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君我来自军情9处》 第001章:任务开始 勾人心魄的娇喘声,和男子畅快的闷哼声,不断的从主卧里传了出来。豪华的套房外间,宽大的沙上,一个身材窈窕的女子慵懒的坐在上面,身穿黑色的短袖作战服,玲珑的身材曲线毕露,雪白修长的脖颈慵懒的靠在沙上,富有雕塑性美感的尖瘦下巴,显示出她倔强的个性。下身,一条最新的数字化迷彩作战裤紧紧的包裹住两条修长的美腿,脚蹬军用作战软靴,靴子内侧,一柄美国造的防御大师匕正静静的绑在那里,锋利的刀光紧贴着女子嫩白的肌肤,隐隐透出一丝寒芒。 突然,两声畅快的叫声登时在主卧响起,女子的嘴角斜斜牵起,一丝冷笑悠然划出。很好,该开工了。 拔出别在腰后的柯尔特2ooo式手枪,动作迅的安上消音器,女子一甩黑色波浪式的长,站起身来,轻松的向着主卧的方向走去。 房门紧闭,内部反锁,女子微微一笑,随手拿出一根银色的钢丝,对着钥匙孔就插了下去。对付这种简单的门锁,甚至用不上两秒钟,钢丝轻轻一扭,房门就悄无声息的打开了。 充满**的糜烂气息登时传了出来,男女荷尔蒙的气味在空气里缓缓弥散。女子靠在门框上,拿起手中的武器,举到嘴边,轻轻的对着枪口吹了口气,眼光扫向床上刚刚过后,相拥的一对男女。冷笑一声,轻声唤道:“嗨!很爽吗?” 突然响起的声音霎时间好像是炸弹一般的在主卧炸起! 原本趴在明美身上的杰森,登时翻身而起,身躯犹如豹子一般,动作迅猛,丝毫不拖泥带水,猛地弹地而起,手快如闪电的向床头抓去。 “噗!”的一声,血光四溅! 女子素手一扬,锋利绝伦的防御大师登时刺穿了杰森的手掌,狠狠的钉在了床头的红木之上。 明美的眼睛瞬间放大,被杰森吻得红肿的嘴唇张成o型,就在她马上就要大声惊呼的时候。女子眼中一抹寒芒闪过,右手一甩,透过消音管,柯尔特2ooo出一声闷响,明美的瞳孔瞬间扩大,一个黑洞洞的血洞开在了她雪白的脖颈之上,鲜血潺潺而出,**丰满的身躯一个抽搐,她就倒在了宽大的床铺之上。 女子面不改色,淡淡的转向满脸惊恐的杰森,嘴角微微一笑,轻声说道:“杰森,刺激吗?” 鲜血从杰森的手掌处顺着他的胳膊缓缓流下,他面色白的盯着床上已是一具死尸的山口明美,声音颤的急声说道:“季儿,你冷静点,你相信我,我和她只是逢场作戏,我真正爱的人只有你一个。” “我不是李季儿。”女子淡淡一笑,微微的摇了摇头。笑颜如花,可是在杰森的眼里,这笑容却好像是催命的冤魂一般,令他周身颤。 他连忙说道:“好,好,李小姐,你听我解释……” 杰森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女子打断,只见她缓缓的走上前来,黑洞洞的枪口威胁性的抵上了杰森的额头。少女微微眯起眼睛,弯下腰,一脚踏上他**的胸膛,枪口在杰森的面上缓缓的滑动,突然猛地插进了杰森惊恐长大的嘴里。 “我都跟你说了,我不是李季儿。” 少女冷然一笑,伸出左手一把拔出了插在杰森手掌里的匕,鲜血登时喷射而出,杰森双眼瞬间长大,强烈的疼痛瞬间而来,可是柯尔特2ooo的枪口却紧紧的插在他的嘴里,让他除了一声闷哼,不出一声呼救。 少女缓缓靠近杰森,趴在杰森的耳边,轻声说道:“我来自Z国国安局军情9处的特工oo3,现在我要代表所有被你残害过的生命判刑,判处你死刑,立即执行!” 杰森的瞳孔登时闪过一丝绝望和恐惧,这时,寒气森森的匕突然出森冷的光芒,匕一点点的逼近,他只感到喉咙处一阵恐怖的冰冷。 少女的眼里露出意思憎恶和残忍,握着匕的手潇洒的一挥,一串血珠登时带起,匕森冷,在半空中定格。 杰森的身体一阵剧烈的颤抖抽搐,被割开的喉咙处血液潺潺涌出,血腥味弥散,被他带到地上的薄被已经被血液浸透,空气里弥漫着血液的腥味。 搞定收工,接下来是收尾的活。少女吹着口哨,轻松的走到卫生间将手上的鲜血洗净,然后用卫生纸将沙和房门的指纹擦干净,然后将卫生纸朝手上一裹,拿起床头的电话,很快,酒店大厅电话拨通,电话接通后,少女却并不说话,只是将话筒轻轻的放在了一侧。 一切妥当,少女仔细的瞧了眼现场,见再无破绽。悠闲的来到阳台,转过身来,最后看了一眼杰森那恶心的身体,嘴角蓦然牵出一抹冷笑,手指轻轻拨动腰带上的纽扣,一条钩锁登时激射而出,猛地插进阳台的墙壁上。少女一甩长,再无半点留恋的翻身跳下阳台。 就在这时,走廊处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三十七楼外急下坠的少女眼光一闪,暗暗道:“R国的警方,倒是有高效率。” 不出二十秒,少女稳当的落在一片柔软的草坪之上。一个银白色的女士包包安静的放在灌木丛中,少女拿出一件米黄色的风衣,两下穿在身上,换上一双同色的皮靴,将作战靴往包包里一塞,就站起身来。 甩了甩柔顺的长,婀娜的向着酒店的方向走去。 “小姐,请留步。” 一名警察疾步走上来,拦住了少女的去路,沉声说道:“酒店里生命案,现在这栋大楼已被封锁,还请小姐不要进去。” “什么?命案!”少女突然捂住小嘴,双眼大睁,惊恐的表情惟妙惟肖,口中所吐的,却是最纯正的R国语言,其中,还夹杂着一丝东京腔调。 “是的。”年轻的警察看着这幅美人吃惊的样子,不由得有些晕,连忙说道:“小姐不用害怕,我们警方已经将整栋大楼包围了起来,凶手插翅难飞,一定会抓到这个丧心病狂的坏人的。” “哦,那就好。”少女惊惧的拍了拍胸口,娇声说道:“还是都靠你们,我们市民的生命才会有保障,那这样吧,我就不进去给你们添乱了,我这就走了。” 年轻警官大晕其头,连忙连胜答应,好像整个东京城真的要靠他的保护才能治安稳定的样子。 “对了,”少女突然回过头来,颇有些娇羞的看着那名年轻的警官,扭捏的说道:“我叫山田光子,住在景户路第四十七号,若是有事,可以来找我。” 年轻警官一愣,立马点头如蒜捣,这桃花运若是不抓住,就不是个男人。 少女回眸倾城一笑,迈着婀娜的步子上了停靠在边上的宝马76o,引擎声一响,车身流线般的就驶出了停车场。 第002章:代号山猫 白色的宝马76o呼啸而过,稳稳的停在一家灯火暧昧的酒吧面前。隔的老远,也能听到里面疯狂的音乐和dJ的震耳欲聋的尖叫。一身米黄色大衣的少女打开车门,对着一旁的泊车小弟放肆的抛了个媚眼,就在男子色眯眯的眼神中,摇摆着走进了酒吧的大门。 进入夜总会,眼前豁然开阔,一个大厅映入眼帘,大厅内已经是人满为患,耳边音乐劲爆,放眼四处,激光灯闪烁,一派乌烟瘴气之景象。 少女一身保守的大衣在这里有些格格不入,颇为显眼,可是她还是淡笑着走了进去,对着吧台帅气的调酒师大胆一笑,流利的日语顿时流出,“给我半打清酒。” 一个单身的妙龄少女,独自一人要半打清酒,很快的就引起了周围寂寞男人的注意。淡笑着打掉几波模样猥琐的男人,少女抬起手腕,一点二十五,时间差不多了。随即,貌似慵懒的站起身来,眼光微微一瞟,就锁定了目标。对着不远处一群注意她好久的男人款款走了过去。 “先生,”少女声音柔媚,媚眼如丝,一幅喝多了酒的微醉模样,伸出手去搭在一名长相颇为帅气的男人的肩上,轻声说道:“我喝多了酒,站不稳,先生可以送我去卫生间吗?” 帅气男人霎时间双眼放电,在周围朋友齐刷刷的一片羡慕嫉妒的眼光之中,站起身来,扶住了少女柔软的腰肢。 寂静的女卫生间里空无一人,少女四下看了一圈,一把拉开门,轻佻的勾住男人的领带,媚眼一挑,就将他拉了进去。男人这时候当然明白是怎么回事,上道的将一个黄色的牌子挂在门外,正在维修的标志醒目的提醒其他人,这里面此刻不得进入。 门刚一关上,男人立马没了刚才的那份绅士的模样,一把将少女抱起,将她抵在墙壁之上,贼手也迅的攀上少女,下身缓缓的挤压了过去。 反之,少女的脸上却没有了刚才的那份微醉的神情,双眼清明无比,看着趴在自己身上的男人,眉头微皱,突然竖手为刀,对着男人的后颈就斩了下去。 男人的身体登时没了方才的,软软的就倒了下去。 少女伸手拨了下男人的眼皮,很好,深度昏迷,没有半个小时绝对不会醒过来。抬手看表,已经一点半了。时间刚刚好。 少女一把脱下身上的大衣和靴子,穿上作战靴,转身看向卫生间通向外面的风扇,嘴角一笑,就有了主意。 不出一分钟,少女就从风扇口翻了出来。酒吧内的轰鸣此刻已经到了**,少女知道,这个时候有一个知名的乐队会到酒吧表演一个小时,时间配合的刚刚好,她迅的跑到停车场,小心的打开自己的宝马76o后备箱,拉出一个大的背包,就走向停在一边的一辆黑色悍马。 对于一个合格的特工来说,偷一辆车的时间绝对要控制在五秒中之内。很快,黑色的悍马悄无声息的驶出了停车场,向着红日大厦的方向,高驶去。 方才离开大厦前往酒吧一共用了四十分钟,行动迅的日本警方的动作已经接近尾声,少女潜伏在早已被搜擦过的树丛里,双眼死死的注视着红日大厦里的一举一动。 这时,口袋里的手机突然一阵震动,少女眉头一皱,默想了一下,就接了起来。 “oo3,机票已经定好,明早八点,手脚利落点,还赶得上晚上一起吃晚饭。” 充满磁性的男声突然响起,少女特工oo3脸色微变,她压低声音不动声色的寒声对着话筒说道:“你要是只这件事要说的话,现在最后找个妥当的人来为你明晚收尸。” “不是吧,一个月没见了,你就对我这种态度?” 男人不为所动,仍旧笑着开着玩笑。 少女面色一寒,沉声说道:“你不信的话,大可试试!” “好好”听出少女不像是开玩笑,男人连忙正经了起来,沉声说道:“行动有变,你只有一小时四十五分钟的行动时间,三处传了可靠消息,三点钟m国FBI处会有所行动,所以,你必须在三点半之前撤离。” “知道了。” “还有,拿到东西后你应该知道怎么做,安全带回总部,我会为你申请年假,夏威夷是个好地方,你可以考虑去休息一下。” “多谢你的好意。” “祝你好运!” “youToo!”少女恶狠狠的回了一声,就将手机关掉。看着前方的红日大厦仍旧没有完结的意思,略略犹豫了下,就在手机上按下一串烂熟于心的号码。 “喂?”一个微微有些沙哑的男声低沉的响起,听起来好像正在睡觉被吵醒了一般。 一抹笑容从少女的嘴角滑开,她压低声音温柔的对着话筒轻声说道:“打扰你了吧,在睡觉吗?” “小诗?”男子好像一下子就清醒了过来,大声叫道:“小诗,我到处找你,我简直要疯了!你到哪去了?怎么现在才给我打电话?你知不知道我有多着急?” 被叫做小诗的少女连忙伸手捂住话筒,谨慎的向一旁望去,见四周无人,才小声的对着话筒里疯狂的男人说道:“唐羽,我现在在法国波尔多,之前不是和你说过,公司要联系这边一个新品的葡萄酒,要我过来做一个市场调查吗。我工作实在太忙,就忘记和你联系了。” 男子仍旧有些怨气,嘟囔着说道:“我到处找你,你那个公司也是莫名其妙,我去了几次一个人都没有,你们老板的电话我都快打爆了,他就是不接。小诗,我还以为你又不告而别,像上次一样,一年半载的没个音讯呢。” 他能接你电话才怪。小诗心下暗暗道,可是嘴上还是敷衍男子道:“怎么会,上次不是我到国外去进修吗?正好你在考博的关键时期,我就没有打扰你,以后都不会了。” “小诗,”男子这时候似乎也精神了起来,没有了睡意,语重心长的说道:“这个学期结束,我博士就读完了,上海一家公司已经签了我,待遇方面也不错。我现在已经学有所成,可以给你舒适的生活了,你看你是不是辞了你的那份工作。这些年,你为了我的学业,到处东奔西跑,你一个女孩子,在外面抛头露面的,我真是对不起你。现在,可不可以让我为你做点什么,就当是安我的心。” 男子的声音十分的诚恳,潜伏在灌木丛中的少女的眼眶不由得一阵酸红,尽管明知道对方看不见,仍旧重重的点了点头,轻声的说道:“唐羽,我听你的,这次是最后一次,以后,我一直留在你身边,哪里都不去。” 第003章:雷霆手段 丰田车缓缓启动。一离开视线范围,小诗立刻动作迅快的戴好黑手套,跟着从皮带扣里拉出钢丝。灵巧的开打之前自己偷来的悍马,跳了上去。 还好,小诗的动作迅及时,出街口的时候刚好能看到丰田车正向右拐去。 一路向南,小诗一直间隔着5辆枳车左右坠着那两辆度不慢的丰田车,二十分钟之后,丰田车驶上了高公路。已是深夜,路上车少人稀。对于这种目标醒目的车辆小诗保持着5oo米左右的距离稳稳咬着。 行了大约二十分钟,两辆丰田车在一家富丽堂皇的酒店前停了下来。小诗眼睛一亮,不敢相信自己的好运气,若是目标真的住在酒店,那事情就会好办很多。 果然,两分钟之后,外部电梯在四十搂停了下来。 3处的情报如果没错,这上合酒店是大道寺家族的企业,四十层内有两套豪华级别的总统套房,以目标的身份和地位,所住的地方基本已经明确。现在所需要做的就是想办法潜入酒店,解决目标人物。 小诗的视线不由得犀利了起来。R国是当今世界唯一一个公开承认黑社会合法的国家,而大道寺家族更是有着百年历史的黑社会家族,在R国政治经济上都有着不可动摇的关键地位。近日来军情三处有可靠情报渠道表明,大道寺家族和目前国际上贩卖人体器官的神秘组织x部队有着千丝万缕的紧密联系。而前阵子在阿富汗因m国驻军问题而被俘的Z国人质被残忍肢解的事件,更是让Z国这个一向以温和友好的外交方式为主的国家彻底愤怒。于是,国防部和军情部通力合作,决定以雷霆手段来打击恐怖分子,连同在阿富汗事件中起了恶性作用的不友好国度,都要以强硬的态度还以颜色。 所以,军情情报3处和行动9处共同组织了这次代号为山猫的狙杀行动,以oo3为主的国家特工,纷纷潜入R国、阿富汗、m国、F国,要以雷霆的手段为死在阿富汗的Z国援助团队成员报的血仇。 夜色浓郁,小诗目光森寒,两分钟之内,她已经想到了不下数十种无声无息潜入酒店进行暗杀的计划。可是为了后续目标的连续实行,都不得不放弃了省力的想法。算了,小诗长出了一口气,掉头开向之前的酒吧,就让那家伙多活一会吧。 灵巧的返回酒吧,翻身越进卫生间内,震耳欲聋的音乐不断的冲击着人的耳鼓。男子仍旧昏迷的躺在地上,小诗嘴角一笑,走上前去,轻松的将他拉起,素手灵巧的攀上他的脖子,对准穴位,用力一按。 “嗯…” 男子闷哼一声,悠悠转醒。小诗眼光一闪,踮起脚来,就将樱唇迎了上去。 男子浑浑噩噩的醒了过来,似乎还有些迷糊,感觉到唇上的温软,下意识的迎合了起来。 “喂!我叫山田光子,先生怎么称呼啊?” “山口……山口耕一……” 男人埋在小诗的脖颈之上,声音急促的说道。 “先生,送我回酒店,好吗?” 这是一个邀请,也是一个信号,来夜店本就是找刺激的,而面对的又是这样一位青春靓丽的美女,相信没有一个男人会拒绝这样飞来的艳福。 山口耕一瞬间忘记了刚才头脑有些昏迷的事情,他一把拦过小诗的纤腰,绅士的笑道:“愿意之至。” 跟同来的朋友打了个招呼,山口耕一在一群男人羡慕的目光中和小诗走出了酒吧的大门。 一路驱车前行,男子和小诗很快的来到了上合酒店,顺着车道将车开上了酒店的大门,一个漂亮的横甩,停稳车,门口侍卫的门童很殷勤的将车门拉开。小诗很自然的拦上了男子的胳膊,亲密的走进了大厅之内。 大厅明亮宽敞,虽然已是深夜,可是还是有很多人进进出出。小诗满脸含笑的侧过头去对山口耕一说道:“山口先生,麻烦你先去登个记,我先去下洗手间。”说完,从兜里套出一叠钱,数也不数的塞到了山口耕一的手里。 国内虽然对R国男人诸多诟病,可是准确来说R国男人还算是比较绅士的。见小诗掏出钱来,山口耕一面色一变,接也不接的,就向前台走去。可是小诗怎能让他如意,若是随便他开房,那还有什么戏唱。眼见神口耕一已经套出了身份证件,连忙追了上去,一把将钱递到前台小姐的手上,“总统套房。”说罢,对着山口耕一抛了个媚眼,撒娇的摇了摇山口耕一的手臂。 看来自己不但找到一个难得的美女,这小姐更是一个出手豪爽的富婆。山口耕一心下暗喜,拦着小诗的腰就向电梯走去。 宽敞明亮的卧室,富丽堂皇的装修,高档典雅的装饰,军情处出钱让自己享受,小诗自然不会跟国家客气。她从钱夹里抽出两张钞票,笑着打赏了门外的侍者。还没关上门,就被身后的山口耕一一把抱在怀里。 小诗的眼中闪过一丝恼色,可是只一瞬间就迎合了上去。一阵的缠绵摩挲,小诗那柔软火热的娇躯让山口耕一的喘息也火热了起来,米黄色的大衣被粗鲁的扯开,露出穿在里面的美国cIa专用的黑猫作战服,山口耕一微微一愣,可是却没多想,很快就完全投入小诗那红润丰满的嘴唇上。 黑色短袖很快就被扯了下来,露出穿在里面的黑色薄丝内衣,镂空的精致花边,白皙丰满的酥胸,盈盈一握的蜂腰,大胆暴露的装束,让山口耕一的鼻血几乎喷射而出。他低吼一声,猛地埋在小诗的胸口,张口咬了下去。 “哎!”小诗灵巧的向后一闪,笑着躲闪的躺在了床上,完全不介意山口耕一那火热的眼神,伸展了下完美的娇躯,手指着卫生间的方向,颇有些撒娇意味的腻声说道:“你还不快去?” 看着小诗那娇媚入骨的样子,山口耕一不得不强压下心中的欲火,冲进了卫生间里,一会,哗哗的水声响了起来。小诗猛然坐起,一扫方才慵懒的模样,动作麻利的翻身下床,一把抽出靴子里的防御大师,锋利的刀锋叼在嘴里,赤着双脚的小诗轻脚摸上阳台,把着阳台沿瞧了一眼,二十米之外的露天阳台,要通往那里,阳台之间有一处窗户沿,窗沿很窄,仅能容下一只脚站立。 有着力处就行了,这难度不算高,小诗动作迅的翻上阳台,飞身一跃,脚搭上阳台的瞬间,脚下再一用力,身体再次跃起,很快,小诗的身体翻跃进了阳台。 轻手轻脚的摸进露天阳台,顿时听到客厅里传出窸窸窣窣的声音。这高档酒店的隔音效果也属一流,不打开阳台门,完全听不出里面有多少人。 阳台内,没有任何的监控设备,小诗很从容的贴在阳台的内壁,微一探头,就见一穿着白色西服的秃头男子坐靠在沙上用手机打着电话,在他身后,还立一穿着西装的彪形大汗,小诗眉头一皱,如果情报不差的话,应该还有一位保镖。可是视线受阻,在没有现另一名保镖的位置,还不能轻举妄动。 第004章:冷血机构 2oo8年8月4日,深夜两点十分,整个都都已经陷入一片安详的睡眠之中。此刻,中南海的西会议厅内却是灯火通明,几名身穿着高级军服的将军们神情严肃的坐在座位上,面无表情,更加显得这平日里就庄严肃穆的会议厅的气氛更加的凝重。 右部军情局行动9处的少校李阳身穿一身黑色西装,眉头紧锁,和整个会议厅的沉稳格格不入,不时的站起身来向门外张望,似乎在等着什么人。 五分钟之后,西会议厅外的走廊里响起了一阵脚步声。在座的所有人闻声都恭敬的站起身来。李阳面色一变,也随之站起。大门被一阵沉稳的力量缓缓打开,鬓白一身中山装的老者淡笑着走入,笑着点着头,对众人说道:“深夜叫大家至此,十分抱歉,各位将军请坐,不用客气。” 几人恭敬的答了一声,纷纷落座。李阳面色焦急,不待老者问,急忙问道:“长,为什么临时改变计划?山猫行动进行的十分顺利,我们的特工完成的滴水不露,军部不可以插手军情局的行动,这是惯例。” “小李啊,稍安勿躁。”老者微微一笑,只是一个简单的动作就制止了李阳下面的话语。他转头对着一旁的几位将军说道:“行动进行的怎么样?人都到位了吗?” 一名面色古铜,年约四十余岁的中年将领沉声答道:“是的,人员都已经到齐,只要接到指令,就会完成撒网收尾行动,海军6战队的刘上校亲自坐镇,确保行动的顺利完成。请长放心。” “恩,”老者微微点了点头,缓缓说道:“诸位对这次行动,有何异议?” 军人的天职,就是绝对的服从,几位将军沉默不语,不做回答。李阳额头微微冒汗,抬起手腕看了一下时间,只见五分钟的时间已经过去,整个人不由得一阵紧张,想了想,急忙说道:“长,我明白事情的严重性。可是,我不觉得这次的行动有何纰漏。我们军情3处和行动9处通力合作,无论是情报还是行动都做到步步为营,不会留下一点破绽。我不明白这次收尾行动有何意义。更何况,这一次,我们派出的特工都是国家的精英,都曾经为国家做出了数不清的贡献,我希望……” “好了,李阳,你所说的我都明白。”老者面不变色,看不出是什么情绪,沉声说道:“这一次的山猫行动,做的十分漂亮,我也明白你们军情部为此付出了极大的心血。可是,他们既是国家的精英,就应该随时有为国家付出生命的觉悟。特工守则的条,我想他们应该比你清楚。” 李阳心下一震,眉头紧锁,他又怎么能不知道特工守则的条:一切为了国家的利益。而这一切之中,所包含的意义却是那样的丰富。李阳深吸一口气,想了想仍旧不放弃的说道:“长,我明白这次事件的重要性,可是,我们的特工都是秘密潜入,没有任何出境入境记录,尤其是oo3,她是潜入美方西海潜艇……” “李阳!”长眉头一皱,沉声说道:“你是国家的军人,就应该明白军人的义务,凡事不要义气行事。今天的事情就到此为止,散会。” 众位将军闻言齐齐起立,收起桌上的文件,跟在长的身后就准备出去。 “长!”李阳突然大叫一声,声音尖锐洪亮,在西会议厅内来回回荡。众人一愣,没有想到李阳这个军情部的小小的少校,竟然有这样大的胆子,纷纷诧异的转过头来,视线全部射在他的身上。 “长,”李阳一把拿起桌上的文件,几步追到长的面前,面色焦急,恍若赌徒般的满眼炙热,沉声说道:“2oo2年,oo3亲赴伊拉克缉拿了叛国高级军官,历时三个月,击毙恐怖分子高级领二十八人,最终在敌方地毯式的封锁和缉捕下将叛**人带回国家接受制裁。挽救国家机密和利益无法估量;2oo3年,oo3参与诱捕不便言明不友好国家**份子,最后摧毁了三处不友好国家在我国的情报机构,夺回了上海金融市场的巨大机密,成功避免了西方国家新一轮的经济轰炸,被整府授予二等勋章;o3年9月,oo3接受国家指派,使用美人计,成功策反伊朗王牌飞行员,得到hk47的绝密资料;2oo4年,成功潜入被恐怖分子控制的叙利亚我国大使馆,解救人质三十七人,击毙恐怖分子四十余人。并在两个月后在叙利亚山区潜入恐怖分子老巢,炸毁地方楼盘二十一座,捣毁一座地下兵工厂;o5年……” “够了,李少将!” “长!”李阳厉吼一声,大声说道:“o6年,她在阿富汗盗取基地绝密袭击计划,却被敌方陷害,散播oo3策反消息。军情部被暂时迷惑,派出二十余名特工缉捕她归案。oo3从国家地下监狱逃离,九死一生赶到芝加哥,阻止了敌方计划的实施,炸毁了基地的轰炸机。当时,您就在前往芝加哥的飞机上啊!” 长面色一滞,面上的凝重缓缓散去,终于沉重的拍了拍李阳的肩膀,沉声说道:“李少校,我深深的明白oo3对国家的贡献,我也知道她是我们国家最优秀最出色的级特工,可是这些都高不过国家的利益。山猫行动已经触及了几大强国的痛脚,就算我国特工没有留下丝毫证据,也不能让国家负担这样的风险。所有山猫行动的队员我们必须放弃,对此,我也十分的痛心。但是,为了国家十三亿人民的利益和安全,不得不这么做。我们是国家的守护者,很多时候,我们不能拥有普通人的感情。” 说罢,长猛地转过身去,对着一旁的警卫沉声吩咐道:“从现在开始,李阳少校不得踏出西会议厅一步。” 西会议厅的大门沉重的关上,李阳面色戚然,一颗心也随着沉了下去。 “小诗,你从那么多的生死磨难中逃了出来,这一次,可会猜得到你所效力的国家会对你痛下杀手吗?” 时间缓缓而过,夜色越黑暗。 第005章:国家荣誉 两点四十分,小诗成功的没有引起任何怀疑和追击,从上合酒店撤离,来到了最后目标的居住地,海通大道。此刻,她还不知道,致命的祸患就在这时,一点一点的靠近了她。 夜深人静,小诗在三百米外就弃车步行,一路小心潜行,终于来到了事先定好的完美的狙击地点。打开长形黑匣子,m21狙击步枪,全天候狙杀利器,配sionics消声器以及aRT微光夜视瞄准镜,小诗手脚麻利的组装拆卸,不出1o秒,一切就已全部完成…… 调好瞄准镜焦距,小诗持枪瞄了瞄,斜前方四十米处,x部队的日本掌舵人龟田一郎豪华的别墅矗立眼前。这个双手染满罪恶鲜血的邪恶分子,此刻似乎已经就寝,别墅内除了客厅隐有灯光,卧室窗口却没有灯光透出,看来别墅内的人除了值班保镖,大多已经休息。 透过夜视瞄准镜,红点精确的点向别墅的门牌号,瞄准镜的调校相当完美。 上好弹匣,一切准备完毕,小诗从兜里掏出手机,快的拨了几个号码键。 嘟嘟几声,手机通了,二楼的窗口透出了一阵温和的灯光。跟着,手机里响起了沙哑地声音:“莫西莫西……” “是龟田先生?”小诗的东京口音非常标准,对于一个成功的特工来说,掌握七门以上的语言是必备课题。 “是我你是?”龟田一郎沙哑的声音传了出来。 “我是东京都警察厅重案组的小道寺阳子,我们在渡边正一的遗物里找到了您的手机号码……” “什么?”龟田一郎厉声叫道:“你说什么?遗物?渡边出了什么事?” “是这样的,渡边正一先生半个小时之前在上和酒店被人暗杀,警方现在正在现场调查,我们找您是想了解……莫西莫西……怎么没声了?”小诗“莫西”了两声就挂掉了手机,手脚麻利的将电池取掉,顺手也将那张东京路边店买的水货手机卡卸下掰断,揣进了衣兜里。 夜风缓缓吹过,时间在一分一秒的划过,现在能做的只是等待。若是十分钟之内不见东京,就只能采用最下层的方法,进入那座满是摄像头红外线监控器的别墅里进行暗杀。龟田一郎保镖二十四小时贴身保护,这个恶贯满盈的家伙对自己的性命更是十分的珍惜,从3处传回来的消息上说,这座别墅内的安全措施十分的严密,若是真要潜进去刺杀实在有点扎手。引蛇出洞是好的办法,小诗心里清楚,不管这个电话是真是假,同为x部队日本高级成员出事,龟田一郎这老狐狸就算不到警局去核实,也得出门找找其他的成员。而在来此之前,她已经成功窃取了东京海通大道电话的局域控制权,保证一个小时之内,不可能有电话打得出去。 果然,不出三分钟,别墅内就有了动静,卧室灯熄灭,跟着,客厅内骤然大亮,小诗心下一阵欣喜,估计目标快出门了。屏息、静气。半蹲在灌木从后的小诗稳稳的托着枪,m21狙击步枪锁定着台阶之上地大门,耐心等待着目标出现。 保持这种姿势约1o来分钟,别墅侧面的大门开了。随着门口灯光的透出,当先走出一名西装男子,一手插在西服内兜处,眼神机警的观察着前后左右地动静。 潜伏是小诗的强项,此刻,他的身体与灌木丛的阴影融合在一起,纹丝不动,路过之人不走近5米之内仔细查看,不会现她的存在。 别墅门口当先出来的那名西装男子没有现异常,向门内打了个手势。跟着下了阶梯,门口又出现一名手插西服内兜的男子,就在这时。别墅客厅内的灯光突然熄灭。 小诗的唇角露出一丝笑意,看来这些保镖颇为专业,知道灯光的明暗能影响视觉,可惜小诗地手中的狙击步枪是24小时全天候杀人利器,红外线夜光锁定。瞄准镜内的十字架红点从第二名西装男子眉心移向了他身后地门口。 夜色深沉,人影晃动间,这时。门口出现一名头戴礼帽,身材干瘦的男子,手理着大衣领口,一瞥间,小诗一眼就认出了出门的是龟田一郎,目标出现,小诗的食指轻轻的搭上了扳机。 小诗沉住气,耐心等待着绝佳狙杀时机。 别墅下层的车库很快响起了引擎声,一直夜枭突然尖叫一声,掠过漆黑的天空,显得夜色越的寂静可怕。 一辆黑色房车缓缓驶出,站在阶梯下的保镖迅走到车外侧,背对车身,手插西服内兜,警戒着周遭动静。 此刻,驾驶座的保镖下了车,拉开了靠阶梯处的后车门,两名保镖互相打了个手势,小诗在夜视瞄准镜内瞧得明白,那是安全的手势! 就在这时,龟田一郎身形一动,从保镖的身后走了出来,红外线红点在这一瞬间精确的锁定了龟田一郎的眉心。 机不可失时不再来,验明正身之后,没有再多的犹豫,小诗的手指轻轻一抠! “噗!”的一声声响惊醒了东京沉静的夜色,一个诡异的黑洞在龟田一郎的眉心闪现,瞬间爆裂! “砰砰!”两声清脆的枪声划破夜空,小诗的度快,那名保镖与立在驾驶门侧的保镖反应度也够快,拔枪与射击几乎是一气呵成,小诗移形换位的动作刚做出,两道子弹出的曳光轨迹闪电般的划入了她隐匿的灌木丛。 oo3不愧是军情部的级特工人,惊人的反应度和丰富的暗杀经验,配合着在夜色中无往不利的狙击步枪,小诗的动作行云流水堪称杰作,一个侧滚,躲过了两枚子弹。小诗面不改色,单腿半蹲在一旁的草坪上,手一甩,砰砰两枪轰然射击,两名保镖登时爆头倒地。 精准的射击手法,让剩下的两名保镖大惊,手上的动作不由得迟缓,黑夜之中,哪来准头,心下一慌,更是乱打一气。 小诗嘴角邪笑,一把抽出绑在小腿的柯尔特2ooo,双手持枪,利落的两声枪响,整条大街霎时陷入一片寂静。 强的狙杀,完美的蹲守,四名保镖与狙杀目标顷刻间全部解决!搞定收工! 小诗猫着腰迅的在大街上撤离。两分钟后,悍马车启动,一阵青烟,就已开出了海通大道。 二十分钟的车程之后,小诗猛地一个急刹车,将车停在一条偏僻的小巷。手脚利落打开车门,只见巷子口静静停着一辆黑色的奔驰5oo,小诗几步跳了上去,瞬间启动,流畅的引擎声起,开过两条街后,小诗拿起手上一个黑色的遥控器,毫不犹豫的按了下去。 “轰!“的一声爆炸声起,那辆不知道是哪个倒霉蛋的悍马就这样灰飞烟灭。 小诗开着车子上了高公路,抬腕看表,三点十分,一切都进行的刚刚好。 第006章:南楚后宫 “主子,她好像有话要说。”尖细的声音在空气中突兀的响起,在一片绝望的惨叫声中尤其显得怪异和不谐。一名身穿藏青色下侍服饰的白面男子缓缓的靠近身着大红的妖娆少女,谄媚的说道。 “哦?还有什么好说?”少女坐在楠木金丝靠背长椅上,一身大红彩凤鸾袍,头戴紫金双凤华冠,眉心处缀着鸡心深紫北海璎珞,朱唇如血,眉眼如画,一双眼睛微微向一旁瞟去,看向一边昏昏沉沉、面色苍白的蓝衣女子,冷哼一声不屑的说道:“没用的东西,还有什么话好说?” “恩……”青衣下侍靠近蓝衣女子,将耳朵凑近她如花瓣般的惨白樱唇,过了一会,才满头雾水的回道:“主子,奴才也不知道兰妃娘娘说什么,好像说什么有什么图纸?” “图纸?”红衣女子眉梢一挑,沉声说道:“八成是吓糊涂了吧,真没想到,这么一个胆小怕事的东西,竟然还想背叛皇上和人私通,不是找死吗?” “那是那是。”下侍连声符合,满脸谄媚的笑容。 就在这时,一阵杂乱的脚步声突然传了过来,红衣女子眉头一皱,转头看去,只见豪华大殿的尽头,三名锦衣女子疾步走来,当先一名同着大红深衣,眼梢微挑,云鬓高旋,修长雪白的脖颈高傲的扬起,远远地对着红衣女子扬声说道:“太子妃病重,东宫五家齐掌凤印,如今出了这么大的事,丹妃姐姐一人周旋其中,是想独掌乾坤吗?” 丹妃冷笑一声,一双狭长的凤目微微眯起,看着风风火火而来的女子沉声说道:“不敢,只是听闻三日前柔妃妹妹小产,不敢惊动妹妹大驾罢了。” “哼!”柔妃封号为“柔”为人却绝不温柔,冷眼看着丹妃身后那庞大的排场,冷声说道:“我是小产,不是丧命,就算我瘫在床上,也不能让你称心如意!来人啊,把兰妃扶起来!天子脚下,东宫之中,还有天理王法,不能让无耻宵小草菅人命!” “住手!”丹妃霍的一下站起身来,凤目一寒,厉声说道:“有我在这,我看谁敢动手!” “我就敢!”柔妃针锋相对,猛地一步走上前来,“朱丹臣,太子妃虽然重病在床,可是还有我上官柔兰,东宫之中七宫十三殿,可不是你云翔殿一家独大,你想要借刀杀人,也先要问问我同不同意!” “我却忘了,上官家树倒猢狲散,却还有你这么个不怕死的在撑场面!好哇,今日我就成全你,让你看清楚,这东宫内究竟谁能只手遮天!”丹妃素手一扬,啪啪拍了两声,十多名青衣下侍连忙涌上前来,丹妃冷笑一声,对着另外两名妃子说道:“陈妃、德妃,你们最好靠到一边去,不然别怪我翻脸无情!” “朱丹臣,你不要欺人太甚!”柔妃见倒在地上的蓝衣女子昏迷不醒、脸色苍白,又被几名粗手粗脚的下人架了起来,心下大怒,厉声说道:“兰妃向来与世无争,你若想使手段,尽管冲着我来,何必连累无辜!” “柔妃妹妹这说的是什么话?”丹妃眉梢一挑,嘴角轻笑道:“兰妃房中私藏男子物品,依我南楚历法,是为私通。太子命我全权处理此事,何来暗使手段之词。倒是你,来这里大呼小叫,不知情的还当我徇私枉法、暗害兰妃,你这般诬陷于我,居心为何?” 说罢,对着一旁的几个下侍说道:“你们几个,把柔妃娘娘扶好了,她刚刚掉了龙种,身子还没复原,若是有什么三长两短,你们几个脑袋加在一块也赔不起!” “是!”整齐划一的响亮回答,霎时掩盖掉柔妃的怒喝声。丹妃无视柔妃愤怒的眼神,缓缓走向被侍卫撑着仍旧昏迷不醒的兰妃,冷笑道:“这般楚楚动人,我见犹怜,却偏要做那等下作无耻的事情,妹妹这是何苦?”说罢微微侧过头去,双目寒冷的看向一旁被侍卫紧紧拉住的柔妃,嘴角牵起,阴冷一笑:“怪只怪她和你走得太近,又生的这般的美,怎能不让我担心?” 柔妃的眼睛霎时间睁得大大的,只见丹妃缓缓扬起素手,手掌白皙,豆蔻丹红,而在她的手指之间,一抹刀锋的银色恍入人眼,大殿两侧甬道的风声横贯而入,卷起丹妃鬓角一丝青丝,微微掠过她朱红的双唇,斜斜的勾起一抹邪恶的笑容。一抹阴狠的光芒登时闪过丹妃的眼眸,丹妃冷哼一声,夹带着刀锋的手掌对着兰妃精致的脸孔,狠狠的挥了下去! “啊!”兰亭大殿之中,顿时响起了柔妃惊恐的叫声。 丹妃素手飞扬,眉眼凌厉,嘴角冷笑,好似罗刹一般。 所有人的瞳孔在一瞬间全部放大,陈妃不忍的转过头去,德妃面容沉静,垂在一侧的手却不由得微微颤抖。 混乱之中,兰妃的睫毛微微一动,扇了一扇。 时间呼啸而过,穿越生死,四下里一片死一样的沉静,好似寂寞的荒原一般,充满了死寂的沉默。灵魂在幽冥的天际里轻柔的漂浮,到处都是绝望的惊魂,全身的力量全都在一瞬间抽离,是生是死?面色苍白的女子微微睁开眼睛。 一股凌厉的掌风瞬间而至,刚刚脱离黑暗的双眼无法适应这样刺目的阳光,面色苍白的蓝衣女子微微皱眉,身体却在神智之前迅的反应过来,猛然向后退了一步,右掌猛然重击而下,一把抓住对方的手腕,略一用力。只听咔嚓一声骨头碎裂的声音猛然响起,一个小擒拿手瞬间跟上,脚踝一勾,一身大红深衣的丹妃红的一声,摔在地上! “啊!”刺耳的惨叫声霎时间充溢在大殿之中。所有人都目瞪口呆的看着这场惊悚的变故,柔妃美目大睁,不能言语。 “娘娘!娘娘!”几下下侍冲上前来,手忙脚乱的拉起倒在地上哀声嚎叫的丹妃,场面一阵慌乱。 柔妃得了机会,一把甩开两名下侍的束缚,疾步跑上前去,就要去拉兰妃的手,“妹妹,你怎么样?” “你是谁?”短暂的迷茫之后,兰妃的目光陡然变得凌厉清澈,她谨慎的退后一步,冷然看着奔至眼前的柔妃,沉声说道:“这是什么地方?” 这一下,不光是柔妃,就连仍旧倒在地上的丹妃都不由得大吃一惊。柔妃面对着兰妃凌厉如雪的目光,只觉得宛如刀割般刺骨,慌乱的说道:“青…青夏,我是柔兰啊,你是…你是怎么了?” “青夏?”兰妃眉头一皱,原本孱弱苍白的脸孔上少有的出现一抹沉思和谨慎,她的目光缓缓的转向周围的众人的身上,充满了探究和警惕,终于,她将目光定在被人扶起的丹妃的身上,沉声说道:“不要耍花样,叫你们老大过来,我有话要说!” “老大?”丹妃的美目霎时瞪的大大的,随即恍然大悟,沉声说道:“你是说,皇上?” 第007章:初次相逢 死寂的大殿上,每个人都在小心翼翼的控制着自己的呼吸,生怕一个不小心激怒了那个在她们眼里已经疯掉了的可怜女人。 丹妃倒在地上,一身艳红的鸾凤深衣映衬着金色的华丽地板,投射出强烈鲜明的璀璨之色。即便是这般的窘迫,这名心狠手辣的女子仍旧不失她的尊贵和倔强。丹妃挺直背脊,高扬着头颅,雪白的脖颈在寒气森森的刀锋之下,有着惊心动魄的美丽。断裂的手腕处不时的传来撕心裂肺的疼痛,斗大的汗珠缓缓的自她的额头渗透而出,可是除了一开始的一刹那,却没听这女子再哼上一声。 看着丹妃强忍疼痛的样子,柔妃目光复杂,心下倒也佩服。可是这一刻,一切都已经显得不那么重要。柔妃不时的向走廊外看去,再不时的转过头来,紧张的看向大殿之中那抹单薄瘦弱的身影,一丝担忧顿时袭上心头。 “太子殿下到!” 内侍尖细的声音远远的传了进来,众人神色大震,齐齐跪伏在地,恭敬行礼。一路朱锦坦途,两旁幽香处处,往日里最为宁静的兰亭大殿,今日却热闹了起来。杂乱的脚步声在门口处响起,陈妃德妃一扫之前的颓废之色,千娇百媚的跪在地上,泪眼婆娑,娇喘微微,齐声娇呼道:“恭迎太子殿下!” 被叫做青夏的兰妃嘴角一牵,一抹冷笑陡然滑落,做戏做全套,她不得不承认,不管这是何方神圣,场面都已经做足。若不是他们想出的这个点子,太过于荒唐,她也许真的能被他们骗倒。 不错,如今的兰妃,就是在东京街头上,需得军部出动海军6战部的高端军人,集体暗杀方能成功的国际头号特工,军情9处级特工oo3唐小诗。 万万没有想到,国家竟然会对自己下手,当她看到车厢底层装配着的大量c4烈性炸药,心里就已经全部明白了。能够洞悉她的逃亡路径,并在逃生车里准备炸药的只有军情处和军部。 李阳不可能,他虽然是9处的高级领,可是毕竟从政的时间尚浅,下不了这样的狠心来处决自己。那么就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军部高层出面干预,取得了9处的领导权和绝密的情报。 想到这里,唐小诗的嘴角不由得牵出一丝苦笑。为国家效命了这么多年,这种行动之后,被政府放弃的事情见的多了。 还记得有一次,是她去执行,任务是杀死一个在曼谷暴露了身份的6处特工。当那名特工看到小诗出现的时候也是一样的表情,不过他要比小诗更识时务一点,那人是自己举枪自杀的。不像自己,还和海军6战队的队员开了火。 可是任何事情生在自己身上,都将是另一番光景。 特工守则的条:一切为了国家的利益。这一点其实很好理解,无论国家做什么,都是对的,就算是要取你的性命,也要不皱半点眉头,没有半丝犹豫,慷慨赴死,英勇就义,不得有任何怨言。 可惜,每个人的人生都只有一次,没有人会不珍惜自己的生命。那种甘为国家奉献一切的铁血军人,只是出现在电视电影中的角色演艺,现实社会中,没有人是不怕死的。 从这一点上来看,小诗明显的,不是一个合格的特工。可是也就是这一点,让她现在有勇气站在这里,让她有筹码去面对对方这个装腔作势的幕后势力。她自己坚信,只要能够见到对方主事的人,她就有机会和对方谈妥条件,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其实,如果当初在东京执行任务的不是军部那群没有感情的冷血杀人机器,换做是军情处或者是国安局的人,她绝对有逃生的机会。因为,只有他们这样的人才会明白,她手中掌握的东西,对于一个国家来说意味着什么。 浓烈的麝香之气弥漫大殿,刺目的明黄之色霎时闪入小诗的眼帘,她侧目望去。只感觉一道锐利的目光顿时射来,好似冰雪一般,充满了阴森的寒冷之气,将这一个屋子的紧张感完全冻住,空气也好似在一瞬间凝固了一样,充满了压迫感。 她微微的皱起眉头,望向大殿东方阳光灌入之处。只见来人金光闪闪,一身紫金团龙蟒袍,翡翠碧玉束带,墨如丝,剑眉入鬓,一双狭长的丹凤眼,在空气中闪动着熠熠生辉的颜色,高挺的鼻梁,微薄的嘴唇,整个面孔充满了刀刻一般的雕塑感。 小诗眉头缓缓放松,很好,她最怕来的是一个无用的酒囊饭袋,只看这人的气势,她就明白这不是常人。至于他身上那种莫名的张力和给人的强大的压力,小诗却自动的忽略不计。八年的特工生涯,多少次保护政要元,暗杀恐怖分子,心里素质已经强无再强,若是被一个男人看一眼就心虚了下去,哪里还能称为是军情处级特工的人? 楚离眉头微皱,却没说话,眼光四下一扫,略略掠过柔妃陈妃几人的脸上,最后微微在丹妃的手腕处停驻下来。眉梢微挑,探寻之意不言自表。 丹妃并没有像陈妃一般哭哭啼啼,而是一扫之前的强势刁蛮之气,扭转头去,惨淡一笑,淡淡说道:“臣妾无能,劳动殿下大驾,请殿下治罪。” 楚离面上不动声色,眼中却精光一闪,他微微颔,缓缓看向小诗,目光游离缓慢,细细打量,好似要将她看穿一般。小诗也无不自在的感觉,落落大方的回视过去,扫了一眼周围上百名佩剑下人的排场,冷然一笑,一把扔掉了手中的长刀。 “桄榔”一声,长刀落地,丹妃失了控制,长期紧绷的身体一阵放松,倒在地上。几名下侍大呼小叫的拥了上来,将丹妃扶起。一旁的柔妃不由得松了一口气,素手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小心的靠了过来。 “有什么条件?有什么目的?背后代表是那支势力?摆明车马的说出来,我才可以考虑到底我们有没有谈下去的必要。”小诗直视对面的锦衣男子,干脆的说道。眼光却警惕的在周围众人的身上打转,留心的看向他们的腰间,小心的防备着他们藏有武器。虽然现在看来,这里的人全部带着仿古的佩剑,可是也要防备他们腰间的配枪。还没有谈判,真正的子弹也许不会,可是若是麻醉弹,就足以使小诗的状况完全处于被动。作为特工的她深刻的知道,要一个女人开口,远比杀了她更加容易。 楚离目光陡然一寒,探究的看向像是一只豹子一般警惕的蓝衣女子,搜肠刮肚的想起大婚之日,那个柔顺卑微、连笑都小心翼翼的红衣少女。一年不见,竟然让当日的绵羊变化了今日的雌狮。后宫真的是杀人的地方吗?可以让一个人蜕变的这般彻底。 “你找人带话说,有我感兴趣的东西,可以同我做交易?”楚离的声音略带沙哑,微微有些低沉。他轻轻挑起眉头,有兴趣的看向蓝衣女子冷厉的双眼,缓缓说道。 第008章:诡异宫廷 窗外的风冷冽的吹着,划过沉木的窗檐,留下冰冷的湿气。已是十一月的天气,即便是地处南边的南楚,也开始有一丝凉意,不知传闻已冻死了大片牲畜的北疆匈奴人,又该怎样渡过这难耐的一个冬天。 青夏一身淡蓝色罗衣,外罩雪白的锦绣披风,幽灵一般的站在书架旁的宫灯下面。仰着头,定定的看着上面鲜红的蜡油缓缓的融化,再一点点的凝固,脸上的表情,犹如万年坚冰,没有半丝波动。房门外,一身紫衣的小丫鬟不时的探进头来,脸上神色担忧,似乎担心她会突然疯自杀一般。 三日了,这三日,可以说是唐小诗出生二十六年以来最为痛苦的三日。 那天一觉睡到自然醒,这是这么多年来,作为特工的她极少的一次忽略掉自身的生物钟,来放任自己大睡特睡。或许,在她的潜意思里,也十分的不愿意醒来来面对事实。睁开眼睛的那一刻,她突然产生了大梦一场的幻觉,真的很希望睁眼看到的会是9处温暖安全的宿舍,或者是豪华舒适的酒店,哪怕是海军6战队的潜艇牢房,她也不会如眼前这般绝望。 生平次,她对自己产生了怀疑。 曾经,在被敌方恐怖分子围追堵截的非洲丛林里,她都从来没有过这般的绝望过。可是现在,她却从心底深深的生出一份无力感。 毕竟,曾经横在她面前的,只是几片冰冷的海域和几块荒芜的沙漠,不像现在,挡住她脚步的,却是巨大的时光鸿沟。 尽管这一切是那样的不伦不类、匪夷所思,可是她却找不到任何反驳的破绽。这几日,她已经将周围的情况完全摸透,看清楚了这里的宫殿楼台、小桥流水、飞檐斗拱、物器家什,多年的特工生涯,她的阅历她的经验都让她深深的明白,要将一整个宫殿的建筑新仿做旧到如此程度,绝非三五七日之功。以她的经验,即便是只有一点漏洞,也绝对逃不出她的眼睛,可是这里所有的细节,包括一草一木,都完全符合生活的日积月累。 果然,当拿起案上的铜镜,看到这张陌生的脸孔,唐小诗就完全绝望了。 所有的一切,都在昭示着一个结果,不要管什么爱因斯坦相对论,不要想什么百慕大神秘时空轮,不要理会什么物质与反物质之间的诡异联系。她,唐小诗,国家安全局下属军情9处特工人员oo3,在海军6战队的狂轰滥炸下,绝处逢生的穿越了时空,来到了不知道几千年或者几光年距离的异时空,灵魂飞越,借尸还魂的成为了这个南楚太子的一只私人禁脔! 面对这荒唐的一切,唐小诗真的不知道自己到底该不该大笑三声来庆祝自己的大难不死。 就像是不经历战火的人,是无法体会战争的残酷性一般。不真正有这般经历的人,也无法体会小诗此刻的心情。茕茕孑立,孤影相掉,独自一人身处巨大的时空轮盘之上,她远远没有所谓的新奇,远远没有想象的兴奋,甚至没有一丝一毫劫后余生的欣慰。 生平次,她在漆黑的夜色里抑制不住自己的泪水,就像是多年前被亲人抛弃、独自一人流浪在繁华的街头上一般,她蒙在被子里,咬着嘴唇,任眼泪流满脸颊。宛若一个仪式,在那个夜晚,她告别了她熟悉的生活和国度,承认了残酷的现实。 第二日,兰亭殿远没有小诗想象中的热闹。整个兰亭大殿之中,所有人都在小心翼翼的等待着,等待着这位兰主子当日的大闹之后紧随而来的暴风骤雨。可惜的是,暴风雨后却是异常的宁静。潜藏在暗处的无数人都在小心的揣摩着,这样平静的表面,到底在意味着什么?而心如死灰般的小诗,却全没有在意其余的事情。她安静的吃饭梳洗,在旁人的照顾下宛若一个木偶一般,失去了全部的生气。 她的世界天也翻地也复了,再次抬起头来,已不是曾经的那片天空。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突然响起,小诗耳力犹在,心念一动。珠帘子略微一动,上好的芝兰香气就轻轻的飘了进来。 “主子,柔妃娘娘来了。”侍女香橘连忙走进来,接过柔妃的雨披,手脚麻利的为柔妃端茶递水,显得颇为熟络。显然,曾经的柔妃定然是这兰亭殿中的常客。 柔妃站在内室的地毯上,鞋角还有一点潮湿。外面的雨已经淅淅沥沥的下了半日,到了这会仍没有停的意思。一场秋雨一场凉,这场雨之后,也许真正的冬天就要来了。 “青夏,”柔妃突然开口,可是只说出这两个字,就似乎是无以为继,欲言又止的闭上了嘴。 空气里的气氛沉闷至极。小诗站在宫灯之下,仰着头,一张苍白的脸颊在烛火下看起来有着恍非人世的美,此刻的她,就像是一只被人禁锢了翅膀的飞鸟,有着惊心动魄的梦想,却也有着绵绵如潮的凄婉。 “太子妃姐姐的病,也就在这一两日了。”柔妃终于叹了一口气,沉声说道。她缓缓的走到小诗的面前,拉住了小诗纤细的手腕,微微垂下头,愣愣不语。过了许久,一滴眼泪突然就落了下来,打在小诗皓白的手腕上。 柔妃突然抬起头来,睁大了眼睛,她定定的看着小诗,眼里有着熊熊如烈火般的坚定和痛苦,只听她一字一顿的说道:“青夏,我们今天是跪着的,但是,你相信我,终有一日,我们会站起来!” 窗外无月无星,一片漆黑。柔妃单薄的身影渐渐隐没在漆黑的夜色中。小诗只感觉被柔妃刚刚捏住的手腕处传来一阵火辣辣的灼痛,她紧紧的抿起嘴唇,闭上了眼睛。 你们的路在这里,所以你还可以站起来,可是我的路在哪里呢? 南楚历第二百九十八年十一月十七日晚,南楚国东宫太子妃上官柔雪病殁,而就在太子妃死后的第二天,上官一族配岭南蛮族的留守就回檄文:前东华阁大学士上官敬,因不堪劳累,死于路上。 一时间,举国丧,在官方全力督办太子妃上官柔雪的大丧时,民间却在悄悄的举办起上官敬的丧事。上官家一世忠烈,满门忠心,却因为反对楚离圈地一事而遭到满门的屠戮。时至今日,这个昔日的南楚世家,就这样在巩固王权的路上被当做绊脚石残忍的一脚踢开。 由于上官一家的抽离,上京的势力范围开始了重新一轮的分划和洗牌,而紧随其后的,就是由于上官柔雪的死去而空出的太子妃一位,南楚的东宫之中,再一次展开了激烈的角逐,风云缓缓涌动,热血的暗地里,沸腾了起来。由潇湘书院,请勿转载! 第009章:便宜夫君 “娘娘,水凉了。”香橘一身淡紫色的短衣小褂,赤脚走进热气弥漫的浴房之中,脸蛋被蒸汽蒸的红扑扑的,显得十分的可爱。她轻手轻脚的进来,把手上捧着的丝绸睡袍放在水池旁边的石台之上。 “奴婢吩咐下人把温泉的水放进来,娘娘若是觉得烫了,就喊奴婢一声。” 青夏靠在水池的边上,微闭着眼睛,苍白的脸颊也有些红润,一身雪白的肌肤好似锦缎一般光滑,在柔和的灯光下,有着陶瓷一样的美感。乌黑的长一半轻轻的飘在水上,另一半蜿蜒在她雪白的背脊上,像是一条条乌黑的小蛇,显得别样的诱人。 稀稀疏疏的脚步声渐渐远去,浴房里燃起了上好的兰香,香气幽幽袭人,催人入睡。青夏一动不动的闭着眼睛,好像是睡着了一般,只有浓密的睫毛不时的轻轻抖动,才看得出她是仍然醒着。 颓废了将近半月,青夏终日昏昏沉沉,浑不知外界事。好在是在皇宫里,有人照料,到不至于饿死。如此这般半月下来,倒是将这个原本孱弱的身体将养的丰韵了许多。 时间果然是一剂良药,一段安静的修养之后,青夏终于稍稍平复了心情。此刻,她靠在巨大的温泉水池白玉池岸上,只觉得前尘往事在眼前流连回放,很多张熟悉的不熟悉的脸一一在脑海中滑过,她知道她已经不是二十一世纪的特工oo3了,她也不是孤儿院里那个一无所有的小小孤女,现在的她,有身份,有名字,甚至,还有一个丈夫。 生命,真是充满了奇迹。 “噗”,一阵轻微的脚步声突然从甬道处传来,声音极为轻微,似乎来人也不想被人觉。可是青夏的耳力何等厉害,当初在阿富汗丛林里逃生的时候,一百米内跑过一只老鼠都逃不过她的耳朵,此刻在这样安静的浴房之内,自然不会有所遗漏。可是来人不但行动间气息轻微,门外的侍卫更是没有出一声声响。那么就只有两个解释:一是来人身手高,外面的侍卫根本来不及示警。两一个解释就是来人身份高贵,侍卫们听命行事,并未阻拦。 而这两个解释,很快就有了答案。来人脚步沉重,是个男人。呼吸绵长,练过武术防身。行走间衣袖摩擦声呈单频率,说明一手摆动,另一手可能是按在腰间的剑鞘上。衣袖摩擦声轻微顺滑,说明衣料昂贵,应是上好绸缎,来人身份不低。青夏微微皱起鼻子,有好闻的香气,不是浴房里的兰香,香气悠长、颇为沉重古朴,应是凝神的龙蜒香和檀香的混合体,并且还有干燥的墨汁味,来人刚刚看过书或是写过字。靴底柔软,落地无声,疑似鹿皮软底靴。 青夏在心头迅的盘算了一下,答案呼之欲出,敌友难分,眼前却没有威胁,青夏微微放松,唇边滑过一丝淡淡的笑容,仍旧靠在水池里,眼皮都没有睁开。 一种被人窥视的感觉突然从心底升起,青夏知道这男人此刻就站在自己的上面垂头看着,可是她却没有丝毫的动作,仍像是不知情一般,面容放松,嘴角含笑,一幅全身心享受的样子。 时间缓缓而过,空气里静谧恬淡,只听得到潺潺的水声持续不断的响着。突然,水声一停,青夏知道,是香橘堵上了温泉的泉口,水温温热,却是人体能承受的正常温度,青夏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然后张开红润的檀口,轻轻的吐出。饱满的酥胸在花团锦簇的泉水下划过若隐若现的斑斓痕迹,曼妙的身姿也显得更加妩媚。 头顶的呼吸突然溢出一丝并不太明显的沉重,可是青夏却还是轻轻低下头,嘴角划过一抹讥笑,雪白的后颈好似天鹅脖颈般蜿蜒出优美的弧度,昏暗的灯光照射下,有着璀璨的光辉,肩膀处白皙的蝴蝶骨,好似一只振翅欲飞的蝴蝶一般,煽动着美妙的翅膀,呈现着完美的弧线。一滴滴水珠顺着脖颈缓缓滚落,隐没在若隐若现的**间。 “你倒是好享受啊!”低沉的嗓音突然在头顶响起,好似一颗石子扔进了幽深的湖面一般,咚的一声砸了进去,溅起了丝丝水花,向周围一圈一圈的涟漪着。 可是,这样突如其来的声音却并没有让正在沐浴中的女子惊慌失措。楚离颇有些诧异的看到青夏淡笑着转过身,优雅的睁开双眼,冲着他淡淡一笑,展颜说道:“是啊,好享受,托您的福!” 楚离略略有些惊讶,看着眼前这个沉着淡定的女子,他一时间有些措手不及。狭长的眼睛微微眯起,他有些玩味的看向水中的青夏,淡淡说道:“你早就知道我进来了。” 青夏不置可否,淡淡一笑。悠然转过身去,靠在池边,乌黑的长紧贴在裸露的背脊上,有着一种难以名状的诱惑。 一丝水花轻轻溅起,打湿了楚离雪白的长靴,楚离挺拔的站在水池旁边,眉头渐渐有些褶皱,俊美的脸孔在灯火下显得有一丝微怒的邪气。他声音平淡,语气却有一丝不耐的冰冷。只听他沉声说道:“你可知道,你这样背对着一国之君,是为不敬大罪。” “如你所知。”青夏缓缓的说道,声音好一团软软的棉花,带着江南女子才有的湿润悠长,“最近这段日子,我确实犯了不少大罪。再多犯个一条两条,也没什么打紧。” “噗“的一声,水花四起,**的花瓣四处飞扬,青夏浓密的长陡然被人狠狠的揪起,连同她曲线美好的上身一同暴露在微微有些冰冷的空气之中。 青夏闷哼一声,只见俊美的男人半跪在池边,衣衫的下摆全部浸泡的池水之中,张牙舞爪的黄金神龙在衣衫下昂扬出狰狞的图腾,像是一只猛兽一般,映衬着它的主人不爽的心情。楚离面容阴冷,嘴角邪气的牵起,他松开抓着青夏头的手,慢慢下滑,紧扣在青夏雪白纤细的脖颈之上。男人语气森冷泠然,哑声说道:“是不是我太久没到兰亭殿了,让你忘记了服侍帝王的规矩。还是你以为那些海蛮子真能冲破我大楚的城墙,让你心想事成的回去当你的太子妃?” 青夏眉头一皱,脖颈处传来一阵难耐的疼痛,不由得心头微怒,眉眼凌厉的回瞪过去。 “好一个倔强的女人,怎么我当初竟然没有现?难怪那海蛮子念念不忘。”楚离眼眸越来越黑,似乎有风暴在他眼中凝聚一般,手上突然加大了力度,他狠狠的捏着青夏的脖子,唇边却是邪魅的微笑,他冷然的看着呼吸困难的青夏,冷声说道:“庄青夏,你既然来到南楚,就是我手上的一只蚂蚁,我要你生就生,要你死就死,竟然想用装疯这招来逃跑,我劝你还是不要白费心机!” 青夏眉头紧锁,脸色绯红,呼吸渐渐变得极为困难。她双目喷火般看向眼前这个邪魅的男人,心头怒火大盛。突然,青夏一把抓住了楚离衣摆下的双脚,浴房湿滑,青夏用足了力气,猛地一拽。 第010章:嘡啷入狱 芝兰幽香的大殿里,明眸皓齿的女子好整以暇的穿戴好衣衫,并在外面披上一件保暖的斗篷。 只听“嘭”的一声,房门突然被人狠狠的一脚踢开,楚离沉着一张俊脸,面色冷然好似六月的连雨天一般没有半点光彩。盛怒下的帝国太子充满了狂暴的威胁,他一步一步的缓缓走向牙床上的素衣女子,整个人犹如地府幽魂,邪气森寒。 青夏淡淡的瞟了他一眼,嘴角温软,平静无波。一阵冷风顺着大敞的房门吹了进来,满室的灯火顿时随之摇曳,牙床上的纱帐四下飞舞,好似蝶翼,轻柔的滑过青夏白净的脸上。 门外,跪了一地战战兢兢的奴才,香橘带着一众兰亭殿的丫鬟婢女侍卫太监,规规矩矩的跪在殿外,冷风肆虐,细雨飘零,无情的打湿了奴才们单薄的衣裳。 青夏却并未理会,聪慧的女子早就算准了一切,静候着那场暴风雨后的余威,她微微侧过头来,不轻不重的看了怒火中的楚离一眼,淡淡的说了一句让所有人惊悚的话来:“你,把门带上。” 愤怒中的男人顿时被这简单的几个字震在了当场。外面的奴才们更是一个个仿若见到鬼一样的表情,瞪大了眼睛看着这个传闻中已经失心疯掉了的妃子。 楚离一张脸孔越阴沉,怒极攻心,咬牙切齿的沉声说道:“你身为人妻,却在宫内私藏别的男子物品,水性杨花,不守妇道!之后,你大闹兰亭殿,打断丹妃手骨,装疯卖傻,意图蒙混过关。这些我都暂时不与你计较,可是你竟敢对我这样的态度,好大的胆子!” 青夏缓缓站起身来,一双凤目在灯火下有着琉璃的色彩,她微微正容,面色冷然,不无嘲讽的冷哼一声,说道:“殿下,如果您记性好不错的话,应该记着我刚才有告诉你,以后对我的态度最好客气一点,不然不要怪我不给你留脸面。” 楚离大怒,眉梢一挑,厉声喝道:“你敢?” “做都做了,还问我敢不敢,岂非多此一问?”青夏紧随其后,寒声说道:“丹妃不过折断了小小腕骨,将养一月定会痊愈。大内多少太医可轻松医治,可是殿下偏要悬赏天下名医进宫诊治。这一来,是为了全殿下的博爱之心,二来却是要昭告庄青夏的大不敬之罪。太子妃病殁,国丧半月。如今,丧事已完,庄青夏这个传播四海的极品荡妇就该落入法网,接受制裁。殿下既然早就已经布好了这个杀局,又何苦巴巴的赶来为青夏罗织其他的罪名?” 楚离当时愣住,愤怒的神色渐渐淡去,微微沉目,疑声问道:“你早就猜到了?” 青夏紧了紧身上的斗篷,笑道:“左右都是一死,在死之前欺负欺负你,也是好的。” 一身雪白锦缎披风的女子站在烛火之下,眉宇间再也没有楚离记忆中的柔弱与哀愁,她淡定沉着,面无惧色,好似一只上好的水莲一般,有着凡脱俗的雍容与高雅。楚离缓缓吐出了一口气,眼睛微微眯起,好似一只慵懒的猫一样,闪烁着诡异的侠光,只听他洒然一笑,沉声说道:“庄青夏,我倒是一直看错了你。真不知道,过了今天,有朝一日,我会不会后悔。” “没去试过,你怎么知道,后悔与否呢?” “哈哈!”之前愤怒异常的楚离突然爆出一阵爽快的大笑,朗声说道:“不愧是庄太傅的女儿,果然没有让我失望!来人啊!把兰妃带下去,押往大寺府天牢看押,三日后,菜市处斩!” 门外的一众仆婢霎时哗然,香橘丫头跪在最前头,闻言两眼一翻,就昏了过去。 身穿黑色铠甲的侍卫如狼似虎的蜂拥进来,领头的对着楚离下跪行礼,然后伸出因练武而粗糙的大手,就向青夏抓来。 之前倔强的女子此刻却并没有丝毫反抗,雪白的皓腕霎时被一众兵丁抓在手里,肌肤微微泛青。楚离眼角瞟到,嘴上没说,眉头却微微的皱了起来。 “等等!”将出门时,青夏突然叫了一声,楚离眉梢一挑,示意侍卫让她说完。青夏身躯纤细,在漆黑的夜色中更显一身白衣单薄飘逸,由于刚刚沐浴,她满头的黑并未挽起,而是柔顺的垂在身后,不时的被风轻轻的吹起梢,未干的水珠顺着漆黑的,缓缓的落下。青夏回过头来,一双星子般的眸子紧紧的盯着楚离的眼睛,沉声说道:“在我的家乡,只要是成婚,男子就要负起一生的责任,保护妻子喜乐平安。不管你是为何,庄青夏毕竟是你的妻子,你这般处心积虑的谋划暗算她,不觉得心中有愧吗?” 夜里的雨冰凉阴冷,青夏单薄的身影消失在宫廷的长廊尽头。楚离站在漆黑的夜色中,身后,跪着大片黑压压的奴才,一道闪电突然划过夜空,照下一片白亮的痕迹。晃在楚离身上的明黄锦袍上,那颜色却是那样的刺目。霎时间,火光大亮,刺目的光亮让一直行走在黑暗中的人感到一阵不适应。青夏微微眯起眼睛,用手挡住前面传来的不正常的光亮,就在这时,一声刺耳的尖叫猛地在众人的耳边响起,就像一个在平地上炸起的惊雷一般,震得众人心神一阵巨震。 青夏放下手掌,凝神看去,只见一个红胡青衫老者站在屋子的中间,四个角落里燃起高高的火盆,满屋子的刑具,无一不在昭示着这个地方的名字。青夏向那老者身下看去,只见一个浑身血肉模糊的大汉在老人的身下曲卷着身体,满身鲜血淋漓已经看不出本来的面目,裸露在外的血管正在不住的突突的跳着,几乎看得见经络的肌肉里满满都是细密的爬虫,不断的上下翻涌着,蠕蠕而动,看起来,又恶心又诡异。 红胡老者站在那男子的面前,见到青夏几人似乎十分的高兴,满脸谄媚笑容的对着带青夏前来的侍卫呼道:“边统领,快来看看我新割下来的这块人皮怎么样?” 青夏闻言,不由得微微皱起了眉头,只见那被红胡老人拿在手上的一块微微透明的物体竟然就是地上那名男子的皮肤。红胡老人满脸骄傲的将那块人皮抖了一抖,撑在手上,只见那张人皮竟然是从头到脚分豪不差的被剥下来的,连头胡子都被剔了下来。 “我整整割了三天三夜才成型的,这小子长的俊的很,前阵子程将军从秦楚边境上抓回来的,想冒充猎户混进我大楚,真是找死!我一眼就看出是他是奸细,嘿嘿,等我审问明白,还请边统领帮我传达。”红胡老人半哈着腰,脸上的谄笑几乎让人呕吐,可是说起地上那人来却没有半点怜悯之情,好像是在说自己花了三天的时间来修建花草一般。 “你们也别做的太过了,”被叫做边统领的中年男子沉声说道:“这阵子大齐那边的海蛮子不消停,外面鱼龙混杂的,什么人没有。你小心别踢倒铁板上,惹恼了秦国人,到时候可啃不干净。” 第011章:诡异时空 站在大寺府的天牢里,青夏终于找到了一丝莫名的熟悉感,一声又一声凄厉的惨叫声不时的在她的周围响起,这是监牢,南楚大寺府的重犯监牢。楚离把她关押在这个地方。三日后,将会处斩。 如果不是自己的到来,也许庄青夏当日就会那么稀里糊涂的死在丹妃的手里。而现在,将要杀她的,换成了她的丈夫。 只是,又怎么能束手就擒? 青夏不吵不闹的坐在肮脏的稻草上,四面八方不断传来死囚疯狂的叫嚷,她微微闭上眼睛,暗暗在心下盘算着来时的路径,静静的等待着夜晚的来临。 半月以来,她安静的呆在兰亭殿里,没有任何举动,可是不代表她就真的一无所知。 特工行动守则:在任何时间任何地点任何情况下,搞清楚自己的处境,都是重中之重的头等大事。青夏并没有无知的四下询问,她翻阅了南楚的典籍,查看了大量的史书,终于,得到了她想要的答案。 只是,这个世界的历史,再一次将她的世界观全部打碎,所有的事情简直是一团乱麻,青夏想的头大如斗,也无法理清,这一切,到底是个什么状况。 上苍在岁月的流程上开了个玩笑,是死而非的历史让青夏的心紧抽了起来。 从文化地理上来说,这里的却是中国古代的封建社会。这里也有气势豪迈的万里长城,也有江南十里楼台的亭台水榭,也有长江黄河,洞庭西湖,所有华夏应有的地理山川,这里一样不少。然而,所有的一切却是那样的似是而非,概念化的东西存在那里,更加让人觉得是雾里看花,一片朦胧。 在这里,秦始皇一统山河之后,不同于后世历史上荒淫无道两世亡国的短命大秦,这里的秦二世,却是个惊才艳绝、雄才伟略的盖世王者。他开拓了北方庞大的疆土领域,在还未出生的汉武帝之前消灭的凶悍的匈奴,将他们远远的逐出漠北,构造了堪比元朝的广袤国土。甚至连还处于蛮夷之邦的俄罗斯人都每年派出侍者千里迢迢前来朝拜,俯称臣。 历史,在秦二世这里拐了个弯,光辉的秦王朝,波澜壮阔的行进了起来。他们开创了伟大的江山国土,制定了中国历史上几千年都没有过的完善法制,虽然仍旧没有脱离王权凌驾于法律的恶习,可是相比于青夏所知道的历史,秦朝已经先进了太多。就这样,几乎是不可能的,秦朝竟然完成了对华夏大6长达一千八百年的统治,成为了绝对的华夏王族。 然而,时至今日,曾经的大秦帝国已不再如先祖那般风光。三百年前,帝国藩国叛乱,大秦王朝分崩离析成为多方诸侯王国,统一的江山终于宣告崩溃。经过了三百年的不断混战,终于形成了四分天下的格局。分化成岭南楚氏,沿海齐氏,西部宋氏以及仍旧占据中部和北部大半土地的秦氏,共为天下之主。此外,北方的匈奴残余,再加上南方的南疆蛮人,构成了这看似平静,实则波涛汹涌的一方乱世。 得知了这一切的青夏,不由得对现实世界产生了一系列的疑问。到底是自己所处的世界的历史才是真实?还是这边的历史方为正统?抑或是空间之中,真的有无数的时空在平行前进,互不影响? 这一切,又到底是怎样一笔糊涂账? 这样荒谬的事情,她已不是次遇到。以前在执行任务的时候,也有遇到过类似匪夷所思的事情。 身为国家军情9处特工的她,早已知道,这个世界并不如表面看起来的那样的简单,牛顿的三大定律也并不一定适用于所有的状况。她就曾经见过一个古稀之年的老人,军部的火药子弹在他的面前就犹如微风浮水一般的脆弱。还有一个被军部实验室关押的孩子,这个孩子是世界上例的雌雄同体,十二岁那年,她(他)怀孕三个月生下一名男婴,并且在军部的严密监控下,三个月之后,她(他)再次自体怀孕。 场面一点的话,就是为了社会的稳定,国家不得不将这些危害社会治安的事情隐瞒了下来。据她所知,军情处有一个极为神秘的组织,对外名为11处,专门是应对这些神秘的突事件。不同于他们这些国家特工,11处的人更加有着神出鬼没的身手和智慧,而且据一个和11处合作过的同事所说,那些人很大一部分,都是有特异功能的。 她就认识一个这样的老人,他能够记得住他生命六十年来每一天生的所有事情。包括哪年哪月哪一日,他早餐吃了什么,吃完之后,儿子调了几个台才把遥控器给他,电视里演的是什么节目,出现了多少个人。就像是一个容量大的电脑一样,可是就是这样一位记忆群的老人,却始终记不住他自己家的电话号码。 这个世界上,有多少人混混沌沌的活了一辈子,却什么都不知道。若是把一切都摆在他面前,他的世界观可能就会轰然崩塌。 很多时候,我们的生活要远比科幻来的精彩。 青夏认真的消化了这所有的一切。但是,这对于她来说并没有什么用处,她所重视的,却是这些书卷的本身。 历史在这里生了巧妙的重合,青夏知道,事情并不是表面上看来的那么简单,她的生活,也终于有了一丝希望。因为,所有书稿的文字书写,所使用的都是简体版的汉字! 这,又意味着什么? 这个世界存在着太多的秘密,需要一一去打开。也许,可以找的到回家的大门。 所以,明明知道楚离的态度,青夏还是顺水推舟的应承了下来,虽被判了死罪,可是毕竟离开了那么戒备森严的皇宫。只要这样,她就会有更大的机会,逃出庄青夏的牢笼和枷锁,成为真正的唐小诗。 至于那个南楚的皇太子究竟有什么潜在的阴谋,就不在她的考虑范围之内了。 夜色昏暗,星月无光,小小的天窗消失了最后一屡光芒。 盘坐于地的青夏突然睁开双眼,嘴角淡淡微笑,很好,可以开工了。 她站起身来,利落的扯去了身上累赘的披风,露出下面一身男子的武装短打。衣服有点大,穿在身上,显得不太合身,不过总是比女子的宫装来的好些。斗篷的暗兜里,还装了一双靴子,青夏一把拔出小腿上绑着的一只匕,森冷的刀锋在空气中出一声脆响。 很好!青夏满意的点了点头,虽比不上防御大师坚固,但是绝对足够锋利。为了今日的逃跑,青夏做了充足的准备。 第012章:齐太子安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随手将铁丝扔到衣兜里,青夏将已是废铁一堆的手铐脚链小心的放在地上,轻手轻脚的摸到门边,眨眼间,就已打开了门锁。 外面,一片死寂,所有的人有已经陷入了昏睡。 宽敞的刑房里,仍旧不时的传来受刑男子的低声呻吟。这人受了那变态申狱典一晚上的折磨,此刻,早已是出气多进气少,活不了多长时间了。 青夏并没有节外生枝的去救其他人,她身手矫健好似一只狸猫一般,悄无声息的摸到厚重的铁门前。这时代的锁对她这个开锁宗师来说,就好像小孩子过家家玩的游戏,不消一秒钟,就已经完全搞定。 将要打开门的最后一秒,青夏回过头来最后看了这里一眼。从今以后,庄青夏就真的要死了,活在这世上的,只会是她唐小诗。 她的心情霎时间愉悦起来,嘴角一抹笑容牵起,楚离,永别了! “轰!” 就在青夏要打开牢门的时候,一阵巨大的力量突然传来,巨大的铁门被轰然击飞。青夏矫健的闪开身子,靠在灯火饿暗影里,双目锐利如同一只矫健的豹子。 “你们是什么人?竟敢闯进大寺府!”巨大的噪音吵醒了原本熟睡的监狱看守,下一秒,两方人马就已经杀到了一处。 整座大牢霎时间被惨叫和犯人的怪笑声充盈。青夏躲在视线的死角处,暂时没被人现,可是好好的一场逃亡却突然被人搅乱,青夏的眉头不由得紧紧皱了起来。也不知道这监狱里还关了什么大人物,值得有人这般冒险。 “主上!人不在!”一声厉吼突然响起,有人从青夏牢房的方向疾奔而出,对着门口处的一名黑衣人大声叫道。 “不在?”略显低沉的男子声音突然响起,黑衣人面巾掩面,只能看到一双凌厉的剑眉,和宝石般锐利的双眼。只见他眉头一皱,身手敏捷的闪身而上,一把抓起一个牢头的头,掐住他的脖子,沉声喝道:“说,庄青夏在哪里?” 找自己的?青夏眉梢一挑,是敌是友,劫狱还是杀人?电光石火间,一个名字陡然闪进了青夏的大脑,难道是,丹妃? “啊!这还有个人!” 寒光一闪,青夏登时有若迅猛的狮子一般合身扑了上去,一个利落的膝撞,紧跟着白光一闪,一道血线就开在男人的脖颈之上。青夏身手矫健,半跪在男人的尸体上,反手握着寒气森森的匕,迅弹跳而起,一脚踹开迎面扑来的黑衣人的下属,就地一滚,躲过两人的长刀,就往大门处跑去。 “抓住她!不能让人跑了!”黑衣人领厉声说道,却在众人之前奔了上来,一道蛟龙般寒芒登时扑面而来,青夏呼吸瞬间为之一滞,这就是传说中的剑术?果然足够高明,青夏是自由搏击的高手,更是射击的冠军,可是对于冷兵器时代的剑术,却了解不深。 完全凭借着高的应变能力,才能躲过男子的凌厉攻势。搏杀中,男子刀锋一扫,青夏面皮一阵寒气逼近,蒙面的面纱顿时脱离脸孔。青夏背对男子,被他长剑逼的退无可退,眼看那剑影无孔不入的瞬间袭来,青夏猛然狠,铁下心来,登时借助腰力转身,完全不顾将会被斩于剑下,短小的匕迎上,竟是以命搏命的打法。 “青夏?”剑眉下的双眼瞬间睁大,黑衣男子惊诧的叫了一声,手上动作登时停下。 青夏耳边轰隆,眉头一皱,只见一道血线瞬间喷射而出,青夏手上的匕,登时插入了男子的胸膛之上! “主上!”无数声厉吼同时响起,几道人影合扑而上。沉重的战刀对着青夏迎头砍下,充满了暴烈的怒火,没有半点留情。 青夏面色一冷,一把拔出男子胸膛上的匕,鲜血喷出,溅了青夏一脸。她却没有丝毫动容,身躯一闪,就躲过了一人的偷袭。然而,还没待喘上一口气,另一柄沉重的战刀,就已经砍了下来! “住手!”黑衣男子突然厉吼出声。紧随其后,几声利箭突然激射而来,正好射进持刀男子的心口,那人满脸不可置信的瞪圆双眼,轰然倒在地上。 数不清的青衣兵士从大牢的各个牢房中涌出,当先一名男子,剑眉星目,笑容邪魅,衣裳华贵,淡笑着缓步走出,对着浑身上下鲜血淋漓的黑衣男子微微笑道:“太子安,我们好久不见。” “楚离?”青夏睁大了双眼,死死的盯着眼前的楚离,他,怎么可能也在大牢之中?一种被人算计了的感觉瞬间袭上心头。 “青夏,做的很好。”森冷的弓箭之下,楚离风轻云淡的将不敢轻举妄动的青夏拉到身边,宠溺的点了点青夏的鼻尖,邪魅一笑,“辛苦你了。” “为什么?” 低沉的嗓音突然在空气里缓缓升起,黑衣男子拉下了脸上的面巾,面容惨白,但却英挺俊逸。只是那声音却充满了痛苦和仇恨,他冷冷的看向青夏,声音低沉沙哑,眼睛好似一团烈火在燃烧一般。 “青夏,你背叛我!” 楚离嘴角讥讽,淡然一笑,冷声说道:“放箭!” 霎时间,一片血色,轰然升起! 第013章:天下大义 宽敞明亮的兰亭大殿中央,放着一只青色的青铜大鼎,厚重古朴,只看上一眼,就似乎能嗅到历史的气味,据说是周时传下的古物,距今,已是上千年的光阴。上好的沉木檀香香气缭绕,一缕缕青烟淡淡的从大鼎中飘荡而出。一切都显得朦胧了起来。 以香橘为的兰亭大殿下人们,各个喜气洋洋的忙碌着,整座大殿,都充满了节庆一般的欢乐气氛。就在刚才,极少踏足兰亭大殿的太子殿下派人送来了大批的赏赐,那些见所未见的异宝奇珍,晃花了这群没见过什么世面的年轻女孩子的眼。一夕之间,昔日懦弱胆小的兰妃咸鱼翻身、大获荣宠,这个消息瞬间就传遍了东西六宫,就连太子东宫之外的皇帝正妃们,也齐齐踏进兰亭殿的门槛,向这个当今后宫之中最具殊荣的皇家新贵献上千篇一律的阿谀奉承。 忙碌了半日,终于清净下来。香橘小心的换上一壶清新的茗香,温暖的内廷之中,兰妃和庄太傅,已经相对而坐半个时辰了。 双鬓微微白的庄太傅一身青衣儒衫,腰间是简朴的青色束带,配着脚下的麻布黑靴,显得干净简朴,坐在这金碧辉煌的兰亭大殿之内,甚至有几分寒酸,一点也不像是外面传闻中那个为了荣华富贵背主叛国的奸诈小人。半个时辰的枯坐,让他的腰稍稍有些不适,他眉头淡淡,轻轻的动了动身体,不想却惊动了低头品茶的锦衣女子。青夏缓缓抬起头来,瞟了他意味深长的一眼,却仍是一言不。 耐心吗?她有的是。 “夏儿,你怪为父吗?”终于还是无法忍耐这样无言的尴尬,于政坛上数十年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庄太傅忍不住当先开口问道。 青夏一身华服,面如冰雪,头戴八宝璎珞,鬓若仙水流云,抬起冰冷的脸孔,冷冷一笑,轻声说道:“青夏不过是你手上的一颗棋子,你又何必去在乎一颗棋子的感受。怪与不怪,又有何干?” 庄太傅眉头一紧,颇有些伤痛的看向青夏,过了许久,才长吐一口气,沉声说道:“你果然是变了,以前的你,是不会对为父说这样的话的。” “变了?”青夏冷笑一声,直起背脊,微微扬起头来,淡淡说道:“你身为人父,明知道女儿的心思是怎样的,却用这般险恶的方法来利用她的感情。庄青夏若还是曾经的庄青夏,此刻就不该安然的坐在这里和你闲话家常,白凌一条毒酒一杯,早就该以死谢罪。你本已无情至此,又何必在我面前装出一幅慈父的样子来贻笑大方呢?” 庄太傅面容一滞,露出一丝无奈和痛苦之色,他目光深沉的看向青夏,终于还是沉重的说道:“夏儿,你现在也许恨我,但是总有一天,你会理解为父的良苦用心。南楚才是你一生安居之地,离太子才是一生应配的良人,对于这一点,为父永远也不会后悔为你做出这样的决定。” 青夏不置可否,冷然一笑,嘴角轻轻牵起,勾起一丝嘲讽的痕迹。庄太傅面容霎时间沉了下去,一时间,好似老了很多岁一般,颓废的说道:“夏儿,为父明日就要出使大齐,此去路途遥远,相见之日遥遥无期。你还有没有什么话,要对为父说的?” 青夏看着这个真正的庄青夏的父亲,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自己在现代从五岁起就已是孤儿,父亲这个词早已离自己遥不可及。未见到庄典儒的时候,她只当这必定又是一个为了自己的功名富贵牺牲女儿幸福的封建家主,可是真正见到他之后,所有的盘算登时打碎,看着他微微佝偻的背脊,一股悲凉之感从心而生。大片大片的苍凉袭上心头,让她分不清楚,那是庄青夏的悲哀,还是她自己的悲哀。 她无奈的叹了口气,苦笑说道:“还有什么好闻,一切都已经是那么明显了。之前所谓的私藏男子物品,惑乱宫廷,不过是一个局。就算我不反抗丹妃,你们也有别的办法将我定罪。这般大张旗鼓,不就是为了引大齐太子自投罗网?从今以后,庄青夏水性杨花、淫邪无耻之名将传于天下、遗臭万年。天下之大,除了这南楚皇宫,将再无我安身立命之地,你所要让我明白的,不就是这个吗?” “父亲,”青夏突然站起身来,走到庄典儒的身边,看着老人的双眼,认真的问道:“可不可以告诉我,为何要背叛齐国,来到南楚。庄氏一族世代为大齐权贵,家世鼎盛,大齐国君对庄家也礼敬有加。青夏当日在大齐已贵为当朝太子妃,成为一国之母指日可待。庄氏一族飞黄腾达就在眼前,你又是三朝元老,贵为当朝太尉,金银财宝富贵荣华唾手可得。为何要冒天下之大不韪,背主卖国,帮助当时在齐为质子的楚离逃跑,以家族的命运做下这倾天豪赌?你并不是贪图荣华之人,你到底,为的是什么?” 庄太傅身躯一震,不可置信的抬起头来,紧紧的盯住这个自己完全不再熟悉的女儿的眼睛,嘴唇颤抖,久久不能言语。终于,还是颤抖的露出一丝苦笑,颓然说道:“夏儿,你终于长大了。终于,还是骗不了你。” 庄太傅微微闭目,思量许久,方才沉声说道:“想当年,始皇平定天下,开创不世功业。后来二世武皇攘外平内,铸造了大一统的繁华盛世,百姓生活稳定,安居乐业。那是怎样一幅太平盛世的喜乐局面。谁知,三百年前诸侯叛乱,狼烟四起,秦家无力稳固江山,若不是帝孙昭阳王尚有些运道,恐怕秦国连偏安一隅都难以维持。三百年来,诸国征战,百姓生活水深火热,苦不堪言。现在四国表面虽是平静,实则暗涌不断,齐国虽是富庶,可是却有一致命伤。那就是东南沿海一带,不断叩关饶边的倭寇蛮人。况且北部尚有西川故意留下的华容小道,可由匈奴人长驱直入,且西接南楚,西北更受到强秦的压制。所以无论怎样的兵强马壮、名将辈出,也无法挽救败局,在四面受敌的情况下,早晚有一天会被打过蚕食。终非久留之地。” 青夏眉头一皱,疑惑说道:“楚虽有地势之利,盛产铁矿。可是刀枪虽利,兵马不强。兵勇不及强秦,战马不及西川,父亲为何要到此?” 庄太傅缓缓的点了点头,沉声说道:“你深居闺中,能有此见识,已是不凡。可是终看不到大局。秦虽兵强马壮,战占地辽阔,可是自从二世之后,废太子制度,启选举之制,强秦就此衰落下去。内部不清,诸皇子争权夺位,一日强秦没有改善方法,就难以东顾。宋王残暴,西川国民民风不化,蛮夷之邦,不足惧也。反观南楚,虽兵马不强,但却地势险要,后方更有南疆巨大粮仓,而太子雄才伟略,天下一统之大任必将落入南楚之手。老夫有幸能辅佐贤王平定天下,止息战火,还世间以清平,乃是天赐之幸。” 说到这,庄太傅不禁抬起头来,紧紧的注视着青夏的双眼,沉声说道:“夏儿,离太子惊才艳绝,南楚远离战火蹂躏,更是安居乐土。父亲不求你母仪天下,只求你一生平安,就是父亲最大的心愿了。” 第014章:特工归来 还未至正午,各种消息就以各种诡异的渠道,有意无意的传到了兰亭大殿之中。青夏安坐在豪华的躺椅上,衣衫华贵,面容冰冷,目光凌厉的送走了几名莺歌馆的七品美人。 三声司午钟连绵响起,盛都之外的官马驿道上,浓烟滚滚,马蹄如雪,雪花般的急报像是寒冬腊月的飞雪一般,涌进了盛都的心脏之中,新一轮的风雨,又风起云涌的激荡了起来。 楚离费了这般的周折,当然不会只是为了报当日在大齐寿都为质之时所受的耻辱。齐太子安,被收押在盛都的天牢里,由盛都的皇家禁卫铁浮屠看守,防守之严密,恐怕连苍蝇,都飞不进一只。 两日后,原本正在交战的齐楚两国骤然停手,齐国退避二十里,在寿山云岭一代扎营。但是与此同时,大齐却在暗中调兵遣将,据南楚的探子回报,由靖江王统帅的居庸关西部防线七路大军,正在快马加鞭的迅赶来,已经到了泯兰山脉一代。并且,大齐国库尽出,向强秦高价购买军资,不过两日,就已齐集了大批粮草。事情很显然的向着一个方向展,若是齐太子安有半点损伤,齐必倾一国之力,向南楚全线施压。 而楚国也派出了镇国公蒙将军率领三十万大军于边境枕戈待旦,东边挨近齐楚边境的百姓都纷纷拖家带口的向南方逃来,大战的气氛越来越明显,即便是在这极南的盛都之中,气氛也如绷紧的弓弦一般,随时都可能崩裂扯断。而关于青夏的留言诟病,更是如瘟疫般迅蔓延,冲冠一怒为红颜的故事没有人再有兴趣去理会,大战在即,民心浮动,这种香艳的故事只适合后人去津津乐道。对于受到了战争直接威胁的人们,他们只会痛骂那个引起了两国交锋,破坏了他们安宁生活的祸水红颜。 而此时,受尽天下人唾骂的庄青夏,正在兰亭大殿的正殿之上,一把掀翻了满桌子的珍馐佳肴,大红的衣衫在阳光下,有着刺目的华彩,稀里哗啦的瓷器破碎之声响彻人耳,锋利的破碎瓷碗,划破了她白嫩的肌肤,可是她却好似完全没有察觉一般,仍旧泪流满面的不断哭道:“滚!都给我滚出去!”声音凄厉,好似鬼哭。 下人们战战兢兢,很快大殿内就清净了下来。因为大受荣宠而增加了一倍有余的奴才侍女全都规规矩矩的跪倒了门外,青夏大雌威,一幅伤心欲绝的样子,披头散的在大殿四下奔走,将一切能摔碎的东西都扔到了殿外,噼里啪啦之声不绝于耳。闹腾了一会,许是累了,青夏大哭一声,就回了内室,并一把甩上了房门。 门刚一关上,原本痛哭流涕的女子顿时就安静了下来。她眉头微皱,暗暗盘算,昨日,庄典儒已经带着东华阁一众雄辩的儒士同赴边疆,而楚离自从那日之后,再再也没踏足过兰亭大殿的殿门。时间已经来不及了,她不能再被动的等下去。 既然所有人都认为庄青夏和太子安情比金坚生死不离,那么,她就如他们所愿。 一条白凌横挂而起,青夏手握着白凌的末端,打了一个死结,默数着香橘环佩叮当的脚步声,青夏默默的站在了角凳之上。 “你们怎么都跪在这?里面有人伺候吗?” 时间拿捏的刚刚好,青夏嘴角狡黠一笑,足尖微一用力,凳子就怦的一声,倒在了地上。 内室的门被一把推开,香橘尖锐惊恐的声音,霎时间传遍了东西六宫! “啊!娘娘!” 若是真的庄青夏仍旧活着,想必真的会这样做吧。 可是她唐小诗却不能。做错了的事情,总需补救,害过她的人,也没理由不为之付出相应的代价! “太子殿下到!” 长长的吊着嗓子的尖锐声音,打破了南楚皇宫夜色的寂静。几匹神骏的骏马,飞一般的从紫金大道一路疾行,穿越正殿通途,安寿通途,莲华大道,在东宫的兰亭大殿面前稳稳的停下。 楚离一身银白铠甲,俊朗无匹,头戴玄铁银盔,更显几分英武之气。只是此刻他却好像一尊煞星一般,让人不寒而栗。左右的随从都不由自主的和他保持距离,以免殃及池鱼。 “恭迎太子殿下,太子殿下万福金安。”跪了一地的宫娥齐声请安,面上却难掩紧张恐惧之色。香橘手脚仍在微微颤抖,可是却还是大着胆子弓着腰走上前来,轻声说道:“奴婢有罪……” 可是话还没说完,只听唰的一声,楚离猛然扬起手中的马鞭,重重的抽打在香橘白嫩的脸上。 香橘痛呼一声,却急忙跪伏在地,浑身颤抖,练练磕头,连话都说不出一句。 “一群没用的东西,全都给我拉出去斩了!”一众亲随轰然领命,如狼似虎的走进来,拉起地上陡然大声求饶啼哭的众多侍从,就要向外走去。 “你不如将我也拉出去,一并斩了!”一声清冷如雪的声音突然在内室响起,声音虽然低沉,还颇有些暗哑,可是楚离却还是听的清清楚楚,他缓缓的侧过头去,只见青夏勉强用手撑起半身,伏在牙床之上,面色惨白,樱唇似血,说了一句话,就似是体力不支一般,剧烈的喘息着。 楚离眼中寒芒一闪而过,紧抿着嘴角,大步就走上前去,一把掐住青夏尖瘦的下巴,一双眼睛好似风暴在凝聚一般,乌黑深沉,又透着暴怒的凌厉神色。只听楚离声音低沉,寒声说道:“终于装不住了吗?你的沉着冷静,淡定自持都到哪里去了?不是连死都不怕吗?现在怎么了,抓了他,你就活不下去了?抓了他你就想死是吗?” “你利用我!”床上女子的泪水霎时间滚滚而下,她仰着一张惨白的脸孔,对着楚离厉声喝道:“你让他这般误会我,还不如杀了我!” 楚离闻言面色森寒,目赤欲裂,暴怒道:“你若敢死,我叫外面的人全都给你陪葬!” “他们生死与我何干?”女子面容凌厉,厉声回道:“不要拿这些不相干的人的性命来威胁我!” “那我呢?”楚离陡然捧起青夏的脸,力道之大几乎要将他的脸骨捏碎,双眼乌黑,充满了赌徒的豪赌之色,他声音阴沉,吐字沉稳,一字一顿的沉声问道:“齐楚生死之战,不是他死,就是我亡。那我呢?我是不是也是不相干的人?” 青夏一时间有些微愣,看着这个暴虐的男人,她的神智甚至有点恍惚,他不是向来对庄青夏不屑一顾吗?他不是为了维护朝中势力的平衡才将庄青夏娶入皇宫的吗?在她来之前,他不是从来不踏足兰亭大殿的大门吗?可是为什么此刻,他会有这样的言语?脸上霎时传来一阵疼痛,顿时唤回了青夏的神智,她的双眼也顿时变得森冷,充满了浓烈的仇恨:“如若可以,我真想亲自动手。” 第015章:雷霆行动 夜色浓郁,一直躲在乌云下的月亮缓缓的露出了头,光亮越来越大,照亮了此刻看起来平静安详的盛都大街。洒下一片白晃晃的光芒。 平时的盛都,是不行宵禁的,只是现在是战时的非常时期,各家各户的人全都自觉的听从了盛都府尹的命令,乖乖回到各自的家中。毕竟,此时此刻,谁也不再有什么玩乐的心情。而这一切,却给青夏的行动,带来了便利。 盛都天牢,位于城东一片荒芜地带。旁边就是盛都兵马大营,背临河,占据了强的地理优势。对于青夏来说,习惯了现代的红外线,摄像头,闭路电视监控器等高科技反潜入科技手段和动则百米高的摩天大楼。这古代的大都市,就仿佛是一个不设防的游乐园一般,需要防备的,只是守卫的士兵,和鼻子敏锐的猎犬罢了。这一切,就显得小儿科的很。 青夏蹲在天牢外高大的城墙之下,冷静的拿出绳子,目测了下城墙的高度。不错,楚离还是有点本事的,只看这的城墙,就有足够的安全系数。在这科技落后的古代,少有将墙壁砌的如此之高,青夏看了一眼,就低下了头,十五米左右,不成什么问题。墙壁的周围果然已经为了安全砍去了所有高大的树木,以保证不会被人潜入。青夏的眼光扫到了稍稍远一点的地方,那里,有一根高大三十多米的辕干,上面挂着南楚的凤旗。 青夏猫着腰,迅的跑到辕干旁,舒展了下身体。一把抓住光滑的辕干,然后身手矫健的迅攀爬了上去。 不能怪南楚人大意。因为这样细的辕干,根本就少有人能够攀爬,更何况,辕干距离城墙足足有十多米,一般人根本不可能借助它爬上城墙。但是,不巧的是,青夏并不在这一般人的范畴之内。只见那纤细的辕干突然一阵颤动,青夏足下登时力,一条轻盈,飘逸的身影就猛然从辕干上飞出,向着城墙掉落而去。十多米的距离只在一瞬间,黑影在靠近城墙顶端的时候,陡然伸出手来。 动作敏捷,悄无声息,青夏像一只狸猫一般趴伏在城墙之上,神色警惕的向四周望去。城墙高大,整座天牢霎时尽收眼底,离自己不远的左前方有两个暗哨,靠近主道方向有两队人马正在巡逻,而前方茂密的草丛里,还不知道隐藏了多少的暗岗。此路不通,青夏头脑中迅的盘算了一下方位。随即打定主意,一把拉住刚才栓在辕干上的绳索,此刻,长长的绳索从辕干的顶部被拉过来,越过墙壁,形成一个绝美的下坠绳梯,不然没有着力点,这十五米的高度,就足已让青夏非死既残。 泥鳅一般的迅划下,青夏将绳索向上一抛,就落到墙外,只余下一根纤细到根本不能被人觉的细丝,留在围墙之内。 天牢的建筑呈连线式,青夏身形灵敏的靠在一组墙壁,向外望去,只见几名侍卫正在前门巡逻,就连后面的窗子,也有两名身着铠甲的兵卫。森严的戒备到处都在透露着这里的不同寻常,青夏收起小视之心,暗道,如今还在外围,实不应打草惊蛇。 仔细的向周围观察了一会,青夏就选定了西面一扇二楼的窗户。显然这里的人认为那是二楼,地处较高,所以并没有派人看守。然而不足八米的高度对于青夏来说,却太过于小儿科。她左右观察了一眼,突然听到七点钟方向,有一伙人数不少的卫队正在迅逼近,想必是草丛里的暗岗。青夏眉头一皱,再也不去犹豫,脚下猛然力,向着墙壁就猛然跑去,眼看就要撞在墙壁上,青夏登时抬脚,猛地蹬在墙壁上,身体随着惯性向上瞬间窜高,三步跨出,就在渐渐失力之时,双手一伸,一把抓住了上面的窗檐。 身体悬空的青夏一个引体向上,露出头来,窗户里一片黑暗,不过还是可以从声音判断出里面无人。此时,下面的脚步声已经到了拐角之处,蓦一力,身体陡然翻入,而此时,几声训练有素的脚步声,刚刚到了窗子下方。 “兵卫,没人啊。”一名士兵颇为疑惑的轻声说道。 “是不是刚才看错了?”另一个声音随声符合。 下面的人围着墙壁四周搜索了一番,一个稍显粗重的声音才喃喃的说道:“真是活见鬼了,我刚才方便时看到墙上黑影一闪,怎么就没了。那身影还挺苗条,八成是个娘们。” “不是吧,兵卫,这么黑你都能看出是不是娘们!” “那当然,老子这双招子,看男人比较一般,看女人一看一个准,这都是多年跟你们嫂子练出来的。”男人洋洋得意的粗声说道。 “得了,说是娘们那更不可能了,哪个女人半夜闲的没事跑咱们大牢来,这地方,就算是江湖侠客都进不来。” “老大,不是女飞贼吧?” “去你妈的!”兵卫猛地粗声骂了一句,厉声说道:“听书听多了吧,女飞贼上咱这干嘛,偷人啊!真是蠢货!” 一群人骂骂咧咧的走的远了,远远的还能听到那个之前怀疑是女飞贼的小兵接着说道:“不会是女鬼吧。” 青夏抹了一把额头的冷汗,原来的术业有专攻,难怪会被那男人现了。此刻眼睛已经适应了这里的黑暗,四下观察了一番,见这里似乎是个杂物间,站起身来摸到门口,轻轻打开,只见外面却是一条长长的走廊,灯火摇曳,一片寂静。靠拐角处,一名侍卫正拄着枪站在那里,只是一张嘴张的大大的,白亮的口水连城一线,显然已经睡着了。 小心的走过那名侍卫的身边,侍卫好梦正酣,丝毫没有觉。青夏拐过拐角,又是一条长廊,四下里一片死寂,青夏迅的跑到尽头,一道厚重的铁门之后,隐约的传来有人轻微的说话声。这个时侯,再跑回刚才那名士兵的地方已经来不及了,更何况,门后两人的说话声很有可能会惊醒看守的士兵。转眼看到走廊旁边的一道暗门,迅靠了过去,伸手就去开门。 用力一开,门纹丝未动,竟然是暗锁?这年代少有暗锁,即便是有也是些什么五行八卦图之类的,开起来极费时间,眼看着门后说话的两人就要进入,青夏不由得紧张了起来。迅从头里抽出一根细细的铁丝,对准门孔就插了下去。 完了,竟然打不开! 此时,玄铁正门后的声音越来越大,可是那扇旁边的小暗门却没有丝毫要打开的迹象。青夏额头微微渗出汗来。突然机括一响!有门!青夏心中大喜,而大门处也传来了开门的声音。 无奈,青夏急中生智,一腿猛地顶住了大门,手上则加紧开启小门的暗锁! “哎?怎么打不开?”大门后面的人轻声疑惑道。 “怎么回事,你使劲推推。”另一个声音说道,生意低沉粗重,语调铿锵,一听就是练过的好手。 第016章:又见太子 不长的走廊内,灯火通明,整个走廊不过二十米长,却有十四名身着铁浮屠皇家禁卫军服的侍卫来回行走的看守,这样的防守,不要说是人,果然就算是一只苍蝇飞进去都会显得拥挤。要进去的唯一方法,就是将这十四人全部干掉,先不说青夏有没有这个身手和本事,就说干掉这些人后会不会引起上面人的觉,从而印下更多的侍卫,就是一个巨大的问题。 时间缓缓而过,就在青夏心下绝望,想要冲进去硬拼的时候,一阵脚步声在身后响起,青夏迅挺直身体,躲在灯火的暗影之下,屏住呼吸。 前面的两人一边走一边闲聊,就是之前被青夏锁在门外的两人,而在他们的后面,竟还跟着六名身穿一样铁浮屠军服的士兵。 一个大胆的计划登时袭上心头,青夏心头一喜,从衣兜里取出几枚准备好的石子,默数着倒计时,突然嘭的一声弹飞出去,走在最前面的男人足下一绊,,猛然摔倒在地,两旁的火把登时被推翻,青夏手疾眼快,猛地闪到最后一人的身后。匕登时挥出,插入动脉,那人只抽搐一下,登时气绝。 “什么人?出了什么事?”四下里一片黑暗,灯光明亮的走廊处有人朝昏暗的隧道这边跑来,大声喝问。 摔倒的男人哼哼唧唧的说道:“钱副统领让我们来送饭,摔了一跤,没事。” “口令!”走廊处人全身戒备,厉声喝道。 “太子万福!”男人回答说道。 看来两方人竟然互不相识,青夏不由得放下心来,此刻,她已经迅的将被杀死的士兵的衣服拔了下来,穿在自己黑色的夜行衣下,虽然很大,但是里面有一层衣物,倒显得十分的合身。扣上那男人的的玄铁帽子,此刻的青夏活脱脱就是一名铁浮屠的小兵。 将尸体拖到一处黑暗的隐蔽处,这里是视觉的死角,若是不走过来低头认真查看,根本现不了。显然建筑这里的人也是高人,这里地处地下百十多米深,就算透气孔做的再好,空气也会不充足,所以不可以到处都点燃灯火,隧道里只有几个火把,自然昏暗。但是为了看押太子安,所以设置了一条灯火通明的走廊,里面大量的侍卫全天候的看守,只要接近牢房,必定走过这条走廊,这就确定了安全系数。 隧道里的灯火被迅的点燃,众人被这突来的变故搞得有些郁闷,也没有去在意身后的侍卫是否跟得上。 暗号对上,里面走廊的人也没有再同这些人说话,仍旧四下行走,全没有一丝一毫的松懈警惕。看来这样的行走也是安排好的,以防侍卫懈怠睡着,或是中了敌人的迷香,只要一人停下,就可以确定有人来过。 青夏紧紧的跟在送饭侍卫的身后,一排人走在走廊的中间,丝毫没有引起怀疑。走廊虽然不长,可是青夏却是手心是汗,因为此刻只要一旦被人现,就会陷入围攻,况且她已经偷偷查看,墙角的筒灯处,有细小的绳子,通往黑洞洞的上方,不用脑子想就知道是做什么用的。若是刚才强攻进来,定会引起整个天牢守卫的攻击,还有旁边的军营,自己能不能跑掉还是个未知数,至于太子安,就不用提了。 青夏小心翼翼的跟在几人的身后,她跟的十分巧妙,并没有十分的紧,稍稍脱离了一点距离。因为走廊的看守和送饭的守卫虽然互不相识,但是毕竟同样是属于铁浮屠的禁卫,服装相同。所以前面的送饭侍卫若是回过头来,她就左右游荡行走,让他们以为自己是走廊的看守。若是左右行走的走廊看守看过来,她就跟上前面的人,对方就认为她是前来送饭的。这样,两方人马没有对话,却都认为这人是对方的人,青夏反而处在一个最危险的安全地带。 走廊的尽头,最前面的男人出示了令牌,大门被哄得一声打开,里面是一条昏暗的长廊,没有半个看守的人影。 青夏暗道一声天助我也,身后的大门刚一关上,她就瞬间闪身而上,一把捂住了前面男子的嘴,匕瞬间插下,那人连哼都没哼一声,就软软的倒下。轻手轻脚的将男人的尸体放下,青夏迅向另外一人奔去。 悄无声息的解决掉五个侍卫。前方的两名看样子是领的男人仍旧没有丝毫察觉。这一系列的动作,靠的却并不是运气,在以往的行动中,青夏早已尝试了千百遍的动作,此刻运用起来毫不生疏。需要的,就是高强的身手,绝顶的胆识,十足的小心还有充足的智慧。 “到了,把前面的门打开。”最前面的男子沉声说道。 夏响亮的答了一声,就走上前去,一把打开了最后一道大门。 “恩,”那人点了点头,抬起头来不经意的扫了青夏一眼,初时没留意,可是马上就如同诈尸了一般猛地跳起来,大声叫道:“你是谁?” 然而,还没待他有所动作,青夏的右手瞬间上前,一把掐住了男人的脖子,一阵骨头错位之声顿时响起,男子双眼圆瞪的倒在地上。 “有人……”劫狱两字还没说出声,那人就轰的一声倒了下去。青夏走到他的尸体旁,拔出了插在他喉咙间的匕。在他的衣服上擦了两下,就站起身来,拿下他手上的食盒和钥匙,往大牢深处走去。 这处的牢房跟青夏当初的比起来,真的是天壤之别,可惜青夏此刻却全没有半点欣赏的心情,一处宽大的中厅呈现在眼前,里面琳琅满目的刑具映入青夏眼帘,地上鲜血淋漓,充满了血腥味道。 青夏微微皱起眉头,这处是绝密牢狱,关押的只是齐太子安一人,何必搞这些刑具。难道是楚离竟然冒天下之大不韪的对太子安动了刑?想到这里,一声呼噜声突然从一旁的房间传来,青夏眉头紧锁,按理说,这里是不应该有人看守的。一是外面的看守已经严密至极,二来太子安身份特殊,为防有人混入,这处更应该是真空地带。那么里面的人难道是太子安。 小心翼翼的靠了过去,门没上锁,不是齐太子。青夏小心翼翼的推开房门,只见一个肥胖的身体正躺在床上,红胡子的凶悍老者长大嘴巴,酣然入睡。原来是这个残忍的家伙,当初在大牢里没教训这个败类,在这里碰上自然用不着再手软,青夏缓缓走过去,眼中冷光一闪,手起刀落,申狱典肥大的头颅就落在了地上。 想起这家伙残忍的手段,青夏心中一阵焦急,顺着中厅旁的走廊,迅的奔至了最后的目的地。 钥匙插入铁锁,咔嚓一声,铁锁就落在了地上。里面石床上的身影微微一动,鲜血淋漓的身体陡然散出强大的杀气,他缓缓的抬起头来,双目好似刀子一般的射了过来,死死的钉在青夏娇小的身上。 青夏叹了一口气,心中无名火起,楚离果然不顾大局,没有道义,既然已经决定和大齐谈判,竟然还这般虐待太子安。眼中目光森冷,青夏一把摘下玄铁头盔,不忍的看向身上无处不伤的齐太子。 第017章:逃出生天 清冷的风从甬道口幽幽吹来,宽大的牢狱之中,一座冰冷石床上,衣衫单薄的男子,独自静坐,一双淡薄如水的眼睛,有着寒铁刀锋般的冷漠。除了一开始的愕然之后,他渐渐转过头去,再也不看向青夏一眼。衣衫染血,伤痕累累,青夏的心霎时间好似被一直巨手紧紧捏住一般,双眼微微眯起,想开口,却仍旧被他的冷漠推拒到千里之外。 一灯如豆,幽幽的灯光之下,青夏猛地回过神来。自己这是怎么了,为何会有这样强烈的情绪,在这样险恶的情况下,怎能这般不顾大局?无暇去想自己的异样,青夏几步跑上前去,一把拉住太子安的胳膊,轻声急促的说道:“可以走吗?” 齐安转过头来,清瘦的脸孔惨白如纸,青夏看的眉头大皱,面上怒色一闪,沉声说道:“他们对你用刑?” 女子紧张的神色,登时瓦解了齐安的冷漠,他缓缓转过头来,神色憔悴,面容痛苦,声音低沉的说道:“为什么?” 低沉沙哑的嗓音从男子干裂的嘴唇缓缓吐出,只听这声音,就足以想象他到底受了什么样的折磨。齐安睁大双眼,突然紧紧的抓住了青夏的手臂,力道之大,似乎想要将她的手骨捏碎一般,呼吸急促,身体陡然前倾,温热的呼吸吐在青夏的脸颊上,几乎是一字一顿的说道:“为什么,要背叛我?” 青夏的手被齐安紧紧的抓在手里,看着他身上鲜血淋漓的伤口,青夏只觉得怒火中烧,那些莫名的情绪猛然从心底升腾了起来,“我去宰了他们!” “青夏!”一声低呼突然从齐安的口中出,他一把拉住要出去的青夏,情急之下,一口鲜血猛然喷出,温热的液体顺着青夏白皙的手臂缓缓流下,青夏急忙倾下身子,一把将他扶住。 “告诉我!”急促的咳嗽声登时响起,齐安口中鲜血淋漓,青夏抱着他的身体,只感觉他身上无处不是伤口,他似乎已经不会再说其他的言语,只是反复的追问着原因。 “你自己扪心自问,你所认识的庄青夏,可会背叛你吗?”青夏半跪在齐安的面前,微微垂下头去,紧盯着齐安的眼睛,认真的问道。 齐安神色一滞,没有答话,青夏知道此刻怎样解释都无法让他释怀,况且这事情本身就是匪夷所思。若是说自己是借尸还魂的异时空灵魂,只怕会被他当成是别有用心,他此刻对庄青夏本就满腹狐疑,区区言语根本不可能释他心中的仇恨。 她扶住齐安的手臂,沉声说道:“听我说,这是一个局,楚离设下了这个圈套,目的就是引你上钩,我只不过是一个不知情的诱饵罢了。现在两国交兵,大战在即,楚离定会以你为质,要挟齐国。昨晚你国中已派人前来救你,但是没有得手,你现在只有选择相信我,方能逃出升天,不然齐国国破,国民流离生灵涂炭,你就是千古罪人!” 齐安目光一寒,神智陡然清醒了过来,他抬起头来,认真的看向青夏,目光充满了狐疑之色。 青夏当然知道他不可能相信自己,尤其是庄青夏突然由曾经那个懦弱胆小的大家闺秀变成今日自己这般,换做是自己,也不会给予半点信任。 “你还能走吗?”青夏见他不再追问,沉声说道。 齐安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青夏抿紧嘴角,将一套刚才从送饭士兵身上拔下来的衣服扔在石床上,对齐安说道:“穿上它,我们时间不多。” 齐安眼中怀疑之色更重,只是却没有说话,只是拿起衣衫,缓缓站起身来。他刚一动,眉头突然紧锁,青夏知道是他身上的伤口复裂,再也管不得许多,蹲下身子,就为他穿起衣裤来。 齐安面色一滞,刚想说什么,却被青夏一个冷冽的眼神制止。他看着这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面孔,可是却感觉不到一丝一毫的该有的亲切,记忆中的青夏应该是腼腆的、单纯的、一滴血都可以把她吓哭的,总是躲在自己的背后,小心的在学堂的桌子下躲闪着自己的手,一边躲还一边轻声说道:“太子哥哥,会被爹爹看到的。” 那些年少的岁月,那些上书房的伴读日子,全都好像是大梦一场一般,骤然间消失不见了。 穿好裤子,青夏小心的解开他满身血污的衣衫。华贵的布料之下,健硕的肌理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伤口鞭伤,而其中最重的,就是自己当日用匕捅下的那狠狠的一刀。青夏看的一时间有些恍惚,一丝内疚从心下升起。不由自主的抬起头来,轻声问道:“你还可以吗?我可以背着你走。” 齐安一愣,连忙摇了摇头,哑着声音说道:“还要不了我的命。” 青夏点了点头,利落的为他穿好衣服,带上头盔。见没什么破绽,捡起一把地上的战刀给他,沉声说道:“跟我走!” 两人迅的跑到走廊的门口,齐安显然也知道外面守卫森严,疑惑的将眼神看向青夏,青夏打手势让他跟上自己,然后默数了几声,一把拉开了厚重的巨大铁门。 “齐太子死了,有人在里边劫狱!”青夏踉跄的猛然奔了出去,看似无意的一下扑到站在向外面示警的报警处,拉住那名铁浮屠侍卫,厉声喊道:“齐太子死了,快!有人劫狱!” “什么?”十四名铁浮屠侍卫齐声惊呼,几名耐不住性子的登时就冲了进去。青夏眼见时机已经成熟,眼中阴狠神色登时闪过,匕陡然挥出,一刀就砍断了看守警报的侍卫的喉管,那人还没感应过来是怎么回事,一道鲜血登时冲天而起,尸体就倒在了地上。 “他们不是我们的人!”一名侍卫反应过来,登时大喊,青夏眉梢一条,手上匕登时飞出去,一刀砰然插进那名侍卫的眉心中央。大门绳索被青夏陡然一扯,沉重的铁门轰然落下,将早已跑到里面查看情况的八名铁浮屠侍卫,关在了里面。 自古以来,牢狱的建筑要是防止犯人逃脱,其次才是防止外人潜入。所以在牢房之内想要逃脱更是难比登天,这里深达上百米,这沉重铁门一旦落下,任你叫破了喉咙也不会被人听到。 两名铁浮屠侍卫冲到铁门前面,试图要将大门打开。青夏一把拔出腰间铁浮屠侍卫专用的重铁长刀,一脚蹬在墙角处,厚重的刀鞘猛然砸下另一名铁浮屠侍卫的脑袋上,配合着她的一蹬之力,红白之色霎时从那人的脑浆中迸溅而出。快干净的解决掉三名守卫,另外八名守卫被关在牢房内,青夏长刀大开大合,全是日本东洋武术的生猛路子,对着剩下了三人猛攻了过去。这一刻比的就是谁比谁快。 比反应,青夏自问不输于任何人,之前的一番动作,几乎生在一秒之间,齐安恍惚之间,只见青夏突然硬拼而上,招式矫健,好似雌虎一般。看似简单只是劈砍几招,却充满了强大的力量。只听一人突然惨呼一声,脑袋登时被青夏劈去一半,倒了下去。 第018章:禁宫内院 回城的路显得空旷了许多,青夏当初在二十一世纪受训时,曾专门学过马术,不过尽管如此,也无法同这些常年在马上生活的古代人相比。一番颠簸之下,只让她头晕眼花,再加上之前在地牢里和人动手时留下的伤口,此刻仍在不断的涌出鲜血。 无奈下,不得不中途弃马,好在青夏擅长野外奔袭,当年跑个几十公里都不在话下。今晚的一番行动出乎意料的顺利,现在时间还很充足,青夏咬着牙,草草包扎了一下伤口,就向盛都奔去。 自然不能再从城门进去,好在这时的城墙凹凸嶙峋。对于青夏这个攀岩好手来说,自然构不成什么威胁。白晃晃的月色之下,只见青夏紧贴着城墙,像是一只壁虎一样的爬了上去。 隐匿行藏更是青夏的拿手好戏,干净利落的回到城里,青夏不再犹豫,迅向着内城的方向狂奔而去。 不到半盏茶的时间,就已经摸进了皇城内部,虽然来到这里没有几天,可是对于一个记忆强的特工来说,什么地方,只要大致看一下方位图,就绝对不会迷路。熟门熟路的越过前城门,进入后宫。当她躲过东宫守卫的暗哨,靠近兰亭大殿的时候,城东方向突然大亮,喧哗吵闹之声,即使隔着半个城的距离仍旧能够听到。看来地牢的守卫已经现了齐安逃跑的事情。 青夏默算一下从城东到皇城的距离,眉头一皱,并没有回兰亭大殿的主卧,而是去了宽大的澡房。 要躲过那些看守的奴才简直易如反掌,飞快的洗了一个战斗澡,将小腹部的伤口稍微处理了一下,青夏就裹着宽大的浴袍,悄悄的回到了主卧。 四下里一片安静,这个时候,往往是人最疲乏的时候。几乎不用费心思的从后窗翻入,就人鬼不知的从前门走进主卧。 卧室内,焚香袅袅,香气逼人,楚离躺在巨大的牙床上,仍旧保持着青夏刚才离去时的姿势,连动都没动一下。看了一眼计时的沙漏,还不到两个时辰,青夏心满意足的爬上床,躺在楚离的旁边。闹腾了这么一晚,此刻躺在这舒服的大床上,青夏舒服的差点叫出声来。也不顾身旁还昏迷着个煞星,就那么安然的扯过被子,放心的闭上眼睛。 然而,今晚的一切注定不能让她安稳的休息。不一会,一阵杂乱急促的脚步声就从殿外奔至,外面的侍从们一阵躁动,低声说着什么太子殿下吩咐没有他吩咐不得入内之类的话。也不知外面的人说了什么,楚离的贴身内侍长十宣终于大着胆子敲了敲门,声音颤巍巍的轻声叫道:“太子殿下,太子殿下?军机大营刘司马有要事求见。” 楚离仍旧呼呼大睡,全没有半点反应。青夏微微皱眉,按理说这个时候应该醒过来了,若是再不醒,一切岂不是穿帮。只听十宣又小声的叫了几句,显然那个所谓的刘司马已经急不可待,看样子好像楚离再不醒来他就要冲进门来一样。青夏眉梢一挑,伸出手来,对着楚离的俊脸,突然狠狠的掐了下去! “恩……”楚离突然闷哼一声,痛醒过来,睡眼迷糊。终于像一头狮子一般,猛地转过头来,怒视着青夏,沉声说道:“是你掐我?” “多此一问。”青夏不屑的白了他一眼,“这里除了你就是我,不是我还会有谁?” “你好大的胆子!”没睡醒的男人勃然大怒,厉声喝道。 “外面有人找你,急的快疯了。我不叫你的话,怕他们冲进来。”青夏若无其事,一幅无所谓的样子。这时,外面的十宣仿佛为了回应她的话一般,又稍稍大声的叫道:“殿下?殿下?刘司马有重要军情禀报。殿下?殿下您醒了吗?” 楚离霎时就把这一个不快抛到了后面,显然他也知道,刘司马深夜前来,定然不会是小事。迅的跳下床去,对着青夏沉声说道:“给我更衣。” 青夏不耐的看着他理直气壮的样子,不由得心下有气,可是这个时候实在不应该和他赌气。于是沉着脸色爬下床来,狠狠的拿起一旁他的衣物,愤愤的给他穿戴了起来。 楚离原本黑黑的脸色,霎时就变得好看了起来。他嘴角微微牵起,孩子气的得意洋洋,闭着眼睛,一幅自大的模样。青夏见了更是恼怒,手上略一用力,颈上的带子登时绷紧,差点就将楚离一下子嘞的断气。 穿好衣衫鞋袜,楚离站起身来,貌似威武的向门口走去。眼看他就要走出去时,却突然停住身体,像是想起什么一般,猛地转过身来,怒声叫道:“我怎么会睡着的?我怎么都不记得?” 亏他这么快就记了起来。青夏一身棉白睡袍,慵懒闲适的靠在床柱上,单手拿起床头的白玉石枕,对着楚离淡淡说道:“你强迫我,我就拍晕了你,就这么简单。” 楚离目瞪口呆,完全想不到青夏会这样老实。刚想拽,门外侍从的声音再次颤巍巍的响起:“殿下,您醒了吗?刘司马……” “闭嘴!”楚离突然大吼一声,外面登时响起整齐划一的跪地磕头声。暴怒的男人看向若无其事的庄青夏,恶狠狠的沉声说道:“你等着,这笔帐我以后再更你算!”说罢,转身就走了出去。 “叫!叫!鬼叫什么!”楚离火大的怒吼一声,一行人嘀咕了几句,轰然离去。不一会的功夫外城各家各户就全都亮起了灯火。青夏靠在窗口旁,捂着小腹处的伤口,看着东方已经微微白的天空,心底石毅片荒凉的苍白。 她也只能做到这了,希望齐安能够安全逃脱,其余的,她再也管不了了。 今夜,注定是一个大多数人无法安然入睡的夜晚,可是,青夏爬上在床去,不一会就沉沉了睡了过去。 醒来的时候已经日上三竿,刚一睁开眼睛,就看到香橘一张大大的笑脸,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兰亭大殿的八名主事丫鬟就扑通通齐刷刷的跪在地上,对着青夏齐声说道:“恭喜娘娘,娘娘大福。” 一连串的声音接连不断的从外殿传来,青夏扭头一看,只见黑压压的一片奴才跪在外殿,各个笑脸迎人,活像捡到宝一样。 “你们,在搞什么?”青夏头大如斗,自己现在头痛背痛,实在不知何喜之有,任她平日千般伶俐,也是一头雾水。 “恭喜娘娘终于得沐恩宠,荣获天恩,我们兰亭殿的奴才们,齐祝娘娘早日怀得龙种,为皇家开枝散叶。”香橘笑容甜美,只是脸上一道鞭伤显得有些碍眼。 青夏闻言脑袋登时轰的一声变大,暗道原来如此,昨晚楚离深夜才离去,自己今日又这么晚才起床,所有的一切都在预示着一个方向,那就是进宫一年都没有受到临幸的庄青夏在昨晚终于被南楚英明神武俊朗无匹的皇太子殿下宠幸了。 第019章:不速之客 传说中众女争夫的戏码并没有在当日于兰亭殿上演,后宫之中的女人们并不是傻瓜,什么事也不是全都摆在明面上。帝王的宠爱本就不可能长情,众人深谙这其中风水轮换的道理,是以表面上都揣着几分客气。 可是,面对着面前这个十六七岁面容娇媚衣衫华贵的女子时,青夏真的懵了一下,因为这后宫之中,还挽着少女髻的女子实在少见。 “娘娘,这是嘉云公主,是我们殿下的妹妹。” 香橘见青夏一言不的瞪着面前的少女,轻轻的出声提醒。谁知那直闯进来没有任何礼貌可言的少女却猛地扬起嫩白的小手,上前一步,厉声叫道:“多嘴!谁用你来报本宫的名号?” 青夏眉头一皱,虽是稍后出手,可是却迅的一把架住了嘉云的手臂,略施小劲,卸的劲道一错,那公主就猛地向一旁踉跄了几步。 “你!大胆!”嘉云勉强站定身子,转过身来,怒声指着青夏叫道:“你竟敢对我无礼?” 青夏眼尾淡淡的瞥了眼这刁蛮无知的任性少女,冷冷的哼了一声,连看都不再愿意再多看她一眼,转身就坐在椅子上,语气淡淡的说道:“公主还是从哪里来就到哪里去吧,在我这里,你讨不到什么便宜。以后做事也要长点脑子,不要人家说风就是雨,白白的给别人当枪手,还让别人在背后骂你是傻白痴。” “你……“嘉云公主一愣,一双圆圆的眼睛瞪得巨大,过了好一阵才缓过神来,仍旧一幅趾高气扬的样子,“你说什么?谁敢在背后诋毁本公主,本公主挖了她们的舌头。” 青夏扭头看向这个刁蛮的少女,面露不忍的缓缓摇了摇头,心道难道南楚皇族习惯出傻子,楚离不见得聪明,这丫头竟然还蠢的离谱。再也不想多说什么,今日应付这一堆女人,已经让她筋疲力尽,只感觉这些虚伪的客道要比和十个彪形大汉动手更加疲劳。轻轻的揉了揉肩膀,对着一旁的香橘说道:“香橘,去准备热水,我要去洗澡。” “喂!本公主在和你说话!”没记性的嘉云勃然大怒,噔噔的就冲上前去,去拽青夏的胳膊。 青夏眉梢一挑,一丝不耐烦顿时袭上心头。这时候,若是在二十一世纪,熟悉她的朋友都会知道这是青夏怒的前兆,聪明的人都会迅退去找个安全的地方躲藏起来。偏偏这个刁蛮任性的公主完全忘了刚才人家是怎样轻而易举的将自己推到一边的,仍旧大呼小叫的冲上前去,厉声说道:“你这个大胆的女人,本公主和你说话你听没听见?” 眼看嘉云的手就要搭上青夏的肩膀,一团黑气突然袭上青夏的眉心,衣衫华贵、气质高雅的女子迅回头,手臂好似水蛇一般猛然盘上嘉云,一个标准的过肩摔就将南楚皇朝最最尊贵的嘉云公主重重的摔在华丽的地板之上。 “啊!”“公主!”“娘娘!” 无数声惊悚的尖叫声同时响起,嘉云被摔的七荤八素,躺在地上久久爬不起来。青夏居高临下的瞅着这个还没长大的任性少女,淡淡一笑,缓缓的蹲下身子,对着少女喷火的眼睛淡然说道:“如果你父母没有教导你什么叫做礼貌,那就由我来教你。” 一排宫女迈着小碎步跟在青夏身后,青夏一马当先雍容华贵的向着宽大浴房走去,只留下宽大大殿里气的七窍生烟的嘉云公主,还有一众手忙脚乱的公主仆婢。 她真的很没耐心来应酬这些不知人间疾苦的小女孩,同时她也不必对着她小心翼翼的奉承些什么。这个看似庞大的牢笼,实则对她而言没有半点拘束力。她若是想离开,就完全可以不费吹灰之力的离开。而目前之所以还留在这里,完全是因为一份潜在的责任感。 每个人都知道,当今社会挑选特工,要条件并不是身手智慧、也不是家世青白,而是要有绝对的忠诚和坚定的责任感。青夏不敢说自己有什么绝对的忠诚,但是从责任上来说,她绝对是一个合格的特工。 之前原本以为庄父不过是一个为了荣华富贵失去亲情人性的封建官僚。但是在见到他之后,青夏对这位被天下人咒骂的老人的观念瞬间改观。也许别人很难理解,但是曾经常年在阿富汗伊拉克潜伏的青夏,却深深明白所谓战争的残酷。 她曾亲眼看到一轮恐怖袭击轰炸之后,失去父母的饥饿孩子在废墟中吃着烧焦的人肉。她也曾亲眼看到,被炸掉一只腿的花甲老人,背上绑着麻绳在大街上独自爬行,绳子上捆绑着的是他老老小小一家八口被炸的面目全非的尸体。她还曾亲眼目睹,战后失去家园的难民,身上长满了白花花的白蛆。自古以来,争斗就是人类的劣根性,乱世人命如草芥般低贱,连猪狗都不如。那种惨痛的场面,至今还回荡在她的脑海之中,所以尽管她并没有庄典儒那般看好南楚,看好楚离,可是她还是不忍心因为自己的缘故而让庄典儒一生的心血与梦想在自己的身上断送。 庄青夏可以离开,可以死,她至少有一百种方法可以让她神鬼不知的、不引起任何怀疑的离开南楚皇宫。但是,绝对不是在这个时候。 绝对不是在齐太子安刚刚从南楚逃脱的这个时候。 因为,她不想连累那个佝偻的老人。真正的庄青夏可能并不了解他,但是她了解。所以,她更不可以亲手破坏这一切。 哗哗的水声静静的流淌着,青夏屏退要服侍她的下人,站在水池旁,只是意思意思的把身上擦拭一遍。小腹处的伤口虽然不深,可是仍不能这样贸然的下水。昨晚的行动说起来还是自己轻敌,小瞧了这些古代的战士。自己原本以为楚离不敢对齐安用刑,齐安除了受了自己一刀之外,伤势应该不重,应付三五七人没有关系。就是这样的念头让她吃了这一刀,不由得自嘲的笑了笑。 若是明刀明枪的打,她可能只能堪堪应付两个铁浮屠侍卫。但是特工的可怕之处,却不在于明面上的身手,他们往往善于隐藏、偷袭、跟踪、使毒、暗杀、易容,只要被他们抓到一个机会,就再无翻身之地。偏巧,青夏就是这样一个人,而更加有利的是,放眼整个天下,除了齐太子安,还没有人知道这一点。而且青夏很有信心的相信,齐安是不会说出去的。 正想着,一声细微的声音突然从甬道入口的方向传来,青夏眉头一皱,眼内闪过一丝寒芒。 第020章:得罪小人 脚步声很轻,但是呼吸频率很慢,是个男人。 难道是楚离? 青夏眉梢不由得一挑。来人显然小心翼翼,不像当初楚离来时那般随意,莫不是昨夜的行动引起了他的警觉。 整整一日,外面都没有传来半点齐安逃跑的消息,想必楚离也知道此时正值两军对峙之非常时期,这时齐安逃跑,对南楚军心的打击不可估量。再加上现在齐安当然绝不可能逃离南楚国境,要缉拿他还有一定的把握,若是放出风声去,引得齐国大批救兵前来,就更加得不偿失。 所以,对于昨夜的搜查,对外只说城中混进了奸细。青夏深明个中缘由,是以整日也未有什么惊慌。 可是,此刻突然有人悄无声息的摸进澡房,青夏不得不打起精神,若是真的引起楚离的警觉,面对楚宫的几千禁军,青夏还没有狂妄到认为自己有逃出生天的把握。 她低头看了眼小腹上的伤痕,略一皱眉,当机立断的走下水去,将整个身体都浸在水里。一阵麻麻的疼痛感登时袭来,青夏微微闭目,暗暗的却运足耳力,不放过外面任何一声风吹草动的细小动作。 暗暗数着微微杂乱的脚步声,青夏心中不由得一惊。 脚步声细碎杂乱,落地沉稳,一听就是练过武之人;呼吸频率大致间隔一致,大约一分钟1o次左右,说明来人武艺不弱,不同于正常的普通人,年龄大约都在二十至三十之间;从听到个人的声音开始,到最后一个人进入甬道大约是五秒钟,比照来人的身手和年龄,可以判断出来人的人数大概在五人左右;行走时每个人都有单手稍大幅度摆动的习惯,说明来人全部习惯使剑;并且,有趣的是,这一群人当中,有一人主要用胸腔呼吸,呼吸频率稍稍急促,可以判定是女性。 电光石火间,青夏就已经摸清了来人的大致情况。只是心下却努力盘算着昨晚到底哪里出了错误,按理说,这是根本就不可能的,她一切已经做的万分小心,凡是和她有过直接着面的人,都已经不在人世。怎么就会露了马脚呢? 现在已经来不及再去考虑这些,青夏集中精神,等待着对方出手的那一刻。 特工间谍守则第二章条,不到万不得已的最后一刻,都不能放弃自己的间谍身份。也就是典型的不见棺材不落泪,没有直接证据,永远都不会主动承认自己做过的事情。 所以,即便是这个时候,青夏也没有当先出手,更没有四处躲避,而是保持着一幅美人浴图的样子,靠在水池之中。 她在打一个赌,赌的是对方只是楚离的一次试探之举,而赌注,就是多年来对自己身手的强大信心。 “咔”轻微的脚步声在浴房里响起,青夏微闭着眼睛,靠在水池旁边,一幅全身心享受的模样。 声音缓缓逼近,青夏全身的肌肉在一时充满了爆力,只待对方稍有半点举动,就后制人。可是,对方只是缓缓的靠了过来,寂静中只听得到对方越沉重和畏惧的呼吸声,青夏眉头一皱,他们已经靠的很近,可是却没有半点动作,事情似乎有些离奇。 然而,就在青夏起了警觉之心的这一刻,一声柔滑的下水之声突然轻轻的响起。声音虽然低不可闻,可是青夏还是在时间听到了大概。 事情不对! 一丝警觉登时袭上心头,就在这时,一股凉气陡然逼近。青夏猛地睁开双眼,几乎还没看清到底是什么状况,青夏的双手突然本能的在池边撑了一下,瞬间借力腾空而起,跃上池台。一条放在池台旁的棉白长衫凌空飞起,青夏一个侧翻,手脚霎时间好似神迹般的钻到衣衫之中。左手从衣袖中伸出,单手成爪,瞬间向着前方腥凉之物猛然抓去,身躯一个旋转,就在池台上稳稳站住,而这时候,她的右手刚刚好将衣衫的最后一个腰带完好的系了起来。 从敌方进攻,到青夏跃出水池,穿好衣服,所有的动作只生一秒钟之内。整个动作行云流水、迅猛矫捷,青夏面容冷峻,眼神凌厉,左手单手狠狠抓在身前,手中紧握着的,竟是一条小臂粗细斑斓毒蛇! 看向目瞪口呆站在浴房里的除了自己之外唯一的一名女性,青夏的双眼缓缓眯起,好似狸猫一般有着诡异的幽光。 一身粉红宫装的妙龄少女不相信般揉了揉眼睛,现眼前看到了仍旧是同一番场景,不由得大惊失色。 青夏目光登时一寒,嘴角紧紧抿起,手上略一力。一阵骨骼碎裂之声瞬间响起,那条不断挣扎的斑斓毒蛇霎时一阵抽搐,气绝而亡! “圣人言,宁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看来我果然犯了大忌。”青夏声音冷然,冷冷的看着面色苍白满脸惊愕的嘉云公主,嘴角突然溢出一抹冷笑,唰的一声,就将那条软绵绵的毒蛇对着嘉云扔了过去。 “啊!”刺耳的尖叫登时冲天而起! 青夏披上一身华丽的锦衣长袍,看也不再看嘉云等人一眼,独自一人走进澡房绵长的甬道,向着兰亭大殿的正殿走去。 当晚,兰亭大殿的兰妃教训了楚宫霸王嘉云公主的消息顿时传遍了整座后宫,在大多数人拍手称快的过程里,有人却在暗暗捏起了拳头。 楚离回来的时候,已经是三更时分,尽管十分不情愿,可是青夏还是在香橘泪眼朦胧的哭求中,从床上爬了起来,来迎接这位深夜仍大开恩典,前来探望自己的楚宫实际主人。 楚离向来是张扬跋扈的,即便是有龙辇,仍旧保持着在深宫中骑马的恶习。一连串的马蹄声打破了夜里的平静,无数盏灯火随之亮起,各个宫门的女人们全都翘盼望着这位帝国年轻的君王,可是楚离还是一路狂奔到兰亭大殿的宫门前。 那里,一身深紫锦袍的青夏披着藏青色的披风,在一群侍女的簇拥下,站在华丽的宫门前,正静静的等待着他的到来。 短了一点,下午会有另一章奉上,晚上差不多会再有一章,亲们给留个言,一下。由潇湘书院,请勿转载! 第021章:禁宫调情 跳下马来,挨近了,才现青夏的脸色并不好看。楚离的原本就有些疲倦的臭脸一时间更加难看了起来,冷哼一声,话都没说一句就往内室走去。 青夏眉梢一挑,不耐的瞪着这个让自己在冷风了吹了半天的男人的背影,只觉得心中的火气一拱一拱的。香橘见楚离面色不好,而自己的主子更是没有半点顺从的样子,急的眼泪都要涌出来。青夏见了更加不耐,对着跪了一地的下人们怒声说道:“各回各屋,该干嘛干嘛去。”说完,转身就往内室走去。 香橘吓的手脚打颤,只觉得自己这个主子自从上次打了丹妃娘娘一顿之后,脾气就大不寻常,似乎变了个人一般。眼下太子心情不好,希望她千万不要触动太子的火气才好。求神拜佛嘟囔了半天,终于不得不进了旁边的门房,也不敢睡,只等着里面一有动静,就冲进去给主子求情。 这边青夏走进了卧室,看到楚离坐在地席的小几旁一杯一杯的喝着闷酒,就知道他心情不好。其实就算不看他,青夏也知道他心情不好,原本是希望这几天他千万不要到兰亭殿来,等齐安一回到齐国的消息放出,庄典儒再安全的回到南楚,自己就找个机会脱身,万事大吉。可是没想到人算不如天算,这楚太子表面上和自己不太合拍,这几天却好像认准了自己一般,天天有事没事就往这边跑。想到这里,也颇有些无奈,不打算这个时候再去招惹他,青夏十分自觉的往牙床的方向走去,辛苦了一天,尤其晚上又被那刁蛮女胡搅蛮缠了一回,只感觉十分疲倦,身子刚沾上床,就几乎要瘫软的睡过去。 这一连串的举动,看的楚离却双眼喷火。齐太子在天牢里逃脱,情况危机险恶,事情千头万绪,自己在军机大营忙的简直一团乱麻。可是听说她在楚宫中受到嘉云的滋扰,自己连忙放下了手头上所有的事情连夜奔回。可是面对的却是她这样一幅表情,这怎能不让心高气傲的大楚太子气急攻心。 楚离愤怒的猛然站起,向着牙床的方向就走了过去,粗鲁的一把扯过青夏盖在身上的毯子,怒声叫道:“你给我起来!” 躺在床上的女子眉头轻轻一皱,头微微后仰,有些愤怒的看向身后一身戎装的南楚太子。一身白色的丝质睡袍,下面是两条修长美白的**,纤细的脖颈缓缓上扬,淡淡开口说道:“不愧是一家人,全都没有半点教养。” 这句话瞬间就点燃了楚离压制了一整天的怒火,他剑眉登时竖起,一把拉住青夏白嫩的手腕,一阵大力猛然传来,就将青夏的身体拉了起来,紧紧的贴在自己的身上。 “你再说一遍给我听听。” 低沉的嗓音缓缓响起,青夏扬眉看向暴怒中的男人,一阵狡黠的神色登时滑过了她的双眼。半跪在牙床上,仰头看向面前的男人,突然双臂顺势一环,就紧紧的抱住了男人穿着轻甲的腰。 “你要我说什么?”甜甜一笑,青夏的表情霎时间好像一只偷吃了腥的猫,下巴抵在男人的小腹上,笑颜如花,唇角轻柔,双眼在灯火下,好似宝石般明亮。 突如其来的温柔猛然打破了男子面上的寒霜,大大的眼睛使劲的睁着,好像看到了天外来客般惊悚。 这是什么状况,她不是该怒声回骂、冷语相向吗?她不是该试图反抗、冷面如霜吗?怎么会突然这般顺从,甚至还带着一丝撒娇。这到底是怎么了? “你想要我……”青夏的声音拖得长长的,紧紧的抱着楚离的腰,由下往上的瞅着他,明亮的眼睛似乎要滴出水来,她伸出粉嫩的舌头,轻轻的咬了一下下唇,随即用编贝牙齿缓缓咬住,声音轻柔,气吐如兰,“说什么?” 楚离面色如铁,可是却也不再如当才那般难看,他顺着青夏光洁的脸孔、雪白的脖颈看下去,就可以看到宽大领口下若隐若现的雪白酥胸,一腔热血霎时冲上了他的头脑,喉结不由自主的上下动了一动。 早在二十一世纪,青夏就是军情局极品的尤物,不然也不会诱得伊朗的飞行员叛国而逃。此刻见到楚离的样子,哪里还会不了解他心下是怎样的反应。当下眼珠一转,笑语盈盈的拉住楚离垂在一旁厚实的手掌,跪在牙床上小心的向后退去。 “忙了一天了,你不累吗?” 没有比这更加具有挑逗性的话了,刚才的不快早已被楚离扔到了天边,他看向和往常绝不相符的青夏,一股刺激感从心底悄悄升起。 懦弱胆小的庄青夏,斯文雅致的庄青夏,大胆无畏的庄青夏,冷静自持的庄青夏,聪明果敢的庄青夏,还有此刻妩媚动人的庄青夏,到底哪一个才是真正的她? “嘭”的一声,一身轻甲的楚离轰然倒在了牙床之上,青夏咬着下唇,缓缓的从后面脱去他身上的铠甲。又游走到他的腰间,轻轻摩挲着,一点一点的,卸下他的腰带。嫩白修长的手指,在只剩下蓝色棉袍的楚离胸膛上游走,一点点掀开他衣衫的两襟,燃着豆蔻的指甲,轻轻的伸了进去,在健硕的胸膛肌肤上慢慢划下。 楚离俊逸的脸孔渐渐染上一层迷离的潮红,他看着半跪在他身前的素衣女子,只觉得她像是一只诱人的妖精。难怪齐太子安会这般不顾一切的前来救她。 想到这,刚才那份迷离的**登时消失,想起她或许也曾在另一个男人面前显露出这样的一面,滔天的怒火就袭上了他的头脑。 眼见楚离眼中的**消退,青夏知道时机已到。趁着他还没有从床上起来,失去了全部的警觉,突然双手猛然力,一把从背后扣住了楚离的手腕。刚刚解下的腰带变戏法一般的拿在手上,一个特种兵惯用的简易绳结霎时系紧。 动作连贯,身手灵活,只在一霎那间,就已经制服了这只刚刚要噬人而起的豹子! “你!”楚离这才反应过来,大怒叫道。 “怎么样?你打我啊?”青夏凑过头来,笑着说道,十分的洋洋得意,“要不你就叫人来,让你的下属都看看他们英明神武的太子殿下被自己妃子绑起来的样子,说不定,他们还会怀疑你有什么特殊爱好,哈!” 青夏越说越开心,说道最后不由得开心的笑了起来。 楚离躺在床上,用力的挣了两下,现不可能挣开,就不再费这个心神。他斜眉看向这个又成功戏弄了他一次的女子,眼中怒火大盛,沉声说道:“你不怕我废了你,抄你全家?” “你废呀,我巴不得呢!至于抄我的家,还是等到明天吧,我现在好困,要睡了。”一边说着一边打了个大大的哈欠,青夏慵懒的抻了个懒腰。然后看到楚离被绑住双手躺在床上的样子,不由得又是一笑。来了这么久,她还是次这么开心。 第022章:再次决裂 早上起来会腰酸背疼简直是一定的! 楚离脸色阴沉,用杀人的眼神看向邪笑着帮他解下绳索的青夏,一个肺几乎炸裂开来。 平日里一声令下就可以让无数人人头落地的南楚太子到今天才算知道,原来被人绑了手脚睡觉会是这么难受的一件事。他的两个肩膀好像不会动了一般,上下活动了一下,然后,猛地抓过青夏的手,大声叫道:“你好大的胆子!” 憋了一夜的怒火,这一刻才泄出来。 青夏不置可否的看向愤怒中的男人,无所谓的耸了耸肩,淡淡说道:“你到今天才知道我胆子大?” “是!”楚离狠狠的加重语气,“我以前果然看错了你。” 从青夏来到这南楚以后,这句话他都不知道说了多少遍了。青夏也不理他,挣开了他的手,惬意的坐在卧室中央的地席上,仰起头来,享受着窗外明媚的阳光,深深了做了一个深呼吸。脸上笑容满足,只觉得其实这样的生活也挺不错的,最起码,没有海军6战队的队员拿着c4炸药来轰你老巢,也没有美**情局的FBI满世界的通缉你,更不用去担心伊拉克的维和部队会暗中搞什么阴谋,孟买的恐怖份子又要组织什么计划,阿富汗的基地组织又抢了谁的飞机搞了什么新花样。 生活一下子清闲了起来,再也不用听9处那几个老头子的长篇大论,不用伪装身份,不用在丛林里当野人,也没有了没完没了的特训。生活其实真的也是可以很美好的。 不知道唐羽现在怎么样了,找不到自己,可能快疯了吧。不过,好在他现在学业有成,不用担心他的生活问题了,自己也算是功德圆满。 “喂!我饿了,你在我这吃早饭吗?” 被晾在一旁的楚离正要火,就见青夏突然转过头来,很家居的随意问道。 “知道您忙,就不留您了,请自便。”还没等楚离回答,青夏就自顾自的连忙说道。 “谁说我很忙啦?”鬼使神差的急忙说道,看到青夏略略诧异的眼神望了过来,楚离面色一红,立马凶狠的叫道:“你竟敢擅自给我做决定,可是活的不耐烦了?” 青夏斜眼看着楚离,只觉得这男人有时候还真的好笑的可爱。站起身来,在他恼羞成怒之前,打开内室的房门,对着门口伺候的香橘说道:“殿下在这里用早膳,吩咐厨房做点清淡的,恩……直接送到卧室来吃就好。” 楚离有些得意的坐在地席上,香炉里焚香袅袅,很是好闻。他看着沙漏的时间,暗暗想到自己总是要吃饭的,就让军机大营那帮将军等着吧。 御膳房手脚很快,早膳很快就端了上来。两名小太监先抬进来一张楠木矮桌,随后后面跟着三十多名宫女,端着盆盆碗碗就走了进来。 青夏一看就傻了眼,原本要在卧室吃就是为了方便随意一点,谁知更费功夫。 只见当中是燕窝冬笋肥鸡热锅一品,珐琅碗菜五品,拉拉菜四品,鹿尾酱一品,碎剁野鸡一品,攒盘肉一品,冬笋炒肉一品,蒸肥鸡烧狗肉攒盘一品,鹿尾羊乌叉攒盘一品,象眼小馒一品,肘丝卷一品,白面丝糕糜子米面糕一品,螺蛳包子豆尔馒一品,银葵花盒小菜一品,银碟小菜一品,咸肉一碟,糟鹅蛋一品;年糕一品,点心三品,银葵花盒小菜一品,金碟小菜二品。 青夏看着这琳琅满目的一大桌子,登时胃口大开。想当初为了情报工作,也算是经常出入上流社会,见惯了各国贵族的用餐习惯。只是没想到楚离只是简简单单的一顿早饭,竟然这样丰盛。看来自己前些日子,是真的为他省钱了。 也不管别的,埋头苦吃。突然感觉对方一道凌厉的视线逼了过来,青夏抬头看去,只见楚离一边活动着脖子肩膀,一边恶狠狠的看向她。青夏当然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不由得小声嘟囔了一句:“娇生惯养!” “你说什么?”楚离眉头一皱,沉声说道。 “说你娇生惯养,没听见啊?” 也不知怎么了,楚离向来沉稳冷漠,为人虽然**霸道,但忍耐力却良好,只是自从青夏来了之后,他就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想来也是从来没有女人敢忤逆他的原因,此刻看着青夏对自己爱理不理的样子,就不免心头火气。 侍女放好最后一道菜,就全都退了出去。楚离好像突然想起一事一般,面色一正。眼梢看向正在埋头吃饭的青夏,突然声音淡淡的说道:“你的老情人逃出天牢,你不知道吗?” 时间,仿佛就停在了这一刻。 “唰”的一声,青夏的动作陡然定格,手里的银筷子也登时掉落在桌子上。她的身体开始慢慢的颤抖,好像震惊的不能自已一般,许久,她尖尖的小脸才缓缓的抬了起来,目光炯炯的看向楚离,声音颤抖的说道:“你在骗我!” 楚离见到她这个样子,原本的一丝疑惑霎时间烟消云散,理智从大脑里不翼而飞,只剩下铺天盖地的嫉妒和愤怒,他目光深沉的看向青夏,恨不得将她吞进肚子里。 “天啊!”青夏突然捂住嘴,眼泪大滴大滴的滚落了下来,打在楠木桌子上,嘴唇都几乎在颤抖着,“你是说真的,他真的逃走了?” “嘭!”的一声,楚离一把掀翻了桌子,满桌的饭菜汤汁全都洒在厚厚的地毯上,他一把拿起床柱上的宝剑,向着大门就走了过去。 “求求你!”青夏突然疯了一般的冲了过去,一把抱住楚离的腰,痛哭失声道:“求求你,放我走,让我去赶上他好吗?” “滚!”楚离终于暴怒出声,一把将青夏推翻在地,双眼仿佛着了火一般,熊熊燃烧起他内心的愤怒,他声音低沉,带着巨大的痛苦和不能忍受,“他给你种了什么蛊?可以让你对着我说出这种话?他究竟好在哪里?值得你为他这样付出?你说啊!” 一把抓住青夏纤瘦的小脸,楚离的眉心狠狠的皱了起来,仿佛是魔咒一般,他咬牙切齿的念道:“我一定会再抓住他,我一定会让他生不如死,我要让你眼睁睁的看着这一切,看着那个男人万劫不复的死在你的面前。你等着!” 暴怒的男人猛然回身,带着决绝凌厉的气势,走出了兰亭殿的大门。原本还欢天喜地的兰亭殿下人们无不噤若寒蝉,实在想不出来刚才还和娘娘一同吃早饭的殿下怎么就这样突然的暴怒离去。 青夏跌坐在厚实的地毯之上,泪眼朦胧的看着楚离远远离去。然后她关上了房门,将一众或忧心忡忡或幸灾乐祸的眼神全部关到外面。这一刻,她知道,关于齐太子安逃跑离去的危机,已经完全解除了。 第023章:清茶白雪 “哗!”的一声水响,嘉云公主立马腾云驾雾的飞掠而去,掉进了清晨冰凉的荷花池里。一众帮凶大呼小叫的冲了下去,手忙脚乱的将她捞上来。华丽的宫装上沾着一堆绿油油的水草和乌七麻黑淤泥,头散乱,靴子还丢了一只,一张小脸更是被涨的通红,不住的大声咳嗽着。 “你!你这个女人怎么这么大胆!我皇姐……” 青夏转过头去,不耐烦的看着旁边一名粉衣宫装的少女,眉梢不由得轻轻一挑。谁知那少女一见青夏转过身来,立马不再张口结舌的嘟囔,仿若青夏是吃人的老虎一般,吓的尖叫一声飞奔而逃。 青夏左右活动了一下脖子,暗暗叹了口气,她已经数不清这是多少次了。 自从上次成功的教训了嘉云公主,这小公主就像吃了火药一般的赖上了青夏,隔三差五的使些手段诡计来暗算捣乱。好在青夏身手不凡,又屡经场面,哪里是这个小丫头能够对付的。 青夏起初看在她是公主的份上,还礼让三分,后来见她越来越过分,也就不再客气。尤其这小公主年纪虽小,手段却是狠辣,若换了别人,可能都被她搞死了几个来回。青夏心中有气,出手也就越来越不给她留脸面。 就比如刚才,这丫头暗中设下了绊索,让人抓了一堆老鼠放在青夏经过的路上来吓唬她,还故意遣退了其他的下人,想要趁青夏惊吓之际,将她绊倒掉入冰凉的池塘里。谁知那些黑乎乎的老鼠不但根本就没把青夏吓住,还被她将计就计的用绊索将小公主擒住,不留情面的丢进了池塘里,让她在她的下属面前丢尽了面子。 这丫头还真是很蠢,之前用毒蛇都没吓到自己。以为换一堆老鼠就能成事吗?青夏一身棉白的麻布袍裙,乌黑的长辫了个辫子。悠闲的靠在一株杨树下,轻轻摇晃着一只泛黄的枯枝,含笑的看着嘉云大窘的样子,倒也好笑。 近来生活安静的出了奇,若是没有嘉云终日给自己解闷,倒也无趣的很。 楚离会从此禁足兰亭殿,也在料想之中。 从那日以后,兰亭殿瞬间从云端跌落,内务府耳通目明,以极快的度重新掌握了风向,眼见这位刚刚风光了没几日的兰妃娘娘又再度失势,渐渐的就连日常的份利都少了下来。 对于这种人情冷暖,青夏早在前世就已经看透,此刻自然不会有什么失落感。相比于一众唉声叹气的奴才,青夏的举动显然要乐观的多,她带头将卧房重新布置了一番,将不用的香炉饰品全都撤了出去,放上了沙包、软垫、刀枪棍剑。眨眼间,就成了布库武房。 庄青夏这个身体太差劲了,为了她的逃亡大计,一些该做的功夫还是不能减。就如同打点行李来说,短短的几日,她就已经暗中将兰亭殿能拿走的财物搜刮一通,作为将来行走天下的钱资。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先姑且在这里消遣享受一段时间,等齐安安然回国、庄父平安还朝日,就是她人去楼空、逃之夭夭之时。 乐滋滋的看了会笑话,青夏心情大好,转身就想回兰亭殿去。自己这阵子静极思动,南苑这边向来没人,未免惊世骇俗,早上的时候她经常来这边趁着无人活动活动拳脚,没想到被嘉云暗中得知,带人来捣乱。不过也间接成全了自己活动拳脚的心意,想到这里,一边甩着杨柳树枝,一边吹着口哨,脚步轻快的离开了池塘。嘉云等一众手下全都愣愣的看着她,却愣是没一个人敢上前来动手。 这段时间,青夏故意隐藏,从没有暴露出自己会功夫的事情。只是使用智慧巧劲来应付嘉云,也正是这样才让这小公主越的不服气,觉得她只是警觉高一点,运气好一点,身手灵活一点罢了。却从来没有想过,若是运气太长久的眷顾一个人,那么事情就绝对不是眼前看到的那般简单了。 早上的空气出奇的好,昨夜下了层薄薄的清雪,东宫那边已经融化了,只有南苑这边,由于人迹罕至,倒基了薄薄的一层。 后面的路是不能走了,嘉云现在刚刚糟了打击,若是真的怒起来,不再恶作剧,直接让手下侍卫对自己动粗,她可不指望这群在刁蛮公主手下张扬跋扈习惯了的侍卫会对自己这个太子弃妃手下留情。虽然不是说自己真的就怕了他们明刀明抢的来,只是若是被楚离证实了自己真的身怀武艺且身手不凡,那么一切都会变得麻烦起来。左右青夏也不着急回去,就在宫里晃荡了起来。 转过一条回廊,看到一个月牙般的角门,做的十分精致。青夏心下一喜,就穿了过去。突然间,只感觉一片洁白登时恍入眼帘,大片清新的幽香直入鼻息。只见朝阳晕染之下,满园的梅花层叠环绕,悄然绽放,莹白似雪,悠然如兰。青夏霎时间有些惊愕,在宫中呆了大半月,还没现竟然还有这么一处好去处。 不自不觉间就已经深深的走了进去,满数梅枝嶙峋,几率幽香萦绕,地上的积雪映衬着满园的梅花,更显得整个世界都洁白如雪。 青夏在现代的时候,即便是经常出入世界各地,可是都是身负重任,哪里有心情欣赏这样的景致。此刻见到这一园的梅,不由得有几分欣喜。正心神陶醉之时,突听一声娇姹登时传来,一阵与生俱来的警觉登时袭来,青夏几乎没用大脑去思考,身躯陡然向后一转,随即好似水蛇般的一个侧翻,一手抓着一株梅树,拔地而起,堪堪躲过了那抹青锋。 来人没有刺到她,似乎也很惊讶,“咦”了一声,随即身腰一动,满头青丝随风萦绕,转眼间就又再追上前来。 “筝!”一声清锐的筝声登时响起,使剑的女子听到声音,像似得到了什么命令一般,娇躯一转,翩然后退。 青夏站在梅树下,抬眼望去,只见对面竟是一名红衣的妙龄少女,一张小脸尖若刀削,莹白似雪,配着乌黑的双眼,看起来比庄青夏这个身体还要小上两岁。只是面容冰冷,比自己还像个杀手。这时,有是筝筝两声从梅林里传来,女子眉头一皱,终于还是走到青夏身边,举起手来对着青夏比划了几下,随即咿咿呀呀的叫了几声,就转身朝梅林深处走去。 没想到这样美丽的少女竟然是个哑巴,青夏一时微微吃惊,看她的样子竟似要引自己往梅林里去,当下也不犹疑,跟着就往里面走去。 这般托大的跟过去,一是对自己的身手有着绝对的信心,二也是想知道里面那个只用琴声就能让这桀骜不驯的哑女这般听从的人,到底是何方神圣。 转过了一丛又一丛的梅树,青夏只觉得这梅林大的离谱,似乎比前面半个东宫占地还要广阔。 走了足足有大半个时辰,就在青夏微微有些不耐烦的时候,一声清俊的箫声突然冲破沉寂,悠扬响起,惊起满林的飞鸟,扑朔朔的飞起,向着天空展翅。 第024章:皇城风起 或许,世人所说的淑人君子、雅人深致说的就是眼前这样的画面了。 男子青衫磊落,眉目清朗,整个人映衬在梅园疏雪中,透着一种淡淡的疏离和清新的雅致。淡淡的茶香轻飘飘的回荡在空气之中,其实青夏并不会品茶,在现代社会,能够安心坐下来喝茶的机会也并不多,只是曾经为了任务,曾经系统的学习过日本的茶道,对于所谓的程序还算大致的了解。只是之前因为心情关系,醉翁之意不在酒,一直也没有细心的去品味茶中的味道,今日,坐在这皑皑白雪之中,满园梅树之下,反倒多了一份凡之心。 接过男子手中一瓯紫砂茶杯,凑到鼻间一闻,只觉一股清新的幽香扑面而来,不由得赞道:“好香啊!” 青衫男子淡淡而笑,面容有着说不出的温软清俊。青夏见石桌的一旁放着古筝长萧,还有一炉上好的檀香,香炉呈淡紫颜色,显得十分精致小巧,暗暗留了下心。面上却不动声色,安心品茶。 “看姑娘的穿着打扮,不像是宫里的宫女,可是刚入宫的莺歌馆的伶人吗?” 青夏摇了摇头,莺歌馆的伶人,算了吧,那老皇帝一把年纪,土都埋了半截,还在选妃选美人,真是做虐。轻轻吹了吹瓯里的清茶,笑着回道:“我只是一个过客,留不久的,先生以后可能也不会常见到我。” “这样,”男子也不追问。一手轻握着茶瓯,另一只手则在右侧的大腿处用食指和中指轻轻的点着。 这是一种不自觉的动作,很多时候,做动作的人根本就不会觉。就好像现代的特警会经常不自觉的抹腰间和腋下,因为那里经常藏着枪,戏子会经常揪自己的嗓子,因为那是他们生存的本钱。这和妓女出去接客前习惯闻闻自己有没有口臭狐臭是一个道理。青夏只是轻轻一扫,就可以断定,那处平时一定放置着这男人很重要的东西。可是明确的宝剑,也可是内藏的匕,或是暗杀的毒针。 轻袍缓带的翩翩公子,往往就是凶猛噬人的洪水猛兽,对于越不可能的人物,青夏往往越是抱着警惕之心,只是这份警惕之心却是不能表露的。 “姑娘是怎么进来的?这梅园向来是皇宫中禁足的地方,没人拦阻姑娘吗?”男子好听的声音缓缓响起,带着一丝让人心安的神韵。 青夏抬起头来,微微含笑,一幅奇怪的表情说道:“不会啊,我来这一路,没看到一个侍卫。” 正说着,之前那名红衣少女突然从一株梅树后闪了出来,也不避讳,对着男子张开了嘴,不出声,但是唇形变换。男子淡淡的点了点头,表示知晓。青夏斜眼看了两眼,知道他们用的是唇语,自己当初也学过一段时间,只是不善精通,眼下不能明目张胆的看,也不晓得她说的是什么。只是暗道,八成是嘉云为了算计自己,遣退了看守在梅园外的侍卫,不然自己也不会这么轻而易举的走进来。 “原来是嘉云丫头在胡闹,姑娘进来容易,待会出去也许会遭人为难,这样吧,一会你随我从后院出去,免得招惹麻烦。” 男子嗓音轻柔,缓缓说道。青夏抬眼看向这谪仙一般的男人,不置可否,也不说感谢之词。清风拂面,带着满园梅花的清香,青夏闭着眼睛微微仰起头来,嘴角轻柔的扯开,说道:“这地方真是漂亮,禁足外人来也是对的,不然一群人蜂拥进来,就破坏了这里的雅致清幽了。” 男子缓缓摇了摇头,淡笑说道:“这里地处偏僻,说是清幽,实际上却是冷清。来个一次两次也就罢了,若是常来,就是寂寞了。楚宫中人大多忙碌,不会浪费时间在这梅园上的。” “也对!”青夏歪着头重重的点了一下,“想要享福也要有那份清净心,美景也是因人而异的。” 男子似乎来了说话的兴趣,目光柔和的看向青夏,说道:“在下倒是经常在这里流连,姑娘若是有空,可以经常来。” “我喜欢热闹。”棉白长袍的女子明眸皓齿,眼眸清澈,摇了摇头,“我嘴上说的好听,其实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大俗人,经常来会给先生这里添俗气。”说罢仰脖就将小瓯里的茶水牛饮而尽,站起身来笑着说道:“茶虽好喝,真的渴了,还是凉水解渴。我就不打扰先生清静了,这就告辞,再会。” “姑娘这么着急,可是有急事?”男子轻轻挑起眉头,目光淡定的看向青夏。 青夏轻轻一笑,说道:“急事倒是没有,只是有人若是找不到我,怕是会出大乱子,到时候闹个鸡飞狗跳的,对谁都不好。我虽然心不在宫中,但是还是要做作样子。这就是俗人的悲哀了,先生不会明白的。” “哦?”男子眉梢扬起,意味深长的看向青夏,淡淡说道:“既然如此,姑娘请自便吧。只是一路要多加小心,深宫之中人心险恶,逢人说话要小心谨慎,姑娘是少见聪明的女子,我还真想以后可以常常见到姑娘的笑颜。” 一屡清风拂过,走了好远,青夏仿佛还能感受的到身后那抹看似柔和实则锋利的目光,一抹冷汗不由的自她的额头缓缓流下,手脚都几乎在微微打颤,若不是自己机灵,今日可能就要命丧在这梅园之中了吧。自己生平经历危险不知有几,可是没有一次如刚才那般凶险,想到这,不由得加快脚步。 这普普通通一个梅园,却有着高明的机关排列之法,这东西在现代或者就会被心理学家解读为暗示作用,但是青夏却深知其中隐藏着的巨大的力量。曾经在执行任务中,在英国的一个自称为秦人后裔的华人皇室中她曾经遇到过,那是她特工生涯中少有的一次失手,就是因为小瞧了这古朴的古代数术机关。没想到到了几千年前的异国时空,反倒重见。 刚才看似只有自己和那青衣男子,实则周围的梅园中,隐藏了至少二百多人,人人呼吸平稳,不露一丝痕迹,换做常人,必定不会觉。只是青夏是何等人,开始时没太留意,可是后来闻到空气中,有一丝男子的汗味,这才觉。 而之前所听到的箫声琴声都是为了引导那名哑女的暗号,这数术机关梅园不是每个人都能走得通的。这也是那人放了自己的原因。这些人在这里定是有什么密谋,不想被自己误打误撞撞见了。若不是自己几番表示抽身事外,再者也暗示自己失踪会惹起不必要的乱子,八成就要被灭口杀掉了。 这皇宫之中,要有大事生了,默默算准方位,青夏沉着冷静的呼了口气,绕出梅园。 回到宫里。就见香橘等一众下人找自己找的几乎翻了天,见到青夏回来,无不大喜。 “香橘,打扫兰亭院内的每一个角落,任何地方都不能放过,所有可疑的地方可疑的东西都一一拿来给我过目,记紧找几个信得过的下人暗中行事,千万不要露出马脚。” 第025章:翻手为云 月上中空,大寺府的几名通判齐齐被暗中召集入宫,太子东宫被查出涉嫌巫蛊一案,在宫内秘而不宣,但是这样大的动作,想瞒也瞒不下来。所以一时间,禁卫军的身影遍及整个后宫,皇帝至今仍旧昏迷未醒,宫内事情由萧皇妃主事,她着人暗中招来了皇帝的弟弟十三王爷,到宫中主持大局。 人声鼎沸的火场上,无数宫人齐声哀求痛哭。青夏的兰亭殿虽然没有被搜出证物,但是由于也是东宫之人,被牵涉其中,所以也被看管了起来。陈妃德妃等人哭的悲悲切切,失了雍容华贵的气质,吓得六神无主。刚才就在她们的面前,一些低等仆役宫女被活活的烧死,这些深居宫中的女子都被吓坏了,有的人几乎痴傻起来,大寺府的人低喝着审问已经被搜出证物的妃子宫女,有好多人惊吓拷打之下,竟然被屈打成招。 青夏原以为至少会交由大寺府过堂审讯、然后定罪,却没有想到,这些人竟然这般狠辣和迫不及待。楚离如今掌管着皇城军权,也难怪他们会这样顾忌。 事情很快就下了断言,不到一个时辰,楚离暗中私通南楚城郊的大佛寺主持,从南疆蛮人处习得巫蛊咒法,谋害当今楚王,意图早日登位的罪名就被坐实。证物充足,人证物证俱在,更有作案动机,一切似乎在一时间,似乎都已经尘埃落定。 一道手谕很快传出了皇城东门,皇上病危,召太子立即回宫。 青夏紧紧握着被吓得面无人色的香橘丫头的手,神色坚定的坐在人群之中,毕竟没有实质的证据能够证实自己涉嫌巫蛊一案,再加上庄家势大,一时也没有遭到怎样的虐待。只是树倒猢狲散的道理她深深明白,这场早有预谋的夺权之争若是楚离败下阵来,整个东宫都将为他殉葬。 尽管她对楚离并没有什么好印象,可是却不得不承认,她并不希望楚离倒台。这场动乱来的太蹊跷了,又恰好正值齐太子逃跑,并和齐国对峙之时,楚离把大部分的精力都放在宫外,这才让人以雷霆手段强行制住。再加上他毕竟回国才一年,看似风光的表面下却是一层薄冰,一个不好就是冰破人亡。政权不稳,是造就暴动的直接因素,但是青夏也必须承认的是,若不是因为自己,楚离也不可能这般容易的就被人钻了空子,毕竟齐安是被她放出去的。 兰亭殿众多仆婢和云翔殿的仆婢一同被关押在一处破败的宫殿之中,青夏带着自己的人坐在东厢,外面的中厅是丹妃等人,门口守着大批如狼似虎的守卫,窗子都已封上,围得水泄不通。青夏知道,这个时候,皇宫必定是防守最为严密的时候,叛贼既然精心策划了这样大规模的动乱,就必定会有完全的准备和把握。而且另有计划,可以保证楚离和老楚王死后,能够镇得住局面。 这个时候,只要楚离踏进皇宫半步,必定毫无幸理,而他一旦死去,就代表这一屋子的人都要随之共赴黄泉。青夏九死一生的从军部的炸药弹片中死里逃生,怎么也不能糊里糊涂的死在这宫廷政变之中。 罢了,楚离供自己吃供自己喝,自己还霸占了他老婆的身体放了他的仇人,今日就当回报他一点恩情,救自己的时候,顺手也帮他一把。 “香橘,把衣服脱下来。”青夏趴在香橘的耳边,轻声说道。 小丫头见青夏三下五除二的就拔下了自己的衣服,不由得惊讶道:“娘娘?” “若是让太子回到宫里,我们就全完了,我要出宫去报信。” “不行啊,娘娘!”香橘大吃一惊,猛然失声叫道,却被青夏一把捂住了她的嘴,小丫头连忙暗示自己会小点声,青夏才放下了手,香橘恳切的抓住青夏的手臂,悲悲切切的说道:“外面全是叛党,娘娘千万不能出去冒险,太子殿下洪福齐天,一定会剿灭贼人来救我们的。” “等着他?还不如靠我自己。”青夏不耐的脱下自己的衣服,扔给香橘,小声的说道:“别啰嗦了,快点!” “娘娘,”香橘的眼泪一下子就冒了出来,她跪在地上紧紧的抓着青夏的手,哭道:“若是娘娘一定要去,就让香橘去吧,香橘死了不打紧,娘娘千金之躯,可不能有闪失了。” 青夏闻言不由得一阵感动,看她哭的可怜,伸手拉她起身,笑着抹干了她脸上的眼泪,沉声说道:“傻丫头,谁死了都不行。好了别哭了,听我的,放心,你家娘娘也不是那么容易就能被人弄死的。” 好说歹说,才说服了香橘装成自己守在屋子里。这时候兵荒马乱,人的精力都放在外围,少一个半个小宫女,自然没有人会去注意。 前去传手谕的士兵已经出了一段时间,青夏只能寄望于走西华门的直道,这样还有可能在路上将楚离的车马拦截下来。青夏穿着宫女的长裙子,在偏僻的西苑花园里奔跑着,正向前跑着,突然从旁边的一个拐弯处猛地闪出一个人影,一下将青夏撞翻在地。 青夏在地上一个前滚,就稳住了身形。此时到处都是嘈杂人声,反而影响了她的听力。袖中匕一滑,就想将来人结果掉,以免暴露了行藏。这个时候,能在外面自由行走的,不是叛贼,就是叛贼的同党。 可是青夏还没动,那人却急忙连滚带爬的跑了过来,扶起青夏的手臂,连忙说道:“怎么样?有没有摔坏?” 青夏心下一愣,听来人的语气全没有一丝敌意,猛然收起已经抵住了男子胸口的匕。这个时候,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疑惑的向一旁看去。只见入目的不是森然的铠甲,而一件苍青色的文官官服,胸前绣着一只淡青色的苍鸟,应是一个四品文官。男子手骨纤瘦,身上有文人特有的书卷气,即便是在这样狼狈的状况下,仍旧不失温吞之气。他手忙脚乱的将青夏扶起来,见她没什么大碍,沉声说道:“你是哪个宫的宫女,也太大胆了,这个时候还敢在外面游荡。一旦被抓到,就是杀头的大祸。快走吧,找个地方藏起来。” 说罢,转身匆忙离去,方向也是青夏欲往的西华门。青夏直到这一刻,才看清了男子的容貌。这男子长的并不如何英俊,但是面容清朗,使人看了十分舒服。眉毛淡远,长竖起,背影看起来有些瘦弱。看他跑步的姿势,一看就知道他不常运动,只是稍稍快点,就踉踉跄跄,好像随时都要摔倒一般。 这人行色匆匆,不知道是什么人。青夏暗自加了小心,紧紧吊在他后面,仍旧向西华门跑去。 一阵杂乱的脚步声突然响起,青夏暗叫一声不好,还来不及开口对那男子示警,他就已经被现了行藏。 “林长史,急匆匆的,是要到哪里去啊?”身穿禁卫军服的男子伸手来,手上的长刀寒气森森,一下拦在了书生的面前。 第026章:覆手为雨 时间已经不多,青夏看着这个腻在地上一团烂泥一样的书生,不由得出声吓唬他道:“你还不快跑,一会那些人又追上来了。” 书生根本不知道那些人已经被青夏杀了,闻言登时想起来,猛地跳起来,向前疯狂跑去。青夏被他一惊一炸的样子吓了个够呛,愣在原地没跟着跑。谁知那林史官跑了两步,竟然又跑回来,一把拉起青夏,不耐烦的对着青夏叫道:“快跑啊!真是笨死了!” 青夏目瞪口呆,这书呆子竟然大骂自己笨死了?还真是匪夷所思。一阵足狂奔,终于到了西华门。可是一看西华门那阵势,就解了气,小小的一个宫门,二百多名侍卫团团围守,除非变成蚊子,不然休想悄无声息的出宫去。 看这里的阵势,青夏就知道即便是找其他宫墙翻过去也没有什么希望,反贼不会不晓得设置暗哨,比这边只严不疏。 “让我去跟他们晓以大义,想必他们只是被人蒙蔽,知道实情之后,定会放我们出去的。”林书生语不惊人死不休,突然站起身子,就要向宫门口跑去。 青夏大惊,一把拉住这书呆子,没好气的说道:“只怕你还没跟他们说上话,就被乱箭射成马蜂窝了!” “那怎么办?”林史官唉声叹气的蹲下身子,“好不容易逃出来,都走到这了,无论如何,我也要出去。” 就你这个德行,恐怕连根毛都出不去。青夏看了眼这迂腐的书呆子,一把拿起自己刚刚拔下来的两套侍卫服,递给林书生一件,说道:“穿上!” “穿这个就能混出去吗?”林史官眼睛一亮,大喜的转头看向青夏,充满希翼的问道。不知不觉间,他已经将这来历不明但却甚有胆识的小宫女当成自己人了。 “你就瞧我的吧!”青夏扬眉一笑,一张小脸上充满了自信的光彩。 “穿好了没有?” 青夏转过头来,不耐烦的看向穿着一身侍卫服的林史官,只见他别别扭扭的穿好衣服,带好帽子,将佩刀跨在腰间,倒是有几分英武之气。 “好……好了。”林史官磕磕巴巴的说道,显然心神紧张,有些害怕。 青夏看他样子好笑,也不由一阵莞尔。对他正色说道:“待会你只要跟着我就好,记住,表情要凶,知道了吗?” “知道了,”林史官点了点头,然后对着青夏呲着牙怒目瞪眼,问道:“这样够不够凶?” “呵……”看他的样子,青夏不由得笑出声来,可是还是要强忍着,点了点头,鼓励的说道:“差不多了。” “谁在那边!”一声暴喝突然传来,林史官吓的脚下一软,险些倒了下去。青夏转头愤怒的瞪了他一眼,意思胆子怎么那么小。林史官见青夏望过来,登时想起青夏嘱咐他的话,一扫惧怕之色,凸眉怒目,十分狰狞凶悍。 “一,二,三,跑!”青夏喊了一声,两人登时从隐身处跑了出来,雷霆般向着西华门奔去! “有人闯门!”守门的看守侍卫们齐声惊呼大叫,纷纷拔刀而起,白亮亮的光芒闪在两人脸上,显得惨白无血色。 “备马!快!有人从南华门逃了,马上清点人手,跟我出宫缉拿人犯!”青夏一边跑,一边大声喊道,声音洪亮,威势逼人,显得十足的理直气壮。 守卫士兵们一听有人跑了,这还得了。今日这事,任谁都知道是抄家灭族的大事,若是太子殿下回宫,全都死无葬身之地。登时一阵慌乱。 青夏这一招打得就是心理战。这些反贼现在本身就是惊弓之鸟,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能让他们大惊失色,所以这样的噩耗更加可以动摇他们的军心。再加上若是太子这边的人,定会小心翼翼的想要偷偷潜出宫去,定不会这般大张旗鼓的从正门出宫。自己这般明目张胆,反而可以让他们卸下防备之心,就算他们还不信,自己还有后招,不怕这群傻蛋不上当。 “来人止步!请出示王爷手谕,不得靠近城门!”显然只是几句话并不能糊弄过这群警惕十足的禁卫军。 一阵风一样奔到两百多名禁卫军的面前,青夏眉梢一挑,怒声道:“还不快去备马,一个个的都想死吗?管事的人在哪里,出来吭个气!” 一名轻甲将领疑惑的走上前来,看青夏两人的确穿着禁军服饰,疑惑的扬了扬眉,沉声说道:“这位兄弟是那位将军麾下的,我怎么瞧着眼生?” “蠢货!”青夏怒骂一声,凤目一寒,从怀里摸出一块令牌,上面刻了个大大的成字,沉声说道:“这个时候还执着于这个,回去我定向成将军告你一状。动作快点!挑一百人跟我出宫拿人,其他人留在这里继续守卫,除了十三王爷和成将军,任何人来说任何话都不要相信!” “可是…” 话音未落,一道长鞭登时挥出,“唰”的一声重重的抽在那将领的脸上,长长的血痕蜿蜒上面,皮肉翻滚,十分吓人。青夏登时闪身上前,腰间长刀一把抽出,眨眼间就架在男人的脖子上,众人还没反应过来,就听青夏沉声说道:“你是不是想把大家都害死?这个时候还在这里婆婆妈妈,一会军机大营的大军压上来,我看谁能给你收尸!” “其他士兵给我听着,有人私出南华门,现在情况危急,要命的,就赶快备马,跟我出宫拿人,在稍迟片刻,就黄泉路上相见吧!”这一番话说的铿锵有力,林史官目瞪口呆的看着青夏站在空地上,高举着手中的长刀,一众原本虎视眈眈的士兵闻言立时轰然应诺,齐齐牵马蜂拥上前。 青夏身手利落的翻身上马,对着剩下守卫的侍卫说道:“不管什么人,只要没有十三王爷和成将军的手谕,一律格杀勿论!今日若是事成,我定会报与王爷,给在场的每个兄弟加官进爵!” 说罢,一扬马鞭,轰然扬踢奔出皇宫! 林史官跟在青夏的后面,只觉得一切像是做梦一般。 青夏暗暗道,此刻外面兵荒马乱,十三王爷定然在禁宫之中控制老皇帝,至于成将军,就要到地府寻觅了。 急促的马蹄声打破了盛都的寂静,万家灯火随之亮起,紧迫的气氛充溢了整座盛都城。 “小林,王爷交代的事情,一定要妥善完成。太子楚离阴谋篡位,罪不容赦。天下的性命全部系于此处,若是稍有差错,生灵涂炭不可避免,你自己好自为之。” 林史官一愣,心下了然,随即正色,双眼透出感激的神色,对着青夏点了点头,声音微微有些哽咽,沉声说道:“放心吧,我定会完成任务的。” 第027章:烈火问情 出宫困难进宫易,青夏从西华门轻而易举的进了宫,只是一句上报外面情况就足以敷衍了事。这群心乱如麻的禁军侍卫,听着皇城外面轰乱的局面,早就已经乱了方寸,见到青夏如同见到救命稻草一般,齐齐拥上前来,询问情况。 迅穿过西苑直道,放眼望去,到处都是巡逻的皇城禁卫,青夏身手矫健了一路小心潜行,不露丝毫痕迹的向关押兰亭殿一众人的宫殿跑去。刚走到华丽喧嚣的莺歌别院,白丽湖那边的正华门就传来一阵震耳欲聋的喧嚣之声。青夏霎时停下了脚步,半蹲在地上,按住靴子里嗜血的匕,透过重重花丛神色警惕的向外望去。 原本留守的莺歌别院的皇城禁卫也现了异样,一阵惊慌,齐齐手足无措的向东边眺望。 只见天际之上,无数明黄灯火冲天而起,巨大的喊声即便隔着这么远也能轻而易举的听入耳内。军人特有的低沉喊声像是一只只咆哮的雄狮般,散着强大摄人的气势,整齐划一的马蹄声很快包围了整座皇城,骤然间,所有人都清晰的知道,继承了上祖帝皇之血九死一生他国归来的南楚的皇太子楚离,对今晚的叛乱奋起反击了。 任何阴谋诡计,冷箭暗伤,在铁血的军队面前都显得苍白无力。青夏看着那些颤抖的禁卫军,突然明白,楚离这一仗,不用打,已经胜了。 东宫方向突然一阵刺耳的尖叫,青夏愕然扬头望去,只见被灯火照射的灯火通明的东宫上空,一团黑色的烟雾直冲天际,惨烈的叫声刺耳的回荡在楚国皇宫的内院之中,人声鼎沸之处,无数人从东宫飞奔而来,衣衫之上,带着浓浓的烟火气味。 东宫着火了! 青夏双目登时一寒,一个可怕的念头霎时间升上脑海。虽然震惊,可是手上却不停歇,几下脱下了一身的侍卫军装,穿着香橘宽大的侍女服。青夏顿时从花丛中跳起,再也顾不上隐藏身形,在兵荒马乱的人群中,向着东宫飞奔而去。“太子殿下!”乐松脸孔漆黑,一身铠甲也被烟熏的乌黑一片。他踉跄的跑到楚离面前,沉声说道:“火势太大,根本进不去。” 年轻的皇子一身戎装,再也没有在兰亭殿被青夏欺负时的模样,一身银白的铠甲熨帖的穿在身上,肩后是宽大的藏青披风,森寒的头盔罩在头上,流苏的青色缨子垂在脑后,竖起的白色衣领上绣着暗白色的暗底龙纹,紧紧的包裹着他修长的脖子。楚离一脸寒霜,看不出是怎样的情绪,只是一张嘴却抿成了一条直线,鼻梁英挺,双目冰冷,紧紧的盯着那座破败的被火舌包围着的宫殿,垂在身侧的双拳,却不由得紧紧的握了起来! “报!”一声短促有力的声音突然响起,青色铠甲的士兵身手矫健的从马上跳了下来,沉重的铠甲锵的一声落在地上。士兵单膝跪地,大声说道:“李将军已经将正阳宫团团包围,燕王萧妃被擒,我皇无恙!” 话音刚落,一众低沉的欢呼声就从军队中响起,人人脸上一阵放松之色,只是却无人敢表现出来。楚离目不斜视,仍旧牢牢的看着着火的宫殿,充耳不闻般不一言。 那名侍卫颇有些疑惑的看向楚离,沉默半晌,接着说道:“各处的动乱已经被我军平息下来,现在全都压在较武场等待殿下处置。” 洪亮的声音回荡在空气之中,有清冷的风缓缓吹过。所有人全都瞪大了眼睛等待着楚离的指示。可是这个带领着他们冲进皇宫的太子殿下,此刻却好像中了魔咒一般,双目阴狠,怒火渐渐升腾,突然他一把扒开挡在前面的乐松,大步就向失火的宫殿走去。 “殿下!”巨大的惊呼声同时响起,乐松反应最快,一把扑上前来,抱住楚离的肩膀,大声叫道:“殿下,使不得!” “让开!”低沉的声音从楚离的口中出,乐松不由得浑身一僵,抬眼小心的看了过去,只见楚离的双眼黑若深潭,仿佛有着巨大的风暴在他的眼中缓缓凝聚。一双剑眉微微扬起,丹凤眼半眯着,冷冷的看着乐松的眼睛,寒声说道:“不要让我最说第二遍!” “不行!”军人固执的回了一声,沉声说道:“火势太大,里面的人怕早已烧死,殿下就算进去了也是无济于事,况且殿下万金之躯,贸然涉险……” “轰!”的一声,乐松的身体登时被一股巨大的力量踢飞出去,猛然摔在地上,扬起大片的尘土。隐约中只见楚离的身影好似豹子一般冲向了火场。顾不上揉一揉摔成两半的屁股,乐松厉声高叫:“拦住殿下!” 几名近卫军冲上前去,却被楚离一个冰冷的眼神钉在了原地,等他们反应过来时,楚离已经不顾一切的冲进了熊熊的火场! “快!救殿下!”乐松魂飞天外,厉声高呼! “轰”的一声,一根巨大的横梁突然下落,千钧之势猛烈的阻挡了众人的脚步。几名士兵惨叫一声,霎时被压在了横梁之下,其他士兵身手利落的奔上前去,将被压住的几人救出,可是在看宫殿之时,又一轮火舌掀起,宽大的圆木挡住了通道,让人无从进入。 “搬开圆木,快浇水!”乐松目次欲裂,厉声叫道。 就在众人忙的一团乱麻的时候,一个白色的身影突然闪入人群。乐松眉梢一挑,警惕的叫道:“来者何人?给我拿下!“几名靠近的士兵闻言架起长枪横冲而上,谁知来人只是单手一挡,就将几只长枪轻松夺下,回头一掷,正好插在将要奔上前来的几人的身前,这一手漂亮的反击行云流水,即便是敌友难分,这些质朴的大兵们仍旧仍不住喝了一声彩。 乐松惊疑不定,刚要上前擒住神秘人。就见眼前一花,那人突然闪到水桶旁边,一把抓住一名士兵的衣领,也不知他怎样动作,转眼间就将士兵的披风扯了下来,披在自己身上。拿起木桶当头浇下,犹如落汤鸡一般,就地一滚,躲过两名士兵的夹击,一个起落就冲进了火场之中! 乐松大梦初醒,大吼一声,叫众人迅去灭火,众多侍卫提起水桶,迅活动了起来。 “青夏!”一声破碎的嗓音突然响起,楚离身上已多处着火,可是他全然不顾,一路磕磕绊绊的冲进正厅,看着横七竖八倒在地上尸焦黑的宫女,只觉得一股寒气登时袭上头脑。手中长刀一挥,一刀砍断挡在前面的木头,向着里面奔去。 “青夏!“楚离厉声大呼,四周只有熊熊的火声回应着他的声音。他面色通红,大汗淋漓,双目圆瞪,一身戎装也被扯下,矫健的奔进内室,看着房门紧闭的东厢,楚离飞起一脚,轰的一声,将门板踢碎,用手肘挡住脸面冲过漫天火舌,登时跳了进去。 这里的火势比外面更加猛烈,楚离紧紧皱眉,待双眼能够适应时,还目看去,只见入目之处,无处不是尸焦黑的尸体,遍地狰狞的尸身无不在提醒着楚离此刻的行为有多么的可笑。 第029章:前尘若梦 “娘娘,香橘姑娘是惊吓过度,急火攻心,才会胡言乱语、词不达意。她脸上和身上的伤并无大碍,只是若想回复容貌,却是千难万难了。” 太医院的院判孙太医沉声说道,一张脸孔看起来十分的沉重。青夏一身淡青色锦云纹长袍,站在空旷的兰亭大殿里,显得有几分落寞的凄凉,她淡淡的点了点头,声音透着一股说不出的疲惫,“有劳孙太医了。” “娘娘言重了,倒是娘娘的身体,需要多加调理修养才好。” “我知道了。” 年迈的长者微微叹了口气,将药箱交给一旁的学徒,对着青夏施了一礼,转身就走出了兰亭大殿。夕阳将老人的影子照的很长,别有一番萧条败落的景象,就像这兰亭大殿一般,笼罩着一层没落哀愁的痕迹。 “娘娘,去歇着吧,你昨晚一夜没有睡,今天又忙了整天。”一名看起来十六七岁的少女乖巧了走上前来,扶住青夏的手臂,温柔的劝着。 青夏摇了摇头,沉声问道:“香橘睡了吗?” “孙太医给施了针,这会已经睡下了。”少女乖巧的答道,看着青夏面色深沉,又续道:“奴婢们的命都是娘娘的,香橘姐姐为娘娘受难,那是福气。” 青夏不由得苦笑了一声,暗道不是生在自己身上,自然可以说是福气,真的事情临头,谁又愿意去替别人受难?这个世上,谁的命就天生是别人的?摇了摇头,也不说话,空旷的大殿之上,此刻是剩下几名楚离临时调来伺候她的丫鬟。 昨夜的一场动乱,楚宫大伤元气,无数人惨死不说,老皇帝到现在仍旧昏迷不醒。楚离连夜带军机大营的两万兵马进宫平乱,又抽调城外的绿营军进城担起守卫职责。盛都皇城一夜间鸡飞狗跳,人心不稳,到处都充溢着一股兵荒马乱的味道。老百姓呆在家里不敢出门,生怕殃及池鱼。到了今天,局势越动乱不堪。青夏知道,凭楚离现在的军力,稳定局面易如反掌,但是他却没有这么做,反而将局势弄的越混乱,似乎有意将水搅浑。这里面的深意,青夏明白,满朝的文武百官更是明白的。 所以,借着十三王爷的这把火,以往不依从楚离的朝廷开始了一场大清洗。从今以后,南楚的权利格局,就需要重新洗牌了。 苦心孤诣的一个局,可是不到最后,谁又能判定,哪一个才是躲在黑暗里的黄雀?青夏微微闭上双眼,靠在寝宫的美人靠上,黄昏的夕阳将血红的光投射在她的身上,幻化出一道诡异凄美的华彩。 楚离靠在门框上,臂弯抱着头盔,一日一夜没合过眼的脸上显露出一丝疲惫。可是这一刻,他却不想去打扰她,很多前尘往事在他的脑海中盘旋而过,当初大齐皇宫里,那个年幼的孩子,又回荡在他的眼前。 九岁那年,他就被父亲送到了大齐的都城为质。没有人知道那一段日子他是怎样渡过的,独自一人在异国他乡,事事看人脸色,处处受人歧视。长达十多年的时间,在齐国君臣眼里,他一直是一个胆小怯懦、一无是处的弱国皇子。他隐忍着所有的耻辱和所有的蔑视,只为了有朝一日能够堂堂正正的站在高处,俯视那些曾经践踏过他的人,将他们狠狠的踩在脚底。 认识青夏,就是在那一年。 虽然在齐都没有任何依靠,但是作为人质,他还是可以得到进入太学学习的机会。而庄典儒,就是太学里的坐席先生。 那时候的青夏,还只有六岁,天真幼小,有着暖暖的笑容和娇嫩的容颜。青夏无母,所以经常扮作书童,跟着庄先生来到学堂之上。齐国的皇子们上课的时候,她就坐在高高的门槛上托着腮等着庄先生下课。他至今还记着,那门槛很高,几乎有青夏的一半。她往往要努力的抬起双腿,才能跨过那道门槛。质子的座位当然不会太靠近先生,齐国人丁兴旺,皇子众多,他总是在最后一个位置上,望着前面各家王子后脑帽冠上的璎珞,暗暗呆。 “呀!你怎么啦?” 到了现在,楚离还是能清清楚楚记得他们次说话的场面,那一天,阳光照射的齐国荣华宫好像要融化了一样,到处都是明晃晃的太阳。夏蝉在树上吱吱的叫着,让人心厌烦的像是要炸开一样。 他一个人行走在绵长的甬道上,衣衫破碎,满脸的血痕。鼻涕眼泪都流了出来,挂在嘴边,显得很脏。可是他却没有去擦,他的心里被慢慢的愤怒填满了,有着委屈,却也有着害怕。 从楚国跟来的奶妈刚刚变卖饰才换来的新衣裳,被齐国的三皇子齐雨,和他手下的伴读们撕破,那个时侯,他才刚刚到达齐国,还不懂得韬光养晦,隐藏实力。他气不过跟人家打了一架,一个人被十多个人围在一起打,鼻子破了,流着长长的血道,那群人围着他叫嚣着,模样嚣张的撕破了他的衣服,然后将他从花园子里踢了出去。 就在最狼狈的时候,他遇见了坐在甬道走廊上的青夏。她穿着一身粉红色的小褂子,小小的脑袋上盘着高高的髻,阳光洒在她白皙的肌肤上,有着一层金黄色的光芒。看到自己过来,女孩子突然跳了下来,指着自己的鼻子大叫道:“呀!你怎么啦?” 那是他们的次相遇,他,还是个落魄的异国皇子,而她,还是个不懂忧愁的幼小孩童。 从此以后,她就成了他在偌大的荣华宫里唯一的一个朋友。楚国羸弱,作为质子的他自然不会受到礼待,时间渐渐的积淀下来,让他清楚的认识到了自己的处境。他开始隐藏自己,不再多说话,不再反驳别人,不再出风头,他甚至可以对着齐国的众多皇子们谄媚的笑,甚至可以亲自去贿赂那些宫廷里老的掉渣的太监,他的懦弱成功的迷惑了整个荣华宫的贵族权贵,就连齐王都讥讽的嘲笑他“麋鹿之子,怎可搏狼?” 只除了太学的庄先生,他在所有人的冷眼蔑视中,清醒的看到了这个才不过十岁的孩子深不可测的心机。终于,在齐国施压之下,使得还在齐国为质的楚离登上了楚国太子的宝座。那天晚上,庄先生来到了他小小的寝宫里,在空旷无人的大殿上一字一顿的问他:“你蒙蔽了所有的人,可开心吗?” 可开心吗?可开心吗?不!他从来都没有开心过。他在黑暗中小心翼翼的前行着,却没有一个人可以帮他一把。他知道齐国需要掌握一个傀儡太子,来完成对楚国的控制,于是他就千方百计的让自己符合这个标准,为了就是将来回楚之后,可以继续和朝堂之上的那些哥哥弟弟们争权夺位。他太了解权势的重要性,他要牢牢的把握住自己的命运。 总会有这么一天,总会有的。 一年之后,他的花名就已经在外,齐王送了大量的美女,来给他这个还未满十一岁的孩子。于是,他就顺应他们的意思,完美的扮演起这个淫邪无耻、荒淫无道的浪荡皇子。 第029章:第一夫人 太阳渐渐落下山去,丫鬟们聚在门外,却不敢越过楚离进来掌灯。青夏不得不挪动了一下身子,自美人靠上抬起头来,对着楚离淡淡一笑,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眸好似秋水般沉静,脸孔有着柔和的光彩,好像刚刚现他一样,淡笑着说道:“你回来了。” “恩,”楚离答了一声,然后缓缓的走进内室,身后的丫鬟们连忙跑了进来,如逢大赦般将一室的灯火全都燃起。 明亮的烛火照射在两人的脸上,有一丝淡淡朦胧。青夏起身,自然的走上前去,解开楚离身前铠甲的系带,然后绕到背后,将他身上的铠甲一件件的解了下来,放在一旁的小几上。动作很自然,就好像经过了多年的演练一般,没有半分尴尬的神色。 其实她早就已经现站在门口的楚离,只是不知道有什么情绪涌动在她的心里,让她不想起身去面对这个男人。有些沉默的空气回荡在两人中间,到底还是摧毁了青夏强的忍耐力。她不是单纯无知的古代女子,也不是一心求宠的后宫嫔妃,莫名其妙来到这诡异的朝代,她好像一直在随波逐流,没有丝毫自己的方向。在军队为国家服役这么多年,这还是次让她感觉自己是这样的没有归属感。 仍旧留在皇宫,也许真的是一种鸵鸟情结吧,以为不出去看看,外面就仍旧是高楼大厦林立吗?还是像初生的鸭子般,把入目的个地方,当成自己的家? 侍女们从外间走进来,在小几上为两人布菜,琳琅满目的摆了一大桌子,却勾不起任何食欲。楚离拿着筷子,有些微愣的看着对面的青夏,想了想,夹起了一片笋,食不知味的放进口中,也不抬头,淡淡的说道:“为什么要救丹妃?” 青夏没想到他会来问这个,端着碗往嘴里扒着米饭,说道:“当时没注意她是谁,只是看她还有气。” 楚离面色不变,好似无意的问道:“你为什么不在宫内,着火的时候,去了哪里?” 青夏动作一滞,嘴唇微微有些泛白,想了想,直接说道:“我想试着出去给你报信,谁知还没走出东华门,就差点被守卫现,于是就偷偷摸摸的又回来了。” “哦?”楚离的声音微微有点上扬,他眉梢一挑,说道:“文史馆的史官林暮白上报说,有一个宫女协助他逃出皇宫,那个人,不是你?” 青夏眉头一皱,有些疑惑的低声念道:“林暮白?可是文史馆的长史官林大人?” “就是他,你果真见过他?” “哪有?”青夏抬起头来,双眼清澈如水,“只是前阵子看过他所著的大秦史记,觉得有几分文采,就记住罢了。他一介书生竟能甘冒大险出宫报信,果然是忠义之臣。” “是啊,这是天大的功绩,无论什么人做了,都应该大大的奖赏。”楚离话里有话,沉声说道:“青夏,你会武艺,为何以前从来没见你练过。” 青夏知道定是当日被关在天牢齐安来相救时露了马脚,这个疑惑他一定一直揣在心里,暗中调查。说不定就连齐安逃跑的事情,他都已经怀疑到了自己的身上,说来都是那林书生惹出来的祸。青夏不动声色的看向楚离,声音淡淡,透着一股不愿再说的疏离,“当年在齐皇宫的时候学了一点,一直也没有机会用。” 来到这里已将近一个月,对于庄青夏的大概事情青夏已经知道了**不离十,她曾经是军情部最优秀的特工,最擅长的就是从蛛丝马迹中查到有用的情报。况且庄青夏的事情这里无人不知,也并不是什么秘密。只见楚离见她这样说,果然也不愿再说下去。垂下头安静吃饭,不再言语。 这时,门外的一阵脚步声响起,不一会,门外响起了楚离贴身太监荣元的声音,“殿下,下面人来报,萧贵妃娘娘现在还在东宫大殿门外跪着呢。” “啪”的一声,楚离手中的银筷子就掉落在小几上,青夏疑惑的抬起头来,只见楚离眉头紧锁,默默沉思,许久,才拿起筷子,继续吃饭,却对外面的声音不做一丝反应。 可是放在几下的另一只手,却紧紧的握了起来。 青夏叹了口气,世间最无情处就是帝王之家。权利巅峰的背后,就是浓浓的血泪和累累的白骨,想要站在顶峰,就需要有高绝的勇气和浓烈的狠辣。楚离,你还没准备好吗?想要得到荣华与权利,也是需要付出代价的。 青夏站起身来,招来侍女,穿上华丽的宫装,披上大裘,走出寝宫,对着荣元说道:“摆驾。” “娘娘,要去哪啊?” “东宫大殿。” 夜里的风果然有些冰冷,行了大约半盏茶的功夫,青夏终于见到了这个如今南楚国中最为华贵的女人。 想起坐在兰亭大殿上满面萧索的楚离,一丝冷然就升上了青夏的心头。这位,就是楚离的亲生母亲,就是当年主动将自己儿子送到齐国为质的贤淑国母,就是昨夜阴谋推翻自己儿子权位的乱臣贼子。 后宫是否是杀人的地方,为何会孕育出这样的女人?青夏身后跟随着大批的亲卫侍从,坐在黄金铸成的鸾凤车驾上,看向这个屡次将黑手伸向自己儿子的狠辣女人,她突然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才好。 “你现在跪在这,还想做什么呢?” 青夏的声音冷冷的,在风中有一种萧索的味道。萧贵妃似乎已经跪的有些麻木,年近四十岁的女人,肌肤白皙,眉眼如画,看起来宛若三十岁的妖娆一般,一头乌黑的长在空气中有一种破碎的美,好似蝶翼一般,在风中张扬飞舞,她缓缓抬起苍白纤细的脸孔,泛白的嘴唇微微张开,对着青夏冷然开口:“他在哪里?叫他来见我。” “他是谁?” “楚离。” “楚离是谁?” “当今太子。” “呵……”青夏不由得冷笑一声,声音清淡,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嘲讽,“若他只是当今太子,你以为你现在还能安然无恙的跪在这里,你口口声声要见楚离,却没有扪心自问一句,可有脸面再去见他?” “这是我和他之间的事,还轮不到你来置喙。”萧贵妃脸色苍白,高高的扬起脖颈,冷然说道。 青夏安坐在銮驾之上,看向这个跪在寒风中的女人,一颗心突然变得冰冷,她单手托着下巴,缓缓说道:“想不到当年朱姬为了奸情,不惜谋害自己亲生儿子的剧情今日又再重演。萧贵妃,今日既然我能走到这来,就有和你谈话的资格,楚离不愿见你,你还不明白吗?” “他凭什么不愿见我!”萧贵妃大怒站起,一身白色狐裘站在长风之中,乌横飞,满面愤恨,恨声说道:“若是没有我哪有他的今天,我是他的母亲!他这个不孝之子,阴谋窜政,狡诈无耻,罪不容赦……” 第030章:初遇杨枫 硕大的月亮皎洁的挂在空中,散着晕黄的光泽,青夏抱膝坐在池塘边上,四下里寂静无声,只有不知名的虫子,在扬声鸣叫着。 一转眼,已经过去了一月,一切都像是了一场大梦,她的人生也以诡异的弧线来了一个巨大的转折。很多早晨醒来的时候,她都分不清楚是现实还是梦境,似乎,她也从来没有清醒的正视过这个问题。她虽然是一个军人,但是却也是一个女人,有着逃避的心理和不想去面对的事情。 而这一次,兰亭殿宫人的死,却深深的震撼了她。 原来这个世上,真的永远没有置身事外一说。 太子东宫全部被陷害涉嫌巫蛊之术,只有兰亭殿和云翔殿幸免。丹妃是怎样觉的她不知道,但是她自己却是在梅林中现了有上百武功高强的神秘人隐藏在其中,于是,兰亭殿幸免于难,可是却给敌人现了错处。 梅林中人不知道她的身份,于是就将目标自然的锁定在两座没受牵连的宫殿之中。当时叛乱还没有开始,贸然杀死她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和危险,于是便封锁皇宫消息渠道,并在行动开始之后将两座宫殿的人看押在一处,只是为了方便放火,神不知鬼不觉的杀掉。 这样粗浅的杀局,她竟然都没有想到?若是她留在那里,那么一定不会让人悄无声息的放火杀人。 可惜她高估了自己的分量,她一直瞧不起这些古代人,认为自己有高人一等的见识,有出时代的知识,她一直像是一个看客一般对这里的人这里的事冷眼旁观。,可是就是这样自大的心理造成了今日的局面。 那日火场之后,她曾亲眼见到兰亭殿众人焦黑的尸体,那一具具狰狞的分辨不出面目的尸,像是一击重锤般砸在了她的心头之上,让她登时从迷梦中脱出身来,真的以为自己天下无敌了吗?这样的心态只能害了身边的人。 就比如那些惨死的宫女,和面目全非的香橘,还有无辜受到牵连的云翔殿下人们。 再也不能这般大意的处于被动,青夏站起身来,凝眉看向西面一片死寂的梅林方向。 十三王爷吗?这个亏,她不会就这样一声不吭的吃下去的。 正想的出神,一阵嘈杂的吵闹声登时从池塘一边的树林里传了出来。青夏被打断思绪,悄悄的走过去,扒开树丛,只见竟是一群低等侍卫正围在一起打架。 南楚的后宫跟青夏记忆中的古代不太相同,不同于后世只有太监这种不算是男人的男人行走,南楚宫廷守卫的侍卫,医官,都在后宫中有自己的居住宫殿。只是在尊贵女眷出入的时候,稍稍回避罢了。如今皇宫中刚刚闹了动乱,更是加强了大批的守卫,偶有打架斗殴也是小事,只要不惊动上面就好。 青夏也不愿多事理会这里的事情,转身就想离去。 “兰妃娘娘銮驾来了!” 一声惊呼突然响起,一众打人的侍卫听见,立时作鸟兽散,只余下一个穿着一身青色皮甲的瘦弱青年趴在草地上,佝偻着身子,看样子被打得不轻。 青夏霎时顿住了脚步,凝眉向一旁的矮树方向看去,只见一名年轻的青衣侍卫突然从矮树后面跳了出来,身手矫健,动作迅,几下就跑到那名被打的侍卫身旁,一把扶起他,低声说道:“阿羽,你怎么样?” “我不用你管!”挨打的侍卫一把将他推到一旁,抬起鼻青脸肿的脸孔,厉声说道:“你怎么不去巴结奉承那贱女人去了,用不着这我这里浪费时间。” “快走。”青衣侍卫丝毫不以为意,反而又走上前来,扶着挨打的青年,沉声说道:“要是待会他们现兰妃娘娘没有经过这,定会回来。” “害怕你自己走,胆小如鼠,就知道讨那些臭女人的欢心,窝囊废!”阿羽骂骂咧咧的站起身来,一把甩开青衣侍卫的扶持。 “阿羽…” “滚!”阿羽怒吼一声,大声说道:“杨枫,从今天开始,我不再认你这个兄弟,老爷的仇,我一个人去报!小姐我也一个人去救!用不着你这个狼心狗肺的混蛋!” 杨枫被阿羽推攘一把,踉跄的退了两步。阿羽颤颤巍巍的站着,愤恨的看向杨枫,满脸青紫,鼻子还挂着一串血痕,见杨枫不说话,继续大声的咒骂,几乎带了哭腔:“当年,若是没有小姐,你和我早就饿死的盛都大街上了。我陈羽是个有良心的人!不像你啊,终日只知道奉承那些搔弄姿的贱女人。你是不是把我们当初的誓都忘了,小姐还在那种地方受苦,你却在这里快活,你有没有良心!” 陈羽用手抹了一下继续流血的鼻子,突然脚下一绊,又摔倒在地,一条腿潺潺流血,看来在刚才的厮打中受了伤。 杨枫原本一声不吭的任陈羽责骂,见他摔倒,连忙跑上前去,沉声说道:“是不是骨折了,我们快回去找老胡看看。” “我是死是活用不着你来管,你自己去升官财去吧!” “阿羽!”杨枫突然暴喝一声,剑眉入鬓,沉声说道:“我和你八岁起就结伴从南疆逃荒到盛都,十几年来,我是什么人你还不清楚吗?” “是啊!”陈羽高声叫道:“就是因为我知道以前的杨枫是什么人我现在才不明白,你到底为什么变成现在这样了?老爷法场那天你不去,小姐被卖到官妓营里,你也不去救!现在林家被抄了,你却在这里围着那群女人转,你怎么对得起老爷这么多年的养育之恩?” “对!我没良心,我不去劫法场,我不去救小姐!可是阿羽,我们凭什么去劫法场,凭什么去劫官妓营。就凭你吗?还是就凭我?我们两个要钱没钱要势没势,又不会武艺,只有这一身蛮力,打得过皇城守军吗?我不去是因为我不想送死!” “呸!”陈羽一口啐在杨枫的脸上,怒声说道:“你这个胆小的孬种,终于肯承认是怕死了!” “是!我是怕死!”杨枫厉声说道:“可是如果我死了能救出小姐能救回老爷,我现在马上就死。但是我死了什么用都没有,没有人会记着你,对于天泽那混蛋也不会有一点害处。我不想死,只是不想死的没有价值,留的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你懂不懂啊?” 陈羽一把推开杨枫,面色通红的大叫道:“三个月前你就这么说,现在你还这么说。那你现在在做什么,你留的青山在做什么?在讨好女人啊!” 杨枫突然站起身来,用食指点着自己的胸口,一字一顿的说道:“是!我是在讨好那些女人,但是我最起码还在为我们的未来做打算,你呢?你每天只知道喝酒,然后和那群侍卫打牌,喝醉了就和人家打架,整天嘴里叫嚷着要为老爷报仇,你做什么了?” 第031章:婢女刺客 “娘娘!”神色慌张的香唯突然奔了出来,一下跪在青夏的面前,满脸的惊慌失措,眼泪像是断线的珠子般纷纷滚落,词不达意的反复叫道:“娘娘,娘娘。” “香唯,出了什么事?起来说话。”青夏面色冷静,挥退身后的一众兵卫,沉声说道。 “娘娘,”香唯捂住嘴,哆哆嗦嗦的说道:“香橘姐姐,香橘姐姐……” 青夏眉梢一挑,眼光登时闪过一丝厉芒,她一把推开挡路的香唯,大步向着侍女的房间走去。 “青夏,”楚离的身躯陡然从香橘的房间闪了出来,一把抱住青夏的身体,面色阴沉,沉声说道:“不要进去。” “你让开。”青夏在他的怀里挣了挣,抬起头来,一双眼睛有着些微潮红,她用手抵住楚离的胸膛,双目定定的看着他,沉声说道。 楚离仍不放手,大力的抱住青夏,摇着头说道:“香橘去了,太医刚刚走,我已经吩咐下去会给她风光大葬,并补偿她的家人,你不要进去了。” “放开我,”青夏仍旧坚持,声音微微有些哽咽,但是却没有一丝颤抖,她看着楚离一字一顿的沉声说道:“她是为我死的,我要进去。” 楚离看着青夏坚持的脸孔,霎时间只觉得一阵恍惚,他不由自主的松开了手,青夏霎时如同一阵风般奔了进去。 即便已经见惯了杀人的场面,生平死在自己手上的人也不计其数,可是见到香橘的那一刻,青夏还是不由得捂住了嘴。满身白布的包扎已经被拆开,露出狰狞的伤口,一张焦黑的脸孔看起来有如地狱恶鬼一般,看起来阴森可怕。一把尖刀插在胸口处,鲜血流满整张床铺,到处都是腥臭的鲜血。 青夏的眼睛越睁越大,越来越红,双手紧握,指甲都插进了血肉之中,手腕处露出青色的脉络。 楚离从后面走上前来,将青夏缓缓的抱在怀里,紧紧的贴在自己的胸膛之上,温暖的感觉从四面八方将青夏紧紧包围,她靠在楚离的怀里,牙齿咬着下唇,双眼直勾勾的盯着香橘,好似要喷出火来。 来到古代一月,香橘就是她最亲近的人,始终不离不弃的陪在她的身边,乖巧、可爱。如今,看着床上那具焦黑模糊的血肉,她根本无法将那个东西和年轻的香橘联系在一起。 若不是自己,她是不会死的。若不是自己,她现在还会好好的活着。 “别难过,”手臂渐渐收紧,楚离垂下头来,少有露出温柔的神色,“我会叫人厚葬她,你放心吧。” “放开我。”冷静的声音突然自怀中响起,楚离眉毛一扬,眼中一丝精芒闪过,淡淡的松开了手。 青夏缓步走到香橘的床边,认真的看着香橘的尸,然后慢慢的蹲下身去,眉头一皱,一把拔出了香橘身上的匕。 “啊!”一阵惊呼声同时从门外传来进来,楚离站在门口,不露声色的看着青夏的动作,眉头渐渐皱了起来。 “是什么时候现的。” 外面的香唯立时哭着说道:“是我最先现的,我进房里给香橘姐姐送药,没想到她竟然自杀了,我……” “我是问你什么时候?”青夏突然转过头来,一张锐利的眼睛有着刀锋一般寒芒,她紧紧的逼视着香唯,沉声说道:“还有,谁告诉你她是自杀的?” 一石激起千层浪,青夏话音一落,屋外霎时传来了巨大的嘈杂之声。香唯神色一呆,随即连忙辩解说道:“我看她脸上的纱布被解开,旁边还放着镜子,以为,以为是…” “以为她看见自己可怕的样子,因此想不开,于是自杀了?” “是,是,奴婢,奴婢是这样以为的。”香唯面色惨白,连声说道。 青夏冷笑一声,缓缓的走上前去,冷冷的看向香唯,沉声说道:“先不说她有没有可能这么早苏醒,你来看她的手,她五指都已经被烧坏,上面涂满了药膏,若是真的是她自己拆开纱布,为什么只有里面贴近脸部的地方有药膏而外面没有?更何况昨夜她被困火中长达一个时辰,双眼红肿,半个月内绝没有可能清楚视物,她又是怎么知道自己相貌全毁?再有,她这把匕是哪来的?她身受重伤,无法下床走动,又是怎么去找到一把匕来自尽的?再有…” 青夏目光森冷一寒,凑近颤抖的香唯,冷声说道:“她一个小小的宫女,怎么会有这么利落的身手,可以这般准确的一刀致命?” 香唯被青夏气势所迫,嘭的一声坐在地上,大声哭道:“奴婢奴婢不知道,娘娘圣明!” “我当然圣明!”青夏厉喝一声,一把掐住香唯尖瘦的下巴,沉声说道:“要不要让我们来猜一下小香唯的身份,你一个贵族家奴出身的二等侍女,从来没在奴者库当过差,为何手上会有这么厚的老茧?你呼吸舒缓,脚步沉稳,我之前还只当你是个练过武艺的丫头,没想到你这般丧心病狂,做出这种丧尽天良之事!” “娘娘,娘娘在说什么?”香唯嘶声大哭,一把跪在地上抱住青夏的大腿,惨声说道:“香唯和香橘姐姐同时入宫,情同姐妹,怎么可能会去害她。香唯是长女,家中弟妹众多,常做些粗活,下人的手怎能像娘娘这样的贵人般柔软香滑?香唯刚来兰亭殿一日,知道娘娘心情不好,做事自然小心谨慎,连走路喘气都不敢大声,娘娘怎么能因为这些事情就来怀疑香唯是坏人……” 小宫女哭的悲切,外面的人也是窃窃私语,青夏淡笑一声寒声说道:“你知不知道你哪里露了马脚,一般的宫女到了这个时候,还哪能这般口齿伶俐的辩解推脱,可你反而像是早就想好说辞一般,你说你只是一个普通的宫女,谁会相信?” 香唯一愣,青夏继续说道:“这把匕,上面满是一股南疆进贡的米兰香的味道,这香粉是殿下今天中午刚刚送过来的,除了我就经了你的手。你难道要跟我说,你进来之后现香橘死了,你还上前去摸摸这把匕研究了下吗?” 香唯神色大惊,仍旧嘴硬叫道:“娘娘我……” “闭嘴!”青夏厉喝一声,双目霎时迸射冰霜般的寒芒,冷声说道:“到了这个时候你还敢嘴硬,香橘心脏中刀,鲜血定会溅出迸射,可是垂直方向并无射出的血点,全是流淌出的血迹。我现在只要找人去你的房里一搜,你立时就会原型毕露,你还敢欺骗于我?” 香唯面色惨白,闻言直起身子,朗声说道:“娘娘既然怀疑香唯的清白,那就请娘娘到香唯的房间里去搜一搜,看看到底有没有娘娘所说的血衣。香唯到底是不是杀人凶手,一看便知!” 第032章:打入冷宫 青夏醒来的时候,已是第二天的深夜,侍女香云守在旁边,一见她醒来立即痛哭流涕的跑出去叫人。仍旧是太医院的院判孙居正,古稀之年的老人在这个时候看起来有一丝疲惫,可是笑容却显得十分的和蔼。 为青夏把过脉,张太医点了点头说道:“还好,毒性已经消退,余毒也不足为惧,老夫开几幅解毒良药,娘娘按时服用,很快就会痊愈。” 青夏仍旧觉得嘴唇上一阵火辣,尝试着问道:“楚离……” “太子殿下不妨事,这种毒是南疆一种毒花所制,内含毒虫七种,又称花七,毒性在南疆百毒之中也不算最强,但是作起来却是最快的。只要毒性侵入大脑,神仙难救。殿下虽然手腕中刀,但是离脑较远,又有娘娘为他吸毒,赢得了时间,老夫赶来时正好救治。倒是娘娘,口中沾毒,入脑甚强,只是不知为何,娘娘似乎对这毒性有一股抗拒作用,毒性隐忍不,反倒在殿下之前醒了过来,实乃奇事。” 青夏暗暗深思,当时为楚离吸毒也是权宜之计,按理说自己口腔没有溃疡,不可能中毒。但是这南疆毒素向来诡异,只看那匕连地上的青砖都能传毒,更不用说自己的血肉之躯了。 自己当初在现代的时候,身体曾被打入过多种毒素,早就已经生出了抗体,可是为什么这庄青夏的身体中也有抗体?难道她之前有什么秘密不成?还是自己灵魂穿越来,将自己强悍的体制也一并带来了? “娘娘,”香云突然慌慌张张的跑了进来,一脸喜色的对青夏说道:“殿下醒了,要见你呢。” 青夏心下一暗,该来的总还是来了。 张太医请过脉之后,就退了出去。巨大的卧房里,只剩下青夏和楚离两人,这次楚离中毒,对外秘而不宣,是以没有造成怎样的乱子。青夏看着躺在床上双目紧闭的楚离,心中知道他早就已经醒来,不由得叹了口气,沉声说道:“你想问什么,就问吧。” 楚离的眼睛缓缓睁开,然后慢慢转过头来,紧盯着青夏的眼睛,里面有青夏也看不懂的暗涌在风起云涌的波动。 “你……”楚离的声音低沉暗哑,嘴唇微微泛白,面部的线条好似大理石雕塑般,他斟酌的开口,终于还是沉声问道:“有没有什么话,要对我说?” 说什么呢?青夏苦笑着牵起嘴角,说自己是借尸还魂,说自己根本就不是庄青夏,说自己是二十一世纪的特种兵出身的级特工,还是说自己就是放了齐安出宫报信的人?一切不过只是被当做推诿之词罢了,他对自己的怀疑,难道只限于今日?从始到终,由头至尾,所有的恩典与柔情,不过只是一场又一场的试探罢了。从她天醒来开始,他就已经怀疑到自己的身上。 “你既然开口问,我再说什么都是没有用的。”青夏淡淡笑了一声,转眼深深的看向楚离,不无嘲讽的说道:“你相信我父亲,相信庄氏一族对你的忠诚,可是你却不相信庄青夏。整座兰亭大殿全是你的探子,这座宫殿本身就是一座牢笼。以前的那些宫人,无一不是身怀武艺的高手,香橘每晚每两个时辰就要进来小心窥探,床头下是空的,有人用铜管全天的监听着。你已经防范到这种地步,我还有什么好说的?” 楚离眼中精芒一闪,嘴唇渐渐抿成一条直线,他冷眼看向青夏,沉声说道:“可是我想听你说。” “你想听什么?”青夏冷笑一声,“想听听这个笼中鸟最后鸣叫的声音吗?” “你也算笼中鸟?”楚离神色冰冷,坐起身来,冷然说道:“这一年,你的确伪装的很好。终日的唯唯诺诺,反倒叫我小瞧了你。” “所以你放任一年不管不问,想看看庄青夏的心还是不是向着齐安的?还纵容丹妃来兰亭殿大闹,事后更放任嘉云公主来屡番吵闹,想看看这个弱女子到底被逼到一定地步会不会有反抗的举动?” “对,而你也的确辜负了我的希望!”楚离双目一寒,突然欺上身来,一把掐住青夏的脖子,声音冰冷的说道:“你果然是齐安派来的探子,庄太傅当初和我说的时候,我还不相信,你到底中了他什么蛊,值得这般为他奋不顾身?” 庄太傅!青夏只觉得眼前登时一黑,这就是庄青夏的父亲?连自己的女儿都可以牺牲的父亲?亏她还心心念念不能连累这个一心为天下的老人,没想到他早就已经和这个女儿划清了界限。 青夏突然知道说什么都没有意义了,庄青夏也许真是齐安派来的探子,他们从小在齐皇宫一同长大,庄青夏一个情窦初开的大家小姐,对英俊潇洒的太子钟情也是情理之中。他们之间的约定,应该是在楚离一行回到楚国之后,因为如果之前齐安就有所察觉,不可能让楚离安然逃出齐国。事后齐安为了挽回对南楚的控制,派人和青夏有了什么约定,或者许以什么承诺,以换取南楚的情报。 这样庄青夏以一国妃子的身份作为大齐的内应,对大齐的政局,实在有着不可估量的作用。青夏心下冷笑,大可想想一下白宫女主人实际上是苏联特工,会生什么不可预料的化学反应。不然以齐安一国储君的身份,根本没有可能会不顾大局的冒死相救。当时去救齐安的时候,青夏就感觉的到齐安不是那种冲动不顾大局的人,只看他不询问自己就跟自己出逃,就足以证明。看来,庄青夏一定身负重要任务,才值得齐安这般奋不顾身。 可惜的是,庄青夏虽然是个为爱情盲目的女子,但是却没有那个实力。她不但没有成功的勾引到楚离,反而引起了楚离和庄太傅的警觉。直到丹妃插手、庄青夏不知什么原因猝死、自己前来、表现出异状,这种种的一切才肯定了楚离的猜想。于是有了楚离后面的试探和监视,甚至引出了背后的大齐太子,险些铸成了齐国的大祸。 青夏哑口无言,只觉得一切荒谬绝伦,庄青夏啊庄青夏,你若是活着,现在又该如何?恐怕真的要寻一根麻绳,上吊自尽吧?父亲怀疑,丈夫暗算,就连那个所谓的情人,可能也只是在利用她。青夏缓缓的抬起头来,淡笑着说道:“你凭什么肯定我就是齐国派来的探子?只凭我在火场中的身手,还是凭我拆穿香唯的真面目?” “齐安不是你放走的?” “你觉得呢?”青夏突然邪气一笑,冷然靠上前去,对着楚离的耳边小声的说道:“你觉得就凭我可以悄无声息的冲进你的地牢之中,再悄无声息的劫走犯人?别忘了,那一晚,你就睡在我的身边。” 楚离微微闭目,青夏看似闲适,实则在暗暗默数着外面守卫的禁军。一切都已经摊牌,她不再指望楚离能尽释前嫌的放庄青夏一命,门外有八名护卫,二十名太监和宫女八人,后面更有上百太子亲卫。硬闯根本行不通,看来只能以雷霆手段制住楚离,再悄无声息的逃出皇宫,才为上策。 第033章:白烛残泪 所谓的冷宫,原来不止是想象中的偏僻破败,当你真正站在它面前的时候,才能体会出什么才是真正的冷清,甚至无法想象,这样金碧辉煌的宫殿群中怎么会有这样格格不入的地方。青夏站在破旧的柴门前,看着满是杂草的院落,又回头看了眼跟在后面的足有二百多人的绵长队伍,不由得叹了口气,看来楚离真的是长了心眼,想要将自己死死的囚禁在这里了。 或许,他一直都是这样的人。不然也不会在大齐隐忍十年而不被觉,更万里潜逃回国,一朝就荣登高位。这样的人,怎么会是一个简单的男人? 而她,可以完成完美的狙击暗杀营救行动,但是说道玩弄权谋,谋划人心,又怎么是这样一个男人的对手。 “嘭!”的一声,门重重的关上,青夏站在荒僻的院落里,只感觉身上所有的力气霎时间都被抽离的干干净净,强打精神从兰亭殿走到这乾青四所的冷宫,已经耗尽了她的全部力气。青夏靠在那扇败落的柴门之上,默数着外面足足有七八层的守卫士兵,眉头渐渐的皱紧了起来。 没有想到,竟然落入这样的境地。孙太医一定在自己身上做了什么手脚,现在提不起一丝力气,更不要说从这重重包围的牢笼中逃出去了。夜晚的风凉凉的吹在青夏的身上,她突然想起最后一次在二十一世纪执行任务的那一晚,东京的天空一片污浊,哪里有这般的星光。青夏仰着头,看着漫天明烁的灯火,只觉得心底的思绪海水一般的升腾起来。 人死后,真的会有另一个世界吗?现代科学曾那般的否定,可是青夏如今却再也无法肯定自己的信念。如果有,庄青夏现在在哪里,看到自己这样的境况,会不会感到难过和伤心?毕竟,真正被抛弃的人,其实是她。 就像当初的她,被国家抛弃一样。 月光如水,万物都显得朦胧。“殿下!”全身笼罩在黑甲之中的侍卫突然铿锵的走入大殿之内。大殿的宫灯都已熄灭,只在软榻的角落边上,点着一根小小的牛油灯,显得暗淡败落。 楚离坐在兰亭殿的卧房里,这里,满是软垫沙袋,没有半分女子闺房的样子,楚离眉头一舒,缓缓靠在软榻之上,闭着双眼,眼前不断闪现出那些破碎过往的痕迹和画面。 “明远,”楚离闭着双眼,声音有着说不出的疲惫,也不抬头,对着跪坐在自己身前的黑甲侍卫缓缓说道:“你说,我是不是做错了。” “殿下英明神武,所做的一切,都是受到天神的指示,永远没有对错之分,错,也是对的。”军人的回答很有铁血的军人风范,楚离淡淡一笑,缓缓摇了摇头,不无嘲讽的轻哼一声,也不知道是在嘲讽军人,还是在嘲讽自己。 “明远,你跟了我有多久?” “回殿下,三年!” “三年?这么久了。”楚离微微皱起眉头,似在努力的回想什么:“对,那时候我终日徘徊在大齐的官妓营中,还出钱包养了几名艳妓,其中一个就有你被卖入营中的姐姐,你气不过,偷偷藏在妓院中想要暗杀我。被我的侍从现了,狠狠的打,然后被拖在马后面在大街上跑,对不对?” “对!多谢殿下不杀之恩。” “呵……”楚离淡笑一声道:“你现在这么说,当时可不是这么说的,你还记不记得你当时怎么说,你说只要你不死,总有一天要让我死无葬身之地。” “臣万死!”明远跪坐在地上,不动声色,显得十分沉稳。 “其实,我跟你想的是一样的。”楚离慢慢说出一句话,明远不由得扬眉,有些不解。 楚离声音淡漠,缓缓说道:“这样的耻辱,我当年也曾经受过,甚至,比你还要难忍。” 军人眉头微触,不再说话,楚离自顾说道:“我六岁那年,我的亲生姐姐瑶华公主十一岁,西川和我国联姻,别的宫躲还来不及,我的母亲却主动将瑶华送了出去。那一年,西川的大皇已经63岁了,不到一年,西川就将瑶华送了回来,说是得了病,南方气候好,便于调养。瑶华回宫之后,就被关在了北冥馆里,不许任何人去探视。母亲从小对我就不亲近,瑶华是长公主,对我十分照拂。我翻墙进了北冥馆,却现,她全身都已经烂了,像是一团死肉一般的躺在床上,身上散着浓烈的臭气,跟前却没有一个宫人伺候。终于,不到半月,她就自己死了。” “后来,宫里的嬷嬷告诉我,西川的大皇逼着瑶华在满朝文武面前跟公马交配,然后又把她扔到喂了春药的马群里,要不是瑶华手下的老嬷嬷舍命相救,她可能早就死在西川了。我听了之后,哭着跑去告诉父皇,他那个时候身体就已经不行了,还终日守着那些涂脂抹粉的小官,靠着秘廷的药支撑着那根肮脏的玩意,也不避讳我,听我说完之后,只是麻木的笑了笑,说道‘西川大皇的玩法倒是新鲜’。从那一天起,我就知道,南楚没有希望了,想要堂堂正正的站起身来,只有靠我自己。” 任军人再是冷静,这一刻也不由得动容,不为楚离口中的话,只为这些宫廷的丑事,不是自己应该听的。 楚离恍若未觉军人的不安,仍旧接着说道:“可是老天似乎故意不给我机会,九岁那年,我像瑶华一样被母亲当做货物送到了大齐,母亲因为连送两个孩子,避免了两场战争,一跃成为国中最有威望的国母,声势甚至过当时的刘皇后。可是我,却在大齐过了一段最为猪狗不如的日子。我还记得天到大齐的时候,齐王挺拔的坐在王位之上,下面是他几十个矫健俊朗的儿子,他抱着当时的太子齐安,指着我对满朝文武说‘你们看,这就是南楚那个窝囊废的儿子’,然后所有人都围着我哄然大笑。那时候才只有八岁的齐雨跑上来,对着我的脸吐了一口口水,我的贴身侍卫房林大怒,可是还没说出话来,就被人削去了脑袋,颈项里的血喷了我一脸,眼珠飞了出来,掉在我的靴子尖上,白花花的脑浆至今还总是回荡在我的梦里。我知道,那是他在叫我给他报仇。” “我像是一条狗一样在大齐的荣华宫内生活,甚至还不如一条狗。被人踢了我这半脸,我不但不能咬他,还得把另一半脸送过去。因为我要活着,那么多双眼睛在看着我,他们日日夜夜在我耳边叫嚣,我不能死,我要报仇。” 楚离冷笑一声,接着说道:“终于,我熬出了头,我回到了南楚,回到这个让我深恶痛绝的地方。明远,你说,权利到底是什么?是荣华富贵?还是锦衣华服?” “都不是!”明远沉声说道:“臣以为,权利,能让人像人一样的活着。” “说的好。”楚离轻笑一声,“权利真是一个好东西,所以所有挡在前面的人和事,都要赶尽杀绝不留后患。这是应该的,没什么好犹豫的。” 第034章:孤灯皓月 这是开国以来的次,乾青四所的冷宫一点也没有冷宫该有的气氛,灯火通明的门外,二百多名侍卫或明哨或暗哨的将整座宫殿包围了起来,连一只苍蝇都别想悄无声息的飞进去。 青夏坐在桌子旁边,经过了几天的观察,她心里知道,问题就是出在饭菜里。 可是转头看了一眼高高的院墙,想起外面的阵仗,她还没有完美的计划,可以确保她能万无一失的逃出去。那么,就不必委屈自己的肚子。夹起一片冬笋放进嘴里,有点咸,看来就算楚离还没有废掉自己的封号,下面的人仍旧看准了风向知道自己这个娘娘已经名存实亡,办事也就懈怠了下来。 手脚麻利的吃完饭,自己动手收桌上的碗碟,突然现食盒里竟然有一只青色的瓶子。青夏眉头一皱,小心的拿起来,那瓶子看起来平平无奇,没有什么特点,可是却透着一股清新的香味,拔出瓶塞放在鼻尖嗅了一下,才现竟然是一瓶茉莉花油。 茉莉花有驱除蚊虫的功效,因为它的味道要比驱蚊草好闻的多,所以宫中的宫女下人都喜欢涂抹。只是没想到竟然有人悄悄通过这种方式向自己送这个。来楚宫才一个多月,青夏自问还没有什么心腹下人,难道是庄青夏以前的忠心下属? 疑惑的送出了食盒,天色就暗了下来。擦了花油,果然这一觉就睡得安稳了许多。只是第二天早上醒来之后,却被一个消息震惊了许久。 晚上,本来执行宵禁的盛都漫天烟火,人声鼎沸。青夏坐在偏僻的乾青四所,都能感受到南楚国民那种自肺腑的欢腾之气。 楚离终于还是行动了,楚王头一夜病殁,他第二日就在满朝文武的上表拥戴之下,成为了南楚的君主。这个曾经远赴他国为质的皇子,终于成了大楚的主人。站在了南楚权利的最巅峰。 青夏坐在烟花之下冷声淡笑,名不正则言不顺,前几天的宫廷政变想必给了他很大的震动,所以才会这样急不可耐的行动了起来。所有挡在他前面的障碍都已被他除去,满朝文武早已清理换血,又何况一个垂垂老矣的昏庸国君? 终于,楚离成为了新一代的楚国大皇,一月之后,将于楚国宗庙实行祭祖大典,昭告天地祖宗。届时其他三国都将派遣使臣。除了和南楚关系紧张的大齐,其他两国都有皇亲国戚参加,甚至连北方和南疆的一些弱小藩国都将前来朝拜,楚国气象登时为之一新,不再是过去的颓废糜烂之色。 为了迎接一月之后的祭祖大典,在他国权贵面前展现一个国富民强兵强马壮的形象,楚离亲赴军机大营,操练精锐兵马,南楚后宫霎时陷入新一轮的争斗之中。 昨夜在外面坐了一整夜,今日早晨刚刚起床,就感觉一阵头昏,打了盆水洗了把脸,青夏终于再也支撑不住倒在床上,醒来的时候已是半夜,下人送来的饭菜放在桌上,早已凉透。 庄青夏这个身体还真是差劲,竟然这个时候生起病来。 青夏强打精神坐起身来,只感觉口干舌燥,这里没一个服侍的下人,平时还好些,这时候就显得颇为不便。想到这不由得摇头暗骂人还真是不能有惰性,以前在原始森林里受了多重的伤都能坚持完成任务,现在只是生了一个小病,竟然就连打个水都这么费劲了。 扶着墙站起身来,拿起水桶走到院子里的水井旁,好不容易打上一桶水来,却洒了大半。这个时候已经入冬,井水冰凉,青夏喝了一口,感觉像是钢针扎在肺里一样。不禁大声大声的咳嗽起来,一阵天昏地暗瞬间袭来,青夏眼前一黑,再也坚持不住,就这样昏了过去。 再次醒来的时候仍旧是晚上,仍旧是倒在天井旁边,青夏回头看了眼已经熄灭了烛火的屋子,桌上的饭菜并没有动,想必这一晚还没有过去。 着了一晚的凉,咳嗽更加严重,青夏知道这绝不是感冒烧,可能已经犯上了肺炎。这里没有特效药,青夏知道这种病可大可小,问题在于自己根本就没有办法去医治。想了一会,还是站起身来,一边咳嗽着一边走到大门前,一把拉开。 “唰!”的一声,刀枪林立一片寒芒,雪白的光恍的青夏的眼睛一片雪亮,她皱着眉头咳了两声,随即对着门口的一个侍卫说道:“我不是要逃走,我病了,可能是肺炎,你们向上请示一下,找个大夫来。你们是看守我的人,若是我死了,你们也有责任。”说完就嘭的一声关上大门。 听着外面一阵小声的混乱之后,就有脚步声渐渐远去,青夏不由得沉沉出了口气,靠在门框上,天边启明星渐渐升起,漫长的一夜就要过去了。云翔殿里,丹妃一身大红宫装坐在暖榻上,下面的圆桌旁围着几名楚离刚刚册封的三品婉仪。楚离登上帝位,丹妃虽没封后,但是在偌大的后宫中,已是名副其实的后宫之主。 “各位妹妹们怎么看?” 丹妃的声音柔软,带着一丝倦怠,可是一双凤目却透着一丝冰寒之色。穿着浅绿色流彩丝绦的莫婉仪眉眼通透,突然扬声说道:“依我看,八成是又想出什么魅惑皇上的点子,信口开河、恬不知耻,姐姐不用理会她就是。” 莫婉仪话音一落,其他几名女子也随声符合。丹妃冷然一笑,轻轻的打了个呵欠,慵懒的说道:“不过她既然说她得了病,我却不让人给她看,将来出了什么事,还是要着落在我的身上。这样吧,福泉,你去找卫医署的潘大人,就说兰妃得了肺痨,该怎么治,就怎么治吧。”表面上名叫卫医署,实际上就是一群烧纸画符的茅山道士。这群人全身包裹的严严实实的走进四所的冷宫,将青夏日常所用之物付之一炬,又上串下跳的挥舞着所谓的镇邪之物,烧的满院子都是烟熏火燎之气。最后冲了一碗乌黑的符水,要青夏喝下去。 青夏冷眼看着这群哗众取宠的人物,只觉得胸腔里有团火熊熊烧起,一把掀翻了老道手上的符水,一个响亮的巴掌就抽在了老头的脸上。 老道大怒,妖魔鬼怪的喊了一通,最后还是在青夏杀人的眼光中灰溜溜的退了出去。 青夏捂着胸口坐在天井旁的石盘上,暗暗沉思,看来无论自己有没有万全的把握,都要开始行动了。昨夜和今早的饭菜都没有吃,只要再绝食两日,身上的毒素应该就可以全解。到时候再想办法离开皇宫,不然不被人害死,也要自己病死。 想到这,将刚刚送来的食物全都倒在小院的花圃里,然后用土掩埋。就回到床上躺了下去。 早晨醒来的时候,感觉身体状况越不好,饥饿不说,咳嗽的似乎更加厉害。青夏很怀疑以自己目前的状态能否逃出楚离的手掌,就在这时,一阵浓烈的中药味道突然冲进鼻腔,青夏扭头一看,只见一碗黑漆漆的汤药就放在自己的床头之前。 第035章:暖日冬阳 “娘娘息怒!” 身穿三等侍卫深青色官服的男子轰然跪在地上,脸上再也没有往日的谦卑和谄媚,透着一丝只有经过生死沙场才会拥有的锐气。 青夏认识这个男人。他是北安门侍卫头领徐权的手下,平日里总是一脸谄笑着跟在徐权的身后,阿谀拍马,看着十分生厌。 尽管已经虚弱到了极致,可是青夏还是强打精神将匕架在男人的脖颈上,冷眼望着这个不之客,沉声问道:“何人派你来的?有什么目的?” “娘娘请息怒,小人何顺,其实是齐人。” 男子不卑不亢的沉声说道,缓缓抬起头来,正视着青夏的眼睛,精锐的光闪过他的双眼,一看就是精明强干的角色,何顺压低声音,小声的说道:“娘娘不认识小人,但一定认识柔喜馆的舞姬弗兰,她是小人的妹妹,一年前曾给娘娘送过信。” 青夏眉梢一挑,眼内锋芒毕露,难道这就是齐安派来的探子? 这么说,那个弗兰就是之前庄青夏和齐安联系的纽带。想到这,这才记起这半月以来,柔喜馆曾多次请求为兰亭殿献舞,却被青夏当成上门讨好奉承的普通宫人,没有接待。看来庄青夏果然是齐安派来的探子,毫无疑问。 “娘娘,小人收到消息,太子殿下已经安全回国,娘娘大可放心。另外,太子殿下嘱咐小人跟娘娘说一句,先忍一时之气,保重身体,这次楚太子登位大典,我国会有人来参加,到时候定会设法营救娘娘。” 青夏淡淡的收回匕,何顺仍旧跪在地上,继续说道:“太子殿下的手书,请原谅小人无法安然带进来,只得口述。殿下说,上次之事,他已经明白前因后果,小之情,他从未忘却,相守之日,即在眼前,还请娘娘您千万保重。” “好了,我知道了。”青夏淡淡点了点头,缓缓的吐出一口气,凤目一扫,冷然看着何顺,沉声说道:“也请你转告齐安,就当庄青夏已经死了,上次的事情只是还他一个人情,从此以后,两不相欠。至于你,以后无论有什么事,都不要再来找我,否则,别怪我翻脸无情。毕竟,我还是南楚的妃子,而你,也还有亲人留在楚宫。我言尽于此,你自己好自为之,退下吧。” 何顺一愣,可是还是转瞬明白过来,作为一个卧底人员,有很多事情是不应该插嘴的。他正色点了点头,说道:“小人明白了,娘娘这番话定会会据实上报太子。但是至于要不要再来找娘娘,却不是小人做的了主的,小人一家为楚人所害,太子是小人的救命恩人,生死早就置之度外了。小人告退。” 屋子里很快就安静了下来,青夏目视前方,端起药碗,仰起头来一饮而尽。 孤灯之下,青夏的影子淡淡的投射在空荡的地板上,冰冷的屋子里,不时有冷风吹了进来。 第二天直到中午才醒了过来,青夏知道自己的体力在疯狂的透支,可是却没有任何办法来扭转这个局面。如今的局势是一个死局,不找到一个突破口是不会有生路的。 昨日一片狼藉的院落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人打扫干净,屋角拐弯处的水缸,也被人打满了水。 青夏暗道必是何顺做的,也没有多想,坐在院子里深深吸了口气。 现在已经入冬,南方的天气阴冷潮湿,可是阳光仍旧是暖暖的。青夏周身乏力,靠在天井上,微微仰着头。阳光透过手指照射在她的脸上,有一丝朦胧的光晕。 这时,一声轻微的摩擦声突然从东边传来,在死寂的庭院里,好似一颗扔进了寂静湖泊里的石头。青夏警觉的转过头来,却不见任何人影。细细看去,只见墙壁的上方显露出一丝刀锋的银亮,锋利的匕尖沿着青砖的边缘缓缓插进,突然,嘭的一声,一块青砖就掉落下来,小小四方的缝隙里,露出外面淡青色的密林。 “咚咚”两声登时响起! 青夏屏住呼吸,只见一只修长的手掌自缝隙中缓缓伸了进来,并在周围的墙壁上,轻轻的敲击着。 手掌很大,略略显得有些粗糙,一看就是一只男人的手。那只手摸索着,似乎丝毫不介意会被青夏现,还挥动了一下,然后在就在墙壁轻轻的敲击着。 敌友难辨,行为也足够怪异。青夏站起身来,拽着裙子,小心的移动脚步,悄无声息的靠了过去,身体紧贴着墙壁,缓缓的接近了那只手。 一只枯枝突然出嚓的一声脆响,锦丝底子的绣鞋踩在上面,霎时断成两半。 墙壁上伸过来的手登时缩了回去,一切都好像是幻觉一般,只余下一个手掌大的洞口,里面微微透出青绿色的树林。 青夏紧靠在墙壁上,心下揣测,不知来人究竟何意。正猜测间,那只手突然又伸了过来,只是这一次,却拿着一只朱红色的瓶子。 那人似乎已经知道青夏就在这边,紧握着瓶子,向青夏的方向替了过来,很平和,没有一点敌意。青夏不由自主的伸出手去,缓缓接过。 感觉到手上的力量,那只手也缓缓的松开,就要缩回去。 就在这时,青夏突然探出另一只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猛地将那人的手一把抓住,略一用力,小小嫩白的手掌随着对方的退缩探了过去,将对方的手紧紧的抓在掌中。 掌中的手明显的震了一下,青夏感觉到有丝丝汗水自那人的掌心缓缓的渗了出来。 两只手,就这样在黑洞洞的墙壁之中,紧紧相握。 “你是谁?”青夏凑近洞口,向外小心的张望,压低了声音,轻声问道。 可是那边的人却不一言,被青夏握住的手有一丝僵硬,修长的指间有厚厚的茧子,像是做惯粗活,也像是握惯了刀剑。 青夏抬起另一只手,将朱红色的瓶子凑近鼻尖,一股熟悉的中药味登时传来,和昨晚她喝下的汤药十分相似。 “你是何顺?”轻声的询问了一句,可是对面仍旧没有一丝声音。这时,大门方向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青夏知道是今天送饭的人来了。 对面的人似乎也听到了动静,微微有一些着急,轻轻的向后拽了一下。 脚步声越来越近,那人却没有使劲的拉扯,只是小心的试探了一下,仍旧任由青夏握着。 膳食间的宫人们轻轻的叩门,没有半点礼貌的大声的叫道:“娘娘,奴婢进来了!” 传来了开锁的声音,一切都好像被放慢了动作。 第036章:绝地反击 早晨醒来时,精神好了很多。在屋子里做了几个舒展的运动,就昂走出了房门。 多日来的晦气一扫而光,由内插上门栓,青夏拿出纸笔,开始了准备工作。 小心的攀上墙壁,好在这南方气候温暖,即便是冬天,也有郁郁葱葱的林木。青夏做足了隐藏的功夫,开始次认真观察自己所处的这个地方。 西边,是正门的方向,相对的,明哨就显得多了很多,大约二十多名守卫,全副武装的二十四小时站在那里。而九点钟方向明显有草丛下压的痕迹,说明有暗哨潜伏。 北边临水,是一片巨大的湖泊,上面原本有一座别致的吊桥,自己青夏住了进来,就已经拆除,在没有潜水装备的情况下,于这个季节游入冰冷刺骨的湖里,和找死没什么区别,可以直接过滤掉。 南边就是乾青四所,人来人往,比这边要显得热闹很多,看起来也没什么特别。可是青夏细心观察之下,就现大大小小的暗哨足足有十几个,东南边的一座看似装饰用的角楼,也是暗藏玄机。潜伏这种事情,一定是要攻其不备才好,如今人家正瞪大了眼睛等待她出去,在这种有意为之的情况下,任青夏身手如何了得,也不敢这般托大。 最后,只剩下东边的墙壁了。那处后面,是一片密林。楚宫和青夏现代所见的故宫不一样,自然的痕迹比较重。占地广阔不说,园林颇有些江南园林的意境,人为的修饰少了许多。奇怪的是,这边的暗哨也不少,更有一队巡逻的士兵市场在围墙下行走,墙下挖了深深的沟渠,连同着北边的湖泊,注满了水。青夏看到这里,不由得一愣,这么说来,昨日何顺是站在水中给自己送的药了。南楚虽然气候温和些,但是还是毕竟是冬天,气温要在o度左右,水温更是冰凉刺骨。想到这,不由得对那个愚忠的大兵生出一丝好感来。 观察了一圈,青夏坐在院子里的石盘上,拿着纸笔,不大一会,就勾勒出一幅乾青四所的平面图。几十处明哨暗哨都用圆圈标示出来,密密麻麻的好像蚂蚁洞一般。青夏皱着眉头,勾画了一阵,想了想,又凭借着强的记忆力,画出了楚宫的平面图还有盛都的格局图。 也许是职业习惯,每到一个城市,青夏总是习惯的找出最佳的逃生路径。做完这一切,日头就已经偏西。青夏走到东边的墙壁边上,果然,上次的位置上,仍旧是一包油纸包裹,细细的绳索上,一只朱红色的瓶子静静的挂在上面。 青夏用了整整三天的时间来记录禁卫换班的时间,现这群禁卫是三班轮换制,每四个时辰换一次班。也许楚离定下的制度天衣无缝,可是落实到这些大兵的手上,他们难免就有一些懈怠。毕竟,这样兴师动众的来看守一个病怏怏的女人,每个人都不以为然。楚离又不能告诉他们他是在等齐太子再一次自投罗网,于是,就给了青夏可乘之机。 用细密的绳索将裤脚和锦丝绣鞋绑在一起,扎起满头的长,一直藏在身上的匕插在裤腿间,最后带上一挑长长的绳索,绑在大腿上。宽大的裙子以放下,一切都隐匿其中。做好了这一切,月亮已上中空。沉沉的吸了口气,就打开了房门。 已是午夜,皎洁的月亮圆圆的挂在天上,挥洒着清淡的光晕。大片的白霜地上,一名玉带蟒袍的年轻男子定定的站在天井旁边,双眼望向站在门口的青夏,双目好似星子般璀璨。 “这么晚了,你要到哪去?” 青夏心下一惊,面上却不动声色,冷冷说道:“都到了这个地方,你说我还能去哪?”尚在屋内的身子一倾,迅拿起一只杯子,门板挡住了对方的视线,青夏拿着杯子目不斜视的走了出来。来到屋子的拐角处,打开水缸的盖子,舀起一杯水仰头就喝了下去。 眉头霎时间皱的紧紧的,声音有着隐隐压制的怒意:“我听说,你病了。” “楚离,”青夏淡淡的开口,缓缓的转过身来,冷笑着说道:“你不该来这。” 楚离神色一滞,眼中的黑气更甚,沉声说道:“我该不该来,自己心里清楚。” 青夏缓缓摇了摇头,淡淡说道:“道不同不相为谋,庄青夏跟你本不是同路人,你囚禁她,天经地义。但若是心里装着她,早晚自食恶果。” “庄青夏,你未免太瞧得起自己了。”楚离冷哼一声,负气的说道:“我来这里,只是想确定你还没死。齐安当年加在我身上的东西,我早晚要百倍千倍的讨回来!” 青夏定定的看着他,只觉得一阵悲哀从心底升起。从一个旁观者的角度来看,庄青夏为了齐太子,背叛楚离,楚离囚禁她理所应当,甚至在这样封建社会里,楚离大可以在一开始稍微察觉的时候就将她挫骨扬灰。但是楚离没有这么做,他处心积虑的想证实这件事,无非就是想给庄青夏一个活命的机会。 也许,相对于那个利用这个傻女人的齐太子,楚离才是真正爱她的人。只是,他不会选择正确的方式。但是,这一切都跟她没有关系,她心在关心的是,楚离站在这里,而她就没有办法在这个晚上逃跑。 “你真以为齐安会笨到这种地步,会再一次中你这种肤浅的圈套?”青夏眉梢一挑,扬声说道:“还是你真的以为我有这么大的作用,可以让一个男人放弃江山来营救我?只看看你自己,你就应该知道这是没有可能的。” “可不可能不在于你我。”楚离嘴角斜斜牵起,邪魅一笑,冷声说道:“知道这次登位大殿,齐国派出的人是谁吗?你的老情人,就要来了。” 青夏一愣,神色间闪过一丝惊诧。楚离突然勃然大怒,猛地转过身子,寒声说道:“你逃跑有望了,所以别再半死不活的,再让我看到你喝冷水找死,就自己准备后事吧!” 男子轰然转身而去,青夏看着暴离去的楚离,微微一愣,突然脑中灵光一闪,扬声叫道:“你等一会。” 楚离满脸黑云的疑惑顿住脚步,青夏急忙回到屋里,一会才慢吞吞的走出来,说道:“没事了,你走吧。” “你耍我!”楚离大喝一声,青夏不置可否的耸了耸肩,就见楚离气势汹汹的走了出去。 大门光一关上,青夏迅脱下身上的锦缎长裙,露出刚刚进屋穿上的一身短衣小褂。虽然这是这时代女子穿在里面的内衣。但是总比这一身华服来的轻便许多,再加上夜晚漆黑,谁也不会瞧见。 敏捷的攀上东边的墙壁,果然因为楚离的到来,侍卫们全都聚集到正门前恭送楚离,只有几个暗哨在原地潜伏着。轻而易举的翻出墙外,猫着腰小心的绕到正门前。楚离的锦缎靴子就在人群中行动着,青夏默算着时间,一阵凉风突然刮起,树枝哗哗摇晃,登时一个前滚翻,就闪到人群之中。众人全都跪在地上,盯着自己的脚背,谁敢抬起头来直视楚离?趁着这股时间,青夏就在众目睽睽之下,神不知鬼不觉的潜到了楚离的龙辇之下,双手双脚攀着辇下,整个人好似壁虎一般紧贴在上面。 第037章:林家书生 “起来吧。”低声的声音从头上传出,青夏攀在龙辇之下,小心的屏住呼吸,只听楚离的声音冷冷的说道:“你跪在这里三天,口口声声要见我一面,不会只想对着我这么跪着吧。” “臣……”男子声音微微一颤,似乎有一丝胆怯,但是还是鼓足勇气大声说道:“臣以为,殿下赏罚不明,善恶不分,有失一代明君的风范!” 一阵响亮的抽气声几乎同时响起,即便是没亲眼见到,青夏也想得出现在众人的表情。冷风轻轻的吹着,响亮的声音落在夜色中,好像沉入湖底的石头一样,久久看不见一丝波涛漾起,男人不禁有一些紧张,咽口水的声音很大,在这样的黑夜中,更显得明显。 好像过了一个世纪一般,楚离的声音才低沉的响起,没有一丝波动,也听不出半点情绪,“哦?怎么个赏罚不明,善恶不分,你来解说一二。” 书呆子耿直的声音中气十足的响了起来,有些事情就是这样,你以为很难开口,可是一旦说出来,后面的事情就会简单许多,果然,那男人前面再大不敬的话也已经说了,现在抱着豁出一切的想法,胆气就壮了起来,大声的说道:“臣已经多次向殿下上表,将十三王叛乱那一晚的明细细致的向殿下说明过。当日能成功出宫向殿下报信,实则归功于一名穿着兰亭殿二等侍女服饰的一名宫女。可是殿下却把所有的功劳都算在了微臣的头上,给微臣加官进爵,此乃赏罚不明。况且微臣紧遵圣人教诲,多年于文史馆编订丛书,忠君爱国乃是本分,可是一名小小的宫女却有此等觉悟,实在应当嘉奖。可惜殿下不但没有半点奖赏,反而将兰亭殿的下人全部收押,此乃善恶不分。臣是文史馆史官之,身负记录朝堂史实,规劝殿下言行之责。是以斗胆上奏,还请殿下三思。” 铿锵的语调回荡在阴冷的空气之中,周围一片寂静,没有半点声音。楚离也是沉默不语,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林史官跪在地上,青色的靴子上面,是深青色滚着金边的二等朝服。青夏注视着近在咫尺的林书呆子,不禁生出一丝好笑的情绪,没想到当日匆匆一面,竟然让着书呆子对自己这般感恩。还为了自己冒犯天颜,真不知道是说他耿直还是愚钝。 “我最后再问你一次。”楚离的声音突然突兀的响起,声音中似乎带着一丝急切和隐隐的希望,他颇有些试探的说道,声音微微上扬,好似不忍去戳穿一个谎言一般。 “你说的那名宫女,真的穿着二等侍女的衣服?真的,是兰亭殿的?” “是!”林史官连忙伏身在地,沉声说道:“臣绝对不会记错。” “是吗?”楚离的声音淡淡的,龙辇中的双眼闪过一丝黯然,这么说,她又骗了自己一次。当日从火海中出来的时候,青夏的确是穿着香菊的衣服。当时他就有些怀疑,可是她为什么不说出来?这并不是坏事,她救了自己的江山。难道是害怕因为她的身手进而怀疑齐安逃跑的真相吗? “殿下要是短时间内不好寻找这名宫女的话,臣好画了一副那宫女的肖像,只要殿下张贴出去,马上就可找到她。” 林史官见楚离松口,乐的眉开眼笑,很是献宝的说道。伏在龙辇之下的青夏听了却差点想冲出去一刀将他砍了。所有的破绽都是出在他的身上,若不是他,楚离也不会这么快的就对自己起了疑心。现在若是看到那副所谓的画像,可能真的要认定齐安就是自己放走了的。 现在只能希望楚离不愿意去看他的什么画像了,可惜天不遂人愿,楚离似乎来了兴趣,沉声说道:“画像在何处,呈上来。” “在文史馆的画房里,臣这就去拿。” “算了,我和你走一趟吧。”楚离也许是闲的慌,亲卫们一听楚离的话,连忙驾起龙辇。青夏只得像长了吸盘一样,攀在龙辇底座上,四平八稳的向着文史馆行去。 不到半盏茶的时间,就到了文史馆的大门。一阵繁琐的开锁之后,林史官的脚步急切了走了上来。 “殿下,这就是臣画的那名宫女的肖像图。” 龙辇的帘子被侍卫撩起,楚离金黄色的靴子踏了下来,站在青夏的眼前,一只短小的金黄色小刀插在靴子里,看起来没什么攻击性,倒像是一个摆设一般。 接过林史官手中的画,楚离哗的一声就打来。周围的侍从不禁一声惊呼,只见那画竟然不像时下的肖像画一般,竟然足足有一人高。楚离高举着手,才让那画没有拖在地上。 画中的女子柳眉星目,樱唇小脸,眉眼凌厉果敢,犹若冰霜闪过,又犹如春意暖融,顾盼间神采飞扬,满头青丝在头上结了个髻,穿着一身宫装,更显得清丽如雪。手握一只淡黄色的鞭子,高居马上,另一手持着一把战刀,架在一名有意丑化了的禁军的脖颈上,得意洋洋,嘴角冷笑,看起来好像是活了一样,几乎要从画中走了出来。 常跟在楚离身边的人,全都一眼认出了这位画中女子,就是刚刚被关到了乾青四所冷宫的兰妃娘娘,是以所有人全都瞪大了眼睛,满脸的不可置信。 而楚离,却像早就猜到一般,沉静的拿着画,静静的沉默着。许久,才好似自言自语的说了一句:“这画,你画的很用心。” 林史官却好像颇有些不好意思一样,木讷的笑了笑,“为……为……殿下分忧……臣……理应…理应如此。” “这人你不用再找了。”楚离突然一把将画收了起来,转身走进了龙辇,沉声说道:“这名宫女实际上我早已找到,是兰亭殿的二等侍女香菊,那晚之后,她回到兰亭殿被大火烧伤,前阵子不治而死。我已命人将她风光大葬,并封赏了她的家人。” “什么?”林史官突然大惊失色,大叫一声,声音充满了震惊和无法相信。 楚离见他的样子,不由得微微眯起了眼睛,声音也渐渐转冷:“这事你不要再管,回去吧。” 说着,伸出手来一摆。侍卫就驱动白马,龙辇缓缓的向来时的方向驶去,走了好远,青夏还能看到林史官的靴子和官袍,愣愣的跪在地上,好像失去了生命一般,没有半点生机。 “殿下,已经三更了,还要出城吗?” 青夏的精神霎时被猛地提了起来,漫长的等待之后,却听到楚离的声音淡淡的说道:“回东宫。” 青夏的心顿时由天堂沉到谷底,只听那名侍卫继续说道:“那臣先去通报一声,不知殿下今晚要到哪个宫中留宿?前日丹妃娘娘派人来报,说她宫中新进了南疆藩国宛丝大公进贡的新鲜水果,想请殿下去品尝。另外陈妃娘娘……” 第038章:逃出生天 黑漆漆的夜色中,青夏好似一只狸猫一般,悄无声息的摸向永乐门。捡起一颗石子,嘭的一声就向一旁的草丛扔去。 “什么人?”守门的两名侍卫顿时被惊动,谨慎的举起长枪,交换一下眼色,一人小心的向着草丛的方向走去,另一人则在原地驻守。 那人的身影刚刚隐藏于草丛之中,青夏霎时间好似暴起的猛兽一般,凶悍弹地而起,对这剩下的那名侍卫飞扑而下。一晃间,那名侍卫只看到一个黑影凌空而下,尚来不及看清楚是什么东西,青夏就陡然由上空落下,五指称爪,手指精准无比的按在他的颈部大动脉上,一阵晕眩缺氧,那人就软绵的昏迷了过去。 及时扶住那名侍卫的身体,让他靠在门廊柱上,还来不及隐藏。另外一名侍卫就走了过来。 一把抓起昏倒侍卫的身体,躲在他的身后。夜里漆黑,这处灯火也不盛,毕竟只是一座小宫门,既不通向皇宫外,也不通向后宫,直达的地方却是皇帝早朝的文武大殿。若是从前倒也算是个重地,但是自从先皇登位之后,上早朝的次数加在一起都没到十天,是以这处渐渐就荒废了下来。反而东宫大殿每天早上人声鼎沸,热闹无比。成了南楚国的新风向。 “什么玩意都没有,我说你就是小心过了头。” 侍卫嘟嘟囔囔的回到自己的位置站好,靠在门柱上,懒散的吐了一口气,压着嗓子说道:“这夜里是真***冷啊,明天休班,咱哥俩一起去满堂春乐呵乐呵吧。”见旁边的同伴没有反应,侍卫不禁有些犯疑,扭头一看,不由得大骂一声:“***,你小子倒是睡的快。得别睡了,你不是刚睡醒吗,该我睡了。”说着就伸出手来推另一名侍卫的肩膀。 “嘭!”的一声,并没有怎么用力,昏睡的侍卫的身体登时随着这轻轻一推就倒在了地上。年轻的大兵瞪大了眼睛,似乎有些反应不过来。也只是电光石火间,就看到了隐藏在那名侍卫之后的青夏。 “呵……对不住了。”迅的出手,猛烈的力量,下一秒钟,这名倒霉的大兵就和他的朋友一样,倒在了地上。从怀里掏出三枚银针,这是当初青夏从兰亭殿带出来的东西,一直准备着,这时候恰好派上了用场。准确的认穴拿位,三枚银针对着大兵的后颈就扎了下去。 这一招是青夏当初在现代的时候跟11处的一名药剂师学的。当年军情局为了请这位贫困山区中的赤脚大夫出山可没少费功夫。主要是这位大夫医术不怎么样,但是却有一手高明的针灸催眠的技术,出手神乎其技,无论身上那部分,只要三枚银针下去,保管你将十五分钟之内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军情局的一名同事在付出失去十多回记忆的惨重代价之后,终于以一麻袋白面贿赂了老中医的老婆,才将这一代神人带出了大山。 青夏向来于学医没什么天分,是以只学会了后颈认穴这一点毛皮。可就是这一点皮毛,在行动中却救了青夏不知道多少回。青夏虽是特工,却不是杀手,如无必要绝不滥杀。搞定了这两名侍卫之后,青夏将他们的身体扶正,靠在门柱上,看起来就像是睡着了一样。 穿过宫门,直奔文武大殿,她的计划十分周密,到了文武大殿之后,偷一套三品侍卫服,混进皇城禁军之中,等待天亮,跟着楚离的亲卫一同出城。然后在军机大营中躲上几天,再另觅方法逃出南楚。 这虽然是最冒险的方法,但同时也是最省力的方法。就算楚离得到消息说庄青夏逃走,也必然会全城搜捕或是往齐国的方向追去。定然不会料到所找之人就在自己的营地之中,等风声一过,青夏早就逃之夭夭。任他楚离有三头六臂,这辈子也休想再找到她。 于文武大殿的侍卫寝房中偷出一身衣服,简直易如反掌。而作为一名特工,生存守则中至关重要的一点,就是要具有高的化妆技术,以便在随时随地都可以以各种身份巧妙的脱身。即便是没有在现代那种高明的化妆用具,但是青夏还是用原始的方法,迅的摆脱了原貌。 绷紧头皮、拉高眉毛,眉笔画眼、改变眼形,续上胡子,遮掩唇形,银粉涂脸,显高颧骨,在侍卫服的里面加了肩垫,又故意围粗的腰身,在靴子底下稍微增高,最后一刀割下长及膝盖的满头秀,余下的披散在肩膀上,只稍稍垂腰,麻利的挽成一个髻,固定起刘海,露出涂黑的额头。用锋利的匕照了一下,活脱脱一个粗鄙的大兵,哪里还有半分女子的样子。 “整队,殿下要出宫。”一声大喝突然从外面传了进来,正在睡觉的皇城禁军们登时苏醒,青夏躲在灯火的暗影之中,免费看了一场裸男初醒图,无数个**大汉在她面前穿衣穿裤,十分壮观。 不到一炷香的功夫,所有人就已经整队完毕。青夏混在人群之中,迅的跑到广场之上,等待着南楚未来国君的驾临。 现代科学验证,一个人刚刚睡醒的时候,就是他防备能力最差的时刻,众人刚才睡眼朦胧,也没有注意队伍里突然多了这么一个身材矮小却很壮实的小侍卫,这会站着无聊。大部分人的眼睛都留意到了这边。 “哎?你不是我们队的,是二组的吧,站错地了。”一名满脸络腮胡的大兵突然开口问道。 旁边一个干瘦的侍卫还十分好心的向百多米外的方向指去,“二组在那边呢。” “哦,谢谢这位大哥了。”改变声音对青夏来说只是小菜一碟,粗着嗓子说道:“我是外城绿营军刚刚调进禁军的,昨个夜里才到,诸位大哥都睡着了,就没敢吵着你们。” “外城绿营军的啊!”络腮胡子大声说了一句,突然扬声叫了一声:“杨枫,你们绿营军又来人啦!” 一身藏青色皮铠的年轻男子闻言登时回过头来,剑眉星目,眉眼凌厉,浑身上下都透着股精干和敏锐,虎目中带着笑,对着络腮胡子等人微微一笑,就向着这边走了过来。 青夏却是霎时间手脚冰凉,暗道真是流年不利,这杨枫想要升官财的心极为迫切,看到自己不是绿营军的人还不立马揭穿。若是这帮人只当自己是一个想要加入禁军想疯了的侍卫还好,即便是把自己当成是奸细也成,最怕的就是这男人若是看穿自己的真面目,惊动了楚离,那以后若是再想从冷宫逃出来,可就是难上加难了。 自己千算万算,就是没算到竟然真的有人能从那外城低贱的绿营军杂牌大兵一跃成为皇城禁卫,真不知道这小子有了什么际遇,竟蹿升的这般迅。 年轻军人的眉头稍稍皱紧,双目闪过一丝锋利的寒芒,一步一步走了过来,在青夏前一米处停了下来。嘴角紧抿,头颅微微一侧,稍微有些疑惑的看向青夏,握刀的手不由得一紧。其他人虽然没由现杨枫的异状,但是青夏正全神贯注观察他的反应,哪能放过这样明显的情绪。 第039章:军机大营 这还是青夏次进入军机大营,上次抹黑劫狱,最怕的就是惊动旁边这座帝**队,世事真是奇妙难测,没想到有朝一日她竟然是以这样的身份进入这座享誉当世的军事重地之中。 青夏的前世,曾参加过多次渗透、潜入、伪装的任务,向来扮神像神、装鬼似鬼,何况一来到军营之中,她就不禁想起当年年幼时在特种部队受训时的事情,与这些粗壮的汉子相处,也不是什么难事。更可况,在来之前,她就已经做好了周密的调查。 并不是误打误撞,为了关押自己,楚离在前几天抽调了大批的绿营军士兵留守皇宫。而绿营军军潭边统领则因为平叛有功,被楚离升为将领,去了边城驻防。昨晚经过枢密院的时候,青夏潜了进去,顺手在西角放了把火。火势不大,却恰好将留守在皇宫内的绿营军花名册烧了个精光。 丢失军队名册,无论是在古时还是现代,都是大罪一件。好在火烧的范围不大,枢密院的长官若是还有一点头脑,必定会隐瞒不报,这几天派人前往边城,并在宫中暗查,将名册补齐。所以即便皇城禁卫军接到什么人员调动,上报上去,也会被当做小事一件下压。等到他们补齐名册,现没有夏青这么一个人的时候,她早就已经逃之夭夭了。 事情果然不出她所料,禁军将军侯永只是简单的询问了她几句,就给她安排了住处,青夏抱着重新给自己的衣帽铠甲,缓缓的向指定的营地走去,一路上跟禁军的大兵们自然的打着招呼,显得十分泰然。 刚刚伸出手去,营帐的帘子突然就被由内掀了开来。杨枫抓着一杆长枪,低着头正要往外走,看到青夏,不由得一愣。 青夏连忙站直身子,向边上一侧,给杨枫让了条路出来。 “谢谢。”淡淡的说了一句,杨枫大步走过青夏的身边,向着十八教场的方向走去。 军机大营住宿条件很不错,竟然是少见的两人一个营帐。一个个营帐像是小型的蒙古包一般,结实温暖,并不像青夏当年在野外行军时常常光顾的简易帐篷。 两个人住,空间也不是很大。正中央,放着一块巨大的毡子,足够三个人同睡,门口的方向,摆着一张小几,两只木箱,还有脸盆等物件,小几上放着一盏油灯和几本凌乱放置的书简。除此之外,别无他物。 打开其中一只箱子,里面装着大量的书简和少许衣物,知道这是杨枫的箱子,青夏也没有多看,就关了起来。将自己的东西都放在了另一只箱子里,青夏跪坐在小几前,突然升出了一丝好笑的情绪,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逃出了楚离的后宫,竟然来到了楚离的军营,还正了八经的当起了士兵,想想,都觉得好笑。 “哗”的一声,帘子被一把掀开,杨枫端着一只食盘走了进来,目不斜视的将食物放在小几上,沉声说道:“早上没吃东西吧,待会教场有训练,吃点吧。” 青夏席地而坐,半仰着头看着蹲在她面前的男子,不再掩饰声音的说道:“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杨枫眉梢微黜,沉然不语,青夏继续说道:“你既然能看出来,别人想必也看的出来,请你告诉我。” “你装扮的很好。”杨枫突然点头说道,“放心,别人看不出来。” 青夏眼睑稍稍眯起,由上到下的打量着这个数日前还是一个杂牌兵,如今却摇身一变成为皇城正规禁卫军的男子。他身材高大,却并不显得粗壮,根骨秀丽,也不显得文弱,一身坚韧的气质外放而出。剑眉入鬓,下巴上有着淡淡的青茬,手臂很长,手掌宽大,青夏眉梢一挑,突然一把伸出手去将男子的手紧紧的抓在手里。 “果然是你。”青夏嘴角淡淡一笑,一双眼睛也弯弯的眯了起来,轻轻摸索着男子掌心的茧子,笑着说道:“是你在送药送吃的给我?你闻到我身上的药味对不对?” “不止是药味,还有茉莉花香。”杨枫似乎早料到会被她觉一般,没有半点惊慌之色,说道:“当日娘娘救了我的命,涌泉之恩滴水相报,娘娘不必挂在心上。” “千辛万苦出了宫,就没什么娘娘了。”青夏摇了摇头,突然正色说道:“以后这世上没有青夏,只有夏青。” 枫点头应是,拿起一块干粮递给青夏,“只要有机会出去执行任务,就可以安然逃掉,不要担心,吃点吧。” 这军营中的饭食,自然不能同宫中的珍馐佳肴相比,可是青夏吃在嘴里,却有着说不出的开心与高兴,只觉得香甜可口、美味无比。 刚放下筷子,帘子就被一把掀了开来,洪大元粗壮的脑袋伸了进来,粗声大气的叫道:“在十八教场集合,小夏,队长给你配了新马,我给你牵来了。” 青夏暗道皇城禁卫的生活条件果然好,一个刚来的小兵,能住独立公寓不说,还给配坐骑,这放在现代,怎么也是正处级干部才能享受的待遇。 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八百里分麾下炙,五十弦分赛外甥,沙场秋点兵。 向来习惯了飞机坦克大炮导弹的现代化作战方式,骤然来到这浩瀚的练兵教场上,青夏霎时就被眼前所看到的一切惊在了当场。 整座军机大营十万人马全都站在巨大的教场之上,整齐列阵,刀枪林立,铁甲流彩。放眼望去,全是好似石头一般的钢铁战士,天边白云舒卷,寒风拂面,遍地的黄沙黄土,身上的铁甲森寒,青夏握着马缰,站在原地,看着这壮观的场面,只觉得血管里的血液顿时沸腾了起来。 “别怕。”低沉的嗓音突然在耳边响起,杨枫从后面走了上来,拍了拍青夏的肩膀,牵起了她的马缰,抓在手里,沉声说道:“待会你就跟在我的后面,小心坐在马上,别掉下来。” 这样的关心无可厚非,毕竟在别人心里,自己只是一个被抛弃了的深宫弃妇,这样一个养在深闺的大家小姐,之前能够完好无损的爬上战马,就已经是万幸了。 夏点了点头,对着杨枫灿烂一笑,即便是完全改了脸容,又沾了胡子,仍旧炫目晃眼,杨枫微微愣了一下,随即转过身身去,牵着青夏的马缰,走在前面。 跟在杨枫的后面,在队伍里站定,十万人聚集到了一处,却是异常安静,没有任何人大声喧哗,点将台上的战鼓突然隆隆的响起。青夏仰起头来,向台上望去。只见楚离一身银白铠甲,头戴头盔,白色的流苏缨子从头顶垂下,手按佩剑,英姿飒爽,气概干云,自有一番少年帝王的王者气概。 猛烈的鼓点震天响起,如此寒冬之中,敲鼓的大汉却赤膊上阵,一身肌肉在清晨的薄雾中有汗水缓缓流下。突然,鼓点戛然而止。杨枫一拉青夏,青夏随之跪下,只见所有的士兵几乎在同时齐齐跪拜,齐声高呼道:“吾王万岁!” 第040章:教场风云 满地黄沙平地而起,拍打在众人森冷的寒甲之上,青夏站在杨枫身后,似乎所有的冷风吹到她的身上时就已经稍稍温暖了许多。 楚离站在点将台上,望着下面那个巍然而立的低等士兵,寒目如霜,手拿一条马鞭,手柄处斜斜的指向杨枫,沉声说道:“你继续说。” “位卑未敢忘忧国,小人虽然职位低微,但是一日不敢忘却身上的责任。殿下当年为解国危,十年他国为质,今日小人也甘愿以满腔热血、一颗头颅来报效我大楚,将来大楚中兴之日,就是小人黄泉下瞑目之时。臣请求殿下,派遣臣前往南疆探查,为我南楚铁骑前方开道!” 铿锵的话语落在黄沙遍布的教场之上,所有人的目光全都神色各异的凝聚在杨枫身上,南疆诡异凶险之处,任是任何一个南楚人都心知肚明。南疆占地广阔,物产丰富,但是多年来,南楚几次出兵,都不能将南疆属地收为囊中。原因不在于南疆是否兵多将广,后备充足。而是因为那地方毒虫遍地、民风彪悍、地势险恶绝伦,稍不注意,就会全军覆没。 突然间,青夏似乎知道这男人要做什么了,浓浓的酸意袭上心头,沙尘飞起,霎时就迷住了青夏的眼睛。 “你可知道,我已经前后派出了三十多队人马,九百多人的探子,却无一能从南疆生还,这样,你还要去吗?”楚离声音低沉,但却在巨大的教场上清晰的回荡,透着一股沉重的压迫,众人屏住呼吸,等待着这名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伍长的回话。 “臣愿意!”杨枫一撩铠甲前襟,单膝跪在地上,朗声说道:“为国分忧,义不容辞!” “哦?”楚离轻哼一声,沉声说道:“那你凭什么要我相信你,相信你可以比得过我国受过正规训练的九百探子,相信你能够带回有用的情报,相信你能够从南疆安然回来呢?” “因为臣出身南疆。”杨枫骤然抬起头来,一双眼睛坚韧如铁,有着一往直前的倔强锋芒,“臣不是去做探子,只是返乡而已。” “哈哈!好一句返乡而已!”一声大笑突然冲天而起,青夏愣愣的站在十万大军之中,看向那个向来都是阴沉诡异、沉默少言的年轻帝王,无法想象他也会有这样放声大笑的表情。楚离豪迈的大声笑道:“有胆识,有头脑,做一名小伍长实在是委屈了你的才华。” 话音到此,楚离突然面色一凝,声音转冷,寒声说道:“只是,你虽有过人的能力,但却急功近利,不知中庸之道,不晓明哲保身,不懂军营中的处事哲学,为求高升,干犯众怒,看来你在军队中待的时间还是太短,需要磨练。昨夜,有人说我善恶不明,赏罚不分,今日我就有赏有罚,你敢于直言,句句切中要害,有胆有识,我赏你黄金百两,骏马十匹,锦缎三箱。但你出言毛躁,语态自大,不尊重你的将军上级,是为不敬无义,我罚你再降一级,免去小伍长之职,于前营前夜看守一月,你可服气?” “殿下所言极是,臣心服口服!”杨枫沉声回答,声音没有一丝犹豫。 楚离淡笑着看着杨枫,说道:“你很不错,如果你下一次还有能力让我对你注目,那么我就给你一个向我说出你名字的机会。” 话音一落,所有人登时嗡嗡哗然,杨枫单膝跪地,朗声回道:“感谢殿下隆恩!” “此事到此为止,侯将军,开始练兵!” “是!”侯永大喝一声,跳上前来,翻身轰然上马,刀锋横直,厉声喝道:“列阵!” 杨枫站起身来,迅拉住青夏的马缰,归入阵营之中。所有的担心显然是多余的,青夏回到营地的时候,天色已经渐渐黑了下来。杨枫坐在毡子上,反复打磨着手中的一只短剑,青夏突然走上前去,一把抢下短剑,沉声说道:“我自己的事情,我自己会解决,你我非亲非故,不必为我冒这么大的风险。” 杨枫抬起头来,眉梢一挑,淡淡说道:“我只是想在太子殿下面前争取些表现机会罢了,和你没有关系。” “你别想骗我!”青夏怒喝一声,说道:“你想去南疆做探子,还不是想中途给我找逃跑的机会。” 见杨枫垂头不语,青夏蹲下身子,正色诚恳的说道:“杨枫,你已经帮了我很多,我很感激你。” “不必。”杨枫摇了摇头,声音微微有些低沉,“你自己好好地,也就可以了。” “你我相识不过一日,”青夏沉声说道:“你却屡番救我,我当日救你只是举手之劳,可是现在一个不好你就是抄家灭族的大罪。” “我没有家可抄。” “那你不报仇了?你不救你的恩人啦?” 杨枫突然抬起头来,双眼直直的看着青夏的眼睛。里面,有不解的暗涌在缓缓的涌动。 “听我说,我自己有解决的方法,我不想连累你。” “我地位卑微,无权无势,想帮也帮不上,我自己会量力而为的,你多想了。”杨枫突然站起身来,哗啦一声,铠甲铮铮作响,就向外走去。 “你要去哪?”青夏扬声叫道。 “我被罚去做守卫,你忘了吗?” 男人的身影渐渐隐没在黑暗的夜色之中,青夏颓然站在原地,抬起头来,却不知道自己在干些什么。 一灯如豆,夜里的风甚是寒冷,帘子一掀,青夏就不由得打了个寒战。 杨枫深夜才归,一身玄铁铠甲冷的像冰一样。青夏蜷在毡子里,此刻她已经摘下了胡须,露出洁白的下巴,娇小的身子罩在军装之下,看起来好似出水莲花一般清丽脱俗。 杨枫的动作不由得一滞,小心的脱下铠甲,努力不出一点声音,看着青夏没有反应,才放心的走到火盆旁,加了点炭火,就靠着火盆坐了下来。 军营的夜晚似乎总是这般寂静,沉默的冷风中不时回荡着军人低沉嗓音所哼唱的长长的调子,听起来好像是蒙古长调一般,却也有着属于军人特有的悲凉意味。 杨枫从腰间拿出一只铜制的酒壶,仰头就灌了下去,清冽的醇酒自他的嘴角流下,缓缓流进他的脖颈之中,古铜色的肌肤在灯火之下,泛着健康的光泽。狭长的眼睛微微眯起,如剑的眉头紧紧皱着,手拄着一杆银色的长枪。杨枫一口一口灌着烈酒,不时的翻动一下火红的炭火。 营帐里温暖如春,外面却刮着冷冽的大风,不时的,有军人的长调远远的传了过来。 那是南楚世代相传的调子,里面的歌词是用南边的方言唱出来的。调子唱的有些走调,但是杨枫还是能够听的出来,这歌唱的是一名骑马出门打仗的男人,一走就是十年。十年之后,和他一起打仗的战友们都死了,他自己却当上了将军,可是当他回到家中的时候,妻子已经跟别人走了,父亲儿子也早就饿死了,他站在空无一人败落荒芜的庭院中,听着天边孤雁的叫声,次哭了。 第041章:马球练兵 第二天一早,就被早早的叫起练兵,跟着一言不的杨枫到了饭堂,看着几千人一同围在一起吃饭的壮观场面,着实把青夏吓了一跳。 动作稍稍慢了一点,就只剩下残羹剩菜,杨枫不动声色的把自己的那份全都拨给了青夏,只草草吃了几口,就去了教场。 古代的练兵无非就是这样,不断的奔跑改变阵型,再对着木桩劈砍。杨枫屡次担忧的看向青夏,随时准备帮她掩饰。却没想到这女子完全没有自己想象的那般娇弱,跟在一群男人后面奔跑劈杀,虽然微微气喘,脸色有些苍白,但是却并没有倒下去。 反之青夏却十分郁闷,这个身体果然不行,若是换了自己,这样的训练根本就是小菜一碟,哪会像这在这般,喘的像头驴一般。 阵型训练之后就是马术训练,南楚的马术训练比较特别,竟是马球的比试。 就是全队分成二十队,一队一百人,骑在马上,用一只粗大的棒子去拼抢一只马球,抢到了就往固定的一处球洞打去,打进去了就得一分,和现代的足球倒是有异曲同工之妙。只是这里是骑在马上,而且人数众多,没有什么犯规的限制,相对的就会困难和危险许多。 青夏看着那只足足到她肩膀高的木棒,只觉得头脑一阵晕眩,自己身手灵活敏捷,可是却不代表她拥有可以比拟男人的力气。 这时,杨枫突然走到青夏身旁,对着她沉声说道:“待会,跟在我后面。” “知道了。”青夏闷闷的回了一句,不得不承认,这东西她真的很不在行。 一声锣鼓声响,两千人霎时间同时策马奔腾,漫天的黄沙席卷而起,青夏坐在马上还没来得及准备好,马缰就被杨枫一把拉的绷直。那战马长鸣一声,兴奋的飞奔出去,青夏身体顿时向后一仰,就要掉下马去。 “小心!”杨枫后面好像长了眼睛一般,手中的鞭子登时飞卷过来,一把卷上青夏的腰,将她稳稳的拉回马上。 “抱住马脖子!”杨枫一边策马狂奔,一边回头冲着青夏大吼一声。青夏听话的抱住马脖子,努力的找着平衡。 只见滚滚黄沙之中,两千人马人来人往,一片尘土飞扬,到处都是喧哗鼎沸的人声和大兵们的粗鄙的大骂。这马术的训练,士兵们手中的大棒除了不可以打马腿之外,完全没有任何限制,是以不一会就有很多士兵身上见血,若不是人人都穿着厚重的铠甲,可能早就有殒命之人。 木棒横飞之下,青夏不禁头晕眼花,她可以完美的驾驶汽车、飞机、潜水艇、战舰,如若条件允许,连航空母舰她都有信心开走,可是坐在这中世纪最原始的代步工具上,她却只能像只树熊一般紧紧的勒住那跑疯了的马脖子。 “杨枫!接住!”洪大胡子突然大叫一声,手中大棒一挥,不但将一名试图偷袭他的大兵拍在一旁,还一棒子将马球高高的击起,向着杨枫的方向轰然飞来! 所有人霎时间调转马头,奔向青夏和杨枫,青夏被杨枫牵住马头,根本没有逃跑的机会,只能看着乌泱泱一票人疯狂奔来,漫天尘土呛人口鼻,无数大棒对着两人当头砸下,似乎拼命一般。 青夏瞪大双眼,苍白的脸色更加雪白,这样野蛮的训练简直不可理喻,危急之中再也顾不得害怕下面癫狂的战马,一个小擒拿手,敏捷的抓住距离自己最近的一个士兵的衣领,旋身一扭,粉拳正中对方口鼻。那男人怎么也没想到这个看起来瘦小的小兵手段这样扎手,一个大意竟然被青夏一拳打落马下,轰隆一身,满身铁甲铿锵作响,失了主人的战马扬踢乱踢,登时将其他几名靠近的士兵踢落马下。 “小夏!好样的!”人群之外的洪大元大吼一声,蓦然扬鞭,领着几名一队的士兵疯狂上前。 杨枫一条大棒上下挥舞,有若蛟龙。霎时间,靠近他的士兵就七零八落的被打了下去,让出一条路来,杨枫扬鞭一甩,带着青夏厉喝一声,扬声说道:“小夏,跟着我!”马蹄如飞,电光石火间就冲出重围。这时,那只马球才刚刚落地。 木棒瞬间挥出,杨枫大力一挑,那乌黑的马球霎时在半空中划过一道蜿蜒的痕迹,对着球框精准无比的掉入其中。 “哈哈!进啦!”冲天的喝彩声登时响起,将青夏的叫好声淹没了下去。这还是本场的个进球,洪大元大笑着大声说道:“杨枫,有你小子的!” 青夏也是顿时大喜,刚才的紧张害怕不翼而飞,抱着马脖子兴高采烈。 杨枫回过头来,对着众人微微一笑,看着贴着假胡子绷紧额头将脸蛋涂得黑漆漆,连一分相像都没有的青夏,昨日的烦闷不翼而飞。 “小子!你别得意,有种咱们再赛一场!”有人在人群中不服气的大声叫道。 青夏坐在马上,显得十分得意,回过头去,扬声说道:“比就比!怕你啊!” “哈哈!对!让你们这群龟儿子输的心服口服!”洪大元仗着在军中资历老,也是笑骂着说道:“杨枫,拿出你的手段来,给这群龟儿子瞧瞧!” 漫天尘土再一次飞扬而起,青夏跟在杨枫身后,纵马狂奔,一只大棒挥舞的密不透风,小小的身体好似一柄尖刀一般随着杨枫插入人群之中。正对着十八教场的中军大帐的帘子缓缓放下一角,楚离面色沉静的站在门口,对着身后的亲卫徐权说道:“去查查那个人的身份,晚上给我一份详细的资料。” “是,”徐权答应一声,又疑惑的问道:“殿下说的可是昨日那名顶撞您的小伍长吗?” “恩,”楚离轻轻的嗯了一声,随即说道:“这人若是身世青白,应是一个人才,没什么问题的话,就调他进黑衣卫吧。” 黑衣卫?徐权神色一震,随即沉声说道:“属下遵命。” 楚离沉吟一声,又再说道:“还有他身边那名小个子士兵,年纪轻轻似乎身手不错,你也一并去查查。” “是,”徐权连忙说道:“昨日书记官向我禀报过,这个小兵是从绿营军调上来的,只是绿营军将军被调去北疆,暂时编制有点混乱,奇怪的是枢密院还没有把他的调令呈上来,我过几天会去催一下。” “王陵毕竟老了,做事也懈怠下来,是该告老还乡了。”楚离淡淡说了一句,声音在空气中,透着一丝比寒冬的冰雪还要冰冷的寒意,“林暮白为人忠厚,处事干练,最难得是忠心为国毫无私心,不是开辟之将,却是守成的人才,足以担当枢密院的文书管理了。” “是!”徐权知道只是这短短几句话,就奠定出南楚国的一代新贵,沉声说道:“这件事情臣会处理,想必王太卿也愿意告老还乡,安享天年。” 第042章:冷巷搏击 踏遍漠北西凉雪,百万兵马拜燕商。 光明历第二百六十七年,天下人都记住了位于大6边陲,蜀地南楚的那一场饕餮盛宴。自百年前大秦分裂,这还是多年来各国脑人物的次聚,在拥有上千年文化历史浓厚背景的楚国盛都,乱世的王者们次将他们尚显稚嫩的双手放在了一处,共同朗笑道要止乱休战,还天下苍生一个太平乐土。而背地里,却在调兵遣将,暗自探查,士兵的刀锋在黑夜中被打磨的锃亮,只待沙场饮血的那一天。 一时间,南楚盛都内,黑衣探子穿梭林立,夜里的魑魅魍魉充溢在各个角落里。原本就剑拔弩张的南楚境内,越的十步一哨,百步一卫。想要无声无息的潜出盛都大门,简直难避登天。 青夏躲在皇城的暗影里,一身黑色紧身装束,脸蒙黑布,腰缠钩锁,足蹬软靴,像是暗夜里的精灵一般,双眼在黑暗中闪动着诱人的光泽。 现在逃跑,已经是不合时宜,才不过五天之内,竟然生了这样大的变故,这让青夏不由得不暗恨这所谓的登位大典打乱了她全部的计划。 四天前,西川国镇西上将军燕回陡然驾临南楚,提前一月来贺楚离登上南楚皇位,并且带来了大批亲卫,安住于南楚甘泉宫,楚离为保证贵客的安全,加重了对盛都的防守,竟将军机大营的外城兵马全都调回内城大营本部。青夏接到通知的时候已经完了,不得已下,不得不和大队人马回到盛都,再一次走进这巨大的牢笼之中。 随后的事情,就更加令青夏始料不及。 万万没有想到枢密院的王太卿竟然这般昏庸。没看住枢密院的文书不算,不但没向青夏所想去暗中调查补齐,这老头竟然根据现有的军队编制将绿营军的人员名册誊抄了一遍。最可恶的是竟然将青夏算在其中,更给她编出了详尽的身世背景、祖宗八代全都有迹可循。让青夏几乎以为,自己这夏青的名字不是瞎编的,而是确有其人。 王陵太卿为了在告老还乡之前,不给仕途上抹上污点,所以假造名册,给了青夏一个合法的官方身份。楚离为了一月后的登位大典要广选人才。就这样,青夏这个冷宫逃出来的废弃妃子,竟然阴差阳错的当起了楚离的贴身护卫,并放了黑衣卫的文书令牌,一跃成为帝国最高等的特等士兵。 想要脱身,就变得更加困难。但是,这还并不足以将青夏困在这方寸之地。直到齐安的出现,青夏才真正知道,大事不妙了。 继南楚的南疆各藩国部属之后,华夏大6又一四大帝国之一的齐国,也向南楚派出了使者。这两个恩怨多年,纠葛不断的国度,以诡异的形式,于楚国的盛都大街上狭路相逢。楚国国民悲愤的站在道路两旁,注视着这个和楚国征战多年的强大国度的掌权者,双眼几乎喷出火来。 反观楚离和齐安,却好似多年未见的老友一般,亲热交谈,并肩而行,只在偶尔的眼风回转间,才能看到一丝潜在的暗涌流动。 齐安进入太和宫之后,盛都的城防霎时间紧张了几十倍。不仅仅是国家军队的干预,就连地方武馆、普通民众都自的留意起行动诡异的陌生人。四方城门的守卫增加了三倍以上,每个角落都有暗哨暗中监视,并以铜管监听,城外驿道、客栈、马厩,全都有人看守,就连山野小道都已经封闭。偌大的皇城霎时间陷入了风声鹤唳的紧迫形式之中,想要逃跑,更加的难比登天。 青夏自然不干于这样被困在城中,况且,长期呆在军营中也不是办法。她和杨枫现在虽然还是最低等的黑衣卫,只负责外城防守,但是难保哪日不会被楚离识破。对于这个男人,她向来是抱着万分的小心,生怕露出一丝半点的马脚被他抓住。 躲在暗影之中,手拿着一卷绢布,青夏像只狸猫一般,缩在一角,双眼敏锐的向四下观察着。不时的,在受伤的绢布上画着什么,时间缓缓而过,大约三个小时之后,东城门的岗哨轮班分布大约已经画的清楚,青夏回过头来,看向来时的方向,那出,两名看似醉醺醺的壮汉仍旧呆在酒肆之中。可是从他们的眼睛青夏就可以看得出,这两人现在有多么清醒。 手上钩锁猛地一挥,悄无声息的稳稳的挂在大树之上,青夏抓住绳子,猿猴一般灵巧的迅攀爬,一会的功夫,就已经隐藏在树叶之中。 传说中的轻功她并没有见过,但是凭借着相应的工具和矫健的身手,她却完全可以做到这一点。黑暗中,只能看到一个暗影在各家各户的房檐上飞檐走壁的飞掠而过,一会的功夫,就消失在朱雀大街的尽头。 青夏弯着腰,抱住一根巨大的柱子,转圈一滑,就稳稳的落到了地面。 这是一条幽深的小巷,空无一人,穿过两条街,就是青夏现在的落脚地军机大营。可是那两条街,却是刀锋林立,满是硝烟之气。犯不着去涉嫌,青夏看着小巷尽头的黑漆漆的高墙,心下暗道,看来只能取此道回营了。 高墙里面,就是青夏当初关顾过的南楚大牢,这个曾经关押过齐安的天牢,如今已经废弃不用,只有几个闲散的士兵在里面把守。因为盛都的紧张形势,所有的犯人都被转移到临近的陪都京华城中了。 忙了一个晚上,青夏也有些疲累,默算着杨枫执勤的时间,青夏迅的向高墙奔去。然而,就在这时,一阵警觉突然升起,几乎是没有任何预兆的,青夏霎时停住脚步,身体向后一个后仰,背部着地,右脚随之踹出,嘭的一声,就狠狠的踢在了一个人的身上。 “恩…”来人闷哼一声,后退两步,随即稳住身体,迅逼上前来。 一柄战刀随之劈下,青夏就地一滚,躲过刀锋。一把抽出软靴中的匕,反手一掷,就凭着感觉,向那人掷去。 来人也是身手了得,哐啷一声,挡住了来势汹汹的匕。青夏双目在黑暗中尤其显得敏锐,一扫间,就已经看到匕下坠的寒芒,侧身屈膝弹跳而起,一把抓住下落的匕,挥刀上前,半蹲在地上,对这那人的脚掌,就扎了下去。 “哼!”一声粗壮的冷哼声登时响起,青夏曲手使肘,挡住对方的膝撞。反手一把抓住对方的脚踝,大力一扭,只听嘭的一声,对方就狠狠的砸在地上。 “别动!”森寒的匕瞬间抵上对方的颈部大动脉,青夏冷然上前,屈膝狠狠的砸在对方的肚子上,冷冷喝道。 从动手到擒住,用了不到五秒钟,完全体现出现代特种兵的强素质和完美的搏击手段。 男人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森冷的刀锋上,有着军人特有的气息。 青夏紧压在男人的身上,寒声问道:“你是什么人?” 第043章:石破天惊 一阵杂乱的脚步声突然逼近,青夏隐藏在军机大营的兵器库内,暗自皱着眉头,心道:“不会这么倒霉吧,竟然在这个时候要出任务来取兵器?” 可是事实证明,近来她的运气实在不是很好。刚才离开小巷之后,竟然被那伙神秘人盯梢,千方百计才将跟踪的人甩掉。没想到刚刚隐藏在这里,竟然遇上大营夜间行动。此时想要逃跑已经来不及了,此处无门无路,除了穿墙逃走,就只能冲出去和他们硬拼。而青夏也清清楚楚的知道,若是被他们看到自己现在的一身装扮会有什么下场。 额上的冷汗缓缓流下,青夏手握着锋利的匕,双眼渐渐升上一层凶狠之色,实在不行只能动手解决了。 “唔!”突然间,一只大手猛地捂上了青夏的嘴,青夏大惊,手上匕闪电回刺,另一只手迅回击,一把掐住后面来人的咽喉,手指大力扣下,右脚向后一个旋踢,绊在对方的脚踝处,用力一扯,来人就松开了对她的束缚,倒在了青夏的面前。 杨枫!青夏双眼圆瞪,看着杨枫清俊的脸孔,霎时间呆了一呆。就在这时候,杨枫的身体已经嘭的一声砸在地上,扬起巨大的灰尘。 “什么人!”厉声的喝问登时响起,外面嘻嘻哈哈前来取兵器的军机大营诸人听到了响动,谨慎的问道。 “恩,是我!”杨枫答了一声,迅爬起身来。眉梢一挑,一把扯下青夏的黑色面巾和肩头的衣物,雪白滑嫩的肩头和青夏的脸孔同时露了出来。一道怒色猛然闪过青夏的眼睛,她愤怒的瞪过去,杨枫却没有半点警觉,手上迅如电,抽出了青夏绑头的青布。满头青丝倾泻而下。 “是我!”杨枫一个骨碌就站起身来,迅跑了出去,对着外面的几名士兵低声的赔笑道:“是我在这了。” “是你?”一名大兵认出杨枫的脸,连忙收起了戒备。旁边另一名侍卫见杨枫满身灰尘,疑惑的说道:“你小子这个时候在这干什么?那后面还有没有人?” “没有了没有了,”杨枫连忙答道,神情闪烁,慌乱不安,“真的没人,就小弟一个。” “哼!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大兵贼笑着说了一声,也不顾杨枫的阻拦,一把掀开了兵器库内的火红枪缨,霎时间惊呆了眼。 娇媚的女子半低着头,满头青丝柔顺而下,散乱在雪白圆滑的肩头之上,黑暗中看不清楚女子的脸,只看得到她尖尖的下巴,在清冷的空气中滑若凝滞般,闪动着诱人的光泽。 “参领大人。”杨枫急忙赶上前来,一把挡在了青夏的身前,对着为的男子长长的掬了一礼,连忙说道:“小子不懂规矩,还请参领大人责罚。” “好你个臭小子,胆子可够大的了,在军营里招妓,你是活的不耐烦了吧!”参领大人大叫一声,身后的众人这才醒过神来,纷纷大声喝问杨枫,神情间透着一丝猥琐之意。 “大人,参领大人,各位大哥,你们小点声啊!这要是让外面的人听到,小弟还有命吗?”杨枫急声说道,神色紧张,不时的向外张望一眼,对着一众士兵小心的赔着谨慎。 “得了得了,”参领大笑一声,对着杨枫的肩头就猛的打了一拳,笑骂道:“看在你小子平日里还算会做人的份上,我们弟兄就帮你瞒了这件事,以后升官财,可别忘了做兄弟的啊!” “那是那是,”杨枫连忙感激涕零,沉声说道:“各位大哥的恩情,恩同再造。小人就算走到天边上去,也会记着各位大哥的好处。” “杨小子升了黑衣卫,还是这么会做人,以后弟兄们就全都仰仗你了。”一名大兵笑着说了一句,旁边的人接口问道:“那娘们是哪个院子的,你胆子大,她的也跟着肥,这的生意都敢接,挣钱不要命了吧。” “行了,大家都先出去吧,杨枫,我们先回了,你赶紧把这掇利索了。你们黑衣卫那边刚才好像有事,你也赶快赶去。” “是,多谢大人,小人立马赶去。” 一阵大笑喧哗声缓缓离去,参领等人刚一出门。杨枫霎时间站直身体,面色冷然的看着门口,一双眼睛沉静如水,缓步走到兵器后面,对着青夏说道:“他们已经走了。” 青夏已经穿好衣物,杨枫从背后拿出一个包袱,一把扔到她身边,沉声说道:“换上军装吧,免得待会麻烦,宫里刚才来了人,若是殿下一会要出去我们还得随侍。” 将包袱里的铠甲穿在夜行衣外面,打开之后,现里面还有一个小包袱,装的正是自己平日用来化妆的小物件。一会的功夫,青夏就已经收停当,再出来时,已经是那个略微有点胖乎乎的黑脸侍卫夏青。 “你是怎么找到我的?”青夏抬起头来,沉声问道。 面对青夏灿灿如星的眼睛,杨枫突然觉得有点紧张,微微咳嗽了声,颇有些不自然的转过身子,往大门的方向走去,说道:“我一直跟着你,到了天牢院墙那边就跟不上了,于是就一直在那等着。” “呆子!”青夏小声的嘟囔了一句,杨枫眉头一皱,想说什么,却终究没有说。两个人之间有些沉闷,夜里的风凉凉的吹在兵器库里,扬起地上细小的尘埃。 “呜……”一声低沉的号角声突然在西北角响起,杨枫眉梢一挑,沉声说道:“不好,殿下要出营!” “那还不快走!”青夏嗔怒的叫了一声,突然跑上前来,一把拉住杨枫厚重披风的一角,想着兵器库的后门跑去。 杨枫微微一呆,神色恍惚间就已走出了库房。 满天星辉随之倾泻而下,淡淡的洒在两个人的肩上。东华门,正安门,太和门,紫金通道,统统洞开! 楚离一身银白战甲,雪白大裘,骑在高大的西北宝马之上,身后跟着大批黑衣黑甲的黑衣卫,一路急行,马蹄声声,吵醒了沉睡中的南楚金宫。无数人于睡梦中惊恐的睁开双眼,暗暗留意着皇城风向的变动。 战马嘶鸣,前蹄人立。稳稳的停在乾青四所之前,楚离面沉如水,轰然跳下战马,就向着残破不堪的冷宫,大步走去。 青夏万万没想到,有朝一日,自己竟然会再一次回到这个地方,并且,以这样一种身份。 手上突然传来温暖的温度,缓缓侧目,却是杨枫浩瀚如海般的双眼。对着杨枫微微点了点头,就跟在大批的黑衣卫之后,随着楚离,走了进去。 院子里一切如常,败落的枯草,干枯的树桩,清冷的天井,破烂的宫殿。一切,无不在醒目的提醒着这处地方的名字和身份。青夏站在人群之中,看着楚离站在清冷的月光之下,白惨惨的月光冷冷的照射在他的身上,映衬着地上的满地白霜,有着森寒的冷意。他就那般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没有丝毫动作,没有丝毫言语,也看不出丝毫表情。 第044章:云翔大殿 枝头花蔓袅,金樽酒不空。 到了这云翔大殿,青夏才真正体会到了纸醉金迷、醉生梦死的完整含义。 数不清的雕梁画栋,飞檐斗拱像是一幅浓墨泼成的山水画一般令人目眩神迷,假山盆景,长廊壁画,无处不透出一股浓浓的中国古典气息,只是这么一处巨大的宫殿此刻却是一片死寂,没有半点人声。徐权在门前高声叫门许久,也不见有人,自作主张上前试着握住门栓,谁知那朱漆大门就这样缓缓打开了。 楚离沉目凝眉,看不出是什么情绪,冷眼望着灯火辉煌但却一片死寂的云翔殿,眼内有低沉的暗流在缓缓流动。轻哼一声,独自打马上前,后面的黑衣卫随之行进,化名夏青的青夏跟在杨枫身后,缓缓的走进了这个南楚皇宫中权势最盛的女人的宫殿。 宫灯高悬,花团锦簇,朱红色的锦缎铺满了绵长的正道,完全是迎接帝王的仪仗规格。 楚离骑在骏马之上,寒铁的铠甲在森冷的月光之下焕出一片清辉,映衬着他的脸孔都有几分苍白,泛白的唇角紧抿着,目光直视前方,哒哒的马蹄声缓慢的在云翔大殿内响起,寂静无声中越显得空旷。 这条路,似乎格外的漫长。 终于,四根两人都环抱不过的柱子映入眼帘,巨大的云翔殿金碧辉煌,十八扇大门通通大敞,丹妃一身大红描金彩凤袍,云鬓高绾,金凤头钗,满头流苏璎珞,脸若芙蓉春水,嘴唇豆蔻,脖颈修长,挺直了背脊,直挺挺的跪在云翔殿正厅之中。后面是整齐划一的云翔殿三百仆从,云翔殿的门外,南楚世家朱氏的列祖列宗百尊灵位,在森冷的夜色中安静的摆放在一块白地之上,而在所有人之前,一名身穿云翔殿服饰的二等婢女的尸体,已经僵硬多时。 徐权一眼认出那是这几日来大营屡次求见太子的宫女,看到丹妃镇定自若的模样,不由得向楚离望了一眼。 空气里暗流涌动,人数虽多,但却死寂无声。丹妃高昂着头,直视楚离的双眼,突然朗声说道:“臣妾大罪,请殿下责罚!” 清冷的声音打破了死寂,回荡在众人之间,楚离缓缓抬起头来,眼光中透着一丝难以捉摸的神色,没有半点表情的看着这个同床共枕的女子,声音中竟似乎带着微微的嘲讽:“哦?何罪之有啊?” “臣妾有六条大罪,请殿下容臣妾一一禀来。” “是吗?”楚离淡漠一笑,微微颔,“说。” 丹妃雪白脖颈高高昂起,奸细的下巴在夜色中好似刀子一般,一字一顿的沉声说道:“一罪,臣妾身为后宫妃嫔之,没能规范下面姐妹的言行,失职失责。二罪,臣妾纵容兰妃秽乱宫廷、对殿下不敬,却没将之严加惩办,致使皇家颜面受损,愧对南楚历代先祖。三罪,乾青四所虽然直属殿下,不由臣妾掌管,但是冷宫之中走失罪妃,实乃臣妾看管不严之过。四罪,兰妃失踪后无法及时禀告殿下,耽误了捉拿兰妃的最好时机。五罪,臣妾擅自动用白衣卫寻找兰妃,多日之内仍未有结果,无能无用。六罪,臣妾愧对殿下的信任和先皇的教导,愧对家族老父的期望。于此重要时机,纵容宫廷荡妇**民间,败乱皇家声誉威望,实乃不敬不察不理不清不明不孝的大罪。三日前就已递交卷宗至大寺府,等待殿下裁决。” “呵……”楚离突然冷笑一声,嘴角邪魅牵起,含笑望着跪在大殿之上的锦衣女子,缓缓说道:“你口口声声说自己有罪,可是从你口中所说,我却看不到你罪在何处?” 战马上的男子缓缓摘下玄铁头盔,一头墨色长利落挽起,沉声说道:“其一,你说自己无法规范后宫嫔妃言行,却在暗指你名不正言不顺,不是皇后之位,没有立场资格。其二,兰妃之罪,乃是我亲自定下,哪里能轮得到你来严惩,是以是我的失误才对。其三,乾青四所部属不归你钳制,出了错也不能算在你的头上。其四,是我不肯见你派来的人,无法按时搜捕一事也与你无关。其五,白衣卫本就是你朱家子弟,归你统属,你派遣他们也是理所应当,而找不到人,也非你所愿。其六,这种种结果都是我自作自受,与你云翔殿没有半点关系,若说到不察不孝乃是我楚离,和你丹妃何关?” “朱丹臣,我说的,可对吗?” 楚离声音寒若坚冰。丹妃闻言不动声色,朗声说道:“殿下乃九五之尊、当今天龙圣子,天命神授,做事本无对错之分。对也是对,错也是对,臣妾身为人妻,理当为殿下分忧,失误过错,臣妾理该承受。” “你的意思是,这事本就是我的错了?” “臣妾不敢!”丹妃突然垂下头去,一个头重重的磕在地上,大声说道:“所有过错,皆在臣妾一身,请殿下责罚。”雍容华贵的女子眼眸深深,仿若豪赌一般的狠狠瞪大了双眼,双臂伏在额前,稳定沉静,心内的巨浪却在铺天盖地的席卷而来,只是不知道她的筹码到底是她朱家滔天的权势,还是那些同榻而眠的夜夜晚晚。 “你的确罪该万死!” 低沉的声音突然响起,丹妃一惊,猛然抬起头来,却正撞进一双漆黑的眼眸之中,楚离面色阴沉,连嘲讽的笑容也无,冷然看着丹妃的眼睛,寒声说道:“你今晚这样大费周章,不就是等我前来,然后逼我说,你和这一切都没有关系?” “臣妾……” “不要再跟我耍嘴皮子了!”楚离突然厉喝一声,沉声说道:“你处心积虑,谋划盘算,自以为聪明绝顶,毫无破绽。的确,你很会做事,谨慎小心,滴水不露。但是,我今天要告诉你,若是庄青夏就此消失,或是死于非命,我也定不会饶了你!你们朱家传承百年,自以为树大根深,但是你最好给我记住,这南楚境内,三百年来,毕竟都是姓楚的!” “来人!传令下去,丹妃有失妇德,后宫之事,由即日起,交由柔妃掌管。从今日开始,丹妃幽闭云翔殿闭门思过,一日兰妃不还朝,云翔殿大门一日就不许打开!” “是!”几名闻讯赶来的内廷官沉声应是。楚离冷哼一声,调转马头,就往大门处昂行去。 “殿下!”一声凄厉的喊声突然响起,楚离头也不回,只是微微勒马,驻足不前。 “那个女人骗你害你,吃里爬外,难道她对你就那么重要吗?重要过你的万里江山?”丹妃站在大殿之上,长风吹舞着她如血的长袍,好似破碎的蝴蝶一般,眼睛通红,鼻翼急促的,双手好似僵硬一般,狠狠的握成拳头,深深的扎在血肉之中。 “不重要,”长久的沉默之后,楚离突然沉声说道:“这个世上,没有任何人、任何事情比大楚的万里江山更重要。” 第045章:古道劫杀 “殿下!” 寂静的朱雀大街突然响起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绵长的火把火龙一般向着这边急而来。楚离眉梢微挑,勒住战马。身后的贴身护卫谨慎的带马上前,将楚离围在中间。 青夏微微皱起眉来,由于西川和东齐的人马到来,南楚近来宵禁严格,即便是军机大营,夜晚也不得私下外出。看这群人来的方向,应是都骑北军的人马,从北城门而来。这样长街阻挡圣驾,看来是生大事了。 “来者何人?”徐权站在楚离身前,一身戎装软甲,剑眉竖起,扬声喝问。 “臣都骑北军城守李平,有事要向殿下禀报!” 显然是认出对方是熟人,徐权眉头一皱,看着李平衣衫染血,手按左键,显然受了重伤,连忙让出路来。楚离面色沉静,打马上前,沉声说道:“什么事?” “拜见殿下!”尽管身受重伤,但是李平仍旧迅翻身下马,嘭的一声跪在地上,大声回道:“二更时分,有人私出城门,被守军现后,杀死两名城门守卫,伤了三人。臣带兵出城追击,没想到竟然有人在城外接应,臣误中埋伏,死伤二十八人。无奈退回,并放出翎鹰追查,臣请殿下赐臣兵符,出城缉拿贼人。” “有人私出北城门?”楚离小声默念一句,随即沉声问道:“可看来来人的相貌服饰了吗?” “来人身穿夜行衣,面巾蒙脸,但是臣还是可以确定,是一个女人。” “女人?”楚离面色一震,声音微微扬起。青夏在人群之中,小心抬头仰望,一股不详的预感缓缓升起。 “是,因为在打斗中,臣撕下了对方的一块衣料,里面掉出这个东西。” 一块雪白的绸缎被小心的呈了上来,即便隔着这么远,青夏还是能清清楚楚的看清楚那块白色的绸缎。这李城守口口声声说撕掉了外面的衣料,掉出了里面的东西。可是一看这布料就知道,这明显是在打斗中对方被李平近身,外面的夜行衣连同里面的内衣被一同撕下一块来。只看那布料的外表,就知道质料柔软,手工精细,当属上乘之品。但是这些都不足以引起青夏的注意,因为,她清清楚楚的看到,那布料的上方,醒目的绣着一只精致的兰花! “臣见这布料看起来像是宫廷所制,殿下又刚刚下令全国缉捕兰妃,臣怀疑……”下面的话没有说出来,但是所有人都明白了这男子的意思。按理说区区一两名贼人硬闯城门,本不足以向楚离禀报,直接呈报给盛都府尹处即可。但是,因为又庄青夏的海捕谕令在前,这些人自然不敢大意马虎。竟然连夜向楚离呈报上来。 “对方逃向哪个方向?”楚离声音平和,听不出有什么情绪,但是青夏却可以真实的察觉到,有暴风雨的影子,在上空缓缓凝聚了起来。 “城北十里坡。” 巨大的抽气声几乎同时响起,兰妃当日被楚离赐名为荡妃,其中缘由早就被人添油加醋的传遍街头巷尾。而作为绯闻男主角所在的齐国,正好在城北方向。十里坡名中带坡字,实则却是一处渡口,渡过流沧江往东,就是回齐的最好路径。 “徐权,回军机大营整顿兵马,其他人,跟我出城。” “殿下,不可!”徐权大惊,连忙说道:“小心敌人使诈。” 锋利的眼眸缓缓转过去,紧紧盯着徐权的面孔,低沉的话语缓缓吐出,让周围的人齐齐冰冻三尺。 “不要让我再说第二遍。” 马蹄轰然行进,黑衣卫集体跟上,青夏和杨枫对视一眼,对方眼里的谨慎担忧之色,急促的传了出来。 因为他们知道,外面的人绝对不可能是庄青夏。那么,来人的目的,就很明确了。 黑暗的夜色之中,一行人急的在城外驿道上奔驰,黑衣卫四周围绕,将楚离拱卫在其中,青夏有幸被分到楚离右侧。自从离开皇宫以来,这还是她次离他如此近,不得不眼观鼻鼻观心,神情自若但却心下打鼓的不露一丝痕迹。 全身的谨慎细胞几乎同时而开,青夏知道,这看似寂静的黑夜之中,实则隐藏了巨大的危机,无数魑魅魍魉在黑暗中暗暗潜伏、别有居心,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跑出来咬上一口。从来她做事行动,都是小心的将自己隐藏起来,现在陪着楚离这疯子在这驿道上狂奔,她有种不穿衣服站在人前的感觉。 原来,给人当靶子的感觉,是这样的难受。 刚刚自嘲的牵起嘴角,一丝警觉之心突然响起,虽然没有现任何异动,对方也将自己完美的隐藏,但是多年来在生死边缘上打滚的经历,给了青夏近乎神迹的第六感。这种感觉,也多次将她从死亡的边缘拉了回来,凤目一扫,一道微不可查的寒芒在夜色中微微亮,人的眼球在惨淡月光下反射的微光像是一颗炸弹一般在青夏的脑海中升腾而起。 “有埋伏!” 所有的一切都几乎在零点零一秒中生,护卫在楚离右侧的青夏,突然厉喝一声,飞身而起,瞬间脱离战马,一把扑到楚离的身上,将他从马上扑了下来。 所有人吃了一惊,有人大声呼喝,然而,还没待这些人有所反应。一阵密集如雨的利箭蝗虫般激射而来。所有箭头全都指向楚离的方向,无主的战马突然一声哀鸣,猛地倒了下来。青夏扯着楚离一个侧滚,就躲过了战马庞大的身体,数不清的弓箭密密麻麻的插在战马的尸体之上,箭头上闪动着微微蓝光,一看就知道都是淬了毒的。 “保护殿下!”黑衣卫的副兵卫契勇朗声大叫,然而话音刚落,两只利箭同时射中他的胸口,契勇惨哼一声,奋起神威挡过几只流箭,终于抵挡不住,摔下马来。 只这么一眨眼的功夫,二百名黑衣卫就已经死伤大半,徐权不在,契勇阵亡,失去了头领,剩下的也都在各自为战,努力寻找庇护点,抵挡对方的劲箭。 “不要慌!熄灭火把,堆积马尸,抵挡利箭!一队朝东,二队三队护卫左翼,四队右翼,五队突围,六队保护殿下,其他人跟我往上冲!”混乱中,杨枫突然站起身来,朗声大叫一声。几只劲箭霎时间像是长了眼睛一般向着杨枫激射而来。 杨枫手中长枪霎时间犹若蛟龙出海,团团枪影纷飞激荡,漫天流箭被他吸引去了一大半,但却没有一只可以射的中他。这时,只见暗夜中一道明黄色劲箭突然呼啸而来,力道之大,无以伦比。杨枫冷笑一声,身躯斗转,反手探去,一把竟然将那箭紧紧的抓在手里。腰间长弓解下,顺手将金色弓箭搭上,顺着原路轰然射回,黑夜中只听一声惨叫登时响起,显然是有人殒命。 第046章:丛林谍战 漆黑的密林里,轻微的脚步小心的落下,踩在败落的枯叶上,出一阵恍若虫鸣般的沙沙声。黑衣人对着后面一招手,清冷的月光照射下,他的影子显得格外的长。 响亮的犬吠声在后面响起,两只小狼般大小的猎犬从后面窜了上来,对着偏东方的方向大声的叫着。 月光凄惨,黑夜里一片肃杀。无人注意的高高的树冠上,一条黑暗的人影突然滑下,悄无声息的落在厚厚的枯叶之上,迅的向前着前面的人逼近。 没有人知道,索命的煞星正在缓缓靠近,在这场角逐塞里,他们一直认为自己才是捕兽的猎手。 领头的黑衣人眉梢一挑,沉声说道:“跟上来!” 然而,却没有任何人回应了他的声音,头领眉头皱紧,刚要回过头去,突然只感觉脖颈一凉,锐利的疼痛霎时间袭来,意识一时间有点恍惚,等他突然想到什么时候,生命已经不再给他思考了力量了。 抽出两条恶犬脖颈间的飞刀,对着仍有呼吸的人再补上两下,处理完这一切,青夏迅站直身子,四下警惕的观望一下,就向着西面的方向快的跑去。 她一路小心谨慎,遇到荆棘都不敢劈砍,怕的就是留下痕迹。没想到敌人仍旧冤魂一般的掉在身后,原来靠的果然是狗儿灵敏的鼻子。眼下处理掉身后的隐患,但是青夏却仍旧不敢大意,天知道到底有多少条恶狗,自己拿了些衣物去迷惑这些畜生,但却不知道能拖延几时。 南方的丛林十分茂密,青夏一路奔跑跳跃,好似狸猫一般矫捷敏键。峰回路转,一个不大的湖泊突然出现在眼前,青夏脚下不停,迅跑到湖泊的另一侧,一个一身银色铠甲的男人,拄着战刀半坐在地上闭目养神,听见青夏的脚步声猛然睁开双眼,精锐的锋芒透眼而出,像是两柄出匣的宝剑。 “都解决了?”青夏沉声问道。 黑暗中的男子微微扬眉,眼内颇有些深意的紧紧的盯住青夏。尽管知道他不可能认出自己,青夏还是觉得一阵紧迫的心慌。终于,楚离缓缓的点了点头。 青夏长出一口气,连忙说道:“殿下,我们需要马上离开这里,徐将军的援兵……” 话还没有说完,楚离面色登时大变,寒芒一闪,陡然抽出战刀,对着青夏的脖颈就劈砍了下来。青夏大惊失色,但毕竟拥有敏捷的应变能力,身形陡然随着刀锋侧倒,嘭的一声倒在地上,脚踝下的匕被以迅猛绝伦的度迅抽出,一个后滚翻就远离了楚离,半蹲在地上,迅的就想弹地而起,暴起伤人自卫。 然而,下面的动作还没有使出,一个细长黑色的影子就从自己刚才的方向对着楚离凶悍袭去。楚离长刀一闪,登时将那东西斩成两半。后边那段在半空中一个扭动,就颓然摔落地面,而前面的那段却是凶性大,张开狰狞巨口,对着楚离凶悍咬下! 嘭的一声,楚离的长刀一把落在地上。青夏大惊,只见却是一条头暗绿背斑黄的巨蛇,长约两米,碗口粗细,头呈三角,嘴间上翘,背上有着黄褐黑边的斑纹。此时已经背斩断的蛇尾仍旧不断在地上抽搐扭动,瞧来十分生厌,而前段却仍旧狠狠的咬在楚离的手腕上,双眼大睁,透着怨毒和凶狠的神色。 青夏大惊,登时弹地而起,一把抓住蛇身,扔在地上。只见楚离手腕处被咬伤,两排深深的压印醒目的向外留着黑血,前排中间处两颗齿痕尤其明显。 这是一条毒蛇,而且青夏已经不是次见到这种蛇了。它叫圆斑蝰,也被俗称为百步蛇,凶狠好斗,虽然毒性和力量在蛇族种不算最强,但是在死亡率上,却一直居于榜。这种蛇毒极为凶狠,可以使人在两个小时内致死,而长这么大的毒蛇,毒性更加凶狠。这种蛇大多生活在台湾山区,青夏曾经有一次在台湾出任务的时候,在当地居民家里见过这种蛇。没想到,在这千年前的古代楚国,又再次相逢。 青夏迅的找两块布条,在楚离手腕处和手肘处狠狠扎紧,防止毒血向心脏处蔓延。摘下玄铁的头盔,盛来大量的清水,对着伤口进行大量的清洗。随即掏出火石,生了把小火,将匕烧的通红,在楚离的伤口处做十字星切口,又在伤口周围做同样的切口,努力的挤压毒血。等到流出的血不再是黑色时,才松了一口气。 “殿下中了蛇毒,不宜妄动,请觅地躲藏,容小人回去搬救兵。”不做妇人的悲伤之态,青夏果断的说道。 楚离眉头紧锁,头晕目眩,暗道这毒蛇果然凶狠,刚要说话,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突然在不远处响起。青夏眼中警惕神色大盛,连忙伏在地上,将耳朵贴在地表,一会抬起头来,沉声说道:“一定是生火暴露了行踪,有三伙人马在靠近,两伙都是二十多人,另一伙却有上百人,不能力敌,我们先走。” 几脚踩灭地上的火堆,浇上冰冷的湖水。青夏整理好一切,一把扶起楚离,说道:“殿下可以走动吗?” 楚离点了点头说道:“可以。”然而刚刚站起,一阵晕眩就猛然袭来,蓦一力,脸色登时一片雪白。青夏及时的扶住他的身体,左右看了一眼,默算着来人的度,略一咬牙,沉声说道:“我背殿下走吧。” 楚离神情微微诧异,上下打量了青夏一番。意思很明显的传达出来,这小兵看起来虽然略略有些肥胖,但是身材矮小,尚不及自己肩膀,能背的动吗? “唔……”青夏被楚离盯得话头一滞,闷声说道:“殿下不要瞧不起我长的矮小,我很有力气的。” “我怎么敢瞧不起你,若不是你,我今晚可能已经死了十几次。”楚离声音淡漠,有气无力,听起来毫无温度,但是熟知楚离为人的青夏却知,他这样薄凉的人,能说处这样的话已经不易,夏青若是真是一名普通的黑衣卫战士,以后的仕途之路必然一路坦荡了。 一把将楚离背在背上,青夏膝盖霎时一弯,一个踉跄差点趴下。 楚离这一番动作,毒血上冲,四肢无力,这会,连眼皮都几乎睁不开。青夏双手狠狠的柱在沙地上,沙子坚硬,扎进血肉之中,缓缓的喘息了一会,青夏努力的站起身来。神色坚毅,四下查探一番,向着西北方向迅奔去。 当初野外行军时,负重百斤是很平常的事。自己这段时间勤于锻炼,庄青夏的身体也不像以前那般娇弱。虽然此刻仍然有些吃力,但是青夏凭着强的毅力,仍旧以迅猛的度快的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今晚的一切显然都是别人设计陷害,对方不但在城外驿道上埋伏偷袭,更在回城的道路上派了大批人马堵截。青夏等人在回城的道路上受到伏击,九死一生下浴血逃出,此刻若是再往盛都的方向去,定会再一次自投罗网。 第047章:战地凤舞 这副身体的确不行,才仅仅一个晚上,就让她疲累的睡了过去,连敌人走到脚下都没有觉。若不是华盖树枝叶繁茂,可能现在就已经暴露了踪迹。 刚刚睁开眼睛,就被楚离一把捂住了嘴。这个昨夜中了毒的男人,此刻神情警惕,双眼精芒寸许,看来已经完全清醒。他对着青夏微微扬眉,意有所指的看了眼树下,显然是怕青夏刚刚醒来,不清楚状况。 一队八人的搜索小分队正在下面流连,好在他们手上没有恶犬,不然一定藏无可藏。 楚离缓缓转过头来,看了青夏一眼,然后指了指下面的士兵,又对着自己的脖子竖手一横,青夏就已经明白是什么意思。缓缓的点了点头,青夏轻轻拔出靴间的匕,叼在嘴上,又拿出向来绑在腰上随身带着的钩锁,就要站起身来。 环扣做成的腰带突然被一把扯住,青夏垂眼奇怪的看去,却见楚离双眼沉着的微微眯着,口型张开,无声的说道:“小心。” 霎时间,好像又回到了当初和9处的战友共患难的非洲丛林。青夏颇有些动容了点了点头,伸手抓住楚离受伤的手腕,打开他的手,用手指写到:“你也是。” “刚才猎犬指明的就是这个方向,你们几个,爬上树看看。” 终究,还是搜到了这里。 一棵又一棵的华盖树,好似一片圆圆的屋顶一般呈现眼前。青夏站在树顶之上,还没待下面的人爬上树来,突然抛出手中钩锁,嘭的一声勾在了另一棵树上。双手抓住绳索,脚下蓦一用力,青夏霎时间好似飞鸟一般,急荡了出去。 “在那边!”这么大的动作,下面的人不会没现,八名士兵同时举手上指,扬声尖叫,向着青夏的方向就追了过来。 “放箭!生死勿论!”一名士兵突然抽出腰间的弩箭,大声喊道。青夏目光一寒,双脚刚一踏上另一颗树顶,立时又抛出钩锁瞬间飞出,口中的匕被拿在左手上,单手荡绳,左手猛挥而下。 霹雳一声巨响,一段粗壮的树干就被整条的切了下来。这个时候树枝干枯,极易劈砍,一支断了压折下面的另一支,转瞬间,一大片粗壮的树枝轰然砸下,对着几名士兵的脑袋毫不容情的砸了下去。 这几只树干虽然还不至于砸死他们,但是也闹得躲闪不及,灰头土脸,等他们从尘土中爬出身来。还哪里有青夏的影子。一个看样子是士兵头领的男人大叫道:“追!”众人就狼狈的爬出树丛,向着前方跑去。 而这时,一个身影,却缓缓的从后面逼了上来。 “嘭!”的一声,前面奔跑的两人突然猛然摔倒在地,一人头颅磕在顽石之上,顿时鲜血长流。青夏半蹲在一棵大树之后,手腕一荡,手中的钩锁就从另一棵树身上荡了回来。冷笑着看了那群士兵一眼,身下弹地而起,急奔跑而去。 众人大怒,穷追不舍。 青夏奔跑跳跃,豹子一般敏捷灵巧,这丛林间的一切似乎都是她的天然屏障,当初在阿富汗山区,恐怖分子连用热能感应器卫星定位仪这些高科技产品都抓不住她,更何况这些只知道挥舞长刀的大兵。只是一眨眼,青夏就又一次隐藏在树林藤木之中,不见了踪影。 士兵气急败坏的紧跟着,在一处空地站住脚来,四下紧张的查看。虽然道目前为止,他们面对的还只是青夏一人,但是这些人却有好似面对着一个军队般可怕感觉。 “噗!”的一声,一道银色的弧线突然在空气里爆开,众人大惊,一名士兵身子一颤,一个血洞顿时在他的额头上炸开,鲜血潺潺而下,还没来得及叫上一声,身体就已经轰然倒在地上。 “什么人?出来!”有人凄厉的大叫一声,已经死了两个人,可是他们还是连敌人的面都没见着。人群一阵慌乱,士兵头子大吼一声,挥舞着战刀向着银光的来处疯狂的跑了上去。 然而,还没等他跑到地方,一声破空之声突然在丛林里响起,一只黑色劲箭飞袭来,猛地正中士兵头子的背脊之上。 鲜血从士兵的口中喷涌而出,那人抽搐了两下,就不再动作。众人面如土色,急忙转过身去,死死的盯着弩箭射来的方向。迅雷不及掩耳之间,一个娇小的身影顿时跳跃而出,两个起落,就已经落在这群已经慌了手脚的大兵的身后。反手握住匕,猛力对着背部心口扎下,锋利的匕透体而出,上来不急拔出来,另一名士兵机警现,抽出战刀就反击过来。 青夏眉眼一寒,身体顺着刀势趴下,匕在受伤的士兵身体力拉锯般下个,半个肩膀登时脱离了他的躯干。震耳欲聋的惨叫声冲天而起。手中钩锁灵敏一摆,就勾住另一名攻来的士兵的脚踝,略一用力,那人就猛地摔倒在地。 青夏就地一滚,正好滚在那名男子身上,一把抓住对方的头,青夏猛然从地上跳起,被抓住头的士兵惨哼一声,头皮上鲜血淋漓。 “噗”的一声,青夏一把飞出手中的匕,干净利落的插在持刀而来的男子的脖颈之上。与此同时,一柄长刀雷霆怒斩,将她手中那名失去大把头的男子心口开了一个大大的血洞。 楚离踩着另外几名士兵的尸缓缓走上前来。八名饱经沙场训练的士兵,就这样被结果掉。矫健的身手加上完美的配合。青夏对着楚离微微一笑,沉声说道:“我们走吧。” 楚离点了点头,随意的用脚尖翻动了一下死者的尸,点了点头。 就在这时,一阵响动突然传来,青夏何等警觉,顿时飞身跃起,刚刚拿回来的匕向着响声处猛然掷去,一道破空之声也随之响起,一把扑在楚离身上,几乎在同一时间,背上一阵火来疼痛,青夏登时知道,自己成功受伤了。 一名还未死的士兵最后反扑,被青夏匕扎中心脉之后再也无法转活。 楚离眉头紧锁,面目森冷,急忙从地上爬起来,抱住青夏的身子,沉声说道:“你怎么样?”说着还要来拔她背上的弩箭。 “不能拔!”青夏急忙说道:“这箭头上有倒钩,一旦拔出会血流不止,还好没有血槽,不然今朝性命难保。”拿起楚离手中的刀,反手一把将箭杆劈下。撕开一片裤脚,绕着后背绑了一圈,咬住布条的一角,狠狠的勒住系上。 四下探查一圈,青夏沉声说道:“此地不宜久留,殿下快走。我重伤无法逃远,留下来阻击敌人,为殿下善后。” 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大好时机。不但成功的逃出盛都,更有一个战死沙场的最好消失理由。神不知鬼不觉,又不会连累杨枫。故意留下这个隐患,为的就是施展这个苦肉计。不然,没有人会在青夏的手下逃生,那个士兵,自然也不可能。 第048章:又起波澜 南楚的天气就是这般反复无常,阴冷刺骨,却还漫天飞雨。夏撕下半点衣袖,露出光滑白嫩的背脊,肩胛的蝴蝶骨上,一只利箭仍旧插在里面,外表的鲜血已经干涸,乌红色的一片。 一手拿起酒壶,含在嘴里,然后噗的一声全都吐在匕上。这酒很烈,是杨枫平日常喝的,拿起匕,扭过头去,对着肩胛上的伤口就毫不犹豫的割了下去。 “恩……” 一声短促的闷哼声在帐内响起,杨枫拄着银色长枪,坐在营帐外面的一块石头上,面沉如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叮!”的一声脆响,有钢铁掉落在地的声音传出。杨枫眉头一皱,一把撩起帘子,只见一片血泊之中,青夏手握匕,双眼紧闭的倒在地上,已经昏了过去。 为她上好药,细细包扎,清理血污,一切做完的时候,天已经黑了下来。 主帐那边人声鼎沸,楚离归来之后,并没有直接回宫,而是来到了军机大营,一条又一条雪花般的文碟毫不容情的了下来,这头受伤的老虎,终于在绝境之后开始了新一轮的反击。 一月前,十三王协同萧贵妃谋反,被抓到之后,一直关押在大寺府软禁。虽然不能证明今日这事是十三王所为,但是楚离仍旧借此借口,对十三王的党羽进行了全面的清洗。楚离回国不到两年,十三王爷却在南楚谋划了三十多年,树大根深,地位牢固,党羽门生遍及天下。若是没有一个名正言顺的名目,极难公然对其进行处决。借着谋刺皇储这个罪行,十三王这潭深水,登时被掀的天翻地覆了。 一下午的时间,十三王府被查抄,甚至没有开堂过审,府中男丁就全部伏诛,理由是负隅反抗,就地格杀。朝中党羽被抓四十余人,累及家族亲人上万,大寺府和东城天牢人满为患,一片喧嚣哭嚎之声。消息被悄然封锁,远在边关的一些十三王麾下武将被急招进宫,军机大营急调三十万兵马守卫皇城,整个南楚霎时间风声鹤唳,因为楚离失踪一夜所带来的连锁反应令人为之胆寒。盛都之内人人惊悚不定,百姓居于家中不敢外出。 趁此南楚大乱时机,其他几国却都在暗中观望,没有一个人敢轻举妄动。楚离选在这个时候动政变,清洗皇家二权,不是没有原因的。西川燕回、齐太子安、南疆部族长老、沿海藩国脑等等此刻全都聚集在南楚盛都,等待着楚离的登位大典。有这些位高权重的人质在手,就没有任何一个国家敢于轻举妄动。 而就在封锁城门的当天晚上,秦国使者终于到来。该来的已经全都来了,南楚的盛都,一时间成为了整个天下最为复杂也是最为凶险的地方。 为青夏打点好一切,杨枫抱着一堆血污的衣裳,就走出了营帐。刚一出门,正巧碰上了刚刚走马上任的枢密院太卿林暮白,当初从绿营军调到皇城禁军的时候,杨枫曾和林暮白有过一面之缘,淡笑着打着招呼说道:“恭喜林大人高升。” “哦,是杨大人,怎么,你也住在这吗?”林暮白一身三品官袍,看起来别样的神采奕奕,少了几分呆气,多了几分英武。 “正是。大人有何事?” “殿下要我看看夏侍卫,他的伤怎么样了?” 杨枫眉梢淡淡一挑,沉静说道:“已上药包扎完毕,这会已经睡了。” “这样,那我回去禀报一声。有机会再来拜会杨大人。”寒暄了几句,林暮白就转身离开。杨枫看着他的身影,沉重的出了一口气,刚要离开,就见帘子的一角缓缓放下,一只白玉般的手,慢慢的缩了回去。 这人眼里的砒霜,就是那人眼里的蜜糖。行刺一事虽然闹得朝野震动、沸沸扬扬,但是其中得利者,却不乏一两人。 杨枫因为面临大敌,指挥若定,一跃三级,成为禁卫军监军校尉。而反观这次事件中最大的功臣夏青,却并没有得到什么实质性的嘉奖,只是从黑衣卫的外围守卫,晋升成为楚离的贴身护卫,三日养伤休息之后,正式上任。 门外徐上卫带着黑衣卫将士将营帐团团把守,除了出去硬拼,根本无法逃脱,青夏穿好近身黑衣卫的侍卫服,并没有像往常一般在脸上涂抹化妆,素颜走了出去,徐权全无任何呆愣表情,带着青夏,直接进入中军大帐之中。 楚离一身白色棉袍,没有铠甲兵器的森冷,仍旧带着一丝刀锋般的寒芒。他正在细致的描绘一副丹青,即便青夏进门来,也没有抬头。徐上卫恭敬的行礼退出。青夏站在一旁,静静等待着风雨的来临。 “伤好了吗?”低沉的嗓音突然在空气里缓缓响起,楚离垂,墨色的长自他的肩头滑下,落在长几之上。宽大的袍袖在书案上扫过,白色的棉布带着一丝和他气质绝不相符的柔软。 青夏不再掩饰声线,要改变一个人的体貌声音虽然简单,但是要改变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熟悉,就是难上加难。这一夜半日的相处,青夏早就料到楚离会查处她的身份。就算他当时还只是怀疑,回到大营之后,翻查一番所谓夏青的资料,立时就会原形毕露。清淡的声音在大营温暖的空气中淡淡响起,青夏低声说道:“已经好多了。” “军营吵闹,不适合养伤,我在城南的找到一个清雅的小筑,待会你去看看,喜不喜欢。” “殿下这是要软禁我吗?”清瘦的女子略一扬眉,缓缓抬起头来。 楚离沉声一笑:“我可能关得住你吗?” “城南比邻齐太子居所,殿下不怕我和他斯通款曲,出卖大楚?” “你不会。”楚离淡淡说道,好像两人说的只是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一般,“你若是要做,昨夜就是你最好的机会。” “三日后,是我的登位大典,所有事情,在大典之后都会有一个交代和了断。你先出去吧。” 青夏看着楚离一身白色棉袍,只觉得这人和昨夜密林中的几乎是两个人。她缓缓的转过身去,撩开营帐的帘子,刚要出门,楚离的声音又在身后平淡的响起:“不要再试图逃跑。” 青夏眉梢一扬,你说不逃,难道就要乖乖听你的吗? “杨枫才华横溢、将帅之才,你不要毁了他的前程。” 一盆冷水兜头浇下,青夏身子稍稍一颤,许久才大步走了出去。湖心小筑是淮南郡王的一座别院,十三王爷垮台之后,萧贵妃失势,若不是仗着是楚离的生母,可能早就随着十三王爷共赴黄泉,淮南郡王身为萧贵妃的小儿子,虽然向来体弱多病,不参与政事,但是也难免被殃及池鱼,配到了炉龄城偏远之地。美其名曰于温暖之地修养身子,实则却是被驱赶出京,架空了权利。 第049章:碧海丹心 “殿下……” 庄典儒一身青色布衣,面色微微有些苍白,清瘦的脸上几缕长须雅致的修剪着,看起来颇有几分萧索之意。他坐在靠近火炉的软椅上,半眯着双眼,长途跋涉的艰辛并没有在他的身上怎样体现,只是声音微微有一些沙哑:“齐太子送这一张白纸来,是什么意思?” “哼……”冷笑声淡淡响起,楚离仍旧是一身白袍棉衣,长松松的系着,少了往日的精干锐利,多了几分翩翩佳公子的俊朗柔美,他手握着那张薄如蚕翼的白纸,沉声说道:“他这是想告诉我,这事现在还是白纸一张,我怎么描绘,就是怎么个走向,只是却要白纸黑字,全都落到明处。” “哦?”庄典儒疑惑一声,说道:“他这是在向殿下示好?” “东齐也不是一片生平,齐王身体硬朗,大去之日远已,齐安七个兄弟,真如外面看起来那么和睦吗?如今七弟被我圈禁,他和七弟当初在居庸关联合上党人干的那些事,若是我捅到齐王那里,你当他的太子之位,还能像现在这般牢靠?有这个把柄在我手里,他怎敢轻举妄动?” 楚离冷笑一声,沉声说道:“他上次为了你女儿引得两国战乱,在民间名望大跌,这个时侯和我交恶,实在不是明智之举。更何况秦宣王前阵子刚刚平定了北方雁门关战乱,打得匈奴一去三千里,在秦国如日中天,齐安不是傻子,若是让秦国恢复元气,我们这几国全得走当年战国六国的老路。这个时候,就算他不主动向我示好,我也要止息这场战乱的。” “秦宣王真乃人杰!”庄典儒长叹一声,沉声说道:“若是我国有此战神,南疆之地无忧已。” “下有名将上也要遇明主才有展的余地。”楚离不以为然的说道:“如今秦国大皇昏庸无能,秦国奸臣当道,秦宣王独木难撑大厦,他一身病体,能坚持到今日,已属异数了。你不必担忧,现在只需要我们三国联合其他各藩国给加上一把火,秦国必定大乱。” “殿下有何高见?” “迎高踩低本就是生存之道,”楚离淡淡笑道:“秦之炎如今这般得势,我就顺势再给他加上一把柴,让他的威望升的更高。秦皇猜疑之心颇重,即便是对着自己的儿子,也从无信任可言。秦国的内乱,就一直乱下去吧。” 庄典儒了然的点了点头,缓缓说道:“难怪西川大肆建造宣王庙,美其名曰感谢宣王为死在匈奴手上的西川国民报仇雪恨,原本存的是这么一个心思。” “众人柴火焰高,对于这种挑拨离间的事情,燕回向来十分在行。”楚离冷哼一声,淡淡说道:“今日叫你来,是有另一件事要和你商量。” “殿下请讲。” “大典之上,我要立后。” 庄典儒身子稍微一颤,眉头微微皱起,沉着的说道:“立后乃至国家之根本,皇家血脉传承的基础,是国之大事。但不知殿下属意何人?” “你的女儿,庄青夏。” 楚离的声音霎时间好似一个惊雷炸在庄典儒的头上,白须白的老人身躯一震,猛然睁大了眼睛,沉声说道:“殿下,万万不可!” “呵呵,庄先生,”楚离淡笑着摇了摇头,说道:“真应该让外面那群整日弹劾你,说你是东齐派来的奸细的人听听,何谓真正的忠君爱国。” “殿下,”庄典儒连忙从软椅上站起身来,跪伏在地上,沉声说道:“老臣从来不敢以忠君爱国之称自居,只是青夏和齐安过从甚密,多年来,你我纵容姑息,早已铸成大错。殿下不能因为怜惜老臣,就作此荒唐错事。” “庄先生,”楚离走上前来,眉头紧锁,动容的扶着庄典儒的肩膀说道:“当年先生于绝境中给我希望,将我带离虎狼之地,多年来为我谋划,若无先生,就无楚离今日。你我君臣之谊,师生之情,永不会变。” 庄典儒泪光盈盈,感动的说道:“殿下是天命圣人,就算没有老臣,也会逢凶化吉,脱离险境,老臣不过是为殿下搭桥铺路的仆人罢了。” 楚离紧紧抓着庄典儒的肩膀,苦笑着摇了摇头,沉声说道:“可是先生,我今日想要立青夏为后,却不是为了报答你的恩情。” “殿下?”庄典儒疑惑的说道。 “庄先生,我若是说,我是为了我自己,你信是不信?”楚离双目紧紧的盯着前方,肯定的说道。“不知道为什么,尽管所有的证据都说明她是齐安派来的奸细,但是我还是相信,她不是!” “也许她以前是,可是现在,我可以肯定,她绝不是齐安的奸细。”楚离双眼光芒闪动,缓缓转过头来,声音舒缓。 庄典儒看着楚离的双眼,叹息着说道:“殿下为何这般肯定呢?若是殿下猜错了,南楚将陷入十分被动的境地,毕竟一国之母,不是儿戏。” “先生,从小到大,我做的任何事,都是从大局出,不肯留下半点纰漏,若是有一丝半点的怀疑,都绝对不会涉险。你还记得齐王四十五岁大寿那年,死在南郭城的萧修吗。” 怎么会不记得,那一年,楚离才十三岁,侍卫萧修在陪楚离练剑的时候,竟然使出东齐红殿学宫的燕子剑法,楚离暗暗记在心里。第二天就设了个计,将萧修派到南郭城,暗中使人将之乱棍打死。其实那个时候,学会一招半式红殿学宫的剑法并不是什么大错,也不能证明萧修就是齐国奸细,当时他去劝楚离的时候,只记得十三岁的楚离只是缓缓摇了摇头,沉声说道:“我不能冒这个险。” 或许是被人出卖被人背叛已经成了习惯,才会让他对别人有这样的防备之心。 “庄先生,也许我那一次是做错了,但是我不后悔。”楚离缓缓说道,声音有着海浪波涛般的醇厚,屋子里一片温暖,巨大的铜炉摆在地中间,烧的一室温暖如春,年轻的帝王宽袍大袖,双眼定定的看着前方,沉声说道:“但是我知道,这一次我若不是不去做,就一定会后悔。” “殿下……” “庄先生,不要阻拦我,也许,这是我最后一次想要真心实意的相信一个人,她在丛林中舍身忘死的救我,我不相信一切只是虚情假意。”楚离突然站起身来,向着一侧的军帐缓缓走去,“就算我又错了,也要去试一试。” 夜里的月亮硕大明亮,庄典儒缓缓走出军帐,那里,大儿子庄青霖垂站在原地,见到父亲的身影,连忙迎上前去。 “父亲,生了何事?为何脸色这般难看?” 庄典儒看了眼这唯一的一个儿子,突然叹了口气,沉声说道:“殿下要在明日登位大典上册封皇后。” 第050章:咫尺天涯 三更的更鼓刚一敲过,青夏的身影就好似一抹幽魂一般闪出了湖心小筑,空荡的南楚大街一片死寂,白色的雾气,在冷清的街道上来回飘荡,青夏隐藏在暗影里,奔跑跳跃,狸猫一般轻巧敏捷。 楚离见识过她的身手,知道一般的侍卫根本困不住她,索性就不设守卫。整个湖心小筑的人都已经睡下,青夏轻而易举的离开城南的范围,向着城东的牢狱迅奔去。 她刚走不到一个时辰,大队的宫廷礼官就浩浩荡荡的走进了湖心小筑的大门。一会的功夫,准皇后庄青夏再一次失踪的消息,就传到了巍峨的东宫大殿之中。 楚离一身明黄吉服,头戴金龙金冠,腰配八宝玉带,笔直的站在大殿之上。旁边的钦天监礼官捧着传国玉玺和后宫凤印,一切都已经准备好了,长期处在前一代昏庸帝君统治下的南楚很快就要迎来新一位帝王的统治。楚离一直面带笑容,他已经很多年没有这样笑过了,站在他身边的侍卫徐权知道,皇位早就已经掌握在了楚离的手掌之中,楚离之所以会这样高兴,只是因为他放下了一件一直纠缠在他心里的事情。 而此时此刻,当前往湖心小筑宣旨的钦天监礼官仓皇回来的时候,所有的臣子全都畏惧的跪伏在地,身子轻轻的颤抖。楚离面色沉静,脸上的肌肉微微抽搐了一下,不一会,黑衣卫密字营的探子小心的走上前来,趴在楚离耳边耳语一番,然后就退了下去。 楚离面色如常,背脊挺直着,没有半丝的动摇和反应。他缓缓走到一名浑身颤抖的礼官面前,那名满头白的钦天监官员周身颤抖着好似筛子一样,手上的托盘上是一块金黄色的彩凤锦缎,锦缎上,代表着一国之母标志的后册凤印闪动着迷离璀璨的光辉。 楚离看也不看周围跪伏在地的一众官员,只是缓缓的伸出手去,紧紧的握住了那只温润的凤印,然后握紧,高高举起,再松开手掌。在所有礼官大声的疾呼中,温润醇厚的凤印嘭的一声摔落在地,脆弱的玉器在大帐里出铿锵的碎裂声,四散飞溅。 “殿下!”整齐划一的磕头声齐齐响起,钦天监的司长黄阁老甚至哭了出来,大声悲戚着一片一片捡起那些破碎的玉器碎片。 “我已经很多年没有信过人了,这一次,我想要试一试。” 命运很多时候,只有一线之差,错过了那么一刻,就是错过了整整一生。 不是身在局中的人,也许永远都不会明白。 有了上次的经验,青夏此次熟门熟路的潜入天牢之中,一路几乎无人防守。松懈的防备让青夏更加觉得危机四伏,她谨慎小心的前进着,终于潜入地下牢房里的时候,青夏看到了一身华服的萧贵妃,然后她很快就察觉到也许事情并没有自己想的那么简单。 当机立断转身要走,杂乱的脚步声却突然催命一般自身后的甬道轰隆而起。萧贵妃突然疯癫般大笑起来,寒声说道:“贱人!若不是当日你出宫告密,我怎会落到今天这个地步,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森寒的匕突然对准心口就猛地扎了下去,青夏疾步闪身上前,一把抓住了萧贵妃的手臂,可是仍旧是晚了一步,一股鲜血霎时间喷射而出。萧贵妃脸色惨白,鲜红的嘴唇满是鲜血,她的双手突然紧紧的抓住青夏的衣襟,眼睛射出浓浓的恨意,低声说道:“陪我一起下地狱吧!” “什么人!放下贵妃!”通明的灯火瞬间大亮,几声厉喝突然响起,森寒的刀锋对准了青夏的雪白的脖颈,无数的火把猎猎燃烧,噼啪作响,青夏抬起头来,一身黑色的夜行衣上满是浓厚的鲜血味道,在她的怀里,是死不瞑目的萧贵妃,青夏握着那把森冷的匕,沉默的仰着头,看着一只金黄色的鹿皮长靴缓缓的踏在牢房满是灰尘的土地上。 灯火明烁的甬道里,楚离一身明黄锦缎,双眉入鬓,眼若星子,他缓缓的从甬道里走了出来。眉头紧紧的皱着,眼内好似有着巨大的风暴在凝聚,看似平静的,却又似痛苦的,然而也只是沉默的看着一身血污的青夏,再慢慢转向那个倒在地上,一身华服、生他养他、然后又一次次将他推入火坑里的女人。 “殿下,贵妃娘娘已经气绝。”徐权的声音突然响起。 这时,甬道里两名黑衣卫也跑了进来,沉声禀报道:“殿下,西牢有人劫狱,我们死了八十多人,南淮郡王被人劫走了。” “殿下!”一声高呼突然响起,急促的脚步声和铠甲铿锵声响彻大牢,一身黑色战甲的黑衣卫轰然跪在地上,右臂鲜血淋漓,沉声说道:“齐国使者从南城门破门而出,城外三十里处有人接应,汪将军带兵出城追击,已经跟齐人交上手了。” 几个时辰前,和庄典儒说过的话再一次回荡在耳边,“齐安和七弟当初在居庸关联合上党人干的那些事,若是我捅到齐王那里,你当他的太子之位,还能像现在这般牢靠吗?有这个把柄在我手里,他怎敢轻举妄动?” 不能怪他太大意,也许只能怪他太天真。楚离苦涩的笑了一笑,皱紧的眉头缓缓的舒展开来,可是那双眼睛却再也没有任何一丝温度,只是冰冷的,麻木的,失去了所有的光彩和感情。 所有的目光霎时间全都凝聚在青夏的身上,楚离苦笑的表情一时间是那样的刺眼,青夏四下环顾,突然看到了站在楚离身后杨枫,电光石火间,所有的一切都在脑海中穿成了线,她扬声说道:“楚离,不是我做的,你要相信我。” “相信你?”楚离笑了一声,笑声中有着浓浓的自嘲和苦涩,低声重复了一遍,他缓缓抬起头来,声音清淡,好似若无其事一般的说道:“一个时辰之前,我真的是这样想的。” 青夏站在人群之中,直直的挺直背脊,她看也不看周围环绕的侍卫,只是看着楚离的双眼,一字一顿的说道:“楚离,我可以解释这一切,只要你相信我。” “好,”楚离淡笑着点了点头,“我给你机会,你来告诉我,为什么我前脚刚刚离开湖心小筑,你就潜到这皇城天牢?旁边的牢房是我那被齐人劫走的弟弟,与你相恋多年的情人在此时攻破城门逃了出去,而你却站在这里,守着我母亲的尸体,引来了军机大营的全部追兵,你,到底在做什么?” “我以为这里关押的是杨枫,我以为你要杀他。” “你的诡辩之词,我已经听了太多了。”楚离声音清淡,面色淡漠,整个人都透着一股巨大的疏离和冷淡,他眼梢微微瞟向青夏,低头苦涩的笑了一声:“你的意思是不是说,如果今日这里关的真的是杨枫,你仍旧可以背叛我?” 青夏霎时间顿住了口,不知道该如何说下去,她看着楚离愤怒的双眼,只觉得一切都是徒劳。 第051章:流落 南方的天气总是十分的怪异,刚才还是晴空万里,这么一会就已经乌云密布,几个惊雷打下来,瓢泼的大雨就轰然浇下。这雨下的极大,在地上打起一片雨雾,白茫茫的,看起来就像是南方丛林里的瘴气一般,一片迷蒙。 苍茫的大地,五辆马车在崎岖的道路上缓缓行进,前后各有八名侍卫披着蓑衣斗笠在雨中骑马而行。斗大的雨点打在他们身上却好像是牛毛细雨一般,没有半点反应。一名彪悍的车夫坐在当中的一辆马车前,奋力的甩着鞭子,不时的用手在脸上抹上一把,将雨水甩到一旁。 这雨来得快去得也快,不出一炷香的功夫,就已经雨过天晴,太阳高挂,天边挂起了一条美丽的彩虹。 没有大雨,众人的心情似乎也好了起来,行了大约半盏茶的功夫,远远的竟然看到一个茶棚,淡青色的招牌在雨后清新的空气里,透着一股翠绿的雅致。在南疆这块地方,能碰上茶棚酒肆,不得不说是一种好运气。 车队在离茶棚二十多步的距离处停了下来,一名背部微微佝偻的老者自第二辆马车中钻出身来,向着第三辆马车走去,稍稍掀起马车帘子的一角,似乎是请示什么。然后回头对着一众侍卫招了招手,就向着茶棚的方向走了过去。 众人小声的欢呼一声,留下八人守护车队,其他人连同车夫一同走到了茶棚里面,占据了角落里的两张桌子,要了茶水和一些乡下的吃食,给留守的几人送去一些,其他人就围在茶棚里坐了下来,虽然人人寂静无声,但却人人神情愉快,似乎十分放松。 毕竟,从那样到处是毒虫瘴气的南疆丛林里走出来,坐在这干爽干净的茶棚里,大家都松了一口气。 “要说这天下的少年英雄,还是得看我们大楚大皇,齐国的海蛮子背信弃义,阴险狡诈,他们的太子会是什么好玩意?”一声粗壮的声音突然响起,一身青衫的佝偻老者闻言微微侧目,只见却是一名满脸横肉的中年男子,这人身材极高,身穿一身短打服饰,一柄厚重大刀摆在身旁,看起来好像是打家劫舍的强盗一般。 “于大哥,你刚从盛都押镖回来,跟咱们讲讲,那南楚大皇的登位大典是什么样啊?”茶棚里除了车队众人,还围坐这三四桌的客人,其中两桌看起来是认识,坐的很近,攀谈起来。 这条道是南疆通往楚国边城还巢邑的必经之路,经过还巢邑就是通往北秦和西川的官道,是以往来商人极为繁盛,现在是南楚冬季,若换了夏季,还要比这热闹百倍。那名姓于的大汉闻言哈哈一笑,故作见多识广的大声说道:“说起来,我姓于的走南闯北这么多年,见过的世面也不算少。但是这次从盛都回来,我才知道什么叫做井底之蛙,以前的日子真是***白活了。” “于大哥,你说的兄弟们心里都痒痒了,快跟大伙说说,到底那南楚盛都是个什么样子,咱们的新任大皇是啥样的人啊?”一名瘦小的男子声音尖细,凑上前去,连忙说道。 姓于的大汉大笑一声,神秘的说道:“盛都是啥样老子不知道,反正我骑马走了三天,连盛都的一半都没走完,满大街都是人,根本就看不到远处。尤其是这次咱们大皇登位,整个大6上各个国家的人全都来朝贺,西川、东齐、北秦、南疆火焰国、凤尾国、巫衣国还有东海的琉球、白冰、青丘,犀池,反正是能叫上名来的国家全都到齐了,在朱雀大街上等待新皇前往祖庙的时候,队伍排出了七八里远。那场面,我现在做梦的时候还能激动的醒过来。” “啊!”一声声惊讶赞叹的声音此起彼伏,好像这些人也能亲眼见着盛都的景象一样。那名瘦小的男子又开口说道:“于大哥,咱们大皇是什么样的人啊,你见着了吗?” “怎么没见着?”姓于的大汉扬眉说道:“要说大皇是天神下凡,咱们平头老百姓的根本就没有见着天颜的机会,可是这一次大皇在天授台公开登位,万民都可以一拨一拨的去朝拜,所以我也见着了。” “呀!真的呀,那可真是福气!”众人纷纷大声赞叹,大汉得意洋洋的说道:“要说咱们大皇,还真是年轻,也就二十多岁出头,可是你可不能小瞧,他就往那一站,什么也不干,只是眼睛一扫,我就忍不住想往地上跪,那派头气势,真是没的说。” “那于大哥,你看着大皇长什么样了吗?” 这姓于的大汉看起来凶悍,没想到竟然是个老实人,听人这么一问,挠了挠脑袋,咧嘴一笑说道:“没看着,当时光顾着磕头了,哪还有时间抬头看啊!” “哎!”众人一阵惋惜的叹气。那名瘦小的男子继续说道:“都说咱们这位新任大皇虽然年纪小,但是却是个有本事骨气的人,以后咱们可再不用怕东齐那帮海蛮子了。” “那是那是,”姓于的大汉随声附和到:“齐国太子无耻至极,这次来到盛都朝贺,大典还没开始,他就看上了我们殿下的一名弃妃。趁着皇上忙着登位大典,他竟然掳走了我们大楚的皇妃,简直丧心病狂。” “什么?还有这样的事?”众人闻言登时大怒,一时间东齐海蛮子他奶奶姥姥的话语不绝于耳。青衣老人眉头舒缓,面容淡笑,对着一众护卫慈笑的说道:“快些吃,一会我们还要赶路。” “***,滚开,再不滚老子一棒子打死你!”一声暴喝突然响起,众人听到有热闹瞧,连忙伸出脖子去观望。 只见却是茶棚的老板,和几个伙计站在茶棚左边的简易马棚里,对着一个一身破烂黑衣的流浪汉破口大骂。这老板口舌十分狠毒,可是骂了半天,也不见那人有半点反应,那老板见了火气越的大,眼看着就要挥下棒子痛打那人。 这姓于的大汉虽然看起来凶悍粗俗,谁知竟生了一副好心肠,见那人佝偻着身子,缩成小小的一团,瞧着十分可怜,连忙开口道:“店家,我看他是病了,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你把他赶出去了,不是要人命吗?这么着,我出钱,你抬他进来喝口热茶,暖暖身子吧。” “这位客官你是有所不知啊。”老板转过头来,已是另一张嘴脸,笑着说道:“这人是南边过来的,这阵子南疆那边也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一些部族纷纷动乱造反,打得不可开交。加上大雨连绵多日,尸体在沼泽里腐烂臭,引了瘟疫,我是怕这人身上有病传染,才不让他留这的。客官要是不怕,我就让他进来。” “什么?有病,那可不行!”姓于的大汉还没等说话,其他的人就连忙后退一步,好像生怕那人身上能蹦出来什么瘟疫病毒一般,大声吵嚷了起来。还有人大叫着要老板赶紧把那人扔的远远的,姓于的大汉见众人反应这么大,也不好说什么,讪讪的看向店家和伙计抬着那人就往外面满是污水的草沟走去。 第052章:得救 清晨的时候又下了一场大雨,天气阴沉沉的,太阳也很晚才露出头来。负责把守城门的士兵多睡了一会,等到他打着哈欠将城门懒散打开的时候,外面已经聚集了很多等待进城的百姓。仲伯淡笑着打赏了守门的士兵,就带着众人走进了南楚这最后一座边关重镇。 他们这一队人马匹健壮,也没有什么重要货物,可是却一直慢悠悠的行进,能走的时候绝对不会小步的跑,游山玩水旅游观光一般,一点紧迫感也没有。 还巢邑虽是个小镇,但是地理位置却十分重要。作为南楚国的北部边塞要地,是以向来是屯兵过万的军事重镇。东部虽然没有强大的邻国威胁,可是出城向东就是大6上最大的荒原西黑荒原。西黑荒原在大6上是一块比较奇特的地理位置,它处于南楚、东齐、西川和北秦之间,又与匈奴唯一的内6腹地通道相连,南疆凶悍的蛮人更是时常在这一处地方骚扰,所以向来是兵家必争之地。 为了防止草原上彪悍的南疆人进犯,还巢邑居民尚武成风,镇中百姓大多习武,武风强盛。所以武术高明的人往往会受到很高的待遇和尊重,就是这样的原因促使还巢邑之内武馆林立,擂台处处,一路行来,竟然见到了三伙聚众比武的擂台,简直令人叹为观止。 除了武士的强盛,还巢邑更是南楚北部重要的商业郡县,这里濒临西黑荒原,和荒原上的南疆鹿丹人虽然偶有争斗,可是却也频繁的进行商业上的交换和贸易,牛羊马匹的输入几乎占据了全国的一半。再加上南楚帝国拥有整个大6上仅次于东齐的海岸线,所以盐业贸易也十分达,几乎担负了大6上三分之一的鱼盐之业。就像他们之前在茶棚里遇到的姓于的大汉一行,就是受命于盐业商号,前来往盛都运送海盐的。 另外,由于还巢邑东部临近海岸,所以海上的诸岛岛民有很多都在还巢邑中做些生意买卖,以本国之土产,前来还巢邑兑换些生活的必需品。像丝绸,茶叶,青铜刀剑,陶器,药材等等。 宽敞可并行八匹西黑骏马的大街上,行人川流不息,有黑眼黑黄色皮肤的汉人,也有身材高大,皮肤黝黑,充满了南疆彪悍之气的西黑鹿丹人,更有青色须的纯种海上青丘人。 仲伯等人在一家名叫如归的客栈前停下脚步,天已经蒙蒙亮,可是客栈门前两盏大红灯笼仍旧高高挂着,一片温馨暖意。门面淡静素雅,人来人往,显然生意十分兴隆。 里面的小二眼尖,见这一行人虽说不上是锦衣华服,可是人数众多,气质雍容,连忙机灵的赶出来,连声叫道:“客官几位?吃饭还是打尖?小店……” 仲伯已掀开帘子,小二登时一愣,随即咧开一口洁白的牙齿,笑着说道:“老先生,是您啊,你这趟出行可还顺利。” 仲伯清俊的脸孔也展开一抹笑意,慈祥的说道:“小二哥,成你吉言,还算顺利。” 小儿笑着说道:“老先生要住店吗?” “正是。” “那快请进。”一连声的招待着,小二手脚极为麻利,就将众人迎进店内。 “公子,这是最后一站了,往前三百多里都没有客栈,咱们就在这里歇歇吧。”仲伯恭敬的来到那辆马车前,沉声说道。 一只白皙清瘦的手,缓缓自马车里伸了出来,人还没见,一声低沉的咳嗽声就已经传了出来:“仲伯,你去准备吧。” 尽管已经不是次见到这位神秘的客官,店小二一时间仍旧觉得脑袋有一些晕眩。并不是这人有多么的凡脱俗、谪仙飘逸,相反他的眉眼十分平常,眉色淡淡,丹凤眼微微狭长,脸色也不十分英俊,反而透着一丝不正常病弱的惨白。可是这人只要往眼前一站,自有一股高洁清华的气质缓缓流出,一身月白色的棉质白袍,仿佛天生就应该长在他身上一般,合身飘逸,不染世俗。 店小二了会愣,见那公子已经上楼去了,才微微晃过点神来。暗暗嘀咕着,这位公子这次的脸色可比上次好多了,上次看到他的时候,他脸若死灰,没有半点血色。这次的精神,可比上次好多了。 “老先生,你们这次是到南疆找神医治病的吧?”店小二对着仲伯随意的说道。 谁知,仲伯面色却登时为之一变,眼内精芒一闪,稍稍沉静的问道:“小二哥此话怎讲?” “哦,”店小二自然没现仲伯的异样,仍旧大咧咧的说道:“我看你家公子的脸色可比上次好多了,精神也大好,想来你们一定也是去南疆找神医治病了。” “是吗,”仲伯淡淡笑着,面上的神情也为之一松,淡淡说道:“不过小二哥这次可看走眼了,我们是去南疆贩药材,看到外面的马车没有,这一次可是满载而归啊。” “原来老先生是在北方做药材生意的。”店小二也没多想,这地方人来人往,做什么生意的都有。南疆虽然地势险恶,但是物产却十分丰富,当下也不再多问,跟在仲伯身后,就迎他上楼。 到了之前那位公子的房间,店小二识趣的站住了身子,仲伯刚要进门,突然回过头来,对那小二说道:“小二哥真的觉得我家公子气色比上次要好?” “啊?”店小二一愣,随即连忙点头说道,“是啊。” “呵呵,如此,就多谢小二哥吉言。”一锭雪白的银子顺手就打赏了下去。门缓缓的关上,店小二只觉得脑袋更加迷糊了,这样一锭银子,他就算再努力做上两年工也赚不到,狠狠的在自己的脸上掐了一把,哎呦一声知道不是做梦,连忙欢天喜地的下楼去了。 “公子。”屋子的窗子都被关的严严实实,护卫刚刚放下一个大大的火炉,温暖的几乎有些闷热。可是那名白衣男子就那么安静的坐在火炉旁的一只摇椅上,神色安然,没有半点波动。 “一切都已经打点好了,我们在这里修整一天,让马匹歇一歇,补给一些食物,明天一早就出。”ca “好,你去安排吧。”男子声音淡远,透着一丝淡淡的疲倦,似乎只是坐在马车里就已经让他劳累不堪。 仲伯点了点头,沉声说道:“公子歇着吧,我下去准备吃食。” 子眼睛微微闭着,靠在椅子里,有些偏瘦的身材看起来有些羸弱。可是趁着他的脸孔,却显得飘逸出尘,好似画中的人物一样。 “仲伯,”不大的声音突然响起,顿住了仲伯刚要迈出房门的脚步,男子想了想,缓缓的睁开眼睛,黑若星子般的眼睛看着微微佝偻着背的老者,沉声说道:“之前在路上遇到的那个女子,你好好安顿下来,不要让她再继续跟着我们了。” 第053章:新生 这一觉,不知道睡了多久,青夏醒来的时候正是黄昏,金黄色的阳光顺着窗子轻轻的撒了进来,照射的一室都是明黄色的光晕。她许久不曾睁开眼睛,一时间只觉得阳光刺得眼睛生疼,不自觉的就想伸出手去将眼睛挡住。 可是,却又另一只手比她的动作略略有些粗糙的手掌轻柔的挡住了青夏的双眼,醇厚的声音在身旁响起:“你醒了。” “你……是谁?”低沉沙哑的嗓音突然响起,青夏吃了一惊,连忙用手捂住自己的嗓子,似乎怀疑那里是不是被穿了一个洞,怎么竟会出这样的声音来。 “你太就不说话了,大夫刚刚走,你只是受了点伤,没什么大的问题。”白衣男子说道,他说话的口气风轻云淡,似乎一切在他眼里都不是什么大事一样。 青夏清了两下嗓子,然后说道:“我是在哪里,你是谁?为什么会和我在一起?” 这是个十分冷静的女子,从她睁开眼睛的刹那他就知道:“这里是还巢邑,是南楚北方边境最后一座城市,过了还巢邑,往北是大秦,往西是西川,往东过了云绸河就是东齐,往西南方走,就是鹿丹人占据的南疆,而顺着城镇官道往南走,就会通往南楚国都。我是过往的药材商人,你在路上饥饿昏倒,是我的家仆将你救回来的。” 这么说来,对方就是自己的恩人了。青夏闻言四下察看了一番,其实也根本就没什么好查看的,身上的伤口都已经上了伤药并包扎了起来,所穿的也不是之前那身黑色夜行衣,再看看四周,果然是典型的客栈摆设。环视一圈,最后还是对着对面男子和善的笑了笑:“虽说大恩不言谢,但是还是要谢谢你救了我的命。” 白衣男子微微一笑,就站起身来。青夏这时才注意到他身后还跟着两名青色衣衫的下属。看起来貌不惊人,扔到人群里都不会被人现,可是他们身上却散出一股特殊的气质,不露痕迹的隐藏在一处,竟然连青夏都没有察觉。 看来这个商人也不是普通的商户,能请得起这样高素质的保镖呢。 白衣男子见她醒了,一言不的就走了出去。一会饭菜的香味就幽幽的传了进来。青夏久没进食,早已饿得头晕眼花,大吃一顿之后,才注意到自己面前还坐着一名慈眉善目的白须老者。 “孩子,吃饱了吗?”老人淡淡笑着,问了一声。 “恩,饱了,老人家,谢谢你。”青夏抹了抹嘴,也是一笑,毕竟这个时候,一顿饱饭真等于是再造之恩了。 “孩子,你叫什么名字?要到哪里去?这兵荒马乱的,你一个女孩子孤身一人在江湖上游荡,多危险呐。”老人面色慈祥的问道。 “我姓唐,”青夏笑着说道:“我要到秦国去,去找我哥哥。” “去秦国?”老人眉头微微一皱,说道:“秦国距此地万里迢迢,你一个女孩子孤身去找你哥哥,没有家人陪着吗?” “没关系的,”青夏摇头说道,“我要去秦国的白蛉郡,我和我哥哥约好了,要在那里见面。” “白蛉郡?”老人的眉头紧紧的皱了起来,沉声说道:“白蛉郡在极地之北,是胡人聚集之地,寒冷遥远,为什么要在那么远的地方相见。” “很远吗?”青夏愣愣的问道,一股不祥的预感突然升上她的心头,不过很快的她又将那个感觉抛到了一边去,只是淡笑着坚定的说道:“没关系的,地方远,我可以骑马去。那边冷,我可以多穿一点衣服。再远的路,也总是能走到的。” 老人闻言一愣,想了想才笑了起来,说道:“姑娘说的对,只要心智坚韧,再远的路,也有走完的一天。” “老人家,是你救了我吗?” “不是我,是我家公子,不然我一个下人,是不敢带你上路的。”ca “哦,”青夏点了点头,说道:“你家公子叫什么名字,将来若是有机会,我一定报答他。” 这话说的乎内心,可是听在别人耳朵里,却显得有些孩子气。仲伯笑着拍了拍青夏的肩膀,说道:“你好好休息吧,有什么需要,就叫小二去叫我。” 仲伯说完就退了出去,青夏靠在床上,面色渐渐沉静下来。吃了一顿饭,脑子也开始灵活了起来。 她可以肯定,那日的追兵不是楚离的人! 那天离开的盛都的时候,楚离并没有派出大军追击,那么就绝对不会在暗中偷袭两人。况且来人所使的手法无一不狠辣入骨,招招致命。青夏和杨枫经历了三天丧家之犬般的奔逃后,终于被困在乌山之上。 为了逃跑,两人商议好从山顶两侧突围,然后两个月后在秦国白蛉郡相会。 可是当青夏从山顶的另一侧逃下去的时候,却现所有的追兵都被杨枫引了去。她骑在战马之上,着漫天长龙一般的灯火追随者杨枫向南而去,只觉得一阵绝望升腾而起,瓢泼的大雨轰然浇下,瞬间淹没了她的全部神智。 庄青夏的身体本就不好,从来到这古代乱世,就开始担惊受怕,更受了重伤,逃亡的路上更是风餐露宿,饥寒交迫。这千金大小姐的身体还那里受得了,一场大病下来,任她唐小诗有千般机智,万般伶俐,也不得不败下阵来,若不是得仲伯相救,可能早就死在荒原之上。 没想到自己一番胡乱狂奔竟然到了楚国边境,想起明天就可以离开这个地方,青夏不由得觉得一阵放松。吃饱了饭之后的困倦袭上心头,靠在软软的床榻上,青夏很快就睡了过去。 早上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站起来穿好衣服,刚要打开门,就看见仲伯站在门口,淡笑着抱着一个包裹,递过来说道:“姑娘,我们就要走了,这点东西是给你准备的。” 青夏一愣,连忙摇头说道:“老先生,我的性命是你救的,本就无以为报,还怎能收你的东西。” “姑娘,你收下吧,此处距白蛉郡,相隔何止千里,你一个女孩子孤身上路,本就十分危险。再没有点银子盘缠,怎能挨到秦国。”老人面色慈祥,像是青夏小时候呆的孤儿院里的老院长一般。一股暖暖的湿意突然袭上眼眶,这是来到这古代以来,次有人这样毫无理由的对自己好。以前的那些人,不管是楚离、庄父、柔妃、齐安、甚至是杨枫,对自己还都是有原因的。或是因为以前的庄青夏,或是因为受了自己的恩惠,全不像眼前这个老人,没有任何图谋,只是单纯的本性善良。 “路途遥远,姑娘自己保重,这城里有许多镖行,姑娘不妨和他们一同走,这样既安全,又可以减少很多麻烦。” 第054章:报恩 不知道为什么,青夏突然不是那么急着想要感到白蛉郡去了。她买了地图,仔细盘算了下路径,现要感到白蛉郡,骑着马最慢也只需一个月。可是杨枫竟然和自己定下了两个月的期限,她的心里突然有了一丝不安,警觉缓缓的从她的心里爬了起来,她咬紧牙关,强行将那份不安压了下去。可是脚上的度,却渐渐慢了下来。 西黑荒原是大6上一处奇特的景致,青夏知道,这片土地,虽然就是自己曾经生存的华夏大6。可是历史在秦二世那里被强行拐了个弯,后世的很多东西,都被生生的逆转。不再有驱除鞑虏的大汉朝,不再有璀璨光辉的大唐盛世,相对着的,很多东西也生了翻天覆地的改变。 先,是这里的地名,早已被改的七零八落,青夏要努力的把这里的每一片土地和自己记忆里的地图结合起来,就像是当初刚学外语的时候一般费劲。其次,政权的异变,使得这里的疆域也随之变更,四国连年混战,互相牵制却又相互依存。在战火的波及下,处在四国中心地段的城镇,在一次又一次坚壁清野的战略中越缩越小,最后甚至消失不见,连残垣断壁都在时间的洪流里被埋入了深深的地下。 曾经繁华的市井上,长出了参天的大树和荒芜的野草,肥沃的土地变成一片荒原,战士血肉和妇孺的累累白骨,也成了这些野草最好的肥料。 青夏行走在荒芜的草原之上,只觉得内心一阵恐慌,本不应该是这样的。中原之地,什么时候竟然会出现这样大片的草原,这实在不得不说是一个讽刺。这一刻,她甚至开始理解起这副身体的父亲,战争如食人巨兽,吞噬的是整个天下的血泪。她一直在那个黄金的笼子里奋力的想向外逃去,可是真正逃出来之后,却赫然现了现实的冷酷。 对于战争,她已经见过了太多,她以为她的心早就已经麻木,但是其实没有。 青夏坐在枯草之上,燃起了小小的一处篝火,马儿趴在她的身边,惬意的打着盹,不时的出一声响鼻,十分的悠闲,青夏拿出水壶,仰头喝了一口,掰开有些硬的干粮,勉强填饱肚子,就准备休息。 手往后一探,突然碰触到一个冰凉坚硬的东西,青夏皱着眉看去,赫然看到一块阴气森森的白骨。青夏的眉头不由的紧紧的皱了起来,这是一段微微有些黄的白色腿骨,看起来十分纤细,长度也很短,应该是属于十到十二岁之间的孩子。 眼睛向周围一扫,果然还有好几段凌乱的白骨。看来这孩子是在死后被人抛尸在这里的,事后被野狗豺狼咬食,才变成了这副模样。 拔出靴子里的匕,三两下挖了一个不深的小坑,青夏刚想将那孩子的几段白骨放进去。突然,另一个黑洞洞的骷髅就出现在青夏眼前。 原来,这里竟然是另一位死者的埋葬之地。 一股悲凉的感觉霎时间涌上心头,青夏捧着孩子的骨头,一时间就愣住了神。 “快!”一声低沉的叫声突然响起,青夏警觉的一把拿起放在一旁的银色宝剑,这是她在还巢邑买来的,虽然不会使剑,但是青夏做一身男装打扮,也就买来一把充充样子。 大约两百多人马从青夏身前的官道上呼啸掠过,人数虽多,可是声音却很小,似乎在有意压制一般。一看就是经过了正规训练军纪严肃的部队,尽管这些人人人身穿褐色短衣,骑着高头大马,头上插着单色的雀鸟毛羽,神情彪悍,打扮古怪,看起来好像与传说中的南疆鹿丹人比较神似,但是青夏还是一眼就看出对方定是出自皇粮供养的正规军队。 好在荒原上野草茂密,青夏之前为了安全,更是特意远离官道,加之她的马似乎也别样有灵性,仿佛知道来者不善一样,瞪大了马眼趴在地上,一声不吭。 “大人!”一声低喝突然响起,从南边奔来一骑,来到二百多人的队伍面前停了下来,沉声说道:“就在前面二十里外,加上车夫仆人,一共不到三十人。” 头的褐衣男子点了点头,沉着的应了一声,沉吟半晌说道:“周围还有没有闲杂人等?” “后面还跟着两队商户,不过小人已经安排妥当,三日之内他们必定不能走过盘云淖。昨日出城的人除了他们,就只还有一个武生打扮的少年人,大人请放心。”那报信的小兵看起来十分的干练,连忙沉声说道。 为的大人淡淡点了点头,又再问道:“路径可探明白了?” “大人请放心,一路上我都做好了标示,必不会认错。”ca 领沉声说道:“走吧。” 众人闻言齐齐跟在后面,一声不吭,二百多骑马匹呼啸而去,转眼就走的远了。 青夏的眉头不由的紧紧皱了起来。她很清楚的知道,他们所指的人是谁,现在她只是在思考着自己到底有没有这个解救的能力。 大规模的械斗向来不是她的专长,她虽然身手敏捷,可是作为女性在天生力量上的逊色。对付这样经过正规训练的士兵,正面对抗她只能勉强迎战三人,还要战决,一旦打起消耗战,就是自己败亡的前奏。 再勇武的武士,也仅仅能迎战几十人,像电影中所说一人武功高绝,单挑上万军队的人根本就不存在这个世间。 对于一个特工来说,隐藏在暗处永远要比明处安全得多,一旦有朝一日你站在了人前,就意味着你可能活不长了,南楚的失败就是败在庄青夏早就引起了楚离的警觉。 或许,可以换一种比较迂回的方法。 青夏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精芒,敏捷的站起身来,一把拉住马缰,笑着说道:“兄弟,走了。” 长期的混战和荒芜,再加上此处地处南疆边界,雨水频繁,经过了几百年的酝酿,竟然生生在中原腹地上衍生出了大大小小数十块沼泽地来。这也是西黑荒原这一块不大的地方,却要蜿蜒行进数百里的原因。若是没有当地人作向导,很容易陷入这噬人的沼泽之中。 由此,夏青更加轻而易举的就可以断定,这些人绝对不是当地蛮人,也不知道仲伯一行到底得罪了怎样的对头,值得对方这样声势浩大来暗杀他们。 夏青生平经历险恶地形无数,对付这种沼泽更是得心应手。她眼力何等刁钻,仗着过目不忘的人记忆力,一会的功夫,就已经抢在了那些人的前面,巧妙的改动了几处那探子留下的标示,而后,隐藏在暗处看着那群人呼啸着向错误的方向奔袭而去。青夏大功告成的拍了拍手掌,自草丛里站起身来,就算这些人不在沼泽里迷路死掉,想要找到正确的路也要花个三五天的时间,这样也算是报答了仲伯的救命之恩了。 第055章:手段 这时,五个艄公已经到了岸边,纷纷叫起了生意。青夏独自牵着马匹走上小船,告别了仲伯等人,就向对岸划去。仲伯等人人多车马也多,剩下的四艘船需要来回两次,才能将他们都渡过来。 小船顺风行的极快,一会的工夫就已经到了大河中央,回过头去,只见那辆马车终于被打开了帘子,里面的人一身淡青色长裘,站在红日西下的河岸边上,看起来就好像是画中走出来的人一样。 这时,一丝警觉突然从心底升腾而起,青夏登时转过头去,只见一片茂密的芦苇水草丛中,大约十多艘小船,正飞快的向着对岸划去,行动鬼祟,却又透着森寒的浓浓杀气。 仲伯等人行李物品较多,搬了半天仍旧没有上船,这时天色已经有些暗,隔得又远,那些小船隐藏在芦苇丛中,又从侧面兜着圈子一点一点向着对岸靠过去,的确不易觉。 若是等到仲伯一行人到了河中心对方突然动袭击,任是他们手下护卫如何强悍,也会吃个大亏。 青夏眉头紧皱,冷眼看着那些小船在水中的吃水度。就知道每条船上最少装了五六十人。对仲伯等人的身份也不由得怀疑了起来,这伙人若是和昨夜那扮成马贼的人是一伙的,那仲伯等人的对头就真的不简单了。 艄公也注意到了那几艘可疑的小船,吓得手都有些微微抖,颤声说道:“完了,遇到水贼子了,遇到水贼子了。” 青夏不知道他们到底是不是真正的水贼子,却知道若是任由他们行凶,对岸的人一个也别想逃生。当机立断的从马匹包裹里拿出一把绳子和钩锁,脱下外面的披风,对着艄公说道:“船家,有贼人来了,我去抵挡一下,你自己开船,在对面岸边等我,千万不要惊慌,不然我也救不了你了。” 那名艄公似乎被吓得不轻,连忙点头,丝毫没有去想她一个人打算怎样抵挡一下。 青夏背着绳索,走到船边,噗的一声就悄无声息的滑进水里。这里虽是地处南方,可是这个季节的河水仍旧是冰凉刺骨,刚一入水,青夏就打了个寒战。浑身上下的鸡皮疙瘩都冒出出来,牙关打颤,面色也变得铁青。她憋了一口气,奋力的划水,向着那几艘小船的方向努力游去。 几个漆黑的船底渐渐出现在眼前,青夏嘴里叼着匕,将钩锁和绳子紧紧的系在一处,然后小心的靠了上去,用匕在船底狠狠的扎了进去。 船已经快要靠岸,等了老半天,也不见之前那名俊俏的小相公从水里钻出来。艄公面色惨白,就想赶快逃跑。 就在这时,哗的一声,青夏猛地从水里钻出头来,浑身上下湿漉漉的,连声说道:“靠岸!快靠岸!” 艄公大喜,连忙将船靠岸。夏青数也没数就掏出了一大把铜板递到那艄公的手里,沉声说道:“快走!快走!别在这里招惹上麻烦!” 说着,一把将披风披在肩上,翻身爬上马背,背着自己的小包袱,蓦然扬鞭,厉喝一声“驾”!那马就向着北方的方向撒开蹄子迅的奔跑了起来。 艄公目瞪口呆的见青夏手中握着一大捆绳子,那绳子一端在她手中,另一端却没入水中。随着马的奔跑,登时被拉的笔直。突然只听噼啪一阵巨响,隐藏在芦苇丛中的小船霎时间人仰马翻,骨碌碌的几声,就沉进了河水之中,上百名大汉从船里跳了出来,向着案这边奋力的游来。 原来青夏的手法极为巧妙,只是将船板割碎一个小口子,即便漏水暂时也不会被人现,然后将钩锁勾在上面,再拴在绳子上。马匹一跑,绷紧了绳子,钩锁上一力,自然就会变小口子为大口子,卸下大块的船板来,十多条船一齐翻船,想找人救护都找不到。 艄公见那群人对着他奋力游来,吓个半死,哪里还顾得上救人,迅就跳上小船,顺着风向下游划去。 反观遥远的河对岸,仲伯等人仍旧不知道这边生了什么事,东西还没有搬完。 青夏奔了大约两个时辰才停了下来,夜里的风已经十分冷了,她一身湿漉漉的,脸色已经一片铁青之色。找了个背风的地方停了下来,青夏手脚麻利的柴生火,取出早就准备好的东西,搭了个简易的小帐篷,脱下一身湿漉漉的衣服,将身子裹在披风里,就烤起衣服来。 温暖的火烤在脸上,一天的疲累袭了上来,刚刚有了点困意,一声低沉的声音突然顺着风向缓缓的传了过来:“颜先生,一点动静都没有,难道冯大人和厉大人都失手了?” 青夏闻言突然浑身一僵,暗暗道不会吧,竟然会这么倒霉?ca 不得不手脚麻利的再将半湿的衣服穿在身上,几脚踩灭火堆,向着声音的来源小心的摸了过去。 这是一个很小的土坡,青夏轻手轻脚的爬了上去,只见土坡的另一端竟然站着两个人,一人黑色短打衣着,看起来十分精干。另一人却是一身淡黄色的书生儒衫,二十多岁的年纪,看起来极为年轻,面容颇有几分潇洒之意,两人站在土坡上面,和自己刚才的位置相距不到百步远。好在今晚夜风极大,平地狂卷,他们又站在自己的上风向,不然仅凭着火烧的烟火,早就被他们现了自己的行踪了。 “不应该,他们每队都有将近三百人,就算失手,也应该逃出几个回来报信的人,怎么会一点消息都没有?”颜先生眉头微微皱了起来,月光之下,一身儒衫随风飘舞,墨色长在长风中高高飞扬,竟有几分落拓之色。 “十八铁卫不容小觑,即便他们人数上占优,也不保万全,更何况那个人还在,我怕……” “不可能,十八铁卫在军中已经被神化,人力有时尽,怎能是百人之敌?至于那个人,一身病体,也不足为惧。一定是出了什么我们不知道的变故。”颜先生沉吟着说道。 当然,他们的变故就是遇到了我。 青夏在心下冷哼一声,那个什么冯大人如果运气好的话,这会可能还在沼泽地里兜圈子。至于那个厉大人就没这么好运了,从河中心掉入水中,就算有命能游到岸上,也会被冻个半死,他们没有马匹,衣衫浸湿,又不能任务没完成就暴露身份,只能觅地烤火,怎能跑得过自己四条马腿。这会可能都落到了仲伯等人的身后。 “这样,你我分头行动,你回北边向主上报告请示下一步行动,我去前面看看究竟生了什么事。三日之后,在仓木垣会和。” “好的,颜先生,那你小心。” 两人商量了一下路径,就分道扬镳。 青夏暗暗咬唇,摸回自己的马匹旁边,翻身爬了上去,打马就跟在那名黑衣人的后面。 第056章:围困 早晨醒来的时候,是被一阵马蹄声惊醒的。 青夏从土坡后面站起身来,就看到仲伯等人的车队慢悠悠的从后面赶了上来,度十分缓慢,好似带着几分游山玩水般的悠闲。 “唐姑娘,又遇上你了。” 仲伯年纪虽老,眼神却很好,笑着打招呼道。 “是啊,老先生,我们好有缘分啊!”青夏笑着说道,揉了揉眼睛,抬起头来大口的呼吸着早上清新的空气,“老先生,再有两天,就能走出这片荒原了吧?” “是啊,唐姑娘,你就要到秦国了。” 秦国?青夏竖起一只手,想着遥远的北方举目望去,只见苍茫的古道隐藏在一片枯败的荒草里,远远的向远处延伸着。比方的那边,就是四国之中实力最为强盛的秦国了。 也许是接近了秦国的边境,仲伯很好心的邀请青夏和他们一同上路。 青夏这个时候,已经有些理解。毕竟有人派出这样强劲的实力来对付他们,仲伯等人不可能不知道自己有这样的对头。在那种危险的情况下自然不能邀请自己一同前行,以免殃及池鱼。 现在就要走出西黑荒原,接近秦国边境,就连那些不苟言笑的护卫也露出了一丝放松的表情。 越接近北方,天气越的寒冷。青夏穿上了厚厚的棉衣,白色的狐裘将全身都包裹在里面,仍旧觉得牙关打颤,眼睛眉毛都被冻出了小小的冰凌。这样的天气,不由得让青夏想起了当初在爱斯基摩人的领地上执行任务的那一次,她在没有补给的情况下在冰川缝隙里潜伏了三天,后来冻坏了的两只脚,没到冬天,就会流脓肿,吃了很多中药都不好用。 青夏给大黄马的肚子上包裹上厚厚的棉布,防止它被冻坏,这匹马十分有灵性,对着青夏很是热情,不知不觉间,让她在一片冰冷之地上,找到了一丝温温的暖意。 不知不觉间,竟然在这样艰苦的环境中走了两日。这天傍晚,天空蒙蒙昏暗,其实按照现代的计时方法,现在顶多也就下午三点多,可是北方的天气却已经半黑了。青夏骑在马背上,巨大的风帽遮住了她的眼睛,她伸出带着手套的笨拙的手,向上推了推帽子,抬起头来。 只见远处一片昏暗,无边无际,一眼竟然看不到边。到处都是白茫茫的大雪,天地间一片银白,北风在四下呼啸着,凌厉的吹拂在大地之上。青夏的呼吸在空气里形成白花花的一片哈气,她揉了揉眼睛,突然看到远处有一片灰蒙蒙的铁线,像是一条巨大的巨龙一般,盘踞在荒原的尽头,气势磅礴,大气豪迈,有着浓厚的沉重和庄严。 “啊!是山啊!” 青夏高兴的大叫起来。在荒原上走了十多天,到处都是千篇一律的野草,和矮小灰黄的突破,突然看到了一座山,哪能不兴奋。 仲伯花白的胡须上沾满了雪花,他笑着望着远方,慈祥的说道:“是啊,那是龙脊山,山下面,就是铁线河,过了铁线河,就是我大秦的境内了。” 青夏闻言一阵欣喜,不管怎样,总算离开了南楚,她的心里好像突然放下了一块巨大的石头一般,重重的松了一口气。 “仲伯,”低沉的声音突然在马车里响起,青夏扭头一看,只见帘子被掀开小小的一角,仲伯连忙下车走了过去,沉声说道:“公子,有什么吩咐?” “今晚就在龙脊山下扎营休整,明天再走吧。” 仲伯眉头微微一皱,随即连忙点头说道:“好。” “唐姑娘,”青夏一呆,自己加入这队伍两天,还没听这男人说过一句话,连面都没见着一下。此刻听到他醇厚沙哑的声音突然来叫自己,连忙也学着仲伯的样子走上前去,说道:“公子有什么事?” “我们行程缓慢,耽误姑娘了。” 青夏眉梢一扬,淡淡笑道:“公子言重了,公子是我的救命恩人,一路又得公子的照顾,是我的福气。” “举手之劳,何足挂齿。” “在公子眼里是举手之劳,在我的眼里却是雪中送炭,大恩大德,必当铭记于心。” “姑娘客气了,”淡淡的咳嗽声突然想起,过了好一会,才缓缓的停了下来,只听那人的声音微微带着几分虚弱和沙哑,沉声说道:“已经到了秦国边境,我们走走停停,不敢再耽搁姑娘的时间。”ca 尽管早就听出对方是什么意思,可是听到他真的饿说出口来,青夏还是不免一阵尴尬。她笑了笑,说道:“原本也是要跟公子辞行了,感谢您一路上的照顾,前途迢迢,公子保重身体。” “多谢姑娘挂怀。” 清淡的声音冷冷说道,声音里透着一丝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离。仲伯面色有些尴尬,颇为不舍的看着青夏,突然走到了第二辆马车里,一会,又走了下来。 “唐姑娘,白蛉郡距这里还有好长的一段路途,你姑娘家孤身一个人,万事可要当心啊。” 感觉到这老人自内心的关怀,青夏原本的一丝不满立刻灰飞烟灭,诚恳的说道:“老先生,若不是你,我怕是早就死在南疆荒地里了,大恩大德,希望有朝一日,能报答先生的大恩。” “傻孩子,”仲伯探手为青夏紧了紧她肩上的狐裘,将手上的一个包袱递到她的手里,说道:“把这些带上,相逢就是缘分,不要再说报恩的话了。希望你早日找到你的哥哥,路途遥远,你要当心啊!” 青夏抱着沉甸甸的包袱,突然觉得眼眶有些潮湿,这素不相识的老人从刚一见面就无条件的帮助自己,若不是他,自己可能早就魂飞湮灭。细小的冰凌缓缓在她的睫毛上凝结起来,她抱着包袱说不出话来,只能重重的点着头,紧紧的抿起嘴角。 “好了,天色不早了,你快点赶到铁线河,现在河水已经结了冰,不要担心了。” 青夏只能不住的点头,然后翻身上战马,沉声说道:“老先生,你的大恩,我会永远记在心里的。” “好孩子,快走吧!一路保重啊!” 青夏骑在马背上,想着铁灰色的黑线方向急的奔了去,跑了好久,她回头过去,仍旧看到那个苍老微微佝偻的身影,仍旧呆呆的站在原地,向着自己这边眺望着。 暖融融的感动霎时间充盈了她的整个心口,前所未有的温暖让她一时间好似沉浸在春日的阳光里一样。 “驾!”大喝一声,青夏就向着铁线河的方向急而去。 第057章:绝境 前无去路,后有追兵! 最为蹩脚的逃亡路线,再一次呈现眼前,只可惜这一次青夏既没有能够开山劈路的高级火药,也没有大面积扫射的重型机枪,更不用指望Q处的战友会从天而降,带着直升飞机来横空救援。 一切,都是要靠自己。 “颜平西,你好大的胆子啊。”仲伯一身青色长裘,站在人群之中,面对着对方的一千兵马,却没有半点畏惧之色,面色沉静,淡淡说道。 “仲太傅言重了。”一身淡黄儒衫的颜平西高居于战马之上,身后的黑色披风随风猎猎翻飞,更显得他气质高雅雍容,他淡笑着一拱手,“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平西愧不敢当。” “好一个食君之禄,忠君之事!”仲伯面色一变,寒声说道:“你是大秦的朝廷命官,吃的大秦百姓供应的皇粮,效忠的是大秦君主,不是太子殿下!” “仲太傅,这样大逆不道的话还是不说为妙。”颜平西淡淡笑道:“太子殿下是一国储君,国之根本,效忠太子殿下就是效忠我大秦,有何分别?倒是太傅大人,不思忠君爱国,反而跟着谋逆之徒,坐拥封地,拥兵自重,雁门关外,开辟番土三千多里,建立私属土地,私密招兵买马,到底有何居心?” 仲太傅面色凝重,终于沉声叹息道:“雁门关一战,我秦国将士骁勇二战,打得匈奴一去三千里,若不是朝中有你这样的奸佞小人,紧要关头劝陛下扣押军粮,我大秦北方再无隐患,奸臣当道,国之蛀虫。” “呵呵,”颜平西冷笑一声:“太傅大人看我像是国之蛀虫,我看太傅大人却是乱臣贼子,大家各为其主,道不同不相为谋,再在这里废话也是于事无补。我此次奉命前来,要带三殿下回京疗养身体,还请太傅大人请出三殿下,乖乖随我回去的好。” 仲太傅冷笑一声,沉声说道:“就凭你们,你未免太高看自己。” “是不是高看自己,我颜平西心中有数。”说罢蓦然抬起手来,闪亮的刀锋利箭霎时间全部对准仲太傅等人,森冷的杀气在空气中缓缓升腾而起。颜平西冷声笑道:“三殿下若是执意违抗君令,臣只有先斩后奏,然后带殿下的尸回京了。” 话音刚落,整齐的刀锋霎时间同时出鞘,无数火把的照射下,惨烈的红色光芒吞吐,照在一片漆黑的铠甲之上,焕出一片狰狞的血红。一千黑甲骑兵静静的列阵的平原上,却听不到一丝喧哗。冷冽的风掠过山脚,出低沉的呼鸣声,好像是行走在黑夜之中的猛兽一般,给这死寂的夜晚更增添了一抹沉重的压抑。 颜平西冷笑着,一点一点向后退去,一排排弓弩手登时上前,将他隐藏在人后。仲太傅眉眼冰冷,十八铁卫人面色深沉,不见一丝惊慌,只是冷然的看向前方,那气势竟然丝毫不逊色于颜平西所带领的一千大军。 一只寒鸦突然扑朔着翅膀尖鸣一声,掠过人群之中,向着遥远的古道飞掠而去。 紧张的气氛一触即,仲太傅来到第三辆马车身旁,苍老的面容霎时现出一丝英武之气,佝偻的背脊似乎也在瞬间挺直。 “咳咳!” 低沉沙哑的咳嗽声突然响起,声音并不是很大,甚至还很虚弱,一听就是饱经病痛折磨的人所出的声音。可就是这样一声咳嗽,却好似一个惊雷一般猛地炸在黑甲军的头上,所有人的眼眸几乎同时抽紧,手掌不由自主的出汗,就连脚步,也在同一时间向后退却了一步。 这是很诡异的一个画面,那声咳嗽声刚一响起,整个大军的包围圈就整齐划一的向后退却饿了一步。不自觉的做完这个动作之后,那些黑衣黑甲的士兵不约而同的互望了一眼,都在同伴的眼中看到了无法言语的惊慌。ca 一只苍白纤瘦的手,缓缓的打开马车的帘子,面色微微苍白的男子一身青色长裘,手凑在嘴边,轻轻的咳嗽着着,在仲太傅的搀扶下,缓缓的走下马车,一步一步的走上前去,站在十八铁卫和黑甲军之间,然后微微的挑了挑眉,冷厉的眼梢淡淡的看了眼黑压压的军队,沉声说道:“冯玉昆,厉群,你们好的很啊。” 原本死寂无声的一千大军霎时间一阵惊慌,颜平西皱紧眉头,突然扬声说道:“秦之炎,我们奉王命带你回去,不要再做无谓的反应!”他做这等事情,知道若是不能完成定然死无全尸,此刻竟然连一声殿下都不再叫,直呼姓名了。 秦之炎眉梢一挑,一股淡淡的怒气缓缓在他狭长的眼睛中凝聚而起,他微微皱眉,似乎在思考着什么,随即淡淡问道:“以前在我军中马房服役的颜素是你何人?” 颜平西面色登时大变,怒气不可抑制的升腾而起,几乎是咬牙切齿的说道:“正是家父!” 秦之炎点了点头,声音淡淡道:“你父亲贪财好色,被西川收买,在我军马房的饲料里加了毒草,妄图至我北征军军于死地,被我现后活活杖毙。果然有其父必有其子,你父当兵叛军,你为臣窃国,很好,很好。” “我父亲是冤枉的,太子殿下已经为我父正名,是你诬陷害死他的。!”颜平西大怒,大声怒吼道。 “哼……”秦之炎冷笑一声,也不反驳,只是冷然看了颜平西一眼,充满蔑视的笑了一声轻声说道:“是吗?” 秦之炎眉头微皱着,竟然突然回过身去,就要往马车上走,似乎看也不愿再看这些人一眼:“你们现在可以走了,如果你们脚程快,还可以见到你们亲人的最后一面。” “你说什么?”“你不要在妖言惑众!” 冯玉昆和颜平西的声音几乎同时响起,秦之炎身形微住,也不回身,淡淡说道:“风崖城比领北匈奴驻地,你如今就这样冒失的跟着我跑到南疆,风崖必毁,冯厉两大氏族,从今以后,当绝于大秦。” “宣王陛下!”厉群闻言大惊,不顾颜平西的怒视,连忙问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厉将军从军多年,这么简单的事情也要本王来开解吗?”秦之炎微微扬起头来,看着漫天鹅毛般的大雪,沉声说道:“今年的冬天真是冷啊,听说匈奴那边被冻死了大批的牛羊,很多人已经易子而食,风崖作为北疆大城,你们认为他们会不会攻打风崖呢?” “可是?”厉群沉声说道:“北匈奴已经被您在雁门关外大败,怎么可能这么快就恢复元气,来攻打风崖?” “厉群,你十四岁从军,曾在我帐下两年为将,我的为人,你竟然一点都不了解吗?”秦之炎突然转过身来,眉眼凌厉的看了过来,那眼神精芒四射,哪里还像是一个病弱的病人。厉群没想到他突然说起往日之事,登时不知该如何回答,愣愣的看着那男子青袍墨,只觉得一股不祥的预感缓缓自心底升起。 第058章:突围 惨烈的惊呼声同时大作,汇成一声震天爆响,无数人目瞪口呆的看着一柄银色寒芒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凶猛袭来,银亮的寒芒绕着颜平西的脖颈猛然回绕,下一秒就沿着来路又飞了回去。 而颜平西却突然瞪大了双眼,一丝恐慌之色登时闪过瞳孔之中。一片死寂里,众人似乎能听到骨肉碎裂的声音,只见颜平西身体登时以一个诡异的姿势委顿一旁,脖颈上一圈鲜血瞬间留下,下一秒钟,他那颗风华潇洒的头颅已经毫无生气的掉落在地,扬起大片尘土。 所有的一切都生在电光火石之间,等众人惊恐地望去之时,只见高高的土坡上面,一名眉眼清亮的俊美少年昂然居于马上,手上一柄锋利的匕,匕上连着一条银白色的绸缎,此时正紧紧的缠绕在他的手臂之上。鲜红的血从匕上缓缓流下,没入雪地里,溅出一个个暗红色的细小漩涡。 “主帅都死了,你们还不快跑?”青夏淡淡笑道,纵马缓缓走下高坡,好像站在她面前的不是如狼似虎的四百军人,而是一群陈朋故友一般。 “是你?”一声惊诧之声突然响起,青夏侧目望去,只见却是自己当日绑在树上的黑衣男子。 那男子狠狠地看着青夏,狠声说道:“暗算厉大人冯大人的人也是你?” 青夏扬了扬眉,也不言语。 黑衣男子突然寒声说道:“各位兄弟们,如今颜大人已死,厉大人冯大人变节,若是我们就这样返回京都,不但我们死无全尸,一家老小也难以保全,事到如今,只有背水一战,方有逃生的可能!” 说罢蓦然拉开长弓,对着秦之炎凶悍射去。 那箭来势凶猛,可惜还没到秦之炎身边就被十八铁卫打断。黑衣男子一把抽出腰间长刀,沉声说道:“要命的,随我来!” 震慑人心的利器在夜风里啸鸣起来,吼声冲天而起,生死的压迫之前,他们暂时忘记了大秦战神的威慑,跟在黑衣男子的身后向着秦之炎等人的方向飞奔而去! 巨大的喊杀声和马蹄声随之响起,火光中人影在闪动,黑甲骑兵在荒原上举刀穿梭,十八铁卫护在秦之炎身前,一排一排的火箭迅猛射击,可是怎敌对方数百人之众。 远战瞬间化为近身的肉搏。十八铁卫围成的圈子渐渐缩小,哀号声不绝于耳,鲜血喷射而出,人影一大片一大片的倒下去,可是新的人却马上从后面补上,加入新的战圈。 青夏一刀砍倒一名黑甲军士,暗狠自己的妇人之仁,颜平西已死,敌人军心大乱,若是那夜杀了那名黑衣男子,一场浩劫登时化解,那会转变成现在这种情况。 这时,一声隆隆声登时响起,青夏一呆,猛然回头看去,只见远远的荒原之上,无数的暗影在夜色中急追而至,黑色的战甲和眼前的这些厮杀的人群一模一样! 敌人竟然还有援兵? 徒然响起昨日颜平西嘱咐黑衣男子回去报告的话来,看来他们也并不完全相信冯厉两人,还留有后备。想到这里,青夏知道突围已经全没有半点希望。 沉闷的隆隆声不断在头顶响起,青夏抬起头,只见大片的雪花从山巅纷纷滚落,一个大胆的念头霎时间升上心头。来不及细想,青夏屈指入口,吹了一声响亮的口哨,一匹骏马瞬间风云而至。从马背上的包袱里掏出当日在加凌河对付乔装水贼子的钩锁,青夏翻身利落上马,拿着钩锁就向人群里冲去。 天昏地暗,血泥糅杂,进退拉锯之下,道路渐渐为尸身堵塞。青夏身手矫健,眨眼间冲进人群之中,取马不取人,一只只钩锁手脚利落的深深插进战马的脖颈之中,这时候杀声轰鸣,哪里还有人注意到战马是否被人暗算。青夏好似一条泥鳅一般矫捷的从人群中穿过,突然翻身跳下马背,将几十条绳索拴在自己马匹的马腿上。 “对不起了!”青夏小声的说了一句,突然拿起匕狠狠的扎进马股,战马徒然长嘶一声,忿然扬蹄响着前方猛冲而去。 就在它刚刚奔跑起来的同时,二十多条绳索同时绷紧,一片鲜红的血肉从二十多匹战马的身上猛然撕裂! 刺耳震天的惨烈嘶叫声登时冲天而起,盖过了所有的喊杀声,受伤的战马齐声哀鸣,声音冲上云霄,刺得人耳朵轰鸣,尖锐有若鬼哭。 喊声乍停,除了战马的长嘶,荒原上一片寂静。ca 而就在这时,众人的头顶之上,骤然传来一阵震天巨响,隆隆之声轰然响起,恰似天边闷雷,滚滚而近,刹那间只觉大地都在震动,巨大的怒吼声自地底钻上人的脊梁,在从头皮上咆哮而出,所有人的脸色霎时间变得惨白,四下惊恐的望去,却在同伴的脸上看到同样的惊恐和不可思议。 “你们竟敢在龙脊山下谋刺当今皇子,天神震怒,你们还不快跑?” 青夏翻身爬上一匹无主的战马,厉声高呼。 随着她的手势,众人惊恐地抬起头来,只见巍峨的龙脊山上,一道雪白的浪头飞驰而来,由一线成一面,排云滔天,势如万马千军! “雪……雪崩啊!”见多识广的老兵厉喝一声,一把扔下手上的战刀,想着苍茫的荒原,就疯狂奔去。 骨牌一般的连锁反应,所有人都被这大自然的凶煞之气吓的面皮白,刹那间,纷纷溃逃。已奔到近处的黑甲援兵足足有三千多人,此刻见到这样的场面,也是惊恐万分,纷纷掉头策马狂奔,再也顾不上秦之炎等人。 “傻站着干什么?快走!” 一把拉住秦之炎略略苍白瘦弱的手腕,青夏凑在他的耳旁,大声吼道。 “逃往哪里?”秦之炎也是大声的问道,青夏看着他趴在自己的耳边大声喊叫的样子不由得觉得有几分好笑,没想到这神仙般淡定的人物也会有这样失态的的时候。凤目一扫,青夏淡淡的眯起眼睛,对着仲太傅等人一抬手,喊道:“上山!进皇陵!” “什么?”秦家的皇家子弟顿时瞪大了双眼。 雪浪渐渐逼近,青夏等人紧贴在岩石的缝隙只见,还是有大片大片的风雪汹涌而来,远处在荒原上奔跑的士兵一个踉跄,纷纷陷入了大雪之中,再也看不到一丝踪影。这时候若不是找地方躲避,在平原上奔跑就只有死路一条。 青夏娇小的身子紧紧的靠在缝隙之中,突然一丝警觉升起,头顶冰冷地寒风呼啸而来,刚要抬头。一旁的秦之炎却徒然上前,一把将青夏扑倒抱在怀里。 青夏身子一僵,一股温暖之气从秦之炎的身上传了过来。他的身子十分瘦弱,厚重的衣衫下,甚至可以触摸的到坚韧的骨骼。可是就是这样一幅瘦弱的身躯此时却将青夏紧紧的抱在怀里,外面是铺天盖地的雪崩,凌厉的冷风,冰冷的雪水,一时全都被远远的阻挡在外面,再也不能伤到她一分一毫。 第059章:皇陵 “什么?这里就是大秦皇陵?”青夏霎时间瞪大双眼,傻乎乎的问道。 “恩,”秦之炎点了点头,说道:“你跟我来。” 原本只是一块碎裂的岩石,经过了一阵震动之后,竟然开裂出一个大大的口子,里面黑漆漆的洞口,像是狰狞的野兽张着巨口一般,原本的出路已经被大雪封住,青夏只能跟在秦之炎身后,向着所谓的皇陵缓缓走去。 “这里面真的葬着秦始皇吗?不是葬在骊山吗?” 秦之炎走在前面,声音淡淡的说道:“那是假的。” “哦!”青夏郁闷的答应一声,她记得刚刚进Q处时接的个任务就是缉拿一批国际的盗墓集团。自己和战友跟他们周旋了一个多月,才将他们抓获。当时那群人的目标就是骊山的秦始皇陵,没想到忙活了半天竟然是个假的。 “哎呀!”青夏突然叫了一声,随着她的叫声,手中的火折子登时熄灭,整个洞里霎时间又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怎么办?没有火把了。”青夏皱眉说道,她的包袱还在马背上,身上只带了几件随身物品,火石倒是有,可是这处天寒地冻,到处都是冰雪,到哪里去找枯枝树木来点火。 这时,一股温暖突然包围了青夏的手,她微微一愣,反应就是抽出手来。可是秦之炎的声音却在耳边低沉的响起,他另一只手揽在了青夏的肩膀上,将青夏的身体扮向他,轻轻的拍了拍她的背,略略沙哑的声音低声说道:“别害怕。” 别害怕,他以为自己会怕黑吗? “别害怕,”秦之炎低声又说了一遍,“跟我来。” 漆黑的路,仿佛突然间变得那么长那么长,外面是呼啸的寒风,咆哮的暴雪,无数人惨死在大自然的震怒之中。青夏跟在秦之炎的身后,右手被他紧紧握住,向着漆黑没有一丝亮光的前方,缓缓的走去。 秦之炎身上的味道很好闻,青夏的鼻子向来很好用。她可以通过空气里的气味,闻出五十米之内有多少人,可以进而猜得出对方的身份地位,甚至可以将他们的喜好也摸个大概。靠着她灵敏的嗅觉,她成功的完成了很多出色的任务,以前Q处的同事经常笑话她是猎犬转世过来的。 此刻跟在秦之炎身边,看不见他的脸,看不见他的身影,看不见他们紧握的手,可看不见脚下的路,一片黑暗之中。一股淡淡的草药香气轻柔的围绕着她,浓浓的川贝气息,像是盛夏的梨子般散着清新的香味。 这个男人的体弱,全天下的人都十分清楚。可是,他百战百胜的光辉战绩,他打得匈奴狼狈逃窜的响亮名声,他高高在上的人身份,总是让世人轻而易举的就忘记他竟是一个病痛缠身的病患之人。青夏曾在楚皇宫内不止一次的听闻这个男人的传奇事迹,但是此刻他站在自己面前,青夏却有些迷蒙了,这样一个人,真的是让匈奴闻风丧胆的大秦战神吗?真的是让东方三国深深惮忌的强敌吗? “小心!”低沉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 青夏想的出神,还是警觉的猛然刹住脚步。但是尽管这样,她还是撞在了秦之炎的后背上。挺拔的背脊撞的青夏的鼻子一阵酸,她抽了抽鼻子,用手揉了揉,声音有些闷,带着一丝被人戏弄了的气恼:“你是故意的!” 秦之炎隐藏在黑暗之中的眉梢微微一挑,我这青夏的手掌轻轻一用力,尽管青夏看不见,还是可以猜得到他摇着头淡漠的样子:“我没有。” “那你干嘛突然停下来了?”黑暗的包围之下,让青夏的心性也活泼了起来,她瞪大了眼睛,暗暗道,若不是看在他刚才救护自己的份上,就像揍楚离一样狠狠地揍他一顿。 “小心脚下,有台阶。” “啊?”青夏一愣,突然感觉秦之炎拉着自己的手微微用力,就随着他向前走去。 四下里一片寂静,只有两人的脚步缓缓的踏在这不知多少年没有被人踏足的大秦皇陵之中。坡势向下,青夏一步一步跟在秦之炎身后,不知道走了多久,一直向下,一直向下,感觉似乎要走到阴曹地府一般。突然,脚下一股平坦的触感传了上来。 是平坦的,光滑的,甚至有一丝丝温暖的,没有积雪,没有寒冷。 “等着我。”秦之炎突然松开了青夏的手,自己一个人向前走去。巨大的黑暗霎时间包裹住青夏的神经,寒冷的风不知从什么地方缓缓吹过,带着历史浓厚气息的灰尘在青夏脚下凝聚着。一丝冰冷从指尖慢慢的升腾而起,青夏的手指轻轻曲动,试探一般向周围摸索了一下,终于,还是收了回来,然后,紧紧的握住。ca “秦之炎……” 青夏轻声试探的叫了一声,周围是大团大团浓墨般的黑暗笼罩着。她一手慢慢摸向腰间的剑鞘,眉头微微皱了起来,谨慎的轻轻移动了下脚步,缓缓抽出了锋利的匕。一丝担忧和恐惧从心底升了起来,“秦之炎,你有没有事?” “我没事,”清淡的声音突然在前方响起,一道柔和的灯火瞬间点燃,就像一只小小的萤火虫一般,照亮了一片浑圆的光圈。 秦之炎一身青色长裘,背脊挺直的站在一只烛台旁边,苍白的脸上在灯火下闪动着柔和的光泽,宽袍大袖,黑如墨,沉静的眼睛向着青夏这边望来,淡淡的笑道:“别担心,没有事。” 秦之炎走到另一支烛台前,点燃了烛火。随着一只又一只灯火的亮起,整条甬道都明亮了起来。 青夏站在原地,感受着甬道里阴沉的风轻轻的吹着,一时间,只觉的脊骨。黑洞洞的甬道不知道有多长,地面、墙壁、屋顶,全是漆黑的巨石整块铺成,上面雕刻着青夏看不懂的繁杂花纹和各种图腾,沉重令人几乎窒息的香气在空气里清幽的飘荡,一只只漆黑色巨石雕刻而成的烛台摆放在甬道两旁,上面,白色的蜡烛幽幽的照射着,肃穆的气氛充实在甬道的每一个角落。 秦之炎单薄的背影在前方显得很不真实,好像就要隐藏在黑暗之中一样。他闲庭信步一般的在甬道里缓缓走着,竟是十分的熟悉,没有半点陌生。 “唐姑娘,”秦之炎突然停下脚步,回过头来,微微扬眉,“怎么不走啊?” “啊?哦!”青夏反应过来,连忙赶上前去,跟在秦之炎身边,和他并肩走着。“秦之炎,你以前来过这里吗?怎么这么熟悉?” 秦之炎脚步微微一滞,随即淡淡说道:“来过。” 夏是何等人,看人脸色揣摩人心向来是军情特工的必修课,看秦之炎这个样子,就知道一定有什么不便说的宫廷**。连忙老实的跟在秦之炎身边,看着他一边走,一边将甬道两旁的蜡烛一盏一盏点燃。 第060章:烈焰 沉重的石门被缓缓推开,一股不知是从哪里吹来的热浪扑面而来。 “秦之炎,你小的时候,到过这里吗?”青夏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这不可思议的宏大殿堂,只觉得一腔热血突然冲上头顶。 触目所见,是一片宏大的广场,地面全是用黑色巨石铺成,广场之上,每隔十丈就放置一座巨大的铜制巨鼎,分作五排,每排五座,鼎中青烟袅袅,味清儿不散。广场中央,赫然是一座巨大圆形的祭台,底部悬空,横竖共二十八根白玉石所做的高达三丈的巨大石柱支撑起整座祭台,每一根石柱都要五六人才能合抱过来。 祭台上方,耸立着一座高大雄伟的殿堂,呈现出宝塔形状,共有五层,每一层,都比下一层小了一半左右,高达十多丈,显得十分壮观。最神奇之处,是整座殿堂都是用一种赤红色的石料制成,熊熊的热力从上面四散开来。使得这一个石殿像是一个巨大的火炉一样。 远远望去,整座祭台简直就是一座巨大燃烧的赤红火焰,直刺上空。青夏和秦之炎站在祭台之下,就像两只蝼蚁一样,渺小不堪。 青夏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眼前这个建筑气势恢宏,用鬼斧神工来形容一点也不为过。 秦之炎眉头轻皱,似乎也处在惊讶之中,许久,才长长叹了一口气说道:“当年我人小,从外耳室走过十八盘室,进入外四圈之后,就是刚刚我们走过的那条甬道。我推不开石门,是以也是次进入这座石殿。想不到帝皇陵中竟然有这样神乎其技的建筑,简直令人无法想象。” “秦始皇真是一个天才!”青夏由衷赞道:“后世都道秦陵兵马俑和万里长城是世所罕见的奇迹,没想到这座龙脊山下竟然还隐藏了这样一座地下宫殿。” “若是我没有看错,这里应该是四奉殿中的火焰殿堂,位于西南角,我们只要向东北方向走,就可以到达正殿,然后由东北角寒冰殿堂找到耳室,由正门通道找到出路。”秦之炎沉声说道。 青夏一愣,惊疑问道:“怎么?难道这还不是正殿吗?” “那是当然,”秦之炎淡淡笑道:“帝皇陵分三十六耳室,十八盘室,外四圈,七十二连环道,拱卫在外面的是内四圈,连接四奉殿,最后才是位于中心的正殿。四奉殿分为北方寒冰,南方烈火,西方黄土,东方青木,构成白红黄青四气,守护正殿的北海玄蛇,南天朱雀,西泽蜃怪,东天蛟龙四神兽,一同护卫正殿帝皇乾坤,守护帝皇精魂,这里怎么会是皇陵正殿呢?” 青夏听的头都大了,无力的叹道:“为了一己之私,要劳民伤财至此,这也算是罪孽一件了。” 秦之炎一愣,眉梢淡淡挑起,却没说话。 定了定神,青夏跟在秦之炎身后,向着东北角的一座石门就缓缓走去。 一接近这巨大的祭台,空气中的热气就顿时高了数倍不止,纵容是青夏这般受过严酷训练的级特工,也不禁觉得有些呼吸困难。好在秦之炎天生体寒,受惯了闷热,不然以他的身体,可能早就顶受不住了。 隐隐中,仿佛有红色的火焰在两人眼里燃烧。 寂静的大殿内,两个淡青色的身影行走在宏大的几乎堪比一座教武场般的祭台之上,黑色的大理石呈现出诡异的光泽,映衬着上面鲜红似火的巨大宫殿,有着沉重的压抑向四肢百骸袭来。 就在这时,一阵暗红色的气息突然在半空起弥散开来,青夏手疾眼快,登时屏住呼吸,并上前一把捂住了秦之炎的口鼻。可是尽管这样,仍旧是慢了一步,身子一软,青夏就向一旁倒了下去。 与此同时,只听轰然一声,整座祭台似乎登时被点燃了一般,巨大的火焰升腾而起,原本古朴苍凉的建筑突然变得愤怒奔放,凶猛的火焰冲天而起,像是心底的憎恨一样,一下子就爆而出。 “糟糕!” 秦之炎一惊,大袖一扫,就将青夏揽入怀中,孱弱的身体这一刻骤然间好似爆出巨大的力量。脚尖一点,身躯陡然偏转,整个人向后飘了出去,躲过了一片雷霆般的滔滔火焰。 下一刻,异变陡升! 大殿之中,那被黑暗笼罩的深处,突然响起一声苍凉的呼啸之声,浩浩荡荡传来,围绕着两人的耳鼓,出惊天动地的嘶鸣声,就好似有什么怪物要冲天而出一般大地瞬间开始剧烈的震动起来,整座宫殿的红色巨石都散出红色光芒,大片大片的亮了起来。赤红色的气体从高大宫殿之中向外疯狂的涌出,扩散度越来越快,连带着大殿上的风也随之加快。 风暴中心,青夏和秦之炎两人衣衫烧焦,面色苍白,呼吸也渐渐急促了起来。 “糟糕!神兽朱雀要苏醒了!”秦之炎凝眉说道。 “什么神兽朱雀!”青夏整个人被秦之炎抱在怀里,面色苍白的怒声道:“你家祖宗把坟墓修在火山口上,简直是疯子!” “什么火山口?”秦之炎眉头一皱,疑惑问道。ca “这个时候还有闲心问这个,快跑啊!” 青夏口中干,大声叫道。秦之炎将青夏横抱在怀里,身躯陡然一跃,向着东北方的角门就迅奔去。 一声沉闷的声音突然响起,无数道红色光芒之中,漆黑的烟雾冲天而出,从巨大神殿中透出诡异的五彩光影。 骤然间,震天爆响突然响起,紧跟着隆隆声响彻双耳,整座宫殿剧烈摇晃,只听霹雳声声,那座刚才还是宏大规模的祭台霎时间在赤红色岩浆的冲击下分崩离析。 空气里的热气刹那间升至最高,两人额上的汗珠潺潺而下,打湿全部衣衫。 轰隆一声,一根巨大的柱子登时倒塌,轰然倒下,漫天烟雾灰尘随之扬起,差点砸在两人身前。 秦之炎身躯灵敏的向旁边扑倒,将青夏的头紧紧的扑在身下。 两人此时已经到了角门之旁,漫天的石料火焰下雨般的噼啪下落,秦之炎将青夏掩在身下。突然背脊一阵剧痛,秦之炎眉头一皱,喉头登时一甜。 “秦之炎!”青夏大声叫道,可是她的声音在一片混乱之中简直小如蚊蝇。只感觉腥热的液体顺着她的脖颈缓缓流下,青夏面色大急,伸手去推秦之炎的身体。 “咳咳……”沙哑的咳嗽声登时响起,秦之炎面色惨白如纸,突然从地上爬起身来,一把将青夏抱起背在背上。此时,整座火焰殿堂已经名副其实的沦为一片火海,秦之炎急奔跑,迅猛的跳跃过几道拦路的残垣断壁,空气里的温度几乎让人无法忍受,青夏的丝枯黄烧卷,衣衫的下摆已经着火。 第061章:不弃 原来咫尺的距离,会不会就是天涯? 周围的温度不可思议的下降,从原本的酷热瞬间变得寒冷如冰,一丝微弱的烛火被小心的点燃,淡淡的火光之下,甚至可以看得到丝丝寒冷的白气。 至热至寒两重天,竟然同时出现在这座巨大诡异的地下王陵之中。 黑暗中的男人眉头紧紧皱着,面色铁青一片,惨白的肌肤下甚至可以看得到细小的血管。他的衣服已经被大火烧的差不多,下摆一片参差,长裘早就化为灰烬。此刻,他躺在一片森冷的冰室之中,似乎已经完全冻僵,呼吸轻微几乎间断,没有一丝生气。 “秦之炎……’ 细小的声音,在空气里缓缓响起,颤抖着还有一丝低沉的绝望,青夏跪在地上,有些慌乱地看着秦之炎紧闭的双眼,向来坚定的眼中,透出一丝少见的慌乱。她缓缓伸出手去,轻轻摇晃着秦之炎的肩膀,轻声地叫道:“秦之炎,你醒醒。” 然而,地上的人没有半点反应,惨白的嘴唇像是坚冰一般,透着刺骨的寒冷。青夏浑身上下都是湿的,她朱唇青白抖动着,呼吸越来越急促,颤声说道:“秦之炎,别死,你不要死。” 躺在地上的男子没有一丝声响。 青夏沉沉的吸了一口气,终于半跪起身,一把脱下了秦之炎湿漉漉的外衣,扶起他的身体靠在自己的腿上,然后双手迅的揉搓着他的肩膀手臂胸膛脸颊,一边揉搓着,一边不断的哈气,慌忙地说道:“醒来啊,醒来啊……” 温热的液体缓缓流下,落在秦之炎的脸颊上,昏迷中的男子眉头轻轻一皱,长长的睫毛檄微抖动,像是深秋的枫叶一般,刻着温柔的弧度,沉静的眼睛渐渐请明,终于看请了面前双眼迷蒙的女子。 “别……”声音低沉沙哑,微小几不可闻。 “你……你醒了!”青夏激动的大叫一声,见他嘴唇颤抖,连忙凑上前去,伏在他的嘴边说道:“你想说什么?” “别……”秦之炎声音沙哑,破碎的不成句子,只说出一个字,几丝血迹就在唇角浮现了出来。 “别说了,什么也别说了。”青夏紧咬下唇,慌忙地说道:“你好好休息,我们一定能逃出去,什么也别说了。” “害……怕……别害……怕……”秦之炎温软的嘴角,淡淡扯出一个笑容。 青夏眼睛一酸,大滴的眼泪霎时间夺眶而出。在这个与世隔绝的地下王陵里,她的伪装,她的隐忍,她的那些必须做出来的坚强突然就那么不翼而飞。青夏紧紧抱住秦之炎的身体,似乎想从这个冰冷的身体上汲取一丝温暖一般,哽咽地说道:“我不害怕,我怎么会害怕,你这个傻子……” 那些凝结了不知多少岁月的坚冰,散着幽冷气息,似乎在暗暗的凝望着什么。 青夏一把抹去脸上的泪水,双眼迸射出强大的信心,她抱着秦之炎虚弱的身体,声音坚定地说道:“秦之炎,我们一定能逃出去,你坚持住,不要睡。” “唐……姑娘……”秦之炎声音淡远,听起来就像是从另一个世界传来的一样,“连累……你了……” “连累什么,”青夏强作笑颜,展颜笑道:“是你救了我的命,再说是我自己跑来的,又不是被你抓来的。” 秦之炎嘴角温软,轻轻得扯出一个笑容,笑容淡远,好似旷野烟树。 “秦之炎,你不要睡,好吗?”青夏声音细小,之前在火焰殿堂的红色雾气,分明是毒,自己离的近,中毒之后短时间无法动弹,秦之炎虽然好上一些,可是也定然受了重伤。再加上他本来就有病痛在身,又向来畏寒,此刻更是强弩之末。青夏知道,若是他此刻睡了过去,恐怕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好……”秦之炎声音微不可闻,可是还是缓缓得颔答应,“我不睡。” “恩,”青夏大喜,连忙点着头说道:“我们一定能逃得出这个地方,只要出了这个冰室,你就有救了。” 之炎的声音虽然有气无力,可是此刻听在青夏耳朵里,却好似仙乐一般。她站起身来,将秦之炎的身体推起来,脱下自己身上的衫,紧紧的裹在他的身上。 “秦之炎,我们走。”缓缓将秦之炎扶起,小心的背在背上,青夏沉沉的吸了口气,然后努力的站直身子。比起楚离,秦之炎这幅病体要轻的多,尽管已经这样狼狈,可是却丝毫无损他身上那股上好的芝兰香气。 南方火焰殿堂岩浆喷,引得北方寒冰殿堂冰雪融化为大量雪水,及时解了燃眉之急,可是却引得南边半边殿堂坍塌。此刻处在那极冷的寒冰大殿之内,地面上全是厚厚的坚冰,青夏的靴子早就在冲进火海中救秦之炎的时候就烧掉了底子,此刻只剩下一双白布袜子,踩在上面,像是踩在刀尖上一般,寒冷刺骨。 “秦之炎,你睡了吗?”青夏突然沉声问道。秦之炎默不作声,青夏登时就有些慌了手脚,刚要回头去看,低沉的喘息声就缓缓响起。 “没有。” “秦之炎,我们说话吧,说话就不会那么冷了。” 短暂得沉默后,背上得男子轻声说道:“好。” “秦之炎,这是我次见到火山喷,你呢?” “恩,……次。” “我们离火山口那么近都能逃出来,真是福大命大。古话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我们俩一定能逢凶化吉的。”青夏小心的一步一步走在寒冰之上,生怕摔倒。 秦之炎呼吸微弱,可是还是能感觉到一丝一丝淡淡得呼吸吹在自己得后颈上,四下里一片寂静,巨大的寒冰石室本就宽广,外面的甬道更是绵长,青夏一步一步的慢慢走着,轻声说道:“秦之炎,你逃出去件想做的事是什么?” “件?”秦之炎轻轻吐出一口气:“不知道。” “不行,一定要想好。”青夏固执地说道:“我们这么难才脱险,出去一定要做一件最重要得事。” “哦,”秦之炎微微叹了口气,似乎在努力想了一会,才轻声说道:“召集人手,封了,封了皇陵吧。” “啊?”尽管在这样的环境下,青夏闻言仍旧不雅得瞪大了眼睛,哑然失笑,“你这个人还真记仇呢,你要是把你祖宗得陵墓封起来,你们秦国还不把你逐出秦氏。” “呵呵……”温热得呼吸喷在青夏得脖颈之上,秦之炎淡淡笑着,声音醇厚好听,好似三月湖水一般,泛起浅浅的涟漪。 第062章:长生 再长得路,也会有尽头。 沉重的石门终于洞开,青夏双手血肉模糊,浑身瘫软的跪在门前,看着前面那触目惊心得一切,只觉得所有的种种,都像是了一场大梦般荒谬。 呈现在她面前的,赫然竟是一片黄金的世界。 遍地得金沙,闪动着令人炫目的光泽,触目所及,全是金灿灿的黄金。四下里灯火大盛,南海鲸油灯亘古不息的静静燃着,照射着一地的金沙泛着夺目的光挥。金色的沙漠上,一座古扑的宫殿矗立其上,每一砖每一瓦竟然全是由黄金雕琢而成,苍凉古扑,却又富贵滔天。 青夏登时响起了泰之炎得话,北方寒冰,南方烈火,西方黄土,东方青木。这里,难道就是西方得黄土神殿吗? “小心!”低沉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青夏一愣,转过头去,只见秦之炎靠在墙壁上,面色虽然仍旧苍白,可是已经不再如刚才那般一片死灰。 “这处是西方蜃怪守护着得南方黄土神殿,相传蜃怪居于黄土之下幽冥海中,精于造梦。一旦踏进其中,就会陷入梦中,永远不能转醒。千百年来,死在这西方黄土神殿的盗墓者,成千上万,比火焰寒冰两殿还要多。” 青夏才不相信什么蜃怪传说,惊讶得看着秦之炎笑道:“你好了吗?没事了吗?” “恩,”秦之炎淡淡笑道:“老毛病了,每天那个时候就会稍有不适,多亏了你。” 吐了那么多血,差一点就命归黄泉,这样还是稍有不适吗?青夏识趣的什么也没说,但是秦之炎会这样清醒过来,无论在实质上还是在心理上都是一件极大的好事。青夏霎时就放下了心里的重担,笑着说道:“你好了就好,我们快去正殿吧。” “方位上出了问题,现在看来要穿过黄土青木神殿才能进入正殿了。”秦之炎微微沉吟道。 “你不会是担心这什么所谓得蜃怪造梦吧?” “难道姑娘你不担心吗?” 青夏眉梢一挑,说道:“我承认,这个世上的确是有一些无法解释得怪事,但是这什么蜃怪也未免太胡说八道了点吧。人的心哪里是它区区一个大贝壳就能决定的,要我说那些人之所以死在这里,不过是因为看到这里遍地黄金舍不得离去。说到底都是心魔在作祟罢了。” 秦之炎眼底精芒一闪,淡淡笑道:“这说法倒也新鲜,不过细细一想,也不无道理。” “不过我们还是要小心一点,你祖宗搞了这么多名目,说不定这里还有什么隐藏的机关。” 秦之炎点了点头道:“好的。” 经历了烈火寒冰两殿,青夏再也不敢大意,站起身来,拨出匕,走在前面,习惯地说道:“你跟在我后面。” 一片璀璨的黄金之中,青夏娇小的身影走在前面,秦之炎刚要站起,突然现手腕上绑着一条白色得长绫,长长的布条另一端,竟然牢牢的绑在青夏的手腕上。注意到秦之炎的目光,青夏面色一红,连忙解释道:“我怕这里还有什么迷惑人心的方位八卦,所以先做点准备,就算走散,也可以顺着绳子找回来。” 那条洁白的绳子,正是当日捣毁了加凌河厉群等人船只,和今日砍下颜平西头颅的辅助利器。中间的一段,还有着大片大片斑驳得血迹。殷红一片,十分的醒目。 秦之炎突然抬起头来笑了起来,不同于他平时那种清淡的好似没有感情得笑容。这个笑容十分真实,真实到流露到眼睛里,雪白的丝带在他的手腕上打了一个结,秦之炎垂着眼,突然伸出手去将那结解开。 “哎!你……”青夏刚要开口,突然现秦之炎修长得手指灵巧得将解开得绳子又再系了起来,只是这一次,打的却是一个死结。 “这样,就解不开了。”秦之炎笑了笑,还孩子气的冲着青夏扬了扬拳头。 “好了,走吧。”青夏会心一笑,就转过身去。 两人一前一后,缓缓踏上了金黄色的黄土圣殿,冥冥中,有远古的风在空气里轻轻吹过,吹狒在两人的脸上身上,黑漆漆的甬道里,有长风低沉压抑得怒吼,在四处回荡。 “秦之炎,” “恩?”秦之炎答应了一声,声音低沉,十分好听。 “我们俩从这里走出去,算不算也是一身铜臭了。”ca 秦之炎一笑,摇头不语。青夏见他谈笑自若,全不似刚才那个重病垂危的男人,不由得一阵开心,不管怎样,他这个样子,可要比刚才好了太多。 一室安静,宏大的殿堂里,空气沉默,没有一丝声响。只有青夏和秦之炎得不断得踩在黄金上,出吱吱的声响。秦之炎突然笑着说道:“我们这不叫染了一身铜臭。” “啊?”青夏一愣,问道:“那叫什么?” 秦之炎卖关子般得眨了眨眼睛,笑道:“这叫视钱财如粪土。” “啊?”青夏没想到秦之炎竟然也是会开玩笑的,顿时间一呆,随即大声的笑了起来。 青夏眉眼弯弯,满头青丝散落在身后,一身淡青色男子长袍,更加衬托出她娇小的脸孔莹白粉嫩,一双眼睛好似星手一般,闪烁着诱人的光挥。秦之炎眼晴微微一转,面容柔和,嘴角温软微笑,天地间一片明黄,像是初生的太阳般,闪动着金灿灿的光芒。照映在青夏得脸颊上,更加衬出她莲花般的清幽和秀美。 “唐姑娘,”秦之炎突然轻声叫着青夏的名宇。 “恩?”青夏歪着头,说道:“怎么了?” “没事,”秦之炎淡淡一笑:“只是,还不知道姑娘的名字。” “名字?” 青夏一愣,她曾经有过很多的名字,母亲给她取的小名叫做依玛儿,翻译成部族得原文,是长生得意思,这是她最喜欢的名宇,曾经伴随着她渡过了生命中最快乐的日子。爸爸姓苏,她大名叫做苏晚,只是这个名字一直也没怎样用过。 父母去世之后,她被当地的孤儿院领养,由于一年多的时间里,都不会开口说话,于是被院长随便取名叫小圆,就像是给一只小狗取名字一样。后来孤儿院倒闭,她一个人偷偷爬上了开往都得大货车,最后辗转进了另一家孤儿院,在那里,认识了唐羽。那时候的唐羽,还并不叫唐羽。和青夏一样,有一个小猫小狗般的名字,叫小勇。冉后来,他们俩个被一户人家领养,跟了人家姓唐,也取了名字。司是没多久因为受不了那家女主人得虐待,两人又逃了出来。 第063章:蛇窟 “秦之炎!” 一声清厉的娇姹突然响起,漫天黄沙之中,秦之炎猛然抬起头来,却见青夏单手握着一把匕,插在漩涡侧壁的墙缝里,瞪大双眼看着自己,双眉紧紧皱着,大声呼叫。 漫天的黄金在两人中间下落,秦之炎一袭青衫,眨眼间就从青夏面前掉落下去。 原来,她没有事。 一颗心瞬间平复了下来,秦之炎脸色苍白,眼睛明亮温和,仰着头,看着那个越来越远的清丽身影,嘴角淡淡而笑。 “秦之炎!”青夏大惊失色,突然一脚狠狠蹬在漩涡的侧壁上,向着漆黑一片的巨大黑洞下猛地跳了下来! 电光石火间,借着一脚蹬力,青夏后来先至,一手猛然紧紧抓住秦之炎的手腕,另一手由后颈处狠狠插向漩涡的侧壁。 一溜明烁的火花炸裂开来,青夏和秦之炎身体一顿,就向着下面凶猛的划下,锋利的匕插在墙壁的缝隙里,将光滑的墙壁切出一条长长的刀痕,度缓缓慢了下来,终于,只听嘭的一声,度猛然停下,两人生生顿住,青夏一手紧握着匕,一手紧紧的抓着秦之炎的手腕,就这样悬挂在半空之中。 “依玛儿,你怎么样?”秦之炎皱紧眉头,仰着头看着上面的青夏。只见她面色苍白一片,握着匕的手已经血肉模糊惨不忍睹,可是另一只手却仍旧紧紧的抓着自己的手腕。 “秦之炎,扔个火石下去,看看下面是什么情况。”青夏面色虽然苍白,可是声音却仍旧透着一丝冷静。 秦之炎用另一只手摸索到腰间的火石,艰难的打着火之后就向着黑洞洞的下面扔了下去。 微弱的烛火霎时间照亮了下面的黑洞,然而沉目一看,两人的脸色却登时又白了一分。只见秦之炎下方三十多米的地下,盘踞着无数仰颈乞食的毒蛇,盘根错节,细的宛若小指,粗的却有大腿般粗细,色彩鲜艳,眼光凶狠,一看就全是毒蛇。燃烧着的火石掉落到蛇群之中,惊动了那些畜生,几条巨蛇惊恐仰颈吐芯,眼睛血红,狰狞可怕。 俯身下望,万千毒蛇色彩斑斓,如一片五颜六色的滚滚洪流,在底部汹汹奔流跳跃,蜿蜒转折,恐怖摄人。海浪般层层翻涌,散着令人作呕的死亡气息。 青夏手掌间不由得沁出几丝细汗,可是却越用力的抓住秦之炎的手。 然而,两人还没有回过神来,一声细微的声响突然在头顶响起。青夏和秦之炎同时惊恐抬起头来,悉悉索索的声音渐渐从插在墙壁里的匕上传了出来。无数细小的飞灰扑朔朔掉了下来。尽管在这样黑暗的黑洞之中,可是借着上面传下来的微弱的光芒,青夏还是可以清晰的看在匕的刀柄上,一道裂纹渐渐扩大,松动的感觉从手上传了过来。 支撑着两个人的重量,这救命的匕终于也时日无多。 刹那间,两个人似乎都有些愣住了。 仿佛是感觉到上面两人的窘境,下面的蛇群突然齐齐仰颈吐芯,嘶嘶声响彻耳际。青夏双眼大睁,紧紧地盯着手中那柄陪伴了她许久的寒铁匕,指尖泛白,鲜红的血液从被石块划伤的手臂上缓缓流下,顺着青夏白皙的胳膊,一点一点的滴了下去。 “噗”的一声,一滴血滴在秦之炎的额头上,在他惨白一片的脸颊上,显得十分的醒目。 时间仿佛过了那么久,可是却又只是那么一瞬。秦之炎的眼神悲哀且宁静,他仰着头看着半空之中吊着的苍白女子,她的眼神是那样的惊慌失措,像是一只绝望的小兽一般四下的张望,可是在这样漆黑一片的黑洞之中,怎会有人对她伸出援助之手。鲜红色的血自她雪白的手臂流下,滴在自己的额头上,她的手和自己的手紧紧相扣着对方的手腕,那么紧那么紧,就好像两人生来就是这样长在一起一样。泛白的指尖紧紧的扣住对方的肌肤,红色的痕迹那样醒目的留在那里。 嘭的一声,一块不大的石块从匕紧紧插进的缝隙中崩裂而出,霎时间掉入蛇群之中,扬起不小的灰尘。 “依玛儿,”秦之炎的声音空旷的响起,带着醇厚的回声:“不能亲自送你出去了。” 男子的笑容淡漠遥远,就像是从另一个世界传来的一样:“一直向着北边走,穿过青木神殿,就可以找到正殿,从正殿通途往外走,一路有十三道关口,一定要活着走出去,你还要出去好好的大吃一顿。” “秦之炎……”青夏的声音颤抖着,她瞪大了眼睛,惊恐地看着秦之炎的手指一根一根的松开,不可置信的慌乱的摇着头,惊慌失措的喃喃说道:“不要……秦之炎,不要这样……我们还要一起出去,你还要给我做靠山,我还要仰仗着你去赚大钱,我要去秦都安家落户……秦之炎,你死了,我的力气就白费了,我不能做救驾红人,我一点功劳都没有了……秦之炎,我还没有地方住,我好饿,我怕黑……秦之炎,秦之炎,求求你,求求你不要这样……” “嘭”的一声,又是几块石子轰然掉落,落入一片腥臭的蛇群之中。青夏的手更加紧的握着秦之炎的手,可是细细的汗珠却在缓缓渗透,掌心在微微的打滑,从秦之炎的手腕慢慢滑下,滑到手掌,然后,再渐渐的滑下去。 “秦之炎,求求你。”青夏的眼泪终于大滴大滴的滚落,她疯狂的摇着头,语无伦次的哀声请求着,一滴滴眼泪全都打在秦之炎的脸孔上。 “依玛儿,是长生的意思。”秦之炎淡淡一笑,然后缓缓的闭上眼睛。 冰凉的指尖轻轻相触,好似有电流,在两人的指尖涌动传送,像是刹那相汇的流星,然而,也只是刹那相汇,短暂的温暖之后,两人的身影瞬间分道扬镳,越来越远。 秦之炎的身躯好似一只破碎的瑚蝶,向着漆黑一片的黑洞猛然掉落! 是谁,在黑暗中紧握着你的手? 是谁,在苦难中站在你身边? 是谁,在绝望中放弃一切,独自沉沦,将生的希望,全部留给你? “秦之炎!” 声嘶力竭地叫喊回荡在空荡死寂的黑洞之中,从今以后,天地之间,再也没有这样一个能够伴着你的人。 上穷碧落下黄泉,再也找不到那抹淡淡的青色长衫! “秦之炎!”青夏紧握着匕,悬挂在半空之上,衣衫飞舞,墨齐扬,凄厉的仰天长啸。 “嘭”的一声,身体重重砸在地面上的声音猛然传来,无数的灰尘冲天而起,被高高的扬起,青夏紧闭着眼睛,几乎听得见那些毒蛇吞咬在秦之炎血肉之上的骨肉碎裂之声。 第064章:温情 青夏浑身上下,几乎无处不伤。趴在秦之炎怀里大哭一场之后,就脱力的晕了过去。 秦之炎抱着青夏,从青夏爬下来的钩锁上攀爬了上去。可笑的是那群毒蛇,可能是生平头一次遇到对手,即便没有了烈火的威胁,他们仍旧不敢对昏迷着的青夏轻举妄动,看着她在秦之炎的怀抱里,集体石化一般的目送她离去。 宏大的黄金大殿之上,秦之炎看着青夏全身上下全都是毒蛇恶臭的鲜血和内脏的汁液,轻柔的为她脱去外衫,触目所及,全是触目惊心的伤口。 她的双手已经伤的无以言表,原本在寒冰石室就有的冻伤,在漩涡里下滑时被石块和匕割开的伤口,还有后来抱着燃烧着的廊柱时的大面积烧伤,再加上事后伸进了蟒蛇的腹部,被蟒蛇腐蚀的胃液浸泡,她那一双白皙的手,此刻已经全然面目全非。 还有她的手臂,雪白的胳膊上,满是红色的水泡。她的肩膀被蛇尾扫到,大片的红肿。膝盖上是尖锐的划伤,脚踝也是肿的,背脊上,更是大片大片的擦伤,看着这个满身伤痕的女子,二十五年来,秦之炎次感到心痛的无以复加。从寒冰石室取来清水,从火焰神殿带回大量燃烧着的木柴,为青夏做了一番简单的梳洗之后,秦之炎坐在黄金打造的龙床前面,看着青夏苍白的脸孔上皱紧的眉头,不由得伸出手去,轻轻的抚上青夏清瘦的脸颊。 她真的很小,看起来还不到二十岁,一张小脸巴掌般大小,常常的睫毛覆盖在上面,有着暗暗的剪影,勾勒其上。 相识不过五天,这个娇小但却倔强的女孩子就像大树一样在他的心里深深扎根。 他已经分不清楚到底是从什么时候,也许是从她睁开眼睛的那一刻开始,他就已经开始沦陷。 不然为何要嘱咐仲伯对她细加照料,赠送她大量的物品盘缠?又为何要在危险来临之际和她分道扬镳? 这个看起来娇弱的少女,给了他太大的震撼。从她策马冲回万马千军中取下颜平西级的那一刻起,从她制造雪崩拉住自己手腕逃跑的那一刻起,从她扯住自己衣袖说不会走散的那一刻起,从她在火焰圣殿毅然回头解救自己的那一刻起,从她在寒冰石室将自己背在背上的那一刻起,他就知道,他逃不掉了。 朝野的冷箭暗算,宫廷的诡异暗涌,皇家的黑暗隐秘,他的心在百转千回下的千锤百炼下,他自认为早已坚硬如铁、冷若寒冰。却没想到,却还是抵不过她的灿然一笑。 然而所有的一切,都不及在黄土圣殿的那个万蛇毒窟下所看到的那一幕。当他被挂在支楞的岩壁上,从昏迷中苏醒,看着下面那个满身血污、失声痛哭的少女时,他突然感到一阵撕心裂肺的疼痛,那是多年来从未有过的新奇感觉,巨大的震撼,巨大的感动,巨大的心疼,似乎还有,巨大的喜悦。 秦之炎缓缓的伸出手去,轻轻的握住青夏那只伤痕累累的手。眼前又浮现出她明眉皓齿的笑容:“依玛儿,是长生的意思。” “秦之炎,如果可以,我真想把这个名字送给你。” 秦之炎微微闭目,沉沉了吸了一口气,声音舒缓,带着一丝大海般的温暖:“你的出现,就是我的依玛儿了。” “秦之炎……”细小的声音缓缓响起,青夏微微睁开眼睛,正对上了秦之炎充满欣喜的双眼,短暂的恍惚后,所有的记忆瞬间回笼。眼角一点一点湿润了起来,青夏声音哽咽地说道:“秦之炎,我梦到你死了。” “我还没有把你送出皇陵,怎么会死。”秦之炎淡淡笑道,身手轻抚过青夏的梢。 “这个皇陵,真的好可恶。”青夏突然咬牙切齿的沉声说道:“我们几次都差点被它害死。” 秦之炎淡笑着摇了摇头,说道:“这里本就是埋葬死人的地方。生人是不应该来的,这里的一切都是给盗墓者准备的,实际上,使我们打扰了死者的安眠。” “哼!”青夏不以为然的轻哼一声:“是你家的祖宗,你自然向着他们。” 秦之炎哑然失笑,也不反驳。见青夏似乎恢复了一些体力,沉声说道:“依玛儿,我们该走了,这里没有食物也没有能饮用的水,长时间的待下去对我们没有好处。” “好,马上走!这个鬼地方我一刻也不想多待。”青夏连忙说道,刚说完就想下床走路。谁知脚还没有踏在地上,一阵刺骨的疼痛就猛然裘上心头。她的眉头霎时间紧紧的皱在一起,脸色登时惨白一片。 “你的脚受伤了,怎么还这样莽撞。”秦之炎眉头一皱,严肃地说道。连忙按住青夏的身子,生怕她再动。 早在火焰殿堂的时候,青夏就没了靴子,后来只穿着袜子在寒冰石室行走,双脚已经冻伤,后来为了救秦之炎又奔回了火焰殿堂,更是大面积灼伤。此刻被秦之炎层层包裹起来,像是两只粽子。 将青夏的匕和长剑都绑在身上,脱下晾干的外袍,披在青夏的肩膀上,秦之炎背过身来,沉声说道:“上来,我背着你。” “你背着我?”青夏一呆,瞪大了眼睛,满脸的疑惑。 “怎么,你都能背我,我就不能背你吗?”ca “不是不是,”青夏连忙摇头说道:“我是觉得你堂堂一国皇子,屈尊降贵来背我,有点受宠若惊。” 秦之炎苦涩一笑,看着满是伤痛的青夏:“没有你,我这个一国皇子早就灰飞烟灭了。” 走到青夏身前,微微弯下腰去,将挺拔的背脊对着青夏。 青夏嘴角霎时间喇出一个大大的微笑,张开双臂,一下就窜了上去。 秦之炎看起来很瘦,可是背脊却很宽,很温暖。无论在什么时候,无论有多么狼狈,他的身上,总是带着一股好闻的川贝中草药的味道。他的脖子修长,青夏双手环在他的脖子上,小小的脑袋靠在他的肩膀上,十分的妥帖。秦之炎双手拦过青夏的腿,带着两颗火石和一把宝剑一只匕全部家当,就走出了黄土大殿的殿门。 青夏小小的身体趴在秦之炎的背上,看起来像一只小猫一样,轻盈娇小,轻的几乎没有重量。 “依玛儿,”秦之炎的声音暖暖的,轻声地叫道。 “恩?” “你疼吗?” “不疼。” 缓点了点头,秦之炎默默的向前走。 “依玛儿。” “恩?” “你累了吗?” 第065章:暖暖 秦之炎真的没有骗她,睁开眼睛的时候,她真的看到了明晃晃的太阳。 青夏张大了嘴巴,舌头几乎打结的说不出话来,眼前的一切,都是那般的不可思议。她望着半空之中那轮硕大的,明晃晃的,散着熊熊热力的圆形气体,只觉得生平的价值观被完全推毁,这一切都是那般的荒诞不羁、匪夷所思,让人无法相信。 张口结舌的拉了拉秦之炎的衣角,好一阵子,才磕磕巴巴地问道:“这……这是哪里啊?” 秦之炎淡淡一笑,伸手推开前面的青木小门,笑着说道:“东方青木神殿。” 说是神殿,其实却没有半点大殿的样子。青夏看着眼前茂密的竹林,清幽的小桥流水,鲜艳妩媚的朵朵鲜花,蝙跹的飘逸彩蝶,反应就是自己眼睛坏了,揉了半天才认清楚现实。 原来所有的一切,竟然都不是幻觉。 她突然想起以前看过的那个叫做地心游记的电影,莫不成她也来到了地壳中心? 这一切,又怎能仅仅用一个鬼奔神工来表达。 上好的芝兰香气幽幽的传了出来,一扇精巧的竹门被缓缓推开,触目所见,全是一片碧色的海洋。 竹制的长几,竹制的小椅,青色的帷帐在碧色的竹床上缓缓的飘荡,壁上是意境悠远的山水画,角落里,有白色的清雅烛台,箱子柜子全都恰到好处的摆放在屋子的角落里。小屋不大,可是却分外幽静,窗外的竹海在微风中出淡淡的风声,清幽的香气从窗子弥漫开来。白色的花朵在竹林中飘曳摇动,像是仙境一般瑰美。 竹床上,摇放着整齐的被褥,书架上,装着满满的书籍。门前,甚至还摇放着一只淡青色的木盆,可是看得出里面的水已经干涸,但是洁白的手巾,还是挂在木盆之上。 整个屋子都是那样清静幽雅,只是积了厚厚的一层灰尘,看起来像是尘封了多年的珍藏,被人小心的揭开了屏障。 秦之炎大步走了进去,将青夏小心的放在床上,然后端起地上的木盆,转身就走了出去,一边走一边叮咛道:“我去打点水,你在这里等我,不要乱跑。” 巨大的疑惑和震惊从青夏的心底升起,顾不得脚上的疼痛和秦之炎的叮嘱。她小心的站起身来,慢慢的挪向长几,长几上,积了厚厚的一层灰尘,青夏一动,就有灰尘在屋子里升腾了起来。她被呛得一阵咳嗽,红着眼睛,好一阵才缓过来。 长几上摆着一个托盘,上面茶壶茶杯齐备,是一套淡雅素净的竹制器皿,十分精致。 托盘旁边,是落满灰尘的文房四宝,细细的毛笔狼毫摇在笔架上,旁边的镇纸上雕刻着一只洁白的玉兰花,十分典雅高洁。 长几后,是一把竹制的椅子,青夏眉头不由得一皱,她记得秦朝的时候是没有椅子的,这里的历史从秦二世时就生了改变,难道连带着也改变了这里的物产技术? 椅子后面,是一个巨大的书架,上面满满的都是厚实古扑的书籍。青夏走上前去,随便抽出一本,一阵呛人的灰尘瞬间浮起,青夏连忙掩住口鼻,可是还是被弄了个灰头土脸。 淡淡的洁白上,有着细小的花纹,看起来不像是现代的纸张,可是却比现代的纸张更加光滑,一阵幽幽的香气扑面而来,青夏不由得微微抽了抽鼻子。也不知道这到底是什么材料制成的,竟然这么多年都不见腐朽。 青夏心中暗暗称奇,缓缓的打开书籍。只见娟秀的小楷书写其上,一看就是出自女子之手。 “三国大军会盟逐鹿,叟面而解调,言,不可战。 川国曰:不战割城十五座,以为赔。夏国曰:不战钱帛五千骑,以为贡。秦国曰:不战留书乞降,以为臣。 叟曰:不战,比酒,酒烈者,则为胜。割城十五座,钱帛五千骑,留书乞降,效忠为臣。 三国曰:大可。 川国有酒青花甘霖,抓一鼠,灌之。越一盏茶时,鼠醉,悠然而倒。川国使臣大喜,曰:吾国酒烈,无可比也。 夏国有酒白川玉溪,抓一鼠,灌之,越半盏茶时,鼠醉,悠然而倒。夏国使臣大喜,曰:吾国酒烈,无可比也。 秦国有酒名为烧刀,抓一鼠,灌之,鼠饮之无恙,奔回鼠洞。 川夏二国其问:何为? 秦使淡笑:莫急。 果,未几时,鼠由洞奔出,手拿巨石,大呼:猫何在?猫何在?吾与之拼也! 两国大叹:服。” 青夏大惊,没想到在这里竟然会看到这样文言文写成的笑话。而且,最奇怪的是,这笑话自己以前好像听过,说的是中国人、美国人和法国人比酒,难道这个笑话是从古代传承下来的? 青夏一阵纳闷,接着往下翻,见全是那女手的娟秀手写小楷,所记的全是大段大段的笑话,有一些青夏曾经听到过,有一些却是闻所未闻。 这时,门外突然一阵响动,抬起眼来,只见却是秦之炎沉着脸站在门口,颇有些着恼地看着青夏,沉声说道:“受了伤,怎么还四处乱动?” “秦之炎,这里好奇怪。”青夏丝毫没有理会他的怒气,连忙说道:“你看,这里的东西器皿都是完好的,连书籍都没有破损,而且生活痕迹这样浓,难道是有人在这里住过吗?” 秦之炎面色微微有些不悦,看了青夏一眼就走到一只木柜旁边,伸手打开。青夏有过经验,连忙伸手捂住口鼻,幸灾乐祸的在一旁等着秦之炎被呛的一脸土灰。谁知那箱子咯吱一声被打开,却没有半点灰尘飘散而出,就好像经常被人打理一般,干净清爽。 “咦?怎么会这样?”青夏疑惑的伸长了脖子,巴巴的凑了过去。 似乎是知道青夏在指什么,秦之炎从一堆布帛中拿出一颗明黄色的珠子,对着青夏说道:“果然没有猜稽,这里有避尘珠,是用来趋尘的。你看那边的被褥,都是干净的。”ca 青夏眼睛一扫,看了眼竹床上干净的被子。不由得好奇的伸出手去,将那颗明黄色的珠手握在手里,大奇道:“竟然有这样神奇的东西,那不是比樟脑丸更好用?” “什么是樟脑丸?”秦之炎勤学好问地说道。 “哦,和这个功能差不多,不过时效就差太多了,我家乡的土特产。” 之炎点了点头。 “哎呀!”青夏把珠子对着阳光举了起来,突然惊奇地叫道:“秦之炎,你快看,这里面有只小虫子。” 第066章:楚离 南楚历第二百九十九年初,是一个动乱不安的年头。 年初登位大典的热头还没有过去,南疆的边关战火就隆隆的打响。鹿丹人因不满楚国的苛政,最先宣布脱离南楚统治,恢复部落自治旗号,在和南疆守军生了大规模的激战之后,伤亡惨重,无奈下仓皇逃出南疆属地,进入西黑草原的地界,向着北方的秦国投诚而去。 南楚朝堂一片哗然,天朝上国的迷荣登时被敲得粉碎。朝中阵营明确,分为两派,阵垒分明。主战者,要求投入重兵,灭了鹿丹一族,敲山震虎,来威慑南疆的众多满足。主和者,则要求以放宽南楚边关政策,给南疆蛮人以宽仁放养,以德服天下。 然而,南楚的大臣们还没争吵出个明确的结果。紧随其后所生的事情,却令整个南楚国民哗然大惊。星星之火,可成燎原之势。五十多年来,上一任楚皇对边疆的暴政,终于造成了弥天的大祸。战火迅波及了半个南疆,并且成逐渐扩大之势。南疆的暴民们纷纷举起了家中菜刀,老弱妇孺全部投入到反叛的阵营,向来彪悍的鹿丹人成为暴民的领袖,连续在西黑草原上爆了三场大战,双方各有胜负,西黑草原上血流成河,一片腐骨白肉。 但是,就在这个要命的时刻。向来和南楚世代为仇的沿海东齐却打起了帮助南疆百姓自治、脱离南楚暴政的旗号,由太子齐安亲自挂帅,靖江王为副,屯兵三十万于泯兰山脉,誓要一雪当日被困南楚大牢之仇。来势汹汹,气势慑人。 紧张的气氛一触即,南楚国民终日惶惶,狼烟的燃起使得边疆的百姓纷纷迁往南楚中部腹地,大规模的迁徙所引的饥荒、瘟疫、抢掠也随之而来。无数土地因此荒芜,边疆城镇十室九空。民间一片哭嚎之声。 在这样的情况下,刚刚登上南楚大皇之位的楚离终于站出来表态,宣布誓要维护南楚政权,还南楚百姓以安宁祥乐。新一任的年轻帝王亲自挂帅,统兵二十万亲赴南疆西黑草原,平定边关战乱。镇国公蒙田带着楚离的兵符,前住泯兰山,与东齐对峙。 东南两线同时开战,引国内新一轮的粮草危机。而就在这个时候,异象陡生,向来偏爱趁火打劫、坐山观虎斗的西川却在大将军燕回的带领下为南楚边关送来了大量的粮草,美其名曰帮助邻国友邦。以这样的方式,踏入了楚国的这一潭浑水之中。 纵观天下大势,现在除了一些不足为惧的边陲小国,就只有雄踞北部,刚刚取得了雁门关大捷的大秦没有丝毫异动,让人看不出他们到底有什么意图。 随着南疆战事的迭起,楚离登位依赖的场动乱,终于到来。 而此时此刻,本应在还巢邑统帅北路大军绞杀鹿丹人的楚离,却意外的出现在距离大秦边境不到四十里的龙脊山下,带着三千黑衣卫精骑,一身银白铠甲,双目如星,剑眉入鬓,浑身上下都散着巨大期冷的黑暗气息,锋利的眼芒射向慌乱的人群,双眼闪动着令人无法理解的光芒。 仇恨中带着冷酷,绝望中似乎又带着一丝热烈。没有人能看得清,也包括他自己。 “报!!!” 连绵的报声一路从远处的传来,死寂的黑暗中,一名浑身黑衣的士兵骑在高大的战马之上,一身戎装,腰配战刀,风驰电掣的驰骋而来。 “禀报大皇,找到那个女子了。” 铿锵的声音想落在夜色之中,战马上的男人闻言虎躯微微一动,不由得轻轻的扬起眉头,沉声说道:“在哪里?” 他的声音十分平和,听起来没有一丝波动,但是潜藏在黑暗之中的眼睛,却为之一亮,他紧紧的盯着那名报信的士兵,双眼几乎要从他的话里抠出一个窟窿来。 “禀报大皇,前方十里,龙脊山南面沟坡。” “前方带路。” 轰隆一声,无数战马扬蹄而起,向着龙脊山的南面飞驰而去。 原本宁静祥和的夜色,此刻已经变作修罗坟场,无数人嘶声的惨叫中,血光冲天而起。黑衣卫的士兵们策马在白色的帐篷里穿梭,似乎在寻找着什么东西。现没有之后,就将手里的火把扔向那些白色的鹿皮营帐。这些东西都是无法带走的,就就地烧掉,不能留给反叛作乱的鹿丹人。没有御寒的帐篷,他们就只能被冻死在西黑草原的荒地上。 “禀大皇,人带到!” 两名士兵突然奔上前来,手中提着一名不断挣扎的布衣女子。女子钗横乱,一头青丝垂下遮住脸面,由于剧烈的挣扎,衣衫都几乎被撕得粉碎,露出大片大片雪白的肌肤,在火把的照映下,更加显得美丽绝伦、充满了带着血腥的诱感。 她一身粗糙的土黄色麻衣,可是仍旧遮不住她清丽绝伦的气质和白皙动人肌肤,垂着头的少女不断的厮打着两旁的士兵,突然张开口去,狠狠的咬在一名侍卫的手腕上。 楚离的心,在瞬间剧烈的震动了一下,一丝丝狂热从他的双眼缓缓升起。选样绝境中也不屈服的样子,是那样的熟悉,他的眼睛微微眯起,就要翻身下马。 “啊!”被咬的侍卫一声惨呼,本能的举起另一只手,对着那名女子就推了过去。 他并没有想过咬怎么样?为了这个女人,大皇甚至放下了北路大军的守卫,微服来到西黑草原之上,一夜之间跑了三日的路程,累死了四匹马,才到了这。他不过是本能的想将她推开罢了。可是他刚刚一抬手,突然感觉颈上一阵冰凉,大惊下也忘记了手腕上的疼痛,连忙抬起头来,赫然现大皇的利剑正架在自己的头上。 “你想干什么?”楚离声音阴冷,一双眼睛好似两颗漆黑的宝石,闪动着黑暗的光辉。 那名士兵大惊,嘭的一声跪在地上,对着楚离磕头说道:“小人该死!” 他这一动,登时带动了他身旁的女子。话音刚落,那名紧紧咬在他手腕上的女子也随之一个踉跄,噗的一声,倒在地上。 远处,火光仍在闪烁着,这一队是鹿丹人的家眷,全是一群老弱妇孺,只有十多十五六十岁的男人守护着。鹿丹人叛乱,人人皆兵,十一岁以上和六十岁以下的男人都上战场去了,留下守护妻子孩子的,都是一些断胳膊断腿的伤员;此刻,在黑衣卫猛烈的屠杀下,已经所剩无几。 “魔鬼!你们这群魔鬼!我要杀光你们!”沙哑绝望的惨叫声突然破碎的响起,那名跪在地上,满头乱的女子厉声惨呼,突然将手伸向那名跪伏在地的士兵的腰间,唰的一声就拔出了他的战刀。 寒冷的锋芒恍花了她的眼睛,还没有将长长的刀拔出,就已经被人制服在地。 第067章:擦肩 就在外面漆黑一片,楚离大肆于山脚之下屠杀鹿丹族人的时候。秦皇帝陵的青木大殿里,青夏正在洗着多日来最爽快的热水澡。 蒸腾的热气从她精细滑嫩的肌肤上滚滚而落,越衬托出她脸色的粉嫩洁白。满头青丝散落在水面之上,披散在她光洁的背上,消瘦的肩脖圆滑白暂,好似最最上等精致的陶瓷。伤痕累累的双手在温泉的浸泡之下,似乎也 不像之前那般狰狞可怕。青夏长长的出了口气,洗去了一身的鲜血和恶臭,她感觉整个人都清爽了起来。 在这个与世隔绝的地下皇陵里,一切都是那么神奇。四周渐渐暗淡下来,一轮月亮缓缓升上半空之中,硕大皎洁,远处的竹林在微风中出清淡的香气,投下稀稀疏疏的斑驳光影,青夏只觉得,一切似乎都是一场大梦。 缓缓的从温泉里站起身来,用干净的棉布擦干头,赤脚站在温热的水池边,蹲下身子,捡起地上的衣物,穿戴起来。 这是一套棉布织成的裙褂,样式十分简单,月白色的长裙,外面是白布深衣,在腰间高高的束起,突出了高茸的胸部和修长的秀腿。若是一个身材高挑的人穿起来会显得十分修长,可是青夏的个头十分娇小,穿起来就显得有些不伦不类。她皱着眉头,小心的提着裙子,生怕这么干净的裙子在地上拖曳着会弄脏。一头乌黑的长湿漉漉的垂在一侧,脸蛋红扑扑的,看起来十分可爱。 “依玛儿,你好了吗?” 清淡的声音突然在远处响起,青夏欣喜的仰起头来,对着茂密的竹林叫道:“秦之炎,你过来。” 微风轻柔的拂过脸面,清冷的月光皎诘的投射着淡淡清幽的光芒,一片翠绿的竹林里,男子一身青色长衫,月白长靴,面容柔和,嘴角温软,缓步走了出来。 秦之炎在另一边洗好了澡,见青夏久久没出声,有些担心,就走了过来这,还是他次见到青夏穿女装。 尽管他的一生之中,已经见惯了太多的美女,但是初见青夏的这一刻,仍旧有些微愣。月光下的女子一身月白长裙,鬓飘逸,面容素净,不施脂粉。淡淡的眉角清若晨雾,朱唇点点,眉头轻轻的皱着,赤着脚微微点起脚尖站在原地,双手提着长长的裙摆。像是画中仙子一般,不染半分世俗的生埃。 “怎么?衣服不合身吗?” “你们的女帝一定是北方来的!”青夏恨恨的说道。 “恩?你怎么知道?” “啊?真让我说中啦!” 秦之炎淡淡一笑:“女帝是我国大夫秦守夜的女儿,当然是北方人了。” “哎!”青夏郁闷的挑了挑眉:“为什么我长的这么矮,你看,长了这么一大截。” 秦之炎失笑的看着青夏提着长长的裙角皱着眉的样子,眉眼间一阵温暖之色,缓缓的走上前去,拿起地上的鞋子。女帝身材高挑,脚自然也要比青夏的大,转过身去,背对着青夏说道:“走吧,我背你回去。” “啊?”青夏眼睛瞪得大大的,连忙摇头,“不用了不用了。” “来吧,你总不能赤着脚回去。” 秦之炎声音柔和,可是话语里却透着一丝少有的坚定,青夏眼睛一转,就噗的一下跳到了秦之炎的背上。秦之炎身形晃了一下,知道青夏是有意为之,也不生气,将鞋子递到青夏的手里,说道:“你拿着。” 青夏听话的一手提着一只鞋子,趴在秦之炎的背上,悠然自得的哼着小曲,腿还在下面一晃一晃的,神态及其安详。 其实,并不是不能赤着脚走回去。 只是,想再体会一下这难得的温暖。 因为她知道,只要一旦离开这座与世隔绝的地下王陵,一切就会不再像现在这样。 “秦之炎,这地方真好,我都不想走了。” “恩,”秦之炎淡笑着,“是啊,是很好。” “外面总是兵荒马乱的。”青夏的声音闷闷的,有一丝疲累,还有一丝无奈,“真想再也不出去了。” “那就不要出去了。”秦之炎笑着说道,声音风轻云淡,好似旷野烟村般不可琢磨。 “不行,”青夏摇了摇头,“有些事情,不是不想,就可以不去做的。况且,秦之炎也不能一直陪我留在这里。我自己一个人,再美的景色,也总会看腻,再好玩的地方,也总会无聊的。” 秦之炎一愣,青夏甚至能感觉的到他的背脊在瞬间一僵。 “秦之炎,我们,算是朋友了吧。” 一只雪白的免子突然从树丛里蹦出来,前前后后的围统着秦之炎的脚步打着转,好奇的看着两人,这地方已经太多年没有人光顾过,以至于这里的生物都是不知道人的可怕。刚刚青夏的洗澡的时候,甚至还有梅花鹿也跳下水来,亲昵的来蹭青夏的身子。 秦之炎点了点头,淡淡笑道:“当然。” “恩,那就好。”青夏笑着说道:“我总算在这里也有了一个朋友,这段日子,我混混沌沌,不知道在为了什么而活着。但是现在我想好了,这个世界这么大,我又有充足的时间,何不四处走走看看?也许将来有一天,我走的累了,就会来找你的,你财大势大,到时候一定要好好招待我。” “依玛儿,有个哥哥吗?”秦之炎沉默了半晌,突然开口说道。 “我在这里没有亲人。”青夏沉声说道:“杨大哥只是一个对我非常重要的朋友,他救了我很多次,也帮了我很多次,为我放弃了很多重要的东西,所以我必须要找到他。” 回去的路,突然变得那么漫长,秦之炎的心口瞬间好似被小虫子轻轻咬开了一个口子。他淡淡的笑了笑,背着青夏娇小的身子,向着竹屋的方向缓缓走去。 “秦之炎,我想明白了。” “想明白什么?” “这个青木大殿,其实也是为了保护中央的正殿而存在的。” 秦之炎眉梢一扬,说道:“此话怎讲?” “火焰大殿是建在火山口上,一旦有人踏入,就会引火山的小规模喷,来阻止闯入者进入正殿。但是为了防止火山摧毁正殿,就在火焰大殿之旁建造了寒冰石室,在高温的情况下可以及时的灭火。若是规模宏大,还有后面的黄土大殿来抑制火山的喷。能活着逃出这三关的人本就不多,况且在外面还有我们没有经历过的外殿机关。但是若是有人一路闯入到这里,就说明来人绝非常人。寻常的机关根本无法抵挡,那么青木大殿这个安乐窝,就是最后迷惑闯入者的坟墓了。经历了前面那么可怕的事情,来到这种美轮美奂的地方,任是什么人都会心生倦怠的不是吗?就连你我,都赖在这里不想走了。” 第068章:破灭 一阵低沉的呼吸声突然在耳边响起,睡眠向来很浅的青夏马上就苏醒了过来,侧着耳朵听了一会,才小声的轻轻叫道。 长几的方向,有意压抑着的呼吸声在屋子里清晰的响起,像是陷入困境中受伤的野兽,生命垂危的时刻所出沉重的低呼。 窗外的风冷冷的吹进,清幽的绿竹在月光的照射下,有着斑驳破碎的影子,光影摇曳中,青夏坐起身来,眉头紧紧皱着,轻声试探着轻声叫着秦之炎的名字,然而,却没有人回应一声。 青夏赤着脚走下床来,窗外的月亮明亮皎洁,清冷的光芒淡淡的照射在那个伏在案上的清瘦男子的身上。满头的丝散落在一侧,青色的长衫在月色下有着一种青白的光晕。他趴在书案上,整十人很安静,没有半点声音, 青夏一时间甚至以为自己听错了,甚至以为他只是在睡觉。 然而下一刻,明显沉重压抑着的呼声再一次传了出来,那声音那么低那么沉那么小,可是青夏还是听到了。她的眼睛霎时间大大的睁着,一个箭步扑上前去,沉声说道:“秦之炎,你怎么了?” 秦之炎的背脊一片冰凉,当青夏的手放上去的时候,甚至可以感觉到他在轻微的颤抖。她突然有一丝惊慌,轻轻的推攘着秦之炎的肩膀,小声的问道:“秦之炎,你怎么了?你怎么了?” 伸出手去,想要抬起他的头颅,可是刚刚触及书案,就感到一件温热的粘稠。对于这种触感,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青夏都从来不陌生,她的心好似霎时间被人打了重重的一拳,双眼大睁,一把将秦之炎的身体扶起,惊恐的捂上嘴才强迫自己没有叫出声来。 茶色的书案上,满满的都是大片的鲜血,顺着书案一直流下去,滴在秦之炎胸前青色的衣襟上,已轻微微暗红。他的脸色在月光下越显得苍白,嘴边的鲜血已经凝固,眉头紧紧皱着,巨大的痛苦毫不掩饰的表露无遗。 “这……这是怎么了?”青夏手足无措,她捂住嘴,只觉得大脑一片空白。当日火焰大殿中的一幕再一次浮观在眼前,巨大的担忧和恐惧在心底升腾而起。她跪在地上,扶起秦之炎的头,试图去擦拭他脸上的鲜血。可是刚刚伸出手去,又是一口鲜血噗的一下喷涌了出来。 “啊!”音夏惊恐的叫了一声,声音颤抖的狍着秦之炎的头,惊慌失措的叫道:“你怎么了,怎么了……” 似乎是听到了青夏的声音,虚弱的男子缓缓睁开双眼,一阵短暂的恍惚之后,他的眼睛登时变得清明,他脸色苍白如纸,眉头却渐渐舒展了开来,嘴角的鲜血狰狞的蜿蜒过他修长的脖子,对着青夏淡淡笑道:“吵醒了你。” 他的声音已经沙哑的不成样子,可是还是那样温暖犹如大海。青夏的眼泪突然就那么一滴一滴的缓缓滑落,深深的无力感从心底升起,她抓着秦之炎根本无法挺直的肩膀,惶恐的一遍又一遍问道:“到底是怎么了?为什么会这样?” “呵……”秦之炎嘴角温软,看着青夏流泪的眼睛,缓缓的伸出手来,似乎想要给她拭去眼角的泪水,可是手刚刚抬到一半,就颓然的掉了下去。 “不要担心,”秦之炎淡淡的笑道,眼里的温柔好似六月温暖的阳光,“没事的。” “别动,”青夏一把抹去脸上的泪水,站起身来,将秦之炎的手臂搭在自己的肩膀上,哽咽的说道:“到床上去休息。” 秦之炎没有拒绝,似乎也已经没有了拒绝的力气。青夏将他小心的放在床上,盖好被子,拿出干净的脸巾,小心的擦拭着秦之炎脸颊嘴角。秦之炎似乎很痛苦,他的眉头紧紧的纠结在一处,清瘦的额头上青筋迸现,身侧的双手紧握成拳,身体都在微微的颤抖,额上汗珠大滴大滴的滚落脸侧。可是他却没有出一点声音,一直那么安静的躺在床上,没有丝毫声响。 青夏半跪在地上,趴在竹床旁边看着秦之炎的表情。酸楚在她的心间缓缓涌动着,可是她却不能做任何事,只能安静的坐在他的身边,眼睁睁的看着他的痛苦。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秦之炎的脸色却越的苍白,身上冷气森森,好似一个死人一般。 青夏缓缓的伸出手去,紧紧的握住了秦之炎的手。 没有说话,没有言语,只是紧紧的握着。 有一个人,突然在生命里出现,突然就那样堂而皇之的走了进来,等主人现了的时候,已经扎下了根。 青夏抿紧了嘴角,她颤抖的伸出手去,扶上秦之炎的额头,轻声说道:“我一定会帮你的。” 我一定会带你出去的。曾几何时,有人这样对自己说着,现在,她抓着那人手,声音很轻但却坚定的说道,我一定会帮你的。 窗外的风轻轻的吹着,青夏一身月白色的长裙,裙脚上染了淡淡的血迹,她握着秦之炎的手,将头缓缓的靠在他的身上,眼泪渐渐氲湿了被子,她紧抿了唇,过了好久,肩头轻轻的一下。 消瘦的男子闭着眼睛,似乎已经睡着了,空气里一片安静。 许久许久,女子似乎已经睡着了。 “依玛儿……” 低沉的声音在屋子里响起,声音微小,几不可闻,但是还是清晰的响了起来:“对……不起……” 月亮渐渐滑下树梢,漫长的一夜就要过去。 早晨醒来的时候是秦之炎轻轻推了推青夏的肩,她睡眼朦胧的睁开眼睛,就看到秦之炎温暖的笑容。 他面色虽然仍旧苍白,可是那已不似晚上那般一片死灰,眼睛闪动着温和的光彩,嘴唇也有了血色,他坐在床上,看着将头靠在他腿上的青夏,淡淡的笑道:“你醒了。” 青夏缓缓的抬起头来,微微一愣,过了一阵才轻轻的笑了笑,“醒了。” 刚要站起身来,脚下却猛然一十踉跄,差点摔在地上,跪在地上一个晚上腿早就已经麻了。秦之炎手疾眼快的扶住青夏的身子,连忙从床上下来,扶着青夏坐在床榻上,蹲在她的身前,轻轻揉捏着青夏的腿,柔声说道:“腿麻了吗?” “哦…夏愣住,,好一阵子,才反应过来,连忙答应着。 秦之炎轻轻的敲打着青夏的腿,一下又一下,微微低着头。明媚的阳光从窗子射进来,照在他的面孔上,幻化出一层金灿灿的光晕。青夏霎时间有些恍惚,她愣愣的看着秦之炎,直到他缓缓的抬起头来,看着自己笑着说道:“好点了吗?” 好似昨夜的一切,不过是青夏的一场噩梦。可是衣襟上暗辱红色的血迹却是那样的提醒她一切都是那样真实的生过。一丝丝悲凉的感情袭上青夏的心头,她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第069章:诀别 漆黑的草原上,荒芜的野草一片萧索,单薄的女子孤身单骑奔驰在败落的荒原上,转眼就失去了踪影。天边有食腐的鹰鸩在上空盘旋,叫声尖锐,充满了令人战栗的森寒。 秦之炎披着青色的大裘,脸色苍白,眼神却很宁静,他一直注视着那个方向,悲哀的观,远去的女子竟然真的没有回过一次头。冰凉的情绪在心底缓缓升起,一个巨大的洞开在那里,冷风呼啸着灌了进来,凉透了心肺。 “殿下,”仲伯从身后走上前来,看了眼秦之炎的眼神,突然垂下头去,低声说道:“颜平西的下属全部落网,遵照殿下的指示,北方封地和军中将领一齐上书,要求废了太子。大殿下正在四方周旋,不过看样子,皇上已经开始犹豫了。” “还没这么简单。”秦之炎声音低沉,带着浓厚的刀锋森冷之气,再也不是青木大殿中那个一身青袍,淡若潮水般的男子,他沉声说道:“正因为大哥四处周旋但却求告无门,父亲才会继续让他在太子的位置上做下去。” “恩?”仲伯一愣,问道:“为什么会选样?他私自调兵,谋害亲弟,使北方封地露出破绽,给匈奴人以可趁之机,差点铸成大祸,如此罪责,怎可继续在储君之位待下去?” 秦之炎冷冷一笑,说道:“真是因为这样,他才可以继续在储君之位待下去。仲太傅,你忘了我父亲是怎么登上皇位的吗?” 尽管是宫廷隐秘,但是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现任大皇的所作所为,在秦皇室中,早已不是什么秘密。现任大皇秦宗先后毒杀先皇和自己的兄弟才登上皇位,事后更是以各种名目将秦氏分支杀之一空。手段之狠辣,堪称当世翘楚。 大皇疑心向来甚重,他自己杀了父亲得到皇位,就害怕自己的儿子。所以多年来,对几个儿子向来不亲厚,只听秦之炎继续说道:“这一次,不是为了扳倒大哥,只是为了自保。前阵子的雁门关大捷我锋芒太露,回京之后一定会被父皇夺权,敏之来信说,掌易院里已经开始起草新的兵制,志在夺我手上的北疆大营和炎字营。这次太子擅自动兵,引得匈奴进犯,暗杀于我,使得祖庙震动,引雪崩。实在是天赐良机,回京之后我和父皇各退一步,我卖这天大的人情给他,他也不会再打炎字营的主意。” 仲伯微微一愣,过了好一阵,才点了点头说道:“殿下圣明。” “仲太傅,我知道你和太子一党仇深似海,但是太子昏庸无能,占在主位上正好可以起到权利平衡的作用。他若是下台,换上老二或是老四,我们的日子就绝不会像现在这样好过了。” “臣明白。”仲太傅神情一凌。 “南疆的事情处理的怎么样?”秦之炎沉声问道。 “一切如殿下所愿,南疆和楚国已经兵戒相见,鹿丹人已经带着一部分族人投靠去了我大秦。云将军遵殿下的命令,仍在边关守卫,十三路大军守在南方边境,任是他们有通天彻地之术,也进不去半分。” “那就好,楚离虽然刚刚登基,年纪尚轻,但是此人性格决绝,能在东齐忍辱偷生这么多年,一朝回到南楚就登上高位,实在是个值得小心防范的人物。再让他们乱上一阵子,然后就将鹿丹人拿下,以他们领的级,当做我给楚国大皇登位的贺礼吧。” “是,”仲太傅点头说道:“南燕经此内乱,元气大伤,齐楚外交更加恶化,实乃一石二鸟之计。只可惜西川没有卷进去,浪费了我们的一番布置 “你当燕回是那么好相与的人物吗?不过这场戏毕竟是我导演,他想坐山观虎斗的搅局看南楚的笑话,我也不会让他称心如意。他不是在给南楚运送粮草吗?今晚就将路线途径告诉鹿丹人,想置身事外,没那么容易。” “是,”仲太傅连忙说道,想了想,又沉声说道:“殿下,已经查出唐姑娘的身份了。” “哦?是吗?”秦之炎声音清淡,没有半点表情。 “唐姑娘本姓姓庄,闺名青夏,是南楚庄典儒的女儿,南楚大皇楚离的妃子。一年前嫁进楚宫,但是大约两个月前,被楚皇打入冷宫,赐名为荡,传闻说是和东起太子齐安有染,只是不知为何到了选里。我们的探子几次欲潜入燕宫,都被结果掉,损失了十多人。” “两个月前引起齐楚两国对峙的楚国庄青夏?”秦之炎一惊,向来淡然的脸孔上,少见的露出几分惊讶。 “是,”仲太傅说道:“而且我们调查的时候,现有好几伙的人马在寻找她的行踪,有楚皇的黑衣卫,还有南楚朱家的白衣卫,甚至还有南疆圣教的毒者,十分奇怪。” 秦之炎目光深邃,远远的望着那片荒芜的草场,过了好一阵,才淡淡的说道:“那就去把后面的人解决掉吧,总是有人跟着她,她也不会开心。” 仲太傅看着秦之炎的侧脸,想了想,还是斟酌着开口说道:“那要不要我们也派出人马暗中保护她?” “算了,”秦之炎摇了摇头,“她不会喜欢有人监视她的,你只要为她把后路清理干净就好。其他的,就由她去吧。” “可是……” 秦之炎缓缓挥了挥手,笑着说道:“老师,你还记不记得我们在南疆听到的一句话。” 仲太傅一愣,他虽然是秦之炎的太傅,可是已经很久没有听到这声老师。一股莫名的情绪再他的心底激荡着,他淡淡一笑,没有言语。 “把白鸟翅膀上的黄金解下,鸟儿才可以自由的飞翔。把名利的枷锁卸掉,人才可以以自己的意愿生话。我这一生,已经注定没有这个机会了,那又何苦去阻挡别人的自由。” 秦之炎突然转过头来,对着仲太傅轻轻一笑,向着远处的营帐缓缓走去,飘渺的声音回荡再凄厉的北风之中,青衣男子背脊挺得笔直,脚步却显得分外的沉重。 “我什么都给不了她,那,就放她自由的去吧。” 高矮丛生的野草丛中,秦之炎的身影显得微微肴些萧索。仲太傅看着他的背影渐渐远去,心下突然有那么一丝酸楚。他突然意识到,那个站起身来似乎可以撑开天地的身体,真的有那么一丝疲倦和瘦弱。那颗包罗了天地万象的心,也不过才过了二十多个寒暑,可是为什么,他却一直觉得,那个人,已经那么老了。 荒芜的草原上,青夏骑在战马之上,披着黑色披风,风驰电掣的飞奔着。 漆黑的夜,像是狰狞的野兽一般,张大巨口,将青夏吞没其中。夜晚的风冷的像是刀子,猛烈的刮在青夏的脸颊之上,她紧紧的咬住嘴唇,好似强迫自己来记住这个感觉一样。 第070章:暧昧 “我也是……迫不得已……” 低沉的喘息声突然响起,女子急促的呼吸在夜色中有着撩人心魄的暧昧。这样冷的天气,她却只穿了件透明的薄纱睡衣,透明的紫色纱衣完姜的勾画出她身上跌宕起伏的玲珑曲线。 女子一头黑色长,眼形微微有些狭长,鼻梁高挺,嘴角勾着一丝荡人心魄的淫荡笑意。缓缓的靠了上去身子,柔若无骨的靠在楚离的胸膛之上。 “多久了?”女子紧紧贴在楚离的身上,微微仰着头,眼中媚态丛生,轻轻的踮起脚尖,雪白的手指扣在楚离的肩膀上,粉嫩的舌头伸出来,轻轻的舔舐着楚离古铜色肌肤的脖颈,滑过凸起的喉结,有着淡淡胡茬的下巴,最后游弋在紧抿的唇上:“多久了?你就不想我?才刚刚来,就想走吗?” 楚离一身墨绿色蟒袍,腰间是松绿色的宝石腰带,眉目英挺,俊朗英武,伸手不着痕迹的将女子推离自己的身体,邪魅一笑道:“怎么不想?” “想?哪里想?”女子丝毫没有因为楚离的推拒而生气,反而越娇媚的靠上来,手指从楚离的胸口缓缓的滑向他的腰间,微微停顿了一下,竟然直接向下探去,声音娇媚的说道:“是这里想……恩,还是这里?” “说正事吧。”楚离眉头一皱,突然推开她的手,那女子转过身来,挡在楚离身前,胸脯一挺,高茸的酥胸紧紧贴在了楚离的身上。 “我现在跟你说的就是正事。”女子妩媚一笑,一把拉住楚离的手,缓缓的拉了起来,贴在自己弹性惊人的胸口上,眼珠几乎要滴出水来。 “哎呀,好冰啊!”女子惊呼一声,轻咬着嘴唇,娇俏一笑,竟然就将楚离的手完全伸进那一层薄薄的纱衣之中,“这样,会示会就暖和一点。” 青夏躲在暗处,没想到竟然生生碰到这样活色生香的场面,此刻那两人的脚步向着这边缓缓移来,眼看就要观青夏的藏身之地。见他们注意力不在此处,青夏当机立断一个前滚,伏在地上向着的左边幽暗处匍匐前进。就在马上就要接近营帐的时候,身后的脚步声突然一转向这边走来。青夏在心里暗叫一声要命,一把掀开营帐的帘子,迅就滚了进去。 大帐里除了淡红色朦胧的灯火,就只有一张巨大无比的大床。青夏凤目扫了一眼,躬身就弯腰钻了进去。刚刚放下大床的帘子,脚步声就在门前响起。一声沉重的呼吸声随之飘了进来,青夏还来不及懊恼一下,嘭的一声就有人狠很的倒在了大床之上。 青夏目瞪口呆,心想不会要整晚躲在这听楚离和那骚浪女人颠鸾倒凤吧。仿佛是为了回应她的念头,嘤嘤的唇齿摩擦声就传了下来,而且很快的,一件薄如蝉翼的紫色纱衣顺着大床就飘了下来,一角衣衫落在青夏的眼前,在暖融融的空气里,越有着一丝迷乱的气味。 “离……抱着我……”女子的娇喘声像是猫儿一样,带着微微的喘息,“快……快点……” 青夏郁闷的趴在大床下面,只感觉自己简直倒霉到了家,听着外面活色生香的现场春宫,脑海中却不自觉的勾勒着楚离赤身**和女人纠缠在一起的样子,刚刚开了个头,连忙狠狠的掐了自己大腿一把。暗暗道,不知道这女人是什么来头,楚离能在这个多事之秋,还跑来跟她鬼混,可见这女人也绝对不会简单。 正想着,突然只听“嘭”的一声巨响猛然响起。青夏一愣,原本已经做好了整晚听墙角的人霎时间警惕了起来,偷偷掀开大床下帘子的一脚,趴在地上,用一只眼睛愉愉的瞄出去。 只见那名士子衣衫早巳褪尽,丰满的肌肤仍旧带着**的桃红,她坐在地上,面色从刚刚的惊讶渐渐转变为寒冷,微微仰着头,嘴角带着一丝嘲弄。 “你给我吃了什么?”楚离声音低沉,压抑的喘息着,呼吸极为沉重。 女子嘲弄一笑,娇声说道:“不过是在唇上涂了点媚药,怎么样,味道好吗?” “贱人!”楚离冷哼一声,就想要站起身来,可是还没等他直起身子,就嘭的一声又摊在床榻之上,软软的大床顿时向下凹陷下去。青夏被压得差点吐血,甚至可以感觉的到楚离的身躯轮廓。 “只顾着应付楚宫里那个所需无度的老女人,这么快就把我忘了吗?”紫衣女子缓缓自地上站起身来,走到楚离的身边,**的身体在灯光之下有着惊人的诱惑,圆滚的酥胸摩挲着楚离健硕的胸膛,纤纤玉手软软的搭着楚离的肩膀,张开樱唇,咬在楚离的耳垂上,轻声说道:“离,我太想你了,我一天都忍不了了,不来见你,我会死的。” “所以,你就策动了南疆的叛乱引我来此吗?”楚离沉声说道,呼吸越来越急促,似乎是笼子里的野兽一般。 女子声音如水般缠绵,水蛇般的腰身紧紧的缠绕在楚离的身上,喃喃的说道:“我怎么会呢?我那么爱你。”女子的唇缠绵的游动在楚离的胸膛上,她的眼睛几乎要滴出水来,面色潮红一片,轻声说道:“我只是想要见见你。” “蠢货!”楚离突然冷哼一声,沉声说道:“你真以为秦之炎会冒着和我为敌的危险做你南疆的后盾?他不过是把你们当做消耗我实力的棋子,只有愚蠢如你,才会相信大秦南方边境会对鹿丹人打开这种鬼话!” “你说什么?”女子一惊,连忙问道:“你怎么知道秦之炎来过南疆?” “哼,”楚离不置可否,也不回话,冷然说道:“如果我没有猜错,三日后,鹿丹谭凸领的级就到到达还巢邑的北疆大营。秦之炎是何等人物你与虎谋皮还洋洋得意,简直愚蠢至极。” “不会的,”女子坚定的说道:“我们南疆对秦之炎有大恩,没有我巫医族,他早就已经不在人世。” “那你也该知道是谁让秦之炎变成今天这个样子的。”楚离冷然说道:“你自认为他该对你们有多大的感激,他就该对你们有多大的仇恨。” 女子似乎一时间有一丝慌乱,可是很快的她就恢复了平静,娇声说道:“我不管,反正那个南疆圣女我也当腻了,你当初说过,只要你登上皇位,就立我为后,你可不准食言。” 楚离冷冷笑道:“你以为凭现在我的身份,还会和你这个南疆妖女纠缠吗?若是不想死无全尸,现在就马上给我滚回南疆去,平定南疆纷乱的局面,不然不要怪我不顾往日情意。” 女子闻言勃然大怒,寒声说道:“楚离,你想过河拆桥吗?” “你我当日各取所需,你帮我稳定南疆局势,我也帮你登上了圣女之位,如今一切也该到此为止,各归原处,不必再多做纠缠!” 第071章:媚药 原本一场剿灭南疆叛党的血腥之战,却因为青夏的横空出世而戛然而止。大批埋伏在四周的南楚北营军士赶到的时候,战斗已经接近了尾声。乌丝媚尔作为南疆圣女,在南疆向来有着举足轻重的然地位,由于她的被俘,南疆军士很容易的放下了武器。处理好了南疆叛贼,楚离并没有下达返回还巢邑大营的命令,而是令所有的兵士就在乌丝媚尔的营帐内原地整休,自己则走进了那座充满了暧昧**味道的大帐之中。 大帐内寒气森然,五十多名身着铠甲的黑衣卫如临大敌的牢牢盯着一名白衣女子,好像生怕一眨眼间那女子就任凭空消失一般。 青夏盘腿坐在华丽的大床上,背脊挺得笔直,闭着眼睛闭目养神,看也不看这群人一眼。可是一双耳朵却竖了起来,不放过一丝能够逃走的信息和信号。 沉重的脚步声突然在大帐内响起,所有的士兵齐刷刷的跪在地上,高声呼道:“参见大皇。” “起来吧,”楚离低声说道,声音带着一丝压抑着的愤怒和暴风雨欲来前的平静,“都下去吧。” “是!”满屋子的黑衣卫长吁了一口气,如遇大赦的纷纷退了出去。脚步声一点一点的接近大床,温热的气息在头顶上响起,外面的风呼呼的吹着,在这样温暖的大帐里也可以感受的到外面冰天雪地的刺骨寒冷。青夏的棉袍,战马,武器全都被收缴,门外还杵着三百多名楚离的亲身护卫,外围更是有大批的黑衣卫和北营大军,有了前车之鉴,青夏现在想要逃跑简直就是难比登天。 “还在想着怎么逃跑吗?”低沉的嗓音突然在头顶响起,青夏缓缓的睁开眼睛,挑衅的抬起眼梢,斜眼看着这个满面阴沉的男子。 楚离站在青夏身前,居高临下的看着这个盘腿坐在榻上的苍白女子。 半月不见,她显得越憔悴了,整个人瘦了一大圈,眼窝深陷,更加凸显出一双眼睛又大又黑,像是两汪深深的泉水,她面色苍白,连嘴唇都几乎没有什么血色。脸孔消瘦,下巴尖尖的。她紧紧的抿着嘴唇,不服气的抬着头,狠狠的瞪着自己,像是一只怒的小猫。 可是尽管这样,楚离却陡然现了一丝在曾经的庄青夏身上不会有的光彩:凌厉、倔强、愤怒、果敢。那张苍白的小脸上,充满了神采奕奕的光彩,即便是着怒,也带着一丝自信的美丽,她静静的半仰着头,雪白的脖颈在灯火下闪动着美丽的弧线,泛着晶莹的光华,虽然只是安静的不一言,可是楚离却知道一旦给她找到机会,她一定会猛然跳起身来,用她锋利的小爪子狠狠的给上自已一下。 一种熟悉感突然从心底升起,楚离甚至突然有了一丝变态的快感。看着那张华丽宽大的大床,他几乎有些口干舌燥。可是突然想到这家伙刚才就一直在这大床下趴着,那一点点暧昧的情愫霎时间不翼而飞,阴暗的颜色在眼睛里升腾了起来,楚离几乎是咬牙切齿的说道:“刚才你就一直在这下面趴着?” “是啊!”青夏不耐烦的大叫一声,她不知道是倒了什么霉,放着阳关大道不去走,却自己巴巴的送上门来,怒气冲冲的说道:“你和那个妖女脱衣服声、亲嘴声我全都听到了,你想把我怎么样?” “你!”楚离勃然大怒,修炼了二十几年的良好忍耐性和修养似乎只要一碰到青夏就会霎时间不翼而飞烟消云散,他恶狠狠的看着女子挑衅的眼神,寒声说道:“你好大的胆子!” “我胆子大不大,你是天才知道吗?”青夏冷哼一声,针锋相对的回道。 离气的胸口起伏,沉声说道:“看来是我把你宠坏了,让你分不清楚到底谁才是主子!” “少在我面前摆你的帝王架子,给我滚出去!” “你说什么?”楚离大怒,瞪大了眼睛愕然问道。 青夏突然在床上站起身来,矮榻虽然不算高,可是站在这上面,也终于可以和楚离平视,不用再仰着头说话让青夏瞬间找到了对等的自信,就像是当初在部队跟瞧不起女人的男队员打架一样,青夏突然伸出手去,一下狠狠的推在了楚离的肩膀上,痞气十足的说道:“我告诉你,我忍了你很久了,不要以为你随便当了个草头王就可以跟我吆五喝六的,惹毛了我,早晚有一天我要把你的脑袋割下来挂在盛都的城门楼上!” 楚离张口结舌,几乎不敢相信眼前看到的听到的一切。这还是那个当年拖着他衣襟的粉雕玉琢的小女孩吗?这还是那个一年前满眼泪水却敢怒不敢言的嫁给他的庄家大小姐吗?这还是那个一年来被丹妃欺负的毫无还手之力的懦弱少女吗?为什么这女人被丹妃打了一顿醒来后就行为大变,是疯了吗? “你……你竟敢……”楚离气的几乎语不成句。 青夏抱着肩膀叉着腿站在床榻上,手指着楚离轻蔑的说道:“怎么样?想叫外面那群白痴大兵来将我拿下,你还是不是男人,对付自己老婆都要叫手下插手?” 这番话更是将楚离的怒火熊熊的点燃了起来,不过很快的,他的眼神就闪过一丝邪魅的笑意,冷笑着说道:“你说的对,你是我的妃子,已经嫁进了我楚家的大门,就算你逃到了天边上去,也会被我抓回来,老老实实的呆在我的身边。” “自作多情。”青夏冷冷的一撇嘴,她说的是真的庄青夏,可不是她自己,但是只要楚离不叫外面的士兵,她就不用害怕会吃亏,淡淡的说道:“我懒得跟你多废话。” 楚离突然一把抓住青夏的手腕,猛一用力,就将她从床上拉了下来,紧紧的扯到自己的身前,寒声说道:“看来为夫真的要好好的教训你了,竟然要将自己丈夫的头割下来挂在城门上,简直无法无天。” “为你个头夫!”青夏愤怒的一扯手,却没扯回来,猛然抬起头,狠狠的瞪着楚离,寒声说道:“马上放手,不要以为在你的地盘上我就不会揍你!” 楚离双眼一眯,不但没有放手反而示威一般的将另一只手紧紧的揽住青夏的纤腰,紧紧的靠在自己的身上,邪魅的笑道:“楚宫中多少女子望穿秋水等待着联的宠幸,作为女人,你就不期待吗?” “我期待你个大头鬼!”青夏大怒,猛然抬起脚来,一脚重重的踩在楚离的脚背上。 “嗯……”楚离闷哼一声,咬牙切齿的抓紧了青夏白哲的手腕,恶狠狠的说道:“好大胆的女人,看来联真的要好好的调教调教你了,让你明白什么才叫做三从四德。” 楚离突然一把抓住了青夏的两只手腕,向后面掰去,紧紧的扣在她的身后。高大的身躯登时将青夏禁锢在怀里,脸上邪气一笑,就低下头去,双唇张开猛地就含住青夏粉白的唇瓣。 第072章:相拥 尽管心里有着一百一千个不愿意,在大批铁血军人的威胁下,青夏还是不得不在第二天跟着楚离上了路,向着还巢邑的方向而去。 当骏马就要奔驰出西黑荒原的时候,她忍不住的回过头去,远远的,巍峨的龙脊山像是一只狰狞的野兽一般矗立在那里,漫天大雪纷扬而下,天地间一片飘渺的素白,她又一次想起了竹林花树下那个青衣磊落,笑容温软的男子,那些生死与共、灿若暖阳的记忆,就随着漫天洁白的大雪一起飘飘洒洒的落满了整片荒原,在枯败的草根下冰冻融化,慢慢的浸入泥土之中,被巍峨的群山所埋葬。 连夜赶路一日一夜,总算到了还巢邑。一路上楚离面色阴沉、寡言少语,好像是在跟谁生着闷气一样,好在他并没有来找青夏的麻烦,青夏也乐的清净,自然也不会去招惹他。安静的跟着黑衣卫众人上路,看起来乖巧听话,暗地里却在拼命的寻找着脱身的机会。 赶到南楚北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青夏见到了很多熟悉的面孔,当初在中军大营认识的洪大元等人都在其中,可惜她现在一身女装,也没办法上前相认。 似乎整个中军大营的人马都被搬到了还巢邑。 青夏不由得暗暗沉思道,中军大营是京畿最强大的兵力守卫,虽然也有若是皇帝御驾亲征就随军护驾的说法,但是这样一来,也就把京城重地的空门露了出来。此时楚离远在南楚北疆,若是有人在京城造反,鞭长莫及下,恐怕就会生成大错。楚离精明强干,不可能看不到这个致命的弱点。那么就只有两个解释,一是盛都另有得楚离信任之人隐藏重兵稳定朝政,另一个解释就是,楚离自身危险极大,已经顾忌不到盛都的安稳。 原本青夏还是比较靠拢个解释,可是等到了南楚北营的时候,她却动摇了起来,楚离的境况真的不容乐观。 楚离虽然现在已经是南楚大皇,在民间军中都享有盛誉。但是毕竟回国不到两年,年纪又轻,在向来重视军中资历的军营里,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大的权利。 这段在民间的日子,让青夏对所处的世界有了一个大概的了解。尤其是南楚的政权,在她的眼里,更是存在着相当大的不稳定性,南楚的君权在国家中并没有后世那样强大的权利,就像是五代十国时期的南朝政权一样,这里的权利,主要是被抓在各大世家的手中,南楚有七大世家,像是诸侯国一样分镇七方,加上正在与楚离为敌的南疆,正好分八个方向铁桶一般的拱卫着盛都京畿。 各大世家掌管着一方的财政经济大权,甚至还养着自家的军队,每年只需要向盛都交一部分的赋税,就完全趋于独立,甚至连官员的选派,皇帝都不得干预。见到这样的情况,青夏不禁大摇其头,楚离还真的是一个空壳子,现在的南楚典型的就是当年周王室,若是不改变制度,分裂混战那是不可避免的,南猛的叛乱还只是一个小小的开始。照这样下去,楚离面对的,将会是更加剧烈的国土的分崩离析。 好在楚离似乎已经敏锐的意识到这一点,在还是太子的时候就大肆培养庶族官员,并极力圈占贵族土地,裁减士族官员,削弱世家势力。然而,上千年的官僚制度,毕竟不可能在楚离短短的一年时间就剪除干净,所以当青夏站在北营大帐之内,却只看到军机大营一方的军队出营迎接楚离时,也并不如何惊讶了。 徐权站在大营外,上来为楚离牵马,楚离面沉如水,还没有说话,一旁的一名土黄色军装的将领突然走上前来,对着楚离就跪了下去,简单的行礼之后,语调铿锵的说道:“禀大皇,黎院南府的逐兰夫人有请大皇前往南府大营,有要事相商。” 话音刚落,青夏突然敏锐的感觉到所有的军机大营的军人和黑衣卫齐齐愤怒的转过头去,冷冷的看着那名黄甲将领,若是目光可以杀人的话,相信一定已经在那人的身上戳出几千几百个血洞来。一丝森冷的敌意在众人之间悄悄弥散开来,青夏心下却在暗自叫好,心道你们最好一言不合打起来,那我正好借机逃跑。 “逐兰夫人驾临北营了吗?”楚离面不改色,沉声问道。 那名黄甲将领似乎丝毫不将众人杀人的眼光放在眼里,笑着回答道:“是,听说大皇亲自帅兵奔赴前线,夫人就带着南府属军五万人马连夜赶到北营,昨晚才到达,可惜大皇去了白楞山督军,错过了见面的机会,所以小人才在这个时候去请殿下。” 楚离眼神登时闪过一丝怒气,他缓缓的抬起头来,注视着将领恭敬的笑着的表情,只觉得是那样的刺眼,这时,一道如冰雪般清丽的眼神突然带着丝丝好奇的射了过来,他微微转过头去,就看到青夏瞪着眼睛瞧着自己的样子。一股暖意在心底悄悄升腾,楚离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然后开口说道:“现在已经太晚了,就不打扰夫人休息了,明日各家领主在大营见面,有什么事到那时候再说吧。” 那黄甲将领一听,面色瞬间一凌,稍稍迟疑了一下,缓缓说道:“夫人为了来见大皇,从黎院连夜行军十多日,若是不能时间见到大皇,一定会很失望的。” 这话说的奇怪至极,不管黎院南府有着怎样大的势力。都没有理由要帝王屈尊去见她的理由,更何况军中重地,怎能由一个女子主帅,青夏斜着眉头细细的打量着楚离等人,心道这里面一定有事。 注意到青夏探究的眼神,楚离的怒火突然升腾而起,紧紧的皱起眉头,沉声说道:“朕的话你听不明白吗?我说了太晚,就是太晚,还要我再说一遍吗?” 唰的一声,黑衣卫雪亮的刀子就同时出鞘,只要那人再多说一句,就会以手中的利刃来维护南楚大皇的尊严。 楚离起怒来,低沉的气压霎时间弥漫开来,那名将领也是聪明人,见此情景,连忙施礼笑道:“是小将鲁莽了,小将也只是代夫人传话,以往见大皇总是没有这么多的麻烦,想来是小将疏忽,大皇毕竟已是大皇,黎院为臣,就应该遵从为人臣子的规矩,小将这就去向夫人禀报,告退。” 这番话说的简直不客气至极,明显是在点出楚离当上了大皇就摆架子,不将南府放在眼里。以他一个小小的参领,竟然敢说出这样大逆不道的话来,简直是匪夷所思,可是看着楚离面无表情和黑衣卫众人压着火气的样子,青夏不由得深深的怀疑起这个所谓的黎院南府的真正实力了起来。 眼看着那人就要离开,青夏不由得心下大急,好不容易来了这么个搅局的,若是任由他走了,岂不是达不到混乱的效果,自己找机会逃跑的大计,也会一场水月镜花空荡荡。 正这样想着,那人竟然也不下跪,只是简单的施了一礼,就转身离开。 第073章:反击 这就是楚离需要面对的天下。 局外人眼里的风光很多时候都是用血泪堆积而成的,当真正的置身其中,才会真正的体会到其中的刀光剑影和满面寒风。 南楚地处中国西南部,也就是后世所说的重庆,四川,贵州,云南,甚至连西藏的大部分地区也是归属于南楚的领地。我国的西南部向来都是少数民族聚集杂居的地区,这些地方政权分散,部族林立,民风彪悍,这也就决定了南楚的政权的不稳定性和分散性。 部族领和家族势力占据了国中的重要比重,各藩国各自为政,表面上在南楚的维持下,勉强维持了一个相对风光的融合,私底下,却针锋相对,暗涌不断,倾轧和吞并几千年来几乎从来没有间断过。 当青夏看到南楚的军部秘密档案的时候,她简直震惊的有些合不拢嘴。生产力低下如这样的冷兵器时代,所实行的制度竟然是藩国领集体推荐选举的票选制。熟悉现在历史进化论的人都应该明白这是多么大的一个奇迹。往上推溯,这个制度竟然是大秦的第二代君主胡亥所创,并不设立太子之位,只在宗庙内实行票选。 出点也许是好的,但是历史证明,那时的生产力显然不适应这样先进的改革。随着时间慢慢的推移,各国都已经渐渐摒弃了这个不切实际的制度,但是只有南楚因为其特有的国家组成形态,继续保留了这个制度。这在一定程度上极大程度的限制了王权,昏庸的君主很难得到各大藩国的,搅得天怒人怨的时候也总是会遭到清洗,国力在这个基础上,得到了极大的展,但是也正是因为这样,造成了南楚一个十分诡异的恶性循环。 那就是没过三十年君主换位的时候,就会引一场较大规模的混乱,南楚的国力也必定会在这样的条件下遭到极大的摧毁。这也就是南楚保留着这样先进的制度却始终无法强大起来的原因。 南楚建国不到三百年,盛都被各藩国围困包围多达十八次,其中更有四次甚至换了皇帝。若不是其他藩国的干预,楚氏可能早就已经在华夏的版图上消失殆尽。 青夏翻动着楚离回国以来的军中资历,突然觉得一阵难以抑制的心酸。 短短一年半的时间里,他曾经遭到暗杀四十多次,有十多次都是在生死的边缘上挣扎而回。在刚刚回国的那段时间,几乎每个月都会有四五次的杀手偷袭事件,年里,他转战南楚东西南北几线战场,上一任楚皇似乎有意制他于死地,最荒谬的一次,是派他带领不到两千人马去平定芃丽国的三十万百姓的叛乱。楚离两千人马还没进入芃丽内部,就被百姓冲散。之后,他一个人流落民间,于赤地千里的南疆万里徒步而行,沿途行乞归国,历时一个多月。 一年的时间里,他曾遭到长老会的弹劾文书多达上万份,废太子殿会被二十多次提议,三度废立,都是在黎院南府的逐兰夫人和南疆圣女乌丝媚尔,连同楚宫前皇后周氏的大力反对下,才得以拨乱反正。一年的时间里,他在盛都没有自己的府邸,不能自主进入楚宫,不能享受皇子亲王的俸禄,甚至不能享用皇子的四驾车队仪仗。这一切。直到他取了岭南大族朱氏的女儿朱丹臣,情况才稍微好转。 合上了厚厚的卷宗,青夏长长的呼了一口气。到了现在,她才算真正了解到楚离这个皇位是在多么艰难的环境下产生的,想起他曾经那多疑到几乎难以理解的性格,不由得暗暗摇了摇头,环境造就人,楚离就是明显的例子。 “姑娘!”徐权在帐外叫了一声,得到青夏的许可,规矩的走了进来,放下了青夏所要查看的东西,就垂手立在一侧。 青夏知道这些都是军中的隐秘,没想到只是跟楚离提了一句他就这样大方的给自己查看,看来真的是不再防备自己是齐安的奸细了。 “都在这了吗?” “是,都在这了。” 昨天揍了南府的参将一顿,今日早上起来就现所有的黑衣卫对自己的态度大改,恭敬中带着几分亲热和感激,青夏自然深明其中的原因,笑着点了点头说道:“麻烦你了。” 徐权退了下去。青夏眉头微微一皱,从厚厚的卷宗里先拿出了乌丝媚尔的资料。 楚离在情报方面真的做足了功夫,以他们这个时候的水平能够做到这一点,已经很不容易。青夏眉梢微微一挑,只见细密的小楷工整的记录着乌丝媚尔的生平简历,倒也十分详尽。连她和碧方国国主关系暖昧,什么时候见面私会都记载的一清二楚。 这不过是一个生性骚浪的女子,似乎南疆的几大长老没有一个没和她有过一腿。青夏皱着眉头细细的看下去,终于看到了自己想看的东西,十七日前,乌丝媚尔曾经和朱丹臣通过信,其后便派出大批南疆羽军向北追捕,想来就是冲着自己而来的了。对于结果,上面画了一个小小的横线,也不知道是代表没调查清楚,还是追捕没有结果。想起至今还没有联系的杨枫,青夏就一阵烦躁。 卷宗的左下角,是楚离的探子营分析的乌丝媚尔的近期举动,和现在所生的趋势大致不相左右。奇怪的是,楚离若是早就有所察觉南疆的异动,为何没有事先做出防备,反而要像现在这样大乱阵脚呢?ca 青夏微微皱眉,心念斗转。这时,突然看到下角有一行朱红色的批示,字迹潇洒激励,似乎要破纸而出一般,有着阳刚的凌厉美感,一看就知道是楚离的字,只见上面用小楷龙飞凤舞的写到:“荡妇一名,肉欲满足之,轻易可破。” 看到这个,青夏不觉莞尔。原来楚离也是知道乌丝媚尔的本性,若不是自己的强行插入,也许楚离真的会像他自己所说的肉欲满足之了。 下面的一份,是黎院南府的资料。厚厚的一大卷,看起来就充满了古朴沉重的感觉。 黎院起于战国时代,在秦始皇之后,逐渐在南疆定居,封地大约是现在的贵州一代,和南疆极为靠近。相传是墨家的分支,南府是黎院残存下来的一脉,秦始皇焚书坑儒后,带着大批典籍隐藏在深山中,直到胡亥兴百家言论,尊墨者技艺之后,才重出江湖。上千年的文化积淀,使得黎院南府有着无可比拟的然地位,其家主和大秦、西川、南楚、东齐有着并肩而坐的地位,见皇而不跪,向来是大6上最为高阶的贵族。 而逐兰夫人作为黎院南府这一脉的长房嫡女,身份地位,自然不可小觑。 逐兰夫人本名黎逐兰,是上一任家主黎宋的长女,自小才智高绝,为人却是心狠手辣,楚离的卷宗上记载了几条她杀害自己亲弟的隐秘,就足显这女子的不寻常处,黎宋去世之后,由于长房男丁全部死于非命,便由逐兰夫人大弟的儿子黎子厚继承家主之位。谁知黎子厚生性怯懦,又向来体弱多病,家族事务大多交给姑母逐兰夫人。逐兰夫人也渐渐成了黎院南府的真正家主。 第074章:偷听 看完了南府黎子厚的资料已经很晚了。 青夏撩起大帐的帘子,看着外面一片苍茫的夜色,突然间觉得有一块巨石狠狠的压在她的心上。 答应楚离留在南楚,并不是一时冲动,也并不是所谓的同情和怜悯,楚离作为南楚的帝王,登基之前就必然要有一部自己的血泪史,这是所有蹬得高位的人共同需要付出的代价,感动只是一时的,对于一个合格的特工来说,理智永远要凌驾于感情之上,之所以留在这里不走,是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楚离与南疆开战,战火线封锁了南楚的整个边界,就算有通天的本事,也不可能在坚壁清野的百万大军的防守下安然逃脱。当初她在秦之炎的帮助下,轻而易举的走出了还巢邑的大门,而那个时候战争还没有爆。那么由南楚偏远的东线逃跑,并且还遭到三方人马追击的杨枫,此刻就一定还在南楚境内。 对于楚离,她还没有天真到以为他会为了自己,放弃缉拿杨枫,青夏曾经多年从事特工行业,见惯了各国上位者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行为,任何时候,她都不会去相信虚无缥缈的感情和人性,对于一个在生死边缘游走的人来说,实力和能力,才是决定一切问题的关键部分。 所以,青夏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为杨枫扫清道路,除去一切挡在前方的障碍。 而在这之前,为楚离做点事情当做回报,也不无不可。 这并不算是利用他,一切事情都是要有利息的,自己为他荡平权利路上的绊脚石,收取一点报偿也理所应当。 夜里的风有一丝丝微凉,青夏披着厚实的棉袍,乌黑的长在脑后利落的打了一个马尾,清爽干净,看起来精神十足。刚看到楚离的中军大帐,一阵吵闹的声音突然传了出来,青夏一愣,微微挑眉,这个时候军议应该已经结束,会有什么人还留在这里。 逐兰夫人臃肿的身材登时出现在脑海之中,一丝怒气在心头升起,双眸中登时闪过一丝寒芒。 “凭什么要我回去!” 一声清丽的女子声音突然传了出来,声音尖锐清脆,听起来竟是十分年轻。 一名身穿白色武士服的女子突然从大帐里踉跄的被推攘出来,楚离的声音带着一丝怒意,隔着营帐的帘子,对着左右吩咐道:“把西林郡主送回去。” “是!”两名黑衣卫齐声答应,说着就向着少女走了过来。 少女不过十六七岁,身材娇小,面容可爱,可是这张可爱的脸孔此刻却气的白,一把甩开两名黑衣卫的手,对着中军大营大声叫道:“逐兰那老女人都可以留在这,凭什么叫我走?” “逐兰夫人是南府的代家主,身份尊贵,郡主说话还是留神些,若是被有心人听到,难免会落人口实。”楚离声音低沉,不带一丝感情的沉声说道。 “你怕她,我可不怕!”少女大叫一声,一把推开旁边两名贴身亲卫,对着中军大营大声叫道:“你等着瞧,我说道一定会做到!”说完突然转头,向着黑漆漆的夜色中,就狂奔而去。 青夏躲在火把的暗影里,少女就在她的身前经过,却没有现她的身影。 “都站在那!谁也不许跟着!”啪的一声鞭响,少女手拿火红的鞭子,一下抽在一名想要跟上的下属的身上,怒声叫道:“敢上前一步的,就把脑袋留在原地!” 青夏眉头微微一皱,想了想,还是小心的跟了上去。 这是楚离登位以来的场动乱,所投入的兵力极大,北营南北拉长十多里,各方藩国齐齐助战,营地大的不可思议,即便是青夏跟踪技术高明,在不了解地形和躲避巡查士兵的情况下,还是不一会就把那少女跟的丢了。 刚转过一座营地,就来到营地的外围,青夏正想着用什么方法才能神不知鬼不觉的走出去,突然一阵细微的声响传到了耳朵里。青夏听力何等敏锐,更何况在这样僻静的夜里,事有轻重缓急,掉头向西走去,拐过一个蓄柴的高仓,就来到一片空旷的旷野。 “元年初冬,既以谪去,生于南而葬于南,生离乡而死得归。欲一面而不得,宁知此为归骨所耶?呜呼!身前既不可想,身后又不可知;哭汝既不闻汝言,奠汝又不见汝食。纸灰飞扬,朔风野大,汝于地下可冷耶?” 低沉的声音突然在旷野中响起,青夏疑惑的探过头去,只见漫天飘飞的纸钱飞灰,一名青衣素袍的年轻男子手拿一串纸钱,正蹲在地上默默的烧着。 青夏听他碎碎叨叨的念着繁古的祭文,不由得缓缓皱起眉来,此人竟然在军中偷偷祭奠死人,犯了军中的大忌,若是被现定然死无全尸,也不知道到底是谁?ca “香橘姑娘,今日是你的头七,林某军务在身,不能去你坟上拜祭,只能在这里聊表心意,希望你早日投胎转生,再世为人。” 素袍男子突然站起身来,青夏大吃一惊,没想到那男人竟然是当初有过一面之缘的史官林暮白。那他口口声声所说的香橘姑娘,岂不就是楚离骗他说已经死了的自已?没想到这个傻书生到现在还没把自己给忘了,青夏心下不由莞尔,不过心道还是不要招惹这个人为好,楚离也不会希望自己和他见面的,破坏了他们君臣之间的信任不说,还会耽误这书生的仕途。 刚要转身离开,突然又听那书生说道:“香橘姑娘,当日匆匆一面,没想到就此天人永隔。林某画了一幅姑娘的画像,原本想亲自送给姑娘,现在看来再也没有这个机会了,今日在此焚烧,以祭奠姑娘亡灵。” 说罢就拿出一卷画卷,缓缓的打开,青夏转头望去,只见竟然和上次给楚离的那副一模一样。 林书生举着画卷,高悬在烈火之上,一人多高的卷轴高高的举过头顶,画中的女子容貌娇美,眼神凌厉,看起来充满了飒爽的英姿,林暮白一时间似乎有些愣,直愣愣的看着画卷中骑在马上的男装女子,熊熊的火舌,渐渐烧上卷轴的底部,出噼啪的声响。 “哎呀!不行!” 突然,原本高举着画卷的林书生大叫一声,就拼命的弯下腰去拍打已经燃烧起来的画卷,似乎是后悔了一般,手忙脚乱的拍打起来。可是火势太大,忙活了半天,还是被火烧了大半,只剩下肩膀以上的部分。 林书生衣袖被烧的破破烂烂乌七麻黑,脸上也是黑一道白一道的,捧着已经面目全非的画卷,神情郁闷,楚楚可怜,几乎怆然欲滴,显得十分滑稽。只见他很是爱惜的抚摸着那副活灵活现的画像,对着里面的女子十分诚恳的说道:“香橘姑娘,我才想起来另外一幅已经被陛下拿走了,若是这幅也烧了,我就没有了。这样吧,今晚我再回去画一幅,明晚我再烧给你,你看怎么样?” 第075章:纷乱 “姑娘!” 还没回到休息的营帐,楚离的贴身护卫乐松突然冲上前来,急声说道:“陛下回来之后不见您,等了许久也不见您回来,刚刚已经带着人马出营去找了。” “什么?”青夏一愣,自己并没有走多长时间,怎么竟会惹出这么大的乱子。连忙说道:“那徐参领呢?” “徐参领跟着陛下出营去了,要我在这里等您。” “好,我知道了。”青夏转身向着马厩的方向走去,乐松紧忙上前两步,拦住青夏道:“陛下吩咐若是姑娘回来就让姑娘在大帐里等,属下会派人去通知陛下的。” 青夏微微一愣,随即点了点头,就走进了大帐。 刚一掀开帘子,上好的龙蜒香就扑面而来,空气里有着温暖的温度,青夏脱下了身上的的披风,老老实实的坐在火炉旁边,托着腮缓缓的叹了口气。 对于楚离这个人,还有太多太多,是她不知道的。 恒城的西林氏,也是八大世家之一,以药草行业起家,族中名医众多。当代家主西林羽就是当世有名的神医,同南疆巫医族的巫医和住在北山上的隐医商丘一脉并称为当世三大医圣世家。区别只是西林家效忠南楚,是唯一一个踏足尘世的医道世家,不像巫医族那样诡异,也不像商丘一脉那样神秘。 恒城比邻芃丽,看来当年楚离在芃丽流民中失踪的那两个月,是跟西林家有了瓜葛。而且看西林雨乔的样子,十有**对楚离心生爱慕,这样一来,八大世家其中之一,就有了可以突破的洞口了。 拿起小几上的朱笔,在纸上划了一笔。 南疆蛮族时日不多,岭南朱氏是友非敌,恒城西林有口突破,西黑鹿丹大势已去,尚口林家向来中立,剩下的云坡萧家因为萧贵妃的失势,而渐渐退出了南楚的权力漩涡,而日光城的白家则向来式微、不足为惧。 为一个比较棘手并且迫在眉睫的,就是黎院南府的黎家了。 想起那个年近六十仍旧不知廉耻为何物的逐兰夫人,青夏就心头火起,对待这种蛇蝎女子,向来都是她的拿手好戏。 冰冷的空气突然顺着门口的方向吹了进来,青夏还没有回过头去,就一把被扯入一个冰冷的怀抱,楚离的脸一片冰冷,只有呼吸还是温热的,他紧紧的抱着青夏的身体,将她的头狠狠的压在自己的胸膛上,力道之大,几乎要将青夏揉进身体里面。 “楚离,”青夏试探性的小声叫道,伸手轻轻推攘着他的腰,“怎么了?” “我以为你又逃了。”低沉的嗓音在头上响起,带着一丝软软的疲惫。 刹那间好似喝了一大口热汤,青夏靠在楚离的怀里,听着外面的寒风猛烈的刮着,突然感到几分暖融融的春意。 “我在这里呢,哪也不会去。”安抚性的拍了拍楚离冰凉的手。这个倔强的男人,从什么时候起,开始对自己这样的依恋了?还是,一直都是这样的,只是他们两人都没有现罢了。 夜里下了雪,这是还巢邑今年的场雪。一入冬,南疆的疲态就很明显的显露了出来,南楚派出三万大军镇守东边要道,阻断了东齐对南疆的粮草军需接应,南疆的粮草补给顿时就出现了空缺。昨日南疆人竟然胆敢洗劫了西川借给南楚的粮食,惹得西川人大怒。虽然燕回极力反对和南疆人开战,但是西川大皇还是不顾燕回的反对,强然派出两路中骑对付南疆人的后翼,与南楚大军两路夹击南疆蛮人,鹿丹人兵败如山倒,向北逃去。 谁知大秦却并没有开放城门,反而将来谈判的鹿丹人领斩杀,据说大秦的使者已经在前往南楚的路上,秦之炎亲自镇守边线,飞鸽传书来说,绝对不会放任何一个南蛮人进入大秦国境。 三大强国同时团结一致的对付起南疆人,这是东齐始料未及的,权衡之下,还是颁布了退出南楚内战的文书,并出了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的征讨函,表明要站在南楚的一边,剿灭危害南楚国内安宁的叛逆。 原本的盟友在眨眼间伸出锋利的爪牙,将刀锋对准自己,走投无路、群龙无的南蛮人境况可想而知,破敌是一定的,区别只是时间问题。 短短的一日之间,局势瞬息万变,所有人的目光突然全都集中在南楚大皇楚离的身上,等待着他以什么样的手段,来对付南疆的叛贼。 然而,出乎意料的,楚离并没有做出任何部署,只是命北营兵马原地待命,就驱散了一众请战的各国藩王。 就这样,原本一触即的战事就如此的胶着了下来。所有的一切似乎都已经被冻住了,没有半点声响。 青夏披着大裘走出了营帐的大门,由于她的坚持,楚离乖乖的回到了自己的中军大营休息,好在这男人也并没有如何强求她。 青夏柔柔的叹了口气,这样做也是好的,毕竟牵绊太多,对两人的未来都不是什么好事。ca 才刚刚十一月份,就已经这样冷了,没有温室效应的古代冬天,真的令人很难忍受。不由得想起那些在系黑草原的冰天雪地中露天而宿的南疆人,青夏刹那间就有些理解楚离迟迟不出兵的原因了。 南楚经此一役,元气大伤,若是再和南疆蛮人缠斗,只是付出更大的代价。南疆蛮人退无后路,又刚刚死了头领,破釜沉舟之下,未尝不会哀兵而胜。只是除了这一点,青夏隐隐约约仍是觉得,楚离正在酝酿着什么大的动作,在等待着一个时机,爆出来。 那么多的苦难和屈辱都能忍得下来,楚离绝对是这世上最有耐心的一类人。 这种人就像是老虎,轻易不会出动,一旦出手,就必定是雷霆手段,一招制敌于死地,绝无任何缓冲的机会。 “姑娘!”黑衣卫的士兵守卫在青夏营帐的四周,楚离并没有限制青夏的行动,想必知道限制也限制不了,就索性大方起来,还可以明目张胆的派人守卫,总比她神不知鬼不觉的私逃的好。青夏看着跟自己打招呼的黑衣卫士兵,越来越觉得楚离这男人对自己真是长心眼了。 “姑娘,夜里路黑,你想去哪,属下帮你提灯笼吧。” 很是冠冕堂皇的跟梢理由,连找借口拒绝都找不到。青夏淡淡的一撇嘴,笑道:“随你的便。” 黑衣卫士兵脸孔一红,这还是个很年轻的青年,也就十**岁的年纪,森寒的头盔下,脸孔白白的,窘迫之下,竟然还微微的红。 “走吧,”青夏淡淡一笑,就向西走去,年轻的黑衣卫连忙跟上。 第076章:求婚 “香橘姑娘!”男子大惊,借着外面淡淡的月光看清楚了怀中女子的模样,大声叫道。 青夏手疾眼快,一把伸出手去捂住男子的嘴,小声的对着他作着口型手势,示意他不要做声。 男子看懂了青夏的暗示,傻乎乎的连忙点头。 门外的脚步声渐渐远去,两人站在漆黑的帐篷里,清冷的月光从审子的缝隙里射了进来,照射在两人的身上,显得有几分迷离。青夏靠在男子的怀里,谨慎的竖着耳朵,听着外面的声响,直到完全没有了声音,才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今天是走了什么运,竟然屡番听到不该听的话,还误打误撞进了这家伙的帐蓬。 想到这里,青夏轻咳一声,自然的推开男子的束缚,从他的怀里挣脱了出来。 “打扰了,林大人。”青夏客气有礼的点了点头,伸手抚在微微有些乱的鬓角上。 “不打扰不打扰,你能来看我,我真是太高兴了!”林暮白连忙说道,自真心的笑了起来。青夏见他手上提着火盆、纸钱、还一些酒肉糕饼,腋下还夹着一幅画卷,穿着青布棉袍,带着风帽斗篷,帐篷里的烛火也已经熄火。一猜就知道这家伙又打算出去干什么勾当,想到这里,不由得微微一笑自己己经死了这个谎话还是被拆穿了,希望楚离不要生气才好。 正想着,林书生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这家伙十分听话,即便是巡夜的士兵已经走的很远了,他还是用手拢在嘴上,很小声很小声的说道:“看橘姑娘,我正想去拜祭你,没想到你竟然跨度阴阳,登门而来,你一定是收到我的祭文,来见我最后一面的吧?” “啊?”音量的笑容霎时间冻结在脸上,睁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这个一表人才却人头猪脑的迂腐书生。 “我冒领了姑娘的功劳方能得此官位,日夜遭受良心的谴责,今日能再见姑娘一面,我就算是死了,也能安心了。” 无论是怎样睿智的人,在特定的情况下都是有可能张口结舌无言以对的,青夏现在就是这样的状况。 人可以傻,可以笨,但是绝对不可以蠢。 她看着林书生认真的表情,突然就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无奈的叹一口气,手拉在太阳穴上,无力的说道:“你现在还认为,我是死的对吧。 “不是不是,”林书生一愣,连忙紧张的摆着手说道:“姑娘高义,身为女子却能在危机关头力挽枉谰,实应载入史册,受后世香火膜拜,姑娘舍身护国的精神,永远都活在在下的心里。” 青夏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的男人,郁闷的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林书生见青夏的样子,以为她还在生气,想了想,终于咬牙说道:“始娘放心,就算拼了这条性命,在下也要尊重事实,让姑娘名留青史。皇天在上,厚土在下,若是在下不能将功劳还给姑娘,就让姑娘的阴魂永远缠着我,生前不得安宁,死后无处可依,沦为孤魂野鬼,永世不得生。” 林暮白义正言辞,一番慷慨激昂的陈述之后,垂下头来,郑重的看着青夏,沉声说道:“姑娘,你放心,我一定会还你一个公道的。” 青夏心下睹道一声你若是想我活的长久一些,这样的公道还是不要为好。看着林暮白真挚的表情,缓缓的摇了摇头,无奈的说道:“是不是你们当史官的人性格都比较耿直?” “恩?姑娘何出此言?”林书生眉梢微微一挑,颇为不解的问道。 “恩,”青夏小心的斟酌了一下用语,想找一个最能让书呆子接受的方式,“就是说,皇上的话就是圣旨,无论说什么都要无条件的相信?” “那是自然啊!” 被打败青夏无奈的看着林暮白,眼神充满了同情和伶悯,一个终日和楚离混在一块的人,怎么可以单纯到这种地步,看了那么多的史书难道都就着饭吃没长出一点心眼。 “香橘姑娘,若不是我,你也不会死在大火里,我一定会对你负责任的”林幕白突然一脸郑重的走上前来,一把拉住青夏因为在外面呆久了而冰冷的手,郑重其事的说道。 “这不关你的事啊!”青夏棉布肌肉都几乎在抽搐,跟着这个夹缠不清的书生费力的解释道。 “怎么不关我的事,我是个男人,当日应该由我来引开叛军,让姑娘去大营报信的。一念之差,害的姑娘惨死,我永远也不会原谅我自己。” 林暮白表情沉重,十分认真。青夏被这书呆子抓着手,狠狠的推攘了他两下竟然没拔出来,正想着跟他动手,忽听书呆子话不惊人死不休的说道: “香橘姑娘,你嫁给我吧!”ca “啊?”嘴巴大的霎时间足够塞得进去一个西瓜,青夏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表情狂热的男人,只觉得自己的人生观被完全颠覆。以青夏的自控力,就算是一国总统来跟她求婚,都未冶必使她这样惊愕,可是面前这个男人,不是已经认定了自己是个死人?像死人求婚?奸尸吗“可是……”青夏抿了抿嘴,呼吸了几次才将一句话完整的说道:“可是我已经死了不是吗?” “对!”林暮白狠狠的点了点头,下定决心一般的说道:“就因为如此,我更应该将姑娘娶进门。姑娘韶华年纪就死于非命,死后无儿无女,孤坟凄凉。我娶了姑娘之后,就把你的灵位供奉在我林家的祠堂之中,生生世世享受人间香火,怎么样?” 林暮白双眼深邃,若是不听他说话,青夏也许真的会感动一下也说不定,可是此刻看着林暮白的表情,青夏突然生出了深深的无力感。不知道该跟他说些什么。 “这种习俗,在我的家乡就叫做冥婚,我会派人去姑娘的家乡,将你的坟牵来。将来我百年之后,就可和姑娘共同长眠与地下了。” “谁要跟你一起长眠于地下啊!”青夏不耐的翻了翻白眼,她懒得再跟他解释了,感觉外面的人已经走的远了,就要掀开帘子出去。 “姑娘!” 林暮白突然伸出手,一把拉住青夏的衣袖,见她要走,向来注重礼法、为人迂腐的林书生竟然不管不顾的一把抱住的青夏,将她整个人由后面紧紧的抱在怀里,沉声说道:“不要走!这一别,可能就再也见不到你了。” 他这一声叫的甚是凄楚,青夏一愣,就被他抱个满怀。林暮白的脸孔理在青夏的肩膀项窝里,‘温热的液体一滴滴的落在青夏白暂的肌肤上。 “都怪我不好,没能保护的了你。”男人声音凄凉,带着浓浓的无力和不舍:“若不是因为我,你也不会被叛军现了行踪,他们也就不会去放火杀人。我一直认为习武是下等粗人才去做的事情,可是知道你不在了的那一刻,我真的很痛恨自己是这样的无能。我现在能为你做的就只有这么多了,求求你,不要拒绝我。” 第077章:斗气 折腾到了大半夜,也没找回那颗珠子,好在除了遇见林书生外还有别的收获,不然青夏真的要呕血而死了。 气呼呼地走到桌子旁边,倒了一杯茶,仰头灌了进去,才稍稍平复了下心中的怒火。 她向来不是一个喜怒形于色的人,做情报工作这么多年,早已经练就了一身的铜皮铁骨,兜里随时随地都揣着几十张不同的面具,准备面对不同的人随时戴上。可是没想到那书生还真是有气死人的潜质,说起来还是她对自己太过于自信,以为那书生真的是折服在自己的魅力之下。 “哎,古代人要是都这么蠢就好了。”青夏低声叹了一声,脑袋里不由自主的浮现出楚离狐狸一样的狭长眼睛,还有秦之炎风轻云淡的就搅得南楚不得安宁的谋略。 算了算了,青夏摇了摇头,像林暮白那种极品,可能几千年都不出一个,还就让自己给碰上了。 脱下外袍,换下棉靴,青夏简单的梳洗了一下,换上软弱轻便的罗衫,散开头,就准备睡觉了。镜子里的少女面色白皙,容貌秀美,青夏在镜子前晃过的时候,微微一愣,从什么时候起,自己照镜子的不适都已经消失了。看来,还真是打不死的小强,什么样的窘境都可以迅的适应呢。 就当是一次时间很长的任务,青夏在心里再一次对自己催眠,这里的人好在对自己还算不错,死之前曾经听到过风声,好像李阳正在拖着一个任务,她若是不死的话十有**就要着落在她的身上,据说有可能是去哥斯达黎加当妓女卧底。这样高难度系数的任务,她到死之前还没有接到过。现在自己虽然身处的环境比较诡异,但是有吃有喝,还有最起码的人道尊重,总比去当妓女要好得多吧。 这样想起,青夏走到了床榻旁边,天色已经很晚了,再有两个时辰就要天亮了。青夏打了个哈欠,困意连绵,掀开被子就钻了进去。 被子里一片暖意,青夏舒服地伸展了一下手脚,却突然碰到了一具结实的躯体。 有埋伏! 迷蒙的眼睛霎时间大睁,几乎在o。o1秒中,原本困顿欲睡的娇小女子陡然掀开被子翻身而起,乌黑的长在半空中划过一个优美的弧度,白色的睡袍完美的包裹着青夏美丽的曲线,更加映衬出她动作的果断和凌厉,一把抽出绑在小腿上的匕,一个小擒拿手猛地抓住对方的胳膊,向后一掰,双腿屈膝缠上,顶住对方的腰眼,瞬时揪起那人的头,匕随之架在他的咽喉之上,就这样干净利落的完成了一个完美的擒拿绝杀。 所有的动作都生在一瞬间,青夏的反应能力简直快到无以伦比。她眼锋凌厉地抓着那人的头,声音短促且充满杀气的喝道:“什么人?” “咳咳咳……” 一连声的气闷咳嗽声登时想起,青夏一愣,认真看去。 只见楚离穿着一身月白色的棉布长袍,一张俊脸憋的通红,头被自己胡乱的扭抓在手里,正在没有形象的大声咳嗽着。 “哎呀,怎么是你啊!”青夏低呼一声,连忙松开了对楚离的束缚,脸上迅堆积出一个陪着小心的笑脸,半跪在床榻上,为楚离整理散乱的衣衫和揪的像鸡毛一样的头,“你来了怎么也不吱一声?” “哼!”楚离沉着脸,愤怒地看着眼前的女子,一双眼睛几乎要喷出火来,见到她还不到三天,已经算不出挨了几顿揍了。就算楚离有着悲惨的童年外加惨淡的过去,练就了乎常人的坚韧的毅力和顽强的忍耐性,可是仍旧是忍不住怒火大盛,难道以后就这样吗,永远有事没事就要被她揍一顿? “野蛮的女人!”楚离怒声喝道。 青夏知道刚才自己反应有点过头,也不还口,仍旧为他整理衣衫。 “没有半点教养!简直不可理喻!” 理解男人丢面子的龌龊心理,青夏打定主意,继续忍。 “行为粗鲁,胆大包天,怎么你这样的也能算是一个女人?” “喂!你够了啊!”再也忍耐不住,青夏一下站起身来,居高临下的怒声叫道:“是我请你来的吗?谁要你鬼鬼祟祟跑到我的房间来,还睡在我的被子里?你挨打也是自找的!” 楚离眼睛霎时间变得通红,也是站起身来,高大的身材比青夏高出半个头来,横眉怒目的强词夺理道:“朕是南楚的皇帝,整个天下都是朕的,这的营帐也都是朕的,朕爱到哪里睡,就到哪里睡,用不着你来多管闲事!” “我多管闲事?”青夏仰着脖子,怒视这高大的楚离,怒声说道:“你这家伙是不是脑子不清楚啊!你大半夜不睡觉跑到别人房里还觉得自己挺有理是吧?” “朕是当今天子,朕的话就是道理!” “喂,姓楚的!我警告你不要太嚣张!”青夏扬眉怒声喝道。 楚离洋洋自得,一副大尾巴狼的自大表情,“朕身为一国之君,自是有嚣张的本钱!” “我看你是吃饱了撑的,欠揍是吧!” 楚离剑眉一扬,大声道:“庄青夏,朕告诉你,以前朕看你是个女人,不屑跟你动手。你不要给几分颜色就开染坊,真以为朕是好欺负的!” “那好啊!”青夏退开一步,摆开架势,大声说道:“那就放马过来啊!” 楚离一愣,两天前被青夏打得满地打滚最后还被扔在雪堆里的画面又浮现在脑海里,对着面前娇小的女子吹胡子瞪眼了半天,终于还是怒声哼了一声,转身就拂袖而去。 “德行!”青夏不屑地哼了一声,翻身就钻进温暖的床榻。 楚离明显是听到了青夏的话语,虎躯一震,气得几乎抖。帘子一动,气急败坏的南楚皇帝就走了进去,青夏惬意的伸了个懒腰,暗暗道:“真是个白痴!” 话音刚落,一阵冷风就陡然钻了进来,青夏大惊转过头去,却见楚离阴沉着脸又大步的走了回来。 “你又回来干什么?” “凭什么朕要被你气走?”楚离斜着眼睛冷哼道:“这是朕的地盘,朕今晚就愿意在这里睡。” “好啊。”今晚还真是流年不利,青夏缓缓的长出了一口气,沉声说道:“这是你自找的,不要怪我!” “你要是敢动手,我就叫黑衣卫进来,把你绑了挂在外面的辕杆上。”楚离轻袍缓带,悠闲的靠在暖塌上,淡淡的说道。 青夏大怒,皱着眉头叫道:“你个没种的男人,以众欺寡?” 第078章:挑战 事实证明徐权这个贴身黑衣卫参领的确是有其过人的一面的。 第二天一大早,响彻人耳的警钟就轰然砸响,各营的兵马齐聚教武场,慌乱中还以为是敌人攻进了大门。 只见楚离银白铠甲,手握银枪,高居于战马之上,一副英武俊朗之姿。各营将领摸不清头脑的望着英明神武的南楚大帝,一个个目瞪口呆的有些傻了眼睛。各家的家主则在挖空心思的猜测楚离此举又有什么深意,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由于昨晚睡得太晚,青夏此时还在帐中补觉,听的外面喧嚣一片,就穿好衣服爬了起来,撩开帘子探出头去,对着一名守卫的黑衣卫道:“外面出了什么事?怎么这么吵?” “是陛下在练兵。在南苑教武场摆下擂台,要考较各家兵士的武艺。”黑衣卫士兵连忙答道。 “又在耍什么花样?”青夏皱眉说道,一把抓过大裘披在身上。 “走!咱们去瞧瞧!” 南楚地处边陲,战国时期,曾是楚国的属地,南楚之名,也是来源于此。 楚虽三户,也必亡秦。因为胡亥的横空出世,而打乱了历史进程,雄才大略的秦二世使得后世的陈胜吴广项羽刘邦没有了出世的机会,但是千年之后,个冲进大秦中心腹地致使强秦分崩离析的仍旧是楚人,可见冥冥之中自有天意,一切都早有安排。 楚地文化丰富多彩,向来是地杰人灵之地,各家学派源远流长,武风甚是强盛。 此时,高高的擂台之上,两名来自尚口林家和黎院的士兵正热火朝天的斗在一处,青夏看着坐在座位上悠闲的喝着茶水的楚离,实在搞不清楚这家伙又在耍什么把戏。 “嘭!”的一声,林家的武士踉跄的摔下阵来,黎院南府那边出了哄天的叫好声。青夏一眼就扫到了那名被她揍了的参领,只见他虽然也跟着众人欢呼,可是面色却略显苍白,一看就是昨晚没睡好觉。 “娘娘,殿下在叫我们去呢。”黑衣卫趴在青夏耳边大声说道。 青夏点了点头,就跟着他走上前去。只见楚离一身戎装的端坐在座位上,连眼尾都没扫她一眼,只是随意一指,示意青夏站在他的后面。 青夏憋着气,一言不的跟着黑衣卫站到楚离的身后,她身材娇小,被黑衣卫高大的汉子们一挡,就几乎看不到人影。楚离面色不改,面无表情的坐在前面,连头都不回一下。 “陛下,黎院的人又胜了。” 乐松跟在楚离身旁,低声禀报道。 “哦?是吗?”楚离淡淡哼了一句:“赏。” “赏!”乐松得令,大喊一声。下面的士兵听了,跪拜在地,大声的答谢。 “黎院的人真有这么厉害吗?我来试试!”一声娇咤突然响起,众人一惊,连忙扭头望去,只见一名窈窕少女身穿一身雪白的武士服,曲线毕露,素颜如雪,透着股朝霞般的锐利和娇媚。 她手握一杆长枪,一把解下身后的披风,抛给一旁的下属,利落潇洒的向着场中走了过来。 众人霎时间看呆了眼,这样一众男人环聚的教武场,突然冒出这样一个貌美如花的少女,任谁都会多看两眼。 “小妹!”男子的声音随之响起,一名穿着同色服饰的男子从人后跑出来,就要去抓回那名白衣少女。 “原来是西林家的雨乔小姐。”一缕香风悠然滑过,逐兰夫人一身深紫色雪貂长裘,头戴金玉流苏,看起来别样的雍容华贵,缓步走上前来,所到之处,众人无不避让。 “隔了老远就能闻到一股狐臭的味道,我道是谁来了,原来是黎院的逐兰夫人,真是失敬。”西林雨乔冷哼一声,冷冷说道。 “你说什么?”逐兰夫人的贴身护卫勃然大怒,厉声喝道。 然而,他们刚一动作,西林雨乔身后的恒城兵马立时冲上前来,摆开阵势,森冷的兵刃冷冷的对着黎院的兵马,针锋相对,一触即。 青夏一愣,没想到这西林雨乔脾气这样火爆,扭头往楚离看去,却见楚离悠然自得的喝着茶,好像下面生的事情和他没有关系一样。 “住手!”西林家的大公子及时冲上前来,遥遥对着楚离拜了一拜,有意无意的挡在西林雨乔的前面,对着逐兰夫人一拱手说道:“舍妹不懂事,得罪夫人之处,还请担待。” 逐兰夫人比较是一家之主,气度涵养都颇有深度,淡淡一笑,轻声说道:“我怎么会跟小孩子一般见识,西林公子多礼了。”说罢竟然还伸出手来,搭上了西林公子的手腕。虽是回礼的搀扶,但看起来却显得几分轻佻。 “喂!”西林雨乔大怒,刚要说话,一把被西林公子拉到一旁,其他各家家主神色各异,冷眼旁观,嘴角却暗暗含着笑意。 “哼!”西林雨乔怒哼一声,一把甩开她兄长的手,对着黎院的方向大叫道:“刚才连胜三场的那一个,站出来给本姑娘看看!” “程旭,既然雨乔小姐想要指点你几下,你就下去陪小姐玩玩。”逐兰夫人声音清淡,缓缓的说道。 这话一出口,登时掀起了一阵喧哗之声,众人纷纷大惊,齐齐凑上前来微观。今日楚离别出心裁的搞什么教武场大会,本就十分诡异,现在竟然有贵族身份的少女下场,更是匪夷所思。整个教武场霎时间陷入一片纷乱之中,众人神采奕奕,全都聚上前来。 这个朝代的女子虽然并不像我国的古代那样没有地位,但是公然在军队里比武的还是少见,青夏霎时间就来了兴致,她隐约的有些抓到了楚离的用心,暗道这个家伙白天和晚上简直就是两个人,不会是人格分裂吧。 此时日未中天,远山如黛,映照着地上的未化的积雪,本来十分写意,但在这宏大的教武场中,气氛却凝固铅铁。 西林雨乔不顾她大哥的反对,一跃跃上擂台之上,身姿绰约,面容如画,力量与柔美杂糅在一起,更增添了她别样的风姿。 被叫做程旭的男子身材精壮,个头高大,高出西林雨乔整整一个头,缓缓的将手中的战刀放在地上,沉声说道:“属下跟小姐过招,不敢使用兵刃,就空手吧。” 西林雨乔冷哼一声道:“我用惯了长枪,你别以为你赤手空拳我就会让着你。” “小姐请便。”程旭一拂衣袖,冷然后退,倒是有几分大家高a 西林雨乔冷哼一声,一枪当先,光影纵横,好似落叶纷飞,几个起落便到程旭的面前,凌空一枪,劈头而下,威势赫然。 第079章:教训 迎面走来的女子一身雪白的大裘,身材娇小玲珑,肌肤吹弹可破,双眼好似葡萄一般,晶莹乌黑,璀璨若星。她淡然的从楚离的身后走出,嘴角带着一丝笑意,轻松自得并无一丝紧张扭捏之色。 西林雨乔高扬着头,居高临下的冷眼看着一身白衣的青夏,紧抿着嘴角,眼梢都几乎在微微的抽搐,心底的绝望像是一波又一波的潮水,渐渐将她整个人席卷。楚离就是为了这个女人差点和逐兰夫人决裂的吗?她紧紧的握紧拳头,一把抽过下属递过来的银色长枪,挺直脊梁,猛地插在地上,出轰隆一声闷响。 青夏走到擂台边上,也不脱下罩在外面的沉重狐裘,缓缓仰起头来,看着擂台之上的穿着白色武士服的少女。 军营之中,最重实力,左右都要在这里生活一段时间,既然别人主动给了她这个机会,何不利用一下呢? 纤纤素手伸出,一把撑在擂台的边缘,蓦地一力,青夏整个人霎时间腾空而起,一个跳跃,就闻闻的站在擂台之上。 “你用什么兵器?”西林雨乔沉着脸,寒声问道。 擂台的边上,列着一大排的各式兵器,青夏闻言淡淡的扫了一眼,随即笑着说道:“我无所谓,不过既然你用枪,我也用枪好了。” 这话说的不客气至极,众人刚才已经见到西林雨乔精妙的枪法,此刻见青夏这般托大,无不大声呼喝,嘘声一片。 青夏也不在意,淡淡一笑,背对着兵器架蓦然飞起一脚,踢在立在架上的枪杆上,丈二红枪啪的一声从兵器架上弹跃而起,在半空中呼啸划过几个圆圈,高高的冲天而起,升至势穷才嗖的一声直直的掉落下来。青夏随即一个转身,雪白长裘在寒风中呼啸翻飞,好似一直苍白大鸟,满头的乌黑长随风飞舞,抄手接住长枪,枪影闪烁,好似团团雪雾,只听唰的一声,枪头颤动。青夏单手持枪,蓦然收势,动作干净利落,充满了飒爽的英姿。 冲天的叫好声登时响起,尤其是黑衣卫士兵,叫声最为响亮。 青夏一身雪白大裘,手拿银杆红缨长枪,更加映衬的娇艳醒目。 西林雨乔面色一变,紧紧地咬了下嘴唇,只看青夏这一个起手式,就知道她功夫不在自己之下,更何况枪术还是自己最擅长的,对方不过是随便挑拣。转头向着楚离的方向看了一眼,现他虽然貌似不太关心的饮茶,可是双眼却斜斜的瞥着青夏的动作,炯炯有神,竟然都没有注意到自己在看他。 一丝酸楚缓缓从心底升起,西林雨乔突然娇咤一声,长枪一圈,枪花一抖,迎面刺出。 青夏虽不善使枪,可是当初受训的时候曾经练过多种武器。武术一行,一门精门门通,青夏精通泰拳、缅甸拳、空手道、跆拳道、配合国术的最符合物理攻击的自由搏击,更善于击剑、棍术、射击、射箭,还曾经在少林学习了长达半年的内家吐纳之术,对枪术虽然涉猎不多,但是只是大略的扫上一眼,就已经了解大概。 当下,旋身而上,单手出枪,旋腿收琵琶式,一个苍龙刺海拨开西林雨乔的枪头,随即连上一个黄龙点杆,嘭的一声就打在西林雨乔拿着长枪的手腕上。 一阵火辣的疼痛袭来,西林雨乔大惊,没想到刚一出手就被她击中。知道若是刚才她下了杀手,自己的这条手臂可能就此作废,可是听着刺耳的叫好声,只觉得更加恼怒,挽起枪花,施展扫地刺边栏枪,向着青夏的左路就攻了过去。 青夏面色不变,猛然退后两步,突然弹身而起,一脚踢在擂台边缘的桅杆上,借力高高跃起,反手倒拿长枪,一个诡异的小擒拿手,一把金蛇缠绕盘上西林雨乔的长枪,一把抓在手里。 西林雨乔之前看青夏身材娇小,还当她力弱好欺,此时武器被她牢牢的抓在手里,才知道厉害。猛然向后拨了两下,却纹丝未动,刹那间青夏已攻到眼前,长枪倒卷,以枪杆啪的一声竟然重重地打在了她的臀部上。 西林雨乔大窘,面色通红的转过身来,踉跄几步方才站稳。可是这少女怒喝一声,又再冲上前来。 青夏眉头一皱,一拂衣袖,长枪斜举,遥遥对着西林雨乔,沉声说道:“西林小姐,够了!” 西林雨乔哪能听她的话,挺枪而上,青夏眉梢一挑,旋刺拨草寻蛇。众人只听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爆裂响起,但见青夏站在原地单手持枪,遥遥左右上下拍打,看似简单,实则每一招都正好拦住西林雨乔的攻势。无论西林雨乔怎么翻腾变招,都始终不能抢上身来。 枪法在后世已经渐渐纯熟,无非是扎、刺、挞、抨、缠、圈、拦、拿、扑、点、拨、舞花等。青夏初时还有些生疏,渐渐的越打越快,枪法密集如雨,众人只见两人飞蓬相逐,乍起乍落,快绝伦,难以分辨,无不大惊失色。没想到军营之中竟还隐藏着这样的使枪高手,而且两人还同样都是女子。 熟知西林雨乔手段的西林家众人,见青夏不但能够和西林雨乔缠斗这许久,还稳占上风,无不骇然。 就在这时,青夏突然竖起枪杆,双手撑在杆上,飞身跃起,一个剪刀腿登时缠住对方的枪杆,腰身一扭,喀嚓一声,就将西林雨乔的枪杆拧成两截。 西林雨乔大怒,抓着一半枪头就冲上前来。 青夏眉头微微一皱,这女子手段狠辣,招招致命,若不是自己身手敏捷,可能早就丧命在这擂台之上。原本因为除了的关系对她那么仅有的一点同情也瞬时间不翼而飞,面色一寒,一个起落就落在她的身边,右手诡异的伸到西林雨乔身前,右腿踏地回勾,蓦然同时力,嘭的一声就将西林雨乔轰然摔在地上。 “够了!”青夏冷哼一声,沉声说道:“你我并无深仇大恨,你何必苦苦相逼?” “妖女!”西林雨乔恨声道:“我不会让你在李大哥身边勾引他的!” 李大哥?青夏眉头一皱,转瞬就明白过来,看来当初楚离流落恒城的时候,曾化名李楚,以保全自己。这少女当年对楚离倾心,以致今日仍旧执着的称呼他为李大哥。ca 不管这少女如何痴情,这样不顾父亲兄长、胡乱树敌的任性,还是不为青夏所喜。一把松开了对她的束缚,青夏缓缓站起身来,声音很小,但却仍旧是淡淡的说道:“我无意做你的敌人,但你若是再胡搅蛮缠,我定不会手软。” “乔儿。”西林公子挑上台上,一把扶起西林雨乔,急忙说道:“你没事吧?” 西林雨乔面色惨白,恨然的看着青夏的背影,沉默不语。 第080章:万里围猎 连续两日的教武场比斗,挑选出了大量的武学高手。然而,没有人知道楚离在想什么,明明可以趁现在这个机会一举击破南疆凶人,可是他却好像不知道眼前的局势一般,按兵不动,没有丝毫决战的意思。 各方势力被聚集在北营之中,早先的紧迫感渐渐消磨干净,终日里在教武场好勇斗狠,几日下来摩擦不断,有几次险些就弄出人命。 青夏将当晚听到的事情原封不动的告诉了楚离,可是他却并没有怎样的震动,于是青夏终于证实了自己的想法。这里一切的潜在暗涌,都早已在楚离的掌控之中,他只是在等着一个最后决战的时机,而现在,很明显的,时机并没有来到。 她很果决的放弃了原先想要联络黎院家主的想法,眼下虽然看似风平浪静,可是里面的局势除了少有的几个人,其他人根本无法摸透。在四处都是危机的情况下,她只能选择无条件的完全相信楚离,毕竟,现在两人的命运已经桂在了一起,若是楚离有事,她也绝对不可能生离南楚。 打起了一万分的警惕,青夏整顿了黑衣卫的防护措施,一切都按照当初国家领导人的保安规格进行。对楚离的住所,日常行进路线,教武场,狩猎场,都进行了大现模的排查保全工作,楚离出入的地方平均每十米就设置一 个暗桩,监视整个大营的一切可疑活动,秘密撒网在还巢邑的各个角落,每天傍晚各种情报文件就像是雪花一样的蜂拥而至,青夏端坐在软榻上,分析着各种资料情报。 楚离见了大为震惊,这样的保安视格,是他从未见过的。秘密安静,并不像以往一样每次进出都是大批人马扎堆,可是却更加万全。看着青夏有条不紊地进行着人员的统筹安排,楚离不由得大吃一惊,可是却也并没有多同什么,只是渐渐的将黑衣卫的统颔位置,交给了青夏来安排。 楚离在中军大营将黑衣卫交给青夏的那一天,青夏的确被感动了一下,楚离能将黑衣卫完全交给自己,基本上就等于是将自己的生命交到了别人的手里。以楚离这样的性格,若不是百分之百的信任,是不会做出这样的决定的。 好在黑衣卫的几个领,都知道青夏以前的身份,其他士兵又敬佩于青夏矫健的身手,所以并没有什么波折,青夏几乎是轻而易举的就接手了这南楚的保安团队,几日的调教改良之下,青夏已经有把握应付各种这个时代可能存在的暗杀和偷袭。 可是今天,青夏还是不得不承认自己的失误,黑衣卫再是勇猛,也不可能应付旷野上的大现模劫杀,看着乐松刚刚递上来的一份密报,青夏登时就变了脸色。 淮南王突然在南疆叛军中出现的消息,果然吸引了楚离的注意力。这个消息青夏还要早楚离一个时辰知晓,可是当时她在还巢邑西面勘察地形,按她的想法,以楚离的头脑,根本不应该掉入这样粗浅的陷阱之中。但是她的确小瞧了淮南王楚筝在楚离心中的地位,等她回到大营的时候,楚离已经带着各大世家的精锐前往西黑荒原中部的沙旱地狩猎,出正好是一个时辰。 青夏的头霎时间大了一圈,不管楚离打的是什么主意,这一去需要冒太大的风险,一不小心就会送了性命。来不及多加考虑,迅召集来了黑衣卫,青夏披上青色的铠甲,就爬上了战马。 “姑娘!”乐松紧张地叫道:“陛下吩咐您一定要留在营中等待陛下回来。” “不行”,青夏摇了摇头,很坚决地说道,不愿再在这个话题上浪费时间,沉声说道:“我走之后,你要按我说的去做,若是有一丝半点的差异,南楚必定大乱,记住了吗?” 短短几日,青夏就已经在黑衣卫中建立了强大的威慑力,乐松虽然跟随楚离多年,资历很老,但是对青夏仍十分尊重。见她神色郑重,点了点头,答应了一声。 “我们走!”青夏回头冲着黑衣卫士兵招呼了一声,策马呼啸而去。 此时的仓目山下形势一片混乱。楚离仔细看去,只见沙旱的东西两方人声鼎沸,队形混乱,禁军侍卫契朗当先带人冲到他的面前,愤怒地说道:“陛下,东面有不知名的大军在把守,离沙旱地不到百里,里面有大批的弓箭手和白狼骑兵,看起来是南疆白狼族和鹿丹人组织的军队,真没想到南疆人竟然会和白狼族结盟,来者不善,我们要早做打算!” 徐权带着一众惊慌的各大世家家主也从西面赶到他的面前,沉声说道:“西面绵延上千里全是了狂的南疆野兽,似乎有人在暗中控制,这些兽群单一看来虽然能力低微,可是这样成千上万的汹涌而来,若是正面相抗,定会被它们踩成肉酱,实在不好对付。” 楚离一愣,双眼闪过一丝森冷的锋芒,随即嘴角淡淡一笑,他果然所料不差,那个人苦心孤诣的设计谋划,怎能让别人捡了便宜。只是没想到白狼族竟然也会卷入其中,南疆白狼族善于驭兽,民风最为彪悍,来去如风,向来不受南楚的控制,和南疆长老会也是格格不入。这一次没想到他竟然能够请的动白狼族的战士,看来要处理掉这些人,还要费上一番周折。 南有高山阻隔,北有红水挡路,东有来路不明实力强悍的敌军,西有数不清的凶狠野兽兵团,现在绝对是自己遇到的最为凶险的时刻。此时,看着周围向来跋扈张扬的各家家主眼巴巴的瞅着自己,楚离不由得冷然一笑。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谁输谁赢,还言之过早。 当下号令道:“南疆号称南楚的军用洪马场,拥有足够装备整个帝**团的洪马,白狼族更是扎手,他们以逸待劳等待我们去自投罗网,又将沙旱地团团围住,让我们无路可逃,想来个大型的围猎,我们与其让他们追的满山遍野跑,莫不如调转头来,冲他个七零八落。” 西林家是由大公子西林誉带领,听了楚离的话,他默想了一会,冷静的沉声说道:“殿下此计虽然冒险,却也不失为是一个出其不意的方法,凶兽毕竟是兽类,只要受了挫折就会自动散去。这样总好过呆在原地给他们当活靶子。” 众人面面相觑,从未有过这般大胆的想法,正面相击了狂的兽群,这在常人看来不异于自寻死路,初时尚且以为楚离是在说戏言,此刻看他一本正经的模样,不由得认真的思考起来。 “陛下,臣认为不妥!” 黎院逐兰夫人座下6先说道:“白狼族善于驭兽,公然冲击兽群,太过凶险,莫不如和南将军对持,等待大军的支援。” 话音刚落,其他人也连声符合,没有一个正常人愿意去冲击狂的兽群,更何况北营大军就驻扎在八十里之外,只要拖得半日,就可以赢得缓冲的时间。 第081章:乱世悲歌 “秦之炎……” 青夏皱着眉,看着身后跟着昇旗招展、兵强马壮的军队,自己高居在战马之上的轻甲将军,突然觉得一阵锥心的疼痛。她百里奔袭,心急如焚,却没想到打破重重包围之后面对的竟然是这样的一张脸。看着秦之炎虽然略显苍白但却冷然坚韧的脸孔,青夏霎时间一阵恍惚,这才是战功赫赫的大秦战神,这才是惊才艳绝的秦三皇子,这才是笑傲天下、谈笑杀人的秦氏宣王啊! 所有的一切的前因后果,在脑海中迅的连成了线,原本的惊讶和震怒,也渐渐的退了下去,只剩下一丝淡漠,一丝了然,似乎,还有那么一丝丝的痛心。 或许,早就知道,只是不愿意面对去承认。他是大秦的中流砥柱,怎会是那个皇陵中淡若远山的青衣男子,出了皇陵,来到了这煌煌的乱世天下,他们就不再是当日的他们。 就好似她曾经叫做依玛儿,现在却只能站在楚离身边,做她的庄青夏。 命运很多时候,就是这样的残酷。 “依玛儿,”秦之炎淡淡苦笑,脸色苍白,森冷的盔甲下,是钢铁般挺立的身躯,他淡然一笑,轻声说道:“想不到,竟然会在这里再见到你。你的伤,可大好了吗?” 只是一句话,又将皇陵中一幕幕生死相随的记忆勾了出来,青夏神色微微一动,深深喘了口气,最后仍旧说道:“已经大好了,倒是你,不是畏寒吗?现在这样冷,何必劳师动众地跑到南楚来?” 话音刚落,秦之炎和楚离同时色变。这话听在秦之炎耳里,自然是有着淡淡的嘲弄和责备,可是听在楚离耳里,却是浓浓的关心。 皇陵的几日中,一直接触到的只是青夏的温柔坚强、不离不弃的善良和淳扑,从未见过她这样锋利的词锋。反之楚离,向来和青夏斗嘴吵架,何曾见过她这样温柔的叮咛和关怀?两人男人同时觉得青夏似乎有所改变,然后心有灵犀一般的齐齐转过头去,双双眼睛鹰隼一般的紧紧地盯在对方的身上。 “楚皇。” “宣王。” “久仰久仰。” 如出一辙的话语,在满是血腥杀戮、屠宰场一般的沙旱地上响起,两个男人高居在战马之上,一朝南,一朝北,代表着的,却是当今天下南北两方最为强大的对持实力。 青夏浑身血污,眼神如雪,墨飞扬,眉眼凌厉的站在两人当中。南疆天气奇特,前几天还下了霜雪,这一刻却是大雨倾盆,一阵狂风卷过,扬起斜飞的雨点,剑的三人袍袖猎猎翻飞, 楚离眉梢邪邪一挑,剑眉入鬓,目光如铁,沉声说道:“竟然能够驱使白狼族人给你效命,驾驭南疆凶兽万里长途跋涉,会猎于西黑,一举歼灭南疆鹿丹人。前手执棋,转手弃子,宣王果然好手段。” 秦之炎狭长的眼睛微微眯起,嘴角牵出一抹淡淡的笑意,声音醇厚,好似三月湖水,平静无波:“彼此彼此,陛下借刀杀人,随机应变。我筹谋三个月,反而给他人做了嫁衣,助你刚一登位就大权独揽,比起陛下,炎愧不敢当。” 楚离洒然一笑,朗声说道:“宣王何必客气,南疆一战,王爷借战事统揽大秦军权。大秦不费一兵一卒,连消带打,消耗了南楚、东齐、西川三国兵力,算起来这笔买卖,还是王爷做的更加合算。” 秦之炎眉头舒展,淡淡而笑:“双赢互惠,两家得利,南楚所消耗的,不过是八大世家的反叛势力罢了,不然陛下怎会明明知情,还放任南疆不管?大乱之后必然大治,南楚中兴之日,定在眼前。” 楚离一笑,拱手道:“承你吉言。” 秦之炎回礼:“好说好说。” 楚离一身血污,可是仍旧无损他英武的气质,一把收回战刀,单手提着,转头看着青夏,沉声说道:“青夏,随我回营。” 青夏一愣,转头向秦之炎望去,心道难道他大费周折地赶到这里,就这样放任楚离安然离开吗? 青夏虽然身手不凡、头脑清明,但是对于各国的形式和权谋的谋算仍旧是略有逊色。秦之炎今日前来,就算是有十足的把握,也不会对楚离下杀手,如今四国互相掣射,牵一而动全身,在秦之炎还没有完全掌握大秦政权的时候,一旦权利平衡被打破,就会是大乱的局面。他现在所需要做的就是掌握大秦的兵权,并和其他四国搞好关系,赢得最佳的盟友。 楚离不是一个甘于受人制衡的君主,他野心勃勃、胸怀天下,但是却不失为是一个分得清轻重缓急辨别事理的君主。有时候,有一个聪明谨慎又充满野心的盟友,远比一个昏庸好欺又胆小暴虐的伙伴要强得多。因为,无论两人处于怎样敌对的位置,只要你开得出对两人都有利的条件,他就绝对会做好你想要做的事情。不涉及到狭隘的好恶偏执和不顾大局,更不会被奸佞小人或是艰难的世事所迷感误导、延迟拖延。 秦楚边境比邻,贸易来往频繁,秦之炎忙于处理朝廷夺权内乱,楚离忙于战后国家的休养生息,短时间内两国都不会有战事生。所以,无论从哪个角度上说,与楚离结盟都是最明智的选择。 但是现在,秦之炎听着楚离的那句话,却突然有了一丝想要不顾大局将楚离斩杀在这西黑荒原上的冲动。 “青夏!”楚离声音低沉,带着一丝淡淡的怒气,他的眼睛漆黑,看着青夏愣的直勾勾地盯着秦之炎,火气就一拱一拱的向上窜,突然打马上前两步,一把拉住青夏的手腕,沉声说道:“跟我回去!” 青夏手腕一痛,被楚离紧紧抓在怀里,登时震怒,猛然仰起头来,却正好撞进了楚离黑暗幽深的眼睛之中。 只见楚离的双眼好似卷起了一场巨大的龙卷风,潦黑一片,深邃幽暗,就像是一个赌徒压上了自己全部的赌注一般,直勾勾地盯着青夏,眼中有着狼狈来不及躲藏的痛苦。手上的力气顿时卸了下去,青夏身躯一软,就被楚离拉了过去,身下的战马一声长嘶,缓缓的靠向了楚离的方向。 “依玛儿!”苍白的轻甲将军眉梢一挑,淡远入烟树的脸孔霎时闪过一丝怒意,抿紧嘴角,出手如电,一把抓住了青夏的另一只手,大力一拽,就生生将青夏靠向楚离的身体又拉了回来。 如盘龙吐火的闪电在浓厚的云层中穿梭游走,照的四下里一片白亮,百草拂动,狂沙飞卷。噼啪的一声脆响,两边男子几乎同时力,青夏被大雨冲刷的干净的脸孔显出一丝娇弱的苍白,眉头霎时间紧紧的皱在了一起,身下战马被拉锯拉扯,猛然扬蹄人立而起,嘶声长鸣,马上的女子墨飞扬,衣衫随狂风舞动。 第082章:南疆虫蛊 “准备热水、金疮药、明矾、甘草、土鳖、**、当归、雄黄、甜瓜子,土鳖烘干,当归浸酒,其余各二钱,请所有军医入帐,传令三军,严加看守各大世家的留守兵马,稍有异动,当即处死,不必回报。另外,派人守住四方营门,无论进出,一律阻止,若有违抗者,立斩无赦,明白了吗?” 乐松眉头紧锁,点头说道:“姑娘放心。” “好,你去吧。”青夏眼神锐利,转过头去,对着一旁浑身鲜血淋漓的徐权说道:“派人看守住中军大帐,就算天塌下来,也不能放一个不相干的人进来。” 徐权自然知道事情的严重性,点头沉声答应道:“是!” 青夏平复了下呼吸,尚来不及换下一身血污的衣衫,转头就要走回大帐之中。西林誉站在徐权等人的身旁,衣衫破碎染血,左臂上还有一条长长的伤口,鲜血淋漓,狰狞恐怖。可是他却全没有注意到自己的伤势,听着青夏一连串的命令,微微有些出神,见青夏转身要回营帐,连忙出声叫道:“姑娘,让我进去吧。” 青夏眉梢一扬,缓缓的回过头来,上下的打量着这个今日七大世家中唯一一个生还的男子,神情充满了谨慎的小心和深深的试探。 “让我进去吧,我精通医术,也许可以帮得上忙。”西林誉连忙说道。 青夏微微偏了下头,这才想起恒城西林家是医道世家,南楚的名医也以西林氏的家主西林羽最为著名。想到这里,眼梢淡淡的向一旁的徐权看去,询问的挑了挑眉,这里的事情他她并不如何了解,只能问询于徐权。见徐权微不可觉的点了下头,青夏才向一侧侧了侧身,淡淡说道:“进来吧。” 闷热的大帐充满了鲜血的腥味,楚离躺在后帐宽大的暖榻上,脸色苍白,毫无血色。 青夏看也不看跟进来的西林誉,拿过准备好的一套银色银针,就坐到楚离的身旁,迅的在上星、太冲、三阴交、足三里、百会等地方认穴下针,手法老道,认穴之准确,堪比拥有多年行医经验的医者。西林誉眼神锐利,看青夏下针的地方就知她是在给楚离止痛,当下也不再做声。 楚离面色苍白,脖颈下的肌肤已经平和,想必那些蛊虫已经深入体内。他眉头紧锁,面无血色,额头冷汗直流,青筋甭显,即便是神志不清,仍旧可以看得出他的痛苦。 青夏咬住下唇,准确的施针之后也不见楚离面色有丝毫缓和,只得伸出手去,紧紧的抓住楚离的手臂,沉声说道:“坚持住,一定会没事的。” 不知道是不是听到了青夏的话,楚离眼皮微动,似乎想要睁开眼睛。青夏神情坚定,紧握着楚离的手,也不知道是在催眠别人,还是在安慰自己,连续不断地说道:“一定会没事的。” “有没有办法?”青夏突然回过头来,直勾勾地看着西林誉。 西林誉一愣,点了点头道:“我父亲马上就到,应该有救。” 青夏坚定的点了点头,脸上登时显出一丝明艳的华彩,她转过头去,看着楚离:“你听到了吗?一定有救,那么多的磨难你都熬过来了,今天也一定不会有事。” “姑娘!”徐权的声音在帐外响起,青夏扬声答应了一声,一众黑衣卫侍卫就鱼贯而入,所带的都是青夏说要准备的东西,后面跟着一群北营的军医,西林誉的父亲排在位,老者鹤童颜,慈眉善目,怎么看都不像是八大世家之一的一位家主。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青夏连忙起身让开空间,对着西林羽施礼恭敬的说道:“老先生。” 西林羽面色阴沉,急忙走上前来,对着青夏一颔,就去查看楚离的情况。 青夏从人群中退了出来,遥遥的站在远处,踮起脚尖向着被一众军医重重包围的楚离看去。 重重人影中,只能看的到楚离乌黑浓密的头和垂在床榻边上指节苍白的手掌,苍白的手腕上,有暗红色凝固了的液体,青夏紧紧的握着拳头,呼吸沉重,像是得了大病的病人。 “宁远,”西林羽神色凝重的对一旁的药童说道:“准备热水、金疮药、明矾、甘草、土鳖、**、当归、雄黄、甜瓜子,土鳖烘干,当归浸酒,其余各二钱,另外准备大复生五分,冷水生敷。” “大人,”徐权在一旁接口道:“东西已经都在这呢。”说着递上青夏之前着人准备了的药草。 西林羽眉梢一扬,眼内闪过一丝诧异,一边手脚利落的搅拌药草,一边沉声问道:“不知在老夫之前,是由哪个大夫诊症。” “没有人诊症,是我们姑娘吩咐准备的。” 西林羽的眼神立时向着青夏的方向望了过来,青夏礼貌的一笑,急忙问道:“老先生,陛下的情况怎么样?” “不妨事,”西林羽摇了摇头,“这虽是狠辣的母蛊,中者瞬息必死。但是陛下早年曾中过此蛊,老夫当年已在他的体内种下了克制母蛊的子蛊,是以只要以药草熏烤陛下的奇经八脉,就可将蛊虫逼出来。” 青夏闻言点了点头,长长的出了一口气,楚离以前竟然曾经种过这样的蛊毒吗?一丝被青夏刻意忽略的疼痛缓缓的爬上心头,她扭过头去,看着躺在床榻上的楚离,或者,她真的是太不了解这个男人了。ca “姑娘,”徐权走了过来说道:“姑娘也累了,去休息一下吧,这里有西林大人,黑衣卫也团团守在外面,不会有事的。” 青夏淡淡的摇了摇头,脚下一动不动,仍旧站在原地,轻声说道:“我还是在这里安心一些,回去也睡不着。” 徐权见青夏浑身鲜血淋漓,肩头、手臂、大腿处多处擦伤,掌心更是血红一片,不忍的微微皱起眉来,吩咐下人给青夏搬来一座大大的软椅,让她靠坐在上面,然后对站在一旁的西林誉说道:“麻烦你,照看一下我们姑娘。” 西林誉一愣,没想到向来以冷酷狠辣著称的黑衣卫参领徐权竟然这样重视这名女子,心念一动,点了点头。 从药童那里拿来药箱,西林誉打开箱子取出干净的棉布和药水,半弯着腰对青夏说道:“姑娘,请让在下为你上药。” 青夏闻所未闻,静静的低着头,若有所思。 西林誉不得不开口大声说道:“姑娘手上伤势严重,请让在下为姑娘上药。” 说罢一把拉过青夏的手,只见那双白皙纤细的手掌上,新伤旧伤伤成一片,掌心脱皮,又红又肿。俗话说十指连心,这样的伤口真不知道她是怎么忍过来的。 第083章:惩治妖妇 “让开!我们夫人要出营,谁敢阻拦?”逐兰夫人的侄子黎院参领黎子城带着一众黎院子弟站在西营的门前,怒声说道。 楚离的禁军统领契朗面色冷然,手持大刀,昂站在营门之前,不屑的一瞥嘴角,寒声说道:“陛下有令,任何人不得踏出营门一步,你若是想死,尽管上来试试。” “大胆!”黎子城大喝一声,一把拔出了腰间的宝剑,说道:“我们黎院坐镇东方,世袭三百余年,占据着长老院的辅席位,你小小一个禁军统领,难道想要造反不成?” 猎猎火把噼啪燃烧,森冷的刀锋反射着火把的红光,更加透着一股阴森的死气。黎院子弟向来横行霸道,此刻见一个庶民统领,都敢在自己面前大声呼喝,更是气贯头颅,人人大怒,纷纷拔刀前举,三百多名黎院武士齐声大喝,唰的一声举起手中战刀,摆出冲击的姿势,一幅欲与人拼命的样子。 契朗眉梢一扬,略一挥手,只见轰然一声怒响,无数长矛利刃同时出鞘,八千禁军侍卫瞬间奔上前来,将黎院武士包围在中间。前排持盾,后排持矛,四方角楼里冷筹森寒,无数闪烁着嗜血银光的箭镞冷冷的对准了场地当中。 黎院的人这才知道大事不好,原本的嚣张跋扈荡然无存,养尊处优的大家公子们惊慌的四下看去,谁也没想到向来见到自己点头哈腰的禁军士兵竟敢真的将刀锋指向自己。 “契朗杂种!你真的要造反吗?”黎子城底气不足,神色慌张的大喊道。 契朗冷冷一笑,不屑的瞄了这群雷声大雨点小的世家公子们一眼,淡淡说道:“我奉有王令,看守营门。你们黎院不尊大皇号令,强行出营,我阻止你们理所应当,竟然还来问我是不是要造反?难道是那日真的被我们姑娘打昏了脑子?” 话音刚落,禁军众人就轰然大笑,黎子城大怒,可是面对着寒气森森的刀锋,却又不敢有半句言语。 整个黎院一脉死寂一片,好似一只只鹌鹑一样。契朗一挥手,对着手下士兵们说道:“黎院不守军视,图谋逆反,先抓起来关押,等待大皇落。” “诺!” 整齐划一的厉吼同时响起,众多禁军向着黎子城等人走去。 “慢着!” 清冽的声音突然响起,逐兰夫人一身深紫色长裘,浓妆云鬓,衣袋飘香,缓缓的走上前来,身后竟然跟着其余六大世家的家中威信长老和军中几名中立的掌兵将军。 “夫人!”黎子城等黎院武士见到逐兰夫人,如见救命稻草,齐声大声呼喝。 逐兰夫人眼神凌厉,狠狠的在黎子城等人身上剜了一眼,随即转过头去,注视着契朗等人,慢条斯理地说道:“契将军说是奉有王令,不知道大皇的手谕在哪里?可否给我一看。” 楚离从回来起就一直昏迷不醒,哪里的什么手谕?契朗面不改色,沉声说道:“末将奉的是大皇的口谕,夫人不相信,可以在营中等待大皇处理完事务召见时,再去询问。” “哦?是这样吗?”逐兰夫人眉梢一挑,突然转过身去,对着身后一众人说道:“各位,逐兰没说错吧!陛下早上带着各家精锐亲兵去沙旱地围猎,直到晚上才归。黑衣卫死伤殆尽,各家精锐无一生还,只有西林家的大公子活生生的回来,还一回营就找了西林羽进入中军大帐,又限制我们各家家主出营,控制了整个北营的军权。这里面有什么事情,大家难道还想不出吗?” 逐兰夫人眉眼凌厉,一扫之前风情满面的骚媚模样,冷冷的注视着契朗,尖声说道:“你原本不过是一名放马的贱民,陛下恩慈,才给了你领军征战,手握大权的机会。没想到你恩将仇报、狼子野心,伙同恒城西林氏谋夺我大楚江山!设计残害各家精锐亲兵,残害大皇性命,如今还想软禁各家长老,简直罪恶滔天,猪狗不如!” 她声音尖锐,眼光狠辣,口舌伶俐,一时间震住了在场的所有兵士。 契朗毕竟是一介武夫,见她倒打一耙的将脏水全都扣在自己的脑袋上,登时大怒,勃然道:“陛下此刻就在中军大帐之中,你不要血口喷人!” 逐兰夫人眼光一寒,嘴角冷然一笑,淡淡说道:“如果是这样的话,就让陛下出来见大家一面,各大世家精锐尽失,死伤无数,就这样一声不吭怎能服众?” “你!” “我怎样?”逐兰夫人冷哼一声,怫然说道:“大逆不道的叛贼,还没有改朝换代,我们各大世家也还都没有死绝。就敢这样跟我说话,就算是先帝在世,也要恭恭敬敬的称我一声夫人,你究竟是活腻味了,还是别有所持。” 契朗眼睛通红却哑口无言,因为之前软禁各家家主的命令根本就是青夏所下,而此刻最难办的事情就是楚离根本就不可能出来见人,只能让这妖妇钻了这个空子。 “各位长老将军!”逐兰夫人突然泪光盈盈的大声呼道:“大楚的成败兴衰在此一搏,禁军已经伙同南疆人还有西林羽那个老家伙叛主窃国,谋害了大皇。各大世家的精锐亲兵全军覆没、为国捐躯。若是我们再不出面阻止,我大楚百年基业将毁于一旦。到时候于九泉之下,我们有何面目去面对列祖列宗啊!” “夫人说的对!”一名白胡老者突然扬声说道:“陛下已死,我们必须举起义旗,拨乱反正,不能让宵小之辈占领我大楚河山,奴役我大楚百姓!” 巨大的呼声轰隆响起,跟在各大世家身后的世家子弟,还有几名中立将军麾下士兵齐齐呼喝,契朗目赤欲裂,大声压制,可是哪里还有半点作用。逐兰夫人泪流满面,一幅忧国忧民痛心疾的样子,可是眼里却闪过一丝丝冷笑诡异的锋芒,突然举起手来,大声叫道:“为今之计,只有请各位将军制住北营禁军,大家冲出还巢邑,回到各自封地,方能再做筹谋,挽救我大楚百姓于水深火热之中!” 众人应诺,齐声怒喝,群情激愤,逐兰夫人站在黎院子弟的护卫之下,眼神锐利,衣衫华贵,头顶的明珠闪烁着炫目的光彩。 眼看着局势就要控制不住的时候,突然只听一阵破空之声登时响起,由中军大帐的方向呼啸而来。一道璀璨的白色银芒向着这边弹丸般飞至,直冲向逐兰夫人的面门。所有人齐声惊呼,逐兰夫人面色大变,一把扯过身侧一名黎院子弟挡在身前。 只听噗的一声闷响,白色银芒登时穿透那名黎院子弟的喉结脖颈,由后腔透出,来势不减的向着逐兰夫人猛刺而来。 所有人全都目瞪口呆的望着逐兰夫人,只见她身前的年轻人双目圆瞪,脖颈上被穿了一个大大的血洞,银红色的鲜血自他的脖子上潺潺而出,流满了银白色的鹿皮软甲,突然,那人脚下一个抽搐,膝盖一弯,就猛地跪在地上,头颅一偏,噗的一声倒了下去。ca 第084章:香魂远逝 中军大帐灯火通明,青夏疾步行走在偌大的营地当中,刚要掀开大帐的帘子,突然一杆银色长枪斜挑而来。青夏常年徘徊于生死一线,何等警觉,千钧一之际一脚蹬在帐前的桅杆之上,身躯陡然向后翻转,右手成爪,出手如电,紧紧的抓住长枪的枪杆,用力一拽,嘭的一声,就有人狼狈的摔在地上。 一身白色武士服的少女冷然抬起头来,灵巧的从地上爬起,怒视着青夏的脸孔。 跟在青夏身后的西林誉大惊,厉声喝道:“雨乔,不要胡闹!” “你算是什么身份!”西林雨乔不理会哥哥的怒斥,对着青夏尖声叫道:“凭什么不让我进去!” 想来是她想要进入中军大帐却被门口的黑衣卫阻止,知道是青夏下令不得进入大帐之中,这才等在这里跟青夏拽的。青夏对这个骄纵的大小姐向来没什么好感,若不是看在她老爹和哥哥的份上,可能现在就要上去打她几个耳光。冷冷的瞥了她一眼,寒声说道:“不知死活。” “你站住!”眼看青夏就要进入大帐,少女突然上前一步,一把抓住青夏的肩膀,厉声叫道。 青夏眉头一皱,肩膀向侧一偏,猛然卸力,闪电般回身,一把缠上西林雨乔的手臂,向后反折,登时反扣住了西林雨乔的手腕。 “想要找麻烦,也要掂量着自己有没有这个实力。”双手猛地一推,西林雨乔登时向前踉跄而去。她也算是不简单,很快的稳住身形,并没有摔在地上。西林誉急忙从一旁冲上前来,一把拉住西林雨乔,对着青夏沉声说道:“姑娘,小妹不懂事,得罪之处,还望海涵。”虽然此刻青夏在身份上还只是一名黑衣卫的普通侍卫,但是任谁现在也看得出青夏和楚离的关系非同寻常,而且这个瘦小的女子所表现出的实力也不是寻常之辈。刚才雷霆震慑各大世家将军,手段之高,令人折服。尤其是她拿出的黎院私通南疆的罪证,不论真假,都证明她拥有强的先见之明和谋略之心。 在眼前各大世家实力凋零的情况下,西林誉实在不能冒着得罪这个女子的危险,尽管身份上差距很大,但是还是恭恭敬敬的赔礼道歉。 青夏看着被西林誉抱在怀里仍旧不断挣扎的西林雨乔,眉头微微蹙起,忍不住沉声说道:“以后做什么事情之前想好自己的立场,不要总是让你兄长和父亲替你收烂摊子。” “用不着你来教训我!你这个下贱的庶族血统,有什么资格站在……” 西林雨乔话还没说完,忽见青夏眉梢一挑,脸孔登时变得一片阴狠,唰的一声拨出腰间雪亮的战刀,杀气腾腾的就向着自己冲杀而来。 西林誉兄妹大惊,刚要动手反击,却晚了一步,两人的胸口霎时间如遭雷击,各被青夏狠狠的踹了一脚,向旁边倒了过去。 西林雨乔大怒,可是到嘴的骂人话还没吐出口,就见一道银色箭镞从刚才站立地方的背后嗖的一声射来,狠狠的钉在了大帐的桅杆上。 青夏一下跳到了西林雨乔的身边,一刀劈歪一只利箭,身手有如矫健的豹子,眉眼凌厉如雪,刀锋劈转如风。厉声喝道:“有人劫营,保护陛下! 冲天的厮杀声陡然响起,满天都是利剑流火,所到之处,一片血肉模糊,遍地死者焦骨,利剑洞穿了那些无防备的士兵的心脏,血光杀戮,瞬时间席卷整座北营。天旋地转,热浪滔天,流云野火飞击天际,刀光剑影横扫长空,霎时间,只觉得好似坠入大海汪洋,沉浮跌宕。 乐松肩头染血,咬着牙一把拨出肩头利箭,大喝道:“他们穿着北胡马贼的衣服!是马贼!” 青夏拉着早已傻了眼了西林雨乔躲在一只马车的后面,眉头紧锁,眼神寒冷,区区马贼怎敢袭击帝国正现军队,而且竟然进入了中军大营才被现,一看就是有家贼居中策应。一个寒冷的念头陡然升上脑海之中,拳头不由自主的紧紧握紧,指甲扎进血肉之中却丝毫不觉得疼痛。 秦之炎,你真的要赶尽杀绝吗? “姑娘!小心!”轰然烈火焚烧,漫天流光闪烁,青夏眼梢一挑,正好看到一块巨大的石块凶猛的砸了过来。心念斗转,一把扑在西林雨乔的身上,带着她侧滚向一旁的空地。 “啊!”西林雨乔惊叫一声,突然推开青夏的控制,不管不顾的就要站起身来。 “趴下!找死吗?”瞬间扣上少女的脖颈,青夏眼光凶芒毕露,厉声叫道。 西林雨乔此刻却好像是疯了一样,拼命的推攘着青夏的手臂,大叫道:“大营着火啦!” 青夏大惊,回过头去,只见巨大的中军大营猎猎燃烧,巨大的火舌已经将要吞没营帐屋顶,青夏脸色霎时变得苍白,看着旁边正好有一桶水,当下拿起来一下浇在了自己的头上。 “你在这里等着我!”四下里一片惊慌失措的尖叫,今日,黑衣卫伤亡惨重,各大世家精锐尽失,只剩下的军机大营的禁军此刻还在看守着各大世家剩下的家族子弟和长老将军。此时此刻,就北营防备能力最弱的时刻,能够在这个时候进兵南楚大营的,除了是南楚内部的家贼,就只能是洞悉一切的大秦兵马。然而,南楚各大世家的家贼刚刚已经全被自己擒获,况且逐兰夫人若是有这样强劲的援兵的话,根本不用硬闯营门。那么这个答案就呼之欲出,不用多加思考了。想到这里,青夏心底一阵火辣的抽痛,抿紧了嘴角,战刀插在地上,深深的呼吸了两口,以压制住纷乱的心情。 “不!我也要去!”西林雨乔瞪大了眼睛,沉声说道,也拿起了一桶水,有样学样的也浇在了自己的头上。 青夏看着眼前这个向来骄纵的千金小蛆,看着她倔强的眼睛,终于缓缓的点了点头,沉声说道:“那好,小心!” 在这样危机的关头,似乎原本的敌意也不翼而飞,西林雨乔颇不自然的点下头,就当先冲了出去。 青夏护在她的身边,一边抵抗着漫天的流矢,一边小心对方投石机的轰炸,下心的向着中军大营冲去。不知道为什么,此刻中军大营前一片空无,除了几十名西林家的亲卫,看不到一名禁军,整个大营四处火光闪烁,一片硝烟。 “姑娘!”一声大喝突然响起,只见徐权由远处奔来,利落的跳过一块滚石,大声叫道:“快走,跟我来!” “不行!”青夏大声回道,劈开两只流箭,厉声说道:“楚离还在大帐中,我要进去救他,快去调集人马,于营外迎敌!” 轰隆一声巨响,一块一人多高的巨石猛然砸在地上,阻断了青夏和徐权之间的视线,青夏只听徐权在厉声大叫着什么,可是却听不清楚。这时,突然身后噼啪一声脆响,青夏一惊,身躯突然被人扑到,迅回头望去,只见一根挂着军旗的桅杆被大火烧断,正好砸在了自己刚才站立的地方。 第085章:铁血大秦 “什么人!”一声低呼突然响起,青夏素手一扬。一道光瞬时间好似弹丸一般冲击而上,噗的一声就插入了那人的颈项之中。黑暗中的女子弹地而起,几个起落就已经落在了那人的身边,一把拔出他颈腔里的匕,一道血线喷洒而出。青夏视若不见。嘭的一声扔下他的尸体,就向前奔去。 此时的南楚大营一片狼藉,无数帐篷被烧毁,到处是战火烧过的痕迹,大批的尸体已经被收干净,只是地上残留着暗红色的鲜血,血泥糅杂,混乱一片。 青夏手握匕,横举银枪,豹子一般的在营地里跳跃,眼神锐利的环顾四周。一路走来,现大规模的战乱似乎只聚集在西南部的一些营地,其中又以恒城西林氏的营地最为凶残,血水积了一尺多厚,踏在上面,就好像砸在血盆里一样。萦绕鼻息间全是腥臭的液体,青夏眉头紧紧皱着,缓缓的走在北营之中,四下里一片死寂,偶尔有受伤的兵勇出几声低沉的哀叫,可是很快又被隐藏了下去。 原本被烧成灰烬的中军大帐,这么一会又被重新建起,巨大的帐篷灯火通明的矗立在营地中央,青夏一把撕下小脚上的缠布,用牙齿咬住一段,包扎在手臂上的箭上处,狠狠地勒住止血。森冷的头盔罩在头顶,青色的皮铠上全是凝固了的暗红色鲜血。背后的披风已经在刚才的逃亡中扔弃,青夏周身是伤,可是却仍坚强的挺直身体。她缓缓的吐了口气,躲在暗影之中,双眼鹰鹫一般紧紧的盯着中军大帐的方向,心底却血流成河。 秦之炎,真的是你吗?此时此刻,坐镇南楚北营的人,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人,覆灭南楚重兵的人,掳走逐兰夫人杀死西林雨乔的人真的,是你吗? 青夏紧紧的咬紧嘴唇,死死的看着那座大帐,可是若不是你,还有什么人会对我手下留情? 青夏咬紧牙关,深深的呼吸了一口,突然弹身而起,向着中军大营猛然奔去。 “什么人!” 厉喝声陡然响起,暗影中闪过几名轻甲兵士,举起手中长刀就向着青夏劈砍而来。青夏雷霆奔袭,蓦然间跳跃中空,飞起一脚,狠狠的踢在一名士兵的小腹上,右手一挥,匕划过另一名士兵握刀的手腕,整个动作没用上三秒钟,青夏稳稳的落地跃起,毫无阻拦般的又向着大营跑去。 “来人!有刺客!”一声惊呼突然响起,青夏一愣,登时愕然的抬起头来,只见徐权一把从大营中跑了出来,乍一看满身鲜血的青夏,竟是猛然一惊。 青夏心头瞬时间升起一丝狂喜,环目望去,只见围在四周的,全是黑衣卫的下属,这群在战乱中找不到半点踪影的士兵,此刻竟然全部聚集在此处,没有丝毫损伤,看到他们拱卫在中军大营旁边,那么楚离也必定在此处。 然而,这种喜悦还没有持续上一秒钟,青夏登时如遭雷击,整个人愣在当场。她缓缓的皱起了眉头,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瞪大了眼睛,惊恐的,不可置信的看向徐权。 一身铠甲的侍卫看着她狼狈不堪的样子,也只是将头微微偏转过去,不敢直视她的眼睛。 巨大的震惊瞬间升上心头,青夏紧握着手中鲜血淋漓的银色长枪,满脸愤怒,似乎是想求证什么一般,大步就向营门走去。 “姑娘!”徐权面色戚然的栏上前来,急忙说道:姑娘,你听我说。” “让开!”青夏面色阴沉,好似万股寒冰,她冷冷的抬起头来,沉声说道:“我只说一遍!” 轰的一声,青夏一把扬起长枪,举止头顶,雷霆般的怒斩而下。徐权躲闪不及,被身旁的侍卫一把拉扯开去,但是还是在手臂上开了一个大大的伤口,青夏嗜血的眼神缓缓的转移到他的身上,语气森冷的扬声说道:“谁在敢阻拦我?” 少女嗜血的眼神像是了狂的南疆凶兽一般,又有着比南疆凶兽更加可怕的震怒和仇恨,她双眼牢牢的盯在众人的身上,一一从他们的脸上滑过,带着愤怒,伤心,绝望和深深的控诉。 这些,都是连日以来她的战友,她花了很大的心思去训练他们,用了很多的心血去教导他们,她把他们当成是朋友和亲人,可是此时此刻,她却只能看到一张张冷酷无情的脸,这里的一切都是那么的刺眼,曾经的一切都是那样的痛彻心扉,她缓缓的转过头去,看着那座灯火通明的营帐,慢慢的,一步一步的,走了过去。 “姑娘!是我们对不起你,请你别这样作践自己,先去包扎疗伤吧。” “嘭”的一声,向后滚去,嘴角鲜血溢出,但仍就迅踉跄的爬起,跪在青夏的身前。 “姑娘!”整齐划一的巨吼声齐齐响起,所有的黑衣卫士兵全部都跪在地上,大声叫道。这样倔强的男人们用他们的膝盖挡住了青夏的路,他们看着这个多日里屡次和他们并肩战斗的凌厉女子,看着她浑身上下鲜血淋漓、血肉模糊的伤口,看着她痛苦仇恨的眼神,只感觉凶猛的肃杀之气在天地间弥漫。 一阵长风陡然刮起,掀起满地的黄沙,沙粒打在青夏森寒的皮铠上,出铿锵的脆响。 青夏丝凌乱,看着眼前这一群跪在地上的男人,丝毫不为所动。她只是倔强的仰起脖子,目光冷冷的看着那座金光闪闪的中军大帐,眼神间充满了浓浓的凄楚和无以言表的仇恨。 “让她进来吧!”低沉的嗓音从大帐里传了出来,所有的黑衣卫齐齐一愣,过了好久才在徐权的带领下,缓缓地让出了一条路来。 冷硬的风,席卷起满地的狂沙枯草,路的两旁跪着南楚最为优秀的军队。青夏手握着银枪,看着眼前那条通向大帐的路,心痛的无以复加,好似被人用巨斧一块一块的劈砍一样。她紧紧的握紧拳头,指甲插进肉里,眉头几乎拧在一起,双眼眯起,里面有着太多太多的感情在风起云涌的涌动着,粘满了鲜血的长枪拖在地上,划出一条深深的痕迹。她抬起脚来,向着近在咫尺的营门,缓缓的走了过去。 一步,又一步。 所有的一切,都像是慢镜头回放一般。两侧的黑衣卫焦急的抬起头,看着这个身材娇小的少女,看着她一步一步的向中军大营走去,那每一步都是那样的沉重,似乎是踏在众人的心上,黑暗中,烈烈火把在噼啪作响,偌大的北营之中,只能听见青夏沉重的脚步声和众人沉重的呼吸声。 不算长的一段路,可是青夏感觉却好像是走了那么久,四周好像霎时间都是空荡荡的,只剩下远古的风,在呼啸着吹着,那个夜晚,西林雨乔扑在她哥哥怀里放声大哭的样子,又回荡在她的眼前,那样一个凌厉决绝,那样一个爱憎分明,那样一个敢爱敢恨的少女,为的究竟是什么?又到底是什么,将她卷入了这场腥风血雨之中。 第086章:白蛉雪原 “洁玛阿古!” 孩子清脆的声音突然响起,放眼望去,只见一片白茫茫的雪原上,一匹藏红色的小马飞的跑了过来。马背上坐着两名穿着一身棉裘皮草的孩子,大的那个只有十五六岁,梳着一排小辫子,辫梢用红色的缨子系住,粗壮的像是一匹草原上的小马驹。小的那个只有十一二岁,戴着裘皮帽子脸蛋冻得通红,刚才的那声叫喊就是自他的口中。 “洁玛阿古!”两个孩子飞的奔到一座雪坡脚下,然后迅的跳下马来,手脚并用的就向着雪坡爬上去。 早上刚刚下完雪,此刻雪地松软,踏上去很快就深深的陷进雪里。大的孩子虽然手长脚长,但是体重也重,他走一步陷一步,然后费力的拔出脚来,再陷进去。这样走来,反而不如那个小的快。 年纪小的那个孩子大笑的向上跑着,年纪最小,动作却灵敏的很,一会的功夫就爬上了雪坡,对着远处的一个账篷大声叫道:“洁玛阿古,阿妈让我来叫你吃饭。” 账篷的帘子一阵颤动,不一会的功夫,一名身材娇小、明眉皓齿的女子就从里面探出头来。她带着一顶皮草的帽子,将两个耳朵都包在了里面,只露出尖瘦小小的一张脸,一双眼睛秋水一般明澈,却又透着一丝顽强坚韧的倔强,她笑着张开手,一把抱住扑过来的孩子,带着厚厚的手套,拍了拍孩子的肩膀,笑着说道:“班布尔,你阿妈的病好了?” “好啦!”班布尔灿然一笑,露出两颗小虎牙,笑着说道:“多亏洁玛阿古的药,所以阿妈要请洁玛阿古吃狍子肉。” “狍子啊。”女子一愣,说道,旭达烈又上山打猎了?” “是啊,”班布尔回答道:“快过年了,大哥说要攒年货。” 女子微微皱了皱眉头,说道:“最近穆连部的人总到这边打秋风,旭达烈应该小心点。” “放心吧,”班布尔得意的一笑“旭达烈是健壮的豹子,穆连部的人都是狡诈的野狼,野狼再狡猾,也打不过豹子的。” “呵呵,”女子朗朗一笑,拉住班布尔戴着手套的小手,说道:“你也知道野狼狡猾了,还是小心点好。” “洁玛阿古!”大一点的孩子费了半天的劲,总算爬上了雪坡,远远的冲着女子大声喊道:“去我家啊,阿妈他们都等着呢。” “好!等我一下!”女子大喊了一声,转身就走进了账篷里,拿出一面红色的小旗,只见上面用黑色的笔,写了大大的两个汉字。班布尔没上过学堂,只是跟着女子学了几天的汉字,此刻看到那旗,就磕磕巴巴的念道:“日……月……” “是夏青,”女子没好气的回头说道:“你倒是会省事,认识哪块读哪块。” “洁玛阿古,你还没找到你大哥吗?”大一点的孩子一边拍打着身上的雪,一边跑了过来。 女子一愣,过了一会突然笑了起来,说道:“还没有,不过慢慢等,总会等得到。” “走吧!”将旗子插在账篷上,火红色的旗子在一片白茫茫的雪地里,显得十分的醒目。女子转到账篷后面,牵出一匹马来,自己爬了上去,对着班布尔说道:“班布尔,跟我一起吗?” “好!”班布尔连忙叫道:“我才愿意跟那克多一起,他骑马慢死了。” 被叫做那克多的孩子大怒,眉毛高高的扬起,大声叫道:“我慢?我能在马上叼到狼,我骑马慢?” “呸!死狼吧!:班布尔年纪虽小,嘴上功夫却厉害。女子笑着听着两个孩子吵架,蓦然一扬马鞭,一会的功夫,就消失在白皑皑的雪原上。 这名女子,就是青夏。 当日她离开了楚离的北营,一路在西黑荒原上策马疾行,在荒原上连找了西林誉三天三夜,终于体力不支的昏了过去,醒来的时候大雨倾盆,马也跑了,饥肠辘辘下还遇到了野狼群的袭击,险些葬身狼腹,开幸遇到荒原上的马贼,才逃过大劫。 说起来,这还是青夏次见到西黑荒原上的马贼。之前秦国太子一党假扮过这批马贼去暗杀秦之炎,后来楚离又借着西黑马贼的名头,用禁军乔装改扮杀的八大世家狼狈不堪,可见西黑荒原上的马贼在整个大6上是怎样的声威赫赫。但也就是这样,才使得被人屡次利用,背了天大的黑锅。 虽然大家都心知肚明,这些马贼就算再嚣张,也还没疯狂到去袭击秦国皇子和去攻打楚国大营,但明面上的功夫还是必须要做的。于是,倒霉的马贼们几乎同时遭到了秦楚两国的疯狂追杀围剿,等青夏遇到他们的时候,这群原本三千多人组成的实力雄厚的马贼团伙,已经剩下不到一百人了。 饱食思淫欲,这群人吃完了狼肉之后,就把主意打到了刚刚救下来的清秀少女的身上。这种主意自然不会得逞,被青夏收了一顿之后,崇尚武力的大汉们全都死心塌地的跟上了她,只求她能带领他们逃出北秦和南楚的追捕,找一个活命的地方。 被死皮赖脸的纠缠了很多天,青夏终于带着一众马贼离开了西黑荒原,虽然沿途也遇上了几拔楚军,但是在青夏的周旋下,众人不但没有吃专亏,反而将楚军打了个灰头土脸。西黑马贼们无缘无故被两**队绞杀,死伤惨重,一个个心里早就憋了一股火。见青夏年纪轻轻,还是个女孩子,但是身手敏捷,头脑精明,对楚国的军队更是了如指掌,众汉子人一个个心悦诚服,一路跟随着青夏小过西黑荒原,小心的越过了北秦的土地,用时一个月,才来到了位于秦国最北端的白蛉郡。 白蛉郡位于秦国最北端,距秦国的北疆大营不到三十里,但是却向来是个三不管的地界。这里地势复杂,处在北秦和西川两国大军的交接地,西川的炎帝城,快马奔袭到这里不到半日的路程,而再往北便是匈奴人的地界了。 这里人口虽然不算大多,但是却聚集了各个种族。有匈奴人、色目人、犬戎人、穆连人、秦人、西川人、还有原道从东齐和南楚来这边收人参貂皮的商人,总之鱼龙混杂,外地人极多,倒是个容易生存的地方。 青夏之前和杨枫定下了两月之期,说好了在这里见面,在掌管黑衣卫的一段时间青夏曾经满世界的寻找过杨枫,可惜没什么结果。现在想来楚离既然几次大战都是瞒着她的,那么黑衣卫的真正统领之权,还是握在楚离的手里,他若是不想青夏找到杨枫,黑衣卫自然也就调查不出什么。楚离这样的一个人,连忠心耿耿的西林家都不相信,又怎么会相信已经背叛过他一次的杨枫。 就这样,青夏就在白蛉郡住了下来。西黑马贼们死性不改,来到这边很快就跟关外的马贼强盗接上了头,青夏也不要求这群人跟着自己吃萝卜啃咸菜当好人,就放任他们去了。 第八十七章 只听嘭的一声巨响,门板被人一脚踢飞,寒冷的风瞬间灌了进来,青夏眉梢一挑,立时抱住了一旁的阿茉叶,旭达烈三兄弟猛地从火炕上站起身来,一下跳到地上,虎视眈眈的看着外面的人。 二十几个彪形大汉登时闯了进来,为的一个一脚踢碎了门口的一口水缸,刚刚打好的井水哗啦啦的流了满地,靠近门口的地方瞬间就结出了细小的冰凌。 “你们是什么人!”旭达烈跳到屋子里的小柜子旁边,唰的一声就抽出了三把砍刀,抛给那克多和班布尔两兄弟,跳到那些人的面前,大声喝道。 为大汉瞪着铜铃大眼看了旭达烈一眼,哑着嗓子说道:“你就是旭达烈吗?土哈欠了我们的钱,要我们来找你要。” 土哈是旭达烈的父亲,经常在外面喝酒赌钱,欠了债就让人来家里找老婆孩子要账。青夏认识他们一家没多少日子,这样的事情已经撞上很多次了。旭达烈脸孔通红,显然在憋着火。那大汉见旭达烈的样子,想起他的盛名,也不那么凶了,从怀里摸出一张纸来,说道:“欠债还钱,旭达烈你是个汉子,不会赖账吧。” “他欠的钱,你去找他要去,来我们家干什么?”班布尔突然大叫道,拿着大刀像是一只了怒的老虎崽子。 那伙人一听,勃然大怒,纷纷喧哗呼吵起来。多伊花大婶慌了手脚,这个老实的女人急的团团转,既想拉住儿子们,可是又实在不愿意再替那个酒鬼还债,一会的功夫,眼泪都急了出来。 “班布尔说的对,这钱我们不会还的。”旭达烈沉声说道,冷冷的看着对面的一众大汉,“你们若是要账,就去找借你们钱的人,若是想找我,就跟我的刀子说话。” 话音刚落,那克多突然大吼一声,健壮的身子像一头小马驹,凶悍的望着那些不之客。 “多伊花大婶,出了什么事?”外面突然响起了一阵脚步声,多伊花大婶为人向来很好,旭达烈每次打到猎物总会分给各家各户,是以在村子里人缘极好。听到他们家有声音,各家各户的男女老少都冲了出来,一看这群人来势汹汹,村民们一个个都回家抄起了砍刀,就冲进了多伊花大婶家的小院。一会的功夫,就把小院子围的水泄不通。 要账的泼皮们一看这架势,就知道今天讨不了好,连句狠话也不敢撂就灰溜溜的逃了。人群一会的功夫就散了开去,青夏放开了阿茉叶,长长的喘了一口气。不是怕这些泼皮无赖,只是不希望他们搅乱了这安宁的生活。 “没事,别害怕,有我呢。”旭达烈突然凑过头来,笑着说话,一口洁白牙齿,更显得他的笑容十分爽朗。 青夏说道,“你这几天小心些,那伙家伙要是不服气回来报仇就糟了。” “没事,”旭达烈一笑,“他们下次要是再敢来,保证不让他们这么容易就回去。” “好了好了,安上了。”班布尔和那克多火急火燎的跑了回来,一下就跳到火炕上,房门被重新安上,屋子里不一会又充满了热乎气,被他们这么一搅,青夏也就没了胃口,随便吃了几口,见天色黑了,就起身要走。 旭达烈执意要送她回去,多伊花大婶也坚持,青夏就和旭达烈一起出了门。 白蛉郡的四周,有很多这样的小村子,青夏就住在旁边的那个雪原上,只要一出关,保证就能眼看见。 晚上的月亮又白又大,青夏和旭达烈牵着马走在雪地上,刚刚吃过饭,不愿意坐在马背上颠着,青夏就提议下来走走,旭达烈笑着就答应了。 两人一边走一边闲聊,听旭达烈说些他小时候上山打猎的趣事,突然远处一道白影闪过,旭达烈眼睛最毒,一把抽出了腰间的弓箭,摸出一只箭,就要对那白影射去。 青夏手疾眼快,一把拉住了他的手,急忙说道:“不要射!” 旭达烈一愣,还来不及说什么,那道白影就不见了。 “夏青,你怎么了?” 青夏一愣,想了会笑了笑道:“没事,就是想你放它一马。” 没头没脑的一句话把旭达烈搞的一愣,青夏低着头,轻轻的说道:“我早些年的时候,也见过这种雪狐,当地人说这种动物是有灵性的,不能抓。我当时没信,硬是抓了一只,后来没过三,那小东西生生不吃饭饿死了。那次之后没多久,我的生活就生了一个大变故,差点没死了不说,还远离了家乡。现在看到它,总觉得好像是它在报复我似的。” “早些年?”旭达烈问道:“夏青你以前也来过关外吗?什么时候的事?” 青夏一笑,轻声说道:“很多以前的事了,记不得了。” 旭达烈自然不知道这世上除了关外,还是很多地方是有这种小生物的。也没再多问,转移话题问道:“夏青,你真的要离开关外吗?” “看情况吧,”青夏牵着马走在旭达烈左边,看着前面的路,“其实我也不知道自己能去哪,若是能等到我大哥,想必也不会在一个地方久待。到处走走吧,将来看哪个地方好,喜欢哪里,就在哪里住下,也挺好的。” 旭达烈又继续问道:“关外不好吗?” “好,”青夏扭过头一笑,“怎么不好,这是我到过的最好的地方,有你,有班布尔、那克多、阿茉叶,还有多伊花大婶香喷喷的手抓肉,再也没有比这里更好的地方了。” “那为什么不留下?” “留下?”女子微微一愣,随即轻轻的笑道:“这里不是我的家啊。” “那你的家在哪呢?” 青夏的笑容霎时间就变得很淡,她仰着头,远远的看着远方淡淡的云彩,声音带着一丝丝低沉和飘渺。 “其实,我也不知道。”青夏微微一笑,对着旭达列说道:“旭达烈,你真的很幸运,有温暖的家,有这么好的弟弟妹妹和阿妈,你阿爸虽然不成器,但是毕竟还是你阿爸,你若是能帮他,就帮帮他吧。不然将来若是不在了,你会后悔的。好了,我到了,你别送了,赶紧回去吧。” 旭达烈站在原地就停住了脚步,看青夏娇小的身子一步一步牵着马爬上雪坡,身体就像是冻住了一样,久久的不愿离开。突然,他双手拢在嘴边,大声叫道:“夏青,你过年去我家吗?” 青夏也没回头,只是摆了摆手,大声喊道:“再说吧!” 声音飘飘荡荡的回荡在寒冷的空气里,有着长长的回声。 第八十八章 “老丈,你这么说可就不对了。”年轻的男子站在人群中央,锦衣华服,玉带蟒袍,周身香薰之气,足蹬鹿皮棉靴,头戴雪貂皮毛,两手抄在一直银狐的暖手抄中,一双丹凤眼懒洋洋的看着蹲在他面前大放悲声的老人家,笑得像是一只狐狸。 “圣人言,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但是本公子认为,知错能改,也要改的及时,不然一样没用。老丈你女儿卖身葬父,可是我们前脚刚走,你后脚就站了起来,你知不知道你错在哪了?” 老头连忙抹着眼泪说道:“小人不该欺骗这位公子,小人被猪油蒙了心窍,请公子饶了我这一次吧。” “不对不对,”锦衣公子笑着摇了摇头,缓缓的伸出手来,从怀里掏出一把描金折扇。他手指白皙修长,食指扣在扇柄之上,微微摇了摇,在老人面前晃了一晃笑道说着:“本公子买你的女儿,是看她长的玲珑乖巧,公子我怜香惜玉,不想她跟着你这种老骗子吃苦受罪。可是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我前脚刚走,你就站起,你这不明摆着是在打我的脸吗?想告诉这南来北往的人说我是个棒槌,被你这种三脚猫的江湖骗子骗个死心塌地,双眼朝天。老人家,你这明显是不给我面子啊。” “不是……这位相公……不是……”老者突然紧张的一把抓住男子的小腿,温暖的靴子上,有着上好的薰香传了出来。 锦衣公咧嘴一笑,很是开心的说道:“你们几个,帮这位老丈完成心愿,他不是愿意装死人吗?就让他如愿以偿。” 杀猪般的叫声霎时间吃彻整条大街,锦衣公子脚下微微一动,就挣脱了老者的拉扯。身后跟着的大批护卫如狼似虎的冲上前去,一下就制住了骨瘦如柴的老人。 青夏的眉头微微皱起,她抱着肩,一边向自己的马匹走去,一边冷眼看着这场闹剧。突然只感觉一个锋利的眼神利箭一般的射了过来,青夏扭头看去,只见那名锦衣公子不知什么时候现了自己,正冲着自己微微拱手,遥遥的打着招呼。 青夏咧嘴一笑,也不知道这名男子是什么来头,吊儿郎当的皮囊下,隐藏着的感觉却是这样的敏锐。一丝恶作剧的心思突然升了上来,不是可怜那个为老不尊的骗子,只是单纯的不想看到那双得意洋洋的狐狸般的眼睛。 伸手从袍子解下两颗扣子,攥在手里,然后对着对面男子洒然一笑,微微的拱起手来,看似很有教养的回礼。 就在这时,嗖的一声破空之响,向着大路拱门的方向呼啸而去。 锦衣公子面色登时一变,身躯陡然向着马车的方向奔去,可是还没等他迈出一步,又是一道黑色的弹丸迅而来,嘭的一声就打在他的小腿上。锦衣公子一个踉跄跪在地上。下一秒只听拉车的一匹战马霎时间惨声长嘶,水泄不通的大街上瞬间一片混乱,众人斜眼看去,只见那匹像了疯一样,扬踢疯狂长嘶,一个甩头竟然将缰绳扯断,带动其他几名骏马,拉着豪华的马车风驰电掣而去。 一路上人仰马翻鸡飞狗跳,人群惊叫推攘,整个大街好似一锅煮沸的浓粥一样,乱成一片。 “驾!”一声清冽的叫声冰雪一般在混乱嘈杂的乱局中登时响起,众人齐齐仰头看去,只见一名身穿白色狐裘的女子骑在高头大马之上,头戴火红的火狐皮帽子,明眉皓齿,肤色如雪,眼若星子,嘴角挂着一丝颠倒众生的爽朗得意的笑容,扬着马鞭,淡笑的瞥了那名半跪在地上一身狼狈的锦衣公子一眼,就从豪华马车开出的道路上策马狂奔,消失在长街的尽头。 “公子!”几名下属大声叫道,拼命的推攘着周围聚拢的人群,费尽全力才纷纷聚集在那名年轻男子的身边。紧张的叫道:“公子没事吧。” “没事,”锦衣华服的公子被人摆了一道,非但没有半点怒意,反而笑咪咪的看着长街的尽头,说道:“你家公子现在好的不得了,快走快走,跟上去瞧瞧。” “公子,那老头不见了。” “啊?没了?”锦衣公子一愣,转过头来疑惑的问道。 “是啊,”一名灰色大裘的下属说道:“一定是趁刚才混乱之际逃跑了,属下这就去把他抓回来。” “对,”年轻的公子点了点头说道:“我答应那个小姑娘要教训这老贼了,美人之诺,可不能不算。” “那公子您呢?还是快回去吧,要是被现了……” “行了行了,我心里有数。”锦衣公子不耐烦的摆了摆手,对着其他人说道:“快点把我的快雪牵来,一会来不及了。” “公子,您的快雪刚才被人打断了鼻子,这会老六和老七已经去追了。”ca “好了我知道了,你们几个快去抓那老头,别让他跑了,其他人跟上我,去追那个女子。”说着,自己就当先就在大街上毫无形象的跑了起来,十多名贴身护卫紧紧的护在他的周围,一众衣衫华贵的人,就这样在一点风度都没有在大街上疯狂的跑了起来,引得围观的百姓纷纷侧目。 一路狂奔,众人累的上气不接下气,突然锦衣公子一扬手,众人急忙停了下来。只见嘭的一声,一家名叫意如赌坊的赌馆的大门轰隆一下就被人一脚踹开。 锦衣公子大喜的站在一边,指着一匹通乌黑的骏马大声的说道:“就是这匹马,就是这匹马!” 对于自己主子不定时的抽风众侍卫早就已经见怪不怪了,眼巴巴的看着那扇破烂的大门灰尘里,踉踉跄跄的爬起几名大汉,几名大汉头脸上都带着伤,还有一人的手腕向一旁诡异的弯折,似乎是被人折断了。几人狼狈的爬起身来,全都警惕的望着赌坊的屋子,一会,一名一身白色狐裘的女子缓缓的走了出来,脚步落在满是尘土的地面上,有着一种无言的威慑。 女子相貌清秀,虽不算是倾国倾城,但是眉眼间透出的强大的自信却足以掩盖任何面容上的不足。她一手抱着一个小小的孩子,一手举着一把长长的大刀,大刀的另一头架在一名四十多岁的男子肥胖的脖颈上,眼神冷冷的瞥着周围的众人,嘴角冰冷,带着一丝淡淡的傲气。 “木古歹,我刚才说的话,你都记住了?” 女子清脆的声音突然响起,被他钳制在手里的男子双腿抖,差点尿了裤子,哆哆嗦嗦的说道:“记……记住了……” “那就好。”女子淡淡一笑,突然挥起长刀,以刀背狠狠的砍在木古歹的脖颈上。只听嘭的一声,木古歹就惨叫一声,软趴趴的倒了下去,两眼一翻。还以为真的被结果了性命。 “大哥!”众多赌坊的人从屋子里冲了出来,惊叫着扑向木古歹。女子用长刀在地上一扫,就将那扇门板又挑了起来,向着众人就砸了上去。 第八十九章 忽见一颗大树上鸟雀瞬间疾飞,青夏嘴角微微一牵,伸手解下大黑马马头上的一个金色的铃铛。这是前几天班布尔刚送给自己,在手上掂量了两下,青夏旋风般回过头去,嗖的一声,就向着声音的源处扔了过去。 只听哎呦一声惨呼,就有人惨叫一声,青夏嘴角邪邪牵起,她的一手飞刀当初艳冠三军,军情处和情报局的很多高层都要亲自拜师求艺,感觉之准,方为之巧,手劲之大,妙绝巅峰。这样近的距离就想跟踪自己,不是自讨苦吃吗? “洁玛阿古?”阿茉叶疑惑的扬了扬小小的眉毛,轻声问道。 “没事,”青夏拍了拍她的小脑袋,说道:“咱们走。” “姑娘留步!”一声清朗的叫声突然响起,从声音听来,这一声和刚才的惨叫声竟然是如出一辙。青夏缓缓的回过头去,嘴角挂着一丝淡淡的笑意,眼波微动邪邪的瞥向来人。 锦袍公子忙三火四的从大树后面绕了出来,一身锦缎衣袍光鲜依旧,只是在膝盖上,有一处磨损,那是之前被青夏摔了一跤的产物。他面容俊朗,皮肤白皙,周身香气缭绕,隔了大老远也没嗅到那股上好的薰香,一双狐狸一样狭长的眼睛笑眯眯的望着青夏,只是这样一幅翩翩佳公子的打扮,额头上却顶着一个又红又肿还微微渗着血丝的大包,看起颇为滑稽。 可是他却仿佛丝毫没有意识到这一点,见青夏停下了马,他连忙从那匹被青夏打断了鼻子的快雪身上爬了下来,伸手帅气的一拂衣袖,对着青夏遥遥拱起手来,施了一礼朗声说道:“小生姓秦,名之炎,有幸见姑娘两面,如见天人,唐突之下,还请姑娘见谅,小生这厢有礼了。” 青夏眉梢一挑,眼内锋芒微微划过,见他一幅穷书生的派头,淡淡一笑,轻声说道:“秦国的战神秦之炎将军吗?我瞧着你怎么不像?” “恩?”锦袍公子眉头一皱,随即舒缓的说道:“难为姑娘还听过我的大名,只是小生确确实实是名副其实的秦之炎,如假包换,童叟无欺。姑娘不要看我长相英俊,相貌俊美,就不相信我是那个传闻中毫无情趣,脸若坚冰的将军,其实我在战场上还是满随和的。” “是吗?”青夏微微一笑,说道:“那还真是我眼拙了,但不知道秦将军鬼鬼祟祟的跟在我后面,有何贵干?” “贵干嘛,倒是没有。”锦袍公子朗朗一笑,说道:“在下就是想知道姑娘的芳名,家住何处,府上都有何人。在下对姑娘十分心仪,一见钟情,想要选个黄道吉日,纳姑娘为在下的第十七房小妾。嘿嘿,不瞒姑娘说,在下府上美人成百上千,能真正有名分的只有十六人,况且在下现在还没有娶妻,姑娘入府之后,也不怕会被人欺负。” “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洁玛阿古才不会给你做小老婆呢!”阿茉叶听了大怒,孩子一扬脑袋,奶声奶气的叫骂。 “洁玛阿古?”锦袍男子眉梢一挑,惊喜的说道:“原来姑娘不是北蛮人,那就更好了。” “阿茉叶,不要乱说话。”青夏对着阿茉叶微微皱了下眉,说道:“秦将军是秦国上将军,又是皇室的三皇子,年纪轻轻,位高权重,是当世人杰,能被他娶为妾,也是福气的。” “洁玛阿古?”阿茉叶小嘴一嘟,疑惑的说道。 “哈哈,姑娘果然好见识。”锦袍公子大喜,附手拍着巴掌,大笑一声。 青夏抬起头来,轻轻起娥眉,困惑的说道:“可是,女子的芳名,怎么可以在大庭广众之下告知?” “恩,若是汉人女子,的确不可。” “秦将军,你附耳过来,我只说给你一个人听。”青夏眉梢淡淡一挑,嘴角温柔而笑,别是一番羞花照水,碧月出云的娇羞。 “好!”锦袍公子手拿描金折扇,往手中一拍,大步就走上前去。 青夏温柔的笑道,一双眼睛,仿佛能滴出水来,此时此刻,站在这里的若是楚离,看到青夏的表情马上就会知道前途堪忧。可惜那名对自己魅力向来极有自信心的华服公子,仍旧大步流星的走上前来,一直来到青夏的马前,笑道说道:“姑娘可以说了。” 青夏微微弯下腰去,将脸凑到他的面前,轻声说道:“附耳过来呀。” 华服公子听话的凑上前去,青夏突然一笑,一把挥手就刺出锋利的匕,谁知那华服公子也是爽朗哈哈一声,出手如电,竟然一把紧紧的抓住青夏的手腕,轻佻的凑到鼻尖一嗅,笑道说道:“好香好香。” 青夏眼梢一挑,踩在一侧马缰的小腿突然飞起,就踢向男子的下颚。华服公子也不是简单的茬口,侧身让过,松开了青夏的手,反而一把抓住了青夏的小腿,轻轻一捏,说道:“柔韧有度,富有弹性,果然只有练过武的姑娘,才能有这么好的触感。” 青夏也不生气,曲手成爪,猛然抓向男子的帽子连着里面的头,就向上提去。那华服公子身体随之拔高而起,一手撑在马背上,一手一把环过青夏的纤腰,邪气一笑,“玲珑纤细,果真是汉家女子的好身段。” “是吗?”青夏松开了他的帽子探出两指就向他的双眼剜去。 华服公子脖颈相侧一偏,身形瞬间拔高,屈指将青夏的两指夹住。笑着说道:“性格却比北地女子还要豪放,我喜欢。” “阿茉叶!” “知道啦!”ca 青夏叫了一声,怀里的小姑娘霎时间伸出小拳头来,对着华服公子挥拳打来。她年纪虽小,可是这一拳打得却也是虎虎生风,锦袍公子一手抓着青夏,另一手撑在马背上,无法还击。他虽然不惧,但是被这么小的一个孩子劈头盖脸的打上一拳,也够丢脸,更何况还是在心仪的女子面前。不得已下,不得不放开手掌,飘然落下马来,在原地站稳,朗朗大笑说道:“姑娘是要考校未来夫婿的武艺吗?” “是呀!”青夏笑颜如花,歪着脑袋,很是可爱的说道:“而且,很明显的,你不合格。” 华服公子眉头一皱,刚要说话,忽见青夏猛地一扬马缰,厉喝一声,风驰电掣狂奔而去。公子一惊,刚想追上,突然感觉脚踝一紧,霎时间,天旋地转,他整个人被倒着提了起来,向上呼啸而去。 “公子!”“主子!”“啊,抓住那个女的!”一众下属大惊失色,齐声尖叫。 “驭!”青夏叫了一声,黑马就听话的停了下来。公子被大头朝下的提起来,这时突然感觉脚下一疼,原来已经到了头。 众人目瞪口呆的望着转瞬之间就被高高的挂在树上的华服公子,一时不知道该如何是好。齐刷刷的转过头去,看着绑在青夏坐下大黑马身上的那截绳子,双眼几乎要喷出火来。 第九十章 刚跑了没半盏茶的时间。急促的马蹄声就在前方响起,青夏谨慎的勒马停住,就见旭达烈风驰电掣的呼啸而来。 “夏青!你没事吧?”见到青夏,旭达烈眼睛一亮,打马就冲上前来。 怀里小小的女娃皱了皱好看的小眉毛,别扭的说道:“大哥,是我被人家抓去了,你就知道问洁玛阿古,不知道问问阿茉叶吗?” 旭达烈哈哈一笑,一把从青夏的手里把阿茉叶抱了过去,说道:“没事就好,阿妈还在家等着呢,急坏了,你们先回去,我随后就到。” 青夏说道:“你可是要去找木古歹他们的麻烦吗?” 旭达烈眉梢一扬,寒声说道:“竟敢趁我不在的时候对我弟妹家人下手,怎能饶了他们?” “算了,”青夏拉住他的马缰,沉声说道:“不要去了。” “洁玛阿古已经教训他们了。”嘴快的阿茉叶兴高采烈的说道:“洁玛阿古把木古歹的手都给切下来啦!” 旭达烈眉梢一扬,疑惑的向青夏看去,神色间颇有些不信,说道:“阿茉叶说的是真的吗?” 夏淡淡的答应一声,不愿多谈,“先回去吧,我们边走边说。” 旭达烈是不知道青夏的本事的。当初初见的时候,青夏跟着一群马贼在一起,也没有什么动手的机会。只是他早就感觉青夏不是寻常的汉人女子,见她不愿意说,也没有多问。几人一会的功夫就回到了村子,多伊花大婶站在竹头,一见几人就放声大哭,抱着阿茉叶死活不松手。 青夏忙活了大半日,嘱咐了几句,就回到雪波上的帐篷,刚一踏上雪原,就看见一人站在自己的帐蓬前面,一身青色大,高高的个子,很是率轻,正在细看着青夏挂在帐蓬上的红色旗子。青夏心头一震,激动不已,试探性的轻声说道:“杨枫?” 来人听到声音,回过头来,面目清俊,眉眼,下巴上续着短短的胡须,二十七八岁的样子,但却是完全陌生的脸孔。 “这位可是青夏姑娘?” 充满磁性的声音缓缓响起,青夏的心却瞬间沉到了谷底。她看着男子清俊的脸孔,礼貌的一点头,“我是,不知先生是什么人?怎么知道我的名字,又怎么知道到这里寻我?” “在下是受一名公子所托,来关外白,找一位夏青姑娘,给他带一句话的。” 青夏眉头一皱,颇为争切的说道:“受什么人所托?他叫什么?相貌如何?年纪如何?所传何话?他可受了伤了吗?” 男子淡淡一笑,轻声说道:“姑娘不用担心,他很好,没有受伤,只是看起来有些疲倦。那位公子没有留下名字,长相英俊,大约二十多岁,要我带话给姑娘说他现在有事要办,姑娘在关外等他,多则一年半载,少则三五个月,定会回来与姑娘相会。” “有事吗?”青夏眉头微蹙。轻声说道:“他可说是什么事了吗?” 男子微微摇了摇了头,笑着说道:“没有。” “哦,”青夏点了点头,心下生出一丝失望和酸楚,不过转瞬又想,好在这样可以证明杨枫没有死,也没有被人抓去,总是好事一件。想了想问道:“那他是什么时候托付给您的?你们是朋友吗?大约是在什么时间?” 男子回道:“我是霞城白马镖局的镖狮,昨日早上接到的这笔生意。” “霞城?”青夏眉头瞬间紧紧的皱了起来,到底是什么事情,让杨枫都已经走到了泰国北边的最后一个城池,都没有时间出来见她一面。 “姑娘,话已带到,在下告辞。” 青夏连忙礼貌的回:“多谢先生了。” 男子下了雪坡,骑马而去,青夏微微叹了口气,百思不得其解。看来为今之计,只有继续留在这里,等杨枫回来了。 转眼又过了十多天,明天就是大年三十。 看来无论历史怎样变迁,国人过年这个习俗还是不能改变的。 早上的时候,班布尔就和那克多一起跑来要青夏晚上去他们家吃饭,青夏满口答应了下来。 自从上次一件事,多伊花大婶一家对青夏更是客气,几乎每日都向自己这里送吃的,要不就拉她去他们家吃饭。在阿茉叶的宣传下,青夏也瞬间成了武功盖世的绝代高手,班布尔和那克多整日的缠着青夏要她教他们功夫。被缠的实在没办法了,青夏就教了他们一点自由搏击的招式,几日下来,两个小子进步神,和附近的小孩打架屡战屡败。 倒是旭达烈比较奇怪,从回来起就整日的往山里钻,青夏动了他几次,见他不听,也没有办法。只得给罕达垣上的西黑马贼们了信,要他们注意着连人的动向。 傍晚,青夏正坐在门口编织一个双心结,这是她的少的可忴的爱好之一。当初在现代的时候,一闲下来就会编织各种各样的中国结。她在军情处的一个战友,会十多种中国结的编法,一双手编的出神入化,据说是练习了三十多年的成果。可是青夏只是短短了两个月就将她的本事学了齐全,在处里一时传为神迹。 “夏青!”旭达烈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青夏抬起头来,只见旭达烈骑在马上,向着雪原策马狂奔,一会的功夫就奔到了雪坡下。他身手矫健的从马背上跳下来,大步跑了上来,手里提着一只还在活蹦乱跳挣扎着的小东西,青夏定晴一看,竟然是一只通体雪白的狐狸。 “夏青,送给你!” 旭达烈的笑容像是早春暖暖的阳光一般,一口浩白的牙齿在阳光下闪动着炫目的光泽,青夏看着那只不断挣扎的小白狐,只觉得头皮都在麻,连忙说道:“谁让你抓它来,还不快放了。” “干嘛要放了,我连端了十几个狐狸窝,才找到这么一只全是白色的,看你喜欢,就送给你。” 青夏皱眉道:“谁告诉你我喜欢这个了?” “好了,不多说了,走,我带你去个地方。”将狐狸放在一只兔子笼子里,旭达烈一把拉住青夏的手,大声说道:“快走!再过一会就晚了。” 青夏急忙将手里的东西放下,被旭达烈拉的几乎一个踉跄,大声的说道:“要去哪啊?旭达烈,你等等啊!” 一望无际的雪原上,到处都是一片洁白,天和地几乎接在了一起,到处都是一片圣洁的白色。 站在这里,只感觉天地间似乎只剩下自己一个人。关外就是这样,天地都是辽阔的,无人烟。空气清新的让人恨不得把肺从胸膛里掏出来直接呼吸,青夏骑在马上,看着茫茫的雪原,深深了呼吸着,突然觉得一切尘世的纷乱、战争、血光、杀戮都远远的离开了自己,整个世界都安静下来。 第九十一章 “洁玛阿古,旭达烈昨天晚上就走了,你追不上了!”班布尔大声叫道。 青夏的脚步生生的顿在了原地,她手握着那张字迹潦草的信。只觉得有丝丝酸楚像是野草一样疯狂的滋生了起来,北地的风凌厉的刮着,吹的人脸颊生疼,青夏靠着营帐的柱子缓缓的坐了下去,握信的手,都在微微的颤抖。 旭达烈,你何其残忍,又何其任性,若是你出了什么事?难道就要我在内疚和自责中过一辈子吗? “洁玛阿古,”那克多粗声粗气的问道:“旭达烈去哪了?信上说什么?” 青夏只觉得很累,她扶着柱子缓缓的站起身来,就走到了营帐里面,草草的开始收包袱。 “洁玛阿古,你要去哪里?”班布尔跟了进来,一见青夏收东西,急忙跑上前来,抓住青夏的手,大声问道。 青夏回头拍了拍班布尔的肩膀,塞外的孩子都长的壮实,班布尔才十三岁,已经比她还高了。她咧开嘴角苦涩一笑,淡淡说道:“我哪里也不去,以后就去你们家住,好不好?” “好啊!”班布尔大喜笑道:“阿妈和阿茉叶一定很高兴,我们早就想让你过来了。” “来,帮我收。” 三人七手八脚的把青夏日常用的东西收起来,本来也没有多少东西,只装了一个小小的包袱,从营帐后面牵出了那匹黑马,三人就离开了雪坡,向着村子走去。 “洁玛阿古,旭达烈到底去干啥了?”班布尔想了想,还是疑惑的说道。 “就是啊,你就告诉咱们吧。”那克多十个直性子,着急的说道。 青夏抿了抿嘴角,叹了口气,沉声说道:“他去从军了,也没有说具体去了哪个地方。你们阿妈若是问起,就跟她说是跟着走镖的人去了关内做生意赚钱,免得她担心。” “从军?”两个小子登时兴奋了起来,大声叫道:“哇!旭达烈去当将军了吗?太棒啦!” 青夏微微摇头,苦涩一笑,军将百战死,壮士十年,没有人比她更加清楚战争的残胜了。旭达烈,你怎么可以这样任性,就这样把这老老小小的一大家子托付给我,可是要绑住我的脚步吗?战场上风云变幻诡异莫测,赫赫战功岂是那么轻易就能铸成的? “走吧。”对两个小子打了招呼,就去多伊花大婶的家里,定居了下来。草长,瑞雪又,转眼又到年关,白皑皑的大雪覆盖了一切,一年的时间就这样呼啸着过去了。 旭达烈走了已有一年,转眼间,青夏也在白蛉郡这个地方呆了一年多了,旭达烈没只言片语捎回家来,同样的,杨枫也没有任何消息,青夏坐在多伊花大婶家的小院子里,看着大片大片火红的流云飘荡而过,只觉得时间像是长了翅膀一样,嗖的一下子就飞的没有踪影,再也看不到痕迹。 放下了手中的一丝线,对着邻居家的罕巴大婶笑着说道:“就这样,往里面一抽,就成了。” “哎呀,”罕巴大婶朴实的一笑,伸出粗糙的大手拉过青夏的手,反复的看了两遍,又把自己的手高高的举起来,说道:“这都是一样的啊,怎么俺的就笨成这样?” 青夏一笑,说道:“常常练习就好了,这个其实也满简单的。” “哎,罕巴大婶连忙摇了摇头,说道:”不成的不成的。” “洁玛阿古!”一连声的叫喊突然响起,青夏一愣,抬起头来,就见班布尔和那克多骑着马风风火火的奔进了小院,利落的从马背上跳下来,跑到青夏的面前,大声叫道:“洁玛阿古,快跟我们来!” 青夏和罕巴大婶一起站起身来,放下了膝盖上的剪刀针线等东西,青夏疑惑的说道:“出了什么事?这么着急?” “我们在歪脖树那找到一个人,好像快死了,我们从他身上找到这个。”说着递给青夏一个长长的卷轴。 青夏看到那个卷轴,眉梢不禁一挑,一股不安陡然升上心头。迅的打开,只见上面画着一名女子,一身戎装,眉眼飞扬,竟然赫然是林暮白当初亲笔所画的自己的肖像! “那个人在哪里?”青夏大惊,连忙问道。 班布尔嘴快,说道:“就在大河边的歪脖树下,快去中,我看他出气多进气少,八成是要不行了。” “快带路!”青夏转身爬上了马背,兄弟俩骑一匹马,在前面遥遥领路。 “班布尔,那人长什么样?多大年纪?” “跟我差不多,也就十三四岁。衣衫破烂,脸上鬼画符一样,我也没看清他长什么样。”ca 十三四岁?青夏登时眉梢一挑,心下嘀咕起来。不过仍旧跟在两人的身后,这人既然能有这幅画像,就说明定和林暮白有什么关系,总不能视而不见。 离得本来就不远,一会的功夫,就来到了河边。大河已经结了冰,青夏跟着班布尔兄弟迅跑到树下,只见一名少年倒在雪地里,浑身僵硬,面色青,几乎就要冻死了。青夏打眼一看,只觉对方有点眼熟,但是却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对着那克多说道:“那克多,你背起来他,咱们回去。” “好,”那克多力气极大,一把就将那少年背了起来,对着青夏问道:“洁玛阿古,我们回家吗?” “不,”青夏摇了摇头,说道:“他坚持不了那么久了,直接去我的帐篷。” 几人迅的将那少年抬到青夏位于雪坡上的营帐里,班布尔生了火,青夏对少年进行了冰冻后急救,好在这孩子年纪轻,一会的功夫呼吸就平稳了过来,算是脱离了危险。 青夏长长的出了一口气,对着班布尔和那克多两兄弟说道:“你们两个先回家去告诉阿妈一声,别让她着急,然后拿一套袍子过来。 两人答应了,就走了出去。青夏留在营帐里,看着那个面有菜色的少年,刚才为他做心脏复苏的时候,清楚的看到他身上大大小小数不清的伤痕,有箭伤刀伤,数不胜数。这样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又是谁对他下了这样的毒手?他的身上,为什么会有林暮白的画呢? 这时,被人注视的感觉突然升起,青夏扭头看去。只见那少年已经醒转,只是却并没有开口说话,只是冷冷的看着她,眼神里,有探询、观察、谨慎,还有一丝丝小心的防备。像是一只陷入了陷阱的儿狼一样,反应,不是猛扑上去,而是谨慎的观察四周的情况。青夏毫不怀疑自己现在只要露出一丝半点凶恶之态的话,这少年定会像豹子一般的冲上和自己拼命,也许在这之前,还要掀捆炭火,向自己扬上一把土。 第九十二章 这一天晚上,是这一年多来,她次做梦梦到楚离。 梦里面漆黑一片,只在头顶打着一道惨白的追光,楚离宽袍大袖、锦衣华脸,明晃晃的龙袍上有着令人窒息的低沉气压。梦里面的他好像看不到自己,一切都像是静止的图画一样,他就坐在戚都皇城里那个金光璀璨的王座上,周围是深海一样死寂的黑色背景。青夏的呼吸急促,她仿佛知道自己是置身梦中,可是又仿佛是真的,到处都是那样的真实,楚离的脸,带着刀锋一般冷冽的寒芒,他的眼睛,好似最最幽暗的大海,表面上平静的仿佛已经冻结,里面却是巨浪滔天的翻滚着。 突然,大殿的门登时敞开,凌历的空气猛地灌了进来,殿外,一株昙花瞬间开放,洁白的花朵在黑夜里像是一朵妖艳的罂栗。青夏转过头去,注视着那朵妖艳,却突然看到西林雨乔从花朵中一步一步的走了出来,她一身白色的武士服,头颅高傲的扬着,有着少女明朗的笑容和满满的自信,她一步一步的走进大殿,缓缓的伸出手来,似乎想要靠近楚离。可是就在这时,突然从殿门处呼啸射来无数的利箭,蝗虫一般的洞穿了她的身体,就像当初一样,鲜血流满了黄金大殿,染白了白色的花瓣,缓缓的蔓延过青夏的脚踝。 青夏捂紧了嘴,想要大声的叫,可是喉咙却仿佛是哑了一样,不出一点声音。她伸出颤抖的手,想去抓西林雨乔白皙的手腕,可是看起来咫尺一样的距离,却好似天涯一样的遥远。青夏周身一片冰冷,她想抬起头来大声的质问楚离,可是就在这时,楚离的面容却突然如水波一样抖动了起来。他的肌肤迅的衰老,褶皱的皱纹爬虫一般,蔓延上他的额头和脖子,他的头瞬间变得一片灰白,手掌干枯好似橘皮,他身体霎时间干瘪了下去,好像经过了几十年的侵蚀,失去了生命的光彩。突然,一只利箭猛地从他的胸膛上刺穿,青夏睁大了眼睛,那个面有菜色的少年面色阴沉,缓缓的从楚离的身上拔出剑来。 鲜红的血在黄金的王座上弥漫开来,青夏不可置信的看着楚离,心里好似被人用刀子割了一下,一个硕大的洞,冷风嗖嗖的灌了进去,整个身体都是冰凉的。 就在这时,苍老的楚离缓缓的抬起头来,一双眼睛暗淡无光的看着青夏,苦笑着摇了摇头,声音沙哑的像是刀子划破铜鼓。 “还,恨我吗?” 噗的一声,楚离的身体顿时化作一片飞灰,消失在王座之上。 青夏头心一阵锥心的真实疼痛,她捂紧了嘴,还是没有抑制尖锐的叫声充斥在黄金大殿上,像是绝望的野兽,出生命最后的叫声。 猛地坐起身来,才现原来只是一个梦。 衣衫都已经被汗打湿了,头也是湿的,夜里的屋子有些冷,漏风的窗子向里面呼呼的吹着冷风。青夏披件夹袄下了床,走到炭火盆边添了点碳,就用夹子夹起火盆,撩起帘子,向着西屋走去。 这里,是多伊花大婶家的厢房,以前只有青夏一个人住,现在西林辰也住了进来。 能够找到西林家的遗孤,也算是青夏的一大安慰。当日在西黑荒原上,青夏不顾自身的伤势几次出生入死的寻找西林誉和这孩子的下落,却最终没有结果。没想到一年之后,命运却让他们在这里相遇。 青夏没有去追问西林誉的下落,或许她隐隐的知道那结果,只是不想去证实罢了。很多时候,她什么事情都做不了,她的能力只有这么多。 厚厚的棉布帘子里,一室清冷,火盆已经灭了,青夏放下了手里的火盆,又给那个灭了的加了点碳,不一会的功夫,屋子里就温暖了起来。 她轻手轻脚的走到火坑边上,解手一摸,一片冰凉。这屋子长久没人住了,坑洞里积满了灰,烧起来也不是很热,青夏将炭火盆顺着坑洞塞了进去,蹲在前面仔细的看着,大约过了一盏茶的时间,再伸手摸了下,已经开始暖了。 窗外的月光一片皎洁,映衬着洁白的雪地,有着明亮的光。她垂着头看着少年的眉眼,只觉得他像极了西林誉,鼻梁嘴角处,还微微有些神似西林雨乔。其实她和西林家并没有什么太深的交情,和西林兄妹只是几面之缘,只是西林雨乔最后毕竟是因她而死,这一点,如鲠在喉,如芒在背,让她不得或忘。 人在一个地方呆久了,总是会有这样那样的牵绊,对西林家的亏欠,就是她现在的牵绊之一。 为西林辰拉了一下被角,青夏四下看了一圈,就缓缓的走出了屋子。她一刚出去,火坑上的少年就猛的睁开了眼睛,一片清明之色,哪里像是刚刚睡醒的人。 窗外微微有些亮,漫长的夜晚就要过去了,多伊花大婶向来起得早,东边那面,传来了开门的声音,少年躺在温暖的坑上,神色微微有些恍惚。 一年了! 他在心里念道,父亲,母亲,大哥,姐姐,已经,一年了。 第二天一大早,班布尔和那克多就吵着进山去打猎,青夏闻言微微动容,这才想到,又到了年关了。 今天北地大雪成灾,很多地方都下了大风雪,不仅是穆连部,就连西北边的北匈奴不时的过来这边的村寨烧杀抢掠。前几天刚刚听说靠近穆连部的一个小部落被洗劫,多伊花大婶不想让两个儿子去,苦口婆心的劝了半天。青夏见她担心的不得了,上前说道:“算了,还是我跟他们一起去吧。” 班布尔兄弟一听大喜,连忙叫好,多伊花大婶向来信奉青夏是有本事的人,见她跟着,也就微微放下心来,笑着说道:“那早去早回啊!” 西边的房门咯吱一声响,青夏转过头去,就见到少年穿着一身班布尔的棉衣,站在门口,脸色虽然仍旧有些苍白,但是已不像初见时那么难看了。 几步走上前去,少年和班布尔差不多大,身材已和青夏差不多高,青夏看着他温和一笑,轻声说道:“我要陪班布尔兄弟进山里去打猎,晚上就会回来,你留在这里好好养伤,不要乱走,知道吗?” 刚一说完,突然现这放说的有点命令的强硬,连忙又加了一句:“好不好?” 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青夏还从来没有对一个人这样的小心翼翼。西林辰嘴角一牵,很好看的舒缓的笑了笑,说道:“好的,你小心。” 青夏微微一愣,一时间似乎感觉面前站着的人是西林誉一样,她有点失神,胡思乱想了一气,就跟着班布尔和那克多骑着马进了山。 不得不说旭达烈打猎是个好手,青夏三人忙活了一整天,也只打到几只山鸡和一只兔子,青夏自信满满的跟着两个小子去,结果现到了地方之后自己简直就是个累赘,被两人笑的不行,气愤填譍的回了家。 第九十三章 青夏已经不知道自己是怎样跌跌撞撞的冲了村子,到处都是燃烧的大火,到处都是熟悉的面孔,可是那些往日里慈样淳朴的人们,此刻全都化成一具具冰冷的死尸,以各种狰狞的姿态倒在村子里的各个角落。鲜血早已凝固,绝望的洒遍每一寸土地,鲜红的血液浸透了白色的雪原,空气中有着令人作呕的腥臭。青夏的眼睛已经红了,心里面是大片大片杂草般的荒芜,脚步踉跄,似乎每走一步都要付出巨大的代价。 “阿妈!”凄厉的惨叫声突然响起,青夏的身子被牢牢的钉在原地,她转过头去,就看到多伊花大婶残破不堪的尸体。 这个生了四个孩子的女人早就已经不再年轻了,她已经四十多岁,满面辛苦工作了一辈子的风霜。可是尽管这样,她仍旧没有逃脱死亡的命运,而且是以最残忍最灭绝人性的方式。 青夏的眼梢都几乎在微微的抽搐,她瞪大了眼睛,不想让眼泪流下来,双拳紧紧的握着,嗜血的杀气在胸腔里横冲直撞。已经很久了,她没有这样的恨,这样无法抑制的希望手里可以有一挺重量型机关枪,可以冲出去将那些人渣全部杀掉。她的嘴唇颤抖着解下身后的大裘,盖在多伊花大婶的身上,并在下面为多伊花大婶穿上被扯碎的裤子。 她知道,她的心被战火挖走了,为什么无论她走到哪里,可要遇到这些事情,那些血光和杀戮如影随形的跟随着她,沿着她的脚步,走遍她所能走遍的一切土地。究竟是她的错,还是这个时代的错?究竟是她给这里带来民灾难,还是这个混乱的时代自身所包含着的灾难? 帝王博弈,百姓何辜? 他们都是平民啊!她们已经躲避战火到了这个地方,为什么死神还是不看放慢他的脚步? “啊!”那克多突然厉喝一声,声音凄厉好似鬼哭,充满了巨大的悲愤和无法释放的绝望。他跳起身来,冲进屋子拿出长刀,一双眼睛像是野兽一样通红,翻身上马就向着大门冲去。 “站住!”青夏一把拉住马缰,冷着脸厉声叫道。 “放开我!”那克多红着眼睛,大叫道:“我要去杀了他们!” “你这个样子是去报仇吗?”青夏双目圆瞪,半步也不退后,沉声说道:“你这是去自杀!” “放开我!”那克多已经再也听不进去任何话,他眼睛一片血红,嘴唇颤抖,额头上青筋迸现,突然转过头厉声对着班布尔大声叫道:“班布尔!就让阿妈白死了吗?” 班布尔满脸泪痕的从地上爬起来,用手背在脸上一抹,也冲进屋子拿出一把刀来,爬上另一匹马就要冲出去。青夏拦在两人的身前,眼眶通红,可是仍旧堵在门口,不肯让路。 “夏青!”那克多一把抽出了长刀,指着青夏大声的叫道:“你给我让开!” 青夏高高的仰着头,看着这两个遭遇大变的少年,只觉得心已经痛的无可附加。这一年来多伊花大婶对她无微不至的照顾又一次的浮现在眼前,她的眼泪顺着尖瘦的脸颊流了下来,但是仍旧挡在两人的面前,沉声道:“我不能让你们去送死。” “你!你怎么不躲?”班布尔一把从马上跳了下来,跑到青夏的身边,紧张的扶着她大声的叫着。 “你们若是还认我这个姐姐,就听我的。”青夏面色雪白,伤口很大,鲜血泉水一般的涌了出去。她的声音很轻,靠在班布尔的身上,好像随时都会昏过去一样。但是,仍旧是瞪圆了眼睛,眼巴巴看着两个少年。 那克多一把扔下长刀,突然大叫一声,痛哭失声了起来。 “洁玛阿古!”班布尔抱着青夏越来越软的身子,哭着大叫着她的名字。 青夏紧紧的拉住了班布尔的手臂,用尽了力气沉声说道:“找到阿茉叶和西林辰,一定要,找到他们。”醒来的时候日头已经偏西,青夏甚至以为一切只是一场梦,她睁开眼睛,眼就看到了西林辰沉静的双眼,他的额头上包着纱布,一看就是挨了打。可是这些丝毫无损于他宁静的气质,见青夏醒来,他的眼睛登时焕出一丝光彩,连忙端起一个瓷碗,递到了青夏的嘴边。 一阵火辣辣的疼痛猛地从肩膀处袭来,青夏皱了皱眉头,声音沙哑的说道:“阿茉叶……” “放心吧,没事。”西林辰的嗓音也是哑的,但是比起青夏来却好了很多。他缓缓的舀了一勺黑色的汤药,小心的吹了吹,递到青夏的嘴边,说道:“喝药。”ca 青夏的眼泪唰的一下就流了出来。她从来不是一个软弱的人,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自从来到这个诡异的时空之后,就开始变得越来越爱哭了,好像上一辈子没流过的眼泪全部都攒到这辈子来流一样。她的生活像是无根的浮萍,从一个地方漂泊到另一个地方,没有一点安全和归属的感觉,天下真的很大,可是却真的没有可以平静度日的乐土。 西林辰静静的看着她,拿起桌子上包扎用的白色绢布,为青夏拭去眼角的泪水,声音清淡的说道:“是穆连人来了,我去后面的林子救阿茉叶,结果多伊花大婶……夏青,我对不起你的嘱托。” 青夏摇了摇头,说道:“你不会武功,能救下阿茉叶已经不容易了,是我不好,不应该留你们几个在家,我明知道穆连人近来不安分。”青夏的声音越来越低,渐渐的哽咽了起来。 西林辰毕竟还只是个十四岁的少年,见青夏这个样子微微有些慌乱,他伸出手来缓缓的握住了青夏的手,低声说道:“不要难过了,你也受了伤。” “洁玛阿古,你醒了吗?”班布尔的声音突然在门外响起,青夏连忙擦干净眼泪,西林辰走到门口,打开了门,班布尔和那克多一起走了进来。 “洁玛阿古,我伤了你,你罚我吧。”那克多突然跪在了青夏的面前,低着头沉声说道。 青夏知道,北地人向来是不会轻易给别人下跪的,她看着那克多颓唐的样子,心下一酸,微微的摇了摇头,说道:“你起来吧,我不怪你。” “洁玛阿古,我们兄弟俩有一件事要求你。”那克多不但没有站起来,班布尔反而跟着一起跪下去。 青夏微微一愣,默想了想,沉声说道:“如果你们是要去和穆连人拼命,想把阿茉叶托付给我照顾,那我告诉你们,我是绝对不会答应的。” 两兄弟一愣,对望一样,然后齐齐转过头来,班布尔诚恳的说道:“洁玛阿古,我们不是去跟穆连人拼命,但是我们想去从军,希望你能答应。若是你不答应的话,我们就把阿茉叶送到米达郡的姆妈家里,她是阿茉叶的接生姆妈,一定会照顾她的。 第九十四章 西川大国,雄踞于华夏大6西北部,战地广袤,国土辽阔。其国土由西向东跨越了新疆、甘肃、青海、宁夏、山西、陕西等地,甚至还向北占据了内蒙的大面积土地,从目前的四国形式上来看,如果单论国土面积,实在可居于榜。 但是西北苦寒,北部又多沙漠荒芜之地,是以国力上反而不如占地面积最小的东齐。人口在一千万左右,只是目前人口数量的一层。一百多年来,西川皇室曾多次筹划东进,但是要么是在三国的合力施压下胎死腹中,要么就是被南楚东齐两国打压,或被北秦强国偷袭。是以,百年来,尽管西川皇室英武好战,但是在东进大计上却未尽寸功,反而因为连年的战争消耗了极大的国力,如今,即便是被秦之炎从北方一路穷追猛打四处逃亡的南匈奴人,都敢到西川北地的咽喉之地炎帝城来张牙舞爪的耀武扬威了。 因为国民稀少,是以西川征兵并不像北秦那样严格,只要有居住地的户籍文书,并有当地保长的推荐,就可参军入伍。 白蛉郡刚刚遭到穆连人的袭击,保长全家惨死,新上任的保长不了解情况。在青夏的糖衣炮弹下,轻易的开了四张荐书,将阿茉叶送到姆妈家安顿好,青夏又嘱咐了村子里的人等杨枫来了之后带口信给他,就带着三名少年,去了炎帝城大营。 刚到了炎帝城,几人就被城门处那密密麻麻人头涌涌的壮观场面惊呆了眼,只见最少有上万的北地胡人站在城门口,等待着西川的拣选。青夏几人长途跋涉来到此处,还以为有了荐书征兵就会易如反掌,可是看眼下这个架势,却不那么容易了。 “咳!娃娃,不在家吃奶,跑到这里干嘛?”一众粗鄙的大汉突然大声的叫嚣了起来。那克多心头一皱,就要冲上前去,青夏猛地伸手拦住了他,也不回话,只是微微的侧目看了他们一眼,样子淡淡的,可是却带着一丝轻蔑和鄱视。 那群壮汉勃然大怒,这群人吃饱了闲着没事干,本就是没事也要惹事的人物,此刻见那不男不女的小子这样瞧不起自己,哪里还能忍住。刚要上前去教训教训他,出点风头,突然城门外一阵尖锐的钟声长鸣,众人齐刷刷的转过头去,就见高高的城楼上,走来一名二十多岁的银甲将军,挎着佩刀,披着大红披风,威风凛凛的站在城楼之上。 “我要是有一天也能像他这么威风就对了。”班布尔目眩神迷的望着城楼,白日梦的幻想着自己登上高位的那一天。 青夏却微微的皱起了眉头,暗道难道这就是燕回吗?怎么跟外面所说的有点出入? “这位大哥,”西林辰耳聪目明、落叶知秋,见青夏皱起眉头的样子,就拉着一旁一名看起来还算面善的大汉的手臂,轻声问道:“这位大哥,楼上的这位将军,眈是西川的镇国将军燕回燕将军吗?” 那名大汉见西林辰谦逊有礼,连忙小声回道:“不是,燕将军哪里会亲自来炎帝城拣选士兵,这次来的是文华城史家的大公子史行,若是能被选上,我们这一军以后就是史家军了。” “啊?不是燕家军吗?”那克多一愣,沉声问道,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服和懊恼。 那名大汉笑着说道:“一看你们就是外地人,这西川选兵哪一年打得旗号不是燕家军,可是燕家军向来号称满万无敌,哪里会这样轻易的拣选胡人入伍?” “那这不是骗人吗?”班布尔一心想着能进入西川的正规军队上阵杀敌建功立业,好找机会为母报仇,此刻也着急了起来。 那名大汉见这几个孩子都还只是十四五岁的年纪,笑着说道:“哪能算骗人呢,燕将军是西川的镇国将军,又是兵马大元帅,整个西川军队都叫燕家军也无不可。” 班布尔和那克多一幅垂头丧气的样子,看起来很是失望。青夏听见几人说话,不由得转过头来看向这名相貌粗扩的汉子,只觉他言词文雅,倒不像是个胡人。那人见青夏注视着他,笑着对青夏一拱手,说道:“在下孟庭路,这位小哥好眼里,我不是胡人。” 青夏见自己还没开口,他就看出自已在想什么,果然不简单,笑着一拱手,说道:“夏青!” 这时,城楼上的男子开始了战前动员大会,青夏见他口齿伶俐、意气风,倒像个刚刚入世的雏,不由得生出了几分庆幸。西川皇室派来了这样的人来当将领,那么炎帝城这一次征兵,定然不会有什么大的动作,顶多也只是做做押送粮草,开路运货之类的事物。这样更合她的心意,若是能早一点让这两个小子放弃了报仇之心,就更好了。 青夏虽然不是个有仇不报的人,但是她为人对事,先都要从实际出。这个世界上,以个人的力量去对抗一个国家始终不会有什么好的下场。穆连部是匈奴人的一个分支,多年来,在春军和西川的联合绞杀下仍旧如鱼得水的畅快存活,仅靠两个初出茅庐的孩子又怎么可能对付的了他们。让他们进军营里历练一下也好,早一点懂得人情世故,早一点明白自已的想法有多么的不切实际,也可以早一点过些安生的日子。她受多伊花大婶一家的大恩,而且不管旭达烈怎样任性自私,他会离家参军,也是因为自己的原因,于情于理,她都不能放任班布尔和那克多不顾,就这样,她再一次踏入了战争这个乱局,只希望这一次,能够平平安安的才好。 动员大会之后,就是开始删选。四人荐书完整,身世清白,年纪又轻,而且西林辰又习得医术,是以很轻松的就被选中。 领了名帖,入了军籍,几人被分配和另外六个人组成一组,并要他们自行选出一个小伍长,上报上去。 班布尔等人自是想选青夏的,可是到指定地点一看,竟然冤家路窄的和之前那几个笑话他们的大汉分到了一处。那几人一看分来的是这几个娃娃兵,立时大声叫嚣了起来。因为在战时,一组的人就是一个单独的作战团体,有功同赏,有错同罚,青夏几人年纪小,除了那克多看起来还壮实一点,其他三人都显得单薄瘦弱了些,那些人自然不愿意。ca 叫嚷了几句,被大伍长呵斥了几句,也就不再说话,只是看着青夏等人的眼神却充满了凶狠。 班布尔和那克多以牙还牙的回瞪过去,西林辰恍若未觉,淡淡的歪着头,也不知道在想什么,青夏闭目养神,看也不看那些大汉,一会的功夫,就到了放军服的时候。 领了自己的军装兵器,就来到指定的营帐休息。他们十个人,被分到了三个营帐,等青夏几人到了的时噪,对方六人已经两人一间,全都霸占了去。 那克多目赤欲裂,气的胸脯鼓舞,一幅要杀人的样子。青夏安抚的拍了拍他的肩,对着西林辰一点头,就独自一人当先走了进去。 第九十五章 兵马从炎帝城出,当日过了白石关,夜宿云乡,次日渡过了白云河,舟行五沧江,行军两日,进入内蒙境内。在堡松岭和史家的二老爷史啸鸣合兵一处,兵马增至两万六千余人,实力雄厚。十余日后,抵达宁夏陈门关,此时,史家的家主史霄风也率精锐到达此处,三军何为一处。 班布尔和那克多本来以为这一下定然会直扑白鹿原,参加和其他四国的会猎大会,谁知却正中了青夏所料,将新征的士兵分成几十个小队,帮忙押运运往白鹿原的粮草。 这天夜里,青夏正在营帐里闲着无事,编着绳结,突然那克多大步走了进来,砰地一声将头盔猛掷于地,怒声说道:“原本还以为能上场杀敌,谁知道竟然当起了民夫,真是气死人了……” 班布尔也随着走了进来,后面还跟着六名年轻的小兵,都是青夏这一组的成员。那日她将几名大汉痛揍一顿之后,那些人为防青夏报复,花重金买通了大伍长,总算好说歹说换了队伍,青夏本身就不待见他们,见他们走了更是乐的轻松。这几名小孩都是新征的士兵,由于年纪小,在别的队伍总是受人欺负,大伍长也不知道是不是受了那些人的指示,新调来的士兵全都是年纪轻轻,不是兵户,从没打过仗的新兵蛋子。 “就是,”一众十五六岁的小孩齐齐七嘴八舌的大声叫道,义愤填膺,十分气恼。青夏也不理他们,只是自顾自的编着各式的中国结,那些红色的线在她的手上上下攒动,好像是活了一样,灵巧神奇。 “夏青,”班布尔忍不住大声说道。“你那日不是说押送粮草是重要的大事,会有敌人来袭击,可是这都多久了,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 青夏微微挑了挑眉,看着他说道:“你这个家伙,竟然还希望人家来劫粮草,若是被上面知道,定要判你个不忠君爱国的罪名。” “哎!”那克多闷声叫道:“真是憋死人了,这样的日子要过到什么时候啊?” 青夏笑着说道:“现在既不是两国交战,也不是在关外行走,自然没有敌人来袭劫。” “啊?”一名姓张的小兵叫道:“那我们不是就得一直这样当押送粮草的民夫了?” 青夏摇了摇头说道:“也不尽然。”她跪坐而起,摊开一张地图,指着小几上的地图说道:“三百年来,每五年一次的四国围猎从未间断,就算是一百三十年前的四国混战时期都没有停顿。主要的是,这是一个谈判的机会,也是一个探听对方虚实的大好良机,各国这么多年来,从来没有放弃过想要恢复当初大秦统一天下,四海归一的局面,问题只是谁来做皇帝罢了。这一次白鹿原围猎,按理说去年就应该举办,可是却因为北匈奴的进犯给耽误了下来,所以今年的围猎,绝对不只是一个简单单纯的会猎盛会,不然也不许我们这样往白鹿原运送粮草。” 一名叫李显的汉人少年颇为机灵,听完青夏的话连忙问道:“夏大哥,你是说这一次白鹿原会猎,有可能会打仗?” “哪一年的会猎不打仗了?只是我们外人看不到罢了。”青夏淡淡一笑,指着位于宁夏境内的白鹿原说道,“白鹿原地势奇特,虽在西川的管辖之内,但是却属于一块中空之地,和西黑荒原一样,是一处无主的地界,这也是其他三国敢来的原因。况且这一次各国定下的目标,不是猎畜生野兽,也是攻打白鹿原上的白鹿堡,白鹿堡历史长达一千多年,是大6上少有的一个独立于国家之外的武装组织。他既然存在,就必然有存在的理由,你们应该知道五十年前,四国白鹿原围猎攻打白鹿堡惨淡收场的事情吧。” 众人闻言连忙点头,这件事情大6上人尽皆知,五十年前,四国共同出兵围剿白鹿堡,可惜无妨而返,白鹿堡也因此名声大噪;一跃成为大6上要价最高的佣兵组织。按青夏看来,上一次的失败不能完全归于白鹿堡的武装力量有多么强势,主要原因还应该是四国不能齐心、互相防备,甚至暗自扯后腿,才便宜了那个小小的佣兵堡垒。 青夏指着地图说道:“两军交战,一动不如一静,单以钱粮消耗。国力消耗而论,攻远大于守。征讨一方,行程越远,对他们越不利。所以,远道而来的南楚、东齐、北秦,必定会带出大量的士兵。但是自古以来背粮打仗却是最蠢的法子,最妙的莫过于用敌人的粮草养活自己,攻下对方的城池,获得给养,此消彼长,守城的一方粮草接济不上,攻城的一方反而士气大盛,这仗才能打下去。”ca 那克多大叫道:“对呀,这么简单的道理,将军怎么想不到,还让我们背着粮草,缓慢而行?” 青夏转过头去,看着班布尔,同道:“你说呢?” 班布尔微微沉吟半晌,说道:“若我是守方,必然坚壁清野,不留粮草于敌。 青夏点了点头说道:“你能想到这,已经不容易了。我们的将军必是也做此种想法,才大规模征集民兵,运粮送货。但是,我们不妨把敌人高看一眼,猜猜他们会有什么举动。”青夏突然转过头去,看向那个清秀的汉人少年,问道:“李显,你有什么想法?” 李显说道:“我以为,最好的办法莫过于断了敌人的粮草,自己占据有利的地形,逼迫敌人退兵。” 青夏笑道:“李显说的对,与其在堡中死守,莫不如主动出击,以精锐骑兵游击于敌后,断其粮草,方为上上之策。” 那克多想了想,突然大笑道:“夏大哥,你说来说去,还不是想告诉我们会有人来劫粮,让我们小心。” 青夏看了他一眼,说道:“我也不知道敌方主帅有没有这个胆量,不过这一仗若是换了我来打,必定会以奇兵出击,游击于敌方之后,毁其粮草,只要每天摧毁两只千人运粮队,不出三月,我保证四国联军哀鸿遍野,军中无下锅之米,场上无能战之兵?” 一名名叫蒙逊的北地人擦了一把汗,叹道:“夏大哥,多亏你不是敌方的主帅,不然我们就要吃大亏了。” 李显借口说道:“夏大哥真是聪明,我看就是史家的将军们也及不上你。” 青夏笑着说道:“真正的大将不是勇猛的武夫,再勇猛的战士能打得过十人百人,能打的赢上千人上万人吗?所以,想当将军,就不能靠蛮力,要动脑子,你们都想建功立业,将来光耀门楣,就应该多学兵法。左右路上也无事,我就教你们一些排兵布阵、攻城略地的兵法。” 众人闻言大喜,纷纷靠上前来,班布尔还连忙跑到门前,将帘子档的严实,生怕被外人听去了一般。 就这样,众人一路押粮,白日赶路,晚上听青夏讲解兵法。青夏胸中所学,是包含了中国古往今来五千余年的所有著名战役,再如上现代战争专家们透彻分析,所积累出的精华。哪里是这时代的兵法谋略可以比拟的,好在这群大老粗一个个都没什么文化,不知道青夏所讲和外面那些被引为圣典的兵法的差别,可是西林辰出身于豪门望族,听了夏青所说却暗自记在心里,只是他为人深沉,即便心下有惊愕,也不表露出来。 第九十六章 这日兵行姚关,青夏正陪着西林辰在马车里为史行施针,史行自觉时日无多,一务小命全都系在西林辰的身上,又见西林辰对青夏恭敬的样子,就把一颗心思全都用在了青夏这里,端茶递水,嘘寒问暖,十分殷勤。青夏板着脸,爱答不理,靠在软垫上,面不改色的享受着两名舞姬的服侍,她年纪轻轻,即便特意涂黑了脸,仍旧带着几分文静书卷的气质,两名舞姬见连史行都对她这样恭敬,哪里还敢怠慢,一个个拿出浑身解数,对着青夏大献殷勤。青夏含目半睁,眼角轻佻,倒真带着几分花丛老手的模样。 这时,忽听外面一名传令官报告说前方十里处有兵马行进,史行一个世家大族的花花公子,眼看自身性命都快难保,还哪里管前面来的是哪路人马。吩咐探子去探明再回来禀报,就唉声叹气的躺在马车上挺尸。 一会有探子回报说是秦国的押粮队已经进了西川境内,护随兵马达三万多人。 青夏微微皱起眉来,这四国的关系当真奇妙,前阵子刚刚结束了一场厮杀,眼下竟然和睦到了这样的地步。在青夏看来,打开国门任对方大军长驱直入根本就跟找死没什么区别,先不说东道主需要冒多么大的风险,就说那些敢于进入敌方国家的将领,又将顶着多大的压力。这样粗浅简单的道理不会有人不懂,看来这里面一定暗含什么文章。 听说是大秦的押粮队,史行立马来了精神,对手下的兵丁传令说通知前面的千人队,快行车,务必要将秦人远远的落在后面。 连走两日,秦人已经被落下了百十里地,史行得意洋洋,好像两军是在赛跑一样,盛觉自己比秦人快就大有面子。 而青夏却在暗自小心,没有什么明显的原因,只是多年敏锐的第六感告诉她,这样看似平静的表面下,实则是危机四伏,绝不简单。她吩咐班布尔等人晚上要留心守卫,千万不能让粮草有一点亏损。班布尔等人不明白不是自己轮值守卫,为什么还要不睡觉的防守,但是他们向来尊重青夏,是以加倍的小心谨慎起来。 当天晚上,青夏睡到半夜突然口渴,起身喝水时忽见西林辰不再榻上,青夏便存了几分担心。左右也睡不着了,她披上甲胄,就走出了营帐。 青夏走在一片寂静的军营里,夜色中,灯火闪烁,隐隐有丝竹歌舞声从主帐的方向传了过来。忽然有一阵清逸的箫声远远的传丘过来,声音悲沉,透着一丝难言的戚然,青夏顺着声音走了过去,爬过一个小小的雪坡,就见西林辰青衣布帽,衣衫磊落的站在雪坡之上,双手持箫,静静的吹奏着。皎洁的月亮将光辉淡淡的播撒在他的身上,照的到处都是一片白晃晃的雪白。青夏鼻头一酸,这才想起,离开南楚已经整整两年了,两年前的这一天,西林一族举族沦丧,西林辰九死一生,完成了从世家公子到流浪乞儿的华丽转身,如今物换星移,沧桑巨变,一切都已经不再是从前了。 青夏知道,这个年轻的孩子心里一定隐藏着什么东西,那些东西日夜啃食着他的灵魂,让他学会淡薄含笑着面对着周围的一切,却又无时无刻不对一切满含着浓浓的算计和谨慎。这本不是他的性格,只是在大变之后为了生存的改变罢了,她只希望自已可以留在他的身边,慢慢的去改变他,在他心里留下一个位置,等待将来他要不顾一切的那一刻,有一丝半点的筹码可以拉住他。 青夏愣愣的站了半晌,感觉寒气入侵,抬头一看,茫茫大雪飘然而降,西林辰站在漫天大雪里,更加显得飘然若仙,青夏也不去打扰他,转身就向着营帐走去。 突然听的小仓前有一阵低沉不成曲调的歌声,青夏顿住脚步,仔细一听,却是多伊花大婶以前爱哼的逊达神歌。这曲子几乎整个北地人都会哼唱,主要的意思就是感谢逊达大神保佑自己一家的平安,可是多伊花大婶信了一辈子的逊达大神并没有保佑她半点,相反她还被同样信仰逊达神的穆连人以最为残忍的方法虐杀了。 透过营帐的缝隙,青夏歪着头淡淡地看着那克多柔和下来的脸孔。这个少年平日里总是一幅呆头呆脑、鲁莽冲动的样子,可是谁又能想到他也会在这样的夜里,一个人跑出营帐默默的思念母亲? 青夏也不言语,就要离开。谁知刚一动,忽然一脚踩在了一根干枯的树枝之上,噼啪声顿时在黑暗中响起,显得十分明显。 “谁?”那克多突然像是一只小豹子一样,从地上猛地跳了起来,拿着长枪就冲上前来。 青夏连忙说道:“那克多,是我。”以免遭到这少年的袭击。 “夏青?”那克多一愣,放下长枪,缓缓的走了过来。 青夏笑道:“我夜里睡不着,就随便走走,打扰到你了?” 那克多腼腆的一笑,想起自己不成样子的歌声全被青夏听了去,黝黑的脸孔不禁也有一丝红晕,缓缓地说道:“我也是睡不着,听你说近来可能不太平,我就出来看看。”ca 青夏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着说道:“左右也无事,咱俩一起去坐坐。” 小仓前燃了一个火盆,青夏感到一阵暖意,冷气顿时被驱散,青夏挨着火盆坐了下来,接过那克多递过来的一个酒壶,仰起头来就是一口。 这段日子,她的酒量也被锻炼了出来。行走在这样的大雪地里,不会喝烈酒,真的是熬不过去的。 “夏青,你说真的会有人来劫营吗?”提到打仗,那克多的眼睛登时冒出一阵光芒。 青夏笑着拍了下他的头,就像是拍自已的弟弟一样,说道:“就知道想这些,我告诉你,若是真有人来劫营,你只要保护好我们自己的粮草就好,若是贸然和敌人交战,我可不饶你。” 那克多憨憨一笑,也不答话。 青夏接着说道:“那克多,我不指望你们兄弟俩建功立业、封侯拜相,我只知道,是我把你们两人带出来的,也要好好的带回去,不然,多伊花大婶在天之灵也不会原谅我的。” 提到母亲,那克多面色一沉,垂着头不再说话。 青夏叹了口气,沉声说道:“我不是不希望你们去报仇,也不是认为你们报不了,杀母之仇,不共戴天,换了我,也是要去报的。只是,我希望你们在报仇的同时,可以想想你们的妹妹,可以想想你们的母亲,还有旭达烈。我不希望看到你们被仇恨蒙蔽了心智,忘记了周遭的一切,一颗心被仇恨填满,再也看不到其他的东西。那克多,我说的话,你能明白吗?” 那克多低着头,久久也不言语。青夏一边说这话,一边向着雪坡的那一边望去。 第九十七章 青夏早就想过这一路不会就这样风平浪静,那些隐藏着的危险和灾难,总会寻找最适当的时机给人重重的一击,只是,她却没有想过一切会来的这样快,快到让人措手不及。 铺天盖地的箭雨如蝗虫一般激射而来,史行的防御圈子简直狗屎到一塌糊涂,他自作聪明的将大队拆成零散的小队,使得单组的作战能力下降到无可附加的地步,也给了敌人可趁之机。青夏一刀架开一排流箭,拉着班布尔的衣袖,厉声叫道:“跟我来!” 新征入伍的民夫兵根本没有任何作战能力可言,所谓的小伍长们也是平日里叫嚣喊杀,真正到了战场上,一个个吓得抱头鼠窜,史行的亲卫军还算有些看头,只可惜被史行派出去做了监军,留在身边的少之又少。青夏也管不得别人,将战马围成一圈,挡住外围流箭,对着几名面色有些白的少年说道:“待会跟我冲出去,不要向后看,拼命向前跑,知道了吗?” “夏大哥,”李显皱着眉头说道:“往哪里跑,四处都是平原,敌人轻松就可追上。” 青夏眉间紧锁,想了想沉声说道:“向后跑,投靠秦军!” “做叛军?” 青夏眼睛一瞪,厉声说道:“先保住性命再说!” 说罢,迅翻身上马,对着众人喝道:“走!” 铺天盖地的惨呼声充斥双耳,西川的押粮部队乱成一锅沸水,青夏带着众人左突右冲,竟然也就冲出了人群。 身后的声音越来越远,白鹿堡的人果然胆识过人,他们之所以能成功的伏击西川粮队,定是有人偷偷混进了队伍之中,对西川的行程、防守十分了解,才能定下这般缜密至极的伏击计划。打得西川人措手不及,几乎没有还击之力。 “不好!”眼看就要甩脱后面的人群,青夏突然心头一紧,她紧忙回过头去,凤目一扫,登时好似一盆冷水兜头浇了下来。 “你们先走,我回去一趟!” “夏青!”那克多一把抓住青夏的手,大声叫道:“不行!” 青夏一把摔落他的手掌,沉声说道:“西林辰还在里面!” 众人这才现,原来西林辰并不在身边,青夏调转马头,厉声说道:“谁也不许跟来!”就打马向着战火中冲去。 突然前方一阵火箭扑面而来,青夏轻身跃起,滚落地面。战马哀鸣一声身中数箭,嘶叫着倒在地上。 “西林!”青夏大叫一声,站起身来,从排排火箭中迅飞奔。她身形矫健,好似一只迅猛的猎豹,双眼在人群中搜索着,可是哪里有西林辰的踪影。 唰的一声,一刀挡开一把迎头砍下的战刀,目光一寒,一脚踢在对方的小腹上,趁着对方跌倒在地的空荡,瞬间扑上,袖口间匕一寒,一刀抹断对方的喉管。 “西林!”青夏厉声叫道,眉头紧锁,向着纷乱的战火中冲了进来,一路人挡杀人、佛挡杀佛,状似疯虎,势如破竹。西川残余士兵见状,纷纷向青夏靠拢了来。 “夏兄弟!”史行被一众护卫护在中间,眼看就要撑不住了,陡然看到青夏的影子,真是喜从天降,大声叫嚷了起来。 青夏回过头去,看到史行等人,一刀劈倒一名敌人,向着史行等人跑去。 “看到西林辰没有?”史行一愣,没有回答。 青夏眉梢一扬,厉声叫道:“看到西林辰没有?” 一名史行身边的护卫磕磕巴巴地说道:“刚才,我看到他往西面的山坡去了。” 青夏扭头看去,只见西面山坡上密密麻麻全是敌人的影子,无数的弓弩手严阵以待,成口袋状撒网,天空中,有着嗜血的寒光在微微闪动,青夏一咬牙,夺过一匹无主的战马,翻身就跳了上去。 “夏兄弟!”史行大急,高声叫道,一旁的护卫连忙拉住他。 “夏兄弟,那边是敌营啊……” 史行的声音在空气中越来越模糊遥远,耳边的冷风嗖嗖的吹着,青夏扬鞭跃马,在满是尸体和杀戮的战场上奔驰着。脑海中回荡着的全是西林雨乔死前那瞪大了的双眼和残破不堪的尸身。 一定不能出事! 青夏在心底低声的默念着,她的脸孔几乎被冷风吹的失去了知觉,周身似乎都在轻微的颤抖,可是她仍旧牢牢的坐在战马上,毫无一点惧色的冲上西面的山坡! “有人!”敌兵突然高声叫道,一道银芒瞬间而至。青夏身躯陡然一侧,蓦然扬起手来,一把凌空抓住飞来的利箭,想也不想就反手掷了回去。只听一声惨叫声登时响起,射箭那名敌兵的眉心被开了大大的一个血洞,不可置信的瞪大了双眼,轰的一声就顺着山坡滚了下去。 “点子扎手!群上啊!”又是一声疾呼,漫天箭雨如同蝗虫般密集而来,青夏飞身跃起,撑在马匹的身上,躲过要命的利箭。就在这时,马匹一声哀鸣,前腿一软,就倒了下去。青夏瞬间一跃,跳到地上,好似一只狸猫一般手脚着地,向前飞掠而去。 “上滚石!”敌兵大叫一声,一时间所有的注意力几乎都放在了这个看起来单薄瘦弱的小兵身上。青夏目光森寒,眉眼间凌厉如霜,突然一把掷出腰间的钩锁,只听嗖的一声,锋利的铁爪就插进了那名号施令的中年男子的腹中。敌军登时大乱,青夏用力扯着钩锁,借力向上攀去,一会的功夫,就来到了人群之中。无数的敌兵蜂拥而至,青夏手疾眼快,一把扯回钩锁,双手犹如如来千掌,漫天旋舞起锋利的钩锁,好似瞬间在身边绽开一朵火红莲花,带着嗜血的锋芒,将欲冲到她身边的人一一挡在外围。 “西……林……辰!”青夏环目看去,只见满山遍野上,躺满了无数试图冲上山坡还击的西川士兵的尸,西林辰一介文弱书生,年纪又小,不会什么武艺,落到这样的乱军之中,哪里还有什么活路?绝望缓缓升上青夏的心头,她慌乱的四下看去,熬根本找不到那个文弱少年半点影子。 西林辰,你不能出事。 青夏在心底暗暗默念着,一直以来,她都以为是自己在保护着他们几人。到了此刻,她才明白,他们是怎样互相扶持着走过了这一路,若是没有西林辰,没有班布尔,浏有那克多,她所做的这一切还有什么意义?她在这个世界上,没有方向,没有立场,甚至没有名字,无亲无故,无牵无挂,根本不知道今日明日所为何事?若是再没有了他们,她又该何去何从? 西林辰,你不能有事,当初我无能,救不下你的哥哥姐姐,现在,我又怎么能允许你在我的眼皮底下消失? 第九十八章 就像是在一团烈火里,东南西北、上天入地,没有一条可以逃生的出路。漫天的红光里,到处都是狰狞的火舌和炙热的岩浆,那些上古的图腾在火焰里叫嚣翻腾,几欲将她席卷下去,无数绝望的精魂,在四周嘶吼着,似乎也将她拉下那无底的深渊,她站在一块凸起的岩石上,感觉整个空间都在疯狂的摇动,破碎的岩石,喷涌的岩浆,炙热的火焰,大地似乎被激怒了,所以降下了这天罚的烈焰,要烧死她这个满手血腥和杀戮的女人。 她知道,自己也许就要死了。 她想牵牵嘴角,扯出一个苦笑来,可是唇角的伤痕制止了她的动作,只是一个意向,就已经让她疼的紧紧的皱起了眉头。 “依玛儿……” 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很近,又好像那么遥远。就像是天边的云,遥遥的飘在那里,远远的,有着圣洁的白色和温暖的声音。 青夏站在一片烈火之中,缓缓的伸出手掌,挡在眼前,透过指缝看着,想看清楚云彩的样子,可是却怎么也看不分明,只是一片蒸汽的白雾挡住视线,让她睁眼如盲。她知道,那片洁白终于只能远远地看着,不可以去靠近,更不可以去触碰,因为,会被她弄脏。 她舒缓的笑了起来,生平次,对于死亡消失了全部的畏惧,她不知道是因为生无可恋,还遗因为自己真的是太累了。 这一生之中,她杀了太多的人,双手沾满了血腥。时至今日,她已经无法再去欺骗自己说,这一切都是正义的了。 这纷乱的生命,就像是无根的野草,随着乱世四处飘荡,哪里才是可以停住脚步的地方?年轻的将军站在床榻前,注视着眼前这名面色惨白的少女,只感觉心底的痛意像是潮水一般铺天盖地席卷而来。他缓缓的坐下身子,握住女子冰凉的手,嘴唇紧抿着,丹凤眼微微的半眯,目光沉静如水,犹如幽深的古井,泛着寂静的波纹。 “依玛儿,”醇厚的声音在大帐里低沉的响起,秦之炎注视着青夏尖瘦的小脸,手指怜惜的划过她脖颈上的伤口,声音清淡地说道:“我知道你听得见。” “我曾经给过你机会飞,我跟自己说,你是不可用枷锁束缚的白鹰,需要的是自由的生活和广阔的天地。我曾经说服过自己,要给你这样的自由,可惜你没有把握住机会,你照顾不好你自已。” 他淡淡的牵起嘴角,温暖的笑容在脸孔上缓缓放大,夜里的风很凉,帐外是一**大的圆月,月亮底下白茫茫的都是大雪,无数个牛皮毡包像是一个个雪白的馒头,有石头一样坚挺的士兵站在大营的各个角落里,守卫着这寂静的夜晚。 营帐内温暖如春,秦之炎的眼睛像是草原上宁静的海子,他轻轻的笑着,可是笑容里却有莫名的苦涩。 “你武艺出众,谈笑杀人,看似毫无畏惧,实际上却是最不会保护自己的人。你一直在帮助别人,可是可有一次实实在在的为自己考虑打算过?你这一生都是在被别人驱使奔走,在为别人厮杀周旋,可有想过自己也是血肉之躯,也和常人一样是会痛会伤会流血会死的吗?既然你不会为自己打算,那我来为你打算,既然你照顾不好你自已,那我来照顾你。依玛儿,你踏入我炎字营,就再也不要走出去了,这一次,我不会再放手了。” 一滴晶莹的泪水突然自女子紧闭的眼角处,缓缓的流了下来,秦之炎俯下身子,用冰凉的指尖缓缓的拭去她睡梦中的泪水,笑容风轻云淡,就像是四月的杨柳,有着嫩绿色枝丫的活力。 “依玛儿,我会带着你回咸阳,给你买大宅子,开大商号,做你的靠山,让你赚大把的钱。我还会带着你去上书房,让你读书,你可以每天吃着山珍海味,穿着绫罗绸缎,仗势欺人的在街面上欺凌弱小,怎么样胡闹也不用怕会被抓去见官。” “你会成为咸阳城最有权势的商人,有着无数座数不清的金山银山,你可以作威作福,横行一方,若是有人敢欺负你,我就假公济私将他们全都充军到塞外去做苦力,一辈子也别想回到中原。” “等到战事平息的那一天,我就会带着你去你的国家,我们乘着大船,漂洋过海,去找你喜欢吃的那种鸡,去你生活过的土地,你生活过的家乡,呼吸那里的空气,看那里的白雪暖阳,再找到欺负过你的人,狠狠的教训他们。”ca “依玛儿,我做事从来都不会后悔的,可是现在我真的后悔了,我为什么会忍心放你一个人在乱世中生活,就算你恨我,我也该将你绑在身边的。我为什么会相信楚离,为什么要给他和你在一起的机会,就算引得秦楚交恶,我也该杀了他,将你抢回来的。依玛儿,一步错步步错,你说,我还有挽回的余地吗?” “依玛儿,我会保护着你,直到我没有能力的那一天。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我也一定会为你找好退路,不会伤害你一分一毫。” “依玛儿,你说过,这个名字是长生的意思,所以,请你一定要坚持下来,在帝陵中,我们过誓,谁也不能先抛下谁,那么险恶的环境下我们坚持下来了,现在,你也不可以放弃。” “我就在这里守着你,若是你有事,我就让整个白鹿堡,整个西川,整个天下,都一同给你陪葬。” “依玛儿,我说到做到。” 秦之炎的声音渐渐淡了下去,他的袖子放在青夏的脸旁,已经被泪水打湿了一大片。他轻轻摩挲着她的脸,她的脸孔那么小,比起上次分别,又消瘦了那么多,座子里的烛火在僻啪的燃烧着,不时的爆出一丝细小的火花,就像小脾气的孩子,暖暖的空气在四下里流动着,秦之炎的面庞那样柔和,清淡的像是山水画一样,他握着青夏的手,静静地看着她,一动不动,有微微的风卷起他的衣角,轻轻的掀起小小的一片,扬起淡淡的川贝药香。 时间缓缓而过,沙漏在一滴滴的漏着金黄色的沙子。睡梦虫,天边的云彩越来越近,青天白云,万里遥碧,烈火渐渐远去,黑暗慢慢消失,天边的云彩对着她浅浅的低语着,声音沙哑,就像是记忆里母亲柔软的手,一点一点的抚平了她心底的褶皱和伤痕。 如果这是梦,就让我一直做下去吧,那些温暖的话语,萦绕在身边,让她整个人好似泡在温泉里一样。 请不要怪罪我贪恋了这样的温暖,我只是很累了,想要找一个安全的地方可以歇一歇。没有长时间在黑暗中跋涉的人,是不会体会到阳光对于这样一个人的魔力的。 像微风一样轻柔地拂过清晨盛开的花朵,清澈的凝露在柔嫩的花瓣上闪闪亮。所有的暴雨就像是一场梦,醒来后依然有黎明的曙光。西林辰还会给她端来温热的洗脸水,班布尔和那克多还会肆无忌惮的大笑,旭达烈会从远方回来,在原野上骑马打猎,多伊花大婶会憨厚地笑,靠在家里的大门前,叮咛着将要出门的孩子们,阿茉叶会跟着一群村子里的小孩一起,跳着自己教给他们的格子。纤细的鸟鸣如空灵的仙乐般奏响,空气中荡漾星星点点的希望。 第九十九章 醒来的时候,在三日后的一个黄昏,秦之炎拿着一块润湿了米水的白绢,正在细细地擦拭着她干裂的嘴唇。她明亮的眼睛突然就那么睁开了,就像三天前的那个晚上一样,她突然睁开了眼睛,虚弱地看着自己,唇角是淡淡暖暖的笑意。帐外的风雪突然呼啦一声地倒卷了起来,牛皮帐子被吹得呜呜作响,秦之炎端过一旁的汤药,醇厚的声音温暖得像是四月天的湖水。 “依玛儿,吃药吧。” 青夏脑子晕晕的,她没有多问什么,只是乖乖的张开嘴,一口一口地喝下秦之炎亲自喂她的苦涩汤药。大帐里那么静,就好像她还没有醒过来一样,只有帐外的风在呼啦啦地吹着,夕阳将牛皮帐子染成了金黄色,一切就像是一幅静止的画卷。 秦之炎一边喂她喝药,一边细心地将她嘴角残留的黑色药汁擦拭干净,手指修长,带着一丝丝冰凉的触感。 吃过了药,秦之炎站起身来,修长的身材穿着一件淡青色的素色锦袍,他的靴子是白色的鹿皮制成的,踩在温暖的毡子地毯上,轻轻的没有一丝声音。他走到大帐中央的小几上,拿过一只朱漆红的食盒,打开盖子,热气就腾腾地冒了出来,这种食盒当初在南楚的时候青夏也曾见过,食盒下面的夹层是烧红的炭火,可以保持上面食物的热度。 “饿了吧。”秦之炎笑着说道,然后从里面端出一样样精致的小菜,每样分量都不多,但是样式却很繁杂精细,没有荤腥,素色清淡,很适合大病初愈的病人。 秦之炎话音刚落,青夏的肚子就出一阵咕咕的叫声,三日未进一滴米水,已经饿到了极点了。 任是青夏再不拘小节,也不免淡淡的抿嘴笑了笑。秦之炎笑容温暖,他垂下头,每夹起一样菜,就用眼神示意一下青夏,想知道她是不是爱吃,见青夏点头,就少少的喂她一点。这一餐饭,青夏吃得很饱,刚想说吃不下了,秦之炎已经将食盒餐具收了起来。他一定从没做过这种事情的,但是他却做得十分好,不忙不乱,素衣广袖,一会的功夫就收干净。 做完了这一切,他端过来一只小铜盆,蒸汽白花花地冒了出来,洗干净一块脸巾,秦之炎拿着脸巾坐在床榻上,细细地为青夏擦拭着嘴角。他的眼神宁静悠远,就像是一汪清澈的湖水,温暖的脸巾带着热气柔软地抚在青夏的脸上,有着一种难以言明的放松。 水声哗哗的响着,秦之炎洗干净了脸巾,又拿起青夏被子里的手,她的手伤了很多处了,骨节处都破了皮,被上了药,现在已经好了五六分。秦之炎小心地避过她的伤处,认真的擦了一遍。然后慢慢地俯下身子,轻轻地抱住了青夏的肩,他身上的味道还是那样的好闻,带着让人心安的药香,胸膛还是那样宽广,好像是广袤的大海一样,有着潮湿温暖的温度,他的下巴很瘦,半仰着头,可是看得到他下巴上青青的胡渣,再往上就是薄薄的嘴唇和坚挺的鼻子,青夏微微仰着头,靠在他的肩膀上,只露出一双眼睛,向上望着。 将青夏半抱起来,用软垫垫在她身后的床头上,然后让她可以舒服地靠坐在上面。 做完了这一切,秦之炎端起了脸盆,站起身来,对着青夏微微一笑,伸出另一只手,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脸颊,说道:“别说太多话,累了就休息。”然后就转身走了出去。 青夏的目光一直追随者他的身影,直到他走出去,被帘子挡住,再也看不见为止。 “夏青!”帘子突然一动,班布尔他们一众小子就冲了进来,连着在西川营中认识的几名少年,一并跑到青夏的床边,一个个红着眼睛,像是一群兔子。 能在大难不死之后看到他们,青夏只觉得心底顿时一阵欣喜,她笑望着班布尔和那克多众人,说道:“你们都来了。” “夏青,”班布尔半跪在床榻前,紧张地打量着青夏,眼睛红红地说道:“还好你没事,这几天秦人都不许我们靠近这里,把我们都担心死了。” “夏青,他们没欺负你吧?”那克多知道青夏是女人,一直在担心这件事,见那秦国主帅虽然长得一表人才斯斯文文,可是却仍旧放不下心来,连忙问道。 李显等人是刚才才被告之青夏是女人的事情,刺客见了青夏,一个个目瞪口呆,话都说不出来。 青夏笑着摇了摇头,温和地说道:“我没事,你们不用担心。” “你没事,有人可就惨了。”班布尔突然接口说道,眼神亮亮的看着青夏,带着狐狸一般狡猾的笑意:“夏青,你让他进来吧,不然再站三天,他可能就长成石头了。” 青夏猛然转过头去,一双眼睛睁得大大的,班布尔笑着站起身来,转身就朝着大帐的门口走去,巨大的希翼和紧张从心底升腾起来,青夏双眼死死地盯着大帐的门口。 终于,帘子缓缓地掀了起来,班布尔走在前面,随后一阵冷风猛然灌了进来,来人一身青色铠甲,衣衫破碎,头纷乱,四肢几乎是僵硬的,缓缓地走了进来。他穿在身上的,仍旧是西川的那身军装,似乎是在战火中打了滚,已经乌黑一片,袖口已经被撕去了大片,这样冷的天,身后连一件披风都没有,浑身上下,都透着浓浓的寒气。 青夏看着他消瘦的脸,看着他脚步僵硬地站在自己的面前,看着他血红一片的眼睛,看着他满面风霜的脸孔,突然觉得心底的激动像是潮水一般一波又一波地涌了上来,铺天盖地的蔓延过她的全部理智,她的眼睛突然有一丝湿润,狠狠地咬着下唇,缓缓地举起手来,无力地向着他打去。 少年连忙弯下身子,好让青夏伤痕累累的手,可以打在他失去甲胄的肩膀上,不至于弄疼她的手。 眼泪缓缓地自青夏的眼角流了出来,蜿蜒过她苍白的脸颊。 “夏青,”少年蹲在青夏的床榻前面,垂着头轻声说道:“是我害了你。” 青夏抿紧了嘴角,抽了抽鼻子,终于破涕为笑,紧紧地抓住了西林辰的手,眼泪一行又一行地流了下来,像是断了线的珠子。ca “夏青,西林在帐外已经站了三天了,你就不要怪他了。”最不会看脸色的那克多还在紧张得为西林辰求情,班布尔无奈地翻了个白眼。 “大家都没事就好。”青夏用手背抹了一把眼角的泪水,笑着说道。众人劫后余生,互相看了一眼,默契地笑了起来,郎朗的笑声充溢在大帐之内,一切都显得其乐融融。因为白鹿堡的袭击而带来的风暴,终于还是雨过天晴了。 秦之炎站在大帐前,久久的站立,终于还是转过头去,对得力手下弈洲少将沉声说道:“明日拔营吧,前往白鹿原。” 第一百章 在姚关滞留了三日的大秦兵马,终于再一次缓缓地踏上了前往白鹿原的征程。 秦之炎坐在马车里,靠着软垫上,一头墨随意地挽起,素衣广袍,软靴大袖,手持一卷,手拄着额头,静静地看着。那样子哪里像是一个领兵出征的将军,分明像是一个出门游行的世家公子。 青夏坐在马车的一角,捧着一只铜质的手炉,歪着头定定地看着他,神情微微有些忡愣。她的身子还没有大好,当日战至力竭,失血过多,都是需要时日慢慢调养的,况且如今她身上战绩彪炳,庄青夏保持了多年的一身细皮嫩肉,已经被她折磨得所剩无几,大伤小伤遍布,完全破坏了这个美人的仪态,不知道若是有一天突然从这具身体里被赶出去,让真正的庄青夏回来,会不会崩溃得郁闷撕掉。 不过这些东西她向来都是不放在心上的,在现代的时候,自己身上的伤更是数不胜数,枪伤刀伤无所不有,只是现代的去疤技术好一些,不像这里这么原始,只能用一些活血生肌的药物。 西林辰着实为青夏身上的疤痕苦恼了许久,青夏跟他说了几次没关系,却只能撞上他内疚的眼神。这个孩子认准了一切事情都是因为他而起,是以一直很是自责,任青夏怎样开到也无济于事。 也许是感觉到青夏呆呆的目光,秦之炎合上书卷转过头来看着青夏说道:“怎么了?做马车不舒服吗?” “嗯?”青夏一愣,缓过神来,连忙摇头说道:“没有,我好得很。” 秦之炎将书卷放在一旁,拿起一旁小几上的茶壶,倒了一杯清茶,递给青夏说道:“是坐在马车里闷吧,你闷的话,可以叫西林辰来陪你。” 这马车空间极大,摆放着书架、长几、软床、香炉、火盆等物品,简直就是一个小型的卧室,三五个人在里面吃饭聊天,都不会显得拥挤。青夏刚要说话,突然秦之炎眉头微微一蹙,半握起拳头来,放在口边,就重重地咳嗽了起来。一阵冷风随之吹进,青夏眼神一扫,只见马车的帘子被吹开了一角,白色的寒气肉眼可见。青夏手疾眼快,一把将厚厚的帘子拉住,用下面的小钩勾住,然后半跪在厚厚的地毯上,跪在秦之炎的身边,紧张地拍着他的背,沉声问道:“你怎么样?有没有事?” 秦之炎咳嗽了好一阵,接过青夏递过来的茶喝了一口,才稍稍平复了下来。他的脸颊经过一番折腾微微有些病态的潮红,其他地方却是苍白如雪,抬起头来对着青夏虚弱地谈笑,轻声说道:“不妨事,老毛病了。” 青夏半跪在他面前,仰着头,看着他温和的眼睛,只觉得一阵难言的压抑,缓缓地伸出手去,顺着秦之炎的胸膛下抚,就像是母亲给小孩子顺气一样。 “秦之炎,你到底得了什么病?可以告诉我吗?” 秦之炎淡淡微笑,手掌拂过青夏的头顶,他谈笑着扯动嘴角,温和地说道:“是一些陈年旧疾,不要担心。” 青夏缓缓地垂头去,见他不愿意多说,也就识趣得不再多嘴。当日在青木大殿,她曾亲眼见到秦之炎呕血,那样严重足以致命的病症,哪里会像他说的那样简单,他这个人向来都是这样的,什么事情都显得那样的云淡风轻,可是里面的险恶却也只有他一个人心里清楚。 秦之炎,你总是说我把所有的一切都背在自己的肩上,其实你,又何尝不是这样的人呢? “那就多吃梨吧。”青夏顺手从长几的水果托盘上拿起一只黄灿灿的鸭梨递给他,说道:“你总是咳嗽,气管一定不好,多吃梨对嗓子气管都有好处,以后每天都要吃三个,早中晚各一个。” 秦之炎笑着点了点头,笑容灿烂得像是一抹纯洁的阳光。 “不要看书了。”见秦之炎又拿起之前的那卷,青夏顺手就抢了下来,随便翻看了一下,见竟是一些山川地理图纸,随手就扔在一旁,说道:“还要赶几天的路呢,你先睡一会,休息一下吧。” 秦之炎笑容淡淡,闻言点了点头,就像是永远也没有脾气的人一样,答应道:“好。” 暖暖的马车内,上好的檀香幽幽地燃着,香炉之上,有一条淡青色的烟雾竖直升腾。青夏为秦之炎铺好软垫,又从小箱子里拿出一块薄毯,盖在他的身上,笑着说道:“你睡一会吧,到了樊城我会叫你的。” 今晚的宿营地是樊城城郊二十里的百丈垣,这里地势开阔,靠近明山山脚,是个绝佳的行军露营之处。 经过从军这段时日的观察,青夏终于明白了西川敢于大开国门,任其他三国进入的原因了。四国的地形划分,的确是见所未见的一项杰作,也难怪四国会互相钳制了这么多年,却始终没有谁一家独大到不可收的地步,都是来源于这里。 若是放在现代,这叫做犬齿结构,在兵家的理论上,最是唇亡齿寒的一种错杂关系。曾经在非洲的土族之中,有二十一个神秘的部落,隐藏在丛林之中,相互存在了上百年,现代战争大师曾针对这个课题开了课,最后得出的结论是,这样长期存在的并立现象,并不是因为生产力低下,也不是因为人民热爱和平,而是因为他们土地的划分是以物产为基础,这就造成了他们在经济上存在了越强的互相依存的关系。这样的关系是隐性的,即便两国打得不可开交,也不会显现出来,但是只要一国过于强大,另一国将要出现灭亡的趋势,经济就会穿上巨人的衣服跳出来,用隐性的大手扭转局面,使得势力均衡。 这个问题的形成,源于上百年的时间积累,而且形成需要的条件非常苛刻,即便是在现代几千年的历史上,也只在非洲的局部地区有所现。主要原因还是因为交通的闭塞,人民视听的狭隘,还有物产的贫瘠。青夏不知道在中国这样大的国土面积上怎么还会形成这样神奇的土地分配方式,南楚产铁、东齐产盐、北秦产粮、西川畜牧业占主导地位。其余的,煤炭、丝绸、茶叶、药材,这些关系到民生的几个大商业,也基本为个别国家所垄断,其他国家的商人但凡想在这些方面有所建树,就会立刻遭到大商户的蚕食和伏击,想通这一结论之后,青夏几乎惊讶得目瞪口呆、背脊凉,因为这样大的手笔和动作,即便是一个国家也难以完成。市场经济更不会自觉的形成这样诡异的局面,那么就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隐藏在四国之后,还另有高手在暗中操控一切。 青夏不知道自己得到的结论到底正不正确,这一切毕竟只是来源于自己对情报的分析和现代的科学理论。 这里面,隐藏着一些至关重要的东西,她还想不清楚,想要解释这样一个事情,需要的是大把大把的时间和充足详尽的情报。不知道为什么,青夏突然对这一切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她暗暗揣测着,若是真的有这样一个实实在在的神秘巨手,那么这个人,又会是什么样的身份呢? 第一百零一章 黑暗莅临了这片苍茫的大地,青夏披着长长的披风,站在军营之中,仰着头,只觉得冷风飕飕地吹过她的身体,像是溺水的人一样,感到刺骨的冰冷。 对于西林辰,她总是说不清自己到底是抱着怎样的感情。 怜惜?内疚?抑或是,恕罪? 若是恕罪,又是在为谁恕罪? 离开南楚之后,她总是强迫自己不去想任何有关楚离的事情,即便是有时不经意间听到有关他的消息,她也会装作不在意的,转眼就将所有的念头都深深地压在心底。她一直以为,自己是该恨他的,他欺骗自己,利用自己,将自己像个傻子一样耍得团团转。可是为什么,午夜梦回的时候,看到他苍老的面容和染血的衣衫,还是会觉得刻骨铭心的疼痛,难道真的是鸭子情节,把入目的地一个人当作了自己的亲人? 从一定角度上来说,她是理解楚离的,也明白他的所作所为,已经在最大限度的考虑到了自己的感受。曾经见多了各国政客的不择手段,楚离对自己一次次的顾及,在政治的角度上,就显得有那么一丝愚蠢。若是在现代的军队讲堂里,教官一定会毫不容情地批评这个君王不够当机立断。当时抛去那些纯粹政治上的因素,他毕竟也是一个人,一个有血有肉得活在人世的人,而作为一个人,又怎么能完全地抛弃情感,不带一丝感情地去面对每一件事? 青夏想,或许是因为自己并没有把自己和楚离的关系摆正。若只是朋友,只是不相干的人,互相防备也属正常,自己为国家效力那么多年,不是也轻易地被抛弃了吗?那么又何必怪责楚离事事隐瞒自己,将自己排挤在外? 或者是,自己还是对楚离寄予了厚望,天真的以为自己应该是不一样的,以为他应该信任自己,以为自己重视的人也应该得到他的重视,以为自己的想法就应该得到他的认可。所以,才会在真相来临之际,那样的痛苦和绝望,那样的伤心和悔恨。 人总是会对喜欢的人寄予很高的希望,而对朋友就会宽大很多。那么,是不是说,当日在南楚军营中,自己真的在不知不觉中对那个屡屡和她作对的男人产生了感情? 不然,怎么会屡屡为他谋划,怎么会次次为他出头,怎么会不顾生死的在沙旱地为他解围,怎么会抛去秦之炎不顾随他回去,又怎么会在得知一切后伤心绝望得远走他乡? 爱情,也许总是在不经意中就悄悄来临,青夏说不清数是在什么时候,是在沙旱地的围猎场上?还是在南疆妖女的华丽大床上?是在次见到逐兰夫人的那个晚上?抑或是在更早的那个离开南楚盛都的荒原之夜? 只是,不管是在什么时候,这份感情在刚刚萌芽的时候,就被人残忍地捏碎了,那些炙热的情感和不切实际的幻想,很果断干脆地死在了南楚的北营中。在那场动摇了南楚整个权利体系的血腥政变中,化为灰烬了。 可是尽管这样,她还是不自觉的将楚离的罪孽背在了身上,一次又一次地搭救西林辰,真的只是因为无力挽救西林雨乔的内疚吗? 青夏微微摇头苦笑,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也要为一个男人这般的苦心孤诣。 正视自己的心意其实是一件很正确的做法,可以让自己理清楚自己的头脑和思路,想清楚以后应该走的路,和再面对故人时该用什么样的表情。她已经躲在北地那个小村子里做了太久的鸵鸟,现在,也该是认清楚现实的时候了。 西林辰和楚离总会有一天生冲突,总会有失败受伤的一方。西林辰虽然赢面很小,但是这个孩子心机深沉,深藏不露,未必就没有出奇制胜、直捣黄龙的机会。可是这些事情,是她能阻止的了的吗?每个人都有自己该走的路和应该负起的责任,西林辰身为西林家唯一的后人,为亲人报仇理所应当无可厚非,楚离手上沾满血腥,遭人暗杀也是家常便饭,能否逃得性命,就要看他有没有这个本事了。她又何必去多管闲事? 有时候,做人自私一点,未必就不是一门良好的处世哲学。 想到这里青夏淡淡一笑,无奈地转身向着自己的营帐走去。从前,她生活的圈子很窄,生活中除了任务就是训练。她可以掌握几十种杀人于无形的方法,却没有良好的为人处事的方式。人无完人,当你得到一些东西的时候,总是需要放弃一些东西,这或许,就是她现在的真实写照。 刚要掀开营帐的帘子,突然现中军大帐那边一阵躁动,两名背着药箱的军医大步地走了过来,行色匆匆,看起来十分的着急。 青夏眉头一皱,缓缓地就靠了过去。 守门的两名小兵见了青夏,连忙伸出手来拦阻道:“姑娘,殿下有吩咐,全军上下,无论是谁,都不准进去。” 青夏眉梢一扬,反问道:“我是你们军中的人吗?” 两名小兵一愣,互望一眼,显然没想到会遇到这样的情况,嘟囔了半晌,也没说出一个字来。 青夏看了他们一眼,就要往里走,那名说过话的士兵极为古板,上前一步拦住青夏道:“姑娘,不行!殿下吩咐了,谁也不能进去。” 青夏点了点头,淡笑着说道:“好,那你进去给我通报一声。” “没得到殿下的召唤,我不得私自进入大帐。” “很好,那你告诉我,我怎样才能进去。” 士兵想也没想,沉声说道:“只要殿下传唤姑娘,姑娘自然就可以进去。” “除此之外呢?” “除非我死,不然不能让任何人跨进营门一……” 嘭的一声,青夏一个手刃就斩在那名小兵的颈上,他话还没说完,身子就软软地昏倒了下去。另一名士兵目瞪口呆,怎么也没想到会变成这样,刚要说话,青夏已经闪电袭上,如法炮制得让这名士兵也原地休息了起来。 一把掀开帘子,大帐内热气腾腾,像是一个巨大的蒸笼一般,只见一个巨大的铜炉矗立在营帐中间,已经烧得通红。里间隐隐有声音传了出来,青夏缓缓地接近,只听一个苍老的声音沉声说道:“殿下,这个药一定不能过量,四天前你诊症进行到一般就强行带兵去和白鹿堡的人交战,已经伤到了内脏,若是在过量服药,早晚会出大事。” 另一个稍显年轻的声音说道:“殿下,苍须先生说的对,这已经是今年的第三次了,若是再这样大量的出血,就算商丘一脉的传人现世,只怕也是无力回天。” “我知道了。”秦之炎醇厚的声音突然响起,可是这声音此刻却显得那样的疲惫和虚弱,就像是刚刚大病了一场一样,只听他咳嗽了两声,沉声说道:“让两位先生费心了。” 第一百零二章 兵行两日,秦国大军终于抵达了前往白鹿原的最后一道关口,一剑峡。 一剑峡年代久远,最早成名于一千多年前的白鹿原会战,那一战中秦二世亲帅大军十万在此伏击了北匈奴三十万的中坚力量,一举击溃了匈奴铁骑,就此扭转了汉人与匈奴人对战的弱势地位,可以说是汉家正统江山稳固的转折点。 一剑峡,就此名扬天下! 青夏坐在马背上,看着冰雪皑皑的一剑峡巍峨高耸的山峰,不得不敬佩于造物主的神奇瑰伟。她利落地从马背上跳了下来,带好工具,走到山脚下,活动了一下手脚脖子,就一把抓住滑不溜手的冰川,向着冰雪覆盖的高耸山峰缓缓爬去。 现代的军情9处特工oo3,不光是暗杀隐藏窃取情报的高手,同时也是一个极限运动的爱好者,每年在世界各地举办的极限运动大赛,她都有秘密参加,这是她为数不多的爱好中至为重要的一个,而攀岩又是众多极限运动中她最为擅长和喜爱的。她甚至能在摩天大楼的光洁玻璃面上依靠两块玻璃间的缝隙进行攀爬,可见技术已经纯熟到了一定的地步,若是东京任务能够圆满成功,她还打算利用假期去攀爬珠穆朗玛峰,只可惜现在却没有这个机会了。 一剑峡虽以峡闻名,但是地势陡峭,整体是一座高从如云的巨大山石,而在山峰正中央,却好似被天神巨斧横劈一样,设成一道深深的山壑,垂直陡峭,瞧起来就令人头晕眼花,观之生惧。 此时此刻,白茫茫的大雪山之上,青夏就像是一只小小的壁虎一样贴在峭壁之上,以肉眼可见的度迅地向上攀去。 此时正值傍晚,日暮西斜,天地间一片红芒,金光灿灿,诺大的雪峰好似披霞的少女一样,青夏娇小的身体突然一个跳跃,就到了巅峰的绝顶之上。 一只素白色的双叶仙草高高地生长在一块耸立的岩石之上,青夏拍了拍手,轻松地向那株兰草走去,一身雪貂短衣将她整个人包裹得像是一只娇小的狐狸一样,雪貂帽子和貂尾围脖遮住脸孔,只露出一双乌黑的眼睛,晶莹剔透好似星星一般。 青夏走到那株兰草旁边,歪着头仔细地看了两眼,突然伸出手去,噗的一声,就彻底地拔了出来。 青夏淡淡一笑,笑容滑到眼睛之中,弯弯的好似一弯月亮一样,透着狡黠的伶俐。 “不是说向来都是并蒂双生的吗?怎么就只有你孤零零的一棵?”青夏低声说道,想了想就探手入怀,拿出一只青木盒子,刚想要装进去。就在这时,只听嗖的一声锐响扑面而来,青夏何等警觉,闪身后退,虚空跨步,登时一个旋转,就躲过了那凌厉的一击。这才看清,迎面而来的竟是一条银色软鞭,遥遥地从崖下倒卷而来,青夏素手凌空一抓,一把紧紧地抓在手里,猛然一个使力,就将崖下的人物登时拽了起来。 “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想不到在这万山之巅还能遇到这样凡脱俗的女子,哈!在下真是艳福不浅!” 香风拂面,浓郁刺鼻,青夏眉头紧紧一皱,闪身退后。只听呼啸一声破空锐响,一名衣衫光鲜的男子华袍偏飞,大袖飘飘,墨飞舞地站在青夏的面前,锦衣貂裘,碧绿玉带,剑眉星目,雄姿英法,眼若晨星,脸若冠玉,一手持鞭,一手摇着一只羽毛军师扇,嘴角挂着一丝玩世不恭的邪笑,一双狐狸一样狭长的眼睛透着一股难掩的精明,迎风站在悬崖边上,好似欲乘风归去一般。 “是你?”青夏眉头一皱,沉声说道。 “怎么?姑娘竟然认得在下吗?”男子显然没有认出青夏来,扬声说道,十分开心地凑上前来。 这时只见一道寒光唰的一声就向男子冷然袭去,男子身形陡转,敏捷退后,差之毫厘地躲过青夏的飞刀,远远地站在青夏对面,嘴角邪邪一笑,朗声说道:“我还道是空谷幽兰,不想却是一棵多刺玫瑰。有性格,我欣赏,不知姑娘婚嫁与否,可曾许配人家?” 青夏冷冷一笑,说道:“怎么?公子还想再娶第十七房小妾吗?对了,一年未见,公子的后宫女眷队伍怕是早已壮大,十七房子小妾,早就是过去式了吧。” 男子一愣,仔细看了青夏两眼,好一阵子才恍然大悟道:“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当日在下家中忽有急事,赶回去之后对姑娘心念心系、茶饭不思,没想到今日又再相逢,看来在下与姑娘的缘分,当真不浅。” 原来这人就是一年前青夏在白蛉郡上遇到的那名假秦之炎的名字要纳自己为妾的锦衣公子,人生的际遇真是神之又奇,两人当日擦肩而过,今日竟在这雪山之巅上再次相逢! “是吗?你觉得是缘分,我看却是孽缘,我要告辞了,公子请便。” 说罢,放开手中的鞭子,转身就想离去,谁知那名锦衣男子突然朗笑一声,手中长鞭好似有灵性一般,陡然状似灵蛇向着青夏右手腕纠缠而来。青夏眉头一皱,就地一滚,灵巧地躲过男子的攻击,一把拔出地上插着的匕,回身向着长鞭折去,只听唰的一声,长鞭断成两截。就在这时,身侧香风猛然迎面而来,男子的低笑声在耳侧响起,青夏已经,手腕就已经被人抓在手里。 “玉骨冰肌,人面桃花,姑娘这般任务,怎能不让在下为姑娘倾心?” 青夏冷笑一声,手腕顿时好似泥鳅一样一滑,就滑出男子的手掌,反手扣去,一把掰住男子的手腕,一个小擒拿手就扣住了他的手腕。 锦衣公子嘿嘿一笑,满不在乎地说道:“就是姑娘这个脾气,可要好好改一改,不然怎能进我家大门?” “想得倒美!”青夏冷然一笑,抓起锦衣公子的长鞭,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给男子打了一个行军口,笑着说道:“你就在这继续等着你的艳遇吧,我还有事,不陪你玩了。” 青夏一笑,纵身跳下悬崖,顺着光滑的崖壁,迅攀下。 耳畔冷风呼啸,大地万里洁白,青夏身手灵敏,好似雪山白猿,顺着冰壁下滑而去,谁知刚滑倒半山腰,就听上方一阵破空之声,仰头一看,只见那名锦衣公子略显阴柔的笑脸又冲至眼前,离自己不过两步距离。 “哼!”青夏心中登时升起一丝薄怒,重心下移,甩臂横渡,瞬间大胆至极的像是一只大鸟一样向下呼啸而去。 上面的男子咦姥姥一声,十分惊讶,可是转瞬就笑了起来,迅地跟了上来,就在这时,一阵唰唰之声突然从下面传了上来,青夏低头一看,只见五六个黑色的影子向着山上迅攀爬而上,眼看就要靠近自己。 青夏心底大怒,这个男子极为难缠,身份又颇为可疑,没想到竟然会在这里节外生枝。抬起头来怒视锦衣公子,怒声道:“你想怎样?” 第一百零三章 “燕将军是认错人了吧,我有名有姓,可不是你口中所说的夏青。”青夏嘴角含笑,眼神冰冷,冷冷地看着燕回,沉声说道。 燕回哈哈一笑,说道:“能得三殿下青睐,区区一个西川女将自然不再放在姑娘眼中,只是姑娘的军籍已落在西川军中,白纸黑字早已落实到明处。我国大皇诚心诚意,若是被公然拒绝,恐怕会有些麻烦。” 青夏冷然一笑,朗声说道:“我这个人平生怕嘿怕疼怕没钱,偏偏就是不怕麻烦,将军认识我也不是一日两日,若是还不相信的话,大可以来试一试。” 燕回一愣,没想到她在秦之炎身边,当着两国大军和自己这样的身份,仍是这般桀骜不驯、半点也不落锋芒。相反,秦之炎笑容淡定如水,似乎早已料到青夏会如此说来一般,也不在意,淡淡不语。 沙旱地秦楚两大军对战之后,在楚离军机大营一部分人的回想和各大世家有心人的暗自调查透漏下,夏青的名字早已传遍当世,作为当世最希望看到秦楚交恶的西川,更是对此事下足了功夫,经过前赴后继一大批隐藏在南楚的眼线的赴死之后,终于证实了这名曾化名夏青在军机大营中服役的女子,就是曾跳起齐楚两国交恶的绝世祸水庄青夏。 得知了这一消息之后,燕回登时来了兴致,这女子竟然神通广大到能引起三国俊杰的青睐,若是作为棋子将会给西川带来多大的实质利益。另外他一生寻花问柳,览遍大6名媛淑女,风流本性传遍天下,陡然冒出这样身份特别、又有出奇魅力的女子,怎能不让他大为动心。当初亲下白蛉,也是因为得到线报说,庄青夏有可能在白蛉郡出现过。可是后来西川朝中有事,不得不快马加鞭赶回国中,就给耽误了下来。 前日见到从姚关逃生的史行。这个年纪轻轻的公子哥虽然没什么本事,可是却有两个貌似天仙的亲姐姐,燕回曾经也和她们有过一段露水姻缘。史行自知所犯大罪,所以就跑到燕回处来求救。为了脱罪,将所有罪行都推到了青夏身上,谎话连篇地说是因为队伍长夏青延误战机,贪功冒进,冲击敌人军阵,才导致突围失败,粮草丢失。 燕回是何等人物,一听就知道这是史行为了脱罪的片面之词,可是陡然冒进耳朵里的夏青两字,却让他消掉了所有的火气。一番调查下,知道夏青是跟着三名白蛉郡少年一同从军,又小心地分析她从军之后的累累表现,终于确定了此夏青就是庄青夏。所以当知道逃走的那一众夏青小队的士兵全都托庇于秦之炎的炎字营中时,他也就不如何惊讶了。 当日的西川大营金樽不空、歌舞升平,几乎是玩笑般地将夏青从军被袭重伤,秦之炎亲帅炎字营百里营救,之后兵白鹿堡一事传遍天下。果然,第二日,原本还在境外观望的齐楚两国大军就开进了西川的境内,并星夜兼程地向着白鹿原赶来,现在距此已经不到一夜之地。 只是,他却没有想到那险些引起天下打乱的祸水红颜庄青夏就是和自己有过两面之缘的冷厉女子,此刻见她站在秦之炎身旁,两人一个温润如玉,一个冷艳绝色,当真神仙眷侣一般,生出一股世人无法比拟的气度。 他生平见过美女无数,那些娇柔艳丽的女子在他的身份相貌之前,总是很快就卸下防备,被他的风采气质折服,像青夏这样桀骜不驯的女子还是次见到。只觉得站在这样的女子面前,以前的众多佳丽顿时黯然失色,化作一群庸脂俗粉,不禁生出了强大的兴趣。笑着说道:“姑娘果然不是凡人,看来以世俗的枷锁羁绊姑娘,却是我们的肤浅了。只是不知道姑娘面对楚离国主时,能不能也保持着这份不凡的气度。” 青夏知道在这狐狸一样的男子面前,身份早就已经暴露,索性不再隐藏冷笑着说道:“那就是我和楚国主之间的事了,不劳将军操心。” “哈哈!”燕回突然朗声大笑,一双眼睛狭长微眯,精芒四射,脸庞在火把的映照下更是有着邪魅的光辉。他大笑着说道:“姑娘果然是巾帼英雄,快人快语。既然如此,在下就不叨扰了,明日白鹿原一战,再与三殿下把酒言欢!” 秦之炎淡淡拱手,声音低沉,好似上好的佳酿一般醇厚,“燕将军走好,恕不远送。” 看着西川兵马渐行渐远,青夏才缓缓地长出一口气,就像是打了一场大仗一样疲累。 秦之炎微微垂着头,看着青夏瞬间消失了方才冰雪般凌厉的光辉,变得疲累倦怠的小脸,伸手拍了拍青夏的肩,轻声说道:“累了吗?” 青夏闻言,连忙仰起头来摇着脑袋说道:“不累。”见秦之炎脸色不太好,忙皱着鼻子说道:“秦之炎,我好冷,我们快回去吧。” 秦之炎微微点了点头,身后的炎字营大军登时闪开一条路来,青夏和秦之炎并肩向着大帐走去。 大帐的帘子刚一掀开,一阵暖融融的香气就扑面而来,满是药香的味道,青夏贪婪地吸了一口,绕道秦之炎身后为他脱下了厚重的披风,放在一旁的衣架上,然后洗了一块热乎乎干净的洁白脸巾,递了过去。 秦之炎淡笑着接了过去,擦了一把脸,突然见青夏半跪在床榻前,要为他脱靴子,不由得一愣。 青夏见他还往回缩了缩脚,会心一笑,一把扳过他的腿,就将雪白的皓靴脱了下来,换上室内用的软底丝履,笑着仰起头来,眼睛眯眯的,弯成两弯月牙,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说道:“怕什么?秦之炎的脚又不臭。” 秦之炎洒然一笑,拉住青夏的手,将她拉起来坐在一旁的床榻上,笑着说道:“淘气。” 青夏心底一暖,她真的很喜欢秦之炎笑着说自己淘气的样子,温柔得暖暖的,就像是六月晴朗的天空,没有一丝阴霾。她笑道越的灿烂,眼底的笑意大海一样席卷开来,小小的脸庞,有着真正开心的光芒。 说起来,这也只是他们第三次见面,在一起的时间加在一起还没有一个月,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却好像是认识了好长时间一样,一举一动都很有默契,对方的一颦一笑,都会在心底深深的触动。 青夏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像是着了魔一样,她直愣愣地看着秦之炎,竟然就此挪不开眼睛。 秦之炎的眼睛亮亮的,就像是星星一样,青夏可以在他的眼睛里清清楚楚地看到自己的脸,那两个尖尖瘦瘦的女孩子一点一点地向自己靠近,带着温柔的清香。秦之炎的目光柔和得几乎要将青夏溺死在那一片早春的湖水之中,四下里一片寂静,帐外,有着清凉的月光和苍凉雄浑的边塞长调,帐内,是噼啪的火声和袅袅的青烟。青夏靠坐在秦之炎的身边,侧着头,看着他越来越近的脸庞,看着他明亮的眼睛和柔和的面容,只觉得似乎无法呼吸了,淡淡的川贝香将她整个人围绕了起来,那是属于秦之炎的味道,温柔的,暖暖的,带着一点点苦涩,更多的却是温和的醇厚。不似燕回那样刺鼻的香气,也不似楚离那样冷冽的锋芒,只是属于秦之炎的高洁舒缓的气度,让人整个毛孔都舒展了起来,云淡云舒的闲适感,ca 第一百零四章 四更的更鼓刚刚敲过,青夏就幽幽的醒了过来,眼帘轻轻一动,睁开了眼睛,只见近在咫尺的脸孔宁静温和,睫毛乌黑浓密,静静的投射出一片小小的暗影。一时间,她的神智似乎有些恍惚,夜里的一切就像是一场梦一样,她拉开身上的丝被,只见斑斑点点都是动情时的痕迹。 一抹红晕悄然爬上了她的脸颊,略一动弹,下身就传来一阵不适,她的眉头只是轻轻皱了皱,就惊醒了一旁安睡的男子。 秦之炎缓缓的睁开双眼,一双璀璨如星子的眼睛好似剔透的宝石,乌黑的墨散在身后,更加映衬出他剑眉星目、风清玉郎,猿臂一伸,就将青夏抱进怀中,声音带着一丝内疚的说道:“依玛儿,对不起,我不知道你还是,你不舒服吗?” 青夏靠在他的怀里,将头枕在他的手臂上,轻轻的摇了摇头,不光是他,就连她自己,也是没想到的。楚离也许在回国的那段时间内因为各种心结没有接近庄青夏,但是她却没有想到就连齐安都没有碰过庄青夏的身子。她缓缓的闭上眼睛,声音低低的,就像是一只小兽一样,轻声说道:“秦之炎,你是在害怕吗?” 明显的感觉到秦之炎的手臂一僵,青夏转过身来,面对着之炎,在他的怀里仰起头来,注视着他的眼睛,双眼沉静,轻声说道:“你不是这样的人,不会这样性急,是因为听了燕回的话,知道楚离要来了是吗?” 秦之炎目光凝聚,好似镜湖封冻,不露一丝波澜。 青夏定定的看着他,缓缓的伸出手来,抚上他清俊的脸孔,轻声说道:“你害怕我会同楚离走,是吗?” 秦之炎看着青夏的眼睛,那么温和柔静,竟然还带着一丝孩子气的悲悯,终于,他淡淡的牵起嘴角,点了点头,道:“是的,我害怕,害怕他会抢走你。害怕你会像在沙旱地的那次一样,随着他就走了。我不能阻止你,不能强迫你,不能用武力将你留下,所以只能希望可以多一些筹码,多一些让你留恋的地方,多一些让你觉得值得珍惜的回忆。依玛儿,我不该把心机用在你的身上,但是我还是用了。” 青夏注视着秦之炎风华绝代的面容,突然觉得心底的那一寸柔软被人轻轻的触动。 秦之炎,凡脱俗如你,也会有害怕的东西吗?尽管早就已经料想到一切,但是听到他亲口承认这一切,还是让青夏的心酸酸的紧抽了起来。她淡笑着抚摸着秦之炎的脸孔,抚过他俊朗的眉,英挺的鼻,薄薄的唇,终于轻轻的笑道:“傻瓜。” “依玛儿,”秦之炎环抱住青夏的肩膀,低声说道:“从很小的时候,我就跟自己说一定不能对什么生出留恋之心,若是强求不来,伤心的总是自己,可是这一次,我真的希望可以留住你,不管用什么办法,都想要努力的试一试。” 青夏埋在秦之炎的怀里,声音闷闷的说道:“秦之炎,你不要对我这样好。” “不,依玛儿,我不够好。”秦之炎淡淡微笑,笑容里带着说不出的苦涩,他的眉眼像是拢上了层层轻纱的远山,让人看不真切。 “我是个自私的人,我身染重病,本就是个没有未来的人,当初在皇陵外的时候,我可以用这个理由放你远行,可是现在,我却自私的想要留住你。依玛儿,就让我在有生之年,好好的照顾你,直到不能继续看着你的那一天,好不好?” “胡说!”青夏眉头突然紧紧的皱了起来,她咬住下唇,伸出瘦小的手臂紧紧的抱住秦之炎的腰:“你不会有事,我也不许你有事。” 之炎的笑意从胸膛里传了出来,青夏小小的脑袋贴在他的身上,抱得紧紧的。 她再也不能允许身边的人离开她,再也不能允许。秦之炎,你就像是山水画中走出来的谪仙,我看不清楚,看不分明,我对你一无所知,甚至抵不上对楚离的了解,可是为什么,直觉让我选择相信你,我愿意相信你说的每一句话,愿意相信你做的每一件事,对于一切事情的因果缘由,都不想再费尽心机的去想去思考去揣度。秦之炎,我这样不计后果的相信,会得到什么样的结果我不知道,我只知道,跋涉了这么久,在这个陌生动荡的环境里步步为营小心翼翼直到今天,终于,还是累了。 在这个浮华跌宕的人世间,只有你的怀抱曾经给过我温暖,就让我不计后果抛却理智的信任你一次吧,从今往后,不会再害怕黑暗,不会再害怕血腥,不会再害怕战争、人心、阴谋、算计,只要有你在我身边,我就什么都不害怕了。 “秦之炎,我会陪着你的。”低沉的呼吸在耳畔响起,女子的眼神像是温柔的河,她轻轻的亲吻着秦之炎的嘴唇,笑着说道:“我会陪着你的。” 太阳没有升起,大地依旧沉浸在一片黑暗之中,青夏靠在秦之炎的怀里,却感觉到阳光拂面的温暖。次日拔营之前,青夏苍须先生的房里取药,刚要伸出手去掀开帘子,就听呼啦一声,穿一身灰色长裘的女子就从里面走了出来,差点撞在青夏的身上。看到青夏似乎微微一愣,顿住了脚步,拧起眉头,沉声说道:“你是什么人?炎字营中怎么会有女人?” 锋利的敌意瞬间逼上,青夏眉梢微微一挑,原本挂在脸上的笑容也渐渐隐去,语调清淡的说道:“你不是女人吗?让开!” 灰衣女子面色雪白,眼窝深陷,轮廓很深,看起来不像是汉人,倒像是胡人的女子。听了青夏的话动也不动的站在原地,冷冷的望着她,眼神中充满了敌意。 青夏心底冷笑一声,突然伸出手去,一把推在女子的肩膀上。灰衣女子哼了一声,身体向侧偏去,竖手成爪,猛地抓向青夏的手腕。 这一抓带着呼呼的风声,一看就可知力度之大,若是被抓住了,青夏这只手不残废也会骨折。见她出手这样狠辣,青夏心头登时一怒,眼神凌厉的一闪,一个后劈式擒拿手,双手成剪的就抓住对方的手腕。 女子不经意间受制于人,顿时一惊,只听她青夏冷笑一声,侧身一个使力,就将她整个人从原地拖起。半弧抡挎,借力打力,嘭的一声甩到一旁。 灰衣女子身形一个偏移,堪堪站稳,没有狼狈的摔倒在地,再转过头来看向青夏时已收起了之前的轻蔑和俯视,变得警惕和敬畏了起来。 青夏嘴角冰冷的看了她一眼,转身就走进了苍须老人的大帐内,独留他一个人在帐外的寒风中挺立。 苍须老人笑呵呵的递给青夏一盒药丸,说道:“这是用并蒂莲制成的香雪丸,是老朽早年从一名云游天下的啇丘弟子那里得到的药方,对殿下的病有奇效。只是并蒂莲向来难得珍贵,所藏不够,这下好了。”ca 第一百零五章 苍茫的大地浩瀚如同冰海,广袤无边,一眼望不到边际。 如火的太阳像是火球一般从地平线下跳了出来,硕大满圆,熊熊燃烧,金灿灿的光芒吞吐天地,在白茫茫的雪原之上,洒下黄金甲般的璀璨光华。 大风起兮云飞扬,猛烈的狂风席卷天地,万千雪浪随之翻转,在半空中舞出华丽的舞步,宛若凌波仙子的最后绝唱。一片苍茫的洁白之中,有低沉的怒吼从遥远的天边传来,像是上古的野兽最后的嘶吼,带着浓烈的煞气和震人心魄的震撼,那些跳动的鼓点在人的血液中奔涌着,和着脉搏的跳动,一点一点的从脚板爬上脊梁,引由内向外的震动。巨大的雪浪由天边汹汹奔来,一排排,一片片,呼啸奔腾,莽莽苍苍,无边无际。 阳光的播洒之下,一个高傲决绝的身影,凌厉如同盛世战神,带着华丽的披甲,踩着层云般的雪浪,拿着明晃晃的嗜血长枪,身后是大片璀璨刺目的阳光,硕大的红日在他的身后缓缓升腾,于天地间勾画出一个绝美的图腾。 马蹄飞扬,嘶鸣怒吼,整片大地似乎也在同时为那个血与火中涅槃而生的天之子叫嚣高歌。 三百年来南楚帝国最为年轻,手腕最为强悍的一代天骄楚世大皇楚离,在血阳的辉映下,一步一步的走上了白鹿原这片浩瀚的热土! 青夏那一瞬,只觉得双眼被猛然刺痛,她抿紧了嘴角,微微昂着头,眼神锐利深邃,一瞬不瞬的盯着楚离那越坚挺挺拔的背脊。 他本该就是这样的男子,雄霸天下,权倾四方,一个凌厉的眼神都可以搅得天地齐齐震动,站在最高的顶点,俯视着这朗朗乾坤芸芸众生,让整个天地都臣服在他的脚下,整片大地都对他山呼海喝。他本就该如同盛世的朝阳,散出喷薄的光彩,铁骑驰骋遍大地的每一个角落,以强悍的态势征服所有的怀疑和反抗。这就是他的宿命,如同星野中的破军凶星,在毁灭中重生,光耀四海,独霸天下。 这才是他,这才是他应该行走的路途。 不是湖心小筑里的那个想要相信一个人的孤寂王者,不是盛都城外那个满眼落寞的男人,不是逐兰夫人身边那个忍辱负重的傀儡,不是沙旱地上那个万毒穿心的病人,更不该是哪个华盖满顶、龙袍加身,却仍旧抛下身段苦苦哀求她留下的情种! 楚离啊楚离,这天下负你,你也负尽天下,可是于我,你却始终保留着一份难得的柔软,你始终不曾有意伤我,可是如今,我却要站在这里,站在秦之炎的身边,站在四国的精兵之前,看着万里奔袭前来营救与我的你,一刀一刀的将你的深情全部凌迟,任漫天的鹰鸩一口一口吞噬掉你最后的温暖。 说到底,我仍旧是一个薄凉的人,请原谅我不能站在这样满心灰尘的你的身边,等待时间将你的伤痕一一平复。请原谅我不能用我的时间和生命去守着你,等待你将往日的仇恨放下。请原谅我还不够唉你,无法做到闭着双眼欺骗自己说,这个男人是全心全意的爱我护我相信我的。 对不起,楚离,请原谅我太过自私,不能容忍一个将自己重重包裹,对整个天地整个人世都戒备森严的男人。我外表坚韧,用坚固的壁垒保护着自己脆弱的心脏,其实它很小,装不下你的雄心报复,装不下你的万里河山,装不下你的怀疑隐瞒、更装不下你那如同熊熊烈火一般炙热的感情。请原谅我不愿意做那扑火的飞蛾,我只是一个生性薄凉的女人,不想去守候那些难以得到的情感,决绝如你,定然终会明白,要么是全部,要么就不要。对于你的怀疑和隐瞒,懦弱如我,只能敬而远之。 长风呼啸而起,漫天飞雪飞扬,黑甲战士从遥远的天边越奔越近,战马喷出的白气汇聚成一片,温热的气浪几乎扑在青夏的脸上。那些腥热的气体有着浓烈的血腥味道,这些出生入死太多次的战马齐齐从远方奔近,带着南疆战马所特有的杀气,如同黑色咆哮的大海。 蓦然间,万千战马长嘶齐鸣,人立而起,齐刷刷的扬起前蹄,呼啸停住,遥遥的对着秦国的精锐铁骑炎字营。 历史总是惊人的巧合,三百年前,大秦帝国分崩离析,南楚家主楚远征就是在这里面对着秦川之虎秦霄海,打响了四国乱离的枪,也正是在这,绝世妖姬苏红云弹奏出了流云殇这样的绝世悲歌,留下了扫荡四合的千古绝唱。 三百年后,时间的脚步缓缓而行,终于再一次停在又一个杀伐的轮回。风起云涌的动荡天下,白雪皑皑的白鹿原上,秦楚两国再一次锋芒相向,拔剑相对! 楚离眼神锐利,脸孔坚韧,好似天神一般背对着蓬勃的旭日,站在万军之前,衣袍猎猎翻飞,长枪银芒闪烁,胯下的漆黑战马和他仿佛融为一体。冷厉的长风倒卷旋舞,漫天白雪在两军之间呼啸而过,扑朔朔好像一场大雪般在三人之间飘飞。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定格,青夏站在秦之炎身边,注视着楚离好似深海的眼睛,周身冰冻,昂仰视。 漫漫的虚空之上,有掌管绝望**的神祗,在低声的,无声的,叹息。 终于扔不够辣手狠心,终于扔不够辣手果决,云满天,霜满地,无尽的悲戚和绝望的天尽头四散翻飞,楚离胸腔激荡,墨飘扬,深呼一口气,却有着血腥的味道在口腔里弥散。他直直的望着青夏,深深的望着,没有半点表情,没有半句言语,没有半点动作,只是那么望着,眼睛里有太多绝望的风景在一一闪现,巨大的风暴在空气里凝聚,让人无法喘息的压抑回荡在六和之中。 大雪飘飞,风垂四野,一年筹划,一年盘算,多少个苦心孤诣的动荡夜晚,多少份沾满血腥的边关谍报,终于还是抵不过关于她的一个消息,有关她的一点苦难。不顾举国之反对,独断独行的率领千军万马,浩荡荡冲入西川腹地,如今面对的却仍旧是这般果断的决绝。 终于,还是来晚了一步,终于,还是错过了时机,终于,还是再一次绝望的擦肩。ca 他这一生,都是在不停的与她错过,年少时,为求自保,将她狠心推开,那些破碎哭喊的声音至今仍旧不断的回荡在他的脑海,在午夜梦回的时候惊出一身的冷汗。归国后,苦心算计,小心试探,终于再一次将她逼走,杳无音讯。波折重逢,本以为一切都已成过眼云烟,未来闲花照月,风清美好,谁知一着不慎满盘皆输,就此天涯陌路。 青夏,庄青夏,你何其残忍,这般蔑视报复于我? 而我,又何其懦弱,要这般无法自控和未能忘情? 大风呼啸,苍白的女子高居在战马之上,一身雪白貂裘,清冷澈骨,风华绝代,有着世所罕见的清丽容颜和高傲的头颅。她站在人群之中,昂望着对面那个和她牵绊纠缠、斩不断理还乱的孤傲男子,内心的波澜有若大海一般奔腾咆哮,过往的一切在脑海中上下翻飞,搅起漫天风雪,打碎了封冻的湖面。 第一百零六章 “无根无家,无国无亲。”低沉的嗓音突然响起,齐安从马背上跃下身来,一步一步的走向跪在四方大军中央的白裘女子,声音寒冷的说道:“那么,是否也是无情无义,无心无肺?” 狂风平地卷起,青夏半仰着头,看着齐安渐渐逼近的身影,苍茫大雪之中,他的轮廓朦胧模糊,明黄色的大裘在璀璨金阳之下,有着炫目的光辉。 齐安面容冷酷,嘴角紧抿,也看不出是什么情绪,一步步的走到青夏面前,突然就伸出手去,就向她的脸孔摸去。 “唰”的一声,一道寒芒陡然袭上,枪挑如雪,璀璨光华如同电闪霹雳,弹丸般雷霆而上,猛然就向着齐安咽喉刺去! 电光石火间,齐安面容一寒,眼梢一挑,顿时回身闪避,宝剑瞬间离鞘,宛若银蛇般回击在银枪之上。 “叮”的一声脆响顿时响彻全场,楚离身形高大,剑眉星目,一身森寒战甲,更衬得他桀骜潇洒,煌煌然璀璨若星。齐安眉眼一寒,新仇旧恨齐齐涌上心头,冷哼一声,挥剑而上,两人之中隔着青夏,突然一人伸出一只手来,各自都想去拉扯青夏的衣角,可是见到对方也有此意图,又同时出手阻止。银枪软剑,闪电交击,顿时交锋在一处,银芒闪动,好似一场密集暴雨。 就在这时,原本淡淡立在一旁的秦之炎突然冷哼一声,一把抽出身旁一名护卫的战刀,横抛入场,羸弱的身体瞬间爆出巨大的爆力,身形飘逸,以不可思议的度猛然冲入场中,叮叮两声脆响,就打在楚离和齐安的银枪和软剑之上。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比起齐安,楚离此刻恨秦之炎之心更甚,蓦然厉喝一声,枪锋横转,向着秦之炎的战刀就猛劈而下。 青夏一惊,惊呼一声。这一声担忧惊呼更是如火上浇油一般,楚离和齐安顿时同仇敌忾,一同向着秦之炎起猛攻。秦之炎体弱多病,但却身手了得,只是战局于他不利,又时刻顾忌着青夏在战局之中,反而事事束手束脚,施展不开,顿时就落入下风。 “秦之炎!”青夏眉梢一挑,站起身来。四人本就靠近,她这一动,几人的武器顿时收势不住,楚离眉头一皱,眼中怒火大盛,但是还是迅闪避躲开,秦之炎也随之跃开。可是东齐太子齐安却不知为何,眼中冷光一闪,软剑顿时向着青夏猛刺过来。 “依玛儿!”“青夏!” 两声惊呼同时响起,楚离和秦之炎不约而同大叫一声,两条矫健的身影迅的向着青夏合身扑上,可是哪里快得过本就挨近青夏的齐安? 眼看青夏就要伤在齐安手中,可是那个苍白纤瘦的女子却突然好似猎豹一般旋身而起,一个十八身相的俯冲式外接泰拳连环腿,一脚狠狠的踢在齐安的左腿上,旋身飞转,在半空中转了两个圈,就半蹲在地上,神情警惕的看着那名曾被她营救的东齐太子。 刚刚那一下子,若是换了普通人,必死无疑,更不用说本该身体羸弱的庄青夏了。 几乎在同时,楚离和秦之炎同时奔至了青夏的身后,秦之炎面色阴沉,眼中头一次露出杀机,手掌一竖,身后大秦炎字营士兵齐齐上前一步,拔出兵刃,厉声暴喝,昇甲齐备,铁血兵寒,声音如同爆破一般,在平地响起,宛若一声惊雷。 楚离长枪寒芒闪动,还没待他做任何招呼,身后的徐权、乐松等人就带着以黑衣卫为主的军机大营众兵士冲上前来,与秦军互成犄角,护卫在青夏三人身后。楚离眼锋冷冽,狠狠的盯着齐安这个生平大敌,眼神几乎要在他的身上剜下肉来! 见太子受困,东齐士兵顿时厉喝一声,声势逼人的瞬间围拢而上,站在齐安身后,闪动着寒芒的铁甲兵器冷冷的指向秦楚大军,人人脸上没有丝毫惧色。 只因为青夏的一个动作,三国兵士顿时剑拔弩张,气氛仿佛是被拉满了弓的弦,随时都可能刀锋相对。 空气里,一片肃杀的冷寂! “哈哈,有趣有趣!”一声放荡不羁的笑声顿时不合时宜的响起,燕回站在战局之外,仿佛是看不到这里面的情况一样,朗声笑道:“好个四国围猎啊,白鹿堡的影子还没看到,你们三人就要先打上一脚了。天下人只道我燕回风流浪荡,采花沾蜜,却不知三位也是惜花之人。安太子,这大庭广众之下,你就这般鲁莽,是否也太色急了一些?” 说罢,就好像是瞎了一样,施施然走在三军阵中,缓缓的来到浑身戒备的青夏身边,一边走还一边说道:“窃玉偷香,也要分上中下三品。在下窃以为,以武力逼迫,是为下品,以利欲诱惑,是为中品,以真情打动、以风采折服、方才是为上品。几位这样强行在光天化日之下,强抢民女,大打出手,不但有失风度,更不尊重女子,视这位姑娘为何物哉?实在是最最下品之策,和几位的地位太不相符。想当年,在下为了一亲东齐宣华世家家主那貌似天仙的舞姬媚儿,孤身潜入宣华大宅,男扮女装,冒充侍女两个月,才能让媚儿心甘情愿的跟着我私奔回西川,三位还是应该好好的跟我学学才是。” 只见燕回走到青夏身边,还十分好心的摆出一个他自认为最具魅力的笑容想要搀扶青夏起身。那浓郁的香气刚一近身,青夏就猛地皱起眉头,厌恶的望了他一眼,缓缓的自己站起身来。 青夏独自起身,燕回也不觉尴尬,反而笑呵呵的收回手来,众人见他得意洋洋的提起当年之事,就连西川的士兵,也不由得紧紧的皱起眉来。 燕回风流成性的名声,世人皆知,他一生所做的荒唐事中,当以两年前孤身潜入东齐大族宣华大宅中,男扮女装冒充侍女两月,最后不但勾搭走了人家的舞姬,更将宣华家主的两名小妾一起带着私奔回了西川,谁知到了西川之后方才知道,其中的一名小妾,已经怀了三个月的身孕。燕回因为此事,被西川大皇狠狠痛斥,罚了他三年的俸禄。此事早已被传的天下皆知,西川百姓更是引以为耻,没想到事件的主角此刻当着其他三国的掌权人,却还这般得意洋洋的当成什么光荣事情一样大言不惭。西川士兵的心脏碎了一地,一个个老脸通红,齐齐为他们的主帅暗道了一声惭愧。 “安太子,你这样做可不对啊。”燕回语重心长的站在场地之中,看也不看周围寒气森森的三方长矛刀兵,他的战袍设计的极有创造性,银甲流彩,却宽袍大袖,貌似楚服,深衣流苏,内罩青绿滕莎,上绣繁复花朵,别样的璀璨夺目,外面却为了应景坠上了层层银色甲片,一身衣物不伦不类,熏的香喷刺鼻,既不像战袍,又不像华服,穿在他的身上如同他的人一般,颇有些颠三倒四的样子。 第一百零七章 四国围猎以一个很可笑的方式画上了句号,面对着百年难遇的四国联手出兵,白鹿堡人很理智的选择了招安投诚。于是,原本呼啸而来准备大开杀戒的四国精兵,很快的就将围猎大会摆在了针对白鹿堡控制的白鹿原地区重新划分的谈判桌上。 从白鹿原回来,青夏就一直躲在大帐里,那些莫名的情绪在胸腔里横冲直撞的翻涌,就像是一锅沸水一样。她本不该是这样的人,别人怎么认为,何时被她放在心上,就算全天下的人都指着她的鼻子大骂她是个妖女是个祸国殃民的叛徒又能怎样?当初被国安部诬陷为是敌方奸细的时候,上天无路入地无门的时候,不也是顽强的挺了过来?那么,现在的她,又是怎么了? 一整个下午,她都在反复的想着白鹿原上每一个人的反应,她甚至在无法抑制的想,若是秦之炎也选择怀疑她,那么楚离会不会就同齐安一起,要杀了她为庄青夏泄恨? 青夏坐在床榻上,缓缓的用钳子拨弄着火盆里的火炭,她不应该这样,她可以忘记楚离,可以忘记两人之间的情分,可以抛却两人之间的回忆和过往,但是她决不允许用这样的方式! 当初在恐怖分子的陷害下,她被国家红a级同级,最后还是以顽强的意志,从恐怖分子控制的地区万里奔袭,更从国家的地下监狱里逃脱,最后在芝加哥炸毁了地方轰炸机,成功营救了国家的高级领导,洗脱了自己的罪名。 当初那样困难的情况下,她都可以依靠顽强的意志和手段还自己一个清白,难道现在就要苟且偷生的顶着杀害庄青夏这个恶名吗? 庄青夏在九泉之下,难道可以瞑目? 杀死庄青夏的人是谁?是懦弱的东齐太子,是他顾虑太多,不敢将她留在身边,才造成了她后来的悲剧。是老奸巨猾的庄父,是他的自私自利,为了自己的事业罔顾女儿的幸福,一次又一次将女儿当成货物一样迎来送往。是心机太深的处理,是他当初的自保,将庄青夏推给了齐安,事后,又是他的占有欲,将已在齐安身边十年的少女强悍的抢回,最后,却是他的疑心和试探,将那名没有任何自保之力的女子扔在那个步步陷阱的后宫之中,任人欺凌,遭人毒打陷害,最终才会在悲惨的绝境中默默的死去。 是这些人联手害死了那个少女,为什么今日他们还有脸站在自己的面前,大声的质问自己? 这个世界是如何的好笑,难道只因为他受过伤上过当,就要像乌龟一样选择摒弃天下人吗? 疑点处处,铁证如山!可是楚离,我在身边那么久,可曾做过一件危害到你的事情?这样的我,怎么就会是你的敌人? 青夏缓缓的站起身来,眼神坚定的看着红红的炭火,她绝对不允许自己这样的懦弱,她已经隐忍了太久,不能再继续忍下去了。这些侩子手打着为死者报仇的旗号,轻而易举的就忘记了到底是谁让庄青夏处于那个绝境之中孤独而亡。 杀死那名柔弱少女的人,不是丹妃,不是南楚那吃人的后宫,更不是什么狗屁不通的命运。而是那些大义凛然、满腔悲愤、貌似痛苦不堪的至亲。 唰的一声,大帐的帘子被人一把掀开,青夏扭头望去,只见牧莲一身黑衣,面容雪白,眼神冷厉的站在门口,冷冷的沉声问道:“你是匈奴人?” 青夏满腔怒火,见这不之客突然驾临,面容登时就冷酷了起来,冷然看了她一眼,眼尾斜斜的扫过这初一见面就充满敌意的女子,寒声说道:“你若是没有别的事,我劝你现在最好马上出去。” 牧莲波澜不惊,脸上好似坚冰封冻,没有一丝表情,只是沉声说道:“我不管你是什么人,现在殿下为了你和三国交恶,随时都有可能兵戎相见,你若是真心为殿下着想,就不应该再继续托庇于炎字营。” 青夏缓缓的侧过头去,冷然说道:“你是什么身份,秦之炎他有没有能力庇护我,愿不愿意庇护我,还轮不你来置喙。你不会天真的以为,只是几句无聊的气话,就可以将我气走吧。” 牧莲也不恼,仍旧冷着一张脸孔,缓缓道:“殿下与燕回等人不同,南楚大皇如今大权在握,独掌楚国所有权利,行事没有顾忌,齐安是东齐太子,家中子弟大多不成气候,也无树敌,燕回虽不是西川皇室中人,但是确实西川皇后的亲侄,大蒙荣宠。他们三人若是联合起来,向我国大皇上表,殿下也护不住你。你以为大皇会同意殿下带回一个和众多人关系不清不白,又身份可疑的人回王府吗?” 青夏冷冷一笑,眼梢淡淡的瞥向牧莲,沉声说道:“你不必多费唇舌,我是不会在没见到秦之炎之前就独自离去,就算你说的都是真的,我也要他亲口对我说一遍才会相信。兵来将挡,水来土掩,麻烦天生就是应该被解决的,这一点,我比任何人都有信心。” 牧莲微微一滞,看着青夏突然点了点头,转身就要出门,想了想突然停住脚步,回过头冷冷的说道:“你不觉得,你已经很久没见到你那个医术不错的弟弟了吗?” 帐帘一拂,就缓缓的合上,青夏站在原地,胸口缓缓的一起一伏,终于一把披上大裘,就走了出去。 眼看着一场大仗就这么泡汤,班布尔等人正在帐中生着闷气,青夏一把掀开帘子,心口登时就被紧抽了起来。 “西林辰呢?” 众人一愣,李显忙答道:“西林辰昨天晚上就走了,青夏你不知道吗?” “走了?”青夏勃然大怒,怒声说道:“去了哪里?跟什么人走的?为什么没有人告诉我?” 班布尔眉头一皱,沉声说道:“昨晚你在殿下的大帐里,西林辰在帐外等了你三个时辰,守门的士兵不让进。后来就跟着南楚来的人走了。” “南楚?” “是啊!”那克多最没有脑子,也没有看出青夏脸上不对,仍旧大声回道:“原来西林辰是南楚大户人家的少爷,他当初也并没在这里落下军籍,所以直接就走了,也没有人阻拦。”ca 青夏脚步顿时一阵踉跄,险些摔倒在地上,难得西林家还剩下什么人?这个孩子这样贸贸然的去刺杀楚离,哪里还有什么生路? “青夏!你去哪?”几人见青夏转身就奔出大帐,不由得大声叫道。 青夏跑回大帐,勉强平息住纷乱的呼吸和思绪。现在这个时候,最不能乱,她现在托庇在炎字营中,为了不给秦之炎带来不必要的麻烦,一举一动都要小心。青夏静下心来,走到大帐的一个箱子旁边,缓缓的打开。 黑色的夜行衣,包头脸的面纱,类似防弹背心的墨铠马甲,垫了软布行走无声的马靴,腰囊里二十枚精致的柳叶飞刀,四把寒气森森的匕,分别绑在双腋下和靴子里,腰部挂着攀爬必用的钩锁,另外,还有火石、钢钉、铁丝等一系列小物件。 第一百零八章 墙角的烛火被缓缓点燃,惨白的月光也从打开的天窗之内投射进来,在空旷的军牢内,洒下惨淡的辉光,一片空旷的军牢之中,白须老者缓缓的抬起头来,眼神平淡的看向青夏,微微的咧开嘴角,点了点头,露出一个慈祥的微笑。 “两个月前,我和安太子见了面,才知道原来你不是我的女儿。” 老人淡淡微笑,笑容有着青夏看不懂的苦涩,她紧张的向后靠去,眼神四下游动,扫视着每一个角落,几十个绝杀的计划在脑海中升腾,反复的思量着可能出现的任何一种状况。 然而庄典儒却仿佛没有注意到青夏的敌意一样,声音像是秋天的桑叶,有着沙哑低沉的好听,“这两个月,我一直在想,若是你真的是我的孩子,那该有多好。夏儿性格懦弱,优柔寡断,难当大任,除了一张好皮囊,哪里像是我们庄家的孩子,我又怎么会有这样的孩子。” 青夏冷哼一声,沉声说道:“所以你就屡屡利用她,先是用她迷惑齐安,用她来保住你们庄家在齐国的地位,其后又将她送给楚离,见她不得势不受宠,就扔她在南楚后宫中孤立无援独自等死吗?” 庄典儒微微一笑,沉声说道:“能为统一大业做出贡献,是她的荣幸。她若是能够理解我的用心,一定也会感激我的。” “放屁!”青夏冷喝一声,冷然说道:“你根本就不配做她的父亲!你利用她欺骗她,口口声声什么天下苍生,世间百姓,可是你连你的家人都没无法保护,还屡屡将她们推进火坑,还谈什么天下苍生?你带着几名对你有用的至亲逃到南楚,却害得东齐庄氏一族满门惨死,你为了自己的私心,为了自己的理想,抛妻弃子,负尽亲人,还敢坐在这里大谈什么仁义之道天下之道?你就是一个走火入魔的疯子!” 冷厉的声音回荡在寒气森森的军牢之中,青夏双目喷火,声音清厉,带着刀锋一般的屡屡寒芒。可是庄典儒却好似丝毫不在乎一般,他淡笑着看着青夏,轻声说道:“真像啊,有时候你和他真的很像,一样的偏执,一样的固执,一样的性如烈火,可是这样的两个人,是不可以在一起的。” 青夏皱着眉头冷眼看着这个老人,一丝危机感在心底渐渐的升腾起来,庄典儒淡笑着说道:“他应该是孤傲绝世的煌煌王者,应该站在绝顶之上俯视着芸芸蝼蚁般的众生,应该拿起天神赐予的刀锋凶刃,将四海囊括,不该被你牵住了他前进的脚步。” “你不觉得很奇怪吗?”老人突然眼睛一眨,沉声问道:“不觉得为什么夏儿一介普通少女,一个普通的血肉之躯,却能承载你的武艺你的身手你的强悍的体能,甚至不惧毒素,百毒不侵?” 青夏双眼猛地大睁,失声叫道:“你知道我的来历?” “我们洞悉一切!”庄典儒高深莫测的笑道:“我们的眼睛看的很远,看得到天地的尽头,看得到时间的脉络,看得到命运的轨迹,看得到星辰的陨落。他们以为派来你这一缕幽魂,就可以停止我们前进的脚步,就可以阻住住时代的前行,就可以让战乱继续在大地上肆虐下去吗?他们错了,没有人可以阻止我们,四海终将归一,天下将在一片天空下,仰望着一个人的统治,统一的脚步不可阻挡,不论是什么人,什么力量,什么命运。” 青夏眉头紧锁,她仔细的看着这个苍老的老人,终于缓缓的沉声问道:“你们是谁?他们,又是谁?” “他们,便是这个大6动乱的命运。”庄典儒的神情突然变得激愤了起来,他眼睛闪过一丝锋芒,沉声说道:“这个大6,好似被下了诅咒一般,战火、乱离、征战、人民的血泪和枯骨埋葬在每一寸土地之下,每隔三五十年,定然会有巨大的战争爆,就连当初在大秦的一统之下,也有无数的诸侯,无数的藩国,无数的战争和动乱,从未有一日统一过。这是不正常的,我们知道,有人在干预一切,有一只大手横在华夏的路的上空,扭转推动着历史的进程,阻碍着国家的统一。” 青夏一愣,陡然想起了前阵子她百思不得其解的犬齿结构地形和分配商业,眉梢顿时轻轻一挑,沉默的听着庄典儒的声音,不去打断。 “而我们,就是逆天者,我们要改变这个大6的命运,不再让百姓流离失所,不再让苍生卷入战火,我们要构建一个大同的社会,总有一天,时间再无纷争,再无血光,百姓和乐生活,这就是我们的目标和理想,并且终有一日会达成现实。” 大同社会?倒不如说是**。 她冷冷的看着这个几乎有些癫狂的老者,冷冷的开口说道:“你们是自称天道的墨者?” “你果然很聪明。”庄典儒嘉许的看着青夏,十分开心的说道:“夏儿就从来不理解我的思想,枉费我从小那样艰苦的训练她,给了她一身本事,当初我们离开东齐的时候我让她留在东齐做探子,随时向我传递东齐的消息,她不肯,最好竟然还引得大皇的怀疑,为了大业,我不得不喂她服下了剧毒,没想到上苍竟然让你取代了她,开始的时候还险些蒙蔽了我,我百般试探你,只当你是失去了记忆,忘记了重要的事情。没想到你竟是命运安排来乱我棋局的人,你若是我的孩子该有多好。” “什么?”青夏猛地瞪大了眼睛,沉声说道:“是你杀了她?” 庄典儒点头说道:“是,她已经没有存在的必要了,还会让大皇对我生出怀疑,我必须将她处死,她不是个为了大业献身的墨者,在九泉的门口,还有无数志同道合的战士在等待着她,她不会孤单。” 好似一个惊雷打在青夏的心头,她的双眼登时迸射出强烈的精芒,好似刀子一样一刀刀割在老者的肌肤上,冷然叫道:“你这个丧心病狂的疯子!” 庄典儒不以为意,仍旧带着狂热的神情大义凛然的说道:“我们是有着更加远大崇高的目标,历史终有一天,会证明我们是正确的。” “正确个屁!”青夏破口大骂道:“什么四海归一?什么天下大同?这个天下有多大,只是你眼睛看得到的巴掌大小的一片天吗?四海之外,六和之下,都多少土地,有多少人民,你那浑浊短浅的眼睛又能看的多远?全部统一在一个旗帜下,做你的春秋大梦!只要有人在的地方就有阴险,就有利益,就有分赃不均引起的战争和争执。人对物质和权利的渴望永远没有终结和满足的那一天,下层的人民不会永远满足于做一个蝼蚁,只要有统治,就有反抗,就有战火的波及。天下大同不过是一个虚无缥缈的梦幻,你竟然为了一个永远也不可能实现的梦想去残忍的杀害自己的女儿,你简直就是一个变态!” 庄典儒一愣,青夏的话语像是一柄柄尖刀一样插进了他的心里,让他的脑袋顿时疼了起来,可是他已经陈蜜于此太多年,很快他的就马上摒弃了那些在他看来全部都是谬论的话语,摇着头说道:“你们不会明白的,只有我们自己才知道,我们是正确的。” 第一百零九章 如果高高的苍穹上,真的有天神在睁着智慧的眼睛俯视着下面的芸芸众生,那么我的到来,是否也是环环命运的重要一环? 如果每一个人的存在都肩负着一种苍天赋予的使命,那么我的到来,是不是就为了将你完全推入深渊,彻底的毁灭? 如果一切再重来一次,我到底还会不会再一次选择这样波折而坎坷的一生,还是情愿死在东京街头,让冰冷的雪覆盖住我无头的尸体。 “楚离,”青夏的声音都几乎在微微的颤抖,她不可抑制体内那无法言明的巨大无力感,眼神充满了无奈和悲伤,“我知道,无论我说什么,你都不会相信,可是,可不可以给我一个解释的机会?这不是我的本意,我没有杀死庄青夏,我不是阴谋颠覆大楚的奸细,我是借尸还魂的异世幽魂,庄典儒不是好人,他居心不良,会对你不利……楚离,求求你,相信我,他们会毁了你的……” 楚离的眼神像是一片漆黑的大海,渐渐的失去了光芒,就连那些愤怒、绝望和痛苦都渐渐消失了去。剩下的,只是那么深的悲哀,那么深的淡漠,那么深的疏离,青夏直愣愣的看着楚离,看着他身上那种黑暗的杀气渐渐远去,转而覆上的只是冰冷的森寒,就像是北地雪山顶峰上的冰棱一样,失去了全部的温度。青夏的嘴唇都在颤抖,想要开口,可是出口的声音,却好似绝望的小兽,她缓缓的伸出手去,想去拉住楚离的衣衫,就像是去拉住最后一丝希望。 突然,只见一道白亮的利箭突然唰的一声激射而来,沿着青夏的手背划过,带起一溜鲜艳的血腥,将她的动作止在半空之中,银色的利箭狠狠的插在地上,箭尾微微的颤抖,像是一片风雨中的叶子。 “你还想说什么?” 冰冷的声音突然在头顶响起,青夏猛地抬起头来,注视着楚离已经完全变得冰冷、没有一丝温度的脸颊,心底的那一丝希望,终于深深的沉下去,沉下去! “你是不是还想告诉我,这个人你并不认识。”坚若生铁的声音一点一点敲碎了浓郁的夜色,鲜血从他的身体里不断的涌出,他的脸色十分苍白,可是眼睛却一寸一寸的冷了下去,淡淡的冷笑,不知是在自嘲还是在嘲弄别人,“是不是还想告诉我,三更半夜,你这样一身打扮出现在这里,只是兴之所至随意逛逛?我到底有多愚蠢,会这样一次又一次的眷恋于你?” 楚离突然一步一步的走上前来,带着毁灭一切的黑暗气息,脸孔都几乎在恶狠狠的扭曲着,漫天的流火照射着他苍白的脸颊和墨色的战甲,有着刀锋一般锋利的锐利,他几乎是咬牙切齿的痛声说道:“你知道吗?我真的想把以前那个懦弱的自己活活掐死!” 眼眶在瞬间变得通红,可是单薄的女子就那样站在那里,紧紧的咬住颤抖的嘴唇,硬是不让一滴眼泪留出来。她深深的呼吸着,胸口剧烈的起伏着,缓缓的,缓缓的,挺直了背脊,微微的昂起头来。一张苍白的脸,就像是血污里洁白的莲花,那毫无血色的素颜之上,有斑斑狰狞的鲜血,她昂挺立着,渐渐的让自己平静下来,然后转过头去,看向森冷的男子,轻轻的苦笑,微微的摇头说道:“能解救你的,只有你自己,如果你自己拒绝逃生,那就只能沉沦。楚离,庄青夏已经死了,现在,你也杀了我吧。” 缓缓的闭上眼睛,微微的扬起头来。长风陡然卷起,吹掉了青夏头上的黑巾,万千青丝陡然散落在狂风之中,狂乱飞舞,就像是破碎的蝶翼,青夏闭着眼睛,脸孔尖瘦苍白,纤细的颈项雪白一片,漆黑的夜色妆点在她的身后,一行眼泪突然从她紧闭的眼睛里流出,划过她消瘦的脸颊和尖尖的下巴,滴在一片漆黑的夜色之中,飘零在漫天的风雪里。 楚离的眼睛微微眯起,冷冷的注视着这个两年来无数次出现在他梦中的女子,看着她乌黑的长,消瘦的脸颊,挺拔的背脊,抿紧的嘴唇。那是他永远也无法逃脱的梦魇,注定要拆磨他一辈子。究竟是哪里出了差错,让他们一步一步的走到了今天? 他渐渐的转过身去,一步一步的远离了那个心目中最完美的归宿。 迈开步#######了初次相遇的那个午后,她站在兰亭大殿之中,目光不再如曾经的那般柔弱,充满了自信的光辉,她高昂着头,冷冷的逼视着自己,语调铿锵的说道:“有什么条件?有什么目的?背后代表是哪支势力?摆明车马的说出来,我才可以考虑到底我们有没有谈下去的必要。” 那一天,她的脸上充满了自信的光彩,那是他在别人身上从来没有看到过的。是鲜活的、热烈的充满了希望和热情的。 所有的一切,都是从那一天开始,以后的种种,都像是宿命的纠缠一般,千丝万缕的丝线将他们紧紧的缠绕在一起,挣不脱,砍不断,只能被网在其中,无处可逃。 他一步一步的踉跄的向前走去,脚步微晃,身旁是惊慌失措的一众南楚臣子,胸口的血液一滴一滴的洒在每一步路途上。回忆像是一把巨斧,一下一下的砍断了他和她之间的全部联系,那些携手的岁月,相拥的夜晚,并肩战斗的画面,在他的心底轰然倒塌,就像是一片片燃烧的草原,呼啸着,吞噬了一切重生的希望。 直到这一刻,他才绝望的意识到,原来他已经这样深深的爱上了她,那些绝望而求不得的爱情,日日夜夜的吞噬着他的血肉,像是一只只嗜血的虫子,在他的血液里叫嚣,将尖锐的牙齿深入他的骨髓,一点一点的钻到心里去。原来在很久很久以前,甚至是在兰亭大殿的初次相遇,他就已经意识到这个女人不是那个害羞腼腆的孩子,不是那个他自觉愧对、无颜直视的女子。她是自信的,冷静的,充满生命力的。所以跟她在一起的时候,他才可以确定自己也是活着的,是有血有肉的,而不是在黑暗里独自爬行,像是匍匐的狗一样的芶活着。ca 他爱的那么深那么沉,连他自己都被自己蒙蔽了,他固执的不去仔细的探查她身上的问题,仿佛不去看,一切就会那样完好无损的继续下去,他一直在自欺欺人,终于还是等到了这一日,伤口被人一把撕开,连血带肉,痛彻骨髓。 你知道吗?我是真的想,把那个懦弱的自己,活活掐死! 活活掐死! 活活掐死!!! 寂寞的背脊终究停在那里,面前是全神戒备着的南楚黑衣卫,原本的袍泽之情也被眼前这样肃杀的局面给深深的抹杀了,所有的刀锋利箭都狠狠的对上了青夏娇小的身体,只待楚离一个手势,就会射出万千锋芒将瘦弱的女子,片片凌迟。可是那个沉默的男人却仍旧沉默着,他背对着青夏,想要再开口说什么,然而终于还是咽了下去,拖着沉重的步子,一点一点的隐没在南楚众军之中,胸膛里破碎的话语渐渐汇聚成一个声音,在他的脑海里疯狂的叫嚣,但就是无法突破那最后仅剩的一点尊严。 第一百一十章 苍风呼啸,白雪茫茫。浩瀚的雪原上一片漆黑,肃杀的气息在半空中弥漫,无数漆黑的黑木鸟尖鸣着飞过苍茫的大地,那些绝望的声音恍若是黑夜的精魂,在半空中洒下破碎的火焰。大风吹起猎猎的长袍,森冷的铠甲之下包裹着军人们坚挺的身躯,渴血的战意在骨髓里翻滚,熊熊的在脑海里叫嚣翻腾,血红的圆月之下,秦楚大军对阵在白雪皑皑的白鹿原上,狂风平地而起,卷起了漫天的雪末,像是锋利的刀子一样,狠狠的抽打在人的身上。 秦之炎率领着北秦三万铁血炎字营士兵,遥遥的站在一箭之地外,银白铠甲,眉目英挺,那向来温和闲淡的脸上寒霜遍布,有着噬人的冰冷和喷薄积压的怒意,他冷冷的看着这边仿若是隐没在漆黑夜色之中的南楚大军,突然扬声说道“楚离!放了依玛儿!” 黑暗中的王者低沉一笑,仿若是听到了世间最好笑的笑话,他轻轻的转过头去,对着身后的士兵使了个眼色,然后,一个绑人专用的十字棍就被四名士兵抬了上来。 青夏一身漆黑衣衫,面色苍白,墨飞扬,被死死的绑在木桩之上。突然只听嘭的一声,木桩被狠狠的插在雪原上,青夏衣衫单薄,俏脸惨白一片,熊熊燃烧的火把之下,血迹在她的脸上蜿蜒出狰狞的痕迹,长风陡然而起,青夏的长瞬间漫天飞舞,狰狞盘旋,好似无数黑暗之蝶,挥舞着干枯的翅膀,在九天之下转下华丽的旋舞。 浩瀚的雪原之上,苍白的女子衣衫染血,墨飞扬,独自矗立在秦楚大军之间,在她的两侧,是当世最为桀骜耀眼的两名傲世王者。苍风平地而起,雪雾漫天席卷,两年前的沙旱地一别,历史的巨轮再一次将三人纠缠在一处,剑锋相指之下,是物是人非的沧桑巨变,时光荏苒,风云再次凝聚,两军再次对垒,所为的,却仍旧是那一个怒冲冠为红颜的理由! “依玛儿。”秦之炎声音低沉,带着一丝刻骨的怜惜和愤怒,他的目光从青夏的身上转过,死死的盯在楚离的身上,终于还是缓缓的扬起头来,将双眼闭上。过了一会,再缓缓的睁开时,已经一片清明。看不出任何冲动和震怒,只是温柔的看着青夏,森冷的头盔下,嘴角温柔一笑,声音清淡但却那样清晰,柔和的传到青夏的耳朵里。 “别害怕。” 苦苦忍了太久的眼泪,终于潸然而下,滑过青夏雪白的肌肤,被北风呼啸着吹干。千言万语在胸腔里凝聚,无数的抱歉悔恨将欲冲出,可是话到嘴边,却找不到一种适合的表达手法。 西林辰千穿万孔的尸体,庄典儒炙热疯癫的眼神,一连串无法摆脱的阴谋陷阱和永远也无法洗去的不白之冤。在这一夜将她的坚强,将她的冷静,将她那些引以为豪的自持和聪明完全摧毁,她不再是那个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级特工,她不再是那个永不服输从不低头的倔强女子,重重的打击之下,她终于卸下了那些坚固的壁垒,像是一个毫无任何防备的脆弱的孩子一样,泪眼滂沱! 这是一场由上天主导的乱世血肉的饕餮之宴,他们都是被网在其中的棋子,谁也逃不脱。 “呵……” 低沉沙哑的笑声突然响起,楚离像是一个从地狱爬出的修罗一般,突然状似慵懒的摆了摆手。 “准备!”乐松突然高喝一声,所有的弓箭手闻言猛然拉满圆弓,森森的箭头全都对准了银甲闪烁的炎字营,像是一群吞噬天地的饿鬼。 “放!”瞬时间,天地震怒,草木含悲,万千蝗蝗之箭在半空中组成一片密密麻麻的黑网,在血红的月光之不,赫然冲向炎字营大军,身经百战的军人们迅举起藤木盾甲,砰砰之声响彻天地,但是尽管这样,仍旧有流箭射入人群,一片人仰马翻下,惨叫声划破天苍穹,交织成这世间最为惨烈的乐曲。 “退后!”秦之炎厉喝一声,带着炎字营向后退去,到了射程之外才停下脚步,楚离将青夏放在楚军的最前面,这就断送了秦人弓箭反击的机会,如今的战局,完全是一面倒的趋势,即便秦之炎再是世无匹故,也不得不暂避锋芒。 “哈哈!”楚离突然朗声太笑,声音放肆的回荡在白鹿原的荒野之上,“大名鼎鼎的炎字营原来这般的不堪一击,盛名之下,真是令人失望!” 秦之炎高居于战马之上,仍旧是那副沉静的表情,沉声说道:“楚离,放了依玛儿,这不关她的事,像个男人一样与我一战,不要牵连于她。” “我并没有怎么样她啊。”楚离突然冷笑着,带着戏谑的口吻说道:“能杀她的人,只有你!” “来人!”楚离突然眉梢一扬,时那几个士兵使了个眼色,爆裂喝道:“既然三殿下深夜前来,就让我们好好的亲近亲近。” 乐松战旗一挥,四名士兵一把抬起青夏,走在楚军之前,身后跟着南楚大军,一步一步催命般的向着炎字营走去。 战旗一挥,停住,弯弓,搭箭,利箭瞬间如蝗蝗密雨,再一次凶悍的划破天际。 炎字营慌忙后退,尽管有盾牌挡隔,但是仍旧有人受伤。鲜血瞬间在黑夜里弥漫,食腐的鹰鸩在半空中盘旋,等待着死亡过后的华丽盛宴,人命如同麦子一般层层倒下,血腥的气味顿时冲进四肢百骸,痛彻骨髓的疼痛从脊梁爬进大脑,疯狂的撕扯着青夏的每一条神经。青夏瞪大双目,目赤欲裂,突然猛地转过头来,怒视着楚离,厉声尖姹道:“楚离!不要给我一个恨你的理由!” 楚离冷冷的转过头来,目光寒冷,带着嘲笑的不屑,邪魅的轻哼道:“恨我的人太多了,也不差你一个,你以为,我会在乎吗?” 短暂的力气丧失、浑身酥软渐渐过去,青夏的眼睛渐渐清明了起来,她冷冷的望着楚离,几乎是狠狠的一字一顿的说道:我从不欠你什么,从兰亭大殿开始,就是你一直在不停的逼迫于我。我的所作所为,苍天可鉴,日月可表,你但凡还有一丝理智和头脑,早晚会明白今日所做的一切有多么愚蠢。” 楚离冷哼一声,连话都不愿意再多说一句,只是再次决绝的挥下手去,漆黑的箭雨覆盖天际。 秦之炎站在队伍的最前方,利箭像是暴雨一般的席卷而上,青夏顿时失声尖叫,对着秦之炎大喊道:“走啊!” 再也忍耐不住胸腔里绝望的喷,青夏泪流满面,声音悲戚的无法自抑,悲凉的对着秦之炎说道:求求你,走吧,离开这!秦之炎,依玛儿这一生最对不起的人就是你,走吧,不要再管我了!” 秦之炎不动如山,眉目英挺,平日里看起来略显孱弱的身躯陡然间好似高山一样的稳稳矗立,决绝凌厉的面对着嗜血凶残的楚人,像是一只搏击飓风的白鹰,有着坚韧不屈的意志和众神仰望的顽强。 第一百一十一章 天地间一片死寂,入目是一片苍茫的雪白,脚上的刺痛突然尖锐的传了过来,脸色苍白的女子缓缓的睁开双眼,短暂的晕眩之后,就看到一只通体雪白的动物,正张开鲜血淋漓的巨口,狠狠的咬在她的脚踝上! 身体抢在思维之前做出了反应,顿时摸出了腰间的柳叶飞刀,凌厉的就射向那只洁白的小兽。 嗷的一声惨叫,飞刀猛地狠狠的插进小兽的腹部,雪白的类似于小狗一样的动物顿时向一旁倒去,呜咽了两声,似乎在奇怪这个原本已经死去的人,为什么会突然动起来一般。可是毕竟是有了畏惧,绕着青夏转了两转,示威的愤恨了两声,像是做出了什么决定,小兽突然尖鸣一声,就向着远方跑去! 青夏颓然松了口气,想来在这样冰冷的环境里已经将自己冻伤,不然方才那一刀是绝对足以取了那小兽的性命的,这样野生的野兽向来狡猾,若是让它们逃脱然后回来报仇,自己就真的大难临头了。 不过若不是它不知死活上来咬自己,自己可能就要在这茫茫的雪原里被无知无觉的冻死了吧。 青夏自我安慰的想着,缓缓的站起身子,四下的打量起这个地方来。 看来是两军的交战,尤其是投石机的使用,引了大地的崩塌。 这时代的白鹿原和青夏记忆中的黄土高原已经生了极大的改变,在西川压粮队的时候,她就辗转的现,这时代的所有帝王,都十分有先见之明的注意到了对环境的保护,这一点,不得不说是一个奇迹,在这里所有的农耕开,林木的采伐,都是在有限度的进行,所以水土流失的现象在此时没有半点显现,将来千沟万壑的黄土高原在此时竟是一片郁郁葱葱的平原。 而白鹿原这块地方,由于地理结构的特殊,形成了常年的冻土地表,相当的脆弱。所以,在遭到大规模的重击之后,雪原开裂,带动冻土的地层瓦解,就裂开了这样巨大的口子,将她吞没其中。说起来,还真是百年不遇的倒霉。 不知道落了有多深,仰头望上去,只是一条灰白的影子,根本看不到天空,四下里全是白茫茫的大雪,在上面时看到的那条地壑不过是两三米的宽度,可是下面却很宽阔,足足有三四十米,两侧极为狭长,且七拐八弯,一眼望不到边际。 想来自己落下来的时候,沟壑两旁的积雪一定一同崩塌,自己这才幸免于难的没有摔死。她四下张望了一圈,只见一道长长的痕迹,横在雪地上,遥遥的指向一片狼藉凌乱的雪堆。青夏顿时醒悟,看来自己是被大雪掩埋了,那只白色的小兽应该是闻到了自己的味道,才将自已从雪堆里拽了出来,费了好大的劲,刚想要大吃一顿的时候,却把自己咬醒了,还挨了一刀,真是有够倒霉。 那小东西看起来不过小狗一般大小,没想到竟然那么大的力气。 青夏突然有些后悔刺了它一刀了,怎么说,它也算是自己的救命恩人。 想到这里,青夏突然一愣,瞬时间好像有一颗刺一样狠狠的插在脑袋里,她的面色登时变得雪白,记得当时掉下来的时候,楚离是跟自己一起掉下来的,那么现在,他在哪里? 青夏猛地从地上跳起身来,顾不上去想别的。她几步跑到那个雪堆旁边,手脚并用的翻找了起来。 地壑里的阳光十分暗淡,现在外面也许只是下午,可是这里面却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大约两个时辰之后,青夏手脚麻木的站在雪地里,心底是大片大片冰冷的苍凉,她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不过看身体并没有冻僵,就知道时间并不是很长。楚离和自己一同掉下来,那就不应该离自己太远,可是她几乎翻遍了方圆十几米的地方,仍旧是一无所获。 不可能被埋的太深,青夏按住太阳穴,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这个时候若是太过于激动和慌乱,只能加快两人死去的度。 夜色渐渐笼罩大地,空气里的温度越来越低,青夏昨晚为了行动方便,只穿了一件单薄的夜行衣,此刻寒风呼啸,不断的吹在她的身上脸上,她知道若是再这样下去,很快自己就会被冻死了。 摸出身上的火折子,微弱的光芒驱散了一片黑暗,青夏哆哆嗦嗦的抱着肩膀,缓缓的向前走去,将搜索的范围渐渐扩大。 没有,没有,到处都没有! 青夏整个脸颊都已经被冻僵了,她站在雪地里,一双脚已经被冻的失去了知觉,深壑之中的冷风呼啸着,比外面还要寒冷,青夏已经被冻透了,可是还有那么一丝意志在苦苦的支撑着,让她一步一步的向前挪去。 不能就这样不明不白的消失不见,不能一辈子带着对他的愧疚活下去,就算是尸体,也要翻出来。 苍白的女子面容坚韧,缓缓的沉吸了一口气,拨出了靴子里的匕,双手在脸上狠狠的搓了一把,眼睛在地上搜索了一遍,一眼就扫到了那只小兽蜿蜒逃跑的痕迹。 两人一起掉下来,不可能一个人就会凭空消失不见,除非被小兽拖回了洞里。 追踪向来是青夏的拿手好戏,何况在这样茫茫的雪地里,不出片刻,就给青夏现了拖拽的痕迹,她顺着雪痕渐渐向前走去,走了大半个时辰,终于借着微弱的火光,看到那些野兽的巢穴。几只绿莹莹的眼睛突然出现在黑夜里,青夏手握着匕全神贯注的紧盯着那几只野兽,微微半伏着身子。还没等她做好准备,那些野兽就呼啸着集体冲了上来。 尖锐的鸣叫在半空顿时响起,锋利的爪子和牙齿像是一柄柄利刃一样向着青夏冲来。原本的僵硬和寒冷霎时间不翼而飞,多年的原始丛林作战经验,让她对任何豺狼虎豹都有着精锐的作战能力,娇小的女子眼神锐利,听声变位,顿时飞身而起,两脚成剪刀状,猛地就夹住一只野兽的脖子,腰力一拧,只听咔嚓一声,一只野兽登时挂了。一旁的野兽哀鸣一声,张开大口猛地咬了上来,一口咬在青夏的小腿上,青夏冷然一哼,匕由上轰然插下,一下就扎透小兽的头颅,大股的鲜血飞溅而出,青夏猛甩了一下被咬的小腿,只听哐榔一声,一颗碎裂的牙齿从小腿上掉了下来,原来那野兽竟然咬在了绑在小腿上的刀鞘上。 身旁还围着三只体型稍大的野兽,青夏眼光森寒,缓缓的向着洞穴走去,几只野兽随着青夏的脚步缓缓退后,似乎在小心的警惕着什么。然而眼看着青夏就要靠近他们的洞穴,顿时间群起而攻,其中还有一只腰腹带血,正是之前被青夏伤了的那一只。 顾不上什么知恩图报了,青夏暗道一声得罪,眉眼凌厉,双手匕森寒,只听尖锐的哀鸣声接连响起,不出片刻,就留下了一地的鲜血兽尸。 第一百一十二章 这一天一夜,青夏太累了,像是经历了很多场生死一样,一颗心几乎被磨损的失去了鲜活跳动的力量,再加上长时间没有进食,又在大雪中被冻个半死,见到楚离之后,她就哭晕了过去。 宽阔的洞穴里,点着一堆火,楚离将外面那几只白色小兽扒皮取肉,放在火上慢慢的烤,香味缓缓的飘散,金黄色的油一滴一滴的落在火堆里,出滋滋的声响。洞里渐渐变得温暖,猛烈的寒风在外面呼啸着,可是一点也影响不到里面的两人。楚离转过头去,看着躺在一旁的青夏,冷硬的面容微微有些动容,也许只有这样荒芜漆黑,没有其他人在的地方,他们两人才可以这样安然的相处。 青夏从来没有这样安静的躺在自己的身旁,楚离看着她,只觉得一阵恍惚,就好像两人仍旧呆在兰亭大殿一样,所有的一切都没有改变,她仍旧是自己的妃子,现在是在午间小睡,待会醒来之后,就会陪着自己吃饭下棋。 如果真的是那样,那该有多好。 孤傲的王者突然咧开了嘴角,微微一笑,这样的笑容已经很久没有出现在他的脸上了,说不清楚有多久,早就算不清楚了。 他被大雪覆盖的地方,其实离青夏并不远,青夏甚至几次都找到他的身边,最终差之毫厘的离去,慌乱中,又找错了方向,就来到了这里。那么大的地壳塌裂,并不是只埋葬了自已两人,炎字营几名靠近沟壑的士兵,还有几名前来拉扯自己的士兵,都一起掉了下来,只是不知道现在在什么地方罢了。也许早就已经被冻死了,青夏在洞穴里见到的尸体,就是楚离的一名护卫。她大惊之下,加上又以为只有自己两人掉了下来,自然就把那具血肉模糊、看不清头脸的破碎尸当成了他。为此灭了这奇怪的小白兽一家的性命,也算倒霉。 不过也正因为如此,才让两人卸下了防备之心,不然以在上面的那种敌视,即便在这下面见面,以她的性格,只怕也是要大打出手吧。 楚离嘴角牵动,会心一笑,两年不见,她的脾气似乎也并没有好许多。 其实,他不知道的是,青夏也只有面对他的时候才会那般暴躁,就像命定的克星一样,似乎见到了就想火。 火把噼啪燃烧,突然爆出了一丝火星,险些落在青夏的头上,楚离一愣,连忙去想将青夏的长挪个地方。谁知手上突然一痛,那只白色的小兽突然从青夏身边跳起来,猛地一口就咬在他的手腕上。 这巴掌大小的小兽比没断奶的小狗还小,牙好像还没长齐,咬在楚离的手上连疼的感觉都没有。他不耐烦的一甩手,就将小兽甩的老远,小东西雪白的一团,肉呼呼的,在地上滚了好几个圈,晕头转向的划着步。好一会才站稳了脚步,瞪着绿莹莹的小眼睛看了一会,又噔噔噔跑回青夏的身前,护卫一般的对着楚离呲牙咧嘴,瞪着眼睛作凶狠状,看起来倒真像个忠心耿耿的小狗。 没想到被青夏抱着大哭了一场,反而将这个小东西收买了来,楚离不屑的看了它一眼,暗道你爹妈叔伯兄弟姐妹都被人家杀了,见人家厉害就芶且偷生的摇尾乞怜成了哈巴狗,还真是让人瞧不起。 一个动物能有什么智商,但是还是看出了楚离对它态度不友好,小白兽突然扬起脖子,冲着楚离嗷嗷叫了两声,楚离不耐烦的猛地转过头来,狠狠的蹬了它一眼,没想到这家伙果然是个欺善怕恶的主,楚离这一瞪也果然有气势,小白兽顿时呜咽一声,嗖的缩起脑袋,跑到青夏身边,拱来拱去的钻进青夏的怀里,隔着缝隙眨巴着眼睛谨慎的望着楚离,却再也不敢叫唤了。 被那小兽一阵乱动,青夏恍恍惚惚的也幽幽的醒了来,这一觉睡得很不踏实,乱七八糟的梦魇一个接着一个,以至于她睁开眼睛的时候竟然不知道身在何处,小白兽个现青夏醒来,兴奋的嗷了一声就窜到青夏的面前,摇头摆尾,青夏一时间有些恍惚,看到了它记忆才缓缓的回笼,昏倒前那一幕陡然回荡在脑海之中,顿时大惊失色的向一旁慌乱的找去,却一眼就撞进了楚离明亮的眼睛里。 原来,并不是做梦。 一口气终于松了下来,青夏缓缓的低下头,用手捂住胸口,深深的呼吸着。 只是一个动作,却足以表达万语千言,楚离看着青夏的表情,两年多来,心里次有了一丝温暖的感觉。他面容不变的转过头去,继续烤着架上的猎物,一时间根本不知道该跟她说什么。想了想,突然记起她的脚上是有伤的,深深的吸了口气,在心里暗暗鼓了两次劲,才猛地转过头去。 “你身上的伤怎么样?” “你身上的伤怎么样?” 两个声音同时响起,出口的话,也是一模一样,话音刚落,两个人就有些大眼瞪小眼的傻了,尴尬的互望一眼,就各自转过头去。 “嗷!”的一声尖叫突然响起,搅得沉默中的两人同时一愣,转头看去,却是那个小白兽从青夏的怀里跳了出来,雄赳赳气昂昂的站在地上,对着青夏摇了摇尾巴,然后转过头去看向楚离,点了点胖乎乎的下巴。突然跳到楚离的方向做出一幅挺胸瞪眼的样子,呲着尖尖的小乳牙貌似凶狠的叫了几声,然后又猛地跳到另一个方向,神情委屈,可怜的用两只前爪抹着眼睛,摇头晃脑的呜咽着,一幅被欺负了的样子。然后又跳到楚离的方向,做出了刚才的那番举动。反复几次之后,小白兽摇着尾巴跑到青夏的面前,咬住她的裤腿,撒娇一般的拉扯了两下,呜呜咽咽的叫着,样子好不可怜。 小东西的这一番举动,把它面前这两个跺跺脚,天下都要颤几颤的大人物都弄懵了。 青夏眨巴着眼睛,目瞪口呆的有点接受不了,终于还是试探着对着那个小白兽说道:“你的意思是不是他欺负你了,还冲你吼,你想让我帮你教训他?” “呜呜呜呜……”小白兽突然兴奋的猛地跳了起来,可惜短短的小腿没有一点力气,着地的时候一个不稳,啪的一声就狼狈的趴在地上。 “这是什么东西啊?”青夏有些忡愣的看着楚离,指着那小不点问道。 “不知道。”楚离摇了摇头,沉声说道:“天下之大,无奇不有,想来是某种灵兽吧。” “灵兽?”青夏一愣,一把将仍在地上撒娇的拽着她的裤腿的小兽捧起来,直视着它绿绿的眼睛,只见它只有青夏手掌般大小,浑身白毛像是雪貂一般,头脸长的却也不像是狐狸,反而有点像小狗,只是一对耳朵颇为神奇,竟像是兔子一样,长长的耷拉着,内侧还微微有此泛红,一遇到点事立马竖的直直的。 青夏伸出洁白的小手指,照着它黑黝黝的小鼻子戳了一下,鼓着腮帮子问道:“你是灵兽吗?” 第一百一十三章 连日以来的疲倦终于得到了短暂的休息,清晨明媚的阳光,从洞口缓缓的照射进来,洒下了一地的明亮。 洞穴深处的暗影里,一名身材娇小的女子正侧躺在地上,闭着眼睛深深的睡着。她穿着一身紧身的黑色劲装,衣料包裹着她玲珑的身体,凹凸起伏玲珑有致,看起来那般的柔和美丽,乌黑的长柔顺的散落在她的肩上,遮住了半边脸,朦胧中,只能看到她如象牙般光洁的脸孔和红红的嘴唇,她的胸脯轻轻的起伏的,睡得很熟。 在她的身旁,是一只通体纯白,又圆又胖,大大方方的仰面朝天,露出洁白的肚皮的类似于小狗一样的小白兽,那家伙睡相甚是豪迈,甚至还在轻轻的打着呼噜,雪白的肚皮一鼓一鼓,看起来颇为滑稽。 楚离站在洞穴的门口,手里捧着几块刚刚切下来的生肉,刚一进来,眼前所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画面。 一丝暖流突然从心底升起,顿时驱散了从外面带回来的寒气,他的面色微微有些苍白,之前受了伤的男人身形有一点点消瘦,可是他的面色却是从未有过的放松。他轻轻的走上前去。将手中的东西轻轻的放了下来,生怕吵醒睡梦中的人。 然而就在这时,那只白色的小兽突然呜咽的叫了一声,还吧嗒吧嗒嘴,懒洋洋的就向着青夏的方向翻了个身,啪的一声,又肥又圆的身子就压住了青夏的胳膊。 睡梦中的女子微微一皱眉,可是却并没有醒来。楚离移目望去,只见一条又红又长的伤口隐没在青夏的衣袖之下,被这小兽一扯,就微微露了出来。想来,这应该是掉下来的时候被冰凌割伤的。 楚离眉头一皱,大步的就走上前去,突然一把提溜起小白兽的后颈皮毛,也不管它还在睡着,嗖的一声就扔出了洞外! 嘭的一声重响,紧随着嗷的一声尖叫,楚离暗叫一声不好,果然就在他心念一动的这一刹那,原本安静的像只猫一样沉睡的女子突然像是触电一般猛地蹦了起来,瞬间弹地而起,唰的一声拔出靴子里的匕,像是一只迅猛绝伦的猎豹,长一甩,面色冷然,另一只手登时抓住了楚离的衣领,森寒的匕瞬间抵上了楚离的咽喉。 整个动作行云流水,没有一丝停顿,加在一起的时间还不足一秒钟,彻底显示出了高的战斗力和警觉能力。 楚离泄气地叹了口气,早就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 直到匕抵上楚离咽喉的时候,青夏的眼睛才算完全睁开,她略略迷茫的四下看了一眼,这才恢复了清明,注意到自己这紧张过度的动作,脸上登时闪过一丝不好意思的神色,红晕缓缓的爬上脸颊,笑着说道:“不好意思哦。” 就在这时,被某人皮球一般的抛出洞穴的白色小兽挥舞着它奇短无比的小腿,踉踉跄跄的从洞外怒气冲冲的跑了回来,然而看到青夏和楚离诡异的动作,它顿时张大了嘴巴的愣住了,两只眼睛瞪得又大又圆,随即猛的像是反应过来什么一样,嘭的一声就仰面倒在地上,四只又短又胖的小腿在空中乱蹬着,左右翻滚,呼呼喝喝的,做出一幅笑的要死掉一样的表情。 僵持的两人顿时愣住了,这到底是一只什么东西啊? 楚离面色阴沉,一把推开了青夏的手,站起身来,大步走上前去,靴子一伸,就将赖在地上的小兽挑了起来,然后猛地一脚就甩的高高的飞了出去。 洞穴里顿时安静了下来,青夏脸上讪讪的笑着,面部肌肉都几乎有点僵硬。怎么总是这样呢,她纠结的想抓自己的头,为什么只要一跟他在一起,就总是会冒出这样那样的笑话,她尴尬的几乎想将脑袋埋到雪地里。 不一会,刚刚腾云驾雾了一回的小白兽气哼哼的又跑了回来,它愤恨的看着楚离,突然冲着他狠狠的吐起尖尖的乳牙,张牙舞爪的晃着脑袋,好像以为自己是一只狮子。 楚离眼梢一挑,微微的瞥了它一眼,只是淡淡的一瞄,南楚大皇的眼睛里顿时精芒四射,没胆的家伙顿时屁滚尿流,连滚带爬地跑到青夏身后,呜呜咽咽的叫唤着,好一阵才敢露出个脑袋出来观察一下。 楚离升起了火,又烤起肉来,不得不说这个男人有着强的学习能力,只是昨晚看青夏弄了一会,就已经学的**不离十了。青夏独自坐在一旁,将头挽了起来,用一根布条扎好,束起一个利落的马尾,看起来十分清爽。 洞里的气氛有些尴尬,两人都没有和对方说话,似乎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似乎他们之间一直都是这样,除了吵架斗嘴动手之外,就很少坐在一起好好的聊天。青夏还记得有一次在南楚的北疆大营里,两个人原本是好好的坐在一起讨论暗哨的编制,可是说了没几句话他们就打起来了,具体原因现在也搞不明白,只记得那天他们在营帐内打了一个下午,楚离被自己揍趴下好几十回,就是不肯认输,大营内的东西被砸了个粉碎,连楚离的军机大印也掉了块角,门外的侍卫们像是聋了一样,没有一个人敢进来看看。第二天楚离鼻青脸肿的去教武场观看比武,引得整个大营人人侧目。 不过是两年前的事情,可是现在想起来,却好像已经过去了那么久那么久,久到不努力想,都想不起来了。 青夏情绪有些低落,不自在的揪起身旁的小兽,戳了一下它的鼻子,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啊?” 小白兽见青夏跟它说话,顿时撒欢的大叫,尾巴玩命的摇着,十足一个哈巴狗的模样。 青夏哪里听的懂它说什么,侧着头想了想,说道:“那我给你取一个吧,恩……叫黑子怎么样?” “噗”的一声,正在喝水的楚离猛地将一口水全都吐了出来,毫不掩饰的大声的咳嗽了起来,哪里还有一点大皇的风度。青夏脸色顿时通红,怒气冲冲的向着楚离看去。只见一身寒铁铠甲的男子狼狈的擦了擦嘴上的水迹,不可置信的指着一团雪白的小兽说道:“你觉得它叫黑子合适吗?” 青夏扭头一看,现是有那么一点不合适,可是仍旧嘴硬地说道:“那又怎么样?我以前养了一只黄色的警犬,就是叫黑子!” “你什么时候养过狗。”楚离不屑的轻哼一声,似乎在嘲笑青夏吹牛。可是话音刚落,他就猛地反应过来,她早就已经承认了自己不是庄青夏了。 青夏自然知道他在想什么,只是这个话题太敏感,也不愿去挑起,继续对着小白兽说道:“要不叫你白子?那也太难听了。” “呜呜呜……”小白兽连忙忙不迭的点头,似乎生怕被青夏取名叫白子一样。 “恩……”青夏皱眉想了一会,这个问题真的有点难,比炸毁一个敌方根据地还有难度,她反复的在特警部队的警犬中寻找响亮的名字,终于眼睛一亮,一拍巴掌叫道:“有啦!” 第一百一十四章 走了差不多一个上午,越往前走,气温越低,寒风肆虐,几乎每走一步都要忍受着巨大的苦楚,若不是青夏制作的皮衣,两个人可能早就已经被活活冻死。青夏埋在楚离的颈项处,周身血脉几乎都要被冻僵,自己被楚离背在背上尚且如此,那楚离的境况就可想而知。 楚离带着大大的白毛帽子,面部线条坚挺,有若刀削一般,双眼沉着冷静,嘴唇紧抿,背着青夏一步一步的向前走去,没有半点痛苦和懈怠的表情。 青夏抬起头来,只见前方迷茫一片,层层雪浪在半空中呼啸飞舞,突然升起一丝警觉。她伏在楚离的耳边大声地叫道:“楚离!放我下来!” 楚离不动如山,就像根本没听到她在说话一样。青夏一阵气恼,突然伸出手来狠狠的揪住楚离的耳朵,大声叫道:“混蛋!放我下来!” 楚离眉梢一扬,登时大怒,想他堂堂南楚大皇,哪能被人这般孩子气的戏弄,伸出手来一把抚开青夏的手,沉声说道:“你要干什么?” 青夏趁机跳了下来,脚刚一触及地面,突然感到一阵刺骨的刺痛,身体不自觉的就向一旁歪去,楚离手疾眼快,一把扶住她的肩膀,怒气冲冲的说道:“你到底在闹什么别扭!你以为我愿意背你啊!” 青夏闻言怒气上涌,赌气地说道:“谁用你背啊!起来!”忍痛走上前几步,一把揪起地上的大黄,使劲的点着它的脑袋说道:“你是不是猪脑袋,这里这么冷,你想要冻死我们啊?” 大黄绿莹莹的大眼睛水雾蒙蒙,委屈的伸出两只前爪抱着脑袋,好像生怕青夏会打它,那可怜巴巴的模样就好像再说:你们两个吵架,管我什么事啊? 青夏怒气冲冲的将它扔在地上,左右看了一眼,只见到了此处地壑已经稍窄,十多米的宽度,两倒全是坚冰,森森的寒气在上面萦绕不散。青夏生平经历过险恶无数,是以当下也不慌乱,抬起头来向着远处望去,只见漫天狂风呼啸,远方白雾层层,像是有巨大的风雪在凝聚一般。 转过头来对着脸色阴沉的楚离说道:“不想死的就来帮忙。” 刚走一步,现大黄又撒娇一般的咬住她的裤腿,伸出粉嫩的舌头上下的舔着嘴唇,一幅饿了要东西吃的样子。青夏恶从胆边生,一脚将大黄踢了个四脚朝天,拔出匕就在遍地的坚冰上忙碌了起来。 按照青夏的估计,这里的气温已经降到了零下五六十度左右,而且现在还是白天,一旦到了晚上,气温只会更加寒冷。就算两人穿的很多,也不可能妄想在这样寒冷的夜晚保住性命。青夏的这把两把匕是在炎字营时秦之炎送给她的,做工精细,简直堪称是杰作,即便是现代瑞士出产的几种最新模拟数字军刀也无法比拟。削铁如泥、吹毛断,此刻用它们来切开这些冰块思然是小菜一碟。 在楚离怀疑的目光下,青夏切出了一大块的呈长方形的冰砖。这里虽然积雪皑皑,但是两侧却有着大堆的枯草枯木,想来也是因为这处地壑狭窄,被大风从远处吹来堆积而起的。青夏就地取材,生起了一堆火,开始融化雪水。眼看天气越来越黑,不得不着急的动起手来。选择了一处相时避风的地方,淋上一些水,垒上冰块,再淋上一些水,再垒上一些冰块,前面不断的垒着,后面不断的冻结住,很快一个冻结整体的冰屋就初现模型。 楚离到这时才算是看出了点门道,之前和青夏斗嘴不上前帮忙,现在面上有些讪讪的不好意思。见青夏费力的搬着一块巨大的冰块,连忙上前两步,就要接过来。谁知夏青眼睛一瞪,冷冷赌气的说道:“我们国家的皇帝说过,自己动手,丰衣足食。想捡现成的便宜,门都没有!” 楚离碰了好大一个钉子,面色颇不好看,冷冷的哼了一声,竖手站在一旁,竟然真的就不去帮她。 青夏狠狠的剜了他一眼,自己呼哧呼哧的将屋顶也搭好。时间仓促,她搭的这个冰屋很矮,人在里面不能站立起来,为了应付随时都可能来到的大风雪,青夏连门都没留,只在下面留了一个狭小的口子,刚刚够一个人的身躯钻进去。 青夏自己先钻了进去,铺好刹下的兽皮,就又钻了出来。 大黄见屋子造好,很是新奇的围着转了一圈,突然猛地扬起尾巴大叫一声,兴奋的跐溜一声就钻了进去。 天色已经渐渐暗了下来,远处狂风呼啸,青夏常年在野外行军,对天气的变化极为敏感。她知道大风雪可能就要来了,一时有点担忧,也忘记了斗气,上前拉着一直像一根棍子一样杵在一边的楚离说道:“快点,进去。” 楚离脑袋一梗,冷冷的迸出两字:“不去。” 青夏一愣,好像出现了幻听一样,皱着眉头说道:“你说什么?” “自己动手,丰衣足食,我不愿意去捡人家现成的便宜。” 一股怒火陡然从心底升了起来,青夏一下狠狠的推在楚离的肩膀上怒声说道:“那你就打算在这里这么站着?” “哼!”楚离冷哼一声,沉声说道:“与你无关!” “好!”青夏大喝一声,手指着楚离的鼻子,踮着脚大骂道:“你有种!你厉害!” 说罢转身就蹲下身子,从裂口处一下子就钻了进去,然后在里面用兽皮堵在口子处,坐在兽皮上怒气冲冲地喘着粗气。 冰是很好的隔热体,冰屋里密不透风,能够很好的阻止空气流通。所以冰屋里的温度现在在零下十多度左右,又没有风,比起外面自然是暖如盛夏了。大黄撒欢的四处奔跑,显得十分的兴奋,突然一下扑在坐在地上的青夏的身上,讨好的伸出小舌头舔着青夏的手,毛茸茸的小脑袋在青夏身上蹭来蹭去。 青夏心情不好,一把将它扒拉到一边,只听外面的风声越来越大,心里的火却一拱一拱的。其实也没有很长时间,可是她却感觉像是过了一天一夜一样长,终于再也坐不住了,猛的站起身来,顺着口子就钻了出去。 冰川拐角的一处避风处,楚离正坐在那里生着火,可是风势这么大,即便是在背风处,他的那堆火也是风中残烛,眼看着就要熄灭。待会大风暴来了,不要了他的命才怪,青夏怒气冲冲的走过去。楚离分明听到了青夏的声音,可是仍旧装作听不着一般扭着身子,看也不看这边一眼。 怒气冲冲的青夏一脚就踢在了楚离的腰上,大叫道:“你想死啊!” 霎时间,楚离像是被蛇咬了一般,猛地从地上蹦了起来,五官挪位青筋迸现,哪里还有一丝大皇的风范,愤怒的对着青夏咆哮道:“我看是你在找死!” 第一百一十五章 狂风肆虐了整整一夜,早晨起来的时候天地间一片寂静,清晨的阳光柔和闲淡,青夏站在茫茫的大地上,白色袍裘,姿容俏丽,仰着头望着高高的峭壁,明亮漆黑的眼睛像是璀璨的星子。突然,从她鼓鼓囊囊的帽兜里,钻出一只通体雪白,只有巴掌般大小的小兽,小兽长的又圆又胖,像是一只小狗一样,眼睛绿绿的,只是一对耳朵高高的耸立着,像是白毛兔子。小兽两只前爪搭在青夏的肩膀上,仰着小小的脑袋,也跟着青夏一起仰着头望着上空,十分入神的样子。 “走吧。”一身白裘的清冷男子突然从身边经过,拎着一杆银色长枪,长枪上壮着一只小小的包袱,也是由兽皮制成。 青夏微微一愣,反应过来,连忙紧跑慢跑的跟了上去,走的远远的,还频频回过头来,看向身后那座雪白的冰屋,大黄趴在她的肩上,嗷嗷的叫着,竟似十分留恋的样子。 地壑处气候诡异莫测,现在气温只在零下二十多度左右,与昨晚比起来,简直是温暖如春天了。 “大黄。”青夏一把揪起小兽脖子上的皮毛,提溜到半空之中,清脆的说道:“不许偷懒,带路!今天要是还像昨天那样,晚上没有饭吃。” 小兽顿时委屈的呜咽了起来,用爪子揉了揉鼻子,就撒开四条小腿,在雪地上奔跑了起来。 行走了半日,诡异的事情再次生,两侧的坚冰渐渐消失,气温也渐渐温暖了起来,半空中不再聚集着冷冽的寒风,反而有着丝丝腾起的雾气。青夏和楚离心下大惊,同时更加提高警惕,这幽深的地壑下气候诡异复杂,还是要小心谨慎一点的好。 温度渐渐升高,那兽皮衣服终于再也穿不住了,两人脱下衣服包在包袱里,小心的向前走去。 一抹绿色突然出现在眼前,青夏精神一震,在白茫茫的雪原上行走了这么久,眼睛都几乎要得了雪盲症,此刻陡然见到绿色,竟然忍不住的轻呼一声。 两侧的积雪已经完全消退,两侧峻岭怪石嶙峋,赤红色的土壤夹杂其间,一些深绿色的青苔沿着峭壁生长,有丝丝湿润的新鲜香气。一路走来,地势渐低,向北延伸而去,青夏眉头紧锁,暗道难道这里竟是一路通向北地平原? 正想着,整座地壑地势突然变得狭窄,仿若陡然间被天神的手掌捏碎一般,仅容一个人侧身而入。 青夏和楚离对视一眼,暗自警惕。大黄站在入口前对着两人仰头大叫,转身就走进狭窄的缝隙,又停下来,回头招呼两人。 青夏拔出匕,握在手里,沉声说道:“跟着我。” 楚离眉梢一挑,手中长枪登时横在青夏的身前,轻而易举的就将青夏从身前拨到一边,踏步走进缝隙。 青夏看着楚离坚挺的背影,刚想踏步跟上,突然一个消瘦挺拔的背影就闪现在脑海之中,两日不见,以为自巳葬身谷底的他又会怎样?他那样的身子,又受了那般重的伤,会不会有事?想到这里,顿时好似千万根利刺一起扎入心上一样,痛的几乎不能呼吸。 “怎么了?”低沉的声音在前方响起,楚离回过头来,看着青夏苍白的脸色,皱起眉头沉声说道。 青夏被他打断,虚弱一笑,低声说道:“没事,走吧。” 脚下踩踏的是细腻的流沙,就像是海边的黄金沙滩一般柔软,青夏眉头紧促,越觉得这个地方深不可测。夹缝中暗淡无光,只有上方微弱的光芒缓缓的投射而入,刚走了几步,就觉身后的路途原来越遥远迷蒙,前方全是浓烈的大雾,将两人的身影完全的笼罩其中。 青夏探手腰间,点起了火折子,递给楚离,四周的大雾越浓烈,微微火光几乎不能穿透,两人睁目如盲,越小心谨慎了起来。 突然间,楚离身躯一滞,闷哼了一声停住了脚步。青夏顿觉不好,连忙拉住他的肩膀,沉声说道:“什么事?” 楚离似乎微微摇了摇头,可怜大雾弥漫,即便是点着火,也看不分明,过了好一阵,才听楚离沉声说道:“跟着我,脚贴着地走。” 青夏只听哗哗声响顿时在耳边响起,她微微探足,脱下了那些厚实的兽皮,感觉也灵敏了起来。顿时现满的都是尖尖锋利的倒刺,楚离走在前面,双脚贴地行走,将那些倒刺全部踢倒,为青夏劈出一条路径来。 “楚离,”青夏微微一惊,猛地叫了一声。楚离闻言停下脚步回过头来,白雾之中虽然看不到他的脸孔,但是青夏还是可以想象的出他面容的轮廓和沉着的表情。想同他有没有受伤的话顿时就说不出了,只是深深的吸了口气,沉声说道:“小心点。” 离答应了一声,突然伸过手来,说道:“来。” 青夏微微一愣,秦之炎那温柔清淡的脸孔瞬时间出现在眼前,就像是一抹清凉的溪水一般,扫过她连日来的那些焦躁和惊慌,她不自觉的向后退了一步,手掌渐渐握成了拳头。 楚离见她没有动作,还道雾大她看不见自已的动作,弯下腰一把拉住了青夏的手,就想拉着她往前去。 然而,只是瞬间,男子英挺的眉就轻轻一皱,因为在他的手心中央,赫然是一个冰冷如雪但却紧紧握住的拳头。 温热的风吹在夹缝之中,也吹在两人的身上。楚离双眼渐渐眯起,当日沙旱地上,白鹿原上,南楚大营之外,那个一身银白铠甲的男子的影子又一次在眼前浮现。一丝浓烈的恨意和难掩的痛苦,登时在白雾的掩饰下,滑过他的眼睛。几乎是恶狠狼的,一根一根的掰开青夏的手指,然后狠狠的握在手里,沉声说道:“跟着我!” 阴郁的男子走在前而,青夏被他拖着,缓缓的跟了上去。 然而,就在这样一片死寂的路途中,突然大黄尖声高叫,声音带着明显的慌乱和警示。青夏和楚离都是身经百战的人,登时拿起武器,猛地扑上前去。 “嘭嘭”两声爆响,青光迭爆,气浪汹涌,白亮的寒芒陡然在一片白雾中升腾而起,几乎在同一瞬间,青夏和楚离同时闪身而上,闪电间冲入其中。 光影闪烁,力道暴击,白雾中睁目如盲,只感觉呼吸瞬间为之一滞,巨大的力量排山倒海似的迎面冲卷而来,夹缝狭窄,一时间甚至看不清楚敌人的身影。这夹缝最宽阔处也不过允许两个人并肩而行,三人在此挪腾激斗,每一次交锋都堪差毫厘,险象环生,惊险万状。 青夏娇姹一声,一把掷出手中柳叶飞刀,三只飞刀破风激舞,刀刀直取对面敌人的要害,然而只听嘭嘭声响彻耳际,却连一声入肉声都没有响起,青夏大惊,难道对方竟穿着尖锐生铁的极品铠甲吗?这样近的距离,就算是楚离的极品墨甲,也该被穿透才是。 第一百一十六章 楚离手脚利落的解下林暮白身上的束缚,扯下他口中的棉布,只见鼻青脸肿衣衫狼狈的林史官却次大逆不道的没有行叩拜之礼,双眼直愣愣的盯着青夏,过了好一阵,方才缓缓的点了点头,感慨地说道:“原来鬼神之说真的不是虚无缥缈之言,只是没想到这九幽地府这般富丽堂皇,和我想的完全不一样。” 好似一根大棒猛地敲在青夏的脑袋上,准备了一肚子话要问的青夏顿时就愣住了,她死死地盯着林暮白,熊熊的火气一拱一拱的升了起来,几乎恨不得挥出拳头真的就将这个愚钝的书生活活打死。 楚离面色白一阵红一阵,紧抿着嘴唇,一言不。 当初就是他告诉林幕白青夏就是香橘,已经死去,此刻面对着这个对自已忠心耿耿的臣子,要如何开口告诉他自己一直在拿他当傻子来骗? “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当初我对不起姑娘,没想到今日在这幽冥鬼地又能和姑娘重逢,世事的诡辨莫测,真是难以预料啊。” 儒袍男子头散乱,脸上横一道竖一道十分狼狈,可是他仍旧无知无觉的摇头晃脑的感慨着,看起来即滑稽又可气。 青夏气鼓鼓的瞪着眼睛看着楚离,那眼神几乎要喷出火来,楚离轻咳了一声,沉声问道:“林卿,生了什么事?你是怎么到这来的?” 林暮白好像此刻才现楚离站在一旁一般,登时大惊失色,愣愣的望着楚离,突然眉头紧锁,眼眶通红,一幅要哭了的样子。青夏和楚离一惊,刚要说话,林暮白已经泪如泉涌伏地大哭,抽泣着哭道:“大皇为什么也会在这,难道真的是天要灭我大楚吗?” 楚离和青夏顿觉整个世界都黑暗了下来,没想到这迂腐的书生竟然夹缠不清到这种地步,楚离眉梢一挑,沉声说道:“闭嘴,马上回答朕!” 他这一声厉喝登时让林暮白找到了大皇应有的风范,连忙止住哭声哽咽地说道:“我也不知道,那天晚上我正在营帐中读书,正好看到舒言子所著的《白长游记》中品孝廉之道一段,只觉言辞警醒,振聋聩,深得我心,顿时文思如泉涌,奋笔直书想将心中愚见书写一二。谁知刚写了个开头,就无以为继,现无论如何,也无法越前人见识,由此深知古人之智深奥莫测,难以……” 楚离和青夏紧紧的皱起了眉头,恨不得一刀劈开这书生的脑袋,看看里面究竟是不是填了草。楚离面色阴沉,再也忍耐不住他的长篇大论,暴然厉喝道:“你给我说重点,没人愿意听你那些迂腐酸词!” 林暮白口若悬河的孝廉之说被打断,张口结舌的愣了半天,突然眉头一皱,书生气上来,凝眉说道:“大皇陛下,臣鲁莽愚钝,但是臣现在心中有言,不吐不快,不得不再一次冒死进谏,请陛下准奏。” 楚离顿时一个头两个大,这两年来林幕白掌管枢密院,尽忠职守处事得当,倒也不失为一代守成良臣,但是为人的迂腐程度,简直难以想象,尤其是每日一次的进谏,更是让人几乎崩溃,然而作为南楚试举头名的林暮白,却是整个南楚士子的楷模,身后有御史言官们几百根笔杆子一起为他摇旗呐喊,就算是自己也不能随意在朝堂上打断他的长篇大论。可是如今见他在目前这样的环境下仍有这样的闲情逸致,不由得面堂黑,几乎忍不住要伸手去扭断他的脖子。 然而他毕竟还只停留在想的阶段,青夏却已经动手行动了起来,娇小的女子凶悍的一瞪眼,一把抓住林暮白的脖领,拳头瞬间挥上,带着赫赫风声停在他的眼前,厉声说道:“你要是再唧唧歪歪没完没了,我就真让你去见见阴曹地府是个什么模样!” 林暮白为人正直,一生坚信有理走遍天下的人生信条,就算是面对南楚大皇也敢公然顶撞,但是面对着这个自己一生之中唯一对不起的香橘姑娘的冤魂,他却有着说不出来的畏惧和内疚。见青夏瞪目扬眉的凶悍样,登时口舌迟钝的嘟囔道:“我见大皇带兵出营迎接秦国宣王,就摊开书卷想记录史实,谁知没过多久,突然一声巨响,天地都在摇晃,我灵光一闪,知道书上所说大地震怒、开裂怒吼的事情真的生,急忙按照书中所说找到一个书箱钻了进去。我刚刚扣上盖子,整片大地陡然陷落,我的头重重磕在书箱上,就此昏迷不醒了。” 青夏和楚离眉头紧凝,对视一眼,暗道难道当日生在战场上的地壑开裂只是余波,主要的地震处竟然是在南楚大营之中?如若真是这样,若是没有秦之炎率军抢,南楚精锐士兵岂不是要一举全军覆没? 东边那片黄土堆登时浮现在眼前,莫不是大地开裂,整座军营都塌了下来?想到这里,两人几乎同时在对方的眼里看到巨大的惊惧,这样猛烈的自然伟力下,无处可以逃脱,除了这一生倚仗书本的书呆子,谁还能在这样大的灾难下逃得命来? 就在这时,大黄突然猛地竖起耳朵,一双眼睛圆圆的瞪着,直愣愣的望着门外。 青夏眉头一皱,心中警铃大响,附身在地,只听不远处有嘈杂的脚步声正在迅的逼近,听人数竟然不在五六十人之下。 敌我不明,寡众悬殊,对方身份难测,己方环境陌生,完全处于被动下风,这仗不用打也知道必输无疑了。 猛地从原地跳起身来,拿着绳索,几下就将愣愣的林暮白重新捆绑了起来,面巾蒙上,拉着楚离就向外跑去,沉声喝道:“大黄,跟上!” 雪白的小兽对着一只桌子蹦了半天也没吃到一片肉丝,此刻闻言急忙跟上青夏。然而两人刚走到门口,外面的脚步声就已逼近,青夏知道已经来不及了,秀目在室内打量一圈,看到角落里放着一只狭长形的红木柜子,几步跑上前去将柜子打开,只见里面竟是一堆女子的罗衫裙袍华丽衣物。当下不再犹疑,一把将楚离推了进去,自已随即跃进,见大黄在柜子边上嗷嗷直叫,连忙竖指在嘴边,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沉声说道:“自己去找地方躲起来。”就嘭的一声合上盖子。 几乎就在同时,大殿的门被人一把推开,一个轻柔的脚步就在殿内响起,青夏两人顺着锁眼向外望去,只能看到对方的腰部以下。 只见进来的人竟是一名女子,女子白色丝履绣鞋,青花白裙,乌黑长垂至头下,虽然没有看到脸孔,但却可断定定是一个凡脱俗的绝代佳人。 进来的只是她一人,径直走到林暮白的身边,蹲下身子,但是从青夏两人的角度也只能看到她柔弱单薄的背影。 女子伸出纤纤玉手,摘下了林暮白脸上的面巾,突然柔柔地叹了口气沉声说道:“这位大人,委屈你了。” 林暮白被捂着嘴,呜呜的也说不出话来。 第一百一十七章 “素凝,今天在家都做什么了?”楚筝淡淡笑道,声音柔和,又带着一丝清越的明朗,姿态磊落,清俊潇洒,别有一番风流倜傥的味道。 “也没有做什么,”谭家小姐语气有些紧张,急忙倒了一杯茶递给楚筝,拿着扇子走到他的身边,为他轻轻的扇着,轻声说道:“你让我研究的木油马,还是没有眉目,我和清叔他们在营造房翻阅先生留下的典籍,总觉得还缺点什么。” “不要着急。”楚筝轻声笑道,低头喝了口茶,声音清淡地说道:“先生大才,我等凡人一时半晌无法参透也是应当,只要群策群力,肯下功夫,我想总会有收获的。” 谭小姐声音一滞,想了想,走到楚筝的面前,半跪在他的身边,乌黑的长垂在地上,一双漆黑的大眼水汪汪地看着请俊潇洒的男子,沉声说道:“筝,我知道你想进营造房,但是当年先生留有遗训,不是谷中嫡系子弟,是不可以进营造房的。我们祖上蒙先生大恩,千百年来从来没有坏过规矩,你若是真的想进,也不是没有办法,只要……只要……” 话到此处,却再也说不下去了,微微的垂下头去,连脸颊都羞的红了。 楚筝淡淡一笑,伸出修长的手指,轻轻挑起谭素凝的下颔,柔情似水的轻声说道:“素凝,若是没有你,给我整个天下我也不会快活,你以为我是因为想进营造房才喜欢你吗?” “筝,我……” 谭小姐闻言一惊,连忙摇头辩解,楚筝轻轻的伸出手指来堵住谭素凝的檀口,轻声说道:“我一直不肯娶你,不是因为不喜欢你,你这么美好、玉,洁冰清,有了你,世间的庸脂俗粉我再也看不上一眼。只是,我需要有能够匹配你的地位,我要把整个天下所有的好东西都送给你,我要光明正大的带着你去拜祭我的祖先,告诉他们我是何等幸运,有这样一位人间仙子相伴左右,我要你成为这个世上最高贵最幸福的女子。所以,素凝,你要耐心的等着我,好吗?” 他这番话说的温柔缠绵,任是何等女子听了也会芳心萌动,果然谭小姐嘴角淡笑,半仰着头,眼神充满幸福威的望着他,轻声说道:“筝,其实我并不需要什么地位权利,只要有你在我身边,我就很满足了。” “傻瓜!”楚筝笑着刮着谭素凝的鼻尖,宠溺地说道:“你是我的珍宝,是我要疼爱一生的心肝,我怎么能委屈了你?” 谭小姐微微垂下头来,抿嘴轻笑,样子温柔甜蜜。突然眼神扫到一旁的箱子和角落里被绑成一团的林暮白,陡然想到自已两人的情话竟然被别人听了去,脸蛋升起一团红云。轻声说道:“筝,你饿了吗?我们去饭堂吃饭吧。” “我不饿,”楚筝高深莫测的一笑,沉声说道:“天堂有路他不走,地狱无门他闯进来。我等这一天已经太久了,既然老天白白送给我这样好的机会,我怎能不善加利用,素凝,我的计划就要成功了。我已经开启了谷中的所有机关,幽闭小径也已经关闭,此次,任是他背生双翼,也插翅难飞。” 白衣女子徵微一凛,不善说谎的女孩子眼神在由自主的向着这边望来,神色颇为惊慌。好在楚筝处在极度的兴奋之中,竟然没有留意到,只是继续说道:“外面的人我都已经安排妥当,只要将他擒住,割下他的级,我就可以名正言顺的回国接位,素凝,我的大仇就要得报,我的苦难日子就要到头了。” 谭素凝凄凉一笑,笑容落寞疏离,轻声说道:“筝,跟我在一起的这两年,在你的眼里,是苦难的日子吗?” 楚筝自知失言,连忙说道:“怎么会,是我好不是,我说错话了。和你在一起的日子,是我这一生之中最开心的日子,我会永远的记位在这里的每一天。” “可是你很快就要走了。”潭素凝幽幽叹了一口气,想了想,拉住楚筝的手,诚恳地说道:“筝,我们就留在谷中不好吗!有我陪着你,不要出去,好吗?”ca 楚筝眉梢一挑,低头不语,这时,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断了两人的对话,谭小姐坐忙站起身来,扬声说道:“是谁?” “小姐”,一个苍老的声音说道:“各脉子侄们一起来了,说有事要求见小姐。” “哦,”谭小姐为难地看了木箱子一眼,还是沉声说道:“你们都进来吧。” 大门敞开,大约三十多人一起走了进来,大厅顿时就显得拥挤了起来。谭小姐有些微愣地说道:“各位叔伯长辈,不知道有什么事,值得大家劳师动众的一起前来?” “嗯哼”,一名老者咳嗽了一声,沉声说道:“小姐,下个月就是工部大会,可是楚公子近期就要走了,楚公子在谷中两年,对我蓬莱谷诸多关照提点,义薄云天,我等认为,有必要提前举办工部大会,就当做楚公子的践行之礼。” 谭小姐为人和善,向来没有什么架子,又听说是为了自已心上人送行,就点了点头说:“好,那就劳烦木爷爷准备一下吧,三日后举办就是。” “小姐,时间不等人,况且我等已经筹备的差不多了,掩日不如撞日,就在今日吧。” “今日?”谭小姐一愣,一旁的谭生突然大声说道:“木先生,工部大会是小姐接任谷主的大典,你们怎么可以不与小姐商量就这么草率决定?” 木先生雪白长眉一皱,沉声说道:“凤鸣宫是什么地方,哪里有你这个下姓贱民开口的资格,你不会真的以为自已姓谭了吧。” “木爷爷,谭生是我的哥哥,是当年我爹爹收养的孩子,你不可以这样说话。”谭小姐沉声说道。 一旁的楚筝突然笑着站起身来,走到谭小姐的面前,温和笑道:“素凝,其实这是我安排的,想要给你一个惊喜,就没事先同你商量。我就要走了,总要看着你登上谷主之位,才能放心的离开。没想到会惹你不开心,对不起了。” 谭小姐本来还想说什么,见他说话,脸颊一红,想起他毕竟还是关心自已的,登时一阵欣喜。 这时,一名红衣的粗犷男子说道:“那就这样决定吧,来人!开坛!召集各脉子侄,一个时辰之后,召开工部大会!” 说罢,双手啪啪拍了两声,两侧的年轻少年跑向大殿的各个边角,搬动边角的脚灯。突然只听轰隆隆一阵巨大声响,整个大地都震动了起来,青夏和楚离心下大惊,趁着周围嘈杂,悄悄的掀开箱子的一角,向外望去。 只见金碧辉煌的大殿陡然开裂,四面墙壁像是现代的机械大门一般缓缓的升了起来,只剩下四方的巨大廊柱,支撑着上方的穹盖。年轻的谷中子弟纷纷上前,将大殿之上的桌椅板凳地毯事物全都移往一边,空中当中的空地。 第一百一十八章 太阳渐渐西落,洒下漫天火红霞光,好似神女彩衣一般,裙袖飘带,飘渺如云。远处花海伴随着夜晚微风,洒洒作响,幽香弥漫,远远近近,全都笼罩在一片花香之中。楼台琼玉,碧光闪烁,高低起伏,互相映衬,美妙绝伦,充满了神秘的瑰美。假山流水,庭院布局,无一不显示出这座世外桃园的美轮美奂。 凤鸣宫拆开隆起,化为凤鸣台,灯光的辉映之下,金碧辉煌,璀璨耀目。宫外的池塘碧湖被巨大的铁板覆盖,转瞬就成为一片平地,众人推来一众造型奇特的器具,有的大如房屋,有的矮小如桌椅,形状千奇百怪,却看不出究竟是何用途。 上千谷中百姓聚集在高台之上,人头涌涌,仰头观望。巨大的钟鸣巨鼎齐齐响奏,曲调庄重豪迈,漫天飞鸟腾空而起,欢声鸣叫,鲜花便撒凤鸣台上,谭素凝一身雪白长衫,站在高台之上,清丽优雅,凡脱俗,好似梦中仙子一般,有着出尘不染的仙洁之气。 一身火红的女子刚要将手中代表蓬莱仙谷权柄的黄金钥匙交到谭小姐的手中,只听一声高呼顿时响起,众人闻声齐齐转过头去,向声处望去, “且慢!” 衣袋轻飘,广袖微张,一名紫袍男子长披散,脸若冠玉,眼若如丝,唇如红缨,腰间一条碧色丝绦将衣袍松松的系着,露出胸前半个胸膛,盘坐于地,长委地,右手拿着一直青玉所制的酒壶,刚叫了一声,就仰头猛灌了一口酒,姿态洒脱,放荡不羁,见众人都看着他,懒洋洋的一笑,说道:“小姐,这就是接任谷主一职了吗?” 谭小姐一呆,皱了皱眉,疑惑的说道:“是啊,不知你是那位?又为何要打断祭奠?” 紫袍男子哈哈大笑,又灌了口酒,说道:“在下是北谷机括部领事祝渊青,窃以为小姐担任谷主一职不妥。” 一阵愤怒的嗡嗡声登时响起,谭小姐还没说话,站在她身旁的木先生突然大声喝道:“大胆!你个小小的领事,也敢在工部大会上胡言乱语,进入你若说不出个青红皂白来,休想安然离去!” 青夏闻言眉头轻轻一皱,按理说这样捣乱的情况,直接驱逐出场就是,这木先生抢先答话,看似为了维护谭小姐,实则却给了这个男子说话的机会。她秀眉微挑,看向坐在高台一侧,嘴角淡笑,面容沉静的楚筝,不由得为这个好心的谭小姐担起心来。 果然木先生话音刚落,谭小姐好看的眉毛就轻轻的皱了起来,转头向木先生看去。 木先生老脸一红,随着谭小姐施礼说道:“请小姐原谅老夫擅作主张,只是这人胡言乱语,若是不让他说完,倒显得我们心虚,不如听他有何话要说,也好彰显小姐大义。” 谭小姐略一皱眉,就点了点头,轻声说道:“那好,你来说吧,你为什么不服我做谷主?” 紫袍男子懒散的一扬墨,缓缓的自地上站起身来,看着谭小姐说道:“先,我要问一下鲁先生,这蓬莱谷谷主一位,是不是只能由历代谷主的嫡系血脉继承,旁人无法染指?” 一名黄须老者闻言,从谭小姐身旁出列道:“先生建谷之前曾立下规矩,谭姓一脉代代继承谷主一位,千百年来,蓬莱谷无论兴盛衰败,始终没有乱了规矩,祝领事你这不是多次一问?” “那就是了!”祝渊青朗笑说道:“如此一来,小姐担任谷主一职,就大大不可了。” 木先生怒声喝道:“那来的泼皮小子,这般胡搅蛮缠!小姐是老谷主唯一的血脉,身上流着谭家的学,为何不能担任谷主?你再胡说八道,我顶不饶你!” “木先生先别动怒,在下只是担心,小姐身为女子,又无兄弟姐妹,将来百年之后,又该谁来担任谷主呢?” 木先生沉声说道:“自然是由小姐的子嗣担任,难道还是你祝领事吗?” 话音刚落,台下众人齐声哄笑。祝渊青也不着恼,仍旧笑呵呵的说道:“那是自然,只是,却不知道,小姐的子嗣姓甚名谁?可是姓谭吗?身上流的可是谭家的雪?” 话音刚落,人群登时鸦雀无声,木先生沉吟了半晌,沉声说道:“这一点我们早就已想过,只是天命如此,老谷主生前只得一个血脉,这也是权宜之策。” 祝渊青笑着说道:“那也就是说,下一脉的谷主就不是谭家人了?谷中的规矩就要被破,以后外姓人也又担任谷主的机会?” 他虽然面带笑容,可是言辞犀利,口齿伶俐,这番话刚一说出,众人顿时默然,只有木先生想了想方才咬牙说道:“正是如此。” “哈哈!”祝渊青突然高笑一声,猛的纵身跳上高台,闲庭信步一般走到台中,朗声说道:“既然规矩早晚都要被破,何不今日就破旧立新,重立规矩,既然早晚都要外人来担任这个谷中,那么又为何要执着于今日明日呢?” 一旁谭生闻言大怒,怒声说道:“好啊!你说来说去,原来想要染指这谷主一位!” 祝渊青淡淡朗笑,说道:“那又有何不可?蓬莱谷中十七脉姓氏,谭姓为尊,木鲁姚黄谢为上,6宋白李张赵徐梁孙纪祝为下,可惜时过千年,谷主一脉人丁凋零,现竟已只剩下小姐一人,再传承下去也是断绝,何不在今日就重订谷规,以有德者居之。蓬莱谷两千余人,承蒙主上无双智慧庇佑,掌握数术工艺火器典籍无数,钱粮更是数不胜数。倘若用人不当,谷中大乱,引得外人窥视,断送了先祖的千古基业,我等九泉之下,有何面目去面对列祖列宗?” 一言既出,四下无言,谭生还目四望,大怒说道:“姓祝的!难道小姐不能担当谷主一位,你就可以吗?” 祝渊青笑着说道:“兄弟好眼力,在下正有此意。” 谭生怒极而笑,抢身上前,一把抽出腰间宝剑,沉声说道:“好,就让我试试你的斤两,看看你有什么本事在这里胡吹大气!” 祝渊青回身避过,朗笑说道:“妙极妙极!原来谭生兄弟也想要来挣一挣这谷主之位吗?那好,咱们就来切磋切磋。” 谭生怒目而视,沉声说道:“我那里想挣什么谷主之位不过想要教训一下你这狂妄自大目中无人的家伙罢了。小姐是老谷主的唯一血脉,担任谷主之位毫无争议,你识相的就乖乖退下,不然休怪我刀剑无眼,伤了你四体不勤的身子。” “呵呵,我好生愚钝,谭生兄弟自然不稀罕这谷主之位,你八成是想要做老谷主呢吧!” 谭生怒道:“你胡说什么?” 祝渊青嘴角谈笑道:“老谷主当年膝下无子,为防百年,收你入谭家,改名谭生。为的不就是将来和小姐成亲,所生下的孩子仍是姓谭,可以继续名正言顺的继承家业。只可惜啊,土鸡就是土鸡,永远也变不成凤凰。更何况,小姐会不会遵从老谷主之命嫁给你,还是两码事呢,你的如意算盘,未免也打得太早了点。” 第一百一十九章 “是你?”楚筝冷哼一声,淡淡的向着女子望去,眼神在她身后转了个圈,却不见有别人,一双眼睛刀子一般,充满暴风雨欲来的黑暗。 “不错,就是我!” 青夏头一歪,笑容满面的答道,一边说着一边漫不经心的向着场中走去。两名急于表功的蓬莱弟子突然厉喝一声,向着青夏猛冲而来,青夏看也没看一眼,唰的一声拔出匕,身躯陡然凌空腾起,爆契一般轰然踢在一名青衣男子的肩膀上,只听咔嚓一声脆响,那人的肩骨登时碎裂,还来不及惨叫一声,手臂猛地就向一旁诡异的弯去,紧随其后的,冲天的惨叫声登时响起,直上云霄! 手臂衡曲,一把将另一个男子勒住,那人看着地上同伴可拍的样子,吓的几乎尿了裤子,脸皮白,浑身瑟瑟抖。 青夏嘴角轻轻扯出一个冷然的淡笑,邪气的向着周围目瞪口呆的人群望去,匕在男子喉管处凌空一挥,嘴唇模拟刀锋划过喉管的声音,轻声说道:“唰!” 豪无伤的男子闻声顿时一僵,两眼一翻,软软的就倒了下去。 青夏踩着他的身体,闪动着锋利寒芒的匕在手中灵活的旋转着,她笑着往人群中走来,所到之处,众人全都如避蛇蝎般的让开,空出一条空荡荡的通道。 青夏一步一步的踏上高台,淡笑着对着楚筝说道:“你是在找你大哥吗?他已经回去了,知道你这个不争气的躲在这里,特意让我来跟你打个招呼。” 除了一开始的惊愕,楚筝顿时就恢复了淡定自若的表情,冷笑一声沉声说道:“就凭你们,也想要逃出蓬莱谷吗?简直痴心妄想!” “哼!”青夏冷哼一声,挑眉说道:“是不是两年的乌龟生活真的让你失去了头脑?就这么简单的机关五行,也想要困住我们,我既然能够安然无恙的走进来,自然也就能毫无伤的走出去!” “还有你们!”身材娇小的女子突然转过头去,看着蓬莱谷的一众子弟,面色阴冷的说道:“你们不会真的天真的以为,依靠那点土炸药,在冻土就炸个口子,就能让南楚精锐全军覆没了吧。简直是天大的笑话!” 祝渊青面色大震,陡然惊声说道:“你……你怎么知道?” 青夏站在高台之上,冷眼望着这群在地壑中蜗居了一千年的蓬莱人,嘴角冷笑的朗声说道:“青山遮不住,大江东流去!一千年已过,世间万物,斗转星移,难道你们还以为外面的世界还同千年前一模一样吗?拿着几只洋枪土炮,就想出去跟天下英雄一较长短、一争高低,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楚筝眉头紧锁,一丝警觉猛然升起,对着两侧人说道:“不要听她胡言乱语,将这女人拿下,用来祭旗!” 祝渊青眼内精芒一闪,还没有动作,木先生就沉声说道:“慢着,听她说完!” 苍老的老者缓缓上前两步,白眉微挑,声音低沉的说道:“这位姑娘,不知道你刚才所言是什么意思?” “这者听不懂吗?”表夏笑着说道:“那我就换个你能懂的方式告诉你好了,这个男人是南楚叛贼,弑父篡位,罪大恶极,无处藏身。他在外面混不下去了,才会到你们这里坑蒙拐骗,亏得你们这群头脑简单的家伙还能期待他这棵枯木再逢春,想要一人得道鸡,真是打得好算盘啊。” “我不是问你这个,”木先生沉声道:“我是想问你怎么会知道火药冻土的原理?我们茂蓬莱的隐秘你一个外人怎会得知?” “这也算是隐秘?”青夏睁大双眼,失声笑。一幅忍俊不禁的样子说道:“七成五的硝加一成五的碳和一成的硫磺,这在外面边街头巷尾的孩子都知道的事情,在你们这里却成了隐秘,到底是我疯了还是你们疯了?” 话音刚落,蓬莱诸人面色登时大变,齐齐动容,虽然始终不知道火药的比例,但是主要成分却是人尽皆知。苍老佝偻的清叔不可置信的望着青夏,口齿不清的说道:“你。你是什么人?你偷看过我们的营造秘术?” “笑话!”青夏冷喝一声,声音阴冷的说道:“我还用得着去偷看你们的什么营造秘术?你们这群目光短浅的井底之蛙,盲目自大自以为是,就凭你们的这点能耐,就想要出去和各国一争长短,逐鹿中原,简直滑天下之大稽!你们自以为武器精良,火器凶猛,却不知道各国早就在五百多年前就绘制造出火器,也所以现在秘而不宣只是为了不在战争中引起更大的伤亡。除了你们这种最简单的黑火药,雷管、炸药、火枪、大炮早已问世,帝**队装备精良,就你们这点人马,简直就是螳臂当车,自不量力。我担保,只要你们一旦走出地壑,不出两个时辰,蓬莱谷就此绝于天下,连这最后一个龟缩之地,都不会再属于你们!” 青夏话音清脆,清厉如雪,一双凤目横扫全场,嘴角冷笑着沉声说道。 整个蓬莱谷的人呆若木鸡,人人目瞪口呆,傻愣愣的站在原地,好像失去灵魂一样,久久无法回过神来。这些人一生枉妄自大,总以为自己一旦出世,当世再无可匹敌之人,此刻被青夏毫不容情的拔掉他们心中的最大骄傲,哪能不胆战心惊。 “哪里来的小丫头,竟也在这里大放厥词!”名叫欧丝的红衣女子突然冷笑一声,沉声说道:“我在外面生活了十五年,怎么一次都没有见过你所说的火药枪炮,不会是大小姐为了保住自己的谷主之位,联合外人蒙骗大家吧?营造秘术是我们七部的秘籍宝典,小姐这样做,将来百年之后,哪能有脸面去面对老谷主于九泉之下?” 此言一落,蓬莱百姓顿时喧哗了起来,似乎找到了救命稻草一般齐刷刷的怒视着谭素凝,眼睛几乎喷出火来,想也不想的就认定了欧丝的话。 青夏风眼一寒,冷冷地逼视着欧丝妖女,冷笑道:“老妖女,你不要诬陷好人,我和你们的大小姐素不相识,更不会去看你们所谓的营造秘术。你们这里的每一个人,都和谭小姐在一起生活了十几年,对她的为人应该相当了解,她到今日才辞海你们为了贪图富贵要阴谋造反,哪有时间去做什么布置。她若是有这个心机,也不至于今日被你们逼迫到这样的地步了。你们若是死不悔改,大可跟着这们弑父叛兄的无耻之徒上去和人厮杀,看看我所言是否虚构。不过,别怪我没事先警告你们,南楚三十万大军就在白鹿原上,枕戈待旦,摩拳擦掌,子弹都已经上膛,就等待着你们这两千人拿着土枪火药上去送死呢!” 蓬莱人面色惶惶,原本信誓旦旦的表情登时犹豫了起来,这个来历不明的陌生女子所言简直是晴天霹雳,一千年来,蓬莱人一直做着天下无敌的美梦,此刻美梦破碎,一边是雄霸天下的诱感,一边的死亡的代价,懦弱的蓬莱人顿时分成几派。打退堂鼓的有之,中立观望的有之,死性不改的有之,声音渐大,众人纷纷吵闹了起来。 第一百二十章 山风鼓舞,夜雾弥漫,编钟铿锵,丝竹齐奏,悠扬的乐曲中,盛大的酒宴正式开始。 灯火辉煌的凤鸣宫内,觥筹交错,人头涌涌,青夏一身黑衣,面容咸淡,沉着冷静地坐在上,左边就是现在仍旧一头雾水两眼直的林暮白。这位方才的阶下囚、如今的座上宾,坐在青夏身边,不时的斜过眼睛偷偷地望上一眼,眼神里充满了无法掩饰的好奇和敬畏。 青夏也不去理会他又在转着什么鲁钝的心思,和蓬莱众人遥相举杯,各尽其欢。 楚筝在此地经营两年,却被青夏在三言两语般拔尽了势力,实在并非偶然。这其中最主要的原因,还是青夏拥有着这时代人无法越的见识和阅历。蓬莱人虽以仙岛名称自居,但是千年来蜗居于此,民智简单,除了狂妄自大和爱做白日梦之外,惯于安乐生活,千年来不见刀锋血光,胆子极小,所倚仗的不过是自己先进的武器和技术,如今听的青夏所言,得知外面已经展到这样地步,哪里还敢上去自讨苦吃。 他们哪里想得到青夏也是一个来自千年之后闻名世界的人物,只道此人既然从未看过自己的营造秘术,就能拥有这般广博的见识,自然所说属实,如此一来,那个两年来不断鼓动众人上去造反打仗的楚筝,自然就不是好人了。 他们这群人千年来致力于研究各种高新技术,心智却稍显简单,之前之所以那般大胆,除了仰仗自己的技术之外,也是因为在雪原里抓到了跟随楚离跳下地壑的南楚士兵,知道楚离多半已不在人世,这才这般猖狂,准备破釜沉舟背水一战。 如今,得知楚离已经逃出生天,并且随时随地都准备着用那种飞弹一下子将蓬莱谷连锅端掉,自然拼了命的将这个看起来颇有些地位的人质留下,卯足了劲的对青夏逢迎示好了起来。 凤鸣大殿外篝火处处,白亮如昼,数十名厨子在篝火间忙碌烧烤,阵阵幽香悠扬传来,香飘四溢。 蓬莱谷果真人才辈出,青夏在此见到诸多外界没有的工艺,机括之术越古今,很多技术就连青夏都无法解释,比如他们竟然只依靠轮轴的机械之力,就可以驱使木鸟飞上高空,虽然时间不长,但是足以令人震惊。还有他们在防御上的理论,更是人深思,机括木人堪比现代高科技的机器人,灵敏度极高,又能不依靠汽油动机,就造出享誉千年的木牛流马,构造之灵巧,心思之缜密,简直令人抚掌大赞。 听着那个面容通红的清叔口沫四溅的解释,青夏才不由得长吁了一口气,暗道一声侥幸。她也不装蒜,耐心的讲解了现代科技和这里的区别,又很诚恳地向老者请教了机括的原理,并把自己的所知通通告知。 至此,蓬莱人对青夏再无一丝怀疑,这些年,他们反复研究先生留下的营造秘术,现有很多东西他们根本就无法制造。比如何谓蒸汽机,何谓汽油,何谓柴油等等,所以就依照上面的描述,以机括数术理论尽量模仿,如今这些人听得青夏所言,觉和先生留下的秘术何等相似,这才恍然大悟。 青夏知道这是因为地理条件的制约,让他们根本一生都无法找到那些东西,也不点破。 酒过三巡,青夏已有几分醉意,这处的酿酒术倒是深得现代蒸馏法的精髓,酒精度极醇,两年来喝惯了外面黄酒的青夏不一会就头晕目眩。和蓬莱诸人打了个招呼,就有侍女前来引领青夏往后殿休息,林暮白见青夏走了,惊得就要跟上来,却被众人强行按了下去。 这位南楚大官看起来比较好说话,又曾经在自己这里吃了这么多的苦头,甚至险些丧命。此刻得了机会,哪能不拼命巴结。蓬莱人打着这样的念头,谷中美女,珍馐佳肴齐齐奉上,粉臂**肉光致致之中,林书呆面皮红,推也不是,据也不是,险些被吓出了心脏病。圣人的教诲不断地在脑海中轰鸣叫着,看着青夏的身影隐没在门口,##要掉下泪来。 夜里的风一阵微凉,青夏的头脑瞬间为之一清,她微微仰起头来,看着上面气势巍峨的万仞高峰,只觉得一颗心悠然飘飞,几乎要逆风而上,一张清俊温暖的脸孔萦绕眼前,像是美梦般纠缠着她的思绪。不知道他现在在上面怎么样了?可会心急如焚地寻找自己,等待自己的消息吗?那日两军对垒,他受了那么重的伤,呕血几升,对身体的损耗又有多大?若是有一天自己完好无损地回到他身边,他可会开心放怀地温和一笑? 刚想到这里,一双漆黑的眼睛瞬时间好似巨石一般打碎了她的全部思绪。青夏猛然打了一个冷战,连忙抛却全部纷乱的想法,快步向着自己的房间走去。 那酒后劲极大,这么一会儿青夏就脚步虚,脑子晕,身形颇有些踉跄了起来。她刚想开口呼叫那两名丫鬟,谁知一抬手就嘭的一声撞进了一个坚硬的胸膛之中。 猛地抬起头来,正对上对方星子般璀璨的眼眸之中,男子一身华丽紫袍,长披散,面容磊落,衣襟微敞,一幅懒散放荡的模样。 青夏眉头轻轻一皱,带着浓浓酒气的淡淡说道:“真是奇哉怪也,他们竟然没将你这个吃里爬外的杀人凶手抓起来,反而让你深夜在这里嚣张游走,真是匪夷所思!” 祝渊青洒然一笑,说道:“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在下也不过是被奸人蒙蔽,更何况我根本就没杀谭生兄弟,又何来杀人凶手之说呢?” 青夏眉头一皱,想起谭生当时的样子,登时了然顿悟,拱手说道:“好手段,出手精准到位,佩服佩服!” 说罢,转身就想离去,谁知祝渊青突然一把抓住青夏的手臂,笑着说道:“姑娘何必着急,在下还有话没说完呢。” 青夏眉头一皱,刚想动粗,却现这男人看起来翩翩佳公子的模样,力气却极大,自己酒醉之下未必就能占到便宜,略一扬眉沉声说道:“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祝渊青哈哈一笑,笑完之后猛地低下头来,神情魅惑地说道:“姑娘真把我们蓬莱诸人全都当成是傻子了吗?可以任你这样欺骗?” 青夏一惊,猛地扬起眉来,酒也醒了大半,沉声说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祝渊青眉梢一挑,眼若丝柳,精芒闪闪,朗声说道:“科技的进步,是需要几代几十代人的不懈努力的,必定要在一个相对稳定的环境中才能有所展。一千年来,我们手握先生的智慧之光,潜心努力,才能有今日的展。外面的世界终日战火纷纷,怎么可能像姑娘所说的这般先进,将心比心,换位思考,换了姑娘是我,你会相信吗?” 青夏不屑瞟了他一眼,沉声说道:“你就凭这个,就怀疑我口中所说,未免也太自视过高了。蓬莱虽然生活稳定,但是终究物品不齐,很多技术所必须得物产在这里都找不到,这在很大程度上就抑制了技术的展。更何况,这里自给自足,没有商品经济的带动,没有利益的驱使,没有环境的逼迫,单凭一个人两个人的热情和爱好,怎么可能大规模的进步?这样说来,外面虽然动乱,但却比你们先进,也并没什么大不了的了。” 第一百二十一章 然而蓬莱人还没动作,一只长逾八尺,足足有一个成年男子大小的大鸟登时掠过上空,腥臭的恶气笼罩四野,毛火红,赤眼如血,钊爪如勾,双翅展开足足有二十多李,低空飞过,掀起大片毛杨的尘土和坚韧的泥沙,利喙尖刀般向着那名男子猛啄而去。 青夏大惊失色,一把抢过一名蓬菜弟子的弓弩,摸出杯里的匕,弯弓射刀,迅猛如电,去势惊人,猛地刺向巨鸟的腹部。 可是只听叮的一声,那把匕竟像是射在生铁之上一般,砰然一声钝响,裂成两半,从上面掉了下来。 祝渊青神色大凛,沉声说道:“这是红鸟王,是谷中十大猛禽之一,不可力敌。来人,用雷木弹攻击!” 一众精干的蓬莱年轻男子登时围上前来,两人一组,架着一座相对精巧的工具。刹那间,只听呼呼声大作,一个个形如拳头般的弹丸呼啸着向着巨鸟飞去。那大鸟本来钢筋铁骨,可是似乎吃过这看起来颇不起眼的雷木弹的苦头,顿时顾不上攻击悬崖上的男子,尖鸣咆哮,长嘶尖叫,不断地拍打翅膀想要挥开那些弹丸。然而,那弹丸上却生有细小倒刺,倒刺上还带着弯钩,一旦触碰到羽毛上,登时紧紧地粘住,甩也甩不下来。 祝渊青见时机成熟,一把扬起手中的一包青色粉末,大风一吹,粉末飘飘半空飞扬,顿时间就看不到痕迹,仿若化为了蒸汽一般。 红鸟王大惊,双眼如血,惊慌失措猛拍双翅。然而只听一阵阵沉闷的爆破声顿时响起,浓烈的硫磺味弥散天地,无数个血洞在火鸟王的身上大开,腥臭味道猛然刺鼻。崖壁上的男子见有机可趁,蓦然回身,叼在口中的弯刀凌厉一挥,就斩在红鸟的脖颈上。一道血线顿时冲天而起,鸟群嘶声长鸣,只见火鸟头颅顿时跌下,无头的身躯在半空中狰狞盘旋,狂猛乱飞,足足撑了半晌,才颓然掉了下来。 百风拂动,鸟群含悲,这群地壑巨鸟也甚是强悍,逢此大挫,不但没有仓皇逃去,反而破釜沉舟,哀兵猛战,团团振翅,将崖壁上男子包围起来。下面众人大惊,由于鸟群和男子相距太近,雷木弹已经不能使用,只能弯弓搭箭,溅射而去。 青夏大惊失色,一下跳下象背,抽出一把战刀,就要爬上去。祝渊青连忙拦住她,对着左右一使眼色,众人连忙抓住滕锁,向上迅猛爬去。 这些蓬莱人虽然迂腐胆小,但是常年和谷中的各类飞禽走兽对抗,倒也身形矫健,手脚灵活,只是和那男子相距甚远,一时间竟不能到达。眼看鸟群已经将男子团团围住,就在这时,一声清脆的竹笛声突然想起,尖锐高鸣,刺耳难听,只是响了几下,就已经让人头晕眼花,手脚酥,头皮酸麻,胸腹内恶心的翻江倒海。 祝渊青眉头紧皱,大声叫道:“恶蛊龙烟,云森七树,大家快捂住耳朵,不能再听!” 崖下众人闻言连忙捂住双耳,青夏仰头观望,只见那群大鸟顿时好似疯魔一般,互相拍打翅膀,猛烈攻击,竟然自相残杀了起来。羽毛漫天飞舞,臭血满空横流飞溅,一名翠衣少女端坐于一只雪白苍雕身上,大眼圆脸,唇红齿白,碧纱缠头,纱下垂着细小的辫,上面缀满了碧绿色的铃铛,嘴上横着一只绿色竹笛,仰头而吹,模样娇俏,又带着说不出的阴冷森寒。眼见巨鸟厮杀的差不多了,雪白的小手探入衣衫,抓起一把五彩缤纷的烟雾抛散而去,刹那间,满空飞鸟登时尖锐长鸣,然而不消片刻,就化作一团血水,噗噗的掉落下来。 众人目瞪口呆,谁也不知道这少女是何来历。她却并不理会下面的众人,只是得意的一撇嘴,对着半空之上的青衣男子嘲笑道:“杨木头,你不是说用不着我的帮忙吗?我现在帮也帮了,你能拿我怎么样?” 男子沉默不语,手中攀着钩锁,迅猛而下,没有那些畜生在一旁干扰,男子的身手好似巨猿一般,转瞬就已落到地上。 直到此时,蓬莱诸人才有时间去仔细的看到这名男子的全貌。 只见来人一身青色劲装,眉目英挺,眼神锐利,只是满面风霜之色,但是却丝毫无##他的气质,反而充满了一种坚强勇敢的神采。手拿一只长索,腰跨银色长枪,上臂插着一把刀囊,锃亮的宝刀提在手上,站在众人身前,双眼沉沉的看着站在人群中的青夏,嘴角微微牵起,似是长吁了一口气一般,淡笑而出。 “杨大哥!”青夏突然上前两步,手足无措的抓住杨枫的手,激动地眼眶红。当日一别,如今三年已过,自己终日心惊胆战,忧心惶惶,内疚不安。没想到今日竟然能在这不见天日的地喝下相逢,一时间千言万语无法吐出,激动得不能自抑。 “杨大人!”林暮白突然大声叫道,想学着青夏一般从象背上跳下身来,却差点没一个跟头扎在地上,被祝渊青扶了一把,才急急忙忙的跑上前来,高兴的叫道:“杨大人怎么会在此地?真是人生无处不相逢啊!” 祝渊青见青夏的表情,就知所来之人不是简单的身份。他现在私下里已经认青夏为主,悉心跟随,连忙耳聪目明叶落知秋地几步上前,朗声说道:“我刚才还道只身孤斗红鸟王的英雄是谁,原来是庄姑娘的朋友,那也难怪了。” 杨枫谈笑着和众人打了个招呼,随即笑着对青夏说道:“小夏,知道你没事,我也就放心了。” “你是怎么找到这来的,我在白蛉郡等了你两年?” 青夏心情激动,开心的连忙说道。杨枫刚想要回答,突然只听一声尖锐长鸣登时响起,众人转头看去,只见那只巨大的白雕已然落在地上,碧衣少女翻身跳了下来,伸手拍了拍白雕的脑袋,那只白雕也像是有灵性一般,呼啸一声,登时直冲天际,在上空盘旋半晌,随即不见了踪影。见众人都诧异的望着自己,少女也好不在意,只是一双眼睛上上下下的打量了青夏半晌,随即对着杨枫说道:“你拼了性命的下来,为的就是这么一个丫头,我还道是怎样的天姿国色,没想到也不过尔尔,没什么了不起的。” 说罢,冷哼一声,一幅大为不屑的模样。 青夏一愣,眉头轻蹙,对着杨枫说道:“她是谁?” 杨枫面皮一滞,皱眉说道:“一个普通朋友。” “什么普通朋友?”碧衣少女突然娇声姹道,凌然转过身子,柳眉竖起,娇憨地叫道:“杨木头,你怎可这样薄情寡义,三年来我跟你朝夕相对,为你端茶倒水,清白身子早就已经给了你,现在你见了你的心上人,就想要跟我一刀两断,撇清关系吗?告诉你,门都没有!” 说罢,少女噔噔噔来到两人面前,一把揽住杨枫的手臂,对着青夏说道:“小丫头,你是跟着男人一起跳下来的,现在上面还有一个为你要死要活的男人,如今身边又有了这么一大群男人,可不许来跟我抢。不然的话,仙子我就要施展神通,将你的这群男人们一个一个的全部毒死,做干,吊在悬崖上喂老鹰,让你成为活寡妇!” 第一百二十二章 日已西沉,抬眼望去,只见月朗星稀,已是入夜。 四下里,百草拂动,夜风呢喃,天一峡下的碧潭水波粼粼,悠然成潭,潭水漫过一些细小的石子,蜿蜒成溪,迤逦向西。水潭周围尽是高大茂密的樟树,树叶层叠,清冷的月光淡淡播撒而下,照的树叶一片白亮。碧潭边是一片巨石,高耸兀立,面色微微有些苍白的女子,一身白色棉袍,青色腰带,乌如墨,眼眸似水,乌黑的长垂在腰间,远远望去,好似夜中仙子一般,清丽脱俗。 楚离轻袍缓带,远远的站在高极腰身的百草之间,仰着头,看着抱膝坐在巨石上的白衣女子,神情落寞,一丝悲凉的气息从他的身体里轻轻的飘散而出。顺着女子仰起的头,他的视线投射在那巍峨陡峭的山崖上,眼神宁静且悠远,让人看不清楚那里面的波涛。 不知过了多久,夜里的风渐大,楚离缓缓的走到青夏身边,脱下身上的外袍,披在她单薄的肩膀上。 以青夏的警觉,自然早就看到他来了,只是不知为何,直到这一刻才轻声说道:“你这个时候随便出来走动,若是被人看见,很危险的。” 楚离也不回答,只是沉声说道:“夜里风凉,跟我回去吧。” “恩,”青夏点了点头,刚想爬起身来,谁知坐的久了,脚下一麻,险些从巨石上掉了下去。楚离手疾眼快的一把扶住她,却见她的鞋子都已经湿透,水迹蔓延到她的小腿上,裙子的下摆也是汪漉漉的。男子的眉头微微皱了起来,然后背过身子,从后面伸出双手,沉声说道:“上来。” 青夏看了他一眼,低下头也不说话,只是用手对着坐麻了的小腿狠狠的锤了两下,然后一下跳到地上,微微一踉跄就站稳,踢了踢腿,就准备自己走回去。 谁知刚迈出步子,突然就被一股大力猛地拉了回来。楚离面色深沉,眼神漆黑如墨,眉头紧锁,几乎是一字一顿的沉声说道:“你就那么不想和我扯上关系吗?” 青夏一愣,眉梢轻挑,摇头说道:“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转牙就想离去。 “你就那么迫不及待的想要上去和他双宿双栖吗?”楚离猛然上前一步,厉声说道。 青夏眼神锐利,脸现怒容,沉声说道:“楚离,你不要胡搅蛮缠,我现在不想和你打架。” “庄青夏!”楚离突然紧紧的抓住青夏的肩膀,双眼好似喷火一般的说道:“我已经不介意你心心念念的想着他,我已经不介意你睡梦中喊着他的名字,我已经不介意你过去的所作所为。我已经什么都不介意了,我甚至清楚的知道只要逃出生天你定会视我为仇敌的另投怀抱,可是可不可以,在面对我的时候,在看不见他的时候,你的眼睛可以只看着我,而不是呆呆的仰着头看着上面!” 青夏面无表情的看着狂乱的男人,一丝痛楚缓缓的自心底升起,像是风暴一般的将她的心片片凌迟。 楚离,我已经给过你机会了。可是为什么,在我决定留在你身边的时候,你要残忍的将我推开,如今在我改变心意的时候,你又要屡次争取的想将我抢回去,那些来自于你的犯罪感日日夜夜的折磨着我,让我夜不能寐,无法安睡,将我推到这样一个两难的深渊中的,究竟是无道的命运,还是你的任性和自私? 女子的眼神清厉如雪,带着巨大的沉着和坚定,她伸出手去,决绝的一根一根的扳开楚离的手指,终于,在他漆黑的眼神中缓缓的退后一步。 “回去小心点,不要被人现。” 摇动的百草之中,身形单薄的女子一身白衣,长披散,缓缓的行走在齐腰的草丛之中,渐渐的隐没了身影。 凄凉的夜风之中,轻袍缓带的年轻男子久久的站立着,一时之间,他好像又回到了十多年前的那个晚上,清冷的月光淡淡的播撒在他的身上,父皇下达了让他去东齐为质的命令,随行的宫女嬷嬷全都偷偷大哭,后悔跟着他这个没用的主子,他的母亲,领着他年幼的弟弟,看也没看他一眼的迤逦走过金碧辉煌的宫廷,像是一张色彩明艳的彩画。 他现在还很年轻,还不到二十五岁,可是为什么此刻站在这里,他却突然觉得自已已经那么老了。他的一生都在苦苦的与天挣命,可是到头来,却连自已真正想要什么都不清楚。 当初在云翔大殿上自己说过的那句话再一次回荡在耳边,他说过,这个世上,没有任何东西能和南楚的万里江山相提并论。那个时侯,他是多么的坚定啊,巍峨的江山画卷横在他的心头,浩瀚的扫荡六和四野,让他的信念坚若磐石一般,不会转移。 可是现在,他突然后悔了。 原来所谓的霸业宏图,江山万里,却都抵不过她的一个温暖的微笑。 青夏,你知道吗,我登上大宝,俯视六和的时候,心里面,却是空的。 孤月凋零,百虫悄鸣,楚离嘴角淡淡而笑,我已经泥足深陷,又要如何脱身?刚走出了不到一炷香的功夫,祝渊青的身影就闪了过来,青夏微微一愣,下意识的向后望去,没见楚离的身影,才其松了一口气,淡笑着迎上前去,说道:“祝领事,这么急,有什么事吗?” 祝渊青见到青夏,面色才稍稍缓和,笑着说道:“凤鸣宫里有宴,就差姑娘一个人了,我是听小蝶说姑娘在天一峡,这才过来找找。” “哦,”青夏连忙点头,生怕待会楚离回来会不小心碰上,说道:“那我们快过去吧。” 分花拂柳,穿林过河,便是气度巍峨的凤鸣宫。隐隐听见丝竹之声,绵绵缭绕,不绝于耳,几名蓬莱少女见了祝渊青,连忙赶上前来,面泛红云,低头行礼道:“祝大哥,小姐和诸位长老都在宫内,就等着你们了。” 祝渊青笑着答应,方才大步带着青夏向上走去。 碧玉台阶迂回而上,大门两侧的玛瑙宫灯上镶嵌着夜明珠,光彩璀璨,盛光撩人。 大门推开,青夏眼前一亮,只见宽阔的大厅上,光影闪烁,人头涌涌,华丽的锦绣地毯,富丽堂皇,华服贵人分作两侧,杯盏相交,笑语彦彦,丝竹声起,数十名盛装女子彩带飘飘,水袖盈盈,蟀腰肥臀,衣媚曼舞。好一派歌舞升平的好景致。 殿内所坐,无不是蓬莱谷内的实权人物,见到青夏进来,无不站起身来份纷行礼。青夏点头含笑招呼,被祝渊青一路指引,挨着林暮白而坐,在她们的下,杨枫正襟危坐,见到青夏,和煦一笑,他身侧的碧衣少女烈云髻也是笑语彦彦,竟然还咧开嘴角跟青夏打了个招呼。 第一百二十三章 火光浮动,万籁寂静! 所有人的目光霎时间全都凝聚在了青夏的身上,人群中的楚离眉梢一挑,缓缓的向着木先生的方向靠去,想要寻找时机,一举制服敌,却被青夏一个冷厉的眼神制止,双目阴冷的扫视着四周。 青夏挡在衣衫半裸的林暮白身前,脑筋却在飞的运转着,今晚这一切都太过诡异,以林暮白的为人根本不可能办出这样的事情。蓬莱人也不至于会下此毒手来对付自己的精神领袖,两方人马都被排除,就只剩下来历不明、态度暧昧的婆娄城主烈云髻和被关在牢中的半死之人楚筝了。 就在这时,外面登时响起震天的叫喊呼啸之声,木先生双眼通红,丧子之痛冲垮了他的精神和理智,对着青夏怒声吼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来人,将这两个奸佞小人给我碎尸万段!” 木十烟在蓬莱向来有着神化一般的地位,远比其他六部派来监督新任谷主登位的圣女欧丝,更具有号召力。此刻,这凡脱俗如仙子一般的女子,竟然被人以这样残忍屈辱的方式杀死,蓬莱人早已怒火中烧,听到木先生的召唤,登时蜂拥而上,将青夏和林暮白团团围住! 青夏眉梢一挑,沉声说道:“木先生!这里面有误会,还请你给我辩白的机会!不要误中别人的圈套,使得亲者痛仇者快!” 木先生双眼通红,眼神中透着巨大的悲伤和仇恨,冷冷的说道:“老夫一生所做事情中,最大的错误就是竟然相信了你们!” “杀了他们!”人群中突然响起一声厉喝,随即,众多蓬莱人齐声呼喝,声势惊人,声音震动如惊雷一般。雪亮长刀瞬间出鞘,光影闪烁,向着青夏当头劈来! 青夏眉梢一挑,眼梢瞥到华丽的大床床柱上挂着一把宝剑。一身青衣的女子长飘散,眉眼凌厉,身躯陡然凌空而起,屈膝力,一个起跳忿然拨剑而起,架开迎面而来的宝剑刀锋。招式凌厉,出手如电,瞬间闪身半弯着腰,挡在林暮白的身前,沉声说道:“不要逼我出手!” 木先生冷哼一声,沉声说道:“用火器!” 唰唰声响顿时响起,几十杆长枪将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青夏两人的脑袋,青夏眉头一皱,心底大惊,一把拉着林暮白的手,矮身一滚,就滚进了大床之下。与此同时,砰砰枪响随之响起,呛鼻的木屑灰尘迎面扑来。青夏一脚将笨手笨脚的林暮白踹到了床下墙璧的一角,身形如狸猫一般,趁着轮枪响之后上膛的时间,顿时飞身而出,一把扯过离自已最近的一名蓬莱弟子,手指瞬间扣住扳机,反手夺过,几乎是电光石火间,女子的身躯矫健如猎豹,双脚猛地踢在迎上前来的蓬莱弟子的胸腔上,身手之高,如入无人之境,在众人面前一一闪过,穿花拂柳,蓦然间,只听一阵齐刷刷的惊呼声几乎同时响起。 只见青夏一手持剑,一手握着形如猎枪的枪杆,黑洞洞的枪口紧紧的抵在木先生的下颔处,双眼冷厉如苍鹰,对着四周的众人沉声说道:“我若是想杀你们,根本就不必使用这样下作的手法,外面的人不是南楚人,你们若是再不冷静下来,今天就是蓬莱的灭族之日!” 说罢,嘭的一声,就将枪杆扔到地上。其他蓬莱人见她这么轻易的就放下了木先生,无不精神大振,拿起手中长枪,登时扣动了扳机。 只听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几乎同时响起,众人手中的火枪就像是一堆破碎的玩具一般,零件散落,全都掉在地上。 青夏嘴角冷然牵起一抹冷笑,近身搏击和枪械拆卸,向来是她的拿手好戏。对于这样制造粗浅,做工粗糙的枪支,她甚至用不上一秒钟就能将之粉碎。 惊恐的抽气声顿时响起,对于青夏神乎其技的手法,众人无不大惊。 “南楚人攻破大牢啦!” 青夏眉稍一挑,一个念头猛地钻进脑海之中,再也顾不得什么敌我之分,对着木先生沉声说道:“快派人去大牢防守,楚筝若是被救出,蓬莱百年基业,毁于一旦!” 笑声震天,惨叫不断,青夏和林暮白等人冲出天机阁的时候,整个蓬莱都已经陷入了一片火海之中,纷乱的人群惊慌失措,四下奔逃,各种向来被关在外谷的凶禽猛兽咆哮嘶吼,肆虐叫嚣,这些掌握着当世最为先进的工艺技术的蓬莱人,到底仍旧是一群手艺高深的木匠,空座宝山却不识宝,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掌握着多么大的力量。多年的安逸生活消磨了他们祖先留在血液中的开拓进取的种子,变得胆小如鼠、目光短浅,危险来临之际,只知道抱头鼠窜,却不知道举起刀枪护卫家园。即便是没有青夏,这样的一群人也不可能在乱世之中有什么作为,即便是给他们一颗原子弹,青夏都在怀疑他们有没有这个射的魄力! 一刀劈开一名身着铠甲的男子,青夏抱起一名不过五六岁的大哭的孩子,对着身后众人说道:“全都拿起武器,跟上我!” 洪天水牢之前,祝渊青正带着一众蓬莱弟子在拼死顽抗,身前团团围拢着大批黑色铠甲的士兵,这群人行为彪悍,身材高大,一看就不是南方士兵。青夏眉头轻蹙,对着身后蓬莱弟子吩咐了两句,就一马当先的冲了出去。 巨大的嘈杂声突然从身后传来,祝渊青心头一震,知道是己方援兵已到,当下大喝一声,银剑漫天,奋勇无敌。 轰隆隆爆破声登时响起,黑甲士兵人仰马翻,血肉模糊。青夏带着蓬莱青壮子弟,长枪短跑,弓弩战刀,疯虎一般的冲杀进了战局之中! 内外夹击之下,黑甲士兵溃败如滔滔潮水,转瞬就被杀退,向着谷外奔逃而去,祝渊青安排好人追击,跟着青夏等人一路下到蓬莱谷最为险恶的地方,洪天水牢之中。 然而,就在众人刚刚踏上洪天水牢的那一刻,突然巨大的冲击力猛地袭来,大地轰鸣,万物震动,青夏面色苍白,转眼和祝渊青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的眼里看到无法掩饰的惊惧。 轰然一声巨响,天地倒悬,乱石翻飞,整个世界沦入黑暗中的一刻,青夏欣慰的想到:还好楚离没有进来。四下里一片漆黑,青夏束紧手臂上刚刚结疤又被她一个跳跃撑的流出血来的伤口,用牙齿咬着包裹伤口的一片布头,狠狠的一勒,暂时止住了血。她狠狠的吐了一口口中的泥沙,只盛觉嗓子里一阵难忍的血腥味道突然从肠子里头冒了上来。青夏知道这是因为自己三天没有进食没有喝水的缘故。 抬起头来,只见远处的仍旧是漆黑一片,没有半点光亮。好在青夏忍耐力强,又经过专门的训练,早已习惯在夜间视物,不然,只是这里这样错综复杂的地形就足够将她摔得尸骨会无。 第一百二十四章 轰然一声巨响,整座大地都在疯狂的战栗颤抖,冥冥中,仿若是天地初开的北边极光,霎时间爆出的巨大的光芒轰然炸开一个响天震地的惊雷霹雳。无数的光芒离火通射出,整个坚若玄铁的石室都在剧烈的震动,墙壁之上不断的向下脱落着层层灰尘土屑。的红光在半空中盘旋飞舞,好似一只艳丽的火凤一般,光影萦绕,力四溅,漫天尘土飞扬,漂浮于空气之中,久久不愿意散去! 楚筝面色惨白,好似鬼魅,一双眼睛鲜红若血,凄厉可怕,癫狂一般的紧紧的盯着门口,双手几乎都在止不住的颤抖。巨大的裂缝在石壁上缓缓爬行,像是一群狰狞的怪一般,突然,只听轰的一声,石壁整片管倒塌,一个灯火通明的幽深石道出现在眼前。 “小丫头对公子还真是死心塌地,连蓬莱的至宝翻天雷火弹都肯给你,公子的手段,真是高明。” 欧丝兰雅娇声说道,嘴角娇媚一笑,眼波如水,媚眼如丝,整个人都好似一条美女蛇一般。 “哼!”楚筝冷哼一声,转声就走进了石道,刚走了几步,突然又回过头来,沉声说道:“若是圣女不请自来,可不要怪楚某心狠手辣,辣手摧花了。” 欧丝兰雅娇声高笑,眼光盈盈的矮身一拜,娇媚的说道:“兰雅在这里恭祝公子马到成功,心想事成!” 青夏隐身在石缝之中,皱眉看着眼前的变故,正想着静观其变看看他们到底有什么阴谋,突然只听那神秘老者在自己身边沉声说道:“你在这里等着,我去去就来。” 石门关上的一刹那,青夏竟然好像看到一个白袍老者也跟着如幽灵一般的走了进去,只是见站在原地笑吟吟的看着楚筝的欧丝兰雅都没有半点反应,也就放下心来。 巨大的石门缓缓落下,偌大的地穴处一片死寂,欧丝兰雅仍旧笑吟吟的站在原地,也不知在想什么,敌不动我不动,青夏不知道她要干什么,却也不能就这样出来,毕竟还不知道这欧丝兰雅的底细如何,以自己现在的体质能否与之相对。 然而,就在这时,欧丝兰雅眉梢一挑,嘴角一阵轻笑,媚眼如丝般的向着青夏的藏身处一瞟,登时飞身而上,腰间黑色长索灵蛇般激射而来。 青夏暗道一声不好,要弹身而起,忽听耳畔风声陡响,一个迅猛如电的身影猛地横冲而上,银枪闪烁,好似威龙一般,向着长索猛地盘旋上去。 欧丝兰雅却也不惊慌,美滋滋的收回手掌,轻声笑道:“终于舍得出来了吗?” 只见来人一身墨绿色长袍,剑眉入鬓,眼神锐利,冷冷的看着欧丝兰雅,一张脸孔喜怒难辨,银色长枪斜举在身前,竟然正是杨枫! 只听杨枫沉声问道:“你是如何现我的?” 欧丝兰雅笑道:“我生平男人无数,只要鼻尖一嗅,就知道这地穴里有男人,你身子不错,又是个不怜香惜玉的情种,深得我心,兰雅还真不知道要拿你怎么办呢?早就听说杨公子当初为了南楚荡妃不惜叛国而出,今日看来的确不假,连洪天水牢这样大的坍塌都敢冒死前来,真是了不起呢!” 杨枫冷笑一声,只见这女人浪荡至极,即便此刻两人敌我双方,说起话来仍旧像是撒娇一般,冷声说道:“向来听说,情的母狗母猫有这样的本事,没想到欧丝圣女也精于此道,实在让人刮目相看。” 欧丝兰雅柳眉一竖,冷冷的笑了一声,轻轻道:“好利的口吃,只是不知道再过一,杨公子还会不会有这么好的精神。” 杨帆冷哼一声,沉声说道:“就凭你,能奈我何?” 欧丝兰雅登时大声笑了起来,花枝乱颤的说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公子思虑高绝,武技高深,兰雅不善此道,自然是甘拜下风。可是公子连兰雅擅长什么都不知道就来跟兰雅过招,不是有些莽撞吗?” 说罢,突然只见一团淡紫烟雾轰然席卷而上,愣然看去,竟然是一团淡紫色的飞虫组成,嗡嗡尖鸣,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猛地向着杨枫轰然袭来! 青夏大惊,手握匕,登时就想冲出去。可是就在这时,只听一声娇姹瞬时间好似冰雪一般在这地穴中响起,飘渺瞬间而至,一抹碧色衣衫盘旋袭上,清脆的铃铛声响彻耳际。 “伏羲门前算八卦!自取其辱!”嘭嘭声响顿时响起,淡紫烟雾瞬间好似退潮的海水一般,向着欧丝兰雅倒卷而去,恶臭扫尽,香风铺面,一名身材浮凸玲珑,明眸皓齿的碧衣女子乘鸟而下,嘭的一声,傲然站在了杨枫身前。 欧丝兰雅一愣,猛地退后两步,双手拂柳穿花,将团团烟雾收卷而去,眼神冷然,嘴角却冷笑道:“我道是谁,原来是大名鼎鼎的七村妖女,多年不见,你还是老样子当日南疆一别,已有六年,当日红石姐姐死不瞑目,挖下的眼球至今仍悬挂在巫咸族的门源神柱之上,想不到天理昭昭,报应不爽,风水轮流转,今天竟然让你我在此重逢。烈儿,你我姐妹一场,今日充分,可要好生亲近亲近。” 烈云髻冷眼看着她,森冷一笑,连笑脸都不愿再装,冷冷的哼了一声道:“我当年有眼无珠,竟然会相信你这个妖女的话,视你为姐妹,受你欺骗,想来也是我自作自受,红石姐姐虽是死于我手,却是被你陷害,若是她在天有灵,也自会找到仇家。我原本不想再理会巫咸族的事情,可是今日你欺负我的男人,便是天皇老子来了,姑娘也要取你狗命!” 欧丝兰雅娇声笑道:“红石姐姐美貌无双,天下罕有,又精通兵法,是当世难有的名将。有道是自古美人如名将,不许人间见白头,她一人就占了两样,这样的好事,自然是会折寿的。至于你口口声声说是你的男人,却不知道人家在为别人伤心劳肺,冒死下到这万丈地穴之中,妹妹自作多情,情何以堪?” 烈云髻眉梢一挑,大怒道:“要斗便斗,哪里来的这么多废话!” 欧丝兰雅突然仰头大笑,直笑的花枝乱颤,裸露在外的半个**肉光质质,腰肢轻颤。突然只见她蓦然娇诧一声,陡然从五指成爪,森森白亮的指甲蓦然暴涨而出,对着烈云髻当头下! “六年未见,毫无长进,如此手段也敢来丢人现眼!”突然厉喝一声,腰间碧色长索陡然挥洒而出,和欧丝兰雅左手上的钩锁缠绕在一处。光雾吞吐,蛊虫纷飞嗡嗡围绕着两人,刺耳尖鸣起来。 杨枫眉梢一挑,长枪陡然袭上,和烈云髻一前一后,内外袭击欧丝兰雅。 “妹妹好歹也是大6成名好手,这般两个欺负一个的事情,不怕传出去被人耻笑吗?” 第一百二十五章 杨枫健美的身躯将烈云髻完全笼罩身下,碧色的长袍被他撕下一半,露出女子娇媚柔美的上身,触目所及,无不是跌宕起伏的完美曲线,杨枫只觉得血脉膨胀,周身火热,体内的春蛊在疯狂的叫嚣着,身下的尤物也散着令人目眩的媚色,如花的樱唇红肿一片,微微隆起,水桃般的脸颊更透着诱惑的光泽,雪白的脖颈上青紫一片,吻痕小心的避过了那些毒虫的伤口。 杨枫神魂颠倒,将头缓缓的向她柔美高耸的双丘埋去,却突然被生生的石化在了当场。那身完美洁白的娇躯之上,细看下去,竟然布满了大大小小数不清的伤痕,刀伤鞭痕,烫伤烙铁,集开会一般的在她的身体上留下丑陋的痕迹,弯弯蔓延,犹如无数的虫。就连那雪白的双丘之上也被一道长长横贯身体的剑痕占据。 这不是青夏!仿若一个惊雷猛地炸在他的脑海之中,神智瞬间清明,腹中一痛,**大消。他猛地抬起头来,正见烈云髻娇俏的脸孔,再扫过她满是伤痕的身躯,生生的大惊失色。 杀敌一千,自损八百。想起这个妖女诡异难测的身份,杨枫的心中霎时无法抑制的涌起了巨大的怜惜,这样一个弱质女流为了在这个混乱的人世中生存,究竟吃了多少辛苦,冒了多少艰险。想起她终日笑语彦彦,言辞犀利的倔强模样,还有屡次救护自己的恩情,突然就那么愣愣的呆在那里,手指摩梭过那些伤痕累累的伤口,整个人吊若木鸡。 突然,一滴泪水猛地打在杨枫的手掌之上,迷乱的神智登时清醒,他连忙抬起头来,向烈云髻看去。只见她睁着迷蒙的眼睛,一滴泪水缓缓的滑了下来,滑过轻颤的脸颊,顺着尖尖的脸庞落在了碧色的衣袍里。 杨枫双拳紧握,一时间是那样的厌恶自己的所作所为,突然挥起一拳狠狠的打在自己的脸颊之上,任唇角的鲜血缓缓溢出,哑着声音说道:“杨枫唐突冒犯,罪该万死。” “不要说了,”烈云髻虚弱的摇了摇头,苦笑着说着,“你明知我不会怪你,心里还盼望着你会对我这样做,只是没想到,在欧丝兰雅的春蛊之下,你仍旧能够抵挡的住诱惑,看来,你是真的爱她的。 杨枫听她语气消沉,心下一痛,紧抿嘴角,也不说话。他们二人朝夕相处长达三年,深知烈云髻性情坚韧如铁,杀人如麻,为人坚忍,没想到她竟然会放低身份,说出这样的话来。 只见烈云髻喘着粗气,缓缓的穿好衣服,苦笑一声说道:“欧丝兰雅得石姬宝卷的亲传,蛊毒无双,不过你也不用怕,你身得我多年亲手调配的解毒圣血,即便是石姬亲来、想必也奈何不了你。至于我,早就已经活得够了。” 烈云髻缓缓的站起身来,扶着石壁颤巍巍的走到一角的箱子旁边,轻轻的抚摸着上面的紫檀花纹,低声喃喃说道:“世事奇妙,际遇离奇,我一生杀人无数,如今因果轮回,果真报应不爽。” 杨枫一愣,看她不过十六七岁的样子,难道已经二十三岁了吗?不过这女子蛊毒无双,驻颜有术,也不奇怪。只见烈云髻突然手捂胸口,哇的一声吐出一大口的鲜血。杨枫大惊,刚要过去,烈云髻却猛地竖起于来,阻挡道:“不要过来,你若是来了,也许我会死的更快。” 杨枫闻言不由得止步,只见烈云髻轻轻笑道:“再过一个时辰,你身上春蛊不药自解,还请忍受一会。” 杨枫遥遥看着她的如花容颜,只觉得心下难受不可言喻,沉沉叹了口气,沉声说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和南疆的巫咸族有什么关系?欧丝兰雅出现在这里,可有什么阴谋吗?” 烈云髻身形一晃,又是一口鲜血猛然喷出。杨枫再也顾不上她的阻止,闪身上前,一把将她抱在怀里,出手如的点了她周身的几个大穴,探知她的脉搏,只感觉她浑身上下血脉疾走,春蛊游动,就像一只皮肤柔软却没有半点骨头的鱼一般软软的靠在自己的怀里。 烈云髻脸颊如炭,眼中含泪,悲声道:“是我杀了红石姐姐,我罪有应得,早就该死了。” 这烈云髻一生骄傲倔强,心狠手辣,从不服输,今日却这般的灰心丧气,全没有一丝求生的**。杨枫眉头紧锁,突然一把扯开烈云髻的衣衫,翻身就将她压在身下。 “杨枫!你干什么?”烈云髻惊怒交加,大声叫道。杨枫理也不理,几下就脱去了她的全部衣物,随手又来扯自己的衣袍:“你若是出于可怜同情我而要了我,我会恨你一辈子的!” 杨枫也不去管她,健硕的身体在灯光一之下,闪动着健康的光泽,猿臂伸展,将烈云髻抱在怀里,登时就吻住丁她的檀口。 纵是烈云髻一生再过奸恶,此刻也不由得泪眼朦胧。这几日来她内心受尽折磨,此刻看着杨枫健硕的臂膀,只觉得浑身无力,身如纤草,无所倚仗。 石室中安静寂,恍若和整个世界分割开一般。烈云髻被杨枫压在身下,紧紧的抱在怀里,她一生风雨凄苦,一时间似乎觉得这一生之中从来没有像这一刻这般安心恬淡,世间浮云一世,万般凄楚,又怎极的这一刻的安宁,以前的争斗,在此刻看来,却是那样的失去了意义。 现在的她,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脑中昏眩一片,反复思量着,若是出了此地,他会不会仍旧追随着那个女人而去,如此的话,还不如就此被关在这个不见天日的石室之中,再也不出去了。 “真是个傻子,这个世上,每个人都盼着我死_。你为什么要救我护我,我声名狼藉,死了也是干净,当初那般对你,伤你骂你,你为何仍旧这样不知悔改?你又不喜欢我,何苦勉强自己要了我这个人人唾骂的妖女呢?”红烛燃尽,烈云髻的声音淡淡的回荡的石室之中。 杨枫坐在她的身旁,缓缓的为她穿好衣衫,默然不语。 “不过像你这样的男子,又有哪个忍心伤你?那个女人不喜欢你,是她没有眼光,缘花开了又败,浮沉一世,想不到临死前我还会遇到你这样的人,若是,我能早一点遇上你,那该有多好。” 烈云髻春蛊被解,力气渐渐回归,眼睛到墙角的一处箱子,突然挥手打开,一道红光闪过,杨枫眼前的墙上登时幻画出一幅画面,上面的女子红衣黑,笑颜如,看起来不过十五六岁的样子,衣带轻飘,红衣如火,一双弯月般的眼睛盈满了欢快的笑意,恍如一个不懂世事的孩子,充满了单纯的天真,竟然正是烈云髻! “很神奇吧。”烈云髻笑着说道:“蓬莱手工技艺精深,竟然能制造出这样高明存形的器物来,我们南疆巫咸族,其实就是七部中的毒部,掌管驯兽和盅毒之术,只是千年下来,已经不像蓬莱人这样坚定的守护着自己的想法了。这个留影器,就是谭小姐的父亲,谭老谷主托人送给我父亲的。” 第一百二十六章 只见偌大的一个石穴之中,方圆广阔,纵横百十多里,穹顶高绝,漆黑深邃,一眼看不到尽头,石穴之中,古朴厚重,蛛网横生,厚达几尺的灰尘昭示着这个地方已经很久没有人前来拜访了。石室的正中一个巨大的木质机械正静静的放在一处十余丈长的石墩之上。上面色彩厚重,暗红如血,墨绿似竹,深蓝若海,交相混杂,宛若上古神物一般散着神秘的气息。各色钩索纵横连接,巨大的机括相连,横七竖八,缠绵不绝。 青夏和西林誉几乎不约而同的惊呼一声,看着软软倒在地上,满身鲜血淋漓的楚筝目瞪口呆。 看着楚筝胸脯仍在轻轻起伏,才知道他还没死,只是重伤昏迷罢了。就在这时,一个清厉的冷哼声突然想起,青夏和西林誉同时转头望去,只见一名须皆白,眉目清朗,一身黑袍的老者缓慢自机械后转出身来。眼神凌厉如刀,嘴角阴郁冷笑道:“今天到底吹的是什么风?这几十年无人踏足的洪天水牢地穴之中竟然频频有人光顾。” 声音沙哑略显沧桑,竟然赫然是刚才和青夏缠斗的神秘老者! 就在这时,只听一声陡然从机械下猛地传了出来,霎时间大地震动,土屑横飞,站立的地面都在微微打颤! 青夏眉头一皱,冷然向着那长达十几丈的机械望去,只见它铁锁横缠,环环相扣,景象是一把巨大的锁头,而在这下面,竟然好像压制着什么野兽一样,咆哮尖鸣,声势惊人。 西林誉眉头轻皱,冷冷的瞥了一眼办事不利的楚筝,轻笑一声,朗声说道:“老先生既然知道天机索的秘密,那是不是太着急了点,时辰未到,现在动手,不怕功亏一篑吗?” 老者双眼死死的盯着那被称作“天机索”的机械,一双眼睛一片血红阴郁之色,他抬起头来冷厉的看着西林誉,沉声说道:“你想怎么样?” 西林誉淡然一笑,垂着头斜着眼睛看着他,轻声说到:“我想怎么样,你还不知道吗?” 老者冷笑一声,严重闪过一丝嘲弄:“妖魔小丑,也敢上蓬莱来放肆,真是不知死活。千年来,只要是蓬莱想保护的东西,别人就休想染指,我还是劝你回去转告你的主子,痛快死了这条心吧!” 西林誉眼睛一挑,冷笑说道:“还真是被蓬莱洗了脑,看来这三十年的囚禁并没有给你怎样的教训,岁月无情,江山易老,你当还是三十年前蓬莱工部的风光日子吗?” 西林誉眼角一寒,继续说道:“况且,对于你这种被逐出门外的蓬莱弃徒,也敢自称是蓬莱弟子?当年蓬莱谷昭告七部,将你于七部名册中除名,你犯了杀罪,淫罪,欺师灭祖、引起战乱等一十八条大罪,现今在七部之中,当真是应了遗臭万年的那句话,还有什么脸面重回世间?” 老者脸色越的苍白,突然厉声怒吼道:“他们胡说!我没有做!谷主不是我杀的!” “当然不是你杀的。”西林誉冷笑一声,轻轻的撇了撇嘴,“你若是有那么大能耐,当年还能被乳臭未干的谭勉之压在这洪天水牢之下?” 忽听老者激动的大声叫道:“你知道!你竟然知道?” 西林誉冷笑一声,“我知道又能怎么样,你当七部的人会相信吗?相信他们心目中德高望重的谭辩谷主就是当年设下阴谋陷害其他六部,想要迷惑众人扶植自己的儿子成为梁思还的后人。而在七部之中被咒骂了几十年的祝清河竟然是被人陷害的无辜羔羊?哈哈!何其有趣的笑话!” 眼见唯一知道开启之法的楚筝更是死掉一般的倒在地上,没有半点生机。突然只听一声娇笑猛然想起,甬道内声音窸唆,欧丝兰雅一步三摇的走了进去,长笑一道:“西林公子这招釜底抽薪来得好啊!我们忙活了多日,差点为他人做了嫁衣,真是令兰雅佩服的五体投地。” 青夏这时才现欧丝兰雅不知何时已进了这石室之中,立时脸色大变,厉声喝道:“妖女!杨枫在哪里?” 西林誉却轻笑道:“我一直在猜隐藏在暗处的人到底是谁,没想到竟然是南疆巫咸族的兰雅圣女。圣女这些年叱咤风云,纵横南疆,在下仰慕已久,没想到今天在这里得识圣女金面,真是三生有幸。” 欧丝兰雅登时大笑,直笑的花枝乱颤才住口说道:“西林公子真会说笑,南疆距五仓山并没有多远,公子若是想见兰雅,也犯不上这样蛊惑兰雅的盟友叛变才能见到兰雅啊。有时间大可到南疆一游,兰雅必当以最热情的态度好好的伺候公子。 只听西林誉长笑道:“楚筝公子说圣女等在密室之外,断断不会进来。看来楚公子显然看错了圣女的为人,更小瞧了圣女的好奇心了,都说女人是这世上最好奇的生物,看来传言果然不假。 欧丝兰雅冷冷的看了楚筝一眼,不屑的说道:“早就看出这个男人不会成事,只是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祝清河老前辈,前辈出身蓬莱,驭兽蛊毒之术却是天下无双,实在深得兰雅敬佩。此次想要开启天机索,也是出于对蓬莱当年那般对前辈的不满之情。没想到今天能在这里得见前辈真颜,真是再好不过。只要开启了天机索,水淹白鹿原上的各国精锐。七部之人必定以为是洪天水牢的坍塌引起的水患,到时候前辈再关闭水闸,以梁思还后代子孙的名义出面统领七部,何愁荣华富贵、天下权,不手到擒来? 话音刚落,西林誉突然哈哈笑道:“圣女所说的所谓的昭告七部,推翻谭家的统治,让前辈入主蓬莱的一切不过是骗人上当的谎话罢了。等前辈开启了天机索,水淹西川,还有滞留在白鹿原的北秦,南楚两国,立时就会再次成为整个天下的公敌,到时候他们远离你还来不及呢,哪里还会站出来为你说话?前辈多话了这么多的岁月,竟连这么简单的道理都看不清吗?” 西林誉淡笑继续说道:“我来自五仓山,你应该知道我们主上和莲清鹏七部的恩怨,你与我们合作远比跟他们合作要稳妥的多,你被封印三十年,蒙受不白之冤,被七部唾骂,难道还这般没有长,到底何种方式才是对自己最有利的,你自己衡量。我话尽于此,你自己仔细考虑。” 老者脸色急变,沉吸了一口气,沉声问道:“你是大道墨者的子弟?” 西林誉朗笑一声,沉声说道:“前辈好眼力,正是。” 青夏眉梢一挑,眼登时闪过庄典儒那张癫狂炙热的脸,暗道难道西林誉竟然也成了他们一派的人?可是庄典儒等人辛辛苦苦谋划了几十年,不就是为了扶植楚离登上天下之主的地位,西林誉和楚离仇深似海,怎会臣服于楚离的脚下,难道大道墨者之中,也有明争暗斗,也分派系不成? 第一百二十七章 青夏石化当场,被他牢牢的抱在怀里,只感觉身上的力量一点点的流失而去,眼睛渐渐被水汽蒙住,星光点点都映着对方那双如水的星眸。 西林誉冷声哼道:“天一峡的火山喷都杀你不死,你还真是阴魂不散。” 秦之炎怀抱青夏,眼神淡淡的瞟了西林誉一眼,轻声笑道:“阁下还这般生龙活虎的活着,我怎么忍心先你而去。” “海里的盐巴里的沙,你还真是无处不在。”一声冷哼登时响起,一身乌金长袍的桀骜男子,缓缓走上前来,眼神冷冽的扫过秦之炎抱着青夏的手臂,眼神几乎要在他的身上剜个洞来。 秦之炎淡淡一笑,沉声说道:“大敌当前,陛下和本王的恩怨,最好暂时摆在一旁,此处事一了,本王不介意和陛下一决高下。” 楚离冷哼一声,缓缓的转过头去,看向险些杀了青夏的西林誉,目光森冷,一言不,但却充满了浓浓的杀意。 西林誉见他们两个仇敌竟然会调转枪头齐齐对向自己,不由得一阵心凉,可是面上却也不表现出来,只是笑着说道:“二位达成协议,二男共事一女倒是新鲜,传扬出去,必定成为千古佳话。” 楚离冷哼一声,眼内锋芒一闪手上银色长枪轰然而起,漫天的灰尘随之腾空,一道银色的光芒对着西林誉就笼罩下去。 秦之炎嘴角淡淡一笑,眼芒却是清厉如雪,顿时长枪出手,和楚离一起夹击西林誉。一时间,楚离招招凶猛绝伦,力道惊人,大开大合,狂风暴雨般席卷天地。秦之炎枪走偏锋,不拘一格,灵巧轻盈,如细密潮水般迎面而上。两人联手,招式凌厉,气息吞吐江山海川,身形如羚羊挂角不着痕迹,互相互补,联袂猛攻,顿时间,就让西林誉落入下风。 当是时在这万丈地穴之中,古老石穴之内,两个当世风头最劲的年轻王者,同时也是屡交手的家对头,竟然联袂出手,将西林誉狠狠的压制下去。 就在这时,沉重的声音突然响起,众人惊悚的向上看去,只见整座巨大的机械都吱呀的运转开来,大地随着那些钩锁在不断的震动,青夏知道,这座被压在地下不知多少年的巨大机械,终于被缓缓的开启了。 祝清河突然哈哈大笑,一阵撕心裂肺的疼痛袭上胸口,那处早已被自己封住的记忆又狰狞咆哮欲出,惨烈的疼痛,让他的双眼一片血红,本就血肉模糊的身体,因为开启机械需要的力量太大而周身皮肤纷纷崩裂,血肉飞溅。他突然双手抱头,仰天长啸,声音悲戚,有若九幽地府凄厉鬼哭,亘古的长风从遥远的岁月中呼啸吹起他的长袍,花白的头凌乱飞舞,血肉模糊的身体一片狼藉,无数反翘的肌肤露出森森可怕的白骨,那些仍旧残留在身的青白蛊虫早已是一片焦黑,被七部之人咒骂数千年的老者就这样,迎风立于半空之中,形若疯癫,长歌当哭。 心底蓦然闪过一丝无法克制的悲戚,那是一种绝望欲死的痛苦,一些模糊的画面纷纷闪过心海之中。那些纷纷扬扬,刻骨铭心的如雪素颜,铺天盖地的弥漫眼前。 三十年了,岁月飘零而过,昔日鲜衣怒马的俊朗青年,如今已经人不像人鬼不像鬼,这天地之大,又可有他的容身之地? 像他这样一个被天地共同抛弃的人,心中也配拥有这样巨大的悲痛吗?原来这多年来,除了仇恨,还有这样美好的记忆存于他的心海之间。祝清河仰天长啸,声音凄厉,巨大的机械仿佛是回应他的怨恨一般,蓦然间光芒大盛,晃得到处都是一片白亮的惨白,此时此刻,距天机索的开启只剩下仅存的一步了。 青夏大惊,一跳到机械之上,迅的就攀爬而上。 西林誉冷笑一声,刀光如雪,登时冲上前来,冷声喝道:“姑娘不觉得自己太过于多管闲事了吗?” 电光石火之间,两个挺拔的身影猛的窜上前来,挡在西林誉的面前,长枪如龙,光芒闪烁,硬生生为青夏劈出一条路来。 祝清河突然冷笑一声,身形鬼魅一般,狠狠的踢在青夏的肩膀上,苍白的女子惊呼一声。立在她身后的两个男人同时大惊回,两人动作如出一辙,就要向上奔来。 “哪里走?”西林誉冷笑一声,缠斗而上。 楚离眉头一皱,对着秦之炎沉声喝道:“我来缠住他,你去帮青夏!” 秦之炎微微一愣,没想到他竟会说出这的话来,眼见他身上多处受伤,凝眉说道:“你去,我来和他斗。” “不要啰嗦!”楚离怒声喝道,眼神如雪,枪杆狠狠的在秦之炎的身上,厉声叫道:“快!” 秦之炎眉头紧皱,转身轻掠而上。 长风浮过满是伤痕的身体,墨色的长在空气中来回的色舞,沾染了殷红的鲜血,在他的身下,鲜血像是小溪一般汇聚在了一处,潺潺涌动。楚离单手持枪,在地上,支撑着三天来在洪天水牢下疲累不堪的身体,紧紧的抿着嘴角,看着对面的男人,犹如一块亘古不化的坚冰,声音冷厉的说道:“你以为你过的去吗?” 天地崩裂,万木涛涛,无尽的长风飞卷而过,天上地下,勇者无敌!就在这时,整个石室突然又是一阵震动,西林誉眉梢一挑,猛地抬起头来,仔细看了眼机械的排布,顿时明白祝清河竟然没有听从自己的劝告只淹没蓬莱工部,也没有遵从欧丝兰雅的指示,而是引了洪水跟地火,一旦机械开启,必定毁天天地,造成整个大6的莫大灾难。即便是他,此刻也不禁面色大变,厉声嘶吼道:“祝清河!你疯了吗?” 老者白飞舞,满脸皱纹,半边脸血肉模糊,长风鼓动之下,昔日的偏偏少年此刻状似疯魔,充满了癫狂。他厉声长笑着,整个身体都在不断的抖动着,一身长袍鲜由淋漓,散着可怕的凶煞狂放,只听他哑着嗓子嘶声长呼道:“我是疯了!我早就疯了!从她跟谭勉之成亲的那天我就疯了,从谭辩谷主骗我那天起我就疯了,从我忠心耿耿尽心尽忠的师门将我关押的那天起我就疯了!你才知道吗?你才知道吗?” 整个石室都充盈着老者疯狂的大,嘶吼声回荡在洪天水牢的巨大的地穴之中。 祝清河立于半空之上,眼看那震天石印就要解开,不禁嘶声长笑,声音沙哑有若鬼魅,大声叫道:“好!好!一起去死吧!” 骤然间,漫天银光冲天而起,声势震天动,响彻云霄,巨大的石室在这样的力量面前也开始动摇起来,布满密密麻麻文字的墙壁寸寸龟裂,墙壁上的古朴石像分崩离析,洒下弥漫的灰尘土屑。 一股来势惊人的飓风平地而起,恍然间,似乎有上古的长风横贯了整个石室,这被埋葬了不知多少年的地下巢穴,终于在这一天不再沉默散出它自己所有的生命的光彩释放出它可怕的惊天实力。整个世界,都在这一秒战栗。 第一百二十八章 一沙一世界,一花一天堂。 死寂一片的石穴之中,遍地都是粘稠的血水,楚离一身乌金长袍,墨黑瞳,眼神凌厉,长枪斜举,孤傲的看着白袍飘逸的秦之炎,沉声说道:“动手吧!” 即便是在这样脏乱的环境之中,秦之炎仍旧白衫飘飘,凡脱俗,俊秀的脸孔淡淡而笑;可是眼睛里却疏无半点笑意,冷然说道:“青山遮不住,大江东流去,识时务者方为俊杰,陛下三日来不吃不喝,此刻已是强弩之末,何苦要在此时和本王争一日之短长,胜之不武,不如不胜。” 楚离眉梢一挑,寒声说道:“口出狂语,大言不惭,我身强体健,斗你这半死之躯,占尽优势上风,你是怕输给我丢人现眼,才这般推三阻四吧。 秦之炎一笑说道:“话已至此,既然陛下不听,本王无可奈何。刀剑无眼,陛下小心!” “彼此彼此!” 唰的一声破空之响,两道长枪瞬间挥上,霎时间丈许寒芒充斥而出,耀眼的火光激散四射,楚离长袍翻飞,狭长的眼睛半眯着,斜身侧挑,招招狠辣,直击要害,身躯矫健迅猛如豹。周身散着狂妄无匹的王者之气,浓烈的杀气好似水一般汹涌而上,席卷天地。 反观秦之炎身形在半空中却如同大鸟一般飘逸灵动,急飞转,月白华服有若天边浮云,手上长枪轰熬当空斩下,恍若盛世战神一般,浴血而生,满室灯光华彩交相辉映,更加映照的他满面硬挺,一身骄傲。 青夏站在原地,眉头越皱越紧,突然一个箭步冲上前去,一刀驾开两只长枪,只身站在两人之中,乌斜飞,丝凌乱,厉声喝道:“洪天水牢坍塌,南疆毒部前来捣乱,齐安十有**也涉足此事,蓬莱工部危在旦夕,若是落到有心人之手,必定造成大浩劫。你们还在这里胡搅蛮缠,都赶紧给我住手!” 楚离怒哼一声,枪势如龙,瞬间绕过青夏,向着秦之炎的心口猛然袭上。秦之炎嘴角冷笑,神情淡漠,可是眉眼间却带着阴冷刺骨的熊熊杀机,银枪闪动,枪杆登时抵在楚离的枪头上。 青夏勃然大怒,几日以来出生入见的疲倦升上心头,她向来不是一个伤春悲秋的懦弱女子,此刻也不会如寻常女子一般哭天抹泪。暗道你们不是愿意打吗,那我就让开场地,让你们好好痛快的打。 想到这里,大步走到石穴的角落里。那里,一只通体洁白,黑鼻碧眼的巴掌小兽正站在昏迷在地的楚筝身上,赫然正是大黄。这小家仪见风使舵,刚才见这里危险,就找了个地方藏了起来,现在见危机已过,就溜了出来。 不想却见外面已是血流成河,它东西虽小,却十分好洁,生怕地上的积血弄脏了自己洁白的皮毛,是以一直站在楚筝的心口上动也不动。此刻见青夏向自己走来,登时嘶声欢叫,十分兴奋的样。 青夏一把楸起它的脖子,转身就绕过正在场中激斗的两人,就要向外面走去。 就在这时,原本兴奋大叫的大黄突然在青夏的怀里站直了身体,竖起长长的耳朵,向着机械方向望去。一抹警觉顿时升上青夏的脑海之中,脑海中灵光一闪,陡然间心头巨震,停下脚步来,凤目在石室之中猛扫,最后定格在那满是灰尘尘土看起来波没有丝毫异样的青石地面上。 那里,只有楚筝一人,别无他物。 青夏眉头紧锁,突然一把拔出腰间匕。疾步上前,身形拔地而起,气浪横劈,有若开山之势,三把柳叶飞刀齐齐向着机械的中枢飞掠而去! 破空之声轰然响起,尘土飞扬,木屑破,一名迎风而立的紫衣女子,高高的盘踞在天机索之上,衣衫随风飘洒,墨漫天飞舞,一双妖媚的眼睛淡笑着看向三人。轻笑着娇声说道:“不愧是庄典儒的女儿,竟然这么快就被你现了。” “欧丝妖女?”楚离声声说道,没想到这妖女受祝清河一掌竟然毫无伤,现在看来她刚才假死倒地,也不过是在等待机会罢了,几人刚刚经历了连场大战,总算见祝清河重新关闭了天机索,潜意识里就以为没什么问题,没想到竟险些被这妖女钻了个空子。 青夏心下太怒,几次三番的栽在这欧丝兰雅的手上,的确足够让她恼火。此刻看着欧丝兰雅毫无伤,除了脸色稍稍苍白一点毫无其它事情。这才知道原来她一直是在装死,对这女子深沉的心计更加忌恨,虽然不知道她会不会知晚解开天机索的方法,可是却不能掉以轻心。 楚离对这妖魅女子甚是厌烦,当下还怎么能再让她胡言乱语延误时间,也不说话,一个箭步攀上机械,身形灵活,手中长枪刚要斩下,就见欧丝兰雅眼中闪过一丝冷笑,嘴角一扯,一名绿衣女子就被她牢牢的提在手上,迎着楚离的刀锋就送了上来。 青夏看清女子的长相,心怀大惊,蓦然高声叫道:“不可!” 楚离闻言,身形蓦然在半空中一个转折,犹如豆大鹰鸠,突然翻卷,刀锋横劈,擦着那女子的脸颊横扫而去。只见几缕青丝顺着那刀锋缓缓落在地上,飘飘洒洒,别样的悠扬好看。 欧丝兰雅轻撇撇嘴角,娇声说道:“一见到人家就动刀动枪的,真是不讲礼貌。” 说罢,只见她长袖一甩,一道碧绿登时冲着楚离飞驰而去。秦之炎飘然而起,手上顿时洒下浪涛般的枪芒,几道劲风陡然刮起,将欧丝兰雅的万千虫盅瞬间激散。 欧丝兰雅撒娇怒道:“宣王殿下是看不上兰雅的礼物吗?外面人都说大秦宣王殿下悲天悯人,慈悲和善,怎么连几只小虫子夜不放过,真是狠心。”一边说着,一边重新释放虫蛊,层出不穷,花样不断,真不知道她的手臂之中到底有多少虫蛊。 青夏几人登时被欧丝兰雅的蛊虫困住,抬眼望去,只见欧丝兰雅纤纤素手,在机械上上下翻腾,一身水绿色云衫的蓬莱谷主谭素凝软软的倒在她的脚边,双眼盈盈若水,也不关注场中的几人,反而越过众人,温柔悲伤的看着远处的楚筝。 这时,忽听一声清啸徒然起,一团火红的身影蓦然向青夏飞来,火凤巨大的双翅猛然挥动,不断的驱散聚集在青夏身边的蛊虫,青夏压力大减,转身就要向着欧丝兰雅冲去。 眼见欧丝兰雅淡笑不语,一边不断的释放蛊虫扰乱青夏,一边口中念念有词,手上不断操纵机械。青夏知道若是再不阻止,今目所做的一切努力就会全部化为灰烬,立时不再顿及身边的那些毒虫,身形疾奔而起,对着欧丝兰雅横空俯冲而来,受伤匕齐出,呼啸而去,漫天刀光剑影伴随夹击,轰然下劈! 欧丝兰雅眼角的寒意大盛,嘴角微微冷笑,突然竟不施展蛊毒,反而纵身迎上青夏的刀剑,没有半点躲避和畏惧。青夏大奇,可是却也不再犹豫,正要一刀斩下这妖女的头颅,忽见欧丝兰雅眉梢一挑,伸臂以,然后对着青夏娇媚一笑,轻声说道:“一起去死吗?” 第一百二十九章 苍茫的天地一片萧索,大雪纷飞,万里无垠。 一身雪白长裘的男子站在白地之上,面色虽然略显苍白,但双眸若星,剑眉入鬓,脸若冠玉,鼻梁高挺,一身极北渊的雪狐长貂,更加衬得他风神玉郎,衣带当风,满满都是掩饰不住的飘然出尘、倜傥俊逸的味道。 在他的对面,是一名身穿黑色墨貂的高大男子,男子墨如丝,一双狭长的丹凤眼,在空气中闪动着熠熠生辉的颜色,剑眉星目,背脊挺拔,浑身上下都散着巨大的王者之气。 在他们各自的身后,相隔数百步的地方,是黑压压的千军万马,两军沉寂剑阵,一声不吭。 冷冽的风,从两人中间穿过,白衣男子嘴角淡笑,眼神闲淡,所有的想法全都滴水不漏的隐藏在双眸之中,让人看不出他的半点想法。突然,一只雪候鸟蓦然展开巨大的翅膀,从巍峨的苍穹上掠过,扑朔朔的向着远方飞去。 “青山不改,绿水长流,陛下盛情,但是还清就送到这里吧。”醇厚的声音突然缓缓响起,就像是早春桑叶一般,沙哑好听。 楚离眉梢微挑,淡淡的看向炎字营中心护卫的一辆华丽车马,眼锋一闪,方才转过头来,直视对面男子的眼眸,沉声说道:“寡人会让她跟你走,并不代表将她让给你。” 秦之炎清淡一笑道:“本王心知肚明,南楚大皇又怎么是轻言放弃的人物,该如何做,本王心里有数。” 楚离冷笑一声,沉声道:“真人面前不说假话,少则半年,多则一年,寡人必定前往咸阳,将她带走。” 秦之炎嘴角一牵,淡淡说道:“那也要看陛下有没有这个本事。” “怎么?宣王认为寡人不配吗?”楚离微微挑眉,声音低沉地问道。 秦之炎朗笑一声,朗声说道:“楚皇若是不配,又有谁人才够资格?这天下间的王侯英雄之中,本王最为欣赏的人,就是楚皇陛下,这个世上若是没有你,人生真的会失去很多乐趣。” 楚离哈哈一笑,冷然说道:“多谢宣王如此抬举,只可惜这天上只能有一个太阳,万物只应有一个共主,能拥有她的也只有一个人,无论国仇私怨,你我注定一生为敌,无法为友,有如日月,不共戴天。” 秦之炎拊掌笑道:“楚皇快人快语,果然大丈夫本色。只是当日白鹿原上她在你手中,你尚且留不住她,再过半年之后,你认为你还有什么筹码从我身边将她带走?” 楚离冷哼一声,沉声道:“寡人的决心,就是筹码。” 秦之炎大笑说道:“难为楚皇陛下这样有信心,既然如此,本王就和陛下做一个君子协定,以一年为期,若是陛下不能让依玛儿心甘情愿的跟你离开,就要黯然离场,终你一生不得纠缠。” “好!”楚离厉喝一声,沉声说道:“若是寡人赢了,又待如何?” “我绝不会强迫依玛儿做她不愿做之事。若是陛下赢了,本王就以依玛儿兄长的名义,大红喜轿一路送往南楚,并以天目山以南作为新娘的陪嫁全都送给你。” 楚离朗声大笑道:“若是你赢了,卫水以北就是宣王他朝登上帝位的贺礼!” 两名男子对视一眼,相视大笑,声音激荡云霄,豪迈万千。 “告辞!”楚离沉声说道,转身就回到了南楚大军之中,翻身跳上乌马脊背。背脊笔直,眼神凌厉如同冰雪,双目死死的望着那万军之中的华丽马车,眼内波涛汹涌,激荡翻滚。终于暮然回过头去,调转马头,厉喝一声,带着翻卷的白雪和大批楚军,向着南方呼啸而去。 秦之炎长身玉立,眼眸幽深,长风扫过他的身体,吹拂在他雪白的长裘之上,漫天白雪飘洒,将那些脚印全部覆盖在白雪之下。 “宣王殿下”,一声清冽的声音,在耳旁恭敬的响起,秦之炎缓缓转过头去。只见紫袍男子长披散,落拓不羁的站在草原之上,拱手说道:“我就送到这里了,还请殿下好好照顾主人。” 秦之炎点了点头,淡笑说道:“祝领事请放心,依玛儿伤势太重,不能耽搁,寻找杨枫和烈云髻的事情,就交给你们了。” 祝渊青点头答应,带着一众蓬莱弟子,转身骑上北秦的战马,向着白鹿原的方向奔去。 一只竹伞突然遮在秦之炎的头上,挡去了大片的风雪,灰裘女子眉眼冰冷,面沉如水,不动声色地说道:“殿下,该启程了。” 秦之炎点了点头,缓缓地走到马车旁,向里望了一眼,也没上车,翻身跳上战马,带着大队浩浩荡荡的向着大秦的方向走去。出了秋平山区,就是一马平川的加棱平原,纵马奔驰了五天,大秦和西川的边塞城市西风城终于遥遥在望,远远的,背靠沧浪之山的西风城看起来别样的宏伟壮观。西川派来送秦军出境的官员一路尾随,终于在西风城外三十里处,和秦军分手。 草原上就是这样,远远的看到一棵树,觉得很近,可是等你跑到的时候可能需要一天的时间。 早上就看到了西风城的雄伟城墙,可是却直到晚上才到达。火把通明的城门口,西风城城主蒙田洪泽带着西风的大小官员,已经在风雪中侯了整日,见到炎字营的大旗,立时跪在地上,虔诚恭敬的迎接这位年纪轻轻但却已是秦**部中流砥柱的秦宣王爷。 大秦建国一千二百余年,中途几次遭遇百姓叛乱,异族袭击,诸侯分崩,氏族反叛,可是却从没有像近三百年来这般被异姓瓜分天下。如今天下四分,各藩国势力割据,小国政权数不胜数,大多依附于四大帝国,互相牵制,表面上风平浪静,私底下暗涌不断,争权夺利、阴谋冷箭充溢在各个角落之中。百姓生活在动荡的乱世夹缝之中,苦不堪言。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北秦虽然退守大6北方版图,经济物产不及东齐,土地肥沃不比南楚,战马更与西川相距甚远,更是最直接抵挡匈奴刀锋的国家,拥有绵长的北疆不稳定防线。但是就是这样的苦寒之地、久战之邦,反而训练出了北秦最为强大的骑兵。北秦遵照先祖遗志,重军功,轻文试,战士在沙场上只要誓死卖命,就会得到晋升的机会。是以北秦男儿成年之后,人人奋勇成军,即便不能入朝为官,也以在北疆抗击过匈奴为毕生荣耀。北疆大营将士保卫秦国多年,在国内拥有极高的声望,这其中,又以秦之炎一手训练而出的炎字营最为著名。 作为十四岁就在北疆御敌,十年来从消极抵抗到主动出击,将匈奴人打得狼狈逃窜手无还击之力的皇室子弟,秦之炎在民间的声望甚至高于秦王。在他的光芒之下,当朝太子更是如米粒之珠,毫不显眼。纵观整个大秦二十八个皇子之中,也只有二皇子秦之义能与之分庭抗礼。 第一百三十章 西风行宫地处城南,依傍沧浪之山,前临桃花香溪,左靠西疆大营,右接一片茂密的桃花林,一年四季,春夏秋冬风景各不相同,的确是风景秀丽,美轮美奂,向来被称为西风景。西风城富庶,行宫的修建也极尽繁华之能事,正门前的黄金广场,更是金碧辉煌,虽然不是用真正的黄金所造,但是也以金蜡打磨,光可鉴人,美不胜收。 只是,这平日里庄严肃穆的广场此刻却充满了浓浓的脂粉味,二百多个衣衫艳丽、花团锦簇的妙龄少女,在镇守西疆的十七王爷江华王的带领下,浩浩荡荡的一路迤逦而来,最后站在黄金广场上,成排成列而立。江华王一身墨绿穿蝶锦袍,头束高冠,翠绿宝石镶嵌其上,衣带飘香,腰间系着五六个五彩缤纷的七色香包,足蹬一双描金皓靴,配上他如女子般的明眉皓齿,简直明艳照人比下面的众女子还要醒目。 他一路这么张扬的沿街而来,自然吸引了太多人的眼球,西风城男女老幼全都远远的缀在后面,翘观望,一会的功夫,就将西风行宫围个水泄不通。西风的大小官员们闻讯赶来,惊慌失措,谁也不知道这一年之内在西风城内横行霸道的霸王又想出了什么异想天开的念头,生怕他的一时兴起会得罪了里面的那个掌权王爷。 西风城主蒙田洪泽仓皇奔来,甚至还穿着女子在室内穿的丝履绣鞋,想也知道这六十多岁的老城主是从哪里听到消息然后火急火燎的跑过来的。那鞋极小,可怜的老城主半个脚丫子都拖拉在地上,也不觉得难受,恶狗扑食一样抢到江华王面前,几乎是带着哭腔的叫道:“王爷,王爷前天不是去了西元道台那里督建兵造吗?怎么,怎么就回来了?” 江华王豪爽的一摆手,站在高台之上,皱着眉头不耐烦地说道:“西元道台那里也是人待的地方吗?没有酒楼,没有妓馆,本王爷想找一两个丫头唱曲也找不着,于道台为人古板无趣,本王给他面子想用兵造炉炼制烟花出来玩玩,他竟然吓的休克了,半死不活的。本王在那里呆着没意思,今儿早上就回来了。” 蒙田城主额头冷汗直流,心下暗道在兵造营的炼炉里造烟花,恐怕这江华王也是当今世上独一份,难为于道台十多岁还要受种刺激,看来待会要派人送点野山参去慰问一下,毕竟是自己为了迎接宣王大驾才将他支走的。 老城主喘着粗气,努力挤出了一个笑脸,对着江华王苦涩地笑道:“那现在,王爷想要干什么啊?弄这么多女子在行宫门口,成何体统啊!” 十七王爷眉毛一皱,恼火的说道:“你们这帮家伙别成天跟我说体统体统,我三哥来了,我送点礼物给他,碍着你们什么事了,该干嘛干嘛去,少在这里给我添乱!” 说罢一把踢开蒙田城主从下面抓着他小腿的手,站在高台之上,迎风而立,挥斥方道地说道:“自古以来女子身份低贱,姬者更受世人非议,如今改变命运的时刻到了。谁言女子无才无德,历史上巾帼不让须眉者数不胜数,古有先祖女帝,今有飞廉女将,宣王殿下是我大秦战神,保家卫国十余年,若是你们今日能够得到青睐,他朝一日飞上枝头,有幸侍奉我大秦刀锋,那是何等荣耀,光宗耀祖,万世流芳?” 话音刚落,围观的百姓就爆出一阵哄笑,就连那些衣着鲜艳搔弄姿的女子也纷纷掩嘴而笑,场面一片混乱。 好在江华王平生遇到的这种情况已经数不胜数,当下脸不红皮不热,一本正经地说道:“都把看家本事拿出来,不要辜负本王的一番期望?” “殿下!”一名站在前排一身粉红的女子突然娇声叫道,这女子满头八宝璎格,繁花似锦,这样清冷的天气,胸前却开了大大的领子,露出一大片雪白的肌肤,眼珠波光粼粼,也不怕生,脆生生地叫道:“姐妹们的看家本事,可不是在这大衙上就能拿出来的,若是没有机会,宣王殿下哪能体会到这其中**的滋味呢?” 那女子刚一说完,二百多名妖艳女子齐齐浪笑,推肩搭背,蔚为壮观。 江华王闻言眉头微蹙,深以为然,喃喃说道:“这倒是个问题,妙儿你的月下吹笙精彩绝伦,我得想办法让三哥试试。” 又是一阵哄笑猛地响起,惊起溪湖上大片水鸟起飞,扑朔朔声响彻耳际。 秦之炎一身月白长袍,面色沉静的走了出来。 “十七弟,你又在胡闹什么?”秦之炎微微皱眉,沉声说道。 他的声音并不如何大,可是听在众人耳中,却好似冰雪一般顿时制止了之前混乱的局面,就连那些妖魅的女子,也纷纷收起了笑脸,仰起头来望着那个站在行宫门口的台阶上,一身白袍,眼神温和但却充满了淡漠和疏离的男子。 这就是大秦的战神吗? 虽然入城的那天,大多数百姓都有幸看到了秦之炎的真容。但是卸去了那身沉重的铠甲,这个年仅二十四岁的年轻男子一身轻袍缓带站在人前,还是让所有西风百姓们都瞬时间有一丝恍惚。十年来,宣王几十次抗击匈奴,平定六王叛乱,铲除南方氏族,每到灾年、荒年、必定联络各大氏族赈灾放粮,炎字营是秦人心中的最坚定的一座丰碑,无论是怎样的乱局,只要炎字营的大旗高高竖起,就能给所有人信心,带着秦人渡过所有的灾难。 对于宣王,秦人并不像是对江华王,甚至是秦王那样的敬畏,而是自内心的尊重。此刻见他面色微微苍白,没有任何饰物,一身白袍的站在人前,所有的秦人在短暂的错愕之后,全都不约而同的跪倒在地,大声呼道:“拜见宣王!” 秦之炎对着百姓示意免礼,就转过头去继续对着江华王同道:“十七弟,你又在胡闹什么?” 整齐划一的请安声让江华王微微一愣,听到秦之炎的声音,连忙说道:“三哥,我是来给你送礼的,怎么样,这些都是我精挑细选给你找来的。你可以全都留下也可以选一些看得上眼的。” 秦之炎眉头微蹙,沉声说道:“不要胡闹了,你堂堂一个亲王,在百姓面前如此这般个成何体统。这些女子你从哪带来的,就带回哪里去。”说罢转身就要回府。 江华王见了大惊,两步挡在秦之炎的身前,说道:“别啊三哥,我费了好大的劲带来的,你不知道,那边已经有好几个妓院老鸨上吊自杀了,你让我把她们送哪去?” 秦之炎脸色微怒,沉声说道:“那你就带回你的王府,不要送到我这里来。” “三哥,我那都装不下了,弟弟的姬妾现在比父皇都多,用不上她们。三哥,别那么不懂风情嘛,俗话说,当兵过三年,母猪当天仙。你当兵都十年了,府中连一个暖身的侍妾都没有,现在还把那种猴子一样的女人当个宝,弟弟是看不过去了,才好心好意来帮帮你。” 第一百三十一章 白烛高燃,一灯如豆。 沉重的木门咯吱一声就被打开,托腮而坐的女子缓缓回过头去,粲然一笑,就站起身来,迎了上去。 “刘大人走了?” 之炎顺从的脱下外袍,交到青夏的手上,拉着她坐回桌子旁边,牵起她的手,却感到一阵刺骨的冰凉,眉头微微皱了起来,说道:“怎么这么冷,吃过药了吗?” 青夏点了点头,指着桌子上的白瓷碗:“刚刚吃完,还喝了一碗蜂蜜水,好苦。” 秦之炎笑道:“良药苦口,这样对你的病才有好处。” “我知道了。”青夏笑着说道:“我又不是小孩子,还怕吃药吗?不过白石先生的药的确苦的要命,他好像是故意的,要报复前天被大黄偷吃那棵老参的仇。” 秦之炎洒然一笑,宠溺的挂了一下她的鼻尖,说道:“淘气!” 青夏呵呵笑着,为秦之炎倒了一杯茶,两人随便说着一些无关紧要的话,天色渐渐就晚了下来。秦之炎站起身来,想要离去,青夏起身相送,毫无半点不适之态。 “依玛儿。”即便沉着如秦之炎,终究还是忍不住回过身来,在出门前轻声说道:“那件事情,你不用放在心上。我一定……” “我知道。”还没等秦之炎说完,青夏连忙截断了他的话,笑着说道:“我知道你一定会妥善处理的,我一点都不担心。” 秦之炎微微一愣,随即一个大大的笑容就浮现在脸上,他笑着抚摸着青夏柔顺的长,说道:“那就好,早点睡,明天还要赶路。” 夏点着头,目送秦之炎走出房门,脸上的笑容终于慢慢隐去,脚步沉重的坐在床榻上,头开始剧烈的疼痛了起来,大黄呜咽着在下面咬着她的裙角,轻轻的摇着尾巴,脖间挂着一块洁白温润的玉牌,抛去那冰冷的寒意,末尾的字合在一处,赫然就是那个男人的名字。 这就是他的名字的由来吗? 一个从未得到父母半点疼爱的孩子,果然连名字都是这般的孤寂和冷漠,生来就注定了一生坎坷的路途。 如果说,当日的地壑开裂,给自己和楚离一个独处的机会,打碎了庄典儒完全灭绝王者内心希望的疯狂计划。那么自己现在,是不是又在残忍的走着这条老路呢?青夏惨淡一笑,曾经的她,妄自以为依靠着自己的绵薄之力就可以扭转乾坤,却不知不过是将他推入另一个更加深邃的深渊罢了。一直以来,都是她的自以为是和自不量力在左右的身边的所有的人所有的事,她太过于相信自己的力量,太过于崇拜自己的能力,事事出头争强好胜,才会将自己,也将自己最在乎的人,一次又一次的推到一个艰难的绝境。 无论是楚离、杨枫、抑或是之炎。 她一次又一次被人利用,无非是因为被人摸透了秉性,她自以为是别人的救世主,却不知在不知不觉之中,就成了他人掌下的棋子,倒悬利锋,害己害人。 既然如此,就索性抛却那些固执的执念,安心的做好自己想做的事。未来的路,她已经选定,就不可以再去回头,前途再是坎坷,风声再是鹤唳,也必须坚定的走下去,那些扰乱人心,不该存在的想法,就全都留在冰冷刺骨的白鹿原上吧,过多执着,终究害人害己。从此以后,她是依玛儿,再不是庄青夏。 第二天一早,炎字营就离开了锦绣城,上了官道,一路向着咸阳城走去。 中国历史上的咸阳位于陕西省八百里的秦川腹地,渭水穿南,宗山亘北,山水俱阳,故称咸阳。东接西安,北临甘肃,是古代丝绸之路的站。当年青夏刚加入军队的时候,曾经在甘肃驻扎半年,处理管道中的冻土。闲暇的时候,也曾到过这座曾经被13个朝代立为京畿之地的华夏都,只是当时的咸阳和自己面前的这座咸阳城,却有太大的不同,甚至除了名字之外无一相似。 一千年的历史更迭之中,咸阳古城屡次受创,秦王室因为各种原因屡次迁都,最后定都在江南繁华之地,知道三百年前帝国分崩离析,偏安北垂,改长安为咸阳,定位为都,才有了眼前这座气势磅礴的宏伟都城。是以自然不会有那种“渭水桥边不见人,摩挲高冢卧麒麟”的历史奇观,青夏撩起帘子,看着眼前这座雍容典贵、厚重豪迈的都城,只感觉一股世事无常的荒谬之感登时袭上心头,历史岁月沧桑巨变,每一个细微的变迁,都会引起后世巨大的改变。那么,现在她的出现,又会引起未来怎样的变迁呢? 一阵轰然厚重的长号陡然吹起,万千号x齐声长奏,呜呜声响,直如塞北狂风,万千马匹齐声长嘶,咸阳外的官道之上,沿路卫水香汤,百姓跪拜,衣衫相连,人头x涌,东城门外处百官迎候,战士盔甲银光闪烁,在一身明黄衣袍的年轻男子的带领下,恭迎着大秦战神的凯旋而归。 秦之炎一身银白盔甲,眼神锐利,斜眉入鬓,薄唇挺鼻,浑身上下充满了凌厉如刀锋般的锋利寒芒。这一刻,他收起了他的全部温和和淡漠,散出一个绝代将军王者所应有的傲视锋芒,高居于战马之上,以雷霆强劲的态势,缓缓的走向那座虎踞龙盘的厚重城门。 青夏缓缓的放下帘子,面目沉静,微闭双眼,静静等候着这咸阳城带来的场漫天豪雨。 青儿碧儿两名小丫头安静的坐在一旁,只听外面山呼海喝声轰鸣而起,咸阳城的百姓们自而出,齐齐于城门之前,迎接这位大秦皇室中,最为优秀出色的皇子。 黄袍男子站在高大的龙辇之上,面容清俊,眉眼和秦之炎有五六分相似,缓缓伸出两只修长的手臂,对着下马走来的秦之炎朗声说道:“欢迎我们大秦的刀锋!举世无敌的铁血战将!大秦宣王!” “参见宣王!” 文武百官齐齐跪伏于地,声势惊人,秦之炎立于龙辇前百步之外,铿锵跪在地上,朗声说道:“臣弟参见太子殿下!” “哈哈!”黄袍男子朗笑着走下来,来到秦之炎面前,伸手扶起这位自己屡次想要置之于死地却屡次遭到反噬重创的弟弟,大力的拍着他的肩膀,笑着说道:“三弟白鹿原上铲除白鹿堡,逼得西川皇室开放了两处通商马场,扬我大秦军威,不愧是我大秦的战神!” 秦之炎笑笑着站起身来,和煦说道:“大哥,父皇身体还好吧?” “好,父皇老当益壮,一餐饭能吃一斤牛肉,身强体健,就是时时叨念着你,说你长大出息,为我大秦开疆添土,是他的好儿子。” 秦之炎眉梢一挑,刚要说话,突然一众长身玉立,风神玉郎的华服男子齐齐聚上前来,三哥三弟的叫个不停,亲热的勾肩搭背,完全没有一般皇室里礼教众多的拘束感。 第一百三十二章 如今的秦王秦子丞是上一代帝王秦穆公的第十八子,是一名不得宠的妃子所生,少时并不如何的出众,甚至于连秦穆公自己很多时候都忘记了自己还有这么一个儿子。历朝历代秦皇室中,子孙都甚是繁盛,上一代的秦穆公比之如今的秦王更加勇猛,当政二十年,得子四十七人,女儿更是数不胜数。再加上秦皇室对外臣的防备,就造就了各皇子分封四方,势力割据,最后终于在秦穆公暮年的时候,秦国爆了巨大的内乱,二十多名势均力敌的皇子争权夺位,险些将秦国的百年基业葬送。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动乱持续了三年,原本被国人看好的几个皇子相继落败,反而被最后加入战局的秦子丞得位。秦子丞前半生在动乱的战火和狡诈的谋算中渡过,自然就形成了他对人 心的防备。车马距太和宫还有三里多的路程,就被拦下,经过轮的严查之后,才被放行。 好不容易到了太和宫玄武门,已经有四拨人马奉命检查,青夏一身青白双色锦袍,云鬓高挽,姿容秀丽,站在巍峨耸立的玄武门下,脸上波澜不惊,心底却是怒火重重,一步一步的在宫人的监视下,向着皇宫大内走去。她曾经是多么地厌恶皇宫,甚至不惜拼死抗争也要逃出生天,可是这一刻,忍受着这些人非人的眼光和蛮横的无礼,她却一步一步心甘情愿地走进了这座巨大华丽的牢笼。 心若被困,天下处处是牢笼,心之所安,矮瓦斗室也是世外桃源。 青夏不露神色的站在一处宫殿之内,任四名满脸皱纹眉眼刁钻的老嬷嬷脱下她的衣服,检查她身上可有携带兵器,几乎要将她全身的衣服全都拔下来,一名老嬷嬷甚至拆下了她的鬓,好像那头里也能藏着一把宝剑砍刀一般的仔细翻找,青夏胸腹起伏,眼眸半眯,静静地不一言。终于,繁杂的检查完毕,那几名老婆子什么也没找出来,似乎颇为不甘,忿忿地站在一旁,竟然没有丝毫想要帮她把脱下来的衣服再穿回去的意思。 青夏自己穿好衣衫,对着镜子将鬓盘好,脖颈挺直,对着几名老嬷嬷施了一礼,双眼在几人的脸上狠狠地看了一眼,转身就要向外走去。她现在无名无份,只是一名宣王带回府的普通女子,这皇宫大内之中,随便一名七品侍女都要比她的身份高。加上里面有人示意,这些人自然不会将青夏放在眼里,刚要出门,突然一名老嬷嬷高声地叫道:“慢着!” 青夏缓缓地转过身去,进门之后,头一次开口,沉声说道:“不知嬷嬷还有何事?” 青夏常年在军中打滚,双手染满血腥,一举一动一言一行无不带着强大的煞气,此刻她只是微微地挑眉,一个冷历的眼神就吓得老嬷嬷一阵战栗,不过想起自己的强劲后台,立时又来了底气,大声叫道:“把鞋脱了,我们要检查。” 青夏眼眸一寒,抿起嘴角,缓缓地坐在椅子上,姿态闲适地说道:“请恕民女前阵子胸腹受了重伤,直到现在也无法弯腰,嬷嬷若是要检查,不妨自己动手。” “什么?”另一名老嬷嬷瞪眼怪叫道:“你是什么身份,竟然让我们替你脱鞋?” 青夏淡淡一笑,缓缓说道:“我现在是什么身份,各位嬷嬷自然心领神会,但是我将来是什么身份,几位却未必能未卜先知。诸位都一把年纪了,做人做事,还是给自己留一点余地,凡事与人方便,自己方便,以免将来后悔莫及,哭诉无门。” “好一张利嘴。”一名一身大红锦缎,上绣孔雀图纹的女子突然从屏风后面走了出来,这女子不过二十五六岁的年纪,华服云鬓,眼眉如画,冷笑说道:“我识人无数,还没有见过像你这般还没得势就这般张狂的女子,若是将来真被你飞上枝头,眼里还有这三宫六院的正宫主子吗?”青夏毫不动容,她早就听到这房间有声音,显然是来看自己出丑的后宫女子,对于这些心理已经扭曲了的后宫妃嫔,青夏向来没有什么好印象,既然人家已经摆明车马要与自己为难,一味退缩只会让人欺负,倒不如索性一次解决了这频频不断的麻烦。想到这里,蓦然站起身来,厉声喝道:“大胆!这后宫之中,真正的正宫主子只有淳于皇后一人,何来三宫六院的正宫主子?你自己本身说话就颠三倒四,目无尊卑,又有什么资格在这里张牙舞爪。常闻皇家别院女子贤淑仁德,大度宽厚,聚集了天下女子的精锐,堪称民间妇德的表率,怎么竟然还有这样的货色吗?” “你!”女子大怒,伸出嫩白的手指,指着青夏叫道:“你是什么身份,竟敢这样同我说话?” “那你又是什么身份?”青夏冷冷地说道:“你手指嫩白,指肚却有薄茧显然终日抚琴,你身姿窈窕,可惜脚下虚浮,小腿肌肉粗壮,显然经常跳舞。尽管你的香粉够厚,但是你的鼻侧还是可以看得出有一个小孔,显然是穿过鼻环,你穿着红色宫装,妄图乔装高贵妃嫔,可惜绸缎粗糙,毫无光泽,凤凰尾处已经挑丝,肩膀宽大,并不合身,你鞋间前鼓,就连鞋子也不合脚,钗倒是高级,只可惜位不对,全部下垂,显然你是自己走过来的,不是坐着车撵来的,我实在是想象不出,宫里有哪一位有资格穿着二品妃子锦袍的内宫主子。要勤奋到终日以琴为艺,以舞为技,更似坊间女子一般穿着鼻环,衣不得体,钗横乱,步行到这外三殿来躲在屏风后面窥视我一名小小的平民百姓?” “你……你……你好大的胆子?”女子呼吸急促,面色惨白的大声叫道。青夏缓缓坐回椅子,端起一旁的茶碗,用茶盖轻轻的拨着里面的茶叶末子,轻轻地吹了一口,头也不抬的淡淡地说道:“你不过是宫里一名寻常舞姬,而且还来自民间,进宫时间也不长,连为人处事的道理都没有学会,就敢这样鲁莽地跑到自己不熟悉的人面前张牙舞爪无礼地咆哮,你可知道不分品级,胡乱穿戴妃子的衣袍,是何等的大罪?将你翻来覆去地杀了几个来回也不止,枪打出头鸟,连这样的道理都不懂,就想在这里生存下去吗?”青夏手一扬,噗的一声就将手上的热茶全都洒在那扇竹子编织的屏风上,滚烫的水顺着细缝猛洒了进去,里面顿时传来几声尖叫,青夏恍若未闻,淡笑着站起身来,对着几位目瞪口呆的老嬷嬷说道:“这茶味道太差,嬷嬷们身娇体贵,哪能就喝这种东西,等民女回府之后,会打人送上几包新鲜龙井过来,以作孝敬。” 说着看了一眼脸色白的红衣女子,笑着说道:“不叫的狗未必就不会咬人,没有竖旗的地方往往就会有敌人埋伏,去换双鞋吧,脚会被挤坏的。” “诸位嬷嬷,这女人冒充娘娘,想必是有违宫禁的,你们还要忙着处理她,民女就先退下了。”说罢,转身就走出了屋子,跟在内的身后向着瑶妃的水瑶殿走去。 还没走远,身后就传来一阵杂乱的嘈杂之声,青夏嘴角冷冷牵起,暗道我倒要看看这群女人还能耍出什么花样来,冷哼一声,眼神冰冷的向前走去。 第一百三十三章 尖酸刻薄的话语仍旧回落在空气之中,青夏缓缓抬起头来,双目在一身猩红裙袍的少女脸上淡淡扫了一眼,双眼渐渐眯起,冷洌的锋芒在里面来回滚动,她嘴角抿起,缓缓勾起一个嘲讽的弧度,虽然没有反驳,但是那份桀骜不驯的表情已经完完整整地显露无疑。 红衣少女显然胆子极小,见青夏眼神凌厉吓得面色一白,可是转头看瑶妃还在一旁看着,蓦然鼓起勇气尖声说道:“你,你这是什么眼神,不服气吗?” 青夏冷淡一笑,答道:“民女怎敢?” “还有什么事是你不敢干的?”另一名身穿嫩绿色宫装,看起来不过十五六岁的少女怒声说道:“你这个身份低贱朝三暮四的女人,先是和齐太子有婚约,后来又叛逃齐国嫁进南楚,如今还异想天开的想要打我三哥的主意。你以为你是什么?金枝玉叶还是倾城佳人?捏死你这个女人简直比捏死一只蚂蚁还容易,我警告你还是早点收回你的狼子野心,我三哥已经和南楚嘉云公主指了婚,你以为你还能兴起什么风浪?” “康儿,红绡,闭嘴!”瑶妃斜靠在躺椅上,皓白的手腕支撑着后脑,雪白的胸脯一起一伏,另一只手轻轻挥了挥,就有侍女跪着迎上前来,端着一只翠绿镶嵌的烟枪,递到瑶妃的檀口里,女子深深吸了一口,面露陶醉之色,双眼迷离一片,然后缓缓张开猩红的嘴唇,吐出一口青烟,姿态慵懒的说道:“你们都在我这里吵,想烦死我吗?” 绿衣少女嘟起嘴来,嫩白的小手轻轻的推在瑶妃的肩膀上,撒娇的叫道:“母后,你也不说话,康儿都要被气死了。” “还有什么好说的?”瑶妃嘴角冷冷一笑,眼尾轻轻的在青夏的身上扫了一眼,伸出豆蔻猩红的指甲,在眼前自我欣赏的翻看着,漫不经心的说道:“居心叵测,心怀鬼胎,打伤了检查馆的宫女嬷嬷,带着兵器入宫妄图行刺本宫,直接拖出去教训就是了。” 两名少女登时大惊,双眼大睁的望着姿态慵懒的瑶妃,名叫红绡的少女说道:“母,母后,三哥,三哥怕是会不高兴的。” “他随随便便就带回一个声名狼藉,人尽可夫的荡妇,就没有想到过,我也会不高兴吗?还愣着干嘛?人都死了吗?” 瑶妃眉梢一挑,声音转寒,立马就从外面奔进来几名表衣内侍,来到青夏之后,一把抓住了她的肩膀,沉声说道:“娘娘,打多少?” 康儿年纪虽小,但心肠却狠辣无比,眼睛一寒,怒声叫道:“不长进的东西,事事都要耳提面命吗?没告诉你打多少?就是打死为止!” 红绡一惊,小心地在底下拽了拽康儿的衣袖,却被一把甩开,红绡转头对着瑶妃怯懦地说道:“母后,不是说就是教训一下吗?把事情闹大了,如何跟三哥交代啊?” “六姐!”康儿怒声说道:“又不用你去交代,母后自会担待的,我们今日若是放任这个女人回去宣王府,他日还不知要使出什么狐媚手段迷惑三哥,打死了干净,你们还看着干什么?还不拖下去!” “慢着!”青夏突然冷淡地轻喝一声,一个巧妙的擒拿手,就从内侍的手中挣脱出来,缓缓地自地上站起身来,面不改色地沉声说道:“瑶妃娘娘说我打伤了检查馆的嬷嬷,又携带兵器进宫妄图行刺,不知可有证据?” “呵……”瑶妃冷笑一声,眼睛缓缓转到青夏的身上,眼波如水,淡淡说道:“在我这座水瑶宫殿里,本宫的心意就是圣旨,本宫的话就是证据,你不是很会做人吗?刚才还在检查馆口若悬河的教我的宫女生存之道,不愧是在南楚皇宫里得过圣宠的红人,那么现在,你应该很清清楚楚你的处境才是。” 青夏淡淡一笑,轻松地说道:“我很清楚我自己的处境,但是只怕娘娘你,并不清楚自己的处境。” “你少在这里胡言乱语,蛊惑人心!” “这位,应该就是安康公主吧?”青夏看着不过十五六岁的康儿,含笑说道:“据说两年前来贵国想要同东齐的太子和亲,结果公主已经走了半路,却被中途退婚,公主一意孤行,执意去了东齐海城,在海城外的行宫徘徊了半月,也没有见到太子安一眼,最后若不是宣王亲自派兵去将你接回来,公主可能就要老死东齐了,也无颜回国面对父母亲人了。” “你……你大胆!” “还有!”青夏冷然上前一步,沉声说道:“去年六月,你听说东齐太子将会前来北疆商定秋盐采买,就私自出宫,带着一众侍卫在中途埋伏,不但破坏了宣王筹划数月的北疆百姓的采买盐集,使得边关将士连月断盐,最后更无能的被匈奴人掳去,若不是宣王用三千匈奴俘虏交换,并放开了北犬丘的围困口子,你可能现在仍旧呆在匈奴人的营帐里做一名暖身下贱的军妓!” “你,你找死!”安康公主大怒的猛然扬起巴掌,对着青夏的脸孔就扇了过来。 青夏冷哼一声,一把抓住安康公主的手腕,只听咔嚓一声,安康公主的整条手臂就脱了臼,软软地垂了下去。杀猪般的惨叫声顿时回荡在水瑶殿的大殿之上,瑶妃眼眸一寒,再也无法保持她那份慵懒不屑的脸孔,怒声叫道:“大胆贱人,竟敢伤害公主,来人啊,将她拖下去乱棍打死。” 门外的侍卫们还没有冲进来,青夏手中寒芒一闪,只听唰的一声,一道银色的直线,就沿着瑶妃的脖颈狠狠的钉在了她身后的床柱上,一缕乌黑的秀被死死的钉在了床柱里,随着微风,轻轻地摇动,所有人的动作,全都在瞬间定格,瑶妃十四岁入宫,一生尔虞我诈迎高踩低,何曾遇到过这样实际意义上的刀光剑影。登时吓得张大檀口,额角流汗,过了好一阵,才听到红绡公主突然抱住脑袋嘶声尖叫了起来。 “我早就说过,娘娘对于自己的处境,未必就那么清楚。”青夏淡笑着看着这母女三人,还有门外如临大敌的一众侍卫,漫不经心地说道:“你觉不觉得,我们现在有必要好好认真的谈上一次,不然,我不能保证在他们冲进来的时候,不会失手再掷一刀。” “你,你刺杀母后,尚律院不会放过你的,你会被抄家灭族的!” 青夏淡笑着看向红绡公主,笑着说道:“红绡公主,你这话说的不对,一、我来自南楚,家族亲人也都是南楚臣民,你们有何资格去抄家灭族?还是你以为这整个天下都是姓秦的?二,就算我不动手,你们也要判我一个行刺的罪名,反正罪名已经被坐实,我一不做,二不休,我何必要做一个冤死鬼,莫不如在死前拉一个垫背的。三,你们母女在后宫行为嚣张,出手狠辣,我一个小小的平民百姓,怎会进入皇宫大内来不自量力地行刺和我毫无关系,对大秦朝也全都半点积极作用的瑶妃娘娘?就算再是人头猪脑的人,个想法也定然是你们诬陷于我。今日你们翻出陈年黄历,宫廷旧规,以各种手段威胁逼迫,就是罪证。如今的局面,除非你们马上将我活活打死在水瑶殿里,否则闹上尚律院,就是一个鱼死网破的局面,谁都占不到半点好处。” 第一百三十四章 “还有你,一并给我滚出去!” 只听得嘭的一声,似乎是胸口被人重重地踢了一脚,一个身形瘦弱的二十多岁的男子猛地踉跄倒而出,向着青夏等人的方向就倒了过来。那人来势极快,祥叔等人惊呼一声,四散散开,眼看那人就要摔在地上,后脑向着一块路边凸起的巨石倒去。 突然只见青夏出手如电,一把揪住男人的脖颈,身体不动如山,面沉如水,眉眼凌厉,长风吹来,青夏衣袍鼓动,墨飞扬,脸色冰寒好似冰雕雪铸一般。 “小心。” 低沉的女声缓缓响起,带着一丝冰雪般的冰冷,在一片死寂的院子里显得特别响亮。男子死里逃生,两股战战,突然嘭的一声跪在地上,颤抖的叫起道:“多谢姑娘,多谢姑娘。” 闻讯赶来的下人们聚集在前院的各个角落,从墙上和门缝间窥视着,静静的等待着一场暴风雨的来临。 “什么人?”微微上挑的声音从账房里传了出来,却没有半点想要出来看上一眼的意思。 山不来就我,我去就山,青夏冷笑一声,眉梢一挑,转身就跨入了账房之中。 牧莲一身黑色长袍,肌肤如雪,端坐在账房的软椅之上,两侧坐着二十多名宣王府外放的各个商号的掌柜老板,人手捧着一本账册,似乎正在等待她审查一般。早就听见了青夏的声音,可是牧莲仍旧埋于账册中,过了好一阵才缓缓抬起头来,嘴角淡笑,眼神轻蔑地从青夏身上扫过,对着一旁的下人说道:“我还道是谁来了,原来是名动天下的南楚大妃,请坐,上茶。” 青夏动也不动,背脊挺拔,脖颈微仰,居高临下地看着老神淡定的牧莲,淡笑说道:“免了,我从不喝是敌非友的人敬的茶,牧莲姑娘当免可免。” “哦,是吗?”牧莲眉梢一扬,雪白的皮肤上嘴唇艳红,微微勾起,淡然说道:“既然如此,就招呼不周了,我还有事要忙,楚妃可以出去了。” 当日白鹿原一战,秦之炎为青夏险些丧命的消息早已传遍天下,这满府上下,谁人不知谁人不晓?以秦之炎这样的性格,可以那般地冲动,事后又忤逆秦王,更将青夏带回府中,将王府的大权全都交给她,这里面的含义不言而明,可是她却还是坚持一遍又一遍地称呼青夏为楚妃,其心如何显而易见。 青夏一言不,也不气恼,缓步走上前去,从腰间掏出一样东西,缓缓放在书案上。 众人齐齐低头望去,只见那书案上赫然是一串王府各个库房的钥匙,这些东西向来都是王府的大管事祥叔掌管的,青夏入府的时候,祥叔就将这些东西都交给了青夏。当时王府的众人无人不知,可是这些外放的家奴管事却并不知晓。此刻见这些东西竟然都被这名女子拿在手上,谁还会不明白这代表着什么,一个个连忙站起身来,对着青夏恭敬行礼。 青夏看也不看周围的各家管事,双眼只是紧紧的盯着牧莲的双眼,嘴角淡笑地说道:“名不正则言不顺,言不顺则行不稳,牧莲姑娘,身经两国三代,二十余年军旅血水浸泡而出的这么一颗聪明伶俐的脑袋,想必应该明白现在最明智的做法是怎样的吧。” 牧莲眼神冷然,冷冷地望着眼前的女子,两团愤怒的火焰在眼睛里缓缓升腾,她缓缓地站起身来,沉声说道:“说得好,名不正则言不顺,却不知堂堂南楚大妃终日盘旋在大秦宣王府内,到底所为何事?” 青夏淡淡一笑,满不在乎地说道:“我曾在北地居住过,听过匈奴人有这样一个谚语:麋鹿低头吃草,雄鹰仰北望,只有目光短浅的人,才会不停地执着于眼前的事情,我尚且没和你计较你背信弃义,忘宗投敌的丰功伟绩,你却前来对我多加置喙,不觉得可笑吗?” 牧莲大怒,怒声说道:“你有什么资格……” “我今天能站在这里,就有这个资格!”青夏蓦然扬眉,怒声姹道:“人贵有自知之明,不要妄图染指不属于你的东西,没有能力就要认命,机关算尽,阴谋败露就要认输,短时的口舌之争,趁人不备指使些下人为你所用并不能体现你的价值,一山不容二虎,双日不可同日争辉,况且,在我的眼里,你从来就不算是一个对手。” 牧莲面庞表,双拳紧握,怒声喝道:“庄青夏。” “庄青夏这个名字也是你叫的?”青夏冷然说道:“你一介叛国之奴,更曾为大秦的军妓,如今还是在别人的家里,你有什么资格站在这里,你又凭什么对宣王府的外放管事们张牙舞爪耀武扬威?你不过仗着是南疆巫医大长老的仆从,借着经常给殿下送药传递书信的机会,就对王府的大小事情多加干涉,认不清现实不说,更摆不正自己的位置!一介低等贱民,却想要爬到主子的头上,恃宠而骄,张扬跋扈,出手狠辣,按照大秦的历律,该当挖眼拔舌,断手砍足,暴尸荒野,死无全尸。” “还有你们!”青夏猛然回过头去,看着一众宣王府外放管事掌柜,眼神冷然的怒声说道:“你们愧对宣王的信赖,恬为宣王府家奴,堂堂外放掌柜,却被一个低等下人吆五喝六,呼来唤去!认不清楚正主,分不明是非曲直,辩不别黑白阴阳,一双招子都是白长的吗?” 咔嚓一声脆响,牧莲怒极攻心,竟然生生将手中的毛笔折断,青夏整顿表情,冷笑着转过头去,寒声说道:“世间之事,最忌贪得无厌,得陇望蜀。你当初被天下人咒骂,被充为军妓,上天无路,入地无门的时候是殿下对你施于援手,得人恩典,就要铭感五内,我不奢望你这样能够背叛自己民族的人会感恩戴德,但是最起码不要恩将仇报。我话已至此,该何去何从,你自己好生掂量,若是从今往后,还让我看到你对王府大小事情强加干涉指手画脚,别怪我不顾情面,出手狠辣。” “带上你们各家的账簿,全都跟我去正殿。” 青夏凌然转身,一身米黄色裙褂在清晨的朝阳下闪动着璀璨的光泽,一众外放的主事掌柜弯着腰,带着各家的帐薄跟在青夏的身后,迤逦成排,遥遥的向着王府正厅走去。 窗外的鸟儿叽喳尖鸣,更加映衬的账房的冷清败落,走在最后的东漕运织造宋泉抱着账本,恨恨地看了账房一眼,然后狠狠地吐了一口口水,转身就跟上了前面的人。 牧莲双眼怒火熊熊,终于疯狂怒吼,一把将案上的书卷砚台全都扔到地上,噼啪之声响彻一片。 祥叔见外放的主事们全都跟着青夏入了正殿,连忙火急火燎地找来了自己的儿子,李镇韬是宣王府的外管事,这些事情原本就是由他处理。只是他经常全国各地的四处收账,查账,经常不在府内,祥叔虽然是大管事,但是因为是奶娘的丈夫,为人和气,对于账目却一窍不通。牧莲经常用出入宣王府,在祥叔的默许下,久而久之,就对这里的事情指手画脚了起来。可是这女子毕竟来自民间,经历过很多苦难,对于很多的东西也容易上手。 第一百三十五章 如今是三月初,北方刚刚初春,白天仍旧很短,天色早早的就暗了下来。马车在大街上缓缓而行,炎字营的亲兵护卫在马车两侧,骑马开道,咸阳并无宵禁,此时街头热闹嘈杂,但是宣王府马车过处无人不争相避让,悄然无声。 青夏小心的掀开一角帘子,向外望去,只见街头人头涌涌,街道宽阔,两侧商号店铺林立,商贩叫卖声不绝于耳。歌舞,杂耍,喧杂乐曲全都齐齐的汇集到了一处。街头艺人表演着各种吸引人的花样,一些在现代电视剧中的经典曲日都可以在这里见到,什么喉头顶缨枪胸口碎大石之类的琳琅入目。穿城而过的卫水河上,花灯,龙舟,焰火搅的黑夜亮如白昼,数不清的小商小贩在河岸边吆喝着招揽着生意。贩卖煮酒烟丝,茶食衣物,水果蔬菜,家什器皿,香药鲜花,胭脂烟火,一切讨人欢心的小玩意无不一一具全,应有尽有。 秦之炎靠在软垫上,角落里的暖炉散着浓烈的香气,马车里暖意融融,上好的川贝清香合着水果香草的味道,飘散在空气之中。秦之炎看着青夏,嘴角淡淡而笑,可是突然间眉头一皱,就轻声的咳了起来。 连忙放下帘子,青夏回过头来,手脚麻利的倒了一杯温热的润肺药茶,递到秦之炎的唇边,急忙说道:“是不是受凉了,我叫人再拿一个暖炉进来。” “不必。”秦之炎摇了摇头,喝了口茶,轻声说道:“没关系,不要紧张。” 青夏微微嘟着嘴,认真的说道:“想让我不紧张,你自己就要注意身体。多多的吃饭,经常锻炼身体,不可以想太多的事情劳心费力。” 秦之炎温和一笑,“多吃多睡,不事生产,岂不是要变成胖子?” 青夏伸出手来,为他理平衣襟前的褶被,也不抬头,脆声说道:“你若是真的能变成一个身体健康的大胖子,我才谢天谢地。” 秦之炎摇头一笑,也不反驳,任青夏为他在膝上又盖了一层毯子。马车缓缓前行,嘈杂的人群渐渐被抛在身后,进入了内城之后,鼎沸的人声渐渐消失不见。参天梧桐巨木一徘排耸立在内城的四周,将喧哗的吵闹声隔绝大半,三步一岗,五步一哨,秦军京畿禁卫军铁甲森然的拱卫在内城的各个城门处,即便是权倾大秦如秦之炎,也屡屡停车,接受检查。 好在这些士兵大多出自秦之炎的调教,并没有为难,只是象征性的需要一下腰牌。 上次进宫,处处受制,各种限制简直匪夷所恩,青夏小心谨慎,慎言慎行,也没有看到秦国太和宫的全貌。如今一路迤逦而来,细细观望,才不得不暗自惊叹于秦宫的宏伟。 秦楚两国民风不同,建造的宫殿样式也不尽相同。 楚宫偏于精巧,处处假山园林、小桥流水,楼台宫阁的建造都十分精致,处处皆景,景景如画。而秦太和宫则偏于大气,充满了宏伟的北地雄壮豪迈之气,宫墙厚重,颜色古朴,宫殿的建设也大多以金红二色为主,色调雄浑,图腾彪悍,果真应了南精北阔的谚语。 夜里的太和宫一片寂静,近来气候反复,前几天还艳阳如春,今日下午的时候却下了场清雪,太和宫的紫禁广场上,白茫茫一片,巍峨的太和宫正殿像是一只猛虎一般盘踞在御道尽头,两侧灯火辉煌,隐隐有丝竹声悠扬飘出,眼力好的甚至可以看到里面飞扬的水袖和柔软的舞姬腰肢。 青夏微微有些愣,心底不知为何竟然生出了一丝丝紧张之感,按理说她是不该害怕的,在现代的时候,她刺杀恐怖分子,保护国家元政要,就算来了这个朝代之后,所见到的人也动则就是皇亲国戚、各国权贵,早已练就了一身钢筋虎胆。可是不知为何,越接近那座巍峨的宫殿,她的手心越微微的冒出细密的汗珠,手指紧紧的扣住窗檐,眼睛亮晶晶的向外望去,瞪得又圆又大,一眨也不眨。 一双冰凉的大手,突然从后面伸过来,将她小小的手紧握在掌心处。 青夏微微一愣,回过头去,就看见秦之炎温暖淡定的眼睛,男子笑容淡淡,眉眼温软,声音温和犹如潮水:“别害怕,有我呢。” 知道要进秦宫参加家宴,他已经说了不知道多少遍这句话,青夏看着秦之炎淡定的表情,俊美的脸孔,不自觉的点了点头:“恩,有你在,我谁也不怕。” 秦之炎轻笑出声,宠溺的刮了下她的鼻尖,眼睛弯弯如月。 这时,门外一个拉着长调的尖细嗓子喊道:“宣王三殿下到!” 青夏心下一沉,暗道该来的还是来了,调整心态,曲腿爬起身来,门外的亲卫掀开帘子,青夏当先跳了下去,马上回身扶住秦之炎的手,扶着他走下马车,又绕到他的身后,为他披上一件纯白的雪貂长裘,灯火辉煌的御道上,秦之炎一身白裘微微泛着金光,更加映衬着他风神玉郎、俊美无匹。 大秦自古以来尚黑,军旗、宫殿、各种祭祀神表均以黑色为主。是以,在各种大型皇室聚会上,基本都以黑色为主要颜色,如今秦王只是召开家宴,是以秦之炎里面只很简单的穿了一身月白色长袍,青玉束冠。 但是由于是次进宫朝见拳王,是以青夏穿的倒是十分庄重。一身束腰广袖锦袍,黑色为主,以金线绣边,荷叶广领上滚着白底梅花细痕,衣襟从左肩抿至右腰,斜斜的垂在下摆,连成裙尾,长长的迤逦身后。雪肤玉颈,瓜子小脸,明眉皓齿,眼弯如月,雪白的耳垂上挂着两串北疆风崖出产的黑玉耳环,长长的垂在微敞的两肩锁骨上,显得别样的性感诱惑。满头乌黑秀,以秦氏贵妇的样式高高的盘在头上,颇有些飞天神女的神韵,高高一束,后面以极轻的漠河空心白玉支撑而起,额前坠着鸡心火红璎珞,在黑白两色中尤其显得醒目别致。 青夏从未如此盛装打扮,刚刚车里昏暗,也没仔细看的港楚,此刻秦之炎上下打量着颇有些局促不安的音夏,唇角淡淡而笑。 青夏可以穿着黑色的作战服,毫无顾忌的杀人于无声。可是此刻面对秦之炎的眼光,她却微微脸红了起来,不安的怒道:“你在看什么,不许这样看我。”说着就走上前去,踮起脚尖,伸出素白的小手,捂住秦之炎的眼睛。七八只细细的黑玉手环,在她纤细雪白的手腕上撞击着,出清脆悦耳的声音。 秦之炎朗朗一笑,扯下青夏的手,大袖一拂,将她抱在怀里,嘴唇贴上她柔嫩的耳垂,颇有些潇洒的放荡之气,轻声说道:“我还从来不知道,我的依玛儿也是这样一个倾国倾城的美人。” 一阵电流顺着青夏的耳垂涌上头脑,青夏的脸霎时绯红,不安的挣扎了一下,只惹得秦之炎爽朗一笑,全无半点作用。 第一百三十六章 一言既出,四座皆惊! 众人惊愕望去,只见女子一身黑色长袍无风自舞,雪白的脖颈挺立着,坚守的下巴微仰,显得孤高桀骜。飞天髻和整个身体形成一个完美的直线,青夏眼眸寒气森森,精芒毕露,冷眼逼视着这群盲目自大出言不逊的大秦皇子们,眼眸中,是满满的不屑和蔑视。 七皇子秦之呈显然是秦之义一党的人,眼眸精光四射,手握酒盅,语调阴沉的淡淡而道:“我倒是忘了,庄姑娘毕竟是南楚大皇的妃子,我等指着和尚骂秃驴,姑娘当然听不过耳了。” 九皇子秦之珉冷然说道:“先是东齐叛逃离国的太子妃,后是南楚废弃昭告天下的荡妃,如今又在我大秦的太和殿上指手画脚,果然是不知天高地厚。” 秦之义嘴角轻叹一声,眼梢微挑,貌似惋惜诚挚的说道:“当日白鹿原上,我三弟为了姑娘不惜忤逆父皇,至北疆百万百姓于不顾,甘冒天险冲冠一怒为红颜,和楚皇刀兵相见。今日在我大秦境内,又是在太和大殿上,姑娘当着我三弟的面上说出这番话来,不怕寒了我三弟的心吗?” 青夏冷笑一声,暗道狐狸尾巴终于露出来了,当下凌然不惧,蓦然转过身去。双目冷冷的看着这个秦庭中道貌岸然心思毒辣的秦二皇子,嘴角冷笑,喊声说道:“曾在两朝为妃又怎样?二皇子为人儒雅,自然会对大秦典史有所了解。癸巳二年,大秦历史上唯一的一位女帝秦点秋以寡居身份嫁进大秦皇室,胡海二世不但不介意她的遗孀身份,更坦然接受了它所带的两个孩子。其后,女帝被匈奴于寒沙城劫走,长达两个月期间,被匈奴王收为禁脔,**奸污,丢了浮肿皇子不说,更无法再受孕。胡亥二世毅然立秦点秋的长子秦念之为帝,若不是如此,如今执掌天下的仍是赢姓子弟,何来今日的大秦皇室?诸位都是破旧立新,转嫁两夫的受益者,竟然这么快就忘了自己的祖宗,以为自己天生就是帝皇命格吗?” “大胆妖女!”秦之义勃然大怒,剑眉竖起,喊声说道:“我大秦正殿上,岂容你一个小小女子撒泼耍辣,胡言乱语,来人!给我拉下去!” “慢着!”秦之炎冷眼一望,门口的侍卫登时顿住了脚步,愣愣的不敢进来,只听秦之炎声音低沉的冷冷说道:“二哥以为这里是在你燕王府吗?父皇的太和大殿上,什么时候轮到你来号施令?” “陛下!”青夏突然转身,对这王座的秦王昂跪拜,沉声说道:“民女自知身份低微,声名狼藉,无颜站在这金碧辉煌的大殿上对大秦朝政多加置喙。但是民女同宣王殿下两情相悦、心心相印,鼓了很大的勇气才赶来到陛下面前觍颜请求,请求陛下宽仁大量,原谅我这个随波逐浪,在尘世中屡次反复漂泊,受人摆布无法自控的可怜女子。我并非天生淫荡,也并非天性反复无常惯于背叛。人活一世,很过事情都是身不由己,更何况我一个被家族控制的弱女子,陛下心胸广阔犹如汪洋大海,胸中所装高山百岳、四方国土,天地乾坤民女不求陛下完全赦免与我,只求留一个小小的出路给我,让我这个天地背弃,无路可走的人,有一条生路可走。” 秦王微微沉吟,面容沉静,看不出半点情绪,过了好一阵,才缓缓开口:“按你所说,我大秦江山岌岌可危,你留在大秦,又怎能算是一条生路?” 青夏眼睛一亮,抬起头来,说道:“事有好坏两个方面。民女之前所说只是坏的一面,陛下若是还愿意听我这个无国无家、遭人唾弃的可怜女子的话,民女就斗胆再说出心中浅见,给陛下评判……” 秦王面沉如水,淡淡说道:“你说吧。” 青夏灿然一笑,跪直了身体,昂说道:“相较于其他四国,我大秦有四个别人拍马也难及的优势,这四点就是我大秦取胜的强大助力,只要抓紧了这四点,别人就无可争锋。” 四皇子秦之烨闻言微微扬眉,沉声说道:“那四点?” 见他搭腔,青夏转头对他灿然一笑,颔谢道:“四皇子走南闯北多年,军功盛隆,见识广博,自然知道天下百姓自称为何?” 四皇子微微一愣,说道:“自然是自称汉人?” “那就对了。”青夏嘴角轻笑,满眼的自信光辉,昂说道:“当年二世兴科举、通漕运、建学堂、筑医馆、国家掌管交通驿站钱庄河运等诸多民生大业,使得在春秋战国中屡遭颠簸满目疮痍的天下在十年间一跃成为世上绝无仅有的大国,经济达,人民富足,改华夏各族为汉,自称汉族,废除了各部族间的敌视和分裂,如今千年已过,我们方能见识到胡亥大地的远见卓识,天下百姓一统,除了少数边疆蛮夷自成体系,再无原本的部族争斗。天下百姓以汉人自居,正是感念二世恩德,同时,潜意识也是我大秦的子孙。我大秦若是要兴刀兵的话,名正言顺,出师有名,乃是收复先祖基业,三国再是国富民强,也是乱臣贼子,百姓们心念所归,自然事半功倍。常言道得民心者得天下,正因如此。此乃民女所说的四点之其一。” “说得好!好一个得民心者得天下!”下八皇子秦之翔顿时说道,声音低沉,在寂静的大殿上尤其显得响亮。 青夏知道秦之翔是秦之炎的亲弟弟,同样是瑶妃的儿子,比之其他皇子,自然亲厚,颔回礼:“谢八殿下夸奖。” 秦之翔遥遥举杯,仰头而尽。青夏转过头来,对着秦王继续说道:“其二,我大秦虽然地处东北之地,气候苦寒,更有匈奴不断扰边,三百年来刀兵不断,战乱缤纷。但是也正因为如此,练久了我大秦的骁悍铁骑,北疆壮丁百姓几乎人人皆兵,我大秦战士们作战勇猛,视死如归,刀锋所向,凶悍入匈奴人也要望风而逃,试问其他哪一国能正面抵挡我大秦的铁骑强兵,能以血肉之躯对抗虎狼之师?” 秦王面色渐渐缓和,缓缓点头,轻声说道:“你继续说。” 众人见秦王的表情,谁还敢出言打断,青夏心下暗喜,面上却不动声色,暗道若是此时还不知道为自己找便宜,那不是痴呆就是傻子,当下朗声说道:“其三,我大秦国家富庶,出产的粮食在四国之中,也是居,北方虽然水稻产量不及南方两次三次播种,但是玉米、番薯产量极为可观。如今三殿下有打通了西川的畜牧关节,只要经营得当,民女敢保证,不出五年之内,我国的畜牧业定然也可以展到西川的那种程度,到时候大军东进,驮马在后,,民夫跟上,攻城略地,马上驰骋,后背充足,还有何人能抵挡我大秦刀锋?” 秦王已经完全卸去了蔑视之色,微微皱眉沉思道:“两军对战,攻方消耗远大于守方,你说驮马民夫更在后面,真能供得上前方的战事吗?要知道,一百六十年前,我大秦铁骑王,三次东征都是惨淡收场,无非是因为粮草接应不上,军队内乱,军心不稳所致。” 第一百三十七章 从皇家晚宴回来之后,秦之炎就病了下来,连续三日南疆八位巫医在寝房会诊,终于在第四个早上走出了房门,人人心力交瘁,明言若是再请不出大长老出宫,秦之炎活不过下个月末。 青夏亲自赴紫金门前长跪,请旨入宫,两个时辰之后,却只得一盒丸药,说是可保三殿下性命周全。 服药之后,果然气息缓和,病情好转,看着秦之炎面色终于不再那么苍白,青夏几日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体内潜伏的毒素一朝激而出,咳血人前,一病不起。 醒来的时候,已是第二日午时,秦之炎青袍广袖,面容柔和,正坐在她的面前,见她醒来,开心的轻笑出声。雨过天晴之后,留下的只是绵绵不断的担心和忧虑,但是就在这时,北疆却突然兴起战事,北疆大营向咸阳告急,请求三殿下坐镇北疆。好在八皇子秦之翔主动上表请战,才免了秦之炎拖着病体远赴北疆的操劳。 清晨的咸阳城人群熙攘,相较于南楚内外两城等级戒备的森严,咸阳的街头则显得更热闹一些。一大清早,青夏就带着宣王府的随从去了城北白亭坡送将要远行出征的秦之翔,一路骏马驰骋,青袍墨,英气勃勃。 相较于当日太和大殿上的热闹,今日的白亭坡则显得冷清了很多,只来了寥寥几个外廷大臣。秦之翔带着二十名贴身护卫,一身青色铠甲,酷似秦之炎的眉眼间没有了那份病弱,显得阳光俊朗。看到青夏赶来,洒脱一笑,跑上前来,对着青夏笑着说道:“三嫂,你来了。” 青夏闻言微微一愣,虽然秦王已经为两人指婚,但是毕竟还没有成亲,陡然被他这样亲热的叫起三嫂来,一时间竟然有些反应不过来。 “这次北疆战事吃紧,可能你和三个大婚的时候也赶不回来,提前叫声三嫂,就当是喝了三哥的喜酒了。” 青夏心下温暖,对着这个唯一一个不用防备的大秦皇子,沉声说道:“去年北地雪灾严重,现在正是最青黄不接的时候,上次他们得了好处,这一次更是饿狼一般的汹涌而来。你在前线,事事要小心谨慎,我和之炎在咸阳城里,等着你他日凯旋而归,成为我大秦的又一位战神。” 秦之翔点头说道:“三嫂也保重身体,我这就走了。” 青夏微微一笑:“万事小心。” 回城的时候,一路上都不停的在听人说起近日来卫水河中白鱼集体西游的奇观,青夏闻言心下冷笑,面上却不动声色,所有的事情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现在所需的,只是耐心的等待,和一个欣赏笑话的良好心态。 刚走到北城门的第二重辕门,就见内城京畿营的兵士压着一众身着粗布麻衣的男男女女,正等待着出门检查。青夏眼尖,一眼看到一名年约五旬的老妇人,觉得十分眼熟,可是近来病的昏昏沉沉,一时之间竟然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她。连舟见青夏勒马停住,就凑上前去,低声问道:“姑娘,出了什么事?” 青夏缓缓摇了摇头,说道:“连舟,你去问问,这群人犯了什么事?” 连舟点头答应,一会的功夫就回来,恭敬说道:“姑娘,那群是内宫宫人,说是犯了事,要被拉倒司马局为奴。” 青夏闻言一惊,凝眉望去,微微点了点头,说道:“走吧,回府。” 回到王府,将缰绳递给下人,见王府门口停着两辆软轿,一边走一边对着王府的三管事问道:“是什么人来了?” 三管事张延是一名尖嘴猴腮的中年男子,面向十分不讨喜,但是为人却很机灵并且忠心,现在王府的人早就已经视青夏为女主人,连忙笑着说道:“是外放到上溪和岩榕的两名千户将军,王上要办大寿,各地的大人全都回京贺寿了。” 青夏眉头一皱,沉声说道:“殿下见他们了吗?” “没有,”张延摇头说道:“殿下安排二管事在听松馆为两位将军摆宴,殿下现在在吊楼上呢。” 青夏点了点头,将马鞭交给他,转身就向着吊楼走去。一路上下人们恭敬行礼,穿花拂柳,打开吊楼花房的房门,一股清幽的香气扑面而来,秦之炎一身青色长衫,站在满屋的兰草之间,手拿一只铲土的小花锄,听到声音也没有回头,只是继续认真的为一株极品墨兰铲土,声音醇厚沙哑,很是温和的说道:“你回来了,八弟走了吗?” 青夏满身的锐气顿时卸去,她缓步走到秦之炎的身后,伸手就从后面抱住了他的腰,将脸紧紧的贴在他的背上。秦之炎微微一愣,身体一僵,缓缓的站直身子,放下花锄,两只修长的手上全是黑漆漆的泥土,有些好笑的说道:“怎么了,受什么委屈了吗?” 青夏也不出声,只是频繁的摇着头,额头蹭着秦之炎背上的衣衫,微微有些痒。 秦之炎轻笑出声,举着两只脏兮兮的手,颇有些无奈的说道:“依玛儿,我手很脏啊。” 青夏仍旧固执的抱着他,一点也不像是下人面前那个锐利冷静的王府主母,也不是太和大殿上那个言辞犀利的敏锐郡主,反倒像是个撒娇的孩子一样,声音闷闷的说道:“秦之炎,你怎么这么好呢?” 秦之炎嘴角温软,她温热的呼吸不断的吹在他的背上,热乎乎的好像要吹到脊梁里,他的脸颊有些消瘦,可是仍旧显得那样俊美,带着浓浓的让人心安的暖意,青夏没头没脑的话让这个大秦的贤王颇有些抓不着重点,只好顺着青夏的话说道:“依玛儿也很好。” 青夏突然松开秦之炎的腰,腾腾跑到她的面前,踮起脚直视他的眼睛,大声的说道:“说,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秦之炎宠溺一笑,竟然伸出黑漆漆的手指点在青夏鼻尖上,说道:“因为依玛儿对我也很好啊。” 青夏伸开双臂一把搂住秦之炎的脖子,埋在他的怀里,嘟着嘴说道:“秦之炎,我会一直对你好的。” “恩,”秦之炎笑笑,合起手臂将她环住,小心的不让手碰到她的衣裳,眼角笑纹深深。 小小的花房之内,到处都是兰草的清淡柔香,青夏和秦之炎相拥在一处,此时此刻,她不再是那个四国相争的乱世祸水,他也不再是那个威震北疆的大秦王爷,他们只是尘世中再普通不过的一对恋人,可以在磨难之后相视微笑,可以在战乱之后携手前行,可以在生死之后静静相拥。 突然想起听松馆的事情,轻声说道:“上溪和岩榕的千户将军……” “不必理会,”秦之炎嘴角淡笑,说道:“一会自然就会离去。” 青夏点了点头,说道:“是谁的人?” 第一百三十八章 一声破空的锐响登时响起,青夏顿时间好似一只噬人而其的豹子,抓肩、拿肘、撞膝、捏喉一气呵成,然而动作刚刚静止,只见一道白亮寒芒陡然闪现在正厅之内,向来温文尔雅的秦之炎一把抽出李显腰间的长剑,好似蛟龙入海、蜿蜒闪电一般猛地架在秦之岷的脖颈之上! “是不是我以往太过于纵容你们,让你们忘记了我宣王府的规矩?” 低沉的声音缓缓的响起,并不如何响亮,也并不如何冷冽,可是听在秦之岷秦之呈两人的耳里,却好像利刃划过皮肤一般带着浓浓的煞气和惊恐,他们不可置信的向着秦之炎望去,只见一身青袍的男子剑眉星目,眼眸微微斜望着两人,门外的长风呼的吹进,扫在他翻飞的衣角上,好似有战场上的血腥味道,在空气里轻轻飘荡了起来。 曾几何时,他们都忘记了这个温文尔雅的男子怒时的样子?曾几何时,他们都天真的以为他就会永远的云淡风轻、淡笑冷静的面对着周遭的一切?曾几何时,他们甚至忘记了这个看起来孱弱不堪的男人,就是威震北疆,令残忍的匈奴人闻风丧胆的大秦战神? 于是,他们越张扬跋扈,越无所顾忌,越洋洋自得,直到触怒了那头沉睡中的猛虎,他们才赫然现,原来自己只是一只孱弱的蝼蚁。 秦之炎冷冷的看着自己的弟弟,看着这个方才还趾高气扬,此刻却只能站在原地抖的男人,缓缓的沉声说道:“大秦一脉,同气连枝,我自问从来没有薄待过你,奈何你屡屡逼迫,得寸进尺,难道真当我宣王府无人吗?还是,就是欺我秦之炎是无能之辈?” “三、三哥,”七皇子秦之呈面色苍白,声音都几乎有些颤抖,一些雪藏在记忆深处的画面再一次浮现在眼前,像是一抹惨叫的亡魂一样刺破了他的神经,他半举着手,想上前来拉住秦之炎的手,却又有些不敢,只得急忙说道:“九弟行事鲁莽,口不择言,他并没有恶意的。” 秦之炎冷冷一笑,双眼微微眯起,沉声说道:“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早在十年前,我就深深明白了这个道理。老九,十年前的太和大殿上,老五血溅轩辕台,十一自断一臂,方才保得性命,当时你也在场,难道这么快就全忘了吗?” 秦之岷面色越苍白,努力了几次,方才从惊恐中缓过神来,再也不复刚才的嚣张跋扈,说道:“三哥,我并没有别的意思,我……” “不必说了,”秦之炎冷然的打断他,缓缓的放下长剑,侧过身去,沉声说道:“这是我最后一次警告你,以后若有再犯,休怪我不顾兄弟情分。大秦皇室本就是虎狼之穴,祖训也从不阻止我们私斗,你若是还想尝试,不妨来掂量一下我炎字营的份量。” 说罢,也不理会几人,赫然转身而去,猎猎青衫在长风里飘动鼓舞,好似北地劲草一般,有着勃勃的生机和冷冽的肃杀之气。 青夏嘴角牵起一丝冷笑,冷冷的松开秦之岷的肩膀,手上巧劲一使,竟然生生的将他的手臂拽脱了臼。秦之岷咬紧牙关,硬气的一声不吭,只是面色阴沉毫无悔过之意的看着青夏几人。 青夏拿起桌子上的人参,砰地一声将盒子盖上,对李显说道:“将这些东西都扔出去,不要污了宣王府的地方。” 秦之岷冷哼了一声,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去,秦之呈眉头紧皱,对着青夏拱手施礼,就追了上去。谁知还没走出宣王府,迎面就碰上了联袂而来的六皇子秦之赢和十三皇子秦之昱。秦之昱向来是个唯恐天下不乱的人物,眼见秦之岷面色不善,仍旧凑上前去笑眯眯的问道:“呦!九哥,这是什么造型,难道几日不见九哥也跟着八哥上了战场不成?” 秦之岷怒火中烧,也不理会秦之昱的挑衅,拂袖而去。秦之呈追在后面,和两人打了招呼,连忙跑了出去。 秦之赢和秦之昱哈哈大笑,大步走进大厅,见了青夏,秦之赢爽朗一笑,夸张的弯腰鞠躬,大声叫道:“拜见三嫂子。” “胡说什么?”秦之昱怒道:“庄姑娘还没同三哥成亲,应该叫敏锐郡主才是。” “早晚的事,我看你小子就是色心不死。” 青夏担心秦之炎,也不愿看这两个敌我不明的家伙在这里胡搅蛮缠,刚想打走他们,突然只见连舟神情沉重的跑进来,沉声说道:“姑娘,白石先生去了哪里?” 好似一个惊雷般猛的打在青夏的头上,她身躯一颤,险些倒在地上,胡乱的摇了摇头,向着秦之炎的寝房就跑了过去。 这一晚,秦之炎一直都在昏迷,南疆的八位巫医束手无策,药石无效,无法可医。白石巫医明言即便大长老亲至,也未必能妙手回春,只有熬过这个晚上,或许还有救治的机会。整座宣王府都笼罩在阴霾的天空之下,所有人屏息静气,翘以望,等待着白日的来临。 一生之中,青夏从来不知道,夜晚竟是这样的难熬,她反复的跟自己说,她要坚强,她是现代的特工,见惯了生老病死,又怎么会被这样的事情打败。可是白石巫医那张嘴反复的在她眼前一张一合,他的声音像是从二十一世纪传来的一般,遥远且空洞。他说秦之炎已是强弩之末,当日在白鹿原上接到青夏的来信呕血重病,醒来之后又不肯回京医治,强行以药石压制,如今急怒攻心,五脏破败,已是大限将至之局,十有**是熬不过这个晚上。 那些声音像是一个个巨大的惊雷一样,反复的轰击在青夏原本就不甚明朗的天空上。强弩之末?大限将至?他才只有二十四岁啊,为什么会大限将至?她不相信的疯狂的摇着头,紧紧的抓着白石巫医的衣袖,强忍着将要掉下来的眼泪,慌乱的说道:“不会的,不会的,他们都是些什么东西,之炎那样淡定的一个人,怎么会被他们气死?你救救他,你不是南疆最好的大夫吗?你救救他,他不会死的,你不会让他死的,不会的!” 白石巫医面色沉重,苦声说道:“郡主,非老夫不愿,而是不能,以三殿下如今的病情,哪怕是大长老亲至,或是西林家主复生,都没有治愈可能,前几日大长老送来的药,本来就是压制毒素蔓延的灵药,治标不治本,一旦冲破,危害更重,三殿下如今,哎……” “为什么要叹气啊?”青夏勃然大怒,一把紧紧的揪住了白石巫医的衣领,怒声叫道:“你是大夫啊,就算救不了也要试试啊,难道能就这么等着吗?” 李显冲上前来,拉住青夏的手,大叫道:“青姐,你冷静一点。” “我怎么冷静?”青夏怒声尖叫,眼泪终于再也忍不住的潺潺而下,她站在房间里,当着宣王府所有掌权下人的面,泪眼滂沱的大声叫道:“我怎么冷静,刚才还好好的,怎么转眼间就变成了这样,你们都在骗我。” 第一百三十九章 她从来不知道一个人在面对了这么多的磨难和痛苦之后,还可以活的这样淡定温和,饭厅大门打开的那一刻,秦之炎坐在木制的轮椅上突然抬起头来,笑容淡淡,嘴角温软,好似一幅水墨画一样霎时间晃花了青夏的眼睛。 外面的阳光那么灿烂,让她几乎有一种想要流泪的感觉,她缓缓的走上前去,也不管满屋子的下人都在一旁围立着,径直蹲在秦之炎的身边,将头靠在他的膝上,缓缓的长出一口气,闭上了眼睛。 下人们识趣的全都退了下去,青儿在香炉里燃了点点药香,空气里有着令人安心的味道。秦之炎的手,轻柔的拂过青夏的秀,像是一阵风一样,青夏轻轻的叹息,声音飘逸如雾,缓缓说道:“之炎,能像现在这样靠着你,真好。” 秦之炎温和的笑,声音里带着一丝毫不隐藏的歉意:“依玛儿,我吓到你了。” “你何止吓到我?”青夏轻笑出声:“你险些杀了我,你若是有事,我是不会独活的。” “依玛儿!” 秦之炎声调扬起,青夏连忙抬起头来,轻轻的掩住了他的嘴,微微的摇头,说道:“你知道的,我从来不说大话,所以你要答应我,要好好的活下去,一定不可以有事。” 秦之炎面色凄凉,苦苦的笑,“依玛儿,我真是一个自私的人。” 青夏眼眶红,秦之炎那些话又再一次在耳边回荡,搅得她的心都在生生的痛,强忍着眼泪,却仍旧声音涩的说道:“你是天底下最好的人,只是老天不曾善待你。” 秦之炎伸出手,将青夏抱在怀里,青夏蹲在他身前,将头埋在他清新柔软的衣衫里,眼泪大滴大滴的滚落,打湿了他的衣衫,她像是一个受人欺负了的孩子,紧紧的抓着秦之炎的袍子。多日以来的担惊受怕,多日以来的痛苦难过,那些一闭眼就会疯狂涌来的梦魇,将她整个人席卷吞噬,她无法想象一个五岁的孩子被困在暗无天日的皇陵里,一口一口的吞食着那些**的干尸时,是怎样的光景,也无法想象,那长达十年的囚禁生涯里,他是怎样日复一日的躺在床上,孤独的承受着整个世界的疏离和厌恶?那些来自于他的母亲,他的姐妹,他的父亲,他的兄弟们的嘲笑和蔑视,又是怎样的一次又一次的摧毁了他对人生的全部希望。 她突然想起当初白鹿原上次和他肌肤相亲的时候他曾说过的话,他说他从很小的时候,就对自己说过,一定不可以对什么生出留恋之心,因为一旦强求不得,最后伤心的总是自己。 秦之炎,为什么经历了那么多黑暗的往事,你还可以站在阳光下灿烂的微笑?为什么被那么多人背叛离弃之后,你仍可以毫无顾忌的选择相信我?为什么被这个国家、被这些无情的亲人那样伤害之后,你仍旧选择义无反顾的守护着这个**的大秦?秦之炎,这样的你,这样一个你,我又该如何去怪责,又该如何去远离,如何去残忍的说你是自私的? 就让我守在你身边,用我的一生,去填补你生命的残缺,用我这匪夷所思的生命,去毫无保留的爱你。 “之炎,”青夏缓缓抬起头来,眼泪朦胧但却笑颜如花,晶莹的泪珠滚动在苍白的脸颊上,有着恍非人世的瑰美,她轻笑着说道:“我现在终于知道老天为什么要让我来到这世界,就是为了遇见你。” “之炎,我们就像是两棵缠绕相生的树,谁离开了谁,都会万劫不复的死去。所以,你绝对不可以抛下我,就让我陪着你,照顾你,逗你开心,给你讲笑话,我的肩膀很小很瘦,但是很坚强,就让我来帮助你,你也会累,也会疼,也会难过失落,也会孤单无助,我只想在你累了的时候给你靠一靠,只是想要帮你分担一些沉重的担子,好不好?” 秦之炎的眼睛好似大海,有晶莹的珠光闪烁其间,终于他还是闭上了眼睛,抱住了青夏的肩膀,轻声说道:“依玛儿,你留在我的身边,就是我最大的依靠了。” “之炎,我们说好了,谁也不能先抛下谁,就算要死,也让我们死在一处。” 秦之炎眼光瞬间一滞,他的眼睛看着青夏,可是却好像已经穿透了青夏,看了那么远那么远,过了好久好久,他终于点了点头,抱着青夏柔软的身子,轻声说道:“好。” 门外朝花盛开,暖阳照水,整个世界在一时之间都安静下来。浮尘一世,究竟什么是对的,什么又是错的,什么人是对得起的,什么人是一次又一次辜负过的,就让她通通掩埋下去,狠心的不去理会吧,她只想安然的让时间停止在这一瞬,安静的留在这个清淡如水的男人的身边,用尽整个生命去让他幸福,再也不要离开,再也不要离开。 时间飞逝而过,北秦大皇秦子丞的六十大寿,很快就要到来,再有九天,就是大秦宴请四方宾客,大赦天下的喜庆日子,咸阳城内张灯结彩,一片喜气洋洋。各国使者都已到达,只有东齐、南楚、西川的人马仍旧在路上,未进大秦国境。 可是,就在这时,咸阳城内却屡屡出现怪事。先是卫水河上,白鱼大批不尊时令,逆水而游,集体聚集在摇铃弯,似是要阻断水流一般。然后,咸阳城内很多人家在井水中打水的时候打上了硕大的银鱼,抛开鱼腹之后,里面竟然藏有明君即将出世的诗文。世面上出售的苹果梨子等南方运来的水果上,也有圣君出世的祥瑞图示,天空中终日鸟雀遍及,万鸟朝凤般的齐聚咸阳,一时间,整个大秦喜气更甚,御史台的几百根笔杆子齐齐摇旗呐喊,都说只有大秦明君,才能引来这样的天降祥瑞,秦王心怀大畅,终日春风满面,朝堂上立时掀开了一轮轰轰烈烈的秦王歌功颂德之浪潮。 然而,好景不长,没过两天,卫水白鱼就冲垮了咸阳城外的石堤,一尊通体土黄石雕刻而成的黄帝像被白鱼齐齐顶起,漂浮在卫水河上,被修堤的官兵捞了起来,只见石像后面竟然雕刻着一排生辰八字,隐隐有一种新圣人出世的表象。 咸阳街头百姓争相传送,三日之后,生辰八字相符的新圣人崭露头角,竟然是大秦二皇子秦之义。 这无疑给之前被百官捧上天去了的秦王一击重重的耳光,一时之间秦之义在民间声望攀升至顶点,但在朝堂上却成了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所有经历过风浪的皇亲国戚和外庭大臣,全都将双眼盯在这个急功近利的二皇子身上,很多之前倒向他的大臣也见风使舵的重新考虑自己的站队,大家都理所应当的认为此事定是秦之义一手导演为自己造势,想要同太子同宣王争锋,不想却踢在了铁板之上,抢了秦王的风头。 秦之义在紫金广场上跪了一夜,也没能见秦王一面,最后还被一纸文书,罢免了他东南漕运的差事,他闭门思过,回府自省。 第一百四十章 尽管早就有心理准备,可是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青夏仍旧忍不住轻轻颤抖了一下,秦之炎转过头来,握着她的手,安慰一笑,说道:“别担心,没事的。” 青夏勉强展颜一笑,点头说道:“我不担心,你总会有办法的。” 秦之炎一笑,转头说道:“楚皇身为一国之君,他离楚之后,南楚由谁主事?” 仲太傅说道:“表面上由常立升、于博忠、闵方三位大学士主事,但是据说如今南楚最得楚皇信任的却是一名禁军统领,叫白明远,是当初楚皇在东齐为质时收下的一名心腹,探子回报说现在南楚主事的人正是这名白统领。” 青夏想了想,沉声说道:“那后宫之中呢?” “朱家倒台之后,朱丹臣在南楚后宫失势,现由前大学士上官敬的女儿上官柔兰掌管后宫凤印,隐隐已有一国之后的架势。” 青夏点了点头,她想起了那个只有两面之缘的女子,想起刚刚回到这里的时候,上官家刚刚覆没,上官柔兰握着自己的手说:我们现在是跪着的,但是总有一天我们会站起来。 现在想想这些事情,都好像是上辈子生的一样,其实不过是两三年的时间,可是为什么她却感觉已经过了那么久那么久了。 她强打起精神听着仲太傅将四国的形势做了一遍分析,渐渐的,他说什么她就听不到了,只能看到他的嘴一张一合,就像是深海里无声吐着泡泡的鱼,一些纷乱的心事,永远也无法言语的念头,叫嚣着在她的脑海中盘旋,那张她每个深夜都要拼命压制自己才能不去想的脸孔,再一次恍惚的出现在她的眼前,一些黑白的画面纷至沓来,渐渐凝聚成一个漆黑旋转的漩涡,将她的神智席卷了去。 “依玛儿,”秦之炎弯着腰,轻声的叫道:“依玛儿?” 青夏一愣,登时回过神来,秦之炎什么也没有说,只是温和的说道:“太傅要回去了。” 青夏连忙站起身来,说道:“我去送太傅,你吹不得风,不要出去了。” 秦之炎并没有勉强,微笑的站在大厅之内,夕阳从窗子射了进来,将他的影子拉的很长,他一身青色的衣袍,清俊的脸孔,渐渐定格成一个飘渺的影子,淡笑着望着青夏,目送他们离去。 宣王府的大门缓缓被打开,仲太傅对着青夏回礼,说道:“丫头,我就走了,不要送了。” “仲伯,我……” “不用说了,”仲太傅慈祥一笑,拍着青夏的肩膀,说道:“殿下在母胎里的时候,就被人下毒陷害,瑶妃娘娘七月早产,殿下先天不足,身子本就赢弱,五岁那年在皇陵里又受尽折磨,归来之后,十年里也没有好好调养,而后,就是十年从军,戎马寒风,他的一生,其实比任何人都苦,受的罪也比别人都多。直到遇到了你,我才在他的脸上看到了年轻人应该有的笑容,你是个聪明的孩子,应该知道该怎么做,殿下宽仁,对你更是不会皱半下眉头,但是不要他不说出口,你就不在乎。当断不断,反受其乱,纵然你和那个人之间再有情意,他对你再多付出,你也要明白,你这一生只能选择一个人,徘徊犹豫,终究害己害人。” 青夏面色登时变得苍白,她咬住下唇,点了点头,苦涩的说道:“仲伯,我全都明白。” “你明白,但是你做不到。”仲太傅摇头苦笑,说道:“人在局中,总是会眼花彷徨,但是你终究只能走一条路,既然选择了,就不要再回头犹豫。孩子,我知道这对你很残忍,但是你真的要认清楚自己的心,将来,还会有很多的困难横在你面前,你要有一颗足够坚硬的心,才能够淡定应对。” “我知道了。”青夏抬起头来,双目坚定的说道:“无论生什么,无论世事怎样改变,无论将要面对什么情况,我都不会有一丝动摇的。仲伯,你放心吧,我会守在之炎旁边,永远也不离开。” 仲太傅笑容苦涩,苍老的脸上满是深深的笑纹,他拍着青夏的肩膀,说道:“大秦内乱之后,就是四国之争,孩子,你会活的很艰难,心里会很苦,但是还是要坚持下去,只要挺过去了,一切就好了。” 仲太傅越老了,背脊佝偻着,缓缓上了马车,青夏站在王府门前,望着仲太傅远去的身影,只觉得心底的苍凉大片大片的升腾了起来。仲太傅的话像是绝望的梦魇一般回荡在她的耳边,大秦内乱之后,就是四国之争,四国之争,四国之争,终有那么一日,秦之炎和楚离会沙场上拨剑相对,生死相搏,那一刻,她又该何去何从。 她可以守在秦之炎的身边,可以用尽自己全部心力去爱他、去照顾他、去陪着他,她可以忘记那个人,可以不带一丝阴霾的将整颗心都倾注在大秦这片土地上,可是若是真有那么一天,真有那么你死我活的一天,她又该怎样挥下那一把染血的利剑? 她久久的站在门前,望着绝尘而去的马车,冷风吹过她的秀,吹在她苍白的脸颊上,她微微仰起头,看着高绝的苍穹,微微闭上眼睛。她无法选择,或许永远也无法给自己一个明确的答案,两股巨大的力量在她的心底叫嚣着撕扯着,将她渐渐撕成两半,如果可以,多么希望刚一到楚宫,就把所有的事情对楚离和盘托出,也许他真的会相信,也许就不会有如今这般的牵绊纠葛,这么多的误会错过。或许,睁开眼睛的那一刻所看到的,就是秦之炎温暖的眼睛,没有南楚,没有纷争,也就不会有如今这样痛苦的抉择。 可惜这个世上的事情,终究没有如果的存在,她总是不能让一切再重来一次。她嘴角微微苦笑,究竟这个世界中了什么盅?她可以选择完整的去忘记一个人,去爱一个人,但是却不能去亲手杀死一个人。老天似乎总是在逼她,逼她去做一个选择,哪怕她逃到天涯海角,命运还是会将他们拴在一处,逼她做出那个血淋淋的决定。 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如果真有那么一天…… 天色渐渐昏暗,斜阳夕照,落日火红,四国的脚步渐渐临近,群鸟齐飞,晚霞似火,夕阳将她的影子拉的老长,带着一丝无法掩饰的悲凉和沧桑。 残阳如血,落日余晖。 再有三日就是秦王的六十大寿,秦子丞一生征战杀戮,一柄利刃染血无数,斩杀了万千内外敌,战功赫赫,向来是四国中屈一指的勇武之王。秦人尚武,对于秦王敬畏尊崇,是以天色刚刚暗下来,家家户户男女老幼就换上新衣好似过年一般,齐齐赶往东城门处,迎接远道前来贺寿的三国权贵。 西海东海南疆北地的各个部族领,藩国国主早在几日前就已经齐聚北秦,此刻咸阳城外人山人海,北秦的皇亲国戚,文武大臣,封疆大吏人人玉,带蟒袍、春风满面,聚集在城门处,簇拥着一众英姿焕的秦氏皇子。 第一百四十一章 春寒料峭,北风折草。 刹那间,所有人的目光一下子全都凝聚在三人的身上,青夏只觉得一颗心好像顿时被热油滚过,又扔到了雪地冰天之中。恍惚间,千百个念头闪过脑海,一切就像是大梦一场一般,充满了沉重的无力感。那些神色各异的眼神注视在她的身上,好像是一把把刀子,狠狠的戳在心口处,露出一个硕大的圆洞,冷风呼呼的吹了进去,血脉冰冷,再也没有了知觉。 残阳若血,挥洒出血红的光芒,洒在几人的肩上,天色渐渐暗了下去,天边好似着了一场大火一样,层云堆积,厚重翻涌。 一阵冷风吹来,秦之炎轻轻的咳了一声,然后朗声说道:“楚皇不远万里,大驾前来恭贺我父皇大寿,有失远迎,还请见谅。” 楚离一身墨色铠甲,剑眉星目,不过是几月不见,越显得英武脱,他双眼锐利如刀,淡淡的在众人身上一一扫过,沉声说道:“秦皇大寿,寡人怎可不来,宣王多礼了。” 燕回站在人后,满身的香薰之气,一色的锦绣华服,即便是一声不吭也很难让人忽视他。见状突然走上前来,夸张的施了一礼,大声道:“当日白鹿原一别,竟然没机会和楚皇陛下道别,实在是我家中有事,真是失礼。今日能在这里见面,真是缘分不浅啊。” 楚离眉梢微挑,眼神略略有些不以为然,淡淡的说道:“秦皇大寿,四方诸国齐来贺寿,寡人和每个人都有见面的机会,何来缘分不浅之说?” 此言一出,西川使臣顿时大囧,岂料燕回却并无异样,仍旧一副吊儿郎当的笑意说道:“楚皇此言差矣,人生际遇离奇诡变,很多事情不能以常理以为之,就像当初大皇陛下和敏锐郡主一起掉落地壑,大家都以为两位必死无疑,谁知道竟会峰回路转又有奇遇呢?所以说,当日离别,不代表今日就能完好无损的相见,是以燕回才深觉我们二人有缘了。” 青夏三人的事情,早就已经传的天下皆知,此刻被燕回这样指东打西的说出来,各色眼神登时冰雪般射在三人身上,青夏面色一白,洁白的衣衫上鲜血点点,眼神淡漠,好似冰霜一般,微微咬住下唇,静静不语。 秦之炎眉头一皱,缓缓走上前去,站在青夏身旁,回淡淡的笑道:“诸位,父皇在太和大殿上设下宴席,请各位跟我一同前往,莫要在这里吃冷风了,楚皇,您先请。” 楚离紧抿着嘴唇,略略点了点头,也不骑马,缓缓的一步一步的走了过来,周围所有的人见了都纷纷避让,只有燕回眯着一双狐狸一样的眼睛迎了上去。青夏站在秦之炎的身边,衣衫单薄,面容憔悴,似乎只是短短的一炷香的时间,就耗尽了她的全部心力。楚离越走越近,属于他的清冷的味道迎面扑了过来,那是冰冷的,带着一丝兵器般的冷冽,有着南楚所特有的草原枯草的味道,是那种随便挖一下里面都会埋了白骨的土地的所长出的枯草。 青夏低着头,双眼直视着自己的脚尖,双手紧紧的握成拳头,指甲都几乎插进肉里,她不敢抬头,不敢说话,甚至不敢大声的喘上一口气。她甚至不知道自己在怕什么,千万只眼睛盯在她的身上,好似要将她洞穿一般。细密的汗珠从她的手心里渗了出来,一步,又一步,终于还是走到了她的面前,原本稳定的脚步,却突然停了下来,一个巨大的声音顿时在脑海中轰鸣了起来,整个天地都几乎在同一时间倒转。她面色苍白若死,那双黑色的靴子,停在她的面前,静静地,一动不动。 “楚皇,请!”温和的声音突然在身边响起,秦之炎好听的声音好似一道温热的泉水,轻轻的抚平她心底的惧怕和忧伤,像是救命的稻草一样。 楚离侧着头,双眼直直的看着那个苍白的女子,看着她低下头所露出的雪白的颈项,终于,还是果断的转过头来,向着他原本的方向坚定的走去,只是,那脚步,却显得是那般的沉重。 寒风吹起,擦肩而过,青夏站在原地,紧紧的咬住下唇,愣愣的不一言。ca 如果可以,真的希望以后再也不要见面,如果可以,多想饮一口忘川的水,将过往的一切通通忘却。 向来缘浅,奈何情深? 本就不是一路人,何苦相互纠缠,互相折磨? “冷了吧,跟我回去吧。”温和的声音在耳畔响起,青夏缓缓抬起头来,看着秦之炎温暖的笑脸,眼睛却渐渐的模糊了起来。肩上突然温暖了起来,秦之炎将雪白的长裘披在她的身上,伸出双臂,将她抱在怀里,声音很轻,是那般的理解和怜惜,他望着楚离离去的方向,轻声说道:“很辛苦吧,很累吧,我都知道。” 苦忍了许久的眼泪终于缓缓的流了下来,落在凄凉的北风之中。她靠在秦之炎的肩膀上,远远的还能看到秦国王子们傍着的楚离的车驾,那个孤傲的身影越来越远,终于渐渐消失在视线的深处,天边的残阳散的最后一抹余温,也在他的背影后渐渐冷却,大地一片苍茫,青草深深,斜阳似火,一片血红之光。 “之炎,”青夏小声的叫道:“我很累,带我回家。” 秦之炎的笑容顿时温和柔软了起来,只因她一个回家的字眼,他将她轻轻的抱在怀里,缓缓的点了点头,向着偌大的咸阳城走去。 天色,终于暗了下来,整个天地一片萧索,厚重的城门被缓缓关上,将外面的一切都隔绝在这个举世无双巨大的牢笼里。 青夏一身血污,只得先回王府换装,各国来使都被安排在太和宫旁的偏殿里,楚离身为南楚大皇,更是被接进了太和宫,居住在显仪殿里,和秦王的寝殿遥遥相对。 这是青夏来到秦国以来,次在除了家宴之外的公开场合露面,王府的丫鬟们都打醒了十二万分精神为她梳妆打扮,极尽华丽之能事,等到青夏反应过来时,已经满头珠翠,金碧辉煌。她看着镜子里那个明艳照人的女子,一时间甚至有些不敢去认,从什么时候起,现代的那张脸,在她的记忆里已经变得这样模糊了?她已经很久不曾去想,很久不曾去记着从前的事情,可是现在她却是那般的怀念从前的那张脸,怀念从前的唐小诗,怀念那个凌厉果敢从不言弃的女子。 她到底是怎么了,为何要这样的失魂落魄,为何只是一个眼神,就足以打乱她的全部生活。她不该是这样的,既然已经做出了选择,又何必这样患得患失,何必这样忧心烦乱,她如今这个样子,又将至秦之炎于何地? “姑娘!姑娘!”碧儿在一旁大惊的叫道:“别咬了,嘴唇都出血了!” 青夏闻言猛地松开已经泛出血迹的下唇,突然转过头来,打开饰盒子,抓起那些璀璨夺目的饰,对着一旁的碧儿说道:“碧儿,快,快帮我带上,我要做宣王妃,好好为我打扮,我是宣王妃啊。” 第一百四十二章 苍凉的大漠浩瀚如同冰海,抬眼望去,无边无际,只有那一望无际的黄沙不时的伴着黄风卷过,吹的人抬不起头,睁不开眼。太阳被狂沙遮住,只是透过几缕晕黄的阳光,可是却异常的毒辣,天和地仿佛是浑然一体,浑厚的一片,看不到远处是什么,只是黄灿灿的一片,没有方向,没有水源,而在这个地方,也是很容易丧失斗志的。 一阵狂风卷过,掀起大片的尘土。一片昏黄之中,一道锋利的眼光顿时激射而出,6华阳睁开微闭的眼睛,耳朵转向风向来临的西南方,稍作沉吟,霎时间猛地扬起马鞭,狠狠的抽在马股之上,骏马长嘶一声,蓦然间扬起前蹄,迅的向着相反的方向的急的奔去。一众黑衣大汉跟在女子的身后,身手矫健,面容彪悍,挥鞭而上,急而行。 漫天的风沙纷扬而起,卷的天地间一片玄黄。众人走过的痕迹,转瞬就被掩埋干净。远远的只能看到大片模糊的身影,迅的消失在沙漠的东北方向。 今天,已经是6华阳被困沙漠的第七天了,她机关算尽,计谋百出,可是还是甩不掉身后那些如影随形的死士。一轮又一轮的暗杀阻击连绵不断,即便以她的身手能力,面对这样无止无尽的车轮战,还是难免会觉得力不从心,若不是靠着她有异常人的坚韧和心底下那抹不息的信念,可能早已倒在这片一望无际的沙漠之上。而且,她自己清清楚楚的知道,这次的暗杀绝对不止这么简单,真正的手段还在后面,同样,真正的危险,还远远没有到来。 这一年,注定是一个乱离的年头,华夏大6生了一连串的巨变,国家派系林立的大6格局终于被这一连串的事件打破了宁静。 冥冥中,仿佛有一只巨手在左右着天下的局势,四年一次的白鹿原会战结局的仓促且诡异,清鹏七部次闪入世人的眼睛,关于蓬莱谷的种种神奇传闻,好似乡野俚语一般深入人心。东齐太子阴谋挑动南疆巫咸,意图吞没南楚,铲除大秦宣王,庄氏青夏一战成名,秦楚关系也顿时因为这个女人而紧张了起来。6华阳的东南水师无故遭到几次南楚的袭攘,若不是她极力稳住局面,后果可能不堪设想。 然而,这一切还不是最糟糕的,其后,令人猝不及防的天灾,悍然席卷了大6的东南一带土地。东南部的各藩国、部族全都不能幸免,大旱肆虐天下,将百姓们炙烤在毒辣的日头之下。天下局势纷乱不堪,战火轰然而起,东南小藩国联手出兵,短短的半个月里就占据了南方的大片土地。诡异的是,原本在大6上占据主导地位的四大帝国却并没有出手干预,仿佛是看不见一般,任由南方大6上无辜的百姓生灵,一遭涂炭,朝不保夕,生存在死亡的边缘,漫漫古道之上,散漫了无辜妇儒的血泪和战士死后的累累白骨。整个大6都陷入了战火厮杀的狼烟之中。 6华阳坐镇大秦东南部,她不过是双十年华,却已经从军十载,以一介女儿之身,苦苦扛起6氏一族的重担,盘旋军旅,多年厮杀,早已将东南部的百姓视作家人。眼见百姓孤苦,却无能为力,只能连二十三道信件给大秦宣王,希望能征求他的同意,上书秦王,请求出兵平乱。 然而,二十三道信件如石沉大海,一去就没有音信。终于,七天前被她得知朝廷极力隐瞒秘而不宣的宣王病危消息,向来和秦之炎并称为帝国双壁的飞廉女将6华阳,终于再也忍耐不住,私军训,将水军统领职责交给副将秦之烨,自己带着一队亲兵,偷偷绕道西川,前往帝都咸阳,查看宣王病症的消息。 可惜,这样隐秘的事情还是不胫而走,原本只需三日的路程也因为有人追杀的原因,而一再反复,如今困逼大漠,前途不明,局势越诡异了起来。 “龙战于野,脱力于西黑,化身为苍梧,须为百草,碧眼为沧海,四爪为南北四山,龙牙插于地表,引龙息之水,化为龙牙沼泽,经岁月之掩埋,渐成风沙困顿之地。看来,这里就是龙牙沙漠了。” 6华阳放下水囊,双目坚定的望着前方,嘴唇干裂,满面风霜,沉声说道:“过了这片沙漠,就是天脊山,翻过山,就要到咸阳了。” “将军,”一名黑衣侍卫走上前来,面容坚韧,双眉若剑,沉声说道:“我们没有军令,擅自离开大军前往帝都,所犯乃是死罪,这样贸然潜入咸阳,危险太大。” 6华阳淡淡摇了摇头,沉声说道:“我必须得进去,二皇子隐瞒东部旱情,中饱私囊,纵容东部藩属国大肆铲除异己,若是宣王知情,是不会不管的。他一定是出了什么事情,我不能放任不理。” 男子眉头紧锁,想了想,沉声说道:“将军,请恕末将直言,宣王殿下计谋高绝,十年来大小事务,算无遗策。二皇子想在他面前耍花样,还略显稚嫩。就算真的殿下有不测,将军留在军中,掌握兵权,一旦事,也可以挑起大旗,胁军权以摄朝臣,他们也不敢乱来。” 6华阳缓缓低下头来,看着男子的双眼,双目锐利如电,一字一顿的说道:“贵木,你是殿下所救,没有殿下,你早就已经死在北地的胡人手里,如今殿下病危,也可能为小人所害,京畿之中武将们各为其主,我不去帮他,还有谁会去。就算我占据着东部七十二路水军大权,一旦殿下大去,军心不稳,你以为谁还会违抗秦王之令而听信我的话?况且,若是殿下不在了,我还要大权有什么用,难道真的为保住6氏满门的败类猪猡吗?” “将军!” “不必说了!”6华阳蓦然抬起手来,沉声说道:“我的命是殿下救回来的,没有他,我早就死在6氏的大牢里。不论如何,我必须赶回去,大皇大寿在即,帝都龙鱼混杂,我以贺寿之名回去,谅大皇也不会将我如何。如今南楚虎视眈眈,东齐暗怀鬼胎,西川燕回更是表面浪荡实则狼子野心,不得不防,我不回去,殿下身边连一个可以商量成事的人都没有,我必须回去。” 6华阳抬着头,毒辣的太阳洒在她尖尖的下巴上,照射出一圈明艳的光泽。只听她突然大喝一声,抽鞭在马股上,向着前方奔去。 贵木站在原地,手上还拿着她刚刚用过的水囊,嘴角一牵,微微苦笑了起来。 你万里抗旨回奔,为的就是害怕他不知生死,就是想要在乱局之中助他一臂之力,可是你却忘了,殿下已经不是曾经的殿下,白鹿原一战,全天下都知道了那个名叫庄青夏的女子,却只有你假装不知。华阳,你十年心思,却秘而不宣,如今已经晚了,难道你竟不知吗? 大漠苍茫若海,一片死寂,远处的风远远的吹了过来,扬起遍地黄金般的沙子。 青夏坐在马丰上,一勺一勺的喂秦之炎吃好了药,然后用熏好的热毛巾为他敷眼睛,再手脚麻利的为他整理待会在宴会上可能会吃到的药丸。正忙活着突然被秦之炎一把抓住了手,她一愣,缓缓的抬起了头,却见秦之炎面色平淡,眼神却带着一丝微微的怜惜,轻声说道:“别忙活了,歇一下吧。” 第一百四十三章 今日的太和大殿略略显得有些拥挤,青夏刚一踏进殿门,就有无数诡异的目光射了过来,好似刀子一般的射在三人身上。七王九王站在人群当中,嘴角微微一瞥,十分不屑的哼了一声,虽然声音不大,可是在此时略显安静的大殿里,却显得那般的清晰。 楚离眉梢一挑,微微眯起眼睛,眼梢冷冷的看向两人,带着北渊寒冰般的冷冽。 几日前还在这大殿上大肆诟病南楚的两人登时心惊胆战,似乎只被他看一眼,就觉得有几分胆寒。楚离这几年来攘外安内,手段铁血,行事狠辣,即便是冤家如东齐之流,也不敢多加置喙。此刻他一身墨黑长袍,黑玉束冠,剑眉星目,越显得玉郎神丰,气度不凡。 秦之炎白衣墨,剑眉入鬓,双眼温和的扫过场中众人,所到之处,无人不对之含笑颔,今日的宴会,太子和燕王并未出席,如今以宣王在朝中的实力,自是无人不敢如七王九王一般嚣张放肆。一众大秦皇子纷纷上前来,先对楚离行礼,然后亲热的和秦之炎打着招呼。 秦王高居在龙椅之上,见了楚离含笑站起,沉声说道:“寡人何德何能,竟能劳烦南楚大皇帝亲自来参加我的大寿。有不周到之处,还请楚皇陛下海涵。” “陛下严重了,”楚离淡笑道:“先皇在世时,也时常谈起陛下的丰姿。今日有幸相见,是我的福气。” 秦王双目顿时温和了起来,就算南楚如今不比北秦在军事上的强盛,但是楚离毕竟是一国之君,在这样公开的场合下竟不称孤道寡,反而以晚辈之礼相对,自然是很有面子的一件事情。他笑着拉住楚离的手,和他一起同坐在上坐席上,笑着说道:“自古英雄出少年,看到楚皇陛下和东齐太子,寡人就深觉我中土祖业有后了。” “陛下,你这样很伤我的心的。” 燕突然高声叫道,只见他正坐在楚离的下,一身桃红色锦袍,衣衫鲜艳,光泽剔透,腰佩锦缎香囊,胸前挂着五彩丝绦吊坠,整个人都透着一股奢靡的香气和不羁的放荡。只见他高声叫道:“陛下独独夸赞楚皇陛下和安太子,却将燕回刨除在外,不是伤我的心吗?” 秦王闻言哈哈大笑,爽朗的说道:“你是花中狂魔,色中老手,中土的大业要是交给你,估计全天下的女人都要被你搬到你家后院去了。” 众人闻言齐声大笑,好在燕回也不生气,仍旧笑盈盈的说道:“能得陛下这般赞誉,也是燕回的福分,万盛之君历来只有一人,燕回无德无能,能当一个花中状元,也是件好事。” 众人闻言微微一滞,好在众人全都是久经官场的老手,竟然无人露出一丝半点的不悦之色,纷纷大笑起来,粉饰太平。 人已经到齐,宴会很快开始,秦国各位皇子纷纷落座,以秦之炎为,一溜排下去坐在大殿的左边。右边全是各国的使臣,以楚离为,依次是燕回、齐安、南疆、西海、北海、北秋各部族的领,藩国使臣,还有大6上实力较盛的一些世家使者。青夏坐在秦之炎身边,抬头看去,只见在座的很多部族领、藩国使臣都有携带女眷,还有的世家更是女子当政,是以她出现在大殿上,也不显得如何突兀。 只见秦王举起酒杯,对着众人颔笑道:“感激各位远道而来,今日大宴,意在为诸位接风洗尘,不谈政事,只说风月。” 众人纷纷举杯相和,觥筹交错,其乐融融,完全没有之前剑拔弩张的气氛。 宫廷舞姬列队而上,竟是一队北狄胡女,人人蓝眼雪肤,身姿丰满,露出水蛇一般的纤腰,行动间,肉光致致,令人眼花缭乱。大队的乐师悠扬演奏,乐曲悦耳,声音叮咚,和着一众舞女的脚踝上的铃铛,更是清脆动人。众人眼波迷醉,西川的燕回更是屡屡出手将舞姬拉入怀中,大肆轻薄,放荡风流。 青夏坐在秦之炎的身边,端起手中的酒杯,轻轻沾唇,浅尝则止。秦之炎面容平淡,眼神温软,淡定而坐,好似古井水波,敛进所有的想法,深藏不漏。一舞作罢,众舞姬退了下去。秦王长笑一声,刚要说话,突然只听见一个娇俏的声音叫道:“父皇,今天是迎接各方使臣列国权贵的大喜之日,怎能这样寒酸,就让这群女人出来见人,不是显得我大秦无人吗?” 众人闻声望去,只见一名蓝色宫装的少女坐在后排的女眷之中,柳眉大眼,面如仙桃,一双漆黑灵动的双眸闪动着诱人的光泽,昂站在席间,目光在各国权贵的脸上转了一圈,说道:“儿臣近来新学了一曲胡舞,想献丑送给南楚大皇,就当是迎接远方的客人。” 此言一出,众人登时哗然,纷纷向楚离望去。却见他一身黑色锦袍,面容沉静,看不出半点波澜,好似说的不是他一般。 秦王却哈哈一笑,笑着说道:“福儿胡闹,列国权贵都在这里,哪里能让你这么胡闹。” 他口中所说的虽然是责备之言,可是却没有半点责备的意思。众人都是眼聪目明的人,哪里还看不出这里面的门道,纷纷说道:“原来是大秦公主,能亲眼看到公主献舞,是我等的荣幸才是。” 福儿骄傲一笑,昂走到场中,一身海蓝宫装,眉心坠着宝石蓝的八宝璎珞,同色的耳环项链,更加趁着她明眉皓齿,明艳不可方物。只见她手握一只火红的驯马长鞭,突然凌空一甩,出啪的一声脆响,剧烈有节奏的鼓点顿时隆隆响起,女子娇俏一笑,顿时身如陀螺,原地旋转了起来,快似秋风落叶,好似一朵流云,脚尖着地,满身珠玉碰撞声音清脆,乌黑长随之而舞,飘逸美艳绝伦。 带着一丝讨好意味的感叹声顿时翁然响起,所有人全都大声叫好,只见福儿舞姿精湛,没有之前那些女人的柔软缠绵,反而多了一种北狄的豪放和剑舞的凌厉,配合她雪白的脖颈,明亮的眼眸,更是有若剑兰初开,带着傲人凌雪般的空谷之香。 青夏双目微微眯起,看着少女美艳的娇颜,缓缓皱起了眉头。由于秦二世对女帝的喜爱,使得大秦要比其他三国更加尊重女性的地位。只看6华阳能统领三军,就可见一斑。但是尽管这样,皇室的未婚女子仍旧是尊贵的,笑不漏齿,出门裹面,内宫有重重禁制,对于皇室的公主更是管制甚严。就连秦氏家宴,未出嫁的公主也是极少出席。如今在这样大型的宴会上,这位公主公然出席,又说出刚才的那番话来,这里面的原因,可想而知。 听说淳于皇后生有一女,名叫秦婉福,想来就是这位婉福公主了。 青夏正想着,突然只见婉福公主凌空一跃,身子顿时好似翩翩惊鸿,傲然拔地而起,体态轻盈,嘴角含笑,袖间锋芒一闪,一道寒光猛然闪现而出,对着楚离的胸口就下去! 第一百四十四章 话音刚落,所有的目光顿时全都凝聚在那人的身上,只见说话的男子一身乌金长袍,眉目英挺,汗身上下都透着一股无法掩饰的邪气,两眼邪魅微挑,坐在后排,懒洋洋地说道:“楚皇陛下少年得志,人品风流,也难怪会得女子倾心。据说当日白鹿原上,就连如今的宣王妃都险些为楚皇陛下丧命,真是令人唏嘘不已啊?” 此言一出,登时将众人的注意力成功的转移到青夏的身上,但见青夏面色淡定,头也不抬,端起玉杯,轻轻的饮了一口果酒,竟然没有丝毫动容。 楚离缓缓转过头去,看向乌金长袍的男子,双眉淡淡皱起,半晌才沉吟道:“南贡汪氏?” “大皇好记性”,男子微微一笑,说道:“两年前桂林一战,汪某不敢或忘,原本见到大皇还应该行一个君臣之礼?奈何南楚早已将汪氏一族扫地出门,就算汪某再是卑躬屈膝也换不回南贡八百勇士了。” “败军之将,叛国之臣,还敢在此张牙舞爪,简直不知所谓。秦皇大寿,怎可让无耻小人也一同前来,玷污这金碧辉煌的太和大殿?” 一个清冽的声音突然响起,只见一身豹纹的女子声音清脆,坐在南疆藩国的使节里面,眉梢描金,朱唇红彤,缎带丝绸,在一众彪形大汉之中,十分显眼。此刻眉眼带煞,怒声喝道。 乌金长袍的男子嘴角微挑,冷然一笑,嘲讽的说道:“欧丝兰雅和乌丝媚尔都死在了南楚的手上,就连我汪氏一族也被连根拔尽,计巫咸,前事不忘后事之师,下一个也许就轮到你了。” 豹纹长袍自的女子冷哼一声,说道,“乌丝媚尔置南疆百姓于不顾,挑起叛乱,阴谋造反,祸乱四方,罪不容赦。就算陛下不出手,我也要取她性命!至于欧丝兰雅”,计巫咸眼眸微微流转,冷冷的看了一眼一直一言不坐在上的齐太子,寒声说进:“她受贼人迷惑,心智错乱,死有余辜,早已不是我巫咸一族的族人!” “欧丝兰雅死了吗?”清冷的声音突然响起,众人齐齐转头看去,只见青夏双目寒冷,微微半仰着下巴,面容清丽,姿色虽不算绝色,可是却有一种由骨子里散而出的利落英气的气质,青夏之名早已传遍大江南北,以前众人看她都要偷偷摸摸,此刻方可明目张胆的看过去。一时之间,唏嘘声不断,所有人都在心下暗叹:难怪难怪,原来如此。 计巫咸转过头来,从上到下的打量了青夏一眼,随即点头说道:“是的,月前在梦云岭,她被鹰组死士击杀,如今她的头颅,就悬挂在梦云岭的梦石之上心。” “怎么?”姓汪的男子眉梢一挑,颇感兴趣地说道:“敏锐郡主有什么话要说吗?” 青夏淡漠摇头,轻声说道:“没有,她死的很好。” 齐国诸人顿时微怒,几名跟随在齐安身边的武将目光森冷地看着青夏,厌恶之色溢于言表。 这时,秦王哈哈一笑,打圆场道:“远来就是客,各位都是寡人的客人,以往的恩恩怨怨,就看在寡人的面上,暂时放在一旁。寡人非常不希望看到有任何人血溅在咸阳街头之上。” “父皇所言极是”,四皇子秦之烨突然沉声说道:“三日前我接到探报,北疆匈奴调动频繁。匈奴王的第七子骨力阿术杀死亲父,自立为王。统领匈奴十一个部族,如今已经隐隐成为草原之主,雄踞北方,不得不防。匈奴虽然是我北疆的大患,是我们大秦和西川的共敌。但是一旦北疆屏障被毁,整个中土文化调零,实在是我中原的公敌,为今之针,只有四国联手,各藩国国主顶力,才能抵御外侮,不让华夏文化毁于一旦。” 各藩国国主闻言纷纷动容,其他三国却并无多大惊讶,显然早就已经得到了消息。燕回叹道:“四皇子所言极是,阿术此人为人坚忍,七年在讯烈垣上牧马,最后竟然依靠一群马贼,一朝起兵,势如破竹,其他几个王子争夺多年,最后反而被他一个朔尚血统的外子鸠占雀巢,实在不简单。” 齐楚两国并无切肤之痛,是以并未言,反而一些北地的部族领叫苦连天,显然都在这名名叫阿术的男子手下吃过亏。 “说起来,敏锐郡主也曾在北地居住过,又曾官拜西川女将,不知对阿术可有了解吗?” 青夏坐在秦之炎身边,看似对他们的言语并未听到耳里,自顾自的为秦之炎布菜斟酒,神色淡淡,毫无异样。听到姓汪的男人的话,缓缓抬起头来,眉头一皱,颇为不耐的沉声说道:“你是白痴吗?” 一语既出,四座皆惊,谁也没想到在这样的场合,她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在世人眼中,庄青夏毕竟是当世大儒庄典儒的女儿,不同于南疆蛮人,理应知书达理,通宵圣人教化,此刻见她眉眼凌厉,秀眉斜挑的样子,不由得有一丝惊讶。 姓汪的男子微微一愣,随即说道:“你说什么??” 青夏端起玉杯,轻轻沾唇,浅尝则止,柳叶弯眉轻轻一扫,冷哼一声道:“连我说什么都听不懂吗?我在骂你。” 男人大怒,汪氏一族当年也曾是南楚大族,虽然比不上八大世家,司是在桂林一代经营多年,隐隐也是一方大族豪。两年前,楚离对氏族进行大清洗,汪氏一族害怕大难临头,私自携带家眷亲族财物投靠东齐,不想走漏了风声,被楚离派兵杀了个片甲不留。这名叫汪庭松的男子是家中长子,作为家族的先遣军,早一个月就在东齐安顿,是以逃过一劫,事后投靠了东齐太子府。齐安此次带他前来,其用心可想而知。 青夏冷笑一声,一手把玩着玉杯,一手在长几上支着下巴,颇为玩味的看着他,冷笑说道,“我骂你是在教你为人处事之道,今日在我大秦的地界,又正逢大皇十寿辰,楚皇陛下,齐安太子,燕回将军,各位王公大臣王爷藩王都在场,这样的问题你竟然来问我一个女子?分不清主次,搞不清状况,没有半点老幼尊卑,目无君主,是为大不敬之罪过。更何况你是什么身份,不过是齐太子的一介幕僚,太子尚还没有开口说话,你这人反倒反客为主,频频耀武扬威,真把这太和大殿当成你家后院了吗?” “你!” “我怎样?”青夏坐在坐席里,眼梢在他身上轻轻扫过,淡淡说道:“你最好记住你自己的身份,你如今不再是南楚汪氏一族的长房长子,汪氏一族灰飞烟灭之后你不过是一名太子府的下人罢了。随时随地,所做之事要符合自己的身份,衡量自己的能力。今日在座的都是各国权贵,难道要大家听你一名下人之言吗?” 汪庭松脸孔红,猪肝一般,可是却偏偏找不到半点反驳之词?毕竟他今日能进入大殿,的确是以齐太子幕僚的身份进来的。齐安若是不说话,他就没有开口的资格。 第一百四十五章 “公主,您可不能这样啊,远来即是客,何况人家是一国之君……”老太监苦口婆心地说道,一张老脸布满了褶皱,两鬓斑白,瘦的像一根竹竿一样。 “住口!”婉福公主柳眉一竖,从小马上弯下腰,一把搜住了老太监的耳朵,大声叫道:“宝泉,你还知不知道谁才是你的主子?” 老太监急的眼泪都快要流下来了,连忙说道:“自然是公主啊!” “那就好”,婉福公主叫道:“既然你还知道我是你主子,就全都得听我的。” 说罢,她突然竖起嫩白的手指头指着老太监叫道:“宝泉,瞧你那个胆子,还好意思说是我宫里的管事太监,不就是皇帝吗?我父皇也是皇帝,将来我哥哥还是皇帝,皇帝有什么了不起的,我才不怕他。” “那是,那是。”老太监见小公主拦也拦不住,连忙改变策略,苦口婆心地劝道:“咱们公主谁也不怕,但是公主啊,这三更半夜的,咱们也犯不上去硬闯人家的寝宫啊?再说人家楚皇陛下现在还在大殿上呢,公主金枝玉叶,偷偷跑到别人的宫殿,毕竟不好看。” “谁说我要偷偷的跑进去了?”婉福眉头一皱,怒声说道:“我要光明正大的进去,我要看看父皇到底要把我嫁给什么样的人。” 几个青衣太监见劝她不住,郁闷的几乎要以头抢地,宝泉眼睛含泪,无奈的继续劝道:“公主不是约了楚皇明日见面吗?有什么事明天当面问就可以了。” “这你就没见识了,虚而实之,实而虚之,这是兵法,是三哥教我的。”婉福公主微微一笑,得意地说道:“当面问能问出什么,就像父皇以前给我找来的翰林院的翰林们,一个个嘴上说得好听,口若悬河出口成章,我后来出去一打听,根本就不是那么回事。宝泉你年纪大了我跟你说也没有用,不过你们几个都听好了,好好学着。将来万一我嫁出去,宫里就再也没人护着你们了,你们要学会为人处事的道理。这个世上,别人说什么都不要相信,只有自己的眼睛看到的才是真的。这一次我要自己给自己找丈夫,绝对不能胡乱让别人摆布。起开起开,都起开,谁再拦着我,我真翻脸了啊!” “公主啊!”老太监不死心的拽着她的衣袖,大声叫道:“去寝宫能看出什么来啊?” “笨死啦!”婉福公主怒道:“最起码我司以看看他带来的侍女都长的漂不漂亮,看看他有没有携带什么春宫图,以此来断定他是不是好色不思进取的男人。还可以看看他房里有没有私藏着壮阳药之类的东西,来判断他身体健不健康,还有,可以看看他换下来的衣物,考察一下他的卫生习惯,平时看什么书,有没有学问,喜欢什么熏香,品味好不好,哎呀,反正需要看的东西多了,你们别托我后腿。” 说罢,一把挣聪几人的束缚,向着青夏宫殿的方向就打马过来。 青夏一惊,她不是要去楚离的行宫寝房吗?怎么朝着自己来了?电光石火间,一个可怕的念头陡然袭上脑海,尚来不及思考,嘭的一声,婉福公主已经将大门一脚踢开。 刹那间,青夏陡然显现出特种兵出身的高效行动能力,几乎就在婉福公主开门的一刹那,青夏的身躯陡然化作一道诡异的弧线,登时隐没在大树的后面,这时,婉福公主坐下的小红马两只前蹄一惊踏进了院子。 “有没有人在!出来一个!” 婉福公主显然是在秦宫里横行霸道的习惯了,刚一进门就大声叫道。趁此时间,青夏身躯顿时好似一只猴子一样,灵活的爬了上去,片刻之间,就隐没在枝繁叶茂的树叶之间,除非亲自爬上来,不然绝对看不到半点影子。 杂乱的脚步声突然响起,青夏额头浸出丝丝冷汗,暗道一声好险。没想到千算万算,躲开一轮攻击又来一轮,刚才的那几名引路宫女绝对不怀好意。虽然现在她还猜不出对方的身份、隶属于哪一个派系。但是只要刚才她老老实实的坐在寝室之内,待会被现她呆在南楚大皇的寝宫之中,那么就真的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如果她所料不差,秦皇室的大批人应该马上就会傍着楚皇一同前来,只要待会瞅准机会,看清楚是谁当先挑动众人前来,那么这个人,就绝对是罪魁祸。 “你是何人?”一名二等黑衣卫士兵站在众人之前,冷眼看着婉福公主,沉声问道。这人名叫陈彻,是当初青夏一手提拔的人,为人十分机警干练,没想到许久不见,竟然已经成了楚离的贴身护卫队长。 “大胆!”原本死活苦劝婉福公主不让她来的宝泉登时大声喝道,一副生怕婉福受人欺负的样子,精瘦的老脸上全是褶子,大声叫道:“见到公主也不行礼,没有半点规矩。” “原来是大秦公主殿下”,陈彻不卑不亢地说道:“请原谅小人有眼无珠,不识公主金面,不过我们是南楚的人,不跪他国权贵,还请公主原谅。” 宝泉刚要说话,婉福公主却笑呵呵的打断了他的话,眼睛弯弯地说道:“算了算了,不知者不怪,恩,不错,楚皇家的下人还蛮有骨气的嘛,我欣赏你。你叫什么名字,我将来一定好好提拔你。” 陈彻眉头微微一皱,似乎有点跟不上这位主子的跳跃性思维,但还是恭敬有礼地说道:“小人陈彻。” “名字不错。”婉福公主说道,嘭的一声从马上跳了下来,一手来回的扬着小鞭子,一于叉着腰,大声地叫道:“把崇明殿里的女人都叫出来,不要我们宫里的,要你们自己带来的。” 陈彻双眼间疑惑更深,但是还是说道:“回禀公主,殿内并无女子。” “没有?”婉福公主顿时睁大了眼晴,大声叫道:“你当我是傻子?” “小人不敢欺瞒公主,真的没有。” “骗人!”婉福公主怒道:“你欺负我常年在宫中,没见过世面吗?我父皇、太子哥哥、二哥四哥六哥七哥九哥所有的哥哥,还有叔叔伯伯世子王爷,没有一个出门不带舞姬的。就连我三哥现在进出都知道带女人了,你们大皇凭什么不带?” 陈彻目瞪口呆,张口结舌,这个口齿向来伶俐的男人顿时就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婉福公主皱眉想了想,然后疑惑地说道:“难道你们大皇和宝泉他们一样,是不行的?” 陈彻哪里知道谁是宝泉,正疑惑间,突然见一旁的老太监猛地冲上前去,一把捂住了小公主的嘴,惊慌失措的没有半点尊卑。 “放开我。”婉福公主挣脱开来,双眼上上下下的在陈彻身上看了一圈,最后猛地上前,大声叫道:“你们不给我叫,我自己进去找。” 第一百四十六章 青夏的步子很沉,这里已经是禁宫的偏殿,十分偏僻,荒无人烟,荒草败落,偶尔只有出宫办事的低等下人们经过,就连灰尘都厚厚的积在地上,上面落满了不知道多久之前留下的枯叶,一看就已经很久无人打扫。 她真的很想哭,一些情绪堆积在她的心里,四肢百骸都好像被灌了铅,那么沉重。可是她知道她不能哭,她甚至不能表现出一丝一毫的软弱,她一遍一遍的对自己催眠,她告诉自己说时间会冲淡一切,他也早晚会忘记她,就像一切都不曾生过一样。 但是她知道,有些东西,无论是她,还是他,都是无法摒弃的。那些过往的记忆根深蒂固的存活在他们的血液里,随着心脏的跳动在悄悄隐藏着。她这样想,不过是想让自己少一点负罪感罢了。 月光很凄凉的照在她的身上,将她的影子拖得那么长,一片枯黄的叶子不知道从哪个角落被风卷起来,落在她消瘦单薄的肩膀上,带着属于去年的味道和枯败。两侧的宫墙那么高,那么厚,那是上百年积淀下来的皇家底蕴,可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这里已经成为了整个秦宫中最为萧条的一个地方。好像被整个皇城的人遗忘了一样,无人记得三百年前,刚刚迁都于此的时候,这里曾经是怎样的繁华。 有些东西,注定要成为过去。有些东西,注定要成为历史。有些东西,注定只能在记忆中存在,然后渐渐的被人遗忘。 就像他们之间一样,即便只有两步之遥,却仍旧好似天涯般遥远,连走上一步的资格和勇气都没有。那些属于记忆中的画面,终于只能深深的埋在心里,不再去想,不再去理会,甚至不敢去触碰。 他可以征服整个南疆,可以征服整个天下,却独独推不开那一扇薄薄的木门。 起风了,冷风横贯整条绵长的通道,青夏一身锦衣华服,头上朱钗摇动,出清脆的声音,满地的灰尘落叶随风而起,从她的裙摆下吹过,向着遥远的方向飘荡而去,月亮弯弯的一轮,那么孤独,连光芒都是惨淡的。到处都是路,可是在这座偌大的宫廷里,她竟不知道自己该往哪个方向去,她突然觉得自己那么累,那么辛苦,心脏几乎无法负荷了。在人前,她可以装作坚强,可以凌厉果敢,可以毫不在乎的将一切拿来当做武器来保护自己想要保护的人。 可是此时此刻,在这座空荡荡的皇城之中,她却再也抑制不住自己心里的痛苦,再也无法强迫自己去假装无所谓假装的勇敢,无人知道她心底的苦,无人可以明白她有多么的难过,那些纷乱的念头像是杂草一样在她的心里疯狂的滋生,将她的心长的一片荒芜。为什么都要这样,都要这般的隐忍,这般的沉默,为什么都要压抑着自己来迁就她?她宁愿他们都狠毒一点,都自私一点,所表现出的全都是虚情假意,所做的一切都是居心叵测别有用心,哪怕会伤心,哪怕会难过,哪怕会痛的无以复加,也不愿意这样艰难的抉择着。 这样的深情,她该如何回应,她又该如何去偿还? 暗红色的宫墙,围成一个之字形的拐角,一个威武的石狮子蹲坐在拐角的方向,在它的面前,还有一条路,笔直的通往前方。 青夏伸出手,轻轻的摸着那只石狮子的头,心底是大片大片无法言语的苍凉,太多时候,她多么希望自己也是一块不会说话没有心的石头,可是不去想任何事情,孤独但是坚定的守护着自己的方向。 眼睛渐渐变得模糊,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她越来越脆弱,好像上辈子没有流过的眼泪全都攒到了这辈子。冷风吹在她的脸上,泪水滑过的痕迹变得很淡。她缓缓的蹲下来,蹲在狮子的旁边,华丽的宫装拖在地上,沾满了灰尘,她的手撑在狮子的身上,眼泪一滴一滴的落在一尺厚的落叶灰尘里,她的背轻轻的颤抖着,却没有半点声音。 拐角的两侧,向北向东延伸开去,各自是一条长长的道路,白亮的月光照射在上面,整个宫城似乎都被铺上了一层白雾。 恍惚中,两个清俊寥落的身影,缓缓的出现在两条长街的尽头,一北一东,互成犄角,互相看不到对方,却同时看到那个蹲在石像前无声落泪的宫装女子。 时间呼啸而过,一切都像是水月镜花一般,大雾弥蒙,冷月凄凉。两名男子长身玉立,衣袍飘飞,有着疏朗淡漠的气质。那些眼神是那样的宁静,像是大海一样的包容,星图的轨迹缓缓变化,将他们的命运紧紧地纠缠在一起,终于那些属于个人的棱角和锋芒,被一点一点的磨去,终于,渐渐的了解了该怎样去爱一个人,却恍然现,原来爱情的世界里,真的容不下三个人。 一切宁静,只有风轻轻的吹过,女子苍白的脸颊有着象牙般的洁白,远远的,有喧嚣的丝竹声悠扬的传了过来,更加显得这里死寂一片。 人们永远也不知道将来会生什么,就连现在,往往都很难把握。 三更的更鼓隆隆敲响,青夏终于挪动着麻的双腿,缓缓的站了起来。月光照在她的身上,有着一种恍非人世的美。 软弱毕竟只是暂时的,时间不会因为谁的难过就停住脚步,眼泪流过之后,生活还要继续,而她还是要选择她要走的路。时间在这一刻似乎暂停了,两道目光略略带着一丝狂热的盯在她的身上,只在一转身时,或许就可以决定未来命运的走向,也可以决定她将要走向谁。 漫天神魔在这一刻齐齐睁开了眼睛,万道星光照射之下,荒凉的皇城有着诡异的星辉,空气微微凝聚,呼吸都变得困难了起来。 只需要一朵花开的时间,房檐上的露水叮的一声落在地上,溅起小小的水花。 青夏并没有左右张望,她站在石像之前,抹干了眼泪,轻轻的拍了拍石狮子的头,轻轻的苦笑,声音那么轻,带着一丝淡漠却又无奈的豁达:“谢谢你陪着我了,我要走了。” 然后,她转过身,没有向东,也没有向南,在遥远的西边,有隐隐的乐器声响,她利落的转身而去,一步一步的消失在浓郁的黑暗之中,终于,连翻飞的裙角也不见了踪影。 冷月清辉,惨淡的光芒之下,两名男子,也终于转身而去。 天山的眼睛在俯视这片苍茫的大地,败落萧条的宫墙之内,三人向着各自的方向离去,背影都是那般的估计冷漠,没有一丝温度,渐行渐远。 到底是哪里出了错,究竟是谁出了错,是命运在捉弄着他们,还是他们走错了命运的轨道?冷寂的夜里,一片落叶在半空中轻轻的打着转,终于飘飘荡荡的落在地上,一个转折,就被灰尘覆盖了下去。 青夏走在路上,突然前方一阵嘈杂,青夏停住脚步,只见重重宫灯的掩映之下,一名周身黄锦缎华服的男子缓缓走来,见到青夏,似乎也是一惊。顿时停下脚步,双眼深深的向她望来。 第一百四十七章 大秦尚黑,就连婚礼上用的礼服,都是黑底上绣着团团红花,看起来既有节日的喜气,又不扔皇家的端庄厚重。 乌黑的玛瑙和深海珍珠半点在黄金之上,凤冠沉重且高贵,映着清晨的阳光,有着璀璨的光芒。青夏纤细白嫩的手指一点一点的滑过那些锦缎织成的大红喜袍、黄金凤冠、彩凤绣鞋、珍珠翡翠、珠宝饰,像是在看着一堆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一觉醒来,事情有了峰回路转的改变,这是她做梦都在期盼的一天,可是当这一天真的来临的时候,她却陡然生出了天旋地转的心慌。不是不愿意,也并不是有什么顾及,只是一切都来得太快了,快得让她有些措手不及,她愣愣的看着那些东西,似乎有些无从着手。 太阳渐渐升起,清晨的阳光带着春是的温暖,透过窗子照射在她的床前,窗外的鸟儿叽叽喳喳的鸣叫着,声音清脆悦耳,带着让人心神愉悦的感觉,一切似乎都是崭新而美好的。 终于还是要嫁人啊! 纤瘦的女子微微一笑,没有在二十一世纪,没有亲人,没有家属,没有美丽的婚纱,没有香槟,没有蛋糕,没有玫瑰,但是她还是要嫁人了。从今以后,她会有一个家,会有一个丈夫,在将来还会有一个孩子,一切都是那般的美好神奇,小了千年的时空,跨越了时光的屏障,她终于要在这个不属于她的地方,去嫁给一个她深爱着的男人。 这样很好,真的很好,她的力量只有那么大,不能让所有人都得到幸福,那么就允许她自私一次吧。 只要过了今天,一切就都会好的,他们各自走上不能回头的轨道,再也不会有交售,再也不会有纠缠,也再也不会有怀念的理由了。 青夏笑着站起身来,一件一件的将喜袍穿在身上,像是在缅怀着一些过去一般,层层将自己包裹起来。 红色的肚兜,上面绣着讨喜的娃娃图,紧贴在她的小腹上,有着早生贵子的吉祥寓意。大红的外衫单衣,短袖小褂,两襟用金色的丝线绣了一个个细小的福字,腰腹间是镂空的染花,看起来既漂亮又性感,绣着红色菊花的黑色长袍,开肩广领,露出雪白的颈项和锁骨,腰部用园的束带紧紧的勒紧,更加凸显出胸部的高挺,长袍的下摆飘逸,好似长裙一般,里面穿着暗红色的衬裙,彩凤绣鞋的尖部坠着明亮的东珠,耀眼闪动,美轮美奂。 大秦的风俗,新娘子的衣服,是要自己穿好的,意在将来出嫁之后要好好的服侍夫君,不会懒惰,不会恃宠而骄。大约过了一个时辰,青夏终于穿好了全部的衣服,房间的门咯吱一声,被缓缓打开,黑底红花锦绣长袍的女子盈盈站在房门前,纤腰不赢一握,长腿修长秀美,脖颈雪白,眉眼如画,整个人好似凡脱俗的仙子一般。 秦之炎守在门外,身后是一众王府的管事下人,长时间的等待,终于让这个向来淡定自若的男子脸上失去了他一贯的沉着冷静,很多纷乱的念头在看到青夏的那一刻终于烟消云散。他忍不住扯开嘴角,笑着看着青夏,像是一个单纯的孩子般,开心的笑了起来。 “好看吗?”青夏开心一笑,轻快的问道。 秦之炎点了点头,笑着说道:“很美,依玛尔是我见过的最美的新娘子。” 清风吹来,吹在青夏满头的青丝之上,飘飘散散像是漫天蝴蝶的翅膀。 按照当地的风俗,纳彩的这一天,男方是要亲自前往女方的家中将新娘接出来,新娘子的长,也要让母亲给绾起来。可是青夏在这里并无亲人,随着典儒的去世,她更是成了名副其实的孤家寡人,所以秦王安排青夏今日进宫,晚上的时候再由秦之炎接回王府。 外面的轿子已经等了很久,青夏小心的执着裙摆,生怕它们脏了,跟在秦之炎的身后,向着大殿走去。 皇宫派来了两名一品诰命夫人作为纳彩官,秦之炎牵着她的手,和两个贵妇寒暄了几句,就转过头来叮嘱青夏道:“早上还没来得及吃东西,虽然都说今天不可以吃,但是找机会还是要偷着吃点,我在你的轿子里放了些糕点,待会在路上记着吃啊。” 青夏笑着点了点头,一双眼睛弯弯的,好似弯弯的月亮。 向来很少话的秦之炎今日却突然唠叨了起来,继续说道:“进宫之后,为你梳妆的夫人,为你绾的夫人,背着你的嬷嬷,都要给红包,这是惯例,不给不吉利的,我已经放荡不羁轿子里了,记着带在身上。” “知道了。”青夏乖乖的听着,笑眯眯的点着头。 “你应该会在淳于皇后的宫里等着我,也可能会在我母后的宫里,你放心,无论是哪种安排我都已经打点好了,没有人会欺负你的,别害怕。” “嗯,我不害怕。” “红绡会做你的喜娘,会一直跟着你,她胆子小,很听我的话,不会为难你的。” “嗯,好的。” a “进宫小心一点,我很快就去接你,乖乖的等着我。”a 青夏用力的点着头,感觉脖子都有些疼,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大,看着秦之炎紧张的样子,也不管旁边还有大秦的诰命夫人,突然张开双手一把抱住秦之炎的脖子,对着他的脸就吻了一下,然后大声说道:“我会乖乖的等着你接我回家的。” 两名正在喝茶的尊贵夫人见了青夏惊世骇俗的举动激动的一口茶猛的喷了出来,大声的咳嗽了起来。 青夏一吐舌头,掩嘴偷笑了起来,秦之为眼睛弯弯,好似两弯璀璨的月亮。 轿子被人缓缓的抬起,青夏不顾一旁夫人的反对,一把掀开帘子,伸出脑袋对着站在王府门前的秦之炎大声叫道:“早点来接我!” 秦之炎长身玉立,明亮的阳光洒在他光洁的额头上,他遥遥的冲着青夏招手,像是一个隐居在深山中的谪仙。 马车渐行渐远,秦之炎的身影渐渐消失在视线的尽头,可是即便是隔了无数座围墙街道,青夏还是能感觉到他明亮的眼睛和温暖的呼吸。 过了今天,只要过了今天。 重重宫门大开,青夏的轿子一路前呼后拥的向宫内而去,穿过无数道宫门回廊,终于稳稳的停在了凤飞殿的殿门之外,淳于皇后一身暗红宫装,虽然上了年纪,但是看起来也不四十多岁,眼角鱼尾纹深深,但却透着一股说不出的慈祥和和蔼。 她十分亲热的上下端详着青夏,声音舒缓的笑着说道:“若是婉福能有你的一半,我也就知足了。” 第一百四十八章 丫头,给楚皇陛下请安。” 秦王眼神锐利阴沉,那是属于帝王的权术和心机,是多少年积淀起来的威严,多年以来练就的铁石心肠。淳于皇后微微动容,担忧的看着青夏,张开了嘴,想要说什么,却最终什么也没有说出口。 时间仿佛过的那般急,又仿佛停在了此刻,刹那间,好像漫天的星斗日月都失去了光芒,只剩下一些潜在的心绪,莫名的念头,纷乱的想法,虚无的空白,在天地间盘旋叫嚣。任是再厚的粉底,也遮不住青夏脸色的苍白,那些反复强迫自己才能压下去的东西再一次袭上心头,好似盘旋在苍穹之下的秃鹰,尖声鸣叫着,吞噬着她的全部心神。 一颗心被无形的巨手紧紧的捏住,痛得几乎在滴血,他们相对互望,距离那么近,可是却好像有浩瀚的海洋隔在中央,就算是穷尽心力,也无法有一点半点的靠近。 青夏的眼睛是干涩的,她终于还是缓缓牵起了一抹苦涩的微笑,轻轻的俯下身去,屈膝垂道:“给楚皇陛下请安。” 楚离眼神淡漠,好似看着青夏,却又好像透过她看到了那么远,他淡淡的点了点头,声音冰冷低沉,沉声说道:“宣王妃多礼了。” 终于,还是要以这样的方式见面,终于,还是要亲口说出这样一句话。 青夏站起身来,缓缓退后,站在淳于皇后的身后。面上风轻云淡,看不出半点异样,可是宽大衣袖里的一双手,却紧紧的、紧紧的攥了起来,葱管似的指甲狠狠折插在手心里,鲜血一滴一滴的流下来,滴在黑色的长袍里,消失不见。 “不管从前有什么误会和恩怨,如今青夏已经是我秦王室的人了,我们大秦没有那么多的规矩。这孩子一生孤苦,经历过很多的磨难和波折,楚皇毕竟和她有过一段纠葛,再加上她父亲也是楚皇的老师,更是南楚的臣子,我想来想去,当个主婚人,实在是非楚皇莫属了。” 秦王温和的说道,声音醇厚,可是一双眼睛却隐隐的透出了一点精芒的光。 青夏面不改色的站在淳于皇后的身后,脸上挂着谦和的笑容,心底却掀起了惊涛骇浪。 秦王不愧是老谋深算了,她以庄青夏的身份嫁进秦王室,唯一的障碍就是她曾为南楚刀子,并且没有正式被楚离踢出楚宫,所以应得她当初叛逃南楚天下皆知,但是顶着南楚荡妃这个名号,她仍旧是楚离的女人。名不正则言不顺,就算北秦风俗开放,弟娶兄嫂,子纳继母都不足为奇。但是事关两国邦交,难免会落人口实,影响大秦和秦之炎的声誉。 但是如果是楚离亲自主婚,就等于在全天下的面前将青夏送给了秦之炎,秦王室也不用再去承担这一个夺人妻子的恶名。 一石二鸟,既保全了大秦的脸面,又可以得到青夏名下的清鹏七部的效忠,不可谓不聪明。 青夏清楚的知道,若是没有清鹏七部这个名义上的头衔,没有蓬莱仙谷的效忠,没有自己所掌握的先进的技术,她根本不可能这样顺利的嫁进大秦的家门。 楚离嘴角牵起,淡淡一笑,沉声说道:“能得秦王赏识,是离的荣幸。” “那么,就这么决定了。”秦王大笑着说道:“来人,先带敏锐郡主下去,再等两个时辰,就是之炎的大婚。楚皇陛下,难得你来一次,今晚一定要不醉无归。” 楚离看了眼青夏,意有所指的淡淡一笑,说道:“一定。” 四名宫廷侍女走上前来,傍着青夏的身旁,青夏对着秦王和淳于皇后施了一礼,然后又走到楚离面前,盈盈的拜了下去,声音清淡的说道:“劳烦楚皇陛下了。” 楚皇并没有说话,双眼眯成一条直线,眼梢低沉,淡淡的看着她。 青夏一点一点的站起身来,双眼低垂,缓缓的扫过他的衣衫。秀面黑锦的长靴,同色的袍子,腰间挂着一块纯白剔透的玉佩,墨色绣着亮黑丝线盘龙图纹的腰带,缙云纹样的衣襟拦至腰侧,交叉的前襟,墨黑色的外袍里是纯白内衫,北方的天气这么冷,他却穿得这样的少。青夏抿着嘴唇,缓缓的站起身来,眼神微微向上,却终究没有抬起头来,只是停在他的脖颈肩膀处,就缓缓的转过身去,随着四名凤飞殿宫女向着她等嫁之用的紫霞阁走去。 楚离站在大殿上,身姿挺拔,面容淡漠,眼尾却没有扫向她,只是笔直的站着,温和有礼的应对着对面的秦王和淳于皇后。 两人背对着背,却没有一个人回头,距离越拉越远,一丈,两丈,走出了凤飞殿的殿门,走一了笔直的御道回廊,越过两道大敞的拱门,是一排矮树,然后是大片的兰草花园,终于走到了一个转折的假山,终于,再也不见他的踪影。 就算是回头,也再也看不见对方。 刚刚转过假山,青夏的脚步突然一绊,踩到了裙角,险些摔倒在地。几名宫女连忙伸出手去,想要搀扶她,青夏摇了摇头,推开几人的手,缓缓的站起了身子,挺直了背脊,继续向前走去。 火红的夕阳照射在她的身上,有一种燃烧的质感,她周身如坠火炉,可是心底却在拼命的冒着寒气,她的脸色苍白若纸,越走越快,终于来到了紫霞阁。两排宫女见她进来,齐齐躬身行礼,对着她屈膝跪拜,青夏尊贵的点了点头,就由人带着一路向着大殿走去。 八宝锦绣蒲团,端端正正的摆在地上,正中央是一尊巨大的慈眉善目的菩萨,两侧是两个香炉,燃烧着上好的檀香。青夏知道,这是出嫁前为娘家人的最后一次祈福,是为父母尽的最后一次孝心,代表着从此以后女子就成了别人家的人,心里就只能有夫君一个。虽然她早就没有了家人,但是秦王还是为她准备了这个仪式,以示对她们这个新娘子的重视。 青夏微微昂着头,看不出有半点的异样,宫女们安排她在蒲团上跪了下来,然后就由人缓缓诵起经文,敲起了木鱼。 宫女侍从退了出去,诵经的和尚们在内里的大殿,隔着一道回廊和两层纱帐,根本看不到这边的事情。 大门嘭的一声沉重的关上,青夏挺拔的背脊突然一颤,眉头一皱,嘴角就渗出了一抹殷红。她伸出手轻轻的擦去星星点点的鲜血,以防它们弄脏了她的宫妆。 那些遥远的经文声好似从另一个世界传来的,她拉过一旁一个柔软的蒲团,缓缓的低下头去,瞪大了眼睛。一滴眼泪终于噗的一声滴落下来,没有滑过她的脸颊,而是直接掉落下来,打在她苍白的手上。 上方的菩萨慈悲的笑着,眼睛温和似水,青夏的身躯渐渐颤抖了起来,双手撑在地上,都在微微的打颤。今天她就要嫁人了,可是这个祈福的仪式,对她来说却像是一个莫大的讽刺。她该为谁祈福?已经死去了的父母?还是现代的唐羽?自杀了的庄典儒?抑或是,他? 第一百四十九章 这是一场噩梦。 她看到秦之炎倒在血泊之中,刹那间,好似整个世界在自己的面前倒塌了。生平次,她觉一个人的心竟然可以痛到这样的地步,好似一百吨的a炸药在自己的胸腔里爆炸,铺天盖地的晕眩和痛苦折磨着她的心神,让她连站立都觉得是一种强大的奢求。 她早就该知道,幸福不会来得这样容易,那些存在于宿命中的痛苦,一场又一场的风暴,总是会在最不适当的时候突然出现,然后将她的一切全部毁灭。整个天地都是黑暗的,上天无路入地无门,东南西北找不到一个确定的方向。她的生活再一次被巨大的浪潮席卷,混乱一团,没有半点希望。 幸福总是那么的遥不可及,虽然她也曾那么的,那么的接近。 醒来之后,青夏一直没有说话,她的头很疼,一些东西在疯狂的叫骂盘旋着,让她无法清晰的表达出自己想要说出的话。她反复的跟自己说,她不能慌,不能乱,她需要时间,需要一个理智的头脑来将这一切整理出一个头绪,于是她就这样静静的坐着,一动不动,仍旧穿着那件华丽的嫁衣,青丝散落,双眼无声的望着前方。 齐安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场景。刑部的官员恭敬的打开门锁,齐安略略点了点头,东齐的侍从守在门外,大秦的官员退了下去,留下一个安静的空间。齐安低下头弯着腰走了进去,青夏目不斜视,好像没看到他一样,仍旧呆呆的望着前方,没有半点反应。 牢房还算干净,有石砌的小床,有桌椅,只是常年没有阳光的照射,难免会显得冰冷且潮湿。齐安拉过椅子,指开衣袍的下摆,坐在了她的对面,斟酌了半晌,沉声说道:“我是来带你走的。” 青夏静静坐着,眼睛看着前方,好像没有听到一样。 齐安继续说道:“昨夜你和楚皇离开太和大殿之后,瑶水宫来急报,说是瑶妃娘娘病危,秦王和皇后一起去了瑶水宫。结果那里却埋伏了杀手,太子当场被杀,秦王和皇后重伤,四皇子代理审理,瑶妃招供说是受了宣王的指示,要刺杀秦王,夺取皇位。秦之翔三日前离开了北疆,没有军部调令私自东进,6华阳现在也不在东南水军大营,七十二路水军秘密来到了卫水北游,离咸阳如今不足三十里。所有的证据,都坐实了宣王谋反的罪名,如今他已经被关押到尚律院,大秦满朝文武齐上奏,要求严惩叛逆,朝野动荡一片,秦这烨调动了玄奇、百汇两处的军队,八十万大军如今已经在开往咸阳的路上。宣王他,很难翻身了。” 青夏闻言微微轻蹙,却并不开口。齐安皱起眉头,沉声说道:“宣王的罪名一旦坐实,整个宣王府都在劫难逃,好在你还没有嫁进宣王府,又有朔言城城主的身份以自保,现在抽身还来得及。” 青夏闻言轻轻冷笑一声,笑容苦涩且悲凉。齐安眉头紧皱,有些愤怒的说道:“你要清醒一点,就算你身手再好,也不可能在帝**队的包围之下全身而退,若是秦之炎现在在这里,也不希望看着你白白送死。大局已定,以你个人的微薄之力根本无力回天,秦王室暗涌不断,就算是我,也很难插手,你不要飞蛾扑火,自取灭亡。” “我从来就不是一个明哲保身的人。”低沉的声音缓缓响起,青夏眼眸漆黑,缓缓的抬起头来,双眼定定的看着齐安,嘴唇干裂,面庞苍白,只是一个晚上就憔悴得不成样子,她嘴角轻轻一扯,悲凉的笑道:“他若是死了,我还活着干什么?” “你?” “齐安,”女子突然开口打断他的话,目光诚恳的说道:“走吧,秦国要大乱了,这潭水太深、太浑,我不想你也被卷进来。” 齐安眉梢一扬,沉声说道:“你要做什么?” “我还能做什么?”青夏苦涩一笑,眼神悠悠的望着对面斑驳的墙壁,悠悠的说道:“破釜沉舟,背水一战,成与不成,就在此一搏。我总不能看着他被人陷害,却什么也不做。” “夏儿……” “齐安,帮我做一件事吧。” 这是重逢以后,青夏次用这样的语气与了说话,齐安微微有些愣住了,他看着她苍白的脸颊和漆黑的眼眸,一些几乎已经翻涌到嗓子的心疼又缓缓的被压了下去。他深深的呼了一口气,说道:“你说吧,能办到我一定去办。” “帮我去看看他,”青夏的目光突然炙热了起来,伸出雪白的一双手抓住齐安的衣袖,急切的说道:“去看看他好不好,牢房里很冷,他有病在向,最是畏寒,你带一些厚实的衣服,带一些润肺的参茶和甜食糕饼,再告诉他,没有到最后一刻,千万不可能放弃。告诉他,他若是死了我是不会独活的,就算是为了我,也一定要撑下去。” 齐安的眼神刹那间闪过一丝痛楚,可是他掩饰得很好,他深深的点了点头,几乎是一字一顿的保证:“我一定为你做到。” “那就好,”青夏双眼直的点着头,放开齐安的袖子,盯着前方,喃喃自语道:“我需要时间,一定有翻盘的机会,我要好好的想一想。” 然后,就愣愣的望着前方,不再说话。齐安看了她半晌,沉声说道:“后天就是秦王大寿,可是以秦王的伤势,寿宴很可能就要取消了,燕回今天早上已经回国,各地方藩王也已经走得差不多了,我最多也只能再等三天。” 见青夏没有反应,齐安想了许久,终于说道:“楚皇昨晚就率领南楚黑衣卫回国了,你,自己好自为之。” 齐安叹了口气,缓缓的转过身去,就要离开。 “齐安,”青夏突然沉声叫道。齐安一愣,就站在了原地,只是却没有回转过身来,青夏目视前方,声音淡淡的说道:“谢谢你肯在这个时候来看我。” “不必,”半晌,齐安沉声说道:“我也只是想赎罪,况且,当日在南楚大牢里,毕竟是你救了我。” 牢房的门再一次被上锁,铁链的出的沉重的声响,脚步声渐远,整个世界又再一次的安静下来。 青夏的眼睛睁得大大的,一滴泪缓缓的滚落,滑过她苍白消瘦的脸颊,有苦涩的味道在心里缓缓升腾了起来。 秦之炎,怎么办,我该怎样去帮你?连他都走了,谁还会来帮我? 虽然知道这样的想法真的很可耻,可是潜意识里还是怎么的希望他会留下来助自己一臂之力,刚才看到进来的人是齐安的时候,她真的无法形容自己的失落和悲哀。她紧紧的咬住下唇,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可是身躯却在忍不住的轻轻颤抖了起来。 第一百五十章 看到楚离的时候,正是正午,阳光刺眼,但是并不炙热,明晃晃白亮亮的,但是风却是凉的。 青夏看着他,只觉得阳光好似倒流到了多日之前,那一天,她站在百草丛中,望着那个恍若天神般的男子,生平次完全无法掩饰自己的情绪,像是一个完全没见过世面的女人一般惊慌失措。 可是此刻,看着对面那黑压压的大军,看着楚离坚韧英俊的脸孔,一颗心好似决堤的海水,疯狂的翻腾了起来。 到底一个人可以感动到什么地步,在绝境中看到曙光究竟是什么感觉,若是没有他的存在,她是否能无恙的走到今天? 如果说秦之炎是浑浊尘世中最温暖的家,那么楚离就是家门口的那棵大树,虽然一直被她关在门外,却始终屹立在那里,不曾移除。在她不经意间渐渐的枝繁叶茂,渐渐的果实累累,渐渐的参天高耸,终于光华萦绕,成了她的菩提。 笑容渐渐苦涩了起来,里面有太多她不愿意去角碰的东西。楚离带着大军缓缓走了过来,有长风卷过他的衣衫,带着风尘仆仆的尘土,还有昼夜奔袭,七日之内往返秦楚的坚忍,眼神锐利,好似苍鹰。 秦之烨面色阴沉,但是仍旧问道:“不知南楚大皇去而复返,所为何事?” 楚离冷冷的看了他一眼,竟然一言不就转过头来看向青夏,好似没听到秦之烨的问话一样,沉声对着青夏说道:“没事吧?” 青夏的眼泪险些掉落下来,她微微咬住下唇,抿紧嘴角,抬起头缓缓的摇了摇。三日以来的担惊受怕,力不从心的心酸和难过,像是滚滚大潮一样席卷了她的心神,那些午夜梦回的担忧和害怕、虫蛇一般的纠缠着她的神经。 楚离这一句话中,包含了太多的东西。在宣王府大厦将倾的时候,在她昏倒在地被关入监牢之中的时候,他没有在时间抱住她,也没有如齐安一般前往狱中探望她将她带走,而是选择了连夜回国,整顿兵马,千里奔袭,带着千军万马给她最强大的,做她最坚定的后盾。只是因为他了解她,明白她,知道不可能就这样带着她一走了之。 她以前总是认为楚离是个不懂得什么是爱的男人,在看到秦之炎被得箭射穿的时候,她个怀疑的人就是他,甚至在得知他离开大秦的时候,她也真的就相信他是不想卷入到大秦的内乱之中。 她从来没有相信过他,哪怕他一次又一次的为了自己陷入险境,哪怕他一次又一次的为自己身受重伤,自己还是不能够完全的信任他,那种怀疑好似根深蒂固的存在于她的血肉之中。她可以毫无保留的相信秦之炎,就算身陷死地,她也相信秦之炎会在时间前来解救她,可是却忘了,无论哪一次的绝境之中,她也同样看到了楚离的影子。 青夏眼波如水,抿起嘴唇使劲的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没事。 楚离点了点头,沉声说道:“那就好。” 秦之烨的脸色霎时间要多么难看就有多么难看,声音带着一丝怒气,但仍旧强忍住怒火,沉声说道:“楚皇陛下……” “去找个有分量的人来和我说道。” 楚离声音低沉,看也不看他一眼的沉声说道,态度傲慢,可是又带着一丝属于王者特有的新路气度。随即,低头对青夏说道:“跟我走。” “说来就来,说走就走,楚皇陛下未免有些太过于目中无人!”秦之烨终于大怒,眼梢一挑,厉声高喝道。 话音刚落,楚离身后的五十万南楚大军突然整齐划一的齐声怒喝,好似平地里的一声惊雷,气势惊人。 楚离缓缓回过头去,眼梢淡淡的瞥向秦之烨,虽然没有说话,可是轻蔑的表情已经溢于言表。 “秦之炎之后,大秦难道还有人吗?”楚离淡淡一笑,不无嘲讽的说道:“我若是你,现在定不会在这里夹缠不甭,五十万大军直到咸阳城门口你的哨兵才现,湘王殿下,难道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秦之烨面色铁青,楚离淡淡一笑,说道:“寡人此次前来只是来吊丧而已,殿下不必惊慌。” “既然楚皇陛下前来吊丧,还请到太和宫一叙。” “不必,”楚离沉声说道:“吊丧只是其一,其实我是来接寡人的妃子回国。” 秦之烨眉头一皱,语调阴沉的说道:“陛下此言何意,难道陛下的妃子在我大秦吗?” 楚离哈哈一笑,朗声说道:“真人面前何必说假话,庄青夏是寡人的妃子,天下何人不知何人不晓?”说罢,眼神在秦之烨身后的一众侍卫身上扫了一眼,淡淡的冷哼一声。 “哦?庄青夏是楚皇的妃子吗?这还真的是天下奇闻,就在几天前,我还喝了她亲手敬上的礼茶呢。庄姑娘是我大秦的郡主,是我国营造司的主管,陛下不觉得现在说这些太晚了吗?” 楚离不屑的哼了一声,说道:“七天前我还险些将她亲手送给秦宣王呢,可是我现在又改变主意了,怎样?” 秦之烨不悦道:“楚皇陛下是一国之君,这样说话不觉得太过于儿戏了吗?” “是吗?”楚离冷冷一笑,说道:“我为人行事向来儿戏,湘王殿下今日才知吗?” 秦之烨勃然大怒,厉声喝道:“楚离!你不要欺人太甚!你当我真的怕你吗?” “我就是欺你了,你待如何?”楚离眼光顿时为之一寒,厉声回敬道。 秦之烨面色铁青,阴冷的说道:“大秦铁骑强兵,百年来难逢敌手,我大秦军民一心,你真以为你可以只手遮天吗?” “这番话,还轮不到你来跟我说。”楚离冷笑一声,嘲讽的说道:“大秦的兵马元帅是秦宣王,不是你。不要得到了一时半刻的甜头,就妄想会永远占据下去,等你真的坐稳了秦廷的位子,再来同我说话吧。” 说罢,拉住青夏的手,转身就要离去。 “楚离,名不正则言不顺,你穷兵黩武,出师不明,天下自有公理对你进行评判!” 楚离好笑的回过头去,缓缓的摇了摇头,说道:“弑兄杀父、残害忠良、囚禁兄弟的人也好意思说名不正则言不顺,你我都一样的人,又何必拿大家都不夏的公理压人?况且,我吊丧前来,顺道接回我的妃子,名正言顺,没有半点违背公理之处,我劝你若是想要罗织罪名,还是稍微下点功夫的好。” 话音刚落,楚离走上前去,一把将青夏打横抱起,向着自己的兵马方向大步走去。 第一百五十一章 这是大秦记忆中最为血腥的日子,多少年后,当年的稚龄幼子已经长成了白老人,当他们再去回忆起当日的一切时,仍旧会觉得热血澎湃、血脉翻涌。后世的史官们总是会百思不得其解的研究讨教,为什么往日一只嬴弱的绵羊,在放出牢笼之后就会变成一只咆哮的猛虎,将锋利的爪子刺入敌人的胸膛?到底是什么样的信念,是什么样的群众基础,是什么样的威信,让她可以得到整个天下的?历史展的必然性中,到底存在了什么样的偶然促成了她完成这样几乎不可能的惊天逆转? 然而,没有经历过那一切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 大汉街头上,百岁高龄的咸阳老者摇头叹道:“那是九天上的凤凰,注定是泽被苍生,恩加四海,哪怕是九幽烈火也不能煅烧其分毫翎羽,璀璨夺目,姣姣如凰。” 那是一个阳光璀璨但却冷风凄凉的正午,平地里卷起滚滚黄沙,大路两旁的店铺、酒肆、当铺、钱庄、茶楼全都不约而同的关闭了店门,门辕上的幡子,好似一块块死人的白皮,软绵绵的耷拉着,随着偶尔经过的长风,鼓动两下,就再次毫无生气的悬挂在上面。平日里喧哗吵闹的青楼,此时也是寂静无声,那些往日花枝招展浓妆艳抹的妓女舞姬们,今日竟一反常态的全都淡妆素服,头戴白花,在勾栏的前头站立着,远远的望着长街的尽头,似乎在等待着什么。街头的小贩们早早的就收了摊,可是却都没有回到家去,他们凝神屏息的站在街头,踮起脚尖,探头探脑的,寂静无声。白亮的日头底下,有两只雪白的秃鹰在长空上盘旋着,不时的出尖锐的鸣叫,声音破碎凄凉,远远的回荡在咸阳城的上空。 一切都像是在演一出哑剧,无声,但却透着刻骨的寒冷和凄凉。 时间缓缓而过,似乎缓慢,但却似乎那般的急。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长风陡然而起,在地上打着卷,呼啸的滚过宽敞的街头,迷得街上的众人不得不掩住眼睛,捂住口鼻,长长的袖子遮在眼前,堪堪挡住那些肆虐的狂风。 呼啸的风声中,车轮的嘎吱声缓缓在长街的尽头响起,听到声音的小贩们、商户们、酒肆的店小二、茶楼的茶先生、青楼的老板娘,还有那些普普通通苦哈哈的生活在社会最底端的百姓们,无不放下了手掌,瞪大了眼睛向着街道的尽头看去。 一只长枪,两把战刀,三双靴子,上百个铠甲齐备的帝目兵勇,上千名手持弓箭长矛的侍卫,外围的,上万的京畿大营的铁甲骑兵纷纷围拢,迤逦绵延长达数里,浩浩荡荡的向着正阳广场缓缓而来。 锁链的叮当声沉重刺耳,长达数百米的铁锁长龙上拴着数千名满朝元老,有当朝大儒,有礼部工部的上书侍郎,有兵部的掌权将军,还有朝中的大小官员和他们的家属,蜿蜒迤逦,人人灰白囚衣,神情委顿,衣衫染血,显然都是经历过一番重刑。他们脚步踉跄,行走十分吃力,面色灰白,毫无任何神采和光泽。突然,只听扑通一声,一名大约只有十一二岁的孩子倒在地上,旁边的似乎是他的母亲,刚想伸出手去搀扶孩子,猛地被旁边的士兵唰的抽了一鞭子。 刺耳的惨叫声顿时传遍了长街。 咸阳新任太守三司法行官,还有尚律院的三名的掌律司长齐齐眉头一皱,太守徐昌龄皱眉对着一旁的侍卫使了个眼色。只见那名士兵面色如铁的走上前去,一把抓起地上的孩子,就走了下去,隐没在重重的兵丁之中。 冷寂的长空之中,只余下那名年轻的母亲痛彻心扉的刺耳尖叫。 这些,都是因宣王之乱而牵累的满朝文武。这些往日里和宣王交好的大臣们,在经过了咬牙誓死的苦熬之后,没能吐出秦之烨想要的答案,于是,将在今日,和宣王一同问斩。 连同,他们的家人。 冷风呼啸,黄沙迷眼,可是却再也没有人去蒙住眼睛。只因为,绵长的人龙走过之后,长衡的尽头、终于再一次传来了嘎吱嘎吱的车轮声响,一辆制造粗糙的囚车缓缓的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之中。 土黄色的粗糙木车,充满了淡淡的腥臭之气,暗红色的底座上,隐隐的透着血红的光芒。这辆不知道承载了多少位或罪大恶极、或含冤而死的犯人的囚车,终于在今日迎来了它囚车生涯中最为光辉的一刻,只见车中的男子长眉舒缓,面如冠玉,只是略显苍白,长头墨色长披散在肩头,仍旧是当日的那一身乌黑色上绣红鸾的喜袍,神情淡漠,眼睛微闭,盘腿坐在囚车之中,就像是睡着了一般,神色间虽然难掩憔悴,可是却没有半点败落落拓之气。仍旧是那般的清华高贵,雍容典雅。 就像是平日里,他寻常的出巡一般。 不知是什么时候起,百姓中,隐隐有人低声的哭了起来,声音很小,但是却是那般的清晰,似是女子的抽泣,渐渐的有老人的低喘,渐渐的有壮年男子的哽咽,再渐渐的,又加入了孩子的清脆哭声。 马车渐渐上前,车轮缓缓滚过满是尘土的街道,尽管有那些长矛利箭的逼迫,可是,在马车来到各人身前的那一刻,咸阳城的百姓们还是自的跪在了地上。远远的看去,那些悲伤的膝盖一个又一个的跪在地上,千千万万的人头矮下去,像是一波一波的洪水。哭声渐渐变大,宣王的名号在人群中低低的默念着,天空中的秃鹫在尖声长鸣着,声音凄厉,好似死去的绝望的亡灵,在翻唱着死亡的哀歌。 沉重的气氛充溢在空气之中,眼泪洒满了咸阳的大街小巷,一声一声的鸣钟在城楼处敲响,离斩的时间只剩下一个时辰,十二声鸣钟敲打在众人的心坎上,压抑的哭声,激荡的回荡在空气之中,满满都是心酸的味道。 “等一等,等一等!”蹒跚的老者突然高声叫道,车队人群停了下来,纷纷转过头去看向声音的源处,只见青衣白色的老者踉跄的追上前来,身上多处暗红色的伤口,还在狰狞的向外流着血。 “诸位大人,老朽是犯罪之身,不可以进去法场,就让老朽在这里给旧主敬上一杯酒吧。” 祥叔跪在地上,苍老的脸上有着风霜病弱的痕迹,整个咸阳城的百姓没有不认识这个老人的。他是宣王府的管家,不同于其他大臣王爷的家奴,是个宽厚仁慈的老人,就连上街来买东西,也从不仗势欺人。 徐昌龄眉头紧锁,向旁边的三司法行官廖凯看去,人老成精的三司法廖大人连忙把头转到一边去,装作没看到,这一趟差事十分难办,一面是忤逆湘王一面是犯了民怒,那一边都不好办。徐昌龄心下微怒,终于还是沉声说道:“行刑的时间就要到了,你磕一个头就走吧。” “是,是,谢谢大人。” 第一百五十二章 远远的,只见秦氏宗庙高高的矗立在阳光之下,金碧辉煌的巨大宫殿前,竟然没有一个守卫,青夏眉头一皱,刚想说什么,秦之炎突然勒马停住,拉着青夏就疾奔了进去。 巨大的大殿里,摆满了大秦历代帝后的灵位,青夏和秦之炎还没有奔至内厅,秦之烨的声音就在背后突然响起。 “三哥还想逃到哪去?” 秦之炎缓缓转过身来,冷冷地看了秦之烨一眼,沉声说道:“站在历代祖先的灵位之前,你还不悔过吗?” “哈哈!”秦之烨大笑一声,说道:“亏我当初还把你当做秦氏中唯一的一个对手,没想到想法竟然这样单纯。怎么,事到如今,你还想跑到这里请求祖先的庇护吗?” 秦之炎沉声说道:“我自问从来没有亏待过你,为何要这样陷害我?” 秦之烨冷笑一声,一挥手,身后众人就退了下去,只剩下二十多个身手高明的贴身心腹。青夏眼见有机会,脚下一动,就要偷偷上前去将他击杀。可是秦之炎却在底下暗暗拽住了她的衣角,不让她有半丝动作。 “你的存在,本身就是一个错误。”秦之烨突然寒声说道:“我从小就被人瞧不起,秦宫之中,没有一个把我当人看。就连北地那些胡人,也只是把我当成一个能给他们谋得利益的武器,我忍气吞声,十多年猪狗不如的活着,总算有了今天这个地位。那些纨绔子弟,哪一个能跟我比?但是只要有你在,就永远都显不出我的光彩。我在东南打败三千水寇,你就在北疆剿灭三万匈奴,我在东南收缴一万担粮草,你就在西川夺回十万匹牛马,满朝文武,军部所有将军只认你的令牌,我却什么都不是。这么多年来,你知道我是怎么忍过来的吗?” “不过也好,有你在前面做招箭牌,老大老二就永远也不会把矛头对准我。为了这一天,我已经暗中准备了三年,6华阳那个臭女人平日对我诸多防备,要不是我收买了她的信使,让她以为你出事,她死也不会把兵权交给我。若不是有你母亲瑶妃娘娘那群傻女人的帮忙,秦之翔也不会相信你被燕王囚禁,急忙带着北疆将领回咸阳营救。若不是你一门心思全都扑在这个女人的身上,被一个大婚冲昏了头脑,也不会给我空子钻。怪只怪你太过于优柔寡断,又拖着一副半死不活的身体,对那个昏庸无能的老头子忠心耿耿,不然,这大秦的万顷江山早就是你的了。” 秦之炎眉头紧锁,沉声问道:“于是你就瞅准机会,杀了太子,又重伤父皇母后,嫁祸于我,想要自立为王,是吗?” 秦之烨冷笑一声,不屑地说道:“秦子丞是什么东西,如今满朝文武都相信是你杀了太子,等我杀了你,就回来给他一个痛快。到时候你们父子三人在黄泉路上也好做个伴,热热闹闹的上路。我大权在握,众望所归,君临天下又有何不可?” “畜生!“一声怒喝陡然响起、青夏和秦之烨齐齐一惊,愕然望去,只见秦王一身乌黑锦袍,龙冠华服,眉头紧锁,大怒的从高高的灵台后面走了出来。在他的身后,北秦的大小官员,地掌权将军全都跟在后面,人人面色铁青,冷冷地看着秦之烨,眼神寒若坚冰。 秦之烨顿时大惊失色,面色苍白。秦王愤怒地说道:“你这个猪狗不如的畜生,我真该在你一出生就杀了你!” 尚律院的黄先生摇头叹道:“宣王殿下果然明察秋毫,老朽险些铸成大错。” 秦之炎微微一笑,说道:“黄大人不必内疚,若不是你相信我,今日和我一同演了这场戏,真相怎能大白。黄先生还我清白,是我的恩人才是。” 两名戎装武将突然从外面走了进来,沉声说道:“启禀陛下,外面的叛军已经全部拿下,等待陛下落。” 秦王冷哼一声,转头对秦之炎说道:“炎儿,这一次多亏了你,你去处理吧。” 秦之炎沉声应是,转过头来,对着秦之烨淡淡地说道:“多行不义必自毙,四弟,你向父皇认错吧。” 说罢,让开了位置,让秦之烨对着秦王下跪。秦王眉头一皱,怒声说道:“这个畜生,百死不得赎其过,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我早就知道狼崽子是养不熟的。真该一早就杀了他!” 秦之烨面色苍白,一双眼睛通红一片,恶狠狠地看着秦王。 青夏看着他的表情,心底一惊,刚想上前说话,突然觉秦之炎握着她的手紧了一紧,微不可觉的稍稍摇了摇头。 秦王仍旧怒声喝道:“你竟然狼心狗肺的想要杀我,简直猪狗不如,跟你娘一样,都是番邦的贱种,千刀万剐也不足惜!” 秦之烨眼睛通红,恶狼一般地盯着秦王的脸,那些潜藏在心底几十年的痛苦的憎恨霎时间全都奔腾了起来,他的拳头越握越紧,功亏一篑的愤怒像是烈火一样灼烧着他的心,他站在秦王面前,紧紧的咬着牙。 就在所有人都没有注意的时候,秦之烨突然飞身而上,一把锋利的匕顿时狠狠的插进秦王的喉咙之中。 一道血线顿时冲天而起! 所有人的惊呼声中,青夏愕然现秦之炎的嘴角微微的挑了起来。 一道血线顿时冲天而起,众人惨叫一声,齐齐冲上前去,几名秦王的护卫就站在秦王身边,面对秦之烨的来攻竟然毫无反应。可是这个时候,众人还哪里能顾得上这样的细枝末节,只见秦王倒在地上,脖颈上的鲜血像是喷泉一样喷溅出大量的鲜血,秦之烨手握匕,满脸鲜红的液体,神情好似疯魔一般,嘶声长笑道:“去死吧!你去死吧!” 兵部司马刘长庸怒声喝道:“来人!将这乱臣贼子拿下!” 大批的兵勇登时冲了进来,将秦之烨和他的随从们重重包围,秦王满身鲜血,身体躺在黄大人的怀里不断的抽搐着。这位老臣泪流满面的大叫着秦王的王号,秦王脖颈间的鲜血不断的喷溅着,眼睛浑浊一片,但是还是艰难的伸出手指,遥遥的指向站在一旁的秦之炎。 秦之炎面色悲戚,眼眶通红的跪在地上,悲声说道:“父皇,你坚持住,儿子已经派人去找大长老,您不会有事的。” 秦王艰难的握住秦之炎的手,仿佛有千言万语要说,可是却无法吐出一个字,那一双眼睛充满了信任和希翼,竟然完全不像是一个将死的人,仿佛像是完成了一项任务一般,满满的都是满足和放松。有细微的血沫从他的口中吐出,喃喃的,却不成向。 秦之炎沉声说道:“父皇你要说什么?” 秦王面色通红,可却一个字也吐不出。黄大人看秦王的表情,灵机一动,开口道:“陛下可是要传位吗。” 第一百五十三章 将要清晨的时候,突然飘起了冰凉的春雨,滴滴答答的打在窗棱上,声音很是动听。 清冷的书房里,一灯如豆,书房外面的竹林婆娑的摇曳着,清脆油绿的一片,不时的有清新的风悠悠的扫过,出刷刷的声响。这是青夏刚入府中的时候,秦之炎命人从南方挖回来的竹子。北方的气候,本不适合养竹,奈何她很喜欢,虽然只是略略提了一句,就被那人记在心上。千里迢迢的派人去挖了竹子,回来一棵一棵的种养,北方气候苦寒,这些竹子刚来的时候都被冻坏了,黄黄的一片,没有半点光泽。宣王很聪明,命人在外面建起了房子一样高的大花房,将这些竹子都扣在里面,后来天气暖和了,才将房子拆去。如今,这一棵一棵的已经长的十分高大了。 虽然,才仅仅不到两个月。 书房里面,静静的一片,不时的响起沉重的咳嗽声,很低很低,显然里面的人在有意的压制着。冷风顺着窗子吹了进去,科斜的卷起那些细雨,牛毛一般飘飘荡荡。突然噗的一声,吹熄了书案上的烛火,细密的雨点打在昂贵的白萱溶纸上,氲湿了上面淡淡的墨迹,角落里的宫盯静静的燃着,散出柔和的光芒,已经要天明了,即便只有这一处明火,屋子里也并不显得昏暗。 书案前的男人缓缓抬起头来,面色苍白,脸孔清俊,眼窝有些塌陷,略略带着丝病容,但是即便如此,也难掩他的之气,隐隐带着一丝书卷般的柔和和温润。他抬着头,注视着外面的雨滴,淡淡的牵起嘴角,一笑说道:“春雨贵如油,好雨,好雨。” 突然轻轻的咳了两声,放下手上的白绢,也不理会上面触目惊心的血丝,只是站起身来,缓缓地走到窗子旁,全然不顾外面冰冷的风,静静的望着触手可及的那一片茂密的竹林,缓缓的伸出手去,指尖轻触那油绿一片的竹叶,眼神好似看着那些竹子,却有好似过它们,看的好远。 “应该到了吧,”男子突然低低地说了一句,听不出喜悲,辨不明怒乐,只是淡淡的永,连带着一丝丝的牵挂和担忧,“不然,就要淋雨了。” 嘎吱一声,房门被人推开,碧儿还目一扫,陡然看到秦之炎站在窗子旁边,立时叫道:“殿下,你怎么能站在那里吹风?” 小丫鬟急忙走上前来,一把将窗子关上,给秦之炎披上了一件外袍,有些生气地说道:“殿下也太不爱惜自己的身子了,要是姑娘在,一定会生气的。” 秦之炎实在是这世上最没架子的主子,被小丫鬟训斥,也不气恼,淡淡一笑,缓缓的走回书案。 书案前,摆着大堆大堆的文书,有兵部的任命调令,有户部的钱款结算,有粮部的赈灾檄文,有工部未来几年的堤坝建设规划,有翰林的编修委任,有百官的人品细表,有各方氏族的详细资料,还有对各种突事件的应急措施…… 满满当当,他整个人一坐下去,就几乎看不到头脸。身子越清减,眼角的鱼尾纹竟然更深更深。 碧儿眼眶一红,险些就要落下泪来,微微咬住下唇,强迫将喉间的酸意咽下去。将手上的托盘放在桌子上,说道:“殿下,吃点东西吧,这是川贝雪梨汤,多少喝一点啊。” 秦之炎提笔的手微微一愣,他抬起头来,眼角突然闪过淡淡地笑,那般的温柔和顺,放下文书,缓缓的端起,打开盖子,淡淡的清香就飘了出来,苍白的男子微微闭上眼睛,深呼吸的一嗅,轻轻地笑道:“没想到还能喝道,碧儿,你有心了。” 小丫鬟眼眶更红,抽了抽鼻子,就将头转了过去。 秦之炎轻轻的喝了一口,突然眉头一皱,摇头说道:“不对。” 碧儿一惊,连忙问道:“哪里不对?是味道不对吗?碧儿马上去重新煮。” 秦之炎摇了摇头,挡住了她的手,说道:“川贝似乎多了点,掩去了雪梨和莲子的香气。” “是吗?”碧儿急忙的袖兜里翻找了起来,拿出一张白纸,一边看一边说道:“可能是我搞错了,姑娘写的东西,我真是看不懂。” 秦之炎接了过来,看了一眼,只见上面清楚的写到川贝2钱,雪梨2个,莲子3钱,后面还跟着一堆的中草药。他不由得笑了笑,说道:“你自然是看不懂的。”说罢,提起笔来,将上面的阿拉伯数字全都改成了大写的一二三四,然后笑着递还给她,说道:“好在她教过我。” 碧儿接过来,大喜,就要去拿秦之炎桌子上的碗,说道:“这下好了,殿下,我去重新煮。” “不用了,”秦之炎淡淡的摇了摇头,说道:“就这样吧,你下去吧。” “殿下?” 秦之炎挥了挥手,声音带着一丝掩饰不住的疲倦,“下去吧。” 门再一次缓缓的关上,秦之炎有些虚脱地靠在椅子上,闭上眼睛,只觉得眼前有大片大片的黑雾,灵药的药效在一点一点的消失,他也越的感觉到了身体的孱弱,似乎只是说一会话,都会消耗他太多的体力。修长的手指在太阳穴处细细的揉着,突然想起青夏曾经教过他的眼保健操,不自觉的就自己做了起来。不知是不是幻听,耳边竟然回响起她温柔甜美的声音。 “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二二三四五六七八……” 我终究,还是没有这个福气。 清淡的微笑,渐渐的出现在他的脸上,些微的苦涩,些微的自嘲,些微的不甘心,却又些微的无可奈何。 时光那般的急,却又那般的安静,他一直是这般淡然的面对生命,淡然的面对一切的波折和痛苦,以一个然的角度去承受所有的事情,然而,在生命的末端,再一次回头望去,却也终于看到了那些平静的浪花下隐藏着的波涛。原来,也曾经冲动过,原来,也曾经彷徨过,原来,也曾经不能自已过。 那朵盛开在生命中的洁白莲花,像是忘川的清澈泉水,洗涤掉他过往人生中的所有阴霾,让他心甘情愿的,忘记了一切的痛苦,忘情的投入在那虚无的却又温暖且实质的温泉里面。 原来,他也是可以这样的,自私的,努力的,想去爱上一次。 他以为,自己的力量很大,大的可以为她撑开一方晴空,可以为她开辟出一条光明美好的路途,可以给她一个温暖幸福的生活。 然而,他毕竟还是错了,错的那么离谱。事到尽头,他才现他的力量原来那么小,那么小,那些常人轻松就可以做到的事情,在他眼里,却是那般的困难。无论他多么努力,还是无法得到那些梦寐以求的生活。于是,终于顿悟,幸福不是权势,不是金钱,不是万人之上,不是富甲天下,而是可以信守承诺的,完好无恙的,天长地久的,温馨的陪伴。 第一百五十四章 那个年头的时势,就像是波澜壮阔的河流,一个巨大的石块扔进去只能掀起一星细浪,却阻止不了河水奔腾朝东的大局。 秦王的寿宴,终究只能成为后世史官口中的一场闹剧。万国朝拜,宣王大婚,湘王叛乱,太子被诛,燕王中毒,宣王置之死地而后生,雷霆反击,斩杀亲弟,保住了整个大秦的基业,却最终没能保得那个戎马一生的秦王。使得秦王惨死太庙,临终受命,奠定出新一代的帝国圣君。 纵观全局,以一个高高在上的旁观角度来看,宣王无疑是这里面最大的受益者。以一个受害者的身份,名正言顺的除掉了阻挡他继位的几个最有力的竞争者,风轻云淡,没有半点污点,并且赢得了大秦所有军民的拥护和爱戴。 在后世的街头说书先生口沫四溅的笑称宣王口蜜腹剑、借刀杀人、弑兄杀父、残害亲族说的斩钉截铁的时候,咸阳的朝堂之上,却为宣王是否应该继承皇位一事险些动起了手,出乎所有人的意料的,宣王的授业恩师,当朝大儒仲太傅却是极力反对秦之炎继承皇位的党派脑。理由赫然是秦之炎病入膏肓,恐难当重任。 朝堂上的局势,顿时胶着了起来。大秦众个大小藩国,氏族藩王无不在摩拳擦掌,想要借着新帝继位这场乱子扩大自己的势力,各大豪门几乎都派出了家族骨干之人进京疏通,想要在极力稳定住家族已有势力的基础上得到更多的甜头。咸阳城内一时人头涌涌,各大脑齐聚;四处钻营,商榷谋划,忙的不亦乐乎。 原本因为秦王去世而残留的点点哀愁之气,已经渐渐的消失殆尽了。 然而就在所有人都忙于奔走在宣王府和军政处的时候,波澜壮阔的局势陡然被打乱,好似一场巨大的暴风雨降临一般,还没待这群人晃过神来,风暴就已经席卷了整个大秦帝国。 归皇令的即便是在后世看来,也不得不赞一句高明至极。这道奠定了大秦绝对强悍的中央集权的命令,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迅遍及全国。它先收回了各大氏族藩王的武装权利,改州牧为郡县,收回地方的选官权利,开设科举,兴文武两试,地方推选官员的制度被完全取消,改由朝廷选派。并收回了全国的赋税,各地方军饷由皇室统一放,将领实行轮换变更制,在一定程度上限制了将领的拥兵自重,重视农耕,兴商贸,开通和各国的通商城池,只不过几天的时间,整个大秦上下就已经焕然一新。曾经那些土皇帝一般的氏族豪门,顿时成了没牙的老虎,再难如以前那般掣肘于朝廷了。 秦之炎出手之快,让那些各地方豪强大户几乎没有反应的时间,等到他们意识到这项举措对他们实在是大大的损害的时候,所有的政策都已经执行完毕,现任的郡县长官已经到任,手上的武装力量也已经被收回,即便是满腔的愤怒,也只能咽到肚子里,表面上兴高采烈的去迎接新的顶头上司。 疾风知劲草,乱世显英豪。秦之炎十年压制,一朝出手,整个大秦风云色变,无人能阻其锋芒。 然而,在所有大秦氏族豪门们暗地里破口大骂的时候,本应风光无限的宣王府,此刻却再一次陷入了一片愁云惨淡之中。 今天已经是青夏离去的第三天,从早上开始,秦之炎就一直处在昏迷的状态,八巫用尽所有办法,也只能勉强维持住他微弱的呼吸,宣王府大门紧闭,严防任何一个人走出府去,以免泄露了宣王病危的消息。就在所有人心惊胆战的时候,仲太傅敲响了王府朱红色的大门,从一旁的侧角门走了进来。 床榻上,秦之炎已经病的脱相,眼窝深深的陷了下去,嘴唇泛青,面色苍白如纸,除了微微起伏的胸膛,半点也看不出他还是个活人。 年迈的仲太傅只看了他一眼,眼眶就红了起来,祥叔慌乱失措,不断的说道:“仲大人,怎么办啊?能挺过去吧?能挺过去吧?” 仲太傅强忍住鼻间的酸意,示意众人出去,独自一人搬来一方凳子,坐在他的床榻前。 秦之炎的眉头紧紧的皱着,表情十分痛苦。仲太傅清楚的知道,他每次毒呕血的时候有多么的疼痛难忍,为了医治他的病,找到最好的治疗方法,南疆八巫曾在动物和死囚的身上种过那种毒,可是,无论是多么孔武有力的男人,还是凶残狂暴的野兽,却没有一个能挺过毒三次,大多以头撞墙或自断血脉而死,死状凄惨可怕,即便是胆子再大的人见了也会为之胆寒。 然而,他却挺过了那么多年。二十年来,每人一次的毒,都会疯狂的折磨着他这个千疮百孔的身体,连带着他的心,也渐渐的衰老了下去。他从来没有叫过一次疼,也从来没有流过一次泪,他甚至还可以在毒的时候指挥作战,甚至可以在毒的时候谈笑点评,甚至可以在毒的时候在大殿上观看清歌妙舞。 这是个外表清澈淡漠的男子,看似精细的一碰就会破碎的身子之下隐藏着的,却是那样坚强的一颗心。 还记得当初次在太和宫里见到他的时候,他还是个六岁的孩子,那个时候,他还没有瘫痪,还可以勉强的走路,独自一人生活在西边破败的宫殿里,安静的像是一个不会说话的影子。 那时的仲太傅,还不过四十多岁,以这个年纪成为翰林院的席编修,的确是值得骄傲的事情,他那时春风得意,在内廷酒醉之后,竟然晃晃悠悠的来到了西六宫,大声的吟诵着自己新作的诗词,正在兴头上,忽听一个稚嫩的声音淡淡的说道:“韵脚压的不对,第三句和第四句连接有问题,秋思换成秋韵更好些。” 那是他次见到宣王,只是那个时候他还不是宣王,只是一个被遗弃在冷宫偏殿之中,无人问津,无人想起的落魄皇子。那一天阳光很足,他转过头去,只见一个单薄消瘦却眉清目秀的小孩坐在偏殿破败的门槛上,只穿着一件单衣,身前放着一只巨大的木盆,而这个还没有他大腿高的小孩,竟然一边跟他说话,一边洗着盆里的衣服。 他当时很奇怪,还以为是哪个宫殿里跑出来的皇子小侍从,就问道:“你是谁?” 孩子似乎很开心有人可以陪他说话,站起身来,在衣服上擦了擦被水泡的白的小手,很是礼貌的,一本正经的说道:“先生你好,我是大秦帝国的第七十八代子孙,是当朝皇帝的第三个儿子,我叫秦之炎。” 一晃,已经快二十年了,昔日的小小孩童也已经长的那般高了,可是为什么在他眼里,所有的一切似乎都没有改变,他仍旧是当初那个淡薄瘦弱的孩子,十分固执认真的对他说他是大秦帝国第七十八代子孙,是秦王的第三个儿子,他叫秦之炎? 仲太傅的眼睛渐渐湿润了,他的声音那么低沉,那么苍老,带着说不出的无力,缓缓的说道:“你等了那么久,筹划了那么多年,守护了那么多年,不就是等这一天吗?你马上就要成功了,大秦就要脱胎换骨了,这么多年,这么多的苦难,你都撑过来了,怎么能在这个时候倒下呢?最起码,你也该等之翔回来,安顿好一切,再最后看一眼咸阳城,然后才能闭眼啊。” 第一百五十五章 公历第三百零一年初,是一个风云色变的岁月。先是大秦的内乱,秦王的驾崩,宣王的得势,最后峰回路转竟是一直低调的睿王登上了皇位。得利于宣王的国体改革,睿王接受之后,整个大秦焕然一新,之前因为天灾大旱、**叛乱而留下的疮痍顿时消散,一跃成为四国之,声势一时无两。 其后,东齐大皇突然传出了病危的消息,东齐十三个皇子聚京师海城,新的一轮夺嫡之战又再展开。 然而,就在端午节来临之际,出乎所有人意料的,秦楚两国忽然于泰山之巅立下盟誓,昭告天下,结为盟友,永不相犯。南楚大皇楚离和北秦新帝秦之翔于万仞之巅上击掌盟誓,姑且先不去理会这“永不”二字有多大的真实性,时效又有多长。但是最起码段时间内,秦楚这对冤家终于站在了一条战线上,这般诡异的结盟不禁给本就扑朔迷离的四国关系又铺上了一层神秘的面纱。 不在局中的人,也许永远都不能明白。 端午过后,秦之翔再一次出谕令,改封大秦战神秦之炎为寿王,享帝君待遇,并尊称其为兄父,意为长兄如父的意思。然而,即便是册封大典上,也没有人见到秦之炎的身影,于是咸阳城内谣言纷纷,有人说寿王已经大去,此乃追封的封号,也有人说寿王放下权势,游荡江湖,成为了一个真正的逍遥王,还有人说寿王本是天上星宿,专为大秦而生,如今功成身退,已经重返天庭,远离凡尘了。 但是,不管是哪种说法都已经毫无意义,只能沦为街头巷尾说书先生口中的传奇罢了。 “上回说道,寿王爷独挑塞北三十八胡营,力斩八千匈奴武士,从清晨杀到黄昏,从黄昏杀到黑夜,直杀的是星月无光,天地玄黄,匈奴人闻风丧胆,再也不敢踏进中原半步。匈奴王龙格马鲁听闻匈奴大败,直气的双目通红,勃然大怒,登祭台,上灵幡,对匈奴神誓说若是不斩大秦战神,誓不为人。然而话音刚落,忽听半空一声霹雳巨响,众人大惊失色,仰头望去,只见天空中红云闪烁,五彩祥云翻涌,一俊朗男子从天而降,手握双龙吐海戏珠枪,腰缠紫金寒冰铁锁链,一身黄金铠甲,头戴金黄头盔,凤目剑眉,薄唇挺鼻,飘飘然直若神仙在世,战神下凡。说不出的风流倜傥,俊美绝伦。 只见龙格马鲁的众多姬妾从内帐奔出,刚一抬头就尽皆昏倒,心神俱醉。龙格马鲁见状大怒,大声呵斥自己姬妾,作势要同寿王动手。只见寿王愣愣一笑,长枪顿时吐出,霎那间,那是排山倒海,天地倒悬,日月颠倒,万物凄迷。这一战就是三天三夜,寿王一人神勇无匹,独斗匈奴大营本部十万大军,哭声震天哀歌一片,四野皆红,匈奴人抱头鼠窜,却无路可逃。三日之后,整座匈奴大营化为一座废墟,夕阳血染之下,只见一人缓缓的走出了破败的营地。” 话到此处,说书先生卖了个关子,停住了口,高深莫测的喝了口茶。酒楼上下两层楼的客人们无不七嘴八舌的开口问道:“接下来呢?” 说书先生清了下嗓子,故作神秘的说道:“只见来人身形挺拔,面如冠玉,眸似朗星,手握长枪,一步一步的走出营地,赫然正是寿王殿下。” 说书先生陶醉的摇了摇头,手里的扇子一扫衣衫的下摆,赞叹的说道:“就连那铠甲,也是光洁如新,连一滴鲜血,都没有溅上。” “好啊!”冲天的叫好声登时响起,无数人击掌大笑,竟是十分过瘾。大赏的银子不断的抛了下去,说书先生眉开眼笑,乐的不成样子。 这时,店小二突然大叫一声,说道:“菜来喽!”一股浓烈的香气,随着他的叫喊声登时传了出来。 今日距继元帝登基已过去一月有余,此处,正是大秦东部的边城彭阳,向南可直接进入南楚大市南黎,向东便是前阵子已被东齐太子安逐出东齐版图,列位自由之城转送南楚大儒庄典儒之女青夏的朔方城。此时此刻,彭阳城内的如云酒楼里,正在上演着和平常一样的戏码。 百鸟宴,是如云楼的招牌名菜,据说在这里,只有你说不出的鸟名,没有他们做不出的雀肉。今日如云楼的主打菜,就是这雪山之巅的稀罕云雀,一盘之价高达五金。大多数人虽然今日有份来此,但是大多数是吃不起的,不过是来凑凑热闹,喝点水酒罢了。 二楼的雅间里,此时坐着一名青衣公子,帘子阻隔着,也看不出他的长相,只是能大体的看出这名公子年纪轻轻,不过二十出头,但却气度雍容,姿态华贵,远远看去,好似一副水墨画一般飘渺淡远。两名素衣淡妆的小丫鬟伺候在一旁,一名看起来年纪不大但去十分机敏的年轻人候在门外,眼神锐利的扫视着周围的闲杂人等。 说书先生话音刚落,里面的男子手掌就微顿了一下,两名小丫鬟指手画脚的比划着,掩嘴偷笑,好一阵子其中一个才磨磨蹭蹭的走上前去,扭捏的问道:“公子,他说的是不是真的啊?” 男子长眉舒缓,面色微微有些苍白,可是却难掩一身的飘逸俊朗之气,抬起头来反问道:“你信吗?” “自然是不信的!”小丫鬟嘟着嘴说道:“说公子你一个打个千八百人我还相信,说一人打十万人连点血都不沾身,那不是骗人吗?” 男子面皮一滞,险些一口茶喷出来,正想说话突然门外的店小二叫道:“这位公子,您的菜好了。” 幽香之气顿时扑面而来,店小二笑着将饭菜摆上红木饭桌,然后端上来一只碗,说道:“这是滋肺补气的浓汤,我们主厨刚刚看公子进来的身形,觉得您脚步虚浮,气血不足,于是就煮了这汤,公子您尝尝。” 跟着店小二进来的年轻人眉头一皱,沉声说道:“我们没要这个,拿下去。” 店小二一愣,连忙解释道:“这个,这个是本店免费赠送的,不要钱。” 年轻人还要说什么,却见男子伸出手来摇了摇,然后笑着对店小二说道:“有劳店家费心了,小二哥,替我谢谢你们大厨。”说着,看了一旁的丫鬟一眼,小丫鬟会意的拿出一锭银子,打赏给店小二。 店小二一见那么大一块银子,顿时就有些愣住了,这么一锭银子,足够他在这里做上半年了。顿时眉开眼笑,千恩万谢的就退了出去。 “公子,这家伙偶问题吧?”年轻人一把拿起那碗汤,凑在鼻间闻了闻,然后从袖子里拿出银针,似乎还想验毒。 “连舟,”男子沉声说道:“都熬了这里,还有谁知道我是谁,不必这样了,给我。” 年轻人一愣,颇有些不情愿。 “给我。” 第一百五十六章 这一觉,秦之炎睡的很香,他甚至有点不愿意醒来了。 在梦里,他好像又回到了太和宫的西六宫偏殿里,到处都是破败的瓦砾和枯萎的杂草,他仍旧是那个很矮很矮,爬到树上都看不到宫墙外面的孩子。但是他却一点都不害怕,他看到了帝陵漆黑绵长的甬道,看到了孤独败落的深宫,看到了父母淡漠厌恶的脸孔,看到了弟弟为了他挨鞭于的后背,看到了边关滚滚的黄沙和战士们被汗水和鲜血浸湿的铠甲,还看到了她,一身淡青色的衣衫,站在一片翠竹之中,手持着一管洞箫,眼神温和的望着他。 原来他的一生,竟是这样的漫长。有过孤独,受过离弃,得到过权势,也经受过打击,但是终究,老天还是厚待他的,她像是一缕阳光,就那般的照射进他黑暗的生命,她总是说他是她生命最后的依靠,却不知道,一直是她在着他坚强地走到今天。 他还那么幸轻,可,是此刻回忆起自己的一生,却感觉已经过去了那么久那么久了,那些漫长的路途,几乎一眼看不到边。他一直在跌跌撞撞的走,没有路了,就用手指去控,用牙齿去啃,终于还是走到了生命的尽头,回过头去,全是满满的思念和辛劳。终于该倒下了,却仍旧是浓浓的不舍,任他有智计万千,终于不能挽回。他很累了,无论是这身千疮百孔的身体,还是那颗衰老的心,都想要好好的歇歇了。 手上的剧烈摇晃,终于还是惊醒了他,缓缓的睁开眼睛,就看到青夏微微有些白的脸孔,他轻有些白的嘴唇,风轻云淡地笑,轻声地说:“你醒了。” 已经将近中午,太阳大大的挂在天空中,越接近南边,天气越的暖和,阳光很柔和,射进屋子里面,到处都是暖洋洋的。可是秦之炎盖着两层很厚的被子,面色仍旧有些青。他从来不是一个嗜睡的人,甚至经常几天几夜的失眠,可是现在,每次一躺下就感觉有排山倒海的疲倦升腾起来,眼皮千钧重,几乎睁不开。 青夏强忍住心底的恐慌,若无其事的笑着说道:“也是刚刚醒,我煮了粥,想要喝一点吗!” 秦之炎笑笑点了点头,就坐起身来。 青夏做了一些清淡可口的小菜,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已经渐渐对这些从前不屑一顾的东西熟悉了,做起来也十分的得心应手,甚至会可笑的带着一丝小小的成就感。 他们在彭阳城住了下来,在城南的一处风景秀丽的地方买了一处清雅的宅子,宅子不大,不过后面就是彭阳很有名的一处景致,名叫明阳湖,其实也无非是一处碧绿的湖泊,但是青夏却很喜欢这个名字,于是执意的住了下来。 这里面的原因,两个人都心照不宣的不说出来,只是却有那些沉重的东西压在他们的心上,无论怎样粉饰太平,都无法掩饰。 距在如云楼重逢到现在,已经过去五天了。这五天来,青夏亲眼看到了秦之炎的身体一点一点的衰弱下去,她总是整夜整夜的不敢睡觉,每过一会就要被噩梦谅醒,只有听着他的心跳,才可以安静下来。他们很有默契的谁也没有提及咸阳城里的事情,住在这个安宁的小城,那些纷涌跌宕的往事似乎全都渐渐的远离了他们。相较于两人剩下的日子,那些东西已经显得是那般的微乎其微。 青夏盛了一碗清粥放在秦之炎的面前,低头轻轻的一嗅,笑颜知花的说道:“好香。” 秦之炎温和一笑,也学着她的样子,凑过鼻子闻了闻,点头说道:“真的好香。” “那就多吃一点,今天我们还有大事要做。” 秦之炎眉稍轻挑,说道:“什么事?” “你忘了,”青夏绕到他的身后,为他梳起长,然后手指在他的太阳穴上轻轻的揉着,“今天是彭阳城的酒神节,我们要上街去看热闹,然后还要去如云楼听说书先生讲段子,昨天那个塞外套狼我还没有听完。” 秦之炎失笑,一边喝粥一边说道:“傻瓜,都告诉你都是假的了,你若是想听我讲给你听。” “不要!”青夏嘟着嘴说道:“你讲的一点都不好听,我就是喜欢听一个人打一万人的段子。” 秦之炎摇头苦笑,一碗粥很快就见了底。青夏开心的叫进碧儿,小丫鬟手脚麻利的将桌子上的东西收下去。青夏为秦之炎披上外袍,踮着脚站在他的面前,为他整理衣领,只觉得那种好闻的川贝香气又回荡在鼻息之间,她的心渐渐的平和了下来,突然想起什么,扬起头来,地说道:“秦之炎,我今天有没有说过我喜欢你。” 秦之炎笑着摇了摇头,说道:“我没听见。” “哦,”青夏突然搂住他的脖子,踮起脚来轻轻的吻在他温软的嘴角上,然后笑颜如花的说道:“秦之炎,我好喜坎你,你就陪着我,不要走了好不好?” 秦之炎笑着点头:“好!” “耶!你答应了!”青夏开心地叫道,一双眼睛弯弯的像是一弯月亮。 穿着打扮好了,青夏上上下下的看着秦之炎,抱着肩膀眼神很是挑剔的说道:“还是再多加一件披风好了,将脸遮住,昨天跟你上街的时候那群女人总是盯着你瞅,我吃了好大的亏。” 秦之炎一笑,知道她是怕自己吹风,故意这般说,也不说破,任她在衣箱里折腾,拿出一件青缎面的披风,然后两人拉着手走好了院门。 “连舟,我们去凑热闹了,你们几个一会锁好门也自己去吧,记着要叫上程姑娘。”青夏招呼了一声其他三人,只见连舟面色通红的恨恨的站在院子里,大笑一声就急忙和秦之炎跑了出去。 “连舟脾气不好,我现在不是王爷了,你再惹他,小心他揍你。”秦之炎小声的趴在她的耳边说道。 青夏掩嘴笑了起来,说道:“我是在成全一桩好姻缘,程小姐对连舟有意思,傻子都看得出来。再说我也不怕他,明刀明枪的,他未必就是我的对手。” 还没到晚上,大街上就已是人头涌涌,秦之炎以前很少有这样的机会上街,看什么都比较新鲜,这几天在青夏的培养下,总算显得不是那样土气了。两个人一路上眼花缭乱,眼见卖什么的都有,这里不愧足繁华的边城,南来北往的商户众多,卖什么的都有,竟然还有很多蓝眼晴黄头的西方人。 青夏来了这里之后,对各国的形势和人文地理都系统的了解了一下。这里虽然因为秦二世的不同而改变了历史,但是西方诸国的历史却大致没有什么改变,若是挨照历史的轨迹展,现在应该是明朝正德皇帝当政。那么西边的沙俄皇朝如今当权的就应该是索菲亚女皇,葡萄牙西班牙等西方国家刚刚兴起了海上贸易,正是华夏大国闭关锁国逐渐败落,西方国家逐渐兴起的时刻。而街上的那群外国人,大多是西方国家派来传教的传教士。 第一百五十七章 踏遍青山 浩瀚苍茫的大漠无边无际,放眼望去,到处都是金黄的一片,寸草不生。太阳毒辣的挂在上空,阳光刺眼,好似一轮巨大的火球,空气似乎也凝固了,偶尔有风吹过,也是炙热烤人的,扬起遍地的黄沙,呼呼的吹着,打在人脸上,生生的疼。 翻过一个沙丘,还有一个沙丘,路途遥远,似乎永远也没有尽头。金黄一片的沙丘上,一行驼队在缓缓的走着,人人有气无力,就连坐下的骆驼,似乎也承受不住这样的酷热,失去了沙漠之舟的倔强。 队伍中的一名大汉突然呸的一声吐出一口吐沫,里面黄黄的都是泥沙,大汉粗鲁的擦了一下嘴,怒声叫道:“他***,还有多长时间才能走出去,在这么下去,不渴死也先被烤死了。” “你有牢骚的力气,还不如多走几步路。”一个年轻的声音突然响起,只见一名年纪轻轻,最多只有二十岁出头的男子坐在一匹骆驼身上,脸孔十分俊朗,带着健康的气息,一身橘色的长袍,不像是中土的样式,到有点北地的风格。 大汉被他不咸不淡的呵斥,登时变了脸色,怒声说道:“不要以为你给了钱就可以对我吆五喝六,要是老子死在这片沙漠之中,个先宰了你!” 男子似乎满不在乎,只是冷冷的哼了一声,淡淡的说道:“原来路亚行会都是这样一群贺色,出尔反尔,信誉还不如一堆xx,我要是死在你们手上,也只能怪我自己瞎了眼晴,竟会选择相信你们。” “你说什么?” “二弟!!”大汉勃然大怒,刚想冲上前去,突然被旁边一名四十多岁的男人拉住,那男人回过头来,对着年轻人说道:“龙格兄弟,我巴鲁弟弟有口无心,你别见怪。” 姓龙格的男子冷冷一笑,说道:“扎巴队长,你自巳的兄弟要自己约束好,你们杀了我容易,几十年来的信誉要毁于一旦可就简单了,我若是回不到朔北,你觉得以后还会有人找你们做买卖吗?” 扎巴队长点头一笑,说道:“龙格兄弟费心了,该怎么做生意,我心里自然是有数的。” “大哥!” “住嘴!”扎巴队长冷喝一声,转头又对龙格男子微微皱眉,小声的说道:“龙格兄弟,那个女人说的真的对吗?这一带灭亡之地,就连我们行会也是次进来,传闻都说这里是有进无回的,咱们就真的相信她,跟着她走?” 龙格的目光顿时也有些犹疑了起来,他仰起头看着走在最前方的那个单薄消瘦,但却背脊挺直的白色的影子,大漠上的风热乎乎的吹过,卷起她洁白的衣衫,像是蹁跹的蝶翼,许久,他突然重重的点了点头,说道:“我相信她!” 又走了两日,天地仍旧是一样的昏黄,队伍中的水源在昨日就已经断绝,人还能硬挺,但是昨天夜里,仿佛是瘟疫一样,骆驼们就纷纷倒地不起,口吐白沫,早上起来的时候,已经死了五头,在沙漠里,没有骆驼就等于要等死,于是,这群向来刀头舔血出生入死的沙蛮子们也终于恐慌了起来。 龙格察觉到不对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晚了,那群他雇佣而来的行会队员,一个个红了眼睛,将他的财物抢夺一空,就要返回路亚城,任是扎巴队长怎么呵斥,也阻止不了这群红了眼睛的恶狼。 龙格眉头一皱,唰的一声抽出了腰间的马刀,就要上前去和这群蛮人拼斗,这时,忽见巴鲁怒吼一声,一把脱掉自己的裤子,脱在脚踝上,丑陋不堪的将他那个物件露在外面,就向营地的西北一角大步走去。 “畜生!”龙格大喝一声,提刀就追在后面,其他队员看见了,眼神顿时狂热了起来,纷纷放下手中的财物,追上前去。 沙漠上纯白的骆驼向来十分少见,在漠上一些部落百姓的眼里,白色的骆驼是神灵的使者,有着图腾圣物一般的地位,一片金黄的沙地上,一只白色的骆驼趴在地上,正在惬意的打着盹,在它的旁边,一名身材娇小,身穿白色长袍连体风帽的女子正侧身躺在地上,闭着眼晴,显然正在睡觉。 嘈杂的脚步越来越近,女子的眼眼突然睁开,眼神锐利,铠芒毕露,丝毫也不像是一个刚刚睡醒的人,身旁的骆驼十分机警,腾的一下站起身来,护在主人身边,警惕的向着声音的源处看去。 “***,反正老子也活不久了,不如就先拿你来开开荤!” 说着,狰狞着就要冲上前去。 “畜生!”一把雪亮的长刀突然斩下,姓龙格的男子目光冰冷的从后面跃上前来,挡在女子的身前,怒视着巴鲁和他后面一群眼神贪婪的大汉,沉声说道:“你可以把货物金子带走,但若是敢胡来,我誓一定先宰了你!” “二弟!”扎巴队长跑上前来,拉住巴鲁,叫道:“不要胡闹,快向龙格兄弟认错。” “认什么错?”巴鲁怒气冲天的叫道:“大哥,我就先拿这女人泻泻火,然后就把他们两个一起宰了,谁知道是我们干的?沙漠这么大,咱们就说他们死在沙漠里了,谁会怪咱们?” “我自己会!”扎巴队长叫道:“我们是行会,不是强盗!” “我只想活着回去见老婆孩子!”巴鲁愤怒的转过头去,对着其余的大汉大声叫道:“谁想跟着我的,就上去把这个女人做了!” “我!”一个声音突然叫道:“我跟着巴鲁大哥!” “我也跟巴鲁大哥!”“都是这个女人,若不是她,我们也不会到死亡沙漠里来!”“对!先干了她,然后抢了钱回路亚城!” 人群顿时鼓噪了起来,龙格眉头紧锁,护在女子身前,握刀的手浸出一丝丝冷汗,可是那个女子,在这么嘈杂的环境下,却仍旧静静的躺在那里,若不是胸口微微的一起一伏,别人可能会误以为她已经死了。 一名大汉突然当先冲上前去,一边往前跑,一边锐掉了上身的衣服,探手就要去脱裤子,龙格眉头一皱,突然挺刀上前,一刀砍在那人的手臂上,大喝道:“滚!再上前一步我杀了你们!” 冲天的惊叫声突然响起,那人手臂上顿时裂开一道大大的口子,想来这还是龙格手下留了情的,不然他的这条手臂可能就不保了,鲜红的血顿时刺激了巴鲁等沙蛮子,巴鲁一马当先,大喝一声,就冲上前来。 二十多个大汉一同冲上,龙格顿时就不是对手,男子一咬牙,举起战刀,就要迎敌,然而就在这时,只见一道白色的影子突然弹地而起,乌黑的长瞬间闪过眼前,雪亮锋利的匕好似碧空中的闪电,对着迎面的二十多名大汉猛烈的挥砍下去。 第一百五十八章 尘缘再续 在青夏还在军部训练的时候,就听教官说过,每一个人都有一个崩溃点,很多在外执行任务的特工,无论受了多么严重的伤,都能够顽强的坚持回到祖国,但是却往往在看到军情处同事的那一刻死掉。那个时候,青夏还并不了解,一个人的信念究竟可以支撑到什么地步。但是现在,看着秦之翔那张酷似秦之炎的脸孔,五年来的疲惫和海潮般无法掩饰的失望,终于呼啸而来,将他整个人轰然吞没。 青夏手扶着门框,紧紧的咬着下唇,苍白的脸颊没有半点表情,只是眼泪一行又一行的流了下来。门外的风吹起她绑成一束的长和束的白色飘带,像是一只破碎的蝴蝶的翅膀,在清冷的空气中来回的飘荡着。有什么东西,仿佛在心里寸寸破碎,那是怀揣着巨大的希望之后的死亡,一颗心一点一点的,渐渐的沉了下去。 在波斯湾的那一次,她生了很大的病,险些撒手人寰。可是几次在死亡边缘挣扎的时候,她都仿佛听到秦之炎悠扬婉转的萧声,看到他站在明阳湖畔,一身淡淡的青衫,眼神温和笑容暖容,像是三月的湖水,宁静微凉,淡远出尘。于是她想,或许,秦之炎已经回到了彭阳,正在静静的等待着她回去。就是这样的信念支撑着她,让她踏遍万里沙漠,一步一步的走了回来。 “你,你回来了。”秦之翔站起身来,颇有些局促,这个五年来威震北疆,收复大片山河的继元大帝此时此刻,就好像是当初在太和大殿上次相见时一样,局促不安的对着他的哥哥说,“弟弟只怕做的不好。” 青夏的眼神在他的脸上一一的扫过,轮廓很像,可是秦之炎没有这样健康的肤色,他的脸总是略略显得有些苍白,好像很少见阳光的书生,眉毛很像,只是秦之炎的稍稍带着一丝清俊的气质,不像是他,这般的野性和倔强,嘴巴很像,只是秦之炎的嘴角总是微微牵起的,带着一丝暖暖的笑。眼形很像,只是秦之炎的眼睛总是温和的,那般的温暖,不像是他,里面有着太多她无法看懂也不愿看懂的锐利的光芒。 终究不是他,不论怎样的相像,这个世上只有一个秦之炎,走了,找不到了。 “燕回杀了鲁王,兵西川京都,看样子好像要自立为王,取云凉氏而代之。楚皇约联,不,是楚皇约我在边境相见,商讨对策,我来的早了,知道三哥曾在这里住过,就想过来看看。” 青夏缓缓点了点头,提着包袱缓缓走了进来,坐在椅子上,将包袱放在桌子上,脚步有些沉重,行走的似乎十分艰难。 秦之翔站在屋子里,想了想,终于还是坐了下来,轻声说道:“我听如云楼的老板说,你已经走了三年,我派人四处找你也没有一点消息,最后只找到你出关的记录,这几年,你去哪里了?” 青夏闻言,突然抬起头来,问道:“你有之炎的下落了吗?” 秦之翔一愣,低低的叹了一口气,说道:“没有,你还在找三哥吗?” 桌子上有微微飘着热气的清茶,想必是秦之翔来这里,有人给准备的,青夏拿起来喝了一口,点了点头,也不说话。 “你……”秦之翔欲言又止,想了想还是沉声说道:“你还是别去找了,你我都该心知肚明,就算是找到了,也不过是青冢一座了。” 啪的一声脆响登时响起,白瓷的茶杯顿时被青夏生生捏碎,锐利的瓷片插进她白皙的手掌之中,鲜红色的血缓缓的流了出来,染红了她白色的亚麻衣袖。 秦之翔眉头一皱,刚想为她包扎,却听女子声音低沉的冷冷说道:“出去。” 女子的眼神顿时凌厉的可怕,带着不肯面对事实的倔强,秦之翔叹息一声,缓缓摇了摇头,站起身来就走了出去。 青夏坐在桌子旁,等到那些隐藏在暗处保护皇帝的暗桩全部走远,她的眼泪才一行一行的流了下来,在苍白的脸上划过蜿蜒的痕迹。 秦之炎,他们多坏,你才走了不过五年,他们就将你完全忘记了。你明明是去治病了,他们却总是说你已经死了。 秦之炎,全天下只有我一个人知道,知道你总会回来的。 只有我一个人,知道。 明阳湖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已经成了彭阳的禁地了,很少有人涉足,安静的像是一片死寂的沙漠。第二天,青夏收了东西,锁上门,牵了马又去了如云楼。 上次回来的时候,程筱就已经成了亲,连舟和程筱毕竟认识不到半月,然后就那么一声不吭的走了,杳无音讯,天涯海角,终于还是没有了这个缘分。 程筱看到青夏的时候,很是兴奋,拉着她的手说个没完,她挺着大肚子,身形也丰腴了不少,这是她第二个孩子,之前的一个儿子现在已经会走了,一直在她们两人身边玩着弹珠。前面酒楼的生意仍旧很好,程筱的丈夫姓杜,是个很忠厚老实的男人,每次看到青夏,都会腼腆的笑,然后很是热情的去后厨张罗饭菜。 听程筱叽里呱啦说了大半个时辰,青夏始终淡淡的笑。见到老朋友的感觉真的很好,在关外的这些年,即便是见到汉人的几率都很小,更不要说相熟的人了。 说了半天,程筱终于停了下来,不好意思的说道:“你别怪我啰嗦,实在是太久不见你了,你这个没良心的,也不知道经常寄封信回来,让我担心。” 青夏笑,说道:“在关外经常一连几个月见不到一个人影,到哪里去寄信啊?” “哎!”程筱叹了口气,说道:“你一个孤身女子,万里迢迢的走那么远,多危险呐。听我说,这次回来,就不要再出去了,就在我这里好好的等着,秦公子他若是办完事,一定会回来的。你看你,眼角都生了皱纹了,年纪也不小了,还要这样东奔西跑吗?” 青夏摇头笑了笑,说道“程筱,我今天来,是向你辞行的。” “什么?你还是要走?” “恩,”青夏点头说道:“这一次,我可能不会很快就回来,若是他回来,你将这个交给他。” 一封厚厚的信封放在程筱的手上,肚子圆圆的女子眼眶突然就湿了,不忍的说道:“这一次你又要去哪里受罪?难道就不能休息一下吗?你这样漫无目的的寻找,又真能找得到他吗?” “也许很难吧,”青夏突然展颜一笑,抬起头来,阳光洒在她的脸上,有着恍非人世的一种瑰美,“但是到处去找一找,总会有一线生机,越来越多的人知道我在找他,他早晚就可以听到消息。那么,也许他一不忍心,就会回来见我。” 第一百五十九章 无法抗拒 历史上的齐楚之战,最早可能要追述到春秋战国的时代,即便是大秦分裂后长达三百年的四国鼎足,两国的边疆战火也一直没有停息。最早开创大齐的齐献公,就曾经是南楚开国大帝楚慕枫的部下,楚慕枫决心分裂大秦的时候,自己在南楚起事,并分兵一半给自己最为信任的齐献公去海市响应,不料齐献公起了异心,在东南沿海一代自立为王,就此不再听从楚慕枫的调遣,齐楚之战,由此开了先河隐患。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使得被楚慕枫打的毫无还击之力的大秦得到了喘息的机会,退兵北方,并给了西部云凉氏起兵的时机,形成了后来四国鼎足的局面。 然而,有能征善战的先祖,并不代表就会有雄才伟略的子孙,南楚一脉自楚慕枫之后,一代不如一代,人丁稀少不说,所出的国君更是个个贪婪无道、穷奢极欲,智慧基本都在人均水平线之下。据说,当初楚慕枫为了决定传位给三个儿子中的哪一个,实在是煞费苦心,研究了十几年都没能得出一个结果,最后还是朝中重臣杨阁老一语惊醒梦中人,须皆白的老人家无奈的摇了摇头,叹息道:“既然三个都一般傻,那么给谁还不是一样。” 于是,当年雄霸华夏大6南方,逼得大秦北退,西川都城设在关外,东齐还没有自己一个行省大的大6大帝国南楚,竟然是以抓阄的方式决定。也许,上苍在长久的蔑视一方之后就会在某一日突然想起他来,总之,到了楚离这一代,瞎了眼的老天陡然睁开了眼睛,命运的天平再一次垂青南楚。开国大帝楚慕枫的灵魂在大楚嫡系子孙楚离的身上复活,这个多年在他国为质,历尽艰辛磨难的南楚太子完成了他的祖先闭眼之前仍旧念念不忘的伟业,将东齐沿海大6收归到南楚的版图之中。 短短的一月之间,东齐就已经成了华夏大6的历史,昔日满盖烟华的盛世王朝,如今一朝零落,除了仍在东南沿海苦苦支撑的太平王齐言,其余的全部死在鹿贤山的家族祖庙之中。东齐也被分成十七个郡县,统一归属于南楚大皇的管制。 不同于后世国家民族概念的深入人心,长达几百年的征战,使老百姓们十分没有归属感,在他们眼里,谁当皇帝,国家是姓秦还是姓楚与他们并没有多大的关系,他们关心的只是新帝登基之后,会有什么安抚民众的抚慰政策。 于是,在海市大司马东方礼的率领下,齐国百官齐齐出城朝拜献出国家玉玺文书之后,楚离名正言顺的以强大的兵力接手了东齐的一百多万平方公里的领土,成为了三国之中实力最为强大的主人。 长达三百年的四国鼎足局面登时被打碎,东南一代,风云色变,巨浪翻涌。 就在楚离接到书信的当天,青夏已经在齐安部下的看押之下,秘密潜入了东齐帝都海市城。相较于次海市自由繁华的商贸港口风貌,海市帝都则显得端庄大气了许多。也许是因为接近海岸,不同于西川的厚重,北秦的庄严,南楚的精致,东齐的建筑偏向于奔放热情,并且有很多外国元素的加入。行走在大街上,在一些高档店铺的门前,甚至还能看到通明度不算太好的毛玻璃,另青夏叹为观止,凭空生出一丝熟悉的感觉。只可惜,她并没有什么时间去欣赏这东齐海市别样的风情,就被人粗鲁的拉走,在一处外表看起来不大起眼的民房里居住了下来。 在这里,青夏却意外的见到了一个她应该很熟悉,却终究从来没有见过面的男人,庄青夏的亲生大哥庄青霖。 只看一眼脸孔,青夏就猜出了这个男人的身份,她坐在房间里,被长长的锁链锁住手脚,靠坐在床柱上。齐安很知道她的本事,是以锁链是根本就没有锁的,而是直接铸死在她的手腕上,任她怎样摆弄,也很难挣脱。 庄青霖进来的时候,外面已经将近黄昏,他端着一只大大的托盘,目光在青夏淡漠的眼神上缓缓转过,欲言又止。 青夏很自然的接过饭菜,大口的吃了起来,无论在什么情况下,她都绝对不会虐待自己去绝食,只有保持良好的体力,她才可能在机会来临的时候以最佳的状态抓住时机,逃脱困境。她坚信,无论是怎样的防守都必定会有漏洞,只是自己暂时还没有现罢了。 庄青霖将东西放在桌子上,坐在她的对面,想了半晌,终于低声说道:“夏儿,很久没见你了,你还好吧?” “你父亲没告诉你吗?”青夏头也不抬,一边吃饭一点冷淡的说道:“我不是你的妹妹,也不是真正的庄青夏。所以齐安也不必指望通过你用什么可笑的亲情来感化我,我是不会乖乖的和你们合作的。” 庄青霖一愣,缓缓的深吸一口气,说道:“夏儿,我知道我们对不起你,可是如今真的只有你能帮大哥了。” 青夏突然轻笑一声,缓缓的抬起头来,颇为玩味的说道:“我是真的很奇怪,你到底是个什么样的立场?庄典儒一心杀生成仁,完成什么大一统的王者计划,你是他的儿子,没道理在这个时候去拖楚离的后腿啊?” “我才不会为了那种虚无缥缈的理想献出自己的一生!”庄青霖突然怒声说道:“父亲一直瞒着我,我还以为他是真的看好楚离,才不顾家族逃往南楚,没想到竟然是这样的原因。他还打算让我在他死后将这个事情透漏给楚皇,然后去刺杀他,让楚离对他这个恩重如山的老师也死心,我才不会那么蠢。但是就算我不去做,大道墨者行会的人也会去做,所以我不得不离开南楚,投靠东齐。夏儿,楚离害的你那么惨,我们就将计就计,杀了他,将来齐太子登位,我们兄妹二人大蒙荣宠,想要什么没有?你就听大哥一句吧。” 青夏冷眼看着所谓的兄长,嘴角渐渐的勾起一抹讥讽的微笑,语调清冷的说道:“如果说庄典儒是个狂热的疯子,那你就是一个十足的小人,说来说去,还不是为了你自己的荣华富贵锦绣前程?收起你的幻想吧,就算是齐安登位,也不会重用你这个反复无常毫无立场的小人的。你当初能跟着庄典儒背叛东齐一次,难道就不能背叛第二次?你若是齐安,你会蠢得把这样一个炸弹放在身边,随时准备咬自己一口吗?” 庄青霖闻言眼神顿时疑窦了起来,但是转瞬他就猛地摇头说道:“不会的,他已经答应我了,他说……” “不要再跟我说你们的废话!”青夏冷冷的说道:“他的话若是能信,猪都可以上树。更何况是骗你这种没有脑子的白痴,简直不需要一点技术含量,出去,我看见你非常倒胃口,不要再出现在我的面前,也不要以为我被锁在这里就毫无还击之力,庄典儒我都可以杀,你自以为比他如何呢?” 青夏的眼神那般冷冽,充满了寒冷锐利的锋芒,庄青霖张了几次嘴,都没能说出话来,最终讪讪的退了出去。 第一百六十章 青离相会 就在宋璐阳的马车行走在安阳道上的时候,楚离正在荣华宫的乾安殿上议事。长年的战乱,使得东南沿海一代民不聊生、满目疮痍,若不是齐安留守海市帝都,可能连这富饶的海城也毁于一旦。 大战过后,与民修养生息,朝会开了四个多小时,才商议出了一个可行的方案。众大臣们退下之后,南楚的大司马明远声称有密报上奏,君臣二人在一众侍卫的跟随下,一路蜿蜒迤逦来到了未央宫,这里,曾经是东齐大皇的寝殿,如今已经异主。 一路上芝兰飘香,奇花异木缤纷入眼,楚离坐在大殿的藤木长椅之上,丫鬟在他背后加了一个团龙软垫,燃起熏香,然后退到一旁,为他扇着扇子。 “陛下,南方逊沙江水患严重,沿海百姓家园被毁,流离失所,朝不保夕,衣不遮体,臣大胆恳请拨粮二十万担以解南方灾情。” “恩,”楚离喝了口茶,淡淡的点了点头,说道:“你去看着办吧。” #####暂时先不要,楚离沉声说道:“等这边的事一了,朕会亲自处理。让他们先稳住阵脚再说,况且秦之翔也不会不管的。” 远微微有些迟疑,沉声说道:“还有,南疆运河已经竣工,巫咸族族长肯请陛下赐名。” “这么快?”楚离微微沉吟,想了半晌,淡淡的说道:“就叫青河吧,希望有了这条运河,南疆不再赤地千里,可保雨顺风调。” “青河?”明远眉梢一挑,语调微微上扬,抬起眼睛眼神颇具含义的看着楚离,“青河?” “怎么?”楚离沉声说道:“有什么不妥吗?” “没有,”明远连忙答道,仍旧以他招牌表情冷冷的说道:“还有,陛下当初说婉福公主只在微臣家住三个月,如今三个月已到,微臣是不是可以把她赶出去了?” 楚离眉头一皱,说道:“她还是不肯回大秦吗?” “不肯,”明远沉声说道:“微臣派人两次将她送返,都被她中途跑回来了。上次乐松亲自护送,都已经送回了大秦,仍旧没有用。依微臣看,秦王根本就不想约束这个妹妹。” 楚离伸出修长的手指,轻轻的揉着太阳穴,说道:“你们看着办吧,轮到谁就送到谁家里去好好看着,以后不要在联的面前提到这个名字。” “微臣知道了,”明远大司马说道:“下一个是林暮白林大人,臣马上通知他。” “还有,”明远想了半晌,终于沉声说道:“有一个坏消息要告诉陛下,微臣希望陛下做好心理准备。” 楚离闻言一愣,缓缓的抬起头来,眼神锐利的看着这个自己最为信任的臣子的脸孔,沉默不语。 明远清了下嗓子,沉声说道:“薛长歌刚刚回到盛都,我接到了盛都来的密报。” 楚离面色低沉,看不出是什么情绪,他握着手里的白玉茶杯,表情平静,声音舒缓,淡淡的说道:“继续说。” “一个多月前,在龙牙沙漠边缘生了一场沙暴,我们派去的十个百人队全军覆没,只活着回来十四个人。他们在沙漠里找了二十多天,一无所获。” 空气里静静的,角落里的香炉袅袅的冒出白色的烟雾,弥漫在大殿之中,香气袭人。年轻帝王的表情十分的平静,没有半点波澜,就像是听到了一个再平常不过的消息一样,丝毫没有动容。 明远想了想,沉声说道:“昨天晚上我们在城南现齐太子的踪迹,击毙齐太子的部下五十多人,可惜被他逃了。据抓回来的下人说,齐太子在海上被济南王击沉了战船,被一个渔家女所救,后来那个渔家女被他抓了回来,囚禁了起来,已经在当晚的大火中丧生。想必之前的书信,也是假的。” 楚离面色不变,波澜不惊,淡淡的说道:“那那个玉牌怎样解释?” “请恕臣直言,陛下落魄东齐的时候,齐安曾不止一次的见过您的玉牌,以东齐巧手野老的手艺,想要惟妙惟肖的仿制一个,并非难事。” “那他是怎么知道我将它送人了。” “这个……”明远想了半晌,说道:“想必是从主人那里得知,陛下也知道,庄姑娘和齐太子的关系非比寻常。况且,薛长歌他们是亲眼看到庄姑娘被沙暴卷走的,就算侥幸活着,也没有理由来到南楚。” “不必说了,”楚离摇了摇头,沉声说道。 “陛下,”明远皱起眉头,语调少见的有几分急迫,“属下是不想陛下受人蒙骗……” “好了,”楚离说道:“到了如今,我还是那么容易上当受骗的人吗?这伴事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陛下!” “下去!” 大殿里渐渐静了下来,外面的阳光十分明媚,楚离一身深紫色锦袍,衣袖上都用细线绣着长长的团龙,阳光静静的洒在他的身上,在大殿黑色的地板上拖出淡淡的光影,外面的鸟儿在清脆的鸣叫着,声音像是宛转悠扬的笛子,他的面容俊美,棱角分明,充满了王者的豪迈和大气,一双饱经世事的眼睛像是无底的深潭,让人永远也无法去探究那里面隐藏的东西,可是,就是这样一双睿智的眼睛,此刻却渐渐的闭了起来,眉头紧紧的皱起,让人几乎在猜测着那双眼睛里此刻会有怎样激烈的锋芒。 楚离缓缓的靠在躺椅上,华丽的锦袍拖在地上,一条修长的腿支在踮脚的小几上,阳光透过微敞的窗子缝隙照射在他的身上,洒下斑驳的痕迹。 空旷寂静的大殿里,全部是木质的地板房屋之内,男子的影子突然显得那般的寂寥和冷清。 他眺望着西方的天空,语调清淡的缓缓说道:“如果真的是你,如果你真的逃走了,那就请不要再回来了。” 晚饭的时候,有下人跪在未央殿的门前,低着头恭敬的说道:“陛下,宋璐阳大人送来的礼物歌姬现在就在门外,已经经过梳洗院的嬷嬷的查看,该如何安置,请陛下示下。” 不知过了多久,深深的大殿之内里的人终于做出了反应,他似乎有些迷惑,声音微微上扬,疑惑的说道:“宋璐阳?” “是,”下人说道:“是前翰林院的宋大人,今早已经去了南方任职,他派人送来的礼物已经在内廷入账,另外还有五只鹦鹉、两尾豢养的海豚,十只百年海龟,十六名歌姬,只是有一名看起来是不堪劳顿,从进宫就开始昏睡,到现在还没清醒,已经叫了大夫看过了,没有大碍,也没有病,只是疲劳而已。” 第一百六十一章 万事如风 清冷的月光洒在绵长的长廊上,青色的石砌地板,木质回廊,支楞的瓦砾,无处不再宣誓着这个地方的萧条和败落,大齐八年前扩建荣华宫,向东延伸二十多里,宫殿林立,花石繁盛,豹园、鹤园、汀兰院、海村,林次比列,手工精巧,富丽堂皇,极尽华丽之能事。而这座十七年前的太学庭院,早就已经衰败了,除了打扫的下人,只有夜宿的乌鸦,会偶尔从上空飞过。 长风从绵长的甬道吹来,卷起两人翻飞的衣角、满头的青丝,像是纠缠的蝶翼一般,缠绕在一处。 青夏一身染血的白衫,秀披散,双眸如水,锋芒闪动,巨浪翻滚,太多的情绪糅杂在一处,即便她有意掩饰,却仍旧有不经意的波光流露而出,在这个漆黑的夜晚,在这个双方都完全没有半点心理准备的破旧回廊上,一男一女就那样静静而立,恍惚间,千言万语竟无从说起。 风越的大了,月光忽明忽暗,四下里,百草拂动,虫鸣声巨,鸟雀扑扇着漆黑的翅膀,飞掠过荣华宫的天空。岁月轮回,时光荏苒,转眼间,昔日的顽童已经长大,他们站在暗夜里的夜幕之中,相对凝视,有那么多年的牵伴和纠缠,在两人的目光中随着时光呼啸流逝。 楚离面色几次巨变,无数的疑问和喜悦却终于还是化作了一声长叹,缓缓的转过身去,轻声说道:“你随我来吧。” 青夏站在原地没有动,被风化了一般。楚离略走了两步,就回过头来,看向黑暗中面色苍白的女子,然后缓缓的解下自己肩上的黑缎披风,伸手绕过她的脖颈,披在她的背上。 “夜里风大。”男子的声音低沉,只说了这四个字就不再多言,他见女子垂着头,竟然就伸出手去,拉住了她白皙纤瘦的手掌。 顿时好似一股电流涌过青夏的全身,那只修长巨大的手,虽并不如何温暖,甚至有一些冰冷,可是却是那般的坚定、那般自然的握住了她,就好像他们曾经这样做了千百遍一样。 五年的岁月弹指而过,整个华夏大地沧桑巨变。 她,不再是当初那个凌厉果敢、满目冰霜的孤傲女子。他,也不再是当初那个桀骜不驯、心狠手辣的铁血君王。 岁月的磨砺,让他们都褪去了年轻的青涩,转而披上了稳重的浓妆,只是在心底,还潜留着那么一块谁也无法掩饰的柔软,再一步一步的逼迫着他们,走到今天的这个地步。 两个人,手牵着手,一步一步的走在夜幕下的荣华宫偏西的太学回廊上,夜里冰冷的风吹在他们身上,就像是多少年前一样,只是如今,物似人非,曾经那个娇憨稚弱的女孩子在权利的战场上败下阵来,余下这么一个包含了太多思念的躯壳给那个凌厉果敢的女子,带她完成这本该幸福美满的一个人生。 冥冥中,谁也不知道,是哪只手在主导着这无良的宿命。 嘎吱一声,满满的灰尘顿时飘散,年久失修的木门出刺耳的声响,楚离抬起腿,跨过那道门坎。这个当年看来高高的门坎,如今已经轻松的一抬脚,就能跨过去了。 大殿里漆黑一片,楚离拿出随身携带的火折子,将一盏宫灯点燃,然后转过头来,看向门口处那个单薄消瘦的白衣女子。 青夏看着他,一颗心却好像突然被人紧紧的抓紧,她陡然想起当初在那个与世隔绝的皇陵里,一身白袍的男子淡笑着站在自己的身边,轻声说道:“这条甬道,当时一共是二千六百七十七步,有烛台四百座,没想到如今故地重游,只需不到一千步就可以走完了,可惜当时我身上没有火石,一个月下来,一次也没有点亮过这里的蜡烛,从那以后,无论走到哪,我都会带着这个东西了。” 青夏的眼眶突然有些湿,她轻轻的咬住嘴唇,看着对面的黑袍男子,不自觉的退后了两步。 楚离面容沉静的看着她,看着她不自觉下的动作,心底轻轻的抽痛,虽然只是两步的距离,可是在他眼里,却是那么的遥远。 这座大殿很大,几排小几单独的放在大殿中央,像是学生的课堂一样,楚离十分熟悉的走到靠后的一个小几面前坐下,高大的身材坐在那里显得有几分滑稽,可是他仍旧坐在那里,兴致似乎很好。 这大殿是两重门,外面的门已经关上了,纵使大殿已经长久不生火,仍旧温暖了许多,青夏披着楚离的披风,靠在内殿的门柱上,顿时感觉是那般的累。现在终于见到了他,知道他平安无恙,毫无损,一颗心顿时就安宁了下来,铺天盖地的潮水般的疲惫像是层层海浪一样翻涌了上来。她缓缓的坐下,靠着门柱,坐在那为了显示皇家威仪而有意稍高的门坎上。 楚离的身体顿时一震,千百个画面纷扬的闪过脑海之中,彩衣双髻的稚龄孩子,托着腮坐在高高的门坎上,胖胖的小脚一荡一荡的,可爱的望着里面那个正在读书的男孩子,等待他偶尔回过头来,两个男人调皮的做一个鬼脸。 “这些年,你还好吗?” 低沉的声音从前面缓缓响起,青夏靠在门柱上,面色苍白,嘴角却轻轻的一笑,沧海桑田般的感慨,好不好?这么一个简单的问题,她却突然不知道该怎样回答了。 “秦之炎离开之前,曾来了一次南楚。” 青夏闻言顿时一惊,可是她却没有说话,只是眉头渐渐皱了起来,眼神斜挑着看着前面男子的背影。 楚离的声音舒缓,像是溪涧的水,无声的缓缓而流:“他说已经找到了商丘一族的下落,可能要去很久,托我照顾你。” 青夏缓缓的闭上了眼睛,将额头抵在门柱上,紧紧的抿紧嘴角,一行清泪缓缓落下,流过她苍白的脸颊,滑进嘴里。 “我派人探查几年,始终没能得到蛛丝马迹。他是怎样一颗七窍玲珑心,若是不想被人找到,可能真的就找不到吧,你,也不要太过于耗神,顺其自然,也许哪一天,还有再见的机会。” 青夏深吸口气,抬头说道:“谢谢你肯告诉我这些。” “不必,”楚离说道:“事情是我应承下来的,我没做到,本就是不信。” 青夏突然想起齐安的话,想要问,却终于还是没有问出口,外面的风顺着败落的门板和窗棱吹了进来,打在两人的肩上,吹起他们乌黑的丝,青夏抿紧了嘴角,终于说道:“楚离,你终于征服了东齐,我该恭喜你。” 楚离低低一笑,笑声略略苦涩,却未回答。 空气里的气氛是那般的沉默,有无言的尴尬横在两人中间,一直以来,似乎总是这样的,青夏靠在门柱上,望着这一室淡淡的灯火,不知道楚离为何要带她来这里。 第一百六十二章 舌战群儒 晚上的时候,楚离回了未央殿,青夏将侍女们全都遣出去,披上雪白的锦缎斗篷,就出了门。偏西的太学大殿,仍旧是一样的冷清,夜行的鸟儿不时的从上空掠过,翅膀扑扇,集体向着南方而去。青夏提着灯笼,雪白的斗篷上有一圈白色的皮毛,将她整个人裹在里面,尤其显得空灵。 青色的廊柱十分粗壮,青夏在之前遇到楚离的那一处回廊的栏杆下坐了下来,将灯笼吹熄,放在地上月光清冷的洒在她的身上,映衬着她的脸孔竟是那般的苍白。手握着东南行省总督的令牌和任命文书,她的心底仿佛下了一场早春三月的雨,冰闵淅沥,带着难以言语的伤怀。 突然小腹一阵绞痛,她眉头一皱,脸孔顿时白了起来,眉头紧锁,编贝的牙齿紧紧的咬住下唇,苦苦忍着,一言不。 大绝过了半个时辰,痛楚渐渐过去,青夏的额头己经浸出大滴的冷汗,她疲惫的靠在廊柱上,像是经历了一场大战一样的辛苦。青夏嘴角苦涩的轻笑,带着无法掩饰的孤寂和落寞,面色惨白,缓缓的叹息一声。 之炎,如果可以,真想再见一见你,如果你真的己经不在这个世上了,会不会在将来的某一天来接我,带我一同离开?之炎,我好想你,好想去找你,可是我不知道该去哪里找,天下大的可怕,我却小的可怜。直到现在,我才真的明白,原来一个人的力量是那么小,力不从心,真的是那样的痛苦。 苍白的女子缓缓扬起头来,依稀中,仿佛又看到了那个青衫磊落的男子,可是还没等她伸出手去,那人的身影就顿时烟消云散,转而做成那个一身黑袍的孤傲帝王,一双眼睛像是漆黑的大海,深沉暗淡,让人永远也无法窥视里面所包含的东西。 庄青夏,如果你还活着,想必会原谅他的吧。他活的太艰难,从没有一天真正开心过,也许人生中最无忧的一段岁月,就是和你一同玩耍的时候了。那个时候你们还小,不懂得世事的艰难,你气他将你置之不理,恼他将你拱手送人,却不知道以他当时的能力,那己经是能给你的最大的庇护了。 如果自己不能做到,就找一个有能力的人去做。曾经的他是这样想的,后来的秦之炎,也是这样想的。 虽然,他们谁也没有来问问当事人的意思,他们在无能为力的时候固执的认为什么是最好的,却不知道有些时候,那个人未必愿意被刨除在外,共富贵是一种快乐,难道共患难就不是一种经历吗? 夜风吹来,卷起春夏的满头青丝,雪白的长袍显得是那般的飘逸灵秀,像是雪白的飞鸟将欲飞走一样。 这人世,真的太辛苦了,如果有下辈子,哪怕做一棵花花草草,也不要再世为人了,就让她做一株兰草,生在幽谷之中,随风摇拽,无愁无忧。 但愿妾颜如花红,日日为君赏。 而那个时候,谁要来赏,都不关她的事,也不必做出滴血般的抉择了。 楚离,别怪庄青夏狠心,她早就己经失去了选择的机会,她早就己经配不上你,她早就己经没有再接受你恩遇的资格,她也早就己经没有这个神气了。 就让我,再为你做一件事,然后,就可以了无牵挂的去找他了。 那句话,终我一生,都不会有说出口的一天。我会一直记着,蓬莱谷中的那个男子,站在百草丛中,为我披上了一件外衣,就此,温暖了我整整一辈子。 月色凄迷,淡云如雾,女子淡笑,面容温柔,轻启唇角,缓缓说道:“楚离,希望你一切都好,实现心中所想,开心快乐,再无忧愁……” 太学的大殿之中,墨绿长袍的男子静静而立,像是一桩没有生命的石头。 第二日,乾安殿上人满为患,楚皇早朝,百官朝拜。南楚东齐两朝臣子,分左右两列站定,泾渭分明,暗流涌涌。 楚离一身黑色绣金盘龙锦袍,面如冠玉,目似朗星,透着无以伦比的帝王之气,神丰气凝,缓缓坐在王位之上。两排臣子下跪高呼我王万岁,气势传达乾安大殿,整个荣华宫为之震动。 大小事务一应上奏,南方的叛乱骚动,东边的台风水患,中部的干旱蝗灾,沿海的倭寇饶边,事情繁杂不堪。东齐战乱五年,满目疮痍,百废待兴,楚离安坐在王位之上,和群臣商议各种对策,处事稳重,己经隐隐有一代明君的风范。 然而,无论上报的是何种紧急朝政,朝堂上的诸位大臣都有些心不在焉。因为后日,就是楚皇返回戚都的日子,明日较兵之场,并无朝会的机会。是以,东南行省总督的这一项任命,将会在今日于朝堂上揭晓。 无论是一咱跟随楚离打到海市、居功甚伟的南楚朝臣,还是对东齐了如指掌的本朝旧臣,无不眼红的盯住这个肥差。各方党派昨晚密议整晚,无不憋足了劲等待今天的朝会。 商议了半日,终于将大部分事情处理完毕,因为是最后一次朝会,所以楚离延长了时间,并赐座给年老的大臣,还赐了粥。 皇帝赐饭,谁敢不吃,即便是清粥小菜,也好像是极品佳肴一般,吃的干干净净。 吃罢,东齐元老大司马东方礼轻咳一声,满头白的老人眼睛微眯,不动声色,身后的东齐旧臣礼部员外郎于贤、工部督造彭云坤、吏部侍郎鲁肖对视一眼,齐齐上前一步,说道:“臣于贤,彭云坤,鲁肖,有本上奏。” 楚离声音低沉,不露声色的说道:“说。” 于贤大约四十岁上下,身材挺拔,面容清拓,微蓄着一缕长须。他家祖上三代为官,深谙官场之道,是以方能在南楚大军压境之时及时看准风向,跟随有投诚之心的东方礼,从一个从四品的御史台言官一跃爬到正三品的礼部员外郎。只见他穿着一身青色鸟雀官袍,头戴楚冠,俨然一套南楚打扮,声音清朗,大声说道:“启奏陛下,国不可一日无君,家不可一日无主,陛下马上就要启程返回戚都,东南总督一职,实不应再悬空,臣斗胆举荐东方大人。” 鲁肖随即附和道:“东方大人既有投诚之功,又在东南为官多年,对于民风民俗,当地百姓的经济文化有所了解,兼且德高望重,深受百姓爱戴,实在是最佳人选。” “哼!”话音刚落,南楚大臣中登时传来一声冷哼,南楚汝南王楚烈上前一步,说道:“能背叛一次的人,焉知能否背叛两次,先祖早有所言齐人最不可信,想要坐镇东南,简直痴人说梦!” 此言一出,东齐百官顿时大怒,人人涨红了脸,东方礼须皆白,眼神宁静,倒是一副老谋深算的模样,沉声说道:“汝南王此言何意?我等甘愿追随陛下左右,投诚献国,不过是为了城中百姓,为了东南的百年基业,亚是为了自己的荣华富贵?齐皇室不顾天怒人怨,五年来征战不休,搅得四海翻腾,民不聊生,己失了民心。陛下取而代之,是天命所归,大势所趋。我等是百姓的父母官,心中所系乃是东南万民,归顺陛下是顺应民意天意,此心之诚,天地可鉴,日月本表。陛下春秋鼎威、雄才伟略,我等怎能再起异心。况且陛下都己经相信我等,东南大小事务无不委心重任,汝南王这般说话,不是显得气量太过狭窄了吗?” 第一百六十三章 北伐伊始 名义上是早朝,结束的时候却己经是日照西斜,整整过去了一日。既然己经以公开的身份露了面,自然就要事事谨慎,以免露了马脚。做戏需做全套,楚离当朝赐了朝服玉册东南行省总督的令信和调动军队的玉谍,青夏三拜九扣,拜谢皇恩,全了礼数,这事才算是铁板钉钉。 由于夏青此人实在是凭空冒出,除了少数黑衣卫高级士兵,其余无人知晓。楚离不得不钦赐荣华宫外殿大厦宫于青夏,作为她暂时的居住所在。 夏青此人圣眷之隆,一时无两。 朝野动荡,无数的暗涌在私底下暗自滚动着,悄然酝酿着下一轮不知何时会到来的浪潮。 青夏坐在大厦宫的西暖阁里,仍旧是一身儒雅的儒袍,月白色的底子上面绣着细纹的白色袢云图案,熨帖的穿在她的身上,满头青丝松松垮垮的在背后,竟别有一番翩翩佳公子的潇洒。刚刚吃过晚饭,她侧身歪在暖榻上,一边默默的盘算着心事,一边随意的打着一个红色的同心结,这是她掌年的习惯,想事情的时候手上总是要做点什么,以前在现代的时候除了编中国结还可以擦擦枪,现在就只有这一项活动了。 “大人,天色己晚,早点休息吧。” 瑾瑜从外间走了进来,一身上等宫女的淡蓝色宫装,二十五六岁上下,即成熟稳重,又大方得体,她是楚离今天赐给青夏的侍女,曾经是楚离的贴身女婢,和沁玉等人都是同品级的,在南楚戚都,有着大把的亲族家人,家中几代为皇家家妈,忠心上毫无问题,很得楚离的器重,连来东齐都随身带着。青夏猜想,她八成是知道自己的身份的,只是这女子行事得当规矩,并不曾有半点越逾,必是得了楚离的吩咐,青夏也就不多教诲,只是挥了挥手,表示自己还不想睡,继续陷入沉思。 瑾瑜在火盆里加入火炭,熏了些檀香,就退出房间,从外面将门轻轻的掩上。 青夏半闭着眼睛,不用看,手上就灵活的打着结子,十指灵巧,别样的熟练。 除了瑾瑜,楚离还指给了她几个熟悉的黑衣卫小校,另外派了,、东松在她身边随侍,这己经是极大的殊荣,朝堂诸位大臣胆战心惊,纷纷暗自揣测这位横空出世的夏青的身份。只可惜,在楚离的授意下,夏青身份来历家世青白,全都再清楚不过,任他们想破了头,也不会有人想到,这名名叫夏青的得志少年,就是昔日祸国殃民跟着秦宣王一同失踪五年的兰妃庄青夏。 今日虽然看似处处占了上风,可是青夏却知道,真正的危机,还远远没有开始。现在朝野上众大臣之所以臣服于己,不过是因为畏惧南楚的百万大军和楚离的威势,一旦楚离离开海市回到南楚,这些东齐的老臣们就会纷纷的亮出爪牙来对付她这个连脚跟都还没有站稳的外来户。就连南楚的朝臣们,也会因为楚离不重要老臣而心生间隙,对自己阴奉阴违。 除了即将出征、筹划路线的楚皇的,她将会得不到任何的援助,在东齐境内,更加是孤立无援。若是不能以雷霆之势,在政治上压倒他们,在精神上打击他们,在力量上威慑他们,那么,她这个东南行省总督将在完全的名存实亡。 她己经有了大致的方向和办法,现在需要的,只是逐个环节的推敲罢了。 “在想什么呢?”一个醇厚的男声突然响起,惊得榻上的女子猛地抬起头来,手上的同心结登时掉在地上,结子下面的的小玉穗子出啪的一声响,在略显空旷的屋子里很是明显。 男人自行解下背上的披风,扔在一旁,带着深夜的寒气走上前来,捡起地上的同心结,感兴趣的翻看两眼,随即抬起头来,家常般的说道:“很别致,我倒不知道你还有这样的手艺。” 青夏有些窘,连忙站起身来,抚了一下微微有些凌乱的头,难得露出一丝女儿家的娇怯,脸颊微红的说道:“怎么来了也不叫下人通传一下,都当了皇帝,还这么冒冒失失的。” 楚离一笑,也不回话,很自然的在软榻之旁坐下,拿起小几上青夏用过的茶杯,喝了一口说道:“忙着处理南方叛乱的奏折直到现在,累的我眼皮都快睁不开。偏偏东方礼带着一众东齐老臣还在尚书房外候着,孙清诚大哭了三个多时辰,实在是吵得我不胜其扰,就从侧门跑了出来,好在你这里还算清净。” 青夏微微淡笑,将炭火盆端起来,移到他的脚下,灭了檀香炉,点燃了桂枝香,一边点着,一边回头说道:“其实你无需理会他们的,事到如今,东方礼也知道事无回转之余地,之所以这么做,不过是跟你打声招呼,表明他不同意的立场罢了。以免将来我弄出乱子牵连他这个掌权司马。” 刚说完,她就微微皱起眉头,说道:“你真的还打算启用他吗?这老臣处事圆滑,又颇有争胜之心,更难的是他眼光独到并且胆大极大,我怕他将来会坏事。” 楚离深深的吸了口气,嘴角轻扯,沉声说道:“我又何尝不知,只是,暂时还不能动他。东方礼不光在朝堂上地位举足轻重,更有东方世家做后盾,在东南沿海一代堪称土皇帝,财大势大,各行各业都有涉及。若是现在除掉他,一则不免落人口实,说我不信东齐,将来无人再敢投靠于我。二则也要防备和东方家一拍两散,给东南带来损失,东齐内乱五年,百姓需要休养生息,况且我南楚也需要安定,以养城备战,朝廷更需要给天下人一个团结安定的表象,是以……” 青夏静静的留神听着,暗自记在心里,点头说道:“我明白了,你放心,没有十足的把握,我绝对不会向东方家下手的。” 楚离挑眉一笑,他之所以深夜来此,其中这一的原因,就是要向青夏说出这番话,以免她生出乱子,眼下看来,己经达成目的了。突然,楚离眉头一皱,一个箭步走上来,一把拉过青夏的身子,怒声道:“想什么呢?这般不小心!” 听了楚离的话,青夏原本的想法微微动摇,一想刚刚的施行也需要修改,是以一时竟然想的呆住了。眼见楚离眉眼微怒,被他扯到怀里,才回过神来,顿时觉得手上一阵灼热的疼痛,直直看去,己是一大片红肿,两大块红红的烛泪滴在上面,显得十得醒目。 青夏不在乎的一笑,伸手要将蜡油抹掉,说道:“不妨事,我有一个好主意,跟你说说。” 楚离也不搭话,拉着她就坐在软榻上,对外叫道:“瑾瑜,拿烫伤药来。” 不一会的功夫,瑾瑜就小跑着进来,急忙说道:“陛下受伤了吗?伤在哪了?” 楚离不说话,接过烫伤药,倒出少许药膏,就在青夏的手上细细的涂抹了起来。青夏脸颊微微有些红润,转头对瑾瑜说道:“这里没事了,你先下去吧。” 第一百六十三章 北伐伊始2 一会的功夫,一桌子菜香四溢饭菜就被端了上来,前阵子为埃里克斯等人做西餐的材料还有剩,青夏为楚离做了一桌子的海鲜,两人相对而坐,就吃了起来。 瑾瑜多点了四盏宫灯,内室越明亮,青夏笑容浅浅,看着楚离笨拙的使用刀叉,几次都险些笑出声来。 楚离来了脾气,嘭的一下将刀叉扔掉,四下寻找熟悉的筷子,没见着,竟然伸出手去就用手抓了起来。一旁伺候的瑾瑜吓了一跳,连忙跑出去拿筷子。 青夏笑着:“你堂堂一个皇帝,竟然还用手抓东西吃,在下人面前,也不知道避讳。” 楚离不耐烦的说道:“还不是你戏耍我,这刀叉用来杀人还可,怎可用来吃饭,急也急死了。” 青夏掩嘴笑道:“那就是你孤陋寡闻了,西方诸国,都是使用刀叉吃饭的,你这个样子,若是将来扬帆出海,还会被人笑话。” 楚离怫然道:“我为什么要去学别的国家的礼数,只要我南楚够强大,将来万国朝拜,他们都得来学我朝的礼仪和语言,才不需我去顺着他们。” 青夏一愣,楚离见她不说话,问道:“怎么了?” 青夏摇了摇头,说道:“没什么。你说得对,我们若是足够强大,世上再也没有人能欺负我国的百姓,也无人会瞧不起我们,作为一代帝王,应该努力让全天下的人都来学习他们的语言和风俗,这才是一代强国君主的风范。” 楚离眉头微微皱起,疑惑的说道:“你不是来奉承我吧!” 青夏笑道:“是你疑心重,还是我真那么刻薄,偶尔说两句真话别人都不相信?楚离,我忽然想,或许我可以做一些有胆的事,可以帮着华夏的黎明百姓,做一点力所能及的事情。” “怎么说起这个?” 青夏微微一笑,放下刀叉,说道:“你不知道,在我的那个时代,中间有上百年,国家无能,被西洋人和东洋人欺负得抬不起头,死了成千上万的百姓,割地赔款,十分窝囊,以前我总是认为,这些事情跟我又没有关系,人活百年,后事哪能照顾的清楚,可是现在想想,那样或许太自私了。上苍给了我重来一次的机会,未必就毫无意义的,若是真的能够帮着国家富强,也算是一个成就对不对。” 楚离眉头一皱,说道:“怎么,东洋人在你们那里那么厉害吗?” 青夏点头说道:“我也不知道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不过我们那里和现在所处的地方完全一致,大秦以前的历史,也完全相同。但是我们那里的秦二世,是个昏庸无能,荒淫无道的国君,大秦二世灭亡,被一个叫刘邦的人得了天下,名为大汉,其后唐朝明清代代相传,并无此地所说的千年一统,分裂了四国的局面,按照历史来,如今些地应该是我们那里的大明朝,华夏也就是从这里开始衰落的。” “哦?”楚离眉头微蹙,说道:“世间之大,真是无奇不有。但不知你们的大明,因何衰败?” “原因有很多,但是我认为,最大的原因,就是大明自持天朝上国,骄傲自大,海禁施行,闭关锁国,看不到外国的展,等到别人的坚船利炮打开国门的时候,己经悔之己晚了。” 楚离点了点头,说道:“这就是你主张开海禁的原因了吧。” “恩,”青夏点了点头,沉吟道:“这是其一,另外,你要是想要统一大6,就必须开海禁。难道你没有现,大6的商业垄断很严重,各种主要国需物产集中的几国之中,这样,便得战争不能持久,统一更是无从谈起了。只有开了海禁,有海外的补给,还可以在国与国之间建立一杀新的交通线,那么,物品的供应就是大大加强,对于我们实在是有百利而无一害。” 楚离面色阴沉,说道:“我也早就现,似乎暗中隐藏一股力量在潜移默化的控制着当前的局势。你还记得当初的那个大道墨者行会吗?我很怀疑他们。” 青夏一惊,说道:“你知道了?” 楚离淡淡笑道:“大年过去了,怎么可能不知道。” 青夏心中顿时一阵凄苦,转移话题道:“不太可能是他们,他们心心念念想要扶植一个能够统一天下的君主,不会做阻碍你前进的事情,但是他们一定知道是谁,我己经命人在调查,一有消息,我一定通知你。” “不是那么简单的。”楚离苦涩一笑,“当初秦王查探了几年都没有结果,这棵大树,远比我们想的要深许多。” 提到秦之炎,青夏面色登时一白,轻轻咬住下唇,静静不语。 楚离站起身来,说道:“我也该走了,明天一早,我就要回南楚了,你自己多加小心。” 青夏也随着他站起来,说道:“你也一样,战场上刀剑无眼,瞬息万变,燕回诡计狡诈,匈奴残暴,就连秦之翔,也不能轻易相信,你要处理好这团团的关系,好好保重。” 楚离温和的笑着,点点头,刚走了两步,突然回过头来,说道:“青夏,我想问你,若是灭了四川,我真的要向北泰下手,你会希望我赢吗?” 青夏顿时一愣,久久的说不出话来。 楚离苦涩一笑,强打精神说道:“是我强人所难了,北泰毕竟是他守护了半生的地方。”说罢,转身就要离去。 “如果真的有必须分出生死的那一天,我希望你赢。” 刚一转身,女子的声音就从身后坚定的说道。楚离身躯一震,就停下了脚步,面容巨变,却并没有回过头来。 青夏拿起披风,从后面走上前,踮起脚来为楚离披在身上,身臂绕到他的身前,为他系住带子,温柔的呼吸柔柔的喷在他的后颈,气丝如兰,声音轻柔的说道:“不为南楚,也不为大秦,只因我知道,你比秦之翔,更是一个雄才伟略、开疆辟土、能够开辟出一个盛世的明君。你自小在困境中长大,拥有坚定的心智,也拥有体恤百姓的仁慈,只看你重视朝臣,不独断朝纲就可知晓。大6战火缤纷了三百年,也是时候好好的歇一歇了。况且……” 女子声音一滞,默想了会,才继续说道:“况且他早己离开,北泰于我,再无意义,而你,五年大漠相守的情意,我今生无法报答” 楚离的身体牢牢的站在原地,青夏站在他的背后,伸出手去,从后面握住他的手,手掌娇小但却很坚定,沉声说道:“楚离,我希望你赢,也愿意助你赢,所以,你一定要保重自己,好好的回来见我,看我怎样为你平定海疆,为你扫平倭寇,为你将那些东洋西洋人收于麾下,为你所用,将来做你北征大军的虎狼之师。” 第一百六十四章 四海称臣 七月佳桂香,春夏交替之明节,沿海温暖,春光普照,百鸟争鸣间,游人穿梭不绝,姝烨山上,春草萋萋,落英滨汾,好一派湖光山色的自然风光。 新晋崛起的大楚新贵,当朝一品大员夏青大都督白袍磊落,金线莽龙,人品气度高华,站在浮云厅中,谈笑自若,应对如流,博闻强识,举止得体,言行大方,有礼守节。既有世家大族公子的富贵典雅之气,又有白丁布衣的谦恭礼貌,无骄纵,无放荡,无小家之气,更无倨傲之色,端端的风度绝佳,气度雍容。另一旁家中有适龄女子满眼喜爱,家中无女的艳羡不己。 今日的姝烨山春游,果真是艳里带俏,俏里带利,利里有意,意里藏针了。 楚皇离开海市三月,军马己经靠近西川边境,北地战事还没有开始,东齐的湖光山色就己经初现繁华峥嵘。派去捣乱的三千轻骑刚刚启程,青夏就开始了她的流水赴宴,诚如她之前所猜想,东齐的商户才不管什么亲疏远近,只要有钱赚,有利可图,登门拜访之人数不胜数,就像今日这般,一众海市大族家主联名设宴,在这姝烨山颠之上摆下百花珍宴,这宴上也的确是百花绽放,娇媚袭人。各家妙龄少女云鬓高绾,妩媚清丽冷眼娇俏无所不有,真真是春兰秋菊更胜檀场。 遍观天下,楚皇当年废除后宫众妃,独留皇后一座,明言不立国安邦四海升平不言纳妆之说,一举堵上了满朝老臣关于后宫凋零的百万言书。足可见楚皇于美色之前的定力,众大臣凭借初荣提升家族势力的想法登时落空。然而皇天不负有心人,心还没彻底冷却,马上就有一个年纪轻轻,手握滔天大权的东南总督上台,这下一来,整个东齐大族之中,顿时如同沸腾的开水,所有的人各有心思都活络了起来。 试问一个年富体强,人品风流,手握半壁江山财富和兵马的少年权臣,不爱醉酒美人,还会爱休息。 于是乎,在大家不约而同的想当然中,海市帝都开展了一系列轰轰烈烈的美容大赛,众适龄女了缠腰减肥,描眉涂粉,裁剪衣衫,甚至还有为了美白而服食砒霜偏方而险些丧命的案例。大有不到黄河心不死,不嫁总督非女子的顽强决心。 而这位年轻的夏都督,也十分满足大家的想法,终于游荡在各家宴席之上,觥筹交错,举止大方,对于各家想法总会不可言传带来众多女眷的做法也点头默许,这样一来,更是鼓舞了众多世家大族的家主们。 有道是,成家立业,成家立业,夏都督年少权重,若是无个家眷妻妾,成何体统?至于开海禁吗,皇帝都点头了,咱们还有什么好说的。于是,原本归附于东方家的世家大族,纷纷掉头倒戈,将所有的心思都放在家中女子能否踏进总督府的大事上去了。 真可谓是满街遍是胭脂色,梧桐柳绿也沾春,夏家有子炙手热,红透各家女儿心。 “夏都督年纪轻轻,走南闯北,见识广博,真是令人赞赏。”一绯衣少女娇俏的站起身来,眼神明亮,满是爱謩的神色。一帝的白须老人点头含笑,望着自己的女儿,信心满腹的等待着那名天之骄之的回话。 青夏一身月白长袍,素气又不失典雅,配合她洒脱不羁的言行,别添了几天潇洒之气。她眼神在白须老者身上一转,只见这人竟是当日朝堂上反对过自己的翰林编修曹少堂,虽然官职不大,但在言官中却颇有地位,连忙笑容可掬的说道:“曹小姐谬赞了,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曹大人学富五车,向来是在下学习的典范,小姐出身名门,秀外慧中,才是难得。” 此言一出,曹小姐登时面色绯红,满眼桃花,眼梢水波般瞟了一眼那名年轻俊朗的夏都督,一颗心几乎欢喜的掉出来。然而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就在这曹小姐享受着一旁众多女子嫉妒艳羡的目光之时,一只大鸟突然飞过头上,煞风景的排下一堆污物,全部落在了曹小姐的鼻梁上。 曹小姐娇呼一声,用手一抹,眼泪登时就掉了出来,周围大笑轰然而起,一名绿衣少女以后捂面,大笑着说道:“古人常言沉鱼落雁闭月羞花,为形容女子娇美过人,俗物皆醉,曹姐姐这番遭遇,也是得到天宠吧。” 毕竟心上人就在身侧,其他贵族少女并未出言如何过分,只是笑声不断,开心不己。 曹大人愤怒交加,连忙吩咐人带小姐下去清理,转过头来刚想对青夏说话,却见那名夏都督突然弯弓搭箭,对着长空就放射而去。众人只听一鸣响起,那己经飞的很远的大鸟登时从高空中坠落,嘭的一声落到远处饿山上。 四周的少女们顿时夸张的惊呼起来,夸赞之声更是不绝于耳。夏都督潇洒一笑,缓缓说道:“曹小姐不要生气,这样就全了沉鱼落雁之语了。” 一场游春之宴,硬是到了傍晚才结束,青夏面色红润,不胜酒力的在侍卫的护送下和众多世家家主,千金小姐们言辞惜别,一行人就浩浩荡荡的下了山去。 年少多金的男子骑在马上,在众多人的簇拥下缓缓而去,后面跟随的,是数不清世家小姐桃红色的芳影。 乐松傍在青夏身侧,笑着说道:“大人,我今日听坊间传闻,您己经是帝国魅力夫婿的人选,排名犹在陛下之上,真是令人羡慕。” 青夏刚才酒气上涌,吞了一颗醒酒丸,这会己经好些,不理会乐松的打趣,只是说道:“回头记着给曹少堂家的曹小姐送一份礼,恩,她今日被弄脏了衣裳,就送一套湖纱好了。” “得,奴才记住了。”乐松嬉皮笑脸的扮个鬼脸,笑嘻嘻的说道。 青夏被他逗得一笑,啐道:“猴子一样,难怪楚离要将你留给我,偏偏把徐权带走呢。” 普天之下,能这般直呼楚皇姓名的,恐怕也只有眼前这女子一人,乐松自然知道她和楚皇是什么关系,笑着说道:“陛下那是信任我,才将这个天下最重的任务交给我,大人难道不知道,您在大皇心里的分量,可远比几个燕回重要的多吗?” 青夏剜了他一眼,说道:“别耍嘴皮子了,海市大户己经见的差不多,我吩咐你的事,做的怎么样了?” 乐松顿时收敛了笑意,正色道:“琉球、吕宋的使者己经到了次海市的接待馆,属下秘密处理,并无人觉。朝鲜和澎湖等国的使者还在路上,不过大人请放心,我朝要开海禁的消息一传出,各国必会争相往来,无需担心买家不丰。只是日本,现在还有些难办。” “恩,”青夏点了点头,说道:“我听宋杨说了,日本内部现在乱作一团,各将军大名闹的不可开交,天皇形同虚设,穷的叮当响,己经上位七年,还没有钱操办登基大典,正靠着典当宫中物品为生。一个皇帝当到他这个份上,也实在够窝囊的。就按你们说的,想办法去联络那三个有实力的将军大名吧,至于那个皇帝,不谈也罢。” 第一百六十五章 楚皇归来 北风卷地白草折,胡天八月即飞雪。 越往西北走,天气果然越见寒冷,如今己是盛夏时节,东南洞海一带暖意融融,百花争艳,西北山峭之地却是春寒粒峭,晨雾凝霜。 一处避风的山脚下,浩浩荡荡呈回字营盘,排着一眼望不到头的青色帐蓬,隐匿在清晨的薄雾之下,就像是天神降世,撒豆成兵的神迹一般。大气磅礴,只看上一眼,就会感到一阵说不出的杀气迎面袭来。从海市快马加鞭昼夜不息一路奔驰半月,方才赶到西川边境的书信官擦了一把额头的冷汗,在手心里吐了口吐沫,突然大喝一声,抽鞭在战马的马股之上,迅向前奔驰而去。 而此时此刻,中军大帐之外,却石头一般的跪着八十多个南楚大将,人人面色阴沉,又带着一丝怎样也掩藏不住的恐慌,脊背麻,手足冰冷,凝重的气氛回荡在整个大营之中,除了天上的寒鸦偶尔飞过,二十万南楚大军,仿佛是陷入了死寂的黑夜,竟无人出半点声响。 楚离在中军大帐之上,眼神冰冷,冷冷的逼视着眼前的一众将领,突然轻哼一声,语调清淡的说道:“怎么?你们要选择吗?” 声音虽是淡淡的,可是,却有说不出的杀所呼啸而来,季崇明身躯不由得一颤,左右看了一眼,当先叩道:“万万不敢,末将当初只是御马监的一名小吏,陛下知遇之恩,万死难以报答。崇明这一腔热血,一颗头颅,早就做好为大楚开辟疆土而抛却的准备。况且末将贻误战机,犯下大错,理应军法处置,不得容情。诸位将军对我之情,末将铭记于心,但是天子犯法尚与庶民同罪,何况是末将?末将斗胆,请陛下宽恕各位将军,崇明甘愿一力承担。” 楚离目光冰冷,面色阴沉,语气陡然转冷,“你的确该死。” 大帐上的男子冷笑一声:“诸位拼死打开的漏洞,朕的数月心血,就因为你的一个贪功冒进,全部化为乌有,要不是东南总督事先打乱了匈奴人的阵脚,二十万楚军全部会给你这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人陪葬!我楚离何其愚蠢,怎么就会相信你。” “陛下!”大将袁授业突然跪倒在地,朗声说道:“燕回狡诈,莫昭南用兵诡道,季将军被人算计,非战之机,看在他多年跟随陛下出生入死,鞍前马后的情分上,就饶了他这一回吧。” “是啊”李世人附和道:“眼下和西川战况胶晰,正是用人之际,陛下不妨让季将军戴罪立功,将功赎罪。” “请陛下网开一面!”周壁更是干脆,直接叩大声叫道。其余众将见了,纷纷跑在地上,沉声说道:“求陛下网开一面!” 季崇明在军中多年,虽然出身卑微,但是一直谦和待人,是以很得人心。楚离看着黑压压跪在地上的一干人,只是哼了一声,说道:“看来,朕军中的规矩,你们是都忘了。” 一身黑甲面容冷冽的男子突然站起身来,眼神凌厉,目光狠辣,陡然厉声说道:“为将者,一个命令指示,都是成千上万人的性命。我今天若是宽恕了你,那死去的七千武士的血债,由谁来还?” “臣……” “你贪功冒进,不尊军令,仗着自己有点威信,就视士兵的性命于不物。流川河边上如今建了七个座新坟,你若自觉还有脸面存活于世,就去看看他们残破的尸体,去见见他们家中的孤儿寡母,去听听他们老父老母的唤儿哭声!” 季崇明的脸色登时变得惨白,一双眼睛也失去了神彩。他中了西川昭南少将的计,带着七千人提前动进攻,致使大军不能合围,自己也被包抄,不便给了西川北地的联军以逃生的机会,更丢掉了七千精兵的性命,能活着逃回来的,不过百之一二。想到这里,他也万念俱灰,颓然跪在地上,说道:“末将听凭陛下落。” “陛下!西川狡诈,用兵其奸似鬼,见缝插针,非战之罪啊!”袁授业突然大叫一声,眼神向站在楚离身旁的徐权看去,不断的使着眼色。 楚离冷冷说道:“我们若是铁板一块,他们又何来缝隙可插,心中有鬼,方能被人有机可乘,自作自受,怨得别人?来人啊,把季崇明拖下去,就地……” “陛下!”危急关头,徐权突然大喝一声,打断了楚离的说话,楚离面色怒气一闪即逝,不悦的向他望去,沉声说道:“你最好有别的话说。” 徐权哪里有什么话说,不过是想救季崇明一命罢了。此刻急病乱投医,眼光一扫,登时看到了大帐外面一骑快马奔来,瞧那服饰,竟是东南行省总督府的样子,徐权心思一转,如同捡到了救命的稻草,朗声说道:“陛下,东南行省有信来报,陛下要不要先过目,也许有重要军情。” 楚离眉梢一挑:“东南行省?” “报!东南行省大都督夏青,有本上奏!” 书信官绵长的声音登时响起,楚离眉头轻蹙,过了许久,终于说道:“拿进来。” 不长的信,只有薄薄的两张纸,按当时的风气,这两页纸还不够歌功颂德奉承君王的前奏,但是,就这么短短的两张纸,楚皇却足足看了大半个时辰,下面的众将跪的膝盖麻,季崇明更是心中忐忑,世上最残忍之事莫过于活活等死,伸头缩脖反正都是一刀,那倒不如来个痛快。 徐权倒是抱着一线生机,目不转睛的注视着楚离的表情,然而,只见他们的大皇面沉如水,双眉紧锁,竟是从头到尾都没有半点异样的表情流露。徐权一颗心渐渐的冷了下去,看来天意如此,他也无力回天了。 唰的一声,只见南楚大皇一身漆黑软甲,墨素冠,将信折了起来,随手收起,眼神在众将身上一扫,目光登时就寒冷了起来。 楚离治军之严,当世堪称,徐权抱着拖得一时是一时的想法,连忙问道:“陛下,可是东南海禁有消息了吗?” 楚离目光在他脸上冷冷扫过,好像看穿了他的心事一样淡淡一哼,随即转过头来,继续方才的话说道:“来人,将季崇明拉下去,军法处置!” 众将登时一愣,就连季崇明也是惊在当场。 大皇说什么?他说的是军法处置,不是就地正法,虽然不过是换了个词,但是这里面包含的深意,却是相去甚远了。 徐权顿时精神大振,连忙趁热打铁的说道:“陛下,不知,依照哪条军法?” 楚离不耐的瞪了他一眼,说道:“好大喜功,审敌不明,这,也要朕来教你吗?” 徐权的一颗心顿时放回了肚子里,不是贻误战机贪功冒进致合大军溃败士兵惨死,而是好大喜功审敌不明,那就不是死罪了,登时大声叫道:“回禀陛下,好大喜功,审敌不明,依法当杖责五十!” 第一百六十六章 海市斗富 楚离一身墨绿锦袍,轻摇折扇,少了几分帝王的压迫雍容,倒多了点清爽的风流潇洒。他右手半握着拳,放在嘴边轻笑一声,走上前来,说道:“西北战事不紧,燕回龟缩不出,朕先走一步,大军随后会6续撤离。” 青夏眉梢一挑,说道:“战事这样草草了结,恐怕于军心不利,你不回盛都坐镇,却跑来海市,不怕出事吗?” 乐松等人顿时打开书房的门,楚离面色微微有些尴尬,清咳一声,说道:“无妨,大军回撤还有半个多月的时间,到时候朕可以随军一同返回盛都。” “这么说,你此次来是秘密私往,外人并不知晓了?” 楚离点头道:“正是。” “你们都听到了,”青夏转过头去,对着乐松宋杨等人沉声说道:“马上调黑衣卫严密看守都督府,再也不能像今日这般让人随意进出。就说昨夜府中有贼人偷窃,调总城兵马司的外三营军队守在外面,里面的侍婢下人通通放出去,只留我们自己的人,经常出府的下人也要严密盘查,厨房那里派人盯着,不要出了岔子。对了,马上去西城门,销毁进城记录,一点蛛丝马迹都不要留下。” 楚离笑道:“青夏,不至于这样吧,我一路行踪隐秘,营中还有徐权统筹,不会有事。” 青夏摇头道:“小心驶得万年船,如今楚军在外,海市齐楚兵将三一比例,你在外还可以牵制他们,一旦你来此的消息被传出去,我们怎能保证有人会不起异心?你忘了,齐安还没有抓住,他这个人心机深沉,不得不防。” 楚离点头轻笑,说道:“那随你吧,乐松,你准备一下,朕乏了,要先睡上一觉。” “是,属下这就去准备。” 青夏见乐松急忙的跑了去,连忙跟在后面叫道:“你等等,我和你一起去。”说着,就追上前去和他并肩,边走边说道:“房间就安排在东侧间,这里离书房近,很少有人走动,安排瑾瑜伺候,其他人不得接近,叫厨房做一桌清淡的小菜,不要张扬,收起你那满脸的喜色,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要成亲,这么压不住事……” 楚离站在八月刺眼的阳光底下,一身锦绣长袍,越显得俊朗出尘,看着青夏絮絮叨叨和乐松走远了的背影,他突然觉得多日以来的奔波顿时不翼而飞,似乎直到此刻,西北的刺骨寒风才从他的体内逸散,真真的感觉到了东南沿海的温暖春光。 “还是东南的风水好啊!”楚离突然没头没脑的对着一旁的宋杨说道。 宋杨是青夏一手提拔起来的人,为人稳重,心思细密,可是此刻听到楚离的话仍旧一愣,连忙沉声说道:“是,八月桂枝,十月荷塘,最是风景秀丽宜人。” 楚离看了他一眼,突然哈哈一笑,转身就走入了书房之中。 正午时分,淡马锡的使者突然有急事,派人火急火燎的来找青夏,青夏还没来得及和楚离打声招呼,就急忙出门。到了外宾馆,原来不过是一些文件上的通商小事,这位淡马锡的华人使者很是狡猾,精通中国为人处世之道,他们商贸立国,深知华夏开海禁对他们的巨大影响,是以对青夏十分礼遇,总是想方设法的和青夏亲近。一顿饭吃下来,竟然天色已晚,青夏顾念着楚离还在府中,诸多大小事情需要安排,就婉拒了淡马锡的使者同游青楼的邀请,快马加鞭的赶回府中。 一路直奔东侧间,经过书房突见里面灯火通明,青夏一愣,伸手推开房门,就见楚离一身白色轻衫,独自埋在她往日的书案上,听到声音抬起头来,对她淡淡一笑,说道:“你回来了。” 一瞬间,青夏甚至有了一丝的错觉,她微微的愣住,过了好一阵子,才皱着眉说道:“外面为什么没有侍卫守着?你身为南楚帝君,身处虎狼之穴,怎么能这么大意?” 楚离不以为然的说道:“青都督出门陪人喝花酒,府中除了下人就是侍婢,一个书房却搞那么多人守着,不是明显告诉别人这里有问题吗?” 青夏话音一滞,想了想不服气的说道:“那也该设几个暗哨,怎么可以这样随便,我去找乐松那小子算账。” 说罢转身就要出门,就听楚离说道:“算了,明天再说吧。刚才东方礼的孙女又来了,守着大门要等你回来,乐松好说歹说才把她送回去,现在还没回来。” 提到这个东方玉儿,青夏一个头顿时两个大,之前喝了不少酒,酒气上涌加上心绪烦乱,一张脸孔顿时红了起来。她拉过一只椅子坐在上面,秀眉紧锁,握紧了拳头,很认真的说道:“我要想个办法把东方礼的家眷支出海市,他这个孙女,实在叫人吃不消,我情愿上战场,也不愿意面对一个成天对我抛媚眼的女人。” 楚离正在喝茶,闻言差点将一口茶喷出来,眼神在青夏一身官袍上打了个转,见她烦恼的用手揪领子顺气,不由得放下手中的文件,靠在椅背上,不无调侃的说道:“你穿上这身衣服,也的确是俊秀潇洒,难怪海市往前少女要对你倾心。用不用朕慈悲,为你指一门好亲事?” 青夏斜着眼睛没好气的看了他一眼,站起身来走到他身边,狠狠的推在他的肩膀上,说道:“起来,别占着我的地方,我还有正事要做,没工夫跟你扯皮。” 楚离巍然不动,说道:“算了,我睡了一下午,要做的事情就交给我来做,你先去睡吧。” 青夏略略一扬眉,说道:“你会?” 楚离一怒,眉头紧紧皱起,看着青夏俊秀的脸孔,说道:“你瞧不起我?” 青夏摇了摇头,笑道:“不敢,能者多劳,那你继续吧,我不打扰了。”说罢,就退出了房门。 不一会,就听到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响起,青夏的声音轻轻的吩咐道:“都打起精神,眼睛睁大点。” 楚离嘴角牵起淡淡一笑,低头处理案上的文件,面庞竟是少见的柔和。 青夏向来浅眠,半夜的时候屋外一声猫叫登时将她惊醒,睁开眼睛,只见屋外竟淅淅沥沥的下起了小雨,雨丝飘荡,打在屋外种植的几株芭蕉上,有清新的香气回荡在空气之中。 东南的天气总是这样,夜里多雨,也会有些凉意,开着窗户睡觉很容易生病。瑾瑜前阵子就大病了一场,直到现在也没有好利索,这都督府内院人少,伺候的人也不便深夜走动,竟就这样敞着窗户无人问津。 青夏披上一件月白轻衫,穿上室内的绣鞋,走到窗子前,深深的吸了口气,所有的困意不翼而飞。突然想起楚离的东侧间更是偏僻,连上夜的下人都不敢经过,就关上窗子,打开房门走出去。 第一百六十七章 五谷丰登 彩灯高燃,火树银花。东南大户宣华世家的家主别出心裁,和宋氏宋华轩少爷交相呼应,聘请东南三百名世家才子,一同在那三十里“青云直上”上挥毫作画。 上品的朱丹徽墨、豆蔻金粉,有细若丝蕊的细小狼毫,更有两人方能使得的五尺金笔,接到两旁人声鼎沸,巨鼎明香,更有身穿丝绸彩袖的少女手端玉杯,不时的为作画的少年俊杰们献上美酒。三十里的锦绣青缎之上,俊朗才子们活跃其上,饮酒题诗,挥毫泼墨,姿态潇洒不羁,风流放荡,尽显盛世奢华之气度。 青夏不免看的有些目瞪口呆,这宣华世家出手,果然非同凡响。不同于之前的醉鲤撇金,档次上更上一步,倒别添了几分难得的书卷意境。 宣华世家的大名,青夏已不是次听见了。八年前,宣华世家还不过是东齐的一户小族,家中人丁不满百,只能算是一方富庶。谁知,那一任的家主却买下了一个姿容无双的女子,引得当时还是西川右边军都尉的燕回心痒难耐,冒天下之大不韪的潜入宣府,男扮女装两月,最后在东齐举国之力的追杀下带着那名舞姬和宣家家主的两名小妾私奔回西川,就此,成就了大6的风流浪荡子之名,也让东齐宣华名声大噪。 眼见这宣华世家就有如此大的规模,青夏不由得也开始对那所谓的海城三彩有所期待了。这时,忽听耳旁有人冷冷一哼,声音很是冷冽,带着淡淡的怒气和不屑。青夏抬起头来,只见楚离一身湖色长袍,墨拢于身后,剑目星目,身材挺拔,一张脸孔看不出喜怒,只是那双眼睛却漆黑一片,微微半眯着看向场中,隐隐有丝丝凌厉的锋芒闪动。 青夏微微叹了口气,先不说这东南刚刚亡国,东齐皇室灰飞烟灭,齐军大败于楚。就说前阵子沿海多个郡县遭受台风袭扰,粮食大涝,百姓流离失所死伤无数。然而这些世家大族却仍旧是穷奢极欲、歌舞升平,将财富用在不该用的地方,东齐皇室纵容这些人在眼前胡闹了这么多年,也难怪他们会这般轻易的亡国。白白占据了大好江山却不知利用,终于游戏嬉戏,怎会有不败落之理?如今这些人成了楚离的子民,他们的日子,也不会太好过了吧。想到这里,不由的淡淡的摇了摇头。 “夜里灯火昏暗,夏轻侯老爷献蜡三百根,以作引火之薪。 高台上突然一声呼喝,所有的百姓不免微嘲一声。以蜡为薪已经被东齐斗富的商人们用过多少代了,既无新意,也并不耗费多少,夏轻侯老爷是东齐三大财阀之一,此次出手,也实在是小气了些。 就在这时,忽听身后一阵齐刷刷的惊呼,青夏和楚离挤在人群之中,顿时回过头去。只见偌大的闹市之上,竟赫然有八只身躯庞大的海龟声势浩大的缓缓爬来,每一只海龟的背上均坐有一名男子,或老迈或年轻,一色青衣小褂,似是驯兽之人,龟背上驮着高耸的蜡烛,每一根竟都有两层楼高,足足有七八米,烛火摇曳,光芒闪动,气势惊人。 今晚的惊悚委实太多,青夏看着那八只象龟,也不得不感叹东南沿海大族的阔绰。此龟在现代已经濒临灭绝,当初在非洲原始丛林的一个部落里她曾有幸见过一次,此龟又名象龟,和印度等地的象龟虽是同宗,但却并不是一个品种。此龟寿命的确可达千年,身躯庞大者可以形如现代的卡车,并且,它们还可以让自己行进长达数年的睡眠,不吃不动,呼吸都时断时续,心脏可跳可停,身体的所有机能都暂时停止,包括疾病的蔓延和生命的衰老。 军情11处的上校黄敏悦曾是她的闺中密友,两人在军校学习时曾是同一个班级的同学,后来青夏被行动Q处调走,黄敏悦也被11处抽调,各自展方向不同,但是感情一直很好。两人同属国家机密组织,有些话,黄敏悦也就多少透漏给她了一点。 非洲的一处部落里拥有象龟的消息当年在各国掀起了一阵不小的风浪,各国表面上不声张,私底下却派出了精锐的间谍和特工前往,想要将那个浑身是秘密的大龟据为己有。青夏和八个战友一起出生入死,三个多月最后只抢夺了巨龟的一些毛和粪便,虽然战绩如此可怜,但是也足以让其他国家的特工为之侧目,为了护送这等天下之最为珍贵的粪便回国,着实费了一把劲。至于后来11处对于长生不老的研究到了什么程度,她就不得而知了。 没想到今日在这里竟然又能见到这珍贵的大龟,还一次就有八只,实在是让当年那一拿粪便当做是宝的青夏头脑晕眩。然后,这股激动劲还没过去,夏轻侯的三百根蜡烛就被人摆上了长街的两侧,青夏注目过去,只见那三百根蜡烛竟然全部都是蜡人,仿造人形造好,有身材姣好的女子,有俊逸潇洒的书生,又白须鹤的夫子,有顽皮嬉笑的孩童。各个都穿着绫罗绸缎,或手拿书卷,或提壶饮酒,或青扇遮面,一个个惟妙惟肖,恍若真人。 百姓们一个个都看呆了眼,突然只听夏府家丁一声令下,长街两旁的下人们齐齐引火于蜡人之上。刹那间,心疼声,惋惜声不绝于耳。只见三百座蜡人齐齐呼啦一声高燃,广场中央八只象龟镇守。长街更加灯火通明,喝彩声不断。 高台之上的中年男子笑道:“朱夫子给夏老爷这一出添了一个名目,就叫万民柴。” 青夏一听,撇嘴一笑,半仰着头对楚离说道:“万民柴火焰高,他们这是在卖朝廷脸面呢。” 楚离高深莫测的一笑,也不说话。这时,突然身旁几名男子大喝一声,一把就推在青夏身上,挤上前来。青夏一时不防,竟被他们推得一个踉跄,楚离眉头顿时皱紧,手疾眼快一把将青夏拦在怀里,转过头,怒目而视。乐松宋扬等人见主子被人推攘,那还了得,纷纷上前横在青夏楚离两人身前,眼睛通红,一副要找人打架的模样。 “这位公子,实在不好意思,我的家丁不懂规矩,冒犯了。”清俊的声音突然响起,青夏扭头看去,只见却是一名紫衣华服的男子,长相颇为俊秀,只是口中虽然道着歉,那表情语气可没一点道歉的意思。楚离见了更怒,双眼一眯,眉梢一挑,就要上前。 青夏一把拉住他,转头说道:“不妨事,这位公子请便。” 那人嘲笑的看了楚离一眼,转身就带着下人大摇大摆的走上前去。 楚离双目阴沉,一双眼睛几乎能喷出火来,青夏却是忍俊不禁,踮起脚来趴在他的耳边说道:“我说皇帝陛下,你难不成要在这里和这些凡夫俗子动手打上一架?我倒是乐见其成,若是你打一架后被抓到五成兵马司去,行踪暴露,我也不用跟着你万里迢迢的去北地草原受苦了。” 楚离听了转过头来,眉梢一挑,淡淡的哼道:“你想得美。” 第一百六十八章 少凰公子 “那,那这样就算大功告成了,你去照照镜子,看看还能不能认出你自己。” 楚离转过头来,只见镜子里的脸孔竟然完全变了模样,肤色偏白,眼形狭长,就连脸部的轮廓都大不相同。他不由得觉得有些惊奇,刚想伸出手来摸一摸,却啪的一声被打了下去。 青夏皱眉说道:“别乱动,还没干呢,再等等。” 乐松瑾瑜等人都在一旁看着,惊讶得合不拢嘴,瑾瑜赞叹地说道:“这个,就是传说中的易容术吧。” 青夏回头笑道:“你们这里的易容术能不能有这么高的手段,我不知道。可是我这个,却是我曾经的老板遍请全世界的化妆高手研究几年才明出来的,这里的材料不够,很多东西只能用铅粉等物充数,不然,不但可以改变相貌,就算男扮女装,或者是复制出什么人的相貌冒充,也不会被现。” 说到这里,突然转过头去,对楚离说道:“铅粉毕竟有害,我虽然已在里面上了两层粉底做隔离,但是时间还是尽量控制,顶多三个时辰就要洗掉。哎,我真不明白,东南大户的宴会我已经去过几十次了,这次也什么大不了的。你非要跟着去干什么,惹得我们紧张兮兮的,万一露出什么马脚可怎么好?” 楚离冷哼一声,别扭地转过头去,也不说话。心里却在不自在地轻哼,没什么大不了的?这一次,可是那个天子管家的家宴。 一切准备停当,门外就有下人来通传,说是金少凰金公子已经派人来迎接,正在门口候着。 青夏站起身来,一身紫金长袍蟒袍显得别样的华贵,她刚要出门,忽见楚离一拂衣袖,竟然理所应当地一马当先走在前面。 “嗯哼!”青夏突然轻咳一声,众人疑惑地转过头来,齐齐看着青夏。青夏对着楚离勾了勾手指,以男声沉声说道:“吴大公子,你到底有没有为人幕僚的概念,主子还没有走,你就跑到前面去了,我到底是你的上司,还是你的跟班?” 楚离闻言面色一滞,就见青夏大摇大摆地走到自己的前面,姿态潇洒,得意洋洋。南楚大皇脸皮烫,若不是有铅粉掩盖,想必已是通红一片,满腔怒火无处泄。 乐松等人哪里敢像青夏一般地在皇帝前面行走,一个个跟在楚离的后面,没一个敢和他并肩而行。 然而,还没走出大门,夏大都督却突然脸色一变,掉头就要往回走。身后的众人一愣,正要开口询问,忽听一个清脆的声音突然高声叫道:“夏大人,玉儿等你好长时间啦。” 只见东方玉儿上身穿着一件淡绿绣彩彩蝶的对襟开领珍珠衫,下着嫩紫百褶长裙,一双流彩绣鞋,梳着别致的少女云髻,斜斜的垂着一只淡绿色珠钗,粉面桃腮,明眸皓齿,充满了少女的明艳与娇俏,从一辆华丽的马车上跳下来,几步跑上前来,一把拉住青夏的衣袖,笑着说道:“昨天下午我来找大人一起去看斗富大会,谁知道你已经先走了,我找了你半个晚上,可惜人太多,一直没有找到你。” 青夏的脸色顿时有几分尴尬,苦笑着对东方玉儿说道:“东方小姐,下官马上就要去金公子的宅邸赴宴,你看,有事咱们还是以后再说吧。” 东方玉儿一笑,说道:“我知道啊,我就是特意在这里等着你的,少凰哥哥家的宴席,玉儿也有份参加呢。” 身后顿时传来乐松等人的偷笑,楚离眼眸精光一闪,上前说道:“既然这么巧,那东方小姐就和我们一起上路吧,大人,车马已经准备好了,走吧。” 东方玉儿顿时大喜,笑眯眯地说道:“这位大哥人可真好,不像他们,都不话我进去呢。” 青夏转过头来,狠狠地瞪了楚离一眼,随即对东方玉儿说道:“玉儿,你还是自己走吧,我习惯了骑马……” 话还没有说完,东方玉儿就抢先说道:“玉儿也喜欢骑马,玉儿陪着大人一同骑马去。” 楚离一使眼色,身后的乐松顿时颠颠地跑上前来,拉过一只白马说道:“玉儿小姐请上马。” 都督出游,那是何等的大事,一路走来,海市百姓无不翘观望。夏青都督年少英俊,手握大权,堪称年少有为之青年俊杰,东方玉儿出身名门望族,娇美俊俏,两人走在一起,真是一对璧人。 路过品轩斋,东方玉儿突然说要进去取一件东西,要青夏等人在外面等着她。青夏无奈,只得驻马在外,等着这位千金小姐出来。 楚离骑在马上,走在两人身后,嘴角笑容淡淡,一幅小人得志的得意嘴脸。青夏回过头去,白了他一眼,见对方毫无反应,只能在心中暗暗赌气。 这时,忽听街角一阵喧闹,向着品轩斋的方向而来。青夏抬头望去,只见却是一名嫩黄色裙装的少女,在街头拼命地奔跑,在她的身后,一众玄衣大汉紧追其后,一名紫袍男子高居在高头大马上,突然扬起鞭子,对着女子的后背就是唰的一鞭,女子一个踉呛就趴在地上,衣衫碎裂,血痕蜿蜒可怖。紫袍男子邪笑一声,说道:“还想往哪里跑?” 女子蓦然扬起头来,一张俏丽的脸蛋上苍白一片,眼眶通红,却仍旧忍耐着不让眼泪掉下来,怒声说道:“你杀了我吧。” 紫袍男子居高临下地冷哼一声,一手轻轻地甩着鞭子,一边说道:“杀了你,我可舍不得,五百两银子买来的,哪能说杀就杀了。” 女子紧咬下唇,突然踉跄地站起身来,悲声说道:“我宁愿死也不会去的。” 男子邪笑一声,说道:“那就由不得你了。”说罢,对着身旁的下人说道:“把她绑起来带回去。” “放开我。”黄衫女子激烈地挣扎着,可是哪里是这群人的对手,几下就被人制住,一名大汉拿出一条绳子,就要往女子的头上套去,撕扯间,无一人敢上前置喙一句。 青夏眉梢一挑,只见那紫衣男子正是昨晚水母节上撞了自己之后和楚离犯了口角的男人,心下暗叫一声不好。果然还没待她出手阻止,身后的男子突然驱马上前,剑眉玉面,沉声说道:“光天化日之下,阁下这般强抢民女,是不是也太张狂了点?” 那紫袍男子转头一看,自然不会再认得楚离这张易容的脸孔,冷哼一声说道:“我的事,你也敢管,活得不耐烦了?” 话音刚落,一名大汉狞笑一声,说道:“小白脸也想充英雄好汉,金爷,让小的教训他。”说罢,一个箭步就冲上前来。 楚离冷冷一笑,听声变位知道对方铁拳打来,嗖和单手撑在马鞍上,整个身体旋风撑起,一脚嘭的一声重重地踢在大汉的胸膛上。只听咔嚓一声脆响,那人就已哀嚎一声倒在地上,想来胸骨已经折断碎裂了。 第一百六十九章 情深几许 金府夜宴之后,已是深夜,谢绝了金家的留客,青夏一行回到了都督府。好说歹说摆脱了东方玉儿的纠缠,青夏回到房里,换下身上满是酒气的衣服,穿着一身清淡素雅的淡蓝色长袍,就向楚离的房间走去。今日的一切,看似轻描淡写,但是获利不可谓不丰,一举削去金家十分之**的利润,这一点,就连青夏事先都没有想到。有了金家的财力,对于整个全盘部署都将大有裨益,一些细节也需要修改,离出只剩下不到二日,他们需要在这两日间安排好一切,并选好得力的人手驻守东南。 刚走了没两步,就撞见瑾瑜端着一盆热水急急忙忙的走在回廊上,青夏出声叫她,却吓得瑾瑜一惊,回过头来时,脸色都已经苍白。青夏见了笑道:“干什么?见了鬼了?” 瑾瑜连忙摇头笑道:“这么晚了,大人还不休息吗?” 青夏说道:“有点事,要和你们主子商量。”一边说着,一边向楚离的房间走去。 瑾瑜见状,连忙伸出手来拉住青夏的衣袖,陪笑着说道:“已经很晚了,陛下已经睡下了,大人有什么事还是明天再说吧。” “睡下了?”青夏音调顿时有些微扬,转过头来皱着眉头向瑾瑜看来,沉声说道:“那你这盆水是打给谁的?” 瑾瑜面色有些尴尬,但还是强颜一笑,说道:“奴婢是打给自个的。” “是吗?”青夏说道:“你的房间不在这边,既然是打给你自己的,何必往这边走?” “大人……” 青夏淡淡看了她一眼,转身就继续往前走。 “大人,你何必呢?”瑾瑜的声音突然在背后响起,声音里带着淡淡的无奈,让青夏的脚步顿时一滞。“大人,奴婢知道你是不同的,但是,也仅仅是不同而已,陛下他,毕竟是皇帝啊!” 青夏深深的吸了口气,随即越的挺直了背脊,向着楚离的房间走去。 刚刚走到门口,女子的声音就缓缓的传了起来,青夏的脚步不由得一顿,只听女子悲戚着说道:“芊茹自知身份低微,败柳之姿,难侍君子,没资格在公子跟前服侍报恩,明日就会自行离去,终生供奉公子长生灵位,以报公子再生之恩。” 男人沉吟了半晌,终于沉声说道:“你放心,我会给你一笔钱财,保你后半生无忧。” 女子苦涩一笑,道:“我已经受了公子的大恩,怎能再觍颜接受公子的财物。” “你一个弱女子,手不能提肩不能挑,身无分文,最后还不是落一个和之前一样的结果?你又何必固执?” 女子突然低低一笑,说道:“看来公子是误会了,芊茹并不是怕沦入风尘,被人玩弄,实际上在进入海礼部之前,我就是靠卖笑为生。我不怕做妓女,我怕的只是怕离开海市,远赴异乡。我的父母前年被恶霸在街头活活打死,只剩下一个还在读书的弟弟,我在这里,虽然他厌恶我瞧不起我,但是最起码我可以给他钱供他读书,不会让他饿死,若是我走了,他一个文弱书生,又该如何为生?公子的好意芊茹心领了,大恩大德,永记于心。” 女子跪在地上,说完,就挣扎着想要站起身来,谁知略略一动,登时牵扯背上的伤口,低声的痛呼一声。楚离眉头一皱,沉声说道:“你受了伤,我找人来给你看看。” 女子摇了摇头,说道:“皮外伤罢了,无需公子操心,芊茹告退。” 说罢就退出了房门,楚离哎了一声,就追了出来,谁知刚一出门,就看到青夏站在门口,神色顿时尴尬了起来。 “你,这么晚了,有事吗?” 青夏面容沉静,看不出有什么异样的情绪,只是沉声说道:“有一些通商细节和出兵的方略要同你商量。” 楚离神情间有些恍惚,但很快就收敛了神色,默想了想正色说道:“你今天也累了,有什么事还是明天再说吧,你先去休息吧。” 夜晚的风像是冰凉的水,一层一层的浇在青夏的心上,她站在竹影疏落的回廊上,冰凉如水的月光淡淡的洒在她的身上,像是笼上了一层透明的薄纱,渐渐的将她的呼吸勒紧。青夏缓缓的点了点头,说道:“哦,既然这样,你先忙吧,我先回去了。” 青夏转过身去,步子似乎也比来时的沉重了些,一身蓝色的长袍穿在她的身上,显得是那般的消瘦和单薄。楚离眉头突然皱紧,两步上前就抓住了她的手,拦在前面,眉色间微微有些难掩的心疼,声音低沉的说道:“青夏……” 青夏抬起头来,微微扬声:“怎么了?” 楚离双眼漆黑,有暗暗涌起的光在里面凝聚,夜风撩起他乌黑的墨,纷纷扬扬的打在青夏苍白的脸上,终于,还是摇了摇头,说道:“早点睡。” 指尖瞬间变得冰凉,里面的血脉都是那般的寒冷,青夏木然的点了点头,苦涩一笑,说道:“你也是。” 两侧的花树淡淡的播撒着浓郁的花香,一排青翠欲滴的竹子在空气里散着新鲜的味道,和着远处湖泊里偶尔露出头的锦鲤,一同装点出一幅夜色下最静谧的画卷。女子的背影渐渐消失在长廊的尽头,一个转折,就不见了踪影。楚离一直站在原地望着她,直到再也看不到她的影子。 青夏站在假山的台阶上,北极冰冷的靠在山石上,这八月的晚上突然间也显得那般的清冷。天边的月亮清凉一弯,今天是八月十三,再有两天,就是八月十五了。青夏想起去年的这个时候,自己还在敦煌,在一处干净的客栈里,竟然还吃到了月饼,现在想想,那所谓的客栈老板小二,都是楚离安排好的人吧。 他倾尽全力来满足自己的那一个不切实际的梦想,万里迢迢的守护着自己这个早就该死去的灵魂,以他帝王至尊能做到这一点已是遍寻尘世无人能及,自己还能奢求什么呢?况且,又哪里还有奢求的资格?青夏微微扬起头来,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都督府的东北一侧,有急促的脚步声响起,宫灯一盏一盏的点亮,即便不回头,青夏也知道是谁深夜来访。只是,她却不愿意去看,也不愿意去想,只是青衫墨,缓缓的走进那一片黑暗之中。 东北方,是原大厦宫太医署办公的地方,至今,大厦宫虽然已经改名为都督府,但是太医署仍旧有官员在这里驻留,名义上是青夏的私人医生,其实不过是一个名目罢了。青夏女扮男装,怎可随意召见太医,是以入住几个月,太医署也一直是名存实亡,没想到,竟然也有派上用场的一天。 青夏掩住房门,书案上密密麻麻摆放着堆积如山的卷宗,一盏昏暗的青灯静静的燃着,偶尔爆出一丝火花,被上面的香颌拢住,有着好闻的百合香气。 第一百七十章 指点江山 黄彪带着一千名东南将士,手持强弩,埋伏在河道上游的一处密林里,双眼如眼如锐利的苍鹰一般紧紧的盯着在朦胧的天色里,渐渐靠向己方驻扎营地的匈奴人,手心里满满的都是汗水。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远处的营地已经升起了袅袅青烟,一千多道烟雾坚直而上,一看就是全军在一起搭灶煮饭,十多人一组,正好是一万五千人的大军。匈奴人很是谨慎,前方的探马斥候观望了许久,终于回身骑上包了马蹄的战马,悄无声息的迅离去。 半晌之后,天色越阴暗,草原风雨来势凶猛,只是短暂一瞬,就有浓云渐渐密布而上。 一队将近两千人的匈奴骑兵,从下游一个密林里驶出,显然已经埋伏许久,同时,河对岸也有大批彪悍的敌军。这些人并没有骑马,而是人人在下方躬身悄悄的行走,嘴里叼着狼刀,腰间缠着钩锁,一手牵马,一手轻轻的松开挡在身前的一人高的青草。受了训练的战马都十分配合,竟然没有一匹出声响。 任是黄彪胆大包天,看到这漫山遍野如蝗虫一般偷袭上来的匈奴人,也不由得嘴里有些干。他本是东齐海盗,后来清海令颁布,被迫上山落草,东齐内战之后,他也揭竿而起,成了草头王,直到后来被南楚招安,才算是吃上了皇粮。他自不怕神鬼不惧,可是今日若是被这群比他们山贼还要彪悍许多的匈奴人偷袭,那么他身后这一千人没有几个能活下来的。 想到这里,不由得感觉冷汗津津,脊背凉,对那个面团粉嫩的小都督,也越的敬佩了起来。 这时,下游的骑兵已经靠近,突然一声鸟雀般的呼啸响起,所有的匈奴骑兵全都翻身下马,也学着河对岸的匈奴人躬身行,寂静无声。而此时,河对岸的匈奴骑兵已经开始渡河。 草原上的河大多不深,这一条逊河已经算是大河,在九月这样季节里,也不过才略略到腰部,偶有身材高大的匈奴人,堪堪只没到大腿。 黄彪的喉咙干,握着强弩的手心却几乎要滴下水来,已经有一半的匈奴渡过河,另一半正在水中,岸上的匈奴和下游上的匈奴骑兵汇集在一处,正在等待河里的同伴,这个时候,是最松懈的一刻,过一阵子,他们就要对着自己的大营出进攻了。 黄彪此刻简直是度秒如年,就在他几乎控制不住胸腔里疯狂跳动的心脏的时候,突然只听一声口哨声尖锐响起,黄彪精神大振,打了个手势,身后的两千名弓箭手登时由密林处出嗖嗖的强弩箭羽,只一刹那间,就射的对方人仰马翻,伤亡过半。 匈奴人魂飞魄散,哪里想到他们来偷袭却反被别人伏击,岸上的匈奴人了狠,厉吼一声,举着狼刀挽着弓箭,就仓皇还击起来。 南楚的弓箭手遵从之前定下的方案,躲在巨石后,弩机声响,劲箭飞蝗般的向着河水中毫无防备的匈奴人射去。惨叫声顿时狰狞而起,朵朵血花绽放开来,鲜血染红了整条河流。 这时,上游方向顿时响起了大片的战马蹄声,匈奴人惊慌失措的抬头望去,只见黑压压的楚军呼啸奔腾而来,黑旗龙幡,军势逼人。匈奴人不怒反喜,心道这群汉人若是名刀暗枪的跟自己打那真是再好不过。匈奴骑兵士气大振,人人举起长刀,呼喝一声,就重振旗鼓的冲上前去。然而,还没等他们靠近,南楚士兵却突然齐齐止步,一架一架的投石机顿时搭建而起,动作迅几乎令人惊叹。 然而,此时此刻,谁也没有了惊叹的时间。只见一名一身青色战甲,后披青缎披风的儒雅将军高居战马之前,手势一扬,匈奴人的噩梦才算真正的到来。 匈奴人避无可避,虽然举着盾牌,但是仍旧无法抵挡巨石的威力,纷纷中招,一个个割麦子一般的大片倒下。 楚军趁势而上,却仍旧不同匈奴人短兵相接,大片火箭顿时蝗虫般袭上,射在早就被泼了油的草丛里,这些纵横草原大漠彪悍无比的北地战士登时大惊失色,嗷嗷惨叫,失去了以往的锐利,没头苍蝇一般,也不再管战马,回头就跳进河水之中,扑灭身上的烈火,向着河对岸疯狂跋涉而去。然而,还没待他们喘上一口气,上游突然响起了巨大的轰隆声,众匈奴惊悚的抬起头来,就见滚滚白浪从上游奔腾而来,里面夹杂着大块大块的巨石,如同最可怕的沙暴一般,铺天盖地的席卷而来! 天地血玄幻,血水不断的在河水里涌出,大片的浮尸漂浮其上,顺着湍急的河流顺流而去,场面惨烈至极。 战争不过进行了短短的一个时辰,这对足足有四五千人的匈奴铁骑,就这样在楚军的雷霆攻势之下,灰飞烟灭了,就一个活口都没有留下。 楚军士气高昂,打理着战场,收缴战利品。青袍儒将站在河岸上,看着血红一片的战场,犹自觉得有些惊愕的透不过气。这时,身后突然传来一阵响动,他回过头去,就见那个一身白色战甲黑色披风的年轻将领缓缓的自人后走出,他骑在一匹通体乌黑的站马上,面色冰冷,眼神沉静,淡淡的看着这满目疮痍一片狼藉的战场,好似在看着一片白菜萝卜一样,没有半点惊愕和害怕之情。 杜国凯的脸色,顿时就有些青。也许,他也同整个东南将领一样,都小瞧了这个少年得志、手段惊人,手握半壁江山大权的青夏都督。 他还记得来这里之前,军部一些老将们聚在一起的说话,蒙老将军是南楚的旧臣,对于皇帝重视年轻人有很大的成见,但当时这样说,青夏执掌东南军政大权,手中财源广进,过手的金银何止千万。可是他现在还住在皇帝的别院里,堂堂一个一品都督,连一座像样的府邸都没有,这般节俭,究竟是何目的?此人年纪轻轻,俊秀潇洒,却连一个妻妾都没有,前阵子好不容易听说迷上了一个海妓馆的妓女,却不想还是没了下文。一个手握半壁江山军政大权的少年权臣,不爱好酒美人,不喜金银珠宝,不置办高屋华宅,那他的志向在哪里?是建功立业,忠心为民,要做一个名留青史流芳百世的清廉政客?还是眼望天下,觊觎神奇,窥视大宝?谁能断定这个人就没有争逐天下的野心? 当时杜国凯还可以坚定的相信自己看人的眼光,可是此时此刻,见识到这个少年将军的手段和智谋之后,他真的已经不再那么肯定。 他以前以为这位夏都督只是有点小聪明和才华,博览群书纸上谈兵,偶尔想出那么一点好点子而已。可是此刻,看到他的眼神,他却突然明白了。这位夏都督绝对不止是表面上看起来的那么简单,一位只懂风花雪月,只会吟诗作对,只在兵书上看过攻城略地兵法的人,是不可能面不改色的站在这血肉模糊的战场上的。就算自己这种经历了无数场大战的将领,犹自会脸色白,胃部不适,更何况是初次上战场的少年才俊? 第一百七十一章 彼岸花开 太静的夜,反而让人无法安睡,秋后的草原,隐隐已经可以预见盛极之后的衰败,油绿一片的牧草,到处都是清新的草香,高及成年男子的腰,白色绣着黑龙的帐篷掩映在其中,就像是一座座小小的土坡。青夏披了件外袍,撩开帘子,跟守夜的黑衣卫打了个招呼,就缓缓走出营地。 帐篷的一角,宋杨拄着枪站着,听到响动,转过头来,见是青夏,也不作声,只是在后面缓步的跟着。 夜里的草原,有着一种别样的美,漆黑的天幕上星子寥落,月亮又大又圆,四野里清辉遍洒,天空中不时的有夜行的苍鹰飞过,黑色的翅膀在上空划过蜿蜒的痕迹,飒爽的飞向远处的高山。夜风吹起,青草波动如同海浪一般,一浪接着一浪。 青夏来到白石山脚下,靠坐在一块光洁的石头上,一身黑色的披风,几日的奔波劳碌,使得她越的消瘦了起来,尖尖小小的一张脸上,眼睛明亮且漆黑,像是面前那夜幕上漆黑的海子。长草摇曳,将她的身影隐藏在里面,偶尔,只能看到飘逸的长,乌黑浓密,像是上好的绸缎。 呜咽的箫声幽幽响起,白石山的山腰上,一个一身青色长袍的男子端坐其上,大风吹来,拂过他披散的长和清俊的衣角,飘飘忽忽,直如振翅欲飞的大鸟。 夜色弥漫,雾气重重,青草唰唰作响,一切都像是不切实际的幻境。久久,山腰上的箫声渐渐消失,男子轻袍落的走下来,坐在青夏的身边,声音醇厚舒缓,再这样寂静的夜色中听起来带着丝丝的沙哑和静谧。 “长夜漫漫,无心睡眠,没想到大人和在下一样。” 青夏也不转头,轻声说道:“我认识的一个人,也很擅长音律,箫吹的极好。” 金少凰一愣,眉梢淡淡上挑,嘴角淡淡的牵起一抹笑容,眼眸狭长,仿佛有水流涌过,波光粼粼,“大人,深夜不睡,竟是在这里缅怀故人吗?” 见青夏不回答。金少凰自顾自的说道:“能在这个时候被大人挂念的,一定是很重要的人,不妨让在下猜一下。恩,是大人的知己?亲人?抑或是相恋红颜?” 青夏转过头去看了他一眼,只见男子眉目,隐隐都是掩饰不住的金玉磊落之气,不如商人般的市侩,却也并不是淡泊的清和。青夏淡淡一笑,笑容里带着丝丝苦涩和怀念,岁月恍惚不定,如今,再一次想起的时候,竟不是曾经的那般痛彻心扉了,余下的只是大片大片的苍凉和无奈。 突然小腹一痛,青夏眉头微微一皱,面色登时就白了起来。 金少凰觉,沉声问道:“大人身体不舒服吗?要不要在下为大人看看?” 青夏转头,眉梢一挑,说道:“公子精通医道吗?” “略懂,在下一个朋友出身名医世家,精通医理,在下耳余目染下也懂了点皮毛。” 青夏站起身来,说道:“多谢公子好意,本官只是旧疾,并不防事。草原夜里寒气重,公子还是早些回去休息吧。” 金少凰欣然点头,目送青夏离去的身影,含笑而望。 “大人,”宋杨走上前来,清楚的看到了背对着金少凰的青夏的面色毫无血色,一双眉几乎拧在一起,有着深刻的苦痛痕迹。 青夏略略摇头,伸出手来阻止住宋杨要过来搀扶的手,背脊挺拔,一步一步沉着的走向中军大帐。 不长的一段路,却显得是那般的遥远,合上大帐的帘子,青夏靠在柱子上,身上的衣衫几乎全部湿透。 角落的牛油灯静静的燃着,偶尔爆出一丝细细的火花,青夏疲乏的闭上眼睛,声音微弱,几不可闻,像是跟别人说,又像是对自己说的一样。 “我一定可以。” 时间呼啸而过,小生死,大片大片的岁月凋零在这五个字里。 高高的苍穹上,有寂寞的神邸记下了这一句话,用黄金的笔蘸着世间生灵用鲜血汇成的浓墨,于华夏的史书上留下那女子一生中唯一的信仰。多少年后,当她红颜老去之时再一次回想起自己的一生,才现,她的一辈子似乎都在重复着这一句话。 未来的那一日,苍白的女子抓着那个男人的手,于生命的末端露出她顿悟一生的缅怀而满足的微笑,轻轻的说,我一直以为,我一定可以,却不知,我的力量只有那么大,能完成的,也只有那么多。我为何会那么傻,其实,只要你平安,也就可以了。 我已经丢失过一次,不想连这一次,也是无能为力。只要你平安,也就可以了。 漆黑的天幕上,云卷云舒,远方的你,可平安吗? 大军随后出,经过鹿哒草原,湖旱盆地,沿着逐峡河一路向下,进入了蒙古境内,前面再有两日的路程,就是白登山了。 这里的白登三和青夏记忆中的白登山在方位上有很大的偏差,已经深入蒙古,靠近科尔沁草原。此时的科尔沁草原青草茂盛,土壤肥沃,远不像记忆中的那般荒凉。青夏的大军所过之处,一片寂静,荒无人烟,向来此地的居民都已经先行逃跑了。 先行官廖璧来报,说是斥候抓到了骨力阿术的探马,青夏心下冷笑,吩咐放人,就命人在科尔沁扎营。 果然,傍晚就见到骨力阿术的来使,三百多个蒙古汉子身穿皮铠,露出半个膀子,在大营西面的一处高地等候,青夏带着三百黑衣卫赶到的时候,这群人正在煮饭,浓烈的酒香和马奶香气混合在一处,有着醉人的味道。一名大汉回头看了青夏一眼,突然轻蔑的哼了一声,竟然也不进去通报。 黄彪站在青夏身边,见了登时大怒,嗜血的舔了舔嘴唇,双眼阴狠的说道:“都督,这些人不识抬举,让属下将他们剐了,再让那个什么骨头算术派几个懂事的人来。” 青夏缓缓的摇了摇头,微微眯起了眼睛,手按在腰间轻轻的摩挲,锋利的匕寒芒刺激着她的指尖肌肤。只见之前那个大汉拿起一只架上刚刚烤熟的肥羊,抽出小刀似乎想要切肉,青夏嘴角一挑,突然只听刷的一声,一身黒裘的年轻将军一把抽出了黄彪腰间的战刀,冷厉的刀锋在火把的映照下历然长啸,呼啸带风,悚然向着大汉的方向迅猛而去。 惊呼声霎时间响成一片,所有匈奴人全都惊恐的站起身来,然而却怎及青夏战刀来势之快,战刀寒芒毕露,度猛烈如电,轰然斩在匈奴大汉的羊腿上,骨肉碎裂声顿时响彻,战刀来势不减,刷的一下插在燃烧着的火堆里大火呼的一声燃的半人多高,劈啪作响。而此时,那只被战刀斩断的羊腿,刚刚掉落在大汉的手上。 第一百七十二章 火舞黄沙 韶华飞逝,时光迅猛,转眼间,已是半月有余。 烈日当空,沙海无垠,毒辣的太阳挂在上空,不住的散出滔滔的热力,好似无色的火焰。风一忽大一忽小,卷起细细的黄沙,扑在行人的面孔之上,天地昏黄一片,放眼望去,除了沙还是沙,似乎和天空也融合到了一处。一个二百个妇女孩子组成的驼队在沙漠上缓缓的行走着,人人有气无力,没有半点声音,好像都在积蓄着体力,来面对就在前方不远处的死亡沙漠。 这里,已经接近了大漠的深处,跃过前方的龙牙沙漠,就是蒙古草原,只要到了那里,这些人就有救了,只是不知道,等走过了龙牙沙漠,这里的人还会剩下多少。 一股腥风突然刮起,夹杂着胡人的呼啸声,百人队顿时大惊,骆驼在原地转着圈,和它们的主人一样惊慌的四下环顾。只见滚滚流沙之中,一群人影势如闪电,迅的飞逝而来,大约有六七十人的样子,马蹄飞快,卷起大片的黄沙尘土。 “是沙匪!沙匪来了!快跑,拔刀啊!” 一名五十多岁,貌似领头人的男人突然大声叫道,后面的老弱妇孺们惊慌失措,面色煞白,甚至还有胆小的哭出声来。这时,一名一身火红骑马装的少女突然排众而出,眼眸明亮,面白如雪,褐眼高鼻,嘴唇樱红,竟有几分西域少女的模样,纤腰隆胸,充满了运动的弹性和活力。 少女骑在一匹枣红色的战马身上,唰的一声拔出了腰间的弯刀,喝道:“哭什么哭?这么没有出息!” 话音刚落,那群沙匪就已经奔至近处,领头的一个男人肩披银狐坎肩,腰佩长刀,满脸的络腮胡子,眼角处还有一条长及嘴角的刀疤,一看就不是善类。他看了一眼这队老弱妇孺,突然邪邪的笑了一声,对着手下人说道:“年老的杀,年轻的抓回去。” “我们是买阿伦族长的族人,你是什么人?”红衣少女突然上前一步声音清脆的问道。 “买阿伦?”络腮胡子冷哼了一声,阴森的一笑,说道:“我们是沙匪,不认识什么买阿伦,弟兄们,动手!” 一声令下,六七十个如狼似虎的沙匪突然呼啸的冲上前来,红衣少女手握着弯刀冲在最前面,她虽然也有点武艺,可是哪里是这些好勇斗狠的沙匪的对手,只两下子,就被人打落匕,从马上拉了下来。一名沙匪凑过臭乎乎的嘴,露出满口黄牙一笑,说道:“三当家,是个千娇百媚的小美人呢!” 淫荡的笑声顿时响起,络腮胡子仔细的看了两眼,点了点头说道:“把她抓回去,晚上好好给弟兄们开开荤!” “好!” 刺耳的笑声突然响起,擒住少女的沙匪放肆的一笑,伸出大手在少女丰满的胸部抓了一把,笑道:“跟着三当家做事,就是爽快!” “你们杀了我吧!”少女勃然大怒,愤怒的叫道:“逊达天神的眼睛在天上看着呢,天神会代替我惩罚你们!” “天神?”众人阴阳怪气的重复了一声,为的大汉笑道:“天神早就死了,你求逊达天神保佑,还不如求求我们待会怎样让你风流快活!” “万恶的魔鬼!”少女怒声叫道,一张小脸通红,浑身都在颤抖,也不知是气的还是真的害怕。 络腮胡子眉头一皱,说道:“把碍事的都干掉。” 手下答应了一声,手起刀落,一声惨叫声突然响起,红衣少女突然大哭着对领头老汉叫道:“塔地罗大叔!” 凄厉的惨叫声回荡在空气里,老汉两眼一翻,脖颈喷血,就倒在地上。少女眼睛充血,还没转过头来大骂出声,惨叫声就又从身后传了出来,老人和孩子在锋利的刀锋面前没有一点还击的余地,纷纷染血倒地。 “你们这些魔鬼,逊达天神会惩罚你们的!一定会惩罚你们的!” 话音刚落,从极远的东方陡然传来了震耳欲聋的震动,黄沙滚滚而来,像是巨大的海潮汹涌澎湃,连大地似乎都在同时颤抖,轰隆隆的声音震天爆响,大片大片的黄雾升腾而起,迷茫的视线之中,似乎有数不清的黑衣人悍然奔袭,迅逼近。 “逊达天神显灵啦!”一个泪流满面的妇女突然抱紧了怀里的孩子,喜极而泣道。红衣少女被沙匪压在地上,嫩白的脸颊被生硬的靴子底踩的有些青,少女咬紧牙关,望着前方,双眼现出绝处逢生的惊喜。沙匪们也是惊疑莫定,暂时停止了屠杀,看着不断逼近的人马,不知道是敌是友。 浓烈的血腥味扑面而来,所有的妇女和沙匪们都不约而同的打了个寒战,众人惊愕的看着面前的这只队伍,不可置信的揉了揉眼睛,似乎怀疑自己出现了幻觉。 这些人的打扮,一看就是汉人的装束,一个个黑衣黑甲,即便在这样炎热的天气里也不卸甲,面容坚毅,好似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样,浩浩荡荡,前头的人马已经奔至人前,后面的队伍还绵延出几百步,甚至还远远的隐匿在黄沙里看不到尽头,大略的一估量,竟然有一万之多。而且这些人不苟言笑,目光森冷的看着对面的人,无形的压迫力顿时而降,不是嗜血的彪悍,而是实实在在的威势。这样一队人数庞大的队伍突然出现在大漠之中,不由得众人不惊愕,就连眼巴巴等着救命稻草的红衣少女,都有点呆住了。 “大人,”一名黑甲黑袍,袖口上绣着一只银色苍鹰的男子对着一旁沉声说道,似乎是在询问,样子极尽恭谦。 在他身旁的年轻人看起来似乎是他们的头领,这人身量不高,修眉凤眼,顾盼间隐隐有锋利之色,面孔白暂,貌似文弱,可是却有股子冷冽冰寒的气势透体而出,散四溢。 只见年轻头领眉梢轻轻一挑,在众人的身上一一打了个转,双眼微眯,突然开口沉声说道:“这里离热内呀还有多远?” 众人一愣,没想到他会突然说出这么一句话来,顿时一愣、竟是无人答应。 那年轻头领眉头一皱,随后又问道:“没人知道吗?那你们有没有看到和我的部下装束相同的汉人兵马大批经过?” 他之前的一句是用回回语所说,此时却用了拉丁语,说的都份外流利,见众人仍旧没有反应,忽地用蒙古语问道:“你们听得懂我的话吗?” “我听得懂,我见过,你若是救了我们,我可以带你去找你的伙伴!”红衣少女突然大声叫道,然而刚刚喊出声,就被身旁擒住她的大汉狠狠的踩在嘴巴上。 年轻将领眉头轻轻皱起,在他们身后一众瑟瑟抖的妇孺的身上转了转,突然转过头去,淡淡的对着一旁的下属说道:“将这群畜生处理干净。” 第一百七十二章 火舞黄沙2 夜风凄凉,呼啸声如同咆哮的野兽,年轻将军一身白甲,后披乌黑披风,眼神锐利,好似搏击长空的雄鹰。 随后的几日,连续又遇见几个被祸及的部落,人人死状惨烈,面目狰狞,族中女子被凌辱之态简直令人指,连襁褓中的婴儿也不能幸免,甚至还有一个婴孩被开膛破肚,小小的心脏被塞到了母亲的嘴里,好似修罗地狱一般。青夏一路以来面容坚韧,眉头却越皱越紧。定下计策的时候,她还略有不忍,为北秦担忧,但是如果秦之翔真的造下了这样的罪孽,那么她也无需去同情他了。 万般皆因果,落地种花生。即便是秦之炎今日尚在秦国,她也不能坐视他们用这样惨无人道的手段去对付楚离,这里不是沙场,那些也不是战士,她虽然也可以利用这些平民去达到自己的目的,但是却不曾真正的出手屠杀,她将他们引往西川,虽说主要是为了削弱西川的实力,但是却也是给了他们一条活路。如今西川北秦联手,这般狠辣的赶尽杀绝,就太过于阴毒了。 战火的波及,使得青夏等人很容易就能补给到粮食,时间越长,匈奴人的返程军队靠的就越近,危险也就越近,是以青夏越的小心和焦急了起来。这天晚上,青夏正在休息,突然一个细小的声音在远处响起,她谨慎的站起身来,绕过营地走过去,双眼一眯,就见那个名叫阿洛贝的少女又从后面悄悄的赶了上来,牵着马匹,略略有些疲倦,离楚军有一段距离,在另一侧的沙漠上休息,样子有些狼狈。 已经十月末,夜里的天气越的冷了,那名女子只穿了一件红色的骑马装,显然是抵挡不住这深夜的寒气了。 见是她,青夏微微皱了皱眉,却也不予理会,转身继续休息。 这时,远处突然传来一阵狼嚎,夜里的大漠经常能听到狼叫,只是这一次听起来声音比较近,青夏也没有放在心上。可是过了一阵,声音越来越近,士兵们却并不怎样害怕,他们有一万人,一两只孤狼送上门来,不过是给大家加菜罢了。青夏却突然想起睡在大漠另一侧的阿洛贝,微微有些担心,提起长枪就站起身来。 刚刚跃过沙漠,就看见一只一人多高的恶狼正和阿洛贝对持着,一身红衣的少女手握着弯刀,眼睛紧紧的盯着野狼,却是不出一声,明知青夏的大军就在近处,都不呼救。 阿洛贝此刻手心里全是汗水,嘴里干,手都几乎有些颤抖,看着对面那只流着口水的恶狼,一颗心怦怦的跳着。可是她就是不愿意出声呼救,不想在那个人面前显露出自己毫不勇敢的一面。对面的狼似乎等的有点心急,突然嗷了一声,顺势就扑了上来。 阿洛贝惊呼一声,挥着刀就胡乱的挡在前面,然而就在这时,一只黑色的劲箭突然从后面呼啸直射,嗖的一声晃过阿洛贝的身前,噗的一声射在喉咙上。箭矢的力道奇大,直接穿过了野狼的脖颈,从后腔透体而出,野狼惨叫一声,一个跟头倒向后面,直翻了几个个,才软趴趴的倒在地上,显然已经死的透了。 阿洛贝啊的叫了一声,猛然回过头来,就见高高的沙丘上,白甲将军面容寒冷,背着月光挽着强弩,英姿飒爽的站在上面。 青夏看了她一眼,也不说话,转身就向后走去。 “喂!”阿洛贝提着刀大呼一声,就追上前去,大声叫道:“你等等啊!” 青夏脚步不停,看着跟在自己身后呼啸带喘的少女,寒声说道:“回去吧,不要再跟着我们。” 阿洛贝本想道个谢,趁机和她套套近乎,此刻听到她的话,不由得一愣,随即倔强的说道:“谁跟着你们了?难道这个大漠是你们家的,就兴你们走,就不兴我走?” 青夏闻言停了下来,转过头来看向阿洛贝,沉默半晌,才沉声说道:“大漠浩瀚,危险无处不在,你这样自私任性,可有想过亲人会如何担心吗?真是没有半点责任感。” 说罢,转身离去。 阿洛贝大怒,又想要跟着,青夏头也不回的说道:“既然是各走各的路,你也不必跟着我,我的箭并不是只能射射畜生,也可以对准那些我不喜欢的人。” 大漠苍凉,阿洛贝闻言就愣了下来。 第二日行军的时候,不见那个少女,青夏稍稍有些安慰,可是没到中午,她就又跟了上来,一副倔强的模样。青夏聪明绝顶,有了东方玉儿的前车之鉴,怎会不知是怎么回事,只能无奈苦笑,暗中却不得不照拂着她。 谁知到了晚上,狼却越来越多,甚至有小股的狼群不断的在众人身边经过,但是这些狼就像是有目标一样,看也不看众人一眼,急忙的向前跑去。 当天晚上,青夏安顿好大营,斥候回来汇报说,前方有大批的狼群汇集,竟然有足足上万只。任是青夏胆大包天,闻言也不由得有些头皮麻。 上万只狼,一旦遇上,损失会有多大? 当下,她带着二十多人,跟着斥候悄悄赶去查看,吩咐剩下的士兵准备大量的枯枝,以备引火之用,稍后跟上。 阿洛贝看见,竟然不知天高地厚的偷偷的跟在后面。 半个小时的路程,顺着风向,越浓烈的腥臭扑面而来,爬上一个沙丘,就算见多识广如青夏,也顿时觉得浑身凉,手脚如坠冰渊。 只见浩瀚的沙丘上,密密麻麻的狼群排列在一侧、成千上万,数不胜数。然而这些还不足以使她这般吃惊,毕竟有了斥候之前的汇报,她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可是在狼群的对面,赤红蓝紫各色的斑澜毒蛇却铺天盖地的纠结在一处,仰头吐信,狰狞可怕,竟似和狼群对对峙一样。 “贱人!还不出来受死?”就在众人惊愕的瞬间,一声娇叱突然响起,声音干脆,如断冰霜。 青夏闻声一惊,眼睛顿时瞪得老大,惊愕的向着声音的源处看去。 只见一名一身草绿色衣衫的少女站在狼群之中,手握一只青绿翠竹笛,满头细辫,明眸皓齿,在冷月之下,更有凌厉冰霜般的艳丽。 这时,一声娇笑突然响起,只见密密麻麻的蛇群之中,一个一身黑袍,坦胸露背,眉眼带媚,娇媚入骨的女子缓缓走出,所到之处群蛇无不避让,女子风韵万千的走到中央,笑着说道:“我的好妹妹,你追了我六年了,还没腻呢?今旧摆出这么大的阵仗,可是要跟姐姐过不去?” “少废话!”绿衣少女怒声说道,柳眉竖起,俏面含怒,“今日你若是还不乖乖的说实话,姑娘就将你撕成几千半,全都丢出去喂狼!” “哎呀,妹妹这是在吓唬我吗?”黑衣女子笑道:“姐姐的胆子向来极小,可禁不起妹妹的这般恐吓。” 第一百七十三章 参商相会 肌肉收缩,血脉扩张,左心房供血不足,在生生的疼。 青夏骑在战马之上,看着大漠上横七竖八的尸体和丢弃的盔甲兵器,只感觉一颗心似乎被人紧紧握紧,西北风呼啸的吹着,扬起她身后漆黑的披风,飞腾纷扬,鼓舞的飘着,像是断翅的苍鹰的羽翼在长空中波及,无力的,但却充满了不屈服的倔强。 青夏咬紧了嘴角,深深的吸气,几乎是一字一顿的说道:“继续前进。” 声音很是低沉,听不到一丝情绪的波动,主帅的沉着和冷静,极大的鼓舞了那些惴惴不安的士兵们,可以让他们仍旧保持着一丝清明和信心,继续向前走去。的确,这一路,若不是青夏的竭力压制和算无遗策的计谋相助,可能还未到楼兰,士兵就已经哗变了。 这已经是第四片战场,血腥的味道越来越重,南楚军人们的尸体也累积的越来越高,这已经不是一场战争,而是丢盔卸甲的逃亡,遍地破碎的旗帜和马粪,很轻易就可以推算出有多少大军经过此处。仿佛是有一根坚钉狠狠的插进心里,大片大片的鲜血呼啸的涌出,压得心头越的沉重。 终于全都来了吗? 年轻的将军嘴角轻轻的冷笑,终于还是耐不住寂寞,全都搅到了这片昏黄的大漠之中,趁乱打劫,抑或也可以说是落井下石,田川、北秦、东南蛮邦、西北藩国、东齐余孽,全都在这个风雨飘摇的时候挺进了这片千百年来无人问津的浑黄大漠,那些来自四面八方的冷箭阴谋,无孔不入的暗算较量,终于还是齐齐调转箭头,一同对着那个任性倔强的男人。 他一定会没事的,三年前的河套会战,四年前的松露山之战,两年前的西黑之战,收复南疆,平定东齐,进军海市,这些年来,他身经百战,哪一次不是凶险异常,哪一次不是生死攸关,又有哪一次,不是身先士卒置之死地而后生?哪怕现在孤军深入,哪怕现在并无补给粮草,哪怕现在面对这数十倍于己的敌人,他也不会有事。他天生就是光芒普照的王者和战神,行走于刀锋血雨之间,绝不会死在敌人的铁蹄之下。 她坚信这一点,一直坚信。 可是为什么,还是会心疼的无法自抑,仿佛是有人在心脏上方悬挂了一只利剑,每一次的跳动都会深深的刺入血脉,鲜血长流。 青夏紧紧的握紧拳头,深深的吸了口气,然后吐出,似乎把那些浑浊的空气全都咽下去一样。 她要前往楼兰,无论前面挡路的是谁,她都不会手软,人挡杀人,佛挡杀佛! 经过了两日的跋涉,楚军终于在第三日赶到楼兰外的6贾商道,看着满目疮痍的战场,青夏的一颗心终于狠狠的沉了下去。就像是一个知道大漠上行走的旅人,知道哪一处有泉水,可是赶到的时候却现那里早就已经是一片干涸的荒漠了。 遍地狼藉的尸体和兵刃,血污一片,笙旗寥落,食腐的鹰鸩在天空中盘旋,不时的出凄厉的尖鸣,还在寒风中燃烧的火把噼啪作响,有脂肪烧烤的香气在空气里回荡,却让人几乎一口呕吐出来。满目所见,到处都是败落的痕迹,战火的灼烧彻底摧毁了这一片昔日热闹繁华的商旅之地,狂风呼啸,黄沙翻滚,似乎连上天也有不忍,欲掀起黄浪将这里的一切掩埋。 “大人,”宋杨迟疑的上前,想说什么,可是嘴唇泛白,却始终没有开口。那些事实血淋淋的摆在眼前,已经容不得他们再去自欺欺人了。 队伍中渐渐有细微的喧哗,这一路所见的恐惧终于在这一刻找到了突破口,惊慌失措的情绪在军中蔓延了起来,一双双眼睛渐渐变得通红,曾经热血沸腾的腔子也逐渐的冷却,剩下的,只是浓浓的失望和彷徨。 “继续前进,兵楼兰。” 沉重低沉的声音突然响起,恍若是刀子划过生铁,青夏挺直的背脊是那样的倔强,她眼神冷冽的望着前方,驱马前进,身后的士兵们齐齐一震,同时抬起头来望着他们的主帅,眼神各异,有那般的崇敬和畏惧,却也有那般的不信任和怀疑。 “大人!”一名小校突然皱眉说道:“陛下的人马已经死伤殆尽,前面最起码有数倍于我们的大军,我们这般冒失轻率,末将认为不妥。” 青夏头也不转,只是半眯着眼睛侧头望着他,眼内锋芒毕露,隐隐有若寒冰下的暗流。 小校堂堂一个七尺男儿,在青夏目光的注视下却突然有不可抑止的紧张,他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继续说道:“一路所见,北秦、西川、匈奴各部都有兵,我们人困马乏,兵力不足,实在不应该和敌人正面相抗。” “哦?”低沉的声音微微上扬,淡淡的说道:“那你认为应该怎么办?” “末将,末将认为,”小校微微有些迟疑,半晌,才低着声音说道:“末将认为我们应该回撤,回到大楚,重整兵力,再,再卷土重来。” “是吗?”年轻的将军轻哼一声,淡淡的说道:“这就是你想出来的主意?” “末将只是为大局着想。” “我看你是考虑你的项上人头!”凌厉的声音突然响起,青夏双目一寒,厉声说道。 小校双腿顿时一颤,嘭的一声跳下马背跪在地上,沉声说道:“末将不敢!” 青夏看也不看他一眼,眼神在众人的身上一一扫过,许久方才声音低沉的说道:“再有敢乱军心者,不需要匈奴动手,本官就会要了你们的脑袋。此行的目的只有一个,不成功,便成仁,不要让我再说第二遍。” 黄沙滚滚,白甲黑袍的将军背脊挺拔,驱马前行,一步一步坚定的走向大漠的深处。 五十里,三十里,十里,七里,一路战火狼藉,越接近楼兰,战况越的惨烈。青夏的大军没有遇到任何的敌军,这在一定程度上帮助大军迅前进的同时也说明所有的敌人都去追击那个她想要援救的男人去了。到了圈马地,斥候终于传回情报,跟着惊慌失措的斥候进入楼兰的时候,鲜血横流的修罗场终于彻底的呈现在众人的面前,好似一只垂锤一样砸碎了众人本就微不足道的希望。 青夏坐在马上的身躯微微的颤抖了一下,她缓缓闭上眼睛,眉头紧皱,只大概的看了一眼,就调转马头,继续向西。 当天下午,夏青大都督向部下拿出三日前楚皇派人私密送来的书信,宣布了南楚大军诱敌深入以便一同将敌人打尽的战略,一众南楚士兵到了此时才算真的放下心来,重信心跟着夏青都督继续上路。 然而众人之中,只有宋杨清楚的知道三日前没有任何信使秘密前来,那封定下策略的书信,是青夏自己写的。 第一百七十三章 参商相会2 次日一早,南奴赤利的领阿木图就带兵率先攻打起楼兰城来。 冲耳之际到处都是喊杀声,士兵们在城墙上来回的奔跑着,不断的挥舞着战刀砍断城墙上抛上来的钩锁,用利箭向城下还击。 城头上满满都是楚军的形貌,那些漆黑的战甲闪动着噬人的寒芒,让下面的匈奴人越坚定了前面敌人的身份,南奴赤利作为没被青夏现的一处遭到屠戮的部落,对楚军的恨意已经深入骨髓,阿木图为人彪悍,一马当先,带着一群匈奴人,骑在马上呼啸的厮杀而来。城墙高达数丈,他们就用钩锁钩梯掷上城头,悍不畏死的向上攀爬,后面有大批的弓箭手来回奔走,向上射箭,以掩护他们,可是在楚军的热油沸水利箭的阻击下,仍旧被压制的抬不起头来。大片的鲜血和人头仿佛是割麦子一样的齐刷刷的倒下去,黄沙遍布,血泥糅杂。 青夏站在墙头上,指挥着众军有条不紊的反击,南奴赤利是草原人,擅长马战,攻城并不精通,所用的方法十分笨拙,招数也不够多。有了之前黄彪的偷袭草原,如今匈奴大军出兵,再也不敢倾尽所有了。青夏知道真正的战役还没有开始,是以也并没有用尽力气。 一日的攻城就在这样雷声大雨点小的时间里缓缓过去,双方伤亡都不大,但是傍晚的时候,西北方却陡然传来一阵凄厉的号角,青夏闻声背脊顿时一凉,她知道,骨力阿术终于耐不住寂寞,要向自己动攻击了。而自己为了安抚士兵所说的楚离的援军,却永远也不会来了,有那么一刹那,她甚至不知道该如何撑下去。 城墙之下,密密麻麻的匈奴兵像是一片乌云一样缓缓的覆盖上来,浸了油的牛皮铠甲被火烤的硬邦邦的,行动间出铿锵的声响,雪亮的战刀闪动着嗜血的寒芒,配合着那些裸露在外的粗壮的膀子,越有浓重的杀气迎面扑来。 这样彪悍的士兵若是在平地遭遇,可能只要三个回合就可以撕开楚军的防线,青夏此次胜就胜在她在西川人之后,在匈奴人之前赶到楼兰。燕回屠杀楼兰满城,本是为了激怒匈奴,坐视匈奴和南楚开战,却不想被青夏横插一脚,破坏了他的计划不说,还占据了楼兰地利,使得现在的攻城要多费许多功夫。并且,最可气的是他直到现在都还不能断定城里的将领究竟是谁。因为大部分匈奴人的退战,让他失去了楚离的下落,又以为庄青夏仍旧在龙牙和花溶月6华阳缠斗,是以,对城中人物身份的猜疑,让他越的小心了起来。 匈奴人避开主城,分成两侧双翼从变成搭梯强攻,骨力阿术部下的匈奴人远不是南奴赤利能够相提并论,那些赤着膀子的大汉嘴里叼着狼刀,双手各握着一把匕,在城墙上插一刀就向上攀爬一步,停下来时找到粗糙的落脚点,抓起身后的弓箭就向上射来,如同壁虎一样紧紧的扒在城墙上。 一桶一桶的沸水滚烫的浇下去,可是夜里风冷,等水浇到匈奴人身上的时候已经不再滚烫,掉下去的人也越的少,青夏到此时才知道骨力阿术为何选在这个时候进攻,而此时城中已经没有滚油了。 战马的嘶鸣,人声的惨叫,箭矢排空,所有的声音都好像是从另一个世界传来的。青夏站在城头上,一身白色的战甲,身后的黑色披风在猎猎翻飞,她没有冲到最前面,只是坚定的站在城头上,让所有的楚军都能看到她,看到他们的主帅。她只想让他们知道,即便是在这样危急的情况下,她仍旧和他们在一起,为了南楚,为了家园,为了各自的信念,在顽强的坚守着。 隆隆的战鼓轰隆的响了起来,脚下的大地仿佛随着各人的心在一同跳动,楚军了疯一样的嘶吼,面对着数十倍于他们的敌人奋不顾身的厮杀着,死守着这座唯一的屏障。 战争不是暗杀,个人的力量在此刻显得是那般的渺小,青夏看着密密麻麻如蝗虫一般的敌军,坚定的握紧了腰间的长枪,背脊挺拔,如同一只挺立的丰碑。 她一直知道,若是真的有那么一天,她会毫不犹豫的为楚离而死。曾经的她,只是会觉得对他有亏欠,只是想通过一些别的方式去偿还,可是此刻,她却突然有一丝莫名的欣喜。她很开心的想,她救了他,他可以活着,可以安然无恙的回到南楚,她用她的生命守护了他的江山,从此以后,再也不会有那些难言的心事阻挡在他们之间,她的血肉洒在这片跌宕的大漠上,铸成了他铁桶一样牢固的万里河山,永远的守护着他的子民,这样的她,会不会就算是一种特别的爱? 八年来,他们相互纠缠,相互伤害,却又总是在危急关头毫不犹豫的为对方挺身而出。他的冷漠,他的霸道,他的谋算,他的欺骗,他的倔强和固执,他的受伤和失望,还有他们之间一起走过的那么多年,那么多往事,终于可以光明正大的回荡在她的脑子里,不用再如曾经那般,只是想一想,都觉得是对那个人的亵渎。 也许,自始自终,她都是爱着他的,因为爱,才会有恨,有失望,有不甘,更会有担心,有害怕,有挂念,有愧疚和不舍,每一次危难之际,她的脑海之中个回荡的人都是他的脸,都是他一身黑甲剑眉星目的模样。他的爱太沉重,太浓厚,她回应不起,更说不出口,那么就让她为他而死,用这种方式去报答那永远也无法吐出唇角的刻骨铭心。 命运让她一前一后爱上了两个人,注定了要让她为一个走遍天涯海角,再为另外一个奔赴黄泉。 礌石、滚木、石灰、沸水,全都派上了用场,匈奴人完全用人命铺出了一条路来,城墙上几处缺口突然同时被打开,匈奴人口里叼着狼刀赤着膀子爬上了城楼,楚军不敌,瞬间就有几人丧命。惊呼声顿时响起,下面的匈奴也齐齐欢呼,青夏眉梢一挑,身形瞬间化成一股旋风,长枪有若蛟龙,点刺挑杀,状似疯魔,没有任何花哨的招式,全都是最直接最实用的方法,枪枪刺入敌人的要害,鲜血喷涌,腥臭逼人,人如枪,枪如人,出手迅,好似神迹,弹指间刺出百枪,诛灭百人,白甲将军长抢拄地,旋风收势,面色冷然的看着前方,眉心的血丝缓缓流了下来,可是她的面色却没有一丝波动。 楚军目瞪口呆,所有人都是次真正见到青夏动武,他们谁也没有想到这个看似文弱,智谋决断算无遗策的大都督竟然还是一个武艺上的高手。短暂的沉默之后,巨大的欢呼声陡然响起。南楚的军人们好像吃了兴奋剂一样,迅的回到各自的拼杀之中去,匈奴人顿时苦不堪言。 燕回放下望远镜,嘴角牵起,转过头来淡笑道:“果然是她,南儿,你有对手了。” 昭南少将面色沉静,沉默的带上头盔,穿好护甲,刚走了两步,突然回过头来说道:”义父,刀剑无眼,请不要靠近战场。” 第一百七十四章 两两相依 整整一个月的行军,从华夏大6最南端的南楚盛都一直到最西端的西北大漠,成就了南楚黑衣卫光照后世的魔鬼称号,楚离能够不声不响地,悄无声息地一路来到楼兰城下才被联军现,实在不是巧合,背后所付出的代价,足以载入史册,作为最为血腥的代表。 十三天之前,楚离从盛都出,所率领的三万黑衣卫,五万南疆边军,全部是一色一精锐骑兵,他们这些人多年来跟着楚离出生入死硬,个个都是久经沙场的老手,身经百战,经验十分丰富。在向导的带领下,楚军专门包裹起来,对士兵下达了禁口令,广派斥候,一路小心谨慎,秘密行进。 接到青夏的消息之后,楚离马不停蹄地一路赶回盛都,然而回去之后才现上当受骗。男人雷霆震怒,带着大军掉头杀回大漠。回盛都的时间整整用了将近二十日,那就说明青夏必定已经楼兰坚守二十日,她带着区区不到一万人对抗各国联军三十多万,哪里会有半点胜算?出兵的那一天,南楚百姓跪在御道上,死谏挽留,长老院的几名大长老痛哭流涕,险些一头撞死在楚离的面前。 南楚边境封锁,绝不会放过一点传递面出的消息,大司马明远亲自坐镇,统筹国内情报来源出处,楚离也一路潜行,绝不流露出半点踪迹。然而,尽管他能够避开大股的兵马,但是对于零散在各地的兵勇,斥候,逃兵,村民,想要全部躲过,那是不可能的,而且,进入沙漠之后,还需要经过一些小型的村落和城镇,想要完全瞒过他们的耳目,根本就不可能办到。时间一点一点的流逝,多过一个时辰,楼兰覆灭的危机就更大,楚离面色阴沉,一双眉几乎紧紧地皱在一起,终于,冷冽的男人下令,遇人杀人,遇城屠城,绝不留下一个活口。 这是历史上最为浩大的一场屠杀,所有的楚军都已经杀得麻木,他们在坚决执行楚皇命令的同时,也将自己的心锻炼成了精钢顽铁,手段比冲进中原大地的匈奴人更加狠辣,无数和村庄化成了焦土,无数的匈奴百姓被终结了性命,楚离的军队经过哪里,哪里就被夷为平地,哪里就被鲜血彻底淹没,黑暗的战火之中,除了新生的婴儿,无人能够躲过这一场可怕的屠杀,次日,天明时分,只有断断续续的婴儿啼哭悲凉地回荡在翻滚着漆黑烟雾的废墟里,有气无力,渐渐消失。 战争的铁蹄,就是在以这样的方式,在无情的蹂躏着那些无辜的人们。 然而,在越过龙牙沙漠之后,却传来了楼兰城摇摇欲坠的消息,最先隐藏在大漠中的斥候回报,各方联军以车轮战连续不断地攻打楼兰,夏都督的东南军,已经不堪我、重负,眼看就要城破人亡了。 煌煌的王者,终于再也无法抑制心头的愤怒,此次前往大漠,实际是中了燕回和骨力阿术的奸计,没有找到南疆大长老不说,还损失惨重,青夏更是为了营救自己而陷入死地,若是她真的有事,他又该如何自处? 男人暴怒之下,索性不在隐藏踪迹,带着八万大军,一路冲杀,向着盘踞在大漠上的各方军队杀将而去。那些被各方势力留在路上,准备接应各自大军回撤的军队突然遭遇这头愤怒的狮子,怎么能组织起来有效的攻势,三下两下就被楚离斩草除根。无论是村庄,部落,军队,全都不能幸免,绝望中的男人自暴自弃的放手大干,不计后果地残忍屠杀,马蹄过处到处都是横流的鲜血,等到他们接近楼兰的时候,身后已经堆积了上百万的尸。 这是一场毫无人性的屠杀,就连当初匈奴人打破阴山,冲进中土,都没有造成这样大的杀戮。尸焦土之上,每每都有高挂的黑龙旗和楚离血淋淋的亲笔题字:来而不往非礼也,各位请笑纳。 楚离终于不再隐蔽自己的,他堂堂正正地打着南楚的旗帜,昭告天下自己的目的,六年前,在白鹿原上,他曾经不顾举国的反对,一意孤行地去营救那个心心念念的女子。今日,他也这般放肆无顾及地呼啸而来,用百万亡灵,作为自己前进的挽歌。 和她的性命相比,那些微薄的虚名对他又有什么意义?就算被天下苍生所弃,被万千生灵唾骂,又有何妨?如果她真的被匈奴人所伤,那他就要将这片土地上的所有生命一同屠灭,为她陪葬。 夕阳西下,战事进行的越惨烈,楚皇的突然到来,让城内所剩的东南楚军士气大振,楚军里外夹击,攻势猛烈,联军久战,本已疲惫,再加上齐安猝死,东齐阵型大乱,匈奴和西川各自为战,很快就被楚军撕开了防线,如同尖刀一般地狠狠地插了进来。 天色渐黑,又渐渐明亮,漫长而漆黑的长夜终于缓缓过去,缕璀璨的阳光驱散了清晨的薄雾,联军终于如潮水般溃败而去,仓皇向西,一路丢盔弃甲,狼狈不堪。 漆黑的战旗,招展飘摇,所有的南楚军人们放声大笑,兴奋地欢呼声冲破了云霄,渐渐地在天幕上汇成了一股无法阻挡的洪流,咆哮且昂扬,充满了高昂的喜悦。 身黑甲的男人在众多黑衣卫的护卫下脚步匆忙地走上城楼,冰冷的铠甲穿在他的身上,一双剑眉紧紧地皱起,双眼闪动着黑暗的光泽,鼻梁英挺,嘴唇紧抿,铠甲上还有鲜血的味道,锋利的佩剑仍旧在不断地向下滴着血水,护腕已经残破,隐隐有伤口在向外渗着血丝,他的周身都是低沉压抑的颜色,充满了欲噬人的锋芒。然而,在他的腰间,却悬挂着一只翠绿的玉佩,晶莹剔透,宛若琉璃,下面,挂着两只青白相间的绳结,其中一只显得有些脏了,透过光影,隐隐可见上面编织而成的平安二字。 脚步,在踏上城楼的那一刻突然停止,男人剑眉紧锁,一双漆黑的眼眸好似深沉的大海,紧紧地盯着前面那个单薄消瘦,靠在旗杆上的娇小身躯。在那个人的身后,漆黑的黑龙旗迎着清晨的风在飞扬招展,巨龙盘旋,狰狞欲出,越显得她的脸色苍白如纸。 千言万语冲到嘴边,仓促间,却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一路上,他想了千万遍的话,骤然间没有了说出的勇气,他不知道自己的是怎么了,他可在面对着千军万马,可以谈笑杀人不皱眉头,可是面对着她的时候,却总是欲言又止,说不出话来,像是一个害羞的毛头小子,只能固执地站着,固执地皱着眉头,固执地望着她,似乎只要能够望着她,一切就已经足够了,千辛万苦,历尽艰险,九死一生,只要能看上一眼,也就足够了。 “梁先生还是找到你了,真好。” 清淡的声音以、缓缓响起,带着一丝些微的满足,楚离闻言,压制许久的火气顿时挥而出,上前两步,沉声说道:“你敢骗我?” 还是这般,像是小孩子一样的固执和倔强,可是此时此刻,背对着天空中大片金黄的朝阳,身上沾满敌人的鲜血,在这苍凉雄浑的大漠上,却再也不像曾经所想的那般招人厌恶,反面甜蜜中,滋生出一丝细微的好笑。青夏缓缓咧开嘴角,轻轻一笑,笑意滑进眼底,一双璀璨的眼睛好似天边寥落的星子,充满了柔和温暖的光芒。 第一百七十五章 孰是孰非 “倭国所需货物大多产自我国,如书籍、铜钱、字画、瓷器、锦布、丝绸、纱帽等等,与倭国交易比之吕宋琉球高出数倍,获利丰厚。而倭国本土,只有刀、剑、硫磺等少数货物能与我朝交换,其余的只能以白银支付。我国金银短缺,倭国大量金银的输入,可以有效缓解百姓用银的需要。另外,金银乃世界通用之货币,自有其价值,对于国家的资本原始积累大有裨益。是以,与倭国通商利国利民,应酌情扶持,大力推广……” “解海通商,抛却自闭之狭隘观念,大力展水军,鼓励百姓从事商贸,展工商业,是强民富国的根本,不容有轻视懈怠之心。民智不开,教化不通,社会难有进步,对百姓的教育,应颁入国策,废除无用的八股,设立多种教育制度,培养各方面专供的人才,广开选官之途径,设立专门的教育机构……” “司法为公,三司分立,抓捕、审判、监察,各司其职,各位掣肘,集权于上,加强对百官的监管……” “重视农耕,展大型农业,东南富商金少凰献出的良种,要高度重视,在全国范围内大力推广……” …… 夜已经很深了,青夏放下手里的卷宗,揉了揉太阳穴,轻轻的吐出一口气,靠在椅背上,缓缓的闭上了眼睛。白日里,花溶月看到金少凰的玉佩之后,没有说什么,转身就带着众多马贼离去,青夏不想再去考虑这里面的原因,她很愿意相信,事情真如金少凰所说的那般简单,他们只是因为有商业来往故而关系比较亲切。然而,潜意识里,她也知道这是不可能的。纵然西北马贼和金少凰有多么好的交情,花溶月也不可能完全无视北秦的指令,毕竟,若是惹怒了秦之翔,北秦是不会善罢甘休的。西北马贼虽然实力雄厚,但毕竟只是一只流军,没有强大的后方补给,只靠凌掠和做佣兵生意,是很难和一国大军抗衡的。 更何况,她的腰间还悬挂着和金少凰一样的玉佩,区别只是花溶月的那块玉佩上雕刻着的,是一匹战马罢了。 这些人,绝对不止是表面看起来的那么简单。青夏不由得想起了一些一直盘踞在心头的疑惑,也许,只要找到金少凰,很多不明白的事情,也就明白了。 她放下手中的小狼毫,站起身来活动一下筋骨,大帐的帘子被风掀开了一角,一阵浓郁的肉香突然传了进来,青夏抽了抽鼻子,抬脚就走出去。营地里的士兵们在各司其职,巡逻站岗,井井有条,乐松还在伙房里做饭,他要负责一个月的全军伙食,没有助手没有人帮忙,是以已经很晚了,仍旧在厨房忙活着。 大营后面的一处空地上,有微弱的火光,青夏绕过层层大帐,就见一处空旷的沙地上,一个清俊的男人姿态潇洒的坐在那里正在翻烤野味,顺风而来的,是令人留口水的香气。 青夏走过去,随意的找个地方坐下,一身青白相间的棉袍子在冷冷的月光之下泛着悠悠的光泽。她眼睛盯着篝火,淡淡的说道:“还以为你跑到哪里去了,原来跑到这里来偷食。” 楚离一身黑色长袍,没有过分张扬的图案,只在袖口衣角绣着一只只暗纹的黑色大鹰,他继续翻烤着手上的野味,淡笑着说道:“鼻子倒是好使。回来的路上抓到两只野兔,不想让乐松拿去糟蹋,你运气好,能尝到我的手艺。” 青夏嗤笑道:“谁让你赶走厨子的,这叫自作自受。” 楚离不服气的哼了一声,也不作答,架子上的香气越来越浓,兔肉已经呈金黄色,不断向下滴着油,看起来十分诱人。青夏的鼻翼动了一下,深深的吸了一口,赞叹的说道:“楚离,没想到你还有这个本事,这些年到哪拜师学艺去了?” 楚离嘴角牵起,不知为何,笑容竟显得有些苦涩:“离开白鹿原之后,我就拜了宫里的御厨为师了。” 青夏一愣,突然想起当日在白鹿原地壑下自己烤的那只白色小兽,楚离当时自己动手,烤的半生不熟,手艺十分拙劣,自己还跟大黄一起笑话他,一晃眼,都已经过去五六年了。 突然之间,就不知道说什么才好,有些莫名的情绪梗在喉间,让呼吸都越的困难了起来。 “好了。”楚离轻笑一声,拿起架子撕下一只兔子腿,青夏刚想动手去接,楚离却挡住她的手说道:“等等边说着,一边左右手的来回颠倒,不断的吹着气。过了好一会,才递给青夏,说道:“好了,能吃了,小心烫嘴。” 青夏撕下一小块肉,放进嘴里,只觉得香而不腻,外酥里嫩,十分可口,笑的眯起了眼睛,伸出满是油腻的手竖起大拇指,嘴里含着肉,含含糊糊的说道:“好吃。” 楚离闻言很是开心,说道:“那就多吃点。一边说,一边掏出小刀,将另一只兔子腿切成小片,放在架子上用小火温着。 青夏看了他一眼,疑惑的问:“你怎么不吃?”a 楚离一笑:“我看着你吃就行。” 青夏突然有些不好意思,故意板着脸,若无其事的说道:“看着我吃你就饱了?” “恩,”楚离很老实的点着头,眉梢一挑,说道:“不过你别误会,可不是因为什么秀色可餐,实在是刚才晚宴上已经吃的撑破了肚皮。” “懒得跟你斗嘴。”青夏白了他一眼,继续埋头苦吃,乐松晚上做的饭实在叫人难以下咽。楚离这个法子明着看实在惩罚他,实际上却是在惩治全军的人,乐松被大家厌恶的同时饱受了巨大的精神压力,可怜的家伙突然意识到一句老话的正确性,整日神神叨叨的叨念着:真是伴君如伴虎啊。 青夏很快就吃下了半个兔子腿,沙漠里的兔子比林子里的更香美些,她放下兔肉,拉过楚离的袍子就擦起手来,楚离见了,连忙放下手里的东西就往回抢袍子,大声叫道:“你干什么?喂!你这女人……” 青夏挑衅的看了他一眼,示威一样的拍了拍手,眼睛里满是找茬的神色,嘴角却不由自主的笑了起来。 好在衣服是黑色的,除了有些皱,也看不出什么来,楚离郁闷的瞪了她一眼,嘟囔道:“算我倒霉。” 大漠的夜里总是很美的,月亮仿佛就挂在伸手就可触及的地方,又大又圆,黄灿灿的一轮,天上有微薄的云彩,来回的摇曳飘荡着,沙漠皑皑,在月光下仿佛是北地的雪原。青夏抱着膝,红红的火光照在她的脸上,有一种难言的美,岁月似乎并没有在她的身上留下怎样的足迹,多少年了,那双眼睛仍旧是那样的清澈,闪动着智慧的光芒和锐利的华彩。 楚离侧着头看着她,突然问道:“青夏,你会厌恶我吗?” 第一百七十六章 北慈大帝 夜里的风越大了,青夏衣衫单薄,微微有些抖,面色也显得越的苍白,嘴唇都没了血色。楚离见了拿起脱在地上的披风为她披在肩上,就拉着她回帐。 到了大帐的门口,青夏突然拉住楚离的衣角,沉声问道:“匈奴的各部领找你,到底有什么事?” “倒不是什么坏事,”楚离带着几丝好笑意味的说道:“他们想和大楚开市,互通有无。” “什么?”青夏眉梢一挑,扬声说道:“怎么会这样,匈奴大半百姓都死在你的手里,他们还想要在这个时候和我们开市?” “这也并不奇怪,匈奴大漠作为这次战争的主场,损失严重,绿洲草场被烧,牛羊损失无数,族中青壮年大多在战争中死去,眼看着冬天就要来临,剩下的老弱如何过冬?况且,来和我们协议通商的大多是没有卷入战火的贵族,他们占据着匈奴大半的土地和奴隶,拥有大量的黄金白银,只是有钱无市罢了。骨力阿术如今仓皇退到大漠,失去了草原大军的制约,这些贵族们当然要为自己打算。” 青夏点了点头,问道:“那你是怎样答复的?” 楚离沉声说道:“反正对我们又没有坏处,你之前做了那么多准备,我索性就顺水推舟了。” “真的?”青夏眼神顿时明亮了起来,情不自禁的拉住楚离的衣袖,兴奋的说道:“赋税如何?” “三十税一。” 青夏凝眉默算了一下,随机仰头笑道:“也好,先让他们尝尝甜头,只要我们严格控制一些重要物资,匈奴人就得越来越依赖中原。哼,吃青稞,住毡帐,等到他们有机会吃白米,住房屋大宅的时候,我看谁还愿意在草原上打滚。” 楚离笑道:“这就是你的潜移默化收复大计?” 青夏笑道:“也要有你这样的明君才行,横渡大洋种茶叶,放马北海方称雄,早晚有一天,华夏的旗帜会传遍四海,横跨大洋。” 楚离我这青夏的手微微用力,眼神是少有的温和,他拉过青夏的身子,在她的额头轻轻一吻,声音略有些沙哑,像是夜里的海浪,沙沙作响:“你要陪在我身边和我一起等着那一天。” 青夏靠在楚离的怀里,将头抵在他的肩膀上,深深的呼了一口气,夜里的风很凉,可是不知为何,她却再也没有昔日独行大漠的寒冷。那手背上的温暖的触感,像是山涧的温泉,将她所有的疲劳和辛苦都洗涤而去。千帆已过尽,万木又逢春,蓦然回,那人仍在灯火阑珊的光影背后,静静的等待凝望,眼神通透,小了万水千山。 轻轻的点头,楚离欣喜的笑出声来,说道:“青夏,明日我们就回盛都,回去之后,我们就大婚,好不好?” 一只雪白的飞鸟突然掠过上空,那雪白的翎羽有着温暖而潮湿的的温度,它在大营上空来回的盘旋着,最后突然扑扇着翅膀落在高高的桅杆之上,身姿矫健,带着一丝孤傲寂寞的悲凉,眼神悠远,好似在俯视整个大漠,可是当你注视着它的时候,却感觉它仿佛就是在看着你。 青夏微微一愣,双眼望着那只飞鸟,一个清淡的身影突然回荡在眼前,那张俊逸的脸孔,幽静的眼神,温软的嘴角,还有周身上下令人安心的川贝清香,都像是一场电影一样,水波般流淌过她的心田。曾几何时,也有个男人对她说过同样的话,在那个阳光灿烂暖阳明媚的早晨,她凤冠霞帔,穿着高贵的皇家吉服,云披散,笑颜灿烂,整个人都像是获得了新生。他们相对而望,越好晚上的时候相见,那个时候,她会踏进他的家门,成为他的妻,就此相伴一生,永不离弃。 可是那些变故和灾难,像是汹涌的洪水一样兜头而来,将所有的梦想和憧憬都冲的支离破碎,只剩下那些飘渺的记忆,仍旧顽固的盘踞在心头,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那段温馨美满却又痛彻心扉的过去。 有些人,即便不在了,也会在心底盘踞一生。有些人,即便离去了,也会成为一生中最为美好的风景。有些人,即便再也无法伸手去抓住了,也会永远的于记忆中飘荡,成为最温暖的风。 而有些誓言,却是永远也不能违背。 “青夏?” 楚离声音很低,带着一丝小心,甚至是紧张。青夏抬起头来看向楚离,突然咧开嘴角绽放一个大大的笑容,她伸出手去攀上楚离的肩膀,突然踮起脚轻轻的吻在男人薄薄的唇上,然后笑着说道:“好!” 楚离眼中光芒顿现,先是震惊,而后是不可置信,最后竟是疯狂的大喜。他一把抱起青夏的腰,像是小孩子一样的旋转起来,青夏被惊的大叫,好久才被放下来。气喘吁吁的楚离埋在青夏的秀中,声音甚至带了一丝哽咽,不住的轻声说道:“青夏,谢谢你,谢谢你。” 青夏的眼泪突然就落了下来,打在荒凉的沙漠上,转瞬就被干燥的沙子所淹没,她只能用力的环抱着男人的身体,然后紧紧的咬住嘴唇,抑制住那险些吐出声的一丝感动的悲泣。 “青夏,还有一件事很有意思,”楚离放开了青夏的肩膀,似乎开心的有些手足无措,没话找话的说道:“那些匈奴贵族听说我同意和他们互市,竟然硬要给我一个封号,你猜猜是什么?” 青夏眼睛弯弯,笑容温和,打趣说道:“不是成吉思汗吧?” 楚离眉头一皱,疑惑的说道:“成吉思汗是什么?”不过转瞬就接着说道:“说起来真好笑,他们说大楚肯同北地匈奴互市,就对北地的天大恩赐,活人无数,是以想要称呼我为北慈天可汗,我觉得还行,等回盛都再同大臣们商量一下。” “北慈?”青夏哑然失笑,说道:“你杀了匈奴那么多人,竟然还当得起这个慈字,这些匈奴贵族为了活命,还真是什么招数都想得出来。” 楚离问道:“你觉得不好吗?” “也没什么不好的,”青夏笑道:“匈奴连年战争,百姓流离失所,遇到灾年死去的人更多,我们今次虽然杀了很多匈奴人,但是一旦将匈奴并入中原版图,教之以农耕商贾,传授其丝绸蚕桑,派遣官员认真治理,焉知不是造福北地后世子孙的善举。是以,细细说来,你还是当得起这个慈字的。” 楚离朗朗一笑,姿态潇洒,神情不羁,说道:“怎么都是你有理,好了,夜深了,你早点休息,我们明日就启程入关。” 青夏点头,握着楚离的手,叮嘱道:“你也早点睡,明早还要吃乐松煮的饭,我想想就觉得脊背凉。” 楚离笑着松开了青夏的手,推着她往大帐里去,青夏回过头,刚要进帐,楚离突然高声叫道青夏的名字,青夏疑惑的回过头去,还没看清楚离的脸,嘴唇就被覆上。温柔的辗转,狠狠的缠绵。 第一百七十七章 重游帝陵 匈奴大汗王的黄金大帐之中,忧伤好的牛**在空气里轻轻飘荡,金樽之中盛着幽香四溢的马奶酒,帐外的北风呜呜的吹着,不时的卷起大帐的帘子,带进一溜细细的寒霜。黄金家族的女奴们手脚麻利的将帐帘掩住,用钩锁勾上,再在炭火盆里添加火炭,燃的一室暖春,才迅的退了出去。 旭达烈坐在大帐的正中央,一身白色大裘,配合着他古铜色的肌肤和锐利的眉眼,越显得雍容华贵、高高在上。青夏坐在炭火盆边,伸出冰冷的手烤着火,近来她的身体似乎越的虚弱了,面色整日苍白,忧心忡忡下再也无法掩饰那苍白下隐隐透出的一丝死气。 大帐内很安静,四角的大鼎中燃着上好的沉水香,味道清淡,在牛**的掩盖之下竟透出丝丝细密的香甜,像是江南三月的烟雨,不同于北地大漠的雄浑,别有一番小桥流水的味道。不时的,还有清水沸腾的咕嘟声。旭达烈的呼吸沉稳,双目微闭,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那样子十足就是一个城府深沉的上位者,哪里能看出半点当日北地雪原上的青年的影子。 时间一分一秒的缓缓而过,终于,匈奴的王者清了下嗓子,声音略略带着一丝沙哑,斟字酌句的说道:“你,这些年……” “我不想问你是如何从旭达烈变成了骨力阿术,所以也请你不要问我这些年的去向和生了什么事。” 面色苍白的女子突然沉声说道,神情冷然,没有半点表情的波动。骨力阿术微微一愣,许久,才继续说道:“班布尔和那克多在哪里?” “他们在北秦的北疆大营当兵,已经有六年多了。” 旭达烈默默的点了点头,眼神深沉,目光如水,缓缓说道:“我后来回到村子里,你们都已经不在了,你们走之后,穆连人又来劫掠了几次,村子里已经找不到活着的人可以询问了,我也是后来抱着试试看的心理去了姆妈家。阿茉叶只说他们两个跟着你走了,却一直没找到下落。” 旭达烈的声音娓娓道来,青夏的思绪不由得一阵飘忽,又想起了在村子里住的那两个年头,善良的多伊花大婶,鲁莽的那克多和爱耍小聪明的班布尔,那时候的阿茉叶还没有马鞭子高,西林辰总是站在房檐之下温和腼腆的笑,还有旭达烈打回来的野味,爽朗的大笑,执着简单的眼神。转眼间,很多年,那些飘零的过往,终于一去不回了。 “你这些年,过得还好吗?” 这些简单温暖的记忆似乎打动了女子的心,多年的交情如流水一般滑过她的生命,她缓缓的抬起头来,对着旭达烈微微一笑,淡淡的说道:“我很好,你呢?” 女子的笑,瞬时间像是璀璨的阳光一般温暖刺眼,旭达烈的神智微微有些飘忽,他楞楞的看着青夏,过了好一阵,才尴尬的笑笑,说道:“我也很好。” 突然之间就不知道再说些什么才好,时间的巨轮滚滚而过,像是天神的巨斧,在两人之间砍下一条巨大鸿沟,无论再怎样粉饰太平,都是已经无法跨越的了。曾经执着的要为了心上人出门建功立业的旭达烈已经不在了,他赢得了太多的同时也失去了太多。 旭达烈站起身来,似乎有些慌乱,他拿起一只酒碗,走到青夏身边,咧开嘴角笑着说道:“不管怎样,就当是庆祝我们今日重逢,夏青,我先干为敬。” 说罢,仰头就将碗里的烈酒一口饮下,随即拿起一旁的酒壶,一边倒酒一边对青夏说道:“你也来喝一碗。”话音刚落,他一个没拿稳,酒壶就从手上猛的掉了下来,垂直的洒向青夏的裙子。 几乎是下意识的,青夏出手如电,一把就稳稳的接住落下来的酒壶。与此同时,旭达烈似乎因酒壶掉落而吃了一惊,也想过来抓酒壶,却不想自己手里还拿着一只盛了半碗酒的酒碗,他左手一张,紧随其后的酒碗又掉了下来。青夏眼神何等锐利,迅接住,出手稳健,竟连一滴酒都没洒出来。 旭达烈的眼神顿时变的锐利,青夏左手持碗右手持壶,瞬间了然,抬着头面色不变的看着旭达烈,将东西放在长几上,稳健舒缓,没有一丝拖拉。 男人的声音却陡然间变的低沉了起来,许久之后,才沉声说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青夏看着这个已经变得陌生的男人,静静不语,眼神却渐渐露出透骨的寒芒。 旭达烈丝毫不俱于她冰冷的眼神,继续沉声说道:“孤军深入,死守楼兰的南楚东南大都督夏青,究竟是不是你?” 青夏冷冷一笑,声音带着一丝些微的嘲讽,淡淡的说道:“你早就知道,又何必惺惺作态的问我?” 旭达烈眼神一寒,沉声怒道:“我不知道!” “是吗?”青夏霍的一声站起身来,冷眼看着旭达烈,怒声说道:“你若是不知道,当日攻进楼兰,为何不与燕回齐安一同登上城楼?斩倒帅旗,诛灭敌,对于匈奴武士来说是何等的荣誉?草原大漠上的男人最注重的就是军功,为何你要强行命令匈奴全军不可上城楼?是怕真的是我,怕背信弃义,不敢面对我这个在你任性自私远离家乡时照顾了你的母亲兄妹的恩人吗?” 旭达烈话音一滞,顿时就说不出话来。 青夏冷眼望着他,淡淡说道:“其实你大可不必如此,虽说当日我不知道匈奴之中由你主帅,但是就算我知道,也不会手下留情的。沙场之上尚无父子,何况你我这萍水相逢的浅薄交情。所以今日,你即便是马上就出去昭告我的身份,杀了我为你匈奴百万军民报仇,我也无话可讲。” 旭达烈眼神顿时闪过一丝少见的柔软,上前一步就想拉住青夏,沉声说道:“夏青……” “匈奴和南楚立场不同,已是敌人,但是我想知道的却是如今站在我面前的,到底是旭达烈,还是骨力阿术?” 旭达烈神情微微恍惚,许久之后,才沉声说道:“在你面前,我永远是六年前的我。” 青夏唇角轻轻一笑,伸出手去,就握住了旭达烈的手掌,悲声说道:“多伊花大婶临死前,还千万嘱咐我说一定要找到你,如今,若是她在天有灵看到你这样出息,必定可以瞑目了。” 旭达烈眼中波光一闪,就伸展手掌,随即,紧紧的回握住了青夏的手。 当天晚上,青夏就住进了旭达烈的黄金大帐之中。夜里,大漠上一片安静,隐隐有苍凉的蒙古调子。青夏帐内的烛火早已吹熄,但是借着外面明亮的月光,所有的东西还是可以一目了然。收好行李干粮,穿好防寒且灵活轻便的皮袍子,带上貂皮小帽,将满头秀盘起,将匕插在靴子间。青夏靠坐在羊毛毡子上,静静的等候着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 第一百七十八章 木已成舟 一路奔逃,巨大的火舌在身后狰狞招展,整个大殿都是木质结构,加上有浓酸,火势更是一不可收。突然嘭的一声,一名大汉突然被上面掉下来的硫酸伤了眼睛,男人惨叫一声,巨大的箱子就掉落下去。 欧丝兰娅惊呼一声,顶替他的位置,一把抬住箱子。然而,身后的大火瞬间而至,在生死关头,那些下属们纷纷抛下箱子,大叫一声,夺路而逃。欧丝兰娅大怒,一鞭勒住一名大汉的脖子,可是其他人哪里还听她的号令,不一会的功夫,就齐齐消失不见。 眼看火舌就要将她吞没,欧丝兰娅仍旧抱着箱子不放,她试图将箱子打开,背着里面的奇安,奈何手忙脚乱下,竟然连箱子的盖子都打不开了。 烈云髻着急的大叫道:“快跑!你找死吗?” 欧丝兰娅慌乱的摇着头,不停地说道:“我要救他,商丘一族就在里面,只要到了里面,我就可以救他。”她的神智似乎已经有些癫狂,身上各处都已经着火,头都已经烧焦,却仍旧不断的喃喃说道:“我要救他,我要救他。” 烈云髻几次要冲到火里,都被青夏紧紧的拉住,突然,只听咔嚓一声脆响,大顶上的瓦片突然全部掉了下来,欧丝兰娅惨叫一声,就被压在了下面。 青夏和烈云髻相对一愣,没想到这个作恶多端的妖女竟是这样的收场,可是此时此刻,时间已经由不得她们去想太多。刚要转身逃跑,一个矫健的影子突然奔近,大喝一声:“两个傻子,快跑啊!”一手拉住一个,就疯狂的在甬道上奔跑了起来。 一轮又一轮的惊讶来的太过迅,烈云髻和青夏都有些呆了,因为此时此刻,拉着他们的男人,正是已经失踪了六年多的杨枫。 “你怎么会在这里?”劈啪的大火之中,烈云髻满脸欣喜,一边奔跑,一边大声的喊叫。 杨帆回到道:“我当日受了重伤,被人所救,一路辗转来到这里。我的伤势很重,也是去年才有好转,我出去找过你们,可是你们都不在。” 就在这是,嘈杂的脚步声突然响起,似乎有大批人在接近,杨枫面色一振,开心的说道:“一定是他们来了,我们也是刚知道你们进来了的,快跑,有救了。” 然而,话音刚落,一阵巨大的爆破声突然响起,青夏三人的身体顿时被击飞开来,重重的撞在石壁上。昏迷的最后一刻,青夏只朦胧的看到一个青色的影子迅的接近自己,将自己揽入怀中,那种熟悉的香气像是缠绵的水,让她的头昏昏沉沉。 晕眩瞬间袭来,整个世界,顿时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上好的芝兰香气幽幽的吸入鼻息,一扇精巧的竹门被缓缓推开,触目所见,全是一片碧色的海洋。 竹制的长几,竹制的小椅,青色的帷帐在碧色的竹床上缓缓的飘荡,壁上是意境悠远的山水画,角落里,有白色的清雅烛台,箱子柜子全都恰到好处的摆放在屋子的角落里。小屋不大,可是却分外幽静,窗外的竹海在微风中出淡淡的风声,清幽的香气从窗子弥漫开来。白色的花朵在竹林中飘曳摇动,像是仙境一般瑰美。 一个面色苍白的女子躺在竹床上,她似乎是很疲倦,即便是睡着着,一双秀眉也紧紧的皱在一起。她的眼眶深陷,嘴唇青白,小巧的脸颊清瘦,眼角已经有细细的鱼尾纹,她的肌肤不再如少女那般光滑,多年来在大漠的风沙中行走,已经在她的脸上留下了痕迹,曾经的水嫩变得粗糙。她受了伤的肩膀上有几处伤痕,新伤旧伤累积在一起,像是几条蜿蜒的小蛇。她的后背被火灼伤了,有几处水泡,挑开之后,有细细的脓水流了出来,流淌过背上的几道箭伤,看起来是那般的触目惊心。她的右脚有很严重的冻疮,那是多年前留下的病根,当年就在这里,在寒冰大殿上,她光着脚背着一个男人,在冰冷刺骨的寒冰上一步一步的逃出了死境,事后却没叫过一句疼…… 就是这样一个娇小的身体,就是这样一副柔弱的肩膀,却承担了太多的重担和太多人无法想象的压力。这么多年来,她被世人咒骂,行走在刀锋血雨之中,穿梭在滚滚黄沙之内,苦苦执着的时候,可有细心的调理过这个伤痕累累的身子? 修长的手指扫过她的眉眼,像是温柔的风,带着淡淡的温情和浓浓的小心,轻轻的为她上药、包扎、为她擦去脸颊上的污血。 那战栗的手指,冰冷而熟悉的触感,已经有多久,忘了有多久,没有触摸到了。 水波荡漾,如在梦中。 青夏似乎被一场美梦网住了,她又一次梦到了秦之炎,像这六年来得太多次一样,她看不到他的脸,可是却能感觉到他的温度,嗅得到他身上的气息,那种好闻的川贝香气让她睡得很沉,像是整个人浸泡在温泉之中,温热的水流扫过眼睛,漫过鼻子,盖过头顶,渐渐将她整个人笼罩,温暖如同三月的暖阳。 从来没有一次像这一次这般真实,她甚至不敢睁开眼睛。如果这是梦,就请再也不要让她醒来,她伸出手,紧紧的抓住了那清瘦修长的手指,紧紧的握住,然后,眼角酸涩,却不曾落下泪来。 秦之炎,我不会哭的,你曾经说过,我是这世界上最坚强的女子,无论生什么事,都会坚强的挺下去,如今,我不哭、不闹、不惹你生气操心,你是不是就可以多陪我一会? 竹台上的檀香悠悠的燃着,一室幽静,暗生昙花。 不知过了多久,天色暗了又亮,窗外的蚕声清脆动人,百鸟鸣叫,微风送来款款清香。床上的人睫毛轻轻一扇,随即,就睁开了眼睛。 睁开眼睛的那一刹那,青夏的神智是恍惚的,她以为自己仍旧在做梦,她以为她还没有清醒,像是这六年中的很多次一样。于是她很平静的坐在床榻上,看着这屋子里的一切,竹制的长几,竹制的小椅,竹制的地板、书架、箱子、柜子,清淡的山水画,冒着热气的脸盆,打开的窗子,还有外面喳喳鸣叫的鸟儿。 一切都美好的不像是现实,尤其是刚从那样一个绝境的死地逃生而出,青夏恍惚间,甚至以为自己已经死了。 朝露昙花,咫尺天涯,八年的岁月瞬息而去,这深埋在记忆中的最美丽的地方,像是一个梦寐以求的仙境,彻底的网住了她的全部思想。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坐在那里,腿脚都已经麻,四周的景物仍旧没有一丝一毫的改变。陡然间,青夏的身躯猛地一震,她顿时抬起头来,一双眼睛圆瞪着周围的一切,惊讶的半张着嘴,拳头越握越紧,指甲深深的陷入肉里,留下猩红的血。 不是梦,这不是梦。 第一百七十八章 木已成舟2(大结局) 大鼎里的火焰在剧烈的燃烧着,团团火舌吞吐而上,不断的盘旋狰狞。楚离一身漆黑战甲,面沉如水,静静沉思。 青夏醒来的时候,已经过去了整整一日,商丘一族就是清鹏的医部,多少年前就已经就如秦皇帝陵之中潜心研究细菌学生物学和基因变异,在高人的指点下,如今已经小有所成,当初蓬莱谷下的大鹏金鸟,就是牛刀小试下的产物,这些人对于细菌学的研究更是登峰造极。梁先生看着青夏悠悠转醒,微微一笑,说道:“醒了就好。” 楚离急忙走上前来,他孤身一人进入皇陵,竟没有带一个下属,此刻见青夏醒来,面色虽然略略有些苍白,可是较之前阵子已经不治好了多少,不由得对着商丘一族的族长感激一笑。 青夏的眼神有些迷茫,像是大病一场一样,浑身上下都是不止不住的酸痛,她的眼神扫过楚离,眼睛突然一顿,顿时惊喜的坐直了身子,急忙说道:“你没事了?” 知道这是,楚离才算是松了一口气。他听说青夏醒来可能会失去一些记忆,一直提心吊胆,虽然对秦之炎等人的这个决定十分愤怒,觉得应该征求青夏的意见,但是也知道,或许对她来说,这才是最好的结果,加上为时已晚,也就不再反对。伸手揽住青夏消瘦的肩膀,轻声说道:“我没事了,你没事就好。” 青夏温和而笑,笑容甜美无忧,可是突然间,好似想起什么一样,沉声问道:“我的那两个朋友呢?” 梁先生笑着说道:“你放心吧,他们虽然受了伤,但是不如你的严重,只是需要时间慢慢调理,我已经找人去照顾他们,只要他们一好转,就会去找你们的。” 青夏点了点头,笑着说道:“多谢梁先生。” “梁先生大恩,楚某没齿难忘,他日若有差遣,必当万死不辞。” 梁先生淡淡一笑,说道:“楚皇陛下不必多礼,只要记住自己的承诺,也就可以了。” 青夏的眼神在楚离和梁先生的身上打了个转,聪明的没有多言。外面的天色已晚,楚离和梁先生告了别,带着青夏就要离开。 青夏最后看了眼青木大殿,不知为何,潜意识里竟觉得这个地方是那般的熟悉,可是每深思一分,头就会隐隐作痛,她皱着眉,刚想转身,一条冰凉的链子突然自手腕上滑了下来,唰的一声脆响,掉在地上。 女子的脚步,顿时就冷了下来。 所有人的目光齐齐凝聚,只见那个苍白消瘦的女子两眼愣,缓缓的蹲下身子,捡起那条略略有些黑的链子,久久一言不。 时间,在岁月的夹缝中悄悄而去。有低沉的风,遥远的尘埃,在空气里轻轻的打转。 有一种感情,不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失去色彩。 有一种想念,不会随着命运的坎坷而丢掉深刻。 有一种记忆,不会因外力的插手而放弃自己的位置。 竹林的风轻轻吹来,在月光下,有着清新的香气,青夏握着那条链子,眼泪缓缓溢出她的眼眶,像是一条汹涌的河,一行,接着一行。 “青夏。”楚离缓缓蹲在她的身边,轻轻的拥住她消瘦的肩膀,青夏的眼泪洒在他的手臂上,渐渐滴成一条温暖的泪痕。 梁先生向来风轻云淡的表情顿时变得有几分动容,从没有任何人,能在金针入脑之后,仍旧记得那些被封住的过往,到底是怎样的感情?究竟是怎样的感情? 青夏站起身来,缓缓的推开楚离的怀抱,一步一步的走向那座碧绿的竹林。晚风吹动她的长,像是一只只破碎蹁迁的蝴蝶,圆月清辉遍洒,万物凄凉,一片萧索。青夏站在竹林的边缘,微微掂起脚来,将那串银链挂在高高的树枝之上,摇摇晃晃,飘飘荡荡。 青夏走回楚离的身边,转身对梁先生施了一礼,面容淡淡,低声说道:“梁先生,请您照顾他,为他添土种花,不要让野兽弄乱坟茔。” 梁先生点了点头,动容的说道:“姑娘放心吧。” 青夏回过头去,望着那片翠绿的竹海,突然淡淡而笑。 天蓝云白,缘起于此,灭于此,这个世界是这般寂寥,而她,又何其有幸,能得两个人世间最为赤城的灵魂。 秦之炎,我不会忘记你,天地崩绝,江海干涸,星斗逆转,也不会忘记。你一生孤苦,被疾病折磨,希望你来生幸福喜乐,再无磨难困苦,如果可以,希望下一辈子遇见你的时候,仍旧可以一眼认出你。今生无缘,来世再续。 寂寞的长空之上,有飞鹰的孤魂长久的盘旋,采摘高空之上的星斗,凝聚成永不退却的记忆。 洁白的裙摆伴着漆黑的战甲,渐渐消失在青木大殿的殿门之外,青碧的竹林之中,青衫磊落的男子坐在石碑之前,与自己的墓碑,相对而酌。那双眼,竟再也没有半点勇气去面对离人的身影。 梁先生走到他的身边,缓缓坐下,沉声说道:“你会怪我吗?” 秦之炎一笑,说道:“南楚皇室是赢家的子孙,若不是你,秦氏也不会占据江山上千年,荣华富贵绫罗绸缎享受够了,也该物归原主。天下早晚大战,之翔不是楚离的对手,不如退一步,助他成事,还天下一个清平,道理清明,何来怪罪之有?” 梁先生摇头轻笑,拿起秦之炎的酒壶,喝了一口,缓缓说道:“若不是我鸠占鹊巢,改变了大秦的命运,这后来的一切也不会生。点秋死后,这人世间再无我眷恋的东西,唯一所想,就是借助七部,还原历史,重回故乡,只是,恐怕还要等很多年。” 秦之炎淡淡一笑,举杯说道:“不怕,我们有的是时间。” “对,”梁先生举着酒壶,和他一撞,笑道:“我们的确有的是时间,我孤独的沉睡了上千年,如今,终于有人肯来陪我了。” 梁先生站起身来,长长的吸了口气,沉声说道:“我去通知少凰渊青和溶月等人,七部就此绝迹于天地之间,你,也准备一下吧。” 秦之炎点了点头,也站起身来。 “时间是最无情的杀手,它会带走很多东西的,希望你一觉醒来,不但恶疾尽去,过去的事也能够放下。” 梁思还,或者也可以称之为秦二世,男人的脚步缓缓离去,时间的沙漏在他的脚下缓缓淹没,渐渐化成一个细小的漩涡,将很多东西都掩埋下去,只露出一个个小小的沙包。前途飘零,无风无雨,这多羁的一生,终于渐渐看到了尽头。 番外卷 飞花擒龙——馨花索 明月清辉普照大地,大漠黄沙夜凉如水。

万狼围绕一池月潭飞奔。一个白衣少女站在月潭绿草中央,长发随风飞舞,猛然银鞭甩出,飞旋成一个又一个圆圈,绵绵不绝,很快光影笼罩她的四周,少女的身影早已模糊不清。狼群仍然不知疲惫围绕她疯狂奔跑,掀起漫天黄沙,将海市蜃楼的美景淹没,留下长长凄厉的嚎叫,惊天动地霍霍不息的巨响证实眼前的一切绝对不是梦。

龙格阿术靠在一株古老的胡 杨树下,震惊地望着远处的狼影与少女矫捷的身姿,瞪大双眼,瞌睡虫早不知飞去何处,尽管自己历年游遍西域,看尽妖娆美女 ,经历各种怪事,眼前的一幕仍然令人匪夷所思,出乎意料之外。身下黄沙清冷寒凉,一念掠过心头,身形暴起迅速踏灭火堆。龙格一动不动,蓄势待发,他嗅出一股危险的气息在逐渐靠近。手下木屠等人也不自觉都向龙格靠拢。马帮的巴伊大叔也带人无声聚集过来。 大漠白天黑夜温 差变化极大。白天烈陽炙烤,人人焦渴欲死。夜晚寒冷刺骨,人人身披皮袄围火取暖。逊达天神似乎给众生开着一个玩笑,嘲笑世人冰火难相调,正如参商不相见。

不知过了多久,又好像只呼气吐气一霎那,众人瞪大双眼,来不及眨眼,瞳孔不住放大。狼群铺天盖地,奔腾咆哮飞奔而至,继而迅速从众人身边呼啸而过,一只接一只,仿佛永不停息,似山洪暴发,更是猛兽出闸。隆隆的蹄声震耳欲聋,却盖不住狂猛的心跳声。巴伊大叔惨叫一声,喷出满口鲜血,一头扑到流沙里。咚咚的倒地声接连不断,沉重地压在众人心头,又有十几个胆小的马帮商客受不住这恐怖的恫吓,直接晕死过去。

一身雪貂大氅的女子高傲地端坐在墨黑剽悍的战马上,冷冷地睥睨众人。那份无形的逼迫让人遍体生寒。女子身后耸立着一个个精壮的男子,骑在马上全都那么嚣张跋扈。他们穿着打扮各异,有的毡帽皮袄,有的棉袍束冠,有点干脆袒胸露臂。他们的肤色各异,有黑发黑眼,红发赭眼,甚至金发蓝眼。黑压压的粗豪男人簇拥着这个清冷美丽的女子,浮显一幅诡异的画面。龙牙沙漠连接西域各国、北秦、西川、草原各部,外结俄罗斯等国,是一个多民族融合之地,千百年来人们在这广袤的沙漠争夺水源食物马匹财物,甚至掠夺女人,互相厮杀,从来没停止过争斗,民风剽悍凶狠。没有人在乎种族不同,向来只敬服英雄。

“怎么,这就怕了么?”女子露出一个甜美的笑容,龙格却敏锐地发现那笑意并没有送达女子的眼角眉梢。迎面撞进一双黑亮有神的眼睛,眼里分明流露嘻戏嘲讽神情,马上女子微微一愣,素手轻扬,一朵雪白的绢花便飘落入健壮男子手中,轻飘飘的丝带上书写着清秀的三个字“花溶月”。

“花-溶-月”众人倒吸一口气,声线在清冷的空气中颤抖。花溶月是近十年纵横龙牙沙漠的马贼首领,天下最凶悍的强盗。 见花丧命,这朵精美的雪莲绢花是花溶月发出的催命符,大漠人人见之丧胆,避之唯恐不及,握住雅致绢花,龙格心一凛冽。据说已经有九十九个霸道人物命丧花溶月的飞花之下,没想到自己变成第一百个倒霉鬼。木屠已经拔出弯刀挺身挡在龙格前面,刀锋雪亮,闪耀冰冷寒光。几十柄弯刀一起亮出。一触即发之际,一阵爽朗的笑声突兀响起,猛地惊起飞鸟,呼啦啦飞离这块是非之地。

“花大当家,声名如雷贯耳,今日得见真颜,龙格阿术三生有幸!”龙格心知花溶月定是探明自己的行踪,今天万难脱身,不如大方告诉她,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拿人钱财,与人消灾。龙格阿术王子,辉殿下向你问好。”花溶月声音清脆,字字听入龙格阿术的耳中偏偏很不是滋味。兄长们始终对自己心怀不轨,游历西域,也是一路追杀,这次龙格辉竟然下作到买凶杀人。想起父汗龙格沙罕的殷殷期望,自己身上奔腾的黄金家族的血液,他不禁浑身豪情顿生,我的生死由我掌握。

“花大当家,我们也可以做一笔交 易,保你稳赚不亏。”龙格阿术侃侃而谈,不理会周围人的白眼冷淡,自说自话。 “花大当家智勇双全、人比花娇、美如秋月,我龙格阿术今日一见倾心,有心求凰。谅那龙格辉也无法在我父汗面前生事。奉上龙泉宝刀为凭,不知意下如何?”一席话如惊风暴雷炸开,滚过人群,众人倒吸一口气,心知这傻小子死定了,竟敢向老天爷借胆,胡 言乱语轻薄花溶月。花溶月面如白玉观音,温 和淡笑,静静瞧向龙格俊朗年轻的脸庞,那双黑亮的大眼分明流露戏谑嘲讽神情。

一席话惹恼了花溶月身畔的黑衣大汉,此人身形高大,丰神玉朗,右脸上一道红色刀疤更增添一种陰郁之美。此时双目喷火,恨不能将龙格阿术剜出两个大洞。大吼一声“大胆狂徒,放浪轻薄,狗眼不看地方胡 乱撒野,看今天乔大爷剁了你去喂阎罗王!”单手舞动狼牙棒、催动坐下战马就向龙格阿术冲去。 花溶月一挥手,“乔克力,退下!”二当家乔克力愤愤然退后,胸膛仍然气怒得一起一伏。

“龙格王子风流 好色、后宫嫔妃不少,我不喜欢凑热闹!”清丽的声音隐隐闻得出一丝压抑的火气。“带走!” 明知寡不敌众,龙格阿术向木屠等手下暗示不要轻举妄动,然后欣然束手就擒。马贼将他们蒙上眼罩,拴在马后,拉着财物喜笑颜开往回赶路。众贼一路嬉笑打骂,高兴今天宰着肥羊。贼公、贼婆、贼娃子们,又可过一个快乐年。 龙格阿术被马拉住踉踉跄跄往前冲,他狠狠吐出一口呛着的沙子,仍然不怕死的重重叹一口气,“卿本佳人,奈何为贼!”

前面花溶月的背影一僵,继续一马当先策马奔腾。硕大的青铜镜前,红衣女子披散一头蓬松的黑发,静静端详镜中月白的脸庞,身上流淌着沐浴后的缕缕芳香。镜中人柳眉弯弯,樱唇红润,双眸清冷,依然月华如初。不久前那个朝气勃勃的王子说的话回荡在耳边,花溶月嘿笑一声,可惜红颜未老心境已老,雾飞散,花非昨。 曾经的她是一个部落头人的女儿,从小能歌善舞,草原上时常响起她欢快的歌声,伴随马头琴粗哑的旋律,和着族人爽朗的笑声,洒落一地。流离乱世,找不到一块真正欢乐祥和之地。血洗部落,本是司空见惯的事。没想到有一天真实地落在花溶月的头上。站在山包皮旁,手里的野花掉在地上,小女孩呆呆地看着远处燃烧的帐篷、残暴的敌人,耳边传来族人的惨呼,拼命捂住嘴泪流满面。

后来她流落四方,受人欺凌。直到有一天遇到一高人指点,才获得重生。她深深懂得乱世中强者生存的道理,用尽心机、不折手段都要让自己变得更强。以她一马当先不要命的打法很快获得众强盗的尊重,倚强凌弱胁迫八方来投,稳稳当当坐下天下强盗第一把交 椅。庙堂上多衣冠禽兽 ,绿林中有救世菩萨。花溶月轻轻抚摸腰间玉佩,默默地说“梁先生,我一定会做得更好” 一个英俊男子的身影出现在镜中,一身墨绿长袍,墨发用一根墨绿发带随意束在脑后,说不出的风流 倜傥。一双凤目痴痴地凝视镜中女子,他缓缓走到女子身后,一双修长的手轻轻抚上女子的双肩。 番外卷 青离大婚(上) 北风呼啸着扫过大地,已经是十二月,盛都城外的白川河结了细小的冰棱,枯树并立,枝叶零落,但却峥嵘而立,尽显坚挺风骨。今天是十二月二十七日,是南楚的古老节日霜还节,往年这个时候,盛都的百姓们都会出城来到白川河畔饮一口结了冰霜的河水,以求来年身体康健,家园和泰。可是今日,白川河畔却一片安静,悄然无声,偶尔只有马儿不安分的打一个响鼻,显示这里并非无人之境。 从早上太陽还没升起一直到现在,已经整整过去了八个时辰,原本笙旗招展,衣着光鲜的南楚旧臣们,渐渐失去了初始的锐气,肚子开始打鼓,两腿开始发软,就连瞪得圆圆的眼睛,也被北风吹的开始酸涩了。可是他们要等的人,却始终没有露出半点踪影,天色渐暗,寒气逼迫,有年迈的大臣走上前来,拉住桑羊弘的衣角,轻声说道:“大人,是不是口信有误啊?”

桑羊弘面色陰沉,年迈的背脊弯曲着,双手插在袖子里,不甘的瞪着眼睛,沉声说道:“继续等。”

这一天,是南楚大皇楚离远征还朝的日子,白川河畔集结了南楚皇朝的文武百官,沿着京华官道绵延出十多里,笙旗招展,甲胄鲜明,五彩的吉祥神鸟被栩栩如生的绘在丹朱锦缎上,恍若欲飞。礼部的乐师鼓手穿着节日的礼服高坐在两旁的鸣凤台上,兵部工部连夜建造了平西兰塔,以纪念楚皇破虏杀敌的丰功伟绩,御史台的上百御史们头一次不再高唱着大道为公勤俭立国的金科玉律,转而身着华服站在迎接圣驾的最前头,等待着楚皇的回朝。

然而,照比原定的时间已经过去了五个时辰,楚皇的军队还是没有半点踪影。

“报!”

一个有意拖长的声音突然响起,只见遥远的古道之上,一骑快马迅速逼近。桑羊弘眉头一皱,一撩深红的官袍下摆,上前一步,看着转瞬跑近下马的蓝衣斥候。沉声说道:“怎么回事?”

年轻的斥候顾不得擦一把额头上的汗水,沉重的铠甲掀起地上昏黄的沙土,他铿锵一声跪在地上,语调坚硬,如断金石,高声说道:“陛下率黑衣卫绕过白兰山,向西门而去了。”

“什么?”身后的诸多大臣们顿时哗然,桑羊弘眉头紧锁,眼角的皱纹刀刻一般,突然转过身去,当先爬上战马,对着一众大臣说道:“走,随老夫去西门迎接圣驾!”

桑羊弘七旬有余,三朝为官,先帝继位时曾以一文官之身披甲上阵,是南楚有名的儒将,今朝骑马迎驾,可见是动了真怒了。 长老院的诸位长老面色各异,诸葛尚卿嘴角微微冷笑,对着自家的轿夫说道:“跟上桑大人。”

浩浩荡荡的华丽车队缓缓启程,绵延数十里,前面的已经绕过了白桦密林,后面的还没有接到绕道接驾的指示。大约两个时辰之后,天边火红流云遍布,夕陽西斜,寒鸦扑飞,接驾的玉辇终于来到了泰康西门。然而,他们所看到的,却是大开的城门和满地凌乱的马粪。

长老院掌礼编修曹冒庸在下人的搀扶下踉踉跄跄的奔下马车,盛都城占地广阔,靠山临水,想要从东门绕道西门,一路山路,颠簸劳顿,简直要了这个满头白发的老头的老命。此刻,整日之乎者也出口成章,堪称南楚第一文豪的曹大人指着正在清理马粪的护城守军,口齿不清的颤抖说道:“这、这、这是怎么回事?皇上呢?” 京城守军中地位最低的护城小兵看着眼前这些官帽不整、衣衫凌乱、活像跑了几里路的朝廷大元,说话都几乎有些结巴,噗的一下跪在地上,结结巴巴的答道:“皇上,皇上带着大军,进,进城去了。”

话音刚落,嘈杂声顿时大起,苦等了一日的南楚大臣们双眼登时瞪得好似铜铃一般,不可置信的惊呼出声。 皇上进城了?没有接见监国长老,没有召见有功大臣,没有论功行赏,没有开设酒宴,甚至都没有见一见苦苦等待自己的臣子,就这样悄无声息的进城了? 三天前,南楚盛都的文武百官们才得到了楚皇还朝的消息,先回到盛都的宋杨参将向兵部上报了西征的大概战况,彻底的震撼了南楚朝廷。 皇帝要还朝了。 整日上书死谏,就差写血书的南楚大臣们欢呼雀跃、弹冠相庆,皇帝终于要还朝了,不再在那些西蛮之地和一群粗鄙不堪的蛮人大动刀兵了,这简直比北秦覆没,西川亡国更令人兴奋。 可是转瞬,皇后庄氏也要随之还朝的消息,就彻底把他们惊呆了。 虽说皇帝立后已有五年,但是这个皇后毕竟有名无实,众人抱着皇帝总有一日会想通的信念顽强的坚持到今日。可是三天之后,那个曾为东齐太子妃,后为楚皇废弃荡妃,最后叛逃出国转嫁秦宣王,引起东齐和南楚两次战火,又在白鹿原上险些造成四国之乱的女人就要回到南楚,并将登上皇后之位,可怜这些没有半点心理准备的南楚大臣们,怎一个晴天霹雳了得? 于是,南楚朝廷彻底震怒了,在长老院的带领下,上林苑、詹事府、御史台、盛都太学、督察阁、翰林部,一个个像是进京赶考一般,引经据典,通宵达旦,一篇篇弹劾文章做的花团 锦簇,背的滚瓜烂熟,斟酌考校,修改数稿,务必要让那个朝秦暮楚、水性杨花、祸国殃民的女人灰头土脸、面目无光、惨淡收场。

于是,今早的迎接大典举办的格外热闹,不光是驻京领兵将领,就连那些本不该前来迎驾的翰林御史们也齐齐来凑热闹,人人卯足了劲,就等着那个女人一现身就口诛笔伐的杀将而去。然而从早上等到中午,从中午等到傍晚,还是连人家一个人影都没看到。好不容易得了消息,却被告知大皇已经带人进京去了。

众人憋了这么大的劲,却一拳打在了棉花上,任是谁也不会有什么好情绪。长老院的诸位长老们吹胡 子瞪眼气的两脚朝天,楼兰一战之后,夏青就是庄青夏的秘密早就不胫而走,东齐各大世家之中爱慕夏青其人的千金闺秀们痛不欲生,服毒上吊的屡禁不止,想起她之前在东齐海市胡 作非为,各大长老更是气的险些撒手离世。原本想在今日给被妖女迷了心窍的皇帝以当头棒喝,哭谏死谏,誓不能让这个妖媚女子走进盛都半步,可是如今这样的局面,该如何是好?

桑羊弘身兼辅政尚辅之责,自然不会对庄青夏有什么好印象。见此情景,沉声冷哼了一声,对着一众或暴怒,或大哭,或痛彻心扉的文臣们说道:“诸位请随老夫前往圣殿前门,今日不见到陛下,我们誓不甘休。” 南楚文臣们士气大振,一个个挺胸抬头的跟在桑羊弘身后,雄赳赳气昂昂的想着盛都皇城而去。徒留下一众武将在原地大眼瞪小眼,不知该何去何从。

“王将军,咱们怎么办?” 番外卷 金少凰番外之《弦心漫步》——金砖 一辆精致的马车缓缓停在森森楚宫前,宫门口原本执戈肃立的士兵看到马车,立刻迎上前。 “金二公子万安。”

车内传出极为清爽的笑声。“你这奴才,拍马屁也要选对词啊,对我说万安,那对大皇你还说什么?这话可别再说了,万一传到大皇的耳朵里,你我都要倒霉。” “是是是,金二公子说的是,小的是看到您心里欢喜,就……”

那士兵点头哈腰,而车内的人已经款款走出。明媚的陽光下,一身银丝暗绣的长衣夺目生辉,衬托着本来就雅致的白玉脸庞更加俊秀非凡。只是他唇边看似温 和宜人的笑意却隐现一抹算计的诡异。

那士兵抬头看到下车之人,不禁咦了一声。

怎么不是二公子?

银衫公子笑眯眯看着士兵,整了整衣摆。“金家不是只有二公子能坐这辆马车的。记住,今天打赏你的人,是我。”

随手扔给了那小兵五十两银票,银衫公子大步迈进楚宫,身后小兵躬身大呼—— “谢金三公子!

当神秘的金三公子风度翩翩行走在大楚禁宫的长廊上时,另一头的栖凤殿中,大楚国母庄皇后正在和金少凰茶聊。

她饮了口茶,缓缓放下茶盏,淡淡说道:“少凰,我一直当自己是你的朋友,是以,在你面前我也不会多说那些虚的废话。眼下长江 流域洪水成灾,整个流域两岸千万顷田地民房被洪浪吞没,两个月过去了,国库为赈灾已过度损耗。情非得已,我希望你能慷慨相助。”

殿前的庄皇后眉如远山,目似深湖,看起来不到三十岁年纪,却自有一番尊贵的气度和慑人的风采。对于其他人来说,庄皇后是个值得敬仰与尊敬的女人,她一手帮着丈夫夺得江 山,实现天下一统,巾帼不让须眉。但是对少凰而言,她还有一点不同——她是这世上唯一能看透他的女人。更何况,贵为一国之母,她说把自己当作他的朋友,而非把他当作自己的朋友,有此一句,足够了。

“少凰站着的这方黄土,是大皇的天下,身为大楚子民,国家有难自当出一份力,少凰责无旁贷。皇后放心。”

青夏闻言轻笑,淡淡瞥了他一眼。

“到底是个生意人,让你掏口袋心疼了罢?也是,要动用到你的又怎会是小钱,区区几十万几百万白银仅仅够塞牙缝,这次洪灾,百年一遇,整个长江 流域已是死海一片,救灾、赈灾、重建、废旧业新……哪一样不花钱,只可惜大楚江 山初定,国库尚不够充盈,否则我何至于揪着你的银子不放,身为国母,这点银子我不会欠你的。”

少凰静静听着,明白皇后是怪自己刚刚那几句话不实在。“这,少凰绝不是在与您打官调……”他顿了下,忽然笑着摆摆手:“好好好,算我说错了话。你都开口了,银子我哪会不给,更何况大皇为的是天下苍生。还不还以后再说,就是大皇不还我银子,我也不会说什么,有你在,不还银子放几道利我通商的政策也是一样的。” 青夏仍是淡淡笑着,眼里却多了抹精光。“你倒是会算计,知道真金白银不如明文政策。罢了,我自有安排。” 见少凰挑眉一副泰然处之的模样,她的笑蓦地加深了几许,端起茶颇具玩味的问道:“少锦怎么样了?”

青夏口中的金少锦是金少凰的正房夫人。 海市金家,富甲天下,只可惜香火不旺。当年的金老爷子膝下虽有两个儿子,但大儿性情跋扈,难成大器,尤剩二儿子少凰聪明伶俐,是个当家的好苗子,可看在老爷子的眼里少凰又偏偏是个温 吞个性,老爷子忧心其只身承受庞大的钱部会心有余而力不足,便暗自为尚处年幼的少凰物色其未来的贤内助,以助少凰挑起大业。

少凰尤记得多年前一个安静的午后,父亲指着一个不过十岁的女娃娃对尚年幼的他的说:“凰儿,她叫少锦,是你未来的妻子,是爹千挑万选出来辅佐你的人,你要好好待她。明白吗?” 面对父亲不同往日的认真,他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此后,父亲七年磨剑,终将当年有着一双桀骜利眼的女娃炼成一件衬手的神兵利器,助他担起商丘钱部大业。而她也将此视为使命,为金家尽心尽力,忠心耿耿。在她的帮助之下,他渐渐脱离青涩,终于能够独当一面。然而就在他们婚后第三年,老爷子撒手人寰,一向平静无澜的金少锦,那一刻竟双眼蓄泪昏了过去,半天后醒来,却患了失语症。一个月后,她终于开口说话,少凰却发现,此少锦已非彼少锦。

原来沉默寡言,事事稳重的性情消失无踪,变成了一个刁钻古怪,个性张扬之人。她处事高调,大步大笑,常常一身男装出门,自称金三公子,结交 各类奇人异士,更是不知在何时,她竟与楚皇、皇后私交 甚密,叫人费解。这个女人为金家奉献十年光陰,他敬她,是以他对她并不约束。只是近两年来不知何故,她竟拼命与他对着干,状似不给他下绊便不能解恨一般。十年……也许金家欠她了罢。

既是觉得欠了她,还她也就罢了,可是少凰自己也不甚明白,一代奸商深藏不露如他为何总无端端会被这小女人玩弄于魔掌之间? 奇之,怪哉。 故此,当听到青夏这么懒洋洋问起少锦时,少凰心下咯噔猛跳了一拍,刚进嘴的一口碧螺春险些喷了出来,随即懊恼的瞪了当朝皇后一眼。

——哪壶不开提哪壶!

话说一国之母哪是随便什么人说瞪就瞪的,是以少凰立即就为此付出了代价。 如果他知道他家中那个不安分的夫人此时正一脚迈进楚大皇的御书房,他绝对不会再多待哪怕一刻钟,他不知道,所以他还在栖凤殿悠然自得,所以在少锦跨进御书房门槛的那一刹那,他已注定要失去一些东西。 拜他的无知所赐,金家少锦顺顺当当在楚皇御书房踩下一个让少凰几欲内伤的金脚印,迎接她的,是大楚皇帝震怒的声音—— “要你何用!滚出去!” 下一刻,就见一个大臣仓皇从殿内退了出来,几乎是连滚带爬。少锦扶了对方一把,低笑道:“大人慢走,小心门槛。”

“外面是少锦吗?进来吧。”听到声音,楚离的怒气稍转平和了些。 走入大殿,少锦微微作楫。“参见陛下。” 坐在高高龙椅上的蟒袍男子正是楚离,已过而立之年,紧蹙的眉峰昭示着他此时的困扰,挺直的脊梁和炯炯的虎目又仿佛向世人宣告他的雄心勃勃。他看到金少锦,敛了怒容,摆摆手:“你在旁边坐着。” 他今天心情很不好撒。金少锦眉梢微挑,扫了眼大殿中剩下的一名年轻臣子。 番外卷 无涯——梁思还 那是2516年5月6日,请原谅我到现在仍旧喜欢这样的纪年法,因为如果不如此,我很可能会在漫长的生命里忘记自己的身份,进而忘记我从哪里来,又该到哪里去。

我姓梁,具体叫什么名字我已经忘记了,只是从那一天开始,我有了一个新名字,我叫胡 亥,醒赢,是完成华夏一统的千古大帝秦始皇的儿子,那天早上,我躺在襁褓之中看着我的父亲,我知道我成功了。

佳茜是不同意我离开的,科研所的报告被她强行取回来十二次,所长最后一次见我的时候已经决定取消这个课题,佳茜的父亲是国联会的名誉法人代表,家族拥有极大的权利,研究所只是军情处下属的一个异现象研究机构,根本无法同高层较量,时空隧道的开启需要大量的资金,而且一旦引发历史的改变将会发生不可预测的后果。军队和国务院都不允许这样难以掌握的情况发生,于是科研必须中途夭折。

于是,我被调到档案调查科做调查科长,终日埋首于对内部忠诚的特工军人们进行严密的监视,一旦发现他们有任何风吹草动,就要迅速的上报军情3处,由内部人员进行进一步的监控。而这所谓的风吹草动中,甚至包皮括他们突然间穿了一件法国名牌,或者是养了一条英国名犬。

军人,就是要绝对的忠诚,连带喜好,都要完全符合国家的标准。 这对我来说,是龌龊而难以理解的,对于一个为时空理论奉献了半生精力和热情的人来讲,我已经失业了。 5月6日那天上午,佳茜来同我商量一个月之后的婚礼,看着她草拟的宾客名单,我突然产生了一种想要逃离的冲动。

和佳茜是在大学相识的,她是学校的天之骄女,我则是一名因为一篇时空论文而被院长破格提拔的普通学生。我们之间有太大太深的差距,可惜那个时侯太过于年轻,冲动的激情和自我的自信让我盲目的失去了理智的头脑,我以为只要我努力就一定有出人头地的那一天,可惜,这种热情终于在未来的工作中被一点一点的消磨干净,昔日的天真不再,现实的残酷让我失去了信心,终日埋首在四维空间的理论研究之中,可是现在,我连这唯一的追求都失去了。

那时的我,是偏激的,我固执的认为是因为她想要将我绑在身边,所以动用人脉冻结了我的研究课题,生平第一次,我们大吵了一架,佳茜哭着跑出了研究院大门。 心情郁结的我喝了平生的第一口酒,然后借着酒劲来到了试验厅。

看到时空之门的那一刹那,我是那样的冲动,现实无法给我滋生成长的土壤,无法给我建功立业的环境,甚至无法给我研究探索的机会,那么,我为什么不可以逃离? 逃离这个龌龊的社会,黑暗的国家,腐败的政府,为什么不可以?

那一瞬间,我的血液是热的,我怀着无比憧憬热情的头脑开启了时空之门的闸锁,然后,决绝的投身而去。 光线消逝的最后一刻,我似乎听到了佳茜嘶声裂肺的痛哭声,然而又能怎么样呢?我就要离开了,就要去过我全新的生活了,我就要在历史的画卷里自由 的舒展了,区区一个女人,怎能阻挡我的脚步呢?

我承认,那时的我,还那样的年轻,我根本没有想到有朝一日我会为此而后悔,但是最终的结果证明,我真的后悔了,并且永远的失去了弥补的机会。 所谓的时空穿越,只是一种思想和脑电波的传递,爱因斯坦的相对论证明,当速度超过光速的时候,是可以进行时空旅行的,而这世间,能超越光速的,只有思想。

历史上的胡 亥,是个只活了二十四岁的短命皇帝,生前穷奢极欲,贪婪愚蠢,我的到来,改变了本该二世而亡的大秦帝国的命运,同时,也改变了整个华夏的历史进程。 我用尽所有的心力,努力的学习 治国之道,学习 武艺剑术,学习 骑马兵法,研究朝堂上的局势,和兄弟藩王搞好关系,关心民间百姓的疾苦,以温 和的方式,引导残暴的秦始皇走上正途。我渐渐改变了历史的脉络,很多应该发生的事情不再发生,我网罗了一些忠心可靠的下属在自己的羽翼之下,这其中,甚至包皮括李斯,包皮括赵高。

公元210年,是历史上秦始皇死去的日子,这些年,他已经将大部分的权利交 到我的手上,朝政上也从不与我相违,我也有意改变历史,救他性命。然而,同蒙恬一同率领的一场对抗北狄的战争,还是让我看到了权力的重要性,有他在,我就不是这个国家的主人,就不是这片土地的皇帝,几个兄弟对皇位的觊觎和对我的虎视眈眈我不能视若不见。于是,那天傍晚,我和李斯一起设了这个局。

他乘坐着华丽的马车出游的那一天清晨,我特意起了个早去咸陽城外恭送,他已经渐渐老了,背脊不再挺拔,眉眼不再凌厉,身形也有些发福的臃肿,鬓角也已生了几丝华发,但是他的声音仍旧是爽朗的,他大笑着对我说:“皇儿,等为父回来,我们一起去怀清台上畅饮。”

然而,他终究失去了这个机会。我看着他的马车渐渐走远,渐渐化作一个华丽的影子,只觉得头顶的一座山,轰然就那么倒塌了,我反复的对自己说,并不是我的错,是他的大限已到,若是我不来,他也会在这次出游中死去的。然而,有什么东西压在我的心上,啃噬着心肺,以凄厉的声音在提醒我:是你做的,是你做的!

一月之后,秦皇驾崩的消息传回了咸陽城,整个咸陽的百姓一片哀痛,而我,在满城的哭声中,登上了那座金碧辉煌的王位。

我,终于拥有了最为高贵的身份,我的政见都会得到重视和采用,我的每一项安邦定国的政策都会得到大臣和百姓们的联手拥戴。我的才华、我的抱负、我的理想和我的虚荣,都得到了极大的满足,那些在现代社会无法完成的梦想,却一一在这片古老而陌生的土地上渐渐实现,生命对我来说已经没有了遗憾,一切,都是那样的充实和不可思议。我以为我会是快乐的,我以为我会是满足的,可是直到看到她的那一刻,我才知道,原来所有的一切都是那样的虚无,我的心一直是内疚而空虚的,只是,自欺欺人,从不自知。

认识点秋的时候,她还怀着孩子,挺着大大的肚子,满脸泪痕的跪在御驾之前,手上还抱着一个两岁大的小孩,畏惧但却倔强的看着我,两把战刀架在她洁白的脖颈上,已经有丝丝血腥渗透而出。 她的丈夫是朝廷命官,犯了罪,被刑部关在大牢里,她当街拦御驾,跪在那里,要为她的丈夫伸冤。 这是个单纯且天真的女子,拥有不谙世事的清澈眉眼,倔强并且勇敢。 只一眼,我就知道有些事情注定要改变,有些东西,我再也无法控制。 番外卷 金少凰番外Ⅱ之 皓水莫负 这是一个两山对峙的长谷,稀稀拉拉的树木摇曳在两旁峭壁上,峭壁的崖顶一只苍鹰在展翅盘旋。两山之间的蜿蜒山路上,传来车队的马蹄声,不一会,只见十余骑骏马拥护着一辆玄木雕花的马车由远及近缓缓走来,而走在马车最近的一匹骏马上,赫然端坐着的正是此前楚皇钦封一品金爵金少凰。

他眉峰微皱,两眼目视前方若有所思,随即抓紧手中的缰绳,沉声吩咐道:“加快脚程。”

听到声音,马车的帘布被一只纤纤玉手掀了起来,少锦锁眉探出脑袋,狐疑看向周围,然后皱着鼻子嗅了嗅车外的空气。新雨刚过,山间的空气清新怡人,令人心神为之放松,只是鼻息间吸入的空气却过于湿润,她顿时明白到少凰在担心什么。

时值盛夏,暴雨连连,除了长江 主干洪涝严峻,另外还有几条长江 支流受到影响。此次从盛都返家,原本要走的大路正好在其中一条支流近旁,行走不得,于是他们另辟小路通返海市。避开洪水改走山路,却仍不可掉以轻心,大江 既有洪水,山中必要当心泥流。话说他们今天路过的这个山谷,昨日正好大雨刚过,此时走在这两山夹道之间,可谓步步惊心。

既然明知此时返回海市是一路凶险,为什么他们还要冒死启程返乡呢?后来少锦问起少凰,却遭到他一个看白痴的眼神,他是这么回答的:才在盛都待了半个月就没了一半家产,要再住个十天半月指不定他身上是不是还有袍子遮身,是以早早从这个与他风水不对盘的是非之地脱身绝对是上策。

然而从之后发生的事看来,他当时的这个英明决策,是错误的。 似乎感受到身后那道不安的视线,那个发号施令的男人回首投来一个安抚的眼神,这厢少锦没预想,忽就对上了前方那双漆黑的眸子,心下一跳,赶紧缩回脑袋。看着那慌忙放下的帘布,金少凰不禁弯起嘴角。

随着主子一声令下,整队人马心领神会,策马扬鞭,马车也随着队伍加快了速度,车轱辘转得咿呀作响。少锦缩在车内,软软倚在一个绣金靠枕上,一手托着白玉香腮,轻嘘了一口气。心想她的这个夫君当真是让人捉摸不透,八千万两黄金她都给他捐出去了,那晚之后他竟再没有追究过,虽然她不是很清楚金家财富有多深厚,但八千万金总不会还是小数字吧?他到底安的什么心思?如果八千万金有去无回他都可以一夜 看开,那天下到底还有什么他会放在心上? 想的正出神,突然听到一声凄厉马嘶,少锦顿时感到一阵天旋地转,所坐的马车像是被什么力量掀往高空,随即又被抛了出去,随着一个重物落地的闷音,马车转而疯狂的颠簸起来。少锦在车内被震得摇来晃去,好不容易扶住车窗,稳住身子,她已是晕得七荤八素,恍惚听见少凰远远的喊她,透过翻飞而起的车帘,少锦骇然发现她的马车竟像受了惊吓一般一路狂奔,将大队人马远远抛在了后面。

“六子?”她朝车外喊道,却无人应答。

死死抓住车门两旁的柱子,掀开帘子发现赶车台上早已空无一人,想必是在刚才的颠簸给抛下去了。眼瞧着道路两旁的青葱以飞速向后倒退,她犹豫的往马队方向看去,少凰正甩着鞭子策马朝这边冲来,可是距离拉开的太远,狂奔的马匹又丝毫没有消缓的迹象,她不知道当他赶上来时这马车是否安在……犹豫之间,马车已绕过几个急弯,迎面扑来的风带来了丝丝水雾,路的前方隐隐传来重水轰鸣声,少锦这时才真正惊恐起来,不再多想,她卷起罗裙咬牙纵身一跳,身子就顺势滚到了路旁的青草丛里。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急切的马蹄声将少锦从眩晕中拉回神智,她唰地坐起身来,恰好看见少凰骑着马从她眼前飞掠过去,随即又见他匆忙拉紧缰绳掉过马头,看着他瞪大的眼睛,她竟一时忘了说话。

根据少凰日后的回忆,当他在马背上看到青翠丛中的那双可怜兮兮的杏眼时,一瞬间以为看见了一只受惊的兔子。但他知道那不是一只兔子,而是让他担心个半死的少锦,于是他迅速翻身下马,在少锦面前蹲下,皱眉打量着她沾了泥的苍白脸蛋,随即抱过她低笑起来。

“好了好了……可把我吓着了。”

他在她耳边轻轻说道。

少锦被抱得莫名其妙,刚要说话却远远听到从他们来的山道那边传来一阵雷鸣声响,隐约有哀嚎悲呼兵荒马乱之声 伴随而来,与此同时他们身后的那匹赤骥马竭力冲着主人嘶叫,少凰的脸色登时难看起来,他寒着脸将少锦打横抱起,少锦一声惊呼之后被安放在马背上,随即他翻身上马,回头淡看了一眼马队的方向后扬鞭绝尘离去。 猎猎风声从他们耳边呼啸而过,她回头惊恐的看着身后不远处,巨大的山石和着湿润的泥沙滚滚倾塌下来,瞬间淹没了山下的小道,淹没了那些服侍金家的人……

赤骥驮着他们跑了一段山路之后来到一片林子,在林中画眉那婉转的曲调里,马儿稍稍放慢了速度。 少锦窝在少凰怀里,鼻息间萦绕的尽是身后男人身上的麝香味,她趁机贪婪的嗅着,一颗心跳得极快。而少凰观察过周围的环境后,发觉怀中之人呼吸急促,遂低头问道:“少锦?不舒服吗?”

闻言少锦慌忙抬头,先是被近在眼前的那张俊脸吓了一跳,接着她两颊一红,冲他大叫:“放、放我下来!我要走路!”

少凰翻身下马,将她抱下来,待她站好问道:“能走吗?” 少锦横眉丢了个大白眼给他,“有什么不能走的?我又不是瘸子。”说着就迈大步向前走去,谁知刚走两步,罗裙“咝啦”一声勾在旁边的矮树枝上,划开了好大的一道口子。

少凰一愣,随即闷闷咳了两声。少锦见状,恼怒的瞪他一眼,随即提起裙摆继续往前走。见她生气,他敛起笑意,牵马跟在她身后。

有杜鹃花沿着小径的边沿生长,成簇成团 。两人一路走去,身子擦过杜鹃淅沥滴水的花朵。被水滴浸透了的花瓣散落在他们身上,带来一股浓郁芳香,和着脚下的青苔又隐隐带点陈腐的味道。

“去哪?”眼看着天色渐暗,少锦终于问出憋了很久的两个字。 如果少凰能够未卜先知,他一定不会回答下面这两个字,但是他当时真真切切的说了,于是一个注定多事的夜晚由此衍生,于是日后多少个唏嘘不已的日夜也由此衍生。

他说,“前面。” 得到答案,少锦当下翻了个白眼,愤愤拨开挡在眼前的一丛红鹃,她蓦地眼前一亮,不禁感叹柳暗花明,别有洞天。 前方路的尽头,一大堆岩石守卫着一个隘口似的地方,从那隘口望进去,有飞瀑倒泻于山岩之间,岩底一口深潭,色绿如墨。潭的岸边是一圈平坦的岩石,环绕在岩石周围的,却是一抹浓浓淡淡的绿,风一吹,林涛四起,像深深的呼吸,给人一种神秘幽远的感觉。 番外卷 青离大婚(中) 沉重的宫门缓缓的关上,刺眼的陽光被挡在外面,空旷的兰亭大殿显得有几分冷清,青夏站在大殿中央,一身深紫色的锦绣华服,层层堆积的祥云图纹绣在衣襟之上,她的脸孔沉静淡然,看不出有什么不同的情绪,一名一身深蓝宫装的宫女垂首走上前来,将一个托盘放在青夏面前的桌台上,然后缓缓退了下去。

大殿的窗子全被关严,采光很差,宫女们点燃了烛台,大鼎里熏着青夏熟悉的宫廷兰香,味道清幽,香气悠远。

紫金纹绣宫廷锦履,轻轻的抬起,踏在干净的地板上,青夏看着那个覆盖着明黄锦缎的托盘,轻轻的伸出手去。

掀开锦缎,下面是一封毫不出奇的书信,深黄色的信笺,暗红色的花边,画着一些细小的兰草花纹,显然被保存的很好,过了这么多年,竟然没有丝毫褪色,只见信笺上面,有清瘦的字体写着她的名字,并不是依玛尔,而是庄青夏。

清瘦修长的手指拿起信笺,然后拆开,熟悉的川贝清香轻轻的飘散而出,像是静谧的旧日时光,流水一般的缓缓流逝,轻柔飘逸的回荡在她的鼻息之间。青夏看着那封静静的等候了她六年的书信,眼睛有些发酸,一双杀敌无数的手竟渐渐的有一丝微微的颤抖,许久许久,她缓缓的抬起头来,闭上双眼,然后深深的吸了口气。

细碎的光透过窗棱照在她的身上,深紫色的锦袍仿佛有水波在流动,她的头颅微微扬起,脸颊有些苍白,紧闭的睫毛轻轻颤动,像是细小的蝶翼,那么多的岁月从她的脑海中穿梭而过,那么多的风雨从她的生命里一一流淌,无论是怎样的磨难和艰辛,她的背脊都从没有弯曲过。只是,此时此刻,那夕陽下挺拔的脊梁,不知为何,竟显得是那般的沧桑。

岁月零落,故人不在,烛火闪烁之间,有一行清泪,从紧闭的眼中,滑了出来。 兰亭大殿外的回廊里,寂静无声,远处的门廊之外,静静的站着一群侍卫。这些人都是楚皇的贴身亲卫,即便是在楚宫里,也少有与楚离分离,然而此时此刻,他们沉默的站在那里,像是一堆不会说话的石头。

楚离坐在兰亭院一处水塘之上的八角亭里,石桌上摆放着几样精致的小菜和水酒,身前放着一只古琴,旁边焚着兰香,他的眼睛漆黑一片,看不出喜怒,也没有任何投放的焦距,只是静静的喝酒,偶尔,还会吃一口菜。天色渐渐的晚了下来,已经是隆冬,即便是南楚气候温 暖,夜里的风也有些凉。冷风吹过他的衣袍,吹起他身后的乌黑墨发,在飘散着兰花香气的空气里轻轻的荡漾。 兰亭大殿的门突然咯吱一声响,拿着酒杯的手顿时一滞,然而,过了好久,也没听见那熟悉的脚步声,楚离的心渐渐的沉了下去,有一丝酸楚缓缓的袭上心头,他不动声色的继续抬起手,一饮而尽。

忘了有多久,她没有这样的看过他,这样的月色,这样的场景,就像是出现在梦中一般。青夏看着光影斑驳下男子的身影,看着寒风吹过他的衣袖,眼睛不知为何,竟有些发湿。她突然想起很多年前的那个下午,男人就是这样,背着光站在大殿中央,目光深沉的望着她。 也许很多事情,在一睁开眼睛的那一刻,就已经注定。他们兜兜转转走了好大一圈,终于,还是回到了原点。 温 暖的披风突然披在他的背上,楚离的身躯陡然有些僵硬。

青夏站在他的身旁,白皙的手轻轻的抚上那架古琴,转过头来,轻声说道:“你还会弹琴吗?我竟不知道。” 楚离抬起头来,微微一笑,语调清淡的缓缓说道:“当年在海市齐都的时候,毕竟还要靠着这些手艺吃饭。”

一阵风突然吹来,卷起青夏满头的长发,纷扬而起。透过细密的黑发,看着楚离淡笑的脸孔,不知为何,她却觉得那笑容没有丝毫进入眼底。 “楚离,带我去看看明日的喜袍吧,我还没有试穿过,万一不合身,还有机会改。”

清脆的声音,软软的沙哑,在深冬的庭院里,陡然传到了楚离的耳里。男人顿时抬起头来,眼神有些惊愕,他愣愣的看着青夏,许久许久,一丝笑纹突然在唇角牵起,然后越来越大,渐渐的扩散,融进漆黑的眼睛。

“好。”男人笑着起身,拉住青夏的手,说道:“跟我来。” 楚宫很大,到处都是精致的楼台烟水、青桥假山,两人的身影急促的行走在画舫雕栏之间,行色匆匆,仿佛是在赶时间,过往的宫女侍从无不争相退让行礼,两人看也不看,向着尚衣间的方向急速而去。

南楚的嫁衣不同于北秦的厚重,充满了精致的细腻,样式也十分繁琐,从内袍到深衣到金衫,足足有十五层。青夏穿了好半晌,仍旧没有穿好,外面等着的楚离没耐心的一把掀开帘子,使得里面的女子惊呼一声,顿时退到屏风后面。 楚离声音低沉,,说道:“我来教你。” 青夏脸孔有些红,赌气的说道:“用不着。” 楚离撇了撇嘴,懒洋洋的坐在了椅子上,喝了口清茶,说道:“不用更好,看你自己要穿到几时?” 墙角的沙漏沙沙作响,半个时辰过后,门外已经两次传膳,都被楚离打发了下去。他闭目坐在椅子上,神态安然,嘴角微微上扬,一副等着看好戏的样子。 屏风后的帘子终于掀起,带起一股小小的风,楚离微微扬眉,狭长的眼睛眯起,光芒内敛,竟缄默不语。 青夏站在他的面前,天气这样冷,她的手心竟然有些出汗。等了半晌,也不见楚离有什么言语,青夏抬起头来,恼火的向男人看去,看到他不温 不火恍若未见的表情,登时有些羞怒,转身就向内间走去,嘴里赌气的说道:“不穿了。” “别。” 男人突然站起身来,一把拉住了青夏的手腕,双臂合拢,就从背后将她箍在怀里。青夏一惊,本能的挣扎了两下。 “别动。”温 热的呼吸喷在耳后,低沉的嗓音制止住了青夏意欲挣扎的双手,好闻的男性气息包皮围着她,像是温 热的水,在狭窄的房内流动着。 “楚离,我好像有点胖了。” 青夏的声音有些发闷,喃喃的,在灯火柔和的室内响起。楚离的下巴轻点,胡 茬擦过青夏白皙的脖颈,有些痒,声音淡淡,颇有点漫不经心:“恩。” “我有点双下巴,穿这样敞领的衣服不太好看。”紧张的那位没话找话的说道。 “恩。” “你看,我的皮肤也不够白了,金线的领子在陽光下会显得我肤色不好。” “恩。” 脖子上很痒,有人的下巴在移位,鼻息温 热的喷在颈骨上,青夏皱起眉头,说道:“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楚离轻轻的嗯了一声,嘴唇柔软,轻轻的贴上青夏光洁的脖颈,缓缓的摩挲着。 青夏整个身体顿时战栗,伸手就像楚离推去,不想却被男人一把紧紧的握在手里,男人的声音低沉的说道:“青夏,乖一点,不要乱动。” 大殿灯火柔和,青夏被楚离抱在怀里,站的笔直。 楚离轻轻的吻在她脖颈上,许久,才低声说道:“这里的伤疤,是八年前在沙旱地留下的?” 青夏眉梢一挑,抽出手来向后颈摸去,反问道:“还能看出来吗?我以为已经消退了。” “能,但是不明显。” “哦,”青夏点头,想了想毕竟还有点担心,“多用点脂粉,也许能遮住。” “恩。”楚离的声音有些异样,只是抱着青夏腰部的手臂渐渐收紧,重复着青夏的话:“多用点脂粉。” 时间慢慢过去,青夏的脖子有些酸了,她知道些什么,却不想点破,只是旁敲侧击的说道:“楚离,我们明天就成婚了。” 男人丝毫不为所动,只是用鼻子轻轻的哼了一声。青夏不死心的继续说道:“明早要起很早,要忙活一整天。” 楚离点头,再不做声。 有些生气,肚子一直在叫,他没听到吗?语气也不太友善了起来:“楚离,我们不应该早点吃晚饭然后好好休息吗?” 惜字如金的男人终于开口说话,“我睡不着。” 倒是坦诚的可爱。 “那,那我们总得先吃饭吧。” “好,”很爽快的答应,但是身体却纹丝不动,仍旧保持着极尽暧昧 的姿势。 “喂!”终于再也忍耐不住,大声叫道:“你有没有听明白我在说什么?” “恩,”南楚大皇答应一声,顺手从一旁的桌子上拿起一只南疆进贡的鲜桃,递到青夏的嘴边,说道:“吃吧。” 不想吃桃子,青夏皱起眉头,一整天没吃东西了,想要吃香喷喷的米饭和酥脆的鸭子肉,不安分的动了动身子,刚想说话,身后的男人却一把松开了手,声音有一丝愤怒,沉声说道:“你怎么这么闹腾?” 青夏眉头一扬,控诉道:“我饿了!” “这种时候怎么能只想着吃?” 青夏扬着头,肚子打鼓一样的响,继续字字血泪的指控:“因为我肚子饿了,我一天没吃东西了,只在早上喝了一点粥,吃了一块……唔……” 霸道的唇一下子狠狠的覆在她柔软的唇瓣上,辗转的汲取她口中的芬芳,火热的舌悍然潜入,带着不容抗拒的霸道,男人的手箍住了她纤细的腰肢,紧贴在自己的身上,另一手按住她的后脑,令她避无可避。 青夏霎时间好像昏了头,等她反应过来时一张嫩红的小嘴已经被吻得红肿,呼吸都有些不畅,挣扎两下毫无作用,发了狠登时咬了一口,楚离吃痛,闷哼一声,血腥的味道充溢在两人的口中,空气里的温 度渐渐升高,粗重的呼吸越发急促了起来,趁着男人失神,青夏一个巧劲就从楚离的怀里挣脱出来。 楚离看着站在原地气喘吁吁仍旧不怕死的瞪着自己的女人,感觉体内的火一拱一拱的窜上来,不知为何竟有些莫名其妙的恼火,他瞪了青夏一眼,一语双关的恶狠狠说道:“明天晚上我再收拾你。” 说完,转身就往外走去。 青夏捂着又红又肿的嘴唇,被气的跳脚:“楚离,你有精神病吧!” 大门咣当一声被打开,南楚大皇面色难看的对门外的侍从说道:“去,找两个礼部的嬷嬷来教她怎么穿嫁衣,还有,尽快给她饭吃,样式不用讲究,够多管饱就行。” 青夏气急败坏的站在房内,叫道:“楚离,我脑子坏了才会跟着你回来!” 粉色宫装的宫女小心的斜着眼睛偷偷的看着她们大皇红通通的脸,暗自惊悚:“难道大皇在害羞吗?” 她哪里知道,她们的大皇此刻是怎样的欲火焚身、站立难安? 御膳房当然不敢真如楚离所言对他们未来的皇后不讲样式单单管饱?青夏坐在一大桌子的珍馐佳肴之前,狠狠的将筷子插在一只肥大的鸭子肚子里,满腔怒火无处发泄。该死的,人的脾气怎么可以怪异到这种地步?你最好永远也不要落到我的手上。 与此同时,巨大的楚宫温 泉池中冷气森森,南楚大皇浸在一池冷水之中,嘴唇破了,肿的高高的,喃喃自语道:你给我等着。 万众期待之下,南楚大皇的立后大典,终于在第二天如期举行。 ********** 生了场大病,让大家枯等了,感激大家支持冬儿这么久,番外以后就统统免费发上来吧,冬儿现在好多了。 番外卷 楚离的婚后生活 这天晚上,远征西川的宋杨少将刚刚离去,青夏正在大殿上处理东南沿海一代的来往文书,楚离闲来无事到处溜达,经过崇明殿,恰好看到乐松正在和大黄争抢一本书卷。

大黄自从进了楚宫就越发肥胖,身材不大胆气却十分凶悍,瞪着一双豆眼对乐松横眉立目,咬着一卷发黄的书卷死也不肯松口。楚离闲着无聊,秉着大皇爱世人的念头想上前去跟一人一兽逗逗咳嗽,没想到乐松见到他施了一礼之后撒腿就跑,毫无半点礼数可言。

大黄趾高气昂的叼着书卷跑进崇明殿,楚离疑惑下跟了进去,细览之下,不由得惊呼一声:捡到了宝!

回来之后看到逆光站在大殿之中的妻子。但见青夏满头乌发黑缎般柔顺,眉眼如画,雪白的素手光洁如玉,夕陽从她的发梢穿过,别样的美艳绝伦。楚离心头发痒,威严肃穆的遣退了大殿里的侍从宫女,小心的靠上前去,挨在媳妇的身边,有了以下的一段话。

“青夏,你那个几天了?”

青夏眼梢一挑,随即埋首书案,头也没抬,沉声说道:“四天。”

楚离一乐:“四天了,差不多了。”

女子声音冷冽:“不行。”

一盆凉水浇在头上:“为什么?”

“我忙着。”

“青夏……”某人靠上前去,脑中回想起崇明殿中所取的真经,手段顿时上升几个段数。

烈女眉头一皱,“楚离,又有宫女勾引 你了?”

谁敢?宫里的宫女现在都丑死,全南楚的丑女几乎在这边集合了。不答话,埋首继续。

呼吸有些急促,不甘心:“乐松又给你讲黄段子了?”

他要是敢讲就好了。

笔都拿不稳了,暴躁:“你总得先把门关上啊!”

谁敢进来,我抄他全家。

终于抵受不住:“呃……别……弄皱……我朝服……新……新做的……”

明个做一万件给你。

好在龙椅够宽敞,南楚帝后才不必席地而合。云收雨歇之后,烈女百炼钢话绕指柔,小鸟依于楚皇怀里,手指点着男人健硕好看的胸膛:“喂,不是你风格啊。”

男人剑眉一扬,邪魅的低下头来,嘿嘿一笑:“你相公风格百变,想不想一一领教?”

书案上文件堆积如山,自从娶了老婆,南楚大皇偶尔也变得玩忽职守起来了。

“不行,还有很多公文,琉球的皇子大婚,我们要准备礼物。倭国大名又起战乱,徐权上表等我回话呢,还有少凰粮食高产,我要去找他揩油,还有……”

絮絮叨叨的话登时被楚皇吞下肚子,楚离双目迷离 ,手指扫过青夏的红唇,笑容邪魅又充满魅力。 青夏神智发飘,使劲摇了摇头。怎么办?似乎被诱惑了?

“老公,”女子声音似水,不自觉的带上了家乡口语:“你不累吗?”

“老婆,”学习 能力超强的某人含笑哑声说道:“我还可以更累一点。”

时光苦短,岁月如梭,大好光陰,怎能不妥善利用?

海市城里,金家少凰公子手握白玉杯,笑着靠在一船画舫之上,志得意满,踌躇满志。少锦狐狸一般的眯着眼睛,小狗一样的爬上前来,讨好道:“亲爱的,你笑什么?” 少凰笑道:“我笑醉花楼一本春宫图解救了我三万担雪白江 南稻。”

少锦笑容不变,眼神却陰狠了起来:“好啊,醉花楼。” 少凰一惊,为时已晚。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Part2: 这几天大黄肠胃不是很好,总是放屁,和它同住一房的光棍乐松深受其害,被逼无奈下竟主动上表去东边戍边。难得臣子这般勤力,楚离成人 之美,开开心心的签下了诏书。

楚离这几天深的东方某高手传神大作的真传,将妻子服侍的到位,闺房之中待遇也水涨船高。 这天中午,青夏亲自下厨,为楚离做了一桌海鲜大餐,两人摆上刀叉,围上餐巾,吃香十分庄重。

就在这时,大黄溜达到此,寻味而来,十分热情的飞扑到楚离膝盖上,谁知还没得到主人的深情一摸,一个宇宙超级霹雳无敌特级一等甲级恶臭的臭屁就喷射而出,满室浓腥,闻之欲呕。 青夏不明所以,对着楚离大叫道:“恶心,是不是你?” 楚皇无辜至极:“不是我,是它!”

灵兽就是灵兽,放的屁奇臭无比不说,装傻的本事也炉火纯青,顿时竖起前爪,一手指着楚离一手叉腰,嗷嗷控诉起来。 青夏忧心不已:“你好歹也是一国之君,在我面前也就罢了,若是在满朝文武面前,可如何是好?” 这种恶名不能担啊:“青夏,真不是我。” “一个屁而已,放就放了,有什么大不了的,没关系。” 楚离欲哭无泪。 当天下午,屏退所有寝殿宫人之后,整个内宫里到处都能听到楚皇追杀大黄的咆哮声。 “你给我站住!”Part3: 吕宋派来使者,吕宋太子登基,希望南楚大皇可以派出使者观礼,并赐奉新任国王封号。 青夏身为东南大都督,自然要亲自前往。西边近期无战事,春汛刚过,雨顺风调,国内四海升平,朝中也无大事,青夏想了想,派身边侍女去问楚离愿不愿意一同前往。 南楚大皇此时正在尚书房查看国库账目,统算秋收后的西征开销,见来的只是一个小宫女,深觉自己这个老婆对自己越来越不重视,于是决绝摇头:不去! 青夏闻言,点头道:如此,着宋杨随行一同前往。 越十日,礼队出行,楚皇声称要去还巢邑视察,一同上路。 五日后,楚皇决定去西黑郡征粮,遂一同前往。 六日后,楚皇称东南有边关急奏传来,必须亲临海市,并遣派宋杨当先行走。 到了海市之中,青夏和宋杨上了吕宋的远洋船,楚离站在码头上翘首观望,怒极而去。 结果当天晚上于阙沙岛南楚大皇就乘坐思缘号风风火火的追上前来,大仁大义的叫道:宋杨媳妇生了孩子,要他马上回程。 当天晚上,青夏终于明白了什么叫做小别胜新婚。趁着楚离睡着之际,她偷偷偷来楚离随身携带的,号称东南急奏的奏折,上书道:东方礼上奏,海市别华渔村两名村妇斗殴,一死一伤,死者要求严惩伤者,海市尚律院审判过后犯人家属不服,先将案子发往帝都,请帝都尚律院给与终审判决。 边关急奏?青夏同情的摇了摇头。 第二日,南楚大皇就要返回海市,青夏上前,拉住男人的手臂,低声撒娇:“别走了,我自己去会害怕的。” “那怎么行?东南还有急奏公文要处理。” “就当是陪我,求你了。” “这个,还是不妥。” “离……” “这个,只此一次,下不为例啊。” 朝陽照耀之下,两人侧身各自偷笑。 陽光海浪沙滩的吕宋啊! *********** 楚离的婚后生活和大婚章节冬儿会陆续更新的,时间也许会拖的长一点,就是闲暇时的娱乐,也许和正文风格相差一些,纯粹为了搏亲们一笑,祝大家都能有个好心情。 番外卷 千年孤独——秦之炎 生命,是一条看不到尽头的河流,百转千回,长河十曲,永无止息。

再一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三百年后,青木大殿中一切如昨,微风轻抚,林叶摇动,书卷幽香,兰草清幽。他缓缓的坐起身来,感觉就像是睡了一个午觉,窗外风景犹自很好,就连竹林前的几只白兔也仿佛是当年喂养的那几只,时间从不曾在这里流逝,落英纷飞,清风悠然,万物静谧。

商丘的后人们缓缓的退出房间,保持着他们世世代代的恭顺、谦卑、和忠心。

青布的鞋底,踏在岁月的年轮上,推开淡青的竹门,门前,是一溜青色的石砖小道,两旁开满了细碎的小黄花,迎风而展,恍若是孩子单纯的笑脸。竹叶滔滔作响,细微沙沙,他坐在石台旁的竹椅上,开始三百年来的第一餐饭。 清粥小菜,一壶浊酒,独饮自斟,指尖流逝的,却是三百年来安睡的光陰。

很多时候,他都以为,或许,所有的一切都不曾发生,就像是当年离开的那六年一样,只要他走出去,就可以见到那张心心念念的笑颜,然而,理智却也在不停的提醒着他,时光荏苒,岁月如梭,无情的尘土早已覆盖住曾经的过往,就算他有勇气离去,所面对的,也不过是沧海桑田的辛酸。如果这样,莫不如就留在这里,继续织梦,酣然沉睡。就如梁先生那般,大梦一场,千年光陰。

清风拂面,清脆的铃声突然响起,心头一惊,就转过头去。 高高的竹枝上,一串已经发黑的链子正高高的挂在上面,随风摇曳,声音叮咚。

仿佛是一记惊雷,猛地炸在心底,他不由自主的放下酒杯,站起身来,走到树下,却发现,即便是伸出手,也够不到那链子的末梢。

岁月,原来竟是这般的无情,多年的岁月转瞬而过,竹节拔高,枝叶繁茂,昨日的人儿早已不在,未变的,只是你罢了。

那一刻,突然有了大醉一场的冲动,原来,他并没有自己所想的那般坚强,只要动了心,就再也做不到云淡风轻,隐藏在淡漠之下的,都是那般浓浓的无能为力。 因为无法抓住,所以装作莫不在乎,可是谁知,那一个个黑暗低垂的夜晚,那一个个独饮自斟的酒盏,究竟是怎样刻骨铭心的怒己不争?

依玛尔,他的长生……

既然无法相守,莫若两两相忘,再一次沉睡之前,他只奢望,不要再一次陷入三百年的噩梦,一次次的看着她离别的背影,于滚滚黄沙中,泪落满襟。

再一次醒来的时候,商丘的族人告知他,他身上的毒素已清,梁先生百年前曾苏醒过一次,嘱托若是他想要离去,可以不必阻拦。

竟没有过多的惊喜,突然间,有些不知该何去何从的茫然。他一生都在和这个病痛为伴,若不是它,可能早就已经死在六百年前,化作青灰,曾经是多么的憎恨这个身体,然而现在,却有淡淡的不舍盘踞心间,世事巨变,所有的一切都已经呼啸而过,现在,就连这个病弱的身体,也已经不在了。

苍凉一笑,出去又当如何,他的双眼太过沧桑,沉淀的是千古的孤风古道,早已不适合去看外面的柳绿花红了。 时光转瞬逝去,沧海化作了桑田,沟壑里崛起了高山,还记得一天早晨,梁先生亲自叫醒了他,他告诉他,他就要远行了。

听到这句话,他突然知道,两千多年的岁月匆匆而过,这个惊才艳绝的男人,终于决定放弃这孤寂漫长的永生了。就连心底那个执念了千年的梦想,也不再坚持。历史巨变,大潮迭起,也许从他来到千年之前,改变了秦二世胡 亥命运的那一天起,就已经注定他永远也回不去了,清鹏七部,一生受命于将历史拉回轨道,却最终只是一个荒谬的笑话,该改变的早已改变,世间早无汉唐,更何来明清?而这个心心念念思念还乡的异乡游子,也终于成为了时空的弃儿,他放弃了这样无始无终的沉睡,要离开了。

梁先生离去的那一天,皇陵大开,他站在古朴的甬道里,看着那个渐渐远去的身影,鼻息间,突然嗅到了苍凉的味道。梁先生的样貌仍旧是那样年轻,可是不知为何,他却感觉他的背脊有一些弯了。

偌大的皇陵里,就此只剩下一个他。等待了两千年的千古一帝梁思还,将会在几十年,或者十几年之后,死在第一次工业革命的蒸汽机前。 三日之后,他继续陷入沉睡,这一次,将会是一个相对漫长的日子。

五百年之后的苏醒,或许,是一种无可奈何的妥协。商丘一族守护皇陵三千年,到了今日的这一代,终于无法再继续下去。物态飘零,人口零落,看着眼前这仅剩下的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家,他突然觉得,或许,是自己太过于自私了。 老人害怕自己死后,再无人照看他,将会使他一直这样沉睡下去,于是大胆的叫醒了他,而没有依照之前定下的时间。

于是,他终于做了和梁先生一样的决定,当天下午,离开了秦陵。 看到陽光的那一刻,他突然流泪了,眼泪顺着眼角流了下来,他微仰着头,打湿了鬓角的头发。那一天,是他清醒的活在世间的第二十四年,但若是加上沉睡的时间,则正正好好是一千四百年了。 世间的改变,令他震惊,七部的后人在陵外等着他,他随着他们一路去了本部,接受了长达五个月的学习 ,然后,就独自一人踏上了旅程。 他并不是茫然没有计划的,他想要沿着她曾经走过的那条路,再走上一遍,就如同她曾经寻找他的那般。只是,曾经横在他们之间的,只是相隔的空间,而如今阻挡住他的脚步的,却是漫长的时间了。 沙漠的面积扩大了,昔日存在的绿洲也早已不见,在改了名的龙牙沙漠上,他终于见到了那座寿塔。它如今已经千疮百孔,但却成了一个很著名的旅游景点,上面雕刻着飞廉女将陆华陽的生平,这座塔也被称为是当年当地百姓感念华陽的宽厚而修建的,已经被政府修葺了很多次,有很多游人站在那里拍照。导游小姐在一遍又一遍的讲述着陆华陽的生平事迹,将她和西川昭南少将并称为当世双璧,是仅次于大荣皇后的绝代二姝。那些覆雨翻云的战绩在后人的眼里,只是一个精彩绝伦跌宕起伏的故事,一声声的赞叹声不断响起,像是轻柔的风,不合时宜的回荡在大漠的各个角落里。

他站在外围,看了很久,干燥的风吹在他的脸孔上,被太陽炙烤了上千年的沙土像是着了火的林子,散发着熊熊的热量,面色苍白的男人沉默着,任长风吹过他的风衣,吹过他洁白的衣领,穿过他乌黑的头发,天色渐渐暗了下去,一辆一辆中巴车消失在沙漠的尽头,日落西斜,夕陽红透,他终于还是没有走过去,只是缓缓的转过身去,牵着骆驼,一步一步的渐渐远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