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问长生》 第一章 追杀 大兴国,徐水郡,东部临海的半岛上。 一个干瘦的身影正跨坐在粗大的老树枝干上,生撕着手中的兔肉。 身影看起来不过十七八岁,还是少年模样,五官略带稚嫩,但眼神却有着与面庞极不相符的浓重煞气。 少年身穿黑色劲装,多处破损,露出结实的肌肉。 旁边摆着一把重刀,刀身足有四指宽,长度几乎与少年的身高相当,周身散发着噬血的杀气。 他边生吞着兔肉,边警惕地扫视远处。 “嗖嗖嗖!” 几道破空声传来,少年腰腹如弓般弯折,几道箭矢堪堪从眼前飞过,钉在树干上,箭簇没入寸许,箭杆仍嗡嗡震颤,显露出惊人的力道。 “谁?” 少年大惊,后仰的同时伸手握住刀柄,跃下树干。 “亡命刀秦安,难怪能闯出这么大的名声,倒也有些本事。” 远处的密林中走来两道人影,几个闪身间,便到了秦安近前。 两道人影一个高瘦,一个矮胖。 前者面容清癯,白发白须,身穿粗布长衫,一幅老儒形象,手里却拿着一把雕花短弓。 后者肥头大耳,身披青色重甲,左右手各握着一柄大锤。 “你们是徐水郡的亲兵?” 秦安握紧重刀,缓步后退。 “呵。” 清癯老者似乎对他口中的亲兵很是不屑,冷哼一声。 “嗖嗖嗖”,瞬间又是三矢连发。 秦安慌忙举刀阻挡。 “叮叮叮!”重刀与箭矢碰撞,发出金铁交鸣的脆响,他只觉一股巨力顺着刀身传来,手臂发麻,竟被震退数步。 秦安的心沉了下去,他竟没看清此人的动作,而且,精钢锻造的重刀上赫然出现几道坑印。 这两人比他想象的还要厉害! 他想逃,可矮胖男子已经绕到了他的身后。 “秦安,后天大圆满,擅使刀法,一月前于徐水郡东门县衙犯下大罪,包括县令在内,县衙上下三十八人都被你屠戮殆尽,可对?” 清癯老者似乎吃定了秦安,没有着急动手,而是拿出一张布告,悠悠笑道。 “哼,他们死有余辜,东门县令王坤,与当地恶匪勾结,欺男霸女、草菅人命。” “还有县衙里那些人,哪个不是帮凶?他们拿着百姓的税银,却帮着王坤鱼肉乡里、盘剥百姓。” “他们该死!” 秦安冷笑,重刀斜指地面,“你们也是接了悬赏令,来替王坤报仇的吗?” 他灭了东门县衙之后,便挥刀赶向当地恶匪,却没曾想,王坤背后有大人物,很快就下了天字悬赏令。 说来可笑,在他与恶匪厮杀之时,赶来的官兵和所谓的江湖侠士却也将兵刃对准了自己。 “悬赏令?” 清癯老者讥笑道,“我瘦肥双煞会在乎区区悬赏?” 瘦肥双煞! 秦安失色,是这两个怪物! 瘦肥双煞,在二十年前就是名震江湖的恶人,瘦煞贪财,肥煞好色,不知祸害了多少良家。 但这二人不仅武道高深,而且精通合击之术,寻常高手根本奈何不得,只能任其兴风作浪。 最后还是大兴国三大派联手,派出六位后天大圆满的高手合力围攻,力图将两人灭杀。 那一战两方斗了个两败俱伤,六大高手尽灭,肥瘦双煞最后也不知所踪。 秦安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头的惊悸,运转内息稳定心绪。 二十年过去,两人的功力肯定精进更甚,但绝没有突破至先天。 否则,自己绝对接不下先前的箭矢。 只要还在后天,自己就有机会。 几乎是一瞬间,他就想好了应对之策。 “原来是两位前辈,晚辈虽生得晚,却也听过两位前辈的赫赫威名,既然不是为了悬赏,那是为何找上在下?” 秦安鞠躬问道,姿态放得很低,说话间,身子不经意往前挪了些许。 清癯老者对秦安的态度很满意,面色缓和了几分,却依旧冷声道,“实话告诉你,有一位你永远得罪不起的……” 他话还没说完,一道匹练般的刀光骤然亮起,带着浓烈的杀气,在他眼前迅速放大。 秦安动手了。 清癯老者擅使弓箭,欺身搏斗是最好的选择。 “好胆!” 清癯老者怒极,他万万没想到眼前的小辈会突然动手,但此时开弓已然来不及。 “敢和我近战!” 清癯老者手中突然出现一把袖珍小箭,狠狠朝着已经冲到近前的秦安插去。 他的速度在秦安之上,在重刀砍过来之前,袖珍小箭已经插到了秦安的心口之上。 “叮!” 一声清脆的撞击声,袖珍小箭似是撞在了什么极其坚硬的物体之上,虽在秦安心口,却难以没入半分。 透过秦安破碎的衣物看去,他心口处似乎挂着一个灰蒙蒙的小石头。 “这是什么内甲?” 清癯老者脸色骤变,不敢相信自己的攻击被挡住,他没看见灰石,只当是秦安穿了内甲。 他对自己的力量十分自信,虽平时常以弓箭示人,但他最厉害的却是一身横练之术,肉体之强,犹在矮胖男之上。 依靠这隐藏极深的功夫,再加上由百年寒铁锻造而成的袖珍小箭,不知有多少想和他近身搏斗的好手最终落得个脏腑洞穿的下场。 此时,秦安的重刀已经到了他脖颈处,他侧身想躲,但明显迟了,冷冽的刀光闪过,伴着冲天的鲜血,他只觉脖颈一凉,视线已然颠倒。 清癯老者双目圆睁,在彻底失去意识前,他依旧不相信,这世间有内甲能挡住自己的绝招。 难道是……仙家之物? 这是他生前的最后一个念想。 “骨碌碌。” 看着清癯老者头颅滚落在地,秦安稍松一口气,持刀转身看向剩下的矮胖男,眼神狠厉,杀意极盛。 那矮胖男见老者被秦安一招秒杀,竟直接甩开肥硕的双腿,仓皇逃跑,只一会儿便消失在了密林中。 看着矮胖男消失,秦安终于撑不住,跌坐在地,一大口鲜血喷出,染红了身前的地面。 自己还是低估了清癯老者的力道。 即使有灰石阻挡,心口仍仿佛被尖锤重击,恐怖的力量直达心脏,传来阵阵绞痛。 “心脉受损。” 秦安苦笑,心脏的每一次跳动都带着撕裂般的疼痛。 但好在有灰石。 一股清凉从灰石上透出,渗入紧贴的心脏之中。 “呼……” 秦安闭目,调整着呼吸,随着那股清凉不断注入,心脏处的伤势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好转。 半晌之后,秦安睁开双目,那股疼痛感已彻底消失。 “这是你第几次救我了?” 他将灰石拿在手中,细细摩挲。 灰石不过拇指大小,通体灰色,形状说圆不圆,说方不方,怎么看,都只是路边普通的碎石。 但这却是他最珍视之物。 秦安父母早亡,幼时便已流落街头,孤苦无依,受尽欺凌。 唯有这灰石——他父母的唯一遗物,一直陪伴着自己。 至于灰石的治疗功能,他也是偶然发现。 那时他只有六岁,在街上行讨时,被一纨绔子弟的烈马踢中,当场濒死,那子弟没有丝毫可怜,只是嘱咐下人,把他扔到乱葬岗。 乱葬岗的死人堆里,意识逐渐消失的秦安只能握紧那唯一能依靠的灰石。 三天后,他茫然地从死人堆里爬出,虽然当时年纪小,但也意识到是灰石救了自己。 自那以后,秦安依靠灰石,凡事不惜命,争斗厮杀都抱着必死的决心,一步步成长,闯出了“亡命刀”的名号。 “这里不是久留之地,得尽早离去。” 秦安从回忆中清醒,灰石的治疗功效有沉寂时间,视伤势程度,时间不等。 “这次起码得一个月。”秦安根据经验判断。 他拔起刀,在清癯老者的无头尸体上摸索。 几个装有丹药的小瓶,数张大额银票,还有一本黄色书册。 秦安先是拧开瓶盖闻了闻,一股刺鼻的腥臭扑面而来,熏得他眉头紧皱,他赶忙再拧上,是毒药,还是那种奇毒。 至于银票则被他随手收起,身为后天大圆满的高手,自然不会缺少这些黄白之物。 他将注意力转向那本黄色书册。 “锐金诀?” 秦安翻开书册,书页泛黄,边缘磨损,上面的字迹不知用什么写成,隐隐有光泽流动。 “炁走周天,金芒隐曜。叩问玄关,破壁开蒙……” “这什么玩意?” 书册上的字不多,但秦安根本看不懂,看名字像是某种功法,但字句晦涩,佶屈聱牙,与他之前接触过的诸多武道功法大不相同。 “算了,以后再研究。” 秦安将这些东西包括那袖珍小箭都收入怀中,准备离去。 就在这时,一阵凄厉至极的惨叫从不远处传来,紧接着,一个肥胖脑袋飞来,落在了他的脚下。 秦安瞳孔骤缩,这脑袋的主人赫然就是之前逃跑的矮胖男! 第二章 修仙者 矮胖男的脸上还凝固着极致的恐惧,眼睛瞪得滚圆,仿佛生前经历了什么极其可怕的事情一样。 “跑!” 秦安几乎是第一时间就做出了反应,能让矮胖男如此恐惧的家伙,绝对不是自己能对付得了的。 之前自己虽也将清癯老者一刀秒杀,但那完全是取巧。 可他逃跑的脚步还是慢了几分,一股无形的力量瞬间将他笼罩,刚迈出去的右脚僵在原地,动弹不得,重刀则掉落一旁。 “这是什么东西?” 秦安恐惧至极,内功疯狂运转,却没有丝毫作用,僵直的身体纹丝不动。 “真是个废物,对付区区一个凡人武夫,都得本王亲自出马。” 一个白衣少年缓步走来,他没有理会秦安,而是一挥手,一团拳头大小的火球凭空出现,奔向矮胖男的头颅。 “这……仙人!” 感受着火球的炽热,秦安心里翻起了滔天大浪。这种只在话本小说中看到的仙家神通,竟真的存在! 片刻功夫,矮胖男的头颅就被焚烧殆尽。 白衣少年将目光转向秦安。 少年约莫十三四岁,一身月白锦袍,头戴玉冠,足踩皂靴,浑身散发着一股贵胄之气。 模样清秀俊朗,但嘴唇极薄,眼角狭长,为其平添了几分刻薄寡恩。 他上下打量了秦安几眼,冷咳一声,那股禁锢之力骤然消失,秦安猛地摔倒在地,他能动了。 “亡命刀,秦安?”少年语气中带着几分不屑。 “在下正是秦安……不知仙师大人找在下何事?” 秦安顾不得身上酸痛,连忙爬起,曲身行礼道。 他虽然年纪不大,但历经磨难,自然懂得屈伸之道。 听先前之言,眼前之人对自己颇有恶意,而且此人神通非凡,自己绝非对手,还是先放软身段,看能不能伺机寻得脱身之法。 “王坤和我有点关系。” 白衣少年眼中满是冷意,淡淡道,“你应该明白我找你何事。” 还真是为那王坤来报仇的,看来这一战不可避免了。 秦安心里发苦,低垂的眼神瞟向旁边的重刀,他不是坐以待毙之辈,纵使对方是传说中的仙人,也要斗上一斗。 “本来我是想杀了你的。” 白衣少年突然道,接着围着秦安转了一圈,“但现在改了想法。” 他一伸手,一颗黑得发紫的丹药突然出现在手中。 “只要你吞下这颗蚀心丹,认我为主,我就饶你一命。” 少年在秦安面前站定,似笑非笑道,“如何?” 虽是询问,但带着一股不容置疑。 “认你为主?”秦安问道。 “你的武学天赋在凡人中也算是不错了。”少年嘴角噙着冷笑,指尖出现一缕火焰,“但武功练得再深又如何,即使是你们拼死追求的先天境,也还是凡胎俗骨。” “你应该已经猜出了我的身份。” 少年忽然抬手,火焰猛地窜起,而后又骤然消散。 他面上浮现出傲然之色,道:“认我为主,有朝一日带你踏上修仙一途也说不定。” 修仙! 秦安呼吸一窒,移山填海,遨游天地,他想起话本中仙人的描述,不禁有些怦然心动。 但,他眸子一暗,若修仙的代价是成为奴仆,失去自由,任人宰割,他绝不可能答应。 “吃,还是不吃?” 白衣少年将那颗蚀心丹递到了他的面前,丹药上散发着浓郁的腥气,闻之令人作呕。 “这……” 秦安仍曲着身,假装犹豫,手慢慢摸向了怀中,那里藏着袖珍小箭。 他的动作虽然极其隐蔽,但还是没有瞒过白衣少年。 “敬酒不吃吃罚酒!” 随着一声冷哼,之前那股无形的力量再次出现,秦安又被控住。 “蝼蚁终究只是蝼蚁。” 白衣少年没有急着动手,而是伸手将秦安已掏出一半的袖珍小箭拿走,接着狠狠插入他肩胛处,带出一蓬鲜血。 “始终不明白仙凡的天堑。” 少年的话中满是轻蔑,像是在欣赏一件有趣的玩物一般,他握着小箭,在秦安的伤口处慢慢旋转,血肉被搅得模糊,几个呼吸间,鲜血就染红了大半个肩膀。 自己还是低估了修仙者的能力! 剧痛从肩膀传来,秦安的额头上渗出冷汗。 但他内心却平静如水,这是历经生死磨砺出的心境。 过去十多年的生死厮杀中,不乏有灰石处于沉寂期的情况,他早习惯在死中求生。 但他现在连动都不能动,又何谈反杀呢? 秦安暗思,只有一个办法可以一试,突破至先天境。 白衣少年之前有一句话说得很对,自己在武学上的天赋很不错。 或许用变态来形容更合适。 一年前,自己十八岁的时候,就已达到后天大圆满,位列一等高手之列。 现在,距先天境也不过一线之隔。 武林中人拼命追求的先天境对自己来说,并没有难度,只是需要时间。 但,现在还有时间吗? 秦安内功拼命运转,丹田内的内息如江河奔涌,疯狂冲击着关卡。 袖珍小箭此时已大半没入秦安肩膀,只剩个箭羽还在外面。 白衣少年此时也失去了继续折磨秦安的兴趣,一抬手,火球再次出现。 “咔嚓。” 秦安仿佛听到一声清脆的碎裂声,他成功突破先天境! 而且,他轻轻晃动小拇指,发现自己能动了,那股禁锢之力在他突破的瞬间消散无踪。 “死吧。” 白衣少年声音中不带一丝感情,就像在跟一个死人说话,挥手间,火球已向秦安飞来。 “是你死!” 秦安突然暴起,忍着剧痛,拔出插在肩头的袖珍小箭,闪身躲过火球,以迅雷之势朝着白衣少年刺去。 他与白衣少年的距离不过几步,瞬息间,袖珍小箭已经刺向少年心口。 白衣少年显然没有料到秦安会突然挣脱自己的控制,看着冲过来的秦安,脸上满是慌乱之色,惊惧之下,竟忘了闪躲。 “噗”的一声闷响,箭头在白衣少年身上划过。 秦安只感觉自己刺在了一具韧性十足的软甲上,那月白锦袍表面泛起一层乳白色的光晕,箭头被弹开,这月白锦袍竟是件护身宝物。 他一击不中,立马抬臂,朝着少年脖颈刺去。 白衣少年此时终于反应了过来,纵身暴退,但一道极深的血痕仍在他脖子上出现。 “你找死!” 白衣少年动作极快,数息之内就退出十数丈远,右手捂着脖子,左手变出一瓶丹药,往嘴里猛灌。 秦安迅速跟进,他不可能让其恢复。 服下丹药后,白衣少年脖子上原本血流不止的伤口竟转瞬好转,顷刻间便恢复如初,不见一丝伤痕。 秦安见此,大感不妙,修仙者的手段诡异莫测,远超想象,他转身就逃。 “竟浪费我一瓶紫极丹,你死不足惜。” 但白衣少年怎么可能放他离开,右手出现一把白莹莹的长剑,剑身淌着寒光,他略一掐诀,长剑便化作一道白光直奔逃跑的秦安而去,速度极快。 “要死了吗?” 秦安已经感受到了背后长剑上的寒意。 “住手!” 就在这时,一声娇叱从高处传来,一把翠绿纸扇应声飞来,刹那间就到了秦安身后。 “锵!” 飞剑被击落。 秦安抬头,只见远处一片巨大的白云急速飞来,紧接着白云散去,数十道身影踏空而降。 第三章 机会 为首者是一宫装美妇,风姿绰约,但神情冷冽,右边是一紫脸老汉,面皮如陈年紫铜,眼神阴沉。 左侧则是一位女子,书生打扮。 她身着一袭青色长衫,腰间系着玉带,乌黑长发高高束起,用一根玉簪固定,脸如白玉,黛眉入鬓。 这女子容貌极美,虽是书生打扮,却藏不住眉宇间的魅意。 纵使秦安见过不少人间绝色,仍不由得晃了晃神。 三人身后,还站着数十个身影,有男有女,打扮各异,皆十三四岁的样子,都一脸好奇的望着秦安。 女子一招手,那翠绿纸扇倏地一转飞回其手中,刚刚正是她出手救了秦安。 “多谢仙子搭救。” 秦安回过神来,上前作揖道。 同时他心中暗惊,这些人刚刚从天而落,莫不是都是修仙者不成? 而且,为首的三人,皆隐隐散发着令他心悸的威压,光站在那里,就让他感觉有些喘不上气。 这三人的修为还远在白衣少年之上! “齐宇轩,修仙界有严令,不得无故对凡人动手,你这是明知故犯,将禁令视若无物吗?” 女子对秦安点了点头,转身对白衣男子厉声道,俏脸上带着怒气,声音清脆。 “不敢!” 白衣少年齐宇轩绷紧肩膀,身子微微颤抖,似乎对女子很是畏惧,不敢有任何辩解。 “好了,苏璃妹妹,这凡人不是平安无事嘛。” 宫装美妇开口,将齐宇轩唤到身后,带着几分宠溺地责备道,“宇轩,你既然已经入了仙门,就不能再摆以前皇室的架子,对凡人动辄打骂。” “侄儿明白了。” 齐宇轩恭敬道,似乎与宫装美妇关系匪浅,拾起长剑站到其身后,低头垂立。 “皇室?” 秦安在心中冷笑,“这老女人是在提醒自己对方的身份吗?” 而且,什么叫打骂?刚才若不是名为苏璃的仙子出手,恐怕他早已身首异处。 但这些话,也只能在心里想想,他低头而立,面上不敢有丝毫不敬。 面对这种随手就能灭杀自己的存在,还是先装孙子为妙。 “行了,我等在这大玄国已盘桓过久。六派合办的测灵大会,三日后便要开坛了,再磨蹭下去,怕是要误了时辰。” 一直没说话的紫脸老汉开口,声音闷沉。 “铜奎道友说得对。” 宫装美妇点头,接着又苦笑道,“我等的名额还差三人。” “早知道,就把之前看中的几位族中弟子带上了。” “哼,那些人就算了吧,皆是些游闲浪荡的纨绔之辈,怎么可能身具灵根?”苏璃接茬,语气不善,似乎对宫装美妇说的那些人很是厌恶。 “苏妹妹,你这话……”宫装美妇皱起眉头,脸色沉了下来。 灵根? 秦安在一旁听得一头雾水,听几人对话,修仙条件似乎很是苛刻,必须具有灵根才行。 “两位,莫要伤了和气。” 紫脸老汉铜奎打圆场,“是否具有灵根与品性并无关系,但齐娥道友也不必遗憾,身具灵根者本就万中无一,你那些后辈中估计也难有此等人。” “该走了。” 见两人有所缓和,他大手一挥,哈哈笑道,“这次就用老汉我的飞行法器吧。” 言罢,一个紫灿灿的葫芦突然从他袖中飞出,迎风狂涨,旋即就化作十几丈大小,通体紫光流转,横立在众人身旁。 铜奎率先立于葫首,宫装美妇齐娥和苏璃紧跟其后,接着,三人扬手,三道灵光发出,将少年们包裹而上。 齐宇轩则自行飞上,立于齐娥身后。 “今天之事,我希望你能忘掉。” 齐娥又恢复了之前的冷冽,对秦安警告道,其身后的齐宇轩同样冷眼看着他,神情淡漠,似是在俯视蝼蚁一般。 秦安自然听出齐娥口中的威胁之意,连连点头称是。 “等等。” 铜奎本想施法驱动葫芦,却突然又停下,扭头看向秦安,道:“看你隐有神光外显,可是已达武学中的先天境?” “是,晚辈刚突破不久。”虽然不知其为何这样问,但秦安仍恭敬回答。 铜奎脸上浮出喜色,接着道:“你今年多大?” “刚满十九。”秦安如实回答。 “不错,不错。”铜奎喜色更重,紫铜色的面皮泛红,似乎很是兴奋。 “两位道友,测灵大会的名额算此人一个如何?” 铜奎开口,说出了一句让在场众人都吃惊的话。 苏璃略一沉吟,便同意道:“还有三个名额,留着也是浪费,不如让这少年试试,而且我观此人心性沉稳坚韧,知礼识度,若是有灵根,倒是个值得培养的苗子。” 说完,两人一起将目光转向齐娥,等着她表态。 齐宇轩闻言大急,伸手拽住齐娥的袖子,“姑姑,不可!” 不久前还被自己视为蝼蚁的凡胎贱体,居然有机会登临仙路,可能成为和自己一样的存在,齐宇轩绝不能容忍。 齐娥先是瞪了他一眼,接着才缓缓问道:“两位一定要带他?” 没等苏璃回答,铜奎率先说道,“这小子在武学上天资非凡,十九岁便达先天,此等根骨,说不定在修仙上也有几分潜力。” “齐娥道友,不如就卖我二人一个面子,给这少年一个机会如何?” 说着,不等齐娥同意,便略一招手,一股柔和的力量将秦安托起,引到葫芦之上。 “这……好吧。” 见此,齐娥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能勉强点头道。 “哈哈,你小子可走了大运了,来,跟在我身边。” 铜奎心情大好,掐诀施法,巨大葫芦发出一声嗡鸣,冲天而起,带着骇人的声势,向北方急射而去。 秦安看着脚下不断缩小的山川河流,感受耳边呼啸而过的风声。 他用力晃了晃脑袋,似乎还是有些难以置信,自己竟有如此际遇! 他好奇地瞄着脚下的紫色葫芦,葫芦虽然看起来圆滑,但一站上来,却有一种踩在实地的感觉,同时有无形的力量在葫芦外形成一层保护罩,站在上面,非常稳当。 他强迫自己稳定心神,从之前铜奎三人的对话来分析,接下来应该就是赶往测灵大会。 测灵大会,从名字上看,难道是测试自己等人是否有灵根? 秦安刚刚的喜悦荡然无存,不禁担心起来,若是自己没有灵根…… 他下意识攥紧了拳头,见识过修仙的玄妙,谁又甘心再去当一个凡人? 第四章 会和 大玄国与归越国的交界处,一处绵延千里的巨型山脉上空,一个巨大的紫色葫芦蓦地出现,紫焰翻腾,在空中略微一滞,便直冲而下。 在掠过大片密林之后,巨大葫芦径直朝着前方那座云雾缭绕的高耸山峰冲去。 下一瞬,空间泛起一阵水波般的涟漪,葫芦竟无视山体阻碍,直接穿透岩壁,出现在山腹之中。 山腹之中,竟是一片豁然开朗的巨大空间,足有百亩之地。墙壁上嵌着数百颗不知名宝石,莹白光芒洒下,将整个山腹照得如同白昼。 “这……” 秦安惊讶,纵使已经在葫芦上待了四天,他还是时常被跟前三位随意间展现出的仙家手段震惊。 这也更坚定了他定要修仙的决心。 修整平整的地面上还有两拨人在闭目打坐,一左一右,分列两侧,和秦安他们一样,皆是几位修仙者领头,后面跟着众多少年,看到葫芦飞进,这些人纷纷投来目光。 “哈哈,看到这紫焰葫,我就猜到是赤炼门的铜奎兄到了。” 葫芦刚刚落下,就听到一阵洪亮如钟的爽朗笑声传来,左侧人群中走出一髯须大汉。 铜奎法诀一掐,紫焰葫化作一道紫光没入袖中,他与身后众人也随之纷纷落地。 “咦?玄岳宗的齐娥道友也在。这位道友有些面生,难不成是近来声名鹊起的文渊阁苏璃仙子?” 待看清众人后,髯须大汉惊奇出声,目光停在了苏璃身上。 “原来是黑石门的胡仲道友,小妹正是苏璃。”苏璃迈步,款款答道。 “早就听说文渊阁的苏琉仙子天赋异禀,拥有世间罕见的天灵根,仅修道数载,便突破至筑基期,今日一见,果真清雅出尘,灵气内蕴,绝非寻常修士可比。” 苏璃闻言,眉宇间不见半分骄矜,似是听惯了这些夸赞之语,但还是谦虚道:“胡仲道友谬赞了。” “天灵根,筑基期。” 秦安侧目,他虽然并不明白这两个词的含义,但从髯须大汉的神情来看,这两词的分量很重。 天灵根…… 秦安沉思,难不成这灵根还有优劣之分? “赤炼堂和玄岳宗一向同气连枝,走在一起不令人意外。” 右侧人群中也出来一人,是一手持拂尘的中年道士,面容普通,下颌留着三缕短须。 他目光扫过三人,言语间似有深意地问道:“但苏璃仙子为何与铜奎、齐娥道友共同前来,难道……?” “哈哈,我等与苏璃仙子只是恰好偶遇,故才同路而已,明虚道友莫要误会了。” 没等中年道士说完,铜奎便大笑打断,接着又话锋一转,道,“原以为我等来得已经够晚了,没想到藏剑阁的道友也还未到。” “藏剑阁的道兄早就来了,不过几日前,他们门派的另一队修士遇袭,才又急匆匆离开。”髯须大汉胡仲解释道。 “遇袭!”铜奎等三人皆是大惊。 “不错。” 胡仲点头,面带几分凝重地说道,“藏剑阁的那队修士本是去参加幽谷湖的测灵大会的,却没想到途中遭人偷袭。” “一定是吴国的那帮魔崽子干的,近十年,他们是越发猖狂了。”苏璃恨道,粉面带霜。 “我早就向门中提议,这测灵大会干脆合在一处办算了,何必像现在这样分散在数十地,被贼人钻了空子。” 铜奎也是在一旁恨恨道。 “这谈何容易,我六派虽掌控大玄、归越两国,但能够测试灵根的引灵的皆品质低下,大规模测灵根本无法实现。”一直沉默的齐娥苦笑接话。 “可……唉。” 铜奎还想说些什么,但最终还是没说出口,只得低叹一声。 “咳。” 见气氛有些沉默,胡仲清了清嗓子,道,“藏剑阁带队的是寸锋道友,这次他们吃了个大亏,待会儿他来了之后,各位可不要失了礼数。” “寸锋!” 苏璃等三人面色再次大变,似乎比之前听到遇袭时还要震惊,尤其是铜奎、齐娥两人,竟隐隐露出畏惧之色。 “好了,你们且自便吧,但切记,不可随处乱闯。” 铜奎对身后的秦安等人摆摆手,有些烦躁地说道,接着便和胡仲等人走到一处,五位领头者竟开始低声秘议起来。 “遇袭,引灵的……” 秦安还在消化刚才听到的信息,对于他这个初次接触修仙的人来说,一切都是两眼一抹黑。 看来这修仙界也和江湖一样,很不太平啊! 甚至可能更加血腥! 正当他低头沉思之际,一道脆生生的声音在耳旁响起,带着几分小心。 “你是秦安?” 秦安转头,只见身边突然出现一个少女,鹅蛋脸,带着点婴儿肥,身形纤细却不显单薄,一身利落劲装,透着几分侠气。 “你是?”秦安惊讶,他能明显看出,这少女虽然年幼,但脚步轻灵,分明武功不低的样子。 “果然是亡命刀秦安。” 见秦安没有否认,女孩当即脸上露出兴奋之色,脸颊上带着两个浅浅的酒窝,抱拳道,“在下凌绾,家父是松山派的掌门。” 松山派,是大玄国江湖三大派之一,弟子众多,实力雄厚,其掌门凌山更是大玄国五大先天之一,威名赫赫。 “原来是凌山前辈的千金,幸会幸会。” 凌山不仅武功高强,而且嫉恶如仇,在江湖上素有侠名,是秦安为数不多的钦佩之人,看着眼前小小年纪,却带着几分江湖豪气的女孩,他心中不禁生出几分好感。 “秦安大哥,你真的已达先天境?”凌绾大眼睛扑闪,语气里满是好奇。 秦安点头。 “不愧是我崇拜的人,”凌绾更加兴奋,身子往前凑了半步,“秦大哥,你不知道,我是听着你的……” 就在凌绾滔滔不绝之时,秦安莫名感受到一股恶意。 他抬眼望去,正好对上了齐宇轩阴毒的眼神,见秦安望来,他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之后便收回了目光。 这家伙,秦安皱眉。 这齐宇轩绝对是个阴险小人,秦安之前就注意到,一路上这家伙看似乖巧,但偶尔瞥向苏璃的目光中带着怨毒,还有一丝隐藏极深的贪婪。 现在又盯上他,面对这种奸佞之徒,秦安一向的做法就是斩草除根,绝不留后患。 但,这家伙有一个实力高深莫测的姑姑。 唉,秦安暗叹,看来自己无论是否能通过灵根测试,以后都得先绕着这姑侄两人走了。 但若实在避不开……秦安心中泛起了冷意。 此时,铜奎等人带来的少年们都散落开来,围成一个个小团体,尤其是那齐宇轩身边,人数最多。 “秦大哥?”见秦安心不在焉,凌绾嘟起了嘴巴。 秦安有些尴尬,就在他不知怎么回应的当口,山腹上空突然传来一声刺耳的剑鸣。 紧接着,一道数十丈长的古朴飞剑从山外直刺进来。 飞剑剑体暗沉,布满细密的剑纹,飞行间带起尖锐的破空之声,剑芒凛冽,秦安目视之下,只感觉眼睛生疼,在场的众多少年都发出痛呼,显然被这飞剑伤到了眼睛。 “寸锋道友……” 铜奎等人看见来人,顿时停止秘议,纷纷快步上前见礼。 剑芒散去,一众人现出身影,为首者是一青年,身着一身宽大白袍。 “这就是先前令几位仙家前辈都谈之色变的寸锋?” 和在场诸多少年一样,秦安也投去好奇的目光。 青年身形不算高大,却笔直如剑,散发着逼人的锋芒。 两道白眉斜飞入鬓,骇人的是这人一双丹凤眼竟也是纯白,像是没有瞳仁一样。 少年没有理会上前见礼的几人,只是微不可察地对苏璃点了点头,接着直接道:“本座还有要事,直接开始测灵吧。” 其声如铁石之音,清晰地传入在场每一个人耳中,铜奎等人没有任何异议,纷纷点头表示同意。 接着,寸锋带头,率先朝空中抛出一块巴掌大的令牌,这令牌通体银灰,似铁似木,形似一把小剑,一出现,便发出嗡鸣声,奔向场地中央。 苏璃、铜奎等人紧跟其后,同样抛出一块块形态各异的令牌,苏璃的令牌似玉非玉,泛着月华般的柔光,铜奎的令牌则赤红似火…… 六块令牌飞往一处,刚一碰头,便似乎有意识一般,围成一圈,开始“滴溜溜”飞速旋转起来。 六道光晕自令牌升起,随着旋转越来越快,光晕渐渐交融,最终在半空凝成一个半丈大小的光团 “起!”寸锋等六人同时大喝。 忽地,光团猛地炸开,地面猛地一震,山腹竟开始剧烈摇晃起来。 第五章 天灵根 “这是什么……” “地震了!快跑!” 在场数百位少年中不少人脸上都露出慌乱之色,有几个性子急躁的已经拔腿狂奔,但更多的人则是保持沉默,竭力稳住身形。 “肃静!”寸锋的声音陡然炸响,宛如一道惊雷劈在众人耳畔。 秦安虽也被震得一晃,但他很快站定,接着就发现场地中央不知何时出现一座平台。 平台不高,只有尺许,整体由暗青色岩石砌成,泛着冷光,透着一股沧桑之气。 其上刻满玄奥的纹路,既有蜿蜒如带的山川河流,也有密密麻麻的不知名符文,之前抛出的六块令牌被嵌在平台边缘,以它们为始,六道各异的光芒在台面纹路中奔涌游走,最后汇集在平台中央,形成一副形如莲花的图案。 震动来得快,去得也快,少年们都稳住了身形,皆屏息望向中央的平台,谁都能看出,这平台就是测试他们灵根的宝物。 秦安心头也泛起激动,心绪难宁,呼吸开始粗重起来。 “好了,引灵台已成。可以开始了。”铜奎目光扫过人群,沉声道。 “那就先从我等开始吧。”寸锋开口,接着不等几人同意,便示意其身后的少年们上前。 一位贵公子模样打扮的黑衣少年率先走出,迈步走上引灵台。 “这少年气度不凡,眉眼间和寸锋道友有些相似,莫不是寸锋道友的后人?” 中年道士明虚像是看出了什么,出言问道。 “是族中的一位远亲罢了,我观其还有些资质,故带来一试。”寸锋淡淡道,但其纯白的眼睛中隐有一丝紧张之色,显然这黑衣少年不像他说得那么简单。 明虚闻言只是捻着胡须轻笑,每次测灵大会,各派负责的修士都会率先照顾自己的族中后辈,这是心照不宣之事,虽然不合规矩,但谁也不会真的点破。 黑衣少年在莲花上站定,沉神静气,慢慢地,其脚下莲花泛起光芒…… “金、火、木、土,四灵根!” 寸锋看着平台上被四色光芒逐渐笼罩的黑衣少年,轻舒了一口气,但眼中却闪过一丝失望。 “还不错,这少年仙途有望。”铜奎在旁打圆场。 寸锋不语,四灵根,灵力驳杂滞涩,最多只能修到练气后期,这还是在颇有机缘的情况之下,何谈仙途? 不过总比做个凡人好,只是……恐怕要让那位故人失望了。 “下来吧。“寸锋挥了挥手,此时那朵莲花上的光芒已经逐渐暗淡下去,少年似乎对这个结果也很是失望,低头垂肩。 “铮——” 就在他将要迈步下台之时,一阵清越的铮鸣陡然自他体内荡开,如冰弦轻拨。 “这是?”明虚等人露出惊容。 “冰剑体!”苏璃失声轻呼,一双美目闪着难以置信的光彩,不过很快她就轻叹,“可惜只是个四灵根。” 寸锋却不觉得可惜,冷峻的面容上泛出喜色,将黑衣少年唤到身边。 少年显然不知道冰剑体是什么,还是一脸懵懂,愣愣地看着跟前的这位远房族叔对自己左瞧右看。 “咳,下一个。”寸锋端详少年良久后,才轻咳一声道。 时间缓缓流逝,少年一个接一个登台,引灵台上的光华起起落落,映照着一张张或喜或忧的脸庞。 “这次的苗子不行啊。” 中年道士明虚皱眉开口,他所带的少年刚刚全部测完,二十七人竟只有五人具有灵根。 要知道,这些人都是他历时数年精挑细选而来,这个结果,他很难接受,且师门那边也会不满。 “你们青云观不错了,起码还有一个双灵根。” 胡仲苦笑,面带忧愁道,“我这居然只通过了一人,而且还是一个五灵根,要知道,这种资质的人,我等以前是连看都不看一眼的,唉,真不知道回去怎么和师门解释。” 胡仲身后站着一个少年,粗布麻衣,身体壮实,一看就是农家子弟,听到胡仲这么说,他没有任何不满尴尬之意,只是挠了挠头憨厚一笑。 “希望其他地方的测灵大会能多出一些好苗子吧。”明虚轻叹。 “该我们了。” 铜奎、苏璃和齐娥三人走到秦安等人面前。 “灵根乃修仙之基,非天定不可强求,你等站上去后,只需凝神静气,想象自己与天地相合,不必紧张,明白吗?” 与先前明虚等直接让少年们上去不同,苏璃站在少年们面前,声音温和,很认真地嘱咐道。 “凌绾,你先上去。”齐娥开口,对站在秦安身旁的少女道。 凌绾闻言深吸一口气,低头看了一眼秦安,随即咬了咬下唇,迈步上前。 秦安点头,给他一个鼓励的眼神,之前凌绾一直在他耳边喋喋不休,让他探出不少信息。 凌绾父亲不知从何处得知大玄国皇族背后有修仙者的存在,而且要从凡人中挑选仙苗,花费了极大的代价,给她向皇室求了一个名额。 凌绾缓步走向引灵台,似乎是有些畏惧,走到台边,始终不敢迈上。 “上去。”齐娥似乎对她的行为有些不满,眼底掠过一丝不耐。 那一直装作乖巧模样的齐宇轩也是毫不掩饰地撇了撇嘴,神情满是不屑。 凌绾脊背一僵,终于还是咬着牙,迈步踏上引灵台。 “嗡!” 在凌绾踏上引灵台的瞬间,一阵急促的嗡鸣声骤然响起,而且迅速尖锐高亢起来,六块令牌同时爆发出刺目绿光。 “天灵根!” 铜奎三人不约而同惊呼出声,齐娥更是面露狂喜,之前的不耐早已消失不见。 引灵台上,凌绾此时已完全被一道翠绿色的光芒所包裹,那绿光并非凝滞不动,而是如活物般围绕着其中的少女流转奔腾,每一缕光丝都带着蓬勃到极致的生机,同时,一股清冽的草木气息以少女为中心发散开来。 全场瞬间安静,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她身上,羡慕、嫉妒、阴狠,各不相同。 秦安也是目光一凝,望着场中的翠绿光芒。 “这小丫头。” 他嘴角勾起一缕浅笑,可又很快隐去,马上就要轮到自己了,希望能有个好结果。 “齐娥道友真是好眼光啊,竟能挑到此等仙苗。”铜奎抚掌赞道。 绿芒散去,齐娥此时已将凌绾招到身边,正拉着她的双手,仔细端详着,宛如在看一位极其喜爱的后辈一般,满脸都是隐藏不住的笑意。 苏璃虽与齐娥不对付,但看向凌绾的目光中也带着赞赏。 “没想到我们六派自苏璃仙子之后,竟又出了个天灵根。玄岳宗真是好福气啊。”寸锋走了过来,明虚和胡仲两人跟在身后。 话虽如此说,三人脸上却并无多少真心庆贺的笑意。 “哈哈,这是我们六派的福分。”齐娥笑着应道,手却将凌绾往身边拉了拉。 “该下一个了。” 大半个时辰过去,秦安身边的少年已经上前不少,但结果却不太好,似乎是凌绾的天灵根抽走了在场大部分人的运气,铜奎三人带来的近百名少年中,除凌绾外,有灵根者只有三人,且都是苏璃挑选的少年。 铜奎此时的脸已彻底黑了下来,不见半分紫色,宛如锅底。 他挑选的少年竟无一人具有灵根。这要是回到宗门,别说奖赏,恐怕金丹长老都要出关斥责一番。 “秦安。”沉吟片刻后,铜奎突然来到秦安身前,思来想去,也只有这小子具有灵根的可能性大一些。 “是。” 秦安知晓轮到自己了,他放开紧攥的双手,强压下紧张,抬步来到引灵台前。 是仙是凡,此间分晓! 测灵大会接近结束,有灵根的少年们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轻声攀谈着,而没有希望踏上仙途的少年们则一个个垂头丧气,面如死灰。 除了铜奎等少数人外,并没有多少人注意到他。 此时,齐宇轩正站在齐娥身侧,面带着温和笑意,似一个翩翩公子般,与一旁的凌绾闲聊,却被凌绾突然移开的目光吸引,瞅见了站在引灵台上的秦安。 “他……”齐宇轩刚想开口,却被一阵剧烈的嗡鸣声打断。 第六章 异变 只见引灵台上,和先前凌绾被测出天灵根时相同的一幕出现了。 无数道凝练如实质的光丝如游鱼般将秦安包裹,不过并非翠绿,而是纯粹到极致的金色! 每一缕金色光丝都带着凛冽的锋锐之气,杀伐气息浓厚。 “又是天灵根!” “还是专攻杀伐之道的金属性!” 全场所有人的注意力再次被场中之人吸引,不断有惊呼传来。 铜奎狂喜,大手止不住地颤抖,这真是时来运转,枯木逢春,原以为一个弟子都带不回宗门,却没曾想天降大运。 “真是天佑我赤炼堂!”他已经想不起本门上次出现天灵根是多少年前的事了。 苏璃凤眸微眯,泛着异色,一动不动地盯着被金光包裹的秦安。 凌绾同样一脸兴奋,泛起霞红,似乎比之前自己测出天灵根时还更加开心。 齐娥虽不待见秦安,但玄岳宗与赤炼堂素来交好,故没有露出丝毫不悦之色,反而抱拳对铜奎道喜。 站在她身后的齐宇轩则是一脸痴呆的望着场中,双目失神,不停喃喃自语,“不……不可能……我可是大玄皇室,也不过三灵根而已,他……” 而后眼神迅速变得怨毒,“这个贱种!” “咳!”齐娥轻咳,眼角余光冷冷扫过齐宇轩,双唇微动,竟是直接传音起来,“天灵根弟子宗门会倾力保护,你不要给我惹麻烦。” 她太了解自己这位侄儿的心性,自小骄纵,如果不加以警醒,绝对会暗中对秦安下手. 到时候,齐宇玄受罚事小,若引得玄岳宗与赤炼堂交恶那就麻烦大了。 中年道士和寸锋则都没有像之前那样道贺,前者紧紧抓着手中拂尘,脸上是明晃晃的嫉妒,不再掩饰,后者则面色阴沉,不知在想些什么。 “此子虽年纪稍大,但凝聚而出的灵气也更加厚实,前途不可限量啊。” 唯有胡仲捋着髯须出言赞叹,可他很快又发现不对,疑惑道,“这不对啊,引灵台为何还不停止?” 与之前凌绾翠绿光团仅持续片刻便消失不同,秦安周身的金色光丝,随着时间流逝,不仅没有消失,反而更加凝实,始终聚而不散,现在几乎已看不见他的身影。 光团中,秦安感受着周围的变化,纵使以他的心境,仍难掩心中激动,心脏狂跳。 “这……就是灵气吗?” 他抬手,只见无数道金色流光,正绕着指尖不停蜿蜒游走。 他现在不会任何修仙法诀,无法引灵气入体,但仅是被这充盈的灵气包裹,就让他神清气爽,灵台澄明,连经脉中的内力都跟着壮大不少。 可就在这时,他掌心突然窜起一点墨色。 “这是什么?” 秦安猛地抬头,赫然发现周身的金色光丝中,竟不知何时也掺杂了细碎的黑斑。 这些黑斑起初只是星星点点,可转瞬之间,便如浓墨滴于清水,与金色光芒迅速交融,不消片刻,所有光丝便彻底变成了暗金之色。 “这……” 刚刚还大喜过望的铜奎看到此景瞬间脸色大变,带着惊容。 其余众人也是凝眉看着场中的异变,谁都没有说话。 “秦大哥不会有事吧。” 唯有凌绾开口,双手紧张地拽着衣角,小脸上满是担心。 齐宇轩却像是看到什么天大的喜事一般,低声道:“难道是走火……”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齐娥狠狠瞪了回去。 “这是煞气。“ 寸锋蹙眉道,纯白的眼瞳不含一丝神采,“这小子没少杀人啊。” “寸锋道友,不知这场中异变是……”见寸锋似乎对此有所了解,铜奎立马拱手问道。 “这应该是……异灵根,此子煞气过重,引灵时导致灵根发生异变。” 一直在沉思的苏璃开口,指尖绕着鬓边的发丝,语气带着几分不确定,“之前我就发现此子的金属性灵气有些不同,杀伐气过重了些,却没想到竟是此等异变。” “这异变还在进行中,最后是否能成还不好说。”寸锋点头,接着苏璃的话道。 “那这异灵根……”铜奎接着问,他还是第一次听到灵根会有异变,其余人也将目光转向寸锋两人。 “数百年难得一见,某种程度上,比天灵根更强,不仅拥有天灵根的修炼速度,而且往往附带一些独有的神通。” 苏璃解释道,“如此浓重的煞气,此子的异灵根大概专攻杀伐,同样的招式在他手中,威力起码提升一倍。” “一倍!” 众人闻言皆倒吸了一口凉气,随即纷纷把目光转向场中。 铜奎更是仿佛在看什么宝贝疙瘩一样,恨不得现在就扑上前,好好地“疼爱”一下这个他亲自挑选的天纵骄子。 “前提是,他能够成功,灵根异变是有一定失败几率的。”寸锋适时泼了一盆凉水。 听到此言,铜奎再次担心起来,还有凌绾,小脸紧绷,大眼睛中满是忐忑。 齐宇轩此时已经彻底闭嘴,一脸阴沉地望着秦安,显然不希望他能够成功。 暗金色光团内,秦安惴惴不安地看着周围的变化,他并不知道这是灵根异变,又没有任何应对的法子,只能提心吊胆地站立不动。 忽然,心口隐约传来一阵清凉,他低头,是那个灰石,其上竟开始泛着朦胧的灵光,与四周一样,也是黑金色。 紧接着,众人看到,那已将秦安彻底包裹在内的黑金色光团猛地一缩,而后骤然一亮,跟着便爆发出刺目强光,宛若骄阳般。 众人只觉得眼前一白,耳畔传来“轰隆”一声闷响,再凝神望去,只见那黑金色光团已消失不见,露出其中面色苍白的秦安身影。 “咔嚓……咔嚓……” 秦安脚下,由暗青色岩石砌成的引灵台寸寸碎裂,各种纹刻闪烁了几下,便彻底黯淡下去。 “这是……灵根碎!”苏璃红唇微张,似是难以相信眼前之事一般。 她话音刚落,秦安便发出一声痛哼,接着仰天喷出一大口鲜血,身子一软,昏倒在破碎的引灵台上。 第七章 赤枫丹 “秦大哥!” 凌绾惊呼一声,俏脸煞白,当即就要冲上前去,却被齐娥死死拉住。 有人比他动作更快,最先发现异常的苏璃身形一晃,便已到了引灵台上,铜奎紧跟其后。 “这小子完了。”寸锋出言,隐隐有惋惜之色,“说起来,他的异灵根与本阁的功法非常匹配,刚才本座都在考虑,请求门中长老去赤炼堂要人了,无论付出多大代价也值得,可惜。” “是啊,实在可惜。”齐娥点头,明虚等人也大都附和,至于内心是否真作此想,那就不得而知了。 “好啊!” 那齐宇轩更是难掩喜色,握拳低吼,嘴角抑制不住地上扬,目中泛着精光,不过,这次齐娥却没有出声阻拦。 秦安从昏迷中苏醒,只觉浑身剧痛无比,每一寸肌肤、每一段筋骨都像是被万千钢针穿刺过一般。 “我的经脉……” 身为先天高手,他自然察觉出了自身的异常。 原本畅通无阻的经脉,现在像是被无数锋利的金芒穿过,处处是参差的裂口,连一丝内力都难以凝聚。 “别动。” 耳边传来一声温柔的提醒,秦安模糊的视线中,出现一张倾世容颜,是苏璃,随即,他就感觉自己手腕处搭上了一只微凉的芊芊玉手。 苏璃鬓边发丝微垂,遮住了小半张脸,神情专注。 一股清凉气流自其指尖出现,顺着秦安的腕间缓缓涌入他体内,在四肢百骸间四处游走。 这气流温润平和,虽没有修复他的破损经脉,却如春雨般润旱地般稍稍压下了那撕心裂肺的痛楚。 “苏璃仙子,如何,那异灵根……” 秦安意识逐渐回归清明,他这才注意到,铜奎也在他身边,正一脸焦急地看着他,如陈年紫铜般的面皮颜色更深了几分。 “灵根碎裂。” 苏璃收回手,皓腕轻抬将鬓边碎发拢到耳后,美目低垂,摇摇头遗憾道,“且全身经脉寸断,能保住性命已是不错了。” “可有补救之法?”铜奎不甘心,这可是数百年难得一见的仙苗,突然造此厄难,他如何能甘心? “这……” 苏璃犹豫片刻,最终还是摇了摇头,给出一个模棱两可的回答,“可能门中的长老们会有办法吧。” 异灵根,灵根碎裂…… 秦安心中泛起彻骨寒意,虽然他不知道这异灵根是什么,但方才那异象不在凌绾之下,想来,这异灵根的天赋也和天灵根相差无几。 但,灵根破碎…… 从苏璃的言语和神情来看,自己恐怕已是绝了踏上仙途的希望。 想到此,秦安只感觉喉头一甜,再次咳出大口鲜血。 “勿要心伤,天下奇药异宝何其多,你的异灵根并非完全无法弥补?” 苏璃劝道,但目中却闪过一丝不忍,明显是安慰之言。 “铜奎道友,这引灵台……” 明虚上前,没有理会躺在台上的秦安,而是扫过已碎成十数块的引灵台,皱眉问道。 引灵台本身的材质算不上多么珍贵,但其上的诸多纹刻却是由数位阵法大师亲自操刀,费时十数年刻写而成,是一等一的珍惜之物。 “引灵台的事,我们赤炼堂自会负责。” 铜奎此刻哪有心思理会这些,将秦安扶起,抛出紫焰葫,对苏璃道谢后,便一言不发地挥指掐诀,同秦安一起站到已经变大的葫芦之上,紫焰猛地一喷,化作一道紫虹冲天而起。 “各位,铜奎道友突遭此等变故,心绪难平,失态之处还请海涵。” 齐娥对寸锋等人抱拳拱手,接着又对苏璃道,“苏妹妹,这些淘汰的少年还烦请把他们送回各自家乡。” 苏璃点头,望着紫虹消失的方向,几不可闻地轻叹一声。 紫焰葫上,秦安盘坐,铜奎刚给他服下一颗赤色丹药,此刻正双目微闭,掌心腾起淡淡的赤色灵力,缓缓注入秦安后心,助他化解药力。 后方一柄数丈长雪白飞剑排云穿雾,朝紫焰葫急速追来,很快两者就并驾齐驱,飞剑上站着的正是齐娥、齐宇轩以及凌绾三人。 凌绾看着面色苍白没有一丝血色的秦安,眼眶泛红,像是刚刚哭过一般。 “铜奎道友,你也太心急了一些。” 齐娥说这话时嘴角下压,显然对铜奎刚刚的做法有些不满,目光扫过秦安时带着几分冷淡。 铜奎没有理他,待感应到赤色丹药彻底在秦安体内化开后,才缓缓起身,愁眉苦脸道:“唉,我这不是着急吗?你说,好不容易才出了这么一个仙苗,怎么会……唉。”话未说完,又是一声长叹,满是不甘与痛惜。 秦安仍在闭目盘坐,这赤色丹药似乎品阶极高,刚一吞下,一股醇厚温热的药力当即顺着喉咙淌下,在丹田处盘旋片刻,便化作无数道暖流游走周身。 这药力刚猛却不躁进,缓慢渗透到其破碎不堪的经脉之中,经脉竟开始缓慢自行修复。 但秦安却没有丝毫喜意,这丹药虽好,但对他已经碎裂的灵根似乎没有丝毫用处,只能修复他肉体上的伤势。 “难道自己真的与仙途无缘吗?” 秦安心中充满悲怆,他下意识摸向放在心口的灰石。 “嗯?” 秦安指尖摩挲着胸口的灰石,忽然眉头微动。 这石头模样依旧,灰扑扑的毫无光泽,与寻常路边石子别无二致。 可握在手中,却分明有种异样,似乎比之前多了一些灵动?而且与自己仿佛多了一丝若有若无的感应。 “你给他服了赤枫丹?” 此时,赤色丹药的药力进一步化开,秦安的眉梢、脸颊上浮现出淡淡的红色,被齐娥发现了异常。 “是。”铜奎直接道。 “赤枫丹对我等筑基期修士来说,都是大有裨益的丹药,你居然给他一介凡人使用!” 齐娥气急,袖袍猛地一拂,语气更加阴沉。 “若他还是异灵根也就罢了,可他现在根本就是一个废人,你这是暴殄天物!” 那齐宇轩像是也知道赤枫丹的大名,本来对重新变成废人的秦安不屑一顾的他,稚嫩的脸庞上再次闪过怨毒。 铜奎听到齐娥的话不高兴了,苍老身躯微微一挺,语气冷了起来,道:“齐娥道友,我给自家弟子服用我自己的丹药,碍着你什么事了?” “你……”齐娥被这话一噎,指着铜奎的手颤抖不停。 “而且,即使他没有灵根,我也要救他一命,你可知……”铜奎开始对齐娥传音起来。 片刻后,齐娥脸上的怒色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古怪的神情,沉默不语起来。 第八章 赤炼堂 半个多月过去,紫焰葫上,秦安盘膝打坐,葫身腾起的紫色火焰如活物般吞吐不定,将周遭罡风隔绝在外,发出“呜呜”的嘶吼。 铜奎负手立于葫首,不知在想些什么。 而齐娥等则已在几日前便于两人分别,驾驭法器往不同方向去了。 之前,凌绾那小丫头一直想从飞剑上凑过来,和秦安搭话,但都被齐娥挡了回去。 秦安想起凌绾分别时不舍的眼神,心里暗叹,以这小丫头天灵根的天赋,自己这个她曾经崇拜的“前辈”,恐怕不需多久,就要被她远远甩在身后了吧。 他缓缓起身,听着四周的风声,赤枫丹的药力在昨日已被他全部吸收,此丹不愧是仙家之物,他原本破损不堪的经脉,竟在短短十几日内便已彻底痊愈,连带着先天境界也已完全稳固下来。 灰石尚处沉寂期,无法动用分毫神异,若非这枚赤枫丹,他恐怕不仅要从先天境跌落,这条性命更是早已交代在半路上了。 对此,他自然是对铜奎十分感激,这老汉虽然面如紫铜,时常沉着脸,但却是外冷内热,对自己很是照顾。 “前辈。” 秦安来到葫首,躬身道。 铜奎迎风而立,他并未为自己施展紫焰防身,任由罡风从自己身上吹过,长袍猎猎作响。 “今天,可有好了一些?”铜奎问道,声音在罡风中竟未丝毫散乱。 “身体伤势已大半痊愈。”秦安恭谨回道。 “嗯,不错。”铜奎点点头,“你不要灰心,待回到宗门后,你的情况,我自会向掌门师兄以及诸位长老如实禀报,说不定有补救之法。” “多谢前辈。” 秦安面上恭敬应着,但眼角却泛起一丝苦涩,他知道希望渺茫。 距灵根破碎已过去十几天,纵然他拼命调整心态,可一想到彻底与仙路无缘,他心里还是难以释怀,心有戚戚。 但灵根天定,他实在无能为力,只能将那份对修仙的渴望强埋心底。 “好了,你继续歇着去吧,还有半日,就到我赤炼堂的宗门所在地了。”铜奎挥了挥手。 秦安告退,再次回到后方盘坐。 手却摸向了心口的灰石,他深知灰石神妙,就凭其能起死回生的玄妙神通,恐怕就是放在修仙界也是异宝。 这些天,他一直在琢磨灰石的变化,但始终毫无头绪。 只知道这变化与那日测灵有关。 且灰石恐还与自己灵根破碎大有关系。 这念头几日内不止一次在他脑海中闪过,但他不愿真如此想。 灰石伴他渡过最艰难的时光,且无数次救他性命,这么多年相处下来,灰石在他眼中早已不是死物,而是可以生死相依的亲人。 且见识过修仙者后,秦安心中隐隐有所感觉,这灰石应该不是凡间之物。 难道父母也是修仙者? 要知道,灰石是他们的唯一遗物,秦安很难不往这方面猜测。 但他很快就摇了摇头,从自己为数不多的关于两人的记忆来看,他们生前就是凡人,没有展现过一丝神异之处。 想到父母,他的眸子黯淡了下去,他仍记得那天,幼小的自己被父母紧紧护在怀中,同数万难民一起,蜷缩在黑暗寒冷的难民营里。 那是他这辈子睡过的最后一个无忧无虑的夜晚。 要是没有那场瘟疫就好了…… 秦安眼中泛起泪花,喃喃自语。 …… 大玄国,丰宁郡。 此郡虽名曰丰宁,实则人口稀少,是名副其实的小郡。 该郡山川众多,沟壑纵横,大片土地被连绵山峦占据,可耕之地寥寥无几,加之山路崎岖,流民不居,商旅难兴,故人烟稀少。 其中,大玄国最大的山脉,云栖山,就横贯于此,山势如龙盘虎踞,绵延不知多少里。 云栖山山脚,有一座建在密林中的小镇,占地不大,房屋多是青石赤瓦,顺着数条蜿蜒的碎石路错落排开。 此时镇门外,出现一老一少两人。 老者身着青布短褂,一把短刀被随意插在腰间,少年则一身靛蓝劲装,头顶冒着热汗,跟在老者身后。 “吴老,这就是闲云镇吗?”少年停下脚步,摘下腰间的水壶,“咕噜噜”灌了好几口,言语间似乎对这小镇的样貌有些意外。 “此镇看起来不起眼,但却是高手众多。”老者也停了下来,溺爱地看着少年。 “即使是外面所谓的先天高手,在这里也并不少见,更别说先天之下了,你在此地,可要老实本分一些,不要惹事。” “知道啦,您一路上都说了多少遍了。” 少年擦了擦嘴,将水壶递给老者,道,“吴老,这山上真的有仙人?” 老者接过水壶,神色严肃起来,“当然,这也是我带你来此的目的,你资质不错,若是有幸得仙人垂青,踏入仙门,那便是鲤鱼化龙,从此……” 他话还没说完,就听到小镇上空突然传来一阵嗡鸣,只见一个紫焰翻腾的巨大葫芦从天边出现,刚开始还是一个黑色小点,但转瞬间,便已到了小镇上空,随即速度极快地朝云栖山脉深处激射而去。 “这就是……仙人!” 待葫芦远去,少年才目瞪口呆地结巴道。 葫芦上,正是铜奎、秦安二人。 紫焰葫一刻不停,顺着山脉,一路急速向上。 “来者何人?” 当两人行至半山腰时,空中突然传来一声暴喝。 “李师弟,怎么,出去数年,连我的气息都认不出来了吗?”紫焰葫停下,铜奎对着下方一处看起来只有树木的地方沉声道。 “原来是铜奎师兄。” 只见那片林间忽然荡起一层涟漪,一个手持赤色令牌的中年男子凭空出现,先是扫了秦安一眼,嘴角露出几分玩味的笑容,才接着道,“此次测灵大会,师兄只带回一人?” 铜奎没空理会他语气中的幸灾乐祸,接着问道:“掌门师兄可在门中?” 见中年男子点头,铜奎直接掐诀,紫焰再次冲天而上。 一道相同的涟漪出现,秦安目前一炫,再睁眼时,眼前风景已大变,像是来到了另一处空间。 他抬眼望去,入眼处仍有连绵起伏的山峦,但峰峦之上有无数座亭台楼阁暗隐,或藏于云雾,或立于峭壁,更有参天古木、繁茂奇花,郁郁葱葱。 山间云雾萦绕,翠烟交织,鹤啼鸟鸣声不绝。 不时有弟子御虹而起,化作各种流光,穿梭于天地之间。 “这……就是修仙宗门吗?”秦安看着眼前的一派仙家景象,不由得出了神。 第九章 女童 可他想到自己碎裂的灵根,低下头去,再无心欣赏眼前美景。 紫焰葫速度极快,不一会儿就飞到一处通体赤色的高耸山峰前,山峰如同一柄插入云霄的赤剑,峰顶隐有火焰缭绕。 紫焰葫猛然下落,停在一处偏殿前。 “你先在此处等一会儿,我去通禀掌门师兄。”铜奎收起葫芦,嘱咐道。 “多谢前辈。”秦安鞠躬,再次表示谢意,自那日相遇起,铜奎便一直待他不薄,虽有异灵根的原因,但这份恩情也是实打实的,秦安不是薄情之人,自会将这些记在心底。 片刻后,一位身着紫青道袍的老者走了进来,铜奎紧跟其后。 老者脸庞轮廓分明,虽然苍老,但双目开阖间有精光闪过,气息稳如山岳。 他一进入偏殿,目光便锁定在秦安身上。 秦安被盯得心头一紧,知道这应该就是赤炼堂的掌门,连忙上前抱拳鞠躬。 “你就是秦安。”老者面无表情,淡淡道。 “弟子正是。” 秦安话音刚落,便感觉一股庞大的气息直探心腑,身体瞬间僵住,无法动弹。 这并非老者有意为之,完全是出自他的本能反应。 过了一会儿,老者才缓缓收回目光,又轻轻摇了摇头,眉宇间带着一丝惋惜。 在一旁紧张等待的铜奎瞬间神色骤变,着急道:“师兄,真的没有办法?这可是……” 老者摆手打断了他,徐徐道:“异灵根神秘莫测,我自然不敢妄下结论,但……” 他没有继续说下去,显然刚才的探查结果很不理想。 秦安闻言,默默攥紧了拳头,虽然对结果早有预料,但一股难以言喻的苦涩还是涌上心头。 “我会继续派人寻找恢复方法,你先将他安置在客堂。”说完,老者扫了秦安一眼,便直接转身离去。 铜奎看着老者离去的背影,只能长叹一声。 “跟我来吧。” 铜奎带着秦安离开赤色高山,在一处低矮的翠山上停下。 “你就先住在这里吧,不要乱跑,吃穿用度稍后会有弟子送来。” “晚辈遵命。” 虽然心情难明,但秦安还是恭声应道。 待铜奎走后,他沉默良久,才缓缓抬眼打量起眼前的居所,只见此处山清水秀,漫山遍野皆是挺拔的翠竹,不少小院掩在其中,但绝大多数院门紧闭,少见人影。 秦安挑了一处小院,推开木门,院内布置十分简单质朴,一张石桌,一口爬满青苔的水井,三间瓦屋。 “这就是今后自己居住的地方吗?”秦安打扫好灰尘,轻轻舒了口气,心中五味杂陈。 傍晚,有人敲门,送来衣食,这人身形消瘦,脸上没有任何表情,递过东西后便转身离去,没有丝毫多余的言语和动作。 秦安细看之下,才发现这居然是个木制傀儡,让他想通过交谈试探些许消息的想法落了空。 秦安将衣食一一收拾好,看着堆成半屋的米肉,突然苦笑,“这还是修仙吗?” 深夜,望着满天繁星,他翻来覆去,难以入睡。 “若是寻不到方法,自己恐怕就要被逐出山门了吧。” 秦安躺在床上,思考着自己的未来,这等修仙门派,没有留着一个凡人的道理。 唉…… 他轻叹,伸手摸出灰石,灰石其貌不扬,即使在白莹莹的月光下也依旧是那副灰扑扑的模样,毫不起眼。 但那股若有若无的感应依然在。 成也灰石,败也灰石。 他现在可以肯定,自己异灵根破碎,绝对是灰石搞的鬼。 “你说你这破石头为什么要阻我成仙呢?” 秦安拍了拍手中灰石,不过语气中却没有丝毫埋怨,更像是在对老友诉说着自己的委屈。 次日,秦安一大早就起来,开始练功。 既然无法修仙,那就好好修炼武道。 以自己十九岁便达先天的天赋,说不定在武道上会比修仙之路走得更远。 当然,这只是他安慰自己的借口。 “呼……” 那柄伴他多年的重刀被忘在引灵地,他只能以掌为刀,挥洒自己心中的郁烦。 秦安刀法是其在无数厮杀中自创,讲求一往无前,以命换命,变成拳法后,更显刚猛无比、势如破竹,每一拳打出都带着凌厉的劲风。 一套打完,秦安接了桶水,洗去身上污秽,接着又取出一大个猪肘子,找了些树枝,直接在院子里烤了起来。 其实以他先天境的修为,即使十几天不进食,也不会对身体造成什么影响。 秦安的烤肉技术很不错,油脂滴落火堆,发出“滋滋”声,香气顺着风飘出老远,半个时辰后,猪肘子就被他烤得金黄,香味扑鼻。 正当他拿起猪肘,准备狠狠来上一口时,天空中突然传来一声轻咤:“是哪位师弟在此偷吃!” 紧接着,一道长虹便俯冲而下,然后“扑通”一声直挺挺摔在小院之中,激起大片尘土。 秦安拿着猪肘,一脸懵逼,这谁啊? 尘土散去,一个矮小的身影从地上爬起,“你是谁的弟子,这么没有眼力劲儿,不懂得上来扶一下本座吗?” 这身影是个约莫七八岁的小女孩,梳着两个冲天小辫儿,辫子上还系着红色的绸带,穿着一身不合时宜的宽大白袍,脸蛋圆嘟嘟的,此刻正皱着眉头瞪着他。 秦安看着眼前的女童,暗自嘀咕:这小孩儿?本座? 不过他也不敢大意,还是上前抱拳道:“晚辈秦安,不知前辈是?” “我是谁你不必知道。” 女童老气横秋,径直从他身旁走过,然后捧起猪肘开始狂啃起来,别看这女童个小,一口下去,比她脑袋还大的猪肘就少了一小半。 这是恶鬼转世吧。 秦安无语至极,但他还是静立一旁,修仙界不以外貌论高低,这人看着是个女童,但说不定就是个实力极深的老怪物。 如风卷残云般,几息之间,偌大只猪肘就只剩下一块骨头。 “嗝~” 女童满足地打了个饱嗝,掏出块手绢擦了擦脸颊上的油腻,拍着圆滚滚的小肚子,将目光转向一直站着的秦安。 “手艺不错,你……咦?” 女童不知从哪里掏出一根牙签,斜睨着秦安,可手中动作突然一顿,语带惊奇地问道,“你还是个凡人,是新入门的弟子?可我怎么没在入门仪式上见过你?” 说着,女童的小脸阴沉下来。 “回禀前辈……” 秦安将自己的情况说了一遍。 女童凑了过来,仰起小脑袋,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细细观察着他,接着又遗憾道,“异灵根啊,真是可惜。” 突然,女童怀中有光芒亮起,一颗晶莹剔透的珠子飘了出来。 女童见状大惊,一把抓住珠子,转头对秦安快速道:“不白吃你的猪肘,这块灵石就当是报酬了。” 说完便冲天而起,化作一道白光遁走,同时一块石头被扔下。 “灵石?” 他拾起石头,这石头约拇指大小,通体莹白,隐隐有流光在内流转。 之前在路上时,他向铜奎请教了不少修仙界之事,知道灵石是修仙界的通用货币,不仅可供修士直接吸纳灵气修炼,还可用于练气、阵法等。 即使是一块品阶最低的下品灵石,对他这等凡人也是极其珍贵之物。 他将灵石拿到眼前仔细观察,但令他意想不到的一幕发生了。 那灵石一靠近自己心口,原本平静的灰石突然传来一阵清凉,紧接着,莹白的灵石便迅速黯淡下去,变得灰白,最后更是“噗”的一声直接化为一团齑粉,消散在风中。 第十章 离去 “灰石?” 寒气从心口直达大脑,秦安身子一软,从床榻上跌落下来,蜷缩着身子,颤抖不已。 这种感觉与之前的清凉完全不同,他只觉自己的脑袋仿佛被一整块千年寒冰包裹,寒意顺着血管、神经,丝丝缕缕钻入意识深处。 很快,他的脑海里一片混沌,只剩下刺骨的寒冷在疯狂肆虐。 终于,他承受不住这种冰寒之力,痛哼一声,接着脑袋一歪,晕死过去。 次日,日上三竿,晨曦照过竹窗,拂在秦安的脸上。 他悠悠转醒,没有先从地上爬起,而是“嗯啊”的呻吟起来。 太舒服了,秦安从没有像现在这样舒服过,四肢百骸仿佛有暖流流淌,每一寸肌肉、每一根骨头都透着难以言喻的松弛。 良久之后,他才缓缓坐起,伸手摸出灰石,灰石模样仍没有任何变化,但秦安能明显感觉到,原先那股若有若无的感觉大大增强了。 仿佛这灰石不再是一块独立的石头,而是成了他身体的一部分,他能清晰地感知到它的存在。 秦安搞不清楚当前的情况,自己身体又没伤,为何灰石昨夜会突然爆发,而且还是如此剧烈的爆发。 想起昨天那道极寒,他的脑袋又开始隐隐作痛起来。 “秦安可在?” 就在这时,屋外传来一道苍老的声音。 秦安连忙将灰石收入怀中,来到屋外。 铜奎站在院子里,紫铜色的脸皮上看不到任何神情。 “见过前辈。”秦安上前见礼。 “嗯。” 铜奎点头,接着又沉默下去,似乎是在思考着措辞,片刻后,才缓缓道,“你的情况……” 他话说了一半,面上又浮现出黯然之色,长叹一声。 秦安自然明白铜奎说的是灵根之事,此次其是一人到此,并未像之前一样带着医者,看来,赤炼堂已是决定放弃自己了。 这些日子,铜奎对他称得上尽心尽力,为他的灵根四处奔走,撑到这个时候才让他离开,已经是仁至义尽了,之前,那掌门可是一见面就给自己的灵根判了“死刑”。 “前辈之恩,晚辈没齿难忘。” 秦安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深深鞠了一躬。 铜奎看着眼前的秦安轻轻点头,眼中闪过一丝欣慰。 “离开赤炼堂之后,我为你寻了个去处。”铜奎道。 “去处?”秦安疑惑。 “其实,当初我招你参加测灵大会,只是看中你的武学天赋。”铜奎解释道,“我有一好友,他痴迷阵法之道,近年,为了试验一种新式阵法,需要年轻的先天高手帮忙,故才给了你一个名额。” “原来如此。”秦安恍然,接着道,“所以前辈是想在下转投那位前阵法大师?” “没错。” 铜奎点头,语带遗憾道,“你若真是异灵根,门中的金丹长老都会抢着收你为徒,自然不用去。” 接着他又正色道,“但跟在我那位好友身边,也不失为一条出路,好处很多。” “你要知道,这是多少凡人都求而不得之事,云栖山脚之下,有数十个凡人小镇,其中之人都是你们凡人中的高手,却甘愿一生困于此地,为的就是有朝一日能得修仙者垂青,纵使不能修炼仙家功法,但就算被赐下一枚最低品阶的丹药,服下后也可省去多年苦功。” “晚辈明白,愿前往那位前辈身边。” 秦安低头道,虽然他之前打定主意,离开赤炼堂之后,便立刻远遁,但铜奎对他有恩,更何况,万一对方用强的话…… 非是他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实在是经历了太多人间险恶,面对任何人,提防之心总是要有的,这是用鲜血换来的教训。 至于铜奎所说的好处,他则没放在心上,天大的好处自然也伴着天大的危险,和修仙者这种随手能灭杀自己的存在待在一起,危险性实在是太大了一些。 “只是不知,我要在那位前辈身边待多久?” 秦安问道,既然于情于理自己都没有拒绝的理由,一些事情还是提前问清楚的好,若是要待一辈子,那自己还是趁早做好寻机逃跑的打算才是。 “这你不必担心,只需三五年而已。” 见秦安答应下来,铜奎面露满意之色,又接着道,“我那老友暂时不在此地,你可先去山脚的闲云镇落脚,待他回来,自会去寻你。” “晚辈遵命。” …… 云栖山腰,周围俱是参天古木,遮天蔽日,藤蔓如虬龙般缠绕在树干上,地上积着厚厚的腐叶,散发着潮湿的气息,秦安身影在枝干间起落,时而跃上高处,眺望着山下,确定方向。 几天前,他便已离开了赤炼堂,正往着铜奎所说的闲云镇方向而去。 “大概还有一日即可到了。” 秦安随手摘下一颗不知名红果塞入口中,他再次感受到了凡人与修仙者的差距,之前铜奎飞行不到半个时辰的距离,而自己却足足走了数天。 云栖山山山势陡峭,林深树密,根本无路可言,饶他是先天高手,几日赶路下来,也颇感疲惫。 嗯? 他双耳微动,数里外似乎有野兽的动静。 到达先天境,不仅可以做到内力外放,感官等也比之前敏锐了数倍,虽然比不上修仙者的神识,但也远非寻常凡人可比,方圆数十丈内的风吹草动,皆可清晰入耳。 “可以打个牙祭了。” 秦安从大树跳下,收敛气息,朝着野兽的方向悄悄摸去。 “我说大哥,王仙师的消息不会有错吧,咱哥几个都在这等了数天了,怎么还没发现那小子的踪迹?” 待秦安摸近,他才发现,发出动静的根本不是野兽,而是几个手持各种兵刃的恶汉。 为首的是个身高两米的壮汉,满脸横肉,左脸上有一道从眼角一直延伸到下巴的刀疤,显得狰狞可怖,手中握着一柄沉甸甸的鬼头刀。 站在他左边的是个瘦猴般的汉子,贼眉鼠眼,一对三角眼滴溜溜乱转,腰间插着两把短匕。 右边则是个胖子,袒胸露肚,手里拿着一根布满尖刺的狼牙大棒,呼吸粗重,不时用袖子擦着脸上的汗,刚才出言的正是此人。 “这几人是在等自己?” 秦安心中一凛,升起警兆。 第十一章 搏杀 “慎言。” 刀疤壮汉声音沙哑,粗糙的手掌轻抚着鬼头刀,似是不愿多说。 “大哥,那小子身上真的有仙家赐下的宝物?”一旁的瘦猴汉子开口,喉结忍不住上下滚动,丝毫不掩饰神情中的贪婪。 “有可能而已,那小子的情况你们也知道,之前很受仙家照顾。” 刀疤壮汉话语一顿,接着目光冷冷扫过两人,“即便有仙家宝物,那也是王仙师的,你等切不可起了歪心思。” “当然,当然。”瘦猴汉子和胖子连忙点头道。 这三人都是先天境的高手! 秦安的心沉了下去,看来赤炼堂中有人盯上了自己,这是想要自己的命啊。 真是无妄之灾,他心中苦笑,虽然与铜奎走得近,但分别时,自己真没有被赐下任何宝物。 “大哥,我等对这小子动手,不会触怒他背后的那位仙师吧,我可听说,那位仙师法力高深,远不是王仙师可比的。” 胖子沉思一会儿,竟说出一番与其粗犷外表极不相符的话来,“虽然仙师不可对凡人动手,但这只是表面规矩而已,大哥,我等可别……” 胖子瞅向刀疤壮汉,最后几个字虽然没说出口,但那意思也很明显,怕他三人被那王仙师当了枪使。 “放心吧,王仙师和我等武者合作也不是一次了,他的信誉还是有保证的。” “而且,那位仙师是因为灵根才看重他,但现在他是废人一个,死在我等凡人手里,那位仙师不会多说什么的。” 刀疤壮汉摇头道,接着又对瘦猴汉子使了个眼神,道,“你再去检查一下那些陷阱,千万不要出了差错,被那小子逃走。” 瘦猴汉子点头应是,随后迈步朝东面走去。 这个方向,正好路过秦安的藏身之处。 “只有三人吗?” 秦安屏息凝神,将身形压得更低。 他非常想动手,却还是强行忍下心头的冲动,此刻敌众我寡,且身边没有趁手的兵器,贸然出手,实在不明智。 瘦猴汉子越来越近,他悄悄向后退步,准备离去。 “呜!” 秦安身后丈许处,突然出现一个人影,手持软剑,直刺向他的后心,剑风冷厉,带着鬼哭般的刺响。 “什么时候!” 秦安心中大惊,何人居然能在不知不觉中摸到近前,且自己竟毫无察觉! 但他也并非易与之辈,软剑虽速度极快,还是被他侧身闪过。 但紧接着,一道幽光已经到了他的眼前,是那瘦猴汉子腰间的短匕。 匕首只有半尺来长,锋利无比,刃口泛着蓝汪汪的光泽,出手角度极为刁钻,直奔他的脖颈。 秦安骨骼发出细微的“咔咔”声,身体瞬间扭出一个不可思议的弧度,接着一个后滚,与两人拉开了距离。 “有毒。” 秦安心沉到了谷底,伸手摸向脸颊,其上出现一道细微的划痕,鲜血渗出,但却是诡异的蓝色。 即使他全力躲闪,但还是被那瘦猴汉子的短匕划中。 “哈哈,老四的隐匿功夫是越发高深了。” 瘦猴汉子拾起那柄抛出去的短匕,对那新出现的人影说道。 秦安凝神朝着新出现的那人望去,此人身穿布衣短褂,面容普通,除了一把通体乌黑的软剑之外,并无任何出奇之处。 但秦安可不敢大意,心中暗惊:这人究竟修炼了何等功法,就站在自己面前,可居然感受不到他的丁点气息。 “可惜还是未能一击毙命。”布衣男子开口,声音平淡无波。 一阵“簌簌”声传来,刀疤大汉和胖子两人也赶了过来,四人将秦安包围。 “嘿嘿,这小子毕竟是十九岁便达先天的天才,若真能轻易得手,我等之前也不用如此大费周章了。”胖子嘿嘿一笑道。 秦安此时正全力运功御毒,听到此话,不由得暗惊,看来从自己发现那动静开始,就已落入了对方的圈套。 “各位……” 秦安开口,他想拖延时间,逼出身上的毒素。 但四人明显不会给他时间,只听得刀疤壮汉一声“动手”,四人瞬间朝他攻来。 首当其冲的便是刀疤壮汉,其一声大喝,鬼头刀棒便携万钧之力砍向秦安脖颈,刀未到,风先至,秦安不敢硬接,右腿一蹬,朝着那布衣男子冲去,既然其功法为隐匿之术,想必身手在四人中最弱。 果然,布衣男子见秦安只朝他一人攻来,面上虽无慌乱之色,但还是脚步一顿,手中软剑速度慢了几分,四人合围的包围圈瞬间出现个缺口。 这让秦安抓住了机会,得以躲过已经到了近前的鬼头刀,但随即一股巨力突然从背上传来,是那个胖子,其身形肥硕,但脚下动作居然极快,速度犹在瘦猴汉子之上,此时,他手中狼牙棒已经狠狠轰击在秦安后背之上。 “噗!” 秦安只感觉自己的腰似乎断了,一大口鲜血猛地喷出,但他不敢有丝毫停歇,反而借着这股巨力加速朝着布衣男子冲去。 布衣男子没想到眼前之人居然敢如此,慌乱之下,只能提剑乱刺,却被已经欺身到身前的秦安轻易躲过。 “哧!” 听着胸骨碎裂的闷响,布衣男子不可置信的看着面前的少年,少年虽半跪在地,但目若寒冰,仿佛在看着一个死人,他白皙的手掌上拿着一个血淋淋的心脏,还在兀自跳动。 “你……”话没说完,布衣男子便向后栽倒,彻底失去了生机。 “老四!”秦安背后传来一道声嘶力竭的嘶吼。 瘦猴汉子终于冲到秦安近前,他似乎与这被秦安掏了心脏的布衣男子关系很好,语带悲怆,高高跃起,双手持匕,狠狠插向秦安脖颈。 除那布衣男子外,这三人都是身经百战的悍勇之辈,招招狠辣,皆奔着秦安要害而去。 毒素不断向下,秦安此时内息运转愈发滞涩,耳朵、脖颈上都被一层蓝色覆盖,一副中毒颇深的模样,且后背衣服破碎,里面已是血肉模糊。 他半跪在地,好似失去了反抗之力一般。 “死吧!”瘦猴汉子双目猩红,他自觉秦安之前已中了自己的缠身散,又硬接胖子一棒,理应如此,他没有多想,嘶吼间,双匕已刺破了秦安的皮肤。 第十二章 获救 但紧接着,令瘦猴汉子意想不到的一幕发生了。 原本一动不动的秦安猛的身子一沉,半趴在地,两柄短匕跟着下划,剌出两道长长的血痕,却没刺到他的脖颈上,而是没入后背的肩胛骨下。 秦安的目标是布衣男子掉落在地的软剑,他趴倒的瞬间,便拾起软剑,反手向身后刺去。 “噗呲!” 瘦猴汉子只觉心口一凉,他低头看去,只见老四的软剑已经将自己的心脏贯穿。 仿佛是怕他不死一般,秦安紧握软剑,在他心口狠狠搅动起来。 “扑通”一声,瘦猴汉子跪倒,口中溢出鲜血,而后双目圆睁地侧倒在地。 秦安拔出软剑,略一感应自己的身体状况,外伤倒还好,虽然严重,但还不致命,麻烦的是瘦猴汉子的奇毒,饶他全力运功,但毒素还是不断深入。 阵阵剧痛袭来,如同被万千毒虫啃噬,而且,此时那两柄匕首还插在自己的背上,身体内的毒素比之前多了数倍。 万幸的是,自己的计算没有出错,两柄匕首正好插在心脏上方的两处大穴之上,暂时阻挡了毒素前进,但这也是饮鸩止渴,当务之急,还是要尽早解决掉剩下的两人。 他转瞬思罢,目光看向剩下的两人,没有丝毫惧色,只有嗜血之后的狠厉。 “亡命刀,秦安。” 刀疤壮汉拦下想冲上来的胖子,脸上的狰狞刀疤微微抽搐,接着缓缓说道,“没想到我等退隐江湖不过十数年,大玄国就又出了你这样的高手。” 他扫过地上惨死的布衣男子两人,眼中闪过一丝惊悸,“狠辣果断,以命搏命,后生可畏,真是后生可畏啊。” 刀疤壮汉虽在夸赞,可声音却充满寒意。 秦安没有理他,而是软剑一甩,就要动手。 “慢着。” 刀疤壮汉后退一步,突然道,“凡人何苦为难凡人,我们做个交易如何?” …… 云川,起源于云栖山顶,横穿丰宁等十数郡,是大玄国最重要的河流之一。 在其他郡州,百姓借助云川,兴水利,通商贾,沿岸之地,俱是繁华所在。 但唯在其源头的丰宁郡,云川水势凶猛,即使不是汛期,也会时常掀起巨浪,河水肆意蔓延。 故丰宁郡的百姓只能在云川岔出的小支流旁艰难求生,不敢轻易靠近主河道半步。 下河村,便是这样一处所在,村子不大,依云河支流而建,只有几十户人家。 此村百姓借着河水冲出的淤泥,开垦出些许薄田,再加上河里的鱼虾,日子倒也能勉强过活。 此地支流名为落石河,正值汛期,水面极广,水流湍急,浑浊的河水中夹杂着不少枯枝败叶,甚至还有从上游冲下来的石块。 “水生,今晚的收获可不好啊。” 说话的是一个头戴蓑帽的老汉,正吧嗒地抽着手中的旱烟,望着眼前尚泛着淡淡灰青色的河面,面带忧色。 他旁边是一个皮肤黝黑的汉子,四十来岁,面容粗糙,双手布满老茧,一看就常年在水边劳作。 此时天刚蒙蒙亮,汉子借着微弱的晨光,打量着刚收起的一网鱼虾。 “是啊,这连之前的一半都不到。”名为水生的汉子声音沉闷,带着几分无奈。 “水生,我听说你那儿子拜入了一个了不得的大师名下,可是真的?”老汉话锋一转,突然问道。 “嗯,那位老前辈见我那不成器的儿子有几分武学天赋,就带走调教了。” 谈到儿子,水生面上浮现出几分骄傲之色,点点头道。 “那你还这么辛苦干什么,等你儿子学成归来,你等着享福就是了。”老汉羡慕地说道。 “那哪能,我有手有脚,用得着他一个毛头小子养?” 话虽这样说,但水生黝黑的脸上却不由自主地露出了一丝欣慰的笑容。 “我再去看看下一网。”说着,水生便上前拉起岸边的另一副渔网。 “有大鱼。” 刚一上手,水生就感觉到手中沉甸甸的分量,大喜地喊着老汉过来帮忙,两人哼哧哼哧地将渔网拉上来。 “看这分量,莫不是条……” 老汉扒拉着渔网,但话还没说完,就瞪圆了双眼,面上浮出惊骇之色,结结巴巴道,“是个死人!” “死人!” 水生听到这话大惊,赶忙扯开卷成一团的渔网,只见里面赫然躺着一个人影。 人影少年模样,衣衫破碎不堪,剑眉高鼻,即使皮肤被河水泡得有些发白,但眉宇间的冷厉也未曾散去。 水生颤颤巍巍地伸出手指,想要探探少年的鼻息,可就当他靠近的刹那,少年双眼猛地睁开,一道精光闪过,接着瞬间暴起,身形如鬼魅般来到身后,反手制住了他。 “你们是谁?” 秦安开口,右手掐住水生的喉咙,目光扫向一旁的老者。 “好汉饶命,好汉饶命!” 老汉惊惧,吓得双腿一软,“扑通”跪倒在地,“我等只是附近的村民,偶然将好汉打捞上来,并无任何恶意啊。” 水生被秦安掐着,说不出话,只能面带恐惧地微微点头。 秦安目光仔细扫过两人,见他们不像是说谎,且这两人没有任何内力,不像是习武之人,才缓缓松开右手。 “是你们把我捞上来的?”秦安问道,看向已经破碎的渔网。 水生将老汉扶起,两人面上仍带着畏惧,战战兢兢地点着头。 秦安晃了晃脑袋,回忆着之前发生的事情。 自己杀了两个凶徒后,那刀疤壮汉突然提出做交易,之后…… 他的脑袋开始隐隐作痛起来。 之后还是动手了,那壮汉根本没有交易的意思,只是为了拖延时间,好让他体内的毒素爆发。 再然后……秦安捶了捶脑袋。 是灰石,他摸向怀中的石头。 他仗着灰石的治愈功能,重伤濒死之下砍下了刀疤壮汉和胖子两人的脑袋。 就在他收拾几人遗物的时候,密林中又出现几人。 想到这里,秦安面色阴沉了下来。 那位王仙师,不止雇佣了一伙人,新出现的那帮家伙,实力手段还在刀疤壮汉等人之上。 自己最后是如何逃出生天的? 秦安暗思,想着,便运转内力,想要探查身体的情况。 “这是什么!” 他冷峻的眉眼间出现惊愕,经脉中原本浩荡的内力竟全部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微弱的暗金色暖流! 第十三章 练气 “这是法力!” 秦安表情凝滞,心脏怦怦狂跳,一个疯狂的念头从心中冒了出来。 他闭目细感,暗金色暖流虽然极其微弱,但其蕴含的力量精纯而霸道,绝非之前修炼的凡俗内力可比。 绝不会错! 秦安脸上抑制不住的狂喜,全身血液沸腾,这种气息他绝不会忘! “自己的异灵根恢复了?” 秦安深呼一口气,压下内心的激动,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他目光扫向跟前的两人。 水生与老汉两人仍是一脸惊惧,战战兢兢地互相扶着,皆低着头,不敢看秦安。 秦安脸上浮现出几分尴尬,他摸了摸鼻子,此前实在是被那几名凶徒追得紧了些,自己都成了惊弓之鸟,下意识出手,将这两个村民吓得不轻。 水生两人注意到秦安的视线似乎转了过来,身体抖得更加厉害,两人双腿一软,眼看就要再次跪倒在地。 “哎!两位!” 秦安见状,赶忙上前扶住,“先前被贼人所害,一路亡命奔逃,故才举止失当,得罪之处,还望两位海涵。” 这没什么可隐瞒的,自己衣衫破碎,又是被从水中救起,这般狼狈模样,明眼人都能看出其中情由。 “不敢不敢。” 水生和老汉连忙摆手,但眼神依旧躲闪,身体紧绷,大气都不敢喘一口,在两人看来,眼前少年眉眼间煞气凝聚,实在不像是个好人。 秦安无奈,但也不再过多解释,当务之急是解决眼下的疑问。 自己顺着河流不知漂了多久,此地若是离那云栖山不远…… 秦安眉头皱了起来,倘若新出现的那帮家伙循着踪迹追了下来,那就麻烦大了。 自己现在虽修得法力,但可不会任何攻击之术。 “老丈,大哥。” 他开口对两人问道:“不知此处是何地,距云栖山多远?” “回少侠,此处名为下河村,尚在连绵不绝的云栖山脉余脉之中,但距离主峰却已有数百里。” 老汉恭敬答道,水生在一旁赶忙跟着点头。 “数百里。” 秦安脸上忧色不散,数百里对先天高手的脚程来说,可不算远。 “多谢!” 秦安抱拳道谢,说完,手朝怀中掏去,刚稳下情绪的水生两人见此又立马惊慌倒退,以为他要取出兵器杀人灭口。 秦安无语,从怀中摸索出几枚金锭,放到两人手中,严肃道:“我的事不要与任何人提起,否则会有杀身之祸。” 言罢,秦安身形一晃,下一瞬,就出现在数丈之外。 此时天色已大亮,看着消失在朝霞中的秦安,水生和老汉两人捧着手中的金锭,面面相觑。 下河村不远处的一座小山上,秦安随手抓了只野兔,边烤着边凝目望着下河村方向。 他没有离开此处的打算,如果那帮家伙要追下来,必定会顺着自己的踪迹寻到此地。 秦安决定来个守株待兔。 不过,现在自己的攻击手段实在是缺乏了些。 秦安也不管兔肉熟没熟,直接塞进嘴里,开始翻腾起身上的东西。 他已想起,在解决刀疤男子之后,自己已是强弩之末,面对另一伙凶徒的追杀,根本无力对抗,迫不得已之下,只能跳入一条湍急的大河中求生。 一路上,他好不容易获得的战利品大半都被冲走,包括他最中意的那把鬼头刀。 “唉。”秦安叹气,他抽出被当作腰带使的软剑,剑道自己实在是不太懂。 而且,他当时只顾着逃命,没来得及仔细翻找布衣男子的尸首,那能隐匿气息的诡异功法,自己可是眼馋得很。 除软剑外,他身上唯一的贵重之物只有那本被他贴身存放的黄色书册。 想到书册,秦安的身躯难以自抑的微微颤抖起来。 他深吸一口气,小心翼翼地从怀中贴身之处掏出那本黄色书册,“锐金诀”三个鎏金大字在朝阳下熠熠生辉,隐有锋芒之意。 “灵渊鼓荡,金精自生,三关通透,炁化锋芒。” 秦安握着书册的双手颤抖起来,眼前的文字仿佛有形般,与他体内的暗金色暖流一一印证。 果然! 秦安差点仰天长啸,他伸出右手,意动之下,一缕暗金色淡芒在其指尖浮现。 “这就是……练气期吗?” 秦安猛地握拳,闭目感受着身体内全新的力量,那股暗金色的暖流虽然微弱,但在经脉中的每一次流转,都让他感到前所未有的充盈与满足。 “自己是什么时候修炼的锐金诀?” 他努力平复心绪,“跳入大河之后,意识已陷入模糊,难道是弥留之际,潜意识驱使着身体自行修炼起这锐金诀吗?” “可异灵根是何时恢复的?” 秦安突然想到什么似的,掏出灰石,灰石仍是那副不起眼的模样,但其像是有生命一般,虽一动不动,他仍能感受到其中的律动。 他想起在赤炼堂临走之前,灰石突然发出的那股寒意。 “就是在那时候?” 秦安摩挲着灰石,他没想到吞噬了百余块灵石后的灰石,竟有修复受损灵根这等逆天神效! “真是奇宝。” 秦安眼中泛着光彩,小心翼翼地将灰石收入怀中,同时暗下决心,此等至宝,绝不可让外人知晓,否则必会引来杀身之祸!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的道理,他还是懂的。 “看来,自己那日被逐出赤炼堂,还是上天眷顾了。” 秦安感慨,若是再晚几天,被门中之人瞧出了端倪,那灰石绝对保不住。 可他突然又猛地一拍大腿,离开赤炼堂之后,自己可是在密林中晃荡了好几天,若是当时知道灵根恢复,早些修炼锐金诀,何至于落到现在这般境地! 但为时未晚,秦安再次翻开锐金诀,他记得书后几页,可是记载了数种法术。 想到之前齐宇轩随手凝聚出的火球,他内心就一阵火热。 “金刃斩,流金影、金壁术……” 看着书册上的三种法术,秦安迫不及待地开始试验起来。 “金刃斩,于手掌处凝聚灵力,形成利刃,可近战、可远程,无坚不摧……” “书上是这么说的,没错啊,可为什么……” 秦安凝聚出的“利刃”竟只有寸许长,且前端空空如也,毫无锋芒可言。 看着手中的“刀把”,他一时间陷入了沉思。 第十四章 河神 折腾了许久,直到经脉灵力接近枯竭,秦安才大躺在地上,他终于发现了问题所在。 “自己体内的法力太少了。” 无论是金刃斩还是金壁术都需要施法者具有浑厚的法力支撑,以他现在的灵力实在难以将这两种法术施展出来。 他想起刚刚只有刀把的“利刃”和薄如蝉翼、还没手掌大小的金壁,嘴角就一阵抽搐。 但好在还剩下一种法术,流金影,他猛地坐起,右手掐诀,只见一道闪烁着金色光影的寸长小剑在掌中浮现,随着一声“去”,小剑化作一道肉眼难辨的金色流光,瞬息消失在他手指的方向。 “噼啪……噼啪……” 一阵树枝挤压的细碎声响传来,秦安面前的十余棵合抱粗的高大古木竟纷纷开始倾斜,紧接着“轰隆”数声,这些古木砸在一起,倒在地面上,引得林中鸟兽一阵骚动。 “不错。” 看着切口处光滑平整的断木,秦安脸上露出几分满意之色,这金色剑影不仅速度极快,而且锋利程度也远在他之前见过的所有神兵利器之上。 “怪不得那小红绸说,即使是先天高手也远不是练气期修士的对手。” 秦安看着自己的右手叹道,“自己不过是刚刚入了修仙的门,所习法术的威力就远超之前十数年苦练。” “凡人和修仙者之间果真是有着天堑!” 不过,秦安略一感应自己体内的法力,面上就露出苦涩,“这也太耗法力了些。” 刚刚那一番出手,他体内的灵力已彻底枯竭,再也调动不了一丝。 按这个消耗程度来看,自己即使是满状态之下,也最多发出五道剑光。 而且,这还是尽量高估的情况之下。 “现在,自己还是尽快提升修为。” 秦安望向山下的下河村,此时已是傍晚,夕阳的余晖洒在村庄的屋顶上,给瓦片镀上了一层金色,村民大多已经回家,有袅袅炊烟升起。 村边的那条落石河,河水在傍晚的风里翻涌着,水流似乎比早上又湍急了一些,浪头不断拍打着河岸,发出“哗哗”的声响。 秦安思考起接下来的安排,在此地再蛰伏几日,若是那帮家伙追来,便利用术法将其解决,之后立刻远遁。 至于之前答应的去闲云镇一事,看来只能爽约了。 自己已恢复灵根,若是被那阵法大师发现,再探出灰石的秘密…… 秦安摇摇头,他可不敢去赌那所谓的人性。 思罢,他盘膝而坐,依照锐金诀上的口诀,开始吐纳调息,潜心修炼起来。 他凝神静气,引导着天地间稀薄的金属性灵气,缓缓汇入体内,与自身的暗金色法力相融,原本干涸的经脉迅速充盈起来。 夕阳西下,夜幕逐渐降临,今晚无月,星光稀疏,山林间的光线越来越暗,唯有山下村庄的点点灯火闪烁。 时间一点点过去,夜越来越深,虫鸣声渐渐稀疏,村庄灯火熄灭,天地陷入静谧的黑暗之中。 秦安再睁眼时,已是半夜,山林间寂静无声,只有偶尔传来的几声虫鸣。 他缓缓吐出一口浊气,体内的暗金色暖流恢复了些许,在经脉里流淌。 “这也太慢了。” 秦安皱眉,语带不满道。 虽然这里不是什么灵气充沛的宝地,但将近数个时辰的修炼,他的法力仅仅恢复了两层。 “看来问题还是出在灵根上。”秦安暗思。 “轰隆!” 就在此时,下河村方向突然传来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紧接着,是哗啦啦的水声,越来越大,还夹杂着村民们惊恐的呼喊声。 秦安心中一震,这是决堤了? 他没有起身,反而是收敛心神,闭目细感起来。 周围的情景瞬间在他的脑海中浮现,包括一株草,一粒沙,周身十数丈之内的一切都清晰可见。 这是神识,是他刚刚修炼时发现的一项神通。 神识如同修士的第二双眼睛般,能够不依赖肉眼观察到一定范围内的景象,修为越高,神识范围越广,探查也越清晰。 且神识还可在一定程度上用于御敌,比如那齐宇轩,面对后天境的凡人,可利用神识直接禁锢住,根本不需要动手。 但秦安现在的神识还极其弱小,范围只有十几丈,山下已远超他的神识边界,除了能听到些许喊叫外,再无其他用处。 “还是先去山下看看吧。” 秦安收起神识,极目远眺,这神通不能乱用,仅是施展片刻,他脑中便传来一阵眩晕之感。 他起身,足尖一点地面,身形如离弦之箭般,快速跃向山下。 秦安并非冷漠无情之人,反而在其心中蕴藏着几分侠意,不然之前也不会一怒之下,屠了东门县衙。 如今下河村遭遇决堤,村民陷入危难,再加上那老汉和黝黑汉子救过秦安,以他的性格很难坐视不理。 秦安速度极快,片刻间,就已接近村边。 可他的身影却突然停下,凝目望向河堤,脸色凝重起来,低语道:“不对劲啊。” 黑暗中,村民都已惊醒,可以看出,此地百姓对应付洪水很有经验,老弱妇孺们都在有序撤离,青壮们则聚在决口的河堤处,奋力地搬着一个个沙袋,想要堵住缺口。 尤其是秦安之前见过的那黝黑汉子,正一马当先,扛着四包沙袋,往缺口处冲去。 “轰隆!” 又是一声巨响,原本只裂开一个口子的河堤,在洪水持续不断的猛烈冲击下,如同有巨斧劈砍般,迅速向着两侧撕裂。 “水生哥,不对啊,虽然是汛期,但往年的水势可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猛过。” 一个精瘦汉子拉住水生,目露惊恐道。 “停下。” 水生大喊,抹了把脸上的泥水,紧盯着前方不断扩大的缺口。 “别管了,先走。”水生思考片刻,不甘心地大喊道。 再这样下去,已经不是堵不堵得住的问题了,恐怕在场的人都会有生命危险。 “轰隆!轰隆!” 河堤那一面,像是有巨物在不停撞击一样,终于,随着一声彻天的巨响,河堤如同被生生扯断的巨蟒一般,断出个足有数丈宽的缺口,河水再无半分阻碍,以摧枯拉朽之势狂涌而出。 缺口处,连成一片的黄色水幕之中,隐约有一道巨大的黑影在翻滚游动。 已经带着众人跑开的水生回头间,无意中看到了这一幕。 他一向稳重的脸上瞬间爬满惊慌,“是河神,河神发怒啦!” 第十五章 救人 决堤处的洪水本就如脱缰野马,此刻却被一道黑影搅得更加狂暴。 那东西约莫丈余长,浑身都被青黑色的鳞片覆盖,在浑浊的河水中泛着冷光。它不停地甩动肥厚的尾鳍,将本就破损不堪的河堤撞得“咔咔”作响,里面的石料不断纷飞。 水生周围众人听到的喊叫,有几人也跟着回头看去,皆瞬间脸色惨白,有个中年汉子更是双腿一软,“噗通”一声跪在泥水里,扯着嗓子开始叫喊起来。 “河神!” “河神来收人来啦!” 人群瞬间乱作一团,此时,逃生成了本能,也不再分什么男女老幼,众人皆奋力朝着村北的高地跑去。 “别乱!” 反应过来的水生怒吼,但于事无补,人群早已乱成了一锅粥,有人哭喊着往前冲,却被后面的人推倒在地。 洪水速度快得惊人,“哗啦啦”地漫过河边田埂,朝着逃跑的众人席卷而来。 几个老人跑得慢,被洪水一冲,瞬间跌倒,接着身形就消失在了浪花之中,连个喊声都没来得及发出。 “不能乱啊!” 水生着急,但他的怒吼很快就被淹没在杂乱的哭喊、咒骂和水声里,激不起半点浪花。 “幺弟!” 一个小女孩站在一间尚未垮塌的屋顶上,焦急地呼喊着。 她穿着粗布衣裳,上面打满补丁,瘦小的身子在屋顶上摇摇晃晃,可她还是竭力站直了身子,不停地朝洪水中望去。 “幺弟!”女孩的声音带上了哭泣。 “姐姐……” 洪水中,一个只有三岁的幼童哭喊,声音又尖又细,幼小的身躯大半已没入到水中,小手紧紧抓着一只漂浮的木盆。 “幺弟!” 小女孩看见幼童,双眼一红,当即就要冲下去。 “轰隆!” 她脚下的房屋被洪水冲垮,单薄的身躯像一片落叶般被卷进黄色的洪流里。 浑浊的河水争先恐后地灌入她的口鼻之中,味道又腥又呛,刺得她喉咙火辣辣地疼,根本喘不过气。 “幺……弟。” 洪水中,女孩拼命想稳住身形,但湍急的水流不断冲击,卷着她在水中翻滚,肺部也开始剧痛起来,而且,水流中还有数根碗口粗的断木以奔雷之势,向她撞了过来,绝望之中,女孩已缓缓闭上了眼睛。 只听“砰”的一声闷响,女孩被拽出水面,她睁开眼睛,一个黝黑的汉子挡在她身前。 “水生叔,我弟弟他……” 女孩剧烈咳嗽着,目光重新落在远处的木盆上,声音沙哑得几乎听不清:“弟……弟……” 水生摇摇头,将女孩抱入怀中,手臂上青筋暴起,奋力在齐胸深的洪水中劈开一条路,朝着前方村民聚集的高地挪去。 “水生叔……“ 女孩抽泣着望向身后,还想再说些什么,但却又戛然而止,小脸“唰”地一下失去了所有血色,身躯颤抖着。 幼童现在只剩下一只小手紧抓着盆沿,哭声渐弱,只剩下无助的呜咽。 其身后此时多了一道巨大的黑影,是那条怪鱼,在水下急速游动,盯上了这脆弱的小生命。 “不要!” 女孩一声惊喊,那怪鱼猛地从水下窜出,青黑色的脊背露出水面,带起大片浪花。 它张开血盆大口,像一口深渊般朝着幼童和木盆罩了下来,两排锯齿状的尖牙闪着森冷的光。 就在这时,一道身影踏波而来,几乎是瞬息间就到了怪鱼上方。 他左手捞起幼童,抽身躲开血盆巨口,同时一剑刺向怪鱼裸露在外的眼睛。 这人正是秦安。 怪鱼的眼睛突出在眼眶外,人头大小,通体血红,其一击不中,正欲再次攻击。 “噗嗤”一声。 秦安的剑精准地刺入它的左眼,硕大眼球瞬间爆开,猩稠的血液混着白色的浆液喷涌而出。 怪鱼吃痛,疯狂扭动身体,发出一声愤怒的吼叫,其声闷沉,似牛叫一般,巨大的尾鳍拍打着水面,激起数尺高的浪涛,而后一个翻滚,身影迅速没入河流之中,竟是直接逃了。 秦安也没有继续追击,转身将幼童送到水生手中。 正在逃难的村民见水面上突然出现一个人影,还将那硕大的怪鱼一剑击退,皆一个个张大了嘴巴,呆立在原地,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惊得忘了呼吸。 小女孩这才反应过来秦安救了幼童,“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有人朝着秦安的方向连连作揖,嘴里念叨着“上天保佑”,眼神中充满了感激。 但有人突然大喊:“他伤了河神!我们完蛋了!河神会降下天罚的……” 是一壮汉,但生得贼眉鼠眼,正愤怒地指着秦安,像是其犯了什么不赦大罪一样。 “百年前,也有人伤了河神,但没过几日,那人所在的村子就被洪水夷为平地!” “对啊,那可是河神!我们完了!” 其身边跟着的几个汉子也纷纷跟着叫嚷起来。 村民们听着几人叫喊,想起怪鱼的恐怖以及附近村子里流传已久的传说,脸上俱露出畏惧,连带着看向秦安的眼神中,感激之色也少了几分。 “什么河神,只不过是个大点的凶鱼!” 小女孩原本正满是欣喜地看着得救的幼童,闻听此言,立马大声反驳。 水生更是怒目,扫视众人,尤其是那几个带头的汉子,道:“愚昧!你们在胡说什么!这位侠士……” 他话还没说完,秦安动手了,他眸子一冷,一脚将漂浮到身边的一块粗大断木踢了过去。 他可不是什么老好人,多年来,他虽多行善事,可却没留下什么侠名。 原因无它,只因其行事毫无顾忌,从来不会被什么“善”字所累,面对这种恩将仇报之人,他以前也不是没有杀过。 “啊!” 断木带着凌厉的风声,不偏不倚地在那人耳边呼啸而过。 那带头叫嚷的壮汉惨叫一声,跪倒在地,只见他半边脸皮都被断木带了下去,血淋淋一片。 秦安没有理会那人惊恐的目光,而是迈步来到水生跟前,将幼童交给两人。 “你是早上的那位少侠?” 水生认出了秦安,结结巴巴道,眼神中带着敬畏。 女孩则是一边哄着幼童,一边对秦安透去感激的目光,眼角还挂着几滴晶莹的泪珠,幼童此时也停止了哭泣,一双大眼睛乌溜溜的,懵懂地望着秦安。 “先救人吧。” 秦安没有多说,脚尖在水面一点,身形如轻燕般掠向其他被困的村民。 第十六章 鱼群 次日,阳光勉强穿透厚重的云层,照在一片狼藉的下河村。 洪水已经褪去不少,露出满地的泥泞。 大半房屋都已倒塌,剩下的也是东倒西歪,断梁、淤泥和各种杂物堆积。 村民们顾不上悲伤,已经忙活了一夜。 男人们赤着脚在泥里清理废墟,把还能用的物料、农具等搬到高处;女人们烧起了篝火,煮着稀粥,给受伤的人包扎伤口;小孩子们则在几个半大孩子带领下,活搬运着石块、或合力挑着水,干着力所能及的事。 “水生叔,那位大哥哥呢?” 女孩走到水生跟前,脸上都是污泥,显然一晚上没少忙活,她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个竹篓,将睡得正甜的幼童背在身上。 “昨晚那么混乱,我还没来得及谢谢他呢。” 女孩声音依旧沙哑,但眼睛里闪烁着光芒,她手里握着几个被清洗得干干净净的熟鸡蛋。 “你说那位少侠?” 水生挠了挠头,看了看四周忙活的村民,接着叹了口气道,“昨夜堵住河堤之后,他便离开了。” 女孩听到这话明显一愣,接着神情带上几分失望之色,低下头来。 落石河上游,两岸是陡峭的山壁,水流河水比下游湍急数倍,撞在山壁上激起白色的浪花,发出“轰隆隆”的巨响,像是一头藏在山谷中的巨兽在不断咆哮。 秦安沿岸而行,神识外放,他在寻找那怪鱼的踪迹。 虽然那帮村民愚昧,但一码归一码,之前下河村河堤崩塌,是这怪鱼有意为之,其智慧不低,且对人类有着极大的恶意,留它不得。 “气息在附近消失了。” 秦安停下脚步,在他面前是一条奔腾的激流。 一路走来,地势落差不断增大,河面时而狭窄,时而宽阔。 他眼前,河水从数十丈高的断崖上冲下来,如万马奔腾,形成一道汹涌的瀑布,砸在下方的水潭里,激起漫天水雾,发出震耳欲聋的声响。 此地河水算不上清澈,却透着一股“空”的感觉。 秦安的神识扫过,没有察觉到丝毫凶戾的气息,连小鱼小虾的气息都没有,那怪鱼显然不在这里。 嗯? 秦安突然发现了异常,他跃上河边的峭壁,身形如猿猴般在崖壁上几个借力,稳稳落在一块突出的岩石上。 他眉头微蹙,仔细凝望着下方的水潭。 水潭表面的颜色和河流其他地方一样,但在高处看去,秦安发现了不同。 水面往下数丈,颜色骤然变成了黑色,且极其平静,像有一块巨大的黑曜石镶嵌在那里,显然,这水潭极深,还另有一番天地。 “看来此处就是那怪鱼的藏身之处了。” 秦安拔出软剑,双脚一蹬,纵身跳入深潭之中。 那怪鱼虽然凶猛,但还远不是他的对手。 尚在后天境时,死在秦安手中的凶兽就不知几何了,更别说他现在已经成功踏上修仙之路,区区一头怪鱼,还不被他放在眼里。 深潭入口像一张沉默的巨嘴,周围的水流到了这里便温顺下来,沿着潭边缓缓旋转,形成一道不易察觉的漩涡。 潭水冰冷刺骨,泛着幽幽的青黑色,看不到底。 秦安收敛气息,沿着潭壁,缓缓下沉,以他现在的修为,闭气一两个时辰完全不是问题。 越往下,光线越暗,最后更是彻底陷入漆黑。秦安放开神识,小心翼翼地往下探查着。 水潭越来越深,面积也越来越广,四周是光滑冰冷的岩石壁,偶尔有几株发光的水草在水中摇曳,散发着微弱的蓝绿色光芒。 秦安的神识在黑暗中扫过,仔细探查着每一寸水域。 “不对!” 秦安猛地握紧手中软剑,双腿急蹬潭壁,想要往潭口游去。 但这毕竟是水中,他的动作还是慢了一步,十几头与昨晚那青黑色怪鱼一模一样的怪鱼,瞬间从潭底冲了上来,将他团团围住。 数十双猩红的眼珠在黑暗中泛着寒光,死死盯着眼前的秦安,其中一头怪鱼左眼裹着浓稠的黑血,正是昨晚被秦安刺伤的那头,其仅剩的右眼中,竟透出一丝拟人般的怨毒。 但秦安的目光却不在这些怪鱼身上,而是凝神望着潭底。 还有一个大家伙! 在他的神识中,底下的大片阴影中还有活物! 忽然,阴影动了,缓缓向上浮动。 虽然闭着气,但秦安还是很想倒吸一口凉气,周围怪鱼的体型已经足够大了,但这新浮上来的怪鱼却还要比它们足足大上数倍。 它身上的鳞片已经不是青黑色,而是通透黝黑,泛着金属般的光泽,每一片都有尺许大小,似铁甲般大小。 其头部还生着一根半尺长的尖锐独角,独角顶端泛着淡淡的红光。 这巨怪一浮上来,周围的十几头怪鱼像是臣子面见君王一般,纷纷后退,为其让开位置。 “艹。” 秦安很想爆粗口,自己的运气怎的这般不好! 此时想逃是不可能了,在水中,怪鱼要比他灵活得多。 “拼了!” 秦安在心底一声怒吼,双脚对着潭壁猛地一蹬,借着反冲之力,向那巨怪杀去。 擒贼先擒王! 只要将眼前的巨怪干掉,剩下的十几条怪鱼自然不是问题。 可那巨怪像是知道他的想法一般,尾鳍一甩,带起一股汹涌的水流,便瞬间与他拉开了距离。 这巨怪的速度竟如此快! 秦安心中一惊,巨怪不仅实力极强,看来智慧也很高的样子。 他的面色阴沉起来,心中暗道:“这回麻烦了。” 巨怪退出,那十几头怪鱼再次将他围住,且纷纷张开血盆大口朝他猛冲过来。 “那就先拿你们开刀。” 秦安眼中闪过一丝厉色,提剑朝最前面的那头怪鱼刺去。 那怪鱼正是之前受伤的那条,似是有意在其“老大”面前立功一般,它冲得最猛,几个呼吸间便到了秦安近前。 但它知道秦安的厉害,并没有利用尖牙攻击,而是甩出肥厚的尾鳍向秦安狠狠扇去。 “叮!” 一声脆响,秦安手中的软剑竟没能刺穿怪鱼的鳞片,反被巨力震得弯折起来,他不得不快速后退。 秦安面色愈加阴沉,他现在非常想念自己的重刀,软剑实在不适合用来对付这种敌人。 第十七章 暗河 “要用流金影吗?” 秦安边闪躲,边思考对敌之策,但他几乎是瞬间就放弃了这个想法,金色剑影只能释放五次,还是用来对付那巨怪的好,看其身上如铠甲般的鳞片,手中的软剑是绝对破不开的。 “看来,只能试试这样了。” 他念头一动,提起一丝灵力往软剑上灌去,这本来是武道之法,往兵器内灌注内力,以提升强度,不知道法力管不管用。 “锵!” 软剑一声脆鸣,剑身绷得笔直,上面有金光闪过。 有戏! 秦安心中大喜! “先拿你开刀。” 秦安盯上了那头独眼的怪鱼,这十几头怪鱼中数它扑得最凶。 秦安扭身躲过一头怪鱼的撕咬,手中软剑闪着金芒,直直朝着独眼怪鱼刺去。 但这受伤怪鱼也不傻,不会傻乎乎冲上来,几次攻击都是抽动尾鳍,那上面的鳞片又厚又滑,秦安先前的几剑都没有留下痕迹。 但这次它明显失算了。 “噗呲!” 灌注了灵力的软剑,其锋锐远非刚刚可比,宛如切豆腐般狠狠刺入受伤怪鱼肥硕的尾鳍,带起大片鲜血。 怪鱼吃痛,想要暂时后退,但秦安哪能让它如愿,猛然发力,左手扒住了怪鱼的伤口,紧接着,软剑用力向下一划,怪鱼尾鳍上瞬间多出个数尺长的口子,血肉外翻。 秦安动作如电,抽出软剑,而后双腿如两根钉子般嵌入怪鱼的血肉之中。 “这回看你往哪跑!” 秦安稳住身形,眼中露出一丝疯狂,紧接着手中软剑在怪鱼身上不断劈砍。 怪鱼想逃,但周围俱是它的同伴,这些怪鱼丝毫不在乎它,反而像是被其不断散发的鲜血刺激,对秦安的攻击更加疯狂起来,嘶哑、扇撞不断。 很快,秦安脚下的怪鱼很快就成了个血葫芦,气息奄奄。 怪鱼凄惨,秦安同样也不好受,他的身体固定,虽尽力提剑阻挡,但还是数次被四周怪鱼尾鳍扇中,气血不断翻涌。 “孽畜!” 秦安一边将手中软剑挥舞得密不透风,一边朝一直在远处静默的巨大鱼怪望去。 鱼怪通体黝黑,形体巨大,藏在远处的水中,与黑暗融为一体,唯有两个宛如巨大灯笼的眼睛,泛着猩红的光。 “这鱼怪智慧极高,极为谨慎,绝不会让自己轻易靠近。” 秦安暗思,心念急转间,便想好了对策,“看来只能如此了。” 思罢,他一脚踢开脚下奄奄一息的怪鱼,从它的伤口中脱离,紧握软剑,不顾一切地朝四周怪鱼冲去,状若癫狂,犹如困兽之斗。 仅是片刻间,秦安身上就已被鲜血染红,多了很多伤口。 这些怪鱼身长过丈,口中利齿宛如一排排钢锯,他虽尽力躲避,但还是几次被擦中,鲜血四溅。 不过,怪鱼群的情况更加糟糕,在秦安不要命的砍杀下,数量已少了五头。 秦安仍在奋力劈杀,但挥剑的动作却逐渐慢了下来。 这些怪鱼一个个皮糙肉厚,凶悍无比,饶是以他的身手,一对多之下,也有些吃不消起来。 一直在暗中观察的巨大鱼怪似乎也察觉到了秦安体力不支,已是强弩之末,开始缓缓朝着这边移动。 “砰。” 一声闷响,秦安躲闪的动作只是慢了半拍,就被一条尾鳍结结实实地拍中,被轰飞了出去。 同时,一连串的鲜血从他口中喷出,软剑更是先他一步,被甩飞到了远方。 巧合的是,他飞出的方向正是那巨大鱼怪的方向。 巨大鱼怪见秦安朝自己飞来,且气息微弱,双目微闭,一副身受重伤的样子,终于不再谨慎,张开大口,宛如一个无底深渊,朝秦安吞来。 “等的就是你!” 宛如一只断线的风筝般的秦安猛地睁开双眼,双腿摆动,速度猛地快了一大截,追上飞在前方的软剑,朝鱼怪刺去。 鱼怪虽然对秦安的动作有些意外,但动作不停,仍朝着秦安吞来。 秦安手中的软剑对它来说,跟个烧火棍没有区别,即使被刺中,对它庞大的体型来说,也根本造不成什么伤害。 连带着大量潭水,秦安就要被鱼怪遮天蔽日的巨口吞下。 秦安已经能看到巨口之中参差的獠牙,腥腐的恶臭味直冲脑门。 但他这时候动了,其身前,突然出现五道金色剑影,快如流光,带着尖锐的破空之声,瞬息间,金色剑影就已没入鱼怪口中。 软剑只是佯攻,这准备已久的流金影才是他真正的杀手锏! “噗噗噗……” 一连串的穿透声响起,鱼怪背上瞬间就出现了六个碗口大的窟窿,金色剑影竟是直接从怪鱼口中穿了出去。 “打中了吗?” 秦安紧张,他以身为饵,为的就是近距离利用流金影斩包鱼怪的心脏。 否则,以鱼怪庞大的身躯来说,就是放那让他砍,一时半刻之内,他也杀不了对方。 他仿佛听到一声尖锐的哀鸣,紧接着,整个人被巨口彻底笼罩,四周尽是滑腻的肉壁,还有腥黏的口水。 而下一秒,巨大鱼怪便如疯了般剧烈翻滚起来,连带着他也被甩得东倒西歪。 “没打中?” 秦安心脏“咯噔”一下,这鱼怪身体构造极其奇怪,神识根本分辨不出来怪鱼心脏是否受损。 现在他体内的灵力可是已近枯竭,连一道金色剑影也发不出来了。 鱼怪的翻滚越来越疯狂,他像个被抛甩的石子般在其口中撞来撞去,好几次险些被锋利的獠牙刺穿身体,全身骨头仿佛要散架一般。 他勉强提起仅剩的一丝灵力,往软剑内灌注而去,随后拼尽全力将软剑狠狠插入鱼怪的上颌之中,想要在这剧烈的翻滚之中稳住身形,不被卷入更深的喉咙。 鱼怪翻滚得愈发狂暴,巨大的力道几乎要将秦安紧握软剑的双臂扯断。 “锵!” 一道清脆的崩裂声传来,秦安手中的软剑像是承受不了他接连不断的灵力灌注,突然毫无预兆地崩断开来。 秦安身形瞬间在鱼怪口中失去依托,随着其翻滚被抛向各个方向,撞得他眼冒金星。 “这是什么?” 这时,从软剑的剑柄处突然飞出一张丝绢,上面写满密密麻麻的小字。 但秦安根本没时间细看,鱼怪的翻滚愈加剧烈,同时外面还有不断的撞击声传来,那鱼怪好似已经游出了深潭,不知正去往何处。 秦安神识扩展,正是他此时唯一能动用的手段了。 “这似乎是一条暗河?” 神识中,鱼怪来到一处狭窄通道之中,两侧是潮湿的岩壁,空间狭窄,鱼怪巨大的身躯在这里显得很是拥挤,仅能勉强游动。 第十八章 隐元功 但它仍在疯狂翻滚,不断撞向岩壁,发出“咚咚”的巨响。 每一次撞击都让秦安在它口中被狠狠甩向一侧,好几次都擦着铡刀般的巨齿飞过,险象环生。 “哇!” 秦安终于忍不住,喷出一口鲜血,之前受伤有演戏的成分,但现在他的身体确实已到了强弩之末,内腑震荡,真真切切地受了重伤。 他只能咬着舌尖,强迫自己保持清醒,奋力抓着鱼怪口中一切可抓取之物。 这要是顺着喉咙,落入怪鱼腹中,那乐子就大了。 他可不认为自己的肉身能挡住这鱼怪的胃酸,若是昏过去,再醒来时,怕是已经变成一坨粪便了。 不知过了多久,鱼怪的翻滚幅度渐渐变小,力道弱了不少,秦安的意识也逐渐模糊。 “不能睡!” 他狠狠给了自己一巴掌,“那张丝绢呢?” 秦安想利用丝绢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忍着身体上的疼痛,强打精神在鱼怪黑乎乎的牙缝中找到那张丝绢。 “隐元功?” 看到丝绢上的三个大字,秦安原本混沌的意识瞬间清醒,“这是那布衣男子的隐匿功法?” 秦安心中大喜,怪不得此前一直找不到,原来是藏在软剑之中! 他看着丝绢上密密麻麻的小字,心中感叹:这真是得来……很费一番功夫! 虽然怪鱼口中一片黑暗,但对于既是先天高手又是练气期的秦安来说,夜中视物自然不是问题。 “天地有元,隐于鸿蒙。纳于七窍,敛于寸宫……” 他仔细看着眼前小字,心有疑惑。 “这……” 虽然是初步踏入练气期,但他现在的眼界已不是以前可比,隐约看出了眼前功法的异常。 这似乎根本不是单纯的凡间武功,更像是一本修仙功法! 鱼怪虽然已经停止翻滚,但还在暗河中不停游动,秦安自感一时难以摆脱,索性直接修炼起这隐元功来。 仅仅是片刻工夫后,他睁开双目,开始感应自身,他的身形依然存在,但在他的神识中,自己体内的法力却荡然无存,好像从未曾踏上修仙之路一般,完完全全就是个凡人! “哈哈!” 秦安在心中狂笑,那布衣男子的隐匿之术,对隐元功来说,只是皮毛而已。 丝绢之上,不仅有凡间的隐匿武功,而且还有适用于修士的敛息之术,这竟是一本专注于隐藏的玄妙法门。 嗯? 秦安突然发现,鱼怪此时已冲出了暗河,来到了地面的大河之中,其气息微弱,看来是命不久矣。 但令他皱眉的是,其神识中,远处隐约有几道恶意在一直紧盯着这鱼怪。 这几道恶意还非常熟悉,秦安神识进一步扩大,模糊中,他看清了这几人是谁。 是之前那王仙师派来的另一帮恶徒! “这回麻烦了。” 秦安脸色阴沉下来,将鱼怪口中散落的软件碎片拾起。 他现在体内灵力虽然恢复了少许,但仍不足以施展流金影。 鱼怪突然开始翻腾起来,似是濒死挣扎,竟朝着岸边游去,很快便搁浅在河岸之上,接着身体猛地抽搐了几下,鳃盖不再开合,彻底没了声息。 “这死鱼!” 秦安大怒,他本来还寄希望于鱼怪能够向河流深处游去,从而摆脱那几名凶徒,没想到这畜生临时还要摆他一道! 近十丈长的鱼怪横卧在河岸的泥滩上,漆黑的鳞片在日光下泛着暗沉的光。 那几名凶徒等了许久,见这鱼怪始终没有反应,终于壮着胆子摸了过来。 “大哥,这真是那传说中的独角鱼?” 说话的是一妙龄少妇,身材极其丰满,着装大胆,裸露着大片丰腴,但面容普通,且脸上坑坑洼洼,让人看之作呕。 她手拿一对子午鸳鸯钺,正对着站在中间的一中年汉子问道,看向怪鱼的目光中隐隐有畏惧之色。 “不会错,鳞黑似甲,头生独角,这正是独角鱼。” 中年汉子身材魁梧,膀大腰圆,胳膊上肌肉虬结如铁,皮肤黝黑粗糙,布满了深浅交错的伤疤,一看便知是将外家功夫练到极致的好手。 他迈步上前,目光火热,“可惜,这独角鱼的独角只有顶端微微泛红,若是全部变成红色,那才是真正迈入妖兽之列。” “若它真是妖兽,我等还敢上前吗?” 中年汉子身旁,一个身形瘦高的青年开口了,他面色苍白,眼神却异常锐利,手中拿着一把折扇,正轻轻扇动着。 “哈哈,二弟说的是,为兄这不是可惜吗?一只妖兽的尸体,可是能在王仙师那换取不少好东西。”中年汉子咧嘴一笑。 “独角鱼?” “这三人不是冲自己来的?” 藏在鱼口中的秦安暗思,“也对,他们怎知自己藏身鱼口之中。” 但他却没有丝毫放松,这三人盯上这怪鱼和盯上他也没什么区别,终究免不了一战。 青年目光在独角鱼身躯上扫来扫去。 鱼怪一路翻滚而来,暗河狭窄,其身上布满了伤痕,鳞片破碎脱落,不少地方血肉模糊,之前被流金影刺穿的六个窟窿早已被污泥和血肉覆盖,根本看不出来。 他若有所思道,“这鱼怪厉害异常,是如何变成这般模样的,难不成是某位仙师出手?” 中年汉子和听到此话面色一变,那丰腴女子更是面露惊恐地四处张望起来,高喊道,“仙师大人在上!我等只是路过,绝无觊觎之意,这就立刻退走,还请仙师大人莫要见怪!” “三妹!” 中年汉子冷哼一声,似是对女子这般沉不住气的模样有些不满,“要是有仙师在附近,还会有我们在此聊天的机会吗?” 接着,他话锋一转,又对两人说道,“不过,万事小心,我等将那独角割下,就快速离开。” “是。”丰腴女子连忙应声,握紧了手中的子午鸳鸯钺,但脚步却有些踟蹰,似乎心里多少还有些畏惧。 青年也点了点头,接着,中年汉子一马当先,往鱼怪独角而来。 “来了!” 秦安心中一凛,将软剑碎片捏在手中,身体微微绷紧,做好了随时出手的准备。 第十九章 施救 “嗖嗖嗖!” 三枚软剑碎片顺着鱼怪纵横交错的伤口,直奔已经踩上鱼怪脑袋的中年汉子和青年的后背而去。 “噗嗤。” 中年汉子的后心和脖颈上各出现一道血痕,但那两枚碎剑并没有彻底没入其体内,而是卡在了其结实的肌肉之中,半截刃口外露,鲜血顺着伤口蜿蜒流淌。 而旁边的青年则是反应极快,在听到动静的刹那,似乎是早有防备般,足尖轻点,一个鹞子翻身从鱼头上跳下,碎片擦着他的肩头而过。 “仙师大人!” 那丰腴女子以为是有修仙者在暗中出手,坑坑洼洼的脸上重新爬满恐慌,惊呼一声便跌坐在地。 “糟了。” 秦安心中大感不妙,这三人实力远在刀疤壮汉等人之上,不然自己之前也不会被追得那么惨。 偷袭之下,仍没有建功,待会真刀真枪对起来,此时的自己绝对不是对手。 可是现在想逃也没有逃的地方。 “拼了!” 秦安心中猛然发狠,双脚一跺,冲出鱼头,双手成爪,带着凌厉的风声朝中年汉子的两处伤口抓去。 但中年汉子此时也反应过来,下意识拧身,瞬间暴退,跳下鱼头,不给秦安补刀的机会。拔 “秦安。” 中年汉子下插在身上的碎片,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脸色铁青,眼神阴沉,死死盯着突然出现在鱼头上的身影,“你倒是会藏。” 青年则没有开口,而是一脸戒备之色,目光在秦安和其脚下的鱼怪之间扫来扫去。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 丰腴女子发现来人不是修仙者,而是几日来一直寻找的秦安,瞬间怒意翻涌,脸上的恐慌被狰狞取代,尖声骂道:“小杂种,看你今天往哪跑!” 秦安心头一沉,暗叹不好,自己身负重伤,体内灵力根本没有恢复,面对眼前这三个凶人,怕是连一成胜算都没有,今日怕是要栽在这里了。 他下意识地摸了摸灰石,自从上次灰石帮着自己恢复灵根后,便一直处于沉寂状态,现在恐怕是指望不上了。 “那丑陋女子武功最弱,想办法先宰了她。” 他在心里分析着当前的局势,越是危险,他越是冷静,这是多年在生死边缘厮杀练就的本能,唯有沉得住气,才能在绝境中寻到生机。 秦安昂首立于鱼首,脚下鱼怪的尸体还在偶尔抽搐,他衣袍破损,发丝凌乱,却依旧挺直脊背。 “二弟,三妹,动手!”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双方都没有再多言,随着中年汉子的一声冷哼,其率先冲向秦安。 秦安闪身后退,跃下鱼首,身形如猎豹般矮身疾冲,避开中年汉子的正面攻势,转而直扑丰腴女子,掌风凌厉,直取她胸前空门。 丰腴女子知道秦安的凶狂,先前老四、老五就是以为此子重伤,大意之下,被一个照面就夺去了性命。 她没有选择硬撼,而是将子午鸳鸯钺挡在身前,不断倒退。 秦安一击不中,正欲变招追击,但刹那间的功夫,中年汉子就如影随形追至,双拳如铁锤般砸来,带着猛烈的风声,逼得秦安只能回臂格挡。 这汉子是外家硬功的顶尖好手,手上功夫很是强横,秦安猝不及防之下,“噔噔蹬”连退数步,双臂处传来剧痛。 青年一直待在场边,没有贸然介入。 但就在秦安倒退之际,他动了,身形如鬼魅般,几个呼吸间就冲到秦安丈许处,紧接着,他一扬手中折扇,瞬间,十几道闪着寒光的小箭如密雨般射向秦安周身要害。 秦安大惊,之前与这几人大战时,他可没见过这青年还有这种手段,原以为青年要近身搏杀的他,措手不及间,他只能勉强躲闪。 “刺啦……” 转瞬间,秦安的身上就出现数道伤口,皮肉外翻,鲜血淋漓,且一枚小箭深深插入右臂,箭身泛着诡异的青黑色,显然是淬了剧毒。 “这帮家伙,真是够阴狠的。” 自秦安被追杀以来,他遇到的对手不是偷袭就是用毒,狠厉程度远非寻常高手可比。 秦安感觉伤口处迅速传来麻痹感,身子开始僵硬起来。 中年汉子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双臂青筋暴起,双拳如狂风骤雨般砸向秦安受伤的右臂,招招狠辣。 秦安本就伤势沉重,此刻更是雪上加霜,右臂彻底抬不起来,只能狼狈地连连后退,嘴角不断溢出鲜血。 “哇!” 秦安脚步虚浮,猛的喷出一大口鲜血,染红了身前的地面,他都不知道这些天到底吐了多少口鲜血了,他此时小半边身子都已僵硬,眼前阵阵发黑。 “把仙家赐下的宝物交出来,我可以给你一个痛快。” 中年汉子语气很冷,眼神阴鸷地盯着秦安,其余两人也围了上来,神色不善。 秦安咬着牙,用尽全力拔出毒箭,挺直腰杆,强撑着站直,眸子冰冷,他可不是等死之人,哪怕只剩一口气,也要拉个垫背的。 “找死!” 丰腴女子似乎很是厌恶秦安的眼神,上前飞起一脚,将秦安踹飞数丈远。 这一脚极重,且秦安现在毒素已经侵透大半个身子,浑身力气如同被抽空,提不起一点反抗之力,身体重重撞在鱼怪冰冷的尸身上,又滑落在地。 “三妹,废了他,带回去慢慢拷问,不信他不开口。” 中年汉子阴沉着脸下令。 就在丰腴女子上前弯腰出手,想要用兵器挑断秦安手脚筋的时候,一个白色身影突然冲入场中。 在众人还没来得及反应的时候,就看到丰腴女子的头颅飞了起来,坑坑洼洼的脸上还带着难以置信的神色。 下一瞬,白色身影就到了中年汉子身前,中年汉子大惊,想要抬拳格挡,但对方速度快得超乎想象,拳头刚抬起一半,他的头颅也飞了起来。 青年汗毛倒竖,在丰腴女子身死之时,他便动了,不过不是动手,而是转身逃走,面对这白色身影,他竟生不起一丝对抗的念头,心中只有一个想法:逃! 但白色身影的速度远在他之上,几乎是瞬移般就来到他身后,青年下意识回头,只看到一双冷漠的眼睛,不带一丝神采。 “这人……” 第二十章 玄阵子 这白色身影竟是个少年,约莫十六七岁,面容俊美,一身白衣,纤尘不染,与周遭的血腥格格不入。 他手中握着一柄狭长细剑,虽瞬杀三人,却面无表情,眼神冷漠无波,仿佛只是碾死了三只蚂蚁。 秦安看着瞬间倒地的三具无头尸体,顾不得身上的伤,心中巨震:这人莫非是修仙者? 这般鬼神莫测的速度与杀伤力,绝非寻常武者所能拥有! 少年随手解决三人后,缓步走到秦安身边,依旧面无表情,静静站立。 “多谢小兄弟救命之恩。” 秦安强忍着剧痛与麻痹,挣扎着抬手抱拳,声音虚弱。 近距离看,少年更显年轻,但秦安在他身上感受不到丝毫灵力波动。 这人竟是纯靠武道功夫斩杀了三人! 秦安再次被震撼。 要知道,中年汉子三人在先天境武者中已是佼佼者,能瞬息间将其斩杀的,只有那些江湖中隐世不出、修为臻至化境的老怪物才有可能。 难道这少年是老怪物? 想到这里,秦安神情愈发恭敬:“晚辈秦安,不知前辈高姓大名?今日大恩,晚辈必当报答。” 少年却一动不动,如同一尊白玉雕像,冷漠地看着他,一言不发。 “前辈?” 秦安心中疑惑,却不敢多问。 他盘膝而坐,尝试逼出身上的毒素,行走江湖多年,驱毒之术,他自然不会少。 片刻之后,他身上的麻痹感已稍有减轻,停止了向心肺侵入,只是右肩上的外伤一时半会还难以愈合。 “前辈?” 秦安起身,再次向白衣少年抱拳。 但少年仍是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始终闭口不言。 “白砚天生性子冷淡,不善言辞,小友不必多问。” 突然,一道沉稳的声音传来,秦安身前突然出现一位中年儒生打扮的男子,正打量着他。 “修仙者!” 秦安大惊,瞬间汗毛乍起。 这男子的气息不亚于他见过的铜奎、齐娥等筑基期修士,甚至隐隐更胜一筹。 男子身着淡色长袍,细眉薄唇,下颌留着三缕短须,双目炯炯有神,正上下打量着秦安。 他左手背在身后,右手轻抚短须,腰间挂着一枚莹润的羊脂玉牌,虽有着很浓重的书卷气,却自有一股令人不敢直视的威严。 打量片刻,男子缓缓开口:“你就是秦安吧?” “晚辈正是秦安,不知前辈是?” 秦安弓身抱拳,心中却惶恐不已,不知隐元功能否瞒过对方,若是暴露自己修仙者的身份,灰石的秘密怕是保不住了。 “不错,不错。” 男子微微点头,眼中露出一丝喜色,“本座玄阵子,铜奎那老家伙和你提过我吧?” “您是铜奎前辈提到的阵法大师?” 见男子似乎未察觉自己隐藏的修为,秦安暗松一口气,恭敬问道。 “哈哈,阵法大师不敢当。” 男子大笑,眼中却闪过一丝得意,“你小子很不错。” 他随即招呼一旁的少年:“砚儿,过来见过你这位师弟。” 名为白砚的少年上前,对秦安微微颔首,依旧面无表情,眼神冷漠。 “师弟!” 秦安愕然,这从何说起?难道这男子要收自己为徒? “怎么?” 男子见他如此神色,眉头微挑,眯眼问道,“铜奎没和你说?” 秦安勉强挤出笑容,躬身回道:“铜奎前辈只说您需要年轻的先天高手相助,需在您身边效力三五年,并未提及拜师之事。” 他说得小心翼翼,生怕触怒男子。 “哈哈,这倒是疏忽了。” 男子笑道,“收徒是本座近日才起的念头,你们要在我身边待几年,总归要给个名分。” “可晚辈是一介凡人,拜您为师……” 秦安还想推脱。 他身负灰石异宝,长期待在法力高深的修士身边,即便有隐元功护身,也难免暴露。 “无妨,哪个修仙者不是从凡人走来的?本座不在意这些。” 男子摆了摆手。 “可……”秦安还想再说,却被男子打断。 “怎么?你不愿拜本座为师?” 男子眼神一凝,声音冷了下来。 “不敢!能拜前辈为师,是晚辈的荣幸。” 秦安心中一凛,连忙恭敬回道。 “那就好。” 男子脸色稍稍缓和,“本座知道你们这些俗世高手散漫惯了,长期待在我这酸儒身边难免不自在。但你放心,本座只在需要时叫你们助阵,平时不会限制你们的自由。” 他语气温和下来,又扭头对少年道:“砚儿,为师说得对吗?” 白砚面无表情地轻轻点头。 秦安暗自腹诽:即便你说的是假话,这少年也不敢反驳。 但形势比人强,他心里虽不情愿,仍恭顺地低下头,看着男子略带期待的眼神,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复杂情绪,高声道:“师父在上,请受徒儿一拜。” 男子对他的识趣很是满意,连连点头:“乖徒儿,快起来。” 他扶起秦安,右手一挥,一个紫莹莹的玉瓶出现在手中,递了过去:“这瓶紫极丹便是为师给你的见面礼,快服下疗伤吧。” “紫极丹?” 他好像在哪听过这个名字,接过玉瓶,一股清冽的药香扑面而来,沁人心脾。 打开瓶塞,里面静静躺着六枚龙眼大小的丹药,通体淡紫,萦绕着淡淡灵力。 秦安取出一颗,入手温润,药香顺着鼻腔钻入肺腑,让他精神一振。 他身上的伤势虽然暂时稳定,但仍有阵阵剧痛传来。 秦安没有犹豫,即使有毒,自己也没有反抗的能力,仰头将丹药送入口中。 与赤枫丹不同,这紫极丹药力极其霸道,入体后急速蔓延,仅是瞬间,就从毒素手中抢回了身体的控制权,麻痹感迅速退散,右肩处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弥合起来。 秦安想起这丹药在哪里听过了,自己袭杀齐宇轩时,就被他以此丹救了致命伤。 从当时齐宇轩的反应来看,这紫极丹应该是极为名贵之物。 自己这个便宜师父还真是大方,这种丹药一出手就是六颗。 秦安在心里暗暗咋舌。 见秦安身上的伤口尽数愈合,玄阵子轻轻捋着胡须,不过他仍紧盯着秦安,好似在探究着什么。 白砚站在其身边,身形挺拔如松,面无表情,一动不动。 秦安伤势完全恢复,正想起身,却突然感觉体内凭空爆发出一股灵力。 是紫极丹剩余的药力,此时竟尽数化作灵力,在他经脉内自行运转。 “不好!” 秦安心里大惊,玄阵子近在咫尺,若是被他发现自己灵根恢复,再探出灰石之秘,那就完了! 第二十一章 闲云镇 秦安心中悚然,但面上不敢展露出任何异常,下意识运转隐元功。 其身上的灵力仅运转一瞬,便瞬间从经脉中消散,隐于肌骨之中。 紧盯着他的玄阵子双目一眯,闪过一丝惊疑。 紧接着,秦安就感觉到一股庞大的神识朝自己探来,将他全身笼罩,在他体内寸寸扫荡。 那神识带着不容抗拒的威压,压得他气血微滞。 秦安无言,装作毫无察觉的模样,暗中全力运转隐元功。 片刻后,神识收回,但玄阵子的眼神仍停留在秦安脸上,见其闭目凝神,一副竭力炼化药力的样子,才收起惊疑。 玄阵子缓缓道:“紫极丹乃是仙家疗伤丹药,内蕴大量灵力,你等凡俗武者虽不能炼为己用,但也可借此洗经伐髓,提升根骨。” 本来察觉到身体上的刺痛感消失,秦安稍稍松了一口气,但现在刚放下的心又悬了起来。 自己是用隐元功隐藏了灵力,怎么去洗经伐髓? 秦安不敢回应,只得继续装模作样。 见秦安盘坐了大半天,身体没有任何反应,玄阵子惊疑再起,闪身来到近前,手指闪电般落到他的手腕上。 “前辈……师父!” 秦安骇然,生怕玄阵子突下杀手。 对方身为筑基期存在,只怕一个念头便可灭杀了自己。 万幸的是,这次玄阵子并没有探出神识,反而像是寻常郎中般,凝眉把着他的腕脉。 “哈哈!” 玄阵子似是遇到什么大喜事一般,突然大笑,声音在山谷间回荡,惊起一群鸟雀。 “天生厚根,骨相奇绝。好小子!” 玄阵子松开秦安手腕,不停地上下打量着他,眼中是抑制不住的喜意,眼角皱纹都舒展了不少。 看着玄阵子高兴的样子,秦安悬着的心却没有落地,不知怎的,他心里突然泛起一股寒意。 “你先去云栖山下的闲云镇等上些许时日,为师另有要事,忙完之后,再去寻你。” 不等秦安反应,玄阵子便伸手一招,卷起一直静默的白砚,化作一道翠色遁光冲天而去。 “什么情况?” 秦安看着消失在天际的两人,仍有些心神不定。 “天生厚根,骨相奇绝。”他回想着玄阵子临走前说的话。 秦安暗思,他想起铜奎说过,玄阵子需要年轻的先天高手助阵。 还有那白砚,瞬杀三大先天高手,看起来武学禀赋还远在自己之上。 “难道真是看中我的武道功夫?” 秦安望着两人消失的方向,眼梢微眯。 虽然这玄阵子虽然外表似浩然大儒,一副正道做派,但他心中却隐隐有所不安。 尤其是玄阵子把脉后的笑声,秦安能察觉到这笑声中不仅有喜悦,更有一丝贪婪! 这其中肯定有鬼! 而且,秦安抬起手腕,乍看之下,和之前并无不同,但神识扫过,可以发现,腕脉处有两道漆黑如墨的指印。 “下了印记,这是怕自己跑了吗?” 寒意窜向秦安的脑门,这回是真的入了鬼门关了。 他长吐一口浊气,试图稳定心绪。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忧愁神伤并不能解决问题。 “闲云镇……” 秦安口中呢喃,“先依其所言,去这个地方看一看,说不定可以打探出一些消息。” “不过,在此之前……” 秦安的目光转向地上的三具无头尸体,这三人身为先天高手,身上宝物想来不会少,他自不会放过。 …… 云栖山,龙盘虎踞,其主峰更是直插云霄,巍峨无比,其上古树遍布,荆棘横生,绝无人迹。 山脚处的树木虽不如深山腹地茂密,但也草曼丛生,普通人绝难通行。 更不要说蚀骨噬心的烟瘴,每至夜,整座云栖山都被翻涌如涛的烟气笼罩,成为人类的禁地。 但就是如此凶险的地方,却有一处小镇落于山脚,青石赤瓦,正值傍晚,夕阳的碎金之下,可以看到,有袅袅炊烟升起。 “这就是闲云镇?” 花费了十几日时间,秦安终于寻到了这里。 他身穿一身青色劲装,手摇折扇,在密林中缓步前行。 这身装扮自那瘦高青年。 那三人被他扒了个干净,令他意外的是,三人的家当极为寒酸,除了兵器衣物和几瓶普通的金疮药外,几乎再没什么值钱的东西。 除了一个墨绿色珠子。 秦安思考至此,从怀里将珠子掏了出来。 这是从那中年汉子身上搜出来的,看其所藏的地方,应该是极为珍贵之物。 但秦安却看不出什么,这珠子暗淡无光,鸡蛋大小,通体浑朴无纹,既无珠光流转,也无灵气外溢,连最寻常的珠宝都比不上。 想到这珠子被扒出来的地方,秦安就一阵恶心,这珠子竟被那中年汉子藏到了裤裆,现在还隐约能闻到一股骚味。 秦安面带嫌弃地将珠子扔到背着的包裹中。 包裹中还有一物,是那鱼怪的独角,他只把那泛红的角尖割了下来。 现在他距小镇不过数里的路程,以他的脚程,顷刻间便可赶到。 但秦安却不急于进入,而是围着小镇转起圈来。 慎重则必成,轻发则多败。 这是他的习惯,之前听铜奎说,云栖山脚下的凡人村镇,多是来此拜仙的高手。 从那两次追杀就可以看出,俗世之中极其难觅的先天高手,在此地并不少见。 初到此地,还是小心为上的好。 嗯? 秦安突然发现不对,四周的密林中突然多了几道杀气。 他探出神识,这些人隐藏得很好,之前自己居然毫无察觉。 “又是奉那位王仙师之命,来追杀自己的?” 秦安缓缓探出神识,之前出于谨慎,害怕这里有修仙者,他一直靠着武者的感官前行,不曾想,反倒让自己落到了包围圈。 不过,他却并不担心,经过十几日,他体内的灵力已完全恢复,且还隐隐有所精进。 有流金影在手,他无惧任何先天武者! 只是,用流金影的话,就绝不能留下一个活口,不能让自己是修仙者的秘密暴露出去。 秦安轻轻摇扇,那六枚小箭又被他插了回去,并且重新淬上了毒。 他决定还是先以武者手段迎敌,非万不得已,不动用法术。 “五、四……” 秦安默念,估量着这些人动手的时机,神识中,这些人靠得越来越近了。 “杀!” 在这些人进入攻击距离的一刹那,秦安动了。 第二十二章 封万里 秦安如猎豹般直冲向前,手中折扇飞舞,扇面上,暗藏的六根小箭蓄势待发。 丈许外,草丛中猛然窜出一个人影,这人影赤发红面,面容苍老但身材矮壮,手持一把巨弓。 此时,弓已被拉成了满月,一支胳膊粗的长箭搭在其上。 “嗡——” 随着一声刺耳的嗡鸣,长箭如闪电破空,带着撕裂空气的锐啸疾飞而出。 秦安下意识侧身躲闪,却发现这长箭的目标不是自己,是右侧的树上。 这树极高,约莫有十数丈,枝叶繁茂。 “咔嚓!嘭!” 长箭力道极大,拦路的粗壮枝干不能挡其分毫,纷纷炸开,化成满天碎屑,残枝碎叶“簌簌”掉落。 “噗——” 长箭去得快,来得也快,不知被什么东西阻挡,飞到半途又急速倒飞回来,发出一声闷响,扎在厚厚的草丛中。 “老大!” “得手了吗?” 附近的密林中窜出十几个汉子,皆面生横肉,目露凶光,不似好人,其中有人出声询问。 “哪里来的臭小子,坏我大事!” 赤发老头看着插在地上的长剑,对秦安怒骂。 秦安没有出声,默默地观察着眼前的状况。 自己似乎闹了个乌龙,这帮人的目标并不是自己。 不过,这帮人的阵仗可真是够大的,三个先天高手,其余的汉子也都是后天大圆满。 而且,他挑眉望去,远处的草中树后,人影绰绰,似乎还藏着不少人。 这帮人个个凶神恶煞,让秦安想起了以前遇过的山贼路匪。 尤其是那领头的赤发老头,全然没有一丝先天高手的风范,身上有很浓重的匪气。 其在喝骂过秦安后,便没有再理会他,而是抬头望向高处,紧盯着树梢深处。 那十几个汉子同样如此。 秦安默默后退,看来自己是无意卷入了一场围杀之中。 现在情况未明,他可没有插手的打算。 “呔,封万里,我知道你躲在那里,有种的就滚下来!缩在树上当缩头乌龟,算什么英雄好汉?” 高处的枝叶极为繁密,仅凭肉眼根本看不清其中的情况。 且赤发老头等人似乎对这名叫封万里的人极为忌惮,不愿跃上高处,只是在底下高声喊叫,试图刺激躲在上面的人下来。 “姓封的,别装聋作哑!再不出来,老子一把火燎了这林子!” “封老狗,我艹……” 四周的汉子纷纷大声附和,各种污言秽语不绝于耳。 秦安现在已退出了包围圈,一边注意着众人,防止他们偷袭,边悄悄打量着高处。 这封万里绝对是个高手,自己之前明明就在树下,却没丝毫发觉。 当然,这也有自己并未利用神识探查高处的原因。 现在,他的神识中,可以清晰感觉到高处的树梢之上,正蹲着两个人影,其中一人还身受重伤的样子。 "老东西,我让你躲!" 赤发老头丝毫不在意自己也是个老东西,中气十足地开口大骂,接着略一抬手,有壮汉将三支长箭送上前来。 他深吸一口气,高喝一声,胳膊上青筋暴起,肌肉贲张。 “嘎吱!” 三根箭矢足有人高,都极为粗壮,随着赤发老者拉动弓弦,上面竟有淡淡赤光缠绕,透着凶煞。 “内力灌注,嘶,不对,这是内力外放!” 看着长箭身上的赤光,秦安心里一惊。 内力外放,是武者进入先天境的标志,但一般先天境武者厮杀时,很少使用此招。 一是内力外放的杀伤力虽强,但和兵刃比起来,并无太大的差距。 二是此招消耗实在太大,非内力雄厚者,断难支撑片刻。 秦安瞧着赤光,虽薄如蝉翼,但凝而不散,宛如实质。 这赤发老头不仅内力雄厚,而且对内力的运用已至炉火纯青之境,实力还在自己想象之上! “轰!轰!轰!” 三支被内力完全包裹的长箭如火龙贯空,带着轰鸣之势撞向树梢。 “铛!铛!铛!” 一如之前,三支长箭被尽数击回,惊得几个汉子上蹿下跳,生怕扎到自己。 “又一个高手。” 秦安这回看得真切,长箭破开茂密枝桠,一往无前,却被突然出现的数道暗色流光阻挡。 “这个封万里,实力似乎更加高深。” 秦安内心涌出一丝兴奋。 他本就醉心于武道,现在一遇就是两位平时难得一见的武道高手,不免有些见猎心喜。 但很快,这种感觉便荡然无存,他竟有些意兴阑珊起来。 无论是那赤发老者,还是封万里,皆是凡人中一等一的高手,无论是内力,还是武技,都是江湖中的顶尖水准。 但在现在的秦安看来,这两人都挡不住自己的一击。 内力和灵力的差距实在是太大了。 要知道,之前初次掌握流金影时,自己就能斩断十余棵古木,威力远非内力可比。 怪不得那些修仙者视凡人为蝼蚁。 这两人练武大半辈子,竟赶不上自己修仙十几天。 秦安眼中露出一丝哀伤。 就在这时,场中情形发生了变化。 “嘿嘿,封万里,你尽管在上面待着,我就带着小的们在下面守着,看你能待到何时?” 赤发老者见箭矢被尽数挡下,并未暴怒失态,而是嘿嘿一笑道,“小的们,就地扎营。” 壮汉们纷纷应声,不知从哪里掏出些布帐,开始捣鼓起来,竟真的一副要耗到底的架势。 树梢上仍寂静无声,没有丝毫回应。 “哎,那小子,你怎的还不走?” 赤发老者这才注意到秦安虽然退了出去,但仍看着场中,脸上浮现出几分不满,挥手道,“来几个人,赶他出去。” 当即就有几个壮汉应声,朝他走来。 其中有一个心急的,直接抓了一把碎石,对秦安扔了过来,大骂道:“小崽子,没听到洪爷的话吗?赶紧滚!” 碎石带着凌厉的风声,若是打在普通人身上,绝对会被砸出几个血窟窿,这汉子明显是下了杀手。 秦安脸色阴沉下来,他本来对这个所谓的洪爷观感不错,虽然有些蛮横,但看起来还是讲理之人,没想到他的属下却是如此嚣张。 对这种穷凶极恶之徒,秦安自然不会客气,在碎石飞来之际,瞬间抬腿轻点。 壮汉还没来得及看清秦安的动作,便感觉身体上传来几丝凉意,他低头看去,只见胸口处赫然出现一个碗口大的洞。 透过洞口,他还能看见身后同伴极其惊恐的眼神。 第二十三章 暴露 扑上来的几个壮汉惊惧倒退,全都是一副活见鬼的神色。 这少年看着年岁不大,没想到武功如此高深! 他们对望了一眼,皆看到了彼此内心的心悸,还有一丝庆幸,得亏自己不是冲在最前,不然现在倒在地上的尸体就另有他人了。 “好胆!” 赤发老者那边注意到了这边的突变,其身边一个光头大汉,提着一把巨斧,大步走了过来,“小崽子,挺横啊!” 说着,便欲要挥动巨斧劈砍过来。 秦安没有出声,甚至没有看他,只是轻摇折扇,冷眼望着那赤发老者。 在场所有人中,若说对他有威胁者,也只有这老者和那封万里勉强够资格。 赤发老者同样没有说话,注意力却不在秦安这边,仍盯着树梢。 显然,刚刚秦安虽然展现了不俗的身手,但外表年轻,透着稚嫩,赤发老者没把他放在眼里。 看来,只能大开杀戒了。 见老者无动于衷,秦安内心微叹,此地距离闲云镇不远,他不想闹出太大的动静,但奈何,麻烦自找上门。 秦安皱眉,单纯动用武道功夫的话,将这些人全部杀掉,却是有些麻烦。 “霍!” 此时,光头大汉已经欺到了身前,巨斧力劈而下,距他已不过尺许。 秦安没有丝毫慌张,手中折扇一滞,随时准备反杀。 他眼角带煞,若是被迫使出流金影,那在场之人必须一个不留,杀个干净! “且慢!” 就在秦安准备大开杀戒之时,突然传来一声疾呼。 紧接着“叮”的一声,巨斧被打向一边,光头大汉“噔噔蹬”连退数步。 “二哥,你这是何意!” 光头大汉稳住身形,喝问道。 其身后走来一人,身形肥胖,身着宽衫,双手拿着一副绳镖,铁镖被打磨得寒光闪闪。 秦安双眼一眯,看向此人,刚刚就是这胖子出手挡下了巨斧。 他没有言语,折扇又轻摇了起来。 看情况,这人和光头等人是一伙儿的才是,不知其无故相帮是何意? 肥胖男子没有理会光头,收起绳镖,到秦安几丈外站定,双手抱拳,笑眯眯道:“在下聚义寨滚山镖胡三斤,小兄弟看着面生,莫不是初来闲云镇?” 聚义寨? 这帮人还真是山贼不成? 秦安依旧闭口不言,冷冷望着众人。 胡三斤自报名号之后,见眼前少年没有任何反应,虽然仍面带笑容,但嘴角却有些挂不住了。 难不成这少年是个雏? 他在心中暗思,还是自己跟着老大隐居数年,名号在江湖上不管用了? 他却不知,丰宁郡地处大玄南部,而秦安一直在北方活动,且之前其不过后天修为,对滚山镖这等江湖中真正的高手根本不知。 “小兄弟,我看你只是路过此地,何必趟这趟浑水。” 胡三斤强忍下心中的不满,仍满脸堆笑地道,“不如趁早离去。” “二哥,不可!这小崽子杀了我们一个弟兄。” 光头大汉立马急道。 “闭嘴!” 胡三斤瞪了他一眼,眼神示意其看向秦安手中的折扇。 “这是……” 光头大汉这才注意到秦安手中轻摇的折扇,流苏吊坠,生宣扇面,上有狂草,锦缎包边,称得上是一件文雅之物。 但细看之下,折扇的数根心骨却与寻常纸扇有所不同,微微隆起,仿佛暗藏着某种机括。 “这是夺命扇!” 光头大汉双眼瞪大,惊呼道。 “你也知道,先前黑山五凶暗里接了个仙师的委托,去截杀一个从云栖山上下来的弃子。” 胡三斤俯耳道,“但半月过去,这五人还没有回来,其中夺命书生的扇子却出现在了此人手中……” 胡三斤没有再说下去,但意思非常明显。 “二哥你是说,黑山五凶都被他一人杀了,这不可能!那五人可都是先天高手!” 汉子的光头上出现一层细密的汗珠,面上透着畏惧,但很快,其脸上就笼罩上一层贪婪,道:“据说,这人虽然灵根被废,但之前很受仙师照顾,身上应该有仙师赐下的宝物,我们要不要……” “蠢货!” 胡三斤暗骂,“我告诉你,去截杀他的可不止黑山五凶,还有其他人,都是先天高手,但一个都没有回来!” 他恶狠狠地瞪着光头汉子,警告道:“你少给寨子惹事!” 胡三斤本来就低的声音又小了几分,“他是灵根被废,被赶下山来,但你怎知,仙师就一定放弃了他,没有在背后关注? “那可是近十位先天高手。” “要么是这少年极其厉害,能同时力敌数位先天高手,要么就是背后有仙师出手。” “无论是哪种情况,都说明这少年绝不是你我可以招惹的!” 听到这话,光头汉子眼中贪婪消退,瞬间清醒,不自觉地打了个寒战,望向秦安的目光带上了畏惧。 秦安望着窃窃私语的两人,神识展开,将他们的对话一字不漏的全听了进去。 夺命扇,黑山五凶…… 他轻摇折扇,心中暗思:还是大意了,没想到被一把扇子暴露了身份。 看来进入闲云镇中,得改变一下策略了。 既然自己废灵根的身份早已传遍,那就索性不再伪装。 必要时候,锋芒还是要展露的。 是祸躲不过,要是有不长眼的贪婪之辈,打杀了便是。 “小兄弟,是我等失礼在先,但你已经杀了我们一位兄弟,此事就此揭过如何?” 那两人停止密谈,胡三斤转首对秦安抱拳道,油腻的脸上仍挂着笑容,那光头汉子嘴角也扯出一个微笑,连连点头。 秦安微微颔首,能不动刀兵,自然最好,他自认自己也不是什么嗜杀之人。 “小的们,给这位少侠让路!”胡三斤高喊。 秦安之前瞬杀一人,手段狠辣,周围的壮汉们本就对其十分畏惧,闻言纷纷撤出数丈远。 远处,那赤发老者仍盯着那处树梢,只是偶尔打量这边几眼,没有在意。 “少侠,请。”胡三斤侧身笑道,两只小眼眯成一条缝。 秦安迈步,临走前,朝那封万里的躲藏的地方瞥了一眼,暗道:这家伙,还真是沉得住气。 下一瞬,只听“窸窣”几声轻响,头顶树枝微微一沉,几片枯叶打着旋儿飘落。 一个老汉身形极快,从高处跃下,几个闪身间,便来到秦安身侧。 第二十四章 介入 老汉青布短褂,腰间插着把短刀。 一头白发,剃得很短,根根直立,虽然面容苍老,但却有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 其后辈上还背着一个少年,双目紧闭,面色煞白,一副身受重伤的样子。 秦安目光扫过,这少年的模样隐隐有种让他眼熟的感觉。 不过,他的眼神很快便落在了老汉身上,这突然出现的两人正好挡在离去的路上,莫不是要拿自己作挡箭牌不成? “封老贼,你终于肯下来了。” 此时,那赤发老者也已跟了过来,声音粗狂,手拿着一根极粗的长箭,缓缓逼近,丝毫没有在意同样在包围圈里的秦安。 不消他多说,早先在林子里埋伏的壮汉都围了上来,手持各式兵器,远处甚至还有几辆弩车,将秦安三人围了个水泄不通。 胡三斤面色大变,急忙附在赤发老者耳边解释。 “嗯,竟是此人?” 赤发老者闻言,对着秦安上下打量了一番,“是老夫之前看走眼了。” “你走吧。” 秦安迈步,眼神在那些弩车上掠过,暗暗在心里倒吸凉气。 车辕横摆,丈余长的弩臂上,箭杆足有三寸粗,锋刃更是足有人头大小。 这是专为攻城设计的军械! 这帮山贼这么会有这种东西! 弩车共有六辆,分列不同方向,上面皆已搭上弩箭,弦如满月,蓄势待发。 秦安注意到,操纵这些弩车的壮汉气质与其他山贼完全不同,虽都有着浓重的凶煞之前,但这些人煞气相合,宛如一体。 是军士! “奶奶的。” 秦安暗骂,饶是现在的自己,挨上一发弩箭,那也是不死也重伤。 这里不能多待,思量间,他的脚步不由自主地快了几分。 “少侠且慢,老汉有话要说。” 就在这时,名为封万里的短褂老汉拦在了他身前,声音恳切。 “封老贼,你休要拖我这位小兄弟下水!” 胡三斤赶忙道,生怕那老汉对秦安说些什么,让其留在这里。 赤发老者沉默不语,一动不动地盯着两人。 秦安没有理会封万里,继续迈步。 除非他是傻子,才会出手参合。 “慢!” 封万里快速来到秦安近前,急切道,“只要少侠愿意出手,老汉愿意……” 他话还没说完,秦安便直接大步从他身边走过,根本没有停留的意思。 “你!” 封万里眼中露出几分无奈,接着一咬牙,闪身追上秦安,低声吐出几个字。 说完之后,他便站定,扶着背上的少年,凝眉看着秦安,似乎不怕秦安不驻足。 “你刚刚说了什么,再说一遍!” 果然,秦安听到那几个字后,神色骤变,上前抓住封万里的肩膀,厉声问道。 但封万里却摇了摇头,闭口不言起来。 秦安喘着粗气,目中泛起红色,额头上青筋暴起,仿佛刚刚的那几个字对他产生了极大的刺激一般。 “完了!” 胡三斤心中哀叹,随即立马朝光头汉子使了眼色,示意其准备动手。 光头汉子面色惨白起来,握着巨斧的双手微微颤抖。 只有那赤发老汉看到此景,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你以为就凭几个字,就能让我……” 秦安平复心绪,深深地看了封万里一眼,缓缓道。 但他话刚说一半,就突然暴喝一声,“动手!” 秦安和封万里几乎是同时动手,化作两道黑影分别朝最近的弩车冲去。 虽然弩车都被布置在了远处,但秦安速度何其快,几个呼吸间,就杀到了近前,手中折扇抛出。 旋转飞舞间,操纵弩车的四位军士脖子上就各出现一道红线,紧接着,鲜血喷涌! 四人,一击毙命! 秦安旋即运转灵力,汇聚于掌心,狠狠朝着弩臂拍去。 “咔嚓!” 被厚实铁皮包裹的弩臂根本承受不住秦安的攻击,应声而裂。 “吱呀吱呀。”刺耳的碎裂声并没有停止,只见裂纹如蛛网般疯狂蔓延。 “轰隆”,整座庞大的弩车在秦安的一击中化作满天碎屑。 封万里背着少年,速度上略不及秦安,但也已成功解决了弩车旁的军士,弩弓被其生生拉断,再无法使用。 胡三斤等人虽有所预料,但还是被秦安两人的突然发难打了个措手不及,皆惊怒不已。 “不知死活!” 尤其是那赤发老者,须发皆张,盛怒不已,周身气息激荡,怒吼道:“给我杀!” 四周喽啰们马上朝秦安两人冲去。 “唉。” 胡三斤又是一声哀叹,不过却也是马上动手,提起绳镖,肥肉晃荡间,直奔封万里而去。 虽然封万里实力不在他老大之下,但和秦安动手他是万万不敢的。 那光头大汉也抱着同样的想法,手持巨斧跟在他身后。 “你们俩给我回来!” 赤发老者大喊,“你们去解决那个小崽子,封万里,我要亲手宰了他。” 说罢,不等两人言语,便飞身而去。 我们俩,解决他? 胡三斤和光头男子对视,两人眼中含着苦涩。 “先去拖住他,但记住,保命要紧。” 胡三斤一跺脚,狠了狠心道。 秦安那边,虽然那些喽啰在赤发老者的命令下极其凶悍,但奈何秦安实力超出他们太多,且出招凶狠,几乎每一次挥扇,都有一颗人头落地。 故即使这些贼众再悍不畏死,此时也有些双腿发颤,不敢上前。 秦安甩了甩扇子上的血迹,他脚下已经躺了十余具尸体, 四周的喽啰皆互相推搡着,踟蹰不前,有几个胆子大冲上前的,也在眨眼间送了性命。 “得赶到那边去。” 秦安蹙额,封万里此时已和赤发老者交上了手,虽然其内力修为在赤发老者之上,但身背伤患,难以发挥出全部实力。 这片刻间,其身上就多出了几道血痕。 “不能让他死在这里。” 秦安的心提了起来,封万里说的那几个字对他来说极为重要。 思罢,他手中折扇一转,又收下几颗人头,趟出一条血路,正欲动身之时,胡三斤和光头汉子赶了过来,挡在了他的身前。 “你们要和我动手?” 秦安眼角低垂,看向两人,声音中带着煞气,手中折扇此时如同被鲜血浸泡过一样,猩红刺目,血珠不停滴落。 这两人都是先天高手,杀起来要多耗一点功夫,要是这段时间内封万里没撑住的话…… 看着宛如杀神的秦安,胡三斤咽了口唾沫,没敢回应,光头汉子也是如此。 “洪兄,何事在此大动干戈?” 突然,一道洪亮而带着几分戏谑的声音响起,场中多了一道身影。 “咦,封万里?你要对付的竟是此人,这可是个硬茬子,洪兄,需不需要小弟帮忙?” 第二十五章 离开 “无需。” 正对封万里狂攻的赤发老者听到此声,面色猛地一沉,似是与来人有什么嫌隙,没有回头,只是漠然地回了一句。 封万里见他似有分神,欲下手抢攻,手中短刀斜剜他心口。 “哼!” 赤发老者冷哼一声,似乎早有预料,手中粗壮的长箭被他当成长枪使,舞得虎虎生风。 在短刀挥来的刹那,其胸膛微微向后弓起,堪堪躲过锋芒,同时,长箭以一个诡异的角度从背后刺出,但目标却是封万里背上的少年。 封万里躲闪不及,大惊之下只得以身阻挡。 “噗嗤!” 封万里肩头上出现一朵血花,右肩直接被长箭捅了个对穿,鲜血横流。 他一声痛哼,左手扶着背上昏迷的少年,右手扔下短刀,奋力抓住箭杆,强提内力,试图将箭杆震断。 但赤发老者哪能让他如愿,抓着箭杆猛地往前一拉,两人身子贴近,右手挥掌,上面附着诡异的红光,狠狠朝封万里心口拍去。 赤发老者动作极快,封万里身体被箭头锢住,只能挥手阻挡,却还是慢了。 “砰!” 封万里口吐鲜血,向后飞去,撞在一棵枝繁叶茂的古槐上。 巨大的力道震得枝叶狂摇乱晃,老叶簌簌坠落,连粗壮的树干都发出“咯吱”一声闷响,仿佛随时会断裂一般。 那昏迷的少年在两人被击中之前,就被封万里轻放了下去,此时正躺在赤发老者脚下。 虽仍在昏迷,但似是被惊动,苍白的脸上浮现出痛苦的表情,嘴角微动,有低弱的呻吟声。 “师……师父,快……快走。” 封万里半边身子都被嵌进古槐里,面色殷红,双臂低垂,胸口处有明显的塌陷,上有大片鲜血,显然受到了重创。 但他身为顶尖高手,尚有挣扎之力。 “你想要的,我可以给你,但我徒儿,留他一命。” 其强撑着气力,从古槐上踉跄着下来,身形摇晃着,断断续续道。 “嘿!” 赤发老者冷笑,没有理会,他高举臂膀,狠狠将手中长箭掷出。 长箭近丈,箭杆足有成年人胳膊粗细,被赤色内力包裹,裹挟着排山倒海的气势直冲封万里而去。 “唉。” 封万里轻叹,最后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徒弟,闭上双目。 “当!” 预想中的死亡并没有到来,其身前出现一个浑身浴血、满面煞气的少年。 正是秦安。 他右手持扇,左手拿着一把巨斧,将长箭挡下。 “你还不能死。” 秦安冷冷看了封万里一眼,而后将目光转向赤发老者,眼中不含一丝感情,一字一句道,“这两人,我保定了。” 他昂首立于封万里身前,青色劲装早已被鲜血浸湿,衣角处不断有血珠滴落,手中兵器亦是如此,周身煞气凛烈,宛如一尊屠遍天下的杀神。 赤发老者皱眉,朝秦安来的方向瞟了一眼,入眼处俱是残肢断臂和碎裂的兵器,空气中有很浓重的血腥气弥漫。 仅仅是刚才的一小会儿工夫,他带来的数十寨众就少了一大半,六辆弩车全部被毁,皆化作了碎屑。 胡三斤大躺在地,腹部插着三枚小箭,肥胖的身躯被一层青黑色笼罩,喉咙里“嗬嗬”声不断,眼看只有进的气,没有出的气,一副命不久矣的样子。 光头汉子则身体弯折,挂在一棵老树上,双臂扭曲成一个诡异的角度,更是生死未知。 “之前倒是小瞧了你。” 赤发老者脸色很是难看,心沉到了谷底,短时间内将这么多人尽数解决,他自问,纵使是自己,也很难做到。 “陈天,你要看到何时?”突然,他一扭头,朝那之前出现的人影喝道。 那人影自一出现,除了一开始喊了一句之后,便挑了一处树梢静立,不曾出手。 “怎么,需要我帮忙吗?” 名为陈天的人影跃下,却没有上前,始终与秦安、赤发老者两人保持着距离。 “你我合力将此人解决,价钱随便你开。” 赤发老者瞪了他一眼,沉声道。 陈天肤白面俏,约莫二十七八岁,身穿一件白色锦袍,上绣云纹,很是华丽。 他同样手持一把折扇,轻轻扇动,不过看其样式,不似兵器,倒像是一把真正的文雅之物。 陈天没有回应老者,而是饶有兴趣地望着秦安, 秦安也看向他,此人先前未曾出手,故他没有注意,但现在仔细看来,却发现此人身上隐隐有一股令他心悸的气息。 “修仙者?不对。” 秦安神念暗暗扫过,并没有在这人身上感受到灵力波动,心里暗忖,“难道这人也和自己一样隐藏了修为?” 见陈天没有出声,赤发老者再次道:“怎么,怕本寨主给不起价钱?” “非也。” 陈天打了个哈哈,摇摇头道,“自从两年前跟了那位大人后,凡人武者间的事情我便很少参和了。” 他从秦安身上收起目光,神色回归淡然,露出一丝傲色,言语间似乎并不将自己与两人放在同一地位上。 “而且。” 陈天话锋一转,淡淡道,“等你们两败俱伤,我再出手,岂不更好?” “你!” 赤发老者被这话一噎,喘着粗气,面色更红了。 “不过是被一位仙师大人收作记名弟子罢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你真的踏上修仙之路了。” 片刻后,他才出言悻悻道。 陈天闻言并没有生气,面色平和,轻轻摇着折扇。 “不是修仙者?” 秦安略松了一口气,但还是在心里暗自警醒自己。 武道精深,自己虽踏入仙路,但也只是个初学者,莫要小觑了天下英雄,面对这些先天高手,还是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 “小子,你真的要力保这两人?” 赤发老者再次开口,却是对秦安道。 秦安没有说话,只是将手中巨斧指向老者,其态度不言而喻。 赤发老者脸色阴沉似水,良久之后,才心有不甘地道,“最好不要让我在镇外遇到你。” 接着,又大声喊道,“你们两个,死了没有?没死就赶紧跟我走!” 他话音刚落,胡三斤和光头大汉就龇牙咧嘴地爬了起来,不再继续装死。 第二十六章 七师兄 “奶奶的。” 看着迅速跑到赤发老者身后的两人,秦安心里暗骂,这两个家伙,居然一直在装死! 尤其是那光头汉子,外表看起来憨厚老实,但挂在树上的死相却比那胖子胡三斤还真。 怪自己,之前急于救人,下手轻了一些。 秦安再次告诫自己,下次搏杀,一定不能忘记补刀! 赤发老者护着一众喽啰远去,秦安望着他们的背影,没有再动手追杀,他的目的是保下封万里,其口中的消息对自己实在是太为重要了。 不过,现场还有一事。 秦安看向陈天,这人并没有丝毫要离去的意思,而是嘴角带笑地看着自己。 “阁下还想做那渔翁?” 秦安眉毛一挑,厉声问道,折扇、巨斧齐动,同时暗中掐诀,五道流金影蓄势待发。 他已用神识检查过,周遭再无他人,可放心施展法术。 面对这个让他心悸的青年,他决定全力出手,争取一击斩杀。 “你误会了。” 陈天本来还打量着秦安,却莫名感到一阵彻骨的杀意,连忙摆手后退。 “那阁下待在这里不走是何意?” 秦安向前迈了一步,感知中,封万里的气息越来越弱。 他心中有些着急,必须尽快斩杀眼前这青年,救治封万里。 陈天看不到的地方,五道暗金色剑影悄然凝聚。 “你可是秦安?” 正当秦安准备动手的时候,陈天却说出一句让他愕然的话来。 自己初来此地,应该没有人认识自己才对。 秦安没有回答,面上浮现出一丝惊疑,又很快隐去,他盯着陈天,流金影已凝聚完毕,正伏在他身后的草丛之中。 纵然陈天有修仙者做靠山,可他只要流露出半分恶意,也照杀无误。 陈天脖子上泛起一股寒意,总感觉下一瞬自己就会突然暴毙。 “九师弟,别冲动。” 陈天面上的淡然早已消失无踪,挤出几分笑容道,“师父他老人家派我来接你。” “九师弟?师父?” 秦安略一思量,心中多了一分了然,道:“阁下说的师父可是玄阵子大师?” “哈哈,正是玄师!我是师尊座下七弟子。” 陈天听到这话,立马大笑道,但始终站在原地,不敢靠近半步。 “原来是七师兄。” 秦安闻言,神识扫过,见此人不像说谎,暗中撤去流金影,脸上挂上笑意,抱拳道,“师弟刚刚多有唐突,冒犯之处,还望海涵。” “哈哈,无碍无碍。” 陈天感觉到那股杀意敛去,大松了一口气,笑道,“倒是师兄之前没能及时认出你来,让师弟差点陷入险境。” 秦安微笑不语,这话他是有些不信的。 陈天也不尬尴,迈步背起昏迷的少年,道:“这两人似乎对师弟很是重要,还是快些救治的好。” …… 闲云镇,占地不大,人口不过数百,但居住在此的无一不是武林高手,任何一人,都是世俗中名震一方的豪杰枭雄。 比如秦安眼前之人,虽是一副药家医者打扮,但他能明显感觉到,此人神光内敛,气蕴深沉,有着很深的内力修为。 此人白发白须,正坐在一张草榻旁,闭目凝思,替上面的病人把着脉。 草榻上,封万里和其背来的少年并排躺着,少年面色苍白,但此时气息已稳定下来,没有生命危险。 但封万里的情况却很不乐观,面如金纸,气若游丝,看起来已是油尽灯枯。 秦安一动不动地盯着封万里,目中隐有焦急。 “师弟,放心吧。” 陈天站在秦安身旁,安慰道,“年老未隐世前,号称‘活死人’,连大玄国的那位皇帝都时常招年老入宫,救治封兄,绝无问题。” 秦安点点头,望向老者,“活死人”的名号他自然是听过的,据说此人医术极为高超,真有救活死人之本领,在江湖上声名极盛。 不过,这都是五年前的事情了。 五年前,“活死人”年岐伯突然在江湖中销声匿迹,生死无踪,还引得江湖一阵骚动,那皇帝老儿还下了一道圣旨,令人遍寻。 没想到,此人却是在此隐居。 闲云镇,当真藏龙卧虎! 自和陈天进入闲云镇始,他便展开神识,悄然观察着镇子的情况,结果令他大吃一惊。 镇子的数百居民中,大部分人都是后天圆满境的一流高手,武功最次的也已步入后天。 而江湖中难得一见的先天顶尖高手,在这里更是有足足有数十位。 这真是后天不如狗,先天满地走,秦安心里暗暗咋舌。 世俗中,单凭这股力量,便足以横扫数郡! 秦安想起铜奎说的话,类似闲云镇这样的村落,围绕赤炼堂所在的云栖山,还有十数个,那先天高手的数量…… 秦安暗叹,怪不得江湖上先天高手那么少见,原来大半都汇聚到了这仙山附近。 仙路渺渺…… 这些人在江湖上无一不是呼风唤雨之辈,荣华富贵唾手可得,但为了近仙,却甘愿在这里当个隐居山客。 不过,秦安眼角闪过一丝厉色,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此地也不例外。 这里居民俱是高手,且一个个在世俗中摸爬滚打许久,心智深沉,没有一个易与之辈。 秦安和陈天两人进入镇中时,已是深夜,但一路走来,暗中仍有许多目光聚焦,其中不乏不怀好意者。 秦安打起精神,这里的争斗,绝对要比外面的更加血腥、狡诈! 越是高手,越懂得用阴招! 比如,医馆外远处的阴影中,就有两人一直在密谈。 秦安神识凝聚,他一直在偷听着两人的对话。 “王兄,都打探清楚了,傍晚发生在镇外的那场厮杀,是洪四爷率着寨众在围杀封万里。” “洪四?封万里?居然是这两个老家伙。” “结果如何?” “你也看到了,封万里被那小子背回来了,其身边还跟着陈天那个淫贼。” 淫贼? 听到这里,秦安似笑非笑地瞅了陈天一眼,自己这位七师兄的名声似乎很不好啊! “洪四呢,是否受伤?陈天有没有出手?”阴影处的两人仍在谈论着。 第二十七章 饮鸠止渴 “洪四的情况不清楚,但听说他那两个兄弟却是重伤,而且这次折了数十个好手。” 那人嘿嘿一笑接着道,“聚义寨这次可称得上是损失惨重。” “哼,到底是一帮乌合之众罢了,陈天呢,他有没有参和进来?”另一人冷哼一声,问道,言语间似乎对陈天很是忌惮。 “应该没有,虽然陈天是和封万里师徒一起回来的,但从现场厮杀的痕迹来看,动手的应该另有其人。” 那人顿了顿,带着几分不确定道,“大概率是那一起随行的少年。” “嗯?” 另一人惊诧,那人继续道,“从伤口来看,这人的兵器是一把扇子,出手狠辣,几乎都是一招毙命……” “扇子?” “夺命扇!” 另一人几乎是瞬间就反应过了过来,惊呼道,“黑山五凶失败了,这小子是那个从云栖山上下来的弃子!” 一直在暗中偷听的秦安心头一沉,这帮先天高手皆是经验丰富、心思缜密之辈,仅凭伤痕就能推断出是自己 不过很快,他的眉头就舒展开来。 此次进入闲云镇,他本就不打算隐藏身份,对付这些贪婪之徒,必要时候须以雷霆手段震慑,不然他们只会蹬鼻子上脸,得寸进尺。 “是那个小子。” 那人也觉察过来,话语中带上了一丝贪婪,“王兄,我们要不要……” “不可轻举妄动。” 另一人道,“黑山五凶都没拿下此人,这小子实力非比寻常。” “而且,陈天和他走在一起,恐怕那位玄阵子……” 那人立马接话道:“王兄,你是说,这小子背后有仙师关注?” 其话语中透着忌惮。 “按理说不会,但……” 另一人的声音沉寂了下去,似是在思考着什么。 片刻后,他接着道:“你先去召集人马,年例在即,这小子既然来了闲云镇,就必定要出任务,到时候,我们再……” “王兄,那他背后的仙师?”那人小心翼翼问道。 “哼,这事还不一定呢,再说,谁背后没有靠山?” 另一人冷笑道,“你去联系人马,我先去探查一番。” 感应到两人离开,秦安收回了神识,眸中闪过一丝狠厉。 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闯进来。 他暗暗将这两人的容貌记下,心中杀意弥漫:既然敢打我的主意,便休怪我心狠手辣。 “唉。” 这时,白发白须的老者结束了诊断,低叹一声,缓缓起身,显然,封万里的情况很不乐观。 封万里面无血色,周身几处大穴都被银针封住,身躯微微颤抖。 “年老,情况如何?”秦安立马上前问道。 “烈火攻心。” “洪老四的烈火掌实在是太霸道了。” 年老摇了摇头,枯瘦的手指轻轻捻着花白的胡须,“老朽没有把握能保住他的性命,且这一身功夫怕是也……” 秦安默然,手却默默伸向怀中,那里藏着紫极丹。 虽然这丹药极为珍贵,但此时不得不用了。 如果能从封万里口中得到那个消息,纵使把整瓶紫极丹相送,他也愿意。 “咳!” 像是听到了年老的话,封万里低咳一声,双目微睁,醒了过来。 “两位不用再费力了。” 他强撑着坐起,“封某的情况,自己清楚。” 说着,他略一闭目,扎在其身上的银针被瞬间崩飞,紧接着,双手挥动,点向周身穴道。 “不可!” 年老大惊,当即就想冲上前阻止,但还是慢了一步。 封万里已经行功完毕,腰杆挺得笔直,双臂微垂,猛地睁开双眼,有精光一闪而过。 只见其原本惨白的脸色瞬间红润起来,脸上沟壑尽展平舒,头上白发根根直立,有光泽流动,整个人宛若年轻了十余岁。 封万里的气势比初见时更盛了几分,但秦安能明显感觉到,这股气势如同水中残烛,看着炽烈却根基虚浮,内里的生机正以惊人的速度流逝,也许下一刻便会彻底熄灭。 “封兄,你这是何苦。”年老摇头叹息,“强行运气护穴,固然可以保住你的功力,可这性命……” 陈天在另一张草榻上,一直在打着瞌睡,现在也清醒了过来,皱眉望着封万里。 “唉,我何尝不知道,但封某还有未竟之事,不得不……” 封万里面上露出一丝悲哀,但很快被坚定所取代,眼神微不可察地望了望他徒弟的方向。 突然,他恢复红润的脸上浮现一抹诡异的殷红,挺直的腰杆又开始摇晃起来。 “不好!” 年老猛地向前迈步,取出几根银针封住封万里的脉门。 片刻工夫后,封万里脸上的殷红消失,气息逐渐稳定下来,但仍眉头紧皱,额上满是细密的冷汗。 “两位,封兄刚缓过一口气,需要静养,你等明日再来吧。” 年老边从药柜里取出几份药材,边对两人道。 “那就有劳年老了。” 秦安起身,鞠躬道,临走之前,走过去拍了拍封万里的肩膀。 此时已近深夜,薄云圆月,有清辉洒下,映照在青石赤瓦之上。 碎石铺成的街道上,秦安和陈天并肩而行。 陈天极其擅谈,一路上,一直在喋喋不休。 秦安面带微笑,偶尔问上几句,扮演着倾听者。 每到一处新的地方,他最喜欢和陈天这种话痨聊天,可以探出不少有用的信息。 “所以啊,九师弟,你是来得真不巧,恰好赶上一年一次的例行任务。” 即使现在颇有凉意,陈天仍在轻摇着那把折扇。 “这任务,每个人都必须参加?” 秦安脚步微顿,目光掠过周遭的阴影处,现在还有人在盯着他们。 “只要到了先天境,又在这云栖山脚生活,便躲不开。” 陈天解释,“这年例是跟着赤炼堂门内弟子的试炼进行的,说白了,就是给那些赤炼堂内新入门的弟子打下手。” “其实,也没人想躲,和影房的任务比起来,这年例算是最为轻松的了,而且,奖励也颇为丰厚。” “影房?” 秦安驻足,疑惑道。 第二十八章 秦仲山 “怎么?玄师没和你说过吗?” 陈天有些意外。 “师尊那天有要事,走得急,很多事情都没来得及嘱咐,让师兄见笑了。” 秦安装出一副乖巧的样子。 “哈哈,这倒不怪你。” 陈天继续摇着折扇,语气也热络了几分,“玄师他老人家向来如此,遇上要紧事便风风火火的,咱们做弟子的早就习惯了。” “赤炼堂坐镇云栖山,也不知道吸引了多少凡人来此,听说,数百年前,云栖山脚俱是凡人村落,非常热闹。” 两人再次迈步,陈天边走边说道。 “但这是仙家之地,讲究一个清寂孤高,凡人烟火始终是与这里格格不入。” “后来,赤炼堂的几位长老出面,设立影房,定下章程,必须每年完成年例,才能在次长住。” “久而久之,影房逐渐演变成了勾连仙凡之所,赤炼堂弟子们有什么需要凡人办的事,都会在那里发布。” 秦安点点头,但心中却有些不快,这些世俗中的高手,在赤炼堂的修仙者眼中,恐怕和奴仆无异。 “师弟以后可以常去影房看看,里面的任务虽然危险性颇高,但奖励也是异常丰厚,毕竟,即使是修仙者眼中的寻常物什,对我等凡夫俗子来说也是稀世珍宝。” 陈天补充,接着脚步一停,指着眼前一座爬满青藤的院落,道,“此地的主人半年前外出后踪影全无,想来是回不来了,师弟你今晚就先暂住这里,如有不满意,明天再换。” “有劳师兄了。”秦安鞠躬道谢。 望着陈天渐渐远去的背影,秦安眼角的肌肉几不可察地抽搐了一下。 方才并肩而行时,两人距离极近,他始终默运神识探查着对方,试图找出之前其身上那股令他莫名心悸的气息源头,但却一直毫无所获。 秦安缓缓收回目光,他想起玄阵子的另一位徒弟,白砚。 其瞬杀三大先天高手,实力同样深不可测。 这些背后有修仙者的武者,看来都有自己的底牌。 不过,秦安推门进入院中,武者终究是武者,自己已经踏上修仙之路,他们的底牌再厉害,两者之间也已有了天堑。 天堑…… 秦安看着眼前毫无人气的小院,突然心中一紧。 自己何时也变得和那齐宇轩一样了? 高高在上,视凡人为蝼蚁? 他狠狠给了自己一巴掌,无论何时,都不能忘了自己的来时路。 简单的打扫了一下房间,秦安躺在床榻之上,透过到处都是破损的纸窗,望着天上的明月,沉沉睡去。 次日,天边刚泛起亮色,秦安的小院中,多出两道身影。 是封万里和他的徒弟,那少年仍在昏迷着,被封万里小心翼翼地护在背上。 “封兄。” 秦安在封万里出现的第一时间就已惊醒,这是他历经厮杀练就的本能。 封万里被秦安请进屋子,屋内没有桌椅,两人干脆席地而坐。 “封兄,你这是,今天就要走了吗?” 秦安再次开口,目光停留在封万里脸上,并没有着急开口询问。 封万里今天的状态看起来好了不少,红光满面,气色极佳,一点都不像身受重伤的人。 “是。” 封万里点头,语气平淡,“我此时的状态维持不了多久,且受伤的消息怕是早已传了出去。” “为了避免夜长梦多,还是尽早离去的好。” “要去哪里?”秦安继续不急不缓地问道。 “归越国。” “封兄竟是归越过之人?” 秦安泛起一丝惊讶,归越国在大玄以西,郡县过百,国力还在大玄之上。 不过,听说该国皇室衰微,诸侯侵轧,连年战乱,已持续数十年之久。 “没错。” 封万里点头,嘴角露出一丝苦笑,但没有再多说什么,似乎是不愿多谈。 “封兄要如何去?” 秦安继续不紧不慢问道,要知道,归越国虽与大玄相邻,但最近的边境距此地也有数千里之远,即使是先天境的武者,也要跋涉上许久。 封万里剩余的时间估计撑不到那个时候,更不要说,这一路上,绝对少不了追杀,那洪四就绝对不会错过这个机会。 “这就不劳秦小兄弟担心了。” 封万里面无表情,说完,便闭口不言起来。 秦安见状也只是笑了笑,同样没有再说什么。 良久之后,封万里率先打破了沉默。 “小小年纪,就有这份心性,真是了不起。” “你不必再试探在下了。” 他无奈道,“你对我师徒有救命之恩,关于那件事,你想问什么就问吧,在下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好!” 秦安虽然面上平淡似水,但心里却早已着急万分,此时大松了一口气,缓缓问道,“秦仲山,这个名字你是如何知道的?” 秦仲山,正是那天封万里在他耳边说的三个字。 这三个字,是他父亲的名字。 秦安为数不多的记忆里,父亲一直是个老实憨厚的农民,平时沉默寡言,默默支撑着家里。 而且,父亲并不会武功,记得他唯一一次动手还是在难民营里,为了给自己和娘亲抢一口清水似的稀粥,而和其他难民打架。 秦安犹记得,那晚,父亲端着两碗稀粥高兴地跑到自己和娘亲面前,虽然身上俱是伤痕,但他却满脸笑意,轻轻哄着自己将稀粥喝下去。 想到这里,秦安目中闪过一丝痛苦,死在难民营里的父母,是他永远抹不去的伤痛。 不过,这丝痛苦被他很快隐去,他面色淡然地望着封万里。 身为普通人的父亲是如何和封万里扯上关系的? “真是好心性。” 封万里再次赞叹一声,接着道,“仲山是你什么人?” 秦安没有说话。 “你不说,我也猜得出来,他是你父亲吧,你和他实在是太像了。” 秦安终于绷不住了,眼角隐有一丝泪花,他深吸一口气,问道,“你认识我父亲?” “何止认识?” 封万里叹了一口气道,声音沉郁,“我和你父亲,曾情同手足,一起出生入死,有着过命的交情。” 第二十九章 血海深仇 闻听此言,秦安不语,只是面无表情的盯着封万里。 情同手足?出生入死? 对封万里的话,他明显是不信的。 但观其神色,目光坦荡,隐有几分哀恸,不似说谎。 秦安强压下内心的悸动,面不改色,示意封万里继续。 “那是数十年前的事情了……” 封万里沉顿片刻,缓缓开口道。 半晌之后,天边亮色渐起,一缕晨曦透过窗户打了进来,将秦安从封万里的叙述中拉回。 “自从在那场风波之后,秦兄他便独自一人离开了商会,音讯全无。” 封万里从追忆中回神,眼中闪过一丝苦涩,“后来我遣人四处寻访,得到的消息却是秦兄他……早已不在人世了。” 说到此处,他喉结滚动了一下,续道:“好在天可怜见,秦兄当年竟留下了一脉骨血。” 说完,他目光灼灼地看向秦安。 “归越国,九通商会……” 秦安在消化刚刚得到的信息,没想到父亲居然是归越国之人,还是武学世家出身。 但…… “我父亲当年是被迫离开的九通商会吧?” 秦安的心思极其敏锐,只从只言片语间,就发现了不对。 封万里所言的那场风波,怎么看都透着一股阴谋的味道。 按照封万里的说法,离开九通商会之后,当时的父亲一身武功尚在。 但后来父亲功力尽失,和母亲沦落到大玄国…… 秦安想起,幼时常有地痞流氓上门寻衅滋事,父亲对这些人一直唯唯诺诺,最后,家里仅有的几亩薄田还被这些人夺了去。 以前自己只道是父亲懦弱,现在想来这背后恐怕是有人在故意针对! 秦安目光闪动,心念急转,分析着背后的原因。 父亲得罪了人,被踢出了九通商会。 这帮人势力极大,父亲所在的武学世家秦家不敢力保,且其中恐怕亦有秦家子弟参和。 秦安虽年纪不大,但他亦知,世家大族中充满明争暗斗,远不如普通百姓家中那么和谐。 这帮杂种! 想到这里,秦安脸色彻底阴沉下来,父亲功夫尽失,远离归越之下,这帮人仍不放过,一直折磨到死! 自己若不是有灰石,恐怕也会死在难民营里。 秦安气急,剑眉倒竖,周身煞气骤起! 其面容本就硬朗,棱角分明,自带一股冷冽之气。 现在盛怒之下,更显可怖,小屋内的温度仿佛都下降了几分。 面对眼前这个年轻人,即使是封万里这种江湖老手,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其中……确实另有隐情。” 封万里开口,避开秦安如刀的目光,言语有些低沉。 秦安面色阴沉,冷冷地看着身前之人,那场风波中,父亲这位好兄弟,又扮演了怎样的角色? 他神识扫过,凝神细察,封万里虽心绪翻涌,但并无明显的恶意。 “但这其中之事,我不能说。”封万里迎上秦安的目光,突然道。 不等秦安发作质问,他便接着道,“我知道你年纪轻轻,武功便已臻至化境,但那件事的背后之人,是你永远敌不过的存在。” “我不说,是为了你好,免得你一时血涌寻仇,白白丢了性命。” 他言语恳切,同时还带着几分苦涩。 “修仙者?” 秦安眉头一皱,直接说出了自己的猜测。 封万里沉默,没有任何回应。 窗外天色已经大亮,但秦安的心情却阴沉似水。 父亲一个凡人,怎会引得修仙者针对? 秦安指节抵在眉心按了按,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封万里说得对,自己不能逞一时意气,此事得从长计议。 见秦安情绪略有恢复,封万里松了一口气,没有再谈此事,起身递出一块令牌,道,“这令牌你拿着,以后到了归越,凭此令牌到九通商会的任何分舵,都可联系到我。” 说完,他目光沉沉地在秦安脸上驻留片刻,后轻叹一声,背起少年转身离去。 封万里师徒两人离开秦安院落之后,没有离开闲云镇,而是在四周诸多不怀好意的注视中,又折返回了年老的医馆。 半晌过去,两人再没有出来,有人等不及,闯入医馆,却发现馆中只有年老在静静打坐,两人的身影早已消失不见。 “倒是谨慎。” 医馆附近的一处阴影中,有人影在低语。 在两人离开之后,秦安便暗中跟了过来,神识中,医馆地底居然有一暗道,封万里师徒就是借此,早早逃离了闲云镇。 对封万里,秦安其实并不放心,故才暗中跟了下来。 他掏出那块令牌,通体呈墨色,雕刻精美,上写一个大大的“九”字,笔力苍劲。 九通商会,秦家,修仙者…… 他猛地抓紧令牌,不管这背后是谁,父母的仇一定要报! 但此事急不得,他深呼吸,告诉自己要冷静,强忍下心中翻涌的杀意。 现在自己被玄阵子困于闲云镇,前路尚且未知…… 还有那位一直对自己有所图谋的王仙师,其可是派出不少高手来截杀自己。 只是不知道那位王仙师是何等级的修仙者。 但想来应该不会太高,不然也不会惦记自己身上的东西。 当务之急,是尽快提升实力,在凡俗中,自己是先天高手,但在修仙界,还处在最底层。 修为、兵器…… “看来,得去拜访一下那位七师兄了。” …… 密林的夜,素来死寂,纵使明月高悬,也难以穿透层层叠叠的枝叶遮挡,地面上,是仿佛吞噬一切的黑暗。 秦安盘坐在一根粗壮的树干之上,双目轻阖,手心向上,轻放于膝前。 借着稀疏的月光,可以看到,其吐纳间,隐隐有暗金色薄气流转,随着他的呼吸节奏,在唇边聚散。 偶有几片枯叶从身前掉落,却仿佛被一股无形力量吸引,在他身边轻轻打旋飘舞。 时间流逝,月色更加稀薄,秦安身前的落叶越聚越多。 他猛地睁眼,目中几缕精光闪过。 拍去身上的落叶,他缓缓起身,活动身体。 “太慢了。” 他低语,对自己的修炼速度很不满意。 第三十章 落霞坞 此地的灵气虽然比下河村附近的荒山浓厚不少,但自己的修炼速度却一如之前,极其缓慢。 这半天功夫,经脉中的灵力,相比修炼之前,只是增长了一丝,几乎可以忽略不记。 如果和天灵根齐名的异灵根是这种修炼速度的话,铜奎他们绝对不会将其视若珍宝。 自己的灵根还没有完全恢复。 在荒山时,他就有所疑惑,现在他终于肯定了自己的猜测。 他摸向怀中,这些时日,灰石一直没有动静,看来,灵石恢复到如此程度,已是它的极限。 在武道之上,秦安的修炼速度可谓是一日千里,是当之无愧的绝世天才,现在的情形让他有些难以接受。 秦安伸出手指,意动之下,一缕暗金色灵气出现,在其指尖跳跃。 虽然微弱,但细看之下,却让人肌肤生疼,这灵气仿佛由无数细碎刀锋组成,极具锋芒。 秦安心情略好了一些,异灵根附带的那股杀伐之力倒是保留了下来。 而且,他还有紫极丹。 此丹虽是疗伤丹药,但内蕴灵力磅礴,足以省却他数年苦功。 他可以感觉到,刚刚修炼之时,被隐元功散于肌骨之中的灵力在蠢蠢欲动。 只是现在其身处密林,无意调用,且这次出来,另有要紧之事,修炼只是顺势而为。 就在这时,秦安一直放开的神识之中,察觉到了一丝异常。 “这帮家伙,还真是阴魂不散。” 秦安眼中浮现出厉色。 自他出闲云镇始,就已经被人盯上,有两个家伙一直悄悄尾随其后。 因为想从两人口中偷听出一些消息,秦安才留两人到现在,忍着没有动手。 现在,这两人居然朝自己修炼的地方摸了过来。 “是你们找死。” 秦安身形一闪,便从树干上消失,直奔那两人而去。 这两人实力只有后天圆满,但颇精通隐匿之术。 秦安先前从两人暗中对话得知,是那位“王兄”派来的。 “自己真是个香饽饽,谁都想来啃上一口。” “但你们怕是没有那个牙口。” 秦安踩在枯枝腐叶之上,却没发出一点动静,他速度极快,那两人已经不远。 “奇怪,我记得他是朝这个方向走的,怎么会没留下一点踪迹。” 密林中,两个身着黑衣的人影正在急速前进,边跑边互相交谈道。 “慢一点,那人是先天高手,别被发现了。”其中一人声音粗粝,言语间却是颇为谨慎,落后另一人一个身位。 “无妨,以我俩的隐匿之术,先天高手又如何。” 另一人自信道,说着又加快了几分速度,“一定不能跟丢了,不然,要是惹得王掌柜生气,后果你是知道的。” 后面的那个黑衣人没有搭话,始终与前者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赵兄,你就是太谨慎。” “那人虽是先天高手,但年纪轻轻,估计毛都没长齐呢,肯定没什么江湖经验,怎会发现我等。” 另一人继续道,“且我等背后是聚奇阁的王掌柜,云栖山脚下,大大小小十数个武者镇子,谁不卖王掌柜一个面子,他纵使发现,又能……” 他的话语突然一顿,身后那人就猛地发现,自己这位结拜兄弟的头颅突然飞了起来。 鲜血瞬间狂涌,惯性之下,失去了脑袋的尸体继续向前跑了几步,紧接着抽搐了几下,便重重地摔在枯叶之上。 “嗬……” 剩余的黑衣人惊惧之下,喉头无意识地发出几个音节,转身就跑,可却已是迟了。 下一瞬,他的头颅也飞了起来,临死前,他看到,自己的身后不知何时多了一个年轻的身影,手持折扇,正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秦安没有废话,从两人身上摸出几个包裹后,转身就走。 杀死两个废物,对现在的他而言,并没有什么成就感。 趁着月光,秦安的身影在密林中起起落落。 “聚奇阁,王掌柜……” 边赶路,他边在心中暗思:这王掌柜看起来势力不小啊,且背后还有修仙者做靠山。 想宰了这人,看来得颇下一番功夫才行。 他目中泛出冷色,嘴角勾起一抹诡异的笑容。 聚奇阁,好像就在自己的目的地之中。 …… 落霞坞,坐落在云栖山脚的一处山坳之中,每日黄昏时分,晚霞便会铺满整个坞口,极为壮观。 同时,其还是栖山脚下十数个村镇中最大的一个,人口众多,光是定居者,就足有数千。 原因无他,只因这是赤炼堂沟通凡人的影房所在之处。 且与闲云镇不同,居住在此地的大多都是普通人。 这些人虽然武功不甚高深,但都身怀一技之长,或是精通冶兵铸器,或是擅长耕种畜牧,或是深谙歧黄之术,皆是能人异士。 某种程度上,相比起先天高手云集的闲云镇,赤炼堂更重视这里。 寅时刚过,天边泛起亮色,落霞坞外唯一的大道上,已经人来人往,不少人或赶着车,或骑着马,陆续进入镇中。 其中不乏身穿锦绣之人,身上贵气非凡,一看就是世俗中的大家子弟。 但到了这里之后,一个个皆收起了身上的傲气,面带虔诚,垂首缓步而行。 落霞坞,聚集了方圆十数郡的高人贤者,故除了定居者外,每日亦有大量外来者涌入,不仅仅是为了一探仙缘,求医问药、拜师寻贤者也大有人在。 但这些人不可久留,进入镇中三日后,便要离开。 “七师兄所言非虚,此处当真繁华。” 秦安混在人群中,慢步朝镇门走去。 虽然和世俗中真正繁华的巨城还有着很大的差距,但这也是他这段时间来,见过的最具生气之地。 他手摇折扇,身穿劲装,边走边打量着四周,感受着四周的热闹,脚步都不自觉轻快了几分。 秦安此次前来,是为了锻造一件兵器。 虽然已经踏入修仙者之列,但修仙者使用的法器他一时可不敢奢求。 而且,他擅使重刀,一直用扇、剑对敌,也不是个办法,思来想去,还是决定来此寻巧匠再打造一把重刀。 那陈天还说,此地不仅能人异士云集,天下信息也汇聚于此,不只是世俗之事,就连修仙界的事情也有所涉猎。 极力推荐秦安来此一观。 第三十一章 百晓楼 思量间,秦安就已经距镇门不远。 说是镇门,其实只有一块丈高的青石,“落霞坞”三个大字龙飞凤舞,仔细观之,隐隐光芒流转。 “灵力!” 秦安眉毛一挑,心中惊道,“这居然是一件法器!” 青石旁,立着数张宽桌,数位身穿统一紫装的青年正登记着来人。 行人接近这里之后,便早早下车牵马,缓步而行,不敢有半点逾矩。 秦安注意到,前去登记的人皆手拿一块巴掌大的赤色令牌,交给那几位身穿紫装的青年。 “进入这里,还需要凭证?” 秦安皱眉,这规矩他可是没听陈天提起过。 “小弟,把赤霞令拿出来吧。” 这时,秦安身旁的马车上下来两人,一女一男。 女子约莫二十岁年纪,身着素裙,脸庞未施粉黛却清丽绝俗,在男子的搀扶下缓缓走下马车。 男子则小一些,少年模样,衣着华美,身上带着世家大族的傲气。 “赤霞令还在吧,你可别弄丢了,这可是族中花费了很大气力才弄来的。” 看着少年上下摸索,却始终掏不出令牌,女子黛眉微微皱起,语气温柔,却带着一股威严。 “我明明记得是放在这里的,怎么会……” 少年声音慌乱,双手在身上摸索个不停,终于在一个侧兜中摸出一块赤色令牌。 他顿时松了一口气,接着语带不满道:“姐,叔父就在这镇中,为何我们还要弄这赤霞令?” “他是他,我们是我们。” 素裙女子淡淡道,言语间似乎对少年口中的叔父略有不满,“进入镇子后,我们便直接去接管此地的百晓楼,不可旁骛。” “百晓楼?” 秦安微微侧目,百晓楼乃是大玄江湖中最大的情报组织,无论是武林秘闻、高手名人、还是功法神兵,甚至是大玄朝堂中的秘事,其都有所掌握,消息之灵通堪称大玄之最。 没想到,这赤炼堂掌握的落霞坞都有其分部。 或许,这百晓楼的背后就是赤炼堂。 秦安在心中冷笑,他想起那个齐宇轩,和他姑姑都是玄岳宗之人,恐怕大玄皇室背后就是玄岳宗。 他心里莫名涌起一股悲哀,这些修仙者看起来高高在上,不染凡尘,实则暗中操控着凡人的一切,在高处审视、引导。 就如这落霞坞,看似是贤才能人的汇聚之地,实则不过是他们筛选棋子、收纳工具的场院。 这些凡人中的贤才能人,在那些修仙者眼里恐怕和圈中的牛马没什么两样。 秦安心情萧索下来,不经意间,目光在女子、少年两人身上多停留了几分。 尤其是那少年手中的赤霞令,他多看了几眼,暗思应该去哪儿搞一块来。 “你看什么呢?” 少年察觉到了秦安的目光,将令牌又塞回怀中,一脸警惕地看着他。 不怪少年如此,秦安即使刻意收敛锋芒,也是眉目带煞,看起来实在不像好人。 “这位小兄弟,想进入落霞坞,需得有赤霞令才可,若是强闯,会有执法使出手。” 素裙女子将目光转向秦安,款款说道,声音轻柔,但带着几分警告。 “哪里来的毛头小子,没有令牌也敢前来。” “百晓楼的两位不用担心,这小子若敢心怀不轨,不用执法使出手,我阴山双虎自会将他扒皮拆骨,扔去喂山中的恶狼。” 话音刚落,两个身着皂衣、满脸横肉的雄壮汉子从人群中挤了出来,挡在素裙女子身前,恶狠狠地看着秦安。 显然,这两人是听到了刚刚素裙女子姐弟俩的对话,有意结交攀附。 “原来是临沧郡阴山城的飞虎、地虎两位大侠,小女子谢过两位的好意。” 素裙女子敛衽一礼,目光在两人脸上略一流转,便说出两人的来历,面带微笑地说道,“不过,这位小兄弟刚刚只是好奇罢了,应该没有恶意。” “仙子居然听过我等的名号。” 那两个雄壮汉子激动道,完全忽略了女子的后半句话。 秦安无语,这叫什么事啊! 他一句话没说,只是多看了两眼,就惹出此等无妄之灾。 不过,即使被误会,他也没多说什么,迈步朝镇门走去。 那阴山二虎的实力只有后天境界,他是在提不起动手的兴趣。 “咦,这小子竟真的走过去了?”华服少年看着秦安的背影惊讶道。 “嘿,等着吧,他马上就会被执法使打个半死后扔出来。”飞虎冷笑。 “每年都少不了几个这样的毛头小子,不知道从哪听说了落霞坞,便不长眼地前来。”地虎同样冷笑,补充道。 素裙女子看着秦安,也是微不可察地摇了摇头。 秦安此时已走到镇门处,那几位负责登记的紫装青年有人注意到刚刚的情况,见他真的敢前来,皱眉道:“这里不是……” 他话还没说完,就呼吸猛地一窒,一股可怖的威压瞬间压来,仿佛有无形山岳压下。 在他即将跪倒的一瞬间,这股威压又瞬间消失,眼前的少年神色平静,正淡淡地看着他。 秦安略一伸手,手掌上一道暗金色淡芒一闪而过。 “先天境!” 紫袍青年惊呼,擦了擦头上的冷汗,接着立马恭敬道,“先天境的前辈无需凭证,只需登记即可进入落霞坞。” 秦安微微头,吐出自己的名字后,便迈步进入镇中。 先前在那阴山二虎对他发难之时,他就暗中通过神识,从周围人的谈话中得知,先天境的武者可直接进入落霞坞。 故他过来直接用神识和灵力模拟出先天境的威压,果然顺利进入镇中。 “破锋坊……” 秦安目光望向镇子的北边,陈天所说的那位冶兵大师就在那边。 “先去锻造重刀吧。” 他略一思量,便迈步朝那破锋坊走去。 秦安身后,此时的人群已经炸开了锅。 “先天境!” “这已经是这个月第三个来此的先天境了吧。” “这落霞镇真是来对了,外面难得一见的先天境强者,在这里竟接连见到。” “这少年如此年轻,竟然……” 第三十二章 天地榜 镇门前方,原本稍显寂静的人群嘈杂起来,议论声如潮水。 众人的目光紧紧黏在秦安背影上,有惊叹、有艳羡、更有忌惮。 先天境,乃是无数武者穷极一生的目标,无论何时,都是雄霸一方的传奇存在,地位极其尊崇。 “先天境!” 阴山二虎等人也听到了前方的议论声,面色瞬间难看起来。 “这小子居然……” 尤其是那飞虎,脸上一阵红一阵白,他还想继续说些什么,试图在素裙女子前找回一点颜面,但很快就身前的地虎捂住嘴。 “不要命了你,先天强者也敢瞎说!” 的虎低声吼道。 “啊!” 飞虎这时才反应过来,打了个寒战。 “我们……” 他想起之前对秦安说的那些话,雄壮的身体更是哆哆嗦嗦地抖个不停。 “快走吧。” 得虎对素裙女子勉强挤出一个笑容,便马上拉着飞虎灰溜溜的飞速离开了此地。 “这人看着比我大不了多少,居然是先天境。” “姐,你知道这人是谁吗?如此年轻的先天高手,江湖上应该有他的名号才是。” 华服少年看着秦安已经消失的背影,兴奋道,眼中露出崇拜之色,仿佛之前喝问秦安的人不是他一般。 “姐,你说这人实力怎么样,那件事要不要加他一个?” “唉。” 素裙女子看着少年,低叹一声,暗道:这孩子,都得罪了对方,还想着拉人入伙。 她将目光转向前方,眼神闪动,没有言语。 …… “真是壮观。” 夕阳西沉,落霞坞的整片天空都被晚霞铺满,绯色与橘红交织,将镇子映衬得宛如一张绚烂的锦缎画卷。 秦安立于一座小桥旁,看着眼前的景色,略微有些失神。 但很快,他的心情就糟糕了起来。 之前,他去了那破锋坊,等了半天,连那位冶兵大师的面都没见着。 破锋坊外,人群黑压压一片,都是和他一样前来请求锻造兵器的武者,其中还有几个先天境强者。 那位冶兵大师,对这些人一概闭门不见。 他被告知,这位大师的单子已经排到了一年之后,即使其答应帮忙锻造,也要等很长时间。 “出师不利。” 秦安的心情糟糕到了极点,他没想到,自己来落霞坞的第一件事也是最重要的一件事,在刚开始,就宣告失败。 “呼……” 他长舒一口气,想要吐出心中的烦闷。 一年的时间,自己是绝对等不起的。 “明天再去一趟,实在不行……” 秦安目中厉色一闪,但又转瞬就放弃挟持强迫此人的想法。 那冶器大师交友众多,人脉极广,自己若是动手,绝对会被不知道多少的先天强者联手追杀。 而且,秦安抬头看向空中,除了那极为壮观的晚霞之外,他探出去的一点神识中,可以发现,在落霞坞上空的百丈处,隐约有一层淡赤色光膜。 “这里竟然被布了阵法!” 秦安面色更加阴沉,暗叹,赤炼堂对这落霞镇还真是重视。 “得小心一些,神识不能乱用。” 他告诫自己,万一哪处藏了个修仙者,发现了自己到处乱探的神识,那就麻烦大了。 秦安望了望天边,晚霞正浓,还有一些时间,不着急找落脚的地方。 “百晓楼……” 他低声自语,先前在破锋坊外,有自称是百晓楼的人来找自己,说是此地的百晓楼主欲要请他一见,并奉上了一份价值不菲的见面礼。 “出手倒是大方。” 秦安从怀中掏出一个乳白色小瓶,在手中把握着。 “回元丹。” “对先天境武者都颇有功效的丹药,固本培元,价值巨大。” “这丹药要是放在以前,自己一定会趋之若鹜,现在嘛……” 秦安将小瓶收起,微微摇头,这丹药对已经踏上修仙之路的他一点用都没有。 但他决定还是要去一趟,百晓楼作为大玄消息汇聚之所,去见识见识总是没错的。 百晓楼,坐落于落霞坞最中央,形似高塔,共有九层,层层收窄,直插云霄。 塔檐飞翘,上缀琉璃,与晚霞交融,宛如一座庄严仙塔,辉煌夺目。 秦安迈步走进一楼。 与外部不同,百晓楼内部的装饰却颇为简单,大厅四周,被分隔成十数个包间,置有檀香木琴,名画古玩,看起来颇为典雅。 “这位公子,你要了解些什么,江湖秘闻、朝堂隐事,或是名人高手、天资绝色,任何信息我们这里都有。” 秦安刚进来,便有小厮上前搭话。 听到绝色的时候,秦安瞥了他一眼,这玩意的信息也有? 不过却没有开口询问,他不是什么好色之人。 “江湖百大绝色排行榜上的美女,她们的信息百晓楼这里都有收录。” “包括她们的生辰、喜好、交际圈子……” 似是发现了秦安的意图,那小厮直接道,“甚至是月事,都记录得一清二楚。” “无论公子看上了哪位,都可对症下药,保证……” “停!” 见这小厮越说越离谱,秦安马上出言制止了他。 以为是秦安不好意思,小厮低声道,“公子无需多虑,来这购买消息,我们是绝对保密的。” “实话和您说,那百色榜上的绝色们都常去百晓楼购买那些年轻才俊的消息。” “男的也有?”秦安惊道。 “当然,一视同仁嘛。” 小厮嘿嘿一笑,摆出个我懂的表情,凑上前来,低声道,“怎么,公子有龙阳之好?我这里正好有一份江湖相公谱,里面都是各地好男风的大侠,其中,西蜀之地最多,您要不要……” “那倒是不用。” 秦安立马道,脸上难得露出几分慌张,“我先自己看一看,有需要了再叫你。” “得勒。” 秦安看着小厮离去,有些头痛的挠挠头,这百晓楼不愧是专卖消息之处,连一个普通小厮都如此能说会道。 他平复慌乱的心情,在大厅内缓缓踱步,随意翻看着大厅中摆放的各式纸笺。 这些都是供人随意翻阅之物,上面记录的消息也都颇为浅显,只要是常在江湖走动之人,都能知道个大概。 但秦安数月未接触世事,一路看下来,倒是也收获颇丰。 “天地榜……” 突然,秦安在一张金银双色的书册前停了下来。 第三十三章 天下高手 天地榜。 为百晓楼所设,专门记录大玄国的武道强者。 其中,天榜记录的是达到先天境的三十六位先天强者。 地榜记录的则是最厉害的七十二位后天圆满武者。 起码,百晓楼是这么宣传的。 秦安翻开那本黑色书册,一页页翻去。 他之前对这天的两榜也有所耳闻,但一直没放在心上。 即使百晓楼手眼通天,掌握天下强者的虚实。 但文无第一,武无第二,同一境界的武者,不真刀真枪地生死厮杀上一场,仅凭纸面分析,便排次列序,实在勉强,参考意义不大。 且秦安还听闻,榜单中人,尤其是地榜上的武者,不乏花钱上榜的追名逐利之徒。 这更让榜单的真实性大打折扣。 秦安手指在地榜上随意翻动,相比起这些武者的功法、兵器,他更对这些人背后的势力感兴趣。 之前,秦安向来是独来独往,他信奉的是以刀开前路,不屑于结交这些所谓的大势力,但自从猜测这些势力背后或有修仙者后,他不得不选择谨慎以对。 “嗯?” 突然,秦安面色骤然一变,眼神落在地榜的一行小字上。 “亡命刀,秦安,十九岁,籍贯不详,师承不详,天资不凡,后天圆满,擅使重刀,性隐忍凶厉,天字通缉犯……” “景曜三年,初出茅庐,斩杀三流武者曹鹏等五人。” “承熙二年,伏于草厩百天,袭杀七星帮二十六人。” …… “承熙六年,屠戮东门县衙,共三十八人,后失踪。” “这上面描述的自己,真是个不折不扣的……魔头啊。” 秦安摸了摸鼻子,泛起一丝古怪之色,“我有杀过这么多人吗?” 他眼神再次从这些小字上扫过,粗略估算一下这些数字,远超出千人。 不过他内心却没有一丝悔意,这些人无一不是恶贯满盈之辈,皆是该杀之人。 “天字通缉犯。” 秦安冷笑,自己倒是忘了还有这么一桩麻烦事。 齐宇轩、大玄皇室、玄岳宗…… 他面上笼罩上一层寒意,心中暗叹:看来以后行走江湖得小心一些了,这些人和势力他现在还灭杀不掉。 同时其心中还掠过几分忌惮,这百晓楼对他的了解居然如此详尽入微,诸多他这个当事者都已淡忘的细节都一一记录在册。 这些大势力,不可小觑! 但好在,他做事时习惯易容,地榜上只有介绍,却没有关于他的画像。 秦安拿起那本白色书册,他现在对这天地榜来了兴趣。 从对他自己的记载来看,这天地榜倒也有些许可信之处。 天榜,上面记录的都是成名已久的先天高手。 看到记录的第一个名字,秦安眼中就泛起一丝惊讶。 “年岐伯,天榜第三十六位,医术超绝,有‘活死人’之名,但其武功同样深不可测,十二银针,可救命,亦可杀人……” 看着书册上的描述,秦安嘴角扯动,“年老居然还有这一手。” 接着,他又在天榜上发现了数个熟悉的名字。 “野犼,天榜第三十一位,兵器为鬼头刀……” “铁山,天榜第二十四位,外家高手……” 这两人居然也是上榜的强者,秦安有些意外,野犼之前追杀他的刀疤汉子,铁山则是那个被白砚一剑枭首的中年壮汉。 这两人…… 秦安感受着经脉中仍在缓缓流淌的暗金色暖流,他有信心,现在伤势尽复,灵力充盈,若是再对上这些先天境的追杀者,恐怕照面之下,便可直取其性命。 他接着翻动书册。 “洪天,天榜第四位,聚义寨大当家,势力雄厚……” “封万里,天榜第三位,归越之人,九通商会大玄负责人……” 秦安目光微动,凝神细看起这两人的生平,尤其是那封万里,目光逐字逐句掠过。 片刻功夫后,秦安合上书册,低头沉吟。 天榜上关于封万里的记载并没有涉及其在归越国的事迹,无法印证其之前所说。 “算了,终究还是要去一趟的。” 想到父亲之事,秦安的心情沉重下来。 自那天和封万里交谈之后,这件事一直压在他心头。 秦安长舒一口气,他不是愣头小字,没有足够的实力报仇之前,他不会轻举妄动。 天榜上,排名第二的是一儒生,为大玄国院的掌舵者。 让秦安惊奇的是,天榜第一的强者居然是一位统领万军的大帅,不仅运兵如神,武道也已臻化境,曾凭借一杆铁枪,孤身横推万人敌阵,如入无人之境。 天下英雄可不止于此。 秦安沉思,这天榜有诸多高手都未曾记录,比如那白砚,实力就绝对在封万里之上,还有陈天,能让身为修仙者的自己感到心悸,也肯定不是什么易于之辈。 只是不知这其中的原因,是百晓楼消息不通,还是故意不写。 秦安放下书册,天地榜对其来说只是了解天下的一个参照,上面记载的高手却是没被其放在眼里。 秦安扫过其他纸笺,又看向那些隔间,这小半响功夫,他一直在暗中运用神识,偷听着这些隔间中的对话。 虽然听到不少隐秘,但却没一个与仙家有关。 看来,想探听到与修仙有关之事,还得另寻他法。 他微微抬头,神识慢慢向上探去,这只是百晓楼的第一层而已,越往上,消息越珍贵。 正当他准备迈步上楼之时,被他赶走的那个小厮小跑过来,低眉道:“公子,我家楼主有请。” 楼主? 秦安看向他,没有搭话,心中暗思,他想起早晨的那位素裙女子,其说是要来接管百晓楼,这楼主莫不是就是此女? 哼! 他眼底泛起一丝冰霜,先前自己没有与其计较,现在反倒找上门来了,难道是想继续找茬不成? “前面带路。” 思罢,秦安冷道,虽然落霞坞有明令,镇中不许动手,但暗中杀人,对自己来说也不是什么难事。 “这边请。” 小厮头前带路,很快,两人就来到八楼。 此楼占地比一楼要小上不少,且布置更为简单典雅,先入眼的是一张屏风,可以隐约看到,屏风后,正有一女子在缓缓煮茶。 第三十四章 林清辞 “公子,楼主就在里面。” 楼梯前,小厮弓身道,做了请的手势后,便转身告退。 秦安绕过屏风,迈步走近。 屏风后,是一张铺着素色锦缎的矮榻,榻上摆着一张小几,置着茶具。 那女子依旧是一袭素裙,正盘坐在矮榻一侧,眼眸微垂,几缕乌发散入肩侧,皓腕轻摆着一个精致小壶。 女子面容本就清秀绝伦,此时更添几分娴静之美,宛如画中仙子。 但秦安可没心思欣赏眼前美景,他神识扫过,除了此女外,此屋左侧还藏着一间暗室。 里面有两人,一人是早晨见过的华服少年,另一人则是一个面容温厚的中年男子。 “不是来找茬的?” 少年功夫尚浅,中年男子的实力也只有后天,并不像是伏兵。 秦安暗疑,目光落在女子身上,之后安然落座,但没有先开口。 似是没有注意到秦安到来一般,女子仍静静地专注着手中的工序。 秦安也没有催促,安静等待,他倒要看看,这女子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 片刻后,女子终于完成了所有步骤,将一杯清茶轻推到秦安面前,微笑道,“秦公子,请。” 秦安没有接茶,而是眉头一皱道:“你知道我?” “亡命刀,秦安。” 素裙女子起身,款款施了一礼,面带歉意道,“先前是小女子有眼不识泰山,多有得罪,还请秦公子见谅。” “那瓶回元丹就当是百晓楼的赔礼。” 素裙女子摆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继续道,“若是秦公子不满意,可再提出其他要求,只要是百晓楼能做到的,一定满足公子。” 秦安依旧没有开口,冷漠地看着眼前之人。 见秦安始终不说话,素裙女子有些着急了,道:“请公子相信,百晓楼此次请公子前来,真的是只想化解与公子的恩怨,毕竟,没有哪个势力愿意平白与一位先天高手交恶,而且,还是如此年轻的先天高手。” 说着,其身子还有意无意地往秦安身前凑了几分。 感到一股奇香扑鼻,秦安眉头皱得更深了,冷眼示意女子往后退。 “你是怎么知道我的名字的?” 秦安知道素裙女子请自己前来的目的绝不简单,先天高手虽然强大,但百晓楼身为顶级势力,却也不会惧怕。 “公子之前进入镇中报了名号。” 素裙女子重新落座,将秦安那杯有些微凉的茶倒掉,又斟了一杯,递到他面前,接着一笑道,“且百晓楼想要知道一个人,还是很容易的。” “秦公子未及弱冠,便已达先天,前途不可限量。” 素裙女子也给自己斟了一杯,接着说出一番让秦安大惊的话来,“虽然秦兄灵根破碎,无望仙途,但在武道上,一定是能大放异彩的。” 女子声音轻柔,但秦安听在耳中,却仿若晴天霹雳。 “奶奶的。” 秦安心中苦闷,“自己灵根破碎的消息是个人都知道吗?” “仙途一事,对我等凡俗来说,终究缥缈。” 似是察觉到秦安的情绪,素裙女子出言安慰,接着话锋一转道,“秦兄虽是初入先天,但一身功夫,怕是已在一些老牌强者之上。” “野犼、铁山等近十位先天高手截杀之下,你都能毫发无伤,足见公子实力深不可测,恐怕就是天榜前三的强者面对此情景,也不过如此吧。”素裙女子又说出了一番让秦安震惊的话来。 “百晓楼刺痛消息的能力真是恐怖如斯。” 秦安暗叹,他能听得出,素裙女子言语间虽是夸赞自己,又何尝没有示威之意。 但秦安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他嘴角勾起一抹笑意,拿起茶杯轻啜一口,同样说出一句令素裙女子面色大变的话来。 “野犼、铁山等人实力同样高深,将他们反杀,也着实是费了在下一番工夫的。” “什么?他们都被你反杀了!” 素裙女子再也无法保持淡定,嘴角的笑容消失不见,清秀的脸上俱是惊骇之色。 这次轮到秦安面色淡然了,他品着茶,目光落在茶杯上,仿佛刚刚只是说了一件微不足道之事。 素裙女子面色变换,震惊、怀疑,之后更是兴奋起来,甚至呼吸都开始粗重。 她虽然不是先天高手,但能被百晓楼派到此地做分楼主,眼界自然远非常人可比。 先前,她只以为,秦安从铁山等人手下逃离,却不知反杀之事。 一人独杀近十位先天高手,且之中还有天榜之人。 她自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若是眼前少年所说为真的话,岂不是其年年纪轻轻,一身功夫就已达凡人中的顶点! 那件事,若是得此人相助…… 想到此,她强按下心中的激动,深吸一口气,不疾不徐地问道:“秦公子,你说的可是真的?非是妾身不相信,只是此事实在是……” 秦安微微点头,仍在把玩着手中的茶杯。 虽然铁山等人是白砚所杀,但以自己现在的实力,说是死在自己手里也不为过。 该亮明实力的时候就不必藏拙。 在落霞坞、闲云镇这种鱼龙混杂之处,唯有果断亮剑,才可震慑宵小。 可惜之前初到闲云镇时,没人跳出来,让自己杀鸡儆猴。 秦安在思考,关键时候,要不要把玄阵子这个筑基期的便宜师父也搬出来,那样效果肯定更好。 见到秦安肯定,素裙女子呼吸更加急促,眸光流转,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秦安将茶杯放下,看向窗外,百晓楼位于落霞坞中央,且此时又处高处,周遭美景尽收眼底。 此时晚霞已经褪去,天空被暮色笼罩,街道上逐渐有灯火亮起,为照顾来客,落霞坞只有小部分地方实施宵禁,大部分凡人不能在此久留,自然会抓紧时间办自己之事。 故即使是晚上,依旧人声鼎沸。 秦安目光略微在那左侧的暗室中停留,暗室中的两人此时同样一脸震惊,尤其是华服少年,更是一脸兴奋之色难掩,要不是有中年男子挡着,怕不是会直接惊呼出声。 “秦公子,小女子林清辞,这厢有礼了。” 此时,素裙女子终于稳定了心绪,站起身子,郑重道。 第三十五章 邀请 “林清辞?” 秦安拿起茶杯轻啜,目光仍在窗外,没有理会身前一脸郑重、目光灼灼的女子。 “秦公子,是小女子失礼在先,还望公子海涵。” 林清辞姿态更低了几分,再次向秦安道歉,轻移莲步,来到他近前,如侍女般,亲自为其斟茶。 闻着近在咫尺的奇香,秦安两道眉毛微微往中间拢了拢,转瞬又松开。 他抬头看向眼前的佳人,皮肤白皙,颈间线条柔和,透过几缕发丝,他可以清晰看到,女子尚在泛着薄红的耳廓。 “林姑娘无需如此,秦某不是斤斤计较之人。” 美人在侧,秦安语气依旧冷淡,似笑非笑道,“心引香,我记得,此香不是在百年前便随着玉面鸾尊销声匿迹了,没想到今日秦某有幸闻到,百晓楼真是手段惊人。” 玉面鸾尊,百年前武林中的绝世魔头,其一身修为称不上虽称不上冠绝天下。 但凭借这独门的心引香,让无数自诩刚正的武林之士卸下心防,甘愿为其驱使,助其在武林中掀起浩劫,据传闻,连当时的大玄皇帝都是其府中之臣。 不同于一般具有迷惑作用的异香,心引香性温质润,如春日暖风,却能在无形之中,降低人心的戒备,潜移默化中对香主生出好感,极难被人察觉。 可笑的是,这玉面鸾尊白日夜间都带着一张青鸾玉面,其为祸江湖二十年,面首、侍姬无数,但直到其身死,天下之人连其是男是女都不知道。 “此女容颜本就清秀绝伦,再配上这心引香,不知要有多少武林的青年才俊拜倒在裙下,难怪年纪轻轻,便能被派来执掌此地的百晓楼。” 秦安看着林清辞的清艳的侧颜,心中暗道,“若不是自己修出神识,怕不是也会暗中着了她的道。” 林清辞听到秦安的话,手中动作瞬间一僵,清秀的面容上浮出一丝慌张,却又转瞬而逝。 将沏好的茶轻轻推到秦安面前,她缓缓落座,接着面带微笑道:“看来秦公子不仅实力高深,见识也是不凡。” 秦安同样嘴角带着笑容,接着却面色一变,沉声道:“若非在下偶然见过此香的描述,恐怕现在已和楼主把酒言欢、展露倾慕了。 “你们也知道,秦某可不是什么好脾气之人,若再被我发现你等使用这种小手段,休怪秦某翻脸。” 秦安的言语极其不客气,说着,一缕无形威压骤然散开,直扑对面的林清辞而去。 他神识同时扫过躲在暗室中的华服少年和中年男子。 在场三人实力均在后天,他不需动手,光凭神识就可将三人禁在原地。 感受到扑面而来的杀意,林清辞笑容一滞,脸色瞬间惨白起来。 她猛地想起那些关于秦安的记录,眼前锐目修眉的少年,可不仅仅是天资非凡、实力莫测,其行事狠辣,心性嗜血好杀。 单论手上人命,江湖上那些成名已久的老魔头,恐怕也未必及得上他。 这是活脱脱的一尊杀神! “秦公子……” 林清辞眼角泛出泪花,一副娇弱无助的样子,她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被秦安直接打断。 秦安对泪眼汪汪的美人直接无视,他收回威压,来到窗前,看着华灯初上的落霞坞,负手而立。 他冷声道:“大家都是聪明人,废话就不要再说了,你们百晓楼邀我来到底为何事,秦某可不信,你真是专门为了道歉而请秦某的。” 林清辞闻言,眼底的泪光僵了一瞬,见示弱无效,嘴角勉强牵起一丝苦笑。 “秦公子多虑了。” 她收起脸上的娇怯,声音恢复平稳,冷静道,“我们百晓楼是真心想和公子表达歉意,毕竟冤家宜解不宜结。” 秦安没有说话,眼神淡漠地望着窗外,暗自嗤笑,“狗屁,若是自己没有先天实力,她恐怕连看一眼都懒得看。” 但此女临危不乱,被戳破伪装而面不改色,这份胆识却让他对其高看了几分。 “但这只是一开始的想法。”林清辞接着道。 “哦?现在呢?” 秦安转身看着她,挑眉问道。 林清辞没有顺着继续往下说,而是深吸一口气,反问道:“敢问秦兄,那铁山等近十位先天高手真的是被你一人所杀?” 秦安看着隐有几分紧张之色的女子,神色平静,没有言语。 林清辞的目光在秦安脸上停留了好一会儿,见其始终不说话,咬咬牙道:“我百晓楼有一事想恳请秦兄相助。” “终于进入正题了。” 秦安眼神依旧淡漠,微微颔首,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此事事关重大,还请秦兄……” 林清辞往前半步,语气郑重,声音不自觉地低了几分。 半晌工夫后,秦安迈步下楼,其手中比来时多了一个包裹。 林清辞站在楼梯口,手指搅动,一直看着秦安身影彻底消失,才略微松了口气。 “清辞,那件事当真要邀请此人?” 那面容温厚的中年男子此时已从暗室走了出来,亦望着楼梯尽头,声音低沉,眼底藏着一丝顾虑,道:“此人虽是先天,但年纪尚轻,且铁山等人之事,只是他一人之言,不可轻信。” “如此轻易便把那事告诉他,要是走漏了出去……” “应该不会吧,秦大哥虽然看着不像好人,但从那些记录来看,其为人还称得上是正直。” 此时华服少年也来到两人身旁,手中拿着一本黑山册子,正是地榜,其目中仍有兴奋之色。 “你个小孩子懂什么,人心隔肚皮,光凭“正直”二字,怎么敢赌这泼天风险?” 林清辞能听得出中年男子话里的不满,她眉头微蹙,开口道:“铁山之事,我自然还会再查,但此人无论如何,都必须拉拢。” 没等中年男子继续开口,她便接着道,“你可知陈天此人?” “陈天,是那个臭名昭著的淫贼?”中年男子目光一沉,眼底闪过一丝厌憎。 林清辞点点头,目光深邃,道:“最新情报,秦安和此人走得很近。” 第三十六章 答应 “秦安和这淫贼走得很近,那岂不是说这秦安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中年男子似乎对陈天成见极深,语中不自觉带上了几分怒气。 “唉,叔父,不就是陈天和表妹曾一起游过几天湖、赏过几次花吗?您至于记恨到现在吗?” 林清辞无奈道。 “哪是那么简单,这臭小子三番五次趁着老夫不在,上门勾引雨儿。” 中年男子闻言,更是气急,恨道,“正好这次老夫被调回京中,他要是再敢出现,老夫一定要扒了他的皮,将其挫骨扬灰!” “咳咳,我怎么记得,是林雨表姐三番五次主动找他啊。” 在一旁的华服少年小声提醒。 “林清远!” 中年男子瞪向他,吼道,“用你提醒?我倒是忘了,他们两人私会,你小子没少通风报信吧。” 华服少年被这一嗓子吓得一哆嗦,低头不敢看他。 “要是再被我发现你再给他们报信,我连你一起打!” 林清辞看着一方厉声斥责、一方低头噤声的两人,无奈地摇了摇头。 自己这位叔父看着温和,实则性格极其暴躁,根本不适合做情报工作,执掌落霞坞百晓楼的三年,出了极多纰漏。 “叔父,这陈天你对付不了。” 待两人稍稍平静,林清辞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 “为何,他虽然是先天境,但连天榜都没上,且天天纵情声色,想来实力也高不到哪去,以我百晓楼的实力,对付他,应该不会费多大力才是。” “还是说,清辞你也想撮合两人?” 中年男子略带不满,但却没有像对华服少年那般充满怒气,看得出,其对林清辞有所顾忌。 “天榜?” 林清辞轻笑一声,摇摇头道:“真正的绝世高手谁会在意那个?” “叔父,你可听过霹雳堂陈家?”她接着问道。 “霹雳堂陈家?” 中年男子眼中闪过思索,“似有耳闻,似乎是大玄北疆的一个小家族,精通些火器机关之术,不过这家族当年似乎犯了大罪,二十多年前,便被宫中下令,满门抄斩。” “陈天是此家族的余孽?那更好!正愁没有由头对他动手,即使他掌握火器机关之术,那又如何?终究是些上不得台面的东西,只能对付些后天武者而已。” 林清辞闻言低叹一声,自己这位叔父实在是不适合做情报工作。 “火器之术虽然是小道,但也不可小瞧。” 她眼神沉了沉道,声音清冷,“而且,你绝对不能对陈天动手。 “他背后还有一位我们得罪不起的存在,您不要给楼中惹下大祸。”林清辞语气陡然加重。 在林清辞前半句话时,中年男子嘴角还勾着几分不屑,显然不以为意,但当他听到后面的警告时,却面色凝重起来。 “我们得罪不起的存在?” 中年男子略一思量,手指了指天上,小心翼翼地问道,“清辞,你指的莫不是……” “明白就好。”林清辞轻轻颔首。 见她肯定,中年男子面色黑了下去。 “是修仙者!” 华服少年林清远目光一亮,道,“陈天背后居然有修仙者撑腰,秦大哥又和陈天走得很近,姐,你是怀疑……” 中年男子宛如锅底的面容上也露出几分恍然,道:“怪不得你要极力拉拢此人。” “唉。” 林清辞没有理会两人,转身望向窗外,眼神晦明难辨。 百晓楼一层,秦安脚步走得不急不缓,抬脚迈出楼外的黑石台阶。 “这林清辞,倒是个值得注意之人。” 秦安收回一直在暗中窥探几人对话的神识,他没想到,这林清辞小半天的工夫,便将自己调查得干干净净。 连背后有修仙者的事情都猜了出来。 “霹雳堂,陈家,看来这位七师兄也是个大有故事之人。” 秦安心中思忖,不过他在意的不是这些。 “看来那件事是真的。” 夜色渐浓,带着几分凉意,但秦安心头似火,难以平静。 “秦兄,半年之后,我会在此地静等,此间谈话还请莫要外传。” 林清辞音犹在耳,秦安仔细回想着她说过的每一句话,没有发现任何破绽。 “百晓楼好气魄,竟妄图以凡人之力去杀死一只妖兽。” 秦安口中轻喃,想起先前林清辞对他说的那件事,他就感觉一阵心惊。 “还是得仔细斟酌一番,若此事为真,倒值得去一趟。” 秦安掂了掂手中的包裹,这是林清辞提前支付的定金,其出手极为阔绰,光是金票就不下千两。 更不要说各种秘辛,皆是资深先天强者才能接触的隐秘。 还有其他种种,皆是价值连城之物。 更让他心动的是,林清辞临别之际,还隐隐暗示,事成之后的报酬,似乎还与仙家之宝有关。 “这趟百晓楼,真是来对了。” 秦安心情大好,之前因为求兵失败的阴霾去了大半。 此时已近深夜,明月高悬,落霞坞却是到了灯火通明之时, 百晓楼地处繁华之地,秦安从楼里出来,宛如到了烟火气满溢的节庆之日。 到处都是叫卖之声,各种山货奇物被置于货架之上,很多都是外面难得一见之物。 人流摩肩接踵,秦安穿梭其中,却片点不沾。 “真是个繁华的好地方。” 秦安赞叹,落霞坞与闲云镇同处云栖山脚,却仿若两个世界,一个热闹非凡,一个格外冷寂。 一路闲逛,虽然没什么现在的他能看上的东西,却也是大饱眼福。 “忘尘馆。” 秦安穿过熙攘的人群,拎着两串糖葫芦,在一处装饰华美的鎏金门匾前停下,此间客栈亦是陈天极力推荐,按他的话,落霞坞客栈虽不下数十家,但无一处比得上这里。 但与别处的繁华喧闹不同,此地虽然装饰华美,但门前却颇为冷清,前来住店的没几个人。 “客官里面请。” 秦安刚一停下脚步,便有两馆仆面带笑容半拉半请地将其迎了进去,极其热情。 刚一进来,他便感觉到一股浓郁的脂粉味扑面,更有众多女子的软语轻笑传来。 秦安瞬间就反应过来,这竟是一处秦楼楚馆! 第三十七章 王仙师 珠帘轻卷,发出清脆如玉石相击的声响。 酒气、脂粉、轻笑,纱幔妙人,玉峰细腰,还有隐隐的喘息声。 秦安刚一进来就被这奢靡之景晃得有些出神。 “陈天这个淫贼!” 秦安暗骂。 进门的瞬间,他下意识地探出神识,本意是想探查有无危险,却没想到看到了此等…… 珠花散落、人影交叠以及息喘相缠等诸多靡艳景色,一股脑地涌入到他的脑海之中。 “好可怕的场景,恐怕是传说中的心魔也不过如此吧。” 秦安强按下心中的躁动,仅仅是刚才几个呼吸间的工夫,他的后背就已渗出一层冷汗。 他虽历经世事,但毕竟才十九出头,对男女之事虽略有耳闻,但毕竟没有实践过,此番遭遇确对他的心境造成了巨大的冲击。 “怪不得七师兄说此地必来,原来如此。” “还好我心志坚定,这些红粉骷髅影响不到我。” 秦安迈步,虽然心里这样想,但其神识却一直没有收回,始终流连于各个纱幔深处。 “还能这样?” “嘶……这里也行?!” “啧啧啧,这帮人玩的是真花啊。” 秦安边走,边在心中惊叹,“这可真是开了眼了。” “客官,您是……”一旁的馆仆见秦安脸色时而疑惑时而惊骇,忍不住出声问道。 “嗯?唔,咳咳。” 秦安收回神识,不停干咳,掩饰脸上的尴尬之色,“我要住店。” “这边请。” 馆仆引着秦安上楼,脸上的笑容愈发殷勤,“客官一看就是个雅人,肯定会受馆里的姑娘们欢迎。” 二楼,被分割成数十个暖阁,九曲回环,皆挂各色纱帐。 秦安始一随馆仆上来,便有女子从纱帐中探出头来,对着他轻笑,更有大胆者,竟以裸足勾起纱幔,对他抛去个勾魂眼波,足尖还轻轻晃了晃,将纱幔勾得如流水般,缠在泛着白光的玉腿上。 秦安虽年岁尚轻,但久历厮杀,再加上其先天高手的气质,行走间自有一股霸气,引得四周纱帐中的女子纷纷投来勾人的目光。 “咳,不用了。” 秦安微微摇头,他虽不什么坐怀不乱之徒,但也没真想现在就泡进这温柔香里。 “原来公子是喜欢素静,咱们忘尘馆的姑娘也有不少懂诗书礼仪的,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可以给公子作陪。” 馆仆显然是把秦安当成了故作矜持、附庸风雅之人,一副“我懂得”的神情。 “我说了不用。” 秦安语气骤然一冷,不容辩驳道,“前面带路。” “这……是。” 馆仆还想说些什么,但其对上秦安冷峻的目光,冷不丁地感觉一股寒意窜上心头,忙把剩下的话咽了回去,躬身道:“小的这就带公子去雅间,绝不多扰。” “客官,请。” 片刻后,馆仆引着秦安在一处颇显雅致的雕花木门前停下。 “嗯,不错,这是赏你的。” 秦安略一打量,面带满意地将一张银票随手塞入馆仆手中。 “多谢公子!” 看着银票上的面额,馆仆喉结滚动,四下瞅了一番后,迅速将银票收入怀中,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起来,“小的贱名来福,公子往后在馆里有任何吩咐,只要唤一声,小的保准立刻就到!” “您放心,您住得这‘听云阁’,小的会特意嘱咐底下人别来打扰,保准让您住得清净舒坦。” 秦安摆摆手,示意馆仆下去。 他推门,正欲迈步进去,却突然脚步一停,面上几分惊奇一闪而过。 已经离去馆仆见此,立马小跑过来谄笑道:“公子可是瞧着这屋有哪儿不合心意?小的马上去换。” “不必了,你下去吧。” 秦安恢复平静,淡淡道。 待馆仆离开后,秦安进入屋中,神情却是前所未有的凝重。 他抬头望去,木梁之上,隐隐传来人声。 秦安闭目细感,神识悄然蔓延,楼上的景象清晰地印入脑海之中。 楼上房间颇大,装饰华美,所用之物皆是极为名贵。 窗边的软榻上,正有两人在耳鬓厮磨,皆喘着粗气,显然是刚运动完。 但秦安的注意力不在两人赤裸的身躯之上,而是皱眉听着他们的耳语。 “王爷,你刚刚说的可是真的?” 说话之人是一娇媚女子,发丝撒乱,脸颊还带着一丝余韵的潮红,正躺在一男子怀里,手指在男子胸膛画着圈,娇声问道。 “那位王仙师真的要来?” “那还能有假,别忘了,我可是他的堂哥。” 男子低头在女子身上咬了一口,言语间带着几分倨傲,他半靠着软榻上,身材壮硕,脑袋锃光发亮。 “王仙师?王爷?” 秦安眼底掠过一丝冷厉,楼上的这位“王爷”赫然就是那晚在医馆外对他密谋的那位“王掌柜”。 “这位王仙师难道就是就是派铁山等追杀自己的那人?” “还真是冤家路窄。” 秦安强忍着胸中翻腾的杀意,神识愈发凝定地锁着楼上的动静。 “不是不信王爷,实在是……” 娇媚女子被光头咬得有些吃痛,轻轻缩了缩身体,声音却更软糯,“王仙师贵为仙人,怎会屈身到妾身这烟柳之地。” “狗屁仙人。” 光头男子脱口骂道,但很快便意识到不妥,声音一低,道,“我那位堂弟,正面临着一个大瓶颈,心情有所烦闷,所以才想来你这儿放松放松,到时候,你可得给伺候好了。” “再说,烟柳之地,怎么了,本大爷就喜欢来。” 光头男子边说着,边狠狠地在娇媚女子的丰臀上拍了一巴掌。 “哎呦!王爷您就瞧好吧。” 娇媚女子虽然被打得泛起一片红印,但面上却不敢露出任何不满,娇躯更紧地缠了上去。 “大瓶颈?” 见两人又开始了第二轮,秦安皱着眉头收回了神识。 “这王仙师的境界,难道是已达炼气后期?” 秦安暗惊,心中涌起一股烦躁,这人的修为比他预想的还要高一些。 “练气后期的修士……” 秦安手指“咯咯”作响,“不好杀啊……” 第三十八章 修为精进 明月高悬,落霞坞大部分地方仍是一片灯火通明,人声喧闹,但无尘馆这里却稍显冷清。 一是馆中花销堪称天价,二是来此之人,大多行事低调,不愿声张。 秦安望着窗外只有三两行人的街道,心情阴沉似水。 玄阵子这杆大旗必须尽快亮出去,不然,若是那位王仙师亲自下手,那就危险了。 秦安在心中盘算,明天去完破锋坊之后,就立马离开,返回闲云镇,免得被那位来此“放松”的王仙师堵上。 思罢,他打开之前从百晓楼中带出的包裹。 林清辞的诚意很足,这里面俱是好东西。 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厚厚的一沓金票,数额之大,顶得上外面一个中型世家数代人的积累。 秦安纵使不是贪财之人,但看着眼前印着烫金商号的金票也是呼吸一窒。 穷文富武,某种程度上,钱对武者来说,可是仅次于性命的东西,神兵利器、绝世功法、疗伤丹药,无一处不需要大量钱财。 “可惜,这些金银对修仙者来说,却没多少用处。” 修仙者有专属货币——灵石。 想起灵石,秦安就一阵心痛,那女童给他的百来块灵石,都被灰石吞了去。 自此之后,他再无灵石进账。 但能使自己灵根恢复也值了,秦安摸了摸胸前的灰石,暗道:只是不知道,下次能让你有灵石吃是什么时候了。 将金票移开,下面是几本小册子和几个小瓶。 瓶中是些丹药,精进内力、疗伤解毒的都有,皆是对先天境武者大有效用之物。 这些丹药若是被其他先天武者得到,绝对会欣喜若狂,对林清辞大为感恩,但在秦安眼里,却都是些鸡肋之物,用处不大。 相比起丹药,他更在乎那几本小册子。 《先天谱》《大玄异兽志》《世家宗门录》…… 这些都是大玄隐秘,涉及的层次很高,一般只在一些资深先天高手或是掌门族长等位高权重者之中流传,寻常人一辈子都接触不到。 例如那本《大玄异兽志》,先前粗略翻看时,秦安就发现其中居然有关于那头独角怪鱼的记载。 还有《世家宗门录》,里面记录的多是大玄名门望族,其中囊有不少隐秘世家,连大玄皇室都有,且书中还隐晦暗示,这些大势力背后有何等的修仙宗门。 小半个时辰过去,秦安缓缓合上书册。 “竟然如此错综复杂。” 身为修仙者,记忆力自然超群,面前书册中的内容秦安都已浏览完毕,且已深深地烙印在脑海之中。 现在的他,可以算是对大玄的顶层——无论是人还是势力,有了一个初步的了解。 当然,这是派出修仙界的势力之下。 “百晓楼果真深不可测。” 秦安摩挲下巴,这几本书中的内容,都或多或少地提到了修仙界之事,可见百晓楼触角之深。 “那件事,看来真的去一趟了,说不定他们真的有仙家之物。” 对林清辞的邀请,秦安此时才下定了决心。 不过他转念一想,此女将这几本隐晦记载仙家之事的册子送给自己,恐怕也有展现实力、引起答应之意。 此时已是深夜,夜色浓稠,明月不知何时已被乌云遮挡,窗户外只剩一片沉沉的黑,连远处人群的喧闹声都小了一些。 但秦安却毫无睡意,身为修仙者的他,即使半月不睡,对精神也无大碍。 他面前,锐金诀静置。 “炁走周天,金芒隐曜。叩问玄关,破壁开蒙……” 虽然秦安对里面记载的内容早已烂熟于心,但每次修炼前,他还是习惯将书中内容再细细观看一遍。 不仅是为了防止修炼时出现岔子,更是想借着这一遍遍的观读,试着从旧有感悟里嚼出些新的滋味,让对锐金诀的理解再深一层。 这都是他之前修武时得出的经验。 即使他天资超绝,也始终遵循多看多读之理。 “呼……” 随着吸纳,慢慢地,点点肉眼难见的暗金色光点开始在秦安周围汇聚。 化作一缕缕气流在他口鼻间浮沉流转,既不急促也不消散,随着他的呼吸节奏轻轻起伏,每一次吸入都似有细碎的暗金光泽融入气息之中。 “修炼速度似乎快了不少。” 秦安心中惊讶,紧阖的眉梢上现出喜意。 他现在吸纳灵气的速度居然比之前在密林时要整整快上两层之多! “是那个阵法!” 秦安想起落霞坞上空的那一层淡赤色光膜。 这阵法居然还有此等聚拢灵气、加速修炼的功效。 秦安当即收敛心神,全身心投入到修炼之中去。 时间流逝,夜色退去,半空中只剩几颗疏落的残星,天边泛起一抹极淡的鱼肚白,一夜时间已是悄然而过。 “呼……” 秦安吐出一口浊气,胸腔随着呼吸缓缓起伏,原本萦绕周身的暗金色光点像是失去牵引一般,慢慢消散。 他缓缓睁开双目,黑白分明的瞳孔中有暗金色淡芒一闪而过。 “真是不虚此行。” 秦安起身,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身体,昨夜修炼时,他不仅是吸纳天地灵气,更是在一时兴起之下将潜藏在肌骨之内的紫极丹药力调动出几分。 紫极丹不愧是那齐宇轩极为重视之物,其内灵力充沛至极。 他仅仅是调用了一层左右的药力,转化为的法力就顶得上他数月苦功! 他五指微微蜷缩,可以明显感觉到,经脉中的法力有了扎实的增长! “瓶中可还足足有五枚紫极丹。” 想到此,秦安就一阵心神激荡,纵是以他的心境,都忍不住想仰天长啸。 “若将这些紫极丹尽数炼化,自己说不定可以突破至练气中期。” 秦安握拳低语,难掩兴奋之色。 “只是可惜其本是疗伤圣药,却被自己当成精进修为的丹药来用。” 秦安心中掠过一丝惋惜。 但有灰石在,这疗伤之效不用也罢。 他平复,“玄阵子真是大方啊。” 紫极丹的巨大功效让他开始重新审视自己的这位师父。 他始终相信,世上从没有天上掉馅饼之事,每一份馈赠之后,都藏着相应的代价。 他想起与玄阵子初见时,其笑声中的贪婪。 且,他看向手腕,玄阵子留下的追踪印记在神识中依旧清晰可见。 自己这位便宜师父,到底,有什么目的? 第三十九章 影房 “暂时应该不会有事吧。” 秦安语气不确定地呢喃。 玄阵子收的凡人徒弟,又不只有他一个,比如那陈天,拜入其门下便已有数年了。 玄阵子若真是包藏祸心,想对这些凡人弟子动手的话,轮也轮不到他这个刚拜师的小九。 但,万一呢? 秦安心情糟糕透顶,他探出神识,环视自身。 虽然自己能明显感到经脉中流淌的法力,但神识之下,却没有一丝一毫的法力波动。 “还好有隐元功。” 他暗自庆幸,目光落在案上,一张写满小字的丝绢正静静平铺着。 “我也是修仙者。” 秦安沉声低念,这个秘密就是他最大的杀手锏。 “筑基期又如何,不还是一个脑袋?” 秦安负手立于窗前,看着天边的旭日东升、金霞万道之景,心中涌起一股豪情。 从六岁起,他便开始一个人在这浑浊不堪的尘世中挣扎求生,什么苦难没经历过,岂会被这点未知的风险吓住? “有什么阴谋尽管来,我接着便是。” 秦安深吸一口气,目光坚定,将心中的最后一点疑惧驱散。 当然,接不接得住,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一个时辰后。 秦安阴沉着脸从破锋坊的地界走出。 在给自己打鸡血之后,他就屁颠屁颠地去购置了好几件名贵礼物,准备再去拜访那位炼器大师。 但同样,他还是连人家的面都没见到,礼物倒是被大师的门徒收了去。 “礼我们收下了,至于冶兵之事,先去登记吧,待师父他老人家空闲下来后,我们会提上一嘴的。” 每回想起那几个门徒冷漠的嘴脸,秦安就感觉心头涌着一股无名邪火。 若不是有求于人,他都想当场就把那几个狗仗人势的王八蛋给宰了。 看来只能去挑一件现成的兵器了。 秦安眉头皱了又松,心里无奈。 落霞坞自然不会缺少兵甲铺子,半个时辰后,秦安便从一个挂着“百兵堂”牌匾的铺子中走了出来。 “秦公子慢走,下次若还有什么需要,尽管来此地找我老曹。” 铺子门口,一个满脸堆笑的胖子正高声相送。 “曹掌柜,留步。” 秦安脸上满是肉痛之色,拱了拱手,没有多说什么,转身快速离开。 这“百兵堂”是他逛的第一个铺子,里面卖的兵器甲胄虽然精良,但还入不了他的眼。 正当他准备离开之时,这死胖子不知从哪里窜了出来,似乎是瞧出秦安是先天境的武者,劝说之下,将他拉到了一间暗室。 里面另有乾坤,虽然兵甲数量不多,但都是适合先天境武者的硬货,其中有几件,让秦安都看得大为眼馋,称得上是难得一件的神兵利器。 秦安挑了一把重刀之后,那死胖子又凑了过来,开始唾沫横飞地推荐其他装备。 “您是使刀的大家,明白护腕的重要性,您看这对兽皮护腕……” “还有这件乌金软甲,不是我和您吹,这……” 就这样,在这死胖子一番天花乱坠的游说之下,秦安从头到脚,从里到外都换了一身行头。 林清辞给的那些金票,一次性被榨去小半之多。 “武是吞金兽啊。” 秦安苦笑,他之前的行头多是敌人所“赠”,很少自己购置。 今天这番折腾,他才明白,此话不虚。 但收获同样巨大,虽然那死胖子话中有不少水分,但他身上的这些物件也确实都是上等货色。 尤其是那把重刀,宽背窄刃,通体由寒铁打造,重逾千斤,形体比他之前的那把还要巨大,背在身上,宛如一头蛰伏的玄黑巨兽,极为慑人。 即使在高手遍地的落霞坞,秦安背着此刀走在大街上,仍引得不少人侧目惊讶。 秦安丝毫不在意四周人的目光,盘算着接下来的行程。 他本来还想去那聚奇阁,探探那王掌柜的消息,但昨夜既然已经单方面“相见”,此地便不用去了。 “不知那王仙师何时来,去完影房之后,便尽早离去。” 秦安离开忘尘馆之时,光头还在温柔乡里缠绵,想来那王仙师一时半会儿还不会来,倒有时间再耽搁片刻。 影房,位于落霞坞以北的一处高地,四周翠竹掩映,与百晓楼遥遥相对。 “这就是影房?” 穿过小片竹林来到此地的秦安,看着眼前的的土屋,心里讶然。 屋子外墙皆是由土砖筑成,已有不少泥块脱落,上面还生了不少杂草,顶上铺着一层防水小瓦,看起来和寻常农舍没什么两样。 唯一特别的是这间土屋没有窗户,只在正中央开了一道厚重的木门,木门上挂着一盏赤色灯笼,上面模糊写着个“影”字。 “吱呀。”秦安推门而进。 屋中不似外面看着那般局狭,占地不小,摆着十数张木桌。 且屋顶之上,还嵌着一个拳头大小的宝石,莹白的光芒将小屋照得一片澄明。 秦安看见这宝石的瞬间,就一阵心悸。 那测灵大会的山洞之中,就布满这种宝石。 此地果真是赤炼堂用来管理凡人之处,秦安默然,幸亏自己接近此地后便收敛神识,不然要是此地有修仙者坐镇,那就麻烦了。 屋子中的人不多,只有十几人人,或低头凝思,或三三两两地低声攀谈着。 “都是先天高手。” 即使不用神识,秦安也能看出,这些人个个气息沉凝,如静水深流,内劲匀稳。 见秦安这个新面孔进来,有人眼中露出一丝惊疑,扫过其背着的重刀,但更多的人则是对其视而不见。 秦安径直来到土屋深处,土黄色的墙壁上写满小字,这些字不知是由何种颜料写成,每个笔画都泛着淡红色的光芒。 光芒虽弱却清晰无比,随着他目光扫过,其上的小字还微微闪动。 “护送五人至北周国,奖养气丹一颗。” “采集青纹草百株,奖玄铜五斤。” “灵木搬运,最低时限半年,奖避兽符一张。” …… 上面赫然都是些委托差事,类型各不相同,林林总总,足有百条之多 第四十章 冷袖 秦安一条条扫过。 目光所落之处,那些小字便会骤然亮起几分,涌出详细介绍来。 这些任务的报酬皆价值不菲,对先天境武者来说,都很有吸引力。 尤其是其中的丹药,可能对修仙者来说,只是炉边残渣,但对武者来说,却是逆天的宝贝。 比如那养气丹,据发布者留言,先天武者服下后可凭空增加五年功力! 怪不得江湖上的那些先天高手放着外面荣华富贵不享,偏偏要来此处扎堆。 但奖励虽好,任务的难度却也是半点不含糊。 就说那养气丹的任务,护送五人至北周。 此任务看似简单,只要一路小心,并没有什么危险性。 但据秦安所知,北周与大玄之间可还搁着数个国家,路程何止数万里,只怕这一去,没个几年是回不来的。 如此耗时的任务,难怪奖励这么丰厚。 秦安将这近百条任务浏览完毕,倒也发现几件让他都颇为心动的奖励,但看到任务的详细描述后,他便很快轻笑着摇了摇头。 其中的危险性,让他这个练气期的修仙者都颇为胆寒。 “赤炼堂的这帮家伙,真是不把这些先天高手当人啊。” 秦安暗叹。 就在这时,一个身着绿色长裙的女子走了过来。 “小弟弟是第一次来这影房吧。” 这女子三十来岁,身形丰腴,长裙紧身剪裁,面容娇艳,顾盼间,说不出的魅惑。 秦安微微点头,没有多言。 先天境的高手,历经世事,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主。 这女子看似带着风尘,但也是实打实的此境中人,绝对不能小瞧。 虽然以他现在的实力,应该没有凡人能威胁得到他,但初到此地,还是谨慎些的好。 “小弟弟有些高冷呢,在下冷袖,不知小弟弟如何称呼?” 见秦安如此反应,冷袖面上没有意外之色,说着,看似娇弱的身体又往前凑了几分,胸前的一对饱满几乎块贴在了秦安的手臂上。 “在下秦安。” 秦安后退,与女子拉开距离,面无表情道,“姑娘有事吗?” “呵呵,没什么事,就是见影房来了新面孔,想前来结交一下。” 面对秦安刻意的躲闪,冷袖依旧笑盈盈道,“小弟弟对这影房,可有不懂之处,说出来,姐姐可以一一为你解答哦。” 秦安沉默,他可不信这女子真有如此好意。 目光掠过屋里的众人,有几人见秦安被这女子缠上,纷纷露出古怪之色,却都没有出声。 “这女子绝对有问题。” 秦安暗道。 先前陈天对着影房的介绍,极为粗略,他现在却有诸多疑问,既然有人上赶着为他解答,那还不如顺着此女的话头说下去。 “小弟还真有些许不懂之处,就有劳姐姐解惑了。” 秦安嘴角挂上了几分笑容道。 “哦?弟弟且说来。” 冷袖又贴了过来,丝毫不避讳周围人的目光,将一对饱满置于秦安的臂弯之上,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紧紧地盯着他。 “这……” 秦安笑容有些僵硬,他没料到这女子竟如此大胆。 但他这次也没有再躲,感受着胳膊处的柔软,闻着隐隐传来的体香,缓缓开口。 “小弟初入先天,多有愚钝,还请姐姐见谅。” “小弟曾听闻,这影房是先天高手汇聚之处,但为何屋中却只有这寥寥几人?” 前一句话是秦安故意示弱,从进门时屋中几人的反应来看,他赤炼堂弃子的事迹并没有在此处传开。 并不像是在闲云镇,几乎人尽皆知。 故他又干起了老本行,凭借年轻的外表,开始扮猪吃老虎。 但后半句话,确实是其心中疑惑。 居住在云栖山脚的先天高手数量众多,而赤炼堂修仙者发布任务的影房只此一处,按理说,这屋子内该是人声鼎沸、抢任务的人挤破头才对。 可眼下屋中却冷清异常。 “呵呵,弟弟真是可爱。” 也不知道冷袖信没信秦安的示弱之言,她伸出芊芊玉手轻轻捏了捏秦安胳膊上的肌肉,轻笑道,“弟弟可知这里年例的规矩?” “年例,自是知道。” 秦安笑容更加僵硬,实在有些受不了身上的甜腻,现在,冷袖的半个身子都快挂在他身上了。 “知道就好,那些先天高手都为了那年例而准备去了。” 冷袖无视秦安抗拒的神情,将脑袋也依偎了过来,娇滴滴道,“留在这里的只剩下我们这些孤家寡人。” 秦安一边缓缓往外抽着胳膊,一边道:“孤家寡人?年例和这有什么关系?” “小弟你真不知?” 似是相信了秦安是个刚来此地的雏儿,冷袖紧抱秦安的双臂松了几分,眼中带上了几分认真。 “年例可不仅仅是先天强者要参加,那些普通人也不例外。” “但即便是最普通的任务,对那些普通人来说,也是死局。所以他们绝大多数人都选择依附着先天强者,恳请这些强者或是帮助、或是直接替代他们完成。” “所以啊,抛去门徒弟子外,很多先天强者背后,都有着一大帮普通人,年例在即,个个都忙得要死,哪里还有闲心来此。” “居然是如此。” 秦安略有所思地点点头,趁着刚刚冷袖解释的工夫,他已经把自己的身体成功“分离”了出来。 “怎么,小弟弟也和姐姐一样,是孤家寡人一个,没有让人依附?” 冷袖说着,又想把娇躯贴上来,但这次她却是扑了个空。 秦安身躯微微一晃,看似仍在原地,但恰好躲过了冷袖伸过来的柔荑。 “小弟不过是初入先天,完成自己的年例尚且吃力,哪里还有余力庇护他人。” 秦安后退几步,彻底与冷袖拉开距离。 “你……” 冷袖没想到秦安居然能躲开,美目中泛出异色,还想说些什么,却被秦安打断。 “多谢姐姐解惑,在下还有要事,就不与姐姐多聊了,告辞。” 秦安快速后退,他心底虽对这影房还有诸多疑惑,但面对这热情似火的女子,却是不敢再待了。 第四十一章 回返 “弟弟别走,你还没告诉我,下次去哪里寻你?” 冷袖见秦安眨眼间已经退到门边,忙上前追了几步,急呼道。 秦安却没有丝毫回应的意思,逃也似的离开此地。 冷袖裙摆飞舞,伸出去的纤手停在了半空,看着秦安离去的方向,水汪汪的大眼睛里满是羞恼。 “冷仙子,风姿不复当年啊,怎么连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都拿不下?” 这时,屋子中有人开口,是个面色黢黑的汉子,面上俱是嘲弄之色。 “哼!毛头小子?先天境的毛头小子?” 冷袖娇哼一声,没好气地反驳道,“你行你去啊。” “嘿!我又不修那玄牝经,不需要吸纳别人的元阳。” 黢黑汉子冷笑,似是与冷袖很不对付,继续嘲讽道,“倒是冷仙子,这回怎的不使那勾魂之术,莫不是真的对这小子动了凡心?” “怎么,莫不是马兄还在记恨当年之事?还是说……” 冷袖眼中又恢复了水光潋滟,边朝汉子迈步,边语调勾人的娇声道,“马哥吃那小弟弟的醋了。” “你!你别过来!” 黢黑汉子慌忙后退,手掌摸向腰间的兵器,方才的嘲讽劲泄了大半,语带惊慌的道,“冷袖!你少来这套,老子不会再吃你这勾魂夺魄的把戏!” “看来马哥对奴家误会很深啊,不如今天就让奴家好好赔罪一番。” 冷袖脚步不停,一对饱满随着步态轻晃。 同时,她像是丝毫不在意屋中还有其他人一般,随手拉下了肩上的裙带,露出大片雪白,胸前饱满更加呼之欲出。 “你……” 黢黑汉子看着眼前令人血脉膨胀的画面,不由自主地咽了口唾沫,但他很快想起这女子的狠辣手段,狠狠甩了自己一耳光,厉声道,“你再迈步,休怪马某不客气。” 冷袖没有搭话,嘴角勾起一抹笑意,目中魅惑更深,身段摇曳间缓缓朝着黢黑汉子移步。 “两位,莫要忘了,此地是严禁私斗的。” 就在两人要动手的刹那,一道中气十足的声音响起,里屋角落的阴影中,坐着一道魁梧的身影。 此人身穿铁甲,一杆长枪斜倚身侧,身形笔直,眉目间笼罩着一股浓重的肃杀之气,竟似是行伍之人。 “李将军哪里的话,我只不过是想和马哥多亲近亲近,哪里谈得上是私斗。” 两人被这道声音喝停,冷袖率先后退,眼波流转道。 “咳,李将军明鉴,方才我等确是……算不上私斗。” 黢黑汉子瞪了冷袖一眼,松开握着兵器的手,讪讪道。 两人似乎都对这李姓将军颇为忌惮,纷纷偃旗息鼓。 “冷仙子。” 李将军对两人的推托之言浑不在意,继续淡淡道,“我提醒你一句,那小子是从闲云镇出来的” “闲云镇!” 不止冷袖,屋中的众人听到此言,皆面色微变,有人眉峰紧蹙,有人低声惊呼“竟是那地方”,屋中的气氛骤然紧张起来, 冷袖眼底掠过一丝凝重,声音沉了下去,道:“李将军此话当真?” “自然。” 李姓将军微微颔首,声如金石,“你也知道,那镇子中人与我等不同,皆是一心修武之辈,心性之坚韧、手段之狠辣远非其他镇子之人可比。” “那小子能住在那里,肯定不是无能之辈,你整日玩鹰,可莫要被鹰啄了眼睛。” 冷袖没有再说话,望着秦安离去的方向,玉面难得地现显出几分清冷,秀眉蹙起,不知在想些什么。 …… 落霞坞外的密林中,秦安正往闲云镇赶去。 临走前,他买了不少好酒,此番落霞坞之行收获巨大,对陈天这个推荐人自然是要好好感谢一番的。 此外,年例之事似乎也不像他之前想的那样简单,还需仔细向陈天请教。 百晓楼固然也知晓此事,可秦安心中有种直觉——林清辞绝非什么心慈手软之辈,今日从她那里取走多少好处,日后说不定就得翻倍偿还。 思绪稍转,他又回想起那位冷袖,此女子虽然行事大胆,但自己却没在其身上觉察到多少恶意,这让他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 云栖山峰峦叠嶂,绵延不知多少里,其间密林丛生,山路险峻,饶是以秦安的脚程,也花费了数日才赶回闲云镇中。 闲云镇,一间气派非凡的府邸前,秦安拎着数坛好酒,看着朱红牌匾上的“陈府”两字,眼底忍不住浮起几分古怪 “自己这位陈师兄,还真是个……妙人。” 他一回闲云镇,便直奔陈天之前的住宅而去,却发现其中空无一人,细寻无果后,他迫不得已动用神识,结果发现陈天居然搬到眼前的豪华宅院之中。 更让其意外的是,此处除了陈天外,还飘着好几缕女子的香风,隐约能听见院内传来的笑语声。 “陈师兄!” 秦安一踏入院中,便扬声高喊,免得某位正沉溺在美人堆里的师兄,连有人进门都没察觉。 他在院中等了片刻后,陈天才急匆匆地跑出,衣衫凌乱,脸上还有好几个唇印。 “九师弟,你怎么来了?” 陈天边跑边系着腰带,窘迫道。 “小弟刚从落霞坞回来,特意给师兄带了几坛好酒,聊表谢意,但看来,是搅了师兄的雅兴啊。” 秦安扬了扬手中的酒坛,似笑非笑道。 “是醉云轩的神仙醉。” 陈天鼻子一动,双眼瞬间就亮了起来,迫不及待地就要上前接过酒坛,“这滋味我可是一年多没有尝过了。” “哎,这么着急作甚。” 秦安轻闪躲开,看着陈天脸上的红印,笑道,“师兄,你还是先去洗漱一番再说吧。” 太阳西斜,橘红色的云朵铺满天际。 后院,秦安和陈天对坐在一张青石拼成的圆桌前。 不停有下人端着托盘轻步上前,圆桌上很快就摆满了各式佳肴。 陈天不仅是换了府院,还不知从哪里弄来不少伺候之人,颇会享受,一点不像此处的其他苦修之人。 “陈师兄,我敬你。” 秦安端起酒杯,表示谢意。 “哈哈,师弟实在是客气。” 陈天笑道,他两位还各有一位姿色艳丽的女子,正轻轻为他揉肩捶腿。 “怎么样?那落霞坞好玩吧。” 第四十二章 年例 “落霞坞的规模虽比不上外面的那些大城,但论其中的宝贝,怕是连那大玄的京城也要逊色三分。” 陈天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叹道,“这就是近仙的好处啊。” 秦安默默点头,落霞坞地处深山,却能吸引众多能人异士,汇聚天下奇怪宝。 为何?皆是因为靠近赤炼堂这一仙家宗门。 “师弟,你这次去可是得了不少好处吧。” 陈天上下打量着完全换了一身行头的秦安,他微微示意,其身边的两位女子便上前为两人满上。 “那位冶兵大师实在难见,所以只得去铺子中挑了一些。” 秦安露出肉痛之色,“师兄你可应该也知,落霞坞虽然宝贝不少,但那价格……” “些许钱财而已。” 陈天安慰,可又眯起眼睛,“你身上这些甲胄看着有些熟悉啊,好像在哪里见过。” 他突然一拍脑门,跳了起来,“你不会是在曹大仁那个死胖子那儿买的吧。” “怎么?” 秦安惊讶,陈天居然认识那位曹掌柜,问道,“有什么问题吗?” “哎呀,师弟啊,你可上了个大当!” 陈天痛心疾首,“这死胖子的货物虽然不错,但价格要比市面上高出一倍,专宰那些初到落霞坞的人。” “高出一倍!” 秦安手里的酒杯“咚”地磕在石桌上。呼吸粗重起来,“这个奸商!” 他虽不是在乎金钱之人,但被如此欺骗,心中也是大为光火。 “你花了多少?”陈天问道。 在听到秦安口中的数字之后,他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其身旁的两个女子也是手捂着嘴,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这个数字,是她们几辈子也无法赚到的。 “师弟,你可真是……有钱。” 陈天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沉默半晌后才语带怜悯地说道。 “这个曹大仁!” 秦安眼中浮现出一丝厉色,他在思考,要不要找机会潜入那死胖子的铺子中,打他个半死。 “师弟,不可妄动。” 陈天亲历了那晚秦安与洪天等人的厮杀,知道他不是什么好脾气之人,连忙劝道,“那曹大仁知道自己干的是缺德事,所以常年躲在落霞坞中。” “你可不要一怒之下,前去寻仇,落霞坞可是被布了仙家阵法,严禁私斗的。” 秦安摇头,示意他没那么莽撞。 但以他的秉性,岂是会轻易咽下这口恶气之人,心念急转间,便想好了办法。 马上就是年例,那曹大仁肯定也会参加,到时候…… 秦安在心中冷笑。 “师弟不必为这事烦心,我替你想想办法,起码要让他把多要的钱吐出来才行。” 陈天不知道秦安的想法,还在出言安慰,“来,吃菜,你尝尝这道黄芪炖乌鸡,这可是我求了半天年老才得来的秘方,对男人来说可是大补。” “这几天,我可就是靠着它,才夜夜金枪不倒,连御数……” 陈天的话,被他身边的两位女子掐了回去。 秦安嘴角抽了抽,怪不得人人都称这位七师兄位淫贼,还真是只有叫错的人名,没有起错的外号。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后院中,只剩下师兄弟两人,正闲谈着。 “所以,这院子本是有主之物?” 微风习习,月色撩人,秦安赏着眼前的夜景,明月透过月门,形成一圈温润的银辉,像把天上的月亮裁了半块嵌在门洞里。 这府邸布置极为考究,显然原主是个懂风雅之人。 “是,我眼馋这院子很久了,终于,这院子原先的主人几天前在镇外被人袭杀,我就立马搬了过来。”陈天轻描淡写道。 “如此轻易?” 秦安惊讶,“这闲云镇没个管事之人吗,不立个规矩章程什么的?” “规矩?” 陈天轻笑,摇晃着手中的茶杯,“这儿可和落霞坞不一样,住在这里的,没一个普通人,都是些穷凶极恶之辈,不少都是江湖上的积年老魔,谁能管得住他们?” “只有禁止在镇中私斗这一条和落霞坞一样,其他的,这里一概不管。” 陈天放下茶杯,指了指院外黑漆漆的街巷,“其实,这里可没什么仙家阵法,你只要做得干净,暗中在镇子里杀人,仙家也懒得追究。” “这可真是一个……无法之地。” 秦安隐隐露出兴奋之色,这样的地方正适合他这样的人大展拳脚。 “所以,你知道我为什么不喜欢待在这里了吧。” 陈天往椅背上一靠,伸手揉了揉眉心,“连个觉都睡不踏实,成天得防着有人来杀你。” “要不是因为年例,谁愿意在这破地方待着。” “说起年例。” 陈天突然坐直了身子,看向秦安,道,“师弟,这次年例我们两人合作怎么样?” 秦安疑惑,“合作?连任务是什么都不知道,怎么合作?” “嘿嘿,这就是住在闲云镇的好处了。” 陈天眼底闪着精光,声音不自觉压低了几分,“山上的那些仙人也知道住在闲云镇中的都是狠角色,所以每次年例都会提前来这里挑人。” “一来二去,常住在这里的人便和那些仙人混熟了,所以,提前知道任务内容,也不是什么难事。” “师兄你也有认识的仙人?” 秦安恍然大悟,挑眉道。 “那是自然,虽然你师兄我的实力算不上这里最强。” 陈天咧嘴一笑,伸手拍了拍秦安的肩膀,“但你别忘了,咱可是有个仙人师父,那些掌管年例的仙人多少都会对我等照顾一二。” 秦安拍拍脑袋,自己怎么把这尊大靠山给忘了。 “但是,你也别想太多。” 陈天的脸又垮下来,苦巴巴地叹了口气,“师父他是个老古板,明明只要一句话就能免了咱的年例,但每年还是会逼着咱们参加,而且,派下来的任务难度都是最高级别的。” “最高级别!” 秦安眼底闪过一丝诧异,他想起那位中年儒生形象的玄阵子,这人看起来确实不像是懂得变通之人。 “所以,我才想和你合作,以往我都是拉着八师弟一起的。” 陈天解释道,接着撇了撇嘴,语带不满道,“只是,这次他和师父外出一趟之后,就像是换了一个人一样,对我完全置之不理起来。” 第四十三章 切磋 “置之不理?” 秦安眉头微挑,很是意外。 虽然与那位八师兄白砚只有一面,但他能明显感觉到其冷若冰山的性子,不像是什么活络之人。 “对啊。” 陈天叹了口气,目中闪过一丝忧虑,“小白虽然聋哑,但以前可是非常活泼。” “每次与我相见,都会缠着我,讲述外面之事。” 秦安沉默,眼神微微闪动。 若陈天所说为真,白砚性情大变肯定是经历了什么非同小可的变故。 他之前对玄阵子的那股怀疑再次涌起,且更加浓郁。 但此事自然不可能与陈天细说,虽然陈天看起来是可交之人,但两人的关系还没到能推心置腹的地步。 “陈师兄,其他几位师兄呢,这年例,何不邀请他们一起参加?” 秦安端起桌上微凉的茶水抿了一口,说出了心中的另一个疑虑。 自己在玄阵子的徒弟中排行老九,除去白砚和陈天外,应该还有六位才是。 他想多认识这些人,说不定可以探出一些玄阵子的底细。 “他们?” 陈天闻言摇了摇头,无奈道,“你是别想了。” “我前面的六位师兄都是入门几十年的老人,听说,最年长的那位已经过了百岁。” “他们常年分散各地,都不在这云栖山脚待着,无需参加这年例。” 陈天的语气突然愤愤不平起来,“我也常年不在这儿住,但师父还是逼着我参加。” “居然都不在这里。” 秦安依靠在椅子上,将茶杯放在唇边,却不饮下,目光若有所思,“看来那玄阵子倒是真的不限制这些人的自由。” “不过。” 秦安放下茶杯,他察觉到了异常,开口问道,“这些师兄难道都是凡人不成?” 陈天点头,“都是凡人,不止你一人奇怪,其他师兄弟都暗中疑惑过。” 他竟直接挑明了秦安心中所想,似笑非笑道,“每个新入门的弟子都会怀疑师父是不是另有所图,你也如此想过吧。” 秦安被戳破心中所想,只得故作尴尬地挠了挠头。 “也不怪你如此想,毕竟我等只是一介凡人,何德何能入他老人家的法眼。” 陈天语气和缓,伸手拍了拍秦安的肩膀,“但几十年过去,玄师收的第一个弟子还活得好好的,你不必多虑。” 秦安笑了笑,做出一副松了口气的模样。 但他内心,却并没有放松警惕。 今晚这次谈话,更让他相信自己的直觉,玄阵子此人绝对有大问题。 陈天也没有多言,起身走到院中,对秦安笑道,“师弟,花前月下,不如你我切磋一番,提前熟悉一下对方的功夫路数,好在年例中相互配合,如何?” 秦安眼底飞快掠过一丝思索,玄阵子之事一时也想不出应对之法,只能留待以后,眼前这位陈师兄身上的秘密也不少,倒是可以先行试探一番。 他随即压下心底疑虑,“好,既然师兄有此雅兴,师弟就讨教几招。” “师兄,待我取来兵器。” 片刻后,秦安回返,身上背着那把慑人的寒铁重刀。 “这……这是什么,秦师弟,你不是使扇子吗?” 陈天看着比秦安还大上许多的重刀,一副活见鬼的表情,双眼睁得老大。 “师兄误会了,先前使扇只是不得已而为之。” 秦安解释,随即又问道,“师兄,你的兵器呢?” 陈天此时仍摇着他那把只能充当凑个风雅的纸扇,手中并无任何兵器。 “我?” 陈天面无表情,接着立马苦笑道,“我的兵器是这双拳头。” 秦安惊讶,他没想到这陈天看着一副花花公子的模样,竟是个修炼硬功的拳客。 “要不……今日之比斗还是算了吧。” 陈天把纸扇“啪”地合在掌心,哭笑不得道,“你要是使剑、扇之类的,我还能打打,这么大的重刀,你让我怎么用拳头接?” “器不主胜,人定输赢。” 秦安拱了拱手,“师兄莫要谦虚。” 对陈天的话,他自然是不信的。 那白砚的实力他可是见过的,绝对远超一般的先天强者。 陈天在玄阵子门中,可还是比白砚高上一位。 更不用说之前此人身上出现的那股令他心悸的气息了。 这位七师兄,绝不可等闲视之。 “你这……” 陈天犹豫片刻,才缓缓道,“那好吧,不过,先说好,点到为止。” “你可别杀得兴起,一刀砍我脑门上。” 他深吸一口气,将纸扇别在腰间,双手握拳活动了下指关节,摆出架势,“你是师弟,你先出招吧。” 秦安取下重刀,眼中露出兴奋之色。 他已经很久没有使刀了,此番重刀在手,气息激荡,一股噬杀的渴望瞬间涌上心头。 这重刀本就极其骇人,此番被他握在手中,更显狰狞。 宽长的刀刃映着月色,泛着冷冽的光,似巨兽睁眼,还未挥动,便透出极凶的压迫感。 “这还是刀吗?这tm……是一扇门板啊!” 陈天缩了缩脖子,他有些后悔了,这重刀要是劈在身上,自己绝对不会分成两半,而是会直接被砸成一滩烂泥! “师兄,接好了!” 秦安一声暴喝,握刀的手臂猛地发力,玄黑重刀带起呼啸的风声,朝着陈天肩头斜撩而上。 刀有八式,“劈、砍、刺、撩、截、抹、挂、格”,前四式为进攻手段,后四式为防守技法。 天下刀技皆从这八式演化而来,秦安的刀法亦是如此。 但他出身孤寒,并不曾学过真正的刀技,他所用一招一式皆是从生死厮杀中总结而出。 故其手中招式往往无形,招招狠辣,且还藏着几分阴毒。 眨眼间,秦安的刀锋已经到了陈天肩头,裹挟的劲风已吹得陈天衣袂猎猎,所过之处,脚下平整的青石地板竟被刀风扫得寸寸爆裂。 但重刀虽狂,速度上终究是欠缺了几分,陈天有所准备之下,堪堪侧身躲过,泛着寒光的刀面上倒映出其凝重的面庞。 秦安一击不中,给了陈天抢攻的机会,他脚掌在青石碎渣上猛地一蹬,身形如箭般欺近。 拳客,自然是要近身搏斗。 第四十四章 赐法 但秦安岂会给他这个机会。 左脚尖朝斜后方猛碾青石,碎石飞溅中身形已拧转半圈,原本前撩的重刀竟生生回转,刀刃寒气逼人,直抹向陈天脖颈。 陈天也是经验丰富之辈,在秦安动身的一刹那,便看穿他的意图,翻身后转,一双拳头附着青色的光芒狠狠砸在了刀身之上。 他身躯虽然看着瘦弱,但一双拳头却是力道极大,身沉刃厚的重刀被他打得震颤不已。 “这是什么拳法!” 秦安震惊,顾不上虎口传来的疼痛,另一只手迅速握上刀把,想要稳住刀身。 此时陈天趁着重刀暂时被击退的瞬间,已经欺了上来,拳头似巨锤般砸向秦安的心口。 “当!” 秦安和陈天同时“噔噔蹬”暴退。 四周爆碎声不绝,以两人为中心,方圆十数丈之内的一切皆被那股对冲的刚猛气劲搅得狼藉不堪。 石板纷飞、廊柱断裂,这布景精美的后院,瞬间就化作了一片废墟。 秦安反手握刀,刚刚其正是以刀柄挡住了陈天的轰击。 他双手虎口裂开细痕,鲜血顺着刀柄缓缓滴落。 陈天更是脚步踉跄,胸口微微起伏,方才砸中刀身的拳头隐隐泛红,显然也被重刀的反震之力震得不轻。 两人气血翻涌,一时之间,谁都没有接着动手。 “不好啦,主上,有贼人……” 下人们被此地的动静惊醒,纷纷跑来高喊,却被陈天一个眼神制止。 “下去!” 陈天将惊慌失措的下人喝退,随即便一个后仰,大躺在碎石之上,对秦安道,“不打了,不打了,到此为止。” 秦安将重刀插在地上,看着流血的双手,叹道,“师兄,你可真是深藏不露。” 他在回想刚刚的争斗,在不动用法力的情况下,他居然只有三层的把握灭杀对方,剩下七层,则是采取以命换命的打法,两人同归于尽。 “你可拉倒吧。” 陈天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地望着天上地明月,咧着嘴道,“刚刚我可是动用了八层实力,你却连内力都未曾动用。” “我倒是想用。” 秦安心里哭笑不得,但身怀法力的事又不能说,只能扯谎道,“师兄不知,师弟的一身功夫其实是在这副体魄上,内力倒是其次。” “哦?” 陈天翻身坐起,话里有了一丝活气,“这么说,你是主修外家功夫的?” “可以这么说。”秦安点头。 “那我的心里还能平衡几分。” 陈天起身,从腰间掏出纸扇,这扇子倒是被他护住了。 “走,今天难得心情好,我们继续喝酒。” 前院,那些刚睡下不久的下人又被陈天一把薅起来,为两人添酒置菜。 此时已是深夜,晚风中添了很多凉意,但丝毫没有减去陈天的热情。 “来,师弟,我敬你。” 陈天举杯,“这年例有你帮忙,想来应该万无一失了。” 几杯酒下肚,他又抱怨道,“不过,师弟你也真是的,说好点到为止,怎么尽使些杀招?” “要不是师兄我还有几分实力,恐怕这颗俊美的脑袋已被你削掉了。” 秦安无语,心想你也不遑多让,要不是自己及时抽刀回防,说不得要被你打个心脏爆碎。 “师兄见谅,师弟常年在江湖中厮混,招式是莽撞了些。” 秦安回敬,顺便说出了心中的疑惑,“倒是师兄的拳法,师弟却是从来没有听说过。” 他先前所说外家功夫之言也不完全是扯谎,借助灰石,他无数次从死境中爬起,身上的骨头断了又生,生了再断,长此以往之下,体魄之坚韧远非常人可比。 再加上那把重逾千斤的重刀,挥刀之下,即使是专修体魄的真正外家高手也不敢轻易徒手格挡。 可方才交手,陈天却凭着一双肉拳,硬生生抗下了他劈砍的全力。 且非但没被重刀震得骨裂,反倒能以拳面砸得刀身震颤。 这般能以血肉之躯硬撼重刀的拳法,实在是闻所未闻。 “嘿嘿,你当然不可能听说过。” 陈天夹了一口菜,露出几分得意之色,“这可是玄师传下的独门秘法。” “师父传下的?” 秦安一惊,“他老人家身为修仙者,还会这些凡人武道?” “那是当然。” 陈天继续道,“我的青罡拳,小白的裂空剑都是他老人家传下的。” “这……” 秦安心中惊疑不定,这两人的功夫居然都来自玄阵子。 此人当真如此神通广大? 仅凭功法就能造就出两位凡人中的绝世高手? “放心吧,咱师兄弟每人他老人家都会赐下功法,你也不例外。” 陈天给秦安满了一杯,“下次见面时,估摸着就会给你了。” “每人都有?” 秦安暗思,“难带隐祸藏在这功法之中?” “这功法没有问题。” 似是看出了秦安的疑虑,陈天继续道,“只是玄师他老人家有时需要我们去办些事,没有一身强绝的实力自然是不行的。” 接着,他突然压低了声音,缓缓道,“师弟,师兄提醒你一句,玄师对我们这些弟子确实不错,但也是有雷霆手段的,莫要惹怒了他老人家。” 秦安心头一凛,听出了陈天口中的警告之意,挤出一丝笑容,拱手道,“多谢师兄提醒,师弟以后会多加小心,绝不再妄自揣测他老人家,定会守好一个弟子的分寸。” “那就好。” 陈天面色稍缓,杯沿轻轻碰了碰秦安的杯子,“喝酒。” 两人这番酒喝的时间更长,直到天边泛起亮色,秦安才告辞回家。 小院中,秦安仔细检查过房屋的每处角落,确认这些日子没人暗中来过之后,才松了一口气,躺到床上。 年例,陈天,玄阵子…… 他默默地思考着今日所得。 年例之事,他已与陈天约定联手,只待那日到来。 “陈天……” 秦安揉了揉掌心,此人不简单,今天展现出的绝非他真正的实力。 青罡拳虽强,但还不至于让他感到心悸,此人一定还另有保留。 还有那玄阵子,居然还要赐下功法。 秦安眉目间俱是郁气,他并没有拒绝的权力。 望着天边的朝霞,他轻轻叹气:还是自己实力太弱了。 第四十五章 炼化 云栖山地势陡峭,山间藏着数不清的川流。 它们从崖头俯冲而下,形成或宽或窄、或急或缓的瀑布,山林中,轰鸣声不绝。 但今日有一处的轰鸣声却有些不同,竟隐隐裹着金石相击的闷响,仿佛有重物在以蛮力撕裂水幕。 “嘭!嘭!……” 一座宽逾十数丈的瀑布下,立着道挺拔的身影。 此人长发披散,上身赤裸,浑身肌肉虽不算格外粗壮,但却如精铁浇筑般虬结紧实。 上面伤疤密布,细看之下,竟无一处肌肤能称得上完好,旧疤叠着新痕,看着极为狰狞可怖。 但此人手中的重刀则更为可怖,刀身足有门板宽,通体泛着暗沉的玄光。 瀑布汹涌,但重刀更凶,不停地劈砍之下,十数丈的水幕竟似被硬生生劈出一道丈许宽的缺口。 随着一道道闷响,水雾四溅,围绕身影,形成圈圈小虹。 “呼……” 秦安收刀,“咔嚓”,重刀斜插在地,小半刀头直接没入脚下光滑的青石之中。 其发梢、身躯上还有着细碎的水珠,晨光下,为其挺拔如松的身影镀了层薄亮的光。 “舒坦。” 随意擦拭后,秦安将重刀扛起,迈步走入瀑布之中。 水幕之后,别有洞天,还藏着一个不大的山洞。 此地为秦安上次去落霞坞途中无意发现,地势偏僻,有瀑布和大片藤蔓遮挡,很是隐秘,颇适合用来隐修。 自上次和陈天的谈话后,秦安便离开闲云镇,来到此处,全力修炼。 “还有数日就是年例,是时候回去了。” 秦安收拾行装,“可惜,这段时间,满打满算只炼化了两枚紫极丹。” 但仅仅是两枚紫极丹,已经让他体内的灵力比之前凝厚许多。 “锵!” 秦安稍一催动法力,随着一声仿佛金属出鞘的锐鸣,其手中凭空出现一把暗金利刃,刃身隐有流光转动。 暗金利刃虽不过三尺长,数指粗细,但其散发的森寒锐气却远在一旁的重刀之上。 目视之下,竟传来丝丝缕缕的刺痛感。 “金刃斩,不愧是仙家秘法。” 秦安看着手中的利刃,眼中难掩兴奋。 炼化两枚紫极丹后,他现在经脉中的法力已不可同日而语。 先前因为法力薄弱而无法修炼的金刃斩、金壁术等法术如今终于能顺畅催动。 而且,许是得益于异灵根的特殊,秦安发现,这些法术在他手中,威力要比锐金诀上记载的要强上一大截。 他做过尝试,使用金刃斩砍向重刀,由寒铁打造的厚重刀身,在碰到暗金利刃时,却宛如薄纸般脆弱。 这武者的神兵利器在仙家法术面前根本不堪一击。 当时,他看着重刀上的小豁口,真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 “慎用。” 秦安散去利刃,暗自警醒,“不到万不得已,切不可动用法术。” 他想起了悬在他头上的大山,玄阵子。 绝不可被其发现自己是修仙者。 他看向手腕,神识之中,玄阵子留下的印记依旧漆黑如墨,没有一点减弱的迹象。 “这位玄师,到底有什么图谋?” 秦安低声自语,一开始,他隐藏法力,是为了掩盖灰石之秘,现在更多的则是将此当成一个保命的杀手锏。 “还有那功法,据陈天所言,也快要赐下来了。” 秦安若有所思,目光透过洞口的水幕,看向远处高耸入云的云栖山主峰,正是赤炼堂所在。 …… “师兄,怎的今日有如此雅兴?” 秦安赶回闲云镇后,便又去拜访陈天,打听即将到来的年例之事。 他刚一进入那座豪华府邸,便看到陈天正大口喘着粗气,“呼呼”练着拳法。 且其身上衣衫也一改往日的云纹锦袍,换上了一身修身劲装。 “你就别打趣师兄我了。” 陈天收功,当即就有侍女上前为他擦拭额头细汗,“年例在即,总得练练不是?” “倒是你,这些日子一直不在镇子中,是在别处隐修去了吧。” 有侍女递来茶杯,陈天却直接拿起茶壶,大口灌着。 “什么都瞒不过师兄。” 秦安轻笑,身边同样有侍女奉上茶水。 “行了,你们下去吧。” 知道秦安定是为了年例之事前来,他挥退下人,直接道,“都做好准备了?” 秦安点头,道:“师兄,年例的任务,都打听好了吗?” “你小子,看来我的事也瞒不过你。” 陈天示意秦安坐到近前,神神秘秘道,“你来得倒是正巧,今日我便会在府中宴请一位仙师。” “宴请仙师?” 秦安听到将有修仙者到来,心中顿时大惊,一直在运转的隐元功下意识又加快了几分。 “不错,这位仙师就是此次负责山中弟子试炼之事的执事大人。” 陈天眼底带着几分自得,声音压低,“嘿嘿,你说,要是把此人伺候好,还用担心什么年例吗?” “师兄你可真是……” 秦安压下心中的悸动,恭维道,“可真是神通广大,连此等人物都能请到府上。” “嘿嘿。” 陈天嘿嘿一笑,率先起身,“那位仙师应该快到了,我等还是早先去门口迎接才好。” 几个时辰过去,日头已从中天西斜,虽然闲云镇周边密林众多,但空气中仍是带着一股燥热。 “陈府”的朱红牌匾之下,秦安和陈天两人分立两侧,相顾无言。 秦安能耐住性子,他之前为了击杀一股恶贼,在又脏又臭的草厩中一待就是百天,这区区几个时辰对他来说,自然不算什么。 但陈天有些忍不住了,准备好的酒菜都已经换了数次。 “这王仙师也真是,架子端得也太足了。” 他望着大太阳底下明晃晃的天边,依旧空无一人。 “王仙师!” 闻听此言,秦安原本平静下去的内心再次泛起滔天波澜。 “奶奶的,不会如此凑巧吧。” 一股极其不好的预感涌上他的心头,“这王仙师可不要和派人截杀自己的那位,是同一人。” “还不来?这个王……” 陈天脸上的怨气更甚。 可还没等他抱怨完,一道清润的声音突然从两人的头顶传来。 “哈哈,有事耽搁了些,陈兄莫要怪罪。” 第四十六章 开诚布公 随着话音落下,一个身影出现在两人身前的空中。 其一袭白衣,脚踩着一柄不停吞吐着乳白色灵光的飞剑,面如白玉,丰神俊朗,有微风吹过,带动衣摆,飘飘然如谪仙下凡尘一般。 “王仙师哪里的话,是晚辈心急,让您见笑了。” 陈天见到此人,面色一变,原先的不耐瞬间就转换成了笑意,拱手行礼道,“仙师请,晚辈早已备好了酒菜。” 秦安同样躬身,但心头却沉得厉害,他虽然不知道派人截杀的王仙师长什么样,但却有一种强烈的预感。 那位王仙师,就是此人! “陈兄,说了多少次了,你身为玄阵子师叔的徒弟,不同于一般的凡人武者,与我平辈论交即可。” 王仙师收起飞剑,缓缓落到两人近前,对陈天皱眉道,白玉般的面庞上露出一丝不悦。 “这……毕竟仙凡有别,晚辈不敢逾越。” 陈天依旧拱手,恭敬道。 “你不改称呼,我今天便不进去了。” 王仙师在两人面前站定,目光在秦安脸上淡淡扫过,而后停在了陈天身上,缓缓道。 “仙师你这……唉,好吧。” 陈天无奈,终是松了松拱手的姿势,脸上笑容真了几分,“王兄,请。” “哈哈,这才对嘛。” 王仙师脸上的不悦瞬间散去,取而代之的是爽朗的笑意,伸手拍了拍陈天的肩膀,姿态亲昵,仿佛真的把陈天当作好兄弟一般。 这王仙师似乎对玄阵子很是敬重,看来此人以后对自己会有所收敛,起码,明面上不敢下手。 秦安跟在两人身后,心中暗思,面上装出几分拘谨。 他心底的警惕没有松懈半分,这王仙师看着人模狗样,一副风度翩翩的样子,但他知道,越是这样的人,内心越是阴险。 府邸后院,此处早已重新修缮,一处凉亭下,摆满各式珍馐。 陈天为了此次宴请,下了很大的功夫,特意去落霞坞把那醉云轩的大厨请了过来,且还亲自进入云栖深处,打了不少鲜货奇味。 “王兄,请。” 三人依次落座,王仙师虽一番推让,但最后还是坐在了主位。 “还没来得及为王兄介绍。” 陈天端起酒杯,示意秦安起来,“这位是……” 秦安亦起身,端起酒杯,嘴角带着浅笑,等着陈天亮明他玄阵子徒弟的身份。 “亡命刀,秦安,玄阵子师叔的第九个弟子。” 陈天尚未仔细介绍,王仙师就接过话茬,淡淡开口道,语气笃定。 “怎么?王兄,玄师跟你提起过?” 陈天脸上的笑容多了几分诧异,秦安心里也是一惊。 “玄阵子师叔事务繁忙,哪里有功夫和我说这些琐事。” 王仙师开口,语气中听不出一丝波澜,“是我自己调查的。” “什么!” 陈天瞳孔骤然一缩,惊疑道,“王兄怎会调查陈师弟,莫不是其中有什么误会?” 秦安嘴角笑容收起,心中泛起冷意,“这人是要摊牌了不成?” 他暗中做好了出手准备,虽然对方很可能是练气后期修士,可他也没有束手就擒的道理。 “没有什么误会,之前我派人截杀过他,但都失手了,当然要好好调查一番的。” 王仙师语气依旧平淡,但话中内容却让陈天、秦安两人心头巨震,纷纷神情大变起来。 “截杀!”陈天瞳孔瞬间瞪得溜圆,面色煞白,看了看一脸平静的王仙师,又把目光转向秦安。 秦安此时脸上彻底没了笑意,面上满是惊惧之色,站起来的身子也开始微微颤抖起来,似是十分惶恐。 但他心里却在飞速盘算,两人距离不过五步,以重刀做掩护,偷袭之下,应该有机会将金刃插在他的脖颈上。 跑是跑不了了,只能放手一搏,希望此人没什么护身法器,不然,那就真的完蛋了。 “两位不要紧张。” 看着大惊失色的两人,王仙师不急不缓道,“今日我是来商量年例之事,不是来此寻仇。” “真的?” 陈天闻言略松了一口气,神色渐缓,可还是不放心的紧盯着王仙师,生怕其突然对秦安痛下杀手。 那样目睹这一切的自己也绝无活路,定会被一并灭口。 秦安仍装作惊慌失措的样子,但他心里已闪过十多个动手偷袭的法子,可惜的是,成功几率都很小。 虽然他也是修仙者,但两人的修为差距实在是太大了。 而且,这还是没有把眼前之人身上可能拥有的各种法器计算在内。 “秦安,不要装了,我知道你不是怯懦怕死之辈。” 王仙师突然对秦安道,依旧是那副从容不迫的模样。 秦安往后退了半步,像是被这话惊到一般,身子抖得更厉害,“仙……仙师大人,您误会……” “唉。” 王仙师轻叹,“此番前来,除了年例,我也有意化解与你的恩怨。” “化解恩怨?”陈天连忙接话急问。 “嗯。” 王仙师点头,目光仍在秦安身上,语气微沉,“你是赤炼堂的弃子,先前很受铜奎师伯器重,说不定就会被赐下什么宝物,你应该知道,我截杀你就是为此。” “你不必说什么没有宝物,我从来只信亲眼看到的。” 接着他话锋一转,语气缓和了几分,“但这都是之前的事情了,既然现在玄阵子师叔已经收你为徒,以后我自然不会再为难你。” “我不会为了件凡人身上的宝物,去得罪一位筑基期存在。” 王仙师这番话直白至极,毫不遮掩心中所想。 秦安垂在身侧的手悄然松了松,但表面依旧一副惶恐不安的模样。 “你放心,我这人虽然算不上什么光明磊落,但也算说话算话。” 王仙师话语一顿,突然冷声道,“我这人最讨厌装模作样之人,你要是再故作惶恐,说不得我就得替玄阵子师叔清理门户了。” “这……” 秦安低着的脑袋忽地抬起来,惧色褪去,站直了身子,“既然王兄都如此说了,那在下要是再不信任王兄,倒显得有些不知好歹了。” 第四十七章 冰释前嫌 王仙师见此,目光在秦安面上打量了好一会儿,才突然放声大笑。 “哈哈,秦安,果真很有胆识,铁山那几个蠢货死在你手里不冤。” 陈天听到这突如其来的夸赞,先是一愣,而后也笑着附和,道:“是啊,能被玄师看重,九师弟确实有过人之处。” 虽然不知道王仙师心里到底如何想,但陈天觉得,将玄阵子搬出来总是有用的。 “王兄这话可是说错了。” 秦安直接忽略王仙师的赞誉之词,淡淡纠正道,“野犼是我杀的没错,但铁山三人却是死在八师兄之手。” “那个白砚?” 王仙师笑容消失,目光掠过一丝讶异,随即便恢复冷静,静静地看着秦安。 秦安微微点头,他之所以详说此事,就是为了把白砚和玄阵子拉下水,暗示这位王仙师,玄阵子可能知道自己被截杀之事。 果然,王仙师虽然面上依旧平静无波,但眼底深处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顾虑,显然开始顾虑玄阵子的态度。 两人一时间谁都没有说话,只各怀心思地望着对方。 陈天察觉到两人之间的暗流涌动,却又不知如何开口,只能在心里暗自着急。 “秦师弟。” 王仙师率先开口,嘴角重新挂上淡笑,缓缓开口,“真论起来,你们虽然不是赤炼堂的正统弟子,但毕竟是在玄阵子师伯门下,我叫你们一声师弟也不为过。” “果然有效,这位王仙师终究还是被玄阵子掣住了。” 秦安闻言,也顺势而为地带上了笑容,静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既然我们现在是师兄弟,那就打开天窗说亮话。” 王仙师直直看着秦安,目光坦诚,“这次年例,我会给你们两人足够的好处,截杀之事就此揭过如何?” 揭过? 秦安心中冷笑,性命之仇岂能如此轻易了结! 可他也清楚,现在还远没到撕破脸的时候,当前只能先压下心头恨意,顺着台阶应下来。 但秦安没有马上回应,而是装出一番思考的模样,像是真在思考两人要不要和解。 王仙师见秦安久久未动,目光中浮现出一丝诧异,心里开始惊疑起来。 仙凡有隔,再加上有师尊庇护,玄阵子即使真知道自己曾派人截杀他的徒弟,也应该不会真拿自己怎么样才是。 最多只是关上几年禁闭,要不是自己破关在即,时间紧迫,又怎会轻易放过此人。 原本觉得给了秦安台阶,他没有不接的道理。 但…… 王仙师目光直视秦安眼底,暗自嘀咕,“难道这少年真有什么过人之处,玄阵子真会为其出头不成?” 秦安见效果已经达到,也不再继续伪装,“王师兄既已把话说开,又肯在年例上多有照拂,做师弟自然没有不领这份情的道理。截杀之事便依师兄所言,就此揭过。” “哈哈,好!” 王仙师大笑,举杯道,“以后咱们只论同门情分,这杯我这个做师兄的先干为敬。” 秦安面带微笑,也跟着举杯。 陈天一直紧绷的神色也放松下来,笑着附和,道:“往后我和秦师弟还要多仰仗师兄您。” “好说,好说。” 一时间,杯盏交错后,三人的气氛竟突然其乐融融起来,仿佛之前的试探对峙从未发生过一样。 太阳西斜,天边多了几分暮色霞光。 三人宴至半酣,期间,陈天已把年例之事谈妥。 “年例之事就拜托师兄了。” “放心,此次年例我已有打算,保证让你等拿到远超预期的好处。” 王仙师笑道,语气轻松。 秦安本就不是多言之人,席间多数时候只是静静倾听。 这位王仙师或是真的想彰显“同门之谊”,说出不少年例的隐秘之事,让他大有收获。 “陈……” 王仙师话语突然一顿,接着白玉般的面容瞬间失色。 他猛地站起来,看向院门处,连酒杯洒落都无暇顾及。 “神识!” 秦安的反应要慢上不少,待王仙师站定后,才感应到一股霸道无比的神识肆无忌惮地扫过闲云镇。 他强装镇定,但后背早已被冷汗浸湿。 他疯狂运转隐元功,这神识毫不遮掩,直透心神,绝对是筑基期的修士。 而且,他能明显感觉到这神识中还隐隐藏着几分怒气,似乎极其不耐烦的样子。 “王师兄,你这是?” 只有陈天对所发生之事一概不知,一脸惊讶的望着王仙师。 “陈天!” 院门外突然传来一声暴喝,接着走进一位中年儒生,面色阴沉,目光扫过三人,而后落在了陈天身上。 “师……师尊。” 陈天在听到喝声的瞬间,便一个激灵,差点从椅子上滑下去。 他慌忙用手撑住桌沿稳住身形,起身后果断低下头,连眼皮都不敢抬一下,全然不敢看来人。 来人竟是玄阵子,白砚面无表情地跟在身后。 “见过师伯。” “师尊。” 待看清来人,王仙师和秦安俱一脸恭敬地躬身行礼。 “玄阵子怎会来此?” 秦安的心提了起来,他对这位便宜师父一直心怀警惕。 “哼,你眼里还有我这个师尊?” 玄阵子对两人微微点头,而后来到陈天面前,单手负在身后,言语中带着很深的不悦。 “此……此话怎讲啊。” 陈天大惊,直接“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哭丧道,“师尊,我对您一向是恭敬有加,从未有过半分不敬啊!” “哼,我不止一次和你说过,凝神修持,潜心练功,不可贪恋红尘享乐、俗世浮华,你看看这都是什么?” 玄阵子似乎对陈天极其失望,右手哆哆嗦嗦指着四周那些被陈天重新修缮的亭台楼阁。 接着,他抬起的右手,猛然成爪,用力朝着虚空一抓。 “砰砰砰!” 一连串沉闷又刺耳的爆碎声瞬间炸开! 左侧的石墙上赫然出现一个大洞。 接着场中便多了两人,正是之前陈天从外面带来的两个风尘女子。 这两人竟直接被玄阵子从隔院中暴力拘禁了过来。 她们像断线的木偶般,重重摔在冰冷的青砖上,发髻散乱,罗裙破碎,皆气息微弱,一副身受重伤的样子。 第四十八章 焚身诀 这两位女子,一人已在刚才的撞击中彻底昏死过去,另一人则气息奄奄,正一脸恐惧地看着玄阵子。 秦安目中闪过一丝不忍,虽有心相救,但玄阵子正在气头上,他不敢去触这个霉头。 那王仙师自玄阵子出现始,便一直低垂着头,姿态恭敬无比,对两人更是连看都没看一眼。 “你太令为师失望了。” 玄阵子丝毫没有在意躺在地上的两人,怒色敛去,突然重重咳嗽起来,“咳,你怕是已忘了当日拜师之誓言。” “弟子不敢忘,也不会忘。” 陈天连眼角余光都不敢扫向那两位女子,只死死盯着地面,身子抖得更厉害,声音带上了哭腔。 “师尊,弟子虽然确实行事荒唐,但功夫一直勤练不辍,从未落下。” 玄阵子长舒了一口气,没有说话,只静静看着他,显然不太相信。 “真的,师尊,你相信弟子。” 说着,陈天爬起,单手挥拳,一道墨青色光芒骤然亮起,紧实地附着在拳头上,细听之下,隐约有细微的“嗡鸣”之声。 “那天的切磋他还有保留。” 秦安就在陈天身后,看得真切,能清晰感觉到这墨青色光芒的冷硬之意,其中蕴含的威力恐怕要远在切磋时展露的之上。 但很快,他像是发现了什么了不得之事一般,心中惊骇,“这光芒,怎么似乎……有一丝灵力的气息?” “嗯?” 玄阵子原本冷沉的目光骤然一凝,视线牢牢锁在陈天拳面的墨青色光芒上。 “第六层?”他细眉之下泛出喜色。 突然,陈天指尖发颤,拳头上的墨青色光芒闪烁几下后便忽地消失不见。 他额头上满是细汗,大口喘着粗气,这一小会儿展示,竟像是耗尽了他大半的气力般。 看到此景,玄阵子脸上的喜色稍减几分。 他看着又满面惧色,趴在地上颤抖不已的陈天,缓缓道,“虽然只是摸到了第六层的门槛,但也不错了。” “起来吧。”玄阵子口中已没有了责怪之意,反而透着几分赞赏。 “看来你倒是没有说谎,是为师错怪你了。” 玄阵子脸上竟带上了些许和蔼,“突破第六层很重要,为师接下来会很忙,你以后要是有什么需要,尽可去大玄皇都找你二师兄。” “你要好好修炼,不可辜负为师的一片苦心。” 他刚说完,又开始重咳起来。 “师父,你这是……” 陈天本来听到这些勉励之语,还颇为高兴,但见此又立马担心道。 “这是,受伤了?” 秦安眼神沉了沉,他还在回想刚刚陈天展现出的那一丝灵力,现在又被这咳嗽声吸引了心神。 他和陈天不一样,后者虽然对玄阵子很是惧怕,但可以看出,其对这位师父还是有几分敬重。 而秦安对玄阵子可没有半分好感,始终怀疑其对这些徒弟心怀不轨。 “无妨,小伤而已。” 玄阵子摆摆手,“你先下去吧,我有事情和你师弟谈。对了,这两人也带下去,能救的话救一下。” 似是才想起地上还躺着两位伤者,玄阵子目光扫过,语气平淡地嘱咐道。 “是,徒儿告退。” 陈天连忙应下,将两人扶起,快步离开此地,直奔年老居所而去。 “师尊。” 秦安听到玄阵子有事找自己,立马压下心中的小心思,上前半步,恭敬道。 “嗯。” 玄阵子顿了顿,目光扫向一旁的王仙师,脸露沉色,道,“王朗,你怎么在这里?” “回禀师伯,弟子是来与两位师弟商讨年例之事。”王朗抱拳,姿态恭谨道。 “堂里的年例今年是由你主持?” 玄阵子细眉一挑,接着略一思索道,“我记得你离筑基期不远了,看来是祝师兄有意让你历练,磨砺心性。” “筑基期!” 秦安心头一跳,“这家伙要突破的瓶颈果然是筑基期。” 他心里涌起一股紧迫感,要是王朗进阶成功,自己不仅复仇无望,而且到时候,其恐怕会不再忌惮玄阵子,绝对会对自己下手。 “师伯明鉴。”王朗姿态更加恭谨。 “陈天请你来,是想让你开后门吧。” 玄阵子扫过两人身后的酒桌,语气里听不出喜怒。 “这……” 王朗不知如何回答。 玄阵子在赤炼堂里是出了名的古板,最忌徇私,他现在被戳破实情,只觉背后发紧,哪敢承认半分。 “以前我对门下弟子确实是过于严格了。” 玄阵子神色却突然柔和了几分,“年例之事,在符合堂规的前提下,你可适当帮衬一把。” “弟子遵命。” 王朗眼中飞快闪过一丝诧异,接着连忙收敛神色,恭敬道。 “你也下去吧。” 待王朗远去,玄阵子才把目光落在秦安身上,良久没有说话。 白砚站在其身后,更加沉默,宛若一尊冰冷的石像。 秦安被盯得全身发毛,却不敢露出任何异样,只能垂首静立。 “不愧是曾经的异灵根,在武道上的天赋也这般逆天。” 玄阵子开口,与对待陈天不同,他语中满是赞赏之意,“这才过去多久,为师怎地感觉你比上次见面时,又有了很大的精进?” 秦安脑海里“嗡”的一声,脸上强装的镇定险些崩塌,“隐元功失效了?” “内息圆转,气敛神藏,看起来比你七师兄强多了。”玄阵子继续道。 秦安大松了一口气,玄阵子指的是武者气质,并不真是说其武功。 “这还要多谢师尊,是您赐下的紫极丹帮了弟子大忙,不仅伤势尽复,武功也更进一步。” 秦安躬身,语气恭顺道。 “紫极丹虽好,但也离不开你的天赋和刻苦。” 玄阵子淡淡道,目中带着几分期许,“你天资卓绝,切不可像你七师兄一样,沉溺凡尘,荒废修仙。” “弟子谨记师尊教诲。”秦安腰弯得更低了些,郑重道。 “其实,为师此次前来,主要是为了寻你。” 玄阵子目中期许更甚,不等秦安询问,便扭头示意道,“砚儿,把那本秘籍交给你九师弟。” 白砚上前,从怀中掏出一本赤色小册子递给秦安。 “这是……焚身诀?” 第四十九章 七星佩 “咳咳……想必天儿和你说起过。” 玄阵子又咳嗽起来,“凡是拜入我座下,都会赐下功法,这焚身诀便是为师为你量身而选的炼体功法。” “你且看看。” 小册只有巴掌大小,半指宽,由赤色兽皮包裹。 里面字迹像是刚誊抄不久,闻着还有淡淡的墨香,不似古物。 秦安粗略扫过册中小字,心中惊讶。 这竟是一本外家功法,且其中所记载的修炼方式,他闻所未闻。 “以万蛰膏、蚀骨散……等均匀涂抹至周身肌肤,借其药力,浸磨……” 万蛰膏?蚀骨散? 秦安目光触及这几个字的瞬间,心头猛地一颤,册中所写的这十数种药剂,他可认识不少,皆是天下至毒之物。 此功法的修炼竟要以此等凶险之物为辅助! 而且,这还是第一层。 秦安继续翻看,越看越心惊。 灼肤、碎骨、炼血…… 按册子所述,焚身诀共有三层,分别针对肤、骨、血,每层的淬炼之法都比前一层狠戾数倍,稍有差池便会当场暴毙。 这还练个头啊! 秦安心中大骂,即使是第一层,他也毫无信心。 那些剧毒之物,别人都是避之不及,唯恐沾上一点,他却要主动引毒淬体。 这不是练功,这是找死。 秦安小心翼翼地看向玄阵子。 他现在有些怀疑,玄阵子这是有意逼他“自杀”。 “师父,这功法……” 秦安面露为难之色,吞吞吐吐道。 “呵呵,不必心惊。” 玄阵子咳了两声后稳住气息,微笑道,“此法看着可怖,但只要严格按照书中所述,以你的厚骨奇相,起码第一层是没什么问题的。” 厚骨奇相…… 秦安知道,他的躯体被灰石不断修复,确实远超常人。 灰石?对啊,自己怎么把这大宝贝给忘了。 秦安虽依旧面色难看,但心中的为难淡了些,有灰石在,除非瞬间暴毙,否则再重的伤都能恢复过来。 但自从上次吞噬灵石异变之后,灰石便再无动静,他现在有些拿捏不准,这件宝贝是否还有那种逆天之效。 “罢了。” 玄阵子看着仍沉默不语的秦安,眉头一皱,从腰间将那块羊脂玉佩拿了出来,“此物也送你吧。” “这……” 秦安眼前一亮,纵使不探出神识,他也能察觉到玉佩上散发的淡淡灵气。 这是一件法器! “这是为师早年之物,名为七星佩,虽然品阶不高,但却有多种杀伐手段,助为师杀了不少大敌。” 玄阵子摩挲着玉佩,眼中闪过一丝追忆,“且其内蕴灵泽,即使你不是修仙者,但佩戴之下,仍可借其温养身体,对你修炼焚身诀,应该很有帮助。” “多谢师尊。” 秦安一向心性沉稳,现在也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双手接过玉佩。 这玉佩触手温凉,正面刻有七星纹路,贴在掌心,能清晰感到丝丝灵泽正不断渗入,让他心头一阵舒爽。 法器! 自己的第一件法器,秦安指尖摩挲着玉佩的莹润质地,嘴角再也压不住。 “攻伐手段!” 秦安内心狂喜。 修仙者何以高高在上,除了一身法力神通外,最重要的便是这拥有莫大威力的法器。 之前在赤炼堂与那红绸仙子交谈时,那女童曾言,有法器傍身和无法器在手,简直是天差地别。 同级别修士争斗,最为依仗的便是手中法器,往往法器强一分,胜算便多三分,若有高阶法器在手,就是越级压制也不是难事。 秦安之前眼馋法器久矣,但奈何无论是买还是夺,对他而言,都是难如登天的事。 现在平白得了一件,他内心怎能不激动? “有此器在手,再加上为师之前赐下的紫极丹,你现在可有信心练那焚身诀了?” 玄阵子捋着短须,目带期许地看着秦安。 “多谢师尊赐宝。” 秦安收起七星佩,躬身道,“弟子如今既有法器傍身,又有丹药助力,再无顾虑,必全力修炼焚身诀!” “嗯,一年。” 玄阵子突然沉声道,“为师要你一年内修成第一层,可有信心?” “一年?” 秦安闻言心头一紧,焚身诀不是普通功法,即使有这些宝物辅助,时间也是太少了些。 他面露迟疑之色,正欲再争取一些时间时,猛地看见玄阵子原本平和的眼神骤然冷了下来,立马大声道,“弟子遵命!一年之内,定将焚身诀第一层修成,绝不辜负师尊厚望!” “嗯,很好。” 玄阵子目光重归平和,但突然又剧烈咳嗽起来,手捂着口,断断续续道,“只要你能在一年内修成,为师……咳,为师还有重宝相赐。” “师尊……” 秦安立马递来茶水,却被玄阵子摆手拒绝。 “砚儿,把那些东西交给你师弟。” 白砚上前,依旧冰冷如霜,面无表情地递给秦安一个包裹。 “这里面都是为师收集来的天下至毒,足够你这一年修炼所用。” 秦安打开包裹,只见里面满满当当的,俱是些瓶瓶罐罐,即使不打开,也能闻到其中的呛鼻气味。 “好好修炼,为师的这几个徒弟里,唯砚儿和你天资超绝。” 玄阵子气息顺了一些,眸子深邃,紧盯着秦安,“你切不可辜负为师期许。” “弟子谨记,绝不会让师尊失望。” 秦安被他看得有些发毛,慌忙道。 “为师另有要事,一年后再来寻你,你要是有什么难处,可同你七师兄一样,去大玄皇城,去寻你二师兄。” 玄阵子继续嘱咐道,目光始终锁在秦安身上,“但不可跟你七师兄胡混,明白吗?” 秦安恭敬点头,不敢有丝毫违逆。 之后,玄阵子没有继续多言,拍了拍秦安的肩膀后,便携起白砚,化作一道虹光遁天而去。 望着玄阵子离开的方向,秦安长长吐出一口浊气,擦了擦额头的细汗,神色轻松了几分。 他摸出那块七星佩,放在手里轻轻摩挲着。 “居然会赐下此等重宝。” 秦安此时已恢复了冷静,开始察觉到一些异常。 “焚身诀,看来对他很重要……” 秦安立在原地沉默了许久,直到被陈天唤了声“秦师弟”,才回过神来。 第五十章 炼阵 “秦师弟。” 高大的院墙上,探出一个猥琐的脑袋来。 陈天先是贼兮兮地扫了眼院子各处,才继续小声地问道:“师父走了?” 见秦安点头,他才咧嘴一笑,麻利地翻下墙头,进入院中。 “即使拜入师父门下好几年了,可每次见到他老人家,心里还是发怵。” 陈天找了张椅子坐下,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之前他招揽的那些下人在两位女子被拘禁重伤之时,便都作鸟兽散,跑了个干净。 “怎么?你被师父教训过?” 秦安坐在他旁边,看似调侃,却是想套出一些玄阵子的信息。 他想知道玄阵子平日里对这些徒弟到底如何,今日他虽然被赐下重宝,但心里对这位师尊的疑虑却又加深了几分。 “那倒是没有。” 陈天抹了抹嘴,“我见过他教训其他的师兄。” “你不知道,咱们这位师尊,对徒弟的一切都可容忍,但唯独极其重视这练功。” “你只要稍微懈怠一些,没有跟上他定下的修炼进度,哪怕只是慢了半年,他都会大发雷霆,就像是换了一个人般,那场面……” 陈天压低声音,凑近秦安,语气里带着几分唏嘘。 “五师兄和六师姐是一对儿,二十年前在江湖上也是赫赫有名,人称凌云双剑。但两年前,只是因为六师姐的凌云剑法慢了半层,她两人就被师父分别囚禁,可怜这两人,都是年近半百的年纪了,还要做这苦命鸳鸯。” “如此严格?” 秦安眉头骤然蹙起,手不自觉摸向怀中的赤色小册。 “当然。” 陈天点点头,又继续道,“但只要按时完成修炼进度,师父也绝不吝啬,这不,师父这次就允许我离开闲云镇,去找二师兄了,师弟,你可不知道,二师兄在皇城那可是……” 陈天仍在喋喋不休,但秦安一句也听不进去了。 如此重视修炼进度…… 秦安指尖冰凉,几乎是瞬间就下了论断:这功法有问题! 他看向陈天,这帮弟子也都是聪明之辈,不会猜不出其中有鬼。 可看陈天这浑然不觉的模样,莫非是在刻意回避这层疑虑? 陈天上次已经警告过他不得妄自揣测玄阵子,所以这次他也没有再问,只默默地在心中猜测着各种可能。 “师兄,我之前听师父说,师父招我们做弟子,是需要年轻的先天高手帮忙,不知这忙到底是什么?师兄你可曾去帮忙过?” 秦安放缓语气,换了一个话头。 “没有。” 陈天摇摇头,又压低了声音,“但这件事我倒是听其他几位师兄弟说起过。” “好像是帮师父布置什么阵法,需要气血充沛之人。” “前面六位师兄、师姐都帮过不少次,但这些年,他们年纪上来了,师父便用他们少了。” 陈天叹了口气,“重任便落在我们身上,但我的青罡拳一直不到家,所以一直是白砚在忙这些活。” “布置阵法与我们修炼的武功有关?”秦安追问。 “这……” 陈天抓了抓头发,语气不确定道,“应该是,师兄他们对此都不愿多说,我也不清楚,但师父既然如此重视我们的修炼进度,想来阵法之事与功法是脱不了干系的。” “原来如此。” 秦安装出一副受教的表情,没有再追问,但其内心却疑虑翻涌。 陈天所说与之前铜奎透露的倒是有几分吻合。 但,仅仅是为了布置阵法? 秦安心思飞速转着,但思考了半天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 “师弟,不要过于担心。” 陈天以为他是为了功法进度担心,安慰道,“今天师父也应该赐下你功法了,以你的天资,肯定比师兄我强,不用担心像今天我这样,被师父那样训斥。” 秦安顺着他的话笑了笑,可心里依旧是五味杂陈。 “我也该逼迫自己用功了。” 陈天起身,苦笑道,“师父他老人家今天真的是生气了,那两个女子差点没救过来。” 想到那两女的惨状,秦安心有戚戚,脸色沉郁下来。 空气忽然静了下来,两人都没再开口。 …… 夜幕沉沉压落,黑云深厚,遮住了明月,天地间一片黑暗。 秦安坐在庭院里,手里摩挲着那块七星佩,温凉的灵泽不断渗入掌心,却压不下心头的思绪。 年例在即,受陈天之邀,他没有再回小院,而是索性直接住在了这里。 陈天不在,那两位女子的情况很不乐观,他又被年老叫了过去。 这陈天虽然多情,但倒也有担当,从被叫去后,便一直陪在那两女身边。 现在,这偌大的府邸,只有秦安一人。 秦安撩起袖边,上面漆黑的印记依旧在,且比之前还浓了三分。 “如果真的把我们当正经弟子看待,又怎会留下印记?” 秦安冷笑,先前他暗中检查过陈天的手臂,同样有两道浓墨般的指印。 “这玉佩不会也有鬼吧。” 他突然意识到不妥,看向手中玉佩,但神识仔细检查之下,并无发现任何异常。 他小心翼翼地注入一丝灵力,只见玉佩表面泛起极淡的莹白微光,七星纹路逐次点亮,毫无滞塞。 秦安松了一口气,要是这法器也被动了手脚,那可就亏大了。 他想起玄阵子说过的杀伐手段,心中一阵意动,有心试验,但身处镇中,只能按住好奇,悻悻作罢。 夜色渐浓,有月光穿透云层,投下几缕淡淡银辉。 秦安回房,没有丝毫睡意。 窗前,那本赤色小册展开,旁边还放着一瓶毒物,阵阵刺鼻的恶臭不断传来。 “焚身决……” 秦安决定先尝试一下修炼此功法。 虽然这功法不仅极其危险,还大概率存在着极大的猫腻。 但玄阵子已设定了一年期限,他不想练也得练。 而且,他想起早些在陈天施展青罡拳时,隐约泄露出的一丝灵力波动。 “凡人怎会修炼出灵力波动?” 秦安心中惊疑,他不是没想过陈天是遗落的身具灵根之人,但玄阵子可知道他是个废灵根,若这些功法需要灵根之人才能修炼,玄阵子不会找上他。 第五十一章 万虫噬体 秦安虽对修仙之事了解不多,但他也知道,没有灵根,是绝对不能修成灵力的。 “这玄阵子,当真如此逆天?仅凭一本功法,就能造就出一个修仙者来?” 虽然陈天施展出的灵力极其微弱,但那也是实打实的灵力。 想到此,秦安心中对玄阵子的忌惮又多了几分。 “这本焚身决……” 秦安目光又落在了赤色小册之上。 从之前玄阵子对他的重视程度来看,这焚身决的威力绝对要在陈天的青罡拳之上! 纵使怀疑此决有问题,但秦安还是忍不住激动起来。 “金肌玉骨,刀剑难伤……” 秦安翻着小册,心中惊喜越来越浓。 焚身决作为外家功夫,自然不可能像陈天的青罡拳一样,修出灵力。 但据册中所述,只要将前两层修成,便可达到传说中的外家圣体境界。 肌肤如金,骨骼似玉,金刚不坏。 且,金肌玉骨之上,此书还有第三层,炼血。 “炼血之境,周身血气如汪洋,生生不息。” “这还是武道功法吗?” 秦安心头巨震,他闯荡江湖的时间也不短了,但还从未听闻过此等颠覆武道常理、近乎修仙的霸道炼体之法。 寻常外家功最多练到“铜皮铁骨”,而这焚身诀第三层所拥有的手段,已然近仙! 闻着册子上的墨香,他怀疑,这功法是玄阵子根据修仙功法推演改编而来。 不然,无法解释其中的逆天神通。 “呼……” 秦安调整气息,重新仔细地在脑海中再过了一遍焚身诀第一层的要点。 “万蛰膏……” 他拿起桌上小瓶,面色凝重。 顾名思义,此膏触之便如有万虫蛰身,似有成千上万只毒虫在血肉里钻动撕咬,极其恐怖。 此毒在江湖中极富盛名,死在毒下的名家高手不知几何,几乎是人人谈之色变。 拧开瓶盖,一股比之前恶臭数倍的刺鼻气味扑面而来,直冲鼻腔。 呛的秦安猛地偏过头,喉咙里一阵发紧,差点当场干呕出来。 但他还是强忍着,缓了口气,慢慢倾斜瓶身。 这万蛰膏极为浓稠,色黑而黏腻,随着瓶身倾斜,一道寸许长的黑丝缓缓流出。 终于,一滴黑膏顺着瓶口,滴落在秦安裸露的小臂上,晕开一小片不规则的墨色。 “嗯?” 预料中万虫噬心般的痛苦并没有到来,反而是阵微弱的冰凉顺着皮肤渗进骨肉。 小臂轻轻发麻,但连半分刺痛感都没有,只有淡淡的酥麻感在皮肤下游走。 秦安微微一怔,拿着小瓶的右手僵在了半空,眼神里闪过一丝诧异。 这万蛰膏似乎没有想象中的可怕? 还是说,那玄阵子之言的确有理,他厚骨奇相,是天生修炼这焚身决之人? 但他心性谨慎,即便如此,也不敢掉以轻心。 秦安足足等了半个时辰,见手臂上的黑膏始终没有动静,才稍稍松了口气。 接着,他又倒了一滴,一如之前,只有冰凉的触感顺着皮肤蔓延,手臂上的皮肤依旧光滑如初,没有半点异样。 他并没有感到任何不适。 “看来,经过灰石的不断修复,自己的身体确实远超常人,连万蛰膏这种天下至毒都能抵御。” 秦安眼中闪过一丝难以掩饰的喜色,之前的担忧消散了大半。 “一年内,修成第一层,似乎……不是什么难事。” 他褪下衣物,开始按照册中所述,往身体上涂抹万蛰膏。 尤其是周身大穴,特意多涂了两层,指尖反复揉搓按压,确保毒膏能彻底渗入穴位。 一滴、两滴…… 片刻功夫,秦安身上便涂满了黑色的毒膏,整个人像是从墨池里捞出来的,浑身散发着刺鼻的腥臭气息。 “接下来便是……” 焚身诀第一层的修炼不仅是涂抹药膏,还要配合特定的呼吸法门,去感受、引导毒物在皮肤上游走,渗入血肉。 “嗯!” 正当秦安准备按照册中所述开始吐纳时,身上的凉意骤然变浓。 像是掉进冰山里似的,一股刺骨的寒意瞬间传遍四肢百骸,泛起阵阵冷痛。 紧接着,密密麻麻的刺痛感突然从皮肤下炸开! 那痛感细如牛毛,却遍布全身每一寸。 脖颈、胸膛、四肢,甚至连指尖、耳后这些细微之处,都像被上万只毒虫同时蛰咬。 “我艹!” 秦安闯荡江湖这些年,能闯下“亡命刀”的凶名,什么样的痛苦没经历过。 但此刻万蛰膏带来的剧痛,却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猛烈数倍,纵使是他都有些难以忍受,忍不住大骂出声。 万蛰膏的毒发速度快得惊人,不过几息功夫,原本细碎的刺痛就汇成了汹涌的剧痛浪潮,从皮肤表层一路往骨髓里钻。 刚才若是“蛰咬”的话,那么此刻就像是有无数把小刀子在寸寸刮着他的血肉。 秦安猛的蜷缩起身子,双手死死攥着身下的床沿。 体内冰冷无比,但体外却已布满豆大的汗珠。 “啊!” 即便他再咬牙强撑,可万蛰膏带来的痛苦却一浪高过一浪,每一次浪潮都比上一次猛烈数倍。 秦安眼前阵阵发黑,呼吸变得断断续续起来,仿佛下一刻便会失去知觉。 “灰石,救……救命……” 他的理智彻底被剧痛淹没,秦安终于坚持不住,下意识摸向被他放在身前的灰石。 可还是慢了一步,眼前猛地一黑,身体不受控制地地上栽去。 天亮了,窗外的天际泛起一层淡淡的鱼肚白,房间内,空气中还残留着淡淡的腥臭味。 秦安悠悠转醒。 醒来的瞬间,他便猛地绷紧了身体,下意识伸手乱摸,生怕自己已被万蛰膏毒得全身溃烂。 但很幸运,他全须全尾,甚至皮肤还比之前多了几分光泽。 秦安顿时大松了一口气,这时,他才注意到,自己不知何时已经穿上了衣衫。 且房间中还多了两人。 “醒了?” 床榻前,陈天坐在椅子上,正一边磕着瓜子,一边面带古怪之色地看着他。 陈天旁边,还坐着一位白发白须的老者,手里拿着那瓶万蛰膏,眉头紧皱。 第五十二章 蛊虫 “师兄,年老,是你们救了在下?” 秦安缓缓起身,目光看向两人,他正欲表达感谢,却被陈天拦下。 “别,不是我们。” 陈天连忙摆手道。 “昨天我被陈天叫来之时,你已无大碍,未曾出手相救。” 年老放下手中小瓶,解释道。 “秦小友,如果我所料不错,昨晚你是在用这万蛰膏练功?” 不等秦安反应,年老立马接着问道。 “这……” 秦安面露迟疑,不知如何回应,毕竟这是玄阵子赐下的法门,他不知其中是否有忌讳。 他看向陈天,见其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才承认道,“让前辈见笑,昨夜在下确实是在用此毒练功。” “你们那位师父当真是……” 年老似乎也知道玄阵子之事,但话说了一半,又叹道,“算了,修仙者之事,老朽也不敢妄言。” 陈天在一旁磕着瓜子,没有多言。 “你已转醒,老朽也不便多待,先行告辞了,若是有不适之处,可随时来寻。” 年来拱了拱手,拎起放在脚边的药箱。 “多谢年老。” 秦安连忙应道。 说起来他与年老并深交,但对方却愿意主动关心他的安危,这份善意在充满算计的闲云镇显得格外难得。 “无需言谢,陈天于老朽有大恩,他的师弟,老朽自然是要多照拂几分的。” 年老捋了捋白须,摆摆手道。 陈天闻言嘿嘿一笑,连忙凑上前,殷勤地接过年老的药箱,道,“年老,我送您。” “你的体质很特殊,吸纳如此多的剧毒只是昏迷而已。” 年老走到门前,脚步突然停下,转头看向秦安,神情严肃,“但以毒炼体,终究是逆天而行,若是始终以一毒炼体那还好,但若是诸毒混杂,那最后恐怕……” 年老没有继续,而是大有深意的淡淡吐出两个字,“蛊虫。” “蛊虫?” 秦安闻言心里一惊,心中莫名涌起一股寒意。 年老没有解释,说完之后便大步离开,陈天紧跟其后。 待两人走后,秦安缓缓走下床榻,脚刚沾地时还踉跄了一下,不过很快便稳住了身形。 他试着活动了一下身体,昨晚那撕心裂肺的痛苦已完全消失,身上没有任何不适。 且身体上的黑色毒膏痕迹早已消失无踪,看来是已完全吸收。 “对了,灰石!” 秦安猛然想起什么,看向桌子,灰石仍静静地躺在桌角,依旧和之前一样,毫不起眼。 那本赤色小册,则不知何时,已被人合上。 他快速将灰石收入怀中。 这还是灰石第一次离开他身体如此之久。 “太大意了。” 感受着胸口处的清凉,秦安暗自懊恼。 灰石的重要性自不必多说,若是因为练功不慎丢失,那就亏到姥姥家了。 “这破功法,还需要脱光了练!身体的每一处都需要涂抹。” 秦安打定主意,下次练功时,无论如何都要把灰石带在身上,实在不行,就含在嘴里! 虽然这功夫如此诡谲,但秦安能明显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发生了极大的变化。 不止是比之前更加坚韧,而且,他略一挥拳,竟能听到破空之声。 要知道,这只是他随意施展,连一分力都没使上。 “这焚身决当真霸道!” “看来其上描述的金肌玉骨,不是虚言。” 秦安内心泛起激动,刚刚的一番尝试之下,自己的速度、力量等都有了不小的进步。 这焚身决带来的提升,是全方位的。 且这仅仅是一次修炼,便有如此效果,若是长此以往下去,自己的肉身会强到很等地步! 但他突然想起昨晚那万虫噬心的痛苦,不自觉地打了个冷颤。 虽然他体质特殊,昨晚并没有真正危及到生命,但其中也有所用毒膏之量不多的原因。 而且,这万蛰膏是焚身决所用毒物中毒性最低的一种。 焚身决越往后练,所用毒物无论是毒性还是剂量都是成倍的增加。 “这……还是慢慢来吧。” 秦安按下心中的激动,功法再好,也得有命练才行。 即使有灰石在手,也得小心谨慎才行。 而且,那年老所说的“蛊虫”…… “师弟,你可真是够狠的,居然用那种剧毒之物练功。” 这时,陈天返了回来,手里还拿着半袋没嗑完的瓜子,一边往嘴里塞,一边咋舌,眼神落在秦安身上,满是佩服。 “师兄,你就别调侃我了。” 秦安无奈地笑了笑,想起昨晚昏死过去的模样,他也觉得自己确实够冒险。 “师尊赐下的功法,我能不练吗?” “嘿嘿,感受到师兄我的痛苦了吧。” 陈天脸上带着几分幸灾乐祸。 “但,你这功法也确实够邪门的。” 他的目光掠过那本赤色小册。 “你可不知道,昨晚我回来时,你全身赤裸,泛着黑光,大躺在地上,还一抽一抽的,可把师兄我吓惨了。” 秦安闻言老脸一红,尴尬地挠了挠头。 “我说师弟,这功法你今天不会再练了吧,年例明日便会开启,你要是再昏过去,肯定就赶不上了。” 陈天收起了玩笑的神色,突然道。 “明日?” 秦安闻言一愣,疑惑道,“不是还有三四天吗?怎么突然提前了?我等可是还有一些东西尚未准备的。” “具体情况我也不知,只是听闻年例的试炼地,好像出了些问题,赤炼堂的那些仙师们才临时决定提前开启年例。” 陈天摊了摊手,显然对年例提前之事也有所不满。 “出了问题?” 秦安心中咯噔一下,惊讶道。 “你就不要问我是什么问题了,即使我和那王朗关系不错,这等事他也不会告诉我的。” 陈天叹了口气,将瓜子放到一边,“反正,这次的年例……不会平静。” “至于准备之事,兵器、甲胄你都已备好。” 陈天继续道,“至于一些疗伤、驱毒的丹药,我已经向年老求了一些,你无需担心。” “倒是联络同道,在年例中互相照应之事,不太好办。” 陈天皱起眉头,“以往都是等领到各自任务之后,才准备此事,今年怕是不行了。” “只能希望那王朗,真的会给我俩安排一些较为轻松的任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