相互而视,却都不敢插嘴。 也就魏夫人跟顾氏作对习惯了,才会无所顾忌地说出这番话,当然更重要的是魏夫人还有诰命在身。 而也是在这个时候,江蓠看到众位夫人对魏夫人这般恭维和畏手畏脚,更是对那权势有了更大的向往和憧憬。 就当顾氏也陷入了一阵尴尬与不悦当中时,江蓠福身向魏夫人行礼道:“江蓠见过夫人,夫人有所不知,这些日子母亲一直在祠堂念经诵佛,就是为了让姐姐能够安息。” “相信大家也都知道以往母亲和父母对姐姐有多好,可姐姐却做出这等有辱门风之事,母亲也非常无奈。” “终究还是于心不忍,让篱儿前去给姐姐收的尸。” 给江玉瑶收尸,并非她所愿,只是她为了的就是今天卖给顾氏一个人情。 因为她知道顾氏对她存有敌意,关于掌家和嫁妆铺子,也没能对她倾囊相授。 所以,她故意说出这番话,就是要逼得顾氏日后大部分时间都要在诵经念佛中度过。 然后逼得她把尚书府的一切都交到她手上。 “我就说嘛,江夫人终究是爱女心切,毕竟这诵经念佛,可不是只要有耐心就做得成的。” “没错没错,毕竟是看着长大的女儿,就算不是亲生也胜似亲生。” 随着几位夫人的圆场,顾氏的脸色也好看了许多,毕竟是堵住了魏夫人的嘴。 但是魏夫人是不相信这些话的,因为她比任何人都了解顾氏。 不过,江蓠这谦逊有礼的模样,倒完全不像是顾氏亲生的。 也就是被顾氏亲自抚养了十六年的江玉瑶,傲慢无礼,嚣张跋扈,才像是她亲生的。 “还好这孩子没有在你身边长大。”魏夫人还是冷不丁的说道。 顾氏脸上笑着,把江蓠往自己身边拽了拽,“如今孩子回到身边,往后自然都是要在身边的。” 原本顾氏从汝南远嫁至京城,便在一次宴会上结识了魏夫人,二人因此成为了很要好的朋友。 可后来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二人因此变成了相见就会掐架的敌人,谁都不让人。 还有人说她们早就已经打过架了。 但是不是真的,恐怕也只有两个人才清楚。 魏夫人立马就开了口:“难不成夫人这是打算日后找赘婿?” 顿时,顾氏脸上的笑意再次僵住,却为了逞一时之气,“只要是篱儿愿意,怎么样都行。” “是吗?”魏夫人就静静地看着她嘴硬,“如此,那我可得帮忙张罗张罗了。” “那倒也不劳魏夫人费心了。”顾氏脸上含笑,“魏公子早已过了婚配的年纪,魏夫人还是多为魏公子操心吧。” “我儿无心女儿情长,一心在想着为国为民,我是不着急的。”魏夫人也嘴硬道。 谁不知道魏夫人隔三岔五就让媒婆给魏公子物色亲事。 这时,江蓠看着魏夫人手上的手绢说道:“江蓠早闻夫人刺绣了的,今日一见更是让人惊叹。” 魏夫人先是一怔,毕竟她曾经的绣工她敢称第二就无人敢称第一。 随着时间流逝,很多人都已经淡忘,却没想到江蓠这小丫头还知道得如此清楚。 于是有夫人跟着就说:“江小姐这话可是说对了,魏夫人的绣工确实了得,年轻时还参与了皇上和皇后婚服的制作呢。” “这可是无上荣耀,魏夫人当真了的。” 魏夫人笑了笑,“都是过去的事了,曾经的那些光辉过去就过去了,不必再提。” 这时温落颜站在青石板上,向众位夫人行礼后,冲江蓠招呼道:“江小姐。” 顾氏看了眼温落颜,然后对江蓠说道:“随温小姐去吧。” 但是在摁下江蓠手腕的时候,亦是给了她一个警告。 毕竟今日的场合非同以往,江蓠才成为尚书府嫡女不久,定不能出任何差错,扫了尚书府的颜面。 江蓠福身向众位夫人行礼后,便退下了。 同温落颜转身之后,温落颜立马敛笑,冷声道:“表哥找你。” “多谢温小姐相告。” “在我面前没必要装出这般,我对你没什么好印象。”温落颜凑到江蓠跟前,“江玉瑶的死跟你有关吧?” “温小姐何出此言?” 温落颜收回视线,“你想要稳坐尚书府的嫡女,又在表哥和三皇子之间衡量,想来也是为了更大的权势和利益吧。” “但不得不说,你下手够狠,也人算聪明,只是久走夜路,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遇到鬼,你可得小心了。” 江蓠看温落颜对自己倒是一点也不扭捏和含糊,心中还挺高兴的,毕竟虚情假意之人接触太多了。 温落颜蹙眉道:“你笑什么?” “我只是很荣幸能听到温小姐说这么多话。” 江蓠说完却在不经意之间看到了廊下阴影处的那抹身影。 第五十二章:与二皇子的试探与拉扯 江蓠在同温落颜转身离去时,才对上了廊下孟清音投向自己的视线。 她在孟清音的眼神中,看到了前所未有的阴冷。 听说在江玉瑶死后,孟清音被孟大人狠狠责罚了一顿,只因弄丢了江玉瑶这么好的助力,日后想要接近江晏忱,想要拿下这门亲事,只怕是难上加难了。 看样子,孟清音这是将这些不满,都扣在了她的头上。 如此,怕是想要让她悬崖勒马是不可能的了。 日后还得警惕些。 “进去吧,我在外面帮你们盯着。”温落颜看了看四周,这才对江蓠示意道。 江蓠推门进去,便是闻见了一股清香。 但是,这种清香却是有毒的,她赶紧拿出自己制作的香囊,在鼻前闻了闻,这才缓解了毒气入体。 “天香楼命案果然跟你有关。” 萧衍从屏风后走了出来。 江蓠福身行礼,“见过殿下。” 萧衍来到江蓠跟前,“我倒真没有想到,这毒是出自你之手。” 这便是当时江蓠在天香楼给二楼里间厢房客人酒里下的毒。 当时她借由你净手,假装崴脚,趁机在店小二送去的酒里下了毒。 而这种毒,也是她自己所炼制的。 因为以前她身处偏院,而偏院长了很多杂草,原本她是自病自医,用那些药材治了自己的伤痛。 后来,闲来无事,她就又随便捣鼓了一下,却没想到老鼠舔了这药后,直接就死了。 所以,她便知道,这药是有剧毒的。 而且这种毒因配制过程不同于真正制毒之人,而所需的药材,也并非那么难得。 刚才萧衍则是用了把制毒的药材混合一起燃烧了。 “不过是为了帮殿下扫清一些障碍罢了,希望没有让殿下失望。”江蓠淡定道。 萧衍笑着来到她跟前,“一箭双雕,江小姐倒是让我非常意外。” “江蓠说过,江蓠必定成为殿下的一把刀,便不会让殿下失望。”她说着抬眸,“如今为殿下清除了户部,殿下应该高兴,不是吗?” 萧衍逼近到江蓠跟前,“你难道就不怕大理寺查到你头上?” 毕竟许大人已经拿着这毒去找了南星子,也分析出了毒的炼制过程。 只要仔细调查一下,当时在天香楼出入的人员当中,都有谁生活过在那样的环境当中,江蓠还能独善其身? “既然江蓠敢这么做,便是做了万全之策,殿下只管放心便是。”江蓠依旧从容。 萧衍食指勾起江蓠的下颌,紧盯着她那双好看到有些摄人心魂的眼睛,“你说的万全之策,该不会就是从大理寺少卿入手吧?” 江蓠毫无胆怯地回视着:“只要能达成目标,不是吗?” 萧衍盯着她,轻声低沉,“在做任何事之前只要想清楚后果就行,只要此事不被暴露,就当你做得不错。” 只是江蓠所说只要能达目的,怎么做都可以的时候,他竟从江蓠的眼中看到了现在的自己。 如今的他为了报仇,何尝不是如此。 而他又有什么理由来责备江蓠? “殿下可还有什么吩咐?”江蓠直接问道。 她相信今日萧衍找到她,不仅仅是想要验证天香楼命案的事。 萧衍收回手,转头道:“今日为长公主献艺,好好表现。” 江蓠:“???” 就没了? 走出房间后,她仔细又想了想,萧衍复仇的对象里还有一个更重要的人,那就是萧凛。 现在江玉瑶死了,那么下一个要对付的就是萧凛。 可是萧凛并没有那么容易对付,所以萧衍这是想让她博得萧凛的信任或者关注? “虽然不知道表哥跟你说了什么,但是我看表哥现在这么信任你,看来江小姐还是有点厉害的。” 温落颜这么说,自然也是想到了江蓠在短短时间内拿到了尚书府掌家权。 “希望你不要背叛表哥,不然我第一个不会放过你,江小姐应该能理解吧?” “温小姐放心,这样的事不会发生。”江蓠笑着回道。 温落颜又提醒道:“刚才我听三皇子已经向长公主表明了你要献艺一事,希望你好好表现。” 江蓠看着温落颜刀子嘴豆腐心,脸上不由自主地又挂上了一抹笑脸。 “赶紧去准备吧。”温落颜看到江蓠对着自己笑的样子,就浑身不自在,赶紧溜了。 当江蓠回到长公主寿宴场时,忽听编钟清越,笙箫齐鸣,一派盛世华音,丫鬟垂首趋入,分列两侧,随即,今日的寿星长公主驾临。 长公主身着金绣鸾凤牡丹广袖礼衣,头戴凤珠冠,尽显面容雍容华贵,不怒自威。 唇色点的极红,眉眼间却含着恰到好处的浅淡笑意,由两名盛装女官搀扶着,一步步踏上台阶,在主位右侧的特设主座安然落座。 众人早已离席,黑压压跪了一地,齐声恭贺长公主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免礼。” 随着长公主威严发声,众人纷纷谢恩起身。 东吾帝虽未亲临,恩赏却一样不少,总管太监手持赏单,尖着嗓子唱喏:“赐南海珊瑚树一对,通体赤红;赐前朝名家书画十卷,古籍善本三十册;另赐黄金千两,云锦蜀缎无数……” 每说一样,便有太监抬着珍品到长公主跟前一显,琳琅满目,让人眼花缭乱。 众宾客的惊叹低语再难抑制,目光追随着那些世间罕见的奇珍,满是艳羡与敬畏。 长公主微微颔首,身旁女官代其谢恩,声音清越,稳稳压过殿中的细微骚动。 待总管唱完礼单,寿宴乃开。 台上奏乐,舞女献艺。 待两只舞蹈过后,众人见小厮抬出了一只精贵的琵琶,便知下一个献艺之人乃是江蓠了。 随后,江蓠在女官的指引下站上台去。 江蓠站上台,便福身给长公主贺寿,“臣女江蓠喜贺长公主殿下寿诞,愿长公主福寿绵绵,容颜永驻,喜乐常伴,接下来这首《长生乐》愿长公主能够喜欢。” 言毕,她坐到椅子上,抱着琵琶开始弹奏起来。 乐声响起,雅乐悠扬,长公主缓缓闭上眼睛,众人也都纷纷沉浸其中。 忽然一阵极尖锐、又极凄惶的碎裂声传入耳朵。 众人抬头看去,只见江蓠怀中的琵琶,竟然断弦了! 顿时,传来一阵窸窣声音,要知道这样的事,发生在长公主的寿宴上,乃是不祥之兆。 大家屏住呼吸,好似都在迎接长公主的怒火。 第五十三章:弦断?惊险之时 琵琶弦断来得如此突兀,像一匹光滑无比的锦缎被猛地从中间撕开。 紧接着发出的便不再是乐音,而是所有韵律、所有秩序骤然崩塌的噪音,带着一种绝望的震颤。 喧闹的盛宴因这场突如其来的意外,撕开了一道小小的口子。 顾氏更是忍不住的坐直身体,绷紧了弦,手更是下意识地攥紧了手绢。 这样的意外,倘若长公主怪罪下来,处置江蓠事小,要是连累了尚书府,罪过可就大了。 然而却在这时,台上的江蓠抱着琵琶起身原地旋转了起来。 就好像那盛开的牡丹花,让人惊艳又忍不住赞叹。 不仅如此,她居然抱着那琴弦断掉的琵琶,又弹奏出了别样的旋律。 不再是刚才的刺耳,而是转为了宛转悠扬的乐声。 随着她的旋转,她又吹响了长笛,笛声欢乐悠扬,让人沉浸在这番节奏之中。 紧接着,她又拨动了古筝琴弦,琴弦婉转,好似将人拉到了春日锦绣、满堂生辉的繁荣景象之中。 一曲终落。 江蓠跪倒在台前,“琵琶弦断,扰了长公主的兴致,还请长公主责罚。” 萧凛跟着站了出来,“姑姑,纵然江小姐力大超群,也断然不可能这么轻易地就将琴弦拨断,想来是有人刻意为之,不过姑姑放心,侄儿一定会严查此事,给姑姑一个交代!” 原本那些本想看好戏的贵女们,看到萧凛这般维护江蓠,心中居然暗叫可惜。 就连那脸上露出一副毫不在意的洛姝仪,眼底也不由得闪过一抹冷意。 江蓠到底哪里好,值得让萧凛这般袒护? 她跟萧凛相识多年,都不曾让萧凛这般为自己说过话。 长公主向萧凛摆摆手,示意自己已然知晓。 然后她扫向江蓠,“虽然弦断,但你做出的补救,已经超越了原本的曲艺,许久没能听到这般欢快悠扬的曲子了,不应该责罚,反而应该赏!” 长公主顿时眸色一转,极具威严道:“只是那琵琶乃是三皇子赠予我的寿礼,竟然弦断,吩咐下去,务必查清此事!” 那琵琶,早在拿给江蓠之前,她就已经见过,这弦乃是最好的上等蚕丝弦,怎可一首曲子都没弹奏完,就坏掉了。 无疑是有人从中作梗,故意针对江蓠的献艺。 可此人千不该万不该,在自己的寿宴上动手脚。 于是,她立马下令彻查,除了给江蓠一个公道之外,也是要警醒众人,不要试图利用今日她的寿宴谋取自己的利益。 如此,这件事也算过去了。 但她又看向江蓠,“早就听三皇子提过江小姐的曲艺有多超绝,今日一听,果真如此。” “只是没想到江小姐不仅会弹奏琵琶,还会这么多乐器,当真是厉害。” 她当然清楚萧凛对什么曲艺向来没兴趣,也无感,却为了让江蓠来寿宴献艺,也是费尽了口舌。 所以早在寿宴之前,她就让人调查过江蓠。 对于以往的描述和成为嫡女之后的所作所为,称得上是果断。 倘若能为萧凛所用,倒也还可以。 可想要成为三皇子妃,那需看看尚书府有几分诚意了? “谢长公主夸奖,臣女要学习的地方还有很多,如今臣女能在这样的场合献艺,也乃是臣女的福分。”江蓠颔首道。 长公主乃是萧凛身后最大的助力之一,想要对付萧凛,就必须得将这位看似退居朝堂,实则却手握重权的长公主下手。 长公主手上握有财务库,前世她没少从中为萧凛拨银,以此招兵买马。 这一次,她必须让长公主交出财务库。 长公主却看向顾氏,“江夫人能得这么优秀的女儿,当真是让人羡慕不已。” 顾氏立马站出来,“长公主言重了,篱儿在长公主面前班门弄斧,能入长公主的眼,乃是她的福分。” “郡主极其喜欢笛子,若江小姐有空,还得请江小姐给郡主多多指点一二。”长公主立马就说。 江蓠颔首勾唇。 若非为了接近长公主,今日台前献艺,她肯定不会忽然又吹笛子,又弹奏古筝。 正是因为长公主最在意的除了萧凛之外,便是她女儿,也是当今郡主宁渺。 顾氏见长公主都发话了,她若是拒绝,岂不是当着众人的面打长公主的脸。 可要是答应,也不知道江蓠在这方面到底有几斤几两,别到时候出去丢人现眼。 然而,她也没有别的办法,只能道:“篱儿才疏学浅,只要郡主不嫌弃就好。” “江小姐的笛声一响,渺渺便在一旁激动不已,而江小姐能力过人,担任渺渺的老师足矣。” 长公主原本确实对江蓠拨断琴弦表示不满,但后来江蓠的补救,也算是让人有了意外之喜。 更何况她女儿喜欢,这就足够了。 萧衍听到长公主这番言辞,不由得勾了勾唇。 他和母后多次想要从长公主入手,都没能找到机会,可江蓠倒好,如此轻而易举,就成了郡主的老师。 如此,倒是小看了江蓠这把刀。 寿宴继续。 江蓠在回到顾氏身边时,碰巧和孟清音四目相对。 难道对琴弦下手之人是孟清音? 不。 孟清音纵然有天大的胆子,断然不可能在今日这样的场合动手。 可除了孟清音之外,还有谁会将她视为仇敌? 顾氏拍了拍江蓠的手,示意她这关算是侥幸过了。 这时,洛姝仪隔着几位贵女,向她以茶敬之。 她举起茶杯回敬。 之前洛姝仪也曾让她去指点琵琶,可之后却不了了之。 这不免让她觉得洛姝仪当日那般,究竟是有意还是无意? 随着才艺表演结束,宴席开始。 丫鬟们纷纷奉上精心烹制的珍馐美馔,紫玉杯盛着琥珀色的御酿,水晶碟装着红玛瑙般的冰镇樱桃酪。 真不愧是长公主寿宴,也就长公主这般尊贵,才能有这样的宴席。 放眼整个东吾国,哪个女子不想成为长公主这般尊贵无比的女子。 亲王公卿们举杯遥敬,笑容满面;贵夫人及贵女们则窃窃私语,品评着彼此的衣饰妆容,目光时而瞟向那尊贵无匹的身影,将那一身华服珠翠的样式颜色暗暗记下,以备来日仿效。 “长公主!”这时女官匆匆上前,“损坏琵琶的人找到了。” 第五十四章:江小姐似乎很怕我? 女官说完之后,将一小厮带了上来。 据悉是他在搬运的过程之中,不小心磕碰了琵琶,这才导致琵琶在被拨动之后,导致断裂。 “今日乃我寿宴,见不得血。”长公主用手绢捂了捂鼻子,云淡风轻道。 女官立马会意,“长公主放心,定不会让他脏了长公主府的一分一角。” 小厮被堵嘴拖下去时,长公主连个眼皮都没抬一下。 众人对此都没有任何表情变化,唯独萧衍稍稍蹙了一下眉头。 只因那人似是母后安插在长公主府的线人。 而长公主也并非真的想要调查是谁对琵琶动了手脚,只是想要借着今日的机会,将那些不该属于长公主府的人,都清理掉。 如此,他倒是很有理由怀疑,那琵琶琴弦,或许也是长公主计划中的一环。 不过,他这位姑姑,虽然手段狠辣了些,但也确实是个重情重义之人。 只因萧凛的母妃跟长公主乃是闺中密友,所以在萧凛的母妃死后,长公主便对萧凛如同亲生一般。 这些年,对萧凛也是格外的偏爱,大家都看在眼里。 只是如今母后安插在长公主的线人就这么被清理出去了,看来还是母后小看了长公主。 宴会用得差不多了,却又见江蓠被丫鬟给带走了。 萧衍立马让温落颜跟上去瞧瞧情况。 原来是萧凛要见江蓠。 “今日的琵琶让江小姐没能弹奏出自己原本的实力,改日我必定为江小姐送上一支崭新的琵琶,就当是赔礼了。” 萧凛嘴上说着是为江蓠赔礼,实际上也不过是因为察觉到了萧衍的人跟了过来,故意为之。 “今日臣女能为长公主献艺,已经是臣女上辈子修来的福分了,没让三皇子失望亦是足以,至于赔礼就不用了。”江蓠婉拒道。 她不是不知道萧凛此举乃是引诱萧衍出手,可她却不能傻到什么都要。 “既然是本皇子给江小姐的,江小姐只管收下便是。”萧凛可不管江蓠要与不要。 他只管这东西必须得送出去。 忽然,他凑到江蓠耳畔,用力吸了一口。 闭眼享受道:“江小姐身上用的是什么香?” 江蓠赶紧踉跄后退半步,“不过是寻常熏香,熏了三皇子的眼,还请三皇子见谅。” 可萧凛却是一副极其享受的模样,弯腰凑到江蓠跟前,看着江蓠像只受惊的小兔子,他不由地勾唇:“江小姐似乎很怕我?” 江蓠垂眸,完全不敢直视萧凛的目光,“三皇子尊贵之躯,岂是臣女能直视的。” 萧凛勾唇道:“你用的什么香,改日到宫里,为我熏上一盏。” “江小姐。” 就在这时,温落颜寻了过来。 江蓠眸底的怯弱,也随之消逝。 萧凛的目的,她非常清楚,但对萧凛的畏惧,是前世便有的,即使重来一次,那种畏惧仿佛已然刻在了骨子里。 不过,萧凛越是想要利用她来对付萧衍,这就说明她复仇的赢面也就越大。 对此,萧衍也会更加需要她。 从而让她走得更远,站得更高,也就不是什么难事了。 萧凛闻声站直了身体,而江蓠则是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温小姐向来都是这般出其不意。” 他嘴上含着笑,可温落颜却听得出他话里行间的责备之意。 然而她却装傻般地福身道:“江小姐答应臣女说会体己话,可臣女寻了半天也没寻见江小姐,这才……还请三皇子莫要责怪。” 萧凛走下台阶,来到温落颜跟前,“之前让温小姐嫁给我的事,温小姐考虑得如何了?” 温落颜含笑道:“婚姻大事,向来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三皇子应当同家父商议才是。” “好一个商议。”萧凛看了看温落颜,甩甩衣袖径直离去。 在萧凛走后,温落颜冲着萧凛的背影,狠狠地揍了两拳。 忽然意识到江蓠还在身后时,立马又恢复如常。 “三皇子的话,你莫要放在心上,三皇子不过是为了给表哥找不痛快,故意为之。” 她自然非常清楚,萧凛想要娶她,无非就两个目的,一是想要得到太尉府的助力,二是故意给皇后和萧衍找难堪。 所以,她向来不会放在心上,毕竟就算他自己同意,皇上和皇后也不会答应。 所以萧凛最多也是逞口舌之快。 至于萧凛忽然叫走江蓠,不过也是可以针对萧衍的罢了。 毕竟,上次尚书府听琴宴,他前脚让江蓠来长公主府献艺,后脚萧衍便送上了厚礼。 今日,萧衍对江蓠不闻不问,萧凛自然就是想逼上一逼。 “只是如今三皇子是盯上你了,你自己小心吧。” 若非刚才温落颜察觉萧凛对江蓠愈加过分,也不会出面替江蓠解围。 “江蓠谢温小姐解围。”江蓠立马道谢。 温落颜环手看着江蓠,“我不过是受了表哥的吩咐,要谢就谢表哥吧。” 说完,也不等江蓠答复,她先行一步走了。 不过,江蓠也清楚,温落颜本就是一个热心肠之人。 至于萧衍是否真心想要护她一世安宁,现在她可不敢确定,毕竟萧衍迫切地想要毁了尚书府,完全没有给她留下任何余地。 更何况,前世,她虽然不是将他致死的主谋,却也是被利用当了一把推手。 她相信萧衍对她一定是有恨意的。 “到哪儿去了?”宴席散场,顾氏找了江蓠许久也不见人影,着急道。 “回母亲,女儿跟温小姐聊了几句。” “温小姐?”顾氏想了想,眸子一转,“如此,改日请温小姐到府中坐坐,正好你跟温小姐多多学学礼仪。” “是,母亲。” 江蓠眼底掠过一抹轻笑,顾氏说是让她和温落颜多接触,不过是想要利用温落颜,多多接触萧衍。 这如意算盘打得真响。 然而在回府时,马受惊,江蓠和顾氏随着马车剧烈摇晃着,只要稍有不慎便会随着摇晃甩出马车。 “啊……!” 马车因剧烈晃动,从而偏了方向,江蓠和顾氏也因此失了平衡。 第五十五章:马车被人动了手脚 就在江蓠和顾氏都以为马车要失衡摔地的时候,忽然剧烈晃动停了下来。 “母亲,您没事吧?”当马车挺稳之后,江蓠赶紧向顾氏询问道。 顾氏摇头,“你去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 江蓠掀开帘子走了下去,却见裴战在平复失控马儿的情绪。 她走到裴战身边,“刚才是裴大人出手救了我和母亲?” “这马不是无缘无故的失控。”裴战看向江蓠,“今日在长公主寿宴上,可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江蓠顿时便想到了孟清音,但并没有将此事告诉给裴战,“多谢裴大人相救。” “江小姐和夫人无碍便好,如果江小姐和夫人不介意的话,可乘坐我的马车回府。”裴战说这话的时候,有意向马车内的顾氏说道。 “不必了。”顾氏拒绝后,掀开帘子走了出来,“这距离尚书府也不远了,我和篱儿走回去便是,就当是消食了。” 裴战又道:“夫人有所不知,今日难民入京,城中并不安生。” “天子脚下,他们还能直接冲到跟前来不成?”顾氏一脸无所谓道。 既然顾氏都这么说了,江蓠只好福身面向裴战,“今日救命之恩,改日江蓠必定上门谢恩。” 说完,便搀扶着顾氏先行一步离开。 裴战看着江蓠和顾氏远去的背影,转头对左誉吩咐道:“去查查今日长公主府,都有谁接近了尚书府的马车?” “大人这是打算揪出真凶,为江小姐报仇?”左誉不免好奇。 “刚才这匹马的癫狂状态,跟当初父亲被摔下马时的状况是一样的。” 左誉立马会意过来,“所以大人这是怀疑对江小姐下手之人,或许跟当初对侯爷下手之人是同一个?” 见裴战没有否认,“大人放心,属下这就去查。” 这么多年过去了,终于又让裴战查到了新的线索,他怎么可能轻易放过。 只是京中难民流窜这事儿,确实不容易处置,也不知道朝廷那边对此到底有什么想法。 回到大理寺之后,许大人正好从宫里出来。 见许大人的脸色不是很好,裴战便也猜到了,“皇上还没有打算要安置这些难民?” “不是皇上不打算安置,而是朝中这些大臣都在推脱,让皇上很生气,直到最后都无人应下这事儿,直接把皇上气到下朝了。” “不过皇上让大理寺和金吾卫联手维护京中秩序,其余的便什么都没说。” 许大人叹了口气坐回到了主位上,“这事儿就是一个烂摊子,谁都不敢接手,毕竟一下子流入这么多难民,谁也做不出安置的事来。” “若真的去做了,损失也是颇大的,最后要是做的不好,就变成了吃力不讨好。” “但这帮大臣拿了那么多俸禄,该做事的时候,都在推诿。” 裴战知道许大人也是想要出一份力的,奈何大理寺的权限有限,倘若插手安置的事,便是扰乱朝纲。 所以能让大理寺参与维护持续,已经是皇上格外仁慈了。 裴战向许大人保证道:“大人放心,下官一定会配合金吾卫一起好好维护京中持续,断然不会让难免跟城中百姓发生争执。” “你办事,本官自然放心,只是难民一天不安置,迟早会城大麻烦的。”许大人忧心忡忡道。 皇上也因此非常的烦心,也不知道朝中这帮大臣脑子里都在想什么。 裴战跟许大人聊了一会儿之后,便安排了大理寺当值的衙役,配合金吾卫一起维护京中秩序。 这尤其晚上,倘若出现任何差池,便会引起大乱。 到了那个时候,只怕会让皇上更加头疼了。 与此同时,顾氏和江蓠刚回到尚书府。 顾氏在回主院之前,又向江蓠特意叮嘱了一句,“日后最好不要跟大理寺的人走得太近。” “明日装扮,记得把长公主赏赐的东西佩戴上。” 她这是要让所有人都瞧瞧江蓠被长公主赏赐了。 江蓠应下了。 当她回到莞溪院后,案桌上忽然放了一封信,而旁边还放了一瓶药。 她打开一看,信上说,今日对尚书府的马动手的乃是丞相府的丫鬟。 而药则是愈疤膏,是对她身上的伤痕有效的良药。 看字迹,信应该是萧衍送来的,而这药莫非也是萧衍所赠? 难不成萧衍为了保全自己,已经想到了要用婚事的法子了? 不。 这可不是萧衍的做事风格。 就算他真的想保全自己,断然也不会想到这个法子。 更何况尚书府一旦败落,她也随之没了利用价值,而萧衍重生最大的心愿就是复仇。 他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这么草草的就决定了自己的婚事。 所以这药应该是觉得她最近完成任务完成得让他比较满意,所以才会给她了这样的赏赐。 “小姐简直就是料事如神,今日流入京城了不少难民,而朝廷也没有想出安置的对策。”茴香匆匆从外面跑回来。 “如此,你吩咐下去,明日一早就去搭棚施粥,然后让人修葺安置场所。”江蓠立马吩咐道。 “可是小姐,这样的花销肯定不小,咱们的钱够吗?”茴香忍不住担心。 城中难民可比想象中的还要多,能施粥几日是没有问题的,但是还要修葺安置场所,可不是容易的事。 江蓠勾勾唇,“放心吧,只要我们开始动手做了这件事,钱的问题立马就能解决。” 只要她在这件事得了一个好名声,朝中这些大臣见了,谁不想分一杯羹。 所以她现在只需把眼前的事情做好,其余的不用太着急。 茴香又想起件事来:“对了,奴婢今日听说小姐回府时,马车险些翻了,是怎么回事?” “是丞相府对我们的马动了手脚。” 江蓠原本还以为是孟清音下的手,却没有想到会是丞相府。 “丞相府素来跟尚书府无冤无仇,为何会忽然下手?”茴香不解。 江蓠眸色深沉,思前想后都觉得这件事应该没有想象中的这么简单。 她走到那盆牡丹花前,仔细琢磨了一下,才喃喃道:“这事儿有蹊跷。” 第五十六章:女子抛头露面,成何体统! 这事儿或许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容易。 萧衍写信告诉她对马车动手脚的是丞相府。 可任何不知洛丞相乃是萧凛的老师,作为朝中首辅,辅佐之人是三皇子,萧衍心里纵然不好受。 所以萧衍一方面想要让她来对付长公主,另一方面却又想让她对付丞相府。 还别说,重生之后的萧衍当真是有意思! 只是,她没有前世那么蠢,不可能被萧衍牵着鼻子走。 有件事或许萧衍还不知道,丞相府压根就没有想到辅佐萧凛争储。 虽然洛丞相作为萧凛的老师,但他也非常清楚萧凛的能力所在。 更清楚谁能否成为一名明君。 在洛丞相的选择里,从来都不是萧凛。 今日裴战出手相助,裴战肯定也会派人去调查是谁对尚书府的马车动了手脚,或许对上一对,方能知道结果了。 而萧衍这边,必须得让萧衍做出一些实质性的事,不能再让他隐藏于人后了。 翌日。 上早朝时,许大人便向皇上告知已经有人在搭棚施粥了。 东吾帝心情总算好了起来,“是谁?” 许大人如实禀告道:“回皇上,是江大人之女江蓠,是她率人在城南搭棚施粥,并且还雇了一帮人要为难民修葺安置场所。” 此话一出,朝中大臣难免议论纷纷。 “这女子整日在外抛头露面,成何体统?” “江大人对府上的子女未免也太过宽容了些吧?” “此等要事,岂能是一介女流之辈能做的,这要是传出去,岂不是要说我们东吾国无人了?” “……” 随着朝中大臣议论声传来,江献忠恨不得将头都埋进地底去。 这个孽女居然又做一些令人耻笑之事,也不弄清楚什么事情该做,什么事情不该做。 当真是让他在文武百官面前丢足了脸面。 今日回去之后,他必定将此孽女关起来,定不能再让她胡作非为了。 “众位大人这么说是不是有些过分了。”许大人却替江蓠说道:“难民流入京城,昨日已有不少人因为太饿跟城中百姓发生了争执。” “甚至还有人刚入京城就丧命了,如果不是江小姐,一天过后,谁也不知道这帮难民会如何。” “若此事传出京城,东吾国众多百姓该如何看待此事?说天子脚下众多大臣眼睁睁看着百姓受苦受难,却妄图高枕无忧?” “要我说,众位大臣还不如江小姐,虽然江小姐乃是深闺女子,但她至少知道人间疾苦。” “不仅如此,江小姐花自己的钱买来的粮食,又有何不可?也不是所有人都能做到江小姐这般。” 许大人这番话一出,众人都不好意思再开口了。 江献忠虽然稍稍松了口气,但想到江蓠搭棚施粥必定花费不少,这笔钱难不成是从府中账房拿的? 这个孽障,不知道如何赚钱,倒是知道怎么败家了。 他就知道即便成为了嫡女,照样是上不得台面。 “许爱卿说的,深得朕心,江小姐乃京中所有人的表率,必须重赏!”东吾帝非常赞同许大人的话。 江蓠虽说确实是一介女流之辈,但也正是她化解了眼前的烦恼。 所以这件事不但不能惩罚江蓠,此等表率,反而应该对江蓠重重有赏。 有大臣在听到东吾帝要赏赐江蓠之后,立马就跟着说道:“皇上,此事毕竟乃国家大事,微臣认为还是应该交由朝中大臣来处理比较妥当。” 跟着也有大臣跟着附议。 这时,裴战又站了出来,“如今江小姐已经将此事做得井井有序,若此时众位大臣再去接手,恐怕未必能得到好的回馈。” “裴大人这么说,究竟是何意?”孟大人直接反问。 裴战面向东吾帝,“微臣认为这件事应当全权交由江小姐来处理,大理寺和金吾卫协助。” “虽然这件事江小姐确实做出了表率,但她毕竟是一个女子,东吾国百年,何时有过女子参与正事的时候,这么做实在不妥。”孟大人跟着就反驳道。 “丞相怎么看?”东吾帝看向洛丞相。 洛丞相立马站了出来,“回皇上,臣认为裴大人说得极是,如今江小姐已经带好了头,既然如此交给江小姐便没有什么不妥。” 东吾帝当即就下旨:“如此,安置难民一事,全权交由江蓠来办,大理寺和金吾卫从旁协助。”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于是,在退朝之后,有不少大人路过江献忠边上时,忍不住恭维道:“江大人当真是养了一个好女儿。” “当初听琴宴便是见过江小姐,就知道江小姐与常人不同。” “只是有些时候可别高兴得太早,毕竟皇上可没说,这些钱该由谁来出。” 有大人的这番话,倒是一下子将江献忠又拉回到了谷底。 东吾帝确实没有说明安置费用的事,难不成是真的打算让尚书府狠狠出出血? 想到这儿,江献忠的脸上越发的难看了。 虽然江蓠等到了赏赐,还因此被皇上安排了这么重要的事在身上,确实知道高兴。 可没有钱,谁会愿意听从调遣? 于是,出了皇宫,他直接去了城南。 车夫忽然对马车内的江献忠说道:“大人,前面的路太烂太窄,马车过不去了。” 江献忠只好掀开帘子看了一眼,谁人不知城南乃是蛇鼠之地,想要改变这里,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可江蓠倒好,总是喜欢凑热闹,现在好了,皇上下了旨意,就算他想好阻止江蓠也是不可能的事。 “什么破地方!” 好不容易踏进了城南,扑鼻而来的是一种穷酸、酸臭、汗臭、腐烂味儿,不免令人作呕。 他立马停下了脚步,想要退出此地时,便看到了江蓠。 他气得大喊一声:“江蓠!” “父亲怎会来此?”江蓠看到江献忠后,立马走了过来。 江献忠努力克制住怒火:“你到底想干什么?是不是非要毁了整个尚书府才满意?” 江蓠无辜地看着父亲:“父亲此话何意,篱儿这么做,难道不是为父亲积功德吗?” “积功德?”江献忠当下就气笑了,“你别把我气死都不错了,让你掌家,不是让你败家,没赚过钱,当真是不知道赚钱有多不易!” “父亲若只是来说这些的,那篱儿先不奉陪了,篱儿还要帮忙去煮粥。”江蓠福身就要离开。 “站住!”江献忠的怒火眼看着就要溢出来了,高举起手就要落向江蓠脸上。 第五十七章:抢功劳?取代她 “江大人这是要干什么?” 裴战忽然出现,制止了江献忠着一耳光落在江蓠脸上。 江献忠看到不知何时出现的裴战,面露不悦,“怎么哪儿都有裴大人?还是说裴大人如今的手已经可以伸向本官教训女儿的事上了?” 裴战对着江献忠笑了笑,“江大人说笑了,下官纵然有天大的本事,也不敢妨碍江大人的家事,只是下官此行前来,是为江小姐颁旨的。” 此话一出,江献忠就算再有天大的不满,也不敢多说了,只得跟着下跪接旨。 待众人跪下后,裴战宣读东吾帝的旨意,“皇上有旨,今尚书府有女江蓠,搭棚施粥,为整个京城做出表率,故而朕认为此次安置难免之责,便着手交由江蓠处理,大理寺和金吾卫协助,不得有误,钦此。” “臣女接旨。” 江蓠从裴战手中将圣旨接下。 “之后,江小姐有任何需要的地方,随便使唤。”裴战跟着就说道。 江蓠纠正道:“岂能说是使唤,是好好配合。” 毕竟大理寺和金吾卫,就她一个五官无凭之人,怎能说是使唤,这她可担当不起。 “哼!!”江献忠看裴战和江蓠说话,将他完全没有放在眼里,心有不悦,甩了甩衣袖,便转身离去了。 “对了,皇上说赏赐的事等这件事情过了之后,一定不会少江小姐的。”裴战又给江蓠补充道。 “江蓠做这些,并非是为了什么赏赐,不过是做了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罢了。” 就算江蓠是真的有别的目的,但也没办法承认。 毕竟她也是为了保全自己,想要为自己争出一条路而已。 “不过,修葺安置场所,想要将城南打造成为难民能居住的地方,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裴战也得提醒江蓠,免得江蓠把事情想得太过简单了。 “多谢裴大人的提醒,无论面对多少困难,如今既然接下了这副担子,我自然不会退缩。”江蓠知道最重要的便是钱的事儿。 她只是在等候一个机会。 “这孩子是真的不知道天高地厚,如今是越发不把尚书府放在眼里了。”江献忠回府后,又是一通生气。 顾氏为江献忠奉上热茶,“篱儿就是心善,也怪不得她,她没有经历过世事,不知道险恶,只是如今事情都到了这个地步,老爷为何不帮帮篱儿?” “帮?”江献忠不免笑了,“你还想让我怎么帮,当时朝中那些大臣,你都不知道有多可怕,一个个恨不得把这件事尽快坐实。” “还有那帮大臣,都在等着看笑话,就算我想要出手,又有什么用?” “更何况现在皇上已经下旨,难道我要带这个头违抗圣旨不成?” 顾氏听到江献忠这么说了之后,也是一筹莫展,“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办法自然是有。”江晏忱回来了,大步跨进前厅,“此事说起来,是皇上在看篱儿怎么做,更是在看尚书府怎么做。” “所以你的意思是,尚书府先做出表率?”江献忠从江晏忱的话中,也听出了几分意思,“尚书府现在就这点家底,要是这一出,难道要我们坐吃山空?” “再说了,朝中那么多大臣,为何偏偏要尚书府出这笔钱?” “爹,我也不是这个意思,而是说这件事其实也是一件好事,倘若这件事成了,对咱们尚书府的利益无疑是最大的。” 江晏忱来到江献忠跟前,“再说了,用一笔钱,换上一个官职,咱们也不亏。” “东吾国百年以来,从未有女子入朝为官的道理,你以为江蓠做成了这件事,朝中那帮大臣能让她入朝为官?”江献忠立马就否认了江晏忱的话。 “自然不是让她入朝为官,而是孩儿我!”江晏忱表明说道。 如果他参与到这件事当中,只要让皇上看到他的能力所在,必然就能在上次江蓠的时候,为他升官。 毕竟江蓠作为一个女子,最多也就是赏赐一些金银珠宝,可要是他的话,必定会升官! 江献忠立马明白了江晏忱这话的意思,他便仔细地思考了一下,如果这件事真的可以这么做的话,确实是一件好事。 毕竟,江晏忱作为一个小小的主事,至今连上朝的机会都没有。 可要是江晏忱在安置难民这件事中脱颖而出的话,必定升官。 想到这儿,他立马看向江晏忱,“你有什么想法?” “明日篱儿去安置难民的时候,孩儿也跟着去,然后更好好好地表现一番,篱儿嘛毕竟是个姑娘家,有些事终究不太方便。” 江晏忱脑子里已经有了主意,除了要抢走江蓠这份差事之外,更要让江蓠没办法再参与其中。 顾氏却总觉得这么做有所不妥,毕竟乃是圣上的旨意。 可看到江献忠和江晏忱有商有量的模样,着实让她连一句话都插不上。 好不容易等到父子二人说完之后,她才得以插上话,“我觉得这么做不妥。” “娘,您难道就不希望孩儿升官光宗耀祖吗?”江晏忱不解地反问道。 “我不是不希望你振兴门楣,这件事毕竟是皇上下的旨意,若有个什么好歹,咱们就算有十个脑袋,也不够掉的。” “更何况,如果篱儿做成了此事,得到了皇上的认可,如此对于篱儿和二皇子的婚事,也就更近了一步,不照样是件好事?” 所以顾氏是认为这件事应该从旁协助江蓠做好此事,然后拿下跟萧衍的婚事才是重中之重。 然而,江晏忱却并不这样认为。 “娘,您不妨想想看,江蓠她在做这件事之前,可曾问过我们的意见?” “像她这样一意孤行的人,最终又能为尚书府考虑多少?” “再说了,她迟早都是要嫁人的,只有我会永远守在您和爹的身边,让孩儿平步青云,才是对尚书府最好的事。” 不知为何,听到这话顾氏有些犹豫了。 江蓠在做这件事之前,确实不曾跟任何人商议,这跟之前脱离所有人掌控的时候一样。 就算江蓠能做出一番事迹,未必能为尚书府着想。 第五十八章:还掌家权? “娘,您放心好了,只要孩儿在朝堂上有了一番成就之后,不管是二皇子还是三皇子,都能看到咱们尚书府的价值所在。” 江晏忱认为,到了那个时候,萧衍和萧凛迟早会看在他的面子上,娶了江蓠。 所以,这件事也并非只有让江蓠实现价值才能完成。 顾氏听江晏忱这么一说,倒也能明白,“只是这件事是皇上下的旨意,我就是担心。” “您放心吧,到时候孩儿自然会找一个合理的借口,让篱儿无法插手此事,更会对皇上那边有个交代。” 江晏忱已经想好了,只要把一切都安排好了,弄出一个意外,江蓠受伤生病,这件事自然而然就让他这个兄长来代替了。 “晏忱说的没错,江蓠毕竟是女儿,咱们还是要以尚书府为重。”江献忠跟着就劝说道。 “既然如此,你们都已经决定好了,我说再多也无济于事。”顾氏倒也不是妥协,而是再三衡量的结果。 “小姐回来了。” 江管家的声音传来。 “让篱儿进来。”江献忠冷声道。 很快,江蓠迈进前厅,福身向所有人行礼拜见。 “篱儿,你是做了好事,但是,身为尚书府的子女知不知道凡事都应该是有商有量的?”江晏忱率先对江蓠发出不满于质疑。 “晏忱说的没错,尚书府将掌家权交给你,并非是让你拿着我辛辛苦苦赚来的钱去做好事的!”江献忠跟着就不满道。 顾氏也跟着走上前来,“篱儿,这件事你确实做的不对,就算你想要行善,怎么着也得跟家里商量一下。” “更何况你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如此行事,若让别有用心之人瞧了去,又当如何说?” 她最在意的还是江蓠的名声,毕竟尚书府就指望着江蓠能够嫁进皇宫,将来成为太子妃。 当初萧衍对江蓠表现的各种袒护,已经让人对江蓠充满了敌意,长公主寿宴,就已经出现了端倪。 要是有人再因此大做文章,又当如何是好? “篱儿之所以不告诉爹娘,正是因为不希望这件事影响到尚书府,还有篱儿并未挪用府上一分一毫。” 江蓠一边说着,一边让茴香把账本给拿了上来。 “篱儿知道这件事非同小可,若此事做得好,便是皆大欢喜,可要是这件事做的不好,自然也不会连累了尚书府。” 顾氏当下就翻看了账本,确实没有发现江蓠擅自挪用府中账房的银子。 “那你施粥的这些钱都是怎么来的?”江晏忱不免好奇道。 “篱儿将刘姨娘的东西变卖了。”江蓠直言道。 众人一听到这话,顿时都哑口无言了。 不过江蓠倒也是个狠人,死人的东西也不怕,甚至还拿去变卖了。 “好在这件事没有给尚书府带来太大的影响,不过此事也确实是篱儿的错,所以篱儿今日便交还掌家权。” 江蓠说着,就把掌家钥匙拿了出来。 江献忠和顾氏对此也着实没有想到。 不过,顾氏想了想还是说道:“既然你也没有动账上的钱,自然也算不上有什么大错,你还是拿回去吧。” “掌家权可以拿回去,但是我告诉你,你想要把这件事处理好,可不能动用尚书府的一分一毫!”江献忠给江蓠提醒道。 “要是父亲认为这件事可以独善其身的话,篱儿自然不会动一分一毫。”江蓠倒要看看,江献忠是否最终会妥协,随大流。 江晏忱送江蓠回莞溪院,“二妹妹,说到底你也只是个姑娘家,不是你做的事情,就不要插手,毕竟身为女子最好的结果,便是嫁一个好人家,然后相夫教子。” “所以啊,这种正事大事,还是交由男人在做比较好。” 江蓠从江晏忱的话中,亦是听出了一些意思,“大哥这是想要让我让位?” “二妹妹,让位这个词听起来就生分了。”江晏忱停下脚步,“自然是交给哥哥我来做就好了。” 江蓠盯着江晏忱笑了笑,“如此篱儿就先谢过大哥了。” “我就说嘛,二妹妹最明理了。”江晏忱拍拍江蓠的肩膀,“这儿离莞溪院也不远了,你自行回吧,我先去琢磨一下这件事该怎么做。” 江蓠看着江晏忱转身的背影,脸上的笑意顿时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口口声声说是琢磨事情该怎么做,她看就是想要如何衡量才能将这件事的利益发展到最大化。 “小姐,你还好吧?”茴香轻声询问道。 “我没事。”江蓠转过身来,“既然我的好大哥想要帮忙,如此倒也不用我来费心思了。” 原本还想着等到江晏忱如前世般致死花魁给他下套的。 可他如今就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抢走她的功劳了,如此她也不用继续等下去了。 “小姐打算怎么做?”茴香好奇道。 “安置难免最需要的就是钱,这种得罪人的事,自然就要交给他来办了。”江蓠勾唇道。 “如果他筹集不到钱,必定会让江献忠狠狠放血,到了那个时候,我就不信江献忠还能把他的钱守得住。” 当然,更重要的是,江献忠是不可能把尚书府所有的钱都通通交上的。 况且这件事还有很多看着,从中想要对付尚书府的人,也不在少数。 有了江晏忱的话,倒是可以让她完美隐身了。 “还是小姐聪明。”茴香不由得道。 “但是在此之前,必须得跟裴大人商量清楚,不然江晏忱想要插手其中,恐怕没有这么容易。” 江蓠得想想该如何跟裴战谈谈这件事才好。 不过,在这件事之前,倒是可以先利用萧衍的手,帮金吾卫那边说通。 茴香给江蓠倒上热茶后,又继续说道:“对了小姐,之前小姐说的借线搭桥的事儿有眉目了。” 之前她也不理解,江蓠为何放着顾氏收益不小的杂货铺不要,而是要借线搭桥。 可是在这件事有了眉目之后,她才彻底的明白了自家小姐,做了这么多的用意到底是什么? 第五十九章:赢得人心 跟漕运搭上线,只要入京的货物,都能让江蓠盈利这是一点。 其次,江蓠还可以通过这个机会,得到想要的线索。 不仅如此,开拓自己的铺子,自己当老板,更无需担心别的事。 “看来也不是没有好消息。”江蓠又看向茴香,“去茶肆送个消息。” 她必须得联合萧衍出手,才能让江晏忱这次狠狠地栽一个跟头。 翌日。 江蓠准备出府时,却被告诉府中的马车今日都需要保养维修。 “这么巧?”茴香虽然知道江晏忱想要抢走自家小姐的功劳,可这做得未免也太恶心人了吧。 “从这儿走到城南,每个一个时辰怕是抵达不了。” 而且自家小姐还是个姑娘家,要是经历这一个时辰的路程,还如何能安置那些难民的事儿? “没事,我们先装装样子。”江蓠却轻声对茴香说道。 可惜,他们打错了算盘。 待管家看到江蓠步行离开之后,立马跑去给江献忠和顾氏禀告了。 “老爷,这么做会不会太过分了些?”顾氏虽然是站在江晏忱这边的,但也没有想过用这样的方式阻止江蓠。 江献忠却不紧不慢地喝了一口茶,“她想要插手尚书府的荣耀,可没这么容易。” “更何况我也是为了尚书府着想,篱儿终究是个姑娘家,尚书府的希望也不能完全寄托在她身上。” 顾氏快速捻着手上的翡翠佛珠,只希望这一切别出什么岔子才是。 而江蓠并未如他们所愿地直接踏上那条漫长泥泞的路,而是理了理素净的衣裙,转身走向了另一条更为宽敞、时常有官员车马经过的街道。 晨风微凉,她安静地立在街边一株柳树下,不多时,一辆沉稳大气的黑檀木马车辘辘行来,正是裴战的马车。 江蓠看准时机,深吸一口气,迈步走到街心,微微屈膝,声音清亮却不失柔婉:“裴大人可否载江蓠一程?” 车帘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掀开,露出车内裴战深邃冷毅的面容。 他目光落在江蓠身上,“江小姐这是?” 她垂眸,“府中车马临时紧缺,路途遥远,恐误了时辰,还望大人载我一程。” 裴战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片刻,似乎想到了什么,淡淡开口:“上车。” “谢大人。”江蓠心下微定,便上了马车。 车内气氛沉静,江蓠并不多言,只偶尔在裴战询问时,清晰简洁地回几句关于难民安置的初步想法。 她句句切中要害,引得裴战多看两眼。 仿佛在那一刹那,他好像知道了江蓠为何会插手难民一事了。 或许是因为江蓠也曾遭受过相似的经历,所以想要为大家出一份力。 不过,或许江蓠还有另外一方面,纵然是不希望被大家所愿的,但或许也是江蓠需要的。 如此一来,他竟生出了想要帮江蓠一把的心思。 马车很快抵达城南。 还未下车,便已听到一阵喧哗。 只见她那穿着锦袍、一脸不耐的大哥江晏忱,正捏着鼻子,指挥着小厮施粥,动作粗鲁,粥水溅得到处都是。 一个面黄肌瘦的老者似乎想多要半勺,却被江晏忱一把推开:“差不多就得了,有的吃就不错了,还敢贪得无厌!” 老者踉跄着几乎摔倒,周围难民脸上顿时涌现怒色,纷纷替老者感到不平。 “老人年纪大了,多吃一点也无妨。” “大不了把我的这份分给他一点。” 江晏忱更是不悦了,“你大气,有本事你以后都别吃了。” 这话一出,众人更是来了怒气,眼看着就要引发慌乱。 “住手!” 江蓠清洌的声音及时响起,她快步下车,先是扶住了那险些摔倒的老者,温声道:“老人家,您没事吧?” 老者摇头后。 大家伙纷纷高兴道:“是江小姐,江小姐来了。” 江晏忱看到众人对江蓠和对自己是两种态度的时候,瞬间就不乐意了。 这时,江蓠转头看向怒气冲冲的江晏忱,声音不大却足以让周围人听见:“大哥,皇上命我等来此是施恩救济,安抚民心,难民流离失所,已是可怜,我们当以仁心相待。” 她接过旁边小厮手里的粥勺,亲自舀了满满一大勺稠粥,稳稳地放入老者的碗中,“大家稍安勿躁,粥食管够,都会有的。若有病弱妇孺,可到前面来,优先领取。” 她语气真诚,动作温柔,瞬间安抚了躁动的人群。 难民们感激地看着她,纷纷排好队伍。 紧随其来的裴战将这一切尽收眼底,眸色深沉。 江晏忱被当众驳了面子,脸色青白交加,尤其感受到裴战冰冷的视线后,更是羞愤难当。 他觉得江蓠是故意出现抢他的风头,心中嫉恨的毒火熊熊燃烧。 不过话又说回来,江蓠自小就跟这帮人低贱的人是一副德行。 如今看到他们不过也是感同身受而已。 他也用不着跟江蓠一般见识。 接下来的两天,江蓠雷打不动地前来,事事亲力亲为,安排得井井有条,不仅施粥,还开始登记造册,规划临时住所,赢得了难民的由衷爱戴。 就连从旁协助的大理寺和金吾卫也对她赞赏有加。 金吾卫统领杨毅忍不住对裴战说道:“别看江小姐是个柔弱的姑娘家,可做起事来,可比咱们细心有规划多了。” “这帮难民能遇到她亦是一种福气。”裴战跟着就说。 “还别说,第一次出任务感觉能如此轻松。”杨毅不由道。 要是放在以前,别说有多麻烦了,一天的状况接连不断。 可这一次安置难民,江蓠仿佛把一切都安排好了,他们只需要稍稍的维护一下秩序就没事了。 “不过听说江小姐手头上的银子短缺,如果这件事再不处理的话,恐怕这安置临时住所的事,要搁置了。” 旁的也不担心,就担心这件事。 “但是我怎么觉得江小姐一点都不着急?” 裴战看着江蓠忙碌的身影,转头就对杨毅说道:“或许江小姐已经有了主意。” “什么主意?”杨毅不免好奇。 “等着看吧。” 杨毅看到裴战还卖起了关子,不由得表示有些无奈,“跟小时候一个德行。” 第六十章:如他所愿,江蓠病倒了 他俩从小一块儿长大,不得不说,这么多年过去了,裴战还是一点变化都没有。 好在他了解裴战,也都已经习惯了。 江晏忱眼见功劳真的要彻底被江蓠独占,恶向胆边生。 他找来几个地痞流氓,许以银钱,吩咐他们:“明天趁乱,给我好好‘照顾’一下我那好妹妹,不必伤其性命,让她受点伤,无法再来这里即可!” 翌日午后,城南依旧忙碌。 “啊!啊……!” 突然,几声尖叫响起,一处临时搭建的粥棚不知怎地摇晃起来,眼看就要倒塌! 而江蓠正巧在那附近的孩童找来大夫。 “小姐小心!”有人惊呼。 江晏忱在远处看着,几乎要掩不住嘴角的得意。 然而,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裴战快步走来,顶住了即将倒塌的粥棚。 杨毅见状,赶紧叫来几个侍卫帮忙。 所以,江蓠只是被飞扬的尘土和些许溅起的粥水弄脏了裙摆,孩童相安无事。 同时,早已安排混在难民中的两名“自己人”却忽然扑出,不是冲向江蓠,而是猛地将两个故意制造混乱、试图靠近江蓠的地痞牢牢按住! “抓住他们!就是他们故意推倒棚子的!”江蓠站定,指着那两人,声音清晰而冷静,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光天化日,竟敢在皇恩庇护之地蓄意破坏,惊扰难民,究竟受何人指使?!” 那两个地痞被当场擒住,又见江蓠如此确定,加上金吾卫的将士手持长剑,顿时被吓得浑身都在发颤。 塔恩下意识地就朝江晏忱的方向看去,哆哆嗦嗦地几乎要脱口而出:“是……是……” 江晏忱强装镇定,“千不该万不该,你们也不该在这里下手,好在你们没有伤着人,若伤着人,我定要让你们千刀万剐!” 他来到二人身边,轻声提醒:“别忘了你们的家人。” 二人顿时会意江晏忱的意思,立马跪地道:“都是我们二人鬼迷心窍。” 江蓠站在原地,她扫向一副镇定自若的江晏忱,就知道他手里肯定握有此二人的把柄。 当然,她早就料到他会用这等龌龊手段,今日这场“意外”,不过是将计就计,请君入瓮罢了。 如此,她和裴战对视了一眼。 二人在心领神会之后,便选择了息事宁人。 不慌,最后再慢慢跟江晏忱算总账! 但是她也清楚,江晏忱不达目的,是不会罢休的,这一次小小的计划,不过是他从来没有把自己放在眼里,才会失策。 倘若下次出手,恐怕就没有这么简单了。 如此她觉得时机也是够了。 “对了江小姐,今日之后修葺住所这边怕是就没有钱给工人支付了,你打算怎么做?”杨毅命人把造势的两个人带走后,便折回来问江蓠。 江蓠却适时地咳嗽了起来。 “江小姐,你没事吧江小姐?” 屋内,杨毅着急的声音传来。 江晏忱闻声立马进门,快速搀扶住摇摇欲坠的江蓠,话里行间满是对江蓠的关心,“许是篱儿这些日子太过辛苦,受了风寒。” 江蓠虚弱地看向江晏忱,“大哥,我确实有些不太舒服。” 于是,她又看向杨毅,“杨将军,我确实有些不太舒服,这件事要不还是你同我大哥商量一下吧。” “如此,江小姐快回去休息吧。”杨毅赶紧命人护送江蓠回去。 而后他便跟江晏忱提及了关于筹备银两的事,“眼下修葺住所的事迫在眉睫,只要银子到位,安置难民的事就算成了,如此江大人有什么法子?” “这件事自然就交给我来处理吧。”江晏忱等的就是这个机会。 “如此,那我等就等着江大人的好消息了。”杨毅倒也不多问。 在转头之时,他立马敛起了脸上的笑意。 江晏忱在送走杨毅后,立马转头就吩咐江满儿,“既然小姐病了,那就让她病得更严重一点!” “是,公子。”江满儿立马就领会了江晏忱的意思。 江蓠病得非常及时,但是为了阻止一切意外的发生,他必须得让江蓠一直病下去。 江蓠回到府上后,厨房便给江蓠煮了补汤。 “放这儿吧,等小姐醒来之后,就让小姐喝。”茴香让人把东西放桌上。 可厨房的丫鬟却说:“没关系,我这儿等着小姐醒过来,大公子喝老爷吩咐了,必须让我看着小姐喝下去。” “你愿意这儿看就这儿看着吧。”茴香也懒得跟对方争执。 毕竟江蓠提前嘱咐过,她知道是江晏忱派来的人。 江蓠回到府上后,就一直睡着,江献忠得知此事后,便让顾氏来莞溪院瞧了一眼。 顾氏看到江蓠面色惨白如纸,不像是装的,正当转头离开时,却见江蓠醒来了。 “篱儿,你现在感觉如何?” 江蓠咳嗽了两声后,再看向顾氏,“回母亲,篱儿就是有些乏力。” “这些天瞧把你给累的,你大哥把你送回来之后,我立马就让人给你熬了参汤,快喝点再休息。”顾氏赶紧从丫鬟手中把汤碗接过来。 江蓠看顾氏要亲自喂给自己,不太习惯道:“还是让篱儿自己来吧。” “听话,张嘴。”顾氏强势道。 当顾氏看到江蓠把一碗汤都喝下去了在,这才放心道:“你这两天且安心休息,城南的事就交给你大哥来处理。” “本来是篱儿身上的担子,如今却交给了大哥,篱儿心里倒是有些过意不去。”江蓠假装内疚道。 顾氏假意安抚:“你们是兄妹,他做这些也是应该的,你就别担心了。” “是,母亲。” 顾氏扶着江蓠躺下后,这才转身离开莞溪院。 过了一会儿茴香来到江蓠床边,轻声道:“小姐,莞溪院被看管起来了。” 江蓠缓缓睁开眼,“看样子,他们这是要防止一切意外的发生。” “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茴香不免担忧道。 “如他们所愿,先歇着吧。” 直到夜里,茴香哭喊的声音打破了尚书府的宁静。 她正要伺候江蓠休息,忽然江蓠却口吐鲜血,随后便陷入了昏迷当中,怎么也喊不醒。 她吓得赶紧帮江蓠呼救。 “夫人,老爷,快救救小姐,小姐吐血了!” 第六十一章:江蓠中毒了? 顾氏顿时一脸诧异地看向江献忠,“你和晏忱不是说只是让篱儿昏睡几日的药,怎么会吐血呢?” 江献忠也没有想到江晏忱为了阻止江蓠再插手安置难民的事儿,居然做到了这种程度。 “你偷偷派人去请大夫,无论如何都不能让任何人知道这件事。” 可以说江蓠是病倒的,但不能让人知道江蓠是因为别的原因才变成现在这样的。 顾氏虽然知道江献忠一直都是这种德行,但是现在的她忽然有种对自己的丈夫有些陌生的感觉。 但事已至此,也没有别的办法了,他只能按照江献忠的去做。 当她赶到莞溪院之后,竟有种不敢踏进去的感觉,或许是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江蓠吧。 “夫人,夫人您一定要救救小姐。”茴香看到了顾氏,跑出房间后,直接跪倒在顾氏面前。 顾氏看着茴香痛哭流涕的样子,给了秋桂一个眼神后,便让茴香起身了。 “大夫很快就来了。” “多谢夫人,多谢夫人。”茴香赶忙道谢。 随后,大夫前来,在给江蓠把了脉之后,摇头道:“小姐的这个病情,属实有些奇怪。” 顾氏皱眉,“怎么个奇怪之法?” “看似不严重,但实际上却又很严重,应该是中毒了。”大夫眉头紧蹙道。 “小姐好端端的怎么会中毒呢,大夫你可得查探仔细了。”顾氏一个眼神示意。 大夫立马改口道:“小姐只是近日太过劳累,从而导致晕倒,近日需得好生休养,小人先给小姐开几服药吧” 顾氏让人把大夫送走之后,来到江蓠的床边,看着江蓠嘴角还残留着一丝血迹,她心里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她知道江蓠如今对尚书府来说,到底有多重要,但是江蓠跟江晏忱之间,她依然会选择江晏忱。 可是如果真的会因此损失跟二皇子的婚事,她又觉得可惜。 “等安置难民的事情过了之后,你一定要好起来。” 她知道毒是江晏忱下的,所以江晏忱肯定也是想让安置难民的事情过后,再让江蓠醒过来。 如此希望此事能够顺利吧。 连日劳心劳力,让江蓠病来如山倒,被困在闺阁之中的消息很快就传开了。 如此江晏忱,假装好意,迫不及待地接过了安置难民的重担。 他想的从来不是难民疾苦,而是那触手可及的功劳和即将到手的官位。 当然,最先要解决的,便是筹钱,不过这件事对他来说,自然是轻而易举。 他意气风发地出了门,以为凭着尚书府大公子的名头,他坚信那些官员富商还不上赶着送钱? 然而,让他没有想到的是,拜访了几户,都接连碰壁。 往日称兄道弟的同僚纷纷哭穷,酒席宴上承诺“考虑”的富商事后便没了音信。 杨将军例行巡查时,看着几乎停滞的工地面无表情地问:“江主事,工人何时能上工?朝廷等得起,难民等不起。” 如今江晏忱接手了这件事,既然如此,他就必须负责。 更何况之前江晏忱可是胸有成竹地向大家保证过的。 江晏忱额角冒汗,强撑着笑道:“杨将军放心,这钱已经在筹集了,相信……相信很快,很快就能复工!” 如今情况如此紧急,要是修葺住所的事情继续被搁置,只怕是会引起不好的舆论。 到了那个时候,别说升官了,恐怕还会被降责,思前想后,他只得回府求助。 书房内,江献忠面色阴沉,顾氏更是一脸焦急。 “当初你是如何答应我的?”江献忠看着江晏忱质问道。 他一直以为江晏忱是最不让他操心的那一个,可如今江晏忱越发让人失望了。 “你既然想要不劳而获,就早该清楚这件事非同小可!” “爹,孩儿知道,这件事是孩儿考虑不周,但孩儿也没有那些人竟如此不给面子!” 江晏忱愤愤道:“如今只有一个法子,既然江蓠那丫头能靠小恩小惠搏出名头,我们尚书府何不做得更大?我们率先捐出一大笔钱,做出表率,那些观望的人必定跟进!” 他觉得江蓠能因此让皇上赏赐和夸赞,那么他这么做的话,想来也会引起一些好的效果。 然而,江献忠闻言,肉痛的嘴角一抽。 那些钱可都是他好不容易一点点挪来了的,稍有不慎那刻都是要掉脑袋的。 “胡闹!那是个无底洞!” “爹!”江晏忱急道,“如今骑虎难下,若此事办砸了,皇上怪罪下来,丢官都是轻的,若是我们带头,或许还有一线生机,总比现在一文钱筹不到要好!” “您放心,不需要筹集很多,只是需要能暂时让工人恢复上工的钱就够了,不会造成什么太大的影响。” 他心里自然也是有数的,毕竟那些钱,是怎么来的,他心里也是清楚的。 就算他再怎么想要因此谋取利益,也不会拿整个尚书府来跟自己一搏。 想到龙颜震怒的后果,顾氏停下了捻着翡翠佛珠的手,“老爷,就按照晏忱说的办吧,毕竟我那嫁妆铺子,每月也是有不少钱的,相信大家不会有所怀疑。” “爹,娘说的没错。”江晏忱赶忙说道。 江献忠沉默了半晌,最终咬着牙,几乎是剜心割肉般道:“罢了,就依你所言,别让我失望!!” 江献忠答应出钱之后,修葺住所的工地终于恢复了零星声响。 但江晏忱心里清楚,尚书府这笔钱不过是杯水车薪。 他硬着头皮,再次设宴,邀请了京中与他素来交好的挚友,他相信多多少少这帮人还是会出一些钱的。 雅间内,酒过三巡,江晏忱刚提起筹款之事,气氛瞬间冷了下来。 国公府的公子慢悠悠地放下酒杯:“江晏忱,不是我不想帮你,而是我爹娘国库尚且紧张,我等府上也是捉襟见肘啊,皇上既将此重任交予你妹妹,想必自有深意,我等怕是不便插手。” 另一位侯府公子立刻附和:“是啊,大家都知道年轻有为,定能克服万难,我等实在是爱莫能助。” 你推我拒,话里话外全是推诿。 “再说了,这件事既然是交给你妹妹的,你何苦揽下这个烂摊子?” 第六十二章:他好像掉进了陷阱! 江晏忱脸上的笑再也挂不住,想起这帮人之前口口声声说什么有难同当,有福同享。 如今又是另一张嘴脸,一股邪火直冲头顶。 他猛地站起,酒杯“啪”地摔在地上:“诸位!往日里你们从我们尚书府得的好处还少吗?如今尚书府需要各位鼎力相助,你们就是这般回报的?未免太让人心寒了!” 在座众人脸色顿时难看无比。 那位国公府公子冷哼一声,拂袖而起:“我看你今日喝多了,话不投机半句多,这顿饭,我看就不必吃了!” “告辞!” “恕不奉陪!” 转眼间,宾客走得干干净净。 江晏忱看着满桌狼藉,气得浑身发抖,猛地一脚踹翻了桌子,杯盘菜肴摔了一地,如同他此刻狼狈不堪的处境。 “公子,现在该如何是好?”江满儿知道,要是没办法筹资,想要安置难民的事,那就是根本不可能的。 往严重了说,这件事没有处理好,皇上必定怪罪。 到了那个时候,他就算想要把这件事推给江蓠,恐怕也是不可能的。 “江蓠也真是的,既然都插手了,何不把一切都安排好,偏偏要给我留下这个大的烂摊子。”江晏忱想想就觉得来气。 江满儿忽然想到了一个法子,“公子,要不还是把这件事还给小姐吧,到了那个时候,就算谁想要怪罪下来,也跟公子没关系。” 刚才国公府的公子说的没错,这就是一个烂摊子,谁来接手,谁就会惹上大麻烦。 之前江晏忱认为那些权贵好兄弟,肯定会出手帮忙,然而到了最为危急的关头,他们其实都在等着看江晏忱的笑话。 要是江晏忱继续插手,未必会有什么好的结果。 江晏忱坐下身后,仔细地想了想刚才大家说的话。 到了这个节骨眼上,似乎只有让江蓠醒过来,才能把一切撇清。 可他不甘心,毕竟这可是大功劳一件,他不甘心升官明明就在眼前,却还要看着机会再眼前一闪而逝。 这一晚上,他喝了很多的酒,直到醉到不省人事,才被江满儿给带回尚书府。 江献忠看到江晏忱这番模样,气到直接甩袖离开了。 顾氏让人把江晏忱送回房间休息,然后再让人给江晏忱煮上一碗醒酒汤。 “老爷,事已至此,你当真不愿意出面帮帮晏忱?” 她认为只要江献忠出面帮一把,朝中那些大臣不一定真的连几分薄面都不给。 江献忠气道:“你以为是我不想插手?而是这件事谁都不敢横插一脚,看似简单,实际上皇上的想法,谁都不敢揣测。” “再说了,事已至此,我帮不帮这个忙,最终的结果影响都不大。” 顾氏蹙眉,“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江献忠没说话,许是在想法子,又许是真的不想再插手其中了。 翌日,江晏忱拖着沉重的步伐来到城南。 还没站稳,裴战和杨将军便一同走了过来。 杨将军眉头紧锁:“江主事,难民今日的米粮还未到位,几百张嘴等着吃饭,你打算如何解决?” 裴战扫过那进展缓慢的工地,声音冷冽:“修葺的工人是回来了,但木材石料短缺,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住所何时能搭建完毕?江主事可有章程?” 接连的质问像鞭子一样抽在江晏忱脸上。 他焦头烂额,竟口不择言地将火气撒向二人:“两位大人既是皇上指派来协同办事的,难道就只会站着质问吗?为何不出力筹钱?!” 裴战闻言,唇角勾起一丝极淡的冷嘲,“江主事怕是忘了,当初是你亲口保证,钱粮物料之事一概无需我等插手,只需我等维持秩序、协理文书,更何况大理寺与金吾卫的职责是协同与监察,江主事当初的信誓旦旦,不会是忘了吧?” 他不是不知道江晏忱插手此事到底含有什么心思,既然如此他倒是要看看江晏忱到底有几斤几两。 江晏忱顿时语塞,在那冰冷的目光下无所遁形,“话是这么说,但如果安置难民一事没有处理好,皇上怪罪下来,也不可能是我一个人受罚吧?” “纵然裴大人和杨将军只是协同,但协同也没有协同出什么结果,二位不会以为真的能独善其身吧?” 杨将军冷哼,“这么说来,江主事是承认了自己能力不如江小姐?” “你!” 巨大的难堪好似要将江晏忱淹没,他再也无颜待下去,竟是一跺脚,推开众人,狼狈不堪地逃离了城南。 很快,关于江晏忱筹款不力,难民断粮停工,以及江晏忱承诺成空,不堪压力仓皇遁走的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传遍了京城每一个角落。 “怎么会这样?” 他忽然意识到自己好像在无形之中钻进了一个陷阱之中。 可是现在意识到这些,已经完了,事情已经发生,就算他想要阻止,也无济于事了。 好在江蓠的解药还在他手上,就凭这一点,江蓠也别想捞取任何好处! “公子,这真的不会是有事吧?”江满儿跟着担忧道,“现在不光城南的秩序乱了,就连城中的百姓也惶惶不安。” 城中百姓就是怕城南这边出事,到时候会危及他们。 到了那个时候还不知道京城会乱成什么样子。 现在皇上还不知道,可明天就说不一定了。 “别说了!” 江晏忱彻底慌了,脑子更是一片空白,他竟做出了最愚蠢的决定,那就是躲了起来。 此事一出,江献忠和顾氏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府内一片愁云惨雾,仿佛大祸临头,二人命人四处都找遍了,都找不到江晏忱。 “当初妾身就说过了,皇上下旨该是如何就是如何,现在好了吧。”顾氏只恨自己当时的意志不够坚定。 “行了,现在说这么多有什么用,你去清点库房,当即之下,把粮食运去城南平息纷乱才是最主要的。”江献忠是舍不得,可为了儿子,只能如此了。 虽然他也清楚,此举并不能化解多少怨气,但趁着机会或许可以想想,如何把这件事的责任推卸到江蓠身上。 第六十三章:江蓠出面化解危机 就在这人心惶惶、局势即将彻底崩溃的危急时刻,尚书府大门缓缓打开,一辆马车驶出。 马车在混乱不堪、怨声载道的城南停下。 车帘掀开,一只素手探出,身影虽仍有些病后的单薄,脊背却挺得笔直。 面色微苍白的江蓠扶着茴香的手,稳步下车,目光扫过饥肠辘辘的难民和停滞的工地,声音清晰而镇定,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诸位稍安勿躁,米粮即刻就到,工事今日继续。” 她的出现,对于城南的难民来说宛如绝望黑暗中投入的一束光。 既然尚书府想要帮江晏忱化解眼前危机,那她何不就借着尚书府开仓放粮的机会为自己一搏。 “江小姐,你还好吧?”裴战看江蓠的面色很憔悴。 “谢裴大人的关心,还能撑得住。” 跟着她又告诉裴战,自己打算邀约京中的达官显贵,不光是为了筹钱,还是为了筹人。 “有什么是需要我帮忙的地方?”裴战问道。 江蓠看着裴战直言道:“得麻烦裴大人随我走一趟。” 她若一人出面,那帮权贵未必会妥协,可要是裴战在场,至少能让他们觉得此事会有更大的保障。 于是,她邀了几位关键的权贵,地点就设在略显简陋却井然有序的城南附近的茶摊旁。 而不是像江晏忱那般摆下鸿门宴,强逼硬要,以往日交情换取钱款。 此刻,大家坐在茶摊,风吹过,带来些许尘土气息,却也吹动了城南渐渐升起的炊烟。 江蓠面色仍带着一丝病后的苍白,她看着神色各异的众人,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诸位大人,难民之苦,陛下心忧,此次筹集,无论各位出钱出力多少,每一笔,每一人,江蓠都会详细记录在册,呈报御前,诸位今日的善举,陛下必会知晓。” 这话,轻轻巧巧地拨动了众人心中那根利益的弦。 而江蓠也非常清楚地知道,江晏忱失败,正因他只顾自己功劳,视他人钱袋为理所当然,并没有想过这些出钱出力之人的心思。 但是江蓠,却承诺将他们的“付出”变成直达天听的“功绩”。 如此一来,大家总会有所动摇。 有人仍迟疑:“江小姐,非我等不愿,实在是……” 江蓠微微一笑,截断他的话,语气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分量:“大人,陛下未直接从国库拨银,其深意,莫非真是国库空虚?或许,更是想看看,满朝文武,谁愿为国分忧,谁愿体恤圣心?” 毕竟,东吾帝在圣旨上,也没有说明不允许筹集一说。 便是想要借此机会看看满朝文武的表现。 一直静立一旁,气场冷峻的裴战适时开口:“此前难民流入京城,各位大人表率不力,令圣心不悦,诸位难道还想步此后尘,让陛下再看一次失望吗?” 当时东吾帝对朝中大臣有多失望,大家又不是一点也不清楚。 这个时候江蓠给所有人做出了一个表率,赢得了皇上的赞许,当时大家可都是羡慕的。 如今又到了所有人都能出钱出力的时候,要是再退缩的话,恐怕没人真的能独善其身。 两人一唱一和,一个许以甜头,一个施以压力。 在场的都是人精,瞬间权衡利弊。 “江小姐和裴大人所言甚是,我等都是朝中重臣,理应为皇上分忧,我等愿意出钱,也愿意出一些人力帮助城南尽快完善难民住所。” 跟着就有人附和道:“我等也愿意出一些石料和木材,为修葺出一份力。” 钱要出,但若能出得让皇上记住名字,那便大不相同了! 毕竟,他们也不傻,出了钱出了力,自然也想要换一个好名声,得到皇上的一点赞赏。 很快,银钱、物料、人手纷纷到位,效率惊人。 难民得以饱腹,难民住所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拔地而起。 “你说什么?”躲起来的江晏忱听到江满儿说了关于城南这两日的情况之后,惊讶起身。 “江蓠怎么可能相安无事,你是不是看错了?” 可问题是江蓠中了他亲自下的毒,怎么可能会安然无恙地跑去城南? 江满儿非常确定地告诉江晏忱,“小人当真看到了小姐,这几日江小姐不仅筹集了钱财,还有物料,而且还买了不少粮食囤积了起来,城南短短几日,就已经大变样了。” “而那些难民对小姐更是一副感恩戴德的模样。” “啪!” 江晏忱重重一掌拍在桌上,“她凭什么!” 他好不容易才想到了法子,让江蓠没办法插手这件事,可他怎么都没有想到,江蓠中了毒还能插手其中。 “不行,这件事不能就这么算了。” 他可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一切的功劳都被江蓠拿了去。 思前想后,他决定回府。 “逆子,你还有脸回来。”江献忠想想就觉得来气。 “爹,孩儿这不也是不希望给您惹来麻烦,再说了孩儿这也是为了好好的想想法子。”江晏忱赶紧给父亲捏肩道。 江献忠凝重着脸,“好,那你说说看,你这些日子都想到了什么好法子?” “您想想看,如今城南局势有了好转,眼看着城南这事儿就要结束了,等事成之后,皇上必然大力嘉奖。” “所以呢?” “所以,在这个时候,如果将这一切的功劳都算到孩儿头上的话,事情是不是就容易多了?” 江晏忱的意思就是,如今局势差不多了,江蓠也把事情都快完善了。 只是一些收尾的事,要处理起来也容易多了。 所以他就在想,这下直接抢了江蓠的功劳,不就避免了之前的那些麻烦。 江献忠听到这话之后,还是有些犹豫的,毕竟江晏忱之前所做的事,先写把他的脸都丢尽了。 要不是江蓠及时出面,后果不堪设想。 江晏忱也看出了父亲的犹豫,“您想想,江蓠得到这些嘉奖又有什么用,不过是一些首饰和钱财,可这功劳放在孩儿身上就完全不一样了。” “再说了,您不是还想促成孩儿和国公府的亲事么。” 江献忠听到这话,明显地动摇了,若是能撮合尚书府和国公府的亲事,必然也是再好不过的事了。 毕竟,他可不想让尚书府嫡长子,真的娶孟家的庶女。 “如此,就按照你说的做吧。” 第六十四章:除非我死! 江蓠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尚书府,刚踏进门槛,迎面便是江献忠铁青的脸和江晏忱那几乎压抑不住的贪婪目光。 “跪下!”江献忠厉声喝道。 江蓠身形未动,只淡淡看着他们。 她自然清楚,如今城南的局势好转,父亲和江晏忱必定又打起了什么主意,无疑就是想要让她把手中的功劳让出来罢了。 “篱儿不知何错之有?”她看着江献忠,反问道。 江献忠满脸凝重,语气中带着难以掩饰的怒意:“你身为尚书府嫡女,成天在外抛头露脸丢尽了我尚书府的脸面,你知不知道外面都是如何议论你的?” 江蓠抬眸,“百姓说篱儿善良,还说篱儿为国为民,甚至还说……” “够了!”江献忠厉声打断,“你是帮了那些难民,但是城中也有不少百姓说你整日与一帮男子厮混在一起,有失体统。” “父亲这顶帽子,篱儿可不敢要,毕竟安置城南难民的事,乃是皇上交代给篱儿做的事。”江蓠面不改色道。 江献忠呵斥道:“你还有理了是吧,让你好好休息,你看看你,都变成什么样子了,还有没有一点尚书府嫡女该有的样子!” 江蓠直直地对上江献忠的视线,“父亲何苦说这么多,不如有话直说。” 她又不是不知道他们究竟想干嘛,彼此之间都心知肚明,何必绕弯子。 江晏忱挤出他自以为温和的笑容,上前一步:“好妹妹,这段时间你确实辛苦了,只是你想想,你一个女儿家,做下这泼天功劳又如何?又不能入朝为官,光耀门楣,这份功劳放在你身上是浪费,不如让给大哥,大哥才是尚书府的未来!” 说着,他又给江蓠整理了一下衣衫,故意放软了声音:“但是你放心,大哥得了好处,日后必定百倍补偿你,你只需在府中静养……” “静养?”江蓠轻轻重复,唇角勾起一抹极冷的嘲讽,“像上次一样,再给我送一碗‘补药’吗?” 当时那碗汤送来的时候,茴香就用银针试探出了毒。 茴香劝她不要喝下,毕竟这毒是否会要了性命,还未尝可知,可她为了以身入局,喝了。 因为她知道这个场景与前世江晏忱为胁迫她接近萧衍如出一辙,所以她知道这毒暂时不会伤及性命。 江晏忱脸色骤变,强笑道:“你在开什么玩笑,那只是你病了,大家都关心你,希望你能够快点好起来。” “是吗?”江蓠冷眼直刺向他,“那我体内的毒,又是从何而来?大哥不会说这毒跟大哥一点关系都没有吧?” “你胡说八道什么!”江献忠拍案而起,试图以父亲威严压服她,“他是你大哥,难道还会害你不成?” “再说了,你身为尚书府的嫡女,就应当知道凡事都应该以尚书府的尊荣为主。” “你也不要觉得你受了什么委屈,只要尚书府好,难道你的好处就能少的了你的?” “总之,这件事你必须让出来,关于筹钱集资的事就说是你大哥的主意,听明白没有!” 江蓠看着眼前这对无耻的父子,只觉得一股悲凉和荒谬直冲头顶。 她忽然笑了,笑声里满是讥诮:“想要这份功劳?可以。” 功劳嘛,她当然可以让,可就要看他们接不接得住了! 江献忠和江晏忱面色一喜。 但江蓠想到在离开城南之前,跟裴战说的话。 “今晚有事需跟裴大人商议,还请裴大人务必来尚书府一趟。” 她看到裴战脸上的质疑,又道:“毕竟城南安置事宜接近尾声了,更要小心为上。” 裴战便点点头,“好。” 回过神来,她一字一句道:“除、非、我、死!” “你!”江晏忱没料到她会如此决绝,伪善的面具瞬间撕裂,露出底下的狰狞,“江蓠,你别给脸不要脸,要不是尚书府,你现在你还是府中最低贱之人!” “你能有今天,你能被皇上拍以重任,都是你这尚书府嫡女的头衔,当然,你以为我拿你没办法吗?!” 江蓠毫无惧色,反而向前逼近一步:“大哥当然有办法,最简单的,不就是现在杀了我吗?来啊。” 在前世,被尚书府所有人折磨得生死两难时,就已看清了这个家的真面目。 她也没有必要继续跟江晏忱这个伪君子演戏了。 “你当真以为我不敢?!”江晏忱被她的眼神彻底激怒,理智尽失,猛地伸手,铁钳般的手指死死扼住了江蓠纤细的脖颈! “呃!”江蓠瞬间呼吸断绝,脸颊涨红,青筋浮现,痛苦地挣扎起来。 “晏忱!”闻讯赶来的顾氏吓得魂飞魄散,急忙去拉儿子的手,“快放手!她是你妹妹!出了人命,我们都得完蛋!” “完蛋?”江晏忱双目赤红,已是半疯癫状态,“她是病死的!明天全京城都会知道尚书府嫡女积劳成疾,不幸病逝,谁会觉得是我掐死的?!” 他现在满脑子都是,只要江蓠一死,这破天的富贵就是他江晏忱的了。 所以,他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让江蓠死! “篱儿,你快服个软,给你大哥认个错,把功劳让给他吧,何必赌上性命啊!”顾氏又慌忙去劝女儿,声音带着哭腔。 她当然也不是真的担心江蓠因此丧命,她不过就是怕江蓠一死,江晏忱不仅得不到这泼天富贵,反而还会陷入无尽的麻烦之中。 毕竟江蓠在城南所做的一切,大家都是看在眼里的。 江蓠被掐的呼吸似有似无,视线已经开始模糊,却用尽最后力气,从齿缝里挤出断断续续的声音:“我死……也……不……让……” 就凭江晏忱,还想夺走她的功劳? 休想! 这彻底的拒绝成了压垮江晏忱理智的最后一根稻草。 “好!那我这就成全你,送你上路!” 他脸上涌现疯狂的杀意,手指猛地收紧! 江蓠的挣扎渐渐微弱下去,而那紧闭的大门,却没有任何动静。 难道这一次,她失算了? 第六十五章:裴战要带走江蓠? “住手!” 就在江蓠感到自己快要喘上气、视线开始模糊涣散的刹那,一声暴喝在尚书府炸响。 一道玄色身影忽然出现,他的速度快得只剩残影。 下一瞬,江晏忱只觉得手腕传来一阵剧痛,像是被什么重物狠狠地砸中。 “啊!” 惨叫一声,他不由自主地松开了扼住江蓠脖子的手。 江蓠虚软的身子骤然落入一个坚实怀抱。 裴战一手护住她,将她严严实实地挡在身后,那双平日里深邃锐利的寒眸,此刻翻涌着骇人的冷意。 他冷冷扫过江晏忱和江献忠,“尚书府这是打算做什么?” 原本江蓠在对他说了那句话之后,他还不太明白江蓠为何要让他到尚书府商议关于城南收尾事项。 直到他亲眼目睹这一切之后,他终于反应过来,江蓠这是在呼救。 以前就知道江献忠的残忍和无情,今日便是亲眼所见。 没想到江献忠为了利益,当真是不择手段到了极致。 以前他也以为江献忠为了让江蓠嫁入皇宫,至少江蓠在尚书府时安全的。 可现在看来,并非如此。 只能说江蓠身上的利用价值,依然还是太小,小到他认为只要江蓠丢了性命,就能为江晏忱换取功劳。 “裴战!”江献忠又惊又怒,强自镇定下来,厉声喝道:“你屡次擅闯我尚书府内宅,真当我尚书府是可随意践踏之地?本官明日必在御前参你一本!” 抛开别的不谈,裴战屡次如此,不把尚书府,不把他放在眼里,实在是欺人太甚! 纵然裴战想要拿以前说事,但凡事都是要讲究证据的。 如今裴战这般,全然没有将他放在眼里,是可忍孰不可忍。 裴战眼神在江蓠脖颈上已浮现骇人青紫指痕处一闪而过。 再次面对江献忠的时候,声音更是冷至极点:“江大人不妨现在就去,正好让皇上评评理,纵容嫡子虐杀为国分忧、为百姓谋福的功臣,该当何罪?!” 他盯着江献忠,每一句话都直戳要害:“如今满京城谁不知江小姐仁善?若百姓知道他们称颂的‘活菩萨’险些被亲生父亲和大哥虐杀在府中,你说,他们是信尚书府的‘家教’,还是信我大理寺亲眼所见的铁证?” “皇上的震怒和万民的唾沫,江大人认为尚书府承受得了吗?” 城中百姓是如何议论的,相信所有人都已经听说了。 如果尚书府不想跟万民为敌,不想被皇上责罚,就应该掂量清楚,这个功劳是否能抢得过去? 江献忠被他话中的森冷意味彻底浇醒,他方才确实被怒火和贪婪冲昏了头,未曾想及此事若败露的严重后果。 但事已至此,他绝不能承认! 他强压下心悸,面上挤出一个僵硬的笑,试图轻描淡写:“裴大人言重了,不过是他们兄妹间玩笑失了分寸,小孩子打闹罢了,晏忱毕竟是篱儿的亲大哥,他真有杀心,篱儿又岂能好端端站在此处?裴大人未免太大惊小怪,危言耸听了!” 这件事决不能变成裴战所说的那般,不然事情确实没办法处理。 在得到父亲的暗示,江晏忱也急忙挤出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对着被裴战护在身后的江蓠道:“是啊妹妹,大哥就是跟你开个玩笑,吓唬吓唬你而已,你怎么还当真了?快跟裴大人解释一下啊!” 他想到此事过后,皇上必定褒奖,升官赏赐,多么大的荣光,这是他努力筹谋了多年都未能达到的高度。 更何况这个机会就在眼前,他岂能轻易放弃。 虽然不知道裴战为何三番五次的帮江蓠,也不知道他接近江蓠的目的,但现在他决不能让裴战成为江蓠的助力。 顾氏跟着上前道:“篱儿,此事确实是你大哥失了分寸,但你大哥真的没有要你性命的意思。” 她很清楚,此事若大理寺插手,情况只怕是会更糟糕。 所以当下还是得让江蓠向裴战澄清此事。 她看江蓠不为所动,便上前了一步,“篱儿,你大哥平日里待你如何,相信你也是清楚的。” 江蓠看到所有人此刻的嘴脸,只觉得讽刺又可笑。 她的脖子传来阵阵的刺痛,让她没办法开口跟他们争论。 裴战闻言,侧头看向身后的江蓠,他的目光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询。 从江蓠失望的眼神中,他似是察觉到了江蓠此刻的心情。 内心深处不免有所触动,更有一丝止不住的心疼。 似乎江蓠为了活命,已经拼尽了所有,可依然还有人随时随地的都想要她的命。 不由得,他想到当初的父亲,当初的父亲是不是也如江蓠这般绝望? 江蓠对上他的视线,瞬间明白了他的用意。 她本就虚弱不堪,加上刚才江晏忱几乎真的要了她的命,差点都等不来裴战了。 想到这儿,她纤长的睫毛微微一颤,身体一软,径直向后倒去。 “江小姐!” 裴战脸色骤变,手臂用力揽住她下滑的身躯,声音里是毫不掩饰的焦灼,“江小姐醒醒!来人!快!快去请大夫!” 江蓠忽然的晕倒让所有人都有些措手不及。 眼见裴战要将昏迷的江蓠打横抱起带走,江献忠猛地上前一步拦住:“裴大人!江蓠是我尚书府的嫡女,你一个外男如此抱着她成何体统?” 他心中惊骇万分,绝不能让裴战带走江蓠! 一旦让外面的大夫诊脉,她体内那尚未清除干净的毒……就彻底瞒不住了!到 时候,谋害亲女的罪名,他非常清楚尚书府根本承担不起。 所以,眼下最好的办法就是必须把江蓠留下,赶紧让晏忱把解药拿出来! 江晏忱也急忙帮腔:“裴大人,我妹妹只是受了点惊吓,休息片刻便好,尚书府的家事,就不劳裴大人担忧了,请裴大人将妹妹交还给我们!” 顾氏看出了裴战的不愿,立马上前道:“篱儿还是个尚未出阁的良家小姐,若此事传出去篱儿的名节还要不要了?如果裴大人是真心为了篱儿,就不要带她走!” 她相信裴战纵然目中无人,但对江蓠不会一点情面都不顾。 大灰狼书源温馨提示:特殊原因,群被强制解散!新群重建,1群号(298732622)2群(1062268835)防失联,tg: /dahuilang888 ,这条消息会显示到明天中午! 第六十六章:不准带她走! 然而,裴战抱着江蓠,身形挺拔如松,面对所有人的阻挠和周围隐隐围上来的尚书府小厮,他却没有丝毫退让。 “倘若我今日,执意要带她走呢?” 江献忠脸色彻底阴沉下来,眼中闪过狠厉:“那就休怪本官不顾情面了,我倒是要看看裴大人今日,有没有这个本事从我尚书府把人抢走!” 今日无论如何,都不能让裴战把江蓠带出尚书府。 此话一出,周遭的气氛瞬间剑拔弩张,尚书府小厮步步紧逼,裴战带来的衙役察觉之后也立刻握紧了刀柄。 江献忠知道裴战随时都在刀尖舔血,自己府中这些小厮,自然也都不是他的对手。 所以他便对裴战带来的人打起了主意。 “你们眼前的裴大人,今日执意跟本官为敌,势要掳走本官的女儿,此事若让皇上知晓,皇上必定严惩。” “到时候不光是你们裴大人,你们也难辞其咎,所以你们当真想好了,要随他趟这趟浑水?” 只是,让他意想不到的是,大理寺的这些衙役,都是一路跟裴战走过来的人。 裴战说什么,便是什么。 纵然此举不妥,但只要是裴战要做的,他们必定奉陪到底。 “既然你们想死,那本官便随了你们的意。”江献忠自然也是希望大理寺跟尚书府发生冲突。 到了那个时候,纵然裴战占理,但到了皇上面前,那就不一定了。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个慵懒而带着几分玩味笑意的声音忽然从门口传来:“哟,今儿尚书府真是好生热闹,我是不是来得不巧,错过了什么好戏?”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萧凛正斜倚在门框上,摇着一把玉骨扇,俊美的脸上带着似笑非笑的表情,目光饶有兴致地扫过院中对峙的双方。 最终落在被裴战抱在怀中,昏迷不醒的江蓠身上。 他快步走上前来,“江小姐这是怎么回事?” 他之所以出现在尚书府,是因为今日他同萧衍一起面见父皇后,萧衍让西晔去准备一些补品给江蓠送来。 因此,他才知道江蓠生病了。 既然父皇如此重视城南难民一事,又如何看重江蓠,那么他必定是要抢在萧衍之前来做这件事的。 他现在已经来到了尚书府,恐怕这个时候萧衍还在让人准备东西。 这么说来,他已经赢了萧衍一步。 “回殿下,江小姐昏倒了。”裴战如实回答。 “殿下!”江献忠眸光一转,顿时哭天喊地道:“臣不知何处得罪了裴大人,裴大人如今不听劝阻,也要掳走小女,还请殿下为臣,为小女做主啊!” 萧凛看到江献忠满腹委屈的模样,赶紧将江献忠搀扶起身,“裴大人如今就在这儿,有什么话好好说。” “殿下有所不知,裴大人完全不听劝阻,执意要带走小女,小女现在身体还很虚弱啊殿下。”江献忠继续请求萧凛做主。 江晏忱看着情况也上前来到萧凛面前,“殿下,裴大人擅闯尚书府,如今又要抢走我妹妹,实在是欺人太甚,还请殿下为尚书府做主。” 萧凛闻言,转眸看向裴战,“裴大人,他们说的都是真的?” “江小姐险些丧命于尚书府,若非臣及时赶来,江小姐恐怕早就……”裴战知道萧凛此行前来,必定也是为了在皇上面前博得一个好印象。 如果让萧凛帮忙,顺利把江蓠带走,或许江蓠此事还有转机。 毕竟,他也不是真的毫不在意江蓠的名节。 纵然他是好意想要帮助江蓠,求得一线生机。 可悠悠众口,不是他能堵得住的。 尤其是在这个关键点上,决不能让江蓠所做的一切都白费了。 江献忠眸子一沉,跟着就说:“殿下千万别听裴大人的胡言乱语,尚书府乃是篱儿的家,岂会对篱儿痛下毒手。” “再说了,如今篱儿得皇上之命,安置城南难民,如今紧要关头,尚书府所有人都清楚,需得护住篱儿安危,方能让城南安置难民一事,早日结束,解皇上之忧。” 萧凛听江献忠这么一说,确实有道理。 不管怎么样,江蓠都是江献忠的女儿,他若对江蓠下手,对他也没有任何的好处。 不过,裴战在大理寺任职多年,向来讲究证据,从未做过冲动之举。 如此一想,此事还真有些不容易判断。 裴战看出了萧凛的犹豫不决,“孰是孰非,江小姐醒来便都能明了,还望殿下做主,护江小姐安全。” 萧凛在听到裴战这么一说,仔细地琢磨了一下。 萧衍现在非常在意江蓠,而江蓠也颇受百姓喜欢,也使得父皇对她赞赏有加。 可见江蓠本事不大,却深得民心,如此江蓠也不是完全没有用处。 倘若让江蓠为他所用,还能把萧衍气个半死。 他就不信萧衍还能坐得住! 想到这儿,他认同地点了点头,“裴大人所言甚是,如今江小姐乃是重要人证,亦是对朝堂做出重要贡献之人,她的性命必当好好守护。” “如此,就让裴大人随我将江小姐送至长公主府暂且安置吧。” 把江蓠带回皇宫肯定是不妥的,但把江蓠暂且安置在长公主府,旁人自然也不好议论。 “殿下!”江献忠一听便急了,“这么做实在是不妥。” “篱儿毕竟是尚书府嫡女,若安置在别处,这要是传出去,莫说让尚书府如何自处了,恐怕对篱儿的清誉也会有一定的影响。” 虽然他还不知道萧凛在这件事当中究竟充当了一个怎么样的角色。 但他清楚的是,江蓠决不能离开尚书府! 顾氏跟着也说道:“还请殿下明鉴,篱儿并非如裴大人所言那般。” 江晏忱怒瞪了一眼裴战,这才对萧凛说道:“殿下,裴大人一直揪着尚书府不放,不知存有什么目的,总之裴大人对篱儿这般,绝对别有用心,还望殿下莫要被他骗了。” “这么说来……” 萧凛再次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裴大人,要不还是把江小姐放下吧。” 大灰狼书源温馨提示:特殊原因,群被强制解散!新群重建,1群号(298732622)2群(1062268835)防失联,tg: /dahuilang888 ,这条消息会显示到明天中午! 第六十七章:江蓠被带去长公主府? 就在江献忠心下稍安,以为萧凛是来为他解围,甚至可能是借此机会拉拢尚书府,他顿时便松了一口气。 只要萧凛出面,今日裴战就算再强势,也终究没办法带走江蓠。 然而没等他喘口气,情势却陡然急转。 萧凛转脸又说:“裴大人这样把江小姐抱出尚书府,确实影响不太好。” “还是交给两位嬷嬷把江小姐带出去吧。” 说罢,两位穿着深色宫装、面容严肃的老嬷嬷应声上前,身后跟着两名低眉顺眼却步履稳健的宫女。 “安嬷嬷,”萧凛语气随意地像在吩咐一件小事,“江小姐受了惊吓,身子不适,你小心些,将她请到我的马车上,送往长公主府好生静养。” “老奴遵命。”安嬷嬷声音淡淡,动作却毫不迟疑,带着宫女径直走向裴战。 江献忠脸色大变,急忙上前:“殿下!这……这如何使得?小女只是微恙,在府中休养即可,怎敢劳动长公主大驾……” 他不知萧凛为何变了态度,但江蓠绝对不能被他带走。 萧凛斜睨了江献忠一眼,唇角仍噙着笑,眼神却冷了下来:“江大人是在质疑我的安排,还是在担心长公主府无法照顾好江小姐?” 他轻轻一笑,扇子一收,“正如裴大人所言,江小姐现在确实需要静养,至于在何处静养,如今可不是江大人说的算。” 这话堵得江献忠哑口无言,冷汗涔涔。 裴战眉头微蹙,他心知肚明,三皇子此举绝非单纯好心,拉拢江蓠这位新晋的“民心所向”,既能打击与二皇子牵连渐深的尚书府,又能为自己博取仁德之名,一箭双雕。 但眼下,将江蓠带离这虎狼之窝确是上策。 长公主府虽亦是龙潭虎穴,但至少短时间内,三皇子需善待江蓠以全表面功夫,安全应是不用担心的。 他权衡利弊,终是微微侧身,默许了安嬷嬷的动作。 安嬷嬷看似恭敬,实则不容抗拒地从裴战臂弯中接过了虚弱无力的江蓠,半扶半架地将她带离了尚书府。 萧凛看着江蓠被带走,这才像是完成了任务般,对着江献忠意味不明地笑了笑:“江大人放心,长公主最是怜惜小辈,定会将江小姐照顾得妥妥帖帖。” 说罢,竟也不再理会面色铁青的江献忠和惊惶不定的江晏忱,转身悠然离去。 裴战目光冰冷地扫过江家父子,声音沉肃如冰:“今日若查出江小姐有任何‘不适’,今日之事,大理寺必会追查到底,江大人,好自为之。” 说完,他转身大步离开,留下满室死寂和心惊肉跳。 “老爷,这可如何是好?”顾氏赶忙上前询问道。 她从未想过会有现在的情况发生,要是江蓠体内的毒被知晓,尚书府不就完蛋了。 “你急什么急,我这不也在想办法。”江献忠努力让自己平定下来,“回有转机的,还好江蓠是被送到了长公主府。” 只要江蓠最终踏进了长公主府,对于尚书府来说,亦是一个转机。 “爹,您难道……” “住口!”江献忠止住江晏忱的话,“这件事我自有打算,你们就别管了。” 既然萧凛要搬出长公主,看来他也没有别的选择了。 而此时,马车平稳地行驶着,马车内煮着香味十足的茶。 江蓠从一阵剧烈的头痛和窒息余悸中挣扎着睁开眼。 入目是晃动的华丽车顶和精致的丝绸软垫,她猛地坐起,随即因虚弱又跌坐回去,视线慌乱地扫过车内,最终定格在对面正襟危坐、面无表情盯着她的老嬷嬷身上。 当看清那张刻板严厉、眼底藏着精明的脸时,江蓠浑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冻结! 竟然是安嬷嬷! 前世无数恐怖的记忆碎片如同潮水般直冲脑门,阴冷的暗房,冰冷的刑具,带着倒刺的鞭子,还有眼前这人用最平静的语气下达最残忍的命令! 她身上那些经年不褪的淤伤疤痕,多少都拜这位三皇子麾下最忠诚、最冷酷的安嬷嬷所赐。 那种深入骨髓的恐惧让她控制不住地浑身一颤,下意识地往后缩去,脊背重重撞在车壁上,发出一声闷响。 安嬷嬷那双浑浊却锐利的眼睛微微一眯,似是察觉了江蓠的瑟缩之意,声音干涩地问:“江小姐醒了?可是哪里不适?” 江蓠心脏狂跳,几乎要冲出胸腔。 她强压下几乎脱口而出的尖叫,声音带着无法掩饰地颤抖:“我们……这是要去哪里?” 她明明记得最后是裴战抱住了她,为何一醒来竟落在了三皇子的马车上? 安嬷嬷嘴角扯出一个极淡,近乎不存在的弧度:“三殿下仁厚,救了江小姐,此刻是送江小姐去长公主府静养。” 长公主府? 江蓠脑中嗡的一声,比听到尚书府更觉骇然! 前世,长公主便是三皇子手中最锋利也最疯狂的一把刀,表面奢华无度,暗地里却为三皇子铲除异己,手上沾满鲜血。 更重要的是,长公主深知礼部在科举、官员选拔和教育政策上的巨大影响力,一直不遗余力地想将江献忠彻底拉入三皇子阵营。 自己若是此刻入了长公主府,无异于羊入虎口。 他们绝不会允许她指控父兄,反而会将她软禁起来,作为要挟、拉拢甚至与控制父亲的一枚棋子。 所有的冤屈都将石沉大海。 巨大的危机感让她瞬间爆发出惊人的力气,她猛地抓住车窗边缘,急切道:“多……多谢殿下和长公主殿下厚爱,江蓠只是受了些惊吓,现已无大碍,实在不敢叨扰长公主清静,还请嬷嬷停车……” 她的话戛然而止。 因为安嬷嬷那双枯瘦的手已经无声无息地按在了她的手背上,更像是一种无形的压力,使得她无力反抗,只留下掩饰不住的恐惧。 安嬷嬷缓缓凑近,那张布满细纹的脸在车内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阴森,她盯着江蓠惊恐的双眼,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这恐怕……由不得江小姐了。” 第六十八章:第二次感受到了她的惧怕 长公主府那朱红的大门在前世的记忆里如同巨兽的血口,一旦踏入,便是万劫不复。 萧凛和长公主想要让她成为他们拿捏江献忠,换取利益的筹码,比死在江晏忱手中更让她绝望! 一刹那,江蓠脑中只剩下一个念头,绝不能去长公主府! 就在安嬷嬷因她骤然苍白的脸色而略微松懈的刹那,江蓠眼中猛地闪过一丝决绝的厉色。 许是前世的恐惧,促使她拥有了向生的力气,她猛地挣脱安嬷嬷看似轻搭实则禁锢的手,健步如飞地撞向飞驰的马车车门! “砰”的一声闷响,车门被她硬生生撞开,而她也因为强作用力,直接摔在了地上。 顿时,安嬷嬷骇然失色,全然没料到这个看似柔弱的官家小姐竟有如此烈性和胆魄,敢在马车疾行时跳车。 当然,江蓠若有个什么好歹,她无法向三皇子交代,更无法向长公主交代。 “停车!快停车!” 安嬷嬷尖利的声音因惊怒而变调。 车夫慌忙勒紧缰绳,这才使得马儿停了下来。 然而车尚未停稳,安嬷嬷便匆匆下马车,向那个滚落在地、衣衫擦破、狼狈不堪却挣扎着要爬起来的纤细身影。 “江小姐当真是让老奴有些为难。” 江蓠要是乖乖听话,这事情也不会变得如此麻烦。 如今江蓠跳马车,引得百姓驻足停留,要是传出去,还以为是三皇子去尚书府抢来的人。 尤其传到皇后的耳朵里,三皇子还不知道会面临多大的麻烦。 就在安嬷嬷即将靠近江蓠的时候。 “哒哒哒哒!” 急促有力的马蹄声转入耳朵,由远到近而来。 不一会儿,裴战骑着骏马,忽然出现在跟前。 在离开尚书府之后,他便马不停蹄的追了上来。 除了要看到江蓠安然抵达长公主府之外,他又想了想三皇子出现得太过巧合,巧合到他都能猜到三皇子而来的目的。 萧凛确实会护住江蓠不假,但是江蓠今日所遭受到的委屈,便只能深埋于心底。 那么江蓠费了那么多心思,才挣脱了死神的钳制,这一切又有什么意义? 又许是想到江蓠十六年遭受到尚书府的无视,被刘姨娘虐待,好不容易成为嫡女,又变成了一个牺牲品,不免觉得有些让人动容。 然而,他怎么都没有想到,追上来之后,竟撞见如此惊心动魄的一幕。 他的目光瞬间锁定那个跌倒在地、发髻散乱、嘴角渗血却还想要逃离的江蓠。 而她抬眸望来的那一眼,充满了惊惶、绝望,以及看到他时骤然燃起的祈求。 根本无需任何言语,裴战已然明白,江蓠不愿,甚至恐惧去长公主府。 想到这儿,他没有丝毫犹豫,猛地一蹬马镫,翻身下马背,精准地落在江蓠身前,恰好隔开了正靠近江蓠的安嬷嬷。 他动作流畅而迅速,解下的墨色披风一展,便将瑟瑟发抖、狼狈不堪的江蓠严实裹住,随即打横抱起,便稳稳让江蓠坐上了自己的马鞍上。 整个过程不过瞬息之间,快得让人反应不及。 安嬷嬷此刻已停下脚步,脸色阴沉得厉害,她强压怒火,上前一步,对着端坐马上的裴战福了一福,语气僵硬却不得不维持表面礼节:“裴大人,既然江小姐突发兴致想骑马散心,那便只能劳烦裴大人,送江小姐一程了。” 她知道江蓠不愿意去长公主府,但今日由不得江蓠做出选择。 更何况她答应了三皇子,那么就一定会把江蓠安然送到长公主府上。 再说了,之前也是裴战极力促成这件事的,相信裴战应该不敢阻挡此事。 裴战自是知晓安嬷嬷的用意,只是他目光冷冽地看向安嬷嬷,声音沉稳不容置疑:“嬷嬷误会了,江小姐并非散心,而是心系皇上的嘱托,更何况城南难民安置乃皇上亲命江小姐督办之首务。” “裴某现送江小姐直赴城南,以便她亲自坐镇,方能安心,此乃公务之急,相信嬷嬷深明大义,定能理解。” 他直接将皇上和公务抬了出来,堵死了安嬷嬷的后路。 除此之外,让江蓠身处在城南,也算是保住了江蓠的名誉。 纵然有人想要拿这件事说事,只怕也是不可能的。 更何况对于江蓠中毒一事,他早有了安排,必定会让江蓠讨回公道! 安嬷嬷眼角抽搐,试图挣扎:“可是三皇子殿下那边……” “殿下那边,”裴战毫不客气地打断她,语气斩钉截铁:“本官自会派人详细禀明缘由,殿下仁厚,体恤百姓,想必更能理解江小姐以公务为重的苦心。” 话已至此,若再强行要人,便是明目张胆的无视皇命、阻挠公务了。 安嬷嬷死死盯着坐在马背上的江蓠,又看了看面色冷硬、寸步不让的裴战,深知今日已无法成事。 她最终只能咬牙,极其不甘地再次福身:“裴大人思虑周全,老奴明白了。” 说罢,她转身上了马车。 裴战看着马车离去,卷起些许尘埃。 直到那辆华丽的马车彻底消失在街角,裴战才看向马背上一直紧绷如石的娇小身体骤然一软,仿佛被抽走了所有力气。 她一声极轻,又带着劫后余生颤音的呼气,长睫上犹沾着湿意,那是一种卸下所有伪装防备后,近乎虚脱的放松。 可见刚才江蓠确实被吓坏了。 这是他第二次看到江蓠不带任何防备的惧怕。 根绝他所知,江蓠和长公主府除了长公主寿宴那一次之外,便不曾有任何的交集。 难道那一次寿宴,江蓠在长公主府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才会让江蓠感到如此惧怕? “没事了,”他看着江蓠,轻声安抚:“我这就带江小姐去城南,还请江小姐撑住。” 江蓠回视着裴战,“刚才……多谢裴大人。” 此刻,安嬷嬷已经来到长公主府。 长公主知晓了刚才的事后,眸色一沉。 安嬷嬷立马跪下请罚:“是奴婢没有办好此事,请长公主责罚。” “罢了,起来吧,”长公主冷眸轻抬,“只能说这就是她的命,没人医治,就算得了泼天富贵也终究无福消受。” 第六十九章:尚书府危矣! 裴战一路护着江蓠,快马加鞭直抵城南临时安置的院落。 此处虽简陋,但周围都是他和金吾卫的人,相对来说也格外安全。 “大人,章太医请到了。” 左誉看到裴战回来后,便赶紧上前。 他的身旁站着一位须发微白,面容清瘦,眼神睿智的老者,此人正是太医院院使章太医。 而章太医跟他父亲也是手足之交,让章太医为江蓠医治,他方能安心。 裴战小心翼翼地将怀中几乎虚脱的江蓠抱入内室,轻放在榻上。 随即转头看向章太医,眼神凝重:“章太医,有劳了。” 章太医微微颔首,立刻上前坐在榻边,手指沉稳地搭上江蓠纤细腕间。 室内静得只剩下几人压抑的呼吸声。 随着时光的一点点流逝,章太医的眉头越皱越紧,脸色也愈发沉肃。 良久,他收回手,看向裴战,声音低沉而肯定:“裴大人,江小姐确系中毒无疑,此毒阴狠,损人根基,所幸……似乎一直有极温和的药物在暗中抑制毒性蔓延,否则以江小姐这般劳心劳力的耗损,早已回天乏术,可即便如此,毒性也已侵入肺腑,若再晚上一两日,便是华佗转世……也难救了!” 裴战闻言,心头猛地一颤! 他目光落在江蓠苍白如纸,昏迷中仍微蹙着眉心的脸上,难以想象这段时间江蓠都经受了什么。 更是无法想象,她是如何拖着这样一副中毒之躯,在城南这片泥泞之地奔走劳碌,为难民争得一线生机! 而尚书府那群豺狼,为了谋求利益,竟在背后对她施以如此毒手。 一股冰冷的怒意自他心底汹涌而起,他强压翻腾的情绪,声音因紧绷而略显沙哑:“章太医,您可能解此毒?” 章太医起身,稍许沉默后,便道:“解毒需用几味特殊的药材,尤其是一味‘雪胆’,极为珍稀,皆存放于太医院药库深处,动用需太医令亲自批准并记录在案,老夫需立刻返回太医院,向太医令禀明此事。” 裴战瞬间明了。 章太医此行,一为取药,二为将此事捅破天。 唯有通过太医院正规章程,把江蓠身中奇毒一事记录在案,才能成为铁证。 而章太医选择如实上报太医令,便是要将此事摆到明面上。 但章太医说出这话,也是在询问裴战的意思,是否要将此事让人尽皆知。 毕竟他是裴战请来的人,也是站在裴战这边的人。 只要裴战一句话,他便会按照裴战所说的去做。 “您只管依规矩行事,如实禀报即可。”裴战沉声道:“无论查出什么,皆需大白于天下。” 请来章太医本就在计划之内,他不仅要救江蓠,更要借此将尚书府的毒疮彻底剜除! 为确保万无一失,所以他才会让左誉亲自跑一趟,如今又需得让左誉亲自护送章太医回宫,既是保护,也是见证。 太医院内,章太医毫无隐瞒,将诊断结果一五一十禀明太医令,并郑重请求调用“雪胆”等珍稀药材。 太医令听闻竟有官家小姐身中如此剧毒,骇然失色,不敢怠慢,立刻详细记录在案,并带着章太医紧急入宫面圣。 只因这毒并非出自东吾国,更是东吾国早就禁用之毒。 所以作为解毒药引的雪胆,需用才会经过太医令准许。 御书房内,东吾帝刚批阅完奏折,便见太医令与章太医神色惶急地求见。 在听完章太医沉痛的禀报,得知那位他刚刚褒奖过,在民间为他赢得仁德之名的江家女儿,竟被人下了如此剧毒,险些丧命。 东吾帝的脸色瞬间阴沉得可怕! “岂有此理!”他一掌重重拍在御案之上,震得笔墨纸砚齐齐一跳,“天子脚下,勋贵之家,竟出此等骇人听闻之事,朕倒要听听看,究竟是谁如此大胆?” 竟然明知故犯,险些制江蓠与死地,此事必定严惩不贷! 就在龙颜震怒,殿内气氛凝滞如冰之时,殿外侍卫高声禀报:“金吾卫杨将军求见!” “宣!”一身戎装的杨将军大步踏入,风尘仆仆,显然刚从外面查案归来。 他单膝跪地,声音洪亮却带着沉郁:“启禀皇上,臣奉旨协查城南事宜,并以保护江小姐为重,却查出江小姐身中剧毒,源于尚书府,其兄长江晏忱及江大人嫌疑重大!” “关于毒的来源,微臣也查找出了一些线索。” 他将一些线索呈现给东吾帝。 东吾帝看过之后,怎么都没有想到看似不起眼的江晏忱竟然与户部那帮贪官污吏有着不可抹去的关联。 甚至,当初江玉瑶之所以毒死那几位大臣,或许也是江晏忱的手笔。 早在之前江晏忱就跟他们有所勾结,而这毒也是出自他们之手。 如此也就罢了,江晏忱竟然拿着如此剧毒竟然对自己的亲妹妹下手! 江玉瑶成为了一个替死鬼,如今又想着让江蓠重蹈覆辙。 “荒唐!” 东吾帝龙颜大怒,“毒害手足,父母竟如此纵容,他们眼里还有没有王法!有没有朕!” 众人急忙下跪:“皇上息怒。” 章太医的诊断,杨将军的查证,两相印证。 “好……好一个尚书府,好一个国之栋梁!”东吾帝的声音冷得吓人,“传朕旨意务必让金吾卫和大理寺查明此案,还江蓠一个清白!” “臣等接旨。” 随即,东吾帝又看向太医令和章太医,“江蓠在城南安置难民一事,做出了很大的贡献,务必将人治好。” “臣遵旨。” 杨毅从御书房走出来之后,便跟暗处锦华殿的小宫女一个眼神示意。 小宫女接收到了杨毅的暗示之后,便转身离去了。 虽然之前他并不明白二皇子为何要对江蓠如此看重,随着在调查这些案子之后,他似乎懂了。 江蓠有能力的同时,却有腹背受敌。 所以二皇子是想要帮江蓠清除掉这些障碍。 只是,皇后一直想要拉拢礼部,如今清除了江献忠,自是一大损失。 难道说二皇子还有什么别的深意? 第七十章:逃离京城? 一夜之间,街头巷尾、茶楼酒肆,仿佛所有人都在交头接耳,议论着尚书府勾结户部贪墨漕粮、尚书府合谋毒害尚书府嫡女等骇人传闻。 “难道当初江小姐拿出的那么多粮食救济难民,都是尚书府贪墨而来的?” “我看呀,有这个可能,不然江小姐从哪儿找来了那么多粮食?” 随着大家的议论,粮铺的老板坐不住出面替江蓠澄清道:“江小姐的粮食都是在我这儿买的,账本上都记录着,这件事我看跟江小姐无关。” 按理说卖粮的人,每天都很多,他肯定是记不住那么多的,但当时江蓠身边的小丫鬟买的粮食数量太大,让他多多留意了一眼。 粮铺的老板都这么说了,看来这件事确实跟江蓠是没有关系的。 小街小巷的议论声,传进了尚书府高墙。 江献忠眼底布满血丝,一夜未眠让他面容憔悴,他第无数次厉声问冲进来的管家:“怎么样?找到那个孽障的下落没有?!” 管家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头埋得极低,声音发颤:“老爷……能动用的人都派出去了,医馆、客栈,甚至裴大人和大理寺附近都派人盯了……完全没有小姐的踪迹啊!就像是……像是凭空消失了一样!” 自从得知江蓠并未被带入长公主府,反而被裴战带走后,一种不祥的预感便席卷而来。 他动用所有暗桩力量疯狂搜寻,却一无所获,换来的反而是窗外愈演愈烈的流言蜚语,如同滚雪球般,细节越来越清晰,指控越来越恶毒。 江晏忱在一旁坐立难安,脸色苍白如纸,再也忍不住抓住父亲的衣袖:“爹,外面传得有鼻子有眼,我们……我们尚书府不会真的……真的要大祸临头了吧?” 旁边的顾氏早已乱了方寸,只能机械地快速捻动着手中的翡翠佛珠,嘴唇无声翕动,不知是在祈求佛祖保佑,还是在掩饰内心的剧烈颤抖。 “找!废物!都是废物!”江尚书猛地一挥袖,将桌上的一套茶具扫落在地,碎片四溅。 他猛地转向挂失,一把夺过她手中的佛珠,狠狠摔在地。 翡翠珠子噼里啪啦地崩散开来,滚落一地。 他不悦道:“念!念!念了半天!念出什么好了?!佛祖能保佑你那个好女儿做下的好事吗?!” 这一切都是因为江蓠不服管教,不听尚书府安排所导致的。 当初他就不应该恢复江蓠的身份。 他额角青筋暴起,所有的焦虑和恐惧终于化作了雷霆之怒,又猛地指向江晏忱,“你当初是怎么跟我保证的?你说只要人没了,就死无对证,一切都能止住,现在呢?阿瑶死了,可这满城风雨又是怎么回事?” 如今说再多都无济于事了,早知如此,他绝不会纵容这个蠢货瞎出主意。 江晏忱被吼得浑身一抖,又是委屈又是害怕,带着哭腔辩解:“爹!孩儿……孩儿也是一心为了咱们尚书府,我想立功,我想光耀门楣,我哪知道那个裴战会像鬼一样阴魂不散,哪知道江蓠那个死丫头这么不听话,这……这怎么能全怪我……” 他越说越觉得有理,仿佛找到了所有灾难的源头,声音陡然尖厉起来:“对!就是江蓠,都是那个吃里扒外的贱人,要不是她不肯乖乖把功劳让给我,不肯乖乖听话,怎么会惹出后面这么多事,一切都是她的错,她才是祸根!” 千错万错,都是他放任了江蓠这个祸害! 江献忠听着儿子这毫无担当、只会推诿的混账话,气得浑身发抖,却也无力反驳。 现在追究对错早已毫无意义,他脑中飞速盘算着,声音因恐惧而沙哑:“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若是……若是她中的毒被查出来,我们全都得……” “爹!”江晏忱像是抓住最后一根稻草,猛地抓住父亲的胳膊,眼中闪烁着疯狂的孤注一掷。 “还有机会,我们……我们逃吧,趁现在还没人敢来抓我们,带上所有的钱财,我们立刻离开京城,现在就走!!” 只要朝中还无人前来插手,那么现在离开京城,一切都还来得及。 逃离京城,放弃荣华富贵? 江尚书心脏猛地一抽,这个念头让人不免觉得无比绝望。 他在京城苦苦挣扎和打拼了这么多年,要让这么久放下了,他如何能承受得住? 更何况,他乃是堂堂的礼部尚书,就这样逃离京城,他如何甘心! “嘭!” 忽然,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猛地从府门方向传来。 仿佛是什么沉重无比的东西被暴力摧毁。 紧接着,是小厮惊恐的尖叫和杂乱奔跑的脚步声! 院内的三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魂飞魄散,齐齐骇然望向声音来源。 只见沉重的花梨木府门竟被人从外面一脚生生踹开。 他们放眼看去,只见裴战一身玄色官袍,面色寒如冰霜,手持大理寺令箭,迈着沉稳而来。 顿时,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难道尚书府的荣耀真的要在这一刻结束了? “放肆!”江献忠依旧保持理智与以往的傲慢,“裴大人这是要打算拆了我尚书府不成?” 裴战冷峻的脸上看不出表情来,可他的目光瞬间锁定了跟前面无人色的三人。 他的身后,是两列手持兵刃、神情肃杀的大理寺衙役,纷纷将尚书府出入口全部封锁。 紧接着杨毅身穿戎装出现,他冷眼扫了一圈之后,告诉裴战,“我的人已经将尚书府都团团围住了。” 什么? 金吾卫也出面了! 完了完了,这一下真的全完了。 江晏忱退下一软,若非顾氏快速将人扶住,只怕江晏忱已经跌倒在地了。 然而江献忠却还没有放弃挣扎,“裴大人和杨将军这是何意?” 杨毅转眸看向江献忠,却又欲言又止,好似跟他没什么可说的。 随即,他转身,对裴战说道:“我在外面等你。” 待稍稍沉寂片刻,裴战冰冷的声音传来:“江大人,江公子,江夫人,大理寺奉旨查案,请三位移步大理寺!” 第七十一章:以失察之罪,草草揭过? 原本江献忠还想继续挣扎,奈何事已至此,一切都晚了。 这条他曾以为风光无限的仕途,终究是走到头了。 大理寺公堂,森严肃穆。 “威……武……” 站立在大理寺公堂之上衙役的低吼声带着无形的压力。 “啪!” 许大人高坐明堂之上,面沉如水,手中惊堂木重重地在案桌上敲响。 “江献忠!你身为礼部尚书,朝廷重臣,勾结户部,贪墨粮饷,纵容嫡子,谋害嫡女,你可知罪?” 堂下,江献忠虽去了官帽,身着素服,但腰杆却依旧挺得笔直。 他深吸一口气,将早已盘算好的姿态做足,拱手道:“许大人明鉴啊,下官……下官惶恐,贪墨一事,老夫确系失察,驭下不严,难辞其咎,甘受朝廷任何处置,但若说谋害嫡女一事……” 他猛地抬头,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悲愤与难以置信,“这绝无可能,篱儿乃我亲生骨肉,我怎会行此禽兽之举?” “更何况虎毒还不食子,下官纵有天大的胆子,也断然做不出这样的事。” 他的一番言语,直接将自己撇得干干净净,甚至还把一个失察的父亲形象演绎得淋漓尽致。 把自己说得何其无辜,可要是他无辜了,那么这错,跟他不就毫无关系了。 他心底冷笑,只要将罪名控制在失察和管教无方的范围内,最多是罢官流放,绝不会是死路。 更何况,朝中那几位……绝不会让他这把老骨头轻易折在这里。 许大人其实在审理这件案子的时候,也早已料到了江献忠这件案子的走向必定如此。 毕竟案子的证据,也没有完全指向他。 也就是说,现在只能把希望寄托于江晏忱身上了。 想到这儿,他目光转向一旁早已面色惨白如纸,浑身都在发抖的江晏忱:“江晏忱,你父亲所言,可是实情?诸多罪责,你是否认下?” 江晏忱接收到父亲眼中那抹冰冷的暗示,立马想到当初他跟户部那帮人亲近,都是受了父亲的授意。 让江玉瑶接近户部那帮色欲熏心之人,也是父亲的指使。 所以他知道,这是父亲给他的唯一生路,也知道父亲的手段,只有扛下所有,保全家族,他或许才能有一线生机。 他猛地磕头,声音有些发颤:“认!我认!” 忽然,他抬起头来看向许大人,“大人,一切都是我做的,是我鬼迷心窍,是我利用尚书府名义与户部之人勾结,贪墨银两,父亲他……他忙于朝政,对这些事一概不知,都是我瞒着他做的!” 他急切地将贪墨之罪揽上身,试图将父亲摘出去。 许大人盯着他,话锋一转:“既如此,那你妹妹江蓠中毒垂死,可是你所为?” “还有,此前在天香楼中毒身亡的大臣,已经命丧大理寺牢狱的江玉瑶,是否也是你授意灭口?” 这指控远比贪墨严重百倍。 如果江晏忱认下这些罪过,纵然江献忠有天大的本事,只怕是也无法救他与水火之中了。 相信孰轻孰重,江晏忱自己心里有一杆秤,自然会掂量清楚的。 江晏忱听到许大人的这番问话,顿时心尖一颤。 倘若这些罪责,他要是认了,就是十颗脑袋也不够他掉的。 于是,他想都没想地就否认:“不,不是!这些跟我没有关系,我毫不知情,求……求大人明鉴!” 他慌乱地看向父亲,却只看到一张面无表情的脸。 他早该想到会有这么一天的,从父亲对待疼爱了十六年的女儿江玉瑶身上,他就早该清醒的。 可他一心想着自己是尚书府的嫡子,终究跟江玉瑶是不一样的。 然而他怎么也没有想到,如今的他跟当初的江玉瑶,并没有任何的不同。 在父亲心里,永远都是利益至上。 许大人抓住破绽,惊堂木再响,步步紧逼:“那谋害嫡妹一事,人证物证俱全,太医诊断江蓠身中剧毒,而大理寺也掌握了足够的证据表明,这毒是你所下,你还有何话说?” 证据自然是杨毅多日查找而来的,毒是江晏忱跟户部那帮人勾结时,得来的。 顿时,江晏忱冷汗浸透了后背。 他明白,江蓠的事,他必须认,否则父亲不会保他。 他眼中闪过疯狂的怨毒,把心一横,猛地抬头:“是,是我做的,要不是她处处与我作对,不肯将功劳让给我,我怎会出此下策?她若乖乖听话,安分守己,何至于此?” 他那充满恶毒的言语和毫不悔改的态度,让堂上堂下所有人皆皱起眉头。 “天底下怎么有如何恶毒的哥哥?” “好歹是亲兄妹,怎么能下得去手?” “……” “啪!” 惊堂木再次被敲响。 许大人怒斥:“公堂之上,岂容你口出恶言,藐视王法,注意你的言辞!” 江晏忱被喝得一哆嗦,伏在地上不敢再言,但那扭曲的恨意却清晰地写在脸上。 片刻后,当堂内安静下来,许大人凌厉的眼神再次看向江晏忱:”“江晏忱,你给江蓠下的毒,你可知是什么毒?来自何处?” 江晏忱脑子里忽然闪过当初户部那几位大人之间的谈话,心口忽然快速跳动起来。 想到这儿,他更是紧张地咽了咽口水。 “江晏忱!” 许大人的喊话,让江晏忱吓得一哆嗦。 他瞳孔微颤,紧张地抬起头来,缓缓道:“不知。” “不知?”许大人冷冽的目光落向江晏忱,“若你现在说明实情,案子或许还能有转圜的余地,可要是你毫无悔改之意……相信你作为刑部主事,应该知道后果到底是什么!” 江晏忱此时已经被吓得理智都在溃散了,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多久。 江献忠见状,只好拍了拍江晏忱的手,像是给了他一个暗示一般。 “事已至此,你便如实告诉许大人吧。” 这件事必须得让江晏忱来承认,不然要是牵连了他,问题可就更加麻烦了。 江晏忱在听到父亲的话语之后,更是心死了。 只因这件事比勾结贪官,贪墨银两,谋害嫡妹还要严重。 如果承认此事跟自己有关,怕是大罗神仙也救不了他了。 在内心挣扎了片刻之后,他抬头看向许大人,“大人,我有话要说!” 第七十二章:别怪为父心狠! 可就在江晏忱准备开口之时,江献忠再次给了江晏忱一个眼神示意。 倘若今日江晏忱敢说错半个字,后果希望他自己心里能明白。 江晏忱不傻,自然知道父亲的威胁之意。 于是,他告诉许大人,给江蓠下的毒,来自五溪蛮。 “啪!” 许大人带着满满的怒意敲响惊堂木,“江晏忱,你可知东吾国早在二十年前,就已经严禁同五溪蛮来往,尤其是五溪蛮的毒,被严禁进入东吾国。” “你在朝廷为官,竟然知法犯法!” “大人,”江晏忱装作一脸无辜样,“当时他们给我的时候,我完全不知道这毒来自五溪蛮。” “你不知道?”许大人冷哼,“你既然不知道这毒来自五溪蛮,也不知道这毒的厉害之处,就将这毒让江蓠服下了,你难道不知道人命关天吗!” 为官数年,他还是头一回遇到像江晏忱这样的人。 又是让自己的妹妹,为谋求自己的利益,把人当做一件玩物送上,如今为了抢功劳,又将另一个妹妹毒害。 其手段可恶至极! “大人,我当时真的不知道这毒是来自五溪蛮的,而且,这毒并非会那么快的要人性命,只要江蓠当时乖乖听我的话,我绝对不会让她有性命之忧的。” 江晏忱现在只想要撇清关系,也想要试图保命。 当然,他确实也是在前不久才知道当初户部的那些人,其实是跟五溪蛮暗中有所勾结。 而毒,他确实也是知道来自于五溪蛮。 可是他不能承认。 一旦承认,便会蒙上一个通敌叛国的罪名,到了那个时候,整个尚书府都得完蛋。 江献忠闭了闭眼,心中稍定。 儿子虽蠢,但这步棋总算没走错。 只要咬死其他命案不知情,只认下贪墨和家族内部“管教不严、兄妹相残”的罪名,这盘死棋,就还有腾挪的余地。 他悄然给堂下某个角落递去一个隐晦的眼神。 很快,便有衙役上报呈上了一封信。 信上是关于狱中那几人的供词,他们也为江晏忱澄清了勾结之事跟江晏忱无关。 而江晏忱也并不知晓毒是来自于五溪蛮。 许大人眸色深沉,这狱中的几位大人,好似早就料到了会出现这样的事情一般。 竟然早早的就为江晏忱做好了准备。 可见在尚书府的背后,还有更大的权势。 但事已至此,大理寺没有证据,无法直接证明江晏忱勾结五溪蛮,所以只能按照之前的罪名给江晏忱定罪。 不过,贪墨银两,谋害嫡妹,两个罪名,也足够让江晏忱受得了。 很快,大理寺的判决在众人的目光之中判下。 江晏忱面色死灰,瘫软在地,被衙役粗暴地拖了下去,他那“流放三千里”的结局,几乎已等同于死刑。 如今他只能将所有的希望寄托在父亲身上了。 希望父亲念在他揽去了所有罪名的份上,可以救他一命。 而江献忠,虽被削去了礼部尚书的官职,官降三级,罚俸一年,却保住了性命和自由身。 他跪在堂下,深深叩首,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沉痛与悔恨:“臣,谢主隆恩,陛下宽仁,臣必痛定思痛,深刻反省失察纵容之罪!” 走出大理寺那扇大门,感受着刺眼的烈日。 他微微眯起眼,回头望了一眼那代表国法威严的匾额,心底冷笑一声。 断尾求生,弃车保帅,这代价虽惨重,但根基未毁,便是最好的结果。 只要他还在朝中,只要那几位贵人还需用他,江晏忱……未必没有回来的机会,而这失去的官职,迟早也能重新攀爬上去。 回到已然摘掉“尚书府”匾额的宅邸,不免显得有些凄凉。 丫鬟小厮散了大半,转眼功夫便让人觉得冷清的可怕。 顾氏早已哭成了泪人,一见他便扑了上来,死死抓着他的衣袖,声音嘶哑绝望:“老爷!你一定要救救晏忱啊,那是我们的儿子啊!您快想想办法,救救晏忱,他怎么能去那种地方,他会没命的啊!” 流放三千里之外的北疆,这就是在要了江晏忱的命。 作为母亲,她如何承受得住! 江献忠烦躁地甩开她的手,目光扫过正在搬运箱笼、一片狼藉的庭院,最终落在那块被随意丢在角落、蒙尘的“尚书府”旧匾上。 几十年来打下的基业,在朝堂之上,他步步为营,才挣来的泼天富贵和显赫门楣。 如今竟因为一个忤逆的女儿和一個蠢钝的儿子,落得这般境地! 一股钻心的刺痛和不甘像是在狠狠戳着他的心口。 但这情绪只存在了一瞬,便被更深的冰冷算计所取代。 他压低声音,“哭什么哭?妇人之见,眼下能保住自身已是万幸,晏忱的路……还没绝,但需从长计议,此时贸然动作,是想把我们都拖下水,坐实了所有罪名吗?” 他顿了顿,眼神阴鸷地看向莞溪院方向,不由得便紧攥起了拳头,“当务之急,是那个孽障!” “她如今攀上了裴战和高枝,又得了圣心,若不能将她彻底拿捏住,或是……让她永远闭嘴,今日之祸,只怕才是开端!” 之前他并未把江蓠放在心上,可经此一遭,他不得不多想,也不得不早日提防。 顾氏被他眼中一闪而过的杀意惊得止住了哭声,浑身发冷:“老爷,您……您还想……” 心里不免升腾起了一个可怕的念头,可她不敢往下去想。 纵然江蓠有错,那也是尚书府逼的。 她如今已经失去了儿子,不能再失去女儿了。 “哼,”江献忠冷哼一声,不再看她,转身指挥丫鬟小厮,“动作快些,这些没用的东西都扔了,腾出地方来!” 他看似在吩咐杂事,声音却压得极低,仅容身边的顾氏听见:“放心,晏忱是我儿子,我自然不会真让他死在那苦寒之地,但在此之前,必须先扫清门口的绊脚石,江蓠她既然选择背叛尚书府,就别怪我这个做父亲的……心狠了!” 第七十三章:瓮中捉鳖 江献忠动用了所有埋藏至深的暗桩人脉,布下天罗地网搜查京城各个角落,只为寻找江蓠的下落。 “大人,找到了。” 江献忠眸色一沉,“在哪儿?” “城南。” 江献忠万万没想到,那个他掘地三尺欲除之而后快的女儿,竟就在城南。 不过城南还真的是好地方,毕竟那儿的难民是她亲手救下的,那儿的住所,也是她看着修葺的。 不过,如今城南便只能成为她葬身之地。 “好呀,好得很!” 江献忠的面容在烛火下显得扭曲,“既然那是她就算背叛整个江家,也要守住的地方,也要那份功劳,那便让她……连同那份功劳,一起彻底消失!” 他眼中闪过一丝恶毒的决绝,他拿出一只玄铁令牌递给江管家, 为了杀江蓠,为了毁掉江蓠的丰功伟绩,他启动了自己隐藏多年,从未动用豢养在暗处的死士。 “吩咐下去,务必血洗城南,杀了那个孽女!” 江管家在听到吩咐之后,稍有一怔,“老爷,一旦启用这帮死士,便再无回头路了。” 他是想要提醒江献忠,倘若放江蓠一条生路,那么江蓠将获得的那些功劳,自然也是江府的荣誉。 可要是把江蓠赶尽杀绝,若事不成,反而还会败露。 江献忠何尝不知这其中的厉害。 “可事已至此,这个孽女的存在,就是我江府的麻烦。” 江蓠知道的太多,若让她活着,本就岌岌可危的江府,只怕是更危险了。 江管家听江献忠说了这番话,确实又无从反驳了。 如今的江蓠,不再是那个唯命是从,逆来顺受的人了。 原本,只要江蓠乖乖听话,也就不会发生这后面的事了。 可正是因为江蓠现在有了自己的想法,这件事才会变得如此棘手。 “老爷放心,我这就安排下去。” 江管家走后,江献忠站在窗前,看着外面的电闪雷鸣,脑子里却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必须杀了江蓠。 而他之所以变成这样,要怪都怪江蓠自己。 夜里,狂风卷着暴雨,在黑夜之中,显得尤为可怕,就好像今晚注定不会平静。 此刻,数道黑影,借着风雨声的掩护,悄然潜入城南,源源不断地直奔江蓠所在的院落而去。 正当他们准备一举拿下之时,发动突袭的刹那。 “咻!咻!咻!” 凌厉的箭羽破空之声骤然压过风雨。 四周火光突现,映照出金吾卫精锐冰冷的脸庞和森然的兵刃! 糟了,中计了! 他们怎么都没有想到城南早已做好了部署,像是在等着他们往陷阱里跳一般。 可对于他们来说命令大过于天,不杀了江蓠,他们自是不会罢休。 他们也早就做好了拼死一搏的准备。 “杀!” 一声令下,死士与金吾卫的人打了起来。 兵戎相见的碰撞声,冲破了大雨冲刷的声音。 “城中并无难民。”有人来到为首的死士耳边说道。 此话一出,他们自然也就更加确定,今晚等待他们的将会是什么了。 可他的眼底瞬间燃起了无尽的杀意:“来一个杀一个,来一双杀一双!” 话音刚落,大理寺的衙役纷纷从暗处涌出,瞬间将几名死士反包围! “拿下!留活口!”裴战冷冽的命令声穿透大雨。 几乎同时,他余光扫见有几名死士交换了一个眼神之后,纷纷冲向江蓠所在的房间。 于是,他犹如一道黑色闪电,疾掠入江蓠房中,剑光一闪,便将一名企图破窗而入的死士血溅当场。 再有死士而来,都死在了他的刀剑之下。 可看到倒在跟前的尸体,他忽然意识到会不会把江蓠,一个弱不禁风的官家小姐吓到的时候。 他立马转头看向房内。 好在江蓠的目光并未看向此处。 在确认江蓠安然无恙后,他持剑护在她身前,声音带着满满的安全感:“别怕,一切都在掌控之中。” 原来,早在江蓠苏醒之初,她便强撑着病体,对前来探视的杨毅说道:“杨将军,请即刻秘密将难民转移至更安全之处。” 杨将军愕然:“此地乃你心血所在,为何要转移?” 不光是江蓠付诸了很多心血,更重要的是这里乃是难民安置之处,他不明白为什么要转移。 江蓠脸色苍白,眼神却异常清醒:“我了解我父亲,他绝不会善罢甘休,我若不死,他难以安心。” 不光是前世还是现在,她对江献忠这个所谓的父亲,都太过了解。 对于背叛了他的人,他怎会轻易放过。 更何况,这一次江献忠栽了这么大的跟头,像他这样一个骄傲之人,岂能容忍自己吃这么大的亏。 而她纵然还有价值,但跟他的颜面比起来,还是差远了。 所以他肯定会要了她的命。 “而他若要杀我,必会连同这城南的一切尽数摧毁,既能灭口,也能毁证,更能让皇上看看,他女儿所谓的功绩是何等不堪一击,轻易便能毁于所谓的流寇之手。” 既然江献忠要毁了她,更不可能让她努力打拼的一切还留下。 毕竟,他可是一个心狠手辣之人! 一旁沉默不语的裴战当即颔首,表情凝重,却又表示赞同:“江小姐所虑极是,既如此,我们便将计就计,瓮中捉鳖。” 就他这些年对江献忠的调查和了解,江蓠说的一点错都没有。 对于江献忠而言,此刻不听从吩咐,不服从管教的江蓠,就是他人生的污点。 他势必会将这个污点去除,所以肯定会对城南下手。 杨毅虽说能够理解江蓠和裴战的顾虑,“但问题是,城南这么多难民,该往什么地方转移?而且难民众多,转移时,很难不暴露。” 这是他们需要考虑的问题,也是最重要的问题。 就现在的情况而言,他们还不能离开城南,若是引起原本城中百姓的恐慌,到时候只会让事情变得更加麻烦。 杨毅又提醒道:“还有,若他们一把火将刚刚修葺好的住所给烧了,那我们这么久以来的功夫,可都白费了。” 第七十四章:意外发生了?一命换一命 只见裴战和江蓠对视了一眼。 “杨将军放心吧,不是让他们真的转移离开城南。” 而是当初在修葺住所的时候,她特意让人都准备了原本储存物品的地下室。 所以只是需要他们今晚通通藏在地下室即可。 “江小姐当真是想得周到,没想到连这些都想到了。”杨毅不得不佩服江蓠,把事情居然想得如此周到。 “并非我想得周到,而是远在漳州,那儿生活的百姓本就有这样的习俗。” 江蓠正是因为知道他们那儿有修建地下室储存物品的习俗,才会想到让人也按照漳州的习俗修建了地下室。 毕竟那个时候谁也不会想到,会有这样一天。 “好,既然如此,我现在就安排下去,绝不会让任何一名百姓受难。”杨毅当下就应下了。 于是,从那一刻起,一场无声的部署便已展开。 难民被悄然转移至地下室,而精锐力量则潜伏下来,静待鱼儿上钩。 杨毅曾劝江蓠一同离开,她却拒绝了:“我若不在,鱼不会咬钩,唯有我在,他们才会来。” 她要以自身为饵,钓出父亲最后的杀招。 毕竟她非常清楚,江献忠真正的目的并非摧毁她打拼的一切,而是想要杀了她。 所以她才是整件事情当中的关键人物。 “在下佩服。”杨毅忍不住对江蓠说道。 原本他只当江蓠是一个官家小姐,柔柔弱弱什么也不会做。 可当这段日子跟江蓠的相处下来,他似乎明白二皇子为何要暗中帮江蓠了。 江蓠并不是一个简单的官家小姐,也和那些被困于后宅的小姐不一样,她心怀天下,有着深谋远虑。 倘若二皇子想要让江蓠当军师,似乎也不是不可以。 而此刻,院外的厮杀声,兵刃碰撞声,濒死惨叫声在风雨中持续了将近一个时辰,才渐渐平息。 江蓠推开房门,一股浓重的令人作呕的血腥味混杂着雨水的湿气扑面而来。 她下意识地望向前院,依稀可见地上横陈的黑影和深色的血水…… 就在这时,裴战的身影再次挡在她面前,隔绝了那修罗场般的景象:“进去吧,场面污秽,不要脏了眼睛。” 虽只惊鸿一瞥,但那鲜血淋漓的场面,瞬间与她前世记忆中最恐怖的夜晚重叠。 二皇子兵败那夜,皇宫内外亦是这般尸横遍野、血流成河,而她最终也倒在了那样的血泊之中…… 强烈的恐惧让她控制不住地浑身剧烈颤抖起来。 裴战察觉她的异样,只当是夜寒受惊,毫不犹豫地解下自己带着体温的墨色大氅,仔细为她披上。 江蓠本能地瑟缩了一下,却在抬头对上他沉稳坚定、不含丝毫杂念的目光时,奇异地慢慢放松下来。 历经生死与共,他们之间那层无形的隔阂,似乎已在不知不觉中消融了许多。 杨毅踏着血水走来,面色凝重:“裴大人,江小姐,来袭者共计四十七人,皆是死士,无一活口,尽数伏诛,可惜,皆是硬茬子,未能留下活口追溯源头。” 若非不是死士,或许还能找到源头,坐实江献忠的罪证。 可问题就在于这些死士,让人查无可查,就算知道是江献忠所为,也没有证据。 裴战目光扫过满地狼藉,声音冷冽:“无妨,偌大东吾,有资格、有胆量豢养此等精锐死士的权贵,屈指可数,查一查近日,哪位大人府上‘意外’折损了人手,名录对上一对,自然明了。” 只要是有能力豢养死士的京中权贵,东吾帝那边都是有记载的。 只要稍稍一查,不怕查不出什么。 杨毅顿时会意:“明白了,我这就去查各府报备的死士名录与实缺!” 他抱拳应下后,准备安排人手清理现场时,意外却又发生了。 “啊……!” 一声小孩惊恐的尖叫突然传来! 只见一个约莫七八岁的孩子,被一名死士架着刀出现在院外。 杨毅和裴战斗认识那个孩子,那孩子平时总跟着江蓠后面跑,总是叫江蓠“江蓠姐姐”的小男孩狗蛋。 大概是躲在地下室听见了动静,有些好奇,所以躲藏的时候没憋住,结果一下子暴露了。 当他们看到死士抵在了孩子细嫩喉咙上的刀,已经将他的脖子划出了一道血痕。 “呜呜呜……” 狗蛋吓得哇哇大哭,小脸憋得通红。 “都别动,再动我立刻宰了他!”那死士满身血污,眼神疯狂,背靠着断墙,嘶哑地吼叫着。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所有人都愣住了,瞬间不敢妄动。 “要怎么样才放了那孩子?”裴战脸色铁青,剑尖直指死士,但对方把孩子挡得严严实实,根本找不到一击必杀的角度。 那死士脑子里就一个念头,时刻谨记着上头交代下来的任务:“江蓠,我知道你在里面,滚出来,用你的命,换这个小崽子的命!” “我数三声!你不出来,我就先割了他的耳朵!” “一!” 所有人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杨毅急得直冒汗,裴战握剑的手也冒出了汗来,脑子飞速转动想着对策。 房间里的江蓠,把外面的喊话听得清清楚楚。 她脸色煞白,显然有些意想不到,但她却没有一丝犹豫。 “二!” 死士的匕首又逼近了几分,狗蛋的哭声变成了绝望的呜咽。 “我出来了!”江蓠的声音清晰地从门口传来,虽然带着颤音,却异常坚定。 她推开试图护着他的侍卫,一步步走了出来,站在雨里,雨水立刻打湿了她的头发和衣衫。 “江小姐,别过去!” 杨毅焦急的劝阻声传到耳畔。 裴战猛地看向她,用眼神极力阻止。 江蓠却对他和杨毅微微摇了摇头,眼神里有一种异常的平静和决绝。 她不能眼睁睁看着这个因为她而重建家园,又因为她而面临危险的孩子为她送死。 “一命换一命,慢慢走过来,别耍花样!”死士眼睛死死盯住江蓠,不容出现任何差错。 江蓠深吸一口气,真的开始一步一步,慢慢地朝着死士和狗蛋的方向走过去。 第七十五章:她终究是江献忠的女儿 江蓠所走出的每一步都像踩在所有人的心尖上。 在她迈向死士的过程中,风雨好像都变小了,周遭的一切仿佛只剩下她走向死亡的脚步声。 而死士的嗜血的目光紧紧盯着江蓠,摁着狗蛋的手,却没有丝毫放轻。 众人看着狗蛋脖子上的一抹血色,纷纷蹙眉,屏住了呼吸,握紧了剑柄。 他们其实心里都非常清楚,作为一名死士,只要能完成任务,手上再多沾上几个人的鲜血也无济于事。 所以,换人此举,大家都知道危险所在。 果然,就在江蓠走到距离死士只有五六步远的距离时,死士迫不及待地把吓软了的狗蛋猛地朝江蓠的方向一推:“滚过去!小崽子!” 狗蛋一个踉跄,哭着跌跌撞撞地朝着江蓠跑过来。 而就在这一瞬间! 死士手持剑柄就朝江蓠飞速而来。 然而就在他即将靠近江蓠的时候,他持刀的手下意识地微微偏离了原本全力戒备的方向。 就是现在! 裴战眸光一闪,他一直蓄势待发的身体如同绷紧的弓弦猛地释放。 而他并未和江蓠有过任何交流,但江蓠仿佛和他心有灵犀一般,在狗蛋从她身边跑过的一瞬,她没有去接孩子,而是用尽全身力气猛地向侧面一闪! 几乎在同一时间。 “咻!” 裴战手中的弓箭破空而出,精准无比地擦着刚跑过去的狗蛋的头顶,以惊人的速度和力量,直接洞穿了那个死士的咽喉! “呃……”那死士脸上的狞笑甚至还没来得及转换成惊愕,眼睛猛地凸出,喉咙里发出最后一声模糊的哽咽。 随即,他的身体直挺挺地向后倒去,“噗通”一声砸在泥水里,溅起一片血色的水花。 一刹那,周围仿佛都安静了下来。 直到杨毅上前确认那个死士彻底死透了,所有提着心吊着胆的人,才猛地呼出了一口憋了许久的长气。 江蓠腿一软,差点没站住,赶紧扶住了旁边惊魂未定的狗蛋。 她回头看向裴战,两人目光交汇,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如释重负和那一丝无需言说的默契。 “你小子刚才跑出来干什么?知不知道差点就出大事了?”杨毅走到狗蛋跟前,语气中虽有埋怨,却又有止不住的担心。 狗蛋用衣袖胡乱地擦了擦脸上的泪水,然后解释道:“我就是想看看江蓠姐姐有没有躲起来?” 大家都藏进了地下室,可是他不知道现在还生着病的江蓠是否安全了。 江蓠在狗蛋面前蹲下身来,她帮忙擦去狗蛋脸上的泪水,“姐姐不会有事的,这么多哥哥在保护姐姐,保护大家呢。” 狗蛋看着江蓠,眼睛里带着满满的坚决,“我长大了也要保护姐姐!” 杨毅薅了薅狗蛋的脑袋,“你小子确实有这个本事,不过在此之前过好你的小日子,先让自己强大起来!” “我会的。”狗蛋避开杨毅,然后又看向江蓠,“姐姐,你放心,我一定会乖乖长大,以后我一定会随时随地陪在姐姐身边,保护姐姐。” “诶诶诶……”杨毅赶紧打住,“这可不兴有。” “你又不是江小姐的丈夫,不需要随时随地的陪在江小姐身边。” 狗蛋立马就沉着脸,“那我就变成姐姐的丈夫。” 杨毅还想跟狗蛋争论,但江蓠却缓和气氛道:“狗蛋现在还小,不懂这些,杨将军就不要再逗他了。” “姐姐,我已经长大了。”狗蛋一本正经道。 而杨毅一脸无奈,“好,你长大了,那你就这么跑了出来,家里人是不是该担心了,回去给你爹娘报个平安吧。” 狗蛋这才跟随金吾卫的将士回家去了。 杨毅看着狗蛋的背影,不由道:“这孩子看来跟江小姐是真的亲,不过不仅仅是狗蛋,只怕是所有人都把江小姐当成家人了。” “不光是我,金吾卫和大理寺也是他们的家人。”江蓠是想说,他们之所以能正常的生活,靠的不是她一个人的努力。 杨毅听到这话后,忍不住便笑了笑。 随即,他转头看向裴战说道:“裴大人,你带江小姐回去休息吧。” 待杨毅离去,裴战转向江蓠,语气放缓:“经此一夜,你父亲短期内必不敢再妄动,你安心休息,我就在外值守,有什么消息随时叫我便是。” 他本可以在处理完一些事宜离开的,可他看得出江蓠脸上的畏惧之色,明白江蓠心中有所顾虑。 所以他选择留下来,或许能让江蓠稍稍放轻松一些。 江蓠却上前一步,眼中情绪复杂:“裴大人已护我多次,恩情难报,如今城南威胁已除,实在不敢再劳烦大人为我彻夜值守。” 她知道裴战的为人,可裴战已经帮了她太多,也因如此,已经给他自己带来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如今,她已经没有理由再去麻烦裴战了。 裴战看着她,目光深沉:“守护城南安宁,本就是大理寺与金吾卫职责所在,何来劳烦?” 说完,他微微颔首,转身步入雨后的夜色中。 然而,刚出院落,杨毅去而复返,与裴战并肩而行,压低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裴兄,今夜虽胜,却是治标不治本,江小姐终究是江献忠的女儿,户籍宗法所在。” 他有所担忧地往身后的院落看了一眼,“待城南事毕,她总要回归江府,届时……虎狼环伺之侧,她又该如何自处?我们能护她一时,岂能护她一世?” 江蓠是江献忠的女儿,这件事无法改变,就算江蓠在城南安置难民有功,但也终究躲不过在江献忠的眼皮子底下。 只要江蓠回到江府,他们纵然有心,也护不住人。 裴战脚步未停,望着眼前漆黑一片,雨丝打湿了他的眉睫,他的声音低沉有力:“事在人为,宗法户籍并非铁板一块,更何况……经此一事,相信在皇上心中,对她,对江府,自有新的衡量。” 他的话语意味深长,暗示着这场风波远未结束,而接下来的博弈,将在更高的层面展开。 江蓠的命运,并非只能由江献忠一人决定。 第七十六章:江小姐不怕苦吗? 虽然这一次并没有把江献忠在耻辱柱上钉死,但至少让尚书府受了很大的重创。 裴战相信他迟早会找到江献忠的更多把柄,到了那个时候,必定让江献忠再无翻身的余地。 至于江蓠,他现在可以完全确定江蓠对江献忠存在的敌意。 加上今晚的刺杀,相信江蓠对江献忠不会再存在任何的情分了。 如此,他或许可以进行下一步计划了。 而杨毅在听完裴战的一席话之后,也想了很多。 经此一事,相信二皇子那边对江蓠也会有新的想法。 至少这一次二皇子在江蓠身上,是看到了江蓠的用处,所以二皇子也会保全江蓠。 所以,这么一说,他的担心倒是有些多余了。 夜深了,雨停了。 “哐嚓!” 江献忠在得知计划失败,四十七名死士尽命丧城南的消息后,将手中茶盏狠狠砸在了地上。 “整整让我损失了四十七名死士!” 这些死士他豢养多年,竟然都死在了小小的城南! 他眼中满是难以置信,“你告诉我,事情为何会变成这样?派出的可都是死士中的精锐,怎么可能就这样丢了性命?” 说着,他怒火中烧,瞪着眼睛看向江管家,“你告诉我,我折损了四十七名死士,城南有什么损失?” 他现在所听到的只有自己折损了多少死士,却没有听到关于城南损失的情况。 江管家看着柚木地板上碎成渣的碎片,心尖儿颤了颤,立马跪下身道:“城南……城南并无任何损失。” 虽然他不敢将这话告知江献忠,但这也是无法掩盖的事实。 今晚的计划,不仅没有杀了江蓠,就连城南也没有任何的损失。 说完之后,他眼看着江献忠的脸色骤然突变,赶紧额头触地道:“是小人安排不当,请老爷责罚。” “责罚?”江献忠怒目而视,“你觉得就你一句小小的责罚,能弥补我的损失吗?” “豢养那些死士,不仅动用了人力物力,还花费了多少心血,你知不知道?” 一想到损失惨重,他顿时觉得心头一阵剧痛,险些倒地。 “老爷,你没事吧?” 江献忠被搀扶着坐下后,他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可有留下什么把柄?” “老爷放心,金吾卫和大理寺那边并没有查到任何线索,就算去查,也定然不会查到老爷头上。”江管家这一点倒是可以确定的。 江献忠捂着心口想了想,“看来,如今的情况,我们必须得做出选择了。” 朝中的局势,如今已经不允许他在二皇子和三皇子之间摇摆不定了。 看来,他必须得做出一个选择,然后借此机会顺水推舟,清除掉一个障碍,然后为皇子送上一份大礼。 “老爷是已经想好要选择哪位皇子了?”江管家不由得便问道。 毕竟江献忠的决定,也关乎自己的生死。 江献忠看了眼江管家,却又反问道:“你跟随我多少年了?” “回老爷,小人入府三十年,若非遇见了老爷,此刻小人还只是府上的一个扫地小厮,多亏了老爷,给了小人重生再造的机会。”江管家知道江献忠是在试探自己的忠心,便如实答道。 江献忠拍了拍江管家的肩膀,“是啊,都这么多年了,如今也只有你是最懂我的人了。” “只要老爷需要,小人必定帮老爷清除掉一切障碍。”江管家立马就说道。 江献忠轻叹了一口气,“经过这一夜,下一次想要对江蓠动手,只怕是没这么容易了,不过……” 他稍有停顿,像是在心里做了一个利益权衡,“不过她也不是完全没有利用价值。” 除了给上头送上一份大礼之外,江蓠将来必须入住东宫。 他必须让东吾国未来的皇后,出自江府。 “还是老爷想得周到,在小姐回来之前,小人便会将府上的一切都安排好。”江管家立马会意道。 江献忠知道江蓠在城南安置难民有功,东吾帝必定重赏,这也就意味着虽然尚书府不复存在,但江蓠的荣耀,便是江府的荣誉。 所以,该准备的一切都得提前做好准备,绝不能让江蓠再跟江府离心。 江献忠抬抬手,示意江管家退下。 他站在窗前,感觉着雨后的气息。 虽然今晚的计划失败了,但也因此让他知道了自己确实小看了江蓠。 能够让裴战和杨毅对她那般唯命是从,可见江蓠在对付男人这方面确实比江玉瑶厉害。 如果利用这些男人对江蓠的心思,那将会是一把非常趁手的利刃。 同时,让江蓠入住东宫一事,似乎也没有那么难了。 所以,今晚一事,有利有弊,他也不算完全有所损失。 等到了第二天,一大早江蓠便醒了。 她走出房门,就看到裴战正背靠在廊下柱子小憩。 没想到这一整晚,他真的没有离开。 瞬间,不由得让她想到了昨晚在死士手里夺命的一幕。 他知道当时裴战在射出那一箭的时候,是顶着多大的压力。 可在那样的情况下,他还是顺利从死士手中将她和狗蛋救了下来。 但裴战帮的她,不仅仅的是昨晚,还有之前好多次。 想到这儿,她走到裴战身边,轻声道:“裴大人。” 听见动静的裴战,立马便睁开眼,便对上了江蓠那双好看又灵动的眼睛。 一时间竟有些失神。 在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之后,他又赶紧道歉,“对不起,我刚刚有些迷糊了。” “多谢裴大人这一晚上的守护,城南已经平安无事了,我的身体也恢复得差不多了,裴大人回府休息吧。” 江蓠倒是没有多想,只是觉得裴战从帮她脱离江府的那一晚,就没有一日停歇过。 裴战却又说:“江小姐稍等。” 没过一会儿,江蓠就看他端着一碗热腾腾的药走了过来,“这是章太医开的解药方子,江小姐快服下吧。” “多谢裴大人。” 江蓠端着药碗,一口就咽了下去。 见状,裴战手里握着蜜饯,忍不住问道:“江小姐不怕苦吗?” 第七十七章:宣江蓠入宫觐见 裴战之前让人给江蓠喂药,那时江蓠神志尚未清醒,可如今江蓠却也没有任何迟疑地就把这么苦的药都给喝了。 以至于他提早为江蓠准备的蜜饯好像瞬间也没了用武之地。 “苦?” 江蓠不由得一怔。 药的苦跟心里的苦相比,不及万分。 再说了,前世她经常被迫喝下了更恶心更苦的东西。 裴战以为江蓠的迟疑,是因为觉得苦却又没好意思表达出来,便还是将蜜饯塞到了江蓠手里。 “听说吃了这个,嘴里就不觉得苦了。” 一时间,江蓠盯着手上的蜜饯,再次陷入了沉思之中。 片刻后,她拿了一块塞进自己的嘴里,真的好甜。 “怎么了?是不是不好吃?”裴战是看江蓠吃了一块后,顿时就红了眼眶,有些着急和担忧。 江蓠泪眼朦胧地看向裴战,自己这灰暗的人生当中,无论前世还是现在,都好像只有裴战给过自己唯一的温存。 “不好吃的话,咱不吃了,下次我给你买别的。” 裴战说着就要将东西从江蓠手中拿走。 “不,”江蓠却紧紧地拿着蜜饯,“很好吃,太好吃了,我才会这样的,让裴大人见笑了。” “不怕裴大人笑话,我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吃蜜饯,没想到蜜饯是这样的味道。” 以前她只能隔着一扇窗,看着姨娘哄着江玉瑶喝甜羮吃蜜饯。 那时的她就在想,那些东西到底是什么味道的? 如今,她终于吃到了。 原来蜜饯是真的很好吃,很甜,甜到好像自己也可以很幸福一样。 这话听起来像是江蓠随口那么一说,却让人听起来总觉得有那么几分心酸。 裴战的心,不知为何,像是被什么东西忽然揪住了一般。 “江小姐要是喜欢的话,我改天……” 裴战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左誉打断了:“大人,许大人来了。” 话音刚落,许大人便从门外走了进来。 “大人。” 裴战和江蓠上前行礼。 许大人向裴战点了点头,又看向江蓠,“江小姐,城南安置事宜如今已经尾声了,皇上让你入宫觐见。” “入宫觐见?” 虽然这是在江蓠的意料之中,但她也清楚,这也意味着,今日过后,她必须得回到江府了。 该面对的事情,她终究还是要面对。 “江小姐放心,此次安置难民一事,皇上对江小姐赞赏有加,此行入宫觐见,皇上是赏赐江小姐的。”许大人以为江蓠是害怕。 毕竟江蓠说到底还小,还没有直面过皇上,心里难免有所忌惮。 裴战暖心的在江蓠身侧,轻声说道:“别怕,你所做的一切皇上都看在眼里。” 仅仅一瞬,许大人便是看出了裴战对江蓠的动容。 以往的裴战对一切事情都两耳不闻,甚至对任何人都是一副冷冰冰的样子。 可如今的裴战,似乎对江蓠明显不太一样。 江蓠抬眸看了眼裴战,然后对许大人说道:“江蓠这就随大人入宫。” 很快,江蓠便跟随许大人入宫,在宣政殿外等候召见。 “江蓠觐见!” 随着公公的传话,江蓠整理了一下衣裙后,迈着沉稳的步伐踏进了宣政殿。 殿内,金碧辉煌,庄严肃穆。 文武百官分列两侧,目光或好奇、或审视、或带着几分轻蔑地落在殿中那抹纤细却挺得笔直的身影上。 江蓠跟着许大人步入东吾国这权力的核心殿堂,面对无数道汇聚而来的视线,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微微加速的心跳,目光平视前方,竟无半分寻常女子该有的怯懦与惶恐。 她依着礼数,盈盈下拜,“臣女江蓠,拜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身坐龙椅之上的东吾帝目光紧盯着她,早已将她的镇定自若看在眼里,心中不由又高看了几分。 “平身。” 东吾帝的声音带着帝王般的威严。 “谢皇上。”江蓠起身,垂首而立,姿态恭谨却不卑微。 东吾帝看着她,缓缓开口,声音回荡在寂静的大殿:“此次京中难民涌入,人人避之唯恐不及,你为何反其道而行之,首倡施粥搭棚,后又亲力亲为,主持安置之事?” 江蓠微微颔首:“回皇上,臣女虽为女子,亦是我东吾子民,蒙受皇恩,衣食无忧,见百姓流离失所,饥寒交迫,于心何忍?正所谓‘达则兼济天下’,臣女虽不敢言‘达’,却愿尽绵薄之力,为陛下分忧,为百姓解难,此乃为人子民之本分。” 她顿了顿,抬起头,目光坦然:“更何况……臣女比任何人都能体会饥肠辘辘是何等滋味,将心比心,更无法袖手旁观。” 别说饱受忍饥挨饿,就说她之前在江府受得苦楚,何尝跟这些流离在外的难民不一样? 抛开跟他们有着异曲同工之处,这场拯救难民的举动,她自然也是有着自己的私心。 江献忠这一次不过是降职免去俸禄,可下一次她定要让江献忠失去一切。 但是在此之前,她必定会先保全自己。 所以这一次的拯救难民,她必须做,也必须做好。 然而这话一出,瞬间在百官中引起了细微的骚动和窃窃私语! 许多知道内情或听过风声的官员,目光不由自主地瞟向了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的江献忠。 而江献忠只觉得一股热血直冲头顶,恨不得立刻冲上去堵住那个孽女的嘴! 她这哪里是在回话,分明是当着满朝文武和皇上的面,狠狠地扇他的耳光! 暗指江府虐待她,不仅让她连饭都吃不饱,还让她遭受有家不能归的境地。 这简直是把江府的脸面和他这礼部郎中官袍扒下来往地上踩。 好个毒辣的孽女! 等他回去必定让孽女吃不了兜着走! 龙椅之上,东吾帝的眉头不由得蹙了一下,他之前虽听裴战和杨毅密报时已知晓一二。 但此刻亲耳听到江蓠用如此平静的语气说出这般隐含血泪的话,心中仍是涌起一股愠怒和酸涩。 他的目光陡然转向江献忠,声音也沉了几分:“哦?江爱卿,朕素闻你治家有方,对儿女亦是疼爱有加,怎的听江蓠此言,她在府中的境遇,似乎与你平日所言,颇有出入?莫非你这疼爱,还分个三六九等,有所区别?” 第七十八章:是否愿意入朝为官? 此话一出,江献忠被吓得魂飞魄散,“扑通”一声就跪倒在地,额头瞬间冒出了一层薄汗。 再次开口时,他的声音都变了调:“臣……臣惶恐!陛下明鉴!臣……臣多年来一心扑在公务之上,为陛下、为朝廷殚精竭虑。” 他稍有停顿,“于家事……确、确有疏忽之处,未能时时察觉后院琐事,若……若小女此前在府中真有照料不周之处,定是下人所为,臣回去必定严查,严惩不贷!” 他磕磕巴巴,极力将责任推给疏忽和下人,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 皇帝看着他这副急于撇清,毫无担当的模样,眼中闪过一丝深深的厌恶。 想到他纵子行凶、勾结户部贪墨,如今还这般嘴脸,更是心生鄙夷。 但眼下并非深究其家丑之时。 东吾帝冷哼一声,不再看他,他重新将目光投向江蓠,语气缓和了许多,甚至带上了一丝欣赏:“罢了,江蓠,此次你安置难民,举措得当,成效卓著,不仅平息了潜在祸患,更彰显了朝廷仁德,朕心甚慰,朕不仅要重重赏你,更要问你……” 他的声音略微提高,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郑重:“你,可愿破例入朝,担任一官半职,继续为朝廷、为百姓效力?” 此言一出,整个宣政殿瞬间炸开了锅! “皇上!不可啊!” “皇上!祖宗规制,从未有女子入朝为官之先例,此例一开,恐纲常紊乱,朝堂不宁啊!” “还请皇上三思!女子理应恪守妇道,相夫教子,岂可立于庙堂之上?” “……” 仅仅只是在一瞬之间,七八位老臣迫不及待地出列跪倒,言辞激烈,一片反对之声浪潮般涌向龙椅之上的东吾帝。 江蓠站在风暴的中心,感受着四面八方投来的震惊、反对,以及探究的目光。 她的心脏也因这石破天惊的询问而剧烈跳动起来。 她看到父亲江献忠跪在地上,侧头向她投来那几乎要杀人的阴毒目光。 宣政殿上,一场关于她命运,更关于东吾国百年规制的巨大波澜,骤然掀起。 但是江蓠清楚,东吾帝这么做,虽有那么几分真心想让她入朝为官,改变百年以来的旧规。 不是百年来旧规一成不变,而是满朝文武的话语权好似要将他的权势越过。 作为东吾国的掌权之人,他岂能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所以东吾帝想要做出一些改变,来跟朝堂这些文武百官作为对抗。 而这一次,他破例让江蓠安置难民一事,便是做出了最大的改变。 但这还远远不够,在江蓠安置难民的事情上,他赌对了,所以借此让江蓠入朝为官便是有了很好的契机。 当然,她也非常清楚,如果她答应了,便是与满朝文武为敌,这往后的日子怕是没那么好过。 不仅如此,成为东吾帝手中的一颗棋子,也随时都有被丢弃的可能。 毕竟她身为女子。 所以在心里做出了一番衡量之后,她惶恐道:“臣女谢皇上隆恩,但若因此事就让臣女入朝为官,与满朝通过考核的大臣来说,有失公平。” 东吾帝确实没有想到江蓠很聪明,掂量得如此清楚。 “所以,你这是在拒绝朕?” 江蓠依旧颔首,“倘若皇上愿意相信臣女,还请皇上给臣女一次与东吾国学子一样的机会。” 东吾帝瞬间来了几分好奇心和兴趣,“什么机会?” 江蓠缓缓抬头,“一次与大家公平竞争的机会。” 她可以跟所有学子一样参加考核,然后入朝为官,亦是不是公平。 同样对东吾帝来说,亦是一次改革的机会。 东吾帝一听,不由地点头道:“好,臣便依你,给你这个机会。” “皇上……” 有大臣想要开口劝解,可东吾帝直接抬手制止了,“朕金口玉言,难道还能反悔?” “再说了,江蓠乃是此次安置难民的大功臣,她的这个小小的请求,朕岂能不允?” 东吾帝说出这话,便是堵住了所有想要因此劝解大臣的嘴。 如此,江蓠便名正言顺地得到了参加今年科考的特别资格。 虽然众位大臣有所不满,但毫无意义了。 下朝之后,东吾帝忍不住对身边的长安公公说道:“还别说,江蓠这丫头比想象中的还要聪明。” 她知道如何权衡他与朝中大臣之间的轻重,也知道如何让自己全身而退。 “奴才先恭喜皇上了。”长安公公佝偻着身子,“倘若江小姐在改革之路上对皇上有所帮助,便是好事,即便江小姐没能按照皇上的预想完成科考,皇上亦能借此做出一些改变。” 或许只是细微的改变,但对东吾帝来说,能迈出这一步,已经非常不容易了。 东吾帝点头赞同道:“没错,但经此一事,朕相信她有着让人眼前一亮的本事。” 倘若今日换做旁人,只怕是没这个本事当着满朝文武的面敢给想要谋害自己的父亲上眼药。 就凭这一点,他就知道江蓠可不是一个寻常女子。 长安公公似乎都已经预料到了江蓠日后的处境:“今日之后,江小姐回到江府,只怕是会遇到很多麻烦了。” 江献忠是一个怎么样的人,入朝为官多年,对他多多少少也是有了一些了解的。 东吾帝沉思片刻,“能把江献忠气成那样的人,恐怕也只有他这个女儿了,但求朕的担忧是多虑的。” 他为了改革在江蓠身上倾注了很大的希望,所以他自然是不希望江蓠就这么轻易地被江献忠制服。 与此同时,锦华殿。 萧衍刚回来,便听到了今日宣政殿上,关于江蓠的一些事。 西晔却不解道:“如果江小姐直接答应皇上有个一官半职,对殿下来说岂不是更好?而且她还能尽可能地保护自己。” 萧衍却道:“正是因为她聪明才没有跳进这个陷阱。” 父皇有什么心思,他亦是清楚,把江蓠推到这个风口浪尖,未必是件好事。 西晔不由得好奇:“难道殿下不想让江小姐更能帮到殿下?” 江蓠若有个一官半职,对萧衍来说,何尝不是一件好事,利刃变得越锋利,越有用。 第七十九章:都是为活命的可怜人罢了 萧衍自然知道西晔所说的道理,毕竟重生一次,只要能达到复仇的目的,他可以牺牲一切! 但是这段时间,以他对江蓠的认识和了解,从她的身上,他似乎看到的更多是求生的欲望。 她所做的一切,不仅仅是为了复仇,更多的是活命。 这也让他恍然醒悟,若不能活着,如何复仇? 于是,慢慢地他觉得江蓠这么做,不无道理。 他转头看向西晔,“她若连自己都无法保全,如何为我所用?” 当下江蓠最重要的还是保全自己,他能帮江蓠一时,未必能一直帮她。 同时,复仇这条路上,并非如此简单,相信江蓠自己心里也清楚。 “不过,她似乎比以前聪明多了。” 比起前世来说,现在江蓠的转变,让他惊讶又意外。 “以前?”西晔眼中满是不解与纳闷。 萧衍收回视线,“既然她向父皇要了这个特权,那我们便等着看看最终的结果吧。” 他倒是要看看江蓠这一步棋,是否真的能如她所愿。 “对了殿下,长公主近日似乎跟京中不少权贵走得很亲近,应该是在为三皇子的亲事谋算了。” 西晔将近日长公主和萧凛的动态告知萧衍,以便做下一步的准备。 如今朝堂的局势愈发火热,长公主想要帮萧凛尽快筹谋也是正常不过。 不过,这个时候江蓠便能派上很好的用处了。 他抬头看向天边的云彩,“天气渐凉,你说京城何时会下雪?” 西晔跟着抬头看了看天色,却不由得想到了什么,立马看向萧衍,“殿下是想说马上就到立冬了。” 萧衍转过身进门,“是啊,你说今年的立冬宴,会不会更加热闹?” “如果立冬宴可以让江小姐出面,把长公主预选的三皇子妃解决掉的话,那确实是会帮殿下解决了一大麻烦。” 西晔在想,想要接近那些贵女本来就是非常不容易的一件事。 不过,这个人要是换成江蓠的话,或许就会方便很多。 更何况,立冬宴上,京中所有的贵女、王公子弟都会出席,是个下手的好机会。 “不过,在此之前,我要知道长公主为三皇弟预选的人选都有哪些?” 萧衍自然也是要做出一番筛选的,要是跟自己有利益冲突的,他自然会毫不留情的下手。 可要是还能为他所用的,能留则留。 “殿下放心,应该就这两天之内,就会出结果了。” 西晔说完,心中忽然生出了一丝不解,“按理说,丞相是三皇子的老师,那么三皇子妃的最佳人选,应该是洛小姐才对,为何长公主似乎并没有这样的打算?” 萧衍知道西晔问出这个问题,是因为这个时候洛丞相的站位并不明确。 而且在众人眼中洛丞相是萧凛的老师,所以大家都会顺理成章地认为洛丞相会站在萧凛那边。 就连前世他也是这么认为的,但实际上洛丞相从未选择任何人,他只在意父皇的选择。 相信这一点萧凛和长公主也都清楚,所以长公主才会选择为萧凛物色皇子妃的人选。 当然,也是为了衡量对萧凛最有用的那个人究竟是谁? “长公主没有选择洛小姐,这对我们难道不是更好的选择和机会吗?” 西晔顿时便想到,“难道殿下想要娶洛小姐?” 萧衍敲了一下西晔的脑袋,“此事你就不用再多想了,先把长公主那边的情况打探清楚,然后……” 他忽然想到前世,在立冬前夕,西行关会遇西周国敌军突袭,西行关损失惨重,而他驻守西行关的挚友韩青也会在此次突袭战中身受重伤,从此再也不能回到战场。 因此,韩青一蹶不振,往日威风凛凛早已不在。 在冬日的一场大雪之中,选择了结了自己的性命。 想到这儿,他忽然就攥紧了拳头。 “我让你调查关于鸿胪寺与外敌勾结一事,可有消息了?” 前世西周国的突袭绝非偶然,而是鸿胪寺的人与对方暗中勾结,目的就是为了扫去他身后的助力。 更重要的是鸿胪寺卿周大人是萧凛的人,也就是说萧凛为了清除他的助力,哪怕与敌军勾结也在所不惜。 重来一次,他绝对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即便提前做了一些防备,但他还是有些不太放心。 他着急对西晔吩咐道:“你这就派人前往西行关,告诉韩青立冬前夕会有敌军突袭。” “殿下。”西晔赶紧叫住萧衍,“京城到西行关快马加鞭至少也得十日!” 而距离立冬也不过只有五天的时间了。 萧衍听到西晔的话,忽然清醒过来。 他瘫坐到椅子上,难道前世的悲剧,他到底还是没办法挽救了吗? 然而就在这时,手下前来禀告:“殿下,茶肆密信。” 他赶紧接过来看了一眼,是江蓠写给他的:西行关,已让魏岑前去支援,一切都已安排妥当。 简单的一句话,却让萧衍顿时长吁了一口气。 如此看来,当初江蓠让魏岑入军营这一点,也是有先见之明的。 这一步棋,江蓠走得很好,更重要的是,给他带来了很可观的利益。 不过,这也同时印证了一点。 江蓠确实重生了! 如此,那他便看看,这一次江蓠是否能改写自己的命运! “江小姐为何知道关于西行关的事?” 可西晔好奇江蓠知道西行关会发生什么也就罢了,甚至还能提前帮忙做好部署。 萧衍看了眼西晔,“一个想要活命之人,必定会想尽一切办法,当然自会比平常人更会深谋远虑。” 虽然他不能告诉西晔关于江蓠真实的情况,但可以说的是,江蓠前世不过是信错了人,付错了心。 而这一次的江蓠,才是真正的她。 “这么说来,殿下是已经完全信任江小姐了?”西晔便追问道。 他看自家殿下似乎对江蓠有了很大的转变。 毕竟,从一开始殿下除了利用江蓠之外,并无更多的心思。 萧衍沉思了片刻,随即喃喃道:“都不过是想要谋求一条生路的可怜人罢了。” 他和江蓠并无任何不同。 第八十章:直戳父亲心窝 与此同时。 东吾帝给江蓠的赏赐队伍浩浩荡荡,一路将江蓠护送回早已撤掉“尚书府”门匾的江府。 如此荣耀,当真是让人羡慕不已。 不。 应当说江蓠乃是京城头一份了。 不过眼酸的人却表示,江蓠不过就是多耍了几分心机罢了,换做旁人,未必做得不好。 话虽这么说,但羡慕也是真的,甚至比当初的江玉瑶,还要让人气愤又无可奈何。 为首的內监公公脸上带着一丝笑容,将礼单交到江献忠手中,“这便是皇上赏赐给江小姐的所有物件了。” 江献忠脸上堆满了感激涕零的谦卑笑容,对着公公深深一揖,声音热络得近乎谄媚:“有劳公公亲自护送小女回府,实在是折煞寒舍了,皇上隆恩,臣等感激不尽!” 他侧身示意管家奉上一个沉甸甸的绣囊,“区区茶敬,不成敬意,还请公公笑纳。” 公公指尖一掂,笑容真切了几分,尖着嗓子道:“江大人客气了,皇上的赏赐已悉数送到,江小姐也已安然回府,那咱家就回宫向皇上复命了。” “公公慢走,您慢走。”江献忠躬身笑着,一直目送着宫里的仪仗消失在巷口。 就在最后一名宫人身影消失的刹那,江献忠脸上的笑容骤然突变,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冰冷的阴沉。 他缓缓转过身,方才的谦恭荡然无存,那双眼睛冰冷无比,死死盯住站在院中,一身荣光却更显孤直的江蓠。 庭院里的气氛骤然降至冰点,丫鬟小厮们早已吓得屏息垂首,不敢发出半点声响。 “呵,”江献忠从鼻腔里发出一声极轻的冷笑,一步步逼近江蓠,声音压得极低,却又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威胁,“怎么?穿着这身御赐的锦缎,就真以为自己野鸡飞上枝头,成了凤凰了?就能不把我这个父亲,不把江家的规矩放在眼里了?” 他目光扫过那些琳琅满目的赏赐,眼中尽是讥讽:“告诉你,这些东西,和你这个人,只要踏进了江府这道门,就还是我江献忠说了算。” “皇上的赏赐是荣耀,可管不了我江家的家事,我想让你站着,你才能站着;我想让你跪着,你就得给我趴下,总之只要你一天是我江献忠的女儿,一天都别想脱离江府!” 江蓠静静地站在那里,面对父亲扑面而来的恶意,脸上竟无一丝波澜,只觉得有几分可笑。 直到江献忠说完,她才缓缓抬起眼眸,那目光清冷如冰,直刺人心。 “父亲,”她的声音平静得可怕,语气淡淡:“城南一夜,四十七具死士的尸体,血流成河……难道还不足以让您清醒一些吗?” “还是说,您觉得江家的根基深厚到,足以再承受一次这样的‘损失’和彻查?” 江献忠瞳孔猛地一缩,脸色瞬间变得更加难看,但他立刻强压下惊悸,厉声呵斥,试图掩盖心虚:“放肆!你在胡言乱语什么?什么死士?什么血流成河?我一概不知!休要在此危言耸听,胡说八道!” 江蓠唇角极轻微地勾了一下,带着几分讽刺之意:“父亲不知晓?” 她轻轻重复,仿佛在确认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也是,那些毕竟都是见不得光的魑魅魍魉,死了,便一了百了,确实再也说不出幕后主使是谁了。” 她话锋微微一转,语气依旧平稳,却每一个字都像重锤敲在江献忠的心上:“可是父亲,您说……那些死了的人说不出话,活着的人,会不会就此罢休呢?” “大理寺的卷宗上,会不会就此勾销这笔血债?” “金吾卫的眼里,会不会容得下这等公然袭杀朝廷功臣、挑衅皇权的沙子?” “皇上……又会不会真的相信,那只是一伙莫名其妙的‘流寇’?” 她一步步缓缓向前,明明身形纤细,却带着一股无形的压迫感:“父亲,人死了,线索是断了,可这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就会生根发芽。” “您觉得,是裴大人会先找到新的证据,还是杨将军会先查清死士的源头?亦或是……皇上会因为您的失察纵容之罪,而忽然对您重拾信任?” 江献忠被她一连串的问题逼得后退了半步,脸色由青转白,后脊不由得发凉。 他发现自己这个女儿,早已不是那个可以随意拿捏的深闺弱女。 她字字句句,都精准地戳在他的死穴上,那无法消除的怀疑,那悬在头顶,不知何时会落下的利剑! 江蓠看着他变幻的脸色,知道自己的话起了作用。 她最后看了一眼自己所谓的父亲,语气淡漠却掷地有声:“所以,父亲,如今不是您要如何‘管教’我,而是您该好好想一想,如何能让大理寺、让金吾卫、让皇上……相信您与昨夜之事,真的‘一概不知’。” “你仔细想清楚,要不是昨晚那场刺杀,皇上能给你这么大的殊荣?”江献忠认为要不是昨晚的事,江蓠未必会有此封赏。 “父亲倒是提醒我了。”她笑看向江献忠,“皇上隆恩浩荡,让我好好为此次科举准备,倘若我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别说父亲,只怕整个江府,都不好跟皇上交代吧。” 相信江献忠心里也明白,东吾帝让她参加科考的意义究竟在何处? 倘若有损皇上的计划,那恐怕就不再是降职这么简单了。 说完,她不再看江献忠那难堪的脸色,微微颔首,转身径直朝着自己的院落走去。 留下江献忠独自站在满院皇恩赏赐之中,然而他却第一次清晰地感受到,如今自己这个女儿,带来的不是家族的荣耀,而是一场足以将他吞噬的惊涛骇浪。 更让他头疼的是,他对江蓠无可奈何,毕竟如今的江蓠受到了皇上的庇护。 而皇上为了朝廷改革,已经迈出了很大一步,可见皇上的决心所在。 如果他这个时候挡了皇上的路,恐怕性命堪忧。 想到这儿,他便紧攥起了拳头,心里更是觉得气不过。 他聪明一世难道真要被江蓠这个孽女骑在头上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