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了失忆夫君的心尖月光[种田]》 1. 起义军 清晨的微光顺着外面的窗棂扫了进来，落在梦中人的脸颊之上。沐雪青在熟悉的生物钟下清醒了过来，面前古色古香的建筑让他有一瞬间的恍惚，等到略显冰冷的手掌贴到脸颊之上，他才终于反应过来——他已经穿越了。 其实穿越到这个世界对沐雪青来说是很早的事情，准确地说他是胎穿，但是在之前的十七年里，沐雪青有关过去的回忆都是淡淡的，一直处于一种似有若无的境遇之中，直到前些日子，这些浅浅的如同上辈子印记一样的东西终于在沐雪青脑海里清晰过来，也让他明白了自己的情况。 原来，他确实还有一世的记忆，上一世，他处在一个比现在更发达的时代，现代的一切相对这里来说都是更先进以及便利的。 而他现在所处的时代，是一个从未在记忆中出现的时代，这个国家常年处于战乱之中，大一统的现状不能维持，国家四分五裂。战争、饥饿以及无休无止的土地兼并让百姓流离失所，起义军四起，纷纷占据各地，称王者也不在少数。 而沐雪青所在的桃溪村对于这个乱世来说，却是相对安全的一隅。桃溪村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出现的，按照沐雪青了解到的信息。应该是在很久以前同样战乱的时候，桃溪村第一批村民不能忍受那些苛捐杂税、严刑酷吏，于是开始逃亡，偶然来到此处以后便定居下来。 村子平时处于闭塞状态，除了挑选的采买官定期外出买东西，其他人基本很少出去。 尤其是在沐雪青的祖父到来，带了不少新奇药物洒在村口，这里就更难进入了。按照沐雪青小时候零散的记忆，他们应该不是桃溪村的原住民。在沐雪青出生不久，他的爷爷沐远道便带他来到了桃溪村。因为一手好医术逐渐被桃溪村接纳。 想到此处，沐雪青起床开始收拾。 现在已经卯时了，这个点相对于现代人来说太过早了，但是对于习惯了古代早睡早起生活的沐雪青来说还好。 穿好衣服，沐雪青打算给自己烧点洗脸水，现在才三月，天气尚且是冷的。这个时候沐雪青就不由得想念起了后世的热水壶热水器，可惜现在都没有。到底是不方便，以后想想办法，看能不能做个简易的暖水壶。也不用时间太久，能保温个一晚上就行。 进了旁边的厨房，沐雪青打开锅一看，就发现里面已经有温热的水被盖着。 估摸着是爷爷已经起了，知道他习惯所以早早烧好。 沐雪青洗了脸，然后出门去找人。最后在后院看到了正在打五禽戏的老人家。沐远道面容清癯，身体却很硬朗，五十多岁的人，看着比沐雪青这个常年生病的人健朗多了。这会看到孙子过来，沐远道也没有停止动作，反倒是沐雪青也跟着加入了他，在一旁打起了五禽戏。 没办法，早年的时候，沐雪青身体弱，还因为前世记忆的影响，时不时就陷入失神的状态，所以沐远道除了给他调理身体，还让他跟着一起打五禽戏，锻炼身体。 驾轻就熟做完一套操，沐雪青擦掉额头上的汗，然后说道：“爷爷，我去做早饭。” 等到了厨房，看到家里的调料蔬菜沐雪青叹了口气。都说穿越好，可是光看吃食这点，就很让人为难。说是架空的朝代，但显然这次没有架空到晚一些的时期，什么土豆、红薯、玉米、青椒还有西红柿都没有。现代人熟悉的各种调味料也是没有的，所以做出来的饭菜总是差一点。 不过好在这个时候居然已经有酱油了，醋也成为了千家百户经常使用的调料，所以用起来还行。而且沐雪青来到这个世界十七年了，很多事情不习惯也得习惯。 早上的时候沐雪青打算做锅贴。 这边经常种植的是水稻，所以面买起来其实挺麻烦的，好在家里不缺这点钱，找村子格外种植了的人买一点也就常用着去了。 锅贴的皮是昨天剩下来的饺子皮，被盖子扣着，看起来还能用。猪肉剁碎，加了葱姜蒜末，又加入酱油、盐，料酒腌制。至于什么鸡精、蚝油沐雪青是一点都不想，假装自己上辈子不知道这些东西。 去腥腌制的时候，沐雪青又将胡萝卜切成碎，然后和腌制好的肉搅拌在一起，等到肉馅搅拌好，沐雪青拿出饺子皮，酱肉馅包进饺子皮，两边一掐，这锅贴就做好了。 锅里刷点油，将锅贴放上去煎炸。沐雪青又顺便熬了个小米粥。金黄的小米很快就熬好，沐雪青给自己和爷爷一人一碗，剩下的放锅里。 这边锅贴快要熬制好的时候，外面忽然传来了叫门声：“沐郎中，雪青，你们起了没？” “来了来了。”沐远道喊了一声，打开门，看到门外高高壮壮的年轻人说道，“大山啊，你怎么来了？” 李大山憨厚一笑，拎起手中的包说道：“之前雪青拜托我给他带点东西，这不我给拿过来了。” “大山哥，你来了。”沐雪青将锅贴和小米粥端了出去，看到李大山手中的包眼睛一亮，“这是我的东西吗？” “对，好多呢，我这就给你拿出来。”李大山说着进了门，目光落到桌子上的吃食的时候，忍不住咽了口口水，继而不好意思地挠了一下脑袋。 不是他嘴馋，实在是沐雪青很会做菜。也不知道从哪里学来的做菜办法，各种花样的都有。这会这些锅贴看起来金黄焦脆，一个个摆在盘子里，看起来格外诱人，那肉香味扑鼻，一个劲地往鼻尖钻，看得人怎么能不想要尝一尝。 沐雪青注意到他的目光，乐了。其实李大山家家境很不错的，他是村子里的采买员，打猎能力也不错，所以家底也是有的，至于为什么会被他家饭吸引，估摸着也和这个时代尚且还没有完全成型的烹饪方式有关系。比方说沐雪青嫌弃调料少，可村子里其他家用的调料更少，他这些调料还是几次拜托别人从天南地北捎回来的。再加上后世的各种菜谱，做出来的东西自然也算是吸引人。 不过人都来了，哪有赶人的道理，沐雪青说道：“大山哥，正好早饭做好了，一起吃吧。” “啊，这多不好意思啊。”李大山下意识拒绝。 “没事，反正做得多，你帮我带东西也麻烦了，我去帮你盛碗粥。”说着沐雪青已经进了厨房。 李大山还想说什么，旁边的沐远道已经坐下来，敲了敲旁边的椅子说道：“让你坐你就坐。” 李大山立即闭了嘴，讪讪坐了下来。别看沐远道对沐雪青态度温和，但是在外还是很严肃的一个小老头，平时谁要是不听医嘱了，那苦药可是往里面塞。李大山有幸尝了几次，格外怵他。 沐雪青把给李大山的粥端出来送到他面前，然后又将筷子分给大家，这才好奇问道：“大山哥，你昨天回来的吗？” “对，昨天晚上，赶着城门关的时候才往回来赶的。”李大山迅速放了一个锅贴到口中，然后不由得露出幸福的神情。 太好吃了。也不知道沐雪青这里面的馅料是怎么做的，味道格外香，他们谁家都做不出来这个。 “怎么会这么晚。”沐雪青有些惊讶。 李大山将喉咙里的食物咽下去，喝了口香甜的小米粥，这才神情严肃说道：“这次我们买的东西有点多，主要是之后一段时间我们都不打算出去了。” “为什么？”沐雪青蹙眉，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 “听说，有股起义军要打过来了。”明明周围没有人，李大山却俯下身体，压低声音小声说道，“这事估摸着今天就通知大家，我也不瞒你们，前两日我们去采买的时候，觉得周围的风向不对，小村长打听了一下，好像是有风声说，有人要打滁州，这消息也不确定是不是真的，但是小村长还是不放心，觉得咱们这次要多屯点东西，最起码一月内都要少出去。” 沐远道问道：“哪波起义军啊？” “这我们哪敢追问，这各地的起义军可多了，什么名号的都有，他们自己内部都不和谐呢，还不知道这股来的是什么性子，对老百姓好不好，别最后一个个都换汤不换药，有了权力了，人就坏了。”说到最后，李大山颇为义愤填膺。 沐雪青送了个锅贴到口中，食不知味嚼完，忽然想到什么，询问道：“那蔡丰他们呢，他们什么情况？”蔡丰他们是走南闯北的民间艺人，沐雪青之前和他们合作过几次，那些酱油还是拖他们的路子找来的，之前他也拜托对方帮他找点东西，如今这起义军可以说是打乱了他很多计划。 说起这个李大山立即忘了刚才的话题，抹了把嘴上的油，擦干净手后小心地将自己那个布包拿出来解开，然后将里面的东西送到沐雪青的面前。 2. 曲辕犁 布包里放着几本书，一套笔，书写的纸，一个布袋，还有一张叠起来的纸张。 书这些是沐雪青拜托蔡丰帮他买来的，用来学习这个世界的文字以及知识。桃溪村的安全同样也让他认识这个世界的能力受限，所以书本能带给他更多的信息。 至于剩下的布袋还有纸，沐雪青先打开纸，看到里面熟悉的图面上不由得一喜。 这喜形于色的模样立即吸引了大家的注意力，不仅李大山，就连沐远道都凑过去看了一眼，发现沐雪青手里的居然是一张图纸，而且还是用到田地里的。 “这不是耕犁吗？怎么感觉和平时用的不一样啊？”都是经常在田地里打转的人，怎么会看不出这东西是什么，李大山一眼就看出来区别。 “这是曲辕犁，应该是江东地区那边发明的，你们看这几个部分。”沐雪青拿着笔，在辕头，曲辕的几个地方点了点，让他们能一眼看出来区别，“比如这个犁盘，因为设计问题，到时候就可以转弯，更灵活，而且这曲辕犁和直辕犁最大的区别，那就是两头牛才能完成的耕地任务，换成曲辕犁，一头牛就可以完成。” 这可比任何解释都清晰明了。 “我的乖乖，还真是这样啊？”李大山不可思议地摸了一把脑袋，听到这话整张脸都往那张图纸上贴了一点，凑近了又害怕自己哈气给这纸弄坏了，又小心翼翼缩了缩身体，整个人夸张地注视着那张图纸。 这倒不能怪李大山，实在是沐雪青说得这个事情太惊人了。 要知道，牛可是很珍贵的牲畜，就说他们村，除了一两家早年买了牛，剩下的牛都是由村里统一管理的，等到了开垦的时候，每家每户要么自己耕地，要么花点钱，找村里租牛耕地，交的钱都统一收起来，用来村子里统一养牛。 但是牛就那几头，耕地的时间可不等人，所以每年租牛都得提前和村长说了，才能一家家安排下去。可要是按照沐雪青说得，有了这什么……曲辕，曲辕犁，那效率都高多了。 当然，前提是这东西是真的，不骗人。 李大山深吸一口气，然后颤抖着声音问道：“雪青啊，这东西你是咋知道有的？” “看书知道的。”沐雪青说道，“我经常看些游记，听人说江东地区有人发明了一种新的曲辕犁，很有用，便拜托蔡丰帮我打听打听，没想到是真的。不过究竟有没有用，还是要等做出来再试验一番。” 这话说完，他便被沐远道看了一眼，看得沐雪青都有些心虚的时候，他爷爷终于移开了视线。 这让沐雪青有些摸不着头脑，他爷爷到底看出来他话里的漏洞没有。 说实话，这曲辕犁确实是他托人从江东找到的，但是和游记没关系，而是与后世的记忆有关。自打前世的记忆恢复，沐雪青就一直想改善自己的生活，所以在发现现在的大家还在用直辕犁的时候，他就在想能不能找到曲辕犁了。好在拜托蔡丰后还真得找到了，不过应该是还没有彻底推广起来，否则沐雪青都想要假装自己偶然灵机一动，将这直辕犁改一改了。 而这曲辕犁只是其中一个，还有另一个，应该就和最后一个袋子有关系了。 沐雪青抽开袋子的拉绳，小心翼翼打开，将里面未脱粒的种子打开。 “这是什么？”李大山看着一袋子种子奇怪不已，“给你种粮食的？不过这种子不太好，看起来太小。”李大山摇摇头，不太赞同。估摸着后来脱粒一下够沐雪青吃几顿。 “这可不是普通的种子。”沐雪青笑着捏起一粒种子看了一会，神秘一笑，“至于他的效果，那就等以后你们就知道了。”这批种子不多，沐雪青想试着培育一下，看能不能多留点种子。 他这神秘的模样让人摸不着头脑，不过李大山也不多问了，他还有一些蔡丰其他的消息，一起告诉了沐雪青：“我今天临走的时候，蔡丰说他们打算也离开躲一会，等着这边平安了再找机会回来，还提醒你最近不要供稿给书坊了。” 沐雪青点点头，把他的话记下了。 和蔡丰他们认识也是个巧事。沐雪青记忆恢复不久，肯定是要将后世能用到的东西用一用，顺着了解一下这个时代的。但是这个时期书本非常昂贵，家里因为有爷爷在倒是有些家底，可是沐雪青也不想啃老，所以便打算写写话本赚点银子。早前他了解过一些这个时代的话本，基本都是短篇，类型也比较少，所以沐雪青另辟蹊径的长篇故事在这里还挺新奇的。 不过因为印刷方面的困难，沐雪青这书流通起来肯定不可能光靠书坊，也有那类似说书的人看重了其中的商机，所以会讲一讲话本里的故事，蔡丰他们便是其中之一。 等到双方熟悉了，沐雪青便会拜托对方走南闯北的时候帮他找一找有用的东西，可没想到自己刚从人家那里拿到两个好东西，蔡丰这边就已经要被迫离开余州了。 战争的残酷虽然没有亲眼见证，然而隔着桃溪村与外面的重重林木，却也让沐雪青有些凛然。 不过他现在的情况可比涉及到战争中的人好多了。 只希望蔡丰他们平安，日后再见了。 吃了沐雪青一顿饭，李大山也该走了，不过他还记得自己不能白吃沐雪青东西，笑呵呵说道：“对了，前些天我在林子里猎到几只兔子，今天晚上给你们送一只，你和沐郎中解解馋。” 沐雪青他们也没客气，以往这种事情也好几次了，他们请李大山他们吃东西，李大山等人也会给他们带点野味。也不是交易，就是礼尚往来，以后串门起来也自然。 不等李大山走，沐雪青又将之前多余出来的锅贴包在油纸里，和那份曲辕犁的图一起给了李大山：“大山哥，这剩下的你给嫂子，让她尝尝味，至于这份图，你之后应该要去见村长他们吧，顺路的话给他们，让他们看看有没有可行性。”真得能把这曲辕犁推广起来，对村子来说也是好事。 来人家吃了还要顺带走一份，李大山自己都脸热，不过却没有拒绝沐雪青。他娘子最近怀孕了，吃什么都不爱，就喜欢沐雪青的手艺，所以他厚着脸皮收了下来。 至于那份图纸，他小心收到怀里，还把沐雪青说得话记在脑子里到时候给村长他们好好复述一遍，免得耽误事。 李大山一走，沐雪青也没有闲着，而是背上背篓，拿起自己的小锄头和镰刀，又扔了捆绳子到背上，和爷爷告别后就打算出去采药了。 家里的草药来源两种，一种是村子里其他家有了，偶尔卖给沐远道，剩下的就是沐雪青采来的。他也习惯了自己的工作，对山上也是了如指掌，绕过几个村子里不让一般人进入的危险区域，沐雪青一路采了不少药，背篓里也逐渐装了不少药材。 眼看见就要中午了，沐雪青找了条附近的河流，喝了水之后打算顺路去悬崖那边看看，最近那边长了几株他需要的药材，之前带的绳子也是为了绑住自己好采药。 洗了把脸让自己清醒了一下，沐雪青就要起身，动作却忽然一顿。 河边的一株野草上，落着一道红色的拖痕，就像是有人受了伤，不小心将伤了的位置碰到了这里，然后……顺流而下。 沐雪青极目望去，河流剩下的地方被树林遮挡了。担心会不会是村里的人出了问题，沐雪青一路顺着河流往下跑，只是为了以防万一，他还是将爷爷平时调配的药捏在手心，这样有什么问题沐雪青也能及时反应过来。 终于，不知道跑了多久，沐雪青远远看到了一个身影半趴在岸边，看起来生死不知。 他当即加快速度，然而等跑到了一两米远的地方，沐雪青的动作却停了下来。 阳光从缝隙中穿透，落在那人旁边，雪白的利刃闪烁着湛湛寒光。 那家伙，不是村子里的人。 3. 先绑起来 沐雪青更加谨慎，他拿出一点药抹在指尖，然后小心接近躺在地上的人。等到了一米多的地方，沐雪青远远观察，看模样应该是晕过去了。 不过也对，这趴在地上的样子也不像是能清醒的。 不过沐雪青也没有大意，小心凑上去检查了一下躺在地上的人，然后先伸出手将那柄利刃移开。 本来沐雪青是打算踢开的，但是稍微估量了一下那柄刀的重量，他还是乖乖双手移开。等到将危险物品移开，沐雪青继续观察躺在地上的人。 大概确定了一下这人应该没有什么不能移动的伤，也不需要心肺复苏以后，沐雪青先将人从水里捞了出来，免得他继续泡着。 男人被沐雪青翻正变成仰躺的姿势，也将他的脸颊露出来。 沐雪青匆忙一扫，微微一怔。受伤的人难免会显得狼狈，但是却不能掩盖面前人英俊的面貌，俊眉斜飞入鬓，鼻梁高挺，即便是闭着眼睛也是气势逼人。这模样一看就不是普通人，能出现在这个地方就更诡异了。 不再多想，沐雪青先拿药物给他包扎了一下。刚才检查的时候，他发现这人身上有不少的伤口，有撞伤的，也有刀剑伤口，除此之外在他的脑袋上也有撞击出来的伤口。 好在这些伤口虽然不少，却也没有到致命的地步，估摸着也是这人到现在还能坚持活着的缘故。 沐雪青给他将身上的伤口大概处理了一下，至于脑袋上的也包扎了，不过再其他的他却做不到。 因为以前时不时就失神的缘故，所以沐远道也没想着让他继承衣钵，平时只教他认认药材，所以沐雪青在治病上确实没有太大的造诣，真要治疗这个人有没有其他的伤，估计还得让爷爷来。 想到这里，沐雪青拿出自己的竹口哨，按照规律吹了几下。这是他找村子里的木匠做得。尖锐的哨声伴随着有规律的响动，树林间的草木被拂动，接着，一只鸽子跑了出来，落在了沐雪青的面前。 沐雪青从取出来几张纸，辨认了一下，然后将其中一个标注着两个符号的纸条塞到了鸽子腿间的木管里。 这两个符号是他平时和爷爷交流信息时用的。上面的符号代表暂时有事耽搁不能回去，下面的符号代表遇到了麻烦，根据遇到的麻烦大小则会在旁边加上横线。按照沐雪青的猜测，估摸着一个时辰内村里的人就会找过来了。 不过让伤员待在这里也不是一个事，沐雪青之前经常会过来这附近，偶尔也在外面过夜，所以之前在附近搭了一个简单的小屋子，距离这里也不远，他想了想，先将那柄刀和自己的背篓一起送到了屋子里，然后回来再搬男人。 不过两人体型相差明显，沐雪青平日里又是个体弱多病的，这会拖动起来格外麻烦。明明也就是不短的距离，偏偏他们的速度却格外慢。 沐雪青也不着急，慢悠悠拖动，累了就把人放下来然后坐下来歇一会，接着继续拖动。大约一盏茶的时间，他们终于看到了那间小草屋。沐雪青松了口气，把人一路拖进去，然后找了点茅草，铺到地面上，最后将人放了上去。 床太高了，他不想动了。 而且…… 沐雪青的目光落在男人小腿的位置，眸中划过一抹淡淡的心虚。 刚才拖动的时候，有几次没注意到，对方腿撞到了树上，又多了点淤青。 未免待会再给他多添几道伤口，他还是不要做太多的无用功了。 做完这一切，沐雪青坐在旁边歇息一下，然后打算起身给自己找点吃的。 茅屋里有他准备的调料，待会可以去河里抓条鱼，然后烤着吃。至于这个男人，给他做个汤吧。 这么一想，沐雪青就要起身，结果旁边忽然横插出一只手，将他手腕紧紧攥住，期间还传来呓语：“别，别走。” 这人攥得死紧，仿佛害怕他离开一样，沐雪青的手腕都是一痛，忍不住“嘶”了一声。 也不知道是不是察觉到他疼了，那握住他的手腕松了一些，却还是牢牢圈住沐雪青的手腕不放。 沐雪青抿唇，用另一只手去掰开男人的手指，结果他的这点力气在对方那里完全不够看，费劲了半天，结果连男人一根手指都掰不开。 偏偏这人还是个晕倒的伤员，这就更让人泄气了。 百般手段都不能从这人手里逃脱出来，沐雪青最后放弃了，然后用力在男人手背上甩了一巴掌。 反作用的力沐雪青都感受到了，手心都变得红红的，偏偏对这人一点作用都没有，仿佛死心眼一样抓着沐雪青不放。 这个家伙不会在装睡吧？ 沐雪青忽然想到，仔细扒拉着男人又检查了一遍，最后还是没人发现这人装晕的迹象。 而且现在这个情况，面前这人要真是装晕，明显只对上他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更有优势一些，怎么也不该等个夜长梦多的时候。 也不知道爷爷他们什么时候过来。到时候应该能把他救出来。 这么一想，沐雪青整个人都放松下来，还有心情继续观察这个男人的情况，并且开始判断对方可能遇到了什么。 应该是发生了争斗，而且用上了致命性杀伤武器。男人应该是一打多的，沐雪青光看他身上的伤都能判断出应该属于好几种不同的武器，不过这人实力应该不弱，虽然身上有伤，但一看就不是致命的，还没有他碰撞间的淤青严重，主要问题应该在他脑袋后面那个伤口，看起来像是被偷袭了。 应该不会砸傻了吧？ 忽然，沐雪青的目光落到在了男人的腰间。那里有一块令牌，看起来不像是普通物品，沐雪青伸出另一只手将令牌拿起来，仔细摸索上面的字。 “曲？”他喃喃自语。是这个人的名字？还是姓？不管如何，这人可都看起来不普通。 就在这种想东想西的情况下，时间一直流逝，而村子里的人也收到了消息，匆忙赶了过来。 结果这将近一个时辰男人愣是没放手，于是等村子里的大家在沐远道的带领下过来，就看到沐雪青被陌生男人抓着手腕，动都不能动的样子。 看到这陌生人，为首的青年立即发现不对，冷声说道：“你是谁，将人放开！” 因为有屋子掩着，他们只以为沐雪青被人控制了，所以格外谨慎，没想到沐雪青却冲他们挥挥手，那模样倒不像是有危险。众人这才松口气，纷纷赶到沐雪青身边，看到陌生男人，为首的人询问道：“雪青，这人从哪来的？” 沐雪青苦笑一声，先把自己的手腕展示给他们看：“小村长，怕是得你们先把我放出来了。”他都在这坐了两小时了，腿都有点僵。 这年轻人不是村长，而是现任村长的儿子，名叫江墨。因为平时有主见，所以大家都叫他小村长。不过这不代表对方一定能做村长。桃溪村的村长，同一脉只能连续做五年，为的就是防止有人专权做对村子里不利的事情。不过这几年轮到江墨他们家做了。 小村长，也就是江墨点点头，然后和李大山一起上前想要将两人分开。 结果这一动就发现，这人力气还真不小，握得死紧。倒不是他们不敢用力，只是害怕把被人握着手腕的沐雪青也给伤到了，所以一个个束手束脚的。 最后还是沐远道冷哼一声，从自己的医箱里拿出一枚银针，在男人胳膊上戳了一下，这人居然下意识放开了，大家连忙动手将沐雪青给捞出来。 沐雪青起身拍了拍腿，等到身体松快点，怀里被扔了一盒药膏。看着爷爷盯着自己手腕不高兴的神情，沐雪青笑了一下，给自己抹药，然后说道：“爷爷你先给他看看，这人脑袋好像被砸过，不知道严不严重。” 沐远道应了一声，肃着脸给陌生男人检查起来。 一旁李大山看到他这模样，又想起以前被喂苦药的经历了，舌尖都忍不住一阵发麻。 小老头可护短，动谁都可以但就是不能动他的孙子，这会沐雪青手腕上老大一圈红色，怎么可能给这陌生人好脸色看。 过了一会，沐远道检查完，先夸了一下沐雪青包扎的手法，这才说道；“问题不大，死不了。” 他都这么说，那就是能救了，众人这才看向沐雪青，想知道他究竟是怎么遇到这个人的。 “村子里的入口只有一个，这人是怎么进来的？”江墨神色不大好看，毕竟陌生的入口对村子来说可是未知的风险，现在这种乱世，他们可不能掉以轻心。 “应该和村里的河流有关系，这人好像是顺着河流进来的，小村长，你们估计得顺着河流再排查一遍，任何可能的入口都要拦住。”沐雪青说罢，便将他怎么遇到陌生人的事情都说了。 江墨也知道利害，听罢先将带出来的人分成两批，一批去找可能存在的入口，一批则留下来，关注面前的这个陌生人。 毕竟按照沐雪青的说完，对方身份不简单，只是简单看守还是严加防守，这区别可就大了。 “先绑起来吧，我看他不是一般人，那把刀也是千锤百炼的好刀刃。”沐雪青声音轻柔，话语确实冷酷得很。 4. 双标 不过这话却得到了大家的一致赞同。这人一看就不是个善茬，还是先控制住，等他醒来看看什么情况。 不过考虑到是伤员，村里也不打算太过分，只将他双手捆上就行了。 这事交给李大山和另一个年轻人结果，结果两人刚上前，那躺着人却下意识出手直接拧住了李大山，让他们不能接近。 “嘶。”李大山痛呼一声。这人别看晕着，下手那可真是不留情，可他却没有沐雪青受到的优待，不仅如此，男人拧得更紧，眼看着李大山这胳膊都要脱臼了，沐雪青下意识学着爷爷给男人扎了一针，也不知道是不是感受到了沐雪青的气息，这人动作微松，下意识松开了李大山。 沐远道若有所思说道：“雪青，你来绑他。” 大家都有些惊讶，李大山揉着胳膊说道：“沐郎中，要不还是咱们来吧，我们多来几个压制他，他都晕了咱们还能控制不了他！”要是沐雪青来那不得更受伤了。 “你们可不是他的对手，昏迷了都这么警惕。”沐远道冷哼一声说道，“估计是雪青救了他，他记得这孩子气息，所以才不会对他们对手，至于你们，都被他纳入警惕的范围里面。” 沐雪青相信爷爷的判断，在大家的目光下靠近男人，结果那人还真没有动手，反倒是放松下手腕，整个人下意识往沐雪青那里靠了一下。 沐雪青都有些乐了。从来听过梦中杀人，这梦中袭击人还是第一次，受伤了还不安分。 他小心将男人的手束缚在一起，然后用绳子捆了一下，在李大山他们的指导下打了个结。 做这些时候，男人全程都没有反抗，看起来极为温顺，和刚才那种仿佛一瞬间就能跃起将人压制地模样一点都不一样。 然而这仅仅是换了个人的缘故。大家的目光在沐雪青和男人身上流动，都极为惊讶，只有沐远道，神色看起来更不好看了。 等到将男人双手绑起来，沐雪青又和村子里的大家一起将他抬到了床上，这次有沐雪青在旁边，男人都乖乖晕着没有动静。 等到给人换了个地方，沐远道拿出药方和笔开始开药，江墨等人开始商量起来之后要做的事情。 按照男人晕倒了还这么警惕的情况，之后几天照顾人，喂药针灸等等肯定都要沐雪青在一旁看着。沐雪青倒没觉得有什么，他反正经常经过这边，过来盯着肯定也没关系。 “还有一点，就是和你带来的那张图纸有关系。”江墨从怀中将曲辕犁的图纸拿出来，神情压抑不住的激动，“来之前我们正好在商量这曲辕犁的事情，如果没什么问题的话，村子决定就在这几天拜托村子的两位师父开始制作第一个曲辕犁，如果真得有用，那么咱们村子今年犁地的时候就可以用上这个了。” 他都这么说了，那曲辕犁制作的可能性几乎是百分之百了。 别看沐雪青清醒得晚，但是对村里人的脾性还是知道一些的。比如今年的这位村长，虽然是个守旧的人，但是做事有条理，而他的儿子江墨则对新事物接触起来更容易，村长也因为儿子对很多新事物能接受下来。所以这曲辕犁江墨既然感兴趣，那么村里应该是能推动起来的。 之前沐雪青读书的时候，江墨似乎对这些也感兴趣，还借过沐雪青的书看过，当时沐雪青和对方提议过要不要给村子里的孩子办个学堂。但因这个事情不小，又花钱村子里的人也不一定愿意，所以暂时搁置了，不过两人还算打过交道，这会交流起来也挺愉快。 那边河流找入口的人还没有回来，沐雪青正好有点饿了，索性打算在这把午饭吃了。 其他人都吃过了，听到他打算吃鱼，村子里几个大小伙子下水不一会就捉了三条鱼上来。 本来大家只打算捉一条给沐雪青的，但是李大山可知道事情不是那么简单。 之前沐雪青经常就处于失神状态去发呆了，后来这病情好多了，人也没有太活泼，和村子里大家交流不多。李大山也是因为经常外出带东西所以熟起来的。 也正因此，村子里不少人可不知道沐雪青还能做得一手好菜，而且味道格外不错。 想到沐雪青那些奇特的做菜办法，李大山已经能料想到鱼做出来的味道了，所以提前多准备了几条。 沐雪青接过三条鱼，倒也没有太惊讶。 毕竟这么多人在这里，他也不可能真只有自己一个人吃东西。 进了后面搭建出来的小厨房，沐雪青先给鱼刮鳞处理内脏，然后准备腌制鱼肉的葱姜蒜。在鱼肉上面撒上盐，然后沐雪青将自己之前购买的五香粉和孜然粉拿了出来。这些东西现在已经有了，但是弄到挺难，除非那种对吃食特别有要求的。在他们村子里，要拿到这些也困难，所以一早都是沐雪青从外面兑换过来的。 鱼肉腌制的时候，沐雪青又将酱油拿出来，然后拿个小刷子准备刷到鱼肉上面。其实如果这个时候有辣椒，有豆瓣酱，沐雪青更想做另一种烤鱼，可惜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现在没有材料，说什么都是妄想。 不过回去以后倒是可以试着制作一下，看能不能做出来黄豆酱和甜面酱这些，还有蚝油，酱油也要试试，毕竟之后要打仗，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出去，提前准备一下总是没错的。 大约琢磨着鱼肉腌制好了，沐雪青从鱼肚子上将鱼肉划开，然后把葱姜蒜片塞到里面，接着在外面刷上酱油，然后开始准备烤鱼。 三条鱼肉用竹签串起来，沐雪青拿着装着洒料的木瓶，来到了炉火旁。 点燃柴火，大家一起帮忙将烤架夹起来，沐雪青将烤鱼串上去，然后开始认真烤制，等到表面开始焦黄了，他将洒料均匀地洒在上面。 然而看到他这模样，又看到他洒出来的是什么，旁边围着的一群人立即眼睛睁大，连忙阻止了他。 “够了够了，快别洒了。”李大山也看出沐雪青在用什么，连忙阻止了他，心疼说道，“这可都是钱啊。” 沐雪青扫了一眼手里的调料，知道他们这是怎么回事。在古代的时候，香辛料是很昂贵的调味料，对普通人来说负担太大了。不过沐雪青所在的这个架空时期，不知道是不是原产地距离现在也没有特别远的缘故，这些东西买是可以买到的，价格也没有到昂贵的特别承担不起的程度。所以沐雪青才特别准备了一下，不过估计他刚才这豪爽洒料的模样在大家眼里就是败家子了。 感受着周围一圈人肉疼的模样，沐雪青摸了摸鼻子，还是将洒料收了回去。算了，现在这些也能吃，不洒料味道也不差，还是别搞得待会大家饭都吃不下了。 不一会，鱼肉的香味传了出来，伴随着洒料芳香浓郁的口感，在场不管是吃过饭的还是没吃过饭的，都不由自主咽了口口水。 无他，太香了。 这贵也有贵的道理，别看和平时用的办法差不多，可这会香味那叫一个扑鼻，不知道谁没忍住吸了吸鼻子，等到大家反应过来去看的时候，这人不好意思捂了一下脸颊，不过不一会众人都笑了起来。 他们其他人的反应可也没好到哪里去，怎么可能去嘲笑别人。 不过味道出来了，但是鱼肉还得再烤会，尤其是沐雪青自己那条，他打算和爷爷一起吃，自然是熟一点更好。 等到烤得差不多了，沐雪青先拿出那条推给李大山还有江墨他们：“小村长，这两条给大家分着吃吧。” 虽然早前大家都在想着这三条鱼沐雪青会不会给他们分点，可是真分给他们了，大家都有些受宠若惊。毕竟鱼虽然是他们抓的，可这些调料什么的也不便宜啊，沐雪青愿意分给大家，足够让大家惊讶了。 “毕竟鱼是大家一起抓的，我们可不能吃独食。”沐雪青将自己和爷爷的那一条也拿了出来，弯弯眼睛说道。 江墨思考了一下，点头将鱼肉接了下来：“行，那谢谢你了。” 沐雪青说得也有道理，而且承了他的情，最起码今天在这里的人都会记着的，一个个都是个顶个有力气的大小伙，沐雪青有事情拜托他们也方便点。 他们人也多，光在这里的就有六七个，不过之前大家吃饱了，这鱼肉也就是尝尝味道，所以每个人手里分到点就很满足了。 众人小心将鱼肉送到口中，这些鱼少刺，抿一口到口中，仿佛一会就要化了一般。鱼肉外酥里嫩，表皮咸香可口，吃起来让人忍不住分泌唾液，一口没了，又恨不得多尝一口。 有心的尝着这味道，心里已经在想之后能不能拿东西和沐雪青换条这鱼，给家里人尝尝味。 也有的啃着鱼肉，没忍住聊了起来：“什么时候大家才能过上那种香料随便用，不怕饿，不怕冷，不怕冻，糖随便用，盐也随便用，而且不用担惊受怕的好日子啊。” “你小子，做什么梦呢，这怕是得皇帝才能过的生活吧。”旁边有人没忍住拍了他脑袋一巴掌，然后也忍不住畅想起来，“不过如果真能让大多数人都能过上这样的日子，那得是神仙待的地方了吧？这样的地方真有吗？” 一旁轻轻撕鱼肉的沐雪青闻言弯了弯眼睛，轻声说道：“会有的。” 5. 做酱油 “哦，雪青你这么肯定？”大家经过刚才这一遭对他亲近不少，这会听到他轻却笃定的声音，忍不住开起了玩笑。 沐雪青认真点点头。因为他曾经就生活在那样的地方啊。 “不用担心吃不饱，穿不暖，食物多种多样，一日千里也不是梦。”小口小口撕扯着鱼肉填饱肚子，沐雪青自己说着都有些怀念以后有WiFi，有空调有各种出行工具的日子了。哪像是现在，想要调料都费劲。 说着说着他就叹口气。 大家也当他是从美梦中醒来，不再多聊这个事情。 毕竟做梦好，但是还是得接受现实啊。 “现在这日子，大家吃饱饭，少点狗官，不再有战乱那就是我最大的愿望了。”不知道谁说了这么一句，得到了众人的赞同。 吃完饭，那边顺着河流寻找的人也回来了。也不知道他们遇到了什么，其中一两个身上湿漉漉的，像是下了水。 那人也不在乎，接过江墨递给他的布擦了一下，这才喘着粗气说道：“小村长，找到了，我们顺着河流往上，水下有条道连接到了村子外面，这人估计是从外面被冲进来的。” 这可不是小事，江墨也不耽搁，先让没有下水的两个人守在那里，然后带着另外两个回了村子里和大家商量此事。 至于沐雪青还有沐远道也跟着一起回去了。他们一个要抓药，一个顺便还要商量曲辕犁的事情，所以也没有在这里多待。 之后的几天，时间就在大家的安排下过去了。 沐雪青不知道江墨回去和村长他们说了什么，不过那天之后，村子里便找人在河流下面的暗道里安装了木栏，还加强了守卫。同时，曲辕犁的事情也进入正轨，村子里的木匠和铁匠都忙了起来，紧赶慢赶想要先做出第一个曲辕犁，试试看是不是真得像沐雪青所说得那么厉害。 至于沐雪青也没闲着。他在这几天开始准备做酱油。 毕竟真要打起来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结束，他这边又没有了蔡丰他们的消息，所以想要什么东西提前自己做也挺好的。也幸好他之前未雨绸缪，提前让蔡丰帮他要了点酱曲，这会制作起来也方便了很多。 做酱油并不容易，少则四五个月，多则六七个月，所以沐雪青是打算一次做多一点的。 做酱油的黄豆是他提前备好了，准备好适量的黄豆，沐雪青提了井水，让黄豆在井水中浸泡了三个小时之后，这才开始蒸黄豆。 蒸黄豆的时候，沐雪青顺便把待会要裹黄豆的面粉和酱曲拿出来了。 蒸笼里黄豆被一点点煮得软烂，几次下来炊烟足足冒了一个时辰。等到沐雪青将蒸好的黄豆放在外面晾晒的时候，就正好撞上因为好奇心过来串门的王大娘。 这位王大娘是个社牛，平时走家串门的，个个都认识她，她也认识几乎村里的不少人。不过因为对方没什么坏心思，还经常帮衬人，所以在村里风评不错。 沐雪青也经常和她打交道。她家孩子多，家里开垦的地也多，除了交给村子仓库的一部分，她家自用的一部分，能多出不少粮食，平日里种得各种作物种类也多。 沐雪青平时就会在她那里换些粮食，面啊，黄豆之类的。包括今天做酱油的黄豆，也有从她那里换来的。 这会王大娘看到沐雪青不知道在捣鼓那些黄豆干什么，好奇问道：“哎呀雪青，你这是干什么啦，要做豆腐？” “不是，我要做酱油。”沐雪青说道。 “酱油，哎呦我知道。”王大娘四处走动也不是白走的，消息当然也灵通，这会肯定说道，“就是你平时做饭用的那个黑乎乎的东西是吧？我听大山说，炒菜的时候加点那玩意，菜的味道都变好了，他都想要有机会也买点呢。” “对，就是那个，我怕之后不能出门，就提前酿一点，估摸着半年后也就可以用了。” “居然要这么久，这可不容易。”王大娘感慨了一下，倒也没有再多问，毕竟酱油这东西不少人可没有，沐雪青这制作方法没准就是秘密呢。能成为大家眼里的好大娘，那自然是知道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 所以她也没多待，一会就离开了。不过有分寸是一回事，但以她健谈的性格，沐雪青估摸着没多久村子里大家就都知道他要酿造酱油的事情了。 倒也不是什么坏事。他为了日后生活舒坦一点，之后肯定要搞不少新奇的玩意，有这一件件一桩桩打个底，日后被人知道也不至于太惊讶。 距离黄豆晾晒降温还要好一会，沐雪青看时间也不早了，开始准备大家的午饭。 他和爷爷午饭是习惯吃面条或者米饭的，毕竟白天忙碌的东西多，肯定要吃饱才行，不过最近多了个要照顾的陌生男人，那么家里也得另外做一些。 这两天下来，沐雪青偶尔过去帮对方换药，然后等爷爷给男人施针。对方是没有吃东西的，不过今天早上爷爷说人可能快醒了，所以沐雪青就给对方准备了一些流食。 也没敢做太油腻了，又不能只做白粥，所以中午给家里做面条之前，沐雪青又做了个蔬菜粥。 蔬菜粥坐起来可简单了。 胡萝卜，菠菜外加大米。 沐雪青将大米加水放到锅里炖煮，然后给自己和爷爷做面条。面条做起来简单，沐雪青将面加水揉好，然后用擀面杖用力擀开。等到面团变成一个大片以后，沐雪青再上撒点面粉确保面不会粘在一起，这才将面折叠，然后将面条切成细长条。 比起后世的挂面，自己擀的面吃起来更有嚼劲，而且口感格外清爽。这会面条做好，沐雪青打算做个酸汤面。 可惜现在西红柿鸡蛋面和油泼面都做不到。不过炸酱面倒是可以。 等到黄豆酱和甜面酱做出来，他一定要做碗炸酱面解解馋。 心里想着炸酱面，沐雪青做料汁的时候手上也不慢。花椒粉还有葱蒜一起放碗里，沐雪青拿热油泼了一下，然后再往里面加了醋、盐还有酱油。 两个碗里的料汁调好了，沐雪青先煎了两个金黄的鸡蛋，等到面条和青菜一起煮熟，沐雪青将面条捞出来送到碗里，往里面浇点汤汁，再摆上金黄的鸡蛋和绿油油的青菜，一碗香喷喷的面条就做好了。 沐雪青将碗端出来放到院子里，然后喊道：“爷爷，吃饭了！” 沐远道从屋子里走出来，闻到空气中的醋味就眼睛一亮。沐雪青吃醋一般般，但是沐远道却爱吃醋，这会拿筷子搅动酸汤面尝了一口，虽然没有加辣椒，但是面条就已经很香了，再加上醋，吃起来格外开胃。 子孙两人吃东西都是细嚼慢咽的，等到吃完，沐雪青锅里的白粥也熬得差不多了，他去厨房将蔬菜扫到锅里，等到蔬菜粥变得绵软，沐雪青往里面加了点盐和香油，虽然是清淡的蔬菜粥，但味道也不至于太过寡淡。 将蔬菜粥盛到碗中，沐雪青盖上旋转的盖子防止汤汁溢出，然后将蔬菜粥和汤药一起装到了饭盒里，继而提着饭盒去了树林草屋那边。 因着之前男人昏迷时体现出来的武力值，所以村子里为了保证安全，派了两个人过去守着，看到沐雪青过来，守门的人好奇说道：“今天就你一个啊，沐郎中呢？” “爷爷说他估摸着今天就能醒来了，所以不用过来了。”沐雪青将食盒送到了屋内，询问道，“你们吃饭了吗？” “吃了吃了，村子里给我们送过来了。”两人连忙说道。 沐雪青这才点点头，然后进了屋子。 先将药和蔬菜粥放在一边，沐雪青走过去观察了一下男人的情况，这么两天，对方身上的小伤口早就愈合得差不多了，除了脸色苍白了一点，看起来也没有什么大问题了。 沐雪青拿起毛巾蘸了水，给对方擦拭了一下身体。 温热的毛巾从脸颊，胳膊以及双手擦过，男人蹙起的眉头也稍微舒展了一些。 看到男人苍白的唇色，沐雪青又拿了个新手帕，蘸了点水想给他润一下，结果手刚伸到对方面前，他的手腕便被握住。 还不等沐雪青因为这熟悉的一幕感慨一下，面前的男人忽然眼皮微微动了动，估摸着他快要醒来了，沐雪青精神一振，也不管自己还被对方攥着手腕，起身喊外面守着的人：“他好像要醒来了！” 外面传来匆匆的脚步声，两个守卫急忙跑了进来，看到沐雪青被抓着胳膊立即想要上前帮忙，而另一边，男人也终于睁开了眼睛，略显迷茫的视线恍惚了一瞬，最后目光对焦到了沐雪青的身上。 半晌，他似乎是想要起身，结果正要撑着床起来的时候，被束缚住的双手阻止了他这个动作。 沐雪青说道：“抱歉，因为不确定你的安全性，所以我们得先把你绑住，要拜托你回答我们几个问题了，首先，你是谁？” 问完这话，沐雪青心里已经有了好几个男人会有的回答，却不想对方给出的答案比他想象中还要出乎意料。 “我，是谁？”男人抬头，神色比他们还要茫然。 6. 喂药 “不是，你这话什么意思？”旁边守门的一个大哥忍不住了，质问道。 “我不记得自己是谁了。”这一次男人回复得倒是很快，没有了面对沐雪青的茫然，收敛了刚才轻松表情的他看起来多了两分攻击性，让人下意识不敢小觑。 守门大哥下意识后退一步，然后又觉得自己刚才未免太过大惊小怪有点丢脸，于是故作恶狠狠问道：“那你还记得什么？” 男人的目光落到沐雪青的身上，仔细观察他的样貌。 面前的人年岁看起来并不大，应该是介于少年以及青年之间，还略带青涩，然而这也并不能掩盖他的好看。 宛若春雪化梅，雾簇朝霞。 即便穿着粗布衣服，却难掩出尘，尤其是他的身上不知道为什么，仿佛存在着一种与周围一切都疏离的气质，让他越发独特。 男人没有撒谎，他确实没有了任何以前的记忆，但他还记得，自己昏迷的时候，身边一直萦绕着一股浅浅药香，很好闻。 所以在梦中的时候，他就下意识想要看清楚，那个一直在身边的人到底是谁，现在能看清沐雪青了，男人的目光便有点贪婪，一错不错地看着沐雪青。 这模样……就算他不说什么，大家也都看出来沐雪青在他这里格外不同了。就连神色面对沐雪青的时候都柔和了不是一点半点。 “雪青，你认识他？”另一个守卫忍不住问道。 沐雪青摇头。他从小到大都没有出过村子，以前是不能，近来倒是想，可不是打仗了吗？这个想法也就搁置了。 “那这人装什么熟。”守卫大哥没忍住吐槽一句。不过该办的事情还是要办的。 原本大家的计划是，等这人醒来，问明白他的情况，确定这人没威胁以后再将他送走，看现在这模样，情况比想象中复杂多了。 不敢随意处理对方的事情，守门的其中一人回村子里找村长交代事情，临走前两人一起合作，把男人双脚也给捆上，确保他不会突然伤人。 被捆的时候男人倒是没有反抗，他似乎很快就明白了自己的境地，所以全程都很配合，除了目光时不时扫向沐雪青，看不出一点有坏心的样子。 不过大家也不敢放松警惕，毕竟对方可是昏迷中都能制住一个大汉的武力。 沐雪青则趁着这个时间将对方的食物和药拿了出来，不然待会得凉了。到时候重新热还得浪费柴火。 犹带温热的蔬菜粥拿出来，饿了好几天的男人立即闻到了味道。 “是给我的吗？”他询问道。 等到沐雪青点头，他眼睛亮了一下，看向沐雪青的目光越发炙热起来。灼热的目光甚至让沐雪青下意识有些不自在。 他不太习惯面对这种比较直白的视线，不自然搅动了一下手中的勺子。 男人看了他一眼，忽然说道：“我现在不能动，能麻烦你喂我吗？” 这两天也是沐雪青照顾他的，而且他手被绑着，按理来说帮忙喂粥也没有什么，偏生这话被他一说，沐雪青总觉得有些怪异，也说不上来为什么。大概是这人面对他时太过自来熟了。 不过喂粥的事情沐雪青还是答应了下来。他用勺子舀起粥送到对方的嘴边，男人很顺从喝了下去，全程配合。 因为沐雪青熬得久，米格外软烂。浓浓的米香搭配着并不喧宾夺主的少许调料，落入空旷了好久的肚子，不仅不会难受，反而格外舒坦。 一碗温粥下肚，男人苍白的面色都回暖了一些。沐雪青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又将药拿出来送到他面前。 “你要不要一口气直接喝了？”沐雪青好心提议。毕竟爷爷还记着这人把他手腕弄伤的事情，苦药没少加。 男人双眸微眯，继而笑着说道：“我喝药习惯慢慢喝。” 什么奇怪的毛病？ 沐雪青这么想，但还是坐下来，给他用勺子喂药。 第一口药进入口中的时候，男人神色下意识顿了一下，就在沐雪青以为他该后悔刚才的话的时候，对方却面不改色，还看了他两眼，似乎是示意沐雪青继续。 “你不苦吗？”沐雪青怀疑地看了一眼自己怀里的碗。他总归不是弄错药了吧？明明爷爷给对方的药里加了好几种苦药的。 男人摇了摇脑袋，但是明显神色却比之前紧绷一些。 不懂他在坚持什么，沐雪青还是将一碗药喂完。好在他爷爷的药也不是那种动辄一大碗的，很快就喝完了。 沐雪青去收拾碗筷了，看着他的背影，男人这才一瞬间扯了扯唇角。 苦药入喉，嘴里似乎都没有了味道。男人假装没有感觉，结果口边忽然被塞了个什么。下意识的警惕让他想要退开，抬头一看却发现是沐雪青递来的，便直接吞到了口中。 甜味在口中蔓延，将刚才嘴里的苦味冲散得一干二净，只留下甜蜜的滋味。 是蜜饯。 “之前托人买的，不多了。”沐雪青看他一瞬间愣住的模样，弯了弯眼睛。 这人也蛮好笑的，也不知道在坚持什么，不过看他那模样，沐雪青还是没忍住心软，塞了颗蜜饯给他。 果不其然，刚才那处变不惊的模样就是装出来的。 他就说爷爷的苦药怎么可能失效嘛。 看到沐雪青笑，男人心情似乎也愉快了，跟着笑起来，偏生他笑得还挺好看，冲散了脸上的攻击性，放到沐雪青的时代，也不过是那种上大学的大男孩。 挺让人心软的。 沐雪青撑着下巴问道：“你真得什么都不记得了吗？自己叫什么，多少岁，从前是什么身份，怎么掉到我们村子里的？” 要是别人男人不一定配合，可是问话的是沐雪青，他于是便跟着这些问题开始回想起来，结果脑子里一片空白，而且越想，脑袋就不知道为什么越痛。 他忍不住捂住额头，神色痛苦的模样一看就不像是装的。 “算了，想不起来别着急。”沐雪青握住他的手腕，没有继续为难他。 这模样一看就问不出什么，还是等江墨他们过来了再说吧。 说曹操曹操到，正想着，门外传来凌乱的脚步声。沐雪青和男人一起看去，就发现江墨带着村子里的人过来了。 因为担心男人会伤人，所以江墨等人一路赶来得很快，这会看到男人没做什么，这才放心下来。 “具体是怎么回事？”江墨问道。 沐雪青将刚才了解到的情况给他说了一下。江墨看过去，对上男人略显警惕的目光。 那绝不像是一个普通人会有的目光，就像是卸下了伪装的狼，即便是受伤的时候，也对周围的一切有所掌控。 这人最起码不像表现出来的那么无害。 “沐郎中，怕是要拜托你再给他看看了。”江墨还是对男人有所担忧，想让沐远道确认一下。 沐远道点点头，拿着医箱来到了男人面前说道：“伸手。” 男人没有轻举妄动，而是看向沐雪青。 他一看沐雪青，其他人也一起看向沐雪青，如此目光的洗礼让沐雪青有些不适应，不过他还是解释道：“这是我爷爷，是村里的郎中，他想给你看看身体如何。” 大家都知道问题不像他说得那么简单，沐远道给他看病也是想要验证一下男人是不是真得失去记忆。 就看对方会不会配合了。 本来大家还担心，对方会不会觉得受欢迎而不满，没想到男人听到这是沐雪青的爷爷，立即笑着说道：“那麻烦您了。” 说着还配合得把手伸到了沐远道面前，只是那双眼睛却时不时看着沐雪青。沐郎中看在眼中，耷拉着一张脸问了些他身体有关的情况，这才收起医箱回来说道：“应该和他脑子上被伤的那一下有关系……” 他们在一旁讨论，倒也没有刻意瞒着男人病情。 男人伸手抚摸了一下脑袋上的布条，上面似乎还留着浅浅药香，和沐雪青身上的很像。 沐雪青这边，大家还是在商量如何处置男人。 在这之前，大家的想法都是治好人，确认没有危险送走就行了。可偏偏男人失忆了，那么原先的计划就不能用了。毕竟外面现在很可能有危险，打仗的时期具体怎么样还不清楚，把一个失忆了的人就这么赶出去，要是遇到危险了，他们也过意不去。 而且对方现在失忆了，那也不可能再像现在这样，将人随意搁置在这里。 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先把人安置在村子里，让他先暂住在谁家里。 但这也不是个容易的事情，一来村子里的大家都挺排外的，不会太习惯陌生人，二来多个人就是多张口，衣食住行都要花钱，男人大可以在村子里帮忙做事，但是对他品行暂时不清楚的村里人也不一定会接受。 更何况这人也不简单，平时还得看着他，更不可能随意放在哪一家。 “要不问问他的意见吧。”沐雪青说道，“看他想独自住，还是我们给他安排个地方。” 这话得到了大家的同意，江墨带着众人来到男人面前，将情况说明：“你要是同意，可以先住在村子里，等到记忆恢复，想离开了我们再安排你离开。” “可以，谢谢你们。”男人也知道他们帮了自己，道谢后看向沐雪青，直白问道，“我可以跟着你吗？我应该有些力气，你若是有需要我做的，尽管指使我。” 7. 起名 此话一出，大家的目光不由得有些怪异起来，然后一同看向沐雪青。 虽然早就知道这个人自打醒来以后就对沐雪青态度不一般，但是这目的也太明确了，也不知道沐雪青是哪里吸引到他了。 沐雪青也是这个想法，不过男人的话一出，他心里居然也有些心动。 之后就要春耕了，他刚好有一批种子需要种。如今大家种田，大多只种单季稻，稻麦轮作，或者种植油菜，豆类的，但是沐雪青最近有新想法。 可是种地也不是个容易事，更何况是他这种身体不好的，干活还不如那些经常下地的小少年。以往的时候，他们家是种得比较少，够爷孙俩吃，实在不行就去换。偶尔村里人也会过来帮忙。 可他今年既然有了新计划，那么就得另做打算了。毕竟他手中这批种子总不能让别人帮忙，别人看了种子也不一定愿意。所以男人的到来对他来说反而是件好事。 想到这里，沐雪青立即去看爷爷。这事也要他俩都同意才行。 沐远道看出他心中想法，点头说道：“你要是愿意，那当然可以。” 这话一听就是有戏，男人眼睛一亮，目光炯炯看着沐雪青。 那热切的模样着实让人有些招架不住，沐雪青不淡定地轻咳一声，然后说道：“既然如此，那就让他住在我们这里吧。” 他们愿意，男人也愿意，其他人自然没什么可置喙的。之后江墨又和沐雪青他们具体商量一下男人住在村子要注意的事情，大家也就散了。 沐雪青他们也打算收拾一下回去，只是回去前，还有几件事要办。 沐远道打量了一下面前的男人，目光落在对方质地不错的衣服上时，皱了皱眉头，“得给他换身衣服。” 男人的衣服相比起村子里的麻衣来说是格格不入的，他这身衣服也不适合行动。 沐雪青说道：“我之后去给他换两身能穿的衣服。”家里的衣服就他和爷爷的，以男人的个头肯定不能穿。 还有一个问题，就是对方的称呼问题，他们总不能一直用“他”或者“男人”代称，所以还是得起个称呼。 听到沐雪青让他给自己起个名字，男人思考了一瞬，将问题又抛给了沐雪青：“是你救了我，给我起个你叫起来顺口的名字吧。” 名字对一个人来说是很重要的东西，为对方起名在沐雪青看来是需要很慎重的。可是男人的目光又格外恳切，仿佛他拒绝就会变成失落的狗狗，沐雪青犹豫了一下，最后将目光落到对方的腰间：“我不知道要叫你什么，不过你身上有个令牌，上面有个‘曲’字，不如大家以后就称呼你阿曲吧。” “阿曲。”男人念着这个名字，顺着他的话将腰间的令牌拿出来，若有所思地看着那枚令牌。 那眼神说是迷茫，又像是在回想什么重要的事情，以至于他看着腰间的令牌居然发起了呆。 就在沐雪青以为他回想起什么的时候，男人，或者说阿曲晃了晃脑袋，然后说道：“这应该是我的东西，但具体怎么来的我记不住了。” 这话就像是废话，没有丝毫的意义。 沐雪青和爷爷对视一眼，倒也没有为难他继续想。 不过走之前，沐雪青又去厨房把对方的刀拿出来了。沐雪青对刀的认识不多，觉得那刀有点像腰刀，具体是不是就不清楚了，不过挺重的。沐雪青将刀拖到阿曲面前说道：“对了，这刀是你的，不过小村长说，现在还不能交给你，得让我先保管着，你同意吗？” 本来按照规定，他们该把这刀给交到村子里，防止阿曲有可能拿到这种武器伤人。不过在看到刀以后大家还是否定了这个想法，毕竟这刀看起来挺贵重的，应该是把好武器，到时候要是收藏不当也不行，所以村子还是打算还给阿曲，但是又拜托了沐雪青看着。 说实话，武器给对方展示的时候，沐雪青还是有点忐忑的。不是他们要把人想坏，而是这种乱世，就算是为了整个村子的和平安宁，大家也是小心又小心的。那种忘恩负义的坏人是少数，可也不是没有。虽然阿曲不像是那种人，但是知人知面不知心，他们现在相处得也少，他也不敢把话说得那么满。 所以沐雪青还是试探了一下对方的态度。 好在阿曲和大家脑回路也不一样，看着面前的刀，他笑着说道：“好啊，而且没有刀，我也可以帮到你，不过你小心点，别被这刀砸到了。” 他居然还反过来关心自己。 沐雪青摇摇头，然后将刀送到他的手边：“你说得对，确实有点重，接下来还得拜托你帮我把刀拿回咱们家了。” 阿曲心里咂摸了一下“咱们家”这个话，心里有些飘飘然。轻松握住那把刀，他将刀挎在腰间，然后好奇来到沐雪青面前：“给我没关系吗？不是说暂时不能交给我？” 沐雪青就没见过这么话多的人，明明失忆了，却仿佛一点不自在都没有，只能无奈反问：“那我拿着？” 阿曲大量了一下自己腰间颇有分量的刀刃，摇摇头：“算了，太重了，还是我来，你把我当刀架就好了。” 他这旁若无人和小孙子说话的模样让一旁的沐远道没忍住咳嗽一声，提升他收敛一点。 却不想阿曲担忧说道：“沐爷爷着凉了？那咱们赶紧回去吧。” 沐雪青：你可真是油盐不进啊。 那边的沐远道已经冷哼一声往回去走了，沐雪青赶紧追上。阿曲在后面耸耸肩，也一起跟了上去。 前面的沐远道回头看一眼，就发现他虽然看似悠闲走在后面，却时常警惕周围。仿佛要是周围有什么异动，那就能迅速出手。 沐远道眯了眯眼睛，琢磨什么时候能治好这小子，将人送走。 这小子不简单，留下也是个麻烦，最重要的是，老是缠着他小孙子，忒烦人。 三人回了家里。沐雪青先给阿曲拿了床被子。说是被子，其实保暖一般，现在棉花还没有大面积普及，过不下去的里面塞点芦苇或者稻草，沐雪青早年生病，经常受冻，所以从小沐远道给他用的是鸭绒被，倒也还是暖和的。 但是家里就两个人，所以也不可能多那一床被子。好在这边暖和得快，这会阿曲盖起来应该还行。 至于住处，沐雪青和爷爷商量了一下，还是让阿曲和自己住在一起。 他的床铺还挺大的，睡两个人没问题，毕竟之前也没想着要多填个屋子什么的。而且阿曲估计不会长留，所以住一段时间应该也没什么。 话是这么说，沐远道还是说道：“到时候和铁山说一下，再添张床放你屋里，屋里拉个帘子隔开，你也自在一点。” 铁杉是村里的木匠王铁山。 “还是算了吧，最近王叔他们要做曲辕犁，估计还忙着呢，没必要为我这事费心，我们挤挤就行了。”沐雪青摇头拒绝了。最近要春耕了，还是曲辕犁这个事情比较重要，剩下的都可以往后稍一稍。 沐远道也只是担心他屋子里多一个人不舒服，看他没有什么不愿意，倒也不再多劝了。毕竟沐雪青说得对，那曲辕犁真要那么神奇，当然是首要的事情。他家虽然种得地少，但是这需要好的工具的人许多，沐远道自然是懂的。 两人对话的时候，阿曲留了个心在他们身上，然后不动声色打量周围的情况，大概了解屋子里的构造以及沐雪青他们家的大致位置以后，阿曲又看向晒在院子里的黄豆，然后略有些疑惑地用手敲击着旁边的柱子。忽然，他耳朵动了动，然后说道：“外面有人。” 沐雪青顺着他的目光好奇看向家里的墙边，就看到阿曲一下子就翻过了墙头，很快外面传来孩子四散跑开的惊呼声，过了一会，阿曲从外面一左一右两只手拎着两个小男孩走在进来，在他后面还跟着一串小孩，全都在外面好奇地看来看去。 沐雪青认出来被他抓在手里的两个孩子是村里小萝卜头带头的那几个，其中一个还是王大娘的小孙子，于是好奇问道：“虎子？你们怎么在外面？” 虎子抓了一下脑袋上的小揪揪，看到平时不怎么说话的漂亮哥哥和给他们喝苦药的沐郎中一起看向自己，紧张地嘴巴都有些磕巴，张嘴又闭嘴，半天都吭不出声，为难地都想要哭了。 沐雪青还以为他们是被阿曲揪着弄疼了，先让他将两个小孩放开，然后半蹲下来和小孩面对面：“是有什么不能说的吗？” 虎子鼻尖嗅到了沐雪青身上的草药香，逐渐安静下来。沐雪青身上的味道，和他们平时喝得苦药有点像，但是不苦，还香香的，很好闻。 害羞迟迟到来，他不好意思挠着脸颊，然后还是在沐雪青鼓励的目光下说道：“奶奶他们说村子里来了陌生人，我就带着大家过来看看。” 说着虎子的目光落到阿曲身上，继而一双眼睛亮了起来，崇拜说道：“大哥哥，你刚才好厉害！” “唰”地一下就出现在他们面前，然后把他们一个个抓住了。 8. 不害臊 阿曲摸着下巴，忽然说道：“你叫虎子对吗？虎子，你告诉我大家怎么说我的，我以后也教你变得这么厉害？” 虎子立即眼睛发亮，其他小朋友似乎也被诱惑到了，一边喊着“我也要”，一边七嘴八舌把家里人说的话全都抖落了出来，沐雪青一旁看着想拦都拦不住。 其实话也不多，毕竟这些孩子跑来得早，所以就只听了一两嘴，知道村里来了个陌生人。 大家的话零零散散总结在一起，大概就是村里人也不理解为什么村里会留下一个陌生人，害怕他给村子里带来麻烦，还有觉得沐雪青太好心了，没必要这样。 虎子圆圆的脑袋晃来晃去，煞有介事地学着奶奶的口吻：“最近年成不好，外面还老打仗，雪青留这么个人，家里还要添口碗，这不是白白……哇，好甜！” 两根小棍子搅着麦芽糖塞到了虎子的嘴里，将他剩下的话全都堵了下去。甜蜜蜜的滋味在口中蔓延开来，让虎子剩下的话也晕眩在这清甜里。 小朋友们一看虎子吃独食，忍不住也喊了起来：“我也要，我也要！”他们围绕在沐雪青的身边，眼巴巴地看着他。 虽然桃溪村的大家算是过得不错的，可是麦芽糖这东西还真不一定经常有人做，所以这会看到口甜的，一个个已经口中忍不住分泌出唾液了。 要是没人尝到，大家可能也不好意思去吃，可是这会虎子一个人独自吃了，大家也就馋了起来。幸好沐雪青之前准备得分量也足够，这会看到大家缠在自己身边，于是将屋子里的麦芽糖分出一大部分，给每一个小朋友都卷了一个，就连遗落在角落里，不敢上前几个害羞的小姑娘也没有忘记。 等到大家都吃完糖，沐雪青挨个摸摸他们的脑袋说道：“好了，吃完糖就回去玩吧。” 吃人嘴软，就算大家再不舍，最后还是在领头小孩的带领下跑开了。 沐远道摇摇头，看没什么事情了，也先回了屋子去干自己的事情了。沐雪青还记得自己今天晾晒的黄豆，打算待会开始准备做酱的下一步，没想到一回头却发现阿曲也盯着罐子里的麦芽糖看。 “怎么，你也要吃？”沐雪青给他搅了一块麦芽糖送到他的面前。 阿曲叼住棍子，感受着甜味在口中蔓延。 “谢谢雪青哥~”他拖长调子故意学着刚才小朋友的语气，明明看起来比沐雪青还大些，却一点都不害臊，这会跟在沐雪青身后说道，“我会好好干活，让大家觉得你没有吃亏的。” 沐雪青看了他一眼，然后将自己面前簸箕里面的黄豆放在他的怀里：“那正好，待会和我一起处理这些黄豆。” 阿曲按照他的话将面前的黄豆全都倒在一个大盆里，等到沐雪青拿着一个小罐子和一些面粉，麸皮出来的时候的，他好奇问道：“这些要做什么？”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失忆的缘故，他的好奇心似乎过分充足，不过沐雪青倒没觉得有什么，认真解释道：“这个是用来做酱油的，染色，提味都很不错，你今天刚醒来，肠胃不适合吃太油腻了，等到适应两天，我做红烧排骨给你尝一下。” 听到他话里惦记自己，阿曲越发高兴。这会看到沐雪青要伸手开始搅拌面前的这些工具，他却立即接过沐雪青手中的活说道：“这些你指挥我，我来就好了。” 沐雪青这么漂亮的手要好好呵护着才行，而且刚才就说了要好好干活，那当然是他来了。 沐雪青身形相较他小很多，他往那一站就是占据有利地形，沐雪青还真抢不过他，于是在一旁指挥起来。给阿曲两根长长的棍子，沐雪青先指挥他将酱曲扑在黄豆上面，然后让黄豆表面均匀裹上酱曲。这一步还好，第二步则是将裹好酱曲的黄豆上面，再裹上一层面粉和麸皮。 筷子顺时针搅拌，让面粉均匀地裹到黄豆上面。沐雪青惊讶发现，虽然阿曲掉下来的时候，身上穿着绫罗绸缎，可是他干活的模样却不生疏，反倒是挺顺手的。黄豆距离搅均匀还要一会，沐雪青让他先做，自己则去找了李大山家一趟。不过他过去倒不是找李大山，而是找李大山的媳妇王秀。 之前就说过，阿曲缺两身衣服，所以沐雪青想拜托王秀，看看她能不能找人帮自己买两身。其他人他不是很熟，但是李大山和王秀因为经常走动所以还是有交情的。 去的时候，沐雪青提了一篮子鸡蛋。王秀怀孕了，这鸡蛋也是给她补补身体。 李大山家就在附近，大白天的，大家院子也没有刻意关着，沐雪青在外面喊人的时候，里面传来女人的应答声，不一会，王秀从院门里走了出来。 看到沐雪青以后，王秀惊喜说道：“雪青，怎么是你啊，快进来！” 沐雪青看着她微微凸起的小腹，小心从她身边进了院子，然后好奇问道：“嫂子，怎么只有你一个，大山哥和李叔他们不在吗？” “爹娘去地里了，大山村里找，好像是村里有事问他，估计一会就回来了。”王秀拉着他就要在院子里坐下来。 沐雪青没着急坐，先将鸡蛋提着放到了桌子上，笑着说道：“给你补补身子。” “哎呦，你这孩子，还拿这个干什么。”王秀心里高兴他惦记着自己，但是面上还是严肃批评了一番，“平时嫂子可吃了你不少东西，你来咱们家还带这个，以后我可没脸让大山去你那里了。” 她这话也是心里话。都说沐雪青人孤僻，可王秀就觉得不是那么回事。他家大山自打她怀孕以后，时常向人家雪青讨点吃的想给她换换口味，换个人早就不乐意，也就沐雪青脾气好，不在意这些，有什么东西也不藏私，而且还有学识，平时和人相处……王秀也说不来，就感觉和这孩子说话很舒坦，和他们总有些不一样的地方。 所以她情理上是不希望沐雪青和他们这么生分的。 见她语气很认真，沐雪青解释道：“其实这次来，还是想要拜托嫂子你一件事情。” 王秀听他这么一说倒是也跟着岔开了思路。沐雪青要真拜托她事，那她倒是放心了，于是问道：“什么啊？” “也不知道大山哥有没有和你说咱们村里来了陌生人这件事情，他不是失忆了吗？现在就暂住在我家，所以我就想着看你能不能帮我找找，看谁家有布或者暂且没用过的合适新衣服，我给他准备两身。” 说着沐雪青大概说了一下阿曲的个头。 王秀心里思索了一下，然后说道：“倒不用找别人了，之前我给大山做过两件，但是长了点，就一直压着，如今你要是急着用，就先给人拿去吧。” “那大山哥那边？”沐雪青犹疑。 “嗐，这有什么，他可不缺衣服，之前外出的时候还给大家添置了一身人家店里的成衣，可给他美的。”谈起丈夫，王秀脸上笑意明显增多。 既然如此那沐雪青也没什么犹豫了，只是等他说起钱的时候，王秀却拒绝了。 “这两身衣服就是自己做着穿的，也不值什么钱。而且村里多了个大活人，也不可能真让你一个人养着，大家什么都不干不是？真要谢我，等以后你小侄子出生了，你带他认认字，我和你大山哥都不是什么有学识的人，你教着他些。我听说外面那找人夫子教书，还要束脩呢？”其实他们村的情况，每年出去的少，留下的多，自然也没有什么追求功名的想法，更何况是乱世。就算有人有了学识，出去了也少有愿意回来、或者能回来的人，所以对读书什么的也没有太大的追求。 可王秀看着沐雪青就觉得，那学点东西还是有道理的，不然那连村长他们都惊动的什么“曲辕犁”又是从何而来呢。 沐雪青好笑说道：“我哪能当那夫子呢，就连我自己，也是近些日子才开始学的，不过要是能用到我的地方，我肯定不会推辞的。” 他知道王秀不要东西也是为了照顾他，因为之前的对话，这会也不敢多推辞，只是心里也有了想法，打算之后要是有时间，搜集些《三字经》《千字文》之类的，外加一些后世数学启蒙方面的知识，到时候一并给王秀准备着。 而且……也不一定只是给孩子能用。 沐雪青抬眸看向王秀，想到对方刚才谈及给孩子教东西时热切的目光，似是不经意间提道：“其实也不一定是我教，嫂子你闲暇的时候也可以看看书认认字，等到孩子日后年纪大点，你就可以亲自给他教了。” 王秀不可思议睁大眼睛，继而像是不好意思捂着脸颊说道：“哎呦，你这话说得，那我都这老大人了，也能学呢？” “当然可以，怎么不能，只要有心，总是不怕晚的。”沐雪青语气肯定，光让人听着就令人格外信服，“你可以，大山哥可以，大家都可以。” 9. 腌笃鲜 拿到了衣服以后沐雪青就回了家里。 他这次和王秀聊天时间不短，回来以后就发现阿曲已经把黄豆表面都裹上了面粉。沐雪青走之前说过裹好面粉后要重新将黄豆倒回到簸箕了，这会一看，居然都已经放好了。 阿曲也没有闲着，还在劈柴。 那些平时沐雪青都要劈两三下才能开的柴，他倒是做得很顺手，很快柴就劈好垒到了一起，看到沐雪青回来，阿曲眼睛一亮，将斧子放一边说道：“回来了，这些黄豆都弄好了，之后要干什么？” “等。”沐雪青将手里的两套衣服递给他，然后看着面前簸箕里的黄豆说道，“等这些黄豆发酵好了，之后就可以晒酱了。” “你先拿衣服去房间，我去把这些黄豆放好，然后给你烧点水洗个澡。” 对方身上的伤口已经好得差不多了，所以洗个澡倒是没什么。 阿曲本来说自己来帮忙，不过这次沐雪青都不用他开口，已经端着簸箕离开了，他只能握紧手中的衣服，望着沐雪青的背影消失在屋子，然后独自进了他和沐雪青的房间。 之后的一段时间，他就要住在这里了。 阿曲环顾四周。沐雪青的房间里有什么一目了然，一张床，衣柜，书柜还有一张桌子，进门的地方隔着一个屏风，后面有个浴桶，估计是用来洗漱的地方。 门外传来沐雪青的呼唤声，他出门一看，是沐雪青让他帮忙将洗澡的木桶拿进去，沐雪青则在厨房里烧水。 阿曲立即过去帮忙，等到水烧好，冷热水一起送到了浴桶里。沐雪青看着他提着水走得稳稳当当的样子，心里不由得咋舌。和阿曲比起来，怎么他倒是更像那个刚昏迷清醒的。 散掉脑子里不切实际的想法，沐雪青灭了火，放下手中的东西去处理药材了。 另一边阿曲也回了屋子开始洗漱。洗漱完，他换上了沐雪青给自己准备的衣服。 换的时候阿曲就发现这些衣服应该是崭新的。想到今天虎子他们说得话，他慢条斯理整理着衣领，倒不是生气。那些人的话都是有道理的，现在的他突然来到沐雪青这里，自然是个负担，所以他所说之后要好好帮沐雪青当然也不是一句空话。 他对沐雪青很有好感。也不知道和对方在他最危险的时候救了他有没有关系，所以阿曲心里会对沐雪青更亲近一些。当然，也因为刚刚短暂的相处，让他对沐雪青有了探究的想法。 - 屋里的门被打开，沐雪青抬头看着阿曲，继而微微一怔。 虽然换上了粗麻布衣，但是对方穿起来倒是很有气质，配上俊朗的面容，活脱脱像是个哪家体验生活的王公贵族，也更让沐雪青确定了阿曲不是个普通人的想法。 这样的人，总归是要离开他们村子的。 “洗好了。”沐雪青随口搭了句话，落在对方的手中旧衣服时询问道，“要洗一下吗？” 阿曲摇头：“晚上丢到灶里烧了吧。” 沐雪青怔了一下：“不留下来吗？毕竟是你失忆前的东西。” “上面都是血和刀痕，留下也没有用，而且我有这个就好了。”阿曲摸了摸腰间挂着的令牌。 等到沐雪青点点头，他走向正在处理药材的沐雪青，一脸跃跃欲试，似乎还想要帮忙。沐雪青连忙警惕地拦住他：“这个不可以，药材这事可大可小，若是处理不好坏了药性就不好了，治病救人的东西，不是你说要帮就可以帮的。”对方是热情，但是太过热情了，让沐雪青都有些吃不消。 “这样啊。”阿曲应了一声，颇为遗憾地叹了口气。他刚才确实想要帮忙的，不过沐雪青不同意那就算了。 看他这样，沐雪青好笑说道：“行了，这个你确实不能做，不过我也真得有事情拜托你，到时候你可要养精蓄锐，这样才能把我拜托你的事情做好。” 这话让阿曲提起了兴趣，他好奇问道：“是什么东西？” “这段时间不是要春耕了吗？我有一批种子要种，到时候还要犁地那些，所以需要拜托你来帮忙。种地很累的。”最后这句是沐雪青的真情实感。犁地，插秧，除草，施肥等等一系列下来，身体再健朗的人都得累弯了腰。就算是现代也很累了，更何况是现在这个一切都要亲力亲为的世界。 只有面前这个人倒像是有点傻，听到能帮他忙反倒挺高兴，至于干的事什么倒是完全不在意。 就希望他到时候不要半途而废吧。 大约处理了半个多时辰，手边的一些药材处理得差不多以后，沐雪青去洗了个手准备做饭了。 双手在清水中拂过，让他不可避免地想到了一些穿越者必备的技能——肥皂。 猪油和碱水外加模具，做起来应该不难，等到过两天闲下来试着做几块，平日里也经常用到，方便一些。 洗完手就该做饭了。 阿曲比沐雪青先一步进厨房，似乎是已经准备好了当个烧火工具人。沐雪青习惯他这样了，没有拦着。 这会春笋正好，沐雪青打算做个腌笃鲜，拌个豌豆苗，主食则用之前蒸好的馒头。 趁着现在距离落日还早，沐雪青先准备腌笃鲜的材料。 春笋，排骨或者新鲜的猪肉都可以，但是沐雪青还是选了排骨，最后剩下的当然是新鲜的春笋。可惜这个时候还没有发明豆腐皮，他也没时间做一个，否则加点豆腐皮更有一番滋味。 不过面前这些材料也够了。 春笋剥皮的任务被阿曲抢过去了，沐雪青这边则开始剁排骨，切腊肉。 排骨和腊肉他都切成了小块，腊肉要泡一下才不会齁咸。等到全都处理完，沐雪青又将豌豆苗清洗干净。 清洗豌豆苗的时候，沐雪青想到什么说道：“你今天适应一下，明天应该就能吃其他的了？明天中午包荠菜猪肉饺子怎么样？” 这话说出来，就好像阿曲已经是他们家的一份子一样，所以在这种满是生活气息的时候，也会记得询问他的意见。 阿曲愣了一下，继而嘴角翘起：“好啊，都听你的。” 那边的竹笋也剥好了，阿曲清洗了一下，跃跃欲试看着面前的菜刀，询问道：“要切什么，我来试一下。” 沐雪青挑眉：“切成滚刀块，你会吗？” 阿曲转了一下手中的菜刀。明明是那么大的一把刀，在他手中却轻巧得像是假的一样，被他玩出了花样。沐雪青甚至有种自己以前看动画时的感觉，里面的主人公，他们菜刀也是这么听话，关键时刻还能耍耍帅。 他也确实会切，菜刀在他手上飞快地落在春笋上，不一会就切成了大小均匀的滚刀块。 沐雪青拍拍手，夸奖道：“确实很厉害。” 阿曲略有些得意。那模样倒让沐雪青觉得他有些可爱。 他好奇问道：“你以前进过厨房吗？” “应该是没进过。”阿曲打量了一下炉灶，然后摇摇头。 “那你切菜这么熟练？” “是吗？”阿曲打量了一下面前的春笋，然后说道，“应该和菜没关系，我用刀应该是极为熟练的。”只是从腰刀换成了菜刀，控制起来倒也不算什么。 想到他那柄锋利的腰刀，沐雪青不多说了。 估摸着咸肉泡得差不多了，沐雪青让阿曲帮自己剥葱和蒜。自己则将生姜切成片，然后开始准备给咸肉和排骨焯水。 锅中加入冷水，然后再将排骨放进去。加上葱结和姜片。锅里的炉灶不用沐雪青，阿曲已经熟练帮他烧开了。 等到锅里的咕嘟咕嘟鼓起了泡，水面出现一层浮沫的时候，沐雪青将排骨捞出来，之后又将腊肉也放进去一起焯水。春笋也要，不然里面会带点苦涩味。 等到几种材料都焯水完毕。沐雪青将锅换成了煲汤用的炖锅。将排骨和腊肉一块一块垒好，再加入葱姜蒜，锅里加入水之后，就可以准备文武火交替炖汤了。 里面的肉要炖得软烂最起码要一个多小时，沐雪青等到大火烧开后，盖上盖子继续小火慢炖。 随着时间流逝，太阳也变得不再灼热，阳光随着西斜倾泻了一地，周围人家烟囱里也都冒出了轻烟。沐雪青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将锅盖打开，然后又将之前焯过水的春笋加到里面。 之后再炖一盏茶的时间就好了。沐雪青趁着这个时间将清洗过的豌豆苗焯水一下，然后往里面加点盐、少许酱油，最后再用爆炒过的蒜末浇下，淡淡的蒜香在屋中弥漫，落在清脆的豌豆苗上，看起来格外的爽口。 馒头是昨天做好剩下的，现在这个天气尝起来也不会干硬，不过到底口感会差点。沐雪青将馒头放到蒸笼里重新热了一遍，再端出来的时候，馒头微微涨大了一圈，看起来嫩白香软。 沐雪青将凉拌豌豆苗和馒头盛盘送到阿曲手里：“放到院子里，然后帮我叫一下爷爷，该吃晚饭了，不然一会太阳落山了。” 至于沐雪青自己，则开始给三人盛汤。 红肉白笋落入碗中，红肉鲜艳，白笋清爽，看起来格外漂亮。 沐雪青里面没有加多少盐。咸肉本身自带咸味，就算之前已经浸泡了许久，但是他也怕加太多太咸了。 因为沐雪青估算得准，所以三碗汤刚刚好。沐雪青自己胃口小，所以将多出来的一部分分给了阿曲。 三碗汤分别端到了外面的石桌上，沐雪青一抬头就看到阿曲和爷爷一起走了过来。阿曲落在沐远道后半部，看到沐雪青的视线，和他挥挥手打招呼。 沐雪青回他一个浅笑。看到他的笑容，沐远道和阿曲都认为是冲着自己的，加快了走过来的步伐。 10. 客观的美 “今天喝汤。”沐远道看了一眼桌上的食物，打量了一下阿曲就知道怎么回事。 这饭还是迁就着某个伤员来的。 “是腌笃鲜，里面的排骨我炖得软烂，您咬着也没问题。”沐雪青眉眼弯弯，说得话格外端水。 “哼，你爷爷我还没老呢，牙口好着呢。”沐远道心里美滋滋，嘴上却还是不饶人。 几人一起坐下来准备吃饭。沐雪青也尝了一下里面的春笋。在沐雪青看来，比起里面的肉，这道汤里的春笋才是一绝。刚刚挖出来不久的嫩笋清脆可口，焯水后没有了涩味，反而格外外嫩爽。与咸肉排骨久炖之后，鲜甜的滋味就算是里面的肉香也能压了过去。 说是这样，但是肉的滋味也不差。就像沐雪青说得，他排骨炖得久，经过炖锅里起起伏伏，这些排骨格外脱骨，一口咬下去，骨肉便已经分离。至于咸肉，经过一番操作早就没有了之前那格外齁人的咸，咸香得刚刚好。 尝完里面的肉和菜，再尝一口浓白的汤汁，便觉得心情舒爽，胃里都是暖洋洋的。 就算是沐雪青这个嘴刁的都眼前一亮，就更不要说另外两人了。风曲和沐远道显然也对这道腌笃鲜很喜欢。不过沐远道和沐雪青一样极为喜欢里面的嫩笋，至于风曲则一口一块肉。偏偏他吃得快却不显得不雅观。 除了汤之外，沐雪青也很喜欢那道凉拌豌豆苗。 清脆爽口，仿佛带着春天特有的气息。沐雪青还给自己揪了半个馒头，偶尔吃一点，当作主食垫垫胃。虽然馒头看起来简单，但沐雪青却很喜欢。 自己蒸出来的馒头有嚼劲，吃一口，虽没有馅料，却带着淡淡的甜味，主食带来的满足感是其他菜肴不能比拟的。 一顿饭吃得大家格外满足，吃完后阿曲主动收拾起了碗筷，也不让沐雪青进厨房：“我来洗就好，你在外面休息。” 沐远道看他主动揽活，倒是抛掉了一开始因为他把沐雪青手腕捏伤的不满。还是那句话，他对伤害自己小孙子的人没有好脸色，可是风曲对沐雪青似乎也挺好，那沐远道自然也给他面子。 “他身上的衣服是你换来的？”沐远道坐在院子里，享受着夕阳打在脸上的温暖。 “嗯，和王秀姐换的。”沐雪青将自己和王秀的对话大概给他透了个低。 反正他相信，不管他说出多少惊世骇俗的话，他爷爷都会支持他的。 果不其然，听到沐雪青让王秀读书，沐远道也没说什么，还点点头。不过这一提倒是让沐远道想到了，李大山家那孩子生下来，他们也确实要备点东西过去。 太阳落山的时候，沐雪青带人回了屋子开始洗漱。 牙刷和牙粉他也给阿曲同样准备了一份。之前大家都是用柳条那些清洗的，沐雪青清醒后不适用这个，就转而找王木匠做成了简单的牙刷。 牙刷柄是用木头做得，上面钻上小孔。至于刷毛则是用得马毛，较为柔软一点，不过刷牙用得倒不是牙膏，而是牙粉。 牙刷做出来以后，沐远道也挺喜欢的，同样也给自己做了一把，不过沐雪青考虑到这些东西要经常换，所以还是多准备了几把，所以给阿曲用倒也有一套新的。 后来可能是王木匠也觉得不错，同样也用上了。一来二去，村里人都逐渐用牙刷替换了柳条。得知这东西是沐雪青做得，大家还略微议论了一阵。不过后来沐雪青没就这事说过什么，他又是个孤僻性子，所以这事也就过去了。 阿曲这会观察着面前的牙刷，然后看着沐雪青沾上牙粉开始刷牙，偶尔牙刷抵在脸颊上，会让脸颊稍微鼓起一点点，莫名看起来有点……可爱。 沐雪青刷完牙，漱了口，一回头就发现阿曲正看着自己，半点都没有动手中的牙刷，于是奇怪问道：“怎么了？你不会用吗？” 刷个牙不至于这么难吧。 “没有，学会了，就是觉得你刚刚有点可爱。”阿曲说完蘸了点牙粉开始刷牙，徒留下一旁的沐雪青眼睛微微睁大，不敢相信这人居然说话这么直白，甚至以为自己听错了。 可等它去看阿曲想知道他刚才那话是什么意思的时候，阿曲却已经开始认真刷牙。 沐雪青忍了忍，还是转开眼不再问了。 毕竟失忆的人，算了。 古代的晚上没有了后世那些夜生活，总是休息得很早，以往沐雪青也是那样，一沾床就睡着，可今天不知道是不是身边多了个人的缘故，他总归有些不自在，就算两人盖得不是一床被子，中间也有些距离，可身旁多了一个呼吸以后，沐雪青还是下意识有些心烦意乱。 不过害怕阿曲多想，他也只是闭眸假寐，没有做出辗转反侧的姿态。 不想等了一会，耳边忽然有人问道：“睡不着吗？” 温热的呼吸就在不远处轻飘飘打了过来，转了个旋然后消失干净，偏就是那股若有似无的感觉最奇妙。 沐雪青睁开眼睛，微微侧了下身。这会是没有玻璃的，窗户上糊了一层纸，也就将月光挡了大部分过去，他不能借由月光看清楚对面的人状态，只能隐约看到对方面容的轮廓。 不得不说，骨像好的人，仅仅是一个轮廓便会让人觉得他好看，更不要说沐雪青还知道阿曲长什么样。 阿曲换了个姿势，脑袋枕在交叠的双臂上，语气轻快说道：“要是睡不着，我给你哼歌吧。” 不等沐雪青回答，轻轻的歌声便在室内响起。 阿曲的声音已经有了男人的低沉。古代的人相对于现代是更加早熟的，所以就算他看起来尚且年轻，但是沐雪青却意外发现他的歌声里带着淡淡的苍凉。 这不是一般的民谣，更像是军队里的歌谣。 让人仿佛置身于战场之中，残阳，枯树以及挂在枝头，残破的旗帜。 沐雪青想说这和让人安睡的曲子没有一点关系，可整个人却神奇地在歌声中舒缓了之前焦虑的情绪。 虽然是有关战争的歌，但由阿曲唱来却莫名带着点安心感。 伴随着低低的歌声，沐雪青逐渐睡了过去。 感受到他变得平稳的呼吸，阿曲停下了歌声。伸手帮沐雪青拉了一下被子将他盖好，阿曲同样沉沉睡了过去。 第二天一早，沐雪青按照以往的生物钟醒来，等到抬眼注意到旁边有个人的时候，他恍惚了一下才反应过来，阿曲现在是和他一起住的。 不知道是不是听到了他的动静，阿曲皱了一下眉，继而双眸睁开。明亮的双眼甚至堪称锐利，只是目光在对焦上沐雪青那一刻，里面的冷意尽皆散去，重新恢复了无害又温和的模样。 沐雪青假装没看出他神情的变化。就算是失忆了，但是人的本质其实并不会有太多变化，有时候身体下意识的行为可能比他的记忆还要诚实。再联想到对方晚上给自己唱的歌以及那柄锐利的刀，沐雪青大约能模拟出来一些阿曲的身份。 不过他也不会去过分探究。 毕竟等到对方恢复记忆，也就到了大家分开的日子了。 “早上好。”阿曲先冲他笑了一下，然后起身撩了一把散在额前的头发。 很神奇，仿佛少年的清爽与男人的成熟在同一个人身上交织。 沐雪青起床去洗漱的时候，阿曲在后面把他们的被子叠了，然后倚在书柜上取了本书，一边翻书一边问道：“我们今天做什么？” 他好像很喜欢跟在沐雪青后面，做什么都要问一下沐雪青的意见。就像是要把之前承诺认认真真兑现一样。 擦干净脸上的水珠，沐雪青解开头绳，如瀑青丝垂下，他梳着头发说道：“吃完早饭把黄豆翻个面，然后要去王木匠那里一趟，估摸着曲辕犁今天就要做好了，我去看看好不好用。” 等了半天却没见阿曲回答，沐雪青抬头，任由发丝垂落去看阿曲，却发现他在看着自己出神。 “你去吗？”沐雪青问道。 阿曲如梦初醒，怔怔应了一声，这才扭过头，假装洗漱掩盖自己刚才的不对劲：“去，怎么不去。” 帕子从脸颊擦过，带着早晨微凉的触感，让人清醒。但是刚才印在脑海中的画面却挥之不去。 青丝垂落腰际，衬得那细腰仿佛一掌便能握住。等到面前人转身的时候，便是一张清冷的容颜。清晨的阳光洒在沐雪青的脸颊上，仿佛能惑人心魂。 他脑海中一瞬间冒出了很多个形容美人的词汇，但又觉得不够。如果阿曲生在后世，便能形容那瞬间的想法。 那是极为客观的美。 11. 擦脸 沐雪青随意绑好发绳就出门去看昨天的黄豆了。经过一晚上的发酵，黄豆表面裹的一层面粉逐渐变色，像是发霉一样的绿色在表皮覆盖了薄薄一层，这些黄豆也粘连在了一起，看起来挺不好看的。 沐雪青正要给黄豆翻个面让它继续发酵，身后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收拾好了阿曲上来夺走他手里的簸箕说道：“这个交给我，你别管了。” 这绿色看着不太干净，还是他来翻吧。 说罢就已经熟练地将里面的黄豆翻起了面。沐雪青也不和他抢了，出门去做早饭。 沐雪青早餐做得是包子和胡辣汤。 先把木耳、黄花菜以及香菇这些泡发，沐雪青开始揉面发酵。发酵他用的是老面，揪进去一点，最后将面粉揉成一个光滑的面团就可以醒面了。 早上起得早，就算要做半个时辰也不担心。正好爷爷那边已经开始练起了五禽戏，沐雪青便跟着他做起来，顺便等待发面成功。 阿曲收拾完黄豆洗了手出来就看到这一幕，好奇地看着他们的动作。 似乎是觉得有趣，他后面也加入了进来。等到沐雪青打完擦掉额头的汗，就看到阿曲顺着他们刚才的动作同样在打拳，不过说是五禽戏，倒也完全不同。 更像是他自己会的，整体大开大合，早就已经脱离了强身健体的范围。 但是不得不说，还挺有观赏价值的。 沐远道同样在观察阿曲的动作，看着看着，他的眉头居然逐渐松了下来，像是放松了戒心一般。 可惜沐雪青和阿曲都没有注意到这一幕，很快沐远道又恢复成了平时的样子。 等到阿曲打完拳，大约也过了四五十分钟了，沐雪青等他洗漱完，便叫他一起进厨房帮自己剁肉。 “你力气大，帮我剁得碎点，然后把这个葱姜水搅拌到里面，给肉馅搅上劲。”沐雪青把碗上搭着筷子的葱姜水递给对方。 剁肉阿曲倒是懂，但是另一个他就不明白了：“搅上劲是什么意思？” “就是通过搅拌让肉的表面逐渐黏稠起来，对了，记得顺时针搅。”沐雪青拿起一个空盆用筷子给他搅拌示意一下。 其实阿曲已经会了，这会看到他认真的模样，心思也逐渐从沐雪青的双手移动到他的脸颊上。 沐雪青比他低一些，此时低垂着眼眸认真教导，长长的睫毛随之轻颤，看得人手痒。 下一刻，一只手落在了沐雪青的脸颊上轻擦过去。 温热的触感从脸颊滑过，沐雪青也顾不得继续教了，捂着脸颊去看动手动脚的阿曲。 青年满脸无辜，将蹭过沐雪青脸颊的大拇指露出来给他看：“面粉沾上了。” 沐雪青一看，果然那略带薄茧的指腹上是一层薄薄的面粉，估摸着是之前揉面的时候留下的。想到自己居然就这么带着面粉过了将近半个时辰，沐雪青耳朵不由得微红起来。 至于阿曲刚才摸他的脸的事情，他也没心情去计较了。毕竟是为了帮他。 看着沐雪青在那边开始备菜，阿曲指腹轻擦，目光在沐雪青微红的耳畔滑过，心里不知道为何有些微痒，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挠一样。 不过雪青还是很可爱。 不再多想，阿曲也在一旁加入了帮忙的行列。 两个人一起合作，很快就将各种配料准备好了。沐雪青先蒸包子。已经发好的面团上一切开，里面就是蜂窝状，沐雪青切成一个个小剂子，擀开以后问阿曲：“会包包子吗？” “会……的吧？”阿曲不是很确定。 沐雪青拿出一个面皮，将调好的肉馅放进面皮里，然后给阿曲示范了一下。看着面皮很快就在沐雪青的手下变成一个个圆润漂亮的肉包，阿曲也拿起一块面片学着沐雪青刚才的做法去准备。 结果脑子看会了，手却跟不上。明明是一样的做法，沐雪青包出来的就很可爱，他的就歪歪扭扭，看起来丑巴巴的。 望着手里那一坨不明物体，阿曲陷入了可疑的沉默。 还是第一次看到他这样，沐雪青没忍住轻笑出声。月牙似的，眉眼弯弯，不带隔阂的笑。 阿曲心里又不对劲了。 他将自己的丑包子放在一旁，假装不在意说道：“算了，这个我来吃。” 沐雪青帮他拧了拧，防止一会蒸得时候散架了。包第二个的时候阿曲似乎还想要继续，沐雪青也没有拦着，反正这人自己会解决的。馅料面皮都没问题，丑是丑了点，但也不会太难吃。 沐雪青包包子比阿曲快多了，几乎四分之三都是他做的。等到包完，他将包子放到两层笼屉里，在外面围了一圈布防止蒸汽漏掉。 阿曲在那边盯着包子，他则继续将胡辣汤做了。 锅里烧开水，再将之前切好的菜丢到锅里，等到煮得差不多了，沐雪青开始往里面加调料。盐、醋还有胡椒粉。好在旁边的是阿曲，并不会对他加胡椒粉表示什么。最后再加入一碗调好的淀粉水，整个汤瞬间变得浓稠起来。 等到快起锅的时候，沐雪青将鸡蛋打散，然后在表面淋上鸡蛋丝，最后撒上一把小葱花。就这么点绿意，就让汤变得开胃又好看，就算是在早上，吃起来也不会觉得太过腻。 胡辣汤做好后，那边的包子也可以出锅了。沐雪青将一个个包子捡出来。其中阿曲包得包子格外显眼，也幸好沐雪青给他改造了一下，所以没有散开。 阿曲摸了摸鼻子，终于有些心虚起来。等到饭菜端到外面，沐远道看着桌子上那奇形怪状的包子，眉毛抖了抖，倒也没有多说什么。 阿曲自知理亏，把自己的包子移到面前，扔了一个到嘴里，继而眼睛一亮：“也不是很难吃啊？”皮薄肉馅香，除了最上面黏糊成一坨，味道还不错嘛。 沐远道哼一声：“那是雪青馅料做得好。 ” 这话得到了阿曲的大力赞同，完全没有在意沐远道这话对他手艺的批评。偏偏沐远道还就吃这一套，看他夸沐雪青也舒心起来。 他们一老一少相处得还算融洽，沐雪青不再多言，而是将醋往爷爷那里推了推：“我可能醋加得有点少，您自己试着加。” 沐远道先用勺子舀了勺胡辣汤送到口中。热乎乎的汤经过早晨的风一吹并不怎么烫，反而变得温度合适。一口下去，温暖又舒适，微酸微辣，香滑浓稠，里面各种小菜搭配起来，各有各的滋味。 沐远道又往里面加了一勺醋，搅拌一下再一尝，这才摸着胡子说道：“还是加点醋更舒适啊。” 沐雪青就知道他会这么说，自己也舀着汤喝了起来。喝完后他捡了个包子送到口中，确实味道很不错。 现在的汤汁已然没有那么烫了。咬开包子皮，汤汁立马流出，继而再咬一口，便是调得咸香可口的肉馅，不仅不会觉得油腻，反而让人忍不住再多吃两个。 早上一碗胡辣汤，几个包子下肚，暖胃又顶饿。等到阿曲洗碗碗筷，沐雪青说道：“那爷爷，我先带阿曲去王叔那里看看。” 村里大家互相都认识，平时都是叔阿婶阿的叫着，但是沐远道一听就知道他是去找王木匠，估摸着和他那个什么曲辕犁有关系，于是挥挥手说道：“去吧去吧，回来也给我说说情况。” “好嘞。”沐雪青答应完，带着阿曲出了门。 他和爷爷都爱清净，小院算是在整个村的边缘范围。所以等到两人到王木匠那里的时候，发现周围已经围了不少人，李大山、江墨他们都在。 不仅他们，村长还有村里几位德高望重的老人都来了，显然对这曲辕犁格外重视。 12. 问心无愧 看到沐雪青，江墨冲他挥挥手：“来这里。” 沐雪青应了一声，拉着阿曲走了过去。围着的不少人都偷偷打量他们，不管是阿曲还是沐雪青，放在他们身上的目光都不少。 阿曲是因为他是新来的陌生人，大家从来没见过，自然好奇。 至于沐雪青，那就和这曲辕犁有关系了。 听说村里发现了一种新的犁，和直辕犁不一样的曲辕犁，只用一头牛就可以拉动，耕地速度也不慢。这一下子就把村里人的好奇心给提起来了，大家都想看看这传说中的曲辕犁有没有那么神奇。 同时，和曲辕犁一起传出消息的，就是它的来历。据说是沐雪青看书的时候，知道江东地区有这么一样东西，所以才派人找到的图纸。 这曲辕犁要真是有用，那么沐雪青可就是村子里的大功臣了，大家能不关注他嘛。 所以一时间放在沐雪青身上的目光比阿曲还多。一来谁也想不到这种好东西居然是沐雪青这个一向不和大家交流的人发现的，二来，普通人当然更关注自己吃饭的家伙，陌生人是稀奇，但也比不过能让他们吃饱饭的好东西。 任由周围的目光打在身上，沐雪青拉着阿曲走到了江墨他们那边。村长江归年和他点了点头，然后冲着院内说道：“老王，让人将曲辕犁抬出来吧。” 门内应了一声，接着几个人抬着曲辕犁从屋里走了出来。江归年先让开，让几位老人先进去，继而才是他、江墨以及沐雪青一行人。 不过院子虽然大，但也不能挤太多，进不去的就在门外待着，一个个耳朵和脖子拔得老长，恨不得将院子里那曲辕犁的模样映入眼帘。后面还有人催促问道：“怎么样怎么样，那什么曲辕犁长得如何？” “别急，还没看清呢。” 前面进院子的人正围在曲辕犁前，后面的想看都看不到，只见那新搬出的曲辕犁和以往的不同，弯曲的弧线以及最前方的犁盘都有些区别。大家都是地里干过的，哪能看不出来。 王木匠打造曲辕犁的时候就看到不同了，这会正乐不可支地和大家介绍着整个曲辕犁的构造，一旁和他年纪相仿的高瘦中年男人冷哼了一声，看他那模样老大不乐意。 王木匠也听见了，乐呵呵反问：“怎么，这曲辕犁我做出来你不服气啊？” “那梨铲还是我打造出来的呢。”男人翻了个白眼，看不惯他这得意的样子，“而且图纸是人家雪青提供的，关你什么事？” 沐雪青突然被cue到，摸了一下鼻子不加入他们的争斗。 这位滔滔不绝的是他们村里的王木匠王铁山，另一个则是铁匠李木羊。最开始看到两人名字沐雪青还有些奇怪，当木匠的带铁，当铁匠的带木，后来才知道两人其实是跟着对方的父亲学的技术。 说起他们的矛盾，那还得从父辈说起了，明明一个木匠一个铁匠也互相不耽搁，偏偏谁也不服谁，觉得自己做的就是最好最实用的，后来还将希望寄托了到儿子身上，没想到两儿子对自己老父亲的行业不感兴趣，反倒是对另一位的更喜欢，以至于这阴差阳错，木匠儿子当了铁匠，铁匠儿子当了木匠。 话是如此，但两位却把自己父辈的不服输继承了下来，互相也看对方不顺眼。 这不一个曲辕犁都能辩论起来。 最后还是村长江归年看不下去他们把一个小辈搅进来，摆摆手道：“好了好了，这么多人呢，也不怕丢人，这说归说，总不如试验一下来得有效果，待会咱们把曲辕犁推到地里试一下，如何？” 这话得到了大家的一致赞同。 江归年说道：“那行，大山啊，你带两个人，大家把这曲辕犁抬到地里。我想想，就用雪青他们家那亩试试，你们觉得如何？” 图纸是沐雪青拿来的，大家当然没意见。 江归年又让江墨去找人将村里的牛拉来。不过拉了三头。主要是用曲辕犁和直辕犁做个对比。看到大家搬着曲辕犁出来，村里的人顺着在两边站好，热切地看着这个新玩意。 “哎呦，确实不一样，犁评那里就有区别啊。” “看起来也小巧好多，也不知道下地怎么样，别是个不中用的。” 江墨那边动作也快，等到一行人到了地里的时候，江墨他们已经拉着牛过来了。一行人将曲辕犁和直辕犁分别绑在牛上面，然后开始下地。 这刚一拉起来，大家就已经看出来不同了。 那旁边的直辕犁在拉动下还在起土呢，曲辕犁便已经开始动起来了，而且牛也没有平时那么吃力。当土被犁铲铲动的时候，上面的犁璧发挥作用，将土往两边推开。 那边的直辕犁也开始动起来了，这还是两头牛拉着呢，虽然进度差不多，但是明显那直辕犁一眼就能看出来大大小小的问题。 在场众人那都是地里的老把式了，哪能看不出来区别。 “哎呀，你们别说，这真得不一样啊。” “我的个老天爷，这就这么随便变了一下，就能变得这么厉害？” 然而这还不算结束，当控制曲辕犁的人控制牛转弯的时候，大家这才发现这曲辕犁还有其他妙的地方。 只见那直辕犁还在蠢笨地转身，曲辕犁便已经轻巧地回转了身体。甚至伴随着对于犁评这些的控制，那挖地的深浅都能控制起来。 在场一群人这次连话都不知道要如何说了，夸的话全都笨拙起来，只记得一个个张大着嘴巴，愣愣地望着这一步，至于灵活一点的早就已经一个激动窜到了田里，恨不得扒拉着曲辕犁好好看一看。 这以后可就大家吃饭的家伙了，那现在出来了，能不激动嘛。 而沐雪青就看着一群平时稳重的长辈们此时正像是看着什么稀罕东西那样绕着那曲辕犁看个不停，就连几位德高望重的老人那都是小心翼翼伸手在上面摸着。那夸张的模样说是捧在手心怕掉了，含在口中怕化了也不夸张。 沐雪青倒没有这样夸张。仰赖后世无数人的努力，他生活在一个并不缺衣少餐的时代里。就算到了这个世界，爷爷也是尽可能地给他最好的东西。但是他也能理解此时人们的激动。 现在的食物种类，以及良种的选择不说。工具的简陋，天灾的难以预防，以及那些地主等等对普通人的压迫，就连吃饱饭都是一件困难的事情，更不要说其他。 桃溪村尚且算是好的了，外面的风雨想来更加得多。 所以，能做点什么就做点什么吧。 沐雪青在心里对自己说道。 不求改天换地，但求问心无愧。 13. 荠菜饺子 曲辕犁的效果比想象中还要好，要说谁最高兴，那当然是村长。 这会正好趁着大家在，他直接宣布了个好消息：“这曲辕犁既然有用那就是好事，村子里决定，先用村里的钱出资，再打造四个曲辕犁，如果你们有人自己想要制作，也可以，村子里还会为大家提供一成的成本钱。没钱的那还是按照之前直辕犁的规定，拿钱租，入村里的账上。” 此话一出，众人当即激动起来。 手底下有钱的已经琢磨着自己要不要找王木匠做了。那手头一时间紧的，能租当然也很愿意。 而且有了这曲辕犁，大家都觉得今年耕地估计会快很多了。以往都是先租牛，不过有早有晚的，不一定都能租上。要么就是自己挖地。也就类似王春花王大娘家这种比较富裕家里人口又多的自己有牛，也不用担心这事。 如今估摸着大家都能试着试一试那曲辕犁呢。 这么一想，村里不少人立即往村长那里过去，想让他赶紧给自己登记一下，这样后来借牛也快一点。 沐雪青也拉着阿曲跟在大家后面。 其他人奇特得不行：“雪青，你今年这么早犁地啊？” 以往的时候沐雪青他们都是最后一批，因为耕的地比较少，不少都没有开荒呢。 “是啊。”沐雪青扯过一旁的阿曲说道，“今年有人帮忙，而且我有一批新种子想要种着试一试。” 一旁的阿曲挺直腰板，很有工具人的觉悟。 这就比较新奇了。大概是沐雪青拿出了曲辕犁图纸这种好东西的缘故，大家心里对他印象格外翻新了一番，这会听到有新种子，好奇心立马出来了：“那新种子是什么样的啊？给婶说说，是不是长得比咱们现在的种子穗多，又粒大饱满啊。” 沐雪青失笑：“没您想象得那么夸张，具体什么样的，等我浸完种子，种得时候你们就可以来看看了。” “那行，婶一定去看啊。” 很快前面的人就走开了，到了沐雪青这里，他也和村长说了一下自己要借牛和曲辕犁的事情。村子让江墨在本子上给他画了勾，这才发出和刚才那位婶子一样的疑问：“今年这么早耕地，是有什么计划吗？” 沐雪青将刚才和婶子说得一样重复了一遍，村长这边回了同样的态度，那就是沐雪青种种子的时候，他们也要去看看。 没办法，曲辕犁的效果太好了，大家才会对沐雪青的新种子这么好奇。 除此之外还有件事情：“雪青，你的图纸对村子里来说有大用处，之后我们会和村里商量一下，取点银子出来，这也是为了感谢你，毕竟你托人找这东西应该也花了不少钱。还有就是，今年第一批牛咱们就先排给你，这是你给村子做贡献的奖励，你看怎么样？” “不会影响到其他人吗？”沐雪青问道。 “放心，没问题的。”有了好东西，村长笑得见牙不见脸，“这曲辕犁为大家省了不少力，这一次可以排到的人比以往更多了，你立了大功劳，和大家说一下，基本是没有问题的。” 既然如此沐雪青也就不推辞了，和村长确定了之后要取牛和曲辕犁的时间之后他就拉着阿曲离开，结果没想到阿曲目光也往曲辕犁上面看。 “怎么，你也对那个感兴趣？”沐雪青好笑。 阿曲认真点头，望着曲辕犁的目光格外认真：“这是好东西，对许多人都有帮助。” “当然是好东西了。”看到他认真研究的目光，沐雪青心中触动，却还是拉着他说道，“这会人多，你也看不出什么，咱们先回去，过两天就要开始耕地了，到时候你有时间好好看，而且图纸是我的，过两天王铁匠他们就会给我了，到时候给你仔细研究。”最后一句话沐雪青凑到他耳边轻轻说的。 阿曲先是被那凑近的呼吸所吸引，反应过来沐雪青在说什么以后，心里不由得高兴起来。 雪青这样，应该是对他有一点点偏心的吧。 两个人一路回去。这个时间段还早，沐雪青先背着背篓和阿曲上山采药。虽然阿曲对药草这些的认识不多，但是他行动灵活，沐雪青指挥一下，他挖得也有模有样，那些悬崖峭壁旁边的草药更不会让沐雪青接近，这个人轻轻松松就能给采回来，比沐雪青一个人效率高多了。两人采完药回到家里也才巳时，距离中午还有一个时辰。 回去的路上沐雪青又采了些荠菜。三月的荠菜正是鲜嫩繁盛的时候，回去的时候一掐就掉了，两个人一起合作采了一大包。 等到了家里，沐雪青让阿曲清洗荠菜，剁肉馅，自己则开始和面准备饺子皮。 温水和好面，沐雪青盖上盖子让它醒半个时辰，自己则去阿曲那边，和他一起清洗剩下的荠菜。 两人一起合作，这清洗的速度就快多了。就算他们清洗得认真，但也用不了多久。 将盆里的水一倒，阿曲进去躲剁肉馅，沐雪青则开始准备葱末。其实也可以往里面加点姜末，但是沐雪青不喜欢。他一般做菜的时候，是不在乎里面放点姜片或者姜末的。但是仅限于炒菜或者大片的。让他把姜末当做馅料吃，那简直就是一种折磨。 林林总总准备得差不多了，那边的面也醒好了，这次沐雪青还提前问了一句：“你会包饺子吗？” 经过昨天那一手，阿曲对自己的做饭水平很有理解，诚实地摇摇头。不过他还记得和沐雪青做保证：“但我可以学。” 沐雪青早就猜到了，倒没觉得有什么。他快速将面团切成小剂子，然后擀成一个个面片。阿曲小心捏着薄薄的面片，如临大敌一般舀了一勺馅料送到了面片里，然后看向沐雪青，似乎是在询问接下来要怎么办。 “你直接就这么捏吧。”沐雪青蘸了点水在没有加入馅料的地方点了点，然后让他捏一下。 很快整个饺子就粘合在了一起。 阿曲看着手中卖相不错的饺子说道：“还挺简单的嘛。” 沐雪青没说，只是给他比了个大拇指，指腹的地方还带着点面粉，沾染上了一片白色，莫名有点可爱。 然而很快，在沐雪青擀完面片，开始包饺子的时候，阿曲才发现自己还是太天真了。也让他明白，饺子居然有那么多的包法。 他自己就是肉馅送到面片里捏一捏就好，可到了沐雪青那边，那是什么花样的都有。而且各个又鼓又挺。有小元宝的，有三角的，就连元宝这一种样式都有各种各样的包法，这样一比，他自己的包法堪称平平无奇。 阿曲试着学沐雪青包小元宝，最后只能望着从缝隙里挤出来的内陷悄悄掐灭了这个想法。 算了，现在包的不也挺可爱的。 14. 新稻种 两人一起合作很快就将饺子包好了，沐雪青调了料汁让阿曲端出去，自己则开始煮饺子。 三大盘饺子煮好，沐雪青和阿曲一起将饺子端出去然后叫爷爷吃饭。 饺子放在桌上，沐雪青从最少的那一盘里夹起一个放进碗里。 蘸了点汤汁，他将饺子送入口中。嫩荠菜和肉馅完美融合在一起，既有野菜的鲜嫩，又有肉馅的香浓。比起纯肉香饺子，那多出的两分清香变得回味悠长。 吃完午饭，阿曲去收拾碗筷，沐雪青则先去看了一眼今天翻好的黄豆，这才半天，另一面也不见什么动静，不过阿曲弄得很细致，估计明天就可以准备准备晒酱了。 出门将屋子关上让黄豆继续发酵，沐雪青将之前蔡丰给自己弄到的种子拿出来晒一晒。 同理还有今年要种的水稻种子。 蔡丰弄到的种子他是打算留种的，自己家里吃的当然不能混在一起 沐雪青将两种种子晒好，又在旁边做了标记免得弄混了。 其实这点有些多此一举了。毕竟两种种子区别挺大的。就像之前李大山说的，觉得他这些新种子品相一般。 不过这个种子也有他自己的优点。 阿曲从厨房出来就看到沐雪青正查看着院子里晒着的种子，好奇来到沐雪青身边，他也一眼就看出来两种种子的不同。 “这两种都要种吗？”他捏起一粒新种子看了一眼，好奇问道，“为什么不选旁边那个粒大饱满的呢？难不成这个种子有什么优势？” 沐雪青点点头，指着新种子说道：“这是我托朋友从别处买来的种子，据说他的来处源于一个叫做环城的地方。” 阿曲抱臂听他仔细讲述这种子的来历。 “这个种子相比起咱们现在的种子来说，缺点是比较小一些，品相看着一般，可能味道也不太好，甚至种植出来的稻穗也稀疏。但是它也有优点，不挑地，抗旱能力足，最重要的是，它的生长周期短。正常水稻种植时间在一百六十天，可这个水稻的时间是不足一百天。” 阿曲神色逐渐严肃，似乎也是察觉到了他这话的关键点。 正常水稻是一年一熟，最多实行稻麦轮作。种完水稻再继续种植小麦。可现在如果有这种水稻的话，就可以种植两轮了。 “可能味道不太好，但是用来充饥应该也不至于太挑。而且它对土地要求比较少，所以也可以在相对不那么好的地里试着种植一些这种种子。”沐雪青无聊地拨动着手底下的种子，头脑里思绪乱飞。 作为穿越者，要说改良水稻，那脑子里第一想法肯定是杂交水稻了。可是懂得原理，却不一定能做到。一来这不是随口一说就能成功的，找到雄性不育株就是一个难题，找到合适的雄性不育株更是一个难题。 而且谁知道现在的琼省是不是已经像后世那样，出现了那种可以使用的野生水稻。 最关键的是，他现在在桃溪村，也不可能过去，就算过去，也没有找到野生水稻的人力物力。所以杂交水稻，说起来简单，做起来又谈何容易。 没有这个，那么沐雪青就只能将目光放到另一种水稻上面。也就是现在这个环城的稻谷，他没有让蔡丰特意跑环城一趟，而是在他经常跑得地方打听一下，没想到还真被蔡丰找到了。 这才有了这次封城前的种子。 “今天晒一下，明天我拿水浸润种子，然后我们就去领曲辕犁和牛，将育秧田先犁了，之后就是要插秧的地。”沐雪青有条不紊地说着之后的计划。 事情就这样定下来。第二天一早，两人洗漱完后，沐雪青先把黄豆处理了。 经过两天的发酵，黄豆表面现在已经布满绿色，沐雪青戴着手套掰开的时候，那绿意瞬间就飞散到周围，阳光下轻微的浮尘四散开来。 他咳嗽一声刚想要转开脑袋，阿曲就已经把他拉着远离了那盘黄豆，打算自己上手帮忙把结块的黄豆掰碎了。 “行了，你不要乱来，我又不是什么都不能做的玻璃人。”沐雪青好笑地推了他一下，“你帮我去提点水吧，待会做酱水和盐都需要呢。”而且他弄得黄豆不少，需要的盐和水都不少。 提水和掰黄豆一对比，那确实还是提水更累点，阿曲被说服，不过走前却还有个疑问：“玻璃人是什么？” 虽然失忆了，但是阿曲的常识还是在的。他念叨着玻璃，确定自己应该不知道这个东西。 偶然抖落的一句都被他这么敏锐抓到了，这也是沐雪青没有想到的。不过他还是认知回答了：“是一种比较特殊的材料，轻薄，透亮，可以使用在很多地方，甚至战争之中。”比如……望远镜。 “战争……”这个词吸引了阿曲的注意力，他喃喃自语，不明白这东西和战争有什么关系。 沐雪青却不再多言，催他赶紧去提水，今天还要去耕地，时间等不得。 看他态度是问不出什么了，阿曲也只能离开，只是心里还在惦记着那玻璃是什么东西。按照沐雪青的意思，那玻璃应该是属于比较脆弱的，脆弱的东西，又怎么能用到战争之中呢。 因为太过于困惑，所以就连提水回来的时候他都一直在想这个问题。 沐雪青将黄豆收拾好提出院子的时候就看到他这个模样，心里不由得好笑：“有这么百思不得其解吗？那好吧，我答应你，如果真做出来玻璃和能用到战争里的工具，我肯定第一个给你看，怎么样？” 现在连玻璃都没有，更不要说望远镜了。而且望远镜用的玻璃也不是一般的玻璃，没准最后做望远镜的材料，水晶反而更容易一些。 但是有他这句话就够了。阿曲立即抛弃掉刚才的疑问，和沐雪青合作晾晒酱油。 晾晒酱油的大缸之前已经清洗过了，是那种大瓷缸，整体呈现棕色，远处看起来圆滚滚的，沐雪青将水和盐等比例调和在一起，然后将刚才准备好的黄豆全都倒了进去。 翻涌的绿色浮尘过后，黄豆在棍子的搅拌下逐渐与水融合在一起。沐雪青找来一个大盖子将瓷缸盖上。盖子是竹编的，防水透气。 “这样就好了？”阿曲绕着瓷缸转了一圈，不敢相信这么容易。 “当然，不过还是要小心一些，别被雨水溅进去，并且要密封好。”沐雪青说道。 “为什么？”阿曲奇怪。 沐雪青神情复杂：“毕竟我不想酱缸里出现虫子。”那么他会对这缸酱油都产生心里阴影的。 阿曲同样想到了那个画面，神色一时间同沐雪青一样复杂，半晌，他郑重其事说道：“我会保护好酱缸的。” 沐雪青被他认真的模样逗笑，倒是忘记了刚才想象中的画面。 两人将酱缸抬到太阳底下暴晒，第二天继续准备浸泡水稻种子。 提前准备好的温水，沐雪青将两种类型的种子分别倒进水中催芽。刚浸泡完，院外就传来了脚步声，不一会有人从门口打量着院内，看到沐雪青之后脸上露出笑容，带着一群人走了进来。 是王大娘和她村子里的熟人们，沐雪青起身说道：“婶，你怎么来了？” “雪青啦，这是在泡种子？”王大娘笑着询问，等到沐雪青点头以后，她这才热情说道，“这不是猜着你这两天就要准备种子，所以我和几个你大娘就有些好奇，过来看看你那新种子吗？没问题吧？” 沐雪青点点头，让开说道：“当然可以，你们随便看。” 王大娘立即带着姐妹们好奇上前，目光在两种缸里扫一眼，继而精准越过环城稻种，落到另一盆种子上。 只见她从普通稻种里捏起一枚，仔细看了又看后说道：“哎呦，这种子确实不错，一看就是好种子啊。” 周围几个大娘也是连连点头，对她这话颇为赞同。 只是看着看着，大家的神色忽然狐疑起来，王大娘更是口直心快，下意识说道：“只是这种子，怎么和咱们的种子好像也没什么区别啊？” 沐雪青低头，和被无视的环城稻种相顾无言。 有没有可能，是大娘你认错种子了。 15. 按摩 相比沐雪青的含蓄，那阿曲就直白多了，指着另一盆种子说道：“大娘，你看错了，这盆才是雪青找到的种子。” “这盆才是？！”王大娘一脸你不要忽悠的表情从盆里捞起那环城稻种，手指捏了一下，继而露出一脸嫌弃的表情。 她刚才进来的时候两盆种子可都注意到了，这一盆她那是看都没看一眼，一看就是歪瓜裂枣，品相不好。 那肯定不能是沐雪青找到的好种子啊。结果现在才告诉她，这个种子才是，那王大娘怎么可能接受。 “你这小伙子，可别忽悠你大娘，我能被你骗了。”王大娘不信阿曲的话，转头去看沐雪青，结果就看到沐雪青真得点了点头。 沐雪青定然不会骗她的，王大娘刚才的理直气壮一瞬间消失，结结巴巴问道：“这……这还真是啊？” 沐雪青再次点头，却不想王大娘立即握住他的手说道：“雪青，你和大娘说，是不是哪个杀千刀的骗你啊，给你这种种子？敢欺负我们桃溪村的人，看我不给他脸撕烂。” 说着就要拉着沐雪青去找人对峙，沐雪青连忙拉住她，解释道：“您误会了，这种子是我刻意托人找的。” 王大娘拽住沐雪青的手一松，不敢置信：“你故意的？” 沐雪青点点头，将之前和阿曲说得话再给王大娘说了一遍。 王大娘听后却不像阿曲那样完全相信沐雪青并对他表示支持，反倒是犹豫再三。不知道挣扎了多久，王大娘还是说道：“雪青啊，不是大娘不信你，可是我活这么大，还从没听说过你说得这种种子，那稻谷长多久，是有自己的定数的啊，怎么就可能会有这种种子呢，真要这样，为什么从没见人种过呢？” 旁边的几位大娘也点点头，表示从未听说过这样的事。 被怀疑沐雪青也不生气，不如说他早就想到了这点。他是托了后世记忆的福，所以才会略通一些相较这个时代的人超前的知识。可这个时代，交通，对外界的认知都尚且简单，所以又怎么能在没有确凿证据的情况下，让别人相信他呢。 他温声说道：“我知道，你别担心，我没有被骗，就是听说有这种子所以试试，正好有阿曲，还可以帮我。至于这种子是不是真有用，百天内自然会见分晓，你看我这种子也不多，肯定不会吃亏的。” 看他不像是被人骗得昏了头，王大娘松了口气，拍拍他的肩膀说道：“那行，你心里有数就好，你们待会要去村里领牛对吧，大娘也不打扰你们了，早去早回啊。” 等王大娘他们一走，院子里只剩下他们两个的时候，阿曲凑到沐雪青身边说道：“他们不信你，我信你。” “信我什么？”沐雪青没反应过来。 “这些种子啊，我相信你不是无的放矢。”阿曲理所当然，满是信任地看着沐雪青，“你肯定能做成别人做不成的事。” 没有谁不会被这样无条件的信任所触动，就算是沐雪青也一样。 背在身后的手指微动，沐雪青下意识敛目想要躲过他灼热的目光，偏偏阿曲一直微微垂首看着他，似乎在等他的回应。 真拿这个人没办法。 沐雪青心里一叹。某些方面，他应该算是个比较内敛的人，很少愿意主动放开心房和人接触。爷爷是亲人，是例外。但是在这之前，也一直只有爷爷一个，可失忆了的阿曲却横冲直撞闯了进来，纯粹的视线让人招架不住。 最后沐雪青还是回应了。 “哪有什么别人做不成的事。”沐雪青点了下他的肩膀，“不过是时候到了，该有人做到了，而我恰好碰上这个机会罢了。”更不要说那是无数人实践的结果呢。 阿曲摸着下巴思索着这话里的意味，没等他想明白，沐雪青便拉着他去村上拿曲辕犁和牛了。 时间不等人，种子都浸水了，育秧田怎么也要提前准备好。 不过以往沐雪青都是一个人，今年他们有两个，还有了曲辕犁那些，那么犁地这些就变得稍微轻松了起来。 之后的几天，沐雪青和的阿曲先把育秧田的地犁了，之后将要插秧的田也耕了一遍。如此连续忙碌了好几天，终于将几亩地给耕好。其中距离水源近，土地肥沃的那块沐雪青还是打算种他们常吃的水稻。剩下的一亩地力比较薄的则用来种植环城的稻谷了。 中间两人还将种子洒在了育秧田上，估摸着半月之后就可以开始插秧了。 终于结束忙碌，将曲辕犁和牛还回后这才回了家里。 阿曲还好，明明这几天都是他在忙，整个人却看起来像个没事人一样格外精神，反倒是沐雪青这个没干太多的累得筋疲力尽。 此时回到家里，先洗漱了一下便软软地倒在床铺上，整个人缩成了一小团缓解身上的疲惫。阿曲难得看到他这个模样，后面洗漱完坐在床边，身体投下的阴影将沐雪青笼罩住。 不太习惯两人这种一坐一趟的姿势，沐雪青起身想要往里面躲躲，却不想肩膀被阿曲按住。 下一刻，肩膀上的穴位被按压了一下，伴随着一瞬间的酸疼，很快那部分的疲惫就像是被人刻意驱赶走了一般，身体一下子松快了很多。 “嗯……”沐雪青下意识想要轻哼一声，反应过来后便把即将倾泻出来的呻.吟压到了喉咙里，然而一双腿却因为骤然的酥麻感崩直。 缓了好一会才终于恢复状态，沐雪青从双臂间抬起脑袋，略带湿润的眼眸斜睨着阿曲，也不像是生气，就像是有点郁闷，然后困惑问道：“你刚才怎么忽然按住我。” “嗯，不舒服吗？”阿曲奇怪地看了一下自己的手掌，“我明明按照沐爷爷给的穴位图给你按摩的啊？难道是哪里弄错了。” 他最近发现沐雪青一直很疲惫，才和沐爷爷要的穴位书，本来以为按摩后沐雪青会舒服一些的。 沐雪青这才弄明白前因后果，怪不得前两天阿曲一直往爷爷那跑，回来的时候还拿本书比划来比划去，原来是为了这个。 而阿曲还在为他刚才的反应困惑，以为是自己哪里做得不好。 本来刚才那反应有点丢脸，沐雪青不想说什么，可看他在那有翻起书认真学习的模样，沐雪青不由有些淡淡的心虚。一只手拽了一下阿曲的衣角，等他困惑低头，沐雪青耳尖泛着红，不好意思说道：“其实没有问题，就是刚刚……太突然了，我有些不适应。” 阿曲目光锁在他微红的耳尖，手指一时间有点痒，想要碰碰，就连手中刚才一直翻看的书都没有了趣味。 清朗的声音不知为何有点微哑，阿曲询问道：“那我给你再按摩一下？” 他是为自己好，拒绝的话貌似又有些怪怪的。 最后沐雪青还是点点头。 宽大的手掌重新覆盖在了沐雪青的背脊，肩膀，后背，手腕，凡是按过的地方，伴随着酥麻以及轻微的酸痛，很快身体的疲惫就会驱散。沐雪青也渐渐熟悉了按摩，因为太过舒服，缱绻的困意一直缠绕在沐雪青的周身，让他趴在床上昏昏欲睡。直到一双手触摸到了他的小腿。 过于敏感的小腿肉与手掌触碰的时候，激得沐雪青浑身一抖，整个人刚才的睡意悄然无踪。 不等阿曲反应过来，他忽然将腿从对方手中抽开，然后卷着被子滚到墙角说道：“已经好多了，我们先睡吧。” 被子里，沐雪青蜷缩了下小腿，刚才的触感似乎犹然鲜明。 16. 投喂 按摩的事情没有人再提，不过之后阿曲提出要帮忙按摩的时候，沐雪青还是都拒绝了。 他实在不太习惯别人的触碰，虽然躲藏的模样显得过分敏感可疑，但是那种奇怪的触感还是让他想起来就有些酥麻。 反正最近也不累，按摩什么的没有必要。 耕地后两人就歇了下来，之后多看看育秧田随时浇水就好。闲下来就有时间做点东西了，沐雪青打算试着做做黄豆酱和甜面酱。不过在这之前，他还没忘记答应过阿曲，要给他用酱油做一次红烧排骨。之前是太忙了，但是最近有时间，当然要兑现承诺。 米饭上锅蒸煮，沐雪青开始做菜。刚从村中屠户那里买来的排骨犹然带着血水，沐雪青先在水里浸泡了一下，等到差不多的时候，排骨冷水下锅开始焯水。 只是选择上色的时候，沐雪青并没有选择后世大家都很喜欢的炒糖色，而是打算用酱油上色就好。 沐雪青做菜的时候，阿曲会在一旁陪着他，沐雪青也会和他聊聊做菜的思路。 “那为什么不用糖呢？”阿曲对沐雪青的话总是抱着十足的好奇心，并且非常有好学精神。 “因为现在多是红糖，不能炒糖色，出来的颜色和味道也不好，不过后期如果想办法处理一下，把红糖这些处理成白糖就好了。”沐雪青说道。 要说制作白糖，那肯定不能脱离黄泥水淋脱色法。沐雪青在自己的计划里又默默加上了一笔。 “黄泥脱色法？”阿曲若有所思。 沐雪青点头：“黄泥具有吸附性，可以吸附杂质，通过黄泥水的作用，就可以将其他颜色的糖变成更浅的白色了。” 这听起来很神奇，阿曲眼睛一亮，立即来了兴趣，和沐雪青兴致勃勃说道：“既然这样，之后我们就去试试吧。” “好好。”沐雪青答应下来，不过这个放到之后，现在还是做饭比较重要。 排骨已经焯水成功，沐雪青撇掉表面的浮沫，但是将排骨捞出来以后还是清洗了一下。等到排骨上的浮沫也洗干净了，他晾干排骨，开始往锅里倒油。 待到油下锅以后，排骨也跟着一起下锅，随着时间的流逝，排骨表面开始变得金黄，有些被煎得久的地方也覆盖上了一层漂亮的金红色。 沐雪青将之前准备好的大料以及葱姜片扔到了锅里，之后又在锅里淋上酱油翻炒。酱油一淋上去，锅里的排骨颜色立马变得格外不同，漂亮的红色裹上排骨的表面，等到上色均匀以后，沐雪青再将之前准备好的热水下锅与排骨炖煮。 咕嘟咕嘟的热水很快就冒起了小水泡，沐雪青估摸着大火煮了一会，之后不再多添柴，转为文火让它慢慢炖煮。 文火慢炖的时候，沐雪青又顺手煮了几个白煮蛋。以前的时候他吃红烧排骨其实很喜欢往里面加点土豆。 经过长时间的炖煮。土豆变得绵软可口，被酱汁浸润以后，在沐雪青看来比排骨还要香浓一些。可惜这里没有土豆，那么把水煮蛋加进去，炖出来的味道也不差。 中午不可能只做一道排骨，未免显得太腻。沐雪青又准备了一些新鲜蔬菜，打算炒个清炒时蔬。又多余几根地里摘的嫩黄瓜，到时候再切个蓑衣黄瓜，估计刚好够他们的午饭。 清炒时蔬简单。沐雪青用的是胡萝卜，笋片、藕片以及木耳。 木耳泡发，藕片、笋片这些清洗干净焯一下水。排骨快炖好的时候，沐雪青先将水煮蛋扔进去炖煮，让阿曲帮自己看着大火收汁，自己则开始炒菜。 等到锅里热油一开，准备好的材料陆续倒入锅里，简单翻炒几下，加点盐，清淡的蔬菜便已经炒好。 绿色、红色以及白色交织在一起，带着春天特有的清新。 最后便是蓑衣黄瓜了。 刀工不够，筷子来凑。两根筷子一夹，那切好的厚薄均匀的黄瓜片看起来要断不断，往碟子中一摆，像是蜿蜒的长龙。 阿曲把排骨捞出来就看到这一幕，对这蓑衣黄瓜似乎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怎么，你要试试？”沐雪青将菜刀递到对方面前，简单讲了一下蓑衣黄瓜的原理。 阿曲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然后拿起一把菜刀在上面似乎切出了残影。很快，一道完美的蓑衣黄瓜出来了。 看着阿曲拉开那厚薄均匀的黄瓜片，再想到他刚才使用菜刀非常有气势的熟练模样，沐雪青莫名有些心虚。 腰刀转到菜刀，这个跨度确实有点大啊。 希望阿曲认识的人以后发现他差点成为一个厨子不要太惊讶。 最后两人切好的黄瓜被阿曲摆在了一起，因为后来他切得那根大一点，所以莫名像是一条大龙依偎着一条小龙。 莫名其妙看了一眼身边对着盘黄瓜满意点头的某人，沐雪青将蒜末洒在黄瓜上，用热油往上一浇，蒜香味立即激发出来，沐雪青再将调好的料汁从上面浇下，蓑衣黄瓜便做好了。 因为自己也参与了蓑衣黄瓜的制作，所以阿曲格外中意这道菜，最先摆出去的就是这个。 等到饭菜上桌，那边忙完的沐远道也过来了。 碗筷摆好，三人开饭。 阿曲先给自己夹了一片蓑衣黄瓜。沐雪青还以为他要夹亲手切得那一条，结果反倒夹得是自己的。 这就算了，过了会，他又拿干净筷子夹了片自己切的给沐雪青，然后期待地看着他。 顶着爷爷越发怪异的神情，沐雪青快速送到了口中，草草说道：“还不错。” 听到他的夸奖，阿曲立即笑了起来，看起来格外开心。 沐雪青不解。 一盘黄瓜，至于吗？ 然而阿曲却像是得了快乐，并且在之后喜欢上了投喂沐雪青，时不时就会帮沐雪青夹点菜，整个人不亦乐乎。一旁的沐远道看不下去了，敲了敲桌子虎着脸说道：“好好吃饭。” 喂来喂去的像什么样子。 他老的话那还是管用的，阿曲讪讪放下筷子，和沐雪青挤眉弄眼以后就放弃继续投喂，那边的沐雪青也稍微松了一口气。 抛却刚才那奇奇怪怪的环境，今天的饭菜还是很香的。 金红的排骨落在米饭上，香浓的汤汁立即渗透进晶莹剔透的米粒中。吃完一口炖得醇香脱骨的排骨，再搭配浸润汤汁的米饭，整道菜没有一丝一毫的地方浪费的地方。 那里面的鸡蛋也堪称一绝，经过炖煮，表面起了一层薄薄的虎皮，色泽红润，咬下去，仿佛将最浓郁香浓的汤汁停留在此处。 等到口中略腻的时候，再来一口清炒时蔬或者蓑衣黄瓜，清爽，脆嫩，仿佛将整个湖光山色也纳入口中。 吃完晚饭，收拾好，再泡壶茶欣赏远山，便觉得意蕴悠长。 17. 痴迷 悠闲的日子也就过了十来天，很快就到了插秧的时候了。 沐雪青和阿曲已经提前在地里灌溉施肥，现在就等插秧便好。 经过这么多天的培育，秧苗一茬一茬长了起来，翠绿绿一片，看着格外精神。 为了区分秧苗，沐雪青和阿曲将两种不同的秧苗分别捆绑。两人处理秧苗的时候，村里不少人也在处理，这会看到那明显少一些的环城稻谷，村里不少人都在心里摇摇头。 沐雪青找到了一种水稻新种子的事情早就传遍了村子里，他现在也算是村子里的大红人，自然惹得不少人感兴趣。大家最近的兴趣就是偶尔观察地里的秧苗时路过沐雪青育秧田那里看一眼，想看看那稻谷是不是真得那么神奇。 虽然王大娘他们见过种子的都说种子品相一般，沐雪青很可能被骗了，但是一个个还是想要满足一下自己的好奇心。 眼看着这秧苗终于出来了，不少人感兴趣凑上来，等到看清楚两边秧苗的区别，便不由得大失所望。 无他，另一种秧苗品相看起来实在不太行。 这下子大家倒是终于相信王大娘说的话了，估摸着沐雪青确实是看走眼了。 一时间，这种说法传遍了整个村子。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莫名其妙自己就成了大家的关注点，但是这些风言风语沐雪青也不在意，依旧淡定地和阿曲去地里插秧。 不过说是两个人，但是大多数时候都是阿曲一个人在忙。插秧并不是个轻松的活，不说双脚踩在地里的那种凹陷感，就害怕里面还有水蛭那些。所以每次沐雪青想要下地的时候，阿曲就将他拦腰抱住放在了一旁，不让他下去。 “哪有你在那里忙，我在一旁看着的。”沐雪青不理会他的话，想要继续进去，结果就被阿曲塞了一把秧苗。 青年指着最边上一圈，轻声哄他：“好好，我们一起，那你在旁边栽种，给我定个点，怎么样？” 沐雪青好气又好笑：“你把我当小孩子了吗？” 偏偏面前这人还认真回道：“那怎么可能，小朋友哪有你聪明又可爱。” 沐雪青懒得理他了，抓着刚才被塞进来的秧苗开始在旁边一圈插秧。 虽然阿曲把他格外小心，但沐雪青以往也是干活的，只是体力差点罢了，插秧这事他干得还是很利落的。 两人合作下来，一天一亩地其实也算是轻松。 要说阿曲唯一的苦恼，就是沐雪青有些不安分。 这人倔强得很，每次趁他不注意就偷偷到后面下地插秧。阿曲干完活一回头，就看到他一双脚陷在心里，嫩白的小腿上被泥水冲刷。阿曲当即扔下手中的秧苗，大步走过去将沐雪青拦腰抱起来。 沐雪青霎时间一惊，双臂揽住阿曲的肩膀支持自己，但他也不敢乱动，害怕自己脚一动就把阿曲衣服弄脏了。 旁边有块大石头，太阳一晒暖呼呼的。阿曲把他放上去，然后从旁边扯来在太阳下晒过的温水。 明明也不是锦衣玉食娇养的，可沐雪青皮肤却格外娇嫩，水里一泡一冷就一片青一片红的，阿曲看着心疼，先用温水在他小腿和脚上冲一下，等到将泥冲掉，两只手便握着布擦干净包住沐雪青的脚。手掌的温度顺着脚掌传递到沐雪青心里，缓解了春水带来的冷意，也让他心尖跟着颤了颤。 掌中的双脚挣扎，阿曲紧握住抬头去看，正好和低头的沐雪青撞上视线。青年逆着阳光，肩膀处的发丝垂落，带着皂角香落在阿曲的鼻尖，像是把小钩子，带着阿曲的心都跟着不规律跳动起来。 雪青哪哪都好闻。明明他们用的一样的东西，这人却像是有股淡淡的香味。 就和他昏迷时闻到的药香一样，安心又诱人。 他心里想，神色有一瞬间几乎痴迷。 沐雪青没注意到他的神色，他现在全都关注在握着脚的那双手了，哪还有心情去管别的。 他们这块地周围也有不少人在耕种，就算大家都在忙，这会两人的动静也该吸引来别人的目光了。 沐雪青两只手抵在他肩膀上，耳朵红得滴血：“你别这样，我没有不舒服，别人看过来很奇怪。” “哦。”阿曲遗憾地将手收回。 脑子告诉沐雪青，最好不要追问这个人在遗憾什么。 毕竟失忆了的某人很可能说出一些惊天动地的话来。不过这么一遭下来，沐雪青也没心思偷偷干活了，站起来郁闷说道：“行了，你再干一会就去休息，我回去做饭。” 为了加快进度，他们计划是中午的时候阿曲不回去，就在田间休息，沐雪青回家做饭然后直接带过来。 等到沐雪青的背影消失在视线之中，阿曲低下头继续干活。即使只有一个人，他干活也没有一点偷懒，不如说他倒是想早点干完，这样的话，沐雪青也不会倔强地每次偷偷跟在他后面插秧。 他们旁边忙碌的是一对夫妻，应该是刚成亲不久，所以正是浓情蜜意的时候。他们也和阿曲一样不回去，午餐是家里人送过来。 这会两人估摸着时间差不多所以出来歇息。明明相处也没有多大胆，就是你给我擦擦汗我给你擦擦，偏偏硬是让人看出来一些不一样的氛围。 阿曲抬头正好看到这一幕，心里略有些羡慕。他也想雨时这么照顾自己。 大概是阿曲的目光实在没遮掩，注意到旁边有人在看的妻子推了丈夫一把，神色有些不好意思。 那丈夫憨笑了一下，然后和妻子一起好奇地盯着阿曲。村子里来了外人，他们当然也是好奇的。不过一直盯着人家不好，这会是阿曲先看过来的，所以两夫妻就大大方方地观察起了阿曲。 丈夫还挥手说道：“阿曲兄弟，忙了一天了，过来坐一会。” 正好手边的活也干得差不多了，阿曲擦干净手走了过去。他倒是不在意别人对自己的看法，不过这些都是沐雪青村子里的人，平时抬头不见低头见，那么给人留一个好印象，也不会让人觉得沐雪青收留了不识趣的家伙。 两夫妻对他实在好奇，问了不少，可阿曲全都不记得了，所以也就是个一问三不知的状态。 夫妻俩知道他的状况，倒是没有多失落，丈夫还感慨道：“你刚到咱们村子，我们还寻思你和雪青他们会不会起矛盾了，现在一看，你倒是没有辜负雪青和沐郎中，对他们挺好。” 大家都在旁边忙着，将阿曲平时的言行也都看在眼里，心想沐郎中家运气倒是不错，遇到的是个知恩的。 想到他们对外来者忌惮的态度，阿曲有些好奇：“村里以前有像我这样误入的人吗？” “有，怎么能没有，以往沐郎中还没……”像是想到什么，男人的话戛然而止，然后越过这一段继续说道，“那闯入咱们桃溪村的人也是有的，不过有些招待一下送走就行，有些却不一样。” 见阿曲认真听着，男人继续说道：“先说那种最坏的。你也看出咱们桃溪村其实是个谁都管不着的地方，也不乐意听那皇帝的话，所以有人便看中了这点，便想要记下村子里的路线，想和官府告发我们，哼，这种忘恩负义之人我们也不会给他好过。还有那种误入村子里，有想落户的想法，结果又忍受不了这里的生活，明明都成家了还抛弃妻子悄悄跑了，忒不是个东西，阿曲兄弟，你可不能做这样的人……” 话还未落便被妻子打了一把：“你胡说什么啦，阿曲兄弟和那人的事情能一样论吗？” 男人乐了一下，也觉得自己刚才那举例的情况和阿曲对不上。 阿曲却认真说道：“不，我当然不会这样。” 他怎么可能让雪青难过呢。 18. 招人喜欢 不知道他们这边的对话，沐雪青将午饭做好，给爷爷留了一份以后，便带着自己和阿曲的一份回来了。 和他一起过来的还有小夫妻的娘，两人撞在一起，又是同路，便是一起过来的。 看到家里人带饭过来，夫妻俩也不多言，麻溜跑过去吃午饭了。 沐雪青也将自己和阿曲的饭盒打开。 午饭是肉末茄子煲和清炒芹菜。在油中煎过的茄子软烂香浓，吸满了汤汁的茄子煲覆盖在米饭上，旁边再搭配一盘清炒芹菜用来去腻，看起来格外可口。 虽然缺少了小米辣，但是味道在沐雪青看来还是不错。 几乎是一拿出来，饭菜霸道的香味便飘过了周围，正好这会吹过来一阵小风，这香味便随着风飘到了周围，这一片的都闻到了。 “哎呦我的天，谁家的菜这么香，给我馋得。”不知道谁忽然吼了一句，把周围人的想法给表现得淋漓尽致。 可不是嘛。 大家都干了一天了，一个个饿得肚子直响。本来家人送饭过来，这会吃得正是最快乐的时候，结果旁边忽然窜出这么一股香味，愣是把他们的饭都衬得寡淡起来。 一时间不少人抬起头周围看一看，想知道究竟是谁搞出的动静。最先反应过来的是离他们最近的夫妻俩。 说实话，两人的伙食也不差，毕竟是给干活的人准备的，饭菜都有。可是他们的菜就看起来那么的寡淡，那沐雪青的菜颜色又漂亮，味道又好闻，光是看着就让人馋。 “雪青啊，你这做得什么菜啊？”旁边大娘看了一眼自家两个丢脸的家伙，还是舔着脸和沐雪青偷师起来。没办法，自家孩子，不宠着谁宠。 周围的人也偷偷支棱起耳朵。 这人家午饭他们不好意思去要，但是偷学一手，偶尔打打牙祭也不错啊。 沐雪青倒不吝啬这些，直说道：“是肉末茄子和素炒芹菜。” “茄子咋是这个颜色的呢？可别骗大娘。”大娘不信。大家都是做饭的，平时这茄子确实不好打理，做出来的味道怎么也不像那么回事。 沐雪青一早就知道现在做菜的花样没那么多，所以耐心解释：“我用了酱油，调了色，这茄子之前也在油里过了一遍，所以软香得多。之后又用淀粉勾芡，所以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听他简单将工序讲了一遍，大娘若有所思：“好像还真是那么个意思，就是这花样也忒多了，也难为你想得出来！” 桃溪村的人受得压迫少，普遍生活条件都是好的，听到沐雪青这么说也只是觉得麻烦，心里倒是想要试一试，毕竟这闻着确实好吃。 沐雪青将自己的饭盒打开，干净筷子夹了一部分菜送到夫妻俩那里：“你们可以尝尝味道。” 两夫妻霎时间有些不好意思。这菜他们可听到了，做得不容易，那上面又是各种调料又是肉的，看起来格外香。不过最后不好意思到底是没有抵过口腹之欲，忍不住尝了一口，继而都亮起来眼睛。 媳妇还将筷子给婆婆，让她也尝尝。 周围观察他们的人不少都一脸羡慕，恨不得自己和大娘他们缓缓，也来尝尝这味道。 大娘尝过忍不住夸赞道：“哎呦，这个味，可不止是闻着香，吃着那也是一绝啊，别说，这炸一遍再加点那个酱油，那确实香，以后咱们和大山说一下，等他们下次出去的时候，看看也能不能给我们带点酱油过来，就是不知道这余州什么时候安定下来。” 一直安静吃饭的阿曲忽然说道：“余州多山，发展前景一般，如果是有点志向的起义军不会一直待在这里的，最起码主力部队不会。” 刚才他一直不说话，大家也都没有注意到他，此时他再一开口，众人就安静下来了，气氛一时间古怪起来。 倒也不是说因为阿曲这句话大家就怎么了，只是一般人也很少去关注一个城市的战略地位等等，所以阿曲的话就显得比较突兀，也像是告知众人他的不同。 这单单一句话，就将阿曲与其他人隔开了。就算他失忆了，这会和大家一起到了田地里干活，可他生活的环境以及经历也注定和和平安宁的桃溪村不同。 阿曲在众人沉默里也明白了这关键一点，握着筷子的手一顿，哂笑一下不再多言。 沐雪青拄着下巴看他，然后和大娘以及两夫妻说道：“婶，咱们快吃饭吧，早点吃完今天的插秧也早点结束。” 奇怪的氛围破冰，大娘立即不好意思说道：“对对对，我带他们先去吃饭，不打扰你们了。”害怕阿曲尴尬，大娘立即拉着儿子和媳妇离开。 等他们都走了，沐雪青这才凑近阿曲小声询问：“你还关注这些，是想起什么了吗？” 他问得自然，阿曲仔细观察了一会，发现沐雪青似乎确实不在意他的话，刚才胸口压着的那点郁气一瞬间就消散了。 他其实一点都不在乎别人怎么看自己，可他害怕沐雪青在意，疏远他。可现在一看，其实是他多想了。明明他早就知道，沐雪青和其他人不一样的。无论是他努力读书学习东西，还是和外面合作弄出些大家都没见过的事物，这些都证明他的不一样，可他还差点着想了。 想到这，阿曲嘴角勾起，往沐雪青身边靠了靠，就像是将他揽在怀里一样，然后懒洋洋说道：“没有，但就是觉得一想就知道了。” 他也就是记不起自己是谁，以往的经历有哪些，但是一些早就学习过的东西却像是脑子天生就会一样。 沐雪青若有所思点点头。倒也不奇怪，以往的蛛丝马迹他就怀疑阿曲和军队那些有关系了，刚才的话也只是证明他以往肯定接触过这些。 话题结束，沐雪青低头正要吃饭，却发现自己刚才空了一部分的碗里忽然多了不少菜，都堆出来了尖尖。 再看阿曲那碗里的白米饭，他一下就捉到了罪魁祸首，没忍住说道：“你干嘛把菜堆到我这里，我吃不下。”说着就要重新拨给阿曲。 “多吃点，你太瘦了。”阿曲一脸不赞同。今天抱沐雪青的时候他就发现了，怀里的人轻轻松松就能拎起来，虽说肉长得好，所以抱起来也很舒服，但是还是太瘦了。 “那也太多了，我吃不下。”沐雪青又给他拨回去一些，看阿曲还想说什么，漂亮的眼睛斜睨他一下，立即让某人的话全都吞了回去。 沐雪青这才满意，夹起饭菜慢条斯理吃了起来。 阿曲盯着他的侧脸，想到他刚才给自己解围的样子，心里发软。 怎么就有这么漂亮又招人喜欢的人呢。 19. 肥皂 午饭吃完，两人在树下乘了会凉便开始继续干活。 有阿曲在，他们速度很快，甚至比不少人还要快。阿曲不让他下地，沐雪青就给他打下手递秧苗，看他那熟练的模样还有点奇怪。 虽然现在的征兵制度，军队里的士兵没有战事的时候是要亲自耕种的，可是以阿曲展现出来的模样，他又不像是普通士兵，居然也会干得这么熟练。 忙了大约半个时辰，阿曲忽然停下来，然后顶着着脑门上的汗凑到了沐雪青面前，明亮的眼睛期待地注视着他。 要说长得好看就是占优势，这个模样也不显狼狈，反倒是意气风发的。知道的他是在种地，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身披戎装，要上战场。 沐雪青奇怪：“怎么了？累了吗？那休息一会。” 他伸手想要拉阿曲上来，结果阿曲被他拉住凑近了，人却没有从田里出来，只是偶尔目光往旁边瞥一眼。 两三次下来沐雪青也注意到了不对劲，往那个方向一看，发现隔壁的妻子正在帮对方擦汗，气氛甜蜜到让人插不进去。 沐雪青犹豫了一下，然后问道：“你是要擦汗吗？” 阿曲点头。 沐雪青半信半疑地走到一旁的水盆旁边，拿起帕子在温水中拭过，等到温度湿度都适宜了，他拿起来就要递给阿曲让他自己擦，结果阿曲忽然低头凑到他面前，示意他帮忙。 “我手上还脏着，麻烦。”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可沐雪青手上动着帮他擦拭，脑海中却总想到刚才小夫妻一起的那一幕。如果没看到那幕，他帮忙擦可能也没什么，可现在总觉得不对味。 沐雪青垂眸去看阿曲，因为半弯着腰，还有田埂的高度，所以他一低头就和对方撞上了视线。 里面的光芒仿佛要将他攫取进那双摄人的眼眸里，等到沐雪青再看的时候，阿曲又恢复了平时懒散不羁的模样，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是错觉。 匆匆忙忙帮他擦完脸上的汗，沐雪青捏着手中仿佛在发烫的手帕，借着要洗帕子的借口转身离开，只是那背影却像是逃一样匆匆。 阿曲全程注视着他，神色温柔。 - 沐雪青他们种得东西不多，所以几天就种好了，之后空闲的几天沐雪青开始在家里准备其他的。 酱油依旧在被晾晒，等到好了也得好几个月以后，沐雪青打算先把肥皂做出来。 一大早，看到沐雪青拿出一个袋子，阿曲就知道他估计又要做什么了，所以好奇地凑了上去：“这是什么？” “石灰。”沐雪青打开袋子，将里面的石灰给裸露出来。 村子里有自己煅烧区域，所以要拿到石灰对他来说也不难。不过这袋子石灰是之前早就准备好的，现在正好派上用场。 其实用贝壳粉也可以，但是对沐雪青来说，还不如直接拿到石灰容易一些。 将石灰粉放在一旁，沐雪青让阿曲把自己之前准备好的草木灰拿过来，熬制碱液。 一般来说，沐雪青做事情的时候阿曲都会问一问，但是这会他一时间也没有弄明白沐雪青要做什么，所以也不打扰他，就在一旁安静地看着。 很快草木灰与水搅拌在一起立即变得黑乎乎一片，沐雪青不断搅拌，估摸着碱液差不多了，他开始将面前的液体进行过滤。 “你帮我把那块新纱布拿过来。”沐雪青将盆里的碱水端起来，等到阿曲将新纱布拿过来的时候，他将碱水顺着纱布的位置倒去。 液体穿透纱布，里面沉淀的灰却停在了纱布上，沐雪青拧紧纱布，让里面的液体尽可能地滴落到盆内。 “这样就好了？”阿曲好奇。 沐雪青摇头，拿着筷子搅拌着手底下的碱水，心里其实略微有些发虚。也不知道这碱水的浓度如何，就害怕不够的话凝固的时候肥皂凝固不了。 “还得把石灰加进去，然后用猪油搅拌。” “猪油？记忆中似乎有人将猪胰磨碎，加以各种香料做成澡豆，和这个差不多吗？” 沐雪青点点头又摇摇头：“还是有区别的，制作方法也不一样。我这个是让猪油和碱水一起，会产生皂化反应……” 皂化反应，阿曲完全没有记忆的一个词，但他一点都没有面对陌生事物的排斥，不如说乐见其成。 沐雪青这儿的新东西他都很感兴趣，听到这又有些好奇：“皂化反应是何物？” “这个很难解释，不是三言两语可以概括的，更何况我不专精此道，只能告诉你这个东西。”沐雪青也很无奈。 阿曲说道：“没关系，既然有这么个东西，那总有一天就能发现它其中的道理。” 他的乐观心态把沐雪青也给感染了，不由得点点头表示赞同。 两人不再多言，继续制作肥皂。 草木灰已经准备好了，沐雪青将生石灰拿出来，加入草木灰中一起搅拌。不过这一次，他提前让阿曲走远了点，免得被烫到。 结果听到这话，阿曲把他先拎着送到了一边，然后说道：“你指挥我，我来。” 沐雪青落地后就发现他已经占据了自己的位置，想抢都抢不过，霎时间有些无语。也不知道这人什么毛病，自打之前抱着他移动了两次，仿佛就爱上了这个习惯，动不动就爱抱着他移动，偏偏两人武力值差距大，拗不过他。 那边阿曲已经开始加石灰了。沐雪青顾不得想太多，提醒道：“你小心点，别被伤到了。” “放心，这点还不至于。”阿曲做这些确实熟稔，混合液在他的手里服服帖帖的，不一会就搅拌均匀了。沐雪青又和他一起配合将混合液过滤好。 看到里面略显浑浊的液体，沐雪青却很满意。 混合液放一边，他开始准备炼制猪油。 雪白的猪肉放在案桌上，阿曲提前给他拿过来切成一小块一小块。沐雪青已经习惯了，也不和他抢，而是看着这些猪油说道：“猪油炼完肯定还剩下一些猪油渣，晚上我包成猪油渣包子，再炒两个菜，味道也不错，怎么样？” 阿曲当然没有意见，沐雪青做什么他都喜欢，又哪会反对。 热锅以后，沐雪青将猪油倒进去然后翻炒起来，很快，猪油开始变化起来。原本雪白一片，此时开始逐渐缩水起来，之后表面也开始泛黄，越是翻炒，猪油炼制出来越多。猪油的香味很快也冒了出来，从屋子里一下子钻到了外面，光是闻着就觉得很好吃。 明明是做肥皂，却硬生生将屋子里的两个人给弄馋了。 也幸好这猪油熬好了，沐雪青抓紧将猪油渣和猪油分开，又将猪油渣盖住，这才将心神放在正事上面。 而现在，距离肥皂制作就面临了最关键的一步。 开始混合碱水和猪油。这一步需要将二者缓慢搅拌在一起，然后让液体凝固变成肥皂的雏形。 而沐雪青也终于迎来了自己迟来的紧张。 阿曲拿着木铲，看他郑重其事端着混合液想倒又不敢倒的模样有些好笑：“这么害怕吗？要不我来？” 沐雪青摇头，凝神以后端着混合液向猪油脂中缓慢倒入。 阿曲立即按照他之前交代的，开始搅拌起来。 20. 正经一点 最开始两种液体融合的时候，液体除了微微变色以外变化并不大。 沐雪青的神色也越来越凝重。就在他的一颗心逐渐吊起，并且开始摇摇欲坠的时候，面前的猪油终于发生变化了。 最开始是棕色的液体逐渐变得浑浊，很快，颜色继续变化，从棕色变为乳白色，并且整体也开始粘稠起来。越是搅拌，这盆里的东西就变得越有模有样。 这是开始出现皂化反应了。 看到越来越粘稠的液体，沐雪青愁容顿消，脸上笑容也变得真切起来。 阿曲一直关注着他，心里也跟着高兴。他不在意面前这个所谓的肥皂能不能成功，但是他在意肥皂成功给沐雪青带来的喜悦。 不知道过了多久，终于，眼看着皂液快有成型的迹象了，沐雪青去仓库里将之前准备好的模具带了过来。 四四方方的模具，害怕切块，沐雪青是按照肥皂的大小一开始就准备好的。让阿曲和自己一起将皂液倒进模具里，沐雪青拿模板将皂液表面磨平，然后说道：“好了，之后等到它自己凝固就可以了。” “这就好了？”阿曲想要点一下那皂液看看是不是那么成熟，不过想到刚才沐雪青对这玩意重视至极的模样还是放弃了。 算了，不重要，总会用到的。 沐雪青点头又摇头：“现在只是雏形好了，之后还要等一个月，让继续在阴凉通风处放着，到时候才可以用了。” 阿曲大失所望。还以为现在就可以看看这肥皂是不是很有效果了呢，没想到还要等这么久。 倒也不是说他多期待这肥皂，但是有关沐雪青的东西他都很有探究欲.望，能早点看到当然是好的。 “不过这肥皂若是有用，倒是可以加入香料，估计也会有人喜欢。”阿曲从肥皂里看到商机。 沐雪青点头，正要说什么，沐远道忽然走了进来说道：“雪青，你之前弄到的那酒精还有吗？” 沐雪青思索了一下说道：“还有一点，但是不多了，爷爷，近来可能没有弄不来酒精了，我剩下的都给你，等到以后我试着去看看能不能自己试着做一套工具，也免得麻烦？” 之前是乱世，各地都乱得很，花点钱找人想办法弄点酒，多蒸馏几遍还有机会，可是最近就不一定了。粮食在乱世很重要，历史上也多次出现过禁酒令，到时候被管控起来，他们想要弄到普通的酒都难，更不要说弄到酒精了。 沐远道点点头：“没事，我就是偶尔用用，你不用太费心。” 沐雪青让阿曲和自己去房间，将他藏起来的酒精送到了沐远道看诊的屋子。 等到出来的时候，阿曲闻了闻自己指尖残余的酒香说道：“酒露？” 沐雪青诧异：“你认出来了？” 酒露是胡人说法，也是对蒸馏酒的称呼。 “不过这酒精和酒露还是不一样的，不能饮用，会出事，倒是用在郎中这里还不错。” 阿曲却抿唇，神色不怎么开心：“记忆中应该是见过，胡人将它们带了进来。” 他的语气有些沉郁，沐雪青心里一动，大概知道他为什么会这个模样了。这蒸馏酒的技术是胡人带进来的，契机却是燕云十六州的丢失。 北方被胡人铁蹄入侵，北人南迁，少有一些也带来了这胡人所爱的蒸馏酒，但是大多数人不爱这蒸馏酒，所以市场一般。沐雪青也是从蔡丰那里了解到的，于是特意拜托他给自己找了个能弄到酒露的人让他多蒸馏几遍，拿回来后弄成了酒精给爷爷使用。 只是没想到这却将阿曲的心事挑了出来。 莫名地，他的过去似乎对沐雪青来说勾人起来。有点点想知道他原本是什么身份，他身上那些神秘的地方。 算了，想了不过是徒增烦恼。 沐雪青将自己的想法压在心底，假装从来没有起过探究心理。 不过因着那酒露的话题，之后两人气氛也沉郁了一会。沐雪青去屋里准备包包子的面团，阿曲也难得没有跟在他的后面，而是去了院子，捡了根树枝开始操练起来。 明明只是一根木棍，在他手中却又雷霆万钧之势，沐雪青从门内望出去，不由得有些入神。 也不知道阿曲手中是那把刀，而不是一根树枝的话，会是怎么样的。 和他一样入神的还有墙外的小朋友们。望着阿曲那行云流水的动作，小朋友们发出此起彼伏的惊叹声，并且快速地拍起了手掌。 阿曲完成收式，抬头看见墙外面趴着的一群朝气蓬勃的小孩，心里那点郁气也驱散了不少，笑着说道：“小家伙们，谁教你趴墙上乱偷看的。” “我们才没有乱偷看。”虎子带着小朋友跑进来，叉着腰说道，“大哥哥，你上次答应我们的，要教我们也变得像你那么厉害的。” “哦，是吗？”阿曲摸着下巴，仿佛一副记不得了的样子，眼看着虎子他们瘪着嘴要哭不哭看他，这才大笑一声，然后说道，“好啊，不过我只教你们一遍，能记住多少我可就看你们的本事了。” “啊，为什么啊？”虎子失落说道，“只教一遍，那也太难记住了。” “没办法啊，我要陪雪青哥哥，一直不在他身边，我会身体乏力，全身都不舒服，只有跟在他身边才会安心……” “乱说什么呢！”屋子甩出一张抹布向着阿曲的脸上甩去，隐约还能看到上面的锅灰，这要是砸在脸上可就出糗了。 阿曲旋身轻松将抹布接在手里，身姿潇洒漂亮，惹得小朋友又是一阵惊呼。 那模样，俨然已经成了孩子王。 偏偏这人还不正经，捏着手中的抹布还要鼓掌，冲着沐雪青赞叹道：“扔得好，这准头日后若是学习射箭，必然有百步穿杨的天赋。” 沐雪青：…… 算了，和他生气干什么呢。 也不知道哪里学的口花花的毛病。 那边的阿曲答应了小朋友们，也开始给他们比划了起来。就沐雪青来看，他这些招式应该是简化过的，让小朋友更容易学会。 当然在小朋友看来没什么区别，不妨碍他们看得满眼冒星星然后激动不已。 沐雪青便伴随着这满院子的孩童称赞声做着晚饭。 包包子对他来说就是个驾轻就熟的事情，沐雪青很快就做好了。 将包子一个个放到蒸笼里去蒸，沐雪青炒了两个菜，再烧个小米粥，晚饭也就做好了。 沐雪青正忙碌着，厨房里挤进来一个人，高大的身影一下子就让房间拥挤起来。 “真香。”一个脑袋忽然耷拉在他的肩膀上，望着蒸笼里的包子懒散说道。 被不属于自己的气息包裹，沐雪青耳朵颤了一下，耳后的部分一下子红了一大片。 “正经一点。”他伸出手把人推开。 “我怎么不正经了。”阿曲给自己叫屈，目光却还在他耳畔的红色上流连。 很好看，像是盛开惊艳的桃花。村子里就种了一大片，娇艳逼人。 “你不是陪虎子他们吗？”沐雪青不回答他的话，转移话题。 “他们刚才练得挺认真的，我就没有打扰了。”阿曲指了指外面。 沐雪青抬眸去看。今天总共来了四五个孩子，此时都在认真挥舞着手里的小树枝，看起来还挺像模像样的。 随着时间流逝，厨房里的香味蔓延出来，整个院子都可以闻到。孩子们本来还在练习，闻到这味道都停了下来，一个个摸摸肚子然后再看天色，发现该回家吃饭了，于是吞咽着口水，跑到沐雪青他们这边道别。 “先等等。”沐雪青叫住几个小孩，在他疑惑的目光下拿出五个包子，一人分了一个。轮到最后一个小姑娘的时候，小孩捏住包子询问道：“雪青哥哥，我可以把包子分一半给弟弟吗？” “那你等一下，我给你多拿一个。” 女孩摇头：“大家都没有来，我凭什么能多稍一个回去，只给这半个，不多拿。” “呦，还挺有原则。”阿曲夸奖道。 沐雪青看他一眼，哪有人把夸奖说得像阴阳怪气。不过他也没有继续坚持再劝，就像阿曲说得，小姑娘有原则，那就尊重她。 看他点头，女孩露出一个笑容，和他们告别以后挥着手离开了。 从外面还能隐约听到虎子他们的呼唤声：“瞿英，快点，你娘不然该找你了。” 听到这名字，沐雪青怔了一下。 “有印象？” “听说过。”沐雪青声音淡淡，“她爹是外来人，后来抛弃妻子跑了。” 阿曲摸摸鼻子。 明明和他无关，却有种莫名的心虚。 他可不是那种不负责任的怂蛋。 想到这，阿曲的目光移到沐雪青身上。 而且，他也得有“妻”可抛啊。 21. 心上人 本以为这事就这么过去了，可就连沐雪青都没有想到，没两天他却又和瞿英的娘碰上了。 当时他和阿曲正给田里灌溉完水，出来以后就看到一个提着篮子的妇人来到他们面前。刚开始沐雪青还以为是路过，没想到对方却在他们面前站住。 “你是？”沐雪青望着面前面容清丽的女子迟疑询问。 对方也不在乎他没认出自己，温婉一笑：“我是瞿青。” 沐雪青恍然，知道面前的人是谁了。瞿英的娘，也就是那个外乡人抛妻弃子故事里的女主人公。当年外乡人来的时候，和瞿英逐渐有了感情。却不想那人表面上说要隐居，却仍旧向往着外面的世界，这也就罢了，那人怕是以为村子里的人会斥责他背信弃义不让他离开，居然借着采买官出门的机会，找借口一起离开，匆匆跑了，最后也只留下了一份信件，说是有人来找，他想要完成自己的抱负。 而今已有六年了，那男人倒是没有回来，也不知道结果如何。 只是听说自打对方跑了以后，瞿青就一蹶不振，现在再看，虽然清瘦了点，倒也还算是精神。 “瞿青姐，你来找我是有什么事需要帮忙吗？”沐雪青好奇。 说来这个也有些好笑，他叫瞿青姐，但村里的小家伙们却还叫他哥哥，以往长辈们还会督促两句，后来发现改不掉大家也就不计较了。 瞿青将面前的篮子放在他们面前，说道：“昨天谢谢你照顾英儿，这些东西给你，都不是贵重东西。” 沐雪青接住篮子，打开一看却发现是半篮子黄豆以及半篮子槐花。槐花很新鲜，上面还带着露珠，估计是刚摘下来的。 沐雪青想要推回去：“我们没做什么，你也太客气了。”就是一个包子，瞿青这样实在让人受不住。 却不想瞿青摇头说道：“都不值钱，你拿着吧，槐花就是家附近的，黄豆也不多，而且我平时做豆腐会用到黄豆，这些我不缺，听说你最近找人买这个，我才特意拿来的。而且我也要感谢你让我想明白了一些事情……” 说到这里，瞿青苦笑了一下。自从丈夫走后，她一直很颓废，总怀疑是不是自己做错了什么，对方才会那么决绝离开，所以平日里虽说没有不照顾孩子，却也很少与他们交心。 那天晚上瞿英拿了包子回来，两个孩子靠在一起，掰开小心地尝着包子的味道，继而眼前一亮，似乎是非常喜爱。然而等到他们回头看到默默注视的瞿青时，一大一小两个孩子却立即露出忐忑的神情。 就仿佛她是个陌生人一般。 瞿青自认对两个孩子从小没有打骂，可当时那小心翼翼的模样却仍旧让她心里一空，一直浑浑噩噩的脑子骤然间像是被人点醒，也让她明白这么多年究竟发生了什么。 为了一个抛弃她和孩子的人，忽视了两个孩子整整六年。明明相处在同一个屋檐下，却没有其他母子间会有的亲近。 如果她不渴望两个孩子的亲近和爱，那么这么相处下来也没什么，可是她是想的啊。等到清醒过来以后，瞿青整个人精神便好了很多，花了两天重新和孩子建立信任以后，她这才来感谢沐雪青。 也许那个包子在这件事情里看起来很小，甚至只是沐雪青他们一个无意之举，但是对瞿青来说也很重要了。 而且她也看得出来，两个孩子对沐雪青挺有好感，所以送点东西，也是希望日后他们找沐雪青的时候，对方不会介意。 她态度实在坚决，沐雪青最后还是将东西收下了。 瞿青粲然一笑，转身离开的背影上似乎抛却了什么重负。 “看起来她想开了。”沐雪青说道。 阿曲接过篮子和他一起回家，忽然问道：“如果你是瞿青，你会怎么做？” “我怎么会是那样？这假设完全不成立。”沐雪青奇怪看了他一眼，“不要什么故事都胡乱往我身上套啊。” “假设一下罢了。”阿曲凑到他旁边，黏黏糊糊说道。 “看情况吧。”沐雪青说道，“如果是想要继续一段感情，那我会迅速忘掉前面的，再找一个，如果不想，那就过一个人的逍遥日子。但是为了一个渣男伤神，太不应该了。” “渣男？” “就是负心汉。” 见他态度坚定，阿曲却赞同点头：“对，没错，就是这样，对那负心之人就不该抱有期待，不像我，对感情一事一向是认定就不会改，只会对他好。” 沐雪青再次奇怪看了他一眼。 这个人究竟在代入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啊。 “这话你对我说没用，要对心上人说。” “现在不就是……”阿曲落后一步，声音仿若飘忽在云中。 沐雪青回头仔细去听的时候，那话已经烟消云散了。他只能疑惑地盯着阿曲，不明白他怎么不走了。 “没什么，我们回去吧，今天吃什么？”阿曲声音恢复了一向的清朗。 “这些槐花不错，正好可以做些槐花饭。剩下的黄豆可以做成黄豆酱，之后试试炸酱面吧。”提到吃的，沐雪青兴趣起来了。对于能改善生活环境的东西，不管是衣食住行他都是喜欢的。 一种美食，一件新衣服，一道风景都能让他心情愉快起来。 这个时候的沐雪青眉眼都会柔和起来，粉色唇瓣翘起，旁边落下的桃花都不及他鲜活生动。 桃花纷飞，偶尔一瓣落在他的发间。 阿曲伸手摘了下来，在手心捻过。触及到沐雪青疑惑的神情，他笑着拿出花瓣：“落在你头发上了。” 他的神色太温柔，明明拿的是花瓣，却像是看着更柔软重要的东西，以至于沐雪青心跳霎时间顿了一瞬，等他再要捕捉的时候，却已经消失了。 两人气氛温馨，却不知道在被山林隔断的另一边，那刚刚被攻打下来的余州城内却暗流涌动。 “爹。”年轻人从屋外走了进来，一向柔和的眉眼有些疲惫。 “阿曲有消息了吗？”作为首位的男子神色严肃。 年轻人摇摇头，屋内的气氛霎时间凝重起来。 22. 找人 “元帅，二公子……” “都说了老子现在是总兵。”男人不大高兴喊了一句。 对方立马改口：“总兵，我觉得二公子失踪肯定和刘三用那鳖孙有关系，要我说，咱们直接把那孙子给捆了，我给他上几道刑，还怕他不说实话。” 说完他看向众人，等着大家来赞同自己，却不想周围一片寂寞。他摸摸脑袋，奇怪看着同僚：“我说错了？” 青年无奈笑了一下说道：“范叔，刘三用有问题大家都知道，但他是元帅派来的人，我们没有证据就抓了他，难免落人口舌，而且当时跟着阿曲的人死的死，失踪的失踪，具体发生了什么大家还不清楚，这个时候逼问刘三用，也不一定有办法。” “我们如今人数不多，名声也没有打出来，元帅所在的孔军掌握大量兵马和威望，周边还有朝廷虎视眈眈，这个时候出头，恐怕会被当成眼中钉肉中刺。”他们可以大张旗鼓寻找风曲，可是一旦找上刘三用的麻烦，在没有确凿证据下很可能会被刘三用抓住把柄，到时候他们的情况反而危险。 一旁的尹六点点头：“二公子肯定要找，但是只能慢慢寻了，咱们的人顺着那条山崖找下去也没有找到人，那说明还有找到的余地，没准就是被人救了。以二公子的能力，他没那么容易出事，要我说咱们的人先继续找，别打草惊蛇。” “可是再过一段时间咱们就要离开余州了，偏偏上面说让守城的还是刘三用，到时候要是二公子过来找我们，被刘三用的人发现了怎么办？”范向荣有些焦虑。 “那就让他死。”风煜一直听他们的讨论，此时睁开虎目，声音低沉，“我们解决不了他，自然有人会解决。” 大公子风宵迟疑说道：“爹的意思是，朝廷？” 风煜声音冷静：“去，城里散散刘副总兵的威名。讲讲他是如何攻打下这余州的。” 范向荣愣了：“不对啊，余州不是我们打的吗？”那刘三用就是个摘桃子的废物啊。 大家这次都没有理他，尹六说道：“刘三用会不会起疑？” 风宵却摇摇头，懂了他爹的意思：“不会的。这人刚愎自用，好大喜功，找几个人在他耳边吹一吹，估计就真当是自己做到的了，咱们打了余州，但是根基尚且不稳，估摸着朝廷那边会派人过来，这次就交给刘三用了，能成功那就帮我们挡了一波朝廷的进攻，失败了，刘三用也就被朝廷解决了。” 风煜满意地看着大儿子，点了点头。 “那二公子？” “留下一队人就在余州城外寻找阿曲，他肯定不在城内，到时候若是找来，那就让咱们的人将他拦在城外。若是没有更好，等到解决刘三用，重新回到余州，让余州完全掌控在我们手中的时候，再找阿曲也会更方便一些。” 事情就这么定下了，有了计划，很快，余州城内便出现了刘三用带人击败朝廷，勇夺余州的事情，什么以少胜多，一夫当开万夫莫开，将人吹得天上有地下无。而刘三用的身边也很快逢迎上去几个谄媚之辈，不一会就将人哄得找不着北。 就像风煜他们所谋那样，此人完全没有发现区别，以至于他也没有发现，狮子已经将他逼近了绝境，明明身后是万丈悬崖，却也没有回头去看一眼。 - 余州城的风风雨雨暂且没有人知晓，村子里每段时间都会出去看看城内的人传来的消息，虽然从一言半语中得知起义军占领余州城，周围的一切也稳定下来，但是大家也没有立即出去的想法。 村子这么多年好好生存下来，和“稳”这一字脱不开干系，大家最起码还要等上半月才敢继续出去。 而这事和沐雪青他们就更没有关系了，两人还在准备槐花饭。 刚摘下来的新鲜槐花，一揭开上面那层布，那香味立即抑不住飘了出来。 阿曲闻了一下说道：“挺神奇，有些花香味太浓闻起来就变得难闻了，槐花却不至于。” 沐雪青赞同点头。槐花香味再弄，那点清香是有的，也格外吸引人去平常。 他打量一下篮子里槐花的数量，心里已经有了数：“就做槐花蒸饭，槐花蛋饼和蛋炒槐花吧。” 槐花三吃，也免得想其他菜样了。 阿曲当然是没有问题，在旁边帮他打下手。 新鲜的槐花摘完梗，放到清水里浸泡一下。之后沐雪青准备做饭，阿曲则被他安排着去泡黄豆了。 今晚黄豆泡一夜，明天就可以做黄豆酱了。终于能尝到念了许久的炸酱面，沐雪青心情都愉悦起来。 轻柔的歌声在厨房内响起，不属于任何时期的调子，阿曲提水回来听到这一声，不知道为何心里却是片刻的心慌。 就仿佛沐雪青那一瞬间离他很远一样。 “雪青？” “嗯？” “没什么，就是想念念你的名字。” 这人今天一直奇奇怪怪的。沐雪青收回视线，耳朵却红了一下。 两人之后没有再多说什么，安静做着自己的事情。 沐雪青先做槐花蒸饭。 阴干好的槐花放在盆里，沐雪青舀了一勺面粉搅拌在上面。其实如果再加上一点玉米粉味道应该会更好一点，但是现在没有玉米，所以只用面粉也没什么。让面粉均匀地包裹上每一个槐花后，沐雪青在蒸笼上垫上纱布，然后将裹了面粉的槐花倒进蒸笼里上锅去蒸。 之后他开始准备槐花蛋饼。 槐花，鸡蛋，面粉再加点盐搅拌成面糊，沐雪青先用油将锅里润一下，然后将蛋液倒进了锅里，不到一分钟的时间，蛋饼逐渐凝聚成形，沐雪青锅铲轻松一铲给它翻个面。几分钟后，金黄的蛋饼便出炉了。 每个蛋饼沐雪青做得都不大，大概是两个巴掌大小。考虑到槐花蒸饭也占肚子，所以沐雪青没有做得太多，也就是尝尝味道。 最后就是蛋炒槐花了，这个更简单。 其实和槐花蛋饼差不多，不过这次就没有面粉了，而且也不等蛋饼凝聚成形，刚入锅不久沐雪青就把裹着鸡蛋液的槐花播散。不一会，一盘清香浓郁的蛋炒槐花就出锅了。 做完这些，蒸锅里的槐花也同样熟了。 沐雪青将槐花蒸饭端出来，然后调了个料汁。 蒜泥，酱油，给爷爷的那份里再加点醋，可惜没有辣椒，否则到时候再加点辣子，不然味道就更好了。 等到所有酱料调完，沐雪青将酱料淋到槐花饭上，然后在上面滴一些香油，很快那香味就逸散了出来。 傍晚的微风里，家里的小石桌上，喷香的槐花饭，焦香的蛋饼外加金灿灿的蛋炒槐花摆在桌子上。 家中三人坐在一起，沐雪青用小勺子挖了一勺槐花蒸饭送到口中。 虽然裹了面粉直接蒸的，但是蒸饭吃起来一点都不干，在笼屉的那二十来分钟，槐花的清香早就已经与面粉融洽相贴。后加入的料汁可以说是锦上添花，既不会争抢槐花蒸饭的香味，却也让滋味丰富起来，不会显得太过单调。 晚上的时候吃起来倒也不会过腻，沐雪青还蛮喜欢这个口感的，又拿了一个槐花蛋饼送到口中。 比起普通的蛋饼，槐花蛋饼的清香味同样浓郁，被油煎炸过后，蛋饼表面却并不显得油腻，反倒是起了一层金黄的酥皮，咬一口，外酥内软，吃起来咸香可口。 至于蛋炒槐花，虽然都用了鸡蛋，但是和蛋饼确实完全不同的滋味。蛋饼多了面粉的香，而炒蛋则是在播散的时候，蛋液均匀裹在了槐花上，槐花香脆，鸡蛋嫩滑。 明明三种菜，用的食材种类也就面粉，鸡蛋，槐花三种，却又仿佛滋味完全不穷。 阿曲还故作担忧：“这么好吃，真担心那村里的槐花树被薅秃了。” 23. 微弱情意 第二天一早，沐雪青估摸着黄豆也泡好了，开始准备做甜面酱和黄豆酱。 他先做的是甜面酱。 这个比较简单一些。 挖了合适的面粉放在碗里，然后沐雪青开始准备往里面加入清水。逐渐浑浊的液体落在碗中，沐雪青先搅拌一下让面粉不要起疙瘩，这才继续加入其他的调料。 先是糖。 家里没有白砂糖，其他的糖也可以。 制作白糖一直在沐雪青的计划里，但是他不打算现在开始。就算是现在，普通的糖也很重要，所以他不能在方法还没有确定，而那种黄泥究竟是哪一种的情况下，就去随便试验。 现在的红糖也不是不能用。 这事搁置暂且不提，沐雪青继续准备制作甜面酱。 糖之后就是酱油了。加完酱油，按理来说再加一些蚝油味道会更好的，但是这会没有蚝油，不过下次外出的话倒是可以买些生蚝回来熬制蚝油。 沐雪青记得，余州应该是有几处地方养殖生蚝的，买来一些应该不难。 就是不知道价值几何，不过应该不至于负担不起。要真得不便宜，也可以学一下后世，不用全都是蚝汁，拿蚝汁勾兑一下出来的蚝油在日常调料中也不会太差。 心里想着事，沐雪青手上搅拌的速度也不慢，很快，料汁变成了棕色的浑浊液体，沐雪青将他们全都倒进了锅里，然后在中火下慢慢搅拌。 时间越久，锅里的汤汁也越来越浓稠，到了后面，酱汁表面开始出现了明显的泡泡——甜面酱熬好了。 沐雪青找来一个干净的罐子将甜面酱刮进去，等到酱汁全都进入罐子里以后，他拿起一片早上剩下的春饼，拿筷子蘸了点甜面酱卷起来，送到一旁正在帮忙准备炸酱面肉馅的阿曲嘴边：“啊，试试味道。” 春饼裹着甜面酱，犹带着才出锅的浓郁酱香。沐雪青往里面还放了点蔬菜，青翠的颜色衬得手指越发玉白，阿曲低头就着他的姿势咬了一口，酱汁的咸香，春饼的面香以及蔬菜的清甜交织，虽然只是简简单单的一个酱汁，但让滋味又丰富不少。 “好吃。”阿曲夸奖道。 咬到后面的时候，虽然他有注意，但是沐雪青的手指还是不小心触碰到了他的唇瓣。略显微凉的触感让两人都是一怔，抬头看了对方一眼，接触的视线中仿佛有着连自己都没有发现的微弱情意。 沐雪青低眸撤回手指，一瞬间紊乱的心跳却告诉他事情有些不妙。 之后半段为了掩盖自己的异样，沐雪青开始专心准备之后的黄豆酱，争取让自己不要多想。 然而两人却都没有注意到，他们刚才相处的一幕被坐在外面的沐远道看在眼里。 这两天倒春寒，他担心沐雪青身体会受到影响，所以提前结束任务想过来给他把脉看看，之后再说一下清明扫墓的事情，却不想一过来就看到这一幕。 他们并没有做什么，也没有过分亲密的举动。两人皆是容貌上乘，只是站在一起便是朗月清风、浮岚暖翠。再加上那相处时的眉眼互动以及阿曲并不掩饰的炙热视线，都清晰可见。 沐远道活了这么久，早年也经历了风风雨雨，什么没有见过，哪能看不出那隐藏极深的微弱情愫。 可是，不能啊。 他不在意沐雪青喜欢男子还是女子，若是他高兴，男女都可以，可偏偏不能是阿曲这个外来者。尤其是阿曲的身份还肉眼可见不普通。 收敛起心里的翻涌情绪，沐远道转身回到了屋子里坐下。 他仰天看云。 如今的天与十几年前并无区别，依旧云卷云舒，只可惜物是人非啊。 松年，瑶娘，若是你们还在，我也不会如此为难。 - 不知道爷爷心里的百般感慨，沐雪青正在认真准备黄豆酱。 黄豆酱做起来有两种方法，一种是古法做酱，前面的流程和做酱油很像，但是与酱油要晾晒将近一百八十天不同，黄豆酱只需要酿造十五天就可以使用了。 但是这个有点麻烦，而且方法已经有了，沐雪青不准备这样。 他打算用方便点的，直接炒制出来。 一般这样做的话，黄豆酱里加点剁椒酱最是美味，但是没有青红椒，做成不辣的也不错。 剥好蒜，然后沐雪青将姜和蒜全都剁成末。昨天泡好的黄豆沐雪青早就蒸到了半是软烂的状态，一捏就成了泥状，觉得合适了，沐雪青开始炒黄豆酱。 锅里热油，沐雪青觉得时间差不多了，先将姜片还有花椒以及一点香料送到了锅里，随着煎炸，三样东西的香味立即被激发了出来，这个时候沐雪青将这些捞出来。 锅里的油依旧热着，只是香味余留了下来，这个时候沐雪青再将蒜末和姜末一起倒进了锅里。几乎是接触到两样食材的时候，那香味立即不掩盖了，一瞬间就被激发出来。 浓郁的香味过后，沐雪青将蒸好的黄豆倒了进去。黄豆不可能一下子炒好，要慢慢熬，估摸有了个十来分钟了，沐雪青开始往里面加调料，基本都是熟悉的那些，只不过最后的时候沐雪青又往里面加了两勺甜面酱。 黄豆酱出锅的那一刻，香味便顺着厨房的烟囱飘满了沐雪青家的周围。就连附近的几乎邻居都闻到了。 尤其是李大山他们家，两家离得近，这家的厨房做饭，那家就能闻到。 隔壁的李大山一家正在做午饭呢，这个时间大家都是饥肠辘辘的，骤然闻道这股香味，都忍不住嗅了嗅鼻子。 原本在院子里稍微走走的王秀闻到这味道都忍不住停下来，笃定说道：“定然又是雪青做好东西了的，不行，等孩子生了，我一定要过去学一手，可馋死我了。” 婆婆笑着说道：“行了，你就歇歇吧，我下午提点肉，过去和雪青学一手，回来啊就给你做，保准让你满意。” 她关心自己，王秀当然听出来，忍不住心里一暖，笑眯眯凑到婆婆面前，依赖说道：“就知道娘最好了。” 刚从厨房端饭出来想讨娘子欢心的李大山：大悲。 尚且不知道一个黄豆酱就让大家讨论纷纷，沐雪青将黄豆酱也盛到一个罐子装好后，终于可以做炸酱面了。 炒酱的话，沐雪青用的是瘦肉和香菇。 姜蒜末下锅爆炒出香味，之后再将香菇丁和瘦肉批次放进去，加点料酒去腥，等到瘦肉都翻炒出油，并且表面逐渐焦黄以后，沐雪青再将甜面酱和黄豆酱分别加入。 超出来的酱金红油量，光是看着就格外诱人。 万事俱备，最后就只剩下面条了。 24. 不舍 面条是之前早就准备好的。 切好的面条上撒点面便不会粘连在一起，就算放一早上也不会干巴。 这会沐雪青将面条下入锅中，顺带又往里面加了点青菜。等到面条出锅的时候，往冷水里一过，明明就是面做的，偏偏带了两分如玉似的晶莹，尤其是这冷水一过将那过分燥热的热气也给浸没了，往碗里一摆，光是面就看着极为漂亮。 沐雪青先往里面舀上肉酱，然后再将青菜和切好的黄瓜丝摆放在一边。 金红的酱，翠绿的青菜和黄瓜，光是看着就很有食欲。 将准备好的碗筷拿出去，沐雪青本想去叫爷爷，却发现他居然已经坐在了石桌上，并且看着他们的方向不知道在想什么。 “爷爷？”沐雪青疑惑走过去，“您在想什么？” “雪青啊。”沐远道回神，恍然说道，“没什么，就是想起一些以前的事情，先吃饭，吃完饭我有话和你说。” 他今天着实有些奇怪，不过沐雪青也没有立即追问。不管好事坏事，有事情饭后说。 搅拌了一下让酱汁均匀沾染上面条，沐雪青先夹起一块子黄瓜丝尝了一口。口感脆爽，味道清甜。嫩得刚刚好的黄瓜一下子就让人胃口打开。 这个时候沐雪青再夹了一筷子面条。 搅拌后的面条上沾染上酱汁以及肉酱，一口下去，味道浓郁，咸香的酱打开味蕾，之后便是炸得酥香的肉酱，豆豉柔软，一咬就在口中化开，将熬制许久的香味也一起带了出来。 搭配上清爽的黄瓜丝和青菜，可以说是极为美味。 沐远道就算心里压着事，吃到这酱也是眼前一亮：“和以前的黄豆酱似乎是不一样？” “对，不是发酵出来的，我今天拿各种食材炒了一下。”沐雪青简单说了一下制作方法，沐远道点点头，然后说道，“这个滋味倒是不错，尝起来倒是别有一番滋味。” 正说着呢，外面传来敲门声，很快就有人从屋外走了进来：“哎呀，沐郎中，雪青，你们刚吃完饭是吧？” 李大山娘拎着一块五花肉从外面走了进来，看到他们热情地打招呼。 沐雪青和阿曲收拾碗筷，打算先给他腾出位置，没想到却被李大山娘给拦了下来：“等等，雪青，婶有事情问你，快来坐这。” “你留下，我去吧。”阿曲拿过碗筷，在他耳边轻声说道。 呼吸喷到耳朵上，烫得沐雪青有点痒。他拉开了一点两人距离，冲他笑了一下然后回到了桌前坐下来。 两人这互动只有不到一瞬，可一直观察他们的沐远道还是捕捉到了，刚才尝到美食带来的愉悦心情又消散了一些，整个人多了点不可为他人说的郁闷。 可惜这会大家都没有注意到他的不对劲，李大山娘先拉着他们唠唠家常，这才看向沐雪青说道：“雪青，婶这次是有些事情要拜托你。” 在沐雪青疑惑的目光中，她将那块肉放到桌上。 这肉无疑很好，新鲜的五花，层次分明，喂养的时候一看就是下了功夫了，沐雪青看到这块肉，脑子里都能冒出来好几种做法，什么东坡肉，红烧肉，粉蒸肉，回锅肉等等，不过他弄不明白李婶的意思，于是奇怪问道：“婶，您这是做什么？” 就连沐远道的视线都放在了她的身上。 李婶不好意思笑了一下，这才说道：“这不是，今天你做饭的时候，那香味太浓了，婶家在隔壁，一下子就闻到了，然后你王秀姐就是馋上了，婶就想过来和你偷师一手，回去也给她做着试一试。” 沐雪青还以为什么事呢，听她这么说笑着说道：“那您也太客气了，和我说一声就行了，估计是我今天炒得黄豆酱的味道，我先给你说了做法，然后之后给你挖出来一部分，您今天回去就可以给王秀姐做了。” “哎呀，这怎么好意思。”李婶又是高兴又是不好意思，忽然想到什么，不可思议说道，“等等，雨时，你说你做得是黄豆酱？可是李婶家里也有黄豆酱，怎么没你说得这种效果呢？” 沐雪青将自己的做法和普通黄豆的区别说出来，李婶恍然大悟：“居然是这样，我就说呢，明明都是黄豆酱，咋味道不一样，行嘞，我记下来了，回去就给你王秀姐做着试试，她这些日子可辛苦了。” 提到王秀。沐远道便也问了些她最近的身体状况，得知她精神不错以后这才点点头：“这样就好，你们近些日子好好关照她，让她心情放舒展些。” “沐郎中，您就放心，你说得我们都记在心里呢，这可事关我们家的两个宝贝，我还能倏忽了不成。” 王秀和李大山是青梅竹马，从小一起长大，两家关系也很好，自打嫁过来以后，李家都是当亲闺女对待的，这事大家都知道，自然不会怀疑她的话。 沐雪青将肉拎回了厨房，然后又将今天准备好的黄豆酱，甜面酱分出来一份，让李婶拿回去做一下。 等到弄完，他又将家里的酱油也分出一碗，准备给李婶做酱用。 幸好当初买得多，所以现在还能空余出一些。 正好阿曲也收拾完碗筷了，于是两人一起出去。 那边李婶和沐远道的话题已经换了，从王秀的身体情况聊到了余州城。 不知道是不是沐雪青错觉，聊到余州城近来稍微稳定以后，爷爷的目光好像看了他一眼。 刚拉着阿曲坐下来，李婶的目光就落到了阿曲身上，笑着问道：“阿曲呢，过两天余州稳定下来了，你有没有什么打算，要不要出去找找家人？” 沐雪青一怔，顺着这话去看阿曲，发现他似乎也有些神思不属。 将两人的目光看在眼里，沐远道喝了口茶，看似没有说什么，视线却一直没从他们身上移开。 倒也是巧，他本打算问问阿曲的情况，不想大山娘已经提前帮他问了。 在众人的视线关注下，阿曲先是看了沐雪青一眼，视线从他精致的眉眼掠过以后，这才无所谓笑了一下：“这个还不清楚，可能会出去看一看，但估计没那么容易能离开，毕竟记忆没有恢复，心里也没个底。” 这话倒是有理，就算是琢磨着他会说出什么话的沐远道也挑不出来什么错。不过心里却是冷笑。 这小子，倒是会找借口，若是不把视线从他孙子脸上移开，这话倒是有几分可能性。 至于沐雪青，从刚才开始就一直没有说话了。 他捂着心口有些疑惑。 就在刚刚李婶问阿曲是不是要离开的时候，他居然有些不舍。而且这不舍中还夹杂这一些沐雪青不明白的感觉，就是觉得心口有点胀，不太舒服，但是具体怎么形容，他又形容不来。 明明早就知道阿曲会走，并且也做好了准备，自己居然还是会受到影响吗？ 涉及感情方面的事情，似乎比沐雪青理解中的还要复杂一些。 阿曲回答过后，沐雪青心里似乎又舒爽了一些，也有了谈论其他事情的心思。 正好李婶说到了出村的事情，于是沐雪青说道：“婶，村里有没有商量出来近期什么时候出村啊，如果出去的话，能不能这次把我也捎带上。” 他有个赚钱的计划，得先去城内看看。 村子里的人是可以出村的，但是只能跟着采买官一起离开，所以要出去得提前申请。 然而他却不知道，自己普普通通的一句话在爷爷心中掀起了多大的风浪。 雪青为何忽然想出村，难不成和阿曲有关，他竟对这小子感情如此之深了吗？ 25. 喜欢的人 一想到这点，沐远道霎时间有些坐不住了。 他本打算让两人慢慢断了想法，可现在的沐雪青实在让他有些摸不准，待会一定要探探底了。 最起码他得弄清楚雪青的态度。 要是雪青实在喜欢，他估计还得从长计议。实在不行，将这小子绑了直接成亲也成。前提是他不打算回去了。 想到此处，沐远道看了阿曲一眼。 阿曲摸摸后颈，莫名觉得有些凉。是他的错觉吗？总感觉被什么危险的东西盯上了。 不知道爷爷内心已经有了那么多想法，沐雪青期待地看着李婶。 李婶皱眉问道：“出去倒是可以，我和大山说一声，提前给你记上名字就行了，可是雪青啊，你真要去城里，不说那地方远，要走山路你会不会累，就说现在外面不太平，你要是出去磕着碰着可咋办啊。” “要是为了你那书，照以往那样让大山给你寄到书局就行了呗。”因着李大山的关系，李婶倒是知道沐雪青写书的事情。 倒是阿曲从未听闻过，新奇地看了沐雪青好几眼。 沐雪青却摇摇头：“和书没关系，我有点事情，估计得亲自去一趟余州城，见见里面的东西才能做出打算。” 他态度坚决，李婶也不多劝了，而是把自己知道的都说了：“确实是要出去一趟，估计就是半月后了，你要有什么要做的就早做准备，到时候我让大山把你和阿曲的名字报上去，有大山和阿曲保护你，婶也放心。” 沐雪青点头，事情就这么办下来了。 李婶还惦记着王秀吃饭的事情，和他们打完招呼也急匆匆离开了。等到院子里又重新剩下他们三个人的时候，沐远道起身说道：“雪青，你跟我过来一趟。” 之前就说过要单独聊聊，沐雪青没多想，和爷爷进了屋子，徒留下阿曲在院中百无聊赖地看太阳。 是说什么他不能知道的事情吗？ 事关雪青，还是有些在意啊。 - 进了屋子，沐远道示意他将门关上。这神秘的模样让沐雪青都有些搞不懂了。 他爷爷今天怎么神神秘秘的。 不想沐远道说道：“雪青啊，眼看着过几天就要到清明了，你准备准备，到时候给你爹娘也该扫扫墓了。” 沐雪青一怔，然后问道：“爷爷今天一直出神，是在想爹娘吗？” 这话倒也没有错，沐远道确实因着他的事情想到儿子儿媳，于是点点头。 沐雪青霎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安慰的话也堵在喉咙里说不出来。 他对父母的记忆不多。不如说，从来到这个世界开始，他就没有父母的记忆了。小时候不知道是不是年纪太小，一切的回忆都是从村子里开始的。 按照他的印象，当初来村子的时候，就只有他和爷爷了，他连父母面都没有见过，就连他们的墓都只是衣冠冢。 他不知道当初发生了什么事情，才会让父母出事，爷爷也来到了桃溪村，但是那些回忆大抵是不愉快的，所以沐雪青也没有刻意去问。 没有共同的记忆，又何谈安慰，所以沐雪青只是安静不出声，等爷爷从记忆中缓过来。 屋子里安静了一会，沐远道忽然咳嗽一声，然后说道：“雪青，你年纪也不小了，如今有没有喜欢的人啊？” “嗯？” 沐雪青反应了好一会才确定自己没有听错。 一向不关心他这些事情的爷爷居然忽然问起了他的感□□，这可是件太出乎意料的事情。 他以为爷爷不是那种爱催婚的人呢。 沐远道静静等待他的答案，眼看这话题躲不过去了，沐雪青无奈说道：“爷爷，我尚且不及弱冠呢。” “也不小了，你爹娘这个时候都已经成亲了。”今天的沐远道似乎格外喜欢提起他的父母。 不过说什么都没有用，沐雪青没有这个想法，所以态度很坚定，一口说自己还小，不想这个事情。 沐远道看他坚持的表情，叹了口气。再坚决，可是那表情却骗不了人的。 “你对……罢了，没什么事，你先出去吧。”沐远道摆摆手，不再多言。 他今天的模样实在奇怪，沐雪青只当他是因为清明将近回忆起了故人，也没有打扰他，转身离开了。 从屋里出来的时候，沐雪青还有些恍惚。爷爷怎么会忽然关心这个呢？只是这会老人家不在面前了，沐雪青心里却逐渐活泛起来，想到那话题，脑海里居然莫名其妙凝聚出了一个身影。 “在想什么？”突然凑近的面孔让沐雪青一惊，他下意识伸出手把面前人的脸推开，心里还有一瞬间的空白。 刚才那快要凝聚出来的模样也被这一下给吓跑了，沐雪青略显恼怒说道：“你怎么忽然吓人啊。” “我吓到你了？”阿曲手虚虚拖着他脸颊，俯身观察他的表情，“我看你站在这里一直不吭声，还以为你遇到什么事情了呢，所以才来问问，下次不会了。” 他这么好脾气，沐雪青倒有些心里愧疚，反过来检讨自己刚刚态度是不是太差了，然后说道：“抱歉，是爷爷今天忽然问我有没有心仪的人，该成亲了，所以我有些奇怪，他以前从来不在乎这个的。” 阿曲身体一僵，原本的好心情消失无踪。 沐爷爷为什么问这个，是……察觉到什么了吗？ 他凑到沐雪青身边，谨慎问道：“那你怎么回答的，有了吗？” “当然没有了。”沐雪青也不知道自己紧张什么，飞快否定，“你怎么也和爷爷一样关注这个。” 听到他的回答，阿曲先是一喜，继而就有些挫败。 喜的是沐雪青没有喜欢的人，挫败的也是这个。毕竟这也代表在沐雪青的心里他同样不特殊。 看起来还要继续努力啊。 - 今天没什么事情，沐雪青让阿曲将李婶带来的五花肉泡好做晚餐，自己则回了房间为下次出村要用的东西做准备。 阿曲从厨房回来就看到沐雪青正握着笔写什么东西。他凑上前看了一眼。沐雪青的字就如他的人一样，清隽俊秀，整体看锋芒不露，但是仔细看去，勾画间却又带着点倔强。 大概写完了一张纸，沐雪青将其放到一边晾干开始继续下一章。 “我能看吗？”阿曲好奇地盯着那页纸。虽然刚才已经从李婶那里听说了沐雪青写书的事情，但是亲眼见到还是有些不一样，那好奇心一下子就冒出来了。 “可以啊。”沐雪青写出来就是给人看的，阿曲当他第一个读者当然没问题。 不过他在故事里夹带了一点私货，也不知道这人看不看得出来。 阿曲拿起那页纸仔细看了起来。文章讲的是一个和尚惩恶扬善，除妖卫道的神鬼故事。 因着笔者言语生动，所以故事也是妙趣横生，尤其是里面一些恶鬼恶妖所作之事让人总是忍不住联想现实，继而为主人公拍手生快。 当然，这不是最重要的，阿曲点着纸张上这位昙元大师除妖之前每次都会有的仪式，停了一下。 这位大师每次进行仪式前，都会沐浴焚香，而他沐浴之时会用到的东西也格外详细，而其中一项，便是要除去身上污垢，身心洁净。这用来除去污垢的东西，怎么越看越像是香皂呢？ 想到此处，他去看沐雪青。 只有你 沐雪青知道他是看出来，于是笑着说道：“没错，就是做的那个香皂。” “为何要把他写到故事里？”这是阿曲所不解的。 “应该是利用一些现在盛行的风气吧。”手中的毛笔抵着脸颊，沐雪青懒懒散散说道。 雍朝，也就是现在的朝廷过分崇佛，以至于如今寺庙林立，泥沙俱下。好的坏的混在一起，多是酒囊饭袋，真正的大师少之又少，并且借着优待，占据大面积的土地，鱼肉百姓者也不在少数，所以用他们当个筏子，沐雪青也没啥压力。 同理，因为大量人崇佛，所以民间也对其颇为信服，信仰之风非常流行。 这个时候，沐雪青以昙元作为主角，再加上自己之前的几本书打下来的那点名气，推销一下肥皂还是不在话下的。 “怪不得书中每次都要强调一下昙元沐浴焚香的事情。”阿曲恍然大悟。 沐雪青摸摸鼻尖。 这还是取材于后世的广告，撇开那种独具创意的，还有一种广告会重复使用自己的广告词，效果堪称洗脑，以至于就算过个七八年，看到类似的画面大家脑海中也会出现相同的词汇。 他也借用了一下这个效果，保管大家对这个过程熟稔于心。 而且也只是出现频次稍微高一些，主题还是故事。他倒不至于真为了碟醋包这个饺子。 “你觉得如何，肥皂会有市场吗？” “暂且不清楚实际效果，还要再看看。不过如果作用比澡豆好，那肯定没有问题。”阿曲手指点着桌子，忽然说道，“衣香澡豆，士人贵胜，皆是所要。①” 这是《千金翼方》里的话，可见差不多效果的澡豆确实是有市场的。 不过比起澡豆，目前沐雪青的第一批肥皂还差点东西。 “刚做出来的这一批从香味上是不如澡豆的，所以我打算再做一批，这一次往里面加点花瓣，增加香味和美观度。”当然，也可以用一些天然颜料来让它的颜色改变一下。 有了计划，沐雪青将纸放到一边，开始记录关于肥皂的改造计划。 关于天然颜料和花瓣的来源，沐雪青可能还得到村子里找见多识广并且会染色的人请教一下。这方面他认识的人不多，估计得去王大娘家拜访一下，她消息多，总会知道的。 有了思路，沐雪青继续开始写昙元的故事，等到差不多申时了，沐雪青起身活动了下筋骨，然后开始准备晚饭。 今天李婶带来的那块五花肉格外漂亮，很让人有将它料理成美味食物的欲.望。 沐雪青去厨房一看，经过冷水浸泡，现在五花肉已经被泡出血水了，他将肉捞出来控水。 这块五花肉不小，沐雪青估摸了一下，将其分成两部分。三分之二用来做红烧肉，剩下的三分之一做成梅菜扣肉，到时候再蒸个荷叶饼，最后搭配清炒时蔬和小米粥，晚餐也就差不多了。 想到这里，沐雪青开始准备。 一早就浸泡过血水了，但是他还是习惯焯水一下。五花肉焯水过后颜色开始泛白。 沐雪青将肉放凉，然后把梅干菜给浸泡好。 两个里面他选择先做扣肉。 四四方方的五花肉经过炖煮，表面处理干净的皮已经变得有些胶质，他拿出一根干净的针，在表面扎出来一些小孔。 扎好后，沐雪青将酱油拿出来将五花肉表皮均匀涂抹上色。 至于阿曲那边，沐雪青让他去将红烧肉改刀成均匀的小块，正好能让他发挥一下那出色的刀工。 刚开始沐雪青还有些心虚，觉得让他做厨子大材小用，但是现在已经淡定了。上能上战场，下能进厨房，这才厉害，不是？ 不过说起这事，他倒是想起了之前的计划，和阿曲提道：“明天你练功的时候，用你那把刀吧。” “怎么忽然说起这个？”阿曲笑问道，“不怕我拿了刀干坏事？” “你会吗？”沐雪青反问。那把刀他就没怎么藏，就在屋里放着，这人要是有心拿走，他们也拦不住，除非用药放倒。 这段时间阿曲一直很遵守最开始的约定，从来没有碰过那把刀。但是他练功依旧勤奋，每天早上都会训练，经常有小朋友一大早就爬在院墙上偷看。 “不会，只有你给，我才拿。”阿曲说道。 明明简单一句话，让他说来却像是饱含着情意，仿佛带点缠绵的告白。 沐雪青手指蜷缩了一下，垂眸说道：“那你就拿着，再好的刀，不用也会生锈。” “而且过段时间就要出村了，外面安不安全还不知道呢，这样一个乱世，带着你也安心一些。到时候还要仰赖你保护我了，大将军。”沐雪青最后开了句玩笑。 “嗯，虽然不知道我是不是大将军，但是感觉为了你这话，也要挣一个出来。”阿曲又贴到他身边说道。 那话半真半假，听得人耳朵热。 沐雪青忍不住推他一把，让他别靠那么近：“别开玩笑。” 阿曲站直身体，视线将他笼罩。 那可不是玩笑，只要沐雪青想的话，他定会拼上性命做到。 屋内的氛围重新回到安宁，只剩下热油煎炸肉皮的声音。待到声音稍微停下来，沐雪青将扣肉要用的五花肉从油锅里捞出。 经过长时间的煎炸，五花肉的表皮已经变得焦黄，上面的肉皮鼓起了一个个金黄的小泡泡。 沐雪青将五花肉切成一片片，让肉片彼此粘连，然后将一开始准备的料汁淋到肉片上。这样待会炖煮的时候，料汁的味道也会充分地进入五花肉之中，让每一片肉都能变得香浓可口。 五花肉放在一旁腌制，沐雪青继续准备梅干菜。 经过这么久的工序，梅干菜也泡发得差不多了，沐雪青将梅干菜和香料翻炒一下，等到香味出来了，便可以将梅干菜牢牢地盖在扣碗上了。 “帮我蒸一下。”沐雪青将扣肉推到阿曲面前，示意他给自己帮忙，自己则开始准备红烧肉了。 虽然不是第一次帮忙了，但是阿曲之前也就是帮忙剁剁肉，切切菜，顺便端个碗筷。这还是沐雪青第一次让他蒸东西。所以他打起了十万分的精神，恨不得不出一丝差错。 于是等沐雪青将五花肉扔到锅里开始煎油的时候，就发现他才小心翼翼给蒸笼上缠上纱布。那纱布缠得极为规整漂亮，看着倒不是在做饭，而是搞艺术。 “你干什么呢？”沐雪青好笑问道。 “你让我蒸扣肉啊？” “那随便一缠不就好了。” 阿曲这才知道他是笑自己太过小心翼翼，可他交给自己的任务，小心点不也是应该的。 他也是真不害臊，这话居然直接说出来了，而且说得理直气壮，仿佛沐雪青的话比那圣旨还有用。 “行了你，别贫了。”沐雪青忍住把他嘴缝上的冲动，开始继续做红烧肉。经过一番煎炸，五花肉的油脂一点点渗透在了周围，而肉的表面也从白色变成了漂亮的金黄色，并且随着时间加长，这黄色还有向金红转变的趋势。 肉里的油经过这一番被炼制出来不少，这样一来，待会做红烧肉的时候，肉也会变得肥而不腻。 肉煎得差不多了，沐雪青不倒油，直接用刚才炸出来的油脂将香料翻炒一下，香味出来以后，料汁一浇，然后再将黄酒也加上。 之后等待翻炒一会加热水就可以了。 “和排骨差不多的做法。”阿曲在他旁边经常看着，也逐渐总结出了经验。 沐雪青点头：“确实差不多，只不过因为食材的不同，所以口感味道也会有一定程度的不同。” 厨房内逐渐剩下了肉块炖煮的声音，两人让柴火炖着，然后出门去透透气。 凉风一吹，热气熏出来的沉闷感觉立即消失了个一干二净。沐雪青有点困，打了个哈欠说道：“过两天你陪我去摘点艾草吧，到时候咱们做青团。” 阿曲愣了一下反而过来：“是为了寒食节吗？” “是清明节，我爷爷一向不过寒食节的。”沐雪青散漫说道，“他不喜欢这个节日。” “嗯？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