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长姐是罗刹,太傅大人偏要倒贴!》 第一章 江黎初气活了 “江黎初,你怨念太过,无法转世投胎。如今有人愿为你点长明灯,特准你还阳,重走一遭红尘。” 天有惊雷,裂空似昼。 江黎初睁开眼睛,眼中复杂的情绪还未平息。 她死在了十六岁那年。 但她又活了。 思绪恍惚间,江黎被城门口的守卫拦了下来。 “想入京,出示身份文书!” 江黎初回过神,当即表明身份:“我是安平侯之女,江黎初。我的身份文书并未带在身上,能不能劳烦您派人去安平侯府通知一声,让府中的人来接我?” “安平侯之女?” 守卫打量着江黎初,下一秒,他直接变了脸色,呵斥出声,“荒唐!安平侯之女早在六年前就已经死了,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敢冒充她!” 这句话宛如晴天霹雳般,砸在了江黎初的头上。 “六年前?”她的脸色发白,“现在是哪年?” “昌平三十五年。” 江黎初向后退了一步,她以为自己是死后重生,没想到居然是重生到了自己死亡的六年后。 “快说!你到底什么人!” “我……” 守卫眼睛一瞪:“现在京中人贩频出,最多的就是装作无知妇人拐卖幼童,瞧你鬼鬼祟祟的,定不是什么好人!” 江黎初一怔,低头打量自己。 “我哪里像是人贩子?” 她是在上山祈福时出的意外,一身素衣虽显脏乱,但也能看出用的料子是极好的。 “知人知面不知心!”守卫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老实交代,你到底是何人!” 江黎初只犹豫了一瞬,转身就跑。 她现在有口难辩,要是被抓了,怕是麻烦不断。 谁会相信六年前的她死而复生了! 身后的守卫穷追不舍。 江黎初跑过转角,见不远处停着一辆马车,她一咬牙,直接就钻进去。 马车中正坐着一位衣着华贵的男子,正低头看着书卷。 “抱歉,无意叨扰,还请公子救命。” 江黎初开口道歉,正对上了男子抬起的面容。 她呼吸一滞。 男子貌美非凡,眉黛若柳,凤眸凛然,头戴玉冠,身着素色的绸缎锦袍,外罩同色大氅,骨节分明的手中捏着一本书卷,马车内宽敞豪华,其中沁着茶香与檀香,令人心安。 他似乎没想到会被人惊扰,在见到江黎初时眼中掠过一丝诧然,手中的书卷都落在了地上。 原本白嫩的面皮染上了一层薄红,他迅速低下头,连肩膀都颤抖起来:“怎么会……” 江黎初觉得此人有些面善,可瞧他的模样恐怕是被自己吓到了,她刚要解释,外面就已经传来了脚步声。 她的心一下子悬到了嗓子眼,下意识地往男子身边凑。 “公子救命!” 不想脚下不稳,直接栽入了他的怀中。 鼻尖嗅到了满怀茉莉的香气。 好品位,这是她最喜欢的味道。 但江黎初马上意识到了不妥,挣扎的想要起身,却被男子按着后背动弹不得。 裴缄垂着眼眸,死死地盯着怀中人的发顶,眼中附着浓烈的情绪。 似喜悦、亦似惊愕、痛苦。 下一秒,就听身后传来了守卫的声音。 “马车上的是什么人?”有人撩开了车帘。 裴缄收敛神色,直接用大氅将江黎初大半身子遮盖,只露出了她的一个头顶。 守卫在看到车内之人时,面色大惊,连忙行礼。 “竟然是您!属下不知裴大人在此,多有打扰,还请大人恕罪。” 江黎初眼神微动。 大人?这还是个人物? 守卫瞧见裴缄怀中的人,心道自己这是坏了人家的好事啊,怪不得马车外面无人看守。 裴缄冷声:“何事?” “裴大人,您可曾见过一个可疑女子?” 听到这句话,江黎初的心都要跳出来了。 好在男子清冷的声音传来。 “不曾见过。” “多有打扰,还望大人见谅。” 裴缄应声,几个守卫匆忙离开。 听到脚步声渐远,江黎初这才从裴缄的怀中探出一个小脑袋。 “人走了?” 转头时,江黎初发现自己与这美男的距离不过几寸,许是在男子的怀里闷了许久,她晕晕乎乎的,脸颊也泛起了红晕。 如今距离极近,江黎初看着面前的男子,不禁感叹。 好漂亮。 “姑娘看够了吗?”裴缄喉咙滑动。 江黎初回神,慌张地退了几分。 “抱歉。”她尴尬的咳嗽着。 本以为眼前的人会盘问自己的身份,但他只是低头轻咳几声。 江黎初忆起刚才靠近时触摸到的单薄身躯,不仅感叹。 如此模样却是病弱之躯。 “你想入京?”裴缄的声音响起。 江黎初回神:“我不是坏人,只是身份特殊,又因没有文书无法入京,恳请公子帮忙。” 她表情恳切。 “大恩不言谢,我欠你一个恩情,改日定会报答!” 裴缄盯着江黎初的双眼,最后嘴角勾起了一抹笑意:“一言为定。” 江黎初点头。 不过她看着面前的男子,越发觉得眼熟,最后还是鼓起勇气问道。 “我们,是不是见过?” 第二章 长姐显灵了! 江黎初看着面前的裴缄,又觉得自己的问题有些唐突。 好在眼前之人并未生气,只是平静的回答:“在下曾生过一场重病,记忆有损,不知姑娘叫什么名字,或许我能想起来。” 江黎初想了想:“我叫……黎姜,山姜花的姜。” 以防万一,她还是说了个曾用过的假名。 毕竟“江黎初”已经死了六年了。 从前她在宫中,与皇子公主们一同念书,幼时调皮,做了坏事后就胡乱的编了这个名字。 忆起那段时光,江黎初的眼神闪烁着。 “黎姜。” 裴缄重复着这个名字,他念得很轻,缱绻温柔,让江黎初听的心痒。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脚步声。 “大人,老奴该死,方才忽然腹痛,耽误了大人入京。”听声音应该是车夫。 “无妨,入京吧。” “是。” 江黎初默默听着,怪不得这里平白无故停了辆马车,原来是车夫暂离了啊。 她还真是幸运啊。 马车缓缓行驶,已然入京,江黎初悄悄地将车帘掀开一条缝隙,见到了熟悉的街景,才对裴缄说道。 “公子,我在这里下车就可以。” 裴缄颔首,曲指敲了敲马车示意停下。 江黎初莞尔一笑:“回见。” 随即在车夫诧异的眼神中跃下马车,径直离开。 车夫大惊失色,自己不过如厕的功夫,大人的车上怎么就多了个女子? 看着江黎初离开的背影,原本面容恬淡的裴缄身子微颤,白嫩的耳根也瞬间变红,甚至蔓延到了脖颈。 他紧攥的掌心中已经沁了一层薄薄的冷汗,那双原本如深潭古井的眼眸中迸发出了强烈的华彩。 “是你吗?真的是你吗?你真的回来了!不枉我……咳咳咳……” 他咳嗽了几声,洁白的面颊更是宛若红霞,最后他伸手捂住了自己的脸,只露出了通红的耳朵。 “阿初……我好想你,真的好想你……” 宽大的袖口垂落,露出了森白如玉的手臂,上面却有疤痕纵横。 …… 江黎初走在京中的街道上,眼神有些恍惚。 明明她昨日才离京,谁曾想眨眼间已过六年,如今的京中于她而言既熟悉又陌生。 就在这时,江黎初听见一道惊呼声。 “这安平侯府的世子居然真的要去提亲了啊!” 江黎初愣了一下。 谁?干什么? 她抬头,只见远远走来一匹高头大马,马上坐着一个穿着赤红衣衫的公子哥。 他面容俊朗,长发随意的用金簪挽着,有几缕垂下,骨节分明的手扯着缰绳,拇指上还带着一个成色极好的玉扳指,身上也是宝石环佩,琳琅满目。 后面跟着不少小厮,抬着五个红木箱子。 这不正是她的二弟江连玉吗? 江黎初的眼神一震。 她死后怨念难消,便飘荡在世间,看到了他们江家的结局。 安平侯的夫妇早亡,作为侯府顶梁柱的她死后,安平侯府的处境便更加艰难。 二弟顶着重压承袭了安平侯爵位,却性格大变,成了京城出了名的纨绔。 后来他喜欢上了户部侍郎的庶女宋清月,不仅为她豪掷千金,得罪权贵,还总和君天临作对,最后被抄家,车裂而死。 今日是宋清月的生辰,二弟为她包下画舫庆生,还送去各种礼物,却有风声传出他要向宋清月提亲。 结果自然是被宋清月当场拒绝,沦为了京中笑柄,从此二弟更为消沉疯癫。 周围的人还在感叹。 “不愧是安平侯府世子,排场真大。” “可惜了,人家户部侍郎家的二小姐根本就不喜欢他,而且提亲不是该去户部侍郎家么,他怎么敢直接跑去和人家姑娘提亲啊?” “要不说他江连玉荒唐呢?一点规矩都没有,自从安平侯夫妻和大小姐相继去世,这安平侯府就大不如前了。” 江连玉紧咬牙关。 她二弟本性腼腆单纯,只因宋清月救了他,就心生爱慕,可宋清月分明不喜欢他,却还故意吊着,就是为了享受被人追捧的感觉和送上门的钱财! 反观江连玉,一脸期许地坐在骏马上,丝毫不知别人是如何议论他的。 就在这时,一道身影拦住了他的去路。 “江连玉!” 正在做美梦的世子爷吓了一跳,忙勒住缰绳。 他长眉紧蹙,刚要呵斥谁人这么大胆,一打眼看清了面前的姑娘。 少女一身碧萝衣裙,明眸善睐,面如姣月,尤其是那一双眼睛,清亮得让人怀疑是不是山野间的仙灵跑了出来。 江黎初皱眉,视线紧锁马背上的人:“江连玉,听说你要去提亲?” 江连玉紧紧盯着面前之人,一双桃花眼瞪得老大,似乎忘了自己还在马上,竟下意识迈步上前,下一秒就直挺挺地摔下来了。 在场众人见状,无不胆战心惊。 京中谁人不知这位世子喜怒无常,尤其是在侯府大小姐死后更甚,如今这姑娘敢拦马,还让世子爷摔下去,是不要命了吗? 江连玉那一身华贵的红袍沾了灰,可他却不暇顾及,连滚带爬地往江黎初身边去。 “怎么可能……” 侍卫似是才反应过来,心中大惊,忙上前呵斥:“什么人居然敢拦安平侯府世子的马!还不快滚!” 说罢,他的手已经压在了佩剑上,结果身后的江连玉直接伸手,把他拨开。 “起开,别挡着!” 江连玉呆愣愣的看着面前的姑娘,却怎么也移不开目光,她的面容,竟如无数次睡梦中的一样。 他的身子不仅颤抖:“大胆!你是哪里的妖孽!竟然,竟然……” 竟然敢化成长姐的模样! 江连玉的眼眶泛起赤红。 长姐已经已经去世六年了,每每想起那天,他就痛苦无比,只恨老天凭什么要夺走长姐的性命! 他突然觉得头疼欲裂,脸上冷汗直流。 江黎初走上前,伸手按压在了他的太阳穴处,低声说着:“没事,不疼了。” 江连玉在十二岁那边冬天落了水,从此落下了病,当初自己想法设法为他治疗,本来已见起色,现在却越来越遭了。 都是因为宋清月! 侍卫大惊:“放开我们家世子!” 江黎初冷眼扫了过去,侍卫竟愣在原地。 仔细瞧瞧,这姑娘怎么和世子有点像啊。 “当初你调皮,非要大冬天去钓鱼,结果落入了冰窟窿,得了头疼病,额头上还落了一道疤。” 一边说着,江黎初拂开江连玉额角的碎发,柔声道。 “阿玉,是我。” 江连玉身子一震,声音都有些沙哑。 “长姐,真的是你……” 只见他眼眶大红。 “我今早才在你的牌位前上了香,长姐,你如今真的显灵了!可为何周围的人也能看到你?” 江黎初一愣。 “你觉得,我是鬼?” 第三章 毁人的谣言 江黎初看着面前的江连玉,沉默无言。 什么名震京城的纨绔子弟,还是自己那个傻阿弟,一点没变。 而此时,围观的百姓们已经面面相觑。 “这姑娘是谁啊?居然和安平侯府世子如此亲密?” “什么情况?江连玉不是喜欢宋清月吗,还去不去提亲了?” “啧啧,多半是风流债。” 江黎初听到了周围的议论,她抬眼扫了过去,注意到他们探究的目光,眼神微动。 “阿玉,给我找一辆马车。” 世子爷不明:“为什么?” 江黎初淡定开口:“我现在不能晒太阳,你想让我魂飞魄散吗?” 她重生一事已是匪夷所思,若是传出去了,恐怕要被人当成妖孽抓起来。 江连玉身子一震,马上对旁边的吩咐:“快去寻一辆马车!” 侍卫懵了,左看看右看看,结果被江连玉踢了一脚:“还杵着干什么,去啊!” 江连玉又看向身边的江黎初,想到鬼魂不能晒太阳,还贴心的用袖子为她遮挡。 “长姐,你再忍忍。” 江黎初想着一会儿会发生的事情,没有注意到江连玉的奇怪举动。 很快,马车赶来,江连玉殷切的把江黎初护送上马车。 侍卫斟酌着询问:“世子,现在要回府吗?” 江连玉看向江黎初。 江黎初笑道:“不是要去画舫吗?走吧。” “继续走。”江连玉一挥手,紧跟着钻入马车。 侍卫们面面相觑,最后无奈叹气,驱动了马车。 反正世子发疯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今日过后,世子怕是又要名扬京城了。 马车上,江连玉仰脸看着江黎初。 “长姐,我好想你。” 谁能想到,在京中臭名远扬的安平侯世子,如今竟然蹲跪在一个小姑娘的面前,委屈的跟个没长大的孩童一样。 “你能在人间停留多久?你回来看我,难道是要转世轮回了?” 下一秒,江黎初直接扭住了江连玉的脸皮,往两边扯。 江连玉没有反抗,被江黎初捏得眼泪汪汪的。 “江连玉,我没有死,我活的好好的。” 说着,江黎初握着江连玉的手,搭在了自己的腕上。 指尖感受到了脉搏的跳动,江连玉眼神一震。 “脉搏?怎么会!长姐你到底是人是鬼!” 江黎初张口就来:“你姐我成仙了,停留在了十六岁的样子。” 江连玉听得瞠目结舌,但最后只乖巧的点头。 江黎初不知道自己这副模样还能持续多久,但她会尽自己所能改变弟弟们的命运。 “我跌入山崖后复生,醒来后却还是十六岁时的模样。” 江连玉身子颤抖,紧紧地握住江黎初的手,怕稍有松懈眼前人便消失不见。 “不论怎样,长姐,只要你活过来就好!” 他脸色发白,眉头紧皱,显然头疼还未完全消减。 于是他燃起了一旁的香炉,浓重的熏香扑面而来,江黎初被熏得直皱眉,可江连玉的面容却舒缓了几分。 “你怎么点这么重的香?”江黎初愣了一下。 “长姐,这是清清送我的……噢,清清是户部侍郎的二女儿宋清月,不过你应该没见过。她送了我这个香,我每每头疼之时,点上之后就好了许多。” 江黎初却脸色大变。 “你有头疼病,她还敢给你送这么重的香料,她想害死你吗!当初大夫是怎么告诉你的,让你避着这些东西。” 这香料成分味道极重,里面确实有能缓解头痛的东西,可闻久了会上瘾,到时候会深深依赖,再难摆脱。 江连玉愣住了:“怎么会……这还是她再三劝说,让我试试的,她说她喜欢这个味道。” “她喜欢?这和你有什么关系?你哪里是闻熏香缓解,分明是被熏得麻木了,你难道没有察觉这几年自己的头疼病越发严重?” 江连玉愣住了。 想到那个扯着自己衣袖撒娇的姑娘,江连玉表情难看。 他恍惚间想起,她那时候说的好像是—— “我很喜欢这个香的味道,你要不愿意试试就算了,我去找三皇子殿下,他肯定会喜欢。” 江黎初叹了口气,着实心疼。 “母亲生下四弟后不久便去了,结果四弟在七岁那年失踪,导致父亲病发不久身亡,只剩下我们姐弟三人相依为命,我又……” 十三岁那年,她为了保住安平侯府不被亲戚瓜分,动手和他们打的头破血流,最后吓得他们纷纷离开。 却不想自己没撑多少年就意外身亡。 可一想阿弟们都要围着一个女人转,最后下场凄惨,江黎初就忍不住在心中怒骂。 江连玉见江黎初表情不好,忙熄了香,转移话题:“长姐,你不在的这六年,我也不是不学无术,我做了生意,如今已经赚了很多,老三在还在边关,向来不久就能回京,至于小弟,我一直在派人寻找。” 江连玉认真的看着江黎初。 “虽然我有时做事荒唐了一点,但我不会让别人抢走父亲留下的爵位。或许清清只是好心办了坏事,她不会害我的,长姐不要怪她。” 江黎初听着前面的话,刚想感叹阿弟长大了,最后又咽回去了。 就这么爱啊? 她抿唇:“你喜欢谁是你的事情,我无权干涉,可是如果一个人让你任性妄为,失去了判断是非对错的能力,这样的人不值得你去爱。” 江连玉笑了出来。 “清清出身低微,从小不被生父喜欢,但她性格善良,从不会害人,一会儿长姐见到她就知道了。” 江黎初叹息。 还能怎么样,到底是自己的阿弟,只能把人掰回来,不能直接砍了啊! 她继续说道:“所以今天你要向宋清月提亲?” 江连玉愣了一下,立马慌张地解释:“怎么可能!我就算再荒唐也懂礼数,我今日是去给清清庆生的,至于提亲一事,我打算挑个良辰吉日。” 他露出了一抹羞涩的笑容,配上他现在被捏得发红的脸,看起来十分搞笑。 江黎初皱眉:“难道你不知道京中已经传遍,今天你要私下向宋清月提亲一事吗?” 江连玉错愕的摇头:“我不知,这是哪里来的谣言?” 第四章 我家狗生了,庆祝庆祝 江黎初冷笑着:“果然是有人故意宣扬。” 江连玉表情潇洒。 “不过我马上也要提亲了,早晚的事情。” “宋清月已经和你私定终身了?” “自然。”江连玉点头,“那日我表明心意,她说月亮可真好看啊,这不就是想要和我一起赏月,答应我了吗?” 江黎初笑了笑,半晌抬起自己白嫩的掌心。 “乖阿弟,你看。” “长姐,你让我看什么?” “江连玉,你看我的巴掌像不像月亮?” 这个傻小子! 江连玉一愣,瞬间转移话题:“长姐,我真的很想你,这么多年,你从来都没有出现在我的梦里过。” “江连玉,装可怜不好使。你知不知道,现在整个京城的人都以为你要去提亲,宋清月心知肚明却放任不管,到时候你会成为所有人的笑柄。” “长姐,清清不会这么做的。”江连玉的表情严肃,“她心地善良,若非如此,她又怎同意我为她包下画舫,宴请朋友庆生呢?” 江黎初没有继续劝说。 毕竟有些事情只有吃了亏才会记住教训。 反正,今后有自己陪着阿弟了。 …… 临江 奢华的画舫中,一群公子小姐聚集,都将目光放在中心的女子身上。 女子一袭白衣,打扮得仙气飘飘,面容也楚楚可怜,让人不由心生疼惜。 “清清,这安平侯世子真是大手笔,居然包下这个京城最大的画舫为你庆生。” “听说今日江连玉要向你提亲?” “他也配!这个蠢货,每天跟在你身后纠缠你,一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恶心死了。” 宋清月腼腆异常,急忙开口:“别这么没说,世子他也没有那么不堪。” “清清,你就是太善良了,谁不知道江连玉是个什么德行?对了,今日是你的生辰,听说三皇子送了你不少礼物?当真用心啊!” “清清可真厉害,就连三皇子也为你倾心。” 宋清月低着头,羞红了脸:“你们别打趣我了。” 她勾了勾嘴角。 江连玉的好感度已经满了,接下来,她会毁掉他,将他牢牢抓在手里,让他心甘情愿为她所用。 真简单啊。 江连玉这个恋爱脑,可比他三弟好攻略多了。 宋清月眉目疏朗,眼底却略过一丝疑惑。 不过系统怎么显示还有一个隐藏攻略目标,那人到底是谁? 旁边有人开口询问:“清清,江连玉怎么还没来?” 宋清月故作苦恼的叹了口气,温柔地开口:“我也不清楚,也不知江连玉误会了什么,今日竟要提亲,等他到了,我会和他说清楚的。” “你一定要狠狠拒绝他,让江连玉颜面扫地!” 就在这时,不知谁喊了一句。 “江连玉来了!” 所有人都朝着画舫门口望了过去。 只见一袭红衣的江连玉走了进来,他姿容璀璨,将一屋子人无论男女都压了下去。 宋清月眼神晃了晃。 不说其他,江连玉这张脸着实漂亮。 等最终任务结束,倒是可以把他收了。 江连玉目不斜视,只将目光放在了宋清月脸上,他刚要走过去,就被人拦住。 “江连玉,你不学无术,竟还想私下提亲?呸!你根本配不上清清!” “你可真不要脸,你自己是什么名声你心里不清楚么?是你故意把宣扬自己要提亲的事吧,你想毁了清清的名声吗!”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讽刺着,江连玉愣在原地。 宋清月见氛围差不多了,这才施施然走了过来,泫然欲泣。 “连玉哥哥,你究竟想做什么,分明是你擅自包下画舫,非要给我庆生。如今京中闹得沸沸扬扬,说你今日要向我提亲。你怎么这么自私,你知不知道这会毁了我的名声?” 江连玉没想到宋清月会这么说,如遭雷击,一句话都说不出了。 周围的人对他指指点点,让他赶紧滚出去。 这时,一道轻灵的声音响起。 “谁说世子爷今日是来提亲的?” 众人望去,江黎初从江连玉身后走了出来,明眸流转。 江黎初看了眼身边神色脆弱的江连玉,拍了拍他的肩膀。 随后她挡在了江连玉面前,环顾四周。 “你是谁啊?”和宋清月交好的一个姑娘盯着江黎初,“江连玉若不是来提亲的,外面堆着那么对东西干什么!” 此人推开窗户,露出走廊中的五个箱子。 “江连玉,你还不承认!” 江连玉站在原地,他一双眼睛盯着宋清月,声音沙哑。 “清清,是你和他们这么说的?说我擅自包下画舫,逼你来的?” 分明是宋清月让自己包下画舫的,刚才她为何要那样说? 宋清月眼神闪烁,但旁边的姑娘已经忍不住骂道。 “江连玉,你怎么还好意思问清清,你以为自己是定远侯府的世子就了不起吗!” 江连玉却仍然看着宋清月,不曾移开目光。 “宋清月,我只想听你的回答。” 哪怕她解释一句,自己也愿意相信。 旁边的姑娘维护宋清月:“江连玉!你怎么还纠缠不休!赶紧滚!” 宋清月却咬紧唇瓣,打定主意不再开口。 失望席卷而来,江连玉颤抖着嘴唇。 “你们若不想来,难道我能把你们绑过来吗?” 众人一惊,都有些心虚。 毕竟他们是来看江连玉笑话的。 江黎初见状,幽幽开口。 “世子爷,你都被人误会了,怎么还不说明白。今天你请这些人,分明是来庆祝的。” 她眉眼弯弯,扫过所有人,上前一步安抚地轻拍江连玉的脊背:“今日是世子爷的好日子,特邀请你们前来赴宴。世子爷,你说呢?” 江连玉定了定心神,点头说道:“没错,本世子今日高兴,特开宴席。” 他顿了顿。 “至于你们说的提亲,别开玩笑了,我堂堂定远侯府世子,怎么会做出这种事情?” 众人面面相觑。 有人质疑:“如果你不是来提亲,那外面这些东西你怎么解释?” 江连玉张了张嘴,显然没想到借口,只能将求助的目光投向江黎初。 “外面这些?” 江黎初摆了摆手,外面的小厮鱼贯而入,将箱子整齐的摆放进来。 她随手伸手打开一个箱子,里面整整齐齐的金银首饰。 众人看直了眼。 江黎初一见,眼神冷飕飕地剜向江连玉。 原来这些都是打算给宋清月的? 败家孩子! 江连玉察觉到了杀气,心虚的摸了摸鼻子。 江黎初道:“这些是世子今日宴请宾客收到的礼啊,你们不会以为是提亲的聘礼吧?” 江连玉会意,接着话往下说。 “没错!今天……今天侯府里的狗生了,本世子高兴,大摆筵席,你们既然入了席,不回礼说不过去吧?” 他环顾四周。 “毕竟这画舫是我包的,歌舞是我安排的,你们吃的糕点喝的茶,也都是京中最好的。” 众人面面相觑,谁都没想到江连玉会这么说。 为侯府的狗生产了,大摆宴席? 简直荒唐! 宋清月表情异常古怪,不由嘟囔。 “怎么会,好感度明明已经够了,江连玉今天一定会提亲,怎么不一样了?” 江黎初敏锐地听到了这句话,她眼神锐利。 “你说什么?” 好感度? 宋清月有些慌张,她盯着江黎初,忽然美目流转,眼含泪水。 “连玉哥哥,她是谁?难道是你的心仪之人?” 第五章 是竹马,不是天降 江黎初美眸眯起。 江连玉愣住了,一时不该如何解释。 宋清月苦笑了出来:“原来是这样啊,看来今日是我自作多情了,连玉哥哥,是我的错,我以为你对我……” 江黎初打量着眼前的宋清月,发现她虽然眼泪在流,一副可怜模样,但眼神却清明万分,不见有半点伤心。 绝对是演的。 偏偏这种戏码就骗过了江连玉,他上前几步,轻声安慰。 “清清,你别哭了。” 宋清月的双眼通红,眼泪不要钱的往下掉。 “连玉哥哥,之前你对我的承诺都不作数了吗?今天是我的生辰啊。” 看着宋清月伤心欲绝的样子,江连玉抿唇。 他为难的看向江黎初,不知如何解释。 谁能信他长姐死了六年后复生了啊! 江黎初适时开口:“姑娘,你的生辰和世子有什么关系?今日世子高兴,你哭哭啼啼的干什么?不想随礼就走啊。” 她环视四周。 “还有,京中怎会无缘无故传出世子要提亲这种荒谬的话,原来是从你们这里传出来的,你们好大的胆子,竟然敢污蔑世子,待世子入宫,定要在皇上面前告你们一状!” 江黎初一声呵斥,气场强大,吓得在场众人魂飞魄散。 江连玉哪怕再纨绔,到底也是定远侯世子,有爵位在身,还能时时面见皇上,他们惹不起! “谣言是谁传的?是你吗?”江黎初挑了一个姑娘质问。 “不是我不是我!”姑娘吓白了脸,“我什么都不知道。” 江黎初又转头看向另一个姑娘:“那是你?” 那人也慌张:“我不知道,既然是世子摆宴,那我祝世子家的狗长命百岁,这是贺礼。” 她匆匆摘下耳环,放在了箱子中,随后赶紧离开,避免惹祸上身。 其他人见状,也硬着头皮在自己身上搜刮,放完‘贺礼’就走。 一时间,画舫清空了。 江黎初看向了宋清月:“这位姑娘呢?” 宋清月却悲伤的看着江连玉:“连玉哥哥,你就这么看着她欺负我?在你眼中,她比我重要?” 江黎初站累了,选择在旁边坐下,摘了几颗提子扔到嘴里,她的笑脸瞬间皱在一起。 超酸。 怪不得没人吃。 在宋清月期待的眼神中,江连玉毫不犹豫地回答,甚至见江黎初被酸到了,还连忙递水递蜜饯。 “你在说什么?她当然比你重要。” 这可是他长姐!天底下最好的长姐! 就连自己的心爱之人也要往后排。 宋清月如遭雷击,这下连眼泪都流不出来了。 “你!你怎么如此对我!是你把我叫来的!” 江连玉起身,想到方才的难堪,眼神复杂地望着宋清月。 “我把你叫来的?分明你撒娇求我包下画舫替你庆祝生辰,你让我送你礼物,可刚才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你说了什么?” 回想起自己为宋清月做的种种,江连玉表情痛苦。 “清清,我的真心在你那里到底算什么?” 宋清月小脸上血色尽褪,嘴唇哆嗦了起来。 怎么会这样?不应该啊! “连玉哥哥!” “打住。” 江黎初开口制止。 “我还不知道江连玉什么时候多个妹妹,怎么跑过来乱攀亲戚?还找世子要礼物?想要什么东西自己拿钱去买,别乌眼鸡似的盯着别人的钱袋。” 宋清月眼泪一抹,一副伤心欲绝的模样。 “你们!江连玉,我原以为今日的考验会试出你的真心,没想到……是我错了!我去找天临,只有他不会欺负我!” 说完,她决绝离去。 一听这话,江连玉瞬间僵住。 “什么?这是考验!” 他下意识地想去追,却被江黎初叫住。 “你干什么去?” “我想问清楚,清清她说的考验是什么?”江连玉颓着肩膀。 “什么考验?真会给自己找补。”江黎初嗤之以鼻,“还有,她口中说的天临,是三皇子君天临吧,她故意激你追上去,你这都看不明白?” 江连玉的瞬间萎靡,可怜地望向江黎初。 跟小狗一样。 “长姐,我真的比不过君天临吗?” 江黎初见他一副受了情伤的样子,也没开口。 现在居然想的还是和其他男人攀比。 “好啊,我的阿弟。” 江黎初摸了摸江连玉的头,想要打击的话在看到他可怜兮兮的模样时,转了弯,“你是天下第一好,他君天临连你一根手指都比不上!” 她没继续劝。 毕竟有些路只有自己摔了,今后才会注意。 “往前走吧好阿弟,前面还有不少坑呢。” …… 江黎初跟着江连玉,坐马车回到了安平侯府,看着面前熟悉的门楣,她的心情十分微妙。 就在这时,江黎初听到清脆的铃声,转头时就见一辆马车缓缓驶来,停在了安平侯府的对面。 这让江黎初好奇的看着江连玉,小心询问:“阿玉,咱们侯府对面什么时候住人了?这宅子不是一直空着吗?” 她看了一眼匾额。 裴府。 江连玉回答道:“长姐的死讯传回来没多久后,裴太傅就搬了过来。” 说到这里,江连玉的表情严肃。 “长姐,那山路明明是官道,为何会路遇劫匪?” 想他当初听到江黎初遇到劫匪,落入山崖时,头疼欲裂,在山崖下寻找了一天一夜,最后吐了口血昏厥过去了好几天。 “我不知道。” 江黎初抿唇。 但江连玉的话提醒了她。 是啊,官道上怎么会有劫匪? 就在江黎初思索的时候,一道熟悉的声音传来。 “黎姑娘?” 江黎初抬头,就见走下马车的人竟是裴缄。 他已经换了一身紫色的官服,不过肩膀上还是披着厚厚的大氅。 他眉眼舒朗,朝着江黎初走了过来。 江黎初也很惊讶:“你怎么会在这?” 她盯着面前的裴缄,终于想起为什么眼熟了。 “你是,裴缄?” 江家与裴家是世交,自己和裴缄也算青梅竹马,一起长大。 只是后来侯府遭难,自己忙着对付旁支亲戚,便没再见过裴缄。 如今久别重逢,他已经成了太傅 ,反观自己…… 成了仙。 裴缄听到江黎初叫出自己的名字,眼中流露出了璀璨的华彩:“黎姑娘知道我的名字?” 江黎初愣然,想到自己现在还用假名,她笑了笑,说道:“裴太傅美名传遍京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啊。” 裴缄脸上笑容更甚:“能得黎姑娘赞许,是我三生有幸。今日在城外,与黎姑娘偶遇,如今看黎姑娘与世子爷站在一起,不知你们……” 江连玉刚要回答:“她是……” 江黎初拦住江连玉:“我是他的表姑姑。” 江连玉:? 超级加辈??? 江黎初笑着解释:“我年纪小,但是辈分大,你说对吗,阿玉?” 她伸手悄悄扭了一下江连玉的后腰。 自己死而复生这件事情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江连玉忙点头:“是的,这是我表姑姑,远房亲戚,来京城中看望我。” “原来是这样。”裴缄恍然大悟,“我就住在贵府对面,黎姑娘若有什么需要,随时可以来找我。” “岂敢岂敢。”江黎初客套了一句,“太傅,天色已晚,我们就不再叨扰了。” 但心里却琢磨了起来。 裴缄当朝太傅,权倾朝野啊。 “好。”裴缄也点点头,只是目光一直黏在江黎初身上。 江黎初没在意,转身刚迈进侯府,后方就响起了一道声音。 “江黎初。” 江黎初脚步一顿。 他认出自己了?! 第六章 江怼怼上线 江黎初愣住。 谁在说话? 她警惕的转头,只见不远处的马车上走下来了一个人。 男子身着深蓝云纹锦袍,头戴白玉发冠,腰间香囊玉佩叮当,一双眼眸狭长,面容姣好,风姿绰约。 正是当朝三皇子,君天临。 一见君天临,江黎初就想到他与宋清月联手把江家害得家破人亡的景象,眸中一时弹闪过了浓重的冷意。 君天临一双眼死死地盯着江黎初,不顾周围其他人,快步走了过来。 他仔细打量着江黎初,难以置信:“你是江黎初!” 君天临踉跄着后退,摇了摇头。 “怎么可能……你不是早死了吗?” 江黎初有些诧异,六年过去了,君天临居然还能一眼认出自己! 她第一次觉得,被人惦记的感觉一点也不好,甚至恶心。 裴缄和江连玉听到君天临的话后,眼神都不自觉地落在了他的脸上。 江连玉霎时间紧张了起来,不断吞咽口水。 完了完了,这三皇子把长姐认出来了怎么办? 裴缄则神色幽深。 此时的气氛无比微妙,在场的几个人各怀所思,好在江黎初面色平静,幽幽地望向君天临:“你口中所说的江黎初是谁?” 君天临愣了一下,打量着眼前的女子。 这张脸真的很像。 “你不记得我?” 江黎初心中不屑。 她当然记得,记到恨不得立马上前一拳打在君天临道貌岸然的脸上! 江黎初语气冷淡:“我与你从未见过,何来记得?这位公子莫不是病了,脑子不大好使啊。” 君天临被噎的一愣,语气都有几分僵硬:“抱歉姑娘,你长得像我一位故人,我一时恍惚,认错了。” 江黎初都已经死了六年了,怎么可能回来? 不过是个长得相像的人罢了。 况且,就算江黎初真的回来了又如何?他也不怕! 江黎初眯起眸子:“听公子刚才说,什么早死了之类的话,难道你对这个叫江黎初的人心怀妒忌,一心想要让她死?” “你在胡说什么!”君天临有些紧张。 这女人哪里来的,是个疯子吗? 江连玉原本还无比紧张,只是看到江黎初淡然自若的模样,莫名的也有了底气。 瞬间挺直腰杆,一副睥睨众生的模样。 尤其面对的还是君天临。 这个让他最讨厌的家伙。 长姐可说了,君天临连自己一根手指都比不过! 君天临看着江连玉,眼中掠过一丝鄙夷。 这个只会花钱的蠢货。 他冷声道:“不知姑娘与定远侯府是什么关系?” 江黎初打量着君天临:“你姓江?” 突如其来的询问让君天临愣住了,他摇摇头。 江黎初接着问:“那你一定是定远侯府的亲戚了?” 君天临摇头,只是越看眼前女子的脸,越觉得心情复杂。 他唇瓣嗫嚅,刚要说话,江黎初的声音就如同一桶冷水浇了下来:“既然都不是,那我与定远侯府什么关系,与你何干?” 君天临脸色着实僵硬。 “呵。”旁边传来一声轻笑。 江黎初看了过去,只见裴缄面上带着浅笑,一双眸中犹含春水粼粼。 像只狐狸。 见江黎初看向自己,裴缄原本平日清冷的面容瞬间舒朗,简直春暖花开。 他道:“黎姑娘真性情。” 江连玉也憋着笑,凑到江黎初耳边,轻轻欢呼:“长姐威武。” 江黎初剜了他一眼:“一边儿去。” 江连玉瞬间枯萎。 君天临被江黎初几句话怼得失了面子,一时有些恼怒:“放肆!你可知我是谁?” 江黎初柳眉轻挑,一双琉璃眸中神色淡淡的:“不好意思,我是乡下来的,今日才入京,不懂得京中的规矩,若有冒犯,还请见谅。” 君天临身份尊贵,谁人见了他不是恭恭敬敬,从没有被如此冒犯过,一时间端起了架子:“我是当今三皇子!” “三皇子?”江黎初故作惊讶,“那我岂不是说错话了?” 君天临微微仰着脸,有些得意:“你知道就好。” 江黎初心中默默地翻了个白眼,随后委屈害怕地看向了裴缄:“怎么办啊,太傅大人,我不会被砍头吧!” 裴缄是当朝太傅,这根粗壮的大腿江黎初已经打算抱紧了。 君天临现在还是个小皇子,肯定不敢惹裴缄。 裴缄看向君天临,语气冷淡:“三殿下这般,是想用身份欺压人吗?” 君天临脸色瞬间难看起来。 真不知道这个性格古怪的病秧子凭什么成为父皇身边的红人。 君天临笑了出来:“裴缄兄,瞧你说的,你我一起长大,我是什么样的性格你应该最了解。” 裴缄笑而不语。 君天临紧了紧后槽牙。 他不会去父皇那里告状吧! 就在君天临还想开口找补的时候,他所乘的马车上传来了声音。 “天临哥哥,你不是来找太傅大人的吗,怎么和其他人聊起来了。” 只见宋清月跳下马车,她嘟着嘴,一副女儿家的娇羞模样。 在看到江黎初和江连玉也在场的时候,她愣了一下。 江连玉更是直了眼,刚想说话,却见宋清月冷哼一声,黏在了君天临身边。 江黎初看了眼江连玉有些落寞的表情,气不打一处来。 她笑着开口:“这不是今日找侯府世子打秋风的姑娘吗,叫什么来着?” 江黎初眉眼漂亮,笑起来尤甚。 “怎么,在世子这里讨不到东西,就去找三皇子了?不如三皇子殿下跟我们说说,你送了这姑娘什么绝世礼物,也让我们这些老百姓开开眼。” 宋清月想到今日江黎初让她丢了颜面,神色冷了下去。 “三殿下送了我什么,也与你们无关。” 江黎初不以为意:“怎么无关啊,今天你求着世子爷帮你包下画舫,宴请宾客,这些钱你还没给呢,你是户部侍郎家的姑娘吧,明日就会派人上门讨要的。” “你说什么!”宋清月大惊失色,急忙看向君天临,“殿下,定远侯府的人欺负我!” 君天临皱眉,刚要开口,一旁的裴缄抢先一步。 “三殿下找我?” 君天临马上忽略了宋清月。 “裴缄,父皇打算给小六找一位伴读,我来与你商量此事。” 伴读? 江黎初竖着耳朵听。 下意识地将目光投向了宋清月。 如果没记错的话,这位六公主殿下未来的伴读就是她吧! 第七章 不可攻略的人物 江黎初的眸子眯起,眼中掠过了一丝微妙的情绪。 宋清月当上了六公主的伴读后,地位便是一飞冲天,以后更是会将自己的弟弟们牢牢吸在她的身边。 如今江连玉在侯府,老三在边关,还剩下走丢了老四。 如果没记错的话,还有两年老四才会回到京城。 想到这里,江黎初心中一阵郁闷。 任重道远啊。 此时,裴缄听着君天临的话,声音温和。 “公主殿下挑选伴读,臣可拿不出主意。” 他的目光越过君天临的肩膀,落在了仍然站在侯府口的江黎初身上。 偏偏宋清月上前一步,正好拦住了裴缄的视线,她的目光毫不客气的打量着眼前的裴缄。 心中不由的感叹。 不愧是京中赫赫有名,风光霁月的太傅大人,这模样哪怕是江连玉也比不上。 可惜系统显示他是无法攻略的人,自己在他身上也获得不了积分。 宋清月只觉得心痒痒,一块大蛋糕放在自己的面前却吃不了,这种感觉实在是太糟糕了。 不过她还忍不住都看了裴缄几眼,正好被抓住。 宋清月牵了牵嘴角,朝着裴缄露出了一个单纯温柔的甜美笑容。 在男人心中留下单纯美好的形象,这是她攻略的第一步。 一般男人都会对她流露出善意,这就是好的开端,宋清月也很期待裴缄回应自己一个笑容,然而裴缄只看了她一眼,便平静开口。 “三殿下,这是你的侍女?” 宋清月嘴角的笑容瞬间僵硬。 江黎初在一旁看着热闹,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强忍笑意。 裴缄和宋清月有过节? 君天临也愣住了,朝着宋清月那边看了一眼。 宋清月有些不服气,还不等君天临开口,她就上前一步。 “裴太傅,我不是三殿下的侍女,家父乃户部侍郎。” 她自信昂扬,嘴角勾起。 江黎初眼神幽深地看着宋清月,余光注意到了站在自己身边的江连玉,傻孩子紧紧地盯着宋清月,都看直眼了。 这让江黎初不禁在心中叹了口气。 “好看吗?看够了吗?” “没有。”江连玉如实回答。 他就是喜欢宋清月这种自信昂扬的模样。 在他的眼中,宋清月真的是一个古灵精怪,性格百变的人,时而温柔,时而娇气,时而又自信洒脱。 江连玉从来都没有见过这样的人。 直到耳边传来了江黎初轻缓的声音:“江连玉,你说什么?” 江连玉身子一僵,连忙转头看向江黎初,有点心虚:“我不看便是了。” 毕竟今天宋清月的所作所为,还是让他有点伤心的。 江黎初看向了宋清月那边,忽然有些好奇裴缄会是什么样的反应。 她虽跟随自己的弟弟们经历一生,但是对裴缄知之甚少,只知道他是权倾朝野的名臣,却年纪轻轻就死于顽疾。 裴缄浅浅的笑了出来,他声音虽然温柔,可说出的话却让人难受:“既非侍女,这姑娘的打扮还是未出阁的女子,三殿下与一未出阁的女子关系如此亲密,就不怕有流言蜚语传出去?” 他顿了顿,在君天临和宋清月出现不好的表情中继续说道。 “还是说三殿下带这姑娘来,是想推荐她成为六公主殿下的伴读?” 君天临的脸色一僵。 因为他确实有这样的打算。 裴缄笑着:“三殿下既然有这样的打算,为何不明说?待我明日上朝便禀告皇上,皇上一定会同意的。” “不可!”君天临急忙阻拦。 其实皇上根本就没让他来和裴缄商量六公主的伴读一事,是他自己想来探探裴缄的口风,要是能说动裴缄推荐宋清月,才是最好的。 可若是他插手这事传到了父皇的耳中,那就不一样了。 父皇肯定会怀疑自己别有用心。 “裴缄你说什么呢,我怎么可能插手这种事情。”君天临马上为自己找补,“我与宋小姐也是偶然相遇罢了。” 宋清月脸色更加难看。 江黎初在一旁瞧着,心中不由赞叹裴缄干的漂亮,算算几句话就让君天临和宋清月同时吃瘪。 不过她现在可没有心情继续看这些热闹了,转身走入了侯府,余光见身旁的江连玉还没动作,只是垂在身侧的手已经攥紧。 “再看就别进家门了。” 江连玉一个激灵,跟着江黎初走了,只是还不舍的转头往后看了几眼宋清月。 裴缄见了江黎初与江连玉走入了定远侯府后,原本脸上浅浅的笑容瞬间不见,甚至连一个多余的眼神都不愿意投过去。 “殿下还有什么事吗?” 他表情变化的迅速,令人瞠目结舌。 甚至不等君天临说什么,只听裴缄道:“在下身体有恙,便不送了,殿下好走。” 说完,裴缄直接转身回了裴府,只留得君天临和宋清月面面相觑的站在原地。 宋清月眉头紧皱:“他怎么这样?连殿下也不放在眼中!” 显然,君天临不是第一次在裴缄这里吃瘪,他面色虽难看却没有说什么。 不过却下意识的转头看向了身后定远侯府的门楣。 脑中都是方才见到的那个女子。 这天底下真的有长相如此相似的两个人吗? 他不仅喃喃:“江黎初,你不要妨碍我做事,全当是看在你我青梅竹马的情分上吧。” …… 江黎初回了定远侯府,面上神色沉沉。 她现在虽然回来了,但却阴差阳错的,回到了自己死后的六年,她错过了整整六年,也错过了不少事情。 如今他们对宋清月怕是已情根深种。 偏偏下场一个比一个凄惨。 且不说江连玉散尽家财,得罪权贵,最后更是落得抄家腰斩的下场。 他的三弟明明是新科将军,将星帅才,最后居然为了江黎初被敌军俘虏,受尽折磨。 还有老四……他现在还没出现,就不说了。 江黎初愁啊。 江连玉则是眼巴巴地瞧着江黎初,开口就踩雷。 “长姐,你好像很不喜欢清清。” 江黎初眉头一挑,没等出声,侯府的管家敲了敲门:“世子爷,表夫人来了,这回还按照她的要求,封银子给她吗?” 江连玉敷衍地应了一声:“打发下去便是。” 可江黎初却察觉到不对劲:“等等,什么表夫人?” 第八章 远方姨母 面对江黎初的询问,江连玉却不以为意,开口答道:“一个远房的姨母,曾经照顾过你,如今她有困难了,我就帮衬着,只是些小事而已。” 然而江黎初听到说话的时候,眸子却眯了起来。 “我怎么不知道自己还被什么姨母照顾过?” 开口就是给钱,江黎初有理由怀疑,江连玉口中所说的什么姨母就是个来骗人的混子。 江连玉眨眨眼说道:“姨母说在你六岁那年她在侯府住过一段时间,照顾过你,她知道关于你很多的事情。” 听到这话,儿时的记忆逐渐浮现,江连玉所说的这个人也在江黎初的脑海中大致有了个身形轮廓。 “这姨母是不是姓邹?” 江连玉面上一喜,连忙点头:“对对对,就是邹氏,她说的果然没错,还真的照顾长姐。” 只见江黎初双手环抱,直接坐在椅子上,眼打量着面前的江连玉。 江黎初没说话,但是却让江连玉倍感压力,甚至开始飞速思索自己从进门到现在都做了什么,有没有惹长姐生气。 “这是她第几次来要钱了?” 江连玉想了想:“大概第五次?” 江黎初眉头一跳,继续询问:“那每次她从你这拿多少?” “我都是让管家直接拿银子给她,我记得第一次她好像拿走了一百两银子。” “一百两?!”江黎初的声音都提高了几分,“你给她银子,她给你欠条了吗?” “姨母说她自己记着的,而且都是自家亲戚,她也不会拖欠。” “这么说就是没有欠条了?” 江黎初看着眼前的江连玉,表情和善的朝他招了招手,“乖阿玉,你来。” 江连玉立马眼巴巴的凑了过去:“长姐?” 下一秒,江黎初就直接揪住了江连玉的耳朵,扭得他脸都变形了。 “痛痛痛!长姐!” “别叫我长姐,我没有你这个蠢弟弟!你难道看不出来这个邹氏就是过来坑钱的吗!” 江黎初的胸口剧烈起伏,“欠条都没有,这不就是存心把你当成冤大头的吗!江连玉,你长这么大的个子却一点脑子也不长吗?” 江连玉疼的龇牙咧嘴,忙向江黎初求饶。 “长姐,你别生气!” 江黎初狠狠的翻了个白眼。 江连玉就是手里的钱太多了,导致他现在根本就没有任何金钱的观念。 当初爹娘刚去世的时候,自己为了支撑偌大的侯府,恨不得一个铜板都掰成三份花,才不至于让侯府彻底倒下。 不过江连玉并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事情,只是江黎初现在生气了,不管其他,自己滑跪认错就行。 反正千错万错都不会是长姐的错。 “长姐我知道错了,你说什么我都听。” 江黎初直接道:“让管家去告诉邹氏,一分钱都没有,还有之前欠侯府的,十天之内必须还回来!” 江连玉愣了一下,但还是按照江黎初的吩咐,对门外的管家复述了一遍,听到管家离开之后,江连玉表情有些微妙的看着江黎初。 “长姐,这不太好吧,那毕竟是长辈。” 江黎初盯着面前的江连玉:“城南观音寺还在吗?” 突如其来的疑问让江连玉愣住,但还是乖巧的回答。 “在啊,前些日子刚刚修缮了一番,长姐你问这个干什么?” 江黎初勾唇:“明天你把里面的菩萨搬下来,自己坐上去吧。” 江连玉终于听懂了江黎初的阴阳怪气,他俊美的脸上浮现出了几分尴尬之色,最后他轻声说道。 “其实我知道姨母是故意来找我要钱的。” “你说什么?”江黎初在听到江连玉的话时着实疑惑。 江连玉蹲跪在江黎初的面前,他微微仰着头,极为认真的说道:“长姐,你还记不记得六岁那年有一个云游的僧人说你命里有一劫,需要离开侯府,到别处躲灾。” “我知道,爹娘把我送去了一处别院,邹氏就是那个时候照顾了我一段时间。” “我那时还小,不太记事,只记得你走了好久好久,邹氏她照顾你,知道许多关于你的事情,我让她讲给我听,便觉得长姐你只是去外面躲灾了,还会……还会回来的。” 话说到最后,江连玉的声音已然哽咽,眼眶泛红。 “长姐,我在悬崖下找了一天一夜没寻到你的尸骨,便不相信你死了,我每天都在等,等你回来。” 江黎初只觉得心脏处有一只大手死死的攥着,让她难以呼吸。 整整六年啊。 恍惚隔世。 “不用再等了,我回来了。”江黎初握紧了江连玉的手。 看着江二哭丧着的脸,江黎初伸手向两边扯了扯。 江连玉白嫩的脸庞被江黎初揉的发红,终于江连玉含糊不清的开口抗议:“长姐你怎么又捏我的脸,我不是小孩子了!” “还是小的时候好玩,胖乎乎的。”江黎初不禁感叹。 但江连玉却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瞬间炸毛:“不许说我胖!” “我说不说,你小的时候不都是个小胖墩吗?”江黎初回忆起来,“你贪嘴,天天吃糕点,三弟那家伙爱哭,天天在我旁边抹眼泪,真没想到那个爱哭鬼居然做了将军。” 在最后却为了宋清月,被敌军扒皮抽筋,折磨的不像人形,连完整的尸首都不见。 江连玉道:“过不了多久,三弟应该就回来了。” “你告诉他我回来了吗?” 听到江黎初的询问,江连玉的眼中掠过了一丝心虚,笑着道:“当然告诉了!” 江黎初点点头,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了一道声音。 “我的好侄子,你今儿是怎么了?那么不成是生病了?” 话音刚落,房门便被推开,从外面走出来了一个身形微胖的女人,她的花枝招展,身上的衣服颜色也十分鲜艳。 走进来的时候,一股劣质的香风卷到了江黎初的鼻子里,让她忍不住皱起了眉。 她扫了一眼面前的女人,果然是邹氏。 管家急急忙忙的跟在后面,脸色有些难看:“对不起世子,奴才没拦住。” 邹氏却毫不客气地走到了江连玉面前,对他又拉又扯。 “好侄子,管家说让我还钱,肯定是这个奴才私吞了你给我的钱,故意这么说的吧!” 她朝着管家那边瞪了一眼。 “赶紧把他处置了!” 第九章 侯府破产了 “侄儿你心思单纯,可不能让这种坏心眼的人留在身边。” 邹氏还在喋喋不休,却没有注意到江连玉的脸色愈发不好。 “爹娘在的时候陈述就已经到侯府伺候了,他是看着我长大的,姨母这话是什么意思?” 江连玉俊朗的面容上附着了一层寒霜。 “知人知面不知心,表面上对你恭敬,结果却阳奉阴违,把你给姨母的银子都吞了,这样的人还留下干什么?” 江黎初在一旁听着,只觉得好笑。 陈管家恭恭敬敬的站在一旁,并未言语。 江连玉深吸一口气,继续说道:“钱是我不让给你的。” 邹氏愣住了,难以置信的盯着面前的江连玉:“你说什么?好侄子,你是不是在开玩笑吧。” 她眼睛转了转,似乎想到了什么,没等江连玉出言,就抢先说道:“京中的那些流言我也听说了,侄子莫不是被那户部侍郎的千金给拒绝了?所以心情不好?” 江连玉的脸色更臭了。 原本想开口说话的江黎初见状,躲在江连玉的后面看热闹。 如今江连玉身子抽条的厉害,远要比六年之前高了许多,江黎初藏在他的身后,没有被邹氏发现。 江黎初听着邹氏的话,心想今天过后有些流言蜚语恐怕要传到满京城都是了。 “哪里来的这些流言蜚语!” 今日在画舫上的事情本来就让江连玉心中难过,偏偏刚才在侯府门口又被刺激了一下,心情本来就乱糟糟的,结果现在还有人跑过来火上浇油。 他不禁呵斥一声,把邹氏给吓了一跳。 只是一发火,更让人心中肯定他绝对是受了情伤。 邹氏笑眯眯的说道:“不过就是一个女人,像侄子这么优秀的孩子,什么样的女子找不到啊。” 江黎初看着她脸上的笑容,愈发觉得事没有这么简单。 果然下一秒就听邹氏说道,“说起来,今日我还带了一个人想让你见一见。” 她转头望向了门外,招呼着:“进来吧,雪儿。” 邹氏话音刚落,只见门外走入一个身形窈窕的女子,一袭鹅黄色的衣衫,娇嫩可爱,面容虽算不上是国色天香,也还说得过去。 此女子在见到江连玉的瞬间,有些害羞的躲在邹氏的身后,邹氏却一把将人拽了出来。 “害羞什么啊,来,快叫表哥。” 她将女子推到了江连玉的面前。 女子羞答答的看着江连玉,甜甜的叫了一声:“表哥。” 江黎初下颚微扬,这又是哪位? 显然江连玉也有同样的疑惑:“你谁啊?” 邹氏开口说道:“瞧你这记性,这是我的女儿,林雪,你们小的时候见过面,甚至你还说过长大了要娶她做媳妇呢。” 林雪马上就红了脸:“娘,你说什么呢。” 但眼神还是朝着江连玉那边瞥了过去。 江连玉蓦地瞪大了自己的眼睛:“你胡说八道什么呢!我怎么可能说这种话!” 邹氏浑不在意,也真正的露出了自己的狐狸尾巴。 “还有你之前答应过我们,让我和女儿住到侯府之中,屋子我都选好了,就在你旁边的那个听雨轩,我看那里的风景好,马上就带着雪儿住过去。” 边说着,她环顾四周,满意的打量着周围,显然已经将侯府视作自己的地盘。 原本江黎初还是一副看着热闹的心态,然而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她的脸色瞬间就难看了起来。 “你要住哪儿?” 江黎初的眼神冰冷,“谁允许你们住的侯府的?” 她一说话,邹氏才发现,江连玉的身后还站着人。 邹氏脸色一变,林雪在见到江黎初的时候更是露出了警惕的神色。 “你是什么人啊?我是世子爷的姨母,住在侯府天经地义。” “住在侯府,看中了听雨轩?”江黎初的嘴角溢出了冷笑。 听雨轩可是她的地盘,所有的布置都是她亲力亲为,当然是整个侯府最好的地方。 江连玉一看江黎初的表情就知道她生气了。 “你们想住哪儿都行,唯独听雨轩不可以。” 偏偏这一句话更是彻底点燃了江黎初的怒火。 “你让她们住进来?” 江黎初紧咬着自己的后槽牙,她二弟的心思从小就软,六年过去了,还真是一点都没变。 无论是借钱还是同意邹氏带人搬进来。 江连玉缩了缩肩膀。 江黎初心中已经猜测出理由:“又是因为那点事情?” 但邹氏已经非常不满地呵斥了出来:“你到底什么人?我与世子爷说话哪有你插嘴的份!” 江黎初的美眸一转,笑着说道:“我是来要债的。” 听到这话,邹氏自然愣住了。 “要债,什么意思?” 她快速地打量着江黎初,这张脸过分的漂亮,让她不禁怀疑这女子口中的债莫不是什么风流情债? 说是如此的话,自己女儿想嫁给世子那就难了。 她以后荣华富贵的生活岂不是也泡汤了! “我看你是存了什么不干净的心思,故意来勾引世子吧,我告诉你,世子可不会被你这种女人蒙骗!” 邹氏上前靠近了江连玉。 “好孩子,你可别被这种女人用外表给骗了。” 江连玉吓得人都傻了,刚要解释,江黎初却抬手示意他闭嘴。 只见江黎初双手环抱,笑盈盈的说道:“要债,当然是字面意思呀,江连玉欠了钱,已经是个穷光蛋了。” 邹氏和她女儿听到这话,脸色皆是一白,甚至江连玉自己都错愕的眨了眨眼。 他成穷光蛋了?他怎么不知道? “你,你说什么?” “你们还不知道吗?侯府早就已经亏空了,还欠了一屁股的债,很快,这宅子也会被收回,既然你们是他的亲戚,正好,就帮他把钱还了吧。” 江黎初探出了自己白嫩的掌心。 邹氏不敢相信:“你,怎么可能!他可是定远侯世子!” “谁不知道定远侯世子挥金如土,别看表面光鲜亮丽的,实际上早就没钱了。” 江黎初不再维持笑脸,冷了一张脸,“赶紧把钱交出来,否则你们别想走!” 第一十章 来财的路子 “你,你说什么!” 邹氏听到江连玉的话,惊吓的连连后退好几步,不过她还是勉强扯着嘴角,心中祈祷自己刚才听到的都是幻觉。 “侄儿可真会开玩笑啊,你可是定远侯世子,怎么会没钱呢。” 她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江连玉,迫切的希望在他的脸上找到一些破绽,但江连玉却是眉头一挑,悠然自得的说道。 “侯府世子怎么了?该没钱不是还没钱吗?姨母不如出去打听打听,外面的人都是怎么说我的。” 传闻中定远侯世子挥金如土,出手十分的豪横。 此话不假,江连玉确实不把钱财当一回事儿。 但这一切的前提是他自己赚钱,若非如此定远候,早就对他挥霍一空了。 邹氏的脸色发白,一旁的林雪表情也没有好到哪去。 只是看她们两个人还是没有被吓到,江黎初的眉头一挑,继续添油加醋。 “不过你们也不用担心,现在世子已经找到了来钱的新路子,很快就会把所有的家产都赚回来的。” 邹氏立马破涕为笑:“我就知道侄儿能干,不知是什么赚钱的路子呀,也给你姨夫引荐引荐?” 江连玉不明,自然没有办法配合江黎初,只能好奇的看着她。 他也想知道长姐口中来钱的新路子是什么,不过看她嘴角勾起的笑容,江连玉就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只听江黎初缓缓说道:“京中新开了一个金玉坊,那可是个赚钱的好去处。” “金玉坊?那不是赌坊吗?你,你赌去了!”邹氏大为震惊。 “啊?” 江连玉没反应过来,江黎初直接伸手扭了一下他的后腰,江连玉倒抽一口凉气,连忙说道。 “对的对的,姨母别担心,过不了多久,我就能东山再起了,我可以再想想办法一下,让他们把这宅子留下,姨母若是要带着表妹来住,我随时欢迎。” 说着,他甚至还要上前。 “不如现在就去看看吧,姨母我看中了听雨轩是吗?” 邹氏的脸色大变:“好你个混小子,你自己不学无术,还想拖累我们家雪儿吗,我呸!没有了侯府你是个什么东西!” 看着邹氏瞬间变幻的脸色,江连玉并没有惊讶,反而是平静的站在原地。 而邹氏已经拉扯着自家女儿的手,匆匆忙忙的离开了。 “她从你这里拿走的钱,我会想办法要回来。” 江黎初一边说着一边打量着江连玉的表情,“刚才表演的不错。” 但江连玉的肩膀颓下去的几分,只听他轻声说道:“长姐,我要是没有定远侯世子的这个身份,是不是身边就会空无一人?” “可是你还有姐姐,还有弟弟呀。”江黎初伸手轻轻的抚摸着二弟的头,如同小时候一样,“无论你是什么人,是什么样的身份,贫还是富,我们都会陪在你身边。” “长姐。”江连玉的嘴巴一撇,“就是下回能不能别说我出去赌博啊,你弟弟我洁身自好,那种东西从来都不沾。” “洁身自好,要不要我带你出去打听打听?京中赫赫有名的纨绔子弟是谁啊?” “长姐!我知道错了,你放心,过不了多久,京中就不会再有这样的名声了!” “我担心的可不是这个。”江黎初摇了摇头。 但江连玉却没有听出她话中的意思,对江黎初说道。 “听雨轩那边我每日都派人打扫,里面的东西也和你当年的一模一样,从未变过。” 江连玉带着江黎初回到了当初她住的听雨轩,整个房间中一尘不染,不像是闲置了六年的模样。 不过桌子上却堆了许多陌生的东西。 “这些都是什么?” 只见这桌子上有文房四宝,也有各式的珠钗首饰。 江连玉站在一旁,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这些都是六年以来我为你准备的生辰礼,没找到你的尸骨,我便总觉得总有一天你会回来。” 江黎初转头看着江连玉已经张开的眉眼,不由喟叹:“辛苦你了,阿玉。” 江连玉飞速转身,声音闷闷的说道,“长姐一路辛苦,还是早些休息吧。” 他匆忙离开,没有让江黎初看到他眼角流下的泪水。 江黎初看着熟悉卧房,只觉得浑身放松,自然而然的眼皮也沉了下去,直接躺在床上。 …… 江黎初睡了个昏天黑地,等醒来的时候,外面已经阳光大盛。 但她却坐在床上,呆愣愣的出神。 直到外面传来了,说话的时候才让江黎初如梦初醒。 “都这个时辰了,这姑娘怎么还不醒啊,要不咱们叫一声?” “你忘了世子爷吩咐了吗?任何人都不能打扰这姑娘。” “这姑娘到底是什么身份啊?这听雨轩世子爷从不让旁人踏足。” 江黎初眨了眨眼睛,将这些话全都听了进去,她缓缓伸手,捂住了自己的双眼。 不是梦。 她真真切切的活过来了! 就在外面的两个小侍女还在议论到底要不要敲门叫江黎初的时候,房门突然打开。 阳光伴随着温柔的风争先恐后地涌入了房间,尽数落在了江黎初的身上。 两个小侍女吓了一跳,惶恐不安地转头,结果在看到江黎初的时候却暮然呆了。 江黎初穿着一条墨绿色的长裙,挽着简单的发髻,只斜插着一个木兰玉簪,细碎的阳光落在她的脸上,衬着她的皮肤皙白如雪。 两个小侍女刚来的侯府不久,虽然平日里见到江连玉的机会不多,但好在她们这位小世子的样貌绝伦,将府上众人的审美也提高了几分,可这姑娘长得竟比世子爷还漂亮。 “姑娘,你长得好美啊……”其中一个年纪更小的呆愣愣的说道。 江黎初勾唇笑了出来,她想到了刚才偷听听到的两个小侍女在门口议论的事情,便开口说道。 “以后你们便叫我黎姑娘吧,我是世子爷的远房亲戚,以后就住在这儿了。” 两个小侍女如梦初醒,连忙点头。 “对了,如今世子在何处?” 其中一个小侍女回答道。 “世子爷,方才就出门了。” 第一十一章 傻阿弟的小心思 “出门了?世子有说去哪儿了吗?” 江黎初微感诧异,带着两个小侍女前往正厅,那里已经准备好了早膳。 “奴婢不知。”二人皆是摇头。 在路上,江黎初也问到了这两个小姑娘的名字,一个叫夏果,一个叫冬雪,她们是两姐妹,刚到府上不久,被江连玉指过来伺候江黎初。 夏果是妹妹,但性子却沉稳,反而是作为姐姐的冬雪更加活泼一些。 见自己在两个小丫头身上问不出什么,江黎初便让他们去找了管家。 “陈管家在什么地方,把他找过来。” 很快,夏果就带着管家匆匆而来,然而管家在见到江黎初的时候,表情有些微妙。 “黎姑娘,你找奴才有什么事吗?” 他年轻的时候就伺候在侯府中,几乎是看着小姐少爷长大,眼前这姑娘竟然和去世了六年的大小姐长得一模一样! 而且他怎么没听说过世子爷还有个什么远房的姑姑? 而且世子爷还特地嘱咐过,一定要好好对待这位黎姑娘,甚至要将她当做侯府的主人来看! “陈叔,我想知道世子爷去哪儿了。”江黎初笑了笑。 她死后游荡在人世间多年,见证了三个弟弟的下场,却也不能将他们经历的桩桩件件都记住。 面对江黎初的询问,陈管家的眼睛一晃,但态度未变:“黎姑娘,老奴真的不知道。” “不,你一定知道。”江黎初一双清亮的眸子紧紧的盯着陈管家,“如果阿玉没有去什么特别的地方,他一定会让府上的下人通知我,但他们却一问什么都不知道,那他肯定嘱咐过你,不要跟我提及。” 江黎初想了想。 江连玉能瞒着不让自己知道的事情是什么? “是不是和户部侍郎家的那位二小姐有关?” 见陈管家一听到自己的疑问就瞬间变了脸色,江黎初知道她猜对了。 陈管家叹了口气,呢喃着:“少爷,不是老奴还不帮你隐瞒,实在是您太好猜了。” 随后他对着江黎初恭敬的回答。 “今天早上世子爷收到了一封信,收到信不久之后便匆匆出门了,临走之前嘱咐我千万不要把这件事情告诉给姑娘,不过看看世子爷的高兴劲儿,我就知道他应该去见了那位宋小姐。” 江黎初撑着自己的脸颊,不仅在脑中思索着,也开口询问:“今日京中有什么大事吗?” 陈管家思索着,而江黎初的脑海之中也浮现出了一个答案。 “城南锦雀楼那里有一场拍卖会。” 江黎初也终于在自己的记忆之中翻找出了这件事。 她能记住这件事情,一是因为自己的傻阿弟那是确实花了不少的钱,更重要的是,他后来为了争夺一对翡翠镯子,好像得罪了淮南王家的千金。 江黎初忍不住叹息:“真是感情误事啊。” 她瞧了眼外面的时辰,计算着应该还赶趟,便将早膳给吃了。 十三岁那年父母骤然离世,她为了撑起整个安平侯府,操持着大小事宜,最后落了胃病,虽然后几年一直养着,可惜还没养好,人就没了。 陈管家在一旁瞧着,轻声说道:“黎姑娘的口味倒是和大小姐一模一样。” 他眼神复杂的看着江黎初,最后目光中流露出了一丝苦涩。 昨日她回到侯府的时候,发现府上的下人们,大多都是生面孔,熟人已经不多了。 的确是过去太久了。 “是吗?”江黎初勾唇笑了笑,“我听过阿初的名字,或许冥冥中我与她有缘分。” 怪力乱神的事不好解释,自己的真实身份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吃完饭后,江黎初离开了侯府准备前去锦雀楼。 只是才出门,就瞧见对面的裴府门口停着一辆马车。 裴缄就是这么恰好的出了门,又恰巧的遇到了江黎初。 他面容温润似锦,笑起来的时候尤甚:“黎姑娘,好巧。” “没想到这个时辰竟能偶遇裴大人。”江黎初礼貌的点点头。 “刚刚下朝回府。”裴缄朝着江黎初走了过去,巧的是他今天也穿着一袭墨绿色的锦袍,看起来像是江黎初约定好的一样。 “你姑娘是要出门吗?正巧我也要出去,不知道顺不顺路。” “应该不顺路吧。” 江黎初对裴缄倒没有什么抵触情绪,毕竟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前日还帮了自己。 裴缄面上并未显露遗憾的情绪,仍是那副浅浅的笑容:“我要去城南锦雀楼,听闻今日会有一场拍卖会,如今时候尚早,黎姑娘想去哪儿,在下可以送你一程。” 今日江黎初带出来的是冬雪,她一听裴缄的话,下意识的回答:“巧了,我们姑娘也要去锦雀楼!” 一听这话,裴缄的笑容更加灿烂。 “看来今日有许多好事发生啊。” 他因病面色苍白,甚至皮肤都接近透明,不苟言笑时,冷淡的如天上的谪仙,如今露出如此灿烂的笑容,看起来带有些违和。 大抵是他笑起来的时候左脸颊上有个个浅浅的梨涡。 江黎初好奇的盯着看,倒让裴缄的目光微微晃动。 他咳嗽了几声,洁白的面庞上粘了一层薄薄的红晕。 “黎姑娘,在下的脸上有什么不妥吗?” 江黎初回神,也知自己刚才的目光有些突兀,只摇了摇头。 却见裴缄已经侧身:“既如此黎姑娘上车吧,在下与你同去锦雀楼。” 江黎初想了想,最后还是拒绝了。 “之前已经麻烦过裴大人一次了,这次便不用了。” 毕竟她去和旁人去锦雀楼的方法不太一样。 “这样吗。”裴缄的眉眼失落,他叹了口气,随后咳嗽的竟然更加猛烈,单薄的身躯都在狠狠颤抖。 “说的也是,在下身子孱弱,还是不要影响到黎姑娘了,若是过了病气给黎姑娘就不好了。” 跟在裴缄身旁的十一见状,心疼的扶住了他。 “公子,小心身体。” 江黎初蹙了蹙眉,回想起儿时的时候裴缄的身子,如今怎么变成这副样子了? “裴大人的身子一直不好吗?” 裴缄正喘着粗气,没来得及回答到,让十一抢先了一步。 “我们家公子的身子一直很硬朗,是六年前突然就病了。” 第一十二章 楚楚可怜裴大人 “六年前?”江黎初眨了眨眼睛,忽觉得六这个数字有点不太吉利。 “是啊,就是在侯府的那位大小姐失踪的消息传回来的时候……” 不过这次十一的话还没有说完,就已经被裴缄给打断了。 “十一,住口。” 他面色愧疚的看向了江黎初:“我这侍从口不择言,还请黎姑娘不要怪罪。” 江黎初摇了摇头,却阴差阳错的对上了裴缄的目光。 “黎姑娘当真不愿坐我的车一同前去吗?” 不知是不是江黎初的错觉,裴缄说这话的时候怎么有点委屈? 若自己不上,倒显得她真的嫌弃裴缄这病弱之躯一样。 江黎初的心中油然生出了一股怜悯之情,最后叹了口气,轻声道:“那便劳烦裴大人了。” “是我要感谢黎姑娘不嫌弃在下才是。”裴缄笑眯眯的说道,“黎姑娘请上车。” 江黎初点点头,最后却听到了十一的一句嘀咕。 “公子,您今日不是说不去锦雀楼了吗,怎么又在外面站了这么久?” “十一,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啰嗦了?”裴缄看着十一,“去驾车。” 随后裴缄坐入了马车中,裹挟着他满袖子茉莉香。 江黎初注意到他袖边的纹路竟也是好几朵绽放的茉莉,好奇的开口:“你什么时候喜欢的茉莉?” 但此话在脱口而出后,江黎初就心头一跳。 要怪就怪她与裴缄实在是太相熟了,在他面前总以为自己是江黎初。 江黎初紧张的观察着裴缄的反应,幸好他面色如常的回答道:“在下一直都很喜欢,如今景色娇艳,不知黎姑娘有没有什么喜欢的花?” “我?”江黎初勾唇,“茉莉就很好。” 裴缄颔首:“是啊,一直未变。” 江黎初却觉得他这话有点不对劲,不过还没来得及细想,就被裴缄岔开了话题。 “听说今日锦雀楼的拍卖会中会推出许多稀世珍品,不知黎姑娘有什么想要的?” “凑凑热闹罢了。”江黎初笑了出来。 马车摇摇晃晃的向前行走,车子中静谧异常,江黎初安静地坐着闭目养神,裴缄也靠在一处,手中还拿着一卷书。 安静的气氛持续了不久,江黎初终于睁开眼睛,正好对上了裴缄的视线。 “裴大人,我脸上有何不妥吗?” 自从上了马车后,江黎初总能似有若无的感受到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 马车上只有两个人,这目光来自何处可想而知。 请问他手上的那卷书有什么用? 然而被抓包的裴缄却一副坦然的模样,对着江黎初说道:“黎姑娘很像我认识的一位故人。” “是吗?”江黎初笑的坦然,“如此有缘的话,不知能不能与这位故人见上一面?” 裴缄低眉垂眼,声音很轻:“她去了很远的地方,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江黎初的唇瓣轻抿,一时沉默下去不知该说什么,只是裴缄投来的目光着实让她有些不自在。 幸好外面的十一在这时敲了敲马车:“主子,锦雀阁到了。” 江黎初如释重负的下了马车。 只见身前立着一个华丽异常的阁楼,匾额上“锦雀”二字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显然今日有不少人都是为了拍卖会而来,锦雀阁面前停了不少马车。 “听闻锦雀阁中藏有各式珍宝,我还是第一次来这个地方呢。”裴缄站在江黎初的身边,他语气虽在感叹,面上却仍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江黎初瞧了一眼他的脸。 和小时候那混世魔王的样子确实不同。 当年的裴缄可不是个少年老成之人。 二人并肩来到阁前,旁边的十一马上递出了一张赤红烫金封边的帖子,守在阁前的小厮瞧见,马上毕恭毕敬地把人请了进去。 今日拍卖会,并非有钱就能进去的,来的全都是由锦雀阁亲自发了帖子邀请过来的。 不过江黎初有些惊讶,裴缄居然也受邀在内。 “二位贵客里面请。”小厮见了帖子,急忙为江黎初和裴缄引路,江黎初踏入其中,对阁内的奢华并不惊讶。 只是暗暗地呢喃了一声:“一切如旧啊。” 江黎初看向了小厮,开口道:“不知安平侯世子可到了?” 小厮却眼神闪躲,笑着回答:“贵人,奴才就是个引路的小人,来这里的达官贵人都不认识啊。” 这样的回答也在江黎初的预料中,她笑了笑,却听不远处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连玉哥哥,前些日子是我不对,如今我都邀你来锦雀阁了,你就别生我气了好不好?” 江黎初眉心微动,抬头就见江连玉站在不远处,身边的娇小女子正是宋清月。 宋清月正挽着他的手臂轻轻摇晃,轻车熟路的撒着娇。 江黎初那不争气的弟弟原本还板着一张脸,很快就舒展开了。 但嘴巴还是硬的:“我与你前来,不过是履行答应过你的承诺,你我并无什么关系。” 宋清月浅笑嫣然,又贴近江连玉说了些什么,让江连玉的脸瞬间红了。 看着如此一幕,江黎初嘴角的笑容深了几分。 早知道就把家里的翰面杖带来了。 “那是小世子?”裴缄也看见了江连玉,他察觉到江黎初的目光,轻声道,“需要在下将他带过来吗?” “不用。”江黎初摇摇头,“马上,就有好戏要看了。” 没想到江黎初的话音刚落,江连玉和宋清月那边就被一群人拦住了去路。 “哟,这不是安平侯府那个废物世子吗?怎么在这儿都能见到你?” 只见一个身穿褐色锦袍,头戴金冠颈上挂着金项圈,浑身上下只透着“有钱”这两个字的公子哥摇着扇子,在一群人的簇拥下走到了江连玉和宋清月面前。 江连玉冷笑了一声:“肖成沛,说这话之前先照照镜子看一眼自己,论废物,谁能比得过你?” 肖成沛眼睛一瞪,毫不留情地讽刺着,“你一个死了爹妈,只有一个空头爵位的人,有什么资格在本少爷面前叫嚣!” 宋清月立刻护在江连玉面前:“我不允许这样说他!” 江连玉瞬间感动。 肖成沛冷笑出声:“真是郎情妾意,不过宋清月,我还没找你算账呢!” 第一十三章 英雄救美 江连玉脸色变得十分难看。 “什么意思?” 宋清月也紧张了起来,毫不犹豫的呵斥道:“肖成沛,你胡说八道什么呢!” 说罢,她转身拉住了江连玉的袖子,“连玉哥哥,我们走。” 但二人却毫不意外的被肖成沛带来的那些小厮给团团围住。 “别着急着走啊,宋清月,上次你坏了我的好事儿,被你给逃了,你以为这次自己还有这么幸运吗!” “肖成沛,给我滚。”江连玉毫不犹豫的护在了宋清月的面前。 在第一次见到宋清月的时候,她的身上就有一股莫名其妙的魔力吸引着自己。 肖成沛却嚣张至极:“就凭你?老子爷爷是成王,你能奈我何!” 就在这时,他的身后传来了一道慵懒的声音。 “谁这么嚣张,说大话也不怕闪了舌头。” 肖成沛转头,在看到来人的时候瞬间就直了眼。 “你,你是谁啊?”他的声音瞬间就放轻柔了几分,自然是因为江黎初长得实在是太好看了。 江连玉在看到江黎初的刹那间,无比的心虚的低下了头,甚至还藏在肖成沛带来的那群小厮之中,隐匿自己的踪影。 他心中默念“看不见我看不见我看不见我……” 然而下一秒,他的大名就钻进了自己的耳朵里。 “江连玉,给我过来。” 江连玉浑身僵硬,抬头就撞上了江黎初略带审视的目光,他便慢吞吞的走了过去,但却吓坏了他身边的宋清月,直接伸手拉住了江连玉的衣角。 “连玉哥哥,你要去哪儿?” 江连玉安慰的看着宋清月,轻声说道:“别害怕,有人来帮咱们了。” 随后他准备带着宋清月走向江黎初,但宋清月却表现的异常不安,看向了肖成沛。 但肖成沛还在直勾勾的盯着江黎初。 宋清月眼睛转了转,大声喊道:“连玉哥哥,我不能拖累你!肖成沛,一人做事一人当,你想要报仇就来找我吧!” 肖成沛反应了过来,急忙忙说道:“怎么江连玉,你还想要英雄救美吗!” 江黎初也在这时悠悠开口:“江连玉,给我过来。” 她目光锐利的投向了肖成沛。 如今的情形是自己在前世未曾见过的。 不安的感觉油然而生,江黎初不希望自己的阿弟再留于宋清月身边一分一秒了。 江连玉的心从来都没有像此时此刻这般纠结过。 他可怜巴巴的望向江黎初,显然是觉得自己若是离开了,宋清月一定会惨遭江连玉的毒手。 宋清月在注意到了江连玉的纠结后,更加焦急,她拼命的扯着江连玉的衣角,恨不得把他的衣服撕烂。 “连玉哥哥,你为什么这么听她的话?说不定这个人和肖成沛有关系,联合起来要对付我!否则她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让你离开!” 此时宋清月的心中急的就像是热锅上的蚂蚁。 她今天本来想让江连玉英雄救美,可是这个来路不明的女人又跑过来横插一脚,坏了自己的好事。 若是再不能完成任务,自己就会倒扣积分,受到惩罚的! 江连玉在听到了宋清月的话后,却瞠目结舌的看着她:“什么?你怀疑谁?” “连玉哥哥,你不觉得他们俩出现的时机都太巧了吗?之前在画舫,这位姑娘也不太喜欢我……” 不过宋清月的污水还没有完全泼到江黎初的身上,江连玉就呵斥着打断了她。 “荒唐,你居然敢如此污蔑她!马上道歉!” 江连玉一直希望宋清月能在江黎初的面前留下一个好印象。 结果现在又搞砸了。 宋清月也是愣在原地 :“你疯了吗?江连玉!我才是受欺负的人,你让我给她道歉?” “你与肖成沛的事情与她无关,我不允许你却污蔑她,道歉!” 江连玉俊美的面庞之上蒙了一层怒气。 宋清月浑身剧烈地颤抖了起来,一双眼睛锐利的望向了江黎初。 自己的攻略不会有问题。 难道这个女人和自己是同样的人! 而此时,本来作为反派的肖成沛懵了,他站在原地一时不知所措。 “肖少爷什么时候竟成了强抢民女的恶霸?若是成王殿下知道了会怎么样?” 直到温和的声音响起,才将肖成沛的注意力吸引过去。 在看到裴缄的瞬间,他就软了腿脚。 这个皇上身边的大红人怎么在这! “裴,裴大人!” 甚至将藏在自己肚子里的话全都说了出来。 “裴大人冤枉啊,我可从来都不敢干什么强抢民女的事情,是她,是宋清月,她雇我陪她演一出戏!” 此话一出,在场所有人的脸色都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尤其是宋清月,整个人都颤抖了起来,消弱的身子看起来就像是一条纤细的柳枝,感觉下一秒就要折断了。 她眼睛一转,眼泪唰得一下就落了下来,快速的对着肖成沛说道:“肖成沛,你在胡说八道什么?你怎么能这样污蔑我!” 这个蠢货! 江黎初在一旁看着,都不禁感叹此人的天赋异禀。 眼泪说掉就掉,当真是奇才。 肖成沛也不是什么好应付的存在,见宋清月这么说,他马上嚷嚷道:“宋清月,你别在这里装了,你找我配合你演一出戏,现在事情暴露了就想跑?” 宋清月的脸色发白,急切的看向了江连玉:“连玉哥哥,你不要信他的鬼话。” 她表面柔弱,但心里恨不得直接一拳把肖成沛的牙全都笑碎,让他再也说不出话。 而此时宋清月闹钟的系统也发出了警报——警告!警告!攻略目标的好感度正在下降。 这让她的小脸更加苍白。 宋清月根本不是这个时代的人,她意外穿越了过来,并且绑定了一个攻略系统,系统为她罗列出了几个优质男人,只要完成攻略他们的任务,自己就可以获得丰厚的奖励,甚至回到原本的世界。 本来她已经将江连玉的好感度拉到百分之九十以上了,却没想到在这种关键时刻出了差错! 宋清月眼泪流的更凶了,楚楚可怜的看着江连玉:“连玉哥哥,你真的不相信我吗?” 江连玉抿唇。 “这真的是你算计的?” 第一十四章 当真是奇才 面对质问,宋清月脆弱的几乎将要晕倒。 却又伸手一抹眼泪,眼神变得坚定起来。 “你若真的不愿意,相信我也罢,那你想怎么惩罚我?要杀要刮,悉听尊便。” 按照系统给出的人设,江连玉最喜欢的就是这种无辜可怜的却又坚韧不拔的小白花形象。 宋清月一招以进为退,让江连玉的表情更加的为难。 毕竟在宋清月和肖成沛之间,江连玉还是会选择相信前者:“清清,我不应该怀疑你。” 肖成沛见江连玉面露犹豫之色,继续嘲讽道:“江连玉,你竟然为了一个女人变成了大蠢货!” “你给我闭嘴!”江连玉呵斥出声。 肖成沛则是转头看向了一旁的裴缄:“裴大人,我所言句句属实啊,是宋清月那个贱人设下的圈套。” 宋清月紧咬着自己的牙关,肖成沛的突然倒戈让她的手脚冰凉。 她将愤恨的目光投向了裴缄和江黎初,若不是他们二人到来,自己完美的计划也不会被破坏! 但就在这时,江黎初却开口说道。 “胡说八道,宋小姐心地善良,怎么可能和你这种人合作?恐怕是你心存歹念,如今被揭穿了,想要随便拉一个人下水吧。” 她突然开口维护,不仅是宋清月,就连江连玉也愣了一下。 宋清月狐疑的看着江黎初,自己她可是发生过矛盾的,现在却开口维护自己。 无事献殷勤。 肖成沛一听江黎初的话瞬间愤怒的嚷嚷:“我知道了,你们才是一伙的,跑到这里来存心算计我对吧!你们安平侯府当真没有一个好东西!” 江黎初眉目间一片清冷,直直的望着肖成沛:“你以为自己是谁?安平侯府的世子爷凭什么算计你?” 她顿了顿,“况且你现在做的不正是在污蔑安平侯府的世子吗?这个事情你做就可以,别人做就不行?” 裴缄也在一旁接着说道:“肖公子是成王殿下的孙子,希望殿下此人向来刚正不阿,至今日若是知道了肖公子的所作所为,会有什么样的想发?” 听到这话,肖成沛的脸已全然无血色,一边哆嗦着嘴唇,一边大声说道:“你怎么不信我啊?就是宋清月让我干的!” 他咬牙切齿,恨不得将面前的宋清月生吞活剥。 宋清月冷眼看着肖成沛,这并不害怕他的嚣张,反而是躲到了江连玉的身边,泪眼汪汪的瞧着他。 “连玉哥哥,我好怕。” 肖成沛气得想要冲上去。 这摆明了是这个女人给自己设了圈套! 就在这时,锦雀阁的人赶到,为首的小厮环顾四周,最后将目光落在了肖成沛的脸上:“锦雀阁内,无论何人都不得闹事,把闹事者赶出去!” 小厮个个身材高壮,瞬间就把肖成沛一伙人包围了起来,直接扔出了锦雀阁,根本不在意肖成沛口中的叫嚣。 肖成沛狼狈的从街上爬了起来:“锦雀阁这个破地方!该死的宋清月,你敢算计我!” “奴才听说户部侍郎家已经站队三皇子了,莫不是因为这件事情,故意算计您,想让裴缄在皇上面前参成王殿下一本?成王殿下可是站队二皇子的啊。” “原来是打的这个主意,区区一个户部侍郎居然敢跟我们成王府对着干,给我等着!” 此时的锦雀阁内,宋清月看着被扔出去的肖成沛,马上抓紧了江连玉的袖子。 “连玉哥哥,肖成沛对我图谋不轨,若是以后他继续找我麻烦怎么办?” 她薄唇轻启,满脸期待的望着江连玉,“那我以后能不能……” 如果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就直接被江黎初给打断了。 “拍卖会要开始了,裴大人我们进去吧。” 裴缄听到了江黎初的话后,微笑着朝她点了点头:“好。” 从始至终,江黎初都没有将目光投向江连玉和宋清月,倒是江连玉主动的凑了上去。 “长……阿黎。” 在江黎初的勒令之下,江连玉记住她现在叫黎姜。 见江连玉毫不犹豫地跟在自己身后,江黎初看了他一眼:“你跟着我干什么?” 江连玉理所当然的说道:“当然是跟你一起参加拍卖会啊。” 听到这话,宋清月的脸一下子就黑了。 怪不得刚才江黎初帮自己说话,原来是在这等着,想要把江连玉抢走! 此时的宋清月已经愈发怀疑江黎初到底是什么人。 而且怎么做到和这个叫裴缄的人走在一起的? 在她这里,裴缄不是任务目标啊,而且系统警告过自己,这个人很危险。 宋清月紧盯着江黎初,突然精明的光芒从其中闪过,“连玉哥哥,既然你与裴大人和黎姑娘相熟,不如我们一同参加拍卖会吧!” 她决定好好会会江黎初。 不过话音刚落,宋清月感受到一股寒意,转头一找,正对上了裴缄的目光,冰冷万分。 宋清月迅速低下头。 江连玉听到这话,眼睛唰的一下就亮了起来:“好主意!” 随后眼巴巴地看向了江黎初,完全忘了刚才肖成沛的事情。 “阿黎,清清说的对,咱们一起不是正好吗?” 江黎初忍不住在心中叹了口气。 阿玉也不至于是个傻子,宋清月到底给他灌了什么迷魂汤,竟然让他毫无条件的相信? 总冥冥之中好像有一股力量操纵着一切。 宋清月怯怯地望向江黎初:“黎姑娘要是介意的话,我离开就好了。” 江黎初轻抿嘴唇。 今日这场拍卖会给江连玉最大的影响就是惹上了淮南王家的小姐,以后祸患无穷。 她要做的是避免这件事情。 宋清月躲在江连玉身后:“连玉哥哥,黎姑娘好像真的不喜欢我。” 结果她没想到江连玉的安慰,只听他说:“那你就别说话了。” 宋清月哽住。 江黎初笑了笑:“行了,大家一起进去吧。” 江连玉兴高采烈,忙跟了上去。 宋清月暗暗咬着牙,脸上忍不住显露了几分不满,没想到抬头撞上了裴缄的目光。 她吓了一跳,马上换了一副柔弱的笑容。 四人走入厢房,拍卖会也正式开始。 “欢迎诸位贵客光临锦雀楼,拍卖会正式开始。” 正中的白衣女子素手一抬,身边一块玉石沉降下去,等再次升起时,上面已经摆放着一副画卷。 “这是画师张翕所绘制的雁迁图。” 宋清月一听,惊呼出声:“张翕大师已经过世多年,世间竟然还留有他的画作,岂非价值连城!” 说到这里,她望向江黎初,笑着询问。 “黎小姐听说过张翕大师吗?” 第一十五章 争夺 看着面前无比自信的脸颊,江黎初撑着自己的下颚,轻笑着:“你知道?” 既然要在自己面前摆弄学问,就成全她好了。 果然听到江黎初的话时,宋清月的眼神更加得意,不过表情还是装模作样,只见她轻抚云鬓,一双明眸看向江连玉。 她侃侃而谈:“张翕大师并非年幼学画,而是半路出家,前半生他一直想考取功名,奈何屡屡落榜,伤心至极后进入华山寺修行,见到寺庙中的壁画有所感悟,竟笔下生花,描摹的栩栩如生,随后一幅画名动京城,成为京中三怪之一。” 江黎初听着宋清月的话,所说之言皆是事实。 不过这些轶事随便在街头打听都能知道,算不上什么。 江黎初笑了一声:“宋小姐真是学识渊博。” 宋清月眉眼弯弯,却直接忽略了江黎初,目光不由自主的往裴缄那边落:“只是偶然听过,不敢在裴大人面前卖弄。” 裴缄不为所动,只是将一杯香茶推到江黎初面前。 宋清月有些尴尬,重新望向了江连玉:“若是谁能得到一副张翕大师的画作,便是三生有幸,可惜这一幅画怕是价值连城,又有几个人能买得起呢。” 她的话音刚落,拍卖也正是开始,起价一千两。 宋清月轻轻地攥着手掌,自己方才的一番暗示,江连玉肯定能听懂吧。 果然,就见江连玉淡然开口:“不过千两而已。” 赫然一副视金钱为粪土的模样。 他记得长姐最喜画作,自己今日犯了错,便把这幅画作拍下来送给长姐,求她原谅! 江连玉毫不犹豫叫价:“两千两!” 宋清月在一旁听着心如火热,江连玉这个人傻钱多的恋爱脑,还不是给自己轻轻松松的拿捏? 她轻捂住嘴唇,惊讶地看着江连玉,只是声音却微微拔高了几分,显然是打算让旁人听清:“连玉哥哥,两千两会不会太贵了!” 江连玉不以为意:“不是说这是大师之作吗?” 甚至就在他们说话之际,画作的价格又直线飙升,江连玉急忙叫价,生怕错过。 他一心想要拿下画作,没有注意到旁边宋清月的嘟囔:“连云哥哥,你对我可真好。” 江黎初看着江连玉豪掷千金的模样,眉心微动。 这么多年不见,看来他确实积累了不少的家资。 见宋清月那双眼发光的样子,江黎初指尖轻轻地点着脸颊。 若是自己的阿弟没有钱了,宋清月会不会马上将其抛弃呢? 最后,这幅画作自然被江连玉轻松拿下,他转头看向江黎初,露出了笑容。 接下来又是些书法古董,江黎初没什么兴趣,宋清月懂得也不多,自然没有卖弄的机会,就挨在江连玉的面前叽叽喳喳的与他说话。 不过江连玉的反应较为冷淡。 因为江黎初就在一旁看着。 “姑娘,这提子不错,你尝尝。”一只骨节分明的白嫩手掌出现在江黎初面前,指尖还捏着颗剥了一半皮的提子。 江黎初愣了下,看向了裴缄,发现此男面色平静,似乎只是随手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 江连玉见状也凑了过去,学着裴缄剥了颗提子。 宋清月得意地牵了牵嘴角,以为这是江连玉讨好自己,刚要伸手接过,江连玉毫不犹豫的递到了江黎初面前。 “你要是喜欢,回去让人多备点。” 江黎初看宋清月瞬间难看下去的脸色,接过了江连玉手中的提子:“有点酸。” “是吗?”江连玉却没听明白,扔了一颗到自己嘴里,“挺甜的呀。” 忽然,他感觉脊背发凉,意外发现裴缄正在看着自己。 他眨眨眼:“裴大人也想吃?” 裴缄没理,只是搭在桌上的指尖微微曲起。 宋清月气得暗中绞着自己的袖子,果然这女人就是存心和自己过不去! 而江黎初的目光已经重新投向拍卖会那边,就在站台上摆放了一个描金的锦盒,锦盒中静静的躺着一枚半个巴掌大的白玉佩,玉佩上雕刻着提子花鸟的纹样,下面坠着青绿色的流苏,十分精致。 “好漂亮的玉佩。” 江黎初一见就觉得喜欢,在报价后六十两白银后立马跟上。 “一百两白银!” 宋清月暗道机会来了,立马跟上:“一千三百两!” 然后她像是意识到自己做了错事,眼神愧疚的看向江黎初:“抱歉,黎姑娘,三日之后便是我娘亲的生辰,她喜欢玉石,我想将这玉佩拍下来送给她,黎姑娘,可不可以将这玉佩让给我,以表我的孝心。” “原来是这样。”江黎初露出了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但她却摇头,“可我不能让给你,因为侯府的爱犬也要过生辰了,我要把这个当做礼物。” 宋清月人都傻了。 突然反应过来不对劲:“前几天不是刚说过侯府的狗过生日吗!” 画舫中她羞辱自己的画面还历历在目。 江黎初表现的十分坦然:“侯府的狗和别的狗能一样吗?要连看一周的宴席呢。” 明知道江黎初在胡诌,宋清月咬着自己的后槽牙,只能将求助的目光投向江连玉。 “连玉哥哥,我怎么没听说过侯府还有这样的规矩?” 赶紧帮自己打脸这个疯女人啊! 但江连玉的目光在江黎初和宋清月之间掠过后,飞速的放在了提子上。 他不禁感叹:“这提子可真提子啊。” 神仙打架就不要殃及他这种小鬼了。 宋清月深吸一口气。 如果不是系统提示江连玉的好感度维持不动,她甚至怀疑这个窝囊废移情别恋了! “四百两!” 江黎初继续叫价,宋清月铁了心的要和她争夺,而且每一次她只在江黎初的价位后面多添一两。 宋清月揣着什么样的心思,在场几人都心知肚明,江连玉的眉头皱了起来。 但宋清月还在做模作样:“黎姑娘,我真的想要为母亲尽一份孝。” 江黎初直接叫价:“五千两!” 一时间,震惊了其他宾客。 但她却面带微笑的看着宋清月:“宋姑娘还很吗?” 宋清月的眼神晃了晃。 这个自以为是的女人,不如自己就此坑她一把。 她直接叫了个大的:“六千两!” 随后期待的看着江黎初,结果江黎初却叹了口气。 “我输了。” 第一十六章 破防了 听到这话,宋清月直接傻眼了。 “你,你说什么!” 这女人怎么不按套路出牌呀! 江黎初眨眨眼:“宋姑娘一片孝心,感天动地,我若是再不成全你,岂不是要当千古罪人了?” 宋清月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不过她马上安慰自己,反正最后都是江连玉掏钱,她也不损失什么。 虽然宋清月不想看到江黎初得意的嘴脸,但在江连玉和裴缄面前,也不能过分表现出争抢好胜之心。 很快,拍卖会结束,宋清月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得到自己的战利品 宋清月不禁感叹:“没想到有朝一日,我居然能够得到张翕大师的真迹!” 旁边的那块玉佩,虽然六千两的价格确实过高,但是这玉的成色却极好,雕工也十分精湛。 宋清月想要拿起玉佩,却被锦雀阁的人挡了下来。 她当然知道这暗示着什么,马上看向了江连玉:“连玉哥哥,谢谢你。” 江连玉出于习惯,刚要从怀中掏出银票,却被江黎初拦了下来。 “宋小姐自己花六千两拍下来的玉佩,不是应该自己出钱吗?” 宋清月面色一僵:“我……” 她心中气急败坏,这女人怎么又来破坏自己的好事! 江黎初继续道:“宋小姐与世子爷是什么关系?居然如此心安理得的花了他的银子?若是今日之事传出去了,宋小姐与街边的乞丐无异,只要别人的恩赏?” 一通讽刺将宋清月贬低得一文不值,她恼羞成怒的看着江黎初:“你说什么!你怎么能如此羞辱我!” 她马上红了眼眶,想要博求江连玉的关注。 江黎初也看着江连玉:“世子当真要为宋小姐豪掷千金?” 刚才那一番话也点醒了江连玉。 从前自己不知为宋清月花了多少银两,可正如江黎初所说,他们二人之间可没有任何关系。 传出去对任何一方的名声都不好。 自己倒没什么,就是不能坏了宋清月的名声。 此时的江黎初若是知道江连玉心中所想,恐怕会被气回地府,但好在江连玉摇了摇头,没有给钱。 宋清月整个人僵在原地。 没有江连玉这个提款机,她上哪去拿六千两的银子呀! 而锦雀阁的人偏偏在这时开口道:“这位小姐,您是拿不出银两吗?” 宋清月的嘴唇都在哆嗦:“我……我……” 反观江连玉那边,他已经得到了那幅张翕的画,宋清月的眼睛一亮,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 这幅画可是要比玉佩的价格高上许多,江连玉若是把这幅画送给自己,她就可以拿去抵押。 “连玉哥哥。” 宋清月马上扯住了江连玉的袖子,先不管江连玉会不会生气,她不能被困在锦雀阁。 “幸好还有这幅画。” 说着,她动作十分自然的就要拿过江连玉手中的画卷。 但是没拽动。 宋清月眼神有些疑惑。 江连玉亦是如此。 二人一来二去的较着劲,谁也没有松手。 “连玉哥哥把画给我啊。” “为什么要给你?” “这不是你送给我的吗?” 江连玉大为震惊:“你乱说什么?这话是我要送给黎姑娘的。” 他一用力便将画卷夺了回来,双手捧着递到了江黎初面前。 “我知道你喜欢这些。” 宋清月只觉得天崩地裂:“江连玉,你这画不是要送给我的!” 江连玉表情认真:“难不成你是喜画之人?你之前不是说不喜欢这些附庸风雅的东西,觉得俗啊。” 此时的宋清月脸色精彩纷呈。 江黎初欣然接过画卷,不过临走的时候,她笑着说道。 “对了,宋姑娘,当初张翕大师去的并非华山寺,而是景山寺,至于华山寺只是麒麟楼那位说书的谣传出来的,整个京城只有他这么说。” 这些话就像是当头一棒,狠狠地敲在了宋清月的头上,她开始慌张无措,江黎初这么拆她的台,不就是为了让她在裴缄和江连玉面前出丑吗! 然而让宋清月真正破防的是,她发现裴缄和江连玉根本就没有在意自己 连一个眼神都没有投向她。 她就是一个无关紧要的存在! 只见江黎初潇洒离开,裴缄跟在她的身后。 江连玉倒是没忘宋清月,反而是叹了口气,有些无奈的看着她:“阿黎她最喜丹青,没有人比她更了解此道,你又何必在她面前班门弄斧呢。” 说到这里,江连玉恍惚间想起曾经长姐名动京城的那一日。 宋清月面色涨红:“那她刚才为何隐忍不发,不就是要故意羞辱我吗!” 江连玉摇摇头:“她不会这么对你,只是好心提醒而已,若是换做了别人,岂不是要狠狠笑话了。” 宋清月的身子直晃。 她甚至已经分不清咱们是在安慰自己还是在讽刺自己。 心中翻涌的情绪让她的语调都变了:“他和她到底是什么关系?你为什么要处处维护她!她如此歹毒,故意在拆散我们!” 江连玉的眉头皱起,眼神复杂的看着宋清月。 “清清,我好像越发看不透你,在我眼里,你明明一直都单纯善良,怎么会说出这种话来?” 宋清月愣了一下,系统突然提示江连玉的好感度降下了几分,吓得她立马上拉住了江连玉的手,一抬头,眼泪珠子就不断的往下落。 “对不起连玉哥哥,我说的都是气话,我只是太在乎你了。” 江连玉的表情也软下了几分:“我知道。” 宋清月眼泪汪汪:“那这玉佩……连玉哥哥,你能不能先打个欠条给我?” “算了,就当是我买下来送给伯母的生辰礼物。” “谢谢你,连玉哥哥,我真的离不开你。” 宋清月又是一阵软声细语,立马将江连玉拉入了温柔乡中,甚至还开口安慰:“阿黎身份特殊,我想她早晚会看到你的好。” 宋清月甜甜一笑,心中如释重负。 这个恋爱脑真好哄。 不过她现在已经确定江黎初一定是和自己一样的人,想要破坏自己的任务? 白日做梦! …… 另一边的两个人已经离开了锦雀阁。 江黎初转头没有发现江连玉的身影,她无奈地叹了口气。 “裴大人,不如我们打个赌吧。” 第一十七章 无用的挑拨离间 听到江黎初的话,裴缄好奇的望向她,一双浅色的眼眸中似乎藏着不少情绪。 他牵起嘴角,轻声询问道:“黎姑娘想打什么赌?” 江黎初拨弄着腰间玉佩上的流苏,想到刚才江连玉看向宋清月时的模样,便有些无奈。 “就赌阿玉到底是当场付钱,还是给那位宋姑娘打了欠条。” “看来黎姑娘是无比这样确定世子会替宋姑娘付钱,黎姑娘的心中已然有了答案。” 江黎初点了点头,不过是同裴缄随口说了句玩笑话,没有想要真的打赌。 却不想裴缄竟然真的思索了起来,最后选择:“就如此,那在下觉得世子应该会当场为宋姑娘付钱,想来世子应该不会让宋姑娘在锦雀阁中难堪。” 江黎初愣了一下,顺着裴缄的话道:“若是裴大人赢了,想让我做什么?” “记得方才世子说,黎姑娘喜擅丹青,若是在下赢了,黎姑娘总在下一幅画,如何?” “好。”江黎初点头答应了下来,“我们一起回去吧。” 裴缄望了一眼锦雀阁,江连玉还没有从里面走出来。 但他没有询问,颔首请江黎初上了马车,二人同乘回府。 甚至在上车前,江黎初还招呼了一下侯府的车夫:“你先回去吧,不必等世子。” 车夫没有任何犹豫,听从了江黎初的话。 因为昨日世子就已经通知了他们侯府上下所有的奴仆,要无条件的听从这位黎姑娘的命令甚至优先级还要高于他。 等江连玉和宋清月从锦雀阁出来的时候,面前已空空如也,那还有裴缄和江黎初的身影。 “阿黎呢?她怎么不在?”江连玉纳闷儿的眨了眨眼睛,想到江黎初没等自己就先回去了,他心目中不会有一些失落。 从前无论去哪儿,长姐都会等他的。 宋清月却无比高兴,没有江黎初这个碍眼的家伙,她就可以刷江连玉的好感度了。 她靠近了江连玉几分,动作间腰上新多出的那块玉佩轻轻摇晃。 宋清月扯了扯江连玉的袖口,软声细语的说道:“连玉哥哥你送我回去好不好?” 江连玉点头,结果他不仅人找不到,侯府的马车也不见踪影了。 “我来时马车就停在这儿,现在都不见了?” “连玉哥哥,是不是你记错了。” 江连玉眉头紧皱,并不相信是自己的记忆出了什么偏差,幸好有一个在锦雀阁旁等候的小厮,看到江连玉之后,急急忙忙的走了过来。 “世子可是在找侯府的马车?这已经按照黎姑娘的吩咐,提前离开了。” “什么!”宋清月的脸色一变,忍不住埋怨,“这姓黎的未免太过分了吧,她怎么敢!” 好啊,原来在这里的给她使绊子呢! 她看向江连玉,手上更加用力,将其华贵的衣料都攥出了一片褶皱。 “世子爷,那女人就是仗着你好脾气,就如此无法无天,无论她与你是什么关系,也不该如此对你啊!若是传出去了,世子的威严何在!” 那天在生日宴后,宋清月就派自己的婢女去打听过江黎初的身份,可惜一无所获,只是见到她和江连玉同时出入侯府。 不过看她的年纪,宋清月在想应该是江连玉的什么表妹,毕竟在他们古代表哥表妹之类的人一抓一大把。 不知道是哪个犄角旮旯来的远方亲戚,倒是在自己面前耀武扬威上了。 宋清月趁机说着江黎初的坏话,她自诩了解江连玉的脾气,在自己面前像个大舔狗,实际上可是个无法无天的小霸王。 最讨厌的就是别人替他做事。 这个江黎初可是处处在他的雷点上踩呀。 果然,宋清月一转头就发现江连玉的脸色相当难看,她一时激动,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看江连玉大发雷霆了。 不过面上还温柔细语的安慰:“连玉哥哥当心气坏了身子。” 突然,江连玉一抬头:“你说的对,一定是生气了,我得马上回去!” 江黎初一定是生自己的气了!他要惨了! 因此,江连玉匆匆忙忙的离开了,直接把宋清月扔在了原地。 宋清月人都傻了。 “怎么就这么走了,至少要把我送回去吧!不过看在你要回去狠狠教训江黎初的份上,这次我就不和你计较了。” 她满意的摸了摸腰间的玉佩。 “唯一可惜的是没有拿到张翕的话,不过没关系,只要我刷满了江连玉的好感度,我想要什么他都会乖乖给我。” 宋清月美滋滋地离开,我已经开始幻想以后美男环绕的场景了。 …… 另一边裴缄和江黎初已经回到了侯府,二人下了车。 “今日叨劳裴大人了。” 裴缄摇摇头,他望着江黎初,似乎想从袖中拿出什么东西,只是还有些犹豫。 江黎初察觉到了他的不对劲:“裴大人莫不是还有什么话想说?” 可惜,他只是咳嗽的几声,到底没有将东西拿出来。 望着眼前之人略显苍白的面容,江黎初不觉询问:“裴大人的病看过太医了吗?太医怎么说?” “这是积劳成疾,太医为我开过调理的药方。” 江黎初轻叹一声,可惜她不懂医术,看不出裴缄是什么毛病。 “那裴大人要多注意休息。” “多谢黎姑娘关心。”裴缄脸上绽放出了笑容,他俊朗的容颜在苍白肤色的衬托之下,饶添了几分破碎感,让人不禁心生怜惜。 面前之人的脸和记忆中那稚嫩乖巧的面容浅浅重叠,看得江黎初有些慌神。 见江黎初的目光一直落在自己身上,裴缄薄唇翕动:“黎姑娘怎得愣神了?是在下的脸上有何不妥吗?” “没有。” 江黎初摇头。 多年未见,一切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遂与裴缄分别,转身进入了侯府。 但裴缄却站在原地没有动,反而从自己的袖中拿出了一个细长的锦盒,打给一看,里面竟躺着支玉白色的簪子,上面雕刻着山姜花的纹样。 他抚摸着簪子,嘴里却嘟囔了起来。 “不知道阿黎会不会喜欢,若是贸然送出,她会不会觉得我是个唐突之人啊?” “怎么办……我若是靠的太近了,阿黎讨厌我怎么办?” 正想着,江连玉已然风风火火的回来了。 “裴大人怎么在这?” 第一十八章 散财童子 江连玉看到了裴缄手中的簪子,眼睛一亮,不禁感叹:“好漂亮的簪子啊,裴大人不如出个价,能不能卖给我?” 可以送给长姐赔礼道歉。 裴缄脸上的笑容瞬间收敛得干干净净:“不卖。” “那算了吧。”江连玉叹了口气,“裴大人刚才是与阿黎一起回来的吗?她脸色如何?” “黎姑娘生了好大的气,已经吩咐人将后的门钉死了。” “啊?!别啊!” 江连玉大惊失色,朝着侯府那边就冲过去,大门自然没有像裴缄说的被钉死,江连玉抬手一敲,直挺挺地摔进了院子里。 裴缄扫去一眼,转身回自己的府邸了。 …… 另一边,江黎初没有回自己的房间,反而是在侯府中转了起来。 里面的一切还和多年前一模一样。 然后她找到了祠堂,准备进去为父母上一柱香。 却发现在父母的灵位旁多出来了一块新的,打眼一看,上面写着她的名字。 “这是……” 就在这时,祠堂外传来了江连玉嘀嘀咕咕的声音:“怎么办呢?长姐肯定生气了,我要是现在去找她不会被打出来吧!还是先躲到祠堂,问问爹娘怎么办吧。” 江黎初眉毛一挑,下一秒江连玉就已经推开了门,结果就看到江黎初跪在蒲团之上,似笑非笑的望着自己。 江连玉身子一僵。 “先躲到祠堂?”江黎初平静的看着江连玉,在眼神中却带着上位者的威严,“若是爹娘知道你如今为一个女子神魂颠倒,不知天地为何物,他们会作何感想?” 江连玉嚎了一声,直接扑到了江黎初的身边,可怜巴巴的跪着。 “长姐,我不是故意瞒你的,只是今日的拍卖会,是我一早就答应青青的,我不想食言罢了。” “我说过,我不会干涉你的选择。”江黎初转身为父母的牌位上了香,“我的牌位是你给我立的?” “是。”江连玉点了点头,看到上面供奉的牌位,“如今长姐回来了,这东西就不需要摆在这儿了。” 他想要上前拿,却被江黎初拦住了。 “不用,就放在这吧,江黎初确实已经死了。” 她不知这副身体能在世间停留多久,可终究与曾经的江黎初不同了。 江连玉情绪低落了起来,眼中掠过一抹哀伤。 江黎初看着他略有些颓废的肩膀,都能想到当初自己死讯传来时,江连玉配该有多么伤心,又是用何等心情为她亲手摆上的灵位。 “长姐不是回来了吗。”她轻轻地摸了摸江连玉的头。 江连玉望着她,眼眶都有些发红:“是啊,长姐回来了,从前的一切不过是噩梦一场。” 突然,江黎初话锋一转:“那块玉佩,你还是帮宋清月付了钱?” 江连玉身子僵住了,是什么结果显而易见,但他马上为自己和宋清月找补:“不过这一次清清打了欠条给我,她说不想欠我太多,当真是心地善良。” 欠条? 江黎初心中嗤之以鼻。 不过是哄着江连玉这个傻子帮她把钱拿了而已。 “那从前在你这里得的东西打过欠条吗?” 江连玉干笑了几声:“只是一些小东西而已,没多少钱。” 但他却看到江黎初露出了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让江连玉有种不祥的预感。 小的时候长姐一这么笑,他就该倒霉了。 果然,就见江黎初拍了拍手,府上一个资历颇深的嬷嬷走了进来,手中还拿着什么东西。 “桂嬷嬷,你来干什么?” 他们的母亲有四位陪嫁,这四位陪嫁几乎是看着府上的孩子们长大的,桂嬷嬷就是其中一位,江连玉对她自然尊敬。 桂嬷嬷没有回答江连玉的话只是清了清嗓子,打开了手中的册子,一句一句的读道。 “昌平三十二年七月十三日,世子结识户部侍郎之女,为其在夜市中购置花灯,花费二百两百。” “昌平三十二年七月二十二日,世子与户部侍郎之女在麒麟楼相遇,为其购置酒食,花费四百一十三两。” 江连玉的表情愈发难看。 “昌平三十二年七月二十三日,世子……” 桂嬷嬷絮絮叨叨的念着,手中的册子足有几指的厚度。 然后她又从怀里掏出了一个薄薄的算盘,噼里啪啦的打了起来。 “直到今日,世子为户部侍郎之女共花费四千四百两金,五十三万六千零五十两银。” 最后一个字落下,江连玉的身子都软了。 桂嬷嬷将手中的账本递给了江黎初,江黎初欣然接过,朝他点了点头。 “桂嬷嬷,麻烦你了。” 当年江黎初让母亲的几个陪嫁分别记录他们姐弟几人的日常,可惜后来老三上了战场,老四丢了,没想到最后被记得最详细的还是他。 江黎初翻看着手中的账本,不由点了点头:“看起来这些年你生意做的确实不错。” 江连玉的嘴唇哆嗦着:“长姐……” “连带着这些,加今日的欠条一并送到户部侍郎府上。”江黎初将账本递还给了桂嬷嬷。 江连玉听到这话,脸色更加难看。 “长姐,你这是想!” 不过他还没说完,就被江黎初给打断了:“你想当散财童子我不反对,但这些钱我不允许你散在一个人的身上。” 宋清月凭什么敢如此心安理得的把他的阿弟当做摇钱树,甚至后来掏空了他们侯府的家底,她却过上了好日子。 “我也没有逼迫宋小姐在一日就还清这些欠债,我只是想让她知道,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你与他没有任何的关系,她却心安理得的花费你的钱,凭什么?” 江黎初从蒲团上站起身。 她居高临下的望着江连玉,轻声说道:“既然你来了祠堂,那便在父母的牌位前跪上半个时辰吧,想想自己这几年的所为,是对还是错。” 说完江黎初,便带着桂嬷嬷离开了祠堂。 江连玉眼神恍惚的抬头,看着上面父母的牌位,忽然就红了眼眶。 桂嬷嬷跟着江黎初离开祠堂,眼神微微晃动着,声音有些哽咽。 “黎姑娘,您真的是大小姐吗?您回来了?” 第一十九章 难事 江黎初看着身边的桂嬷嬷,眼神有些恍惚。 这是从自己孩童时候就陪伴在身边的存在。 像父母一眼就能认出自己的孩子般,桂嬷嬷怎么可能察觉不到什么? 但江黎初摇摇头,轻声道:“不少人都说我和大小姐长得像呢,我与她有缘,可惜,大小姐已经死了。” 桂嬷嬷的眼神复杂:“是……这样吗?” “或许是大小姐还有放不下的人,舍不得离开,所以冥冥之中才让我出现在这里。” 现在她的身份多一个人知道就多一份危险,江黎初不能去赌。 桂嬷嬷是个聪明人,知道有些话点到为止。 就在这时,江黎初注意到回廊转角处有一个小丫鬟鬼鬼祟祟走出来,她东张西望的,像是做了什么亏心事。 桂嬷嬷见状,呵斥了一声:“什么人!站住!” 小丫鬟身子一抖,怀中的包袱也落在了地上,里面竟然装着吃食还有几枚珠子。 桂嬷嬷立刻上前,抓住了小丫鬟的手臂:“这些珠子我好像在哪见过,你这丫头好大的胆子,居然看到府上的东西!” 小丫鬟脸色发白,扑通就跪了下去,我走了半天,也没说出完整的话来:“我……我……” 她眼泪珠子直掉,但桂嬷嬷却是一副铁面无私的样子,没有半点怜悯:“在府上偷东西,可是要挨板子的,你不要命了吗!” 江黎初角见这小丫鬟长得乖巧,那包袱里除了珠子和吃食外,还有几味药材。 小丫鬟也在这时大声的求饶起来:“嬷嬷饶命,奴婢是真的没有办法了,府上的工钱一再克扣,奴婢的娘没钱治病,只能偷府上的东西回去,嬷嬷求求你饶了奴婢吧!” “克扣工钱,怎么可能?侯府从来都没有发生过这样的事!”桂嬷嬷却皱着眉不相信,“你休要撒谎骗我!” 小丫鬟哭的凄惨:“奴婢不敢撒谎 奴婢说的都是实话,嬷嬷若是不信可以去后院问一问。” “嬷嬷,我想她说的应该是真的,她偷的这些食物药材都不是什么特别名贵的,这珠子应该是世子前几天不小心弄断的那珍珠帘子上的。” 小丫鬟抽噎着:“奴婢真的没办法了……奴婢的娘要死了……” 桂嬷嬷还是怀疑:“可是府上怎么会有克扣工钱的事情啊!” “既然她说自己的娘病了,麻烦嬷嬷用她回去一趟,是真是假一看便知。”随后江黎初又从自己的腕上褪下一对翡翠镯子,交给了桂嬷嬷,“若是真的,便将这镯子当了给她做药钱。” 小丫鬟猛地抬头,难以置信的看着江黎初:“小姐!” 跪在江黎初面前重重磕头。 “奴婢多谢小姐,奴婢多谢小姐!” 江黎初对桂嬷嬷道:“去吧。” 还让小丫鬟将地上的包裹也一并带走。 在桂嬷嬷与小丫鬟离开后,江黎初柳眉微蹙:“去后院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从前她管家的时候制定过规章制度,即便这六年自己不在,按照规章制度来运行,也不至于生出这些乱子。 江黎初前往后院下人们住的地方,只是才走进去,就听到了一阵喧闹声。 “我呸!你算什么东西跟到我的面前嚣张!我看你下次还敢不敢!” 只见一个身材高大的中年男子骂骂咧咧,对着地上的人拳打脚踢,挨打的人抱头将自己蜷成了一团,十分可怜。 看到这一幕,江黎初眉头紧皱,她立刻上前,呵斥道:“住手!” 中年男子转头见到了江黎初,瞬间就换了一副嘴脸。 “小姐,您怎么来了?” 他搓了搓手掌,一副讨好模样。 江黎初看了一眼地上鼻青脸肿的小厮:“怎么回事?你何故打他?” 中年男子马上回道:“是他手脚不干净,偷了府上的东西被我发现了,我气不过才打了他两下,没想到惊扰了小姐。” 说着,他又转头踢了一脚小厮的肚子,让人蜷缩起来。 “还不快滚!” 地上的小厮表情痛苦,他勉强爬了起来,大声喊道:“我没有偷东西,是你……” 只是话没有说完,又被中年男子一巴掌,拎着领子警告:“干什么!你想冲撞主子?你还想不想继续在侯府里干了!” 小厮身子一抖,再不敢说话了。 江黎初怎么可能看不出其中有猫腻,她低头整理着袖子,说道:“原来是这样啊。花园修缮,缺个干活的,你跟我走吧。” 她看向了小厮。 中年男子愣了一下:“花园修缮?什么时候的事,怎么没听说过?” 江黎初扫了他一眼:“那你跟我过去干活吧。” 男子瞬间噤声。 他可不愿去干那些脏活累活,在小厮要跟江黎初离开的时候,警告了一句。 “老实干活,别多嘴冲撞了主子。知道了吗?” 小厮木讷的点了点头,走到了江黎初身边。 江黎初带着小厮离开,可最后并没有去花园,而是将其带回了自己的院子。 小厮自然是一脸疑惑,打量着周围,正好对上了江黎初的视线,吓得他连忙低头 “你叫什么名字?” “奴才叫怀安。” “怀安。”江黎初重复了一遍,开口道,“刚才打你的那个人是谁?” 六年过去了,府上的下人几乎全部更换,没几个她认识的。 “是府上的康总管。” “那你偷了什么东西?” 小厮神身子一僵,声音变得更小:“偷了,偷了一件衣服。” 这个借口听起来十分荒谬,江黎初继续问询:“你偷了谁的衣服?” 但小厮却转移了话题:“小姐不是让奴才干活吗?奴才要干些什么?” “是不是府上克扣了你的工钱?” 小厮忽然抬头,表情中多了几分慌乱,可他还是否认了。 “没有,奴才没有……” 显然他已经乱了分寸。 “这里是侯府,还轮不到一个下人,我问你什么,你直接回答就是。” 听到这话,小厮扑通一下跪在了江黎初的面前。 “小姐,奴才没有手脚不干净,他们克扣了月钱,奴才找康管家要,结果却被他打了!” 第二十章 蛀虫 “果然。” 江黎初的脸色难看。 “府上竟然会出现如此荒唐事!阿玉他都在干什么!” 她看着面前的小厮,继续询问:“被克扣一事,有多久了?” 怀安的眼眶发红,低声道:“已经快一年了,而且一个月比一个月克扣的多,奴才家里还有弟弟妹妹要养,实在没有办法了。” 他喉咙沙哑,朝着江黎初重重的磕了个头。 江黎初原以为他是想让自己为其打抱不平,不想他只是抹了一把脸,开口说道:“姑娘您心善,可是侯府的事情怕是难办,请你不要将今天的事情告诉任何人,不然奴才……”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见江黎初轻轻抬手:“你觉得我处理不好这件事?” 心想也是,自己现在是以远房亲戚的身份留在侯府,府上下人虽然恭敬,可要论起真心,可没多少人。 怀安舔了舔发干的嘴唇,继续说道:“小姐还是吩咐奴才干活吧。” 江黎初随手指了一下院子,说道:“那边的几盆花,你帮我搬过来放在窗台下面吧。” “啊?” 怀安一下,这任务不过是把东西从左边搬到右边。 “不是干活吗?怎么不动?” 怀安虽不明,但还是按照江黎初的吩咐干活去了。 江黎初在一旁看着,心想桂嬷嬷应该还有一会儿才能回来,这小厮有用,先让他留下再说。 怀安虽然身上带伤,但是干活还是麻利,不一会儿就把几盆花搬完了。 “小姐,还有什么吩咐。” “顺便把墙角的草拔了吧。” 怀安又去忙碌了,他蹲在墙角默默拔草,心里头却觉得江黎初是在古怪。 就在这时,桂嬷嬷急忙赶回来了。 “小姐!豆蔻没说谎,她娘确实生病要死了。” 显然桂嬷嬷口中提到的豆蔻就是那个小丫头,此时小丫头还跟在桂嬷嬷后面,直抹眼泪。 江黎初点点头,桂嬷嬷看到了还在墙角拔草的怀安,见到他脸上还带着伤,愣了一下。 看这伤,应该不像小姐打的。 “小姐,他是……” “他也是后面的下人,和豆蔻一样,都被克扣了工钱。” 江黎初的眼神掠过一丝冷意:“这侯府表面光鲜亮丽了,谁能想到里面的下人都要被逼死了。” 怪不得后来江连玉遇到麻烦需要周转的时候,府上一分钱都没有,下人们更是寥寥无几。 原来在这个时候,府上就出了问题。 若是今日她没有撞见豆蔻偷了东西,这些事情怕是察觉不到。 足以说明中间的这些人有些手段,欺上瞒下啊。 桂嬷嬷的脸色也很不好:“奴婢竟从来都不知道这种事情。” “你是府上的老人,自然没有人敢动你,只是可怜了他们。” 江黎初深吸一口气,才强行压下心中怒火。 “现在府上是谁在管账?” 她想着以江连玉的性子,肯定是当个甩手掌柜。 不出江黎初所料,桂嬷嬷在思索片刻后回答道:“府上有四个主管,分别处理不同的事情,管账目的应该是李胜。” “你去把他叫过来,就说……世子爷找他。”随后江黎初又看向了豆蔻和怀安,“你们二人回后院,有多少人被克扣了钱,每个人都有多少,但切忌不要惊动那些管事。” 豆蔻和淮安愣愣的站在原地,桂嬷嬷一见无奈说道:“还愣着干嘛呀?小姐这是要为你们讨回公道,还不赶快回去算算?” 二人激动万分,不约而同的对江黎初道谢:“多谢小姐,多谢小姐!” “先别急着谢我,现在这件事情能不能走漏一点风声,到时候我会派人去后院,派人整理。” 豆蔻点头:“奴婢知道了。” 说罢,豆蔻和淮安就急急忙忙的走了,桂嬷嬷也去找了李胜,江黎初则是直奔祠堂。 江连玉还跪在里面,看起来蔫巴巴的,似乎连身上的红衣都暗淡了几分。 转头见走进来的是江黎初,他眼睛亮了亮,乖巧的说道:“长姐,对不起。” “你愿意给谁花钱那是你的事情,但你有没有想过如今你和宋清月之间没有任何的关系,你做的事情传出去了,对谁的名声有好处?京中那些人你的议论,你浑然不知吗?” 江黎初知道江连玉现在对宋清月情根深重,所以他所做的事情皆是心甘情愿。 “你可以不在乎自己的名声,但你别忘了,你是世子,代表着整个侯府!多少人等着你犯下大错,从而将你世子之位上拉下来。” 江黎初知道现在为时不晚,江连玉也没有歪得彻底。 果然在听到这句话后,江连玉的脸色一阵青白,他颓下了肩膀,紧咬牙关。 江黎初转身:“行了,先跟我走一趟吧。” 江连玉连忙跟着,只是他跪了许久,步子踉踉跄跄的。 “长姐,又发生了什么事?” 他眼里有些心虚。 “府上的账你是一直交给别人管,自己从来都没有看过吗?” “是啊,难道是府上的账目出了问题?” “我离开整整六年,你一眼都没有看过?” “那倒不是,前几年我也一直在管账,后来这两年才不管的,因为开始管外面的生意,有些忙不过来了。” 江黎初没再说话,但这幅样子却让江连玉无比忐忑,开始在脑中疯狂回忆自己有没有什么事做错了。 他连忙坦白:“长姐,我给清清花的那些钱都是我自己的生意,没有动过府上的钱。” 江黎初还是没说话。 江连玉冷汗都下来了:“长姐,你就大发慈悲的告诉我吧。” 看着江连玉俊美的脸都扭成了一团,江黎初只觉得好笑。 想到小时候他还是个肉包子,平日里就喜欢颠颠地跟在自己身后。 江黎初带着江连玉去了他所住的院子,此时桂嬷嬷已经带着李胜候着。 江连玉现在看到桂嬷嬷就有点发怵。 李胜却满脸茫然,江黎初扫了他一眼,打扮朴素,长相憨厚老实。 江黎初坐了下来,漫不经心地说道。 “跪下。” 她目光锐利的投向了李胜。 噗通! 反倒是江连玉跪了下去。 第二十一章 请君入瓮 房间陷入了诡异的沉默,所有人的目光都整齐地落在了江连玉脸上。 江黎初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 阿玉平时在外人的面前装得有模有样,怎么跑到自己这儿就显得这么傻气呢。 为了自家弟弟的颜面不彻底扫地,江黎初帮他找补了一句:“世子,你的膝盖又疼了吗?” 江连玉瞬间明白江黎初刚才的话不是对自己说的,他快速站了起来,配合的揉了揉自己的膝盖,干笑着的说道:“是啊,最近不知怎么又疼了,等有时间找大夫来看看。” 快速走到了江黎初的身边,朝她眨眨眼,不知什么情况。 江黎初的目光落在了管家的脸上,快速的打量了一下。 显然李胜也察觉到了江黎初的视线,恭恭敬敬的说道:“世子找奴才来有什么事吗?” 江黎初端起一旁的茶盏,漫不经心的说道:“三日之后,世子要在府上举办一场宴会,全权交给你来筹备。” 江连玉一听这话,表情都悄悄地僵硬了。 三天后他要举办宴会?可他自己怎么不知道! 江黎初笑看着江连玉:“对吧,世子。” 江连玉马上点头,极为配合:“对的没错,为了迎接表姑姑的到来。” 江黎初欣然一笑,继续说道:“至于采买东西所需的花销,都要列成名单,亲自来世子这里取 。” 听到这个命令,李胜愣了一下:“到世子这里取?可是……这规矩以前从未有过啊。” 虽然江连玉不知道江黎初到底想要做什么,但长姐肯定不会害自己,一直顺着张姐的意思就行。 “因为这场宴会非常重要,绝对不能出任何的差错,明白吗?” 李胜一听,忙点头称是:“奴才这就去准备。” “你退下吧。” 江连玉摆摆手,待李胜走后,他迫不及待地凑到江黎初的身边,满头疑惑的询问:“长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想干什么?” 江黎初这才叫实话告知给江连玉:“你可知府上的下人有一半儿都被克扣了工钱,甚至这样的事情并非一次两次已经维持了一年多。” 此话一出,江连玉勃然大怒:“府上怎么会有这种事情!” 突然明白为什么江黎初刚才会询问许自己账目的问题,他向后退了几步,脸色尤为难看。 “我竟从来不知道。” “因为他知道你是个甩手掌柜,而且他伪装的很好,若非我碰到了那几个下人,也不会知道这件事情。” 江黎初沉稳的说道,“方才那李胜走进来的时候,我就注意到,他虽衣着朴素,可是双手却无比细嫩,一看就是从未干过活儿,这人虽是府上的管家,可到底也不是主子,竟也如此养尊处优。” 有人清闲富贵,可有人却连家中双亲的药钱都拿不出来。 当真是讽刺。 “可恶!简直是可恶,我府上居然会有这种人!” 江连玉火冒三丈,“那长姐方才为何放他走啊?直接把人扣下来惩处不就好了吗!” 甚至他已经愤怒到想要直接把人弄回来。 江黎初却制止了江连玉:“李胜不会承认。况且贸然询问 还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他已经管账多年了,肯定留有后手,明面上查是查不出来的,必须要等他自己露出马脚。” 江连玉的嘴唇哆嗦着,最后跌跌撞撞地坐回了椅子上:“我连一个府上的下人都对付不了,我竟然让侯府变成这副样子了。” 他看向了面前的江黎初,眸光闪烁。 “对不起长姐,从前你在时从来都没有发生过这种事情,是我的错,都是我无能……” 见江连玉的沮丧着扭成一团,江黎初轻轻地拍了拍他的额头,说道:“我的阿弟才不是无能之辈,是我离开的太突然,没有把一切都安排好。” 在她刚成为游魂的那段时间,每天都生活在怨恨与痛苦之中,老天为什么要如此不公,不仅夺走了父母的性命,甚至连自己都无法陪伴阿弟们。 甚至后来还让阿弟们全都因为一个叫宋清月的女人,全都没有好下场! 想到这里,江黎初的眼神中溢出了滔天的恨意,如此明显,把江连玉都吓了一跳。 “长姐,你怎么了?” 江黎初回过神来,她眨了眨眼睛,看着江连玉担心的目光,她强压下了心中别样的情绪,对着江连玉声音温和的说道:“从今往后,长姐不会再让任何人伤害你们。” 其实江连玉也明白江黎初死而复生,一定经历了许多,但只要长姐能陪在自己的身边,无论让他付出什么样的代价都好。 江黎初看向了桂嬷嬷:“嬷嬷,你去后院一趟,找点接下来筹备宴会的人手。” 桂嬷嬷自然明白江黎初的意思:“是。” 江黎初还不忘最重要的事情:“至于三日后的宴会宾客,你就随便请点人过来充充场面。” “还真要办宴会啊?” “当然了,到时候李胜肯定会找你要宾客的名单,咱们做戏要做全套。” “只是这宴会能请谁啊?” 见江连玉面露犹豫之色,江黎初眉心微动,怀疑的开口:“阿玉,你不会连个朋友都没有吧?” “我!” 江连玉哽住,他平日里都是跟在宋清月身后,交好的朋友还真没几个,仇人倒是挺多的。 江黎初无奈的叹了口气,伸手敲了一下江连玉的脑门:“你啊你啊。” 她眸子眯起,“那日画舫上,来了不少人吧,既然他们那么喜欢热闹,便把他们请过来吧。” 江连玉突然想到了什么,欲要开口,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江黎初扫了眼就知道他那肚子里是什么花花肠子。 “你想让宋清月也来?” 江连玉眼睛一亮,乖巧点头。 他看得出来江黎初不喜欢宋清月,本以为她会拒绝,没想到江黎初放下了茶盏,欣然答应了。 “你想让她来就来吧。” “真的?”江连玉绽放出了笑容,立马说道,“长姐你放心,我保证,清清如果来了,肯定不会惹出任何麻烦,不会妨碍你的计划。” 江黎初勾着嘴角。 “正巧我也有一份礼,正打算送到户部侍郎府上。” 第二十二章 抢生意的店 在适应了六年前的变化后,江黎初生活也步入正轨。 当初侯府的情况稳定后,江黎初也做了些生意,江连玉说这么多年他也有在打理,所以她打算上街去看看,不知如何了。 然而当江黎初到达店铺的时候,就发现店中的生意冷清的很。 这家胭脂店是当初母亲的嫁妆之一,当初江黎初在时,已经将店铺经营的在京中小有名气,一些达官显贵家的夫人和小姐也每月固定来这里采购。 没想到如今生意惨淡成这副样子。 不仅一个客人没有,甚至连唯一一个小厮都撑在柜台前打着瞌睡。 江黎初环顾四周,店内格局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里面的胭脂口脂也都是当下最时兴的颜色。 就在这时,小丫鬟的头向下坠了坠,突然清醒过来,抬头见店内有客人,急急忙忙的迎上。 “客人来看看,这店内的胭脂水粉都是当下最时兴的。” 小丫鬟是江黎初从前未见过的生面孔,她拿起了其中一盒胭脂,开口道:“你们的掌柜在哪?让她出来见我。” 听到江黎初的话,小丫鬟倒没有什么怪异,她见江黎初穿着打扮不俗,想来她应该是哪家的高门贵女,身份尊贵,要求掌柜的接待也是情理之中。 “客官您稍等,我这就去找我们家掌柜。” 说罢,她匆匆忙忙的去了后面,等他出来的时候,身后已然跟着一个中年女人,她面容姣好,打扮得也十分漂亮,手中的娟扇轻轻摇晃,走出来的时候带着一股香风。 “客官,我就是……” 只是殷丽娘的话还没有说完,在看到面前的江黎初时,骤然瞪大了眼睛,甚至连捐扇都掉在了地上。 “你!你是!” 江黎初露出了笑容:“你就是掌柜?” 这殷丽娘是自己救下的一个原被丈夫差点打死的可怜女人,便让她留在店铺中帮忙,没想到还有经商的天赋,江黎初便将一间店铺改为了胭脂店,把她安排到了这里。 如今算起来,自己认识她已经七年了。 殷丽娘的嘴唇颤抖,开口说话时声音无比沙哑:“姑娘,我们从前见过吗?你,你和定远侯府是什么关系?” “我姓黎,叫黎姜,是世子的远房亲戚,近日前来投奔。” 殷丽娘眼中都闪烁着泪花:“远房亲戚……那姑娘如今多大了?” “十六。”江黎初知道,她是认出了自己。 其实还记得自己的人,也已经不多了。 殷丽娘喃喃自语:“那不能……小姐应该二十二岁了。” 她整理好自己的情绪,对江黎初露出了笑容:“小姐面善,像是我曾经认识的一位故人,一时有些事态,还望小姐见谅。” “我知道你口中的故人是谁,很多人都说我与她长得相似,今日我来这店中也是受了世子所托,来看一看生意如何。” 听到这话,殷丽娘不禁叹息:“姑娘也看到了吧,这生意实在是不景气,都怪我无能,辜负了大小姐的信任。” “但我听世子说,以前这家店生意很好,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如此冷清?” “就在一个月前。” “一个月?” 这个回答出乎江黎初的预料,“莫不是有人故意找麻烦?” “并非有人找麻烦,而是一个月前京中突然开了一家店铺,抢走了这里所有的生意,我偷偷去看过,那里卖的胭脂水粉很不一样,而且还有许多从未见过的东西。” “哦?那店在什么地方?叫什么名字。” 江黎初心中有种莫名其妙的预感。 “我带姑娘一同前去。” 说罢,殷丽娘为江黎初引路,只是她一边走着,还一边悄悄的打量江黎初。 无论是身段还是长相,都和当初的大小姐一模一样。 这世间竟有如此相像的两个人吗? 江黎初自然察觉到了殷丽娘的窥探,意识到自己这张脸和从前的“江黎初”一模一样,那自己要不要在脸上改变一些呢? “黎姑娘,我们到了。” 江黎初抬头一看,见不远处的店铺生意红火,门口还立着几个牌子。 “妆造局?” 江黎初读出了匾额上的三个字,只觉拗口。 又见门口的牌子上写着——今日限定香水,无人区玫瑰。 殷丽娘说道:“我知道这香水,那东西洒在身上奇香无比,而且久久不会散去,这店铺是一个月前开的,里面卖了各种稀奇古怪的东西,瞬间风靡整个京城,把生意全抢走了。” “进去看看。” 江黎初走进店铺,鼻尖充盈着一股奇异的香,朱漆雕梁上悬着簇新的纱灯, 地上铺着猩红毡毯,垂落的鲛绡帐随风摇晃,中间整齐摆放着柜台,台面竟是用琉璃制成,能瞥见里面放置的东西,两侧屏风还有描金的梳妆台,有几个妇人正在使用。 她走到了琉璃柜台前,发现里面摆放着各种漂亮的琉璃瓶,里面装着透明的液体,而琉璃瓶旁边还有各种标签。 “真我、自由之水、尼罗河花园……” 她念叨着,旁边的殷丽娘也说道。 “这就是香水,这几款都是紧俏货,想买都买不到呢。” 因为香水之外,江黎初也见到了许多新奇的东西,例如香皂、口红、眼影。 “的确非同凡响。” 江黎初将这些看在眼中,也不禁佩服这店铺的掌柜,能想出这么多新奇的花样。 她突然想要结识此人。 然而就在这时,门口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我没骗你吧,我确实有赚钱的能力,这就是我开的店。” 江黎初愣了一下,转头向门口看去就见宋清月和君天临走了进来。 宋清月一副得意洋洋的样子,骄傲的看着君天临,像是在邀功一般。 君天临不由赞叹:“我在宫中也听说了,京中开了一家与众不同的店,没想到这是你的!” 听到这话,江黎初的眼中掠过一丝惊讶。 这居然是宋清月的店! 不过她也想起,宋清月确实有不少心急的点子,甚至还坑害过江连玉。 江黎初抿唇,心情没有那么好了。 宋清月和君天临姿态亲密的走了进来,也看到了站在其中的江黎初。 “黎姜!你怎么在这?” 宋清月冷笑了一声,“这里不欢迎你,赶紧走!” 第二十三章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面对宋清月毫不客气的话语,江黎初的面色却平静异常,倒显得宋清月有些咄咄逼人。 “我还头一次听说有店面不欢迎客人的。” 宋清月的眼神中充斥着冷意:“店是我开的,我想欢迎谁就欢迎谁,都要由我说了算。” 她走上前,或许是觉得身后有君天临当靠山,她的态度更加嚣张,甚至扬着脸,几乎是用鼻孔看人。 “难道说你是想在这砸场子?” 江黎初眸子微眯,不过还未等她开口,旁边的殷丽娘就叉着腰站了出来,挡在了江黎初面前。 “小姑娘,你未免有些咄咄逼人了吧,我们家小姐能来你的店,那是给你的面子,真当自己有多能耐吗?” 宋清月的眼睛一瞪:“你又是什么人?难不成是找来的帮手!” “我就是帮手,那又如何?”殷丽娘早不像从前那般软弱可欺,这么多年的磨砺早就让她成了一个厉害性子,直接挽起了自己的袖口,“论吵架,这么多年我可没输过谁!” 宋清月大概是被殷丽娘的态度吓到了,忙向后退了一步,回了君天临的面前。 “殿下,他们也太过分了吧,都跑到我的店里来闹事了。”只见她眼神又委屈的看着江黎初,“黎姑娘,我真的不知道到底哪里惹到你了,让你对我有如此大的恶意。” 君天临自从在见到江黎初之后,眼神一直都落在她的身上,哪怕现在宋清月走到他的身边,也没有马上回答宋清月的话。 像,真的是太像了,这天底下怎么会有长得一模一样的两个人啊! 宋清月等了半天也不见君天临理会自己,转头发现他的目光还直勾勾的看着江黎初,气得她直咬后槽牙,伸手扯了扯君天临的袖子。 “殿下。” 君天临回过神,他现在还是站在宋清月那一边的,因此他眉头微微皱起。 “黎姑娘,你到底想干什么?可不是你能闹事的地方。” 江黎初只觉得好笑。 君天临还真是宋清月说什么她就信什么。 “宋姑娘,我不知道我与你到底有什么仇,什么怨,我不过是来买东西的,甚至才走到店中,你却说我闹事,那你说说,我闹什么了?砸你的东西还是偷你的东西?” 江黎初条理清晰,怼得宋清月一时语塞。 殷丽娘也顺着江黎初的话说道:“我看无理取闹的另有他人吧。” “你们!” 若不是君天临在场,宋清月真的想要冲上去将江黎初教训一顿。 在自己面前装什么清高! 江黎初忽略掉了宋清月愤怒的表情,只淡淡说道:“既然宋小姐不欢迎,那我离开便是。” 不过他看宋清月和君天临说说笑笑的样子。 应该还不知道那件事吧。 但江黎初正想着,就有一个侍女匆匆忙忙的跑了进来。 “不好了,二小姐,老爷发了好大的脾气,让你赶快回府。” 宋清月愣了一下,眼神疑惑:“现在?那老……” 老头这个称呼她差一点脱口而出,幸好话到了嘴边,及时更改了。 “我爹让我回去干什么?” 侍女的表情有些纠结,最后还是回答了:“发了好大的脾气,安平侯府送来了一份债条,说是您欠了安平侯府几十万两的银子。” 宋清月蓦地瞪大了眼睛。 “你说什么!” 听到债条二字,她立马转头看向了江黎初。 “黎姜,这是你干的吧,你什么意思!” 自己什么时候欠安平侯府几十万两,这个女人到底想要干什么? 但江黎初却非常坦然的回答:“当然是字面意思呀,宋姑娘可真是贵人多忘事,前不久你在锦雀楼中打的欠条还在呢,宋家的确欠安平侯府许多钱,宋姑娘不会不承认吧。” 没想到宋清月真的忘了,开口询问:“什么欠条?” 因为她心安理得的认为,她攻略的男人就应该给自己花钱。 江黎初的目光轻描淡写的从宋清月的脸上掠过。 忽然,她注意到,君天临的腰上居然戴着那块在拍卖会上见到的玉佩。 想到宋清月居然花着阿玉的钱,跑来给君天临借花献佛,江黎初都不忍心把这件事情告诉给她的阿弟了。 江黎初的眼神泛着冷意:“原来玉佩在三殿下这里啊,这玉佩的钱就请三殿下归还吧。” 此话一出,宋清月终于意识到了什么,脸色瞬间就白了,君天临更是拧着眉。 “你在说什么!” “殿下……”宋清月暗叫不好,想要阻拦,可惜还是晚了些。 “这可是宋小姐花着世子的钱给三殿下买来的礼物,欠条还在世子爷的手中,殿下若不信,可以亲自去看看,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江黎初当然没打算给宋清月留任何颜面。 “黎姜!” 宋清月忍不住尖叫着,浑身颤抖。 完了,全都完了! 怎么都没有想到江黎初会把这件事情捅出去! 果然只见君天临的脸上阴云密布,冰冷的气势泄出,让宋清月不禁胆寒。 好不容易才将君天临的好感度刷了上去,一切可不只是重回原点。 “殿下,这一切是误会,你听我解释!” 君天临扯下了腰间的玉佩:“本殿可无福消受这样的东西!” 他甩手扔了玉佩,转身就走。 玉佩直接在地上摔了个四分五裂,宋清月想要补救都来不及了。 “不!都毁了,全都毁了!” 宋清月的喉咙中溢出了阵阵低吼。 江黎初的眼神冷漠,准备带着殷丽娘离开,但宋清月却突然暴起,拦在了她的面前。 殷丽娘十分戒备的看着宋清月:“你想干什么!” 宋清月的眼中泛着血丝,狠狠的盯着江黎初,恨不得将她生吞活剥。 “不许走!” 她的胸口因愤怒而剧烈的起伏着。 “我知道了,你和我是一样的人,你做这些就是想破坏我的任务,对不对!” 江黎初却听得云里雾里。 什么任务?难道宋清月是敌国的细作? 这绝不可能,她的记忆中并没有这种蛛丝马迹。 江黎初面上不动声色,沉默回答着宋清月。 此时陷入愤怒的宋清月失去了判断力,只放出了狠话。 “你就是嫉妒我,黎姜,你给我等着!” 第二十四章 文学大师宋清月 “没想到宋清月竟有这样的经商头脑。” 离开了宋清月的店铺之后,江黎初呢喃出声。 店中售卖的那些东西确实新颖,江黎初却有一种格格不入的感觉。 她仔细搜索着脑海之中的记忆,突然想到后来宋清月和阿玉争夺生意时,有各种新奇古怪的点子。 甚至有些超脱常理。 这让江黎初的耳边又想起了刚才宋清月说的话。 旁边的殷丽娘却有些愤愤不平的冷哼:“不就是生意好吗,有什么可嚣张的,姑娘,我瞧着她肯定是故意的,为了和咱们作对!” 江黎初却摇摇头:“大家都是做生意的,竞争是很正常的事情,你找几个人买一些那边的东西带回来,研究一下。” 她心中不禁去想,如果不是宋清月最后将自己的阿弟们害得那样凄惨,或许她就会因为宋清月的才能而主动结交,与她成为朋友。 可惜她们现在只能走向一种结局。 “宋清月,我们江家到底与你有何仇何怨,你为什么一定要害死我江家所有人呢?” …… 回到侯府后,江黎初想到江连玉的手里还有生意,打算同他了解一下自己不在这几年的行情。 “阿玉?” 江黎初敲了敲江连玉的房门,突然,听到里面传来了一阵噼里啪啦的声响,她吓了一跳忙,推门走了进去。 江连玉动作有些慌张的往身后塞着什么,见到江黎初来了,他的身子僵硬得绷直。 “长,长姐,你怎么来了?” 江连玉十分不自然的表情,江黎初有些纳闷:“你怎么了?刚才我好像听到你屋子里传来了什么声音。” 她偏了偏头,但江连玉却嗖的一下站了起来,快步走到了江黎初的面前。 只见他咧嘴笑道:“没什么没什么,长姐你今天不是去看铺子了吗?怎么突然回来了?” 江连玉十分殷勤的搀扶江黎初坐下,还为她沏了茶。 江黎初慢条斯理的说道:“我来找你说一说宋清月的事情。” 哐当! 江连玉手中的茶盏一下子就摔落在桌子上,他的表情异常心虚,眼神飘忽不定,最后磕磕巴巴的说道。 “长姐,你,你是什么时候知道?” 宋清月看着江连玉的样子,有些疑惑:“我方才亲眼所见啊。” 她想问问江连玉关于宋清月所做的生意有什么看法? 只是还没等她开口,江连玉就转肉走回了卧榻旁,从从枕头下面抽出了一本书,乖巧的递到了江黎初面前。 “长姐,还以为能瞒得过你呢,没想到被你发现了,可我确实觉得清清的文采很好……” 江黎初愣了一下。 “什么?” 她低头一看,发现江连玉手中捧着的竟是一本诗集。 “这是什么东西?” 江连玉也同样疑惑:“这是清清的诗集呀,你不是亲眼看到我买的吗?” 江黎初眨了眨眼睛,意识到自己和江连玉根本就没在说同一件事。 怪不得刚才自己进来的时候,江连玉慌慌张张的,原来是把诗集藏起来,不想让自己看到。 竟然还有意外收获。 “宋清月竟然还有诗集?” 江黎初伸手接过,低头翻看着。 江连玉的眼睛一瞪:“长姐,你不知道吗?” “我当然不知道。”江黎初随手翻看着,瞧了几首里面的诗,发现宋清月的文采确实不错,“这些竟都是宋清月写的?” 江连玉咧嘴一笑:“是啊,在半年前,清清在赏花宴一连作出三首诗,名扬京城,后来她编制了这本诗集,如今清清可是被作第一才女呢。” “宋小姐还真是诗词俱佳呀。” 江黎初选了一首诗,低声读了出来。 “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可是宋小姐不正是京城人吗,何来思乡一说啊。” 江连玉笑了出来:“害,文人墨客不都是这样吗?那国子监的祭酒不也总写几句酸词嘛。” 他凑到了江黎初的面前,可怜巴巴的眨眨眼。 “长姐,我是真的喜欢这些,能不能让我把诗集留下啊。” 江黎初合上诗集,突然询问道。 “对了,你和宋清月是怎么认识的?” “三年前中元节,她被歹人所欺,我救了她。” “她不是户部侍郎的女儿吗?出门在外连随从都没有?” “清清只是户部侍郎的庶女,在家并不受宠,那日她是偷偷跑出来的,身边没有其他人。” 江黎初当然知道宋清月的身世。 但一个不受宠的庶女,真能做到在外显露锋芒,大放溢彩这些事吗? 而且大家族中真正不受宠的庶女,都是目不识丁,连一个字也不认识,但宋清月却能出口成章。 实在是太奇怪了。 奇怪到江黎初甚至有些怀疑宋清月换了一个人。 江连玉见江黎初若有所思的样子,难免紧张:“长姐?你在想什么?” 江黎初回神,轻声说道:“只是突然想到,陛下要为六公主找一个伴读吧。” 江连玉点头:“我听说陛下好像要举办一个宴会,来为公主找伴读。” 百文宴。 江黎初在心中嘟囔着。 之后的宴会上,宋清月会大放异彩,夺得魁首,成功变为六公主的伴读。 “公主伴读……” 江黎初若有所思。 江连玉见江黎初脸色不错,适当的开口:“长姐,那这诗集我可以留下吗?” “其实今天我来找你,是想和你说说店铺,不说我还不知道诗集的事情呢。” 江黎初看着江连玉逐渐僵硬的表情,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 “乖阿弟,你这么诚实的上交,长姐就替你保存吧,也让我拜读一下宋小姐的文采,反正你也看不明白。” 她这个阿弟算盘能打的噼里啪啦响,但盘作文写诗这一块,那是一窍不通,连手打油诗都写不出来。 江连玉瞬间蔫吧了。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了李胜的声音。 “世子爷,您在吗?” 江连玉和江黎初对视一眼。 “进来吧。” 李胜推门走入,见到房间中还有江黎初时,但没有表现出什么异状,只将手中的一个单子递了上去。 “世子爷,这都是为筹备宴会需要采买的清单,请您过目。” 第二十五章 邀约 江连玉接过,江黎初也顺势看了过去,单子上采买的物品齐全,每一个需要的数目,花费了多少都记载的详细,也没有什么无用之物。 江黎初扫了眼面前的李胜。 还真是心细之人。 李胜恭恭敬敬的说道:“不知世子可还有其他吩咐?” 江连玉将目光投向了江黎初,眼神询问她可曾看出什么端倪。 但江黎初却微不可查的摇摇头,示意江连玉先不要说话。 果然,江连玉的沉默让李胜抬起头,他眼神疑惑,随即开口说道:“奴才知道世子看中宴会,这单子上的东西都是挑选的最好的,所以比平常价格贵了些。” 江黎初面带微笑:“李总管不愧是府上的老人,真是细心能干啊。” 李胜立马露出一副惶恐模样:“姑娘谬赞了,奴才实在不敢当,侍奉好主子,本就是奴才份内之事。” 江连玉清清嗓子:“行,没什么问题。” 随即唤来了自己贴身小厮。 “羡鱼,你带着李总管取银子吧。” 羡鱼应声,李胜也行礼告辞。 待二人走后,江连玉马上看向了江黎初:“长姐,这单子可有什么问题吗?我有点看不出来。” 江黎初低头整理着自己的袖口:“你看不出来是对的。” “什么!”江连玉大为震惊,“他竟然这么厉害!我好歹也是经商之人啊,竟也被糊弄过去了!” “说什么呢?你看不出来端倪,是因为这单子本来就没有问题,单子上面列着的那些店家,采买的东西,全都是京中最好的。” “他是不是不敢动手了?若是抓不到他中饱私囊的证据,这下该怎么处置?” 江连玉手底下的人都忠心不二,自然从来都没有遇到过这种事,江黎初倒不知她这个弟弟究竟是幸还是不幸了。 看着江连玉露出的担忧之色,江黎初牵起了嘴角。 “他敢不敢动手,很重要吗?” 自己是请君入瓮,至于这瓮里的人要做什么,她根本不在意。 但江连玉却愣住了。 “长姐,你的意思是……” 他似乎明白了什么,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江黎初笑着起身:“走,咱们上街看看,带长姐瞧瞧这么多年你都经营了那些生意。” 江连玉欣然点头,随着江黎初一同上街。 …… 街上热闹非凡,江连玉和江黎初并肩而行,这对容貌出众的姐弟引得无数人瞩目。 但江黎初却听到了一些议论声。 “这侯府世子身边的女人是谁呀?长得可真好看。” “不是说江连玉一直钟情于户部侍郎家的二小姐吗?怎么现在换了一个人?” “男人嘛,哪有专情的,何况是江连玉这种不学无术的纨绔弟子。” 听到这些话,江黎初的眉头微微一皱。 本来需要想办法扭转一下阿玉在京中的风评。 这话也自然落到了江连玉的耳中,但他却浑然不在意,只对江黎初说道。 “如今外市开放,瞿单国的香料颇有名气,我也雇佣了商队采购贩卖,生意很好。” 江连玉兴致勃勃的说着,但江黎初居然注意到他有些不好的脸色。 其实这几日她因噩梦在深夜惊醒的时候,总能看到他的房间彻夜燃灯。 江黎初担忧万分:“你最近劳累,头疼病是不是又犯了? ” “怎么会!自从你回来之后,我的头疼病就再也没有犯过了。”江连玉有些心虚的笑了笑,马上转移话题,“对了,他们那儿还有一种将醉香荫的酒,特别好喝,我带你去酒楼。” 江黎初一把抓住江连玉的手腕:“跟我走。” 江连玉错愕:“长姐你要带我去哪儿啊?” 就见江黎初直接把江连玉带到了京中最大的医馆面前。 江连玉缩了缩肩膀,笑得有点苦涩:“长姐,你带我来这里干什么吗?我的头疼真没事,不骗你的。” 然而江黎初却浑然不理,扯着江连玉走了进去,对着里面的大夫说道。 “大夫,他有偏头痛,麻烦您给他开点药调理一下。” 她顿了顿,“越苦的药越好。” 江连玉蓦地瞪大了眼睛:“不行!” “良药苦口,不知道吗?” “我不!我好得很,生龙活虎!” 江连玉转身要走,却被江黎初按了下去。 他从小就不喜欢喝药,这么多年一点没变。 正因如此,这么多年江连玉的头疼病始终没治好。 但江黎初却不在意江连玉的反抗。 就在江连玉还想据理力争的时候,一道声音从侧室响起。 “黎姑娘?” 只见裴缄撩开竹帘走了出来。 今日他穿着一件青色的衣衫,头上用一根竹子样式的簪子挽起,面如冠玉,双眸清明,只是脸色还有些泛白。 许久不见,江黎初却觉得他好像更消瘦了些。 江黎初朝着裴缄点了点头:“裴大人。” 裴缄上前,目光落在了江黎初的脸上:“黎姑娘怎么会在医馆,是身子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吗?” “多谢裴大人关心,在下无碍,是阿玉他病了,我带他来抓药。” 江连玉一脸苦相,被迫让大夫给他诊脉开方子。 裴缄看着江连玉,眼中掠过一丝微光:“世子身子可好?不会在下听说,世子近几日要在府上举办宴会?” 江连玉眨眨眼:“裴大人也听说了啊。” 裴缄颔首,没再说话。 一时间,三人沉默无言,江黎初注意到有视落在自己身上,抬头对上了裴缄的视线。 他正朝自己温和的笑,甚至还眨眨眼,那双清冷的浅瞳犹如湖水波光粼粼,他的目光未曾移开半分,看得江黎初有点心情微妙。 在迟疑了一会儿后,江黎初礼貌的询问道:“不知两日之后裴大人可有空?若不嫌弃,可来侯府参加宴席。” 她不过是随口一问,没抱什么希望。 裴缄愣了一下:“黎小姐这是在邀请在下吗?” 江黎初忙开口:“裴大人日理万机,若是不愿来也没关系。” “怎么会,既然是黎姑娘盛情邀约,在下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第二十六章 郎才女貌,很是般配 “只是平日里在下的身子虚弱,没什么人愿意邀请,如今黎姑娘相邀,在下有些受宠若惊了。” 裴缄温和的笑着。 江黎初见他笑容勉强,竟在其中看出了几分落寞。 她不禁回想,裴缄年少时便跟随侍奉在皇帝左右,这么多年在官场上,怕是也受到不少排挤吧。 结果江连玉却在这时候开口:“不能吧,我怎么记得每天送到裴府的请帖都像是流水一样,只是裴大人向来不参加啊,怎么会无人邀请?” 江黎初一愣。 却见江连玉脸上笑容不改。 “世子记错了。” 江连玉皱眉。 裴缄继续说道:“正巧在下两日后无事,到时候就多有打扰了。” 然而下一秒,就有人反驳了江连玉的话。 “谁说你两天后没事的?我不是让你来我这扎针吗?” 只见江连玉刚才来的地方又走出一个人,竟是个满头花白的老人家,老头儿黝黑消瘦,身上的袍子松松垮垮,但打扮的却干净整洁,腰间还坠着一堆瓶瓶罐罐,走起路来叮当当的响。 费老盯着面前的裴缄,“让你到你就必须到,这回你别想再找借口跑了!” 裴缄脸上的笑容出现了一丝裂痕:“我怎么不知道您两日之后要为我施针?” 费老晃了晃脑袋,下巴处变成小辫子的胡须也跟着晃荡了几下。 “是吗?人老了不记事,不止两日之后,从今往后的每天你都要来这施针,懂了吗?” “每天?”裴缄的愣住了。 江黎初也看了过去。 裴缄的病…… 费老在一旁坐了下来,开口说道:“你的身子骨都要被耗干了,每天那半碗血……” 不过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裴缄急忙忙打断了。 “费老!我明便来,只是两日后还请您性格方便,毕竟我已经答应赴宴,实在不好食言。” 但江黎初却皱起了眉,担心的看着裴缄。 “裴大人,还是你的身子要紧。” 裴缄轻轻地掀起眼眸,望向了江黎初,色淡如水的唇瓣牵起了笑容,竟再不是那副高高在上的谪仙模样,让江黎初觉得只要自己稍稍伸手,他就能来到自己身边。 “多谢黎姑娘关心,在下无碍。” 他修长的手指攥着袖口,不知想到什么,脸上笑容竟更甚了。 江黎初瞧着,心中不禁感叹。 都病成这样了,怎么还笑得出来啊?不愧是当朝太傅,心胸就是不同于常人。 突然,江黎初感觉有一道视线落在了自己的身上,待她转头,却发现那费老不知什么时候凑了过来,正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看。 江黎初吓了一跳。 江连玉也回过神来,连忙阻拦:“唉唉唉!你这老头要干嘛?” 费老看着江连玉向自己伸过来的手,突然在他的虎口以及手腕处捏了两下,让江连玉倒抽一口凉气。 “你捏我干什么?” 费老翻了个白眼:“头里入了风,平时也不知治,再这样下去,早晚变成傻子。” 随后他又戳了一下江连玉的眉心。 江连玉急了:“我说你这老头……嘶……我的头好像没那么疼了!” 江黎初面露诧异。 这老先生的医术竟然如此厉害! 她急忙询问:“老先生,你可能治好阿玉的头痛病?” 费老砸吧嘴:“他这病说容易也容易,说难也难,若要治好,恐耗费的时间长了些,不过他年轻,也耗得起。” “老先生,只要您能能治好他,怎么样都行!” 六年前,她就开始寻找大夫给裴缄治病,可惜还未见效,自己就意外离去。 她在人间游荡时,看着阿玉因为头疼被折磨的几乎疯狂时,只觉心如刀割。 没想到现在竟然有能治好的机会!她必不会放过。 费老摆摆手:“都是些小病,好说好说,倒是你……” 他突然表情严肃的打量着江黎初。 江黎初身子一紧,不知为什么,她竟有种像是要被眼前的老人看穿一切的感觉。 “老先生,您这是……” 江连玉也紧张起来:“老头,你别乱看啊!” 费老眯起眼睛:“你这丫头……” 裴缄也看了过来,眸中情绪翻涌。 此时六双眼睛紧紧地盯着费老,几人的周围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气氛。 突然,费老手掌一拍:“你这丫头长的可真好看啊,许人家了吗?” 江黎初哽住。 裴缄和江连玉的表情也相当精彩。 费老向后退了一步,打量着并肩站着的裴缄和江黎初,满意的点头。 “好看,都是好看的孩子,若能在一起那是相当般配啊!生出来的小孩儿肯定也好看。” 江连玉瞪着眼:“哎!你这老头,说什么不正经的话呢!” 费老表情理所当然:“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有什么不正经的?你们俩呢,愿不愿意?” 江黎初怎么都没想到自己竟然会被突然牵线保媒,她有些无奈,却听一旁的裴缄幽幽开口。 “裴老,我配不上黎姑娘。” 江黎初下意识看向了裴缄,发现他也瞧着自己,却被这目光骤然一烫,觉得脸上发热。 恍惚间,她耳边似乎响起了一道稚嫩的声音。 “阿黎,等你我长大,我娶你可好?” 江黎初眼眸晃动。 是谁说的? 这时,费老又询问道:“姑娘以为如何?” 就在江黎初不知该如何回答的时候,门口传来了清脆的声音。 “师傅!我来了!” 费老的脸唰一下就沉下去了:“别乱叫,谁是你师傅。” “我已经来这么多次了,你就收我为徒吧!我是真心想要跟随你学医术的。” 江黎初听这声音有些耳熟,打眼一看,走进来的竟是宋清月! 真是冤家路窄啊。 宋清月也看到了费老身边有人,只是她的目光仅留在了江连玉身上。 “江连玉?你怎么会在这?” 显然江连玉也没想到会在此处遇到宋清月,面上有些惊喜,刚要开口,却听宋清月轻哼一声,张嘴就是驱赶。 “你是知道我每日都会来这里帮忙,特意来寻我的是吗?” “你都要把我害死了,还来找我做什么!你走你走,我不想再见到你了!” 然而下一秒,宋清月就“哎呦”惊呼,架势要往江连玉身上倒。 第二十七章 抢走她的一切 就在宋清月马上要倒入江连玉的怀中时,一只白玉般的手拦住了她。 “宋姑娘,小心些。” 江黎初笑不达眼底的看着宋清月。 宋清月眉头一皱,在看到江黎初的瞬间,她表情沉了沉。 “黎姜,你也在啊。” 她轻哼一声,扭头对着江连玉说道:“江连玉今日无论你和我说什么,我都不会搭理你的。” 不过她的心中还是窃喜,江连玉肯定是想清楚,找自己来道歉了。 她看了一下江连玉对自己的好感度,并没有下降。 江连玉却一脸茫然:“什么?” 他快速在脑海中回想自己做错了什么事儿。 可是自己这几天都没见过宋清月啊! 江黎初连一个眼神都没有投给宋清月,对着江连玉道。 “阿玉,我们走吧。” 宋清月一听,瞬间急了:“连哥哥,你要去哪?你不是来找我的吗!” 怎么回事!江连玉这个恋爱脑什么时候也学会欲擒故纵了? 江黎初声音冷漠:“宋姑娘,你有些自作多情了,世子当然不是来找你的。” 要是知道来到这个医馆会遇到宋清月,江黎初哪怕绕整个京城都不会来这儿。 见又是江黎初开口,宋清月气得胸口剧烈起伏了起来。 这个女人她就是故意的,处处来找自己的茬是吧! “真的吗!连玉哥哥,你自己说!” 江连玉看了一眼刚才被塞到手里的药包,有些尴尬的回答:“确实,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你。” 宋清月身子晃了晃,像是遭受到了巨大的打击一般。 “你,你怎么能这么绝情,亏我还满心期待的以为你是来找我!” 她手作捧心之状,立马楚楚可怜的说道。 “是我自作多情了,这些日子你也不来找我。” 江连玉一听这话,哪能受得了,瞬间手忙脚乱的安慰了起来。 “你别哭啊,今日我府上的事情有点多,就没来得及顾你。” 江黎初默默地翻了个白眼。 这点出息! 宋清月撇着嘴:“连一句道歉都没有吗?枉费了我对你的情深义重。” 江连玉刚要开口,江黎初却抢先一步轻笑道。 “好个情深义重,我怎么没看出宋小姐哪里情在哪里,义在哪里?” 宋清月眨眨眼,困在眼眶中的泪珠掉了几滴,她目光不悦地望向了江黎初。 “黎姑娘,我不知道自己到底在什么地方惹了你,你竟要处处挑拨我与连玉哥哥的关系?” 江黎初垂眸,轻声询问:“宋姑娘,你喜欢世子吗?” 宋清月愣住了,江连玉更是浅吸一口气,眼神忐忑的看向宋清月。 “我……”宋清月眼珠子转了转。 她当然不能在这么多人面前承认啊,若是传出去了,那她其他几个攻略目标还要不要! “我看重连玉哥哥,与他要好,这个有错吗?” 江黎初淡漠开口:“可是你看到世子手中拿着药包,连问都不问一句,他是自己病了,还是帮旁人取药,这就是你所谓的看重?” 宋清月瞳孔一颤。 忽然想起江连玉还有头疼病啊! 她轻咬舌尖,马上回答:“我是看到连玉哥哥,想到近日的种种事情,伤心罢了。” 这女人还真是难缠! 随后她立马转移话题:“连玉哥哥,侯府送了欠条到我们宋家,父亲大发雷霆,差点打死我。” “欠条?”江连玉听得一愣,“什么欠条?” 江连玉竟然不知道! 宋清月心中大喜,想着江黎初肯定是有意瞒着江连玉,便要添油加醋的说上一通,然而江黎初却抢先开口。 “上次在锦雀阁,你不是借了宋小姐一笔钱吗,我将欠条送到了户部侍郎府,宋小姐不必焦急,这钱什么时候归还都行。” 江连玉恍然大悟:“这样啊,阿黎她说得对,清清你不必急于一时。” 宋清月气得险些晕厥过去。 江连玉这个蠢货!难不成他移情别恋了吗?可是他的好感度还在啊。 渣男! 裴老看了会儿热闹,忍不住笑出来了:“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宋清月面上一阵青白,果然江黎初就是存心破坏自己的计划,还是等江黎初不在时,再接近江连玉吧。 因此,她看向裴老:“师傅,我去后院帮你磨药。” 裴老伸手阻拦。 “用不着,你也别叫我师傅。” 宋清月方才被江黎初怼了一通,现在又被拒绝,火气蹿升,差点就要有些控制不住了。 “你之前不是嚷嚷着想要收徒,我来你做徒弟到底有什么不行的!” 江黎初眸子微眯。 她想起几年后京中好像会发生一场瘟疫,民不聊生,是宋清月用一手医术治好了百姓,被奉为神女。 所以她的医术就是从这个时候开始学的吗? 眼前这老人确实很厉害。 想到这里,江黎初也看向费老。 “您要收徒?那您看我怎么样,我也想拜师。” 既然老天让她重生,就别怪她抢走宋清月的一切了! 宋清月瞬间急了:“我在这里干了一个月的活,费老都没收我,你又来凑什么热闹?” 这个老头难缠的很,若不是系统要求,自己又怎么可能低声下气的讨好那么久。 江黎初不会也有这个任务吧? 她眯起眼睛,只期待着江黎初被狠狠拒绝,到时候自己就可以嘲笑她了。 费老一听这话,倒吸一口凉气:“你要当我徒弟!” 江黎初点点头。 宋清月皱眉反驳:“费老,我好歹也会些医术,你教我也不至于拖后腿,若是什么都不会,才是真的麻烦。” 然而费老没理宋清月,只倒了一杯茶,递给江黎初。 江黎初疑惑的接过。 这是什么意思? 旁边的裴缄轻笑一声,“黎姑娘,这恐怕是拜师茶。” 江黎初表情错愕。 直接就答应了? 只见费老往椅子上一坐,迫不及待的笑道:“好徒弟,还愣着干什么?赶紧给师傅敬茶啊!” 看这架势,似乎只要江黎初微微伸手,费老就会马上承认这个徒弟。 此话一出,在场几个人除了裴缄之外都愣住了,尤其是宋清月,直接倒吸一口凉气。 “凭什么!你为什么收她不收我!” 第二十八章 相邀 宋清月愤怒的看着面前的费老,满脸的不甘心。 但费老却是一副懒散模样,漫不经心的说道:“小丫头好像有些多管闲事了吧,我愿意收谁为徒就收谁为徒,这有什么理由吗?” “可是我在你身边侍奉了那么久,你都心安理得的承受,如今却不愿意收我为徒!” “打住!” 费老只觉得好笑,“小丫头,一开始是你自己非得凑过来,要我收你为徒,我本来就不同意,是你死皮赖脸的留在我的医馆,忙前忙后的,如今你倒是埋怨起我来了?” “你!”宋清月被讽刺得面颊涨红,余光见江黎初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让她尤为不甘。 女人现在心里一定得意至极吧! 费老摸了摸自己的胡子,琢磨着:“不过我倒是有些好奇,你为什么一定要拜我为师,小老儿又不是什么京中有名的大夫,当初你来我的医馆,可是指名道姓的要找我,你是从哪里知道我的?” 宋清月想要回答,可是见周围还有其他人,只能攥紧的掌心闭口不言。 这老头的身份特殊,自己若是说出来,一定会引起怀疑的。 此时的宋清月真是打碎了牙只能往肚子里咽。 可惜的是,宋清月无论回答还是沉默都显示出了怪异,江黎初的眸中掠过了一丝微光异。 宋清月的所作所为当真是奇怪异常,再结合那些记忆,她就像是…… 可以未卜先知一般! 想到可能,江黎初的心头发紧,望向宋清月的眼神中也多了几分深意。 宋清月却江黎初是故意在挑衅自己,她咬了咬后槽牙,深吸一口气道:“我只是不甘心罢了,黎姑娘,你为何要拜费老为师?” 嘴上虽然这样问,但宋清月心中明白,江黎初一定是故意妨碍自己。 偏偏这个怪老头还真收了她为徒。 “毕竟我从来都没有在医馆中见过黎姑娘,黎姑娘今日应是第一次来吧,怎么这么巧,偏偏在我之后,你也要拜师。” 宋清月一番言语,明显在暗示他人,江黎初是为了和自己作对,别有用心。 江黎初神色淡然的回答道:“今日的确是我第一次来到医馆,费老却能一眼看出阿玉身患头疾,我拜师,是想治好阿玉的病,宋姑娘觉得此举不妥吗?” 奈何江黎初这番话,却让宋清月找到了理由:“我也是为了连玉哥哥的病!” 她眼神委屈的望向了江连玉。 “我心疼连玉哥哥,不想他再受病痛的折磨,可惜是我没用。” 宋清月自怨自艾也,痛苦的样子对江连玉而言简直是一大杀招。 江连玉唇瓣嗫嚅,刚要开口说话,奈何费老却抢先一步,嗤笑出声。 “拉倒吧,你若真是想给这小子治头疼病,怎么不见你把他带过来直接让我看啊,忙活这一个月也不见你问什么治头疼的法子,怎么我这徒弟说什么,你就跟着说什么呀。” 一时间,气氛尴尬至极,被谎言的宋清月身子都在颤抖,她实在不想继续留在这里了。 她胸口起伏,转身要走,江黎初却快一步叫住了她:“宋小姐,请留步。” 宋清月心里窝着火,江黎初的声音让她尤为讨厌,听她又叫住自己,一下子没有控制住情绪。 “你还想干什么!” 江连玉被宋清月的态度给吓了一跳:“清清,你这是……” 宋清月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可她看着江黎初这张脸,怎么都笑不出来,只能极为勉强,机械的扯开了嘴角:“黎姑娘还有什么事?还为恭喜黎姑娘拜师成功,可真让人羡慕。” “两日之后侯府要举办宴会,不知那日宋姑娘可有空闲?我想邀请宋姑娘来参加。” 江黎初的邀约宋清月愣了一下,却见江连玉立马露出了惊喜的表情。 这段时间他一直在纠结要不要邀请宋清月,又怕江黎初不同意。 “侯府的宴会?你邀请我参加?”宋清月眼神疑惑的盯着江黎初。 江黎初微笑着点点头,看一眼身旁的江连玉:“阿玉也想让宋姑娘参加呢。” 被戳穿心思的江连玉立马收回目光,有些不好意思的扬了扬嘴角。 宋清月眸子微眯。 分明就是一场鸿门宴吧,到时候这女人肯定想要算计我,让我在江连玉面前出丑! 宋清月自以为看穿了江黎初的把戏,不过面上却露出了笑容:“既然是黎姑娘邀请,那我一定会参加的。” 临走时,她还不忘和江连玉道别。 “连玉哥哥,你要多保重身体,可惜我却帮不上什么忙了。” “无碍。”江连玉连忙摇头,目送着宋清月离开。 江黎初见人都走没影了,某人的目光还是不忍收回来,她心中叹了口气,懒得理会他,只转头看向了费老。 “老先生,不,师傅,您平日都什么时辰空闲?也好让我来学习。” 然而费老的反应却有些出乎江黎初的预料。 “我还以为你拜我为师,是想气刚才那个小丫头呢。” 江黎初的眼底划过一丝错愕,但马上就要调整好了自己的情绪。 今日拜师的事,她做的确实突兀,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她是为了宋清月。 “但我也是真心想和您学习医术。” 毕竟能学一技傍身,只有好没有坏。 “丫头,医可不是那么好学的,你要吃不少苦呢。” “吃苦?”江黎初摇摇头,“我不怕吃苦。” 最苦的日子已经挨过了。 何况她连阴曹地府都走了一遭,怎么会怕吃苦呢? 江连玉却觉得心酸,表情也变得凝重了起来:“阿黎……” 费老点点头:“你什么时候来都行,小老儿平日也无事。” “以后便麻烦师傅了。”我勾了勾嘴角,但心中对这老者的身份也有些好奇。 见江连玉的药也配好了,江黎初没打算继续留下,同江连玉一起离开。 裴缄本也要跟上,费老却叫住了他。 “裴缄,你给我回来,谁让你走了?” 裴缄脚步一顿,认命的停下脚步,目光却落在了江黎初的身上,甚至有些可怜。 可惜江黎初没注意。 “你小子,心怀不轨啊。” 第二十九章 他要娶我了 裴缄深吸一口气,清冷的眉目浮现出了浓浓的痴迷。 他转身看向了费老,十分坦然的点头。 “是。” 自己存着这样龌龊肮脏的心思。 费老取来了一旁的药箱,示意裴缄坐下。 “袖子挽起来。” 裴缄没有反驳,然而当他将袖子挽起后,却见手臂上,竟全是各种各样的伤痕。 有的是陈年伤疤,有的还是新鲜的伤口,刚刚结痂。 无论何人看到这样的场景,都会吓一跳。 “你这个疯子,到底想要干什么,每天放出一碗血,什么身子骨都受不了吧!”费老面色凝重,为裴缄手臂上新添的一道伤痕上药。 “再这样折腾下去,怕是大罗神仙都救不了你。” 裴缄的面色却平静异常:“当年您是太医院院首,先帝半只脚都踏进鬼门关了,您不还是把他救回来了吗?您的医术全天下都无人能及。” 费老皱眉:“少恭维我,若不是我与你父亲有交情,我才懒得管你。” “以后不会了。” 裴缄突然咳嗽了起来,苍白的脸上浮现出了薄红,喃喃自语。 “我的愿望已经成真了。” 随后他的抬头看着费老:“阿黎同你学医术,你一定要倾囊相授,她最是聪颖,学什么都很快。” 费老翻了个白眼。 “你小子就是情人里出西施,不过我也挺喜欢这个小丫头的。” “我说的是实话。全天下,没人能比得过阿黎。” 裴缄目光灼灼,爆发出强盛的生命力。 我的阿黎。 …… 另一边,户部侍郎府 宋清月面色阴沉的回到了宋家。 “黎姜,都是因为你,不仅今天让我出了丑,甚至连君天临和江连玉的好感都降低了许多,气死我了!” 她忿忿不平,甚至抬脚踢了一下门框。 “我倒要看看两日之后,你到底打的什么算盘!” 就在这时,一群人气势汹汹的冲了过来。 “把她给我抓住!” 几个身形健壮的嬷嬷立刻上前,宋清月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按在了地上。 “放开我!”她挣扎了一下,看到前面多出来了一双绣鞋,她抬头,盯着走过来的姿态风韵,打扮华贵的女人。 “宋清月,你好大的胆子,居然还敢出府抛头露面?”女人面色冰冷地开口。 宋清月不屑一顾。 这是她的恶毒主母旬氏,最喜欢做的就是找自己的麻烦。 宋清月反驳着:“我出去关你什么事,你还是管好你自己的女儿吧。” “牙尖嘴利,和你那个下贱的娘一样,今天本夫人就教一教你规矩!” 旬氏呵斥出声,“给我打!” 旁边的几个嬷嬷拿出了腕口粗的棍子,宋清月的脸色瞬间难看,嚣张的气焰消失。 她疯狂的挣扎着,突然大喊道:“安平侯府的世子江连玉马上就要向我提亲了,你敢动我一下试试!” 旬氏抬手制止。 “你说什么?” 宋清月脸上冷汗直流。 “你难道没有听到京中的传闻吗?我马上就要成为世子妃了,两日之后安平侯府会举办宴会,到时候江连玉就会来提亲。” 她必须搬出江连玉当挡箭牌。 否则她一定会被这个疯女人给杀了的! 旬氏的脸色发生了变化,“果然是狐媚子的女儿,只会勾引男人!” 宋清月趁着旁边几个嬷嬷愣神的功夫,挣脱了她们,从地上站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 “我警告你们,最好对我放尊重一些,若是世子知道我有受了半点委屈,一定不会放过你们的!” 说完,宋清月就得意洋洋的离开,甚至还撞向了旬氏的肩膀。 旬氏脸色难看无比。 这时从旁边的走出了一个粉衣的少女,她面容娇憨,看向宋清月的背影表情却十分不善。 “娘,她说的是真的吗?她真的要嫁给安平侯府的世子了!若宋清月成了世子妃,岂不是要踩到我的头上!” “娘,你快想想办法啊!” 旬氏深吸一口气,冷声说道:“放心,娘一定会想办法阻止,一个庶出的而已,还想去参加宴会?白日做梦!” …… 江黎初与江连玉刚回到侯府,羡鱼就匆匆忙忙地迎了上来。 “世子,边关传来消息,三少爷马上就要回来了!” 此话一出,江连玉的脸上露出了笑容:“太好了,老三要回来了。” 只是当他看向江黎初的时候,似乎想到了什么,笑容淡下去了些许。 江黎初觉得不对劲:“怎么了?” 江连玉的眼神晃了晃:“啊……没什么,只是我还没来得及告诉老三关于你的事情,等他回来了看见你,肯定会非常惊喜。” 江黎初看着江连玉沉默不语。 他在说谎。 难不成是老三那里有什么不对劲的事情? 现在自己哪怕开口询问,江连玉肯定不会说实话,因此江黎初选择转移话题,当手中的药包递给了羡鱼。 “把这帖药熬出来,我要亲自看着世子爷喝下去。” 江连玉的脸瞬间难看,委屈巴巴的看着江黎初:“阿黎……” 江黎初拍了拍江连玉的肩膀:“多喝中药,调理调理。” “小的这就去熬药。”羡鱼一溜烟儿的跑了。 随后江黎初直接把江连玉扣在书房,逼着他把一大碗汤药喝了下去,最后江连玉一脸生无可恋的死相。 尤其在听江黎初吩咐每天都要按时喝药后,更是两眼一翻,直接撅过去了。 等江黎初回了自己的院子,桂嬷嬷已经拿着一张名单等候多时了。 “姑娘,这是被克扣的下人们,至少占着后院的一半,这李胜简直太可恶了!” “关于他的身家呢?查的怎么样了?” “果然不出姑娘所料,别看他的衣服穿的朴素,甚至还打布丁,其实他在城东有一处特别大的宅子,甚至还有几个美妾相伴。” “那宅子应该值不少钱吧。”江黎初笑了出来,“肯定够抵债了。” 随后江黎初走向旁边的书桌,从上面拿起了一个包装好的信封,递到了桂嬷嬷的面前。 “你派人将这封信和帖子送去三皇子府,就说希望三皇子定要参加两日后侯府的宴席。” 第三十章 误成登徒子了 “对了,还有一件事。” 江黎初开口继续吩咐道,“你去告诉李胜,宴会上所备的酒一定要采买醉香荫,听说这是如今京中最好的酒。” 桂嬷嬷应声,连忙按照江黎初的吩咐去做事了。 夜色终于悄无声息地降临,清冷的月光如水银般倾泻,将青石板路浸染得泛着幽幽的银光,江黎初来到了祠堂中,她看着上面摆放着的父母的牌位,周遭的烛火在她的瞳孔中细微摇晃。 “父亲,母亲,对不起,女儿没有照顾好阿弟们。” 她轻声的说着,面上多了几分痛苦之色,“所以为了阿弟们,我什么都愿意做,父亲母亲,你们会怪罪女儿心狠吗?” 江黎初的声音逐渐哽咽,泪花闪烁在了她的眸子里。 明明周围无风,可烛火微微的晃动了起来,江黎初只觉得有一股温柔的触感从自己的脸颊旁拂过,让她的恍惚间想起了儿时母亲的抚摸。 江黎初跪在蒲团上,低下了头。 “父亲,母亲,我好想你们……” …… 翌日正午,江黎初按照约定前往林芝堂寻找费老,她今日换了身月白襦裙,裙摆绣着细巧的兰草,衬得身姿愈发娴静。 医馆的病人不多,每个人都各有各的忙碌,只是江黎初环顾四周,并没有找到费老的身影。 就在这时,一个小伙计走了过来:“你是黎姑娘?” “我是来找费老的,不知他现在何处?” 伙计转头指向了竹帘后面:“费老说黎姑娘要是来了,就去后面找他,他在那里。” 江黎初道了声谢,撩开竹帘走入院子。 令她惊讶的是,这医馆的后面竟别有洞天,幽深的小路连接着整片竹林,细长叶片层层叠叠滤过了天光,漏下的斑驳光痕在随着风影微微晃动。 江黎初踩着竹林小路,最后在尽头的阴影中竟瞧见了一间竹屋,屋子外晒着各种药材,还未靠近就能闻到那些药材的清苦味道。 “没想到这后面还藏着如此清幽之地。”江黎初不禁感叹。 就在这时,她听到屋内好像传来了细微的声响,原以为是费老,她的手轻轻叩在竹门上,指腹触到微凉的竹纹。 “费老?” 门轴转动的轻响里,她扬声轻唤的同时,目光也探入了竹屋深处。 却见竹榻边正有一男子侧身整理衣襟,月白中衣松松垮垮褪至肩头,露出的肩胛线条清瘦却不孱弱,像玉雕般透着温润的白。 他臂上搭着件素色锦袍,袖口垂落的银线流苏轻晃,外面的光晕从窗纹中漏了进来,落在他微垂的眼睫上。 竟然是裴缄! 江黎初的呼吸霎时顿住。 他怎么在这! 裴缄没有想到会有人突然前来,侧目的时候见竟然是江黎初在此,那莹白的面颊上瞬间飞上了慌乱。 “黎姑娘?!咳咳咳……”一时间情绪过于激动,又咳嗽了起来。 “对不住!” 江黎初猛地后退,几乎是慌乱的踏出了门槛,险些绊倒。 自己竟瞧见了风光月霁的太傅大人,那半露的肩背、微敞的衣襟,平日里裹得严严实实的人,如今竟然有种让人心跳失序的脆弱感。 登时,江黎初感觉自己脸颊像被炭火燎过,连脖颈都泛起薄红。 “是我唐突了,裴大人恕罪!” 屋内,裴缄眨了眨眼睛,忍不住伸手捂住了自己半边脸颊,却怎么也挡不住从指缝中泄出的,耳廓的绯色。 江黎初只觉荒唐万分,匆忙想要逃离,却一头撞进个带着草药气息的怀抱。 “哎哟喂,这是怎么了?” 费老惊呼声从头顶传来,他手里还捏着株刚采的艾草,灰白的胡子翘了翘。 他定眼瞧着面前的江黎初,发现了你这可疑之处。 “你这丫头脸怎么红成这样?病啦?” 费老伸手往江黎初的额头上探了探。 江黎初抬头撞见费老促狭的目光,方才竹屋内看见的那幕又不受控制地浮上来。 裴缄肩头泛着着淡淡红痕,还有他骤然抬眼时,眸底一闪而过的错愕与羞赧。 江黎初只觉得喉头发紧,显得自己像是个登徒浪子。 不过支吾了半天,也没说不出来个所以然:“我,我……” 费老的目光打量着面前的江黎初:“奇怪。” 他瞧了一眼面前的竹屋,忽然想起了什么。 “你见到里面的裴缄了?” 费老带着江黎初往里走。 此时的裴缄已经穿戴整齐,正端坐在竹凳上,不过领口系得似乎有些仓促,露出的锁骨线条依旧清晰。 见江黎初进来,他指尖在膝头轻轻蜷了下,眼帘微垂。 “费老,黎姑娘。” 他声音很是平静,可耳根却悄悄洇开一抹浅红。 费老将手中的草药随意的扔到了一旁的桌上:“前院的医馆来来回回的杂人多,平日里我就在这儿给他施针调养。 他瞧了一眼裴缄。 “看你这脸上红润,气色不错,说明我的治疗效果。” 裴缄轻笑一声:“费老医术高超。” 江黎初定了定心神,默契的与裴缄没有提到方才的事情,只对着费老道:“昨日已经拜师,今日特地来学习的。” 费老满意的点头:“不愧是小老儿看中的徒弟,说话算数。” 他示意江黎初随便坐,自己则是去旁边的架子上捣鼓起了什么。 江黎初瞧了一眼身边的裴缄,还是压低声音道:“不知道裴大人在此,方才有所唐突,还请大人见谅。” “无妨,黎姑娘也是无心的。” 裴缄摇摇头,眸中的神色略有所思。 这时,费老走了过来,手中还拿着本线装医典,隔着半丈远就扔到了桌子上。 “话说你小子,半个时辰前就扎完针了,怎么还不走啊?”他拖长了自己的尾音,朝江黎初那边瞧了一眼,“不知道,还以为你是故意等我这小徒弟来呢。” 裴缄面上的表情波澜不惊,只瞧着桌上的那本医典。 “这就是你要教黎姑娘的东西?” “当然了,学什么都要打个基础,这一点是我自己编撰的,先把这个啃透了,比什么都强。” 裴老看着裴缄。 “你在这正好。” 第三十一章 拿他练手 裴老朝江黎初努努嘴。 “正好,现成的‘活教材’在这儿,丫头,你去给他把把脉,看看能瞧出什么来。” 江黎初一愣。 “可是我不会半分医术啊,如何诊脉?” “这不给你书了吗,一边看一边找脉搏呗。” 费老却是一副甩手掌柜的样子,往旁边的榻上歪栽着。 江黎初心中只觉无奈,哪有这样的老师啊。 抬眼时正撞上裴缄望过来的目光。他眸色温润,带着几分病中的倦怠。 却主动伸出了自己的手腕,颔首示意。 江黎初定了定神,见那皓白的腕骨上,青色血管隐约可见,微微向上掀起了几分的衣袖后,好像缠着一层纱布。 他受伤了? 不过还未等江黎初细看,裴缄就拉下了袖子,只留下了脉搏处的那一截。 “此处就是脉搏。”裴老捏着江黎初的手指,帮他搭在了裴缄的脉搏处。 他的皮肤微凉,脉搏在指下轻轻跳动着,起初尚平稳,片刻后却忽然快了半拍,像被风吹乱的鼓点。 竹窗外的风穿过竹叶,簌簌声漫进来,混着屋内淡淡的药香。靠近时,江黎初似乎嗅到了处清苦药味外的清浅墨香,应是常年伏案读书的人才有的气息。 裴缄的眉眼舒朗,似乎心情很好,那双眼神犹如沉香木一般安定。 但江黎初却有些为难的微蹙眉尖,飞快翻开医典,指尖划过“脉数”二字。 她比对着上面的各种情况,也不知何为虚滑无力,最终能感受到的就只有一种。 “似乎脉象略快了些。” 江黎初望向费老。 “哎呦?”却见费老在榻上笑出声,揶揄的看向裴缄,“我怎么记得你的脉象要比旁人慢一些,怎么到我徒弟这就加快了,是病气所致,还是别的缘由啊?” 江黎初一愣,再看裴缄,他却端起茶杯掩饰般地抿了一口,神色淡然。 “大抵是被你这不负责任的样子气到了,要教就好好教。” 江黎初有些不好意思:“是我不通门路,判断错了吧。” 裴缄放下茶杯,目光转向她时,眸中已带了笑意,温和道:“黎姑娘不必妄自菲薄,想来费老也是想让你早些上手。” 他声音温润,像春风拂过湖面。 费老挨了过来,嘟囔着:“你这小子年纪不大,却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虽然是当官当的。” “我从小就是如此。” 裴缄的这句话却让江黎初陷入了回忆。 仔细想来,裴缄的确从小就是如此,而且每次干坏事的时候他都在,和自己也是同流合污了。 “丫头,师傅告诉你,以后嫁人可不能嫁这种当官的,一肚子坏水。”费老在江黎初耳边添油加醋。 江黎初笑了笑,并未言语。 费老虽然看起来吊儿郎当的,有些不靠谱,但他的医术确实了得,教学的方法十分特别,让人领悟的非常快,不过一个下午,江黎初就觉得自己摸到了一些皮毛。 等就着暮色回侯府的时候,江黎初怀中已经多出了厚厚一摞的书。 费老让她将这些书里的药材和各种脉象全都背下来。 看着就头大。 回府后,江连玉找了过来:“长姐,一切都已经安排妥当,只等明日宴会了。” 他一眼就看到了江黎初在桌上高高叠起的书,吓了一跳。 “长姐,哪儿来这么多书啊?” 江黎初想到江连玉从小就不愿意读书,脑子不用在正地方,忍不住开口揶揄。 “这些当然是给你准备的,趁你还年轻,赶紧寒窗苦读,然后去科考吧,人要是多读书,就不会想着情情爱爱了。” 江连玉瞬间瞪大了眼睛,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死。 “什,什么!你要我科考?那你还不如杀了我!” 江黎初撑着脸颊:“咱们祖父和外祖父都是书香门第,祖上出好几个状元探花,怎么到了你这,连本书都看不下去?” 江连玉登时心虚的移开了眼:“我大概随了父亲吧。” 江黎初无奈地摇了摇头,拿出最上面一本翻看的。 “这些都是医书。” 她没抬头,却幽幽道。 “站住,今天的药喝了吗?” 江连玉一溜烟儿的跑了。 江黎初无奈地叹了口气,可心里却有些难受。 她三个阿弟,一个经商,一个习武,那最小的阿四本应读书科考,可是小小年纪却走失了,每每想到这里,江黎初只觉得心痛异常。 “可惜,小弟现在还未入京,不知何时才能见到他。” 江黎初重重叹息。 很快,就到了安平侯府宴请宾客的日子,府上众人一时忙碌非常。 这次邀请的宾客不多,都是京中大户人家的公子哥,不过这些宾客对江黎初来说并不重要。 她要等的另有其人。 而江连玉也有同样的想法,他在江黎初的身边一副坐立不安的模样,频频朝着府门口看去。 江黎初直接开口戳破了他的心思:“宋姑娘既然答应了,应该很快就会到吧。” 不过按照宋清月的性格,应该会最后登场尽出风头。 正想着,便有小厮前来禀报。 “户部侍郎府的人到了。” 江连玉期待的抬头,但下一秒他就愣住了。 因为来的人根本就不是宋清月,而是户部侍郎的夫人旬氏,以及她的女儿宋妙雪。 江黎初见此,眼中略过一丝诧异。 宋清月呢? …… 户部侍郎府 宋清月从床上醒了过来,后脑的疼痛让她忍不住皱眉,她想伸手抚摸,结果却发现动弹不得。 低头一看,自己居然被绑住了手脚! 宋清月突然回想起来,自己本来要去参加侯府宴会的,刚走出去院子就被一个面生的侍女给拦了下来,随后就脑袋一疼,再无了知觉。 她被人敲晕了! “可恶,一定是姓旬的那个女人干的!气死我了!” 宋清月被绑住了手脚,只能以一种怪异的姿势在床上蠕动着,累得她是面红耳赤。 “她肯定带宋妙雪去侯府了,要去勾引江连玉!” 她愈发急切,勉强撑起身子,结果太着急,一个不稳又从床榻摔了下去。 再次昏迷。 第三十二章 齐聚一堂 此时的侯府内,江连玉满心期待的等着宋清月到来,结果连个人影都没有见到,心里那点期待瞬间凉了半截。 “长姐,”他凑到江黎初耳边,压低声音,“这对母女怎么来了?我可没有邀请她们啊,难不成她们对清清做了什么?我之前听清清说过,旬氏对她很不好。” 江黎初端起茶杯,氤氲的水汽模糊了她眼底的神色:“一会儿问一问不就知道了。” 她瞥见旬氏嘴角那抹难以掩饰的得意,心中却觉得好笑,宋清月应该是被这旬氏母女给算计了吧。 果然这户部侍郎府的后院,比她想的还要热闹。 只见这宋妙雪穿着一身娇艳的粉裙,模样漂亮,眼神中带着几分倨傲,一看便是被宠坏的。 她眼波流转间,频频看向江连玉,许有一些女儿家的矜持,没有动作,然而江连玉却朝她走了过去,这让她的眼中浮现出了喜色。 江连玉冷冷第地看见面前的宋妙雪,声音平淡的如同淬了冰:“你妹妹呢,本世子记得请的是她。” 宋妙雪脸上的笑容僵了一瞬,倒是一旁的旬氏开口道:“清月那昨日夜里回了乡下,世子有所不知,她从小是在乡下长大,也不知怎么了,嚷嚷着非要回去,连今日侯府的宴会都不来参加,让就让妙雪替她来了。” 一边说着旬氏还叹了口气。 “都怪我没有教好她的规矩,竟然连世子的面子都不给。” 宋妙雪也开口说道:“这世子不要怪罪我妹妹,我这里替她向你赔罪了。” 一番话既贬低了宋清月,又显得自己懂事。江连玉听了皱眉,显然是不信的。 江黎初端起茶杯,指尖在杯沿轻轻摩挲,对身旁的侍女低语了几句。 “去看看怎么回事。” 侍女会意,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就在这时,门口传来通报:“裴大人到——” 只见裴缄一袭墨绿长衫,身姿挺拔地走进来,目光扫过厅内,最终落在江黎初身上。 在场宾客在见到裴缄时都露出了惊讶之态,而宋妙雪更是看直了眼,她快速打量。 可是大名鼎鼎的裴缄啊,可惜是个病秧子,白费了这幅好皮囊,相较之下,江连玉虽然是个纨绔,但好歹能活得久一点。 宋妙雪还是将目光重新落回了江连玉的脸上,朝他甜甜一笑,甚至上前搭话,然而江连玉却心不在焉,对宋妙雪爱搭不理。 气得她只能回到旬氏身边:“娘,江连玉不会还在想宋清月吧!怎么办啊!难道说他真的要向宋清月提亲?” 旬氏却冷笑一声:“早就派人打听过了,侯府根本就没有任何要提前的消息传出来,定是宋清月那个小贱蹄子撒了慌,正因如此娘才能把她打晕关在房中,今日是你的好机会,你可要把握住!” 宋妙雪脸上露出了喜色:“放心吧,娘,江连玉就是一个纨绔,京中不是传他人见人爱吗?我就不相信以我的姿色他会不动心。” 她高傲的扬起了自己的头。 “只要是宋清月想要得到的,我都要抢走!一个婢子生的女儿,根本就不配!” 说着,她又斗志昂扬的走向了江连玉。 另一边,裴缄径直朝江黎初那边走了过去,这时,有人上前想要搭话,挡住了他的去路。 “裴大人!”来人一副讨好的笑容。 裴缄抬眼,投去了一个冰冷漠然的眼神,让前来搭话的人身子僵硬,只觉得脊背发凉。 恍神之时,裴缄已经从他的身边略过,来到了江黎初面前,朝她点了点头,全然不见放才冰冷无情的样子,脸上的笑容如沐春风。 “黎姑娘。” “裴大人,您来了。”江黎初打量着裴缄的脸,这样的注视倒让某人心头微动,笼在袖中的手指轻轻的蜷起。 “怎么了黎姑娘,是在下身上有何不妥吗?” “没有,只是观裴大人的气色似乎好了一些。”江黎初笑了笑,忽然她想到了什么,吩咐旁边侍女一句。 等侍女再回来的时候手中,已经多了一个药囊。 江黎初将药囊给了裴缄。 裴缄色淡如水的眼眸之中微微泛起了涟漪,盯着药囊上的竹纹。 “这是送给我的吗?” 江黎初欣然点头:“这里装着我从师傅那里拿的药,如今夜里风大,这里面的药香可免寒风入体。” 毕竟今日的重头戏是旁人,邀请裴缄也只是那日的随口一说。 就裴缄这个身板,万一因为自己又病了,那她可就是成了千古罪人了。 “黎姑娘当真贴心。” 裴缄伸手接过,指尖不经意间擦过她的指腹,凉意顺着皮肤传来,江黎初心头微颤,像被细雪轻轻落在手背上。 他温声道:“多谢黎姑娘费心。” “举手之劳。” 江黎初正要退回原位,却听又一声通报响起,带着几分意外的隆重:“三皇子殿下到——” 一时间,满厅哗然。 谁都知道三皇子君天临向来不涉足这些宴席,今日竟会亲临? 江黎初朝着门口那边看了过去,牵起了嘴角。 只见君天临穿着绛色袖蝠纹的常服,嘴角噙着一抹恰到好处的笑,眼神却像藏在云雾后的深潭,让人看不透深浅。 他径直越过众人,走到江黎初面前,声音不高不低,却足以让周围人听清:“黎姑娘,本皇子从不屑于赴这些俗宴,若不是你盛情邀约,今日断不会踏足此处。” 众人听闻,纷纷议论起来。 “这黎姑娘到底是何方神圣啊?居然能邀三皇子来此?” “好像是世子的远方表亲,从江南来的。” “就算是表亲也不至于吧,而且她好像和裴大人也很熟稔啊。” 随后君天临靠近了江黎初,压低了自己的声音,只在他们二人间说了悄悄话。 “你派人送去的那封信上,写的可是真的?可之前在侯府门口你我初遇,你好像一副不认识这侯府大小姐的模样啊。” 君天临不禁想起那日在侯府门口,在看到眼前这人第一面时,还以为是江黎初回来了,结果这黎姜言语之间,似乎根本就不认识江黎初! 怎么可能! 第三十三章 生变 不过后来君天临派人打探,听闻黎姜一直生活在江南乡下,和侯府虽是远亲,但从来都没有走动过,如今入京,也只是投奔。 可昨日侯府却派人给自己送了一封信,那信上去说,江黎初留了东西给自己! 为了这封信,君天临赶了过来。 “从前并未见过,自然不知,所以今日特请三殿下前来。”江黎初勾唇笑了起来,“殿下能赏脸,乃是侯府之幸。” 君天临盯着江黎初的脸,仍然有些恍惚。 真是一模一样。 最后他笑了出来:“今天我就给你这个面子。” 江黎初朝着君天临天甜甜一笑。 裴缄在一旁看着,脸色渐渐沉了下来,他握着药囊的手指紧了紧。 写信? 什么信? 写的是什么! 君天临注意到了身边的裴缄,有些惊讶:“裴大人竟也在此?” 二人的目光交汇,期间翻涌着微妙情绪。 就在这时,江连玉看到了君天临,竟像抓住了救命稻草,连忙高声道:“时辰不早了,宴会开始吧!各位请入席。” 他急匆匆的赶到了江黎初身边,大喘一口气。 “真是麻烦死了!” 江黎初瞧着他的模样,扭头看了一眼,发现宋妙雪正盯着这边,立马明白怎么了。 江连玉咬牙切齿:“我身边问东问西的,她和她娘,那眼神恨不得直接把我生吞活剥了。” 江黎初笑了笑,抬手道:“各位,请入座。” 君天临深深看了她一眼,那目光像带着钩子,仿佛要将江黎初的心思都勾出来。 他没再开口,转身走向客座,与裴缄擦肩而过时,两人眼中都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交锋。 裴缄坐在原位,低头抚摸着药囊,指尖也带上了凉意,嘴角沉下去了几分。 他们之间有什么秘密? 宴席开席,侍女们端上佳酿,晶莹的酒液在玉杯中晃出细碎的光。 君天临浅酌一口,眉梢微挑,语气带着惯有的疏离:“这酒倒是寻常,比起宫中的佳酿,还是差了些。” 旁边立刻有宾客附和,也有人笑着接话:“要说京城好酒,还得是景焉居的醉香荫,那滋味才叫绝。” 君天临来了几分兴致:“哦?什么酒难道比宫里的酒还出众?” “那倒不至于,殿下能享用的,那才是真正的极品,怎能和殿下平日享用的相比,不过这醉香荫是瞿单国传来的,胜在独特。” 宾客话锋一转,语气里带了几分阴阳怪气,“只是可惜啊,昨日景焉居的醉香荫就被人一扫而空,想来是我们没这口福,连侯府请客,怕是也拿不出这样的佳酿。” 话音刚落,满厅霎时安静。 不少人都用看热闹的揶揄眼神望向了江连玉。 毕竟在场谁人不知,安平侯夫妻死的早,侯府的那位名震京城的大小姐在六年前也死了,只剩下江连玉这个纨绔。 今日在参加宴会的人大多也只是抱着凑热闹的心思。 君天临冷下了一声:“还真是可惜呀。” 江连玉紧了紧拳头。 “不过是些酒,又能有何不同。” 那宾客继续阴阳怪气的说道:“毕竟醉香荫一坛子千金,如今的侯府怕也是……有心无力吧。” 一时间,有些窃笑声响起。 江连玉脸色难看,刚要反驳,江黎初放下茶杯,唇边噙着一抹淡笑:“这位公子说笑了。” 她扬声对侍女道,“去,把备好的醉香荫呈上来。” 不过片刻,十几坛封装精致的酒被抬了上来,坛身上“景焉居”三个字格外醒目。 江黎初浅声道:“不巧,昨日景焉居剩下的醉香荫,都被世子买下来了。世子原是想着让各位尽兴,倒没想到让公子误会了。” 她顿了顿,继续道。 “而且世子与瞿单国的商人熟识,这醉香荫想要多少就有多少,各位不必担心。” 方才说话的宾客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只能尴尬地端起酒杯掩饰。 君天临眼中闪过一丝讶异,江黎初吩咐侍女上前,为他斟酒。 “殿下,请。” 君天临嘴角噙着一抹笑:“既如此,我倒要好好尝尝。” 裴缄看手中的杯子,见里面只有舒展的茶叶。 他咳嗽了几声,立马将江黎初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她为裴缄斟了杯热茶递去。 “裴大人无事吧?” 裴缄刚要开口,君天临冷笑了出声:“裴大人这身子骨,就别在外面吹风了,你若是病了,父皇该担心了。” 裴缄根本没理,一个眼神都没有投过去。 气得君天临握紧了杯子。 一个病秧子,狂什么狂! 江连玉凑到江黎初身边,小声嘀咕:“我说昨日去买醉香荫,怎么全卖光了,原来是被你包圆了!” 他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咂咂嘴道,“咦,这味道好像……”话未说完,却见江黎初正一瞬不瞬地盯着君天临,他心头一跳,压低声音,“长姐,你该不会在酒里下毒了吧!” 江黎初斜睨他一眼,那眼神像在看个傻子:“你觉得我敢在大庭广众下,在三皇子的酒里动手脚?” 江连玉悻悻闭嘴。 而满座宾客都在夸赞。 “果然是醉香荫!甚至尝着比往日更浓郁香甜了!” 江黎初也抿了一口,一时间唇齿留香。 “果然是好酒啊……” 却见君天临也忍不住多饮了几杯,他眉峰舒展,显然颇为满意。 江黎初看着他的模样,嘴角的笑容更深了几分,眼神示意侍女不断为其添加酒。 好酒,就要多喝才好。 就在这时,先前去打探的侍女回来了,在江黎初耳边低语。 “姑娘,今日宋家二小姐根本就没有出门,听宋家下人说,旬夫人一早就让人锁了她的院门,说是身子不适,不许出门。” 江黎初眸色微沉,了然点头。 可惜了,要是宋清月能赶来,今日就热闹了。 哐当! 突然,一声声音响起,变故就在此时发生。 只见君天临突然按住脖颈,呼吸渐渐急促,脸上泛起大片红疹,他猛地拍案而起,怒视着江黎初。 “这,这酒有问题!” 满厅哗然。 第三十四章 君天临受害 此时君天临不仅是表情难看,整张脸也精彩纷呈,他捂着自己的喉咙,身体忍不住发抖。 那双眼睛像是淬了毒一样,死死地扎在了江黎初身上。 听到这话,江黎初的脸色瞬间就变了。 她立刻起身,脸上满是慌张:“殿下何出此言?这怎么可能?这酒中不可能有问题啊!” 江连玉眉头紧皱。 “怎么回事?” 江黎初一直盯着君天临的脸,随后为自己倒了一杯酒,仰头一饮而尽。 “我喝着并无异样啊。” 这时,站在江黎初身边的裴缄,拿起酒被放在鼻尖前嗅了嗅,指尖轻点过边缘,沉声道:“我觉得这醉香荫的味道,似乎比平日甜了些。” “难怪我觉得味道不对!这酒我喝的最多。”江连玉也恍然大悟的点头:“没错,是多了点桂花香气!虽说更好喝了……” 他欲言又止,眼神复杂的看着君天临。 “难不成是改了配方?” “胡说八道!”君天临呵斥一声,声音带着痛苦的气息。 如今他动怒,身上的红疹迅速蔓延,连呼吸都变得困难,随后直接腿一软,狼狈地摔倒在地。 “殿下!” 君天临的侍卫瞬间乱成一团,其中有人立刻拔刀,刀刃直指江黎初和江连玉。 “你们侯府好大的胆子,竟敢在酒中下毒,谋害皇子!” 在场其余人听到这话,都面色大变,纷纷干呕了起来,甚至有的人都扣起了嗓子眼。 宋妙雪的脸色也非常难看,指尖发抖:“娘,这酒里有毒,真的要死了吗?” 幸好旬氏还算镇定,朝着江连玉那边看了过去。 “他疯了吗?做出这此等事情?” 一时间气氛剑拔弩张。 “你胡说什么!”江连玉挡在江黎初身前,眉目间尽是寒霜,冷哼出声道,“在场的所有人都喝了酒,怎么只有三皇子殿下出事了?何况本世子与在场的众人何愁何怨,为什么要给你们下毒?” 侍卫全然不信:“若没有毒,殿下怎么会如此!” 江黎初盯着十分痛苦的君天临,轻轻地拍了拍江连玉的肩膀,越过他走了出去。 “阿黎!” 江连玉面露担忧之色,但江黎初却给了他一个安定的眼神。 突然,江连玉反应了过来,今日这场宴会可是长姐筹办的怎么可能会出错? 江黎初朝着君天临那边走过去,旁边的侍卫一见,脸色发冷。 “你还想干什么!” 他手中的佩剑眼瞧着就要抵上江黎初的脖颈,却被一只莹如白玉的手拦下。 “退下。” 裴缄盯着面前的侍卫,一双眸子犹如寒潭。 侍卫只觉得脊背发凉。 这个病秧子怎么…… 裴缄轻飘飘的开口:“有本官在这里为黎姑娘作保,谁敢放肆?” 江黎初眼神惊讶的看了裴缄一眼,见他朝着自己点点头。 她看向侍卫:“我会医术,让我看看三皇子殿下,除非整个侯府都不要命了,我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再次行凶。” 侍卫犹豫了再三,最后还是退开了。 江黎初蹲下身,伸手搭上君天临的脉搏,片刻后,抬头看向侍卫:“殿下是不是不能沾染桂花?” 侍卫一愣,迟疑道:“主子确实从不碰带桂花的东西,只是我不知缘由……” “那便对了。”江黎初站起身,语气平淡,“殿下这是因桂花,而起了风团。” 侍卫大骇:“风团?” 江黎初点头,继续说道:“殿下一碰桂花,身上就会起这种红疹,重则会呼吸不畅,引发哮症,只是我医术不精,只能先稳住殿下的情况,你们快去请太医!” 听到这话,侍卫也不能耽误,忙离开侯府去太医府邸请人了。 江黎初转头对众人道,“纯属意外,还请各位稍安勿躁,不过也请大家今日做个见证,以免误会我们侯府要谋害三殿下。” 但宾客们都不大愿意,甚至有些人已经动了想要离开的心思。 “咳咳。” 裴缄轻咳两声,对着旁边的羡鱼说道,“黎姑娘说的对,羡鱼,你与慕鹤即刻带人守住侯府的正门侧门,避免有心之人逃离。” 羡鱼应声,忙去办了。 有人抗议:“裴大人,你这是!” 裴缄看了过去。 “你说什么?” 那人吞咽着口水,瞬间噤声。 “先把你们殿下抬到客房。”江黎初对着君天临的侍卫吩咐着,几人连忙动手,把已经昏迷在地的君天临抬起来。 剩下的人也跟着走了进去。 江连玉实在忍不住了,凑到江黎初的身边,悄悄问:“长姐,这是什么情况啊?” 江黎初扯了扯嘴角:“有人倒霉而已。” 江连玉却觉得没那么简单。 很快,太医匆匆赶来,不过此时的君天临已肿得面目全非,活像个猪头,早没了平日里的风度翩翩。 若此时他醒来看到自己的样子,怕也会吓晕过去。 江黎初站在一旁冷眼旁观,看着太医给他扎针喂药,直到君天临气息渐稳后,才上前一步。 她面上担心无比:“太医,三殿下到底怎么了?” 太医诊脉后,笃定道:“老夫在宫中倒是听说三殿下不能碰桂花,如今殿下症状如此严重,定是误食了桂花,不知是哪里出了问题?” 侍卫立刻怒视江连玉:“定是你们侯府不安好心!” 江连玉不屑:“不安好心?我侯府与三皇子无冤无仇,本世子会害他?” 江黎初将君天临喝过的酒递给了太医:“您看,是不是这酒中有什么东西?” 太医检查一番,连忙点头。 “没错,就是这酒,如此清甜,恐怕里面掺了些桂花蜜。” 江连玉眨了眨眼睛:“桂花蜜!怪不得我觉得这酒甜了些,原来是掺东西了!” 侍卫更像抓住了把柄。 “这酒是你们侯府准备的,定是你们动了手脚!” “话不能乱说。”江黎初扬声道,“去,把景焉居的掌柜请来。” 江连玉点头:“说不定是人家改了酿酒的配方,醉香荫珍贵,谁也不能天天都能喝到,稍有改变也不好辨认。” 很快,景焉居的掌柜就被带了过来,得知事情的来龙去脉后,他的脸色瞬间苍白,噗通就跪在了地上。 侍卫见状,愤怒异常。 “是你!” 第三十五章 一箭双雕 侍卫质问:“是你谋害殿下!” “冤枉啊!“ 掌柜吓得心都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慌慌张张的解释了起来。 ”这些醉香荫是瞿单国的商人带来的,每个月只有那么几坛,又不是卖不出去,我疯了吗要往里加东西?且醉香荫中从不用桂花,定是有人动了手脚!草民冤枉啊!” 他身子哆嗦着。 “草民就是个做生意的,给我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害皇上的儿子啊!” 众人顿时哗然,显然相信了掌柜所言。 江黎初欣然点头:“确实,这掌柜没有要害三殿下的理由。” 掌柜感恩的看着江黎初:“是啊是啊,小姐明察秋毫。” 侍卫的脸色冰冷:“那问题还是出在侯府!是你们准备的酒!” 就在这时,床上的君天临幽幽转醒,身上又痛又痒的感觉让他难以忍受。 “呃……” 他的喉咙中发出了沙哑的声音。 侍卫立刻凑了上去:“殿下!” 君天临颤颤巍巍才勉强看清了眼前的情况,一群人围着自己。 “我怎么了?” 侍卫刚要开口,但江黎初却抢先一步:“殿下,您误食了含有桂花的酒,发了风团昏迷过去了。” 君天临反应了一下,面色突然愤怒:“什么!咳咳咳……谁要害我!” “殿下,这应该是个意外,是有人在酒水中动了手脚,却让害了殿下。” 江黎初对着侍卫说道,“殿下他无法触碰桂花,这本是宫中秘事,连你这个贴身侍卫都不知道,我们这些人又怎么可能知晓?” 侍卫觉得她这话说的在理,也找不出什么反驳的话。 江黎初眼神坚定的看着君天临。 “殿下放心,侯府定会将此事调查清楚。” 随后转头看着身旁的桂嬷嬷,“这酒水是何人准备的?” 还未等桂嬷嬷回答,府上的几个小丫鬟都惶恐的跪在了地上。 “姑娘,这酒采买回来后,因为实在珍贵,就一直放在库房,没有人动过,只有总管才有库房钥匙。” 而说话的这个小丫鬟正是豆蔻,说话时她的身子都在颤抖。 不知是恐惧还是什么。 桂嬷嬷点头:“应该只有采买的人才接触过,这次宴会的东西都是由李胜全权负责的。” 江连玉一听,马上说道:“来人,把李胜带过来!” “掌柜。”江黎初又看向了站在角落处,战战兢兢的掌柜,“府上的人将酒买走的时候,有当场打开吗?” 掌柜连忙摇头:“没有没有!每坛酒上都带着封条,从瞿单居卖出去的时候,没有打开过。” 江黎初颔首。 这时 李胜被人带了过来,当他看到房间中的阵仗时,眼神茫然。 江连玉的眼中浮现出了一丝笑意,转头见江黎初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就知道该他表演了。 “李胜。” 他直接开口,“你好大的胆子啊!” 李胜被江连玉的这一声质问弄得手足无措:“世子爷,您这话是什么意思?奴才听不懂。” 只见江连玉把玩着手中的折扇,冷冷开口。 “来人,把这个恶奴抓起来!” 他命令一下,身后的家丁立马上前,直接把满脸茫然的李胜按在了地上。 李胜脸上惨白:“你们!你们干什么!” “干什么?”江连玉盯着他朗声道:“府中采买的醉香荫,都是经由你手,没有其他人碰过吧?” “是、是奴才……” “那为何酒中会掺有桂花蜜?那东西不值钱,若是兑了水灌入酒中,能掺和出不少呢。”江连玉笑了出来,“你这算盘打的可真响啊。” 李胜已然懵了,“什么桂花蜜?奴才听不懂啊!” 今日府上宴会,他本想帮忙,结果江连玉那边却送来了赏赐,说他办事不错,今日给他休息。 方才他正在房中悠闲万分的喝酒呢,结果就冲进来的一堆人把自己拎走了。 如今更是劈头盖脸的一同问责,他都不知该说些什么。 江连玉走到了李胜面前,眉头微蹙:“喝酒了?来人,去他的房间给我搜!” 没过一会儿,府上的下人已从李胜房中搜出一坛酒。 “世子,这坛酒藏在的床下。” 怀安将酒坛子递了出去,可一双眼睛却紧紧的盯着李胜。 “打开。” 江连玉扬了扬下颚,李胜见状,脸色发白,忙开口说道。 “世子,这是奴才自己买的酒,难不成也犯了错吗?” 开封后酒香纯正,正是未掺东西的醉香荫! 江黎初命人将酒倒出了几盅,分别递给了几个宾客,众人嗅着尝着。 “这才是正宗的醉香荫,与今日喝的确实不同!” 江黎初垂眸:“看来真相大白了。” “醉香荫一坛千金,没想到我府上的管家日子都过得这么好,我这个当主子的都喝不到的酒,在你那里居然有一坛。”江连玉笑着。 李胜要辩解,然而下一秒就被一脚踹中胸口,掀了出去。 “混账!你竟敢偷偷混入带桂花蜜的劣酒来鱼目混珠,险些害了三皇子,你可知罪?” 李胜捂着胸口闷闷咳嗽:“不可能!酒里怎么会有什么桂花蜜!我不知道!” 江连玉眉梢掀动:“那你如何解释从你房间搜出的这坛酒?” 李胜瘫软在地,紧盯着酒坛子。 因为这确实是他偷来的。 “你倒是精明,没单单往酒里掺水。”江黎初幽幽开口,“桂花蜜味甘,醉香荫更是香气扑鼻,将此物掺入其中,只会让香气更加浓郁,便能混淆口感。” 从前她刚接手母亲留下的铺子时,就被这种障眼法糊弄过,如今正好派上用场。 “不!我不知道桂花蜜……” 江黎初打断了李胜:“证据确凿,你还想抵赖?” 他当然不知道。 因为这桂花蜜是自己命人加的。 正好一箭双雕。 谁让她恰好知道君天临碰不了桂花呢。 江连玉怒火中烧:“没想到我侯府的名声差点被你给毁了!” 李胜人都傻了,全然忘了辩解。 江黎初看向君天临。 “殿下,此事错在侯府管教不严,此人犯下滔天大,侯府必不包庇,不知殿下要如何处置?” 君天临看着李胜,怒火中烧。 “拖出去,乱棍打死!” 第三十六章 这猪头是谁? 听到“乱棍打死”四个字,李胜一时间被吓得魂飞魄散。 他连滚带爬地往君天临面前凑,声音抖得不成样子:“饶命!殿下饶命啊!奴才真的没有做过!那酒……那酒是奴才一时糊涂偷藏的,可奴才绝没加过什么桂花蜜!是有人陷害奴才,一定是有人陷害啊!” 江黎初站在一旁,眸光平静无波,仿佛没听见他的哭喊,她对着身旁的家丁抬了抬下巴,声音清冷:“既是三殿下有令,拖下去。” “是!”家丁们上前,像拖死狗一样架起李胜的胳膊就往外走。 李胜的哭喊声穿透房门,在侯府的庭院里回荡:“冤枉!我真的没做过——是谁!是谁要害我!” 江黎初看了一眼站在角落的的豆蔻和怀安,吩咐道:“你们去外面督促着,也告诉府上所有人,这便是欺瞒主上的下场!” 豆蔻和怀安的身体都在颤抖,看起来像是被如今的一幕吓到了,可他们死死低着头,却是为了掩饰嘴角的笑容,在听到了江黎初的话后,他们连忙走了出去。 很快,外面李胜的喊叫声就被棍棒声和闷哼声取代。 怀安站在旁边,看着李胜凄惨的样子,忍不住笑了出来。 “你也有今天啊,李总管!你还记不记得当初一边打我一边骂我,说我这样的人根本不配活着,那你有没有想过总有一天你死在了我的前头!” 李胜脸色苍白,满头冷汗,紧盯着眼前的怀安,嘴唇哆嗦着“是,是你要害我……” 怀安摇了摇头:“我可不敢。” 李胜受罚之事很快就传遍了整个侯府,不少下人赶来,看着他受刑的模样。 整个院子里都弥漫着一股血腥味。 听到外面李胜的哀嚎声渐弱,屋内的江黎初转头看向了君天临,满脸愧疚的说道。 “没想到府上竟然会有这种人。” 她朝着江连玉眼神示意,后者立马心领神会,开口说道:“李胜是府上的老人了,我非常信任他,可我怎么都没有想到……是我的错啊。” 旁边的宾客们见状,纷纷低下头窃窃私语。 “老侯爷和老夫人走得早,府里就剩世子这个小辈撑着,难免被下人看轻,觉得能糊弄过去……” “也难怪一个下人敢偷梁换柱,怕是真的觉得侯府没人能治他了。” “想当年江家是何等的显赫,如今却成了这般。” 议论声不大,却字字句句飘进君天临耳朵里,他脸上的红疹还在发烫发痒,浑身难受得厉害,胸中也是燥热不安,本想发作, 裴缄却在这时开口:“如此听来,世子和黎姑娘当真无辜,罪魁祸首已经抓到,三殿下也将其惩处了。” 君天临被这些话噎得喉咙生疼,现在这些人都觉得江连玉可怜。 他咬着牙,胸口起伏不定,半晌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你们侯府的主子,竟然能在下人踩在头顶上,当真丢脸!” 江连玉在心中翻了个白眼,面上却是不痛不痒的敷衍着:“殿下教训的是。” 就在这时,怀安匆匆进来禀报:“殿下,世子爷,李胜……已经气绝了。” 君天临连眼皮都没抬一下,仿佛在听一件无关紧要的事,语气里满是不屑:“死了便死了,拖去乱葬岗喂狗。” 他摸了摸脸上的红疹,痛痒的感觉让他忍不住倒抽一口凉气。 侍卫见状,上前一步,目光锐利地扫过在场的所有人,声音冷硬如铁:“今日之事,谁也不许对外宣扬半个字。若此后京中听到半点风声……” 他没有说下去,但腰间的佩刀轻轻出鞘半寸,寒光一闪,足以说明一切。 在场众人惶恐不安,表示绝不敢多嘴。 江黎初垂眸看着地面,唇角勾起一抹微不可察的弧度。李胜死了,人证物证俱灭,君天临吃了亏却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而侯府既“严惩”了恶奴,又卖了三皇子一个面子——这一箭双雕,总算没有白费功夫。 至于君天临这张脸,没有三五日怕是好不了。 “诸位,今日是侯府招待不周,还请各位见谅,定会送上赔礼。” 江黎初看向宾客们,吩咐府上的下人将他们送走。 宋妙雪恋恋不舍的,不舍得看着江连玉,刚要开口说些什么,却被旬氏拉住了,匆忙带走了。 江黎初则是亲自送君天临出去。 廊下的灯笼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忽长忽短。君天临头上扣着顶帷帽,帽檐压得极低,几乎遮住了整张脸,但薄纱下的那双眼眸中透着难以压制的怒火。 “殿下宽心,太医说这风团虽然来势汹汹,退得也快,想来明日定能恢复如初。” 江黎初走在身侧,声音温和,听不出半分异样。 “只是委屈了殿下,府上只有这种能遮脸的东西。” 君天临头上戴着的可是女子的帽子。 今日他真是丢尽颜面。 江黎初继续说:“至于大小姐留下的东西,改日定亲自送到殿下的府上。” 君天临闷哼一声,脚步重重碾过青石板。 就在他即将走出院子的时候,侯府门口处忽然传来一阵喧哗,夹杂着下人的阻拦声和女子娇蛮的叫嚷。 “让开!我是你们家世子请来的客人,耽误了正事你们担待得起吗?” 江黎初脚步微顿,抬眼望去,只见宋清月提着裙摆风风火火冲了过来,她珠钗歪斜,发髻散乱,显然是急着赶路。 侯府的下人伸手想拦,江黎初朝他们递了个眼神,示意不必阻拦,几人便讪讪地退到了一旁。 宋清月一眼就看到了廊下的江黎初和江连玉,连忙加快脚步跑过来,一边往江连玉身边凑,一边喘着气解释:“连玉哥哥,我不是故意来晚的,实在是……” 她满心满眼都是江连玉,自然没有注意旁边戴着帽子的君天临,直接他的撞到了肩膀。 头上的帽子滚落,那张布满红疹的脸瞬间露了出来。 君天临原本俊朗的面容被成片的红肿覆盖,连眼睛都肿得眯成了一条缝,看起来狼狈又滑稽。 宋清月吓了一跳,下意识后退半步,脱口而出:“这……这猪头是谁啊?” 话音刚落,周遭瞬间死寂。 第三十七章 心眼比针尖小 周遭死一样的寂静,江黎初眼神微妙的看着面前的宋清月,心中不由得为她默哀。 也不知道这还是不是君天临喜欢的真性情了。 今日君天临本就憋了满肚子火,不知道如何发泄,被她一撞已是怒火中烧,再听到“猪头”二字,那张来就红肿的脸瞬间涨得发紫,额角青筋突突直跳。 他死死盯着宋清月,声音因愤怒而沙哑:“你说什么?!” 宋清月被如此凶狠的眼神吓得一哆嗦,就算认不出来着此人是谁,只看着周遭微妙的情绪,就感觉不大对劲了。 她确实觉得这个声音有点耳熟。 “你……” 这时,江黎初慢悠悠地开口,语气带着几分看热闹的无辜:“宋小姐慎言,这位可是三皇子殿下。” “什么!你是君天临!” 宋清月震惊到被口水呛了一下,只是事实过于诧异,嘴巴还是要比大脑更快一些,“怎么可能!三殿下风流倜傥,怎么会是个猪头!” 只是说完她就听到脑中系统尖叫着好感度降低了。 “清清!”江连玉倒吸一口凉气,伸手拉了一下宋清月的袖口,“别说了,这真是三皇子!” 江黎初低着头,紧绷着自己的嘴角尽量不笑出来。 真是太精彩了,原以为今天宋清月赶不上这样的热闹呢。 “放肆!”君天临怒斥出声,他气血上涌,一股脑的冲向了天灵盖,脸上又疼又痒,“你,你找死!” 宋清月终于意识到事情不对劲,脸上的血色逐渐褪去,看向身边的江连玉。 “他,他真的是君天临!” 君天临一双眼睛赤红,死死地盯着宋清月的脸, 宋清月看着眼前这张红肿的脸,再想想自己刚才说的话,双腿一软,“殿、殿下……我不是故意的,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她心中暗叫慌张,系统的警告还在继续。 【警告!攻略对象好感度-10,好感度-10,好感度……】 “不行!我真的不知道是你!” 宋清月语无伦次地想道歉,上前搀扶,却被君天临猛地挥开手臂。 “滚!” 他怒吼一声,声音里的戾气几乎要将人冻伤。 宋清月被他推得踉跄后退,撞在廊柱上,后背隐隐作痛。 君天临懒得再看她一眼,转身就往停在门口的马车走去,侍卫连忙捡起地上的帷帽追上去,却被他一把挥开。他就顶着那张布满红疹的脸,头也不回地登上了马车,车帘“砰”地一声落下,隔绝了所有目光。 车夫扬鞭催马,马车很快驶离了侯府,只留下一路扬起的尘土。 江连玉看着宋清月煞白的脸,皱了皱眉:“清清,你没事吧,今日怎么如此冒失?” 宋清月如鲠在喉。 之前因为那块玉佩的事情就已经掉了君天临的好感度,今天几乎一朝回到了原点。 再这样下去,她会受惩罚的! 江连玉见宋清月站在原地不动,还以为她吓傻了。 “清清?” 结果宋清月猛地推开他,匆匆忙忙的走了,让江连玉愣在原地。 裴缄见状,幽幽开口:“今日宋小姐所为,怕是要为户部侍郎惹上麻烦了。” “是啊。” 江黎初应和着。 别看君天临表面上温和,实际上那心眼比针尖还要小。 不过宋清月也是自找罢。 她拍了拍江连玉的肩膀。 “人都走了,别看了。” 裴缄拱手作揖,轻声道:“今日这场宴会倒是有趣。” 他握着手中的药囊。 “多谢黎姑娘,在下告辞。” 江黎初点头送别。 待所有人都走干净后,江连玉才木讷的开口:“长姐,君天临会不会找清清的麻烦?” 江黎初无奈地叹息:“你还担心宋清月?” 江连玉齿关颤了颤,嗫嚅道:“清清心直口快而已,何况……” 他忍不住笑。 “君天临那样,确实像个猪头,让他从前在我面前嚣张。” 毕竟没有什么比情敌在心爱之人面前出丑,更舒畅的事情了。 这时,桂嬷嬷走了过来,在江黎初身边低声道:“姑娘,李胜已经处理好了。” 江黎初应声,江连玉眸子一沉,严肃的询问:“长姐,酒中的桂花蜜是你加的?” “你觉得我心狠手辣?” 江连玉忙摇头:“不,这是他自作总受,若是换做我,怕是会直接处置了李胜,肯定想不到这么多。” 江黎初敛眸,毕竟她今日不只是为了处置李胜。 江连玉看着面前的江黎初,恍惚间像是回到了从前。 那时父母刚刚过世,平日里那些笑脸相迎的亲戚瞬间变成了豺狼虎豹,都眼红的想从他们身上撕下一块肉。 长姐将自己护在身前,用雷霆手段震慑了那些亲戚。 换来的就是那些人在背后说长姐蛇蝎心肠。 “长姐。” 江连玉认真的看着江黎初。 “从今以后我来护着你!” 江黎初疑惑的看着江连玉,不知道这家伙为何突然真挚起来。 她招了招手,见江连玉乖巧的凑了上来,伸手扯了一下他的脸颊。 “长姐!”江连玉口齿不清。 江黎初心情大好:“用不着,只要我还在一天,就不允许任何人欺辱侯府!” 随后她回了院子,却发现里面占满了人。 见等的人人来了,他们都跪了下去。 “多谢姑娘!” 他们全都是后院的下人,江黎初清楚他们所为何事,摇摇头说道:“你们不必如此,本就是侯府管理不当,导致你们被欺压,如今李胜已经被处死,欠你们的银子不日就会归还。” 豆蔻红着眼眶:“姑娘,若不是你,我娘救病死了,今后奴婢当牛做马也要报答你!” 江黎初吩咐众人离开,她深吸一口气,只希望那记忆中墙倒众人推的场景不会发生。 桂嬷嬷道:“姑娘,奴婢在李胜的宅子里搜到不少银两,这个混蛋竟然中饱私囊了这么多!” “都按数目补偿下去,每个人再多给一个月的饷银,不够的找世子去要。至于李胜的那些家眷……”江黎初眸子微眯。 “让他们有安身立命之本就行,若是闹事,那就不必手软!” 第三十八章 慧岸 侯府的马车停在静安寺山门外,江黎初下了车,山间的清风带着草木气息扑面而来,让人心头舒畅了几分。 不过瞧着朝着山间云雾弥漫,一副要下雨的模样。 江连玉紧跟在了他的后面,一身张扬的红色锦袍衬得他身姿挺拔,头上也是戴着玉冠,远远就能看见他的富贵模样。 他左右瞧着,看起来对寺庙这种地方没有什么太大的兴趣。 江黎初看着他,问道:“之后你一次都没有来过吗?” 这是从父母那里就留下的规矩,每月十五都会来静安寺烧香拜佛添一些香油钱,以积功德。 从前都是自己一人。 “怎么会!” 江连玉马上反驳,眼眶泛红。 “六年前,你下落不明,我跑到这里跪了两天两夜,希望你能平安无事,可是……” 他紧了紧喉咙,低声说道:“可是什么都保不下来。” 江黎初轻笑一声:“谁说保不下来的,我现在不是在这吗?” “分明和这个寺庙没关系,有什么可来的。” 江连玉撇了撇嘴,陪在了江黎初的身边。 就在这时,旁边有两位香客路过,语气兴奋的议论着。 “静安寺后院的那棵老槐树真有那么灵验吗?” “那还是老槐树啊,都成姻缘树了,求姻缘的香客几乎都得偿所愿。” 原本还兴致缺缺的江连玉突然眼睛一亮,竖起耳朵听了起来。 “姻缘树?” 江黎初眉心微动,江连玉的小心思都写满脸了。 果然下一秒就听他欲盖弥彰的说:“长姐,一会儿送完香油钱,我们到处转一转吧,我看这寺庙景色不错。” 江黎初挑眉:“你刚才不还说这地方没什么可来的吗?” 江连玉咳嗽几声。 “既然都来了,总得到处看看吧。左右祈福也不差这一时半刻。” 江黎初看他那副急不可耐的模样,嘴角弯了弯:“去吧,我去前殿捐些香火,一会儿来找你。” 无非是惦记着宋清月。 真是少年人的心思,撞了南墙也未必肯回头。 江连玉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如蒙大赦,一溜烟就往后院跑了。 江黎初则缓步走向前殿,将早已备好的香火钱递过去,看着僧人在功德簿上写下“安平侯府”四字,眼神有些恍惚。 她双手合十,见头顶的金佛睥睨垂眸,她重重地拜了下去。 一切的罪孽皆有我来承担,只求保佑江家,保佑我的阿弟们。 正欲转身,却见一位身着灰色僧袍的老方丈从偏殿走出,面容清癯,目光深邃,江黎初记得他,是静安寺方丈慧岸。 自己小时候见过。 江黎初眼神微动,却未想过停留,不想慧岸方丈竟然走了过来,在她面前站定,双手合十:“姑娘留步。” 江黎初微微颔首,眼神略带几分疑惑:不知方丈有何指点?” “姑娘眉宇间似有千钧重担,”慧岸方丈声音平和,却带着洞悉人心的力量,“心事过盛,执念积攒,久则成疾,恐会压垮自身啊。” 江黎初淡淡一笑:“世人皆有心事,我也不过是寻常人罢了。” “可老衲看姑娘,倒不像是寻常人,甚至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江黎初眼神一震,只是看着慧岸的双眼,那其中没有半分波澜,似清又似浊。 原本心中的那点惊慌竟陡然褪去。 “总听人说,这静安寺的方丈似乎不同于常人,如今一见,确实如此。” 突然,她心灵福至,一个询问从她的喉咙间跳出。 “久闻方丈慧眼能观天下事,不知在下所求,能否得偿所愿?” 江黎初突然想,自己如此情况,在他的眼中是什么样子的? 慧岸方丈闻言,只是转身道:“姑娘请随老衲来。” 他将江黎初引入禅房。 禅房内陈设简单,唯有一桌一榻,墙角燃着一缕檀香。 “姑娘,有时心魔看的过多,也会成魔。” 江黎初垂眸,来到此地,忽然觉得心中的烦躁平复了许多。 这里像是超脱凡尘。 “方丈,如果你有能够扭转某些事情的能力,可以挽救自己珍重之人,方丈会如何选择?” “万事皆有因果,老衲曾受恩于安平侯,老衲闭关数月,今日遇见姑娘,也是缘分,故而提醒一句。” “那方丈是来阻止我的吗?” 慧岸摇摇头:“老衲只想说,姑娘所面对的,或许不在这人世间。” 江黎初有些错愕,口中咂摸着:“不在人世间?什么意思?” 抬头见慧岸拿起火折子,点燃了桌上一盏古朴的灯盏,昏黄的光晕瞬间驱散了角落的阴影。 江黎初的目光落在那盏灯上——灯盏是青铜所制,上面刻着繁复的花纹,火焰明明灭灭,却比寻常灯火更显温润。 “这灯看起来有些不同寻常。” “此乃长明灯,”方丈解释道,“为往生之人引路,却需以诚心点燃,非轻易可得。” 他顿了顿,看向江黎初。 江黎初蹙眉,只觉这番话云里雾里,正想再问,可慧岸已闭上双眼,似在打坐,她便知趣地告退了。 身后一句轻飘飘的话。 “若要见到心念之人,恐要付出极大的代价。” 可惜,江黎初没有听见。 她走出禅房,外面竟飘起了蒙蒙细雨,雨丝沾在脸上,带着微凉的湿意。山间雾气缭绕,古寺在雨雾中若隐若现,别有一番意境。江黎初索性放慢脚步,沿着回廊随意走着。 忽然,一阵急促的呼喊声传来:“小姐!快下来!太危险了!” 江黎初循声望去,只见不远处的桃树上,一个身着粉色襦裙的小丫头正趴在树杈上,约莫七八岁的年纪,脸颊圆嘟嘟的,手里还攥着一根红带子。 树下的侍女急得直跺脚,脸色发白。 “怕什么?”小丫头回头,冲侍女做了个鬼脸,声音清脆,“我要把带子系在最高的枝桠上。” 江黎初看着,眉头却下意识地皱起。 太危险了。 果然,小丫头话音刚落,就脚下一滑。 连日阴雨让树皮变湿,她惊呼一声,身体瞬间失去平衡,直直往树下摔来! 侍女吓得魂飞魄散,伸手去接却根本来不及。 第三十九章 六公主 江黎初几乎是凭着本能冲过去,在小丫头坠地前的一瞬稳稳将她接住。 “小心!” 怀中骤然一沉,她只觉手臂传来一阵钻心的疼,踉跄着后退半步才站稳,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 “小姐!” 侍女扑过来,一把将小丫头从江黎初怀里抢过去,上下打量着,“您没事吧?有没有摔着?” 她嘴唇哆嗦着,眼里都浮现出惊恐的泪水。 小丫头显然也吓懵了,愣了片刻才摇摇头,余光瞥见江黎初捂着手臂蹙紧的眉头,嘴硬道:“我没事,倒是你,行不行啊?” 江黎初忍着疼抬眼,看清小丫头眉眼间的娇憨与熟悉的神态。 她愣了一下,这不是那位宫里最受宠的六公主君禧!怎么会在这里? “多谢这位姑娘相救。”侍女也反应过来,朝着江黎初点了点头。 君禧被侍女护在身后,仰着小脸打量江黎初,刻意板起的模样带着几分孩子气的装腔作势。 “你救了我,我会报答你的!” 江黎初不动声色收回目光:“举手之劳,不必挂怀。” 她的视线落在君禧仍攥在手里的红绸上,那绸子边角绣着精致的金线,一看便知非民间所有。 “眼前这桃树并非姻缘木,小姐爬这么高,是为何?” 君禧扬起下巴,理直气壮:“那姻缘木上的红绸都堆成山了,谁还看得见我的?这棵树最高,我的东西无论什么都要在最上面!” 她说着,就把红绸往侍女手里塞,“快去,把它系到最上面的枝桠去!” “小姐……”侍女面露难色,刚被吓过,哪还敢再爬树。 江黎初看着君禧俏生生的小脸,轻声笑道:“小姐,那姻缘木求的是姻缘,您这样的年纪怕是用不上吧。” 君禧瞪她一眼:“你管我!我乐意!本公……本小姐可以替别人求。” 她又上下打量江黎初,“你到底是谁?管这么宽。” “只是普通香客。”江黎初话音刚落,手臂的刺痛骤然加剧,她忍不住闷哼一声,脸色白了几分。 君禧看到她捂着手臂的样子,欲言又止。 “公主!您跑哪儿去了,可算找到您了!” 这时,一道温柔的女声自二人的身后传来。 江黎初回头,见一位身着湖蓝色衣裙的女子款款走来,容貌柔婉,气质娴静,腰间系着一枚羊脂玉佩,看着竟有些眼熟。 君禧慌忙躲到侍女身后,探出半个脑袋:“我不是公主!你别乱喊!” 她还朝着江黎初那边努努嘴。 女子听闻,有些无奈地笑了笑,见到旁边的江黎初,对着她福了福身:“让姑娘见笑了,这是……这是舍妹,性子野了些。” 她转向君禧,语气纵容,“是是是,六姑娘。” 江黎初正琢磨着这女子的身份,一道身影快步走近,玄色衣袍裹挟着山间的湿气,正是裴缄。 他目光一扫,立刻落在江黎初捂着手臂的手上,眉头瞬间拧紧,快步上前:“怎么回事?你的手怎么了?” 关切之意毫不掩饰,连声音都比平日急促几分。 江黎初眨了眨眼。 今日这寺庙还真的热闹啊。 君禧的侍女连忙解释:“回裴大人,是我家小姐爬树摔了,多亏这位姑娘接住,只是……只是姑娘好像伤了手臂。” 裴缄看向君禧,语气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严肃:“公主金枝玉叶,岂能如此莽撞?若伤了自己,或是累得旁人遭殃,成何体统?” 君禧被他说得撇撇嘴,却没敢顶嘴。 湖蓝色衣裙的女子见状,略有些惊讶的看着裴缄,随后打了圆场。 “公主若是若是有个三长两短,我们可都担待不起啊。” 江黎初看着裴缄:“你怎么在这?” 裴缄皱眉:“让我看看你的手。” 韩枕秋好奇地看向裴缄。 “裴大人认识这位姑娘?” “这位是安平伯府的黎姑娘。”裴缄介绍完,又对江黎初道,“你手臂伤势要紧,我送你去山下医馆。” “不必麻烦裴大人,”女子温婉开口,“我随侍带了医女,不如让医女先看看?就在前面客院,不远的。”她看向江黎初,温和一笑,“我叫韩枕秋,姑娘不介意的话,随我来吧。” 江黎初听到“韩枕秋”三字,心头恍然。 原来是景王的女儿,成平郡主,太后的侄女,怪不得会和六公主如此亲密。 她微微颔首:“多谢郡主。” “你知道我?” “郡主美名远扬,真是百闻不如一见。” 韩枕秋浅笑:“说起来也巧,我今日是替太后娘娘来供奉佛经的,公主殿下也要跟来,更没想到会遇见裴大人。” 她说着,目光不经意地扫过裴缄,脸颊微热,很快便移开了视线。 “今日还是多谢黎姑娘救了公主殿下。” 方才裴缄已经暴露了君禧的身份,韩枕秋也不再伪装。 江黎初看着君禧,若有所思,听见她的话才浅浅笑道:“能救到殿下,也是我的幸事,公主殿下没事就好。” 君禧站在韩枕秋的身边,拉扯着手中的红绸子。 反观裴缄,他的注意力全在江黎初身上,见她脸色仍有些苍白,不由蹙眉:“走吧,先去处理伤口。” 刚走两步,他忽然想起什么,问江黎初:“江连玉呢?没跟你一起?” 江黎初微怔:“裴大人怎么知道阿玉也来了?” 裴缄眼神微动,刚要有所解释,就见江连玉气喘吁吁地从回廊那头跑过来。 见周围站着不少人,他有些错愕。 余光见江黎初捂着手臂,脸色发白,顿时急了:“阿黎,你怎么了?怎么受伤了?” “无妨,一点小伤。”江黎初安抚道。 江连玉眉头紧皱。 韩枕秋的目光在江黎初和江连玉之间来回掠过,言道:“黎姑娘,请随我来。” 到了客院,医女仔细检查。 “这位姑娘是手臂扭伤,虽不严重,但需好生休养。” 说罢,她从旁边的箱子里取了药膏,“在下先为姑娘上药。” 江黎初点头,却见裴缄上前一步,主动接过了药瓶。 众人都看向他。 江连玉眉头一拧。 “你干什么?” 第四十章 奇奇怪怪的裴大人 裴缄接过药膏的动作自然流畅,仿佛这本就是再寻常不过的事,可落在众人眼里,却着实令人惊讶。 江连玉最先反应过来,几步冲到裴缄面前,瞪着眼睛问道:“裴缄,你拿这药膏干什么?” 他的眼神满含深意。 江连玉总觉得裴缄这个人奇奇怪怪的。 看他那架势,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要给长姐上药呢。 江黎初也有些错愕,抬眸看向裴缄,眼底带着几分探究。 裴缄行为做事向来稳妥,如今突然做出这样出乎意料的举动,江黎初甚至有些怀疑,是不是这药膏有什么问题,被他看出来了? 反观裴缄脸上却不见丝毫慌乱,他低头看了看手中的药瓶,又抬眼看向众人,语气平静地解释。 “只是看看这药膏是否合用,免得耽误了黎姑娘的伤势。” 他表情平静,话语间也让人挑不出什么错处。 只是裴缄藏在袖中的手却微微收紧。 韩枕秋闻言掩唇轻笑,语气带着几分打趣:“裴大人这是担心药膏有问题?难不成觉得我们会在药膏里下毒不成?” 裴缄面上依旧淡定,微微颔首:“郡主说笑了,只是谨慎些总是好的。” 他说着,打开药瓶闻了闻,又看了看药膏的颜色,才递给旁边的医女,“确实是上好的伤药,劳烦姑娘为黎姑娘上药吧。” 江黎初却摇了摇头,说道:“不必麻烦了,这点小伤不碍事,我回府处理就好。倒是公主殿下,刚才受了惊吓,还是先让医女为殿下检查一下吧。” 事情都已经办完了,没有必要继续留在这儿。 裴缄立刻开口反对,“扭伤虽看似小事,但若处理不当,日后怕是会落下病根。还是让医女先处理一下为好。” 江黎初眨眨眼,轻声说道:“真的不必了,我府中有上好的伤药,回去敷上几日便好。时辰不早了,我们也该告辞了。” 见她态度坚决,裴缄也不好再强求,只是眼中的担忧却不减,目光落在江黎初手臂上不曾移开。 韩枕秋笑着说道:“黎姑娘,还请好生休养,改日有空,我再登门拜访。” 江黎初点点头,却见韩枕秋将目光投向了裴缄,后者却开口。 “既然如此,在下告退了,正好与黎姑娘和世子同行。” “裴大人也要走啊。”韩枕秋的眼中闪过一丝失落。 君禧站在一旁,看着江黎初的手臂,小声说道:“那个……你的手没事吧?要是疼的话,我那里有宫里最好的伤药,我让侍女给你送来?” 江黎初面上浅笑,六公主虽然娇纵,说到底也只是个孩子 “多谢公主关心,我真的没事,公主有心了。” 君禧撇了撇嘴,没再说话,只是把手里的红绸子攥得更紧了。 几人辞别了韩枕秋和君禧,一同往山门外走去。 一路上,江连玉都紧紧跟在江黎初身边,不停地嘘寒问暖。 “阿黎,你的手臂真的没事吗?要不要我先给你揉揉?” “好端端的怎么会碰到六公主啊?那小家伙短胳膊短腿的爬什么树。” “回去我就让府里的厨子给你炖些补汤,好好补补。” 江黎初被他念叨得有些无奈,只能一遍遍安抚:“我真的没事,就是轻微扭伤,过几天就好了,你别这么大惊小怪的。” 江连玉却不依不饶:“怎么能是大惊小怪呢?这可是你的手,要是伤得重了怎么办?” 裴缄睨了江连玉一眼,幽幽道:“世子,就不要让黎姑娘再分神了。” 江连玉撇撇嘴。 突然觉得今天这位有点吵了。 余光却无意间瞥见裴缄的袖子里露出一节红色的绸子。 江连玉顿时好奇起来,指着那节红绸问道:“裴大人,你袖子里那是什么啊?红红的,看着像是……” 他突然想起了什么,眼睛一亮:“我还以为你也去寺庙后院的姻缘树上挂红绸了呢!怎么,裴大人也有心上人了?” 江黎初听闻,也看了过去。 裴缄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袖子,遮盖住了眼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随即抬起头,笑眯眯地看着江连玉,语气却带着几分威慑:“世子年纪轻轻,难怪京中总是盛传世子后院有千位佳丽,甚至已经子孙满堂了。” 江黎初眉梢微动,虽然她知道京中有些谣言离谱,没想到离谱到这种程度。 江连玉脸一红,连忙摆了摆手:“这是谁传出去的离谱谣言!我才没有!” 他连忙看向江黎初。 “我,我还是个黄花大小子啊!” 他吃了鳖,只能识趣地闭了嘴,不敢再追问。 裴缄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转头看向江黎初,问道:“你的手臂受伤了,要不要去费老那里看看?费老医术高明,让他给你瞧瞧,也能放心些。” 江黎初摇了摇头:“不必了,就是个小小的扭伤而已,何必惊动师傅?回去敷上伤药,休养几日便好,不必大惊小怪的。” 裴缄见她坚持,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能在心里暗暗记下,回头让人把府里最好的伤药送到侯府去。 三人很快便到了山门外,裴缄与他们道别,分别上了马车。 江连玉就是个不安分的性子,上了马车又凑到江黎初身边道。 “长姐,你觉不觉得裴缄他怪怪的?今天好像格外的关心你啊。” “是吗?” 江黎初到没有自知,“裴大人便是这种性子,若换的是谁他也会关心的。” “可是……” 江连玉还想说什么,却被江黎初给打断了。 “倒是你,金屋藏娇?子孙满堂?” 江连玉眼睛一瞪:“我明天就要去看看,到底是哪里传出来的这么离谱的谣言!” 江黎初勾唇笑着,不再言语。 马车很快便到了安平侯府门口。 江黎初和江连玉刚下马车,却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站在侯府门口,正是宋清月。 她穿着一身素雅的白色衣裙,脸上带着几分憔悴,眼眶红红的,像是刚哭过一样。 看到江连玉,宋清月立刻快步走上前,一把抓住他的手臂,声音带着哭腔。 “连玉哥哥,你可回来了!求求你,帮帮我,我现在只有你了!” 第四十一章 是不是太窝囊了 江连玉被宋清月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连忙问道:“清清,你怎么了?出什么事了?你先别急,慢慢说。” 江黎初站在一旁,看着宋清月这副楚楚可怜的模样,眉头微微蹙起。 自上次她得罪了君天临之后,便销声匿迹了好几天,还以为她一心只追着人去了,怎么现在又跑来了? 看自家阿弟这模样,真是吃一堑也不长一智啊。 宋清月泪眼婆娑地看着江连玉,伸手轻轻地牵住了他的袖子。 “连玉哥哥,我想求你帮我一个忙,你能不能利用你世子的身份带我入宫?我真很重要的事情要做,只有入宫才能解决。” 江连玉惊讶地看着她:“入宫?宫里岂是说进就能进的?” 江黎初听着都有些惊讶。 她入宫干嘛? 宋清月却含糊其辞,眼神有些心虚的晃动着。 “总之是很重要的事情,你就别问了,只要带我入宫就好,我保证不会给你惹麻烦的,求求你了。” 她又是惯用那副眼泪汪汪的模样看着江连玉,这招百试百灵。 江连玉有些犹豫,可最后看着宋清月的脸,还是想答应,然而却听到江黎初抢先一步开口。 “宋小姐,你想入宫,是因为君天临现在不见你吗?你进不去三皇子府吗?” 江黎初的声音平静无波,却像一把利剑,瞬间戳破了宋清月的伪装。 宋清月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她心虚地看着江黎初,指尖都在颤抖。 这个女人! 江连玉也愣住了,他反应了一下,像是意识到了什么,难以置信地看着宋清月:“清清,你求我带你入宫,是为了去见君天临?因为上次宴会的事情?” 他的声音里带着受伤和失望,没想到自己心心念念的人,求自己帮忙,竟然是为了别的男人。 而自己呢?今日竟然还在静安寺的后院缠了好几条姻缘线。 现在想来真是有些讽刺了。 宋清月咬着嘴唇,含恨地看了一眼江黎初,心里暗暗咒骂。 这个讨厌的黎姜,自从她出现后,自己就没有好事发生了。 从前江连玉可是对自己言听计从,现在都被挑拨了。 可事实如此,她入宫就是为了君天临。 最近君天临的好感度已经下降到临界值,系统已经红色警告了,如果再不挽回,她就会遭受到严重的惩罚,可是她最近天天跑到三皇子府都见不着人,打听到君天临已经在宫中小住了。 她急得嘴里都长了个泡。 自己出身不够,不能轻易入宫,急得团团转,最后还是系统给她提示了找江连玉。 可这就是个馊主意。 宋清月又不是傻子,她为了挽回君天临去找江连玉帮忙,这不是两边不讨好吗? 可没有别办法了,她不能受罚啊! 宋清月看着江连玉,眼泪掉得更凶了:“连玉哥哥,求求你了……你知道的,我得罪了三皇子,也会牵连到宋家的……” 江连玉的心被她哭得有些软了。 他深吸一口气,说道:“清清,你告诉我,你入宫到底是为了什么?是为了安抚君天临,还是为了宋家?只要你说实话,我一定会帮你。” 宋清月瞳孔一阵。 这个蠢货什么时候长脑子了? “连玉哥哥,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宋家受我连累。” “可是你之前不是一直都说,自己恨透了宋家吗?” 江连玉看着面前的宋清月,一想她来求自己竟然是为了别的男人,就心如刀绞。 但无论事实如何,自己想要的只有一句实话。 气氛一时间诡异起来。 突然,江黎初开口了:“阿玉,你就带宋小姐入宫吧。” 此话一出江连玉和宋清月都惊讶地看向她,尤其是宋清月,马上警惕起来。 她什么意思? 江黎初看着宋清月,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宋小姐既是为了宋家,咱们能帮上忙,就要成全她的一片孝心啊。” 宋清月嘴唇哆嗦,此时她脸色难看得不行,像是吃了什么脏东西一样,甚至隐隐觉得恶心。 但也只能咬着牙往肚子里吞。 江连玉听了江黎初的话:“好,我带你入宫。” 宋清月眼神颤了颤,低头时遮挡住了眸中的不甘。 送走宋清月时,江连玉全程没再说一句话,只看着她离去的背影,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袖角——那里还残留着她方才拉扯过的褶皱。 直到那纤细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视线中,他才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气,背对着江黎初,肩膀却垮得厉害。 二人回了侯府,但江连玉却一副垂头丧气的模样。 直到穿过回廊,他突然停下脚步。 “长姐。”江连玉声音闷闷的,带着少年人特有的喑哑,“我突然不想带她入宫了。” 江黎初正闻言抬眸看他。 夕阳穿过廊下的桂花树,在他脸上投下明明暗暗的光影,那双往日里总含着笑意的眼睛,此刻像蒙了层雾,瞧着竟有些可怜。 “哦?”江黎初语气听不出情绪,“你不是为了她哪怕上刀山下火海都愿意,如今不过是带她入个宫,倒反悔了?” 江连玉被这话戳得一噎,猛地转过身,脸上满是挫败。 他烦躁地抓了抓头发,锦缎长袍的领口都被扯得歪了些:“可那不一样!她找我帮忙,是为了见君天临啊!” 他越说越激动,胸口微微起伏:“她以前总说我是最好的连玉哥哥,说喜欢看着我做什么都好…” 那些曾让他心头滚烫的话,此刻倒像淬了冰,字字句句都往他心上扎,“她既然心里装着别人,当初何必对我那样?她到底把我当什么了!” 江黎初静静地听着,直到他语塞,才缓缓开口:“阿玉,你纠结她怎么想,不如先问问自己,你对她的喜欢,是真的非她不可,还是舍不得那些她刻意给你的甜头?” 她站起身,走到他面前,目光沉静:“人心是自己的,旁人怎么猜都没用。但有件事是定的,这宫,咱们必须进。” 江连玉一愣:“为什么?难道真要帮她去见君天临啊……那我是不是太窝囊了……” “帮她?”江黎初挑眉,忽然笑了,眼底闪过一丝狡黠,“咱们是去要钱的。君天临还欠着你的账呢。” 第四十二章 入宫 卧房内,宋清月正对着铜镜仔细梳妆。 铜镜里的少女眉眼含春,尽管眼底还藏着几分因焦虑生出的红血丝。 今日她特意选了一身藕荷色绣缠枝莲的软缎衣裙,领口袖边都滚了精致的银线,不枉费她精心护肤了这么久,如今皮肤已然白嫩。 发髻间簪着珍珠流苏步摇,走动时便有细碎的珠光摇曳,这是她精心比对过,特意选出来的,最是能显出几分柔弱无依的风情。 宋清月对着镜中的自己抿唇一笑,指尖轻轻抚过鬓角。 “江连玉最喜欢的就是这副模样,只要我再软声软语几句,从前那点不快定会烟消云散。” 至于那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黎姜。 不过是跳梁小丑罢了! 江连玉对自己的情意,岂是那女人三言两语就能挑拨的?等她顺利见到君天临,挽回好感度,江连玉这个恋爱脑,找机会哄哄就好了。 见时辰差不多了,她便迫不及待的离开,才出了府门,遥遥见到安平侯府的马车驶来,四角的铃铛作响。 宋清月提着裙摆快步迎出去,脸上已堆起恰到好处的期盼笑意。 “连玉哥哥。” 她柔声唤着,伸手去掀车帘,指尖刚触到微凉的锦缎,车帘便从内被掀开,露出的却不止江连玉那张带着几分郁色的脸,还有他身侧端坐的江黎初。 江黎初今日穿了件湖蓝色外罩白色纱襦裙,乌发仅用一支白玉簪绾起,干净得像一汪秋水,让人移不开眼。她正垂眸把玩着腕间的玉镯,听见动静抬眸看来,目光平静无波。 宋清月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伸出的手也尴尬地停在半空,指尖蜷了蜷。 她怎么也在? 阴魂不散的。 “宋小姐,上车吧。”江黎初率先开口,语气听不出喜怒,仿佛只是在说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 宋清月咬了咬下唇,心里把江黎初骂了千百遍,面上却只能挤出几分僵硬的笑意,屈膝上了马车。 车厢内空间不算小,她挨着江连玉坐下,碍于江黎初在,她又不能和江连玉搭话,一路都抿着唇没说话,只偶尔用眼角余光偷瞥江黎初,见她始终闭目养神,才暗暗松了口气,又觉得憋屈得慌。 江黎初眼角的余光将她的小动作尽收眼底,唇角几不可察地勾了勾。 这副如临大敌的模样,倒像是怕自己吃了她似的。 马车行得平稳,不多时便到了宫门前。守门的侍卫见是侯府的马车,核对过令牌后便恭敬放行。 父亲当年被特赦可以自由进出皇宫,后来双双去世,皇上可怜他们几个尚未成年的孩子,也将这个殊荣留下了。 江黎初率先下车,脚踩在青石板上的那一刻,抬眼望向巍峨的宫门,鎏金的门钉在日光下闪着冷冽的光,朱红的宫墙蜿蜒向远处,与记忆中六年前的模样分毫不差。 六年了。 江黎初的眼神有些恍惚,当年江府圣眷尤甚,自己几乎是在宫中长大的,与那些皇子公主并无差别。 望着周遭的一切,以为早已淡忘了这里的一切,可呼吸着宫墙内特有的、混合着檀香与草木的气息,心口还是泛起一阵微妙的涩意。 江连玉扶着宋清月下车,见江黎初望着宫门出神,轻轻碰了碰她的手臂:“阿黎?” 江黎初回过神,淡淡颔首:“走吧。” 宋清月看着二人的互动,心中吃味,甚至想抬脚将人绊倒,撕开她这幅装模作样的伪装。 她四下看着,眼神中带着精明算计,伸手拉住了江连玉的袖子。 “连玉哥哥,我们就这样直接去三皇子的寝宫,是不是太唐突了?而且我身份低微,怕也见不到三皇子,要不……你帮我把他约出来吧?在御花园见一面就好。” 只是她话音刚落,江黎初便似笑非笑地看过来:“宋小姐是来求三皇子的,却要我家阿玉替你跑腿找人?怎么不干脆让阿玉去替你求君天临原谅?” 宋清月被噎得脸色发白,心里暗骂江黎初咄咄逼人。 其实她何尝没想过让江连玉去求? 可自从这个女人出现,江连玉对自己的态度便一日比一日疏离,自己连单独和他说几句话的机会都少得可怜,哪里还敢提这种要求? “我……我不是这个意思。”宋清月眼圈一红,声音带上了哭腔,“我只是觉得自己太没用了,如今连三皇子的面都见不到,要是因为我让宋家出事,我……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她说着,眼泪便像断了线的珠子般落下来,怯怯地望着江连玉。 江连玉本就心有不忍,见她哭得伤心,眉头不由得蹙起:“清清别哭了,你说得对,贸然去寝宫确实不妥,我这就派人去……” “不必。”江黎初打断他,语气笃定,“这个时辰,君天临定然在擘画台,直接去那里找便是。” 宋清月猛地抬头,脸上满是难以置信:“擘画台?怎么可能!我虽不常入宫,也知道那地方偏僻得跟冷宫差不多,三皇子身份尊贵,怎么会去那种地方?” 江黎初冷笑一声,没再说话。 怎么不会?她可是和君天临一起长大,那人是什么心思,自己最清楚。 就算以后宋清月要与他携手并肩又能如何? 那也是以后。 宋清月见她沉默,只当江黎初是故意诓骗自己去偏僻地方出丑,心里愈发不忿,拉着江连玉的袖子撒娇:“连玉哥哥,黎姑娘才见过三皇子几面啊,定是在胡说八道,我们还是别听她的……” “你说什么?” 江黎初冷冷抬眼,目光如冰刃般刺向她。 江连玉言道:“我相信阿黎,咱们还是去擘画台看看吧。” 宋清月本就被江黎初的的眼神吓得一哆嗦,如今又见江连玉对她言听计从,也来了脾气,脱口而出:“她到底是你的远房亲戚,还是你的奶娘啊?你凭什么处处都听她的!” 这话一出,江连玉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宋清月!你胡说什么!给阿黎道歉!” 第四十三章 君天临的心事 江连玉从前觉得宋清月心直口快的怼人是真性情,甚至骂君天临那日,他还幸灾乐祸,现在想来…… 还真是巴掌没打到自己脸上,他体会不到旁人的疼。 阿黎是他在这世上最亲的长姐,岂容他人这般诋毁? 宋清月被他吼得愣住,随即委屈地瘪瘪嘴,泪水又涌了上来。 “我,我就是这种性格……才说几句就不愿意了吗?” 她暗暗咬牙。 “我知道,我身份低微,与你们这些尊贵的世家子弟不一样,我不用你们帮忙了,我自己想办法!” 说完转身就走,也不忘含泪地望向江连玉,一副等着某人去哄的样子,最后决绝地消失在宫道上。 江黎初冷眼看着。 又是这一招,偏偏真有用。 她看了眼身边的豆蔻,豆蔻立马明了,小心跟上了宋清月的步伐。 自从上次李胜一事之后,江黎初觉得这丫头聪明伶俐,就把她调到自己身边了。 江连玉望着宋清月的背影,胸口剧烈起伏,脸上满是痛苦与挣扎。他明明知道宋清月是在利用自己,明明对她的所作所为感到失望,可看着她跑开的背影,心底还是不受控制地泛起一丝担忧,感觉什么东西捆住了似的,身不由己。 “阿黎,我好厌恶这样的自己,明明她都已经这样对待我了,可我还是会心软,就好像什么任务,我如果不喜欢宋清月就会死一样。” 他声音沙哑,垂着头不敢看江黎初,“我是不是很窝囊?我给江家丢脸了。” 江黎初静静地看了他片刻,伸手轻轻捏了下他的后颈,语气温和:“没关系,你还是我最好的阿弟。” 江连玉猛地抬头,眼眶微微泛红,像是没想到她会这么说。 江黎初揉了一把江连玉的狗头。 “你窝囊就窝囊吧,反正我回来了,侯府还有我呢。” 江连玉被她揉得脑袋一缩,却没躲开,只是脸上的沮丧更重了,像只被雨淋湿的大型犬,蔫蔫地耷拉着脑袋。 江黎初好笑地摇摇头:“走吧。” 江连玉愣愣地问:“去哪儿?” “找君天临。”江黎初抬步往前走,“去擘画台。” “君天临真在擘画台?” 江连玉急忙跟上。 江黎初颔首。 那个地方,可有着一段君天临不愿意提及的过往啊。 两人沿着宫道往深处走,越往前走,周遭的宫阙便越发稀疏,草木也渐渐繁茂起来。擘画台偏僻,朱漆的院门斑驳褪色,门前的石阶上长满了青苔,院里的几棵老槐树郁郁葱葱,将大半日光都挡在了外面,透着几分清幽,也带着几分荒凉。 江黎初推开虚掩的院门,便见院中的石桌旁坐着一道玄色身影,他浑身华服,安静的坐在院中,与周遭的荒凉格格不入。 听见动静,那人抬起头,看清来人时,眼中闪过一丝明显的惊愕:“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他的目光立刻落在了江黎初的脸上。 又是她。 江连玉站在江黎初身边,看着石桌旁的君天临,惊讶地张大了嘴。 “神了,居然真在?” 君天临的眼神泛冷。 “谁告诉你们,我在这里的!” 江黎初却神色平静,语气随意得像是在说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路过,见此处清幽,没想到三殿下会在这里。” 君天临虽然面上是贵妃的独子,实际上只是贵妃身边宫女生下来的,可惜一个宫女怎么能生下龙种呢? 这擘画台就是当初君天临的生母养胎的地方。 不过十月母子时光,连孩子的一面恐怕都没见到。 这件事,还是她小时候无意间听到的,也是君天临最大的秘密。 江连玉在一旁听着人都傻了。 这里不是长姐带自己来的吗? 君天临冷声道:“宫内不是安平侯府,世子和黎姑娘还是不要到处闲逛,以免惹上祸端。” 话中的鄙夷不减分毫,他刚要转身离开,却听江黎初幽幽开口。 “那就糟了,宋姑娘不会有麻烦吧。” 君天临脚步一顿:“你说谁?” 江黎初笑而不言。 …… 宋清月站在君天临的寝宫前,小心翼翼地瞧着,心中难免紧张。 “君天临,我都为你到了如此地步了,你最好给我识相点,把好感度拉回来!” 她咬咬牙,从袖中拿出了一个信封。 “我就不相信你是铁石心肠,看到这封表白信还能无动于衷,这可是本姑娘看过无数虐文,总结出来的经验。” 她紧盯着寝宫的门,只等有人出来,拜托其将自己的信送进去。 至于自己,就马上离开,来个欲擒故纵! 只是等了半天也不见人,宋清月被头顶的太阳晒的有些眼晕。 “怎么没人啊?” 就在这时,身边突然传来一声呵斥。 “大胆!何人在此处鬼鬼祟祟?” 宋清月惊得回头,见身边站着一个宫女,后面还有几个身着锦绣宫装的侍女簇拥着一顶明黄轿辇,轿辇旁的妇人头戴累丝衔珠金凤钗,一袭海棠红宫装衬得她面如满月,眼神扫过来时,带着不容置喙的威压。 这是…… 宋清月脑子“嗡”的一声,眼前霎时间空白了。 旁边的宫女已厉声呵斥:“见了贵妃娘娘还不下跪?!” 贵妃! 这是君天临他娘! “参,参见贵妃娘娘。”她慌忙屈膝跪下,腿肚子都在打颤。 怎么偏偏这个时候撞上这位主儿? “你是何人?为何会在三皇子寝宫外?”玉贵妃的声音不高,却像带着冰碴,“鬼祟得很。” 尽管已经上了年纪,但从她的眉眼间不难看出从前的风华绝代。 宋清月心头一紧,忙找借口:“臣女……臣女是路过此地,想着三皇子或许在,便想问候一声,并无他意,这就告退……” “哦?路过?”玉贵妃轻笑一声,那笑意却未达眼底。 她的贴身宫女紧盯着宋清月,忽然道:“娘娘,这好像是户部侍郎家的那位千金。” 宋清月只觉得头皮发麻,自己还没到攻略玉贵妃刷好感这一步啊! “户部侍郎家的二小姐?原来就是你啊,本宫听说你与临儿走得很近。” 玉贵妃居高临下的看着宋清月。 “是吗?” 第四十四章 冷漠自私 玉贵妃这话里的不满几乎要溢出来。 宋清月急得抬头辩解:“娘娘明鉴,臣女与三皇子只是……” “只是什么?”玉贵妃冷冷打断她,“未出阁的姑娘家,整日围着皇子打转,难道你家中长辈,没教过你什么是廉耻?” “臣女没有!”宋清月又气又急,脸颊涨得通红。 “放肆,贵妃娘娘训诫你还敢顶嘴!”旁边的宫女呵斥一声,很明显,她们都看得出来贵妃不喜欢眼前这位宋小姐。 玉贵妃眼中厉色一闪,“这里是皇宫,你既不懂规矩,那本宫便教教你,就罚你在这宫道上跪着,好好反省!” “娘娘饶命!”宋清月慌了,膝行半步想求饶,情急之下竟脱口而出,“三皇子知道了,定然不会……” “放肆!”玉贵妃猛地拍了下轿辇扶手,“你还敢拿临儿压本宫?你以为你是谁?宋淮书真是教了个好女儿!” 她扬声道,“拖下去!按在地上好好跪着!看在你父亲还算安分的份上,只罚一个时辰,若是再敢多言,便加倍!” 闻言,两个膀大腰圆的嬷嬷立刻上前,架着宋清月的胳膊就往旁边宫道中央拖。她挣扎着踢蹬,却被狠狠按在冰冷的石板上,膝盖撞得生疼。 “娘娘!我知错了!别罚我……” 然而玉贵妃的仪仗已转身离去,只留下一句冰冷的“时辰未到,不准起身”。 宋清月屈辱的趴在地上,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心里把君天临和这深宫都骂了个遍。 她死死攥着袖中的信,指节泛白。 这叫什么事?不仅信没送出去,还平白无故要跪足一个时辰,真是倒霉透顶! 角落中,豆蔻将发生的一切看得清清楚楚后,回了江黎初身边。 此时的君天临还一脸警惕的看着江黎初。 “你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 江黎初眼神示意,赶来的豆蔻开口道:“三殿下,宋清月被贵妃娘娘罚跪了。” “什么!”君天临眉头紧皱。 甚至就连江黎初的眼中都掠过一丝诧异,宋清月也太倒霉了吧。 本以为她仅仅会迷路,没想到直接撞上了君天临的生母。 江连玉也有些担忧:“她冲撞了贵妃娘娘?” 君天临有些情急:“她现在在哪儿?” “就在殿下的寝宫外。” 君天临脸色难看,转身赶去。 江黎初看江连玉那着急样子,自然也随之前往。 三人沿着宫道快步前行,离三皇子寝殿还有段距离时,江黎初便瞧见了那抹跪在烈日下的纤细身影。 只见宋清月正低着头,肩膀微微耸动,不知是在哭泣还是烈日当头的罚跪让她疲惫难以承受。 不过靠近的话都能听见她口中念念有词。 “封建社会,动不动就下跪,赶紧被推翻吧!” “气死我了,都怪君天临!” “还有江连玉和黎姜,他们一定是在故意耍我!明知道君天临不在这里还不提醒我!” 她几乎将所有能想到的人都骂了一遍。 就在这时,宋清月脑中的系统突然提示:“检测到目标人物君天临靠近,距离一百米……五十米……” 她浑身一僵,随即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身子一软便往旁倒去,眼瞧着就要摔在坚硬的石板上。 “清清!” 江连玉心头一紧,竟比君天临快了半步,猛地挤开他,一个箭步冲上前将宋清月稳稳扶住。 宋清月闭着眼,感觉到有人搀扶,下意识便带着哭腔唤了声:“殿下……” 然而扶着她的手微微一颤,江连玉的声音带着难以掩饰的失落:“我不是君天临。” 他顿了顿,语气里满是疼惜,“我更不会让你跪在这里受这种委屈。” 宋清月猛地睁开眼,看清眼前人是江连玉时,脸上闪过一丝慌乱,随即又化为尴尬。她慌忙直起身,目光越过江连玉,急切地在他身后寻找着君天临的身影。 不远处,君天临正站在那里,玄色衣袍在日光下泛着冷光,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神却沉得厉害。 宋清月心里发紧,指尖都忍不住哆嗦。 好感度再降下去,就完了! 江黎初在一旁看着,心中不免冷笑。 此刻君天临对宋清月只有几分好感,全然到不了后来那愿为她付出一切的架势,看君天临这模样,恐怕更多的还是在盘算这事会不会牵连到他自己,让玉贵妃心生不满。 见君天临望过来,宋清月眼圈一红,豆大的泪珠便滚了下来,她哽咽着开口,声音柔弱得像风中柳絮:“三殿下,都是我的错……是我不懂规矩,惹得贵妃娘娘动了气,您别怪娘娘……” 她说着,偷偷抬眼瞧着君天临,满心期待他能像以往那样温言软语地安慰自己。 谁知君天临只是淡淡瞥了她一眼,语气平静得近乎冷漠:“确实是你的错。”他顿了顿,眉头微蹙,“你既知宫中规矩森严,为何还要擅自入宫?” 宋清月彻底懵了,脸上的泪水都忘了流,愣愣地看着君天临,仿佛没听清他的话。 江黎初在旁边听着,反应却很平静。 没错,这就是君天临,冷漠自私才是他的底色,她真的有些好奇,未来宋清月到底用什么办法让君天临如此死心塌地的为她。 江连玉见状,当即就不乐意了,往前一步挡在宋清月身前,怒视着君天临:“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她还不是为了你!” 他越说越气,翻了个白眼,阴阳怪气道,“你三皇子心胸狭隘,就因为她一句话,就要把整个宋家置于死地,人家费尽心思进宫求你网开一面,你倒是嘴皮子一张一合的,什么话都说的这么轻松?” 君天临眉头皱得更紧,冷冷扫向江连玉:“江连玉,这是我与她之间的事,与你何干?” “怎么与我无关……” “哎呀,你们别吵了。”宋清月连忙拉住江连玉的衣袖,泪眼婆娑地劝道,“都怪我,是我不好,才让你们起了争执……三殿下,您别怪世子,他也是为我着急……” 她这副左右为难、处处为他人着想的模样,活脱脱一副绿茶做派。 第四十五章 就是要坑你 江连玉看着她维护君天临的样子,心里更不是滋味,拂开她的手,冷笑道:“是是是,你是三皇子,你身份尊贵,你说的都对,行了吧?赶紧把我们都砍了,省得碍你的眼。” 君天临被他这阴阳怪气的态度惹得心头火起,斥道:“无赖!” 他转头看向宋清月,或许是不想在江连玉面前失了皇子的体面,又或许是被她那副可怜兮兮的样子牵动了一丝恻隐,终是松了口:“行了。” 他语气缓和了些许,“之前的事,我不怪你,你不过是无心之失,你赶紧出宫去吧,别再在宫里逗留。” 宋清月听到这话,眼中闪过一丝窃喜,嘴上却依旧委屈地应着:“是,多谢三殿下……” 那泫然欲泣的模样,让君天临心头莫名又软了几分。 一旁的江黎初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尤其是江连玉那副失魂落魄的样子,不由得暗暗摇了摇头。 等宋清月站稳身子,江黎初才上前一步,目光落在君天临身上,语气平淡地开口:“宋小姐的事情既然解决了,那现在,该说说我们安平侯府的事了。” 君天临看到江黎初的脸,还是有些出神。 这张脸太熟悉了,熟悉到让他心中隐隐害怕。 江连玉本来就憋了一肚子的火,见君天临还盯着江黎初看,马上挡了上去,争做长姐的守护神。 “君天临,跟你说话你听到了吗?” 君天临这才缓回神,微微一愣:“侯府有何事?” 江黎初抬眼看向他,缓缓道:“殿下,你还欠我们安平侯府一笔钱呢。” “我何时欠了你们侯府的钱?”君天临满脸疑惑。 他与安平侯府如今无太多往来,更别提借钱了。 江黎初微微一笑,“殿下贵人多忘事,上次见面时,你身上佩戴的那块玉佩,是我们家阿玉借出钱买来的,如今玉佩在谁身上,侯府自然就管谁要钱了。” 此话一出,君天临眉头皱起,而宋清月的脸色瞬间难看起来。 她说的难道是! 江连玉却脸色一变,“那玉佩……” 猛地看向宋清月,眼中满是震惊,“清清,你……你把那块玉佩送给君天临了?” 宋清月被他看得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尴尬不已。 上次这件事情已经让她在君天临面前没脸了,这个黎姜怎么还在说! 君天临摸了摸自己的腰间:“这玉佩已经不在我这了!” 江黎初扫了眼,轻描淡写地说道:“那请殿下告知,玉佩现在何处?” 君天临看向宋清月,后者支支吾吾的说不出。 那天她过于生气,早不知道把玉佩扔哪儿了! 江黎初嘴角的笑意更深了几分:“殿下,玉佩最后在谁身上,这钱我就找谁来要,不然将玉佩归还,要不然还钱。” 其实她知道,钱应该由宋清月玉来还,可她又不想放过君天临。 毕竟羊毛总不能在一只羊身上薅啊。 宋清月恶狠狠地瞪向江黎初,心里把她骂了千百遍。 又在这儿挑拨离间! 君天临皱眉道:“荒谬!这玉佩是宋清月送我的,我当时根本不知道它的来历。”他下意识推卸责任,“你们要找,也该找宋清月,与我何干?” “与你何干?”江连玉积压的火气瞬间爆发,全撒在了君天临身上,“当初你收下玉佩的时候怎么那么痛快?现在要还钱了,就把责任推到一个姑娘家身上?难不成是人家要死要活逼着你收下的?” 江连玉也心中明白,自己借钱给宋清月买了玉佩,但他不愿为难姑娘,就是要找君天临的麻烦! 一想到那玉佩被送给他了,江连玉心里更是一团邪火。 现在好不容易找到机会,自然要好好阴阳怪气一通。 “殿下这算盘打的可真精明啊,以后我也学一学,说不定能发大财呢。” 君天临被他堵得哑口无言,当着江连玉和江黎初的面,他实在抹不开面子,只能硬着头皮道:“我不与你争辩,不就是钱吗?我给你便是!” 江连玉却不肯就此罢休,嘴角勾起一抹笑意:“口说无凭,还是得打个欠条。” “我堂堂三皇子,还会食言不成?”君天临怒视着他,觉得江连玉简直是在故意为之。 这个在京中出了名的纨绔无赖! 江连玉怂了怂肩膀:“没办法啊殿下,我就是个生意人,只看钱不看别的。” “知道了!”君天临低声怒吼。 他转头看向宋清月,眼神中的不悦愈发明显。 甚至怀疑这是宋清月和江连玉给自己设下的局。 不然凭什么安平侯府找自己要钱啊! 宋清月身子颤抖,根本说不出一句话,因为系统显示,君天临对自己的好感度已经跌入谷底了。 完了,一切全完了! 到底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她不禁抬眼,正好对上了江黎初的眼眸,那双漂亮的琥珀色的瞳孔安静地凝望着自己,却让宋清月头皮发麻。 都是这个女人的算计! 她必须要做点什么! “我……” 然而就在宋清月开口的时候,众人身后突然传来一道威严的声音:“好热闹,这是在聊些什么呢?” 众人闻声转头,只见一群人簇拥着一位身着明黄龙袍的中年男子缓缓走来,正是当朝皇上。 在皇上身边,跟着的那位气质温润的年轻男子,正是裴缄。 今日他穿着一件竹青色的儒衣,身姿挺拔,他的目光马上就落在了江黎初的身上,朝她微微点头。 众人惊讶,连忙跪地行礼。 皇上摆了摆手,目光扫过众人,当看到江连玉时,略感惊讶地问道:“连玉?今天你怎么入宫了?” 江连玉眼珠子一转,连忙应声:“回皇上,臣念及太后,今日特来给太后请安。” 皇上点点头,目光随即落在了江黎初身上,看着她的脸,眼中闪过一丝疑惑,眉头微蹙,缓缓开口问道:“你是……” 江黎初心头一紧。 除了江家人意外,最熟悉自己的就是皇上,他若是认出自己,就麻烦了! 第四十六章 原来就是你 江连玉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后背沁出一层薄汗。 他下意识地往前挪了半步,几乎要将江黎初完全挡在身后,眼神紧张地瞟向皇上,又飞快落回江黎初身上,嘴唇紧抿着,一副随时准备替她圆谎的模样。 君天临也紧紧盯着江黎初。 一时间,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微妙的紧张感。 皇上何等敏锐,早已察觉到江连玉的紧绷和君天临的审视,他目光微沉,落在江黎初身上的视线愈发深邃,仿佛要将她从里到外看个透彻。 不过江黎初定了定神,压下心头的慌乱,福了福身,声音平稳无波:“回皇上,民女是安平侯府世子的远方表亲。” “哦?”皇上挑眉,脸色沉了下来,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朕怎么没听说过,安平侯府还有什么远方表亲?” 这话一出,周围的空气仿佛瞬间凝固。江连玉紧张得手心冒汗,脑子里飞速运转着该如何回话才能圆过去。 说实话,自家祖宗十八代皇上都清楚。 而且阿黎这张脸…… 一直沉默的宋清月见状,心中顿时燃起一丝窃喜。 她偷偷抬眼打量着皇上的脸色,见他眉头紧锁,似有不悦,连忙上前一步,声音柔柔弱弱:“皇上息怒,想来安平侯府乃是忠良之家,定然不敢欺君罔上的。” 江黎初闻言,眼神若有似无地扫过宋清月。 见宋清月继续道:“黎姑娘虽然是平民百姓,不过臣女想,人人都对皇宫有所向往。” 她这话看似在为安平侯府辩解,实则句句都在点江黎初身份不明、擅闯宫廷, 她无比期盼皇上能因此动怒,处罚黎姜。 毕竟皇上此刻的脸色已然说明一切。 皇上听了宋清月的话,却只是淡淡地瞥了她一眼,并未接话,目光重新落回江黎初身上,那眼神依旧带着探究,让人猜不透他心中所想。 江连玉的心都快跳出来了:“皇上……” 皇上不怒自威:“连玉,朕没有问你。” 江连玉哽住。 江黎初语气恭敬又带着几分恰到好处的惶恐。 “皇上明鉴,民女家乡长居江南,与侯府虽有亲缘,却因路途遥远,往来甚少,故而皇上未曾听闻。” “此次民女也是初来京城,一时好奇,便央求世子带民女入宫见见世面,实在是冒昧得很。万万没想到竟能有幸得见天颜,这真是民女三生有幸。” 她话说得恳切,姿态放得极低,倒是让人挑不出错处。 皇上盯着她看了片刻,突然哈哈笑了起来,那笑声打破了方才的紧张气氛:“你们这些孩子,一个个的,怎么都这么紧张?朕不过是随口一问罢了。” 宋清月有些惊讶。 这皇上怎么回事! 皇上笑意未减,目光落在江黎初脸上,带着几分怀念和审视:“说起来,你这性子,倒是让朕想起一个人,连这说话的语气,都有几分像。” 江黎初面上平静,可是心中却已经掀起了惊涛骇浪。 怕是过不了多久,皇上就要单独召见自己了。 毕竟她这张脸……六年未变啊。 皇上又问:“你叫什么名字?” “回皇上,民女黎姜。”江黎初垂眸答道。 “黎姜……”皇上念了一遍这个名字,随即恍然大悟般看向身边的裴缄,笑道,“哦,原来这就是爱卿之前在朕面前提过的那位黎姑娘?” 江黎初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惊讶。裴缄竟在皇上面前提过自己? 裴缄脸上露出温和的笑意,微微颔首:“回皇上,正是这位黎姑娘。” 江连玉也是一愣,随即连忙顺着话头道:“皇上恕罪,都怪臣考虑不周。想着太后近来总念叨着人少冷清,臣便带阿黎一同入宫给太后请安,图个热闹,却忘了先禀明皇上,实在是唐突了。” 皇上摆了摆手,毫不在意地说:“无妨。太后近来确实时常念叨你们这些小辈,想当年你们一个个的都在宫里嬉闹,那时候才叫热闹呢。” 他说着,语气中带上了几分感慨,“尤其是你姐姐,最得太后喜爱。” 说到这里,皇上不禁叹了口气,眼中满是惋惜:“那孩子,真是可惜了……” 君天临闻言,连忙道:“父皇,您也别太伤心了,江小姐那事终究是个意外。” 话虽如此,他却忍不住又看了江黎初一眼。 皇上点了点头,收敛了情绪,道:“好了,不说这些了。既然你们是来给太后请安的,那就快去吧。” 他的目光在江黎初脸上停留。 “太后若是见了你,定然会高兴的。” 江黎初笑着:“那当真是草民的荣幸。” “朕还有公务要处理,裴爱卿也去太后那边看看吧。” 裴缄颔首:“是。” 吩咐完,皇上便带随从离开了。 直到皇上的身影消失在拐角,江连玉才长长地舒了口气,拍了拍心口:“真是吓死我了,怎么偏偏遇上皇上了。” 裴缄精致走到江黎初面前,目光落在她脸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欣喜,语气依旧温和:“你今日怎么入宫了?” 江连玉一听,立刻警惕地看向裴缄,插了进来:“你偷偷摸摸在皇上面前提阿黎干什么?该不会是说她坏话吧!” 裴缄无奈地看了他一眼:“我只是随口一提罢了。何况黎姑娘今后长住侯府,迟早会被皇上知晓,早说晚说又有何异?倒是你,带她入宫,怎么不早点禀明宫里一声?” 江连玉想了想,觉得他说得也有道理,便撇了撇嘴,没再追问。 一旁的宋清月却趁此机会悄悄挪动脚步,靠近君天临,伸出手轻轻拉住了他的袖子,眼眶微红,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用眼神无声地诉说着委屈,却一句话也没说。 她还在为方才玉佩的事情和好感度下跌而焦虑,想借此挽回些什么。 江黎初将这一幕看在眼里,嘴角勾起一抹几不可查的弧度,淡淡开口道:“看来宋姑娘和三皇子的关系,当真是不错呢。” 君天临闻言,像是被烫到一般,猛地甩开了宋清月的手,脸色微沉,看向江黎初。 “黎姑娘慎言,我与宋小姐只是普通相识。” 第四十七章 成亲了 宋清月的手僵在半空,脸上一阵青一阵白,难堪至极,却又发作不得,只能咬着唇,低下头掩饰自己的窘迫。 江连玉没说话。 这时,一个宫女匆匆赶来,对着君天临道:“殿下,贵妃娘娘召您过去。” 君天临眉头一皱,垂在身侧的手蜷了蜷。 “殿下……是不是因为我贵妃娘娘要斥责您?”宋清月可怜开口。 君天临深吸一口气,言道:“我派人送你出宫,以后不要贸然进宫了。” 旁边的宫女看着,眼中略过一丝深意。 君天临转头看向江黎初,刚要开口,不想裴缄抢先一步道:“我们走吧。” 他微微侧身,刚好挡住了君天临的视线。 江连玉朝着君天临翻了个白眼,又安慰地看向宋清月,发现后者的注意力未曾分给自己半分,他紧了紧喉咙,到底没说出话来。 君天临冷哼一声,拂袖离开了。 宋清月忙跟上,最后竟然良心发现的给江连玉打了声招呼。 “连玉哥哥,我改日再去谢你。” 江连玉笑了笑,似乎瞬间就被哄好了。 江黎初不禁感叹,真想敲开这小子的脑袋看看里面装的是什么。 三人一同朝着寿康宫走去。 入院就见太后身边的贴身姑姑翠竹正端着茶盏水果要往殿内进,见到裴缄和江连玉,她眼睛一亮,连忙上前行礼。 “裴大人,江世子,太后娘娘方才还念叨你们呢。” 她的目光在江黎初身上略一停留,虽有好奇,却也没多问,恭敬地引着众人往里走:“快请进吧,太后刚小憩了片刻,想来也醒了。” 入了内殿,只见太后正半靠在软榻上,闭目养神。 听到动静,她缓缓睁开了眼睛,目光有些浑浊,带着老年人特有的迟缓。 江黎初看着太后的瞬间,心头猛地一酸。记忆中的太后总是精神矍铄,笑容慈祥,可如今,她的头发更白了,脸上的皱纹也深了许多,眼神中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茫然。 她知道,太后的记性越来越差了,时常认不清人。 小时候,她最喜欢来太后的寿康宫,太后总会拉着她的手,给她塞各种好吃的,听她讲侯府里的趣事。那时候的寿康宫,总是充满了欢声笑语。 可现在,看着眼前苍老而茫然的太后,江黎初只觉得一阵心疼。 六年真的太久了。 就到足以一切物是人非。 就在这时,太后的目光落在了江黎初身上,那双浑浊的眼睛突然亮了一下,她挣扎着想要坐起来,语气带着一丝急切和欣喜,招呼道:“初儿,你回来了?你都好久没来看哀家了……” 江黎初浑身一僵,像被施了定身法般站在原地,指尖微微蜷缩。 太后这一声“初儿”,喊得她心头五味杂陈,那些被刻意尘封的过往仿佛瞬间被撕开一道口子,涌出来的既有暖意,又有刺痛。 她唇瓣嗫嚅,下意识的想要应声。 不过还没等她理出思绪,太后的目光已转向裴缄,脸上露出喜悦,挥着手招呼:“缄儿也在啊,快来,你们两个小家伙,都到哀家跟前来。” 她拍了拍身边的空位,语气熟稔又急切:“哀家都多久没见你们了,快说说,成亲了没?当初哀家就盼着你们早点成婚生子,如今孩子多大了?” 此话一出,殿内的气氛微妙起来。 江黎初只觉得脸颊发烫,她暗自咋舌,六年未见,太后的记性竟糊涂到了这个地步? 江连玉更是倒吸一口凉气,脸色都变了,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被太后接下来的话堵了回去。 太后见江黎初还愣在原地,不由纳闷地扬了扬眉:“你们这俩孩子,怎么不过来?” “太……”江黎初刚要开口,一只干燥微凉的大手突然握住了她的手。 江黎初浑身一震,错愕地转头,正对上裴缄沉静的眼眸。他目不斜视,只牵着她的手,稳步朝着软榻走去。 走到近前,裴缄微微躬身,声音温和却带着敬意:“太后娘娘,许久未见,臣与……阿黎,特来给您请安。的确是我们来晚了,让您挂念,还请太后恕罪。” 太后这才笑了,眼角的皱纹挤成一团,目光落在江黎初脸上,带着几分嗔怪:“初儿,怎么不说话?难不成是裴缄这小子欺负你了?男人啊,成了亲怎么就不顾家了,也不知道多陪陪你。” 江黎初眨了眨眼睛,只觉得手心的温度烫得惊人,心头更是乱成一团麻。 “太后,您误会了!”江连玉终于挤了过来,额头上都冒了汗,“他们俩没成亲呢!不是,他俩就不能成亲!” 他死死地盯着裴缄握着江黎初的手,恨不得直接将它们一分为二。 这小子怎么回事啊!谁允许他碰长姐的! 太后一听,顿时不乐意了,皱着眉道:“怎么会呢?哀家当初最看好你们俩,特意让皇上给你们赐了婚,难道没成?” 江黎初的心猛地一跳,她垂眼,不动声色得抽回了自己的手。 裴缄的手指微微蜷缩,眸底掠过一抹难以掩饰的失落,却只是抿着唇,没再多说一个字。 江黎初定了定神,上前一步,规规矩矩地屈膝行礼:“草民黎姜,今日初次入宫面见太后娘娘,愿太后娘娘福如东海,寿比南山,身体康健。” 太后愣住了,浑浊的眼睛凑近了些,仔细打量着她,半晌,突然笑了,拍着扶手道:“行行行,你是黎姜,可你也是江家那个丫头啊,哀家可没有老糊涂。” “太后,您真认错了!”江连玉急得脑袋直冒汗,连忙辩解,“她是……” “啪! 太后伸手敲了江连玉一下,没好气地说:“你这小子,连自己亲姐姐都不认识了?白养你这么大!” 江连玉被敲得一懵,捂着脑袋委屈地看向江黎初,眼神里满是求助。 江黎初望着太后花白的鬓发和布满皱纹的脸,那些小时候在寿康宫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不禁心头一软,那些刻意维持的疏离瞬间崩塌。 她抬起头,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 “太后娘娘,初儿……也很想您。” 第四十八章 大梦初醒 太后一听,顿时眉开眼笑,脸上的皱纹都舒展开了,欣慰地拍了拍她的手:“好孩子,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江黎初的眼底多出了一些复杂的情绪。 但不论如何,先顺着太后,让她老人家高兴吧。 而太后把目光投向裴缄和江黎初,带着不容置疑的急切:“你们俩到底什么时候成亲啊?哀家还等着喝喜酒呢。依哀家看,就这个月月底吧,哀家这就跟皇上说说去,给你们主婚。你们都多大了,早该成个家了。” 江黎初连忙阻拦:“太后娘娘!初儿六年没回京城,许多事情都变了,与裴大人也是近日才重逢,婚事一事,实在不想那么着急。” 太后却不依,嘀咕道:“哪里变了?哀家瞧着都没变,裴缄这小子喜欢你这么多年了,巴巴地盼着你回来,怎么还没把你娶进门?” 江黎初微微一怔,惊讶地看向裴缄。 但转念一想肯定是太后糊涂记错了,余光却还是忍不住朝裴缄那边望去,裴缄却是面上平静,不见半点慌乱。 看起来也是没有将太后的话放在心里的。 江黎初松了口气。 却没注意到裴缄的耳根染上了一层薄红,手指也轻轻地蜷了起来。 江连玉在旁边听着却心惊胆战,警惕的看着裴缄开口:“真的假的啊?你对我长姐……” 裴缄的目光扫向江连玉,未等说什么,太后浑浊的眼睛微微眯起,抢先对着江连玉说道:“还有你,玉儿啊,你打算什么时候嫁人?你年纪也不小了吧。” 江连玉眼睛一瞪:“嫁人?太后娘娘,我可不能嫁人啊!” “你这丫头,说什么呢,你不嫁人谁嫁?”太后眉开眼笑,“有没有中意的,跟哀家说说。” 江连玉欲哭无泪,明白太后这是认错人了,他指了指自己,开口道:“太后,我是安平侯府的江连玉啊,你怎么连我都不认识了,我不是姑娘啊!” 太后盯着江连玉半晌,恍然大悟。 “原来你是连玉啊,哀家看你长的漂亮,还以为是哪家的女儿,哀家认错了。” 江连玉不禁努努嘴。 “对了,哀家方才说到哪儿了?”太后咳嗽了几声。 江黎初见状,本想将刚才成亲的话题岔过去,没想到太后竟然重新提及。 “对,缄儿,你怎么还没娶到初儿啊?这都什么时候了!哀家瞧你平日里挺聪明的,怎么到这事上就不行了。” 江黎初闭着眼。 太后到底有多惦念着这桩莫须有的婚事啊。 只见裴缄对着太后躬身道:“太后娘娘教训的是,是裴缄不堪,配不上阿黎。” “胡说!”太后瞪眼,“哀家最看好你们俩,必须成亲!” 她说着,不由分说地拉起江黎初的手,又抓住裴缄的手,将两人的手紧紧交叠在一起,紧紧按住。 “就这么定了!”太后笑得像个孩子,“等你们成亲了,生了娃娃,哀家亲自给孩子取名!” 裴缄看着江黎初,那双琥珀色的眼眸其内闪烁着微光,像是有点点星子绽放。 一时间,江黎初有些恍惚。 “初儿这是害羞了?”太后盈盈笑着。 江黎初看着太后眼中那股不容错辨的期盼,又瞥见她鬓边愈发浓重的霜白,心头那点挣扎瞬间被压了下去。 她知道,若此刻拂了太后的意,老人家怕是要失落好一阵子。 “太后娘娘,”她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温顺些,指尖却因紧张微微泛白,“您别着急,我……我听您的。” 话音刚落,太后顿时眉开眼笑,拍着她的手背连连道:“这才是好孩子!哀家就知道,初儿最是懂事。” 江黎初心中不由得叹息,感觉到握着她的手紧了紧,那掌心的温度透过肌肤传来,她看着身边的裴缄,他正笑盈盈地看着太后,注意到自己的目光,他看了过来。 眉目温柔。 她像是被烫了一下,默默移开目光。 裴缄这戏演的也太像了。 接下来的时辰,三人继续陪着太后说话。 太后的记性时好时坏,一会儿念叨着江黎初小时候爱吃的杏仁酥,一会儿又拉着裴缄问起朝中琐事。 当然,一转头又会把江连玉认成姑娘家。 江黎初耐心地听着,时不时应和几句,看着太后脸上重新漾起真切的笑意。 直到日头西斜,太后打了个哈欠,眼神渐渐迷蒙,翠竹姑姑轻声提醒:“太后,您该歇息了。” 太后这才恋恋不舍地松开江黎初的手,摆了摆手:“罢了,你们也回去吧,哀家乏了。” 翠竹忍不住轻笑:“太后今日可真高兴啊。” 太后欣然点头,还是忍不住朝着江黎初那里看去:“初儿回来了,哀家自然高兴。” 江黎初笑着。 三人走出寿康宫的大门后,江连玉就长舒一口气,摸着后脑勺嘟囔:“太后这记性真是……越来越不好了啊,上次来还没把我认成姑娘呢。” 江黎初没接话,只觉得方才在殿内的种种像一场不真切的梦。 “黎姑娘。”裴缄的声音在身侧响起,带着几分恭谨,“方才之事,是为了哄太后高兴,实属权宜之计,多有冒犯,还望你莫要放在心上。” 他垂着眼,长睫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语气里的歉意不似作假。 江黎初回过神,摇摇头:“我知道,太后高兴就好,谈不上冒犯。” 她话说得坦荡,心里却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挠了一下。 “知道就好!”江连玉猛地插到两人中间,像只护崽的小兽,警惕地瞪着裴缄,“裴大人,戏演完了就该保持距离了!” 他又转向江黎初,拉着她的胳膊就往宫门口走:“阿黎,时辰不早了,咱们该出宫了,免得一会儿宫门落锁。” 他火急火燎的走,不知道的还以为后面有什么毒蛇猛兽。 江黎初不禁转头,见裴缄一个人站在暮色深深之处,赤红色的宫墙将他包裹其中,给人一种没来由的孤寂。 自己离他愈来愈远。 江黎初表情有些恍惚。 第四十九章 黄粱一梦 这边江黎初和江连玉出宫,另一边的紫辰宫内,气氛却有些微妙。 殿内熏香袅袅,玉贵妃斜倚在铺着软垫的美人榻上,手中把玩着一枚通透的羊脂玉镯,目光落在阶下的君天临身上,带着几分审视。 君天临在踏入殿门的那一刻便察觉到了空气中不同寻常的低气压。 他不敢迟疑,未等玉贵妃开口询问,便撩起衣摆,规规矩矩地跪在冰凉的金砖上:“儿臣参见母妃,儿臣知错。” 玉贵妃挑了挑眉,慢悠悠地转动着玉镯:“临儿此话怎讲?” “儿臣近日与户部侍郎家的二小姐宋清月往来过密,引得旁人非议,让母妃忧心了。” 君天临声音沉稳,听不出半分慌乱,“但儿臣对宋小姐绝无半分爱慕之意,如今她受户部侍郎看中,儿臣想借此机会拉拢户部侍郎,成为自己在户部的眼线。” 他伏在地上,等候玉贵妃的发落,眼神冷得吓人。 宋清月真是给自己带来了不少麻烦。 玉贵妃沉默了片刻,殿内只剩下香炉里香灰簌簌落下的轻响。 就在君天临想着要不要在说些什么事,玉贵妃忽然轻笑一声,那笑声如春风拂过,瞬间驱散了殿内的凝重:“傻孩子,这有什么错的?” 她撑着榻沿起身,缓步走到君天临面前,亲自伸手将他扶起,又拿起旁边的锦帕,温柔地替他擦了擦额角的薄汗。 “你已不是稚子,愿意和什么人往来,结交哪些助力,母妃信你的考量,怎会干涉?” 君天临低眉顺眼,十分恭顺:“谢母妃体谅。” “行了,坐下说吧。”玉贵妃示意他坐到旁边的椅上,“说起来,这宋清月,母妃倒是派人查了查。” 君天临的心又提了起来,屏息听着。 “听说,她与安平侯府的世子江连玉,似乎有些渊源?”玉贵妃抬眼看向他,眼底闪过一丝精光,“那江连玉对宋清月好像情根深种呢。” 君天临眉心微动,点头道:“确有此事。前几日江连玉还为了宋清月,闹得满城风雨。” “安平侯府……”玉贵妃若有所思地重复着,指尖在茶杯边缘轻轻划过,“说起来,当年母妃还想过,想求你父皇给你和安平侯府的长女江黎初赐婚。” 她轻轻叹了口气,语气里带着几分惋惜:“那丫头是个好姑娘,可惜了,年纪轻轻就没了。” 君天临端着茶杯的手指猛地一紧,茶水晃出几滴,落在他的手背上,带来一阵微烫的刺痛。 他垂下眼帘,掩去眸中复杂的情绪,声音听不出异样:“世事无常,也是没法子的事。” “是啊,世事无常。”玉贵妃放下茶杯,语气陡然转冷,“但安平侯府,始终是个麻烦。” 她看向君天临,眼神锐利如刀:“虽说安平侯夫妻早逝,可留给子嗣的庇佑却源源不断,这样的家族,若不能为你所用,留着便是祸患。” 君天临心中一凛,自然明白玉贵妃的意思。 他嘴角勾起一抹轻蔑的弧度。 “江连玉不过一个纨绔废物,安平侯府早晚败在他的手上,只是……” 脑海中骤然浮现出那个稳重清冷的女子。 ——黎姜。 他的愣神过于明显,让玉贵妃都察觉了。 “只是什么?” 君天临回神:“只是侯府根基颇深,怕是不能轻而易举的将其除掉,儿臣日后定会多加留意,若侯府有异动,绝对会把握机会!” 玉贵妃这才满意地点点头,脸上重新露出温和的笑容:“这才是母妃的好儿子。对了,今天你父皇在御书房处理奏折,听宫人说心情不错,你去御膳房让人炖一盅参汤,亲自送去,陪他说说话。” “是,儿臣这就去办。”君天临起身行礼,退出了偏殿。 走出紫辰宫,他脸上的恭顺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深沉。 他招手唤来身边的随从,压低声音吩咐道:“悄悄去户部侍郎府一趟,告诉宋清月,明日巳时三刻,老地方见。” 随从不敢多问,连忙应声退下。 …… 夜已深沉,安平侯府内一片寂静。 江黎初躺在床上,却辗转反侧。 白日里在寿康宫发生的一切,像走马灯似的在她脑海里盘旋。 尤其是裴缄的眼眸。 她轻轻叹了口气,翻了个身,将脸埋进软软的锦被里。 明明知道是为了哄太后高兴才演的戏,可裴缄掌心的温度,却像是留在了她的皮肤上,挥之不去。 “难不成裴缄怀疑了什么?” 或许是太累了,江黎初想着想着,意识渐渐模糊,终于沉入了梦乡。 梦里是一片白茫茫的梨花林,满树梨花簌簌飘落,像下了一场温柔的雪。空气中弥漫着清甜的花香,让人心旷神怡。 江黎初走在院子里,就见一道模糊的身影出现在不远处的梨树下。那人穿着月白的长衫,身形挺拔,背对着她,看不清样貌。 她停下脚步,心里涌起一股莫名的熟悉感。想走上前去,看看那人是谁,脚下却像灌了铅似的沉重。 “阿初。” 那道清越的少年音在她耳边响起,带着几分青涩,又有着不容错辨的认真。 江黎初的心猛地一跳,这声音……她好像在哪里听过。 她挣扎着往前挪了几步,离那身影越来越近,甚至能看到他乌黑的发顶,和腰间系着的一块玉佩。 就在她快要看清那人侧脸的时候,那身影忽然转过身,朝着她伸出手,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期待。 “等你长大了,愿意嫁给我吗?” 江黎初的心脏狂跳起来,她想看清他的脸,想回答他的话,可眼前的身影却越来越模糊,像被一层雾气笼罩着。 下一秒,天旋地转,她猛地睁开了眼睛。 窗外已经天色大亮,晨曦透过窗棂洒进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江黎初坐在床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额头上布满了冷汗。她摸了摸自己的胸口,心脏还在砰砰直跳。 “原来是个梦……”她喃喃自语,试图平复呼吸。 她摇摇头,将这些纷乱的思绪甩开。 “一定是昨日太后催婚一事,才会做这样荒唐的梦。 梳洗过后,江黎初换了一身素雅的湖蓝色衣裙,才出了屋子,豆蔻匆匆而来。 “姑娘,三皇子府的人到了。” 第五十章 他欠下的,何止这些? 江黎初听到豆蔻的回话,神色微微一顿。 “三皇子府的人?总算来了。” 她牵起嘴角,吩咐着,“请人到正厅稍候。” “是。” 江黎初前往正厅,湖蓝色的裙摆随着动作轻轻扫过地面,留下一道浅淡的弧度。 她才坐下没一会儿,就见江连玉风风火火地从外面冲进来,肩上还搭着件半褪的外袍,显然是刚从床榻上爬起来。 “听说三皇子府来人了?君天临想干什么?” 江黎初扫了他一眼:“把你衣服整理好。” 江连玉正冠理衣时,厅外已传来一阵恭敬的脚步声。 来人颇上了些年纪,穿着一身簇新的青布长衫,见了江黎初与江连玉,连忙躬身行礼:“老奴见过世子,见过黎姑娘。” 江黎初开口询问来人身份:“你是……” “老奴是殿下府上的管家。” “不知三皇子派你来,有何吩咐?”江黎初目光平静地落在对方身上。 管家脸上堆着客气的笑,侧身让出身后两个捧着匣子的小厮:“回黎姑娘,殿下命老奴送来的,是来偿还债务的,还请姑娘与世子收下。” 两个小厮将匣子放在桌上,打开时,里面的黄金在晨光下泛着沉甸甸的光泽。 整整六百两,码得整齐规矩。 江连玉凑过去瞧了一眼,咋舌道:“六百两黄金?这君天临倒是大方。” 管家补充道:“殿下说,若是不够,还请姑娘示下,他再让人送来。” 江黎初闻言,眼底略过一丝微光。 阿玉给宋清月拍下的那枚玉佩花的是六千两白银,这六百两黄金,正好能抵得上,怎么会不够呢?简直是分毫不差。 君天临要么是派人查得清清楚楚,要么,就是已经见过宋清月了。 “三皇子言而有信,这些已经足够了。”江黎初抬手示意豆蔻收下,语气里听不出喜怒,“劳烦管家跑一趟。” 管家见事情办妥,又说了几句客套话,便带着小厮匆匆离开了。 他刚走,江连玉就扑到黄金盒子前,拿起一块金锭掂了掂,笑得眉眼弯弯:“君天临怕是肉疼坏了,想想他那副心疼钱的样子,我就觉得解气!” 江黎初看着那堆金灿灿的黄金,指尖轻轻摩挲着盒沿,低声道:“这才哪到哪儿。” “你说什么?”江连玉没听清,抬头望她。 “没什么。”她收回目光,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 君天临欠安平侯府的,又何止这六百两黄金? 她会慢慢讨回来的。 …… 午后的林芝堂依旧安静,前院的药香混着淡淡的烟火气,让人莫名心安。江黎初熟门熟路地穿过医馆,果不其然,又没见到费老的身影。 “师傅又跑到哪儿偷懒去了。”她无奈地摇摇头,撩开竹帘往后院走。 竹林深处的小屋前,裴缄正坐在石凳上喝茶。他今日穿了件玉色的常服,袖口绣着暗纹,阳光透过竹叶落在他身上,将那温润的玉色肌肤衬得愈发清透。 听见脚步声,他抬眸看到来人,琥珀色的眸子里漾起浅浅的笑意:“费老又不在?” “许是跑到哪里喝酒去了。”江黎初走到其对面坐下,看着石桌上温着的茶,“你倒是来得早。” 裴缄将另一杯刚沏好的茶推到她面前,顺势伸出了手腕,语气自然得像是演练过千百遍:“既然来了,便不能白等。看来今日也要麻烦黎姑娘了。” 江黎初握住他的手腕,指尖触到那微凉的皮肤。 “脉象比前些日子平稳了些许,看来师傅的针术确实有效。只是我才学了医术没几日,倒成了天天给你诊脉的人,也不怕我误诊。” 一边说着,她一边对照着脑海里医典的内容,细细感受。 “能给黎姑娘做练手,是我的荣幸。”裴缄的声音带着笑意,像春风拂过湖面,“日后黎姑娘成了救死扶伤的神医,可别忘了我这个‘活教材’。” 江黎初摇摇头:“裴大人怎么也开始打趣人了。” 裴缄收回手腕,端起茶杯掩饰般地抿了一口,恰好遮住了嘴角的笑意。 随后,他像忽然想起什么,从袖中拿出一个细长的锦盒,推到江黎初面前。 “这几日多谢你为我诊脉,一份谢礼,还望你收下。” 江黎初惊讶地看着锦盒:“不过是举手之劳,怎好收你的礼?” 裴缄没有说话,只是瞧着江黎初。 或许是眼前人的目光太过真诚,她犹豫了一下,还是鬼使神差地打开了锦盒。 里面躺着一支玉白色的簪子,上面雕刻着山姜花的纹样,花瓣细腻,纹路清晰,一看便知是精心雕琢的珍品。 “这太贵重了……”她下意识地想推回去。 “是旁人送的。”裴缄连忙解释,语气里带着几分恰到好处的无辜,“只是我一个男子,留着女子的簪子也无用。今日借花献佛,若不合你的心意,当真是我考虑不周了。” 他微微垂下眼帘,长睫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竟显得有些可怜。 江黎初看着那支簪子,又看看他期待的眼神,拒绝的话到了嘴边,却变成了:“我很喜欢。多谢。” 裴缄猛地抬眼,眸子微微亮起,继续端得温润如玉:“你喜欢就好。” 看着他骤然变脸的样子,江黎初忽然有种被套路的感觉。 怎么在裴缄面前,自己总有种被牵着走的错觉呢? 就在这时,一阵脚步声从竹林外传来,费老哼着小曲儿走了进来。 “呦,都在啊。” 他一眼就瞥见了江黎初手中的簪子,眼睛顿时瞪得溜圆,嗓门也拔高了八度:“好家伙!这是送上定情信物了?太好了!” 江黎初手一抖,差点把簪子掉在地上:“师傅,你胡说什么呢!” 最近的老人家都怎么回事? 一个两个的都催起了婚事,都闹出多少乌龙了。 费老浑然不觉有任何不妥,凑过来仔细瞧了瞧那簪子,摸着胡子啧啧道:“山姜花寓意好啊,裴小子,你倒是会挑。” 裴缄轻咳一声,江黎初以为他会解释,谁曾想只是喝了口茶。 江黎初眯起眸子。 这不对吧? 第五十一章 皇上下旨 江黎初攥着那支山姜花簪子,忽然觉得这冰凉的美玉突然变得滚烫。 她看向费老,无奈地开口:“师傅,您就别在这儿胡言乱语了,这不过是裴大人答谢我诊脉的谢礼,若是传出去些风言风语,我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费老被她瞪得一噎,悻悻地摸了摸鼻子。 转而凑到裴缄身边时,他还是有点不甘心,背对着江黎初,用只有他们两个人才能听见的声音嘀咕。 “看来我这徒弟是没看上你啊,送了簪子都被当成普通谢礼。” 可他瞧这两个人倒是般配的很。 郎才女貌啊! 裴缄端着茶杯的手指微微收紧,唇角抿成一条直线,面上瞧不出半分喜怒,只淡淡瞥了费老一眼,没接话。 费老自讨没趣,清了清嗓子转移话题,看向江黎初时眼神陡然变得严肃:“说起来,前几日我给你的那几医书,你都背完了?” 江黎初松了口气,见刚才的话题终于岔开,便笑着点头:“自然是背完了。” “什么?”费老眼睛瞪得像铜铃,嗓门又不受控制地拔高,“那几本书加起来少说也有几十万字,我当年背完用了整整一个月,你这才几天就背下来了?” 江黎初笑意更深,扬了扬下颚,竟有些小得意:“大概是我天赋异禀吧。” 那些不过是基础药理,自己之前就看过些医书,至于背书,她还是比较擅长的。 要不当年她差点将皇宫闹得天翻地覆,夫子也只是摇摇头,不处罚呢。 “我才不信!”费老撸起袖子,一副要亲自验证的模样,“你这丫头定是在糊弄我,今日我非得考考你不可!” “师傅尽管考便是。”江黎初胸有成竹。 费老转头看向裴缄,带着几分考较的意味:“裴小子,你也觉得她不是在说大话?” 裴缄放下茶杯,目光落在江黎初脸上,语气自然得仿佛他们已是相识多年的老友:“黎姑娘一看便聪慧过人,说背完了,想必是真的背完了。” 江黎初听到这话,心头莫名一动,眼神微微恍惚。 记忆深处似乎也有一个人,曾用这样笃定的语气称赞她聪明。 “行,那我可就真考了!” 费老也不管裴缄如何想,直接开口,接连问了十几个刁钻的问题,从药物配伍到方剂加减,再到疑难杂症的辨证论治,江黎初都对答如流,甚至能随口说出某段原文出自哪一卷哪一页。 裴缄坐在对面,目光一瞬不瞬地落在她身上,琥珀色的眸子里像是盛着揉碎的星光,温柔得几乎要溢出来。 他的阿初,从来都是这样聪颖夺目,无论在哪方面,都能做得极好。 费老被问得哑口无言,最后只能长叹一声:“罢了罢了,你这丫头,不去当官真是可惜了!这脑子,比那些寒窗苦读十几年的书生都灵光!” 江黎初闻言轻笑,看向裴缄打趣道:“那可不行。我若是真去当了官,岂不是要抢走裴大人的风头了?” 裴缄垂眼,唇边漾起一抹浅浅的笑意,声音温和:“黎姑娘若是当官,定是百姓之福,我高兴还来不及,何来抢风头一说。” …… 接下来的几日,京城风平浪静,君天临和宋清月那边都没什么动静,仿佛那日三皇子府送黄金的事只是一场小插曲。 这日午后,江黎初正在给江连玉把脉。 江连玉坐在椅子上,起初还满不在乎地嘀咕:“你是知道的,我身子一向好得很,从小到大没生过几次病,哪用得着这么天天把脉。” 可说着说着,他见江黎初一直面无表情,指尖搭在他腕上久久不语,心里渐渐没了底气,声音也弱了下去:“不、不会吧……我身体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江黎初憋着笑,依旧没说话,只是眉头微微蹙起,像是在认真思索什么。 这下江连玉彻底慌了,脑子里开始疯狂脑补各种绝症晚期的戏码,最后索性哭丧着脸,猛地抓住江黎初的手:“阿黎!我是不是得了什么绝症啊?!完了完了,我现在真的感觉胸闷气短,心脏跳得好像也慢了……” 江黎初终于收回手,故作沉重地叹了口气。 这一声叹直接把江连玉吓破了胆,他“噗通”一声差点给江黎初跪下,带着哭腔哀求:“求求了好阿姐,你就告诉我实话吧,我到底怎么了?我还能活多久?我不是每天按时吃药了吗!” 江黎初强忍着笑意,一本正经地说:“你身子骨挺康健的,没什么大碍,除了头疼病,没什么问题。” “那你刚才干嘛一直吓我?!”江连玉瞬间活了过来,又气又恼地瞪着她。 “我没有啊。”江黎初一脸无辜,嘴角却忍不住勾起几分狡黠的笑,“都是你自己胡思乱想,我明明什么话都没说。” “长姐你又像小时候一样骗我!”江连玉委屈地控诉,活像个受了委屈的孩子。 江黎初伸手捏了捏他的脸,笑意温柔:“谁让你和小时候一样好骗。” 就在这时,豆蔻匆匆从外面走进来:“姑娘,世子,皇上下旨了,三日后将在宫外的梧桐台举办百文宴,钦定胜者做六公主的伴读。” “百文宴?”江连玉顿时惊讶地坐直了身子,“这可是大事啊,六公主?就是那日害得你受伤的小丫头?之前就听说六公主受宠,没想到连伴读都要精挑细选。” 江黎初牵了牵嘴角,眼底闪过一丝了然。她等的这天,终于来了。 江连玉却突然拉住她的手,一脸抗拒:“阿黎,咱们要不别去了吧?” 江黎初挑眉:“为何不去?” “一群人聚在那儿吟诗作对,说些酸溜溜的话,多无聊啊。”江连玉撇撇嘴,试图找借口。 江黎初一眼看透了他的心思,似笑非笑地说:“我之前倒是听说过,这百文宴是皇上和大长公主一起牵头的。你该不会是怕到时候大长公主要考你学问吧?你小时候就最怕她了。” 江连玉被说中心事,顿时有些心虚,眼神闪躲着辩解:“我、我只是怕到时候人多眼杂,你现在情况特殊,万一闹出什么事端怎么办……” “怕什么。”江黎初打断他,语气坦然,“难不成我这辈子都要躲着不见人?去凑凑热闹也好。” 她伸手摸了摸江连玉的头,像小时候那样安抚道:“放心,有长姐在呢。” 心里却暗自思忖,这百文宴可是宋清月名扬京城的地方。 这样的热闹,自己可不能错过。 第五十二章 冤家路窄 三日后。 安平侯府的大门外已停好了马车。只见江连玉站在车旁,一身赤色锦袍衬得他面容俊朗,却偏偏耷拉着脑袋,活像株被霜打蔫了的茄子,那双总是含着笑意的眼睛此刻也黯淡无光。 “还不走?” 江黎初从府内走出,她今日换了身素雅的湖蓝色衣裙,裙摆上用银线绣着几枝疏朗的兰草。 见江连玉这副无精打采的模样,有些疑惑,“你这是怎么了?” 江连玉踢了踢脚下的石子,闷声道:“我想,那个百文宴去了也没什么意思。” 江黎初拢了拢袖摆,似笑非笑地瞥了他一眼:“宋清月今日也会去。你不是一直想见她么?” 听到“宋清月”三个字,江连玉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光亮,连站姿都下意识地挺直了些。 但这股劲头只维持了片刻,他又像泄了气的皮球般垮了下来,声音里带着浓浓的沮丧:“见到了又如何?她的目光从来都不在我身上。” 今日君天临肯定会去,宋清月一定会在他身边。 江黎初闻言,脚步微微一顿,转头看向他,眼神清亮而锐利,仿佛能穿透他所有的怯懦。 “阿玉,你活着,难道只是为了得到她的目光吗?” 江连玉被问得一怔,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 “若是想要她的目光落在你身上,”江黎初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那就想办法去争取,而不是在这里自怨自艾。” 说完,她不再看他,转身径直踏上了马车的踏板,撩起车帘坐了进去。 江连玉愣在原地,江黎初的话像一颗石子投入他沉寂的心湖,荡开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他望着紧闭的车帘,手指无意识地蜷缩起来,眼神中第一次掠过一丝迷茫之外的东西。 马车缓缓驶动,车轮碾过青石板路,发出规律的声音。 江黎初靠在软垫上,闭目养神,脑海中却在思索着即将到来的百文宴。 “宋清月啊宋清月,我就不相信你会一直幸运下去!” 不知过了多久,马车的速度渐渐慢了下来,外面却传来江连玉的声音,只听他朗声道:“阿姐,我有样东西忘带了,回去取一趟,你先去梧桐台等我,我马上就赶过来!” 江黎初睁开眼,透过车帘的缝隙看了一眼外面骑着马的江连玉,倒有些纳闷,还是应声了。 “知道了,你快去快回。” 江连玉调转马头,匆匆往回赶去。 约莫一炷香的功夫,终于停了下来。豆蔻掀开车帘,轻声道:“姑娘,梧桐台到了。” 江黎初深吸一口气,弯腰走出马车。 抬眼望去,眼前便是梧桐台的正门。此处是大长公主在宫外的别院,门楣上悬挂着一块黑底金字的匾额,“梧桐台”三个大字笔力遒劲,她记得是皇帝的御笔。 大门外种着两排高大的梧桐树,此刻虽未到枝繁叶茂之时,但遒劲的枝干伸展着,已隐隐能看出几分遮天蔽日的气势。 江黎初的目光缓缓扫过这熟悉的景致,心中不由得生出几分感慨。上一次踏足这里,她还是个孩童,跟着母亲来参加大长公主的赏花宴。 一晃竟物是人非,唯有这梧桐台,依旧矗立在此。 她定了定神,带着豆蔻,随着其他前来赴宴的宾客一同走进了梧桐台的大门。 院内亭台楼阁错落有致,假山流水相映成趣,青石板铺就的小径蜿蜒其间,两旁栽种着各色花草,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草木清香。 江黎初只觉心神安宁,见不远处已经有许多人三两聚在一起聊天,她不想过去,只打算在这里躲个清静。 结果身后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一股推力,有人伸手在她肩上猛地一拂。 “让开让开!挡着本小姐的路了!”一道娇纵蛮横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带着毫不掩饰的傲慢。 江黎初身形微稳,没有被推得踉跄,她缓缓转过身,看向来人。 只见说话的是一位约莫十五六岁的少女,身着一袭极为华丽的粉色罗裙,裙摆上用金线绣满了繁复的缠枝莲纹样,走动间流光溢彩,头上插满了各式珠翠金饰,一眼望去便知价值不菲。她生得一副娇俏模样,只是那双眼睛里满是倨傲,微微扬着下巴,仿佛谁都入不了她的眼。 江黎初认得她,南钺伯爵府的千金——左溪语。 而在左溪语身边,并肩站着的正是宋清月。宋清月今日穿了一身淡紫色衣裙,妆容素雅,气质温婉,与左溪语的张扬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江黎初心中了然,这位左姑娘可和宋清月是好友,前世左溪语便仗着自己深受大长公主喜爱,又出身显赫,帮着宋清月做了不少打压异己的事情。 真是冤家路窄。 此时,左溪语正侧头对着宋清月笑道:“清月,今日这百文宴的魁首,定然非你莫属!谁不知道你的才名,那些庸脂俗粉根本没法跟你比。” 说着,她习惯性地想拉宋清月的手,却发现宋清月的目光并没有落在自己身上,而是直直地盯着前方,眼神中带着几分复杂的情绪。 左溪语疑惑地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正好对上江黎初的视线,不由得皱起了眉头,转头问宋清月:“清月,你看什么呢?” 宋清月这才收回目光,脸上挤出一抹温和的笑意,对着女配轻声说道:“她是黎姜,是安平侯府的一位远亲。” “哦?”左溪语上下打量了江黎初一番,眼神里的不屑毫不掩饰,“原来她就是你之前跟我说过的,那个总是看你不顺眼的人?哼,看我今天为你出口气!” 她说着,便要上前。 宋清月连忙伸手拉住她,脸上露出一副为难又善解人意的模样,柔声劝道:“溪语,算了吧。黎姑娘毕竟是安平侯世子的远亲,虽然只是远亲,但总归是侯府的面子,咱们还是别轻易冒犯了。” 这番话看似在劝阻,实则字字都在提醒左溪语,江黎初不过是个沾了侯府边儿的远亲,根本没什么真凭实据的靠山。 江黎初冷笑。 真是幼稚的挑拨离间。 不过她倒想看看这位嚣张的左小姐能做什么。 第五十三章 给我擦鞋 左溪语果然被说动了,甩开宋清月的手,冷哼一声:“远亲?谁知道这‘远’字有多远!不过是想攀附安平侯府罢了,有什么可神气的?这里可是京城,不是她那种不知道从哪里来的人能嚣张的!而且欺负你就是欺负我!” 话音刚落,她便径直走到江黎初面前,双手叉腰,仰着下巴,趾高气扬地说道:“喂,你刚才是不是故意撞我?你看你把我的鞋都弄脏了!” 她说着,抬起自己的右脚,只见那绣着金线的鞋面边缘,然而却不加见半点灰尘。 “你知道这鞋面用的是什么料子吗?这可是从西域运来的云锦,一匹就价值千金!你这人,真是一点规矩都不懂!” 江黎初心中冷笑,这分明是故意找茬,为宋清月出头来了。 站在江黎初身后的豆蔻见状,忍不住上前一步,蹙眉反驳:“这位贵人,您这话就不对了!刚才明明是您自己走得急,撞到了我们家姑娘,怎么反倒怪起我们家姑娘来了?” “你一个小小的奴婢,也敢插嘴?”左溪语眼睛一瞪,厉声呵斥道,“主子说话,哪有你插嘴的份儿?真是没教养!” 一边说着,她像是被豆蔻的顶撞激怒了,竟扬手就朝着豆蔻的脸上扇去。 江黎初眼疾手快,一把将豆蔻向后拉了一步,避开了左溪语这一巴掌。 她抬眼看向左溪语,眼神平静无波,语气却带着一丝冷意:“左姑娘自持身份高贵,却不知你现在这般作为,早已为人所不齿。” 左溪语被她的话噎了一下,随即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上下打量着江黎初,嗤笑道。 “你以为你是安平侯府的亲戚,就了不起了?我看你八成是从哪个犄角旮旯里钻出来的,想借着安平侯府的名头在京城混日子吧?也不看看自己配不配!” 周围原本只是路过的宾客,见这里起了争执,纷纷停下脚步围观起来。一时间,窃窃私语声此起彼伏。 “这姑娘是谁啊?敢跟左小姐这么说话?” “不知道,没见过。” “左小姐可是大长公主跟前的红人,她怎么敢得罪?这下怕是要倒霉了。” “看左小姐那架势,是不打算善罢甘休了……” 各种议论声传入耳中,江黎初却恍若未闻,只是看着左溪语,淡淡问道:“那你想怎么样?” 左溪语见她终于“服软”,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她出了自己的鞋子,语气带着极尽的羞辱:“你弄脏了我的鞋,自然得由你来擦干净。” 此言一出,围观的众人顿时一片哗然。 让人家当众擦鞋,这简直是把人往死里羞辱! 站在一旁的宋清月掩唇轻笑,眼底却闪过一丝快意。 她就知道左溪语会为自己出头,如今江连玉不在黎姜身边,自己倒要看看她还能仗着谁! 江黎初平静地看着左溪语,眼神里没有愤怒,也没有屈辱,只有一片淡漠。 左溪语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又提高了音量:“你还愣着干什么?难道听不懂我的话吗?非要我让人来帮帮你?” 她说着,对身后跟着的两个侍女使了个眼色:“你们去教教这位乡下来的什么人,在京城,什么才是规矩!” 那两个侍女也是仗势欺人之辈,闻言立刻上前一步,眼神凶巴巴地盯着江黎初。 “我们家小姐让你给她擦鞋,你没听见吗!” 看样子是想强行把她按下去,让她跪下给左溪语擦鞋。 此时围观的人群中,有一位穿着浅绿色衣裙的姑娘看着这一幕,眉头紧锁,脸上露出忿忿不平的神色,下意识地便想上前劝阻。 但她身边的女伴连忙拉住了她,压低声音劝道:“别去!你忘了左小姐是大长公主最疼爱的人了?今日大长公主也会来参加宴会,你这时候为了一个不认识的人得罪左小姐,万一被大长公主知道了,可不是闹着玩的!” 浅绿色衣裙的姑娘咬了咬唇,最终还是忍了下来,只是看向江黎初的眼神里充满了同情。 “那也不能如此欺负人啊。” 这边,豆蔻见那两个侍女要动手,立刻张开双臂挡在江黎初面前,虽然吓得脸色发白,却依旧强撑着说道:“你们想干什么!放肆!” “豆蔻。”江黎初抬手轻轻搭在豆蔻的肩膀上,朝她微微摇了摇头。 豆蔻担忧地看着自家姑娘,眼眶都红了。 江黎初却对着左溪语露出一抹极淡的笑容,语气平静地问道:“你想让我给你擦鞋?” 左溪语得意地点头:“那是自然,你弄脏的,就该你擦!” 江黎初缓缓走了过去。 豆蔻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紧张地攥紧了拳头。 左溪语更是得意地将脚伸得更近了些,脸上满是胜利者的姿态。 然而,就在所有人都以为江黎初会忍辱屈服的时候,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江黎初走到左溪语面前,在她惊愕的目光中,抬起脚,对着她那只价值千金的云锦鞋面,狠狠踩了下去! “凭什么?” 她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在场每个人的耳中,带着一股凛冽的气势。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 围观的众人目瞪口呆,脸上写满了震惊,连呼吸都忘了。谁也没想到,这个看似温婉的姑娘,竟然敢做出如此大胆的举动! 宋清月更是吓得脸色一白,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眼中满是难以置信。她怎么也想不到,这人竟敢如此嚣张,公然挑衅左溪语! 而且可是在梧桐台,是大长公主的地方! 左溪语愣了足足有三秒钟,才反应过来自己被踩了,她低头看着自己鞋面上那清晰的脚印,再抬头看向江黎初,眼睛瞪得像铜铃,尖叫道:“放肆!你竟敢踩我的鞋!” 她一边叫着,一边伸手就要去推江黎初。 江黎初早有防备,侧身避开她的推力,同时伸手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 她的指力极大,左溪语只觉得手腕像是被铁钳夹住一般,疼得钻心。 第五十四章 祸水东引 “你……你放开我!” 左溪语疼得眼泪都快出来了,挣扎着想要挣脱,却怎么也甩不开江黎初的手。 江黎初低头看了一眼她那只被踩脏的鞋子,语气带着一丝嘲讽。 “你这料子实在是丑,颜色俗气,绣工也粗糙,简直是暴殄天物。我现在帮你踩上一脚,反倒让它看起来不那么单调了,也算是帮你个忙。左姑娘,就算有银子也不能总买些垃圾回来充门面啊。” “你算什么东西!敢这么说我!”左溪语又疼又气,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哇哇大叫着。 江黎初猛地松开手,左溪语重心不稳,踉跄着向后退了好几步,幸好被身后的侍女扶住才没摔倒。 “没规矩的人是你。”江黎初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袖,目光冷冽地扫过左溪语,“今日大家都是高高兴兴来参加百文宴的,你却在这里仗势欺人,故意寻衅滋事。别以为有南钺伯爵府给你撑腰,你就可以为所欲为。万一冲撞了今日真正的贵人,你以为左家真的能护得住你吗?” 今日的百文宴可是皇上给六公主选伴读的,皇上会亲临也说不定啊! 左溪语被她说得一愣一愣的,嘴唇哆嗦着,竟一时说不出话来。 周围的宾客也纷纷窃窃私语起来,看向江黎初的眼神充满了探究和好奇。这个看似不起眼的“黎姜”,到底是什么来头?竟敢说出这样的话,连南钺伯爵府都不放在眼里? 就在这时,一阵清脆的环佩声由远及近,伴随着太监尖细的唱喏声:“大长公主驾到——” 众人闻言,纷纷循声望去,连忙躬身行礼:“参见大长公主!” 江黎初也随着众人微微欠身,目光却不由自主地看向了来人。 只见一群宫女太监簇拥着一位身着明黄色宫装的女子缓缓走来,女子约莫二十多岁的年纪,容貌极美,眉眼间带着几分与皇帝相似的威仪,却又不失女子的柔美。她身姿婀娜,步态从容,仅仅是站在那里,便自有一股震慑人心的气场。 正是当今皇帝最小的妹妹,大长公主,君灵珊。 这位大长公主可是个人物,是先帝最小的女儿,从小就备受宠爱,而且天资聪颖。在皇帝刚登基的时候,边疆不稳,冀察国虎视眈眈,她自请前往和亲,换来了两国和平。 只是后来冀察国唯一的太子突然暴毙,国内大乱,皇帝便派兵灭了那里,将大长公主接了回来,从此以后殊荣加身。 大长公主的目光扫过聚在一起的众人,眉头微微蹙起,声音清冽地问道:“这是怎么了?好好的宴会,怎么都聚在这里?” 左溪语见到大长公主,像是见到了救星,立刻挣脱侍女的搀扶,哭哭啼啼地跑到大长公主面前,委屈地哭诉道:“大长公主!您可要为臣女做主啊!臣女被人欺负了!” 大长公主看着她哭得梨花带雨的模样,眉头皱得更紧了:“哦?怎么回事?在我梧桐台,谁敢欺负你?” 左溪语伸出手指,颤抖着指向江黎初,哭喊道:“就是她!就是这个叫黎姜的女人!她不仅顶撞我,还故意踩脏了我的鞋,说我的料子是垃圾!求大长公主为臣江黎初持公道!”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都聚焦到了江黎初身上,有同情,有看好戏,也有担忧。 大长公主也顺势看了过去,然而她在见到江黎初的脸时,微微一愣。 “公主,还从来都没有人这样羞辱过我?这人在这里寻衅闹事,分明是藐视皇家!” 好大一口黑锅扣了下来,若是旁人恐怕都瑟瑟发抖,马上跪地求饶。 反观江黎初,她不仅不害怕,甚至还走到了君灵珊的面前,露出了笑容。 她款款行礼,不卑不亢:“民女黎姜,参见公主殿下。” 大长公主的目光落在江黎初脸上,那双看透世事的眸子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随即转向左溪语,声音平静无波:“你说她欺辱了你?” 左溪语见大长公主语气平淡,连忙哭得更凶了,一边抹泪一边嚷嚷。 “是啊公主!她何止是欺辱,简直是无法无天!刚才还动手拧我的手腕,现在还敢在您面前狡辩!她一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野丫头,怎么敢这么嚣张啊!” 她瞪着江黎初,只想让大长公主为自己狠狠出一口恶气! 大长公主顺势望向江黎初,只是并未言语,眸中划过一丝深意。 江黎初微微抬眼,迎着大长公主的目光,不卑不亢地开口。 “回公主殿下,民女并未欺辱左小姐。是方才左小姐无故寻衅,说民女弄脏了她的鞋面,执意要民女当众擦鞋羞辱。民女只是提醒她,今日是百文宴,陛下特意为六公主选伴读,若是在此处行事嚣张,惹出麻烦可不好收场。”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脸色涨红的左溪语,继续道:“人人都知道公主殿下疼爱左小姐,可左小姐若是仗着您的宠爱肆意妄为,做错事便往您身后躲,岂不是平白给殿下招来非议?” “你胡说!”左溪语气得跳脚,指着江黎初的鼻子骂道,“你这是在挑拨离间!” 江黎初轻轻勾了勾唇角,转头看向一直沉默的宋清月,眼神清亮。 她摇摇头:“民女与左小姐素不相识,今日是第一次见面,无冤无仇,你为何偏要针对我?” “不过却听左小姐亲口说,是为了给宋小姐出气,说我看宋小姐不顺眼。” 宋清月瞳孔骤然紧缩,眼睁睁地看着江黎初走上前。 她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江黎初直视着宋清月,语气带着几分疑惑:“宋小姐,我实在不解,自己到底哪里惹你不快了?你竟要让左小姐这般为你出头?难不成……” 她顿了顿,将众人的好奇心勾了起来。 “只是因为前天你们侍郎府欠了我们安平侯府的银子,我派人送去账单,便惹得你不快,觉得这是对你的欺辱?” 第五十五章 跪下 这话一出,满场哗然。 谁也没想到这看似简单的口角,竟还牵扯到侍郎府欠银子的事。 众人的目光齐刷刷落在宋清月身上,带着几分玩味和探究。 宋清月的脸“唰”地一下变得惨白,手指紧紧攥着衣袖,指尖几乎嵌进肉里。 这个贱人! 她怎么也没想到,此人竟会当众把这事说出来!她本想让左溪语替自己教训黎姜,自己坐收渔利,怎么反倒被拖下水了? “你……你血口喷人!”宋清月又气又急,声音都带上了颤音。 “事实与否,一查便知。”江黎初轻笑着,“可你与我的恩怨,为何要牵扯到旁人呢?” 大长公主的目光落在宋清月身上,带着几分审视,淡淡开口:“她说的都是真的?” 宋清月吓得腿一软,“噗通”一声跪了下来,连连摇头:“公主殿下明鉴!臣女冤枉啊!臣女从未说过黎姑娘看我不顺眼,是左小姐……是左小姐误会了!” 她急于撇清自己,却忘了左溪语是为谁出头。 江黎初在心中暗自摇头,宋清月这蠢货,竟在这时候把左溪语卖了。左溪语替她出头,她反倒把责任全推到对方身上。 左溪语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至极,她难以置信地看着跪在地上的宋清月,嘴唇哆嗦着:“清月,你……你怎么能这么说?” 她方才还一心想着为宋清月出气,没想到对方转眼就把她抛出来当挡箭牌。 大长公主何等精明,一看两人神色便知其中猫腻,她冷冷看向宋清月:“看来,真是你在背后挑拨离间了?” 宋清月这才意识到自己失言了,慌忙抬头想要解释:“不是的公主,臣女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 她急得满头大汗,不知该如何辩解,只能在心中把江黎初骂个狗血喷头。 气死她了! 左溪语却猛地转向大长公主,沉声道:“公主!就算是我误会了宋清月,可这个黎姜也太嚣张了!她不仅踩脏我的鞋,还敢顶撞您,绝不能轻饶!” 不管宋清月如何,这个黎初惹了自己,她绝不会放过! 江黎初闻言,向前一步,对着大长公主深深一揖:“公主殿下,民女并非有意顶撞,只是不愿蒙受不白之冤。民女方才行事或许急躁了些,但左小姐挑衅在先,在场诸位皆是见证。若是公主觉得民女有错,民女甘愿受罚。” 她这番话不卑不亢。 围观的有这么多人,若是今日自己真的受罚,无论是大长公主还是南钺伯爵府的名声都会受到影响。 大长公主怎会不在意这些? 左溪语却看不明白,连忙附和:“公主您听到了吧!她自己都认罚了!快把她拖下去打板子!” 大长公主却没有看她,目光依旧落在江黎初身上,仿佛在衡量着什么。片刻后,她忽然开口,声音冷得像冰:“左溪语。” 左溪语正等着看江黎初受罚,听到大长公主叫自己,连忙应道:“臣女在!” “跪下。” 短短两个字,却像一道惊雷,炸得左溪语头晕目眩。 她难以置信地看着大长公主,眼睛瞪得溜圆:“公主……您说什么?” 她是南钺伯爵府的嫡女,是大长公主从小疼到大的人,怎么可能让她跪下?一定是自己听错了! 周围的宾客也都惊呆了,谁也没想到大长公主会突然向左溪语发难。 唯有江黎初垂着眼,遮住了眸中的笑意。 看来自己赌对了。 大长公主的脸色沉了下来,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本宫让你跪下,听不懂吗?” 君灵珊久居上位,又经历过边疆风霜,身上自有一股慑人的气势。这一声厉喝,吓得左溪语腿一软,“噗通”一声真的跪了下去,眼泪瞬间涌了出来:“公主……臣女做错了什么啊?” 她到现在都不明白,为什么一向疼她的大长公主,会突然对自己如此严厉。 大长公主缓步走到她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声音里带着几分失望:“你做错了什么?你到现在还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 她转头看向江黎初,目光缓和了些许:“黎姑娘说的没错,你仗着本宫的宠爱,在梧桐台当众寻衅,逼迫旁人受辱,还妄图攀扯无辜,这便是你的错。” “可她也踩脏了我的鞋……”左溪语还想辩解。 “一双鞋而已,”大长公主打断她,“南钺伯爵府还缺这一匹云锦?倒是你,为了这点小事在百文宴上闹得人尽皆知,传出去,只会让人说本宫教导无方,连个小辈都管不好!” 左溪语被说得哑口无言,趴在地上呜呜地哭了起来,再没了刚才的骄纵气焰。 大长公主不再看她,转而看向宋清月,语气淡漠:“你是户部侍郎之女?” 宋清月脸色惨白,大长公主居然没有偏袒左溪语? 完了!全完了! 自己现在若是惹了大长公主不快,接下来怎么办?这个黎姜肯定会挑拨离间,狠狠让公主惩罚自己的! 她连忙磕头:“公主殿下,都是民女一时糊涂,请殿下恕罪。” 大长公主冷哼一声,却没有马上降责,而是看着江黎初。 “即是你受了委屈,你觉得应如何惩罚?” 话虽这样说着,但语气中带着几分严厉。 江黎初微微躬身:“殿下,民女想,今日是百文宴,不宜为这点小事耽搁。” 大长公主眼中划过一丝满意,点头道:“你倒是懂礼,那就按你说的吧。” 说罢,便率先前往花厅。 宋清月紧咬牙关,面上尽是不甘。 装什么装! 她只恨自己嘴巴笨,说不过她! 左溪语哭哭啼啼地被侍女扶起来,看着江黎初的眼神里充满了怨毒。 竟然还不忘放狠话:“你叫黎姜是吧,你给我等着!” 江黎初摇摇头:“左小姐,慎言,否则就没人替你求情了。” 左溪语冷哼一声,拂袖离去。 江黎初收回目光,带着豆蔻,跟上了人群。 最后只剩宋清月站在原地,垂在身侧的手已然收紧。 “黎姜,咱们走着瞧,看看谁能笑到最后!” 第五十六章 来自穿越女的自信 江黎初才落座,便瞧见江连玉从外面走了进来。 他目光绕了一圈儿,最后瞧见了江黎初,忙不迭的走了过来。 “阿黎!” 江连玉松了口气,快步走到近前时,却发现周围不少宾客正借着端茶或是转身的动作偷偷打量江黎初。 让他的心一下子就提到了嗓子眼儿。 “怎么回事?”江连玉压低声音,语气里满是担忧,“我刚进来就见这么多人都盯着你看,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江黎初端起侍女刚奉上的清茶,指尖碰了碰温热的杯壁,淡淡一笑:“能出什么事?从小到大,你见过有人能欺负到我头上吗?” 她语气轻松,眼底却无半分玩笑。 于她而言,方才不过是点小插曲。 江连玉这才松了口气,想想也是,长姐看着温和,实则性子比谁都韧,真要有人惹了她,吃亏的绝不是她。 众人的表情倒也不像是识破了她真实身份的反应。 不过他还是有些不放心,正想再问,眼角余光却瞥见了不远处的宋清月。 宋清月也看见了江连玉,但此刻却脸色铁青,像是谁欠了她几百两银子。 见江连玉望过来,她不仅没像往常那般露出柔婉的笑,反而赌气似的瞪了他一眼,随即猛地转过头去,端起茶杯抿着,侧脸线条绷得紧紧的。 江连玉一脸茫然。 “谁又惹着她了?” 自己这才刚到,连句话都没跟宋清月说,怎么就生气了。 他挠了挠头,看向江黎初,到了嘴边的询问并未说出,只自己嘀咕了一声奇怪,把这事放在一边。 花厅内宾客渐渐坐定,大长公主端坐在主位上,目光缓缓扫过众人,最后落在空着的一个席位上:“裴缄怎么还没来?” 不过话音刚落,门外便传来清朗的男声:“微臣来迟了,望公主殿下恕罪。” 众人循声望去,身着藏青色常服的裴缄走了进来,俊朗的面容瞬间吸引了在场不少贵女的打量。 裴太傅风光月霁,只可惜身子弱了些。 他走到厅中,对着大长公主深深一揖,动作从容不迫,丝毫不见仓促。 大长公主见了他,脸上的寒意褪去些许,嘴角勾起一抹浅淡的笑意:“你倒是会掐着时辰来。今日是为禧儿选伴读的日子,你这个太傅竟敢迟到,胆子不小。” 裴缄垂眸,语气恭敬温和:“臣路上遇了点琐事耽搁了,甘愿领罚。” “罚你?”大长公主挑眉,目光在他身上转了一圈,忽然道,“今日百文宴,正缺个作诗的题目。既然你迟到了,这出题的差事,便罚你来吧。” “臣遵旨。”裴缄应道。 他直起身时,目光不经意间扫过席间,在落到江黎初身上时微微一顿,朝她极轻地点了下头。 江黎初端着茶杯的手几不可察地顿了顿,也回以一个极淡的颔首。 然而这细微的互动,却没逃过君灵珊的眼睛。她看着裴缄,又看了看江黎初,眼中闪过一丝探究,随即不动声色地收回了目光。 裴缄正思索着题目,门外忽然又传来通传声:“三皇子殿下到!六公主殿下到!” 众人连忙起身相迎。只见君天临牵着一个粉雕玉琢的君禧走了进来。 “姑母。”君天临对着大长公主行礼。 君禧却挣脱了他的手,像只小雀儿似的扑到大长公主怀里,搂着她的脖子撒娇:“姑母!禧儿好想你!” “哦?是吗?”大长公主被她逗笑,拍了拍她的背,“我怎么听说,有人不想去国子监读书,还跟你父皇闹脾气呢?” 君禧小脸一垮,噘着嘴道:“国子监一点都不好玩!之前禧儿偷偷去看过,里面的老头都好吓人,我才不想去呢。” “你是公主,岂能有不念书的道理?今日父皇特意下旨为你选个伴读啊。”大长公主刮了刮她的鼻子,“有人陪着你,或许就不觉得无趣了。” 君禧似懂非懂地眨了眨眼,没再说话。 席间,宋清月看着走进来的君天临和君禧时,眼中瞬间迸发出志在必得的光芒。她悄悄抬眼,朝江黎初的方向瞥去,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笑。 黎姜不过是个土生土长的土著罢了,自己脑子里那三百首唐诗宋词,就足够在这里朝横着走了。 今日她势在必得! 许是她得意的目光过于明显,江黎初察觉到了一些,扫去了一眼。 看来某人今日很自信啊。 这时,裴缄终于开口了:“依臣之见,不如就以‘花’为题吧。” “以花为题?” 众人闻言,都有些惊讶。百文宴选伴读,题目本该有些新意才是,怎么会选这么普通的题目? 君天临也挑了挑眉,看向裴缄,语气带着几分微妙:“裴太傅才高八斗,今日又是为皇妹选伴读的重要场合,怎么出了这么个寻常题目?以花为题,未免少了些心意吧?” 裴缄淡淡回视:“三皇子此言差矣。越是寻常的题目,越能考验出真才实学。花之一物,寻常可见,但若能写出新意、写出风骨,才是真本事。反之,若是只会寻些生僻典故堆砌,倒显肤浅了。” 大长公主抚掌笑道:“裴太傅说的是。就以花为题,一炷香的时间,各位自行发挥吧。” 君天临被噎了一下,见大长公主都这么说了,也不好再反驳,只能讪讪地闭了嘴。 不过心中略有些不满。 侍女们很快为众人奉上了文房四宝,宣纸铺展,墨锭研磨,空气中弥漫开淡淡的墨香。 江连玉自然而然地走到了香炉边,亲自点了香,本想躲在这里偷懒,不过刚挪了两步,就被大长公主看在眼里。 “连玉,”大长公主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你这小子难道还想躲懒不成?也过去写一首。” 江连玉顿时哭丧起脸,果然不出他所料,大长公主不会放过自己的。 他最头疼的就是作诗了。可大长公主发了话,他又不敢不从,只能磨磨蹭蹭地走到案前,偷偷朝江黎初投去一个求救的眼神。 长姐!救我啊! 第五十七章 一张空白的纸 江黎初回了他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无奈地摇了摇头。 江连玉哀嚎一声,只能硬着头皮拿起笔。 大长公主瞧着江连玉,揶揄了一句:“让你作诗,你怎么想吃药一样?我听说当初在国子监,你可你不上姐姐分毫。” 此话一出,江连玉手上动作一顿,大长公主也意识到了什么,眉头微蹙。 倒是君禧好奇的眨眼:“皇姑母,你在说谁啊?” 大长公主摇摇头,却没有回答。 江黎初在旁边听着,安静敛眸。 若不是她只在小的时候见过大长公主一面,否则今日这百文宴,自己可不敢来。 彼时,周围的人都开始动笔了,笔尖在宣纸上划过,发出沙沙的轻响。宋清月更是胸有成竹,提笔蘸墨,下笔飞快,脸上带着自信满满的笑容,显然是早已胸中有诗。 唯有江黎初,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看着眼前的笔墨纸砚,既没有动笔,也没有思索的样子,仿佛入定了一般。 左溪语也分了心思在江黎初身上,紧盯着她的一举一动。 时间一点点过去,香炉里的香燃了一截又一截。众人大多已经写得差不多了,有的在细细修改,有的在轻声诵读。 很快,一炷香燃尽。 大长公主看了眼香炉,朗声道:“时间到了,各位停笔吧。” 众人纷纷放下笔,目光都投向主位,等着大长公主评判。 大长公主环顾一圈,有些犹豫:“这么多人,先看谁的好呢?”她说着,看向依偎在身边的君禧,“禧儿,你想先看谁的?” 君禧眨着大眼睛,在人群中扫了一圈。她的目光先是落在江黎初身上,想起上次在静安寺中的场景,微微一愣。 江黎初感受到她的目光,朝她温和地笑了笑。 可君禧却像是被烫到似的,猛地移开目光,小下巴一抬,脆生生地问道:“你们中谁是宋清月?” 宋清月心中一喜,连忙起身,对着君禧盈盈一拜:“臣女宋清月,见过六公主殿下。” 君禧上下打量了她一番,问道:“前几日,三哥哥拿回来一本诗集,说是你写的?” “回殿下,确是臣女闲来无事所作,让殿下见笑了。”宋清月故作腼腆地低下头,心里却乐开了花。 不枉她从半月前就开始在京中散布自己偶然所写诗集,甚至特意让君天临“无意”间看到,由他带入宫中,为的就是今日这一刻! 周围顿时响起一片议论声。 “前些日子京中卖得最火的那本《清月诗集》,就是她写的吧?” “我也买了一本,里面的诗写得真是清丽脱俗,没想到竟是这般年轻的姑娘所作。” “看来今日的魁首,非宋小姐莫属了。” 到没有人提及方才宋清月的难堪事,全都是对她的赞叹。 听着众人的夸奖,宋清月脸上的红晕更深,心里无比得意。 大长公主瞧着宋清月,神色却淡淡的,似乎还在为方才的事情不悦:“既然如此,那就先看看宋小姐的诗作吧。” 宋清月连忙拿起自己面前的宣纸,递给身旁的侍女。 正好趁此机会改变一下自己在大长公主心中的印象。 侍女捧着宣纸,清脆地念了起来:“一枝红艳露凝香……” 宋清月牵了牵嘴角,这可是她那个时空中最厉害的诗人所作。 果然,侍女一念完,花厅内顿时一片惊叹。 “好诗!真是好诗!” “‘一枝红艳露凝香’,这一句把花的娇艳写活了!” “宋小姐年纪轻轻,竟有如此文采,真是难得!” 君天临的眼中也闪过一丝欣赏,看向宋清月的目光多了几分认可。 大长公主也难得点了点头,道:“不错,确实是首好诗,没想到你竟有如此文采。” 宋清月更加得意,却依旧装作腼腆的样子,屈膝道:“殿下谬赞,臣女愧不敢当。” 接下来,又有几人自告奋勇地展示了自己的诗作。有写牡丹的雍容,也有写梅花的傲骨,虽然还算工整,但跟宋清月那首诗比起来,立刻就显得平平无奇了。 这让众人越发觉得,今日的魁首定然是宋清月无疑了。 宋清月享受着众人的瞩目,目光再次投向江黎初,带着几分挑衅和炫耀,却柔声道:“黎姑娘看着便是才学斐然的样子,想必诗作也定是不凡,何不展示给大家看看?” 她自诩诗文无人能及,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打败江黎初了。 只是江黎初还没开口,一旁的左溪语却突然冷笑一声,阴阳怪气道:“展示?我看她是早就弃权了吧!” 众人一愣,纷纷看向江黎初的方向。 江连玉皱眉:“你这话是何意?” 左溪语扬了扬下颚:“大家看看她的面前吧。” 宋清月凑过去一看,见江黎初面前的宣纸上果然一个字都没有,不由得“惊呼”道:“黎姑娘,你的纸上怎么……怎么一个字都没有?” 她嘴上说着惊讶,眼底却藏不住笑意。 江黎初一定是看到她的诗太好了,知道自己比不过,又拉不下脸,所以才干脆不写的! 左溪语更是像是抓住了把柄,几步走到江黎初面前,指着她的宣纸,厉声说道:“江黎初!你好大的胆子!百文宴是何等重要的场合,你竟敢交一张白纸?这不是明摆着戏弄公主殿下吗?” 众人顿时议论纷纷。 “怎么回事?她真的一个字都没写?” “就算写得不好,也不该交白卷啊,这也太不把大长公主和六公主放在眼里了吧?” “刚才还挺嚣张的,伶牙俐齿的模样还以为有多厉害,原来也不过如此。” 左溪语听着周围的议论,心里畅快极了。刚才在外面受的气,现在总算能加倍奉还了! 她得意地看着江黎初,冷笑道:“黎姑娘,方才你不是很伶牙俐齿吗,现在怎么连首像样的诗都背不出来吧?如此学问也敢来参加百文宴?” “你胡说什么!”江连玉立刻站了出来,挡在江黎初面前,怒视着左溪语,“阿黎学识斐然,别说一首诗,就是十首八首也信手拈来!不过是一首咏花诗而已,有什么难的?” “可她怎么解释面前这张白纸啊?” 第五十八章 泼茶成诗 江连玉哽住,纳闷江黎初为什么一个字都没写,但他绝对相信自己长姐,可不是写不出来一首诗! 当年在国子监,长姐可是最出色的,就连裴缄都比不上她。 左溪语嗤笑一声:“学识斐然?那怎么不见她写一个字?别是只会吹牛吧?” 宋清月也假惺惺地开口,对着大长公主柔声道:“公主殿下,黎姑娘许是太紧张了,一时没能想好,或许诗文也是有的。还请殿下不要怪罪她才好。” 她这话看似是在求情,实则坐实了江黎初写不出诗的事实。 大长公主的目光落在江黎初身上,带着几分审视:“这是怎么回事?” 江黎初从始至终都很平静,她缓缓站起身,对着大长公主微微一揖,声音清晰而稳定:“回公主殿下,臣女已经作诗了。” “作诗了?”左溪语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指着那张空白的宣纸,“你这纸上连个墨点都没有,还敢说作诗了?当我们都瞎了吗?” 宋清月也附和道:“黎姑娘,承认自己一时才思枯竭也没什么,何必说这种谎话呢?” 江黎初却没有理会她们,只是微微一笑,端起手边一直没动过的茶盏,举到众人面前,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中: “我的诗,在这儿呢。” 众人都愣住了,目光齐刷刷地落在那只茶盏上。 茶盏里,碧绿茶汤清澈见底,几片茶叶舒展着漂浮在水面上,怎么看都只是一杯普通的茶而已。 诗在茶里?这是什么意思? 左溪语最先反应过来,厉声呵斥:“你少在这里故弄玄虚!一杯茶也能算诗?你分明就是写不出来,想蒙混过关!” 宋清月也皱起眉头,心里有些不安。这黎姜这么镇定,难道真的有什么后手? 但一杯茶怎么可能是诗! 大长公主抬手制止了左溪语,看着江黎初,眼中闪过一丝打量:“你的诗在茶里?说来听听。” 江黎初闻言,笑意愈发清浅,她转头看向大长公主身侧那张摆着煮茶器具的小几——银壶卧在炭炉上,竹筅、茶碾、青瓷盏错落有致,炭火正旺,映得银壶边缘泛着暖光。 “殿下,”她微微欠身,语气恰到好处,“臣女斗胆,想借用这煮茶之物一用。” 大长公主指尖在膝上轻轻一顿,目光落在江黎初那双澄澈的眸子里,忽然想到了什么,没再多问,只笑着点了点头。 “拿去用吧。” 左溪语在旁听得嗤笑一声,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周围人听见:“让她作诗怎么又煮上茶了,莫不是蒙混过关?” 旁边立刻有人附和:“就是,写诗不成便弄这些旁门左道,别最后闹个笑话,反倒丢了脸面。” 江连玉在听到江黎初要借茶盏的时候 忽然想起了什么,眼睛刷的一下就亮了。 难不成长姐是想要! 江黎初对那些讽刺的话充耳不闻,只见她提着裙摆走到小几前,将银壶从炭炉上取下,沸水注入青瓷盏中烫洗,动作轻盈如拈花。 水珠在盏中打了个旋,被她抬手泼入铜盆,溅起细碎的水花,映着她素色的衣袖,竟似有流萤飞过,一连串动作行云流水,带着种惊心动魄的韵律美,仿佛不是在烹茶,而是在演绎一场无声的乐舞。 裴缄站在席间,目光不由自主地追随着江黎初的身影。 他唇角不由含笑。 阿初还是这般优秀。 他甚至不敢眨眼,生怕下一秒眼前的一切都变成了一场梦。 自己期盼了无数个日夜,如行尸走肉般的活了几遭春秋,终于盼到她回来了! 裴缄拢在袖中的掌心攥紧,他的心脏极速的跳动着,连带手臂上的疤痕都在隐隐发烫。 他无法将目光从阿初的身上移开。 宋清月看得眉头紧锁,嘀咕起来:“这是在做什么?写诗比不过,便拿这些杂艺来凑数吗?真当殿下和公主是好糊弄的?” 她心中有些不安。 左溪语更是冷嘲热讽:“花里胡哨的,倒像是街头卖艺的,也配在百文宴上摆弄?我看她分明是黔驴技穷了!” 江黎初对这些议论置若罔闻。 忽然,她停了动作。茶盏中,茶沫已凝结成细腻的雪色,在青瓷映衬下,宛如堆雪。她端起茶盏,转身走向自己的案前,众人的目光都紧紧盯着她的动作,连呼吸都仿佛屏住了。 只见她手腕猛地一翻—— “哗啦”一声,整盏热茶竟直直泼向那张空白的宣纸! 茶水迅速在宣纸上晕开,茶香瞬间弥漫了整个花厅,清冽中带着一丝回甘。 江黎初将空盏放回案上,转身对着大长公主盈盈一拜:“殿下,臣女的诗,做完了。” 左溪语先是一愣,随即爆发出刺耳的笑声:“哈哈哈!这就是你的诗?不过是把纸弄脏了而已!江黎初,你当我们都是傻子不成?!” 宋清月也松了口气,脸上露出鄙夷的神色。 心想着这黎姜耍了半天能有什么高招,原来只是破罐子破摔,用茶水污了宣纸而已。 大长公主却未说话,只目光沉沉地看着那张被茶水浸湿的宣纸。 左溪语抓住机会,忙对着大长公主说道:“殿下,您可看得明明白白,这黎姜到底在做什么啊!浪费了大家的时间。” 周围的人都窃窃私语的起来,宋清月见机会大好,也满脸担忧的说道:“黎姑娘……咱们这是比诗词,不是比才艺呀。” 江连玉却眼睛亮亮的走上前,迫不及待的将桌上的宣纸拿了起来。 因为他知道长姐在做什么! 江连玉小心翼翼地拿起那张宣纸,旁边忽然有人发出一声惊呼: “字!纸上有字!” 众人闻言,齐刷刷地朝江连玉手中看去。 只见那原本空白的宣纸上竟然隐隐化出了四句诗词,被茶水晕染的地方也成了画作,犹如翠山叠嶂。 在场所有人都不免惊呼。 江黎初抬眼,幽幽地望向了宋清月。 宋清月固然才学斐然,可总有不会的东西,这边便是自己的优势。 注意到江黎初的目光,宋清月只觉得被挑衅到了,她紧盯着那张宣纸,咬牙惊呼。 “怎么可能!这一定是妖术!” 第五十九章 蠢钝受罚 宋清月指着那张渐显字迹的宣纸,紧张的连呼吸都紧张起来,下意识地说道。 “妖术!这绝对是妖术!否则好好一张纸,怎么会被茶水泼过就显出字来?这根本不符合科学!” 她话一出口,周围先是一静,随即有人露出茫然之色。 江黎初抬眼,眸中略过一丝怀疑。 科学?那是什么? 江黎初的目光落在宋清月脸上,带着几分难以言喻的微妙:“宋姑娘觉得,这是妖术?” 宋清月被她看得心头一跳,随即反应过来自己失言。 不过古代都信奉鬼神之说,倒不如紧抓“妖术”二字做文章,就算不能斗败黎姜,让她恶名缠身也可以啊。 因此她定了定神,眼眶一红,露出副泫然欲泣的模样,对着大长公主屈膝道。 “殿下,臣女并非有意冒犯,只是这等手段闻所未闻,见所未见。黎姑娘将茶水泼在纸上便能显出诗词画作,若非妖术,又能是什么?何况黎姑娘也是忽然入京……” 她说着,又转头看向左溪语,抓住自己唯一的盟友,眼神示意。 “咱们今日比的是文采,可不是这些旁门左道的邪术。” 左溪语张了张嘴,脸上却没什么附和的神色,反而有些古怪。 周围的人也都沉默着,目光在江黎初、宋清月和那张宣纸间来回逡巡。 气氛一时间变得微妙起来,宋清月见无人附和,心中也有些发慌。 她偷眼看向大长公主,见对方脸色沉沉,不由一喜,突然有底了。 大长公主肯定觉得有问题了。 江连玉实在听不下去,皱着眉看向宋清月:“清清,你真的觉得阿黎是妖孽?” 他的眼神中流露了出了痛苦。 如今的宋清月和自己记忆中的为何越来越不同了? 宋清月立刻摆出无辜的表情,委屈地瘪着嘴:“连玉哥哥,我也没恶意,可这事实在太奇怪了,黎姑娘若是能解释清楚,我自然不会多说什么。可她要是拿不出合理的解释,这妖术……就该受罚才是,不然岂不是助长了歪门邪道?” 这时,一声轻笑突然响起,清越如玉石相击。众人循声望去,只见江黎初正垂着眼,唇边噙着抹淡淡的笑意,似是觉得可笑,又似是另有深意。 宋清月被她笑得心里发毛:“你笑什么?难道我说错了?” 江黎初轻声说道:“宋姑娘,今日是给六公主殿下选伴读,我有多大的胆子敢用邪术蛊惑殿下?” 宋清月悄悄白了江黎初一眼,并不在意她说什么。 大长公主终于开口,声音却冷得像淬了冰:“宋清月。” 宋清月一个激灵,忙转头看去:“臣女在。” “你觉得她所作的,是妖术?”大长公主缓缓抬眼,目光锐利如刀,“户部侍郎真是养了个见识不凡的好女儿啊!” 这话里的嘲讽几乎要溢出来,宋清月脸色一白,终于察觉到不对劲。 裴缄适时上前一步,声音温和的劝慰:“殿下息怒。” 君天临也适时说道:“姑母,莫要为小事生气。” 宋清月额角流下了一滴冷汗,慌忙看向君天临,眼神里满是求助,小声问道:“天临,我说错什么了吗?” 君天临眉头紧锁,低声呵斥:“你还不赶快住口!在这里胡说八道些什么!” 宋清月这番话简直是在自寻死路,她怎么能不知道! 大长公主没理会他们的言语,只盯着宋清月,语气更冷:“你要本宫惩罚她?” 宋清月被那目光看得浑身发抖,却仍硬着头皮点头:“臣女只是觉得,此等邪术不该出现在百文宴上……” “邪术?”大长公主猛地提高了声音,眼中怒意翻涌,“本宫倒想问问你,你可知晓,你口中的‘邪术’,乃是我朝成宣皇帝亲定的国俗,点茶之术!” “国、国俗?”宋清月彻底懵了,脑子一片空白。 裴缄在旁温声道:“成宣皇帝素爱茶道,尤擅点茶,曾多次举办茶宴,引得举国效仿。先帝幼年时跟随成宣学习点茶,一次不慎将茶汤泼在宣纸上,成宣皇帝非但不恼,反而大笑称其‘以茶成画,稚趣天成’。后来成宣皇帝驾崩,先帝为表怀念,便将点茶之术正式封为国俗,写入典籍。” 他顿了顿,看向宋清月的目光带着几分惋惜:“宋姑娘饱读诗书,难道从未在史册中见过关于点茶的记载?” 宋清月张着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史册?她一个现代穿越过来的人,哪有心思去读那些枯燥的古籍?她肚子里那些墨水也只是唐诗宋词,为了在宴会上出风头,谁会去了解什么这个地方的历史啊! 她这才猛地想起方才江黎初看向自己的眼神。 充满着挑衅,若非如此,自己才忍不住惊呼出声。 原来对方根本不是没办法,而是故意设了个圈套,就等着自己跳进来!她就是要让自己在大长公主面前出这个天大的丑! “我……我不知……”宋清月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脸色惨白如纸。 江黎初垂眸。 宋清月固然才学斐然,可自己也有应对之策。 大长公主冷哼一声,目光扫过在场众人:“回去都问问你们的长辈,谁家子弟若是不会点茶,那才是真正的丢人现眼,要被人耻笑的!想我朝曾因点茶之术闻名天下,如今倒好,一代不如一代,竟连国俗都认不出来了,还将其斥为妖术!” 江黎初垂着眼,听着大长公主的话,恍惚间仿佛回到了幼时。 那时候她性子野,最不耐烦学这些磨磨蹭蹭的功夫,母亲教她点茶,她要么把茶粉撒得满地都是,要么就故意打翻茶盏,气得母亲拿着戒尺追着她满院子跑。 后来还是父亲把她拉到书房,给她讲了先辈的故事,点茶不仅是技艺,更是祖辈传下来的念想。她那时似懂非懂,却总算静下心来学了。如今想来,那些被母亲训斥的日子,竟成了再也回不去的温暖时光,鼻尖不由微微发酸。 周围的议论声越来越大,都带着对宋清月的鄙夷。 第六十章 身份败露? “我就说她一个不受宠的庶女,哪懂什么高雅艺术,原来是连国俗都不知道!” “之前还笑话黎姑娘是乡下来的,我看她才像没见过世面的!” “八成是嫉妒黎姑娘做得好,才故意说人家是妖术,心思也太歹毒了!” 宋清月听着这些话,只觉得脸上像被人狠狠扇了几个巴掌,火辣辣地疼。 她张了张嘴想辩解,却发现自己根本无从说起,只能徒劳地重复:“我真的不知道……我只是……” “只是什么?”大长公主打断她,眼神里满是失望,“只是一心想着追名逐利,连祖宗的东西都抛到脑后了?宋清月,你自诩才学斐然,可读了那么多书,却连最基本的眼界都没有。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年纪轻轻就如此自负,迟早要登高跌重,摔得粉身碎骨!” 这番话如同重锤,狠狠砸在宋清月心上。 她环顾四周,看到的都是或嘲讽或鄙夷的目光,连君天临也别开了眼,脸上满是失望。她恨不得时光回溯到刚才,狠狠给自己两个耳光闭嘴。 她甚至在心中埋怨起系统为什么不制止她! “殿下……臣女知错了……求殿下饶了臣女这一次吧……”宋清月马上跪倒在地,眼泪直流,“臣女从小不受重视,也未听过这些事情。” 却不知这种节骨眼上,她是说多错多。 大长公主居高临下的看着宋清月:“现在你是在不满自己的父母吗?” 宋清月脸色发白,真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大长公主也懒得再看她:“你出言不逊,失了礼数,回去好好反省,什么时候想明白了什么是真正的学识,再来见本宫。” 说着,她朝旁边的侍卫使了个眼色。侍卫立刻上前,直接架起宋清月。 “殿下……” 宋清月眼眶发红,本想哭天抹泪的喊叫求饶,却被系统制止。 她已经犯了众怒,再吵闹就等死吧! 宋清月紧咬嘴唇,被侍卫毫不留情地将她拖了出去。被拖走的那一刻,宋清月回头死死瞪着江黎初,眼中的嫉恨几乎要化为实质。 解决了宋清月,大长公主的脸色缓和了些,她看向江黎初,眼中带着欣赏:“黎姑娘这手点茶之术,不仅技艺精湛,更难得的是那份巧思。今日百文宴,你当属魁首。” 她顿了顿,朗声道:“日后你便是六公主的伴读。” 江黎初敛衽行礼:“臣女谢殿下恩典。” 君天临站在一旁,看着从容受礼的江黎初,眼神变得十分微妙。 百文宴就此结束,众人陆续散去。江连玉一脸兴奋地跑到江黎初身边,难掩激动:“我就知道,阿黎你肯定能行!魁首之位,非你莫属!” 江黎初眉眼带笑,刚想说些什么,君天临却走上前来。 “黎姜,你今日……” 然而他的话刚出口,就被另一道声音打断。 “黎姑娘,恭喜。”裴缄不知何时走了过来,目光落在江黎初身上,温柔得仿佛能滴出水来。 江黎初对他微微颔首:“多谢裴大人。”她自然而然地忽略了旁边的君天临,与裴缄相视一笑。 君天临的脸色沉了沉,终究没再说什么,转身离开了。 就在这时,大长公主身边的侍女匆匆走来,对着江黎初福了一礼:“黎姑娘,长公主殿下请您过去一趟。” 江黎初有些惊讶,怎么还要单独召见? 她应声,江连玉和裴缄跟上前,但侍女却摇了摇头,语气恭敬:“殿下说了,只需黎姑娘一人过去。” 江黎初看向江连玉:“你在此等着我吧。” 见江连玉满脸担忧,她不由轻笑,小声道:“难不成大长公主还会为难我吗?” 江连玉这才乖巧点头:“好,我等你。” 随后江黎初跟着侍女穿过曲折的回廊,来到一座雅致的院落。进了正屋,只见大长公主正坐在窗边,手里拿着一支雀鸟步摇细细看着。 那步摇的雀鸟是用赤金打造,眼珠镶嵌着细小的红宝石,翅膀上缀着几粒圆润的珍珠,随着大长公主的动作轻轻晃动,流光溢彩。 江黎初的目光落在步摇上,忽然觉得有些恍惚,这支步摇,她好像在哪里见过。 她压下心中的疑惑,上前屈膝行礼:“民女黎姜,见过殿下。” 大长公主却没有理会她,依旧专注地看着那支步摇,屋中一时陷入沉默。 江黎初没有丝毫不满,静静地保持着行礼的姿势,耐心等待。她知道,大长公主特意叫她来,绝不会只是为了说几句嘉奖的话。 过了好一会儿,大长公主才缓缓抬起头,目光落在她身上,问道:“你知道这支步摇是谁的吗?” 江黎初老实回答:“臣女不知。” “这是安平侯府夫人的东西。”大长公主的声音很轻,却像一块石头投入江黎初的心湖,激起千层浪。 安平侯府夫人……那是她的母亲! 她猛地抬头,难以置信地看向那支步摇。难怪觉得眼熟,她分明在母亲的妆匣里见过一模一样的一支!只是后来母亲去世,妆匣里的东西大多不知所踪,她也就渐渐淡忘了。 大长公主为什么会有母亲的步摇?她特意叫自己来,就是为了这个? 江黎初的心跳开始加速,手心微微出汗。她记得,大长公主确实在她三岁那年见过她一次,可那时她还那么小,如今过了这么多年,又改了容貌,大长公主应该认不出她才对…… 大长公主看着她微变的神色,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缓缓说道:“我曾经见过侯夫人的大女儿,那孩子聪明伶俐,很是讨人喜欢。第一次见她,是在她三岁的时候,穿着件粉色的小袄,像个糯米团子……” 她顿了顿,目光变得锐利起来,紧紧盯着江黎初:“第二次见她……” 江黎初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不由自主地抬起头,迎上大长公主的目光。 大长公主一字一句地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江黎初只觉得脑子里像是炸开了一样,所有的镇定瞬间崩塌。她看着大长公主那双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眼睛,紧张得几乎无法呼吸。 大长公主认出她了? 第六十一章 君天临遇刺 江黎初的心脏狂跳不止,大长公主的目光如炬,仿佛要将她的伪装层层剥开。 她藏在衣袖中的手指紧紧捏着,关节因用力而泛白。 承认吗?说自己是死而复生的安平侯府嫡女江黎初? 这等离奇之事,换作任何人恐怕都会斥之为无稽之谈,甚至可能引来更可怕的猜忌。 复生之事,关乎性命,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翻涌的情绪,正要开口否认,窗外却突然传来侍女焦急的阻拦声。 “裴大人!裴大人您不能进去!殿下吩咐了任何人不得打扰!” 话音未落,一道颀长的身影已推门而入。 裴缄依旧是那副温和浅笑的模样,只是脸色越发白了,添了几分病弱的脆弱感。 大长公主眉头微蹙,显然有些不悦:“裴缄,本宫已吩咐过不让任何人进来,你为何抗旨?” 裴缄从容地对着大长公主拱手行礼,语气恭敬却不卑不亢:“殿下息怒,微臣实在是有急事禀报,三皇子殿下在宫外遇刺,情况不明,您要不要即刻入宫看一看?” 他抬起眼,双目泠泠。 “什么?”大长公主站起身,脸上闪过一丝差异,“天临刚从本宫这梧桐台离开没多久,怎么会突然遇刺?” 江黎初也愣在了原地,君天临遇刺了?这未免也太突然了。 她下意识地看向裴缄,对方的笑容依旧温和,眼底却像是蒙着一层薄雾,看不真切。 大长公主的目光再次落在江黎初身上,那眼神复杂难辨,带着探究与一丝未说尽的意味。 江黎初定了定神,迎着她的目光说道:“殿下,您想知道的事情,待您得空,草民定会给您一个解释。” 大长公主略一沉吟,点了点头:“罢了。” 便不再多言,转身快步离去。 江黎初松了口气,率先迈步向外走,裴缄很自然地跟了上来,与她并肩而行。 回廊上的风带着一丝凉意,江黎初却想着君天临遇刺一事。 前世百文宴后竟然还发生了这档事吗? 大抵自己的视角只在江家人和宋清月身上,其他的也不明。 她有些好奇,侧头看向身边的裴缄,问道:“裴大人,三殿下遇刺是怎么回事?” 裴缄脸上依旧挂着那抹恰到好处的浅笑,眼神却微微沉了下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阴郁,他看向江黎初,语气轻柔地反问:“黎姑娘,如此关心三皇子殿下?” 江黎初在心里冷笑一声,关心? 她当然关心,关心君天临怎么没直接被刺死! 不过,他若是就这么死了,宋清月最大的靠山就没了,那自己还怎么一步步看着这对狗男女从云端跌落,尝尽她江家人受过的苦楚? 不过面上,却神色平静地回答:“三皇子终究是皇子,他遇刺,关乎皇家颜面,自然是件大事。” 裴缄应了一声,语气淡淡:“黎姑娘放心,他死不了。” 江黎初见裴缄似乎不太愿意提及此事,便没再问。 两人一路无话,走到梧桐台门口,江连玉正焦急地等在那里,看到江黎初出来,立刻迎了上去:“阿黎,你没事吧?刚才看到长公主急匆匆地走了,发生什么事了?” “没事,”江黎初摇摇头,“宫里出了点事,先回去吧。” 她向裴缄微微颔首示意,便和江连玉一同离开了。 裴缄站在原地,目送着他们的身影远去,直到那辆属于安平侯府的马车消失在街角,他脸上的笑容才一点点淡去,眼底的温和被一片深不见底的幽暗取代。 “主子。”随侍羡鱼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身后,脸上带着几分担忧。 “事情办得怎么样了?”裴缄的声音听不出情绪。 “一切都按照您的吩咐。”羡鱼顿了顿,还是忍不住说道,“只是,这次贸然动手,咱们埋伏在三皇子身边的那几个眼线恐怕都暴露了,怕是保不住了。” 裴缄轻轻咳嗽了两声,苍白的脸上泛起一丝不正常的红晕,他低声道:“无妨,君天临那个蠢货,就算他发现了,不足为惧。” 他的目光望向马车消失的方向,喃喃自语,声音轻得像一阵风,却带着一种近乎偏执的疯狂:“谁让他总在阿初面前晃悠,真讨厌啊……” 羡鱼还是忍不住提醒:“可三皇子欲刺一时恐怕还没传回宫您这么快就禀报给了大长公主,万一长公主提前入宫,察觉到什么……这实在太冒险了。” 裴缄却笑了出来:“为了阿初,兵行险招又如何。” 羡鱼心中一凛,不敢再多言。他知道,主子为了那位黎姑娘,是什么都做得出来的。 …… 另一边,江黎初和江连玉回到了安平侯府。 回到房间后,江黎初想着今日百文宴上自己赢得了魁首,三日后,就要入宫成为六公主的伴读了。 那个六公主君禧是个被宠坏了的小丫头,前世,宋清月就是凭着花言巧语,把这个小丫头哄得团团转,让她帮着做了不少针对自己的事情。 只是,那个小丫头的下场似乎并不好,好像是被君天临为了拉拢势力,远嫁到了蛮荒之地和亲,最后客死异乡。 “宋清月和君天临,你们为了往上爬,真是不择手段,连亲近之人都能利用得如此彻底,也难怪他们会凑在一起,真是天生一对。” 江黎初轻轻叹了口气,那个傲娇又毒舌的小丫头,该怎么教训,才能让她别再被宋清月蒙骗,变成一个明辨是非的小甜心呢? 这倒是个不小的挑战。 就在这时,江连玉突然冲了进来,脸上带着抑制不住的兴奋,还有点幸灾乐祸:“阿黎,我跟你说个大事!” 江黎初看着他那副想笑又拼命憋着的样子,挑了挑眉,打趣道:“什么大事能让你乐成这样?难道是出门捡着钱了?” 江连玉干咳了两声,收敛了一下表情,凑近江黎初,压低声音说道:“我承认我是有点幸灾乐祸哈……刚才宫里传来消息,君天临遇刺了,听说伤得还不轻,刚刚才被送回皇宫呢!” 江黎初愣了一下。 刚刚? 第六十二章 他做了许多 “是啊。” 江连玉得意地扬了扬下巴:“这可是第一手消息,我在宫里安插的眼线递出来的。” 江黎初闻言,却愣了一下:“你说君天临现在才被送回皇宫?皇上刚刚才知道他遇刺的事?” 见她语气严肃,江连玉脸上的笑意也淡了几分,“怎么了?” 江黎初皱起了眉头,心中疑窦丛生。从他们离开梧桐台到现在,至少已经过了小半个时辰,裴缄怎么会比宫里的消息还快知道君天临遇刺了? 要么,是他在君天临身边安插了眼线,而且是极其核心的眼线,才能在第一时间得知消息。 要么……这件事根本就是他一手策划的。 不过,江黎初很快就打消了第二个念头 ,甚至觉得自己生出这样的想法实在荒谬。 裴缄是当朝太傅,与君天临也没有仇,他去刺杀皇子做什么? 江黎初想起裴缄那张永远带着笑容的漂亮面容,心中不由升起一丝警惕。因为这个人,深不可测,实在是太聪明了。 她转头看了一眼在自己身边眨巴着眼睛的江连玉,认真地问道:“阿玉,你和裴大人的关系怎么样?” 江连玉愣了一下:“不算太熟,就是点头之交吧。你怎么突然问这个?” “没什么,”江黎初看着他,语气郑重,“记住我的话,以后在京中,惹谁都好,千万别去惹裴缄。若是见到他,能躲就躲远点。” “其实当初你失踪的第一年,侯府中的所有人找了十天十夜,后来老三想给你立一个衣冠冢,就在爹娘身边,但是……” 江连玉的声音有些沙哑,江黎初听着心中也有些不是滋味。 “裴缄回来阻止了我们。” 听到这话,江黎初微微一愣:“裴缄?阻止你们?为什么要做这件事?而且那时候他不是不在京中吗?” “他是突然出现的,无论如何都不允许我们给你立冢,加上那时确实没有找到你的尸骨,我和老三也抱着你还活着的期望,就一直等到了现在。” 回想起那时的情景,江连玉竟然还有些心有余悸。 他也算和裴缄一起长大,可是他从来都没有见过那样的裴缄。 冷漠、阴郁,就像是从阴曹地府里爬出来的鬼。 听到这话,江黎初一时沉默了下去。 江连玉继续说道:“而且几年前我开始做生意的时候,裴缄还帮了我呢,你知道的,他们裴家有些门路,后来生意多大后就一直有合作了。” 他顿了顿。 “咱们也算一起长大,说实在的,裴缄这厮就是太聪明了,可惜了,越长大身体越不好了。” 江连玉对裴缄倒没有什么太大的抵触,可是他知道若是论心眼儿自己肯定不是那家伙的对手。 做利益捆绑的伙伴,也总比做敌人强。 “裴缄……” 江黎初呢喃着裴缄的名字,一股莫名的感觉堵在了胸口,吐不出来咽不下去。 …… 又是那个熟悉的场景。 朦胧的月光下,一棵枝繁叶茂的古树静静伫立,花瓣如碎雪般簌簌飘落,像是在地面铺就一层软软的锦毯。 树下站着一道颀长的身影,玄色衣袍被风吹得微微扬起,肩头落满了玉白的花瓣。 江黎初的脚步不受控制地向前挪动,心脏在胸腔里跳得又轻又快。 为什么每次都梦到他?他是谁? 看着男子肩头堆积的花瓣,江黎初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想要替他拂去。可指尖即将触碰到花瓣的瞬间,那人却猛地转过身来,同时牢牢握住了她的手腕。 他的掌心微凉,力道却大得惊人,仿佛要将她的骨头捏碎。 江黎初一惊,下意识地想抽回手,视线却死死黏在他的脸上。 依旧是模糊不清的轮廓,像是被一层薄雾笼罩,无论她怎么努力,都无法看清分毫。 可就在这时,他开口了,声音低沉而沙哑,轻轻拂过她的耳畔。 “阿初……” 这两个字,像是一道惊雷,在她的脑海中炸开。 江黎初猛地睁开眼睛,胸口剧烈起伏,额头上沁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 帐幔上绣着的缠枝莲纹在昏暗的光线下模糊成一片,她怔怔地看着帐顶,心脏还在为梦中那声“阿初”狂跳不止。 到底是谁? …… 翌日 京郊围场 今日成王儿媳孙夫人特意在此举办马球会,邀请了京中不少世家子弟和名门闺秀。江黎初和江连玉来时,场边已经聚集了不少人 今日江连玉换上了一身墨绿色的骑装,腰间束着玉带,衬得他身姿挺拔,英气逼人。 江黎初上下打量了他一番,挑眉道:“你以前不是最不喜欢打马球这种激烈的活动吗?怎么今天主动来了?” 江连玉哼了一声,脸上露出几分愤愤不平:“还不是因为肖成沛那个混帐东西!” 他咬牙切齿地说道:“这个混账,天天和我作对,上次在锦雀阁,他还阴阳怪气地嘲讽我,这次他特意下帖子邀我来打马球,明摆着是想让我出丑!” 说到这里,他突然一把揽住江黎初的肩膀,偷偷摸摸的笑着:“不过他千算万算,也算不到我有你这个秘密武器啊!阿黎,今天你可得帮我好好教训教训他!” 江黎初无奈地摇摇头,刚想说话,身后却传来一个吊儿郎当的声音:“哎哟,这不是江世子吗?怎么,身边的女人又换了?” 江连玉脸色一沉,猛地转过身去。只见肖成沛带着几个狐朋狗友,摇摇晃晃地走了过来。肖成沛穿着一身红色的骑装,颜色扎眼得很。 他的目光在江黎初身上转了一圈,突然眼睛一亮,认出了她:“我当是谁呢,原来是你!上次在锦雀阁,跟裴太傅走在一起的那个女人,这才多久,怎么跑到江连玉身边了?” 他故意提高了音量,引得周围几道目光投了过来,语气里的嘲讽毫不掩饰:“姑娘,我劝你还是早点离开他吧。” “江世子心里可是有人的,京中谁不知道,他天天追在户部侍郎家的二小姐宋清月身后跑呢?你跟着他,可讨不到好果子。” 第六十三章 马球会 “肖成沛,你少在这里胡说八道!”江连玉怒不可遏,撸起袖子就要上前。 江黎初一把拉住了他,对着肖成沛淡淡一笑:“肖少爷还是先顾好自己吧。” “就是!”江连玉立刻附和道,“成王当年可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英雄,谁知道生了个孙子,竟是个文不成武不就的草包!” “你说谁是草包?!”肖成沛顿时炸了,脸红脖子粗地指着江连玉,“有本事咱们赛场上见真章!敢不敢打一局?” “来就来,谁怕谁!”江连玉毫不示弱。 两人剑拔弩张,大眼瞪小眼的往场内冲,江黎初拦都没拦住,只得无奈地摇摇头。 围场周围设有屋棚,下面已经摆好了桌椅,不少夫人小姐坐在那里,一边吃着瓜果糕点,一边闲聊。 江黎初刚走到屋棚边,就听到旁边传来一阵惊呼:“天啊,那马背上的姑娘是谁?好飒啊!” “好像是户部侍郎家的二小姐,宋清月!” 听到“宋清月”三个字,江黎初下意识地抬头望去。 只见场中,宋清月穿着一身粉色骑装,骑着一匹雪白的骏马,正在场中疾驰。她身姿矫健,手中的马鞭轻轻扬起,马儿随着她的指令做出各种动作,引得周围阵阵欢呼。跑了两圈后,她勒住缰绳,马儿人立而起,她则在马背上露出一个得意的笑容,眼神扫过围观的人群,享受着众人的瞩目。 此时的宋清月自然是得意万分,她就享受这种众星捧月的感觉。 这时,她的目光扫到了屋棚下的江黎初,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随即翻身下马,径直朝她走了过来。 “黎姜,你怎么会在这里?”宋清月故作惊讶地问道,眼底却藏着一丝不满。 怎么哪儿哪儿都有她! 宋清月可没忘百文宴上她让自己出的丑! “受邀而来。”江黎初语气平淡。 宋清月眨了眨眼睛,故意凑近了些,却没有压低声音说道:“难道是肖少爷邀请你来的?你和肖少爷的感情这么好吗?” 她说得暧昧,周围几个竖着耳朵听的小姐立刻投来好奇的目光。 江黎初懒得理会她,侧身想从旁边绕过去。 宋清月却一把拉住了她,假惺惺地说道:“黎姜,我这也是为了你好。肖少爷在京中的风评可不太好,听说家里已经有了三房小妾了。你虽然是江世子的亲戚,但说到底还是平民出身,肖少爷可是成王的孙子,你们身份悬殊,在一起怕是不会有好结果的。” 江黎初看着她这副自以为是的样子,只觉得可笑。她打眼一瞧,正好看到不远处,肖成沛的母亲正和几位夫人坐在那里聊天。 江黎初心中一动,故意提高了音量,大声说道:“宋姑娘,你怎么能这么说呢!肖少爷哪里不好了?你怎么能说他不学无术、沉迷酒色、还宠妾灭妻呢?这些话要是被夫人听到了,可不得了啊!” 宋清月顿时愣住了,她什么时候说过这些话了? 果然,不远处的孙夫人脸色一沉,放下手中的茶杯,走了过来:“你们在说什么?” 宋清月的脸一下子变得惨白,连忙低下头,对着孙夫人行礼:“见过夫人。” 她心里慌乱不已,怎么忘了肖成沛他娘也在这里! 就在她紧张,不知道该如何辩解的时候,场内传来的惊呼声救了她一命。 “肖少爷要和江世子比赛马球啊!” 宋清月松了口气,又狠狠瞪了江黎初一眼,这个可恶的女人,专门给自己挖坑! 场内的喧嚣声浪渐起,肖成沛与江连玉已各自翻身上马,两匹骏马在场地中央对峙,马蹄时不时刨着地面,扬起细碎的尘土。 肖成沛勒着缰绳,居高临下地看向江连玉,嘴角噙着一抹挑衅的笑:“江连玉,咱们俩人打没意思,不如再叫个人,二打二怎么样?” 江连玉不屑说道:“就算叫一百个人帮你,你该输还是输。” 肖成沛轻啧一声:“少在这里说大话了,只能选一个人,而且必须选女子!” 江连玉皱起了眉头,环顾四周。今日虽然来了不少小姐,但会打马球的寥寥无几,肖成沛这么说,明显是故意刁难。 宋清月紧盯着江连玉,心头涌上一丝窃喜。她偷偷用意念唤出系统面板,看着江连玉名字后面那点可怜的好感度,正愁没机会刷一刷。若是能在马球场上帮江连玉赢了比赛,好感度定然能涨不少。 她立刻抬眼望向江连玉,眼波流转,带着几分期待与羞怯,那模样像是在说“快来选我”。 “我选她!” 下一秒就有选择的声音传来,但宋清月脸上的笑容却却僵硬了。 因为选她的人不是江连玉,而是肖成沛。 肖成沛见状,越发得意,冲江连玉扬了扬下巴:“还是我快一步吧?选了你的心上人,江世子可别生气啊。” 宋清月气得鼻子都要歪了。 江黎初在旁边看着热闹,某人那点小心思她早就猜透了,没想到肖成沛竟然横插一脚。 江连玉眉头紧蹙,没理会肖成沛的调侃,只淡淡问道:“二打二,规矩不变,最终谁赢了球就算谁胜,是吧?” “自然。”肖成沛笑得更欢了。宋清月的马球技术他是见过的,在京中闺秀里算得上佼佼者,有她帮忙,自己赢定了。 宋清月见江连玉看向自己,连忙柔柔开口:“连玉哥哥,你别为了我为难,肖少爷既然选了我,我……” 她话没说完,就见江连玉的目光越过她,落在了她身后不远处的江黎初身上,清晰地吐出三个字:“我选阿黎。” 话音落下,全场静了一瞬。 宋清月脸上的笑容僵住,下意识地脱口而出:“你怎么选她?” 她实在想不通,江连玉为什么不和肖成沛争夺一下啊! 肖成沛也愣住了,随即哈哈大笑:“江连玉,你没搞错吧?你确定要选她?” 江连玉冷冷扫了他一眼,语气带着不屑:“不是说要赢吗?选能赢的人,有问题?” 第六十四章 赌约 肖成沛听到江连玉选了江黎初,先是一愣,随即爆发出一阵大笑,笑得前仰后合,架势要从马背上跌下去。 “江连玉,你没搞错吧?就她?你觉得随便选个人就能赢我?”他上下打量着江黎初,眼神里的轻蔑毫不掩饰,“你不会是因为我先选了宋姑娘,气糊涂了吧?知道赢不了,就干脆破罐子破摔,不想好好比了?” 江连玉脸色铁青,握着缰绳的手紧了紧,却没说话。 这张脸可真是欠揍啊! 肖成沛见他不语,越发得意,扬着下巴说道:“既然是比赛,总得有输赢奖惩才有意思。不然赢了也没什么彩头,多没劲。” 江连玉冷冷瞥了他一眼:“少拐弯抹角的,有话直说,你到底想干什么?” 肖成沛眯了眯眼睛,嘴角勾起一抹不怀好意的笑:“很简单。我若是赢了,你就给我当一天奴隶,我让你做什么你就得做什么,怎么样?” 这话一出,周围一片哗然,众人的表情都变得十分微妙。 屋棚下的夫人小姐们交头接耳,看向江连玉的目光里充满了同情。 谁都知道,江连玉作为安平侯府世子,若是真给肖成沛当了奴隶,传出去定会成为京中最大的笑柄,他这辈子都抬不起头来。 江黎初听到这话,眼神瞬间冷了下来。肖成沛这哪里是比赛,分明是故意折辱江连玉。 江连玉的脸色更是臭得像锅底,双手死死攥着缰绳,指节都泛了白。他胸口剧烈起伏,显然是怒到了极点。 肖成沛见状,越发得意,故意挑衅道:“怎么,不敢答应?要是不敢,现在认输也来得及。输给我,不丢人。” 他一边说,一边还冲江连玉挤眉弄眼,那副欠揍的样子,恨不得让人一拳砸在他脸上。 周围的几个世家子弟也跟着起哄。 “江世子,不敢就认输吧!” “就是,别在这儿浪费时间了!” 这些话像针一样扎在江连玉心上,把他架得高高的,根本下不来台。他眼中几乎要喷出火来,冲动的想要开口答应,却又硬生生忍住了。 他深吸一口气,转过头,看向站在一旁的江黎初,眼神里带着一丝询问,显然是在寻求她的建议。 长姐就是他的主心骨,她绝对不会害自己。 江黎初迎上他的目光,最后却缓缓转头,竟看向不远处的孙夫人,微微欠身行礼,轻声问道:“夫人,您觉得这个赌约如何?” 孙夫人脸上挂着皮笑肉不笑的表情,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慢悠悠地说道:“年轻人之间的比赛,图的就是个乐子,他们自己觉得有意思就好,我可不好插手。” 她这话看似中立,实则根本不想管这闲事。 江黎初了然,嘴角露出了笑容。 等的就是这个态度。 因此,她转过头看向江连玉,淡淡道:“听到了吗,阿玉?” 江连玉瞬间明白了江黎初询问的含义,他看着肖成沛那副得意洋洋的嘴脸,他勾起嘴角,点头道:“好,就按你说的赌约来。” 肖成沛脸上的笑容更灿烂了:“这才对啊,世子爷。” 江连玉眼神锐利如刀,一字一句地说道:“但若是你输了,就从这里开始,光着身子绕京城跑一圈,一边跑一边喊‘肖成沛是蠢货’,如何?” 这惩罚可比当奴隶狠多了,简直是把脸按在地上摩擦。 肖成沛脸上的笑容僵住了,随即嗤笑一声:“江连玉,你的手段真是幼稚得可笑。不过,我可不怕你。等我赢了,看你还怎么嘴硬!” “等你输了之后,你就不会这么说了。”江连玉冷冷回敬。 站在一旁的宋清月看着江连玉,忍不住开口说道:“连玉哥哥,你实在是太冲动了。这赌约太荒唐了,还是算了吧。” 江连玉文不成武不就,怎么可能赢下比赛? 江连玉看了宋清月一眼,嘴唇动了动,到底还是没对她说什么,只是对着江黎初点了点头,示意她准备一下。 宋清月见江连玉不理自己,心中顿时升起一股不甘,转头看向江黎初,眼神里充满了不满和怨恨。 这个女人,竟然还怂恿江连玉答应这荒唐的赌约,这是想要害他啊! 江黎初要去更换骑装,走到无人之地,就被突然冒出来的宋清月一把拦住了。 “黎姜,你为什么要害连玉哥哥!”宋清月的声音冰冷至极。 江黎初扫了眼面前之人,只觉得莫名其妙:“害他?宋姑娘此言何意?” 宋清月冷笑一声,语气尖锐地说道:“你难道看不出来吗?我和肖少爷联手,连玉哥哥根本不可能赢!况且他还选了你这个拖后腿的,你知不知道如果连玉哥哥输了,肖少爷会怎么折磨他!他会成为京中最大的笑柄,一辈子都抬不起头来!” 江黎初坦然地看着她,淡淡说道:“既然如此,那你就认输让我们赢吧。这样一来,阿玉就不会有任何风险了。” 宋清月顿时被噎住了。她今天来参加马球会,就是想在众人面前一雪那日百文宴的耻辱,怎么可能认输? 她脸色涨得通红,怒视着江黎初:“你别想的太美!连玉哥哥接下来受到的所有耻辱,都是因为你!你会后悔的!” 说完,她怒气冲冲地转身离开了。 江黎初看着她的背影,无奈地摇了摇头,转身去更换骑装了。 片刻之后,江黎初换了一身月白色的骑装走了出来。这身骑装剪裁利落,将她玲珑有致的身材勾勒得恰到好处,束起的长发露出了光洁的额头和优美的脖颈,整个人英姿飒爽,与之前的温婉气质截然不同,引得周围不少人眼前一亮。 “这叫黎姜的姑娘长得真好看。不知道骑术怎么样。” “我看悬,瞧着弱不禁风的,不像是会打马球的样子。” 围观的人群里响起一阵窃窃私语,大多人都不看好江黎初。 只见江黎初翻身上马,动作干净利落,没有丝毫拖泥带水。她骑在马背上,身姿挺拔,眼神平静,仿佛对周围的议论充耳不闻。 比赛正式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