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唐锦绣全文免费阅读无弹窗下载》 第二一一五章 有家难归 杜如晦及其夫人相继过世之后,曾经显耀一时的莱国公府已然不复当初,兼且陛下登基之后两次兵变之中皆有关中杜氏之参与,损失惨重圣眷不再,家境门楣每况愈下…… 早年的家底日益消耗,杜荷如今又无实权之官职,爵位还是兄长杜构承袭……说一句“入不敷出”毫不为过。 此等情形之下要一次性掏出三十万贯现钱,简直难如登天。 本就并不富裕的家庭愈发雪上加霜…… 侍女奉上香茗,城阳公主摆摆手将其斥退,待到堂中再无旁人,这才看着郎君,小声问道:“家中无那么多现钱了么?” 一般来说,公主虽然下嫁却仍以天家自居,与夫君居于一处但自有一份嫁妆、资产,绝不会与夫家混为一谈,所以城阳公主平素只管理自己陪嫁的田产、庄园、商铺,并不会过问杜家的收支情况。 眼见杜荷如此为难,想来是家中状况堪忧,一时间拿不出这许多钱帛…… 杜荷有些窘迫,身为一家之主面对钱帛难题之时一筹莫展,难免矮了三分,却又不愿在妻子面前失了面子,遂道:“确实拿不出……倒也非是咱家窘困,这长安城里里外外勋贵国戚、世家门阀无数,但一次拿出三十万贯现钱的又有几家?这也是此番一众驸马聚会之原由,非是不愿给诸位亲王赠予一份程仪,实在是少了拿不出手、多了又着实为难。” 城阳公主眨眨眼,照顾郎君的自尊便没有多说,而是直接问道:“还差多少?” 杜荷想了想,道:“库房里所有钱帛都算上的话,大抵还要缺十五六万贯的样子……倒也不是没钱,尚有许多珍宝古玩之类价值不菲,但诸位亲王出海就藩那些全都用不上,只能给现钱。” 无视郎君的“挽尊”话语,城阳公主道:“缺口由我给补上吧。” 作为李二陛下与长孙皇后的嫡女,固然不如晋阳公主那般受宠,但地位却也非是普通公主可比,李二陛下当初又因扼腕于杜如晦早逝、未能君臣共享荣华富贵,所以给城阳公主的陪嫁极多,土地、商铺的产出每年都是一个可观的数字。 而城阳公主又不似某些公主那样疯狂向寺庙、道馆捐香油钱,平素生活也较为简朴,故而余额甚多、家资不菲。 杜荷一愣,然后大摇其头:“怎可占用公主钱帛?万万不可!” 城阳公主柔声道:“你我夫妻一体,平素因为朝廷定制各管钱帛也就罢了,当下面对难关之时自应合舟共济,何分彼此?” 杜荷依旧不允:“所缺钱帛也不是不能解决,稍后派人去城中各处典当问上一问,典上一些田地、珠宝,再找亲近之家周转一些,很快便能凑齐。” 神情语气很是坚决。 倒也不是他不花女人钱那么有志气,而是他隐隐约约怀疑自家公主与房俊那厮不清不楚,房俊之光芒耀眼令他自惭形秽,若是连钱帛这样的小事都需要城阳公主帮衬,岂不是愈发证明他的无能? 女子倾心于男子并不一定是相貌、口才这些,但男人的能力、担当却最是能吸引女子…… 万一因为此事导致城阳公主认为他没用,转而愈发倾慕房俊,那他岂不是得哭死? 城阳公主自是不知郎君心中早已提防她“红杏出墙”,闻言柳眉轻蹙,略有不满:“过日子就当夫妻一体,才能携手同心、共渡难关,何必分得这般清清楚楚?” 杜荷挺了挺腰杆,一脸郑重肃然:“身为男人自当成为女人之依靠,岂能面对难关之时反过来倚仗女人?殿下之心意我很欢喜,但请殿下尊重我身为男人之尊严,此事我自有办法,无需殿下操心。” 话虽说得硬气,但是想到出去典当田产、房契之时势必被那些当铺狠狠压价,便心疼得喘不上气…… “嗯?” 城阳公主微微眯眼,盯着自家郎君不住打量。 这么有男子气概的吗? 平时却是看不出,软塌塌的一点也不支棱…… 杜荷也知道自己表现得过犹不及,略感心虚:“你那是什么眼神?我虽然比不得他人文武兼备,但也是男人、也有男人担当的好吧!” 城阳公主给出一个温柔的笑脸:“如此也好,既然你是男人,那你说了算。” 杜荷郑重颔首:“这才对嘛!” 心里却又叹了口气。 嘴巴倒是硬了,但即将典当大笔田产、房契,却又让他心疼得冒血…… ***** 房府。 高阳公主看着刚刚回来坐在椅子上喝茶的房俊,嗔怪道:“刚才长乐姐姐派人来问你,要不要也与其余姊妹一起给亲王们赠送程仪,那边等着你回话呢……以前我看长乐姐姐蛮有主意实乃女中丈夫,如今却发现对你很是依赖,哼哼,房二郎当真有手段。” 房俊放下茶杯,不理会言语之中的怪词酸意,淡然道:“派人告知长乐不必理会,我在亲王们出海之时自有程仪奉上,她是我房家人,自然与我房家算作一股,不需格外赠予。” 高阳公主嗯了一声应下,继而以袖掩唇、笑不露齿,一双美眸弯了起来:“这次李佑鼓捣出来的风波越来越大,算是将一众驸马扒了一层皮,一家家必是心疼得很……你真是太坏了。” 李佑此番操作虽然很是高明,但漏洞很多驸马们可轻易抵挡,可郎君最后出了那“釜底抽薪”的一招却将所有漏洞都堵上,驸马们不得不乖乖的按照程处亮的标准奉上钱帛。 可问题在于驸马们之所以私下结盟倒也并非不愿出钱赠予诸位亲王,而实在是不少人家中境况拮据,如今迫不得已拿出三十万贯,怕是恨不能将程处亮扒皮抽筋。 “嘿!” 房俊忍不住笑起来:“驸马们如今对程处亮恨之入骨,骂声不绝,不过程处亮颇有乃父之风,任你嘲讽唾弃辱骂攻讦,我只要利益落袋便岿然不动!” 程家之所以能够屹立不倒是有原因的,不仅在于数代人都能算计,更在于脸厚心黑唯利是图。 在官场上混,要脸是不行的…… “殿下、二郎,清河公主来访。” 门外仆从入内通禀。 房俊喝了口茶水,起身道:“你们姊妹叙话吧,若无要紧之事不必唤我。” 高阳公主娇哼一声:“居然还知道避嫌,想来房二郎也知自己名声不好?” 房俊充耳不闻,背负双手踱步而去。 高阳公主对家仆道:“将清河带去花厅吧。” “喏。” 未几,披着大氅的清河公主脚步轻盈的进了花厅,脖领子上围了一圈的雪白狐尾愈发衬得容貌俏丽、肌肤胜雪。 任由侍女脱去大氅,露出内里穿着宫装的窈窕身姿,一双美眸打量着花厅之内的奇花异树,一边啧啧称奇,一边好奇问道:“妹夫不在家吗?” 高阳公主坐在花树之间的地席上摆弄着小炉子烧水,沏了一壶茶,闻言笑道:“怎地,你跑过来是特意来瞧妹夫的?倒是个识货的,知道你家妹夫对于妻姐最是关怀爱护。” 水汽在玻璃墙壁上迅速凝结,使得外间风雪朦朦胧胧,里间花树郁郁葱葱。 清河公主俏脸一红,来到高阳公主身边跪坐下去,抬手在对方胳膊上轻轻打了一下,羞恼道:“放在别人家这就是个玩笑,但在你家可不是!这话但凡传出去一字半句,我便活不成了。” 高阳公主哼哼一声,很是不满:“既然知道厉害,还敢贸然登门?若我家二郎是个无法无天的,直接将你摁住用强岂不是叫天天不灵?还是说你本就打算白送上门?” “行了,是我说错话,妹妹快饶了我吧!” 清河公主满脸羞红,恼怒不堪。 “哎呦,这般闭月羞花、我见犹怜,万一被我家二郎见了……好好好,不说了,喝茶。” 又被掐了两下,高阳公主笑吟吟的告饶,将茶杯推到对方面前。 城阳公主喝口茶水,抬手往脸上扇风,左右张望:“这花厅里这么热?” “下边烧着地龙呢,玻璃是夹层,中间有热气流通,所以这些花树才能在冬日里生长不衰。” 姊妹两个聊了两句,高阳公主好奇问道:“今日前来,可是有事?” 清河公主抱怨道:“倒也无事,只是来躲躲清净……你都不知家中如今快回不去了,上午便有好几位姐姐登门前来,指责我家驸马不应自行其是……其余人倒也还好,不过是阴阳怪气几句,我也忍得,东阳与临川两人联袂而来则气势汹汹,仿佛登门问罪,我也不好与她们吵架,送客之后赶紧跑出来。” 见其一脸郁闷,高阳公主忍着笑,颔首附和:“那些姐姐是有些过分了,各家自有各家的打算,难道非得与她们共同进退?程家有钱愿意多赠予兄弟们一些程仪是程家的事,她们愿意赠送多少则是她们自己的事,何必非要绑在一处呢。” () 第二一一六章 魔高一尺 说是“各家管各家事”,程家如何与旁人无关,可说这话的时候清河公主也心虚,毕竟程处亮的行为算是自绝于驸马序列,给了绝大多数驸马一记背刺…… 清河公主心虚,高阳公主更心虚。 毕竟这馊主意正是自家郎君给李佑出的…… 遂给清河公主斟茶,握着她的手安抚道:“话虽如此,但也不能责怪姐姐们不满,毕竟每家拿出三十万贯可不是什么小数目。” 清河公主翻个白眼,不满道:“有多少就出多少呗,自家日子还能不过了?偏偏既无那个本事又要挣个脸面,居然想着勾结一处不偏不倚……结果弄巧成拙,不得不忍痛放一回血,活该。” 这种事就应该量力而为,即便相比于其余驸马出的钱少了一些,上上下下有人可能阴阳怪气几句,可那算得了什么?心思尽到了,谁又能拿你如何? 非得私底下密谋一番耍弄小聪明,结果被“运筹帷幄”的李佑神来一笔弄得进退失据,再加上自家驸马是个贪财的,两下配合、一记背刺,狠狠放了血…… 高阳公主略显尴尬,毕竟是自家郎君的手尾,遂小声问道:“你家现钱可还够用?若是不够,便从我这里周转一些。” 清河公主也小声道:“自然是不够,不过郎君与李佑商量了,送去各家的程仪不过是做做样子,箱子都是空的,如此也免得将来还得还回来,只不过姐姐们这回怕是要头疼了,一次能拿出这么多现钱的可没几家。” 高阳公主点点头,这回确实难为姐姐们了。 李佑这个浑小子为了弄钱居然将主意打到姊妹们头上,着实过分…… 清河公主喝着茶水,好奇问道:“你家出多少钱?” “二郎说了,暂时不给,等到诸位亲王出海就藩之时再行赠予,毕竟多了少了都不合适。” “说的是啊,你家那位……到底与咱们不同。” 清河公主颔首,表示理解。 以房俊之身份、地位,早已超出寻常驸马之行列,再加上富可敌国家产无数,确实给多少都不合适。给的多了旁人跟不起,难免招人嫉恨,给的少了又让人说闲话惹来非议。 但就算一文钱都不给,诸位亲王也不敢去跟房俊讨要。 毕竟将来出海之后远赴封地,倚仗水师的地方多得很,万一得罪了房俊那可不是闹着玩的,孰轻孰重,混账如李佑也分得清…… …… 房俊在书房看了一会儿书,看的是东晋道家名士葛洪的《抱朴子》,此书分内外两篇,内篇以炼丹养生、神仙方术为核心,以儒家思想为根基,主张德刑并重、崇教兴学,批判社会时弊。 一内一外,诠释了东晋之时道家“内修金丹、外济苍生”的理论框架,通篇读下来,字里行间都隐藏着“我命由我不由天”这样一种宏大、不屈的茁壮思想,奋力勃发、生机盎然。 与之相比,那些躲在庙宇之中敲钟念佛、放贷置田,自诩六根清净、以修来世的佛爷们,则如冢中枯骨、腐肉肥蛆一般混吃等死、死气沉沉…… 将至傍晚,房俊琢磨着高阳公主会否留下清河公主用膳,便见到一个内侍随着家仆进了书房,言及陛下召见。 房俊心里狐疑,该不会是自己给李佑支招之事被陛下察觉,欲兴师问罪吧? 却也不敢耽搁,换上官袍、戴着幞头,坐着马车直抵承天门。 随同内侍进了太极宫来到御书房,赫然发现御书房内灯火通明,太宗皇帝的驸马们在京的几乎一个不落,尽皆在座…… 与陛下见礼完毕,又抱拳向着一众驸马施礼,笑吟吟道:“呦,年节之时都未如此整整齐齐,甚好。” 正在还礼的驸马们顿时面色一僵,气氛尴尬。 陛下尚是太子之时,太宗皇帝屡屡有易储之心,导致驸马们分属不同阵营,或支持魏王、或站队晋王,真正支持陛下的没几个。等到陛下登基,连续两次兵变之中又或多或少有着某一些驸马的身影,陛下虽然并未降罪,但彼此心知肚明,相互见面之时难免尴尬,所以年节、寿诞之时多数驸马都以各种各样的理由请假。 结果现在因为向亲王们“赠予程仪”之事齐聚一堂,的确很是讽刺…… 李承乾摆摆手,不满道:“说这些怪话作甚?就等着你呢,快快入座。” 身后的王德上前一步,将一个软垫放在李承乾左手边空着的椅子上…… 房俊谢过,这才入座。 喝口茶水环视一周,看一眼李承乾与其目光交汇,见其默不作声,遂主动问道:“诸位驸马齐聚御书房,自陛下登基之后前所未有,定然是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却不知到底何事?” 李承乾耷拉着眼皮,拿起茶杯喝茶。 气氛一时间有些沉寂。 南平公主驸马王敬直居长,却微微仰头望着楠木房梁,似乎想要从上头找出一个蛛网…… 高履行左右观望一眼,心里无奈,只得硬着头皮开口道:“二郎有所不知,吾等之所以联袂前来,是向陛下求助。” 房俊笑道:“这是在京中待得耐不住寂寞了,想要向陛下讨个官职,出京去为大唐的建设添砖加瓦?” 扭头看向默不作声的李承乾,道:“难得驸马们一心为国、大公无私,陛下应当允准才是。可散城大战安西军大获全胜,薛仁贵率军长驱直入、征伐万里,后勤辎重却总是跟不上,正需一位老成持重、身份尊贵之人坐镇可散城协调整个安西都护府的后勤供给,我看高侍郎便足以胜任。” 李承乾装模作样的思索一下,看着高履行:“爱卿若当真想要为国奉献,那朕就……” 高履行差点没吓死,赶紧站起躬身道:“陛下明鉴!微臣虽然愿为帝国之建设鞠躬尽瘁、粉身碎骨,但自忖能力有限,不能独当一面,若因微臣之无能而影响薛将军之西征,臣万死不足以恕其罪!” 繁华锦绣的长安城不待着、事少权大的民部侍郎不当着,跑去西域吹风吃砂还要在安西都护府属下做事,他傻了才会答应! 房俊在一旁啧啧嘴,摇头叹气道:“既是前来要官想要为国奉献为陛下效忠,那自然是哪里辛苦就往哪里去。陛下有意成全于你,你却还要挑三拣四、嫌这嫌那,实在是过分,若帝国上上下下的官员皆如你这般自私自利吃不得一点苦,怕是要社稷动荡、江山不稳……” 高履行怒目而视,恨不能扑上去一口将这个混账咬死。 我高履行何德何能,居然还能使得社稷动荡、江山不稳? 但这时候不好与房俊争辩,只得跪伏于地,大声告罪。 李承乾忍得很是辛苦,干咳一声,道:“哪里就有什么罪过了?不爱去那便不去吧,快快起来。” 高履行起身回座,面色涨红、郁愤难当,一言不发。 房俊扫了他一眼,看向周道务:“周驸马此前东征之时犯下大错,被太宗皇帝责罚勒令回京,不过如今已经过去许久,那些罪责不提也罢,也是时候为国家出一份力,可散城那边缺一个调度后勤之重要官职,你若是有意……” 李承乾实在忍不住,抬手抹了把脸。 所谓恶人自须恶人磨,这帮子驸马在自己面前群情激奋、痛哭流涕的诉苦,似乎自己不答应便见死不救、罪大恶极一般,吵闹得沸沸扬扬,结果房俊一来,马上打岔将这群人的气势死死压住。 周道务知道不能让房俊胡搅蛮缠,赶紧起身,对房俊视如不见、充耳不闻,躬身向李承乾道:“诸位亲王即将出海就藩,身为姐夫微臣自当赠予一份程仪、聊表心意。只是微臣府中入不敷出,着实拿不出多少钱帛,可若是不赠予、亦或赠予少了,又恐伤了亲戚手足之情谊……还请陛下从内帑之中筹措一些钱帛借于微臣应急,等到府中经济缓和过来,定然如数奉还。” 其余驸马也纷纷出言,叙说着自家如何入不敷出、如何难以为继,日子过得如何艰难,堂堂皇亲国戚却连东西两市的商贾都远远不如……动情处甚至满面羞愧、潸然泪下。 房俊这才知道这些人齐聚御书房所为何事,顿时吃惊的瞪大眼睛。 自己给李佑支招、策反程处亮使得驸马们的“程仪”达到了三十万贯的高度,却不想这帮人居然跑到陛下这边向陛下借钱“赠予”诸位亲王…… 谁想出来的这一招? 人才啊! 说得好听从陛下内帑之中借钱应急、宽绰的时候一文不差如数归还,可何时才能“宽绰”? 若是迟迟不能“宽绰”,导致借款不能归还,陛下难道还能登门讨要? 他也明白李承乾将他叫来的目的了,这钱是万万不能借的,否则便是肉包子打狗、一去不还。 可身为陛下、又是一众驸马的大舅哥,在举世皆知内帑丰裕的情况下,着实不好拒绝借钱的要求——我们为了给亲王们赠予程仪都到了四处举债的地步了,可陛下内帑之中空置着无数钱帛却不肯借给我们应急…… 传出去,一定会损及陛下素来经营的“仁厚”之名。 人李承乾最在乎这个。 () 第二一一七章 道高一丈 第5251章 魔高一尺 ?6?9?6?9说是“各家管各家事”,程家如何与旁人无关,可说这话的时候清河公主也心虚,毕竟程处亮的行为算是自绝于驸马序列,给了绝大多数驸马一记背刺…… ?6?9?6?9清河公主心虚,高阳公主更心虚。 ?6?9?6?9毕竟这馊主意正是自家郎君给李佑出的…… ?6?9?6?9遂给清河公主斟茶,握着她的手安抚道:“话虽如此,但也不能责怪姐姐们不满,毕竟每家拿出三十万贯可不是什么小数目。” ?6?9?6?9清河公主翻个白眼,不满道:“有多少就出多少呗,自家日子还能不过了?偏偏既无那个本事又要挣个脸面,居然想着勾结一处不偏不倚……结果弄巧成拙,不得不忍痛放一回血,活该。” ?6?9?6?9这种事就应该量力而为,即便相比于其余驸马出的钱少了一些,上上下下有人可能阴阳怪气几句,可那算得了什么?心思尽到了,谁又能拿你如何? ?6?9?6?9非得私底下密谋一番耍弄小聪明,结果被“运筹帷幄”的李佑神来一笔弄得进退失据,再加上自家驸马是个贪财的,两下配合、一记背刺,狠狠放了血…… ?6?9?6?9高阳公主略显尴尬,毕竟是自家郎君的手尾,遂小声问道:“你家现钱可还够用?若是不够,便从我这里周转一些。” ?6?9?6?9清河公主也小声道:“自然是不够,不过郎君与李佑商量了,送去各家的程仪不过是做做样子,箱子都是空的,如此也免得将来还得还回来,只不过姐姐们这回怕是要头疼了,一次能拿出这么多现钱的可没几家。” ?6?9?6?9高阳公主点点头,这回确实难为姐姐们了。 ?6?9?6?9李佑这个浑小子为了弄钱居然将主意打到姊妹们头上,着实过分…… ?6?9?6?9清河公主喝着茶水,好奇问道:“你家出多少钱?” ?6?9?6?9“二郎说了,暂时不给,等到诸位亲王出海就藩之时再行赠予,毕竟多了少了都不合适。” ?6?9?6?9“说的是啊,你家那位……到底与咱们不同。” ?6?9?6?9清河公主颔首,表示理解。 ?6?9?6?9以房俊之身份、地位,早已超出寻常驸马之行列,再加上富可敌国家产无数,确实给多少都不合适。给的多了旁人跟不起,难免招人嫉恨,给的少了又让人说闲话惹来非议。 ?6?9?6?9但就算一文钱都不给,诸位亲王也不敢去跟房俊讨要。 ?6?9?6?9毕竟将来出海之后远赴封地,倚仗水师的地方多得很,万一得罪了房俊那可不是闹着玩的,孰轻孰重,混账如李佑也分得清…… ?6?9?6?9…… ?6?9?6?9房俊在书房看了一会儿书,看的是东晋道家名士葛洪的《抱朴子》,此书分内外两篇,内篇以炼丹养生、神仙方术为核心,以儒家思想为根基,主张德刑并重、崇教兴学,批判社会时弊。 ?6?9?6?9一内一外,诠释了东晋之时道家“内修金丹、外济苍生”的理论框架,通篇读下来,字里行间都隐藏着“我命由我不由天”这样一种宏大、不屈的茁壮思想,奋力勃发、生机盎然。 ?6?9?6?9与之相比,那些躲在庙宇之中敲钟念佛、放贷置田,自诩六根清净、以修来世的佛爷们,则如冢中枯骨、腐肉肥蛆一般混吃等死、死气沉沉…… ?6?9?6?9将至傍晚,房俊琢磨着高阳公主会否留下清河公主用膳,便见到一个内侍随着家仆进了书房,言及陛下召见。 ?6?9?6?9房俊心里狐疑,该不会是自己给李佑支招之事被陛下察觉,欲兴师问罪吧? ?6?9?6?9却也不敢耽搁,换上官袍、戴着襆头,坐着马车直抵承天门。 ?6?9?6?9随同内侍进了太极宫来到御书房,赫然发现御书房内灯火通明,太宗皇帝的驸马们在京的几乎一个不落,尽皆在座…… ?6?9?6?9与陛下见礼完毕,又抱拳向着一众驸马施礼,笑吟吟道:“呦,年节之时都未如此整整齐齐,甚好。” ?6?9?6?9正在还礼的驸马们顿时面色一僵,气氛尴尬。 ?6?9?6?9陛下尚是太子之时,太宗皇帝屡屡有易储之心,导致驸马们分属不同阵营,或支持魏王、或站队晋王,真正支持陛下的没几个。等到陛下登基,连续两次兵变之中又或多或少有着某一些驸马的身影,陛下虽然并未降罪,但彼此心知肚明,相互见面之时难免尴尬,所以年节、寿诞之时多数驸马都以各种各样的理由请假。 ?6?9?6?9结果现在因为向亲王们“赠予程仪”之事齐聚一堂,的确很是讽刺…… ?6?9?6?9李承乾摆摆手,不满道:“说这些怪话作什?就等着你呢,快快入座。” ?6?9?6?9身后的王德上前一步,将一个软垫放在李承乾左手边空着的椅子上…… ?6?9?6?9房俊谢过,这才入座。 ?6?9?6?9喝口茶水环视一周,看一眼李承乾与其目光交汇,见其默不作声,遂主动问道:“诸位驸马齐聚御书房,自陛下登基之后前所未有,定然是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却不知到底何事?” ?6?9?6?9李承乾耷拉着眼皮,拿起茶杯喝茶。 ?6?9?6?9气氛一时间有些沉寂。 ?6?9?6?9南平公主驸马王敬直居长,却微微仰头望着楠木房梁,似乎想要从上头找出一个蛛网…… ?6?9?6?9高履行左右观望一眼,心里无奈,只得硬着头皮开口道:“二郎有所不知,吾等之所以联袂前来,是向陛下求助。” ?6?9?6?9房俊笑道:“这是在京中待得耐不住寂寞了,想要向陛下讨个官职,出京去为大唐的建设添砖加瓦?” ?6?9?6?9扭头看向默不作声的李承乾,道:“难得驸马们一心为国、大公无私,陛下应当允准才是。可散城大战安西军大获全胜,薛仁贵率军长驱直入、征伐万里,后勤辎重却总是跟不上,正需一位老成持重、身份尊贵之人坐镇可散城协调整个安西都护府的后勤供给,我看高侍郎便足以胜任。” ?6?9?6?9李承乾装模作样的思索一下,看着高履行:“爱卿若当真想要为国奉献,那朕就……” ?6?9?6?9高履行差点没吓死,赶紧站起躬身道:“陛下明鉴!微臣虽然愿为帝国之建设鞠躬尽瘁、粉身碎骨,但自忖能力有限,不能独当一面,若因微臣之无能而影响薛将军之西征,臣万死不足以恕其罪!” ?6?9?6?9繁华锦绣的长安城不待着、事少权大的民部侍郎不当着,跑去西域吹风吃砂还要在安西都护府属下做事,他傻了才会答应! ?6?9?6?9房俊在一旁啧啧嘴,摇头叹气道:“既是前来要官想要为国奉献为陛下效忠,那自然是哪里辛苦就往哪里去。陛下有意成全于你,你却还要挑三拣四、嫌这嫌那,实在是过分,若帝国上上下下的官员皆如你这般自私自利吃不得一点苦,怕是要社稷动荡、江山不稳……” ?6?9?6?9高履行怒目而视,恨不能扑上去一口将这个混账咬死。 ?6?9?6?9我高履行何德何能,居然还能使得社稷动荡、江山不稳? ?6?9?6?9但这时候不好与房俊争辩,只得跪伏于地,大声告罪。 ?6?9?6?9李承乾忍得很是辛苦,干咳一声,道:“哪里就有什么罪过了?不爱去那便不去吧,快快起来。” ?6?9?6?9高履行起身回座,面色涨红、郁愤难当,一言不发。 ?6?9?6?9房俊扫了他一眼,看向周道务:“周驸马此前东征之时犯下大错,被太宗皇帝责罚勒令回京,不过如今已经过去许久,那些罪责不提也罢,也是时候为国家出一份力,可散城那边缺一个调度后勤之重要官职,你若是有意……” ?6?9?6?9李承乾实在忍不住,抬手抹了把脸。 ?6?9?6?9所谓恶人自须恶人磨,这帮子驸马在自己面前群情激奋、痛哭流涕的诉苦,似乎自己不答应便见死不救、罪大恶极一般,吵闹得沸沸扬扬,结果房俊一来,马上打岔将这群人的气势死死压住。 ?6?9?6?9周道务知道不能让房俊胡搅蛮缠,赶紧起身,对房俊视如不见、充耳不闻,躬身向李承乾道:“诸位亲王即将出海就藩,身为姐夫微臣自当赠予一份程仪、聊表心意。只是微臣府中入不敷出,着实拿不出多少钱帛,可若是不赠予、亦或赠予少了,又恐伤了亲戚手足之情谊……还请陛下从内帑之中筹措一些钱帛借于微臣应急,等到府中经济缓和过来,定然如数奉还。” ?6?9?6?9其余驸马也纷纷出言,叙说着自家如何入不敷出、如何难以为继,日子过得如何艰难,堂堂皇亲国戚却连东西两市的商贾都远远不如……动情处甚至满面羞愧、潸然泪下。 ?6?9?6?9房俊这才知道这些人齐聚御书房所为何事,顿时吃惊的瞪大眼睛。 ?6?9?6?9自己给李佑支招、策反程处亮使得驸马们的“程仪”达到了三十万贯的高度,却不想这帮人居然跑到陛下这边向陛下借钱“赠予”诸位亲王…… ?6?9?6?9谁想出来的这一招? ?6?9?6?9人才啊! ?6?9?6?9说得好听从陛下内帑之中借钱应急、宽绰的时候一文不差如数归还,可何时才能“宽绰”? ?6?9?6?9若是迟迟不能“宽绰”,导致借款不能归还,陛下难道还能登门讨要? ?6?9?6?9他也明白李承乾将他叫来的目的了,这钱是万万不能借的,否则便是肉包子打狗、一去不还。 ?6?9?6?9可身为陛下、又是一众驸马的大舅哥,在举世皆知内帑丰裕的情况下,着实不好拒绝借钱的要求——我们为了给亲王们赠予程仪都到了四处举债的地步了,可陛下内帑之中空置着无数钱帛却不肯借给我们应急…… ?6?9?6?9传出去,一定会损及陛下素来经营的“仁厚”之名。 ?6?9?6?9人李承乾最在乎这个。 () 第二一一八章 道高十丈 君臣两人虽然最近关系紧张、颇多龌蹉,但彼此之间的默契仍在,一个红脸、一个白脸,将一众驸马玩弄于股掌之间。 听闻陛下询问,房俊赶紧做出一副诚惶诚恐模样:“陛下一国之尊、金口御言,微臣还能怎么说呢?若诸位驸马一年之内可以归还借款,则无需支付任何利息,自第二年起每年三分利,逾期不还者,利息计入本金。” 李承乾很是欣慰,对一众驸马道:“诸位意下如何?” 驸马们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 本以为前来道德绑架陛下,从内帑之中借出钱来厚颜不还,陛下也对他们无可奈何,却不料自房俊前来之后一转眼的功夫,就需要向房俊借钱了…… 陛下讲究“仁爱”“宽厚”,大家不还钱也不会逼迫过甚,毕竟内帑之中金山银海、钱帛无数,也不差他们这一点儿。 可房俊的钱谁敢不还? 且不说这个棒槌要债的时候肯定翻脸,单只在商号的股份便足以使得各家投鼠忌器,谁敢不还钱,房俊当真敢将股份收归己有…… 本以为可以“白嫖”陛下钱帛,现在不仅嫖不到,反而还要领受陛下的人情去向房俊借贷。 杜荷犹豫半晌,支支吾吾道:“这个……我家中尚有一些田地、商铺,拿出去当铺典当一番大概也能凑齐,就不劳烦二郎了,毕竟这么多人需要借出现钱,二郎家中怕是也不宽裕。” 他现在对房俊又是惧怕又是忌惮又是提防,但凡能够凑出钱来怎肯向房俊借贷? 万一这厮中途耍弄什么手段导致自己还不上钱,最终却要自己拿公主抵债,那可如何是好? 以这棒槌“好公主”之名声,这种事说不定当真干得出…… 房俊笑眯眯的看着杜荷:“家中若是钱帛不足自然有心无力,但旁人也就罢了,你借钱怎会不借?” 他越是这么说,杜荷越是心里发虚,赶紧大摇其头:“多谢二郎好意,当真凑得齐……陛下,微臣这就回家凑钱,暂且告退!” 起身施礼,见李承乾微微点头,赶紧转身头也不回的跑了…… 王敬直也起身:“我也回去归纳一下田产、房契,凑一凑的话想来差不多。” 陆陆续续又有几人也言回家凑钱,匆匆告辞。 房俊环顾一周:“还有能凑齐的么?” 剩下几人包括高履行、周道务等人在内面前阴沉,安坐不动,他们或是真的凑不出钱,或是有着其余打算。 “既然如此,那就请明日一早去我家拿钱。” 房俊敲定此事,对李承乾施礼道:“事情解决,不知陛下还有什么吩咐?” 李承乾道:“我还有事吩咐,你先别走。” “喏。” …… 等到驸马们尽皆告退,御书房内只剩下君臣二人,李承乾道:“此番借出去多少钱帛,回头由内帑给你补上,算是我借给他们的吧。” 房俊笑道:“多谢陛下体量,不过大可不必。” 李承乾瞪眼:“你家有那么多钱?” 驸马们“赠予”亲王钱帛之总额在四百万贯左右,所需借贷的数额肯定不会低于一百万贯……一百万贯房俊自然拿得出,但一百万贯财产与一百万贯现钱的意义全然不同,当下大唐国内除去国库与内帑,绝无第三个地方能一次性拿出这许多现钱,说一句富可敌国绝不为过。 但任谁真正达到“富可敌国”之地步,却也不是什么好事…… 房俊赶紧说道:“百余万贯是肯定拿不出的,但微臣也没打算给他们现钱。” 李承乾无语:“这可不能诓人,回头他们又要找我来闹。” 房俊也不卖关子,笑呵呵道:“陛下放心,虽然不给他们现钱,但我会允诺在亲王们出海之时送上价值等额的粮秣辎重、钱帛物资,名义上依旧是他们赠予亲王们三十万贯……想来相比于钱帛,亲王们更喜欢粮秣辎重。” 这年代之所以“贫瘠”,并不在于钱少,而是在于生产力低下导致的物资严重匮乏,很多时候并不是没钱,而是有钱也买不到东西。 亲王们出海就藩,皆荒凉贫瘠之地与野人为伍,给他们太多钱又有何用?除去与大唐船队购买物资以外,与当地之土著根本不可能有任何贸易往来。 口袋里装满铜钱也是有可能饿死的…… 李承乾:“……” 就知道你不会老老实实将钱拿出去! 他叮嘱道:“我不管你怎么搞,但绝不能让他们来找我闹!这么多驸马一并前来借钱,皇家颜面荡然无存,成何体统!” 房俊胸有成竹:“陛下放心,问题不大!” …… 翌日上午,前来房家借钱的周道务、高履行、史仁表、窦逵、魏叔玉等人进了书房,见到茶几之上放置的“契书”,面面相觑之余,更是怒火中烧。 周道务仔仔细细将“契书”看了一遍,硬生生给气笑了:“说好借钱的,怎还能如此抵赖?吾等签下契书之后非但一个铜钱都见不到,还要老老实实到期还钱,而你只是在亲王们出海就藩之时送上等额的粮秣辎重……你这心肝都是黑的吧?” 他又不傻,当然一眼就看出其中问题。 说是“等额”送给亲王们粮秣辎重,可粮秣辎重那种东西的价钱浮动极大,譬如稻米,从江南采购与林邑国运回之间的价钱几乎差了一倍还多,岂不是说房俊收了他们契书之后不仅无需给他们一文钱,还能在送给亲王们的粮秣辎重当中大赚一笔? 在陛下面前卖了好、讨了乖,然后不收利息的借钱给他们,最终还从中赚一笔…… 你怎么就那么精呢? 娘咧! 房俊穿着一身富贵云纹的圆领常服、戴着幞头,笑呵呵坐在主位上喝着茶水,听见一众驸马们怒气勃发、怨声载道,不以为然的放下茶盏,笑着道:“何必这么较真儿呢?你们要赠予诸位亲王每人五万贯,我不仅亲自登门告知诸位亲王,还会派人在坊市之间传扬此事,亲王们感受到姐夫、妹夫们的关怀赠予,自是感激涕零、手足情深,外人也会高赞诸位慷慨解囊、义薄云天,一举两得之事皆大欢喜。至于我到底是给亲王们钱帛还是粮秣辎重,自会与亲王们私下商量达成一致,又与诸位何干呢?” 他指着周道务,收敛笑容,淡然道:“契书放在这里,签与不签都在于你,又没用钢刀架着脖子逼你签字,何必口出恶言呢?你有本事也可以将赠予亲王们的钱帛换成粮秣辎重等物资,我求着你过来跟我借钱么?” “来人!” 陡然厉喝一声,惊得在座一众驸马一哆嗦。 门外四名亲兵闻声入内。 房俊指着周道务:“临川公主驸马出言不逊、恶意诋毁,汝等替我送客。” 周道务怒火勃发、面红耳赤,霍然起身,戟指怒喝:“房二,休要欺人太甚!” 房俊也恼了,砰的一拍茶几:“这里是我家,是梁国公府!你在这里阴阳怪气口出不逊,我不欢迎你请你出去不行么?跟你客客气气你不愿意,非得逐你出门才行?再敢用手指着我,信不信我先打断你的腿再把你丢在大街上?” “二郎息怒!” “太尉,万万不可!” 其余驸马吓了一跳,赶紧纷纷起身,大部分聚拢到房俊身边出言规劝,“打断腿”这种话若是旁人说出来大抵是吓唬人的,可房俊这棒槌却绝对干得出来! 堂堂大唐驸马被打断腿丢在大街上,周道务也别活了…… 高履行等几人则快步来到周道务身边,看着面色真红真白的周道务下不来台,跟进扯着他往外走,小声劝阻。 “快少说两句吧!这厮暴躁凶悍得紧,当真不管不顾的折辱于你,你颜面何存?” “你也是糊涂,说话就不能过过脑子,拿起来就说?” “我……” 周道务羞怒不堪,却又无话可说。 他是真的不敢说了,唯恐房俊棒槌脾气发作当真将他打一顿丢出去…… 高履行拉着他往外走:“借钱之事容后再议,大不了大家一起想想办法给你凑一凑,你先回去!” …… 周道务站在大门外,周边全无一人,身后房家亲兵虎视眈眈,眼看着自己的亲随从远处驾车过来,天空之中寒气凛凛、落雪纷纷,胸中一股郁结之怒气翻腾汹涌,憋得他胸口发闷、眼前发花。 等到马车来到面前,似乎觉得就这般登车而去很是落了颜面,狠狠跺了跺脚,“嘿”的一声,钻进马车转身回家。 到了府中,怒气冲冲的周道务无视堂上等待的临川公主,先是一脚将一个凳子踹飞,而后气喘吁吁的坐在椅子上,狠狠锤了一下茶几。 今日在房家颜面扫地、威望无存,实在是憋气! 临川公主吓了一跳,忙道:“这是怎么了?” 周道务面孔涨红、咬牙切齿:“房俊小儿,欺人太甚!” 临川公主追问究竟,周道务忍着怒气详实叙述。 临川公主听完,以手抚额、幽幽叹气,心中虽然恼怒房俊属狗的翻脸太快、不讲情面,却也对周道务有些埋怨,房俊那个棒槌脾气谁人不知、谁人不晓?你偏要当着他的面骂他黑心肝,这不是自找苦吃么? () 第二一一九章 以仁为本 临川公主埋怨道:“那房俊嚣张跋扈、无人可制,你难道不知?只去将钱帛借回就好,何必出言不逊呢。” 她对自己的心情也很是感到怪异,最重的并不是房俊发飙,而是埋怨周道务不该当面挑衅房俊…… 不过仔细想想就明白这股怪异来源于何处,或许周道务倚仗自己是大唐驸马便自持身份,认为房俊总要顾念一些情面不至于太过分,可你周道务再是驸马,难道比得上当初的张孙冲? 那可是太宗皇帝与文德皇后一并为长乐公主指定的驸马,关陇长孙氏的嫡长子、家族继承人! 结果呢? 还不是被房俊扯着一条腿在地上拖行招摇过市? 那棒槌亲王也敢打,在他眼里你又算什么? 没有直接打出府门,临川公主居然感到很是庆幸…… 周道务面色难看。 他也有些后悔,因为一直以驸马之中“领袖”自居,想要维护身份地位就必须时刻彰显与众不同,“敢言旁人不敢言之事”,见一众驸马在房俊面前唯唯诺诺,他便下意识的怼了房俊两句。 本想着以此来彰显与旁人相比之不同,却不料房俊这个狗东西翻脸太快,结果非但未能维护威望,反而因此颜面扫地…… 想到郁闷后悔之处,周道务以手捂脸,狠狠揉了揉。 东征之时押赴俘虏由陆路回京,途中骤遇暴雪,为了节省粮食、加快行程故而下令杀俘,万余高句丽俘虏惨死于辽东的冰天雪地之中,结果事败遭遇御史弹劾动了营州都督的官职,勒令回京闭门思过,导致十余载打拼之前程毁于一旦。 所幸靠着父祖余荫、太宗宠爱,尚能以驸马之身份游走于勋贵之间,又精明强干、素有义气,得到诸多驸马之拥戴,可以说太宗皇帝一众驸马之中除去地位超然的房俊,余者皆以他为尊。 然而今日在房家当众受辱,致使他威望扫地,在驸马之中的地位必定骤然降低…… 见郎君一脸懊悔怒忿,临川公主扯开话题:“不与他借钱也好,那厮脸厚心黑指不定将来冒什么坏水呢,府中缺额先从我这边出,度过这回难关再说。” 周道务很是羞愧:“我堂堂男子汉大丈夫,非但不能封妻荫子、护佑妻儿,反而遇到难事还指望着妻子嫁妆,实在是无地自容。” 大唐风气如此,虽然妇女之地位有所提升,但因国势强盛、横扫寰宇,国内尚武之风盛极一时,男人皆崇尚封侯拜将、弓马娴熟,导致志气高远、顶天立地。 就连杜荷那等腌臜之辈尚且不愿动用公主陪嫁,遑论素来自视甚高的周道务? 奈何家中景况不佳,却也不得不放下男儿尊严,寻求妻子之帮衬…… 正此时,忽见府中管事匆忙而入,疾声道:“殿下、家主,内侍总管王德说是奉陛下口谕而来。” 夫妻两个赶紧起身:“快请!” 来到门口,便见到王德已经等在这里,笑呵呵的先向临川公主施礼,继而被夫妻两个请入正堂。 入座之后,王德见堂中再无他人,遂从怀中掏出一张钱钞双手呈递给周道务,笑着道:“陛下听闻周驸马与太尉之间或有纠纷、愤而离去,故而命奴婢带来三十万贯钱钞,以做应急。” 周道务先是一愣,继而急忙摆手拒绝:“上次时吾等迫于无奈不得不入宫求助,但内帑之钱帛乃陛下私产不可轻易动用,以免牵连甚广……还请总管将钱钞收回,替微臣谢陛下体谅之恩。” 王德双手捧着钱钞奉上,笑着道:“陛下有口谕,非是他不愿慷慨解囊,实在是规矩不好破坏。不过这些钱非是出自内帑,而是陛下与皇后的日常用度,先借于你应急,但要还的。” “我……” 周道务心中暖流阵阵,眼眶发红,这一刻他当真感受到什么是“宽厚”、什么是“仁爱”。 因听闻他与房俊有些龌蹉甚至被驱逐离开,不愿他为了缺钱而至含羞受辱,所以特意遣人将太极宫日常用度之钱帛送来,以解他燃眉之急…… 古往今来,何曾有君王这般替臣子着想? 将王德手中钱钞接过,转身冲着太极宫方向一揖及地,沉声道:“微臣……谢主隆恩。” 君以国士相待,我自以国士报之。 如此而已。 ***** 房家那边也落下帷幕,一众驸马或吵吵嚷嚷、或不情不愿的签下契书之后,无视房俊酒宴之邀请,纷纷阴沉着脸心怀不忿的离去。 高阳公主将契书收拢一处放入锦盒之中,这才坐在椅子上喝口茶水,瞥了一眼旁边优哉游哉的郎君,抱怨道:“这种得罪人的事儿往后还是少干吧,虽然咱并不在乎,可到底都是自家亲戚,何必弄得关系这般僵硬?出门偶遇的时候见了面都不知说什么,很是尴尬。” 钱借出去了,人得罪光了……图什么? 房俊啧啧嘴,嗟叹一声:“你以为我愿意嘛?还不是为了你的皇帝哥哥。” 高阳公主并不知昨日太极宫内之事,郎君回来也没细说,但此刻听闻郎君之言、再观其神情,大抵也能猜出一些。 “即便如此,又何必对周道务那般苛刻?一视同仁就好,这般针对,有失宽厚。” “要配合陛下嘛,我若不去得罪人,陛下又如何做好人?我将周道务当众羞辱一番使其愤然离去,回头陛下予以宽慰,定然使得周道务感激涕零、忠心不二。” 房俊再度叹气。 他不得罪人,陛下又有何理由获取驸马们感恩戴德呢? 恩出于上嘛。 高阳公主愣了一下彻底明白过来自家朗为何如此做派,蹙眉不满道:“陛下何须如此?” “平心而论,陛下天资平庸、韬略不足,想要在太宗皇帝光芒照耀之下有所建树,难如登天。既然文韬武略都比不得太宗皇帝,又不甘于平庸,便只能另辟蹊径,‘以仁为本’算是一个极佳之策略,毕竟皇帝手执日月、口含天宪,言出法随、生杀予夺,可以雄才伟略,可以夙兴夜寐,可以昏聩无道……但古往今来,从未有以‘仁德’立身之皇帝,倘若当真做到这一步,名垂青史有若等闲,便是千百年后拿出来与秦皇汉武太宗皇帝比一比,也未尝不可。” 自汉武帝“罢黜百家、独尊儒术”以来,儒家一家独大的同时并非故步自封,而是吸纳百家之精华加以改进收为己用,法、墨、兵等等学派唯有寥寥之残余,余者皆被兼并一空。 如此,儒家之地位稳如泰山,不可动摇,必然为国之根本。 而儒家之精髓遍数三纲五常诸般奥义,归根结底在于一个“仁”字,只要李承乾坚定不移的遵循“仁德之政”,必然被儒家所欢迎、尊崇,各方大儒争先恐后为其辩经,历史地位自然扶摇直上。 高阳公主不解:“可这其中有多少真心实意,又有多少逢场作戏?未必就是真的‘仁’啊。” 装出来的“仁”,也算是“仁”吗? 房俊摇头:“真心实意也好,逢场作戏也罢,只要能够坚定不移的将‘仁和’这二字贯彻实施下去,待到将来盖棺定论之时,又有什么区别?” 即便有些时候是装出来的,但倘若能装一辈子,谁又能质疑呢? 高阳公主似懂非懂,想了想感慨万千:“当真装一辈子的话……也不容易。” 房俊颔首,笑道:“所以说君子论迹不论心,无论心里怎么想,能够控制自己的欲望,该做的去做、不该做的不做,已经无限趋近于圣人了。” 什么是圣人? “仁者爱人”即为圣人。 倘若李承乾当真一以贯之、以仁示人,儒家自会将他抬上圣人之地位。 一位圣人皇帝,是所有人都崇敬且需要的。 ***** 齐王府内。 大雪纷纷扬扬簌簌落下,飘舞的雪花被屋檐下悬挂的灯笼照映得略显浅红,仿若落英缤纷。 书房之内,温暖如春。 侍女皆被赶走,门窗紧闭,六位亲王围着窗前一方圆桌而坐,桌上火锅冒着腾腾热气将窗户玻璃上凝结水汽,一盘盘切得薄薄的鲜嫩羊肉倒入火锅,翠绿的蔬菜洗的干干净净盛放在盘子里,十几坛子葡萄酒堆放一边,兄弟几个齐齐下着筷子捞肉,时而举杯碰饮,气氛很是热烈。 李佑兴致正高,扯去幞头丢在一旁,又将衣领扯了两下呼吸容易一些,大笑着道:“怎么样各位弟弟,兄长这一回带着你们狠狠的捞了一笔,心中可曾感激?” 再混账的熊孩子也需要他人的认可。 一直以来,太宗皇帝诸子当中李佑的评价仅仅比李愔高上那么一点,真可谓“哥哥不亲、姐姐不爱”,太宗皇帝的赏赐他从来轮不上,偏偏每一回叱责都跑不掉。 可现在呢? 看看弟弟们对他崇拜得无以复加的眼神,在他号令之下甘心顺服之神情,无一不使得李佑寻找到从未有之的成就感。 弟弟们举杯相敬,谀词如潮,一时间兄弟和美、手足同心。 () 第二一二零章 人心难测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 第二一二一章 困兽犹斗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 第二一二二章 空降计划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 第二一二三章 空降入城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 第二一二四章 生擒活捉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 第二一二五章 固守待援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 第二一二六章 城门争夺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 第二一二七章 攻破敌城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 第二一二八章 奇货可居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 第二一二九章 上门勒索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 第二一三零章 天价赎金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