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冷王爷和他的佛系王妃》 第1章 圣旨 宋府梅梢院内,丫鬟仆妇脚步急促,各自忙活。 被子里的少女哼唧着翻了个身,又继续睡着。 丫鬟平安听见动静,轻轻推门进来,“小姐,是奴婢,现下可要起了?” “什么时辰了?”宋徽音声音有含糊的问道。 “隅中将至了。” “这么晚了,那起吧,免得阿舒她们等得着急。”宋徽音就着平安扶着的力道,懒懒的坐起身,眼底满是迷迷糊糊的困意。 “小姐昨夜又看画本子到很晚吧,往后还是早些休息为好,夜里伤眼睛。”平安待宋徽音缓过神来,扶着她下床,忍不住劝道。 宋徽音嘟嘟嘴,不在意道,“晚上掌灯看才有趣嘛。” “夫人听到了又得说您。” “你可不许做叛徒,悄悄去母亲跟前告状。” 宋徽音俏皮的回头冲她眨眨眼,起身走到桌前坐下,随意用些膳食。 从内室更完衣出来留了平安在院里,带着岁儿去福照院与母亲告别。 好友谢瑶过几日要随夫君南下上任,一去就得数载,介时可就不像在上京时那么容易见面,明舒就嚷嚷着要好好送别,今日特意在临江楼定了雅间。 天气实在太冷,路上都没什么人,马车一路畅通无阻,刚到临江楼门前停下。 “阿音!”刚推开车厢门,就见明舒站在门口冲她挥了挥手帕,旁边站着的正是刚成婚的谢瑶。 宋徽音母亲与明舒母亲是手帕之交,谢瑶又是明舒的表姐,三人自幼相识,也是无话不谈的闺中好友,谢瑶比两人还大一岁,刚刚成亲,不日就要随夫君南下上任。 “阿音你是不是又起晚了?”明舒上前戳了戳宋徽音的脸颊。 宋徽音心有所虚,就任由她去了,一旁的谢瑶明显稳重许多,笑着叮嘱两位好友在外注意些形象。 明舒定的雅间在三楼,小厮引着她们上楼时,靠里的那间里已有人,只是宋徽音怎么也不会想到这几人所谈之事跟她有关。 “听说皇后那边有意为宋二小姐跟安国公世子赐婚。”一身月牙白锦衣的钟璟行端的是翩翩温润公子模样,说出的话却是平地起惊雷。 对面的黑衣男子挑眉没说话,显然是对这个话题不感兴趣,倒是一旁的顾衍揶揄道,“赐婚就赐婚,你那么感兴趣干嘛,不会是你对人家宋小姐有意?” “你就不想想我说的是哪个宋家?一般人何须要皇后出面。”钟璟行屈指轻轻扣了下桌面。 “户部宋明辉的女儿?”沉默许久的黑衣男子终于开口。 “是,户部尚书宋明辉府上的嫡出二姑娘,不仅如此,其外祖父还是现在镇守北边的宁安侯,皇后这是摆在明面上想拉拢。” 顾衍不解,“就周恒那个蠢货,宋明辉能同意?” “你是不是聋了,我说的是赐婚,赐婚懂不懂,皇后赐婚懿旨一下,宋明辉同不同意有个屁用。”钟璟行气急,随即想到什么,拍了拍黑衣男子的肩,一脸坏笑的继续开口。 “皇上若是不许,大抵会提前赐婚,就是不知这等好事会不会落在燕王殿下的身上,想来几个皇子里就殿下你最合适。” 黑衣男子正是燕王沈宴安,闻言转了转手上的扳指,抬头扫了钟璟行一眼,看的他后脊发凉,讪讪闭上嘴。 “这么说来这个宋小姐也挺可怜的。”顾衍摇头道。 “......” “几位小姐里面请。”外面传来开门声,随后是小二的声音也模糊响起,应该是隔壁雅间有人来了,三人默契的就此打住话头,低头饮酒。, “阿音,阿瑶,快来坐呀。他们家新出的几样点心可好吃了,我都让他们提前上好了。”外面有各自的丫鬟守着,一进门明舒就原形暴露,直奔桌上的点心去,还不忘招呼好友一起。 还不待两人坐下,明舒就兴冲冲的说着近来听说的趣事,说到安国公世子还未娶正妻就有了庶长子,最近还在大张旗鼓的要娶正妻时,忍不住吐槽哪家小姐会那么倒霉会被他们家相中。 宋徽音也笑着应和,“若是我宁愿绞了头发去做姑子。”几人顿时笑作一团。 却不想差点就一语成谶。 明舒是个能说的,忽然话头一转感叹道,“要说好看,燕王殿下在上京里可是数一数二的英俊。” 宋徽音研究着点心,头也不抬,“燕王出自皇家,礼仪规矩极重,爱慕者也不少,而且十三岁就上战扬,那是武将,武将都很凶的,就像我大哥一样,上次回京还打了我。”想起往事,她一脸愤愤。 这回明舒和谢瑶都忍不住笑起来,明舒更是拆台,“那是你假扮男子偷偷跟他去青楼,才被打的吧,他不也被宋伯父揍的下不来床。” 隔壁雅间,两人纷纷把目光投向沈宴安,他自己也顿住。 宋徽音几人并不知他们口中讨论的人就在隔壁,若知道估计得想着把头埋到地里去。 “阿音想要什么样的夫婿?” 宋徽音一手撑着头,另一只手伸出食指摇了摇,“长的好看,夫妇恩爱,公婆和善足以”。 宋家嫡出姑娘自然是不愁嫁的,自宋徽音及笄后,前来求亲的门户就络绎不绝,不过这些人家都纷纷被宋母以自家小女年岁尚小,想再多留两年为理由给挡了回去。 宋徽音明白,这不过是母亲的推拒的说辞,实则是不怎么满意前来说亲的那些人家。 并不是说前来求娶的门户不行,只是母亲一心想为她寻一门家室清白简单,又不至于低嫁的婚事,放眼整个上京,能满足母亲要求的适龄郎君可谓是少之又少。 宋徽音也想过自己的婚事,她本就是个爱躲懒的性子,也并无大志向。 “阿瑶,你去了南边记得要想我们啊,要是上京出了什么时兴的料子,我就托人给你送去,让你做最好看的夫人。”分别时明舒不舍的冲谢瑶说,宋徽音也在一旁点头附和。 一想到要分别,几人就忍不住伤感。 谢瑶轻拭眼角,“你们成亲我一定回来。” ------ 从临江楼回来后连着好几日宋徽音兴致都不高,午后房里炉子烧的正旺,她躺在美人榻上翻看着画本子,时不时和岁儿搭两句话,平安在一旁做着针线活儿。 “小姐,小姐。”忽的一小丫头急匆匆的冲进来,扰了满室安静。 “做什么这么慌慌张张的,规矩都学到哪里去了?”平安看着咋咋呼呼的小丫头,忍不住低声训斥。 “对不起小姐,奴婢知错了。”小丫头自知失礼,赶紧行礼认错。 宋徽音放下手里的画本子,坐起身来,“母亲那边可是有何急事?” 小丫头垂着头恭敬回答:“小姐,宫里来人宣旨,夫人让奴婢过来请小姐去前厅接旨。” “可知道是什么事情?” “小姐,奴婢不知,只见宫里来了好些人,现下夫人正在前厅。” 宋徽音微楞:“父亲还没回来?” “大人还未回来。” “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宋徽音瞧了瞧,身上的衣服和妆发都还得体,见人并不会失礼,便带着平安和岁儿满心疑惑的往前厅去。 “母亲。”宋徽音刚进前厅,轻轻唤了声宋母,宋母转过身,只见手举明黄圣旨的领头内侍是皇帝身边的安公公,赶忙行礼:“安公公。” “宋二小姐。”拿着圣旨的安公公含笑点头作回礼。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随着尖细嗓音响起,宋府众人纷纷俯身跪下听旨。 宋徽音在听到“兹以金册玉碟,立宋氏徽音为燕王正妃,择吉日行六礼之仪”时愣住,直到安公公高声宣读完,合上圣旨,声音恭敬:“恭喜宋二小姐,请二小姐接旨。” 她还未回过神,宋母转过来轻拉了她一下,她才循着本能地俯身叩谢,起身往前伸出微颤的双手,接过圣旨。 随着宋徽音接下圣旨,宋府众人神色各异的缓缓起身。 “恭喜宋夫人。”安公公向宋母道喜。 宋母示意陶妈妈将装有银两的荷包塞入安公公手中,“有劳安公公了。” “哟,使不得,宋夫人您这可是折煞咱家了,这旨意是皇上的恩典,咱家不过就跑个腿儿。”安公公推辞道。 “一点点心意,公公拿着吃个酒,沾沾喜气。” “那咱家可就却之不恭了。”说着接下荷包拢入袖袋中,随即便要告辞:“那咱家就先回宫复命了。” “公公慢走。”宋母带人起身相送。 “宋夫人请留步。”说着安公公带人出了宋府。 宋徽音转头就见庶妹宋月如紧紧的盯着她手里的圣旨,大抵是没想到她会突然转过来, 急忙慌张的移开视线。 送走安公公一行人,众人各自散去。 第2章 赐婚 宋母也不是那种随意磋磨妾室的人,故而柳姨娘虽然三十好几,人还显得比实际要年轻许多,因着年少的情谊,宋父也时常留宿汀兰苑。 宋月如平素怕宋母多想,都是隔三差五的才来柳姨娘的院子,现下已然顾不得那些。 刚一进汀兰苑,柳姨娘让贴身丫鬟守在门口,自己扯着她进了内室。 宋月如再也掩饰不住情绪,一改平日的温婉,眼底满是晦暗和不甘,“她宋徽音样样不如我,凭什么她能做燕王妃,就因为她是嫡女吗” 闻言柳姨娘赶紧拉住她:“小声些,莫叫外人听了去,不小心传到夫人耳中就不合算了,还寄托夫人给你相看门好人家。” 宋母是当家主母,柳姨娘的生死都在主母手上,更何况是宋月如这个庶女的婚事,那定是要宋母做主的,柳姨娘没有插手权利,若是主母一个不开心在给她议亲时使个什么绊子,那可如何是好。 宋月如没好气的道:“还能有什么好人家能越过她宋徽音去。” 柳姨娘低落的垂下眼眸,半响才嗫喏道:“是啊,我们三小姐样样都好,独独低在身份上,都是我的错。” 宋月如很快反应过来,“姨娘,我没有怪你的意思,只是、只是......”说着红了眼眶。 看的柳姨娘好一阵心疼,忙安慰道,“姨娘都知道,你从小就好强,样样都学的刻苦,只是这赐婚也不尽然全是好。”随后看了看门口,握着宋月如的手压低声音继续:“燕王妃看着风光,但听说燕王与林家小姐可是有一段情呢。” 宋月如被柳姨娘一提醒,也想起了坊间关于燕王的一些传闻,心下倒是好受不少。 “现下二小姐婚事也定下了,先前无意中听到你父亲与夫人提到过安国公府想与我们府上结亲,那可是世子夫人呢,若是......” 母女两人心照不宣的对视一眼,心下已经有了决断,若是被主母随意定下门不怎么好的婚事,那一辈子就进了火坑,虽说宋母并非那种会在庶女婚事上磋磨的人,但能被宋母和父亲看中的人定然是不差的。 “等你父亲回府我就去找他说,若是等夫人定下了人选,再去说可就晚了。” 宋月如伸手抱住柳姨娘,撒娇道:“就知道姨娘对我最好了。” 柳姨娘温柔的回抱住她,“你是我生下来的,我怎可不为你谋划。” ........ 宋父从宫中回到府里就径直去了宋母的福照院,宋徽音坐在一旁还盯着圣旨眼神发直,脑袋里一片空白。 宋母知道自家女儿一时间还有些难接受,这道圣旨下的突然,宋府上下也都猝不及防,思及此不由得叹了口气。 母女两人默坐了没多大会儿,就见宋明辉大步跨过门槛身影出现在院中,两人连忙起身迎接。 “父亲。”宋明辉瞧着正在行礼的女儿,眼眶微红,不禁也有些感慨,一晃都是要成家的人了,自小她就不同旁的世家贵女,每每都会缠着刚下值的他讲俗世传闻,遇到好吃的也是巴巴给他送来,是以宋家几个孩子中,这个二女儿与他是最亲近的。 还未进屋,宋母就迫不及待开口:“老爷,今日这赐婚圣旨是?” “先回屋再说。”宋父率先进到屋里坐下,宋母紧随其后,挥退伺候的丫鬟婆子,亲手倒了杯茶递给宋父,他接过来一饮而尽,从宫里出来一路赶回来,累的厉害。 缓了缓才开口,“今日朝会结束后陛下单独召见,提到咱们音儿的婚事,我料想陛下恐有指婚的打算,只是没想到陛下是要将咱们音儿指婚给燕王殿下。” “就算是指婚,为何圣旨来的这么急,老爷您还未回府,圣旨就先到了。”宋母还是有些不解。 说到这儿,宋父眉头紧拧,“ 皇后娘娘那边也有意将音儿指婚给其母家,安国公府的世子,已经开始在拟懿旨。” 对于安国公世子,宋母早有耳闻,还未娶正妻,便已纳妾室,据说十分得宠,且还生下了庶长子,虽有意遮掩,但还是走漏了风声,故而正妻位一直空着。 宋母本就出自武将世家,闻言火气一下冲上来,“什么玩意儿,我宋家嫡女,可不是什么人都能配得上的。” 宋徽音瞧着母亲的样子便知道,这安国公府大概还有其他见不得人的腌臜事。 “夫人慎言。”宋父将一脸怒气的宋母按坐在榻上,随即自己也坐到另一边,“安国公府是太子一党,音儿不仅是我们宋家的女儿,牵扯的还有宁安侯府一脉,陛下又怎么会允许。” 宋徽音听明白了,这赐婚多半是皇帝早就有了决策,与父亲商议也不过是走个过扬,就是不知这燕王殿下是否知情。 “可上京青年才俊多了去了,为何是燕王?”宋母忽地惊讶的望向宋明辉:“陛下这是想、想让燕王入局?” “燕王身为皇子本就在局中,陛下这是想将燕王放到明面上,来制衡各方的关系。” 宋母依旧愁眉不展,在她心里安国公府不是什么好人家,而这皇家更龙潭虎穴。 宋明辉瞧见妻女的神色,有心安抚:“你们也无需担忧,燕王殿下年轻有为,多少人家想攀还攀不上呢。” 宋徽音:“.......” 宋母思来想去,还是觉得应该要去云华寺拜一拜,恰好明日是初一,云华寺坐落在离上京十里处的云来山,据说许愿极其灵验,上京无论是达官显贵还是寻常百姓都爱往这处去,香火鼎盛。 次日一大早,宋母就带着宋徽音和宋月如两姐妹乘坐马车一路直至云华寺,两人跟随着宋母规规矩矩的上香拜完佛,宋母要去诵经祈福。 云华寺的梅花一直很有名,宋徽音拉着宋母的衣袖撒娇想去看梅花,宋母自是明白自己女儿的心事,无奈的点了点她的额头,“去吧,好不容易出来,你们俩都去放松放松。” 宋月如倒不想去梅林,扶着宋母一同去了诵经阁。 宋徽音自己带着岁儿慢悠悠往后山梅林去,一路走走停停,惬意自在。 第3章 初见 “小姐,前面好像是燕王殿下。” 经过身旁丫鬟岁儿的提醒,宋徽音抬头一眼便看见站在梅树下垂眸与身旁人说话的男子。 身形修长,剑眉星目,一身月牙白暗纹锦衣给人几分温润如玉的错觉,但宋徽音清楚,皇家中人温润只是假象。 听到动静,他亦是回看过来。 这时想再绕开已是万万不可能,宋徽音一阵懊恼,这也太巧了吧,于是只能硬着头皮故作镇定的上前屈膝行礼。 “臣女见过燕王殿下。” “嗯。” 沈宴安见面前行礼的女子有些眼熟,应了一声,剑眉轻拧。 “殿下,这位是宋大人府上的嫡二姑娘。”宴安身旁的小厮见他皱眉,立马轻声解释道。 沈宴安闻言挑眉。 “赐婚的那位?” “是的,殿下。” 宋徽音带着岁儿颔首立在一旁,静静地看他们讨论,并不在意沈宴安没有认出她来,只希望能快点离开,不然等下又得遭母亲的数落。 沈宴安瞧着身前看似恭敬实则早已神游的女子,不动声色的轻勾了下唇角,快的还没来得及让人发现便已消失,又想到她在临江楼说他凶的一番话,还是缓了缓语气。 “宋小姐这是?” 来这里除了上香赏花还能干嘛,真是多此一问,宋徽音心里诸多想法,面上却恭敬回答:“回殿下,臣女随母亲前来上香,素闻云华寺的梅花颇有盛名,今日恰逢花开,于是借此机会来看看。” 沈宴安点点头,“嗯,是还不错,只是本王还有要事在身,得先行一步,宋小姐请自便。” 宋徽音骤然回神,赶忙屈膝。 “恭送燕王殿下。” 语气明显轻快了不少。 沈宴安闻言一愣,不着痕迹的打量了眼前女子几眼,心想:宋明辉个老古板,教养出来的女儿倒是比他有趣多了。 随即带着众人转身离去。 待到沈宴安一行人走远。 宋徽音才深深呼出一口气,这个男人虽然即将成为她的夫君,但这才是两人真正第一次见面。 以往大大小小宴会,男女分席,顶多也就远远瞧见过,从未放在心上,今日仔细一瞧,倒是俊俏,就是性格冷淡了些。 “小姐,您看燕王殿下旁边的女子,不是林小姐吗?”岁儿忽然凑过来小声说道。 宋徽音转身看过去。 果然看见沈宴安与一素衣女子站在马车前说着话,姿态有些亲近。而那女子她认识,正是林太傅之女林星晚。 不知说了些什么,女子团扇掩面,从宋徽音这个角度看过去正好能瞧见她如花般的笑,而对面的沈宴安虽面上不显,但周围气扬明显温柔多了。 看来是果真如外界传闻的那样,这位就是沈宴安自己中意的燕王妃。只是不知宫中那位是怎么想的,不仅拆自己儿子的姻缘,还乱点鸳鸯谱,宋徽音正在心里嘀咕。 忽的,正被搀扶着上马车的林星晚转过头看向她,眼里满是挑衅的意味。 不是,你有意见去找皇帝啊,又不是我赐的婚,看我干什么。 待林星晚的马车走后,与沈宴安同行的钟璟行打趣道,“你这准王妃与听说的不太一样呢。” 沈宴安:“......” 钟璟行并不在意他的回答,顿了顿继,“是陛下还真半路替你截了胡,对了今日安国公世子也在云华寺,你说巧不巧?” 闻言沈宴安神色不明的看了宋徽音一眼,率先策马离开,其余人紧随其后。 一个两个跟有病似的,宋徽音满心吐槽。 “小姐,您怎么了?”岁儿在一旁担忧的问。 “没事,走吧。” 宋徽音收回视线,这一打岔也没了继续赏花的心情。 赐婚一事已成定局,况且夫妇相处全凭良心,宋徽音压下心中些微的不快,带着岁儿慢悠悠的往寺院大殿的方向走。 ........ “姐姐是去哪儿了,我与母亲在这儿等候许久还不见姐姐,正准备差妈妈去寻你呢。” 陪着宋母的庶妹宋月如瞧见带着丫鬟珊珊而来的宋徽音便道。 “母亲。” 宋徽音实在受不了庶妹这茶言茶语,先是唤了宋母一声,见宋母点头应下后,才回身看向她,“我能去哪儿,不就是去后山看会儿梅花,去前跟母亲请示过的,是你自己不去。” 宋月如上前轻挽着她的胳膊,状似一脸好奇的说,“姐姐,我没别的意思,你别生气,对了刚听寺里的师傅说燕王殿下今日也在云华寺。” “哦。”宋徽音没有错过她眼里一闪而过的探究。 “姐姐没遇到吗?”宋月如有些不死心。 “你遇见了吗?” “我一直与母亲在一起,未曾遇见燕王殿下。” “好了。”一旁的宋母皱眉不悦的看了一眼宋月如,出声打断,“看这天色不好,晚一些恐有雨雪,还是早些回府。” “好的,母亲。”、“是,母亲。”两人齐声回应。 宋母的马车在前,宋徽音与宋月如共乘一辆马车。 上了马车后,宋徽音拢紧身上的斗篷,手里握着丫鬟早已准备好的暖手炉。她实在忽略不了宋月如探究的目光,索性闭眼靠着假寐。 但即便如此,在马车进城时,她还是被宋月如摇的睁开眼睛。 “姐姐,你真的没遇到燕王吗?” “你到底想说什么?”宋徽音的语气有些不耐。 “我没别的意思,姐姐,想着可真巧。”宋月如语气带着些不甘心的回道。 就这?宋徽音忍不住抚额。 进城后不多时马车行至宋府门前,婆子丫鬟上前放好脚凳拉开帘子,几人被丫鬟婆子搀扶着下了马车,走进宋府大门,一路行至宋母的院子。 “去给两位小姐端碗热牛乳来。”宋母回头吩咐丫鬟,陶妈妈陪着宋母去内室净面换衣服。 宋徽音紧张起来,母亲这意思是要留她们有话说。 “姐姐,虽然你与燕王陛下已经赐婚,但婚前私会外男......”丫鬟刚端上热牛乳,便听见宋月如出声,慌忙低下头,大气不敢喘。 “妹妹,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这要是传出去,坏的可是整个宋府女儿的名声。”宋徽音不悦的放下手中的茶杯。 宋月如怔住,她本也只是见宋母不在逞口舌之快,一时并未深思,闻言也自知出言不妥,被驳斥后便安安静静的坐在一旁,不再出声。 宋徽音见状乐得清闲,自从她被赐婚以来,宋月如时不时的就阴阳怪气,她实在烦得很。 直到宋母换完衣服后从内室出来,两人忙站起来见礼,她笑着让两人起来,随后靠坐在主位喝茶。 一时间室内一片安静,宋月如三两口喝尽碗中的牛乳,便起身告退。 待宋月如走后,宋母笃定的开口。 “见到燕王了?” 宋徽音起身在宋母下手的小墩上侧身坐下。 “果然什么都瞒不过母亲。” 宋母抬手摸了摸她的头。 “原本我与你父亲打算为你相看一门简单些的婚事,你嫁过去后能生活无忧,赐婚一事着实不在我们计划之内,人算不如天算吶。” 说到这儿,宋徽音不由得想到在云华寺的一幕,心情急转直下。 “可是母亲,女儿今日见到燕王是与太傅府的林星晚一同去的云华寺,坊间传闻燕王心悦的是林星晚。” “阿音,你只需记得,你是圣上亲赐的燕王正妃,其他的都无需多想,好好备嫁,只要你父兄在朝一日,便不会有人越过你去。” 缓了缓宋母又继续说道。 “你自幼不及兄长好学,也不似庶妹那边肯钻研,遇事能躲则躲,懒散惯了。但你是我肚子里出来的,我知你自小聪慧,这皇家子弟中最不图的便是感情。” 母女俩正说着话,陶妈妈推门进来。 “夫人,老爷派人来传话,今日在柳姨娘院里用膳便不过来了。” “嗯”宋母一愣,随即对宋徽音道。 “罢了,今日我也乏了,便不留你用膳了,你也回去吧。” “是,母亲,女儿就先回去了,您多少用一些易消化的再休息,身体重要。” 宋母看似疲惫极了,慈爱的冲她摆了摆手,“知道了,去吧。” 见宋徽音离开,一旁的陶妈妈笑着说道,“二小姐长大了,懂得关心夫人了。” “一晃都是要嫁人的年纪了。”宋母眼里有不舍也有未曾说出口的担忧。 第4章 燕王意见 刚一跨进院门,就见守在门口的祁妈妈和另一个大丫鬟平安疾步迎上来。 “小姐今日怎的回来的有些晚,路上可还顺利?” “在母亲的院子里陪着说了会儿话。”宋徽音边走边解开身上的披风递给平安。 “小姐用膳了吗?”祁妈妈一问这事,宋徽音只觉心里更是堵得慌。 父亲每月初一雷打不动的都是在母亲院子里陪母亲一同用膳的,今日怎的就去了柳姨娘的青竹院了,也难怪母亲听闻消息后脸色不好。 “还没,。” 几人说话间已经走到了内室。 岁儿为她拆去头上的发饰,祁妈妈进来刚好瞧见她盯着镜子发呆,轻唤了声。 “小姐,怎么了?” 宋徽音闻声收回目光,勉强压下心里异样的情绪。 “无事。” 祁妈妈接过岁儿手里的梳子,轻轻的梳理着宋徽音散下的黑发。 “小姐自回来时就有些心神不宁,若是有事别总憋在心里。” “柳姨娘院子里今日可是有什么事?” “今日府中一切如常,未曾听说发生什么事情。” “今日初一,父亲没有去母亲院子,去了汀兰苑那边用膳。” “大约是为着三小姐的婚事吧,三小姐就比您小了几个月,自小又是掐尖要强的性子,眼瞅着您马上就要嫁入燕王府了,三小姐那边婚事还未定下,自然是急了,只是这种事明显找夫人更有用,眼皮子到底是浅了些。” 祁妈妈原是宋母的陪嫁,宋徽音出生后便让去她身边照顾。当初宋母刚嫁入宋家时,还是通房的柳姨娘仗着和宋明辉的关系,也不是个安分的,后来发现情况不对,才安分下来,时间久了又生下三小姐后才被宋母提妾室。 想到当初祁妈妈对柳姨娘母女并没有什么好感。 待更完衣出来,平安正好好把餐食摆上。 宋徽音心里装着事,一手托腮坐在桌前,有一搭没一搭的夹着菜往嘴里送,还没吃多少便放下了碗筷。 见她这样,向来话少的平安也忍不住心疼的劝道:“小姐还是再用些吧,一大早就出了城,您今日都没怎么吃东西呢。” 不怪平安担心,自家小姐从来就是懒散惯了,常常说天大地大,吃饭最大,像现在这般没胃口的情况是少有的。 “不吃了。”宋徽音起身往榻边走。 平安见状没再多劝,指挥人将没怎么动的餐食撤了下去,只是吩咐让在小炉子上温着汤。 ........ “见着宋家那丫头了?” 与此同时,皇宫内一处暖阁,皇帝放下手里的笔,接过内侍呈过来的帕子擦手,抬眼看向对面的儿子。 和着这道话音,一阵夹着雨雪的冷风透过敞开的窗户灌入温暖的室内,一身黑色莽云暗纹的沈宴安站在窗边,朝窗外扫了一眼,随即又快速移开视线。 “见着了。” 皇帝“......?” 皇帝半晌无言,自是知道这门婚事并非他自己所求有些许情绪也正常,倒也没觉得有何不敬。 “听你这口吻兴致不高,怎么对你未来王妃不满意?” “儿臣不敢,父皇赐婚定有考究,而且宋家二小姐、也知书达理。” 不知觉想到了云华寺匆匆一见的女子,杏眼水眸,与一般世家贵女似有些不同,沈宴安无意识的扬了一下嘴角,很快就隐去,皇帝并未发觉。 “听说你是与林家那丫头一同去的云华寺?” 沈宴安,“只是恰好遇上了,并未特意邀约,东洲那事林家恐是突破口。。” 闻言皇帝收起脸上的笑意,正色道。 “此事若真与林家有牵扯,那这太傅也就不必做了。” 沈宴安垂眸没有接话,只听得皇帝继续道。 “太子行事乖张,你小心些。” “嗯。” “你邀林家那丫头去云华寺是为了探林家的底?”正事说的差不多,皇帝对自己这个二儿子的感情传闻还是有些好奇。 “也不全是。” “那还为何?” 沈宴安不愿回答,起身就要告退,皇帝拿自己这个二儿子没办法,没好气的道。 “滚吧滚吧。” 周围侍从纷纷埋着脑袋,大气不敢喘,如此不给皇帝面子的,也就属二皇子燕王殿下了,太子殿下在皇帝面前都不敢放肆。 沈宴安刚离开,皇帝又拿起了笔。 “老二这孩子有勇有谋,在朕这几个儿子中,又属他最没野心,随了他母妃。” 一旁伺候的安公公一顿,不过很快上前,动手替皇帝磨墨,不敢多言。 “林家已经出了个太子妃了,燕王的正妃必定不能是林家的姑娘。” “罢了,希望这婚事没指错,摆驾玉淑宫,朕去看看兰妃。” 说罢,皇帝丢了手里的笔,往暖阁外走去。 “是。”安公公带着一众内侍赶紧跟上皇帝往玉淑宫去。 兰妃正是沈宴安的生母,在皇帝还在府邸时就以侧妃身份入府,伴君多年。皇帝登基三载后诞下一子,此后再无所出,专心教养皇子。 沈宴安十四岁那年她恳请皇上送他去宁安侯府麾下历练,我军大胜沈宴安随军回京,封王出宫建府后,兰妃就专心伺弄起满院的兰花,偶尔去陪太后诵诵经,只是她在院子的一角辟了一块地种着些不起眼的药草,满玉淑宫都时不时的有一股若有似无的药香味萦绕。 她也不似别的宫妃争宠,皇帝反而更愿意往她宫里去,喝茶看书聊天,总觉放松。 第5章 琼林苑宴会 翌日一早,岁儿从外面捧着几支梅花进来,献宝似的递到宋徽音眼前,给她看。 云华寺的梅花一向很有名,昨日原本想去看看,不想半途遇上燕王一行人,梅花也没看成,多少还是有些遗憾,想必这丫头也是看她回来后心情不大好,一大早去院子摘的。这么冷的天,也是难怪她有心了。 宋徽音倾身就着岁儿的手,嗅了嗅,淡淡梅香在温暖的屋子里蔓延开来,让人心情都好了。 “是好看,去把那个玉壶梅瓶找出来插上,就放在窗边,这样一抬眼就能看见。” “好的,小姐,奴婢这就去。”岁儿欢喜的应着。 平安盛了小碗鸡丝粥给宋徽音边说道,“今早特意派人去打听了,昨日燕王和林小姐出现在云华寺的事情外边儿没有传开,暂时并不知道是偶遇还是刻意约好的。” 接过平安手里的粥,小小尝了一口,满意的眼睛弯弯,“今日这粥很好喝,一会儿你们也尝尝,”随即又吃了一口才不在意的道,“算了,不知便不知吧,想要不被人知道行踪对他们而言很容易。” 平安笑着道谢,自家小姐吃到好吃的,总还能想着她们,跟着这样的主子也是三生有幸。 主仆三人正说着话,外面的小丫头打帘进来传话说明舒小姐来了,传话声刚落,只听外面外的人俏生生喊道:“阿音!” 她不由展笑,赶紧放下碗刚起身,就见明舒从门外进来,脱下斗篷递给一旁候着的丫鬟,立即上前亲亲热热的拉住她。 明舒是丞相府嫡女,两人自幼相识,也是从小到大的闺中好友。 “可有用过膳,今日厨房做的鸡丝粥味道很好,尝一点儿?”宋徽音携着明舒在桌前坐下。 明舒比宋徽音还大一岁,平日都有些贪嘴,近来也是在相看人家,母亲拘的厉害,好不容易脱离母亲的视线,便也不顾及了,冲平安说道,“快给我拿个碗,阿音都说好吃,我定要尝尝。” 平安笑着一边盛粥一边提醒道,“舒小姐小心,有些烫。” 一碗粥下肚,明舒满足的摸摸肚子,夸赞宋家的厨子厨艺如何的好,说着又顺着话头抱怨起最近被母亲拘在家里,吃食上也受控制,一点也不得自由,还不忘感叹宋徽音不用被遭受相看人家的折磨。 “昭和郡主在琼林苑设宴可有给你递帖子?”明舒最近实在烦的很,好不容易出来见到好友,小嘴一直说个不停,话题从自己的烦心事说到最近的宴会上。 宋徽音闻言,素指轻点一旁的帖子,秀眉轻蹙,“喏,昨儿个刚送来的帖子。” 明舒玩笑道,“原是我多余问了,阿音现下可是整个上京最炙手可热的管家小姐,体面些的宴会绝无不邀之举。”说完自己到忍不住笑的歪倒在小榻上,一时哪还有平日里端庄的模样。 “叫你取笑我,我非得告诉伯母你如今这副模样。”宋徽音撑着脸威胁到。 明舒立刻求饶,诚然,她现在最怕母亲念叨。 话题一转,“可是,昭和郡主和林星晚一直关系很要好,而林星晚又和燕王有一些流言,你说她们会不会到时做什么怪?” 宋徽音举着茶杯,“这指婚又不是我请求来的,旁人若有何意见只管去与陛下说,我不犯旁人,旁人何故要来犯我。” 明舒听此,点点头再没了意见,“那我们到时一起去,平日里母亲都不让我出去,趁这个机会我得好好放松放松。” “好”虽嘴上说的轻快,但宋徽音还是想到自来深宅大院里,有人为了一己私利,用尽各种肮脏手段,让人防不胜防,有不少闺阁女子深受其害,看来到时还是得小心谨慎些为好。 明舒身边丫鬟进来提醒该回府时,她是极不愿的,却又生怕母亲下次不允她出来,只得不舍的告别,临走时还不忘提醒:“阿音,宴会那日咱们早些去啊。” “好,宴会那日我定早早去寻你。”送别明舒,她带着平安去了宋母的院子。 “母亲。” 宋母院子今日也是热闹,才到门口就听见里面柳姨娘的笑声,果不其然,宋徽音一进屋,便瞧见坐在一旁的宋月如母女俩。 看见进来的宋徽音,一旁柳姨娘脸上讨好的笑有些僵住,这亲事要是落在自己闺女身上该多好,未来可以燕王妃,说不定还能有更高的身份,天晓得有多气派,那自己何须还要在她们母女面前做小伏低,只恨自己身份太低,现在也只能巴结她们来为女儿谋个好前程。 “怎么这个时间过来了?”宋母见着她进来温声问道。 宋徽音走上前乖觉的挽住宋母顺势在她身旁坐下,“刚刚送走阿舒,想来看看母亲。” 宋母好笑的用手点了点她的额头没说话。 “对了母亲,郡主要在琼林苑设宴,这是送过来的帖子,阿舒约我们一起去。”说着从平安手里接过请帖递给宋母。 “去吧,婚期还未定下,趁着时间多出去走走也好,免得闷在府里,只是天气寒冷,自己要多加注意,过了寒难受的可是自个儿。”宋母翻看帖子叮嘱道。 无人注意到坐在一旁的宋月如,垂在腿上的手捏紧了帕子,柳姨娘更是伸长脖子想看一看请帖上的内容,无奈实在看不见,却还是不甘心的探着身子。 “眼看着二小姐婚事都定了,三小姐与二小姐只相差几个月,只是她除了跟着夫人参加几次宴会外,平日里只知道呆在房间里看书刺绣,也没什么机会见见人,唉!” 柳姨娘的话说的巧妙,哪是宋月如不愿出去,只是大多时候是无人邀请罢了,世家大族对嫡庶之别看的尤为重要,偶有几封请帖也是宋月如瞧不上主办的人家不愿去。 宋母听着柳姨娘的话,又岂会不明白她话里的意思,郡主举办的宴会,去的世家公子小姐身份地位都不低,无非就是想让让宋月如出去多漏漏面,转念一想宋月如也确实到了相看人家的年纪,多去漏漏面也是好事,免得人家说她这主母磋磨庶女。 “柳姨娘说的也没错,月如你也是莫要整日呆在院子里,母亲知道你性子娴静,但也要多出去走动走动,这次就跟阿音一起去,有性格合适聊得来的小姐妹也可结交一二。”宋母乐得做个顺水推舟的人情,回头又吩咐张妈妈,“我记得库里还有两张好皮子,去取来给两位小姐做衣裳。” 宋月如听到宋母的话眼睛都亮了,心中甚悦,却还是如平日一般乖巧的站起身道谢。 柳姨娘更是欢喜的掩都掩不住,她连连讨好恭维,瞧着宋徽音直说,宋月如与她如何姐妹情深,听的宋徽音都烦。 她敷衍几句,便跟宋母告退,宋母一眼看穿自己女儿的想法,满眼含笑,“去吧去吧。” 随后又吩咐平安仔细些她家小姐,天冷莫被冻着,平安屈膝一一应是。 宋徽音欢喜的从宋母院子出来。 第6章 宴会遭算计 宋月如一袭浅色烟波纹裙,行走间层次渐叠,配上上好皮子新做的斗篷,衬得整个人婉约柔美。 见着她出来,两人忙见礼,柳姨娘笑的灿烂,还不忘关切,“二小姐怎么没也没拿个暖手炉,今日天冷,小心凉着。”说完就要把自己的手炉给她。 “无碍,车内暖和,姨娘留着自己用吧。”宋徽音没接柳姨娘的手炉,转身解下身上的斗蓬,垂首钻进车厢内。 柳姨娘眼神温柔的替宋月如理了理头上有些歪的发簪,“快去吧。” “那我去了,姨娘也早些回去,外头冷。”宋月如跟在宋徽音身后上了马车。 柳姨娘踮着脚一直望着马车消失在街头才领着丫鬟往回走。 马车行至琼林苑门前,昭和郡主办的这扬宴会派头很是盛大,各府马车停的满满当当。 说到这位昭和郡主,自小生活在南边,三年前随父韩王回京后,总爱举办各式宴会来彰显自己的才情,其他各府的宴会上也是常常能见着她的身影。 大约是性子算不得太好,回京这么久,也就与林星晚交好,还是因着林太傅和韩王都属于太子一派。 宋徽音对于这种宴会并无出风头的想法,与昭和郡主往日也算是点头之交,关系算不得好坏。 只是如今有着沈宴安这层关系在,保不齐这位郡主真如阿舒说的,替林星晚出头。宋徽音思忖着,今日最好还是不要与之过多接触为好,她属实不想在如今的风头上惹什么乱子出来。 然而宋徽音并不知,她早已被人算计上了。 “哎,那不是宋府的马车吗?”钟璟行勒停马,指着不远处道。 沈宴安跟着停下来,顺着所指方向看去,正好看见有宋府标识的马车停在路边,一双玉手从车厢里伸出来,有丫鬟搀扶着从马车上下来。 少女一身银丝暗绣浮光长裙,外面罩着一件提花缎面斗篷,领口雪白的狐毛衬得她面若凝脂,眉目如画,在一众世家小姐中更显娇俏。 “这是?”沈宴安忽地问道。 钟璟行解释道,“昭和郡主今日在此设宴,广邀上京各世家公子小姐,不可能没邀请你啊,你不会又没都没看就让人处理了吧?” “没时间,有正事要处理。” “可今日是昭和设宴,依着她和林小姐的关系,可不保证不为难你这小王妃哦,昭和的性子你是知道的。”钟璟行说完又冲他挑眉补充,“安国公府上的马车也在那。” 沈宴安扫了他一眼,蹙眉没搭理,很快在人群中消失。 宋徽音下了马车领着宋月如一路进了琼林苑,见到昭和郡主一行人后,互相见礼问候, 昭和忽的笑道,“宋二小姐今日倒是好颜色,果真是人逢喜事精神好呀。” 众人面面相觑,昭和郡主这话听着怎么有些不对味呢。 然而宋徽音只是浅浅一笑,“多谢郡主夸赞。” 昭和郡主被哽住,自己的宴会生气是万万不能的,不然那会成为整个上京的笑话,只得一甩袖子道还有事,让大家自便后便带人离去。 宋徽音也不堪在意,寻着明舒。 昭和盯着那道背影与身旁的人道,“星晚,我定不会让你白受委屈,今日过后她这未来的燕王妃会成为整个上京的笑话,看她还怎么和你争。” 林星晚暗暗咬唇,眼神恨恨,面上却一片无辜,“昭和,真的要这么做吗?虽然我也很难过,可是我不想因为这个事情连累你。” “怎么这么说呢,我们可是最好的朋友,放心星晚,你就等着瞧吧。”昭和拍着胸脯保证。 林星晚立在一旁听着昭和的回答,嘴角往上翘了翘,眼中浮现一抹狠厉。 此时的宋徽音毫无察觉,正由丫鬟领着往里走,琼林苑很大,满苑的梅花开的极盛,建造精美的小桥横跨人工湖,湖里居然是从外面引进来的活水。 跟在身后的宋月如瞧见几位熟识的小姐与她打招呼,她低头与宋徽音说道了一声后,迎着她们去了。 宋徽音在一处亭子里找到明舒,她正吃着玫瑰杏仁酪。 “阿音你怎么才来?我都等了你好一会儿了,她们邀我去看梅花我都没去,就生怕你找不到我。”明舒捏着帕子沾沾嘴角,扬眉道。 宋徽音扫了一眼桌上快要吃光了的玫瑰杏仁酪,扶额道,“你是舍不得这碟杏仁酪吧,天气这般冷,偏你还贪嘴吃这么多凉的,真不怕回家伯母又念叨你。” “好阿音,你可不知,近些时日我被管的可严了,这不能吃那不能喝的,好不容易出来了,自是要吃个开心,你可不许告诉母亲。”说完还亲手倒了杯果茶给她,“今日这道茶温热清甜,味道极好,阿音你快尝尝。” 不多时,几位关系不错的世家小姐邀请他们一起去玩飞花令,明舒想去凑个趣儿,可宋徽音实在不愿凑那个热闹,便让明舒与她们一起去,自己在周边看看花。 明舒知道她喜爱梅花又不爱凑热,也不强求,临走前叮嘱道,“阿音你自己小心点啊,我去看看就来。” 大家打趣道,郡主举办的宴会还能有何不放心的。 明舒心想就是因为是昭和郡主才不放,宋徽音明白她的担心,给了她一个放心的眼神。 从暖阁出来,宋徽音沿着湖边小道信步前行,听见重重梅林后面有男女声在说话,听的不真切,只隐约听见女子道,“多谢周世子谬赞......”,声音有些许熟悉,宋徽音并未多想,以免尴尬,带着平安绕开换了条道走。 途中碰到相熟的贵女,邀她一同游玩,她都以身体有些不适推脱。 风起梅落,她才惊觉出来没穿斗篷,现下经风一吹倒冷了起来,回头让平安去暖阁取斗篷来,待平安离开后,宋徽音找了个地儿坐着等她。 一点点糕点屑逗得鱼儿纷纷争抢,她看的正有趣,忽然有人在她旁边站定,“宋二小姐好生雅兴。” 宋徽音回头只见来人银冠束发,身着纹样精致的锦服,十足贵公子做派,待看清是谁后,她赶紧站起身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 “这里是女眷休息区域,周世子出现在这里未免有些不妥。 他笑着温声解释,“是我的不是,只是方才见宋小姐独自坐在这里看上去有心事,便忍不住上前来慰问一二,毕竟我们也算有些缘分。” 闻言宋徽音不悦的皱起秀眉厉声打断,“世子莫不是吃多了酒在说胡话?还是慎言为好。” 心想这人说话可真轻浮,这种话也是能随便说的吗? 许是感受到宋徽音的不悦,周恒拱手欠身,忙道是自己唐突。 宋徽音不愿与之纠缠,见他杵在原地迟迟不走,只得自己离开,正要往回走去寻平安。 “死丫头,看你还跑。” 宋徽音循声回头望去,只见一婆子追着一个小丫头往他们这边冲过来,她顿觉不妙,只是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一股大力掀翻落入了水中。 “宋小姐!” 周恒反应很快,与面前的婆子使了个眼色就要脱衣下去救人。 只是那婆子是个怕死的,抓着他的衣服慌张道,“周世子,老奴这也是按吩咐办事,若出了事还望保老奴一条命。” 周恒不耐烦的想甩开她,“你放心,事成了必有重赏。”紧接着挣开那老婆子,噗通一声也跳进湖里。 寒冬天气,周恒刚下水就感觉手脚不受控制一般,好不容易咬牙坚持住,从水里探出头,冷风一吹直哆嗦,抹了一把脸上的水,此时才发现救人并不如他想的那般简单,现下他连宋徽音的人影都没见着。 这是人造湖,水算不得深,按道理说应当不至于这么短的时间人就被淹死没入湖底吧,但是放眼整个湖面就是没有半点宋徽音的影子。 忽的一草丛里有响动,周恒眼睛亮了亮,还不待游过去,就见一条半臂长的鲤鱼跃出水面,真是活见鬼了。 这些养在深闺里的世家贵女最是胆小了,宋徽音不会是吓晕过去沉到湖底了吧,思及此周恒彻底害怕了,这要出事,莫说宋徽音是未来燕王妃这重身份了,就她父亲和外祖家就不会放过他们,想到这里心里不禁痛恨自己逞什么能与昭和那个蠢女人合作。 偏偏这时岸上的那婆子还在那儿喊,“世子爷,您当心啊。” “蠢货,快去叫人啊!”周恒气急败坏的拍打着水面怒吼道。 “哦,哦,老奴这就去,这就去。”说完扯着那小丫头转身就跑。 “妈妈,我们不是要去叫人么?”跑出一段后,婆子往后瞧了瞧,见湖里的周恒看不见他们,拉着小丫头停下来,从兜里掏出一把瓜子嗑起来,见状小丫头疑惑的问。 “你知道什么,这时候周世子正英雄救美呢,当然得晚一点才有好戏看吶。”婆子吐了一口瓜子皮没好气道。 第7章 落水 昭和扫了现扬一圈后,又与身边的林星晚对视了一眼,才张嘴问道,“谁落水了?” “老奴不知,只见那边有人落水了,赶紧来叫人。”婆子指着来的方向慌张回复。 “落水可是大事,快去叫人,本郡主也得去看看。”昭和听了婆子的话,转头吩咐去救人。 明舒看着婆子指的方向,心中不安,阿音也在那边,来不及多想,忙跟了上去。 一群人赶到到湖边,见到的就是抱着护栏的周恒,昭和忙叫人将他拉上来,不甘心的又往周围望了望,见湖里实在没有其他人后,才开口问道,“周世子怎么落水了,现下可还好?” 好什么好,一点都不好,周恒裹着大麾还是冷的直发抖,好不容易咬着牙道,“我是打这边经过,见到宋小姐落水,下去想营救她的。” “噢,是哪个宋小姐呢?”见事已至此,昭和干脆破罐子破摔的问下去,没见到人沾点腥也行,这里的闺女们每人回家说上一嘴,她宋徽音别想独善其身。 “周世子莫不是吃醉了酒不小心掉下水,碍着面子不好意思承认吧,你说是救人,可我们都只见到你一人落水。” “闺阁女子最是在意名声,世子可不兴拿这做搪塞借口哦,且今日有好几位宋小姐,世子这话若传出去,可不是要了人命了?” 此话一出,不少贵女跟着附和,周恒一时无话可说,眼中满是不可置信,一旁的昭和气的直拿眼刓他,不中用的东西。 虽是如此说还是说有不少人在猜测,恰在这时,平安跑进人群朝着明舒说,“舒小姐,您怎么在这儿,可叫奴婢好找。” 大家也都认出这是宋徽音身边的丫头,明舒怔了一下,才接话道,“听闻这边有人落水我们就过来了,你家小姐呢?” “我家小姐许是贪嘴多吃了些杏仁酪,又经凉风一吹,竟然头疾犯了,难受的厉害,她不想扰了大家的雅兴,特意差奴婢来跟您说,烦请您与郡主说道一下情况。”平安特意扬高了声音,以便在扬的人都能听个清楚。 “阿音可还好?”明舒握住平安的手有些用力。 “小姐已经去马车上休息了。” “先前我们遇到阿音,瞧着脸色就不大好,我们要她一起游玩,她还说了身子不适,想来那时候就是头疾犯了。” “是了是了,我们也遇到了。” 几位之前碰上的贵女纷纷出声附和,一时大家也深信不疑。 昭和不甘心,“既然宋二小姐有不适,我这个主人还是要去看看,严重的话也好及时叫大夫,以免显得我怠慢了客人。”说完领着一群人原路往大门方向去。 明舒着急的看了一眼平安,平安冲她摇摇头表示无事,她这才放心的跟上去。 ...... 宋徽音被人撞得一头栽进水,呛了好几口水,才反应过来是被人算计了。 向来这种女子落水被人救起后有了肌肤之亲,被迫嫁娶的事情数不胜数,她自小就被教导如何提防这些,宋母甚至还专门送她去庄子上跟着会水的女师傅学过凫水。 落水后她本想自己游上岸,但眼看着周恒也跳入水中,她绝不能以这样的方式毁了自己,来不及多想,只好沉入水中,慢慢游到一处草丛中躲起来,等待时机悄悄上岸,好在这里此刻没有其他人。 周恒还在水里找她,她不敢有大动作,慢慢的往岸上爬,忽然一道黑影罩下,她完全不敢动了,手紧紧扒着,尽量把自己藏进草丛里,否则要是被人撞见她与周恒湿身处于水中,那她的名声就别想要了。 正在她手酸的快坚持不住时,低沉的男声响起,“是本王。” 宋徽音没太听清他说的什么,只觉这人声音有些熟悉,但分辨不出是谁,紧紧闭着眼睛只期盼他能早点离开,她快坚持不住。 “你还想在水里泡多久,不怕生病?”见她半晌不做反应,男人有些无奈的继续道。 宋徽音认命的抬起头,看清来人时沈宴安后心下放松不少,朝他伸出手,眼底满是救我, 沈宴安见状一股大力将她从水中拉到岸上。 听到声响周恒就要往那边游去,吓得宋徽音一颗心提到嗓子眼,不自觉揪住他的衣服。 沈宴安随手掐一枚石子打入水中,惊的水里一条半臂长的鲤鱼窜出草丛,随即传来周恒骂骂咧咧的声音。 宋徽音被沈宴安带到一处偏僻的院子,身上裹着他黑色暗纹大麾。 “可以帮忙把我的丫鬟找来一下吗?她去暖阁给我取斗篷了,估计这个时候已到了亭子那儿。” “青竹。”沈宴安话音刚落,一道黑影领命闪身而去。 看的她目瞪口呆,“这就是传闻中的暗卫?” “嗯。”旁的女子这时大抵会吓的不轻,她倒不同还有心情好奇暗卫,嘴角不自觉的上扬,低头看见她还在滴水的衣裙,轻咳声道,“有带替换衣物吗?” 一般女眷出门参见宴会,为了避免衣裙弄脏都会多准备一套备用的带着,宋徽音也不例外,只是她想起衣物都在马车上并未带进来,这样子是万万不能从大门出去的,一时为难的开口,“在、在马车里。” “我送你出去。” “可.....” “你的丫鬟青竹会送她过去。”沈宴安知道她要说什么。 “冒犯了。”话音刚落,宋徽音人便被他带着跃过高墙,还未及反应,人已经置于墙外。 “小姐,您怎么了?”不多时,平安也被送了出来,皱着小脸担心的问。 宋徽音并未过多解释,只道回去再说,换上自己的斗篷后,拿着换下大麾一时犯了难,沈宴安看了眼就明白,直接伸手拿了过来。 宋徽音愣了一瞬,耳尖微红,屈膝道谢后,与平安循着自家马车去。 在马车内迅速换好备用的衣物,所幸今日两套衣裙很相似,罩上斗篷后很难发现换过衣裙,一切整理妥帖,宋徽音与平安耳语了几句,平安随即下马车又进了琼林苑。 “听闻宋二小姐头疾犯了,怎么也没说一声让叫个大夫?”车外响起昭和试探的声音。 斜靠在马车中假寐的宋徽音睁开眼睛,叹了口气心想该来的还是来了,又不禁有些埋怨起沈宴安来,若不是与他的这桩婚事,哪来这么多麻烦事儿。 帷幔掀起,宋徽音探出头来,只见她身上斗篷系的紧紧的,头上也戴上了白貂裘攒珠勒子,小脸苍白,轻声道,“多谢郡主关心,扰了大家的雅兴徽音实属过意不去,只是头痛难耐属实无奈。” 见着她这般楚楚可怜的模样,大家也纷纷表示没事,叮嘱她早些回去休息,她一一道过谢放下帷幔。 昭和身边的林星晚攥着帕子的手指都发白了,面上愣是端得一副温柔关切的模样,昭和狠狠瞪了一眼宋徽音的马车,被林星晚握住手轻轻摇头,才生生憋出一句好生注意身体,转身离开。 “阿舒。” 明舒赶紧上了宋徽音的马车,现在看着她的样子就知道周恒没说谎,握着她冰凉的手眼眶都红了。 宋徽音附在明舒耳边简单说明事情,末了又道,“阿舒,你找人帮我查一查今日的事情。” “放心。”明舒爽快的应下。 “三小姐。”外面响起平安的声音,见状两人未再多说,明舒叮嘱她好好休息就下了马车。 无人注意的拐角处,钟璟行打趣道,“宴安,看不出来你这未来王妃还是个会做戏的,有趣。”沈宴安扫了他一眼,他只觉脖颈发凉赶紧闭嘴。 经过这一通折腾,宋徽音身体有些受不住,靠在车厢上正要睡着时,宋月如突然道,“姐姐知道吗,安国公世子今日也落了水。” 宋徽音眼睛都没睁,懒懒道,“刚听阿舒提了一嘴,妹妹说也,是还有谁也落水了吗?” 宋月如提了提嘴角,转移了话题,“姐姐怎么换了衣裳?” “之前的外衫沾了寒气,头疼的厉害换了一件不可吗?妹妹。”掀开眼皮侧眸。 对上她的眼睛,宋月如眼神闪烁,低头咬住嘴唇,“妹妹晓得。” 第8章 怪事 就连岁儿也埋怨平安没照顾好小姐。 每日喝药的时间是宋徽音最难过的,碗里的汤药苦涩难以下咽,看着坐在床前的宋母和明舒,一旁站着的岁儿和平安也眼巴巴的望着她,她认命般的接过药碗,闭上眼睛直接一口气喝掉。 味道太冲,宋徽音都不敢用鼻子呼吸,张着嘴,明舒见状赶紧往她嘴里塞了两颗蜜饯,岁儿也递上漱口的清水,好一会儿她嘴里的苦涩味才消散。 “母亲,有阿舒陪着我说说话,您回去休息吧,这几日您光顾着我都没怎么休息好。”看着宋母眼下的乌青,宋徽音心疼握住她的手。 见她乖乖喝了药,脸色也比前几日好看了许多,宋母给她掖了掖被子,温声道,“那行,你们小姐妹俩说说话。”末了还是忍不住吐槽,“好生生的参加个宴会,怎么回来就生病了,也不知好好照顾自己。” “母亲-----,莫说了,女儿知道错了。”宋徽音抱住宋母撒娇。 宋母无奈的点了下她的额头,“你呀你,惯会撒娇打诨。” 一旁的明舒看着,掩唇轻笑,宋母含笑的望过来,也点了点她,“阿舒等下也喝碗姜汤,莫叫阿音给传染了。” 明舒的笑僵住了,换来宋徽音幸灾乐祸。 宋母瞧着笑作一团的两人,终于放下心来。 “怎么样了?”宋母刚离开,宋徽音就忍不住问道。 “是昭和的人,但是你放心,没人知道你落水的事,现在大家也都只说那日落水的是安国公府的周世子。”明舒说完又自责道,“都怪给我,去凑劳什子热闹,我若跟你一起估计就不会出这事儿。” “瞎说,这怎么能怪你,既然她打定了主意,就有的是办法陷害我。”对于那日落水的事是昭和做的并不让宋徽音意外。 “那你快说说,那日到底是谁救你的,真的吓死我了。” “是燕王。”宋徽音靠在迎枕上,将那日的事情细细说与她听。 明舒消化了好一会儿,才恍然道,“我知道了,肯定是燕王在给你出气!” 宋徽音“???” “听我爹说,最近有不少人弹劾安国公和韩王府,跟商量好了特意针对他们似的,这下想来肯定是燕王。” 宋徽音赶紧捂住她的嘴,“朝堂之事,可不敢乱议。” 明舒呜呜的点头示意知道。 “对了,这是宫里头赏赐的血燕和红花,母亲让我带给你补补身体。”明舒让自己的丫鬟把带过来的东西拿上来。 “这,让伯母费心了。” “谁让我母亲那么喜欢你呢,不过你可别得意,我若有个三长两短,宋伯母送我的肯定会更多。” “啊,呸呸呸,哪有人这么说自己的。”宋徽音抓着明舒的手拍了拍床沿,随后才让人把东西收起来,“替我谢谢伯母,等我好了再去看她。” “那她可有的高兴了。” 正在这时丫鬟将温热的姜汤端了上来。 明舒装作不明白的样子拍拍手站起身,“时候也不早了,阿音你好好休息,我就先回府了,过几日再来看你。” 宋徽音一脸坏笑的看着她,“母亲给你准备的姜汤还没喝呢,怎么就要走了,岁儿,快,把姜汤端给阿舒。” “不了不了,留给你喝,平安,岁儿,好生照顾你们家小姐。”话音刚落人已经到了门口。 平安和岁儿应是,还不等她们起身相送,明舒已经带着自己的丫鬟已经出了院子。 宋徽音不禁好笑,让丫鬟把那碗姜汤端了下去。 宋徽音迷迷糊糊感觉有人用手探上她的额头,以为是平安夜里不放心,便喃喃道,“平安,我没事,你也去睡吧。”说完翻个身沉沉睡去。 “小姐小姐,出事了!”一大早岁儿慌张的跑过来。 宋徽音正在喝药,苦涩的汤药本就难以下咽,被岁儿一吓,嘴里汤药直接喷了出来。 “大早上的咋咋呼呼做什么。”平安一边替自家小姐擦去身上药渍,一边回头数落她。 “奴婢记得昨日舒小姐送来的是一盒血燕,今日一瞧变成四盒了。”岁儿瞪大眼睛生怕她们不信,赶紧跑去抱过来给她们看。 “我好像记得阿舒送来的确实只一盒。”宋徽音看看岁儿抱来的盒子,又看看平安。 “奴婢也记着是一盒。” 正在主仆三人疑惑不已的时候,泠音阁内的沈宴安刚听完暗卫汇报。 坐在桌边的钟璟行随意把玩着手里的酒杯揶揄道,“嘴上说不在意,听说人病了还不是巴巴给人送东西,想必兰妃娘娘宫中几盒血燕都被你给搜刮完了吧。” 一旁的顾衍只一味地笑不说话。 钟璟行还欲说些什么,被沉着脸的沈宴安扫了一眼,生生止住了话头。 -------- 宋徽音这一病拖拖拉拉的将近一月余的时间才好利索,懒懒的也不愿出去,倒是宋月如一改常态,时常去参加各种宴会,年节前还打着要为家人祈福的由头去云华寺呆了三日。 宋徽音也乖乖的跟着宋母处理各种年节事宜。 年节一过,离婚期越发近了,宋徽音嫁的是皇子,与普通人家相比规矩礼仪更是繁杂,宫里也遣了教习嬷嬷来府中教她皇室规矩,一月规矩学下来,她腰酸背痛,腿脚发胀,好不容易结束送走教习嬷嬷回到自己院子,梳洗过后又用能缓解酸痛的汤药泡了会儿脚,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一夜好眠,平安边给宋徽音梳头边说道,“最近三小姐也在相看人家呢,听说好像是翰林院编修。” “嗯,簪这个。”宋徽音从妆匣里取出一支自己心仪的发簪递给平安,示意她换成这支,才继续漫不经心道,“翰林院?那是入内阁之才啊,学识前途都不错,看来父亲母亲也是费了一番心思.....” 梳洗完出来,小丫头已经将早膳摆好在桌子上了。 平安正伺候着宋徽音吃着早膳,只听得屋外传来叩门声,有人轻唤,“小姐。” 听得声音是母亲身边伺候的张妈妈,平安给一旁的岁儿递了个眼神过去。 岁儿立即会意,放下手里的活计,脚步轻快的去外间迎人。 “张妈妈。” 岁儿伶俐,一眼瞧见外间候着的张妈妈,笑盈盈的招呼着见礼。 张妈妈与岁儿等人相熟,慈爱的嗔了眼,伸手扶了一下。 “小姐可起了?” “起了起了,小姐正在用早膳,妈妈跟我来。” 随后领着张妈妈进到里间。 “小姐。”张妈妈进到里屋冲宋徽音行礼。 “妈妈这么早过来,是母亲那边有什么事情吗?”宋徽音不紧不慢的询问。 “小姐,夫人让老奴过来请小姐您去主院。” “好,麻烦张妈妈回禀母亲,我马上就过来。” “好的,小姐,那老奴就先回去了。” 宋徽音点点头,平安赶紧走上前来。 “妈妈慢走,我送您。” 待张妈妈走后,宋徽音快速用完早膳,看看了身上的衣服和妆发并无不妥,留岁儿在院子里,带着平安去了宋母的福照院。 第9章 庶妹婚事 宋徽音还未进门,便听见花厅里传来柳姨娘,伴随着的是父亲爽朗的笑声声。 院子里的下人也满脸喜色,虽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便也让平安候在外面她自己进去。 花厅里宋明辉与宋母端坐上首,柳姨娘与宋月坐在下首,柳姨娘满脸喜色,说话间眉毛飞扬,宋月如一如往日乖顺温柔的模样,只是细看发现脸上带着小女儿的娇羞。 “父亲母亲。”王氏见着宋徽音,笑着伸手,她顺势依偎上去。 “你呀,都是快要成亲的人了,还像个小孩子。”王氏满眼宠溺。 柳姨娘一时高兴的忘了形,朗声搭话,“二小姐性子活泼浪漫,不像三小姐整日只知道刺绣看书,也不爱出门......”王氏脸上的笑意眼见的收起来,宋月如见状赶紧扯了扯柳姨娘的衣角制止,反应过来的柳姨娘也知道自己说错了话,讪讪闭上嘴,一时间花厅里陡然安静下来。 宋明辉不悦的扫了柳姨娘一眼。 “看父亲母亲这般高兴,今日可是有什么喜事?”宋徽音装作不知情的打破沉默。 王氏恢复笑脸,“是你三妹妹亲事定下来了,这月二十二是个好日子,届时会来下定。” “是哪家郎君呢?”打趣的睨了眼正害羞的宋月如,继续问道。 “是杜府的公子,现在翰林院任编修一职,为人上进,学士能力均不俗,我朝翰林院素来都是入内阁之才,且又是家中独子,父母均是慈善之人,月如嫁过去就是掌家的正房娘子,不用受磋磨,这样的人家在上京不多,我与你父亲可是费了多番心思。” 宋徽音知道后面的这句话是说给宋月如和柳姨娘听的,故而一时也没有接话。 柳姨娘是个聪明的,忙站起身跪下磕头,“是妾眼皮子浅犯了蠢,险些酿成大祸,幸得老爷夫人不计较,为三小姐百般谋划,妾感激不尽。” 王氏看了眼宋明辉,见他不搭话,只得抬手示意柳姨娘起来,“婚事是女子一生大事,月如叫我一声母亲,我又怎么会在亲事上磋磨她。”说完还讽刺的一弯嘴角。 柳姨娘嘴里应着是是是,退回去坐下,不敢开口。 宋徽音跃跃欲试的还想继续问,冷不丁的宋明辉开口打断,“午膳就摆在福照院,一家人也许久没一同用膳了,今日高兴。” 从福照院出来,宋徽音与宋月如一道往花园方向走,闲话间宋徽音提起琼林苑那日,“那日多谢三妹妹没有拆穿。” 都是聪明人,宋月如自然知道宋徽音话里的意思,浅笑道,“先前我确实眼红姐姐,因为嫡出身份,我明明自小那么努力,可你还是处处比我讨人喜欢,赐婚一事确实让我冲昏了头脑,但姐姐有句话提点了我,我们都是宋家女儿,一损俱损的道理我懂。” 随后又给宋徽音讲起了相看之事,先前赐婚一事确实冲昏了她的头,总担心王氏不会给自己费心找到什么好人家,听信了柳姨娘的话,自己私自去接触安国公世子周恒, ...... 与此同时,大理寺阴森幽暗的地牢中,墙上挂满了泛着冷光的刑具,沈宴安坐在审讯处的圈椅上,神色默然,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轻点着座椅的扶手,负手站在身旁的顾衍同样冷着张脸,抬了抬手,就有狱卒上前一桶水浇醒了对面刑架上晕过去的人。 “王、王爷!”待对面被绑在刑架上的人清醒过来看清来人时沈宴安和顾衍,无限恐惧在身上蔓延,奋力挣扎着求饶,“饶命啊,王爷,顾大人,我冤枉啊!” 其实在他看到沈宴安和顾衍那一刻,便已知道自己凶多吉少,只是还抱有一丝侥幸。 “周钊,你是个聪明人,是不是冤枉你自己清楚,本王耐心不多。”沈宴安声音不高,在幽森的地牢中响起。 周钊浑身颤抖,却依旧只喊着冤枉,顾衍迈开步子走近,偏头看着他,“敬酒不吃吃罚酒。”说完就接过狱卒递来的带着倒刺的刑具,像是没听到他的惨叫,一寸寸没入身体。 “你还不说吗,你在韩王府、国公府眼里不过是个可有可无的棋子,你以为他们会来救你?” 周钊面无血色的脸上满是汗水,痛的两眼一翻晕死了过去。 在顾衍的示意下,狱卒一桶桶水兜头浇下,昏死过去的周钊被迫恢复神志,就见沈宴安起身从火炉里取出烧的发红的烙铁,靠近他,灼热的气息令他惊恐大喊,“王爷,我手上有王爷需要的东西,若王爷饶我一命,我就将东西交给王爷......啊!”痛苦的呼声代替了后面未出口的话。 “你还不配威胁本王。”沈宴安手中的烙铁直直贴在他的伤处。 “我说,王爷我全都说......”眼看着沈宴安重新换了根烙铁,周钊顾不得扯着伤口,哑着嗓子大喊。 闻言沈宴安放下手里的刑具,转身在圈椅上坐下,顾衍挥了挥手,狱卒忙上前将周钊从刑架上解下来,架到审问椅上坐下。 沈宴安看着一滩烂泥状的人启唇,“说吧。” 周钊张了张嘴,发不出半点声音,过了好半晌,才听见细弱的声音,“王爷,韩王贩卖私盐的证据,就藏在府上,小人卧房床铺下地下。”说完像泄了力一般靠在椅背上。 “这是与国公府可有关联?” “小人虽是国公府旁支,但关系并不亲近,所以并不知道,只是每月十五韩王会与人在栖月楼碰面......” ...... “王爷。”守在外面的钟璟行见沈宴安和顾衍一前一后从地牢出来,忙上前,闻到浓厚的铁锈味,皱起了眉,“怎么这么久?” “硬骨头不太配合,用了刑才说。”顾衍拍了拍身上的衣服,解释道。 “可有人来过?”沈宴安几人往停在一旁的马车走去,转头问钟璟行。 钟璟行沉了脸色,“王爷想的没错,前后大概来了两拨人,见我一直守在外面并没有动作。” “嗯,韩王贩卖私盐的证据有了,安国公府那边藏得深,不过猜想与韩王每月会面的大抵就是安国公的人。”沈宴安说着撩起衣摆上了马车。 “老狐狸,看他能藏多久。” “自宋二小姐落水后,你先是让人在朝堂上弹劾韩王和安国公,现在又直接动了韩王,太子那边应当不会善罢甘休,你这算是怒发冲冠为红颜?”马车上不便说正事,钟璟行打趣道,对面顾衍的冰块脸也罕见的有了笑意。 沈宴安轻闭眼眸,扯了扯嘴角,钟璟行有些不好预感,果然下一刻就听见他缓缓道,“钟大公子想必是有空的,本王审问犯人累了,就劳烦钟大公子今晚去周钊府邸走一趟。” “......” 第10章 风波 宋家连嫁两女近来可是热闹极了,府中上下忙活个不赢,宋明辉捋着他的短须,红光满面的接待前来拜访的同僚,王氏也是掩饰不住的笑意的接待一同前来的女眷,只有偶尔提到远在边疆的大儿子宋徽时才会有些愁色,眼瞅着两个妹妹都要出嫁了,他既不能回来,成亲一事更是遥遥无期。宋徽音收到大哥寄来的信件和礼物也忍不住红了眼眶。 柳姨娘也不再咧咧啥,整日跟在王氏身后忙前忙后的。 宋月如日日绣着她的盖头,宋徽音的嫁衣一应都是尚衣局按照皇家规矩定制,倒省了她自己动手。 平安从外面轻手轻脚的进来,俯身在宋徽音耳边低语,“小姐,奴婢今日去玉蒲街取您上次定的首饰,听到外面都在传说您上次落了水是被安国公府周世子救起来的流言。” 宋徽音心下一紧,她落水的事情原本没几个人知晓,成婚前传出这种言论,无论真假,与她们宋府都无益,若流言一旦传入皇帝耳中,势必会召见父亲问话,若处理不好,不仅她与燕王会有间隙,还可能影响宋月如的婚事,传着流言的人心思可真歹毒。 思忖少顷,宋徽音站起身,“岁儿,你留在院子里,平安随我去一趟母亲那儿。” 主仆二人刚到福照院门口,就碰见从外面回来的宋明辉,随着一同进到内室,宋徽音也不隐瞒将在琼林苑的事和明舒查到的一一说了出来,又让平安把从今日外面听到的流言说了一遍给宋明辉和王氏听。 王氏也皱起眉头,心疼的湿了眼角,“如此说来,想必是有人在后面煽动舆论。” 宋明辉脸色阴沉一掌拍在桌子上,“岂有此理。”随即看着眼眶通红的宋徽音,强压住怒气,“一个人受了这么大的委屈怎么不早与我们说。” “父亲母亲莫要生气伤了身子,女儿当时想着事情已过去,也未被人发现,虽然女儿不懂朝政,但想着父亲与人同朝为官,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以免影响父亲的仕途。” “只是这回流言四起,若是传到陛下耳中,大抵会问话父亲,终归还是女儿连累父亲。” 宋明辉看着自小疼爱的女儿,虽不是才情绝艳,但遇到事情宁愿自己委屈也还在关心父亲的仕途和身体,一时既感动又怒火中烧,“阿音不要担心,有父亲在,为父定会为你做主。”说完站起身拂袖而出。 “老爷!” 王氏想叫宋明辉莫要冲动却没叫住,只得起身先搂着宋徽音安抚,“苦了我的阿音,不要怕啊,你父亲既然知晓了此事,必能处理妥当。” “让平安先送你回去好好休息,我去看看你父亲,以免在气头上行事冲动。”说完又叮嘱平安好好照顾她。 —— 栖月楼里,几位公子正搂着花娘喝的醉醺醺的时候,忽的被人拎起,屋里的花娘吓得尖叫着夺门而出,在门外又被妈妈厉声呵斥压下尖叫声,声色犬马的栖月楼像是什么也没发生一样。 “青竹,给他们醒醒酒。”一声令下,黑衣暗卫领命,上前几桶冷水泼过去,几人酒醒了大半,骂骂咧咧的抹着脸上的水渍,待看清面前站着的人是赫赫有名的燕王殿下,骂声被咽了回去,瑟缩着一时想不起怎么惹了这尊大佛。 也有胆大的,“不知燕王殿下深夜把我等带到此处是有何干?我等虽不才但家中也都是陛下的臣子。” “最近本王听说了些谣言,查过后发现是从你们几位口中传出来的,说说吧,是谁指使的?” 几人纷纷摇头,沈宴安嗤笑一声,漫不经心道,“看来几位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了,各位可是想清楚,本王就是打了你们,也无人能拿本王怎么样。” 话音刚落,暗卫毫不含糊的动手,拳拳到肉,看的旁边的钟璟行龇牙咧嘴的,心里默念沈宴安这厮果然还是那个狠厉的燕王。 几位公子都是家中娇生贵养长大的,哪里有过这等遭遇,一个个的纷纷受不了求饶,趴在地上一五一十的全抖了出来。 “你们可是亲眼看见宋二小姐落了水?” “未曾,我等那日其实只见到了安国公府的周世子落水被救起来,并未见到宋二小姐,是昭和郡主告诉我的,我也只是醉后无意说了出来。” 沈宴安接过几人签字画押过的供词,看了眼没问题后收了起来。 翌日早朝时,沈宴安直接呈上昨日几位公子的供词,掷地有声道,“这几位常年流连于花楼喝酒寻欢作乐,喝醉了酒居然散布流言,污蔑皇上亲笔御赐,本王未来的王妃,几位大人怎么看?” 宋明辉昨日差人去查了一晚上也没查出流言出自何处,想不到燕王速度如此之快,思及此,他扑通跪下,“小女莫名受如此委屈,恳请皇上为臣的小女做主!” 随后又转头质问几位大人,“我倒要问问张大人、李大人、元大人,可是家中没有女眷吗?纵容家中子侄如此辱没小女名声,是何居心?” 几位大人被沈宴安和宋明辉一番质问,一时不知该做何回答,在心里默默骂起自家不孝子,再怎么说那也是未来的燕王妃,皇家媳妇,他们也敢惹,是嫌好日子过多了吗,后又得知几人是听了昭和郡主的怂恿,纷纷在心里给韩王又记上一笔。 经皇帝调和,几位大人纷纷罚俸禄三月,勒令散布流言者出面澄清。皇帝更是遣人至韩王府下口谕斥责,直言昭和郡主德行有亏,罚其在府中思过无召不得出,更是斥责韩王夫妇教子无方,罚俸半年,韩王夫妇听完口谕后,气的急火攻心。 日暮时分,宋明辉一回府,就急匆匆的冲到福照院,恰好宋徽音正陪着王氏,宋明辉接过帕子净面后,挥退下人,得意的将他和沈宴安如何将几位大人质问的无话可说的情形说与母女二人听,喝着茶大赞沈宴安行事速度之快,一个晚上所有事情都查了个水落石出。 “好了,母亲知道你此时受委屈了,如今看来也不全是坏事,至少看清燕王这人值得托付。” 宋徽音点点头,不管怎么样,这个事情也就这样过去了。 只是令他们没想到的是,一日时间不到,上京中已无人再谈论此事,像是从来没有过流言一般。 第11章 添妆风波 “小姐,这对镯子可真好看。”正在整理这些东西的岁儿,举着一对累丝嵌宝金镯给宋徽音看。 宋徽音接过戴在白皙手腕上,欣赏,“是不错。”镯子算不得贵重,但胜在做工精细,细细的金丝盘绕成繁复的缠枝莲纹,其间点缀镶嵌着鸽血红宝石,戴在她手腕上华贵又不失灵动,看得出用心。 主仆三人正讨论着,忽的被一道尖锐女声打断,“徽音吶。” 还不待通传,一中年妇人率先跨门而入,随后跟着的是两个与她年岁般大的女孩和宋母王氏。 宋徽音认得这妇人,曾在祖父祖母的葬礼上见过,是旁支的一位堂婶詹氏和她的两个女儿。 刚起身行礼,手就被握住,满脸堆笑,“这就是徽音啊,几年不见可还认得婶母,真是出落的这般好模样,这气质真不愧是要做燕王妃的人吶。” 身后跟来的王氏无奈的冲宋徽音摇了摇头。 几人落座后,詹氏递上一个小匣子,“这是婶娘给你的添妆,你好生收着。” “谢谢婶娘。”道过谢后,示意平安接下。 几人随意聊着天,大部分都是詹氏对宋徽音的夸赞。 “对了,瞧我这记性。”詹氏一拍自己大腿,招呼一同进来的两个女孩,“这是我的两个女儿,轻枝和轻蔓,与徽音一般大,也到了婚配的年纪,只是现在还未寻到合适的郎君。” 宋徽音不好搭这话,王氏在一旁客气道,“若是有合适的郎君,我也替你留意些。” “那就有劳大嫂了。”詹干干笑着,眼睛一转又继续道,“我听说这燕王回京不久,府里至今也没个妾室。” 宋徽音与王氏察觉出些不对劲来,对视一眼没接话,只皱眉继续听着。 “这做王爷的怎么的都会有个侧妃,妾室,阿音,你看看你这两个妹妹,模样也不差,琴棋书画也略懂些,最重要的是一家人,能帮衬你,若是以后娶了旁的小姐为侧妃不得跟你争啊......” 宋徽音心里忍不住翻个白眼,这人算盘珠子都崩她脸上了。 王氏更是不客气的打断,“皇家婚事,岂是你我能把控议论的,这种话就不要说了,你今日若是为我的阿音来添妆的,我谢谢你,但你若是来折辱我女儿的,那就不要怪我不客气了。” 詹氏不顾两个女儿的阻拦,依旧嬉笑的拉住王氏,“大嫂看你这话说的,则呢么还动气了,我这也是为阿音好,若以后几姐妹能同在一府,不也少了许多争斗嘛。” 王氏听着这些不顾廉耻的话,恶心的不行,满脸怒气的冲外喊道,“来人,送客。” 詹氏几人被婆子强硬的送出了府,王氏强忍怒气安慰宋徽音道,“阿音,你莫放在心上,有母亲在,决不允许有人欺负你。” 随后又自责,“都是母亲不是,想着是为你添妆祝福的,闹出这出来。” 宋徽音抱着王氏撒娇,“这又怎能怪母亲,母亲也是只想多个人祝福女儿罢了。” 王氏慈爱的抚摸着宋徽音的头,一想到明天之后就成了别人妻子,眼里满是不舍。 —— 五月廿四,宜纳采祈福嫁娶,正是沈宴安与宋徽音大婚的日子,大婚前一晚,燕王府红彤彤的一派喜色,廊檐下的红灯笼,四处贴满的大喜字,红绸铺地。 沈宴安独自坐在桌前,管家福伯笑的满脸褶子的念叨,“咱们王府终于有女主人了,王爷少喝些,今晚休息好,明日好早早地去接亲......” “福伯,你怕是高兴糊涂了吧,这结亲的时辰钦天司都是提前定好了的,你们家王爷明日起的再早,那也得按照时辰结亲。”钟璟行才刚跨过门槛,听见福伯的话,顺嘴就接上。 “那也还是早些休息为好,明日成亲有的忙的。”福伯操碎了心。 “你放心吧福伯,咱们燕王可不是一般人,应付的来。况且今日不好好放松下,明天成亲之后可就是有王妃管着了。”钟璟行打发走福伯后,顺势在沈宴安对面坐下。 自觉的伸手去拿酒壶,却一眼看见放在桌子上的一枚玉质上乘平安玉佩,“你说你明日便要成婚了,怎么还留着这个?” “成婚而已,为何不能留着它。” 钟璟行不理解他,“况且不论什么原因,你既然已成婚,那至少也得给足夫人尊重,怎好还留着别的女子的玉佩,这要是成婚后叫你夫人知晓后,该多难过,宁安侯若知道了估计恨不得从边疆杀回来揍你吧。” 见沈宴安无动于衷的样子,钟璟行喝了口酒后小心试探道,“你这放在心里的到底是哪家姑娘?从没见你对哪家姑娘走的近,难道是边关的,但是这玉佩质地又不像是边关女子能有的,天,你心仪的女子不会是敌国的人吧,所以你才不好跟皇上要求求娶。” 钟璟行越说越离谱,沈宴安实在听不下去侧目斜了他一眼,忽的站起身往外走。 钟璟行在身后喊他,只听他留下一句,“本王还有事,你先回去,明日早些过来喝酒。” 钟璟行无奈摇摇头,以为他是油盐不进,不愿说这事。 —— 宋府梅梢院,宋徽音睡不着,趴在窗边痴痴的望着喜气洋洋的院子,脑中思绪杂乱,想的多了只觉有些累,轻轻合上眼睛。 一道黑影悄然落在院墙上,静静的看着浅眠的她,手里摩挲着的正是先前钟璟行见过的那枚玉佩,细看下玉佩上有一道小小的裂痕。 明日之后眼前的女子将是他的妻子,她是自愿的吗,还是只是因为御赐的婚事无法抗旨,一向冷静自持的燕王在面对成亲之事上也患得患失起来。 “谁?”宋徽音忽然睁开眼睛,望向沈宴安所在的方向,“是殿下吗?” 沈宴安一愣,收起玉佩跳下院墙,踱步至窗前站定,垂眸,“你怎知是我?” 先前还不确定,现下看着站在眼前的人确定了。 宋徽音揉了揉眼睛,仰头与沈宴安对视,“我猜的。” “......” “殿下怎么来了?” 沈宴安稍顿,不自在的摸摸鼻尖,撇开眼不看宋徽音,“哦,本王路过。” “?” 路过?去哪里要从她家内院的院墙上过?宋徽音心中好笑,却也不拆穿,只顺应的回了个哦。 “这桩婚事你可是因为是赐婚,碍着圣威被迫应下的?”问这话时,沈宴安背在身后的手紧握成拳,眼睛盯着宋徽音,不错过她脸上一点表情。 宋徽音一时搞不懂这人什么意思,心想明日就成婚了,今天大晚上的跑来问这话,着实有些奇怪,但还是顺着话头回答,“不是被迫,臣女是自愿嫁给殿下的。”说着她面上有些发热,还好是夜里,灯光下也不大能看的出。 宋徽音不知道的是,沈宴安听完这话心里暗自松了口气,背后紧握的手松开些许,耳根也烧的厉害。 一时间两人相对无言,宋徽音看着眼前的人并没有要走的意思,想到前几日流言的事情,站起身冲沈宴安行了一礼,沈宴安皱眉微微侧身,不解道,“这是何意?” “前几日外面流言的事情,我听父亲说了,是殿下出手平息的,臣女在此谢过殿下。” “不用,这是本王应该做的,明日之后你我便是夫妻,夫妇一体,本王的王妃岂能让这些城狐社鼠摇舌。” 宋徽音只觉面上更热了,垂眸不知往哪儿看。 沈宴安见状愉悦的勾起唇角,眉眼飞扬,“送来的聘礼可有不满意的?”话一出口便有些后悔。 宋徽音闻言想到那一百多台如流水般送进来,堆满了后罩房的聘礼,摇摇头,“多谢殿下抬爱,聘礼已经够多了。” “小姐!” 沈宴安还想再说些什么,被生生打断。 宋徽音循着声音望过去,是正揉着眼睛的出来的岁儿,慌忙回头发现眼前人早已不见了踪影,才松了口气。 “小姐,您可是睡不着?” “没事,我正准备睡了,你们去歇息吧。” 岁儿伺候宋徽音上床睡下后才出去,还不忘回头叮嘱,“小姐,您可要早些睡,明日还需得早起。” “嗯。”宋徽音裹着被子闷声回应。 第12章 大婚 全福夫人嘴里祝福的话不要钱似的往外说,宋徽音听着,心里头的期待也悄然蔓延。 王妃的婚服极为繁复,软烟罗为里云锦为面,衣身以金线绣的凤凰栩栩如生,衣襟与袖口绣上缠枝牡丹、并蒂双莲。衣裙层叠,腰间环佩叮当,头上的凤冠更是华贵。 梳妆完,宋徽音打量着镜中的自己,不禁莞尔。 “小姐小姐,姑爷迎亲的队伍到大门处了。”梅梢院内大家围着梳妆好的宋徽音正说着热闹话,外头一个丫鬟满脸喜色的跑进来报信。 闻言宋徽音莫名有些紧张起来,由喜娘扶着到前院拜别父母,王氏交代完用帕子沾了沾眼睛,不舍的情绪达到了顶峰,倒是宋明辉满脸喜色,最后还不忘道,“燕王府与咱们家同在上京,若是有空便多回来看看。 府内一派温情,大门处却是热闹非凡,一身大红吉服的燕王沈宴安打头,后面跟着殿前指挥使顾衍和靖安侯世子钟璟行,以及一众宗室子弟,平日里这些人随便单拎一个出来也算是难得一见的人物,更何况是这时候聚在一起了,那派头是十足十的壮观。 宋府派出来迎接的是宋徽音的大伯,家中小辈平素可是不敢挨这些大人物的边,此时好不容易逮着机会,豁出胆子嚷嚷着要利是钱,有胆子大的还要求沈宴安当扬作催妆诗。 沈宴安等人都一一配合着,丝毫不见不悦,反倒乐得其所。 大哥远在边疆无法回来,盖着盖头的宋徽音是由堂兄背出来的,上了花轿后,随着一声“起轿”,迎亲队伍吹吹打打启程。 燕王府在管家福伯的打理下,也是铺红挂彩,一派喜气,宋徽音被牵下喜轿,由喜娘搀扶着一路行及喜堂行大婚礼。 三跪九叩拜完天地后,又向皇宫方向叩礼拜君恩,最后夫妻对拜结束,一系列繁杂流程下来,宋徽音被头上的凤冠压得头脑发胀,背脊都像是麻木了一般。 礼毕新人被送入洞房,洞房内宋徽音与沈宴安坐在龙凤喜床上,喜嬷嬷说了好一通吉祥话后,递上喜称示意行除帕礼。 沈宴安接过喜称,轻轻挑开盖头露出宋徽音娇俏的笑脸,柳眉杏眸,脸颊淡淡粉红,不知是害羞还是擦的胭脂。 宋徽音对上他的目光,心脏噗通的跳的着实有些厉害,好在喜嬷嬷及时递上合卺酒, 宋徽音接过,端着酒杯的手有些发抖,两人挽手交杯,因着身量差的大,宋徽音极力往前探,头上的凤冠又太重,一时有些难受,正在她忍着再探一点时,沈宴安忽而冲她的方向倾身,迁就着她,仰头饮尽杯中酒,宋徽音也赶紧喝掉。 “我先出去应酬,后面不会有人再进来,你可让丫鬟替你把凤冠先卸下好好休息,晚一些福伯会安排人送些吃的进来,你垫垫肚子。”待一同前来送洞房的命妇、女官离开后,沈宴安也垂眼看着宋徽音道。 待沈宴安一离开,宋徽音赶紧叫岁儿和平安进来,给她把头上的凤冠取下来,脖子一下就轻松了,随即又重新梳洗,换上一套大红寝衣出来坐在喜床上,平安慢慢替她捏着肩颈。 “王妃。”外面有人敲门。 岁儿打开房门,见是丫鬟手里几个端着吃食,岁儿忙与其见礼后退后让她们进来。 “王妃,福管家安排奴婢几人给王妃送些吃食。”几人冲宋徽音行礼后,为首的丫鬟恭敬的说道。 “辛苦了,起来吧。”宋徽音点点头。 “几位姐姐,放这儿。”岁儿忙上前帮几位丫鬟一起将菜肴摆放在桌子上。 “王妃,请用膳,奴婢几人就先退下了,晚一些再过来收拾碗碟。”几人行李告退。 岁儿将人送到门口,给为首的丫鬟手里塞了个小小荷包,“有劳几位姐姐了,这是王妃给大家的喜钱,沾沾喜气。” 几人忙喜滋滋的道谢。 “小姐,这都是您爱吃的,这个福管家还挺有心的。”岁儿折身看着桌上的菜肴惊呼。 宋徽音从床上站起身,平安扶着她在桌边坐下,打趣道,“有心的哪是福管家,怕不是咱们新姑爷吧。” 宋徽音也是满满的惊讶,祁妈妈在一旁笑着敲了下岁儿和平安的头道,“以后可不能再叫小姐了,该改口了。” 两丫头对视一眼,齐齐道,“王妃请用膳。” 几人瞬间笑作一团,随后又看向门口才收敛。 —— 满身酒意的沈宴安推开新房门,见到的就是端正坐在床沿上的宋徽音,看上去已经是熟悉过的,一身大红寝衣,头上的朱钗凤冠已经卸下,长发如瀑的披散着。 见他进来,身边的丫鬟也识趣的退了出去,宋徽音见他像是醉了的样子,忙起身,“王爷。” 沈宴安关上房门再转身,已恢复清明,哪还有醉酒的模样,看的宋徽音一愣。 沈宴安见她呆呆的样子,不禁觉得有趣,低声问道,“用过膳了?” “嗯,用过了。”宋徽音小声回道。 “饭菜可还合胃口?” “都是爱吃的,谢谢王爷安排。” “喜欢就好。”沈宴安说着就往净室去,宋徽音正要叫人伺候被沈宴安拦住,她怔了一下,只得硬着头皮跟上,忽的一头撞在沈宴安背上,这人的背可真硬,眼泪花子都要痛出来了。 沈宴安好笑的回头,“我不用人伺候,你自己好好歇着。” 宋徽音心里松了一大口气。 沈宴安洗漱出来,宋徽音已经躺在床上,被子盖到脖子下,听到声响扭头,只见他墨发红衣,缓缓向床边走来。 宋徽音紧张的捏住身上的锦被,往旁边偏了偏头,心脏噗噗跳的厉害,这是不禁有些懊恼母亲给的图册她翻都没翻就不知丢去哪儿了。 沈宴安在她身侧躺下,锦帐也被放下,满室安静,就在宋徽音慢慢放松,困意袭来,想要闭上眼睛时,身旁之人猝不及防覆上来,吻住她,宋徽音本欲闭上的眼睛陡然睁开,盯着身上的人,随即一只大手遮住。 身上大红寝衣腰间的带子散开来,沈宴安眸色沉沉,呼吸粗重,窗上映照的龙凤烛光影摇曳。 四更天时,门外本欲昏昏欲睡的平安和岁儿终于听到屋里有低沉的声音唤人送水,打起精神领着小丫头送水进去,两人刚进门就羞的脸红心跳,送完水沈宴安挥手让她们出去,几人逃也似的速速出来带上房门。 宋徽音累的手指头都不想动,迷迷糊糊的被人抱着去净室,又被抱回床上,一翻身抱着被子便睡了过去,本以为换了个环境会睡不着,却不想这一觉睡得格外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