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妖娆》 楔子 怨起恨生 金国皇宫。 金翰一身龙袍,俯瞰坐的白衣美妇,道:“朕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可愿意做朕的皇后?” 美妇昂起头,满身傲气的回道:“无论你问多少次,我的回答都是一样的,那就不可能!” “你……!”金翰怒极反笑,他堂堂一国之皇,有哪个女人不是趋之若鹜,可偏偏这个女人如此不识好歹。既然如此,他也就不需要去心疼别人的女人了。思及此,唇角的笑容变得残酷而阴冷,道:“那个男人真的值得你为他牺牲一切吗?” 那白衣美妇目光坚定,道:“他是我的丈夫,是我孩子的父亲,他值得,我为他去死!” “哼!!!好,很好!十二年来,朕为你虚设后宫,你却如此不识好歹!”他蹲下身子,目光如沉寂千年的寒冰紧紧锁住她美丽无双的眸子,厉声道:“那你就别怪朕无情!”金翰面色阴沉,目光冷厉嗜血,“来人,带她去刑场!” “遵旨!”立刻走进几个青衣侍卫。 白衣美妇轻笑道:“不过是一死,而已!” 金翰也笑道:“死?!哼!你放心,朕怎么舍得让你死,朕是要让你亲眼看着,他们是怎么死的!” 白衣美妇惊恐的睁大美眸,颤声道:“谁?你抓了谁?难道是……?” 金翰起身望着她目含惊惧的双眸,语带讥讽,道:“你怕了?呵,在你的眼中,除了那个男人,其他人你都不在乎?” 白衣美妇心底一惊,那会是谁?她在乎的人,除了他,也只有她的孩子和!她倒吸一口凉气,一股寒意自心底升起,传遍四肢百骸。还未来得及证实就已被侍卫拖走了。 来到刑场,侍卫带着她穿过围观的人群,见到刑台上密密麻麻跪着至少一百多个人,那白衣美妇蓦然睁大双眼,瘫倒在地,侍卫们将她架起来扔到监斩台的位子上。顿时,刑台上跪着的那些人面色激愤,对她口吐唾沫,骂道:“岑心言,都是你这个贱人不识抬举,害得我们全族因你而送命!” 旁边的人立刻接道:“连皇后你都不做,你还想做什么!” “贱人,你不得好死!” “我诅咒你!” …… 唯有被绑在柱子上的一男一女没有出声,只望着白衣美妇,眼中含泪,没有责怪,没有愤怒。 “爹、娘!”白衣美妇激动的站起身,旁边的侍卫立刻将她按回到椅子上,并点了她的**道。泪水喷涌而出,心中呐喊:是她害了爹娘!因为她不能背叛她的丈夫,不舍得离开她的两个孩子。她的心在滴血,难道她真的要眼睁睁地看着疼爱她的父母亲在她面前死去吗? 主斩官秦大人无情的声音在刑场上方响起:“时辰到,行刑!” “不——!!”白衣美妇大声喊道。可无人理会,侩子手手起刀落间,场上跪着的那一百多人已人头落地,血流成河,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血腥之气,让人几欲作呕。 她的爹娘还在,莫非金翰只是有意吓吓她,逼她就范?她该怎么办呢?! 秦大人无情的声音再次响起,瞬间将她打入了地狱。“将他二人凌迟处死!” 什么!!!凌迟……!她犹如五雷轰顶,久久不能回神。她使劲儿摇头,她一定是听错了,不会的,金翰怎能如此绝情,这不可能! “啊——!”就在她思虑间,场上传来一声凄厉的令人毛骨悚然的惨叫声,证明了这一切都是真的。那一刀,她的父亲胸前被割去一块肉抛向天空,血淋淋的,就落在她的面前,她浑身颤抖,指甲深深嵌进掌心。 “不住手!秦大人,我要见皇上!”她尖声叫道,那一刀比割在她身上还要让她难受。 “啊!!”又是一刀,她母亲头上的肉皮被割开,殷红刺目的鲜血顺着光洁的额头滑过眼角再流向唇边,本就消瘦的面容在极度痛苦中扭曲变形,异常阴冷恐惧的眼神被耷拉下来的那块头皮遮盖住,她凄惨的叫声在刑场上空盘旋,久久不散,周围的人群掩耳遮目迅散去,这等恐怖景象任谁看了都会噩梦不断。那秦大人也转过头去,不忍再看。 第三刀…… “秦大人,求你……让他们住手,带我去见皇上,求求你……!求你告诉他,我愿意做他的皇后,只要他放过我的爹娘,让我做什么我都答应……!”她已泣不成声,断断续续的喊叫震人心弦。 旁边的侍卫轻叹一声,道:“皇上说了,你最后的机会已经用完,所以——皇上不会见你。” 她绝望低喃:“金翰,你为什么要这么残忍,拒绝你的人是我,为什么要这样对待我的爹娘?我宁愿被千刀万剐的是我自己,也好过承受害他们如此痛苦死去的事实!”她到底做错什么了,她只不过是不想背叛深爱的丈夫,不愿离开自己的儿女,为什么要这么惩罚她? 八刀、九刀、十刀…… “啊!!!”白衣美妇撕心裂肺的吼声充满着愤怒、绝望和悲伤,甚至越了她爹娘的惨叫,怔憾了整个刑场。之后,她变得异常安静,瞪大美丽却已失去光彩的双目,眼睁睁的看着爹娘的身体现出阴森的白骨,她都不曾闭一下眼睛,她要永远记住这血腥的一刻。记住父母所承受的痛苦。 后一刀结束,她眸光阴冷,扫视刑场一周,用无比坚定的语气,,如雷贯耳:“金翰,你!果然够绝情!今日,你所带给我的一切,他日,我定要你千万倍偿还!!!我岑心言,在此立誓!”她掌心的鲜血滴到地上,仿佛为应证她所的誓言。 隐于邢台后的金翰不禁浑身一震,心口剧痛,她的痛苦并没换来他报复的快感,于是,轻轻闭上双眼,再睁开时,毅然转身离去。 他,决定放她走。 岑心言将父母族人埋葬,整整用了七日七夜。白衣上鲜血尽染,丝凌乱,绝美的面庞上沾染着泥土,路人见她皆绕道而行。 寒风凛冽,如今已是深冬,空中飘起鹅毛大雪,她却只着单衣。一次次的昏倒在地,一次次的顽强站起,她始终执有一个信念,她要回家,那里有她的丈夫,他们约好: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她的儿子,十二岁已名满京都城的才子;还有那如精灵般美丽聪慧的女儿,她的女儿总是骄傲的说,我娘是世间最美丽的人。 她终于露出许久以来的第一个笑容,她不能倒下,要回家。只有他们的温暖才能让她的心不再那么疼痛。 第一章 大婚 封国京都城。 辰王大婚,举朝哗然,百姓议论纷纷,皆在猜测辰王妃的身份。 南宫晔,当今王上南宫傲的同母胞弟,十四岁带兵平乱边关,以十万大军歼敌二十三万,是以家喻户晓。两年前,先王遽逝,朝廷内乱,他以雷霆之势斩杀叛相叶恒全族一百三十六人,始平息。 太子南宫傲继承王位,赐封南宫晔为辰王,对于犯罪的官员有先斩后奏之权。此后,封国国泰民安,成为与之齐名的金国、翌国之中最为强大的国家。 许多王公大臣们都欲将自己的女儿嫁与辰王,以图攀上点关系,奈何辰王无意娶妃。后有人教唆女儿主动勾引,若勾引成功即使不能为妃也能谋个妾室之位,最终,终止于一名女子勾引不成反被赤身**斩于床上,一剑贯穿心脏。 如今,辰王大婚,既不宴宾客,也无喜娘,新娘自备花轿入府,未拜堂已送入洞房,真真是叫人诧异无比,成为街头巷尾孜孜不倦的话题。 辰王府朝惜苑,沉静简朴的新房之中,除红烛、新娘的红盖头以及一身喜服外,再无一处喜庆之色。而此时的新娘,端坐床边,已经整整三个时辰。她面色平静,不骄不躁,等待着新郎的来临。 郎身着墨黑色锦缎长袍,浑身散着浑然天成的王族高贵气质,冠高束,面容俊美无俦,神情中无一丝喜气,步伐沉稳有力地来到新娘面前。冷冷地看了她一眼,然后径直走到桌边坐下,姿势无比优雅地为自己倒上一杯美酒,缓缓送至性感的唇边,闻而未饮。再转眼看向她时,凤眼微挑,声音冷漠至极,道:“你们要的,本王已办到,希望暗阁不要让本王失望才好。” “王爷大可放心。”轻轻浅浅的嗓音,有着不容忽视的坚定,能够让人不由自主的去相信。 “那就好。”他笑道,只是笑容愈深,出口的话语愈加冷厉,道:“虽然暗阁是江湖上最为强大的暗杀组织,但在本王的眼里也不过如一只蝼蚁,想要捏碎也是轻而易举之事。你既进了辰王府,就得遵守辰王府的规矩!本王不得不告诫你,不要妄想得不到的东西。” 盖头下,她唇角微扬,傲然出声,语气中带着明显的嘲讽意味,道:“王爷未免自视过高!只是,不尝试怎知是妄想!” 他脸色未变,笑容已僵在唇边,晦疑莫测的冷厉眸光直射床边女子,沉声道:“你胆子不小,竟敢出言嘲讽本王!哼!只要本王挥一挥手,送上门的女人自有千千万,你敢说不是妄想,本王倒要看看你有什么资格狂妄!”说罢,长袖轻轻一挥,一股劲风迎面而来,只听见“撕拉”一声,女子头上的红盖头裂为碎片,向四面八方飘然落地。盖头下,一张倾城倾国的绝色面容毫无遗漏的展现在他的眼前,在红烛与喜服的映衬下更显得肤如凝脂,眉目如画。只见她唇含浅笑却眸光清冷,如脱离凡尘的仙子看尽世间的一切表情,丝毫不见惊慌之色。 他轻皱眉头,心中微微一动。这些年来,敢与他对视的女子,她是第一个。 “妾身无意嘲讽王爷,只是王爷的告诫妾身不敢苟同,妾身既已嫁进王府,自然是以侍候好王爷为己任。”她优雅起身,步伐轻盈如弱柳扶风款款走到他对面落坐,纤纤玉指拿过他手中的酒杯,在他诧异审视的目光中仰一饮而尽。盈盈浅笑道:“王爷不愧为妾身梦寐以求的好夫君,屈尊降贵亲自为妾身斟酒,倒让妾身受宠若惊呢。”她酒入喉咙,辛辣浓烈。 南宫晔眯起双眼,蓦然抓住她握着酒杯的纤细皓腕,力气之大似要捏碎般,一把将她拉近,执起酒壶,浑身散出危险的气息。低沉的嗓音带着磁性的魅惑,道:“既然爱妃喜欢,不如本王将这壶酒全部赐予你可好?”他语气温柔,却让人似置身于腊月间冰冷的雨雪中,寒气入心。 她面色不改,散着淡淡幽香的娇弱身躯不退反进,对着他俊美的脸庞吐气如兰,轻启朱唇。无奈道:“这可怎么办,妾身不胜酒力,已经不能再喝了。” “哦?你想喝便喝,不想喝便不喝吗?”他冷哼一声,遽然捏住她光滑圆润的下颚,冷声道:“哼!恐怕由不得你。”说罢,站起身居高临下的望着她,目光阴冷如利剑般刺向她的眼帘,壶中烈酒如同寒冬的冰雹砸向她小巧挺直的鼻梁及如玉般光滑细腻的面颊,流过纤细优美的颈项,再急急奔向鲜红刺目的喜服。 她傲然抬头,眸光中砰射出幽冷而倔强的光芒,神色平静漠然的迎上他的目光,伸出丁香小舌舔了舔唇边残留的痕迹,淡笑道:“味道真不错,妾身多谢王爷赐酒!” 着她娇艳欲滴的红唇及小巧诱人的丁香舌,他面色微变,随即猛地用力将她推倒在地,语气沉闷道:“你不用浪费心机,本王绝不会对你产生半点兴趣。”说罢转身大步离去。 在踏出房门的那一霎那,身后传来依旧清浅无波的声音。“不感兴趣吗?那…我们拭目以待。” 南宫晔离去后,她慢慢起身,随意的扫视了一眼四周,只见屋子里陈设十分简单,简单到让人以为这只是一个稍微高级点的下人居住的房间。 她以为,他至少会做做戏,想不到,他连做戏也不屑,直接而干脆的表示出对这场交易提出的条件极其不悦,不悦到连她的名字都不愿知晓。 收起思绪,看着刚进门的丫鬟,轻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丫鬟十六七岁的模样,面容清秀水灵,低下头给她行礼,道:“奴婢水月,见过王妃。” “起来吧。”她淡淡的道。 “谢王妃。”水月起身,抬头看向这位新王妃,眼中毫不掩饰的惊艳,赞叹道:“王妃真美,水月一时失了礼数,还请王妃恕罪。”说罢又福了一礼。 她目光犀利的看着水月的眼睛,清淡却不容忽视的语气,道:“不必多礼,本妃不喜多事之人,以后,没我的吩咐不许进入本妃寝室。好了,你下去吧!” 水月低下头恭敬地应声离去。 她举止优雅地脱下被酒水淋湿的衣服,随手一扔,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度。单薄纤细却凹凸有致的身体只着一件白绸制成的宽松里衣,缓步走到铜镜前坐下,卸下满头饰,任青丝倾泻而下铺满香肩。纤长秀美的玉指轻执玉梳,左肩衣领滑下,镜中女子,香肩上赫然露出一瓣殷红落花,将她倾城脱俗的面容变得妖娆而魅惑。淡淡的扫了一眼下颚及手臂上的深重淤痕,那漠不关心的眼神,仿佛在看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物,淡漠到了极致,再转眼望向满地的鲜红碎布,唇角的笑意渐渐的深了起来。 第二章 赐死 王爷在新婚之夜拂袖离去,新王妃不受宠的传言在第二日一早于辰王府流传开来。 辰王妃梳洗过后,让水月带着她在王府里大致转了一圈。除朝惜苑以外,其它各苑风景怡人,亭台楼阁设计精巧自然,入目之中,犹如一幅幅精美绝伦的图画,让人有置身梦境之感。后花园,石径盘纡,林木蓊郁,翠竿繁阴,与大片大片盛开的各色鲜花相映成辉,和合天成。片片翠竹中,石阶延伸而上,便是整座王府里最高的位置“待月亭”。 她正欲拾阶而上,却听水月急急阻拦,道:“王妃,那里不能去!王府的规矩,待月亭除非有王爷的命令,否则谁也不能上去。” 她停住脚步,若有所思的站在那儿一动不动,过了一会儿才道:“王府里还有哪儿是不能去的?” 水月想了想,道:“还有王爷的书房。” 书房?!辰王妃思忖间,园子后方传来一阵责骂声,辰王妃循着声音走了过去。 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妇人,若不是双手叉腰、趾高气昂,或许还可以称之为有几分姿色,她对着跪在地上嘤嘤啼哭的女孩呵斥道:“你这小蹄子,才进王府没几天,就敢跟邢嬷嬷我作对,你活腻了?!你以为你是那个不得宠的新王妃吗?哼!就算是她,不得宠也照样奈何不了我!” 水月听了心里一惊,偷偷瞄了一眼神色不变的王妃,准备过去阻止邢嬷嬷却被王妃用手势阻止了她。 辰王妃暗暗奇怪,她在王府里转了一圈,所见之人皆恭敬有礼,按说这辰王府应是规矩颇多,且管教森严才是,又怎会有如此狂妄张扬之人? 地上的女孩丝散乱,脸颊高高肿起,忙不迭的给妇人磕着头,哽咽道:“芯颜知错了,芯颜不知府里的规矩,冲撞了嬷嬷,求嬷嬷饶了我这一回吧!” 芯颜?辰王妃听到她的名字后心底一震,旋即又恢复过来。 那妇人对于她的磕头求饶置之不理,狠声道:“要是这回饶了你,下回还有谁把嬷嬷我放在眼里!”说着对立在两旁的青衣小侍吩咐道:“你们俩,再给我狠狠的打,打到她不能说话了为止,要是敢手下留情,看我不剥了你们的皮!”青衣小侍立刻走过去抓住地上已瑟瑟抖的女孩,对着她肿起的脸颊高高的扬起手掌,那女孩惊恐的睁大水汪汪的清灵大眼,泛着晶莹的泪花,哀求的看着妇人。 “住手!”辰王妃清冷淡漠的嗓音带着不可抗拒的威严。 那妇人和青衣小侍连忙转头看她,皆是一愣,一身素白纱衣,如墨丝轻挽,鬃上一枚银色簪内敛朴实又不失高贵之气,倾城绝色的面容没有半点儿表情,似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降临于世。 水月见他们愣,忙道:“邢嬷嬷,王妃在此,还不快见礼!” 那妇人与青衣小侍这才反应过来,青衣小侍和地上的女孩连忙跪在一旁,妇人却是一脸不屑的微微欠了欠身子,道:“奴婢邢氏见过王妃,王妃可能府,还不大明白王府的规矩,府里每个园子的下人都有 c专人管理。”她对着跪在一旁的女孩道:“这个小贱人归奴婢管,既然她犯了错,奴婢就得惩治她,还请王妃莫要插手的好!” 辰王妃心底冷哼一声,看来这些奴才还真是不把她放在眼里呢,于是道:“照你这么说,本妃若是想从邢嬷嬷手里要了这丫头,怕是不行了?” 那妇人道:“还请王妃恕罪,若王妃能从王爷那儿讨得指令,奴婢立刻放人。” 水月见她对王妃没半点尊敬,连忙道:“邢嬷嬷,你怎么能这样跟王妃说话!王妃是主子,跟你要个下人哪还需要王爷亲自下令!” 那妇人看也不看她,大声道:“即使是主子,进了王府,也得讲王府的规矩!” 辰王妃眼中闪过一丝凌厉之色,看了那邢嬷嬷半响,才淡淡道:“本妃昨日才进王府,对王府的规矩确实不是很懂。”看邢嬷嬷面现得意之色,继续道:“水月,不知王府里的规矩可有以下犯上这一条?” 水月平静道:“回王妃,有!以下犯上在王府里算是大罪。” 那妇人脸色微变,神情复杂,却大声道:“奴婢可是王爷的奶娘,跟了王爷二十几年,从王宫到王府,可以着王爷长大的。王妃要想惩治奴婢,只怕也得王爷……”她突然住了口,睁大双眼看着突然出现在辰王妃身后的南宫晔,面色一片惨白,众人也都屏住呼吸。 辰王妃似没觉般,轻声道:“哦?!这么说,我这个王妃头衔也就是摆着看的了?”她似自言自语,又似在问身后之人。 南宫晔幽深的眼眸让人猜不出他此刻的心思,伸手一把揽过她,收回看向妇人的复杂目光转眼似笑非笑的望着辰王妃侧面的优美轮廓,淡然道:“谁说爱妃的头衔是摆着看的?来人,把邢嬷嬷拖出去,乱棍打死,弃尸荒野,要是谁敢帮她埋骨立碑,按同罪处理。”他说话时的神情就像是秋天里被风吹落的叶子一般自然平淡,找不出半点痕迹。 众人皆惊,邢嬷嬷是王爷从王宫里**来的人,王爷竟为了不受宠的王妃而处置了自己的奶娘,一点情面都不留。转而一叹,王爷何时给谁留过情面呢!看来这王妃也并不是真的失宠! 那邢嬷嬷早已瘫软在地,不可置信的望着南宫晔平淡的面容,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她明白了,即使说了也无用,王爷的命令一旦出口,无可更改。忽然间,她露出了灿烂的笑意,使她的面容看起来一下子年轻了十岁有余。也许,这正是她对于这些年来展现出来的张狂所期待的结果! 南宫晔深深的望了一眼面色无波似乎一切都与她无关的辰王妃,用听不出喜怒的声音道:“爱妃可满意了?!” 辰王妃盯着邢嬷嬷被拖走的方向若有所思,南宫晔不会为了她而赐死自己的奶娘,而邢嬷嬷在惊恐过后的那个笑容似解脱般的轻松愉悦。她转头看向深沉的南宫晔,道:“王爷这是何意?明明是王爷下的令,和妾身有何关系?”说完望着地上的女孩,淡淡道:“你叫芯颜?可愿意跟着我?” 见那女孩忙不迭的点头,她又道:“从此刻起,你的名字叫做依颜!” 女孩连忙磕头谢恩。 南宫晔冷哼一声,拂袖离去。 本书由潇湘书院,请勿转载! 第三章 探望 回到朝惜苑,天色已暗了下来。水月帮依颜上完药,辰王妃让她两坐下来一起用膳。 用膳期间,依颜一双清灵大眼直直的盯着她看,眨也不眨一下,连碗里的饭扒光了也不知道,还径直将空空的筷子往嘴里送去。 水月望着痴了一般的依颜,“噗哧”一声,笑起来,打趣道:“依颜,你的筷子被嚼烂了。” 依颜回过神来,面上“腾”地一下,本就红肿的脸蛋红得更厉害了,似是要滴出血来。她对着水月狠狠的瞪了一眼,再偷偷的望向不动声色的王妃。 水月见她脸皮薄,忙收敛笑意,道:“王妃长得太美了,谁看了都会走神儿。” 依颜忙不迭的点头应和。 辰王妃淡淡的笑了笑,放下碗筷。想起白日里逛园子的时候听水月说过王府里除了她和南宫晔,还有两个人算是主子,一个是朝沐苑的琴姬,另一个是朝禾苑的齐澈。 待水月她们将残羹剩饭收拾妥当后,示意她两人坐下,状似无意,道:“闲来无事,不如你们给我说说琴姬和齐澈吧。” 她话音刚落,依颜立刻站了起来,叫道:“我知道琴姬。”度快得像是怕谁跟她抢似的,引来一阵轻笑,她不好意思的低下头去。毕竟才十四岁的年纪,天真活泼好动的心性使她看起来更加的真实。 辰王妃示意她说下去,她连忙道:“琴姬是江南第一琴,王上去年下江南的时候偶然听到她的琴音,十分赞赏,就将她带进了王宫。原本是要封她做妃子的,后来因为王爷也喜欢听琴姬弹琴,所以王上将她赐给了王爷。” 原来南宫晔喜欢听琴!辰王妃唇角弯起,绝色的面容露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转而语带嘲讽道:“王上对王爷还真是大方,连喜欢的女子都能随便送人!” 依颜没听出画外音,只一个劲儿地点头道:“是啊,王上对王爷可好了,不管什么好东西,都往王府送。那个琴姬,我只见过一次,恩……长得没王妃好看,但她的琴声真的很好听。”说完觉得不对味,好像在拿王妃和琴姬相比,连忙低头道:“王妃,我不是那个意思……” 辰王妃无谓的笑笑,淡淡道:“无妨!坐吧!说说齐澈。” 水月接道:“齐澈是王府的幕僚,他不只才华横溢,而且精通医术,在京都城的风流名仕之中排名第二。只是,他清高倨傲,曾得罪过不少的官员,所以,郁郁不得志,直到遇见王爷。王爷欣赏他的才华,举荐他入朝为官,他却说宁愿一生留在王爷身边,为王爷出谋划策。” 依颜瞪大眼睛,兴致勃勃的问道:“才华横溢,精通医术,才排第二啊!那第一得多厉害?” “排名第一的是,人称‘去留随意潇洒出尘’的意潇公子,靖国侯之子,他文武双全,风姿绝世,并且……” 依颜迫不及待的问道:“并且什么?” “并且他曾经三次抗旨,拒绝王上的官职赐封,却一次也没有获罪入狱。” 依颜晃了晃脑袋,惊奇道:“啊?他为什么要抗旨啊?读书不就是为了做官吗?他抗了旨,那王上又为什么没有治他的罪呢?” 水月笑着摇了摇头道:“这个……没有人知道原因。听说他和王爷的关系很不一般,可是,他却从没来过咱们王府。” 辰王妃平静淡然的面容闪过一丝诧异和震惊,瞬间便恢复如初,仿佛是午夜自空中划过的流星,消失了就再也找不到半点痕迹。她转头看了看窗外初现的月色,吩咐道:“水月,准备一碗燕窝粥,我要去书房探望王爷。” 辰王书房,着一身鲜艳的红色外衣的男子慵懒的斜倚在精致而柔软的椅榻上,用手撑着头部,袖口微微滑下,露出如女子般莹白的手腕,慵懒的笑容张扬着邪侫的性感与魅惑,以及那一身属于王者的尊贵气质令他如黑夜中盛放的罂粟般散着致命的吸引力。他慵懒的开口,语气中带有一丝与他邪侫气质不相符的些许无奈道:“你还是杀了她!其实当年……并不全是她的错。” 南宫晔斜坐于椅子上,双臂随意的搭上扶手,目光中掠过一丝复杂的神色,平静道:“是她自己一心求死,我不过是成全她罢了。更何况,她犯了错,就应该受到应有的惩戒。” 红衣男子轻叹了一口气,转开话题。 “昨晚的洞房花烛夜过的可好?比起琴姬带给你的感觉如何啊?”他眯起邪魅的桃花眼,放肆的笑道 南宫晔一愣,随后冷声道:“你的女人我不会碰,暗阁的女人我更不屑去碰。” 红衣男子怔了怔,旋即坐起身来,一脸狐疑的看着他,道:“你都没碰过?!你……是不是……”他的话没说完就被沉声打断。 南宫晔沉着脸,咬牙道。“放心,我的身体没有问题。” 红衣男子仿佛松了一口气般,邪魅得笑起来,道:“既然不是,那我就放心了!不过,晔,你该不会是在为十年前的那个小女孩守身如玉吧?啧啧……” 南宫晔气结。他会为一个小女孩守身如玉?笑话!他只是不想和不喜欢的人上床罢了。 这时,外面传来侍卫询问的声音。“你是何人?王爷吩咐过不准外人打扰。” 个女声应道:“王妃牵挂王爷公务繁忙,担心王爷顾不上自己的身子,特意准备了燕窝粥来探望,麻烦侍卫大哥通禀一声。” 南宫晔皱眉,面色不善,正欲张口喝斥拒绝,却不想红衣男子于他之前开口吩咐道:“让她进来。”他的声音充满着磁性的威严,在侍卫们听来,和南宫晔的没什么区别。<> 第四章 目的 辰王妃踏进书房的那一刻,映入眼帘的是墙壁上挂着的两幅字。那是两种完全不同的风格,可是,将他们放到一起竟是那样的协和,将沉闷死寂的书房装点出清幽而高雅的韵味。她清冷的眸光紧盯住右边那幅字,绝美的面容露出恍惚的神情,轻盈的步伐变得沉重无比,一步一步,缓缓挪了过去,如玉的指尖抚上那冰凉的字体,在不知不觉中流露出无限哀伤的气息。 南宫晔眯起双眼,看着她纤细的手指抚过的字体,心里没来由的生出一股闷闷的感觉,为了阻止这样的感觉在心中蔓延,他沉声问道:“你来本王的书房就是为了欣赏那幅字吗?莫非,爱妃你认识写这幅字的人?”他目光犀利,仿佛能够洞悉世间的一切。 这一句话如惊雷般将沉浸在自己内心世界中的她给震得醒过神来,连忙收回手,深深地吸一口气,敛了思绪。再回头时,眸光清冷,浅笑盈盈,仿佛刚才的一切都只是一场幻觉。她对着南宫晔,浅笑道:“妾身见这幅字写得好,一时有些失态,还请王爷不要见怪才好。” 红衣男子自打她进门眼神就没离开过她,从惊讶到哀伤再到浅笑盈盈,没有漏过她的任何一个表情。直到他转过头见到南宫晔如千年寒冰不化的脸色,不怀好意的笑道:“辰王妃只觉得那一幅字写得好吗?和旁边另一幅比起来如何?” 她仿佛才注意到屋子里除了南宫晔还有另外一个人,连忙笑道:“原来王爷这里还有客人啊,真是抱歉得很,妾身只准备了一碗燕窝粥。”说着看向水月道:“水月,再去准备一碗……” 南宫晔不悦的打断她的话,吩咐道:“不必了!水月,你先下去。” 水月退下后,她不慌不忙的走到南宫晔身边挨着他坐下,完全没有要回答红衣男子提出的那个问题的意思。 红衣男子不禁提醒道:“王妃还未回答……在下提出的问题呢?那两幅字相比较而言,王妃认为哪一幅字更值得欣赏?” 南宫晔不屑道:“一个江湖女子,你还指望她给你说出点名堂来不成!” 她不以为意的笑了笑,那笑容就像是春日里最轻柔的微风拂过面颊,虚无缥缈,想抓也抓不住。清冷的双眸扫过南宫晔俊美面容上丝毫不做掩饰的讥笑唇角,停留在万千风骨的红衣男子邪魅面容之上,再将她的看法娓娓道来:“不同的人对于书法的认知和评价都不尽相同,这两幅字,单就形来讲,都之作。左边的那幅字,笔风酣畅浑厚,笔迹苍劲有力暗含霸气,想必出自沉着冷静久居上位者之手。” 南宫晔讥讽的笑容瞬间消失,再望向她的目光变得犀利无比,使得她如芒刺在背。 可她并不在意,继续道:“而右边那幅字,笔势飘逸随性却又洒脱不羁,想必书写这幅字的定是如仙一般的人物,随意而潇洒,向往自由自在的生活。只可惜,这两幅字都不为妾身所喜。” 屋里的两个男子均是一愣。 南宫晔心底一惊,她不仅一语道出两幅字的笔风精髓,并且明确无误的道出了写字之人的性情与特点。他不禁怀疑,她真的仅仅是一个江湖女子吗? 红衣男子问道:“既然得王妃评价如此之高,那又为何两幅你都不喜欢?” 她淡淡的道:“这两幅字虽然是完全不同的两种风格,但是他们却有一个共同点!” 红衣男子稍稍坐起身,颇有兴致道:“哦?!” 她优雅的站起身来,缓缓地走到那两幅字的跟前,沉默片刻后,方道:“共同点就是,写字之人在书写这两幅字的时候,都没有注入自己的感情。所以,在妾身眼里,这两幅不过是空有其形罢了。” 红衣男子还未开口,南宫晔冷冷的嗓音已经响起:“你如何肯定,这字不是带着感情而书写?” 她转过头,认真的看着南宫晔,纤手指着左边的那幅字,问道:“敢问王爷,您在写这幅的字的时候,可是满怀**,进入了物我两忘的境界?” 南宫晔嚯地站起身,身影一闪已飘到她面前,修长的五指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紧紧掐住了她纤长优美的颈项,阴冷的目光仿佛越了世间的一切利器,向她投射过来,冷厉的声音仿佛来自地狱的修罗,厉声道:“你——到底是什么来历?一个江湖女子怎么可能懂得这些!” 她仍旧浅笑,艰难的出声:“为何……就不能?……我懂得……还不止这……这些!” “你来王府到底是什么目的?说!”他厉声喝道。掐住她颈项的五指紧了紧。 她倾城绝色的雪白面容因呼吸不畅很快变成了绛紫色,绝世无双的美丽眸子因身体上的极致痛楚而泛起了湿意,目光倔强的仰望着他,已无法出半点声音。而南宫晔望着她倔强的眼中渐渐涌起的晶亮泪意,心中像被什么猛地刺了一下,怔怔地忘了她已经无法开口。 “晔,你在干什么?”红衣男子见她脸色越来越难看,不由大声斥道。 南宫晔回过神来,连忙松开手指,退了一大步。心中暗暗奇怪,暗阁是杀手组织,她不可能不会武功。学武之人都会在危险来临时有着敏锐的洞察力及迅疾的反应能力,可是,她却毫不反抗,即使站在死亡的边缘,眼中也没有丝毫的恐惧。 她纤长优美的颈项赫然现出深深的青紫色五指掐痕,昭示着他所犯下的罪恶。她猛地一阵咳嗽,待呼吸渐渐顺畅后,她上前一步,绝色的面容异常的平静,平静到让人看着心慌,目光中有着诉不尽的忧伤和哀怨,眼中的晶莹泪珠欲落不落,纤细如玉的指尖抚上他的胸口,因喉咙的不适,语气中带着一丝沙哑,幽幽一笑道:“我的目的吗?呵……就在这里!”说完不等他反应,身形一转,白色的纱衣及如墨丝在空中旋起完美的弧度,翩翩然离去。 <> 第五章 琴魂 “王妃,您……怎么了?”刚回到朝惜苑,依颜看到她颈项上的青痕,瞪大眼睛,惊叫道。 她走进寝室,对着镜子扫了一眼,淡然一笑,道:“没什么,你下去休息吧!” “王妃……”依颜不明白,王妃从王爷那里回来,好端端的怎么会受伤呢?她更不明白的是,王妃为什么对自己身上的伤毫不关心?不!她不只是不关心,并且是完全漠视的姿态。 “去吧!” 她不容置疑的眼神,依颜才一步三回头地走了出去,眼中尽是担忧的神色。 直到三日后,她颈项上的痕迹方才消失无踪。这三日,她和南宫晔没有再见面。 夕阳下的后花园。她立在盛开的百花中央一动不动,仰起头定定的望向石阶延伸而上的待月亭,若有所思。橙色的光束透过片片竹林的空隙喷洒而下,打在百花中傲然而立的她的身上,使她看起来像是被光圈包围着的百花仙子,耀眼夺目。 “依颜,你知道这待月亭为何不许人上去吗?” “不知道。” “因为,待月亭地势较高,站在那里能洞察王府里的一切,而有些人习惯了俯视别人,不愿意被别人所俯视,他习惯了掌控一切,因此对无法掌控的事物心生恐惧。” 依颜偏着脑袋想了想,又摇了摇头:“依颜听不明白。” 她轻笑道:“我真想呢,也体会一下俯视众生的感觉。”说着就朝着石阶而去。 依颜连忙挥舞着双手,一边跑过去阻拦,一边大声叫道:“王妃,别过去!不能上去!” 她走得很慢,依颜很快就追上了她,先是紧拽着她的衣袖,“咚”得一声,跪倒在地,气喘嘘嘘的急切哀求道:“王妃,您千万……不要上去!听说以前有一个新来的不知道规矩,上了待月亭,被王爷现,就下令砍掉了那人的双手双脚,还拔了舌头挖了双眼,扒光衣服吊在亭子里十日十夜,那人才断气。从那以后,再也没人敢上待月亭了。” 她看着依颜盛满惊恐的双目中尽是乞求担忧的神色,急剧颤抖的娇小身躯紧紧抱住她的手臂,一脸绝不松手的坚决,在她冰冷的心间划过一丝温暖。柔声道:“依颜不用害怕,我不上去就是。” 依颜这才松了口气,瘫倒在地,一只手仍不忘拽着她的衣角,像是怕她随时改变主意般。 她将依颜扶起来,为她拭去额上惊出的冷汗,微笑道:“我们去别处走走,” 依颜急切的使劲儿点头,连连道:“好啊好啊!”白的脸色才渐渐红润起来。 两人在王府里随意的走着,精美绝伦的王府景色在夕阳的照耀下更是美轮美奂,动人心魄。只可惜,她已无心观赏,南宫晔狠辣残酷的手段,对她来说毫不新鲜,值得她深思的是,那待月亭所承载的秘密。 不知不觉中已走到朝沐苑门口,一阵阵清婉悠扬的琴音从朝沐苑传了出来。 她停住脚步,看向身后的依颜一脸沉醉不已的表情,笑道:“这就是琴姬的琴音么?” 依颜回神猛点头,带着希翼的眼神道:“是她!王妃觉得怎么样?很好听吧?” 她点了点头,轻叹一口气,淡然道:“恩,琴声婉转,有如黄莺出谷,似乳燕归巢,这弹琴之人必是经过了许多年的操练。只是……可惜了,虽然琴技娴熟琴音高雅,但若只为愉悦他人,也只能是空有琴音和琴韵,独缺了一丝琴魂。” 依颜愣了一下,随后问道:“什么是琴魂?” 她笑了笑,眼神有些飘忽,似沉浸在某一段思绪当中,柔声道:“琴魂,琴之魂也。弹琴之人能够不为他人对其琴音之褒贬而所惑,将全部的身心以及情感倾注于指尖之上,赐琴音以灵魂。它需要弹琴之人本身对琴有着深切的热爱,即使身处于繁华喧嚣的街道,依然能进入忘我的境界,奏出美妙无比的音律。” 这一番话尽数传至朝沐苑里听琴的南宫晔耳中,他端着茶杯的手略微晃了一下,心底微怔,原来琴姬缺少的是琴魂么?他曾经百思不得其解,今日却被她一语道破,暗阁究竟送了一个什么样的女人来他的身边?倾世的美貌、脱俗的气质、过人的胆色以及对于书法和琴技一针见血的评判,这样的女子是她的王妃,却又偏偏是需要他百般防范的人,暗阁安排这样一个出色的女子到底是出于什么目的?想到此,不由道:“想不到本王的王妃还是个懂琴之人,真是难得!只是不知,爱妃你否能弹奏出音、韵、魂俱全的曲子?若不能,就不要随意品评!”南宫晔语带嘲讽,俊美冷酷的面容夹杂着一丝复杂的神色从朝沐苑优雅的步了出来。他的身后跟着一名女子,那女子虽然面容姣好,五官精致,却让人觉着那张脸没什么特色,反倒是,腰肢柔软,走起路来婀娜多姿,一步一个风情,叫人印象深刻。此刻她正带着满身的傲气以及满脸的虚假笑意向辰王妃望去,刹那间脸色惊变。 辰王妃看也不看她一眼,只淡笑道:“王爷认为,不会抚琴就不能品评了?即使妾身会抚琴,也断不会因为王爷喜好而操琴!”否则,和这琴声有何分别?! 南宫晔脸色瞬间沉了下来。而他身后的女子却是一愣,大概是想不到会有人敢以如此不屑的姿态跟王爷说话。她对着辰王妃稍稍欠了欠身,算是行礼,娇声道:“琴姬见过王妃!琴姬抚琴多年,还从未听谁说过琴魂。而王妃所说的琴魂之意,琴姬不敢苟同,琴姬以为,琴声本就是为他人所奏,自然要听取他人的评论,如此方能有进步。若不听取他人评论,岂不是固步自封?” 琴姬的话,令南宫晔皱了皱眉,琴魂本就是建立在熟练高的技法之上,她指的是意境,而琴姬却只取了其中一句话的几个字之意。 辰王妃将目光转向琴姬精致的面容,隐约觉得有些面熟,却又不曾见过。琴姬之言,她也不予反驳,不是知音,勿需论讨。浅笑道:“妾身打扰了王爷的雅兴,很是抱歉,妾身这就告退。”说罢转身就走。 南宫晔大步上前,伸手搂住她的纤腰,俊美的面容露出一抹邪笑,道:“爱妃急什么,本王也有三日未曾见到爱妃,今日既碰上了,不如就让本王送你回朝惜苑。”说着低下头,眼角的余光瞥见琴姬微微白的面孔,而他微微上扬的唇落在怀中女子光洁如玉的额角,刹那间,唇部传来温润细腻的触感令他的笑容僵在唇边。略微紊乱的鼻息喷洒在她的肌肤上,她不由得微微一颤。 第六章 诡异 朝惜苑门口,南宫晔拿开放在她腰间的手,复杂的目光带着一抹探究,凝视着这个他看不透的女子。她的绝色面容除了面无表情就是浅笑盈盈,仿佛只是习惯一般的笑容,带着骨子里散出的冷漠疏离,不含任何情绪。她的眼神清冷孤傲,似乎任何人都入不了她的眼,也激不起她心底丝毫的波澜。她可以当着他的面,笑谈他的书法不带感情,可以随意品评,江南第一琴的琴音没有琴魂,她在面对琴姬的可笑反驳时一笑而过不置可否,她在面对他的质问和几乎带给她死亡的同时,只是将纤细的手指放在他的胸口,说她的目的就在那里。 只可惜,她终归只是他与暗阁之间的一种交易,是怀着别样的目的来到他这里。 南宫晔收回目光,深吸一口气,用磁性而邪魅的声音在她耳边道:“你到底还有多少面是本王没有觉的?本王真是越来越期待了,我的爱妃!不过,爱妃可要当心,管好自己的脚,千万别走错地方,若是不小心闯了这王府的禁地,本王——可不会念及夫妻之情!”他的声音由魅惑到警告再到冷漠和无情,仿佛一个人在瞬间经历了由温暖和煦的春到冰冷残酷的冬。最后他带着冷酷的笑意潇洒的转身离去,留给她衣袖翻飞所带来的冷厉之风,直扑面颊。 她望着他颀长而坚实的背影,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难言滋味。就因为她是以暗阁的身份来到他的身边,所以他对她百般防备。也罢! 深夜,南宫晔躺在书房里间的床上翻来覆去无法入睡,仿佛心头压着千金重担般,有些喘不上来气。索性披衣起床,走到窗边。看窗外夜黑如墨,无星也无月,仿佛永远也看不到光明的深渊。让他的心没来由的一阵紧。忽然,一丝遥远而飘渺旋律传至耳边,似有若无,似琴非琴,越是想听清却越是听不清,飘渺不定,在这万分寂静的黑夜中显得异常的诡异莫测。 他可以肯定,这琴音绝不是出自琴姬之手。自窗口一跃而出,顺着琴音的方向寻去,依靠着自身强大的内力,在漆黑的夜里行走如白昼,但因为要辨别琴音的方向,他走得很慢,最终在离朝惜苑不远的地方,琴音戛然而止,相比较它在黑夜中自然地响起时,这停止却更显得突兀。 回想起那琴音,他竟说不上来是好听还是不好听,只觉有一种魔力,将他一路牵引至此。莫非…… 他蓦然惊醒,连忙返回书房,详细的检查一遍,似乎没有动过的痕迹。 第二日,琴声再度响起,比第一日提前了半个时辰,仍然停止在朝惜苑附近。 第三日,他早早便等在朝惜苑附近,可这次琴声刚响起就已断,显然是被人阻止的。 “长风,都问了吗?”南宫晔紧皱眉头,对着他的暗卫领问道。 “禀王爷,除了王妃,其他人都已经问过了,没有人听到过半夜的琴声,属下……也没听见,而且,属下甚至不知道王爷曾出过这间屋子。”长风愧疚的低头回话。他皮肤略黑,一张天生武者的刀削似的面孔含着恭敬的神色,浑身散着久居黑暗中人的幽冷气息。 南宫晔在屋子里来回踱步,眉头微蹙,面色有些凝重,沉默了半响,方道:“朝惜苑那边可有其它消息?” “没有,王妃自嫁进王府,未曾与外人联络过,也不曾见她动用武功,所以,属下并不知王妃是否会武。” “本王探过,她脉象微弱,若不是毫不会武或者身患顽疾,那便是武功之高深不可测。所以,让你的人盯紧些,记住,只盯着就好,无论她做什么,都不要阻止,只管来汇报就是。”他眸光幽暗,沉声吩咐道。 “属下尊令!” 南宫晔又道:“最近京都城可有什么特殊的事情生?有就说来听听。” 长风想了想,道:“近两日早晨,有一个戴着面纱的神秘女子出现在圣心湖的栖心亭,每日抚琴一曲。昨日抚琴时赶巧遇上京都城风流名仕排名第三的予舒公子,那予舒公子听闻她的琴音,一时惊为天人,并称她为:‘琴者,当世第一人也’。之后,人们就称她‘圣心琴仙’。她的身边有一个武艺高强的丫鬟,以内力控制湖四周的船只无法靠近十米之内的距离。并且这个神秘女子来历不明,行踪……有些诡异,属下已让人去查她的身份和住处,目前还没有消息。” 南宫晔挑眉,颇有兴趣道:“当世第一人?是那个刑部尚书之子的古予舒作的评价?” 长风应道:“是的!” 南宫晔似乎沉浸在自己的思绪当中,想起父王在世时,曾说过,古尚书之子予舒,虽然只会品评,不会抚琴,却也可称之为封国琴师。想必这古予舒对琴确有些造诣和心得。封国历代的王室都对琴有着乎常人的热爱,而他小的时候每日都伴着母后伤感而忧郁的琴音入睡,更是对琴有着独特的感情及天赋的异禀。六岁时,他曾用琴音一次次的将独宠凰贵妃的父王引到了母后宫中,父王带着欣喜的目光慢慢变得晦暗难懂。那时候,他不明白原因,终有一日,这琴音为自己和最亲之人招至毁灭之灾时,他才幡然顿悟,从此不再碰琴。只喜欢听琴音。 “既然如此,明日一早下了朝,本王也去听听,看看她是否能当得起‘琴者,当世第一人’之美誉。” 第七章 意潇 圣心湖,和风熏柳,花香怡人,在初晨的阳光映照之下,更是柔光静水,景色雅致。素为文人墨客风流名仕所喜。 美的当数湖中央的栖心亭,亭四周垂挂着乳白色半透明纱幔,随风起如女子的曼妙舞姿般在空中舞动。清晨薄雾,飞烟飘渺,亭中之景,隐隐约约,似现非现。端坐于亭中的女子,轻纱覆面,一袭素白衣衫,丝未挽,倾泻于香肩。一双美眸清澈如水,清冷如冰。似能洗涤人世间的一切罪恶与丑陋,似已看透人世间的所有哀伤与悲凉。玉指于琴弦上轻舞,琴声流转开来,宛转悠扬,清新流畅,如浩瀚苍穹,如潺潺流水,如女子在耳边莺莺细语,轻声低喃,妙不可言。 湖面最为精美雅致的画舫之上,南宫晔手持玉杯,凤眼微眯,看向亭中的目光若有所思般。说道:“此琴音果然不凡!若她在,不知又会有何品评。” “她?她是谁?”南宫晔对面的另一男子一身鲜艳的红色华服,赫然就是那日辰王府书房里的红衣男子。他斜倚窗栏,一贯的慵懒表情带着漫不经心的笑意,随口问道。 南宫晔自嘲的笑笑,闷声道:“我的王妃。” 红衣男子脑海中立刻浮现出那日的情景,于云淡风轻中惊才绝艳,频临死亡却丝毫不带畏惧之色的美貌女子,心中不由一动,问道:“她还懂琴?” 南宫晔忽然正色道:“不是懂,而是精通!她若会抚琴,定不会比这亭中的女子差。”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转过头对红衣男子露出意味不明的一笑,道:“她说你的女人弹得琴声空有琴音和琴韵,独缺了一丝琴魂。” “……!!”红衣男子笑容一僵,转而目露诡异之色,道:“晔,你对她——有兴趣了?” 南宫晔一怔,面色沉了沉,仿佛下定决心般,冷冷道:“一个带着不明目的接近我的女人,我……不感兴趣。” “既然如此,那——与暗阁的三月之期一过,这个女人就送给我了!我对她——很有兴趣。”红衣男子冲着他邪魅一笑。 南宫晔面色微变,握着玉杯的手抖了抖,酒洒出少许。他稳了稳心神,不悦道:“你后宫佳丽三千,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难道那些还不够?” 红衣男子捻起一枚点心,仰起头扔进嘴里,动作优美,一气呵成,自然至极。漫不经心道:“女人,我永远不嫌多。” 南宫晔目光一黯,再次望向亭中,心里一股难言的闷闷的感觉,像是有什么噎在喉咙,吐不出也咽不下,最终化为一声淡淡的“好”。 这时,一曲已终,湖面一片寂静。 突然,一艘装饰豪华的画舫直冲着亭子快驶去,一个衣着华丽,身材肥胖的男子,冲着亭中大声喊道:“仙子!” 亭中女子的侍女,皱眉道:“你是谁?” “我,京都城第四大才子史青是也!”他抬起肥胖的手臂,装模作样的摇着手中的折扇,本应是风流倜傥的动作在他做来却是显得可笑和滑稽。 侍女道:“我只听说过京都城三大风流名仕,还没听说过第四大才子呢。”她手指着史青左边的那只精致画舫道:“你认识那位公子吗?” 史青顺着侍女指的方向望去,看到的是同样手持折扇的华衣男子,可人家却是风度翩翩气度不凡。不由问道:“你是谁?” 那男子礼貌的答道:“在下古予舒。” 予舒公子!众人一听立刻上前打招呼。京都城三大风流名仕,一个清冷淡漠,一个清高倨傲,只有这予舒公子是最易与人相处的一个,他待人温和有礼,虽排名第三却是最受欢迎的那一个。古予舒此时全部的注意力都在十米开外的亭子里,根本就没心思应付众人。 “古予舒是什么人?”史青见众人都迫不及待的去打招呼,不由问道。他话音刚落众人皆向他投来嘲讽的目光。 “予舒公子你都不知,还敢称才子?那你知道意潇公子吗?” “意潇公子又是谁?”史青被人嘲笑,面上已有些挂不住,偏头问向身后的跟班。这时众人看他的目光已尽是鄙夷之色。他不由恼怒道:“我要见琴仙,你问我这些做什么?是不是故意为难我?等我娶了仙子,再好好收拾你。”说着回头吩咐道:“你们,快把船靠过去!”接近十米的距离,那侍女双掌往前一推,史青被劲风猛地掀翻在船,四脚朝天,船也在瞬间被退了回去。众人轰然而笑! 亭中女子低目拭琴,神色认真,仿佛只有那琴才是她唯一珍惜的物品,而对于周围所生的一切,她从始至终头也未抬,似乎周围的一切皆与她无关。这时,耳边传来如天籁般好听的声音,让她的整个身心微微一颤,琴弦入肉,丝丝疼痛在心底蔓延。 “清琴妙曲,仙姿佳人,世间之美景,当如是。”一叶竹筏自湖边悠悠驶来,竹筏上的白衣男子,冠未束,如墨丝随风飞舞。他如仙之姿,既有堪比女子的美貌,又有越男子的随意潇洒。明明立于众生之中,偏偏让人觉得他已脱世外。 南宫晔听到声音与红衣男子对望一眼,相互会心一笑,对着身后挥了下手,长风立刻走了出去,大声叫道:“意潇公子!” 众人又是一惊,这就是京都城三大风流名仕之中排名第一的意潇公子冷意潇?!果然是风姿绝世啊! 冷意潇朝长风望了一眼,中间隔着无数的画舫船只,竹筏根本无法过去。 史青一听这就是害他被人取笑的意潇公子,又见他衣着素淡,只乘着竹筏而来,便高昂着大脑袋,鼻孔朝天,不屑道:“你就是意潇公子啊!我当是谁呢,竟然连只画舫都没有,真寒酸!哪儿能跟本公子相提并论!本公子的父亲是当朝左侍郎,本公子的姐姐可是王上的宠妃,谁要是再敢嘲笑本公子,哼,本公子可就不客气了。” 来这里的人大多都是文人雅士,岂会因为他的身份而心生惧意!众人看着他,眼珠子都差点瞪了出来,就这样的人还想成为第四大才子?!真真是可笑。京都城谁人不知意潇公子乃靖国侯的独子,他从不在意这些世俗之物,否则也就不会三拒官职了! 南宫晔听到史青之言,淡淡的扫了红衣男子一眼,见他面色已无笑意,也懒得多言。 冷意潇看也不看他一眼,一跃而起,白衣在空中飘飞,如仙一般飞过众多的船只画舫,跃过了半边湖的距离,在众人惊叹的目光中稳稳地落在了长风面前,令长风倒吸一口凉气,这么远的距离,他却仿佛在平地上行走一般轻而易举,其轻功之高,可见一斑。 第八章 背影 辰王府朝惜苑。 依颜守在辰王妃寝室外边,忧心忡忡道:“水月姐姐,王妃是不是身子不舒服啊?怎么连着三日都这么晚起床呢,也不让我们进屋。” 水月望了一眼紧闭的门窗,淡淡道:“主子的吩咐我们只管听命就是。” 依颜嘟着唇“哦”了一声,歪着脑袋看水月精神不大好的样子,似乎有心事,便打趣道:“咦!水月姐姐这两日好像气色不大好哦,不会是晚上不睡觉跑到外面玩儿去了吧,嘻嘻……!”朝惜苑下人较少,所以辰王妃给了她两人各自独立的房间。 水月脸色变了变,瞬间又回复自然,道:“只是这两日夜里常常做恶梦,所以精神不太好。” 依颜继续打趣道:“是不是做了什么亏心事,所以才做恶梦的?” 水月别开脸,轻斥道:“别瞎说!” 依颜还想再说些什么,却听见王妃开门的声音,连忙小跑过去,看她气色还好,便开心道:“王妃,您起来啦?早膳时辰已经过了,我去厨房给您找点吃的来。”说完不等回应,立刻转身跑了出去。 瞅着依颜消失的背影,她露出一丝舒心的笑容。 梳洗过后,简单吃了点东西。突然想作画,就让依颜准备了笔墨纸砚,去了后花园。 半个时辰后,依颜被南宫晔屏退,她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当中,对周围生的变化毫无所知,只全神贯注的将所有注意力集中在自己的笔下。 南宫晔三人就站在离她不远的地方,凝视着她无比认真的模样。手起笔落间,动作优雅流畅,只有细致描绘,没有半分犹豫。她低着头,优美的侧脸轮廓,隐约带着浅淡却真实的笑意,如墨般柔软丝滑落下来,在阳光的照射下,散着极致黑亮诱人的光泽,让人忍不住想伸出手去触摸。 三人皆一阵恍惚,心思各异。却都没有做声,直到她停笔,露出会心一笑。 冷意潇注视着她的侧脸轮廓以及认真的表情,有种莫名的熟悉感,却又不记得在哪里见过。 南宫傲噙着兴味的笑容,率先走了过去。调笑道:“王妃可真是让我……对江湖女子刮目相看!不仅精通书法琴艺,甚至连作画的表情都让人惊艳不已!” 听到声音,她回眸嫣然一笑,那笑容如黑夜中盛放的灿烂烟火,如天边明亮的朝霞。却在目光触及意潇时,手控制不住得抖了一抖,撞上指边的墨砚,溅出少许墨汁在画的一角。 南宫晔心中一动,他见过她的浅笑淡笑讥笑,还是头一次见到这样……明媚的笑容,同时,也没错过她随之而来一闪而逝的惊愕。 “正是那回眸一笑,万般风情绕眉梢!不过,王妃以后还是……尽量少笑的好,不然这世间的女子岂不是都没法再看了!”南宫傲从她的笑容里回过神来,笑侃。却在目光触及那幅画时,身子僵了僵,脸上的笑容顿时敛去,抬起的手停在半空中。他以为,她画的会是园中之景,没想到竟是……!他回头望了眼南宫晔,目光说不出的复杂难明。 南宫晔感受到他的目光,快步上前,只一眼,便怔在当场。 她画的个少年纵马奔腾离去的背影,丝飘扬,衣袂翻飞,仿佛天地苍茫之间只此一人。凛然之姿,带着一丝萧瑟苍凉的味道,绝尘而去。那少年他!即使不记得画中的那件衣袍,也依然能肯定,那就是十年前——他的背影。 “……!”南宫晔张了张口,却觉不知道该说些什么,问她十年前见过他?可十年前见过他的人太多了!能在十年后如此清晰的记得他的背影并描绘得栩栩如生,她绝对唯一的一个!十年来,他爱慕者众多,无一不是为了他滔天的权势地位以及王族的高贵血统或者俊美不凡的外表,他对此嗤之以鼻。而眼前的她,却用这样的一幅画,来告诉他,她懂他! 她浅浅一笑,又回复了从前的清冷和淡然,对着冷意潇,看似不经意的问道:“这位便是书房另外一幅字的作者吧?” 冷意潇微愣之后,不禁赞叹道:“王妃好眼力!竟能见字识人,令意潇佩服不已!” 她自嘲的笑笑,低喃道:“见字识人?!”或许可以,但对他却不是!掩藏在衣袖里紧握成拳的双手不由得紧了紧,熟悉的痛感蔓延开来,令她唇边的笑意愈深愈显得凄凉,最后再回归平静淡然的浅笑。 南宫傲早已恢复一贯的慵懒邪魅,道:“王妃琴、书、画都如此精通,想必“棋”也不差吧?不如,也一同让我们见识一下!……晔,我很期待你能被人打败呢!”南宫晔棋艺精湛,至今未逢敌手,而他屡战屡败,只能寄希望于他人。他期待着这个惊才绝艳的女子再给他一惊喜。 南宫晔望着她,目光灼灼,隐有期待。 而冷意潇只淡淡的看她扫了一眼袖口的方向,随即听她淡然道:“很抱歉,要让各位失望了!对于棋,妾身只略懂一二,不敢在各位高人面前献丑。”她对着南宫晔微微福礼道“王爷,妾身有些累了,就不打扰各位的雅兴!妾身先告退!”说罢拿起那幅少年背影图准备离去。一转身,风扬起她的长,拂过南宫晔俊美的脸庞,柔软光滑的触感竟令他心底一震,不自觉地伸出手想要抓住什么,却在碰到她的如墨丝时,似忽然间清醒过来,及时收了手。 南宫傲有些不悦,以她冰雪聪明,不会猜不到他的身份,可她却完全没把他放在眼里。他贵为一国之王,即使抛去身份,他也是能吸引无数女子眼光的邪魅男子,为何对她却不起作用呢?他不禁有些气闷。 “爱妃且慢!”南宫晔叫住她,从她手中抽走那幅少年背影图,端详着笑道:“爱妃这幅画……不是为本王画的么?” 她淡淡道:“闲来无事,随意之作。王爷若喜欢,就送与王爷便是!” 南宫晔笑容僵住,原来她只是闲来无事随意画着玩儿的,竟是他自作多情了吗?!心中不禁升起一丝从未有过的闷闷的感觉,令他有些无所适从。 她临离去前,问了一句:“王爷可曾听过……嗜血魔音?”问完之后不等回应,头也不回的离去。 嗜血魔音?!南宫晔心头一震,她竟然……! <> 第九章 魔音 “嗜血魔音是什么?”南宫傲见他二人皆面色凝重,便皱眉疑惑道。 南宫晔凝视着她纤细单薄的背影,沉声道:“令江湖人谈之色变,可以使人在一段时间内失去知觉的琴音!” 南宫傲这些年所有的心思都用在了朝政上,江湖之事从不过问,如今听闻,不禁骇然道:“竟还有这种琴音?那她……问你这个做什么?难道,这琴音在你府里出现了?” 南宫晔点了点头,道:“是!接连三日!我都听到了那魔音,只是第三日也就是昨夜,不知为何,琴音刚刚响起就已经断了。” “幸好断了,否则今日你府上的人恐怕都已成了傀儡,任人操控!”冷意潇的这一句话令南宫晔二人心中一惊,他继续道:“我曾在一本古老的笔迹里看到过对于‘嗜血魔音’的讲述。这种融入了极阴之内力再以特殊手法奏出来的魔音非常霸道,初两次听闻,除了使人丧失知觉外并无不妥,但三次之后,却会令人失去心智,成为任人操纵的木偶和傀儡!” 南宫晔手握成拳,心有余惊。他只是早年略微听人提起过,但仗着自己神功护体,也没太放在心上,想不到竟如此厉害么! 南宫傲疑惑道:“既然能让人失去知觉,为何晔能听见?” 南宫晔沉声道:“有三大神功,在修练至第七重以后,就可以不受‘嗜血魔音’的控制!三大神功之名为烈焰,传闻习烈焰九重可称霸江湖!两年前,一个人称“烈焰残歌”的年轻男子用此功灭了曾猖獗一时的嗜血楼,随后神秘消失。而嗜血魔音便是嗜血楼的镇楼之功,想不到消失了两年,如今再现,竟是本王王府!”顿了顿接着道:“另一神功名为煦和,此神功可以在人无妨备之时封锁其内力,为金国皇室所有,唯历代继承人方可修习。而最后一种神功便是你我所修之枯寒,因此,魔音对我——不起作用!” 南宫傲惊道:“你竟已修至第七重了!” “不,是第八重!” 南宫傲怔怔的望着他,心中暗叹,他果然是武学奇才,历代先人倾尽一生之力也才达到第七重而已。 南宫晔道:“当长风告诉我,其他人都没听到那琴音时,我就怀疑那便是嗜血魔音。只是,我以为……只有我一人听到,想不到她……竟然也听到了!” 南宫傲道:“这么说,她也是身怀神功之人?并且已修炼至第七重往上?晔,你这王妃,可真是……让人惊叹不止啊!” 南宫晔的面色越的凝重,往前踱了几步,怔怔的望向待月亭。半响方道:“不会,另外两大神功同我们所修之枯寒一样,其要条件,便是男子之身!”所以,她能听到那魔音才更让他惊讶。 三人皆沉默下来,各有心事! 接近午膳时辰,冷意潇称有事在身告辞离去。南宫晔应南宫傲的要求命人叫来琴姬和辰王妃一同用膳。 琴姬听说王爷叫她去朝翔苑用膳,心中雀跃不已,打扮了一番,照了照镜子,才满意的出门。只见她内着亮橙色低领衣裙,外罩淡黄轻纱,雪白的酥胸若隐若现,好不诱人!鬃高高盘起,几只华美的簪步摇错落有致,使她看起来华贵不可言。她眉间含情,目带期满,柳腰轻摆,婀娜多姿地走了进来。 随之而来的是辰王妃,一身素白衣裙,如墨丝轻挽,鬃上一只碧玉簪内敛朴实又不失高贵之气,绝美的面容淡然无波。她眸光清冷,淡淡的打了个招呼,径直走到南宫晔身旁坐下,举手投足间掩饰不住与生俱来的绝世风华。 而琴姬在见到南宫傲时,怔愣半响才回过神来,慌忙跪下行礼:“琴姬拜见王上!”声音柔媚入骨,面容上的喜色顿时消失无踪,换上楚楚动人的哀戚之色。 南宫傲将身子靠向椅背,慵懒的神色看不出任何情绪,目光看向辰王妃。 辰王妃不由得叹了口气,既然他的身份已经揭穿,避无可避也只好跟着行礼。 “王妃为何叹气?莫非……王妃觉得向孤行礼,是委屈了你不成?”南宫傲顿感不悦,语气中也多了一丝凌厉和威严。 琴姬向她投来一个看戏的眼神,心里正幸灾乐祸,却听她平静道:“妾身不敢,妾身只是在叹自身愚钝,相见多次,竟没看出王上的身份,才多有冒犯。” “不知者无罪!孤不怪罪你就是!……王妃请起吧。”南宫傲站起身走到她面前,邪魅的面容露出一丝兴味的笑容,亲自将她扶了起来,低头凑近她耳边,邪魅的唇瓣几乎贴上她小巧精致的耳廓,用只有他二人才能听见的声音,道:“你说没看出孤的身份?恐怕不见得吧!” 温热的气息喷洒在她的耳边,带来丝丝酥痒之感,令她绝美的脸庞不由得浮出一丝可疑的红晕,微愣之后,不着痕迹的将手臂从他手心中抽走。 南宫晔脸色沉了沉,心里涌起一股莫名的酸意,却没有任何动作,仍然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不一言。 琴姬的脸色已难看至极,暗道:连王上也看上她了么?心中忽然生出一丝悔意,虽然王上后宫佳丽三千,她得不到太多的宠爱,但也不至于像现在这样,王爷连碰都不碰她一下,更不可能对她生情了。 南宫傲这才将目光转向跪在地上的琴姬,曼声道:“琴姬来王府的这些日子,过的可好啊?” 琴姬张了张口,道:“琴姬……过的挺好,谢王上关心!”嘴里说还好,语气中却带着数不尽的委屈,任谁也听得出来。南宫晔扫了她一眼,没做声。 南宫傲目含嘲讽,邪魅的面容遽然变冷,沉声道:“那就好!可别辜负了孤的一番……成全之意。起身入座吧!” 琴姬身子抖了抖,连忙应声站了起来,犹豫着坐到最下的位置。 不一会儿,下人将为他们准备的午膳一一端了上来。只八菜一汤,都是最为平常的菜色。这相对于他尊贵的王室身份,又是招待当今的王上,则显得过于简单。 南宫傲笑道:“王弟,这知情人见了,定赞你生性节俭,不喜铺张浪费。可这不知情的人见了,定会当作是孤亏待了你,暗中责骂于孤。”他除了多扔了些政务与王弟,其它方面可是没话说的。 南宫晔淡淡道:“臣弟从不在意别人怎么看,至于王兄是否亏待于臣弟,臣弟心里明白就好,王兄又何必在意他人是否明白。” 南宫傲愣了下,随即哈哈大笑。席间气氛顿时轻松起来。 午膳过后,南宫傲独自去了后花园,刚到竹林,琴姬便追了上来,看看周围没别人,“扑通”一声,跪倒在南宫傲的身后,哀戚的叫道:“王上!” 第十章 血衣 南宫傲嘲讽道:“琴姬不陪着辰王,跑到孤这里来做什么?” 琴姬跪着挪了过去,精致的面孔已是梨花带雨,叫人生怜。凄声道:“王上,请您带我回王宫吧,琴姬愿意一生一世跟着王上,永不离开。” 南宫傲面色剧冷,道:“你想回到孤的身边?你不是嫌孤身边的美人太多,自愿来辰王府的吗?怎么?你后悔了?” 琴姬使劲儿的点头,急切道:“是的,琴姬后悔了,因为琴姬现在才觉,在琴姬的心里,最爱的人始终是王上。” “你说你爱孤?哈哈……”南宫傲大笑,仿佛听到了世间最好笑的笑话,性感的唇边挂着残酷的冷笑,道:“琴姬,你把孤当成傻瓜了吗?孤是这封国之王,你以为孤真的会在乎一个女人?哈哈……孤,之所以成全了你,将你赐给辰王,是因为孤比任何人更了解孤的王弟,他是绝不会碰……孤碰过的女人,而你,从选择离开孤的那一刻起,就已经注定了你这一生,只能孤独终老,永远别想得到男人的疼爱。” 琴姬听着这冷酷无情的声音,瘫软在地。她一直以为,他是因为爱她而成全了她,甚至还一度为此骄傲自豪,原来……竟是如此!可是,她不甘心!伸出手臂紧紧抱住他的腿,恳求道:“王上,是琴姬错了,请您原谅琴姬这一回吧,我真的是爱您的啊!” 南宫傲嫌恶的看着她,飞起一脚,将她踹向一旁,冷冷道:“收起你那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像你这样的女子,孤的后宫多得是,孤看都看烦了。听说,辰王妃对你的琴音评价为:空有琴音却没有琴魂?孤现在想来,觉得她说的很有道理。你这江南第一琴,没有了琴音,还有什么资格请求回到孤的身边?你还是老老实实的好好享受孤赐给你的惩罚吧!哈哈哈……”南宫晔大笑着绝然离去。留下琴姬浑身颤抖着恨恨道:“辰—王—妃!” 春日里温暖的阳光透过云层照进朝惜苑略显简陋的寝室,辰王妃安静的坐在窗边,若有所思的望向窗外。依颜蹦蹦跳跳的进了屋,嘴里还哼着不知名的小曲,她不由叹道:无忧无虑,真好!但愿她能一直这样快乐下去,永远不要经历人世间的背叛与凄凉!只可惜…… 依颜凑过来,拉着她的手臂,带着几许撒娇的意味,道:“王妃,您闷不闷,我陪您出去走走好不好?听说朝忆苑里边开了好多没见过的小花,特别漂亮呢。” 她见依颜一脸兴奋,便笑道:“是你想去了吧?”顿了顿,道:“朝忆苑?怎么没听说过?” 依颜想了想,道:“奴婢以前也没听过,刚才……她们对我说的时候,我才知道原来王府里还有一个朝忆苑,好像在很偏僻的地方。” 偏僻的地方?她忽然来了兴致,道:“走,瞧瞧去!” 依颜带着她大约走了小半个时辰,来到一处偏僻荒凉的院落,高挂门头的牌匾已经陈旧不堪,与同样陈旧的大门一同被半遮半掩在爬满墙头的蔓藤之中,不仔细看只会以为是王府边缘的院墙。朝忆苑?!辰王府怎会有如此荒凉的园子?偏僻而隐蔽,是被人遗忘还是刻意而为? 见依颜四处张望,似乎在期待着什么,她微微沉了沉目光,缓声道:“依颜,你在望什么?你还约了别人吗?” 依颜楞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不自然的神色,连忙道:“没有没有,奴婢就附近有没有人,想找人问问这里边能不能进去。” 她表情不变,语气中满含兴味,道:“既然来了,自然是要进去看看的。”说罢伸手将门推开。 映入眼帘的是满院子随风飘摇的小花和迎风抖动的绿草,似无人修剪般,长势蓬勃。 “……好漂亮啊!”依颜瞪着清灵的大眼,惊叹。 她顺着中间的石板路缓缓走了进去,不大的院子,很干净,却没有半点人气,似多年无人居住般。绕过长长的走廊,里间的屋子窗户紧闭,微弱的光线透了进来,伴随着空气中寥寥升起的烟雾,飘渺而诡异。屋里的摆设比她居住的朝惜苑更加简单,显得空荡无比,为数不多的家具面漆脱落,显得斑驳陈旧,却没有一丝浮土,显然每日都有人过来打扫。心中不禁有些疑惑,既然无人居住,为何还如此重视,既然重视,为何又放任所有的一切腐朽陈旧而置之不理? “王妃,这屋子好奇怪啊,怎么有一种阴森森的感觉?”依颜回头望着不知何时已自动关上的门,心生恐惧道。连忙跑到辰王妃身后,紧紧拉着她的衣袖,生怕辰王妃会突然消失只留下她一人在这诡异的房间。突然,目光被床上放置的异常精致的硕大银盒吸引,立刻忘了恐惧,上前观望,忍不住一时的好奇,将精致的盒盖掀了开来。 顿时,“啊——!”的一声惊叫,依颜杏眼圆瞪,满是惊惧的神色,嘴巴张大,许久都忘了合上,脚步踉跄大退,一个不稳跌坐在地上。 辰王妃闻声上前,只见银色的盒子里平放着一件血色白衣,大片大片已呈黑褐色的血迹,昭示着此衣年头已久。她双手提起血衣,见衣身上数不清的一条条细长裂口像是穿在身上时被鞭子猛力抽裂的痕迹,便能想象到当初衣服的主人是何等的凄惨。 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绪当中,身后传来阴狠而幽冷的声音:“是谁——允许你来这里的!” 第十一章 受罚 辰王妃回头看向不知何时已站到门口的南宫晔,背光而立,看不清他的面部表情,却能感受到他浑身散出来的冷冽之气,为诡异阴森的屋子又增添了几分阴冷的气息,让人不寒而栗。 她只一转身的功夫,他便已一个箭步冲上来夺走了她手中的血衣,长袖一挥,一股强劲的内力迎面而来,她顿感身子一轻,直往南面的墙上撞去。 “砰——”正回头,额头撞上墙边的木桌一角,随后跌倒在地。只觉额角有热流涌出,瞬间一股强烈的痛感袭来,她咬紧唇,不让自己痛呼出声。待从愕然之中回过神来,定定的望着他将手中血衣放进银盒里,动作异常轻柔,仿佛对待自己最珍贵的物品,生怕一不小心会为它带来一丝一毫的损伤。 她心中一震,这样轻柔而认真的神情,令她想起十年前为她上药的那个俊美少年,不由得一阵恍惚。能让他如此小心翼翼的保管,可见那件血衣对他而言有着非凡的意义。而她,也没有漏过他在整理血衣时,目光中一闪而逝的悔恨和哀伤。是谁留下的血衣竟让他如此珍藏? “王妃——!”依颜这才醒过神来,望着她流血的额角大声惊叫。连忙从地上爬了起来,直扑向辰王妃身边,用微微颤抖的指尖擦拭着仍不断往外涌出的鲜血,语无伦次的低喃:“血……好多血!怎么办……怎么办……”吓得哭出声来。 辰王妃望着依颜慌张的神色,心中一暖,抬手拭去她面颊上的滚烫泪水,微微一笑道:“没事!依颜,别哭!” 南宫晔听到惊呼声,转眼望她,只见殷红的鲜血流淌在她绝美的面庞,妖冶夺目,平静无波的表情不见一丝惊慌的痕迹,仿佛那额头上的伤口以及殷红的鲜血与她毫无关系。这令他想起石屋里的那个倔强的女孩,她的身上总是带着大大小小的伤,明明痛极却又极力的装作毫不在意,她总是紧咬双唇,强忍住即将喷涌而出的泪水,美丽的脸庞除了冷漠再无其它表情,即使是最浅淡的笑容也不曾浮现过。想到这里,心中不由得涌起一阵莫名的伤感。 再望向眼前的女子,她平静的面容露出淡淡的笑容,顿觉十分刺眼。她凭什么在他愤怒之时面无表情淡然处之,又凭什么在她人为她担惊受怕之时还能露出那样浅淡的笑容? 真的是什么也不在乎吗?他倒是很想知道,她能不在乎到什么程度!于是,冷冷道:“你忘了本王对你的警告了?既然你管不住自己的腿脚,那就不要怪本王心狠!”然后厉声道:“来人!”话音刚落,便涌进来五六个腰间佩剑的侍卫。 她仍旧淡淡的看着他,不一语。她只知道他不会杀她,至少,目前还不会。那么,随他的意吧。 他凝视着她的双眼,俊美无俦的面容带着残酷嗜血的笑意,沉声道:“王妃私闯禁地,藐视本王,动了不该动的东西,拉出去,赏鞭二十!拔去十指的指甲。” 他嗓音并不大,却犹如一声响雷,“轰”的一声,在众人头顶炸开。他身后的侍卫虽然见惯了他的狠侫,却仍然大吃一惊,想不到王爷对待王妃也如此的毫不留情。十指连心呐,拔去指甲也许比砍掉手臂更加痛苦。 依颜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自己耳朵所听到的事实,张大嘴巴,半响缓过神来,连忙跪到南宫晔面前,用满是血迹的双手拉扯他的衣袖,双唇抖动,哀求道:“不要啊——王爷!这不关王妃的事,都是奴婢的错,是奴婢带王妃来的,王爷要罚——就罚奴婢一个人吧!” 南宫晔看也不看她一眼,残酷的笑意继续在唇边蔓延,略带嘲讽道:“好一个忠心护主的丫头,放心!即使你不说,本王也不会忘记你的。既如此,那就两人一块罚吧。”转而厉声道:“愣着做什么,还不快拖出去!” 侍卫们浑身一抖,连忙上前拖人。 “住!”辰王妃站起身来,清冷的语气带着不容抗拒的威严,令侍卫们不自觉的停了手上的动作。她走到南宫晔面前,看了眼瘫软在地的依颜,淡淡道:“王爷,你本想坐山观虎斗,只可惜,她却引我前来,将问题再次抛给了你!如今,我也确实是闯了禁地,也动了你所说的不该动的东西,既然要罚,我也只能领受。只不过,以辰王妃的身份,要施刑,也得是王爷你亲自操鞭才行!” 南宫晔眯起双眼,伸手捏住她下颚,冷声道:“难道没人告诉过你吗?有时太过聪明也不是什么好事!你要本王亲自操鞭?你以为本王会怜香惜玉,下不了手?真是自作聪明!那好!本王就成全你!本王会让你知道,你提出的这个要求,有多么的愚蠢!来人,带她出去!” “不需要,我自己可以走。”说着毫不犹豫的转身走了出去,于院子中央,昂而立。 他手持长鞭,站在她对面,手腕聚集内力凭空一动,“啪”的一声,鞭子着地,惊得众人皆身子一颤。 她依然唇含浅笑与他相望,手握成拳。 他笑道:“不求饶吗?” 她笑道:“求饶有用吗?王爷还是快动手吧!”说罢转过身去,不再看他。 望着她的笑容,他僵住,又是这样的笑容,带着一抹哀伤,带着一丝悲凉。心中不禁有一丝触动,可他是南宫晔,怎能因一个女子而改变,况且她只是一个带着不明目接近他的女子!呵…自嘲的笑了笑,然后扬起手,鞭起鞭落,带着内力的长鞭划破了她的衣衫,深入她背部细嫩的肌肤,顿时,一道鲜红刺目的鞭痕便出现在她纤细单薄的背上,竟——深可见骨! 刹那间,吸气声骤起,侍卫们转过头去。 依颜凄厉的一声尖叫,仿佛那一鞭抽在了她的身上,瞬间昏了过去,不省人事。 种钻心的疼痛瞬间传遍四肢百骸,令她几乎站立不稳。强咽下喉头的血腥,紧咬住下唇,仍有一股腥咸的味道自舌尖蔓延开来,握紧的双拳再次紧了紧,耳边似乎能听见指甲入肉的声音。心蓦然间跟着痛了起来,仿佛无数根钢针一齐扎进了心底,令她早已冰凉的心变得有些绝望。然而,却笑道:“将自己的悔恨和愧疚泄到别人的身上,你便不会再绝望了吗?你以为伤害了我,便能阻止得了你日益增长的感情?南宫晔,你真傻!” 南宫晔身子一震,目光变得异常的复杂。她又知道了吗?她总是能准确的看穿他的内心。他不喜欢这样的感觉,因为她的目光,让他无所遁形。 望着那道触目惊心的鞭痕。手一颤,长鞭落地。大步走过去,扳过她的身子,望着她倔强含泪的双眸以及满是血迹的双唇,脑海中不禁浮现出另一张绝色面容,有着同样的倔强与同样布满血迹的双唇。心瞬间被揪紧,激动的摇晃着她摇摇欲坠的身躯,大声喊道:“既然痛,为什么不喊出声?也许你喊出声,结果就会不一样!可你为什么要忍着?”为什么要留给他一生的遗憾,连个弥补的机会也没有,让他活在悔恨与愧疚当中,永远也走不出来。 第十二章 齐澈 南宫晔缓缓地闭上双眼,出口的声音似已十分的疲惫,道:“来人,送王妃回去。今后不准她再踏出朝惜苑半步!”这个女人,他必须要远离! 她虚弱的笑道:“妾身谢王爷体恤,不过,妾身自己可以走,就不劳王爷费心了。”这时,依颜已经醒了过来,看到她身上的伤,吓得差点又昏了过去。 为何到了此时,她还能如此淡然处之?是根本不在乎自己的身子还是早已习惯用笑容去面对?尽管闭上了双眼,而脑海中她那深可见骨的鞭痕以及哀伤悲凉的笑容却挥之不去,半响方道:“长风,让齐先生去朝惜苑帮她看看伤。” 长风现身应了一声,看着王爷复杂的神色,忍不住轻叹一口气,转身往朝禾苑行去。 窗外阳光明媚,而辰王妃寝室却笼罩着一片轻愁。她伏在床上,看着双膝跪地不断抽泣的依颜,淡淡道:“起来吧!” 依颜却不肯起来,哽咽道:“是……奴婢害了王妃,请王妃责罚!” 辰王妃望着依颜的目光忽然变得犀利,似要将她看穿般,沉声问道:“真的是你吗?依颜,我不喜欢听人说谎。你看着我的眼睛说话,让我受罚真的是你带我去朝忆苑的初衷?” 依颜面色一白,连忙垂下眼帘,嘴唇动了动,却没出任何声音。 辰王妃又道:“你在保护谁?你的姐姐!你唯一的亲人!可她却利用了你的单纯和信任,甚至为了私心,不顾及你的感受和安危。这样的亲人,你仍然要保护?” 依颜猛地抬头,睁大了双眼望着她,惊讶道:“王妃,您……怎么会知道?” 她淡淡的笑了笑,她想知道的事情,查一下又有何难!第一次见到琴姬的那张脸就觉得熟悉,可她确定不曾见过,而琴姬见到她的神情也令她生疑,便命人去江南查了查,竟连带着查出了依颜的身世。所以,在朝忆苑门口,依颜东张西望时,她便已猜到了七八分,但她仍然进了朝忆苑。因为她想知道那里面究竟有什么。而依颜单纯善良,没有心机,不会加害于她,那么,唯一的可能便是她被人利用了,而这王府里,想要对付她的人除了琴姬,再没有第二个。 她不禁叹了口气,站起身,来到依颜面前,带着些许的忧伤,道:“人们总是对自己最亲的人没有防备,而你也只是被利用了而已,我不怪你!” 依颜清灵的大眼中,泪水如断了线的珠子,簌簌落下,哽咽道:“为什么您……就这么信任奴婢?您为什么不怀疑是奴婢……自己的私心,故意引您过去?” 辰王妃伸手将依颜扶了起来,看着依颜的眼睛,柔声道:“因为我相信你,也相信自己的眼睛。”她相信朝忆苑里自己亲眼所看到的,依颜的慌张不知所措以及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悔恨和愧疚。 “那,王妃可不可以……放过她?”依颜小心翼翼的问道。那毕竟是她唯一的亲人。 她认真的看着依颜的眼睛,道:“每个人都必须对自己的行为负责,即使我放过了她,她也依然会受到惩罚。” 依颜目光黯淡的低下头去。 话音未落,门外传来水月的声音:“王妃,朝禾苑的齐先生为您看伤来了。”自从有了依颜之后,她都是让依颜贴身伺候,很少让水月进里屋。 朝禾苑的齐先生?排名第二的京都城风流名仕齐公子齐澈?!听说他清高倨傲,虽然医术精湛,却除了南宫晔,从不为他人诊治。此时却来为她看伤?想到此,不由吩咐道:“让他进来吧。” 不一会儿,一个清瘦的年轻男子走了进来,他一身玄青色长袍,冠高束,容貌算不得特别出色,但一身的倨傲之气及身上散着淡淡的药草气息,让人记忆深刻。见辰王妃好端端的站在那里,先是一愣,再看到她额头已干涸的血迹,面容顿时沉了下来。 他前些日子去了师父那里,凌晨才回王府,这会儿就被叫起来给王妃看伤,心里十分不悦,但既然是王爷的意思,他也不好不来。现又见辰王妃不过是额角一点小伤,心里更是郁闷,连行礼都免了,曼声道:“王爷命齐澈来给王妃治伤,但依齐澈看来,王妃似乎并无大碍。”他随手掏出一只精致的小瓷瓶,平递了过去,道:“这样的小伤,王妃今后不必去烦王爷,擦点药,用不了两天就会好,也不会留下疤痕。”他神色语气傲慢无礼之极,竟连点表面功夫都不屑去做。 “齐先生,你怎么能……”依颜话未说完已被辰王妃一个手势给阻止。 不必去烦王爷?呵……他是说这点小伤,不要劳烦他才对吧!辰王妃对上他略带讽刺的目光,淡淡的笑了笑,却不一语。 齐澈见她不说话也不接药,手举在半空中好不尴尬,不由得有些恼怒,道:“既然王妃不稀罕齐澈的药,那齐澈便告辞了。”转身刚走出一步,就听身后清浅的嗓音传来:“真是见面不如闻名,排名第二的京都城风流名仕齐澈公子,也不过如此!难道,齐先生平日里为王爷出谋划策时也是如此,只用眼而不用心?” 齐澈顿住脚步,回头看着她唇边的笑容,沉声道:“齐澈平日里如何行事,就不劳王妃记挂!王妃还是安安心心的躺在床上,好好养伤吧。”说到养伤二字时,轻蔑的往她额头看了一眼,语气极尽讽刺,然后大步离去。 辰王妃阻止了依颜追出去的动作,淡淡道:“他还会再来。” 依颜问道:“为什么?” 她笑了笑,道:“因为王爷对他对我都很了解。” 依颜还是不明白,但是也没再追问。 只过了片刻,齐澈没等水月通报,就急急走了进来,道:“请王妃转过身去,让齐澈看看王妃的伤,才好医治。” 她淡淡笑了笑,静静的转过身。 深可见骨的鞭痕,血肉模糊的背部,哪里还看得出一丝白衣的痕迹!齐澈怔住了!若不是等在外面的长风告诉他重伤其实是在背上,他此时还在心底鄙视这个女子。原来她说的是对的,他确实是只用眼而没用心。她虽然神色平静面带浅笑,却脸色异常苍白,只是,他被自己心中的恼怒给蒙蔽了。这是什么样的一个女子,身负重伤却还能镇定浅笑,仿佛什么事情也没有生过。面对他的嘲弄讽刺,以及傲慢无礼,她明知道他误会了她,却只是淡然以对,既不恼怒,也不做任何解释。 见他怔愣在原地不动,依颜不由唤了声:“齐先生!” 他这才回神,连忙道:“王妃请上床歇着,这样才好处理伤口。” 第十三章 如陌 生—死—蛊!他的师父多年来潜心钻研的蛊毒! 齐澈怔怔的站在那里,竟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师父说生死蛊几乎已经灭绝,而当今世上仅存的一只蛊虫,存在于一个十四岁便将江湖中赫赫有名的师父击败的女子的身体里,因下蛊之人已死,中蛊之人每隔几个月便会遭受万蚁嗜心之痛。与那种无法言说的痛苦相比,这鞭痕又算得了什么! 而王妃身中生死蛊,那么,她的身份便是…… 辰王妃见他脸色变了几变,便打断他的思绪,淡淡道:“看来你已经知道了,不愧为卓长老最得意的关门弟子!坐吧!”说完见他还是有些犹豫,又道:“你虽是卓长老的弟子,但并未入我门下,所以,不必拘礼。” 他这才坐了下来,沉重道:“您是为沙长老而来吗?请恕齐澈……不能帮您。” 她淡笑道:“你放心,我知道辰王对你有知遇之恩,我不会为难你。只是,他若问起我的伤,你只管告诉他,伤势严重,需要一段时间静养。” 齐澈站起身感激道:“多谢王妃体谅。齐澈照做就是,毕竟,于一般人而言,的确需要休息很长一段日子,才有可能复原。” 她满意的点了点头,道:“你回去吧,若王爷以后再让你来查看伤势,你只管治伤,不必开口说话。” 齐澈虽然不明白是什么意思,但也没多问,起身离去时,又回头看着她,道:“师父说,他此生只佩服过一个人,还是一个年轻的女子,想必就是王妃您吧!” 她只淡淡的笑了笑。 齐澈走后,她叫来依颜,吩咐她无论听到屋里传出什么声音,都不许任何人进去。依颜领命退了出去,守在门口。她想:王妃一定是因为身上的伤口太痛了,想要拿物品泄一下。于是,心里更加内疚不安。 辰王妃从床上坐了起来,褪去衣衫,盘起双腿运功。 片刻后,一股强劲之气自她身体周围散开,渐渐充斥了整间屋子,刹那间,屋里的物品经受不住内劲的侵袭,碎了满地。半个时辰后,她身上的伤口竟奇迹般的渐渐愈合,最终裂开的肌肤又回复到受伤之前的光滑细腻,无一丝痕迹,那些血肉模糊的鞭痕仿佛从未存在过一般。 “微澜!”她疗完伤,还未睁开双眼便已开口道。 话音落,一个黑衣女子突然出现在屋子中央,对着她恭敬行礼道:“属下在。”她黑衣黑带着长居黑暗中的气息,一贯无表情的面容上带着对于刚才看到的一幕尚未回复的震惊。 辰王妃问道:“嗜血楼有消息了?” 微澜恭敬的应道:“回禀小姐,嗜血楼自两年前被人们称为江湖第一高手的“烈焰残歌”灭了之后,在江湖上消失灭迹,除了前些日子辰王府出现过的嗜血魔音之外,并无其它动作。属下这些天跟踪操纵魔音之人,也并无收获。” 她听完淡淡道:“这在我预料之中!她那日的魔音被阻止,定会生出警戒之心。你让人给我盯紧一些,一有消息,立即告诉我。”操纵魔音之人明知辰王身负枯寒神功,不为魔音所控,还特意将他引致朝惜苑附近,必是想让辰王对她生疑,其目的又是什么呢? 微澜道:“是!属下……有一事不明。” 辰王妃示意她说。 微澜疑惑道:“听说除了身负烈焰、枯寒、煦和三大神功之外,听到嗜血魔音之人都会失去知觉,而宫主为什么能不受魔音所影响呢?” 她听完微澜的疑问,脸色微微变了变,短暂的沉默过后,带着一丝自嘲和一闪而逝的恨意,缓缓道:“这得感谢那个人种在我体内的生死蛊。魔音虽然能让人失去知觉,却也能让我体内的蛊虫躁动不安,蛊虫会出信息,使我保持清醒,所以,我不只是百毒不侵,也可以不受嗜血魔音的操控。这就是生死蛊给我带来的好处。” 听小姐说起生死蛊,微澜的眼中立刻布满恐惧和担忧神色,小姐蛊毒作时的痛苦模样,她只见过一次,便永生难忘!并誓一定要帮助小姐找到解生死蛊毒的方法。 辰王妃下了床,慢慢走到微澜面前问道:“微澜,你跟着我,有多久了?” 微澜愣了下,随即道:“三年了,小姐。” 她叹了口气,幽幽道:“是啊,三年了,那时候,我才十四岁。如今,虽不再受制于人,却仍要委屈于你!” 南宫晔对她的防备心太重,她需要换一种身份。也许,她一开始就不应该以这种方式出现。 她话音未落,只听“咚”的一声,微澜已双膝跪地,望着她的目光中闪烁着晶亮而执着的光泽,语气坚定道:“属下愿为小姐做任何事,不觉得委屈。”她的声音渐渐的变得有些哽咽,继续道:“自三年前,小姐救下微澜的那一刻起,微澜的命就是小姐的,小姐若需要,可随时拿去。” 她从未想过,一向冷静淡漠的微澜也会有如此动容的时候,不由得心中微动,慢慢走到微澜身边,用纤细的双手将她扶了起来,眸光中带着前所未有的肯定,语气也更加柔和,道:“微澜,我一直都相信。” 微澜咬了咬下唇,露出三年来的第一个笑容。 她再次缓缓开口道:“微澜,你还不知道我的名字吧,我叫如陌。” “……!”微澜惊讶的看着她,心中忽然间充满了震撼和感动。跟在小姐身边三年,她非常了解小姐的性子,她对敌人残忍无情,对下属冷淡疏离,很少有真正的信任,三阁之中,除了易阁主和莫阁主,再无其他人知道小姐的名字,就连已逝的老宫主也不曾知晓。原来小姐便是名动京都城的“圣心琴仙”如陌! 如陌就那么静静地看着微澜,然后笑了。 微澜怔住,原来小姐的笑容……也可以是这样子的,如黑夜中盛放的烟火,如天边最灿烂的朝霞。 如陌又道:“今天的事情,不要让易语知道!”易语若知道南宫晔这样对她,一定会很生气吧! 微澜怔了下,跟着就低下头去,在她面前跪下,低声道:“回小姐,易阁主她……已经知道了。” 如陌一愣,沉默片刻后,只轻声道:“算了!你去准备吧,一个时辰后回来。” 微澜应声离去。 夜幕降临,一抹如仙飘逸的白色身影自辰王府朝惜苑掠出,度之快,让人以为一阵风吹过。 如陌出了辰王府,往西街的静心茶楼掠去。带着略微苦涩而嘲讽的笑容,心中暗道:南宫晔,我们很快还会再见面的! 第十四章 生死 如陌只叫了声:“易语!”便站立不住,身子直直地倒了下去。 易语慌忙接住她,明媚的面容盛满着惊恐的神色,颤声道:“怎么……这么快就作了,上次是三个多月,这次才……两个多月!”然后紧紧抱住浑身抖的她,慌乱道:“如陌……!” 种难以言说的痛楚瞬间袭击了她全身每一个毛孔,仿佛无数只蚂蚁在啃噬着她的心,又仿佛无数把刀凌迟着她的身体。全身经脉逆转,血液喷张,仿佛随时都会爆裂开来,令她想疯狂大叫出声。 “啊——!”痛苦却微弱的低吟终于无法抑制得从她口中溢出,她可以平静面对南宫晔的鞭刑,也能够笑听刀剑入骨的声音,可是,唯独承受不了这种万蚁嗜心时,时而麻痒难当,时而痛彻心扉的折磨,即使是凌迟,也不会比此更可怕。 她用力的挣脱易语的怀抱,迅疾的往墙上撞去,只听“咚”的一声,头上有鲜血涌出,她似无所觉,拼命的撕扯着自己的头,使劲儿的抓自己的肌肤,一道又一道的指痕,尽情的宣泄着她难言的痛楚。 谁造就了这一切?将她推入了地狱的深渊…… 爹爹的疼爱?还是娘亲的怨恨? 如果可以选择,她宁愿没有被救,也许死亡会比这样的痛苦来得更加干脆。至少不用一次又一次的承受这种非人的折磨! 那个救她的人,是一个魔鬼,用一碗鲜血和一只蛊虫,成就了她十年间的悲惨生活。他狞笑着说:“我的血是你唯一的解药,即使将来你练成了神功,也不能奈我何!我生,你便生。我死,你便生不如死!这便生死蛊!你是天生的武学奇才,只要老老实实的练成神功,为我所用,我便会定期给你解药。” 她用最阴狠愤恨的眼神望着他,多想一剑贯穿他的咽喉,可是,那时候,她还没有那个能力。 八年,那个魔鬼将她当成手心里无法逃脱的宠物,心情好便给她解药,心情不好,便以观她蛊毒作时的痛苦模样为乐。所以,她拼命练功,十五岁神功初成,宁可不要解药,也要将他碎尸万段。那个魔鬼,在临死前一刻,仍然无法相信,她竟然亲手毁了自己唯一的解药。 “啊——”她好难受,谁能救救她?!她感觉自己的心已经被撕裂了,模糊不清的眼前现出大片大片的猩红血迹,她感觉好累,好疲惫,好想躺下休息……虚脱的身子再也支撑不住,只剩下微薄的意识渐渐从身体里抽离…… 易语慌忙扑过去紧紧抱住她,哭泣道:“如陌,别睡!睡了就醒不了了,求你……别睡!” 她知道,她知道啊!生死蛊,就是要在生死之间徘徊,撑过了就生,撑不过就死!可是,她已经不明白自己为何每次都要强撑着活下去? 易语见她神情越来越恍惚,连忙摇晃着她的身子,哭喊道:“你忘了我们是怎么走到今天的吗?在那个黑暗…残忍…血腥的地方,我们踩着尸体…做了约定,要一直牵着手勇敢的走下去…永不离弃!这么多年…你都熬过来了,现在又怎能放弃?我知道…你很痛苦,但是…请你忍一忍……再忍一忍!求你了,不要扔下我一个人……”说着便再也止不住的嚎啕大哭。 她记得!她是她这十年来唯一的亲人,她最好的姐妹,可是易语,对不起,她好累,好累…… 易语见她缓缓闭上的双眼,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紧紧戳住了她的心灵。更加用力的摇晃着她的身子,大声喊道:“如陌……你忘了你的恨了吗?恨你父亲的背叛……恨你母亲的残忍……恨那个女人带给你的不幸!所以…为了这些恨,请你不要睡……” 恨?!是啊,她恨! 谁说:嫣儿是上天赐给爹爹最珍贵的宝贝! 谁说:我的嫣儿,你是娘全部的骄傲! 可是,为什么…… 娘亲,你给了我生命,给了我疼爱,给了我无微不至的关怀!却为何,你对我的爱,还抵不过爱情带给你的伤害? 谁说:我的娘亲是这个世上最美丽的人!我以后,也要成为娘亲那样的女人,找一个疼我爱我的夫君,像爹爹和娘亲那样过着永远幸福的生活! 那是她儿时全部的梦想,所以,当这梦想破灭时,才会更加的绝望。 还有什么,能比被自己最崇敬爱戴的母亲亲手推下悬崖,更加的悲凉无望…… 只是,恨又如何?对那个魔鬼的恨,令她宁可放弃自己的生命也不惜将他千刀万剐,可是,对父母的恨,又该如何宣泄? 易语见她眼神渐渐明亮清晰,才松了一口气。抱着她的双臂不由得紧了紧,生怕她突然消失了一般,又是笑又是哭泣,道:“等找到沙长老,拿到毒经就能解你的蛊毒了!以后……你再也不用承受这样的痛苦。” 她知道,她又熬过了一次生死关!意识越来越清晰,眼睛也不再模糊,只是她的身子全无半点力气,张了张口,半响才出游丝般断断续续的声音:“谁知道…那本毒经上…有没有…解生死蛊的…方法?也许……生死蛊除了……除了下蛊之人的……鲜血,真的……无解呢?” 易语连忙摇头道:“不会的!那上面一定会有解蛊的方法,等你的蛊毒解了,以后还要过……幸福的生活。” 她茫然中带着一丝希翼,道“我……还能……幸福吗?像我……这样的人……满腔怨恨,满手……血腥!” 易语停止哭泣,声音哽咽却坚定道:“会!你是如陌!独一无二的如陌,人生不只有一种感情。会有人很疼很疼你,将你捧在手心里呵护。那个人很快就会出现,你要等着他。” 每次蛊毒作时,她都像是回到了十年前那段日子,脆弱、无助、茫然,就像是一个急需温暖和关怀的孩子,找不到方向。只有易语会抱着她、鼓励她、安慰她,告诉她——活下去的希望。 夜色渐浓时,易语仍然抱着她,没有松手,柔声道:“如果残歌在就好了,他的烈焰神功可以帮你减轻些痛苦。只是,没想到,这次会提前这么长时间,等他回来之后,让他哪儿也别去,以后就跟在你身边!” 她摇了摇头,道:“暗阁的事情已经够他忙了。当初让你与南宫晔谈的那笔交易,恐怕没那么容易完成。两年前的那场叛乱,叛相叶恒被诛了九族,而他遗留下来的余党,也都有很深的根基,否则朝廷也不会让我们出手。尽管朝廷想除去他们,但一旦败露,朝廷必定会拿暗阁开刀。所以,一定要谨慎!” 易语赞同的点了点头,道:“放心吧,残歌办事一向小心谨慎,他可是武林第一人“烈焰残歌”,不会出事的。” 第十五章 夜色 竟是他——冷意潇?!是了,除了他,还有谁能有这样飘逸如仙的身姿,又能有谁能吹出这样深入人心的曲调?! 她停下脚步,只站在原地静静倾听。他的笛声中有着对儿时的深切还念和对于目前生活的孤寂体会,以及对于命运的无奈和叹息! “看来喜欢这夜色的也并非我一人。”说罢他转过身来。看到同样一身白衣长散落的她,只是,她面覆轻纱,虽然看不清她的面容,但见她绝世美眸中有着悲伤苍凉的神色,浑身散着幽怨的气息,他知,眼前的女子听懂了他的曲子。 如陌低眸,慢慢走到他身边,清冷的目光看向湖水中两人的倒影,不一言。 冷意潇转过身与她并肩而立,也不再开口。 沉默片刻之后,她缓缓开口道:“可否为我吹奏一曲?”悲伤地欢快的悠扬的,只要是他吹奏的,就好。 他沉吟半响,无声的点了点头。 笛声再起,清婉悠扬的曲调,使人如临山涧如饮山泉般,她轻轻地闭上双眼,心刹那间变得宁静祥和。她,喜欢这样的感觉! 只是,一曲终会了。 她睁开双目,继续凝视着湖中倒影,不无遗憾道:“这样美的夜色,可惜没有竹筏。” 冷意潇微愣之后,转眸对上她认真的眼神,不由得一阵恍惚,这眼神……好熟悉!不由道:“跟我来!”然后转身朝前面走去,她跟在他身后,踩着他踩过的步子,之间相隔的距离不近也不远,始终保持在那几步之间。 片刻之后,便看到靠在岸边的竹筏。冷意潇径直踏上去,然后优雅的向她伸出右手,她却停在岸边,怔怔的望着他,神色复杂。 冷意潇既不催促,也不见丝毫的不悦,只静静地立在那里等她,直到她终于将手放进他温润的手心,借他之力踏了上去。他将竹筏撑离岸边一段距离,便放了手,任竹筏自己随风飘流。 果然是冷意潇的性子,潇洒随意。她看着他淡然如水的面容,问道:“你夜里常来吗?” 冷意潇淡淡道:“不常。”他语气平淡,听不出任何起伏。 如陌坐了下来,将纤纤玉指放进水里轻轻拨动,平静的湖面泛起丝丝涟漪,冰凉的温度让她觉得很快意。缓缓道:“意潇!去留随意,潇洒出尘。” 他心中一怔,是谁说过,他气质如仙、去留随意、潇洒出尘,应该改名叫意潇?从此,没有冷云啸只有冷意潇。他目光中划过一丝浓浓的悲伤,只瞬间已被隐藏。平淡道:“若意潇没看错,姑娘应是那位在栖心亭抚琴三日的琴仙如陌。” 她道:“何以见得?” 他道:“姑娘听懂了意潇的笛音!” 她叹道:“若感同身受,又何须精通曲音?” 他反问道:“意潇与姑娘并不相熟,姑娘不知意潇心之所想,若不懂曲音,何以感同身受?” 她凄凉一笑,不再作声。 他又道:“如墨,可是如墨生香!” “不!”她定定的望着他不带任何感情的双眼,,声音清冷,坚定道:“再见如陌路。” 他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后释然。竟是如陌,而非如墨!再见如陌路,倒是适合她这样清冷孤傲的女子。 她轻轻地动了动身子,脚滑向水中,冰凉的湖水漫过她的纤细的小腿,她却丝毫不以为意。 冷意潇看着她的动作,轻皱眉头,道:“为何不爱惜自己!” “为何要爱惜?”她仰起头反问。 “一个人若连她自己都不爱惜自己,又怎能得到他人的怜惜。”在他看来,女子都是想要得到别人的怜惜。但又想起那日她抚琴离去时滴血的指尖,以及对自己伤口毫不在意的神态,也许,她不同! 她面色微变,声音变得决然而冰冷。沉声道:“他人的怜惜?!我——不需要!” 冷意潇看着她冰冷的眼底掩藏的那一抹悲伤,突然间有些心疼眼前的这个女子。看似清冷淡漠,其实也不过是为了保护自己罢了,为了不受伤所以将自己变得冰冷无情,他自己不也正是如此吗! 她神色微敛,将整个上身往后倾,双手反撑,仰望着天空,长倾泻在竹筏上,轻轻叹道:“这样的夜色,若有酒多好!” “你想喝酒?”她总是出乎他意料之外。 她叹了一口气,无奈道:“想又如何?人生一世,并不是我想怎样…便怎样!”说着却笑了起来。 冷意潇也跟着笑,而此刻,他的笑容和她的笑容不尽相同,她笑得极尽讽刺,他笑得无比悲凉。 “如果只是想喝酒,那又有何难,你稍待片刻便是。”说罢,未等她反应过来,他便一跃而起,身姿飘逸如仙,直飞对岸,稳稳落在岸边。只余她在湖中央望着他的背影怔怔出神。 不到片刻,他便已提着两坛酒,由对岸飞了过来,落到她面前,一脸轻松的模样,将其中一坛酒递给了她,淡淡笑道:“我平常都是这么对着坛子喝,所以……没有碗也没有杯子。” 平常?!她秀眉轻蹙,脱口问道:“你常来这里喝酒吗?” 他楞了下,垂下眼帘,出口的仍是那淡然的两个字:“不常!”平静的面容依旧找不出一丝异色。 她眸光黯淡下来,低下头,不再言语,径直打开一坛酒,摘下面纱,双手捧起酒坛将酒倒入喉咙,依然是辛辣浓烈的感受。她不懂酒,但这并不影响她想喝酒的**,都说,喝醉了就什么都不记得了,所以,能喝醉也是一种幸福,可惜的是,酒能醉人,却独独醉不了她,酒只会让她变得脆弱,所以,她不常喝酒,尤其是在外人的面前。 可是今夜,她却想喝。 冷意潇看着她的面容,怔愣不已,随后笑道:“名传京都城的琴仙如陌和神秘的辰王妃竟是同一人,真是令人意想不到,只怕是辰王也还不知晓吧!” 她淡淡的笑了笑,捧起酒坛再次将酒灌入喉咙。半个时辰后,一坛酒已空,纤手伸向另一坛酒,正欲打开,却被冷意潇握住。用轻柔的嗓音道:“够了,下次我陪你喝。” 她听着他的声音,如一阵风忽然间被注入了感情。收回手,苦笑着喃喃自语:“人生如梦,十年在眨眼之间,再相逢,面目已非昨。”然后站起身,走到竹筏的边缘,笑出声来:“呵呵……呵呵呵……”她的笑声凄凉而哀伤,仿佛经历了这世间的一切悲凉与绝望。 第十六章 再现 三月间连绵的细雨覆盖了京都城的每一个角落,而人们的心情也因此变得抑郁不止。南宫晔面无表情的立在朝沐苑的回廊之中,看妆扮精致的橙衣女子一脸欣喜的向他姗姗走来,唇角浮出一抹残酷的冷笑。 “琴姬见过王爷!王爷已多日未来朝沐苑,琴姬还以为是哪里做的不好,惹王爷不高兴了呢!”说罢掩唇而笑,目光却朝着院中落个不停的雨水看过去,心中恼恨不已,王爷喜欢在院中听琴,这老天下起雨来怎么没完没了。转而又接着道:“近日雨水不断,不能在院中抚琴,只能请王爷移步入内了!” 南宫晔笑道:“为何要入内,兴许,雨中听琴别有一番滋味也说不定!” 琴姬一愣,随即又看了眼院中,伸手抚摸自己的脸庞,想到好不容易画好的精致妆容,勉强一笑道:“既然王爷有此雅兴,琴姬这就让人备琴。” 南宫晔面无表情的看着下人们将琴案放到回廊中,不悦道:“是本王说得不够明白,还是琴姬你故作糊涂?嗯?” 琴姬面上一白,连忙道:“王爷误会了,能为王爷抚琴,别说是在雨中,即使是刀山火海,琴姬也在所不惜。” 南宫晔睇了她一眼,淡淡道:“是么,那本王倒是很期待你的刀山火海。” 这时,琴已备好,琴姬不得不踏入院中,身后的丫鬟为她撑起伞,琴姬转头看到南宫晔投过来的冷冷的目光,连忙喝退了丫鬟,向雨中的琴案走去。心中顿觉委屈。 十指拨动,琴声起。只因抚琴人心境的不同,而同样的曲调,却没有了往日的轻快悠扬,琴音中带着一丝哀怨,和着绵绵的细雨,听起来竟十分伤感。 南宫晔望着琴姬精致的妆容被雨水冲花,现出狼狈而懊恼的神情,笑道:“今日的琴音比起往日,似乎更动听了。” 琴姬听着欣喜不已,狼狈的面容尽是喜色,显得非常怪异。她觉得能得到王爷的夸奖,淋一场雨,值了。只可惜,她的笑容只维持了不到片刻。 南宫晔又道:“可惜,仍不够!本王在想,若本王再狠心一些,或许琴姬你的琴音,就能音韵魂三者俱全了,如此才对得起你‘江南第一琴’的称号!”说罢对着旁边的侍卫使了个眼色,那两名侍卫立刻向琴姬走去。 琴姬还未回过神来,便已被侍卫揪了起来,往扔,顿时,与地面撞击的疼痛使得她痛呼出声,睁大双眼,含着万分委屈的泪水,幽幽道:“王爷——!琴姬做错了什么事,王爷为什么要这样对待琴姬?” 南宫晔冷笑道:“你是在问本王吗?你做了什么事,你自己不是更清楚!” 琴姬面色白了几分,强作镇定,道:“琴姬不明白王爷的意思。” 南宫晔上前几步,眸光遽然凌厉,沉声道:“不明白?哼!你以为,这王府有什么事情能瞒得过本王的眼睛!琴姬,你可真是太不聪明了,明知本王的忌讳,竟还敢将她引到朝忆苑,你这是在找死!”话语愈到最后愈是阴沉冷厉,继续道:“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竟利用唯一的亲人!本王最痛恨的就是你这种人!” 琴姬不禁打了个冷颤,心中升起一股强烈的恐惧感。他连这个也知道?还有什么是他不知道的!心知再辩解也无用,便颤声道:“王爷准备……如何处置琴姬?” 南宫晔面无表情,目光看向她撑在地上的十指,淡淡道:“既然是你引她过去的,那她未受完的刑罚就由你代她受了吧!”他说话的语气就如同喝一杯水那样平淡自然,却让琴姬的面容霎那间变得惨白,眼中也盛满着惊恐的神色。连忙将双手藏在身后,大声哀求道:“不要!王爷,你饶了我这一次吧,求您了,您知道琴姬最珍惜的就是这双手,没有了手,琴姬今后还怎么弹琴给王爷听啊?”明知哀求无用,却仍然忍不住想要试试,毕竟,王爷是喜欢听她弹琴的,也许可以网开一面也说不定呢。 南宫晔轻蔑的看了她一眼,也不出声。 见他不为所动,她更是慌了神,大声喊道:“王爷,琴姬可是王上赐给您的,你这么做也不怕王上怪罪吗?” 南宫晔忽然笑了起来,嘲讽道:“你想拿王上来压本王?哼!你以为本王不知他为何将你赐给本王?!像你这样的女人,他后宫有的是!”说完对侍卫使了个眼色,便潇洒的转身离去,不理会身后传来的凄厉无比的惨叫声。 回到朝翔苑,下了几日的阴雨忽然间停了下来,南宫晔的心情似乎也跟着有所好转。 这时,长风忽然出现,对着他恭敬道:“禀王爷,狼崖山底的石屋有消息传来,两日前那里曾出现过一个蒙面的白衣女子。” 南宫晔一愣,随后面现喜色,道:“她可进了石屋?” 长风道:“没有,只是站在崖底,朝着石屋的方向看了一会儿,我们的人曾上前问她是不是当年石屋里的那个女孩,她没有回答就离开了。” 南宫晔顿时笑了,没有回答就对了,以她的性子自然是不会回答。随即道:“找到她的落脚点了吗?” 长风低下头去,面含羞愧之色,道:“我们的人……跟丢了。” 南宫晔脸色一变,沉声道:“废物!怎么跟丢的?” 长风低声道:“他们跟着那女子到了一个树林,谁曾想那树林里竟迷雾重重,一进去,那女子就好像凭空消失了一样,我们的人转了好久才转出那个树林。” 南宫晔一怔,几乎忘了她还懂得布阵!如此,跟丢也算是正常。不禁轻叹了一口气,她一消失就是十年,如今很不容易才出现一次却又失去了踪迹。于是道:“吩咐下去,若再现她的踪迹,不准现身。立即禀报便是。”转而似又想起了什么,问道:“她,身上的伤可好些了?” 长风愣了下,想了想才明白过来,道:“齐先生说,王妃伤及筋骨,需要好好修养一阵子。” 南宫晔点了点头让长风退了下去。 这一日,春光明媚,南宫晔下朝回王府时路过一座园子,里面竟有悠扬的琴声传来,曲调与那日圣心湖听到的有些相似,却又不完全相同,不禁问道:“这园子里住的什么人?” 长风连忙道:“这座园子以前的主人姓董,家境还算殷实,但不知什么原因,前两日突然变卖了所有家产,举家迁出了京都城。后来,这座园子就改名为‘千色园’,园子的新主人,似乎是一名年轻女子,她的来历目前还不是很清楚。” 南宫晔听后,只淡淡的说了一个字:“查!” 第十七章 正吟 千色园,清水环绕,石木小桥。有桃千株,其品种繁多颜色各异,却尽数盛放。桃之夭夭,灼灼其华!美不胜收。如陌置身于各色桃花之中,俨然是一个花中仙子。一阵风吹过,花瓣纷纷飘落,仿佛不甘心被佳人遗忘般,拂过她绝美的脸庞落到她完美无暇的手背上,呈现出独有的妖娆之姿。 她面前的琴案上放着一方古琴,玉指轻柔的抚摸着琴弦,似万分珍惜般。眸带惊喜和震撼,诧异道:“是正吟!” 正吟乃一百年前的琴师遗留下来的,琴为伏羲式,肩弯处弧度流畅圆润,琴面上规正而细密的牛毛纹隐在表层漆下,精美秀气,而声音苍松古朴,乃当世名琴。她自小便爱琴,对于琴,她有着与生俱来的天赋,有着别人倾尽一生也无法企及的高度。所以,她对于琴的要求也非常高,尽管她所拥有的也都是难得一见的好琴,可她最想要的还是‘正吟’。转头对着身旁轻倚亭栏的紫衣女子问道:“我找了整整三年,一直毫无消息!易语,你如何得来的?” 易语摇了摇头,道:“不是我。” 如陌更加惊讶,不是易语还会是谁?还有谁知道她最想要的便是正吟? 易语又道:“是残歌。” 莫残歌,竟是他?!那个沉默内敛眼里只有武学被称为江湖第一人的“烈焰残歌”!“他回来了?” “他……没有!事情未办完,让阁中弟子先送了回来。”易语目光有些闪烁,转过头不再看她。 而如陌此时所有的心思全部都在正吟之上,并未现易语的不同寻常。她双手置于琴弦上,想起十年来所经历的一切,陡升悲凉之感。指尖轻轻拨动,琴音带着她所有的心思流转而出。而她也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当中,忘记了身在何处。 易语轻叹道:“也只有正吟才配得上你的琴音!”她话音未落,便听一声呵斥声传来。 “喂,送菜的,你来西园做什么?厨房在东园那边。”一个丫鬟对着手提菜篓的的年轻男子叫道。 “不好意思,第一次来此,不认得路,误闯之处,还请见谅!”那人尴尬的笑道,目光依旧落在桃花亭中轻纱遮面的白衣女子身上。 如陌听到声音抬头望了过去,只见他虽身着青色布衣,却有着贵族公子的气质。身姿挺拔,面如冠玉,说话的语气彬彬有礼。只是手中的菜篓却让整个人看起来非常的怪异。 他见如陌向他看来,面色一红,迅低下头转身离去。却没料到会被白衣女子叫住。 如陌清浅的嗓音道:“予舒公子既然来了,就请过来坐吧!”说着拿起旁边的红色锦缎将正吟覆盖住。 古予舒身子一僵,他堂堂名满京都城的才子,又是尚书子之,因屡次求见不得,居然冒充送菜的混了进来只求看她一眼。如今,竟让她给认了出来,这叫他情何以堪!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只得慢慢转过身,放下菜篓,对着她尴尬笑道:“予舒因仰慕如陌姑娘却屡次求见不得,而出此下策,还望姑娘不要怪罪才好!”说着拱手一辑。 如陌淡然一笑道:“公子不必如此!”历来才子名仕大多心高气傲,她多次拒绝,他居然不曾放弃,倒也难得。“公子请这边坐。”说罢往桃林中央的精致小亭走去 “多谢姑娘。”古予舒见她并无鄙夷之色,心底稍安。遂又自嘲一笑,是他多虑了。 二人刚落座,便有一丫鬟过来行礼道:“小姐,意潇公子求见!” 如陌道:“请他进来。” 那丫鬟又道:“和意潇公子同来的还有一位南公子,小姐您看要不要让他也一起进来?” 南公子?呵……如陌轻笑出声,转头对着亭中的易语使了个眼色,易语会意,立刻消失在桃林中。她这才对那丫鬟道:“让他们进来吧。” 丫鬟应声离去。 古予舒心里十分诧异,素闻冷意潇为人清冷,淡泊名利,不喜结交他人,今日竟也上门拜会,是何道理?并且如此轻易的进了园子,而他为了见她一面几次三番碰壁,最后还是以这种方式见的面,本就有些尴尬和不安,此时的心里就更不是个滋味儿了。 只片刻,冷意潇二人便已进了西园,对着如陌微微一笑,道:“这位南公子是意潇的好友,冒昧前来,如陌不介意吧!”他的单呼其名,倒是让另外两个男子都微微一愣,心里琢磨着,他们二人何时已熟稔到如此地步了?! 呵,南宫晔几时变成姓南了!如陌淡淡道:“无妨,各位请坐!”她嗓音低沉沙哑,像是突然变了一个人。冷意潇明了个中原因,但笑不语,而古予舒则关怀道:“姑娘有何不适,嗓音怎的……” 如陌打断道:“无事。” 古予舒虽不解,但见她似不愿说,便也不再追问。 简单打过招呼后,大家都落了座。一个丫鬟备好茶端了过来,为几人倒上,然后退到一边。而如陌感受到南宫晔自入园后一直投放在她身上的目光,仿如未觉般坦然自在,只坐在那里,一语不,也不看任何人。仿佛这园子里就她自己,完全没有身为主人应招待客人的自觉。 冷意潇也不出声,悠然自得的喝着茶,欣赏着满院子盛放的桃花,就好像他本就是为赏桃花而来。 古予舒皱眉沉思,猜测着南宫晔的身份,抛去其它,单就那份不俗的气质,便已知他不是普通人。可他又未曾听说过南姓公子的名号,便暗自疑惑。 时,园子里寂静异常,似能听到微风吹落花瓣的声音,气氛有些沉闷。南宫晔收回目光,笑道:“这园子倒是别致,只是园子的主人,这待客之道还真是……特别!” 特别?他要的不正是这样的特别吗?!如陌不动声色,仿佛不曾听见般,依然故我。 反倒是古予舒不平道:“南公子此言差矣,如陌姑娘能请二位进园,已是破了例,南公子当心生感激,又岂能再挑主人的不是!” 南宫晔也不恼,只挑眉道:“哦?本……我们进园是破例?那予舒公子又是如何进的这千色园呢?” 此话一出,古予舒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心中恼怒却无法说出口。暗道:莫非他知道他是如何进的园子? 如此一来一往,气氛较之前更为沉闷压抑,冷意潇笑道:“风过桃林,寂静而有声。二位不妨多赏赏眼前美景。” 听他这么一说,古予舒的脸色这才略有好转。 这时,一个丫鬟慌慌张张地跑了过来,一边大喘气,一边急道:“小姐,不好了,前两日闯进园子被我们扔出去的史公子,带了一大堆官兵又闯了进来,说是要抓小姐!” 第十八章 拿人 那丫鬟话音未落,一大堆官兵已经涌进了西园,领头的是一个胖胖的手拿折扇自以为风流倜傥的公子,俨然是那日圣心湖自称第四大才子的史公子史青。 他前两日听说琴仙如陌再次出现,便带着家丁不顾阻拦硬闯进园子结果被扔了出去,心里不服气,找到倍受王上宠爱的大姐史婵诉苦,史婵一听唯一的弟弟被人欺负,顿时火冒三丈,当日夜晚在王上耳边吹了一阵枕边风,梨花带雨的添油加醋歪曲事实,便得到了王上一个字:查! 而此次带兵来的是刑部侍郎崔剑,史青的二姐夫,此人外貌看似粗犷,其实很懂得审时度势。王上虽未说抓起来,但那个“查”字如何运用,还不是他们说了算!有婵妃撑腰,他自然也就放开了胆子依着小舅子的意思先将人抓起来,再逼她就范。原本抓个人也不需要王上的旨意,只是封国的国法有规定,私自出兵五百以上未经王上或辰王允许,一律依谋逆罪论处。 进了园子,有许多桃花遮挡,只能看清面对着的蒙面白衣女子以及自他们进来后便站起身的青衣男子,而另外两人一个背对着他,一个被桃树遮住了侧容。见到青衣男子后,崔剑微愣。却见史青欲上前去,但看了看亭子旁边立着的侍女,这就是当日圣心湖阻拦他的画舫靠近栖心亭的侍女,也是前两日将她扔出园子的人,见到她,史青连忙收回迈出的步子,不自觉生出些畏惧之色。又看了看身旁的姐夫及身后的官兵,胆子不禁又壮了起来,大声叫道:“如陌仙子,本公子又来了,这回本公子可是带着一千官兵来的,看你还能扔我!只要你从了本公子,保证你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你要是不从,本公子就先把你抓起来,到时候,大刑伺候,你不从也得从。” 如陌望着他趾高气昂的样子,只觉得有些好笑。眼角的余光扫了下背对着那群官兵的南宫晔,只见他面无表情,一副于己无关的模样。 旁边的侍女道:“你这胖子,真是不知好歹,上次只扔你出去已经算是很客气了。我家小姐也是你能觊觎的吗?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你,你,你说谁是癞蛤蟆?本公子风流倜傥玉树临风……”他话未说完,手中正摇着的折扇突然脱离了手心,飞上了半空,他抬起头来看,谁知—— 那折扇正巧落在他张大的口中。唇舌一阵吃痛,他不禁暴跳如雷,用手指着那侍女喊道:“一定又是你!你,你,你……”竟气得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古予舒走了过去,愤怒道:“崔大人,你这是在助纣为虐强抢民女!” 崔剑听他如此说,便心生不悦,道:“予舒公子这话就不对了,如果没有令尊的许可,本官也不可能带着这么多官兵来这里抓人。只是不知予舒公子在此,打扰了公子雅兴,本官也很过意不去。”他的话听起来虽还算客气,但语气却极为轻漫。 古予舒一听是他父亲的意思,便一时语塞,顿在原地。 崔剑料他无话可说,便下令道:“把亭中的女子给本官抓起来!”说罢往前跨了两步,正好看到侧对着他的冷意潇,心底一惊,连忙挥手阻止前进的官兵,客气道:“没想到意潇公子也在此,本官失礼之处,还望公子海涵!”他曾三次亲眼所见冷意潇抗旨拒官,而王上却毫不怪罪。而冷意潇的父亲靖国侯又是封国的大功臣,如今虽没有实权,却仍为王上敬重。所以,他对待冷意潇更加礼遇。 冷意潇淡淡道:“崔大人客气了,只是崔大人今日所为,当真只是古尚书的授意?” 崔剑道:“不瞒意潇公子,这也是上头的旨意。” 古予舒听他父亲也是奉命行事,连忙问道:“上头?难道是王上下的旨意不成?” 崔剑为难道:“这……” 史青见他犹犹豫豫,不禁有些不耐,道:“姐夫,你啰啰嗦嗦的做什么,快点抓人呐!” 崔剑在他耳边低声道:“这意潇公子是靖国侯的独子,能不得罪还是不要得罪得好。” 史青一听便急了,大声道:“我姐姐还是未来的王后呢,他靖国侯算个什么东西,惹到本公子,一样抓他进大牢,上大刑,叫他哭爹喊娘,向本公子跪地求饶。” 冷意潇目光遽冷,握了握拳。 而如陌原本觉得他是个没心机的人,心肠不坏,顶多就是被家人宠坏了,想不到竟如此蛮横恶毒。不禁眸光一冷,对着旁边的侍女使了个眼色,那侍女身形一动,一转眼就到了史青面前。只听“啪、啪……”几声,已赏了他四五个耳光。转眼又回了原地,仿佛从未离开过一般。 史青被打得晕头转向,半响才回过神来,脸颊已高高肿起,带着细微的血丝,指着那个侍女,勃然大怒道:“你,你……你还敢打我?一会儿你落到本公子的手里,看本公子不玩儿死你!你们还不快上,给本公子先抓住那个小贱人,快啊!”说完见那些官兵不动,气得直跳脚,大喊道:“姐夫!你还不快下令!我才不管什么意潇公子,我只知道,今天你带着这么多人跟着我,我还是挨了打,你要是不抓住她们,我就告诉大姐,大姐肯定饶不了你!” 崔剑没想到这园子里竟还有这样的高手,幸好他今日带来的都是精兵。若说之前他已心生退意,那么现在,史青挨打,就已经容不得他退却了,况且王上已经说了要立婵妃为王后,有她撑腰,也没什么好怕的。想到这里,便对冷意潇道:“意潇公子最好不要插手此事,虽然意潇公子曾三次抗旨拒官,安然无恙,但此次却有所不同,婵妃是王上最宠爱的妃子,得罪了她,对靖国侯府也没有好处。意潇公子想必也明白识时务者为俊杰这个道理。” 冷意潇仍是淡淡道:“多谢崔大人提点,意潇心领。但意潇行事一向随心所欲,从不顾及是否会得最他人。”况且,今日也不需要他出手相助。 崔剑见他不领情,心生恼怒,便对着那一千精兵的领,下令道:“庞威,去把她们抓起来。”吩咐过后却见亭中人依然十分镇定,毫无惊慌之色,不由得疑惑,这女子到底是什么身份,引得古予舒和冷意潇都如此护着她,而那个被亭栏遮去一半的黑衣男子,背影看起来似乎有些熟悉,却又一时想不起来。 正在他苦苦思索时,庞威已带着人直冲着如陌与那侍女而去。那侍女正欲动手,却接到白衣女子一个暗示的眼神,便乖乖的立在那里,任四五把剑架上她的颈项,而如陌的颈项只有庞威的一柄剑。 两人的束手就擒,令庞威与崔剑非常纳闷,心道:那侍女明明武功高强,却为何不反抗,也不去救自己的主子?而亭中的白衣女子美眸扫过剑尖,投向亭外的桃花林,仿佛那剑只是不经意间飘至她香肩的落花扶柳,全然不去在意。 第十九章 不惧 却见庞威并不理他,还对着黑衣男子跪了下去,低头恭声道:“卑职参见辰王!”紧接着那一千精兵全部跪倒在地,大呼:“参见辰王!” 顿时,“轰”的一声,在崔剑脑子里炸了开来,难怪会看那背影眼熟,原来是辰王,他竟没认出来,是天要亡他吗? 史青也懵了,他记得爹说过,可以招惹任何人,但是千万别惹到辰王,否则史家不保。想到这里,便不知如何是好,只得向他姐夫求救。 而崔剑额头早已布满冷汗,谁人不知,在这封国,辰王的命令几乎等同于王上的圣旨,而王上对辰王的感情和信任,无人能及。这次,他能不能逃此一劫,全在辰王一念之间。 南宫晔这才慢慢站起身,走了出去,扫了一眼跪了满园子的人,最后将目光定在崔剑紧低着的脑袋上,不紧不慢道:“是王上下旨让你来抓人?” 崔剑偷瞄了一眼辰王,见他面无表情,猜不出他此时的心里所想,只得道:“王上下旨让‘查’。” 南宫晔冷冷道:“查什么?” 崔剑颤声道:“查,查……”查了半天也没说出到底是查什么。 南宫晔厉声喝道:“讲!” 崔剑身子一抖,冷汗直往下滴,却仍然说不出一句话来。 古予舒朗声道:“史青私闯民宅强抢民女,崔大人分明知情,却隐瞒不报,等同欺君!今日若不是辰王在此,只怕又要添一件冤案了。” 崔剑身子一震,暗暗对古予舒恼恨不已,这件事情本可大可小,如今古予舒竟提出欺君之罪,他哪里还有活路。连忙对着辰王双膝跪地,道:“辰王恕罪,下官也是奉命行事,还请王爷给下官留条活路,下官感激不尽!而史公子也只是看中了如陌姑娘,想娶她为妾,今日带人来并不是真的想要伤害她,其实只是吓吓她而已。”现在端看那个女子对辰王的影响了,如果能保住史青,也许他还有条活路。 南宫晔听他如此说,便回头看了看仍端坐亭中镇定如初的如陌,只见她冷漠淡然的眼神就好像只是在观赏一出无聊透顶的游戏。看着她的双眼,一种陌生的熟悉感袭上心头。他唇角一勾,露出一抹诡异的笑容,随即掩去,对着呆愣在原地的史青,问道:“你想娶她做妾?” 史青连连点头,诞笑道:“如果王爷能帮忙,让我娶到她,我一定重重的谢王爷。 南宫晔道:“哦?那你准备怎么个重谢法?” 史青想了想,道:“只要是我有的,你要什么我都给你。” 南宫晔勾起唇角,冷笑道:“是吗?真的什么都行?那如若,本王要的是你的命呢?”见他怔了一怔,面露惊恐之色,又沉声道:“史青,你好大的胆子,本王的女人你也敢觊觎?!” 此话一出,整个院子里寂静得只能听到冷汗滴到地上的声音,跪在地上的一干人等连大气也不敢出。 如陌心底一惊,他说她是他的女人!难道他已经认出来了?不应该,她面纱虽薄但浸过专用的药水,根本看不清她的面容,而嗓音也变得低哑暗沉,单凭一双眼睛,不可能这么快就认出来。那么,他这话究竟是何意?转眼看了看意潇,见他平静无波的面容也现出一丝疑惑。 崔剑面色惨白如死灰,心道:想不到这女子竟然是辰王的人!这下彻底完了,再也没人能救得了他们! 南宫晔带着一身与生俱来的王者气势,语气威严十足,道:“将他二人押往刑部死牢,砍去手脚,游街示众三日之后再斩!再将今日之事据实禀报王上。” 崔剑瘫软在地,心道:砍去手脚游街示众,还不如给他痛快!反正难逃一死,倒不如……思及此抽出随身佩剑,往脖子上抹去。 只听当啷一声,长剑落地成两截。南宫晔残忍的笑意浮上唇角,冷冷道:“看来崔大人是嫌本王对你的处罚太轻了!既如此,庞威,传本王令:崔剑助纣为虐,欺君罔上!满门抄斩!明日午时行刑!不得耽误。” 庞威连忙恭敬地应道:“属下尊令!”身上的衣服早已被一身冷汗浸透,只希望能尽快离开这里。 满园子的人,除了如陌与冷意潇面色不变,其他人皆面色如纸心生惧意,再无人敢看南宫晔一眼,生怕一个不慎,便惹火上身。 如陌状似随意的扫了一眼四周,总觉得有一道凌厉的目光在暗中盯着她看,可看了一圈,却什么也没现。 南宫晔挥了挥手,庞威立即命人将不断叫喊求饶的两人拖了出去。园子里又恢复了之前的寂静无声。 片刻后,南宫晔笑道:“如陌姑娘准备如何感谢本王?” 如陌淡淡的反问:“如陌为何要感谢辰王?” 南宫晔道:“本王助你脱离狼爪,难道不应该感谢?” 如陌嗤笑:“狼爪?王爷指的是高官之子还是那一千精兵,抑或是圣旨?” 南宫晔脸色一变,沉声道:“你是在指责当今的王上是非不分听信谗言?好大的胆子,你就不怕本王治你个大不敬之罪?” 如陌低哑的声音淡然道:“想不到辰王竟也是护短之人!”说罢对旁边的侍女道:“沁贞,送王爷!” 她在赶他走?!她的胆子真不是一般的大,难道她不怕死吗?或者是她认为自己拥有了与他抗衡的资本?不可能!整个封国,没有人可以与他抗衡,因为他不允许。顿时面色沉了下来,隐隐有怒的征兆。 古予舒大惊,暗暗为如陌担心不已,正待上前劝慰,却听冷意潇笑道:“晔,勿需动怒,如陌不过是跟你开了个小玩笑罢了,不必当真!”他轻松随意的话语,瞬间将令人紧张的气氛缓和了下来。 众人见南宫晔面色稍稍好转,便松了一口气。 如陌起身低笑道:“还是意潇了解我!惹到辰王不快,如陌实在过意不去,为表歉意,如陌以一舞赔罪,不知辰王意下如何?” 她突如其来的转变令人摸不着头脑,南宫晔并不认为她会因为他的不快而献舞赔罪。从她的眼神便能看出,她不惧他!这么多年来,除了朝惜苑至今仍不知其名的女子,还有一个便是当年石屋里同样不知其名的女孩,而眼前的女子是第三个对他毫不畏惧的女子,细想起来,她们的气质和眼神竟都有些相似。蓦然间,脑中灵光一闪,蒙面的白衣女子、清冷孤绝的气质以及看向他的目光中偶尔一闪而逝的复杂…… “意潇,可否以笛曲和之!”如陌说着已往桃花林行去。 第二十章 落花 笛声起,潺缓宛转同流水,悠扬飘忽似浮云。 只见她一身白裙以轻盈的舞步穿梭于千色桃花林,所到之处花瓣纷纷飘落,落花中长袖飞舞,在空中形成一道道美丽的弧度,将她包围其中,覆面轻纱下,面容若隐若现,如墨青丝一半用碧玉簪挽起,另一半在空中随着她的舞动飞扬倾泻。眸光晶亮,笑意弥漫,如黑夜盛放的烟火,如天边灿烂的朝霞,让人移不开双目。 她满身灵气,回眸嫣然一笑间,极尽妖娆魅惑,如花中仙子,如暗夜精灵。 南宫晔目光灼灼,他见过美人无数,却从未想过一个女子竟然可以如她这般,将两种极致的美融合的那样自然。会是她吗?他开始期待…… 冷意潇沉浸在她那嫣然一笑间。往事如烟,种种片段,竟拼凑成一个完整的画面。 古予舒完全被震住,屏息凝神,生怕漏过一丝一毫。若她的琴音是他倾慕的初衷,那么,她的舞姿便是将他的心彻底虏获的根源。不为琴音的动听,只为透过琴音所表达的内心带给他的震撼,不为舞姿的优美,却是因为这倾世一舞所表达的对生命的诠释。悠扬中透出一丝悲伤,绝望中却又带着顽强,平静中有着纠结,挣扎中回复淡然。也许连她自己也不曾知道,其实她内心深处对生活仍然怀有一丝向往,只是被深深掩藏。 谁能成为唤醒她最后一丝热情的那个人?使她不再挣扎,不再彷徨。 又见她飞旋而起,足踏落花,穿过漫天花雨,飞旋转。就在最精彩的瞬间,众人皆屏住呼吸时,岂料—— 道暗器自园外破空而来,直入她左肩。刹那间,轻灵舞动的身影已如落花般飘然直坠,以哀伤绝美的姿态为这支倾世之舞画上了最后一笔。 黑一白两条身影同时从亭中飞起,眨眼之间,坠落的身影已落入黑衣男子的怀抱。 南宫晔见她眼中并无惊慌之色,反而对他轻轻一笑。带着凄凉优美的味道,似悲伤,似遗憾,又似诀别般,最终闭上了双眼昏了过去。 南宫晔心头一紧,若说刚才的舞姿让他惊艳和震撼,那现在这凄美的笑容却尤胜刚才的舞姿,让他莫名的心疼。那种熟悉的感觉愈加的强烈,强烈到让他竟生出一丝不安。 “暗器有毒!”冷意潇见她被血迹渗透的白衣呈黑色,迅点上她的**道,以延缓毒素的蔓延。 南宫晔一慌,连忙抱着她不等众人反应,几个起落跃出千色园直奔辰王府朝翔苑。留下满园子慌乱的丫头们以及呆愣的古予舒。 古予舒从未像此刻这样后悔过,为什么当初不学武?!如今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离去无能为力。他忽然觉得,排名第三是有道理的,冷意潇武功高强,能在她坠落的那一刻飞身而出,也能点**阻止毒素蔓延。而辰王带她回府,有齐澈可以为她解毒治伤。只有他,满腹诗书道德经论以及对琴技的精通,又有何用? 冷意潇没有跟过去,有南宫晔在,他相信她不会有事。他就那样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回想着她起舞时的回眸一笑,那晚酒后眸中的倔强,以及同他相似的清冷淡漠下所掩藏的悲伤与绝望。这感觉真的很像!可是,她——不是她!如果是,那该多好!只可惜,没有如果。 “长风,请齐先生,快!”南宫晔将她放到朝翔苑寝室的大床上,待长风应声离去后,轻轻撕开她左肩的衣衫,伤口的旁边一瓣殷红落花映入眼帘,顿时心中一喜。是她!当年那个石屋里的女孩,让他整整寻了十年之久! 她叫如陌!很凄美的名字,当年任他怎么问,她都不曾说。 伸手抚上她的眉眼,淡眉如秋水,美眸如星辰,玉肤似凝脂,青丝如墨染。他笑容染上唇角,欲伸手揭开她面上的轻纱时,却听一声“王爷”,手便顿住。知是齐澈来了,便道:“齐先生来了,快给她看看,中的是什么毒?” 齐澈上前看了看伤口,血中带黑,伤口旁边的肌肤泛青紫色,并无其它异常,便伸手触碰仍插在左肩的那枚飞刀,只是,手刚刚触碰到的时候,刀柄竟——碎成片片! 两人大惊,南宫晔问道:“碎心?” 齐澈肯定道:“是!碎心,无药可解!” 南宫晔的心沉到了谷底,中碎心者,一个时辰内心会碎成片片,无解。他寻了十年,终于再见到她,竟要面对她的死亡,却无能为力!为什么…… 他的手轻抚着她的丝,柔软光滑的触感让他的心也变得柔软。 突然听齐澈一声惊呼,连忙转头去看,只见皮肤上的青紫色一点一点慢慢褪去,直到消失不见。齐澈连忙拉起她的手为她把脉。 南宫晔明显感觉到齐澈的身子一震,连忙问道:“脉象如何?可有救?” 齐澈摇了摇头,他不禁失望时,却听齐澈道:“不需要别人来救,她的毒自会解。”见南宫晔皱眉疑惑,又道:“因为她的身体,百毒不侵!一般的毒药对她完全没有任何作用,而像碎心这种厉害的毒也只能在她身体里停留片刻,便会慢慢散去,所以,王爷不必担心!” 南宫晔怔愣过后,面色一喜,问道:“那她为何会昏迷不醒?” “现在毒素已褪,应该很快就会醒来。她体内的刀身必须马上取出,否则,一旦像刀柄那样碎裂就很难清理干净。”齐澈说着便要下手,却被南宫晔阻止道:“你们先出去吧,本王亲自处理。” 齐澈停手疑惑不解的望着他,却见他微微转过脸去,面色有些不自然,才恍然大悟,笑道:“没想到王爷也会……”接到南宫晔警告的眼神立刻住了口,拉着长风大步离去。 南宫晔小心翼翼的取出暗器,帮她处理好伤口,动作轻柔一如十年前那间石屋里的少年。望着她微微抖动的睫毛,轻笑道:“既然醒了,就睁开眼睛吧。”<> 第二十一章 忆往 如陌睁开双眼便对上一双温柔如水的眸子,顿时心中一慌,立刻翻身坐起,谁知刚动了一下,左边便传来一阵钻心的疼痛,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秀眉轻蹙。 南宫晔按住她的肩膀,笑道:“慌什么?!躺着别动,本…我又不是怪物,不会吃了你!看你在千色园的时候,胆子不是比天还大么?”瞥见刚处理好的伤口又有血迹渗出,嗔怪道:“瞧你这一动,我刚刚就白忙活了。”说着又将伤口重新细细地处理了一遍。 他唇角含笑,眸光晶亮,神情温柔如水,没有一丝不耐。轻柔的动作一如当年般熟练,修长的十指拂过她的肌肤,竟令她微微一颤。南宫晔问道:“弄疼你了?” 她顿时红了脸,不自觉的抬起手抚上面颊,暗自幸好有面纱遮挡,随后垂下眼眸,轻轻摇了摇头。 南宫晔见她微现窘态,又瞧了瞧自己的手,一阵低低的笑声从他口中溢出,深邃的目光锁定她低垂的双眼,温润的指尖再次“不经意”的划过她精致小巧的耳垂… 这一次他是故意的!她咬了咬唇,暗道:这人真的是冷酷残侫的南宫晔么?怎会有如此邪恶的一面?他想让她难堪,她偏不让他得逞,于是,倔强的昂起头,望进他漆黑如墨的眸子,刹那间,似有一股无形的吸引力将她深深的牵扯住,竟挣脱不开。他的眸子,对上她倔强的目光,深邃中一闪而逝的诧异,随之而至的是细微的茫然和挣扎。 南宫晔脑海中忽然忆起被他掐住脖子时倔强相望的眸光,心中一动,她带给他的熟悉感,竟不只是因为十年前的记忆,更多的却是源于朝惜苑里的那双美眸!当下,手迅疾的往她面纱掠去,却在碰到面纱一角时,对上她镇定自若的眼神,便顿了顿,忽然勾出一抹邪魅的笑容,指尖下滑以迅疾的姿态挑开了她的外衣… 如陌顿觉胸前一凉,低头一看,惊道:“你,你这是做什么?” 南宫晔见她露出惊慌的神色,便邪笑道:“还能做什么?自然是……你别害怕,我会轻一点,不会弄疼你,乖!” 她愈的慌乱,却又强自镇定,道:“你……!”顿住,看向床边的白色衣物以及用来包扎伤口的棉布,还有他眼中一闪而逝的捉狭,便立刻明白被他戏弄了,不禁面上一红,连忙将脸转向里侧。半响后方道:“你先出去,我自己可以处理。” 南宫晔见她似有些气恼,便笑道:“清冷淡漠如你竟也会难为情,实在难得!以前在石屋里的时候,你换衣服从不避讳,怎么现在反倒拘谨起来了?” 如陌道:“此一时彼一时。再说,那时还小,不需要避讳,也无处可避。” 南宫晔道:“那就将这间屋子当成是当年的那个石屋。” 这也可以吗?如陌瞪着他,竟无语 南宫晔不理会她的反抗,稍稍用力,那衣物便碎成片片,回归大地。而她上身仅剩一件胸衣紧紧包裹着胸前的柔软,玲珑曲线毕露,引人遐思无限。 南宫晔身子一僵,明显感觉到自己下身的变化,心中一阵悸动。连忙收回目光,稳了稳心神,迅地拉过被子盖住她的身子。这才渐渐平复下来,坐到床边,问道:“为何要离开石屋?不是说让你等我的吗?” 如陌反问道:“等你做什么?” 南宫晔柔声道:“你忘了?我说过要娶你做我的妻子。” 如陌道:“我说过,不需要。” “你真是……”南宫晔轻叹一口气,柔声道:“你一点也没变,还是跟十年前一样倔强,软硬不吃,不给我留半点情面。但是,无论如何,我都要娶你,所以你什么也不要想,只管好好养伤,等待三个月后做我的新娘。” 如陌淡淡道:“如果只是因为我曾经救过你,那我可以告诉你,救你只是无心之举,为你受伤也不是我自己愿意。所以你,不必为此耿耿于怀。” 南宫晔道:“你说的我都知道!像你这般冷漠无情的人怎会随意去救一个不相干的陌生人,你只是被那些人误以为是我的同伴,才不得不与我站在同一边。” 如陌疑惑道:“既然知道,那你为何……” 南宫晔的思绪飘回到十年前两人共处的一段日子,语气愈的轻柔,道:“当年我被人追杀,幸得你相救。你很聪明,知道自己武功不行,不能硬拼,便将他们引进了那片有着迷雾的树林,再将我带到那间隐蔽的石屋时,我们都身负重伤。那时,你也是这左肩受的伤,伤口很深,你却紧咬着唇一声不吭。当年的你才六七岁的样子,却坚强的让人震惊,你眼中强忍着的倔强眼泪让人心疼。我帮你上药被你拒绝,同你说话你也不理会。你自顾自的行事,完全当我不存在,而我,从小到大,从未被人如此忽视过。我还记得,你对我说的第一句话是:‘如果不想死,就老老实实的待在这里。’这句话虽然不大好听,却是事实。当时我所受的内伤极重,别说那些武林高手,即使是一个完全不懂武功的孩子,也能轻易的将我杀死。”他顿了顿,继续道:“你早出晚归,除了带给我吃的,还会带回一身的伤,我以为你又遇上了那些人,而你对我说了第二句话,只有两个字:不是。从那日起,你几乎每日都带着伤回来,却也渐渐的对我放下了防备。当我为你上药时,看着深深浅浅的伤痕,便决定等我恢复内力之后,由我来保护你,不再让你受到半点伤害。” 他温柔的目光像是春日里和煦的阳光直直的照进了她的心底,触动了她心底最柔软的情绪。面对突如其来的温暖,她竟有些害怕,她以此身份再次来到他身边,到底是对了还是错了?而他如水的温柔将是她最有利的筹码还是会成为最终扎进她心底的利剑?当消逝多年的温暖再次索绕心间,她是否还能一如既往的维持着那颗冰冷孤绝如一潭死水般的心? 如陌再次将脸转向一边,不再看他,沉默片刻后,方道:“我不需要他人的心疼,更不需要别人的保护!所以,我不会嫁你。” 南宫晔一愣,没想到第一次向人袒露内心竟会遭到拒绝,不禁有些心凉。也只一瞬而已,似忽然间想起了什么,随即笑道:“只怕你这辈子想不嫁我也不行了,现如今全京都城都已知晓你是本…我的女人,除了我,还有谁敢娶你?” 见他面有得意之色,如陌嗤笑道:“是吗?可我不这么认为。若我愿意,别说是京都城,就算整个封国都没人敢娶我,也还有金国、翌国以及其他王国的好男儿供我挑选。若我不愿,谁也强求不了,你也不能!” 南宫晔一怔,暗道:以她倔强的性子,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看来他得换个方法。想到此,便收了笑意,一脸认真的神色,柔声道:“我知道,所以我不强迫你。但请你给我三个月的时间,三个月后,我会让你心甘情愿的嫁给我,一辈子留在我身边。” 第二十二章 魔宫 南宫晔见她半响不回应,便激道:“你害怕了?” 她忽然笑道:“不过是三个月的时间,我应你便是。”既然他故意激她,她便顺他的话而应。 南宫晔似放下心,笑了起来。这一笑,竟是那样的愉悦,使得他俊美无俦的容颜仿佛一颗蒙尘的明珠瞬间被注入了世间所有的光芒,散出耀眼夺目的光彩。 如陌竟一时看得闪了神,冷酷残暴的南宫晔竟会有这样灿烂夺目的笑容么?没有心机,毫无防备。也许,不经意间流露的才是他最初的真实本性。谁会不喜欢光明和温暖?谁会在一出生便冷漠残酷?不过都是环境所迫罢了。她怔愣中,听到他出低低的笑声,磁性而魅惑,方才回神。连忙敛了心神,想起他之前欲揭开她面纱却又突然改变主意,便问道:“你……不看看我的面容吗?” 南宫晔道:“不重要,我知道是你就好。”他用手轻轻抚摸起她散落于枕边的丝。触手光滑柔软,胜过他府上最好的绫罗绸缎,让他的心也跟着变得柔软。 如陌笑道:“若我的面容丑陋不堪呢?你还会如此坚持吗?” 南宫晔微愣,道:“不会,十年前,我就知道你将来必定倾国倾城。” 如陌又道:“何以如此肯定?十年,可以改变很多东西,或许会被毁容也说不定!”她说的事实,只是她的皮肤天生愈合能力强,即使她刻意不去管,仍然在数日后完美如初。 南宫晔却笑道:“你那时身上那么多伤,却没有留下半点痕迹,又怎会让自己的脸上留下疤痕。”除非她有意而为,可是,有哪个女子不在乎自己的容颜呢? 如陌不再说什么,只是将脸转向里侧,轻轻闭上双眼。 南宫晔见她柳眉轻踅美目微合,料她定是乏了,便柔声道:“你先休息会儿,待午膳好了,我再来叫你。” 见她不答话,他也不恼,站起身为她掖好被角放下床幔,才转身离去。 如陌在他走后,睁开双眼,转过头打量这张雕花木质大床,床四周垂挂着王族专用的明黄色床幔,将她与床以外的空间隔离开来,顶部暗花雕刻若隐若现,明黄色丝绒被盖在身上轻柔舒适,让人不忍进入梦乡。而空气中萦绕着南宫晔独有的气息,若有若无。 她不由得想起十年前的那些日子。那是在她刚摔落悬崖不久,而南宫晔也还是十三四岁的少年,他被人追杀,满身血污狼狈不堪,却仍有一种高高在上的威严高贵的气质。与他相处多日后,她才渐渐开始回应他的话语,可她却始终不曾告诉过他她的名字。因为不论他待她如何真诚,或是能带给她多少温暖,也迟早要离开。果然没过多久,当还是太子的南宫傲带着无数将士找到他的时候,那将士们震天高呼“晔王子”,她便知,他们已分别在即。她拒绝了和他一起回京都城,他说等她长大了就娶她做他的妻子,她却说不需要!且不说生死蛊,但就她所遭遇过的经历就已注定,她不会轻易去相信别人,更遑论将自己的命运交与他人。 他终是离开了,留给她一个潇洒却寂寥的背影,以及那段黑暗日子里唯一值得留恋的美好回忆。 后来她遇到了易语,心底才又多了一丝温暖,于绝望中相互扶持使她对人世间还抱有一丝希望。可生死蛊不解,她的生命随时都有可能终止。卓长老说过,毒经里有可能记载着生死蛊的另解之法,而毒经在十年前便已随着保管它的沙长老一道失踪,经查证,最终确定沙长老落在辰王手中。她多次派人入府打探消息,皆无功而返,可见南宫晔防备之严密,其重视程度不言而喻。所以,她只好亲自出手,以暗阁之名来到他身边,虽短短数日,她却已暗中查遍了整个王府,无一收获。看来要想找到沙长老,必须先取得南宫晔的信任。因此,她只能赌这段过往在南宫晔心目中的分量,果然没让她失望!而那枚突如其来的暗器,虽在她意料之外,却也正中下怀。她倒想看看冷酷残侫的南宫晔如何让她心甘情愿一辈子留在他身边! 南宫晔自出了朝翔苑的寝室,便直往书房而去。一进门,就见长风与齐澈早已等在此,便直接道:“说吧。” 齐澈先道:“王爷既知碎心,想必也知道碎心出于何处。而那暗器属下也检查过了,确定与碎心同出一处。不知王爷带回来的那名女子是什么来历,竟招惹到江湖上最神秘诡异的帮派‘魔宫’。” 南宫晔脸色微变,沉声道:“魔宫!” 齐澈道:“是的!据说魔宫已有一百多年未在江湖露面,而就在两年前,魔宫重现江湖,魔宫宫主以一人之力连挑江湖六大门派,出手快如闪电,武功深不可测。其招式与早已失传上百年的天一神功相似,然而,能在三招之内击败几大门派的掌门人,只怕已是神功大成。众人皆以为,她会趁此机会一举夺得武林盟主之位,称霸江湖。可奇怪的是,那位宫主言语中对盟主之位竟嗤之以鼻,再次从江湖中销声匿迹。后来,六大派合力寻仇,两年来,遍寻不着魔宫所在地。就连魔宫宫主,是男是女,亦无人知晓,众人只知,她出现之时,戴着银色面具,长飘扬和着一身黑衣如暗夜中的鬼魅。从此,众说纷纭,有人说他是男子,也有人说她是女扮男装。而近半年来,魔宫中人再现江湖,出现之地必有死人,他们似乎无处不在,却又遍寻不着其踪迹。是以,江湖中人谈魔宫而色变。” 南宫晔沉声道:“你说的这些本王也曾听说过,但本王不管她魔宫如何厉害,如今伤了本王的人,本王就是掘地三尺,也要把他们找出来,叫他们付出百倍千倍的代价。长风,这件事你马上去办。实在查不到消息,你去一趟云阁,他们不是号称‘没有查不到的消息,只有不愿接的买卖’么?你告诉云阁管事的人,就王的意思,他们若查到线索,本王重谢,若查不到,本王便端了他的老窝。” 齐澈心下一惊,连忙道:“王爷且慢,此事还是从长计议的好,云阁虽然只是打探消息的江湖组织,但短短两年,他们的人已遍布全国各地,实力不可小觑,当然,他们自然还没有能力和王爷您抗衡,但与其如此,倒不如拉拢,保不准以后还能有更多的用处。王爷若信得过齐澈,就请将此事交与属下,属下定不负所托。” 南宫晔望着齐澈,目带审视,见他坦然迎上他的目光,两人对视片刻,方道:“既如此,那此事便交与齐先生了。”说罢便让他二人退了出去。 过了约半个时辰,午膳备好,南宫晔吩咐午膳摆到朝翔苑寝室,自己也往朝翔苑寝室而去。 第二十三章 温情 闻食香而动,观色泽而知其味。如陌被南宫晔扶着坐了起来,看桌上已摆好的四菜一汤,虽简单却样样精致,皆是清淡爽口的菜肴,正合她意。心中一动,想不到南宫晔竟如此细心,只是曾经不经意间说过的一句话,这么多年,他竟然记在了心里。 南宫晔坐在床边挥手让下人们都退了出去,然后伸手将她抱了起来,先放到自己的腿上,正准备起身…… 沉思中的如陌只觉身子一轻,连忙挣扎道:“不用这样,我自己可以的。” 娇弱柔软的身躯,突如其来的挣扎正好摩擦着他的身子,一股燥热之感袭来,他浑身一僵,面色微沉,望着怀中的她的双眼,出口的声音带着暗哑,道:“别动!” 她对上他染上**的双瞳,她绝美的面容如火烧般烫了起来,连忙转过头去。却不想,带着绯红色泽的精致小巧的耳垂呈现在他的眼前,散着诱人的光泽,令他无法自控的凑了过去,一口将那诱人的美好含在口中,刹那间,一股美妙的颤意瞬间传遍两人的全身,随着身体的温度不断地攀升,如陌只觉脑中一片空白。不识**滋味的她在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变化竟一时不知该如何应对。 忽然,左肩处传来一阵痛感,令她蓦然清醒,连忙推开南宫晔,迅地离开他的身子,和他拉开一段距离,然后背过身去,暗自懊恼。 骤失的温软令南宫晔心中一阵空落,随即便恢复自然,见她似有恼怒,便起身向她走去,伸出双臂从身后环住她,将头轻轻的搭上她的右肩,在她耳边轻语:“不高兴了?是我太急躁了些,一时没控制好自己。陌儿,别生气,嗯?” 他磁性的声音带着**未脱的暗哑,低沉魅惑,毫不留情的袭击着她的感官。她慌忙躲开,用变声后略带沙哑的声音道:“我饿了。” 南宫晔对她的闪躲本有些不悦,但又听她说饿了,便牵起她的手,两人一同落了座。他先帮她盛了一碗汤,递到她面前,柔声道:“先喝点汤,润润喉咙。” 她点了点头,强忍住伤口的疼痛,伸手去端碗,却被他握住,又听他道:“这些日子不可动用这只手臂,伤在骨节处,如此不在意,何时才能痊愈!” 如陌淡淡道:“不妨事,迟早都会好的。假如好不了,那便不要这只手臂了便是。” “瞎说!”南宫晔顿时面色一沉,斥道。随后放下她的左手,轻轻扳过她的身子,望进她淡然的美眸,动情道:“陌儿,我不知道你为何如此不在意自己的身子,但是,自今日起,就由我来代替你好好珍惜你自己!” 他像是宣誓般异常认真的神色,以及温柔如水的声音瞬间击中了她心底最弱软的那个角落。不由得心中一颤,望着他怔怔出神。 她不过是一个弃子,是这个世上最悲哀的人,竟还有人愿意珍惜她么?一个还未曾见到她容颜的人,凭什么要珍惜她,难道仅仅是因为早已成为过往的那段日子么? 南宫晔见她望着他怔怔出神,便凑过脸去,勾起邪魅的一笑,道:“可有觉得你的未来夫君长得很俊,怎么看也看不够?无妨,待三月之后你我成了亲,你想怎么看都成。嗯?”说罢轻笑出声。 “……!”呵…他真的是南宫晔吗?她丢给他一个大大的白眼,然后垂下眼帘,望着他手中的碗。 南宫晔连忙用勺子舀了递到她唇边,她知他性格,即使她反抗也无用,只会徒增烦恼,便索性随了他。她轻轻撩起面纱一角,露出娇艳欲滴的双唇,张口将那勺汤咽下。 半个时辰后,两人终于用完膳。南宫晔将她抱回床上替她盖好被子,柔声道:“你先歇会儿,我还有些政务要处理,晚些再来陪你可好?这朝翔苑里没有侍女,一会儿我让人找个聪明伶俐的丫头过来,有什么事情,让她去书房找我便是。嗯?” 如陌淡淡道:“不用了,我不需要人伺候。” 南宫晔脸又拉了下来,沉声道:“不行!你有伤在身,不可随意乱动。听话!就这样,我先走了。”说着便起身离去。 如陌心中五位陈杂,说不清是什么滋味。望着床顶的暗花,思绪有些微的混乱,她甚至不记得自己方才都吃了些什么,脑海中只浮现出南宫晔认真的眼神以及温柔的话语。她在面对他的冷酷、暴戾、无情时可以做到面不改色心无波澜,可是他带给她的这份温情,却出了她的预料。 忽然觉得有些乏,便敛了思绪闭上双眼,小憩片刻。直到外面走廊上传来轻微的脚步声,听声音不像是南宫晔,想必是南宫晔派来服侍她的侍女,可那脚步声听起来似有些熟悉,轻而不浮,稳而不沉,只有练武之人才有这样的脚步声。心中不禁冷笑。 来人刚走到门前,还未开口,却听屋里已有声音传来:“进来吧。”她不禁心中一惊,连忙定了定神,推门入内。 对着床上的蒙面女子行礼道:“奴婢水月拜见小姐。” 如陌侧头望向眼前的绿衣女子,淡淡道:“是王爷安排你来的?” 水月稍微犹豫了下,应道:“是。” 如陌道:“去外边守着吧,有事我会叫你。” 水月应声出去后,如陌起身走到窗前,望着窗外精美的景致,亭台楼阁,水榭曲桥,美则美矣,可始终都是人为的设计,设计得越完美反而越是让人觉得不真实。 她往这窗前一站,竟站了两个时辰。 南宫晔处理完政务,进屋见她站在窗前,身上只着了一件单薄的衣裳,迎风而立,被风扬起的长在空中乱舞,似是不甘被主人遗忘般。南宫晔顿时沉了脸,大步上前,一把揽过她的身子,微恼道:“不是说让你好生歇息,不可乱动吗?你怎就……”他忽然顿住,望着她的脸竟无法再言语。 只因她转过身子时,面纱毫无预兆地落了下来,一张倾城绝色的面容瞬间呈现在他的眼前。 他不禁脸色剧变,连忙放开她的身子,大退三步。 第二十四章 身份 竟不止是眼睛相像么?!这俏鼻,这脸庞…… 南宫晔望着眼前这张与朝惜苑那名女子一模一样的绝色面容,脱口而出道:“你的脸……你究竟是何人?” 如陌眨了眨眼,似有些诧异,对他淡淡一笑,道:“你这是何意?我是谁你不是知道么?我的脸怎么了?很丑么?竟把你吓成这样!” 南宫晔见她神色淡然,便定了定心神,再开口时,面色已恢复如初,语气平静道:“不,你的面容…很美,美得乎想象,才令我一时失了方寸。”他走上前去,伸手捧起她的脸,仔细的端详,竟找不出半点不一样的地方。难道她给他的熟悉感,并不是来自十年前,而是源自朝惜苑他百般防备的那名女子?这怎么可能,这叫他如何去相信! 如陌任他端详,目光温柔地望向他眼眸深处的挣扎和不安。伸手抚上他的眉眼,轻轻抹平他微皱的眉间。 轻柔的触感令南宫晔心中一紧,连忙放开她,平声道:“我还有事,晚些再来陪你。你快回床上躺着,伤未愈,不准吹风。” 如陌淡淡的笑了笑,也不答话。 南宫晔深深的望了她一眼,便转身离去。 她定定的望着他匆忙离开的背影,心一阵阵轻颤,缓缓闭上双眼。 南宫晔出了朝翔苑,直往朝惜苑而去。 “王妃可在里面?”南宫晔问道。 侍卫连忙应道:“禀王爷,王妃未曾出过朝惜苑。” 南宫晔举步迈了进去。见依颜守在寝室门口,便挥手阻止了她的行礼,径直进了里屋。 床上趴伏着的女子,脸偏向里侧,双眸紧闭,似正在熟睡。一头青丝散落枕边,较之前似乎少了些许光泽。右肩衣领微微滑下,白皙的背部肌肤上一道狰狞恐怖的疤痕跃入眼帘。南宫晔望着她恬静的睡颜,忽然觉今日面对她时心里竟十分平静,没有了往日的焦躁与挣扎。这是为何?是因她正在熟睡中无法与他对视的双眸,还是因他身边已有一个同她相似的如陌?在他心里,她们两人,究竟是她像如陌,还是如陌像她?他竟一时无法分清。 绝美的面容,倔强的眼眸,清冷孤绝的气质,皆如此相似,相似到他几乎要以为是同一个人。而事实上,她们并非一人,除了声音的不同,还有那条醒目的鞭痕,她有,如陌却没有。也许声音可以改变,但这条鞭痕,无论涂上多么神奇的药,若没有个三五十日,也绝不可能恢复如初。而他帮如陌换衣服时并未现有半点痕迹。 出了朝惜苑,刚走了几步,长风就现了身,道:“属下有事禀报。” 南宫晔见他脸色凝重,便道:“到书房说。” 进书房,长风连忙道:“禀王爷,王妃身份有异。据属下查证,暗阁之中从未有过女人。暗阁阁主也并非是那位与王爷谈交易自称暗阁阁主的紫衣女子。” “哦?”南宫晔微微蹙眉,随意的寻了张椅子坐下,问道:“可查出暗阁阁主是何人?” 长风低头道:“属下还不能完全确定,但据下面回报,暗阁阁主的身形与武功都与‘烈焰残歌’相似。” 南宫晔心中一惊,却没有立即出声。如果是“烈焰残歌”,那么,暗阁在两年之间一跃而成为江湖中最为厉害的暗杀组织便毫不奇怪。只是若果真如此,那这两名女子又是何身份? 他沉思片刻,对长风道:“说说你的看法。” 长风想了想,道:“依属下猜测,既然暗阁没有女人,那么,手持暗阁阁主信物的紫衣女子与借助暗阁之名进入王府的王妃应该是另有来路。而王爷与她们之间的交易,她们也已经采取行动。短短数日,叶恒的余党已经有一部分神秘消失,查不着踪迹。具备这样的实力,除了暗阁,属下想不出其他人。” 长风顿了顿,见南宫晔示意他说下去,便继续道:“王妃与紫衣女子,就算不是暗阁中人,应该也与暗阁有着非同一般的关系。如果不是她们有意冒充暗阁之名行事,那就是暗阁背后还有一个更强大的神秘组织。” 南宫晔点了点头,方道:“你分析的不错,若果真如此,本王倒是有些佩服暗阁背后的那个神秘组织,竟能收服‘烈焰残歌’为其办事。还有朝惜苑的那个女人,以她非凡的气质与胆量,定不是泛泛之辈,若本王猜得不错,她的地位应在紫衣女子之上。所以,朝惜苑你让人再盯紧些。” 长风连忙应下,然后思索着问道:“这王妃进来王府到底是什么目的,为何到现在也不见任何动作?” 南宫晔沉声道:“要知其目的,必先查清其身份。”说罢,似想起了什么,神色间忽然变得有些哀伤,道:“长风,你可知,如陌与朝惜苑的那个女人长得一模一样,本王真希望,她们之间没有任何关联。”无论他是出于何种原因对她好,她也都是他第一个想要好好对待的女子,希望她莫要让他失望才好,否则,他也无法预料自己将会做出什么事情来。因为而他此生最痛恨的,便是欺骗和背叛。 长风垂静静的立在一旁,并未答话。他知道王爷并不需要他的回答,他只是需要有一个人在旁边倾听罢了。 夜幕低垂,房间里撒了一地的冷月,南宫晔没再过来看她。如陌安静的躺在床上,有些迷茫,她甚至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做什么,明明她想要的已唾手可得,为何又要刻意的毁坏,她到底在期待着什么呢?如今这个世间,还有什么是值得她所期待的? 她从来都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清楚地明白所做的每一件事情的最终目的,唯有这一次,她对自己的所作所为竟犯起了糊涂。为了一个目标,她竟不停地在原地转圈子,到如今,那目标究竟还是不是她最终的目的,她竟然无法肯定了! 如陌苦笑着叹息。 夜已深,困意袭来,她才渐渐睡了去。似乎没过多久,又似乎过了很久,朦胧之中,她依稀感觉到有人在接近,没有脚步声,只有很浅的呼吸,浅到让人几乎以为是错觉,但她却很清楚,这是绝顶高手之间才会有的感应。 她蓦然清醒,睡意全无。却仍然双目紧闭。 近了,再近了…… 第二十五章 残歌 如陌心中暗哼一声,唇角浮出一丝不屑的笑容,亦不动声色,暗暗凝聚真气。 感觉到来人慢慢移至床前,便停住不动,身上并无杀气,似乎也没什么敌意。于是,如陌低声问道:“谁?” 那人并没有立即答话。 如陌虽心中疑惑却不动声色,沉默了半响,来人方低声道:“是我!”他嗓音沙哑暗沉。 “残歌?!”如陌立即坐了起来,由于动作过猛,伤口处传来一阵钻心的疼,想必是伤口被撕裂了,她不由得闷哼一声,暗道:关节处果然比其它地方脆弱一些。然后紧咬下唇。她并非感觉不到疼痛,只是习惯了忽略,身体上的伤无论多痛总会痊愈,可心里的伤,那会是一辈子。 残歌听她一声闷哼,脸色立变,立刻撩开床幔,沉声责怪道:“好好躺着,起来做什么?” 如陌无所谓的苦笑摇头,道:“不妨事。你几时回来的?沁贞怎么也没来告诉我。” 残歌看了看她,垂眸道:“不怪她,我接到你受伤的消息,直接过来的。”没人知道他回来,她自然不可能收到消息。说着便扶她躺下,自己则立在一旁。 如陌问道:“事情办得如何了,可还顺利?” 残歌略做思索,方道:“还好,只是刚展,目前还不是很稳定。” 如陌点了点头,道:“恩,这些日子,你多照应下那边,争取在两个月之内将主力迁过去。” 残歌剑眉轻蹙,道:“两个月……好。”紧是紧了些,不过……也不是不可能。 如陌偏过头,望着他道:“你不问我为何要去扩到金国?” 残歌沉默片刻道:“你有你的理由。” 如陌一愣,随即轻轻笑了起来,望着他的眼睛,轻声道:“残歌,谢谢你的信任!”顿了顿,又道:“也谢谢你的正吟!”她的声音饱含着无比的真诚。她很少向人道谢,可残歌不同!正吟是她一直以来想要的,她找了三年都没有找到,残歌拿到正吟必定费了很大周章,她虽然待人冷淡,却不是一个不知好歹的人。 黑暗中,看不清残歌的神色,只见他将头转了过去,淡淡道:“顺便而已,你喜欢就好!” 如陌浅浅一笑,低声道:“残歌,你跟着我,有两年了吧。” 残歌微愣,随即回道:“是两年零一个月又二十三日。” 如陌一愣,心中微微诧异,张了张口,什么也没说出来。他记得这么清楚吗?随即释然一笑,道:“等这件事情结束后,你就自由了。” 残歌身子猛然一僵,半响未出声,也不回头看她。 她挪了挪身子,往床栏上靠过去,继续道:“当年,我以暗器胜你,虽然有些胜之不武,你也很不服气,但是你仍然遵守了约定,留在了我身边为我办事。”她顿了顿,凝视他的双眼,又道:“残歌,你是我除了易语之外,最信任的人。你我约期十年,如今已过两年,你又为我寻得正吟,我决定,待此事结束,你我之间的约定,一笔勾销。” 残歌终于转过头来,定定的望着她黑夜中闪动的双眸,坚定道:“不需要,拿到正吟只是顺便而已,我会信守自己的诺言。” 如陌微愣,残歌的回答令她颇感意外,她以为他会高兴,却没想到他竟会一口拒绝。蹙眉思索后方道:“残歌,你可要想好,我只给你这一次机会!以你的武功修为,即使是做武林盟主也绰绰有余!而你真的愿意为一个无聊的赌约,甘心十年屈居在我之下?” 残歌打断道:“十年而已!十年之后,你我再来比过,我决不会再轻易上你的当,到那时,我提出的,将不会是十年。” “呵呵……”如陌轻笑道:“我期待那一天的到来,不过,谁输谁赢还不一定!” “既然如此,就请爱惜自己的身子!”残歌望了望她的肩膀,背过身去,沉声道:“我无意与一个死人比武。” 她随意地扫了一眼左肩,幽幽一笑,淡然道:“放心吧,我自有分寸。” 残歌背对她,眉头紧皱,薄唇紧抿,沉默片刻后方道:“一个不爱惜自己的人,如何掌握分寸?难道对于你,死不了便是分寸的界限?” 如陌抿唇,望向黑暗中的双眼变得空洞而茫然。感受着无边的寂静瞬间笼罩了这间漆黑一片的屋子,心仿佛被浸入了千年的寒潭。 过了许久,她破碎的声音打破了这令人心慌的寂静,幽幽道:“残歌,家仇已报,你……是否还有活下去的目标?” 残歌心底一震,沉默良久,似茫然道:“活下去的目标?”他的思绪飘回过去,五岁时,莫家惨遭灭门,他躲在地窖里亲耳听到父母临死前的惨叫声,自此苦练武艺,唯一的信念便是为父母报仇。当他终于报得大仇的那日,武功足以称雄江湖。可他,却突然变得没有了方向,一直以来坚持的信念没了,他茫然无措。而就在此时,他遇上了她,所以,她赢了,赢在他没有信念的支撑。尽管她赢得并不光明正大,他当初也有些气恼,可是,当看到她眸中散着无限期翼的光彩时,他选择了履行承诺,以十年为期,为她效劳。那时,不过是为了寻找目标,如今…… 残歌思及此,眼神由茫然转为坚定,道:“如今,我已经寻到。” 她怔了怔,喃喃道:“你已寻到了吗?”可她,仍在寻找。当易语一次又一次用仇恨唤醒她活下去的意志时,她每每醒来,心都会痛得无以复加。 窗外,天将亮,月已隐去,黎明前的黑暗给她的感觉竟是如此的空落与无望。 片刻,如陌神色已恢复如常,淡淡道:“回去休息吧。” 残歌欲言又止,目光在她脸上流连,终化作一声叹息,转眼消失在黑夜中。耳边还残留着他带着淡淡关怀的一声:“保重!” 她已无睡意,直至旭日初升,她起身开窗,凝眸而望。只见东方喷薄而出的异彩,映照着整个天空,揭去了满天的睡意,似要带给人们无限的希望。令她的心也不禁升起一丝丝莫名的期待。 如陌梳洗过后,水月端来一碗药,恭敬道:“小姐,请服药。” 如陌扫了一眼黑忽忽的汤汁,慢声道:“是什么药?谁让端来的?” 水月回道:“是齐先生吩咐为小姐准备的,治刀伤的汤药。” 如陌一听,顿时眸光剧冷,犀利无比,直射于她。沉声问道:“你怎知我受的是刀伤?” 第二十六章 挣扎 南宫晔一改沉重的黑色,竟着了件浅蓝色外袍,清新俊朗的气息和着温柔如水的神色,较往日,少了一丝凌厉,多了几许柔和之感,令人不禁怦然心动。 视线触及到水月手中的药碗时,面色微沉,不悦道:“怎么还未喝药?”转眸间,见她慵懒的斜倚床栏,褪去一身清冷之气,有着说不出的妩媚风情,不由得凤目微眯,轻笑道:“莫非陌儿你,是为了等我回来喂你不成?” 如陌面色一僵,随即坐起身来,凝视着他明朗的俊容以及泛着温暖笑意的眸子,竟一时移不开眼。 水月的目光在南宫晔入屋后一直停留在他的身上,入府两年,印象中的辰王,高贵威严,冷酷残暴,什么时候有过如水般温柔的神色?还有那唇角的一抹笑意,令他俊美的面容看起来极具诱惑。水月只觉自己的心跳得飞快,尽管她知道辰王的目光永远不会停留在她的身上,也还是低下了头不敢再看他,然后低声道:“王爷,这药有些凉了,奴婢端去厨房热一热,再给小姐送过来。” “恩,去吧!”南宫晔看也不看一眼,挥手道。 水月不敢再做停留,略施一礼后快步离去。 南宫晔挨着如陌身旁坐下,望着她被面纱遮盖的脸庞,问道:“怎么又戴上了?”说着不等如陌反应,便将面纱取了下来。 如陌也随了他,然后淡淡道:“习惯了。” 南宫晔不再说什么,只伸出手,用修长的手指轻柔的撩起她光滑柔软的如墨丝,举到鼻前轻嗅,一副陶醉不已的模样。 如陌以为他会很俗气的说一声“真香”,不想他却开口道:“该洗了!” “……!”如陌嘴角抽了几下,看南宫晔满脸捉狭的得逞笑意,恼怒的瞪着他,反手将丝从他温润的掌心中抽离,如凝脂般白皙面容晕红一片。 “呵……”南宫晔轻笑出声,执起她葱莹如玉的素手,放到唇边轻轻一吻,炯炯目光望着她转过头别扭的神情,笑得无比舒畅。清冷淡漠如她也会有小女儿般的神态,不由得唇角的笑意越的浓了起来。柔声道:“整日躺在床上可会觉得闷?可想出去走走?” 望着他灿烂无比的笑容,她心中无来由的一慌,连忙抽回手,敛了心绪,淡淡的点了点头。 南宫晔修长有力的手臂托起她柔软纤细的腰肢,如陌脸色微变,忙拒道:“我的腿又没受伤,可以自行走路。” 瞬间,南宫晔笑容退去,眼中含有一丝不可抗拒的光芒,不理会如陌的反抗,自顾自的抱起她走了出去。 如陌心知反抗也无用,还不如干脆顺了他。一股陌生的温度由南宫晔温热的掌心透过她腰间微薄的衣衫直达如陌心间,她放松了整个身体,任脑袋歪下去随意的倚靠着他坚实有力的臂膀,竟有一种前所未有的踏实之感自心底油然而起,令她异常心安。 南宫晔感觉到怀中人儿的放松和靠近,心中一喜,温柔的笑意再次浮上唇角。所过之处,侍卫与下人们无不震惊诧异,一个个张大嘴巴愣在原地久久无法动弹,只见他们那一贯高高在上冷酷残侫的王爷此时唇角轻扬,神情温柔如三月间荡漾的春水,眸光含笑看向怀中的绝色女子,步伐轻快,向后花园走去。 “陌儿,在想什么?”见她走了神,南宫晔不由问道。” 如陌抬起头,似若有所思,道:“南宫晔……” “叫我晔!”他温柔的打断她未完的话语,魅惑的声音在她耳畔悠悠响起,蛊惑着她敏感的神经。 股酥痒的感觉传来,她连忙缩了缩脖子,躲开他喷薄在耳边的气息。沉默片刻后,再次将头靠上他的肩膀,若有所思道:“……!我在想,到底哪一个才是真正的你呢?”冰冷嗜血、残酷暴戾、温柔如水、邪侫魅惑,哪一个才是他的真面目? 南宫晔脚步一顿,笑容僵在唇边,只瞬间,便回复之前轻松愉悦的模样,柔声道:“陌儿你,只要明白我会一直对你好就足够了,其它的不必多想!” 如陌轻轻的闭上双目,心道:一直对她好吗?他的一直,究竟能持续多久呢? 眼已到了后花园。阳光照耀下,竹影摇曳,百花盛放,满园春色惹人醉。南宫晔见怀中人儿仍然紧闭着双眼似不愿睁开,便低下头去轻啄她娇艳欲滴的双唇。她美眸蓦然睁开,盛满惊愕,引起他一阵低低的带着磁性魅惑的笑声。她连忙转过脸,随意的扫了一眼园子,顿感无趣般,神色淡然的将目光投向一片静蓝的天空。 南宫晔问道:“不喜欢这园子吗?” 她随口道:“喜欢。” 她一副敷衍的态度,他不悦道:“陌儿,在我面前要说真话,我不喜欢别人对我撒谎。” 她转过头定定的望着他,认真道:“你要听真话?” 他点头道:“是。” 她想了想道:“我不喜欢这里,但是我喜欢那个亭子。”她将目光投向不远处的待月亭,神色极其认真。 南宫晔一愣,随即问道:“为什么喜欢那里?” 如陌道:“只是喜欢,没有原因。” 他疑惑的盯着她绝美的脸庞,犀利的目光似乎想从中找出点什么,但对视半响,她依然神色坦然,目光纯净。他稍作犹豫后释然一笑,抱着她在片片翠竹环绕中拾阶而上,阳光透过竹叶的缝隙洒在他二人身上,温暖的沁人心脾。 足足过了一刻钟,方才上得待月亭。南宫晔将如陌放下,改牵她的手,带着她走向前方的眺台。凝目往下,整个王府乃至整个京都城皆尽收眼底,过往的行人如一只只蝼蚁般大小,人的生命瞬间变得渺小而平凡。只是,置身于高处之人,却更显得孤单。 如陌回过头,望着亭子上头的牌匾,幽幽叹道:“登亭待月,光阴似流水匆匆。待回,幽恨几时休?” 他身子一震,这种感觉她能了解么?他望着与他比肩而立的她,竟感到心安。忽然觉得有一个人站在自己的身边,真好。而这个女子不仅能分享他的喜悦,更能体会到他的寂寞与孤独。 南宫晔双目含情凝视着她有时清冷有时灿若星辰的美眸,温柔磁性的声音在她耳旁轻轻响起:“不要离开我,永远留在我身边。可好?” 他动情的恳求令她心中一动,转眸对上他深邃含情的目光,沉浸在他为她营造的温柔旋涡当中,忘了身在何处,忘了自己是谁。 金色光芒笼罩下的南宫晔,更是气宇轩昂,俊美无双。他温润的掌心捧起她的香腮,低头含住她嫣红诱惑的双唇,霎时,如陌脑子里一片空白,只觉得有一股美妙的颤意传遍四肢百骸,令她忘记反抗,也不知如何回应。直到南宫晔感觉到她不能呼吸时才不舍的放开她。轻点她俏鼻,宠溺的声音道:“傻瓜。” 第二十七章 青楼 清晨,天气阴郁,薄雾缭绕,整座王府被轻烟笼罩。如陌静坐梳妆台前,凝目望向镜中略带哀愁的绝色容颜。不禁苦笑,南宫晔终究还是那个高高在上的辰王,他强大的自尊容不得他人的半点抗拒。所以,自她推开他之后,他已三日不曾来看她。以为将她冷落在一旁,她便会后悔,痛哭流涕地请求他的原谅,并誓从此唯他命是从?呵…南宫晔,他真是太不了解她了!那可以是这世上的任何一个人,但永远不会是她——如陌。 对镜苍然一笑,起身开门走了出去。对水月淡淡道:“我要出府,你想跟便跟着吧。”说罢不等水月反应已径直离去。 水月连忙跟上。门口的侍卫也未加阻拦,二人顺利地出了王府。 水月开口问道:“小姐,您想去哪里?” 如陌淡淡的扫了她一眼,随意道:“只是想出来逛逛,并未想好要去何处。怎么,你有好去处?” 水月想了想,道:“奴婢听说西街有家新开的饰坊,他们的饰都是从别国进的货,跟我们封国的不大一样。小姐想不想去看看?” 如陌随口道:“就依你!” 西街,还需要过两条街才能到。 不一会儿,两人走到一个十字路口,水月道:“小姐,去西街走这条街比较近,从这里穿过去就到了。可是这条街是花街,虽然现在还早,也没什么人,但是……小姐,您看……”水月睁着水灵灵的大眼睛望着她,寻求她的主意。 如陌想也未想,便淡然道:“花街怎么了,不妨事,就走这儿。”说着径直走了过去。 这条街名为花柳巷,寻花问柳**地。在京都城几乎家喻户晓,而此刻,正是花柳巷一日之中最清净的时候,看起来与其它街道并无不同。 走了不到百米,便听“铮”的一声,一阵悦耳的琴音传来,宛转悠扬,如行云流水般清新流畅。如陌微微一愣,顿了顿,随即寻着琴音而去。没走几步,便停在了倚春楼门前,未作犹豫,推门而入。 精致豪华的大堂中,一个三十来岁相貌不俗的女人见到她愣了一愣,随即连忙迎了上来,声音娇媚道:“哟!这位小姐,来得可真早啊,我这还没开门呢!不过也不打紧,既然来了,徐妈妈我也不能有生意不做是吧?”说罢回头对后面的丫鬟道:“你们快去,把他们几个都叫来,让这位小姐好好的挑选挑选……” 听说过这条街有家妓院以男妓闻名,想不到她这随意一进,便是了。如陌暗自冷笑,面无表情的打断道:“不必麻烦。徐妈妈,我是闻琴声而来,可否带我去见一见抚琴之人?” 徐妈妈一愣,对着她打量了几眼,再朝她身后望了望,点头道:“请随我来。”说完便引着她往后院行去。 林木蓊郁,苍翠欲滴,小桥曲水,杨柳轻垂。将前堂的精致奢华衬托的庸俗无比,想不到这种地方竟也会有如此雅致的景色。 精美长廊的两旁花坛紧促,一股股香气入鼻,令她不禁皱眉。长廊的尽头,身着玄色外衣的男子,一头黑用赤色缎带束起,阴柔俊美的脸庞一侧有一道深褐色疤痕,却并不显得狰狞,反倒为他增添了几分邪美。他停下抚琴的动作,抬眼望她,却不做声,仿佛在等如陌先开口。 如幽潭一般的黑眸似要将她吸附进去,如陌目光落到他面前的琴弦上,淡淡道:“‘息鸣’不愧为当世名琴,虽不如‘正吟’苍松古朴,却也是铿锵有力,非一般琴可比。世人皆以为此琴已毁,不想竟完好无缺。今日一现,江湖必再起纷争。” 话音未落,那男子击掌起身,目含探究,微微勾唇一笑道:“‘琴仙如陌’,果然名不虚传!比起你落花中妖娆的舞姿,在下更欣赏你这闻音辨琴之功力,实令在下自愧不如。至于‘息鸣’,只要你不说,又有谁会知呢?” 如陌听他说起落花之舞,想起那日若有若无的凌厉目光,心中一动,淡笑道:“如陌不记得起舞那日,阁下在千色园。莫不是阁下化做了我千色园的侍女,所以如陌未认出来?” 男子听了也不恼,反笑道:“你可真是个妙人儿,史青为你送了性命,也算是值了。只是可惜,他至死也没见着你的芳容。真替他遗憾!”他口中说着遗憾,眼中却是冰冷的嘲讽之意以及一切尽在掌握之中的笃定。 如陌冷了眼,沉声道:“是阁下唆使史青去千色园闹事?你目的何在?”像史青那样的纨绔子弟,若无人挑唆,又怎会为一个连面容都没见到的女子痴迷。 男子对她的质问,似毫不在意,道:“那是在下为如陌小姐精心准备的第一份大礼,如何,那出戏可为你解了闷儿了?” 如陌冷笑道:“阁下好大的手笔,这出戏,朝廷大员开场,辰王压轴,只怕是如陌也是身在戏中。” 男子不以为意的笑了笑,那笑容竟冶艳入骨,往前踱了几步,方道:“人生本就一出戏,如陌小姐身在戏中也不为奇。请这边坐。”说罢自顾自得往院落一角的石桌行去。 如陌冷冷地望着他迈着无比优雅的步伐,暗道:这男子看似谦和有礼,实则邪气入骨。他的邪与南宫傲不同,南宫傲的邪魅,只是一种表象,而眼前男子的邪恶之感,却是由心而。此种人,通常行事,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且百无禁忌。 如陌不动声色地落了座,随意的扫了一眼园子,除了正端茶过来的侍女再无他人,徐妈妈早已退了出去,水月也不见踪影。 侍女将倒好的茶水放到了她的面前,又退了出去。 碧绿清澈,清香扑鼻。观茶色,闻茶香,已知茶滋味。 如陌闻而未饮,忽然一阵风吹过,长廊旁花坛的香气随风而来,入鼻间,隐隐约约,一丝异香醉人心脾…… 如陌不禁心中一沉,面色剧冷,长袖一挥,只听“砰”的一声响,连杯带壶擦过男子的耳际迅疾地往对面的院墙上撞去,再望向男子的目光瞬间变得冷厉无比。 她,还是大意了,竟没想到… 第二十八章 媚毒 那男子一惊,面色也沉了下来,不悦道:“如陌小姐这是何意?在下以好茶相待,以为你也是懂茶之人,没想到,你竟如此糟蹋在下的一番心意。” 如陌面无表情,冷声道:“千金难得一壶的‘清毫’自然是好茶,只可惜,阁下的心意如陌不敢领受。” 男子目露精光,笑道:“如陌小姐未饮便已知是‘清毫’,也算是知音之人,那这壶‘清毫’便也值了。只是,在下实在不解,小姐为何如此作为?莫非是害怕在下欲对小姐不利,在茶里下毒不成?” 如陌目光犀利,紧紧锁住男子的双眸,似笑非笑道:“这‘清毫’之所以名贵,就在于任何毒与它混合都会被其消除毒性。但唯有一种香味与它的香气混合,虽不是毒,却胜毒百倍。阁下好细密的心思,竟将‘醉香’混于花坛之中,令人不易觉出。阁下为引如陌前来,真可谓费尽心机,甚至不惜以‘息鸣’重现江湖为代价。不知,阁下究竟意欲何为?” 男子的目光顿时锐利,起身邪笑道:“连‘醉香’你也知道?还有什么是你所不知道的?我很好奇,你的身份……”他说着忽然身影一闪,出手快如闪电,直取她面门。如陌身子微侧,如风影般掠过,他未到眼前,她已站在他后面。 男子大惊,迅往她左肩抓去。如陌眸光一沉,迅疾转身,飘出几丈远,不再与他纠缠。 男子也不再追上去,他面色虽如常,心底却十分震惊。望着她的目光阴晴不定,疑声道:“幻花无影?” 如陌笑道:“阁下好眼力,能认出幻花无影之人,当世屈指可数。” 男子大骇道:“‘幻花无影’已失传百余年,你从何处习来?你……是什么人?” 如陌敛了笑,冷冷道:“这句话应当我问阁下才是,阁下又是什么人?魔宫独门秘药‘醉香’,阁下究竟从何处得来?” “清毫”虽然珍贵,但只要有足够的金钱和势力,想得到并不是太难。而“息鸣”与“正吟”对,出自同一大师之手,其珍贵自是不必说,并且它们关系着一个极大的秘密,如今重现,是有意还是无意?更让她心惊的却是“醉香”!单是“醉香”,也就罢了,但“醉香清毫”混合,便成了这世间最阴狠的媚毒。 男子不紧不慢道:“能拥有魔宫秘药,你说我是什么人?” 如陌一愣,旋即狐疑道:“阁下的意思是,你是魔宫之人?以阁下的身手,应不会是籍籍无名之辈。” 男子抄起手,往旁边廊柱轻轻一靠,朗道:“你似乎不大相信?我一直很好奇,中‘碎心’之毒却不死之人,迄今为止,你是唯一的一个。而我更加好奇的是,以你的身手,躲开那道暗袭,应是轻而易举之事,可你为何却不躲呢?” 如陌沉声道:“原来如陌之伤也是拜阁下所赐。阁下为何要说出来,让如陌知晓,对你有何好处?” 那男子邪笑道:“我不需要好处,帮助别人本身就是一种乐趣。更何况我帮的还是如陌小姐这样难得一见的绝妙佳人呢!”说着向她抛了一个大大的媚眼,诱惑之极。 他可真是大言不惭,投人以毒说成是助人为乐。如陌淡淡道:“如此说来,如陌还得感谢阁下赐毒?‘碎心’与‘醉香’同为魔宫独门秘药,为魔宫长老所掌管,除魔宫宫主与其座下四使之外,其他人并不容易拿到。” 男子微微一愣,若有所思道:“你知道的东西太多了,这对你并不好。”说着忽然露出诡异的笑容,慢慢踱步到她身边,绕她转了一圈。 如陌忽然觉得身子有些软烫,暗叫糟糕。这么快就作了么?她连忙后退了几大步,与他拉开距离。此人心思缜密,既然费尽心思引了她来,必定是早已做好了万全的准备,她贸然离去只会加快药性的作。所以,她只能等待。 可等待的时间最是难熬。将自己的命运寄希望于他人,这实在不是她的作风,但此刻,她却别无选择。 那男子狂肆得笑了起来,道“‘醉香’遇‘清毫’,就算是贞洁烈女也一样成为**荡妇,即使你百毒不侵,也无用。若没有动用内力,以你的修为兴许还能撑过一个时辰,但你方才与我过招催动内力,不消片刻,若不与人合体,只会受**膨胀而死去。” 如陌紧咬银牙,冷厉的目光似要将他穿透般。而身子却越来越烫,体内如泉涌般的热流直冲头顶,一股难耐的燥意猛烈地袭击着她的所有理智。看着眼前的男子,她竟有种想扑过去的冲动,她一定是疯了!连忙闭上眼睛,脑海中却浮现出南宫晔性感的双唇,以及吹在她耳边的温热气息。想到此,一阵颤意传遍身体的每一个角落,竟是如此的美妙。 不能想!她连忙睁开眼睛,握紧双拳,任指甲深入手心,强烈的痛感袭来,令她的神智稍稍清醒。但也仅仅是维持了不到片刻,体内无法遏制的对眼前男子的渴望愈来愈强烈,在最后一丝理智消逝前,她拔下簪,猛力的往手臂上刺了下去,鲜血如注,染红了她白色的衣袖。 几乎贯穿的疼痛,再次唤醒了她的理智,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男子见此微微一愣,旋即邪笑道:“没用的,你如此自残,也只能维持片刻而已,何必呢!倒不如求求本座,兴许本座一个心软,还可以帮帮你。”他说着就走过去一把揽住她的纤腰。 她浑身软,挣脱不得,又不能动用内力,那样只会令药性加倍。不禁心中恼恨不已,这个南宫晔,怎么还不来? 她一定不会猜错,他们的目的应该是南宫晔才是。 那邪恶男子,撩起她额前散落的丝,指尖慢慢滑到她耳边,轻轻摩擦。然后取下她的面纱,望着她优美的侧脸轮廓,呼吸一窒,瞬间怔住。连忙扳过她的身子,正面相对,又似乎松了一口气般,放开了她。 如陌却觉得整个人异常空虚,药性愈浓的她怎经得起那一阵撩拨,身体传达的本能令她疯狂的想吻上那双唇。可是,残存的理智告诉她,不能!她拔出簪子再次狠狠地扎入手臂,又一阵彻骨的痛意再次换来短暂的清醒。只是维持的时间愈来愈短。 当她再次被**一阵阵侵袭时,那男子突然一把拽过她,一手环住她的腰,一手猛地撕裂她的衣襟,顿时,胸前一片春光乍泄。 她还来不及反应,耳边已传来如雷鸣般的大喝:“你们在做什么?”<> 第二十九章 无力 南宫晔身着金丝线镶边并绣有四角龙的黑色朝服,一身王者威严庄重之气,大步走来。远远地已能感受到他冲天的怒气,以及喷火的双眸。 如陌连忙推开那名男子,撑着微薄的意志向南宫晔迎了去。带着满怀的希望,而迎接她的却是…… “啪——”!!! 个耳光狠狠地刮在她脸上,耳边嗡嗡作响,清晰地指印带着点点的血丝烙在了她因身体的渴望而绯红的面颊。 她本就无力支撑,如何承受得了这大力的一掌,砰然倒地! 火辣的灼痛使她霍然清醒,她,竟然指望着南宫晔能救她! 的,他的确唤醒了她的理智,而他的方法,与她自己又何其的相似! 她不禁自嘲一笑。 而南宫晔的眼里只看得到她敞开的领口,染上**的双眸,以及被汗水浸湿的散乱的乌,一种因背叛而起的滔天愤怒,令他失去了理智,失去了分辨的能力。 “你这女人,竟敢背叛本王!你若想要,本王可以满足你,何需你跑到妓院里找男人。你把本王当成什么了?!”他凶狠的语气,阴鸷的眸光,似要将她撕碎般。一把拉起她,一只手毫不留情的向她下体袭去。 她本能的闪躲,却又如何能躲得开! 南宫晔隔着里衣仍然能感觉到里面湿润滑腻的粘稠,顿时,莫名的痛楚摧毁了他最后的一丝理智,握住她右臂的手青筋暴起,遽然加重了力道,似要将她捏碎般,眼中砰的怒火似要将她毁灭了,才肯罢休!一声怒喝—— “贱人!” 然后,毫不留情的将她甩了出去。 “砰——”!!! 如陌只觉身子一轻,整个人仿佛断了线的风筝,直直的飞了出去,左肩狠狠地撞上不远处的桥栏。霎那间,桥栏断裂,岩石飞散,吓得跟进来看热闹的众人惊叫出声,连连后退。 肩骨断裂,扎入肉中,清脆的声音入耳,带着凄美哀伤的曲调。 旧伤迸裂,鲜血喷涌而出,染红了她纯白的衣衫。 彻骨的疼痛令她几欲昏厥,却又清醒无比,身子无法自控的落入水中,溅起了一片水花。 原来,他的温柔,不过是一种表象,而残酷暴戾,才是他根深蒂固的本能。 南宫晔,他说会一直对她好,而他的一直……仅仅持续了两日! 清澈的水面瞬间被染红,而冰冷的水中,她无力的挣扎,再挣扎…… 可任她如何努力,依旧无法浮出水面。浑身的力气仿佛被抽干,再无法动弹。 她,本不该寄希望于他…… 玄衣男子望着眼前的一幕,唇角露出邪恶嗜血的笑容。 情,果然能将一个智者变成白痴。玄衣男子带上“息鸣”,飞身离去,竟无一人觉。 南宫晔目光死死的盯着她坠落的水面,那一片猩红的颜色刺痛了他的双眼。但—— 背叛他,这已是最轻的惩罚。 窒息的感觉将她紧紧包围,残存的意识渐渐被剥离……她并不想死,至少不要这样的死去。 那个邪恶的男子,她怎能成为他手中的棋子,她的命运不由得他人掌控!她要让那个男子为他的所作所为,付出应有的代价! 突然不知哪里来的力气,蓦地一下,冲出了水面,才现,那水的深度仅仅及她腰间,而她已挣扎得如此困难! 南宫晔见她露出水面,竟好似松了一口气般,紧握的双拳,渐渐松开。 她拖着沉重而虚弱的身子,一步一步,如千金般沉重,缓慢的移到岸边。单手攀着断裂的桥栏,艰难的往上攀爬。然而,脚底的湿滑令她一个不稳,再次跌进了水中…… 水一股脑涌进她的口鼻,她浮出水面,剧烈的咳嗽,几乎要将五脏六腑也咳了出来,满脸涨得通红。 “哈哈……”满园的人望着她的狼狈,竟一阵哄堂大笑。 霎时,她怒气填胸,真想将他们全部送入地狱。 她痛恨别人在她痛苦的时候开怀大笑,这会让她想起那个已死去的魔鬼,而她,绝不是供人取乐的玩物!于是,冰冷的目光如利剑般射向那群人,令人不禁怀疑,她下一刻是不是会化作索命阎罗立刻取了自己的性命,不由得打了个哆嗦,再无人出半点声音。 南宫晔望着她艰难的动作,一次次跌回水中再坚强站立,而一次比一次更加顽强。 她望着南宫晔的冷眼旁观,想起十年前积雪的琅崖山,她也是如今日这般,一次次摔下山再爬起来,母亲也是那样冷眼旁观不为所动。蓦地,一股浓烈而哀伤的情绪如泉涌般,止不住的袭上心头。如果注定要失去,那么,她宁愿不曾拥有,便不用承受刻骨的疼痛。 什么迷蒙了她的双目,让她的视线渐渐模糊…… 她抬头望天,睁大了双眼,生怕一个不小心,遗落了晶莹。 南宫晔望着她眼中的倔强,心蓦地一紧,竟不知不觉向她走了过去。 她敛了心神,望着他伸出的手掌,冷冷道:“你的怜悯,我,不需要!” 南宫晔一愣,她再次拒绝了他!不禁心生恼怒,狠绝的话语冲口而出:“不知死活!既如此,那你便自生自灭吧。你们听着,谁要是敢拉她一把,本王就剁了他双手,叫他生不如死!哼!本王倒要看看,你今日如何上岸!”说罢竟让人搬了张椅子,坐在岸边观望。 她冷笑道:“今日我就让你知道,我——如陌,即使被这个世间所遗弃,也依然能够好好的活下去。” 她倔强的攀爬,几次失败后,终于上了岸。瘫倒在地,只剩下喘息的力气。 十年来,除去生死蛊的作,她从未如此无力过。而带给她这种无力感的人,她会一一奉还! 扶着桥栏,她缓缓起身,望进南宫晔的双眸,嘲讽的笑道:“是谁说‘自今日起,就让我代替你好好珍惜你自己!’?南—宫—晔,你就是这样代替我的么?果然和我自己很相像呢!呵呵……!” 南宫晔身子一震,望着她早已染红的白衣,细密的疼痛自心间蔓延。他别开眼,沉声道:“是你自找的!忤逆本王自然要受到惩罚,而背叛本王,这已是最轻微的代价。” 如陌一步一步缓慢的走到南宫晔身边停住,睨着他俊美的容颜,眸光冷如寒冰,唇边的笑意无比讽刺,冷声道:“一个眼中只有尊严,不能容忍别人对他说‘不’的人,也懂得珍惜为何物?!呵…真是可笑!而你所说的背叛……南宫晔,是我高估你了么?” 第三十章 解毒 “陌儿……” 望着她倒下,他的心似乎被什么紧紧攒住,生生的疼,连呼吸也变得困难! 她那么倔强,那么坚强,假如还有一丝力气,她又怎会任自己倒下! 南宫晔来不及细想已飞一般的冲了过去,将她捞在怀里,轻轻摇晃着她的身子,喃喃道:“陌儿!” 只见她双眸紧闭,面色惨白,呼吸微弱得仿佛随时会停止般。心底蓦地升起一丝恐慌,他似乎,已多年没有过这种感觉。身后传来长风的声音:“爷!这里……” 他冷冷的打断道:“封了!”然后抱起她往辰王府飞奔而去。耳边的风,呼呼作响,刮在脸上有些微的疼,他似无所觉。 “齐澈——”南宫晔一进朝禾苑,便大声的喊道。 齐澈正在药房配药,听到南宫晔焦急的声音,心底一惊。能令王爷如此焦急,莫非出什么大事了?连忙迎了出去。 南宫晔急切道:“齐澈,快救她!” 齐澈一见他怀中抱着的女子,顿时一愣,连忙引到屋里,让南宫晔将她放到他的床上。执起她的手,为她把脉,顿时,脸色大变。 南宫晔一惊,忙问道:“如何?” 齐澈沉声道:“‘醉香’遇‘清毫’,世间媚毒之最!” 南宫晔身子一震,反手一把揪住齐澈的衣襟,大声喝道:“你是说她中了媚毒?你不是说她百毒不侵吗?” 齐澈平静道:“她的确是百毒不侵,但此媚毒不同,严格来说,这…不能算是毒,只是两种不能混合的香气……” 南宫晔这才松开手,打断道:“你只需告诉本王,如何才能解?是否需要……” 齐澈忙道:“万万不可,此媚毒最阴狠之处便在此。不与人合体,会受**折磨而死,若与人合体,不但解不了她的毒,只会让另一人同她一样身中此毒。” 南宫晔心一沉,无力的问道:“那岂不是……无解?” 齐澈望了望她湿漉的衣服及长,还有染红的左肩,轻叹道:“若她一直清醒着,我还可以试试看。但是,她旧伤加剧,失血过多,又被冷水浸泡,风寒入体,虽暂时压制了药性,但实际对身体的损害也更加严重。没有她自身意志的抵抗,我也……无能为力!” 南宫晔颓然坐到床边,手抚上她毫无血色的脸庞,微微颤抖。 竟是他害了她! 他被愤怒冲昏了头脑,看见她被那个男人抱在怀里,便失了冷静,忽略了一切。 他说过会一直她好,可他,到底还是伤了她!如今,要如何才能救得了她? “陌儿……”他喃喃唤道。 齐澈见他面有凄色,似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忍不住打断道:“王爷,她的伤得尽快处理,衣服也得赶紧换下。您先帮她换衣服,待会儿齐澈帮她处理伤口,之后咱们再想办法!”说罢便转身出去将门带上,谁也没看见他眼中一闪而逝的伤。 南宫晔似如梦方醒般,见旁边已准备好了所有的物品,连忙脱下她的衣服。 目光触及她深深扎进左臂的簪,心中似猛地被利器击中! 她,是用身体的疼痛阻止**的侵袭! 而他,竟没现她染血的衣袖?反而将满怀希望迎来的她毫不留情的践踏! 南宫晔只觉自己的心一阵阵疼。 原来,他的心,竟也会痛么? 狠了狠心,拔出簪子,血流如注…… 帮她止了血,换了衣服,唤来齐澈。齐澈仔细检查了伤口,眉头皱的死紧,半响方叹口气道:“怎会如此严重?肩骨断裂,要彻底修复只怕不易。”忽然转念一想,她有神功护体,终是与别人不同。 南宫晔转过头去,闭上双眼,没做声。 齐澈为她接骨,她一点反应也无。 南宫晔皱眉道:“你刚才说的两种不能混合的香气,‘清毫’本王知晓,但那‘醉香’,本王从未听说过。” 齐澈边为她处理伤口,边道:“‘醉香’是一种能令人内力全无的迷香,为魔宫的独门秘药,但即使是魔宫中人,也未必能拿到。而与‘清毫’混合之效用,更是鲜有人知。” 南宫晔握紧拳头,青筋暴起,沉声道:“又是魔宫!上回是‘碎心’,这回是‘醉香’,依本王看,他们似乎更像是冲着本王而来。” 齐澈望了望如陌,若有所思道:“不知如陌小姐,可见着那下毒之人?”见南宫晔点了点头,他又道:“依属下看,此事另有蹊跷,不见得是魔宫中人所为,不如等如陌小姐醒了,问问她,兴许她比较清楚。” 南宫晔眼光一黯,低喃道:“她,如何才能醒?她的毒,又如何解?本王空有神功,却无力救她。” 齐澈听他说到神功,突然眸光一亮,忙道:“未必,属下竟然给忘了,王爷的枯寒神功,至阴至寒,配上齐澈的药和针,应该能解了媚毒才是。只是……” 听说自己的神功能救她,他不禁心中雀跃。见齐澈顿住,连忙问道:“只是什么?” 齐澈道:“王爷的功力可能会因此有所折损。” 南宫晔不由松了一口气,道:“无妨。开始吧!”说罢没有一丝犹豫,托着她的背将她扶了起来。 …… 夜幕低垂,月光如水。南宫晔收了功,身上的衣裳已被汗水浸透,大半日过去了,消耗了太多的内力,感觉很疲累。 齐澈有些担忧道:“王爷,您自己的身子也要紧,先去休息会儿吧,待如陌小姐醒了,我再叫您。”这大半日,他耗费的功力应在五成以上,只怕也得一段时间修养,才能恢复如初。 南宫晔轻摇头,问道:“她何时能醒?” 齐澈稍作犹豫,道:“这个…不好说,也许得等到明日,也许只要一会儿。”正常情况是明日,但,她与旁人不同,生在她身上就有可能不正常。 南宫晔也不在意,只要她没事了就好。 轻轻掀开她的衣袖,望着她左臂光滑细腻的皮肤上细密的血孔,心再次被揪紧,生疼。 若不是他那三日有意的冷落,许她就不会出府,更不会有后来的一切。 他握着她纤细的手,放到唇边,闭上眼,轻吻她如玉般冰凉的指尖。动作温柔,小心翼翼的模样,生怕弄疼了她一般。待睁眼时,竟对上了她睁开的双眸。 第三十一章 重执 南宫晔不由得唤道:“陌儿……” 如陌双眸一动也不动,明明是望着他,可他却觉得那目光似已穿过了他的身体,在看外面的风景。无论他怎么唤,都仿如石沉大海毫无回应,就像是回到了十年前的初相识。他心底不由得升起一阵恐慌,伏下身紧紧抱住她,突然想起她的伤,连忙放轻了力道,避开她左肩,在她耳边一遍又一遍低唤,带着深情与歉疚。 她冷冷的勾了勾唇角,静静的闭上双眼,只当做听不见。 南宫晔将她抱回了朝翔苑,在她身边躺下,拥着她,一夜再无话。 春末夏初,连绵阴雨,一下便是十日,压抑低沉的气氛笼罩着整个苍茫天地。 如陌空洞木然的双眸望向铺天盖地的雨雾,一径的沉默无语,身后站着她在千色园的贴身侍女沁贞。只因她宁愿撕裂伤口也不愿让他碰触,更不愿让其她人伺候,所以南宫晔无法,便让人去千色园找来了沁贞。 “小姐,外面凉,您还是进屋里吧,这场雨下了这么多日,也不知要下到何时。而您的身子……您要是再不爱惜自己的身子,属下……属下只好去请易阁主和莫阁主了。”沁贞说完便接到她一个冷冷的警告眼神,连忙低下头去,不敢再看她。 如陌收回目光,沉声道:“你的胆子倒是越的大了,竟敢威胁本宫。”她的声音不大,但足以令沁贞心颤。 沁贞连忙跪下道:“属下该死,请小姐降罪!但若能使小姐身子好起来,沁贞,宁可受罚!”她抬起头直视如陌双眼,目光中尽是执拗。 如陌轻叹了口气,道:“你这性子,不知吃了多少亏,怎么还是一点也没变。罢了,今日就你我二人,不与你计较。但你要谨记,往后,不当管之事不要管,不当说的话,一句也不要说。如此,方能活得更长久。明白了?” 沁贞低头道:“属下明白了!但属下请求小姐,对自己……好一些。” 如陌转身凝望,放柔了声音道:“你的心,我明白!起来吧。”说罢再继续看向外面的雨雾,喃喃道:“这个时辰,他,快要来了吧。” 细密的绵雨,打在墙角盛开的蔷薇花瓣,不但没使它枯萎,反而更加的娇艳欲滴。南宫晔远远的看着她的背影,单薄纤细,令人不由自主的想要怜惜。而她已十多日,不曾和他说过一句话。无论他说什么,做什么,她都仿佛看不见也听不到。若换做其他女子,也许会哭,会闹,会趁机提出要求,而她,只是冷冷淡淡的,完全当他是透明,这让他感到——很无力。 南宫晔抬步向她走去。没有任何话语,直接将她抱了起来,进了屋。 “陌儿,还是不肯开口么?已经十日了,我知你怨我对你的不信任,怨我不该伤了你。”他将她抱在怀里,闭上双眼,头埋在她颈窝。沉吟半响后,他生平第一次说了那三个字:“对不起”! 几欲听不到的声音,无比清晰的入了她的耳。 强势如南宫晔,竟也会道歉么?这看似简单的三个字,对他而言,却是异常的艰难。如陌有瞬间的恍惚,却依然沉默着没做声。 南宫晔抬起头,柔声道:“陌儿,每日待在府里,闷不闷?过两日便是端阳,一年一度的才子佳人会,到时,我带你去瞧瞧。你若去了,许到时会少一项才艺表演,想想有谁敢在琴仙面前班门弄斧?”他低低的笑声溢出口,带着磁性的魅惑。性感的唇勾起,形成好看的弧度。 “不过,你的伤未愈,不准抚琴。你若想听,我为你弹奏。我会抚琴,陌儿你不知道吧,就连我自己都快忘了。十七年,日子真是漫长!”人们都说时光短暂,而他,却觉得太过漫长,只因,生命中没有了期望。 如陌心间一紧,仿佛被人拨动了心底最脆弱的那根弦,敏锐的刺痛感。 南宫晔命人取了琴来,再将她安置在软榻上。 他一步一步朝着琴案走去,脚步似万分沉重般。十七年前,除天赋与喜好之外,他刻苦习练,只为牵引父王的脚步,却引来杀身之祸,成就一生的悔痛。十七年后,重执琴弦,只为眼前的女子,眸光的一动。 琴音起,由略微的生疏到行云流水般的流畅,每一个音符,都仿佛砸在了她的心上。明明悠扬的曲调,却生生的多了一丝悲凉的味道。他眉间轻蹙,指尖在琴弦上飞舞,眼眸深邃明亮,眼底却有着深深地孤寂与悲伤。这一刻的他,竟异常的纯净,仿佛不染尘埃的孩童。 从未想过他竟有此一面,许他也曾同她一般,有过单纯和善良。 十七年前,他才六岁,对琴造诣崭远,究竟是何因使他封了琴闭了心?生于王室,定然有许多不为人知的心酸隐秘。 或许,他们属同一类人,在逆境中强大自身,在伤痛中练就坚强和残忍。只是,他的残忍是对于他人,而她的残忍,也包括了对她自己。 这十日来,他再无任何承诺,只是用温柔表达着他的歉意,用细心呵护诉说着他的决心。 他不知,她,其实从未真正怨过他!不开口,只是因为心底的矛盾,还未得到最终的结论。 不曾真正敞开过的心扉,她又如何去奢望他能读懂? 如陌起身,走了过去,按住了琴弦。 他一阵愕然,抬头,两相凝望,一时间,竟无语。 第三十二章 救赎 连日的阴雨竟不知何时已停了下来,雨后放晴的天空异常清新明澈,风带着初夏的气息拂过耳畔,心,豁然间开朗。 “陌儿,我带你去一个地方。”南宫晔牵着她的手,带着她往朝忆苑行去。 陈旧而荒凉的院落,被雨水冲刷过后,更添了几分清冷的萧瑟,园中飘摇的野花似诉说着无尽的寂寞。 南宫晔进屋后,小心翼翼地抱起装血衣的银盒,放到桌上,再点燃三炷香。 如陌立在门口,望着寥寥升起的烟雾,映着他俊美的脸庞,朦胧中有一丝恍惚。他一撩衣袍前摆,竟直直地跪了下去。 她一怔,这血衣究竟是何来源,竟能得他这一跪?她依稀记得上次见到的血衣,似乎是碎了后又缝起来的。 只见他闭上双眼,神色间尽是悔痛。她不由自主的走到他身旁,想伸手拥住他,又生生忍住。 他睁开眼,平声道:“陌儿,其实我,并不是真正的南宫晔。封国的二王子南宫晔,早在十七年前的今日遭奸人所害,尸骨无存。” 如陌心底一惊,他不是南宫晔?那他,是谁?又为何要告诉她这些? 他平静却沉重的声音,再次响起:“十七年了,就连最后知情的人也在十年前失踪。而这件事,一直埋在我心底,让我喘不过气。陌儿,如今,我却想让你知晓,我心底最深处的秘密。” 她张了张口,却没出声,他需要的是,有一个人静静的倾听,所以她只是很安静的站在那里,听他说下去。 “我的真名叫南宫澈,封国的三王子,一个本该在十七年前就已死去的人。” “自我记事起,母后终日愁眉不展,郁郁寡欢。而父王,独宠叛相之女叶凰,自我出生后,五年多未再踏进过母后的寝宫。” “我与真正的南宫晔是双生子,他胆小懦弱,每次见到父王连话也说不清。屡屡被嘲笑,就连宫女太监也瞧不起他。那时,我为与他有着同样的容貌而懊恼,可谁能料到,就是那样一个胆小懦弱的他,使我至今仍能好好的活在这个世上。”他面露凄色,完全沉浸在不堪的往事当中。 “父王是爱琴之人,我便苦练琴艺,只为吸引父王的目光,引起他对母后的关注。六岁那年,我终于一次又一次把他引到了母后的寝宫。不久后,母后有了身孕,叶凰那贱人屡次加害不成,与叛相合谋向父王进谗言,说我是妖孽转世,弹出的琴音能蛊惑人心,左右他人的心智。” 他唇角含笑,可那笑容却是无比的嘲讽与悲凉。 “父王听信谗言,要将我处死。在他们抓我之时,与我有着同样面容的南宫晔,以一曲绝世琴音,让所有人深信他才是南宫澈。我竟不知,他有着不输于我的琴技。” 他顿了顿,深吸一口气,继续道:“他被抓了起来,吊在半空,被人鞭打,周围坐着文武百官,无一人敢站出来说句话。六岁的孩童,鞭鞭入骨,几次晕厥,又被冷水泼醒。他笑着对我说,一点也不痛……” “我多想承认我才是真正的南宫澈,却也明白,站出来的结果便是我二人都无法逃脱死亡的命运。母后知我意图,死死的拽住我,她用乞求的眼神望着我,几欲昏倒。失去一个孩子已令她几近崩溃,纵使我不惧死亡,又怎忍心让她多痛一次!” “我望着他眼中强忍的倔强泪水,那一刻,我明白了,只有掌控权利,才能保护我想要保护的人。” “而我的父王就坐在高台上同他的贵妃调笑,对眼前的一切视而不见。即使那贱人将他的儿子五马分尸,他仍旧连眉头也不曾皱一下。”他眼中充满了愤怒。如陌心里一痛,没有人比她更了解,怨恨至亲之人的痛苦。那叛相叶恒与奸妃,他可以杀了他们,可是他的父亲,却成为了他一生的阴影,即使已死,也依然无法抹杀他曾经的无情。 她走过去紧紧地抱住他,听他的声音似有些哽咽:“他临走前,笑望着我说,他很勇敢……”说着身子竟有些轻颤。此刻的他竟是这般脆弱,脆弱的仿佛一个孩童。 如陌柔声道:“是的,他很勇敢!澈,你也很勇敢,因为活着的,才是最痛苦的那个!”有时候,活着比死去需要更多的勇气。 “母后没有撑到最后,便倒下了。因大受打击,致使胎儿早产,而我的王妹在出生的第二日便失了踪影。母后从此像是变了一个人,为权利而生存。为了报复叶凰,她四处搜罗美女,而父王却不屑一顾,独独看上了冷将军的夫人。” 如陌心一颤,立刻松开了他,退了几步,冷冷道:“所以,为了她的复仇,便不惜毁了她人的幸福?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将自己的不幸转嫁给更多的人,如此作为,便能弥补她所承受过的痛苦了吗?为了让冷将军的夫人进宫,便联合了爱慕冷将军的长公主,使尽手段,让她嫁入将军府,最终导致冷将军家破人亡!这便是她想要的结果?” “陌儿?”她如此激烈的反应,令他不解,皱眉问道:“家破人亡?不是将军夫人带着女儿回了乡下?” 如陌冷笑道:“你不知道吗?冷将军与夫人夫妻情深,将军夫人因无法接受丈夫的背叛,为了报复,当着丈夫和儿子的面,亲手将自己的亲生女儿推下了悬崖。” 南宫晔惊道:“你如何知晓的?”竟是如此?难怪冷将军再无心参政。也难怪,他……誓不为官! 如陌转过身去,没再说话,心中五位陈杂。这一场不幸,究竟该由谁来承担责任? 她十年的苦苦挣扎,在生死间徘徊。而南宫晔,这么多年,一直在代替另外一个人活着,这对他,究竟是幸运还是悲哀? 屋子里陷入一片寂静,谁也没有做声。 过了许久,他起身从身后紧紧拥住她,仿佛是溺水之人紧紧抓住的一根浮木。将头埋在她颈项,吸取着她微薄的温暖。低声道:“陌儿,你好暖!答应我,永远留在我身边!从此后,我们彼此温暖。” 彼此温暖?他们两个人,真的……可以么? 两个同样不幸的人,两颗同样冰冷的心,如何才能给予对方温暖的救赎? 而有朝一日,这温暖,是否会化作千万把利剑? 这时,门外传来长风的声音:“王爷,属下有要事禀告!” 南宫晔放开她,沉声道:“进来!” 他话音落,长风已进了屋,却迟迟未开口,目光看向如陌。 第三十三章 息鸣 如陌正欲离开却被南宫晔一把拉住,揽进了怀中。此时的他,哪还有半点方才脆弱的模样,俨然又是那个高高在上运筹帷幄的辰王,天生的王者气势,不怒自威。对长风道:“陌儿不是外人,今后,她的话就等同于本王的命令。有什么事,说罢!” 长风心中一惊,他跟随王爷多年,从未想过,有朝一日,王爷会对谁放下所有的防备,给予全心的信任。不由得多看了她几眼,方道:“禀王爷,属下得到消息,传言已毁的名琴‘息鸣’将于端阳节夜晚重现江湖。而此琴,目前为魔宫之人所持有。” 南宫晔眯起双眼,挑眉道:“又是魔宫!最近生的事情似乎都不离魔宫。看来这届才子佳人会,将会更热闹了。”说着见如陌微微皱眉,便牵着她的手走到床边坐下,关怀道:“陌儿,怎么了,是不是乏了?你伤未愈,又陪我站了小半日,是我粗心了。” 如陌摇头道:“不碍事,只是听说‘息鸣’重现江湖,有些惊讶罢了。”她早料到那玄衣男子的目的没那么简单,他到底还是要挑起纷争。哼!他想玩,那她便陪他玩到底。顿了顿,望向南宫晔俊美的脸庞,若有所思的问道:“你,对‘息鸣’也有兴趣?” 南宫晔笑道:“百年前的传言‘得正吟息鸣,便可逐鹿天下’,如今,三国鼎立,若得魔宫宝藏,纵使不侵占他国土地,至少也可保封国百年无恙。只是这‘息鸣’突现,又大肆渲染,怕是有人别有用心。你认为呢?” 她平声道:“你也相信这子虚乌有的传言?百年前的琴师容清,生性高洁,视钱财如粪土,却偏偏得了这富可敌国的宝藏。他虽是魔宫宫主,但爱琴如命,一生之中,引以为傲的便是缔造了这两把绝世好琴,为使其流传后世,又怎么将宝藏的秘密藏于琴中?” 南宫晔点了点头,道:“听你这么说也不无道理。” 如陌又道:“并且那‘息鸣’,也并非在魔宫之人手中。” 南宫晔抬手抚摸着她的长,笑道:“何以如此肯定?” 如陌道:“既有如此传言,那魔宫得到‘息鸣’,绝不会伸张出去,否则,岂不是引火烧身自找麻烦!而我前些日子入了倚春楼,便是为‘息鸣’之音所引,那拥有‘息鸣’的玄衣男子并非魔宫之人。” 南宫晔几不可见地皱了皱眉,道:“或许,他们旨在以‘息鸣’引出‘正吟’呢?这么多年,魔宫宝藏只是一个谜,一个传说。怕是连他们自己也一直在寻找答案,否则也不会隐世多年。”顿了顿,又道:“陌儿怎知那人不是魔宫之人,他对你用的可是魔宫秘药。听说魔宫秘药归魔宫长老所掌管,只有魔宫宫主及座下四使方能拿到。” 如陌略微沉吟道:“以‘息鸣’引‘正吟’倒是有可能。但魔宫秘药,虽然不容易拿到,却也不是没有可能。从千色园的暗器到倚春楼的媚毒,他们的最终目的始终都不是我。若他是魔宫之人,对我用了魔宫秘药,再引你前来,岂不是明摆着让你去找他们的麻烦?” “那陌儿你认为他会是什么身份?又为何要如此作为?” 如陌想了想,方道:“他们如此作为,通常有两个原因,一是有人担心我得了你的宠,挡了她们的道。这一点基本可以排除,因为你并无三妻四妾。” 南宫晔手顿了顿,随后颇有兴趣的问道:“第二个原因呢?” 如陌淡淡道:“借我的命,将你的目光引到魔宫,然后借你之手灭之。至于为何要灭魔宫,大概和宝藏脱不了干系。” 南宫晔笑道:“陌儿,你比我想象的还要聪明。不过,还有一点你想到了却没说。”见她垂眸,他继续笑着道:“他们要的,或许是我的命!”第一次也许是转移目光,但第二次若没有齐澈,照正常的解媚毒之法,他二人皆活不过当晚。 长风惊道:“难道是还未处理完的叶恒余党?可我们的人一直在盯着,他们因暗阁的行动,惶恐不安,除了加强防范,并未见他们有其它动作。” 南宫晔放开如陌,站起身,踱了几步,脸色微沉,冷哼一声,道:“那些人还没那本事。至于他们究竟是什么人,两日后,自然见分晓!” 长风退下后,南宫晔抱她回了朝翔苑,嘱咐她好好休息,之后便离开了。 如陌望着床顶的暗花,回想着南宫晔说过的话。心中暗忖:南宫晔不是轻易向人袒露心声之人,可今日,却又是为何?还说她的话等同于他的命令,难道仅仅是为了表达他对她的信任和感情? 她轻叹一声,南宫晔心思太深,她不敢轻易相信,可还是不由自主的会心疼。 忽然,床前黑影一闪,一个女子跪在面前,恭敬道:“小姐!” 如陌支起身,关怀道:“微澜,你来了,快起来吧!身上的伤,恢复得如何?” 微澜站起身,有些急切道:“已痊愈,多谢小姐关心!小姐,‘息鸣’之事,恐有蹊跷,两日后的才子佳人会,您还是不要去的好。” 立在一旁的沁贞接道:“可是‘息鸣’若落入他人之手,对我们不是很不利?小姐武功高强……” 微澜横了她一眼,打断道:“‘正吟’在小姐手中,即使他们拿到‘息鸣’,也翻不了天。而此次,‘息鸣’突现,怕就是为引小姐现身,小姐虽身负两大神功,但仍然会有危险。还请小姐……仔细斟酌!” 如陌微微一笑,道:“微澜,你都跟我三年了,几时见我怕过危险?而越是危险,才越有挑战。”见微澜还想再说些什么,便阻止道:“好了,你无须担心。他们的目标虽是我,但这还不是他们最终的目的。沁贞,你去告诉莫阁主,无论‘息鸣’与宝藏有无关联,对‘息鸣’,我势在必得!”<> 第三十四章 惋叹 端阳夜,圣心湖畔。繁星点点,皓月当空。无数船只画舫,明灯倩影,将夜晚点缀的精彩纷呈。 年一度的才子佳人会,热闹非凡。这一晚,不论身份贵贱,只要身负才艺,便可一展所长,向意中人倾吐爱慕之情。 如陌与南宫晔坐在一只较为普通的画舫之中,面无表情的望着外面的盛景。无非就是些诗词歌赋,猜谜对字,对上了便成双成对,也有表达心迹被拒绝后羞恼着离开。 当真是无趣! 这时,左边的画舫传来一阵喧闹,透过薄窗望了过去。 玉面男子被人按倒在船板上,焦急的望着被华衣男子抓住的那名美貌女子。 女子苦苦哀求抓住她的男子,道:“哥哥,我不回去,我要跟他离开京都城,我不要进宫。你快让他们放开他。” 男子道:“都说不让你来了,你还敢偷溜出来,竟还想着私奔,你把我们崔家的脸都丢尽了!进宫的事,父亲都已经安排好了,你只管好好服侍王上,得到王上的宠爱,只有这样,王上才会派人来保护我们崔家。柔儿,要为大局着想。” 那女子垂泪道:“为大局,就要牺牲我一生的幸福吗?你怎么知道,我一定能得到王上的宠爱。若是得不到呢?都说帝王薄情,哥哥,你们这是在送我进火坑啊!” 那男子斥道:“胡说!这也是为你好,能嫁给王上,是你的福气。不管你愿不愿意,都必须进宫,这是父亲的命令。” 被按住的男子一脸愤怒,大声道:“你怎么能这样冷血无情,他是你的亲妹妹,你不但不劝阻你父亲,反而帮着他逼柔儿进宫,毁了她一生,你于心何忍?” 那男子怒道:“你住口,这里没你说话的份,你引诱柔儿私奔的帐,回头再跟你算。柔儿,走,跟我回去。” 女子心知再说也无用,便抹了把泪,请求道:“哥哥,再让我跟他说句话,我就跟你回去。就一句!” 那男子料她也逃不脱,便应了。 女子过去扶起那名男子,从怀中掏出一方手帕,递给男子,泪如雨下,哽咽道:“柔儿能得你深情,此生足已!你,保重!”说罢一转身就跳进了湖里。 “柔儿——”男子大惊,手帕掉落,哀声道:“柔儿,我怎能让你黄泉个人孤单行走,你等等我!”音未落,人已跟着跳了下去。 众人半响后方从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中回神,满湖的船只画舫,竟无一人跳下去救人,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那名华衣男子。 华衣男子身后的仆人道:“公子,现在打捞怕是来不及了,您看……” 那男子冰冷的声音响起:“既然她一心求死,就成全她好了!她既无心,就算是进了宫,也起不了什么作用。回府!” 沁贞知如陌不喜多管闲事,却又实在按耐不住,不平道:“天底下竟有如此无情之人,我去杀了他!” “沁贞!”如陌喝住她,摇了摇头,道:“他活不了多久,不用理他。”崔家,叛相叶恒的党羽,也在南宫晔的名单之中。定是因为这阵子莫名消失的其他党羽,心生惶恐,便企图送此女子入王宫,向南宫傲寻求庇护,只可惜,打错了如意算盘,即使她入了宫,也改变不了他崔家即将灭忙的命运。 南宫晔微微皱眉,眸光一闪,问道:“陌儿,你怎知他活不久?” 如陌心一惊,淡笑道:“像他这样的人,自有人会收拾,况且,他们送那女子进宫为了寻求保护,便说明了他的生命受到了威胁。” 南宫晔听了,面无表情,不置可否,目光投向远处。 风起,掉落在船板上的帕子飞上半空,飘落到如陌的面前。她轻轻展开,只见左上角写着—— 花开为谁香? 花落为谁眠? 君 曾几何 不为花开,宁为花落? 右下附有—— 花开为卿香 花落为卿眠 复汝 几多情 不为花香,愿为花眠! 如陌轻叹:“可惜了,一对有情人!”有些人相互有情,却不能在一起,而有些人明明可以在一起,却又要相互防备和猜忌。 也许这对他们是一个完美的结局,至少他们在死去时,内心对于爱情还有着美好的畅想。若活着,谁能保证这份情,是否经得起岁月的磨砺。即使是情深如她的父母,最终不也落得个如此凄惨的结局! 南宫晔见她似有感伤,便握住她纤细的玉指,平声道:“你不必为这种人难过,寻死是懦弱者的行为,坚强的活着,努力的寻找出路才是正确的选择。”他这话说的坚定无比。但他做梦也想不到,终有一日,他也会为了无法挽回的那份情,一心求死,以命博之。 如陌把帕子递给沁贞,吩咐道:“找人把尸体捞上来,和着这帕子,一起合葬了!” 南宫晔道:“这事儿,让长风去办吧。” 长风有些犹豫道:“爷,您的功力还未恢复,属下不能离开您身边……” 南宫晔打断道:“这一时半会儿的,本王还不至于如此不济。你去罢!” 长风见他不悦,只得领命去了。 如陌站起身走了出去,四处忘了忘,不禁有些失望。南宫晔问道:“在找什么?” 如陌道:“意潇怎么没来?” 南宫晔脸色微变,盯着她望了一会儿,方道:“他从不参加这种无聊的聚会。陌儿你,找他做什么?” “无事,只是随便问问。”是啊,他怎会参加这种无聊的聚会呢。如陌摇了摇头,轻笑。 南宫晔望着她含笑的双眸,回想起那日千色园的情景,总觉得他们之间有一种无人能及的亲密与默契,是那样的自然和谐。一时间,心里竟不是滋味。 “那不是琴仙如陌吗?”忽然,不知是谁叫了一声,如一石激起千层浪般,因刚才的突变微微沉寂的湖面瞬间喧闹起来。 只普通的画舫之中,古予舒的目光遽然亮了起来,她真的来了!不知她身上的伤可痊愈了?又望向她身边的南宫晔,目光瞬间黯淡,即使近在咫尺,她始终也不是他可以觊觎的女子。想到此便黯然离去。 第三十五章 脱控 湖中的精致画舫已消失得差不多了,剩下的都是些普通的船只,有许多是初入湖中,船上之人做书生打扮,但一看便知是习武之人,带着一股子戾气。目光纷纷望向传出琴音的二层豪华画舫,正向湖中央驶去。 如陌的目光却被较偏僻的一只澄色画舫所吸引,舫外挂着一幅字,那字迹十分眼熟,不由得一怔。 南宫晔也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蹙眉道:“那是意潇的字?莫非意潇也来了?” 如陌眸光中闪过一丝犀利,平声道:“不是他!这幅字虽与意潇的字有着同样潇洒随性的笔风,但少了一份洒脱不羁,多了几分专注和用心。分明是刻意模仿,以意潇的字,能模仿到九成相似,绝不会是一朝一夕所能办到。若不是此人对意潇有着非常人能及的感情,那便是含有不可告人的目的,否则不会如此费心。” 南宫晔愈听脸色愈沉,只见他眉间紧蹙,沉声问道:“你对意潇,似乎很了解?” 如陌一愣,旋即道:“只是对他的字一直较为关注罢了。” 南宫晔缓和了脸色,轻笑道:“之前看你对那些才子佳人的诗词歌赋一副不甚在意的模样,想是你的文采定是比他们高出许多。我原以为你只对琴有兴趣,想不到对书法也颇有研究,不知陌儿你,究竟还有多少惊喜等着我去挖掘。” 如陌凝视着他的双眼,眸光变了几变,最终化作淡淡一笑道:“只怕是,要让你失望了。”说罢转头再望向那只澄色画舫。 只见一名身着月白色长裙的纤瘦女子走了出来,身若翩鸿,腰若扶柳,美眸带盼,黛眉含忧。她的身边,一盏孤灯,映照出文字凄凉几许。 孤舟只影,和泪倚窗遥望 意萧萧然。 皎皎明月暗,碧碧清湖幽水寒 但闻晓风残。 种自内心的期盼和伤感,竟令她也能深切地感受得到。不禁一叹:又一名痴情女子!意潇,他可知晓?她多希望有人能带给他幸福快乐,挥走那紧紧缠绕他的悲伤与哀愁。 她叫来沁贞,吩咐道:“你去劝那位小姐上岸。” 沁贞领命去了,很快又回来,道:“小姐,她说她还没等到她要等的人,所以不愿走。” 还真是执着!如陌叹息道:“罢了,你多看着点吧,别让人伤着她。” 沁贞心中暗道:小姐不是不喜多管闲事吗?为何对那女子格外关心?想归想,她口中还是连忙应了,不敢多问。 南宫晔眉头紧皱,沉声问道:“你几时变得会关心旁人了?还是个陌生人!莫非,是因她的字与意潇相似?” 如陌抬眼望他,淡淡道:“十年前,你对我来说,也是陌生人!”说罢转过头看向亭中央,又道:“各路江湖人都已到齐,为争夺‘息鸣’,一会儿必定会有一场混战。” 南宫晔挑眉道:“你,不担心自己?” 如陌回眸笑道:“有你在,我不担心!” 他一怔,她,真的如此相信他?望着她的绝世美眸,沉吟半响后,幽幽道:“今日,我不一定保护得了你!” 如陌一愣,这话是何意?她知枯寒神功的最大缺点便是耗损的功力不易恢复。而他因救她,内力折损过半,需要七七四十九日方能恢复。但她相信,他既然来了,必定做好了充分的准备。 在她思虑间,那只二层豪华画舫已入湖中央。琴音骤停,一个玄色的身影,纵身一跃,如风之影,上了栖心亭。将手中之琴,摆上石桌,继续未完之音。 湖中船只愈聚愈多,已有人耐不住性子,手指着亭中的玄衣男子,大声问道:“你手底下的琴,可是‘息鸣’?” 众人屏息,目光齐望过去,而玄衣男子仿若未闻般,既不答话,也不做任何表情。 那人不禁恼怒,正待作,却听一灰衣老者道:“是不是‘息鸣’,一望便知,何需问!” 那人道:“我又不懂琴,看了也不认识。” 另一个青衣中年男子嘲讽道:“你不懂琴,来这里做什么?” 那人脸色立变,又不能直接说为了宝藏,答也不是不答也不是。暗自懊恼,不一会儿,脸涨成猪肝色。 南宫晔与如陌皆冷眼观望,这些人就是如此虚伪,明明知道大家都是为宝藏而来,却仍然要做出一副道貌岸然的模样。 沁贞惊道:“六大门派掌门都到了!小姐……”说到这里便住了口,望了望一旁的南宫晔,又接到如陌警告的眼神,连忙低下头去。 南宫晔似没听到般,目光望向亭中。长风急忙走过来,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南宫晔脸色瞬间变了几变,旋即道:“立刻送如陌小姐上岸!” 如陌一惊,难道出了什么问题,是他所掌控不了的? 长风刚要应下,只听琴声急转,如骤雨般砸了过来,仿佛砸中了最脆弱的那根神经,竟让人无法动弹,跟着便是头痛欲裂,不能自已。 时间,湖中哀嚎之声,响彻夜空。 魔音的最高层!那玄衣男子竟已练成?!即使练成了,也只有拥有异常深厚的内力,方能驾驭。 如陌大惊,她虽不受影响,但她安排的隐在暗处之人,只怕已指望不上。必须马上破了这魔音,否则已失了五成功力的南宫晔,必无法抵挡。 他虽不像其他人那样抱头哀嚎,但也抵抗的十分艰难。此时已面色惨白,冷汗自额角渗出,滴落船板。见如陌似乎不受影响,倒也没太惊讶,这种魔音只对有内力之人起作用,当下便道:“陌儿,后面……有小船,你……快走!” 他,是在担心她吗?一种说不清的滋味在心中蔓延,此时,他是要她抛下他独自离开?不由道:“你……” 他急急打断道:“快走!”跟着就支撑不住,身子软倒了下去。 如陌连忙扶住他,却仍听他微弱的声音道:“快……走……” “晔……”他为了帮她驱毒,损失了五成功力。否则,以他的枯寒神功,即使是最高境界的魔音,也奈何他不得! 望着他毫无血色的面庞,她心中充满了恐慌。她并不知这最高层的魔音如何破除,她只知一个不慎,便会导致被魔音所控之人心脉尽断,立时毙命!一时间,竟六神无主! 她如陌,竟也有如此慌乱的时刻么?她不是什么都不在乎么?她不是因为解蛊毒才来到他身边的么?为何此时,心中会如此恐慌! 第三十六章 烈焰 她瞬间冷静下来,为方才的大失方寸而震惊。 冷意潇乘竹筏而来,慢慢向她靠近,当来到她身边时,已隐隐能看到额头的汗珠。 清咒起,魔音顿,魔音再起,清咒断。两厢抗争,单纯的以内力相拼。意潇他,是否敌得过那个玄衣男子?此时,若有一内力深厚之人从旁给予玄衣男子致命一击,便能使魔音立破。可是她…… 望了眼稍微好转的南宫晔,她,有些犹豫。 这时,突见一个身影自对岸飞起,在半空中,高举宝刀,月光下,一道耀眼的银色厉光劈向亭中,带着地动山摇的磅礴气质,刹那间,栏断亭塌,飞瓦成利器。 顿时,魔音骤停,玄衣男子面色微变,连忙飞身退到豪华画舫之上。平了脸色,朗声笑道:“今日真是奇了,对武林盟主之位不屑一顾的‘烈焰残歌’,视名利如无物的‘意潇公子’,竟都会对‘息鸣’感兴趣,倒是出乎在下的意料之外。” 冷意潇淡淡道:“阁下请放心,我对‘息鸣’毫无兴趣。”说着轻盈一跃,飘逸如仙的身影落到如陌的面前,关怀道:“你可还好?”问完才想起,她似乎不惧魔音。 如陌点了点头,笑望着他道:“我无事。” 冷意潇也朝她微微一笑,如春风拂面,淡淡的温暖注入心田。 扶起南宫晔,双掌抵在他后背,传了些内力与他。 南宫晔这才稍稍恢复了一些,站起身,扫了眼四周,对冷意潇道:“送陌儿上岸,这周围还有埋伏,一会儿恐顾不上她。”顿了顿,伸手拢了拢她耳边的丝,目光温柔如水,转而又似下了什么决定般,轻声道:“意潇,帮我保护她。”说完之后,见冷意潇点头,然后牵起她的手,往竹筏行去。 如陌没有拒绝,也未觉得被他牵着手有任何的不妥,倒是看起来十分的自然,仿佛早已习惯了一般。 顿时,南宫晔的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矛盾的情绪,有些酸涩不安。 随着冷意潇走到竹筏旁,如陌停住脚步,目光望向澄色画舫上的女子。 只见那名女子痴痴凝望,目光落在他牵着如陌的手,欣喜变成了绝望。她多年的努力,博得了京都城第一才女之称,只为拥有同样的高度,与他比肩而立。三载相约,他却始终不曾出现,如今现身,竟不是为她。他牵着的那个女子,虽看不见面容,却也能感受到她与生俱来的绝世风华,即使她倾尽一生,也无法企及。今日这一见,不如不见。若不见,至少还有一丝希望,还可以幻想。如今,未垂眸,泪已落。 如陌转头看冷意潇淡然的表情,无一丝波澜,心中一阵痛意袭来。 封了心,忘了情。意潇,他也不再相信这世上有至死不渝的感情,是么?所以,面对痴情的女子,他选择无视。 如陌静静的凝视着,她不知,她此时的目光中有着多少心疼,带着浓厚的感情,震了几个人的心。 冷意潇回望她,目光温柔,弯唇微微一笑,刹那间,世间颜色顿失。 澄色画舫终离去,冷意潇和如陌也上了岸。 “既然你们都无事,那我走了,保重!”说罢便转身欲离去。 如陌一愣,旋即笑道:“你不是答应南宫晔要保护我么?” 冷意潇回眸,淡笑道:“以你那晚的轻功来看,武功自不会弱,兴许更胜于我,又何须我来保护。只是,晔他不知道罢了!” “那你不担心南宫晔?” 冷意潇道:“他从不做无把握之事,不需我担心。” 如陌望着他飘逸却孤单的身影,喃喃道:“意潇,不要让过去的伤,埋葬了将来的幸福。” 冷意潇身子一顿,并未回头,只转眼间,便离去。 如陌轻叹一口气,这才敛了心绪,转身向亭中望去。 莫残歌刚毅冷酷的面容毫无表情,周身弥漫着凌厉的萧杀之气,手持‘烈焰’,立于断栏之上,宛如地狱之神的突然降临,令整个湖面充斥着死亡的气息,却带给了那些人光明。 之前的灰衣老者,内力较为深厚,此时力气已恢复了大半,便对莫残歌揖了一礼,道:“老朽乃岐山派掌门,不才被武林同道奉为盟主,不想今日中了这魔宫妖人的诡计,欲将我等一同除去。幸有莫大侠相救,老朽代所有江湖同道感激不尽。今后若有需要,但凭差遣。只是,为了武林苍生,还请莫大侠一定要除去这妖人,灭了魔宫。” 武林苍生?!不过是要找一个堂而皇之的借口,利用他除掉他们想要除掉的人! 莫残歌看也不看他一眼,如鹰般锐利的目光直视立于豪华画舫顶端的玄衣男子,嗤道:“新任嗜血楼楼主巫邪,怎么成了魔宫之人?你们这些人自称是江湖顶尖或一流高手,竟连嗜血魔音也听不出来。” 众人皆惊!嗜血楼不是两年前就被灭了吗?怎么又出现了这么个厉害的角色? 名叫巫邪的玄衣男子见他一语道出了自己的身份,微微一惊,面色变了一变,很快又恢复如初,笑道:“杀人如麻的暗阁阁主莫残歌,竟然被奉为大侠。哈哈,这可真是天大的笑话!” 众人又是一惊,灰衣老者脸色大变,脱口问道:“你,真是暗阁阁主?” 莫残歌连瞥他一眼也不曾,完全似未听见般,对着巫邪道:“‘息鸣’,拿来。” 巫邪笑道:“你想要‘息鸣’,得问他们答不答应。”说罢一扬手,‘铮’的一声,‘息鸣’出一声响,顿时,水花飞溅,无数条身影自水中一跃而出,向莫残歌袭去。 只见莫残歌面色无波,聚内力于刀尖,在那些人即将近身时,一个完美的旋转。刹那间,飞血溅,断肢残,那些人来不及哼一声已纷纷落入水中。而他手中‘烈焰’,滴血不沾。 湖中所有人皆惊叹:“‘烈焰残歌’果然名不虚传。” 巫邪大骇。心中暗道:这些都是精选的一流高手,而莫残歌却只用了一招,轻易的解决了。看他气定神闲的模样,恐怕用到的功力还不到五成。这样的对手,太可怕了!烈焰神功如此厉害,那与烈焰齐名的枯寒一定也不会差,既如此,一定要趁今日除掉南宫晔,否则,必成大患。 想到此,眸光一转,手指着南宫晔,朗声道:“莫阁主,你想要‘息鸣’并不难,只要你杀了他,这琴本座双手奉上。”<> 第三十七章 魔宫宫主 莫残歌冷冷道:“你想借刀杀人。我若杀了他,既帮你达成心愿,将来朝廷也不会放过我暗阁,从此,你嗜血楼又可以兴风作浪,称霸江湖。” 巫邪笑道:“莫阁主也害怕朝廷?以你的神功,纵然千军万马当前,也不能损你分毫。”他看了眼手中的息鸣,兴味道:“这息鸣可是独一无二的,它代表着一半的魔宫宝藏,用南宫晔的性命来换,也不为过吧。若不然,我便毁了它。如何?”说罢,单手举起息鸣,聚内力于掌心。 莫残歌如鹰般锐利的目光直盯着他,冷笑道:“我莫残歌,从不受人威胁。在我眼中,它只是一把难得的好琴。”说罢纵声跃起,直往巫邪而去,巫邪以琴挡刀,莫残歌为不毁琴,便处处受了限制。他虽说不受威胁,但此琴,他绝不能允许毁于他之手。 眼间,两人数十招已过,一时间,竟相持不下。 忽然,巫邪退后数步,阴邪的面容露出意味不明的笑意,朗声道:“我无意与莫阁主为敌,这样吧,息鸣于我也无用,干脆就送与莫阁主好了。”说着便将息鸣递了过去。 莫残歌虽有些意外,却也不动声色地接下。 众人都摸不着头脑,不明白巫邪为何突然将息鸣拱手送人。虽然都不甘心,却无人敢说一句话,皆眼睁睁看着莫残歌携琴离去。只得摇头叹息。 南宫晔凤眼微眯,巫邪突然将息鸣送与莫残歌,表面上看来似是打不过,其实他二人都未显露真正的实力。巫邪保留真正的实力,究竟是为了什么? 这时,长风也恢复得差不多了,上前道:“王爷,我们的人要不要……” 南宫晔不等他说完,阻止道:“不必!待会儿无论生什么事,没有本王的命令,你切不可擅自做主!知道了?” 长风刚应了一声,就见巫邪朝他们跃了过来。 南宫晔沉声道:“巫楼主还真是看重本王,先是让人以嗜血魔音试探本王的神功,接着以碎心之毒试探本王对如陌的重视,清毫醉香明着是对她,实则是想要了本王的命。即使要不了本王的命,也会令本王功力大损。最后又以息鸣引本王前来,巫楼主真可谓费尽心机!只是,本王有一事不明,你是江湖中人,本王乃朝廷中人,本不相干,你如此处心积虑想要除去本王,究竟是受何人所托?又为何要将目标引向魔宫?” 巫邪在他面前站定,阴邪的面容带着必得的坚定,声音冷如寒冰,道:“本座为何要回答你的问题?总之今日,你必须死!” 南宫晔冷笑道:“想要本王的命,也得看你有没有这个能力!” 巫邪笑道:“有没有能力,辰王很快就会知晓。你埋伏的人,早已尽沉湖底,以你目前折损的功力,绝不是我的对手。干脆你束手就擒好了,本座会给你个痛快。” 不等南宫晔反应,长风已举剑迎了上去,拼尽全力,却未在他手下走过十招,便飞了出去。而此时,巫邪甚至连武器都不曾动用。 南宫晔正心惊时,只见巫邪一挥手,之前毫无动静的船只里涌出无数的人,向他袭去。 他本就剩五成功力,方才又受了魔音的影响,伤了心脉,体力不济,如今数十人围攻,手中又无兵器,抵挡起来相当吃力,不一会儿腰间背上已挨了数剑,鲜血汩汩流出,而他的神色不见一丝慌乱,镇定得仿佛只是在与人玩笑一般。 直到,一把剑直抵他咽喉处。 南宫晔心知再反抗也无用,索性停住动作,闭上了双眼。感觉到那剑尖划破了他喉间的皮肤…… 就在同时,蓦然间,听到长剑掉落的声音,睁开眼睛一看,他的画舫上立着的仅有巫邪一人,阴邪的面容因震惊而勃然色变。而方才围攻他的数十人,或倒在船板,或掉落水中。 瞬间的变故,震惊了所有的人!除了莫残歌,还有谁能在眨眼之间,杀了这数十名的一流高手? 南宫晔心惊不已,目光复杂难言,向亭中望去。 个黑衣黑的身影立在残破的亭中,薄薄的银色蝶形面具覆盖了大半张面容,面具下的眸光映着嗜血的颜色,散着幽冷的光芒。宽松的衣袍被风扬起,及腰的长在空中飞舞。一时间,竟看不出是男是女! 无人知晓那些人是如何死去的,也无人看见他出手,只知道一个黑影突然出现在亭中的同时,那些人就已倒下。 众人大骇道:“魔宫宫主!!!”顿时,目光有着惊恐,不约而同的往后退去。 巫邪这才恢复了平静的面容,眸光一闪,旋即笑道:“你来晚了,息鸣已被暗阁阁主莫残歌带走了。” 魔宫宫主淡淡的瞥了他一眼,却没做声。转向受伤的南宫晔,目光中有着一闪而逝的挣扎。 巫邪立刻敛了笑,沉声道:“宫主对辰王也有兴趣?” 魔宫宫主收回目光,用沙哑而冷漠的声音道:“你以为本宫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你用我魔宫秘药,意欲除去辰王,行嫁祸之实。辰王一死,朝廷必出兵剿灭我魔宫,到时,你坐收渔翁之利。当真是好计谋!但本宫,又怎会让你得逞!” 巫邪目光一闪,笑道:“宫主多虑了!灭了魔宫对本座并无好处?” 魔宫宫主道:“有没有好处,你自己心里清楚得很!”说罢黑影一闪,失了踪影。 而巫邪脸色立变,连忙敛了心神,闭上双眼,对空出招。众人只见到两个身影在空中不断闪烁变换,不到片刻,已百余招过,巫邪渐落下风,心知,不可再纠缠下去。趁一个回招之际,急急往后退去。一跃而上了豪华画舫,那画舫瞬间如离弦之箭向岸边驶去。一缕声音从空中传来:“宫主的天一神功已登化境,本座领教了,今日恕不奉陪,改日再会!” 魔宫宫主并未追去,反倒是冷冷地扫了一眼六大门派。 那些人再次往后缩了缩。岐山派掌门轻咳了一声,道:“宫主的神功比两年前更精进了许多,让老朽开了眼。今日,我等就不打扰宫主的雅兴,这就告辞。后会有期!” 总有那不知天高地厚的人,在祈山掌门耳边小声道:“盟主,我们找了他两年都没找到,现在他自己出现了,我们就这样离开,那当年的仇……” 另一人连忙阻止道:“活得不耐烦了你?想找死你就去吧,没人拦着。没看见刚才他出招时,度快得连人影都见不着,就算我们所有人一起上,也不是他的对手!快走……” 不到片刻,湖中恢复了往日的寂静,只剩下魔宫宫主与南宫晔二人。本书由潇湘书院,请勿转载! 第三十八章 勾画 魔宫宫主看着南宫晔身上遍布的伤口,冷漠的目光背后隐隐透着担忧的神色,缓缓启唇道:“你的伤,可要紧?” 南宫晔低头扫了一眼,面无表情道:“不碍事,这点伤还要不了本王的命!”接着自嘲一笑,又道:“能见识到宫主的盖世神功,本王这些伤,也值了!” 魔宫宫主道:“辰王早就料到我会来?为试探我的武功,拿你自己的性命来冒险!其实,辰王大可不必如此,要知道,辰王的性命可是关系到整个封国的安定与存亡!” 南宫晔不以为然道:“宫主放心,本王对自己的命爱惜的很。倒是宫主的关心,令在下受宠若惊。” 魔宫宫主沉声道:“我不是关心你,我只是不愿替人背黑锅,更不想被有心人利用。” 南宫晔面色不变,眸光却忽然间变冷,声音也沉了几分,道:“这一点,本王倒是与宫主有几分相似,本王生平最痛恨的便被人欺骗和利用。” 魔宫宫主目光一闪,淡淡道:“在下还有事,先走一步,再会!”说罢便飞身离去。 南宫晔静静凝视着那个黑色的身影,直到消失不见,却依然望着那个方向,心里涌起一股难言的苦涩之感。 “王爷,您没事吧?” 南宫晔听到声音回头,看到沁贞正往他这边过来,带着焦急的神色,大声道:“小姐很担心您,让奴婢过来看看。”一上船,见他浑身是伤,立刻惊道:“啊!您受伤了?” “无事!”南宫晔望向不远处的岸边一抹白色的纤细身影,不禁眉头微皱。 两人一同上了岸,南宫晔见等在岸边的如陌,面色有些苍白,便问道:“陌儿,你脸色不好,可有哪里不舒服?” 如陌似愣了一愣,旋即低眸,摇了摇头。 沁贞连忙道:“小姐身上的伤本就没痊愈,再加上今晚这一折腾,身子定是有些吃不消了。王爷,快回王府吧,您的伤也得赶紧处理了才行。” 南宫晔点头,牵起如陌的手,柔声道:“是我不好,不该带你来此,让你受惊了。” 如陌淡然的表情划过一丝不自然,仍然只是摇了摇头,目光望向远处。 回去的路上,南宫晔忽然笑道:“现在没外人了,把面纱拿下来吧。对着你的面纱,我总觉得不自在。”说罢不等她反应,便取下了她的面纱。望着她那精致绝美的脸庞,他仍然笑着,却再没说一句话。 数日后,晴空万里,碧碧无云,霞光满天。 南宫晔伤势好转,牵着如陌的手在后花园散步,微风轻拂过他们的耳畔,仿佛在诉说着不为人知的甜蜜与温馨。 南宫晔不时得侧眸看她,带着温暖而宠溺的笑意。这几日,她每日为他上药包扎伤口,动作轻柔仔细仿如十年前的他,竟令他心生满足之感。 如陌笑道:“你总看我做什么?” 南宫晔停下脚步,转过身子面对她,握住她柔若无骨的双手放到胸前,柔声道:“陌儿,这样的日子,你可喜欢?” 如陌一愣,她喜欢吗?这样的日子,简单却充实,平淡而又温馨!是的,她喜欢!他的温暖,他的宠溺,他的陪伴,还有他望着她时才会有的温柔目光!她不由自主的点头道:“喜欢!” 南宫晔笑了,他俊美而明亮的面孔再也不复从前的阴暗。他腾出一只手帮她拢了拢被风吹乱的柔软丝,目光温柔似能滴出水来,磁性而魅惑的嗓音在她耳边轻轻道:“那我们一直这样,可好?执手漫步夕阳下,比肩伫立霞影中。” 如陌身子一震,抬眸凝视着他面带宠溺的俊美容颜,竟有些痴了。脑海中浮现许久以前的记忆,父亲面带宠溺的问道:“我的嫣儿长大了想要一个什么样的夫君呢?” 六岁的她傲然仰望苍穹,面带灿烂的笑容,目光中有着无限憧憬,用稚嫩而清脆的声音答道:“他要有娘亲的温暖,父亲的宠爱,哥哥的保护;能一直陪着我,看春日繁花似锦,观夏日荷塘月色,迎秋日遍山红叶,赏冬日漫天飞雪。那——便是我的夫君!如果他会抚琴就更好了,到时候,我起舞,他抚琴,就像爹爹和娘亲一样。”那时的她,如同春日里最明媚的那一束晨光,带着对未来的美好向往。 如今,是否还能实现那遥远不可触及的梦想?“好,一直这样!等我们身上的伤痊愈了,我为你起舞,你为我抚琴。” 他为她勾勒的美好画面,还是她为他描绘了美好的未来?只知,这一刻,心变得温暖。 她和他似乎都被幸福的甜蜜所围绕,露出灿烂的笑容。只是,这笑容的背后,为何还有着无法散去的复杂和哀伤? 南宫晔松开她的手,抚上她绝美的脸庞,从眉眼到双唇,细细的描绘着。他的目光荡漾着春水一般的柔情,性感诱惑的双唇覆上她娇艳欲滴的柔软,从轻品浅尝到狂肆热烈,如骤雨般向她袭来,又似火焰般欲将她一起燃烧成灰。她闭上双眼,全心的感受着,丝丝颤意袭击着她的每一个神经。他趁机深入,邀她灵舌共舞,深深纠缠。 这一吻,倾了他的情,融了她的心。 感觉她似要窒息了,他才不舍的放开她,将她拥进怀里。 良久,他柔声道:“陌儿,你可有话想对我说?” 如陌一愣,随后闭上了双眼,将头靠到他肩上,沉吟半响后方道:“没有。” 南宫晔目光中闪过一丝受伤的神色,也闭上了眼睛,将她拥得更紧,像是要揉碎了一般。她也回拥着他,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原个温暖的拥抱,为何却要带着绝望的味道? 过了许久,他终于放开了她,笑道:“陌儿,还想去哪里转转?” 如陌想了想,道:“这府里似乎都转遍了,还有哪里可去!” 南宫晔目光望向待月亭,道:“还有一个地方,你没去过。要去吗?” 如陌问道:“什么地方?” “王府密室!” 第三十九章 疯癫 南宫晔带着她往待月亭而去。上得待月亭,他冲她微微一笑,一跃上了亭顶,手在顶子上轻轻拨弄了几下,只见亭中的石桌向一旁挪了开来,露出狭窄的阶梯延伸往下。 南宫晔牵着她的手走了下去。微弱的亮光闪烁在阶梯的尽头。南宫晔启动机关,左边的石室之门应声而开,入目之中,一个蓬头垢面的老人,被铁链锁住了四肢和颈项,露在外面的肌肤已经溃烂,浑浊的血水浸湿了他那早已破烂不堪的衣裳。而阴暗潮湿的空气中散着一股浓浓的腐臭腥味,令人几欲作呕。 如陌微微皱眉,别开头去。这种画面与气味让她想起了曾在满地腐烂的尸体中望着自己沾满血腥的双手,三日间无法进食。 南宫晔往前走了几步,看着因溃烂而模糊不清的那张脸,一副心情很好的模样,愉悦的笑道:“叶恒,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皮肤一寸寸慢慢的腐烂,滋味如何?” 叛相叶恒?!原来他还没死! 叶恒听到他的声音,腥臭的身躯剧烈的颤抖起来,恨声道:“南宫晔,你这贱种,我真后悔当年没能把你一块儿处置了。不过,你也别得意,说不定你要找的那个贱女人跟孩子,早已沦为娼妓被万人践踏,比老夫还惨呢。” “住口!”听了他的话,南宫晔勃然大怒,端起墙角的一盆盐水向叶恒腐烂的身躯泼去,顿时,“啊——!”的一声惨叫,道:“南宫晔,你不得好死。” 南宫晔冷哼一声,道:“你究竟把本王的王妹弄到哪去了?快说!如果你告诉了本王,本王还可以给你个痛快。” 叶恒咬牙道:“我说过很多遍了,我不知道。那个小贱人,根本不是我弄出宫的。” “除了你跟叶凰,还能有谁?就连当前追杀本王母后之人,也是你一手安排的,致使母后她至今渺无音讯。而这一切,都是因为你!”如陌从未见过这样的南宫晔,他看似平静的面容,带着滔天的憎恶,而刻骨的仇恨,令他想要将叶恒撕成千段万段,却又偏偏不能如此做,他的内心该是多么的煎熬! 叶恒嘲讽道:“那贱人是咎由自取,背叛王上,与人私奔,没杀了她,老夫真是遗憾。” 南宫晔双眼喷火,喝道:“你住口!再信口雌黄,我会让你比现在更惨上百倍不止。” 叶恒哈哈大笑道:“不信你可以去问问那个人,他不是也在你手里吗!老夫还能惨到哪里去,现在这个样子已是生不如死了,我还会怕什么呢?要是经不住折腾,死了倒是更好。” 南宫晔残酷的笑道:“我不会让你轻易地死掉,因为你必须为你曾经做过的一切付出代价。我要让你看着自己的肉一块块腐烂,最后化作一滩血水。即使如此,仍然解不了我心头之恨!你就留在这里好好享受吧。”说着就往外走去,走到门口又回头,句,道:“忘了告诉你,我不是南宫晔,我,是南—宫—澈,当年,你们让人五马分尸的那个三王子!” 叶恒瞪大眼睛,不可置信的望着他,一时竟反应不过来。“什么?你,你……那他……”望着他醒悟后,震惊又后悔的神色,南宫晔嘲讽一笑,优雅地转身离去。 如陌一言不,跟在他身后,看着他孤单萧瑟的背影,心里涌起一阵酸涩之感。 不一会儿,又来到另一间较为干净的石室。当这扇石室之门打开后,如陌看清里面的中年男子时,心底一震。 他?!沙仲!她记忆力一向很好,即使只见过一面,又隔了十年之久,她依然记得这张面容。 跟叶恒相比,这个中年男子的待遇好了很多,既没有被锁起来,而且石屋里还有一张不算太宽的床,可以供他休息。他就坐在床上,看到他们进来,便抬起头望了过去。正看到如陌的侧脸,那一刹那,他眼中一闪而逝的惊诧和愤恨,度快得几乎让人以为是错觉,紧接着向他们冲了过来。 “语衣!”他越过南宫晔,抓住如陌的肩膀,满脸的惊喜与期盼,急切道:“你回来了?语衣,我又见到你了……”说着便要将如陌拥入怀。 南宫晔脸色微变,一把拉开他,将如陌护在身后,沉声喝道:“你看清楚点,她不是!” 那人一愣,连忙退后,喃喃道:“不是?怎么会不是呢?语衣……她去了哪里?我们说好再也不分开的……语衣……”他像是疯了般,涣散的目光没有焦距,一阵低喃,一阵癫狂,转过身抓起床上的衣物使劲地撕了起来。 他,疯了?! 如陌控制不住的往后退了两步,用手扶着墙壁,她最后一丝希望也没了吗?他是解她生死蛊唯一的一线希望,可是,他已经疯了!难道是命中注定,要她活下来,就是为了让她承受这永无止境的痛苦与折磨吗? 南宫晔望着那人,复杂的目光变幻莫测,拧眉道:“只有你知道她的去处。告诉我,她去了哪里?她是不是还活着?为什么她当初会离开?” 那人似没听见般,将撕烂的衣物扔了一地,仍然不停地低喃:“不要离开我,语衣,别走!别离开……求你,别离开我……”他语无伦次,苍老的面容上挂着浑浊的眼泪,是那样的凄凉与无助,仿佛失去了最心爱的宝贝,失去生命中最重要的东西。 那是一种自内心的真实情感,带着绝望的苍凉。 南宫晔大步上前,夺过他手中拼命斯着的被子,一把掐住他的喉咙,厉声道:“沙仲,你少在这儿装疯卖傻,本王容忍你已经八年了,你要是再不说,本王可不敢保证,会不会一时冲动要了你的命!告诉我,你最后一次见她,是在哪里?快告诉我!” 那人仿佛什么也感觉不到,只抬头看向石室的顶端,一径的重复着那几句话。偶尔似想起愉悦的事情,出呵呵的笑声。更多的时候,他那死寂一般的眼眸,充满着对死亡的渴望与向往。 南宫晔终是没下手,深深地望了他一眼,拂袖离去。 如陌转身时顿了下,因为她感受到来自身后的异常凌厉的目光,但她并未回头。 出了密室,南宫晔看起来脸色不大好,心情似乎也非常低落。如陌此时心中也乱的很,南宫晔为何要带她来此?而沙仲,又因何而疯?他口中的语衣如果她没猜错,一定是南宫晔的母亲,他和南宫晔的母亲究竟是什么关系?他的疯癫是真还是假?看他神情不似装的,可是一进门的那个眼神以及离开时的目光,又作何解释?她一向相信自己的直觉,可这次,却无法完全的肯定。 无论是真是假,很快便会知晓! 第四十章 了悟 南宫晔走后,如陌对沁贞道:“去请易阁主。” 沁贞应声去了。如陌站在窗前,望着外面黑漆漆的一片。无月的夜晚,仿佛永远也看不到光明的深渊。 半个时辰后,沁贞和一个紫衣绝色女子避过侍卫,进了朝翔苑寝室。 进门,易语就漾着明媚的笑容,轻笑道:“你想我了?” 如陌回头,屏退沁贞,待她坐下,方道:“我见到沙仲了,他被南宫晔关在待月亭的地下密室。” “真的吗?太好了!”易语一听,眸光亮,正待再说什么时,却又听她道:“他疯了!” “什么?”易语一惊,连忙抓住她的手,慌忙道:“他……怎么疯的?你有没有问他,知不知道毒经的下落?也许他还记得这个呢?” 如陌道:“我和南宫晔一起去的,还没机会问。”她说到南宫晔的时候,眼中划过一丝温柔。 易语心中一沉,立刻将沙仲的事情抛在一旁,看着她的眼睛,问道:“你,对他动情了?” 如陌一愣,旋即别过眼,没做声。 易语蹭的一下站了起来,激动道:“你怎么能……对他动情?你明知他是个什么样的人,他给不了你想要的温暖,更不可能带给你幸福!” 如陌淡淡一笑道:“我知道。” “知道你还……”易语渐渐冷静下来,稳了稳自己的情绪,紧紧攒住她的手,柔声道:“如陌,你不能爱上他。趁现在,放弃对他的感情还来得及,这样才不会受到伤害。他是既骄傲又注重尊严的人,一旦知道你的双重身份以及刻意的接近和利用,即使知道你动了真心,他也不会善待于你,你明白吗?” “我明白!”她一直在挣扎,为此,她宁愿他一直伤害她,以平复她日益增强的矛盾心情。可是他的温柔,他的宠溺,他的脆弱,他的保护,以及他十年前遗留在她心底的温暖,即使她倾尽了所有的努力,依然无法抗拒的深陷其中,无法自拔。 如陌站起身,向窗边走去,沉默片刻后,再回时,眸光晶亮。 “易语,你知道吗?他便是十年前的那个少年,是在我落崖之后初中蛊毒的那段无望而彷徨的日子里,唯一给过我温暖和安慰的人。也是这十年来一直陪伴我的那幅画中的背影。” 易语身子一震,原来是他!十年来一直挂在她房中的那幅画中的背影。那时候,她还不认识如陌。 易语眸光骤然黯淡下来,张了张口却没出声音。半响后方沉重道:“怪不得你不愿意用伤害他的方法寻找沙长老,怪不得你那么坚持,要亲自来王府,还要以他王妃的身份来到他身边。也许,寻找沙长老不过是你为自己找的一个借口罢了!既然如此,又何必自欺欺人,还不如在一开始就挑明身份,省得费那么多的劲儿,也不必担心他现在会知道你的身份。” 如陌低眸轻叹道:“十年,可以改变太多的东西,那时我才七岁,我不能肯定他是不是也如我一样珍惜那段日子,更不能肯定他将来是否会一直珍惜。” 不是她不够自信,而是曾经坚定的信念被无情的打碎时所带来的阴影。曾经在她的眼里和心里,她的父母是这个世上最相爱的两个人,可是结果呢,无辜的她成了那场破碎了的爱情的祭奠品。即便是如此,她仍然怀抱一丝希望。最初,她并不知道,直到那晚,他无法保障她的安危极力让她离开时,心里的疼痛让她明白了自己的心。 易语无奈的叹了口气,她能了解她心底的彷徨与挣扎,可是,她担心终有一日,她会受到伤害。想了想,开口道:“还是尽快把一切都告诉他吧,如果他也是真心爱你,也许会理解你,还会想办法帮你找到毒经,以解你的蛊毒……” 如陌打断道:“不!现在连毒经里有没有记载生死蛊的解除方法都不知道,怎能告诉于他?万一生死蛊无解,那我的生命便随时有可能终结。而他背负的东西已经太多了,我,不想成为他的包袱。” 易语摇头苦笑道:“想不到你对他的感情已经如此之深了?这些年来,你从未站在他人的角度上考虑过任何事情。希望他也是如此,否则,若有一日,他负了你,我一定会不择手段的杀了他。”她紧握了握拳,眼中闪过一丝戾气.希望永远不会有那一天! 如陌看着她,轻轻的摇了摇头,道:“不必如此!我们去密室看看吧。或许,沙仲并不是真疯。” 二更时分,一白一紫两个身影如风一般掠向待月亭。开启机关,顺利进入了密室。 刚踏入那间密室,沙仲听到声音便警醒,立刻坐起身来。 如陌微微一笑,她的感觉果然没错,他真的是装疯。 沙仲她,愣了一下,跟着又现出白日里的疯癫模样。 如陌淡淡一笑道:“沙长老不必装了,若真的是疯了,又如何会有沙长老方才的警觉。” 沙仲见已被识破,便正了正神色,坐在床边,冷冷的望着她,问道:“你是什么人?来这里找老夫又有何事?” 如陌不答反问道:“毒经在何处?” “你,要毒经做什么?那没用的东西,连一种普通的毒都解不了,被我一气之下给毁了。” “什么?你毁了?”易语一个箭步冲了上去,抓住他的衣领,怒道:“你休想骗我,快交出来!否则,我立刻杀了你。” 这才注意到易语的沙仲身子明显一震,面部顿现茫然的神色,惊道:“你,你,你是谁?” 易语见他如此惊讶,便仔细看了看他的面容,忽然觉得有些熟悉,想了一会儿,惊道:“师父?!” “你是语儿?你都长这么大了!能再见到你,我真高兴。”沙仲凝望着易语明艳的脸庞,眼中尽是怀念,连语气也柔了许多,叹道:“你,跟你娘长得真像啊!” “我娘?我记得您最后一次教我武功,临走时对我说,我娘很快就会来找我,可我等了这么多年,也没等到她。”易语伤感道。 沙仲忽然变得哀伤,神情恍惚道:“别再等了,你永远也等不到她了。” “为什么?”易语大惊道:“难道她……死了?” 沙仲似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连忙摆手,挤出一丝笑容,道:“她,只是累了。她说需要休息,所以去了很远的地方,再也不会回来。” 第四十一章 命运 易语低喃道:“那和死了又有什么分别!”说着又抓住沙仲的手,带着期盼问道:“师父,我真的没有其他的亲人了吗?” 沙仲目光一闪,随即摇了摇头。 如陌上前道:“沙长老为何要装疯?是因为不愿说出辰王母亲的下落吗?” 沙仲看了看她,对易语问道:“语儿,她是谁?” “她是如陌,是我最要好的朋友,如亲人一般的朋友!”易语看着如陌,这才想起来这密室的初衷,暗暗对自己恼恨不已,连忙对着沙仲问道:“对了,师父,那本毒经,您真的毁了吗?为什么啊?” 沙仲点了点头,道:“八年前,我深爱的女子,中了一种名为‘七日噬骨’之毒,这种毒会在痛够七日七夜之后七窍流血而死。当时,我把全部的希望都寄托在那本毒经上,可当我取来毒经之后,翻遍了每一页,才现根本没有关于‘七日噬骨’之毒的记载。因此,我只能眼睁睁看着她受尽折磨而死去,一时悲怒之下,便将那书,给毁了。”他的目光充满哀痛,如同白日里低喃着“语衣”时一样的表情。他装疯时的逼真,是来源于他因深爱之人死去而无法接受的绝望。 听他说完,如陌心中的感觉竟说不清是悲是喜。“你深爱的那个女子,便是白日里口中所唤的“语衣”,南宫晔的母亲,对么?她,当真死了吗?为何你不直接告诉他,反而要装疯卖傻,宁可被他关在此地达八年之久?” 沙仲站起身,踱了几步,凄声道:“这是她的心愿,她不想让自己的儿女知道她已经死了,更不想让他们为她去寻仇,她只希望他们能好好的活着。” 如陌沉默了,对于她而言,这究竟算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若不是他母亲的一己私心,她的母亲也不会做出如此疯狂的举动,而她,应该还是那个快乐幸福的女孩。可她,却是一位好母亲!若南宫晔知道他的母亲已经死了,该会多么难过! 正在她沉思时,却听易语急切的问道:“师父,那你记不记得,那本毒经之中记载的生死蛊的解除方法?” 沙仲一惊,问道:“你问这个做什么?难道你……”他立刻拉起她的手,按上她的脉搏。 易语忙道:“不是我,是我的一个朋友。” 沙仲似松了一口气,皱眉道:“你这朋友是什么人?据我所知,这世上仅存的最后一只生死蛊虫,在十年前……” “哎呀,师父,您别管那么多了,您就说,这生死蛊怎么解吧?”易语着急的打断他。听他这口气,似乎知道似的,她心中不禁升起一丝希望。 沙仲见她如此急切,便正了正神色,面色凝重道:“中生死蛊者,唯有服用下蛊之人鲜血和着特定百种草药一起练制而成的解药,方可存活。” “那如果下蛊之人已死呢?” “中蛊者必活不过三年。” “啊?!”易语颓然坐到床上,不死心的问道:“难道,真的一点别的办法也没有了吗?”见沙仲摇头,最后一丝希望也破灭了。她连忙转头看向如陌,视线却已经模糊。 如陌淡淡的立在那,安静的让人有些害怕,这关系到她的生死,她怎能一点也无动于衷呢?竟然连半点惊诧和恐惧都没有,仿佛一切早在她意料之中。 只能活三年吗?可她杀了那人已经两年多了!即使她愿意承受每隔一段时日的痛苦挣扎又如何?老天连那样残酷的生存机会也不愿留给她! 从密室出来后,如陌与易语立在待月亭里。 黑暗中,她们看不清对方的神色,但是都能感受到自对方身上散出的的深切而浓重的悲哀。 终是易语先开了口,带着哽咽的语调,道:“一定还有其它方法可以解你的蛊毒,如陌,你不要灰心,一定还有办法。”如此说,只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她不愿相信如陌的生命仅仅剩下几个月。 如陌苦涩一笑,淡淡道:“人生如梦,或许,一切早已注定。易语,你不必对此耿耿于怀。我所面对的,不过是本该属于我的迟到了十年的死亡。” “如陌……”易语上前抱住她,再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如陌轻拍着她的肩,仿佛即将面临死亡的是易语而不是她。过了许久方道:“你回去吧,按计划行事。” 易语犹豫道:“你,当真要这么做?你真的,想好了吗?” “是的。”如陌点头道:“如果说之前我还有犹豫,那么现在,我却是下定了决心。暗阁和云阁留给你和残歌,其它的,都给他罢,我想,那应该是他所需要的。” “你如此为他着想,也许他根本不领情呢?”易语为她不值,总觉得南宫晔并不像她爱他那么深。 如陌苦笑着摇头。短暂的沉默过后,又道:“你若是想带走沙仲,那便带走吧。” “又是为了他吗?你担心有朝一日,师父忍不住说了出来,让他失去最后一丝希望?可师父,他并不愿离开。” 如陌道:“易语,我相信你会有办法的。”说罢冲她微微一笑,转身离去。 易语望着她离去的背影,泪水再次汹涌而出,如陌她,真的只有几个月的日子了吗? 如陌独自一人缓慢地走在王府的小道上。无边的黑暗笼罩着整座王府,在这初夏微带燥热之气的夜里,她却仿如置身于冰冷的地狱,永远也走不到尽头。 突然间无声地笑了起来,止也止不住,直笑到心都痛了,仿佛要窒息般。 她终究无法逃脱命运的摆布,即使练成了百年来无人练就的神功又如何?仍然阻止不了生死蛊带来的死亡阴影。这一刻,她的努力,她的顽强,竟都失去了意义。也许,她十年前就不应该活下来! 就这样漫无目的地走着,不知走了多久,也不知究竟走了多远。当她下意识地抬头时,竟已站到了南宫晔的书房门口。 第四十二章 交付 她在门前站了一会儿,然后轻轻推了下门,竟打开了。她一愣,微微皱眉,难道,南宫晔睡觉都不锁门的吗? 忽然释然一笑,一般的人,谁敢半夜闯他的书房,即使闯了,以他的武功和警觉性,很快便能察觉,就不会有什么危险。如果是高手之中的高手,即便是锁了门,也一样能进得去。 想到此,举步进屋。刚踏进一步,里面便传来一道冷厉而低沉的声音,一点也不似初睡醒的样子。“谁这么大胆子,竟敢半夜三更私闯本王的寝室?” 如陌没有回答,径直走了过去。 南宫晔见是她,微微一愣,道:“陌儿,怎么是你?这么晚了,你,怎会过来?”说罢便起身点灯。 “别点灯!”如陌迅地阻止了他起身的动作,低哑的声音道:“这样,就很好。”她,不想让他见到她此时的面容。 南宫晔虽然觉得她有些怪异,但也依着她,躺了回去。 如陌坐在床边,伸手抚上他俊美的脸庞,越来越多的不舍在心中蔓延!若是在几个月以前,她或许还能平静淡然的面对死亡,可是如今,她却已有了留恋和期望。 南宫晔看不清她的表情,只笑道:“才几个时辰不见,陌儿就想我了?”他出低低的笑声,拉过她冰凉的手,放到唇边轻吻。 如陌牵动唇角,轻笑道:“是啊,想你了!” 南宫晔一愣,他随意一说,倒是没想到她会如此回答,心中竟涌起一阵喜悦。拉着她的手轻轻一拽,她不防,便倒在了他身上。南宫晔笑的更欢,索性半起身将她整个儿抱上床。 两人面对面的侧躺着,他紧紧搂住她的腰,稍稍一带,她的身子紧贴着他的,再无一点缝隙。 她的额头挨着他的下颚,鼻间的温热气息,尽数喷在他的颈项,撩拨着他的每一个感官。南宫晔身子一震,顿时,鼻尖的呼吸也变得粗重了许多。可又怕吓着她,只得艰难的压制着对她产生的强烈渴望。 此时的如陌只觉得被他拥在怀里的感觉不只是温暖,还有一种十年来从未有过的安全感。忽然感觉到他身体的变化以及他的紧绷情绪,虽然她未经**却也明白这代表着什么。可她却不能…… 记得卓长老曾经说过,习武之人,中了生死蛊,若与异性生关系,内力会被蛊虫吸噬。对于一个练武之人,没有了内力,是一件非常残酷的事情。 可她,如今还有什么可在乎的呢?不如抛开所有的顾虑,在最后的日子里,好好地爱他一回。 “晔……”虽然这并不是他真正的名字,但是这个名字却早已与他融为了一体。她轻轻唤着,也许,过了今夜,再也没机会了。 “嗯。”他略带暗哑的声音应着。伸手轻轻拨了拨她散落额前的丝。 “晔……” “嗯。” …… 见她一直唤他,便觉得很不对劲,半撑起身子问道:“怎么了,陌儿?” “没事,就是想叫你。”她仍旧不停地唤他,似乎怎么也唤不够。 没有人可以了解,十年前的那段温暖的日子,在她无望而彷徨的十年生涯之中充当着什么样的角色,她始终记得那时候,他为她上药时的温柔和心疼,还有小心翼翼的呵护,虽然不懂为什么像他这样冷漠的人会对她如此细心,但她只知那早已成为了她绝望生活中唯一的一丝曙光。所以,他离开的背影,在十年来,从未曾自她的记忆中淡去。当再次来到他身边,他的冷漠,他的伤害,他认不出她,都为她带来了前所未有的彷徨和失落,尽管被她刻意的忽略,将所有的感觉皆掩盖在清冷孤傲的外表之下,但当他认出她之后,所表现出来的温情与呵护直击她内心时,她竟无力抵挡,感情犹如被禁锢千年的灵魂一朝得到释放,一而不可收拾。 南宫晔不厌其烦的应着,听着她的轻唤,带着浓浓的爱意与不舍,声音却愈来愈低,心底有些疑惑,不明白她今晚为何如此反常,还半夜三更跑到他这里来,同他躺在同一张床上。 抬起她的头,凑过头去吻上她双唇,一股咸涩的味道令他一怔,不等她反应,立刻起身点亮了灯,扳过她的身子,看到她绝美的面容上挂着晶莹的泪珠。心中一痛,忙捧起她的脸,问道:“陌儿,你这是怎么了?究竟出了什么事?告诉我!”那样坚强的她,在那日他重伤她之时都未曾掉过一滴眼泪。可是现在,究竟是什么原因使她泪流满面?除了心疼,他,更多的却是惊慌。 如陌摇了摇头,露出浅浅一笑,正欲开口。 却被南宫晔打断道:“陌儿,不要对着我露出这样的笑容,在我面前,你不需要隐藏自己的真实情绪,而我,也只想看到你最真实的一面。”对于别人,那浅笑,或许是风情,或许是愉悦,又或许是出于礼貌。而对她,却仅仅只是用来掩饰伤痛的一种表情。他,不想见到那样的表情。 如陌一愣,便敛了笑,道:“晔,不要再问我原因。我,只是想你了!”她望着他深邃的眸子,俊挺的鼻梁,性感魅惑的双唇,喃喃道:“只是想你,没别的……” 完见南宫晔正待开口,便迅地伸手,一把搂住他的脖子,吻上他的唇。她害怕他追问原因,因为她不想再对他说谎,可又不能告诉他实情。执手漫步夕阳下,比肩伫立霞影中。他们的约定,她不能遵守了! 突如其来的主动,令南宫晔心中既惊且喜。然而,他等了一会儿,她却只是覆着他的唇,一动也不动。她并不知道该如何做,她只是单纯的想堵住他的唇。 南宫晔失笑,抱着她一个翻身,将她压在身下,在她耳边魅惑一笑道:“陌儿,让我来教你。”他低低的笑声,带着暧昧的气息轻拂耳畔,直入心底,荡起丝丝涟漪。 他时而温柔、时而狂烈的吻带着炽热的气息,如雨点般落在她光滑细腻的脸庞、鲜艳诱人的唇瓣、优美纤长的颈项,引起她一阵阵颤栗。 尽管已有了将自己交与他的决心,但是,当衣衫尽褪时,他狂乱的吻一路往下,带着浓浓的爱意,温热的指尖在她细腻光滑的肌肤上来回的摩擦,点燃起一串串的火花……令她绷紧的思绪仿如即将断裂的琴弦,她有些慌张无措。 感受到她的紧张,他用魅惑的嗓音,安抚道:“陌儿,别紧张,我会很温柔。相信我,嗯?” 她胡乱的点头,努力的寻找着自己残存的理智。既然已经决定了,就该放开自己,给他一个不一样的夜晚,让他永远记住她。 第四十三章 揭穿 南宫晔醒来时已是第二日晌午,见身边空无一人,唯有一只银色簪,以及那一抹妖冶的落红,证明昨夜里生的一切并不是一场春梦。 他轻轻摇了摇依然有些沉重的头,叫了几声长风,却没有反应,倒是守在门外的青彦听到他的唤声,连忙进屋道:“王爷,您醒了?” 南宫晔皱眉道:“什么时辰了?怎么不叫醒本王?” 青彦连忙恭敬道:“回王爷,已经午时了。上午叫了王爷好几次,但王爷睡得沉,都没听见。青彦担心王爷的身子,去找了齐先生来,齐先生说,王爷要到午时才会醒,果然这刚到午时,您就醒了!” 南宫晔心中一惊,眉头皱得死紧,沉声道:“去看看如陌小姐可在朝翔苑寝室。” 青彦领命正准备离去,正巧长风和齐澈进了屋。 长风一脸郑重神色,低头道:“王爷,沙仲不见了!待月亭附近的暗卫都同王爷的情况一样,刚刚才醒来。” 南宫晔深邃的眸光瞬间变得幽暗,思绪有一刻的停滞,几欲站立不稳,连退两步,对青彦摆手道:“不用去看了,你先下去罢!”他说完便转过身,望着床上留下的那一抹红色,自嘲的笑了起来。 齐澈将他的异样看在眼里,说道:“王爷中了一种罕见的迷香,但这种迷香除了能让人昏迷数个时辰,并不会对人的身体造成其它损伤。所以……”他说完往前走了几步,顺着南宫晔的目光望了过去,顿时,身子一震,所有的话都梗在喉咙,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身子不会损伤,可是,心里呢?第一次对一个女子付出感情,却得来了这样的回报!难道她所表现出来的感情都是假的吗?她就是这样一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之人吗?她和沙仲究竟是什么关系,竟令她不惜以自己的身体做交换!这,叫他情何以堪! 他可以接受她带有目的的接近,也可以接受她刻意的隐瞒,双重身份的欺骗,可是,他却无法接受她对他表达出来的感情,仅仅只是为达到某种目的所作出来的伪装! 齐澈还在震惊之中,突然,耳边传来“砰”地一声,令他立刻回过身来,向南宫晔看过去。只见他握紧的拳头,鲜血淋漓,前一刻还完好无缺的雕花木床,此时已化为木屑,在空中翻飞飘扬。不禁心中大骇。 “王爷!”长风大惊。 不是早料到如此结局?为何心中还是会痛?双拳越握越紧,暴起的青筋,染恨的双眸带着刻骨的痛意,一点一点的侵蚀着他的内心。如此践踏他的尊严和真心,将他**于股掌之中,他,决不能允许! “长风,带朝惜苑的女人过来。”长风领命离去,只片刻,回来时,身后跟着一个着白衣与如陌有着同样面容的女子,她对着南宫晔微微屈膝行礼。 南宫晔大步上前,一把捏住那女子下颚,厉声道:“她去了哪里?快说?” 女子一愣,问道:“王爷说的是谁?” “如陌,本王的王妃,也就是你的主子,本王要知道她的下落!” 那女子心中一惊,他都知道了!什么时候知道的,如何现的?她才正式见过他一次而已,会不会是试探她?想到此,很快镇定下来,道:“王爷说的妾身听不懂。” 南宫晔冷哼一声,道:“虽然这种脸看起来一模一样,只可惜,你不是她。”说着手在她颈项摸索,随后猛地一扯,一张完全不一样的面孔呈现出来。 女子大惊,待闪躲,为时已晚。见被识穿,立刻施展轻功准备离去,却不想,身还未动,便已被制住,她甚至没看清南宫晔如何出的手。不禁心中大骇,南宫晔不是只剩下五成功力吗?以她的武功,她十分肯定,绝不可能在他仅有五成功力的情况下被他一招制住,毫无反击之力。“辰王的功力折损原来是假的?” 南宫晔勾唇,看似在笑,但眼中却是透骨的冰凉,冷声道:“本王功力折损不假,但本王府中有的是上好的有助内力恢复的圣药。” “那夜在圣心湖,你为什么任人……”她说到这儿,就住了口,因为她已经明白了原因,不需要再问。原来,他,早已经怀疑了,所以,一直在试探,可小姐她竟然什么都为他着想,她真替小姐不值。“辰王何时知道,她们是同一人?” 从看到她面容的那一刻起,他就在怀疑,这世上,相同的容貌并不罕见,但,眼神、容貌、气质、性格全部相似却是不可能,尽管声音不同,但改变声音并不难,起初因为鞭痕,他否认过,但是,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他便能肯定她们是同一个人。只是,他一直想不明白她身上的鞭痕为何在短短十日便消失无踪,即使是再好的灵丹妙药也无法在短期内一点疤痕都不留。 曾听说,有一种失传已久的神功可以在短短半个时辰之内让身上的伤口愈合,且一点痕迹不留。为了了解真相,他百般试探,甚至不惜重伤于她,却没想到她竟会是那样的反应,她坚强的让他心疼。十年前短暂的相处,七岁的她受伤时明明痛极却强忍的倔强泪水,总让他想起为他而死的哥哥最后的那个眼神。所以,他会对她温柔,会不自觉的想要保护她,也因此寻了她十年。却没想到,再见时,她不仅有着多重的身份,还带着不明的目的和刻意的欺瞒。从她的眼神中,他看到了她隐藏的情意,他便以情相诱,本以为她终会沉溺在他为她营造的深情中,从而将她的目的一一道来。 圣心湖畔的试探,她的眼神,她的身影,他很快便认了出来,而岸边的临时替身,即使拥有这一摸一样的容颜,他也只需一眼便明了一切。 只是,他未想到的是,在那场他为她营造的深情之中,她还未沉溺,他却已经深陷其中。 他试图向她敞开心扉,听说她一直在寻找沙仲和毒经的下落,便带她去见了沙仲。然而,她的离开,令他恍然顿悟,她深情的表露不过是为了达到目的的一种手段。 她利用了他的感情,他不能就这么算了,他要抓她回来,让她明白,他,不是别人可以利用的人。 想到这里,他的心竟痛的无以言喻。最后冷冷道:“本王不止知道她们是同一人。若本王没猜错,你应当是魔宫宫主座下四使之一。而如陌,便是魔宫宫主!告诉本王,魔宫总坛,究竟在何处?关于魔宫宝藏的传言,是真是假?” 微澜见他神色明灭不定,爱怜,愤怒,痛恨,来回的交织,猜他是因为小姐的缘故,他对小姐应该是有感情的吧!面对他的问题,她平声道:“辰王不必问了,我什么都不会说。” 第四十四章 入局 峡谷峻岭,乌云蔽日,仿佛耐不住寂寞的黑夜想要提早出现,掩盖这正在上演的一场血腥画面。 不知从何处传出消息,暗阁阁主拿到息鸣后又得到了正吟,并找到魔宫宝藏,就在京都城郊外的绝情谷。于是,除那夜见识过暗阁阁主以及魔宫宫主神功之人,打消了夺宝之念,仍有许许多多的人被贪念蒙了心智,自不量力的去送死。到了谷中,现传言非虚,暗阁之人确实在那里出现了,而谷底阴暗隐蔽的角落一扇石门半掩,金色的光芒从缝隙里隐隐折射出来。 所有人为着这束光芒相互厮杀,没有了门派,没有了自己人。一时间,尸骸蔽野,血流成河。 巫邪站在峡谷高处,望着下面厮杀的人,一个个的倒下。而这一切尽在他掌握之中。不禁暗笑:这些自命不凡的武林高手,皆愚蠢至极。这样也好,都死光了,对他才更有利。他阴邪的面容露出畅快的笑意,仿佛他本就是为杀戮而生。直到谷中剩下之人屈指可数,他一挥手,立刻一群黑衣人从高处直飞而下,迅解决了剩下的众人。 这时,石门大开,一个四十岁的中年男子从里面出来,朝着他招了招手,他立刻飞身而下,跟着那人走了进去。 耀眼的光芒映照出人们眼中贪婪的**,跟着巫邪而来的嗜血楼众人,抵抗不住诱惑,纷纷往四周的金银珠宝抓去,口中不忘出一声声惊叹。 往里深入一些,一个大的场地现了出来,这里有着比外面更多的金银珠宝,而场地中央,无数的人倒在地上,不省人事,一看便知是暗阁与魔宫之人。这,便是他要的效果! 巫邪笑道:“曲长老,不愧为魔宫三大长老之药仙,做得好!但是,这些人之中为何没有莫残歌与魔宫宫主?” 被称为曲长老的中年男子面无表情道:“他们在里面,对付他们自然不能用如此简单的方法,巫楼主请吧。” 巫邪跟在他身后,看着前面的背影,感觉有些不对劲,忽然脑中一闪,手立刻向前面之人后脑抓了过去,口中道:“你不是曲长老!你是谁?” 前面的人身子一闪,轻易地躲开他的一击。 巫邪心中一惊,能如此轻易躲过他五成功力一击之人,屈指可数。 “莫——残——歌!!”他话音刚落,身后传来另一个声音令他面色顿变。“巫楼主好眼力!” 巫邪回头看向带着蝴蝶面具的黑衣人,看装扮分明是魔宫宫主,可声音却明显和上次不同。他阴邪的面容再没有了往日的笃定神色,自感觉到曲长老为人所假扮,他便有了一种不祥之感,果然很快便应验了。恐怕,曲长老已遭不测,那他所有的计谋,便都成了泡影。 魔宫宫主道:“巫楼主约的是曲长老吗?他勾结外人,背叛我魔宫,已被本宫用宫规处置了。本宫知他与巫楼主有约,为不让你失望,便让莫阁主临时充当一下,以免你等不到人而忧心着急。巫楼主,可能体会本宫的一片心意?”她淡淡的语气,仿佛在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 然而,听在巫邪的耳中,却是心惊不已。“宫主当真是费心了。不知宫主如何知道曲长老与本座有约?” “你两次三番针对我魔宫,不仅有魔宫秘药,还妄想以息鸣引正吟,欲夺我魔宫宝藏,若本宫连这点事情也查不出来,就不配做这一宫之主。而曲长老错就错在,不该让你拿清毫醉香对付辰王,因为,清毫醉香之效用,知晓之人屈指可数,如此一来,本宫要想查出是谁勾结外人,便是易如反掌。” “连清毫醉香之事你也知道?那你如何肯定,给我秘药之人是曲长老?魔宫秘药的掌管之人可是卓长老!” “掌管秘药的人是卓长老没错,但他一直都是本宫十分信任之人。至于,本宫为何知道清毫醉香之事,你一看便知。”说着迅取下了面具,一张倾城绝色的面容顿时呈现了出来。她淡笑着望着巫邪,眼中的不屑,仿佛在嘲弄世间的一切阴谋。 巫邪大惊道:“原来是你!”谁能想到神秘莫测被称之为魔宫妖人的魔宫宫主竟然会是如仙子一般的琴仙如陌!她竟然身负两大神功,恐怕这天下,已是无人能敌了。他自嘲一笑道:“能败在你的手里,也不算太丢脸!” 如陌淡淡道:“那你便束手就擒吧,曲长老已死,你的人也进不来了,你就不必多费力气。” 巫邪望了眼已取下人皮面具的莫残歌,再望向如陌,颓败之气顿显,面上神色变幻不定。为杀南宫晔,夺魔宫宝藏,他精心策划了数月,还是功败垂成,他,有何面目回去见她! 如陌又道:“你以息鸣引正吟,可惜你不知,息鸣正吟其实只是两把名琴,并不是开启魔宫宝藏秘密的关键,而魔宫宝藏早在两年前就已在本宫之手,原本,本宫不予理会你故意挑起的血腥之争,因为那些江湖中人,本宫还不放在眼里。但你不该三番四次想要辰王的命,所以,本宫必须要除掉你,灭了你嗜血楼,永除后患。”说罢,她纤手一扬,倒在地上之人皆一跃而起,将巫邪团团围住,这些人皆是魔宫死士,其中任何一个都足已称之为江湖一流高手之称号。 莫残歌听她说到辰王时,身子一震,她是为了辰王才要灭了嗜血楼?她要做的事情,他从不问及原因,只会想尽办法为她达成。但这一次,这原因,却让他心中升起一种难言的苦涩和闷痛之感。 巫邪惊讶过后,反笑道:“原来这一切都是你布的局!”宝藏是假,金银珠宝也是假,那些光泽不过是催命的剧毒。想他一世善于操纵阴谋,而此次,竟也成为了别人盘中的棋子,每一步皆在她意料之中。 来是天要亡他!就算没有这么多死士,单就如陌一人,他已不是对手,还有一个武林第一高手莫残歌,他,必死无疑!即使如此,他也要拼上一拼。抽出腰间软件,与数十名黑衣死士展开搏斗。他的剑宛如和煦的春风,轻柔的拂过人们的颈项,然而,却带着千钧的气势,所到之处,皆有人倒下,停止呼吸。 如陌一惊,淡漠的面容瞬间浮起狠绝的神色,冷冷道:“煦和神功!!!你,是金国皇族?你的目的不只是辰王,也不只是我魔宫宝藏,你们的目的个封国?!”这才是这起阴谋背后的真正动机。夺了魔宫宝藏,他们便拥有了逐鹿天下的资本。而南宫晔曾以十万大军歼敌二十三万,被誉为“战神”,所以他们千方百计要除掉他,以便将来顺利侵占封国的领土。 “残歌,杀—了—他!”为了她的爱人,也为了她的亲人,此人,绝不能留。 她话音落,莫残歌立刻飞身而上,手中的“烈焰”出如焰火般的光芒,在巫邪因揭穿身份而分神的瞬间迅向他攻去。 第四十五章 筹码 南宫晔立在山谷唯一的出口处,与她四目相对,眸光凌厉无比,似要将她粉碎了一般。冷笑道:“魔宫宫主,琴仙如陌,本王的爱妃,你的身份可真不少,你可知,欺骗和愚弄本王的下场?” 欺骗!愚弄!这便是他对于她全部感情的诠释?他的眼里只看得到表面的这些?他可曾用心仔细感受过她的心? 南宫晔又道:“跟本王回去,本王会考虑放了其他人。否则,不但这些人全都得死,就连魔宫,暗阁,云阁,通通都会消失,也包括你留在朝惜苑里的那个女人。” 前夜温存未褪,今日已翻脸无情。她自嘲一笑,淡淡道:“你,在威胁我!” 南宫晔目光直视着她,冷冷道:“你没听错!本王是在威胁你,你待如何?” 莫残歌大步上前,很自然的将她护在身后,对南宫晔冷声道:“她不会跟你走。” 如陌望着护在她身前的高大背影,心中一阵酸涩。她早已知晓残歌为何要留在她身边,但她装作不知情,只因她心中早已住进了另一人。而此刻,残歌并不知她已失去武功,却仍然不自主的护她在身后,这种潜意识高于理智的行为,才是心底最真实的感情。可是现在,即使残歌武功再高,也带不走失去内力的她。 如陌对着南宫晔淡淡道:“我跟他回去。” “你……”残歌经年不变的冷俊面容,充满了惊讶和疑惑。她从来都不是一个可以被人威胁的人,她连自己的性命都不在乎,又怎么会因为别人的性命而妥协。“为什么?” 她没有回答,只是定定的看着莫残歌,轻声道:“残歌,易语之于我,是知己,也是亲人。若有朝一日,我不在了,请你帮我照顾她。”她早料到南宫晔有可能会来。从南宫晔那晚的试探中,她就已经知道他对一切了如指掌,可悲的是,她明知是他刻意的试探,还是不由自主的走入了他为她谋定的道路。这也是她为何只带了莫残歌来的原因。 其实,她还是愿意相信,南宫晔的心底对她是有着深厚的感情,一如她对他,一边隐瞒,一边又期盼,在矛盾中愈陷愈深。 望着他二人的低语,如陌面上的关怀之情溢于言表,南宫晔只觉一股酸涩的苦闷之气自心底升起,她怎能对他以外的男子露出关怀之情!盈满怒火的双眸望着那个十分碍眼的男人,傲声道:“莫残歌,你以为有烈焰神功护身,本王便不能奈你何?这五万人的箭阵,即使是铜墙铁壁,也一样能射穿。何况是人!” 如陌转头道:“我跟你回去,让他们走吧。”她说罢抬步向他走去,却被莫残歌抓住了手臂。她回头看他,刚毅冷峻的面容带着挽留,一贯冷漠低哑的嗓音充满了感情,道:“你若不愿,莫残歌即使拼了性命,也会保你周全。” 如陌冲他微微一笑,很真诚的望着他,道:“残歌,自今日起,你我之间的十年约定,一笔勾销。” “为什么?”这是第二次,她说要取消约定。她不知,那约定是他对生活的全部期盼。 “因为你,为我做的已经太多,多到我承受不起。”望着他的冰眸,闪动着受伤的神色,她心有不忍,可她必须如此,因为她留下,他今日必死无疑。她的心,是从何时开始,变得越来越软了?也罢,将死之人,多为身边的人做些事情,有什么不好呢? 莫残歌的冰眸中溢满深情,道:“是我自愿的,不需要你的任何回报。” 正因为他的不图回报,才更令她心生不安。他默默的守护与支持,只会令她的心越的沉重无比。 莫残歌又道:“你的身份已揭穿,再回去,他不会善待于你!他不可能,容忍别人的欺骗和利用!” “我知道!”她心里早已有了准备,已是一个将死之人,还有什么好在乎的! 南宫晔望着抓住如陌手臂的那只手,目光顿时化为利剑几欲要将那只手砍了去,心中酸涩难言,眼中砰的怒火似乎要将周围的人燃烧成灰。“如陌,本王耐心有限,你,若再不过来,本王便下令放箭了。” 如陌深深的望了他一眼,再扫了眼四周,对莫残歌苦笑道:“残歌,你好好看看这四周,数万之箭齐,你认为,你带着我,能出得去吗?你可知,如今的我,已不是那个拥有两大神功的魔宫宫主。我已失去了内力,只是一个再平凡不过的普通女子。你还有信心,安全地带我离开吗?” 莫残歌的脸色顿时变得煞白,不可置信道:“你,和他……” 她毫不留情的给他一个确定的信息。“是!” 莫残歌拉着她手臂的手,慢慢滑下。她爱他,爱到连一身武功都可以舍弃!他还有什么可期盼的! 如陌刚走了两步,身后又传来莫残歌低哑的声音:“无论你做什么决定,我都会尊重你的选择。十年之约,我会一直遵守,只要是你的愿望,莫残歌,竭尽所能,为你达成。” “谢谢你,残歌。”但是她,已经不需要了。只稍微顿了一顿,没有回头,径直朝着南宫晔走了过去。刚走到他面前,南宫晔迅疾出手,握住她皓腕。她的心,顿时凉了个彻底。只因他的指尖,捏住的是她的脉搏。他以为,她还是那个武功高强的魔宫宫主么? 南宫晔望着她,眸光复杂中透着冰冷,苍劲有力的声音响彻整个绝情谷。“放——箭!” 刹那间,四周的箭皆离弦,如春日细雨般,铺天盖地,向着谷中之人席卷而去。 如陌身子一震,连忙质问道:“你不是说,我跟你回去,就放了他们?堂堂辰王,竟也会是自食其言?” 南宫晔冷笑道:“本王只说过会考虑放了他们,没说一定会放。”他本想放了,但方才见他们亲密的动作,他便一阵气闷。莫残歌看她时,眼神的含义,他再明白不过。他的女人,岂容他人觊觎! “你……”望着谷中的众人一一倒下,唯有莫残歌还在拼力抵挡。一阵阵的箭雨从四面八方朝他疾驰而去,他烈焰飞舞动,在周身形成一个密不透风的坚实护盾,所有的箭在靠近他时皆纷纷落地。只是,如此下去,他的功力迟早要耗尽。 到那时,便难逃一死。 她镇定下来,不能让残歌因她而死,那将会成为她一生的遗憾。再望向南宫晔时,淡然的面容满是坚决。“放了他!如果你认为我的欺瞒伤害了你的尊严,那么,只要你放了他,我便随你回去,任你处置。否则,即便是死,我也不会接受你的惩罚!”他不会让她死,她相信自己的感觉。 第四十六章 惩罚 辰王府,朝翔苑寝室。 精美的屏风外面多了一张简单的小榻,那是南宫晔命人为如陌所准备的,他要她看着他夜夜**。 她静静的立于屋中,一脸淡漠,她从未想过,他给她的惩罚,竟是…… 南宫晔轻袍加身,斜靠着雕花大床,敞开的领口下露出结实的胸膛,性感的魅惑。怀中搂着一个女子,轻纱蔽体,酥胸半遮半掩极尽性感妩媚,正是昔日伺候她的丫鬟水月,趴在他的身上有意无意的摩擦,引起他出阵阵轻笑,唇在她的脸侧流转,温言轻语调笑,视如陌为透明。 “月儿,你真是个美人儿,本王从前怎就没现。” 水月娇笑道:“王爷眼中只有辰王妃,哪看到得奴婢呀,但只要王爷喜欢,奴婢愿意永远留在王爷您的身边伺候王爷。” 南宫晔两个手指轻挑的勾起她的下巴,笑道:“好。月儿以后不必自称奴婢,从今日起,你就是本王的月侧妃,以后你就是本王的宠妃,可好?” 语未落,手已经抚上怀中娇儿的柔软。 水月哪儿经得起他的肆意的挑逗,整个身子顿时绵软无力,双手紧紧攀附着他的身子,娇喘不息:“妾身……多谢王爷。” 这就是南宫晔对她的惩罚么?用他同另外一个女人的亲热来惩罚她的欺骗和背叛!惩罚她为了另一个人以自己的性命相要挟!如陌好想笑他的幼稚,用如此最愚蠢而低级的方式来伤害她。可是,她,笑不出来,只因这么愚蠢的方式真的伤到了她。 即使强迫自己对此不听,不看,可是那淫耳乱语却那么清楚的进入,心真的是……好痛。 南宫晔,他定是要用此种方式来报复她么? 如木偶般侧过头看向窗外,不知何时已下起了雨,不知黑夜中的雨与白日可会有不同,她忽然向往,若能站在雨里,是否就听不见他们的调笑,听不到他对其他女人吐出的温言细语,看不到他们火热纠缠的身躯? 南宫晔斜眼看她,见她侧着头看着外面,沉声道:“如陌,不要想着离开本王,否则,本王会不惜一切代价,杀尽天下所有与你有关之人。你可明白?乖乖待在本王身边,为你所做过的事情赎罪。” 言语时未正脸对这如陌。手在水月身上来回的摩擦,轻笑道:“月儿,你的身子好软。” 赎罪?她做了什么需要向他赎罪?!她所做的,不过是为了他。她不需要他能理解,但他也不应如此对待于她! 水月娇声道:“王爷……您取笑妾身!”接着又是一阵娇喘连连。 “本王就喜欢你这样儿,今夜,本王就让你成为本王的女人。”他边说着边拿眼角扫向如陌,只见她面色一白,美眸中闪过一丝伤痛。他勾唇残忍一笑,她也会伤也会痛?但是陌儿,这才刚开始。 水月媚眼瞟过如陌含羞道:“月儿愿意。” 然后慢慢的转头看向如陌,小手轻推南宫晔,却如娇弱无力的拂过,撒娇道:“王爷,王妃她在这呢!” 南宫晔笑对着她,轻快说道:“月儿不喜欢吗?” 水月把脸埋入他的怀中,轻轻说道:“只要王爷喜欢,只是担心王妃……” 南宫晔冷冷打断,已有一丝不耐:“担心什么?你只管做好本份之事,其它的,自用不了你担心。” 水月抬起头,看着他眼中的戾气,忙应道:“是,妾身谨记王爷教诲。” 南宫晔这才放柔了声音,笑道:“还不快过来为本王更衣。” 唇勾起邪魅的笑,眼底却是不变的寒意。他痛,她自然要陪着痛。 怎么可以看她一脸的冷淡,在那无动于衷,怒火蔓延在严重燃起毁灭的青焰。 他一个起身,扬手推开水月,一步一步向她走去,她却听到那砰然的脚步声踩在她的心中,不知他又要如何,直觉的恐慌于他眼中疯狂的火焰。 却无法后退一步,他的手就这样捏住她的手臂一甩,她的身子顿如狂风下的残花吹起又重重的砸在那雕花大床之上,砸落了一床的明黄色床幔,书画出一瞬的流水行云,最终的姿态却是绝望。 铺着柔软锦被依然在这安静的房间里响起撞击声响,疼痛从脊椎骨处伸展出来,用力咬住的唇齿,把疼痛忍成只有自己听到的闷哼,脑中的昏眩,眼中的凌乱银光。心中却是那么的清楚,好痛,身心皆惫就是如此吧! 南宫晔俯在她前面挥手间,她的衣衫片片飞舞,渐渐裸露的身体下是感觉寒冷的心。 她大惊,他南宫晔究竟想做什么?慌忙扯过床幔遮住裸露的身子。怎知,她的动作更是惹恼他,一把扯过床幔,禁锢她的双臂,不允许她的任何反抗。 “南宫晔,你究竟想怎么样?”双眼怒视,恐惧掩盖在最深处,强装上的镇定,脆弱的不堪一击。 他冷笑道:“想怎样?是你说,只要本王放了莫残歌,你便任本王处置。现在,后悔了?” “你……”她未完的话淹没在他狂肆得虐夺中。狂乱中,是谁咬破了谁的唇,一股血腥味在两人的交缠的唇齿间肆意蔓延。她拼了命挣扎,却撼动不了他半分,失去了武功,她竟变得如此无用。 他的吻一路往下,她为自己渐渐升起的渴望而感到羞愧,却无法抗拒。她怎能在这种情况下与他…… 南宫晔忽然顿住,双眼直直看着身下染上粉红的身子,迷离的水眸,心中却满是懊恼。 水月肆意的挑逗都无法让他升起一丝**,而他的身体,却在撕扯她的衣衫时就已经有了反应,狂热的燃起,令原本只想羞辱她,折磨她的动作变成了对她的强烈渴望。他不要,这种无法驾驭的冲动,令他惊恐,怎可以为这样的她再失控。 迅疾的离开她的身子,一脚将她踹到床下。拉过呆愣一旁的水月,把被她引起的**尽数在水月的身上泄。 而冰冷坚硬的地面上,是如陌早已痛到麻木的身体。为何心还没麻木,一次比一次强烈的撕痛,好似要把她四分五裂。 他突然停下动作,转过头紧盯着如陌的双眼,句,清晰的话语如一把锋利的剑要深深刺进她心底最柔软的方块。“本王的爱妃,你可看仔细了,多跟月儿学着,以免将来再伺候本王时,还同那夜那般生涩无味。” 他当真是残忍无情!羞辱她还不够,还要用如此狠绝的话语伤她的心。让她亲眼看着他与另一个女人在自己面前欢爱,让她向另一个女人学习欢爱的技巧?这便是她深爱的男子! 第四十七章 微澜之死(一) 雨停。清晨的第一束光,照亮天空,如陌只觉得筋疲力尽,缓缓走进屋子。看屏风一侧的地上,凌乱散落的衣裳,她眸光微闪,却再无波澜。径直在小榻上躺下,感觉十分的疲惫,不一会儿,便沉沉睡去。 屏风后,南宫晔凭窗而立,眉间紧蹙,星眸暗沉。他以为看着她痛苦,他便会觉得畅快,可床前地上印下的血花,为何让他的心痛得快要窒息。她雨中的背影,纤细而单薄,令人心疼,想要将她拥入怀中。可他不能,他是南宫晔,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岂能随意被人**于股掌之中。他不能如此轻易的原谅她的欺骗和利用,更不能容忍背叛。他永不能忘,她为了另一个男人,以自己的性命相要挟,那是对他的感情,最大的侮辱。 回头望了一眼雕花大床上熟睡的女子,眼中厌恶顿显,自行穿好衣裳,步了出去。路过屏风外的小榻时,他顿了顿脚步,那绝美却满是疲惫的容颜,吸引着他不由自主的伸出手,欲抚平她紧皱的黛眉,却停在了半空。 他在做什么?!合上双眼,深吸一口气,再吐出,然后快步离去。 如陌睡得很不安稳,迷迷糊糊感觉到有人在叫她,撑开沉重的眼帘,却见到沁贞一脸担忧而焦急的神色。皱眉道:“沁贞,不是交代过了,没有我的吩咐不许再来王府,宫中有事,一律交由卓长老处理。” 沁贞低头道:“属下知错,属下一时情急,就……” “什么事?既然来了,就说吧。” 沁贞抬头急切道:“小姐,微澜不见了!” 如陌一怔,问道:“她不在朝惜苑?你去看过了?”见沁贞点头,略微沉吟,冷笑道:“南宫晔为掌控我,竟将微澜藏了起来?!”他不知道吗,若她真要走,一个微澜又如何能阻挡得了她的脚步。 “我知道她在哪里。”一道娇柔的嗓音响起。 如陌朝来声望去,只见水月一身华装姗姗而来,清秀的面孔化了浓重的妆容,眉间尽是妩媚之气,对着她微微行礼。名义上,如陌是王妃,而她是侧妃,并且南宫晔还未正式娶她。 沁贞连忙问道:“她被关在哪里?” 水月只是看着如陌,对于沁贞的问题,仿如未闻。沁贞急了,伸手就去抓水月的手臂,却被水月一个闪身给避了去。沁贞大惊道:“你会武功?!”她与水月一同伺候过如陌,竟没现她会武! 如陌望着她的眼睛,淡淡道:“嗜血楼左使巫临月,可不只是会武,且是武林高手。” 水月面色顿变,疑惑道:“你怎么知道我的身份?” 如陌淡淡的笑了笑,道:“因为你接连三日的嗜血魔音,精心为我准备的那碗能让伤口恶化的药,以及‘无意中’带我路过的花柳巷,还有在我中了媚毒之后,南宫晔的及时赶到。” 巫临月心中一惊。“你那时就已经知道,为什么不揭穿?难道那晚的魔音,也是你破的?不对啊,魔音只有拥有三大神功之人才能不受控制,你为什么不受影响?” “若揭穿,如何能查出你背后之人?”如陌扫了一眼布满血痕的掌心,状似随意道:“你为了南宫晔,背叛了嗜血楼,可惜了巫邪,到死都不能瞑目。” “你说什么?”巫临月睁大眼睛,仿佛不敢置信,立即向她冲了过去想要确认,却被沁贞拦住,她二人武功相当,巫临月只好做罢,眼中有着明显的惊痛,激动道:“你说他死了!怎么死的?是你杀了他?”他身负煦和神功,怎么可能会死?! 如陌并不答她的话,只自顾自道:“听说巫邪有个妹妹,是你吧!为了他,背叛自己唯一的亲人,值得吗?我很好奇,煦和乃金国振国神功,历代只传皇族继承人,巫邪既不是金国太子,何以习得煦和神功?”据她所知,金国太子好好地待在金国,绝非是巫邪。 “值不值得?!”他也问过同样的话。巫临月目光顿显茫然,仿佛痴了般。过了许久,方平复过来,望着如陌笑了起来,那笑容竟有些诡异,道:“你想知道那个假的辰王妃在哪?我告诉你。她被王爷废了武功,扔到军营做军妓去了。” 如陌一惊,还未来得及确认,沁贞已经抓住巫临月的手臂,惊道:“你说的是真的?军营,哪个军营,在什么地方?” “北郊的护**。” 沁贞回头看她,期盼道:“小姐……” “巫临月,你说的是可是真的?” 巫临月笑道:“不信可以去问依颜,虽然王爷封锁了消息,但如果是你去问,她一定会说。军妓可不是好当的,这都第三日了,也不知还活没活着。” 如陌心中一震,微澜跟着她已有三年,不只对她忠心耿耿,更是以性命相交。若她真被南宫晔废了武功,扔到军营做了军妓,那她便有着无可推脱的责任。看巫临月也不似说假,再看沁贞焦急的面容,再不犹豫,带着沁贞就出了王府,门口侍卫未加阻拦。 巫临月望着如陌的背影,目光射出怨毒的神色。口中低喃道:“哥哥,你为了她,真的舍去了性命,你问我值不值,那你的性命,牺牲的可值?不过,你放心,临月很快就会为你报仇。” 如陌叫了辆马车,两人朝着北郊疾驰而去。马车的颠簸,令她感到头有些晕眩,眼皮异常沉重,浑身乏力。定是淋了一夜的雨,未得到很好的休息所致。她强打起精神,大约过了半个时辰,便来到一座肃穆庄严的军营门口,里面传来激昂而振奋人心的口号。 沁贞先下了马车,门口的守卫见来了个女子,便叫道:“你是什么人?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离去。” 沁贞道:“我们找三日前送进来的女子。” “女子?军营里只有一种女人,那就是妓,你一个女子,找她们有什么用?”说完周围的几个士兵哈哈大笑。 沁贞顿时刷红了脸,恼怒之极,正欲动手,被如陌喝住。那些士兵一看如陌都愣住了。白衣胜雪,长轻舞,绝美的脸庞,出尘的气质,让人觉得多望一眼都是对她的亵渎。她,莫不是仙女下凡!他们还从没见过如此美人,不由看痴了。直到沁贞大声咳嗽,他们才缓过神来。笑着问道:“这位小姐来军营有何贵干?” 沁贞道:“刚才不是说了吗,我们是来找三日前送进来的女子,你快说,她在哪个营帐?” 那守卫望着如陌道:“你们还是别找她了,找到也没用。进了这里的女人,多半都是出不去的。这位小姐,看你也应当是有身份的人,还离去吧。” 第四十八章 微澜之死(二) 齐澈终还是带着她进去了。有他的帮忙,寻了几个地方,得知微澜被送进来的那夜便让人给带走了,头的命令,让她去伺候几位将军,便再也没回来。 如陌心中一惊,一种不安的微妙感觉在心中冰冷的蔓延。直到此刻,这才终于相信了微澜真的被南宫晔废了武功,扔到这里做了军妓。她的欺瞒当真如此可恨吗?可恨到要给予与此有关之人比死更残酷的惩罚。 在齐澈的命令下,那人带着他们绕遍整个军营,最终在最偏僻的后山一角找到了人。 如陌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双眼所看到的景象…… 那景象比看到南宫晔与巫临月在床上翻滚纠缠更让她难以接受。空荡冰冷的地面,浮肿变形的五官,淤血在唇角流连凝结成线,残破不堪的衣衫看不出原色也无力掩盖什么,原先女人洁白美好的身体,却是青紫交替,暗红的血失了水分落在身上,如同阳光在午后穿过枝叶后落下,破碎、斑驳却无处不在。没有遮掩的下体,新红缓慢的覆像旧色…… 惨不忍睹又怎能形容其万分之一,她无法相信,躺在那的是昔日武功高强的魔宫四使之?是那个冷静而坚定的对她说愿将性命交付于她的微澜! 齐澈撇开了头,看着脚下的野草,却无法平静下来。 如陌单薄的身子在风中随着衣摆晃动,沉痛的闭上染上悲伤的双眸,无法再多看一眼,可这噬骨的痛却在心中纠结,把她拖到最冰冷的世界。 “微澜——” 沁贞回过神来,带着哭腔叫着跑过去,脱下外衣罩在微澜的身上,感觉到她游丝般的气息,心中有着庆幸,她还活着。“是谁做的,我要杀了他!我要把他千刀万剐……” 躺在那的人却只是缓缓睁开迷蒙而空洞的双眼,看到了渐渐走来的如陌,眼中升起一丝光亮,牵了牵唇角,却任她如何努力,也牵不出一个微笑。她十分费力的想向如陌伸出手,手指颤抖弯曲,却再无法继续。微弱的声音如晚风吹过飘零的落叶,想要努力,却只能颤抖着断续绵软无力诉说:“小姐……微澜终于等到……您了……” 如陌握住她莹白却满是伤痕的手,望着她曾经沉静自信,如今只剩下空洞苍茫的双眸。耳边还听到那日她说:“属下愿为小姐做任何事,不觉得委屈。微澜的命是小姐的,小姐若需要,可随时拿去。”心中遽然痛了起来,声音卡在喉咙里,半响才柔声对她道:“微澜,我来带你回去了。” 微澜几不可见的摇头道:“能再见到……小姐,微澜已……已心满意足。” “别说话,我们回去,等你身子好了我们再说。” “不!小姐,我没……时间了……”若不是凭着这股信念,她早已经死去,她一直坚持着,只为再见如陌最后一面,完成心愿。“微澜有……有一个心愿……请小姐……答应……” 如陌望着她唇边牵出微笑,眼中不见泪花却是满满的水色,轻轻的点头:“好,我答应,我答应!” “微澜的命……是…小姐的,微澜……不想这么…死,希望小姐能……亲自收回……我的性命,这……这是我……最后……的愿望……请小姐……成全……” 如陌身子一震,微澜的愿望,竟然是让她亲手杀了她!这便是她希望的吗?她是想让她永远记住她。她以为,在过去的岁月里自己的心已经被磨够狠,够硬,够冷,但是还是不够,她会悲会痛,会在乎真心待她的人。微澜于她从来都不只是个下属,她的一个眼神,一个动作,微澜都能轻易读懂。三年来,微澜所做的每一件事,都是全心全意为她。即使十年来杀人无数,却叫她如何对她下得了手? 可是,微澜的目光是如此的希翼和渴求,最后的心愿么,她却只感觉到了自己的无力。 “微澜只……只想自私一次……小姐……求你……” 沁贞早已泪流满面,猛跪在如陌身边,膝盖撞击地面的声音却在如陌的心中响起。 恭恭敬敬的向如陌磕了一个头,递上随身的剑,带着执拗的神色,目光坚定道:“沁贞肯请小姐,成全微澜的最后的心愿吧!” 她不由自主的倒退一步,微澜只是为了完成心愿,而沁贞却是在逼她为微澜报仇。只有她亲手杀了微澜,今日的一切就会铭刻在她的骨血中,放下再无可能。南宫晔,他为何能如此残酷,将她逼至如今两难的境地! 齐澈过来为她把脉,心中大惊,她已筋脉尽断,不禁拧眉,即使要费她武功,也不至于用如此狠绝的手段。要想再习武是不可能了,但是保住一条命还是有可能。“先带她回去,还有得救。” 微澜微微摇头。如陌从她眼中看到死灰一般的寂然,便明白了她不可能再活下去,也许齐澈能救得了她的身,却无人能救赎她的心。 慢慢掉转头望向沁贞,她手中的剑,在阳光下闪着寒冷的嗜血光芒,仿佛在渴望着她的执起,进那凄惨绝望女子的身体。 那把剑在她手中有如千金般的重量,闭上双眼,心痛到麻木,一片空茫…… 终,剑刺入**的声音,勾出世间最哀伤的曲调,飞溅的鲜血,成就了这阳光下最绚丽的落红…… 滴泪水,晶莹剔透却饱含所有的情感,是留恋,是不舍,是心疼,是无力挽救的悲伤……划过绝美消瘦的面颊,滴落在微澜渐渐涣散的双眸。 “能得…小姐……一滴泪……微澜此生…无憾……”微澜唇角最终勾起的竟是那样幸福和满足的微笑,仿佛藏起了世间最宝贵的礼物。她的声音越来越低,低到几乎听不见,却仍然艰难的开口:“如…陌……我……爱……” 她终是闭上了双眼,带着那未完全的爱,和那未能倾诉的遗憾。在这烈日之下,将亘古不化的坚冰,深深的植入了她爱的那名女子的内心最深处。 如陌紧紧抱住她渐渐冰凉的身体,脸颊贴上怀中之人的额,目光望向远方,无比的悠远苍凉,唇轻颤着低喃:“我知道!微澜,我一直都知道!对不起……”除了对不起,她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些什么。是她,害了她。欠她的,此生却再无从偿还。 微澜,因她,而死!死在她的手下,死得如此凄惨而又如此的满足! 她说:得小姐一滴泪,此生无憾…… 她说:她爱她! 如陌贝齿扣着薄唇,深深陷入,悲痛的闭上双眼,悲伤却在心中肆意蔓延…… 南宫晔,他的心,究竟有多狠有多残忍?伤她至此,他可满意了? 第四十九章 断情(一) 南宫晔一时间怔住了,待回神后,整个人被一股羞恼的怒气燃烧,这女人疯了吗?竟敢甩他耳光,还是在军营之中如此多将领面前,令他威严扫地颜面无存! 南宫傲一改平常的邪魅,龙袍加身,十足的王者风范,尊华顿显。他锐利的目光直射向她,沉声道:“辰王妃,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南宫晔在封国的将士面前等同于“神”,她竟敢在军营当众甩了他耳光,这等同于将封国所有将士的颜面踩在脚底,即使南宫晔饶了她,其他人也不会同意。 这个女子竟然是辰王的王妃!跟在南宫晔身后的将领们这才反应过来,皆一脸愤愤之色,却又不敢冒然作,只得观察着辰王的反应。 如陌对南宫傲的问话充耳不闻,她的目光始终盯住南宫晔的眼睛,似痛似怨,似悲似恨。 南宫晔紧紧捏住她的手,力度之大,甚至清楚的听到骨骼的咔咔作响,令她毫不怀疑也许下一刻她的手腕就会碎掉,可是,那又如何?她突然想懦弱一次,同微澜一样,死在自己爱的人手中,那会是何种滋味。想起微澜幸福而满足的模样,她竟有些羡慕,甚至是向往。坚强了十年,十年来,她无时无刻不在为活下去而拼尽全力,可结果呢,她神功大成,杀了那个魔鬼,登上了魔宫宫主之位,拥有了富可敌国的宝藏。又如何?仍然要面临无法逃脱的死亡,仍然会经历如此刻骨的情殇。 她只觉得好疲惫,疲惫到令她想要休息,从此一睡不醒。 南宫晔阴鹜的双眸眯起,沉声道:“你这女人是不是疯了?竟敢私闯军营,勾引我军谋士,躲在这行苟且之事,还敢扇本王耳光,你这是在找死!” 挥手,她的身子如断了的弦,急急的弹出,白色的身影于空中划过的一瞬,在天地苍茫间留下一道绝然的伤痕,烈日之下,印在地上的优美而哀伤的深色,终与空中的人儿重叠,扬起的一片尘土,在空中盘旋着,诉说不为人知的隐痛与心酸,最终归隐成了一地的没落。 齐澈与沁贞大惊,慌忙飞奔而去。 沁贞不可思议的望着她口中涌出的鲜血,她虚弱的身子,仿如遭受过暴风烈雨的破碎花瓣,随风抖动,奄奄一息。 “为什么?”她不明白,小姐神功盖世,是她眼中的神,是她一生引以为傲的主子,可是,为什么,她会受伤?为什么不反抗,为什么要任辰王随意欺凌,不为微澜报仇? 如陌又一口血溢出,笑得凄然。她还活着吗?南宫晔终究控制了力道,留着她做什么,继续折磨,继续伤害? “沁贞,你走吧!我不想……你和微澜,落得同样的下场。从今往后,我不再是你的主子,你自由了,想做什么……便做什么。” 沁贞紧握剑柄的手微微颤抖着,幽怨而执拗的目光落在她唇角的鲜红,坚定道:“在沁贞眼里,小姐您,永远是我的主子。若有来生,沁贞也还是会选择跟着小姐,永不后悔。我不能忍受小姐被人欺负,即使是小姐爱的人,也不行!”说罢决绝的站起身,举剑便朝南宫晔刺了过去。如陌阻止已是来不及,一口气没喘上来,便昏了过去。 不等南宫晔出手,长风与营中将领已执剑迎上。 南宫晔怔怔的望着被齐澈慢慢扶起的女子,望着他的掌心贴着她的后背,用内力为她疗伤。他万分疑惑,她为何不反抗,从前为不暴露身份,如今却又是为何?幸好他控制了自己的力道,否则,他不敢想象…… 为何面对这样一个女子,他还是要如此心痛。她的欺骗和背叛,他为了另一个男人拿他的感情做筹码,她与齐澈的暧昧,她给他的耳光,这还不够吗?她究竟把他当成是什么了?他又为何还是会为她而痛? 片刻之后,齐澈收手,如陌缓缓睁眼,却在睁开的第一眼看到了沁贞的身子被一剑贯穿。 接着是第二剑! 第三剑…… 剑贯穿心脏还不够吗?难道,定是要万剑穿心?那剑,仿佛贯穿的是她的心脏,痛到无以言喻。先是微澜,再是沁贞,接下来还会是谁?是她吗?真希望是她,那样便不用再继续承受那一次次加剧的心痛。 她回头来看如陌,弥漫水雾的灵动双眼,带着恼恨,带着无奈,喷涌而出的鲜血,仿佛书画一副单色的水墨,哀伤却是从薄纸之上刺出,尖锐的深重。 贯清丽的嗓音再无一丝生气,带着沉沉的无奈,艰难的张了张口,却未能出半点声音。但她的唇形,却清楚地传递了她想说的话:“小姐……我真…没……用……” 砰然倒地,圆睁的双目,诉说着她的不甘。风扬起的尘沙,带着血色的残红,盘旋在插满刀剑的身体之上,那无声的飘动,是为她年轻生命的哀叹。 如陌挣扎的起身,拖着无比沉重的步伐,朝着那个方向走去。 每一步都仿如落在刀锋之上,痛到想连呼吸一起放弃。 “您要是再不爱惜自己的身子,属下只好去请易阁主和莫阁主了。” …… “属下请求小姐,对自己好一些。” …… “在沁贞眼里,小姐您,永远是我的主子,若有来生,沁贞也还是会选择跟着小姐,永不后悔。” …… 为什么她们不怨她不恨她?像她这样的主子,只会眼睁睁看着她们一个个死去,却无能为力。 望着仍插于她身上的利剑,如陌的眸在不断流淌的鲜血中印出一片猩红,伸手抚过她的眼,带着悲恸的嗓音低喃:“若有来生,我愿……与你们相见如陌。” 南宫晔望着伏跪在地上的人儿,周身被浓烈的哀伤所笼罩,仿佛排除了整个世界的存在,心中一阵刺痛。如果没有她的背叛,就不会有如今的一切,他们依旧可以如当初一般,他可以继续装作不知她的欺瞒。 然而,没有如果,这一切还是生了。 正在他思虑间,只见她一个转身,白色的衣衫在空中扬起一道美丽却忧伤的飞舞,她手中的长剑带着沁贞未曾冷却的鲜血,刺眼的猩红在阳光下散着诡异的带着黑暗气息的冷光,于剑尖泫然欲坠。 而她的剑,对准的他的喉! 第五十章 断情(二) 不待南宫晔回神,众将领们已团团将她围在中央,十数把剑对准的是她的心脏。 长风一直在犹豫,她毕竟是辰王妃,是王爷爱的人,因此,不敢轻举妄动,但若她真的要杀王爷,他也绝不会袖手旁观。营中士兵将领们才不管她的身份,他们只知辰王是他们心中的战神,绝不容许有人冒犯。即使是辰王妃也不行。 齐澈大惊,连忙阻止道:“且慢!”他快步走进被包围的圈子,对她道:“王妃,你这又是何必!死者已矣,活着的人该更加珍重才是!你如此聪慧,如今怎就看不透?” 不透?!正因看得太透,才更加的失望,更加生无可恋。 “齐先生不必劝她,她不只对王爷不敬,还想伤王爷性命,不配做辰王妃。今日,我绝不能让她活着走出这军营。”一名俊朗中略带粗犷的男子坚定道。他是护**除南宫晔以外的最高领,秦征。 “对王爷不敬,就是不把我们护**放在眼里,我曲战第一个不答应!” “对!我也不答应!” …… 他们都是九年前随南宫晔一同平乱边关的将士,在他们的眼中,王上的圣旨也没有辰王的一句话来得有效。一时间,士兵将领们的激愤之情顿起,似要立刻将她碎尸万段方能解恨。而她却仿若未觉,只冷冷地望着南宫晔变幻莫测的表情。 齐澈见他们情绪愈的高涨,大有不杀她誓不罢休之势,心中更加不安,随即对南宫晔道:“王妃只是心中伤痛,一时冒犯,还望王爷……” 南宫晔冷冷的打断道:“本王的王妃如何不劳齐先生操心!来人,齐澈违反军令,擅自带女人进军营,明知故犯,罪加一等。先带下去,容后处置。” “齐澈确实违反了军令,任凭王爷处置,毫无怨言。但——”齐澈望向如陌黯淡的双眸,再望了望南宫晔目光中的痛怒交织,顿时,万千言语只化作一声无奈的叹息,转身离去前,留下一句:“但王爷若真的伤了她,终有一日,后悔的……将会是您自己。齐澈,言尽于此!” 南宫晔心中一震,后悔吗?那不是他该有的情绪! 秦征久等南宫晔的命令不得,便开口道:“请王爷下令。”他话音未落,其他将领皆跟着附和。 南宫晔皱眉道:“都给本王退下!” 众将领皆愣,脱口道:“王爷……” “退下!”南宫晔望着秦征的目光变得凌厉,冷声道:“怎么,你,想抗命?” 秦征一怔,连忙单腿跪地,低头恭敬道:“秦征不敢!只是……” 南宫晔沉声打断道:“都退下,此事本王自有主张。” 众人见南宫晔神色中不容置疑的坚定,只得呐呐退下,但目光始终盯住如陌,似生怕一个不注意,她会出手伤了辰王。 执剑相对,他们竟然走到了如今的地步。 她只看到他冷峻的脸孔,其他的却是那么的遥远,如同隔着千万的薄纱,只能看到模糊的影子,身边众将领的怒眼,齐澈的劝解,指向于她的利刃她看不到也听不到。 直到齐澈被士兵带下去,直到南宫晔大步上前,而她无法动弹丝毫,他伸出双指夹住剑尖,稍稍一动,剑挣脱了她的手,带着星光在地上撞击出清脆声响,那一声金属声进入她的世界,轻纱掩去,她的目光轻轻落在剑上,再次感受到失去武功的自己竟是如此的无能,哀怨的清愁如同滴落水中的**,一点点的糜烂开来,开出名为哀伤的花朵。 她看不到南宫晔眼中的惊讶和心中的猜测,而南宫晔却为她从身体里糜散出来的哀伤心中隐隐牵动,他只能沉声道:“告诉本王,你把沙仲带到哪去了?魔宫宝藏的传说究竟是真是假?” 他的问题她只是沉默,轻轻抬起的双眼内满是如墨的深沉,里面是最浓稠的悲情,有对自己无力的辛酸。 着那双眼,从前的自己希望在那双冷漠的双眼内染上情感的色彩,可是如今看到这双眼内溢出的情感,他的心却是针刺般疼痛。 声音软下,带着他自己都不明白的伤感:“你,当真想要我的命?在你眼中,连侍女的性命也比我重要!” 如陌看着他,看着他眼中流露的挣扎,却只感觉到无比的讽刺,凄凉一笑道:“在你眼中,她们只是侍女,可在我心中,她们却是真心待我之人。你说爱我,而你的爱,甚至还不及她们万分之一,你,不配于她们相提并论!” 她竟说他比不上她们的万分之一?!“若不是你的背叛……” “够了!”如陌冷冷打断,嘲讽的笑道:“南宫晔,既然你认定那是背叛,那便是背叛!不错,我是利用了你,欺骗了你,背叛了你!我所爱的人只是十年前石屋里的那个少年,而你,只不过是我无趣时逗弄的棋子。” “你——!!!”南宫晔张着口,再也说不出一个字,整个身子僵硬如铁,每一块肌肉都透露出对于伤害的愤怒。她,竟然当他是无趣时逗弄的棋子!她的话比她的执剑怒对更让他难以接受。她,背叛他还不够,竟然戏耍他至今!! 如陌昂起头,消瘦的下巴带着凄凉的决然扬起,望着他染痛的双眸,弯起唇角露出残忍的笑意,傲然道:“如何?这不正是你想要的答案吗?被我说了出来,你便无法再自欺欺人了是不是?” 南宫晔,他也会痛呵!走到如今,既然爱无法成全,那便一起走向毁灭吧! 南宫晔青筋暴起的双拳,遽然张开,猛地掐住她纤细的颈项。眸中的痛渐渐被滔天的怒掩盖,不怒反笑道:“你以为本王真的爱你吗?本王寻你十年,只因你十年前的眼神与他相似罢了。就凭你,也配得到本王的爱?你做梦!” 好!很好!他的情仅仅是因为一个相似的眼神!这对她而言,比世间的任何一个笑话还要可笑。然而,可笑的却不是他说的话,而是她的痴,她的傻! 喉间突如其来的不适,令她出口的话语不再连贯。“你,想知道……沙仲的下落?他已经…被我用宫规处置……早已尸骨无存!你,想要……富可敌国的宝藏?若今日……我得以活着走出此地,我便将它……拱手相让与他国,让其化作无数的战马……踏破你想要守护的领土。让其化作……千万把利剑,斩杀……你想要保护的子民!” 她所说的每一个字,都如利剑穿破他的胸膛。眸中的怒火似要将她一起燃烧成灰,阴鹜的眼神散着比利刃更寒冷的幽芒。“既如此,本王现在就杀了你!” 第五十一章 醒来 初夏的夜晚,隐隐浮现的闷热之气,笼罩着整个封国王宫。而王宫最偏僻的一座宫殿里,一名男子立在床前,凝望着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绝色女子,目光中透着深情,而眸底却是深深的恨意。此人正是莫残歌。他握刀的手紧了又紧,突然转身朝门外走去。 易语连忙拦着他,问道:“残歌,你去哪?” 莫残歌顿住脚步,目光带着萧杀之气,如寒冰砸在青石板,冷气蔓延。“我去——杀了他!” 易语望着他的眼睛,无比认真道:“现在还不行!她都昏迷了三日,又因受伤引了蛊毒,虽然被你的神功震压住,但已经过去了一整日,还未醒过来,你这一走,万一有什么变化,谁来救她?” 莫残歌紧抿着唇,沉声道:“真想立刻杀了他!” “我也想杀了他!”易语眸中露出嗜血的光芒,恨恨道:“我曾经说过,若有朝一日,他负了如陌,我一定会不择手段的让他为此付出代价!但不是现在。” 莫残歌转身又走回床边,再度凝视那张绝美的面容,目光中悔痛尽染,声音有些飘渺道:“我真后悔,那日不该放开她的手。” 若不放开,也许他们会受伤,但她的心不会如此绝望,绝望到不愿醒来。 易语却叹了一口气,道:“如果时光能够倒流,你还是会放开,因为你,还没有学会如何去拒绝她。” 莫残歌身子一震,他不得不承认,她说的是事实。但,从此刻起,他会慢慢学会遵从自己的心意。 易语走到门口翘张望,口中低语:“齐澈怎么还没来,前几日这个时侯都已经到了的。” 罢便走到院里子,正瞧见一个玄青色的身影朝着这边走来,她连忙迎了上去,人还未到,声已先出口:“齐澈,你怎么才来?为什么她还不醒?这都一整日了,到底怎么回事?” 齐澈望着迎面而来的紫色身影,她的身上洒满了月光,有一种柔美的味道,与白日里张扬的美截然不同。不禁心中一动,道:“这……” 谁知他刚开口,便被易语打断道:“什么这那,今天她要再不醒,我饶不了你!卓长老怎么收了你这么个没用的徒弟。” “你——!”齐澈一愣,对她彻底无语。对于他在医术方面的造诣,连师父都赞叹不已。这么多年来,还是头一回有人说他无用!不由得气结,却也懒得与她计较,便昂着头,越过她直接进了屋子。 易语不在意的跟在他身后。只见齐澈掏出一个草药包,放到如陌鼻下,不一会儿便见如陌黛眉皱了皱,随后美眸缓缓睁开。 易语一喜,竟感觉鼻子酸酸的,不由自主过去紧紧抱住她。“你醒了,如陌。太好了,你昏迷了四日,吓死我了!” 如陌初醒,只觉得浑身无力,又被易语这么压着,更是连话也说不出来。 齐澈连忙拉开易语,说道:“她已经几日未曾进食,现在没有力气说话。我已经吩咐厨房备了粥,你去取来。” “恩。”易语点头,转身便消失在门外。 齐澈一愣,她竟然奇异的听了他的话,并且照做!此等情况,还是头一次。不禁有些惊讶。 莫残歌见如陌醒来,心中终是松了一口气。 片刻后,易语便端着粥回来,莫残歌正要去扶起如陌,却见齐澈已经坐到床边,将她扶了起来,让她的身子靠着他的,而他的目光中自然的带着关怀的神色,仿佛他们是相识多年的朋友。 易语喂她喝完粥,如陌这才有了点力气。想起之前生的一切,眸光黯淡,面上神色却异常的平静。淡淡的扫了一眼周围陌生中略带奢华的摆设,问道:“这里是王宫?” 见易语点头,她蹙眉道:“你们怎会在这里?” 易语道:“我们听到消息,就来了。这王宫里高手还真多,不过有残歌在,他们也拿我们没辙。后来,南宫傲出现,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同意了让我们留下来。而且他似乎对我的身世非常感兴趣,我懒得理他。要不是因为你昏迷不醒,我跟残歌早就带你离开了。” 如陌望着残歌,冲他浅浅一笑。又转向齐澈道:“齐澈,我连累你违反军令,他……” 齐澈笑道:“因你的病御医束手无策,所以,我没来得及体验一百军棍,便被召进了王宫。” 百军棍,南宫晔够狠!如陌冷笑。 莫残歌深深的望了她一眼,一句话未说,转身便往外走去。 易语忙叫道:“残歌,等等,我同你一起去。” 如陌黛眉轻蹙,问道:“你们要去哪里?” 莫残歌顿住脚步,却没有回头,也没有应她的话。只是,握刀的手再次紧了紧,目光中带着决然,望向远处。 只听易语恨恨道:“我们去杀了南宫晔,他竟敢如此对你,真是该死。” 如陌眸光中一闪而逝的痛意,迅被掩了去。张了张口,道:“不必去了。” “你——”易语只当她舍不下南宫晔,当下恼道:“他如此伤你,你还想着他!我不管,我一定要杀了他。” 如陌却淡淡一笑道:“我不是为他,是为你们。南宫晔身负枯寒神功,虽然残歌的烈焰可与之匹敌,但辰王府高手如云,暗卫无数,你们如此冒然前去,难保不会出差错。” 莫残歌道:“我不在乎!” “可我在乎!”如陌清浅的嗓音带着情绪起伏的波澜:“易语,残歌,你们对我而言,是比亲人更重要的朋友,我不能……再失去你们!” 想起微澜和沁贞的死,依然是揪心的疼痛在心底蔓延,握紧的手微微颤。 莫残歌心底一震,他一直以为,自己之于她只是一个可有可无的存在,所以她才一再的要解除十年之约。原来并非如此!比亲人更重要的朋友,他对她而言竟是如此特殊,至此,他已心满意足。目光中泛起丝丝涟漪,动容道:“我一定会回来!” 正待启步,却听如陌叫住了他:“残歌,我不想要他的性命。” 如此伤,却还是不愿伤及他性命么?莫残歌手颤了颤,心中一片悲凉。 头望她,却见她绝世双眸无一丝情感,唇微微勾起浮出意味不明的笑意,清浅的嗓音带着无比的坚定道:“因为我要的,是从心灵上……彻底的击败!” 不爱么?只因为一个相似的眼神么?南宫晔,她会让他知道,他的谎言,是多么的可笑! 第五十二章 背叛(一) 齐澈望着她坚定的神色,不由一叹,明明相爱的两个人,却为何相互伤害? 易语道:“这么说,你要留在这里,不离开了吗?” 如陌依旧笑着,眸光却愈的冰冷,缓缓启唇道:“为何要离开?既然他将我送进了王宫,那我便在这王宫好好的活给他看!我要让他明白,他所赐予的惩罚,最终承受的究竟是我还是他自己!” 易语还想说些什么,却听她又道:“齐澈,我的内力,可有办法恢复?” 齐澈低眸沉思,半响方道:“生死蛊最怕的是至热至寒,我那里练了一些药,虽然不能为你去除蛊毒,但若以此药配和至阴至阳之功,要想恢复内力也不难。而至阴至阳之功非烈焰与枯寒莫属,烈焰就不必说了,莫阁主功力已登化境,自是不会有问题。而当今天下,身负枯寒神功之人,也唯有辰王与王上。王上的功力较辰王略逊一筹,因此,辰王是最合适的人选。” 如陌断然道:“不用他!还有其它方法吗?” 齐澈站起身,走了几步,忽然灵光一闪,眸光亮了起来,立即回头道:“有,寒玉床!天下间至寒之物,无一可与其比拟,若有了寒玉床,待我的药练成,兴许还能延续你的性命!” 易语一听大喜,不自觉的上前抓住齐澈的手,带着期盼的神色,急切道:“那如陌就不会死了,是不是?” 齐澈望了望被她抓着的手,半响没吭声,易语惊觉自己的失态,慌忙松了手,面上一红,不自然的别过头去。 莫残歌见他二人都不做声,便问道:“那寒玉床在何处?” 齐澈这才回过神来,面色也有些不自然,只一瞬,便回复如初。说道:“寒玉床为皇家宝物,鲜有人知,据说人死之后放置在此床上,便可永久维持人死去时的模样。是封国开国之王特意为他最宠爱的妃子打造。曾有人去王陵寻过,却没有寻到。我想,有可能就在这王宫之内,至于具体位置,恐怕只有王上与辰王才知晓。” 莫残歌道:“那我便夜探王宫,就不信找不到。” 齐澈连忙阻止道:“不可,此事必须经过王上的同意!” 易语皱眉问道:“为何?” 齐澈道:“运功恢复内力期间不得有任何差错,否则,他二人皆性命难保。即使一切顺利,也只能维持一月之期,一月之后需再次重复。况且,若能得到王上的准许,自由使用,对今后蛊毒作时减少痛苦,也有很大的帮助。” 易语却道:“可是,他能答应吗?既然是开国之王为 c他的妃子打造,那床上肯定躺着那个妃子,让如陌怎么用啊,难不成要躺在一个死人的身边不成?” 齐澈道:“只要能恢复内力,对控制蛊毒有帮助!又有何不可?” “当然不可以!还不如等我们找到寒玉床,直接搬出宫去。” “不行!寒玉床是用玉与寒冰所打造,需要特定的环境才能存放,见不得阳光。” 易语还待开口,却见如陌微微一笑道:“好了,这事儿,我心里有底。齐澈,你回去吧,再晚宫门该关了!易语,残歌,你们也去休息,我有些乏了。” 齐澈告辞离去,易语回房休息,莫残歌却执意守在门外。如陌见劝说无用,只得随了他。 顿时,屋子里寂静无比。 寒玉床! 南宫傲,无情的帝王,妖一般邪魅的男子!曾对她流露出无尽的兴趣! 她安静的躺在床上,闭上双目,眼前始终浮现微澜临死前的惨状,挥之不去。 辰王府,书房。 南宫晔阴沉着脸坐在主位上,手中端着青彦刚送上来的一杯茶,一言不。 长风与秦征垂立在屋子中央,心中忐忑不安,不敢抬头望他。 过了半响,南宫晔方沉声道:“秦征,你的意思是,有人易容成长风的模样,假传本王的令,才致使微澜被辱致死?那他手中可有令牌?” 他虽废了微澜武功,送去了军营,但也让长风吩咐下去,不许任何人招她伺候。想不到…… 一想起如陌看他的眼神,有痛有怒,有失望有愤恨,那眼神如同刀子一样时刻剜着他的心。他一定会找出制造这一切的人,让其付出更惨烈的代价! 秦征稍作犹豫,回道:“回禀王爷,有!” 南宫晔一怔,神色微变,目光望向长风,凌厉中透着异常的冰冷。 长风一惊,脸色顿时变得煞白,直直地跪下,头垂的更低,满眼愧色道:“属下……该死!请王爷落!” 他话音落,只听一声脆响,玉杯碎,水花飞溅。南宫晔紧握在手中的残片,和着割破掌心流出的鲜血一起落在地上,碎成更细的残片,在地上挣扎着跳起再落下。他背过身去,声音中饱含着压抑的沉重道:“秦征,你先退下。” 秦征望着地上滴落的血迹,一脸担忧的神色。再望了望长风,欲言又止,终是行了一礼,退了出去。 屋里的气氛沉闷到了极致,长风盯着地上带血的残片,目光中尽是挣扎,几次张口,却还是什么也没说出来。 南宫晔回身,盯着长风的眼睛,失望之色溢于言表,眸光中带着被最信任之人背叛后的伤,沉声道:“长风,你跟本王多少年了?” “回王爷,已经……十六年了!” 十六年,共同经历了多少风雨!十六年,他成为了他最信任的人!想不到,竟也会背叛!南宫晔闭上眼睛,低沉的嗓音竟带了些伤感:“连你也会背叛本王!真不知,这世间,还有什么人值得本王去信任!……你下去罢,本王累了。” 长风心底一震,却不是因为南宫晔没有责罚他,而是这么多年来,不论遇到多少惊变,不论身处于何种境地,他从未曾说过累或是疲惫。他在别人眼中,始终是高高在上,坚不可摧,可谁又能理解深藏于光辉背后的深深孤寂!朝着南宫晔深深行了一礼后退了出去。 南宫晔望着他的背影,目光晦暗难明。待他离开后,沉声喝道:“来人——” 本书由潇湘书院,请勿转载! 第五十三章 背叛(二) 长风疾步而行,顷刻便到了朝离苑,那是巫临月新搬进来的住所。他怒气冲冲直闯巫临月的寝室,一进屋见巫临月正坐在梳妆台前对镜凝视自己的容颜,便大步走过去,质问道:“你那日拿了我的令牌,就是为了让人扮作我的样子,去军营假传王爷的令?你怎么能这么做?你这是陷我于不忠不义!” 巫临月这才回头看他,漫不经心道:“哪有你说的那么严重,送到军营不就是伺候人的吗,我只是让她提前履行自己的义务,有什么大不了的。” “你——”长风没想到她竟会如何回答,沉痛道:“你自己身为女子,更应该懂得这种死法对于一个女子来说,有多么残忍。当初你怂恿琴姬引王妃去朝忆苑,我就已经警告过你,不要动她。你伤了她,就是伤了王爷。难道你看不出王爷对她不同吗?” 巫临月蹭的一下站起了起来,神色激动道:“正因为知道,所以才更要如此做。我只遗憾,她为什么没死!在那么多的士兵将领面前,对王爷不敬,还说那种足够灭她九族的大逆不道的话,竟然还能活着走出去。哼!即使进了王宫,我也不会放过她!她杀了我哥哥,抢走了王爷的心,我要一并讨回来,难道有错吗?” 长风道:“如果不是她杀了巫邪,那巫邪迟早也会死在王爷手中,到那时,你要杀了王爷为你哥哥报仇吗?早在你选择王爷的同时,便已经放弃了你哥哥,等他死了才说报仇,这只不过是你除掉王妃的一个冠冕堂皇的借口!你的目的是让王爷对她死心,可你要有自知之明,就算王爷对她死了心,也绝不可能会爱上你!” 巫临月怒瞪着他,大叫道:“我不信!” 长风道:“你这是自欺欺人,其实你心里非常明白,王爷宠幸你,封你做侧妃,只是为了刺激王妃……” “够了,你不要再说了!”巫临月用手捂住耳朵,拼命的摇头。是的,她很明白,所以她才更加的恨她!为了除掉她,利用了喜欢自己的长风,用这种最危险的方式,将她赶离了他的身边。突然,她松开双手,跑过来一把抱住长风,哀求道:“长风,你帮帮我!王爷自从那晚过后,就再也没看过我一眼,我想他,我真的好想他,你帮我把他带过来好不好?求求你帮帮我!我这里有药,王爷对你没有防备,你一定可以轻易完成。” “你疯了吗?”长风用力推开她,不敢相信的望着她满面泪痕,心痛的同时为她的疯狂恼恨不已。冷声道:“我帮不了你!你死心吧,王爷不会再宠幸你。伤害或是背叛王爷的事情,我长风这一辈子都不可能会去做,如果你敢伤害王爷,我会毫不犹豫的杀了你!这一次的事情我帮你担了,以后,任何事,都不要再来找我。” 他说完正待转身,却听一个威严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恐怕这一次,你也担不了!” 长风大惊,连忙回头,见南宫晔已出现在门口,他面无表情,眸光却是透骨的冰冷,直射向面如死灰跌坐在地上的巫临月。冷冷道:“把她拖出去,废了武功。送去军营,微澜怎么死的,就让她怎么死罢。” 巫临月顿时双目圆瞪,几欲昏厥,泪水簌簌落下,看着走过来的侍卫,疯狂大叫:“不!!!你怎么能这么对我?我为你抛弃了我唯一的亲人,为你背叛了家国,为什么你不爱我?为什么我只是你惩罚她的一个棋子?我不甘心!我爱你啊……我是那么的爱你!为什么……你要如此对待我?” 到最后已语无伦次,泣不成声,清丽的面容挂满了泪痕,微微扭曲,带着疯狂和绝望,做最后的反抗。 南宫晔依旧是面无表情,沉声道:“怪只怪,你贪心不足,妄图替代她在本王心目中的位置!想要本王的爱,你是痴人说梦!本王此生唯一爱的只会是她一人!” “爱她一人?”巫临月忽然笑了起来,那笑容是那么的讽刺而悲凉,凄声道:“你有爱吗?你以为你是真的爱她吗?恐怕你更爱的是自己的尊严!如果你爱她,你会当着她的面与我纠缠,让她在雨中悲伤哭泣?你爱她,会把她赐给军中将士,让她任其侮辱?你爱她,会将她拱手让与王上,让她承欢他人?哈哈……这可真是好笑!如果这是你爱人的方式,我想她一定恨透了你的爱!” 可悲的是,即使是这种爱,她依然很想要,却仍得不到分毫! “住口!”她的每一个字都如同利剑般扎进他的心脏,痛到无以言喻,痛到令他的身子止不住的颤抖。他的爱……当真如此不堪?! 巫临月笑的更欢,她绝望,他便也得一起绝望!那一夜,如陌在雨中坐了一夜,南宫晔在窗前站了一夜,而她,躺在床上闭着眼却清醒了一夜。她一张一合的唇继续吐露着尖利的话语,直击他心底最深处:“她一定不会原谅你,终其一生!你只能眼睁睁看着她在你王兄身下辗转承欢!你若爱她,便注定了只能孤独终老……” 南宫晔握紧双拳,青筋暴起,眸中盛满了掩藏的伤疤被揭开后的极致暴怒,吼道:“你住口!” 他大步走过去一把提起她的身子,狠力地往一面墙扔去,撞上了一旁的玉器,碎片割在她身上,疼痛无比。 她仍然疯狂大叫道:“我偏不!你也会愤怒,会绝望吗?这……不算什么!我相信,总有一日,你会比我更痛上十倍百倍,甚至千倍,痛到……你连生命都想放弃,仍换不回你想要的。我期待那一刻,虽然我看不到,但苍天会看到。而我,还有什么好怕的,不就是几十个男人吗?我会把他们个个都当成是你!哈哈哈……” “你——”南宫晔望着她,扭曲的面容带着疯狂和毁灭,竟奇迹般的平静下来。冷声道:“你真的是疯了!你们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带下去!” 痛到连生命都想放弃,仍换不会自己所想要的!她恶毒的诅咒,令他的心无来由的不安。 齐澈也曾说过,若伤了她,终有一日,后悔的将是他自己! 真的会有那一日吗? 南宫晔话音刚落,那些侍卫的身子禁不住打了一个抖,慌忙架着她离开。在经过长风身边之时,巫临月无比哀伤道:“长风,若有来生,我宁愿……我爱的人是你!” 长风身子一震,紧抿双唇,看着她被带走的背影,悲由心生。 顿时,屋里沉静下来。过了许久,南宫晔道:“长风,你可会怪本王?” 长风毫不犹豫的应道:“不会!” “为什么?” “因为在长风的心中,王爷永远排在第一位。就算是我喜欢的女人,也永远无法越我对您的忠诚以及十六年风雨同舟的情意!” 第五十四章 难懂 南宫晔疾步回了朝翔苑。 只片刻后,齐澈便已到了。他对着南宫晔行了礼,立在一旁。 南宫晔招呼他坐了,让人奉了茶,便犹豫着开口问道:“她,可醒了?身子如何?” 齐澈点头道:“已经醒了,只是身子还很虚弱,需好生调养一些时日,便可康复。” 南宫晔似舒了一口气,敛了敛神,目光定定的望着齐澈,半响方问道:“齐澈,本王待你如何?” 齐澈怔了怔,目光回望南宫晔,道:“王爷对齐澈有知遇之恩,齐澈曾承诺过,此生只效忠于王爷。” 南宫晔说了声好,站起身缓步走到齐澈身旁站定,看着他的眼睛,问道:“那你告诉本王,她的身子可是有旧疾?或是有其它不妥之处?不要告诉本王没有或是你不知道,本王,要听实话!” 齐澈道:“王爷如何知道她的身子不妥?” 南宫晔目中带痛,眸光微暗,想起她那日带着绝望的哀伤表情。沉痛道:“以她的性格,兴许会与我赌气较量,但绝不会放任我将她赏给士兵而毫不反抗。” 想到那日的情形,被剥落的衣裳,碰到她身子的手,他便愤怒的想将那些人全部杀掉,可是,这一切却是他自己所主导。 齐澈道:“您何不亲自问她呢?” 南宫晔眯起凤眼,闪烁着寒冷的光芒,沉声道:“怎么,你不愿告诉本王? 齐澈叹了一口气,淡淡道:“不是齐澈不愿说,而是齐澈曾经答应过她,不会将她的事情透漏出去。” 南宫晔道:“连本王也不能说吗?” 齐澈不卑不亢道:“王爷想让齐澈成为失信之人吗?” 南宫晔又望了他一眼,收回目光,转身面向窗外的冷月,淡漠的声音,听不出丝毫的情绪。“齐澈,本王知你是魔宫长老卓甘的关门弟子,却从未对你有过半分怀疑,只因本王深知你的个性。即使你帮着她隐瞒身份,本王不曾对你有任何责罚。你该明白,这对于本王而言,已是天大的容忍。” 齐澈脸色微白,也站了起来,垂道:“多谢王爷对齐澈的信任与宽容,齐澈……惭愧!因齐澈知晓她进府的目的并非王爷,才帮她隐瞒身份。” 南宫晔道:“既然你知道她的目的,想必也知道她与沙仲的关系,她费尽心思寻找沙仲究竟是为了什么?别告诉本王是因沙仲是魔宫长老,为寻一个下属,不需要魔宫宫主亲自出面。还有,她为何要带走沙仲?” 齐澈微微沉吟后方道:“她与沙长老除了宫主与长老的身份,并无其他关系。寻找沙长老是为了一本毒经,而带走沙长老的原因,齐澈也不清楚。” 南宫晔皱眉道:“毒经?他百毒不侵,要毒经做什么?” 齐澈眸光微闪,歉意道:“这个……请王爷恕罪,齐澈……不能说。” 南宫晔望了他一眼,转身回到方才的位置坐下,端起面前的茶杯,放到眼前轻轻转动,也不再为难他,转移话题道:“你,很早便认识她了?” 齐澈平声道:“不是,她受鞭伤那日,是我们初次见面。但我对她却非常熟悉,我师父与她关系极好,因此,常跟我提起与她有关之事。久而久之,便会不由自主的关注,成为一种习惯。” 南宫晔把玩茶杯的手,顿了一顿,想到齐澈了解她的过去,而他却一无所知,心中竟不是滋味。便说道:“她从前的事情,说来听听。” 齐澈笑道:“王爷想知道,何不让她亲自讲给您听。” 南宫晔丢了他一个白眼,从前因为她的双重身份较敏感,所以即使他对她的过去很好奇,也不会直接去问。便主动向她敞开心怀,袒露自己内心最深处的伤痛,期望能得到她的回应,从此,两心相印。可惜,她并未如他所愿,不但继续隐瞒身份,还带走了他寻找母亲的唯一线索。想到此,心中一痛,眸光黯淡。 她,当真杀了沙仲,毁了他寻找母亲的最后一丝希望?她怎能如此残忍! 齐澈见他半响不语,便回忆道:“她七岁入的魔宫,虽然为人冷淡,不喜与人交谈,但本性善良,连一只蚂蚁都不舍得踩死。因她骨骼奇佳,是武学奇才,在三月之内练成普通人需三年方能练成的武功。前魔宫宫主有意栽培,便将初学三月武功的她扔进了百名魔宫死士之中,经过了一日两夜的拼杀,最终,只剩她一人,从一地的死尸之中爬了出来,像是痴了般望着自己沾满血腥的双手,呕吐三日,不曾进食。那一日之后,她便成了前魔宫宫主的义女,在魔宫是一个特殊的存在。正是因为这种特殊造就了她十年的噩梦,遭到了宫中其他人的妒忌,起初被人欺负,她都会隐忍,后来,当她意识到,隐忍只会招来更多人的欺凌,便奋起反抗,欺负她的人,再无人能活过三日。从此,魔宫之人对她的敬畏甚至越了前魔宫宫主,直到两年前,她神功初成,亲手杀了前魔宫宫主顺利登上了那个位置,魔宫众人皆心甘情愿臣服于她,她便成了魔宫几百年来宫主之中唯一的一名女子。” 南宫晔静静的听着,齐澈简单的几句话,他却仿佛感受到了她为了活下去,在那一地的死尸之中拼力挣扎。一如他曾经为掌控权力,保护亲人,在战场日夜拼杀,浑身鲜血尽染。功成归来时,他遭到了奸人暗算以及叶恒的追杀,才遇见了她。 那一年,他十四岁,她却才七岁!想必其中的艰辛,不是他人几句言语能道得清! 齐澈又道:“她看似坚强,其实内心十分脆弱。外表清冷淡漠,却极为重情,对每一个真心待她之人都十分在意,只是不善表达。她所有的物品之中,最爱惜的是,陪了她十年的挂着床头的一幅少年背影图。” 南宫晔心中一震,握杯的手一抖,顿时,茶水溅了出来,湿了他的掌心,渗进了他的心里。他在齐澈诧异的目光中翻遍了一旁的书柜,找出了后花园中她画的那副背影图,展开给齐澈看,微颤的声音问道:“可是这个?” 齐澈望了眼,惊诧道:“听师父的描述,巍巍苍穹,黑衣白马,长飘舞,尘土飞扬。大约就是这个了,但从这幅图的笔墨来看,应是不久前画的。” 南宫晔拿着画的手微微颤了颤,怔怔的望着图中的背影,心中震撼无比。难怪她在十年之后,还能将十年前他的背影,画得如斯传神,原来——竟是如此!那画中的萧瑟苍凉也许并非对他的诠释,而是,当时她的心境。 其实,她早已透过这幅画告诉他,他们曾经相处的日子,而他,却因为防备之心,对此毫无觉察。也许,她从未刻意瞒过他,甚至不止一次的想要提醒他,那被风吹落的面纱,不曾掩饰的容貌。陌儿,原来她与他一样的矛盾,一样的挣扎。 第五十五章 流言 清晨的阳光透过窗外繁茂的枝叶,点点洒在凰舞宫的地面,与房中琳琅满目的奢华装饰相映成辉。 凰舞宫,封国王上新宠居住的宫殿,是这后宫之中最令人向往的地方。然而,住进此宫之人变换之快,从未过一月之期,两年来无一例外。 十日前新进驻凰舞宫的女子,传言说她是名动京都城的圣心琴仙,曾得辰王一时盛宠,但不知何故惹怒了辰王,遂被其一怒之下送去了军营做了营妓,王上巡视军营时见其貌美,便带进了王宫。而这名女子却是第一位进驻凰舞宫没有任何册封,且十日不曾被王上招幸的女子。因此,宫中众人猜测不断,流言遍传。 此女子正是如陌。 如陌的身体经过几日的调养已经康复,残歌易语都不愿离开,担心她没了武功在宫中会受人欺负,可暗阁云阁之中却也有许多事物急需处理,最终决定,由易语回去,残歌留在她身边。 此时,残歌守在门外,如陌靠在窗边,平静的双眸望向远处,似看尽所有,又似什么都没看,仿佛世间万物都不足以令她的目光停留。 名新派来名叫芊玉的宫女走近门口对她屈膝行礼道:“小姐,王上有旨,请您过去御花园,有客人探访。” 如陌目光不移,淡淡道:“可知是什么客人?” 芊玉回道:“奴婢不知,只听个很美很美的男子,像仙一样,与王上关系非常好。哦,对了,听说辰王也在。” 南宫晔?!他也在,很好!如陌眸光看似平静如初,仍旧淡淡道:“我知道了,你去回话,就说我半个时辰后到。” 芊玉一惊,王上召唤,一刻都不得耽误,而她,竟然要半个时辰后才到。想起不久前因一个嫔妃晚到了一刻,就被打入冷宫,其身边的宫女被赐死,不由得面色惨白,慌忙跪下道:“小姐,这怎么好,王上最讨厌别人迟到,要是小姐让王上等半个时辰,奴婢……奴婢这条小命就不保了!” “哦?最讨厌别人迟到吗?”见那丫头拼命点头,如陌微微一笑道:“那你便回,我一个时辰后到。” 芊玉一听,差点没当场晕倒,整个人身子顿时软了下去,心想自己这回是死定了! 如陌不看她,转身坐到梳妆镜前,在眉尾处细细描绘,不多时,殷红色带着颓败而诡异气息的落花呈现出来,将绝美脱俗的面容映衬得妖娆而魅惑。她对镜勾唇一笑,绝世双眸砰出的耀眼光芒,顿时令天地日月的光华也为之黯然失色。只是,那光芒的背后,沉淀的却是冷冽的死寂。 自今日起,她将收起所有的伤痛,用仅剩的生命绽放出属于她独有的绝世芳华,让那个男子品尝到什么叫痛,什么叫悔! 跌坐在地上的芊玉仿佛失了魂般怔怔的望着她灿烂的笑容,一时间,忘记了害怕,忘记了因她的迟到有可能会危及到她的性命。 等在外面传话的德公公久等不到消息,便擅自走了进来,正好望见那个绝美的笑容,也禁不住怔在原地。他在王宫十几年,什么样的美人没见过,然而,在她的面前,那些堪称绝色之女子却显得如此渺小的不值一提。 如陌淡淡道:“去禀告王上,我一个时辰后到。” 她清浅的嗓音令德公公回过神来,听说她一个时辰后到,便惊出一身冷汗,不由得在心里惋叹,如此美人,恃颜而骄,不把王上的旨意放在眼里,即使今日王上不予怪罪,只怕今后也难在这后宫生存。心里如此想,嘴上却还是应了声回了御花园回话。 御花园,银湖碧水,茂林修竹。青石铺就的地面上,一群舞姬,薄纱蔽体,曼妙舞姿下,春色撩人。 南宫傲两旁各坐了一名美女,其中一名着浅蓝衣裙,看起来端庄娴雅。生得精致秀美,面带微笑端坐在一旁。此女子是南宫傲宠妃之一,吏部尚书于宽之女于嬛。 而另一女子则是依在南宫傲的怀中,手有意无意地在他微微敞露的胸前拂过,目光注视着他邪魅的面容,一脸痴迷的神色。此女子正是南宫傲目前最宠爱的妃子,曾被誉为封国第一美人,户部尚书杨显之女杨怜。 她二人在宫中的地位仅次于掌管后宫的妍贵妃。 南宫傲听了德公公小心翼翼的回话,面色不变,没有丝毫动怒的迹象,仿佛那本就在他意料之中。目光望向右手边神色恍惚的南宫晔,再望向左手边平静淡然的冷意潇,皆不做声。 德公公见南宫傲不一言,邪魅的面容没有任何表情,猜不出他此时心中所想,不由得有些忐忑不安。 杨怜是前些日子刚从凰舞宫不情不愿的搬了出去,对于如陌进驻凰舞宫本就心中不快,虽然南宫傲不曾去宠幸她,但她的存在总归是令自己不舒服。如今见有这么个绝佳的机会,怎能轻易放过。便娇声道:“哟,她架子可够大的,竟敢让王上等她一个时辰,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身份。” 南宫傲眸光一沉,正待开口,却听一个清浅的声音传来:“怜妃娘娘说如陌是什么身份呢?” 众人向声音来源望去,皆怔住,就连舞姬都停下了动作。 只见一名白衣女子正穿过迂回曲折的长廊走了过来。身着白色抹胸红丝线镶边,轻透的纱衣随着她的每一个动作划出不同的优美弧度,左肩一瓣殷红落花在轻纱下隐隐呈现,与眉尾落花相映,形成一种完美的妖娆姿态。然而,她的妖娆却又是那样的不同,带着无与伦比的脱俗气质,将美提成为另一个完全不同的层次。她渐渐走近,对意潇微微一笑后朝着南宫傲浅浅的行了一礼,之后,对他勾唇一笑。 南宫傲如石化了般,他第一次为一个女子失了神。她的笑容明明如仙一般纯净温和,仿佛能抚平世间的一切灾难和不幸,却又带着仿如魔一般的妖娆魅惑,令人明知一切是虚幻,仍不由自主的深深沦陷。而他后宫佳丽三千,因她的这一笑彻底的失色,怀中的女子曾被称之为封国第一美人,然而,在她的面前,却是如此的庸俗不堪。 南宫晔怔怔的望着她,此时的她与在辰王府时的截然不同,令他久久无法回神。她给予南宫傲的那个笑容,令他的心一沉再沉,说不出的压抑沉重。而她的眸光,始终未投向他,连扫一眼都不曾,仿佛这园子里从没有他这个人。 杨怜回过神来,见南宫傲面有痴迷之色,立刻感受到她即将带来的威胁,又想到外面关于她的传言,便挺直了腰板,用鄙夷的眼神望着她,不屑道:“你的身份还用本宫来告诉你吗?一个弃妇,一名营妓……” 第五十六章 帝王情 她话未说完,一个耳光带着咧咧风声重重扇在她娇媚的面颊,令她脱离了南宫傲的怀抱,摔倒在地,出沉闷的一声响。她错愕的抬头,半边脸立时高高肿起,带着血丝的痕迹,可见这一掌扇的毫不留情。她望着立在面前的男子,带着一股萧杀之气,仿佛黑暗中的神明,令人无端的感到畏惧。 这一个耳光,令在场之人皆愣住。 南宫晔不知何时竟站起了身,望着杨怜的目光中有着无法掩饰的极致愤怒,带着阴狠的凌厉,似要将她撕成碎片。 他已经极力封锁了消息,却还是被巫临月传了出去。 弃妇营妓四个字,像是昭示着他曾对她犯下的不可饶恕的罪行,提醒着他曾经对她造成的伤害,那是他心底最隐秘的痛,如今亲耳听到,心止不住的痛了起来,像无数的钢针突然扎进了心尖。他真恨不能立刻杀了那个女人,可那个女人毕竟是他王兄的宠妃。就在他犹豫的一瞬,已有人出手,并且还是他最不愿见到的人! 如陌听见那四个字时,眸光闪过一丝不易觉察的痛楚,瞬间便恢复如初。然而,令她没想到的是,莫残歌竟会为她扇一个女子的耳光,而那个女子还是王上的宠妃。这真不像是莫残歌的作风,他向来都是直接用刀解决。 杨怜缩了缩身子,颤声问道:“你,你……你是何人?竟敢打本宫?你知道……本宫是谁吗?” 莫残歌一贯冷漠的面容没有丝毫表情,出口的声音冷冽无比:“莫—残—歌!她的护卫!不管你是谁,出口伤她,便得付出代价。若有下次,杀,无,赦!” 杨怜身子一怔,她不知道莫残歌是谁,但她能感受到他浑身散的浓浓杀气。想她杨怜从小到大都是被捧在手心,何时受过这等委屈,惧怕的同时却也心有不甘道:“我说的是……事实,京都城的人都知道。你阻止得了本宫,却堵不住天下人悠悠众口!” 莫残歌手一抖,烈焰破鞘而出,直抵她咽喉处,不过半寸的距离。看她面色顿时惨白,他露出嗜血的笑容,冷声道:“那我便,杀尽天下人!” 杨怜望着那刀尖闪烁的寒冷光芒,心中惊骇无比,用目光向南宫傲求救,却现平常宠她在她耳边说着甜蜜情话的男子此刻面色不变,仿佛事不关己般,慵懒的斜靠着椅背,悠然自在的品着茶,对着德公公说道:“羿德,这茶口感不错,是江南进贡来的?你去让他们多弄些来,孤,喜欢这味道。” 众人皆是一愣,没想到最受宠的怜妃挨了打,王上竟还有心情品茶。 羿德额冒冷汗,忙弯身应道:“遵旨,奴才这就去办。” 着便趁机退出这气氛诡异的御花园。 南宫傲才将目光转向地上的杨怜。那杨怜见他望了过来,泪水如泉涌般,流淌在高高肿起的面颊,身子一寸寸慢慢往后挪,无限委屈的颤声唤道:“王上……” 南宫傲转眼望了望南宫晔盛怒的双眼,铁青的俊容,以及如陌依然带笑却冷如寒冰的美眸,竟勾唇冲她一笑,邪魅至极,仿如偷入尘世的妖孽,只为蛊惑世人心般。漫不经心道:“来人!怜妃恃宠而骄,出言不逊,削去妃衔,拔去舌根,赐住幽梨宫。往后,若再有人乱嚼舌根,一律赐死!” 幽梨宫,便是冷宫!迄今为止,进了那里的人没有一个能活得过一年。 南宫傲语气很平淡,平淡到如同吩咐来人换一杯茶一定简单。 杨怜整个人怔在原地,双目圆睁,不敢置信的望着他,连哭泣都已忘记,张大了唇颤抖着却说不出一个字,最终眼前一黑昏倒在地,立刻被侍卫拖了下去。 这便是帝王情!坐在另一旁的于嬛,从震惊中回过神来,身子微微抖,望向身旁的帝王,心下一片冰凉,而面上仍极力维持着端庄的笑容,可那笑容却是那样的苍白无力。 南宫傲望着于嬛,平声道:“嬛儿是聪明人,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若是乏了,就回去歇着,这阵子没什么事,就别出来了。” 嬛一怔,在他轻描淡写的几句话中,她就这么被禁了足。连忙起身行了礼,深深望了如陌一眼才转身离去。 南宫傲挥退了舞姬及一干的宫女太监,再看了南宫晔一眼,带着兴味的一笑,向如陌伸出手,邀请道:“爱妃,过来孤这边坐。” 句爱妃,令南宫晔心中一痛,手一颤,竟打翻了面前的茶水,湿了他一身。他也曾叫过她爱妃,可如今,她已成为他王兄的妃子,并且是他一手促成。手握成拳,将一腔无法泄的痛,尽数流泻于指尖。带着期盼的眼神望向如陌。她爱的是他,怎可能接受他人,尽管那人是他一直以来拼力相护的王兄。 如陌对南宫晔的目光仿若不觉,对南宫傲的话语以及伸出的手,也似乎不曾听见不曾看见般,自顾自地走到冷意潇身旁坐下。 直淡然不语的冷意潇冲她微微一笑,带着淡淡的关怀道:“身子可大好了?不个时辰么,怎的如此快就到了?” 如陌弯唇笑道:“已好了,意潇不必挂念。原本是准备一个时辰后到,但又不想让你久等,所以便赶紧过来了。你最近……夜里还去圣心湖吗?再去时带上我,我喜欢那儿的夜色。” 这是一个完全不同于方才的笑容,带着孩子般的天真与单纯,甚至还有浅浅的怀念与依赖。 南宫傲与南宫晔皆愕然,一个人的笑容怎能在瞬间因不同的人变幻得如此彻底? 冷意潇笑着说“好。” 他二人相视一笑,淡淡流转的一种莫名的情感,将其余的人都隔离开来。 南宫晔心里愈加的不是滋味,他总觉得如陌与意潇之间有着他无法触摸的东西,却又说不上来是什么。 南宫傲没料到如陌竟无视于他的邀请,丝毫不给他留半点颜面,只得尴尬的收回手。他毕竟是万承之尊,几时被人如此怠慢过,尤其还是一名女子。顿时心生恼怒,不禁望了眼南宫晔,又暗自忍下。目光转向莫残歌,沉声道:“莫残歌,你可知罪?” 第五十七章 针锋相对 “莫残歌不知。” 南宫傲面色遽沉,天生的王者气势,不怒自威。沉声道:“不知?!哼!你好大的胆子,竟敢殴打孤的后妃,丝毫不将孤放在眼里。你可知这是什么罪名?藐视王权!论罪要诛九族。即便是孤的爱妃说错话做错事,也自有孤亲自处置,还轮不到你动手。要知道这里是王宫,不是江湖,更不是你的暗阁。在这里,必须遵循宫廷的规矩。否则,身在这宫廷之中,即便你神功盖世,孤也照样可以让你——尸骨无存。” 他将“尸骨无存”四字说的极重,带着透骨的寒意,让人不禁心颤。 然而,莫残歌却面色不变,回望他的目光毫无惧色,冷冷道:“在莫残歌的眼里,天下间只有一条规矩,那便是:伤如陌者,死!即使为此需要以性命为代价,也在所不惜!” 如陌心中一震,这便是莫残歌对她的情意!仅此一句,胜却世间无数言语,然而,她的心,却更加的沉甸。 南宫晔顿时失了力气,心有些抽痛。他每每因她而心痛之时,总会一遍又一遍告诫自己,她不过是一个背叛他的女人,不值得他为此而心痛。然而,就在此刻,因这一句话,他忽然觉得自己曾给予如陌的爱,在莫残歌面前竟如此薄弱的不堪一击。 他是真的爱她,想要好好珍惜她,所以当他现她的背叛,他才如此的难以接受,心痛得想要疯。他的痛,不是源于没了沙仲便寻不到母亲的下落,而是源于她的情皆是为达成目的所使用的手段。可是,他的试探,她那夜在雨中所展现出来的痛与无助,却又是那样的真实,她无声的悲泣和绝望如同烙印一般刻在了他的心里。 南宫傲面色越来越沉,竟有人敢当面向他挑战!难道他不知道,王权岂是他可以挑衅的?“你竟如此狂妄!来人——” 如陌望着瞬间便出现在眼前的几十名王宫暗卫,微微皱眉,仅仅凭这些人对莫残歌还不会造成威胁,但是,南宫傲的枯寒神功却不可小觑。况且还有南宫晔在场,他的武功,恐怕不在莫残歌之下。想到此,便冲南宫傲浅笑道:“王上莫要动怒,残歌并非藐视王权,他只是见不得旁人说如陌的不是,才一时冲动之下,出手打了您的宠妃,如陌替他向王上陪个不是。此事毕竟是因如陌而起,王上若一定要降罪,应降如陌的罪才是。” 她的话说的在情在理,暗含此事是杨怜有错在先,若他降了她们的罪,就表示他认同了杨怜的话。 南宫傲望向她平静的面容带着坚决的神色,便皱了皱眉,目光变得晦暗难明,沉吟半响后,挥退了暗卫,端着茶,浅浅地抿了一口,缓缓道:“既然爱妃开了口,孤便给爱妃一个面子。若有下次,孤,定不轻饶!莫残歌,你可以走了!” 莫残歌看了看如陌,对南宫傲道:“请王上恕罪,莫残歌……还不能走!” 南宫傲斜睨着他,状似不经意地问道:“为何?莫非你看上了孤这王宫,也想尝试下做这王宫的主人究竟是何等滋味?” 莫残歌一惊,即使他再不懂王权也明白南宫傲这话是什么意思,旋即低眸,不卑不亢道:“莫残歌只是一介江湖草莽,不懂得王上所说是何意,但莫残歌留下不为其它,只为保护如陌,再不会留下她一人,独自受人欺凌!” 他说话时,目光如刀子般直射向南宫晔,透着强烈的愤怒与隐恨。 任人欺凌?!南宫晔心头一窒,脑海中不由得浮现军营那日的情景,眸光微暗,也仅仅只是一瞬便被掩藏。他始终想不明白,她不反抗究竟是何原因?感受到莫残歌对她的维护以及带着恨意的眼神,心里极不舒服,仿佛他是他们共同的敌人般。说道:“她是魔宫宫主,身负两大神功,天下间,能与之匹敌者,屈指可数。若她愿意,便无人可以欺凌,又何须你来保护!” 两大神功?!如陌自嘲一笑,即使她不曾为他失去武功,他如此作为,也一样可以伤她至深。 莫残歌望着如陌嘲讽的笑意,眸中一闪而逝的伤,再望向南宫晔,更加的愤怒。他紧抿着唇,握紧烈焰的手,带着极力忍耐的颤抖,冷冽的萧杀之气喷薄而出,似要将人淹没。 南宫晔本就对如陌因他而以命相要挟一事,始终耿耿于怀,于是,抬眸与之对视,电光火石之间,是两个男人无声的较量。 莫残歌握刀的手再次紧了紧,暴起的青筋,昭示着他已达到忍耐的极限。 南宫晔修长的手指搭上腰间的软剑,神色镇定如常,眸底的敌意显而易见。 霎时,御花园的气氛沉到最低点。生死搏斗,一触即。 然而,就在此时,却听一声叹。 冷意潇站起身,背手面对着烟雾缭绕的碧湖,朗声概叹:“本是良辰美景,奈何无人欣赏,打打杀杀,太煞风景。需知,观一幕云间景,品一杯雨前茶,闻一曲绝魂音,方人生之快慰。” 他淡漠的眸光,似看透了世间一切,仿佛脱出了尘世,如天籁般清朗的嗓音将此间剑拔弩张的气氛瞬间化作虚无。 南宫傲笑道:“还是意潇懂得享受生活。清湖烟波云间景,盈齿余香雨前茶,但这绝魂音……” 望了眼莫残歌再看向如陌。 如陌淡淡道:“芊玉,取琴来。” 芊玉领命离去,莫残歌敛了杀气,退到如陌身后。 南宫晔垂了手,想起她曾说过的关于琴魂的话语,便道:“本王记得你曾说过,抚琴不为愉悦他人,绝不因任何人想听便操琴,否则,与琴姬当日之琴音便没什么不同。然今日,却又是为何?难不成你,想让你的琴音也变成那庸俗之音?” 如陌淡淡的扫了他一眼,清浅的嗓音淡漠的没有一丝起伏,仿佛对着的只是一个初次见面的陌生人。淡淡道:“辰王记得倒是清楚,不过,如陌要如何做,就不劳辰王费心了。辰王有这功夫,还不如回你辰王府,多关心关心你的月侧妃来得实际。” 南宫晔随意道:“巫临月已经死了。” 如陌一愣,见他说得如此轻松,仿佛那本就是一件很自然的事情,便嘲讽道:“辰王对于女人,果然视之如草芥,弃之如敝屐。不知巫临月又是怎么个死法,是否同样被扔到了军营,供你手下的士兵消遣?辰王可有亲自观看,看着自己的女人被一群人糟践凌辱,你,是否觉得很快意?” 第五十八章 逃离 “你——”南宫晔瞳孔猛地一收,心中一痛,张口却无语。 如陌低叹道:“巫临月,为一个无心之人,背叛自己唯一的亲人,落得个如此下场,不知她,可死得瞑目?” “你,说本王无心?”南宫晔俊容顿显愤怒之色,带着一丝沉痛道:“若本王无心,那也是因本王的心被你践踏得一丝不剩。” 如陌笑了起来,连整个身子都在颤,眼底却是冰凉的一片。扬声道:“辰王太抬举如陌了。但若有机会,如陌还真想好好践踏一番,看看辰王的心究竟是用什么铸造而成,竟可以如铁般坚硬。” 她说他的心坚硬?!若坚硬,此时又怎会如此痛?她的冷漠,她的嘲讽,她的言语相刺,无不令他如置冰窟。心痛未平,已本能的反应道:“不会再有机会,本王的心,永远不会放在一个背叛过本王的女人身上。” “是吗?”如陌道:“真是遗憾!不过,辰王的心,如陌一点也不稀罕!既然进了宫,如陌今后便是王上的人,只望王上莫要嫌弃如陌已非清白之身才好!” 她说着便回眸冲南宫傲微微一笑,带着温暖,仿佛要融化世间的一切冰川。 南宫傲忽然意识到自己将她带进宫是一种自我毁灭的行为。她这样的女子,不需刻意做些什么,仅仅是一个不经意的回眸,便能让一个人的心不由自主的沉沉陷落。 南宫晔呼吸一窒,她的话如同千斤重锤敲打在他的心上,生出一丝丝裂痕,令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如陌笑着朝南宫傲走了过去,挨着他坐下,见他衣襟微敞,便随意地伸手帮他拢了拢,带着淡淡的关怀,柔声道:“小心着凉。” 南宫傲身子一震,望着她的目光带着探寻。他后宫之中的女人看到他敞开的衣襟,无不琢磨着如何才能挑起他的兴趣和**,将他带进自己的寝宫,却从未有人关心过他的身子会不会因此而受凉。心中泛过一丝暖意,不由自主地握住她柔若无骨的玉指,细腻温润的触感令他心中一荡,第一次无比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的心,在跳动。仿佛一个早已死去之人在一瞬间活了过来,欣喜不已。 如陌任他握着自己的手,看着他眸中遽然砰出的炙热,不禁一叹,他也是一个缺少温暖的人。 个高高在上的王,在这耀眼的光华背后,深藏着的是怎样的寂寞与孤独?所以,他才如此珍惜与意潇之间的情意,即使意潇三次抗旨,驳了他的颜面,却仍然不忍心降罪于他。 想到此,她的目光中也多了一丝情感。 而这一幕落在南宫晔的眼中,仿佛一根长刺,自眼眸一直扎到心底。那紧握的双手,周身围绕着的淡淡温馨,以及情意绵绵的眼神,无不令他想要狂。他闭上眼睛,感受着自己握紧的双拳在衣袖中微微颤抖,他的心仿佛被抛进了千年的寒潭,凝结成冰。 然而,他闭上了眼睛,却只会使他更深切的感受到耳边传来的无比清晰的声音所包含的意义。 南宫傲似迷失在她的笑容里,目光中带着冰川融化后的决堤,微微动情道:“爱妃……” 如陌拿眼角的余光扫向南宫晔,见他双眸紧闭,不由得暗自冷笑。南宫晔,这就受不了了吗?这与他给予她的痛,不过是千万分之一还不到。 想到此,便笑着柔声打断道:“这个称呼我不喜欢,因为王上的爱妃,实在太多。如陌只想做独一无二的那个。” 南宫傲笑道:“也对,你与她们不同,怎能用同一个称呼。那往后,孤唤你陌儿,你也唤孤的名字,这后宫佳丽三千,直唤孤名者,独你一人!” 如陌温柔地笑道:“不!凝儿,这才是我的名字。” 南宫傲一愣,随即带着微微的欣喜,仿佛面对忽然之间从天而降的宝贝,小心翼翼地唤道:“凝儿。” 如陌回应道:“傲。” 她带着暖意的清浅声音落在南宫傲的心上,似一只异常柔软的手从他心尖轻轻拂过,带起一丝丝涟漪。南宫傲心中一动,手不自觉的抚上她绝美的容颜,却听一声惊天怒吼传来:“够了——” 个是他的王兄,另一个是他爱的女人,竟当着他的面如此的情意绵绵。她这是在报复他!报复那一夜他与巫临月的交缠,报复他一纸休书将她赏赐给士兵,报复他将她拱手送与他人!可她为何不想一想她的背叛为他带来的伤害究竟有多深? 南宫晔再忍不下去,遽然睁开的双目,盛满了痛和怒。当怒吼已出口,才意识到自己的情绪已经因她而完全失去了自控能力,暗暗恼恨不已。仍不断起伏的胸口,久久不能平息。 南宫傲看着他眼中的痛楚,心底一震,迅放开如陌的手。他在做什么?竟然忘记了带她进宫的初衷!她是晔深爱的人,他怎能对她动情!不由得懊恼地站起身,歉意唤道:“晔……” 如陌仿如未觉,只缓缓起身,望着南宫傲万分疑惑道:“傲,王弟他,这是怎么了?” “不准你这么称呼本王!”南宫晔猛地掀翻面前的石桌,杯水肆意地泼在青石铺就的地面,精致的点心四散开来,仿佛找不到要归去的方向般随地滚动着。 她叫他……王弟?!哈哈,王弟!他笑了起来,俊美的面容带着说不出的复杂与悲哀,纠结的眉心诉说着强制的忍耐,眸中怒焰狂炽,最终化作冰冷的话语冲口而出:“你没有资格这么称呼本王,以封国王室的规矩,只有王后才会是本王的王嫂。而你……什么都不是!” 对,她什么都不是!所以他不需要为此而痛,可心底的恐慌却还是不停的在蔓延。闭上眼,平了喘息,便拂袖离去,度之快,仿佛是一种逃离。在这里他无法再待下去,哪怕是短短一瞬,他也不能确定是否会因一时冲动再次伤了她。 不禁苦笑,想不到他南宫晔竟然也会有如此狼狈的一刻。 他一直相信他的王兄不会动他的女人,所以,才能够那样的坦然相对。但是,他忽略了,那个女人不是旁人。她是如陌!她若想要让一个人爱上,天下间,有谁能拒绝? 如陌望着他的背影,依旧笑得灿烂无比。 王后么?呵,好,就王后! 第五十九章 坦承 南宫晔离开后,冷意潇也告辞离开。 个御花园,除莫残歌及隐在暗处的暗卫,只剩下如陌与南宫傲二人。 南宫傲望着她的目光阴晴不定,时柔时利,出口的声音本是疑问却又是带着十分的肯定道:“你,利用了孤!” 如陌不语。转眼细细打量他与南宫晔略有几分相似的眉眼,只是他相较于南宫晔,更多了几分邪肆的味道。不由得伸出手,用指尖轻轻抚着他的脸庞,细细描绘着他邪美的面部轮廓,有如女子般细致的肌肤,触感温润。望着他眸中平息愠怒之后,掀起了不知名的波澜,她勾唇一笑极尽妖娆,曼声道:“是!” 南宫傲一怔,她竟然说:是。如此毫不掩饰的坦白承认,她利用了他!而他竟一时失了反应,只心中泛起几分酸涩,还有几分恼怒。他,一国之主的尊严,无人可以亵渎!然而,望着她的笑容,他却无法怪罪于她。“为什么是孤?” 如陌依然笑道:“因为你,是他唯一在乎的人。只有你,才最能伤到他。” 她说的没错,他方才的行为,已经伤到晔了。南宫傲心中一痛,眸中怒意渐深,双手紧紧扣住她消瘦的肩,沉声道:“你,竟是这样一个残忍无情的女子!你为何要告诉孤?你以为如此孤还会随意的任你利用孤来伤害他吗?” 残忍?!她远远不及南宫晔!无情,是她正在努力的方向。如陌忍住肩膀传来的不适,笑得更加肆意而张扬。 南宫傲拧眉道:“你究竟想如何?看他痛苦,你真的会快乐?” 她笑而不语,目光透过他,带着茫然飘浮着,不知落在何处。 南宫傲望着她漂浮的笑容,问道:“你,不是说不恨他吗?” 如陌幽声道:“不恨,并不代表就能容忍他对我的残忍绝情。” 情,若到极致,殇,便会入骨。痛到绝望,如何才能做到完全不恨? 她还是在笑,笑得很轻很柔很脆弱,仿佛一阵风吹过都会令它无端碎裂开来。“你可曾尝试过,眼睁睁看着你所在意之人以最不堪的方式在你面前死去,却无能为力?然而,你却不能为她报仇,只因,操纵这一切的罪魁祸恰恰是你最深爱之人!” 南宫傲心底一震,脑海中瞬间浮现王弟被父王下令五马分尸的情景,惨不忍睹。看着母后身怀六甲,痛不欲生最终昏倒在他身旁,他是那样的无力而恐惧。从此,那一幕成为了缠绕他多年的噩梦,以至于,父王死的时候,他竟然没有任何感觉。虽然情形不同,却又有着相似之处。只是,没想到一个下属在她心目中竟占有如此重的分量,那一定是一个不一样的下属吧! 她仍然笑着,继续道:“你可曾尝试过,你的爱人当着你的面与她人缠绵,教你缠绵时的技巧?” “你可曾听到过心碎的声音,哀伤而绝美,很动听……” “你可知,当我被他赏赐给那些士兵时,心里是何种滋味儿?身为一名女子,纵使我如何不在意自己的身子,也断然无法忍受,我为之付出一切的爱人将我的身子作为赏赐一般赐予了一群男人,如同丢弃一件毫无用处的废物般再转送与你。这种感觉,你可知?不,你不知,因为你不曾爱过,所以你,不懂!” 她不知自己究竟是怎么了,为何要对他说这些,是因为压抑的太久,还是因为跟一个不相干的人说自己的痛才不会有负担?她只觉此时自己的情绪似乎有些微的激动,然,面上的神色却仍旧不变。 南宫傲怔怔的望着她,她的话明明让人感觉得到她有多痛,然而,那种痛,究竟要被掩藏得有多深,才能在说着痛的时候,仍然能够笑得如此灿烂无波? 他的心竟随着她的笑容,生出一丝多年不曾有过的疼,细微却尖锐得不容忽视。不自觉的柔了声,道:“走吧,孤送你回凰舞宫。” 如陌敛了笑,微微摇头,淡淡拒绝道:“不必了。王上政务繁忙,如陌岂敢劳驾。” 罢,仿佛方才的一切皆不存在般,优雅地转身离去,带走了满园的风华。 过了许久,南宫傲的目光依旧望着如陌离开的方向,久久不能回神。 如陌刚回到凰舞宫,便有许多人在门外鬼鬼祟祟,应是各宫之主听说了早晨之事,派人来打探消息。如陌吩咐芊玉,无论是谁,一律不准放进来。 寝宫中,如陌刚刚坐下,眼前黑影一闪,一名女子便出现在眼前,对她行礼后,唤道:“小姐。” 如陌见来人是她座下四使仅剩的二使之一婉离,便问道:“婉离,你怎么来了?可是魔宫有事生?” 婉离恭敬的回道:“回小姐,前些日子魔宫之中混进了一些外人,现已查清其身份皆为王室暗卫,因牵涉到辰王,所以卓长老让婉离来请示小姐,如何处理这些人?” 如陌面色不改,淡淡道:“放了吧,不必理会。他想要什么,我很清楚,但任他翻遍魔宫,也找不到他想要的东西。” 南宫晔,他做梦也想不到,他想要的东西究竟在何处!如陌嘲讽一笑。 婉离应了,似还想说什么,却是欲言又止。 如陌道:“有话就说吧。” 婉离低眸道:“卓长老让属下请示小姐,微澜和沁贞的位置,是否……再选两人替上?” 提到微澜和沁贞,如陌眸光一暗,随即断然道:“不了。她们的位置,谁也替不了。往后,你与鸾韵二人多费些心便是。” 婉离乍听她这么一说,微微一愣,片刻之后,面带感激之色,目中含泪道:“属下替微澜沁贞谢谢小姐。有小姐这句话,她们泉下有知,也定是感激涕零。” 如陌轻叹道:“是我对不住她们。婉离,微澜与沁贞的死,你与鸾韵也很难过吧!毕竟你们四人曾经是患难与共的姐妹,你们一定很想为她们报仇,对不对?” 婉离一怔,没有立即答话,短暂的沉默过后,忽然在她面前跪下,恭恭敬敬地磕了一个头,抬眸时,已是一片坚定之色,说道:“小姐,属下不敢撒谎,属下确实很想杀了辰王为她们报仇。但如果杀了辰王会令小姐难过,那么,属下不但不会如此做,反而会在他有危难之时出手相助,因为,在我们四人的心目中,任何人任何事都不及小姐您来得重要。” 她的话令如陌心头一酸,轻声道:“你们为何不怨我?若不是我的任性和执着,她们便不会死得……如此凄惨不堪。” 第六十章 妃聚(一) 蓝修仪,左都尉蓝立之女。琳婕妤,太守严山之女,蓝修仪的表姐。来此定是为打听上午之事,如陌无意与这后宫嫔妃周旋,便淡淡道:“就说我今日早晨受了惊吓,身子不爽,不适合见客。若有人硬要闯,便告诉残歌,下手轻点,能不出人命最好。” “啊?”芊玉没料到她竟然是这样的反应,不由得惊讶出声,奇怪得看了她一眼,才应了声转身出去。 如陌扫了眼她的背影,坐到窗前轻轻抚摸着正吟之弦。易语知她喜在夜里抚琴倾泻自己的情绪,便着人送了来。她目光望向窗外,阳光明媚,绿柳成荫。耳边隐隐传来一个女子恼怒的声音:“你一个小小的侍卫,竟敢阻拦本修仪,你活腻啦?给本修仪拿下他。” 她话音落,如陌便听到接连的重物砸到地上的声音,之后便回归平静。 过了一会儿,芊玉再次来禀报:“小姐,燕昭仪来访!” 如陌淡淡道:“不见。再有人来,但凡是后宫嫔妃,不论是谁,一律照方才的话回了便是。” 如此过了十日,南宫傲不曾来过凰舞宫,而凰舞宫新主子极度狂傲,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的传言再度传开,后宫嫔妃们聚在一起,这便成了她们的话题。一个个皆一脸愤色,从暗地里咒怨到明着责骂。听着凰舞宫的下人们背地里议论,如陌冷笑,她并非不懂后宫生存规则,只是她意不在后宫,即使留在后宫,那也绝不是她行事的准则。若她们不招惹她便罢,若存心挑衅,她也不会手软。 如陌坐在院中悠闲地品着茶,见莫残歌黑着一张脸,便笑道:“残歌,幸好有你,不然,我哪来的这清闲日子过。” 这十日来凰舞宫的嫔妃换了一波又一波,从一开始的打探消息,到后来的看热闹,令莫残歌烦不胜烦。若不是顾及如陌要留在王宫,且需要寒玉床来恢复武功,他早就不客气了。正待开口,却又见芊玉匆匆进屋,道:“小姐,凤仪宫每月一次的茶会,后宫主子们都到齐了,妍贵妃着人来邀请小姐赴会。” 妍贵妃,翌国皇帝最疼爱的女儿,自南宫傲登上王位至今,后宫妃位最高之女子,她代表着封翌两国的情谊,用来遏制金国蠢蠢欲动的野心。目前形势,三国鼎立,封国位处中央,若无完全准备,一旦与其中一国开战,其他国趁虚而入,便是几面受敌。因此,南宫傲给予翌国公主后宫最高权力,并赐住本应是王后才能入住的凤仪宫,表示与翌国交好的诚意。 如陌端着茶杯送至唇边,轻轻啜了一口,再缓缓放下,动作优雅至极。淡淡道:“不去。” 所谓的后宫茶会,不过是一群无聊的女人为了维护表面的一团和气所做出的表现。虚伪! 芊玉见她拒绝,连忙劝道:“小姐,妍贵妃可是后宫掌权之人啊,您就这么拒绝,怕是不好。妍贵妃此人手段狠辣,您还是去一趟吧,大不了等时候差不多了,再称身子不适告辞回来。” 如陌扶着茶杯的手顿了一顿,瞅着芊玉,目光深谙难懂,直瞅到芊玉心中忐忑不安才收回目光,沉吟半响后起身道:“去走一趟也好,这里待着也怪无趣的。” 罢便带着残歌和芊玉往凤仪宫而去。 飞檐碧瓦,朱梁画栋。凤仪宫前院数十名美人依席而坐,远远望去,仿如春日里百花竞相争艳,美不胜收。 坐于位的女子身着华衣,刺有凤翔图案,昭示其主人的然地位,鬃高绾,金钗步摇,眉如新月,双目秋波流转,举手间,端庄威仪中风情尽显。此女子正是目前的后宫之主,身负盛宠的妍贵妃。她面带微笑,听着众妃对凰舞宫新主子的评论,不动声色。 下的一名身着蓝衣的美貌女子见她无动于衷,便忿忿道:“贵妃姐姐,凰舞宫的那位也太狂傲了,不理我们众姐妹也就罢了,竟然进了宫这么些日子也不来给姐姐您请安,完全没把您放在眼里,今儿要是来了,您可得好好教训教训她,让她长长规矩。” 这便是第一日被如陌拒之门外的蓝修仪,如花之容满是愤慨之色,义正言辞间,仿佛真是为妍贵妃不平似的。 另一名粉衣女子立刻接道:“是啊,贵妃姐姐,您可是这后宫之主,可不能让她再这么嚣张下去了,这还没册封呢,要是将来有朝一日册封个妃位什么的,那还得了。” 又一名女子道:“说来也奇怪啊,她入住凰舞宫都有二十日了,王上既不宠幸她,也没有任何册封,你们说咱们王上到底是怎么想的?要说王上喜欢她吧,也不会连个面儿都不见,要说不喜欢吧,又怎么会让她住到凰舞宫,还任她私自养着个侍卫……” “听说那侍卫武功高强,不好惹的,也不知道是什么来路?” “说是侍卫,搞不好私底下……”一阵咬耳,众妃哗然大笑。 顿时,下面三三两两凑在一块儿,议论声愈演愈烈。 蓝修仪面色鄙夷道:“听说她琴弹得好,那些才子送了个什么‘圣心琴仙’的名号给她,当初辰王就因此才迷上她的,咱们王上也喜欢听琴,八成就是因为这个带她进的王宫,要不然,一个营妓,王上才不会……” 琳婕妤慌忙掩着她的口,阻止道:“快别说了,王上已经下令,再提这个,要处死的。” 蓝修仪拉开她的手,不以为然道:“怕什么,那都是表面的,背地里谁阻得了,依我看,王上就是因为她的身子不干净,所以才不愿宠幸她。” 妍贵妃始终一言不,含笑听着,目光中闪过一丝不屑。 挨着妍贵妃右手旁的女子,身着玫红色纱衣,面若银盘,腰若扶柳,红唇带笑,一双勾人桃花目微微上挑,极尽妩媚之态。 她拿眼角瞄了瞄不动声色的妍贵妃,宛然一笑,状似不经意道:“依本宫看,兴许王上是准备立她为后也说不定呢。传言说,她即使蒙着面纱都能倾国倾城。这往后,可没咱们什么事儿了。” 此语无疑是一石激起千层浪。 妍贵妃笑容一僵,心中瞬间已闪过无数个念头。她升贵妃之位已半年有余,从前最有力的对手史婵已因史家独子牵连入了冷宫,杨怜现如今也进了冷宫,唯一剩下的强劲对手便是身旁这位陵王的义女,封号眉妃,为南宫傲宠妃之一,协助她共同管理后宫。因此,对眉妃说的话便十分上心。王后之位,她势在必得,若有威胁,她会扼杀在摇篮之中。想到此,眸光顿时闪过一丝凌厉之色。 蓝修仪谄媚道:“就算她倾国倾城,也比不上贵妃姐姐的一个脚趾,更何况她没有身份,不知是打哪儿冒出来的野女人,身子又不干净……” 第六十一章 妃聚(二) 如陌带着莫残歌与等在院墙外的芊玉进了凤仪宫,众妃们抬眸看她,顿时,目光中皆是无法掩饰的震惊之色。 只见她举手投足间带着无与伦比的高贵气质,一身白衣,飘然欲仙,绝世双眸揽尽了世间光彩,不施粉黛的绝美面容将院中一干精心装扮的美人衬托得庸俗不堪。她凝眸望去,仿佛上帝俯瞰苍生的姿态。 众妃惊艳过后,想起眉妃那句话,有了这名女子,往后就没她们什么事儿了。不由得心中一片哀叹。 妍贵妃心中咯噔一下,相较于眉妃,如陌带给她的威胁几乎是毁灭性的,令她由心底生出一种从未有过的强烈不安。目光更加凌厉,随即以一笑做掩饰,对着下面的众妃使了个眼色,众妃便又自顾自的聊了起来,仿佛根本就没看到过如陌般。且席中并无空位,在众妃之下不远处放着一张残旧的矮凳,凳脚不齐,歪在那里。原来是早有准备,请她来,分明就是为了故意为难羞辱于她。 如陌不禁冷笑,这便是给她的下马威?也太小看她了。想到此,便朗声道:“既然这里不欢迎如陌,那如陌只好告辞了。”说罢优雅地转身欲走。 身后传来一声娇喝:“站住!” 如陌只当听不见,仍然继续往前走,唇角的一抹冷笑更盛。 蓝修仪见她并不理会,顿时恼怒,顾不得身份便起身小跑,追上如陌后欲拽她胳膊。莫残歌一个闪身,烈焰便横在她面前,离她颈项不过寸许,蓝修仪顿时吓得面色一白,想起那日她带去的几个武功高强的侍卫被他轻易地打伤,心中不由得升起一丝惧意。方才一时情急之下竟忘记了她身边还有这个么高手,暗恼之余,连忙后退了几步。 如陌顿住脚步,回身笑道:“残歌,你吓着这位美人了。” 莫残歌收回刀,面无表情地退到如陌身后。 蓝修仪见如陌称她美人,抬高下颚,不满的辩解道:“什么美人,我是修仪,比美人级别高。” 妍贵妃一手扶着另一只手,欣赏着自己的葱莹玉指。立在她身旁的宫女对着如陌大声斥道:“你还杵在那里做什么,还不快来给贵妃及各宫主子们请安行礼。” 如陌仿如未闻般,看也不看她一眼。见蓝修仪杏目桃腮,娇唇皓齿,便笑道:“原来是修仪,这倒是如陌的不是了,竟弄错了品阶,望修仪莫怪。那日在御花园,王上屡次提及蓝修仪,言辞之间,甚为宠溺。原来是因为蓝修仪实是个妙人儿,长得这般好看。看来修仪封妃指日可待,将来即使做不了王后至少也能做个贵妃。” 众人心下一惊,连忙抬眸去看妍贵妃,只见她面色微微变了一变,随后又像什么也没听见般,继续欣赏自己的粉甲。然而,眼角扫向蓝修仪的余光却明显多了一丝冷意。 蓝修仪目光闪烁不定,望了望妍贵妃,对如陌恼怒道:“你胡说什么,本修仪才没想当什么贵妃,我只想好好伺候王上和贵妃姐姐,就心满意足了。” 真是虚伪的人!如陌目露嘲讽之色,再与她们纠缠,正准备离开时,却听那宫女再次喝道:“拦住她。” 顿时,从两边涌出许多侍卫,挡住他们去路,看来是早有准备。 莫残歌正欲动手,如陌挥手阻止了他,回身道:“贵妃这是何意?” 依旧是那宫女出声道:“贵妃娘娘差人请你来就已经是给你天大的面子,你应该感激涕零才对。但你看看你是什么态度,进了凤仪宫,在贵妃娘娘与众位主子面前,你应该行跪礼,可你不但不行礼,还这么狂傲,完全不把众位娘娘放在眼中。你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岂容你在此撒野。” 这名宫女名叫媛香,是妍贵妃的陪嫁丫鬟,平常仗着主子的地位,猖狂惯了,连一般的嫔妃都不放在眼里。 芊玉站到前面去,对媛香道:“媛姐姐这话说得太过了,我家小姐怎么说也是个主子,贵妃娘娘还没话呢,那么就轮到你说了?” 媛香一听便恼了,上前来对着芊玉扬手就是一巴掌,狠道:“你是个什么东西,竟敢教训我,也不看看我是谁的人,你家主子连个最低等的封号都还没有,让我家主子跟她说话岂不是降了我家主子的身份。” 众妃掩唇轻笑,只当做是看戏了。 如陌面色一沉,虽然芊玉与她没有感情,但至少目前还算是她的人,如此明目张胆的欺负,就是给她看的。当下对着妍贵妃沉声道:“想要我行跪礼?我连王上都不跪,不知贵妃可受得起。” 罢扫了一眼那宫女,再看向座面上微微变色的妍贵妃,不等她开口,又道:“翌国还真是礼仪之邦,如陌今日倒领教了,连一个丫头都如此牙尖嘴利不饶人,贵妃可真会调教。” 任谁也能听出其中的嘲讽之意。听她这么一说,妍贵妃终于抬眸望她,目光凌厉中带着怒意,那女子竟敢讽刺她翌国的礼教,任她再镇定,也容忍不了,不由怒道:“本宫好意请你来赴茶会,你竟如此不知好歹,果真狂妄至极,今日本宫就应了各位姐妹们的要求,好好教导教导你,免得你日后在王上面前还是没规没距。媛香,给本宫掌嘴二十。” 那宫女接到命令,便朝着如陌冲了过来,上前照着如陌的脸扬手就扇,只是,手还未到如陌跟前,只听“咔嚓”一声,已被折断。莫残歌护在如陌身前,冷漠嗜血的目光紧盯着妍贵妃,一甩手,那宫女擦着众妃的头顶,如一阵狂风卷过,狠狠撞上对面的假山之石,顿时,众人抽气声起,只听“轰隆”一声,假山崩塌,碎石四处飞散,那宫女脑浆迸裂,未来得及哼一声,便断了气。 众妃吓得惊叫一声,除眉妃外,其她人纷纷站起往一边退去。带着恐惧的眼神看着莫残歌,像是白日里见了鬼一般,浑身直哆嗦。 只听他冷冷道:“谁敢动她,这便是下场!” 妍贵妃大惊失色,一张俏脸顿时煞白,望着媛香被压在石头下的身子,以及流出的脑浆,转向一旁作呕。手指着莫残歌,又转向如陌,颤声道:“你,你,你——”你了半天,愣是说不出多余的一个字。 如陌冷冷地扫了一眼在场的众妃们,随即浮出一笑道:“残歌,你真是不懂得怜香惜玉,瞧你把她们吓得,还不快给妍贵妃陪个不是。” 莫残歌冷酷转过头去,表示拒绝。 如陌对瘫倒在座位上的妍贵妃道:“害贵妃没了贴身伺候的丫头,真是对不住。这样吧,芊玉,今儿个起,你就去伺候妍贵妃,算是代我赔罪,若是伺候的不妥,我可不饶你。” 第六十二章 妃聚(三) 如陌回头望去,只见南宫傲身着龙袍,明黄色绣有龙翔图案,头戴白玉云龙冠,浑然天成的帝王威严之气尽显,与她每次见到的鲜艳红衣的邪魅气质截然不同。他迈着稳健的步伐大步行来,身后跟着一众侍卫。 “臣妾拜见王上,王上万岁万万岁!” 众妃们伏地行礼。见到南宫傲,一个个皆浮出欣喜与期盼之色,除了几个受宠的嫔妃,其她人平常难得见到他一面,而她们喜欢来这凤仪宫,也是希望能有机会碰到他,引起他的注意,从而获得宠幸。 妍贵妃心中一惊,暗道:平常这个时候王上都在勤政殿处理政务,是不来后宫的,今日是怎么回事?带着疑惑在南宫傲进来的那一刹那,对着黑衣人使了个眼色,顿时院中的黑衣人尽皆隐去,度之快,仿佛从不曾出现过。 而院子里跪了一地的人们当中,仍然立着的如陌与莫残歌格外的显眼。 南宫傲望了他二人一眼,微微皱了皱眉,倒没说什么,径直走到主位坐了,扫了眼跪地的众人以及凌乱的院子,沉着脸不作声。 见他脸色不善,众妃们紧低着头,大气也不敢出。过了半响,南宫傲带着威严的声音道:“都起来罢。” 妍贵妃起身,带着万分委屈的神情,扑倒在南宫傲身旁,扶着他的手臂,泪如泉涌,掩唇哭泣道:“王上……您要为臣妾做主啊!臣妾长在翌国,自小到大得父王宠爱,还没人敢这么明目张胆的欺负臣妾。可今日,她,他们竟然……呜呜……您让臣妾今后还如何掌管后宫啊!” 如陌冷眼看着,仿佛一个局外之人看戏般,带着嘲弄。 南宫傲伸手搂了她,抬起她梨花带泪的脸庞,动作温柔地为她拭去精致面容上留下的泪痕,心疼的问道:“是谁吃了雄心豹子胆,竟惹孤的爱妃如此伤心,快告诉孤,孤一定狠狠地治他罪。” 妍贵妃暂时停止了哭泣,用手指着压在假山之石下那宫女的尸体,再度扑进南宫傲的怀中放声大哭。 南宫傲朝着那个方向望去,赫然是妍贵妃陪嫁的宫女,脑浆流了一地,死状极其惨烈,顿时一怔,锐利的目光射向莫残歌,沉声道:“莫残歌,又是你!你忘记孤对你的警告了?孤说过,这里是王宫,是孤的天下,莫要仗着武功高强,便为所欲为。” 如陌冲他淡淡一笑道:“王上无需动怒,还是先向您的贵妃把情况了解清楚了再说吧。” 南宫傲微微一愣,转眸望着妍贵妃柔声道:“爱妃,你告诉孤,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妍贵妃不着痕迹地瞪了如陌一眼,抽泣道:“今日臣妾举办茶会,特意为迎接新进宫的如陌妹妹。便着人去凰舞宫请了她来,谁知如陌妹妹不但不领情,还对臣妾及众位姐妹们无礼。不对臣妾行礼也就罢了,还出言辱我翌国,这要是传出去,怕是会有损封翌两国之间的情谊,所以臣妾便着了媛香给她点小小的惩罚,谁知……谁知她仗着有个武艺高强的护卫,丝毫不将臣妾放在眼里,让人杀了媛香,向臣妾示威……王上,媛香跟了臣妾多年,与臣妾之间的感情像是亲姐妹一般,如今她竟然在臣妾的宫中,死得如此凄惨,臣妾,臣妾这贵妃当得还有什么意思……” 她说着哭得愈的凶了,一副伤心断肠的模样,叫人好不怜惜。南宫傲面色一沉,软语安抚着她,望向如陌的目光十分复杂,问道:“你可有何话说?” 如陌没有立即答话,只是径直走到那方破旧的矮凳旁,转眸对南宫傲浅浅一笑道:“贵妃说这场茶会是为迎接如陌,如陌完全相信,单凭这张精心为如陌准备的凳子便能看出,贵妃为如陌费劲了心思,在这王宫之中要找这么一个残旧的凳子还真是不易。只是,贵妃的这番心意,如陌却是不敢领受。” 罢轻轻用脚碰了碰那方凳,只见,那凳子立时散了架,板面上层碎了开来,露出许多细细的钉子。 妍贵妃心下一慌,没想到如陌竟看出了那凳子的玄机,将南宫傲的目光引到这上面,如此,恐对她不利。看着南宫傲蹙了眉,眸光微变,心中不由得有些不安,紧贴着他的身子渐渐拉开些距离。 如陌又道:“如陌的性子,想必王上也是了解一二的。如陌能来已是给了王上的面子,但既然贵妃不欢迎如陌前来,又何必差人去请。如陌是个知趣的人,不受欢迎我离开便是。可偏偏有人不愿让如陌就此离开,才有了王上看到的这一幕。” 见南宫傲深沉的目光望向自己,妍贵妃缩了缩身子,正欲开口辩解,却见南宫傲有转过头对如陌道:“所以你便出言辱翌国,欲破坏封翌两国的关系?” 如陌好笑的望着他,嘲讽一笑道:“如陌不想解释,王上要如何看待便如何看待吧。” 她懒得解释,这实在不是她的作风。再说她也没必要在乎南宫傲如何看待她。“残歌,我们走。” 众人皆怔,没想到她竟然狂傲至此,连王上都不放在眼里,仿佛对世间的一切皆不屑一顾。她究竟凭着什么,如此张狂。 南宫傲见她在众妃面前,竟不给他留半分颜面,不由冷了声,恼怒道:“站住!这样便想走了吗?” 如陌道:“不走要如何?王上想治如陌个什么罪名?那丫头的死,是她咎由自取,总不能她要打我耳光,我便乖乖送到她面前,那不是我如陌的作风。” 南宫傲道:“那也不必要了她的性命。” 如陌道:“杀了她,也许是狠了点,但这却是阻止麻烦蔓延的最好方法。如陌是个喜欢清静的人,为一劳永逸,只好如此了。若王上带如陌进宫是为了让如陌做一个忍气吞声的后宫怨妇,恕如陌做不到。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王上还是约束好您的爱妃们,不要来招惹如陌。否则,下一次死的,兴许就不只是一个宫女这么简单。” 南宫傲望着她倔强而坚定的美眸,满腔的怒意,竟一个字也说不出口。为何她无论说什么做什么,都仿佛是天经地义理所当然。于是,他低眸对伏在怀中哭泣的妍贵妃道:“爱妃,你说,孤应该如何惩治她呢?” 妍贵妃恨声道:“臣妾要她为媛香偿命。” 第六十三章 妃聚(四) 如陌面色无波的望向南宫傲,等着看他如何令这由翌国公主引起的、再由她引向**的一出戏完美落幕。 南宫傲望着如陌仿佛事不关己的平静面容,心中顿时有些烦闷,她就这么笃定他不会降罪于她?!他转眸望了妍贵妃一眼之后,站起身走到那张残破的凳子前,望着一颗颗钉子在阳光照射下闪烁着尖利的锋芒,眸光变冷,面无表情道:“这凳子是何人所做?做得还挺细致,钉距也匀称,这若是坐上去……” 他顿住话,转头扫视了众妃一眼,笑着问道:“爱妃们,可有人想尝试下?” 顿时,众妃心中一惊,面色白,纷纷颤抖着身子跪下,额冒冷汗道:“王上饶命。” 妍贵妃身子一抖,连忙也跪下,不敢抬头。不明白他怎将目光转到了那凳子上。 南宫傲回身绕着她们面前走了一圈,动作十分缓慢,步伐却稳健有力,顿时,周围一片寂静,整座凤仪宫只能听到他脚步落地的沉闷之声。跪地的众妃们一个个花容失色,紧低着头,与南宫傲初入凤仪宫时有着完全不同的心思,此时的她们皆祈祷不要被南宫傲注意到。 南宫傲走了一圈,最后停在妍贵妃的面前,望着她微微颤抖的身子,对着跪了一地的人,笑道:“爱妃们这是怎么了?都跪着做什么,起来罢。” 似这才想起妍贵妃说的话,扶了她起来,一把揽在怀里,笑着问道:“方才爱妃说什么来着?要为媛香偿命是吧,爱妃想让谁偿命呢,是打死媛香的侍卫,还是你让媛香去打她耳光的如陌?如陌虽无册封,但好歹也是凰舞宫的主子,岂是一个丫头随意就能打的。” 妍贵妃一怔,心道:看王上这意思,如陌是不能动了,不如先除掉这个武功高强的侍卫,以后对付如陌也就变得简单多了。如此一想,当下便道:“人既是侍卫打死的,那就由他来偿命吧。” 莫残歌听着,冷酷的面容没有一丝表情,仿佛她说要偿命的人不是他一般。 南宫傲略微沉吟,似是在认真思索。妍贵妃见他不说话,目光晦暗难明,看不出他的心思,心中有些忐忑不安。南宫傲这才道:“好是好,不过,他武功极高,就凭这些个侍卫,只怕是抓不住他。爱妃,你说……怎么办才好呢?” 众人一惊,这王宫侍卫都是经过层层选拔而出,个个武艺不凡,要说几个人打不过他,也没什么,可这几十个侍卫都打不过,那他的武功得有多高! 妍贵妃愣了下,待回过神来,忽然明白了他的意图,顿时,低了头,不吭声。 南宫傲伸手勾起她圆润的下颚,迫她抬头,目光紧盯住她的眼睛,道:“若调遣御林军,这一时半会儿的也来不及,不如,就让爱妃驯养的死士出手,岂不是要简单得多。别个侍卫,即便是想要孤的性命,也是方便得很。” 妍贵妃大骇,连忙挣脱他的手,伏跪在地,额角冷汗直冒,连连道:“臣妾不敢!” 南宫傲斜眼睨着她,看似随意道:“那爱妃倒,你在孤这后宫养着一批死士究竟是做什么用?是怨孤派给你的侍卫太少吗?” 妍贵妃慌忙道:“臣妾惶恐,王上留给臣妾的侍卫足够了,这些黑衣人是臣妾的父王派来保护臣妾的,因担心王上会多想,才做了隐瞒。请王上万万要体谅父王爱女心切,莫要怪罪臣妾的父王,臣妾定会 c向父王转达王上的宽广胸怀。” 她打一开始便句句提到翌国王上,处处提醒他她对于他的重要性。 南宫傲面无表情的听着,目光停留在她低垂的眼眸,就这么沉着,不说话。 妍贵妃见他不给于反应,过了一会儿,心里便里越来越慌,最后不得不说道:“臣妾……这就遣他们回翌国。” 说着便对着身后打了个手势,立刻便有几十名黑衣蒙面人现身。妍贵妃道:“你们都回去,告诉父王,王上对本宫很好,本宫在这里也很安全,叫父王不必担心。” 黑衣人颔领命离去。南宫傲眸中闪过一丝笑意,瞬间被掩藏,扶她起来,露出温和的笑容,道:“翌王对爱妃的疼爱之心,孤又岂会不体谅。快起来吧,再这么跪着,伤了爱妃的身子,孤可心疼的紧。” 拉着她的手走到位坐下,对余下众人道:“都散了罢。” 众妃们经过方才的一番惊吓,哪还敢有什么动作。只看着妍贵妃依在南宫傲怀中娇羞的模样,又是羡慕又是嫉妒,却也无可奈何,谁让她是翌国的公主呢。各自叹气,只得行礼退下。 如陌率先离开,这场女人之间的纷争就这么平息在南宫傲轻描淡写的几句话当中。最终获利的也是他南宫傲一人。八成是他早已知晓那群黑衣人的存在,只是苦于他们不曾现身,他便没有借口遣走他们,若不是早有安排和防范,又何以能如此及时的赶到。 妍贵妃望着如陌离去的身影,目光带着深深地恨意,本是想给她下马威,却没想到第一回合就以惨败告终。不但死了个心腹丫鬟,还不得不遣走了父王给她的暗卫。虽心中极为不甘,却又不敢露出声色,好不气闷。 如陌出了凤仪宫,没走多远,便听到有人叫她,回头一看,竟是那名唯一没被媛香之死吓到的女子,看她方才坐的位置以及华贵的衣着,定是南宫傲的王叔陵王之义女柳眉,封号眉妃。 眉妃快步向她走来,一袭玫红纱衣随着她的动作在空中起伏飘动,面容妩媚精致,桃花目笑意盈盈。追赶上如陌之后,便亲昵拉着她的手,仿佛与她很熟似的,笑着道:“如陌妹妹,干嘛走得这么急啊,叫我好赶。早听说妹妹容貌倾城,今日一见,只能感叹传言不可信,妹妹这哪儿是倾城之姿,当是天人之姿,倾天下才是,叫我们这些平凡女子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才好。” 如陌微微蹙眉,不着痕迹地收回手,淡淡道:“眉妃过谦了,如陌也只是一个平凡的女子,对于倾城或是倾天下,没有半点兴趣。眉妃叫住如陌,可还有其它的事,若没有,如陌先告辞了。” 说罢抬步欲走,眉妃却再次拉住她,也不见着恼,继续笑道:“妹妹急什么,柳眉还想去妹妹的凰舞宫与妹妹说会儿话呢,平常整日里都待在倚棠宫,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好生无趣,瞧这后宫里的女人啊,一个个的表面笑着,背地里不定打什么主意,还是妹妹好,随着自己的性子,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不想说了便不说,柳眉就喜欢妹妹这清淡又真实的个性。倘若妹妹不嫌弃,咱们就做个朋友,往后闲着没事多串串门子。” 如陌望着她笑意盈盈的面容,依旧淡淡道:“眉妃太抬举如陌了。” 第六十四章 月下逢(一) 辰王府,朝翔苑。 南宫晔于窗前背手而立,听着身后立着的长风所带来的消息。 “王爷,我们潜伏在魔宫中人暴露了身份,被魔宫长老囚禁了四日,又突然放了出来,并允许同往常一样继续留在魔宫。属下认为此事甚为蹊跷,却又想不出他们如此做的原因。现今,我们的人是否是撤是留,还请王爷示下。” 南宫晔听完之后,俊美的面容平静无波,魔宫内部管理甚严,能混进去已是不易,被现也是迟早的事,他只想趁着未被现的这段日子,查出点蛛丝马迹,然而,魔宫宫众却对宝藏之事一无所知。如今被抓,又如此快便放了回来,且不做任何处置,倒是令他颇感意外。这定是她的意思,她就这么笃定,他的人留在魔宫也查不到任何消息?想到此,平声道:“既如此,撤了吧,留部分人在附近守着,一旦魔宫之人与他国有所接触,立即回报。无论那日在军营她说的是真话还是气话,本王定要杜绝那种可能。若本王得不到宝藏,也断不能让他国得了去。” 长风连忙应下,却听南宫晔问道:“暗阁、云阁可有动静?沙仲还没消息?” 长风面有愧色,垂道:“属下无能,还未能查出沙仲的下落。但据属下查知,暗阁于一个多月前,就开始往金国展,而云阁之人,早已遍布封、金、翌三国。” 这消息倒令南宫晔微微一惊。她到底想做什么?一个江湖势力,想渗透三大强国,莫非她,并非一时之气,而是早有预谋?可她并不像是有野心的人,南宫晔忽然现,其实他并不了解她,他所看到的,皆是表面,她心中所想,他从未看透过。若果真如此,他,绝不允许!隧开口道:“密切注意金翌两国的动向。继续查找沙仲的下落,从云阁阁主易语身上下手,无论是何种方法,必须找到人,了解清楚她带走沙仲的原因。”那是他心中的结,必须查清楚。否则,终他一生,都不会甘心。 长风应了,南宫晔挥手让他退下。 夜,南宫晔躺在书房里间雕花大床上,脑海中不断闪现着她的身影。自她离开后,他每晚都歇在书房,在这张床上,她曾倾身相付,极尽妖娆,与他抵死缠绵。她的笑,她的伤,她一心求死的绝望,日夜都困扰着他,让他无法成眠,尤其那一声“王弟”,令他心痛到窒息。 她说不爱他不恨他,他不信,若不爱怎会绝望,若不恨,为何要借王兄报复于他?但是,若爱,又为何背叛?是否背后有着苦衷?那一日的一心求死,毫不反抗,又有何因? 辗转反侧,不知她此时在做些什么,可曾如他这般,为她难以成眠? 南宫晔苦笑,她一定不会。她的身边,有以性命相护的莫残歌,清雅如仙的冷意潇,还有身为一国之主的王兄。那日王兄看她的眼神,已说明了一切,或许在她还是辰王妃之时,王兄便已动了心,否则,圣心湖那日便不会开口要她。只有他南宫晔,一次又一次的伤了她。 想起他受伤的那些日子,他们执手相望,漫步夕阳,那些美好的时光,一去不返。而走到如今这一步,究竟是她的错,仰或是他的错?他已说不清楚。 披衣起床,看窗外新月如钩,手中握着她留给他的唯一物品,一只刻有暗花的银色簪,重量极轻,没有任何浮华的装饰,看起来极普通,然而,曾在她乌间,却显得内敛朴实而不失高贵之气。陌儿,她留给他这枚簪,究竟是何用意?将簪仔细的收进怀里,信步走了出去。 夜里的辰王府,异常安静。园中的亭台楼阁,小桥曲水,在柔美的月光映照之下,仿如绝美的幻境,妙不可言。而南宫晔却无心观赏,只因失了执手之人,再美的景色到他眼里也不过是一片灰白。 不知不觉已走遍了半个王府,看到前方似有光亮,便走了过去,却是朝禾苑。 炼药房中,齐澈手扶案台,面对着一排排参差不齐,里面盛着各色液体的瓶罐,蹙眉沉思,手边摆放着四五本厚厚的笔录,一字铺开,供他随时翻看。南宫晔进屋已有半刻,他却毫无觉察,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思绪当中,浑然忘我。 南宫晔轻咳一声,打断他的思绪。齐澈这才惊醒,回头望去,微微有些诧异。问道:“夜已深,王爷还未入睡?” 南宫晔没立刻搭话,闲步走到案台前,随手拿起一本笔录,翻看书面,顿时,“生死蛊”三个大字映入眼帘。他微微蹙眉道:“本王睡不着。齐先生如此深夜也还未入睡,又是为何?这半个多月,你不去军营,整日里尽摆弄这些没用的东西。这生死蛊早已灭绝,你还研究它作甚?” 齐澈眉峰微微一挑,眸光闪了闪,问道:“王爷也知道生死蛊?” 南宫晔打开笔录,随意翻了两页,多半都是记载某些药材的属性及相生相克之理,他对药材向来没有研究,看着只觉无趣和繁琐。对于齐澈的问话,随口答道:“曾听人提起过。” 齐澈道:“那王爷对生死蛊了解多少?” 南宫晔合上笔录,往桌案上随手一丢,找了张椅子坐了,方道:“了解不多,你说来听听。” 齐澈道:“生死蛊,可称之当世第一奇蛊,极为霸道。蛊毒作有如万蚁嗜心,痛不欲生,但最危险的却是在痛过之后,那个时段,人会感到异常的疲惫,逐渐失去意识,而此时,若中蛊之人没有足够的意志与之抵抗,便会一睡不醒。因此,每一次蛊毒作,便会经历一次意志与身体的较量,在生死间徘徊,遂称之为生死蛊。但此蛊之奇却不在此,而是它对人的身体还有一些好处,它可助人抵抗外在对其意志的侵袭,且中蛊之人会拥有……”说到这里他忽然顿住,不再说下去。 南宫晔道:“为何不说了?” 齐澈转身自右边书架取出一本薄薄的笔录,伸手递给南宫晔,道:“这本笔录的前半段,是关于生死蛊的详细记载,王爷若有兴趣,不妨看看。” 南宫晔望着递到跟前的不知被翻过多少遍已破旧不堪的笔录,顿时没了兴趣,抬眸望着齐澈,面无表情道:“不必了,本王只是随口一问。你也勿需为这种早已灭绝的东西费时费力,有空多去几趟军营,莫要无端的叫本王为难。” 自那日带了如陌进军营之后,营中将士对齐澈极为不满,诸多刁难,因此,他便不再去,只专心研制生死蛊解药。不去军营并非是逃避,而是不愿将精力浪费在与他人的无聊斗争中。 南宫晔知其因,所以也只是给他个提醒,并未多加责怪。 齐澈应了声,见南宫晔起身欲走,便再次将那本笔录递了过去,若有深意道:“王爷拿着吧,虽然这笔录破旧了些,但里面的字还是能看清的。若他日,王爷如今日这般睡不着,可以拿出来翻一翻,兴许……能助王爷解惑。” 第六十五章 月下逢(二) 月朗星疏,**帐暖,凤仪宫寝宫内娇喘连连。女子媚眼如丝,目光已呈迷离状,一双玉臂紧紧攀着男子的身体。而男子的眼神却异常清明,望着身下女子精致的面容泛着潮红,唇角勾起一抹嘲讽,只想快点结束。 从何时起,欢爱不但不能为他带来快乐,反令他无论是身或是心,都只觉得异常空虚。他宠幸一个又一个的女人,是身为一国之君的责任,为平衡朝堂,为封国民生,不得不做的例行公事般的行为。 翌国公主,众人皆知,她是翌王最宠爱的女儿,因此,她才能成他牵制金翌两国的棋子。但这种牵制,也只是暂时的,战争迟早要爆,但只要不是他二国联手,对他便没有太大的威胁。于是,宠她,给她贵妃的头衔,也只是做给天下人看。可她太贪心,还想要做他的王后,那是痴人说梦。他的妻子,只能是他真心爱的人,然而,他爱的人,却不能娶。 妍贵妃觉身上的男子神思游移,不够专心,不依地用手在他胸前逗弄,主动送上红唇。 南宫傲遽然回神,敛了思绪,以最快的度释放了自己,翻过身便沉沉睡了过去。 妍贵妃娇颜褪去后却不见消散的红润,泛着名为幸福的光泽,转过头,正想对身旁的男子说些什么,却见他双眸紧闭,呼吸均匀,已然入睡。便撑起身子,望着他熟睡中邪美的容颜,额角细密的汗珠未干,带着性感的男子气息,令她着迷。回味着方才的缠绵,心中荡漾着丝丝甜蜜,唇边带笑,眸中含情,将手搭在他结实的胸膛,满足的闭上眼睛。 **的气味充盈了整间屋子,久久不曾散去。月光透过窗户隐隐照出屋子一角燃起的寥寥烟雾,有些虚无缥缈,却随处缠绕。 南宫傲睁开双目,不见一丝的困意,望了一眼身旁的女子,目光中尽是鄙夷。轻轻拿开搭在身上的玉臂,再也不看她一眼,自行取过衣衫穿好,便出了门。 如水的月光笼罩着寂静的宫廷,天空中偶然飘过的淡淡浮云,将其罩上一层阴影,散着朦胧的神秘感。 南宫傲缓缓行走在青石铺就的地面,望着从石缝中挤出的几缕青草,仿佛不甘心被青石掩埋,卓然挺立。一如曾经的他,为保住母亲被众妃觊觎的后位,为不让弟弟们被人欺负,努力与父王的其他儿子们争夺太子之位。然而,当了太子之后,仍然保护不了想要保护的人,即使如今做了一国之主,又如何?母后与王妹渺无音讯,晔也与他也离得越来越远,他成了真正的孤家寡人,不由得心中郁郁。 他今日这是怎么了,他并非善感之人,今日却陡生这许多感慨。深吸一口气,仰天对月长长吐出。 正欲回龙隐殿,却听一阵琴音传来,隐隐约约。他微微一怔,在这宫廷之中,还有谁同他一样无法入睡? 对于夜半的琴音,他有着无法释怀的情结。记得王弟未被父王赐死前,母后为不让他们担忧,只在每日夜里抚琴哀叹,将白日里强忍的委屈和悲伤尽数宣泄,却不知她的三个儿子每日都悄悄躲在窗外陪她一起伤怀。王弟死后,晔与母后都不再抚琴,从此,他再未听过半夜的琴音。 依着琴音传来的方向寻去,抬头望,龙飞凤舞的三个大字“凰舞宫”呈现在眼前。他苦涩一笑,是了,除了她,还能有谁! 正欲推门而入,却又住了手,想了想,便绕到东面的院墙,纵身一跃,轻易便入了凰舞宫寝宫后院,闪身隐在暗处,放目望去。 月光之下,一方琴,一抹白色的身影,长尽散,披泻于香肩,如雪般白皙的肌肤散着晶莹剔透的光泽,美眸微合,将世间所有光彩尽掩,轻纱白袖,随着葱莹玉指于琴弦上舞动而飞舞飘扬,划下一道道优美的弧度,在这孤寂的夜晚,如昙花般惊艳绽放。清冷的如仙气质,仿佛月宫的仙子……不,月宫仙子也无法与之相媲美,任何对于美的形容都无法描述其万一。 南宫傲屏住呼吸静静凝视着那令人窒息的绝美女子,听着由她指尖倾泻而出的美妙琴音。如春风般带着柔柔的暖意,似在诉说着一个少女最初的情怀,再如六月急雨打在荷塘,挣扎着溅起再落下,又如飞瀑直泻而下,带着不顾一切的决然,终如腊月间刺骨的寒气将一切冻结,归于平静。 她倾世之容,随着琴音的变化而变幻着,或温柔,或倔强,或期盼,或悲伤,或绝望,最终随着琴音的结束皆归于平淡。 那一曲,她将全部的感情倾注于指尖,用琴音叙说着一个女子凄美哀伤的爱情历程,每一段都触动人心,仿佛亲身体验了一番。在南宫傲的心里刻下了永恒的印记,直到他生命终结之时,他都不曾忘记。 南宫傲说不出此时心中的滋味,邪美的面容褪去了邪气和魅惑,带着十分认真的神情凝望着她,有些痴了般。 她是那样美好的女子,不该有痛,然而,她的痛却已入骨成髓,透过她的笑容、她的琴音、她眸底的空洞,如影随形,胜却了世间所有的言语诉说,令他心疼。 若是她真的已不再爱晔,那么他,是否可以珍惜她? 曲终,如陌端坐不动,双手平放于琴弦上,睁开的双目如一潭死水般毫无波澜,望着前方黑暗的一处,低眸平声道:“这里是王上的地盘,既然王上来了,就不必躲藏。” 南宫傲一怔,遂想起她身负神功,现他也不奇怪。其实他又如何知晓,如陌早已失去内力,仅凭着与生俱来的敏锐,以及鼻息中充盈的淡淡熏香而猜测。 南宫傲俊美的面容浮起一贯的邪魅笑意,在这朦胧的夜色中带着蛊惑人心的力量,迈着不同于白日里威严稳健步伐的闲散步子,缓缓行出,调笑道:“凝儿这深更半夜的还不休息,可是在想着孤,所以睡不着?” 着已走近她,看着她被风微微吹乱的如墨丝,不自觉地伸手帮她理了理,再顺到精致小巧的耳廓之后别住。触手之间,丝光滑柔软胜锦缎,皮肤温润细腻如凝脂,只轻浅的触碰令他心中一荡,竟不舍得将手拿开。 他不经意间流露的温柔,令如陌微微一愣,随即将身子往一旁稍稍倾斜,躲开他的触碰。 他的手,便僵在了半空。 下一章,如陌与南宫傲对手戏,虐南宫晔。亲们多支持!<> 第六十六章 南宫傲也不着恼,因为是如陌,所以被拒绝,并不稀奇。更多精彩尽在-只是,明明在意料之中,心却仍免不了生出些失落之感。 如陌不看他,只淡淡道:“王上不也还未休息么。” 南宫傲强忍下心中的失落,面上的笑意更盛,邪邪道:“孤心里想着凝儿,所以睡不着,这才出来走走,谁想正巧,凝儿也在想孤呢。”说着便笑出声来,嗓音低沉而魅惑。 如陌抬眸,冲他微微一笑,清浅的嗓音在这美丽的夜里如一串玉珠不经意间的碰撞,出动人的音符。却听她道:“谁能想到,王上乃一国之君,竟也是一个痴人。恐是如陌要让王上失望了!” 南宫傲面容一僵,随即凝眸望着她的双目,邪肆的笑意带着几分认真道:“凝儿的意思是,孤痴人说梦自作动情吗?若是为凝儿,孤,做一回痴人又如何!” 如陌笑道:“痴人可以是天下间的任何一人,却惟独不会是王上。” 南宫傲挑眉问道:“为何?” 如陌平声道:“因为王国之主,坐拥江山。对于女子,你会喜欢,会宠溺,却不会为之成痴。你若成痴,如何理智的宠幸后宫佳丽三千?若不能,便无法平衡前朝的诸方势力,于江山无益。” 南宫傲心底一震,眸光中闪过一抹孤寂之色,背过身子缓缓往前行了几步。仰对月,黯然道:“就因孤是这一国之主,便注定要放弃爱人的权利吗?你不是孤,怎知孤……不会成痴?若人的心可以自的控制,那你,又何至于落得如今的境地,爱不能爱,恨亦无法恨,只剩下满心的怨艾,苦不堪言。” 如陌放置于琴弦上的手微微动了一动,又归于平静,淡淡道:“如陌与王上不同……” “叫我傲。”南宫傲遽然转身,打断她的话,每次听她唤他王上,他只觉心里很不舒服,这一称呼,令他感觉到,他们之间的距离,近在咫尺却又遥不可及。他走回她身旁,轻轻执起她的手,目光仍然望着她的双目,似要透过眼眸望进她的心里去,然后永久驻留。见她微一愣神,他柔声道:“凝儿,唤孤的名字,我们说好的。” 如陌一怔,掌心相贴,手被握得很紧,却不会感觉到疼。她尝试着收回,却愈是挣脱他便握得愈紧。如陌敛了笑,眸光一转,淡漠道:“你明知那日只是……” “那日……你让孤唤你凝儿,孤允你唤孤傲。别无其它。”南宫傲再次出声打断她的话。弯下腰,不等她反映,一把将她抱起,坐到她方才坐着的凳子上。迅疾的动作优美而流畅,在她反应过来时,已被他安置在他的怀中。 如陌心下一惊,连忙推开他想要起身,却被他稳稳圈住,无法动弹半分。南宫傲魅惑的声音在她耳旁轻笑道:“唤孤的名字,孤便放手。” 温热的气息拂在她耳畔,带来丝丝麻痒。她黛眉轻蹙,连忙躲闪,他却不让,将她圈得更紧。挣脱不了,索性不再挣扎,无奈的叹口气,道:“傲。放开我吧。” 南宫傲没料到她如此轻易便妥协了,一时愣了愣神,感受着怀中温软的娇躯,竟不舍得放开。目光在她绝美的面容上流连,忽然勾唇,邪魅的面容带了些无赖的意味,笑道:“凝儿,这可如何是好,孤,不想放手了。方才说的那句话,孤收回。” 如陌愕然,不想他堂堂一国之君,竟如此干脆的化身为无赖,还做得如此自然,仿佛天经地义般。一时间只瞪着他,无语。 南宫傲见她难得的错愕表情,觉得甚是有趣,不由得轻笑出声。便起意逗她一逗,趁她不注意,腾出一只手,握着她柔若无骨的玉指送往唇边,在指尖处轻轻一吻。突然,笑意凝结。一股淡淡的血腥气充盈着鼻尖,令他眉头紧皱,低眸一看,莹白的指尖布满褐色的残痕,斑斑血迹,赫然入目。他的心遽然一紧,立刻抱起她,大步朝屋里走去。 南宫傲边走边道:“你平日里都是如此不爱惜自己的吗?”语气中隐有责备之意,还带着微微的心疼。 如陌诧异的抬眸望他,白日里他心疼妍贵妃的表情她不是没见到,只是,那心疼浮于表面,未达眼底,而此刻,却是无意间的自然流露。或许,连他自己都未曾觉,他此刻的行为及表情与他二人而言,是多么的不合常理。 南宫傲带他入宫的目的,她十分清楚,而她留在宫中的原因,他亦心知肚明。 南宫傲将如陌安置在椅榻上,在寝宫附近看了看,竟找不到一个宫女太监,不由得拧眉道:“这宫里的奴才们都去哪儿了?” 如陌道:“我喜欢清静,打他们去别处了,芊玉晚间在后堂歇息,没让她守着我。” 南宫傲道:“莫残歌人也不在?”莫残歌若在,应当早就现身了。 如陌淡淡道:“我让他出宫办事了。” 南宫傲忽然眸光变得幽深,道:“究竟是何等重要之事,竟能令他同意离开王宫,抛下你一人独自在这宫廷?有一点,孤一直想不明白,你身负绝世神功,为何处处需要他人的保护?那日在军营,你似乎毫无反击之力,连剑都拿不稳,莫非真的是你在试探晔能承受的极限?” 如陌对于他后面提出的疑问忽略不计,只道:“他出宫只是办点小事,不会对你造成任何威胁,所以,你勿需猜疑。” 南宫傲见她不愿回答那些问题,便也不再问。瞧着她的手,问道:“你这里没有伤药吗?” 如陌扫了眼受伤的指尖,淡淡道:“没有。这点小伤,不碍事,过两日便好。” 南宫傲微微一愣,见她对自己的伤毫不在意,心中微微刺痛,轻声道:“你在这等孤,孤去去就来。”说罢便快消失在黑夜中,如陌望着他消失的身影,目光微微一动,瞬间又恢复平静。 过了片刻,南宫傲返回时,手中拿着的是处理伤口所需要的全部物品,对她献宝似的扬一扬手,颇有得意之色,坐到她身旁,细细的为她处理指尖的伤口,轻柔的动作,认真的表情,与当年的南宫晔是何其的相似。望着他侧脸的优美轮廓,她,一阵恍惚。 南宫傲将她受伤的指尖挨个上药包扎好之后,转头见她望着他怔怔出神,便邪笑道:“凝儿被孤感动了?孤可是为了凝儿,生平第一次做了回贼,凝儿准备如何感谢孤?” 如陌被眼前忽然放大的邪魅俊容惊得立即回了神,顿时,眸光一暗,低了眸,没出声。 精致的宫灯,透过绘有水墨的白色绢,折出柔和的光亮,带着朦胧之感,从头顶上方打在她的倾世面容之上。低垂的眼睫,落下了扇形的阴影,遮盖了如寒潭般的一汪秋水,散着恬静安然的气息,周身笼罩着似有似无的淡淡哀伤情绪。 第六十七章 南宫傲身子一僵,却并未回头看她,只顿住脚步,沉默片刻后,方道:“若是与晔有关的,那就不必谈了。若无关,便。孤也想知道,孤这里,还有什么对你有价值。” 如陌撑起身子,望着他的背影,在灰白的天色映照下显得格外的孤寂和清冷。欲出口的话顿了顿,不要叹了一口气,道:“此时与他无关。我只是,想借用寒玉床。” 南宫傲这才转身,微微蹙眉,不解道:“你要寒玉床做什么?那床寒气太重,只能用来保存已死之人的躯体,致使其容颜永久不变。并且那床也无法挪走。” 如陌道:“我不需要挪走,只是借用,我需要它帮助我恢复内力。” 南宫傲一愣,随即道:“你,失去内力了?难怪你那日……”原来如此,并不是她不想反抗,而是她根本没有能力反抗。可惜,晔并不知她失去了武功,才造成了今日的局面。”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孤听说,晔受伤的那晚,是你出现并救了他。” 如陌自嘲地笑道:“他不需要任何人救,只是那时,我明知他是试探,却还是没忍住。” 南宫傲眸光一暗,又问道:“你的内力,是如何失去的?” 如陌垂下的眸,闪过一丝痛意,苦笑,却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南宫傲见她不语,也不再追问,折回身,坐到床边,盯住她垂下的眼眸,目光灼灼,邪笑又回到他的俊容上,道:“既然是交易,那么,说说你的筹码,孤,要衡量下这场交易是否值得考虑。” 如陌抬眸道:“我以魔宫宫主的身份,应你三件事。只要别太过分就好。” 南宫傲微一挑眉,道:“何为过分?若他日,你武功恢复之后,不论孤提出何种要求,你都说过分呢?到那时,孤即使想要反悔也迟了。” 如陌嘴角一抽,他以为谁都和他一样,说过的话想收回就收回么,没见过他这样的帝王!”王上尽管放心,如陌身为一宫之主,这点信誉还是有的。只要不动摇魔宫根本,如陌自会遵守承诺。” 南宫傲眸光一转,微微沉吟,随后魅唇一勾,突然凑了脸来,温热的鼻息尽数喷在她的脸上,紧紧盯着她的双眸,低沉的嗓音道:“只有不动摇魔宫根本,便什么都行?” 如陌身子不自然地往后挪了挪,方道:“是。” 南宫傲对她的后退似有些不悦,便有迫近了几分,唇转到她耳边,魅惑道:“好,这是你说的。孤用三件事只换一个条件,那便是你的真心,你可能应?” 如陌身子微微一震,连忙偏过头去,眸中尽是空洞的苦涩,垂眸道:“这不可能。” 南宫傲道:“为何不可能?才刚刚说完,这么快便反悔,还谈何信誉?” 如陌抬眸望进他的眼里,出口的声音异常的平静,道:“如陌已无心,王上向一个无心之人讨要真心,不觉得可笑么?如陌没有的东西,你叫我如何给你?” 南宫傲身子一震,她说已无心!是真的无心还是心给了别人?望着她平静的面容,淡漠的眼神,心蓦地一紧,她的伤掩藏的太深,深到他如何望也望不到痕迹。既然得不到她的心,那么,能留住她的人似乎也不错。”那好吧,故也不为难你。孤的第一个条件:没有孤的允许,不准离开王宫,也不准离开孤的身边。这条件不过分吧?” 如陌微微沉思,她的生命不过是剩下几个月的时日,答应他又何妨。”好,我答应。下一个。” 南宫傲眸中带着欣喜,像是一个向父母讨要糖吃的孩子得偿所愿般,又道:“第二,孤要魔宫宝藏。” 如陌忽然抬眸,锐利的眸光直视着他,沉声道:“王上太贪心了。” 南宫傲仿佛早就预料到似的,没有惊讶,没有不悦,这淡淡问道:“你不同意?” 如陌忽而一笑道:“当然不同意。你很清楚魔宫宝藏能为你带来什么,封国的安定,甚至是天下。而我仅仅是借用寒玉床,对你并无损失,你却要魔宫宝藏,不觉得太过分吗?不过,你若真想要,倒也不是完全不行。” 南宫傲眸光一亮,随即问道:“你有何条件?” 如陌没有立即回答,只将身子再次撑起了些,往后挪了挪,靠住床栏,方道:“我要你的王后之位,要与你并肩临朝,与你一同享有你的天下。我要南宫晔每日向我朝拜,唤我王嫂。这……便是我的条件。” 南宫傲脸色狠狠一变,刷的一下站起身,僵硬的立着,目光阴晴不定,带着恼怒脱口而出,道:“不可能!!你还是要利用我,你为何就不能放过我,放过晔?我不会再被你利用,这次绝不会!”即使抛去他与晔之间的兄弟感情,他还是一个帝王,他又身为帝王的尊严,岂能随意被她利用!更何况,她要的不只是王后之位,还要与他并肩临朝,她是不是疯了?他竟没看出她有野心!他像是在对自己宣誓般,然而,那句坚定的话语在他说来却又是如此的无力。 如陌浅浅一笑,伸手抚上她他美的脸部轮廓,笑道:“是么?可我却觉得未必。傲,你拒绝不了我,不是吗?即使今日你可以拒绝,但我相信过不了多久,你便会主动来找我,到那时,我会增加筹码,你,可别后悔!” 南宫傲一怔,她凭什么如此肯定?就因为他对她的感情?她错了,纵使他爱她,也绝不会再因她而伤害晔,那是他无法容忍的行为。已经错过,如何能一错再错!想到此,便坚定道:“凝儿,这一次,孤一定不会输给你!” 如陌不置可否,只淡淡道:“那我们拭目以待吧。” 南宫傲眸光闪了闪,便转过头不再看她的眼睛,邪美的面容没有表情,道:“孤下朝后会带你去放置寒玉床的地方,你也记住你答应孤的条件。”说罢再不回头,大步离去。 如陌望着他坚毅的背影消失在微微白的天色中,带着萧瑟的孤寂,一时竟分不清心中的感觉究竟是忧是喜。终于,要恢复武功了么? 如陌躺在床上,闭上双目,却仍然毫无睡意。眼前浮现南宫晔那沉痛的眸子,散的悲愤气息。他,知道痛了么? 随着气候的变化,天也俞亮的早了。月未落,天已渐明,仿佛不甘心就此隐去般,苦作挣扎。灰白的天空似披上了一层惨淡的愁雾,漫无边际,笼罩了整座皇宫,承载着无数繁复的心思,在这夏日初现的炎闷之气中渐渐弥漫着伤感的气息,使人心情极度沉闷。 此时离早朝还有小半个时辰,南宫傲迈着沉重的步伐,往龙隐殿慢步行去,在必经之路的长廊尽头,一个黑色的孤寂身影,带着被孤立在世界之外的苍凉,没有了往日朝堂上的睿智威严,没有了曾经战场中的霸气冲天,只是一个为情所困因情而伤的平常男子。他的眉间在一夜间染上了无尽的沧桑,双眸是哀痛过后的寂然,唇色惨白,面容消瘦,仅仅是一夜间,他 第六十八章 南宫晔立刻冲出屋子,七日七夜不曾进食,脚步有些虚浮,他却管不了那么多,当打开门的时候,烈日当空,强烈的光线令他感到不适,但他只是微微蹙眉,连以袖遮挡一下都不屑为之。放眼望去,只有守在门口的青彦、园子里的侍卫及鞠痿着身子扫地的下人,再无其它人影。园中的众人见他出来,立刻露出喜色。 青彦喜悦道:“王爷,您终于出来了,属下这就去为您准备膳食。”说罢不等他应允便飞快往膳房而去。 南宫晔并未阻止,只问门口的侍卫道:“方才说话之人,你们可见着了?” 那侍卫愣了下,面有疑问之色,连忙应道:“回王爷,您出来之前,属下不曾听到有人说话。” 南宫晔一怔,对方的传密之功竟已达巅峰,连他都分不出来!根据声音判断,沙仲应当就在这附近。不禁眉头紧皱,正思索间,长风和齐澈接到消息赶来,见到他,欣喜不已。 不等他们开口,南宫晔沉声吩咐道:“长风,你可想过,你找遍了所有地方,唯独漏过了这王府。而最危险的地方也是最安全的地方,所以,从此刻起,府中之人,一律不准出入。给本王仔细的搜,任何角落都不能放过。一定要把沙仲给本王找出来。本王就不信,他能上天遁地。” 听着他语气种的霸气与冷厉,长风心中一喜,这才是辰王。对于突然在府中寻找沙仲,心中虽有疑惑,但既然王爷说他在这王府,必定是事出有因。也不多问,只连忙领了命,做了详细的安排,才带着一众侍卫开始细细地搜寻,一草一木皆不放过。 青彦端来了膳食,南宫晔简单用了一些,便让撤了去。此时,他根本没心情进食,他只想尽快找到沙仲,只要找到他,便能弄清楚陌儿带走他的原因。 齐澈望着南宫晔几日来憔悴不少的面容,几次欲言又止。 南宫晔看在眼里,面无表情道:“有话就说。” 齐澈这才犹豫着道:“王爷,究竟生了何事?那晚……您进宫了?” 不提还好,一提起来,南宫晔眸光瞬间暗淡,隐忍的痛意在眸中流转,似沉浸在自己的世界当中,半晌后带着从未有过的迷茫,道:“齐澈,她……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女子,本王似乎越来越不了解她了。明明是她背叛本王在先,本王才伤了她,可如今,她却用如此残忍的方式来报复本王。” 齐澈虽不知具体生了何事,但听他如此说,倒也猜到一些。遂道:“王爷,您对她还不够用心,所以才不会了解。当有朝一日,您真正懂得了一个人的背影如何能成为另一个人十年的慰藉之时,您便明白了她对您的心思。” 南宫晔拧眉道:“你如何得知本王没用心,本王也寻了她十年,尽管她离开了那间石屋,音讯全无,但本王从未放弃过。而她出现之时,却是带着目的而来,欺骗利用本王的感情,本王虽然有愤怒,却并未因此归罪于她,反而给她机会,向她敞开心怀,可她回报本王的是什么?是毫不留情的背叛!” 齐澈道:“齐澈不知她带走沙仲的原因,但齐澈认为,她必然是有苦衷,也许并非王爷所认为的背叛,王爷不应当在事情还未查清之前贸然伤害她。并且,您带给她的伤害,远远乎了您的想象。在魔宫那样的地方成长,每一份真情都异常难得,所以能留在她身边的人对她来讲,应当不只是下属,更像是亲人,也因此,微澜与沁贞的死,更伤了她的心。毕竟,看着亲人或是朋友在自己的面前死去,去无力挽回的痛苦,是外人无法体会的。” 南宫晔心底一震,看着亲人在自己面前死去却无能为力,那曾是他心底永远的痛。难道他也为她制造了这种痛吗?即使如此,也是因她而起。”无论出于何种原因,她都不该带走沙仲,若她不知沙仲对于本王的重要,那本王还可以理解,可偏偏是在她十分清楚的情况之下。如此行为,本王怎能不恨不怒。至少,她也应该向本王坦诚原因,给本王一个合理的解释。” 齐澈见他明明目中有痛有悔,嘴上却仍然如此坚持,暗叹一声,他并不是不爱,只是不懂得如何去爱罢了,他在伤她的同时,也许自己的痛并不比她少,但是,他的性格却不允许自己妥协,即使明知道那样会为自己带来更多的痛。”王爷要求她坦诚,那么,王爷您自己可曾坦诚过,若无多次的试探与猜疑,你又怎能肯定她魔宫宫主的身份,以及确定如陌与辰王妃是同一人。” 他的话令南宫晔一时怔愣,是这样吗?是他不过坦诚?但这也是因为她先对他隐瞒,他才不得不如此。 齐澈继续道:“对于您而言,宠着她,为她做一些您从前根本不会做的事,这是爱一个人的表现,但仅仅是这些,并不能完全称之为爱。爱一个人,应给予她信任,在她需要的时候,站在她身旁,用自己全部的能力保护她,给她温暖。当她的喜怒哀乐凌驾于自己的一切情绪之上,当您为她的一个笑容甘愿舍去自己的一切,甚至是生命,那便是真正的爱。爱有时能让一个人为成全爱人而甘愿放开她的手,只因不愿阻挡她寻找幸福的脚步。” 他说的有些动情,南宫晔一怔,难道齐澈…… 爱真的应当如此吗?若这才是爱,那岂不是失了自己? 齐澈接着道:“王爷曾为她付出的与她为王爷您付出的相比,您对她的爱更显得狭隘。因为您的爱,建立在她必须要遵守您的意志,不得有任何违背,这种爱,浮于表面,被尊严凌驾了感情。” 南宫晔微微一愣,蹙眉道:“尊严凌驾了感情?齐澈,不要装作你很了解本王。”男人的尊严本就是最重要的,不是吗?他很小的时候,被父王其它的儿子欺负,打得遍体鳞伤,弱小的身子歪躺在地上爬不起来时,父王用鄙夷的目光望着他,说道:“男子汉大丈夫顶天立地,就是死,也要站着死,如此才不会失了男儿的尊严。”望着欺负他的人嘲讽着大笑,他强撑着身子,不去看印在地上的殷红血迹,立在了他们面前。那是唯一一次,他看到了父王眼中对他的赞叹。 后来进了军营,他从最低层的士兵开始做起,一步一步往上爬。直到十四岁边关危急,正值冷将军因妻子和女儿的失踪心灰意冷,辞了将军之职,面对封国十万大军对二十三万的敌军,无人敢领兵出征,是他站了出来,最终以最少的牺牲取得了最大的胜利。这一切除了军事谋略,便是源于他果决狠辣的手段,在军中树立的无人能及的威严及它如神般不可冒犯的尊严。 但是为陌儿,他已做出了许多让步,难道这还不够?齐澈却说与陌儿对他的付出相比他的爱狭隘,陌儿的付出……南宫晔忽然一怔,眸光一闪,紧盯着齐澈道:“她为本王的付出?齐澈,你究竟知道些什么,若是为她好,你更应该告诉本王!” 第六十九章 如陌见他竟如此激动,有些诧异,似有什么从脑海中一闪而过,迅地抓也抓不住。细细审视着他带着期盼而又紧张的复杂表情,微带疑惑蹙眉道:“易语做的。” 南宫傲一怔,眸光遽然亮了起来,眼前浮现那个擅闯王宫的紫色身影,在得知如陌受伤昏迷后燃烧着愤怒的眸子,掩不住较好面容散的明媚光彩,看到她的那一刻,他完全怔住,那张印象中万分熟悉的面孔令他毫无条件的应允了她们留在了王宫,派人查探了她的身世,得到的消息除了证明她是早已死去的一对贫农夫妇的女儿之外别无所获,令他失望不已。如今,这相同味道的点心,却振奋了他的心,连忙问道:“你可知她做这点心的手艺,是跟谁学的?” 如陌淡淡地扫了眼被他攒得生疼的肩膀,黛眉微蹙。南宫傲这才会意,连忙放松了力道,却并未松开,只冲她歉意一笑。如陌道:“听易语说,她七岁之前,沙仲常给她送去这种味道的点心,说是他母亲为她做的,代表着她母亲对她的爱和思念。沙仲失踪后,她怀念倾注了母亲对他的感情的点心,便照着记忆中的味道,尝试着做了两年才成功。” 南宫傲心底一震,邪美面容上的神色在欣喜与失落中变幻着,仿佛不敢相信般确认道:“这是……真的?” 如陌点头的同时,心中的感觉也愈加的清晰起来,这点心是易语的母亲独有的味道,却能令南宫傲如此激动,其中必有关联。想起南宫晔曾说过他有一个妹妹,刚出生几日便失了踪,而辰王府密室中两次见到沙仲时他的种种表现,他看易语的复杂眼神,溢于言表的疼爱之情,他口中痴唤的南宫晔母亲的名字,语衣,语衣……易语……蓦地心底一惊,难道易语是……她不禁心中暗沉,如果事情真如她所猜测的一般,那么,她是该为易语高兴还是该替她难过? 南宫傲浸染在自己的思绪当中,并未注意到她的异样,只忽然松开扶在她肩膀的手,转头对着院子里大声唤道:“西雷。”语气中带着急切的威严。话音刚落,屋子中央立刻闪现出那日军营中横刀怒喝的男子,正是南宫傲的贴身暗卫西雷。面部的刚硬线条带着恭敬的神色对南宫傲行礼道:“王上请吩咐。” 南宫傲道:“你亲自去一趟云阁,请易阁主进宫,以如陌小姐的名义。记住,是请,不是抓,要对她客气些,进宫之后带她来齐云殿见孤。” 如陌一怔,想不到南宫傲如此急切,看来他与南宫晔同样在十几年间期盼着亲人的相聚。生在王室,经历了各种阴谋算计,却还能如此看重亲情,不知是好是坏?然而,他们也仅仅是看重一母同胞的亲情,在登上王位的诛杀叛党的过程中,他们曾毫不留情的处死了近二十个王子和公主,以各种罪名,杜绝了争夺王位的可能,有可见他们是何等的无情。也许,这这能说明他们对自己的母亲有着凡的感情。 望着南宫傲笃定的眼神,似乎已十分确定了易语的身份。她出声阻止道:“等等。仅凭一盘点心,王上如何能如此确定?即便我们的猜测是事实,也应从长计议。” 南宫傲一愣,她竟然从他的情绪中已看出了端倪,拧眉望她,道:“你知孤招她进宫所为何事?” 如陌回视道:“如陌已猜到一二。” 南宫傲紧紧盯着她的双眸,目光明灭不定,这个女子太聪明,聪明的让他觉得有些可怕。沉默了片刻后对西雷一摆手,西雷便带着他的指令,立即消失在他们的眼前。 一旁的眉妃目睹这短暂的一幕,心中疑惑重重,却只是安静地立在一旁,识相的做个木头人。 如陌见他不听劝阻,一意孤行,不禁暗叹一口气,无奈道:“王上不想知道如陌为何阻止吗?” 南宫傲微微沉吟后,方道:“孤带你去一个地方。”然后牵起她柔若无骨的手,带着她往外行去。 他温润的手掌有着细细的薄汗,带着黏黏的湿意印上她的掌心。如陌并未挣脱,只随着她急切的脚步行走着。还未行至凰舞宫门口,一道尖细的声音带着嚣张的气焰从外面传来:“你这大胆的奴才,睁开你的狗眼看清楚了,这可是妍贵妃,还不快让开!” 一道男声应道:“贵妃娘娘恕罪,属下等人也只是奉命行事。我家主子吩咐了,不见后宫嫔妃。” 一名女子道:“不见后宫嫔妃?那眉妃算什么?她能进得,本宫就进不得了?本宫是这后宫之主,这后宫之中,还没有什么地方是本宫进不去的。给本宫让开!” 如陌面色如波,只唇角一抹冷笑浮现,转头望向南宫傲,只见他眼中闪过一抹厌恶之色,迅即之,难以捕捉。 二人来到门口,正好看到妍贵妃精致的面容布满盛怒,见门口的守卫毫不松动,便厉声吩咐道:“把这不长眼的奴才给本宫拖下去,阉了。” 那守卫身子一抖,连忙跪下求饶。妍贵妃示意他们动手,却听一道威严的声音道:“爱妃这是在做什么?” 妍贵妃听到声音一惊,抬头望着他们相牵的手,眸光中怨毒之色尽显,随即被掩了去,换上娇媚却虚弱的笑容,软了身子,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那还有方才的半点气焰。他身后的一众奴才见南宫傲忽然出现,一脸不悦,连忙伏跪在地,身子微微抖。 妍贵妃迎上前去,将整个身子贴在南宫傲的胸前,娇软的声音道:“王上,这些个奴才越来越不把臣妾放在眼里了,您可得好好惩治他们,不然,臣妾今后在众姐妹面前,那还有威信可言。”王宫的侍卫是由侍卫统领管辖安排于各宫,按理后宫嫔妃并无生杀大权。 南宫傲斜睨着她无限委屈的神情,用略带失望的语气道:“爱妃可知孤为何将凤仪宫赐予你?凤仪,代表母仪天下,不仅需要宽厚的胸怀,更要有过人的气度和胸襟,而不是整日里闲来无事与一个奴才为难。若爱妃厌倦了凤仪宫,想换换地方,孤倒不介意成全爱妃,也省得为难了你。” 这句话听似轻巧,实则极重。妍贵妃心下大惊,精心修饰的面容蓦地一白,慌忙离开他的身子,委屈道:“王上……臣妾不是……她正欲辩解,却见南宫傲脸色瞬间又沉了几分,隐有怒的预兆。连忙双膝跪地,不甘地认错:“臣妾知错,请王上恕罪。” 南宫傲见她娇柔的身子微微有些颤意,顿了一顿,伸手扶了她起来,道:“孤还有事要办,爱妃回凤仪宫好好反省反省,今后不止要管好你自己,也要约束好你凤仪宫的奴才。如是连这几个奴才都管不好,如何管理后宫众多的嫔妃?” 妍贵妃剔透咬着唇,委屈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她是听说南宫傲来了凰舞宫,才带着人过来,谁想会是这般情形,南宫傲平常都是顺着她,不论她的行为是否过分,他都不曾说过重话,今日却不知怎么回事。望了一眼他仍牵着如陌的手,心中难受得紧,眸中的怨毒神色如利器般射向如陌白皙纤细的皓腕,似要将其割断般。 第七十章 如陌话音刚落,明显感觉到南宫傲身子猛地一震,如妖孽般的眸子透出一股子凌厉之气,仿佛如陌诅咒了他信奉的神明般,不敢置信。然而,当他触碰到如陌异常认真的表情时,心遽沉。抓住她双臂的手轻轻颤抖着,双眸渐渐黯淡了光泽,张开的唇,扮相才出声音:“你……听谁说的?” 如陌道:“沙仲。” 沙仲?!南宫傲一愣,随后道:“沙仲不是疯了吗?一个疯子说的话如何能当真?” 如陌道:“他没有疯。你母亲临死前的最后一个心愿,是让你们一直以为她还活着。沙仲为了兑现与你母亲的承诺,才装疯至今。” 原来沙仲一直是装的,他竟没有看出来!这么说来,母后真的死了吗?这怎么可能!母后对他们意味着儿时所有温暖的想念,她怎么能死呢?南宫傲最后的一线希望落空,颓然放下双臂,失神的往后倒退着,一个不稳,竟跌坐在地,出闷闷的声音,在大殿中回响,沉重的令人窒息。 “母后……是怎么死的?”语气中带着深深的悲痛,问得很艰难。这些年他和晔一直坚信母后还活着,如今,这噩耗来得如此突然,令他毫无防备。 如陌道:“她中了一种名为七日噬骨之毒。” 七日噬骨?!他听说过,那是天下间最阴狠的剧毒,中毒之人会在痛过七日七夜之后七窍流血而死,无解。 不!他的母后怎能是这样残酷的死法!是谁这么痛恨他的母后,竟然用如此狠毒的手段,致她于死地。”是谁……是谁下的毒?我要将他碎尸万段,我要让他比中七日噬骨之毒更痛苦百倍。告诉我!究竟是谁?” 他悲愤的声音带着凛冽的寒意,双拳紧攒,直击地面,情绪异常激动,带恨的双眸之中是狂织的怒焰,似要毁灭一切般,若此时害死她母亲的凶手就在他的面前,如陌相信他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将其撕成千万段。 她没有立即回答,待他泄过自己的情绪后渐渐平静下来时,方道:“不知,沙仲并未告诉如陌。” 南宫傲道:“那你可知沙仲的下落?” 如陌摇头道:“易语自辰王府密室带走沙仲后的第二日早晨,沙仲便自行离开,不知去了何处。” 南宫傲有些泄气,无尽的失望情绪笼罩在他的周围,双手撑地,目光没有焦距的在地面游移,不知该落向何处,沮丧的茫然表情,仿佛长期以来坚定的信念在一瞬间倒塌。 如陌望着眼前这个时而威严,时而邪魅,时而无情的帝王,此刻却剥落了坚硬的外壳,流露出极致脆弱的一面。由心底散出的浓浓忧伤,充斥了整座殿堂。她缓步走过去在他面前跪坐,望着他红的眼眶,心生不忍。在王宫中长大的人,没有父亲的疼爱,母亲便代表着一切。而那个女子,能让自己的儿子在权力的斗争面前依然保持着对至亲之人的守护,这样的母亲,定也是非同一般。因了解自己在子女心中的位置,便留下那样一个心愿。 如陌暗暗感叹。她想要安慰他,却不知该如何开口,只轻轻唤道:“傲。” 南宫傲的目光渐渐移上她的脸庞,望进她的眸子,从那里,他看到了同情与悲哀。顿时,心似被什么猛地击中,颤了颤,冷声道:“不要同情我!我不需要。” 如陌一怔,他是帝王,即便是在此刻,他仍然有身为帝王的底线,不允许被同情。 南宫傲眸光在她绝美的面容上流转,若换做是晔,她的目光和表情,会是心疼而不会是同情吧?晔?沙仲?!他忽然一怔,似恍然大悟道:“这便是晔所以为的背叛的真相?!因为你了解晔对母后的感情,不愿让他知晓母后的死讯,所以才让易语将沙仲带离了密室,是不是?” 如陌眸光一闪,深藏在某一角落的如丝般的痛忽然被牵动,她深吸一口气,将头偏向一旁。 南宫傲心底一震,她的表情,她的沉默,她绝世双眸一闪而逝的伤,已经清楚无误地告诉了他答案。他的目光紧紧锁住她的眸子,忽然笑了,笑得嘲讽而凄凉,出口的话语带着前所未有的哀伤和幽怨,道:“你爱他竟已如此之深,为保护他,宁愿被他误解,独自背负背叛的罪名。而对于我,你因顾及易语的感受,毫不犹豫的告诉我这一残酷的事实,你害怕他们知晓母后的死讯而悲伤,那么,你可曾想过,那也是我的母后,是我最爱的至亲之人,我……也会悲,也会痛!” 他悲痛的双眸不仅仅是因为他母后的死讯,更是因为如陌对他没有半点的在意,尽管他一直明了她留在他身边的原因,但他仍然会失落,会受伤,会无法接受。 如陌低了眸,她为让他先保守这个秘密,却忽视了因此将带给他的伤害。自从她进入王宫之后,这一个多月的相处,她几次利用他,而他却依然迁就和纵容着她,这对于一个帝王而言,是极其的不易。然而,她心已死,再无任何能力给予他想要的回应。歉意地开口:“傲,对……” “不要说对不起。”她话才出口便被他打断。低沉媚惑的嗓音带着微微的自嘲,道:“你无需道歉,入宫本就不是你所愿,而你,也从未隐瞒过你留在我身边的目地,是我明知你不会对我产生感情,却仍然无法自制的爱上了你。所以,不是你的错。”她是利用了他,但她利用得如此坦然,从未有一丝一毫的遮掩。 望着南宫傲邪美的面容满是伤感,如陌一怔,这个无情的帝王终是被她伤了么?她从未想过要刻意地去伤害谁,她只是每次在面对南宫晔的时候,不由自主的便那么做了。”傲……”她刚刚唤出声,蓦地被他拥进了怀里,突然而来的撞击使她感到胸口传来一阵闷闷的生疼,微微蹙眉,抬手欲推开他,却忽然顿住,那颈间传来的温热的湿意,令她身子微微一震,南宫傲他竟然……! 一个高高在上的帝王,与普通人一样有着喜怒哀乐,只是他的情绪需要掩藏的更深。而此刻,他在她面前流露的软弱,是因为她给他的情伤,还是他母亲的死讯带来的冲击,又或者只是因为压抑得太久单纯的需要泄? 在这样的脆弱面前,她抬起的双手终是不忍心将他推开,而改为拥抱住他,然后放松了僵硬的身子,将头靠在他坚实有力的肩膀。既然不能给他爱,那么她能做的,便是在他需要安慰的时候,不去推开。 南宫傲感受到怀中人儿的拥抱,以及无声的安慰,便将她圈得更紧,紧到令她险些透不过气来。 异常寂静的殿堂,充斥着极度哀伤的气息,与四周墙壁上蓝衣女子的表情融为了一体。燃烧的蜡烛,滴下了无数的红泪,落于烛台上在时间的流逝中凝固。 第七十一章 第二日,辰王府门前,一辆辆精致华丽的马车在夏日的阳光下,闪耀着奢华的色彩,朝服未褪的众臣在守卫进去通报的等待中,焦躁的来回走动,不时的用帕子 擦拭着额角渗出的薄汗。 今日的早朝,南宫傲宣布了将立如陌为后,引起了满朝的轰动。在众文武大臣们的反对中,他毅然的坚持着,最后一声退朝宣告了他对此事的决心。 散朝后,众大臣在陵王的建议下,一同来到了辰王府,期待着辰王能入宫劝阻王上,收回这一时心血来潮的决定。是的,对他们来讲,封如陌为后便是心血来潮 ,一时被迷惑了心智。历来的王后人选都必须是有身份的女子,而众人皆知,如陌不但没有尊贵的身份,还曾经是辰王丢弃的女人,怎配做一国之后? 在众人义正言辞的争论背后,谁又会不明白对方的心思!他们的女儿十之**都在后宫为妃,谁都希望自己的女儿能坐上这王后的宝座,以巩固壮大自己在朝中 的地位。 辰王府内,南宫晔伫立窗前,俊美的面容,没有一丝表情。听着青彦的禀告,毫无反应。 青彦忍不住抬头去看,只能看到王爷侧容,他总觉得,这一个多月来,王爷似乎与以前有些不一样了,却又说不出来哪里不一样。见他神思游移,似根本没听见 他的禀告。只得重复道:“禀王爷,各位大人求见。” 南宫晔这才转头扫了他一眼,漠然道:“不见。” 青彦领命退下。 南宫晔走到桌案前,铺开纸张,执笔轻瞄。是一个女子的决然转身,绝美的面容带着倔强的悲凉,本应聚集世间一切光彩的双眸却是如死水般空洞而绝望,唇角 溢出的一丝鲜红,妖娆刺目,灼痛了他的眼睛。他久久的凝视着这刻于他脑海中的单薄身影,俊美无俦的容染上悲凄的神色,目光中悔痛之意渐浓,右手边是高高堆 砌的画卷。这一个月来,每日一副,皆是那名女子的身影。他只要闭上眼睛,她便会浮现于眼前,如空气般,在他的世界中,无处不在,任他如何努力,也挥之不去 !原来这个女子,在他的心里,早已占据了最重要的位置! 他对着画中女子,柔声低喃:“陌儿,对不起!请原谅我。”用手轻轻摩擦着画中女子的脸庞及乌,目中溢满深情与歉意。他承认,他后悔了!尽管承认得很不 容易,但他却又不得不承认。 要如何才能令她原谅他,回到他身边? 陌儿,他已经知道错了!请不要再惩罚他!他可以不在意她与王兄生的一切,不在乎她残忍的报复。只求她能原谅他,回到他身边!可是他却不敢进宫面对她 ,她的漠视,她的冰冷,她与王兄的暧昧,无时无刻不在刺痛他的心。 风,带着夏日的炎闷之气,撩起了他的丝,也撩起了桌上画像的一角。南宫晔随手抄起一样东西,压上画角,而他抄起的正是齐澈给他的关于生死蛊的笔录, 被风掀开,遮挡了他的视线,令他烦闷的皱起眉,欲将那本笔录扔出去,却在半空中又顿住。 脑中浮现齐澈别有深意的眼神,齐澈不是多事之人,从不做没有意义的事,那么,在他拒绝之后,再次坚持给他这本破烂不堪的笔录是否隐有它意? 耐着性子翻开,第一页,介绍生死蛊的来历以及中蛊者作时的痛苦。 第二页,生死蛊如何植入人体以及如何以下蛊之人的鲜血配置解药的详细说明,他大致掠过,翻过第三页,上半段写的是生死蛊培植时的艰难。 南宫晔对这些本就不感兴趣,顿觉枯燥无味,正欲放下,却被魔宫二字吸引,仔细一看,生死蛊最后一只蛊竟绝于十年前的魔宫。 他再次耐着性子看下去,下面的了一会儿并无什么特别,只是当看到第四页的内容时,他心中一惊。 中蛊之人,其体百毒不侵。 可助人抵抗外界对其意志的侵袭。 练武之人中此蛊不可与异性合体,否则,内力将被蛊虫吸噬,功力尽失。 若无下蛊之人的鲜血配药,中蛊之人则活不过三年…… 他只觉心中遽然一紧,像是被人生生攒住了似的,脑海中迅划过一些片段。落花之舞中碎心之毒,只昏迷片刻后安然无恙,嗜血魔音可蛊惑众人却唯独对她不 起作用,还有那一夜,她生涩却毫无保留的响应时,仿佛带着绝望的哀伤。那日军营,她手中握着的剑轻易被他打落在地时无力而自嘲的表情…… 这一切都是如此的吻合,令他长久以来无法解释的疑惑在?那间全部解开,那么,她…… 他脑中轰的一声,腾地站起身,双手剧烈的颤抖着,无法再继续看下去,任那本笔录掉落在地。 尽管如此,他仍然难以置信。 若她真的身中生死蛊,那她是以何种心情将自己的身子交给了他?而他却用巫临月来惩罚她,说她生涩无味! 他的眼前满是她伤痛的表情。她如此绝望,在军营众将士面前,言语相激,分明是一心求死。她这样骄傲的女子,是什么样的痛令她绝望到一心求死? 为何当时他不曾想到她并非不愿反抗,而是无力反抗? 这便是齐澈给他这本笔录的原因吧! 南宫晔突然闭上眼睛,俊美的面容满是悔痛的神色,眉间呈现着如刀刻般的痕迹。用手抚上胸口,那里似被人用绳子勒紧,跳动得艰难而缓慢。 他不想再这样无端的猜测,必须马上进宫,向她确认是否属实。若果真如此,那么,他该用何种面目去面对于她?该用什么方法去挽回曾经犯下的过错?她利用 王兄将他曾赐予她的惩罚交还于他,也不为过。 想到此,他一刻也不能等,对着外面大声道:“青彦,立刻备车,本王要入宫。” 说着已快地掠到门口,正碰上长风进屋。长风望着他,欲言又止。 南宫晔不耐道:“有事回来再说。”说罢便错身而过,然而,身后长风的话却令他生生的顿住了脚步,再也挪不动半分。 “王上今日早朝宣旨,一月后立如陌小姐为后。” 他僵硬着身子,一时竟无法反应。王兄他,竟然要立陌儿为后?这……不可能!王兄明知他对陌儿的感情,他怎能如此待他?他不信!”是谁无事乱嚼舌根子?找 死!” 长风望着他不敢置信的表情,带着深深地痛意,虽不忍心,却还是说了出来。”王爷,是真的!这也是众位大人今日来王府见您的原因。” 第七十二章 七月的天气本该是异常的炎热,但因接连三日的雷雨,气温降低了许多。御花园,琪花碧草,翠柏修竹,在雨水冲刷过后更显得清新无比,傲然挺立,一派欣欣 向荣的景象。 南宫傲在此设宴,宴请上月科举中金榜题名的仕子,约有几十人,而这几十人当中,唯有一人,未参加考试,由朝中官员举荐,以一篇国策论震惊朝野,博得南 宫傲赏识,任三品翰林学士之职。一上来便封了如此高品衔,在封国建立以来,前所未有,因比,格外受人瞩目。 此刻,他端坐于众仕子位最前的位置。面如冠玉,身姿挺拔,自有一股贵族公子的气质隐隐散而出,在众仕子中如鹤立鸡群,令人无法不去注意。他湿润如玉 ,待人谦和有礼,让人想挑也挑不出半点错处。此人正是排名第三的京都城风流名仕“予舒公子“古予舒,刑部尚书之子。 听闻他从前无意仕途,因此才不参加科举考试,却不知为何在五日前让其父代为献上国策论,才有了今日的翰林学士之位。 朝中文武大臣皆到齐,唯有辰王,迟迟未到。自七日前辰王入宫,再返回辰王府时,脸色极其阴沉,手上带着刮伤的痕迹,衣衫也有几处破损,似是为与人大打 出手而留下的证据。之后的接连三日,仍然不曾上朝,却每日亲临军营,与军中众将领们秘密议事。甚至有消息传出,辰王密谋造反,欲推翻当今的王上,自己登基 为王。 至此,京都城上到朝堂,下至百姓,皆人心惶惶。头两日有许多固执的大臣立誓要长跪于龙翔殿前,以死相谏。最终在南宫傲的不理不睬中不了了之。之后仍不 死心,每日依旧上折子劝谏。近两日南宫傲直接免了他们的折子,令他们不禁摇头叹息。甚至有人称:妲己现世,封国危矣! 南宫傲坐于主位,一身明黄龙袍,在阳光隐约的折射下,出耀目的光彩,邪美的面容,没有太多的表情,目光犀利,带着属于帝王的威严,令人不敢直视。 开场惯有的场面话之后,便是众人的行礼跪拜,高呼“我主英明,王上万岁“。 席间,南宫傲令古予舒就近而坐,与他相谈甚欢,其态极为亲和。下面的众臣与仕子也皆三三两两边欣赏曲乐舞姿,边说说笑笑,席间气氛极好。 古予舒观望着舞姬们柔软的腰肢轻灵的舞动,脑海中却是落花中那如仙女子的倾世之舞,与她相比,这些舞姬的舞姿无疑如跳梁小丑般无法入他的眼。 南宫傲见他索然无味的表情,便问道:“予舒感觉这舞跳得如何?” 古予舒温和的笑道:“王上可要听实话?” 南宫傲挑眉道:“讲。” 古予舒道:“此舞虽美,但与另一人的舞姿相比,却不值一提。而这世间,也无第二人能舞出那般绝世之姿。” 还有人的舞姿更甚此舞?这舞姬个个都是万中选一的出色舞者,今被古予舒这么一说,南宫傲顿时起了兴趣,道:“予舒指的是谁?” 古予舒目现痴色,神色回到了那一日,她飘逸而绝美的身姿在落花中翩然舞动,倾尽了世间的风华。”乍入霓裳遍,逞盈盈,渐催檀板。慢垂霞袖,急趋莲步, 进退奇容千遍,算何止,倾国倾城,暂回眸,万人断肠。正是您即将封为王后的女子。” 南宫傲一愣,双目眸微眯,她还拥有出色的舞姿?他竟不知!他未来的王后会跳舞的事实,竟需要他从另一名男子口中得知,这令他心中有些不是滋味,脸色也 难看了许多。声音沉了几分,道:“予舒从何处得见?当时,还有谁在?孤,竟不知她会舞。” 古予舒感觉到他情绪的变化,连忙道:“臣也只在千色园见过一次,那日,辰王与意潇公子也在场,只是,一舞未尽,遭人暗算,受伤昏迷。此后,予舒再不曾 见过她。” 受伤昏迷?虽然明知已经过去了,南宫傲却仍不由心中一紧。听闻南宫晔当时在场,想起史家之事,便有些明了。对于古予舒见过她舞姿的不快也冲淡了。 流畅的乐声带着欢快的节奏,飘扬在席间的每个角落。 南宫傲举杯笑对众仕子,邪魅的嗓音在此时变得雄浑有力,尽显帝王威仪,道:“这是孤命人新排的曲子,特地为迎接爱卿们而准备,代表孤,对你们无比的重 视。你们,是自万千人之中脱颖而出的骄子,每一个人,都是我国之栋梁,望爱卿们为国为民谋福祉,莫要辜负孤对你们的殷殷期望!” 众仕子心中一阵激荡,带着感恩的心情叩谢隆恩。 再次落坐,却听侧位的一个将军豪声道:“听闻咱未来的王后,以琴声闻名,有“圣心琴仙“之美称,弹奏出的琴音一定比这乐声好听。王上何不让咱们未来的王后 弹奏一曲,更能体现王上您的重视和恩泽。”此人名曲战,护**中四品将军。 此话一出,众人额冒冷汗。这不是明着说她出身低贱吗? 陵王笑道:“曲将军此言差矣,王后贵为一国之母,身份尊贵,怎能为我等操琴。听闻王后姿容绝世,倾国倾城,王上,不如请王后来此赴宴,让臣等一睹风采 ,也好了却臣等微薄的心愿。”陵王,现年三十有五,看上去却与南宫傲相差不大,面容俊秀,一双眸子看似温和,却暗藏精光。 众仕子大多曾在圣心湖见过如陌一面,听过她的琴音,对其甚是仰慕,却一直无以得见其容颜,因此听陵王如此一说,皆露出期盼之色。 南宫傲面无表情,端着玉杯,沉吟半响后方道:“羿德,去请妍贵妃与未来的王后娘娘来此赴宴。” 羿德领命离去后,坐于曲战旁的另一武将道:“陵王这一声王后,称呼得未免过早,还没举行立后大典,充其量也就是未来的王后。”军营之中的将领们因那一日 如陌对辰王的不敬,便对她非常反感,甚至一度想要她的性命,又怎能接受她成为他们的王后。 陵王正欲再度开口,却听一道沉闷而冷硬的声音传来:“谁说她是未来的王后?” 众人一惊,向来声望去,只见南宫晔身着绣有四角龙的黑色朝服,金丝线镶边,华贵中威严尽显,玉冠束,衬得面容愈的俊美无俦,稳健的步代带着簌簌的 风声,走到自己的位置坐下,自始至终不但未向南宫傲行礼,甚至都不曾看他一眼。 众人心中一惊,看来传言非虚,王上与辰王二人之间的关系,竟已僵到如此地步。瞄了眼南宫傲毫无表情的面容,犹豫着是否要向南宫晔行礼,见秦征等武将皆 起了身,便也跟着起身欲招呼行礼。南宫晔阴沉着面容,对他们一摆手,道:“不必了。”说完落了座,扫了一眼园中的众人,冷声道:“本王的王嫂,封国的王后,不 是谁都可以做的。王后人选,请王兄重新考虑。” 第七十三章 那不带一丝凡尘俗气,迈着轻灵的步子,姗姗而来如仙般的女子,她……是谁? 一身白衣胜雪,月色轻纱,在她行走间飞扬飘舞,如墨丝,一半用晶莹剔透的碧玉簪随意的挽起,另一半披泻于香肩,偶尔被风撩起了几缕在白皙纤细的颈项,轻抚缠绕。 她,肤如凝脂,眉如青黛,绝美的面容,是脱尘世般的淡然。美眸流转,揽尽了世间的光华,与清冷融为了一体,诠释了另一种美的极致。 她,无一身华美衣装,也无半支金步摇,没有婀娜的体态,更无抚媚的风情,但她举手投足间,与生俱来的绝世风华尽显,那凡尘的俗物在她面前,只会是一种无言的亵渎。 风过,青丝飘扬,如九天仙子误入凡尘,随时会腾空飞去般。 谁能看着她清澈的绝世双眸,说她是妲己再世?在她高贵如仙的气质面前,谁能说她出神低贱? 她,是这世间所有女子羡慕与嫉妒的根源,是这世间所有男子无法消解的劫难! 几十双眼睛皆痴了般,忘记了身在何处,更忘记了自己坚持的立场,饶是曲战秦征等见过她的人也禁不住看呆了,这一刻,与军营中的无力与狼狈,是如此的截然不同。似世间的一切,皆在她手中。遥望的目光,仿佛高高在上的神明,俯瞰众生般,将凡尘的一切,了然于胸。 古予舒自如陌出现的那一刻,感觉到自己的心异样的疼,她绝美的面容出了他对于美的一切想象,然而,这些日子以来,他所听闻的关于她的一切消息,在她出现的那一刻,全部证实。那一身的耀目光华背后掩藏着空洞的寂然,那是一种情殇带来的绝望和悲哀。 她如他所料,并非真正的想坐上王后的位置,她,或许只是在绝望的边缘为自己寻找着最后的一点慰籍。然而,她却不知,如此只会伤人伤己,或许她知晓,但她无力改变。 南宫傲见众人迟迟回不了神,便轻咳一声,众人这才如梦方醒,却仍然无法将目光从那名仙一般的女子身上移开。 妍贵妃眸光中充满着妒忌和毁灭的光芒,她本是天之骄子,但在这名女子的面前,她仿佛连她脚底的一粒尘沙也不如,她翌国公主的高贵身份,她身为封国的贵妃娘娘,后宫之主,却在她淡漠的神情中,被人彻底的忽视遗忘,变得什么也不是! 如陌并未走向南宫傲行礼,对妍贵妃也不看,只是在见到古予舒时,朝他微微一笑,算是打了个招呼。而这轻轻的一笑,却令古予舒欣喜不已,遂痴痴凝望。她,还记得他,这便足够。 她缓步走到跪地的众人面前,淡淡的扫视了一眼,清淡的声音如林间的山泉流淌过众人的心田,却又如凛冽的寒风刮过耳畔,带着一丝嘲讽的笑意,道,“众位大人这是做什么?还未行封后大典,便以如此浓重的仪式迎接如陌,倒叫如陌受宠若惊了。”说罢轻笑出声。 跪地的众人皆愕然,仕子们倒是不觉得有什么,只朝中老臣面色遽然变得难看,他们一大把年纪,被一个小女子如此嘲弄,却又不好反驳,只是涨红了脸,不做声。 如陌看了看,又笑道:“莫非众位大人并非迎接如陌?那么,这么大的阵仗,又是为何?难不成,是在劝谏王上远离狐媚女子,收回封后的旨意?有意思,如陌正想听一听众位大人的高论,不如,就从此刻开始吧。” 众人一怔,没料到这女子一出现竟是这种表现,仿佛对于他们劝谏王上更改封后旨意毫不在乎,或者是,她对王上非常有把握?一时间,众人皆愣住,一句话也不说。抬头望去,只见她目光犀利,似乎只需一眼,便能将他们的心思,看得通透而彻底。竟连忙低下头,不敢与之对视。第一次,他们在一个女子的面前,不自觉的落了下风,心中暗恼。 南宫傲向她伸手,无限宠溺的笑道:“凝儿,别闹,过来孤这里坐。” 如陌这回倒是没博了他的面子,走过去将柔若无骨的纤指放到他温润的掌心,被他带着在他右手旁坐下。而她的下方位置坐着的正是古予舒。 南宫傲这才对跪着的众人道:“好了,既然孤的王后已到,爱卿们也都平身入席吧。”这话说得,仿佛不让他们起身就是为他们跪着迎接这名女子似的。顿时,一些老臣的心里对这名女子更是不满。 众人起身落座。陵王笑道:“难怪王上这回铁了心,冒着天下之大不韪,也要立如陌小姐为后,原来如陌小姐,竟是如此国色天香,倾国倾城。令我封国最为优秀与高贵的两名男子倾心,甚至不惜为小姐反目。” 如陌微微抬眸,见他外边温文儒雅,眸中却精光暗藏,对他明褒暗贬之话语,不置可否,勾唇嫣然一笑,令世间颜色尽失。只听她道:“陵王过奖,如陌若由此能耐,倒觉是荣幸了。傲,你说呢?”尽管南宫傲已多次见过她的笑容,但免不了愣神,其它人更不必说。当众人回神后,方想起她对南宫傲直呼其名,不禁讶异,若私下里也就罢了,偏偏是在文武百官的面前。 南宫傲扶起她的手,在她的手背上轻拍了拍,开怀笑道:“若凝儿希望,那孤便成全你又如何?” 众人一怔,王上当真要为此女子与辰王反目,置江山社稷于不顾?辰王手握重权,在朝堂威信颇高,只怕……封国要变天了! 如陌笑道:“傲想让如陌被世人称作妲己吗?” 南宫傲笑道:“凝儿若是妲己,孤愿意做一回纣王。” 一旁的妍贵妃见他俩人一副旁若无人的亲密模样,似是完全将她忘到九霄云外,不悦的唤道:“王上,她是妲己,您是纣王,那臣妾又是什么?臣妾腹中的孩子又算什么?” 南宫傲回头望了她一眼,随口道:“你是孤的贵妃。怎么,贵妃当腻了?你腹中的孩子尚未出生,你希望让他是什么?” 妍贵妃面色一变,正欲开口,却听底下一位大臣有些愤愤之色,道:“王上乃当世明主,怎可自比昏庸无道的纣王!” 南宫傲笑道:“孤并不认为纣王昏庸,相反,孤倒认为他是个少有的痴情男子,能为心爱的女子抛却河山,这于爱情而言,是何等高尚的情操,孤以为,后世之人,当敬仰称颂才是。” 众大臣们震惊的望着他,张唇皆无语。这人真的是他们的王上吗?他自登位以来,广纳善言,施仁政。为万民敬仰,事事以江山社稷为重,今日,竟说出如此荒唐的一番话,令人难以置信。 妍贵妃更是面色铁青,胸口急剧的起伏,昭示着忍耐已达极限,谑地站起,怒道:“既然王上如此崇敬那个亡国之君,为一个女子连大好江山也不顾,那又何须臣妾的父王屯兵二十万于金国边关以做牵制,还不如直接让金国打进这金都城来得痛快……” 第七十四章 那是什么?度如此之快? 他感觉到一股强劲的力道,冲着他的双眼,迅即而来,在他未来得及反应时,停在他双眼前,离他瞪大的眼珠不到半寸的距离。就那样停在半空,既不前进,也不落下。令他剩下的话语卡在喉咙,半个字也吐不出。惊惧的目光望向突然袭来的暗器,竟只是两只细细的竹签! 透过竹签的边缘,看到的是远远的那个女子张开的手心,似乎有一股无形的力量牵扯制着。仿佛只要他再出一丝声音,那竹签便会毫不犹豫的扎进他的瞳孔,令他再也看不见世间的万千之色。 他怎能不惊恐!不单是他,在场所有人皆为这瞬间的变化而惊呆了。 尤其是自认为武功高强的曲战秦征等人,他们甚至没看清那女子何时抬起的手,如何出的暗器,而那两只细细的竹签带着强劲的力道,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呼啸着擦过他们的耳畔,绕到后面那名说话的武将眼前,在最紧要的关头,停住。 那是一种警告,对于自大的男子蔑视天下女子的警告。而她的警告,确实受到了很好的效果。 隔空操物蠲罕见,竟还能如此的控制自如,这……简直令人难以置信!这样一个年轻女子,竟有着如此深厚的内力! 然而,这只是一个开始,而已! 如陌生平最恨的便是他人的肆意取笑,看不起女人吗?她会让他们知道,女人不知是能生孩子,还可以随意操纵他们的生死,并且不需要依靠任何外在的权势。望着他们诧异而惊惧的目光,她冷冷的勾唇,募地收了力道,那两只竹签没有了依附,立刻向地上落去,在青石板出的轻响,传递到众人的耳中,竟无比的清晰。 那名武将憋住的一口气终于重重的吐出,暗道,好险,差一点成了瞎子。 正当众人送了一口气的时候,却见她忽然抬头,向天空望去,带着意味不明的笑意,令人禁不住心中颤。 一群白鸽飞过,净白的颜色与蔚蓝的天空形成一道美丽的风景,极为赏心悦目。然而,这道风景仅仅存在了不到片刻。只见那白衣如仙的女子纤手一扬,轻巧而优美的动作,却带着一股千钧的力道,扫向一旁的竹林。所到之处的翠竹顶端皆被齐齐屑断,却无一片落叶如尘。 众人屏息凝神,望着那如被利器削断的竹枝齐齐悬在半空,感觉自己的心似乎也被悬了起来。 如陌面无表情,冷冷扫了一眼众人,纤手再往上那么一台,顿时,那些纤细的竹枝,似被人操控了一般,竟齐齐向天空飞去,迅的度在风中划过的声音如利器破空般震人心弦。眨眼之间,那群正在飞行的白鸽连半点声音也无,便已随着碧色的竹枝如破败的枯叶般坠落在众人的眼前,惊得众人不自觉的往后退去。 如陌望向空中仅剩的一只,唇角的笑意愈来愈浓,葱玉般的指尖轻点玉杯之水,往空中看似轻柔地一弹,那水珠仿佛被注入了生命般,在空中出五彩的光泽,不等众人惊叹,那唯一的白鸽似被击中,迅的坠落。 一滴水,也能成为袭击的暗器?!且如此精准好无错漏! 又见她微微纵身一跃,竟翩然飞起,凌空的姿势仿如腾云驾雾般轻松自然。风带着雨后的潮湿及夏日微微的急躁之气,扬起她的如墨青丝,在空中轻扬飞舞,那月色的轻纱,随风飘摇摆动,轻灵飘逸的身姿宛若九天仙子的归去。南宫傲心中募地一紧,想要伸手去拉住她。 却见她停在半空,摊开掌心,拖住那只坠落的白鸽。旋转的身影令胜雪的白衣扬起一圈圈美丽的弧线,飘飘然落地。这短暂的片刻,只起落之间,已是一场华丽的视觉盛宴,一场不属于凡尘俗世的绝美舞姿,然而,仅仅是片刻,众人惊艳的目光立刻变得惊骇无比。 那如仙般女子掌心托起的白鸽在丛莹指间,被一股似有似无的气体缠绕,以他们看得见的度,慢慢的,化为了一摊血水,滴滴落入青石砖,开出无数妖冶而美丽的花朵,溅入青石砖的缝隙,消失不见。那雪白的羽毛,化为灰烬,随风四处飘飞,于他们的呼吸间,无处不在。 而她白皙娇嫩的掌心以及葱莹的玉指间却并未沾染上半点的血迹污点,她看起来依旧无比的清澈纯净,美的不带一丝凡尘的气息,只那双绝世双眸忽然喷出的光彩,极尽了妖娆魅惑,勾人心魄。她唇边扬起的那抹笑容,带着刻骨的寒意,震慑人心。 是惊艳过后的震撼,震撼后再次惊艳。惊的是那如仙般绝美的身姿容颜,震的是那世间几乎无人能及的盖世神功,以及那将世间的一切皆不放在眼中的孤傲。她,果然有足够的资本,傲视苍穹。 这样的女子,谁能吸引她的眸光,哪怕是短暂的一刻?她前行的脚步,最终将为谁停留? 古予舒望着她的每一个动作,没有惊讶,只有痴迷的神色。原来她武功如此之高,何须他这微薄的力量,但是,他还是愿意,哪怕是能帮上她一丝一毫,对他而言,都是一种幸运。即使帮不上忙,至少也能多看她几眼,这边足够。 南宫傲震惊得许久不曾回神,这便是古予舒说的舞姿么?不,这仅仅只是一个纵身而已,可这个纵身起落之间便已如此之美,那么她的舞姿,又该是何等的绝世倾城?而她的武功更令他震撼,听晔提过魔宫宫主神功盖世,却没想到竟然已达如此境界,她还这么年轻,内力却已然深不可测,那迅疾无影的身法,那竹枝齐齐扎进的白鸽的双眼,令身负当世三大神功之一的他望尘莫及,也许只有晔和莫残歌才可以与她不分高下。 他终于明白为何晔在军营要逼她离开,若她那时并未失去武功,那么,要离开军营,只是轻而易举之事。军中的将士,连她的一片衣角也碰不到。 曲战秦征等人更是心中一片震撼。她……真的是那个无助而绝望的女子吗?为何如此的截然不同!似完全变了一个人。忽然想起那日她离开后,王爷的那一声仰天长啸,带着悲痛与无奈,令他们十分的疑惑不解,如今,似乎明白了一些。 这样的女子,与王爷具有同样的藐视天下的气势,谈笑间可杀人于无形。在让他们心目中,这世间的女子无人可与王爷相配,但眼前的女子,高雅如仙,却又妖冶如魔,生生遮掩了一旁的王上身为一国之主的耀目光芒。若是她。令他们的王爷陷入了感情的囚笼,也并不奇怪。 如陌缓步走到面色惨白早已瘫倒在地的妍贵妃,只见她瞪大了眼睛,如白日里见到了鬼怪似的,满眼惊恐的神色,唇微微颤抖着。 如陌缓缓蹲下,微微一笑道:“贵妃认为如陌可有出去翌王的本事?” 第七十五章 是他吗?哥哥,她的哥哥,那个疼她护她永远将她放在第一位的哥哥! 泪水止也止不住,在绝美的脸庞肆意的流淌,仿佛要将沉寂多年的悲伤彻底宣泄。 她,可不可以软弱一回?可不可以任性一次?可不可以不去考虑别人的感受? 她,真的好怀念……好怀念那个温暖的怀抱!哥哥…… 冷意潇听说父亲进了宫,便料到父亲是为反对封她为后而来,他了解父亲的性格,担心父亲做出过分的事,连忙跟着进了宫,刚到御花园便远远见到她急掠过的身影,便跟了过来。谁知,竟然见到这个坚强的女子露出如此脆弱的一面,不同于那晚酒后倔强强忍的泪光,而是完全无法自制的无声悲泣。 望着她寻了这个偏僻的角落,淡薄的身子紧贴着墙壁,缓缓滑下,沾满鲜血的手紧紧捂住脸庞。究竟生了什么使如此悲伤?她看似坚强,内心却异常脆弱,表明的淡然也只是对自己的一种保护,就如同他一般。 他慢慢朝她走了过去,仿佛怕惊扰了她似的,脚步轻而缓慢。然而,令他意外的是,那个女子竟然流着泪朝他奔了过来,紧紧抱着他,如同抱住她最后的对于温暖的希冀和渴望,带着万般的怀念。已多年不曾与人如此亲近的他,自然下的反应便是想要推开她,但是那抬起的双手,为何却又改变了初衷,只想要紧紧拥住他,安慰她? 温热的泪水透过他的衣衫,湿了他的肌肤,令他的心柔软成一团。记得多年前,他的嫣儿也是这般,在第一次受了父亲的责?之后,远远地冲进他的怀抱,哭的天昏地暗,从那以后,他再也没见过嫣儿的眼泪,即使在那悬崖之上,她站在神情冰冷的母亲身旁,带着满身的伤,也仍然是昂着头倔强得强忍住,不让泪水冲出眼眶。 扶上她轻颤的双肩,口中无意识的唤出:“嫣儿……” 那异常轻柔的充满感情的呼唤似是对她,却又不像是对她。如陌心狠狠一颤,不自觉的抱紧了他,脸庞更加贴近他宽阔结实的胸膛。闭上双眼,却无法遏制愈加汹涌的泪水将他月白的衣衫染上大片的潮湿。 他感觉到她了吗?即使她不说,即使他只是无意识下的低喃,也只能说明,他,感觉到她了! 自他身上散的浓浓悲伤,与她的融为了一体。她的哥哥,他们的悲,他们的伤,从来都是如此的相似。若说,被母亲亲手推下悬崖的她如此绝望,那么,亲眼看着最疼爱的妹妹被最敬爱的母亲推下悬崖的他,又该是何等的悲凉?以至于在后来的日子里封存了自己的感情,成就了淡然如仙的性情。 轻轻爬着她的肩膀,无声的安抚着她受伤的心灵,没有追问她为何伤心哭泣,也没有出声安慰,因为,他知道,她需要的只是一个温暖的怀抱,容纳她片刻的软弱和悲伤。这个女子总是给他一种非常熟悉的感觉,让他不由自主的心疼她牵挂她,想要靠近关怀她。 是因为他们是同类人吗?还是因为她总是不经意间唤起他对嫣儿的记忆? 沉浸在各自思绪中的两人,没有注意到身后远远凝望着他们的另一名男子,邪魅的面容带着异常惊讶的神色,怔怔的站在那,目光复杂难言。 南宫傲自靖国侯入了御花园便感觉到她的变化,经过这段日子的相处,对于她的性情,他不敢说十分,至少也有七分。她从不在意别人的看法,面对他人的嘲讽鄙夷,她向来都是以笑来面对,用事实让人闭嘴。但靖国侯的每一句话,似乎都能牵动她埋藏在心底的情绪,这令他万分疑惑,感受到她的悲伤,他便扔下众人,随了她出来,想不到竟然会见到她冲进冷意潇怀中的一幕。 那一幕,震得他久久无法回神。 以他的性格,怎么会轻易的在人前流露悲伤,更遑论在人怀中哭泣,除非……那人对她有着非同一般的意义。要么是爱人,要么是亲人,要么是多年患难与共的朋友。意潇,究竟属于哪一种?不喜欢他人碰触的意潇竟也没有拒绝她的拥抱!两个如仙的身影相拥的场面,竟如此的和谐而自然。 南宫傲拧眉沉思,面色的神色不停的转换,目光闪烁不定,死在脑海中不断的搜寻着什么,一个又一个的片段,闪过。 她爱的是晔,这一点毋庸置疑。 而她与意潇之间总是流露出一种自然的默契,淡淡的,却又令人无法忽视。靖国侯,冷意潇,如陌。他们究竟有着什么样的联系? 忽然想起晔前些日子对他说过一个令他震惊的消息,靖国侯的父亲与女儿并非回了乡下,他的女儿被他的妻子当作是报复他的工具推下了悬崖,导致他万念俱灰,退出了朝堂,有因此意潇誓永生不入朝为官。 如陌……凝儿…… 正在他沉思间,一个侍卫满头大汗而来,显然是为了寻他跑了许多个地方。参拜道:“拜见王上!” 如陌与冷意潇心中一惊,沉浸在自己的悲伤之中,她竟没现他人的靠近,立刻离开冷意潇的怀抱,一扬袖,将面上残留的泪水迅地拭去,深吸一口气,敛了情绪,很快便恢复了一贯的冷漠和淡然。冷意潇也敛了思绪,转身望向南宫傲。 南宫傲对于侍卫的到来,非常的不悦,沉声问道:“什么事?” 那侍卫道:“靖国侯府来人报,长公主甍。” 南宫傲一惊,这长公主是陵王一母同胞的妹妹,也是众多王亲里待他们还算不错的长辈,从前与母后关系甚好,与母后合谋设计,最终达成所愿嫁得靖国侯,却常年缠绵病榻,听说是身体虚弱,无大碍。方才他问靖国侯时,靖国侯称长公主还是老样子,怎么说去就去了。想到此,便望了眼朝他走来的如陌二人,见他们面色冷淡如常,便对那侍卫问道:“靖国侯可回府了?陵王有何反应?” 侍卫应到:“靖国侯已回府,陵王称长公主忽然甍逝,定有蹊跷,也带着人去了靖国侯府,许多大臣们也都跟着去了。” 南宫傲道:“哦?他们度倒是快。看来孤也得走一趟了,凝儿,你可要随孤一同去?” 如陌见冷意潇微微蹙眉,面上似有疑惑,微微沉吟道:“好。” 靖国侯府,门前白灯高悬,府内白绸招展,一片愁云惨雾般。公主灵柩前,靖国侯一身素服,面色冷漠入常,并无悲凄之色。 陵王扶着灵柩,一脸悲痛欲绝的模样,悲呼道:“王妹啊,你还这么年轻,怎么说走就走了呢?母妃去得早,王兄只剩你一个亲人,你也这么走了,留下王兄孤零零的一个人,怎么忍心??”说着以袖拭面,却并不见有眼泪的痕迹。 第七十六章 不只是靖国侯不敢相信,在场的所有人皆被怔住! 只见她勾唇牵出一个极美的笑容,双手捧着碗,在众人震惊的目光中,仰将被称为具有断魂剧毒的小半碗药尽数饮下,胜雪的衣袖随着她优美的动作一起一落间,完美至极。 苦涩的味道充满了她的口腔,顺着她的喉间直下,进入腹中,她清楚的感觉到腹中的蠕动,似在吸取着什么。父亲纵然令她很恨,但她仍然无法眼睁睁看着他被人而无动于衷,更何况,她不出面,哥哥也不会坐视不理,一旦御医查验遗体,那么多年来的慢性毒药致使她缠绵病榻的事实,定会大白于天下,到时,只怕她想救也救不了,谋害公主的大罪,也许还会连累到最疼爱她的哥哥。 “凝儿……”南宫傲大骇,怎么也料不到她竟然会突然以身试药,顿时目现惊恐,面色大变。 “如陌……”冷意潇如仙之容大惊失色,这便是她让他安心的法子吗? 所谓关心则乱,两个绝顶聪明的男子,在这一刻皆失了平常的判断,他们忘了,以如陌的聪慧,又怎会不知那碗药必然是有毒的,她既敢饮,那定然是有十足的把握,确定自己不会中毒。 两道惊慌的声音响起,两道颀长的身影不约而同的向她掠去,欲抢她手中的碗,她身形微微一动,转眼已退到门口,定下身子时,那握在左手中的碗,已是空空如也,令人倒吸一口气。她暗自凝聚真气,那碗便如之前的那只白鸽一般,化作了灰,飘扬于空。 “凝儿你……” “我无事。”如陌嫣然一笑道:“如陌说过了,这药根本无毒。众人皆知,我与靖国侯非亲非故,且方才生过争执,如此并非想要帮助谁,我只是不喜欢自己的能力被人质疑,仅此而已。” 南宫傲与冷意潇见她一副悠闲淡然的模样,似完全没把断魂之毒放在眼中,方冷静下来,仔细一想,以他的性情,断不会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定是有办法能克制那种毒吧,想到此,二人对望一眼,皆自嘲一笑,没想到如他们这般镇定自若之人,也会有这等惊慌失措的一刻。 众人的目光齐齐望向陵王及他身边的那名男子。 陵王面色铁青,凌厉的目光直射向那名男子,见那名男子牵了牵唇角,面上却不着一丝的笑意,沙哑的声音笑道:“如陌小姐果然高明,连最后的证据那只碗也给毁了。但这并不能证明什么,因为,这世上有一种人--百毒不侵。现在,想要证明长公主是否中毒而亡,只能查验遗体。” 陵王连忙对南宫傲道:“王上,臣请求,派御医查验长公主遗体。” 如陌眸光遽厉,这世上知她百毒不侵之人,少之又少。看来这名男子她不只见过,应当还很熟悉。当下便笑道:“阁下究竟是何方神圣?为何不敢以真面目示人?莫非阁下……身份特殊见不得人?” 那名男子目中精光一闪,迅敛去。如陌身形一动,转眼间已到了那男子面前,芊芊玉手朝着男子的面部抓去。那男子似是早有防备,举手相挡,与她一击之后,借力闪身,便占到了陵王的的身后,似不愿与她正面动手,以防泄漏他的武功来历。 如陌双眼眯起,想不到陵王身边竟有这等绝顶高手,虽然她只用了一成功力,但那名男子明显也挡得轻巧,身法相当之快,出乎她的意料。这名男子,究竟是何来路? 陵王慌忙起身,含怒道:“如陌小姐想干什么?这光天化日之下,当着王上与众臣的面,想要杀人灭口不成?” 如陌冷笑道:“此人身份诡秘,武功高强,如陌倒想问问陵王,不论进宫还是来此,您身边都带着这么高高手,意欲何为?” 陵王面色阴沉,冷声道:“最近京都城不太平,本王也不果是收个武功高点的侍卫,随身保护本王的安全,有何不妥》倒是你,还没被封为王后呢,已经如此嚣张,虽说君臣有别,但怎么说本王也是长辈,就连王上也得叫本王一声王叔,而你,一个出生低微的卑贱女子,竟一再的对本王出言挑衅!原本本王对于你为后并无意见,可这么一看,你不仅是出身低贱,不懂礼义廉耻,还目无尊长,这样的女子如何配为我封国一国之母!” 如陌斜睨着他,目带不屑,似毫不将他的恶语放在心上,反而轻笑道:“配与不配,可不是陵王说了算的,除非他日,陵王起兵,取王上而代之,那时,陵王再来说如陌配与不配罢。” 众人大骇,震惊的望着她,这女子当真是惊世骇俗,这等大逆不道的话在王上面前竟然还能说得如此轻松自然,不禁暗中替她捏了一把汗,齐齐看向一旁不动声色的王上,大气也不敢出。 陵王心底一震,目光闪烁,连忙看了眼南宫傲,见他面无表情,似根本没听见似的,便佯装咳了两声,方斥道:“本王向来忠心耿耿,可鉴日月。你这妖女,休得在此胡言乱语,妖言惑众。” 如陌道:“妖女?呵,这称呼不错。不过……”她勾唇一笑,极尽妖娆,带着一丝诡异魅惑的气息,在陵王耳边压低了声音道:“别人不知,如陌可是清楚得很,你那义女眉妃的身份……” 她突然住了口,笑看陵王神色惊变,望着她的目光杀意聚盛,而她却面色波澜不惊,仿佛她只是与他说了个玩笑一般。 一旁的靖国侯,心中疑惑不已,看她对于陵王的恶语似并不放在眼中,可以说是毫不在意,可之前在王宫时,她为何会异常激动,似乎他说她出身低贱触犯了神明般,那般惊痛,那般难以忍受。甚至不自觉伤了自己而不自知。 陵王身后的那名男子抬起手,不经意的碰了下陵王,那陵王立刻回了神,忙敛了杀意,想起这次的主要目的,便又对南宫傲道:“臣请王上,指派御医前来查验遗体,还长公主一个公道,以慰长公主在天之灵。” 众人一下子都没反应过来,怎么这话题突然又转回到长公主身上了? 南宫傲邪魅的面容遽然变冷,目光凌厉,成桌的声音不怒自威,道:“王叔还没闹够吗?长公主人已不在,身为她的亲人,冒犯遗体,惊扰亡灵,令她无法得到安息,王叔于心何忍?还是真如凝儿所说,王叔执意如此确是别有他意?” 陵王一阵心惊,竟不敢再看南宫傲的眼睛,连忙低眸道:“臣不敢。” 南宫傲冷冷一笑,道:“好了,这件事到此为止,往后,谁也不准再提,都散了吧。” 陵王还想说什么,却见南宫傲看他的目光更加的冷厉,只得住了口,不甘的行礼离去。走出灵堂时,他明确的感受到身后不只一道历光,如刀子般似要将他穿透。禁不住身子一抖,快步离去。 七十七章 冷意潇惊慌的掠到她身边,忙扶住她的身子,温热的鲜红液体自额角流出,在她光洁的脸颊横行,他的手颤抖着抚上她的脸,声音也跟着颤了起来。”你……怎么样?” 如陌先前眸中浮现的水雾尽数散去,眼神变得十分的清明,勾出一抹冷笑,推开冷意潇的搀扶,缓缓站起身,冷冷的望着那一排整齐的精致木盒,笑得无比讽刺。 南宫傲站在她身旁,面容阴沉,望着靖国侯的目光异常冷冽,,厉声道:“靖国侯是不是太过分了?凝儿方才还救过你的命,你就是这么回报她的?为了一个木盒,竟然伤了她!” 靖国侯回头望向如陌,见她额角鲜血直流,目光倔强,笑容讽刺,不禁心中一紧,这个眼神怎得如此熟悉,仿佛跟了他许多年似的。他只是紧张那个木盒,随手一推,没想到竟跌得如此严重,以她的身手,应当可以闪开,不至于磕到头。 抛开疑惑,目光再次转到自己手中的木盒,声音冷漠道:“这木盒对别人不算什么,但它是我送给女儿的礼物,谁也不许碰,即使是救过我的命也不行。” 南宫傲目光一凛,正待开口,却听如陌笑道“女儿?谁说靖国侯的女儿?是她妈?”她纤细的手指着墙壁上的那幅画像,笑得凄凉,道:“如果是她,那么,靖国侯往后不必再做这些个无用的东西,因为她,不会再稀罕。” 靖国侯面色一变,怒道:“你知道什么?我的嫣儿最喜欢的便是我做的这些玩意,她每次收到都会很开心,她怎会不稀罕?” 如陌讽笑道:“是吗?可是,人死都死了,还要这些东西做什么?” 靖国侯身子一震,似被击中了要害,眉头紧锁,目光沉痛,无力的反驳道:“谁说我的嫣儿死了,才自欺欺人罢了。 放下手中的木盒,缓步挪到那副画像前,抬手抚上女孩洋溢着快乐的晶亮眸子,冷漠而沧桑的面容尽显宠溺和慈爱。他的嫣儿,如此聪慧善良的孩子,怎么可能会死? 南宫傲目光触及那幅画时,心中一惊,整个人怔愣当场,脱口问道:“这画中女孩是谁?” 靖国侯声音无比温柔道:“是我的嫣儿,我的宝贝女儿,是如精灵般聪慧美丽的女孩,是能给人带来幸福快乐的天使。她叫凝嫣,她母亲说,是凝聚时间灵气于嫣然一笑间。她很善良,善良到不忍心见一只蚂蚁死去。她总是带着甜甜的笑容,一副幸福快乐的模样……” 此时的他,不是曾经的冷面将军,也不是王宫中极力反对立她为后的靖国侯,他只是一个父亲,一个在女儿面前无比慈爱的父亲,带着对女儿的骄傲和自豪。 如陌心中一痛,狠狠转过头去,不再看画中女孩甜蜜幸福的笑意,冷冷的打断道:“那又怎样?太过幸福快乐……并不好,因为,那只会令她在残酷的现实面前,变得更加的仓惶和绝望。” 靖国侯一怔,惊诧的望着她。她的话如刀子一般划在他的心上,耳边回响起嫣儿落入悬崖的那一声凄厉的惨叫声,那样的仓惶和不敢置信。抚在画中女孩脸庞的手急剧的颤抖着,惊痛的目光,落回到画中女子的笑容之上,泪光浮现,带着心痛的声音,喃喃唤道:“嫣儿……是这样吗?” 仓惶和绝望?!这便是她落下悬崖那一刻的心情?也许这样的形容远远不够吧!冷意潇异常心疼的看着她倔强的眸子,伸手握了握她在这七月间仍冰凉如水的指尖。 南宫傲望瞭望画中女孩,再看向如陌强忍的悲伤情绪,所有的疑惑在这一瞬间全部解开。那笑靥如花满身灵气的女孩……不正是十年前的悬崖底下那个清冷淡漠的女孩吗?一个被母亲当作是报复父亲之棋子的女孩,她心里,会有多痛呢?经历了遽变,两张相同的面孔,是如此截然不同的表情。 难怪她在靖国侯说她出身低贱时,如此激动到难以接受!难怪她会到扑倒意潇怀里伤心的哭泣!南宫傲望着她的目光,满是心疼,还有一丝愧疚,因为这一切,起源于她的母后。 看如陌似乎并不打算主动挑明身份,而靖国侯也没有认出她,如此下去,只怕他父女二人,徒然的相互刺伤。想到此,便道:“早就听说靖国侯爱女如命,今日孤才真正的相信。既然靖国侯如此思念令千金,不如今后就把凝儿当成是你的女儿……” 不等他说完,靖国侯凌厉的目光直射而来,带着愤怒的神色,仿佛南宫傲让他把如陌当成自己的女儿是对他女儿的侮辱和亵渎。只听他冷冷道:“王上虽是一国之君,但有些话也不可随意乱说。我的女儿只有嫣儿一个,她是那么聪慧,那么善良,那么快乐,在这个世上,谁也代替不了。更何况是她这样的女子。”他的视线扫向如陌,极为不屑的模样。 如陌目光寒凉,唇角带笑,出口的声音变得有些飘浮不定,仿佛来自很远的地方,幽声道:“我这样的女子?靖国侯以为, 如陌是什么样的女子?呵……善良?那是因为她没有面临残酷的生死抉择。当一个善良的人立在血腥中央,面对的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时,她是否还能单纯善良,任人宰割?” 眼角的余光见到靖国侯身子微微一颤,她深吸了一口气,极力抑制眼中的薄雾,令其变得清澈明朗,却徒劳无功。唇角笑意更深,继续道:“快乐?那是源于她从未曾经经历过刻骨的悲伤和绝望。当一个快乐的人被至亲的人抛弃,被当做是复仇的工具,毫不留情地推下万丈悬崖时,她是否还会幸福快乐,笑靥如花?当历经九死一生后,她该为劫后余生感到庆幸,还是该为永生无法愈合的心殇而感到悲凉?” “你……?”靖国侯震惊的瞪着双目,心中惊骇无比,她,是谁?怎会知道这些?难道她认识嫣儿吗?微颤着声音问道:“你……怎会知道?” 冷意潇只觉自己的手被握得很紧,那尖利的指甲似地=扎破了他的皮肤,却丝毫不觉得疼痛,只因,心更痛。残酷的生死抉择,任人宰割,九死一生,这些都令他无法去思考其它。感觉到她的身子都在颤,她的指尖力度随之加大。 他心中愈的痛了起来,她平常就是这样掐着自己的手心,以图用身体的疼痛来缓解心里的悲痛吗?嫣儿……她究竟遭了多少罪,吃了多少苦? 如陌太高了下巴,再次深吸一口气,冷笑道:“我当然知道。我还亲眼见证了她所有的苦难,见证了她这十年来所有的悲惨生活。你所说的善良,早已被她抛弃,在她被扔进百名死士中央时,鲜血在她手中蔓延,染红了她的双眼,令她明白了,善良除了会带给她死亡之外,什么也做不了。而你所说的快乐,早在那个大雪纷飞的夜晚,被遗失在这个府中你的门前,掩盖在皑皑白雪之下,被冬日凛冽的寒风冻结。还有……聪慧,就是因为她的聪慧,因为她与生俱来越常人的领悟力一级被称为骨骼奇佳,是练武的器材,所以被一个魔鬼当成是练武的工具。为了不让这个工具成为刺杀他的利器,那个魔鬼以自己的血和着这世界上最可怕的蛊虫灌入她的口,然后……吞入腹中。” 第七十八章 “什么?”南宫晔惊讶的张着唇,不自觉反问出声,松开了齐澈的衣领,步伐不稳的往后退了两步。 身孕?!她……有了身孕!他早该相信那一夜他们是真的生了,却仍然一厢情愿的选择自欺欺人,心存侥幸。他从何时起变得如此的懦弱了?为什么每次面对与她有关之事,他都会选择逃避?这,从来都不是他南宫晔的作风。 心在抽痛着,面上的表情既惊且痛。目光从她绝美的面容缓缓移到她平坦的小腹,那里面孕育着一个小生命,那个小生命在将她与王兄的生命紧紧牵连在一起的同时,也宣判了他感情的死刑,注定了他的未来,只能是孤独终老。 如果……如果那是他和陌儿的孩子,那该多好!他和陌儿的……这个想法令他的心没来由的忽然一震,也许,也许……是他的呢? 带着期盼的目光看向齐澈,却现他正望着如陌出神,带着心疼和无奈的表情,不禁心一沉,不再暗自揣测,直接问道:“齐澈,这孩子……几个月了?” 齐澈回神,见他目中带痛却又存着一丝侥幸,便明了他的心思。想想如陌如今的境况,不禁叹了一口气,竟没有答话。 南宫晔见他叹气,又不答话,眼中的希冀之色渐渐破裂开来,心,沉了又沉,似站立不稳般扶了床栏,捶眸,黯淡了神色。 他不该有希望的,因为希望,破碎之后,只会令人更加的绝望。 一旁的长风件南宫晔情绪低落,浑身散着悲哀的气息,仿佛遗失了生命中最宝贵的东西。而齐澈又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便轻轻碰了碰齐澈,道:“王爷问你话呢。” 齐澈抬头看了眼南宫晔,微微一怔,他竟然自这个高高在上行事雷利果决的辰王俊美绝伦的面容上,看到了一种名为悔痛的表情,沉重而深厚。他终于,后悔了吗?若他知道这个孩子即将面临的残酷命运,那他,又当如何? 正待启口,却听南宫晔沉痛的嗓音道:“不必说了。” 转身,沉重的步伐在地面拖出长长的声响,闷闷的,如同他此时的心,无法呼吸的沉闷窒痛。在他即将走到门口的时候,身后传来齐澈平淡却肯定的话语:“已两月有余。” 他前行的脚步立刻顿住,一时间竟未曾反应过来。 齐澈说……两月有余?!那么,这个孩子……是他的! 募地,一阵狂喜充斥心头,那孩子竟然是他的!转身看着齐澈,那表情竟不知是喜充斥心头,那孩子竟然是他的!转身看着齐澈,那表情竟不知是喜是怒。这该死的齐澈,问了半晌迟迟不说,还唉声叹气。他以为 …… 还好,不!是幸好,幸好是他的! 飞快的行至床前,坐在她的身边,伸手抚上她美丽的脸庞,动作轻柔之极,似是怕惊醒了一个沉睡的仙子,将会离他而去般,小心翼翼。眸光遽亮,如灿烂的星辰,性感的双唇一时间不知是该张还是该合,只唇角愈来愈深的笑意弥漫,使他俊美的脸庞看起来更加的生动迷人。 长风愣住,跟了王爷十六年,还是第一次从他的脸上见到这样的表情,即使是曾经胜仗归来,他也不曾焕过这般动人的神采。这是失而复得的欣喜,是对未来美好的无限憧憬。 齐澈眉头紧皱,唤道:“王爷……”刚唤完,便见到南宫晔回头,他眼中无法掩饰的狂炽的欣喜之色,令齐澈接下来的语言全部梗在了喉咙,无法吐出。 南宫晔笑望他道:“齐澈,谢谢!”谢谢他告诉他这个天大的好消息,不为孩子本身,而是因为那个孩子让他与陌儿之间有了牵系,令他的生命再次燃起了希望的烛火。 转眸望向如陌的脸庞,看着额角狰狞的伤口,心口一痛。听说她和王兄一起去了靖国侯府,怎会一个人出现在那里,还受了伤!这伤是怎么来的?是谁胆敢伤了她?若不是正好碰上他经过,她一个如此美丽的女子昏倒在那偏僻的小道上,该有多危险! 命人打来了温水仔细的帮她清理伤口。对一旁的齐澈道:“开几幅药,帮她调理下身子,不管多珍贵的药材,本王都会想办法弄到。” 齐澈目光望向窗外,有淡淡的伤感,出口的声音很轻,轻到几乎听不见,“只怕是什么药也无用。” 南宫晔只顾着手上轻柔的动作,整个人沉浸在突如其来的欣喜当中,并未注意齐澈的异样。只随口问了声:“你说什么?” 齐澈收回目光,吸了一口气,低声道:“没什么,我这就去准备。她可能需要到夜里或是明日早晨才会醒转,在醒转之前会有一段时期处于半梦半醒的状态,这时期,王爷最好别离开她身边。” 南宫晔微微蹙眉,道:“怎么需要这么久?她的身子,是不是还有其它问题?” 齐澈似没听到他的话,只低眸道:“我去准备药了。”说罢便转身往外走去。 南宫晔望着齐澈离去时被伤感笼罩的背影,一种强烈的不安在他心中蔓延,究竟有什么,是他所不知道的?不论是什么,这个孩子,他一定要保住,保住了孩子,才能保住他与她的未来和希望。 望向她紧闭的双眼,那双美眸在知道她有了他的孩子时,会有何种神色呢?会和他一样欣喜若狂吗?伸手抚上她平坦的小腹,那里孕育着他的孩子,将会是他与她生命的延续。唇边荡漾的笑容,一半是欢喜,一边是忧愁。口中轻轻呢喃。 “陌儿,陌儿……有了孩子,你可不可以,再给我一次机会?就一次。” “这一次,我绝不会再伤害你,我用自己的生命向你保住。” “陌儿……陌儿……” 他俯下身抱住她单薄的娇躯,性感的唇轻轻的落在她嫣红的唇瓣,好柔软的触感。令他的心,软作一团。轻轻握起她柔若无骨的纤细指尖,放到自己的俊容之上轻轻摩擦,眸中溢出的深情,似要将她淹没般,异常浓烈而哀伤。 如海的夜色中,月光静谧如水,轻柔的洒在辰王府的每一个角落,温柔的颜色,如同他此刻的情,浓郁而深沉。 南宫晔侧躺在她的身旁,一手搂着她的纤腰,望着她的脸庞在灯光的照耀之下,柔和静美。而他性感的双唇在这美丽的夜里,张合间,诉说着他甜蜜的爱恋一级对未来的美好勾画。 “陌儿,有你在身边的感觉,真好!待我为王兄尽完这最后的责任,我们一起隐居山林,一家三口过着最逍遥自在的生活,好不好?” 第七十九章 仅仅是一个亲吻,她一个温柔的眼神,便足已令他疯狂到无法自控,陌儿,他的陌儿,终于肯给他机会了吗?这一次,他会用生命去珍惜,好好爱她和他们的孩子。 第一次,他感激幸运之神的眷顾,给了他这样一个美好的令他无法不爱的女子,给了他重新获得幸福的机会。带着无比激动的心情,用他所有的感情亲吻着她,霸道却又不失温柔,他只想通过这个吻,告诉她,他的心情。然而,就在他沉浸在忘情的亲吻中,以为他又获得了重新爱她的机会时,募地,身子一僵,竟无法再动弹半分。 他的心,在?那间,完全失去了感知。自云间跌落于地的感觉,竟是如此的无力,仿佛永远也沉不到底。陌儿,她终究只是给了他一个美好的幻觉。这是他生平第一次被人点住了**道,在自己深爱的女子手中。只因他,对她没有防备。 印在他遽然睁大却又并非完全出乎意料的瞳孔中,是她微微勾起的唇角,带着嘲讽与冰冷。 时辰已差不多,如陌至觉渐渐恢复了力气,眸光遽冷,对着他僵硬的身子,望着他眼中迸的浓烈的痛与失落,唇边浮起的淡淡的自嘲,俊美面容之上纠结的难以言喻的复杂表情。她转过头不看他,吸了一口气,伸手将他往外一推。 “砰--“是硬物砸落在地的声音,在这个寂静的夜里出的震响,带来了冗长的回音,落在人的心头格外的沉重。 如陌起身,倔强的目光却再也不曾看过他一眼,只背对着他立着,片刻后,淡漠道:“南宫晔,你以为,说几句动听的甜言蜜语,我便会感激涕零投怀送抱!你依然是这样的可笑!即便是我怀了你的孩子,又怎样?这个孩子,他,只不过是我曾经愚蠢的证明。而你,不只是伤害了我,还欠了我两条你永远无法偿还的性命。”说罢,她再不做犹豫,迅的启步离去。 他感受着自己僵硬的身子与地面撞击时出的的痛感,心中悲凉如水。 为什么不再痛一些?至少要痛到他无法思考,才能暂时阻止心底蔓延的悲伤和绝望。为什么每次面对她,他都会失去应有的判断能力,如同一个傻瓜! 即使如此卑微,也换不来她的一个回眸吗?在她的眼里,他真心的倾诉,仅仅只是为了得到她原谅的一种手段,而她,对此,不屑一顾。 望着她决然离去的背影消失在暗夜之中, 他,徒然闭上了双目,任眼底的潮湿蔓延,直至心间。 她如此决绝,毫不留一丝余地。但他南宫晔想要的,无论有多难,却从来都不会轻言放弃。他不信,她真的完全不在意那个孩子。 如陌出了朝翔苑,走在辰王府僻静的小道上。幽冷的月光,笼罩着这座曾经带给她许多美好与伤痛记忆的王府,这里的每一条路都曾留下过属于他们的印记,如今再行来,竟是百般滋味在心头,无法言说。 朝禾苑依然亮着灯,如陌快步行去,见齐澈立在院子中央,清朗的面容带了些忧愁,抬头对月,似在沉思。 如陌浅笑道:“在等我吗?” 齐澈收回目光,对她微笑道:“是,我聊到你一定会来。进屋说罢。” 干净而整洁的屋子没有任何华丽的装饰,只几样常用的家具皆是上好的木料制成,显示出主人在这府中不同于一般人的地位和待遇。物品摆放井井有条,空气中充斥着淡淡的药材气味,却并不难闻。 两人都落了座,如陌直接问道:“齐澈,我腹中的孩子……可能保住?” 齐澈望着她,无奈地摇了摇头,叹了口气,方道:“你应该知道,这个孩子,留下她会要了你的命。生死蛊会吸噬胎儿的精气以壮大自身,这便是你这一次昏迷的原因。且不说蛊虫的能力变强之后,寒玉床能不能延续你的性命不说,单说这孩子,即使能够生下来,不说死胎也会是一个痴儿,一切正常的几率,小之又小,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如陌只知道中生死蛊之女子不能怀孕生子,却不知道如此严重,顿时,心中有些荒凉。不禁低喃:“难道我也要做这亲手杀害自己孩子的侩子手吗?” 即使还未出生,但也是一个生命,那时她的孩子啊,她怎么下得了手。她是这样渴望温情的人,若能有一个自己的孩子,不去管他的父亲是谁,可以让她毫无顾忌的去疼爱呵护,将她所有的感情全部倾注在孩子的身上,该多好!那样,她的生命便有了新的意义,而不是现在这般,在怨艾和愧疚中迷茫,看不到出路。 齐澈见她目露悲戚之色,有些心疼,虽不忍,却又不得不提醒她。”这个孩子,你要尽快做决断,若实在下不了手,我可以……帮你。” 要一个母亲亲自动手杀死自己腹中的孩子,确实很残忍,所以,他愿意做杀她孩子的凶手,至少能让她心里的怨有一个寄托。这是他,身为朋友唯一为她做的。 如陌知啊是为她好,但她不能,她再怎么下不了手,也不能让齐澈代劳,因为那样只会令他与南宫晔之间反目,即使将来南宫晔知道了一切,相信也还是会对他有怨,她的不幸,绝不会让关心她的人去承担责任。 她弯唇微微一笑道:“谢谢你,齐澈!我自己可以的,我一定可以。但是,我需要一点时间,这是我此生唯一拥有的孩子,我想多感受一下他。”尽管现在还感觉不到他的存在,但至少,在心里可以感受,一个母亲的心情。 她的笑总是比眼泪让人感伤。那么美丽的笑容,却如此凄凉。齐澈转了眸,不忍再看。”别拖时间长了,你知道,多存在一天,对你,便多一份危险。” 如陌低眸,苦笑道:“我知道。” 齐澈又道:“你……真的要做王后吗?若不是你的蛊毒需要王宫的寒玉床,我会劝你离开王宫,那个地方不适合你。如果你这么做是为了让王爷痛苦,那么,如陌,还是放下吧。” 如陌苦涩一笑道:“放下?!谈何容易!我真的很想放下,但我无法战胜自己,所以我……方不下。” 齐澈叹了一口气,带着淡淡的无奈道:“我知道,你放不下的,不是王爷的休书,不是那些士兵们对你的亵渎,也不是王爷将你拱手送与王上。你太重情,这样不好,即使有的情,很珍贵,但它仍然会伤到你。所以,你最放不下的,其实是微澜的死。你无法接受她因为你对爱情的执着而遭受到那样惨烈的凌辱,你忘不了是你亲手将剑扎进她的心脏,你更忘了她们对你无怨无悔的情谊和跟随,即便是死,仍然可以死得如此满足……” “别说了……齐澈,不要再说了……”她站起身,激动地阻止那令她的心愈来愈痛的话语,但她无法否认他说的都是事实。”你说的对,你说的都对,我忘不了,也放不下,所以我每夜豆子那样的梦魔之中度过,我害怕闭上眼睛,因为我的心……不放过我。” 第八十章 未来的王后失踪一日,王上心急如焚,派禁卫军在城内大肆搜查,闹得整个京都城鸡犬不宁,直到半夜时分查到未来的王后被困于辰王府。王上大怒,亲自前往辰王府要人,与辰王再次生争执,激烈异常。这便是如陌回宫第二日开始,京都城最为热门的话题。 如陌斜靠在椅榻上,捻了一块易语刚带进宫的点心放到口中,细细的品味,听易语说着宫外流传的关于她和南宫傲以及南宫晔的传言,目光直盯着南宫傲,漫不经心道:“我怎么不知你们有生过激烈的争执?传言果然不可信。” 那日,她与齐澈出了朝禾菀,见到王府中一排排的禁卫军,整齐而肃穆,便知道是南宫傲到了。两个人连忙去了朝翔菀,她阻止了齐澈前行的脚步,通过半开的窗户看见屋里的情景,幽暗的灯光下,南宫傲与南宫晔神情异常严肃,目光晦暗难明,在书房中相对而立。 南宫晔的声音沉重中带着一丝商讨的意味,道:“我们停止吧。我不能再让她留在王宫,那个孩子是我唯一的希望,我绝不可以冒险,虽然她武功高强,但那些暗中的手段防不胜防,如果你对她真的有情,就放她离开。” 南宫傲面色较为复杂,隐隐中含有一丝挣扎,沉声道:“这话真不像是出自你的口中,你说停止便能停止得了吗?前几日自边关暗中撤回的三万精兵,以及近来京都城暗中潜入的不明之人,你我心知肚明,这意味着什么?如今的局势既然已经到了如此地步,依你我目前所处的位置……晔,现在说停止,来不及了。”说罢便干脆利落的转身,没有一丝犹豫,只在出门前,又回头看了他一眼,正对上他的目光,那道目光,悲?带痛,令南宫傲不自觉的心中一紧,想起曾经晔为他所付出的一切,长叹了一口气,道:“我会好好照顾她,把那个孩子当成是我自己的骨肉。” 跨出房门时,他听到身后传来低沉的几声笑,轻微而飘渺,带着无奈和苍凉的味道,在这样寂静的夜里更加容易渗入人的心底,带来一种说不出的苦涩之感。 南宫傲只微微顿了顿脚步,没有多做停留,带着如陌便回了王宫,为了安全起见,她的饮食起居已安排了可信之人专门负责。 此时,南宫傲正慵散的倚在她身旁,一边品着点心,一边笑道:“这传言嘛,自然是不能全信,但也不能完全不信,比如孤心急如焚派禁卫军在城内大肆搜查,这可是千真万确的。” 如陌微微一笑道:“让王上操心了,是如陌的不是。易语,外头的传言恐怕还不止这些吧?都说来听听。” 易语凑过来,坐到她身旁,想了想,道:“恩……原话是这样的:近来护**日夜操练,比以前更加勤勉,似是在为一场大战而做准备。王上为了一名来历不明的女子置家国民生与不顾,斩杀忠臣,夜半扰民,已遭到许多人士的暗中唾?,有不少人,甚至支持辰王夺位。” 易语说到此,顿了顿,斜眼看向南宫傲,却见他面上毫无一丝异色,仿佛这些事情与他无关似的,甚至唇边还带着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不禁有些疑惑,又接着道:“朝中大臣人心分裂。现已分成三派,一派以秦征为的武将支持辰王,反对立如陌为后,呼声较高。一派以凌王为的老臣,保持中立,两面都不得罪。另一派以古给舒为的新晋仕子支持王上立后,只是实力较弱,但奇怪的是,退出朝堂达十年之久原本强烈反对立后的靖国侯突然改变立场,成为拥立新后的强有力的支持,令人疑惑不解……” 如陌暗自沉吟,那凌王为何是中立而不是跟南宫晔一同反对立后?这倒是奇怪了!他看她的目光分明有杀意,而他身后的那名身份可疑的男子即使提醒了他。那名男子究竟是什么人? 正在她沉思间,易语忽然问道:“如陌,他已经知道你的身世了?不然,怎会突然改变立场?” 对于她突然改变的话题,如陌一愣,想起那日的情形,心中一痛,眸光微暗,点了点头,微微蹙眉道:“他……不是还躺在床上吗?” 南宫傲接道:“虽然人还躺在床上,但他让人放了话,说是谁敢出言辱你,便是和他靖国侯作对。虽然早已退出朝堂,但毕竟曾在朝多年,有着显赫的功绩,在朝中老臣的面前声望颇高,在军中,也有着不可撼动的地位。除了辰王,将士们最服的便是当年的冷将军。” 易语不屑的撇了撇嘴,嗤笑道:“那又怎样?他以为这么做,就能赎罪了?就能抵消如陌这么多年来承受的痛苦?哼!” 如陌低眸,没有说话。已经三日了,意潇没进宫来看她,务必是他的病情比较严重。 南宫傲看着如陌,叹了口气,有些忧心道:“御医回话称他多年来郁结在心,这一次急怒攻心,若不能解开心结,便难以痊愈。只怕……” 如陌抬眸,不自觉的泄露了心中的担忧,问道:“只怕什么?” 南宫傲拉过她一只手握住,笑了笑,道:“只怕。往后会落下病根,留下个心疾的毛病,再想治就难了。凝儿,他是你的亲生父亲,你是在乎他的,否则,你那日便不会如此激动。去看看他吧。” 如陌迅的收回手,偏过头不看他,紧抿红唇,目光倔强。若不是当年的一切,她又何至于受了那么多的罪,走到如今这个地步。生死蛊令她痛不欲生也就罢了,现在连她的孩子都得她亲手杀死,这……叫她如何原谅?”你叫御医给他带句话,若心存愧疚,就好好活着。只有活着,才能赎罪。” 她到底还是心软。南宫傲望着她,有些心疼。 这时,羿德来报:“王上,黎丞相带着他的千金黎妃儿求见。” 南宫傲皱眉道:“黎妃儿?就是那个传闻中京都城第一才女的黎妃儿?带她进  bsp; 易语讽刺道:“还能做什么,带着自己的女儿来,当然是给你做妃子的。这黎丞相脸皮还真够厚的,直接送人进宫。” 如陌笑道:“定是因为王上对如陌的专宠,令大臣们着急了,所以才想到这么一出好计谋,让一位颇负盛名的才女来分担一些王上的宠爱。”说着便对羿德吩咐道:“让他们来这儿吧,我也想瞧瞧这京都城第一才女究竟有何过人之处。” 羿德领命去传话,不一会儿,便带着一个身穿一品朝服的中年男子与一个年轻的白衣女子进了凰舞宫。 那名男子自然是黎丞相,如陌是见过的,只是在御花园那日,他一直没出声,虽身为领头大臣,却处处随众,既不当出头鸟,也不逆众而行。不知南宫傲何以选了这样一个不出众之人坐了如此重要的位置,或许他觉得这种人永远不敢有叛逆之心吧。 第八十一章 他的声音至此嘎然而止。 瞪大的瞳孔中印着的是冰冷的剑气,抵在咽喉处的剑尖已划破了肌肤,殷红的鲜血顺着喉结慢慢往下流淌,在衣襟处晕出一片血花。大颗的冷汗打到朝服上,出“滴答“的扬眉声响,颤抖的声音说不出一句流畅的完整话语:“你,你,你想干什么?” 她分明在吃点心,手中何时多了一把剑?如此迅即,令他想退一步也不能。 易语明亮的双眸聚满怒意,透着寒意的黑白分明的瞳孔映照着黎丞相的惊惶和恐惧,她冷哼一声,极尽嘲讽与鄙夷,然后,冷冷道:“你这匹夫,竟敢辱?我的母亲!你活得不耐烦了吗?我想干什么?你不是说我是身份低贱的江湖女子吗?今日,本阁主就让你瞧瞧,什么是江湖女子我要让你知道,人活在这世上,什么话能说,什么话不能说!” 抵住咽喉的剑尖再次深入一分,利刃划破肌肤的声音,在这个寂静的夏日烈阳当空的午后,清晰传递到每个人的耳中。 喉间更加深入的痛感以及死亡的迫近,令黎丞相面如土色。他怎么也料不到,这个毫无身份的江湖女子竟大胆至此,敢在王宫之中明目张胆的刺杀朝中一品大员,并且是在王上的面前是,而更令他料不到的是,如陌与王上眼看着这一幕,竟然无人阻止她疯狂的行为。 面对眼前持剑的女子散出的骇人怒气,他禁不住身子抖。当目光触及如陌,只见她若无其事的品着茶,姿势优雅如仙,偶尔投过来的一个眼神冰冷异常,比起那日御花园化鸽为灰的神情更加的冰冷讽刺。 他连忙移开目光,但当他对上南宫傲的目光时,心中突地一下,身子晃了一晃,几乎站立不稳。他为官多年,对王上的脾性还是了解一些的,但,此时,他却胡涂了。即使是当年叶恒谋反将其困于王宫之时,也从未见过王上露出这等阴冷愤恨的表情!只见他异常冷厉的眸光微微眯志,邪美的面容带着极致的盛怒,浑身散着阴森的诡异气息,仿佛自己触犯了他心目中的神明般,恨不能将他碎尸万段。 他究竟说了什么,竟触怒到王上?即使王上对这名紫衣女子有意,也不至于如此生气啊! 此时,他唯一的想法便是,他完了!他一生行事小心,为官谨慎,从来都知道如何才能保全自身,但这一刻,他清楚的意识到,被怒火燃烧了理智的时候,他做了一件非常愚蠢的事情,挑衅了不该挑衅的人。而那名女子究竟是何种身份? 他的目光再次回到面前的女子身上,强忍惧意,颤着声音问道:“你,你敢杀害朝廷命官?” 黎妃儿已经被这瞬间的突变惊得张大了嘴巴,虽然他非常恨自己的父亲,但从未想过要他死。面对这样的局面,她只能将求救的目光投向如陌,却见她似有置身事外之感,毫无一丝阻止这意,便望向南宫傲,与她的父亲一样,被南宫傲散出的阴冷盛怒之气骇住。便明了今日能不能救自己的父亲,就看眼前的紫衣女子。 定了定心神,用万分真诚的语调对易语道:“姑娘请手下留情,我父亲出言辱了姑娘的母亲,是我父亲的错,妃儿先代父亲向姑娘陪个不是。”说罢弯腰行了个大礼。 易语虽然在之前有同情她,但是她不会因为这个女子而轻易放了辱?她母亲的人。 见易语冷冷的望着她,毫无一丝放人的意思。黎妃儿面带哀伤,出口的嗓音充满了感情,道:“母亲对于孩子的意义,是神圣不可侵犯诉,这点我非常明白,尤其对于我这样从小没有父亲疼爱的孩子而言,母亲是天。所以,我非常理解姑娘此时的感受,就像我每次听到别人辱?我的母亲时的心情,痛恨非常。”说到这里,她看了她父亲一眼,那一眼包含了太多的怨。 黎丞相的心一颤,他从来都没有在乎过这个女儿和她的母亲,对于当年别人对她的迫害,他置之不理,任自己的女儿被赶出家门。直到她满身伤痕在昏迷不醒中被京都城第一名仕的“意潇公子“亲自送回府,他才正视了这个女儿,现她相貌不俗,若好好培养,将来也许能对他有所帮助。所以在她醒后,应她的要求为她花大价钱请了最好的先生,才使得她成为了京都城第一才女。唯独她要习武这一条,他强烈反对,因为习了武,他便无法再掌控。他也知道自己的女儿一直都恨他,但没想到今日却要将生存的希望寄托在她的身上。 对于没有父亲疼爱的孩子而言,母亲是天!南宫傲心中微微一动。再望向黎妃儿的目光带着审视的意味。 如陌微微蹙眉,这黎妃儿当真聪明,虽然不如南宫傲和易语的关系,但仅南宫傲的神情便能看出即使是易语放过了她父亲,南宫傲也不会放过。所以,这句话分明是说给南宫傲听得。触动他的心事,希望他能够手下留情。 易语是个真性情的女子。恩怨分明,见她面上的神情也不似假的,再望向她的目光便柔和许多。 黎妃儿继续道:“我的母亲在我三岁之时就已离我而去,尽管父亲不疼我,但他毕竟是我唯一的亲人。我与姑娘虽是第一次见面,但从姑娘的言行也能看出,姑娘你心地良善,是个重情重义的女子,定也能理解妃儿的心情。我不敢奢求姑娘恕我父亲,只恳请姑娘留他一条性命。” 她心知今日若想让他的父亲全身而退,似乎不大可能,所以只求能饶了他性命。她言辞恳切,神情悲伤,令人无法拒绝。 易语收回剑,恨恨的看着黎出洋相,冷声道:“你真不配做她的父亲。” 当黎丞相心中暗暗庆幸捡回一条命之时,那冰冷的剑气再次将他缠绕,在他的面容以及头顶飞扬,紫色的身影有如风影一般快地绕了他一周,最后停在他面前,望着他的目光嘲讽中带着消除的怒意,冰冷的剑尖直抵坚硬的地面,出尖锐刺耳的声响,令人不自觉地绷紧了神经。 黎丞相身子一阵战栗,下一刻,他惊恐的瞪大双眼,望向半空中飞舞的黑色丝缓缓地在他眼前飘落,一截一截,在他的周围,铺了薄薄一层,却正好掩去了地面的颜色,极为均匀。他惊慌的服手摸向自己的头,触手间,是大片滑腻的头皮,再向上面摸去,浅短的胡子,浓黑的眉,一根不剩。 他面色由白转青,再由青转白,下巴不停的抖动。她竟然在这转眼之间剃光了他的头、胡子以及眉毛,这简直是一咱侮辱。颤抖着手,指着易语,带着满腔的愤怒,却又不敢再往前一步,只得恨声道:“你,你,你这妖女士可杀,不可辱。” “哦?这么说来,爱卿你更愿意选择死咯?”南宫傲直到此时才开口,因为他要等易语先泄够了。此时的他,唇边勾起了一抹笑意,尽散了愤怒之气,但眼中毫不掩饰的残酷,更令黎丞相心中的惧意陡升。 第八十二章 御书房一角,青烟自一方香鼎中袅袅升起,丝丝缕缕盘旋于空,飞散。 南宫傲怔怔的望着面前堆积如山等待他批阅的奏章,眉头紧皱,而他的左手边放了两摞已批阅过的奏章。照此进度,只怕今夜又不用休息了。 这在以前都是由南宫晔先过目的,一般的事物南宫晔会直接处理,只有特别重要的一部分才会被送到他的面前。如今,这些都需要他亲自批阅和处理,感觉非常疲惫。长叹口气,将身子往后靠了靠。 一旁的上羿德见他累了,忙奉了茶,劝道:“王上,已经过了两个时辰,歇会儿吧。” 羿德自南宫傲当太子时便跟在他身边,已有多年,对南宫傲极为中心,是他身边最信任的人之一。 南宫傲放下笔,端起玉杯轻啜了口,目光望向窒息,飘渺而感伤,叹道:“以前,孤总是认为自己活得辛苦,直到这些日子,孤才明白,最辛苦的人一直都不是孤,而孤的王弟,他不只是需要帮孤处理这么多政务,而且,朝中一旦有棘手之事,全部都转交于他,可他明明如此辛苦,却从不推辞,也从不曾对孤说过一个累字。” 羿德深知王上与辰王之间的感情,也叹道:“辰王与王上手足情深,不忍王上劳累,所以他宁愿自己多担当些。” 南宫傲眸光微暗,道:“是啊,他不忍风孤劳累,但孤,却始终不知他的辛苦。”他不是一合格的哥哥,他所为晔做的可及得上晔为他所做的千分之一? 明知如此,可为什么,他还要与晔爱上同一个女子?明知是晔深受的人,却还是忍不住去喜欢,会深陷。 “羿德,后宫里的一举一动,你可要仔细留心了,她和孩子,切不可出任何差错。” 羿德忙应道:“王上请放心,各宫以及御药房都安排了人,若是有人心怀不轨,立刻会有人来禀报。” 南宫傲点了点头,对羿办事,他还是放心的。正准备继续批阅奏章,却听到门外的宫人道:“辰王请稍等,奴才这就进去禀报。” 是晔来了!南宫傲望着满桌的奏章,忽然舒展了眉头,正待开口让他进来,却见御书房的门已大开,南宫晔大步踏了进来。因疾步而翻飞的黑色衣袂,带着外头燥热之气的夏风,出呼呼的低响,隐隐地饱含着一种强硬的浑然气势。 在南宫傲面前站定,带着质问的口气,道:“好端端的封个公主做什么?还用了为王妹准备的封号!” 南宫傲对上他略带责备的目光,没有立刻响应,只微微沉吟,不答反问道:“晔,你见过易语吗?” 南宫晔蹙眉,随意的选了张椅子坐了,方道:“见过一次,她带着面纱,在一间光线极暗的屋子里,代替莫残歌以暗阁阁主的身份与我谈交易的那一次。她有何特别?” 南宫傲道:“她与母后长得很想象,看到她,总能令我不自觉的想起母后和王妹,所以,就封了她公主的名号。” “就因为这个?天下之大,长相有些相似并不奇怪。若你一定要封她为公主,我也不反对,但也不必用王妹的封号吧?”南宫晔紧皱着眉,望向暗黑中的一处,想起这些年来的寻找,均无一丝消息,如今,沙仲又失踪,令他感觉到与母后和王妹的团聚更是遥遥无期。 南宫傲道:“以后你见了她自会明白。真的非常之像。” 南宫晔接过羿德奉上来的茶,淡淡道:“像又如何?始终不是我们要找的人,我曾派人查探过她的来历,是一对农家夫妇留下的遗孀。而王妹的位置岂能由她人代替!” 南宫傲望着他微带伤感的面容,张了张口,却不知该说什么。 就在这时,一个宫人慌慌张张不经过通报就闯了进来,额头布满大颗大颗的汗珠,伏跪在地。不等他开口,羿德见南宫傲皱眉,隐有怒色,便斥道:“你不要命了,胆敢擅闯御书房!不是让你盯着那些人吗?” 那宫人连忙叩头,道:“奴才该死!” 南宫傲平声问道:“什么事这么慌张?” 那宫人紧低着头,颤抖的声音带着一丝口腔,道:“王不好了,御书房守职之人在半个时辰前被人打昏,刚刚醒来的时候,现减少的几样药材,滑胎之用。而且” 见他停住,羿德连忙斥道:“而且什么?还不快一次把话说完,吞吞吐吐的做什么?” 那宫人偷偷抬眼瞄了瞄,吓了一跳,只见南宫傲与南宫晔二人面色皆沉,目光冷厉。连忙低下头,心中忐忑道:“而且听说,就在刚才,妍贵妃带着一碗药去了去了凰舞宫。” “你说那个女人去了哪里?凰舞宫?”南宫晔腾地一下站起身,一把揪住他的衣襟。滑胎之用?后宫女人惯用的伎俩。他心中不好的预感渐渐强烈起来。 南宫傲惊得站起,掀动了面前的桌案,那堆积如山的奏章散得满地都是,批阅过的与未曾批阅的混在了一起,却无人顾及。见那宫人被勒得上不来气,面色青,连忙定了定神,道:“晔,你先别慌,凝儿武功高强,且从不轻信于人,即使是有人想要害她,想念以她的聪明才智,是不会有事的。” 南宫晔看了他一眼,那一眼包含了心痛和失望,将手中的人往一旁扔了出去,不理会那出的砰然一声之下,那宫人是否还有命在。他,已经顾不了那么许多了。他的脑海中满满的都是滑胎之药,凡是有关天她,总能轻易地令他失去冷静和理智。起步迅疾的往他心中牵挂之处飞奔而去。 他要快!再快!他不能允许那种万一的情况生,一点点可能也不行! 凰舞宫,如陌依然靠在软榻之上,扫了眼妍贵妃强装的谦卑带笑面容,虚伪至极!对于她们在无人通报的情况下进了她的寝宫,感到非常奇怪,那些侍卫,不可能不拦阻,若拦阻,必定有喧哗之声,除非 她看了眼妍贵妃身后宫女手中的药碗,冷笑道:“你们进来得倒是容易,看来我凰舞宫门口的侍卫,已经被你们处理得干净。” 妍贵妃一惊,连忙陪笑道:“本宫来的时候没看到侍卫,我方才还奇怪呢,以为是如陌妹妹给撤了,原来不是啊,那八成是他们趁妹妹不注意去哪儿偷懒了吧,回头,妹妹一定要好好惩罚他们。呵呵。”说着这,她干笑了两声,继续道:“姐姐我之前处事不周,多有得罪,妹妹大人大量,不要和姐姐计较才好。听说如陌妹妹今日受了暑气,身子有些不适,姐姐我特地让准备了安胎消暑的汤药,妹妹趁热喝了吧。” 说罢对身后招了招手,叫了声杏儿。杏儿连忙上前,将药碗捧到如陌的面前,恭敬道:“小姐请用。” 第八十三章 锋利的剑芒在黎明的曙光中出森冷的寒光,映照着他俊美绝伦的面容之上的哀伤表情。 天亮了,一切……是否该有个结果? 南宫手握剑身,将剑柄的一头递到她的面前,出口的嗓音暗哑而低沉,却异常的平静,道:“拿着它,用它刺进我的,心脏,用我的鲜血,洗净你心中的怨,用我的生命,偿还我欠你的债。” 如陌微微一愣,怔怔地望着他,只见他双眸之中满布的丝,每一道都是伤痛刻下的痕迹,令他俊美的面去似乎在一夜之间历历经世闻的沧桑般,说不出的伤感。 她转过眸,不看他,只望着里侧垂落的纱帐,在微风中飘摇摆动,细密的纹路隐约透出暗色的墙壁,明暗变替的闪烁,如同内心矛盾的沉浮。 她轻轻一笑,苦涩无比,若能狠得下心杀他,便不会在这些日子当中生出更多的痛与挣扎。”你,走吧。我们之间已经没有了牵连,今后,各自的生话,再不相干。” 孩子的流逝,令她的身,她的心,都感觉到异常的疲累。看到他放下骄傲和尊严跪在她面前,祈求她的那一剥,她并没有感受到丝毫的快意。他的卑微,他为她流的眼泪,只会让她更加清楚的明白,那一刻,他是真的在乎她,真的想好好爱她。 其实,走到了今日的这一步,并非完完全全的是他一个人的责任,在他不懂得如何珍惜一个人的时候,她又何曾懂得如何去爱一十人?在他向她敞开心扉的时候,她用自己所以为的爱他的方式,伤害了他,才遭到了他残忍的惩罚,造就了微谰和沁贞的不幸,他有责任,而她的责任,更加的不可推卸。 这-切,她除了不能原谅他,更不能原谆自己。但她累了,不想再纠缠,爱也罢,怨也罢,郡放下吧,那些愧疚和不安,多一人承担又能如何?并不能使她心中的痛楚减轻分毫。 南宫晔望着她的侧脸在清晨曙光映照下的柔美轮廓,却有着斩断一切的决然。听着她淡谟的话语,他苍凉一笑,收敛悲伤,低沉的嗓音带着决绝的语调,道:“你下不了手吗?对自己的孩子都下得了手,对我却……下不了手?我从未见过像你这般狠心绝情的女子。你想与我彻底的划清界限,休想!既然卑微无法挽回你,那么,我便用自己的方式,即使需要颠覆天下,也在所不惜。我一定要与你在一起,而你,也只能和我在一起,哪怕是……以恨度日。” 他的目光闪烁着嗜血的光泽,以强势与决绝的姿态宣示着他的决心。然而,这个决心在她背叛他真相大白的那一刻,彻底的被击地粉碎。 长剑入鞘,在腰间缠绕,尖锐的响声,直入云霄,打破了这晨空的寂静,绵长的余音与他离开的背影,一起消失无痕。 如陌望着他消失的方向,无奈的一笑。以恨度日……她想放过他,而他却不肯放过她。 这一夜,随着他与她的痛与无奈,终于成为过去,而在这王宫的另一座宫殿之中,另一名女子也同她一样承受着失去孩子的痛苦,不是药物的作用,而是被深爱之人生生地踹着腹部的结果,几近疯狂的姿态。 接下来的三日,如陌不曾开口说过一句话,不论南宫傲与她说什么,她都恍如末闻。她不是不想理他,她只是觉得累,不想开口,只想安安静静的,躺着。就连易语与残歌的到来也没有令她开口,她只是微笑着听他们说话,仿佛什么都没有生。直到冷意潇入宫。 如陌靠着床栏,望着那个淡雅如仙的男子,此刻,他俊雅的面容再也不复一贯淡然的表情,那包罗世间万千之色的眸子满满的都是心痛和愧疚之色。令她不由自主的唤道:“哥哥。” 这一声“哥哥“,饱含了她十年的思念,以及埋藏于心底的刻骨的依赖与眷意。 冷意潇心中一痛,那一声“哥哥“,他想念了多少年,如今,她就在他面前,他却没有半点的欣喜,只有满腹的苦涩难言。只因她巳受尽了万般的苦难,而他,一直不在她身边。 坐到床前,温柔而心疼的目光在她绝美的面容上流连,仲手轻柔的拂去滑落在她眼前的如墨丝,修长如白玉般的手指抚摸着她细腻光滑的面庞,如天籁教的嗓音带着确认的语气,道:“嫣儿?” 如陌用力的点头,出口的产音已变得哽咽。”是,我是。我就是那个日日赖在意潇阁不肯走,缠着哥哥吹曲子给找听的嫣儿;是那个任性的为了救一只鸟儿,害哥哥被父亲罚跪了三日的嫣儿;是那个在大街上被人欺负,逼得一向温润如玉的哥哥第一次与人大打出手的嫣儿……哥哥气质如仙,去留随意,潇洒出尘,应该改名叫意潇,冷意潇。冷云啸不适合你……” “嫣儿……”是她!那个让他恨不能疼到骨子里的如精灵般的嫣儿,那个自十年前落入悬崖带走他所有快乐和幸福的嫣儿! 揽过她瘦削的肩膀,紧紧抱住她,清朗的嗓音带着沉痛与自责,道:“嫣儿,对不起!是我没有保护好你,才会令你在这么多年来,一个人独自承受了如此多的苦难。是我不好,我应该陪着你……对不起!” 听着他自责的话语,她的心痛极了,哥哥总是这样,只要她受了委屈和伤害,不论是出于何种原因,他总会将一切责任归为自己的保护不周。哥哥……她的哥哥! “不是你的错!你很好,你是这世上最好的哥哥,是嫣儿心中最伟大的保护神,永远都是。原谅我一直没有去找你,告诉你我还话着的事实,让哥哥沉浸在悲伤之中,如此之久…… 冷意潇的心巳经软成一团,收紧双臂,将她抱得更紧。”我理解你心中的感受,我不怪你,你要知道,在我心目中,没有什么,比你活着来得更加重要。” “恩……我知道,哥哥……我知道。”她也紧紧的回抱住他,尽情的感受着这个曾经万分熟悉的怀抱,以及这份遗失了长达十年之久的亲情的温暖。 可是,她的心只会越来越痛,因为她对自己的生命无法掌握,若她的生命无法延续,那么,哥哥将会再一次经历那彻骨的分离之痛,那时,哥哥该怎么办?是不是会对人生彻底的失去信心?也许她那日一时冲动下的宣泄根本就是个错误。 哥哥,对不起,请原谅她的任性与自私! 拥着她,令冷意潇的心中生出一种前所未有的满足感。有了她,他的生命便有了意义,从此,他的心,也不会再感到空寂。”以后,我会陪着你,保护你,你再不会孤单,也不用一个人独自面对危难,因为我会陪着你一同面对生命中的所有考验。” “嗯。”她离开冷意潇的怀抱,轻轻蹙眉,望着他犹豫着问道:“哥哥,他……怎么样了?身子可好些了?” 第八十四章 如陌感觉到冷意潇的身子一僵,便疑惑地探头往下看去,只是目光刚刚掠过瓦片,还未触及屋内的情景,眼前突然一片漆黑,被一只温润的手掌紧紧蒙住了她的眼睛。耳边响起的晴朗声音,低到几乎听不见。”别看。” 如陌一愣,似乎明白了什么,脸腾地一下红了起来,连忙点了点头。 冷意潇这才拿开手,不自然的别开头去。然而,尽管他们不看,但那粗重的喘息以及羞人的低吟仍然透过瓦片的缝隙传入他们的耳中,这习武之人乎常人的耳力,在有些时候,也会令人尴尬不已。 如陌抬眼望向悬挂于空的皎皎明月,心里暗自思忖那侍卫的身份来历,以及他与眉妃及凌王之间的关系。 突然,“砰--“的一声,自下方的寝宫传来,虽不是特别尖锐的响亮,但在这样安静的夜里,这一声重物落地的声音也足够清晰。 冷意潇低眸一看,只见方才还在忘情缠绵的二人,此刻却是截然不同的表情和姿态。 床上的女子薄单裹身酥胸半敞,一片春光外泄,纤长白皙的**露在薄单之外,搭在床沿,娇媚的面容之上大片的红晕,却带着羞怒的表情,一双桃花目狠狠瞪着被她一脚踹到地上的男子。 那名男子赤身跌坐在地上,平淡无奇的面容与他结实健美的身材完全不相配他不敢相信自己竟然被那个女人踢下了床,短暂的怔愣之后,望向床上女子的目光变得凶狠异常,但面色却毫无波澜,出口的声音仍带着**未褪的喑哑,噌得一下自了起来,怒声低吼道:“你干什么?” 床上女子的目光涌现出伤痛和失落,却是怒瞪回他,带着几分激动得语调,道:“我干什么?我受够了你,每次与我在一起的时候,你都要在我耳边叫着她的名字,我不是她,你看清楚了,我不是!” 那男子眼神微变,复杂的转换着各种不同的神色,最终有些黯然,沉声道:“我知道你不是,这世上除了她,谁也不是。” 床上女子望着他黯然的神色,心中如翻江倒海般,酸涩难言。”你清醒一点吧,她只是你我的主子她永远不会对你产生半点感情,更不可能成为你的爱人,而我,才是真正爱你的人,你好好看看我……” 那名男子冷冷的打断道:“那又如何?她爱不爱我有什么关系,我爱她就够了,至于你,只是我泄的工具,除了她,没有人可以获得我丝毫的感情。” 床上的女子身子一震,娇媚的面容红晕褪尽,惨白中带有一丝绝望,因为那句泄的工具,令她眸光黯然,转而冷笑一声,道:“泄的工具?原来我在你眼中竟是如此,哈哈……我真可怜!是不是?但是,我更同情你,因为你在她面前,连她泄的工具都不是……” “啪--!” 她话未说完,便被一个响亮的耳光狠狠地扇在了床上,只听他一声怒喝:“不准你亵渎她!” 床上女子猛地偏过头,对自己木德 面颊毫不理会,仿佛刚刚挨打的不是她,厉声笑道:“我亵渎她?你与我欢好时叫着她的名字才是真正的对她的亵渎,你在幻想着与你缠绵的那个人是她……” “你住口!”那名男子沉声喝道。随手抄起一件衣衫迅地披在身上,遮住他结实健硕的身体,眼中燃烧的怒火却始终笼罩着那名女子。 那名女子毫不畏惧的与他对视,娇媚的声音充满了讽刺。”你这就怕了?我说到你心里去了是不是?你不敢面对自己,你真是个懦夫!你猜,若她知道你每次与我欢好之时都会叫着她的名字,她会怎么样?” “你敢!”男子的目光立刻变得狠厉,周身被一股强烈的杀气笼罩着,似乎立刻要将眼前的女子毁尸灭迹般决然。抬起的双手聚满力道,在即将到达那女子的颈项之时,只见那女子似早有准备似的,轻轻一闪,不慌不忙道:“你想杀我?我是打不过你,但我若是死了,你完不成任务,不但会受到责罚,也许从此以后再也见不到她。这应该不是你想要的结果吧?” 那男子停下动作,收回手,冷哼一声,不屑道:“没有你,我也一样可以完成,而这次的事情,你办得并不高明。虽然孩子是没了,但我想要的目的并未达到。” 那女子锁眉,沉声道:“这次确实是出乎我的意料之外,我料定她身为魔宫宫主,必然不会认不出那么明显的滑胎之药,以正常情况推断,她现那女人想害她的孩子,一定不会轻易放过那个女人,她武功高强,只要她动了手,即使不想杀那个女人,而那个女人也必死无疑。但是谁会想到,她不但没有怪罪那个女人,反而把那碗药给喝了,实在令人费解。不过,这也没什么,虽然没有达到你想要的目的,但是也不失为另一种收获。至少南宫晔要杀那个女人时,被南宫傲阻挡,这一定会使他们兄弟两的心离得更远。看到自己心爱的女人承受着痛苦却无能为力的感觉,更能刺激南宫晔,从而使他狠下心来将天下夺为己有,这样,于我们才有利。真没想到,那南宫晔这等狠佞之人也会如此痴情,一代战神,为多少人所惧,竟然会对一个女子下跪祈求,真是令人意想不到。” 那男子道:“你懂什么,我们要的是扰乱军心,让南宫晔在封国大军之中失去威信,只有这样,对我们才更有利。可惜了,他下跪的那一幕不能被那些敬他为神的将士们看到,否则,只要我们加以煽动,那场面一定会很精彩。上一次在军营之中本是事半功倍,眼看着南宫晔即将支撑不住之时,却没想到南宫傲竟然不顾他一国之君的威仪提前阻止,还强硬的将她带走,令我的计划功亏一篑,这一回,我们绝对不能失手。” 他说得斩钉截铁,仿佛在宣誓一般。又道:“她初入王宫之时,我叫你趁她恨意正浓好好拉拢她,说服她与我们合作,为她座下二使报仇,若能得她魔宫宝藏,纵使他南宫晔有飞天的本领,不管他的护**有多么齐心,我们也照样可以歼灭他,可惜你并未把握住机会,反而让南宫傲得手。” 那女子不屑的冷笑道:“你太不了解女人了,我在她身边观察过,这看似淡漠无情的女子一旦用情比一般人深得多,她虽然对南宫晔恨极,但她并不想要他死。她非一般的女子,若她不具备报仇的能力,那她也许会考虑与我们合作,但她自身就已经拥有了这种能力,她一个人的武功或许与南宫晔不相上下,但是再加上一个莫残歌,南宫晔绝无胜算。我敢肯定,她利用南宫傲,只不过是想让南宫晔后悔,却并不愿对他有任何实质性的伤害。所以,你还是安安心心的按照原定计划走,静待封后的那一日的到来。还有一点,长公主虽然死了,但你并没有成功的将靖国侯送往封国的大牢,你自己想想该怎么跟她解释。” 第八十五章 随着天气愈加炎热,封后之日如期来临。在众人的反对声中,在四处调兵遣将的紧张局势中,京都城因王上大婚而热闹非凡,各国使节齐聚,王宫之中红绸遍布,放眼望去,一片喜庆之色,来来往往的宫人们忙碌的身影也为这场婚礼增添了愉悦的节奏。 干和殿,封国王上高坐在那象征着最高权势的龙椅之上,面色平静,目光望向入口处。金碧辉煌的大殿两旁,面色凝重的文武百官之中辰王及护**中所有的武将无一到场,而在场的百官或皱眉深思,或神色忧虑,使肃穆庄严的大殿之中的气氛沉重至极。凌王目光是不是的望向坐于高位之人,偶尔与左都尉蓝立对视一眼,精光闪烁,隐含期待,似乎在暗暗等待着某件事情的来临。 各国使节也于两旁站列整齐,他们虽是初来封国,却也对此次立后的风波略知一二,除了来观礼之外,也是想看看封国内乱,他们是否能趁机分一杯羹,另外一点便是想瞧瞧这位即将封为王后的女子是否如传言中所说的风姿绝世,美若天仙。如陌站在大殿之外,身着深红色绣有金凤团的凤袍,隐隐中带有一股威严的大气,头戴镶珠嵌玉色彩艳丽的九凤冠,张扬的华丽配上她无与伦比的气质显得钢架的高贵不可攀,目光清澈,神色坦然,面上没有丝毫封后的欣喜,亦没有半分寻常女子册封时应有的紧张。 礼官高呼:“丰厚大典开始--奏乐--” 一时之间鼓乐齐鸣,她在各国使者经验的目光中迈着沉稳的步伐缓缓走向大殿中央。南宫傲含笑望着她,如陌双眸定定的回望他,亦报以嫣然一笑,正欲上前跪拜听封。 “王上,不好了……”一个浑身是伤的侍卫面现惊慌之色冲进大殿,话未说完已跌倒在地。 众大臣心中一惊,神色由凝重转为焦躁不安,该来的,果然还是来了。 正欲宣旨的弈德见此大惊,却听凌王对那侍卫斥道:“大胆,你不知道正在行王后册封仪式吗?岂可随意打断,有什么事情等册封完毕再行禀报。” 那侍卫目光望向南宫傲,手指着大殿之外,急的连话也说不清。”可……可是……” 南宫傲看也没看那侍卫一眼,对着旁边的弈德平声道:“继续。” 弈德展开明黄的圣旨,用尖细的声音大声宣读:“奉天承运,王上诏曰,绝世佳人如陌,贤良聪慧,才智过人,为孤心之所爱,今册封为王后,母仪天下,与孤并肩临朝,工商朝政,共享这万里江山。孤决定,自今日起,遣散后宫众嫔妃……” 一石激起千层浪,但是遣散后宫已足够惊世骇俗,还要并肩临朝,这在历朝历代绝无仅有,简直是稀世罕见之举。 如陌微微皱眉,冷眸看向两旁议论纷纷的众位大臣。 “什么?要并肩临朝?共享江山?” “王上,这……万万不可呀!” “女子怎能临朝议政,这可是亡国之兆……” “果然是妲己再世,有过之而无不及,妖孽呀……” “遣散后宫?这……使不得……” “请王上三思!” “三思啊,王上……” 一时间,众臣反对之声此起彼伏,凌王与个别的大臣偶尔参杂一句,然后冷眼旁观,静待其变。各国的使者交头接耳,震撼不已,尽管此女子风姿绝世,但也不至于为此葬送大好江山,这真是闻所未闻。 南宫傲扫了一眼众臣,面无表情道:“弈德,继续。” 弈德领命正欲继续宣读,却听一声断喝:“慢着!” 这一声暗含内力的沉喝,雄浑有力,威严十足,于大典之中的每一人,如雷贯耳。令殿中众人的身子乃至心皆不自觉的一震,目光齐齐向殿外望去。只见殿外空旷的场地整齐的训练有素的脚步声震响,上千名将士的身上金属的铠甲在阳光之下金光闪耀,气势逼人,那是独属于护**的精锐之师才有的雄浑之气。 南宫晔一身黑衣翻飞,被封存了多年的枯寒宝剑,在他的手中闪烁着嗜血的寒芒,剑尖抵地随着他前进的稳健步伐在大殿的金砖之上划出刺耳的尖锐之声,那所过之处,一道拖得长长的带着血色的深深剑痕仿佛要刻进入人的心底,令人心中惊惧恐慌顿生。 然而,恐慌之余,众人却也暗含着一丝期盼,期盼辰王能阻止王上这一惊世骇俗的旨意。 “辰……辰王,你,你……好大的胆子,封后仪式,居然带着沾满血迹的枯寒剑入宫,还有那么多的将士……你想干什么……” 一位始终拥护王上的老臣站了出来,强装镇定,出声指责,但当那冰冷的剑尖直抵他咽喉之处,他立刻识相的闭嘴,毕竟,他还不想死。 南宫晔唇含讽刺,目光凌厉如刀,冷冷地扫视了众人一眼,对那些小声议论的众臣,冷声警告道:“不想死的,都给本王闭嘴。” 成功的看到众人紧闭着双唇,他唇角的讽刺更甚,不过 群人云亦云在危险来临时只求自保的懦夫,收回剑,目光望向端坐龙椅高高在上的南宫傲。 南宫傲回视他,同样凌厉的目光与之相接,迸裂的眼中燃烧的怒焰,沉声道:“王弟,你究竟想做什么?” 南宫晔俊美的面庞带着失望而沉痛的表情,浑身散着正义凛然的威仪之风,开口道:“王兄身为一国之君,在这一个月之间为了一名女子,诛杀大臣,荒废国事,置朝廷后宫于不顾,还说什么要并肩临朝,遣散后宫,简直是荒谬至极。我南宫晔身为王室之后,为我封国万里江山,绝不会放任你肆意妄为,今日你若取消封后旨意便罢,若一意孤行,就别怪臣弟我不念多年以来的手足之情。” 他义正言辞的郎朗之声在这宽阔的大殿之上留下了沉沉的回音,落在反对立后的众臣心里掀起一阵激荡的余韵。 刑部尚书古甫因古予舒对立后的支持,选择了中立,但如今见辰王似乎准备兵戎相见,心中大惊,这内乱一起,又不知要牺牲多少无辜之人,尽管知道劝阻王上无用,但还是站了出来,以自身绵薄之力尽臣子应尽的责任劝道:“王上自登位依赖,一直是以江山社稷为重,广纳善言,为万民所拥戴,而此次却为一名女子,独断专行,此行为却有不妥,还望王上三思而后行,取消此次封后大典。” 众臣见刑部尚书都附和了辰王的话,便一起站了起来,皆拜道:“望王上三思而后行。” 立在一旁的如陌神色淡然,一副与己无关的模样,淡淡的望着南宫傲。 第八十六章 如陌因这一瞬间的变化怔在当场,待回过神来,始终平静的面容微微变色,再也不复之前的淡然。连忙踏上丹陛,去查看南宫傲的伤势,然而,令人极度沮丧的是,他此刻,却已停止呼吸。她的目光在那比女子更美的容颜之上仔细的巡视着,额头、眼角、唇瓣,一直到颈项,一寸也不放过,过了许久,她才伸出手,轻轻地帮他合上他圆瞪的仿佛不甘就此死去的双目。 “王上……”羿德瘫在地上,扶着南宫傲渐渐僵硬的身子痛哭起来,声嘶力竭。 这好端端的一场大婚,在这转眼之间演变成为一场手足相残的惨剧,众臣在这瞬间的惊变之中完全被震住,明明是王上占了上风,怎么又突然变成这种情形?一时竟反应不过来。若王上真的不在了,那封国江山的唯一继承人便只有辰王,即使没有传位诏书,他们也只能奉辰王为君。 随着一声“王上晏驾“的悲呼声,这干和殿立即哭声震天。无论是真心还是假意,众臣皆以袖掩面,其场面好不悲壮。 南宫晔心头一震,单手握拳,冷冽的目光直射向西雷,却见他面容平静,没有丝毫波澜,只目光回望,带着一丝挑衅与得逞,转瞬即逝。南宫晔一声怒喝道:“西雷,谁准你杀他的?你好大的胆子,竟敢擅作主张!” 西雷目光一闪,连忙单膝跪地,低眸道:“属下也是为王爷着想……” 南宫晔面含讽刺,冷笑着打断道:“为本王着想?本王几时说过想要他的命了?你这混账东西,还不自裁谢罪!” 那西雷微微抬眸,却无一丝惊慌之色,也无半点听命自裁的意思。 南宫晔挑了挑眉,冷冷的望着他,沉声道:“你不是只忠于本王吗?为何还不动手,莫非是想让本王亲自动手?”他对着西南说话,眼角的余光却扫向凌王及群臣,暗暗冷笑。 只见一名四十来岁的中年男子出列,此人正是蓝修仪的父亲左都尉蓝立,他望着南宫晔,满面不屑道:“辰王不必在此做戏,你不顾念多年的手足之情,公然让人杀害王上,现在又想推了了事,哪有那么容易。你休要把我等当成是傻子来糊弄。” 另一名中年男子与蓝立迅对视一眼,连忙出列附和道:“蓝大人说的对,辰王光天化日之下,明目张胆刺杀王上,这等大逆不道之人,我严山绝不会奉其为王。” “哦?”南宫晔也不恼,只缓缓踱了几步,斜目望着他们,最后停在左都尉蓝立面前,定定的看了他半响,直到看到他心中忐忑不安,扫了一眼众人,方道:“本王乃先王仅剩的血脉,你们不奉本王为主,难道想自立为王不成?” 他语气看似平淡,但在那不怒自威的气势之下,这话说得却是可轻可重,令众臣神色一凛。 蓝立目光一变,脸上红白交加,见众人都望向自己,便偷瞄了凌王一眼,见他对自己暗暗点头,便强自镇定,方稳稳开口道:“不错,辰王的确是先王唯一的血脉,但并非王室仅存的后人。而凌王乃先王之弟,血统纯正,一向等人宽厚仁义,又爱民如子,也曾为我封国立下过汗马功劳,有雄韬伟略,为我封国之主的不二人选。” 严山也附和道:“蓝大人说的对,辰王?君夺位,为叛逆之臣,只有凌王才有资格成为我封国之主,为惨死的王上报仇。” “我等愿奉凌王为主!” 南宫晔凤眼一眯,扫了眼跪在凌王面前的十几人,心中慑然,面色却毫无变化。 而六部尚书尚未表态,他们都是聪明人,见之前保持中立的众人在王上晏驾之后立刻拥立凌王,心中也大概明白怎么回事。想不到凌王已暗中培植了如此多的心腹之臣,想必早已在等待这样一个时机。如此一来,辰王和凌王定然都还有后招,且看情形展,再做定论。 凌王看着跪在他面前的众人,朗声道∶“多谢众位大人对本王的信任,本王原来从未想过要坐上这王痊的宝座,但今日亲眼所见辰王大逆不道之举,本王即使不为王上,但为与本王手足情深却早逝的王兄,也不能坐视不理。否则本王将来有何脸面对列祖列宗,如何对得起本王身上所流淌的王室尊贵的血液。” 他一身正义凛然的姿态,换来面前跪伏的十几人激烈的回应。将凌王的口号喊得极为响亮,震动着整个大殿内外。 凌王斜扫了南宫晔一眼,目带一丝得意之色,瞬间掩去,对着外头的禁卫军统领于扬朗声道:“于统领,你可愿追随本王,与本王一同齐心协力,为王上报仇?” “末将愿意。”于扬跪应,答得干脆而简洁。明眼人一看便知,分明是早已设好的一切。 众臣又是一惊,这禁卫军统领竟然是凌王的人,若王上还活着,想必会异常心寒吧。想归想,在这种局势倒转的情况之下,谁又敢说什么呢?见方才还处在上风的辰王,如今又变成了凌王的盘中餐。众人齐齐望向辰王,看他将会做何反应。 却见他处在如此境地却仍然神色镇定,毫无半点惊慌,不禁暗暗对他佩服不已。只听他沉着的笑道:“五叔果然手段高明,不止笼络了如此多的大臣,连王兄身边的于统领也都被你收为已用,如此费尽心机,想必王叔等这一刻,等了很久了吧?” 凌王面色有些不自然,目光闪了闪,轻咳了一声,道:“本王也不过是为了防止今日这样的事情生,才提前做了准备,没想到这么快就派上了用场。” 南宫晔嘲讽一笑,望着凌王微微摇了摇头,昂傲然道:“本王以为王叔是敢作敢为的大丈夫,想不到也只是个敢做不敢当的懦夫。到这个时候,王叔何必再弄这些个虚的,你瞧,本王就很坦然。本王就是为了一名女子,为了这至高无上的权势,那又如何?成王败寇,自古皆然。后世之中,只会看你的功绩,谁去会管你空间出于何种原因夺得这个王位?” 凌王一愣,想想他说的也是,自己伪装了这么多年,现在大局掌控在自己的手中,还有什么好怕的。想到此,眼中精光尽现,带着得意的笑道:“你说得也有道理,本王也没什么好怕的。不错,本王是筹划了很久,不怕告诉你,本王的三万精兵已秘密调回,此刻应当已到了京都城外,不需半个时辰,他们便可攻入这守卫薄弱的王城,再加上这三万禁卫军,即使你有天大的本领,也逃不出本王的手掌心。众位大人,你们若是归顺本王,本王定不会亏待你们,反之,本王绝不会心慈手软。至于辰王你,还是束手就擒的好,本王也好放过外面那些陪你出生入死的将士。” 众臣皆怔,虽早已料到凌王有私心,却没想到竟是狼子野心,不顾边关安危,为夺王权,擅自撤离军队,置国家于不顾,相比之下,至少辰王一向都是以国之利益当先。 第八十七章 此人竟是嗜血楼楼主巫邪!巫临月的哥哥,他,居然没死!如陌还落到了他的手中,这于他始料未及,令他一时之间乱了方寸,他不在乎凌王收复了众多大臣,不在乎他掌握禁卫军,也不在乎巫邪武功高强以及令所有人失去力气的迷香,更不在乎他仍潜藏在暗处的上千个一流杀手,这些都在他的掌控之中,然而,她无法抗拒那种迷香,却不在他的意料。 南宫晔心惊之余,还有一件事情,令他异常在意。巫邪的那句迷香是生死蛊最为喜欢的香气又是为如陌所研制的话语,令他心中千回百转,难道她……真的中了重印生死蛊?可是,她明明有内力!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他眸现惊痛,带着一丝茫然无措,与方才一直保持的镇定与胸有成竹的表情完全不同。想想那日军营里她的无力,难道是后来齐澈帮助她恢复了内力?他真是愚蠢,连巫邪都知道的事情,而他却始终不知。 她为了他失去了武功,而他却用那样残忍的方式逼她自动离开军营,却没想到,她并非不愿离开,而是她,根本没有自行离开的能力! 他,真是该死!他的行为,比她的背叛更加可恨! 看着南宫晔悔痛的神情,巫邪心情大好。他以为南宫晔真的能做到泰山崩于前而不动神色,只可惜,一遇到深爱女子的变数,立刻方寸大乱,忘了临敌的忌讳,她果然是用来控制南宫晔的最佳棋子。 巫邪勾唇,笑得更加肆意而张扬,对南宫晔道:“看来辰王还不知她身中生死蛊的事实,本座虽然早已知晓,却不知生死蛊的妙用,想必辰王也还不知吧?本座前些日子刻意着人查了查,不妨说给辰王听听,如何?”邪恶的笑容,令人一看便知,他绝没有安什么好心。 只有从心理上打击南宫晔,增加他对魔宫宫主的愧疚,才能使他更加心甘情愿的为她去死。不待南宫晔响应,便又接着道:“听说身中生死蛊之人,若与异性合体,会使其失去内力……不过,本座很好奇,她的内力,究竟是如何恢复的呢?本座还听说,没有下蛊之人的鲜血炼制而成的解药,便会每隔一段时日蛊毒作一次,作之时,生不如死,并且,活不过三年,而下蛊之人乃前魔宫宫主,于两年前已死,不知她,还能活多久呢?哦,对了……还有一点,中生死蛊的女子,不能怀孕生子,否则,不止孩子无法出生,也会加快自身的灭亡……” 他每多说一句话,便会看到南宫晔眼中的痛意更深一层,那既惊且痛的极致表情令巫邪更加得意,出口的每一个字都清晰无比。 贡宫晔俊美的面容一片惨白,踉跄后退几大步,手中枯寒宝剑落地,出“铮咛“一声响,尖锐刺耳之音在安静的大殿之中久久回荡,绵绵不绝,似要震断人的心弦一般。而巫邪的声音如惊天长刺狠狠扎进他看似坚实的厚盾之下极度脆弱的心底,令他的心痛到血液翻涌,几欲冲口而出,却又在下一句话语中快凝结,仿佛寒冰一般袭击着他的每一根神经,令他坚如盘石般的身躯不由自主的颤抖着,几欲站立不稳。 那一句,蛊毒作时生不如死…… 那一句,下蛊之人两年前已死,不知她还能活多久…… 那一句,怀孕生子,不止孩子无法出生,也只会加自身的灭亡…… 一句句充斥着他的耳脉,痛击着他的心灵。令他,无法思考。 生不如死,那是何等的痛苦?她爱了他十年,而他……却从未陪她痛过,一次也没有。 不知她还能活多久?她这样骄傲的女子,在自己的生命无法掌控之时,该是多么的无力和绝望!所以,那一夜,她才会不顾一切,决然的将自己的身心全部交付于他。但他回报她的确是……将她的尊严踩在脚底,当着她的面与巫临月缠绵,违心的说着残忍的话语,刺伤她,极尽之能事。 加自身的灭亡!原来她并非为报复他而杀死自己的孩子,原来那个孩子……会要了她的命!若他知道这一切,即使她不舍得,他也一定会亲手杀死自己的孩子,即便那孩子是他与她在一起的最后的希望,但,若没有了她,要孩子……又有何用? 眼前浮现她饮下那碗滑胎之药时的苦涩笑容,作为母亲,亲手杀死自己的孩子,那该是何等的痛苦和无奈。想起那满目的猩红,想起她单薄的身子痛到抽搐的表情……那是他,为她种下的痛苦根源,而他,竟然为此责怪她怨恨她,还指责她残忍,其实……残忍的人,从来都不是她。 如陌望着他俊美的面容之上悔痛至极的表情,昔日性感的红唇,如今血色褪尽,微微颤抖着。她胸口一痛,狠狠地将头转开,不愿再对着他悲痛的目光。因为那目光,会唤醒她的记忆,会揭开她埋藏在心底的伤痕。她,不愿记起,只因每记起一次,便会多痛一次。 巫邪望着南宫晔悔恨交加的神色,再看看如陌转过头去看向房梁的双眼,那邪恶的气息继续扩散,笑道:“还有一件事,辰王一定不知道。她苦心布置,引本座去绝情谷,意欲将我嗜血楼一网打尽,其实正是为了辰王,只因为本座想要的,是辰王你的性命。所以她费劲心思,以魔宫宝藏为诱饵,不异血流成河,只为除去所有可能危及到你性命的敌人。怎样?辰王,很震惊吧?她事事为你筹谋,却使得她座下二使惨死于军中,换来了你一纸休书,将她的身子赐给了军营中低等的士兵,而她,却仍然不舍得伤害你的性命。辰王,你应该感到很荣幸,毕竟,能得到这等美丽又痴情的女子的倾心付出,是何等的幸运。本座,可是羡慕得很?……哈哈……” 他如此了解他的软肋,每一句话都切中要害,令南宫晔的心揪紧,再揪紧…… 她设计灭了嗜血楼,竞是因为巫邪想要伤害他的性命!这一认知,将南宫晔所有的骄傲打击得体无完肤,这个被他深深伤害的女子,究竟为他付出了多少,背着他为他做了多少事情?为什么不让他知道?为什么? 在她将自己交付于他而失去武功并筹划着帮他除去劲敌的同时,而他却将她引为亲人的微澜送去了军营,害得那个无辜的女子惨死,还陪上了沁复的性命,难怪她如此恨!她恨的不只是他,她更恨的却是她自己,恨自己的付出,恨自己的深情……难怪像她这般骄傲的女子,也会为了报复他,而不惜利用另一名无辜的男子。她在报复他的同时,自己定然也承受着相同的痛苦。 如她这般深情的女子,真的会背叛他吗?他第一次对自己产生了怀疑! 他以为,爱上她,是他的不幸。原来爱上他,才真的是她的不幸。陌儿…… 他闭上眼睛,阻止那眼中蔓延的悔痛带来的朦胧水雾,紧锁的眉头刻下了一道道深刻的印记,颤抖的双唇,干涩的喉咙,吐不出一个字。 第八十八章 “王上!”众人面面相觑。这人才是王上,龙椅之下的那人又是谁? 南宫晔回头看去,只见南宫傲孤身立在大殿门口,一身红衣似血,那张邪美的面容是惊惧后的表情,怨责的目光紧紧盯着他,仿佛被他离弃了一般。因为他们曾约定好,兄弟,永远不离不弃。而他此刻的行为,却正是要抛开一切的责任,留他一人独自承担。见他只得一人入宫,便皱眉望他。算了算时辰,大军应还未到才是。 南宫傲本应同城处由曲战带领的几万大军一起回宫,但是他不放心南宫晔,因此独自提前入了宫,原想,只,却不想刚到殿外便见他举剑自杀的场景,这令他十分震惊。来不及细想,运足了内力,以扳指击剑,阻止了在他看来极其荒唐的行为。 当南宫晔转身面对他的时候,他看到南宫晔胸膛的狰狞恐怖的伤口,心中大惊,立刻如旋风般掠了过来,迅疾地出手替他点**止血,再运用枯寒之内功将那两道触目惊心的伤口暂时封结。所有的动作都生在?那之间,一气呵成。望着他有些摇摇欲坠的身子,心中蓦地一疼,却又暗暗庆幸这两道伤口的位置不在心脏之处,否则,他真不敢想象将会是什么样的后果。 转眸看了看丹陛之上被巫邪制住的如陌,不禁一愣,再望向浑身是血哀伤悲绝的南宫晔,瞬间便明白了原因。他并不认识巫邪,但从他的着装来看,便知他是近日来在他身边假扮西雷的男子,而此人与眉妃之间的暗通,他早已知晓,虽不清楚其具体的身份,但已查出凌王与金国暗中勾结,只是缺少真凭实据罢了。他目光触及地上趴伏的尸体,目光阴鹜,那是他特意为今日所训练的替身。 如陌见到南宫傲时没有诧异,只是暗暗松了一口气,绝美的面容带着未干的泪痕,却是微微一笑道:“南宫傲,你来了就我放心了。” 她虽然并未从假的南宫傲身上看出破绽,但是凭感觉,她便已知道,那只是一个替身。如今他来了,定不会让南宫晔在他面前死去,她相信,若需要在她与南宫晔之间选择,南宫傲一定会选择让南宫晔活着,因为他不只是南宫晔的哥哥,还是一个称职的君王。即使抛去他们兄弟之间的感情,单凭如今的局势,南宫晔这个封国的战神绝不可少。 大殿内外的众臣及凌王到此时也都明白了之前的一切只是王上与辰王用来引出凌王及这名不明身份的男子而演的一出戏,既然如此,那想必这封后大典及那道圣旨也都是虚的,王上还是以前那个英明睿智的王上,这此日子以来为美人不顾江山社稷也只是做戏而已,想不到,王上与辰王的心思,竟如此之深,而他们一点也没有看出端倪。可是,看方才的情形,辰王对这名女子确实用情极深,否则,以他们设定好的计谋,辰王根本不需顾忌,更不会自残。 南宫傲望着架在如陌削瘦香肩上的利剑,对上她悲凉的眼神,心中一痛,他阻止了晔,是否就代表他决定牺牲凝儿?不行,他不能让她有事。目光转柔,回她一笑。转眸望向巫邪时,却又是冰冷异常,沉声道:“你最好立刻放了她,孤还可以考虑留你一条性命,否则,不需片刻,孤的八万大军一到,单凭你埋伏在这四周的上千人,绝无可能生还。” 巫邪在看到南宫傲时,心中大惊,连忙低头看向地上躺着的尸体,这人,竟然是假的!想他巫邪易容术如此高,竟也会被他们骗了过去,可想而知,为此人易容之人的易容术是何等的精妙,令他也不禁有此佩服。 但此时,他却没有那么多的心思去考虑其它。南宫傲没死是大大的出乎了他的意料之外,此人与辰王不同,封王虽对这名女子有情,但只需一眼,他已十分肯定,封王绝不是那种为情放弃江山之人。而南宫晔虽身受重伤,仍然不可小觑,宫门之处的几万大军想必也就要到了,此时的情形,于他十分不利,他必须战决才行。想到此,直视南宫傲,道:“放了她?笑话,她可是本座的保命符。别说是你八万大军还未到,即使到了,有魔宫宫主在手,本座也没什么好担心的。” 说罢便对身旁眉妃使了个眼色,那眉妃颔会意,微微抬手,衣袖滑下,露出纤纤皓腕,只见她轻轻晃动,那腕上的数个金丝镯相互碰撞,出“铃铃“的响声,清脆悦耳,竟远远的传了出去。 顿时,大殿之外无数个黑衣人惊现,远远望去,黑压压一片,将干和殿外四周的所有出口守得严严实实。果真如南宫傲所说的,有上千人之多。个个身手矫健,功力不凡,落地之时,竟不曾惊起半点浮土,比起当日圣心湖的黑衣杀升了一个层次,令人不禁心惊。 然而,就在此时,四周瘫软在地的弓箭手皆一跃而起,在禁卫军副统领的示意下,将所有黑衣人围在中央,箭拉弦满。 巫邪与眉妃一愣,凌厉的目光望向凌王,却见他也是满脸愕然,原来他也不知那禁卫军从未真正归顺过他。真是个废物!想不到此次费尽心机,尽然还是处处尽在他们的算计掌控之中。不过,还好,他还有这个女子在手,赢,还没有最后的定论。转眸看了眼如陌,突然,心生一计,眸光遽亮,仿佛想到一件很有趣的事情,将剑再次贴近如陌的颈边。 南宫晔面色一变,眸中惊慌尽显,以剑撑地,大惊道:“巫邪,不要伤害她,你想要本王的性命,本王给你便是。” 说罢便举剑刺向自己,却被南宫傲一把夺过。他身中两剑,又无防备,枯寒自然很轻易的便脱了手。 南宫傲双手扶着他的肩,沉痛的声音道:“晔,他要的不是你一个人的性命,而是我们所有人的性命,以及我封国的万里江山。你的死,救不了凝儿。” 南宫晔身子一震,回望他的目光中却是了然之色,低沉的声音满含痛意,道:“我知道,但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她死在我面前。王兄,你不知道,我欠了她……用我的命也无法还清的债,所以,我只能对不想你,请你成全我。” 南宫傲对上他那坚定的眼神,惊痛的摇头,如果放手让他去死,是对他的成全,那么他不能……不能成全。他不能抛却曾经对于母后的承诺,尽自己的一切能力让王弟好好的活着,他更不能忘记,他身为一国之主的责任,没有了战神,护**便没有了主心骨,军心涣散。即使今日巫邪败了,他日两国联攻,就算他御驾亲征,也断然无法阻止封国灭亡的命运。 想到此,他缓缓的松了手,放开了南宫晔,将手中的枯寒递了过去,在南宫晔接过之后,背过身,望丹陛之下面容僵硬而狰狞的妍贵妃,用无限伤感的语调道:“晔,你安心去吧,去成就你愿为情而死的伟大情操。而我,要好好的活着,活着等待一个人独自面对成为亡国之主的命运,为万民所唾弃,于后世遗臭万年。” 第八十九章 “易语,你不能杀他!他是你哥哥……是你一直以来想要寻找的亲人!”如陌急忙阻止的声音令那柄即将穿心之剑停住了前进的动作。尽管此时说出真相不是一个好的时机,但她却不得不说。她不能让易语因她而承受手刃亲人的痛苦,从而悔恨终生,从此失去了快乐的权利。母亲的去世纵然会为她带来伤痛,在亲人与朋友之间难以抉择也会让她痛苦,但这些都无法与亲手杀死寻找自己十多年的至亲之人相提并论。南宫傲的犹豫她看在眼中,所以她才更得说出来。 “亲人“这两个人令易语蓦地顿住了手上的动作,震惊地回过头去看向如陌。她说南宫晔……是她的哥哥?这,这……怎么可能?他这种阴狠残佞冷酷无情,伤如陌至深又是她最痛恨,甚至一度想要除之而后快的人,怎么可能是她的哥哥?不,不可能! 她的目光转回到南宫晔俊美的面宠,对上他同样震惊的眼神,然而,他的眼神,更多的,却是带着一丝伤感的欣悦,矛盾而复杂。她冰冷的冠满杀气的剑尖抵在他的心脏之处,已穿破了被鲜血浸染的黑色衣衫,与肌肤相接,却再也前进不了半分。 “如陌,你是不是为了保他的性命,才……”多么希望如陌是骗她的,她确实非常希望能找到自己的亲人,但她不希望是南宫晔,她不想与这个人扯上半点关系,一点都不想。如陌为他付出了一切,而他却那样残忍的对待如陌,还害死了沁贞微澜,令如陌原本就无法走出痛苦阴影的心变得更加的痛不欲生,因此,她对这个人的痛恨早已深入了骨髓,融入了她的血液,所以,她不能接受这样的人玷污了她对于亲情渴望的神圣情怀。 望着易语纠结的眉心,投来的疑问目光带着一丝希翼,令如陌的心很疼,都是因为她,才会令易语如此痛苦,但她不能让她以后更加痛苦,所以,她回视易语的眼神,是不容置疑的肯定,轻叹了一口气,方道:“易语,你知道我不会那么做。”她不会为了任何人,而伤害易语。 南宫傲感激的看向如陌,多亏她的及时阻止,否则此刻,只怕一切已经铸成,再无挽回的余地。转头对着易语依旧震惊且不愿相信这个事实的的眸子,他的心异常沉重,面上却是极为认真的表情,道:“易语,凝儿说的千真万确,我们的确是你的哥哥。你就是十七年前在出生后便从王宫之中失踪的公主,我和晔在这十七年来,从未放弃过寻找你的下落。你与母后长得非常想象,所以第一次见你时,我才会追问你的身世。这也是我为什么封你做公主,还想为你冠上南宫姓氏的原因。” 易语一怔,原来这就是原因。但长得像并不能代表什么,因此,她仍然用怀疑的目光望向他,问道:“世界之大,碰到一个长相相似的人并不奇怪,你怎么就确定我是当年失踪的公主?” 南宫傲望着她的目光温柔,道:“仅凭长相是无法确定,但是太多的巧合,就不得不令人怀疑。你亲手做的点心,是独属于母后才有的味道,也是我和晔从前最喜欢的味道。还有你的师父沙仲,他……深爱着我们的母后。而你的名字,也是由母后的名讳而来。” 南宫晔定定的望着易语,那是他苦苦寻了十七年的王妹,如今相认,竟是在这样的场景。怪不得王兄封她为馨乐公主,原来那本就是属于她的称号,可是王兄为何不告诉他和易语,却要瞒着? 易语此刻的心中极乱,她仍然无法接受这样的事实。点心,是她照着记忆里母亲的味道所做,而那些点心,每次都是由师父带给她。还有上次在辰王府密室,师父说她和母亲长得很像,她记得师父在说那句话时目光带着怀念和迷恋,似乎透过她有看另一个人。如果说长相是巧合,那么,这些还会是巧合吗?绝对不是! “既然你早就确定我的身份,为什么没有告诉我?如陌也知道,为什么也不告诉我?我记得师父说过,你们的母亲已经死了,而我的……”她突然顿住,半张着唇,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师父她的母亲累了,却了很远的地方,也许永远都不会回来。那跟死,有什么区别,不过是换一种说法罢了,只是在她心底,给她留了一线希望。 南宫晔在听到那句他们的母亲死了的时候,身子蓦地一震,原来就摇摇欲坠的身子更是失去了支撑的力气,他连忙以剑撑着地面,却仍然没能阻止自己的单膝落地。”你说母后……死了?谁说的?沙仲?我关了他那么多年,也不曾听他说过。” 他面色更加惨白,目光惊痛。对他而言,这,是一个致命的打击,他一直深信母后还活着,因为她代表着他们所有温暖的记忆。她是那样美丽而温柔的女子,将他们看做是比自己的生命还重要的母亲,她,怎么会死?她怎么舍得抛下他们,独自离去! 南宫傲心疼的看着他的王弟和王妹,他终究没能守住这个秘密,没能完成母后最后的心愿。”不告诉你们,因为母后不愿让我们知晓她已不在,沙仲为了遵守对母后的承诺,宁可装疯卖傻,也不愿说出事实。” 南宫晔只觉心头有一些重要的东西遽然离他而去,令他无法做出反应。胸口气血翻涌,因那两剑而涌上喉间又被他强咽下的腥甜,此刻再无法阻挡的冲口而出,喷在金砖之上,散开,妖冶而哀绝。 南宫傲一惊,连忙蹲下身子,扶住他,紧张的唤道:“晔……你,要不要紧?” “王爷,请保重自己!”长风与秦征同时出声。 如陌心中百味杂陈,这是她曾经为了不让他悲痛而努力掩盖的秘密,令她承受了她永生难忘的伤害,然而,却在今日由她亲手揭开这残酷的事实。他果真如她想象中的一样,悲痛欲绝。南宫晔,他是如此极端的性格,对不在意的人可以做到残酷狠绝,对于真正爱着的人,比如他的亲人,他可以毫无条件的付出一切。其实,她又何尝不是呢? 巫邪一直冷眼旁观,未曾打断他们,只因这出认亲的戏码在他看来十分的有趣。兄妹,哼,他倒要看看,他们将如何抉择。兴味的笑容浮上唇角,出口的语气却是极度的不耐,道:“看样子你们是不打算管她了?” 一句话提醒了沉浸在悲伤之中的易语,她抬眸看着如陌,泪水瞬间涌了出来。一边摇头,一边哽咽道:“如陌,你是因为不想让我知道我母亲已经不在人世,所以才要瞒着我对吗?可是你……现在为什么又要说出来?我不想知道……我一点儿都不想知道。你们为什么不将这个秘密守到底,非要在这个时候说出来?” 如陌看着她的泪眼,心中疼痛难当。”易语,我不想让你因我而手刃亲人,将来悔痛终身。” 易语却摇头泣道:“如陌,你错了!你以为说出我的身世,例能阻止我杀他的决心吗?不能!血缘关系……改变不了我因他伤害你而对他产生的痛恨,他对我而言,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而你却是与我多年来同生共死患难与共的姐妹,在我心里,你才是真正的亲人,无论是南宫晔还是南宫傲,尽管他们是我的哥哥,但他们……远不及你来得重要。” 第九十章 元丰三年夏,凌王勾结金国妖人,欲颠覆大封王朝,为封王与辰王设计所诛,其叛乱党羽一个不留。其间辰王一人独挑金国妖人千名顶级死士,血染王宫,为人间地狱。此行震慑百官,从此为国为民兢兢业业,再无异心。各国使节纷纷示好,表示愿与之永世修好。唯翌国使节独自对其丧命的公主大哭,要求封国将杀害其公主的凶手交与他翌国处置,被封王所驳,在回翌国途中被人杀害。翌王大怒,誓与封国决裂,欲于金国修好。 金砖玉壁,雕梁画栋,大红的纱幔随风飘舞,一粒粒色泽圆润的白色半透明珍珠以金丝线串就而成,垂挂在华美的大堂,将里外的世界隔离开来,由外望去,里面大红的窈窕身影若隐若现。 珠帘之外,一男一女,男子面部有条疤痕,但并不影响他的俊美邪魅,女子皮肤白皙,一双勾人桃花眼,尽显娇媚。两人并列而跪,如此的谐和,与大堂相衬,竟构成一副美丽的风景。然而,当里面的那名女子走出珠帘之外,不论是俊美的男子还是妖媚的女子,又或者是这大堂为精致华美,在那一瞬间,通通失去了所有的颜色。 只见那名女子,约三十多岁的年纪。一身大红外衣,金丝绣凤,张扬着威严的气势,那本应乌黑如墨的三千丝,却是纯白如雪,与血一般大红的颜色相映,如此妖冶夺目。眉间之上,描绘的殷红花瓣,与另一名女子左肩之落花如出一辙,极尽妖娆,然而,那一双美目,却道尽了世间的沧桑荒惊。那朱唇一勾,尽讽刺,那黛眉一锁,却狠绝,那美眸一转,无限恨,惊天动地,刻入骨血。令这倾世绝色的女子看上去仿佛是一个来自天地之外的复仇使者。 她听完外面二人的详细汇报,面无表情,走到离跪地的两人十步之远的距离停下,目光透过红色的纱幔看向远处,出口的声音异常冷漠,却自有一股摄人的威严。”如此完美的计划竟落得个一败涂地,上次是嗜血楼被灭,这次千名死士无一生还。巫邪,你,真让本宫失望。” 巫邪身子一颤,垂下的眼眸满含痛苦与愧疚之情。这一句失望比鞭打和责?更令他难受。伏地拜道:“巫邪有负主子所托,甘愿受罚。” 一旁的女子,面色一慌,连忙也拜倒。”主子,此次失败柳眉也有责任,请主子责罚柳眉,就饶了邪这一次吧。” 红衣美妇这才低眸看向他们二人,冰冷的目光没有一丝温度,看了半响,直到那伏地的二人身子颤,方道:“他们果真有你们说的那么厉害?那千名死士真的是南宫晔一人所杀?” 柳眉立即回道:“回主子,千真万确。南宫晔疯狂之后,力量大增,那枯寒神功的威力至少是平常的好几倍。当时他谁也不认,就好像一个魔鬼一样,疯狂的杀人,据属下估计,以那种情形,就算我们有万名死士,也一样会被他杀尽。” 红衣美妇面色不变。目光沉了沉,冷声道:“你们可知,你们错过了一个绝好的机会,原来这次计划万无一失,若是你们将那名女子带了回来,照你们的描述,当时南宫傲必死。我们有那名女子在手,将来对付南宫晔易如反掌。但你们却在最后的时刻,中了那名女子的计。她刻意提醒你们,如果她被南宫晔杀了,那南宫晔守会生不如死,但你们曾可想过,如你们口中所说的一个极为聪慧的女子,怎会好意的提醒,分明是她有能阻止南宫晔继续疯狂的把握。你们却连这点也看不出来,枉费本宫这么多年来对你们的栽培。” 巫邪眉头紧皱,心中懊悔,他那时已乱了分寸,才会中了那名女子的计,当他出了那个大殿之后,便已经意识到了,只是为时已晚。”属下……愧对主子!” 柳眉咬了咬唇,低声道:“当时,我们都有些慌,那个时候的南宫晔,实在……太恐怖了。属下从来没见过,一个人可以因为愤怒和仇恨疯狂到那种地步,什么也不顾,何况当时,他还中了两剑,身负重伤。” 红衣美妇轻蹙眉,似若有所思,沉吟半响,方道:“愤怒和仇恨的力量确实不容小觑,但本宫认为,仅仅是愤怒和仇恨还不至于令一个人疯狂至此,尤其是南宫晔那种意志坚定之人。也许,在挣扎和愤怒的背后,还有你们所不知道的事情生,那件事情,才是导致他疯狂的根本,而巫邪对那名女子刺下的一剑,只是引他彻底失去理智的一个因素,这也是一个人崩溃的另一种方式的体现。”她虽然不认识南宫晔,但这些年来,她在封国安排了许多人,对南宫晔及王室之人个个了如指掌。 巫邪和柳眉皆拧眉思索,认为主子说的有道理,但任他们将那日的情形反复想了多遍,也想不出究竟那个根本原因在哪里。 红衣美妇想起他们对那种场景的描述,突然皱眉问道:“你们方才说……当时冷意潇也在场?他……可有受伤?” 柳眉微微一愣,摇了摇头,道:“冷意潇只受了点轻伤,不碍事。主子,属下……有一事不明,主子既要杀靖国侯夫人,又想将靖国侯送进封国的大牢,或者是抓回来,应该是他们与主子有什么深仇大恨,可是,却为什么偏偏又叮嘱我们不准伤害他的儿子冷意潇呢?” 巫邪一惊,连忙警告的望了柳眉一眼。这女人,今日犯胡涂了! 红衣美妇眸光遽利,紧紧盯住柳眉,没有开口斥责,但那冰冷而凌厉的目光却比斥责列令柳眉惊颤,她连忙垂下头,心中暗恼,主子一向不喜多事之人,从来都是要求他们只要听命行事就好,不准追问原因。可她今日一时好奇,没管住自己的嘴,竟不由自主的问了出来。顿时,心中忐忑不安。忙低头请罪道:“属下……逾距了,请主子,恕罪。” 红衣美妇慢慢朝着她走了过去,在她面前站定,低眸睇视着她,声音冷绝:“柳眉,你是第一天跟着本宫吗?竟然越活越回去了,明知故犯,罪加一等,自去刑房领罚。” 柳眉的面容渐渐褪去血色,变得苍白。触犯规矩的惩罚,她知道,那是一种分筋错骨之痛。顿时,身子颤,目光看向巫邪,希望他能帮她求情,毕竟巫邪在主子心中还是很有分量,与她们不同。 巫邪皱了眉,虽然没看柳眉一眼,但还是犹豫着开了口:“主子……” 他话才刚刚出口,便被红衣美妇冷冷的打断道:“你想替她求情?你也忘了本宫的规矩了?巫邪,你别忘了,你办事不利,本宫还未惩罚你。另以为你曾经救国本宫的性命,主有了与本宫讨价还价的资格。哼!” 巫邪眸中一痛,低头道:“巫邪从未想过与主子讨价还价,巫邪也从未把自己当成是主子的救命恩人,能跟随主子,为主子效命,是巫邪此生所愿,别无它求。” 第九十一章 京都城西十里之外,云崎山。 由大小形状不一的众山组成,山间围绕着一湖碧水,阡陌纵横,湖面如镜。临湖是悬崖峭壁,崎岖险峻。四时多云,白云缭绕,彷如蓬莱仙境。谁能想到如此美丽却险峻的山崖之下,竟还有一座不为世人所知的地下宫殿。玉柱琼梁,钟鸣鼎食,宽敞的大殿虽是华美,却是一派森罗之象。 大殿之上百人分四列而立,皆是一身黑衣,庄严肃穆。为之人,约四旬年纪,面色冷峻,在看到进入大殿之人时,目光中掠过一丝柔和与尊重,立刻跪拜:“魔宫第二十六代长老卓甘率众参见宫主,恭迎宫主回宫。”声如洪钟,恭敬有加。 卓长老身后分立的两名女子,难掩目中的欣喜和恭敬,立即拜道:“风使婉离(云使鸾韵)参见宫主,恭迎宫主回宫。” 百人齐跪,顿时参拜之声响彻整座宫殿,其威严气势丝毫不个皇帝的早朝。 如陌一身黑衣及地,血红为边,长未束,面上一张薄薄的银色蝶形面具,将绝色是面容遮去了大半。行走的沉稳步伐不快不慢,右侧微微落后半步的是清雅如仙的冷意潇。身后两侧是莫残歌和易语。他们二人的身份在魔宫之中目前只有卓长老与二使知晓。 如陌行至卓长老面前,以手相扶,对他弯唇淡淡一笑,清冷的声音中多了几分敬重,道:“卓长老请起。”这是一个令她尊敬,一直以来给她关爱和帮助,支持她坐上宫主之位的长者,所以,她对桌长老,从来都不同,她是把他当成是长辈一样的对待,但卓长老在主要的场合,总是坚持大礼参拜。 卓长老起身,目光柔和慈爱的对她一笑,仿佛是对自己的晚辈一般,然后站到她左侧落后一步的距离随着她往前行去。 如陌路过婉离鸾韵时,微微停顿,向她们二人看了一眼,对上她们欣喜的目光微微点头,道:“二使请起。”说罢继续往前行,在众人崇敬的目光中穿过列位宫中分主,踏着延伸往上的白玉阶梯,一步步稳稳地走到属于她的宝座之前,只一个旋身,及地的衣摆划下完美的弧度,她却并未坐下。身侧及身后分开站立的几人,表情严肃。 如陌的目光深晦莫测,掠过立在台阶半中腰两侧的二侍,望向仍对着门口跪着的众人,黑色衣袍一撩,双臂伸张,带着内劲之气,袖袍的抖动,出呼呼的声响,暗劲之气掠起了跪地之人的头和衣衫,合着威严的语气,组成一种浑然天成的气势。道:“都起来罢。” 众人皆起,转身面向她,肃立。 如陌仍然没有落座,只是望着那几列黑衣人最前方神色恭敬而肃穆的四人,那是魔宫四大分主,天魔、地魔、月魔、星魔。目光在他四人面上来回的巡视了几遍,开口的声音中听不出一丝一毫的情绪,道:“本宫不在的这些日子,卓长老以及各位分主辛苦了。” 那四人连忙道:“为宫主分忧,乃属下等人应尽的本分。” 如陌满意的点了点头。 接下来是卓长老与四位分主禀报这段日子以来的魔宫事物,多半是事情卓长老皆已处理好,唯有一件事,等待她做决定。 魔宫暗中经营的一部分产业因妨碍到实力雄厚的江南第一庄的展,因此遭到他们严厉的打击,在一月之中,不止亏损数十万两白银,更有许多旗下之人死于他们之手,令魔宫众人愤怒不已,却因如陌先前在王宫,便被卓长老先行压下,等待她回宫方才禀报。其实以魔宫的多方势力若想打垮江南第一庄并非难事,只不过,如此做必将使魔宫之势力暴露于江湖之中。但是,他们怎能甘心就此罢手。明明宫中神功大成,为什么魔宫还要隐藏于世? 天魔分主有些激动道:“宫中,江南第一庄一直在和我们作对,您不屑于同他们计较,但他们却愈加的猖獗,这次不止损失了银两,还似了那么多的兄弟,我们决不能就此罢休。” 地魔分主亦附道:“我们应该给他们回以狠狠地痛击,让他们知道,那些是属于我们魔宫的产业,不是他们能动得了的。” 月魔分主道:“几百年来,我们魔宫隐世,是因为历代宫主未有人练成神功,但我等有幸,遇到您这样一位神秉天女,如此年轻便已神功大成,当为世人所膜拜。希望宫主能带领我们走向辉煌的人生。” “对,对,对……” 一时之间,众人言辞激昂。如陌静静的听他们说着,面无表情,也未曾给予回应。江南第一庄?!哼,她从不放在眼里。正好借此机会,让魔宫重出江湖,也未尝不可。于是,清浅却有力的声音道:“好!既然他们送上门来,那本宫总得回馈一份大礼才是。星魔分主,这件事情就交由你去办,江南之地,我们损失了多少,就从他们在京城的产业中加倍取回。三日之内,办妥。但是,你要记住,重在取财,无辜之人,勿伤。” 那唯一没有符合众人的星魔分主立刻单膝跪地,一手着地,神色恭敬,目光遽然一亮,出口的声音中气十足,应道:“属下领命,定不负宫主所望。” 众人目光皆亮,一张张冷酷的面容之上皆浮激动欣喜之色。他们没想到宫主这么容易就同意了,顿时感叹,这么多年了,终于可以扬眉吐气,暗中庆幸跟对了人。 如陌看着众人期盼而又兴奋的神色,坚定的声音传遍了整座大殿:“自今日起,魔宫隐世之日到此为止。” “宫主英明--“洪亮之声带着众人的兴奋激动之情,一遍一遍,响彻整座地下宫殿,经久不息。 三日后,江南第一庄在京都城四十多家产业,在一夜之间,全部被袭击一空,轰动了整座京都城。人人皆知,此行为魔宫所为,并留下狠话:“限一月之内,江南第一庄庄主为魔宫在江南产业中死伤之人备礼上门致歉,否则,灭之。” 此话一出,震惊的不只是京都城而已。 魔宫隐世数百年,虽然这两年常有出没,但除了两年前魔宫宫主单挑六大门派,其它的时候都是极力隐藏身份低调行事,想不到如今竟以这种极端高绝的姿态重出江湖,一时间,江湖之中,猜测不断。 又过了十日。主宫之中,如陌坐在主位举杯饮茶,下坐着冷意潇、莫残歌、易语、卓长老还有二使。见卓长老凝眉沉思,欲言又止,便淡淡一笑,道:“卓长老,有话但说无妨。” 卓长老浓眉轻锁,坐在主位左下,略作思索,将心中的疑问道出:“宫主让江南第一庄上门致歉的用意怕不只是为了张扬我们魔宫的气势吧?” 如陌放下手中的茶杯,淡淡笑道:“这是其中的原因之一。” 第九十二章 夜幕将垂,红烛垂泪。轻薄的几近透明的白沙帐内,如陌定定的望着床头悬挂的那一副少年背影图。 十年相对,那被狂风卷起的衣袍,每一根飘舞的丝,每一粒飞扬的尘沙,都已渗入了骨髓。但经历了这短短几月,心境却是如此的不同,那温润修成的十指曾在她肌肤之上留下的温度,在她的心里始终不曾淡去,这曾经在她最为悲伤绝望时在她心底注入温暖的少年,终是与她隔了万千重山,再也无法回头。 取下那副图,用微颤的指尖轻轻的摩擦着那清瘦却挺拔的脊梁,目光中涌现的浓烈而复杂感情,是对他身上所背负的一切不幸的心疼,是对他曾有过的温柔宠溺的留恋不舍,是对他给予她的残忍报复之行为的哀绝伤痛,是对他造成了他们之间永远无法弥补的伤害的埋怨,也是他在无法挽救他们的孩子无法自控时落泪的悲凉。 那样一个骄傲的男子,终是为了她,放下了尊严,在责任面前,义无反顾的选择为她甘愿舍去自己的性命,甚至为她痛到疯狂。谁也不认,独独记得她的声音。 那一刻,她心痛。于是,她赌。为了不让他们之间相互残杀,为了不让他清醒时无法面对自己,也因为他们几个一个都不能死,所以,她用自己的命赌他的情,是否深刻到连失去理智时也无法忘记。是的,她赢了。看着他无限悔恨带着浓烈愧疚的眸子,无力张唇却无法说出口的悲痛,以及那终于在支撑不住第一次真正意义上倒下的身躯,那失去意识时是彻悟之下带着万千感情喃喃自语的一句“我错了“。 她明白,那代表着他已然知晓自己错误的根源,然而,那也同样是她的错误的根源。那极为简单的三个字,在他说来,是如此的艰难。 面对这样的他,她再无法去怨去恨,却也做不到抛去一切再次与他执手相望,那刺入胸膛的两剑,他说,还微澜沁贞的命,可是,死去的人永远都不会复活,她又怎么可能当那一切都不曾生,而安心的与他相守。若不能,又何必两人相望互相痛。付出的感情与得到的感情,或痛,或伤,都……放下吧,尽管,异常艰难。 最后再深深地望了一眼,似是诀别。 素手将那画卷轻轻的,缓缓的,卷起。 “如陌。”门外响起易语的声音。 “易语,进来吧。” 易语一进门便见到她正在卷画的动作,便望向那床头已是空空如也,不禁心中一酸。十年来被她视如珍宝之物,终于还是被卸了下来。她的心头是复杂的,自从知晓南宫晔是她的哥哥之后,她不知道自己该用何种方式去面对,尽管很难接受,但毕竟是事实,那日看着他为如陌而疯狂又为她而清醒,要多深的情,才能达到如此境地?他倒下的那一刻,她看到如陌眼中惊现的恐慌,她又何尝不是,只是在看到跟随大军赶到的齐澈时,她们都放了心,相信有齐澈在,他应该不会有事,但是,没想到十几日过去了,他竟仍然是昏迷不醒。 一时间,她也不知道该希望他们和好,还是希望他们之间的一切就此罢休。轻叹一口气,朝着如陌走了过去,看着她手上的动作,咬了咬唇,没有开口。 如陌见她明媚的脸庞布满忧愁,心中了然。低眸,声音清淡道:“易语,你在担心他吗?” 易语抿着唇,看着她的眼睛,沉吟道:“已经半个多月了,为什么他还不醒?如果齐澈都救不了他,那他……如陌,你……真的不去看看吗?” 如陌手上的动作顿了顿,抬眸,望向流泪的红烛,心中凄然,半响方道:“时候到了,他自会醒。”就如当初的她一般,他也在逃避。齐澈传来消息,他身体上的伤,不足以致命,只是他自己不愿醒来。他不敢面对自己,他需要……时间。 对上易语略带疑惑的目光,她收起手中的画,小心翼翼的放到玉枕的里侧,走下床,看着她道:“易语,你去看看他吧。他毕竟是你的哥哥,无论我与他之间如何,都不能抹杀他与你之间的亲情。他一直在寻找你和你们的母亲,这么多年,从未放弃过。他爱你们,这一点毋庸置疑。其实,你真正的二王兄南宫晔而活着,即使可以恢复自己的真正身份,但他选择一辈子为别人而活,担负着两个人的责任,照顾守护着自己的亲人,活得很累。他的身上背负着太多的东西,看似强大,其实内心脆弱,渴望温暖……易语,我与他之间隔着的两条人命,令我无法再走在他的身边,但你可以。用你的亲情,温暖他,让他别再那么孤寂。” 易语怔怔的望着她。原来如陌早已原谅他对她的伤害,她只是放不下为她而死的微澜沁贞。为什么她不自私一点,没人会怪她啊。南宫晔,她的哥哥,尽管如陌所说的令人心疼,但她现在一时间还无法完全体会到,毕竟她们之间除了血缘的牵连,并无相处的感情。 正欲开口,却听门外传来一声:“小姐,婉离有事禀报。” 如陌微愣,这么晚,还有什么事?便道:“进来。” 婉离进屋后,对她行了一个常礼,目中闪过一丝复杂之色,面上有几分犹豫,道:“小姐,辰王芙府……来人求见,是卓长老的关门弟子齐澈带来的,属下让他们在主殿候着了。” 如陌面色微变,与易语对望一眼,齐澈不会轻易带人过来,难道是南宫晔的情况生变化了?想到此便什么也没说直接去了主殿。 只见主殿之中,鸾韵持剑面向长风,怒容相对。长风一向无表情的面容出现焦急之色,目光掠过鸾韵朝如陌出现的方向看去。见如陌出来,除齐澈外,其它几人便齐齐跪了下来,唤道:“王妃。” 如陌见到长风身后的秦征曲战等十几人,正好是当日兵营里围杀沁贞,让南宫晔杀她的为十几人,竟一个不多一个不少。微微蹙眉,沉了脸色,声音冷冽无比,道:“你们是在唤本宫吗?看来你们的记性不大好,本宫早已被南宫晔休离,这王妃之称,不敢当。” 长风面色变了几变,目带希冀和恳求,道:“在长风的心目中,您始终是王妃,并且长风相信,王爷此生除了王妃,也不会再另娶她人。此次冒然前来打扰,实在是迫不得已,还请王妃看在王爷为救您宁愿舍去自己性命的份上,请您救救我们王爷吧。”说罢便拜了下去。他身后之人同样拜倒,个个面色真诚,没有半分当日的愤怒和蔑视。 如陌看了眼面色凝重的齐澈,心中一沉。还未开口,便见易语急忙走到齐澈面前,问道:“齐澈,怎么回事?” 齐澈对上易语清亮的目光,连忙别开眼,面上有一丝不自然,定了定,想起南宫晔目前的状况,便叹了一口气道:“自昨日开始,王爷的脉息渐渐变弱,只靠药物,抵不过他自己潜在的意识。即使王上每日都陪着他说话,也不能唤起他一丝一毫生存的意念,照此下去,恐怕……撑不过三日。” 第九十三章 如陌回到寝殿,缓缓打开手中的纸卷,定睛一看,整个身子蓦地僵住。 干涩的双眼,痛意划过,直指心扉。那跃然纸上的决绝身影,血迹干涸的唇角,被风撩起的白色衣摆尘土染尽,单薄却挺直的背脊,不是她还能是谁?还有那漂浮在地的白色碎纸残片,如此清晰而真实。 飞快的?过一张,又一张……每一张皆直击她内心深处。不到片刻,便铺了满床,竟有五六十张之多。同一个身影,不同的姿态和表情,就连那每一根丝,皆描绘的栩栩如生,仿佛倾尽了感情。 凭栏瞭望,轻顾浅盼,倾舞之姿,一笑妖娆,遗世独立,目光悲凉,雨中跪坐,哭泣绝望,决绝转身,一切成殇……每一幅,皆如此的不同,却又如此的相同,即使是轻盼浅笑的表情,亦同样带着伤痛的味道,如影随形。就如同王宫之中那百余幅画中的女子一般,无论是何种姿势或表情,皆带有无法抹去的忧伤。原来那并非画中人当时的表情,而是因为那种表情已深入了画图人的心底,所以他的每一笔,都包含着他的情绪,笔下之人,便尽是伤。 南宫晔,为何要在无法挽回之后,才来一次一次的抨击着她的内心?他不知道吗,这也是一种残忍。 这些画像,也许别人不能理解,但是,她却明白,那其间的涵义。也许连南宫晔他自己也不清楚,他的悔早已在伤害她的那一刻,生成。 放目望去,那每一副便是一个场景,组合在一起,便是他与她之间的全部经历。 她颤抖着手,一幅一幅的轻轻抚过,仿佛是对曾经的触摸。尖锐的痛意袭上心头,眸光成伤,眉头紧锁,缓缓闭上双目。南宫晔,要怎样才能将他剔出心头,从此不再为他而痛? 一双温润的手覆上她单薄的肩,带着坚定的力量,清雅如天籁般却满是心疼的嗓音在她身后响起:“想哭就哭出来吧,不要忍着。我会永远站在你的身后,所以,你不必再强装坚强?。”就像小时候那样,开心或是难过,她都会扑向他的怀抱。 她身子微微一震,是呵,她有哥哥,那个小时候一直守护着她的哥哥,她在他面前无需故作坚强。慢慢的回头,泪水已经涌出了眼眶,她却不自觉的笑了起来,无比凄凉。道:“我……真是越来越没用了,对不对?小时候,我都没这么爱哭。” 冷意潇心疼的目光流连在她流着泪却带笑的脸庞,心痛不已,即使如今他站在了她的身旁,她却在流露脆弱的同时,仍然习惯为自己留一分伪装。那是一种多年的习惯,一直植入骨髓不由自主的心理剖白。 修成如玉的手指轻轻擦拭着她不断涌出的泪水,心揪紧成一团,她再也不是过去那个快乐幸福的小女孩,如今的她,集哀怨于一身,他却无法替她分担,只能眼睁睁看着她独自在痛苦中挣扎,而无能为力。有没用办法能令她忘记所有的伤痛,重拾快乐,从此幸福而简单的生活? 轻轻将她揽进怀中,疼惜的抚着她如墨的丝,无声的安慰着。 在他温暖的怀抱中吗,她总能毫无顾忌的宣泄着内心的苦楚。幸好还有这样一个怀抱可以容纳她的眼泪和脆弱,令她的心不至于太过孤单。过了许久,心渐渐平静,那汹涌的泪水才渐渐停歇。 冷意潇见她平静下来,便扶着她的肩,轻声道:“我陪你去,可好?”他知道,她一定会去,即使没有这些画像,她也会去。 如墨离开那个温暖的怀抱,转眸深深看了眼铺了满床的她的身影,再回头时,目光清澈,声音坚定道:“我自己去就好,很快会回来。”她与南宫晔之间,需要她独自面对,情之伤痛,谁也帮不了她。 夜浓如墨,光影在偶然送来的风中摇曳,清灵的闪烁却是沉重的痕迹。 辰王府书房里屋,南宫傲坐在床前,面色凄然,目光忧痛的望着床上沉睡不醒的男子,那曾经闪烁着强大智慧的眸子,如今紧闭着。那执剑横扫千军的气势再也不复存在。 是他错了吗?不该将本属于自己的责任贯注到他的身上,令他这么多年来为他为母后为责任,事事设想周全,却独独忘了该对自己好一点。 定定的望着床边那曾为他肃清道路,而沾满鲜血的手,如今无力的垂下,心中越的痛了起来。 十几日了,每日他都在他耳边说着过往的一切,说他们是年少时光,以后无法抛弃的责任,企图唤醒他,但他却毫无一丝反应,令他不禁心灰意冷。眸光黯然,语气感伤:“晔,你累了是吗?你终于承受不了,要放下你背负多年的责任,放下所有的一切,这世上,再也没有值得你留恋的了吗?母后不在了,更令你失望心寒。还有凝儿的不肯原谅,令你的生命看不到希望,所有,你选择逃避,选择永远不再面对,用死亡来解脱。如果……如果这是你的愿望……晔,从今日起,我将不再阻止你。若是下一世,别再生在帝王家,即使生在帝王家,也莫再将责任背负一身。你,可以自私一些,为自己而活……” 他是声音有些哽咽,心中悲凉无比,他所在意的人,一个个都离他而去,独剩他一人孤独而寂寞的活着,从此,再无人能真正的关心他的感受,再无人事事为他筹谋。纵使他将国家展的再好,无人同他分享,意义何存? 羿德看着他们的王上,心中酸楚,他跟了王上这么多年,从未见王上露出如此悲伤的神情。希望辰王能够快些醒来,王上就不用白日里处理朝政,晚上来辰王府,已十多日不曾好好休息。每次见到王上和辰王在一起的时候,他都忍不住在心中暗叹,这种兄弟之间真挚感情,在平常百姓家已是不易,对于一个王室来说,个奇迹。看了看外面的夜色,二更已过,四更就要准备早朝,御书房还有许多奏折未曾批复,今夜王上又无法歇息了。想到此,便不得不打断王上的思绪,轻声提醒道:“王上,您该回宫了。” 南宫傲不满血丝的双眸再深深的看了南宫晔一眼,叹了口气,道:“晔,我明日再来看你。”说罢便起身出门,对守在门外的长风作了交代,然后带着羿德回了王宫。在他离开之后,立刻便有一个纤细的身影从黑幕中闪现,转眼间已立在那明黄窗幔之前。 尽管已有心理准备,但当如陌看到躺在床上之人时,仍免不了心中一寒。那惨白如纸的俊美面庞在短短十几日已消瘦了圈,浓密的扇睫在灯光中投下的阴影,仿佛被拉长的忧伤, 颧骨凸显,性感双唇干涩已失去光泽,没有一丝血色,鼻息微弱将无,仿佛预示着他的生命在下一刻便会随时终止,令她的心蓦地一紧。南宫晔,十几日了,她以为他会挣扎,凭着他的意志力,一定可以度过这个时期,原来他,竟连挣扎也一并放弃了。她当初至少还有怨还有恨还有不甘在支撑,而他,却只有悔只有痛,只有无望。 第九十四章 辰王在昏迷了十六日后终于醒转的消息于一日内便传遍了京都城,在传言战事将起的紧张局势之中,这一消息不只是振奋了军中士气,同时也安定了民心。但是,三日后再次传出的消息却将人们刚刚升起的希望彻底打破。辰王自醒转之后,不问朝政,终日于辰王府之中酗酒度日,颓废失志,所有前去探望之人,一律被拦,就连王上亲自前往也一样被阻挡在王府之外。一时间,京都城,人心浮动,惶惶不安。 冷意潇见如陌这几日心头郁郁,便提议出来透透气。鸾韵听说之后,便央着如陌,要跟了来。因此,如陌连婉离也一并带上。鸾韵毕竟还是小孩心性,平常偶尔出来一趟也都是有事要办,这难得的玩的机会,又是与小姐一起,自然是兴奋不已,,不论看到什么都有兴趣,若不是婉离拉着她,估摸着他们一整天都只能在原地打转。如陌望着她娇俏脸庞上的对于喜爱之物的不舍表情,忽然生出一丝心疼和愧疚来,便让婉离挑了些鸾韵特别喜欢又方便携带的东西买了,令鸾韵高兴的嘴都合不拢。 婉离见她笑的得意,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便佯怒地在她额头上敲了一记,嗔责的看了她一眼,然后对如陌笑着道:“小姐,您别太宠着她,不然,她往后该无法无天了。” “我才不会呢。”鸾韵痛呼一声后,立刻反驳。跑到如陌身边,挽着她的手臂,眉梢眼角都是笑意,灿烂无比,道:“小姐,您看婉离她总是欺负我,还是小姐最疼鸾韵,呵呵……鸾韵会一直听小姐的话,才不会像婉离说的无法无天。”她一边开心地笑,一边对着婉离拌了个娇俏的鬼脸。 婉离不禁扑哧笑出声,对着她无奈的摇了摇头。她好像总也长不大,这样也好,长不大才不会有烦恼。也正因为如此,才能逗小姐开怀一笑吧。 如陌和冷意潇见到她那俏皮可爱的模样,也不禁轻笑出声。有她们两一路拌嘴,欢声笑语不断,气氛热闹非常。 又走了一会儿,鸾韵才想起来还不知道小姐准备带她们去哪里玩呢,便问道:“小姐,我们要去哪里玩儿啊?” 婉离瞪她一眼,道:“跟着走就是了,你问那么多干什么?” 如陌好笑的看着她们,微微一笑道:“去圣心湖,游湖。” 鸾韵立刻便跳了起来,眸光晶亮,欢叫道:“太好了,我喜欢圣心湖,小姐,我们找一只漂亮的画舫好不好?” 婉离笑道:“众人皆知,意潇公子一向只乘竹筏,什么时候乘过画舫了。” 冷意潇见鸾韵睁圆了眼睛看他,便与如陌对视了一眼,笑道:“无妨,今日人多,也不适合乘竹筏。” 鸾韵一听便又喜笑颜开。冷意潇不禁一叹,这女孩长在魔宫竟还能保持如此心性,当真是难得。看着她,总能令他感觉到,若没有当年的那件事,嫣儿如今也应该是这么单纯而快乐,可惜,生的事情终归是生了。 圣心湖,也因当前这一局势,没有了文人墨士的身影,再不复从前的喧嚣,清静得让人有些不适。而宽阔的湖面只得零星的几个船只,在这夏末之季,于人的心头徒增了几分萧瑟与荒凉。 如陌在心里概叹之际,冷意潇正欲寻一艘画舫,却在目光触及不远的岸边一个大红色身影时,微微一怔。 如陌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也怔了一怔。那一身大红嫁衣,鲜艳夺目,朱钗玉饰,精致华美,描绘的细致妆容掩不住面上悲哀的神情。离她十步之远,是两个打扮得光鲜亮丽的中看美妇带着十来个强壮的家丁。 那不是黎妃儿吗?如陌微微蹙眉,想不到黎相丢官致残,他的妾室还能打扮得如此艳丽。查没家产,还能养得起家丁。看黎妃儿的神情以及那身妆扮,便能猜出定是她父亲的妾室用她的终生做筹码交换得来的,而她不甘为命运所迫便逃了出来,却又被人追上。唉,也是一个可怜的女子,逃过了一次,却逃不过第二次。 那两个中年美妇正是黎相的二夫人和三夫人,她们费了好大心思,还托了人,才换来了武林三大世家之一的连家与她们结亲,可以使得她们的余生仍然得享富贵。可这丫头偏偏不肯,竟然在花轿进门时与丫鬟串通,偷跑了出去,幸好她们现的及时。 二夫人尖利着嗓子道:“妃儿,你还是乖乖跟我们回去吧,连家可是武林三大世家之一,连三公子能看上你是你的福分。” 三夫人斜眼瞧她,冷哼道:“就是,别这么不识好歹。要是叫连三公子知道你逃跑,等你过门了,还能有好日子过吗?快跟我们回去。”说罢便对身后的家丁使了个眼色,那些家丁便立刻朝岸边的黎妃儿走去。 “别过来!再过来我就跳下去了,到时候,你们什么也得不到。”黎妃儿厉声阻止,再往后退一步,紧挨着湖边。 二夫人与三夫人脸色一变,连忙阻止了家丁。这丫头可不能死,她若死了,她们不止拿不到剩下的礼金,那连家也定然不会放过她们。于是便放软了姿态,好声劝道:“妃儿,你别做傻事。虽说嫁过去是个妾室,但连三公子前后也就三位夫人,以你的才貌,只要好好计得他的欢心,将来扶正也不是没有可能,你又何必这么死心眼呢。” 如陌见立在边缘之上的女子,面上是坚定而强硬的表情。再柔弱的女子在触碰了她的底线,也会显现出她不同于常的一面。转头望瞭望冷意潇,只见他面上并无多大的表情,只浅浅的蹙了眉,却几乎看不出来。 黎妃儿望着前方的那两个美妇,不禁冷笑。她们说的好像什么都是为她着想,其实还不是她们自己贪图人家的钱财。三大世家又如何?即使是当今的王上,也不在她眼中。想到此,出口的声音冰冷而坚决,道:“就算是王室,我黎妃儿也毫不稀罕。如果你们一定要逼我嫁,那我今日就算是拼了一死,也不愿做你们通向富贵的垫脚石。” 她黎妃儿也有她的骄傲。曾经誓,今生若不能嫁她所爱,她愿孤独终老,若连这一点都不能如她所愿,那她死了,又有何妨?想到那个仙一样的男子,她的心就会变得苦涩难言。这么多年,她苦苦单恋,努力地追逐着他的脚步,只因他曾给过她片刻的温暖,让有着亲人却活得还不如一个孤儿的她对生活燃起了希望。所以,她所有的努力,所做的一切,只为换得他的一个目光,然而,他却不曾再看她一眼。他,一直离她那么遥远,远到她拼尽了性命,却仍然无法到达他的身边。 凄凉一笑,万般决绝。一转身,大红的嫁衣飘起,身子便身湖中落去。结束了,终于结束了。她再也不必活得那么苦,真好! 那两名美妇惊恐的睁大眼,没想到她竟然真的要寻死。慌张大叫:“别--“天?,她死了不要紧,这下,她们只怕也活不了了。 第九十五章 “美……真美!太美了!”他以为黎妃儿已经够美,过了他的几个爱妾,却没想到,天下间还有一个女子能美成这样,不食人间烟火。他的目光直直的看着如陌,痴迷的一瞬不瞬,生怕转眼间这个仙子便会从人间消失。僵硬的身子仿佛失了魂一般一步步朝着她挪了过来。而他身后的几十人,亦是看直了眼。 连霸走近后,渐渐回神,眼神变得兴奋,就好似突然之间现了稀有至宝,一脸垂涎的笑容,道:“美人儿,你是谁?叫什么名字?跟公子我回家,保证好好疼你,给你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如陌嘲讽的勾了勾唇角,冷冷的看了他一眼,没做声。这一眼,直冷到人的骨子里去。 连霸身子一震,目光微闪,这美人儿,够冰冷!但是他喜欢。又往前走了几步,突然面前横过两柄剑,半出剑鞘,双剑交叉,尖利的剑刃正对着他的咽喉。迫得他不得不顿住脚步,目光还未看挡在眼前的人,已听一道娇声怒斥:“你是什么东西,也配打听我家小姐的名字,还敢出言冒犯!” 鸾韵见他用那种猥琐的目光盯着她家小姐,立刻怒从心起,若不是出门时,小姐叮嘱,今日出门只为游玩,不可随意动手,不然,她真想把这人的眼珠子挖出来,看他还敢不敢打她小姐的主意。 婉离目光深沉,声音冷厉道:“退后。否则,定叫你死无全尸。”荣华富贵,哼,她家小姐最不缺也最不屑便是这个。 连霸看着面前突现的两名女子,一个娇俏,一个秀丽,竟也不比他家中美妾差。心中暗叹,这美人儿不止自己美,连身边的婢女都这么美,但他此刻眼中却只容得下那名白衣仙子,对面前挡住他的二人,不悦的皱眉,往后退了两步,抬手一挥,他手下的人立刻挡在他的身前,与婉离鸾韵形成对峙。 连霸望着中间隔着的两名女子,虽心有不甘,但不是万不得已,却也不愿与她的人动手,便好声道:“美人儿,快叫她们收起剑,咱们有话好好说,别伤了和气。” 如陌仍旧是冷冷的看着他。心中暗道,三大武林世家向来有姻亲相连,在江湖地位举足轻重,虽暗地里并不见得一心,但表面却是和气的亲如一家。要对付眼前的这些人自然只是举手之劳,都不需她亲自动手,但连大当家纵横武林多年却是不容小觑,连家剑阵也是威力无穷,如今,武林大会在即,她既然想要武林盟主的位置,便不宜与三大世家为敌。更何况大会上还有一个劲敌,巫邪背后之人身份不明,她们与巫邪多次交手,巫邪却未曾显露过真正的功力,他背后之人想来更是深不可测,这一次,她必须谨慎一些才好。想到此,便对婉离鸾韵使了个眼色,她们立刻退到两旁。 如陌面无表情,淡淡道:“承蒙连三公子看得起,但小女子早已嫁为人妇,只是辜负公子的一番心意。告辞。” 她原本清冷的声音入得连霸耳中,却比他听过的无数娇媚之声更令他皮酥骨软,心痒难耐。这么一个美人儿,别说是嫁了人,就算是青楼妓,又能怎么样,他连霸看上的,照样要带回家。见如陌抬步欲走,心中一急,忙闪到前方拦住,有婉离鸾韵相挡,便也没敢靠得太近。 如陌见他还不死心,便微微蹙眉,沉了脸色,冷声道:“连三公子这是做什么,难道还想强抢不成?你家中已有娇妻美妾,何必拦住小女子不放?” 黎家二夫人三夫人本以来连霸来了之后定要对她们怒怪罪,谁想,他竟然在见到这名白衣女子之后好像完全忘记了她们的存在,对旁边的黎妃儿也是看也不看一眼,他该不会白衣女子,不准备娶妃儿了吧?这可怎么是好,她们的下半辈子还指望着他呢。想到这儿,三夫人便堆着笑走到连霸身旁,三十岁的年纪学着少女娇滴滴的声音,道:“哎哟,连三公子,我们妃儿可是黄花大闺女,又是京都城第一才女,不比这嫁了人的好啊……” “去去去……”连霸现在眼中只看得到如陌,虽然黎妃儿也是难得一见的美人,但还是无法和眼前这个白衣美人相比,于是,目光不转,只不耐的挥着手,他手下之人便立刻架着三夫人像是扔一件废弃的物品般,毫无怜香惜玉地往一旁扔了去,那三夫人几时被如此对待过,顿时,心中恼怒却又不敢言,加之又摔痛了身子,便将怨恨转移到了黎妃儿身上。不禁恨恨的想,都是因为她私自逃跑导致的这个局面,看她回去怎么收拾她。 黎妃儿接到她怨毒的目光,不自觉的身子一颤,心知自己将来不会有好日子过,只得苦涩一笑,那又如何,只要不嫁人,再苦她也能受。 连霸见如陌面上已有不悦之色,以为她嫌他家中已有妾室,心想,若能得了她,那些女人还算得了什么,连忙讨好的笑道:“美人别动怒,只要你跟我回连家,我一定把你当成祖宗一样的供着,家里的那几个贱人,你要是高兴了,就让她们给你当个粗使丫鬟,天天伺候你,你要是不高兴,我就休了她们,撵她们出连家。公子我往后就疼你一个人,保证每天都让你快快活活……” “住口!你这癞蛤蟆,竟敢对我们小姐出言不逊,是不是活得不耐烦了?”鸾韵不等他说完便截口怒道。她虽然看纪小,但自小在男人堆里成长,见着他那猥琐的目光和笑容,却也大概明白他话中之意,这简直是在冒犯她心中的神灵,忍无可忍,不等人吩咐,挺剑便刺。 “鸾韵。”婉离连忙拉住她,虽然她也很生气,但姐似无意与连家结仇,应当是为了一个多月后的武林大会。可不能因这一时之气,影响了小姐的大事。 鸾韵见她阻止,便气呼呼的瞪着她,叫道:“婉离,你又阻止我,这只癞蛤蟆对小姐不敬,让我好好教训教训他。” 婉离皱着眉对她摇了摇头,再看向如陌。而如陌面色不变,只眼角处偶尔流露的带着冷光的鄙夷与厌恶之色,显露着她被隐藏的情绪。看来,今日要想善了,是不大可能了。 冷意潇心中怒气渐炽,面色微变,但为大局着想 c,还是不宜与之正面对立,深吸了一口气,冷声道:“在下劝连三公子还是收敛些的好,否则他日,丢了性命还不知是为何因。” 连霸似乎到现在才注意到还有这么一个人,乍看之下,心下一惊,倒吸一口凉气,乖乖,一个男子竟也可以生得这么好看,简直可以与白衣女子相媲美,可惜了,是个男人。那名女子说她已嫁为人妇,不会就是这人吧?看他们之间偶尔传递的一个眼神,那亲近样儿,像!要想跟那样的美男子争女人,看来只能动用武力了。拦在面前的两名女子武功应当不低,但他带来的这些人,不敢说个个都是一流高手,至少也能称得上是二流,对付两个小丫头,不成问题。而他,只要看好这名女子就可以了。 第九十六章 众人只听见“啊“的一道惨烈的叫声惊起,声嘶力竭的哀嚎令人不禁毛骨悚然。 连霸脸色惨白,浑身被冷汗浸湿。目光惊恐,双手紧紧捂住下身,蓦地倒在了地上,不停地翻滚。这人……好狠!虽不杀他,却要他断子绝孙,比杀了他还要残忍。血魔,此仇不报,誓不为人! 黎家二夫人与手下的家丁早已吓得直哆嗦,连站也站不稳。三夫人却是直直的盯着那神秘男子,痴了般。神秘,冷酷,强大,有魅力,男人中的极品!可惜,她也只能看看。 那名男子漠然转身,坚硬的线条,仿佛永不能被融化的坚冰。就那么离去,带着他的神秘,带着众人对他的好奇,带着即将出现的又一个江湖神话。消失。 云香楼。位于京都城最繁华的街道,楼高三层。虽不是京都城最豪华的酒楼,却是所有酒楼之中,生意最好的一家。还未到正午,却已是宾客云集,人声沸鼎。 如陌四人刚踏进去,便有店小二笑着迎了上来,婉离直接越过他,走到柜台处,对着掌柜,不着痕迹的从怀中掏出一枚巴掌大的黑色精致令牌晃了一晃,那掌柜的神色一凛,立刻变得恭敬非常,快步走出柜台,将她们往楼上雅间引,但如陌却摆了摆手,淡淡道:“不必了,就在一楼吧,找个靠窗的位置。” 那掌柜连忙低头应下,引她们到一个相对无言较为安静些的窗边坐了,然后推下去亲自为她们安排茶水和饭菜。 冷意潇微讶道:“这也是你的产业?” 如陌轻轻点了点头,微微一笑道:“这家酒楼属云阁旗下,主要用于收集消息之用。” 鸾韵原本因突的这些事情破坏了他们游湖的兴致,情绪有些低落。但听他们又提到这个话题,心情立刻好转,笑着界面,不无骄傲道:“这算什么,小姐的产业很多的,不只我们封国各地,还有金国翌国也有,光这京都城的所有商行,至少有一半的产业都是我们小姐的。” 冷意潇一怔,有些诧异的望向如陌。半个京都城?!这些日子在魔宫虽然也了解了一点,但却没想到已经庞大到这种地步,一时间,有些怔愣。她真的已经不是从前那个时时都需要他在身边保护的小女孩了。 “鸾韵,小点声!”婉离见她说得兴起,什么都忘了,连忙出声提醒道。 鸾韵一惊,慌忙掩住自己的口,朝四周望了一眼,再看看如陌,才低下头,红了脸,轻声道:“对不起,小姐,我又忘了。” 如陌无奈而宠溺的笑了笑,却并未责怪。 不一会儿,掌柜的亲自送了茶来,恭恭敬敬的为她们倒上。动作小心翼翼,似乎生怕出一点差错。如陌微微皱眉,对婉离使了个眼色。 婉离会意,立刻对掌柜道:“钱掌柜,不必如此,把我们当成一般的客人对待就好,你先下去吧。” 钱掌柜恭声应了,退下。 如陌神态优雅的饮着茶,听着旁边那桌江湖人士的低声谈论。 一名中年男子先道:“你们听说了吗?上一届武林盟主岐山派掌门前几日突然遇害,听说是魔宫妖人暗中所为,欲图盟主之位,控制整个武林。这两年来,魔宫行踪诡秘,藏头露尾,现在正式重出江湖,看来武林又要有一场大的动荡了。” 另一名男子接到:“可不是吗。真没想到这魔宫宫主竟然和前几月被广为称颂的圣心琴仙是同一个人,听说她可是绝世美女,这次武林大会,不知道她会不会以真面目示人。唉,这么美的女子谁会想到竟然会是武功出神入化的大魔头呢。真是可惜呀,可惜……” 看他摇头叹息,如陌心中冷笑。大魔头?她若是大魔头,六大派早在两年前就被灭了。那时,她杀了那个魔鬼,初登宫主之位,为让众人信服,她便独挑六大派,自觉丢了颜面,便将她划为邪魔外道。这便是所谓的武林正派。 又一名男子道:“武功出神入化又能怎么样,新上任的岐山掌门已经广武林贴,邀请所有武林正道在大会期间一起齐心协力对付魔宫,管她魔宫宫主有多厉害,也没办法和这么多武林高手相对抗。” 第一个说话的中年男子,再次压低了声音,面上的表情神神秘秘的道:“这可说不好。她厉害着呢,不说她的武功,就说她跟朝廷最有权势的两个人还有着扯不清的关系。告诉你们啊,我有个亲戚认识宫里的人,虽说当今王上对她宠爱封他为王后,是为平乱,但辰王可不是。听说平乱那天,辰王为了她,连自己的命都不要了,最后还了疯,一口气杀了几千名顶级死士,那个惨烈呀……” “这个我也略有耳闻,辰王此人一向心狠手辣,冷酷无情,没想到竟然是个情种。这次武林大会如果朝廷也介入,那结果不知道会怎么样。” “依我看,朝廷不会为一个女人跟整个江湖作对,你想想,当今王上可是个顾大局的人。再说了,辰王自从这次受伤清醒之后,都没出过辰王府一步,每天只知道喝酒,喝得烂醉如泥,也不理朝政。现在边关局势紧张,他却连护**的事情也不管。唉,好好的一个战神,被一个女人给毁了……”那名男子一边说着,一边还遗憾的摇头。 鸾韵听到这里便坐不住了,立刻提了剑,噌得一下站了起来。正待怒声反驳那名男子,却见如陌对她微微摇头,表情淡淡的道:“鸾韵,坐下。” 她的声音不大,但是却令鸾韵不自觉的坐了下来,只气呼呼的瞪着那几个人。 婉离有些担忧的看着如陌。虽然小姐面上表情没变,但是心里一定会难受吧。 如陌稳稳地端着青瓷茶杯,放到唇边,浅浅的触碰着。垂眸暗思。整日喝酒,烂醉如泥。南宫晔真的会为了她从此颓丧,一蹶不振吗?也许他只是需要一个过度。她相信,以南宫晔的性格,既然醒来了,就不可能罔顾自己肩上的责任,也绝不会对于他国的侵略而置之不理。所以,他总会振作起来的。 冷意潇暗叹了一口气,伸手端过她手中早已空了却还放在唇边的杯子,为她再添了一杯茶,递了过去。 如陌微愣,有些不好意思地接过,对上他面上担忧的轻愁,歉意的一笑。她让他担心了。 就在这一会儿,那些人已经换了另一个话题。而他们这次话题中一个名字吸引了她的注意。 为的那名男子道:“这几天江湖中出了一个神秘人物,自称血魔,你们知道吧?此人武功奇高,就在前天夜里,六大派,除了已死的岐山掌门,其它五位掌门在聚谋划如何铲除魔宫的那一晚,全都受了重伤,至今仍躺在床上不能动弹,连吃饭都需要别人喂。” 第九十七章 如陌亲自去了趟被毁的商行,入目之中,碎裂的玉器残片,铺了满地,看上去一片狼藉,仿佛为证明方才生过的激烈打斗而存在。商行之人,或轻或重,皆有伤在身,却并未出人命,而血魔却早已不见了踪影。外头围观的人群,议论纷纷。不到一日,血魔公开挑衅魔宫的消息便传遍了整个武林,而与此同时,在另一个地方,同样的情形也在生。 如陌隔着人群,朝里面淡淡的扫了一眼,便一言不的转身离开。 接下来的几日,又有一些武林正派受到袭击,使得整个武林人人自危,再顾不得商讨歼灭魔宫的计划。有人开始传,岐山掌门之死也是血魔所为,而并非魔宫之人所杀,一时间,血魔其名,令人闻风丧胆。三大世家与六大派连手了江湖通缉令,得血魔之命,获赏银三千。 重赏之下,有人蠢蠢欲动,但血魔行踪漂浮不定,偶然被现时,也只是一招便将一干人打得落花流水,毫无还击之力。 魔宫大殿之中,如陌高坐上位,面无表情。冷意潇回家探望靖国侯的病情,因此,只有卓长老一人立在她身旁,神情肃穆。天魔分主上前两步,抱拳恭敬道:“宫主,这几日我们共有十家商行遭创,虽未伤及性命,银两损失也不太多,但血魔此行为却已损毁了我魔宫的颜面,若是此事就此揭过,别人只当我魔宫好欺负,日后谁都敢上门挑衅。” 地魔分主面带疑虑道:“话虽如此,但血魔同一时间,在不同的地点出现,说明并非一人,也不知哪个是真哪个是假,我们如何去抓?” 月魔分主果决道:“全部抓来,不就行了,总有一个是真的,也说不定他们本就是一体,是一个组织。” 如陌静静地听着,淡漠的表情看不出丝毫的情绪,目光望向唯一不曾开口的星魔分主。此人心思细腻,也从不轻易附和他人言,凡事都有自己的独到见解,因此,他理所当然成为他们四人之中最得她信任和器重的一个。 此刻见他正拧眉沉思,她便开口问道:“星魔分主对此事有何看法?” 星魔分主目光一抬,立刻上前道:“禀宫主,依属下拙见,血魔此人不见得是我们的敌人。” 天魔分主眉头一皱,不赞同道:“他公开向我们挑衅,不是敌人还是朋友不成?” 如陌目光微动,抬手示意星魔继续说下去。 星魔分主并未对天魔分主多加理会,只抬眼望向上位的如陌,语气沉稳道:“属下如此认为是根据几点,血魔的出现是在上一代岐山掌门死后,新掌门即位号召武林共商铲除我们魔宫之时,此为一。所有接到号召并同意参与的主要门派的掌门人皆被其所伤,此为二。我魔宫的商行被挑,当时打斗激烈,行内人人受伤,却并无一人伤及性命,以血魔为人称道的武功修为,连五大派的掌门都无法接其一招,要对付我们商行里的那些普通守卫,又何须激烈的打斗,除非他不是真正的血魔。还有一点,众人皆说,我们商行损失惨重,但其实只有我们内部之人才知,那些打碎的珠宝玉器,皆是相较廉价之物,不会危及到商行的根本,如果只有一家商行如此可以称之为巧合,但十家皆是如此,属下便认为他如此作为只是摆一个姿态,给外人看。告诉别人,他与我们并非一路人。” 卓长老赞同的点了点头,目光看向如陌。见她眼中也有着赞赏之意。果然不愧色为她最为看重的一个,懂得用心看待事物,不为表像所惑。 地魔分主却道:“这么说也有道理,但也不排除真正的血魔杀害歧山掌门,嫁祸给我们,再与各大门派作对,啬他们对我们的敌意,引起武林公愤。而后来出现的多个血魔也许是有人在得知他的意图,在背后  bsp; 星魔分主听他这么一说,略作思索道:“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无论如何,后出现的血魔应该不会是我们的敌人。也不知究竟是什么人在背后暗中相助?如果这些血魔背后都是同一人,那么,他为什么要让自己成为武林公敌呢?他的目的何在?” 如陌的目光望向大殿的尽头,思绪回到几日前。那个神秘的黑衣人,那种陌生却又暗暗透着隐约的熟悉气息,他,究竟是谁?”无论是谁,不论他的目的为何, 相信到了武林大会,都会有个定论。这些日子,密切关注他们的一言一行。” “尊宫主令。”众人齐应。 如陌身子往后靠了靠,又道:“一月之期已过大半,江南第一庄可有动静了?” 婉离立刻回道:“禀宫主,属下方才得到消息,阎富已经秘密来到京都城,此次与他同行的共有五人,其中一人是他的侄子,剩下四人是护卫。他今日早晨已与我们的人取得联系,称明日一早便会带着大礼登门造访。” 如陌点头,微微勾了勾唇角,目光陡然锐利,声音沉了沉,道:“大礼?哼!本宫倒要看看,他口中的大礼,究竟够不够分量。” 第二日一早,江南第一庄庄主阎富果然如期而至。他的四名护卫被留在了大殿,仅允许他带了被称为他侄子的阎清进入允临殿。 如陌一身黑衣,端坐在主位,淡墨色轻纱覆面,有一种神秘之感,不强势,却是无法忽视的威严。身边放着一杯鸾韵刚为她沏好的新茶,腾腾地热气,在她眼前缭绕着散开。 婉离引着他二人进殿,朝着如陌行了礼,站到她身后。 而进来的两人,前面一位年纪四十开外,身着华衣,面相温和,有着一股子儒雅之气,倒像是饱读诗书之人,只目中偶尔闪过的凌厉精光,提醒着他人,莫要对他小看了。此人便是江南第一庄庄主阎富。而相比于他,更吸引人目光的却是他身后落他半步的布衣男子。 二十五六的年纪,身着灰白色布衣,却掩不住天生的贵气,眉宇淡雅,面容清俊,然而,最吸引人的却并非是他俊美的相貌,而是他不自觉散的气息给人一种与世无争之感。虽跟在阎富的身后,却是举止优雅,步伐从容不迫。唇边的浅笑,自然的仿佛早己与他融为了一体,清澈的目光,在看到如陌的那一刻,遽然一亮,于平静之中荡起了波澜。 如陌稳稳地坐着,并未起身。目光越过阎富,停留在他的身上,这种气质,与冷意潇有些相似,但也仅仅只是相似,因为,在本质上,他们又完全的不同。 阎富也不介意她的怠慢,只上得前来,拱手含笑道,“在下阎富,久闻宫主大名,今日得见,实用三生有幸。先前不知那十几家商行为贵宫所有,得罪之处,还望宫主海量包涵。” 如陌淡淡的望了他一眼,却并未答话。转眸望向手中的茶杯时,扫了眼那名年轻男子,对阎富的话仿佛不曾听见般。 第九十八章 对上她清澈却明灭不定的某张,阎清仍然笑着道:“在下对宫主的关注的确已非一日,但在下并无恶意。宫主万勿多想。” 如陌淡淡的笑了笑,不置可否。阎清又道:“一直以来,与宫主作对之人,巫邪,他背后的主子,便是我金国的皇后。” 如陌一愣,金国皇后?她不是没想过,但是一国之后,要封国的江山做什么?一个金国的女子,她与父亲又有何仇怨?微微蹙眉,不确定的问道:“你,确定?” 阎清坚定的点了点头,不容置疑的语气:“十分确定。” 如陌低下眸。沉吟片刻后,方问道:“那你,可清楚她的底细?” 阎清略作思索,清俊的面容沉了半分,平声道:“详细的我也不是很清楚。只知,此女子,名绝心。是我国皇上九年前巡视民间时偶然遇到的女主,因她与皇上从前心爱的女子长得极为相似,所以被带进皇冠,不顾朝臣的反对,毅然将那名身份不明的女子封为皇后,虚设后宫。那名女子在这九年来,暗中培植势力,在朝臣有诸多党羽,如今,表面上看,金国做主之人是皇上,其实真正掌权之人早已是皇后。且自她掌权之后,对皇室之人大肆打压,以各种罪名一一除去。” 如陌蹙眉,略带疑惑道:“可金国太子还活得好好的。” 阎清目光一闪,垂了眸,端起茶,轻轻啜了一口,神色平淡如常,道:“因这些年,皇后无所出,金国皇室之后只得太子一人,若贸然除去,岂不是将她的野心公诸于众?况且,太子身穿孱体弱,又只知吃喝玩乐,无心朝政,对她并无威胁,但即便如此,除掉太子,也是早晚之事。” 对金国太子,她早有耳闻。听说金国皇城之中,但凡稍微有名一些的烟花之地,十有**与之相熟。而金国皇后是否就是策划那一切阴谋之人,还有待求证。此人对金国皇室之事如此了解,想必也不是普通人。把玩着手中的茶杯,神色淡然,看不出一丝一毫的情绪,状似随意的问道:“阁下,想怎样合作?” 阎清身子微微前期,目光紧紧锁住她的双眼,眸光晶亮,淡雅一笑,却是别有深意,道:“听说宫主准备参加这一届的武林大会?那我们,武林大会之后,再详谈。” 如陌双眼一眯,望向他的眸光顿时犀利无比,而阎清仿若不见,神色依然不变,只唇角含着一抹意味不明的浅淡笑意,站起身,朝着她微微拱手道:“如陌……宫主,今日多有打扰,咱们后会有期。” 如陌怔了怔,缓缓起身,还了一礼,不做挽留,便命婉离送他们出宫。 阎清优雅地转身,却在踏出允临殿之时,又回头状似无意的说了一句:“新任岐山掌门似乎与巫邪是旧识,不知前岐山掌门之死,与之可有关联?”说罢再不停留,大步离去。那种于步伐间显露的飘逸风姿,有着沉着和大气,无与伦比,令人只要见过,便无法忘记。 如陌定定的望着他的背影,直到完全消失,依然不曾收回。 鸾韵秀眉皱了皱,不解的道:“小姐,他既然想与我们合作,为什么又要等到武林大会之后呢?还有最后那句话是什么意思?难道这次武林正道筹划歼灭我们,也是巫邪他们设计的阴谋吗?” 如陌目光一凛,唇角微勾,冷笑道:“这起筹划,自然和巫邪脱不了干系。而阎清想借武林大会试探我们的实力。若这次武林大会,我们胜了,顺利除去巫邪及他背后的主子,那么阎清的目的便已达成。若我们败了,那么以后,他与我们谈条件,便多了几分筹码。” 她曾经以为江南第一庄与巫邪人,但照此看来,她的猜测,是错误的。阎清次人,看来城府极深,绝非池中之物。他今日本不必亲自来此,但他却来了,想必这场合作对他而眼有着非同一般的意义。 鸾韵嗔目竖眉道:“看他长得一表人才,没想到这么奸诈。小姐,我们不要和他们合作。” 如陌目光望向远处,沉了沉声,道:“先不管他。目前最要紧的,是下月的武林大会。” 时光如梭,一月之期,转瞬即过。离武林大会剩下不到十日,而莫残歌,至今尚未归来。 如陌立在云崎山一方悬崖之上,俯视着蜿蜒起伏大小不一的众小山,目光定格在悬崖之下的那一湖碧水,在黄昏的余晖之下,如镜一般,闪耀着动人的光泽。然而,在她的眼中,却仿如暴风雨来临的前夕,平静的令人不安。 这时,远远的一只白色的鸽子向悬崖下魔宫的方向飞去,她目光一动,招手,屈指放到唇边,轻轻一吹,清脆悦耳的响声便传了开来,那白鸽极具灵性,仿佛听懂了一般,立刻改变方向,向她飞来,落到她抬起的手臂之上。她取下白绢,心中一凛,大红的丝线,在魔宫之中,代表着极重大消息,只有她才能开启。 没有丝毫停顿,便将那薄得几乎透明的白绢展开,入目之中,只有八个大字,却令她身子一震,手微颤,那白绢便脱离了指尖,向湖面落去,就如她的心一般,沉沉坠下。 那是易语的字迹。笔记潦草,笔锋不稳,代表着她在写这几个字时,心情极度焦急不安。 --暗阁总阁,残歌重伤。 飞身下崖,几个起落间,白色的身影已然消失不见。 是谁,伤了残歌?以他的武功修为,这世间,究竟有谁能伤到他? 来不及回魔宫打声招呼,便运用内力,一路狂奔,直至暗阁。 寂静的庭院,一派肃穆之气,莫残歌寝阁门口,暗阁之人个个垂而立,面色沉郁。入目握紧双拳,突然没有勇气走进屋里,缓慢前行的脚步,重逾千斤。推开寝阁之门,只有易语一人坐在床边,听见声响,回头望她,目中之泪,毫无预兆的簌簌落下。 黑色的血衣,沾满泥土,垂落床前,浅色的地砖,血迹斑斑。即使是睡觉也不曾离身的烈焰,此刻静静地躺在冰冷的地上,在透过窗户照射进来的光线中,刀尖的殷红散着冰冷而诡异的光芒。床上之人,面色惨白如纸,气若游丝。额头冷汗遍布,唇角褐色血液凝结成线。 她的心,募地痛了起来,惊惧而恐慌。袖中的手,颤抖着,一如她的心。 沿着地上留下的血印,一步,一步,缓慢的挪动。脑海中浮现的是与他之间过往的一幕,一幕。 于绝情谷万箭之中,他曾说:“你若不愿,莫残歌即使拼了性命,也会保你周全。” “只要是你的愿望,莫残歌,竭尽所能,为你达成。” 第九十九章 “齐澈怎么还不到?我……出去看看。”易语实在无法继续听下去,那哭声,让她的心都快要碎了。只盼望齐澈快快到,既然残歌还有知觉,只要意志坚定,那应该还有得救。泪眼朦胧,都看不大清眼前的事物,凭感觉快步走到门口,却是“砰“地一声,撞到一人。 她不悦的抹了把泪,正想开口训斥,却见那人惊讶的望着她,面色变了几变。此人正是齐澈。 易语面色一喜,止了泪,连忙拉起他的手,往床边带,一边走,一边略带责备道:“你怎么才到,快点过去看看。” 齐澈听说莫残歌受了重伤,也没做停留,便赶了来。谁知一进门,竟然见到易语明媚的脸庞之上泪痕满布,心中一惊,有什么在心头划过,一闪而逝,抓也抓不住。看来莫残歌伤得不轻,这个想法刚刚浮现,便见到了付在莫残歌身上哭出声的如陌,他心底一震,从未想过,她竟也有这样痛苦失声的时候。看着屋内的情景,轻轻皱眉,看来莫残歌的伤不只是不轻这么简单。 神色一凛,便随着易语走到床边。轻轻拍了拍如陌颤抖的肩,安抚的叹道:“别难过,只要他还有一口气在,我一定会想办法救活他。” 如陌一看他来了,连忙止了哭声,目光望向他,重重的点头,站起身,让到一旁,紧张的盯着齐澈为莫残歌把脉时的表情。 齐澈八过脉,再查看了他的伤势,不由得暗暗对莫残歌佩服不已,他的伤真不是一般的重,看来得费一番功夫了。 如陌见齐澈眉头紧锁,出口的声音带了写她自己都意识不到的颤意,问道:“他……怎么样?” 齐澈神色凝重,沉吟道:“伤势非常重,能活到现在,可以算是奇迹了。不过,他体内似乎有一股真气,在护着他的心脉,否则,纵使他意志力如何坚定,也不可能坚持到此时。” 真气?以他的伤势,自身的真气应早就散了,又何来的真气护住心脉?难道,有人救过他,为他输过真气?现在,顾不了那么多了,连忙又问道:“他,可有救?” 齐澈拧眉,轻轻点头,道:“你们先出去,我立刻为他施针,应该……还来得及。” 如陌与易语一听还来得及,立刻松了一口气,相互望了一眼,便走了出去。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她们并肩坐在院落之中的台阶之上,感受着夜幕的来临。看着广阔的天空仿佛被罩上了一层浓厚的墨色阴影,心中压抑的沉重,无法减轻。随着时间的推移,她的心越的不安定。易语感受到她的紧张,便握住她的手,坚定的目光望着她,无声的安慰着。有齐澈在,一定没事,她对齐澈很有信心,虽然心底仍免不了有一丝担心。 如陌感受到她传达给她的信息,心中也渐渐平静下来。齐澈是卓长老的得意弟子,在医术方面的造诣是青出于蓝,他说来得及,那就一定来得及。残歌不会死,她身边的人,也都不会离她而去。她不允许,绝不。而伤害过他们的人,她一个也不会放过。 就这样一直坐到天亮,齐澈也没有出来。如陌站起身,走到门前,举起的手又放了下来。正在犹豫时,门却被打开了,齐澈一脸疲惫,额头都是汗水。易语不自觉的掏出丝绢为他拭了,齐澈身子一僵,面色有些不自然,偏了头,接过她手中的丝绢,对如陌道:“他还未醒,但已经没有性命之忧了,你进去看看吧。” 如陌点了头,没有说任何道谢的话,因为,一句谢谢,不足以表达。感激的看了他一眼,立刻走了进去。 莫残歌的面色还是那样苍白,只唇瓣稍稍恢复些微的血色,心跳也有力了许多。如陌握住他垂在床沿的手,静静的凝视他,没有言语。他,没事就好。 莫残歌眉头微微动了动,感受着手上传来的柔软肌肤触感,没有睁开双眼。这样的时刻,对他而言,太珍贵,也许,终其一生,都不会再有。所以,他贪恋,这片刻的温暖。但是,她担忧的情绪,却清晰地传递给了他,令他不由自主的睁开双目,想要告诉她,他没事。 如陌见他醒来,心中一喜,并未松开他的手,之两行清泪子眼眶滑落下来,滴在他的手上,溅开,在他的心里,掀起了狂澜。 她也会为他流泪吗?她竟然会为他流泪!莫残歌自记事起从未层流过泪的双眼,忽然感到一阵酸涩。有她的这两行泪,他的一生,无论为她做什么,都值了。缓缓抬起另一只手,虽然很无力,但他任然努力地扶上他细致的脸庞,为她拭去那对他而言至为珍贵的晶莹泪水,面上是从未有过的温柔表情,手上的动作也异常轻柔,生怕他的手划伤了她的肌肤一般,小心翼翼。轻轻开口,声音无力而嘶哑,道:“我没事,别担心。” 她用力地点头,努力地展露给他一个笑容,亦轻声道:“恩,没事就好。先别说话,闭上眼睛,好好休息,我会在这里陪着你,等着你想来。” 莫残歌一贯冷酷的笑容,渐渐浮现出一个僵硬的笑容,这么多年,他早已忘记了该怎么去笑。然而,这个笑容,尽管僵硬的不自然,但看起来,却又是那样的欣喜而幸福,仿佛收到了世间最珍贵的礼物,令她的心不禁一颤,仅仅是这样,他便已心满意足吗?残歌,真傻。 莫残歌合上双眼,睡了大半日,其实他并未睡着。没有人知道,他有多珍惜这个时刻。用心的感受着她的双手传递过来的温暖,记住这mein一刻,记住她对他的感情,尽管这种感情仅仅是朋友又或者是亲人般, c单纯而美好。然而,这对于从不曾有过任何奢望的他而言,已是万分难得。脑海中她的表情,一一闪过,担忧,心疼,欣喜,疲惫……疲惫,他募地睁开双眼,她一定是担心他而一夜未曾睡,他竟然还安安稳稳的躺在这里,享受着她的温暖,贪恋她这一刻的温情。 如陌感觉到他情绪的波动,看到他眼中遽然迸的自责神色,不解的问道:“残歌,怎么了?” 莫残歌收回手,道:“快回去……休息。” 如陌微微一愣,随后淡淡一笑道:“我没关系。你在金国,究竟生了什么事?为什么会受这么重的伤?是谁伤的你?” 莫残歌身子微微一震,想到在金国探听到的事,怒意便起,目露愤恨道:“我处理完那边阁中事物,想到熙和神功为金国皇室不外传之功,料定巫邪一定和金国皇室脱不了干系,所以,去了一趟金国皇宫,正巧碰上巫邪,便跟着他到了金国皇后的宫殿。才知道,先前所有的一切,都是金国皇后在背后一手策划,而巫邪只是执行之人而已。所以……” 如陌界面道:“所以你就想杀了她替我报仇?残歌,以后不要事事为我,我不值得你为我丢了性命。” 第一百章 血魔神色微变,在她指尖即将触碰到他的面具之时,立刻往后一闪,动作之快,令如陌微微一愣,随着他退离的脚步,立刻旋身跟上,将无影之功,运足。 血魔面色一凛,连忙运功凝神与之周旋。瞬间,两人的身影如鬼魅一般,在茂林中闪烁纵跃。如陌手上的动作由揭他的面具改为对他胸前的袭击,企图从他的招式上找出身份的破绽,然而,他却只是躲闪,并不还手。他的度随着她的变化而变化,她快,他更快。 如陌心中惊骇,她自诩轻功之高,当世少有人能敌,然而,面前的男子,却在她的攻击之下,不但不还手,且进退有度,应付自如。她的招数,虽然没有杀招,却也是凌厉无比,一般人根本无法抵挡。此人,究竟是谁?她揭他面具,他为何如此拼力阻止,若是陌生之人,他既然不会伤害她,又为何会害怕她看到他的真面目? 血魔心中也是极惊,没想到她的轻功如此之高,他尽了全力躲闪,也还是有多次险些被她得手。若不还手,只怕如此下去,难保不会一个不慎,落与她手。 他脚踏树干,一跃而起,立于细枝薄叶之上,如陌也不落下,随之而起,两人便在迂回林参天大树之顶,如旋风般,来去无影。 仅仅片刻,几十招已过。暗夜之中,内劲之气破空,呼呼作响,所到之处,叶落枝断,更甚于狂风的席卷。 如此下去,只怕三天三夜,也无法分出胜负来。如陌突然停下动作,而他,也顿住身子,就停留在她对面的那个枝干,微带疑惑的望向她。难道她放弃了想看他面容的打算?无论如何,他得尽快离去才是。想到此,便欲找机会脱身,然而,就在此时,他看到她面色蓦地一变,眉心纠结起来,仿佛在隐忍着什么,贝齿紧咬着唇瓣,面上痛苦之色尽显。以手抚胸,瞬间便改为抓紧胸前的衣襟,指尖因用力而微微白。且身形不稳,摇摇欲坠。 他眸光一变,还未来得及反应,便已见到她的身子遽然失了力,双眸紧闭,整个人便如枯败的落叶一般,沉沉向下坠去。心中一惊,没有任何的犹豫,立刻纵身跃下,赶在她落地之前,朝着她伸手一捞,便将她带进怀中,保住她的身子稳稳落地。 然而,就在这转瞬即逝的一刻,她遽然睁开双眼,纤细的指尖,紧紧按住他腕间的脉搏。 他心中一震,身子顿时无法再动弹半分。不禁瞪着双目,带着无奈的薄怒,不由自主的脱口而出,道:“你使诈?!” 她微抬下巴,勾唇一笑,极尽妖娆,魅声道:“是。你奈我何?”她又不是君子,耍耍诈又如何?话音落,另一只手微抬,那枚银色面具便已脱离了他的脸庞,而面具下的脸孔在她的眼前,尽展无疑。 看着那张脸,她的身子完全僵住。怎么会……这样?她以为…… 那是一张完全陌生的脸孔,不但没有记忆中的俊美绝伦,而且非常……丑陋,对,是丑陋。深邃如幽潭的眼眸,殷红惑人的唇瓣,英挺的鼻梁,每一样单看都很出色,然而,组合在一起,却是如此的怪异,没有一丝美感可言。是她……猜错了么?那样一身神秘的带着无限吸引气息之人,怎么会有这样一张脸? 连忙起了身,往后退了几步,将面具递还给他。微微低眸,没做声。 血魔接过面具,却并未立即戴上,只紧紧的锁住她低垂的双眸,眼中的神色恢复了惯有的平淡无波,淡漠的嘶哑之音道:“很失望吗?因为我长得丑。” 如陌抬眸,站在五步远的距离,再整个端详他时,突然现其实那种脸也没有方才看到的那样难以接受。因为那天生的无与伦比的高贵气质,已然越了一切。而那属于黑暗的神秘特质正好与这浓郁的黑夜融为了一体,即使是面相丑陋不堪,也仍然阻挡不了他所散而出的致命吸引,令人无法抗拒,不自觉的想要靠近他,了解他。 这世上,怎会有人如他这般,连丑,都可以丑得如此具有魅力,令人移不开双眼。 她定了定神,目光偏向一旁,淡淡道:“你我素不相识,为何要帮我?莫非……受人所托?” 他定定的望着手中的银色面具,看不出他面上的表情,或许,可以说是根本就没有表情。依然淡漠道:“很重要吗?如果一滴要有一个答案,那我只能说,没有任何原因。只是想,所以便做了。” 只是想,所以便做了!就是如此简单么?就如那日他对连家三公子问他为何与他作对,他只以“高兴“二字作回应。因为高兴,所以杀人。他,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就在她沉思间,他已慢慢的背过身,朝着他们来时的方向走去,步伐很是缓慢,缓慢到那条路仿佛用一生也走不完。在暗夜之中,他颀长的清瘦身躯,挺得笔直的脊梁,被风翻起的宽大衣袍,孤寂与萧瑟并存,竟令人不禁有些心疼。 如陌怔怔的望着那个背影,忽的心底一震。那背影,如此熟悉,仿佛已对着多年,却又陌生,似乎是第一次才见。复杂的矛盾感纠缠,使得一种深沉的痛感在心头蔓延开裂。 意潇是站在明处关心她,疼护她。残歌是站在她身后默默的守护,压抑着内心的情感。而这名男子,却是躲在她背后的暗处,为她做着这一切,不惜将自己变成武林公敌,这一月来,不知遭遇了多少场明追暗杀。在她的面前,他却连自己的真实身份都不敢让她知晓,只因揭穿了,他便连这最后的为她付出的机会也会失去。 “谢谢你……救了残歌。”轻浅的声音却是那样沉重的语气。也许她不该说出口,因为谢谢二字,代表着他的付出将一笔勾消。 血魔的背影蓦地一僵,脚步顿住,却没有回头,张了张口,却什么也没说。 她将目光自他身上移开,转身。往魔宫的方向,抬步,同样缓慢的前行,每一步,都异常沉重,却又不得不踏出。两个孤单的背影,相对,朝着截然相反的方向而去。 一刻钟,如此的漫长,却又似乎很短暂。两个身影之间,不过是几十步的距离而已,却仿佛隔了天涯海角那么远。但无论走得多慢,终究还是越来越远,直到看不见。 七日后,这一届的武林大会在众人期待却又惶恐的心情之中,终于来临。 历届武林大会举办的地点都不尽相同,而此次大会被安排在了岐山之巅,断心崖。 临时搭建而成的圆形擂台,平整而宽敞,四周为各门各派规划好的席位,多数人已到齐,但各派掌门由于伤重未愈大多缺席,由各派掌门最为看重的门下弟子率领门众前来。以三大世家与六大派为,按照门派势力以及在江湖中的地位来排,而魔宫却被安排在了最后的位置,至今无一人到场。众人三三两两聚,低头谈论,等着看魔宫之人到来的反应。 第一百零一章 巫邪一怔,脱口道:“主子要亲自动手?” 红衣女子目光锐利,点头道:“不错。天一和无影,皆是绝世神功,百余年无人得领真髓,竟被她这么一个十几岁的小丫头给练成了,本宫倒想见识下,这两大神功究竟厉害到何等地步,是否能与本宫的熙和神功匹敌。巫邪,你用嗜血魔音控制全场,本宫要与她单打独斗。柳眉,若是有人不受魔音所控,或是魔宫早有防范,另有埋伏,你率领死士,灭之。” 柳眉连忙恭敬的应了。巫邪却皱眉道:“有冷意潇在场,恐怕魔音起不到太大作用。清咒是魔音的克星,冷意潇功力深厚,不可小觑,不过,他若想完全克制魔音,自然也不行,但坚持一二个时辰还是可以的。” 冷意潇三个字,令红衣女子身子一震,神色微变,目光定定的望向魔宫宫主身边的白衣男子,心中一痛。 潇儿,那是她的儿子啊!她从他的生命之中消失了十年,再相见竟是这种场面。母子之间,两厢对敌。而十年前的一切,仿如昨日般历历在目。 这十年来,她不但没尽到做母亲的责任,还在他的心上留下那样一道深刻的永远无法痊愈的伤痕。他那么疼爱嫣儿,却亲眼见到嫣儿被她推落悬崖。他,应该会恨她吧?一定会的。 他那么聪慧,那么懂事,那么优秀,与嫣儿一样是她的骄傲,然而,两个出色的孩子,却因她,一个死,一个伤。 于父母,她是不孝女,于子女,她愧为人母。她的人生,从十年前便已经注定。 潇儿,对不起!她只能说对不起,因为她,自亲手推女儿下悬崖的那一刻,便已经注定了,此生,再无法回头。她的生命,除了仇恨,别无其它。 巫邪感受到自她身上散的一股浓烈的哀伤气息,心中一紧,自进宫以来,这种被她埋藏了九年的情绪,竟在今日重现,不由诧异的望向她。却见她握紧熙和剑的手,因用力而呈现惨白之色,不由唤道:“主子……” 她敛了神,深吸一口气,转头对巫邪,沉声道:“让你用魔音控制全场,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牵制他。懂了吗?”她不想,也不能与潇儿动手,即使是以复仇为名义,也不可以。她的儿子,不能再因她而有任何闪失,曾经的错误,她绝不能再犯。 巫邪一怔,原来如此。她是担心他们的死士与魔宫之人交手起来,会伤到冷意潇。为什么她如此在意冷意潇?据他所知,这十年间,她从来没有与他联络过,若是很重要的人,为何十年来对他不闻不问?他们之间,究竟有着什么样的关联? 红衣女子见他面上神色明灭不定,知他在暗中揣测她与冷意潇的关系,顿时,目光一利,便沉了脸,不悦道:“巫邪,不要妄自揣测本宫之事。本宫的规矩,不曾将你排除在外。”顿了顿,见巫邪低下头,又道:“你的内力应当略胜他一筹,所以,他要控制好力道……知道该怎么做了?” 巫邪神色一凛,立刻敛了思绪,不再胡乱猜测,低眸恭声道:“巫邪明白,请主子放心。巫邪定会控制好力道,尽力不伤到他。”内力相拼,往往不由自己所控,所以他只是说,尽力。 红衣女子眸光锐利,目光定定锁住巫邪的双眼,神色极为认真,语气十分坚定,,道:“巫邪,我要的不是尽力,而是……万无一失。你给我记住,伤他,便是伤我。” 巫邪心中一震,惊诧的望向她,竟然重要到这种地步吗?既如此,他宁愿伤了自己,也断不会让冷意潇受伤。对着她,重重的点头,坚定的语气仿佛是承诺般,道:“是,主子。巫邪懂了。我用自己的性命向您保证,绝不会伤到他。”只有这样,她才能安心的与魔宫宫主决斗。 大会场内,宽敞的擂台之上依然只有血魔一人,其间,上去过几个武功不俗的,却都是一招便被打下台。高位之上,姚疆焦急的四处张望,暗道,他们怎还不出现? 正在这时,空中突然传来“铮“的一声,暗含内力的尖锐之音瞬间便传播了整个场内,令人身心皆震,继而头痛欲裂。一时间,有人抱头乱窜,有人就地打滚,乱成一团。哀嚎之声,响之不绝。 冷意潇动,玉笛就唇,暗暗凝聚内力,清远之音散开,与魔音形成一种对局。而痛苦挣扎的众人,时而疯狂,时而清醒。 如陌冷笑,终于要出现了。她伸手便朝着极力忍耐痛楚的婉离鸾韵轻点了几下,暂时封闭她们的听觉,随后是四大分主,再由他们去解决其它魔宫众弟子的问题。这是此次来这里之前,她已经安排好的。 鸾韵终于缓过劲来,呼出一口气,看着擂台之上好好立着的血魔,面上没有一丝痛苦隐忍之色,不由疑惑道:“小姐,为什么他没事?” 如陌看了看血魔,只见他目光锐利,正四处搜寻着琴音的来源。 巫邪人在暗处,而琴音传来的方向不定,仿佛随时都在变幻着,无处探寻。魔宫之人皆已封闭听觉,不再受魔音影响,正欲解救其它人,却见无数的人影自四面八方而来,其装扮和武功,与当日王宫之中的千名死士一般无二,而此次的人数,相比上一次,有多无少。 以魔音困意潇,以死士困血魔,看来,金国皇后这次是打定注意要她的命了。试想,这世上,有几个疯狂的南宫晔,能以一敌千? 刀光闪烁,剑影横穿。魔宫之人与金国死士已战成一团。血魔被上百人包围在擂台。易语在她的手势下,带着潜伏的暗阁之人也加入了战斗。顿时,好好的一场武林大会,变成了残酷的搏杀场,断肢残骸,热血喷溅,不时倒下的人,分不清是敌方还是我方。 而此时的断心崖边,出现了一名红衣女子,以白纱遮面,衣诀飘飘。高高在上的姿态,俯视着底下的一干人,望着充满血腥,如地狱般的修罗场,面无表情。最后将目光锁在飞身上崖的黑衣女子身上。 如陌直飞而上,手执无影剑,稳稳落在离红衣女子十步远的距离,冷厉的目光紧紧盯住被白纱覆住的无法看清的容颜,感觉到那两道同样凌厉的目光直透白纱,似要将她劈成两半。这便是一直以来将她当做手中的棋子,在巫邪背后操纵着她命运之人。是这名女子,制造了她这些日子以来的所以痛苦。  bsp; 微澜承受过的不堪凌辱,沁贞临死的无法瞑目,以及她所受到的屈辱,残歌遭受的生死垂危,今日……就在今日,她要一并讨回。 红衣女子手执熙和剑,与之对视。是面前的这名女子,屡次破坏她的复仇大计,阻挡了她前进的复仇步伐。 第一百零二章 相拥的两人,急的坠落。风刮过脸庞,在耳边呼呼作响,生生的疼。 南宫晔抱着她的双臂,紧了紧。却看到怀中的人笑得悲凉。她的眼中盛满的,不是对死亡的恐惧,而是一种生硬的痛,似在遭受着剜心之刑一般。他只觉胸口一窒,她的痛,将他排除在她的世界之外,她还有什么,不为他所知? 低眸往下看,似雾般白茫茫一片,望不见底,这悬崖,果然够高也够险。但是悬崖边突然出现一片空洞的漆黑之色,仿佛是一个夹层般,被一个巨高的岩石板与外界隔离开。没有多想,本能的反应,一手夺过她手中仍紧握着的剑,往悬崖石壁划下,当出现一条裂缝时,便深深扎入。也许这样死去,对他而言,是最好的结局,但是,若有生存的机会,他想让她活着。尽管活着,他们之间仍然需要面对那些无法解开的结,但那些,已不在他的考虑之中,此时的他,只想要她好好的活着。 两人的身子因急的下坠而狠狠地震了一下,挂在半空。手臂的麻痛令他微微皱了皱眉,紧紧搂住她纤腰的单臂,有些吃力。原本后背有伤,这么一来,伤口更是被撕裂开来,不由得倒抽了一口凉气。低眸望着怀中的人儿,微喘道:“陌儿……抱紧我。” 如陌一愣,连忙伸臂抱住他,但她的手因触碰到他背上的黏湿的温热感,心底一震,手下一个失力,身子便向下滑去。南宫晔刚想喘口气,却不想她突然又松了手,顿时大骇,单臂向下一捞,又将她带回怀中。惊吓之余,一口气憋在胸口,再也吐不出来。伤口因这一用力,涌出更多的鲜血,疼痛愈剧,他却仿如未觉。 如陌的双手不知该放往何处,因每触及一处,皆是湿漉漉的一片,她的掌心,已是触目惊心的殷红,最后攀在他的肩头,微喘的颤抖,道,“晔,你……受伤了?”明知是,但还是问出了,他的伤,定是因她而受。 南宫晔面上的血色渐渐褪去,却是安抚的一笑,柔声道:“放心,我没事,到时你的伤……很痛吧?” 他心痛的目光望向她,那一剑,入腹不浅。一他们二人的伤势,即使能平安落向那个夹层的黑暗之洞,若没有伤药,只怕也不容易活下去。 如陌听他提起她的伤,眸光瞬间暗淡下来。身上的伤再痛,又怎及得上心里的痛。想起刺她一剑的那名女子,她的母亲,感觉就快窒息。为什么她生命中的所有悲哀,都是由她一手制造?原以为可以为微澜沁贞以及残歌报仇,想不到,真相揭开,竟是如此残忍。面对她,她又如何下得了手,然而,她不忍心杀她,她却能毫不犹豫的将剑刺进她的身体,尽管她不知道她的身份,但那又如何?十年前,她知道那是他的女儿,还不样的残忍决绝,如今,不过是重复了十年前的悲剧罢了。 望着他越苍白的面庞,费力地握住剑柄,辛苦的支撑着两人的身体,心中一酸,他身受重伤,这样的支撑,又能坚持得了多久呢。望瞭望下方岩石旁漆黑的一处,如此远的距离,她的身子已然失力,若他抱着她跃过去,又能有多少生存的可能?还不如,多给他留几分希望。 也许死,对他而言,是一种不错的归宿,甚至是一种解脱,至少可以结束这一生的伤痛,结束这悲惨的命运。若有来生,她只想做一个普普通通的人,过着平淡而幸福的生活,没有阴谋,没有伤害。 抬眸对着他,扬唇,嫣然一笑,清浅的声音,是淡淡的哀伤,道:“晔……保重。”张开双臂,让自己飞翔。 南宫晔正在衡量着与那层岩石的距离,不想她竟然突然放了手,心中一慌,惊叫道:“陌儿……不要!” 连忙伸手想抓住她,然而,她的身子已然滑下,他的手,拼命地伸长,却只握住了一只手腕。他不明白,她为什么突然选择放弃生命里的最后一线生机,难道这世上再没有值得她留恋的吗? 紧紧抓住她的皓腕,而她下坠的身子使得他的动作更加吃力,但他不能放手,他要确定,她究竟是生无可恋,还是只想为他多争取一线生机。若是生无可恋,他愿放手,陪她一起死。若是将生存的机会留给他,那么,他会告诉她,她若不在,他也不会独活。 “陌儿,你想好了吗?这世上真的没有值得你留恋的人?” 留恋的人?她有吗?有!易语,残歌,婉离,鸾韵……每一个对她,都很重要,都是她无法放下的人。但最重要的,是……意潇,她的哥哥。十年前的那一幕,令他悲伤了十年,封闭了自己的感情。而他们才刚刚相认不久,却又一次亲眼目睹她的死,这一幕,他,又要痛上多久?她宁愿他永远不会知道,那个凶手,是他们的母亲。他亦或许会仇恨,但仇恨,总比这种深入骨髓无法泄的痛,要好上千万倍。 她要活着,只有活着,才能平息他的痛。 南宫晔望着她眼中划过的,悲痛,不舍,留恋,最后化为对生存的强烈渴望。究竟是谁,令她如此不舍? 握住她手腕的手更紧了紧,不管她在这最后的时刻,心里放不下的人是谁,但只要她想活着,他便会竭尽全力,保住她的性命。苍白的笑容,带着坚定,道:“陌儿,抓紧我。” 如陌反握住他的手腕,重重的点头。坚信的目光,是将自己的性命完全的托付。 他目测着那岩石板的距离,一只手用力地将她往上带,另一只手,抽回剑,降落的身子迅的抱她入怀,以剑尖抵住岩壁借力,朝着岩石板的漆黑的一处跃了过去。 本以为那是生机,想不到确实另一处悬崖峭壁,一眼望不到底。 抱紧怀中的人儿,剑尖一路滑下以做缓冲,过了许久,当感觉到下方传来的湿润的泥土气息,抱着她的身子一个翻转,将她置于上方,让自己的背部朝下,为减轻着地时,她将受到的冲击。 “砰!” 身子与地面出的猛烈撞击之声在这个石洞一样的空间内回响,背部的伤口与冷硬的地面摩擦,五脏六腑仿佛移了位一般,剧痛袭来,无法阻挡的失去了知觉。怀中的人儿,不论他抱得多紧,却仍然在这猛烈的撞击下被摊开,往一旁甩了出去。 而此时的断心崖,冷意潇木然的起身,跃到悬崖之上。目光望向如陌落崖的方向 c,朝着悬崖边,一步一步,虚浮的脚步艰难的行走。手中的剑拖着地,划下一道长长地痕迹。淡雅的面容在过渡悲痛过后,失去了所有表情。 嫣儿……他的嫣儿,又一次在他的面前落下悬崖,他依然无能为力。 为什么?为什么……他保护不了他想保护的人?那是他唯一想要好好守护的人啊!十年前经历过的痛,为什么要在十年后再经历一次?既然保护不了她,那他还活着做什么? 第一百零三章 隐香阁。四面岩石环绕,在最高处皆往中间延伸,却并未闭合,只留下一道长长的蓝天之痕,清晨的一缕阳光洒落,在光滑如镜的石壁折射下,异彩尽绽,仿佛一处不小心落入人间仙境。岩石四壁温热,使得这一方天地,四季如春。 渊林之中,迷雾笼罩,杏花遍野,隐约散的淡淡的香气,在空气中丝丝缠绕,似有若无。曲溪流水之中,露出的青石板,平滑如玉,令人不忍踩踏。 木屋竹舍,没有俗世之中的繁华精致,却是简约之中透出的清幽淡雅。 “南公子,你去休息一下吧,我会帮你好好照顾这位姑娘的。”一名美貌女子,身着白绿相间的衣裙,神情温柔的望着侧身坐在床前俊美的不似凡尘有的男子,关怀之情溢于言表。 只见他面无血色,双眼之中血丝遍布,因重伤未愈,又三日三夜不眠不休的守着躺在床上昏迷不醒却仍然美的惊人的女子,怎么都不肯合眼,此时的身心,想必早已是疲惫不堪。不知这名女子是他什么人,竟令他紧张至此。 她从小在这个地方长大,十几年来,所见之人不多,如今,面对这样的男子,她竟莫名的觉得有些心疼。 四日前,她采药之时无意中现了二人,便救了回来,两人伤势皆重,这名自称姓南的公子,第二日便醒来,而那名女子,身上的剑伤虽然重,但经她救治,已不会伤及性命,却至今不醒,只怕是因为磕在了岩石上的缘故。这头上的伤,可大可小,她跟随爹爹习得一些医术和药理,但并不精通,因此,不敢擅自下手,只好等爹回来再说,爹每年这个时候,都会去娘的坟前祭奠,少则七日,多则十来日,如今,十日已过,应该快回来了吧。 坐在床边的男子与躺在床上的女子,正是落崖的南宫晔与如陌。 南宫晔听到绿衣女子的话,却并未将目光从如陌的面上移开,出口的声音带着几分客气几分冷漠,道:“云姑娘好意,我心领,但是不必了。”他要亲自守着她,不需要他人代劳。 轻轻握着如陌的手,温柔而深情的目光之中有着懊恼和自责,是他没有抱紧她,才令她摔了出去,磕到了头,导致昏迷不醒,若是他再抱紧一点,再多坚持一会儿,晚一些昏厥,是不是她就不会有事了。怨她,都怨他。他本想带着她回去找齐澈,但是那位云姑娘说她的伤势不宜挪动,见她熟练的为他们医治身上的伤,确实是医术懂得颇多,便信了她的话,因为,他不敢那陌儿的生命冒险,所以,他听云姑娘的建议,等她的父亲回来。 云姑娘见他如此执拗,不听劝,无奈叹气,经过这几天的相处,虽然没说过几句话,但也大约了解他的脾气,也没再说什么。,只深深看了他一眼,便暗叹了一声,转身离去,过了一个时辰,再次进屋时,手中捧着一个碗,碗中热气腾腾,浓香扑鼻,轻轻递到他面前,温柔的声音道:“南公子,这碗汤……趁热喝了吧。” 南宫晔随意的扫了一眼,淡淡道:“云姑娘费心了,我还不饿。”陌儿不醒,他哪里吃得下东西,这几日,他几乎没怎么吃东西,偶尔吃上一点,也是食不知味,仅仅为了填饱肚子,不使自己倒下。 云姑娘看着他清瘦的面容,在看了看床上的女子,轻轻开口道:“云芊知公子忧心这位姑娘,但公子本就有伤在身,若不好好调养,只怕不等这位姑娘醒来,公子就已经倒下。到时,这位姑娘醒来之后,见不到公子,定然会很伤心。 会吗?陌儿看不到他真的会伤心吗?南宫晔眸含忧伤,目光悲凉。若那日他们真的一起死了,他们之间的所有恩怨将会一笔勾销。但只要他们还活着,那过往一切,便不会烟消云散。这一生死相依,她或许可以原谅他曾带给她的伤害,但是一她的性子,绝对忘不了那死去的两名女子,那会是他们之间无法解开的结,即便是他们真的在一起了,也只会令她终日愧疚不安,手轻轻扶着她的脸,这些先不去想,目前最重要的,是让她醒过来。无论如何,在她醒来之前,他不能让自己倒下,他还要好好照顾她。 伸手接过云姑娘手中的碗,道了声谢,便一口气全都喝了下去。虽然很烫,但仍然不得不承认,这名女子的厨艺很不错。 云姑娘怔怔的望着他,他不怕烫吗,竟然就这么一口喝光。果然只有提到那名女子才有效。抬手接过空碗,便听院子里传来一道唤声:“芊儿。” 云姑娘一听,面上一喜,立刻道:“是爹。南宫公子是我爹回来了。”说罢便率先小跑了出去。 南宫晔立刻快步而出,见到院子之中立着一名身着灰色长袍的中年男子。那名男子爱怜的抚摸着爱女的头,但视线触及他之后,原本对着云姑娘的慈爱和蔼的面容顿时沉了下来,目光凌厉,沉声道:“你是什么人?为何在我家出现?” 云姑娘微微怔了一下,不等南宫晔开口,便来着她父亲的手臂,急忙道:“爹,您别这么凶嘛。他是南宫公子,是女儿前几日救回的人,和他一起的,还有一位姑娘,一直昏迷不醒,爹您快去给瞧瞧。” 灰袍男子不悦的望着她,沉声道:“芊儿,你知道他是什么人吗,就往家里带?我说过多少次,以后不许多管闲事。我又不在家,万一救了个狼心狗肺的回来,你一个女孩家……多危险。” 云姑娘连忙道:“南公子他不是坏人。” 灰袍男子轻斥道:“你怎么知道他不是坏人?知人知面不知心。”说罢,犀利的目光直射向南宫晔,似要将他看穿。 南宫晔上前,按照江湖礼节,微微拱手,回视着他,目光坦然,道:“云先生,南某虽不是什么善良之辈,但既然云姑娘救了南某,又多番照料。南某自不会伤害于她。只南某的……”顿了顿,转了头朝屋里看了一眼,又道:“南某的妻子,身受重伤,四日来昏迷不醒,还请云先生帮忙救治,此大恩,来日,定当厚报。” 妻子!云姑娘心中一震,原来那是他的妻子啊!怪不得他那么紧张她。其实早该想到的,他看那名女子时,眼中的深情,已经非常明显。 灰袍男子注意到爱女因那名男子的话而目光一暗,顿时,皱起眉头,这丫头,难道对这个刚认识几天的男子动了心?睇视了一眼南宫晔,只见他虽面容憔悴,衣衫残破,却仍然是气宇轩昂,让人觉得他贵不可言。虽有求于人,但姿态并不低下,显然不是出自平凡之家。也难怪这丫头会动心。当年他还不是对一个刚见面的女子倾情相付,害的从小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结妻子郁郁而终,只为他留下了这么一个孩子,与他相依为命。 云姑娘见父亲将南公子从头到脚细细的打量了两遍,仍未答应是帮他还是不帮他,便轻轻拽了拽父亲的衣袖,恳求道:“爹,您就帮帮忙,去看看那位姑娘吧、“虽然已经知道她是南公子的妻子,但还是想称她为姑娘。她一边说着一边拉着父亲的手臂往屋里去。 第一百零四章 南宫晔凤目微眯,眸光一利,周身的气息瞬间变得冷冽无比,沉声道:“这第三条,是强人所难。”前两条他都可以接受,但惟独要他娶别的女人这一条,没有可能。 灰袍男子微微一怔,早就看出此人非同一般,而此刻的他眉宇间浑然天成的气势更是不凡,令十步远距离之外的他有异常压抑之感。定了定神,面色不变,平声道:“此言差矣,我的女儿单纯善良,秀外慧中,是世间难得一见的好女子,你若娶了她,绝不会后悔……” 南宫晔冷冷截口:“在南某心中,任是再好的女子,亦无法与我的妻子相提并论。若是云先生强行要南某娶了云姑娘,只怕到时候,后悔的……是你们。”他冷笑,强逼他人娶妻,还妄想得到爱护,只不过是白日做梦。他南宫晔怎会任人摆布。 灰袍男子微微一愣,皱了皱眉,暗自沉思。好不容易碰到这样一位出色的男子,看他的样子也定然有保护芊儿的能力,恰好芊儿也喜欢他,桩美事,只可惜,此人已心有所爱。他也不是一个喜欢强求之人,但眼前芊儿的终身大事已是迫在眉睫,若还不能为她寻得佳婿以托付终生,他又如何能走得安心。这两年来,他经常外出,大多也是为此,但是一直以来,未曾寻到能令他满意之人。 看这名男子面色苍白,满眼血丝,神情憔悴,应是身受重伤,又多日不眠,想必是担忧妻子伤势所导致,应是个重情重义之人。虽然还不知道他们夫妻感情究竟有多深,但这名男子给人的感觉,定不是那种甘愿受人胁迫之人,若是真逼他休掉爱妻,纵然眼前他为了就醒爱妻而忍气吞声,将来也定然不会善待芊儿。如此一来,便是有负初衷。思及此,便道:“既然你如此重视你的妻子,那我就退让一步,再不休妻的情况下,娶了芊儿,让她二人身份平等。” 南宫晔想也不想,便蹙眉沉声道:“不可能。南某此生只会有一个妻子,无论出于什么原因,决不再娶。因此,恕难从命。” 灰袍男子怔了怔,想不到他做了做样的让步,他竟还不同意。若不是迫不得已,他又怎会让芊儿与人共侍一夫。顿时,眸光犀利,冷声道:“男子汉大丈夫,三妻四妾乃平常之事,莫非南公子是嫌小女不够优秀,配不上你?” 南宫晔接道:“云先生误会了,云姑娘是个很好的女子,但南某心中只有爱妻,容不下她人,即便是勉强娶了她,也只会是误人终生。更何况南某绝不会再让爱妻伤心,还请云先生换一个条件。若云先生执意于此,那南某也许会在无奈之下,做出什么令云先生不高兴的事情来,到时,云先生……可别后悔。” 若非必要,他还不愿与此人翻脸,毕竟眼前的处境,是他们有求于人。但若是不得已,他也不得不以此相挟,是人就会有弱点,他的弱点是陌儿,而此人的弱点,便是云芊。云芊对他们有恩,他并非是不知好歹之人,但若为陌儿,他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 灰袍男子面色沉了沉,睇视着他,道:“你威胁我?你以为我会怕你的威胁吗?别忘了,你妻子的命还在我的手中。” 南宫晔面色不改,冷哼一声,道:“那又如何?南某对爱妻许下誓约,她生我生,她死我死。所以,即便是死,我也不会另娶她人。况且南某已不是死过一两次的人,只不过,我不敢保证,是否会在痛失爱妻之时,失去理智,让这里所有的一切,为我夫妻二人,陪葬。”他将后面一句,咬得极重。顿了顿,目光冷厉,句道:“并且,你不用怀疑,我,绝对,有这个能力。” 灰袍男子神色一凛,隐有怒意。锐利的目光与南宫晔直直的对视了半响。虽然他身无内力,但他的毒术却是为世人谈之色变。看此人如此狂妄,他便给他一点教训。 袖中之手,一个翻转,一粒暗红色毒丸在指尖正欲弹射而出。 南宫晔将这几乎看不出的细微动作尽收眼底,目光遽冷,身形一动,往一旁的大树后面掠去,度快如鬼魅,眨眼间,再回到原地,在灰袍男子毒丸未出手之时,手中已多了一个人。正是躲在大树背后的云芊。 一个懂医之人,必定对毒深有研究。南宫晔见灰袍男子在自己凌厉言辞之中,依然沉着镇定,知他不是一般人。因此,一直在暗暗观察,小心提防。 灰袍男子大惊,能在重伤之下还能有如此之快的度,此人武功,深不可测。但见他手掐住女儿的脖子,虽能看出没怎么用力,但也足以让他脸色大变。连忙收了手,怒道:“快放开她。你……果然是狼心狗肺之人,她救你性命,你却如此恩将仇报。” 云芊虽未曾涉世,性子单纯,但却是一个心思细腻的女子,她料到她爹是故意支开她。知道她爹善于毒术,担心对南公子不利,便偷偷跟了来,躲在不远处的大树后面观察。将他们的谈话都听在耳中,她没想到爹会要求南公子娶她,听到南公子的拒绝,她不但没有不高兴,反而对南公子更是敬佩有加。若是爹当初对娘也如南公子这般意志坚定,那娘也就不会死了。 想到这里,她目光黯淡,隐有忧伤,对灰袍男子道:“爹,您忘了娘是怎么死的了?若是用那位姑娘的性命,要挟南公子娶我,即使南公子逼不得已而同意,女儿也不会同意。女儿虽然对南公子有好感,但是我不愿意……做破坏别人夫妻感情之人,我更不想,步娘的后尘。所以爹,您就别难为南公子了……您就救救那位姑娘吧。” 南宫晔一怔,云芊的反应倒是出乎他的意料之外,这名女子不但善解人意,同时也有自己的骄傲和坚持,确实是一个不错的女子,但是她再好,对他而言,仍然不及陌儿的万分之一。 灰袍男子目光微变,想起自己妻子的死,心中愧疚,因此,他才更加疼爱女儿。也许他这么做,真的是 有欠妥当,只顾着完成自己的心愿,却忽略了他人的感受。歉意的望瞭望自己的女儿,他一直把她当成是一个孩子,但方才的一番话,却说明她真的长大了,有了自己的思想和坚持,和她的母亲一样,善解人意,事事为他人考虑。轻叹一声,对南宫晔道:“既然芊儿不同意,那这件事情就这么算了,但是,我还有另外一个要求……” 他突然顿住话,看了看云芊,再望向南宫晔,道:“晚上施针前,来我屋里一趟,再详谈。芊儿,到时候,你不要跟来,否则,说什么我也不会救人。”说罢便朝着散云居走去。 南宫晔见事有转机,自是稍稍松了一口气,虽然不知这次会提出什么要求,但只要不让他娶妻,他都会尽力办到。 他对云芊真心道了一声谢,便立刻回屋去守着如陌。 云芊笑着摇了摇头,没说什么。待他离开时,只望着他离开的背影,黯然低眸。不属于她的,她从不强求。 第一百零五章 南宫晔欣喜的唤声,充满了感情,道:“陌儿……你终于,醒了。”欣喜过后,对上她的眸子,感觉有些不对劲,她的眼神,为何清澈中会带着一丝茫然。 如陌一睁眼便望见一个憔悴却俊美的男子,他的目光,温柔而深情,欣悦却又忧伤。他是谁?感觉很熟悉,却怎么也想不起来。而她又是谁?她竟不知。努力地在脑海中搜寻,只觉有许多事情在盘旋着,却是异常的模糊不清。 南宫晔见她不言语,只直直的望着他,面带疑惑,眼神茫然无措。想起灰袍男子临走时说的后遗症,心中一惊,小心翼翼的试探着唤道:“陌儿,你……怎么了?” 如陌闭了闭眼,再睁开眼,望着他的脸,对上他眼中的慌乱,带着初醒后的微微沙哑,道:“你是谁?你不是哥哥,但是你和哥哥一样好看。”这个俊美的男子看上去似乎很紧张也很在意她,但是她什么不记得他了呢?他和她之间,究竟是什么关系? 南宫晔心底一震,她竟然……问他是谁? 他的目光在她面上流转,是因为他带给她的伤痛太深刻,所以才会在潜意识里将他从记忆中剔除?她,真的忘记了他。 也好,忘记了,就不会再痛,只要他记得她,爱着她就足够。从此,所有的痛,让他一个人背负。 笼罩在他周身的浓烈的悲伤气息,令她的心,遽然一痛。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她只下他是谁,他便如此难过,更让她不解的是,他的悲伤,为何会令她觉得心痛?她看到他惊诧悲伤之后,浮现出一个笑容,然而,笑中带痛,更是直击人心底深处。那样的笑容,太过脆弱,比他眼中流露的悲伤更让人心疼许多。 她感觉到他的手有些颤抖,才现自己的手被他紧紧握住,最直接的反应,便是立刻收回,随之便见到他神色之间的失落。 南宫晔望着自己空落的掌心,仿佛心被抽空了一般,纵使失去记忆,也还记得对他触碰的排斥。痛意直达眼底,眸光缓缓上移,停留在她的脸庞,久久流连。 如陌面带疑惑的望着他,他究竟是谁呢?他的慌乱,他的悲伤,他的痛,他的失落,在这短短片刻之间变换的多种情绪,似乎皆是因她的一句话,一个眼神,一个动作,而牵动着。正在她思忖间,却听他柔声问道:“陌儿,你什么都忘了吗?那你是否记得自己是谁?” 如陌想了想,轻轻地摇了摇头。 南宫晔拧眉,她连自己是谁都忘了,莫非,是落下悬崖时摔到了头所导致?想起她开口说的第一句话时提到过“哥哥“,便问道:“你方才说的哥哥,是谁?你记得吗?” 如陌摇头道:“不知道。我只记得我好像有个哥哥,他……长得很好看,像仙一般,他很疼很疼我,他会牵着我的手,将我护在他的身后,不让任何人欺负我……”她凭着感觉说着,脑海中似乎有一个白色的身影在飘荡,却无法看清。她的眼神因那种温暖的感觉而变得温暖,她的语气虽然有些茫然,却隐含幸福的味道。 他从不知,她还有个哥哥。也许他不知道的事情还很多,由于自身的经历,他深知,避而不谈的,往往都是痛。因此,对于她的过去,她以前不提起,他便不问。她记得她的哥哥,那么,这个哥哥定如她所说,很疼很疼她。能令一个失去记忆的人,仍然清晰地记得他们之间的那种温暖的感觉,那是怎样深刻的一种感情? “他总是温柔的唤我嫣儿……”她突然顿住,睁大了双眼,那眼中遽然迸的光彩,令窗外的夜空之中的星辰也在这瞬间失去了光泽。她万分喜悦道:“嫣儿……对,我想起来了,我叫嫣儿……” 嫣儿……原来这才是她的名字,他却是在如此情形下得知。但他仍然想要唤她陌儿,因为这是独属于他的名字。温柔的笑望着她,问道:“你,还记得些什么?” 她轻轻闭上眼睛,脑海中闪现的一幕幕隐隐约约的画面,心底升起的温暖和幸福感,令她不自觉的弯起双唇,轻扬的笑容,甜美而真实。凭着感觉,道:“我记得爹爹,他长得也很好看……他是个正直而有责任感的人,交给我很多做人的道理……他的形象在我心目中,像神一样高大……他总是用宠溺的目光,望着我笑,说我是上天赐给他的最珍贵的礼物……” 南宫晔静静的听着,被她的情绪所感染,亦是扬起了唇角,笑得温暖。 她接着道:“还有娘亲,她很美,很美……是我见过的最美的人,她和爹爹和相爱,她说她一生的幸运……在于遇见了爹爹,又有了哥哥和我……她喜欢抱我在怀中,她的怀抱,好温暖,好温暖……她会笑得很温柔,她常常说,我是她的骄傲,是她此生最完美的生命延续……” 说到这里,心中忽的痛了起来。明明很温馨,明明很幸福,可是为何,眼角……会有泪水溢出?心,仿佛被千万把刀子,生生的割裂,痛得快要窒息。 南宫晔感觉到她的语气在不自觉中慢慢的转变,看着她眼角流下的晶莹泪滴,眸光一痛。她的笑容,如此幸福,可她的眼泪,却如此哀伤。原来她曾经有一个这样美满而幸福的家,有那样疼她爱她的父母亲人, c可是,为什么十年前与她见面,她会出现在那样一个黑暗而简陋的石屋?为什么会进了魔宫?究竟是生了什么事,令一个单纯而快乐的女孩成长为清冷孤傲的魔宫宫主,连自己都不懂得珍惜。 “痛……好痛……” 她的心,为什么会这么痛? 那痛感,尖锐而强烈。 南宫晔一惊,以为她是伤口痛了起来,连忙道:“陌儿,你先忍耐一下,我去找云先生,马上就回来。”说罢便起身,正欲抬步,却不想,她的手突然抓住了他的衣袖,那动作,仿佛宣示着她内心的慌张。 他惊诧的看向她,却见她仍然闭着双眼,眼角的泪水却是不断的滑落,将枕边的乌染上大片的潮湿,出口的声音带着轻颤,而仓皇无措的语调,哀伤而飘渺,仿佛是自心底的无意识的呢喃:“别……不要……丢弃我……” 那只纤细的手,无力的滑下,似已失去了只觉。 短短的六个字,极轻。然而,落到他心头,却是异常的沉重。那无力滑下的手,令他顿觉恐慌,那简单的六个字,却令他的心,疼的无以言喻。 她说,不要丢弃她!原来她的内心,竟然有如此彷徨而脆弱的一面。 就究竟是谁丢弃过她,在她的心里制造了无法磨灭的阴影? 见她失去了意识,他连忙叫来了云先生。云先生稍作检查,再次为她施了针。听南宫晔说了方才的情形,便道:“别担心,她伤未愈,又昏迷了几日,刚刚醒来,身子还很虚弱,突然间情绪波动大,一时承受不住,所以才昏了过去,过一会儿,自会醒来。至于为何会失去记忆,我想,头上的伤是一个原因,但也可能,还有其它原因。” 第一百零六章 喂她用完粥,过了半个时辰,云芊端来两碗药后离去。 如陌皱了眉,闻着那药的味道,就知道一定很苦了,而且,还是两碗!”晔……” “嗯?怎么了?”南宫晔见她望瞭望那两个药碗,再看向他时,苦着一张脸,面上的表情可怜兮兮,猜她定是以为两碗药都是她的。 记得在辰王府的时候,很苦的药,她却毫不犹豫的一口饮尽,连眉头都不曾皱一下。那时候,他以为她不怕苦,原来不是不怕,而是那点苦对那样的她而言,根本算不得什么。而此刻,只有儿时记忆的她,才是她的真性情。这样的她,很真实,很可爱。可惜这里没有蜜饯,他该怎么哄她将这药服下去呢? 带着宠溺的表情,他笑得异常温柔,软语相哄:“陌儿乖,服了药,你的身子才能康复。若是怕苦,那我陪你喝,好不好?”说罢便端起自己那碗药,先一口饮光,然后笑望着她,道:“你看,我喝完了,一点都不苦。” 如陌半信半疑的望着他,药怎么可能不苦呢?可是看他连眉头都没皱过。不对啊,她的药,为什么他给喝了,就算为了哄她,也不必一碗全喝光吧。莫非那本就是给他的药,他同她一样也受伤了?想到这也就问了出来:“晔,你也受伤了,对不对?” 南宫晔一怔,想不到她的心思如此细腻而敏感,听着她语气之中的担忧,连忙笑道,一脸轻松道:“我只有一点小伤,不碍事的。来,乖,喝药。”他端起她的药自己先抿了一口,微微一愣,她的药,竟然真的不算苦,因为苦味被一种甘甜的味道化去了许多,看来是云芊姑娘有心了。 用前所未有的耐心,哄着她服了药,然后打来水,用湿润的白绢轻柔的擦拭着她眉眼及唇角,动作细致温柔,神情极为认真,仿佛当下所做之事,至为神圣。 那每一次弯腰或是手拧白绢的动作,皆优雅而完美,娴熟的仿佛已被他做过无数遍,可他却又不似是会伺候他人之人,想必她昏迷的这几日,他都是这般细心照料她的。 如陌不自觉地以手覆上他的手背,南宫晔温柔笑问:“陌儿,怎么,是不是我动作笨拙,让你感觉到有哪里不适?” 如陌轻轻摇头,抿了抿唇,低下的眸,又忽然抬起,才开口问道:“晔,你,对谁都这样……温柔体贴吗?” 听着她语气之中不易觉察的淡淡酸意,南宫晔怔了怔,继而一笑,反手握住她柔若无骨的手,没有立即应声,只是定定的锁住她微带希冀的双眸,许久,神色真挚,柔声之中不容忽视的坚定,道:“我的温柔,我所有的爱,此生,独予你一人。” 力量,透过手心传递,柔情,在目光相接处丝丝缠绕,缭绕心间,浇灌了绝美面庞上开放的无比幸福的笑容之花,璀璨夺目。甜美的容颜,清澈的眸子,往日的苍凉与伤痛,随着遗失的记忆而淡去,只呈现出因眼前男子而对未来产生的无限向往。 “晔……你真好。”微微支起身子,一个轻吻便落到了他的面颊,令他怔愣住,半响失去反应。手抚摸着她亲吻过的痕迹,柔软的触感扔在心间蔓延,突如其来的巨大幸福令他双眼干涩,不知道这种幸福还能持续多久? 一日,十日,或者再久一点? 无论多久,即便是只有这么短暂的片刻,对于不敢有任何奢望的他而言,已是弥足珍贵,他只想好好珍惜,这用生命所换来的与她相处的每一刻。 如陌亲了他之后,冲他眨了眨眼,目中有皎洁之色。虽然失去了大部分的记忆,但是潜在的意识令她明白许多常理,并且记得七岁以前的许多事情,只是不够具体而已。 南宫晔将她的身子放平,替她掖好被,抚了抚她光洁的额角,柔声道:“睡吧。” “你不睡吗?为了照顾我,你好几天没合眼,一定累坏了吧?你也上来睡。”她依稀明白,夫妻是要同塌而眠。说罢,身子动了动,想往里挪,却被他阻止了。 南宫晔笑着道:“别动,小心牵动伤口……等你睡着了,我再睡。快闭上眼,乖。”他的声音磁性的低沉,语气温柔的似能滴出水来,蛊惑着她的心,令她不自觉的闭上了眼睛,因着服下的药有安神之用,不到片刻便进入了甜美的梦乡。 南宫晔早已是疲惫之极,这几日一直是靠着顽强的意志强撑,如今,她既已安然无恙,他心神一松,狂涌而来的疲倦满天席卷,但他却不舍得合眼。能守在她的身边,望着她熟睡中依然翘起的唇角,这种感觉,真的很幸福。然而,就是因为太过幸福,反而令他有些害怕,害怕幸福消失的一刻,绝望会更加深重。 一夜好梦。清晨的第一缕光自窗口照了进来,驱走了无边的黑暗,带给人,无限希冀。 如陌醒来时,觉这并不宽敞的床上只有她一人,看不见他,心中忽然生出一丝慌张。当下疑惑的四处张望,最后目光落在床前冷硬的地面。 一张不算平的木板之上,棉被紧紧裹住的身子,露出了半边的肩膀,消瘦的令人心疼。他为什么要睡地上呢?他不是她的夫君吗? 望着他消瘦的脸庞,经过了一夜的休息,疲倦仍未淡去。眉间轻锁,纵使是睡梦之中,那股化不去的哀伤依然存在。她忽然好想知道以前究竟生了什么事?他何以如此悲绝,仿佛他的人生再也看不到希望。 他不是爱她吗?为什么有她陪在他的身边,他却仍然无法快乐起来? 撑起身子坐起,腹部传来的痛感令她皱了眉,无数的疑问在脑海中浮现。她的伤从何而来?他们此刻所待之处,又是哪里?打量了四周,这间屋子,她一点也不熟悉。 记忆中疼爱她的爹爹,娘亲,还有哥哥,又在何处,为何都不在她身边,只有晔一个人陪伴? 下了床,轻手轻脚来到他身旁,将他散落在地的乌,顺到他脑后,很轻微的动作,却仍然惊醒了一向浅眠的南宫晔。 她看到他遽然睁开的双眼直射而出的凌厉之光,带着警觉和防备,陌生的令她心惊。只短短一瞬,在那两道目光触及她之时,立刻变得温柔而深情,仿佛方才的一切只是幻觉。 她冲他粲然一笑道:“晔,你醒了。” 南宫晔一见是她,连忙起身,一把将她抱起,动作却是轻柔的很,将她放回床上,温柔的声音带着紧张与关怀,却不忍责备。”你伤未愈,暂时不能下地,若有事,你叫我一声便可……伤口有没有牵动,痛不痛?” 如陌笑着摇头,见他眼中的血丝虽然褪去了一些,但仍残留了许多。心疼的抚上他的脸,轻声问道:“晔,为什么要睡地上?夫妻不是应该睡在一张床上的吗……” 第一百零七章 当云芊来到厨房门口时,看着屋内的情形,整个人被震在当场。一向干净整洁的厨房如同遭遇了劫匪一般,凌乱的无法下脚,刺鼻的烟味充斥着整间屋子,浓烟笼罩下的身影,以手掩唇,颤动的肩膀昭示着他正在努力克制着自己咳嗽出声。 她真的无法相信,那蹲在灶前,袖口挽得高高的,满面尘灰,狼狈不堪的男子,真的是……俊美贵雅的南公子吗? 望着灶台杂乱摆放的几个碗,从左到右,碗中之物,由黑至黄,如果说先前这名男子的温柔与深情,令她这个旁观者都感动,那么这一刻,她的心底对他产生的感觉,即是油然而起的一种尊敬,被这样的男子所爱着的女子,何其幸运。 南宫晔转头见到云芊,动作一僵,他毕竟是一个注重尊严的人,被人撞到他这幅,不免有些尴尬。 云芊缓缓踏入,笑得淡然却真诚,道:“南公子无需觉得难堪,世人皆认为男子必是非文即武,夺取些许功名后才可称为好男儿,可又有几人能明了,一个真正有担当的男人是肯为心爱女子,愿意做这俗世凡人都唯恐避之不及的事,这份情意当真是令云芊佩服!依云芊愚见,这不但不丢脸,反而更值得小女子敬重,相信南夫人也一定会很感动。南公子看起来,不似世俗之人,又何须在意世俗之见?”她边说边走到灶台前,见锅里的粥已是有模有样,可见他之用心。 南宫晔尴尬的神情因她这一语便轻易的化了去,不错,不论为陌儿做什么,都是他之幸,外人如何看待,又有什么关系。微带感激的一笑,道:“云姑娘一介女子,看世间之物却如此通透,南某真是自愧不如。” 这一幕,恰好被刚刚过来的如陌看到。她自南宫晔出来之后,心中有些不安,想起晔的狼狈模样,就知道他做饭做得有多辛苦了,而她边一句安慰赞赏的话都没有,顿时有些自责。见他这许久都有曾再进屋,便忍不住想过来看看,谁知一来,便见到他与那个云芊姑娘有说有笑,顿时,心里不知怎么就酸酸的。不是说只对她一个人温柔吗?为什么还要对着别的女子笑。 南宫晔一看她来了,连忙停下手中的动作,大步朝她走去。面带担忧,心疼道:“陌儿,你怎么过来了?伤还未愈,要好好躺在床上休息才是。饿了吧,都怪我,这么久都没做好。我先抱你回去,粥再熬一会儿,就可以吃了。”说罢便欲弯腰抱她,她却往一这躲开了。只见她倚着墙,半咬唇,目光带着委屈。 他心中一惊,这是怎么了?方才还好好的。 云芊一看如陌的表情,大致明白了一些,看来,这位南夫人对南公子也是紧张得很。她以后还是多避着些的好,以免引起不必要的误会。想到这,便友善的笑道:“南夫人一定是有所误会,南公子,你们先回房吧,云芊稍候便将粥送过去。” 误会?莫非,陌儿她是因为……? 南宫晔怔了怔,冲云芊点了点头,不顾如陌的反抗,便自顾自的抱起她回了屋。 将她轻放在床上坐着,扶着她的肩膀,定定的望着她委屈的表情。唇紧抿着,黛眉轻蹙,无不宣示着她此刻的不高兴,毫无掩饰。 她吃醋了!这一认知令他既心酸又忍不雀跃。他没有向她解释什么,也没说他熬粥辛苦,博她同情,只是这么很认真的看着她,观察着她的每一个细微的变化。 如陌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是不是她太小心眼了?只是一个说笑嘛,晔是爱她的,她相信自己的感觉,可是,她就是不喜欢看他对别人笑。 夫君,是她一个人的夫君,她不与任何人分享。咬了咬唇,目光在他沾满尘灰的脸上流连,犹豫着开口道:“晔,我不喜欢你对别的女子笑。我是你一个人的,你也是我一个人的。我的爹爹,除了对我和娘亲之外,都不会再对别人笑,我要你也一样,只能对我和我们将来的孩子笑。” 南宫晔身子一震,如果……他们之间没有那么多的伤害,如果,这些是建立在她没有失去记忆的基础上,那,该多好! 孩子?他们的孩子!这一生,他们还能拥有自己的孩子吗?这对他而言,是多么遥远而又不切实际的梦想。想起他们那还未出生便已夭折的可怜孩儿,心口一痛,她落胎时的痛苦模样在他眼前浮现,令他无法自制的红了眼眶,酸涩难言。 她说,她是他一个人的,他也是她一个人的。 扶着她双肩的手,紧了紧,望进她的双眸,慎重承诺:“陌儿,我是你一个人的,永远都是。即使将来,你恢复记忆之后,赶我离开你身边,我也绝不会走。对不起,让你难过了,往后我再也不会对着别人笑,不管是男还是女。倘若日后,我们有幸……拥有自己的孩子,我的笑容,仍然只对你一个人。” “晔……”她鼻子一酸,眼中含了泪,猛地扑进他的怀里,紧紧抱住他。 她要的,就是这样的夫君,只疼她一人,就像她的心一样,很小,小到只装得下他。 南宫晔身子僵了僵,手举到半空顿住,强忍住想抱她的冲动。一遍又一遍的提醒着自己,她之所以如此,是因为她失去了记忆。而他,却什么都记得。 “晔,我任性又霸道,你不会讨厌我吗?”她伏在他怀里,幽声问道。 “不会。你的霸道,让我感觉到很幸福;你的任性,给了我宠你爱你的机会。我喜欢这样真实的你,无论是哪一面,只要是你,我永远……都会爱。” “可是……”她突然离开他的怀抱,认真的望着他的眼睛,目光中有一丝受伤的神情,小心翼翼的问道:“可是,为什么我抱着你,你却不抱我?” 她真的很敏感。南宫晔的唇轻轻蠕动,却不知该如何跟她说。不是他不想,而是他不能。他怕她恢复记忆之后会怪他趁人之危,他更怕自己会上瘾。 她见他没应声,感受到他无形之中忽然散的气息,哀伤而悲绝。心中一慌,连忙转移话题,笑着道:“晔,跟我说说我们的过去,好吗?” 晔如此爱她,他们的过去,一定有很多美好的回忆。 南宫晔眸中一痛,立刻转过脸去,不敢看他。 如陌一愣,感觉到那种悲哀的气息不但未曾减少,反而越来越浓,浓到她的心也忍不住跟着他痛。为什么提到过去,他会是这种反应?难道他们从前过得不快乐吗?若是如此,那她以后不会再提。 纤细的手捧着他消瘦的脸庞,迫他转头看她,认真道:“晔,如果以前我们过得不快乐,那么,从现在开始,我们……要加倍的努力,将以前缺失的,全都补回来,好不好?如果你曾经对我犯过错,我原谅你;若是我也曾伤害到你,请你也原谅我。以后……以后的以后,我只想要幸福的生活,但如果……你不幸福,我便也不会得到幸福。” 第一百零八章 幸福的日子,总是过得飞快,一转眼,近半月已过,如陌身上的伤已好得差不多。这些天,她又想起许多事,甚至连曾经读过些什么书都有了印象,却唯独不记得父母哥哥的名字,不记得所有与伤痛有关的事物,就好似所有的苦都被她的心刻意的排除在外。 她喜欢黏着南宫晔,一会儿看不见他就会四处去找,像是一个孩子,对大人的依赖。 南宫晔对她宠到了极致,只要是她说的,他无不照办,并想方设法,哄她开怀。每日里欢声笑语,幸福甜蜜。唯独有一件事,令她不开心。 自那一日去过杏花林之后,南宫晔再没带她去过,刚开始几日以她伤还未愈,不宜多出门为由,只抱着她在院子里透透气,偶尔被她闹得厉害了,出去走走也是往杏花林相反的方向曲竹院,而这几日,她伤势见好,他却仍不带她去,也不让她自己去。问他原因,他只摇头什么也不肯说。越是如此,她便越是好奇。莫非杏花林那边生了什么事,是她所不能知道的?会是什么事情呢?为什么不能告诉她? 坐在平坦的大石之上,望着天空的浮云,她的心情突然有些郁闷,转头正欲唤他,却见他眉间轻拧一结,双目欲睁不睁,似合非合,头轻点,仿佛困极又强撑住不睡的模样。 她黛眉一颦,唇被抿得紧紧的,心中顿时难过起来。陪着她,当真就这么无聊吗?他竟然会牵着她的手,在这暖阳的午后困成这副样子?更令她沮丧的是,这已经不是第一次。如此情形一连三日,不得不令她心生慌乱和警惕。为何一开始每日偶有忧伤,却神采奕奕,难掩幸福之感,而近几日,虽仍是对她百般迁就,疼宠有加,但整个人看上去却异常疲惫,陪她时的精神也一日不如一日。 而另一事,也成为她心中之结。先前,他说睡因为担心碰到她的伤,而如今,她身子已好,他却依旧坚持睡在地上,不肯与她同睡一床,究竟是何原因?她百思不得其解。甚至是最平常的一个亲密的拥抱,都少之又少,而且,他从未主动吻过她,连亲一下脸颊或额头都不曾有。 这还是夫妻吗?他可有真的……把她当成是他的妻子?她主动靠近,他却多番闪躲,若是真如他所说的那样爱她,又为何不愿触碰她? 黯淡的眸子,因心头的郁结,光芒渐褪,眉梢染愁,贝齿轻咬,目光定定的望着那张依旧俊美绝伦,却愈清瘦的面容,有些心疼。想起这些日子他的温柔宠溺,深情呵护,每一个表情都那样真挚,她不该怀疑的,他很爱她,她的感觉绝不会错。 那么,是因为他还放不下过去吗?她都说了原谅他,为什么他放不下? 看来,若想与他更加亲近,只能靠她加倍努力了。她就不信了。晔真的能一直这样抗拒下去,从他每次挣扎的矛盾眼神当中,不难看出,他喜欢她的主动亲吻,渴望与她靠得更近,既然如此,干嘛还要忍得那么辛苦?真是个傻瓜! 望着他极为性感的嫣红双唇,她仿佛被诱惑了一般,眼眸一转,笑意顿显。探过头,缓缓的向他靠近。一点、一点,缩短彼此间的距离,直到鼻息交缠,当唇瓣相接,柔软轻触,她的双臂也环上了他的颈项,将他搂得紧紧的,不给他躲闪的机会。 正挣扎在疲惫困乏边缘的南宫晔被她这一动作,惊得睡意全无,神智遽然清明 c起来。连忙偏头躲了,却现被她的双臂圈得太紧,若不用力推,根本无法躲开。但想起每次推开她时,她满眼的委屈,仿佛被他抛弃了一般,令他心痛难当。 尝试着将身子往后仰,她便跟着往后,搂着他的双臂,一点也不见松动。 面对他的抗拒,她死死的抱紧,不让他挣脱。通过这些天的相处和了解,令她十分肯定,他不舍得大力推她,因为,他最害怕的,便是伤到她……无论是身,还是心。 她闭上眼睛,凭着潜在的感觉,使劲儿的亲他。而他却是苦苦挣扎着,明明爱死了这种感觉,却又必须要在不伤害她的情形之下拒绝。 然而,那双唇,柔然而甜美,让人无法抗拒,更要命的是,她竟然伸出了丁香小舌轻舔着他的唇角,令他的身子瞬间绷紧,僵硬如铁,一动也不敢动。他是个正常的男人,面对自己心爱的女人,他怎么可能坐怀不乱,而她如此挑逗,纵使他自制力再强,也经不住这般引诱。 扶上她的香肩,本欲推开她的双手,完全不听使唤的收紧,将她楼进怀中,不可自制的含住那诱人的香滑柔软,灵舌共舞,两厢交缠,美妙的感觉滋生出幸福的花朵开放在心灵之上,瞬间传遍全身的每一个细胞,掩藏在内心深处的渴望,一经爆,不可收拾。 “晔……”轻声的吟唤,带着爱意的伸张。因他在耳垂的流连,敏感的轻颤。 这一声唤,令他忽然想起了那令人难忘的一夜,带着绝望却几近疯狂的缠绵,从而导致后来无数伤害的夜晚。 煞那间,热度瞬间消退,眸中燃起的炙热火焰变成无边的悔痛和自责。他怎能如此做?明知她是因为失去记忆才会如此,而他万万不该,放纵自身,让她将来后悔,无法面对。 骤然消失的温度,令她睁开了双眼,对上他沉痛而愧疚的目光,心中一惊。她果然没有猜错,他并非不喜欢与她亲热,而是他被困在了过去的记忆,脱不出来,放不开。 松开双臂,手抚上他纠结的眉心,用她的柔情慢慢平复着他由心底散而出的悲伤。没有怨责,没有委屈,也没有劝慰。 这一次,有进步了,不是吗?下一回,晔,她不会再给他机会推开她。 要让他解开心结,放下过去的悲痛,最好的方式,便是突破他心中的坚守防线。她要幸福,那么,先要让他也幸福。 悲伤的气氛,他不喜欢,目光转了转,心头一亮,立即挽着他的手臂,偏着头,带着撒娇的意味,唤道:“晔……我要去杏花林。” 南宫晔一愣,怎么突然又想到那里去了?这些天,为这个,她不知闹过多少次,每次都哄得艰难。见她此时重提,立刻抛开心头的沉痛,连忙笑着、柔声哄道:“我们不是说好两日后再去吗?陌儿乖,说过的话要算数,不可以后悔,嗯?” 如陌一扬下巴,嘟了嘟唇,有些耍无赖的感觉,理所当然道:“男子汉大丈夫猜要遵守承诺,我一个小女子,偶尔反悔一次,又有什么关系。” 南宫晔顿时失笑,突然想起那一次她为揭他面具而使诈,之后理直气壮的模样,当时真是好气又好笑。 如陌轻摇着他的手臂,软语磨着:“晔……我喜欢那片杏花林,你就让我吧……好不好?晔……夫君……” 第一百零九章 月圆之夜,柔光静水,漫天星辰,与当空的皓月相辉映,将无边的黑暗点缀成一幅集天地灵气而成就的华美画卷。这是一个美好得让人不忍睡去的夜晚,唯恐辜负了上苍赐予人间的盛意。 本应熟睡的如陌在南宫晔离开后不久,睁开双眼,掀被起床。这两日南宫晔相比之前的几日显得更加困乏,他眼中不断增添的红血丝,令她既担忧,又心疼。他曾为守着她而几日不合眼,也不曾像这般困顿疲乏,想着自己每晚在他的温言细语中入睡,早晨醒来时,他已然做好粥端到她面前,除了她醒来的第一晚,再也没见过他熟睡的模样。她不禁疑惑,他夜里究竟有没有睡过?如果没有休息,那他到底去做什么了呢?既然他有意瞒着她,就算她问了,他也一定不肯说。所以,这一晚,她早早的就说困,装作睡得很香甜。 出了屋子,直往杏花林而去。他这半月时日,不让她去那里,必定有原因。 明亮的月光笼罩之下,杏花林,静谧安详,少了几分白日里的妖娆之姿,多了几分独属于夜晚的恬静柔美。她行走在想念了十多日的杏花林中,突然顿住了脚步,不敢置信的望着眼前所看到的一切。微风轻轻的拂过她的耳畔,轻盈的花瓣自她的额前滑落,经过她的眼睫,柔滑的触感有着夜间的凉意,带下了一串晶莹的泪珠。因着眼前的景象,她无法自制的抬起双手,交迭着掩住了双唇,才没让自己哭出声。 这一刻,所有的疑惑,终于得到了答案。 溪水岸边,杏花林里,原来空旷的一处,此刻却屹立着一栋不算大的竹屋,简洁的线条,却有着笨拙的痕迹,细节的衔接表达着一个人的认真和耐性,门前不远处的两棵杏树之间,几根结实的粗藤结绕,连接着六竹并列捆绑而成的坐板,打磨的极为光滑。 不过是一个随意的畅想,虽是她心之所愿,却并没有真的想要让他完成。他的气质一看便知身份不同寻常,必定不曾做过这等粗活,结个秋千,也许不难,但是搭建竹屋……究竟要花费多少心思,付出多少努力,才能让大小不一参差不齐的竹子拼凑出这般完美雅致的屋舍? 难怪他一日比一日疲乏困顿!如此十多日不曾休息,有谁可以抵挡困意的侵袭?他,竟爱她宠她至此!而她却日日缠着他,使性子,非来这里不可,他为留给她这一惊喜,绞尽脑汁,百般相哄。叫她如何能不感动? 一步一步,向竹屋靠近,她走得很轻,很缓慢,似是怕惊动了什么。 被支起的半开竹窗,隐约的烛光透了出来,昏黄的光亮直直的照进了她的心里,异常温暖。不大的屋子里只有一张竹床,新制而成。地上并排摆放的打磨光滑或粗或细的新竹被他一根一根捡起,捆绑装钉,低沉的敲打之声仔寂静夜空下的美丽杏花林中,缓缓荡漾在她溢满感动与甜蜜的心房。 他俊美的面容是认真的表情,专注于手中之物。这是最后一个夜晚,他答应明日一定会带她来,那么,今晚所有的事情都必须做完。扬了扬眉,努力抵抗着不断袭来的困意,强打精神。每次很累的时候,他会在脑海中想象着,当她看到自己心愿实现时的开心与幸福的模样,便能驱走一些疲乏。 唇角轻弯,扬起一个好看的弧度,那是自心底的愉悦和期待。突然感受到有两道目光在他身上流连,立刻抬头,印入眼帘的是立在门口的心爱之人早已泪流满面,不禁心中一慌,还是被她现了。 “陌儿……”诧异的轻唤一声,还未来得及起身,那个娇小的身影快地向他扑了过来,似是什么都不顾了。心下一惊,慌忙扔掉手中的什物,张开双臂接住她娇软的身子。本就蹲了许久,双腿微微麻,此刻又没料到,她竟然扑得如此大力,几乎是砸在他的怀中,一时不防,身子便往后倒去,紧紧抱住的两人,双双滚倒在地上。 “陌儿,你没事吧?有没有摔倒哪儿……。”刚刚稳住身子,连忙紧张的开口询问,却不想被一双柔软的唇紧紧封住,身子顿时僵住,还未反应,那唇又落到了他的脸上、鼻尖、额头、眉心……。每一下,都很用力,令他喘息急促起来。 她一个劲地胡乱的亲着他,拼命地用她的吻向他传递着她此刻的心情,激动的情绪令她停不住自己的动作,亲吻他时身体所产生的异样美妙的颤意,令她也不愿停住。 过于狂乱激烈的动作,令两个人的身子不时的变换着位置。这样的翻滚引起的身体的摩擦,对南宫晔的理智几乎是致命的抨击,令他几乎把持不住,只想以更猛烈地爱意来响应她,但是他不能,趁自己的理智尚未完全消失,连忙将趴在他身上的娇软身躯推开一些,企图坐起身,哪知这一推之后,却见她忽然泪落如雨,滴滴溅在他微微敞开的胸口,温热的湿意瞬间在心里蔓延,灼热的疼痛。 “晔……不要推开我……你答应过的……”面上是万分委屈的神情,出口的是断断续续的低泣之声,似是伤心之极。 他慌忙停下动作,心疼的望着她,不敢再推,任她趴在他身上,胸前的柔软因她抽泣的轻颤,若有若无的与他的身子相摩擦,一股血气蹭得一下直冲头顶,身子瞬间僵硬。面临即将崩塌的理智,仍在做最后的挣扎,努力积聚着残存的理性,慌乱的擦着她不断涌出的泪水,磁性而低哑的声音,带着急促的喘息,连连唤着:“陌儿……陌儿……”他只是不想她将来后悔。 如陌见他不再推,便又俯下身子,亲着他的唇,想起前两日的反应,便探出舌尖,细细描绘着他的唇部轮廓。南宫晔僵硬的身子遽然一颤,喘息愈加急促,身体的温度不断往上攀升,剧烈的火焰,焚烧着他的理智,恨不得立刻翻身将她压下,尽释爱意,与她融为一体。 她忘情的吻着,其实她根本不懂自己究竟在做什么,她只是凭着感觉,认为这是夫妻应该做的事,是他们之间最缺少的一部分,所以要补上。 晔的唇很软,她舔着舔着便用贝齿轻轻咬上一下,然后出低低的笑声,蛊惑着他的每一根神经。 南宫晔的忍耐已达极限。怎么办?他无法再这样下去,要么,翻身压倒,什么也不顾,要么,拼了最后一丝残存的理智,推开她,冲出去,将自己抛进冰冷的溪水,浇灭这体内燃烧的疯狂渴望。 不能,都不能! 要了她,她恢复记忆后,一定会后悔。推开她,再留她一人在此,对这样的她而言,却已形成了一种伤害。 到底该怎么办?僵直的身躯如一根紧绷欲断的弦,而身上的人儿,还在不停的拉扯…… 推开?压倒?还是……压倒?推开?他真的是要疯了! 第一百一十章 “高一点……再高一点……”她坐在秋千上,银铃般的笑声传出很远,令这片美丽妖娆的杏花林到处都充满了欢快的气息。这便是两个月以来,她最简单的幸福。 南宫晔扬唇笑望,应她的要求将秋千推得更高,引来一阵更响亮的笑声。 荡到最高处,她忽然顽皮一笑,抬脚一瞪眼前的杏花树,顿时,花枝摇曳,无数的花瓣应声纷纷飘落,她眸中一喜,爱极了这种大片的落花,便伸手去接,却忘了自己正在秋千之上,顿时惊叫一声,人便向着地上沉沉坠去。 南宫晔大骇,立即纵身一跃,迅疾掠到她身边,腰身一揽,将她带进怀中,却见她笑得狡黠,眼中没有丝毫的惊惧之色,心知她又是故意的,无奈摇头,却笑得幸福。抱着她在空中轻轻一个旋转,胜雪的白色衣袂漾起,洒开,两个风姿绝世的身影在这漫天飞舞的轻红之中,飘然着地,优雅至极。 望着她灿若星辰的眸子带着狡黠的笑意,他无奈却又宠溺地轻点她娇俏的鼻尖,轻嗔的语气毫无责备之意:“陌儿,你又调皮了,你看刚才多危险,万一摔着你可怎么办?” 她双臂紧紧勾住他的脖子,整个身子都挂在他的身上,笑眼弯弯。”有你在,我一点也不担心。” 她就是这么全然的信任他,依赖他。在她眼中,他无所不能,完美的不似凡人。在他身边,她总能安心。 南宫晔见她不松手,冲她温柔一笑,索性将她抱了起来,走到一旁,安置在林中一方竹制椅榻上。他站到她身后,拿起一旁的木梳,轻柔地帮她梳理着被风吹乱的丝。 她很享受的闭上双眼,喜欢这种被他捧在手心里呵护备至的感觉,甜蜜而温馨,平凡却幸福。她没有回头,所以她看不见身后之人眼底浮现的浓烈哀伤与彷徨。 这些日子以来,她就像是一个曾失去过快乐的孩子,突然重拾幸福,就想将错失的一切全部补回来。他满含深情的目光痴痴凝望,两个月,他几乎倾注了一生的感情,为她做他可以做到的一切,珍惜着与她相处的每一刻,因为他不知道,她的快乐,还能持续多久?而他的幸福,又能拥有多久? 云先生的日子不多了,却仍然未找到解生死蛊之法,而使她体内蛊虫沉睡的药物,也在渐渐失去作用,令他日益不安。而外头的情况也不知如何了?他们落崖,魔宫之人定然死伤无数,六大派绝不会放过这个好时机,而巫邪等人必定会为了寻找宝藏的下落,多方盘查,对魔宫之人严加拷问。若是她在意的那几人出了事,待她恢复记忆之后,不知道该如何自责痛苦。而这样的她又太过单纯,还不懂得如何运用自己的武功,冒然带她出去只会将她置于危险的境地,对她不知究竟是好还是不好。 “如陌。”林外传来云芊的一声轻唤,自跟她相熟之后,在如陌的要求下,便直接唤她的名字。其实她来了有一会儿,见他们夫妻二人如此温馨甜蜜,没好意思出言打扰,但又想起父亲说是要事,便不再犹豫,开口唤了。 “芊姐姐,你来了。”如陌见她过来,便热情的迎了过去。 云芊冲她一笑,挽了她的手臂,对南宫晔道:“南公子,我爹请你过去一趟,说是有要事相谈。” 南宫晔早现了她,但见她不吱声,便当做没看见。此刻听她这么一说,微微一怔,云先生相请,若不是生死蛊有眉目便是云先生大限已到。放下手中的木梳,对如陌柔声道:“陌儿,让云姑娘先陪陪你,我去去就来。”见她应了,便大步朝散云居行去。 “请坐。”云先生转过身淡淡招呼。身旁的地上散乱的堆放着厚厚几摞破旧的书或笔记。 南宫晔没说话,只随意坐了,等他开口。 云先生也落了座,将手中一张黄的薄纸递给对面的男子。南宫晔接过,只看了一眼上面所画,便惊道:“七瓣冰莲?”传言,七瓣冰莲至阴至寒,十年开一次,花开十日,一般生长在悬崖峭壁,极为稀有。 云先生微愣,遂问道:“你知道?” 南宫晔点头道:“听齐澈提过。他也一直在寻找这七瓣冰莲,但可惜的是,这仅仅是一个传言,世上根本就没人见过……”突然顿住话,眸光一亮,问道:“莫非,云先生知晓此物何处可得?” 云先生随手拿起身边的一本笔记,道:“今日翻到一位前辈的笔记,据记载,他曾为寻此物,到过断心崖下,隔江隐约见到悬崖峭壁的一处出异彩,他猜测,是七瓣冰莲遭遇了阳光的折射所出的光芒,他曾尝试着过江登崖,但因悬崖过高,江也太宽,最终不得已而放弃。后又留在那里观察了几日,过了花期,那道光芒再也没出现过。倘若此记载属实,那么根据年月,今年正好是第九个十年,过几日便是花期。只是……若真的去寻,实在太过危险。” 南宫晔立即站起身,毫不犹豫的告辞道:“我这就去寻来。请你帮我转告陌儿,就说我出谷办事,过几日才回,让她别担心。” 云先生通过这些日子,也了解了他对如陌的感情,知他志在必得,劝也无用,便叫住他,告知有一条近路直通悬崖,并递了一只精致小巧的盒子过去,方道:“若是采到冰莲,装进这盒子,可保花开一月不败。你,千万……小心。” 南宫晔微微点头,准备出门的脚步又忽然顿了顿,回身执笔,写下几句话,递给云先生,道:“若是……若是过了十日,我没回来,请帮忙将这个转交与她。”见云先生点头,便转身快步离去。 云先生望着他快消失的清瘦背影,摇了摇头,重重的叹了一口气,又是一个痴情男子,为爱人,不顾自己的性命。 南宫晔刚刚离开片刻,如陌突然觉得心里莫名的不安,便急忙拉着云芊过来找他,却听说他出了谷,需要几日才回,心中突然变得很慌乱,总感觉似乎有什么事要生,愈不安起来。 云芊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安慰了几句,她心不在焉的随意应着,之后便独自回到竹屋,倚在门前,开始了漫长的等待。 偶尔一个人缓慢的行走的杏花林中,望着眼前随风而落的轻红花瓣,仿佛是被杏花树丢弃的残旧之物,不再是妖娆美丽,而是萧瑟的凄凉。 秋天荡漾着的孤独身影,早已失了往日的乐趣,没有了欢声笑语,只有一颗痴心凝盼,一双日渐失色的美眸,望眼欲穿。 那间曾洋溢着无限幸福的小屋,缺少了一个人,只剩下一室空荡……孤单,如影随形。 天,亮了又黑。夜,去了又来。而她的身影,却始终在那几个地方,来回的变换。 第一百一十一章 散云居,客房内,一名十四五岁的女子,面无血色,奄奄一息,安静的躺在她曾睡过的床上。只见她一身淡黄衣裙尽染鲜血,湿漉漉的搭落下来,原本娇俏的脸庞之上,几道利器刮破的血印交错纵横,挽起的袖袍之下,白皙的手臂上一条殷红刺目的剑痕一路划下,直至手背,虽已被止了血,却仍然触目惊心…… “啊“ 如陌惊叫出声,脸色瞬间变得煞白,一个转身直往南宫晔怀里扑。这人……是谁?她身上的伤,怎么如此恐怖?这殷红的鲜血,这狰狞的剑伤,这心间突然涌现的尖锐的痛……为何,感觉如此熟悉,就好象曾经经历过无数次似的,早已刻骨铭心。 南宫晔望着她惊变的苍白面容,眼底浮现的痛意,心疼的搂紧她微颤的身子。这一瞬间,他不知道这么做究竟是对是错,他只是单纯的不想她将来有遗憾,更不想为遮掩这一刻的痛,而使她将来痛悔一生。所以才会在身体极度疲乏之下仍出手救下了她,只听她一路迷迷糊糊断断续续的挣扎着求救:“请你……救救我,还没……没找到……小姐……我……不…能…死……” 也因此,使他更加深刻体会了她与她们之间的情义,明白了,这些感情不是爱情可以取舍得了的。叹了一口气,对云先生问道:“她情况如何?有救吗?” 云先生点了点头道:“幸好你及时控制了她内伤的作,又用内力替她疏散了胸腔的淤血,否则,纵然华佗在世,也无能为力。我替她施了几针,好好休息一段时日,应无大碍。” 南宫晔松了一口气,能活着就好,只要她活着,陌儿就不用那么愧疚了。 如陌已经脱出他的怀抱,黛眉紧皱,顺着自己的感觉,朝着床边一步一步,缓慢的挪了进去,双手在不知不觉中紧握成拳,仿佛这本就该是她应有的动作。目光定定的望着那淡黄却又染满鲜红的娇小身影,脑海中一幕幕模糊不清的画面渐渐清晰起来。 她曾握着一把剑,将其深深扎入一个残破不堪的身子,却看到了那名女子幸福而感激的笑容,带着未曾倾吐完的爱慕微笑着死去…… 她曾见到一名女子被一把剑贯穿心脏,悲痛却是无语的向她诉说着她的自责或恼恨,在她眼前不甘的倒下…… 还有一个男子,身中三十多剑,浑身是血,挣扎在死亡的边缘,为了延续她的性命,连死也不能安心…… 她终于看清了那只莹白如玉的手背后的主人,还有那手中握着的剑,直直的没入她的身体,席卷而来的痛,那样剧烈,然而,痛的却不是身,而是心…… …… “啊--“ 她突然抬手疯狂的揪住自己的,拼命的摇头。却止不住脑海中一幅幅不断交织的血色画面,头痛欲裂,心亦痛到窒息。 她拼命的告诉自己,那不是她,不是……这个幸福快乐的才是她。不,不对,那个才是她,这个幸福的她早已经死去……到底哪个,才是真正的她? 南宫晔心中一慌,立刻上前阻止她伤害自己的动作,温柔的声音带着焦急的唤着:“陌儿,陌儿……” 见她渐渐安静下来,转头看他,眼神空洞而茫然,忽然身子一软,他慌忙接住,将她安置在自己的怀中,心痛难当。 过了不到片刻,她便悠悠醒转,一睁眼,便对上了一双幽邃而深情带着万分心疼的眼眸,那紧皱的眉头纠结的眉心,令人很想伸手去抚平,并安慰他,但她什么也没做,只是定定的望着他,脑海中有瞬间的空白,再渐渐被填满。 南宫晔在她睁开双眼的一?那,自那双已然变得清冷的眸中清楚的意识到,他的幸福,终是结束了。失落吗?绝望吗?是的,但他不后悔。 如陌伸手推开他,动作很轻,却很坚决。沉重的脚步朝着床边而去,颤抖的手,轻轻抚上床上女子满是血痕的脸,深吸一口气,想起了恢复记忆前,南宫晔与云先生的对话,她已无生命危险,便对云先生道了谢,再对着南宫晔时,明明是许多种不同的复杂神情交织在一起,偏偏看起来却又是毫无表情,只淡淡道:“谢谢你,救了鸾韵。” 也谢谢他没有阻止她恢复记忆,她很明白,这对他而言,有多么艰难。 南宫晔黯淡了眸光,将头转向一旁,苦涩一笑,道:“你不需要对我道谢,就算你不当我是……你的夫君,至少我们,也曾生死与共,何必如此客气。” 心抽痛的感觉,就是如此尖锐,太过幸福,只会令失去时的痛苦加剧,然而,纵然再无法承受,他却只能承受。这是他的选择,他并非想让她觉得他多么的伟大,他只是在那一刻,站在了她的立场,选择了她的选择。 夫君二字,令她心中一痛,突然不知该如何面对他 c。微澜沁贞的死,他有着无法推卸的责任,但他却救了残歌和鸾韵,为她自残身体放弃他看得比生命还重的责任,甚至为她而疯狂,又毫不犹豫的跳崖与她生死相随,给了她这一段前所未有的幸福,即使如今恢复了记忆,那些幸福和快乐,已经刻骨铭心,让她觉得温暖。若他们之间,没有性命的阻隔,那该多好。 “小姐……你在哪里……星魔,别死……别丢下我……我要…杀了你们……” 床上的鸾韵突然朝空中挥舞着双手,面上的神色极为痛苦,如陌大惊,连忙握住了她的手,轻柔的声音心疼的唤道:“鸾韵,鸾韵……我在这里,你醒醒。” 鸾韵似乎感觉到了,顿时静了下来,不一会儿便醒转。看到如陌后,惊喜的睁大眼睛,一眨都不敢眨,如陌只微笑的望着她,听她微弱的声音不确定的问道:“小姐,真的……是你吗?我没有……死吧?” 如果她没死,看到小姐她会很开心,如果她死了,她希望看到的只是幻觉。 如陌望着她眼中的矛盾和渐渐积聚的泪,柔声的确定道:“是我,鸾韵。我没死,你也还活着……我们都活着。” “小姐……”她激动地想要坐起来,却扯到了伤口,痛呼一声,又跌回了床上,如陌大惊,连忙扶住她的肩膀,道:“鸾韵,你受了伤,躺着别动。” 鸾韵泪水忽的滑出眼眶,忍着痛道:“小姐,我很痛,我想让你抱着我。” “好,我抱着你。”她动作小心的扶起她,让她的头,靠在她同样瘦弱的肩膀,双臂轻揽着她,鸾韵真的还是个孩子,和以前一样,一受伤,便渴望她的怀抱。 鸾韵只觉得那个怀抱很温暖,这一刻,她才真正相信了,小姐真的没死。高兴的同时,眼泪仍是不停的淌下。”小姐,婉离跟我说……我们都不能死,因为小姐会难过,所以,就算受再重的伤,也要努力活下去,直到找到小姐……我们都相信,小姐一定还活着。” 第一百一十二章 走在前面的如陌突然停了下来,双手紧紧抓住胸前的衣襟,用力地按紧胸口,熟悉的拭心之痛遂然而起,汹涌异常,由心瞬间延伸到全身的每个筋脉,如狂风席卷了整个身子,仿佛体内之蛊被禁锢了千年突然一朝苏醒,痛感剧烈得更甚于以往百倍不止,张着口,却没有痛呼出声,额角冷汗直冒,身子僵硬倒地,浑身开始抽搐。 南宫晔大骇,迅疾掠起,抱起她,回身朝散云居奔了过去。 云先生为她号脉,眉头拧紧,望着南宫晔,语气沉重道:“蛊毒提前作了。” 南宫晔急切问道:“为何会提前?” 云先生不答反问道:“她可曾有过身孕?”见南宫晔点头,又道:“生死蛊毒在女子体内若是得以吸噬胎儿的精气,虽不至立即有事,但会有一次爆,而爆时的痛苦较平常更甚百倍,单凭你一人之力,恐怕难以保全你二人,但若就此下去,以她目前的情形来看,只怕连一个时辰都挨不过……” 南宫晔不等他说完,立刻打断道:“她不能死。不管怎样,我一定要让她活下去……告诉我,怎么才能让她活下去?只要有一丝一毫的希望,无论付出任何代价,我都在所不惜。” 云先生面色微微一变,见他目光坚定,便拉过他的手,搭上脉,眉头越拧越紧,片刻后,轻轻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方道:“你为采冰莲,落崖时心脉受损,遭寒气入体,又为那位姑娘催动内力,身子已是大伤,若是在用这个方法……实在是太过危险,一不小心,你们二人都有可能送命。” 南宫晔望了眼怀中抽搐着痛苦挣扎的人儿已渐渐失去了意识,心抽得厉害,微喘道:“无妨,再危险,我也要拼力试上一试。若不尝试,她必死无疑,我又岂会独活于世。” 死,他从来都不怕,然而,他又可知,他将要付出的代价,于他而言,却是比死更残酷。 云先生叹道:“你朕想好了吗?你不是普通人,你是辰王肩负一国兴亡重任,纵观当今天下局势,唯有你这个封国战神,方能力挽狂澜,抵御两国侵占,若为儿女情长,置天下苍生于不顾,陷封国万民于水火,必将遭后世之人唾?。” 南宫晔面色一白,却是自嘲一笑,道:“你错了,我只是一个普通人,国家兴亡重担,为什么就一定要由我来背?就因为我有这个能力?因为我曾经打过胜仗,所以便注定我一生被责任所禁锢,必须为国家大义天下苍生而牺牲一切才算得上是完美的归宿?我为什么要遭人唾??因为我选择为心爱的女人放弃生命吗?责任,我已经背负了很多年,如今自私一次,放下,又有何不可?这些年,为稳固社稷,对奸佞之人,我从不手下留情,换来阴狠残佞之名,如今,我为爱人放弃一切,便又要被人骂作是为女人不顾家国大任,哼,若为舆论声明而活,人生还有和意义?我向来做事,只在意我所在乎之人,他人要如何评断,与我何干?” 云先生怔了怔,你啊没一句反问,都令人哑口无言,辰王也好,战阵也罢,终究也只是一个凡人,谁规定有能力的人就必须将一生交与国家大义,连自己的生死都不能擅自决定?唉,世事如此,这也是位高之人的悲哀之处。 无奈摇头,将那铤而走险的法子说了,也将有可能导致的后果统统说了一遍,见他仍然坚持,只得长长一叹,与他交代一番。 南宫晔依照云先生的指示,喂如陌服下冰莲,再以内力相引,找到蛊之所在,将其冰封,化于体内。这比正常解毒之法难上许多倍,生死蛊极为敏感,在冰封前,不可有半点惊动,而化解过程之中亦不得有半分差错。 在他化蛊之时,云先生用针扎他各大**道,激他体内的全部力量,使其内力挥到极致,是平常的数倍,这种做法,纵使是在身体完好无伤的情况之下,也极为伤身。 他极力忍耐着因外在因素而激的汹涌内力带来的不适,努力控制着手上的力道,保持平衡,慢慢加深,一步一步的冰封化解。 就此持续了两个时辰,他已是汗如雨下,面上布满惨灰之色,双眸光芒渐失,手部筋脉似欲爆裂开来,痛如骨髓,以针刺**激出来的内力几乎用尽,但仍差一点,才能大功告成。 挣扎在筋疲力尽的边缘,换肾力量已经被抽干,双眼无力渐合,喉头腥甜,鲜血自白的唇角不断溢出,流淌在胸前是蜿蜒的长线……而他,仍然在顽强的坚持着,异常执着。 不能放手,他的陌儿,要活着,活着才能做她想做的事情。 渐渐模糊的意识,怎么也抵抗不了,挣扎……再挣扎…… 云先生轻叹道:“若实在不行,就放弃吧,她若有知觉,也一定不希望你如此痛苦。” 不,不能放弃,绝不!沾满鲜血的唇,缓缓张了张,费力的吐出两个字,气若游丝般的声音,虚弱却是不可置疑的坚定。”再,扎。” “你……唉!”云先生只得叹气。谁说辰王无情?这天底下,有多少人能为爱人做到如此地步?死,或许很容易,但筋脉尽毁,一身盖世神功从此无用武之地,这对于一个天生的强者来说,那便是,生不如死。 即便是一向冷漠如他,也不禁为这等惊世之情而动容。 既如此,那便成全他吧。十针齐,既狠且准,比先前扎的更深了几分。 一股汹涌而来的血腥之气自胸腔直起,大口喷出,几欲晕厥,然,手上却不懂半分,稳稳的贴住她的背心,再次凝聚的内力源源不断的输送到她的体内,终于完成了化蛊的最后一步。 怦然倒死,手部筋脉猝裂,剧痛,曼如骨血,他却凄然而笑,释然而满足。勉强的撑着将合上的眼帘,极度虚弱的声音道:“别让…她…知……道……”最后一个字终是未吐出来,已然昏厥过去。 如陌醒来之时已是天黑,之前的痛苦已不复存在,没有原来的蛊毒作后的疲惫无力,反倒觉得浑身舒畅,精神百倍。她疑惑的皱眉,唤了声立在门口背对着她的云先生。 云先生见她醒来,便走近床边,面对她疑惑的目光,不等她问,便道:“你体内的蛊已被化解,遂未能取出,但今后不会再作,而且为你保留了百毒不侵的体制,也算是一举两得。” 如陌一怔,蛊毒解了?生死蛊,不是无解的吗?惊诧的问道:“我的蛊毒……是如何解的?”望了眼四周,她记得是南宫晔抱她回来,为何他却不在,反而是云先生守在这儿? 云先生转过脸,望着窗外暗黑的天空,淡淡道:“能解了就好,何必去管是如何解得。” 第一百一十三章 金国皇宫密室。 幽暗而狭小的空间,不知从何处投来的一缕惨白的光线,照在潮湿地面上侧躺着的中年男子身上。而他的身后,背对着他站着的一名女子,满头银丝过腰,没有束缚的披散着,身上罩着一件宽大白衫,带着长长的拖尾,对墙而立,安静的仿佛像是一个没有生命的幽灵,合着那一缕惨淡的光线,衬出一室的诡异。 冷迟缓缓睁开眼,正对上刺眼的白光,重又闭上,再睁开时方慢慢适应过来,头有点昏沉,他记得在军营的夜里,好像看到了一个熟悉的面孔,恍恍惚惚间便失去了知觉。面对着黑暗潮湿的屋子,他立刻生出了警觉,明白自己已经成为了阶下囚。站起身,向四周打量了一眼,目光触及身后的白色幽灵般的身影时,不自觉的后退了一步。镇定心神,避开白光站到黑暗的一处,开口的语气冷漠中带着无谓的气势,问道:“这是什么地方?你又是何人?两军交战,为何施诡计暗算于本将军?” 背对着他的白衣女子仍是动也不动一下,面生的表情是惯有的冷漠,只那没有感情的双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瞬间消失。片刻后,方,冷冷道:“这里是金国,皇宫。至于我是何人,冷将军,不救知道了。” 金国皇宫?!他竟然在金国皇宫里。冷迟大惊,然而,更令他心惊的却是那曾经万分熟悉的声音。见她慢慢转过身子,在他的目光触及的那张没有任何修饰的脸庞时,浑身一震,指尖她看起来仍然年轻的面容苍白的如同鬼魅一般,却已然美得惊人。 原来他昏迷钱看到的并非幻象,竟然……真的是她!他睁大了眼睛,震惊的望着她,张了张唇,半响才吐出两个字:“心言!!” 眼前这个承载了他所有感情的女子,爱、恨、怨责、愧疚,这么多年,他一边恨她,一边又想念她,试图寻找她,却始终一无所获。惊诧的目光流连在她如雪的白之上,她还那么年轻,为何会满头白?不自觉的朝她走了过去,颤着声,问道:“心言,你……为什么会在这里?你的头……是怎么回事?” 说罢便抬手欲抚摸她的白,她面色微变,身形一闪,便躲开很远,嘲讽一笑,却是眸底带痛,冷冷道:“因为我是金国皇后,当然会在金国。为什么我的头会这样?还不都是拜你所赐。” 金国皇后四字,令他眸中剧痛,不敢置信的望着她,不可能,心言怎么可能做金国的皇后!想起方才她拒绝他的触碰时闪身的度非常之快,心中一动,脸色遂沉,问道:“你会武功?你不是心言,你是谁?” 说罢便运足内力,朝着她一掌拍了过去,带着雄浑之气的掌风在这狭小的空间呼呼作响。 因为她说她是金国皇后,所以他便怀疑她不是真正的她?岑心言冷冷一笑,并未硬接那一掌,只轻灵的闪身避过,与他周旋了二十来招,趁他不备,便闪到他身后,朝着他的肩头狠狠一记拍下,内劲十足,冷迟不妨她从后袭击,躲闪不及,硬受了一掌,一个踉跄,便向一旁的墙壁撞了过去,以脚抵墙,反借力堪堪稳住身子,却听她道:“冷迟,我已经不是当年那个遇上一个三流强盗就需要你保护的弱女子,如今的我,即使是你这个封国将军,也不是我的对手。” 那声音,分明就是心言。三流强盗?指的是二十多年前他救她的情形,也是因此而相识生情。她,真的是心言!可是为什么,她竟会有如此深厚的内力?还成为了金国皇后?痛心开口,字句艰难:“心言,为什么……” 岑心言冷笑截口道:“为什么我会拥有这么深厚的内力?你想知道,我可以告诉你,因为有人不忍见我继续痛苦,为助我复仇,将他毕生的功力全部传给了我……冷储,你我夫妻十几年,却还不如他人对我几个月之情,你说……可笑不可笑?”说罢她便笑了起来,笑得讽刺而凄凉,继而又道:“你想问我为什么我会成为金国皇后?因为我需要权利,只有从金翰这里,才能让我轻而易举的活的报仇的筹码。” 冷迟望着她大笑的模样,想起当年的事,虽非他所愿,但他确实违背了誓言,真的伤到了她。但她不听解释,用那种极端的报复方式,毁了他们一家人的幸福,害得嫣儿吃了那么多的苦,受了那么多的罪,想起那日嫣儿说的那一番话,心便痛的厉害。 他不禁神色有些激动道:“你还想要怎么报仇?亲手杀了自己的女儿还不够吗?我从来不知道你是这么残忍的人。虎毒,尚且不食子,你是她娘,即使你再怎么恨我,也不能因为我疼爱她便杀死她以达到报复我的目的?” 说到这里,他已是无法抑制的上前抓住她的手臂用力的晃了几晃,万分沉痛道:“心言,她不只是我的女儿,也是你的女儿啊……是你怀胎十月生下来的亲生骨肉,你怎么……怎么就能下得了手?是。你的目的达到了,因为嫣儿的落崖,我退出朝堂,这些年来,悔恨交加,痛不欲生,你……可满意了?” 岑心言面色顿变,心狠狠一颤,听着他的声声质问,眼泪一下便夺眶而出,用手紧紧按着微微起伏的胸口,闭了闭眼,半响方抬眸,声音颤中带着痛,道:“我……残忍?你以为我愿意这样吗?若不是当时我因为你的背叛而失去理智,又怎会做出这种令我悔恨终生的事情来?嫣儿她……是我的心头肉,我对她的疼爱,绝对不睡比你的少……”她后悔了,自从理智恢复的那一刻开始,便悔得想要杀死自己。 “可你却亲手将她推下了悬崖……心言,我,真的不能理解。”他悲痛的摇头,目中是无法理解的怨艾。 岑心言双臂一挥,脱开了他双手的钳制,后退了几步,捂着唇轻咳了几声,泪水不停落下,打在了潮湿的地面,声音因喉咙的哽咽而变得微微的黯哑。”你当然不会理解……这世上,没有人可以理解我所承受过说完一切。我本事金国礼部岑侍郎家的千金小姐,从小在父母的疼爱中长大。母亲是封国之人,十五岁那年,我随母亲去封国探亲,因一时贪玩,碰上盗贼,被你所救,与你互生情愫,却因家中有事,回得仓促,没来得及和你打招呼。回到金国之后,偶遇深入民间体察民情的金翰,从此,他屡做纠缠,想方设法寻找各种冠冕堂皇的名义召我入宫,咬我做他的妃子,我为拒绝他,提出不与人共侍一夫,以为他身为一国之皇,又有三宫六院,绝对不可能达到我的要求,谁知,他竟承诺为我虚设后宫,遣散已有嫔妃,但仍然被我拒绝,结果,惹怒了他,干脆下了一道圣旨,要封我为后。我无奈之下,以死明志,父母一向爱我如命,见我如此执着,便不顾抗旨大罪,暗中安排我离开金国,去封国找你……” 冷迟一直安静地听着,他从来不知道她的身世,每次问,她都搪塞而过。原来她是带着这种心情来找他的,与他相守十二年,难怪那些年里,她虽然过的很幸福,但常常会莫名其妙的忧伤。 第一百一十四章 潇儿……她突然身子一震,想起那句“再见是仇人“,心痛的无以复加。然而,冷迟的那句潇儿一直和嫣儿在一起,更让她心突的一下,便慌了。正想开口问,却见冷迟的神情变得愧疚而伤感,自责道:“我不知道她是嫣儿,还骂了她,说她出身低贱,不配为后……我真后悔,伤了她的心……” 她只觉自己的心不断的往下沉,却怎么也到不了底。猛地推开冷迟,踉跄大退三步。不配为后?她虽身在金国,但封国立后风波,她却是一清二楚,被指责不配为后的人,还能有谁?”你,你所说的……是魔宫宫主,如陌?你是说……她,就是嫣儿?” 她不敢置信的目光中有一丝细微的希冀,希望不是,不,千万不要是她,她在心里祈求着。但是冷迟的话却让她彻底的心死绝望:“心言,你知道?不错,她就是我们的嫣儿,她为自己取名为如陌,潇儿说,是再见如陌路……” 他不明白她为何忽然变得绝望起来,心疼的朝着她走了过去,但他每跨出一步,她便后退一步。方才还满汉希望的眼眸此刻却是满满的悲痛和不愿相信,指尖她一手抓紧了胸前的衣襟紧紧按住胸口,指尖泛白,大口的喘气,淡薄的身子似站立不稳,微微摇晃,仿佛风雨之中飘摇欲坠的残花败叶,没有生气。 “心言……你,怎么了?”冷迟心痛的望着她,迟疑的上前,却被她突如其来的大声喝止:“你站住!别过来。” 他连忙顿住脚步,不明白方才还好好的,怎么转眼间又变了脸。”心言,你到底怎么了?” 岑心言不稳的身子仍在一步一步,慢慢往后退着,一直到背抵墙壁,再无路可退,倚靠着墙,眉头紧锁,闭上眼睛急喘,脑海中混乱一片,满满的都是那句:再见如陌路?再见,如陌路…… 如陌?嫣儿?魔宫宫主?她忽然笑了,笑得,很悲哀。不可能,她不信,不信! 遂然睁开双眼,凌厉,愤怒,怨痛交织,抬起的手,直指着他,在半空中,止不住的颤。”冷迟……你骗我!你根本就是想报复我,报复我当年害死嫣儿,所以,故作想与我修好,说嫣儿还活着,想而再来狠狠的打击我……以报当年之仇。对,一定是这样,一定是……冷迟,你好残忍,你,真的很残忍%” 她像是疯癫了一样,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时而疯狂的摇头,时而又不停的点头,自说自话,更是自欺欺人。冷迟拧眉望她,想朝她走过去,却见她防备相望,一副不许任何人靠近的模样,不解的问道:“心言,你误会我了,如陌确实是我们的嫣儿,我告诉你嫣儿还活着,是为了让你宽心一些,怎么会是打击你呢?” 宽心?哈哈……她不可抑止的笑起来,大笑。声音却是满满的绝望,道:“如果不是打击,为什么不是别人,偏偏是她?难道你不知道吗?就在两个多月前的武林大会上,魔宫宫主……我一剑,刺进了…刺进了……她的身体……很多血,她,流了很多血……然后,然后,然后……我一掌,把她打下了……万、丈、悬、崖……”她开始语无伦次,每一个字,说得那样艰难,却仍然在不停的说着,仿佛要证明着什么。 冷迟的身子完全僵硬,因为这一消息,从心底透出的冰凉,令他如木雕一般,完全失去了反映能力,怔怔的望着那个几乎是狂乱的白女子,半响吐不出一句完整的话语。”心、言……你,你,你……” 这究竟是造的什么孽啊?他闭上双眼,无力而绝望。 岑心言逃离一般的出了密室,他颓然跌坐,手撑着潮湿的地面,心也跟着潮湿。原以为,前路是光明的一片,原来,那只是更加黑暗的深渊,永远也望不到边。 岑心言跌跌撞撞的回道寝宫,大声喝到:“出去,全都给我滚出去,没本宫的吩咐,谁敢进来,本宫叫他人头落地。滚。快滚……” 她再也没了平静的高贵冷静,像是疯了般,吓的一屋子的奴才战栗着惶恐退下,守在外面,听着屋里不断传出的物品碎裂之声,个个缩了缩脖子,大气也不敢出。 寝宫之内,早已是一片狼藉,再无完整贻误,她身子一软,趴在地上,身下是碎玉残片,割裂的肌肤,有温热涌出,她却半点知觉也无。时而仰天大笑,时而悲声痛苦,反反复复。 迷蒙的眼前满满的都是那张银色面具下,一双惊痛的不敢置信的眼眸,还有那滴落到剑身的悲伤泪水,以及熙和剑**的殷红鲜血…… 她终于明白了,为什么那名女子明明占了上风,却在见到她的面容之后,那把剑停在半空,迟迟不曾落下。 她终于明白了,她手中的剑刺进那名女子的身体时,那女子目光落在她持剑的手上,笑容为何自嘲而悲哀。 她看见了……那女子的双眼之中,浓烈的怨,悲绝 c的痛……此刻正朝着她席卷而来,从身到心,在每一个角落,每一滴血液中,蔓延扩张…… 一句:“又是你!为什么要是你?”原来,潇儿还是仁慈的!他没有忍心告诉她,她再一次亲手杀了自己的女儿,她的嫣儿…… “咳咳咳……”剧烈的咳嗽令她的身子颤抖着,使地上尖利的残片更深的扎入她的肌肤,**一片血迹。空洞的双眸红得似乎能滴出血来,却再也没有眼泪可流。 为什么?命运如此作弄人,她十年费劲心思争权夺势,一心复仇,到头来,所做的一切,伤害的,无不是她想为之报仇的那个人。 这叫她,情何以堪? 巫邪接到消息,已是深夜,当他看到屋里的景象时,大惊失色。只见她毫无生气的躺在地上,目光不知望向何处,眼中一片死寂,身下则是零落斑驳的血迹,触目惊心。 他惊叫一声:“主子!”疾步走过去,不顾尊卑之分,一把将她抱离地面上那些伤人的利器,放到被撕扯得乱七八糟的床上安置好。 岑心言看一没看他一眼,只冷冷道:“本宫交代过,不准任何人进来。巫邪,你真的,不怕死吗?” 巫邪面不改色,鼻唇紧抿,执着而坚定的目光紧紧锁住她哀绝一片的容颜,这令他想起了十年前的那个封闭了自己世界的脆弱女子,而此刻,相比十年前,却显得更加的悲哀和绝望。究竟生了什么? 面对她的问话,第一次,他没有回答,也没有以往的敬畏,而是带着浓浓的关怀和担忧道:“主子,虽然我不知道生了什么事,但请你,保重自己的身子。若身子垮了,复仇,又何从说起?” 这么多年来,她的心里只有复仇,只要提到复仇,她便会充满斗志。但这一次,他没有从她眼里看到预料中的光芒,反而是更加黯沉,毫无焦距。 第一百一十五章 如陌出了隐香渊,将自己装扮成男子模样,来到当地属云阁旗下的最热闹一家茶楼,随意的要了一壶茶,一边优雅的喝着,一边不动声色听着周围的人谈论这些日子以来生的江湖事迹以及边防战事。 魔宫星魔分主的死以及魔宫云使的失踪惹怒了暗阁阁主,莫残歌当日便找到以岐山新掌门为的一干杀人凶手,用极其残酷的手段将其全部杀死,并以他之名合魔宫及暗阁云阁所有势力昭告武林,谁再敢与之作对,天涯海角,定杀不饶。他要让所有人知道,不是魔宫宫主下落不明,魔宫便如一盘散沙任人欺凌。并在短短两日出动所有势力控制了六大门派,因他自己无心盟主之位,便扶了确定不会对他们不利的一派掌门做了盟主,无人敢有异议。至此,封国武林之争平息。 如陌唇角含笑,不得不感叹残歌果决的行事作风。 而朝廷之中,大部分的兵马都调往南边边境对付翌国三十万大军,北边边境却只有二十五万大军与金国三十五万大军相抗衡,虽然北边是护**精锐之师,但因臣王已死的消息大受打击,后有朝廷新任命的冷大将军镇场,稍显安定,却不料冷将军于夜间莫名失踪,致使军心大乱,守城被敌军攻陷,死伤人数达五万之多,后退至煌城。金军一鼓作气,趁胜追击,眼看煌城不保,恰逢冷意潇赶到,献策退敌,被封为上宾。然而,冷意潇虽是靖国侯之子,又有盛名在外,但军中没有一个威望极高的领头人物镇场,便人心不齐,终是由许多事情是他所无法掌控。当金军再次来袭时,使计诈败,煌城守城将军力主追击,想趁机扳回败势,冷意潇极力阻止却无效,守城将军带领五万军队陷入敌围,冷意潇率兵营救,将伤害降到最低,终以损兵两万收场,成十八万对三十五万之势。 封国王上为稳军心,决定御驾亲征,带领京都城仅有的五万人马急赴边关,将朝中之事交六部尚书与他近来培植的心腹重臣古予舒协同打理。 如陌听到这里,眉头紧锁,叫来茶楼掌柜,写了一张纸条,仅四字:煌城相会。命他去往京城交与暗阁阁主,并嘱咐不可泄露消息。随后要了一匹好马,快去往煌城。 北边煌城,本是富饶之地,平定安乐,却因这场烽烟战事,城中人心惶惶,多数人眼见煌城不保,便弃家逃命,直到王上的到来。 南宫傲与齐澈初至煌城,先安民,整顿军心,按军法处置了原守城将军,任命冷意潇二品护国将军,齐澈为护**师,合三人之谋力,次迎战便歼敌三万,大捷,军心振奋。 金军仅休整了两日,便于城下叫阵。冷意潇率兵出战,却不料对方大军之后竟布下疑石阵,将其军队引入阵中。 入阵,仿如置身万石之窟,前方看似有路,实则为陷阱,若是不小心,一经踏错,万石齐飞,即使钢铸之身,也断无平安生还之理。不到半个时辰,进入阵中的五千士兵,已剩下寥寥无几。冷意潇对阵法也曾略有研究,因此,深知此阵之利害,更是半点也不敢大意。抬目四顾,有路数条,深深浅浅,却不知孰真孰假。他镇定心神,根据自身对布阵之解,找准一条路走下去,转了几转,却回到了原地。稍作休息,再以不同的方法尝试了几次,每次的结果皆一般无二。 一日下来,已是身心俱疲,汗流浃背。他微喘着在原地竟坐了下来,静下心,仔细思量。 这一过,便是两日一夜。城中灯火再起,星星点点的寥落,落下的光影斑驳。 齐澈站在城墙之上,目望城下不远处的疑石阵,拧眉沉思。 城中王上的临时寝居中,南宫傲伸手将热了多次的膳食再次推往一边,细细端详桌案上让人照着疑石阵绘制而成的阵型图,一贯邪美的面容却是愁眉不展。此阵由双阵组合相扣,其形外圆内方,复杂交错,不懂阵型之人,看得只觉眼晕。 “王上,您好歹也用些吧,这两日一夜不合眼,再不用些膳食,伤了身子可怎么得了?”羿德看着这些日子以来愈憔悴的王上,正小心劝着。 因羿德比较了解他的起居习惯,未免多麻烦,便带了他在身边。南宫傲将疲惫的身子微微往后靠,闭了闭眼,让有些酸的眼睛稍微休息一下,方叹道:“意潇是懂阵之人,却被困在阵中两日一夜,不得而出,可见此阵之利害,非比寻常。这两日派去破阵之人,皆有去无回,孤又如何吃得下睡得着。且不说孤与意潇情同手足,单就此阵而言,一日不破,我军又如何与人抗衡?” 羿德见他这动作,便知他疲惫,走过去帮他捶肩,边捶边道:“齐军师方才看了这阵形图,立刻就去了城墙之上,说不定啊,这会儿已经看出端倪来了。王上您还是多顾惜着点您的身子,总会有解决办法的。” 说罢,他叹了一口气,臣王精通行军布阵,如果这会儿辰王在就好了,王上就不必这般皱眉不展。想到这儿,竟不知不觉说了出来,立刻便见到王上脸色一变,他只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自从辰王和如陌主子失踪之后,王上的眉头就没舒展过暗中派了那么多人去找,一点儿线索也没有。后宫嫔妃为讨王欢心用尽手段,却都不能让王上看她们一眼。 一想到晔和凝儿,南宫傲目光便黯淡下来。一早便知道晔故意制造颓废的假像,化身血魔去帮助凝儿,却没料到,一场武林大会,竟令他突然之间失去了两个深爱的人,得知消息的那一刻,他几乎崩溃,不敢相信,也不愿相信,那么强大的两人连手,怎会有他们应对不了的人?如果……可惜,天底下没有如果,生了,就是生了。即使如今,他悔得肝肠寸断,也无用。 对羿德挥了挥手,示意他出去,想自己独自清净待会儿。羿德面带担忧的领命退下。 南宫傲起身,缓缓走到窗前,将半开的窗户完全打开,凝眸望向远处,暗黑的天空,无星也无月。冬日的寒风扑面而来,干燥而凛冽。他往日一贯的邪魅笑容自从心中的那名女子离开他的身边,就再也不曾展露过。自那一夜与她有了肌肤之亲,他便对所有的女人都失了兴致,这几月,后宫如同虚设,他知道这样对社稷不好,便强迫自己去宠幸那些可以用来安抚朝臣的棋子,去沮丧的现,纵使她们使尽浑身解数,他却依然提不起半点兴趣。 悲哀吗?是吧。然而,即使悲哀,这一生,也就是这样过下去了。 在怀念之中,祝福他们。尽管他们最终是以这等决绝的方式永远在一起,他也还是很羡慕。晔比他勇敢,比他更能确定自己想要的究竟是什么。一旦坚定,便勇往直前,绝不回头。而他,即使想要坚定,也没有坚定的理由,因为他一直都知道,凝儿爱的,从来都不是他。 第一百一十六章 是她吗?虽做男子打扮,面上也有修饰,但那清浅的嗓音,晶亮的眼瞳,还有那淡淡的笑容……是她,真的,是她! 南宫傲的目光定定的锁住她的脸庞,一眨都不敢眨,眼中交织着狂喜和不敢置信的神色,就那样怔怔的站在那,半响都没有反应,就好像傻了一般。 如陌难得看到他的这种表情,不禁笑道:“南宫傲,你不认识我了……” 她的话还未落音,已被卡在喉咙里,整个身子被大力地拥进了一个宽阔的怀抱,那个怀抱有些凉,许是站在窗前被冷风吹得太久的缘故,他的双臂环住她,很紧,很紧,像是害怕她会突然消失一般。紧低着头,埋在她纤细而温热的颈项,许久都不曾出过一口大气,连呼吸都变得极为清浅而小心翼翼。 这种感觉……是她,也只有她,才能带给他心悸之感。 如陌的眼眶忽然有些酸,这个高高在上的帝王,也会有这般小心害怕的时候。感受着他的心跳跃的度,她一动也不动,就这样任他紧紧抱着。 寂静的屋子,两人呼吸的声音,清晰可闻。 过了许久,她才抬手搭上他的肩,浅浅的唤道:“南宫傲。” “恩。”他低低的应着,双肩又紧了紧,不舍地放开她。轻轻的唤声,饱含了太多的感情。”凝儿……” “恩。”她浅浅的应。 “凝儿……” …… “凝儿……” …… 他一遍又一遍的唤,在她的应声中,冰凉的心,渐渐回复着温暖。终于放开了她,往周围看了一圈,确定只有她一人到来,便略带紧张地问道:“凝儿,怎么只有你一人,晔他……他……” 如陌微微一笑道:“你放心,他没事。” 南宫傲这才松了一口气,没事就好。可他既然没事,为何只有她一人出现在此?”晔在何处,为何没同你一起来,他可知现今的局势?” 如陌点了点头,稍微陈尹后,方道:“他说,累了。” 南宫傲一怔,多么简单的一个字,累!是啊,那么多年了,能不累吗?但是,以他对晔的了解,即使是累,也不可能在当今局势之下,放任自己偷安,置他于不顾,这,不像是晔的作风。 如陌望着他深思的表情,没有多言语。只透过他望了窗外一眼,突然想起什么,立刻问道:“南宫傲,我来的时候,见外面有人似乎在谈论什么阵法,是怎么回事?还有,我刚刚看了一圈,为何没见到意潇,他离开了吗?” 南宫傲听她提到意潇,顿时眸光一变,有些愧疚和担忧道:“是金军布下的疑石阵,意潇他,被困在阵中,已经……两日一夜了。” 两日一夜?!如陌大惊,意潇并非不懂布阵,这都过了两日一夜都没出来,此阵当真如此厉害?顿时,想也不想,便道:“我去找他。” 南宫傲立刻拉住她,急忙阻止:“凝儿,不可。我们已经派了很多人尝试,没有一个能活着出来,等我们先找到此阵的破解之法,再去不迟。”说着便带她去看那阵形图。 如陌只对简单的迷阵了解一些,但面对这种较为复杂的阵法,看了一会儿,什么也看不出来,因为着急意潇的安危,顿时,有些心浮气躁。 就在此时,齐澈匆匆而来,见到如陌,先是一愣,听如陌叫了他一声,立刻大喜着上前道:“如陌,你还活着,太好了!我就知道,有王爷在,你们肯定不会有事。易语不信我,整天哭个不停。”他说道易语时的表情,无奈中有着掩饰不住的欣悦。 看来这些日子里,他们之间的进展不小,如陌很替他们高兴,问了易语的情况,得知她的伤早就不碍事,便放心了。随后一门心思都在那个疑石阵上。”齐澈,你可找到破解之法了?” 齐澈微微点头,却是双眉紧锁,道:“此阵其实并没有看起来的那样复杂,但是,难就难在,双阵结合相辅相成,有两个阵眼,需要极有默契的两人,自两阵之中依照同样的方位路线,同时开启两个不同的阵眼,这期间不可有任何的停顿,而且,若一人踏错,两人性命不保。” 果真是绝妙的设计,这世上能做到完全默契的能有几人?只是,可惜了,如此绝妙设计,片片遇到的是她和冷意潇。此阵若是难度在此,她反而不担心,记得小时候,她常常顽皮,拉着哥哥玩这样的游戏,以至于后来,只要一个眼神,他们都会知道对方下一步会如何走。于是,她道:“我去。” 齐澈连忙阻止,她却笑着道:“若我和意潇都不能破解此阵,那这世上,估计无人能破。”说罢留给他们一个安心的笑容,转身带着满满的自信朝着城门外而去。南宫傲与齐澈快地做了一番安排,立即跟了过去,望着那白色的身影凌空飞往城墙下,进入阵中,皆是一脸的紧张神色。 冷意潇在阵中被困的筋疲力尽,该尝试的方法,都已经尝试过了,却依然出不去,不由得有些沮丧。耳边是巧妙的阵型带来的呼呼风声,扰人思绪,震人耳鸣。阵眼他已经找到,为何就是破解不了?蹙眉凝望,忽然庞大的阵外亮起了火把,抬目四顾,正好在阵中的另一头,从无数交错的石缝之中,现出一张美丽的面容,几分熟悉,几分陌生。 他身子一震,两日来的所有疲惫在这顷刻之间,全部一扫而空。 “嫣儿……嫣儿!”他大声唤着她,却淹没在呼呼声响中,方才想起身在阵中无法用语言沟通。 如陌遥对他,眨了眨眼,像小时候那样,露出一个顽皮的笑容。 冷意潇这一刻,完全确定了,她真的还活着,她还活着……顿觉眼眶一热,虽然一直告诉自己,有南宫晔在,不会让她有事,但真正确定她还活着的时候,他仍然激动得难以自持。晔,不枉他为此破了自己的誓言,晔果然没令他失望。 如陌见他一直沉浸在重见她的喜悦当中,忽略了她展露笑容的意义。便冲着他摆了摆手,再次浮出一笑。 冷意潇看着她的动作以及久违了数年的表情,微微愣了愣,忽觉脑中灵光一闪,明白了她的意思。会心一笑,难怪,即使他找到了阵眼也无法破阵,原来,如此。 两人相视一笑,仿佛回到了十年前的时光,在彼此的眼神暗示下,开始了第一步的行走,每走一步,便对望一眼确定下一步的走向,直到双双在阵眼落脚,顿时,阵门大开,随后轰隆之声不绝于耳,两人一惊,同时朝阵外掠去。 第一百一十七章 冬日行军,实非明智之举。但金翌两国硬是瞅准了辰王失踪人心尚未安定的难得时机,联合进攻,封国再难,也得挺身而上。南边本是战况稳定,兵力相当,但翌国突然从另一边防又调兵十万增援与封国相抗,秦征曲战迎敌渐显吃力,一战落败,本就不稳的士气再次大受打击,因深知封国兵力状况,无法申调援军,秦征无奈之下只得先采取守城策略。 煌城这边虽胜了两场,但却是二十二万对三十万之势,金军退守峡谷,易守难攻。如陌与莫残歌几人夜探敌营,欲取敌军守将,但金国将军杨项也非等闲之辈,早有防范,不但守卫森严,还设立将营数个,难辨真假,一时无法下手,最后以烧毁敌军大半粮草而归。随后一场大雪,堵塞要地,两军暂且休兵数日,双方粮草皆被困途中。 “羿德,这就是你这蠢奴才为孤准备的膳食?”南宫傲目光犀利,紧紧盯住低头立在一旁的羿德,将一桌的稀粥之中唯一一碗白米饭往旁边一推,厉声喝道:“如今是什么状况你不知道吗?大家都喝粥,孤怎就喝不得?立刻撤回去,熬成同样的粥,再端过来。还不快去!” 羿德被他喝的身子直抖,慌忙应了,端了碗战战兢兢退出去。他也是心疼王上喝了两天的粥,怕他身子挺不住,听了别人的建议,才这么做的。唉,是他欠考虑,白找了一顿骂。 如陌见南宫傲的脸色还是很不好,便淡淡笑道:“南宫傲,他也是为你好,你不是回味这点小事计较的人,是否有其它不妥之处?” 南宫傲看着她,目光才柔和了许多,几不可闻的叹了口气,方道:“若此事,只是那蠢奴才自作主张倒罢了,但倘若是有人故意挑唆,只怕,过不了一会儿,营中便会生出事端。” 冷意潇清眉淡锁,微微点头道:“不错,军中的将士信奉的是他们心中的战神,无可替代。战事进行到如今这种地步,晔一直没有出现,只会令他们越来越怀疑先前澄清辰王还活着的消息是否属实,而这接连几日的稀粥,一点会引他们心中的不满,若是再听说给他们喝粥,而王上吃的是干饭,那后果,定是不堪设想。” 齐澈也点头附道:“意潇言之有理,不过,我们也可以趁此机会找出潜藏在军中的奸细,只是,这次的事端平息恐有些难度。要等军中的粮草运到,至少也得半月之后,而我们现有的粮草就算是维持这种稀粥,也撑不过十日。” 如陌蹙眉扶额,想了想,方道:“不如号召城里的百姓献出粮食,与我们共度难关,毕竟唇亡齿寒,谁也不会像做亡国奴。” 南宫傲不自觉的伸手握了她的手,点了点头,道:“这个方法孤也考虑过,城中凡是较为富有之人,几乎都已经在战事初起时迁往别处,而今,城中百姓剩下不到原来的一半,这次大雪,他们靠的也是从前的积粮度日,都不容易,但是,到了万不得已之时,也不得不采用这种方法了。” 南宫傲真的是个不错的帝王,能站在百姓的立场设身处地的考虑事情,很难得。如陌回握他的手,冲他一笑,传以他力量,这些天,她知道南宫傲撑得很辛苦,他毕竟没有亲历过战事,能做到这种地步已经很不容易了。 南宫傲目光朝着周围的人一一望过,最后停留在如陌身上,略带愧意道:“连累你们了,若是晔在这里,或许一切都会不一样。” 如陌轻轻摇头,出言安慰道:“不要妄自菲薄,你做的已经很好了。” 南宫傲自嘲地笑着摇头,站起身朝着门口走了几步,目光望着门外白茫茫的一片雪景,原本应该是很美的,但此刻,那些雪,却是如同积压在人们的心头,冰凉冰凉的感觉。他幽幽道:“当年,我国的兵力比现在远远不如,一场战事损失十万精兵,仅剩下八万,加上临时招募的两万人,也不过才十万而已,但敌军却是二十三万,所有人都以为那场仗必败无疑,无人敢担此任,唯晔挺身而出,立下军令状,不胜不归。当时的奸相叶恒怕晔赢了此战,得势与他抗衡,便暗中扣粮草,晔带头以野草果腹充饥,生生扭转了必败之局,一阵,一计,以几千人的损伤将敌军全部歼灭,凯旋而归,方才成为人们心中之战神,威慑四方。如今之局势,与当时相比,不知好了多少倍,但孤……”他轻叹了口气,终是没说下去。 体验到现今的辛苦,在听南宫傲短短几句话,都能想象到当年是多么的艰难,一个王子带头以野草果腹也许并不难,但是需要怎样的力量,才能让十万大军在此情形之下亦是齐心对敌,毫无怨言,最终取得完胜。战神之名,毕竟不是谁都可得。 南宫晔,这世上,也只得一个他。 如陌只要想一想,都会觉得心疼,是的,是心疼!可是,这样的南宫晔,又怎会在此时此刻,因为心的疲惫,而待在一方净土,不愿保家卫国?莫非,其中有什么不为人知的原因? “王上,不好了!”一名分营副将顾不得通报,便慌慌张张的闯了进来,大冬天却是满头汗,气喘吁吁的禀报:“三营将士……暴乱,已经来到门外了。” 南宫傲面色狠狠一变,立即起身,没有多看那位副将一眼,也不作任何停留,越过他往外而去。齐澈等人旋即跟上。 一个营的暴乱,引的,将会是全军动荡。 三营,八千人,于大门之外,整齐排列,却个个面色愤愤,气势汹汹。这些人,都是当年随南宫晔食草而战之将士,护**精锐之师。今日之粥于他们而言比当年好太多,但是自听说王上待遇与他们不同,便想起当年带头吃苦的王子南宫晔,与之一比,顿觉南宫傲大大不如。他们不怕吃苦,只是觉得不能与将士一同吃苦的主子不值得他们去拼命。 为的三营主将常耿振振有词,将这一席话说得激愤,后面几千将士全面附和。 南宫傲立在台阶之上,目视台下,面无表情,看不出他心里所想。 齐澈神情严肃,沉声道:“常将军是如何得知王上与众将士们所食不同?后厨确实为王上准备了一碗米饭,但是却被王上言辞训斥,撤回熬粥,为的就是与营中所有将士们同甘共苦。若是不信,桌上的食物未来得及用,众位可以自己去看。” 底下将士面面相觑,常耿一时语塞,半信半疑。齐澈跟随辰王时间不短,在军中这点信誉还是有的。 南宫傲依然没什么表情,任下面众人窃窃私语。齐澈脸色沉了沉,锐利的目光直射常耿,继而言辞犀利道:“王上为江山社稷封国万民,不顾万金之躯,御驾亲征。如今大敌当前,战事正吃紧,又遇天灾大雪,粮草晚些时日才能到,我等为人臣子,当以君王龙体为先,尔等不仅没有此觉,竟然还因此事闹到这等地步,成何体统?常将军,你身为三营主将,应懂得明辨是非,却如此轻率行事,枉生事端,你眼中可有军法?” 第一百一十八章 别馆寝居,门窗紧闭。室内数人,却无一丝声响传出,死一般的寂然。 南宫晔安静地躺着,意识陷入昏迷,唇角不断有血丝溢出,鲜红夺目,惊人心魄,衬得几近透明的苍白面容,呈现诡异之色。他浑身冰冷,就如同那雪地里无数尸体的温度。 如陌双眸之中盈满水雾,偏偏倔强地抬着头,不让它落下来,半蹲在床前,颤抖的双手胡乱地擦拭着那源源不断涌出的鲜血,冰凉的触觉一点一点,渗入了她的心底,逐渐瓦解着她伪装的坚强。 南宫晔,南宫晔,晔……不要丢下她。 南宫傲立在床边,绷紧着身躯,怔怔地望着安静地躺在床上毫无知觉的南宫晔,似乎仍未从这突然的变故之中清醒过来。晔的到来,如此触目惊心,为何会突然倒下?是因为救他的缘故么?若是救他需要拿晔的性命交换,他宁愿晔不曾救他。 远远立着的易语,双手紧握,泛着青白的指尖昭示着她此刻的紧张害怕,目光紧紧盯住为南宫晔检查伤势的齐澈。 立在易语身后的冷意潇、莫残歌、长风等五人,皆有着或深或浅的担忧或是惊惧。 齐澈忙活了半响,背心都是汗,终于制止了他继续吐血的状况。这才停下动作,站直了身子,面色极为凝重,在众人齐齐望过来的紧张目光中,拧着眉,一言不。 如陌只觉心越来越沉,她从未见过齐澈的脸色如此沉重过,还有那眼中一闪而逝的不确定,向她传达着一种信息,那便对于南宫晔的性命,他,没有把握。 南宫晔的伤势,竟严重至此吗? “为什么会这样?”她不自觉问出声。 齐澈复杂的目光,望瞭望她,再看向毫无生气的南宫晔,张唇,欲言又止。王爷,一定不希望她知道吧,不然,他就不会在她离开的时候找了那么一个无力的理由。 如陌一看他那百般顾及的模样,心中更是沉重,莫非,南宫晔的伤,与她有关?顿时,沉了目光,声音有些微的冷意,道:“齐澈,你知道什么就说出来,不要瞒着我。” 齐澈微微沉吟,这件事,让她知道也好。王爷若是还能醒过来,要怪便怪吧。想到这儿,便定定望着她,道:“你的生死蛊并非云先生所解。这世上,若没有生死蛊原解药配方,那么,解蛊的方法只有一个,那便是需要以世间最为稀有的七瓣莲花为引,再辅以强大的内力将蛊化于体内。这种过程说起来很简单,但,做起来却比正常解蛊更难上百倍。冰莲通常是生长在悬崖绝壁,可遇不可求,即使现此物,要想取得,也是难于登天。据我观察王爷的脉象,心脉严重受损,应是采冰莲之时,自极高的悬崖摔落震伤,遭寒气入侵受损的心脉,之后为救鸾韵,又动用了内力,引伤势加剧……” 说到这里,他突然顿住,看着如陌眼中浮现的痛与自责,随着他的每一句话愈加深厚浓烈,浓烈得让人怀疑她下一刻是否会崩溃,他不知道接下来的话,还该不该说,说了,她是否能承受得住?毕竟,王爷所做的一切,都只是为了她。 如陌的手不知何时,改为紧紧抓住床沿,尖利的指甲,透过被单,深深嵌入木屑之中。齐澈的话深深震撼了她,原来这便是他消失了那许多日子的原因,云先生说,他是去为她寻一样东西,说得那样简单,但其中的艰难,又有谁能知晓?震伤心脉,他们一起落崖时,他摔得都没有那么严重。 南宫傲皱了眉,面色凝重道:“孤和晔从小练习枯寒神功,一般的寒气根本奈何不了他,又怎会有寒气入侵心脉?” 齐澈道:“若不是这个原因,只怕王爷早就不在了。冬日的断心崖下的江水之中,浸泡几日,就算是铁打的身子,也未必熬得住。即使是在夏季,身上无伤的人,落在了那汹涌的江水里,能活着上岸的,这天底下,也没有几人能办到。”通过南宫晔救鸾韵的地点来看,必定是那里了。虽是猜测,却也十分肯定。 如陌心中一痛,只觉自己呼吸都变得极为困难。南宫晔怎么能背着她,自己一个人承受苦难?他怎么能? 他给她留的字条,说他一定会回来,他怎么就确定自己一定能回得来?若是回不来呢?他可曾想过,若是他回不来,那个失忆的她,又该怎么办? 看着白色的被单被她指甲里渐渐渗出的血染红一片,她却一无所觉,冷意潇一惊,连忙阻止她无意识的伤害自己,小心翼翼的一个一个拔出她的指甲,望着她那眼中不愿落下的泪,心痛不已。欲帮她包扎受伤的指尖,却被她拒绝。 南宫傲无奈叹道:“凝儿,晔为你所做的一切,都是他心甘情愿,若他得知你因此伤害自己,他一定会……很心疼。”是啊,他都如此心疼了,何况是晔。 如陌抬头望着齐澈,见他原本望着她的目光瞬间移开,仿佛在有所犹疑,顿时心中一凛,莫非,齐澈还有没说出来的?南宫晔为她所做,还不止这些吗?究竟还有什么是她不知道的? 扶着床沿,缓缓起身,目光紧紧锁住齐澈闪烁不定的眸子,声音坚定而执着:“齐澈,还有呢?我要知道……全部。” 还有?易语一怔,立刻上前一把拉住齐澈的手臂,眉间紧蹙,急急道:“齐澈,还有什么,你倒呀,真是急死人了。” 她本就是个心软的人,以前因为如陌的事再恨南宫晔,但这么些日子以来,知道他为如陌所做的一切后,即使是铁石心肠,也无法做到无动于衷吧,况且,那人还是她的亲哥哥呢。 齐澈见易语急了,便望向如陌,见她目光坚定,对着他重重点头,便知事到如今,就算他不想说都不成了。思及此,也就不再犹豫,深吸一口气,语气沉重道:“身负重伤之下,若想以冰莲化蛊,必须借助外力,强行激自身体内所有潜能方有可能成功。但,即使成功了,也需要付出极其惨痛的代价,重则生命,轻则……王爷所付出的,是最轻,也是对他而言最为残忍的代价,那便部经脉,尽毁!” 他说:手部经脉,尽毁! 换来一屋子的抽气声,这一句话,震惊的不只是如陌。他们都是练武之人,谁都明白,那代价,究竟意味着什么?是……生不如死!尤其是,南宫晔那样骄傲而强大的男子,他习惯了掌控一切,当有朝一日,他能力不再,连生活自理都成问题,那种心境,该是何等的悲哀? 仅仅是动容,已经不足以形容他们此刻的表情。即使是冷漠如莫残歌,眼中也有着掩藏不住的震撼。 唯有长风与鸾韵,本就知情,此刻只低着头,心情各不相同,却又如此相似。 第一百一十九章 金国,云疏客栈。二楼一间上房之内,如陌一身白衣,依然做男子妆扮,背光而立,听着鸾韵禀报云阁呈上来的有关金国皇帝与金国太子的消息。 金国皇帝金翰,独宠当今皇后,子嗣稀薄。自半年前缠绵病榻,所有政务一律交由皇后临时代为处理。 金国太子金翔,二十二年前,曾宠冠一时的苏贵妃所处,幼时便聪明过人,又是金国唯一的皇嗣,极得帝宠。少年时,助帝理朝,广施仁政,深得民心。可惜,天妒英才,八年前突然生了一场怪病,醒来之后不止失去了记忆,且性情大变,从此骄奢淫逸,厌烦政事,将太子府所有钱财于十日内挥霍一空,连太子府下人的月钱都不出来,皇帝震怒,欲废其太子之位,得众臣求情,又念其乃帝唯一皇嗣,便以一年俸禄为惩罚。而金翔为了能继续过着那种奢靡的生活,便认独宠后宫的当今皇后为母,并誓今后只孝顺皇后一人,令其圣母苏贵妃气得当场吐血而亡。 如陌静静地听完,低眸沉思。就算失去记忆,一个人的性情怎么可能突然会有如此大的改变,就算是她,在失去记忆时也不过是恢复了小时候的心性。这金翔倒是奇怪,难道,骄奢淫逸才是他的本性? 禀报完,见如陌半晌没有开口,便问道:“小姐,您是想利用金国太子吗?他这样的人,对我们的计划能起到作用吗?” 鸾韵自那次受伤后,仿佛突然之间长大了,行事也稳重了许多。 如陌转身,往前走了几步,指尖轻点桌面,若有所思,道:“不管他如何荒唐,毕竟身份还在,又是唯一的皇室继承人,金国大臣还是有很多忠于皇室的,我想他们一定宁愿不成器的太子即位,也不愿见到皇室政权落到一个外姓女子的手中。更何况,以那些男人们所谓的尊严,又怎会想要完全臣服在女人的脚下。倘若金国太子真如表面看到的这样,那倒还好,因为这种人通常没什么野心,不愿打仗,若能助他登基为帝,可保封国边境无恙。只是,表面的,不代表就是全部,往往眼睛看到的,未必是真。金翔,现在人在何处?” 鸾韵立即应道:“一早就去了温香楼,到现在为止,还没离开。”小姐果然是小姐,看问题就是比她们深得多。 如陌唇角微勾,却无半丝笑意到达眼底,淡漠的声音仿佛在说一件极为平常之事,道:“温香楼,好,我这就去会会他。” 鸾韵一愣,连忙道:“小姐,那是青楼……” 如陌抬手制止,青楼又如何,天底下,没有什么地方是她不敢去的。更何况,如今,时间紧迫,边关局势紧张,南边翌国步步紧逼,边城防守已是岌岌可危,幸好南宫傲及时调去一万精兵,目的不在增援,而在于带去南宫晔还活着的消息,以安定军心,才使得那边战况稍稍安稳。北边金国见南宫晔到了之后没有动静,怕是有诈,不敢轻举妄动,但时日一久,任何变量皆有可能。她必须尽快解除这种两国联攻的局面。翌国那边,派了婉离去,皆在使计将各皇子之间的矛盾更加激化。 她们离开军营已有半个多月,南宫晔至今未醒,齐澈以药物维系他的生命,莫残歌每日都会运功半个时辰帮他逐渐清除侵入心脉的寒气。听说为他修复经脉需要割开肌肤,她单是听着就会觉得很痛,一想到那种情景,便觉得喘不上来气。南宫晔常常会痛醒,接着又吐血昏迷。 她抚着胸口,闭了眼睛,深吸一口气,平了平喘,淡淡吩咐道:“让云阁三日内将金国所有大臣的底案备好。”说罢不等鸾韵应声,便已出了门。 温香楼,金国皇城最有名的青楼之一,金国太子最常光顾之地。 二楼装饰华美的宽敞房间一帘绯红轻纱将其一分为二,帘外一角烛光摇曳,一室昏黄光影,照出朦胧幽谧之感。七名舞姬媚眼如丝,细腰轻摆,每一舞皆是撩人之资,只为博帘内之人一眼青睐。可惜,她们看不到帘内之景。 软床红帐内,一名男子双目微合,手臂垫于脑后,半躺半倚在床沿,身上象征着他尊贵身份的明黄衣袍敞开着,半垂于地,上身露出的大片胸肌,结实而魅惑,修长的腿微微曲起,诱人之姿比帘外那些舞姬更胜一筹。红纱长轻轻撩起,盖住了他的脸庞,看不见面上表情。 这便是常年流连于青楼只知吃喝玩乐的皇室浪荡子,金国太子金翔。 “每次都是这些舞,看都看腻了,就不能来点新鲜的?钱妈妈是越来越不会调教人了,都下去吧,下去吧。”懒懒的声音,字字透着烦躁与不耐。”去跟钱妈妈说,没新鲜玩意儿叫她别来见本太子,省得本太子看了烦心。 舞姬们都熟悉他的脾气,这会儿见他不高兴了,慌忙应声退了出去。 一室静谧,金翔仍旧维持先前的姿势,一动不动。过了许久,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温香楼的老鸨钱妈妈示意身后的人先留在门外,自己一人进了屋。 “见过太子殿下!”三十多岁的钱妈妈站在帘外行礼。 金翔一把扯过盖在脸上的纱帐,刷的一下坐了起来,望着帘外之人,面带兴奋之色道:“钱妈妈,你来了,是不是有新鲜玩意儿?” 钱妈妈满面笑容,心中却暗暗叫苦,温香楼因为有太子的光顾,表面是风光的很,但其实呢,这娼业之中,谁不知道她钱妈妈整日都在为太子寻找新花样而苦恼不堪,就说方才出去的那群舞姬呢,那可是她花了大价钱从别处弄来的,太子连着今日也才看了三次而已,这就厌烦了。回回这样,哪受得了,更何况太子给的赏银也不是很多。唉,她只能暗自叹气,一国太子,身份尊贵,可得罪不得。连忙谄媚笑道:“有倒是有,就是不知道这回的合不合太子口味?” 金翔立刻站起身,饶有兴趣道:“快带进来给本太子瞧瞧。”说罢嫌屋子太暗,吩咐人将窗户打开,强烈的光线瞬间便透了进来。他走到窗前,随意往下面那么一望,形形色色的人群之中,突然有一名俊美如仙的白衣公子,映入他的眼帘,他眸光一转,立刻对带着一群人进屋的钱妈妈抬了抬手,兴奋道:“钱妈妈,看到那个白衣公子了吗?你去吧他给本太子弄上来,今个儿,本太子要换换口味。” 钱妈妈往下一看,倒吸一口凉气,那公子俊美的不似凡人,将她这些日子以来四处物色的刚刚带进来准备献给太子的一众各色妖娆美男衬得庸俗不堪,心中不禁哀叹。面色为难道:“太子殿下,他不是我们楼里的人,这,这个……恐怕……” 金翔脸一沉,端起十足的太子架势,大着胆子,声音几乎传遍了整个温香楼,不悦道:“什么这个那个,管他是不是你们楼里的人,本太子看中了他,以为他就是了。”说罢半个身子探出窗外,手指着楼下的那位白衣公子,喊道:“你,上来伺候本太子。” 第一百二十章 没有任何疑问,身后传来的,是衣衫落地的细碎声音。仅一转眼功夫,十几个美男,身上已无一物蔽体,本该是男子的阳刚之气偏偏混合着比女子要妖娆的柔美气息,一室暧昧,骄之不散。众美人听命褪去衣衫后,便朝帘内行去,边走边媚声唤着:“太子殿下--“长长的尾音,说不出的酥软魅人。 如陌碰触到纱帘的手,顿时僵硬。听到身后渐行渐近的脚声,强忍着想闭上眼全部将其踢出门外的冲动,蓦地抬手冷声喝道:“都站住!” 中性的嗓音,透着威严的气势,不只身后的人被震慑,就连帘内之人望向她的目光,亦是有着微微的错愕,看似瘦小的身躯,竟似蕴藏了极为强大的力量。金翎眯着眼,满含兴致的望了她片刻,目光便透过她望向她身后,懒散的声音,不着紧道:“本太子只让你们脱衣服,可没说让你们过这帘子,都原地站好了。本太子的床,可不是谁想上就能上的。”说着一扬下巴,转眸将她上下打量了一番,就好似在认真研究她是否够资格。 光影昏黄,她背光而立,面部轮廓的柔美以及纤细颈项的优雅线条,在这迷离暧昧的气氛当中,比女子更容易让人心动。看不清她面上的表情,只一双眸子,晶亮如夜间明珠,仿佛能洞悉世间一切,他忽觉心中一乱,这双眼,似曾相识。身子一侧,一手撑着头,一手轻轻拍了拍床沿,道:“你,过来服侍本太子。” 如陌几不可见的皱了皱眉,暗自冷哼一声,收了手,隔帘望他,沉着声道:“多谢太子殿下看得起,但是,在这么多人面前……在下可没有这种嗜好,恕不奉陪。告辞。”说罢微微拱手,便欲转身。 “站住。”他出声制止,那语气中张扬的气势,不比她方才的差。金翎站起身,踏着慵懒的步子朝她缓缓迈了过来。 如陌微微怔了怔,见他越迫越近,便皱起了眉头。身后是一群光着身子的男子,身前是衣裳大敞,直露腰间带着危险气息的邪魅太子,顿时,退也不是,不退也不是,只得僵着身子立在那里。 语音一落,她明显感觉到无数怨恼的目光一齐朝她射了过来,如芒刺在背,她却面不改色,待窸窸窣窣的穿衣声过后,门开合间,屋里除了她与金翎,再无第三人,这才稍微松了一口气。她毕竟是个女子,纵然可以面对千军万马而面不改色,却无法面对一屋子的裸男,从容自如。 金翎待那门合上之后,一撩轻纱,单手迫不及待的便朝着她腰间揽过。 她眸光一冷,脚步轻移,在金翎还未回过神来之时,便已稳稳的坐在了帘内的玉桌旁,仿佛原本就在那里一般,单臂搭在碧玉桌面,双腿交迭,姿势优雅,极为赏心悦目。 金翎抓了空,微微一愣,转头望向她,幽暗中,他背着光,看不清面上的神色,却能感觉到那一闪而逝的犀利。 如陌淡然一笑,指着对面的位子,自然的招呼着,仿佛自己才是这里的主人,随意道:“太子殿下请坐。” 金翎双眼一眯,直直的朝她走了去,在她即将离开座位前,他突然站定,一只手撑着桌 c面,半俯下身子,灼热的气息都吐在她的脸上,目光望进她的眸子,那眸中仿佛有着巨大的吸引力,令他毫无防备的陷了进去,忽然忘记了自己原本想说什么。 如陌将身子往后靠了靠,与他拉开些距离。轻咳了一声,淡声道:“太子殿下,不妨坐下一叙。” 金翎怔了怔,回神。轻笑道:“本太子对聊天没兴趣,因为你,本太子赶走了十几个美人,你可得好好补偿本太子才行。”说罢抬手便朝她胸前袭去,如陌一惊,脚下借力,连人带椅便往后退去。 金翎也不恼,只穷追不舍,一边大着嗓子喊着“美人别跑“,一边饶有兴趣与她在屋子里追逐,似乎很享受这种乐趣。不时撞到物品的声音合着他的浪声大喊,无不传递着一种暧昧的信息,自紧闭的窗口传了出去,让外面的人听个一清二楚。 如陌无心与他闹下去,在他又一次硬扑来之时,闪到他身后,冷冷开口:“够了!太子殿下,我来这里,可不是为了给你找乐子的。” 金翎配合的顿住脚步,指尖无意勾住的厚实幕帘,就在他随意的一转身带动下,系住幕帘的结,忽然就松了下来,厚帘垂落,覆住了轻纱,将本就微薄的光线,遮去了大半。 金翎若无其事的转头望她,一脸不正经的笑意,道:“来这里不找乐子还要干什么?难不成你是专程来找本太子聊天的?” “正是。”如陌十分认真的肯定着,并伸手示意他坐下慢慢说,自己刚在对面落了座,面色严谨,道:“不知太子殿下对目前的生活可满意?” 金翎不假思索便道:“当然满意,本太子贵为一国储君,万人之上,吃喝玩乐,要什么有什么,怎么会不满意?” 他没坐她示意的那个位子,而是在她身边最近的位置落了座,与她一起背着光,隐于黑暗中,谁也看不清对方的表情,只能凭着声音来判断。 看来他也不喜欢将自己暴露于明亮之处,让他人看个透彻。如陌抬眸,道:“万人之上?却并非一人之下。要看人脸色,处处受制,才能拿到吃喝玩乐的资本,太子殿下,这日子,真如你所说的那样满意么?” 荒诞不经的人,不代表没有思想,骄奢淫逸,也需要本钱。 沉默。 黑暗中的对视,犀利与凌厉,看不清对方的神色,凭得只是感觉,反而更为真实。 持续了半刻,金翎低沉的笑声就那么毫无预兆的突然响了起来,分辨不出笑声中的情绪,仿佛只为笑而笑,有些怪异。身子往后靠,似不经意道:“满意要如何?不满意又要如何?” 如陌唇角微勾,沉着道:“在下想与太子殿下谈一场合作。我原祝太子殿下一臂之力,帮你早日取得更多的玩乐的资本,成为九五之尊,再不用看他人颜色行事。但太子殿下需答应我两个条件。” 她也无所谓再拐弯抹角,单刀直入的说了自己想说的话,静静注视着他的反应。 金翎定定的望着她,半晌没出声,片刻后,昂了昂头,似是感觉极为好笑道:“你以为你是谁,你又有什么资本,可以和本太子讲条件?你说的那个位置,迟早是本太子的,而本太子又何须你帮忙?” 如陌身子往前顷了顷,平视着他,不答反问道:“太子殿下何以肯定,那位子,就一定会是你的?” 金翎理所当然道:“我是太子,太子就是储君,未来的皇帝,而且,我也是金国皇室的唯一继承人。你说,那位子,不是我的,还会是谁的,既然本就是我囊中之物,本太子又何需为此多费周章。” 第一百二十一章 太子突然喜尚男风,于青楼之中以强权逼迫同是去青楼寻乐的俊美男子与其欢好,这一荒唐行径,早已在金国皇城之中流传开来,凡听闻之人,无不摇头叹息。 皇城大街,两旁装饰精致华美的各式商铺,人声沸鼎,热闹非凡,远远望去,一片繁荣的景象。 如陌带着鸾韵视察了几家云阁的产业,感觉有点微疲惫。这阵子,心有忧虑,夜里都不曾安寝,而金国太子还没有动静,她便趁此将金国重要官员的底细爱好以及党羽关系了解清楚,以便接下来行事。 “小姐,已经过了好几天了,他还没来找我们,会不会真的不想要那个位置?”鸾韵看了看周围不断望过来的人,在她耳边小声说道。 如陌手持折扇,于掌心轻轻拍打了两下,俊逸潇洒之态,引来无数人驻足回。她仿如未觉,依然面色淡然,故我前行,缓缓开口,低浅的嗓音,只有身边的鸾韵才听得到。”以他的身份,面临此等大事,怎可能轻率决断。总得给他几日,用来调查我们的身份底细。若我猜得不错,今日,就该来了。” 金翎给她的感觉,纵然行事荒唐,但此人对待正事,应该会很谨慎。无论他是否真如她所见所听的那般无心朝政只知玩乐,她那日临走前的一句千万两白银,都足够令他心动。而这几日,金翎的暗中调查,也在她意料之中。 鸾韵皱眉想了想,疑惑道:“小姐,我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什么我们一边要隐藏身份,一边又要故意制造线索,让她查到我们是封国人呢?” 如陌微微笑了笑,到:“在我们还没确定他的真实面目以前,不可暴露身份,但又来不及安排全无破绽的另一个身份,若是他调查不到半点蛛丝马迹,你想他能安心与我们合作吗?让他知道我们是封国人,至少可以消除他最主要的一大顾虑,那便是,我们不是皇后的人。当前,封国战事紧张,为止息干戈,从而助他称帝,这对他百利无一害。当然,他也可以想象成,我们此行是为引他们内乱,鹬蚌相争,渔翁得利。不过,无论如何,他至少会想要弄清楚我们的意图。” 鸾韵连连点头,一脸崇敬的神色。”小姐想的真周到。” 二人说着便已走到云疏客栈附近,顿住脚步。抬目望去,只见门口整齐立着的两排皇家侍卫,肃穆威严。周围远远围观的人群,正小声议论著。 鸾韵见此大惊道:“不会是那个蠢太子为了邀功,把小姐的话全告诉金国皇后,然后带人来抓我们了把?不然,哪来的这么大的阵仗啊?” 如陌微微沉吟,不动声色的赏钱随意的找了一人,问道:“请问,这客栈之中究竟生了何事?” 那人回头看了她一眼,目中明显的惊艳之色,怔楞了片刻,如陌轻咳了一声,那人方觉失态,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这才道:“你不知道啊,听说前几日在温香楼里被太子殿下看中的那位美男子就住在这个客栈里,太子殿下找了他好几天了,这不,刚知道那位公子住在这客栈,就一大早急急忙忙的带人过来,说是要接他去太子府,共享荣华富贵,以后天天陪伴他左右。这几年,围在太子殿下身边的美人,要什么样的美有,但是任凭她们用尽手段,太子殿下也就是玩玩就算了,没有一个能进得了太子府,这回真是怪了,竟然要带一个男人回去。还听说啊,自那一日之欢,太子殿下几日来茶饭不思,连最喜欢的青楼也不去了,甚至对所有的女人都失去了兴趣,一心只惦记着这名美男,这不,大家都是来看那名美男子,究竟美成什么样,能把太子迷的神魂颠倒。唉,我金国有这样一位太子,社稷堪忧啊……我说公子,你这相貌,最好还是快些回家,少出门为妙,要是一不小心让太子看到,说不定下一个带回太子府的,就是你了……” 如陌冲他微微一笑,不置可否。正欲抬步往前,却听前方传来一道惊喜的声音,大声唤着:“美人--” 随着声音,金翎一身明黄太子袍,在阳光下张扬着,华贵逼人。他大步朝她走来,面色喜悦到:“你终于出现了,本太子等得好心焦。” 这一声唤,周围所有人的目光刷的一下,全都朝着她看了过来,先前跟她说话的那名男子更是惊讶的张大了嘴,半响合不拢,没想到她就是自己口中的美男子。不过,想想,虽然荒唐,但是这样的容貌,被太子看中也难怪了。 如陌见他过来,便顿住脚步,也不上前相迎,只面色平淡,目光波澜不惊的望着他,不语。 金翎身后跟来的一众侍卫,将周围看热闹的人群隔开,连鸾韵也被拦住。 金翎上来便要抓她的手,她稍微侧了侧身子,便不着痕迹的避开他的触碰,随声问到:“不知太子殿下来此找在下何事?” 金翎目露痴情的神色,面去竟有几分憔悴的模样,仿佛真如传言所说的茶饭不思,带着一脸讨好的笑意,道:“本太子是来接美人你,去我太子府的。自从上次在温香楼,见到美人,本太子才知道这世间情为何物。虽然你我同为男子,但是又有什么关系呢?那日……是本太子过于急噪,一时没忍住,动作有些粗鲁,结果伤着了你,你的身子好些了没有?” 他脸色微红,语声暧昧,听起来是刻意压低了声音,但字字句句无不清清楚楚的传递到周围人的耳中。 “……!”如陌怔住,蹩眉凝视,彻底无语。这太子,真是……大庭广众之下,这种话他也能说?他究竟想玩什么把戏?见他说话的同时,还特意探头往她身体的某部分看了一眼,仿佛生怕别人不明白他说的是何意。顿时,心中恼怒,却又不得作,而这种话,更无从辩驳。 周围那么多双眼睛齐刷刷的盯着她,什么样的眼神都有,几乎要把她看穿了。虽然她向来不在意他人的眼光,但在这等情形之下,一个女子,谁还能做到完全的无动于衷。她怒瞪他,双手握的死紧,一张脸憋得微微泛红,然而,此情此景,在他人看来更像是暧昧不清的羞恼。 金翎,等着。她恨恨的想。 金翎似乎感觉不到她的不悦,仍在继续着他的深情倾诉:“这几日一想到这个,本太子就心疼的食不下咽,睡不安寝。美人儿,你别怪我好不好?只要你跟我回太子府,本太子以后一定会好好补偿你,不会再让你受半点伤。荣华富贵,你想要什么,只要是本太子有的,全都双手奉上。就算你要太子妃的位置,本太子也定会为你办到。” “……!”这岂止是荒唐二字可言,太子竟然要立一名男子为太子妃!!世所未见,闻所未闻,荒谬,简直是荒谬至极!但是,那名男子,确实比他们见过的任何一个女子都还要美得多,只可惜,再美又如何,终归是个男子。 第一百二十二章 马车内 ,舒适且宽敞,行走的途中几乎感觉不到丝毫的颠簸。 二人相对而坐。如陌不理会对面之人投来的复杂目光,只自顾自的闭目养神,金翎也出奇得安静,望了她半晌,也闭上了眼睛。 一路无话,直到马车在太子府门前停下。 金翎率先跳下马车,回身,张开修长的双臂,一脸明媚的笑意,对她道:“美人,来--” 如陌皱了眉,看了看他身后的侍卫,拨了他的手,却怎么也逃不开他所掌控的范围。一番挣扎后,在她的恼怒目光之下,被他张扬着在太子府一干下人的惊诧表情之中直接抱入了太子寝殿。 “你们都退下,没有本太子的吩咐谁也不准进来。要是有人敢擅闯寝殿,打扰了本太子的雅兴……你们,知道会是什么后果?”金翎对着屋里的下人,一个个的望过去,笑着吩咐,但那笑容,却让人不寒而栗。 下人们身子抖了抖,忙不迭的应声退了出去,远远得守在门口、门刚刚合上,如陌便一个翻身,立刻脱离了他的怀抱,立于十步开外,冷冷地瞪了他一眼。 金翎不以为意得低声笑道:“用不着这么着急吧,已经抱了这么久,也不在乎这一时半会儿的。” 如陌不理他,无心与他周旋,径直找了个位子坐了,从怀中掏出一张拟好的条约,放在桌面,面无表情道:“我的条件,都在这上面。太子殿下,请过目。” 金翎不紧不慢的走过去,两指轻拈纸张,无比优雅得举到眼前,淡淡得扫过一遍之后,随手放到一旁。双手撑着桌面,身子大幅度前倾,目光紧紧盯住她的双眼。面上仍是玩世不恭的表情,道:“第一个条件,本太子称帝期间,不许派兵攻打封国,这点本太子可以理解。但第二个条件,夺权期间,不许以任何名义任何方式,伤及我国王后的性命,并且此人要交与你处理……这点,本太子很是疑惑不解……” 如陌沉声打断道:“太子殿下不必知道原因,你只要说,答应,或是不答应。若是答应,咱们继续谈,若是不答应,那就后会有期。” 说罢便欲起身,金翎也不阻拦,反倒是站直了身子,静静得望着她,没有应,也没有说不应。当一个骄傲的人,为了达成某种目的,不惜配合另一个人,扮演着一个被强迫的男宠角色,可见此人,对这笔交易的重视非同一般,他就不信,他能就这么走了。 如陌站起身,与他对视。见他唇角微勾,似笑非笑,目光沉静毫无浮躁之意,方觉自己近来行事,似乎越来越沉不住气,心有牵挂,果真是不同以往。深吸一口气,凝了凝神,方淡淡得笑道:“看来太子殿下对这笔交易没兴趣,那在下只好多费点劲,另寻他人商讨。” 金翎一撩衣摆,稳稳得坐下。”本太子是皇室唯一血脉,除了本太子,还有谁能与你合作?若想推翻朝廷,亡我金国皇室,你该不会以为单凭银两就能办到吧?不是所有人都可以用银两收买。” 如陌也优雅落座,面色淡然,不慌不忙开口:“听闻左丞相一生风雅,喜欢收集先圣字画,以三百年前名传四海的画圣真迹为甚,但是可惜,这世上仅有两幅而已。” 金翎挑眉,笑得随意,道:“看来另一幅在你手中?不巧得很,本太子手中也有一幅。” 如陌心中微动,目光犀利,道:“想不到太子也是个风雅之士,不止懂得逛青楼,赏歌舞这么简单。” 金翎坦然迎上她的目光,对视道:“所谓吃喝玩乐,自然不能只懂得吃喝二字,琴棋书画,也得略知一二,高雅低俗,无所不通,才能称作会玩,懂玩。” 如陌心头微讶,面上却是不动声色,略微沉吟,又道:“兵部尚书爱妻如命,其妻琴艺高,嗜琴成痴,却不曾有一把绝世好琴与之琴音相配而引以为憾。” 金翎抬手,指尖轻扫鼻尖,眸轻敛。”你认为千聆如何?” 如陌暗暗一怔,看来这荒唐太子手中宝贝不少。面色无波,扬唇浅笑,道:“千聆,琴身如玉,音质苍朴,聆听千遍而不腻,是为百年流传的好琴。” 金翎眸光一亮,笑问:“你也懂琴?” 如陌凝眸浅笑,道:“略懂一二。不错,千聆确实 c是难得一见的好琴,但,若是与正吟相比,还是稍逊一筹。” 金翎微怔,笑意却半点不减,问道:“正吟在你手上?”他曾派人寻了多年而不得。 如陌不置可否,依然无波无澜,道:“皇城守卫军统领是个有名的孝子,而他的母亲身中寒毒,一到冬季,便卧床不起,多年来寻访名医却不得治。” 金翎笑意微敛,目光晶亮,口中却质疑道:“你还懂得医术?那不是普通的寒毒,你确定你能解?” 如陌抬眸,答得干脆:“我不能。” 金翎愣了一愣,扬眉。又听她道:“但是,有人可以。” “哦?那人是谁?” “太子殿下无需知晓。” 四目相对,没有怒目横眉,只淡笑而不语,那笑容,意味不明,各不相同。 一种,无声的较量。 一时寂静,气氛沉闷而诡异。 她要表达的,就是这些,更多的,勿需再说。她的目的,只是让他知道,她的资本,不仅仅是富可敌国的财富,还有极为灵通的消息资源,更重要的是,她懂得如何与他合作才能达到目的。 金翎看了她半晌,唇边笑意越来越深,眼中兴趣越浓厚,却有一抹冷光一闪而逝,捉摸不到。伸手再度拈起那纸合约,收起玩笑之态,仔仔细细看过一遍后,习惯性的吩咐:“研磨。” 如陌仿佛没听见,瞥了他一眼,依然优雅的坐着,一动不动。他看不出来吗,她没有伺候别人的习惯。 金翎等了会儿,现她毫无动静,这才反应过来,自嘲一笑,干脆也懒得签名,直接盖上太子印玺,省事。 “于妃,您不能进去……”门外传来一个婢女的声音,但她音还未落,只听“啪“得一声脆响,跟着便是一道嚣张跋扈的娇脆女声:“大胆奴才,吃了雄心豹子胆,竟敢阻拦本妃,你们活得不耐烦了?” “于妃娘娘恕罪,太子殿下有吩咐,谁都不准进……” “滚开。” 金翎目光微变,立刻对如陌低声道:“上床。” 他迅解开自己的衣袍脱了,散乱的扔在地下,全身上下,仅剩下一件白色里裤,精壮的身躯在她没反应过来之前,以曝露于她的眼前。 第一百二十三章 一道深宫传召,二人立刻前往。 永言宫,皇后居住的宫殿。金阶碧瓦,玉树琼林,奢华至极。 精致景亭当中,冬日里并不浓烈的阳光透枝洒下,落了一地斑驳光影。 岑心言安静的坐在亭中,面色看不出喜怒。身后垂立着太子侧妃于氏,两旁宫女挑着暖炉,不远不近。 持续了九年的鲜红衣袍不知何时已换成雪白的狐裘,华美沉重的凤冠顺延了一袭珍珠串合的纱巾,三千雪丝尽数包裹其中。 太子在外的荒唐行径,她无不知晓,却从来不管不问,他越是荒唐,她便越觉得有趣。但太子侧妃于氏之父于她有用,既然于氏来哭闹,她就不能再装做毫不知情,便命人召他们进宫教训一番,做做表面功夫,还是有必要的。 一想到积压在心头之事,她便连教训太子的心情都没有。自从边境传来南宫晔还活着的消息,令她激动的几日无法成眠,嫣儿还活着吧,她一定还活着。但为什么她没有和南宫晔一起出现? 她派人去封军之中打探消息,一点收获也无,而巫邪那边也毫无进展,这令她不由得忧心忡忡。 她没再去见冷迟,只命人将他带离密室,却被他拒绝。他宁愿待在黑暗的囚牢,也不愿出来面对外头的阳光。 于妃见皇后脸色不是很好,心里略微有些不安,隐隐有一丝后悔自己的冲动,太子毕竟是她的夫君,万一真的因此受了重责,到最后跟着倒霉会是整个太子府。 这时,一个面色古怪的宫人进园子对亭边的女官瑾姑姑附耳说了几句话。 瑾姑姑面色有异,连忙走过来,向皇后屈膝行礼,禀报道:“启禀娘娘,太子殿下到了。” “让他进来。” “可是……” “说。” “太子殿下还带来了一名俊俏男子,二人看上去……似极为亲密。”瑾姑姑犹豫着,还是将那句话说了出来。心道,太子可真是不知道轻重。带男子进太子府已经够张扬了,如今,皇后召见,竟然也敢带人进宫。 岑心言微抬眸,太子连人都一并带进宫了,他想干什么?难道是因为于妃进宫哭诉,怕她怪罪,带了人进来,将责任都推到那名男子身上?心里如是想,面色却丝毫不变,仿佛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只淡淡吩咐:“让他们进来罢。” 于妃一听说太子居然带着那名男子一起进宫,又急又气,这太子是不是昏了头了? 金翎与如陌并肩行走,挨得极近。出现在亭内之人的视线,仍是不断的扭头似百般讨好的逗身旁绷着一张脸的俊俏男子笑。直到行至亭前,方收敛了浪荡不羁的模样,一派肃然恭敬的行礼:“儿臣拜见母后。” 如陌跟着浅浅的行了一礼,没有开口,却早已是心潮起伏。暗捏的掌心,一阵刺痛,但,痛得不是手,而是心。低垂的眼眸,半点也不曾抬起,是不敢看,还是不想面对,她也说不清。心抽着,复杂的钝痛。 岑心言信手接过身边婢女递过来的热茶,轻啜了小口。缓缓移目望过去,半晌才说了句“免礼“,却并未赐座。 金翎站直了,恭敬有礼的笑问:“不知母后急召儿臣进宫有何要事?” 岑心言斜了身后一眼,淡淡道:“问问你的于侧妃不就知道了。” 金翎望了一眼低下头紧咬着唇的于妃,此刻的她完全没有了在太子府的嚣张气焰,一脸温顺而委屈的神情。暗自嘲弄,对着皇后一撩衣摆,双膝跪地,诚恳认错:“因儿臣之事,惊扰了母后安宁,是儿臣该死,请母后责罚。于妃,还不快过来,向母后请罪。” 于妃满眼委屈,泫然欲泣,瞪了眼他身旁立着的比女人还美的男子,不甘不愿,但在皇后面前,却又不敢拒绝,只得温吞走过,在他身旁跪下。明明是他做错了,她只是来告状的,有什么罪可请? 岑心言故作不见,任他们跪着,半晌不言声。过了好一会儿,才看向随太子而来的如陌。孤清淡雅,出尘脱俗,其美貌气质,更甚天下女子。难怪太子会如此张扬,什么也不顾了,直接带去太子府。 平了二人的身,望着如陌,却是对太子问道:“太子,这就是你的新宠?嗯,太子这回的眼光,倒是不俗,只是不知,这次的新鲜劲又能持续多久啊?” 太子喜新厌旧已是人尽皆知,只不过这一次,女子变成了男子而已。 如陌心口一痛,双手紧攥,缓缓抬眸,迎上那张绝色的面容,心中狂潮暗涌,眼中却半分也不见波澜,只有满满的,满满的平淡,掩盖了太多的痛与怨,没有开口,只是淡淡的看着,仿佛只是个看客,一切皆与她无关。 金翎望瞭望她,她看戏般的脱淡然,令他觉得非常刺眼。心中一动,稍作犹豫后,恭敬回道:“回禀母后,这次儿臣,是认真的。儿臣,儿臣想……想……”犹豫着,拿眼偷瞧皇后,后面的话“想“了半天 c,也没说出来,似是害怕惹皇后生气似的。 岑心言盯着他,倒没有不耐的神色,只出口的声音不自觉的沉了几分,道:“想说什么就说,别吞吞吐吐的。” 金翎一撩衣摆,再次跪倒,紧低着头,像是做错了事的孩子,声音很小,却清晰的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听到,一字不落:“儿臣,想立他为……太子妃。” “砰--“皇后两侧的暖炉脱出宫女的手心,砰然砸地,却忘了该立即伏跪请罪。其余宫人更是个个睁大眼睛,以为自己听错了。 太子,竟然要立一个男人为正妃?!这要是传出去,简直是天大的笑话,皇室之耻辱。 若是皇帝知道了,不气死才怪! 于妃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震惊的看着金翎,像是在看一个怪物。 如陌也是一惊,眉间紧蹙。这太子,又想玩什么花样?竟然说要娶男子身份的她为妃,他是不是疯了?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岑心言站起身,紧紧盯住他的眼睛,忽然心情大好,唇边有笑意浮现。太子娶男妃,这,很有趣。 金翎抬头正视皇后,再偏过头望着身旁的如陌,一副痴情的模样,再开口,声音似坚定了许多。”儿臣想立他为正妃,请母后恩准。父皇那边,求母后帮儿臣说句好话,儿臣……这次是认真的。” 岑心言围着他缓缓踱了一圈,目光在他二人之间转了几转,方漫不经心道:“太子可要想好了。他,同你一样,是个男子,娶男子为妃,前所未有。” 第一百二十四章 皇帝寝宫,浓郁的药味四处充斥着,无处不在。 龙榻上,曾经伟岸的身躯今已形同枯槁,俊朗威严的面庞再无往昔的一丝神采,双目凹陷,无神的盯着寝宫的门口,似乎在期待着什么。 四十七日了,她已有四十七个日夜不曾踏进这一方被幽禁的土地。 他,已经被她遗忘了。如今,连嘲讽他,折磨他,都不能再令她获得一丝一毫的快乐了吗? 那他,可还有活着的价值? “皇后娘娘千岁!”随着守门侍卫一声跪拜高呼,金翰双眼蓦地一亮,随即似想起了什么,又黯淡下去。跟着便是拜见太子的声音,金翰眉头微皱,太子?她怎会突然让太子来见他? 岑心言径直走到龙榻前站定,也不行礼,只冷眸带恨,望着那曾经高高在上视人命如草芥,令她恨之入骨的男人,如今还不是只能躺在床上,哪里也去不了。他的皇族亲人,他的妃子,他的儿子,他的江山,他的万民,他所有的一切一切,全部掌控在她的手中,不杀他,就是为了让他慢慢品尝失去一切的痛苦,让他明白,何谓恨,何谓痛? 微微昂头,慢声道:“皇上的龙体,近来可还安好?” 金翰想坐起来,却很是费劲,努力了几次,都没成功,最终在她讥诮的目光中,颓然的放弃了挣扎,躺下,仍极力保持着帝王的威严,却早已没了当年的气势,不屑的冷哼一声,道:“托皇后的福,朕一时半会儿,还死不了。” 岑心言嘲讽道:“那就好。不然,就看不到下面的精彩好戏,岂不可惜?” 金翰拧眉,还未开口问她,已见她转头吩咐道:“让太子进来。” 侍卫放行,金翎与如陌同进,双双向皇帝行了礼,立在一旁。 金翎看了眼床上的人,身子真震了震,半年不到,他竟然变成这副模样,这……是那个英伟不凡的一国帝王?为了一个女人,落得如此下场,值得吗? 金翰望也不望金翎一眼,只语气不善道:“你来做什么?说了没朕传召,不许你进宫的,还不快滚回你的太子府去。” 金翎低头看着脚底的地板,不语。 如陌暗自疑惑,这两父子的相处方式倒是奇怪,金翎是皇帝的唯一血脉,就算他只知吃喝玩乐,也不至于如此不讨喜。 “皇上,太子进宫见您一面可是不容易,有话好好说,何必动气呢?”岑心言笑颜相劝。”再说,此次太子进宫是有喜事相禀,再过不久,我们金国就要多了一位太子妃,皇上,您应该很高兴才是。” 金翰眉头皱得更紧,沉声问道:“朕记得,你说过只喜欢妾,不喜欢妻,为何突然又要立太子妃?你要立的是哪家大臣的千金小姐?” 岑心言拿眼瞧他,等着看他如何回话。 金翎用手指向身旁的如陌,迎上曾经万般敬爱的父皇凌厉的目光,神色镇定道:“回父皇,就是他。” 金翰目光突变,猛地撑起身子,不敢相信的指着如陌,问道:“他,他……你,你要娶一个男人?” 金翎十分确定的回答:“是的,儿臣要娶得,就是这个男子。” “你……!你疯了吗?娶一个男子,亏你想的出来,你这个逆子,气死你母妃还不够,还想气死朕?你……朕怎会有你这样一个儿子?”一脸激愤,一口气没喘上来,险些昏过去,金翎连忙去帮他顺气,被他用尽全力推开。”你给朕滚开,朕就是死了,也不要你这个逆子过问……我们皇室的脸面,都被你给丢尽了。来人,来人给朕把这个妖男,拖出去,乱棍打死。” 他指着如陌,拼命的对外面的侍卫大叫,可惜叫了半响,也没有一个侍卫或宫人踏进这间屋子,只因,皇后没开口。 岑心言冷笑睇着他,还以为他是从前那个呼风唤雨无所不能的皇帝吗?一抬手,一顿足,令天地间风云变色之人,早已不是他,而是她,潜伏在仇人身边忍辱负重隐姓埋名数年的岑心言,见金翰叫不来人,愤恨的盯着她,她心头更是畅快。 金翰,她就是要他恨,要他无力。 皇室的尊严脸面,那是什么?她岑心言,就是想让他们皇室,尊严扫地,颜面无存。 金翎默默退到一边,垂眸低声,道:“父皇息怒。他不是什么妖男,他很快就要成为儿臣的太子妃,父皇的晚辈,还请父皇给予尊重,不要随意乱叫。” “你!!!”晚辈?金翰被他气得昏了头,随手抄起床头放置的茶壶便朝他砸了过去,也不懂得分轻重。 一声闷响之后,是瓷片落地的脆声,声声不息,回荡在这空旷寂寥的寝宫。 剧痛传来,金翎只觉眼前一花,身子晃了几晃,才堪堪稳住。额角血花飞溅,殷红瞬间染尽半边脸,目中一片血色,只余一眼视物。 他不怨不怒,也不曾抬手擦拭血迹。任那腥甜入口,吞下。 如陌一惊,见他额角已是血肉模糊,连忙走过去,查看他的伤是否要紧,却见他忽然笑了起来,半面惊目的鲜血下的带笑表情,谁也看不出痛有多深,只是说不出的诡异,只听他道:“原来我的血,是这种味道。” 金翰震惊的望着这曾经引为骄傲,给予万般宠爱的唯一孩子,心狠狠一颤。他本是那般的出色,只是……说到底,都是他,造的孽。闭上眼睛,无力的躺回床上,活着,比死还要累得多。 这样的一幕,令如陌想起曾深入她腹中的那柄剑**的鲜血,也曾是刺目惊心。父母孕育子女,难道不是想要疼爱,而是用来折磨虐待的吗? 她大步上前,对着床上闭目的金翰,开口,聚聚铿锵,字字掷地有声:“不论太子有何不对,皇上身为他的父亲,理应好好教导规劝,怎么出手伤人,还下如此重的手?为人父母,见子女受伤,难道不会心疼吗?皇上可曾顾及过太子的感受,您可知,被父母所伤,伤的是身,痛的是心。如此不懂得疼爱自己的孩子……皇上你,枉为人父。” 她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却仍然有些激动,她说的真是皇帝吗?不,她最想说的,却是皇后,那个令她痛到不想承认的残忍绝情的母亲。 岑心言眸中一痛,这每一字,每一句,更像是在指责她的所作所为。伤害子女之深,比起她,金翰远远不及。面对那双澄澈的眼睛,她竟然没有勇气与之对视。是的,他说的,每一字,每一句,何其正确。 伤的是身,痛的是心。这一句话,震在金翎的心头,掀起波澜。没想到她竟会替他说话,忘了有多久,再也没人关心过他的想法,无人知他,浪荡不羁的外表之下,实则,痛比海深。 第一百二十五章 如陌望着那背影渐渐在眼中消失,方才回头,吓了一跳,金翎不知何时已站到了她的身后,她竟无所觉,这一回身,险些撞上。 金翎笑看她眼中来不及收起的担忧,好似随意问道:“你似乎很关心她?” 如陌蹙眉,不置可否,只看着他那鲜血淋淋的额头,嘲讽道:“太子殿下若有这闲心思,还不如多关心下自己的伤口,若是那些碎渣子嵌进肉里长住,到时处理伤口,看不疼死你。” 金翎毫不在意的咧嘴一笑,居然还有心情调笑道:“若是得你亲自帮我处理,再痛我也忍着。” 如陌白了他一眼,就当没听见,径直走在前头。 回了太子府,伤口处理妥当后,金翎丝毫不在意脑袋上缠着夸张的白布条,还张扬着带她去皇城之中最大的酒楼,点了满满一桌上好的菜肴,两人仿似各怀心事,都吃得不多。气氛一时有些沉闷。 过了片刻,金翎望着她,若有所思的笑道:“晚上的宵夜可没你的份,你若不趁现在多吃点,夜里饿得睡不着,到时可没人管你。” 如陌懒得理他,施施然吃得八分饱,便起身离开。 两人回府,于寝殿商讨接下来的行事计划,讨论越深,如陌越是心惊。 这个太子这些年来看似荒诞不经,实则韬光养晦,朝堂之事,莫不了如指掌,其母族暗中经营的势力亦是为他掌控,而那流连青楼行事荒唐,不过是掩人耳目罢了。 一个掩藏的如此之深的人,真是不可小?。 是夜,浮云蔽月,星空如墨。 “太子殿下,您的宵夜。”婢女晓蓉叩门后,不等回应,便推门入内。见屋内的二人靠的极近,举止亲密,迅低下头,但面上却没有半分的尴尬之色,只恭敬的将手中的燕窝粥递到太子面前。 金翎微笑着接过,拿起勺子轻轻搅拌了几下,热气升腾缭绕,室内浓香四溢。 婢女晓蓉并未出门,而是立在一旁静静的看着太子的动作。 如陌微微皱眉,那粥里的香气……好像不只米粥的清香,还夹杂了一些奇异的味道,她心中顿时起疑。 “等一下。”她阻止了金翎即将送入口中的一勺粥,立时感受到一旁婢女投来的紧张的目光,心中冷笑,口中却道:“我方才没吃饱,肚子饿了。” 金翎一愣,拿眼角瞟了下晓蓉,笑道:“乖,别闹,你若想喝,我让她再去给你端一碗来。”说罢,还是将勺子举起送到唇边。 如陌眉头一皱,对着金翎冷哼一声,不悦道:“看来太子殿下的甜言蜜语果真是信不得,还说我若进了府,想要什么你便给什么,可现下就这一碗小小的燕窝粥,你都舍不得,如此便试出了太子殿下对我究竟是真情还是假意!” 金翎立刻放下碗,便来扶她肩膀,讨好的笑道:“美人,这话从何说起?听你这么一说,本太子可真要伤心了。本太子对你情自然是真,有天地为鉴。” 如陌闪身躲过他的手,面色不悦,金翎是在她耳旁低声轻哄,两人俨然一副小情侣闹别扭的模样。如陌趁他不妨,伸手端过那碗粥,迅舀了一勺,送到唇边还未入口,便被金翎一把夺下,他眼中闪过一丝慌乱,转瞬即逝。 如陌第一次见他沉了脸,金翎轻斥道:“不要胡闹。这是母后专门赐予本太子的燕窝粥,未经母后的准许,岂可随意任他人享用,就算美人你是本太子的心肝宝贝也不行,这是对母后的大不敬,要是让母后知晓,动了气,本太子可就是大大的不孝。乖了,你要是俄,我让厨房单独为你做一些,好不好?” 果然是她!如陌心中暗惊,面上却是着恼的神色,看起来像是与他闹气,耍小性子,赌气道:“不给吃就算了。赶明你求我吃,我也不吃,说罢便背过身,余光瞥见那婢女面上的紧张神色一缓,显是送了一口气。 金翎仰头将粥一饮而尽,还咋咋嘴,仿佛意犹未尽般。笑着将碗递给晓蓉,晓蓉端了空碗旋即告退。 待她离去后,如陌才转过身,望着正细致地擦拭着唇角的金翎,蹙眉问道:“这种粥,你喝了多久了?” 金翎愣了一愣,也没多想,便随意的答道:“三年。” 如陌一怔,三年了,他竟然还能好好的活着!离魂,一种慢性毒药,以方才所估的分量,每日食用,不到一年,便会令人失去心智,成为一个疯子,在疯癫之中慢慢死去,临死前,浑身奇痒无比,在抓挠之中,肌肤烧灼溃烂,死的极其没有尊严,这对于一个皇室上位者而言,可以称得上是残忍的死法。 金翎见她面色有异,望了她半响,微微一笑,淡淡道:“看来你不只识得离魂,还很清楚它的效用。你一定很奇怪,为何本太子用了三年却还活着,因为从前下的分量极轻,直到一个月前,才突然加重。所以,我的时间,已经不多了。”稍稍顿了顿,架起一只胳膊,随意的搭上椅背,身子却是往她面前顷,面上并无太多的表情,眼中有些许的疑惑与探究,又道:“有一点,本太子想不明白,你既知粥里有毒,为何还要争着喝?虽说离魂只用一点并无大碍,但毕竟是毒。于体内积聚,容易与其它药性相抗,对身体总是不好的。本太子与你不过是一场交易,我不认为,你会为了我,残害自己的身子。” 他就那样定定的望着她,目光深晦莫测,看似平淡的面容之下,却交杂着说不清的复杂。 这是第二次,眼前的人对他表示关心,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哪怕仅仅只是出于为自身利益着想,但对他而言,也足够难得。 记不得多久以前,也许是他第十次捧着这碗有毒的香粥,又或者是第十次,他最尊敬爱戴的父皇在那女人面前,亲眼看着他服用此毒,却不曾出手阻止。然而,更加悲哀的是,他如此清楚的知道,这种毒,没有人比他的父皇更加了解。只因,他的一个皇叔,便是死于此毒之下,是他亲眼所见那临死前的惨状,曾一度成为他年少时的噩梦,那也是他亲眼见证的皇室之中的第一起谋杀,而凶手,恰恰是他的父皇。 从此,他记住了,那种独特的香气,醉人,却杀人于无形。 如陌顿时愣住,原来他都知道,知道自己所食用的并非养身之物,而是一道道催命符。面对他的疑问,她不打算为其解惑。她不会告诉他,她百毒不侵的事实。于是,不答反问道:“那你呢?既然知道是毒,为何还要服用?” 金翎自嘲一笑,站起身,绕过桌子,缓缓走到窗前,慢步行走间,步伐姿势皆是优雅,与平常的放荡不羁完全不同,她忽然觉得,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似乎以前就见过,是另一个完全不同的他。 第一百二十六章 封国边境,煌城。战事绵延,烽火连天。 别馆,辰王寝居。风透窗而入,寒气袭人,室内一片沉寂无声。 昏迷多日的南宫晔气息稳定如常,只面色越的苍白如纸。双眸紧闭,昏迷之中眉间依然轻锁。 城外敌军再次来袭,所有人整装应战,只留下易语独自守着他。面上忧心忡忡,开口低唤:“三哥,你什么时候才能醒啊?” 床上的人毫无反应,仍旧一动不动。 混沌不清的空间里,一望无际的黑暗,他飘忽着,似在挣扎着寻找一丝半点的属于他的光明。 “晔……”似乎有人在叫他。这般清浅温柔的声音,如此熟悉,就好似曾想念了无数个日夜一般。 盲目四顾,无人无影,过了许久,那道声音再次想起:“晔,你睡得太久,该醒了。只有醒了,你才能追得上我。我就在前面等着你,你快些来,不然,来晚了,我可就走了。” 陌儿?!是陌儿的声音,她在叫他。有她在前方等着,他不想睡了。努力地睁开眼睛,却现怎么也睁不开,一双眼皮沉重似铅。 黑暗,周围的一切皆在黑暗中,他寻不到出口。 熟悉的声音又起,似是在引导着他,去往一个不知名的方向。 陌儿,你在哪儿?等等我……他想叫她,却叫不出声,心中很是焦急,寻音而去,却只有声音不见人。 陌儿…… 陌儿…… 一声,一声的呼唤,喉咙却像是被硬物堵塞了一般,声音无法出。他越的急了,一定要喊出声,不然,陌儿会消失不见,她不能消失,不能。拼命的张着唇,以微薄的意识,用尽全身的力气,大声喊道:“陌儿-” 嘶哑的声音本是虚弱,却又沉沉的回响在寂静的空间,因着突兀,惊得易语腾地一下跳起来,怔愣当地,久久无法回神。 狭长凤目,缓缓开启,短暂的迷茫过后,神智渐渐清明。因沉睡过久的缘故,身子绵软无力,浑身酸痛异常。微微侧头,见易语瞪大了眼睛看他,似是未反应过来生了什么事。佯装轻咳一声,嗓子却如火烧般灼痛,强撑真身子欲起。 易语这才回过神来,喜悦的神色顿显,立刻过来扶他,动作好不生疏,开心道:“三哥,你终于醒了。” 轻轻一声唤,三哥!令南宫晔身子一震,原本醒后见易语在旁照顾已略微有些诧异,这又见她对他这个一直恨之入骨的哥哥这般亲近,竟然还叫他……三哥?! 往事浮现,他曾寻她十几年,而相认之时,她执剑相向。当时的恨,那样浓烈,若不是因为如陌,他的心无法不寒。此刻,她又突然的转变,令他一时有些无措。 易语这些天照顾他成了习惯,那声三哥叫了几次也顺了口,此刻也就没注意到他的变化,只自顾自的扶了他,半起身,将软枕垫在他背后,再为他倒了一杯水,自然而然道:“你要是再不醒,我们都要急死了。” 回身递给他杯子,却见他望着她怔怔出神,方想起以前相处的情形,这些天,她是习惯了,可是他一定不习惯。扯了扯嘴角,有些尴尬道:“三哥,以前的事,你不会怪我吧?” 他以为这一辈子,都不会听到她叫一声哥哥,过去的一切,都是他自己造成的,她也是因为紧张陌儿,才会那样愤怒,不怪她。如今,能得到她谅解,他已经很欣慰,毕竟,他的亲人只剩下她与傲二人。正待微微一笑,却又忽然想起了什么,立刻收了笑意,以一个兄长的温和语气道:“语儿,你没有错。” 说罢抬手接过杯子,放到唇边。易语听他如此说,心头顿时轻快,笑看他一口饮尽大半杯,又突然顿住。 他的手……能动了?!南宫晔震惊的望着自己握住杯子的手,眼中难掩激动的神色,抬起另一只手,竟然活动自如。易语也反应过来,高兴的笑道:“三哥,你的经脉修复了!齐澈说过,只要你醒了之后,手能自由活动,那就是没有大碍。不过,还得修养些日子,最好是这段时间内别动武。” 南宫晔点头,朝屋里看了一圈,隐隐的失落感,充斥心头,眸光暗了下来。他怎能奢望,她会守在他身边。 易语一看便知原因,扬唇,明媚一笑道:“你在找如陌吗?她说有事要办,所以先离开了。不过,她临走前,给你留了一张字条。”说罢从怀中掏出一张很小的纸条,递过去。 南宫晔眸光顿时一亮,犹如夜之星子,接过字条的手,竟有些微颤,那么轻的一张纸,握在他手上,却感觉很沉很沉。很想立即打开,却又顿了顿,心潮起伏难平,几分希翼几分担忧。他自嘲一笑,几时他南宫晔只要一遇到有关她的事,便会患得患失,畏畏尾了? 转眸望了易语一眼,易语撇了撇嘴,暗想,却也识趣的说去帮他弄些吃得来。 门合上的?那,他终于展开了字条。 月色透窗,洒落一地银白,与暖黄灯影交替融合。安静的室内,隐约可闻心跳之声,快有力。 他修长白净的手指夹着纸张的边缘,小心翼翼,生怕一不小心会损坏一丝一毫。目光久久停驻在字面,严重的深情与激动,浓烈的似要溢出来。 “晔,等我。”如此简单的三个字,他却仿佛要用上一生的时间来看,怎么看也看不完。那是她的笔迹,不会错。笔风飘逸,透着十分的认真,一看便知倾注了感情。 陌儿,她让她……等她,是什么意思?代表她原谅了他。愿意放下过往的一切,与他重新开始?他可以这么理解吗? 眼中是对未来期盼的光芒流动,咧着的嘴合也合不拢,二十多年来,他从未曾像这一刻这般,笑得如此的不顾形象。那种自内心的喜悦,令他苍白的面颊染上红晕,俊美绝伦的容颜变得更为生动。 本以为此生无望,却不想绝处逢生。顿时,酸甜苦辣,百般滋味在心。激动二字又何以形容得了他此刻的心境。 这一次,他要好好珍惜这来之不易的幸福,任何人都休想破坏阻挠。 易语再次进来时,见他面上掩藏不住的喜色,容光焕,与她出去时他的虚弱苍白截然不同,哪里还有半点大病初愈的样子。不禁欣然一笑,看着他喝完粥。 南宫晔填饱肚子,精神更佳,向易语问道:“你可知陌儿去了哪里?去办何事?” 易语一愣,旋即笑道:“如陌说了,让你什么都别问,只要相信她就好。” 第一百二十七章-妖颜倾国 辰王多日来的避而不见,令营中猜疑纷起。近几日金军的大力攻城,封军主力守城,明显处于弱势,军中士气难免有所下降。而今,一道召集议事的命令下达,各营之中,皆沸腾。 南宫傲一听到消息,脚步生风,欣喜之色溢于言表。推开门,见他已衣着整齐,端坐在主位,精神十足。大步上前,面色激动道:“晔,你醒来,太好了!” 南宫晔起身,看他满面倦容,心生愧意,原本这些事情都该是他做的,却因他的自私,累了王兄终日受战事所苦。 手臂相扶,两兄弟四目相对,情谊涌动,一切不需多言,只是重重的点了一个头,心意各自明了。 “王爷您可算是醒了。”齐澈语气轻快,他的医术通过这一次,又有了一大步的提升,侧目看身旁展颜而笑的易语,神色表情皆是掩饰不住的喜悦和自豪。 冷意潇欣慰相望,对这个昔日的好友,从责怒,到感激,都只是因为自己的妹妹。嫣儿若是收到消息,一定会很开心,想到此,他不由自主的笑了起来。 莫残歌神色冷漠,自的立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南宫晔醒转,他终于可以离开了。自江湖一派门主到如今成为几万人军队的将领,虽是初来不久,但凭着高绝的武功,军中无人不服。尽管已经渐渐适应,却终究心不在此。 各营的其它将领,一个月求见而不得,这会儿终于见着了,无不欢喜激动,神情肃穆恭敬。 南宫晔打过招呼,简单说了句前些日子身子不适之外,未多做解释。当目光触及面无表情的莫残歌时,微微一顿,来的那日,战场混乱,他的身子也只是处于强撑不倒的状态,因此并未注意到他,只是曾听说意潇在,却不知莫残歌也在。以他对莫残歌的了解,能出现在边关战场的唯一可能性,只有一个。 易语一看这两人对视上了,眼中虽然没有硝烟战火,但毕竟是情敌,又各有心结,在这非常时期,生怕二人内战,连忙上前笑道:“三哥,这次幸好有残歌帮你逼出已侵入心脉的寒气,不然,只有齐澈一个人,可救不了你。你得好好谢谢他才是。” 南宫晔微怔,莫残歌也会救他性命?神情不变,面色却不自觉的缓和,还未开口,已听莫残歌毫无情绪的声音传来:“不必言谢,上次是我欠了你一条命,这次两清。” 两清,南宫晔苦笑,即使他不曾救过莫残歌,相信他也不会见死不救。他们二人,不论谁救谁,也不过都是为了不让那个女子伤心而已。因为他们都很明白,他二人在她心中,不一样的位置,却是同样的无可替代。 南宫晔点头表示赞同,于此话题不再多说,与南宫傲并排坐于上位。 众人一一落座。 齐澈将这段时间以来所生的大小战事,双方的军力,以及如今的局势,简单介绍了一遍,南宫晔静静的听他说完,挑了一些关键的问题进一步了解,得出的结论:第一,兵力相差悬殊,敌众我寡。第二,敌军驻守险要之地,可进可退,可攻可守,我军无法出击,只能固守城门,处于被动。第三,敌军赢多输少,士气强盛,我军只守不攻,看不到胜利的希望,士气低迷。 众人也各自表了见解,最后一致望向辰王,等着他拿主意。 南宫晔一直都是军中的主心骨,这是多年来不可更改的事实。 只见他俊容沉着镇定,微微垂下的眼睫在烛光中落下的阴影遮住了眼中的神色,令人无法揣测他此刻心中所想。望着面前方桌上临时手绘的地形图,修长的指尖划过图中敌军扎营之地。三面绝壁环伺,可抵挡寒风侵袭,而山势陡峭,积雪不化,难以攀行,可防止敌军上山突袭。山谷两头各一个出口,易守难攻。 按常理而言,确实是个好地方,但是可惜,杨项遇上的是他南宫晔,偏偏就不能再照常理来推测。 沉思片刻,抬头看过众人,目光炯炯,唇微微勾了勾,似笑非笑,却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语句铿锵,声带威严:“传本王令,今夜,全军将士连夜操练,不得休息,明日午时,本王将亲自领兵,与敌军决一死战。” 众人一惊,面面相觑。照目前的情形来看,先不说我方军力,就说敌军所处地势,这不是明摆着去送死吗? “啊?王爷,这是为何……”一营副将置疑之语脱口而出,却在他投来的并不多见得多么冷厉眼神之中,打了个寒战,连忙停住话头,伏身请罪:“末将……知罪。” 其它几位营将,也是神情疑惑,却无人敢问出口。质疑将帅的命令,在军中是绝不允许的。 三营主将起身,单腿跪地,一手着地,抬头仰视中目光崇敬,坚定道:“末将尊令。末将相信王爷作此决定,必是经过深思熟虑,有必胜的把握。”他在经历上次的动乱后,南宫傲念在他是个将才,又是受人挑唆,因此并未降职,只赏了他一百军棍。他话音未落,其它营将随后伏地一起领命。 南宫晔伸手端过一旁的茶水,优雅的喝着,对于他们所说的必胜把握,不置可否。他的军队,就是要无条件的信奉他,无论他作何决定。起身,不紧不慢的走了几步,来到一营副将的面前,深深看了一眼,手指松张,手中的杯子,连带半杯未喝完的茶水一同落地,茶杯立时摔了个粉碎,水花四溅,湿了一旁伏地之人的衣袖,完全是冰凉的触感,没有一丝薄热。 见身前之人颤了一颤,他冷笑着背过身去,用无人可以置疑的语气,下令:“今夜,本王要听到最响亮的练兵之声,倘若谁的声音小了……军规处置。都下去吧。” 众营将立刻领命,行礼之后,迅退了出去。而屋子里,只剩下他们六人。 易语叫了人来,将地上的残片收拾了,然后很自然的坐到齐澈身边。 南宫傲斜靠着椅背,邪美的面容是许多日子以来,从未有过的轻松表情,笑望着南宫晔,问道:“晔,你有何妙策?说来听听。” 齐澈也是一脸兴然的等待着他的解惑。素闻辰王战神之名,也见识了他在军中的威信,但还未曾见识过他的智谋计略。 冷意潇清雅的面容是淡然的神情,不骄不躁。 莫残歌依旧是冷漠的表情,仿佛当下所生的一切,与他并无干系,他只是个看热闹的而已。 南宫晔不紧不慢的走回座位,重又坐了,伸出手,指向地形图中的一处,神色笃定,道:“若我没记错,这临绝谷,西面的一座山上,应该有一个湖,并且还不小。” 第一百二十八章 “是兄弟,就一定要回来。”南宫晔的手用力一握,眼中是对他满满的信心。 冷意潇点头,与莫残歌一同出去,为即将出门而作准备。齐澈与易语也退了出去。 南宫晔望着莫残歌的背影,心中生出一丝疑惑,这一整晚,莫残歌一言未,始终是一副漠不关心的神态,何以突然会主动要求去炸湖? 意潇说,他唯一的心愿,是嫣儿能得到幸福! 嫣儿?!他心底一震,意潇怎会唤她嫣儿? 她曾经说:“你不知道吗?冷将军与夫人夫妻情深,将军夫人因无法接受大夫的背叛,为了报复,当着丈夫和儿子的面,亲手将女儿推下了悬崖。” 她还说过:“我有个哥哥,他长得还很好看,像仙一般,很疼很疼我……他总是温柔的唤我嫣儿……” 意潇曾说:“十二岁那年,我在雪地里躺了三天三夜之后,用自已的鲜血对上苍的誓言:此生绝不入朝为官!” 意潇十二岁,正是冷将军迎娶长公主,将军夫人携女消失的那一年。而半年之后,他遇到的如陌,小小年纪却给人一种历尽苍凉之感。 在她失忆的日子里,偶尔想起的往事却是那般的快乐。 还有曾一度令他疑惑的封后时间之中靖国侯的态度转变。 这一切的一切,无不说明着同一个事实,意潇,是她的哥哥! “有爹爹的宠溺,娘亲的温暖,哥哥的保护,还有晔,你的爱,我一定成为这世上最幸福的人……” “爹爹再不会出去打仗,便不会受伤;娘亲也不用日日担忧,背着我们偷偷流泪;哥哥不会因为别人欺负我而与大打出手……我们一家人,简简单单的生活,平实,但是很幸福……” 那是她的愿望。意潇,不能去冒险!想到此,他已顾不得其它,抬步欲出门阻拦。 南宫傲见他要出去,忙拉住道:“晔,外头天寒,你身子为愈,不能出去。” 南宫晔初醒不久,又熬了大半夜,已感觉疲惫,体力有些不济,被他这么一拉,险些站不稳。南宫傲忙扶着他,他稳住身子,回头叹道:“傲,让意潇回来,他不能冒险,否则,一旦出了差错,我无法向陌儿交代。” 南宫傲一顿,昏黄烛影中,邪美的面容看不清神色,只怔怔的望着他,沉吟半响,方道:“晔,你真的变了。以前的你,在国之大事面前,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从不会瞻前顾后,而今,凡是与凝儿有关之事,你便诸多顾忌。” 南宫晔默然,变了吗?他只是随心而为罢了。 南宫傲又道:“你只担心意潇吗?那莫残歌呢?若是他出了事,如陌就不会伤心了?这几人当中,有哪一个,是凝儿不在乎的?” “不一样。王兄,他们不一样!”他俊美的面容逐渐白。莫残歌的重要,他又怎会不知。那日他躲在暗处,清晰的看见她伏在莫残歌身上哭的那般伤心,他的心,痛得无以言喻,但他从没后悔过,救了莫残歌一命。而今,他只知道,她的愿望,绝不能因他而破灭。 南宫傲叹了口气,道:“我知道不一样,但此次行动,关乎我封国存亡,而众人之中,除莫残歌之外,还有谁,比意潇的轻功更高?” “我。”他坚定的声音怎么听都有些虚弱无力。 南宫傲瞪着他,已有了气,沉声道:“你真的把自已当成神了?你是想让你的手彻底废掉,还是想把你的小命玩完?齐澈救得了你第一次,可救不了你第二次。” 他微怔,照他目前的状况,以剑上冰山,却是很难,炸湖之后的雪崩或者引起山崩石裂,想安然回来,可能性几乎为零。但是,那又如何? 南宫傲见他面有决然之色,丝毫不为所动,扶着他双臂,无奈叹道:“晔,你只知道意潇出事,凝儿会伤心,你可知那日,你生死未明之际,凝儿她……有多痛苦!我从未见到过她那样的眼神,那是一种生死相随的决绝。你若真为她着想,就老老实实的躺回去,好好休息,什么都不要想,等你的身子大好了,才能去她的身边,保护她。况且,以意潇的武功,只要没意外生,定能平安归来。” 这些他都知道,知道他们几人,无论谁出事,陌儿都会伤心。 南宫傲见他眉头紧皱,定定的站着,不动,便狠了狠心,趁他愣神之际,抬手在他后颈用力一击。 南宫晔不妨,本就疲惫无力的身子顿时一软,未来得  bsp; 临绝谷,雪山环绕,寒风刺骨。 金军果然如南宫晔所料,退回谷中,驻守谷口要塞。 北边出口,齐澈率部分大军绕过山谷,摆阵以待,阻截敌军的后路。南方入口外数十丈,十几万大军气势雄浑,南宫傲易容成南宫晔的模样,于主位泰然安坐,等待时机。 西山,雪松盎然,冰湖如镜。深浅不一的雪中脚印,连成四行,一黑一白,两个身影,昂然肃立,纵目远眺,三队大军形成一字,黑压压一片。 他们也已准备妥当,待午时降临,冷意潇握了握手中的火石,往准备好的火捻处行去。 莫残歌面色微变,烈焰一横,便挡在了他的面前。”我去。” 冷意潇一愣,自这些日子相处以来,深知莫残歌为人,生性冷淡,却惟独对他另眼相待,究其原因,不用说他也知道。轻轻摇了摇头,淡雅一笑道:“此湖之冰,没有三尺也得有两尺之厚,这些火药必须全部用上,火捻长度不够,以你一人之力,纵然度绝,恐也难以全是而退。” 莫残歌动作不变,只微微抬头。无边的天际,浮云飘散又凝聚,他面色不改,唯眼底情意悄然浮现,哑声道:“她蛊毒已解,我能不能全身而退已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必须安然无恙。” 冷意潇讶然,望着眼前一贯冷若冰霜沉静内敛的男子,想不到他内心的情感竟如此深厚浓厚。为了不让心中的女子有伤痛,连她在意的人,他都可以以性命相护! 情深至此,试问天下间,能有几人? 如莫残歌这般出色之人,也应该是光芒可蔽日月,但为了她,甘愿隐于其后,收敛锋芒。 冷意潇望向远方,目光渐呈凄迷之色,这世上,就是有这样的意中人,从不言爱,却爱得彻骨生悲。而另一种人,有爱不能言,苦胆甘尝。沉默半刻,目光不移,淡雅而语:“一起吧。这个世上,不只有你一人,在乎她的感受。而你莫残歌的性命……于她而言,同样重要。” 第一百二十九章 临绝谷一战,金国二十余万大军全军覆没,封国不费一兵一卒,大获全胜。战神之名再一次遍传九州岛。然而,封军却并无庆功宴,也无应有的喜悦,只因本次战役的功臣,两位英勇的将军在炸湖之后,踪迹全无,生死不明。大军全部出动,几乎将整座山谷翻了个遍,也未曾找到他二人。 南宫晔立在谷口,看数十万人的尸体横积,脑浆肝肠早已凝结成冰,随处可见,其形惨烈,实乃空前绝后。战争的胜利,并没有为他带来丝毫的欣慰,而冷意潇与莫残歌二人的失踪,令他的心一如这满目的疮痍,悲凉得无以复加。 陌儿,对不起! 这一次,他该如何向她交代? 计谋,是他所出,人选,为他所定。结局,是好是坏,也要由他来担负。 冷风如兵刃,刺穿他的肌肤直达心底,一片透心冰凉。生命之中刚刚燃起的一丝光明,在短短的一日不到,再次熄灭,回归漫无边际的黑暗当中。 雪芒反射而出的惨白日光,将他俊美绝伦的面庞映得苍白如纸。 南宫傲立在他身后,看他漆黑的衣袂在风中翻飞着嘶吼,无声的宣泄着主人难以言喻的悲绝。 张了张口,终是无力唤了一声:“晔……” 没有任何回应,在他的意料之中。他不怕晔怪他,他只担心晔的身子未愈,是否能承受这寒风的侵袭。意潇与莫残歌的生死未卜,他又何尝不难过,但他身为一国之君,一切只能以大局为重。凝儿,若要怪,就怪他吧。 南宫晔面上是死一般沉寂的表情,目光扫过满地的尸体,缓缓抬头,远处天边有乌云几许,印在眼中灰蒙蒙的一片,遮盖了本该属于他的耀目光华。 “启禀王上,启禀王爷,整个山谷都翻遍了,还是没有现冷将军和莫将军的尸体……” 一名士兵奉命来报,但他话未说完,南宫晔转头一记冷光射来,那士兵身子一抖,直觉背脊寒,头低得更低,脑门已挨着冰凉的地面,只等着被训斥。 南宫晔冷冷道:“一群废物!谁让你们找尸体?本王要的是活人,滚回去,接着找。” “是,是!”那士兵忙磕着头应了,连滚带牌的消失在他的视线当中。 易语红着眼眶,上前轻轻唤道:“三哥,你先回去吧,这儿……有我们在就行了。” 南宫晔仿若未闻,只定定的望着那座崩塌的西山上堆积的乱石,脑海中全都是她悲痛欲绝的表情。莫残歌,意潇,请你们为了她,一定要活着。 易语见他没反应,无奈的回头望向齐澈。 齐澈叹了口气,走上前,却是对着南宫傲,请示道:“王上,我军在此搜寻已有数日,您看是否抽调一半兵力,趁着金国还未来得及调派援军之前北进,夺回我们丢失的城池?” 南宫傲看着南宫晔的背影,沉默无声。 南宫晔收回目光,深吸一口凉气再吐出,依旧没有温度。就那么背对着他们,用没有任何情绪的和声音,道:“齐澈,你去点五万精兵,本王要亲自前往,收复失城。” 三人面色皆变,易语急道:“三哥,你怎么能这么不爱惜自已的身子啊?” 齐澈道:“敌军主力已被歼灭,其留守在那三座城池的兵力不会很足,我们要夺城应该不难,王爷无需亲自前往,又何必……” 南宫晔转身,冷冷截口:“这是命令,你只需照办即可,不必多言。本王身子如何,自已心里有数。” 齐澈微微一怔,立刻按军中礼仪行事。”齐澈领命。” 易语蹩了蹩眉,道:“三哥,齐澈也是为你好啊。” 齐澈拧眉,忙给她递了颜色,示意她别再说了,军中命令不同于平常的相处,本就该无条件服从,没有好意歹意之分。 南宫傲却开口劝阻,却见他一眼瞥来,不是冷厉,而是不可摧毁的坚定,令他所有的话语全部哽在喉间,无法说出。 南宫晔自他二人之间擦身而过,丝毫不见停留。寒风凛冽,将垂散的长吹往一边,凌空飘摇,袖袍摆动,随着稳健的步伐,出簌簌之音。他挺直的背脊是坚毅的线条,投在地面被拉的细长的影子,浅淡的几乎看不见,彷佛随时都有可能消失一般。 南宫傲望着那孤寂萧瑟的背影,忽然就觉得心里一阵酸涩。”晔,我……对不起。”也许这一回,他又错了,他可以打晕他,保住他的命,但是没能救得了他的心。 南宫晔顿住步子,却并未回头,只面无表情,淡淡道:“王兄,你没错,勿需自责。” 作为一个兄长,王兄没错,作为一个君主,王兄也没错。 那么,是他错了吗?错在他不该记得有那么一个湖?错在他想要早些解决封国的困境?还是错在他不该不知道意潇是他的哥哥?又或者错在他不该没有防备以至于被王兄一击昏倒? 没有,也许都没有错,但是……这个结果,就是错了。 伸手从怀中掏出那张看了无数遍的字条。短短三字,承载着两个人的全部感情,令他从一开始的惊喜,到如今再看,只剩下满心的悲凉,无处宣泄。 难道,要和相爱的人相守,真的就这么难吗? 长叹了一口气,收起手中的字条。大步前行,伴着他的,始终是身后拖得长长的影子。 封国辰王亲自领兵,收复失地。三座城池留守的金军,因临绝谷一役的惨况,无不闻风丧胆,或弃城而逃,或死守不出。不论是哪一种情形,最终的结果只有一个,凡辰王所到之处,金军一个不留。每收回一座城,便会留人安抚,将金军自城中百姓之处搜刮而来的钱粮财物,返还于民。每过一处,百姓臣民无不欢呼?喊,视他为神明。 金国并未派援军,只于边关屯兵防守,北方战事暂歇。南边翌国听闻金国战况,也暂缓攻势。而翌国王上,身体每况愈下,几名王子之间,明争暗斗,愈加激烈。 封国危机暂解,又逢除夕降临,家家户户,皆是喜庆之气。城中各富商官吏难得一见这等惊世人物,便欲巴结讨好,争相大摆筵席,欲请辰王赏脸,却屡屡遭拒,也不气馁,反倒变着法的,将美酒佳人送往辰王暂住的别馆,结果,不但没得到想要的效果,反倒差一点连命都搭进去。自此,再无人敢提。 南宫傲直接从煌城带部分军队班师回朝,齐澈易语与南宫晔一起,暂留边关宜城,以防金军再度来犯。而冷意潇与莫残歌,仍然下落不明。 第一百三十章 金国,一道赐婚圣旨,震惊朝野。百官上奏欲求帝收回成命,却不得见。众臣辗转求见皇后,得知此婚事乃太子一心所求,皆无语噤声,无奈摇头。太子行事荒唐,人尽皆知,想不到帝后竟纵容至此。太子大婚乃国之大事,太子妃更是将来的国母,岂可如此儿戏,立一名男子为太子妃,这简直是荒谬至极,且有损国体,置国家颜面于不顾。但怒归怒,谁又有勇气和胆量敢当面指责叫??除非活得不耐烦了。 如陌半靠在院内一株梅树下的软椅之上,一只手放在身旁吃桌上盛着白子的黑玉盘中,有一下没一下的拨弄着。 稀薄的阳光透过梅树的枝桠,缕缕光线洒落在她身上,交错纵横的枝影夹杂的光线,感受不到丝毫暖意。抬目,看着前方延伸的细枝上不知何时已悄然绽放的第一朵梅,纯白如雪,傲然独立。一缕暗香充盈鼻尖,她缓缓地闭上眼睛,仔细的,仔细的感受着,却彷佛闻到了那曾经非常熟悉的清淡香气,脑海中浮现的是大片大片的杏花,风中飘落的轻红花瓣,洋溢着幸福的味道…… 思绪渐渐飘远,她又一次沉浸在那段美好的往事当中,失了平常的警觉,甚至连园中何时多了一个人都没能察到。 鸾韵怔怔的望着如陌嘴角噙着的那一?异常纯净的笑意,那是她从未曾见过的,带着淡淡的甜蜜和温暖的笑容。小姐她,一定想起了隐香渊的那段日子吧?!在隐香渊养伤期间,她听云芊说过小姐失忆时的一些事情,那是她不曾了解的另一面,她一直以为,小姐天生就是清冷的性子,原来不是。 握紧手中刚收到不久的消息,心情沉重,连呼吸都有些不顺畅。自从星魔死后,她开始学会思考很多事情,学会用心去感受是身边的每一个人。 看小姐此刻泛着淡淡的幸福光泽的面庞,她怎忍心将那个消息告知于她?第一次,这是第一次,她有了想要隐瞒小姐的念头,虽然不知道能瞒多久,但这一刻,她真的……说不出口。 将那张承载着不幸的薄纸,小心的揣进怀中。缓缓靠近她,直到浅淡的影子笼上了如陌的身,她才蓦地惊醒,睁开双目,鸾韵,眼中乍现的凌厉以及浓重戒备之色才有淡了去。维持着先前的姿势不动,目光扫视了周围一圈,确定院子里并无其它人,才压低了声音,淡淡的开口问道:“鸾韵,可是有封国的消息传来?” 鸾韵点了点头,嘴角牵出一个笑容,道:“是的,小姐。辰王醒过来了,他的身子已无大碍,而且手部的经脉也已经被修复,只要休憩一阵子,就会痊愈。以后,小姐……不用再忧心了。” 他醒了!如陌倏地坐起身,眸光璨亮,自内心的欣喜之色没有半分的掩饰,就这样映在了鸾韵的眼中。明明是欢喜的神色,看的鸾韵却只想哭。个天大的好消息,却又随之带来了另一个极大的不幸,小姐她若是知道了,说不定如何伤心呢?老天为什么要这样对待她家小姐,为什么就不能让小姐过上真正幸福的日子? 如陌并没注意到鸾韵的异常,因为这一刻,她的心情,很激动,满心满脑子装得,都是那一个身影。 南宫晔他,终于醒了!他的经脉得已修复,真是太好了!她一直担心,他是那样骄傲的人呵,若是经脉无法修复,即便他醒了,也会活的很痛苦。就算她将来日夜陪伴在他身边,他的痛也会存在于心,无法真正的获得幸福快乐。如今,她终于可以放下心来,专心完成她要做的事。想起临走时,给他留的字条,他看过之后会是怎么表情呢?眼前忽然浮现她在曲竹园挽着他的手臂,他笑得很幸福的模样,那样的他,抛却了一切阴冷和伤痛,只剩下温暖和幸福,真的很让人着迷。 蔚蓝的天空,偶尔飘过几朵浮云,她抬头望,忽然觉得 c今日的阳光很温暖,很温暖。原来,温暖与否,从来都不是阳光的问题,而是取决于当时人的心境。 转眸看向鸾韵,却见她眼眶泛红,目光浮泪,隐有悲伤流泻。不由得心一沉,笑容顿时敛了去,微微蹩眉问道:“鸾韵,你这是怎么了?是不是生了什么事?” 鸾韵一怔,连忙控制着自已的情绪,牵着唇角,很不自然的笑了笑,方道:“没,没有……什么事都没有。那场仗,封国大胜,莫阁主他们……都,很好……” 她的声音微颤。跟了小姐这么久,她从来都没对小姐说过谎,这是第一次。她有些紧张,神色间略显慌乱,垂了眸,不敢看小姐的眼睛。 如陌越的感觉到不对劲,对鸾韵,她再了解不过,看鸾韵此刻的模样,明摆着是有事瞒着她。不禁沉了脸,道:“鸾韵,你几时学会撒谎了?” 鸾韵心底一震,不自觉的就跪倒在地,眼中的泪簌簌落下。欺骗小姐,她心里不知道多难受,可是,她真的不想让小姐伤心,哪怕这样会惹她生气。心一横,能瞒多久就多久吧。”小姐,我……我想起了星魔,怕说出来坏了小姐的心情,所以才……才说谎骗了小姐……请小姐恕罪!” 如陌心中一疼,忙伸手扶了她起来,望着她闪躲的目光,虽然对这个理由不是很相信,但也没再追问。鸾韵,她是相信的。无论她隐瞒上了什么,她都相信她不会对她不利,只是,究竟是何事,会令从不会说谎的鸾韵竟然对她说了谎?她心中隐隐有些不安。 这时,院外传来一阵阵轻浅的脚步声,她连忙敛了思绪,对鸾韵使了个眼色,鸾韵会意,立刻转身,飞身越墙而出。 如陌半靠椅背,看了一眼棋盘上的残局,伸手端过盛着白子的黑玉盘,一派悠闲状。 金翎走进院中,步伐轻快,面上笑意轻松,似是心情极好。看到她的时候,眉轻扬,径直走到她身旁,随意找了个凳子坐了。然后直盯着她瞧,也不言语。 如陌看也不看他一眼,只自顾自的捻着盘中棋子玩,彷佛那是一件很有趣的事。唇角微勾,他不开口,她就当看不见他。 她总是这样无视他,金翎目光微暗,所有的好心情在她彻底的忽视中消失殆尽。他有那么招人厌吗?她就那么不将他放在眼中,宁愿看着一盘死物,也不看一眼他这个大活人。轻锁眉头,心头没来由的堵得慌。收回目光,看了一眼棋局,随手拈起一枚黑子,望她一眼,漫不经心道:“你不想知道我今日去了何处么?” 如陌拿眼角扫了他落子的位置,棋如人生,每一步都需深思熟虑,否则,一子错,全盘皆输。金翎,的确是一个强劲的对手,他心思缜密,最擅长的便是隐忍不,懂得看准最佳时机,方能一击制胜。 她伸手两指,夹了一子,却并未落下。只淡淡道:“太子殿下想说便说。” 第一百三十一章 如陌微愣,不是因为战争,又是因为什么?还有什么事情会将她打击至此?令她连药都喝不下去!挪了挪身子,不着痕迹的与他拉开些距离,问道:“是什么消息?” 金翎定定的望着她,目光一瞬不瞬,沉默半响后,方道:“听说辰王派去炸湖的两人,与我将士一同被埋在了山谷之中,封国十几万大军将临绝谷翻了个遍,也没找到他们。而这二人……便是封国君王前些日子新任命的将军,莫残歌与冷意潇。” “砰--!!!” “谁?你,说他们……是谁?”她倏地的站起身,声音带着轻颤的冷冽,不敢置信的望着他。面上的表情是忘记掩饰的震惊,还有恐惧,唯独没有悲痛,因为她此刻还不相信。 “莫残歌,冷意潇。”金翎毫无情绪的生意重复着,还是那两个万分熟悉的名字。他与她直直的对视,眼中是不可置疑的肯定。 手中的黑玉盘掉在地上,摔成了几瓣,盘中的白子粒粒溅起,哗哗的散了一地,向四面八方挣扎着滚动,许久都不曾停下。 她的面容在那一瞬间褪尽了血色,变得煞白,煞白。心仿佛被人狠狠的攒住,一口气喘不上来,眼前一黑,身子晃了几晃,朝着头栽了下去。 金翎一惊,迅出手,一把将她捞起来,圈在怀中。温软的身躯,在他怀里一动不动,她在他面前,从来都是孤傲、冷漠、倔强,还有耀眼,他也曾窥见她夜半的孤寂和忧伤,然而,却从未有过如此刻这般,由内心深处透出的巨大恐惧感。 抱着她轻颤的身子,他心中说不清是何种滋味。一直以为她这样一个清冷的人,对着世间任何一个人的生死,都不会真正的放在心中,原来并非如此,她的心里,是装着她在意的人,她对他冷漠。只因为他不在她眼中。 就在那一刻,有那么一瞬间,他想,就这么一直抱着一个人,不松手,但是他不可以,他是金陵,一个不该有感情的人。 她似是被人用重锤狠狠击中,脑中全然是空白一片,任金翎抱着她,浑身的力气仿佛都被抽干,连细微的挣扎都不能。 远处的天边,挂着的一轮白日,忽然变得极其刺眼,她却愣是睁大了眼睛看着,一转不转。 天地间一阵狂风骤起,尘沙弥漫,她单薄的身子在随风而至的寒气侵袭之下,渐渐的失去了温度。只觉得有一股强大却无形的凉气侵入了身体,冷彻了心骨。 她用手按住胸口,重重的按住,却还是不能阻止她的颤抖,不能阻止那撕裂蔓延的痛楚。 不可能的!不可能,不可能……以残歌和哥哥的武功,怎么可能会被埋?她不信!怎么都不信。 费力的转过头,死死的盯住金翎的眼睛,那种眼神,令金翎的心不自觉的一颤,那是极力想掩饰有掩藏不住的悲痛,与愤怒交织,还有与她这种如仙一般的人儿不相配的冷厉,组成一种欣喜传达给他,那便是,她在怀疑。她不相信他所说的话,或者可以说,她不愿相信。 推开他的动作,很轻,却也非常坚定。 金翎将她安置在软椅上,站直了身子,摊了摊手,淡淡的笑,随意道:“如果不愿意相信,就当我是开玩笑好了。” 他如此随意而轻松的口气,听起来似乎真的是开玩笑,但听在她耳中,却有什么在心头逐渐蔓延开裂,强装的镇定,瞬间被瓦解。 难怪,难怪鸾韵都学会了欺骗,只因鸾韵知晓这个消息对她而言,会是多么沉重的打击! 难怪,难怪那个人会病倒,会连药都不愿喝。 母亲,她也会痛苦,会崩溃吗?为了复仇,双手沾满亲人的鲜血,这便是……她想要的结果吗? 临绝谷,她知道的,很高的山,南宫傲曾暗中派上去查看地势,却因为山势陡峭,冰路雪滑,无人得已上山。 炸湖……雪崩……二十多万人悉数被埋,哥哥他们,是否可以可以逃出升天?十几万大军将山谷翻了一遍都寻不到,那他们究竟在何处? 哥哥,哥哥……她最爱的亲人,她心中最温暖的所在,可不可以为她活下来,无论多艰难…… 哥哥,一定要活下来,一定要…… 她在心里,一遍,一遍的说着:“你说你会永远陪在我身边,保护我,支持我……哥哥,你要信守承诺!我从来都不会保护自已,我需要你在我身边,哥哥,哥哥……” 还有残歌……那个曾经为了她,连死都不能的男子,也要活着,活着…… 胸前的衣襟几乎被她抓烂,尖利的指甲刺破了肌肤,渗出点点的猩红,逐渐的透了出来,在如雪的白衣之上,是如锈迹一般的斑驳的颜色。 不想让别人看到她此刻眼中无法掩饰的悲痛神色,她弯下了身子,胸口紧抵着膝盖,张大了嘴,用力的呼吸,却还是喘不上来气。闭上眼睛,头深深的低了下去。 白色的日光,打在她不停颤抖的单薄的背脊之上,明明印在他眼中,是流转的脆弱,却生生的透出了隐忍的坚强,映照在满园的悲绝与哀伤。 金翎的眼底透着他自已都意识不到的莫名心疼,不由自主的上前,伸手在她瘦削的肩膀上轻轻拍了拍,出口的声音完全没有平常的玩世不恭,反倒是带着一种说不出的清雅,温和道:“若是想哭就哭出来,不必忍得这么辛苦。” 她身子一震,是谁曾对她说:“想哭就哭出来吧,不要忍着。我会永远站在你身后,所以,你不必再强装坚强。” 她猛然回头,晶亮的眸光在触及立在身边的男子时,瞬间黯淡了下来。金翎的眼神出奇的温柔,风微微扬起他的衣袍,有几分她不曾察觉的飘逸之感。收敛了平常的浪荡不羁,看上去竟是一种优雅的神态,在那一霎那,她再一次感觉到似曾相识。 哭?!她不会,因为站在她身边的男子,不是她的哥哥。 哥哥,哥哥……那一次又一次在她悲痛之时,用温暖的怀抱,容纳她的眼泪和脆弱的如仙一般的男子,究竟在哪里?是否安然无恙? 他说会永远站在她的身后,为什么如今她回头,却看不到,他的身影? 没有他在身旁,她要坚强,即使是伪装,她也要坚强。 心头如千万把钝刀狠狠地割据,痛的彻心彻骨,她却对着金翎,扬唇淡笑,形成一个灿烂的孤。”好好的,我为什么哭?既然封国胜了,我该高兴才是,而太子殿下您,才应该为您那葬身在我封国领土的二十多万将士悲泣。” 第一百三十二章 皇帝卧床已有半年,而近日来,皇后凤体违和,众人皆以为此次太子的婚礼要被延后,却不料这两日皇后突然好转,宣告婚礼照常进行。 除夕日,金国皇城一扫战争带来的阴霾,应皇后的诏令,太子大婚,家家户户必须张灯结彩,喜气洋洋。 如陌立在寝殿中央蹙眉看床上铺开的大红喜服,是男装的简约线条,却偏偏绣着女子服饰的图案,有些怪异。梳妆台上,一顶有别于一般新嫁娘的繁复样式的彩凤冠,虽看似简单,却有着张扬的华丽。这都是皇后命人专门为她准备的。 她真不明白,母亲为什么会这样?她这么做的目的又是什么?那日在皇宫她感觉到,母亲看金国皇帝的眼神,带着无法掩饰的强烈恨意,令她十分不解,听传闻,皇帝很宠爱她,而她也成功掌控了权力,为何还会那样恨?彷佛用生命都无法消解一样。她曾尝试着让人调查名为心言的女子,却现有人刻意阻挠,而心言二字,在金国已成了禁忌。这令她更为疑惑,母亲身上究竟有着什么样的故事和秘密? “公子,时辰快到了,太子殿下已经在府门外等着您了,您还是让奴婢们进去伺候您更衣吧?”被她赶出门外的婢女听见屋里迟迟没有动静,有些着急了。 她收回思绪,淡淡道:“不必,我很快就好。” 看着喜服,她自嘲一笑,这世上,有哪个女子会如她这般,看着嫁衣心中并无欢喜,只有苦涩难言。三次嫁人,第一次,为寻人解蛊,用婚姻做交易,自备花轿,未拜堂已入洞房。第二次,为还人情,甘愿成为他人盘中的一枚棋子,只求心安。这一次,为她的责任,也为她在乎的所有人,夺一人之权,换百年安定。 未来可会有那么一日,不为任何人,不为任何事,只为她自己的幸福,穿上嫁衣?爱着的那一人,会牵着她的手,从此为她引路。 这是多么简单的愿望,如果这一次,一切顺利,即可达成目的,又能保得那人性命,救出父亲;如果,他的哥哥和残歌都还活着,会有那么一天突然出现在她面前,给她惊喜。那么……这个愿望,就真的会变得很简单。可是,人生有太多的变故,有太多的不可预料,有太多的太多……却唯独没有如果。 她只惟愿,上天对她不要那么残忍,至少要为她留一线希望。 不再多想,迅换上那一身大红衣袍,梳着男人的鬃,带上凤冠。金丝线穿就的粒粒圆润的彩珠垂落,遮去了她大半张面容。 天气阴郁,乌云压顶。太子府门外,御卫组成的长长的队伍,分列而立,一眼望不到尽头。 皇后为表重视,特赐太子与太子妃乘坐御辇,绕行皇城最繁华的街道,以让万民瞻仰太子夫妇的风采。 御辇之顶金色的雕龙,四爪腾云,似要乘势破空而起。明黄的帘幔挽起,在四角系了一个结,垂下长长地流苏,随着微风在空中飘荡,皇家威严尽显其中。 金翎头戴金冠,身着大红喜袍,伫立在御辇前,目光望向随着婢女缓缓步出府门,同样一身大红喜服的如陌。他面带喜悦,眸光璨亮,今日的她整个人看上去,俊雅清逸,神采飞扬。没想到这般怪异的衣饰到了她身上,竟也会这样好看。他微笑望着她慢慢向他走来,恍然间生出一种错觉,仿佛这不是一场戏。而幸福,真的在一步步向他靠近。他大步上前,向她伸出手。 如陌透过珠帘的缝隙,看着面前的那只修长好看的手,顿住身子,却并未给予响应。那不是她想要的那只手,所以她侧身绕过。 金翎一怔,眼中璀璨的光芒微微黯淡了下来,心中没来由的一阵失落,在她擦身而过的一?那,他飞快的执起她的手,笑着朗声说:“美人,以后就由我,牵着你的手,为你引路,可好?” 如陌身子一震,侧头看他,竟从他眼中看到了一种名为认真的表情,而这种表情即使是在他们商讨夺权大计时都不曾见过的,不由得心中微微一惊,欲收回手,却被他紧紧握住,她越是挣扎,他便越是加重力道。手被握的生疼,她微恼,却见他突然俯身,在她耳边轻声道:“别挣了,这么多人看着呢。”说着手上力道也松了一些。 如陌不自觉的转头,望了眼四周,皱了皱眉,只得任他牵着她的手,二人一同上了御辇。 浩荡的队伍缓缓行至熙攘繁华的街道,围观的人群被御卫阻挡在路的两旁,望着辇中的二人,三三两两的交头接耳,很小声的议论著。 “太子竟然真的要娶一个男人为妻,这也太荒唐了。” “看他这身打扮,还真有几分像女人呢,不过,男人终归是男人,再怎么像女人也只是像而已,上了床就骗不了人。” “不说这皇上和皇后,到底是怎么想的,为什么会同意太子的请求,下旨赐婚呢?” “唉,这什么世道啊……” ………… 再如何小声,也还是清晰的传入了辇中二人的耳中。如陌面色微变,却也没什么大反应。金翎面带笑容,仿佛不曾听见一般,伸手揽过她的肩膀,与她挨得极近。如陌皱眉,想也未想,便自然而然的伸手推他。金翎一把抓住她的手,顺势往胸前一按,她一愣,竟能感觉到他有力的心跳。还未挣扎,便见他微微低头,凑近她,双唇几乎贴上她的耳朵,笑着道:“既然是做戏,自然要做的像一些。别忘了,我可是好色的荒唐太子,如果有美人当前,却端端正正的坐着,不惹人生疑才怪。” 如陌微怔,他说的不无道理,但她实在不喜欢与他靠的那么近,又挣扎不得,不由心头郁郁。 华丽的御辇在人们的仰望中缓缓地前行,天色忽然暗了下来,远方低矮的云层,仿佛压在人的心上,闷闷的透不过气。狂风骤起,以凌厉的气势,仿佛要掀翻天地间的一切,人群中,惊恐不断,行人脚步 c漂浮,御辇摇晃不定,似是随时都有可能翻过去,辇中二人重心不稳,在摇摇晃晃中越挨越近。 金翎不自觉的搂紧了身旁的人,如陌拧眉,尽力稳住了自己的身子,突然感觉一道强烈的视线,带着浓烈的悲绝气息,直直的朝她射了过来。她身子蓦地一僵。这感觉……好熟悉,好熟悉。 她慌忙推开金翎,用了很大的力气,忘了此刻他们扮演的角色,也顾不了此时,她的行为对于他们而言,是多么的不合时宜。这一刻,她什么都想不了了,她只知道,这突如其来的熟悉感觉,令她不由自主的慌乱。抬头四顾,微微撩起珠帘,在周围的人群中寻找那一抹熟悉的身影。 第一百三十三章 皇城天台,尽管到处都是红绸结彩,却并无一丝喜气洋溢开来,气氛压抑而沉闷。 早已等候在此的众臣按官阶品级排列,分立在天台上的两边。只见他们面色严谨,仿佛即将面临的不是一场婚礼,而是一场国难。 此天台,是金国开国皇帝以重金建造而成,专为祭天之用,于金国可称得上是神圣之地,如今却用来作为太子娶男妃行礼拜堂之用,这简直就是对上天的一种不敬和亵渎!想归想,无论是臣还是民,都只能是敢怒不敢言。 台下等着观礼的人,偶尔偷偷抬眼看向层层白玉阶延伸而上的宽阔的天台之上,立着的风华绝代的皇后娘娘。 岑心言暗红色凤袍加身,华美中却带着严谨的线跳,头戴后冠,冠上镶嵌一只金色凤凰,展翅欲飞。薄施胭脂的面庞仍掩饰不住苍白的底色,眉见轻锁,隐含疲惫的沧桑。她唇含讥讽,目光冷漠如冰,望着渐渐出现在视线当中的浩荡的队伍。 御辇缓缓行至天台前,还未曾停下,金翎突然转身,一把抱起她。他毫无预兆的行为,令如陌心中一惊,面色微微变了变,瞬时扫了眼台上的众人,欲挣扎着推开他的手,改为收拢了指尖,尖利的指甲,在他的手臂上透过厚厚的衣袍,深深的掐了下去。 温热的液体透出,漫过她的指尖的肌肤。一丝丝粘腻的血腥气,淡淡的弥漫于空,在他二人的鼻尖萦绕,随即被冷风吹散,不留一丝痕迹。 金翎神色一顿,脸色有些白,感受到她投射而来的冷厉视线,却依旧笑得灿烂如朝阳。手臂上尖锐的痛感传来,他连眉头都不曾皱一下,只望着她笑,面对她的恼怒和无奈,他脸上的笑意直达眼底。拿眼角瞟了眼身后脸色煞白的黑衣男子,他唇边笑意加深,若无其事的抱着她,运起轻功,脚下一个使力,便腾空而起。两个大红的身影脱离了华丽的御辇,在漫天飘雪中,不急不缓的飞往高处的天台。 她喜袍的长长的拖尾在风中扬起优美的弧,往后飘飞,她却丝毫没有生出半分的浪漫情怀,反而令她想起了隐香渊里无数个快乐的日子,他曾如金翎这般,抱着她在杏花雨中穿梭飞翔,任欢乐的笑声传出很远去。 转过头,向身后的人群中望去,那抹黑色的孤寂身影,一身悲绝的气息,穿过了人群,带着冬日里凛冽的寒气,一点一点,透进她的心里。她的眼中,看不到别人,只有那隐忍的悲伤的男子,仿佛立于天地之间,唯他一人而已。 南宫晔静静的立在人群当中,目光望着那两个似是要融在一起的红色身影,只觉得自己的身子,冰冷而麻木。 金翎抱着如陌稳稳的落在了皇后的面前,因他在人前张扬惯了,皇后及众臣对他的这一行为不但不觉得奇怪,反倒认为很正常。 金翎放下她,躬身向皇后行礼问安:“儿臣见过母后,听闻前些日子母后凤体违和,儿臣几次进宫,可御医说母后需要静养,不宜有外人打扰,因此,儿臣一直未能前去探望,还请母后宽恕!不知母后凤体,现下可好些了?” 皇后看了如陌一眼,面色微微一变,看她这身装扮,虽然不易分辨是男是女,但凭她一个女人的敏锐直觉,眼前的男子,便像是一个女子。她目光徒然凌厉,看了如陌半响朝身边的贴身宫婢使了个眼色,那宫婢会意,不着痕迹的悄悄退了出去。皇后这才淡淡道:“本宫身子已无大碍,太子有心了。皇上龙体不适,不易出门受凉,今日,本宫就代表皇上,为你们主持大婚。” 金翎笑着道谢:“多谢母后成全。母后凤体安康,儿臣就放心了。” 礼乐声齐响,大婚仪式正式开始。金国历代习俗,除皇帝大婚无需拜堂之外,其它人婚嫁不拜堂便不成婚。在礼官宣读完繁复的仪式前言,已是半个时辰之后。 大雪依旧纷飞,没有半点停顿的趋势,后方无人站立的土地上,已是白茫茫一片。人们的肩头渐渐的湿润,雪融化成冰水,渗透了肌肤,冻结了血脉。观礼的人群经不住严寒的侵袭,慢慢散去,仅留下少数人,不愿错过皇室男得一见的婚礼仪式,便零零散散的远远站着。 南宫晔静静的望着那个红色的背影,雪花凝结在他的眉睫、鼻尖,苍白的几乎透明的面庞,使的他远远望去,整个人似被厚厚的一层冰霜包裹着,一动不动,仿佛是一个没有生命的雕像。上积雪越多,少量融化后渐渐渗入了头,冰冷的上人颤,他却不曾抬手拭去。因为他需要这种冰凉的触感,让他觉得自己还存有一丝温度。 他面上的表情是悲凉过后的木然,在听到礼官大呼“一拜天地“的时候,僵硬的婶子还是控制不住的颤了一颤。 如陌微微犹豫,在金翎悄悄拉了她衣袖时,与他一起拜了下去。 起身的时候,她看到南宫晔眼中眸光的碎裂,对他而言,这一拜,是拜别了他们曾经的誓言和过往的一切。 望着他如一个冰雕一般立在那里,眼睁睁的看着她拜堂,他独自一人将所有的痛和苦涩强咽与心,叫她怎能不心疼?即使这场婚礼只是一场交易,但是她不说,他又怎可能知晓?在这种情况下,她没有机会对他说,她只能选择让他亲眼目睹她和别的男子拜堂成亲,这是何等的残忍!而她……却还是拜了下去。 “二拜皇后--” 转身的?那,金翎侧头在她耳边用只有他们两人才听得见的声音道:“你不专心!” 金翎的语气中有着微微的温怒,但他的嘴唇,却是一贯的上扬,带笑的眼眸丝毫看不出有任何的不悦。她不禁有些佩服金翎,一个人的伪装,竟可以做到如此的彻底!在外人看来,也不过是觉得他在这个时候还不忘抓住机会跟她**,逗她一笑。 两人又是一拜。透过珠帘,望着眼前高高在上拥有滔天权势的金国皇后--她的母亲,正在用居高临下的眼神看着她,带着浓浓的嘲讽和不屑,仿佛她在她的眼中,只是一个可笑的跳梁小丑般,连引她一笑都不配。 “夫妻交拜--” 夫妻二字,如惊刺般,狠狠的扎金了南宫晔的心里,尖锐的刺痛自心间,迅的扩散开来。 狂风肆虐,大雪纷飞,凛冽的寒气将他紧紧的包围,他消瘦的颀长身躯在风中飘摇欲坠,一股强烈的血腥之气,在胸腔中不断的翻滚,涌上喉头时,他大力的吞咽,却仍然阻止不了入口的腥咸。他唯有咬紧牙关,抿紧唇瓣。 这一拜,他的爱人真的要成为别人的妻子。 他仿佛沉浸在一场噩梦当中,拼命的挣扎着想要醒来,然而,这个噩梦,却是他的人生,只要他还活着一天,他便只能继续在梦里徘徊。 第一百三十四章 天台上,婚礼仪式即将结束,岑心言见百官沉默不语,微微凝眉,语气淡漠中隐含嘲讽,道:“众位大人为何不祝贺太子与太子妃新婚大喜?莫非,各位大人对这桩婚事还存有疑议?” 百官连道“微臣不敢“,随即便上前向金翎如陌二人表示恭贺。 远处的天空忽然有一道红光冲天而起,于雪茫天空,仿如血色喷溅在一张白纸上,绚丽夺目,却又迅的消失无踪,来不及捕捉。 金翎眼中的光芒一闪即逝,唇角微勾,随即开怀畅笑,对百官应付自如。 如陌蹙着眉,静静的站着,偶尔回头一瞥,正好看到岑心言的贴身宫婢,从她们身后的方向出现,目光时不时的望她一眼,带着几分猜疑。她暗暗一惊,初到天台之时,这个宫婢还在岑心言的身边,是何时离开的,她竟没有察觉到。 那宫女快步走到岑心言的身边,在她耳旁说了几句话,岑心言脸色微变,目光顿时一利。这个男子在太子府不准下人近身,也不让人伺候,分明是害怕被人识穿其女子身份。她的直觉一向很准,当她穿着这身衣服出现在她眼前的那一霎那,她就觉得这是一个女子,而非男子。 此人女扮男装接近太子,并以男子身份嫁人,想必背后大有原因。而太子与她多日来同处一室,就算不同寝,也不可能一点都察觉不到端倪,那么只能说明一个原因,他们之间达成了某种协议,而这种协议,绝对与她有关。 岑心言冷笑,原本还想多留他一些时日,既然他自己找死,那就怪不得她了。 “来人--“侍卫应声而至,单膝跪地,颌听命。岑心言目光定定的望着被珠帘挡住的如陌的脸,冷生下令:“带太子妃,去验身。” 那几名侍卫一愣,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疑惑的抬头看看皇后再望向太子妃,一时间征在那。百官更是诧异,这仪式刚刚结束,好端端的,皇后突然来这么一句,是什么意思?一般只有女子才需要验身,查证是否贞洁,这一个男人验什么身啊?难不成还能把一个男的验成是女子不成? 如陌心底一震,面色蓦地一变,双眉微锁。她竟然要验她的身?莫非她现了什么?她自认为掩饰得很好,不曾有过破绽。 金翎面上的笑容微微一僵,瞬间又恢复如常,转身面对皇后,笑道:“儿臣不明白母后这是何意?” 岑心言面无表情,冷声道:“本宫怀疑太子妃女扮男装,有意图的接近太子,图谋不轨。” 众人一愣,太子妃是女子?百官目光齐刷刷看向如陌,从上到下,从下到上,来回的打量。先前没注意的细节在这刻意的观察之下,显得愈清晰。看那纤细的身躯,单薄的双肩,优美的颈项,还有露在外头的娇小玲珑的耳垂,无一不是女子的特征。可一个女子为何要扮作男子嫁人?她难道不知道,一旦被拆穿,便是欺君之罪! 金翎忙恭声道:“母后多虑了。” 岑心言冷哼一声,看向仍然镇定如初的如陌,此女子在这一刻还能保持镇定,看来不简单。她让侍卫去为太子妃验身,无论太子妃是不是女子,太子的脸上都不会好看。试想,由古至今,有哪个男子娶妻,还需要验证新娘是男是女?而她,就是要她们难堪。 她抬高下巴斜眸#视太子,曼声道:“是不是多虑,要验证过,方能知晓。”说罢,凌厉的目光冷冷的扫了一眼还愣在一旁的侍卫,侍卫们身子一哆嗦,慌忙领命,朝着如陌而去。 “慢着!”如陌沉声喝道。即使隔着珠帘,看不清她的眼睛,但那几名侍卫也还是能感受到她目光中的冷厉之色,不由自主的顿住脚步,为难的左右看看。他们可没忘记统领交代的话,既不能违背皇后,也不能得罪太子,这可如何是好? 如陌直直的看向岑心言,清澈的眼眸闪烁着无人能懂的复杂情绪,低沉着声音,道:“皇后娘娘,您说我是女子之身,可有何凭证?难道就因为您是一国之母,单凭一己毫无根据的怀疑,便可随意的将他人的尊严,践踏于脚下不成?” 岑心言忽的笑了,笑得肆意而张扬。缓缓的朝着她走了几步,不轻不重的脚步声,在冬日寒冷的寂静空间里,入耳之中,显得格外的清晰而沉闷,她立在与如陌相隔十步远的距离停住,看住她,傲气扬声,道:“是又如何?本宫做事,向来都是凭个人喜好,谁人敢有异议?” 说着转眸朝着周围的人冷冷的扫视了一圈,众人连忙低头,表示不敢有任何抗议。 岑心言讥讽的笑着,目光重又回到如陌的身上,冷声道:“本宫身为一国之母,掌控天下人的生死。本宫的怀疑,不需任何凭证,而他人的尊严,与本宫何干?” 她说得如此理直气壮理所当然! 如陌不禁冷笑出声,眼前这个狂妄傲慢的女子,真的是她的母亲吗? 曾经,她的母亲,是那样的温婉贤良、善解人意,疼她入骨,爱她如命,一个人心底到底有多深的怨恨,可以让她改变的如此彻底?? 金翎暗自一凛,以皇后的脾性,若执意要为她验身,谁也阻挡不了。看了看天色,这时辰,他的人也该到了吧。 这时,一个青衣小侍,穿过众位大臣,面带焦急之色,来到金翎的身旁,用只有他二人才听得到的声音,道:“不好了,太子殿下,那个宫女和詹御医……死了!” 金翎一惊,目光顿时变得锐利。”怎么回事?” 那青衣小侍低声道:“原本一切都进行得很顺利,詹御医和那个宫女也答应了要在百官面前,证明皇后下毒谋害皇上和太子殿下。可是,当我们的人安顿好他们二人之后,再去接皇上出宫之时,却现皇上根本不在寝宫,皇上平常用的龙枕也不见了踪影。而后,我们找了很多地方都没能找到皇上,只好先带着詹御医他们二人来此,却不想,在半路上遭到几十个黑衣高手的伏击……” 金翎平静的问道:“可知道对方是什么人?”几十个黑衣高手,绝不会是皇后的人,他之所以选在这时候动手,就是因为他已经得到很确切的消息,皇后的人已经分为两批调往了封国,似乎是为了寻人。而此次出现的诛杀人证的大批高手,究竟会是谁的人? 青衣小侍回道:“还没查到那些黑衣人的身份,不过……”他说着有些犹豫,目光微微闪烁,金翎看了他一眼,示意他快说。 “我们的人在打斗现场,现了……这个东西。” 金翎接过青衣小侍手中的一块黑色衣袍一角,很普通的颜色和布料,从衣角的边缘来看,显然是被利刃割落,然而,握在他手中却是那般沉重,他望着手中之物,漆黑中一抹浅淡的暗红印记,心忽然间像是被人用力的戳了一个大窟窿,凛冽的寒风呼呼的往里灌着,整个身子,瞬间便冷了个透彻。 第一百三十五章 那声叹息,仿佛来自很远的地方,入耳已是浅淡的几不可闻,却让众人不自觉的带着疑惑回头望去。 只见天台后方离得较近的玄德殿门前,众禁卫纷纷让道两旁,一名身材高大的男子缓缓自殿内步出。他头戴黑玉冕旒,身着绣有九龙飞腾图案的明黄色龙袍,彰显其主人至尊无上的尊贵身份。俊朗的面庞,不复往日的冷酷威严,微微凹陷的双眼迸出犀利的目光,在望向天台上暗红色的身影时,染上了淡淡的无奈和伤感。 “皇上!!”众臣或惊或喜,更多的却是疑惑不解。皇上半年来缠绵病榻,不曾听说病情好转,怎会突然出现在此?他们转头看向皇后和太子,见他二人的面上皆有意外之色,想来皇上的出现,是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的。 丞相最先醒过神来,连忙下了天台,快步来到皇帝跟前,一撩衣摆,便跪在雪地中参拜。众臣皆回神,随后跟至。 “微臣拜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金翰看也没看他们一眼,只随意的摆了摆手,道:“众卿家平身。”众臣谢恩,金翰的目光始终不曾离开过那个暗红色的身影。 岑心言在看到金翰出现的那一?那,心中一惊,皇宫里的禁军统领是她的人,而金翰被囚禁在寝宫,有禁军的看守,他究竟是怎么出来的?莫非金翎成亲是假,目的便是趁她出宫之际救出金翰?看来是她大意了!金翰一来,所有的一切都不在她的掌握之中,若是此时,再有人能拿出她毒害皇帝的罪证,那么她,今后恐怕再难有翻身之日。握了握拳,目光冷厉,面色决然,实在不行,就算是以卵击石,她也要拼上一把,哪怕是同归于尽!反正她的人生,早已经生无可恋。 金翎虽有意外,却并无太多的惊讶,他只是站在原地静静的看着他的父亲,维持着先前护如陌在身后的姿势,只是双臂早已放下。父皇的出现,在他见到那片断袍衣角之时,便已料到了。那衣角上的暗红印记,为他父皇的暗卫专用,而他费劲心机所寻到的证人,就这样,被同是受害者的他父皇,派人诛杀,他一直以来等待的绝好时机,因为漏算了父皇的心,而全盘崩溃。如今之局,他与皇后的较量,谁胜谁负,似乎已经不在他们二人的掌控。 如陌仍然站在金翎的身后,面色平静淡然。见金翎不动,她亦不动。金翰的出现,使得局势瞬间变化,绝非表面看起来的那么简单。 金翰缓缓踏上玉阶,来到岑心言的面前。他面色温和,唇边荡起一抹浅淡笑意,柔声道:“皇后,外边天凉,有什么事,跟朕去大殿里再议。”说罢回身拿过跟在身后之人手中托着的白色狐裘披风,便欲给她披上。 岑心言神色微变,不由往后退了两步,避开了他的手。见他望着她的目光不再有前些日子的愤怒,而是恢复了从前那种带着情深的温柔神色。 她暗自疑惑,在她软禁他的这段日子里,她一有空便去折磨他,羞辱他,以此为乐,当时的他,不是很后悔,也很愤怒吗?那他此刻又是在做什么?难不成他想自欺欺人,当做什么事都没生过?这样更好,既然他喜欢自欺欺人,那她不妨再成全他一次,但要她再像从前那样假意讨好承欢,是绝不可能。想到此,对着金翰勾唇一笑,这一笑没有妩媚,不是欢喜,而是极尽嘲讽之意。不再看他一眼,只微微昂着头,与他擦身而过,径直往玄德殿而去。 金翰的手僵在半空,目光微暗,唇边的温柔笑意渐渐的染上了自嘲,半响才将手中的披风丢给身后的宫人,继而看向金翎的眼神极为复杂。”你比朕想象的还要聪明,但有的时候,太聪明了并非好事。戚统领是朕的人,曾跟朕戎马杀敌,平乱定江山,从一个士卒到几万人的皇城守卫军统领,不是他人给一些恩惠就能收买得了的,即便你是将来的皇帝,但你,毕竟不是朕。所以你,还是老老实实的做你的风流太子,安心的等待朕把江山交给你的那一天。其它没可能的事,就不要多想。”说罢扫了一眼天台的四周,最后将目光定向金翎的身后,转身进入大殿之时,别有意味的望了如陌一眼。 那一眼,金翎熟悉之极,第一次见,是在八年前,造就了他母妃的死。 抬目四顾,周围不知何时已经被皇城守卫军包围,城墙上隐约露出的弓箭在雪地银光的反射中,散着森冷的寒芒,他只觉心中一片冰凉。 回过身,他轻轻抬手,撩起挡在她眼前的珠串,那张绝美的脸庞便呈现在他的面前。面对茫然未知的下一刻,他的眼中忽然就多了一丝伤感。望着她清澈的眼眸,他第一次,在她的面前,叫出了心中的那个名字:“如陌……” 如陌面色微变,怔了一怔,他,竟然叫出了她的名字,原来他早就知道她的身份。”你怎么会知道……” “我一直都知道。”金翎一只手不自觉的就抚上她的脸庞,如陌连忙躲开,眼中充满疑问,她料到金翎能看出她是女子,但她绝对没想到。金翎竟连她的身份也知道。 “从我抱着你回太子府的那一刻起,我就知道你是女扮男装,在我的妃子闯入寝殿,你和衣躺在我的身侧,被子蒙住了你的脸,只露出一双眼睛,那么清澈那么美丽,和你以前蒙了黑色面纱的样子一模一样。”金翎缓缓的说着,面容清俊柔和,眼中情意渐浓。 如陌蹙了眉,难道他们以前就见过?黑色面纱?她一般都是戴着白色面纱,很少用黑色……忽然一个身着布衣却有着高贵优雅气质的身影闪现在脑海,她惊讶的望着眼前这张完全不一样的脸,脱口而出:“你是……阎清?” 没错,阎清一定是他的化名,那时候,他应该带了人皮面具。江南第一庄的背后主子,便是金国的太子,她竟然没想到!与他相处的这段时日,他总是一副玩世不恭的表情,让她无法将他与记忆中温雅飘然的男子相吻合。 金翎笑道:“原来你还记得我。”他忽然伸手,去握住她的手,很凉,但是很柔软,柔软的像是要融化了他早已冰冷的心。 如陌一愣,很自然的便要挣脱,却见他望过来的复杂目光中,隐含了一种毁灭与重生的较量,仿佛在暗暗下着某种决心。胜则生,败则亡。 这样的金翎,她仿佛从不曾认识过。不由唤道:“太子殿下……” “看到埋伏在四周的弓箭手吗?那本是我用来牵制皇后手中禁卫军的皇城守卫,如今却成了架在你我颈间的锋刃。不过,你别担心,我,会保护你!”金翎定定的望着她清澈的双眼,直望到她眼里去。他从她美丽的眼眸当中,看到了一?那的失神,还有微微的一丝动容,他忽然觉得如果可以一世就这样看着她,那该有多好?他笑,认真的重复了那句话:“我会保护你。所以你……不必担心。” 第一百三十六章 门外大雪依旧纷飞,地上的积雪铺了一层又一层,仿佛永无止境,要将天地万物尽数淹没在其中。 寒风透窗而出,扬起她血珠凝结的丝,打在脸上生生的疼。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之气,充斥着她的口鼻。 金翎不知道她要做什么,慌忙伸手去拉她,却抓了个空,被钉在地上的身子,一阵阵猛烈的抽痛,通到他几次都忍不住险些昏了过去,只剩下微薄的喘息。 她迈着万般沉重的步伐,朝着岑心言的方向,缓缓而去。 水雾弥漫的双眼,定定的望住她那高高在上的母亲,心中充满了悲哀。她轻颤的唇,殷红的眼色,是沾满的金翎的血。 “为什么?为什么每次将我逼入绝境的人……都要是你?为什么?”她颤抖的声音,饱含了太多复杂情绪,是怨,是恨,是痛,是悲……每一个为什么,都仿佛用尽了她对于母亲的所有情感。 母亲予她,七年疼宠,十年怨痛。当不幸来临之际,过往的所有幸福和快乐,都充当了残忍的反衬。 岑心言的心,狠狠地一颤,先前张扬的笑,僵在了唇边,再也牵不出一丁点的快乐,她的脸色渐渐的白,手下的机关按钮,再转不动半分。她震惊的望着那双充满了怨痛的眸子,不自觉的张着嘴,似乎是不敢置信,又或者是一时间无法接受她所意识到的事实。 悲绝的气息,充斥着寂静的殿堂,所有的人似乎都被感染,忘记了上一刻还徘徊在死亡即将来临的恐惧边缘。 如陌沉缓的脚步声,回响在大殿空阔的上方,常年压制在心底的痛,随着这一声声带着悲哀和怨痛的质问,自心间喷薄而出,瞬间袭击了全身的每一根神经。所有关于母亲的记忆,如潮水般蜂拥而至,过往的一切,在脑海中一一回放。 “琅邪山顶的那只无情的手,断心崖上的那柄锋利的剑,以及今日这满地的夺命钢针,还有那无数的阴谋诡计,另外身边仅有的几个真心待我的人,死的死,伤的伤。一次,两次,三次……我已经不记得这究竟是第几次了。你,就真的这么想要我死吗?难道我的生命,就注定了要终结在你的手中才是完美的吗?” 岑心言的脸色在她每说一句话时,便白上一分,最终惨白之色,堪比门外那冰冷的雪。她望着那个浑身充斥着哀绝气息的血衣女子,那个女子的目光那样苍凉,她的语气如此悲伤,她那一滴清泪,终是无可抑制的滑出了眼眶,滚滚而落,在满面干涸的血色中,留下一道异常清晰的白色印记。那滴泪,灼痛了岑心言的眼睛,那些被她强行埋藏的记忆,却夜夜出现在她梦中的片段,遽然闪现。 十年前她失去理智的报复,残忍的将她退下悬崖时,她不敢置信的双眼。 断心崖上,她一剑刺进那名黑衣女子的身体,那张银色面具充满哀怨悲凉的眼神,那落在她手中剑上的那滴眼泪,就像一块亘古不花的冰刺,深深植入了她的心底。她日夜悔恨难眠,怨自己为什么认不出自己的女儿,可是,如今的这一切,却证明着,她一直在,重蹈覆辙! 一次,又一次,不断地伤害着她最亲的骨肉! 她早该认出她,在她指责金翰不配为人父,在她问她亲手杀死自己孩子的感觉的时候……为什么,她没有想到?难道仅仅是因为她当时的男子装扮吗?不,是她自己不好,她疑心报仇,只想着怎样才能令金翰痛苦,却忽略了面对自己女儿时,那一次次莫名的熟悉。 如陌的脚步停在了丹陛之下,她抬头仰望着她的母亲,双目盈满了泪光,神色哀伤而凄凉。她想起了十年来生死蛊带给她的折磨,南宫晔为解蛊毒所承受的极致痛苦,想到了微澜极近屈辱的死,哥哥和残歌的生死未卜……还有许许多多的苦痛,似乎她身边的每一个人,都被她的母亲所伤害过。 “如果换作是别人,我不会这般痛苦……可是,偏偏每次都是你,为什么每次都是你……你曾经是我最爱的人,却成为我生命里,所有不幸的制造者。你……何其残忍啊!” 岑心言用手紧紧捂住了嘴,却还是出轻微的呜咽声,她淡薄的双肩剧烈的颤抖着,眼中的泪珠大颗的落下来,满目的悲痛和悔恨。心潮剧烈的起伏,平常被压抑的痛顷刻间全部涌上心头,一时间竟难以承受,喘不上来气,便猛的咳了起来。 金翰从未见过如此这般充满了绝望和悔痛的岑心言,这些年来,在他面前的她,只有伪装的快乐和刻骨的仇恨,从来都没有过这么多浓烈而复杂的感情。他不禁拧眉,疑惑的望着如陌,不知眼前这个年轻的女子,究竟是什么来历,竟然这么轻易的牵动着她的情绪?见她身子摇晃,站都站不稳,连忙过去扶她,却被她猛地甩开。 岑心言无比厌恶的看着他,仇恨的眼神似乎是要将他凌迟一般。她激动的声音,颤抖的对他大声的喊:“你走开,走开。金翰,都怪你,是你制造我人生中所有的不幸……而我,我,我……”她又制造了嫣儿的不幸,可是,她却心痛的说不出来。 “嫣儿,嫣儿……对不起,娘对不起你……”她不断的重复着这一句话,语无伦次,她想靠近她的女儿,想去拉她的手,想摸摸她的脸,想帮她擦净面上的泪水和血迹,如同她往日那般,在她偶尔哭泣的时候,把她抱在怀里温柔的哄着…… 可是,今时早已不同往日,现在的她,什么也做不了。她不敢靠近她,她怕她沾满血腥的手,脏了她那记忆中纯净美好的女儿。 那一声阔别了十年的熟悉的唤声,令如陌的心控制不止的颤了颤。不想面对她那盛满痛意的眸子,她别过脸,望着窗外的飞雪,深吸了一口气,冷冷道:“娘??这个称呼,你不配!从十年前,你亲手将我推下悬崖那一刻起,我那美丽善良的娘亲,就已经在这个世上消失。而你……在我眼中,只是那个为了报复,不择手段的金国皇后。为了达成你复仇的目的,视我为盘中的棋子,令我失去我视作亲人一般的朋友。为了你的复仇,致使我的爹爹下落不明,我的哥哥和朋友生死未卜……我真的不知道,你想要的,究竟是什么?” 她的话犹如一把一把,比那夺命钢针还要锋利的冰刃,一刀,一刀,拉锯着岑心言的心,令她痛到快要窒息。岑心言扶着椅背,勉强支撑着自己剧烈颤抖的身子,眼中的泪珠愈加汹涌的滚落。她的目光在沉痛中,渐渐变得迷茫,不住的低喃:“我想要什么?我也不知道,我究竟想要什么?我的人生,除了仇恨和悔痛,什么都没有了,我还能要什么呢?这个世界,欠我的太多了,而我,最对不起的,就是你们兄妹两……你说得对,我,真的不配为一个母亲。你们,都不要原谅我……” 第一百三十七章 新年,本该是喜气洋洋的节庆,却因为突如其来的变故,使得金国上下一片愁云惨淡。家家户户门前白灯高悬,锦衣华服换做白衣麻布,皇帝驾崩举国哀悼,一年内禁止婚嫁等喜庆事宜。 金翰的灵堂设在宜灵殿,殿内白布遍结,在冷风中飘摇摆动,瑟瑟摇曳。案台上两排白烛燃烧,烛泪暗垂。 灵柩前,放着一个大大的火盆,盆中火舌燎窜,吞噬了不断添入的皇帝的旧物,燃尽成灰。黑灰的眼色,在一阵风吹来时,纷扬而起,凌乱的漂浮于空。 金翎跪坐于地,静静的看着那狂窜的火苗,他清俊的面容,依旧苍白,唇边清浅的弧度,没有了冷峭和嘲讽,也无往日的玩世不恭,只是一个不带有任何情绪的淡笑,一种长久以来养成的习惯。火光映在他淡漠空茫的眼中,温暖的眼色反射出与那火光格格不入的一片冰凉。 “太子殿下,您才刚刚休息了三日,身子未愈,不宜长跪,还是早些回去歇着吧,想必皇上在天有灵,是不会怪罪您的。”一旁的内侍监常总管面色悲戚,对金翎出言劝谏,语气中不无担忧。 常总管跟了金翰几十年,看着太子长大,对他们父子之间这些年来的矛盾和情感都看得清清楚楚。如今,皇上为太子而死,太子表面虽然一如平常,其实是把所有的苦都藏在了心里,不让别人看到。他身上的伤那样重,还要强撑着为皇上守灵,他这是怕皇上一个人在这儿寂寞! 唉!这个看尽了皇室亲情薄凉的老总管不禁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金翎对常总管的话置若罔闻,他只是怔怔的望着旁边跪着的内监将父皇旧物放入火盆中焚烧的动作,一言不。 过了许久,一名御医走进灵堂,行礼唤道:“太子殿下!” 金翎眸光微转,却并未回头,只面无表情的问道:“林御医,皇后病情如何?” 林御医恭敬道:“回太子殿下,皇后娘娘郁结在心已非一日,近年来每逢情绪激动便常有咳血症状生,此次似是受了天大的打击,微臣……恐怕……” “你的意思是,她没得救了,是吗?”金翎淡漠的截口,语气中听不出丝毫的情绪,似是在说一件与他毫无干系的事情。 林御医忙跪下,低头道:“微臣已经尽力了,但皇后娘娘一点醒转的迹象都没有,不过……” 他话头顿住,似是有所犹豫,金翎微微掉头,拿眼角瞥了他一眼。”有什么就说。” “是,是。回太子殿下,微臣有个师弟,他对于这种病有一些研究,可以让他进宫来试一试。”林御医看着太子的背影,静静的等待着太子的指示。但是他等了许久,太子都没再出声虽然皇上恕皇后无罪,皇后在名义上还是一国之母,但太子对皇后的恨不会就此消磨,只要他放手不管,让皇后就此死去,既能报了仇又不算违背皇上的旨意。并且此病可称得上是绝症,就算他的师弟对此颇有研究,恐也无甚把握。 金翎望着灵柩的方向,目光似穿透了棺木,望向茫茫过往。 紫琼宫红墙碧瓦,萧瑟秋风。一名美丽的素衣女子在琼花树下抱着他小小的身子,满目的落寞神色。”母妃一生的悲哀在于爱错了你的父皇。世人皆言帝王无情,偏偏你的父皇却是个痴情人,他的心里只有一个女子,再无母妃的容身之地,看着你慢慢的长大,看你娶妻生子,余愿,足矣。” 那时的他,总是安静的躺在母妃的怀里,闭上眼睛装作熟睡的样子,听着母妃的幽幽诉说,充当她一生凄凉的见证。只可惜,如此简单的愿望,终究未能达成。 他永远记得八年前的那一日,母妃中毒后,要他忍辱负重,认皇后为母,而她自己毒之时故作是被他气死,只为保他性命无忧。他看着母妃在他面前倒下,口吐鲜血,万分痛苦的死去,自己却要站在杀母仇人的身边,冷眼相望。 只因母妃中毒之后对他说:“翎儿,你别恨父皇,这是母妃的命。母妃是心甘情愿为你去死,所以你才更应该好好的活着,才对得起我。你答应我,无论你心里有多苦,不管你有多少委屈,你都要活着,你答应我,答应我……” 浊日当空,萧风佛面,他们母子二人在琼花树下相拥痛哭,悲心彻骨。那是他有记忆以来唯一的一次流泪,也是他此生最后一次哭泣,自此之后,他只能笑,也只会笑。 他恨父皇和那个女人恨了十八年,可到最后,父皇却和母妃一样,选择为他而死。而他们,都死在了那个女人的手中。 父皇,我到底该说您是有情,还是无情? 母妃,如果让她继续活下去,您在天上,一定不能瞑目吧?! “太子殿下!”林御医一声提醒的轻唤,唤回了他飘远的思绪。金翎回头看了他一眼,唇边笑容依旧,却让人感受不到丝毫的温暖,他目光犀利,淡淡的问道:“这件事,还有谁知道?” 林御医愣了片刻,才明白他的意思,连忙道:“回太子殿下,此事只有微臣一人知晓。微臣的师弟性格孤僻,一向不喜与人结交,因此,世人并不知他善医道,精通此术,还请太子殿下放宽心!” 金翎淡淡恩了一声,挥手道:“你先下去吧。” “是,微臣告退。”林御医出里宜灵殿,已是一身冷 c汗,他进宫日久,对于宫廷之术,自然通晓一些。 殿内,金翎转头扫了眼常总管和一旁焚烧物品的内监,只见他二人紧低着头,仿佛对方才的对话一句都不曾听见般。 金翎唇边弧度上扬,对着常总管,状似随意的问道:“太子妃这几日情况如何?” 常总管连忙应道:“回太子殿下,太子妃除了头一日抱着皇后娘娘在雪地里跪了两个时辰之外,这几日也一直跪在皇后娘娘的床前,不说话,不合眼,也不曾进过膳食。整个人就好像……好像痴了一样。” 金翎一怔,三日来始终无表情的面容终于有了一丝变化,目中闪过心疼之色,唇边笑容渐退,嘴角染上一抹凄凉。 他缓缓站起身,却因为身骨虚弱,剧痛来袭,有些立不稳,常总管连忙扶了他。金翎挣开,撑着身子,往皇后寝宫行去。 冷月如水,在夜空中浅浅流动,寒风似箭,刺人心口生疼。 皇后寝宫,宫人们忍受不住屋里压抑气氛,纷纷退出门外守着,还她一室清静。金翎到来后阻止了她们的行礼,默默的将下人们都遣了出去。他立在一个暗处的角落,静静的望着屋里一身悲绝的女子。 第一百三十八章 隆冬腊月,天寒地冻。 客栈人来人往,不适合病人修养生息,又因他们身份特殊,不宜张扬。因此,齐澈在城西附近找了一座僻静的小院,暂时安顿下来。 如陌和易语进了院子,正逢齐澈从南宫晔房里出来。 他看到如陌面色苍白,脚步有些微的虚浮,不禁微微皱眉,立即迎上了去,语带关怀道:“如陌,你,还好吗?” 如陌点了点头,勉强浮出淡淡一笑,却是笑得极为苦涩,微带感激道:“我没事。谢谢你,齐澈!幸好有你。”否则,若是南宫晔也出了事,她真的不知道她还能不能撑的下去。 齐澈温和的笑,转眸对易语道:“易语,你去厨房给她做点吃的,看她这副憔悴无力的样子,应该几日不曾进食了。” 易语一怔,立刻紧张的拉着她的手,又是心疼,又是责备,道:“真的吗?如陌,你看你,怎么还是这样不爱惜自己的身子啊?唉!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你了,算了,你先去看三哥吧,我这就去给你准备吃的。”说罢不等她点头,便放开了她的手,转身快步离去。 如陌对着她纤瘦的背影,张了张口,本欲拒绝的话,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是觉得心中忽然升起的暖意融融。 齐澈往南宫晔所在的屋子望了一眼,对如陌道:“去吧,他应该快要醒了。” 如陌点头,轻轻“嗯“了一声,便朝着她牵挂之人居住的屋子走去。 门外冷风萧瑟,寒气袭人。屋里一室灯影昏黄,因着开门时带进来的寒风而微微摇曳,洒一地斑驳。 南宫晔安静的躺在床上,双眉微微拢起,一双凤眸紧闭,扇睫在灯光映照下,于眼睑处投下淡淡的阴影。 如陌在床边坐下,动作轻缓。她忧伤的目光,望向床上因她而变得憔悴不堪的男子,想到他曾经的意气风狂傲自负,如今却为她落得这般体弱身虚,只能躺在床上,需要他人照顾,终中日与银针草药为伍,她心里便止不住的疼。 如他那般骄傲自负的男子,怎堪忍受这等无力之境。 她目光触及斑白的两鬓,只觉鼻子一酸,眼眶泛红。伸手轻轻抚上他那鬓角斑白的丝,指尖微微颤抖着。面对这一张染尽沧桑的容颜,她百般滋味在心,无语凝噎。 指尖顺着丝,缓缓的抚上他俊美的脸庞,这样近距离的触摸总比那样远远的凝望来得实在,且安心。顺着他面部优美的轮廓,触及尖削下巴处的青刺,划在指尖,微微的疼。自然有型的浅浅胡须,带着几分落拓之感,却为这一分沧桑的容颜更增添了几分成熟男子的韵味,让人移不开双眼。 忽然,一只大手握住了她的指尖,温暖的手掌紧紧包裹着她的冰凉。 南宫晔缓缓睁开双眼,凤眸之中漾着死死的不确定的神色,目光贪恋的在她脸上流连,就好似习惯了梦境之中的人,倏地站到了现实面前,会彷徨,会担忧,这一次会不会又是黄粱梦一场? 本是极度自信的男子,几时也会变得这般的患得患失,甚至开始怀疑自己的眼睛。 她用另一只手,覆上他的手,指尖渐渐收拢,直至握的死紧。望着他的目光,淡淡欣悦,浅浅忧伤,轻声道:“是我,我来看你了。” 南宫晔忽的坐起,头一阵眩晕,如陌忙扶住他,连胜道:“你别动,快躺下,躺下。” 南宫晔半撑着身子,想与她拉近距离,似是怕离得远了看不清。他的眸光中溢满神情,带着不敢置信的欣喜,唇轻轻蠕动,半响才唤出一声,带着千般万般思念,早已刻入骨血的名字:“陌儿?……” “嗯,是我,是我!”如陌重重的点头,眼前忽然间就变得模糊起来。 真的是她!南宫晔望着那双万分熟悉的清澈眸子当中充斥了血丝,心痛至极。没想到在这个时候,她竟然会放下她的母亲,而出宫来看他。 修长的手指,轻轻摩挲这她苍白的脸庞,要她在这短短的时日,接二连三的承受着亲人遭难的打击,她的心里该有多苦? 南宫晔拉着她的手,一把将她带进怀中,紧紧抱住。”陌儿,陌儿,陌儿……” 带着刻骨的心疼,带着疯狂的想念,他一声一声的唤着,仿佛永远也唤不够。从一开始的不确定,随着她一声声的回应,变成了神情的低喃。那是一种自内心的呼唤,每一声,都直击她心底深处。 她用力回抱住他,将脸颊贴在他的胸口处,听着他沉稳有力的心跳,她的心底似乎不再悲凉。 夜风带着冬日凛冽的寒意,打在窗棂之上,沙沙作响。寂静的小屋里,只有她清浅的呼吸伴随者他有力的心跳声,回荡在彼此的心中。 暖黄的烛影笼罩了相拥的二人,时光仿佛在这一刻停驻,过往的一切,背叛、伤害、报复、悔痛、生死抉择,统统都不复存在,只余下弄清的沉淀。经历了几番生死的爱人,在无尽伤痛中均学会了彼此珍惜,如何去爱,勿论再遇到任何事,将不再心有猜忌。只是,这代价未免惨痛……南宫晔想到此处,心中一窒,艰难开口道:“陌儿,对不起,意潇和莫残歌的事……” 话未说完,便被她打断,“不怪你,不怪你……”她在他怀里,轻轻的摇头。那一仗,事关封国的存亡,以当时的情形,哥哥和残歌是最好的人选,若是连他们两个都无法安全的返回,那还有谁可以胜任那一次的任务?如果那时候她也在,也许已然改变不了这样的结局。 她抬起头,望着他眼中自责的神色,心中一痛,轻轻撩起他鬓角的白,映在她瞳孔的银丝,一如残月照雪,折射而出的银芒,刺人双目生疼。她语带悲伤道:“这不是你的错。晔,你勿需自责。我相信,他们不会有事的……他们一定会平安的归来。” 他从未奢望过她能这样体谅他,毕竟事情是因他而起,是他出的计谋,造成了这样无法挽回的后果。她为何要这般明事理,若是怨他怪他,至少还能替她自己找一个悲伤的出口,可以有一处宣泄之地。 他心疼的搂进了她,下巴蹭着她的,柔声道:“我也相信,凭他们两人的本事,一定会没事。意潇那么疼你,他不会舍得抛下你。而莫残歌……吉人自有天相,他们一定会没事的,一定会没事!陌儿,不管生什么事,你……还有我。” “恩,恩。”如陌重重的点头,鼻尖微酸。他的怀抱很温暖,在他的怀里,能令她忘记此时正值寒冷的冬季。他的手轻轻抚着她的长,极温柔的动作,似是要抚平她的忧伤一般。 第一百三十九章 “你,跟踪我?!”她神色冷漠的望着金翎,眸光暗沉。沉了声,清冷的语气中带着丝丝寒气入心。这不是询问,而是肯定。 金翎的目光从她身旁的黑衣男子身上移开,望着她时,眼神复杂难懂,似有莫名的伤痛一闪而逝,难以捉摸。冲天的火光映照着他清俊的脸庞,唇边的笑容不带一丝温度。缓缓开口,道:“最近皇城之中治安不太好,太子妃深夜外出,本太子不放心爱妃的安危,所以跟来瞧瞧。” 南宫晔眯起凤眸,双拳握紧。金国太子口中的“爱妃“二字在他听来极为刺耳。想起几日前金国太子在御辇之上故意与如陌靠得那么近,心中便有怒气升腾。 如陌感觉到他的异样,连忙悄悄拉回了他的手,回眸冲他浅浅一笑,极尽温柔的安抚令南宫晔不自觉的松开了手,将她的小手握在掌心。 如陌扫了眼四周的禁卫军,不放心她的安危?她暗自冷笑,这些军队,绝不会是为了来接她回宫这么简单。她深吸一口气,面容镇定,定定的望着金翎,用淡漠的语气,道“是吗?那如陌还得多谢太子殿下的关心,如陌只不过来此会一会朋友,便如此劳师动众,实在是过意不去。如今正值寒冬,夜里风大天冷,太子殿下您伤势未愈,应留在宫中好生修养才是。林统领,还不快快护送太子殿下回宫歇息。” 林统领怔了怔,随即疑惑的皱眉。太子妃半夜出宫私会男子,这可是要命的罪,按说,她被撞破之后应该跪地求饶才是,怎会如此的云淡风轻,还可以理直气壮的命他立刻护送太子回宫,看她的样子似乎没打算一起回宫。而太子也挺奇怪,就算要处置了这里的所有人,也用不着出动两万禁卫军吧?不过是一个小小的院子,只有三四个人而已,哪里需要如此大的阵仗?他稍稍抬眼,看了看太子,只见他面色平静,抿着的唇一贯的上扬,虽无笑意,却也觉察不出一丝半毫的怒气。他跟了皇上多年,对高深莫测的皇上也总是能通过一个表情或是一个眼神,猜出几分心思,可是此刻,他对着年轻的太子,却完全看不出他的心中所想。所以,他做出了聪明的选择,沉默。 金翎望着对面仿佛天经地义本就该并肩而立的两人,无言的酸涩在他心中蔓延。见他们相视而笑,那笑容饱含了深情,有着他从未自她身上体会过的温情暖意。那笑容对他而言,是那般的刺眼。他的目光宛如一把无形的刀子,直直的望向那两人被长袖遮挡的交缠的十指,似是要硬生生的将其斩断一样。她想就这么打他回宫,没那么容易! “爱妃这是在紧张为夫的身子么?”金翎笑问,但那笑意却未达眼底。他只是将“爱妃“与“为夫“四字说得极重,目光瞥了瞥那名神色镇定的黑衣男子,只见他眸光一利,他却仿如未觉,依旧笑面相对。”既然他们是爱妃的朋友,也就是本太子的朋友,既然本太子见着了,那么,再继续让几位住在这么简陋的地方,就是本太子的不是了。还是请几位跟我们一起回宫,让本太子一尽地主之谊,好生款待如何?” “不必。”南宫晔面无表情,冷冷应道。他纵横朝堂十数载,对于这种表面示好,背地里不知道打着什么注意的嘴脸再清楚不过,而他一向不屑于此,即使如今身在敌国险地,他也依然不会为了那万分之一的侥幸而委身周旋。况且对方该知道的应该都知道,否则就不会摆下如此大的阵势。 齐澈上前拱手,行个官面礼,不卑不亢道:“多谢太子殿下的盛情,只是我等住惯了这种贫民小院,而我家公子,性情喜静,因此,就不劳太子殿下了。” “这推托之词,说得倒是在情在理,只不过,本太子却是不信。一个是护**师,一个是馨乐公主,还有一位,名动天下的战神,封国辰王。几时开始习惯了住贫民小院?这倒是稀奇。”金翎双手背于身后,缓缓往前走了几步,目光紧紧盯住南宫晔,不疾不徐的开口,语气中听不出喜怒,道:“临绝谷一站,辰王一计,炸冰湖,水淹临绝谷,引雪崩,致使我金国二十余万铁血男儿葬身谷底,尸埋异国,留下无数的孤儿寡母,无依无靠,如今封国战神大驾光临我金国,本太子身为一方之主,即便是身子再怎么不舒服,也不可不尽地主之谊,否则,若是传了出去,岂不是要我金国被天下人耻笑?” 林统领及禁卫军们皆是一愣,震惊的望向太子妃身边的黑衣男子。那人竟然就是前些日子不费一兵一卒便灭了他们金国二十多万大军的封国战神?难怪太子要出动这么多的军队!听说此人武功高强,出手狠辣,天下间少有人能敌,看来他们不能大意了。禁卫军们个个脸色凝重,握刀的手更紧了几分。 如陌目光微冷,自看到这满院子的禁卫军,她便已知晓金翎十有**是确定了南宫晔的身份,否则不可能调派如此多的人手,将这小院围得这般结实。透过院墙上密密麻麻的弓箭手,看向院外滔天的火光,映红了半边天空,有如血洗一般,足见其阵势之庞大。 金翎,他是有备而来! 易语皱眉,冷笑道:“如果不是你们先联合翌国入侵我封国领土,又怎会死那么多人,要怪也只能怪你们自己。” “哦?照公主这么说,若是今日你们在我金国的土地上出了什么事,也只能怪你们管不住自己的脚,走错了地方咯?”金翎挑眉,笑得别有意味。 易语冷哼一声,不屑道:“你以为仗着人多,我们就会怕了你了?”她说着已经在进行了拔剑的动作,却听身后传来南宫晔低沉的喝止:“语儿,你退下。” 易语顿住,轻轻咬了咬唇,还是退到了一边。 南宫晔面色深沉,眸光犀利。他立在台阶之上,昂低眸,俯瞰金翎。他没有半分身在困境众人应有的慌乱和惧意,有的只是平静,镇定。那不是一种外在的伪装,而是由骨子里透出的毫不畏惧的表情。他缓缓开口,道:“太子殿下是聪明人,相信您应该懂得要如何做才是最正确的选择。贵国皇帝新丧,举国悲痛,太子殿下不日将登上大位,必得整顿朝纲,实行新政,届时只怕是心力交瘁。况且因前几个月的战事,贵国损兵三十五万,耗资无数,已伤了元气,若此时边关战事再起,于贵国可谓极为不利。” 金翎面色不变,心中却是一惊,传言辰王善于掌控形势,洞察人心,果然名不虚传,短短几句话将他金国目前的局势分析得十分到位。父皇新丧,有许多事情需要处理,而朝中大臣有一部分曾是皇后的暗党,他登基之后,这些人定会担心遭到他的打压报复而在暗中搞些动作,他要想坐稳皇位安定一国,需要些时日才行。 金翎背手而立,亦是昂低眸与之对视,明黄太子袍在一地银雪映衬之下,格外耀目,衬得他越的气宇轩昂,自有一股王者风范。”辰王对于我国形势倒是了解的很,不过,照本太子看来,你们封国,也好不了多少吧?不错,这次战事,我国损兵三十五万,而你们封国,损兵又何止三十五万?别忘了,你们在南边还有三座城池被人侵占不曾收回。翌国至今还在虎视眈眈,等待时机再次进攻,只要你们封国对我国兵,那么,封国势必会再次陷入被围攻的境地,到那时,没有了你这个封国战神,本太子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第一百四十章 如陌心中一惊,未及多想,直觉一个用力将立于身前的男子护到身后。南宫晔不妨,被她推得一个趔趄,堪堪稳住身子,见她一闪身,便已站到了他的前面,皱眉惊道:“陌儿!”说着便伸手拉他,大敌当前,他南宫晔怎可能让自己心爱的女子挡在他的面前?即便是她同样武功高强,即使金国太子倾心于她,有可能下不了手,但他绝不能让她冒险,他也不是那种贪生怕死躲在女人背后的男人。 “陌儿,让开!就凭这些人,还奈何不了我。” 他话未落音,如陌便掉头望他,只见她双唇被抿成一条直线,容颜苍白似雪,绝世双眸亮如星子,却冷若寒冰,盛满决绝之色。 南宫晔不自觉的顿住身子,望着她的眼睛,心头一片震撼。那是一种他从未曾见过的她的眼神,仿佛天地覆灭也不可动摇的坚定。南宫晔的话卡在喉咙里,一个字也吐不出。她只是望进他的眼底,却一句话也不说,但他分明感受到了她想说的一切,唯有四字,同生共死。 易语和齐澈不约而同,纷纷上前,挡在南宫晔身前。 如陌锐利的目光直视金翎,这一刻,她不能再当他是那个救她于危难而百般回护的男子。无论是谁,若要伤害她爱的人,那他,就是她的敌人。 她双眉紧蹙,缓缓抬起双手,在眼前交迭,纤纤十指张开,一股强大的内劲之气自指尖迅扩展开来,如同遽然升腾而起的带着浓烈杀气的雾霭,笼罩在他们的周围,形成一道无形的坚盾,将所有的敌人阻隔在外。 女子的双眼渐渐泛红,瞳孔之中闪烁着嗜血的光芒,满头青丝随着内力的增强,蓦地四散飞扬而起,每一根都带着萧杀的气息,如同闪耀着寒光的利刃,渴望着刺穿敌人的心脏。 院墙一角光秃树枝上的积雪,因内力的震荡滑落在树下禁卫军们的后颈,令他们身子不禁一抖,冰冷之气瞬间渗透了肌肤,传递到四肢百骸。他们的眼中不约而同地闪过一丝恐惧,心头一颤,手中的武器不自觉的握的更紧。 寒风刮面,凛冽得似利箭划破长空,地上银色冰雪陡然间飘扬飞起,仿佛在顷刻间被注入了生命,成为女子的杀人利器。 死亡的气息,遽然浓郁,蔓延在人们的心底,是沉重的压抑之感。 幽暗的小院内外,承载着万人的呼吸,却是死一般的寂静。 林统领心中震撼,脸上微微变色,想不到太子妃如此年轻竟然有着如此强大的修为,当真是令人难以想象。虽然他并不知天一神功的厉害,但是,单凭着对那道仿佛贯注了万千力量的内劲之气的感知,也明白了若是被她以全力推出,只怕这里的人,一个也活不了。见此情景他连忙上前,对着金翎,单膝跪倒恳求道:“太子殿下,你有伤在身,不可留在此地久留,还是将这里交给臣……” 他修长的手指在明黄衣袖的映衬下青白色未退,显然是方才紧攥过的痕迹。清俊的面容,却平静无波,双眸略带恍惚的望着眼前似是来自地狱的幽冥罗?,那带是满身煞气的女子,真的是他所认识的如仙子一般的如陌?也许,这才是统领百年神秘底下宫殿的魔宫宫主的真实身份面目。 天一神功,集天地之灵气,可令自然中的一切为其利器,杀人于无形。若修炼至顶层,全力动之时,天地风云色变,数十丈之内,将会被夷为平地,而功之人,自己也会身受重伤。 他曾用性命拼死相护的那个女子,此时正全力催动内功,带着不顾一切的决然,不顾自身的安危,只为保护另一个男人,对付的,却是他--金翎。 他自嘲的笑了起来,眉梢眼角都染上凄凉,目光却坚定无比,脚下不退反进,一步步走向如陌,欲阻止她这种等同于自残的行为。他不能允许,他金翎以性命相护的女子,竟然为救另一个男人,如此不顾惜自己的身子? 林统领大惊,急忙上前阻拦他,他眼光冷冷一瞥,林统领立时停手,金翎依然坚定朝着那女子的方向走近。 乌云飞拢聚,遮天蔽月。冰雪漫天飞舞,寒气笼罩,刺人心骨。 南宫晔望着半空中越聚越多的雪,天地间变得晦暗一片,他心中惊骇至极,脸色大便,慌忙出声阻止道:“陌儿,停手,快停手!”即便是同生共死,他也不要她伤在他的前头。 如陌对他的阻止,仿如未闻,她一心只想逼迫金翎离开。然而,金翎却在一步一步的靠近她,令她的身子不自觉的轻颤,心中开始有些慌乱。以金翎此时的身体状况,绝对抵不住她强大的内劲,若她真的将这内力打了出去,只怕他,难有活命的机会。 “金翎,你站住!”她大声喝止,她不想伤害他,一点都不想,但是,她却不得不这么做,她不能给他机会伤害南宫晔,哪怕是一点点的可能,都不行。”金翎,带着你的人离开这里,否则,别怪我手下无情。” 金翎唇角的自嘲参杂了一丝苦涩,笑着道:“如陌,我离宫之时,听闻冷将军心疾作,我怕宫里人多嘈杂,不利于医治,便吩咐人带他们换了个安静的地方。” 如陌面色徒变,心中一惊,他这是什么意思?拿她的爹娘来威胁她?双眉紧蹙,咬了咬唇,颤声道:“你想学你的父皇吗?” 金翎眸光微变,痛意遽生,看住她的双眼,“我不是父皇,你也不是皇后。所以,我们不会同他们一样,以那样的悲剧收场。” 他似乎是看透了她的心,不错,她却是不是她的母亲,所以她做不到为了爱情,置亲人与不顾,可是,他忘了,她也不像当年的母亲那般。只能任人宰割,毫无反击之力。 她渐渐收了内力,狂风骤停,冰雪回归大地,天地间又是一片肃静。 天边乌云渐散,露出半边残月,冷光普照,寒凉入心。 就在众人松了一口气的时候,那名女子手中不知何时竟多了一把长剑,而那锋利的剑尖,正对 c准了太子的咽喉,只隔了三寸的距离不到。吸气声遽起,紧张的望着太子与太子妃二人。 金翎的目光自那闪烁着寒芒的利剑缓缓望向执剑的手,那只手依旧莹白如玉,曾紧紧地抓住过他的手,还轻柔的为他拭去唇边的血迹,那一刻,她的手那样的温暖,如今却泛着冰冷的光泽。他目光慢慢上移,看到的是她苍白美丽面容上的冷漠神色。那如画的容颜,曾为他有过慌乱的表情,那双美眸,也曾为他受伤而泛红含泪,有着痛意一闪而过。如今,却什么都没了,只有一片冰冷和决绝之色。 “让他们离开!”如陌冷冷说道。 第一百四十一章 元丰四年二月,金国太子金翎登基为帝,立太子妃如陌为后,拒百官建言,不纳妃嫔,空设后宫。同月底,封国辰王亲领精兵二十万,攻打金国边境,来势汹汹,勇不可挡。并要求帝金翎将帝后如陌交出,金翎不为所动。。命全军将领顽强抵抗,彼此僵持难下,自此,金封两国再次势成水火。 太阳西斜,残红似血,天边一朵浮云过处,失了往日的悠闲,似留下了淡淡的一抹匆忙的痕迹。 如今已是四月,傍晚的天气有着微微的凉意,金国皇宫中幽长寂静的宫道上,一名女子素衣裹身,乌丝飞扬,清冷的双眸带着疏淡的怒意,在经过的奴才们慌张的跪拜行礼中,视若无睹,簌簌而行,直往皇帝处理政务的御书房方向快步而去。 御书房。桌案上奏折堆积如山,有一半是关于边关军情急奏,就在十日前,封国再次攻陷一座重要城池,金国大将非死即伤,如今朝中可用将才所剩无几。而另一半则是劝谏皇帝以江山社稷为念,将皇后交出,平息战乱,还国之安定。 御案下方两名中年男子,伏身跪地,一级品阶官帽直抵地面的墨色官袍前摆之上,身子微微颤抖。正是左丞相与兵部无尚书二人,那一半劝谏皇帝交出皇后的奏章正是此二人带头联合文武百官共同上述。 金翎召他二人前来,已有近两个时辰,他们自打进了御书房,行完礼就一直没起来,端坐御案前的年轻帝王就好像彻底将他们给忘记了,而他们只能安静的跪着,不敢出声打扰。 金翎以手扶额,很有耐心的一道一道的翻阅着那些奏章,并无半分苦恼或是不悦的神色,只不过,他每看完一本便会笑着轻哼一声,声音中辨不出喜怒,继而一甩手将手中的奏章扔了出去,或砸在白色墙壁上弹回到地面,又或者砸在伏跪之人的头上、身上,总之是砸在哪里就是哪里,他连看也不会看一眼,不出一刻钟的功夫,整个御书房,已是明黄满地,一片狼藉,再无踏足之地。 “参见皇后娘娘!”门外响起奴才们的参拜之声,紧接着,一道女子清淡的声音响起:“皇上可在里面?” “回娘娘的话,皇上与丞相大人、尚书大人正在御书房议事。奴才这就进去禀报……” “不必了。我自己进去。” “啊?娘娘……” 金翎手中的动作微微一滞,狭长的双目之中有一丝复杂光芒一闪而逝,似是等待许久的期盼,又带着几不可察的伤感,瞬间被强自压下,手中的奏章在御书房的大门打开的那一?那,朝着门口直扔了出去。 如陌一推门就见一黄色的不明物体朝着自己直非而来,心中微惊,却不闪不避,任由那道奏章带着疾风擦过她鬓角的丝在她光滑细致的眼角留下一道不算深的血色划痕,落到院中的青石砖上出的低沉的声响,令满院子的奴才们不约而同的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紧低着头,身子在黄昏的凉风中瑟瑟抖,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 如陌毫不理会眼角的血痕,若无其事的踏进了屋子里,看着满屋的狼藉,不禁皱眉,扫了眼在她到来之后,唯独没有抬眼看她的坐在上位的年轻男子,面无表情的弯腰捡起其中一本奏章翻开,毫不意外的看到有热门义正言辞的说她是红颜祸水,为国之社稷应尽早将她交出去。若果真如此,倒好了。 她勾唇浅笑,扔掉一本之后再捡起其它的来看,每一本如执一词。 武尚书见她就这么冲了进来,便直起身,回头冲她疾言厉声愤愤指责道:“娘娘真是胆大妄为,身为后宫之主,理应克己守礼,方能为后宫之表率,怎能不经通传,便擅闯御书房,该当何罪?” 如陌冷冷的扫了他一眼,却面带笑容,不答反问道:“大人你认为,如陌该当何罪?后宫无一妃嫔,不知如陌又要为谁做表率?” 武尚书面色一窘,随即恢复自然,道:“现在没有不代表以后也没有,你既贵为皇后,就应该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自古有云,后宫不得干政,你不经皇上批准,私自翻阅奏章,是为大逆不道,应给予严惩。” 如陌面色不改,迈着轻悠小步,踏着明黄的奏折,缓缓走到武尚书面前,望着他淡笑道:“依大人只见,该如何严惩呢?” 只是一个淡漠的眼神,却令武尚书忽觉有一道无形的沉重压力在他头顶当头压下,令其不敢正视。他目光躲闪道:“应……应立即废除皇后之衔,驱逐出我金国的边境,永远不准再踏进金国的土地……”他话未说完,只觉眼前一黑,面上邃然一痛,一本奏章迎面而来,狠狠地甩在他的脸上。他吃痛的惊呼出声,又慌忙掩口,只听前方传来一道不咸不淡却自成威严的声音:“你们眼里,可还有朕这个皇帝?” 武尚书心中一惊,意识到自己触怒了皇帝,慌忙磕头道:“臣,臣知罪。” 金翎自始至终头都不曾抬一下,只带着微薄的笑,面无表情道:“滚出去!” “遵……遵旨。微臣告退。”武尚书退下,左丞相也连忙告退。 大门被轻轻合上,阻隔了门外照进来的最后一抹残阳。 如陌靠近御案跟前站定,冷冷的目光直盯着垂眸的金翎,沉声问道:“你究竟把我爹娘关在了何处?” 自从他以她父母的性命作要挟,坚持立她为后,之后她就再也没见过他一面。她在宫中千方百计调查父母的下落,却找遍了整个皇宫,每每查到蛛丝马迹,她便欣喜若狂,只可惜,到最后才现,那些都是金翎刻意摆出来给她的假线索,密室,囚牢,暗殿,冷宫……今日已经是她第十一次空欢喜,她不由得怒火中烧。 金翎的目光始终注视着手中的奏章,其实一个字也没看进去,心思全在眼前立着的女子身上,只要他一抬眼,就能看见自己朝思暮想的人儿。但他并未抬头,只噙着一贯的淡笑,眼神冷淡,声音清淡道:“这个问题,在大婚时你就已经问了很多遍了。” 如陌强压怒气,冷声道:“你故意一次又一次的给我希望,然后再让我失望,你到底想要怎样?就算你不想告诉我他们的下落,也没必要这样戏弄于我!” 金翎淡淡道:“朕是怕你在宫中的生活太过寂寞,才给你找点乐子罢了。”那清冷的语气,仿佛真的是因为怕她寂寞,与她玩了个无伤大雅的游戏一般。 “你,你……”她面上一白,被气的说不上话来,却又无可奈何,半响方道:“就请你告诉我,我娘她,究竟……是不是还活着?” 金翎忽的笑起来,微带讽刺,道:“你问朕,她是死是活,还不如问问你自己,抛下她出宫见那个男人之前,可有半点生机?” 第一百四十二章 春日光照大地,战火无休。封国护**拿下金国雁城这一重要城池,并无欢呼雀跃,只因这一战,死伤无数,比预料中要多了许多。 南宫晔齐澈易语三人立在阅兵台上,望着练兵场上的十几万将士,面色无不凝重。 齐澈道:“王爷,这次之所以死伤众多,属下已查明原因,在我们攻打雁城的前一晚,十营出现一张字条,上面说,王爷为一个女人,枉送将士们的性命,不值得将士们为王爷卖命,还说将士们家中的老小在家苦等,最后只等回去一具尸体,让人心寒。这一传言让将士们的心有所动摇,却被十营主将陈将军给压了下来。因此,这一战,仅十营将士就死伤过半,若不是王爷及时现有异,临时改变战略,又深入敌阵杀死敌军将领,只怕这一战,我军要吃大亏。” 易语怒道:“一定是雁城的人干的。哼!他们这么卑鄙,使用奸计,雁城还不是一样被我们攻下来了?” 齐澈叹道:“所谓兵不厌诈,他们这么做也没什么不对,只不过,十营主将隐瞒不报,险些误了大事。” 南宫晔面如寒霜,行至台阶之上,望着十营主将的目光异常冷冽,沉声问道:“陈将军,你可知罪?” 陈将军身子一抖,扑通一声跪下:“末将……知罪!末将之所以隐瞒不报,实在是不想让王爷生气……” 南宫晔袖袍一甩,冷声喝断他的话,“闭嘴!是本王的心情重要,还是将士们的性命重要?你身为十营主将,连这点都分不清楚,本王留你何用?来人,将他拖下去,军法处置!” “遵命!”立即有人上来将面如土色的陈将军拖了下去,陈将军内心有愧,连求饶都不敢,众将领们欲开口求情,却见王爷似已动怒,只得个个低头,不敢出声。 这是,一名副将上前,俯身跪拜请示,“启禀王爷,此次战事死伤将士们的名单已经拟好,是否要立即呈送京都?” 南宫晔点了点头,面色沉重道:“本王会修书与王上,让朝廷好好安抚他们的家属,虽然他们牺牲了,但他们的家人并不会从此无依无靠。” 众将领们拱手行礼,面带感激道:“末将代表所有的将士们,感念王爷的恩德!” 南宫晔举手制止,举步下台阶,路过众位将领,冷眸过,众人无不颔低眉,不敢与之对视。 南宫晔俊容肃穆,目光深沉,步伐稳健直走到尽头处,背对众人,用听不出半点情绪的声音道:“此次战事,是由本王一力挑起,目的,是为迎接本王的妻子,这一点,本王从未隐瞒过各位。今日,军中流传本王为一名女子,枉送将士们的性命,不知各位将军,如何看待此事?” 将士们微微诧异,面面相觑。 一营主将站出,双手抱拳,十分恭敬道:“金国皇帝敢抢王爷的女人,就是不将我们护**放在眼里,更是欺我封国无人。末将,誓死追随网页,打入金国皇城,迎王妃回国。” 六营主将亦道:“末将也是誓死追随王爷!如果这次,我们能顺利攻下金国,看往后还有谁敢入侵我们封国的领土?” “对,我们就是要让天下人都知道,我们封国不是好惹的,只要王爷愿意,就算统一天下,又有何难?众位将士兄弟,你们说是不是?”八营主将高举手中兵器,豪言高声,立刻迎来一片附和。 “是啊!” “请王爷迎回王妃之后,带领我们统一各国,让天下土地尽归我封国所有!” 这么一说,众人顿觉热血沸腾,封国一统天下,这是多么伟大的壮举。 唯有三营常将军不曾开口,只回身看了看身后满面兴奋情绪高昂的战士们,随后出列,单膝跪地,标准的军人跪姿,一张刀刻般的面容,刚毅沉寂,目中满是崇敬之色,抬头望着前方立着的高大背影,带着十二万分的真诚,洪声传遍全场:“末将才不管是为了女人还是其它什么原因,末将只知,如果没有王爷带领我们这些人,就没有封国的安定,更没有我们家中老**静安乐的日子。所以,只要是王爷进的命令,不管要我做什么,末将都愿,肝脑涂地,埋尸疆场,绝无异议!” 常将军字字铿锵有力,句句都能听出这是他的肺腑之言,令在场的所有将士无不动容。不论是数年前还是几个月前,都是王爷挽救了封国必败的局面。 巍巍苍穹,白云飘浮无边。练兵场上十几万雄兵伏地,激昂高呼之声,在雁城上空,久久不息。 “誓死追随王爷,埋尸疆场,绝无异议!” “埋尸疆场,绝无异议!” …… 易语站在高台上,心情从未有过的激荡,她望着下方的十几万将士们,从未像这一刻这般感觉到每一位将士都是那样的让人肃然起敬,他们对三哥的敬仰早已越了一个士兵对于帅将应有的尊敬,那是一种不可动摇亦无法摧毁的信仰。她举剑过头顶,运用内力,让自己的声音远远的传了出去。”各位将士们,因为有你们,所以我为自己身为封国公主的身份而自豪,更为有你们这样忠肝义胆视死  bsp; 几个月以来所见识到的战争的残酷,早已消磨了她曾经的一身江湖豪气。 南宫晔折身回头,亲自扶起常将军,在他激动的神色下,重重的拍了拍他的肩膀,转身走上台阶,面向将士们,一身凛然正气,朗声道:“本王,亦如此!” 他洪亮的声音,传到每一位将士的耳中,虽只有短短的五个字,令他们激动异常,王爷为有他们而骄傲,这是对于他们每一个将士最高程度的奖赏! 一时间,练兵场上,所有将士高举手中兵器,呼声高震,直指云霄九天之上。 “誓死追随王爷!王爷千岁!公主千岁!” 烽烟起,战争以野火燎原之姿,在金国的土地上肆意的蔓延。鲜血染就的疆土,每一处都弥漫着浓重的血腥之气,数以万计的烈血男儿为着他们心目中的信仰--如神祗般的男子,甘愿拼尽最有一丝力气,流尽最后一滴血。战死沙场,埋骨他乡,毫无怨言。 护**中军纪严明,夺下的城池,都会对百姓给予安抚,不曾有一桩烧杀抢虐之事生,金国陷落之城池中百姓心中的恐慌渐渐平息,也并无许多怨言。 春日的夜里,依旧有些凉意袭人。天空一轮圆月高悬,讲整个大地镀上一层银光。封军营地之外,一座山丘上,男子褪去盔甲,一身黑衣背手而立,手中一枚银簪被握得死紧,簪上银刺嵌入掌心,滑腻湿润的一片,他却毫无所觉。 第一百四十三章 巍峨耸立的襄城沐浴在初升的耀红日光下,益显得大气恢弘。金、封两军对阵,数十万大军手持兵刃备战,蓄势待,只等己方主帅下令,便是提着自己的脑袋往前冲,拼着一身热血,也要将敌人斩于刀下。 封军阵前,疾风宝马之上,南宫晔一身金丝甲胄,气势凛然。手中枯寒神剑,剑气透鞘而出,而拂面凉风平添几分冷冽萧杀之气,他冷眸凝视敌军阵前身份尊贵的男子。 金翎身着龙鳞铠甲,英姿飒飒。他迎面对上南宫晔冷厉眸光,直直回视,不避半分。 南宫晔扫了眼金翎的身后,见并无心心相念的人儿,皱了皱眉,驱眉向前。 “三哥” “王爷” 他抬头制止,纵马行至两阵之间,一拉缰绳,**宝马扬蹄嘶呜,似是向阵前的敌人扬主人之宏威。 金翎双腿一夹马腹,便不顾身后将士们的反对,毅然上前,两人之间不过是十数步的距离。于马上对望,彼此凌厉的眸光在对方寒瞳之中冷冷反射而回,各不相让。 “她人在哪里?”南宫晔面色深沉。冷声问道。 金翎扬眉一笑,语气当中不无挑衅之意,暧味道:“辰王此话问得奇怪,朕的皇后,自然是在朕的寝居,昨晚累坏她了,朕怎么舍得这么早就叫她起床呢?” 南宫晔浓眉一拧,目光阴鹜至极,握剑的手青筋条条暴起,根根分明。明知金瓴是故意激怒他,但仅凭这一句话,他就有千万个理由杀了他,“你以为凭你这一句话,就能离间我们之间的感情?别王根本不信,就算她为了父母安危,逼不得已而为之,我也绝不会怪她,我只会恨自己没有早一点杀了你。只要你交出本王的妻子和她的父母,本王就立刻带领所有的将士,撤离此地,并归还已攻下的城池,否则,襄城,将会是你的葬身之地!” 金翎面色微变,眸光渐冷,一个男人能做到连这个都能理解,真不知道,有什么能破坏他们之间的感情,他冷笑一声。道:“辰王战神之名早已遍传九州岛,也许天下人都闻风丧胆,但朕,却不怕你!一切都还未真正开始,谁胜谁负,还是未知之数。更何况,即使朕的皇后此刻就站在你面前,她也不会选择跟你走。” 南宫晔冷哼一声,沉声的声音带有压抑的怒气,对他的行为极为不齿,道:“亏你还是一国帝王,竟用如此卑劣的手段强留一个女人在身边。她不爱你,你留她在身边。又有什么意义?你这么做,只会让她生活在痛苦当中,这,难道就是你爱一个人的方式?” 金翎接道:“是又如何?只要你从她的生命里消失,总有一天,她会爱上我,将你彻彻底底的忘掉,这只是时间的问题。” 南宫晔冷笑道:“你、做、梦!在本王看来,这场仗,胜负早有定论。若你坚持开战,也不过是让你将士们白白牺牲罢了。” 金翎转头望了眼身后的将士,有些士兵们的眼中有着明显的惧意,这些日子以来的一路落败,令他们对自己丧失了信心,再望向封国的将士,个个身姿笔挺斗志昂扬。他心中不禁沉了沉,面上却不动声色,昂朗声道:“战争从来都是残酷的,只要开了战,不论最后结果如何,过程之中,双方都会有牺牲。朕久闻枯寒神功之威力非比寻常,早就想领都一番,。未免你我双方的将士做无谓牺牲,不如这样,朕与你二人单打独斗,一局定输赢,如何?若是你败了” “本王绝不会败!”南宫晔断然截口,语气坚定,他戎马一生,驰骋沙场,还不知败字为何物。 金翎哈哈笑道:“既然是赌,自然要事先说好赌约,若是你败了,你必须立刻带领你的人,撤出我金国的边境,从此不准踏入我金国领土半步。” 南宫晔冷声道:“倘若你败了,你就得交出本王的妻子和她的父母,并且金国递上降表,岁岁进贡,永远臣服我封国!” 永远臣服?!金翎目光一凛,就是说,如果他败了,他失掉的不只是最爱的女人,还有他的江山,以及金国上下永世的尊严。 “皇上,不可啊!”金国众将大惊,连忙齐声劝道。不是他们不相信皇上的能力,而是辰王曾以一人之力诛杀千名顶级死士的传闻令他们不得不担心。 “皇上,您不能冒这个险啊“跟了他十几年的亲卫,如今的侍卫统领袁笙,立刻翻身下马,跪地劝谏,他曾亲眼见证了皇上八年的隐忍和辛酸,好不容易才熬出头,却又要为一个女人以江山做赌,万一,万一有何闪失那皇上过去所承受的一切苦楚,岂不是白受了吗? 金翎回头冷眼睇视,目光坚毅,挥手制止他的话,转而对上南宫晔如利刃般的目光,决然道:“好!朕答应,你们放心,朕,不会输!” 易语和齐澈满面忧色的望着南宫晔,却并未上前加以劝阻,因为他们最是了解,南宫晔从来都不二,他决定的事情,谁也改变不了。 两柄绝世长剑同时出鞘,这当世两大高手瞬间直直飞跃而起,傲然立于马背上,心有灵犀的并行向不远处的空阔之地掠去。 红日还未曾全然升起,那万丈光芒已是耀如金箭,刺入茫茫苍穹,天际浮去随风而动,聚散之间,了无痕迹。 金翎面色凝重,手执皇室煦和宝剑,横空直指,有微风吹过,带来侧方几片落叶,临近剑身便自动碎如粉末,在风中飘散。 南宫晔手中枯寒抵地,萧杀之气直透剑尖入地,剑气周围已经掀起大片尘沙,有如狂风飞舞,修长手臂一抖,剑气划空,如死亡之孤,正待交手,却听远远传来一声焦急大喝:“|住手!!” 南宫晔身子一震,手顿在半空,连忙回眸,朝着声音来源望去。 高高的城墙之上,一名白衣绝色女子,推开阻拦她的士兵,毫不犹豫的飞身一跃而下。在数十万人惊呼声中,。只见她白衣翻飞,有如云间魅蝶,翩然展翅于空。仿佛仙子降临凡尘俗世。她稳稳落地,直往预备对决的二人掠去,站到他们的中间。 如陌一直站在城墙上,被士兵们挡在身后,南宫晔与金翎之间的对话,她都听在耳中,震在心里。他们二人的武功之高,皆是世间少有,她真的不敢肯定,到底谁更胜一筹? 南宫晔心头一震,手臂凝力,枯寒顿时剑身入土三分,迎风直立,他大步走到如陌的跟前,翻滚在心头的喜悦和思念之情溢于言表,他紧紧握住她柔软的双手,望着眼前朝思暮想的人儿,眼中浓情尽现,强忍住相拥她入杯的冲动,只温柔出声,带着浓浓深情的简单问侯,却已道尽万语千言:“陌儿,你还好吗?” 第一百四十四章 元丰四年四月二十八日,金国永宁皇帝金翎崩,享年二十有三,至此,金国皇室一脉再无一人存世,封、金两国从此合二为一。金国上至文武百官,下至黎明百姓,无不悲痛万分。百官上表,要求不改金国皇姓,金国皇室宗祠永享皇族待遇。封国辰王批示:准。 同年五月五日,永宁皇帝出殡,身后无一子嗣,帝后披孝送之,一身哀伤悲绝之气。 春日阴雨连绵,下起来就是没完没了,天边乌云密布,亮白的天空被层层乌云阻隔,仿佛被蒙了一块黑布,令整个皇城变得晦暗难明。 御书房,南宫晔面对着堆积如山的政务,虽处理起来还算得心应手,但心情却莫名的有些烦躁。近来生了太多的事,冷意潇和莫残歌至今生死未卜,如陌的父母下落不明,他们翻遍了整座皇宫,都没能找到他们二人,只是听说是袁笙当日夜里带走了他们二人,至于被囚禁在何处,所有人都说不知道。于是他们在所属皇家之地开始了地毯式的搜索,连陵园都不放过,但至今仍无消息。 如陌感染了风寒,已卧床三日。她表面上看起来和从前一般无二,但那强装的笑容如此脆弱不堪一击,她总是在看着他的时候,思绪不知飘向了何处。 金国刚刚收服,王兄未到,有太多的事物都需要他亲自处理,因此,他白日处理政事,安抚民心,夜里陪伴在她的床前,寸步不离,实在困了,就和衣在她身边躺上一会儿。数日来,他们两人说过的话很有限。他知道她其实并不想多说,但她又不想让他担心,所以极力将所有悲伤都压在心底,一个人承受。他看着很心疼,却又无奈,只希望王兄尽快到来,他好有足够的时间陪着她,就算不说话,能一直陪着她也好。 金翎的死,他知道她心里难受,需要时间愈合,他可以等,等她慢慢的好起来,等她愿意将心中的伤痛向他倾诉,让他与她一同承担。他怎么样都没关系,只希望她不要因此伤了自己的身子。 人有的时候,过于重感情,也不是什么太好的事。 外头的雨还在不停的下着,屋檐落下的雨滴在狂风的卷带下,一下一下,打上做工精细的雕花窗棂,时轻时重,时缓时急,宛如大自然演奏而出的一带有忧伤曲调的音乐,动人心弦。 室内门窗半掩,他透过微合的缝隙望向窗外阴暗的天色,浓眉紧皱,淡淡的愁绪隐藏在纠结的眉心之内,凤眸凌厉,偶尔流泻出一丝细微的疲惫,转瞬又被掩藏在眼底深处,他微微抬手,用指尖揉了揉有些麻的太阳**,眼角瞟了眼被他推往一旁早已冰凉的饭菜,几不可闻的轻叹了口气,捧起碗便大口吃了起来。守在门口的内监连忙走了进来,小心翼翼的请示,“王爷,膳食已经凉了,奴才这就去吩咐御膳房重新……” “不必。”南宫晔不等他说完,便漠声打断,看也没看他一眼,快的将冷饭冷菜一个劲的往嘴里扒,不消片刻,碗里的饭和最面前的一盘菜已经一扫而空。这哪里是享用啊,纯粹是单纯的填饱肚子而已。 他面无表情的放下碗筷,接过内监递过来的布巾,胡乱的擦了嘴,便站起身大步往门外走去。这个时间,他该去看她了。 悠远绵长的雨丝,仿佛是上天想要碰触大地而落下的眼泪,在地上形成一条条蜿蜒的长线,似是诉说着天与地之间的无尽爱恋。清寂的风拂过他耳边的丝,扬起了一道银白的弧,又在冷雨中落下,贴上他愈加消瘦的面颊。 身后的内监忙上前来为他撑伞,他冷冷的挥了挥手,脚下半步不停,径直朝着永言宫而去。 九曲回廊尽头,永言宫寝宫门外,易语端着一个空药碗,从寝宫内出来,见到雨中一名男子疾步而行,彷佛在和时间角逐,他被雨水浸湿的黑衣紧紧贴在精壮的身躯,勾画出一抹坚毅的线条,垂落眼前的丝凝结成一缕,睫毛浓密,末端挂着一滴水珠欲落不落,映着眼角处的一缕银丝,透出几许悲凉的味道。 易语明媚的面容忧色满布,忙迎了上去,伸手递给他一个帕子,带着几分责怪几许心痛,道:“三哥,你怎么又不打伞啊?万一你也感染了风寒可怎么办?” 南宫晔随手抓起帕子,简单抹了把脸,对她每次都是同样的话不予响应,看了眼她手中的碗,“她喝完药了?” 易语道:“恩,喝完了,刚睡下。” 南宫晔点头,迈步走进了这间装饰奢华,专属于金国最高权力的女子的寝宫,分隔里外间的珍珠帘在他进来时带入的一缕凉风中微微摆动,相互碰撞,出细微的清脆之声。他脚步极轻极缓,生怕一不小心吵到了床上安睡的女子。走在她床前,静静地坐了。 躺在床上的女子,黛眉轻蹙,双眸紧闭,面色微微有些苍白,隐有悲意凝在唇角。他不自觉的抬手,想替她抚平悲伤,却举到半空突然停住,想到自己的手还有雨水的寒凉,便收了回来,微微张开的修长手指渐渐的收拢,握住,慢慢垂了下来。他紧抿着唇,凤眸中充斥着浓烈的忧伤与心痛,望着床上女子紧闭的双眼睫毛微微颤了一颤,他眸光黯然,唇轻轻蠕动,终是什么也没说,只是安静的坐着。 如陌静静的躺着,心里有些乱。她知道他来了,但她没有睁开眼睛。这些日子,她只要一闭上眼,就能看到一幅仿佛印在她心底永不褪色的血色清晰画面,一支利剑穿透男子的心脏,男子缓缓的转身,用无比深情的目光诉说着他无尽的爱恋,他大口的喷血,然后张开双臂笑着仰躺下去。他总是笑着,可他的眼神却有着那么深厚那么浓重的苍凉之感。 她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了,不管她如何努力,就是陷在那样一个画面里,怎么都走不出来。自责、愧疚、不安、悲痛……她习惯了心里难受的时候不想说话,躲在自己的世界里。可她现在已经不是从前了,她不再是一个人,她有了相爱的男子,她痛苦,他也会跟着痛苦,她很明白,无论她如何掩饰,他都不可能感觉不到。她忽然想起齐澈早晨说过的一句话:“死者已矣,可以怀念,但若是一味沉沦在悲伤痛苦之中,便是在伤害你身边还活着的人。”她在心里反复咀嚼。 春雨如丝,连绵不绝,室内的空气蔓延着潮湿的气息,逐渐的渗进了心底,大片的晕染着心头的愁绪。南宫晔静坐了小半个时辰,想着该回御书房处理政务了,却不愿起身,就想一直这么陪着她。这几日,他心里总有些隐隐的不安,感觉他们之间似乎永远也找不到出路。金翎活着的时候,他从来都没有担心过,可是如今,他却忽然对自己失去了信心。他理解她,心疼她,可他不知道,活着的人要怎么才能争得过死去的人?就连他都无法忘记金翎死去的一幕,她又如何能够忘记? 第一百四十五章 意潇归来 “嫣儿。”冷意潇淡雅如天籁般的嗓音轻唤着那盛满震惊心痛神色的女子,眼中柔光若水,温和的笑望,清雅如仙的面破世事的平淡。 如陌缓缓的靠近他,脚步异常沉重,双腿仿佛被千斤铁链给锁住了一般,每一步都走得如此艰难。为什么刚刚不是站着,而是坐在轮椅上,需要别人来推着?他和莫残歌到底在临绝谷经历了怎样残酷的境遇? 白色的日光斜照着碧瓦朱甍,在宽敞的院落中投下大片的阴影,暖融之中却夹杂了一丝凄凉。女子纤细的指尖在胜雪白色衣袖的掩盖下止不住的颤抖,眉心不由自主的轻拢,双眸之中盈动的水雾早已蓄满,却固执的睁大眼努力不让它们落下。 “哥哥……”她终于还是唤了出来,很轻很轻的一声,有些微微的颤。她慢慢走到冷意潇的面前,蹲下身子,手抚上他的膝盖,目光上移,望进那双清淡的眸子,那里面除了平静,她什么也看不到。”哥哥,出了什么事?为什么你要坐在这上面?” 她努力的强笑着,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好像就是那么随口一问,然而,无论她如何掩饰,唇边微抖的嘴角,眼底透露出内心的紧张和害怕却骗不了人。莫残歌薄唇紧抿,握着烈焰的手紧了紧,垂了眼,将眸中一片愧疚之色无声掩住,心底涌上的自责再次将他淹没。就是他没有保护好她的哥哥,才让冷意潇落得此般境地。 一旁南宫晔看着她那个略带哭意的笑容,心中不免窒痛。意潇之于她的重要性,没有谁能比他心中更清楚。而造成今日局面,他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忽然间他变得有些胆怯,终是到了相见的这一刻,再也无法回避,为什么每次她在意的人出事,总与他有着逃避不了的责任? 冷意潇轻轻握住她的指尖,眉间舒展如常,看不到一丝皱起的痕迹,安慰笑道:“嫣儿,我没事,只是受了点轻伤。别担心。” 他笑道那样云淡风轻,好像什么都没生过,但这世上,又有谁能够真的毫不在意自己变成一个残废?只不过,最痛苦难熬的日子已经过去。如今,他早已能够坦然面对自己,就这样出现在他最在意的人面前,不只是因为勇气,而是他真的已经想通了,也看透了。人活一世,有许多事,不是你不想,便不会生,不是你无法接受,便能扭转乾坤。既然,无法改变,不如,勇敢面对。 如陌眼中的泪,终是没能忍住,眼睫轻动,就这样静静的滑了下来。轻伤吗?如果是轻伤,为何残歌会低下头去,满面愧色?如果是轻伤,为何南宫晔会满眼自责,转过头去不敢她的眼睛?如果,如果是轻伤,为何在哥哥的眼中看不到往日的清雅自信?曾经光华流转的眸光如今却是深静如海。 “我要听实话,哥哥……别瞒着我。”她语声中带着一丝颤抖。 冷意潇见她哭了,心猛地被揪紧,一下就慌了神。他可以在死亡面前毫无惧色,亦能随时间的流逝从容面对双腿已经残废的事实。但无论再过多少年,直至此生,他都无法做到看着她流泪而无动于衷。 “嫣儿,别哭,别哭……”他双手捧住她的脸,万分心疼的为她擦拭着泪水,动作轻柔的仿佛捧着一个易碎的珍宝,眼中的沉静顿时被打碎,急忙道:“真的没什么大碍。只是摔下山洞的时候,腿被石头压住了,幸得残歌舍身相救,我才能活着来见你。” 简简单单的几句话,说得轻描淡写,其间定是艰险非常。 如陌心中绞痛,抬头对莫残歌真诚道:“谢谢你,残歌!” 莫残歌面色微僵,眸中闪过复杂的神色,张了张口,最后什么也没说。她曾说他对她而言是如亲人一般的朋友,但意潇却是她实实在在的亲人。终归是不一样,这一句谢谢,道明了他们之间的差距。 易语看了眼莫残歌,对众人道:“别都站在门口了,去屋里说吧。” 如陌点头起身,众人都进了屋,各自落座。 冷意潇简单对如陌说了这段日子所生的事。那一日,雪崩石裂,他落下临绝谷西山内的石洞,莫残歌为救他也跟着跳了下去,那山洞奇深无比,两人都受了重伤。冷意潇的腿不幸被巨石砸中,骨头断裂,当场便昏了过去,幸好莫残歌及时背着他在山洞里找到了一间结实而宽敞的地下石室,才躲过了被冰雪碎石埋葬的命运。恰巧石室里有前人留下的许多肉干,二人便以此度日,因无伤药,外加环境恶劣,导致伤势几度恶化,足足过了两个月才有所好转,只是他的腿,从此却失去了知觉。莫残歌伤势好转之后,费尽全力从堵塞的山洞中打出一条通道,两人这才得已重见天日,正巧碰上南宫傲的王驾,听说如陌现在金国,便跟着一起来了。 莫残歌神情淡漠,面对表情,他只静静地听着,却一言不。 冷意潇的语气非常平静,像是在诉说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情。那寥寥数语,囊括了数月苦楚艰辛,个中滋味,除了当事人,有有谁能真正体会? 屋里的另外几人都很安静,各自的心情皆是沉重无比。如陌双眼酸涩,紧紧抓住冷意潇的手,带着无比庆幸的语气轻声说道:“哥哥,谢谢你,还活着。”在那等艰险情况 下,能活着回来已是万幸之中的万幸。 冷意潇温柔的笑道:“傻y头!哥哥哪里舍得丢下你!” 她目光晶莹浮动,重重的点头,回头看向莫残歌,异常真诚道:“残歌,也谢谢你还活着!” 她用无比认真的眼神告诉每一个人,他们对她,都很重要。莫残歌眸光轻闪,眼中的冷漠渐渐淡去,心底荡起一丝涟漪,这一句谢谢与上一句相比,对她而言却是天渊之别,他难得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尽管表情有些僵硬,但却代表了他现在的心情。 南宫晔恍然忙道:“齐澈,你替意潇检查下,看看他的伤势可有复原的可能?” “好。”齐澈将冷意潇推进了里屋,仔细检查了他的双腿,出来时只轻叹着说了句:“我会尽力,但你们……还是别抱太大希望。” 冷意潇眸光依旧平静,淡然笑道:“能活着回来见到嫣儿,我已经很满足了。至于这腿……若是能再站起来,我自然欢喜,若是医治无望,也没什么关系,反正这段日子我也已经习惯了。” 一句习惯,可谓道尽辛酸。如陌忍住心底揪痛,坚定道:“哥哥,不管今后怎样,我都会在你身边,一辈子陪着你,照顾你。”以前是哥哥照顾她,往后,换做她照顾哥哥。南宫晔心底却是酸涩难言,总觉得 她现在无论说些什么事情,似乎都与他无太大干系,不禁暗暗叹了一口气,心口有些憋闷。 第一百四十六章 大结局 一名玄衣男子沉稳步入,黑带束发,他进了屋,也不对南宫晔行礼,只看着如陌不做声。

番外 金翎:我的爱,不由自主 弯月如钩,悬在暗黑的天空,散发着清冷光华若水光浮动,洒地银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