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书七零俏农女,禁欲大佬跪地哄》 第1章 都睡了还想不负责? 秦葭宁猛地惊醒。 入目是破旧的仓库,堆积着耕梨、木耧等农作工具。 她躺在松软的稻草上,身下垫着洗到发白的旧床单。 旁边还躺着一个…… 一个男人! 她立刻要起身,却发现手脚软得毫无力气。 怎么回事,被下药了? 自己不是刚执行完联合国维和任务吗? 不过是在回国的飞机上睡了一觉,怎么会出现在这种地方! 她还来不及多想,剧痛从脑内袭来,原主的记忆涌进脑海。 她竟然穿进一本年代文里,成了同名同姓的炮灰女配! 原主是生下来就被抱错的真千金,一路搬家到了农村。 嗜酒的爸,被家暴的妈,好色的表哥,体弱的她。 原书设定里,为了衬托假千金女主的善良,作为背景板出现的秦葭宁只通过NPC之口出现过寥寥数语——“狐狸精一个,年纪轻轻就勾引下放劳改的地主崽子,好在她表哥人好娶了她,谁知身体太差,难产死啦!” 原书女主本来想补偿秦葭宁,最后只好补偿秦葭宁的“家人”。不仅把秦葭宁的混账爹接到城里养老,还给禽兽表哥安排了体面工作。 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 现在正是一切的开始,她被诬陷勾引地主崽子,受尽栽赃侮辱,后被表哥强暴,被迫嫁了过去。 秦葭宁眉头紧锁,终于捋清了现在的情况。 她可是现代特种兵,怎么会任人鱼肉?这群人渣的好日子到头了。 只是现在…… 眼前的地主崽子闷哼一声,也醒了过来。 随着他转过身,秦葭宁终于看清了他的脸。 这哪里是被下放劳改人该有的脸? 昏暗的光线下,男人立体的五官清晰可见。杂乱的头发也无法遮住那双剑眉星目,极好的骨相带着些许西方风韵。 看着这张混血脸,秦葭宁终于想起有关他的设定。 他叫顾序州,不是普通的地主崽子! 原著设定里,他可是位大人物的儿子。 不久的将来,他就会被大人物接回省城。 可令人唏嘘的是,他因为在这次通奸危机中被人打进河里,落水发烧烧坏了脑子。 为了凸显假千金女主的重情义,在她事业起飞,收购大人物家产后,还一直派人照顾这位傻子终老。 秦葭宁迅速决定,她要抱上眼前男人的大腿。 “怎么回事?”顾序州坐起身,感到后脑勺一阵疼痛。 他伸手摸去,后面竟被砸出一个鼓包,收回手,看到指尖被染上一丝丝血迹。 再抬头时,一眼便看到了角落里的秦葭宁,眼里立即充斥着警觉的锐气。 “你……” “呜呜……”秦葭宁抢在男人开口前戏精上身,每一声抽泣都带着颤抖。 她察觉到男人眼里的警惕和疑惑,立即拿出毕生的演技,利用这副柔弱的身形抢先占据道德高位。 见男人紧锁的眉头微微松开,她才楚楚可怜地开口。 “发生了这种事情,若是被村里人看到,还不知道会传出怎么样的流言蜚语,我以后可怎么办?” 她抬起头,黑葡萄似的大眼睛就那样直勾勾地望着顾序州,眼里还含着泪水,让人看了心生怜悯。 顾序州紧抿着薄唇,垂下眼看秦葭宁。 这姑娘长得娇娇小小,踮脚才勉强到自己肩膀。 一张白净的小圆脸,眼眸清澈深邃,似一泓清泉。看上去柔柔弱弱地像随时要被风吹到,可眼生里却有着一股子劲,散发出不和谐的异样感。 她上衣被暴力撕开,白皙的肌肤上有不少扎眼的淤青。 顾序州轻叹了一口气,将自己掉落的外套轻轻罩在秦葭宁身上。 “事已至此,你想领证登记结婚,还是趁没人发现尽快离开这里?” “当然是要领证结婚,难道你想不负责任?” 秦葭宁擦掉眼泪,刚才还是小白花般的脸上多了几分坚毅,她就等着这句话呢。 “我是什么身份,你是清楚的。嫁给我,确定不后悔?你要想离开,现在还来得及。” 说着,顾序州起身去推仓库的门,只听见“哐啷、哐啷”的声音从外头传来。 生锈的铁门纹丝不动,外头的锁头伴随着他的动作撞击门板。 “奇怪,打不开。” 秦葭宁跑过来从门缝里张望,隐约看到一个生锈的锁头,试着卯足劲全身朝门上撞去。 要是以前,她一个飞腿便可把这种破门踢开。 可现在,门没动,自己先腿软差点跌倒。 门被人从外头锁住,看样子陷害他们的人是打定主意要捉奸拿双了。 “乡亲们快来,秦葭宁那浪丫头和二毛子进了这个屋了喏!” 隔着铁门,秦葭宁远远地便听到陈姜氏的叫喊声,紧接着便是一阵嘈杂的呐喊。 捉奸大队就在来的路上,若自己这副模样被看到,那就正中了陷害者的意。 二人对视一眼,默契地开始在仓库内搜寻出路。 仓库不大,只有五十来平米,没有窗户,密不透风。 东面墙边堆着坏损的劳作道具,角落里还有几张淘汰下来的板凳,都已经缺胳膊少腿。 西面墙边摆着板车,车轮子坏了两个,歪扭着。 板车上有一盏煤油灯,修理用的扳手和锤子,以及三本发黄的教科书。 秦葭宁摸了摸扳手,视线落在教科书上。 这种地方怎么会有教科书,还真稀奇。 她才瞄了一眼,那书本便被顾序州收了回去,珍惜地藏进口袋里。 她只好再去看其他的,发现煤油灯早已经油尽灯枯,屋内唯一的光亮来自头顶。 秦葭宁抬起头,看到月光从屋顶的破洞外射入。 仓库的瓦片屋顶年久失修,破出一个不大的口子,勉强能让一个瘦小的身子通过。 破洞高高地悬在上空,映着夜空的圆月,遥不可及。 “看样子,这破洞是唯一的出路。” 她忙去扒拉墙角的那几把破板凳,可这些淘汰品别说是站人,根本立都立不住。 捉奸大队的呐喊声越来越近,秦葭宁抓着桌椅的手急得冒出汗。 她的腿脚功夫还在,但若能有个踏脚点,应该能从洞口翻出去。 可想让这些破玩意站起来,除非大罗神仙来施法。 第2章 这落红是怎么回事! “别急,找准角度组合,还能用。” 刚才还在一旁沉默不语的顾序州突然开口,说话间宽大的手已经握住了秦葭宁怀里的破板凳。 他扫了一眼破板凳,在脑内快速组建模型,很快便利用这些肢搭出一个塔台。 “你怎么做到的?” 秦葭宁惊奇地看着那塔台,忍不住上手拍了两下,那东西模样虽然奇怪,却意外地结实。 “你快走,我留下掩护。” 门外的叫喊声近在咫尺,顾序州的眼里染上一层阴影,他利落地将秦葭宁抱上塔台。 谁知秦葭宁挣扎着从上头跳了下来,反问道:“那你呢?” “他们没有证据,也不会把我怎么样。” “你觉得可能吗?” “总之,你快走。” 顾序州的语气坚定,板正着脸命令秦葭宁快点离开。 可他的心里比谁都清楚,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自己是从申城下放来农村思想改造的,再加上这张二毛子的脸,在村里本就不受待见。 若是摊上什么莫须有的罪名,只怕会被活活打死。 “把门砸开,看着对狗男女能往哪里跑。” “这头毛女不要脸,勾引谁不好,勾引二毛子。” “宁宁,不用怕,哥来救你了。” 陈姜氏咒骂声从门缝里钻进来,尖锐而刺耳。 同行的还有原主的表哥秦寿,人如其名,是个不折不扣的禽兽。他本就是这次陷害案的始作俑者之一,此时却装的无比深情,令人作呕。 大门上的锁头被他们摆弄,再次发出“哐啷,哐啷”的声响。 眼看着大门即将被打开,秦葭宁一个健步,利落地跳上塔台。 她目光如炬,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顾序州,眼神中没有丝毫的犹豫和动摇。 “我们现在是一条船上的战友,我一定会回来救你。” 还不待顾序州回应,她已经灵巧地爬上塔台最高端,轻轻一跃抱住房梁,剧烈的动作让她忍不住咳嗽。 这副身子比想象的还要脆弱。 再加上兽药影响,她头脑发昏,身体竟然向后倒去。 就在这时,一个绑着锤子的麻绳飞了上来,穿过房梁落在秦葭宁眼前。 “快,抓住。”顾序州压低声音提醒。 秦葭宁及时做出反应,拉住麻绳,这才保持住平衡。 顾序州在那头拉扯,可他也因药物作用使不上劲,勉强让秦葭宁的身体向上走了几分。 他看秦葭宁长得如此瘦小,对她是否能成功爬出去,心里也没有底。 门外混乱的叫喊声越来越近,要是出不去,就真的栽这儿了。 想起原著里女主的凄惨下场,秦葭宁狠狠咬牙使劲儿,终于爬到了房顶。 绑着锤子的麻绳砸在地上,同时落下的还有秦葭宁蹬下来的碎瓦片。 独自站在仓库里的顾序州快速抽出塔台中的一根细棍,临时组建的塔台倒地的瞬间,“咔嚓”一声,铁门被人一脚踹开。 气势汹汹的村民破门而入,一个长相粗犷、身材黑壮的男人冲在最前头—— “狗生的儿,居然敢吃亏我的宁宁!” 秦葭宁那混账表哥秦寿一拳头打在顾序州脸上。 陈姜氏紧随其后,双手叉腰扯着嗓子大喊:“大伙快来看这对不要脸的狗男女喏!” 可众人回过神,屋内根本没有秦葭宁的身影。 顾序州沉默地抬起头,用右手手背擦了擦泛红的左脸颊。 几个提着煤油灯的村民打头阵,领着众人胡乱翻找。 桌上的纸笔被拂翻在地,带着泥土的鞋在顾序州的书本上留下乌黑的脚印。 堆积的劳作道具被翻了个遍,就连角落里的竹篓子都被翻得底朝天。 除了两只老鼠跑出来,其余的什么也没有。 秦寿将手里的破篓子往地上一砸,“二毛子,你把宁宁掩哪去了!” “这里一直都只有我一个人。” 顾序州地垂着眼,一脸平静地看着秦寿。 他的力气还没有完全恢复,再加上地主崽子的身份,决不能和对方硬来。 “这是生产队放工具的仓库,是公家的地方,你来做什么!” “仓库里的工具虽然有些年头,但修理下还能用。我早上要干农活,上思想学习课,就想着晚上帮大伙把这些东西修理下。” “你个狗儿子放屁!” 秦寿恶狠狠地抓住顾序州的衣领,是他亲手打晕顾序州,又是他亲自将对方扛到秦葭宁身边的。秦葭宁一个大活人,怎么就凭空消失了? 顾序州瞄了一眼秦寿,视线很快转向大队书记。 “我这几日夜里都在仓库修理和看书,是经过队里和书记允许的,你可以问书记。” 拄着拐杖站在一旁的老书记点点头,谁知秦寿像没看见似的,“狗儿子少在那老三老四,我看你装到什么时候!”。 说着又是一拳大刀顾序州脸上,还要再冲上去,老书记拐杖狠狠一敲地:“住手!都给我住手!” 几个壮年把秦寿从摔倒在地的顾序州身上拉开,前者还在咬牙切齿地骂着。 没翻到人的胖女人陈姜氏从杂物堆后头掸着灰走出来:“阿寿,你不是说你看着你妹进来的吗?人呢!” 秦寿憋得满脸通红,他也想知道,人呢! 他气得一脚踢在稻草堆胖的篓子上,刚才被众人随意扔在上头的床单就丝滑落到了他脚边。 秦寿顺势低头,那双小老鼠眼一下便注意到了床单上的异样。 他忙一把抓起床单,散落开,发白的单子上赫然有一抹血红。 血? 哪来的? 秦寿脑子还未转过弯,陈姜氏在一旁如发现新大陆般,吊起嗓子大喊道:“呦,快看啊!” “这不是落红吗!” 秦寿闻声,脸都白了。 人是他打晕了凑在一块儿的,怎么会有落红? 跟他合伙演戏那个人,说好了只是给两人下迷药,难道——难道她还下了别的东西! 嚓! 陈姜氏一把捞起旧床单,撑开向众人展示。 “还真是啊,没想到秦葭宁平日里看着乖巧,背地里却这么放荡。” “丢人现眼,不知廉耻。没嫁人就干这种事,还是和一个二毛子。” “就算人不知道跑哪去了,证据摆在这儿,总没错了!” 第3章 没关系你能给他送汤? 陈姜氏心里一下来了底气,撑着床单向顾序州对峙。 “地主崽子,你还要怎么解释呐?老天都看不下去,指引我来仓库,要不然都没人发现你们干得龌龊事喏!” 顾序州看着那抹落红,心头发紧,一时间竟无法回应。 对于之前发生的事情他本就有些朦胧,刚才又急着送秦葭宁出去,根本来不及多想。 现在看着床单上的红色,他才稍稍有了实感。 脑海里浮现出秦葭宁的脸,他的耳根有些发烫。 “不敢说话了是吧!我就说嘛,地主家的野崽子,不知道混着哪里血的小杂种,能那么好心给生产队修农具?打着修理的名义,做着下三烂的事情。我呸!” 陈姜氏越说越来劲,她可是生产队的正义先锋,最见不得不干不净的事情。 还好今天听英子的话,来仓库附近的河边洗衣服,又加上秦寿通风报信,这才能及时发现二毛子干得肮脏事。 陈姜氏的话一字一句敲在顾序州心头,也在狠狠刺痛着秦寿。 他追了死丫头那么久,连个小手都没摸上,本来想着坏她名声,再英雄救美,让她只能嫁给自己。 可费了那么大功夫,最后居然便宜了二毛子。 他越想越气,握起拳头,冲上去要再给顾序州一拳。 谁知一根拐杖挡在面前—— 老书记冷着脸:“我说够了!” 场面随着这掷地有声的一句话安静下来。 老书记咳嗽了一声,对顾序州说:“小顾,你说,这血是哪里来的。” 顾序州站稳身子,一脸平静地向众人说道,“是我的血。” “你放屁——”秦寿刚张口,被老书记一眼瞪了回去。 顾序州藏起眼底的不悦,“刚才我躺在稻草堆上看书,没有煤油灯,只能借着头顶洞口的月光。谁知,屋顶年久失修,落下瓦片正好砸中我的后脑勺。” 他弯腰捡起地上的瓦片,又撩起后脑勺的头发向众人展示伤口。 那片瓦是秦葭宁爬洞时落下的,而他刚才捡瓦片又故意将手上的血抹上去。 陈姜氏和一众人看着带血的瓦片和血淋淋的伤口,一时语塞。 “顾序州,你他妈的撒谎——” 秦寿气得满脸通红。顾序州后脑勺的伤口是他亲手拿铁锹砸出来的,当时血可一滴没流到床单上!可这要他怎么说! 血一上头,秦寿竟然喊道:“我眼睁睁看着你把宁宁哄进来的,还能有假?狗崽子,我看你是把宁宁给杀了!” 秦寿此话一出,吓得围观村民议论纷纷。 打在头阵的几个男人顺手捡起仓库里的钉耙、铁铲,紧紧握在手中,警惕地盯着顾序州。 他们眼里放着狠光,但谁也没出手。 毕竟仅因为床单上的一点血迹,就认定顾序州杀人还是仓促了些。 “阿寿说的对啊,事情闯成这个样子,这秦葭宁是死是活,总要有个准话牟。” 见局面陷入僵局,陈姜氏耐不住了。 他们村可是文明模范村,这么多年在她的眼皮底下就没有人敢胡乱闹事的!如今改造来的地主崽子玷污了他们村的好姑娘,这么大的丑闻舞到她面前,她作为整个村儿的主心骨,怎么可能任由他们胡来? 再说上个月她去隔壁村村委会看电视,那上头就有洋鬼子把姑娘侮辱后给分尸了! 一想到这,她几乎要尖叫起来:“这小子骨子里就是坏东西,他做出什么恶毒事都有可能!” “陈姨说的对,你们看顾序州这脸,鼻子那么高,嘴唇又薄,长得跟个洋鬼子似得,看着就像杀人犯。” “我也觉得,他从来不笑,也不知道在暗搓搓计划什么坏主意。” 村中的妇人被陈姜氏煽动,你一言我一语,好像认定顾序已经杀人。 激烈的叫喊声一阵高过一阵,周边的其他人也跟着躁动起来。 “杀人犯,还我表妹!枪毙,这狗生的儿必须枪毙!”秦寿高举起铁铲叫喊。 他馋了死丫头身子那么久,怎么能白白便宜了这小子,说什么也要让他偿命。 顾序州咬紧牙关,一双眼如老鹰般瞪着秦寿,双手下意识握紧。 这群人根本不在乎他是否真的犯罪,就是想他死。 眼看着铲子就要砸破自己的头,他正欲开口,却听见门口传来轻柔的女声。 “大家——大半夜的不睡觉,都围这干什么呢?” “秦葭宁!” 众人闻声回头,只见秦葭宁好端端地站在屋外。 她穿着不合身的的蓝色女士工装服,过长的袖子卷了又卷,露出瘦削的手臂,手里提着个菜篮子。夜色下,她那张脸没什么血色,嘴唇都是惨白的。她走路发飘,像随便来阵风就能把她吹到。但那双眼睛亮晶晶的,好奇地朝仓库里头巴望。 秦葭宁小心地打量里头,见村里十几个高大小伙都举着铁锹,恶狠狠地对着顾序州。 若她晚来一步,恐怕顾序州的下场会比原书里还要悲惨。 还好赶上了,她暗暗松了一口气,抓紧手里的菜篮子,和带头的秦寿对上了眼,立即装出唯唯诺诺的模样。 “宁宁,你怎么在这啊!给哥瞧瞧,有没有哪伤了?” 秦寿笑得是面目狰狞,装模作样地跑上去要拥抱秦葭宁。 秦葭宁护住怀里的菜篮子,故作恐惧地避开秦寿。 她低着头,压低声音颤抖着问道:“哥,你说什么呢,我就来送个汤,怎么会受伤?” “宁宁,你别怕,跟我说老实话,顾序州那狗生的儿刚才碰你哪了!” 秦寿不怀好意地追问,他知道秦葭宁的性格软弱,逼问几下一定就会哭着老实都交代了。 秦葭宁小心翼翼地和秦寿拉开距离,直到走到顾序州身边才面色放松下来,将装着热汤的菜篮子放在一旁的板车上。 “哥,你说什么呢,我怎么一句都听不懂?我结束生产队的工作后就回家了,刚过来送汤,看到大伙都聚在这里,我还奇怪呢。”她不紧不慢地解释,见众人诧异,她更是一脸天真地反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们这是在干什么?” 第4章 你敢反对国家的意思 秦葭宁说的如此真切,陈姜氏傻了眼,其他人也懵了。 一旁的顾序州也疑惑地垂下眼。 这傻姑娘还真回来了,还明晃晃地给自己送汤。 这唱的是哪一出? 要说秦葭宁,她消失的这十几分钟,可没少忙活。 她避开捉奸大队的视线,借着夜色躲进灌木丛,一路往家狂奔。 原主这副身子虽说病恹恹的,但一直跟着生产队干农活,在家长期干体力活,腿脚还算有力气。 漆黑的家里空荡荡的,妈妈和哥嫂去邻村探亲,那个便宜老爹也不知道醉倒哪去了。 秦葭宁跑得头昏脑涨,胸口堵着一口气梳不开,忙冲到水缸边连喝三瓢水,头脑才略微清醒。 可现在还不是休息的时候,还得回去救顾序州。 厨房门锁着,她踩着草墩子翻窗进入,从灶台底下掏出两个鸡蛋。 这是大哥特意留给她补身体的,在这个年代,两个鸡蛋绝对是稀罕物。 原主怕大嫂生气,一直没敢吃。 秦葭宁快速烧水打入蛋花,又扯了把紫菜,做了碗紫菜蛋花汤。 热气从锅里冒出来,她猛吸香气,仿佛多吸几口,这副贫乏的身体也能迸发出能量。 门口传来叫嚷声,还有不少人赶着要去仓库看热闹。 秦葭宁不敢耽搁,将热汤装进搪瓷杯子,覆上盖子。 两个茶碗和搪瓷杯一起放进竹篮子,她提着篮子混入人群跟着往仓库赶。 “杀人偿命,拉地主崽子去枪毙!” 隔着乌压压的人群,秦葭宁边听到了群众正义的叫喊声。 她怕顾序州出事,赶忙出声打断他们的“审判”。 她走出来时,眼睛一直在打量顾序州。 好好的,没受什么伤,那就好。 看着秦寿那猥琐的嘴脸,她压着恶心叫他一声哥。 两人一来一回几番交谈下来,她成功把所有人说蒙圈了。 之后又假意询问村民发生了什么事情,在大家七嘴八舌的叙述中,秦葭宁震惊地睁大双眼。 “阿寿哥,陈姨,我可是你们看着长大的,我是什么人,你们最清楚,我绝不可能做出这种出格的事情。” 她急了,雪白的小脸微微涨红,肩膀也气得发抖,“别是看错了人,往我身上栽,这不是要我死吗!” “宁宁,你……你老实交代,我还能去你爹面前求求情。” 看着秦葭宁的样子,秦寿都有点懵了。 难道他把秦葭宁扛到仓库以后,又有人把她扛回家去了? 这不是天方夜谭是什么! 但秦葭宁这小丫头在村里向来是最老实的,谁不知道她家里有个酗酒的爸,成日喝了酒就打她,她成日只会低着头干活,话都不多说一句的。身子骨又弱,三天两头生病,哪里有胆气在这么多人面前撒谎,还面不改色? 陈姜氏眯着眼打量秦葭宁,她这下真有点吃不准了。 要说捉奸的消息还是秦寿火急火燎来告诉自己的,看他那着急的样子,自己也没多问,就抄起家伙跟了过来。 如今看这样子,难道秦寿真是看错了人? 陈姜氏想了想,压着声音又问:“你说你回家了,那我们经过你那屋,怎么一点动静都没听到。” “我今早起来就不舒服,好不容易熬到工作结束,回家倒头就睡,睡觉能有什么动静呀?” 秦寿一时之间想不通这其中发生了什么变故,但是戏做到这一步,脏水怎么也得泼到那两人身上不可。 对了,刚才死丫头说来送汤,送给顾序州吗? 秦寿那小眼睛贼溜溜地转,注意到板车上的菜篮子,快步冲上去夺过查看。 搪瓷罐子一开,香喷喷的热气冒上来,他气不到一处来。 小贱人居然还真给二毛子送汤! “秦葭宁,你说和二毛子没关系,那你大半夜给他送汤!死贱人,我今天非替小舅修理你不可!” 秦寿气急败坏,那张黑脸越发乌黑,粗壮的手抬起来就朝着秦葭宁挥过去。 他眼前一黑,竟看到顾序州那又高高的身形挡在了自己眼前。 秦寿动作快,重重的一掌敲在了顾序州的胳膊上。 顾序州眼底藏着愠色,面如寒冰:“葭宁身子弱,你这一掌下去,是想打死她?” “我管我自己妹子,有你什么事!” 秦寿个头不及顾序州,仰着头叫嚣,龇牙咧嘴地活像只发狂的斗牛犬。 “死丫头,你给我过来!” 他一手抵着顾序州,另一只粗黑的手冲过去拉扯秦葭宁。 眼看着秦寿步步紧逼,秦葭宁一个后退,故意撞在身后的板车上,接着便再次戏精上身,捂着脸委屈地哭起来。 “好了!都住手!”老书记再次用拐杖猛击地面,“怎么,还真想搞出人命啊!” 秦寿见老书记身后那么多双眼睛盯着,不服气地收回手,眼睛却直勾勾地瞪着秦葭宁。 “我们村可是优秀村,你在这喊打喊杀的,传出去像什么话?”书记挪到秦寿跟前,向众人说道,“既然葭宁没做出损害村名誉的事情,这事就算了。至于什么汤,秦家的家事,就回家解决。” “不行,她有脸做下三滥的事情,就活该被揪出来批斗,不能就这样算了。”陈姜氏嚷嚷着拦住那些要走的人。 陈姜氏自语生产队的正义先锋,她守寡十几年,一向恪守妇道,最见不得那些放荡的女人,她可不会轻易被两滴眼泪骗了。 “要走,先说清楚这汤是怎么回事?”陈姜氏语气里带着几分得意,可算是抓到把柄了。 秦葭宁站起身,抽泣着擦掉眼泪,一双水汪汪的眼睛无辜地望向众人:“这汤的确是送给序州的,我两在谈朋友。” 此话一出,众人喧嚷。 就连顾序州也微微一愣,深邃的眼望向秦葭宁,看着她继续表演。 秦寿气得脸一红一白,反倒是陈姜氏洋洋得意。 “看吧,我就说吧,这两个人就是有奸情!” “陈姨,我和序州男未婚女未嫁,虽说谈朋友,可却连手都没拉过,是非常纯洁的革命感情!” 秦葭宁脸上的泪水还没干,看上去娇滴滴的,可那声音轻柔却有力,不卑不亢地继续反驳。 “国家现在也提倡自由恋爱,难道陈姨你要反对国家的意思?” 第5章 喝了我的汤就是我的人 “你!小妮子自己做下三滥的事情还顶嘴,好啊,跟地主崽子在一起,果然人都变得混账了!” “你们两个?什么时候的事!”被书记堵在身后的秦寿不能接受。 秦葭宁见状,再次梨花带雨地哭起来。 “陈姨,今早我身体不舒服,干活慢了些,害你少赚半个工分,我知道你很生气,但你不能污蔑我,毁掉我的清白呀。” 秦葭宁眼泪珠子掉的激烈,可口齿却异常清晰,仿佛要把自己的所有委屈都清清楚楚地塞进所有人的耳朵。 “陈姨,我今早真看见你在那骂葭宁。” “对对对,我也听到了,说是秦葭宁手脚慢,害你少了半工分。要真是为这事,你就过分了,一个长辈怎么能拿晚辈清白开玩笑。” “我、我没有!你们这群小丫头,我陈姜氏清清白白,都是为了咱们村子的名声,什么时候有过私心!你们怎么能这么说我!”陈姜氏急得直拍自己大腿,可无凭无据只能干着急。 秦葭宁低头哭泣,抬起胳膊用袖子擦泪,在众人面前露出光洁白皙的手臂。 以及手臂上触目惊心的伤痕。 “我的老天爷,她那手怎么回事?” “好好的姑娘都被打成什么样了!你们又在这儿污蔑她,真是太可怜了。” 秦葭宁低着头,怯生生地来到陈姜氏的身边,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铁皮盒。 “陈姨是为了村里好,但是陈姨,我知道你还在为早上的事情生气,早上因为我活没干好,还害你手腕划伤,肯定是我不对。这里有块药膏,是我特意请人从县里带回来的,对你大腿上那旧伤疤也有效,药膏送你,就当我给你赔礼,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就别生气了。” 秦葭宁顺着陈姜氏的话头诚恳道歉,又乖巧地把药塞到她手里。 “别扯远了,我可不是因为早上那事情针对你,我……不对,你怎么知道我腿上有伤!”陈姜氏突然面色发红,情绪激动。 “我……”秦葭宁支支吾吾,偷瞧秦寿一眼,连忙低头,“是阿寿哥说的。” 陈姜氏一听,捂着胸口差点晕倒。她大腿根的确有一道旧伤疤,因为伤的地方特殊,这个秘密伤只有她死了十几年的男人知道。 “死丫头,你胡说八道什么!快闭嘴。”秦寿很快意识到不对劲,跟个炮弹似得又要打人。 陈姜氏二十出头就死了男人,现在也不过三十几岁,正是徐娘半老的年纪。秦寿大小伙子,正是火气旺盛,所以偷看过几次陈姜氏洗澡,看到过大腿那道疤痕。 可这件事他绝对没和秦葭宁说过,这死丫头是怎么知道的! 人群哄然笑了起来。 陈姜氏的脸由红转黑,她最讲究清白,听到这爆炸性的消息已经气得话都说不出口。 此刻她也已经顾不上秦葭宁和顾序州的破事,尖叫着抓起地上的铁锹朝秦寿乱挥。 眼看着仓库内局势一片混乱,破事越扯越多。 老书记实在看不下去,怒吼一声让众人安静。 “葭宁,小顾,今天这件事就算了。”书记看向二人,嘱咐道,“但是男女谈朋友,你们要讲规矩,不要再发生这样的事。” “书记说的是,其实我和序州本来就有结婚的打算。” 秦葭宁低着头,扯了扯顾序州的衣角。 软软的声音一出,却又让大家都吓了一跳—— “我们订好了,下周就去公社领证。” 顾序州眉头微皱,他也没想到秦葭宁的戏会演到这个份上。 自己的身份、自己的混血脸,无论到哪都会遭到别人的唾弃,一旦和自己扯上关系,下半辈子便少不了麻烦。 她是真想帮自己,还是别有所图? “是吧,序州?”秦葭宁又扯了扯顾序州的衣角。 顾序州低下头,看着那双纯净而坚定的眼睛,眉头松开。 算了,既然戏都演到这了,那就先顺着她吧。 “是,谈朋友自然要负责。” 书记无奈摇头,深深叹了口气。 秦葭宁这孩子命苦。 秦老汉嗜酒如命,醉了就拿家里女人撒气,把老婆女儿打得全身没一块好肉。秦葭宁上头虽然有个哥哥,长得那是身强体壮,可胆子比老鼠还小,别说是拦着秦老汉打人,就是和自家媳妇顶嘴都没胆量。 现在这丫头跟了顾序州,被那秦老汉知道,那断胳膊断腿都是轻的。 “算了,算了。国家都提倡男女自由恋爱,我能说什么,由着你们吧。”老书记放话,身后那群人就算有意见,也只能乖乖闭嘴。他清清嗓子厉声道,“今天这事就当没发生过,各回各家。” 人群散去,秦寿和陈姜氏也骂骂咧咧地离开。 秦寿冲动却没脑子,陈姜氏咋咋呼呼倒也说不上恶毒,今天这场闹剧他们不过是帮凶。 秦葭宁穿书而来,自然知道真正的主谋是她的好闺蜜——李招英。 如今她和顾序州能安然无恙地站在这,也算是逆天改命。此时她心中卸下担子,只觉得头脑发昏,双腿发软,无心去追究李招英。 昏暗的仓库里只剩下她和顾序州两人,幽幽月光下,地上一片狼藉。 她的脚边散落着几张满是脚印的纸张,她捡起来,拂去上面的灰尘,勉强还能看出书页的内容,都是些苦涩无趣的教科书内容。 一转身,看到顾序州正弯着腰捡拾地上的书页,将那些皱巴巴的纸张抚平,一张一张宝贝地叠起。 秦葭宁忙猫下腰帮忙,确定地上没有遗落的书页,这才殷勤地踩着小碎步送到顾序州跟前。 “给,都在这了。”她扬起嘴角谄媚地笑着,故作乖巧地双手奉上。 顾序州一抬眼便看到了那甜甜的笑容,灿烂如花。下放那么久,还是第一次有人如此温柔待他,心头不禁一颤,但很快压下了那丝感动。 他接过纸张,不咸不淡地回了句:“谢谢。” 屋内再次陷入沉默,秦葭宁抬头看向屋顶的破洞,想着时间不早,她应该回家了,可一想到之后又要面对秦老汉那个酒鬼,免不了又是一场恶战。 若是不回去,家里那个逆来顺受的妈妈怕是会替自己受罪。 第6章 你怎么和他扯上关系 “那个……我差不多该走……”她下定决心,前脚刚走出仓库门,后脚就失力向后倒去。 一只结实的胳膊及时挽住她的腰,有力地支撑住她的后背。 “刚才还伶牙俐齿,现在知道腿软了?”顾序州垂下眼看她,依旧冷着一张脸,漆黑的眼底看不出情绪,“要是后悔要和我领证,现在反悔还来得及。” “事过无悔。” 秦葭宁倔强地站直,摸着咕咕直叫的肚子,猛然想起自己还有一搪瓷的汤呢,跌跌撞撞地跑到板车边打开菜篮子。 “还好,汤还没洒。” 她端出里头的搪瓷杯,掀开盖子,鸡蛋混着紫菜的咸香味扑面而来,她快速将汤倒入两个茶碗一分为二,端起其中一碗,“呼呼”两下,嘬了一小口。 好香,感觉活过来了。 原主体弱,很大原因还是营养不良,在这缺衣少粮的年代,一口蛋花汤都显得格外珍贵鲜美。 “喂,顾序州,这碗给你。”她将另一碗推了推,示意顾序州过来喝汤。 “无恩不受禄。” “怎么没恩,你帮我爬出洞口,那就是大恩。来呀,特意给你做的。” 秦葭宁拉着顾序州的袖子,硬是将他拉到板车旁边,将那碗紫菜蛋花汤塞进他的手里。 顾序州低下头,感受着茶碗传递出的温热,不自觉地喉结滚动。 再看看秦葭宁那张瘦得只有巴掌大的脸,心想她应该也已经很久没有吃过鸡蛋,他那端着蛋汤的手迟迟没有行动。 “发什么呆呀,快喝吧。” 在秦葭宁的催促下,他才抿了一口,道:“好喝。” “对吧,鸡蛋可是好东西!”秦葭宁松了一口气,挤出一个自以为贤惠的笑容,她不擅长做饭,还好鸡蛋汤简单,不至于做成黑暗料理。 昏暗的月光下,顾序州瞧着那张灿烂的笑脸,露出一侧深酒窝,圆眼睛亮堂堂的。他看得一晃神,下一秒,却看到她又开始呼热汤。 圆鼓鼓的腮帮子起起伏伏,就跟解剖课上的青蛙似的。 他忍不住勾起嘴角轻笑一声。 转瞬即逝的笑容正好被秦葭宁捕捉到,她终于舍得放下茶碗,直勾勾地盯着那张脸看。 “你盯着我的脸看什么。”顾序州皱眉道。 “觉得你脸好看呀!” 秦葭宁捧着下巴,毫不避讳地盯着,这张脸真的好看,尤其是笑起来的时候。 “只有不正经的人才看脸。” 顾序州别开头,又成了之前那个冰山模样,只是耳根子连着脖颈都红透了。 他一直不喜欢自己这张脸。 可这话从这姑娘嘴里出来,他倒不觉得很讨厌,低头又饮了一口。 秦葭宁见顾序州半天才喝了一小口,想起上一世她在部队接触过几个申城来的小士兵,人家都是大口喝酒大口吃肉,他们则吃饭喝酒都雅得很,不禁笑出声。 “你笑什么?”顾序州面露不悦,眼里也有些警惕,难道汤里又加了东西? “你们申城来的人,都是这么吃饭的?”秦葭宁见对方一本正经的模样,故意打趣道,“就跟小鸡啄米一样,一点都不男人。” “你们小姑娘就是这么劝人吃饭的?” 顾序州瞄了一眼秦葭宁,抓起那碗蛋花汤一饮而尽。 秦葭宁见他喝下,豪爽地拍手笑道:“喝了我的汤就是我的人喽,以后我们就是一条船上的战友!” “战友?”顾序州嗤笑,刚才还动不动掉眼泪珠子呢,现在居然以战士自居。 “你笑什么?” 秦葭宁拧着眉头站起身,那生气的样子像只闹脾气的猫,惹得顾序州在心里暗自发笑。 突然“咔嚓”一声,秦葭宁手里的茶碗砸在了地上。 她实在是太累了,眼前一黑,再一次直直地砸进了顾序州的怀里。 彻底失去意识。 秦葭宁做了个梦。 梦到自己靠在一个宽阔的肩膀上,摇摇晃晃地行走在田埂上。 月光悠悠地照着大地,田间有青蛙和知了在歌唱,背着她的男人呼吸平缓匀称。 一切都是这样的宁静祥和,将她因穿越带来的不安一扫而光。 “嘶——”突然,男人发出低沉而苦闷的声音。 秦葭宁身体一晃,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看到男人伸出的手受了伤,血迹将环绕在伤口的白毛巾染红。 原来不是梦? 她意识到自己正靠在顾序州背上,对方是要背自己去哪里? 她想开口问,却实在没有力气,眼皮抬了两下还是虚弱地闭上。 顾序州手上的血迹就像个钉子,扎在脑海里散不去,自己急匆匆赶来,可顾序州还是在和秦寿的拉扯间受了伤。 若她再稍微晚些,顾序州会怎么样?像原书里那样被打成傻子吗,或者更糟糕。 她来不及多想,意识再一次沉沉陷入昏暗。 不知过了多久,秦葭宁听到有人压在自己身上哭泣,是个女人的声音。 至于哭得那么惨吗,她还没死呢! 秦葭宁睁开眼,看到一个面色憔悴的中年女人,年纪不算很大,可头发却已经白了一半,枯黄干瘦的脸毫无生气,穿着老气的灰色布衣,衣服前后都打着补丁,袖口和衣领处隐约露出的肌肤上满是新旧夹半的伤痕。 这是原主的母亲周秀禾。 “妈?”秦葭宁从自家的床上爬起来,轻轻唤了一声。 她打量四周,头顶有一根粗大的梁,整体房子的结构结构也是木质的,墙壁由土坯制成,有些发黄,上头有一扇不算大的木窗户,能清楚地看到院子里的那口水井。 太阳穿过窗户,暖暖地照在床头,房间虽然简陋但整洁干净,只是地上布着泥巴印记,显得有些突兀。 仔细一看,周秀禾的裤脚也沾满了泥巴,那些杂乱的脚印便是她留下的,脚印从院子延续到厨房又到了床头,看样子昨夜她忙活了许久。 “囡囡,你可算醒了!快给妈看看,哪受伤了?” 周秀禾擦掉眼泪,粗糙的手心疼的抚摸着秦葭宁的脸。 “妈,我没事。倒是你,怎么一身的泥巴?你不是和哥嫂去走亲戚嘛,这么快回来了?” “哎呀,妈哪还有心情走亲戚!昨晚听说你出事,我连夜赶回来,正赶上小顾背你回家。你这孩子怎么会和他扯上关系。” 第7章 这都什么猪队友 周秀禾说着说着便又开始哭,干瘪的身体抖得厉害。 “妈,序州就是话少了些,其实人挺好的。”秦葭宁知道周秀禾是心疼自己,小心地给她擦眼泪。 “囡囡,妈知道小顾人不坏,可他成分不好,又穷得叮当响,你跟着他得受多大罪啊!” “可是,妈,你找了个身份干净的,你受的罪就少了吗?爹手里倒是有闲钱,他给我们母女花了吗?”秦葭宁句句捅周秀禾心窝子,她不怨恨周秀禾的软弱,更多的是心疼,是时代局限了这个女人。 “我……” 周秀禾说不出话,只是一个劲地抹眼泪,她常年被丈夫家暴,左手有旧伤抬不起来,只能拍着胸口哀叹。 她自己就是省城来的地主婆,这几十年因为这身份一直抬不起头,她真不想女儿走她的老路继续受苦。 之前听说葭宁和那下乡的知青林煜阳关系不错,她还高兴来着,希望那知青能带着她的小囡囡脱离苦海。 谁知道她去隔壁村探亲的功夫,女儿的对象就成了地主崽子。 “囡囡,你和妈不一样,你漂亮聪明,那么多人喜欢你。你听妈妈的话,和小顾断了关系。妈给你找个更好的人家!”周秀禾言语里带着颤抖,像个犯错的孩子,拉着秦葭宁哀求。 她呼吸急促,近乎窒息。她这些年无数次想要寻死,就是放不下一双儿女,这辈子最大的愿望就是女儿能找个好人家,如今这样,她怕是死都死不安心。 “妈,我已经决定嫁给序州。” “囡囡,你别那么固执,妈都是为了你好,难道你要我眼睁睁看着你受苦吗!” “我不会让自己受委屈的,你相信我。” “唉!”周秀禾努力止住抽泣,囡囡的样貌没变,说话依旧轻声细语,可她总感觉囡囡和以前不一样了。 这孩子好像一夜长大,突然有了自己的想法。 可周秀禾不会明白,仅仅是找个好人家把女儿嫁了,是不会改变他们母女的悲惨命运的。 只要他们还在这片土地上生活,秦家的男人就会像水蛭一样,死死附着在她们身上,吸尽她们的血。 秦葭宁扶着床头爬下床,虽说睡了一夜,可身体还有些发软,肚子更是饿的咕噜作响,昨夜下肚的蛋花汤真的是连塞牙缝都不够。 “囡囡,你饿了吧,妈给你做吃的去。” 周秀禾刚走到门边,便被两个着急忙慌的身影推回了屋内,堂哥秦寿喘着粗气进来冲着秦葭宁大喊:“不好了,宁宁你快跟我走!” “阿寿,出什么……” 周秀禾话还没说完,另一个娇小的身影便哭哭啼啼地抢答道:“小宁,都是我不好,我原本只是想去劝伯父不要生气,谁知道伯父还不知道你昨晚发生的事情……我、我真的是好心想帮你,没想到帮了倒忙,伯父现在气得不得了,正往这里赶呢!” “这事不怨英子,她也是好心办坏事。谁让你这丫头昨晚闹出那么大的事情,现在管不了那么多了,快跟我走!”秦寿说着就上手拉扯秦葭宁,被秦葭宁不动声色的躲开。 秦葭宁看向跟着秦寿一起跑进来的女孩。 那女孩和她一般高,扎着两根麻花辫,长相普通,虽说穿着和这时代女孩一样的军绿色外套,脖子上却系着亮色崭新的丝巾,刘海也被烫地卷翘。 秦葭宁立刻认出来,她就是和秦寿一起陷害原主和顾序州的罪魁祸首,原主的假闺蜜——李招英! 那女孩见状,忙拉住了秦葭宁的手,一边哭一边往外头院子拉:“小宁,都怪我多嘴!你快和阿寿走吧,要是被伯父抓住,他非得打死你不可!” 秦葭宁被两人推推拽拽地拽进了院子。 十月正是秋收的时候,大屋的其他住户都出去赶农活了,院子里空荡荡的,只有地上晒得大片苞谷。 原主生性胆小怯弱,没什么朋友,而李招英开朗爱笑,跟谁都混得很好。 记忆里,李招英是原主唯一的朋友,从小一起玩泥巴,读书的时候也一起上下学,就算是犯了错也是一起受罚承担。 可仔细想想,原主胆小不敢惹事,又能犯下什么错误。每一次都是李招英招惹是非,哭哭啼啼地求原主帮忙,心善的原主背锅道歉,最后她反倒一副仗义的样子过来装模作样地一起受罚。 可怜原主善良软弱,被人吸干血肉还不知。 而现在,李招英估计是看陷害原主不成,又有了新手段。 这秦寿是什么东西,李招英能不清楚?她将自己推到秦寿怀里,可不就是眼巴巴盼着自己被吃干抹净! 秦葭宁奋力抵抗,周秀禾被两人的话吓得一愣的功夫,就见自己女儿被拉到院子中央了。 秦葭宁刚想推开李招英,那头才反应过来的周秀禾忙扑了上来,哭着劝道:“囡囡啊,英子说的对,你快和阿寿跑吧,万一被你爹撞见,他真会把你打死的!” 嘿,这笨蛋老妈啊! 秦葭宁只感觉自己两眼一黑,这都什么猪队友! 秦寿色眯眯的眼神在秦葭宁身上游走,恨不得现在就把秦葭宁剥光活吞了。他呲着发黄的牙齿,着急地催促:“宁宁,舅妈都这么说了,你还不快跟哥走!” 秦葭宁一把抱住了撑凉棚的木头桩子。 她若是真傻傻跟着秦寿走,不仅自己羊入虎口,更怕周秀禾替自己受罚,落得比原书还惨的下场。 “我不走!我一人做事一人当,决不能连累你们。”秦葭宁大喊道。 “现在哪还顾得上那么多呀,你再不走可就没命了!”李招英见秦葭宁没有要走的意思,急得直冒火,疯狂朝秦寿使眼色。 “你一个丫头能当个屁啊,小舅每次打人都下死手,你忘记他上次是怎么打你的了?”秦寿在一旁煽风点火。 “囡囡,跑啊…囡囡…”周秀禾吓得语无伦次,早已经没了冷静判断的能力,只会喋喋不休地催秦葭宁快跑,“囡囡,你这是干嘛呀!” 秦葭宁看着抽泣的周秀禾,知道她早已被这些年的打骂吓出了应激反应,心里五味杂陈。 第8章 谁还没点茶艺啊 秦葭宁死死抱着桩子,对秦寿和李招英道:“我知道你们是为我好,你俩先把我妈送进屋,我妈要是被吓出个三长两短,我绝对不跟你们走!” 这话一出,李招英和秦寿对视了一眼。李招英立刻挽着周秀禾安慰:“阿姨,你放心,我们一定安安全全把阿宁送走,咱们先回屋,不然她不安心!” 周秀禾不愿意,却也架不住几人三言两语,愣把她哄了回去。 李招英送回周秀禾,心里盘算不停。为了不让周秀禾再跑出来耽误事,她偷偷从外头挂上了门锁。 挂锁时,李招英还有些晃神,总觉得秦葭宁有点不一样了。 这要是以前,她说什么秦葭宁便是什么,她要是风风火火来劝秦葭宁走,秦葭宁一定二话不说,立刻跟她跑了。 今天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算了,不管她的! 只要今天能让秦寿把她带走,生米煮成熟饭,秦寿说过少不了她的好处! 她心下想定,决定软的不行来硬的。谁知刚一回头,就听见一声咒骂: “他娘的赔钱货,居然敢给我在外面谈朋友!” 紧接着,一只沾满泥巴的黑布鞋从院门口直直飞进来! 那黑布鞋本瞄准的是秦葭宁的脸,谁知不偏不倚砸在了旁边的秦寿脸上,留下一个清楚而漆黑的鞋底印。 晚了,秦葭宁她爹回来了! 秦老汉喝得烂醉,脸上泛着红晕,白色汗衫敞开着,露出干瘪枯瘦的上半身。 他火冒三丈,一进院门就四处寻摸,看见篱笆旁的扫把,抄起来便朝秦葭宁招呼过去。 “头毛女,今天我不打死你,我就不姓秦!” 秦寿脸色一白,刚要躲,竟发现秦葭宁躲在了自己身后,就像是被八爪鱼缠上了般无法动弹。 “哎哟——!” 柳条扫把狠狠劈在了秦寿脸上。 秦老汉才不管自己打没打错人!秦葭宁嘴上一边求饶,一边靠秦寿左挡右躲,嘴上还喊着:“爸,我错了,求你别打我了!” “秦葭宁,你这死丫头快松开我啊!” “啪啪!”两下,“啪啪!”又是两下,每一下都巧合地打在秦寿身上。 秦寿哀嚎连天:“哎呦——别打了!别打了!小舅你倒是看着点人啊!” 秦老汉哪管得了那么多,他本就喝多了酒,眼里四五个死丫头的影子在那晃悠,抓着扫帚下死手地乱砸。 秦寿挨了几下,着了急,一把便要把扫把抢过来。 秦葭宁可不会让他得手,她心念一转,从秦寿身后钻了出来,往李招英身后跑。 “英子,救我啊!!” “你、你不要过来啊!!” 李招英脸色大变,目瞪口呆间,便见秦葭宁朝自己狂奔,那把大扫把也跟着追了过来。 两人满院子狼狈逃窜,秦葭宁的哭喊声最大,可打却全都落到了李招英身上。 这都是什么事儿啊! 李招英叫苦不迭。 正着急间,一个高大的身影走进了院子,是秦葭宁的大哥,秦大民。 “爸,爸你这是干什么!” 他上前拦住火冒三丈的秦老汉,按住他的手。 李招英见状,赶紧躲到了秦大民身后,“大民哥,你快救救我呀!” 秦老汉累的气喘吁吁,满脸通红,见是儿子,哼了一声:“还好意思问,秦家的霉都被这下贱货倒光了!” 秦葭宁缩在水井后头,装作瑟瑟发抖的模样,满眼都是泪花。 “哥,你帮我劝劝爹吧,我和序州是正经谈朋友,真没做出格的事情!” “序州?你是说那个顾序州?你说你和他在谈朋友!”秦大民震惊地瞪大眼,他那老实的妹妹怎么会和下放分子扯上关系,而且还谈了朋友! “死丫头,你还好意思说出口!这村男人是死光了吗?你搞谁不好,你去搞一个穷鬼!” “爹!妹妹还小,可能是被那小顾骗了。”秦大民宽慰着,顺势将那扫把夺了过来,他身后的李招英松了一口气,忙转移阵地躲到看似最安全的柴火后面。 “小个屁,村口老王家女儿18岁,娃都生三个了!人家女婿给的彩礼还是三转一响,那王老头还天天跟我面前嘚瑟。你呢?给我赚个一分八毛回来没有?你就白白给人睡喏!” 秦老汉越想越气,当初这丫头生下来他就没想养,要不是想着未来能换笔彩礼,他二十年前就把她给淹水里头。 “睡?爹,这种话可不能乱说!”秦大民耳根子都红了,他最清楚自己妹妹的为人,绝对不会干出格的事情。只是爹现在什么都听不进去,这可怎么办呢!他急得是满头大汗。 “爹爹,不是女儿不争气,只是村里人都说……”秦葭宁从水井后探出一个小脑袋火上浇油。 秦老汉:“村里说什么?” 秦葭宁含着眼泪哽咽:“村里都说你动不动就打人,那些男孩子都怕了,没人敢娶我!” “你、你!你他妈的放屁!”秦老汉气得说不出话,头顶都快冒烟了。反了天喽!头毛女自己嫁不出去,还怪到他头上了! 他撸起袖子就要打,无奈秦大民这蠢货拦将他拦着,他环顾四周,看到隔壁老李垒在院子里头石头,他抓起一个手掌大的就砸了过去。 秦葭宁脑袋一晃,石块就擦着她耳边飞了过去,砸在门板上发出“砰”的剧响。 秦老汉解气地哼了一声,继续抓起石块不断朝着秦葭宁扔去。 “爹,你别砸了!”秦葭宁尖叫着,轻松地躲过攻击,瞧准时机朝李招英的躲藏的柴火堆跑去,“英子,快让我躲躲!” “你快滚开,别扯上我!” 柴火堆就那么点位置,李招英惊恐地要推开秦葭宁,谁知双手却被秦葭宁死死抓住,身体往外一倾。 “糟了!”想去阻拦的秦大民发出一声惊叫,伸出的手和石块相交而过,眼看着碗口大的石块朝着秦葭宁二人飞了过去。 不偏不倚,正好砸在了李招英的额头上。 伴随刺耳的尖叫,鲜红的血顷刻间流下,划过脸颊滴落在地上。 “啊——流血了,我流血了!”李招英吓得花枝乱颤,她终究是个刚二十岁的小姑娘,除了哭就是尖叫。 第9章 亲闺蜜就是拿来坑的 瘆人的红色让秦老汉彻底清醒,干瘦的老脸上闪过一丝惊恐。 “死丫头,看你干的好事!”他冷哼一声,忙又装出喝醉走不动道的样子,摇晃却快速地回了自己屋。 “阿英,你没事吧,快捂着。”秦葭宁从怀里掏出帕子捂上李招英的伤口,故意转头问秦寿,“阿寿哥,这可怎么办呢,这么大的口子,得去公社卫生院吧。万一留了疤痕,阿英可不就毁容了嘛。” “留疤?不行,我不能留疤!秦寿,快送我去卫生院。”李招英急得直嚷嚷,要是留疤了,她还怎么嫁人,绝不可以! 秦葭宁直勾勾地盯着秦寿,这两人不是关系很好嘛,合伙来欺负她,现在轮到考验他们革命友谊的时候了。 秦寿躲在门柱后面,他捂着被打红的胳膊,刚才还嗷嗷叫着要去卫生院,可听他们这么一说,生怕是要自己给李招英掏钱,忙换了个嘴脸:“就是点小伤,去啥卫生院啊,抹点红花油就得了!” “秦寿,你还是不是人!这么多血,抹红花油管屁用!”李招英坐在地上急得大哭,“呜呜,我还那么年轻漂亮,要是留了疤,我跟你们没完!” “招英妹子,你别急,我带你去卫生院。”秦大民立刻站了出来。 秦寿一听,扬着灿烂的笑容催促道:“对对对,大民,你不是有辆小三轮嘛,你带两个丫头去卫生院,我去看看小舅,老头子一把年纪,可别吓出毛病。” 话音刚落,秦寿不等李招英反应过来就一溜烟跑走。 秦大民叹了口气,扶跌坐在地上的李招英起来:“招英妹子,我们快走吧,晚了卫生院可就关门喽。” 李招英站起身,狠狠地瞪了远去的秦寿一眼。王八蛋,自己可是为了帮他追媳妇才搞成这样,他居然连个医药费都舍不得付。 秦葭宁将一切都看在眼里,搀扶李招英坐上小三轮,还不忘煽风点火。 “英子,都是我的错,害你伤的那么严重。你说阿寿哥也是的,他长得人高马大,也不过来帮帮我们,害我们白白挨了那么多顿打,呜呜呜。” 李招英咬咬牙,脸都气白了。 她能说什么呢?秦老汉这匹恶狼可不就是她自己招惹来的嘛。 秦大民骑着送货的小三轮,上头还堆着明儿要送到公社的番薯,番薯堆上坐着秦葭宁和李招英两个大姑娘。 现在大队刚结束上午的农活,村民们三五成群地赶回家吃午饭,一个个扛着镰刀转过头往小三轮上瞧。 “大民,这是去哪?你爹又发酒闯祸啦?”路过的李婶瞧了小三轮一眼,心里便有了个大概。 “老婆子,别惹事!”李叔忙扯了扯李婶的衣角,可自己眼睛也不自觉地往小三轮上瞧,心里骂秦老汉真不是东西。 见那么多人瞧着,李招英靠在秦葭宁怀里,哭得更凄厉了。她头上的伤口已经不再流血,她将染红的帕子放在最显眼的位置,抓抓帕子,中途抽抽两下,再次加大声音哭泣。 “呜呜……阿宁,你是我最好的朋友,为了你受这点伤不算什么。哎呦,好痛啊!”她明明哭得那么伤心,口齿却异常清晰,生怕周围的人不知道她是为了保护秦葭宁而受伤。 秦葭宁活了两世,那还能不知道小姑娘的这点小九九,她懒得搭腔,只是拿出毕生的演技陪她一起哭。 小三轮沿着泥土路一直往前骑,农田越来越少,路上的行人也渐渐稀疏,眼前出现一座座高矮起伏的山峦,李招英的哭声越来越微弱,最后靠着秦葭宁的肩头睡去。 满是绿意的山林间,李招英胸前的新丝巾显得格外亮眼,随着微风轻轻飘扬。 秦葭宁记得,这条丝巾,其实是生产队副队长送给她的生日礼物。 这个年代,像秦葭宁这种穷丫头哪有机会过生日,就算吃碗长寿面都是奢望。去年生日,原主跟李招英提了一嘴,李招英说什么都要给她过生日,煮了长寿面,还招呼了生产队的年轻男孩子们一起过来庆祝,当时可把原主感动坏了。 可实际那所谓的生日会完全是李招英的个人秀。她在饭桌上一个劲地吹嘘自己,说自己为了给原主过生日多么费心费力,围在一群男孩子之间飘飘然,完全忘了坐在角落里的寿星还没吃上长寿面。最后甚至道德绑架,哄着原主将收到的生日礼物全送给了她。 说起来,原主长得漂亮,村里不少小伙子围着她转,平日里时不时会帮她干点农活,可不知不觉间,那些男孩子都像躲瘟神似的避着她。 原主迟钝,但秦葭宁却清楚这都是李招英在捣鬼。 也正是她平日里造的孽,昨晚才会有那么多人相信谣言,兴冲冲地跑去抓原主的奸。 真是伥鬼! 秦葭宁瞄了肩头的女人一眼,想到原主对这种人掏心掏肺就感到不值。 只是她现在还不能和李招英撕破脸,李招英舅舅在镇里上班,权力还不小,她和顾序州领证的事情还得需要她出把力。 小三轮摇摇晃晃地穿过一个又一个的隧道。 他们所在的温城七山二水一分田,山多地少,起起伏伏的油绿的山峦将一个个村子隔开,想要进一次县里很是不便,更别说是城里了。 去年通往公社的隧道被挖通,村子里的人去公社才频繁起来。 虽然有小三轮加持,到达公社卫生院也花了不少时间,好在李招英的伤没什么大碍,在李招英的再三要求下,医生又开了些祛疤药膏和消炎药。 他们三人在白色的长廊里等药。 秦大民付完药费,小心地数了数剩余的钱,脸上闪过一丝忧虑,回头看到靠墙站着的妹妹秦葭宁,那么瘦小无助,心里又生出无奈和心疼。 “小宁,你和顾序州究竟怎么回事?”秦大民小心地问道,他个头高大,声音却低到尘埃里,“你们真的在谈朋友?” “嗯。”秦葭宁故作娇羞地点点头。 第10章 年轻小姑娘还是好骗 “这……”秦大民倒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显得平静,“平常也没见你和他有往来呀,怎么就……” “两个月前,我上山砍柴的时候扭伤了脚,是他帮了我。后来,我们就……慢慢熟络了。”秦葭宁张口就来,说的有鼻子有眼,“你也知道,序州身份特殊,我私下里很少跟他相见,昨晚他说要给村里修板车,我心疼他,就做了鸡蛋汤送去。” 她这边说着,眼睛悄悄往长椅上的李招英那里瞟。 只见李招英正伸着脑袋往这边偷听,那双肿泡眼写满了疑惑,眉头也紧紧地皱起来。 她想破脑袋都想不会明白,自己精心准备的陷害剧本怎么完全是不一样的走向。 秦葭宁委屈地一转头,直接和李招英来个四目相对:“说到这个,阿英——我听阿寿哥说,是你和陈姨亲眼看到我和序州进了仓库,还发生了那种事情?可你那天不是去镇里送东西吗?” “什么!?”李招英意外地瞪大了眼睛。 秦寿还把她供出来了? 这狗男人! “你别听那秦寿胡说八道!”李招英头摇的跟拨浪鼓似得,忙撇清关系,“咱两什么关系,我怎么可能害你!我看就是秦寿嫉妒你和我关系好,故意挑拨离间。” 李招英说的信誓旦旦,甚至还要拿秦寿的狗命来发誓,在心里更是骂了秦寿八百遍。 没用的东西,自己给他拉线,他转头就把自己给卖了。 “唉。”秦大民深深叹了口气,“小宁,英子和你一起长大,她对你的感情,我是放心的。昨晚的事情,哥迟点找阿寿问个明白。只是那小顾……” 秦葭宁抬起头,那双丹凤眼里含着泪水,就像是受伤的小鹿。她委屈巴巴地反问:“哥,你也觉得我和序州不合适,是吗?” “哥不是那个意思。我就是怕爹气坏了身子,你看他今天气成那样,之后回家还不知道会怎么罚你。” 秦大民慌乱地挥手,他这妹妹还是第一次自己拿主意,他作为哥哥当然支持,只是对象为什么偏偏是下放份子顾序州呢,一想到妹妹跟着下放分子过苦日子,他的胃就开始绞痛。 秦大民欲言又止,他叹了口气,许久才小心翼翼地再次开口:“妹妹,哥和小顾没接触过,也不了解他是什么样的人。只是他那身份,你要是跟了他,想想日子都会很难过。不说远的,就说领证,他那身份镇里都不一定能批下介绍信。” “噗嗤!” 李招英竟然忍不住幸灾乐祸地笑出声。 见秦大民不解地看向自己,她忙用手捂住扬起的嘴角故作关心:“阿宁,大民哥说的是,顾序州可是下放份子,怎么去县里领证啊!” 李招英后半句话说的特别大声,引得几个路过的白衣护士好奇地回头多瞧了秦葭宁两眼。 秦葭宁才懒得打理,她故意朝着走廊尽头出神,秦大民和李招英几次问话她都没回答。 李招英哪受过这种委屈,急了:“你发什么呆呀!又在想那下放份子了?” “不是。”秦葭宁低着头,一副为难的样子,“我就是突然想起了一件事……阿英,其实有件事,我一直没敢和你说,林大哥他……” “林大哥?他怎么了,你什么时候和他有联系了!”一听到林大哥,李招英立马着急了。 他们口中的林大哥是村里的下乡知青林煜阳,前几年高考恢复,知青们都陆陆续续地回城了,就这林煜阳暂时留了下来。他长的不错又健谈,对村民们更是热情,因此吸引了不少小姑娘,李招英正是其中之一。 可只有秦葭宁清楚,这男人骨子里是黑的。原著里,他薄情寡义,搞大了好几个小姑娘的肚子,自己却拍拍屁股回城了。 这种垃圾,李招英喜欢,秦葭宁自然双手奉上。 “就是……就是上次我去县里送货,看见一个女孩子跟林大哥拉拉扯扯,好像是对林大哥有意思。林大哥满脸的不愿意,他还说……” “说什么了?他说什么了?你倒是快说呀!” “他说他有心上人了,是……是你。” “你说真的?”李招英一愣,随即眼里亮起幸福的光,嘴角不自觉上扬。她就知道,这村里除了她,谁还能配得上林大哥呢。 秦葭宁瞧出她眼里的得意,压住心里的暗喜,抿唇点头。 “唉,当时林大哥还一个劲求我,让我别告诉你,还说以后你有什么消息,都让我悄悄告诉他……”秦葭宁一边观察着李招英的脸色一边继续演戏,“我没答应,我怎么可能答应,这不是让我出卖朋友嘛!” 李招英一听就急了:“你傻啊,怎么不早点和我说,你答应!你那时候就应该答应他呀!” 秦葭宁见鱼落了套,搓着衣角,越发为难的模样:“啊,可是现在这……唉,我哪有闲工夫去找他。你也听见我大哥说的了,我和序州自己的事情都还没搞明白呢,如果介绍信真办不下来,以后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这才多大点事,介绍信的事就包在我身上!”李招英果然上了套,她一听到林煜阳喜欢自己,小脑立刻控制大脑,拍着胸脯保证,“你忘了我舅舅是在哪上班的了?就凭他和镇长的关系,办个介绍信就是一句话的事情。” “真的?”秦葭宁面上不显,心里却暗笑。 “废什么话,我办事你还不放心?倒是林大哥的事情,你可一定记得要答应他!” 再一次穿过一个个隆长的隧道,三人回到村子已经将近黄昏,小三轮骑到李招英家附近,李招英还想着自己和林煜阳的未来,嘴角就没下去过。 “阿英,你这伤,回去李二叔他们问起怎么办?”秦葭宁关切地问道。 李招英被秦葭宁哄的晕头转向,摸摸伤口乐呵呵地笑道:“放心,我就和爹妈说我自己不小心摔的,和你们无关。对了,林大哥那事,你可记得啊!” “嗯,知道了。” 李招英和林煜阳的事情她自然会记得,日后可是要好好撮合撮合这对“壁人”。 第11章 两辈子都不会受这气 和李招英道别后,秦葭宁又回到了那高高的番薯堆上。眼前是落日余晖,晚风从耳边拂过,还没有被城市化侵蚀的农村是这样的美丽。 可秦家兄妹两心里都在打鼓,秦葭宁拉了拉秦大民的衣角问:“哥,你今天花了不少钱吧,都怪我惹事,害你回去又要被大嫂责怪。” “别瞎想,我是你哥,我不管谁管!”秦大民嘴上笑着,眼睛却不自觉地往装钱的口袋瞟,看着不太有底气,“别操心我了,倒是你,这会也不知道爹消气没有,我怕…” “没事,我闯得祸自己解决。”秦葭宁淡淡道。 落日完全沉入山头,秦家所在的大屋满是烧饭做菜的烟火气。 他们所住大屋其实并不大,就是一间小小的四合院,南边是槽门,东西两侧是双层的厢房,北门是中堂,后面还有一排小房。 以前这里大的地方住了十来户人家,改革开放后,那些个胆大、头脑灵活的陆陆续续跑城里找活了。去年秦大民的媳妇和秦老汉吵了一架,就此分家,秦大民夫妻也搬到了村头。 现在包括秦家在内,这里就只住了四户人家,秦家住在西厢,堂哥秦寿则住在中堂后面的小房。另外还有李叔、黄阿公两家。 夜幕降临,满地的苞谷已经收起,大屋的道坦里堆满了柴,东厢的李叔父子正光着膀子整理柴火,准备烧火做饭。 秦葭宁和秦大民急匆匆穿过院子直奔西厢,远远就看到屋内煤油灯亮着。 秦老汉就坐在饭桌边喝着酒,秦寿殷勤地在给他倒酒,周秀禾则像个佣人似的在给秦家的俩男人打饭,她惊魂未定,脸蛋比纸还惨白。 煤油灯摇曳,昏暗的房间仿佛被黑云笼罩,压得人喘不过气。 秦葭宁前脚刚踏进家门,那头就听到秦老汉把空酒碗朝地上一砸,呵斥道:“跪下!” “爹,小宁一天都没吃东西,一回来就让她下跪,这不是要她命嘛。”秦大民忙护住秦葭宁,“先让小宁吃口饭,之后咱再慢慢说……” “闭嘴,这有你说话的份?”秦老汉接着将手里的筷子拍到桌上,吓得旁边的周秀禾差点摔了饭碗。 “爹,其实小顾人挺好……” “你还教起我做事了?”秦老汉打了个酒嗝,红着眼呵斥秦大民,“咱们已经分家了,这家的事和你没关系,你少在这逼逼叨叨,给老子滚回去! “爹!” “滚!” 秦老汉一声呵斥,秦大民哪敢顶嘴,他爹酒喝多了身子不好,上次他媳妇和爹吵架,就差点把老头子气进医院,他生怕自己多说两句又把老头子给气病了。 “大民,小舅是宁宁亲爹,还能害宁宁不成?你都分家了,就别这里掺和我们家事。” 秦寿站起身插嘴道,他早已经把秦葭宁当成自己女人,秦大民这分出去的哥哥才是个外人。他嬉皮笑脸地将秦大民推到门外,拉拉拽拽硬是将一步三回头的秦大民推出了大门。 “跪下!”秦老汉再次发威,一双锋利的眼死死瞪着秦葭宁。 秦葭宁看了眼站在秦老汉身后的周秀禾,可怜的女人双唇颤抖,眼神示意秦葭宁要听话。 秦葭宁咬咬唇,跪了下来。 原书里捉奸事件发生后,秦葭宁被秦老汉一顿毒打,母亲周秀禾为了保护她伤了腰部脊椎,不仅大小便失禁,后面更是羞愧难当跳井自杀。 而秦寿花言巧语哄秦老汉同意将原主嫁与他,这一切都给了秦寿玷污原主,生米煮成熟饭的机会。 秦葭宁低着头,眼睛偷偷往四周瞟,寻找可以上手反击的东西,如果老头子再敢打她,她就立马打回去。 “赔钱货,你当老子是死的?老子养你这么大,花了那么多钱,你想跟那穷鬼,门都没有!”秦老汉气的吹胡子瞪眼,他虽说是长工出生,那也是要脸面的。 “就是,宁宁。那二毛子有什么好的,没钱没本事。找男人就应该找哥这样说一不二,身强力壮的。你看那个二毛子瘦不拉几,还口袋比脸还干净,你要是和他成亲,我问你,有钱办酒席吗,有钱生孩子吗?” 秦寿送完秦大民回来,大步冲进来接上话茬。他一边儿给秦老汉倒酒,一边儿每一句话都故意踩中秦老汉的雷区。 “到时候别说小舅连口像样的酒都喝不上,还连带着被村里人指指点点。我小舅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能受这种罪?” 秦老汉闻言,眉头更是紧成一团,抄着不标准的方言大骂:“拿个杯,你敢不老实,老子就把你送窑子去,还能换两酒钱。” 他晃悠悠地站起身,随手抓了桌子上的鸡毛掸子在手里玩弄,现在只是过过嘴瘾并不能让他解气。 秦葭宁由着那些脏话从自己左耳进右耳出,在心里预测秦老汉会以什么动作出手。 若是前世,她一个打十都没问题。可原主这身子,同时对付秦老汉和秦寿有点困难,配合擀面杖,再用点格斗技巧,脱身倒不难。 “女人都是一个德行,不打就不老实。”秦老汉将鸡毛掸子在掌心拍了两下,身旁的周秀禾条件反射地下跪,哀求了两句,被秦老汉一脚踢开。 “下贱货,这有你说话的份?要不是因为娶了你这个贱人,我能沦落到这种鬼地方干苦活?贱女人生的贱种,我在外面干死干活,老子生了你日子就没好过过!” 可秦老汉骂的理直气壮,死老头子颠倒黑白的能力还真是一流,明明到这村里十几年,他除了喝酒闹事就没做过一件正经事,现在反倒说的自己多委屈似得。 这个秦老汉,一口一个贱人,指着自己女儿的鼻子辱骂,仿佛他骂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块没有感情的肉。 “死丫头,老子说话你听见了没有!我看你不打烂了根本不会长记性!”老头子瞧出了秦葭宁眼里的不屑,高高举起鸡毛掸子挥了下去。 秦葭宁身子一倾,轻松躲开攻击。 记忆里,这秦老汉没大多本事,每次喝完酒站都站不稳,力气没比女人大多少。可惜原主母女两都是包子,跟个呆瓜一样跪着由秦老汉打,那胳膊大腿肉都被打烂了,她们也只是捂脸哭,对了,她们是连哭都不敢哭得太大声。 秦葭宁上辈子没受过这种苦,这辈子也绝不会受这窝囊气!她握紧拳头准备起身,誓要打得那死老头皮开肉绽。 第12章 打人只用鸡毛掸子怎么够 就在此时,周秀禾以更快的速度扑到了她身上,紧紧地将她搂在怀里。紧接着秦老汉的鸡毛掸子重重挥下,在周秀禾脸上留下鲜红的印子。 "干嘛,快起开!"秦葭宁被抱着动弹不得,心想这周秀禾是脑子不好使吗?不知道反抗就算了,还搁这拖她后腿。 “老头子,你要打就打我吧,是我没教好孩子,我替她挨罚。” “死贱人,一个两个的都反了,老子就打到你们老实为止!”秦老汉拿着鸡毛掸子就狠狠抽,下手太过狠毒,连秦寿都不敢多看,侧着身子悄无声息地溜走。 周秀禾死死地抱着秦葭宁,使得秦葭宁无法动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鸡毛掸子如雨点般落在周秀禾身上。 秦葭宁愣住了。 这笨女人是在保护她? 异样的情绪从她的胸口涌出,前世她是个孤儿,是国家养大了她,出任务的十年时间,也曾有战友掩护她。可像今天这样被一个瘦弱无助的女人护着,这还是第一次。 这就是母亲吗?一滴泪从秦葭宁眼角滑落,可她还是不明白心里的异样到底是什么感觉。 傻瓜,她根本不是她的亲生女儿,不值得她拿命护。 “囡囡,别怕,妈在。”周秀禾痛苦地挤出声音,泪水一滴滴落在秦葭宁手背上。 秦葭宁从震惊中反应过来,用力挣脱周秀禾的保护,眼里闪过狠光,眼看着鸡毛掸子再一次落下,她猛地抽出手一把夺过鸡毛掸子。 就在秦老汉呆住的两秒里,秦葭宁已经折断鸡毛掸子,一个无影腿踢在了老头子的肚子上。 秦老汉刚喝下去的酒原模原样喷了出来。 紧接着,秦葭宁将视线落在了长板凳上。 “死丫头你……” 秦老汉话还没说完,那长板凳猛地就砸在了他脑袋上,紧接着板凳一斜,从侧面橫扫过去,又给了他腰部一击。 剧烈的疼痛下,秦老汉的酒醒了大半,嗷嗷乱叫:“他娘的你个死丫头,你敢打老子!” “啪!”那板凳毫不留情地砸在秦老汉大腿上,痛得老头直骂娘。 周秀禾呆愣愣地跪在地上,恍惚地看着这一切。 这还是她那蚂蚁都不敢踩的小囡囡吗? 那细胳膊细腿地抓着长板凳,一下又一下精准地打在老头子身上,就跟算准了一样,每一下都正中秦老汉的痛点,痛得秦老汉哭爹喊娘。 那画面就像是……林黛玉倒拔垂杨柳。 秦老汉被打得满屋子乱跑,仓皇地躲到桌子底下,全然没了刚才的气焰,抱着桌子腿直冒汗。 秦葭宁勾起嘴角,扛着板凳走到桌子边,猛地一脚将桌子踹开,居高临下瞪着抱头瑟瑟发抖的秦老汉,高高举起板凳。 这板凳下去可是要人命的呀,周秀禾反应过来,哭着拦住秦葭宁。 “囡囡,别打了,这可是你亲爹。你要是把他打死了,咱娘两可怎么活啊!” “没了他,你还有我啊,我带你过!”秦葭宁斩钉截铁道。 周秀禾眼泪婆娑:“傻孩子,就我们两个女人,没有男人撑着,我们能怎么过?” “妈,男人能做的事情,女人一样可以做。家里、地里的活,哪样不是咱娘俩干的,这老头什么时候出过力?” 秦葭宁指着地上的窝囊废,才挨了几下打就缩在地上大喘气,也不想想他自己平日里是怎么打周秀禾娘两的,那手法可比板凳狠毒得多。 “傻孩子,这世道哪有那么简单。”周秀禾流着泪摇头,“你看你陈姨,那么硬气强势的一个人,没有男人,日子过的那叫苦啊!上个月还听说她差点被村口的老光棍欺负,她力气大,又拿命去反抗,最后也伤了胳膊几天不能出工。” 秦葭宁脑海里浮现出昨晚陈姜氏的脸,她指着自己鼻子骂不要脸,那模样可是泼辣的很,这样一个人还能被欺负? 周秀禾兴许是看成了女儿的疑惑,叹气道:“你陈姨以前不是这样的,只是她男人死的早,村里那些不怀好意的人隔三差五去找事,村里长舌妇又背后蛐蛐她,硬生生把她逼成了这样。” “囡囡,咱们比不上陈姜氏,你身体又不好。这家里要是没个男人撑着,到时候可是谁都能上来踩我们一脚。乖,你就跟你爹认个错,事情就过去了。” “我不……” 秦葭宁很想大声地告诉她,自己不需要男人护着,她可以比男人更强。可话跑到喉咙口就堵住了,这里是1980年的山区农村,现在的她也不是特种兵,只是个跑步都会喘的体弱小丫头。 见周秀禾拦着秦葭宁,刚才还跟老鼠般东躲西藏的秦老汉瞬间又来了气焰,喘着两口大气缓过来,趁着母女二人不注意,晃晃悠悠地站起身,猛地上来就打了秦葭宁一耳光,眼看着秦葭宁一口鲜血吐在了桌板上。 “囡囡!”周秀禾看着那口鲜血,心脏差点停了半拍,忙要去抱秦葭宁。 “他娘的,敢打老子,鬼上身了!” 秦老汉朝地上啐了一口,举手就要再来一掌,却看到嘴角挂着血迹的秦葭宁怒视自己,眼神阴鸷,如黑暗中捕食的恶狼,仿佛下一秒就要猛扑过来。 他想起刚才秦葭宁还手的狠劲,全身上下都跟着疼痛,现在腿还在打哆嗦。 他声音放软:“今天老子先放你一命,滚,去院子里跪着!” 秦葭宁咬着牙,她可没想就这么放过死老头,但看到跪在秦老汉身边的周秀禾疯狂向自己使眼色,那双含泪的眼睛满是哀求,她无奈心软。 她一言不发,带着一身的不服气径直走进院子,在那口井边重重跪下。 此时李叔、黄阿公几家子都围在院子里看热闹,也不清楚屋里头具体发生了什么,只听见“哐哐”的打砸声,想来那秦老汉又在打老婆孩子。 众人见秦葭宁带着血出来,如鸟兽散。 黄阿公和黄阿阿婆边走边无奈地摇头,欲言又止。 李婶看不过去,嘴里骂了几句:“老不死的东西,这么乖的丫头都打,真不是人。” “嘘,少说两句吧。”李叔着急忙慌地让儿子拉李婶回屋,自己探头确定秦老汉没听到,这才小跑着离开。 十月的南方早晚温差大,入夜后冷飕飕的,秦葭宁独自跪在水井,就穿着一件单薄的旧衬衫,被冻的瑟瑟发抖。 “囡囡,你去跟爹认个错,你爹兴许就让你进屋了。”周秀禾从屋里偷跑出来,将自己的粗布外套罩在她身上。 秦葭宁摇摇头,依旧一句话不说。 第13章 杀母要用女儿刀 秦葭宁紧了紧身上的外套,上面还带着周秀禾的体温,她仰着头,倔强地笔直后背。 惨,这辈子没受过这窝囊气! 上一世,她脾气可比现在大,不顾战友阻拦顶撞上司,被罚去最艰苦的地方出任务,几次差点丢了命,她都没叫过苦。更别说那次他被敌人抓住,各种严刑拷打施在身上,她连头都没低过。 没想到有朝一日自己会跪在这破地方。 那时候她孤家寡人一个,无牵无挂,无所畏惧,最坏的结局也不过是搭上一条命。 可现在…… 秦葭宁低头看着周秀禾拉起自己的手,温暖的手心贴在自己手背上,泪水一滴滴打落。 “囡囡,咱们做女人的服个软,日子也就过下去了。” “你看你乖乖的时候,你爸不动手的,他都是好的。” “你刚才吓死妈妈了!” 这个女人笨的要命,可她的眼泪,比敌人的绳索还要可怕。那双粗糙的手就像是结实的藤蔓,竟然绑住了她的手脚。 秦葭宁咬咬下唇,扭过头。 “臭婆娘,酒呢!” 周秀禾还想再说几句,屋里头就传来秦老汉的叫喊声,她慌了手脚,忙小跑着去给秦老汉热酒。 凉风钻过秦葭宁的领口,她醒了醒有些堵塞的鼻子,继续跪着。 抬头是漫天星辰,她在脑海里努力回忆后续剧情,希望能给自己找到一个逆天改命的突破口。 原书是传统的大女主成长线,根据原书剧情,此时的原女主秦佳安还在省城读大学,养父秦卫国会辞掉铁饭碗下海经商赚得第一桶金。两年后才开启小说故事,女主举办盛大生日会时,当年那个调换两个孩子的护士徐华英带着另一个假千金上门道歉,并逼着秦佳安离开。 原女主心善,不愿父母为难,在深夜不辞而别,她和男主项风华相遇,把握住那个时代的一次次机遇成为一代商业女强人,再回头却发现养父母已经家破人亡,秦氏的产业也落入假千金手中。 秦佳安这去调查真相,最后才发现真千金秦葭宁早已因难产死去多年。被识破的假千金绑架原女主,在拯救过程中对原女主一心一意的原男主不幸丧命,留下原女主美强惨。 也就是说,等女主发现真千金死亡真相都已经是十年后的事情了! 她可等不了那么久! 更何况家破人亡的是原主亲生父母和兄弟,她不能眼睁睁看着恶人害死她家人。她必须要尽快解决掉身边这群烂人,找到原女主,阻止悲剧的发生。 她想起半年后顾序州就会平反,逃到海外的富豪老爹就会回来接他,她必须要利用这个机会离开这里。 只是眼下……秦葭宁看向自家的窗户,里头还在不断发出周秀禾的哀求声,她深深叹了口气。 她要是一个人跑了,这笨蛋女人一个人会面对什么样的局面? 秦葭宁想了想,故意脱掉了周秀禾给的外套,由着冷风在自己衣领里穿梭。 那晚,周秀禾哭了一夜,秦葭宁跪在院子里也装模作样哭了一夜,每当黄阿婆或者李叔出来张望的时候,她都哭得格外努力。 直到清晨鸡鸣,院子里才渐渐没了响动。 一夜没睡好的李婶打着哈欠起来,端了个脸盆去水井边打谁,没走两步便看到秦葭宁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吓得尖声大喊:“老头子,快出来,出人命啦!” 刚睡深的几个住户都跑出来瞧,看到秦葭宁那模样,一个个都惊得说不出话。 憔悴的周秀禾冲出屋子,扑到秦葭宁身上,摸到女儿的身体烫得厉害,无论她怎么喊“宝贝、囡囡”,都没有反应。 周秀禾浑身凉透,心跳少了半拍,哭都哭不出声了。 “秀禾,快带孩子去卫生院吧,晚了怕是真出人命。”黄阿婆提醒道。 “狗子,快准备三轮车,送周姨和葭宁去卫生院。”李婶对睡眼惺忪的儿子喊道。 周秀禾在李婶的帮助下,好不容易将秦葭宁扶坐起来,一股蛮力猛地将周秀禾拉走。 “去什么卫生院,家里哪有闲钱给她看病!”秦老汉推开李婶,看着秦葭宁的身体失去支撑,重重地摔到地上。 黄家两老夫妇想上去帮忙,秦老汉还拦着众人不让动。 “大家伙都来评评理,老秦头把亲闺女打成这样,还不给送卫生院!这就是杀人呀!”李婶本就看秦老头不顺眼,这会儿李叔不在,她扯着嗓子就喊。 李婶这一嗓子,别说是自己院里,附近大屋的街坊也都被招引过来,一个个趴在墙头看热闹。 “死婆娘,我家的事情你多什么嘴,再吵我就替李老弟收拾你!” “你敢吗?就只知道欺负自己老婆孩子的怂货,你来啊,你来打我啊!敢碰老娘一下试试,老娘跟你没完。” “你、你!”秦老汉红着脸冲去打李婶,被迟迟赶到的李叔舔着笑脸拦住。 “老秦,你消消气、消消气,我婆娘多嘴,我自己回去教。” “老李,你死哪去了,你看看这死老头干得叫什么事,小丫头都快没命了!” “哎呀,别给自己惹麻烦了。”李叔拉住李婶,戳了戳门外。还好他机智,知道出事后立马去叫了村书记。 老书记还打着哈欠,在孙子的搀扶下蹒跚进入院子,看到地上躺着的秦葭宁,瞬间清醒厉声道:“还不快救人!这要真出了事,可是要坐牢的!” “老书记,您少在这吓唬我。这是我闺女,她的命都是我给的,我把她打死那都是家里事,和你们外人没关系。”秦老汉不以为意,他自家的事情,天王老子来了都管不着。 “胡说八道!”老书记看着那张脸就来气,猛敲三下拐杖,“现在是新社会,家规之上有国法,就算她是你闺女,你把她打死了,那也是故意伤害,就得坐牢。” “对!坐牢!”李婶从李叔怀里硬探出一个脑袋帮腔道。 秦老汉咂嘴,环顾四周,眼睛一亮,抄起地上的一桶冷水猛地倒在了秦葭宁身上。 哗啦一声,所有人都白了脸。 这不是要人命吗! “老头子,你干什么啊!孩子就剩半条命了,你是想杀了她吗!”周秀禾心痛地将地上的外套罩在秦葭宁身上,双手搓着她的手心取暖。 许久,被冰水浇透的秦葭宁的眼皮动了两下,虚弱地睁开眼。 秦老汉得意大笑:“呵呵,你看这不是好好的嘛。” 第14章 苦肉计就得拿命玩 “这还是不是人啊,亲女儿都下得了死手。” “小丫头没事吧,这脸看上去比死人还难看。” “老秦头一天天的不是喝酒就是打老婆孩子,每次都是往死里打,就他妈畜生一个。” 围观的人接头接耳,可谁也不想惹上秦老汉这个无赖,终究没上前阻拦。李婶被李叔死死按住嘴巴,只能跺脚撒气。 “爹。”秦葭宁倒在周秀禾怀里,惨白的嘴唇颤抖着,“女儿和序州是真心相爱……求您就成全女儿吧。” “你还敢说!”秦老汉下意识要踢过去,被老书记一声呵住。 这死丫头是铁了心要跟那二毛子,居然还当众说出来,这不明摆着要丢他的脸。他气得朝围观者撒气:“你们一个个的懂个屁,你们家丫头要是去外头找野男人,你们当爹的会不管?我教闺女,用得着你们外人逼逼!” 秦老汉说的是理直气壮,平日里啥事不管,这时候装起严父了。他这招在这年头还真好用,墙头几个男人还真觉得有道理,跟着点头。 “说的也是,我丫头要是找个下放分子,我也不乐意。” “闺女不懂事就得教,现在不教,以后谁还听老子的?” 见自己有了支持者,秦老汉露出得意的笑:“老子打小子,天经地义。我现在不管好自己丫头,那是我这个做爹的不像话。你们拦着我管丫头,那就是你们不像话!” 瞧瞧秦老汉这套逻辑,大家伙都觉得不对劲,却又找不出毛病。 秦葭宁努力支撑身子想坐起来,挣扎了两下,又倒在了周秀禾身上,心疼得周秀禾求她不要再动了。 “哎呀,可怜,都没力气说话了。”几个老妇不忍再看,痛心地扭过头。 “爹,是女儿不孝,你就是让女儿死,我也都认了。只是在女儿临死之前,求你一件事,咳咳……不要再打妈妈了。” “囡囡啊,求你了,别说胡话了,你不会死的!妈不会让你死的!”周秀禾心如刀绞,好好的丫头才一夜就病成这样了。 秦葭宁带着哭腔,身体虚弱得都在发抖,用尽力气发出最大的声音以便围观群众都能听见。 “这些年我妈一个人干着两个人的农活,舍不得吃舍不得穿,一个女人带大两个孩子,又是操持家里,又是替你还债……” “你却动不动就打她,那肉……是烂了又好,好了又烂……” “天啊,多好的姑娘,都这样了还想着自己亲娘。” “就算是教老婆孩子,也不能这么打啊,这不是要人命嘛!” “教个屁,没听见那活都是老婆孩子在干嘛,那秦老头除了喝酒还会干什么!” 围观的邻居一阵唏嘘,秦老汉打老婆孩子的狠劲,大家都见识过,但这些话在明面上说开,可就不一样了。 秦老汉觉着没了脸面,伸腿踢了一脚,这里人多,他也不敢太嚣张,根本没用多少力气,但那秦葭宁的身体就跟个稻草人似得,轻飘飘地从周秀禾怀里脱出,无力地倒在地上。 “囡囡!” “少他妈在这装可怜!”秦老汉啐了一口。 这死丫头真他娘中邪了,也不知道是在演什么戏,这两天尽跟他对着干。昨晚他可瞧见了,死婆娘给她送了外套,才十月的天,根本不可能病成这样。 见秦葭宁倒在地上没力气爬起来,他还想再上去踩两脚,非破了她的苦肉计不可。 好在书记反应迅速,让狗子拦在了两人中间。周秀禾哭哭啼啼地扶秦葭宁站起来,求女儿不要再说了,她不需要所谓的公道,现在只求女儿留着力气保住一条命。 “咳咳……爹,妈凡事都为这个家着想,甚至现在她都舍不得说你一句不好。”秦葭宁顶着一张煞白的脸,继续在众人面前刺激他的神经,“爹,放我妈一条生路吧。” “闭嘴!这个家都是老子在撑着,你们不准听她胡说八道!” 秦老汉的脸火辣辣的,他能察觉到无数双眼睛正看着他,对他指指点点。他推开狗子,冲过去就要去抓秦葭宁的嘴。 秦葭宁瞧准时间,全身瘫软地倒在周秀禾身上,带着周秀禾往左侧挪了一步,瞧着冲上来的秦老汉和自己擦身而过摔在了水井上,只见秦老汉下巴撞上井口,满嘴都是血。 秦老汉一摸嘴巴,满手的献血,掌心里还躺着一颗发黄的大门牙,他娘的,牙居然都磕掉了。 他疼得满地打滚,嗷嗷直叫,想骂秦葭宁这个小贱人,又痛得说不出话。 围观的群众那是乐得哈哈笑,场面一片混乱。 老书记大惊,对孙子命令道:“愣着干什么,快去找医生。” “老书记,秦老汉就应该抓去公社教育,继续下去指不定哪天真就出人命了。” “就是,有这种人在,难怪我们村年年评不了优秀。” “对对!送公社去!” 几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躲在人群里喊,其他人也跟着起哄。老书记摸着拐杖,觉着有道理,这种泼皮他也治不住,就得公社领导出面好好教育。 “吵什么吵,一个个的我跟你们没完!” 秦老汉捂着流血的嘴巴四处找木棍,还想朝那群多嘴的撒气,可刚站起身,两个村里的小伙子就在老书记的示意下将他拦住,一人一胳膊将他架起。 “干什么啊你们,快放开我,我要你们好看!” “哈哈哈!该!” 在秦老汉的叫嚣声和群众的叫好声中,他被扛去了公社大院。 他们前脚刚走,书记的小孙子就带着赤脚医生来了。 村里的赤脚医生是接生婆半路出家,并不专业,随便给了些药让多休息就离开了。 秦葭宁躺在床上,周秀禾端着热水过来给她擦脸。 “好孩子,你安心休息,我给你做饭去。” “妈,你别走,留这陪陪我。”秦葭宁稍稍恢复力气,拉住周秀禾,像个撒娇的孩子。 周秀禾身上有股稻谷的味道,香香的,软软的。 这就是妈妈的味道吗? 第15章 新时代的女人不该认命 “妈,这些年村里去城里发展的人那么多,也不知道过的怎么样?我好想去省城看看,那里一定很漂亮吧,那里的爸爸也一定很温柔,不会这么打孩子。” 周秀禾听着女儿的话,模糊了双眼。脑海里浮现出几十年前的省城,她动情地描述道:“咱们省城有个很大很漂亮的湖,夏天时大学生们会在湖上约会,撑着油纸伞站在湖上的小桥看风景。” “妈,你见过省城?”秦葭宁明知故问。 周秀禾点点头,想起二十多年前的过去,忍不住露出苦涩的笑:“那时候我爹娘在省城开酒楼,而我就在附近一公里的地方上大学,每天骑着自行车上下学,周末的时候就和朋友去湖边野餐讨论新上映的电影。” “妈,你还上过大学!”秦葭宁满眼惊讶,这事她还真不知道! 二十年前能上大学的姑娘,那是何等的厉害,怎么会变成现在打不还手的窝囊模样? “是呀。”周秀禾笑笑,眼里蒙上一层阴霾,“那时候心高气傲,觉得自己读了大学就了不起,追求文学书里的浪漫爱情,一直拖到三十岁也没结婚。后来家里出了事情,酒楼被抄了,爹娘怕我没依靠,硬是逼我嫁给了家里长工的儿子,也就是……你爹。” “他们是怎么想的,给你找这么一个人!” 周秀禾苦笑:“当时活命要紧。更何况我一个地主婆,能嫁给你爹这样的好成分也不容易,慢慢地我也就认了。” 周秀禾顿了顿,想想又继续说道:“其实一开始你爹对我还不错,只是生了你大哥没多久,双方的老人就没了,你爹就跟变了人一样,对我非打即骂。” 在原主的记忆里,秦老汉一直是暴脾气。对于所谓的省城,她也没什么印象,只是听大哥说,他们一家曾经在省城住过,后来在原主3岁那年,秦老汉喝醉酒打伤了一个干部,怕被报复,连夜带着全家逃回了南方的老家。 这种山区小村,环境闭塞,无论是语言还是习惯都和外面不一样。周秀禾一开始不会当地话,又是地主婆出生,跟着吃了不少苦,最近几年才和当地村妇关系熟络起来。 秦葭宁红了眼,她难以想象是怎么样的苦难让这个曾经的女大学生脸上再没有笑意。 “傻孩子,我都已经认命了。我就是心疼你,今天看你那样……我真想……”周秀禾始终没敢把“离婚”两个字说出口,她哽咽道,“妈对不起你,把你生在这种人家。” 秦葭宁同情地抚摸周秀禾的脸,心里五味杂陈。 放心吧,你亲生的闺女在城里好着呢,这会正在大学校园里欣赏日落晚霞呢。 几十年的蹉跎,再加上这个时代对她身份的偏见,以及秦老汉的pua,让这个女人早已经失去了挣扎的勇气。 秦葭宁从未想过,书中未曾提及的小配角,竟然有这样完整而起伏的一生,看着周秀禾,她第一次感受到这是活生生的人,而不是npc。 “妈,人一旦认命,那一辈子也就完了。你有我,还有大哥,怎么能认命呢?” 周秀禾看着女儿,她原以为自己这辈子也就这样了,可此时身后仿佛有股力量在推自己前进。 “囡囡,我……” “妈,妹妹,你们在哪?快看看我给你们带了什么好东西!” 说话间,秦大民怀里揣着两个糖饼乐呵呵地进来,抬头就瞧见脸色惨白的秦葭宁,吓得怀里的糖饼差点掉了。 “小宁,这是怎么回事!” “没事了,哥……”秦葭宁刚开口,就看到秦大民脸上带着淤青,“哥,你脸怎么了,是不是大嫂她打你了?” 昨天李招英受伤去卫生院,里里外外都是秦大民在跑,花了不少钱。大嫂对钱看得紧,大哥回去肯定没少挨骂。 周秀禾走过去看儿子的脸,眼睛上那么大一个淤青,一看就是拿东西砸的,又心疼地抹眼泪。 儿子大民人老实肯干,本来可以找个不错的媳妇,可惜前些年秦老汉喝醉闹事,打伤了隔壁的郑老头,秦老汉不愿意赔钱,就逼着儿子娶了郑老头那嫁不出去的女儿郑爱兰。 看着儿子现在活成了另一个自己,她心痛的说不出话。 “嗐,别瞎想,这淤青是我自己干活不小心摔的。”秦大民嘻嘻哈哈笑着,“你嫂子就是性子急了点,对我还是很好的。你们看这两糖饼,她今早烙的,让我送来给你们呢!。” 秦大民将怀里的糖饼塞进秦葭宁和周秀禾的怀里催促道:“快吃吧。” “哥,你吃了吗?”秦葭宁小心地问,她记忆里的嫂子可没那么贴心。 “我还能饿着自己?放心吃吧。”秦大民摸着后脑勺憨憨地笑。 秦葭宁咽了咽口水,咬了下去。明明只是普通的糖饼,居然会这么好吃,她狼吞虎咽地吃着,没一会功夫就啃完了。 “昨儿到现在都没吃过东西,饿坏了吧。”周秀禾心疼坏了,忙把自己手里的糖饼也递了过来,“大民,你照顾妹妹,我去给囡囡做吃的去。” 秦葭宁头也没抬,那张嘴就跟碎纸机似的咔咔把第二个饼也消灭了,意犹未尽,眼巴巴抬头:“哥,还有吗?” “咕咕——”秦大民的肚子抢答道。 秦大民忙捂住肚子,傻呵呵地笑:“嘿嘿,天冷了,饿得快。下回我让你嫂子多做点。” 秦葭宁擦擦嘴,也不点破。 “小宁,哥真吃饱了过来的,放心吧。”秦大民见秦葭宁脸色难看,忙安慰道,“你身子骨弱,这几天可千万要在床上好生修养,别落下病根。家里和地里的活就包在哥身上了,爹那边我去说。” 秦葭宁点点头,她的确需要好好修养下。 兴许是老书记的教育有了作用,秦老汉这几日并没有来找秦葭宁麻烦,他睡到三杆就出门喝酒,深夜才醉醺醺地回来,秦葭宁也基本没和他打上照面。 在周秀禾的强烈要求下,秦葭宁躺在床上看了三天天花板。 每天天微微亮院子里的鸡就叫了,秦葭宁通过小窗可以看到李叔、黄阿婆几家人早早去地里干活。 周秀禾摸着黑开始挑水、踩缝纫机赶工活。 中午吃饭的时候,刚睡醒的秦寿就闻着味过来,嘴上说着替宁宁干活,可那柴还没劈两下,屁股就黏在了饭桌边。吃完饭碗筷一扔,就说出去给葭宁打野兔补身子。 等了三日,秦葭宁也没等到他的兔子肉,反倒是周秀禾为自己多煮的粥被他抢了一半,气啊! 等她恢复体力,非收拾这蠢货不可! 第16章 三个女人一台戏 这几日下午,还来一个人。 秦葭宁的大嫂,郑爱兰。 和秦葭宁想象中不同,郑爱兰是个个子娇小的姑娘,比秦葭宁还矮半个头,可那声音就像是个大喇叭,隔着几堵强都能听到,那力气更是大得惊人。 第一天时,秦葭宁还下不了床,就连起身都费力,只能躺在床上,听着大嫂和妈妈在外头干活的声音。 “妈,这活放着我来。” “没事,你干了那么久,先歇会吧。” “哎呀,你老胳膊老腿,别给我添乱了。万一摔了,我们可没钱治。” 周秀禾立马没了声响。 两人在厨房忙活完,也差不多是午饭时间,又听见郑爱兰匆匆忘这边跑的声音,她像一阵风般冲进秦葭宁屋内:“小妹,吃饭了!” 她扛着一个小桌板,上头有一碗白粥,半个咸鸭蛋。 将小桌板往床上一放,就打算扶秦葭宁坐起来。 “没事,大嫂,我自己能行。”秦葭宁不习惯被照顾,执意想自己起来,可支撑着的胳膊一弯,差点又倒回床上。 郑爱兰眼疾手快,拉她坐起来,又拿了个枕头抵在她腰上:“别跟我犟,你有多大能耐我还不知道,老实点靠好!” “爱兰,你干了半天活了,坐下来一起吃吧。”周秀禾端着两碗粥站在房门口问。 “不吃。”郑爱兰接走了周秀禾手中的一碗粥,“这粥我放铁盒里带回去,这几天大民一个人干农活,不能饿着他。” 她低头瞧见周秀禾口袋里还有一个咸鸭蛋,舔着脸问道:“妈,这个鸭蛋也分我一半呗。” “这……” 周秀禾有些为难,这鸭蛋她是特意给秦葭宁留着的,可儿媳妇开口要,她又不好意思拒绝。 “妈,大嫂要就给他吧。大嫂说得对,哥这几天也的确辛苦。”秦葭宁靠在床上,朝周秀禾点点头。 “谢啦,小妹。”郑爱兰也不客气,乐乐呵呵将拿了鸡蛋,去厨房一分为二,不多不少,正好二等分。 事后,秦葭宁借着大哥来看自己的机会,旁敲侧击地问过大哥,看样子那碗白粥和半个鸡蛋的确是进了秦大民的肚子。 第二日下午,郑爱兰干完农活又风风火火地过来帮忙。 周秀禾忙着踩缝纫机赶队里安排的工活,这几日为了照顾秦葭宁,她落下不少活,今早队里来催,把她急得是直冒汗,脚踩的老式缝纫机“咔咔”作响,声音就没断过。 “妈,妈?”秦葭宁叫了几声,确定周秀禾没工夫管着自己,这才费劲地爬下床。 睡了一天一夜,她觉得自己好多了,可周秀禾就是不让她下床走动。这副身体虽然娇弱,但也不能总这么躺着。 她从前受了伤,为了加速恢复甚至要在液氮箱里急冻。现在这种状况,简直就是享福了。 她扶着炕沿在屋里挪动,从东头走到西头。 床脚的窗户开着,可以看到院子里的阳光,还有正在打水的郑爱兰。 一瞬间,姑嫂两人四目相对。 秦葭宁心想坏了,郑爱兰唠叨起来可比周秀禾麻烦。 没一会,那个风一样的女子就带着她的喇叭嗓进来了。 “我可看见了!” 秦葭宁刚要说话,郑爱兰一只手挽住了她的胳膊,笑:“你这丫头是没长嘴吗?想出去走走就早说啊!外头天气好,我扶你出去晒晒太阳。” 秦葭宁在郑爱兰的掺扶下走进院子,暖暖的阳光照在身上,感觉晦气都少了大半。她瞧见房门口的那口大缸,里头已经装满了水,全是郑爱兰一个人打的。 道坦里还整齐地堆着一米高的柴火,也全是她一人劈的。 这个女人,还真不能小瞧。 第三日,秦葭宁的身体好了许多,已经可以自由地下床走动。 日上三竿,她帮周秀禾摘完豆子,趁着院里没人,慢手慢脚练起军体拳的动作。 心想着今天都这个点了,郑爱兰怎么还没来。 “臭婆娘,你说谁呢!” 正想着,外头就传来了郑爱兰的叫骂声。 “你说谁是不会下蛋的母鸡,你才是母鸡,你全家都是母鸡!” “我就说你了,成亲几年不会生孩子,可不就是不下蛋的鸡!鸡还能下蛋,你连鸡都不如!” 秦葭宁小跑着出去查看,竟是村里有名的泼妇张桂花正指着郑爱兰骂,说着还上手抢郑爱兰箩筐里的野果子。 “你又没孩子,两个人能吃多少东西,快把果子给我!” “我先摘的,就是我的东西,放开!” “你先摘的,那我还是先看见的呢!这些好东西你吃了有什么用,吃了就能生孩子?” 郑爱兰难得没回嘴,死死拽着箩筐不松手。张桂花自知踩中她的痛点,更是叨叨个没完,一口一个“不会下蛋的鸡”。 “张姨,你说谁没用?”秦葭宁不动神色地走过去,一把抢过箩筐,“我大嫂厉害着呢,干活做饭,比村里所有女人都能干。” “身为女人,不能生孩子,就是没用!”张桂兰啐了一口。 秦葭宁知道和这种人讲女性主义无异于对牛弹琴,就笑着说:“你能生,你生一窝,生的比老母猪还多!” “你个死丫头你骂谁!” “天天晚上你没事儿做,两眼一闭就是生!” 张桂花满脸羞臊:“你……你不要脸!” 郑爱兰叉着腰:“还不滚,还捡骂!” “好,好,你们几个死丫头等着!”张桂花满脸晦气地走了。 郑爱兰和秦葭宁两眼一对视,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今儿郑爱兰在家里忙完帮,罕见地没毒舌占便宜,干了活就要走。周秀禾习惯性留她,她想了想,第一次同意留下和她们一起吃饭。 郑爱兰做的饭特别香,不过是些野菜番薯,经过她的手就跟施了魔法一样。 在妈妈和嫂嫂的照顾下,秦葭宁面色日渐红润,趁着没人的时候还会绕着院子跑跑操,练练军体拳。 见秦葭宁一天天躺着休息,秦老汉又开始找毛病,动不动因为点鸡毛蒜皮的事情砸碗筷。好在公社教育还有点影响力,他还不敢轻易动手打人。 第17章 穷人救命怎么能算偷呢? 第四日中午,秦老汉刚摇摇晃晃地出门,秦葭宁来到院子里,在柴火堆里找了几根两根手指粗的长枝干,削尖了头放进小箩筐。 “囡囡,这是去哪?”周秀禾出来打水,看到秦葭宁正背着小箩筐准备出门,忙关切地问。 “我去后山走走,采点野菜。” “别去了,后山不好走,你身子又没好,要啥就让你哥去。” “妈,没事的,我身体已经好的差不多了。”秦葭宁说,“听说后山长了很多新鲜的蘑菇,我想去摘点蘑菇,给点做蘑菇汤赔罪,自己亲手摘的才有诚意。” 周秀禾心里一酸,人家姑娘都是被捧在手心里,而自己丫头前几天还被亲爹打个半死,现在生着病还想着去讨好爹。 可她还是挤出笑容:“乖孩子,还是你想的周到。家和才能万事兴,只是去的时候要注意安全。” 秦葭宁点点头,她正准备出门,周秀禾又想到了什么,特意强调:“你去后山注意点,千万别去破庙附近。之前那里死过人,听村子里人说那里经常闹鬼,这种事情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记住喽!” “知道啦!”秦葭宁乖乖点头,背着小箩筐就走了。 她要去的地方就是那个闹鬼的破庙。 记着原书里提到,破庙里留了不少除四旧时候遗落的老物件,那些老古董可都是宝贝,现在经济放开了,城里不少古董贩子在偷摸摸收购,她要是能找到一两个宝贝去卖,那手头也能宽裕不少。 秦葭宁善于走山路,很快就摸索到了破庙边,周边是浓密的山林,未经开发,路边长满了密密麻麻的蘑菇和野菜,时不时还有野蛇老鼠经过。 虽说是破四旧,可人迷信是刻在骨子里的,自从这里有了闹鬼传闻,村里就没人再敢靠近破庙,以至于庙门口的杂草都已经有一米高。 秦葭宁拨开杂草钻进去,小心地观察着。 破庙里残旧不堪,破碎的佛系倒在地上,布满蜘蛛网,扬起的灰尘呛得她不断咳嗽,只能用手帕捂住嘴鼻。 她走了两步,感到背后一阵寒意,猛地回头,看到一个四天王的断头倒在地上,怒视着自己。 这四天王怕不是知道自己要来这里拿东西,黑暗中,眼神充满杀气。 她绕过去查看,断头是空心的,里头都已经有老鼠在搭窝,她一靠近,鼠崽子们“吱吱”叫着四散而去。 圈走下来,秦葭宁便记住了破庙的所有构造。 她爬上寺庙正中间那个最大的佛像残骸,一眼就看到神像和墙壁之间堆着些杂物,从里头翻找出不少好东西,其中多半已经破损,只有两个陶瓷碗还算保存完好。上头虽然粘了泥巴污垢,可根据釉色和字体痕迹,她确定这些都是清朝的好东西。 她用手帕将两个碗包起来,藏进随身的粗布包。 “谢了。”她拍了下神像的头。 若不是几经生死,知世上没有神佛,她或许也会怕自己的无礼遭到报应。 幸而她不信鬼神,只信自己。 做完这一切,她轻松翻下神像,一路钻进破庙附近的山林。 今天天色不错,阳光很大,可山林里却异常阴暗。树木高矮丛生,茂盛的枝叶交错着,勉强才透过几丝光线。 秦葭宁低下头,一路可以看到各式各样的菌类,有些长得大个朴素,有些却异常的鲜艳美丽。 她凭着上一世野外求生的经验,快速分辨出无毒的菌类,采摘了不少一同放进身后的小背篓。 “吱吱!”一只像猫仔一样大的老鼠从她脚边跑了过去,秦葭宁眼睛顿时亮了。 肉! 她要吃肉,就算是野鼠她也不嫌弃! 她追着肥嘟嘟的老鼠跑,山林不好走,毫无准备的她眼睁睁看着胖老鼠逃走,气得朝地上扔了一块小石子。 那小石子在地上蹦跶了两下,跳到了一棵大榕树下。 树影下飘忽着人影,秦葭宁下意识地往上瞧,就看到高高的树枝上挂着一件不符合这个时代特色的白色长衫。 长衫随风摇曳,影子也在地上游走,仿佛一个吊死的人挂在树上。 身边寒气阵阵,说不出的阴森。 紧接着,榕树附近的灌木从里发出“莎莎”的声响,一个异常高大的影子倒影在树干上,动作扭曲而怪异。 秦葭宁想起村里流传的女鬼故事,大屋里的黄阿婆曾经跟她提过一些细节,她说死去的那个女人就是吊死在榕树上。 莫非……就是这棵榕树? 秦葭宁手持木棍,小心地一步步靠近,距离灌木丛的生物只有两步之遥时,她加快步伐,快速冲进灌木丛,趁对方不注意踩着石头高高跳起,举起手里的木棍就准备刺下去。 下一秒,映入眼帘的是一个高大挺拔的男人背影,她连忙急刹车,在男人转身前抽回木棍放进背后的箩筐。 那掩在黑影下的人转过身,露出一张立体英俊的脸——顾序州! 好险,差点插死未来老公。 秦葭宁忙挤出一个尴尬的笑,“顾序州,你怎么在这?” 顾序州神色紧张,眯起眼,透过眼镜看清来人是秦葭宁,那张紧绷的脸才稍稍放松下来。 “我在抓兔子。倒是你,怎么会来这?” “我来采蘑菇,不小心走错路,到了这。”秦葭宁快速编瞎话。 “哦。”顾序州嘴上没有深究,眼里却带着几分质疑,这里有闹鬼传闻,正常女孩避之不及,再怎么不认路也不会错走进这里。 秦葭宁看出他的疑虑,忙说:“我正愁找不到回去的路呢,可算是遇到人了,都怪刚才跑过去的野兔子,本来想抓只兔子吃,结果把自己搞到这种鬼地方。” “你……那坐这一起等吧。”顾序州将信将疑,这地方平常人少,因此野兔子格外多。 他在灌木从旁的大石块上坐下,头顶一缕阳光穿过树叶缝隙打在那张如雕像般的俊美脸庞上。他带着一副老旧的眼镜,眼镜腿都坏了,靠着橡皮筋勉强连接,但在秦葭宁看来却是如此的文质彬彬。 第18章 国宝级的脑袋 顾序州注意到秦葭宁在看自己的脸,伸手摸了摸发红的脖颈,捡起地上的军绿色帽子罩在了头上,破旧的帽檐遮挡住了大半张脸。 秦葭宁倒也不客气,继续盯着那露出的下颚线,在记忆宫殿快速搜寻关于他的信息。 记得原书男主曾经简单提到过顾序州的身世,他祖上虽说是地主,但祖父头脑灵活,在申城开了银行,还将儿子送到威格兰读书。 顾序州的父亲就是在威格兰读大学顺便谈了恋爱,带着洋媳妇回来。顾序州在申城生活过十年,在大运动开始前,父亲提前察觉到危机,带着妻儿逃回了威格兰。 大运动快结束那几年,留在国内的奶奶病重,顾序州和奶奶感情深,不顾父亲阻拦冒险偷偷回国见老人最后一面,老太太葬礼刚结束,他便被人举报抓住,下放到此地。 顾序州在威格兰读过大学,具体是什么学校什么专业,她不清楚,但原书男主曾惋惜一个国宝级的脑袋居然成了傻子。 也不知道国宝级脑袋会用什么办法抓兔子,秦葭宁仔细盯着顾序州的一举一动,却发现他只是傻坐着不动。 “请问……什么时候开始抓兔子?”秦葭宁迫不及待地问道,碍于顾序州在,她没办法展现自己捕捉实力,只能眼巴巴干看着。 “我在等。” “等什么?” “等着兔子自己跳进我的陷阱。” 秦葭宁顺着顾序州指着的方向看去,那棵大榕树下的确有一个小小的木质陷阱,想来是顾序州自己做的。 她看着一动不动的顾序州,又瞧瞧那个可怜巴巴、连个诱饵都没有的陷阱。 国宝级的脑袋就这种水平,还学古人守株待兔,真是可笑。 “要不找点诱饵……” 秦葭宁刚准备劝顾序州,就听到身后传来一阵“啪”的声响,紧接着就是兔子挣扎的声音。 还真让他抓到了! 秦葭宁不可思议地睁大双眼,看着顾序州面色平静地起身拿起兔子,熟练地用小刀剥皮开膛破肚。 再仔细看,顾序州坐着的石头边还躺着几只没皮的兔子,收获颇丰。 “怎么做到的?”秦葭宁的声音不自觉地提高了几度。 顾序州没有说话,只是将那个捕捉兔子的陷阱拿到秦葭宁面前,示意她仔细看。 秦葭宁发现上头有些深绿色的粘液,闻着还有一股青草味。 “我提取了青草、苜蓿的枝叶,配置出能模拟母兔子体味的粘液抹在这上面,在结合兔子的习性,放在他们经常出没的位置,大大提高守株待兔的几率。” 他说的轻松,却让秦葭宁一瞬间有了他是聪明人的实感。 “那树上的衣服也是抓兔子的装备?”秦葭宁下巴指了指那件老旧的长衫,显然那东西对抓兔子毫无用处,出现在这里显得格外突兀。 顾序州正在给木柴生火,抬头瞄了一眼树上的长衫,冷峻的脸依旧没有什么起伏,平静地回答:“就是挂在那吓人的。要是被人发现我在这抓兔子,指不定会惹上麻烦,我就去破庙里找了件衣服挂上。” “你好厉害。”秦葭宁脱口而出。 顾序州动作一顿,没抬头,只轻轻嗯了一声。 他捡了根树枝将兔子串上,在火上翻烤,颜色渐渐从红到棕色,滋滋地冒着油花。 秦葭宁疯狂咽口水,她挤出做作的笑容,企图用笑容来掩盖自己即将流出的口水。 “吃吧。”顾序州烤完第一只兔子,递到了秦葭宁面前。 那香气直冲秦葭宁的鼻腔,她不客气地双手接过,露出一个谄媚的笑:“这怎么好意思呢?” 顾序州瞧着那张小圆脸,两个酒窝笑得那么甜,眼睛又明又亮,他脸上刷上一层红晕。忙低下头继续折腾手里的兔子。 今天的柴火好像烧得太旺,怎么连自己的脸都跟着热乎起来。 “这些本来就是为你抓的,放心吃吧。” 这头,秦葭宁已经吃得喷香。 这几天虽然有周秀禾照顾吃喝,她没被饿着,但吃的都是些白粥咸菜,最好也就是个鸡蛋。 手中冒着香气的东西是肉,是热乎乎的肉! 她好久没碰过油腥了,此时体内就像是藏了一只嗷嗷待哺的野兽。 “我听说你被打伤了,躺了好几天。此事因我而起,我应当负责。”火光烤得顾序州的脸红扑扑的,他修长浓密的睫毛颤颤,看向秦葭宁问道,“你和我的事情……你是什么想法?” “当然是要领证啊!只是……事情比我想的还麻烦。早知道当初就不逃了,让他们抓个现行,生米煮成熟饭。”秦葭宁舔着骨头,随口说道。 当然,这都是玩笑话,如果当时真不走,那眼前这顾序州哪还有脑子抓兔子,早已经成了在泥巴地里打滚的小傻子,自己也怕会被秦寿吃干抹净。 秦葭宁快速啃完了第二只兔子,嘴里嚼着肉,头脑也活络起来。 她眼珠子一转,突然想到了什么。 “有了!”她雀跃地跳起来,“一周后,你来娶我!” 这女人,真是不知害羞的。 顾序州被她坦荡的模样再次惊讶住,面上淡淡的,却不知道自己连耳根都已红透了。 “怎么娶?” 顾序州问。 “到时候你来找我——”秦葭宁胸有成竹。 当然,这计划多少带了点赌的成分,但依照秦寿和秦老汉的性子,未必不能成。 一想到未来秦老汉和秦寿受挫的脸,她嘴角都快裂到耳根子了,满眼都是得意的坏笑。 只是万事俱备,却怕有变数。 “顾序州,我再问你一遍,”火光中,她忽然认真地看向眼前的男人,“你真的愿意娶我吗?” 宽大的帽檐下,顾序州那双眼睛扫过秦葭宁真挚的脸。 他愿意娶她吗? 他与她有实,自然要负责,更何况自从下放之后,很少有人会像她一样尊重他的意愿。 她坚强,乐观,勇敢,与这个破旧的环境如此格格不入。 就如,就如今日漆黑山林中耀眼的焰火。 他不自觉地跟着笑了。 女人这生物,毫无公式可言,无法计算、无法推理。 未知,反倒显得更有趣,不是吗? “我愿意。” 第19章 她居然干出这种事! 秦葭宁钻出小树林,被阳光刺得睁不开眼。 今天的太阳格外灿烂热烈,将她回途的路照的堂亮。 兴许是有了油水下肚,又或者是因为和顾序州达成了协议,她心情不错,背着满当当的箩筐一路小跑回家。 “妈,我回来了!”还没进院子,她便高声喊道。 这几日有周秀禾日夜照顾,她逐渐习惯了当一个有妈的孩子。 见周秀禾没有回应,她连连又叫了两声。 院子里没人,厨房里头也没个人影。 秦葭宁瞄了一眼,平常停在院子里的脚踏三轮车也不见了。 现在正是饭点,平常这个时候周秀禾都在厨房里忙活一家人的伙食,这会不在家,她能去哪? 她有些纳闷,将箩筐在厨房放下,转身回了自己屋。 趁着现在没人,她小心地从绿布包里掏出菩萨那“借来”的两个古董碗。 仔细地打量碗,心里估摸着价位。 南方的农村消息闭塞,很多人家有老物件却当废品处理。 这两年放开,不少外地人就看中了这点,跑这边低价收购古董。 等秋收结束,她就去城里把这两宝贝出手,少说也能换个两百块。 年终将近,前几日村书记帮了她不少忙,等有了钱可得买些年货好好谢谢他老人家。日后需要书记帮忙的地方还多着,在农村混日子,打点人脉的钱少不了。 剩下的钱,留着做买卖。 现在是挑战和机遇并存的年代,只要胆子大,钱就能生钱。 秦葭宁将碗用稻草包裹好,塞进床头的包裹里,她没什么贵重物品,所有的家当都在那包裹里头了。 这是她以前行军时的习惯,方便随时撤离。 刚藏好包裹,一双手竟从背后搂紧了她。 她一个过肩摔,将那男人砸翻在地。 只见秦寿躺在地上痛的是嗷嗷直叫:“你从哪学来的招数,痛死老子了——” “你在这里干什么!” 秦葭宁跑到房门边推门,却发现门居然从外头上了锁,抬头看,窗户也被关的严实。 “阿宁,你没地方可逃了,就老实点从了哥。”秦寿已经从地上爬起来,露出奸淫的笑。 他才不管秦葭宁会些什么奇怪的招式,自己可是个男人,还能怕她一个小丫头不成? 秦葭宁记得原著里秦寿联合秦老汉,合计陷害原主,逼得原主不得不嫁给秦寿。 可那应该是一周后才发生的事呀。 难道时间线提前了? 秦葭宁不太确定。 她阴着脸警告:“别过来,你再过来我可就喊人了。” “哈哈哈,你叫啊。碍事的都被我支开了,附近就你爹在。你往死里叫,看老头子管不管你。” 见秦寿那一脸的嚣张得意,秦葭宁确定自己被卖了,老头子指不定还在外头准备里应外合。 秦寿胜券在握的模样,一步步靠近。 “那就别怪我没警告你。” 秦葭宁嘴角不着痕迹地勾起,后退半步,不做声响地抓住了桌子上的茶杯。 另一头,秦老汉和一群老头坐在家附近的大榕树下。 这群老头平日里都不怎么干活,今儿却一个个都带着家伙,俨然一副有备而来的模样。 秦老汉坐在中间,手边放着锄头,嘴里叼着旱烟,眼睛直勾勾盯着自家的院子,时不时吐出几个烟圈。 “老秦头,她怎么说也是你亲女儿,你这么做不好吧?”同行的老头有些犹豫。 “该头毛儿就他娘的欠收拾!”秦老汉骂道,“自从跟那姓顾的搞在一起,她就越来越不像话。我就是要好好教训她,让她长个记性,知道谁才是老子!” “话是那么说,但她还是个媛子儿,这清白……” “你他娘的少废话。阿寿他娘给他留了不少钱,昨晚他都跟我说好了,彩礼这个数。” 秦老汉伸出五个手指头,惊大了几个老头的眼,他笑笑。 “放心,等事情成了,少不了你们的好处。” “老秦头说的对,丫头不听话就得训。”那老头立即换了嘴脸,“就是阿寿这事要多久?万一你那娘们回来碍事,又在那哭哭嚷嚷烦死个人。” 秦老汉眯起眼吐着眼圈:“废话,这种事情老子早想到了。我和那婆娘说城里有人高价要收番薯,那蠢货还真他娘的信了。她和我那蠢儿子天光早就去城里卖番薯了,黄昏头之前不可能回的来。” “嘿,不愧是城里回来的,脑子就是好使。” “少他娘的拍马屁,老实点等着就是。” 秦老汉不自觉地哼起小曲,秦寿那体格办个小丫头还不简单?他那五百块的彩礼是板上钉钉的事儿。 可他胸口好像堵得慌。 抬起头,阳光刺得他睁不开眼,今儿的太阳怎么回事,真他娘的辣眼睛。 不过是一刻钟的功夫,秦老汉被那太阳晒得难受,站起来踱步。 突然瞧见隔壁李家的婆娘急匆匆往大屋跑去。 “老秦,坏了,李婆娘怎么回来了,不会坏事吧?” “废什么话,抓紧拦下来。”秦老汉急得扔下手里的烟杆子,抓起锄头就风风火火往大屋冲。 前头的李婶急着回家上茅厕,刚跑到院子门口,听到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 那声音比村里的拖拉机叫得还要刺耳凄惨。 吓得李婶也顾不上茅厕了,边往里头跑边紧张地喊问:“哪个在里头,出什么事啦?” 刚跑进院子就瞧见秦葭宁的房门从里头被破开,秦葭宁哭着跑出来。 小丫头一下子撞进她的怀里求救。 “孩子,你怎么了,别哭,有婶子在呢!”李婶抱住小丫头想问个明白。 她见秦葭宁害怕地在颤抖,哭得是凄凄惨惨,那衣领子还有撕扯的痕迹,一下便猜到了大概。 只是刚才那声男人的惨叫是怎么回事? 秦老汉带着一群老头子随后赶到,他们也听到了那声惨叫,心里犯嘀咕,这秦寿办个事怎么叫的比女人还惨烈。 可瞧见秦葭宁哭成那个模样,想着事情准是成了。 “丫头,你咋的了?”他装模作样地上来询问,瞧见秦葭宁衣裳都扯破了,便迫不及待地骂道,“头毛儿,你他娘的在家偷汉子,臭不要脸的东西!奸夫在里头是吧,我非得找他算账不可!” 第20章 听话有屁用 秦老汉嘴上骂着秦葭宁,心里早就乐开花。 他急不可待地要进屋找秦寿要彩礼,带着几个老头子冲向屋子。 刚到房门口,瞧见自己亲自上的锁居然坏了,心口那股胸闷的感觉越发强烈。 这门是死丫头撞开的?把锁都撞坏了。 死丫头哪来的本事? “老秦头,秦寿、秦寿他……”冲在前头的老头跌坐在地上,颤抖地指着房内。 秦老汉顺着视线看去,秦寿躺在地上面色惨白,裤裆里一片血红。 秦寿、秦寿居然被阉了! 秦老汉愣在门口,脑子里一片空白,这他娘是人干的事?! “人还活着,快、快去找村医!” “老秦,这可怎么办啊,你家丫头不是人,居然做出这种事情!” 两个老头忙将秦寿扶上床,剩下的几个老头齐刷刷望着秦老汉,那脸色一个个的比猪肝还难看。 秦老汉气得头顶冒烟:“该头毛,反了天,我要剥她皮抽她的筋!” “葭宁,这真是你干的?” 李婶朝屋里巴望了一眼,也吓懵了。 这秦寿块头可不小,村里能跟他打成平手的男人也没几个,这小丫头是怎么做到的? 秦葭宁捂着脸点点头,声音哽咽:“我不是故意的,阿寿哥他突然冲出来抱住我……我太害怕了,所以……婶儿,你可得帮帮我啊!” 李婶是了解这丫头的,平日里柔柔弱弱,连踩只蚂蚁都不敢,要不是被逼急了,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情。 李婶是个热心肠,平日里也心疼周秀禾母子,要不是上次她家老李拦着,她非揍秦老头一顿不可。 但她也明白靠人不如靠己,周秀禾性子软,只会挨打流眼泪,她住隔壁也只能干着急。 今儿秦葭宁强硬起来反抗,她倒是高看了这小丫头一眼,比她妈有出息。 可这事情闹得太大了,秦寿裤裆的血把裤子都染红了大半,作为男人是彻底废了。 那群老头明显和秦寿是一伙的,他们平日里就是些不讲道理的无赖,这会肯定不会放过小丫头。 “葭宁,你快跑,婶子帮你拦着。”李婶长得膀大腰圆,她顺手抓起地上的扫把进入战斗模式。 秦葭宁感激地朝李婶点点头,朝院口大门冲过去。 谁知门口也有看守,一老头拿着锄头窜出,拦住了她唯一的去路。 “看你能往哪跑!哥几个,快把那头毛女抓住,给阿寿出了这口恶气!” 秦老汉一声令下,那群老头气势汹汹地涌了过去。 李婶挥舞着扫帚,可一个女人终究拦不住一帮男人,被两老头一锄头推倒在地。 她忙爬起来,冲过去张开双臂拦在秦葭宁跟前,身体紧张地颤抖。 村办公楼。 顾序州正蹲在院子里,白净的脸上沾了黑色的汽油,正心无旁骛地修着拖拉机。 办公楼内、院子都挤满了打扫卫生的人。 “乡亲们,今年我们村必须拿到优秀村的称号,你们一定要劲起干,让领导瞧到我们村的风采。” 陈姜氏站在台阶上,手里拿个鸡毛掸子,学着电视上领导的样子慷慨激扬地讲话。 她刚当上村妇女主任,大小也是个官。 村集体拿奖,那也是给她脸上贴金,优秀村这事她别提有多上心了。 底下一群打扫卫生的人也是忙得热火朝天,这年头,大家的集体荣誉感都特别强。 陈姜氏想想还觉得不放心,扯着嗓子特意强调:“年底把各家都管好了哦,千万别闹出丢人的事……” “不好啦,出大事了!” 陈姜氏话还没说完,一个小孩就喘着粗气跑过来报告。 “出人命了!” 吓得陈姜氏差点从楼梯上摔下来,忙问那小孩怎么回事。 小孩话也说不明白,陈姜氏折腾了半天才搞清楚是伤人事件。 人没死,但比死了还糟糕。 “黄天三宝啊,怎么偏偏在这时候惹事呐!” 陈姜氏一拍大腿,嘴里骂骂咧咧地冲出了办公楼。 那些个大扫除的活也不干了,抹布、水桶一扔,吵吵嚷嚷地跟着出去。 顾序州刚将手里的螺丝按回去,身边走过两赶着去看热闹的妇女。 “哪家出事了?” “还能有哪家,姓秦的那家闺女把男人命根子给切了!” 顾序州拿着螺丝刀的手猛然悬在了半空。 秦家的院子里。 几个大男人将秦葭宁和李婶围着,一个个手里拿着镰刀、锄头,随时准备动手。 只听见秦老汉扯着嗓子骂:“头毛女这几天变了个人似的,凶显凶,一定是鬼上身了,哥几个把她抓起来驱邪,不能让她在害了其他人!” 李婶听到“驱邪”二字,面色剧变,尖叫着拿扫把拱那些个男人。 “不许动她,你们要是敢过来,老娘和你们拼了!” 年轻的小丫头可能不知道驱邪是什么,但她可太清楚了,被抓去驱邪的人就不会再回来了。 二十年前,她的亲姐姐就是这么没的。 他们把她抓进后山,林子里火把摇曳,姐姐撕心裂肺地惨叫了一夜。 第二天她就自杀了,吊死在后山的榕树上。 李婶一扫把打在带头的秦老汉脸上,逼得几个男人不得不后退两步。 她姐姐听话了一辈子,也被人欺负了一辈子,就因为孩子的事情逆了一次反,就被人当中邪处置。 那时候她就明白了,女人听话有屁用,就是要凶要狠,才能把命保住。 那时候她还小,保护不了姐姐,今天她决不能让一个无辜的小丫头走上和姐姐一样的路。 秦老汉摸了把脸,一道血印子,气得直冒烟。 他家这死丫头以前挺老实的,变得现在这样子,一定是跟这婆娘学的。 他就说莫,这些个不听话的女人就得收拾,要不然其他女人就会有样学样,一个个全成泼妇了。 “泼妇、泼妇,老李娶了你真是倒八辈子血霉。” “呵,我家老李可不是你,他凡事都和我有商有量,我们日子过得好着呢。不像某些人,自己亲闺女都陷害,畜牲一个!” “放你妈的狗屁,我家丫头不检点,老子一家之主还不能教了?你一个女人骑到男人头上,难怪那老李是越过越窝囊。” 第21章 我就死给你看 “你家狗子也是个孬种,在家被你这婆娘使唤,出了门说话声音还没放屁响。” 听到儿子被嘲笑,李婶气得是直冒烟,这时身后的秦葭宁先开口了。 “阿翔哥虽然平常不声不响,可干活卖力,有什么事情也是第一个上。三观正,有担当,还知道疼姑娘,那才是个真男人!” 秦葭宁的小手抱住了李婶的胳膊,肯定地冲李婶点点头。 “阿翔哥比那些只靠张嘴的人强多了,这都是李婶教得好。” 李婶红了眼。 他儿子从小就体弱多病,按照老家说法取了贱名狗子才少生病,只是少言少语的毛病还是改不了。 她讨厌那些男子客的做派。 更不想唯一的儿子变得和那些狗男人一样。 因此也顺着儿子的性子,只是教他做人要心善、踏实。 偏偏所有人都说他把儿子养成了孬种,说话还没放屁响,明明是个带把的爷们,却还对女人点头哈腰。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夸她孩子教得好,她突然感觉自己腰板都直了。 “头毛女居然学会顶嘴了,果然是鬼上身了呐,快抓起来驱邪!” 全村都知道秦葭宁胆子小,家里男人叫她做什么她就做什么,怎么可能顶嘴? 这些话偏偏还让这群老头难受的很。 这几个老头平日里就是家里的米虫,活是一点不干,有事还逃得最快,死丫头说狗子男人,那不就是说他们不是男人? 今儿他们就要给她点教训,让他们知道什么才是爷们气! 一群人叫嚣着上手拉扯,李婶眼看着打不过,只能护着秦葭宁,扯着嗓子咒骂装腔作势。 “死婆娘,滚开,再敢拦着我们驱邪,就连带你一起收拾喽!” 陈姜氏带着村医和大队人马赶到院子门口,听见“驱邪”两字,急得是大喊停下。 她急忙让村医进屋看看情况,自己挤到了秦葭宁跟前。 一见秦葭宁,她立即狠狠剐了一眼。 这小丫头怎么三天两头地惹事情! “吵什么吵,吵什么吵!大老远就听着你们院子跟青蛙闹塘似的,万一被别村的听到,也不嫌丢人。”陈姜氏双手叉腰宣布道,“书记去公社开会,临走前可交代了,今儿村里的事情我说了算!” “他娘的,你一个老娘客能做个屁的主。” 秦老汉啧嘴,这世道越来越不行了,现在女人都敢爬到男人头上来。 陈姜氏得意:“怎么,书记说的话你敢不听呐。” 秦老汉刚被拉到公社教育没几天,这会儿也不敢太嚣张,憋着一口气不说话。 陈姜氏头一仰,刚想继续,屋里头传来村医的喊叫。 “秦寿昏过去了!这病我看不了,快来几个人,把他送镇医院。” 陈姜氏忙招呼几个人进屋帮忙,见秦寿被抬出来的惨烈模样,不禁出了一身冷汗,尖声命令几个小伙把人送医院去,千万别闹出人命来。 她在来的路上已经把事情打听的七七八八,知道是秦寿惹事在先,那狗东西背地里偷看女人洗澡、偷女人内裤的事情也没少做。 她可是村里的道德先锋,对于这禽兽做出来的事情也是恶心的不得了,被阉了也是活该。 原本她也只是想过来当个和事佬,小事化了。 但男人没了命根子可是天大的事情,秦寿醒后指不定会怎么闹腾,现在又是村评优的关键时期…… 另一边,秦老汉瞧见秦寿那个样,他也心痛得跟万箭穿心似的。 他的彩礼完了,全完了! 五百块可以买多少酒啊,他越想越气,在陈姜氏面前撕心裂肺地诉苦。 “你瞧瞧啊,阿寿被那丫头害成这样,我怎么和我那死了的妹妹妹夫交代!是我没教好闺女,我今天要不处置了她,等阿寿醒了,叫我这张老脸往哪放!” 此时几个小伙已经将秦寿抬上小三轮,火急火燎地送他去镇医院。 陈姜氏看着远去的小三轮,心里也是急得不行,这事情要是闹到镇里,今年的优秀村百分百没戏。 书记临走前,她拍着胸脯保证能把村里管好,结果书记刚走一小时,就闹出这种事情。这让她的脸往哪搁! 严重了,刚戴上的乌纱帽也要不保。 她一时想不出怎么办,只能先让吵闹的乡亲都安静,更是看见秦葭宁气不打一处来:“秦葭宁,怎么又是你呐!先前和姓顾的不清不楚,这又和秦寿纠缠起来了,还闯下这么大的祸!你还要不要脸呐!” 她掷地有声:“看在你年轻不懂事,我也不想把事情闹大。今天这事我拍板了,你嫁给秦寿,好好伺候他下辈子,就当是赎你的罪过。” “我就知道你这老娘客讲道理!”秦老汉立马变了个嘴脸,“嫁、嫁,必须嫁。” 秦葭宁冷着脸,淡声道:“我不嫁。他想侵犯我,我防御自保,有什么罪。” “嘿,给脸不要脸。苍蝇不叮没缝的卵,你不搔首弄姿,人秦寿能耐不住性子?在这装什么清高呐,事已至此,你必须嫁。” 上次秦葭宁和顾序州那事情虽然没证据,但陈姜氏已经认准了这两个人已经苟合,这小丫头肯定已经破了身子,也不是什么清白的媛子儿了。 在这又当又立的,演给谁看哦。 “我就是不嫁。”秦葭宁眼里生出愠色,“陈姨,按你这逻辑,路上那些被抢劫的都怪他们露富?秦寿管不住自己的下半身,你不去怪他,反倒来谴责我,难道你觉得男人做什么都是对的?您是村里的妇女主任,难道不应该为我们女人做主吗?” 她记得周秀禾说过陈姜氏的事情,说她是个为了清白可以拿命拼的主。 现在自己和她一样的遭遇,她非但不帮忙,居然逼自己嫁给秦寿。 真是可笑。 旁边李婶听不下去了:“神头不灵清的,就这水平还当什么妇女主任?” 陈姜氏急了,哪里有这婆娘说话的份! “我自然是把村子放在第一位,哪像你们,从来不把集体利益摆在个人利益前头!一个个要反了天喏!” 第22章 能吃苦就有吃不完的苦 “这男人和女人可不一样,村里种田、办活动都离不开男人呐。大事情你妆不动,帮秦寿把小家维持好,也算你为村里做出了贡献。” 陈姜氏长篇输出,觉得自己说的可有道理。 毕竟她从小接受的教育就是女人不如男人、凡事都要顺从男人。 她身后的那群女人也是打小这些话都听到耳朵生茧,虽然也有不满的时候,但老祖宗留下的规矩准没有错。 “陈姨,我不知道什么大事是只有男人才能干的。我只知道自己从小就跟着妈在地里干活,村里大大小小的活动我们也是一个没落下。要说力气活,我干的可不比秦寿少,甚至比一般男人都多。” 秦葭宁满脸委屈,忍不住捂脸大哭,眼睛时不时从指缝里露出来偷瞄围观者的反应。 “反倒有些男人,整天游手好闲,回家还对着干活的老婆耀武扬威。” “活也是我们女人干,委屈也是我们女人受,凭什么呀!就因为女人能吃苦,所以就要女人一个劲地吃苦吗?” 那些看似有些任性的话语一字不差进了在场所有女人的耳朵。 她们虽然也这么想过,可谁也不敢说出来。 秦葭宁那张嘴一嘟囔,她们觉得自己心里也舒畅了,忍不住跟着点头。 对呀,凭什么? 女人跟男人一起种地,回家还得洗衣做饭伺候一家子,干得不比男人少,甚至没女人,男人都没办法吃上热乎饭,更别说传宗接代。 真要说起来,女人可比男人厉害多了,应该男人反过来听女人话才是。 “孩子说的对,能吃苦就有吃不完的苦。这些男子客都是贱骨头,我们越顺着他,他们越是让我们有吃不完的苦。尤其是秦寿这种人渣,整天就知道嬉嬉氽氽,一不顺心就打人。你让葭宁嫁过去,就是让她跳火坑,逼她去死。” 李婶连珠带炮地轰炸,她最讨厌的话就是“女人不如男人,女人要听从男人”。 听听听,再听下去就跟她姐一样,吃了一辈子苦,最后把命都丢了。 此刻,李婶的身躯在秦葭宁眼里越发高大起来,她是村里头一个自己选丈夫的,是头一个敢和自己亲爹叫板的,更是头一个能这样给她撑腰的。 陈姜氏被呛得说不出话。 她自己也是吃过亏的,因为五十块钱的彩礼,亲爹棒打鸳鸯,逼她嫁给肺痨的短命鬼,害她早早做了寡妇。 在坐的其他女人们也跟着抱怨起来,她们有的是为了爹还债嫁人的,有的是为兄弟换亲来的,嫁的男人不疼惜,家里爹和兄弟也没落句好话。 她们心里苦啊。 “什么好处都是男人拿,吃亏的都是我们女人。” “那秦寿侮辱妇女,还给分配上老婆了,没天理。” “头毛女,都少他娘的逼逼,就凭老祖宗的规矩,女人生来就是伺候男人的!” 秦老汉头顶冒烟,这群女人还真是被魔怔了,天经地义的事情还在那瞎嘟囔。 那些个老头也跟着教训起自家婆娘来:“再吵吵,看我回家怎么收拾你们!” 有些女人没了声响,被欺压了半辈子,过过嘴瘾便用光了她们所有的勇气。 “死丫头,老子是你爹,你就得听老子的!你要是敢不嫁,看老子不打死你!” 听秦老汉这一嗓门,陈姜氏缓过神,自己还真是被秦葭宁带偏了,现在当务之急是不要给村里惹麻烦。 大局为重! 她高喊怒斥秦葭宁:“不嫁也得嫁。” “我不嫁,我心里已经有人了,不可能嫁给秦寿。” 秦葭宁早料到跟他们无法讲道理,对于无赖自然要用无赖的手段。 她从怀里拿出事先藏起来的茶杯碎片,对准了自己的脖子。 那碎片上还留着秦寿的血,看着很是慎人。 “你再逼我,我就死给你看。” “孩子,别做傻事!”李婶吓坏了,想伸手拦住,却被一个老头挡了下来。 尖锐的碎片抵在秦葭宁的白皙的皮肤上,她高昂着头,一副随时准备就义的模样。 她以前最瞧不起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戏码,可偏偏这种戏码在农村最管用。 陈姜氏在村里当妇女主任,要是有妇女在她面前自杀,她这妇女主任就别想再当了。 她绝不会眼睁睁看着秦葭宁死在这里,至少不会让她死在自己当家做主的这天。 这招果然管用,围观的吓得大气不敢喘,立即站到秦葭宁这一边。 “嫁谁不是嫁,没必要搭上命。” “陈姜氏,要不算了,再逼下去要出人命的。” 只有那秦老汉和那群老头还在那叫嚣。 “头毛儿,有种你死给老子看。” 秦葭宁眼神坚定,用碎片干净的那端还真在脖子上扎出一道口子。 她上一世受过的伤重多了,这点小伤根本不在话下。 陈姜氏见状急了,忙叫秦老汉闭嘴,对于秦葭宁的语气也柔和许多。 “傻丫头,你不嫁秦寿还能嫁给谁?你闹出这么大的事情,就连顾序州也不会要你了。” 她那头说着话吸引秦葭宁的注意,这头给了秦老汉一个眼神暗示。 秦老汉心领神会,带着几个老头就准备强上抓住疯丫头。 秦葭宁余光早已经注意到他们的行动,后退一步,脑海里预算他们的动作。 原主的身子太瘦弱,她现在一打六恐怕没有余力。 “谁说我不要?” 一道清朗高亮的声音在众人身后响起,惊得那群冲到一半的老头也停下了动作。 是顾序州。 他还带着自己那顶军绿色宽边帽,帽檐压的矮矮的,看不清他的五官,但透过抿紧的薄唇能瞧得出他此刻的低气压。 “我要!” 顾序州挤过人群来到秦葭宁身边,连他自己也不清楚为何又在秦葭宁面前强调了一遍。 他一把夺过秦老汉手里的锄头,伸手护住秦葭宁。 目光落在她的身上,一眼就瞧见了那被扯开的衣领,还有脖子上的一道红,手里还紧紧握着带血的碎片。 心里不禁一阵酸楚。 “才刚分开没多久,你又一身的伤。” 第23章 带我走 顾序州素来冷漠如冰的脸上,此刻眼中却带着难以压制的怒气,阴鸷的眼扫过众人,最后落在陈姜氏身上,接着就是一套法律输出。 “秦寿公然藐视国家法纪和社会公德,侮辱妇女,犯得可是流氓罪,要坐牢的。按照刑法第160条,聚众斗殴,寻衅滋事,侮辱妇女,破坏公共秩序,情节恶劣的,处七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或者管制。” “你他娘的放什么狗屁,老子不懂。” 秦老汉是一个字都没听懂,就觉得跟蚊子嗡嗡叫似的,烦死个人。他试图夺回自己的锄头,可那锄头就跟长在顾序州身上似的。 楞凭秦老汉怎么用力,顾序州都纹丝不动,他根本不给秦老汉反嘴的机会,眼睛一钉到老头身上,就开始给他安罪名。 “秦老先生,你聚众斗殴,协助侮辱妇女,数罪并罚,可能还得多坐几年牢。” 他言语客气,字里行间却带着威胁。 山里头的人不懂法,在坐一个个都听懵了,这些字他们都听清了,可组合在一起,是一个字也没听明白。 秦葭宁也心生佩服。 她记得刑法是去年才颁布的,顾序州天天在山里头扫牛棚,是怎么知道新出的刑法,还能一字不差地背下来。 见底下一群人头上都冒出问号,顾序州贴心地翻译:“简单来说,秦寿侮辱妇女,秦老先生聚众斗殴,犯了流氓罪,按法律要坐牢。” 秦老汉不懂法,更听不懂顾序州那一大串话,冷笑:“少他娘的吓唬我,老子不是吓大的。” 顾序州淡淡道:“不信?大可去公社问。” 之前他被叫去公社谈话教育,当时谈话领导门口书架上就放了本刑法,他借着等领导的功夫就把整本刑法背下来了。 乡下地方,对法律不重视,他清楚讲法律根本吓不住这些刁民,但公社领导的名头可以。 秦老汉自从上次被拉去公社批斗,就留下阴影,听到公社两个字就不爽,骂骂咧咧:“去老子才不信你的邪。” 秦葭宁想起来,书里说过这段时间公社正在迎接省领导检查工作。 现在是1980年末,这一年正是司法重新建立和恢复的重要年份。不仅对宪法进行了二次修改,还通过了婚姻法,禁止包办婚姻。 想到这,秦葭宁的眼睛都亮了。 她记得这次下乡的领导正是省民政局的! 年初的时候村里广播说过几个包办婚姻的反面例子,其中有个案例妇女被压迫到杀夫反抗,事情都闹到中央了。 来年新婚姻法就要正式实施,可底下的风气哪是那么快改的? 各省民政局领导都怕被抓典型,估计这会正加班加点下乡宣传教育呢! “陈姨,我听说公社来了省领导,是真的吗?”秦葭宁挑眉,心里一下有了底。 “你怎么知道的呐?”陈姜氏眉头紧锁,她今早才得到的消息,小丫头怎么知道的。 说完她立马捂了嘴,书记说了,省领导这次不仅是宣传新法规,更是抓典型。 所以这事她一直瞒着,省得哪个头脑不灵清的婆娘跑领导那去告自家男人状,最后害村子被当反面教材。 “省里来的领导,那一定是很大的官吧。”秦葭宁挤出两滴眼泪,“既然是大官,自然比我们懂法。你们不相信序州说的,不如就去问问省领导,到底是我自卫犯法,还是秦寿有罪。” 陈姜氏急了:“民政局的领导才不管这些!” 果真是民政局的领导。 秦葭宁越发有底气,也不装自杀了,手里的碎片一扔,面上还是装出委屈的模样。 “民政局的?那他们一定管领证的事吧!我更要问问领导,你们不让我和喜欢的人在一起,还逼我嫁给流氓,这到底有没有理!” “没理。今年通过的婚姻法,国家支持自由恋爱,反对包办、买卖婚姻。”顾序州像个无情的法律机器,冷不丁插话道。 秦葭宁戏演得更带劲了,边哭边偷瞄那些个老头,刚刚还气焰嚣张,一听到省领导几个字,现在就跟霜打的茄子似的。 他们是不懂法,可也心虚,生怕被抓进去吃牢饭。 平日里仗着天高皇帝远,为非作歹。 可皇帝要真下来私访喽,一个个的,其实心里门清。 秦老汉急得跳脚,可除了骂些不入耳的脏话,就说不出有用的,只能找陈姜氏求助。 “婆娘,今儿你做主,你倒是说句话啊。” 陈姜氏眼神发愣,瞧见顾序州紧紧握起了秦葭宁的手,两人刚才那一唱一和,同仇敌忾的模样,她竟然心生酸楚。 想当年,亲爹逼她嫁肺痨,她也拿着刀抹脖子,可答应和她长相守的男人先服了软,抛下她一个人跑了。 短命鬼死了这么多年,她带着儿子一直没再嫁,村里都夸她守洁,可只有她自己知道。 她只是对男人死心了。 陈姜氏想了想,端起官架子,冷着眼:“秦葭宁,你少拿省领导压我,我劝你嫁给秦寿也是为你好呐。你不知好歹,铁了心要嫁给顾序州,那我也赖得管你伐。你们自己想清楚,秦寿醒了之后怎么办吧!” 这几天对于包办婚姻管得严,她没必要为了个秦寿碰硬钉子,万一被抓了典型,得不偿失。 天下男人都一样,那顾序州和秦葭宁现在装的情意绵绵,等真成了亲指不定过成啥样。 她倒是要看看,这两人所谓的爱情能走多远。 “我闯下的祸,我自会承担。” 秦葭宁也不怕事,既然她当初决定了下手,就不怕对方报复。她头一转,看向秦老汉,语气坚定。 “但是今天出了这档子事,这个爹我不会再认,这个家,我也不打算回了。” “不回家,你能去哪!真以为自己有天大本事,没了我,你他娘跟臭虫没啥区别,以后有你哭的时候。” 秦老汉暴跳如雷,这些女人心里没点数,真以为自己有天大本事,离了他,看这死丫头能撑到什么时候。 秦葭宁低头瞧瞧握住自己手掌的那只大手,又抬头看向顾序州:“带我走。” “当然。”顾序州没有一丝犹豫。 第24章 爱情哪有面包香 秦葭宁勾起嘴角,在无数双眼睛的注视下,她和顾序州转身离开。 “头毛儿,你迟早会后悔的!” “你以为那二毛子是好东西,天下男人都一个德行,玩腻了就把你像破鞋一样扔喽!” “等你肚子揣上娃儿,就是跪着来求老子,老子都不会让你再进这家门一步!” 秦老汉跟个跳脚的蚂蚱似的,站在院子里又蹦又骂。 他吃过的盐比那丫头吃过的饭都多,算准了日后有这丫头哭的时候。 秦葭宁头也没回,大步跨出院子的门,不过是一墙之隔,外面的世界是那样的清新。 阳光洒在她的身上,温暖而祥和,空气里都弥漫着自由的香味。 顾序州的肩膀微微松下,他低头看到自己正紧紧抓着秦葭宁那只纤细的小手,脸瞬间烫了起来,像是被电流击中一般,他赶紧松开手,快走了两步。 那两条腿又长又直,随意迈开步子便和秦葭宁甩开距离。 他回过头,看着秦葭宁卖力地跟着,才有了自己不再是孤身一人的实感。 忙特意放缓步伐,确保秦葭宁能跟上的同时又保持着合适的距离。 就这样,两人一前一后回到了家。 “你就住在这里?”秦葭宁看着眼前随时会倒的建筑物,下意识问道。 这哪里是人住的地方,简直就是一个包了浆的牛棚。墙壁由长短不一的木材拼凑而成,缝隙里透着冷风,仿佛随时会散架。 仔细嗅嗅,周边的空气里还弥漫着一股骚臭味,耳边还时不时传来“哞哞”声。 朝屋后张望,隔了一排篱笆,还真有几头牛在草地上进行自助餐。 秦葭宁想起,顾序州刚被下放的时候,村子就他的住所进行过讨论。 大伙都不太乐意让一个下放分子住在自己家附近,开了半天会,最后把他分配到了废弃牛棚,而他的工作就是扫牛棚,照顾大队几头牛的饮食起居。 这牛棚跟闹鬼的后山离得近,本就人烟稀少,大部分村民都不爱往这儿跑,秦葭宁也是头一次来。 她想过顾序州的房子会很破,没想到会这么破。 顾序州打开门锁,让秦葭宁进去,发出“刺啦刺啦”的开门声。 秦葭宁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无奈的笑。 这牛棚都破成这个样子了,还上什么锁。 虽说现在才刚进入80年代,村里大伙的日子还比较辛苦,但日子也是在一步步往上走。 年初的报纸还说华国已经完成全国农村通电,秦家平日里虽然舍不得用电,但好歹在公社支持下也是装上电灯了。 她扫了一眼顾序州的牛棚,不过是二、三十平米大,除了一张破木板搭成的床,就只剩下一套桌椅,。 地面本是泥泞的泥巴地,铺上了沙子和碎石,勉强替代地板砖,这才没有弄的一脚泥巴。 不知是家居太少,还是顾序州讲究,牛棚内意外地还挺干净整洁。 洗到发白的被子叠成豆腐块模样,粮缸上的锅碗也是洗的发亮。 桌子上有不少书本,摆放地整整齐齐。三根只有半截手指长的铅笔规矩地放在橡皮边上,全屋唯一的煤油灯已经见了底。 “你这屋子还挺时尚,窗户还各长各的,真南北通透。”秦葭宁指了指墙上的几个破洞打趣道。 她很快就接受了现状,毕竟上一世出任务的时候什么环境没住过,现在起码还有个遮风挡雨的地方。 只是难以想象,顾序州这个出生地主的大少爷,在沪上住着大宅院,在米国住着小洋楼,如今却在牛棚讨生活。 他是怎么接受这种云泥之别的。 顾序州见秦葭宁像个小鸟似的在屋里打转,他心里有股道不出的滋味。 君子谋道不谋食,他本不在意是睡天睡地还是睡牛棚,可真让名义上的妻子和他一起住牛棚…… “这是新上的电影海报吧,你还看过庐山恋?”秦葭宁清脆的声音打断了顾序州的思路。 顾序州桌上的书本很多,但大多是些破损的旧书,唯独其中一本是用电影海报当书皮包着的,上头的庐山恋是华国第一部恋爱电影,今年可是在城里引发了小热潮。 “书是朋友借的,书皮也是她自己包的。”顾序州淡淡道。 秦葭宁随手翻了两下,书本是全新的,里头都是些苦涩难懂的物理内容。 这年头饭都吃不饱,哪有人买了新书先借给别人看的道理,显然这书就是特意给顾序州买的。 “朋友,是女性朋友吧?”秦葭宁眨巴着八卦的大眼睛,这庐山恋的海报暗示的可不要太明显。 对了,原书里顾序州被打成傻子,直到父亲来接的前半年一直是靠着一个女孩接济,难道就是送书的女孩? 顾序州脸上没什么起伏,全然没听出秦葭宁的打趣,老实回答:“是个女孩,之前我帮过她,她就借了书当报答。” “直男。”秦葭宁摇摇头,“庐山恋可是今年最火爆的爱情电影,你还真是一点都不懂女人心。” 顾序州也不傻,这回是听出秦葭宁话里的意思。 他自嘲地笑:“我读过罗密欧和朱丽叶,也看过梁山伯和祝英台,古今中外的爱情故事不是以男女主殉情结束,便是以‘从此他们幸福地生活在一起’一句带过。” “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连那些成天幻想的作家们都知道,那之后的故事只会现实而苦难。爱情,怎么敌得过面包。” 他从秦葭宁手里拿回书本,扫了一眼上面的文字。 他一个饭都吃不饱的人,谈什么爱情,若不是机缘巧合和秦葭宁结成“战友”,他本打算只和科学真理一生为伴。 “咕噜——” 秦葭宁的肚子不合时宜地响起,她尴尬地笑笑:“我现在,还真需要一点面包。” 声音叫的太大,她不禁拍了两下那不争气的肚子。 顾序州看两动作像极了以前家里养的狸花猫,他那本如冰山般的脸浮出笑意:“我虽然给不了你爱情,但至少要让你吃饱肚子。” 他吃的不多,上个月分的粮食应该还剩了些,应该够秦葭宁吃饱。 顾序州快步走过去打开粮缸,往里头一瞧,闪在深邃眼中的光一下暗淡。 尴尬了。 前几日他把家里唯一的两个番薯都拿去换书了,自己因为习惯了饿肚子,竟然忘了这茬事。 现在临近黄昏,若想去后山抓野兔野鸡什么的,就要点上火把,这操作太过引人注目。 秦葭宁跟着探过脑袋,见缸里头见了底,只有两汤勺的番薯磨成的粉。 这点粉末连个饼皮子都做不了,哪够人吃饱的。 不过,这点小事对于她这个身经百战的特种兵倒不算小时。 牛棚附近不就有条小河吗? 展现她多年从来求生经验的时候到了。 她小手往胸口一拍:“有困难就解决困难,不就是找吃的吗?我最擅长了,包在我身上。” 第25章 一起睡吗 秦葭宁所在的柳下村背山靠水,山头下来的小溪在牛棚百米外的位置正好汇入绕村河。 她砍了根树枝,找了细线缠在上头当鱼线,又找了些野菜揉成小团当做饵。 这会儿农民都已经赶回家,河边没什么人,秦葭宁坐在河边垂钓,顾序州双手抱在胸前靠在树边看着少女的背影。 太阳西下,夕阳在落在波光粼粼的水面上,饵料带着一道优美的弧线落入水中,溅起一圈小小的涟漪。 秦葭宁屏住呼吸,眼睛紧紧盯着鱼线,那根细线在水中微微晃动,仿佛随时都会传来鱼儿上钩的信号。 就在这时,鱼线猛地一沉,水面上泛起一片水花。秦葭宁紧握住鱼竿,用尽全力往上拉,鱼线抽出水面。 空的。 再一次。 又是空的。 几次落空,秦葭宁额头上露出细密的汗,牛皮吹早了。 上一世的装备和这年头的道具终究是差距太大,上一世华国繁华,出任务时带的也都是最好的装备,现在她手里只有一根不像样的破树枝。 “唉,早知道中午就应该把那袋蘑菇带回了了。”想起放在秦家厨房的那一箩筐蘑菇,她的肚子伤心地哭起来,咕噜咕噜。 一大早摘得蘑菇,有毒的没毒的,都放在秦家了。 也不知道周秀禾回来看不到她会不会哭,那个笨女人能分清蘑菇的种类吗,她可别傻到把毒蘑菇当饭吃了。 秦葭宁托着下巴,看着水面出神。旁边,顾序州接过鱼竿,坐了下来。 顾序州:“我来吧。” “不用。”秦葭宁一把扯掉鱼线,用随身的小刀削尖了树枝,朝着上游的小溪走去,“文的不行,就来武的。” …… 秦家大屋。 周秀禾坐在秦葭宁闺房的床上,她摸着秦葭宁的包袱,默默地抹眼泪。 之前秦葭宁告诉过她藏包袱的地方,说方便带走跑路。 她一直以为小囡囡是在开玩笑,那孩子瘦胳膊瘦腿,自己一个人怎么在外面生活。 今早不过是去了趟城里,回来孩子就走了,连唯一的包袱都没带走。一想到囡囡在外头受苦,她那眼泪就止不住流。 “死婆娘,饭呢!”秦老汉摇摇晃晃地从外头回来,坐在长板凳上敲着桌板。 周秀禾忙擦干眼泪,藏好包袱,将事先做好的蘑菇汤端上来。 秦老汉瞧着那蘑菇,花色独特,颜色鲜艳,还挺好看。 吃了两口,味道也很是鲜甜,忙喝了一大碗。 周秀禾见他喝得高兴,颤抖着小心试探:“这蘑菇是囡囡早上摘的,特意给你……” “啪!”秦老汉一拍桌子,大骂:“不准提那死丫头,你给我滚,哭丧个脸,看着就晦气。” 周秀禾红着眼不敢说话,一步三回头地走出房间。 “臭婆娘,别想着去看那个死丫头,要让我知道,腿给你打断喽!” 秦老汉骂骂咧咧,气得将所有的蘑菇汤都一饮而尽。 夜幕降临,各家各户上头都冒着炊烟。 顾序州坐在牛棚外头,升起了柴火。 他摘了野菜,切碎煮汤,在汤里头加了一勺番薯粉,使稀薄的汤显得黏糊些。 秦葭宁从小溪里叉了五条鱼,清理掉鱼鳞和内脏,串在树枝上,架在火上烤制。 熟透的小鱼冒着热气,秦葭宁像只饿了三天的猫,一下便将两条鱼啃得干干净净,还回味地舔了舔上唇。 看着那洒脱可爱的模样,顾序州会心一笑,将自己手里的鱼也递给了她。 “鱼,你吃,我闻不惯那腥味。” 他只舀了一碗菜汤,小口小口的喝着。 “你别跟我客气,我两条鱼够了。”秦葭宁没收,她豪迈地用衣袖擦了擦嘴。 这男人还真是死鸭子嘴硬,饭都吃不饱,怎么可能还挑三拣四。 顾序州没说话,喝完碗里的野菜汤就起身去洗碗。 “真不吃?”秦葭宁一愣,便不客气地又吃了一条烤鱼,真香。 柴火上还留着两条鱼和一些野菜汤,特意朝顾序州喊了声:“我吃不下了,剩下的你吃。” 顾序州洗碗的手一顿,没吭声,垂眼继续洗碗。 秦葭宁巴望了一眼,心想这男人难道真是少爷脾气,这时候了还挑三拣四。 她舔舔嘴唇,终究还是把那些食物剩了下来,万一他还吃呢? 十一月的夜晚,秦葭宁蹲在牛棚外洗碗,冷风钻进衣领,她抬头看向村子的方向。 万家灯火,炊烟袅袅。 隔着一条河,他们两人所在的牛棚冷冷清清,仿佛被这个世界隔离在外。 秦葭宁准备睡了,她习惯性在睡前上个厕所,可找了半天,牛棚里连个痰盂都没有。 这年头,村里人家都会在家里放个粪桶,用完了就盖上木盖子,尿粪存下来就运去田里施肥。 顾序州是穷得连屎都不用拉了吗? “那个……请问我要去哪上厕所?”秦葭宁问道。 顾序州放下手里的碗,指了指河那边的公共茅厕。 起风了,秦葭宁抓紧身上的衣服,过桥“翻山越岭”上厕所。 公厕就在生产队附近,由黄土制成的土胚类成,里头挖个大坑,搭上两块木板就算是茅厕了。 秦葭宁关上门,里头瞬间黑压压一片。 关在窄小密闭的茅厕中,空气里弥漫着臭味,她突然呼吸急促,开始头晕目眩。 幼年那段回忆在脑海里闪现,她努力保持平衡让自己不至于掉进爬着蛔虫的坑里。 速战速决,她打开了门,感觉到自己和世界再一次链接,那对幽闭空间的恐惧才逐渐消退。 “见鬼的茅厕,就不能建得大一点吗?” 她一边抱怨一边朝牛棚走,经过河上的小桥,一个男孩和她擦肩而过。 男孩手里抓着两只烤的有些过头的小鱼,怀里抱着一碗黏糊的汤,他个头不高,看上去也就七八岁,动作倒是很利索。 秦葭宁觉着那鱼和汤看着眼熟,忍不住多瞧了几眼。 谁知那孩子注意到她的视线,稚嫩的脸上露出不和年纪的警惕,狠狠瞪了秦葭宁一眼,加快脚步冲进了黑暗中。 夜路不好走,秦葭宁也便没深究,当她回到牛棚,瞧见火堆上的鱼和汤都已不见,顾序州正背对着自己在洗锅和碗。 心里猜了个大概。 “鱼和汤呢?你全都吃了?” 她突然发出声,看到顾序州手中的动作停下。 “是谁说自己吃不惯鱼腥味的?”见对方闪过一瞬的紧张,她故意打趣道。 “不吃浪费。”顾序州冷淡地回答,说话间快速擦去嘴角的残渣。 他转身背过手,将那野草根紧紧拽在手心里。 秦葭宁朝他身后瞄了两眼,什么都没看到,但也看出他在嘴硬,刚想追问,对方抢先岔开话题。 “我每周三要去公社汇报思想工作,明天正好是惯例报道的日子。到时候我去问下开介绍信的事情。” “行,等你消息。”秦葭宁点点头,缩着脖子进了牛棚,“好冷,别在外头站着了,早点休息吧。” 屋里头没比外头暖和多少,冷风从墙上的各个洞里钻进来,床板上的那单薄被子看着也抵御不了多少寒气。 至于那床板,看着也就一米二,最多算个单人床。 “我们……怎么睡?”她问随后进来的顾序州,“要睡一起吗?” 秦葭宁倒是不介意,上一世出任务时她和猪圈的猪都挨着睡过。 “一起睡吧。”顾序州扫了一眼小床,淡淡道,“一起睡没那么冷。” 第26章 一起挤挤就没那么冷了 小小的床板,秦葭宁和顾序州只能背靠背挨着。 没有灯的牛棚里,月光从墙壁的破洞里穿过,落在二人的窗前。 顾序州穿着洗到发白的旧西装,他将被子让给了秦葭宁。可那被子实在是太稀薄了,冷得秦葭宁不禁往对方身边贴近。 许久,她似乎听到了顾序州均匀的呼吸声,但自己却久久难以入睡。 隔着西装外套,她似乎都能感觉到对方的体温。 好暖。 毕竟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和别人贴的这么近睡了。 最后的记忆是在三岁那年的大地震,昏暗的废墟下,爸爸妈妈将她护在身下,他们的肌肤贴着她,安慰她放心睡去,等她睡醒天便会亮了。 在那之后,她便一直是一个人,一个人睡着孤儿院的单人床,一个人睡着军队的行军床。 她看着破洞外的星空,感受着背后传来的温度,迷迷糊糊地睡去。 睡梦中,她翻了个身,被一阵凉意唤醒。摸了摸身边,旁边空了。 破洞外星空依旧,自己的身上盖着被子,被子上还压着顾序州的旧西装。 她坐起身,看到牛棚外亮着火光。 她裹紧衣服,小心翼翼地循着火光走去。 深夜比黄昏更是添加了不少凉意,顾序州穿着旧背心坐在柴火堆边,柴火已经燃尽,他点燃松明子制成火把,借着火光看书。 他看得那么认真,全然没有注意到秦葭宁的靠近。 “你在看什么呢,这么认真?”秦葭宁的声音打破了夜的宁静,顾序州一惊,下意识地藏起书本。 “和你无关,别自找麻烦。”他冷冷地说。 “这么神秘?我们现在是夫妻,看个书有什么好隐瞒的。”秦葭宁的好奇心被彻底勾起,趁他不备,一把夺过书本翻了起来,“英文的?放心,我读过书,英文我也会点。” 自己好歹是出过国的特种兵,在英语方面还有些自信。 她随便翻了两页,眉头越锁越紧。丢人了,她还真看不懂。 只瞧出这是本科学方面的杂志,看图片应该涵盖了物理、医学方面的内容,但其他专业术语她是一个都不认识。 合上书本,杂志封面盖着鲜红的“反动资料”四个字。 难怪他叫自己别自找麻烦,这要是被外人看见,可不是拉去批斗那么简单。 “上面的英文我不认识,可这四个字我倒是认得清清楚楚,你不怕被人发现,惹上麻烦?”秦葭宁知道书本是顾序州的宝贝,她小心地将书递了回去。 “真理不会因为境遇而改变,科学永远不会欺骗我。待我重新站起时,这些知识便是我的力量,我的底气。” 顾序州眼里闪过光,他接过书,修长的指尖轻抚过书页,满心满眼都是疼惜。 随即,那道光退去,如鹰般的眼直勾勾对上秦葭宁眼,像是逼着她许下承诺:“这件事,你不说,我不说,谁又会知道?” 他和秦葭宁是定下了婚约,但他清楚这不过是对方为了逃离吃人的家庭,想出的权宜之计。 两人没有爱情,只有合作。 这姑娘在利用自己,但她的利用里并非全无真心。顾序州自语聪明,可他觉得自己还无法看透眼前这个姑娘。 谁知秦葭宁那双黑亮的眼里逐渐流露出崇敬之色,脸带笑意和期待反问道:“学知识当然好呀,国家的发展离不开人才。你这么努力,是为了国家吧!” 顾序州那双突然失去锐气,疑惑地看着秦葭宁。 科学是他的爱,是他的梦,和任何人任何国家无关。 可面对秦葭宁那期待的眼神,他选择了沉默。 秦葭宁读出了气氛里的尴尬,乖乖闭嘴。 自己真傻,人家顾序州有父母有家。又不是像自己一样是个孤儿,祖国就是自己的母亲,她没有可爱之人,于是全身心地去爱这个养育自己长大的国家。 在摇曳的火光下,秦葭宁看到顾序州露出的双臂,结实有力,线条漂亮。 但,伤痕累累。 那些都是他遭到批斗时留下的伤痕,新伤叠加着旧伤。肩膀上有一道最显眼的疤,看上去有些年月。 “你这是怎么伤的,很痛吧?”秦葭宁忍不住问道,严重流露出一丝心疼。 这个时代还真是不公平,这个男人有着不错的头脑,他本可以为祖国的发展添砖加瓦。 却因为身体有一半流着洋人的血,就要受到这样非人的待遇。 他的心一定也很痛吧。 面对突如其来的关心,顾序州下意识捂住了肩膀上的伤。若不是秦葭宁提起,他都快忘了自己还有这么一道疤了。 那还是他刚到美国的那几年,他和一群白人小孩一起上科学课,当时正值米国人登月成功,老师播放了新闻报道。 看着火箭飞上天空,看着米国人在月球踏出第一步,他的世界仿佛也被打开了一扇门。 他爱上了科学,疯狂地从书本里寻找那些不会因国界而更改的真理。 可一个小孩撕破了他的书,他们嘲笑他东方来的猪,再怎么看书也不过是低人一等的蠢货。 那天他昏了头,一个人打倒了五六个白人孩子,头破了,肩膀上也留了疤。 好在,那次他打赢了。 顾序州宽大的手顺着胳膊下滑,看着自己身上的各种伤痕。 他回到了华国,抚养他长大的奶奶去世了,因为混着洋人的血,他被下放到陌生的农村。路过的人叫他二毛子,恨不得见他一次就打一次。 这个世界,好像哪里都没有他的容身之所。 “你在发什么呆呢?”秦葭宁打破了他的回忆,拉起他的手抱怨,“别看书了,回家睡觉。一起挤挤,睡起来就没那么冷了。” 顾序州有些恍惚。 眼前的姑娘个头很小,手也不过比孩童大一些。可她似乎有一股无形的力量,自己轻易就被她拉进了屋子。 看着秦葭宁跟只小猫仔似的,轻巧地钻进被窝,一边爆粗口抱怨太冷了,一边在被子里缩成球。 他冰冷的脸上浮现出浅浅的笑。 这一夜,冷风依旧在牛棚里穿梭,但因为多了一个人,夜晚似乎没那么寒冷。 当秦葭宁睡醒,天已经大亮,顾序州已经离开去公社做思想汇报。 床头的桌子上放着新鲜采摘的野果子,秦葭宁抓过来啃了一口,在脑海里为未来做着企划。 “有人在吗,葭宁,你在里头吗?” 门口传来叫喊声,打断了她还没开始的思路,这声音听着有些耳熟。 “葭宁,是我呀,你的好姐妹。” 秦葭宁从床上跳起来,这声音不就是她的塑料姐妹——李招英! 第27章 新婚礼物哪有送旧鞋的道理 李招英怎么会来这里?叫的这么亲热,准没什么好事。 按照那绿茶的尿性,一定是过来看笑话的。 秦葭宁爬下床整理了下衣服,打开门摆出一张笑脸迎了过去。 “招英,你怎么来了,我和序州的事情你都知道了?” 只见李招英骑着她爸的二八大杠,穿着亮眼的碎花衬衫,车子后座上还坐着一个圆脸的小个子姑娘。 那姑娘长的太普通,秦葭宁一时没认出她是谁,许久才想起那也是下乡知青,和林煜阳一个生产队的,叫秀秀,是个没心机的傻憨憨。 看样子,李招英是找了个新跟班。 “葭宁,我刚从公社回来,听说你出了事,我是家都没回,赶紧过来看你了!” 李招英这话倒是说的不假。 她父亲是驻村干部,昨儿轮班到公社值夜班,晚上跟公社几个同僚小聚,把她这个宝贝女儿也带上了。 饭桌上还有个供销社的管事,李招英对着那个叔叔各种撒娇讨好,这才求的半价拿下这件碎花衬衫的机会。 怕机会跑了,她连家都舍不得回,死皮赖脸跟着父亲在公社值班室过了夜,今天一大早就跑去供销社拿了衬衫,立马就换上了。 也就是这样才错过了昨天秦家的大戏。 这会儿连家都没回,赶着过来瞧个究竟。 至于那身后的知青,这几日和她混的不错,路上刚好碰到,就以骑自行车兜风的名义把她带上了。 毕竟自己一会可是要做件大善事,可不得有个人回去向煜阳哥哥夸耀夸耀。 “快让我看看,你伤到哪里没有。” 李招英立好自行车,过来拉着秦葭宁的手嘘寒问暖,可那眼睛却一直往她身后的牛棚瞟。 村子里怎么还有这么破的地方,看着就臭,和秦葭宁寒碜样倒是相配。 小时候她和秦葭宁一起玩,妈妈总说她蠢,人秦葭宁比她漂亮、比她懂事,跟她在一起玩全是为了让她做陪衬吸引男人,为来好找个金龟婿。 今儿她回去就要和妈说道说道,自己才不是蠢,自己未开可是要高嫁的。那秦葭宁才是傻子,居然跟个下放份子住牛棚。 “招英,来都来了,进来坐会吧。那个是秀秀吧,快请进。” 秦葭宁推开那扇嘎吱响的门,主动示意二人进来。也不知小绿茶想耍什么花招,她准备见招拆招。 那秀秀低着头,听到自己被点名,“诶”了一声,慌乱地不知如何是好。 李招英下意识捂着鼻子朝里屋里头巴望,里面还真够破烂的,就一条椅子,还是断了腿重新整修过的。那床板看着也是硬的慌,上头那床单洗过吗?怕不是沾了牛粪。 这种地方,她才不要进去呢。 “我和秀秀还有事,就不坐了。”李招英笑笑,抗拒地后退两大步,巴不得离牛棚远远的,“你和二毛……咳咳,跟顾序州都住到一块去了,那也算是成亲了吧。” 她明知秦葭宁还没来得及领证,特意将住一起几个字说的异常高声。 “等等,你男人介绍信还没开下来,你们应该还没领证吧。” 这地方就她们三人,她演得倒是真切,生怕方圆百里的人不知道秦葭宁没领证就跟男人住一块了,边说还边抹起了眼泪。 “都怪我没本事,说好了要帮你办介绍信,可那黄桂梅主任倔得跟个牛似的,说什么都不愿意帮忙,我也没办法。” 她演得太动情,身后的秀秀也跟着红了眼:“招英,这怎么能是你的错呢,你已经仁至义尽了。” 李招英的心真是太软,这不都是秦葭宁自找的嘛,害她那么伤心。自己可不能跟秦葭宁一样,伤了好朋友的心。 秦葭宁默默地看着二人,她早猜到李招英不会在介绍信上出力,现在知道开信人叫黄桂梅,这也不算全无收获。 这李招英该不会特意过来就只是演一场“主仆情深”的戏码吧,快点开始正戏,她还急着去后山寻食呢。 李招英抽抽鼻子,指向自己自行车头的铁筐子,终于进入正题。 她特意侧过身子,好让秀秀看清楚自己接下来的一举一动:“丧气话我也不说了,虽然没领证也没办酒席,你也算是成亲了。我是你最好的朋友,怎么能空手来,可不得送点成亲礼啊!” 她走过去摸了摸箩筐里的红色衣服,献宝似的拿出来展示,衣服的手肘处打了补丁,领口袖口皱巴巴的,一看就是刚换下没洗过的。 这衣服她也就穿了三年,要不是手肘磨破了,她还舍不得送给秦葭宁呢。 早上换了新衬衫,这衣服换下来也是压箱底的,倒不如送给秦葭宁当新婚礼,做个人情。 “你看这颜色生的多好,大红色,最适合成亲穿。”李招英拿着衣服在秦葭宁身上比划。 眼睛还时不时朝秀秀那偷瞄,那村姑看到自己有多体贴心善了吧,回去可一定记得在生产队多宣传宣传,一定要让煜阳哥哥知道。 秦葭宁笑笑,那旧衣服庆祝新婚,羞辱谁呢? 再仔细想想,原著里还真有这一段,原主当初被迫嫁给秦寿,和好闺蜜李招英诉苦。 李招英不仅劝她和秦寿好好过,还把自己穿旧了的布鞋给她当做新婚礼物。 明摆着笑话她是个旧鞋,原主还傻乎乎地跟人家道谢。 这种气,秦葭宁可受不了一点。她摸摸衣服,露出灿烂而狡黠的笑:“的确良料子,衣服我就不客气地收下了。” “我们俩客气啥,你可是我最好的姐妹。”李招英笑得得意,她就知道秦葭宁会对自己感恩戴德,要不是自己施舍,她一个村姑能穿的上这么好的衣服? 旁边秀秀在那小声夸她心善,李招英更是笑得忘了形。 “招英,衣服我收了,那成亲礼物呢,在哪?”秦葭宁冷不丁开口。 李招英脸上的笑容一僵:“什么?” “你不是说送我成亲礼物吗,在哪里?你我可是亲如姐妹,亲姐妹成亲,你送的东西准是顶好的。我可太期待了!” 秦葭宁偷瞄了眼秀秀,你李招英不是想演戏做好人吗?她自然是要她好人做到底。 第28章 人不要脸天下无敌 秦葭宁舔着笑脸,步步紧逼:“新婚,新婚,自然是要送新东西寓意才好。你是识大体的人,一定干不出那些让人笑话的事。” 这村姑在说什么!拿了我的衣服还想要别的? 低贱的村妇就是贪心! 李招英头上冒出细密的汗,她注意到秀秀在自己身边投来崇敬期待的目光,自己刚刚树立起来的形象可不能就这么毁了。 “我、我来的比较着急,所……”她支支吾吾不知如何作答,像想起了什么,后退两步,挡在了二八大杠前。 秦葭宁耷拉下眉,露出小奶猫般的委屈表情:“大家都不容易,我本不想要什么礼。可你也看见了,序州条件不好,我们什么都缺。你现在就是及时雨,咱们姐妹一场,我也就不和你客气了。” 她探出脑袋朝李招英身后巴望。 李招英不动神色地又靠近了二八大杠一步,背过手护住箩筐。 心里骂着,你这村姑倒是客气点啊! 她后悔了,早知道应该先回家一趟,把车里的宝贝放好先。 “葭宁,我看你这缺得还挺多的,我回家看看……” “那哪行啊,还让你特意跑回去,我不贪心,你准备啥我都喜欢。” 秦葭宁轻巧地饶过李招英,快速剥开箩筐里的布头,看到里面躺着一双乌黑亮眼的新皮鞋。 “这不是给……” “谢谢你送的鞋子!” 两人几乎同时发出喊声,但秦葭宁语速更快,声音更高,一下就强占了先机。 旁边的秀秀眼睛也跟着亮了,不愧是李招英,就是讲义气,送的礼都比别人上档次,她果然没跟错人。 “招英,你对姐妹实在是太好了!”秀秀双手握在胸前满脸崇拜。 秀秀眼里都快闪出镭射光了,现在她眼里李招英就是仙女。这皮鞋少说也要七八块钱一双,农村人自己根本舍不得买,更别说送人了。 也不知自己成亲的时候,李招英会不会那么大方? 想到这,秀秀忍不住加大劲拍马屁:“我回去一定要和所有人说,你是这个村最好最好的姑娘!” 秦葭宁抱起鞋子偷笑,秀秀这姑娘是懂捧杀的。 话说到这个份上了,李招英只能把“还回来”三个字硬生生憋回了肚子。 她不舍地看着那双鞋子,眼里含着泪。 这鞋可是她拿压箱底的钱买的,虽然鞋跟有点瑕疵,但没有供销社的管事叔叔开后门,她还买不到呢。 忍忍,牺牲一双鞋,在煜阳哥哥面前博个好感,未来嫁到城里去,这点委屈算什么。 李招英后槽牙都快咬碎了,挤出笑容:“你日子过的那么苦,我怎么能看着不管。这都是小事,就没必要到处宣传了。” “好东西就是不一样,穿着就是舒服。”秦葭宁不客气地换上了新鞋,正好脚上的布鞋破了两洞,她正愁没鞋穿呢。 现在小跟一踩,人都跟着挺拔起来,故意踩着小碎步转圈圈,发出踢踏踢踏的声音。 瞧她那嘚瑟的样。 “我有事,先走了。” 李招英憋着一口气,戏也懒得演了,踩上车自行车,掉头就要走。 “英子,这么急着走,不再聊聊吗?”秦葭宁坏笑着问道。 被甩下的秀秀还没看明白,追在自行车后头跑:“招英,你不是说带我兜风吗?怎么又有急事了,等等我,我还没上车呢。” 等二人渐渐远去,秦葭宁冷下脸将脚上的皮鞋一脱,换回了旧布鞋。 农村就那么几号人,发生点什么事情出,全村当天就能传遍。往后这些看笑话,嚼舌根的人好多着呢。 她叹了口气,对于未来的规划,头脑里一时还没思路,但人总不能闲着,于是拿了铲子,准备先帮顾序州把大队牛棚的牛粪铲了。 身体动起来,脑子才会更灵活。 “你听说了伐,秦家那丫头跟二毛子住一块了。” “不会吧,那小丫头看着挺正经的莫。” “都睡一块了,那就是假正经。也是个傻的,人二毛子一没领证,二没办酒席,明摆着就是玩玩,就她上赶着给人暖被窝。” 两准备回家做饭的村妇提着菜篮子经过牛棚附近,嘻嘻笑着。 刚经过一科大槐树,脚下一软,尖叫臭骂起来:“天杀的,哪个混蛋把牛粪扔在这。” “两位婶婶对不住啊,我想着这树秋天没啥养分,就给施了肥。没想到会有人经过踩上,真不好意思。” 秦葭宁从树后出来,说的那是一个诚恳,就是那眼睛泛着狐狸般的笑意。 “这树也不是我家的,你们说我多管闲事干什么,白白劳力,还惹了两个婶不痛快。” 那两妇人脸红一阵白一阵,两脚的牛粪,臭的要命。她们怎么听都觉着秦葭宁话里有话,可偏偏又找不到由头顶回去。 这小丫头,还挺厉害。 “算了算了。”她们只能自认倒霉,挥挥手,大步离开。 秦葭宁眸光一阵,抓着铲子若有所思。 她现在没钱办酒席,但领证的事情不能再拖了。被人非议不说,未来要办点什么事情,没证也是个阻碍。 头顶太阳热烈,她擦了把汗,拿着鱼竿去了河边。 有了上回的经验,她很快就钓了三四条大肥鱼。 箩筐里一装,乐乐呵呵去了书记家。 “老书记,我是葭宁。”她背着箩筐在院门外喊,“我和序州要成亲了,没钱买喜糖,就抓了几条鱼,特意来谢谢您老人家。” 书记的孙子来开了门,话没多说,迎着秦葭宁进了院子。 老书记在院子里吐着烟圈,像是早猜到了秦葭宁回来,示意她坐下后就开门见山道。 “葭宁,鱼你拿回去了,小顾介绍信那事我帮不了。” “书记,我……”秦葭宁想到求人不容易,但没想到书记开场就把话堵死了。 “葭宁啊,我知道你是个好娃儿,那小顾人也是好的。你们年轻人的事情,老头子我也没资格掺和,就是领证这事,你先等等。” 秦葭宁一脸诧异,村里人最忌讳没名没份的在一起,明知道自己现在这状况是要被人戳脊梁骨的,怎么还叫自己迟点拿证。 “书记,您是知道了什么消息吗?” 书记摇摇头,这娃是个聪明的,怎么就在感情的事情上犯浑。 第29章 人心中的成见是一座大山 “昨儿公社开大会,把我们这一群老东西都喊去参加,拢共谈了两个事。” 书记佝偻着背,坐在院子中间的藤蔓下,含了一口手里的旱烟,久久吐出一串烟圈。 沉思良久开口:“第一个是就是关于小顾的。其实去年上头就对四类份子的定性做了新的规划,大批人都摘了帽子。俺们住山里头,各种事情都慢人一步,昨儿才正式说起这事。下放到附近几个村的人基本都摘了帽,除了……” “除了顾序州。”秦葭宁没觉得意外,按照原书信息,顾序州就是比别人晚半年平反。 可书记哪知道这种事情啊,这次摘帽没成功,下次哪还有机会,他也是为秦葭宁着急。 “小顾和那些个人不一样,他是个……是个串,他这辈子和洋鬼子脱不了干系的。你还年轻,一时上头,那就先过着。但要是领了证,那就是法律上的夫妻,以后想和他扯开关系就难了。” 老书记也算是掏心掏肺了,他可怜这丫头没爹娘帮衬,自己做为村里的主事,总要比年轻人多想一步。 秦葭宁知道老书记是为自己着想,可要是不领证,自己又怎么能名正言顺地跟着他离开农村。 证,必须要领。 她笑笑:“书记,我和序州是真心的,你放心吧,我不后悔。更何况村里都认准了我和序州的关系,就算不领证,我和他也已经一辈子脱不开干系。” “唉,你这娃儿怎么跟头驴似的,死倔。”老书记叹气,“不是我不帮你,但那负责开介绍信的黄主任,她男人早些年被诬陷涉洋而自杀,她现在是看见跟洋人有关的东西就难受,那小顾在她看来更是阶级敌人。说不通,说不通的。” 书记见秦葭宁不为所动,无奈地吸了两口烟。果然女人都一个样,都说不通。 他想想,又劝道:“昨儿呢,还说了第二件事,关于分地的,就你哥去年那个,要全面推广。你晓得伐?” 秦葭宁点头。 想着应该就是包产到户那事。 这几年全国都开始大面积实行包产到户了,他们村消息落后,公社领导又谨慎,去年才让村里几个肯干的年轻人先小面积实行。 秦葭宁的哥哥秦大民就幸运地先分了地,今年他的番薯产量是全村最高的。 “公社领导说了,年后就全面推广。到时候你和小顾分了地,就加紧干,你们的粮产多显多,好显好。让上头看到小顾的转变,兴许就不一样了喏。” “顾序州他,干的还不够多吗?”秦葭宁下意识地反问。 这段时间她把顾序的努力都看在眼里,那个男人闷屁都不放一个,可干的活却是队里最多的。铲牛粪,种地插秧,夜里休农具,哪个活干得少? 他连饭都不用吃,光啃杂草都能耕两亩地。 生产队的驴都没他好养活。 书记被呛得回不出话。 自从顾序州下放,就一直在他手下干活,那娃子不仅勤快,还有眼力见,没吩咐的活都早早干了。 “丫头,看到那了吗?”书记指着前方,那边是连绵不断的山峦,“人的成见就像那山。公社花了几年也才把山开出一个隧道。你想移山,不可能。” “那我也要试试。”秦葭宁没有丝毫犹豫地应道。 老书记听到这话,先是一愣,眉头微微皱起,他没想到这小丫头比自己想象的还要牛脾气。随即,他摇头露出无奈的笑。 “行吧,年轻人不撞南墙不回头,你试就试吧。” 书记看着丫头越看越喜欢,有自己年轻时的胆魄,之前怎么就没发现这丫头这么有个性? 这个下午,两人聊了许久,秦葭宁回到牛棚时已邻居黄昏。 顾序州已经回来,煮好了晚饭。 秦葭宁循着香味打开锅盖,竟然是杂粮粥,里头还放着几块煮的软糯的番薯。 “你哪来的糙米和番薯?”她边问边留下不争气的口水。 脑门里全是问号,身体倒是很老实,小跑着就进牛棚拿碗筷。 转头瞄见顾序州的书桌,空的,他那些宝贝书不见踪影。 “你把书拿去换吃的了?那些不是你的梦想吗,你宁愿不吃饭都要换回来的书,你就这样抛弃了!”秦葭宁顾不上碗筷,冲出来质问。 下午她从从书记那里听说这男人爱书如命,不仅把分到的粮食大半换了书,甚至不惜今天不吃不喝给人干苦力,就为了换一本皮都破了的物理书。 顾序州仿佛没听到秦葭宁的质问,面不改色道:“吃吧。” 他打了半碗粥,在篝火边坐下,小口喝着杂粮番薯粥。火光在他立体分明的脸上跳跃,平静的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好像失去的是和他无关紧要的东西。 “你把书卖哪儿了,我们想办法换回来。”秦葭宁点了点番薯和杂粮,算上顾序州煮掉的份,也没多少。 就因为这么点粮食出掉他辛苦弄来的书本,不值得。 “不用,那些书我看过百遍,内容早已经一字不差地印在脑子里。”顾序州说的云淡风轻,他喝完了手里的粥,又帮秦葭宁盛了满满一碗,塞到她手中。 “可是那些是你的梦,未来如果……” “我这个人没有未来,只有罪名。”顾序州的声音很低很沉,似乎强压着一股痛苦的情绪,“如果让身边的人跟着饿肚子,我留着那些书又有什么样?” 隔着摇曳的火光,秦葭宁清楚地看到了顾序州的脸,宛如静谧的湖面,没有一丝波澜,水下却是漆黑的深渊。 “摘帽的事情,你知道了?”秦葭宁试探地问道。 顾序州的脸上闪过一瞬的挣扎。 显然是被说中了。 他极力维持面上地平静,淡淡地回了句:“嗯……但没我的份。” “什么呀!你就因为这个生闷气?”秦葭宁大安慰道,“这是好事呀,有第一批人摘帽,就会有第二批,第三批,政策在变,迟早会轮到你平反的时候。你怎么会没有未来,明明是未来越来越近了!” 秦葭宁眼睛亮亮,无比坚定,那灿烂的笑容让顾序州有些发懵。 他可能要一辈子在这里扫牛棚,即便如此,她也不后悔吗? 秦葭宁大口喝起热粥,今天先填饱肚子,日后一定要找机会帮顾序州赎回那些书。 转眼,一碗粥就下了肚,她才想起最要紧的事情。 “对了,今天去公社怎么样,开到介绍信了吗?” 第30章 都不是省油的灯 顾序州瑶瑶头:“负责开介绍的黄主任昨天在开会,我没见上面。” 昨天他在镇政府的走廊里坐了一下午,民政局办公室人员进进出出,每次轮到他进去询问,对方就说在开办公室内部会议,根本连门都没让他进。 他不是傻子,自然知道对方不愿意见自己。 顾序州望着正在吃饭的秦葭宁,这姑娘不知是迟钝还是心大,村里头对他们两同居的事情满是流言蜚语,她全然不在意。 那么小的一个人,她的心真是铜墙铁壁,还是在逞强? 顾序州本不是喜欢求人的性子,但为了眼前这姑娘的名声,他必须再试试。 “我下次去公社要一周后,到时候我再去一趟。” “你去没用。”秦葭宁喝完第二碗粥,直白地否定。 “咱们去求人总要有诚意吧。”她扫了一眼锅里的番薯,继续道:“那黄主任本来就对你有偏见,你空手去她肯定不会见。带着礼去吧,哪怕是送番薯,人家都得给你加个贿赂的罪名。” 顾序州沉下眼,指甲深深嵌入手心,一种无力感充斥着全身。 “是我连累……” “综上所属,明天我去。”秦葭宁拍拍胸脯笑道,带着些调皮的语气,“我一个柔弱的小姑娘,可怜巴巴地提着一袋番薯上门去求,掉掉眼泪,兴许人家就心软了呢。” “可是……” “别可是了,我们时间不能拖了,你又不好随便出村,这事也就只能交给我吧。” 秦葭宁打断顾序州,一副就这样定了的模样,干脆地起身去洗漱准备睡觉。 明天这场战不可拖,黄桂梅攻不下,她必须马上执行第二个计划。 次日一早,秦葭宁便背着一小袋番薯出了村。 很幸运,在村口碰上了李婶的儿子李翔,他骑着牛车要去公社送粮,正好能带秦葭宁一程。 坐在摇摇晃晃的板车上,秦葭宁和李翔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离家几日,周秀禾那边一直没消息,也不知是否出了事。 “周姨在屋内挺好的,她想你得紧。”李翔不想多事,避重就轻地答道。 他不说,秦葭宁也知道,准是那臭老头拦着,不让周秀禾见她。 自己那两个碗还藏在秦家屋子里,之后还得找机会寻回来。 沉默半路,李翔又想到什么:“秦叔这两日病得厉害,在茅坑呆了两天两夜也没消停。” 他说这话本是想缓和父女关系,谁知秦葭宁噗嗤一下笑了。 李翔不理解,但也表示尊重,老实地不再接话。 直到李翔在镇政府门口将秦葭宁放下,她才让李翔帮她给周秀禾带句话,厨房里剩下的红蘑菇别吃。 谁说老天不长眼,那蘑菇放在厨房都能自个儿跑秦老汉肚子里去。 秦葭宁想着,嘴角压都压不下来,直到民政局办公室门口,忙掐了自己大腿一把,挤出两滴不要钱的眼泪。 敲门进去,办公室里坐了三个人,独自坐在最里头的女人看上去五十岁出头,带着副宽边眼镜,腰杆挺得笔直,尖瘦的脸上带着盈盈的笑。 抽着鼻子可怜巴巴地问:“黄桂梅,黄主任在吗?” “小姑娘,怎么啦,找我什么事情?”见有人找自己,那女人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柔和,“有什么困难尽管说,组织都会帮助你的。” “黄主任,我一看您就知道是个大善人,您可一定要帮帮我,要不然我在村里就没法活了。”秦葭宁说着就开始抹眼泪,娇滴滴的声音引来办公室其他两个女同事的瞩目,说着还把怀里的番薯硬塞给了黄桂梅,“我知道您贵人事忙,这番薯……” “傻姑娘,东西我可不能收。我们政府就是为群众服务的,我们忙的就是你们群众的事情!你既然来求我了,我自然有时间和你慢慢聊。” 黄桂梅瞧这姑娘长得如此水灵,说话更是和一般村姑不一样,居然还会用“您”,想来肯定也是受过教育的,难道是下乡知青? 这镇上下乡的知青她都见过,长这么漂亮的她不可能没印象呀。 她也是好奇得不行,拉着秦葭宁的手追问:“快说说怎么回事?” “黄主任……”秦葭宁欲言又止,轻轻扯开自己衣领的衣角,露出渗人的淤青,“这都是我爹打的。我爹嗜酒,喝醉了就打人,还想把我送给无良的表哥换钱。” “真是可怜呐。”黄桂梅轻轻抚摸秦葭宁的手背,一副疼惜自家孩子的模样。 旁边的两年轻小姑娘也一个劲地往秦葭宁这儿偷瞄,看到那淤青,也跟着愤愤不平。 “这也太不是人了。” “是啊,这闺女又不是仇人,下这么重的手。” “咳咳。”黄桂梅瞄了两小姑娘一眼,两小姑娘立即没了声。 她连连哀叹,面露难色:“这事你们的家内事,我们可能不好帮啊。老子训儿子,天经地义,我也不能找人把他抓起来是吧。” “黄主任,我明白。我今天来着,是求您另一件事。”秦葭宁进入正题,“其实我已经有意中人,他也愿意和我白首偕老,只是需要您这边开张介绍信,我们就能领证名正言顺在一起。” 黄桂梅眉头皱起,试探性地问:“你男人是哪个啊?” “顾序州。” 听到意料中的名字,黄桂梅脸上的不悦转瞬即逝,随即换上盈盈的笑容。 “这下放分子要去市里领证,是要开介绍信,只是今天我……” “黄主任,刚才您可说了有时间和我慢慢聊,我不为别的,就是想快点把介绍信办下来,我也免得被村里闲言碎语。您知道的,村子里唾沫星子是能把人逼死的。”秦葭宁根本不给黄桂梅拒绝地机会,默默抹起眼泪,引得旁边两工作人员跟着叹气。 “我、我今天的确是有点时间……”黄桂梅心想,自己还小瞧了这丫头,原来在这里挖坑等着自己呢。 刚才还觉得小丫头长得挺招人稀罕,现在看看就是个小贱种,和那二毛子搞在一起的不是省油的灯。 她面上不显,依旧笑盈盈地打量秦葭宁。 小丫头长得风骚,指不定是在外面乱搞,才被家里人给打的。 对了,前天驻村干部聚餐,老李家的女儿说的丫头就是她吧。 “行,你要介绍信是吧,我现在就开给你。”她笑笑,起身就去拿抽屉里的表格。 第31章 好一个结婚冷静期 黄桂梅将一张表格递给秦葭宁,仔细地指着上面的内容:“这里写上你男人的名字,这里是年纪,申报内容就写这里。” 她温柔地像个幼儿园老师,说话柔声细语的,讲解的也是仔细,丝毫没有不耐烦。 在这个年代,黄桂梅一个没有背景的女人可以爬到乡镇做正股,自然是有她的本事,即便是面对再讨厌的事情,那表面功夫可是一点不落下。 要是一般人,可能还真就被她那样子给骗了。 秦葭宁在部队那么多年,这些戏码看得够多,猜到了这笑面虎是准备踢皮球,她也没认真写,随便写了几笔递给黄桂梅。 “黄主任,您看这样写行吗?” “行。”黄桂梅正眼也没瞧,收了表格就放进抽屉,笑意不达眼底,“这组织是讲纪律的,也不是我一个人说了算,还要上头审批。东西你先放我这,回去等消息吧。” 果然是用这招,想打发秦葭宁回去。 秦葭宁尝试性地追问:“什么时候能有消息,我明天再……” “你放心,现在国家都支持男女自由恋爱,我肯定也是支持你们小年轻的。只是领导事情那么多,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有时间审批,你别急,慢慢等着就是。” 黄桂梅不经意地朝旁边的工作人员使了个眼色,微笑着拉起秦葭宁还想说什么,那工作人员立即惊慌失措地喊道:“糟糕,黄主任,下午有个会议,我忘记和您说了。” “这么重要的事情怎么能忘,几点的会议?” “嗯……”工作人员心虚地转悠着眼珠子,“就、就十分钟后,在三楼大会议室!” 两个人一唱一和,不给秦葭宁说话的机会,就把她送出了门。 她后脚刚离开办公室,那门“啪”地就关上了。 秦葭宁从门板缝里偷瞧,只见黄桂梅拿出她刚填写的表格,冷着脸撕成几块丢进了垃圾桶。 “黄主任,那表格不交上去吗?兴许能批下来呢。”最年轻的小姑娘傻乎乎地问道,“那姑娘挺可怜的,我们能帮就帮一下吧。” 黄桂梅笑笑:“我现在不就是在帮她。别看刚才那姑娘看着白白嫩嫩,其实背地里花着呢,现在说要嫁给下放分子,明天可能又要嫁给张三李四了。这要是领了证,后面再领离婚证也是麻烦。” “这光看脸也不一定准吧。” “没依据的话我是不会乱说的,前天我和几个干部吃饭,有个她同村的姑娘也在,说了她不少事情。她现在犯糊涂,我们要真开了介绍信,让她领了证,日后她后悔,少不了我们的麻烦。” 两小姑娘信以为真,跟着拍马屁:“还是黄主任想的周到。” 殊不知门外,秦葭宁正蹲在走廊的阴影里,听着她们的谈话,嘴里还“咔嚓咔嚓”啃着生番薯。 从早上蹲到下午,跟打游击战似的,躲开黄桂梅的视线,游走在走廊柱子和楼梯拐角出。 直到快临近下班的点,她听到黄桂梅的一声高喊:“闲杂人都先出去!” 她连忙抱着番薯袋子,再一次躲进柱子后的阴影里,悄咪咪地探出脑袋张望。 只见黄桂梅弓着腰,引着个穿中山装的青年人从柱子前经过。 那男人二十出头的样子,身材高大挺拔,衣服熨烫得笔直贴身,左胸口袋上挂着一只钢笔,看样式应该是省机关特供。 机会稍纵即逝。 秦葭宁扔下番薯,冲过来张开双臂拦在两人面前:“同志,我举报黄桂梅主任纵容包办婚姻!” “没有的事,这疯丫头胡扯!”黄桂梅脸色铁青,全然忘了平常的伪装。 “是否胡扯,查查她拒开介绍信的记录就知道,被她撕掉的表格还躺在她垃圾桶里!” 黄桂梅脸色惨白,她工作了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碰上这么难缠的村丫头。她挤出笑容,紧张地跟面前的青年人解释:“黄同志,这全是误会。” “你看这小姑娘这么年轻,背着家里人要嫁给一个下放分子,我怕她年轻人犯糊涂,万一受到什么伤害,后悔都来不及。所以就……就设了一个结婚冷静期,等她想清楚了也不迟。” 毕竟干了那么多年乡镇工作,黄桂梅很快恢复冷静,有理有据地辩解道。 说着就吵身后的工作人员使眼色,让她把秦葭宁拉下去。 秦葭宁朝前跨了一步,眼神坚定:“顾序州的确因为背景而下放,但在村子里的每一天都勤勤恳恳,他为村子做出的贡献和努力我都看在眼里。我是年轻,但我不傻,我很清楚自己要嫁给谁。” “顾序州?”青年人一愣,觉着这名字有些耳熟。 “同志,国家将四类分子下放,也是为了给他们重新改造的机会。国家都相信他们能改变,愿意给他们一个机会,她黄桂梅一个小小的乡镇主任为什么不愿意给他一个机会呢?” 黄桂梅气得没了一贯的笑容,没想到一个村妇居然如此伶牙俐齿,居然还敢拿着国家的名头压她。 她刚想反驳,一只大手拦在她的面前,示意她安静。 黄嘉达上下打量着秦葭宁,这小姑娘虽然穿着土气,但说话条理清晰,有理有据,不像是那种盲目恋爱的女孩。 他是高考恢复后第一批大学毕业的年轻干部,在大学里也接触过不少年轻女大学生,可像她这样有胆量的倒是少见。 “小姑娘,你确定要领证?”黄嘉达再次确定。 “嗯。”秦葭宁没有一丝犹豫,怕这省里来的干部和黄桂梅一样踢皮球,她反问,“领导,国家不是支持男女自由恋爱吗?” “你懂的还挺多。”黄嘉达忍不住笑起来。 这姑娘长得跟朵小白花似的,柔柔弱弱,可这说话还真让人没有反驳的余地。 “你说的事情我记下了,等调查清楚会给你一个答复。” 他认真地应下来,吓得旁边的黄桂梅直打鼓,在心里祈祷省干部只是说说而已。 秦葭宁还不放心,追问:“什么时候给我答复?” “你还敢跟省里的干部谈条件!”黄桂梅忍不住跳脚,这笑面虎都快被气成哭脸猫了。 “不给个时间,万一我等个三年五载呢?” “三天。”黄嘉达爽快地答道,“三天后你来找我。” 第32章 那是苏妲己、赵飞燕 从公社回村要经过三个山头,以前没隧道时大家都是走水路,小船摇摇晃晃要坐上三小时。 现如今有了隧道,徒步也要走上两小时。 这一路上没遇到顺路的牛车,秦葭宁踩着泥泞的路一步步走回去。 天色越发昏暗,不知何时星月已经爬上头顶,她走在幽暗的山林里,耳边飘荡着鸟兽的鸣叫声和树叶的沙沙声。 上一世她早已经习惯了在这种环境行进,从容地独自走在黑夜之中,任意那冷风从自己耳边刮过,警惕地提防着那一双双藏在黑暗中的眼睛。 穿过最后一个隧道,她远远地看到村口站着一个人影,眯起眼仔细打量,才发现是顾序州。 他背着篓筐,笔直地站在冷风中,目视着秦葭宁来时的方向,一动不动。 是在等自己回家吗? 一股莫名的情绪在秦葭宁胸口炸开,不禁加快了脚步,奔向顾序州的身边。 “回来的太晚了。”顾序州冷着一张脸,眸光在秦葭宁身上扫射,确定她没有受伤,紧锁的眉头才松开,“我抓了鸡,今天加餐。” 他注意到秦葭宁手里没有介绍信,想来事情并不顺利,随即转了会让她高兴的话题。 “番薯送不出去,正好留着自己吃。” “小瞧人,我三天后再去一趟,一准把介绍信给你拿回来。先回去吃鸡,提前庆祝下。” 秦葭宁下巴一抬,胜券在握的模样,可刚走了两步,整个脸扭成一团。 中午硬生生啃了个生番薯,现在胃绞痛得厉害。 “你先回去处理鸡,我去趟公厕。”她捂着肚子,跟阵风似的,甩下顾序州就飞走了。 又是一次和幽闭恐惧症的激烈斗争。 等她从那又黑又窄的公厕出来,两条腿都在打颤,一边骂着这见鬼的茅厕,一边加紧步伐往回走。 经过那条前往牛棚的小桥,她再一次看到了那个小毛孩。 这回那孩子手里抱着半只鸡。 她夜间动态视力很好,那半只鸡被扒光了毛,尾巴还留着些许羽毛,油绿色的羽毛跟顾序州抓得一模一样。 这么巧? 上次牛棚那锅汤就少的蹊跷,这回可是关系到半只鸡,她必须跟去查个明白。 和男孩擦肩而过时,她再一次感受到男孩那不符合年龄的目光,像对自己充满了敌意。 秦葭宁快步走过桥,听到男孩离去的声音,她转身不动声色地跟了过去。 她跟着男孩去了更靠近后山的林子里,这里路不好走,平日里基本没人,没想到这种地方还有间带院子的破房子。 男孩像只轻巧的猫,抱着他的战利品跑进院子,冲着屋里头炫耀:“奶奶,这回我从小顾子那拿了半只鸡。” “果然是偷的我家鸡。”秦葭宁从背后跳出,一把按住了男孩的脑袋。 男孩拼命挣脱开,抱紧怀里的半只鸡,露出小狼崽般的表情冲秦葭宁发狠:“谁说我偷的,是我赢回来的!” “哦,说说看吧,怎么回事。”秦葭宁勾勾嘴角,她本来猜想是顾序州瞒着他送的,但男孩却说是自己赢的,这说法倒是有趣。 “我自己凭本事拿的,和你解释什么,总之这是我的,你别想拿走!” “这是我男人抓的鸡,我想问清楚,很合理吧。” “这是我家,恶婆娘,快滚开!”男孩还没变声,用最奶的声音说着最狠的话。 说着,男孩冲秦葭宁一个劲吐口水,试图用这种恶心的方式把她赶走。 “路生,你在和谁说话呢?”屋里的老人听到声音,拄着拐杖颤颤巍巍出来。 黑暗中那张脸皱巴地如枯木,头发全白,背也佝偻着,每走一步就剧烈咳嗽。 看着这张沧桑的脸,秦葭宁想起来这是下放到村里的另一户人家王阿婆。 在原主的记忆里,王阿婆和她丈夫来到村里也不过是十年前的事情,那时候的王阿婆夫妇虽然已经四十出头,可王阿婆那气质很是清贵,头发乌黑,身板挺直,说话也是轻声细语的。 和现在完全是云泥之别。 如果不说,谁能想到王阿婆和今早看到的黄桂梅是同龄人。 “小姑娘,你是…咳咳…哪位啊?”王婆脸上的老花镜断了腿,靠着橡皮筋扎着,镜片更是碎了一半,她努力眯着眼才看清秦葭宁。 “阿婆,我叫……” “奶奶,别和她说话。她就是那个苏妲己,那个赵飞燕,害死人的潘金莲!”还不等秦葭宁说完,那叫陆生的熊孩子就跟个机关枪似的一阵输出。 小屁孩素质不咋地,知道的历史人物倒是不少。 “路生,不可无理!”王阿婆跌跌撞撞地走过来,一把拉住秦葭宁的手,“孩子,你就是序州的未婚妻?叫葭宁,是吧。” “孩子,是老婆子对不住你,受了你和序州那么多照顾。” 王阿婆抹着泪,双腿一软就要给秦葭宁跪下,秦葭宁受宠若惊,忙扶住老太太。 她还没搞清楚什么情况呢,那熊孩子先扑过来抱住老太太,对着秦葭宁呲牙咧嘴。 “滚开,臭婆娘,别在我奶奶面前装模作样,你骗得了她,却骗不过小爷!” 屁点大小孩还自称小爷,转头对上老太太,立马嗲声嗲气地撒娇。 “奶奶,小顾子被这女人骗了,你可别不能也被他迷惑喽。这女人刚才还冤枉我偷东西,坏得很!” “路生,跟你说多少次了,序州是我们的恩人,你怎么也得叫他一声大哥,这位姑娘你更是要尊称嫂子!” 老太太连敲两下手里的拐杖,那小孩气焰立刻没了,耷拉着脑袋,就跟犯了错挨训的狗崽子似的。 秦葭宁还没听明白两人和顾序州的关系,但见那熊孩子被骂,心里那个舒畅,双手插胸前嘚瑟:“乖,叫句嫂子听听。” “我才不叫。我现在也是大人,我可以替爷爷照顾好奶奶,才不需要小顾子帮忙。” “唉,你这孩子!”王阿婆见孙子不知悔改,气得摇头,“你去倒水给葭宁姐姐,奶奶和葭宁姐姐聊会。” “奶奶,你别想支开我,我要在这保护你,可不能让你再受欺负了!”熊孩子张开双臂挡在老太太跟前,再次对着秦葭宁呲牙咧嘴,“这半只鸡,我也绝不会让给你。” 他长的骨瘦如柴,脸颊凹进去,在孩童中绝对算不上好看。套着松松垮垮的旧衣服,小而黑的眼睛充满警备,就像是躲在黑暗中愤怒喘息的鬣狗,甚至发出了“哼次哼次”的警告声。 秦葭宁哭笑不得,也不知自己是犯了什么滔天大罪让一个小孩如此提防,甚至要和苏妲己、赵飞燕相提并论。 “孩子,这只鸡真不是路生偷的。”王阿婆尴尬地摸了摸孙儿的寸头,“你听我解释。” “阿婆,她是我的妻子,我自己来解释。”背后,突然传来顾序州清冷的声音。 第33章 他病了,还病得不轻 顾序州一下挡在秦葭宁面前,他的呼吸急促,额头冒着细细密密的汗,尽管脸上装得冷酷平静,可那不断起伏的胸口还是暴露了他刚才一路狂奔的紧张。 他久久没有等到秦葭宁回家,担心她在路上出了意外,恰逢河那边传来女人的尖叫声,他猛地飞奔出门查看。 寻到公厕没看到秦葭宁的人影,所谓的尖叫声只是公厕附近女人和男人逗趣的声音。 他松了一口气,然而那股萦绕在胸口的莫名情绪久久无法散去。 那感觉,就像是猛然射进自己世界的一束光,突然又消失了。 他靠着地上的脚印痕迹寻到阿婆住处,看到秦葭宁在这。比起自己暗中帮助王阿婆一家的事情被发现后的紧张,他心头更多的居然是失而复得的喜悦。 不知何时,顾序州已经紧紧抓住了秦葭宁的手。 王阿婆心领神会,拉着准备插话的路生去了厨房。老太太坐在土灶前又是起火又是烧水,仿佛一副很忙的样子。 她一脸姨母笑,竖着耳朵听外头的声音。刚才顾序州一闪而过的表情,她可太熟了,像极了老头子和自己刚恋爱时的样子。 “那半只鸡是我输给路生的,我赌他背不出我书中的诗,他却比我先背出来了,我愿赌服输。” 顾序州依旧是那副冰凉凉的样子,就连语调都没有一丝起伏。他没有说谎,但也没说全实话。 他“输”给了路生不止这一次,未来可能还会有更多次。 秦葭宁现在是自己的妻子,这样的事情他本不应该向妻子瞒下。 可贫贱夫妻百事哀,他见过了太多夫妻因为一口吃的闹得不可开交。 富有时帮助他人那是心善,可自己都穷的掀不开锅了,那就是打肿脸充胖子。 他和秦葭宁本就是形势所逼成的夫妻,他相信她是个心善之人,可善到什么地步,他无法确定。 自己黑暗世界的这束光会不会因为一口饭而消失?这样的事情,他不想赌。 秦葭宁盯着眼前男人,对方的眼睛深邃如星辰,看不透摸不清。 顾序州是个书痴,更是有过目不忘的本事,怎么可能背书敌不过一个八岁孩子。 两人毕竟是合作夫妻,他不愿意说实话,她也不打破砂锅,只是一想到这对祖孙的境遇,不禁担忧地皱起了眉头。 顾序州见秦葭宁神色难看,他脱口而出:“半只鸡是我输的,晚饭我可以不吃,剩下的都归你。” 他的脸冷淡而平静,真以为自己是不用吃喝的铁人吗? 这话秦葭宁听着就难受,这臭男人把她当什么人!她跳起来就想拍对方脑瓜子,可惜腿没上一世长,最后小手拍在了他的额头上:“笨蛋!” “不就是半只鸡嘛,输了就输了。少一口饿不死,多一口也撑不上。就这点小事还要瞒着我,夫妻基本信任呢!” 臭小子自己装好人,天天躲那啃草根,她不说可不代表她不知道。 顾序州摸了摸自己被拍的额头,脸上闪过一丝诧异,这姑娘好像比自己想象的还要通情达理。 再看到自己还拉着秦葭宁的一只手,慌忙松开。 冷冷地来了句:“得罪。” 秦葭宁这才注意到对方拉了自己的手,难怪她刚才跳不高呢。 “阿婆这有灶台,半只鸡烤着也没花头,不如你去把我们那半只也取来,家里还有些我在后山摘的蘑菇,拿来一起做鸡汤。”秦葭宁想了想吩咐道,“带着汤,四个人至少也都能吃个水饱。” 顾序州一愣,“嗯”了一声赶紧去拿鸡。 路生在厨房可是听的一清二楚,他可不相信秦葭宁那么好心,忙小跑着追上顾序州。 “小顾子,你该不会是被那妖女迷住了吧?这村子都不是好人,她肯定也是装的。”路生人小鬼大,装腔作势地对顾序州洗脑。 他人小,眼睛可亮着呢。 小顾子平日里就是个木头,挠胳肢窝嘴角都不带动一下的,可自从认识了那女人,居然会笑了。 “她是我妻子,不是什么妖女。”顾序州淡淡道。 路生急了,看吧看吧,他还护上了。小顾子是全然没注意自己被迷惑了。 “我爷爷说了,女人的嘴不可信,尤其是漂亮女人。”他想了想补充道,“除了我奶奶,爷爷说奶奶是唯一不会说谎的好美女。” 顾序州笑笑,老爷子平日里就爱秀恩爱,怎么连教孩子的时候还夹带私货。 路生的话他全然没进脑子,就记得“漂亮”两字。秦葭宁算漂亮吗?以往他对这种事情没概念也没兴趣,但秦葭宁那双乌黑明亮的眼睛就像印在脑子里。 路生提起来秦葭宁的名字,他便忍不住回忆她的脸。 为什么会这样?他不懂。 路生瞧见顾序州脸上又闪过一瞬的微笑,他是恨铁不成钢。不行,不能让小顾子堕落成殷纣王,他赶紧加强马力劝阻。 “小顾子,你是个下放分子,那秦葭宁嫁给你图什么?是图你家里穷,还是图你门板漏风?没准她是敌军按在我们村的特务,你怎么说也是米国理工学院最厉害的脑袋,人家没准冲着……” 爷爷在世的时候经常说特务会暗地里搜寻华国的重要信息,他可都记着呢,决不能轻易相信别人,尤其是那种特别好看的女人。 路生越说越激动,手舞足蹈地就差跳起来了。 顾序州噗嗤一笑,老爷子都教了这孩子什么!他笑着自嘲:“特务跟着我能调查到什么?柳下村的母牛产子情况,还是一天的牛粪产量?” 路生还想继续,顾序州让他打住,还是拿鸡要紧,王阿婆还等着呢。 有阿婆压他,路生才没了声响。 说来也怪,顾序州不是容易动怒的性子,平日里路生说什么胡话他都一笑而过,全当童言无忌。 可今天他却觉得胸口堵得慌。 自己怕不是病了,还病的不轻。 当回到阿婆住处,秦葭宁已经安顿阿婆坐下,自己在厨房进进出出忙活着。 昏暗的煤油灯在房子里摇曳,顾序州忙撸起袖子接过秦葭宁的活。 第34章 你要敢就过来一起做 昏暗的厨房里,土灶下柴火被点燃,秦葭宁拿着竹筒冲里头吹气,腮帮子起起伏伏,好不容易将那火苗扬的旺盛跳跃。 顾序州负责煮鸡汤,将鸡洗净分解,没有任何技巧地放进水里,接着撒进洗好的菌菇。 虽说都是下放份子,但在村里人眼里也分个三六九等,王阿婆夫妻是土生土长的华国人,村里就给了废弃的老房子,虽说看着摇摇欲坠,但好歹没有牛棚的臭味,自带的厨房里还能放下一张四方桌。 煮好的鸡汤端上桌,顾序州还忙着洗那口大铁锅,秦葭宁和路生已经急吼吼爬上了桌。 路生手里捧着四个碗,瞄了秦葭宁一眼,抢先拿起汤勺舀了一大碗:“奶奶,你先喝!” “使不得,应该先给宁姐姐,那是人家的东西。”阿婆踩着小步慢慢在桌边坐下,嗔怪地将汤送到葭宁面前。 “这哪行,当然是长辈先喝。”秦葭宁和老太太互相推脱着。 刚才借着火光,她瞟到了阿婆的脚,那双脚比一般人小许多,裹了小脚行动不便,难怪原主除了十年前的那一面就没再见过阿婆。 一个裹脚的老太太,和一个瘦得跟猴一样的半大孩子,没有人帮忙,平日里可怎么生活? 就在秦葭宁为他们祖孙生活担忧时,自己手里那碗和王阿婆互相推让的汤一下被夺了去。 “奶奶,这有半只鸡是我赢来的,那就是我们的东西。你别客气,大胆喝!”路生把汤塞给阿婆,故意挡在阿婆面前,生怕秦葭宁会把那汤抢回去。 “阿婆,你放心吧,汤还多着呢。”秦葭宁不客气地也打了一碗汤给自己,接着又打了一碗给路生,“喏,你也吃吧,都有份,不用抢。” 路生警惕地瞪了秦葭宁一眼,依旧保持阻挡的姿势,舔舔舌头,没敢动筷子。 “喝吧,汤里没毒。”秦葭宁喝了一口,浮夸地眯起眼,“太香了。” 路生嘴馋地咽口水,他朝着秦葭宁“哼”了一声,给自己重新打了一碗汤。 秦葭宁不和小孩子计较,把自己给路生打的汤转手送给了刚坐下的顾序州。 “路生,不准这么没礼貌。”王阿婆尴尬地拉了拉路生,向秦葭宁解释,“这孩子从小就性子倔,在村里没什么朋友,平日里也不会和人打交道,这才对你冷淡了些,日子久了就好了。” 秦葭宁微笑着摇摇头:“阿婆,我小时候脾气可比他差多了,气急了一个人还能单挑四个男孩呢。” “就你?”路生瞧她弱不禁风的样子,不屑地撇撇嘴。 “人小鬼大,倒挺会瞧不起人。”秦葭宁故意打趣道,“你嘴巴那么厉害,都是从哪听来的故事?连赵飞燕、苏妲己都知道。” 路生翻了个白眼,就是不理她。 秦葭宁像极了过年讨嫌的亲戚,追着逗他:“臭脾气,怕不是跟些不三不四的人学的!” “是我爷爷讲的故事!”路生急了,猛地叫道,“我爷爷是世界上最聪明温柔的人,他……” 路生说到一半,注意到一旁的阿婆红了眼,他立即闭嘴,哽咽地继续低头喝汤。 秦葭宁记得王阿公,是个长得矮矮胖胖却很爱笑的老爷爷,这些年他给村子里的牛看病,有时候还会充当村医的角色。 只是中旬,她就再没见过这个爱笑的小老头了,难道他已经…… 她自知说错了话,脸蛋微微泛红。 一旁的顾序州冷不丁开口提起书本的事情考路生,这才缓解了饭桌上尴尬的氛围。 回家的路上,秦葭宁和顾序州一前一后地走着,头顶是星星点点的夜空,周边是起伏连绵的山。 在大山面前,她突然觉得人类是多么渺小,那些下放的人在大山面前更是显得无足轻重。即便是死了,也只是山间落下的一片叶子,风一吹散去,悄无声息。 那些散落在各地的叶子们,他们看不见未来,是否也像阿婆他们一样痛苦不安? 想到这,秦葭宁不禁脱口而出:“时代在变革,我们的国家会越来越好,局势也会变好。” “是吗?”顾序州淡淡吐出两字,言语间满是自嘲的否定。 她看向顾序州,两人的双眼不经意对上,顾序州那清冷的眸子如星辰大海,深不见底。 秦葭宁有些恍惚,自己真的了解这个男人吗? 几日的接触,她清楚这男人并非如外表展现的那般冷若冰霜,他有着一颗极为温柔而纤细的心。可他却用尖刺把自己紧紧包裹,就像是一只害怕受伤的刺猬,不让任何人靠近。 他对科学的爱纯粹而炙热,仿佛除此之外的任何都与他无关。 可看着那个高大结实的背影,秦葭宁却感受到了孤单。 她想知道这男人都经历过什么,又是什么让这个本应该火热的心变得冰冷。 秦葭宁不自觉地加快脚步,和顾序州肩并肩。 此刻她多么庆幸,被关在仓库的那个夜晚顾序州没有被打成傻子,二人还有更多的时间去相处了解。 第二天一早,一阵刺骨的冷风将牛棚的破窗吹开,唤醒了还在睡梦中的秦葭宁。 她扯了扯身上单薄的被子,意识到已经进入十二月。 温城的冬天很少下雪,可却是异常的寒冷刺骨,尤其是在这山区之中更是寒上百倍。 吃过早饭,秦葭宁便从后山挖了两大桶黄土,卖力地挑到牛棚前。 “你在干什么?”顾序州刚扫完牛棚,看到两大桶黄土,眉头微蹙。 秦葭宁灰头土脸地扒拉着黄土,淡淡道:“作土坯,重新做墙面。就你牛棚的这几块板,到了冬天,我们非冻死不可。” “这不合规。”顾序州警惕地环顾四周,确定周边没人发现她的举动,眉头才松开。 若是能做土坯,他早就做了,怎么还会等到现在。 刚到村里那会,他刚在后山挖了两铲子土,就被一帮人以“薅社会主义羊毛”的罪名抓起来批斗。 右手一个月不能动,牛棚里更是被翻了个底朝天,最喜欢的两本书也被撕碎。 “现在放开了,打猎都可以,挖两铲子土有什么关系。”秦葭宁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利落地用铁锹堆起畦沿,倒水洇土。 她勾起嘴角,调皮地挑衅:“怎么,怕了?不敢和我一起做?” 第35章 你家连粪桶都没有 早些年顾序州下放,正是管的最严格的时候,再加上他身份特殊,别人自然要拿着挖社会主义羊毛的名头压他。 说到底,这个年头村里谁不是在山头挖土造的房子,如今又放开了,秦葭宁才不怕呢。 顾序州垂下眸子,看着秦葭宁那努力干活的样子,思考片刻,也撸起袖子一起干。 既然是夫妻,那有事就得一起担着。 秦葭宁余光瞄了眼顾序州,嘴角不自觉地上扬,开心地嘟囔起来:“以后有时间,我们还得垒院子,养些鸡鸭。对了,还有厕所!” “厕所?”顾序州手里的动作一顿,满脸疑惑。 秦葭宁手上动作没停,嘴巴哒哒抱怨:“你家连个粪桶都没有,我每天上厕所都跟跑操似的。等到了寒冬腊月,怕是连水都不敢多喝。” 谁能想到,上辈子跑操是为国家,这辈子跑操居然是为厕所! 秦葭宁的嘴巴跟个机关枪似的,这头刚怨完,那头又爽朗地咧嘴一笑,展望起未来新房子的模样。 顾序州低头干着活,也没接话,在一旁被称得像个哑巴。 他时不时抬头瞧瞧眼前乐观的姑娘,此时才意识到秦葭宁一直以来的不便,心生愧疚。 “发什么愣?快点干活。”秦葭宁抬头瞧见顾序州正直勾勾盯着自己,她脆声督促,接着又一头扎进做土坯的工作中。 顾序州淡淡“嗯”了声,也加紧了手上的活,眼睛却不自觉地再一次看向秦葭宁。 这姑娘长得娇娇小小,乍一看,还以为是朵易碎的水仙花。可干起事情却是干脆利落,甚至带着一股子狠劲。 平日里说话也没一般姑娘的娇羞扭捏,就这么大大方方地和男人抱怨如厕的事情。 说来也怪,她明明是在乡下长大,怎么时不时蹦出些城里才流行的词汇。 下午去生产队修理农具,顾序州还想着秦葭宁的事情。 家里的房子即便砌墙,也不过是挡住了冷风,屋里头的寒气依旧不减。 南方没有暖气,冬天还总是下雨,有时候屋内比外头还要冷。家里的被子薄薄一条,自己倒也冷习惯了,可秦葭宁这么瘦弱,不知是否扛得住。 “诶,那个二毛子,你给我走来!”仓库那头传来生产队队长的叫喊声。 顾序州放下手头的工作,匆匆过去,只见队长跟个矮胖的男人招呼他一起搬一台积灰的拖拉机。 “二毛子,你扶那边,一块把这铁块头搬处理站去。”队长命令道。 胖男人搭腔:“这破东西比我女人年纪都大,拉处理站都没人要呐。” “老古董放着也是占地方,早早处理了。”队长拿出吃奶得劲搬拖拉机,见顾序州这木头半天没上手,急得大叫,“耳朵?,搬啊!” 顾序州正弯着腰查看这个老古董,的确有些年头,是淘汰的型号,铁皮已经完全生锈,但引擎应该还能用。 他淡淡道:“队长,这拖拉机我能一个人搬,但上头的有些零件能送我吗?” “你唐的啊,都是些破铜烂铁,有什么用?” “他要搬,让他搬去。有唐人要接活,我还乐得自在。” 队长正不想接这破活呢,这傻子上赶着要接,他巴不得把这些垃圾分分钟送出去。 “明儿天光前把东西都处理喽,仓库还急着存冬粮呢。”队长跑下一句话,朝矮胖男人手一挥。 两人放下拖拉机,拍拍手就走。 顾序州蹲在拖拉机旁边,拿出随身的螺丝刀拆下引擎。 如他所料,拖拉机的引擎果真还能用,拆下来重新组装做成土暖片,给牛棚增加供暖系统。 顾序州嘴角微微上扬,干脆盘腿坐下,试图再拆些有用的零件下来。 这一折腾就是一下午,他又花了不少时间将废弃的铁块背到处理站,当他用板车把有用的配件拉回牛棚时,天色已经彻底黑下。 牛棚里没有人,门板上留着秦葭宁写的小字条——“去王阿婆家”。 此时的王阿婆家,煤油灯在厨房摇曳,秦葭宁用新打来的鱼做了汤。 新鲜的鱼汤香的诱人,路生在一旁馋得直流口水,还嘴硬说自己是热的下巴流汗。 秦葭宁哭笑不得,见顾序州迟迟没有回来,便叫着阿婆先吃了,自己则给顾序州单独留了一碗。 饭后,路生趴在小桌子写题,他握着笔在煤油灯下抓耳挠腮。 秦葭宁探过脑袋,好奇地在背后偷瞄。 题目是顾序州出的,这书呆子出题一点都不从实际出发,这都是初中生的水准了吧,路生才八岁,又没上过学,怎么可能做的出来? 小家伙注意到秦葭宁在偷看,故意用胳膊挡住题纸,继续盯着题嘟嘟囔囔。 小气! 秦葭宁在后头做了个鬼脸,抬头便看到顾序州匆匆赶到。 “给你留了饭,迟到的人负责洗碗刷锅。”她脆声说道,转头继续偷看路生写作业。 顾序州淡淡地“嗯”了一声,打好饭菜坐在路生对面,不紧不慢地吃着。 当他吃好出去洗碗筷,刚才还在皱眉头的路生眸光一亮,开始奋笔疾书。 “这么快就算出来了?”秦葭宁没想到小家伙还真把这难题解出来了。 她细细打量,不仅答案正确,运算的过程十分完整成熟,完全想不到出自一个八岁小孩的手笔。 路生仰起头,满脸得意:“怎么样,厉害吧!我可是爷爷的关门弟子,小顾子都没我厉害呢!” “是是,我还真小瞧你了。” 没想到这小家伙不仅嘴巴能说,脑子也很灵光。在村里挑粪拉车还真是可惜了,若是能好好培养,未来准能为国家做出成绩。 上一世她还是新兵蛋子的时候,连长就经常教育他们“国家缺的不是没脑子的莽夫,而是勇谋双全的战士”,拉练之余他们每个月还要进行理论中心组学习,她那时候也被迫学了不少理论知识。 小家伙自语聪明,也不知道聪慧到什么份上,会不会和顾序州一样对枯燥的理论也有兴趣? 秦葭宁带着笑意挑衅:“你光知道潘金莲、赵飞燕的故事算什么本事,有能耐把《自然辩证法》读明白了再来跟我呛声。” “什么是自然辩证法?”路生果然来了兴致,小眼睛里闪着好奇的光。 “自然辩证法是……我告诉你了还有什么意思。”秦葭宁吐吐舌头,笑着点了点路生的鼻子,“你不是说自己很聪明吗,想知道就自己琢磨去!” “谁怕谁,给我一个月,不,给我一周的时候就让你心服口服!”路生自信地夸下海口,他才不信秦葭宁都知道的知识,他会搞不明白。 他扯下下眼皮,也朝着秦葭宁做回鬼脸。 第36章 她不是第一次和男人有婚约了 顾序州洗好锅,在门口正巧看到了两人互作鬼脸地搞笑模样,莞尔一笑。 路生不久前还在叫着秦葭宁是祸国殃民的苏妲己,这会两人斗气的样子反倒像吵吵闹闹的亲姐弟。 他也不急着打扰二人,顺道帮阿婆扫了地,见头顶的月亮被乌云遮挡,一会怕是会下雨,他这才冲着秦葭宁喊道:“回家吧。” 秦葭宁正忙着和路生斗嘴,全然没注意到顾序州的叫唤。 “不说出称呼,人家哪知道是在叫她?”阿婆笑眼盈盈,朝顾序州使了个眼色打趣,“我刚成亲那会,老头子可都是叫我亲爱的。” 她拉了拉顾序州的衣角,带着几分看热闹的性质示意他再叫一次。 顾序州纤长的睫毛微微垂下,喉结滚动,仅仅因为阿婆的一句话,他竟然红了耳根子。 思考片刻,他再次冲着屋内喊道:“葭宁,不早了,回去吧。” “哦,来了!”秦葭宁又朝路生做了个夸张的鬼脸,一副自己赢了的模样,得意地小跑到顾序州身边。 头顶挡着月光的乌云又散开了,皎洁的月光下,两个人肩并肩走着。 王阿婆依靠着破屋的门,目光随着二人远去,疲惫的脸上浮现出久违的笑意。 “奶奶,你笑啥呢?” “我笑……年轻真好。”阿婆转过身,带着路生回了屋。 冬天的气息越来越近,秦葭宁不敢放松制作土坯的工作,一睡醒就跟顾序州两人合作加紧制作。 顾序州用废弃的木材做了制模模具,一个人负责填土,一个人负责打坯。进程比想象的还要快,仅仅两日就做了他们所需的量。 土坯晾晒还需要几日,又到了和黄干部的三日之约,秦葭宁在村口搭上狗子哥的牛车,再访镇政府。 虽说有着三日之约,可人家毕竟是省里下来的干部,哪是秦葭宁相见就能见的。 问了一圈,都说黄干部去开会了。她找不到人,只能再次前往民政局黄桂梅的办公室。 “咚咚咚。” 敲门,没有回应。 耳朵贴在门板上,也没听到有人的声音。 这么巧,黄桂梅也去开会了? 秦葭宁不死心,在办公室门口干等了一小时,两条腿都站麻了也不见黄桂梅回来。 她眼珠子一转,故意找了一个视线盲区,躲进了走廊阴影里。 不过五分钟,办公室门口就传来了钥匙开锁的声音,黄桂梅回来了。 秦葭宁一个箭步冲上去,大喊着:“黄主任,你可算回来了,请问我那介绍信开出来了吗?” 黄桂梅被杀个措手不及,没想到这丫头在这等着她呢。 本想装听不进躲进办公室,可秦葭宁那大嗓门吸引了几个往来人员的瞩目,她只能压下眼里的不悦,摆出一张笑脸邀请她进办公室再聊。 “小姑娘,你放心吧,你那介绍信的事情我们已经在办了。”两人刚进屋,黄桂梅就笑着赶客,“你先回去等消息。” “黄主任,您也知道乡下闲言碎语多,我们真急着要办证。”毕竟是求人办事,秦葭宁也不好撕破脸,只能委屈巴巴地哀求,“求你帮帮忙,加快下进度。” “这组织办事情是有流程的,哪是你想快就能快呀。” 黄桂梅见她不愿意走,只好挤出笑脸,拉着她的手苦口婆心地解释:“黄干部把事情交代给我了,我自然是尽心尽力去做的。东西我已经交上去了,但这毕竟关系到特殊人员,手续比较多,分管领导签字后,还要主要领导签字。手续一个都少不了!” 她说的情真意切,还不等秦葭宁追问,她又接着补充:“现在又是年底,各单位都忙着年度考核,各位领导也都抽不开身。我有时间再去催催,尽早帮你拿到介绍信,你就安心回去等吧。” “谢谢黄主任,这事还真全要靠你了!”秦葭宁还不死心,她怕这一回去,又是石沉大海,只能舔着脸追问,“要不您再给我定个期限,我几日后过来取介绍信合适?” “这哪说得准啊!那顾序州是下放分子,给他开介绍信,没准还要通过班子会议,领导哪有那么多时间!” 黄桂梅逐渐没了耐心,脸上笑意不减,眼底却已经染上愠色。 谈话间,一个工作人员抱着资料进来,开口就向黄桂梅汇报:“黄主任,黄干部他……” “咳咳。”黄桂梅猛地咳嗽两声,朝使了个眼色。 那工作人员看见秦葭宁也在,口风一转:“黄干部他去市里开会,今天下班前应该赶不回来了。” “这省里干部下来调研,一天工作安排得比镇长还忙。”黄桂梅冲秦葭宁微微一笑,“你今天想等黄干部,那怕是等不到了。” 工作人员也跟着帮腔:“你先回去吧,黄干部真去开会了,你等了也是白等,晚了回去走夜路还不方便。” 话说到这里,秦葭宁也不好再赖下去。年底的确是乡镇最忙的时候,黄干部不在,自己在这干等着也不是办法,不如先回去再等两天。 她谢过黄桂梅,起身离开。 前脚刚离开镇政府办公楼,黄干部后脚就进了黄桂梅的办公室。 他的确是在开会,不过是在镇政府楼上的大会议室开会。 “黄主任,今天那个要开介绍信的小姑娘来了吗?”黄干部还惦记着这件事,会议一结束就赶过来询问情况。 黄桂梅屁股还没坐稳,见黄干部进来,忙灿烂地笑着迎上去:“黄主任,我在这坐了一下午了,到现在都没看到那姑娘过来喏。” 黄干部也没怀疑,关切地嘱咐:“这介绍信也不需要领导签字,几分钟就能开出来,辛苦你再等等,那姑娘如果来了,就给她吧。” “诶——我晓得。”黄桂梅笑着点头,随即又面露难色,“都这个时候了,她也没来,兴许又不想领证了。年轻人嘛,总是三分钟热度。” “总之,再等等看。”黄干部不再多说,转身离开办公室。 办公室的门还没来得及关紧,黄桂梅便摆出长辈的模样,语重心长地和身边的同事分享自己得到的消息。 “那个叫秦葭宁的姑娘,其实不是第一次和男人谈婚论嫁了。她长得漂亮,听说有阵子和下乡的知青走的很近,后面又跟他表哥有了婚约。” “长得挺清纯,没想到是这样。”旁边的同事不禁咋舌。 第37章 献给未来的星辰征服者 “番薯黄夹!”秦葭宁脱口而出,她上一世吃过这东西,不由地吞咽起口水。 “你怎么知道,吃过吗?” 郑爱兰有些意外,这是她们村子的特产,在以前也就只有地主家的人才会做,现在物资紧缺,做的人就更少了。 要不是家里囤了那么多番薯卖不出去,放着也是发芽,她才舍不得拿来自己做番薯夹呢。 “你尝尝看,这几个留着给你当日昼。” 秦葭宁上一世也只在温城的战友那吃过,她记得这东西的皮是蒸熟的番薯和番薯粉揉搓成,不加一滴水。 豆腐干、榨菜、肉沫炒熟抱进面皮里上锅蒸。生面皮易断,很难包裹,但蒸熟后却很有韧劲。 说起来还是个技术活,像她就全然没有耐心做这种东西。 她不客气地取了一个,小心地咬了半个,里面没有肉,但味道全然不减,那皮更是兼具软糯和韧劲,还带着丝丝番薯甜。 “好吃,嫂子你也太厉害了!”秦葭宁眼睛睁大明亮的眼睛,幸福之情溢于言表。 “我做的东西就没有不好吃的,就是屎,我都能给它变出花来!” 郑爱兰不禁夸,秦葭宁两句话就让她得意得没边了。 “这几个热乎的你先吃,这玩意凉了就不好吃了。剩下的你晚上自己热热。” 这年头大家伙都没什么好吃的,郑秀禾一下子送出那么多番薯黄夹,心里多少也有些舍不得。可一想到要眼睁睁看着一屋子的番薯烂掉,她更是心如刀绞。 “嫂子,你想过去城里摆摊不?”秦葭宁瞧出了郑爱兰眼里的顾虑,又想起狗子的事情,于是提议道,“城里人比咱们有钱,做成番薯黄夹去卖,总比你光卖番薯强。” “这种东西,会有人买吗?”郑爱兰听广播说过改革开放,但自己根本不懂那玩意更没想过去摆摊赚钱。 秦葭宁忙点头:“这么好吃的东西怎么会没人要,城里没有番薯黄夹,这对他们可是新奇物。更何况民以食为天,城里那些个在工厂上班的,哪个不需要吃饭?上班来不及,路边买来吃正好!” 这时候的华国虽然整体都还很穷,但再穷,城乡之间还是有不少差距。摆摊又是这改革开放初期来钱最快的方式,只要胆子大,肯吃苦,总会抓住发财的机会。 郑爱兰有些心动了,这会秋收也已经结束,在家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去试一试,总比看着番薯烂掉强。 王阿婆家院里。 顾序州正帮阿婆修理篱笆,花了一下午,终于把最后一个钉子打上。 他擦了把汗,盘腿坐在地上休息,闲来无事,顺手拿起树枝在沙土地上写起物理公式。 风吹过他的发梢,吹干了他身上的汗。他写的越发投入,就连阿婆在旁边叫他喝茶的声音都没注意到。 “序州,干了那么久,进屋喝口水吧。”阿婆走近了再次劝道。 顾序州依旧没听到,继续手里的动作,眼睛里除了沙土上的公式就再无其他。 阿婆忍不住过去细看,将那内容认真看完,阿婆又惊又喜,声音拔高了几度:“序州,老头子研究半辈子的问题,居然被你给突破了!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啊!” 顾序州一惊,这才注意到阿婆不知何时站在自己身后,他忙用手擦去地上的公式内容。 “等等。”阿婆抓住他的手腕,郑重地摇了摇头,“这是钱学森同志提出的猜想吧……我家老头子果然没看错你。” “孩子,你跟我过来,阿婆有重要的东西给你。”王阿婆环顾四周,确定周边没有人,她才神神秘秘地引顾序州进了屋。 阿婆走到米缸旁边,在一堆杂物里找出压在最底下的坛子,里面是满满的腌菜。 “阿婆这是……” 顾序州不解,他来阿婆这那么多次,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个泡菜坛子。最困难的那些天,阿婆和路生宁愿饿着肚子,也没想着把这腌菜拿出来吃。 阿婆示意他别急,里面还有宝贝呢。 她取出坛子里头的腌菜,在坛子最底下掏出一个铝制饭盒。 “咔嚓”,饭盒被打开,里面静静躺着着一个微型胶卷和一本全俄文的手抄本。 “吉米多维奇数学分析!”顾序州一眼就看出了书封面的俄文字,脸上闪过难以压制的高兴,他迫不及待地拿起微型胶卷查看,“阿婆,这个胶卷里的是……” “是老头子在研究所那几年做的航天工程笔记。” 阿婆的声音很轻,可在顾序州耳里却如惊雷般响亮。这些可都是王阿公在世时的宝贝,此刻阿婆就这样递到了他手里。 “老头子总说,咱们华国把卫星送上天还只是开始,未来我们还要把人也送上天。地球外面的世界那么大,那个叫做宇宙的地方看都看不到边,那里有太多他好奇想研究的东西啦。” 阿婆开始哽咽,她想起老头子在世的时候,无数次望向那广阔的星空,他总说想把自己生命最后的一点热燃进火箭的发射的光束里。 他想看着华国的火箭再一次飞上天空,他想看着华国人也能踏上月球。 他的梦,终究没有实现。 顾序州沉默地握紧了手里的饭盒,他清楚地记得自己和王阿公讨论科学与航天的每一个夜晚。 他们会因为一个理论分歧而争论一通宵,也会因为一个新的论点整天不吃饭。 即便被人诬陷下放到这山沟沟里,老先生也从未忘记过梦想。 可是,他最终只是成了这片山区里,没人在意的一捧土。 阿婆抬头看向顾序州,这孩子天资过人,他一定能延续自己老头子的梦! 她粗糙的手贴上顾序州的手背,语重心长:“孩子,我知道你对国家失望,可现在不一样了。那新闻、那报纸,都表明一切在往好的方向走……” 顾序州地垂着眼,局势变好与他又有多大关系? 自己的这张脸,无论去哪都是局外人。 阿婆像是看出了他的挣扎,下意识地加重语气:“机会是留给有准备的人的。你喜欢研究,就随着心去,大胆去做。千万别因为失望,就把心里那点火给灭了!” 顾序州没有回应,他珍惜地翻看那本《吉米多维奇数学分析》,在扉页看到了一列俄文题字——献给未来的星辰征服者! 喉结剧烈滚动—— 第38章 那她就是正经人了? 顾序州抱着泡菜坛子回家,和正准备离开的郑爱兰打个照面。 “序州,这是我嫂子。”秦葭宁在身后大方地给两人介绍,“嫂子,这个就是顾序州了。” “废话,在这村里那么多年了,我能不晓得哇?” 郑爱兰上下打量顾序州,虽说都在村里,但她还真没怎么仔细瞧过他长什么模样。 走近了才发现姓顾的居然比她家大民还高,那两条腿更是长的离谱,一眼看过去全是腿。 在村里干了那么多年活,皮肤还跟个小姑娘似的白到发光。天天戴着一顶宽边破帽子,挡住了大半张脸,就瞧见那薄唇高鼻梁,生的很是俊俏。 葭宁那傻丫头不会就是看中了他的脸吧? 年轻人就是不懂事,想得太不全面。 郑爱兰摆出长辈的姿态,扯着嗓子就要给顾序州下马威:“姓顾的,我妹子嫁给你可不是来当牛做马的,你必须好好待她。要是让我知道你欺负她,姑奶奶立马让你身高少半截!” 说着,她还夸张做了一个打断腿的动作。 顾序州神色淡然地点头,回的倒是乖巧:“嫂子放心,序州知道。” 郑爱兰翻了个白眼,这小子看着倒是书生像,穷是穷了些,看着倒是比秦寿那狗熊模样顺眼。 她不放心,回过头又叮嘱秦葭宁:“既然住一块了,那就要快点领证。实在不行,先买点喜糖分了,也算是办过婚礼,有个正式名分。” “知道了,嫂子。”秦葭宁点头。 送郑爱兰离开后,秦葭宁无奈地冲顾序州耸耸肩:“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想先听哪一个?” “介绍信还是没拿到?”顾序州猜到了结果,他已经习惯了处处碰壁,只是苦了秦葭宁跟着自己受委屈。 “没领到,再等等看。”秦葭宁的脸比变天还快,拿出郑爱兰送的一篮子番薯黄夹,转忧为喜,“好消息是我们今天晚饭有着落了,这东西一般人可吃不到!” 她闻了闻番薯黄夹,香,从黄桂梅那沾染的晦气都少了几分。她兴奋地拿了一个给顾序州试试,这才注意到顾序州怀里抱着个泡菜坛子。 “这是什么,哪来的?” 顾序州看向陶罐,又看看秦葭宁那张满是好奇的脸。 想起秦葭宁说过“夫妻之间就应该相互信任”,思考片刻,他还是把微型胶卷和手抄本的事情全盘托出。 “这些可是阿公的宝贝啊,阿婆送给你,不就是希望你继承阿公的遗愿!” 那个泡菜坛子此刻在秦葭宁的眼里变得闪闪发光,那位她连脸都记不清的王阿公在她心里也变得无比高大。 华国正是因为这些热爱国家的知识分子前仆后继,未来才会变得如此繁荣昌盛。 她即为王阿公的不幸伤感,也为华国的未来高兴。 “能给我看看里面的东西吗?”秦葭宁好奇地问道。 顾序州点点头,递出罐子,二人的指尖在不经意间相触,如触电般各自缩了回去。 “还是我打开给你看吧。”顾序州压了压帽檐,挡住脸上泛起的红晕。 “嗯。” 秦葭宁点头,下意识摸摸自己脸颊。上一世她忙于训练,全然把自己当个男人,那些男兵在她看来也都是兄弟。 可指尖相触的那一刻,她怎么会闪过一瞬的慌张? 她抬头偷看到顾序州,自己光顾着为阿公的爱国热情感动,全然忘了顾序州本人的想法。 “你呢?你想继承阿公的意志吗?”她关切地问,“不仅仅是为了兴趣而研究,而是为了华国的未来?” 顾序州依旧是那副平静地面孔,深邃的眼里让人猜不出想法,他薄唇微启:“我……” “你在干什么!” 郑爱兰尖锐的喊叫声打断了二人的谈话,秦葭宁忙闻声冲出牛棚,顾序州则快速找地方藏坛子。 “高贵的下乡知青也学人扒墙角,说出去不怕人笑话!” 郑爱兰去而复返,看到林煜阳居然躲在牛棚外头鬼鬼祟祟,她才不管对方是知青还是粪青,指着对方鼻子就是臭骂。 “小嫂子,我和葭宁怎么说也是朋友,她成亲家人了,我过来讨份喜糖沾沾喜气,不过分吧。” 林煜阳也不恼,盈盈笑着。他长得也算眉清目秀,就是那细长的瑞凤眼总是贼溜溜地打转,在郑爱兰看来就是一副奸人像。 “啊呸,那些个小丫头不懂得看人,姑奶奶的眼睛可是雪亮的。”郑爱兰拉住刚出来的秦葭宁,小心叮嘱,“这林煜阳不是正经人,你千万别被他忽悠了。” “我不是正经人,那她就是正经人了?”林煜阳笑里藏刀,“葭宁妹妹作践自己,非要嫁给一个下放分子,现在村里头可是说什么话的都有。” 他一双眼在秦葭宁身上扫荡,不知道打着什么坏主意,反倒先叫起委屈:“我和葭宁妹妹认识那么久,还是很相信她的人品,怕她被下三滥的人骗了,特意过来关心关心。没成想,好心竟成了驴肝肺。” “多谢林大哥关心。这成亲嫁人是我自己的事情,我自由考量,就不麻烦那些个外人操心了。”秦葭宁冷着脸,只想快点将他打发。 林煜阳这一听就不乐意了,什么叫外人。这两年在生产队,自己可没少帮这丫头忙前忙后,现在居然翻脸不认人。 论出身、长相、才学,自己哪样比不过那二毛子?秦葭宁连手都没给自己拉过,居然上赶着跟二毛子住牛棚。 还真够下贱的。 “听见了没有,这里不欢迎你,还是快点滚吧。”郑爱兰知道葭宁脸皮薄拉不下脸,她挡在葭宁前头帮忙赶客。 “葭宁妹妹,女人还是要自爱,你……”林煜阳还想叨叨两句,瞧见顾序州从屋里出来,瞬间没了兴致。 自己可是下乡知青,和这种下三滥的二毛子扯在一起也是脏了身份,他转身就走。 郑爱兰追在后面骂,嫌那狗男人晦气,还“呸呸”吐了两下口水。 顾序州在屋里将几人的对话都听在耳里,眼中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愧疚。他视线不自觉地落在秦葭宁身上,看到那张巴掌大的脸上紧锁着眉头。 她是被林知青的话伤到了? 第39章 防火防灾防小人 郑爱兰走后,秦葭宁忙抓住顾序州的胳膊,压低声音在他耳边提醒:“快保护好陶罐!” 牛棚隔音不好,林煜阳刚才一定偷听到了两人的谈话。在这个特殊时期,若是被发现有俄文手抄本,一定是会被按上莫须有的罪名。 到时候别说搞研究了,怕是两人都会性命不保。 顾序州反应过来,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阴沉下脸。 环顾四周,二人同事将视线投向桌子上的番薯黄夹。 次日,顾序州在院子里给新砌的墙做收尾工作,秦葭宁干得腰酸背痛,站在院子里伸着懒腰。 大老远地就看到乌压压地一群人往牛棚方向赶来。 她勾起嘴角,冷哼一声,果然来了。 陈姜氏带着大一帮子人气势汹汹地冲到牛棚,二话不说就踢开了牛棚的门,手一挥示意身后的人进屋搜查。 顾序州放下手里的工具,还没来得说话,就被两个男人压住肩膀。 他没有丝毫挣扎的打算,静静地站在那里,不动神色地侧过头,和一旁的秦葭宁眼神交汇。 秦葭宁悄悄点头,忙换上一副亲昵的笑容迎上陈姜氏:“陈姨,这是出什么事情了,一大早这么兴师动众?” 陈姜氏有了上次的教训,没急着说话,一双眼贼溜溜地打量四周,看到顾序州脚边的土坯以及身后刚垒起来的院墙,悠悠问道:“你们在修墙?” “这不是天气越来越冷,我们想着修上墙,冬天也能暖和些。”秦葭宁不慌不忙地回应,“现在放开了,我们挖点后山的土砌墙,应该不违规吧?” “我也没说你违规呣。”陈姜氏捏着嗓子阴阳怪气地说道,“这时代不一样了呐,盖屋子别跟老早一样,随便石头一垒就当个窝喽。这防火问题一定要落心,别到时候烧起来,把自己烫死不说,还牵连了边上的人。” 她这回可学聪明了,这次没掌握确切证据前,决不能和这臭丫头正面冲突。 等真找到那什么写着俄文字的书,给这两狗男女顶上个“通苏修的间谍罪”,看他们还有什么话好说。 “还是陈姨想的周到,那您慢慢查。” 秦葭宁双手插在胸前,微笑着看那些男人在那翻箱倒柜。 “各位大哥一定要把角角落落都查清楚了,决不能放过一点可能着火的隐患,这样我们新房子住起来也安心。” 陈姜氏觉得不对劲,这死丫头胆这么肥,要真有什么通苏修的罪证,还敢这么顺着他们查? 但那林知青可是说自己亲耳听到的消息,人家一个下乡知青,没必要污蔑下放分子。 一定是小丫头耍花招了! 她扯着嗓子冲那些男人要喝:“可都要查仔细了,不能放过一点线索!” “陈主任,牛棚里就这些东西,没你说的那个什么坛子。”一个男人报告。 “闭嘴,继续找!”陈姜氏捂着鼻子坐在方桌边监工。 那桌子是顾序州新打的,还带着淡淡的木头香。可在她鼻子里那就是木头的腐臭味混着牛棚的屎臭,一刻都不想多呆。 “把那桌子底下的地挖开看看,床底下也掀开!” 找了那么久也没找到关键物件,陈姜氏也急了,逼着几个男人把牛棚翻了个底朝天,就差把整个牛棚原地端了。 她瞟了一眼桌上的菜篮子,里头放着一碟像饺子模样的点心,黄澄澄的看着倒是晶莹剔透。 “陈姨,这是我嫂子送的番薯皇家,您要是不嫌弃,带回去尝尝看。”秦葭宁带着几分谄媚的笑。 “不用。” 陈姜氏冷冷道,想收买她,没门。 话虽如此,可她眼睛就跟黏在黄夹上似的,怎么也移不开。 难道他们把东西藏菜篮子里了?陈姜氏探过脑袋,用手指扒拉着几个黄夹子,默默地咽口水。 她还没吃过这东西,闻着怪香的。又是刚出锅,带着温热,摸着软糯诱人。没在篮子里找到手抄本,自己反倒是被馋的不行。 “陈主任,找遍了,没有你要的东西。”男人再次汇报。 牛棚总共也就那么点大,里里外外被查了个遍,也没找到任何可疑的东西。陈姜氏心里也在打鼓,莫非那林知青真是听错了。 再瞧瞧那小妮子的样,脸不红心不跳,完全不在怕的。态度看着也很是诚恳,不像有所隐瞒。 听闻那知青之前和秦葭宁走的很近,该不会是女人被二毛子拐走了,故意污蔑报复? 一个个的,都当老娘是傻子好欺负! “既然没什么问题,那就算了。”她拍拍手,示意所有人收工。 一帮子人又乌压压散去,留下一地狼藉,牛棚刚修好的墙壁也被砸穿了一个角。 陈姜氏走在最后头,看了眼桌上的番薯黄夹,不客气地一把提起。 顾序州舒展被压过的肩膀,走到秦葭宁身边,看到秦葭宁辛苦垒砌的墙壁被破坏,眼里闪过一丝阴鸷,自己又一次连累了她。 秦葭宁却冲他调皮地眨眨眼睛,得意地竖起大拇指:“顺利过关!” 那笑容太可爱,让他不自觉地跟着勾起嘴角。 两人默契地收拾牛棚里的残局,把炮开的地面填平,将翻倒的桌子扶正,抱起扔在地上的被褥枕头。 确定那帮人已经离开并没有回打回马枪的意思,他们才谨慎地跑到后山的枯井边。 秦葭宁卷动枯井上方的轱辘,系在轱辘上的麻绳缓缓上升,带出藏在水井里陶罐。她灵巧地解开陶罐上的军用绳结,检查无误才递给顾序州。 “快带回家去吧,刚才这么一折腾,他们最近应该不会再来了。” 顾序州抱紧陶罐,默默地看向秦葭宁那张粉嫩的小脸,最初以为她只是孱弱的水仙花,没想到却是最坚毅的野草,不怕风吹不怕雨打。 “你看我的脸做什么?” 顾序州尴尬地摸摸发红的脖颈,故作冰冷地叉开话题:“没找到手抄本,那林知青恐怕不会善罢甘休。” “这个嘛——我自有妙计。”秦葭宁挑眉,神秘一笑。 入夜,寒冷的夜风将牛棚外的枯树枝吹得沙沙作响,一个人影鬼鬼祟祟地翻上了牛棚外刚垒砌的院墙。 顾序州在煤油灯下翻看着手抄本,秦葭宁坐在一旁的床上闭目养神。 她猛地睁开眼,察觉到牛棚外的响动,推了推沉迷书本的顾序州。 第40章 等价交换秘密 “外头有人?”顾序州一门心思都在书上,经秦葭宁提醒,才从窗户里看到自家墙头上做着个人。 “嘘!”秦葭宁食指放在薄唇上,示意顾序州安静地看好戏。 那位置的院墙比其他要矮十公分,故意做成没砌好的样子,就等着兔子自投罗网。 他们透过窗户,看到人影从墙头跳下,左脚却被墙上的绳结缠住,头朝下正中底下的顶板,密密麻麻的钉子全扎在了他身上。 “啊!” 男人凄惨的叫喊声划破夜空。 秦葭宁狡黠一笑,拉着顾序州冲出房门。 “有贼,快抓贼!”她故意站在门口冲着人影吼叫。 只见林煜阳慌乱地从地上爬起来,狗急跳墙,嗷嗷叫着仓皇而逃。 两人这才慢慢靠近,秦葭宁为林煜阳量身定制的钉板静静地躺着,涂着黑色墨水的钉子上多了一层血迹。 钉板旁闪过一道光,竟是林煜阳口袋里掉出的钢笔。 “运气不错,还有意外收获。”秦葭宁捡起笔晃了晃。 两人想起林煜阳刚才那逃跑的窝囊样,不禁哈哈大笑。笑着笑着,两双眼的视线相触,顾序州深邃的眼越发柔和,冰冷的脸上浮现出一抹温柔的笑。 他脱下自己的衣服披在秦葭宁肩上:“起风了,回屋吧。” 牛棚的破洞被堵上,屋内没了乱串的冷风,寒气也少了几分。 秦葭宁躺在床上裹着被子翻来覆去,心里还在盘算着怎么整治林煜阳,疲倦地打了几个哈欠。 她翻过身,看到顾序州还坐在书桌前,挺直着脊背,专注地看着手里的俄文手抄本。 这是他的坏习惯,一旦有了感兴趣的书,就成了个不用吃不用睡的铁人。 俄文不是他的常用语言,比起全英文文本,这本手抄本要花费他更多的精力,这也让他琢磨起来时觉得更有趣。 摇曳的灯光下,他撩起杂乱的刘海,露出立体精致的五官,眉头时而蹙起,又时而舒展,看到精彩的理论时,那张扑克牌脸上居然还会闪过孩童般的笑。 秦葭宁困倦地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她不忍打断对方的兴致,独自躺下准备睡去。 隐约间,她察觉到有目光落在了自己身上。抬头的瞬间,看到顾序州那双如鹰般敏锐的眼正死死盯着自己,就像是要把自己的一切看穿。 “我脸上是有什么东西吗,你今天盯着我看了那么多次?”她坦荡地问道。 顾序州放下书,一脸平静地问:“你来自未来吗?” “哈?”秦葭宁满头问号,“你确定看的是科学书,不是科幻小说?” 顾序州也觉得自己问了个极为可笑的问题,“噗嗤”笑出声。 他眯起眼,仔细打量秦葭宁:“你的身上好像藏了很多秘密,总是语出惊人,做些让人意想不到的事。而且你对未来充满信心,就好像……好像你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 “积极乐观不好吗?笑是一天,哭也是一天,笑嘻嘻过日子总比哭丧个脸好吧。” 秦葭宁心虚地辩解,她没想到这个男人会如此敏锐,又如此异想天开,居然会从她无心冒出的几个词汇联想到“穿越”。 刚才“科幻小说”几个字的确不像这个年代农村女孩说的话。秦葭宁可以编出一百个理由解释,但她选择反客为主。 她爬到床头,趴在顾序州的桌上,轻声问他:“你身上藏的秘密也不少,不如,我们等价交换。你一个秘密换取我的一个秘密。” 顾序州被逗笑了。 他的确对秦葭宁感到好奇,可对方如此坦荡地提出交换秘密,他反倒觉得没了交换必要。 “算了。”他干脆地拒绝了提议,“你说过,夫妻之间要互相信任。不管你有什么秘密,那都已经是过去的事,最重要的是未来。” “你倒是挺会说。”秦葭宁撇撇嘴,这家伙不敢讲出自己的秘密,漂亮话倒是挺话说。 殊不知,这话出自顾序州的真心。比起秦葭宁过去的秘密,他更好奇,他们这对合作夫妻会持续到什么时候。 他想了想问道:“未来,你有什么打算?” 秦葭宁一愣,未来她自然是要找到原书女主,解决陷害女主的反派,扭转自己亲生父母死亡命运。 在她最初的计划里,顾序州只是她摆脱秦家的一块踏板罢了。 但或许,在未来的计划里,可以给他加个位置…… 她单手托着下巴,在煤油灯的光辉下,漂亮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顾序州,带着几分玩笑地意味回答道:“未来自然是要和你白头偕老。” 顾序州再一次被逗笑。 他瞧出了秦葭宁眼里的玩味,也不知她嘴里的玩笑话有几分真几分假。只是这样的玩笑,他并不讨厌。 想到二人在一个屋檐下多日,介绍信迟迟办不下来,外头的流言蜚语越传越烈,对一个女孩子的影响终归不好。 他沉默良久,缓缓开口:“介绍信开不下来,应该是我身份惹得麻烦。我的问题,我自己解决。过些天又是我去公社汇报思想学习的日子,到时候我再拜访那位黄桂梅主任。” “那个笑面虎可不是好对付的。” 秦葭宁不太放心。这男人做理论的时候的确能言善辩,可求人办事绝不是个嘴甜的主,到时候怕是要碰一鼻子灰。 “我想试试。” 顾序州心意已决,介绍信这事主要问题在他,却让妻子跑前跑后,他还算什么男人? 秦葭宁不再多劝,打着哈欠缩回被子,没一会功夫就睡着了。 顾序州还坐在书桌边,耳边听着秦葭宁均匀的呼吸声,他贴心地替她挡住煤油灯的光,继续研究他的手抄本。 当秦葭宁醒来时,铁人顾序州已经离开去扫牛棚。手抄本被收进陶罐,书桌上还留着几张写着理论公式的纸张,正反写的满满当当,恐怕是一夜未睡。 看着密密麻麻的文字,她不禁心生敬佩。 顾序州有自己的梦想,她也不能拖后腿。 介绍信一时半会办不下来,村里的闲言碎语要先堵住,她掏出周秀禾给的嫁妆,决定前往代销社。 第41章 这才是年轻人的恋爱 所谓代销社,简单来说就是供销社在农村的中间商,虽然东西品类不比城里的供销社,农村需要的基本用品倒也算齐全。 秦葭宁所在的柳下村坐落在山沟沟里,周边就只有一家供销社,坐落在山路口的大杨树下,附近村子的人想买点蜡烛、火柴、肥皂之类的生活物品,都要来这里。 秦葭宁走了几里路,看到杨树下两间挨着的破瓦房,门楣上挂着一块斑驳的木板,上头用红色油漆歪歪扭扭地写着“代销社”三个字。 她走进去,一股混合着煤油灯、肥皂、糖果的奇特气味冲进鼻腔,进门便看到木质货架上整齐地排列着各种生活必需品。 “你好,我想买糖。”她脆声叫道,从口袋里抓出一把一分、一角的零钱,以及一张糖票。 听嫂子说,这张糖票是周秀禾给人缝了几天裤子换来的,就是怕葭宁跟了扫牛棚的,连喜糖都买不起。 这年头的农村,多的是没领证的,条件好的人家办酒席请客,没钱的给街坊邻居分上喜糖,就算是结成正式夫妻了。 秦葭宁将零零碎碎的钱点点数数,凑成一块钱,带着糖票递给售货员。 售货的小姑娘从货架上称了半斤单分糖,倒在黄纸上。 一块钱的糖量少的可怜,秦葭宁又要了些便宜的花生、瓜子倒进糖里。 这些东西便宜量大,两块钱的花生瓜子和糖混在一起搅和搅和,看上去也有满满一大包,她这才请售货包扎上。 她带着喜糖回村,路上碰到村民,就抓上一把喜糖送给他们,说是分享自己成亲的喜气。 这年头到处缺衣少粮,一般人家平日里哪有机会吃到糖。 他们接了秦葭宁的喜糖,自然是乐得合不拢嘴。别管平日里怎么嚼舌根,这会儿一个个都笑着道“恭喜”。 秦葭宁一路走来,一路听着“恭喜恭喜”。 她来到村书记家门口,敲门给了书记小孙子一把糖。小家伙乐呵呵带着她进院子找爷爷奶奶。 秦葭宁刚走进院子,就听见书记和媳妇在聊天,好像在说林煜阳的事情。 “这日天光早,你看见林知青没有?” “咋的啦?” “他好像被人打了喎。”书记婆子缠着毛线,神神秘秘地说道,“手上一排的钉齿印,脸也擦破了皮。你说哪个这么胆大,敢打下乡知青?” “我哪晓得?”书记不敢兴趣,叼着旱烟。见秦葭宁来了,于是招招手示意她进来坐。 婆子还在想着林煜阳的事情,一个人嘟嘟囔囔:“这林知青生的好看,人又灵光,还是个高中毕业的,准是村里那个不害臊的嫉妒,欺负他老实人。你是没看到,那打得跟猪头似的。” “呵呵。”秦葭宁捂嘴偷笑,可惜昨晚天黑,没看清他怎么个猪头法。 “成亲了喃开心,嘴都合不拢?”书记瞧见了小孙子手里的糖,知道秦葭宁来意,故意打趣道。 秦葭宁别有意味地一笑,顺着话题和老两口闲聊起来。 她没有多呆,看看时间还急着去下一家送喜糖,刚走出书记家院子,就看到李婶火急火燎地从她面前跑过去。 “李婶,你等等,我买了……”她忙冲着李婶大喊。 本想着顺道让李婶把糖带上,免得回大屋碰上秦老汉和秦寿,又要平添麻烦。 可李婶跑得太过着急,根本没注意到她的存在。 镇民政局办公室。 李婶喘着粗气冲进办公室,看到儿子阿翔低头站在黄桂梅办公桌前,他一身泥泞,刚买的白衬衫也破了好几处,脸上更是一块淤青。 “狗子,快让我妈看看,伤哪儿了?”李婶着急地拉着狗子上下查看,看到儿子一身的伤,心疼得跟刀割似的。 她儿子李翔在村里是出了名的老实,从小到大连只蚂蚁都不敢踩,怎么会跟人打架呢? 环顾四周,也没瞧见和儿子打架的人,她搂着李翔的胳膊询问:“到底怎么回事,你说出来,黄主任会为我们做主的。” 李翔低着个头,就是不说话,急得李婶直跺脚。 “小同志害羞,还是我替他说了吧。”黄桂梅泡了杯进口咖啡,端着杯子不紧不慢地开口,“李翔同志和陈宽同志是因为李招英同志的感情归属问题产生争执,这才在街口做出了过激行为。” 李翔一直不说话,那陈宽又说不清楚,黄桂梅也是在路人的只言片语里理出事情经过。 李招英那姑娘她见过一回,是驻村干部的女儿,长得年轻漂亮,说话也机灵。这些个小年轻为她争风吃醋也太正常不过了。 她也不想把事情闹大,随便教育几句事情也就过去了。 李婶有些懵,那陈宽不是陈姜氏的儿子吗! 狗子怎么会和他喜欢上同一个女人,还是那个满是心思的李招英! “黄主任,这不可能……”陈姜氏是了解自己儿子的,他做不出为了女人争风吃醋的事情,更何况他和那个李招英根本毫无往来,话都没说过两句。 “咳咳。” 黄桂英轻咳两声,强行将李婶的话打断。 她慢条斯理地搅拌着手里的咖啡,装作理中客:“你别激动,陈宽同志我已经谈过话,他已经知错。小李同志想来也是知道错了。” 黄桂英抿了一口咖啡,苦的皱了下眉。这洋人的东西,她果然喝不习惯。嫌弃地放下咖啡,继续打圆场。 “后生人嘛,正是对感情最热烈的时候,我也理解。你呢,回去也不要怪孩子了,回去教教娃儿,喜欢姑娘不丢人,但方式方法要对。” 李婶不相信儿子会做出这种事,她用力拉拉,让他说句话。无奈狗子嘴巴比什么都硬,就是不开口。她只好连连点头称是。 临走前,她顺着咖啡香瞄到了办公桌。瞧见桌角压着一张“海外关系登记表”,上头顾序州的名字被粗粗的红笔画了圈。 李婶总觉得在这办公室不自在,谈话结束便急匆匆拉着儿子离开。 刚走出办公室,就听到黄桂梅在和工作人员感慨:“这才是正常年轻人的恋爱,哪像那个秦葭宁,神头不灵清,非要和走资派在一起。” 第42章 再吵全给你噶了 狗子的牛车在打斗中坏了两个轮子,李婶母子两只能拉着老黄牛走在颠簸的泥土路上。 李婶看了眼儿子身上的伤,又心疼又气:“唐娒,村里又不是没有其他好姑娘了,你怎么就看上那李招英!” “我不喜欢李招英。”狗子淡淡道,“是那陈宽故意找事。” “刚才你怎么不说呢!” 李婶更气了,她就知道自己儿子不可能因为女人和别人打架。臭小子也不知道像谁,这么重要的事情还能憋着不说,白白受委屈。 “妈,都过去了,算了。”狗子擦了擦李婶眼角的眼泪,他不是不敢说,只是觉得没必要。 这几日他靠着摆摊赚了些钱,就想着去供销社给妈买条围巾,谁知道碰上了李招英。 李招英撒娇让自己给她也买一条红围巾,狗子没答应,兴许是被记恨上了。 也不知道李招英在陈宽那说了什么,陈宽一过来就砸翻了他的摊子,两人这才扭打在一起。 被人误会是情感纠纷,闹到民政局最多也是口头教育,可要是把实情说出来,那陈宽怕是要因为故意闹事关上几日。 想着陈宽也是被人当枪使,他不想把事情闹大。 “唉——”李婶叹了口气,儿子从小就有自己的主意,既然问不出原因,也只能由着他。 她刚想把这件事翻篇,后头就传来了陈姜氏的叫喊声,才压下去的火苗又熊熊燃烧起来。 “狗东西,敢打我儿子,看我不撕了你!”陈姜氏扑上来就要打狗子,她守寡多年,就这么一个宝贝儿子,居然有人敢让她儿子受委屈! 李婶眼疾手快,挡在狗子前头:“搞清楚,陈宽先动的手!是我儿子心好,才没把你供出来!” 听到这话,走在后头的陈宽有些震惊,默默握紧了拳头。 陈姜氏才不信李婶的话,扯着嗓子就骂:“我家阿宽从小就懂事,要不是这狗生的儿做了什么下三滥的事,我儿子好端端能去打他?” “倒打一耙,陈寡妇,你不怕遭雷劈,也不怕损了你儿子阴德!有错就认,我们家也不是不讲理的人!”李婶听的是一肚子气,这寡妇真是蛮不讲理。 “你少在那懵勾!跟姓秦的丫头一样不老实,你们就是一锅臭鱼烂虾,破坏集体团结的东西!” 回村的路很长,两人边走边骂,暗中叫着劲加快步伐,越走越快。 狗子牵着牛车走在后头,陈宽也慢悠悠地跟着。 他问狗子:“我砸了摊子,你为什么不举报我?是不敢?” “我本来就没想着举报。”狗子淡淡道。 陈宽一愣,这小子好像不想招英说的那样恶劣。他松开拳头,将手里的东西扔了过去。 狗子单手接住,是刚才打架时对方从自己衣服上抓下来的纽扣。 两人相视一笑。 “阿宽,赶紧走,别和这些臭虫呆在一起!”陈姜氏在前头喊道。 乡间小路上,秦葭宁分完了喜糖,带着剩下的小袋子糖悠悠地往回走。 ,我们和你说话呢!” “你爹娘是做什么的?什么成分,也是四类分子吗?” “我娘说啦,这小子没妈,他是路上捡来的!”几个孩童的声音传进秦葭宁的耳朵,她顺着声音找去,旁边隔了一格地的田埂上,几个男孩子正围着路生质问。 他们比路生高出半个头,看起来也就八九岁。在手臂上套着自制的红袖章,学着红卫兵的样子故意说话拿腔拿调。 路生低着头,不愿意和他们说话,紧紧抱着怀里的东西,加快步伐企图摆脱他们的纠缠。 其中一个男孩使坏,伸出一只脚故意绊住他的去路。 “啊!” 伴随惨叫,路生一个踉跄摔进田地的泥巴里,逗的一群孩子哈哈大笑起来。 “你别想着逃跑,这里到处都是革命群众的眼睛,你的一举一动都在我们的监督之下。爬起来,站好喽,把怀里的东西拿出来接受检查!”男孩模仿着红卫兵的口气,趾高气扬地叫路生爬起来。 这几日干燥,地里的泥巴结了块,路生看了看怀里的东西,好在没有弄脏。他拍拍身上的泥块,恶狠狠地瞪了那群孩子一眼。 但想起奶奶的嘱咐,他咬咬牙,终究没有出手。 几个小孩见他都摔得狗吃屎了,还死死抱着那东西,越发好奇,更加拦着不让他走。 带头的男孩不由分说冲上来就要抢他东西,被路生一个转身灵巧避开,自己反倒没站稳摔到了田里。 “你居然敢躲开!”男孩气得直跺脚,“你一定是偷东西了,这才不敢接受我们监督检查!” 旁边的孩子跟着帮腔:“没错!你们可别忘了,他爷爷就侵占公共财产。我娘说了,上头歪瓜裂枣,下头也跟着瞎搞!” “你胡说,我爷爷才不会做那种事!”路生终于压制不住内心的愤怒,红着眼就扑过去打那小孩。 几个孩子扭打在一起,书本掉落在地上,被踩了满满脚印。 路生以一敌四,他个头岁不如几个孩子大,却带着一股不怕死的狠劲。他们怕疼,他不怕,迎着对方的拳头就扑过去以牙还牙。 几个孩子吓得后退两步,可路生已经打红了眼,骑到那说爷爷坏话的孩子身上,眼看着就要一拳头下去打中对方要害。 “快住手,再打就要出人命了。”秦葭宁及时出现接住他的拳头,她喘着粗气,怕再晚一步会闹出不敢设想的后果。 被骑的小子还不死心,爬起来就要反击,抬头就看到了秦葭宁的脸,突然停了动作。 秦葭宁阴沉着脸,狠狠剐了那群孩子一眼,吓得那群孩子连退两步。 自从阉秦寿的事情传开后,秦葭宁在村里就出了名,凡是带着把的男娃们看见她都要绕着走。 “你们挑衅在先,路生出手在后。这件事就算扯平了,回去都不准告诉爸妈。”秦葭宁朝几个孩子警告道,“谁要是说漏嘴,那我就……” 她眼露凶光,伸手做了个剪刀的动作:“咔嚓!” “哇啊!”男孩们脸一下刷白,尖叫者四散而去。 路生怒气还没散,朝秦葭宁翻了个白眼:“真不知羞。” 秦葭宁当做自己没听见,弯下腰帮他捡地上的东西。拍去上面的泥巴块,竟是上次她和路生提过的《自然辩证法》。 “你这书哪来的?” 第43章 一个个的都没长嘴巴 路生咬着牙擦这脸,犟劲十足:“我自己编箩筐换的,不是偷的!” 看到那张瘦削的小脸上写满倔强,秦葭宁仿佛看到了自己小时候的影子。她无奈地叹了口气,教训道:“你不知道打人会出事吗!” 要是真打出什么问题,就路生这身份,村里人随时会拉他去抵命! 这么简单的道路,路生不可能不明白。 “可是他们骂我爷爷!”路生终于忍不住冒出眼泪,他咬牙擤鼻子,“他们根本不了解我爷爷,凭什么说他!” 他们叫他下放份子,叫他野种,他都能忍。 但是侮辱他爷爷,他忍不了。 “啪嗒。” 秦葭宁举手一巴掌不轻不重拍在路生的脑门上,语气里带着责怪:“你想过没有,你要是出事,王阿婆怎么办?她现在就你一个亲人,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她会多难过。” 想到家里奶奶还需要自己照顾,路生这才稍稍冷静下来,可他还是咽不下这口气,气愤地跺脚:“那怎么办,就由着他们欺负人?” “傻瓜,被欺负了自然是要反击的。”秦葭宁摸摸他的小脑瓜子,别有意味地一笑,“但你要反击,也绝不能让他们知道是你干的。” “什么意思?” “自己领悟去。” “切,我自己会想办法。”路生皱着眉头,当真研究起刚才那番话的意思。 秦葭宁笑而不语,掏出一把喜糖塞给路生,说是自己的喜糖,让他带回去跟王阿婆分享。 冬天的夜晚来的很早,顾序州踩着月光回到牛棚,屋内亮着煤油灯,将昏暗的房子染上一层暖黄色。 秦葭宁坐在灯下用小刀给萝卜雕花,一朵牡丹花雕得是栩栩如生、惟妙惟肖。 顾序州看到边雕花边傻乐的模样,自己也忍不住嘴角微微上扬。 也许是重修了墙壁的缘故,又或者是桌子上放着饭菜,他竟觉得曾经让他万般厌恶的牛棚,如今倒真有了几分家的样子。 “你快吃饭吧,我忙好说里的活就吃。”秦葭宁头也不回,目光紧紧跟着手里的小刀。 “我用工分换了些礼物,明天就给黄桂梅送去。”顾序州淡淡道。 他进屋就瞧见了散在桌上的花生和糖,想来秦葭宁已经买了喜糖分了。 自己也不能拖后退,尽早去把介绍信开过来,也好让外头那些流言蜚语断了根。 “叮铃铃。” 谈话间,秦葭宁挂在院门上的铃铛响了。顾序州前去开门,来人竟是李婶。 “葭宁在哇?”李婶不等顾序州邀请,便大大咧咧走进来,睁大眼睛在屋里四处打量。 才几天的功夫,这连牛都不乐意住的破地方居然大变样,小丫头还真有点本事。 秦葭宁见李婶来了,手里的萝卜花也不雕了,忙去拿桌上的喜糖:“李婶,什么风把您出吹来了,快坐!” “来的早不如来的巧,我今儿没给你分成喜糖,正想着明天找你呢。” “哎呦,我今天是有口福了。”李婶乐呵呵地剥了颗喜糖吃下,可想起陈姜氏母子两,嘴里的糖也没那么甜了,“大好的日子,偏偏被某些人沾了晦气。” 还不等秦葭宁询问,李婶便绘声绘色地讲起白天被叫到公社的事情。 秦葭宁认真听着,时不时提供点情绪价值,配合着吐槽两句,使得李婶讲得越发激动。 顾序州给李婶倒了茶,也跟在一旁静静地听着。 他在村子里当了这么多年的透明人,没想到秦葭宁刚来,牛棚就先后迎接了几波客人,一时间不知是坐是站。 “顾序州!” 李婶一通输出,最后战略性喝了一大口水,突然叫到顾序州的名字,响亮的嗓门惊得顾序州挺直了背。 “哎呀,你看我呐,差点忘了正经事。”李婶瞧瞧顾序州,又拍拍秦葭宁的手,“今天我在那黄主任办公室,看到啥子海外关系登记表,上头有顾序州的名字,还用红笔圈出来了呐!” 李婶也不知道那玩意有什么用,反正看着准不是什么好事情。她特意跑来知会葭宁一声,也好让她有个准备。 “你们证领了吗?”李婶随口问道。 秦葭宁摇摇头,脑子里还琢磨着李婶刚才的话,于是实话实话:“介绍信一直开不出来,领不了证。” “慢慢来,总有办法的。”李婶猜到是顾序州的身份问题惹得麻烦,她也不再多说。 借着喝茶的功夫,李婶又偷偷打量顾序州,平常带着帽子没注意,没想到这小子长的这么讨喜。面容俊朗不说,脊梁挺直,明明是下放的,却透着一股子不屈的正气。 难怪葭宁非嫁给他不可。 早些年李婶也不喜欢那些下放的,总以为他们是破坏国家进步的坏人。可这些年处下来,她也发现顾序州这孩子是个踏实的。 再看看葭宁,这丫头才来了牛棚几日,小脸居然长肉了,脸色也变得比之前红润。 确定葭宁日子过的还不错,李婶也不再多呆,她还要回去跟周秀禾说说这边的情况,也好让那傻妹子安心。 “天不早,我先走归拉。”李婶摆摆手准备走起身,被旁边制作到一般的小椅子吸引,“这椅子你们自己做的?” “序州打的,刚才那饭桌也是他新打的。”秦葭宁骄傲地介绍,“他手巧,村子里农机、拖拉机坏了都是他在修。” “村里农具是他修的?” 李婶震惊,之前村里农具总是过了个夜就修好了,听人说是那林知情在背地里做好事,没想到是抢了顾序州的功劳。 她就说嘛,林知青做事情笨手笨脚,连个瓜都种不好,哪有本事修农具拖拉机。 李婶撇撇嘴:“这顾序州好像人还不错,就是不长嘴,做好事又不说,别人怎么知道你的好。”想到自家儿子也是一个德行,李婶对顾序州多了几分同情。 她像个老母亲似的又对秦葭宁叮嘱了几句,刚走出牛棚,突然被秦葭宁抱住了胳膊。 “对了,李婶,我求您一个事。”秦葭宁挤出一个撒娇的笑。 第44章 你是我的星星 南方的冬天多雨,李婶离开没多久天空就下起淅淅沥沥的小雨。 翻新后的墙壁将雨水和冷风隔绝在牛棚之外,窗外漆黑一片,雨水敲打着窗户。窗内,煤油灯的光亮将整个房间染成暖黄色。 简单用过晚餐后,秦葭宁盘腿坐在床上雕刻萝卜花。 她和路生斗嘴比刀工,说好了要给臭小子雕刻个厉害的,让他长长眼。没想到上辈子在队里练的军刀细活,这一世要拿来逗小孩。 顾序州坐在床头的书桌边,单手托腮,清冷的眼眸低垂,专注在俄文手抄本上。额前的碎发因长时间未动而微微垂落,为他平添几分不羁与随意。 秦葭宁完成手里的萝卜花,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抬头看到灯光下的顾序州,本想问问他对开介绍信的想法,却被那张立体流畅的侧脸恍了神。 顾序州察觉到了投来的视线,修长的手指点在纸张上,薄唇微启:“李婶子说的事,你还记得吗?”他猜到了她想说的话题。 秦葭宁狠狠道:“那个笑面虎,当面一套、背后一套。说什么把表格送上去了,明摆着骗人。”“那位黄主任显然是对我这个二毛子有意见,是我,领证这事,是我拖了后腿。” 顾序州言语里带着几分无奈,下放的这几年,他早已经习惯了这种偏见和歧视,但让秦葭宁跟着自己倒霉…… 他指尖捏紧了发黄的纸张,那本应如死水般的心,竟生出丝丝不悦。 “这事不怨你,是那黄桂梅做事不公。”秦葭宁豪爽地拍拍顾序州的肩膀,脸上却浮现出阴云,“只怕她带着私人情绪,明天你就是带着礼去求她,恐怕也只是自讨没趣。” “就算是这样,我也要去试试。”顾序州清冷的脸上看不出表情,眼神却异常坚定。 即便是合作夫妻,他为人夫,这个责任就该他担着。 只是他本就不喜与人交涉,明天的这场硬仗,他没有底。他垂下眼眸,将思绪再一次放回到书上,毕竟科学才是他的舒适区。 秦葭宁顺着他的视线看去,纸张上的俄文密密麻麻,就跟到处乱爬的蚯蚓似的,看得她头都昏了。 “你还真厉害,又会英语,又懂俄文。”她佩服地夸道。 上一世,她学一门英语就要了半条老命,即便驻外执勤多年,也还是哑巴英语的状态。这男人怎么好像啥话都跟母语似的,不仅无障碍看全英文、俄文的书,就连温城的方言也说得顺溜。 要知道温城的方言可是被叫作恶魔的语言,原主妈妈周秀禾来这十几年也才学了个皮毛。 顾序州感受到对方炽热的目光,嘴角微微上扬:“各国的语言虽各不相同,却都有其规律,一旦掌握技巧,学起来倒也容易。” “比如说,俄文发音有个很有趣的特点——弹舌。” “我知道!我每次看剧都觉得很有趣!”秦葭宁兴奋道,她上一世也是看过不少苏修电视剧的。注意到顾序州眼中闪过一丝的疑惑,她忙补充道,“我在隔壁村的电视机上看过!” 她眨巴大眼睛,挤出一个讨好的笑,转移话题:“你教教看看,那个弹舌!” “你让我教你?嗯……”顾序州板着脸思考了片刻,开始一本正经地输出,“俄语有10个元音,21个辅……” “停,停!你教几句弹舌的句子就好,我觉得那个有趣。”秦葭宁及时让他打住,都穿越到穷苦年代了,她现在就一初中毕业的村妇,倒也不必如此认真地学习一辈子都用不上的俄文。 这让顾老师倒是犯了难,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有趣的句子会让这位难伺候的学生开心。 他看向窗外,外面雨停了,星星出来了。 他回过头,温柔地对秦葭宁说了一句:“Тымоязвезда”(你是我的星星) “它…莫……”秦葭宁跟着学,脑子记住了,嘴巴没记住,还差点咬到舌头。 看着她说得满脸扭曲的样子,顾序州嘴角上扬,忍不住笑出声。 “有什么好笑的。”秦葭宁蹙眉,瞪了他一眼,“这话什么意思?” “这话意思是……不告诉你。”顾序州这才意识到自己讲了句情话,羞涩地摸了摸耳根。 “这有什么不好说的,嫌弃我学不会吗?”秦葭宁的好胜心上来了,嘟嘟囔囔自己学着,“它……莫…啊!” 表情太过浮夸,发音如此蹩脚。但顾序州却觉得有几分可爱,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秦葭宁一愣,自己学得那么糟糕吗? 她还是第一次看到顾序州笑得那么开心,原来这个男人不完全是冰山,他也是会笑的。 那么 抹笑意在眼底晕开,就像是寒夜里多了一束月光,皎洁明亮,清冷中添了几分烟火气,让人忍不住多看上两眼。 “你就应该多笑笑,你笑起来多好看。”秦葭宁不吝言辞地夸奖,自己也跟着笑起来。 顾序州微微一愣,脱口而出:“Тымоязвезда” “所以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秦葭宁急了,总觉得自己被耍了。 顾序州淡淡一笑:“秘密。” 他并非生来就不爱笑,记得十岁之前,奶奶总说他是家里最爱笑的孩子。只是这几年,没有什么事情值得他笑罢了。 窗外星星点点,顾序州远望星空,他现在觉得,多笑笑好像也没什么不好。 次日,顾序州带着糕点出发去公社。 出村前,秦葭宁伸出手扯了扯他的嘴角,嘱咐道:“求人办事,多笑笑,没准那黄桂梅就看顺眼了。” 顾序州点头答应。 结束每周惯例的思想汇报,顾序州带着糕点前往黄桂梅的办公室,他敲了敲门。 “进来。”黄桂梅喊道,“你来办介绍信的吧,很快……怎么是你!” 看清来人是顾序州,黄桂梅扬起的嘴角“唰”地挂了下来。 顾序周假装没看出对方眼里的嫌弃,走到办公桌前,直直地伫立,客气道:“黄主任,我叫顾序州,我和妻子想领结婚证,还想请您开个介绍信。” 说罢,他双手送上糕点。 第45章 正经人谁尽想着男女那点事 “小顾同志,你这是干什么?我做事可是清清白白,对得起组织对得起人民。你现在做的事,往大了说可是行贿,我受不起!” 黄桂梅满脸嫌弃,不就是代销社都能买到的糕点,她平常都吃腻了,这下放份子还跟宝贝似的拿来送人。也不嫌丢人! 更何况是经过他那双脏手的东西,她连碰都不想碰。 “黄主任,这糕点是我和妻子的喜饼,我也是入乡随俗,按照我们温城的规矩,给领导分分喜气,算不得行贿。”顾序州不紧不慢地回答。 黄桂梅被呛住。 乡下的礼俗,人家给你分喜糖自然是要收下的,要不然反倒显得她这个办公室副主任不懂得尊敬群众,没有规矩了。 “那你放下喏。”她不情不愿地接受,“别放我桌上啊,桌上是要放重要文件的,你就放矮凳上吧。” 她指了指脚边的小矮凳,顾序州顺从地将糕点放下。 然而黄桂梅看都没看糕点一眼,嫌弃地上下打量顾序州。这二毛子戴着顶破帽子,垂落的刘海挡住了半张脸,虽然看不清模样,可那高挺的鼻梁,白皙的皮肤,一看就串了洋人的种。 再加上这张嘴,跟那个叫秦葭宁的丫头一样能言善辩。 这对夫妻,看着就让人讨厌。 按理来说,收了人家的喜饼,就算是承认他们成亲这事了。黄桂梅眼神游离,思索片刻后,装腔作势地教育。 “顾序州同志,我作为长辈,有些话是要和你说明白。国家让你下放,是为了让你改造思想,学习上进的呐。你现在思想还没改造好,就想着男女那点事,那国家下放你的意义何在?” 此时旁边没人,黄桂梅也懒得装了,翻着白眼,不加掩饰地嫌弃:“就是因为思想觉悟太低,所以你们这种人才会被下放。比起领证,你现在更重要的是反思自己,如何努力才能不辜负国家给你的改造机会。” 光批评顾序州她还不过瘾,小声嘀咕了句:“也不知道谁家的媛子儿,还上赶着嫁给下放份子,一看就不正经。” 顾序州听到了那句嘟囔,不自觉握紧拳头,想起出发前秦葭宁的嘱咐,他那冰冷的脸上勾起嘴角,露出一个不自然的笑。 “黄主任教育的是。”他保持着一贯的优雅,慢条斯理地解释,“秦葭宁同志艰苦朴素,是优秀的劳动人民。她愿意下嫁与我,也是为了响应国家的号召,积极协助我们思想改造。为了回应妻子的帮助,领证给对方一个名分,是我作为丈夫最基本的责任。” “一个对妻子都没法负责的男人,又怎么能对国家负责?”要比拿腔拿调,顾序州也不虚。 “你、你……”黄桂梅觉得胸口发闷,这对夫妻果然是牙尖嘴利!她捂着胸口,看到那张泰然自若的脸就来气。 瞧瞧他,那腰杆挺得笔直,白得发光的脸连笑都不会。这像是要人办事的样子吗? “咚咚咚”,就在黄桂梅努力想借口打发二毛子时,办公室门再次被敲响,一个瘦削矮小的男人走进来。 “黄主任,我是来办介绍信的。”男人带着谄媚的笑,嘴角以浮夸的角度扬起。 他是前几年下乡的知青,在本地找了媳妇,今天约好了来办介绍信。头一次来办事,他生怕办不下来,乖巧地将一盒糕点放在黄桂梅桌上。 仔细看那包装,巧了,送的糕点和顾序州一模一样。 黄桂梅却笑得温柔灿烂:“王知青,你太客气了,这礼我可不能收。替群众办事情,是我们公仆的义务,怎么能收你那么好的东西。” “黄主任,那我这介绍信…”王知青点头哈腰,他听说有人来了好几趟都没开出介绍信,心里也是慌得很。 “你那介绍信啊,我早就开好了,这就拿给你。”黄桂梅忙笑着站起来,转身的工夫撞到了脚边的矮凳,顾序州放的糕点掉在地上,她一脚就踩了上去。 “啧,顾同志,跟你说了东西不要乱放,踩坏了吧!快拿回去。”黄桂梅转向顾序州瞬间变脸,也不等顾序州反应,她抓起地上的东西就塞进了他怀里,“我这儿还有事,你先回去!” 这王知青来的正是时候,正好找个借口打发这二毛子。 谁知这顾序州也是个没脸没皮的,还不赶紧走人,反倒厚着脸皮问:“黄主任,为什么这位先生能办下介绍信,我却不可以?” 顾序州瞧着那男人点头哈腰的样,反思了下自己的一举一动,怀疑是自己态度不够诚恳,尝试着学男人点头哈腰。 可一米八几的大个头,又顶着一张清冷如雪山的脸,怎么看都像是上级领导来视察。看得黄桂梅更来气了。 “顾同志,人家是高中毕业的知青,是下来建设国家的。你是下放接受改造的,国家养着你这样的文盲已经是十足的面子,你不要得寸进尺。” 顾序州咬紧后牙,看着手里被踩烂的糕点,这些东西平常秦葭宁和路生想吃都吃不到,就这么被踩烂了。 他眼中生出愠色,还是强压着愤怒,试图再求情。 “黄……” “这位同志,黄主任态度很明确了,你走吧。”旁边的知青抢先开口,他生怕顾序州的事情会影响自己开介绍信,忙将他往门外推。 “黄主任,你……” “哐!”办公室的门被猛地关上,根本不给顾序州再多说一个字的机会。 “砰砰砰!” “黄主任!” 黄桂梅权当没听见顾序州的敲门声,她脸上闪过一丝嘲讽的冷笑,随即就笑呵呵地开始给那知青开介绍信。不过是白纸上写几个字,随后盖个章的事情,前后不过五分钟。 “真是太感谢黄主任了,没想到半个介绍信这么简单。”知青松了口气。 黄桂梅坐在办公桌上,皮笑肉不笑,满脑子还是顾序州刚才的那张脸。虽然和华国人一样的黑发,可那笔挺的鼻子,丝滑的下颚线,怎么看沾着洋人味。 洋人,她最恨的就是洋人!如果不是那些狡猾洋人的存在,她那老实本分的丈夫又怎么会被诬陷涉洋,又怎么会活活被打死? 那些混着洋人血的串串根本不配做华国人,他们都是万恶的阶级敌人! 第46章 热乎的瓜让她吃上了 柳下村的后山。 “啪!” 石子从灌木丛中飞出,直直打中正在寻食的野鸭,鸭子绿色的尾巴猛地一颤,紧接着倒地。 “yes!”秦葭宁压低声音暗暗欢呼。 她顶着一头绿叶的伪装,从灌木丛中窜出,一把抓起地上昏倒的鸭子,另一只手握着自制的弹弓。 别看这弹弓就是小孩玩意,掌握好角度和力度,用起来不比手枪差。 秦葭宁将野鸭扔进背后的箩筐,轻手轻脚地继续往前进。 “阿宽哥,你放开我,别让人看到误会。”一个娇滴滴的声音从小林子传出来。 秦葭宁八卦的雷达启动,好奇地循着声音走去,躲在树后不动声色地剥开叶子查看。 竟然是李招英和陈宽,这两个人怎么会扯上关系? “英子,你做啥骗我!那李翔是个老实人,看着不像会占姑娘便宜。”陈宽拉住李招英的胳膊,脸上带着讨好的笑容,语气里却多少带着埋怨。 李招英用力甩开他的手,眼底的嫌弃毫不掩饰:“谁骗你了,我就是说他可能跟踪我。哪晓得你会跑去找他麻烦,被公社叫去谈话也是你活该,跟我有噶捏关系?” 那天她去供销社买东西,李翔后脚跟就到了。全村都知道她每周都回去供销社采购,那李翔穷光蛋一个,要不是跟踪她怎么可能会有机会进供销社。 那李翔也不知道跟踪了自己几次,居然还知道自己想要那条红围巾,她也是看在对方用情至深,才愿意给对方送礼的机会。 也不知道李翔是哪根神经打错了,买了围巾又害羞不敢送给她,害她白高兴一场,这才和陈宽抱怨了几句。 谁知道这货这么没脑子,跑去打人还被公社抓了。 李招英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我不是怨你。”陈宽舔着笑脸赔错,“自己女人被欺负了,哪个男人能忍气吞声,我也是因为担心你才急昏了头。” “谁是你女人!”李招英急了,不过是收过他几次礼物,就以为是男女朋友了,脸呢?“你可别胡说,我们连普通朋友都算不上,就是一个村的。” “不是,英子,你别说气话了。咱俩这关系还不明确吗?”陈宽笑得比哭还难看。 自己这心意表明得如此明显,之前送了几次的确良布料,她可都开开心心收下了,还一口一声“阿宽哥”叫着。 要真不乐意,当初就该说明白了。 他想拉住李招英说个明白,对方就跟见了瘟神似的慌忙躲开,拍了拍被碰过的衣袖,冷眼道:“你别缠着我了,我今天还有急事。” “你!” 陈宽是陈姜氏的独子,从小也是被宠大的,哪受得起这种委屈。他气血上头,举起手就想挥下去。 “你、你要打女人吗!?”李招英一脸惊恐,娇滴滴地护住自己。 陈宽的手停在半空,迟迟没有挥下去,他怎么说也是个男人,要是以强欺弱,出去是要被人笑话的。 秦葭宁躲在灌木丛里啃着番薯,本来想着打猎累了补充点体力,没想到还有额外的下饭节目。 “唉,算我看错了人!”陈宽终究没有打下去,留下一句话愤愤离去。 李招英恢复神色,冲那离去的背影啐了一口:“呸,我又是秦葭宁那没眼的,什么货色都看得上。” 说完,远处村广播响起。她瞧瞧天色,着急忙慌地朝广播站跑去。 林子里没了动静,秦葭宁才悠悠地从林子里走出来。 每周三这个时间,林煜阳都会在村广播站朗读《红旗》杂志的文摘内容,李招英总是带着原主在广播站门口蹲着听,现在秦葭宁嫁人了,她又换了个小跟班,次次不落地在门口守着。 秦葭宁摸了摸下巴,李招英不是求让她在中间拉线吗?不如尽早撮合两人,也省得这两个海王出去胡乱祸祸村里其他年轻人。 顺利打了两只野鸭,秦葭宁背着小箩筐快速下山,耳边是林煜阳抑扬顿挫的朗读声,每到“支援亚非拉革命”的段落时,他总会加重语调,听得秦葭宁格外刺耳。 回到牛棚,广播也正好结束,她瞧见顾序州已经回来,蹲在牛棚外头不知道在捣鼓些什么。 “今天回来得这么早?正好晚上有加餐!”秦葭宁得意地晃了晃背上的箩筐,两只已经清醒的野鸭被摇得“嘎嘎”叫。 顾序州只是轻轻地“嗯”了一声,埋头认真安装手里的管道,接着朝屋子里搬进一长方形的金属板,上头还带着许多小翅孔。 “你装什么呢?稀奇古怪的。”秦葭宁好奇地问。 “土暖气。”顾序州淡淡道,他拆了公社废弃的拖拉机,又在废弃回收站淘了不少有用的东西,今天才腾出时间安装。 “暖气?”秦葭宁眼睛亮了,看样子这个冬天她不会挨冻了。 上一世她一直居住在没有暖气的南方,就连驻外出任务也都是在热带地区,这还是第一次见到真正的暖气。大眼睛亮亮地,好奇地四处打量。 她想帮忙,却无从下手,便想着去倒杯水给顾序州。 一转身,就看到桌子上放着踩烂的糕点,盒子都变形了,几块白色香糕从破洞里露出来,已经没了形状。 看样子顾序州非但没领到介绍信,还被人羞辱了一番。 看着眼前默默干活的男人,他本是千娇万宠的地主少爷,现在被人欺辱也不愿发出一声抱怨,秦葭宁竟觉得有几分心酸。 “糕点没送出去?”她抬高声音喊道,语气里故意带着几分喜悦,“太好了,我正嘴馋呢!” 她打开盒子,在里头挑了两块形状还算完好的香糕,踩着小碎步跑到顾序州身边。 “啊呜”一口,一块送进自己嘴里,另一块硬塞进了顾序州的嘴里。 顾序州根本来不及反应,手里的扳手还没来得及放下,呆呆地嚼了几下咽了下去。 “这么好的东西,送那笑面虎可惜了。她不吃,我吃!”秦葭宁笑笑,想起那老巫婆的嘴脸就来气,“那黄主任当面一套、背后一套,她就是一个……” 她眼珠子一转,想着文明人不能说脏话,下意识地伸出食指指尖,在暖气片敲了几个音节——大傻逼。 第47章 请秦老师教教我 顾序州垂下纤长的睫毛,眼里闪过一丝疑惑。 他听出了这是一段摩斯密码,敲得还不是什么好话,也不知是否巧合,他试着回应。 纤细修长的食指点着暖气片,“嗒、嗒嗒、嗒”——“请文明用语”。 秦葭宁灿烂的笑容僵在原地,没想到顾序州也会摩斯密码,她心虚地眼睛乱转悠,正巧遇上顾序州得意的小表情。 “哈哈哈!”两人不约而同地笑出声。 顾序州:“你怎么会摩斯密码?”这可不是普通乡村女孩该会的东西。 “这叫摩斯密码?我不知道。”秦葭宁摆出可爱的笑容装傻,“小时候家隔壁的阿公教我的,他以前当过兵,说是当兵时候学的。” 她说得自然,顾序州也没再怀疑。 秦葭宁来了兴致,在暖气片上又来了一段,挑衅地问:“这回你听出来了吗?” 顾序州眉头微蹙,思考片刻后,投降般微笑摇头。 “这是我自己原创的密码,你当然不会。”秦葭宁勾起嘴角,那些年在军队,她和小姐妹们没事情干就研究专属密码,靠这小技巧在实训中赢了男兵好几次。 她挑挑眉,嘚瑟地表示:“当然可不是瞎编的。” “你再出几道题。”顾序州深邃的眼里亮起一道光,一下子来了兴致。 解密与他就如做题,秦葭宁敲击出的几个音节一下就引起了他的好胜心。 “十分钟内,我就能把你的密码规则解出来。” “哦,你有这本事。” 秦葭宁也不是愿意示弱的主,勾起嘴角自信地一笑,捡起地上的小石子开始敲击暖气片。 先是一段快速的“哒哒”敲击,接着是一声略带刺耳的划拉声,两下拉长的点击后又是一下快速的敲击。 “哒哒、嘶——哒—哒——哒!”秦葭宁贴心的复述出谜面,却故意地使了个小心眼。 一般要解开一段密码的规律,首先要有几段密码的谜面和谜底一起分析,总结规律。 这种类似于考公推理的题目,对顾序州而言太过简单,她故意保留谜底,看顾序州能猜到什么份上。 毕竟真到了战场,人家敌人可没有那么好心,把自己的谜语全盘托出,让你轻松破译。 秦葭宁挑挑眉,露出一个俏皮的坏笑,有些得意得看着顾序州。 实战破译密码,十分钟搞定?想得美! 顾序州摸着下巴,一动不动,在记忆迷宫里寻找可能的线索。 这应该是在摩斯密码的基础上改变规则形成的变种……按照人类的本能,出题者随机出题一定会从自己的身边事物入手。 他那双深褐色的眼眸在秦葭宁身上打量,发现她在笑完后下意识瞄了一眼天空。 记忆迷宫里的碎片重组,他猛地想起葭宁在出题前也看过一眼天空。 这几天总是下雨,她抱怨过好几次粮食没机会晒干……难道。 “十分钟后会下雨。”顾序州尝试性回答道。 秦葭宁不经意地眉毛一跳,虽然动作极为微小,却被顾序州捕捉在眼里。 他猜对了,顾序州微微一笑,请秦葭宁出下一题。 秦葭宁撇撇嘴,这怎么让她猜出来的,这男人难道在搞科研的背后,还在偷偷玩玄学? 她不服气地再次出题,使坏加大难度,这回看他还能巧合猜出来吗? “一音节哒哒两下,二音节哒哒三下,长音一下,接着……”顾序州沉下眼,自言自语,接着又开始偷瞄秦葭宁。 “猜不出来了吧?”秦葭宁露出胜利的表情,像极了一只骄傲的猫,高高仰着头轻笑。 短暂的沉默后,顾序州答:“顾序州虽然聪明,但也不可能答出我的题。” “……” 一段无声的沉默,顾序州猜到自己又对了,他还故作彬彬有礼的样子回了一句:“谢谢夸赞。” 秦葭宁的笑容暂停在脸上,这不可能!这男人又不是自己肚子里的蛔虫,这么难都猜的出来!难道说这男人带了什么作弊系统? 顾序州耸耸肩,其实这题他答得也虚,解密是其次,多半是因为自己看过一些心理学的书籍,以及几日的相处对秦葭宁的行为语言有了一定的了解。 他不是个喜欢关注别人的热情分子,但对于秦葭宁,这姑娘有些奇怪有些特别,平日里便不自觉多关注了些。 秦葭宁的战斗欲被引起,她撸起袖子,很努力敲击了一段极为复杂的密码。 谁知三分钟后,顾序州又答出了。 她不服气地皱眉,挤出一个无赖的笑:“虽然这三道你都答出来了,但很可惜,你刚才说的是十分钟内解出密码规律,而现在只剩下一分钟……” “两个短音代表t。一短音一拉长代表m……”顾序州有条不紊地回答出了密码规律,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就好像只是随便解开了一道小学数学题。 这可是秦葭宁和小姐妹研究了一星期才设置的密码,还真十分钟就被他解开了,她不甘心地“哼”了一声。 顾序州瞧出了她的小脾气,宠溺地笑笑不说话,低头用小石子敲击一段长密码。 用的正是秦葭宁的密码规律。 ——“尊敬的葭宁密码创造者,可以再出一道题吗?” 秦葭宁被气笑了。 别人家的老公要是会莫斯密码,一定是想着说情话哄老婆,这狗男人却只想着做题! 也是,谁让他们是假夫妻,真队友呢。 秦葭宁缓和心情,再次抬起骄傲的小脑袋:“都被你破解了,没意思,要不你给我原创个密码?” 集结她们姐妹心血的密码就这么被破了,秦葭宁的自尊心可受不了,再次出难题:“要十分钟内原创出来!” 顾序州宠溺地一笑,他的心理学没白学,抢先服软:“十分钟太难了,要不,秦老师,你教教我?” 这么大只的男人闪着星星眼,之前冰山美人的气质荡然无存,逗得秦葭宁没憋住笑出来。 “行吧,让秦老师好好指导你。”秦葭宁吃软不吃硬,毫不客气地拿出老师架子,“你觉得在刚才的密码的基础上增加阿拉伯数字编号怎么样?” “这注意不错,但如果……”顾序州又恢复一贯的样子,一旦开始钻研便没了任何表情,满心满眼都是问题。 只是现在,他的眼里除了那些被敲击出的密码,还多了个满脸严肃认真的小姑娘。 第48章 他可是高中毕业的文化人 昨夜太过投入研究密码,后半夜甚至用新研究出的专属于两人的密码聊了两小时。 从商量怎么领取介绍信到最后开始批斗起黄桂梅的偏见和不公,两个人敲击着暖气片,“哒哒、哒哒”地说着黄桂梅的坏话,最后在床上笑成一团。 一夜没睡,秦葭宁还很是精神,想着这几日练操的确有所懈怠,她一大早就自我拉练,边跑边思考对付黄桂梅的方法。 绕着村子跑了三圈,她气喘得厉害,被迫停在村小学门口休息。要想这副身子达到上一世的身体素养,恐怕还需要些时日,不可操之过急。 抓起随身的旧军用水壶猛灌了两口水,秦葭宁觉得缓过神,站在遮阳的槐树下扭腰舒展筋骨。 雨后的农村空气清新,到处都是泥土自然的芬芳。 “林大哥,你真的好厉害。”李招英矫揉造作的声音打破了这份宁静,她以一种极为浮夸撒娇的音调叫道,“林大哥,我脑子笨,刚才的文章你再念一次给我听好吗?” “什么叫给你听,明明是给我们大家听!”她身边的几个年轻姑娘也跟着叫道。 林煜阳被一群年轻女孩簇拥在村小门口,手里拿着一本唐诗宋词三百首,灿烂地笑着安抚:“好了,好了,你们别争了,我再念一次就是。” “君住长江头,我住长江尾,日日思君不见君,共饮长江水。”林煜阳激情澎湃地背起《卜算子》,时不时高高举起手,一首情诗给他背出了慷慨大义的味道。 “啊啊!”李招英和一群小迷妹激动地拍手叫好,满脸崇拜。 这山里头的人没什么机会读书,高中毕业的林煜阳是村里“唯一”的高学历,下乡后自然担任了村小学老师的职位,空闲时间还会给年轻人办扫盲班。 他长的不差,又能说会道,自然讨女孩子喜欢。扫盲班上都是一些冲着他来的年轻姑娘。 “这首诗是宋代诗人李仪之的代表作,表达了对心爱女性的思念之情。”林煜阳一本正经地解释。 李招英这群小姑娘也听不懂,反正林煜阳说一句,她们便跟着尖叫一句。那模样像极了新时代的明星狂热粉。 “那不是葭宁嘛,你是来听我上课的?”林煜阳早已经看到在树下扭腰的秦葭宁,心里也有几分得意。 这丫头准是后悔嫁给那下放份子了,特意跑到他面前搔首弄姿,明摆着想引起他的注意。 也是,一个扫牛棚的,怎么和他这个高中毕业的文化人比? 他冲着秦葭宁喊道:“葭宁妹子,想学文化不丢人,想来上课就来吧。” 秦葭宁翻了个白眼,自己怎么就偏偏在这地方跑不动操了,还遇到了这两个伥鬼。 谁家好人扫盲班给年轻姑娘念情诗,肚子装的什么脏主意,也就是那群被外表蒙混了的小姑娘看不出来。 最可笑的是,那傻子念情诗讨女孩欢心,也不认真做功课,错误百出。 既然对方沾惹上来,秦葭宁扭扭脖子,也大方地走过去。她笑着问:“林大哥,你刚才背的那是诗?” “当然,这可是古代诗人李仪之以长江为背景……” “唐诗以五言、七言律诗和绝句为主流,遵循平仄对仗规则。”秦葭宁不客气地打断了林煜阳的说教,大眼睛转悠,露出一丝挑衅的笑,“而你刚才背的诗歌句式长短不一,更像是宋词。” 林煜阳被噎住,半张着嘴半天说不出话。这丫头好像是初中辍学,根本没正经读几年书,怎么懂得唐诗宋词之分,还说的头头是道。 他余光瞟了一眼周边的姑娘,她们正一个个憧憬的目光望着自己。他忙扯了扯衣领,故作镇定地笑着解释。 “我也是怕姑娘们听不懂,就统一成为诗。” “煜阳哥哥,你好体贴!”李招英眨巴着星星眼,“我真的分不清什么诗啊瓷的,就只知道刚才你念得特别好听!” 她看向秦葭宁,言语责怪:“葭宁,我知道你没读过书,在煜阳哥哥面前会自卑,但也别故意扯谎让煜阳哥哥难堪呀。” 她根本听不懂秦葭宁刚才说的什么绝句唐诗宋词,反正煜阳哥哥肯定不会错。 “就是,林大哥是城里来的知青,可是读过高中的,他能不懂?” “秦葭宁,你自己嫁个扫牛棚的,就以为人人都跟你家二毛子一样,那么好忽悠?编点瞎话唬人,也就是林大哥心善顺着你。” 看到偶像被人点出错误,小迷妹们急了,集体讨伐秦葭宁,也不知道是谁还扔了个小石子在秦葭宁身上。 呵,还真是小孩子脾气。 秦葭宁笑笑,懒得再和她们解释,本来还想告诉她们这词作者的名字叫做李之仪,但估计她们满不在乎名字正确与否。 临走前,她瞟了林煜阳一眼,只觉得恶心。这狗男人利用诗歌讨女孩子欢心,也不好好做功课,连诗歌的作者都说错,显然是不把这群没文化的姑娘放在眼里。 秦葭宁稍稍缓过劲,跟躲瘟神似的加紧步子离开。 她小跑回牛棚,看到顾序州坐在院子里,用树枝在沙土地上画着什么。 一堆复杂的公式,她看不明白,就只瞧出旁边的图案有点像火箭,准是又在琢磨火箭发射的东西。 顾序州一旦投入就很难察觉到身边的异样,她在一旁站了许久,对方都没注意到。 沙土地就那么点大,树枝不如笔好用,他画了满地的公式,想了想摇摇头,又用脚抹去。这么一块“纸”,就这样反反复复地用。 秦葭宁在旁边看得来气,顾序州连把像样的笔都没有,某些人却拿着公社发的笔墨肆无忌惮地挑逗姑娘。 看顾序州算得认真,秦葭宁也不好意思打扰,想着家里的水不多,就背两水桶去河边打水。 兴许是刚才跑步累着了,她背着两桶水走回来觉得腿有些发酸,刚走进院子就“哐当”一下,水桶摔在了地上。 “葭宁,你没事吧!”顾序州被响声吸引,这才注意到秦葭宁回来,忙上去帮忙查看。 秦葭宁摇摇头:“我没事,就是水洒了。” “以后这种粗活,留着给我干,你不准动。”顾序州抓起两个水桶就要去河边,这事怪他,光顾着看书没注意到家里水没了。 “不用,挑个水而已,谁干都一样。”秦葭宁觉得不自在,自己又不是那种等着人照顾的千金小姐。 第49章 无赖一点又如何 她抢过一个水桶,笑道:“我们住河边,打水还算方便。不像我妈家,从水井打水,又没有压力泵协助抽水……” “你刚说什么?”顾序州突然来了精神,那双总是阴郁的眼里猛地闪过光。 “我说河边打水方便…”秦葭宁有些懵,自己是哪里点中了这个书呆子的穴位,让他激动成这样。 “不是,是后面那句。” “压力泵抽水?” “对,就是这个,我怎么没想到呢!”顾序州惊喜地扔掉了水桶,跑回沙土前,拿着树枝在上面快速写下一堆文字。 那些在秦葭宁眼里如乱码般的文字,却让顾序州那一直如星辰般死寂的眼里闪过太阳般的热情。 他的树枝在最后一个字符上止住,看着写出的内容,他激动地冲过来给了秦葭宁一个完美的英式拥抱。 “我怎么没想到呢,葭宁,你是个天才!"他突如其来地夸奖,搞得秦葭宁越发糊涂了。 这男人,原本是这种人设吗? “我是做什么好事了吗?”秦葭宁心虚地问,她就倒了两桶水,怎么会把这朵高岭之花醉成这个样子。 “你看这个。”顾序州将秦葭宁拉到密密麻麻的公式前,“现在的火箭助推器还存在很多问题,但如果尝试采用液体助推器,不仅可以更灵活地调整力度,还可以提高载荷和性能……” 顾序州难得说那么多话,只是秦葭宁一个字都听不明白。在未来,液体助推器的确在火箭发射上贡献了不少作用,但在20世纪80年代初,这还是一个很新的话题。 光凭运算就能联想到这么崭新的话题,这男人到底在火箭发射投入了多少精力。或者说,他真的是个天下? 见顾序州如此高兴,秦葭宁心情也跟着好起来:“光说我也不明白,要不我们来做个助推器看看?” “做助推器?”顾序州看似冷静下来,眉头微蹙,恢复之前那不咸不淡的表情。可那双眼里,显然带着跃跃欲试的兴奋。 秦葭宁露出狐狸般狡黠的笑:“前几日仓库大扫除,我捡了不少宝贝,你刚才说的硝酸钾和碳,我正好也有。” 一个好的战士就要随时为自己准备装备。 每次去仓库或者废品站,那些被人抛弃不要的东西她总会挑拣些回来。看,这会不就派上用场了。 顾序州用秦葭宁捡回来的废品还真造出了一个秘密推进器,他点燃推进器,在那个铁罐头猛地飞出的那一刻,两人的眼底都闪过一道灿烂的光。 “酷!”秦葭宁兴奋地叫出声。 谁知下一秒推进器竟然转弯,冲着秦葭宁飞了过来。 “小心!”顾序州眼疾手快,扑过去护住秦葭宁。 推进器撞到了旁边的柴火堆上,“哗啦啦”堆积的柴火倒了一地,两人倒在地上,沾了一身的灰。 秦葭宁看看一地的狼藉,又瞧瞧护在自己身上的顾序州,他那白净的脸被推进器的火喷了一脸的灰,她被逗得哈哈大笑。 “你看看你,像个大熊猫!”她故意用手上的灰在顾序州眼睛周围抹了一圈,这下更像了。 顾序州见她笑得如此灿烂,自己也忍不住“噗嗤”笑出声。 “你以为自己就很好看?”他指了指自己的脸颊,示意秦葭宁她自己现在也是满脸的灰,“你在这休息,我去打点水给你擦脸。” 他拍了拍身上的灰,提起两个水桶就去河边。 牛棚旁边的小河平日里鲜有人来,最近下雨村妇们积攒了不少衣服,其他洗衣位置被占满,几个妇人端着一箩筐衣服来了这附近。 “都快点洗,可别遇上那扫牛棚的!”其中一个妇人督促道。 “怕什么,那姓秦的丫头跟下放份子睡一块都不怕,我们光明正大洗衣服,还能被他怎么着?” “你们说那秦丫头怎么想的,好好的秦寿不好,找个二毛子。连证都没领,就睡一块,还真是不害臊。” “我们都是正经人家的媳妇,自然不懂那些荡妇的心思。” 一个妇人阴阳怪气地说着,抬头就看到顾序州黑着脸在他们对面打水,吓得差点掉了手里的肥皂。 那男人平日里看着也没这么阴郁,这会儿怎么脸黑成这个样子,难道是听到自己刚才的话了? 他可是有一米八几,比村子里男人都高。要是真发起疯要打人,她们这一帮子女人可不是对手。毕竟下放分子都是些思想觉悟低下的恶劣人物,谁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情。 几个女人忙闭嘴低头洗衣服,直到顾序州打了两桶水回去,才松了一口气。 秦葭宁在牛棚做饭,见顾序州回来,忙笑盈盈地招呼他过来帮忙。 顾序州放下水桶,冷着一张脸,默不作声地开始给番薯削皮。思考片刻后说道:“明天周三,我再去一趟黄桂梅那。” “她对你有偏见,去了恐怕也没什么用。”秦葭宁想起之前的那盒糕点,心生担忧,顾序州的身份不平反,怕是一天都不能在黄桂梅得到好脸色。 这一点,他自己恐怕也清楚。 “还是我去吧,不行就想想别的法子。”秦葭宁提议。 “这是我的责任。”顾序州态度坚决,“一次不行就去两次,两次不行就去三次,去的次数多了,对方被搞烦,兴许就愿意开了。” “你这个书呆子,怎么也想出了无赖的那一套。”秦葭宁眯起眼打量顾序州,这张清冷美人的面孔下,这小子还挺腹黑。 顾序州淡淡道:“只要能达到目的,无赖一点又如何。” 他温柔地看着秦葭宁,想起刚才听到的那番话,心里竟有几分刺痛,这么纯净的姑娘,他绝不允许她被那些污秽的词汇所沾染。 只要能和她成为名正言顺的夫妻,学无赖那一套又如何。 到了周三早上,顾序州就马不停蹄地前往公社。 秦葭宁也不想干等,黄桂梅那边行不通,她就必须另寻出路。 毕竟顾序州几个月后就会被接走,如果不尽早领证,她根本无法名正言顺地跟着离开这个山区。 她从打来的野鸡里调了最肥的一只,前往书记家,希望书记能作为中间人能替自己在黄桂梅面前说说好话。 书记看着那只大肥鸡,自然心动,只是这事有点难办。 “葭宁,我只是村书记,没那么大本事。”老书记想了想,“若是村里人能写个联名信,可能会有点用。” “联名信?”秦葭宁拍手,她怎么没想到这个办法,只是村里人对顾序州的态度,想弄联名信怕是不容易。 第50章 这不是他该管的事 公社办公楼,黄桂梅这回学聪明了,专挑在周三下乡走访,顾序州过去直接连人影都见不到。 “黄主任今天估计不会回来了,你等了也是白等,快回去吧。” 办公室的工作人员不耐烦地朝外头挥挥手,“啪”地关上门,将顾序州挡在门外。 门关上的瞬间,顾序州感觉有阵风扬在自己脸上,他早料到会有这样的待遇,也不恼。从走廊的公共书架上拿了一本《科学画报》,在黄桂梅办公室门口悠悠地坐下。 南方的人个子矮小,这年头男人有个一米七也算是高个了,顾序州一米八几的个头坐在长椅上显得异常高大,路过的人总会忍不住多看上两眼。 他看书时总是腰板挺直,头微微低着,过长的刘海垂落下,走廊昏暗的灯光下,他的五官依旧立体清晰。远远看过去就像是经过精心雕刻的天使石膏像。 跟前人来人往,他本想在这守株待兔,却不承想看入了神,直到身边有个男人的声音吸引了他的注意。 “王主任,这批系统上面全是看不懂的字,根本没法修啊!”男人一副公鸭嗓,因为着急不自觉地抬高了几度声音,周边的人想不注意到他的话都难。 负责粮仓管理的王主任责怪地提醒他小点声,可自己也是急得拿手帕擦汗。 他问道:“那些知青到了吧,都是些读过高中的高才生,总会有一个看得懂喏。” “咱们高中也不教德文啊,谁能看得懂!”公鸭嗓男人急得直跺脚,“湿气排不干净,粮食全发了,今年冬天怎么过呀!” 顾序州静静地听了两句,大概理清了头绪。公社的粮仓除湿系统出现问题,储藏在里头的储备粮开始发霉变质,但全公社找不出一个会修理的人。 “你好……” “喂,你怎么还在啊,都说了黄主任今天不在,你别等了!” 顾序州刚想出声表示自己看得懂德文,黄桂梅办公室的新人小伙就不耐烦地跑出来赶人,别说是办公室门口,这个走廊他都不愿意让顾序州多待。 小伙子刚参加工作,正是年轻气盛的时候,他可不像黄主任这样前思后虑,虽然比顾序州矮了一头,但硬是靠着蛮力将顾序州推到了楼梯口。 顾序州身份特殊,也不愿意惹事,只好顺着朝前走了两步,想着在公社门口等黄桂梅也是一样的。 至于除湿系统……这不是他一个下放分子该管的事情。 刚走到公社门口,他又被一阵惨烈的哭声夺去注意力,今天是怎么回事,一个个的都是带了扩音器吗? “怎么办喏,这都怨我,是我对不起国家对不起人民呐!” “老头子,是老天不长眼,雨落个不停,这怎么能怨你呢!” 是负责看管粮仓的老夫妇,坐在公社门口哭,吸引了一帮子村民的注意。一个工作人员在旁边安慰,急得焦头烂额。 “阿公阿婆,你们别在这哭啊,要是被大家听见想什么话?” “没有粮食,这个冬天都过不去了,命都要没喽,我还管那脸皮做什么!” “嘘嘘,别瞎说,王主任说了,不要引起群众恐慌。”年轻的工作人员忙捂住他们的嘴。 两夫妻也不是吃素的,扯开小年轻的手就是“嗷嗷”嚎叫,他们的目的很明确,公社不招人把粮仓的除湿系统修好了,他就坐这里哭。 这除湿系统坏了不是一天两天了,前两年就已经效果大不如前,今年冬天又是多雨,除湿系统根本不给力。到时候整个仓库的粮食发了,那他就是全公社的罪人! 夫妻俩的哭声多少带了点演的成分,但希望修好系统保证群众的口粮,保住他们夫妻俩的饭碗,这些需求却是实打实的。 顾序州不喜欢看热闹,匆匆从人群边路过,如一座与世隔绝的冰山,世间的一切纷争都与他无关。 民以食为天,这个年头,粮仓就是群众的天。 他清楚,即便自己站出来,他们也不会允许一个下放分子去触碰百姓的天。 身后,阿公阿婆的哭喊还在继续:“粮仓绝对不能出事!那是会出人命的!” 顾序州的迈下一步步台阶。 “当年,我小儿子就是被活活饿死,我已经做过一次罪人,不能再……” 顾序州的步子悬在半空,他垂下乌黑的眼眸,脑子里嗡嗡作响,最终还是选择转身回去。 公社粮仓内,几个附近会点技术的知青都来了,林煜阳也在其中。 他们围在巨大的除湿系统前,听着打铁块发出的“嗡嗡”声,研究着上头的外国文字,一个个眉头都快拧成麻花了。 “这个不是英文吧?”其中一个满脸麻子的男人嘟囔道。 另一个矮胖男人回答:“是又怎么样,英文你就能看懂了?” 即便是读过高中,他们的英语水平也就是最基础的日常对话,哪会懂得机械相关的专业用语。 “咳咳。”王主任随后赶到,在旁边轻咳几声,“各位知青,有研究出名堂没有?” 一群刚才还在叽叽喳喳的知青,瞬间没了声响,人家是公社的干部,自己没有把握怎么敢胡说八道。 见死寂一片,公鸭嗓的男人又急得嗷嗷叫起来:“下个月市里就来人巡查了,要是发现粮食发霉可怎么办呐!” “王主任,我觉得这除湿机是电力不足,要是加大发动机的功率,也许能恢复除湿效果。”林煜阳装模作样地提议道。 反正这里谁也不懂,自己随便说也没人知道真假,要是真成了那就是在公社领导面前露脸。 要是没成,反正机子本来就坏了,也不关他的事。 王主任也是着急上头,听林煜阳说得一脸认真,便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对公鸭嗓男人命令道:“去叫人增加发动机马力,提高电力输出。” “收、收道!”公鸭嗓男人忙点头,说着就要指挥几个知青把原本的发动机拆下来。 “你们这样做没用。”一个清冷的声音在众人背后淡淡响起。 “你是谁?”王主任蹙眉问道,众人的视线也纷纷投到顾序州身上。 顾序州没有回答,而是走到了除湿系统的主体旁边,气定神闲地检查起来。 第51章 小学生还敢在那现眼 不一会儿,顾序州便自信地嘴角勾起:“这是德国引进的系统,机器主体没坏,只是有点小问题。” “你谁啊,在这里哈逼讲些什么!”麻子男没好气地问道。 这附近的下乡知青他可全都认识,眼前这小子长得这么扎眼,要真是知青那他不可能不记得。如果是村子本地人,那应该也最多是个读过初中的半文盲,怎么可能比他们这些知青还厉害。 “小伙子,你是谁?是看得懂上面的文字吗,这机子到底出了什么问题呐?”王主任根本不关心这人是村民还是知青,只要能把这机子修好,帮他顺利通过巡察组的检查,那就是他现在需要的人才。 “机子上的文字只是标注了产品的名称以及批次、出厂时间,并没有太多的有用信息。”顾序州还在继续检查机器的配件以及线路,头也没抬一下,胸有成竹地回答,“但那个年代出场的德国除湿系统结构原理都差不多,这机子主要问题应该是出蒸发器上。” “这么说你会修?快请快请,需要什么尽管说!”王主任就跟抓住了救命稻草,迫不及待地问道。这小子说得有模有样,看着比刚才那个姓林的靠谱。 围在一旁的男知青们平日里也是被村里当做高级知识分子供着的,他们都琢磨不出来的问题,被一个来路不明的乡巴佬给三两下就解决了,总觉得面子上挂不住。 可王主任都开口发话了,他们也只能不情不愿地点头。 林煜阳站在人堆里,脸颊发红。这顾序州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自己提出修理意见时出来,明摆着是故意让他下不了台。 “王主任,您先等等!”林煜阳大步走到王主任身边,假意捂嘴,装作怕人听见的样子,声音却不高不低正好能被所有人听到,“虽说国家宣传人人平等,但这粮仓毕竟关系群众的口粮,可不能什么来路不明的人都信。你是不知道,这小子是我们村的下放分子!” “下放份子!”众知青哗然。 “王主任,这粮仓可是关系到我们所有人生活生产,放一个品行不端的下放份子呆在这里修系统,怕是放黄鼠狼进鸡窝啊。”麻子男看了看满仓库的粮食,又警惕地瞪了顾序州一眼。 好像已经认准了顾序州来这里就是为了偷粮食。 王主任沉下眼,在那公鸭嗓男人耳边嘀咕了几句。随后那男人便一副领命的样子匆匆离去后。 见王主任黑着脸不说话,其他知青以为他也对下放份子有意见,纷纷跟着起哄表态。 “我听说有些下放分子很会演戏,经常装模作样地在领导面前博好感,实际啥也不会。” “啧,二毛子演得倒挺真,别到时候弄得一地烂摊子等着我们收拾。” 有那些知青站队,林煜阳也来了底气,声音更高了几分,阴阳怪气地冲顾序州喊道:“顾序州同志,你说自己能看懂那些德文,可这真是了不得。也不知道咱们华国哪个高中还有学德文,居然教出你这个大厉害。” “高中哪够啊,那必然要是大学才配得上高贵的下放份子,还得是吹牛逼大学!”麻子男不加掩饰地嘲讽,引得一众知青哈哈大笑。 他们一群知青都搞不明白的东西,那下放份子懂个屁。只可惜自己没他没脸没皮,能一本正经地在那不懂装懂。 再看看这叫顾序州的,不但个子高,长的也是讨城里女孩喜欢的模样,皮肤白得跟没下过地干活似的。 他们这些之前知青原本也是城里出来的宝贝疙瘩,如今在这里一个个晒得又黑又瘦,反倒是这下放份子居然养得白白净净,他们心里自然不乐意,言语更是酸了几分。 顾序州低头研究着管线,对那些酸溜溜的话充耳不闻,眼皮都不带提一下,那气定神闲的模样更是让人来气。 林煜阳最讨厌他这副德行,明明就是个下放的,却永远挺直着脊梁,面上永远波澜不惊,清冷得像冬日里的梅花,高高在上不把任何人看在眼里。 他气急上去推了顾序州一把,骂道:“我们问你在哪读的学校呐!别是吹牛瞎说,修坏了可是损害公共财产!” 他的力道很大,多少带了些私愤在。顾序州甩了甩被推了的手,瞥了眼林煜阳,见他纠缠不休,只好淡淡道:“申城第一小学。” 准确地说,在国内他连小学文凭都没有。十岁那年他还来得及毕业就被家人带出国,之后在米国倒是读过大学,但也都是在那边的事了。 再者,技术和文凭又有什么关系? 麻子男一听就乐了,笑得尖锐刺耳:“小学?哈哈哈,原来就是个小学生!” “你就读过小学,你能懂德文?” 众知青也嘲讽地哈哈大笑起来。 还好林知青及时说出实情,要不然他们这一群知青都要被一个小学生给戏弄了。 林煜阳更是哭笑不得,一想到自己照顾了秦葭宁这么久,这蠢丫头居然放弃他这个知青,选了个小学毕业的牛粪佬!自己倒不是非那女人不可,就是咽不下这口气。 他愤愤地向王主任提议:“王主任,这扫牛棚的不可能会修系统,怕是故意耍弄我们。你可不能轻易放过这个恶意破坏集团荣誉和团结的人啊!” 王主任还沉着气,只是冷眼看着这一切,也不开口偏向任何一方。刚才顾序州的行动他都看在眼里,直觉告诉他这男人真的懂技术。 顾序州查看好除湿系统主机以及全部配件,心中了然,悠悠站起身,冷冷道:“给我半小时,这东西我就能修好。要是怕我偷东西,你们这么多双眼睛大可以一直盯着我。” 他眼睛直直地盯着王主任,修与不修就是这位领导一句话的事情。 看这天气,未来还会接连几天下雨,除湿系统不修好,公社群众今年的冬天都要难过。 顾序州已经做好了被王主任嘲讽驱赶的准备,但为了群众的口粮,他必须拼一把。 这时,那个公鸭嗓男人回来,他小跑过来在王主任耳边私语几句,眼看着王主任阴沉的脸一下子明亮起来。 第52章 你知道妈生理工吗 “顾序州同志,你确定自己能修?”王主任终于开口。 顾序州点点头:“给我半小时。” 这机子的问题并不复杂,他只是需要一点时间。 众人都默默地看着王主任,想不通主任为什么要问这种问题。一个下放分子的话怎么值得信任,明摆的是在那不懂装懂。 “主任,别听他的。这些下放分子最擅长撒谎,我们不能冒这个险。”林煜阳狗腿地一旁提醒。 顾序州站在机子的台面上,居高临下地瞄了林煜阳一眼。冷声道:“你们当中要是有人会修,欢迎上来,我马上离开。” 那些个知青不敢出声,林煜阳也没了声。不修还没事,要是瞎修弄坏了机子,那可是全公社的罪人。 他们屏住气看向王主任,还是看领导的意思。 谁知王主任微微一笑,伸手露出手上的海鸥牌手表:“现在开始半小时倒计时。” 他打了个手势,身后的公鸭嗓就提着一箱子工具递给顾序州。 顾序州没想到对方这么轻易就同意了,他自信地勾起嘴角,快速接过工具箱打开拿出螺丝刀就开始拆卸蒸发器的面板。 刚才的一番检查,他已经在心里画好了除湿系统的全套线路图,抓起工具的那一刻已经有了完整的修理计划,每一个动作顺畅连接,没有一丝犹豫。 “王主任,除湿系统万一弄坏,损害的可是全公社人民的口粮!我们必须慎重,不如去城里请一个高级工程师再看看。” 林煜阳还不死心,他想不通王主任做事是出了名的考虑周全,怎么会放任一个小学毕业的半文盲在这么重要的地方瞎搞。 其他知青也是敢怒不敢言,他们还是太老实,要是都像这下放分子这样装逼能演,兴许他们早就拍好领导的马屁,博得回城机会了。 王主任自然知道那些知青心里不满,他也不解释,心里带了几分赌的意思。毕竟这系统现在无法运行,放着等死还不如放手赌一把。 而且这小子的背景,可比他们知道的厉害多了。 在众多眼睛的监工下,半个小时很快过去。 “到点,好了吗?”王主任看了一眼手表问道。 顾序州正好拧紧最后一颗螺丝,不紧不慢地打开除湿系统的开关。 刚才还只会发出“嗡嗡”声,什么都不运作的机子,此时异常安静。 林煜阳刚想得意地喊“没修好”,下一秒一股冷风从旁边的排气口擦过他的脸颊。 机子正常运行,而且还没了之前那烦人的噪声,好像升级了一个版本。 刚才还在那叽叽喳喳地知青瞬间目瞪口呆,这么复杂的机子真被一个小学毕业的下放分子修好了! “这怎么可能……”林煜阳傻了眼,他不明白,一个扫牛棚的怎么会有这样的神技。 麻子男也是满脸震惊,他不服气地嘀咕了一句:“瞎猫碰到死耗子。”可终究不敢说得太大声,他们研究了机子这么久,自然知道没有点真本事,哪这么好碰到死耗子。 “厉害!”王主任也佩服地拍手,他赌赢了。 前几年不少知识分子被下放,他还记得柳下村有个下放的老爷子原本可是参与过东万红一号发射的,可惜老爷子年前过世,少了一个可以请教的大佬。 没想到,同村还藏着这么年轻的宝贝。 “顾序州同志,非常感谢……” 王主任松了一口气扬着笑脸上来想跟顾序州握手感谢,那料眼前这个冰山一样的男人无视了他伸出来的手,又转身去检查机子。 “王主任,这机子虽然恢复运行,但系统已经是十几年前的老产品,效果已经达不到现在的要求。” 顾序州摸着机,眼里带着光,显然对他而言,比起和那些混政治的领导干部打交道,他更喜欢捣鼓这些冰冷的铁块头。 他笑笑,提议:“给我点时间,我想升级系统。”“别得寸进尺,这次巧好让你折腾好了,谁知道下次会怎么样,弄坏了,你赔的起吗!”麻子男叫道。 这二毛子还真是会臭显摆,真以为粮仓是他自己家开的,想待多久待多久? “两周时间,能改好吗?”王主任无视了那个没脑子只会叫唤的麻子脸,他看着顾序州,脸上带着好奇和期待。 众知青一听,没想到王主任还真信了顾序州的鬼话,真不怕这小子是借机偷仓库里的粮吗! 这王主任可是满肚子的心思,他自然想到了这一点。仓库这么大,这系统又如此复杂,要想改造升级没有一个月根本下不来,他故意压缩时间为两周,就是要逼着这小子没时间去搞额外的小动作。 “不需要两周,一周就够了。”顾序州云淡风轻地回了句。 别人改造系统要看图纸,而他的图纸,刚在检修的时候已经刻在心里,改造也是在原基础上增加配件,并不费事。 “行!”王主任大手一拍,事情就这么定了,“你需要什么就和小张说,这周你就住在公社,吃住我们解决,你就安心改造系统。” 今年雨水多,除湿系统改造时间自然是越早越好,做得出色他今年兴许还能再夺一个个人优秀。 他笑着让公鸭嗓男人给顾序州安排食宿,完了还悄悄叮嘱他一句:“找人看好,别让他有其他小动作。” “王主任这……”知青们欲言又止,这下放份子的待遇也太好了。他们不敢朝主任抱怨,只得愤愤地瞪着顾序州的工作的背影。 林煜阳更是酸得牙痒痒,追上要走的王主任,谄媚地赔笑:“王主任,您真放心把这么大的工程交给一个小学生,我怕……” “林知青。”王主任板着脸打断林煜阳的话,反问他,“你知道麻省理工吗?” “妈生李工?”林煜阳一脸问号,这和他说的有什么关系吗,这世道上的人哪个不是妈生的,难道还有爹生的不成? “哼。”王主任冷笑一声,这都不知道还自称知识分子,“那小子麻省理工毕业的,修个除湿机就跟玩一样。” 他王建民从不打没准备的战,刚才他就让公鸭嗓去查了顾序州的档案。那小子在国内只读到小学不假,可在米国读的都是一流学校。 同样大学出来的钱老可是为国家造导弹的,这小子要不是因为成分问题被下放,自己还真求不来这样的人才给自己改造除湿系统。 第53章 夫妻俩都不害臊 柳下村,秦葭宁从书记家出来,心事重重。 书记提到的联名信倒是个不错的主意,但依照现在村里人对顾序州的态度,想让他们给顾序州签字,怕是比登天还难。 “葭宁,我正找你呢!”身后传来李婶的大嗓门,她在路口看到秦葭宁,忙小跑着过来,“想什么呢,叫你也没反应。” 秦葭宁立马恢复平日里灿烂的笑容,摇摇头:“没啥事,您找我有事?” “上回你求我那事,忘记啦?”李婶从随手的箩筐里掏出几本课本以及童书塞给秦葭宁,“喏,狗子小时候的书我找出来了,都在这。” “谢谢李婶!”秦葭宁大眼珠子一亮,开心地收下。 上次李婶来牛棚,她记得狗子也是读过小学初中的,就顺道跟李婶要了狗子小时候的书,好带给路生看看。 “跟我客气啥子,东西放着也没用,能给小家伙用上也算做了好事。”李婶爽朗地笑着,抬头看看天,忙跟秦葭宁挥手,“哎呦,这都两三点了,我还有事,先走喽。” “已经这个点了!奇怪,今天怎么没听到广播?”秦葭宁随口嘟囔。 她刚刚在书记家顺带干了点杂活,全然没注意到已经过了两三个小时。今天是周三,平常这个时间点林煜阳的广播早已经响起,现在村子里却安安静静。 “林煜阳被公社叫去了呐,听说是粮仓的什么系统坏了,把附近知青全叫去帮忙。”李婶满脸愁容地答道,今天还真是多灾多难,前几天村子仓库差点被淹,今儿公司粮仓又出问题。 都怪这天气,雨落个不停。 “是粮仓的除湿系统吗?”秦葭宁试探性地问道。 “哦哦,对,就是这个!” 看李婶点头,秦葭宁的脸上也逐渐浮出愁容,她记得原书里的确也听到过这事。 年末南方天气异常,大雨没完没了地下,公社粮仓的储粮受潮发霉,导致食物短缺。两个月后的春节,别说是过个安稳年,很多人家甚至饿死在了大年夜。 原主也是因为食物问题导致怀孕了也吃不了热乎饭,最后生孩子没力气,活活憋死在床上。 想到之后即将面临的天灾人祸,秦葭宁的心揪了起来,可自己不懂技术,又能干些什么呢? 和李婶分开前,她特意叮嘱了存好粮食,实在不行就去山里打些野货。 随后她去了王阿婆家,将书本送给路生,小家伙嘴硬,装模作样地说自己不需要,转头就抱着书本躲进屋子里翻看了。 秦葭宁笑笑,转身帮阿婆洗锅烧水准备做饭。 她心里还记挂着粮仓系统的事情,只记得原书说那系统是德国进口的产品,构造十分复杂,公社的人根本看都看不懂,更别提修理了。 不知为何,她脑海里浮现出顾序州的脸。 这个男人的脑袋里装了那么多东西,看上去无所不能,他会修吗? “小宁,序州怎么还没回来?”阿婆坐在土灶前,看了眼门外,太阳已经下山,星星都已经在夜空眨眼。 “可能是有事耽搁了吧。”秦葭宁故作轻松地回答。 平常这个点顾序州早已经回来,不会是出了什么意外了吧,她嘴上不说,心里也在犯嘀咕。 直到三人吃过晚饭,秦葭宁赶回牛棚,看到漆黑的屋子,竟开始不安起来。 除了周三去公社做思想汇报,其他时间顾序州不被允许出村,因此他总是在天黑前准时回村,根本不可能在公社多做逗留。 “对方是个大男人,方圆百里找不出比他个子更高的了,又是穷光蛋一个,总不会有人想要打劫他吧。” “难道是黄桂梅耍花招?不可能,人家堂堂乡镇干部……难道是路上出了意外?” 秦葭宁在牛棚里一边原地打转一边自言自语。 她耐不住性子,点了盏提灯,踩着灯光往村口走去。 连她自己都没想到,有朝一日,会为一个男人如此操心。 夜间的山村漆黑幽静,秦葭宁独自站在村口,听着林子里传来的飞禽走兽的啼鸣嚎叫,冷风飕飕地钻进衣领袖口。 想起之前自己晚归的几个夜晚,顾序州也是这样在村口等着,他当时也是这样为自己担忧吗? 突然,远处黑暗中出现一点火光。 火光越来越近,秦葭宁不自觉地朝前跑了几步:“顾序州!” 然而待那个男人走近,她的脸瞬间垮下,眼里藏不住的嫌弃。 怎么是林煜阳? 秦葭宁觉得晦气,转身就想走,没想到那男人没脸没皮地凑上来,酸溜溜地嘲讽:“葭宁妹妹,在等你的牛棚佬啊?别等了,人家在公社好吃好喝供着呢!” 秦葭宁停下脚步,转身瞟了林煜阳一眼,也没急着接话。 “哼。”林煜阳冷笑,果然是在等牛棚佬,想起顾序州早上得意的样子他就来气,一个小学生在领导面前装蒜,看他能演到什么时候。 “有些人啊没脸没皮,不懂的事情就不要黏上去,万一把公社粮仓的除湿系统折腾坏了,祸害的可是全公社人民的性命!” “顾序州去修粮仓的除湿系统了?”秦葭宁圆溜溜的大眼睛里闪起了光。 林煜阳满脸鄙夷:“葭宁同志,你搞清楚,懂得人叫修。不懂装懂的人,那就糟蹋东西。请你转告顾序州,民以食为天,不要拿公社人民的命撑门面。” 一想起下午粮仓里的场景,王主任在一众知青面前不假言辞地夸奖一个扫牛棚的,他就浑身难受。自己勤勤恳恳下乡改造农村,一句好话都没得到,反倒是那种装模作样的小人占了便宜。 从古至今,搞文化艺术的人都有股子傲气,林煜阳也自语文化人,被一个下扫牛棚的踩在脚底下,自然心里不痛快。 他脸上那股酸气,秦葭宁隔着几里地都能闻到了。她带着坏笑故意火上浇油:“你放心吧,我们家序州修理除湿机这种东西,不过是信手捏来的小事。” “没脸没皮,夫妻俩都不害臊!”见秦葭宁一脸自信,林煜阳不屑地撇撇嘴,“烂锅配破盖。” 第54章 有媳妇在场就是不一样 “等序州改造系统立了大功,那可就在公社领导面前长脸了。”秦葭宁眼珠子一转,打起鬼主意,故意将话题引向李招英,“英子的父亲和公社领导认识,我到时候请她在里头牵个线,没准序州还能在公社某个一官半职呢。” “异想天开!”林煜阳脱口而出。 村妇终究是村妇,虽然脸蛋长得比一般姑娘好看点,终究是脑袋空空。 对了,她说李招英的父亲和公社领导认识,这倒是个不错的信息。 林煜阳突然觉得压在胸口的那股气顺了,想起李招英每周都会准时蹲在自己广播站门口,每期的扫盲班也是次次不落…… 他心中了然,勾起嘴角,下意识捋了捋自己三七分油头。 也不再理会秦葭宁,心里琢磨着李招英的事情,高兴地哼着小调回家去了。 秦葭宁“咯咯”笑起来,贪心的鱼总是比较容易上钩。 “啪嗒”一滴雨落在她的脸上,又开始下雨了,今年的雨水还真是多得离谱。 想起顾序州在修理除湿系统,秦葭宁松了一口气,有那书呆子出手,粮仓的系统肯定没问题。 只是那家伙干起活就跟个铁人一样不吃不喝……会不会干出毛病来? 秦葭宁总觉得不放心,第二天一大早就起来做了粗粮馒头准备送去。 她搭上狗子的牛车,手里抱着装馒头的小菜篮,坐在板车上摇摇晃晃地朝着村外摆去。 牛车经过村小,距离扫盲班开课还有半个来小时,林煜阳平时都是踩着点上课,今天却已经早早等在村小门口。 他头发梳成三七分,用蛤蟆油抹得油光发亮,穿着一身笔挺挺的中山装,怀里还装模作样地捧着本小学课本。 每逢林煜阳上课的班次,李招英总是第一个到,她一眼就瞧见了林煜阳的身影,忙小跑着过来。摸着垂在胸前的麻花辫,娇滴滴地叫道:“煜阳哥哥,你今天来得好早啊。” 林煜阳点头微笑:“正所谓一日之计在于晨,一天之中最适合学习的时间就是早上。” 他学顾序州的模样抱紧书本,挺直着腰板,眼睛却在李招英身上乱瞟,垂下的另一只手不经意划过李招英的手背。 秦葭宁静静地将这一幕看在眼里,这贪心的鱼还真是着急,这么快就开始出招了。 在公社粮仓内,顾序州正专注地改造除湿系统,昨天到现在一直没吃什么东西,中途就喝了两口水。 负责看管粮仓的陈阿公和陈阿婆接了王主任的任务,盯着顾序州的一举一动。 一开始两位老夫妻还是一起盯着,谁知道这小伙子就跟铁人一样,不仅不吃不喝,就连睡觉都不需要,这让两个老人怎么熬得住。 于是现在就成了老夫妻轮班,阿公盯白天,阿婆盯晚上。 “小伙子,你都干一天一夜喽,下来吃口东西呐。” 公社给安排了伙食,特意让人送了两个精面馒头。两个白白胖胖的大馒头在跟前放着,这小伙子看都不看上一眼,反倒是把老爷子馋得直流口水。 顾序州全然没注意到老爷子在叫自己,眼里心里都是手里的活。 老爷子咽着口水,再次劝道:“小伙子吃点吧。” 白面馒头多难得啊,再不吃,他怕自己忍不住要吃了。 他特意提高了嗓音,这回顾序州有了反应,手里的活还在继续,漫不经心地回了句:“老爷子,什么事?” “小伙子,咱们公社可不是那邪恶的资本主义,要让牛干活,还不给牛吃草。我负责看你,可不能让你给饿死喽。” 老爷子苦口婆心唠叨了一堆,抬头发现顾序州又没了反应。 这小伙子还真是奇怪,人家给公社办事都是为了口吃的,他倒好,不吃不喝跟个神仙一样。 他无奈地摇摇头,盘腿坐到地上,努力瞪大眼睛继续监控。 “啊哈~”老爷子打了个哈欠,差点靠着旁边的粮袋睡过去,忙起身动动胫骨。 这时,粮仓的门被打开,一道亮眼的光射进昏暗的粮仓,接着就有个梳着两条麻花辫的小姑娘从光影里走来。 “顾序州,吃饭!”秦葭宁豪迈地喊出一嗓子,整个声音在宽广的粮仓里回荡。 陈阿公还没搞清楚怎么回事呢,旁边的活神仙突然有了反应,居然放下了手里的扳手。 “葭宁,你怎么来了?”顾序州循着声音精准地找到秦葭宁的所在位置,疲惫的眼里闪过惊喜的光。 陈阿公活了几十年,一眼就看着这两人关系不简单,枯槁的老脸上露出看好戏的神色。 秦葭宁大步走到顾序州身边,一眼就瞧见了旁边的两个白面馒头,就猜准了他肯定是还没正经吃过饭,又气又心疼。 这臭毛病真是讨厌。 “我给你带了馒头,坐下,吃饭。”她面带愠色,强势地命令道。 “我把这个线路再理一下就……” “安静,坐下。”秦葭宁根本不给他拒绝的机会,拿出上一世练兵的口气,“一个好的战士必须服从上级命令。” “哦,你是我的上级?”顾序州挑眉,那张冰山般的脸上浮出一丝得意的笑意,“不是我的夫人?” 秦葭宁被呛住,着急上头,把上一世的口头禅说出来了。 “我这也是为了……” “好,我吃。”顾序州的声音温柔了几分,乖巧地坐下拿起了秦葭宁篮子里的粗粮馒头,大口吃起来。 他知道秦葭宁一定是想说“我也是为了你着想”,这样体贴的话,他不想从秦葭宁的嘴里听到。 因为……他会不好意思。 陈阿公跟个透明人似的站在旁边,活了大半辈子,这男人露出这样的笑容是什么意思,他能不知道? 阿公撇撇嘴,酸溜溜地吐槽:“啧啧,有媳妇在场就是不一样。眼不瞎了,耳不聋了,铁树都会开花喽。” 这媳妇给的东西就是不一样,小子放着好好的白面馒头不吃,吃杂粮馒头倒是很香。 “丫头,还是你厉害,我劝了一天了他都不吃东西,你一来这铁人就老老实实吃上喽。”阿公笑盈盈地打趣,“我老头子比不得小姑娘哦!” 秦葭宁微微一笑,冲阿公问道:“大爷,我能在这粮仓里逛逛吗?” 今天她来可不是光为了送饭,还有个重要任务。 第55章 你这媳妇厉害的很 “这粮仓又不是风景区,有啥子好看的呐!”陈阿公面露难色。 粮仓这么大,自己就一双眼睛,可没办法同时看着两个人。 秦葭宁捧起旁边篮子里的两个白面馒头,不动声色地塞进阿公手里。 她眨巴着水灵灵的大眼睛,带着几分撒娇的口气哀求:“阿公,您放心吧,我绝不会乱动仓库里的东西。我就是想帮序州看看除湿管道,早点完成公社的任务,也好让我们夫妻早日团圆。” 陈阿公被那娇娇嗲嗲的声音听得迷糊,像极了自己那十八岁的小孙女,心不由地软下来。 他也年轻过,记得刚成亲那会和老婆子就跟黏在一起的狗皮膏药似的,哪舍得几个夜晚独守空房。他算是明白这铁人干嘛不吃不喝了,感情是为了早点完工回去给媳妇暖被窝啊! 阿公露出了然的笑容,新婚分房的苦,他懂! 再瞧瞧秦葭宁这张乖巧懂事的小脸,一看就是个好娃儿,能有什么坏心眼。 再说了,主任只交代了看好顾序州,可没说要看着他媳妇。 阿公捏着白面馒头,板着脸交代:“只许看看,其他的都不准乱动啊!” “嗯,我晓得!”秦葭宁甜甜地点头,转身的瞬间就沉下了脸,快速切换至工作模式。 这个粮仓占地两亩,存藏着下属七十八个村收上来的粮食,名副其实的人民命脉。 如此重要的地方,却因为年久失修,不仅除湿系统出现故障,房屋的安全也存在隐患。 昨夜秦葭宁想起原书里的内容,这一年天气异常,连连暴雨,多地的粮仓因为年久失修而塌方。 公社的粮仓关系到几十个村的人名,绝不能有半点马虎! 秦葭宁行走在一袋袋粮食之间,时不时贴到墙壁上仔细聆听,搜寻可能存在的裂缝声或漏水声。多年的特种兵训练让她听觉异常敏锐,即便是再细小的声音也难逃她的耳朵。 她在东北角发现一处地基下沉的区域,忙俯身贴着地面倾听,眉头渐渐皱起。 果然,房子有问题! 秦葭宁不敢耽搁,马上跑到阿公身边将粮仓存在隐患的事情一五一十说了出来。 “阿公,这件事必须要向上级汇报,晚了怕是要出事!”秦葭宁神情严肃,一想到眼前活生生的人很快就会被废墟压死,她胸口说不出的难受。 阿公苦笑地摇头:“小丫头,我也不能因为你一句话就去找领导啊,我就一个看粮仓的门卫,哪有那么大本事说服领导花钱重修粮仓。” 之前除湿系统出问题,他就汇报了几次,领导都没有理会。这次粮食发霉,老婆子怕严重下去他们俩会背锅,这才让他去公社门口哭,逼着领导引起重视。也算是他们幸运,正好遇上了新来的王主任,事情才有了进展。 至于整修粮仓,这花的钱可比修系统贵多了,领导不一定肯。 秦葭宁心直口快:“粮仓是人民的命脉,修理粮仓刻不容缓,只有昏官才不会重视!” “说谁是昏官呢!” 不知何时,粮仓的大门再次被推开,王主任和那个公鸭嗓男人一前一后走进来。 他们是来视察顾序州工作进展的,刚进门就听见个伶牙俐齿的小姑娘在叫着整修粮仓。 “小姑娘,这可不是你能随便来的地方。”王主任身宽体庞,说起话倒是有点威严。 要是一般的小姑娘怕是早就吓得发抖了,秦葭宁反倒来了精神,既然领导本人来了,她就可以自己说个明白。 “领导,我小时候跟着哥哥做过几年木工,也懂点土木工程。”她张嘴就来,只要足够自信就能唬住人,“刚才我帮忙查看除湿管道,发现粮仓东北部存在地基塌陷,房梁也受损严重。如果不尽快修理,怕会发生严重崩塌。” 王主任见那小姑娘面对自己丝毫不胆怯,说的有理有据,倒是有几分胆量。只是斗争粮仓需要一笔不小的预算,自己也不可能光凭来路不明的小姑娘一句话,就向上级请示动粮仓。 “你到底是什么人,我凭什么相信你?”王主任故意摆出架子,居高临下地问道。 “她是我的妻子。”顾序州淡淡开口,冷着脸挡在秦葭宁跟前,“我可以向你保证她绝不会胡说。” 他不清楚秦葭宁为何提出重修粮仓,但他相信她的判断。 秦葭宁理解王主任的顾虑,她大步向前,眼睛直直地盯着王主任:“领导,您可以不相信,但为了粮仓的安全,请及早找个专业人员来检查。如果没有问题,我甘愿受罚,但如果有问题,那你的决定就可以救下一大笔公共财产,甚至是几条人命。” 她眼神坚定,事关人民,由不得她有半点退缩。 王主任想起柳下村前几日也发生过一次仓库崩塌,好在只是小仓库,救援得及时才没出大问题。 而公社的粮仓体量完全不是村子小仓库能比的,万一真出了事情,那可不是一个党内处分就能解决的。 思考片刻,王主任点点头:“行,我明天就找个人来看看。你要是敢戏弄我,后果自负。” “悉听尊便。”秦葭宁松了一口气,不由地扬起灿烂的笑容。 能做的她都已经做了,也不再继续待下去,她谢过王主任,收拾收拾准备离开。 临走前神神秘秘地往顾序州口袋里塞了个东西,叮嘱道:“好好干活,好好吃饭。” 说完就匆匆离去。 顾序州摸出口袋里的东西,是一支精巧的鸭毛笔,看鸭毛的颜色,准是秦葭宁前几日打的野鸭毛做的。 想到小小的人儿独自在煤油灯下为自己制作鸭毛笔,顾序州会心一笑。 王主任和陈阿公瞧瞧这两夫妻,不由得也跟着姨母笑。年轻人的爱情,他们都经历过,懂! 陈阿公见秦葭宁这来去风风火火的模样,不由地感叹了句:“你这媳妇,厉害得很呐!” 做事厉害,说话也厉害,还知道软硬兼施,难怪能把这个铁人收拾得服服帖帖。 第56章 对穷鬼不能要求太多 “小顾同志,没想到你看上去跟个冰块似的,居然还是个怕媳妇的耙耳朵!”王主任也跟着打趣。 “媳妇?”顾序州轻声重复,手里揉搓着那支鸭毛笔,嘴角不自觉地微微勾起,“听媳妇话不好吗?” 他和秦葭宁的夫妻关系,三分真七分假,主打一个形势所迫,但听别人一口一个“你媳妇”,怎么听着还挺悦耳。 陈阿公是过来人,看他那一副不要钱的样子就觉得好笑:“王主任,你别笑话后生人了呐。这听媳妇话的男人运气好!” 他就很听老婆子的,老婆子从来没错过。就拿除湿系统这事来说,要不是老婆子提议去公社门口哭,他能请来个神仙修系统? “哈哈哈,说得对。”王主任也瞧出来了,跟着笑起来。这世界还真是奇怪,理工学院的高才生,居然被一个小小村妇拿捏了。 顾序州不再说话,吃完最后一个杂粮馒头,继续回到工作岗位上。 他恢复一贯的扑克牌脸,清冷的样子让人看不出任何情绪,脑子里却满是“媳妇”二字。 他习惯了独来独往,习惯了一头扎进研究里不吃不喝。而现在他有媳妇了,有人管着他的感觉,挺好。 “阿嚏、阿嚏!” 在回村的路上,秦葭宁喷嚏打个不停,她擦擦鼻子,是谁在背后嘟囔她呢? 回牛棚之前,她特意绕了路,去了后山西南方的小林子,最近雨水多,那里应该长了不少菌菇。 她采了满满一篮子,想着给前几日抓的野鸭入汤一起炖。顾序州干活辛苦,正好拿鸭汤补补。 想起美味的野鸭汤,她不由得舔了舔下唇。加快步伐往牛棚赶。经过露出滩涂的河滩边,她看到废弃已久的抽水机房居然亮着灯。 “这地方很久没用了,平时也没人过来,谁会在里头?” 她好奇地靠近,准备开门查个轻手轻脚究竟。 “咔嚓”,门自己先开了,李招英娇羞的小脸在和秦葭宁对上后,更是红到了耳根子。 李招英身后还站着一个人——林煜阳。 “葭宁,你别误会,我和煜阳大哥什么都没有!”李招英抢先解释,羞涩中又带着喜悦,“我想学认字,村小人多吵闹,林大哥才带我来这学习。” “哦,这样。”秦葭宁敷衍地点点头,她还什么都没问呢,况且她对他们的约会也毫无兴趣。 原书里林煜阳在村里处了不少女孩子,李招英也是其中之一。秦葭宁早上的几句话,也不过是提早了他出手的时间。 只是她没想到这条贪心鱼动作那么快,早上才主动出击,晚上就已经私人授课。 这倒不完全是坏事,李招英也不是省油的灯,她可不会允许其他姑娘靠近自己的男神,如果能尽早确定关系,也算是保护了村里其他无知女孩。 “咳咳。”林煜阳清了清嗓子,抱着手里的小学课本,和李招英拉开距离,一本正经地叮嘱:“招英同志,学习不仅仅是为了个人的成长,更是为了国家的繁荣与进步,你回去后好好复习课本,不可懈怠!” “是!”李招英高兴地冲林煜阳做了个军礼。 林煜阳满意地点点头,心虚地没有看向秦葭宁的方向,仿佛她不存在般,快速大步离开。 李招英看着他离去的背影,脸上还扬着幸福的笑容。她就知道,在林大哥的眼里,自己和那些村姑不一样。 秦葭宁可没空掺和他们的爱情过家家,她笑笑,找了个借口想快点回家炖鸭子。 “等等我!”李招英居然主动跟了上来,带着一脸娇俏的笑故意贴在秦葭宁身边,“我们两姐妹好久没这样边走边聊了。” “毕竟我成了亲,有不少事情要忙。如今又搬到了牛棚,自然不像以前那般经常见面。” 秦葭宁微笑着解释,心里却觉得可笑,之前怎么不知道她如此在意这段友谊。 原主没有其他朋友,每次被秦老汉打了或者被欺负了,就只能找李招英。可这位自称好姐妹的朋友,从未说过一句安慰的话,反倒教育原主要反思自己,是她自己做得不对才会挨打。 秦葭宁漫不经心地用余光偷瞄李招英,只见她刻意地伸手进口袋,接着就是“啊”的一声娇喘:“等等,我东西掉了。” 她弯下身子捡刚才从口袋里“不小心”掉出的糖果,故作无心地给秦葭宁看:“瞧我这么不小心,把林大哥送我的奶糖弄掉了。” 秦葭宁笑笑,原来李招英刚才演了那么久的独角戏,只不过是想向她炫耀林煜阳送的小礼物啊。 戏演的不行,但那种迫不及待炫耀的样子倒是有几分小女孩的可爱。 秦葭宁配合地探过脑袋,配合她的演出:“大白兔奶糖,这一定很贵吧。” “可不是?说是申城寄来的,我们这儿的供销社都买不到的喏。”李招英小心地收起糖果,带着几分得意,“我说不要,他非要给我两粒。我刚吃了一粒,果然大城市带回来的东西就是不一样。” 秦葭宁笑而不语,她瞄见了奶糖的包装,和记忆里的大白兔奶糖包装有些不一样,也不知道是林煜阳从哪淘来的山寨货。 这狗男人,追人都不走真心,她反倒觉得李招英有些可怜了。 “一个男人的好坏,不是看他送什么,而是看他的行为品行。”秦葭宁好心提醒了一句。 李招英算不上好姐妹,只是同为女人,她也要说句良心话。 李招英不以为意,她摸着手里的奶糖,满心满眼都是甜滋滋的。见秦葭宁如此嫉妒,更是傲气了几分。 “我妈说了,愿意为你花钱的男人不一定是真稀罕你,但不愿意给你花钱的男人,一定不稀罕你。” 说完这话,她忙捂住嘴,矫揉造作地冲秦葭宁道歉:“哎呀,葭宁,不好意思。” “咋啦?”这个道歉来得突如其来,秦葭宁不由地皱起眉头。 “我忘了,顾序州一分子都没有,也不可能给你买礼物。”她满脸同情地看着秦葭宁,娇滴滴地安慰,“但我相信他还是很在意你的呐,只是对穷鬼不能要求太多。” 第57章 真心能值几个钱? 好冲的茶味! 秦葭宁心里翻了个白眼,冷静地露出一个不失礼貌的微笑:“其实序州也不是没送过我的贵重物品。” “你能送你什么值钱东西?”李招英不觉地哼笑,就那个穷鬼还能有贵重东西。 “有呀,他的心还不够贵重吗?他可以坦荡地向所有人介绍我是他的妻子,他可以为了我忍辱负重,他愿意牺牲自己的爱好和梦想,只为我换一口吃的。”秦葭宁脱口而出,说完连她自己都呆了,原来在她心里,顾序州这么好。 她忙晃晃脑袋清醒一下,上一世冷静理性了一辈子,可不能在这一世滑铁卢长出恋爱脑。 “哼。”李招英满脸不屑,秦葭宁那些话在她耳里只觉得可笑至极。 穷鬼就是喜欢给自己找一些虚头巴脑的借口,扫牛棚的真心能值几斤几两,这种事情哪个谈恋爱的男人不会做? 她现在还不明白“真心”这种东西会是她一直渴求却得不到的东西。 因为林煜阳这个人根本就没有心。 “葭宁,有时候我真羡慕你,简简单单,一口吃的就让你以身相许了。”李招英娇滴滴地说着,露出几分为难,“不像我,在成亲上不想将就,总想找个最优秀的。围着我的男人又那么多,都不知道该选谁好。” 秦葭宁赞同地点头:“婚姻关系到女孩子的一生,嫁得不好还不如单身来的自在,考虑周全自然是没错。” 上一世她虽然一直单身,但也看过不少婚姻葬送女孩的例子。 那年去看望已婚的退役战友,看到曾经英姿飒爽的女战士被柴米油盐磨去了精气神,她震惊地无法言语。 要知道那姑娘几次再战场受伤都不哼一下,却因为独自带着生病幼儿去医院而默默抹眼泪。 秦葭宁有感而发,可惜李招英没法理解她的意思,这年头哪有姑娘不成亲的,她当然要成亲,还要找最好的男人成亲。 “我哪需要单身,追我的男人那么多,烦都烦死了。”真的是烦死了,秦葭宁这蠢货怎么找不到重点。 秦葭宁笑笑,假装自己听不懂对方的凡尔赛,一本正经地提意见:“人无完人,你要选夫婿,就按照自己最重视的要求去找。” “像我就喜欢坦荡的男人,序州虽然穷,却待人大方真诚。他用工分换的糕点虽然上不了台面,但他绝不会扯谎说那是申城寄过来的贵价货。” “你这什么意思?”李招英脸“唰”地垂下来,下意识捏紧了手里的奶糖。这村姑是觉得林大哥送的奶糖是假的?这怎么可能! 嫉妒果然让人面目全非。 果然秦葭宁是在嘴硬,心里一定后悔死嫁给什么都没有的穷鬼,只能靠着诋毁自己和林大哥的感情来撒气。 可悲、可怜。 想到这,李招英也没那么生气了,反倒殷勤地挽住了秦葭宁的手。 两人一起走了一段路,在路口分开各自回家。 秦葭宁回到牛棚,点燃煤油灯,房间里空荡荡的。想起李招英的恋爱理论,她不由得打量整个牛棚。 这地方和她刚来时变化如此之大,因为她嫌吃饭不方便,顾序州就连夜打了桌椅。原本堆满书本的小书桌也空了。粮缸里放满了打猎来的食物,屋内还通了南方不可能有的暖气。 顾序州住了几年空荡荡的牛棚,如今有了家的模样。就好像他当了几年不食人间烟火的神仙,突然就坠入凡间,过起普通人的日子。 秦葭萌独自做了晚饭,一个人在桌边吃着,脑子里却满是顾序州的样子,他现在在干嘛?吃了吗? 这个男人干活太投入的毛病可不好改,明天还是带点吃的过去看看吧。 自己是为祖国未来的人才操心,绝不是因为个人感情! 秦葭宁定下明天再去粮仓的决定,突然就松了口气,有些期盼明天的到来。 一连几日,秦葭宁都会带着自己做的杂粮馒头去公社粮仓看望顾序州。 每次她来,陈阿公就会朝着里头的顾序州吆喝:“后生人,你媳妇想你了!” 有的时候阿公还会叫老婆子过来一起看看顾序州的这个厉害媳妇,小老头小老头总是一脸姨母笑,嘀嘀咕咕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顾序州也是个呆子,不知道阻止,脸上莫名地还带着些得意。 秦葭宁看着就来气,每次送完馒头就匆匆离开,顺路去民政局办公室逮黄桂梅这只兔子。 兴许是急着回牛棚,原定一周的系统改造,顾序州只花了五天就完成了。 公社的干部们听说粮仓来了个神人,不仅轻松看懂系统上的德文字,还能把德国产的进口系统升级换代,都迫不及待地来看个究竟。 系统更新这事虽然是顾序州干的,可业绩却算在负责粮仓的王主任头上,王胖子早早就邀请了分管民生的副镇长来看实地效果。 顾序州还站在系统上做着最后的调试,王主任就迫不及待地向上级介绍自己的新成绩以及上头那个有着化腐朽为神奇的顾序州。 这时,林煜阳和那一众知青也来了,他们才不相信一个小学生有这么大的本事,还真把德国产的复杂系统升级成功。 “哼,牛吹得那么大,我看系统也没什么变化啊。”麻子脸酸溜溜地嘀咕。 “我看就是加了发动机,多花点钱增加设备,让我来我也会。” 不怕事的矮胖知青当着众多公社干部的面冲顾序州喊:“你这除湿系统哪升级了,倒是给我们看看!” “对啊,是骡子是马拉出来遛遛!”众知青跟着起哄。 他们吃准了顾序州是在吹牛皮,今天非让他颜面扫地不可! “后生人,这除湿系统刚改好,总要用一段时间才知道效果,哪有这么快就能说出个好坏来。”陈阿公看出这些个知青不怀好意,特意上前替顾序州说两句。 “糟老头子懂个屁吃。”麻子脸小声嘟囔着,踢了陈阿公一脚。 阿公只是个看门的,可比不上这些个知青,不敢反抗,最后乖乖闭了嘴。 第58章 他赶着回去看媳妇呢 陈阿公嘴上不说,但心里也门清。 他虽然是个糟老头子,但也瞧出小顾和那些个只会动嘴皮子的知青不一样,小顾是有真才实学的。 小老头自己不敢和知青顶嘴,偷偷摸摸溜到王主任身边打小报告,王主任很快就注意到了那些知青的小心思。 “性能有没有提升,总要有个依据是吧,总不能凭他一张嘴吹牛逼,我们就傻乎乎信了。”麻子脸不依不饶,还故意提高了音调让前头的领导们听到,“可别忘了,那人可是下放改造的,连初中都没读过,谁知道能造出什么玩意来!” “不会吧,王主任怎么找了个这么个人来修系统,看上去就没什么文化。” “被下放的还能有什么好人,肯定干了对不起组织的事情。” “这种人也能来粮仓工作,东西被偷了怎么办?” 此言一出,围观群众一片哗然,副镇长以及其他公社干部也纷纷看向顾序州。 王主任瞪了麻子脸一眼,马上附在上级领导耳边解释,随着领导点头示意,王主任清清嗓子对顾序州命令道:“顾序州同志,几位知青说的话你也听到了,新系统更新的怎么样,也展示下给我们看看。” 顾序州将那些闲言碎语当作耳旁风,泰然自若地做着手头的收尾工作,王主任发话,他才不紧不慢地跳下操作台。 这时围观的人才注意到操作台上多了一个方方正正的屏幕,上头还带着看不懂的符合和数字,随着系统运行,上头的数字还会跳动。 “小顾,这是什么?”王主任满脸惊讶,怎么还在除湿系统上装电视机屏幕。 “我增加了显示屏,方便直观地查看当前环境的温度和湿度,”顾序州解释完便不再多言,他自信地站着,剩下的就等效果自己来验证。 系统后方的墙上挂着湿度测试仪,不过一会儿功夫,湿度仪上的红色线条便下降了一大截,最终稳定在一个较低位置。 “喏喏喏!”陈阿公指着湿度测试仪,一副大仇得报的样子在知青面前炫耀,还极为浮夸地叫道,“神了、神了!这效果也太好了吧!” 王主任仔细查看了系统屏幕上的数字和湿度仪的结果,居然真的一模一样,见过大世面的主任也惊得张大了嘴。 副镇长连连点头,露出赞许的目光:“王主任,这样的人才是哪让你找到的,可是为公社立了大功啊!” 不仅效果大大提升,居然还附加了额外惊喜。 这小子果然厉害! 连副镇长都这么说了,这些个知青心里再不乐意,也只能乖乖闭嘴,一个个脸黑得比猪肝还难看。 “小顾,你这事办得不错,我……” “王主任,任务已经完成,我想先回去了。” 这次粮仓的事情还多亏了顾序州和他的小媳妇,一个修好了除湿系统,一个提醒了他安全隐患,他本想不吝言辞地夸上几句。 谁知道顾序州淡淡开口,把他的赞美之词硬生生堵了回去。 还不等王主任回应,顾序州已经大步流星地离开,留下王主任一脸尴尬。 “这顾同志还真是傲气,根本不把领导放在眼里。”林煜阳躲在人群里,酸溜溜地出声。 一旁的麻子脸也跟着附和:“走这么快,跟做贼似的,该不会是拿了粮仓的东西赶着逃跑吧。” “不准胡说,他在这干活,我和老婆子两双眼睛盯着呢,人家干活不知道多卖力!”陈阿公不客气地扫了林煜阳两人一眼。 这两臭屁蛋,瞧把他们酸的,还真是连人家的脚后跟都比不上。 王主任缓过神,哈哈大笑着和领导解释:“这小子刚成亲,几天没回去,准是想媳妇了!” 几位领导露出一脸了然的笑容,他们也都是从年轻过来的,自然知道小别胜新婚,男人嘛,懂的都懂。 王主任惜才,直到领导视察结束回食堂的路上还在夸奖顾序州头脑聪明干事利落,是公社未来发展不可或缺的人才。 身后黄桂梅瞧见一大帮子人簇拥着镇长和副镇长,走在一起说得热闹,她忙扬着笑脸贴上去,生怕错过了难得在领导面前露脸的机会。 她听得不太真切,隐约捕捉到“年轻人、有才”之类的字眼,强行插入话题。 “王主任说的是,现在的年轻人有学识有胆量,就是少了些展现的平台,组织一定要多给他们鼓励和支持!” “黄主任不愧是老干部,说得在理。”镇长点点头,国家不可能一直靠他们这些老东西,总要给年轻人表现的机会,必要的奖励也不可少。 王主任眼睛一亮,顺势提议:“顾序州同志为公社立了大功,不如给他发个技术革新分子的表彰,也好让下乡的知青知道我们对知识分子的重视。” “顾序州!”黄桂梅的笑容僵在脸上,说了半天,他们居然是在夸奖那个二毛子。她一时心急,脱口而出,“那是个下放份子啊,怎么能给他颁奖!” “黄主任,话不能这么说,国家下放他们不也是为了改造进步嘛,顾序州能为公社做事,不正说明他思想有进步。”王主任理直气壮道,他就看不惯黄桂梅这思想,用人不问出身,只要思想正确有本事,管他是知青还是下放。 镇长点点头,觉得王主任说的在理,他正色道:“这两年国家的风向变了,黄桂梅同志,你的思想觉悟也要跟上来,不要有色眼镜看人。” 临了,老镇长又补充了句:“你们两位为公社做出了不少贡献,年底干部提拔我还有意要从你们两当中选一,可要好好努力。” “是!”王主任和黄桂梅异口同声道。 王主任笑得像个倭瓜,继续夸起顾序州,顺带提了一嘴秦葭宁,毕竟现在粮仓改造是他最大的功绩,他可不得多说上两句,也算是给自己脸上贴金。 黄桂梅在一旁脸色难堪,跟着走了两步。气得饭都没吃,气冲冲回了办公室。 一屁股坐到椅子上,看到桌上的登记表写着顾序州的名字,心头这股气怎么也压不下去。 自己男人当年为人民出了多少力,他被冤枉成走资派的时候怎么就没人出来说句话? 那个顾序州可是个实打实的洋杂种,现在他不过是修了个破系统,就被捧上了天! 她拿起红笔,在顾序州名字上画了一个大大的叉。 这种装模作样的阶级敌人,别人会被骗,她才不会! 第59章 你就不问问我好不好? 即将步入一月,随着日渐降温,后山的走兽踪迹越发难寻。 秦葭宁为了一口吃食,每天上山和这些小家伙斗智斗勇,好在这两月她的身体素质提升,身手恢复到了前世的七八分,基本上都能满载而归。 掐指一算,顾序州今天应该能完工回家,她抓着两只山鸡快速下山,想着让他晚上回来好好补补。 回牛棚时,秦葭宁特意绕到村口,总觉得顾序州是时候该回来了。 远远地,还真看到了那个熟悉的人影,她下意识快速朝着顾序州跑去,脚步比刚才追山鸡时还要快速轻盈。 顾序州早已经看到秦葭宁,明明前几日秦葭宁还去公社看过她,他却觉得如隔三秋,不由地小跑起来。 “粮仓修好了?储藏的粮食都还好吧?”一见面,秦葭宁迫不及待地问道。 她本想问问顾序州这几日是否安好,可见了面,不知为何关心的话语卡在了喉咙,先开口先问了粮仓的事情。 顾序州点点头,垂下清冷的眸子,带着玩味的笑反问:“你就不问问我好不好?” “呵嗯!”秦葭宁被逗得浅浅一笑,这男人准是跟管仓库的陈阿公学的,居然还会跟小孩子一样撒娇了。 她抬抬眉毛,不示弱地呛回去:“我看你好的很,刚才跑得比梅花鹿还快,是家里有什么宝贝让你这么惦记?” …… 因为想你。 顾序州脑子里第一时间浮现出秦葭宁的笑脸,可他没好意思说出来。 他摸了摸微微发烫的脖颈,顺势接过秦葭宁手里的两只山鸡,笑道:“走,回家吧。” “嗯。”秦葭宁笑得灿烂,露出两个小酒窝,就像是冬日里的小太阳,照得回牛棚的路都亮堂堂。 他们肩并肩走着,说说笑笑,回到牛棚,发现院子里站着一个蓝衣少女。 “序州哥哥,你可回来了,我等你好久哦!”女孩直冲顾序州而来,甜甜地笑着,“听说你成亲了,怎么也不通知我一声。我特意来看看,祝你新婚快乐呀!” 女孩看上去就十七八岁,才刚刚成年的年纪。圆圆的小脸肉乎乎的,穿着一身水蓝色的连衣裙,烫成大波浪的黑发高高扎成马尾,是时下城里最时髦的打扮。她声音细细软软,抄着一口外乡人的音调。 她嘴上说着恭喜新婚,可说话间全然没把秦葭宁放在眼里,乐呵呵地将怀里精心包装的书本递给顾序州,脸上泛着红晕。 “序州哥哥,这是我送你的新婚礼物,我知道你最喜欢看书了。”女孩故意将最后一句加重,得意地朝秦葭宁抬了下眉毛。 顾序州看了眼书面,的确是当时他很喜欢的一本书,眼里立马亮起光来:“谢谢。” “不客气!”刘娇娇得意地仰起头,像只骄傲的小公鸡,“你是我的救命恩人嘛,应当的!” 她可太了解序州哥哥了,看见书就跟丢了魂似的,只要有了书本,什么女人都入不了他的眼。 “娇娇,书本贵重,我不能收。”顾序州压住眼底的喜悦,将书小心地还了回去,婉拒了刘娇娇的好意。 他虽然不懂怎么讨女孩欢心,但婚后和其他姑娘注意边界的道理还是懂的。 顾序州拉起秦葭宁的手,就像是向别人展示自己最心爱的书本,语气里满是得意地介绍道:“这位是我的妻子,秦葭宁。” 刘娇娇一愣,明显感觉到对方是在向自己宣誓主权,难道序州哥哥是察觉到自己对新嫂子有敌意? 她双唇颤抖,这才缓缓看向秦葭宁,挤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嫂子好,我叫娇娇。嫂子,你长得可真漂亮,难怪哥哥会喜欢你。” 刘娇娇年纪不大,什么都都表现在脸上,那笑容拧巴地有些可爱,柔柔的强调还带着颤音。 再说下去,这小家伙该不会要哭了吧。 秦葭宁抿着唇憋笑,这张小肉脸像极了上一世孤儿院里跟她要好的小妹妹,那丫头也是个爱哭鬼,没说两句就飚眼泪。 她嗔怪地瞪了顾序州一眼,这家伙看着是个不懂感情的书呆子,其实啥都看得明明白白,这是拿她当挡箭牌呢。 “序州,娇娇妹妹难得来一趟,你也不知道给人家倒杯水。”秦葭宁配合着演戏,拿出女主人的架势,故意支开顾序州。 顾序州大步转身进屋倒水,留下秦葭宁和刘娇娇站在院子里,外头的风呼呼吹着,秦葭宁看着刘娇娇那张被吹得发红的小脸,笑着问道:“妹妹,外面冷,进屋坐会呗。” “哼!”顾序州刚走,刘娇娇鼓起了腮帮子,像只充气的河豚跳到秦葭宁跟前,“刚才叫的那声嫂子不算数,我还没认你是嫂子呢!” 她一双眼睛在秦葭宁身上扫射,眼底的光渐渐暗淡,不服气地嘟囔:“你、你不就是比我漂亮一点,皮肤白一点,眼睛大一点,腿长一点……” 刘娇娇越说越没底气,她承认秦葭宁长得的确漂亮,就算穿着一身村姑的衣服都比特意打扮的她亮眼。 小丫头咬着下唇,硬生生将快掉的眼泪憋回去,努力找回自己的气势。 “就算你跟电影明星一样漂亮又怎么样!要是做了对不起序州哥哥的事情,我就把他抢回来!”她双手叉腰,看上去很是豪横,说话却有些虚。 两年前序州哥哥在河边将她救下,她就对这个男人一见钟情,但自己怎么献殷勤,对方都只是把自己当个不懂事的小妹妹。 在秦葭宁眼里刘娇娇就是个未成年的小屁孩,这番宣言奶凶奶凶的,龇牙咧嘴的样子像极了护食的小猫仔。 “你要怎么抢?序州要真喜欢你,怎么会轮得到我?”秦葭宁看小丫头可爱,故意逗她。 谁知道刘娇娇不禁逗,嘴角往下一扯,眼泪啪嗒啪嗒就往下掉,哭得像个孩子。 “你没事吧?”秦葭宁尴尬地舔舔唇,玩笑开大了。 刘娇娇捂住脸,小奶音喊道:“不准看我,我没哭!” “是是,你没哭,就是汗流得比较多。”秦葭宁憋着笑,小丫头哭得实在狼狈,她忍不住想去帮忙擦擦眼泪。 “别碰我~” 刘娇娇用带着花边的衣袖擦眼泪,脸羞得跟猴子屁股一样,她觉得在秦葭宁面前丢了脸,提起裙子踩着小皮鞋就飞一般跑走了。 第60章 撒娇男人最好命 顾序州端着两杯粗茶出来,看到刘娇娇飞奔而去的背影,一脸疑惑地看向秦葭宁。 秦葭宁耸耸肩:“别看我,我也很蒙圈。” “小孩子就是这样,想一出是一出。”顾序州笑笑,将手里的茶分了一杯给秦葭宁,眼含柔情地看着她。 “她要是知道你把她当小孩,估计要哭得更惨烈了。”秦葭宁捧着茶杯暖手,带着玩味的笑容打趣,“顾序州同志,你魅力还挺大,都落魄成这样了,还有小姑娘喜欢你。” “那你喜欢吗?”顾序州脱口而出,弯下腰故意对上秦葭宁的眼。 他的眼睛纯粹干净,不像是在说情话,反倒是在探索一个科学原理,满是期待、好奇。 冬天的风抚起顾序州的刘海,让那张立体精致的五官清晰可见。 秦葭宁的心跳砰砰了两下,眼前这张脸太过优越,任谁看了都忍不住小鹿乱撞。 她舔了舔下唇,故作冷静地笑笑:“你猜?” 说着她便双手冒热气的茶杯,一脸被冻坏的模样,嘴巴“嘶嘶”地逃离了现场。 这书呆子到底是去的粮仓还是油舱?才去了多久,就学那些男人油腔滑调了。 刚才那话如果从林煜阳嘴里出来,她准会恶心地给他一拳头,但想起顾序州那张清冷的脸,淡淡地说出这种话…… “哼哼——”秦葭宁抿着嘴竟觉得有些可爱好笑。 此时的顾序州还呆呆地站在院子里吹冷风,寒气让他头脑冷静了许多。 “我猜?要怎么猜。”他好看的桃花眼微微眯起。 他将以往看过的爱情故事推理出一套公式,刚才秦葭宁的表现怎么看都不像是对自己有好感。秦葭宁笑得大大方方,反倒是自己先红了脸。 做除湿系统的时候,陈阿公在旁边嘟囔个不停,将这么多年来和阿婆情感如一的秘诀倾囊相授。说什么撒娇男人最好命,老婆子把他疼到骨子里。 自己还真是昏了头,居然真按照阿公的方法去做。他早该想到,这种甜言蜜语放在相爱的男女间才是情话,而他和秦葭宁只是合作夫妻。要真说些不明所以的话,反倒让人厌烦。 想到这,他总觉得心里空了一块,说不出的难受。 顾序州叹气:“阿公误我!” 此时柳下村山脚,另一个被伤了心的女孩还在嗷嗷哭着。 刘娇娇捂着脸横冲直撞,哗啦啦的眼泪把她精心化的妆都哭花了。 她在刚才奔跑时又被石块绊倒摔了一跤,膝盖破了皮,疼得厉害。坐在山脚下,哭得更凄惨了。 刘娇娇的父亲是走南闯北的倒爷,家里条件不错,有电视机,也买得起电影票,她从小看了不少爱情电影。 没吃过猪肉难道还没吃过猪跑吗?刚才序州哥哥向她介绍秦葭宁的自豪样,明显是走了心,他真的满心满眼都是那女孩子。 “瞧序州哥哥那不要钱的样!别人家的男人,我才不稀罕呢!”她嘴巴撅得都能挂水壶了,抽抽得差点背过去。 好不容易缓过气,不哭了,耳边怎么还充斥着哭声。 一抬头,看到一个五大三粗的男人坐在自己不远处的地方,也在嗷嗷哭着,狼狈不堪。 嘴里还叫着:“招英妹子,你骗我!” 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就在年轻人为爱迷惘的时候,公社内一半百的老娘客也为顾序州愁白了头。 黄桂梅这几日翻来覆去也睡不安稳,想到顾序州的混血脸就气得牙痒痒。 本来年底的提拔她已经十拿九稳,可半路杀出个王胖子。自己这两年也没干出什么业绩,这王胖子却借着顾序州的东方又是抢救粮仓有功,又是提升除湿系统被夸奖。 最讨厌的两个人偏偏凑在一起,王胖子居然还要给顾序州颁个“技术革新青年”奖项,到时候荣光全让他们两人拿了。 “不行,我决不能让他们得逞。” 黄桂梅心里暗暗打着算盘,改日就笑着敲开了领导办公室的门,打着给公社选拔人才、让年轻知青展现自我的机会,提议在公社举办一场知识青年做谈话。 她站在领导桌前,一眼就瞧见了那个写着顾序州名字的颁奖申请表,她忙将自己的计划书压在了申请表上,声情并茂地说起自己的畅想。 “到时候就让知青们自愿报名,只要是有真才实学的,谁来都行!” 老领导捏着搪瓷杯,别有深意地问道:“黄桂梅同志,之前有人反应部分同志对下放改造的青年有偏见。按你现在这意思,也欢迎下放青年参加啰?” “那是自然!我这人一向是最看重人品才学,下放的同志能好好改造为基础建设出力,我高兴还来不及。”黄桂梅说的义正言辞,仿佛前日在众人面前大喊顾序州是下放分子的人不是她。 老领导满意地点点头,批准了座谈会的事情。 黄桂梅笑得得意,这座谈会她巴不得顾序州过来。公社那么大,她就不信找不出比他更有本事的青年。 座谈会上的提问环节,她特地为顾序州找了不少科研人员都不会的难题,二毛子不是自语科技革新人才吗?那就逼着他把题解个够,看他还哪来的威风。 到时候就是舞台有多大,他丢的脸就有多大。 牛棚里,顾序州打了个喷嚏。 “咋啦,牛棚里这么暖和,你还能感冒?”秦葭宁一边缝补唯一的棉被,一边故意打趣,“还是说有人想你了?” “我怎么闻到了醋味,莫不是你的醋坛子倒了?”顾序州也不示弱,说笑着呛回去。 秦葭宁瞥了他一眼:“你还真是跟陈阿公学坏了,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顾序州勾起嘴角,他发现每次学陈阿公说话,秦葭宁总会露出别扭不自在的表情,拧巴的小脸上莫名带着笑意。 那样子很有趣,他便时不时拿出陈阿公语录逗上几句。 秦葭宁嗔怪地瞪了他一眼,这男人看起来是清冷美人,骨子却藏了个调皮的捣蛋鬼。 “别闹,快点把你这怪东西弄好了吃饭!”秦葭宁缝好被子,走过来研究顾序州手里的铁罐子。 这几日阴雨不定,顾序州就用废弃罐子做了个简易版的气象仪。 两人正捣鼓着,院子里的铃铛响了——来客人了。 第61章 无事不登三宝殿 “老书记,您怎么来了?”秦葭宁擦去手上的灰尘忙去迎接,这还真是稀客,平日里都是她上门讨好的份,今天老书记居然自己上门了。 老书记的身后跟着他那十岁的小孙子牛牛,牛牛手上还提着两条野生大黄鱼,看样子是无事不登三宝殿。 “葭宁,你和小顾在做什么呢?”老书记看到一地的铁罐子,好奇地问道。 秦葭宁笑笑,得意地捡起地上的铁家伙解释:“这是简易版的气象仪,能预测天气。” “这东西能预测天气?”牛牛一脸的不屑。 他虽然人小,但懂得可不少,人家公社广播的天气预报还三天两头的出错呢,就这破东西能预测天气? “咳咳。”老书记轻咳两声,制止了牛牛继续说下去,毕竟他们今天来是求人家办事的。 “葭宁,小顾在吧,我有事要和他谈谈。”老书记一个眼神示意,牛牛便走向前,虽然满眼的不舍,还是乖乖地把鱼送到了秦葭宁手里。 “书记,您有什么事尽管吩咐就是,我叫序州出来。”秦葭宁可不敢收,顺势将鱼塞回了牛牛的怀里,还给他递了一颗之前剩下的喜糖。 小家伙看了爷爷一眼,见爷爷没有生气,忙抱着鱼和糖果去一边玩了。 老书记送礼也不过是走个形式,要是以前,找顾序州做事也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情。但今时不同往日,前几日顾序州给公社粮仓立了功,听说上头还会给他颁奖。 现在风向变了,万一他摘了帽子,以他的能力肯定是要步步高升的。 老爷子还是有点人脉,听到风声就急忙带着礼上门来了。一来是提前打点关系,二来还真是要有事相求。 “书记,您找我?”顾序州灰头土脸地从牛棚里出来,他埋头研究气象仪,要不是秦葭宁叫他,他估计都没发现家里来人。 “小顾,你来。”老书记上前两步,开门见山道,“听说你给公社粮仓的除湿系统做了什么升级,厉害兮厉害。你看能不能给咱村的粮仓也弄一个?” 村里的小粮仓比不上公社设备齐全,建筑本身的年纪恐怕比老书记还大。里头的除湿系统就处于本废弃的状态,生产队也没钱买新的,本来还想强撑着用几年,可今年雨水实在太多,里头很多粮食都发霉了。 再说,村里出了个公社领导都夸的人才,自然是要利用起来。 顾序州平日里就没少替村里干活,不过是改下仓库的系统,没道理替公社干了,不给村里干的道理。 “没问……” “等等,书记,我记得咱们村粮仓的除湿系统都已经报废了吧,这修理的资金该去哪里要?” 顾序州刚想答应,秦葭宁那边先提出了质疑。修理公社粮仓系统的时候王主任可是很慷慨地批了维修金,这才能让修理过程快速又顺利。 可村里负责会计的是妇女主任陈姜氏,想从那个铁公鸡身上拔毛,怕是比登天还难。 顾序州以前可没白给村里干活,但修一个报废的除湿系统要花费的可不是小数目,没道理让他们夫妻出这笔钱。 老书记尴尬地笑笑,他们村穷得叮当响,这资金自然是没有,要不然他也不会提着鱼亲自上门求助。 “你放心,资金方面我们会尽量想办法。我们也不要求做的跟公社的一样好,能用就行。回收站有什么你需要的配件,你只管去用。”老书记开始打太极,话里的意思就是让顾序州用废品改造出个新系统来。 他可是听说了,公社打算给顾序州一个“技术革新分子”的称号,这称号听着就唬人,肯定是厉害得很! “书记,回收站的破铜烂铁怎么……”秦葭宁还想据理力争,哪怕能争个成本钱也行。 老书记不给她把话说完的机会,就开始卖惨,干枯苍老的脸拧巴成一团,硬生生挤出两滴眼泪。 “葭宁啊,你是我看着长大的,我晓得你是个心软的。咱们村就一个粮仓,里面放着村里一百八十口人的口粮,万一粮食受潮发霉,全村人的年都不好过,你忍心看着这些一百八十口人挨饿受冻吗?” “是我老头子没本事,对不起村里的父老乡亲,连口吃的都守不住。反正我也没几年好活了,早点饿死下去跟列祖列宗磕头谢罪!” “好了好了,书记您这戏演的过了。”秦葭宁满脸无奈,她还真是个心软的,最怕别人卖惨这一套。 别看老书记平日里不苟言笑,可到了关键时刻特别会拉下老脸。年轻的时候书记为了村里的时候没少去镇镇府奔走,因此卖惨博取人心软的技能练得炉火纯青。 秦葭宁算计着兜里留着过年的几分钱,不是她不想帮忙,是真的帮不起。可是粮仓要真出问题,村里今年的口粮就…… 顾序州也看出了秦葭宁的犹豫,开口应了下来:“书记,除湿系统我愿意修修看,但废品组装的机子效果我无法保证。” 对于重组除湿系统,顾序州倒是信心十足,但为了不让秦葭宁担心,他说话故意留了几分余地。 “行行!村里可全都靠你了!”老书记拍了拍顾序州的肩膀,立即转悲为喜,表情转变之快,根本不像一个快七十的老爷子。 秦葭宁叹了口气,这是意料之中的事情,谁让他们两口子都是心软的主。 看天气,夜里怕是又会有暴雨,修理除湿系统不能耽搁,顾序州这就收拾东西准备去废品站找点有用配件。 秦葭宁送笑呵呵的书记祖孙俩出院子,走了没几步,老书记突然转过身拉了拉她的衣角,别有深意地一笑。 “丫头,事情要是干得好,不会亏了你的。” “书记,你放心吧,序州既然答应了,我们夫妻俩自然是会把事情干好。”秦葭宁微微笑着,毕竟关系到全村的口粮,要真不管,她的良心也过不去。 老书记满意地点头,他果然没看错人,这两口子都是个好的。 他弯下腰,小声在秦葭宁的耳边指点道:“你不想要那个联名信了?” 第62章 他只是专心不是聋了 秦葭宁眉头微蹙,还没想明白老书记的意思。 之前求书记去黄桂梅那求情,的确说到全村弄个联名信是个不错的主意,可这和粮仓有什么关系? “你这直性子的娃,平时挺聪明,这时候怎么没想到呢?”老书记笑着点拨,“粮仓可是关系到全村的口粮,你们这事做得好,那是全村人欠你们的人情。有良心的,怎么也应该在联名信按个手印。” 秦葭宁是军人出生,将为人民服务作为本能,从没想过拿来做人情。 她眼睛一亮,忙开心地和书记说谢谢。 “放心,到时候我第一个在联名信上签字!”老书记悄咪咪和秦葭宁说道。 “谢谢书记!” 姜还是老的辣,老书记不过是几句话就成功让秦葭宁吃下了这个大饼,她感觉接下来干活更卖劲了。 第二天一大早,秦葭宁和顾序州两人就带着淘来的废品去了村粮仓。 虽说都是放粮食的地方,可村粮仓要小的多,占地也就两百来平米。建筑更是残旧许多,根据建材和构造推断,少说也有七八十年,还真是跟村书记一样老。 顾序州扛着配件来到已经报废的旧机子旁,在目光触及机子的一瞬间便进入状态。他专注地低着头,眼神紧盯手中的工具和机器内部的线路构造,眉头微微皱起,但很快就因找到机器病因而露出自信的笑容,随即加紧了手里的动作。 顾序州有些洁癖,平日里无论条件再艰苦,他总是将衣服洗烫得干净笔直,脸上的胡子也刮得一根不剩。这几日先后为公社和村子粮仓修理机器,他根本来不及休息和整修,身上的旧工装服布满了油污和灰尘,流畅的下颚线上也冒出了青色的胡渣。 秦葭宁站在一旁,看着他娴熟的动作,忽然明白了那句“认真工作的男人最有魅力”,现在的顾序州看上去比平时还要多了几分成熟的男人味。 “不行,不行,我还要正经事。”她摇摇头,提醒自己不要沉迷男色。 和上次在公社的粮仓一样,秦葭宁习惯性先对粮仓进行现场安全性检查,毕竟这地方实在是太老了。村里的老房子都没有打的地基的习惯,位置又正好处在山脚下,今日暴雨增多,万一发生泥石流,这爷爷辈的老房子还真撑不住。 她耐心快速地开始勘察。 上一世她有着丰富的战地勘察经验,这里地方小,检查起来更是易如反掌。短短十分钟,就发现了三处安全隐患。 “序州,这仓库不行,必须整改,这钱还真省不了。”隔着几袋子的番薯干,她冲那头的顾序州喊道。 “想屁吃呢!不就是修个破机子,还想村子出钱,门都没有!”一个尖锐刺耳的声音冲进秦葭宁的耳朵。 秦葭宁忙跑过去查看,发现陈姜氏气势汹汹地站在顾序州身边,开口就对着他们吆五喝六:“也不晓得老书记怎么想的,居然找个下放的修机子。你们两个可给我听好了,在这里干活别想着偷鸡摸狗的事情,好好干,想从生产队账上拿钱,放屁!” 陈姜氏怎么也想不通,之前听说林知青去公社帮忙修除湿系统,他是个城里来的文化人,这几日可没少往公社跑,想必在修理上也为公社出了不少力。 书记怎么不去找林知青,偏偏找了这对狗男女。 她作为村里的妇女主任,有责任守护村集体的口粮安全,可不能让这对居心不良的男女借着修理的机会偷走集团的粮食。 陈姜氏自带了小凳子,屁股往上头一坐,眼睛就看贼似得死死盯着秦葭宁和顾序州。 顾序州倒不在意,之前在公社陈阿公也干过这事,继续有条不紊地工作。 “陈姨,修理的事情我们和书记说好了,用废品就行。但这仓库问题很大,必须找人过来修整,要不然有塌方的风险。”秦葭宁知道陈姜氏这个铁公鸡,哪怕是集体的钱也舍不得拿出来,故意将事情往严重了说。 毕竟关系到粮食安危,如果书记在,肯定愿意听她说下去。 可一提到钱,陈姜氏就炸毛了:“胡说八道,乌鸦嘴不要故意给村子添晦气!仓库盖了七十多年都没倒,怎么可能今年下点雨就倒了!” “我可没说因为下雨会塌方。”秦葭宁挑挑眉,轻巧地指出陈姜氏话里的漏洞,“陈姨你特意提了下雨,想必也知道今年雨水多的异常,我们又是山区,泥石流和暴雨导致的房屋塌陷是很有可能的。” 陈姜氏背后冒出一身冷汗,前天大暴雨,她特意来粮仓查看,的确感觉房子晃得厉害。 但先让她从村里账目上出钱,她还是坚定地摇摇头,否决了秦葭宁的说法。 村里本来收入就不多,她为了儿子的老婆本,每个月都会偷偷私吞一点,让账目保持盈亏持平的状态。 余钱,一分没有。 陈姜氏心里发虚,虽然对不起村子,但她一个单身母亲带大儿子不容易,老天爷应该会体谅一个当娘的苦心,应该不会这么狠心让仓库真的塌方吧。 “小妮子,别以为你安得什么心。你关心村子是假,想借着重修仓库的机会偷钱才是真!”陈姜氏恶人先告状,心里发虚,但起势一点不输。 “陈……” “我妻子不是这种人,请陈姨注意用词。” 秦葭宁刚想反驳,顾序州突然起身挡在了她面前,霸气地警告陈姜氏。 他工作的时候难以注意到外界的信息,但不代表他就聋了,听不到别人诋毁他妻子。 “嘿,二毛子胆子肥啦,居然还教训起我了!”陈姜氏气急败坏,从小板凳上跳起来叫道,“你在敢老三老四,我就打……” “你是要打我的左手,还是打我的右手?别忘了,我有重要的任务在身,要是被打伤了干不了活,您老怎么向村子交代!” “你、你!”陈姜氏无言可对,愤愤来了句,“你等着!” 顾序州低头和秦葭宁相视一笑,小声劝她:“这里霉味大,你回家等我。” 秦葭宁看那陈姜氏无法沟通,无奈地“嗯”了一身,快步离开去找书记汇报粮仓的安全隐患。 第63章 天真塌了 秦葭宁跑出仓库时,豆大的雨点打在她的脸上。 刚才忙着和陈姜氏理论,全然没注意到外面又开始下雨,她回家拿了雨伞朝着书记家走去。 “啪嗒、啪嗒……” “哗啦啦、哗啦啦!” 不过是十来分钟的路程,中雨已经转变成了倾盆大雨,小小的雨伞差点被雨水压弯了伞柄。秦家宁死死抱着伞柄,眼皮一直乱跳,有一种不安的预感萦绕在胸口,她不自觉地加快了脚步。 来到书记家,她抖了抖身上的雨水,发现村里最有名望的几个叔叔伯伯们都聚在这里。 今年土地改革,来年春天全村各户人家都能种自己的地了,他们这个落后别人几年的小山村终于也要开始包产到户。村里的长辈们忧喜参半,正聚在一起商讨来年的事情。 见秦葭宁进来,书记本想先随便打发,但秦葭宁根本不给他赶客的机会。 她扯着嗓子大喊:“粮仓有危险,晚了怕是要出人命!” 十几个大汉心一下子提了起来,十几双眼睛齐刷刷看向秦葭宁。 秦葭宁清清嗓子,不紧不慢地将自己对仓库的勘察以及对仓库位置和最近天气的异常等不安因素全盘托出。 一开始那些个男人并不在意她的那些话,可她说的条理清晰、有理有据,他们脸上的神情渐渐严肃。 他们记得这丫头是老秦家那个受气包,以前可是个话都说不响的。今天一看,没想到不仅人长得水灵,说话还端庄大气,比公社讲话的领导还有气势。 想起这丫头之前砍了秦寿的命根子,这些个男人不禁挺直了背,不敢再低看小丫头,一个个不说话认真听着。 “书记,事情我和陈姨也说过了,她不同意村里出钱修整。我理解陈姨是担心村里财政问题,但事关重大,我必须向您汇报。”秦葭宁板正着脸,借着谈正事的机会打小报告。 她想了想继续补充道:“其实也能花小钱办大事,如今放开了,我们可以自由上山砍树做材料。全村集结力量,有力出力,想办法利用木材加固结构,熬过这个冬天应该不是问题。” 书记叼着烟杆,没说话。 众人头顶的屋顶被大雨打的啪啦啪啦响,的确是大的吓人。 村仓库有多老旧,这群人比谁都清楚,只是拿不出钱修缮,才一天拖一天。 秦葭宁说的建议不错,还可以试一试。 “行吧,等雨停了,我招呼村里男人一起修缮。”书记缓缓吐出烟圈,看向其他男人,“哥几个,都没意见吧?” “没意见、没意见。” “这丫头厉害啊,敢想敢干。” 这些人都是秦葭宁的叔叔伯伯辈,看这个水灵的小丫头怎么看怎么顺眼。和那个只会哇哇叫的陈姜氏就是不一样,一个个忍不住夸赞起来。 秦葭宁松了一口气,听着哗啦啦的雨声,希望仓库能撑到修缮的那日。 就在这时,嘈杂的雨水声中夹杂着剧烈的砸门声,是书记的大孙子在喊:“不好了,粮仓出事了!” “爷爷,粮仓、粮仓塌了,还压了好几个人!” 此言一出,一屋子的长辈脸刷的就白了,一个个冲出屋子冒雨朝粮仓跑去。 秦葭宁的脑子一瞬的空白,随机马上跟了出去。 顾序州、顾序州!你千万不要出事! 她连伞都来不及打,由着雨水打在她的脸上,一边跑一边在心里呼唤着顾序州的名字。 粮仓附近一片混乱,周边围满了来参与救援和抢救物资的村民,哭声叫声此起彼伏。 粮仓坍塌了一半,另一半断壁残垣在风雨中也随时要倒下。 秦葭宁被雨水打得睁不开眼,她努力在人群中寻找顾序州的身影,心越揪越紧。 刚才顾序州所在的位置已经被一堆杂木和泥沙埋没。 老书记带着村民组建的救援队,在废墟上漫无目的地寻找,耳边是陈姜氏歇斯底里地哭喊声。 “阿宽,求求你们救救我的阿宽!”陈姜氏的腿都软了,跪在地上起不了身,“我就这一个儿子啊,你可千万不要出事啊!” 她刚才急着上茅厕,又怕顾序州一个人在粮仓会做偷鸡摸狗的事情,特意找了儿子陈宽看着那二毛子,谁知道才转个身的功夫,仓库就塌了! 天煞的二毛子,要死一个人去死,为什么还要带上她的宝贝儿子! “看到陈宽了没有!” “没有,去那边再找找!” “阿春和李可也在里面,他们和陈宽一起进去的!” “阿宽、李可、阿春!” 他们呼喊着那些村里人的名字,那顾序州呢? 秦葭宁抓住了几个村民,询问他们顾序州的下落,得到的只是无情的摇头。 没有人在意下放分子的生死,哪怕他是为了村集体的东西而被淹没。 秦葭宁心痛得厉害,头脑短暂空白了一秒,但她很快恢复冷静,她是个战士,越是这种时候越要保持冷静。 大雨还在继续,上方随时还会再发生泥石流,如果遭受二次埋没,那被压的人根本没有生存机会。时间不等人,必须尽快将所有人救出来! 她深吸一口气冲老书记喊道:“这样喊没有用,压在底下的人根本没法回答。让所有人安静下来,五人一组分成四组,趴下来仔细查找所有可疑的线索,哪怕是一点点和雨水不一样的声音都不能放过!” 现在最重要的是定位人员,这年头公社没有设备和搜救犬,那就只能靠自己的耳朵去发现。 “说、说得对!”书记一愣,没想到这种时候秦葭宁还会如此冷静,忙按照她的要求吩咐下去。 秦葭宁也快速进入搜救模式,她无视周边的嘈杂和喧嚣,小心翼翼地行走在废墟之间,时不时趴下来倾听石头下的声音,试图找到任何有关生命的迹象。 虽然雨声嘈杂,但只要足够细心,还是能找到线索。 这里的惨烈远不及真正的战场,她可是参与过几次重大地震救援的,有着丰富的经验。 她努力私人情绪,告诉自己一定会找到顾序州,现在所需要的是足够冷静细心。 “快过来,这里有人!”寻到一处时,秦葭宁眼里闪起光,兴奋地大声呼喊。 第64章 你居然在天上 几个大汉立马奔到秦葭宁身边,手忙脚乱地开始挖掘,铲子猛地插进废墟内,紧接着就是里头石块咔咔掉落的声音。 “慢点,这样容易二次伤害。”秦葭宁及时阻止了那几个着急的男人,蹲下身子开始用手刨土,“你们先把压在上头的大物件搬开,后续再慢慢用手挖开。” 现在还不了解下面的情况,对方能发出求救说明暂时安全,但如果二次塌方,那后果不可估计。 塌方刚发生,里面的空气应该也还能支撑一段时间,他们现在不仅要快,更应该求稳。 “这……”男人们为难,这么慢怎么来得及救人。 “听她的,都动起来!”老书记一声令下,也蹲下来跟着秦葭宁挖土。 秦葭宁这不简单,面对塌方,里面还埋着自己新婚的男人,要是一般小姑娘早就吓得腿软了,她居然还能如此冷静地指导救援,就像个训练有素的老兵。 老书记决定赌一次,现在所有人都乱了阵脚,不如试着听这丫头指挥。 “看到人了!” 众人下方被挖出一个小洞,雨水打进洞里,里面的男人被雨水扎得睁不开眼。 秦葭宁看清男人的脸,闪过一丝失望,随即认真嘱咐救援人员:“清理他的口鼻,松开衣服,保证他的呼吸顺畅。” “老书记,村医来了吗?”她急切地问道,在不知不觉间她成了这场救援的主导者。 “来、来了!”老书记点点头,忙叫喊村医过来看伤者。 秦葭宁确认伤者安全后立马继续开始寻找新的线索。她曾经历过无数次大场面,但这次的废墟下还埋着她在意的人,她的心跳因紧张而不由地加快速度。 在秦葭宁的带领下,很快第二名青年也被救出,只是陈宽和顾序州的方位还没有确认。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再拖下去两人的性命也会跟着流逝。秦葭宁的神经高度紧张,耳边陈姜氏还在喊叫着陈宽的名字,她近乎崩溃,甚至跑来过对秦葭宁拳打脚踢,责怪他们夫妻是害人精,害死了她唯一的儿子。 “陈姜氏,你发什么疯!”郑爱兰尖着嗓子骂道。 秦大明拦住陈姜氏,看着全身湿透,满脸憔悴的妹妹,心痛得难以言喻。 他们夫妻两听说粮仓出事就急着过来帮忙,哪会想到才刚成亲的妹妹这么快就要守寡,急的也是不知所措。 “宁宁,你先跟嫂子回去,剩下的让哥找吧。”秦大民的脚伤还没有好,强撑着在下雨的废墟里寻找。 秦葭宁还没有放弃,除湿系统的地方没有埋人,那顾序州会在哪里? 她摇摇晃晃地在雨里行走,郑爱兰想拉她回去休息,可她突然像发了疯,扑到一块废墟前开始徒手刨土。 “葭宁,你两只手全是血,别挖了!”郑爱兰看不下去,可又拧不过她,只能蹲下来一起挖土。 “嫂子,小心点,这下面有人!”秦葭宁并非失去理智,高度的紧张反而让她变得异常敏锐,她通过蛛丝马迹确定这下面就埋了人。 郑爱兰相信秦葭宁的判断,忙喊人过来帮忙。 可那些人都被陈姜氏叫去寻找陈宽了,最后只有老书记和秦大民过来一起刨土。 顾序州、顾序州,是你在下面吗? 秦葭宁一遍遍在心里叫着顾序州的名字,她固执地维持着自己战士的自尊,可雨水太大,打在她的脸上就像是流不完的眼泪,让她显得脆弱又狼狈。 现在本应该是最需要冷静的时刻,可秦葭宁的脑海里不断浮现过往的片段。 柔和的煤油灯下,顾序州在教她俄语。 他不是一个优秀的老师,教得她舌头都打结了。 他们一起做了火箭助推器,废品做的助推器在院子里乱窜,他们因此撞在一起狼狈不堪。 前几日他们还做了只属于两人的密码,用哪些密码说着无聊的话,在床上笑成一团。 这个书呆子不是冰山,他爱笑,笑的如春日的阳光般温暖。 她好想,好想再看到那样的笑容! “顾序州,你出来!”这次塌方中,秦葭宁终于不再压抑情绪,第一次叫出了顾序州的名字。 这场救援里,他们都不在意的人,她在乎! “顾序州,你出来!” 她的声音穿过大雨,好像钻入了天际。 上方,一个声音温柔地回应:“我在这!” 是顾序州的声音! 秦葭宁怀疑自己幻听了,埋在底下的人怎么可能还会发出声音?可当那个熟悉的声音再次回答“我在”时,她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 顾序州在屋顶上!这个男人趴在屋顶上,用双手拉着仓库的龙骨,防止仓库继续塌方! 他在一个人默默地守护着底下的人,不知道支撑了多久,胳膊的青筋暴起,脸也在暴雨中淋得苍白。他已经没有多余的力气去说话,但听到秦葭宁的呼喊,他拼劲了力去回应。 顾序州在上面,那被埋的就是…… “找到了,是陈宽!”郑爱兰刨开最后一捧土,发现了在底下半昏迷的陈宽。 几人将陈宽拉出,秦葭宁给他做了简单的检查,确定没有生命危险,悬着的心终于放下。 “阿宽,我的阿宽!”闻声赶来的陈姜氏一把推开秦葭宁,扑到了宝贝儿子身上。 “喂,什么态度啊,你儿子可是葭宁救的!”郑爱兰看不过去臭骂道,抬头却发现秦葭宁已经飞一般的速度往屋顶爬去。 秦葭宁边爬边向哥哥嫂嫂嘱咐:“序州撑不了多久了,你们快找人在下面撑住龙骨,要不然房子还得继续塌!” “好、好!”哥哥嫂嫂慌张地点头,忙拉着几个大汉一起用几根棍子撑住龙骨。 顾序州咬紧牙关,苦苦撑着龙骨,手臂已经开始发麻,抓着龙骨的指尖也已经磨出血。 他恐怕要撑不住了…… “撑住!”突然,一双纤细的手过来帮他一起抓住了龙骨。 秦葭宁抬头,两人相视一笑:“你还能撑住吗?” 顾序州勾起嘴角,突然有了力气。 “我在地上找了你那么久,你居然在天上。”秦葭宁哭笑不得,嗔怪道,“你怎么会在这,也不知道出个声告诉我一下。” 第65章 她最亲密的人 早就秦葭宁离开仓库没多久,顾序州发现外面下雨,担心秦葭宁淋雨便想着把自己的外套送给她当雨衣。 谁知他走出仓库的瞬间,泥石流发生,仓库塌方了一半,他立即回来救援。搜救过程中他发现即将倒下的龙骨,这要是倒下来后果不堪设想。他找人帮忙,但众人忙着搜救,更不会把一个下方分子的话放在眼里,只能独自爬上屋顶独自支撑。 一开始他还能喊人帮忙,无奈龙骨太重太粗,根本不是他一个人能支撑的住,最后渐渐模糊了视线,发不出声音。 还好,秦葭宁来了。 底下,秦大民夫妻拉着一帮大汉一起支撑着龙骨,身边有秦葭宁在,顾序州终于能稍稍松了口气。 面对秦葭宁的质问,他只是一笑,乖巧道歉:“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谁担心你了。”秦葭宁脸颊泛红,想起自己刚才还真是急昏了头,居然没注意到屋顶的情况,简直是她的职业污点。 她忙转移话题,吩咐底下的哥嫂:“想办法把龙骨……” 她话还没说完,手里的龙骨开始剧烈摇晃。 陈姜氏正强硬地拉拽两个支撑龙骨的男人。 “小李,小陈,快送我儿子去镇医院!晚了要出人命啦!”陈姜氏不依不饶,看不上村医,说什么也要把儿子送镇上去看。 眼看龙骨摇摇晃晃,郑爱兰支撑不住,破口大骂:“陈姜氏,你没看见在固定龙骨吗?在这纠缠不清,是想我们全死在这是吧!” “陈姨,阿宽没大事,我们把要紧事弄好去送他去。” “陈姨,你别拉了,这柱子要倒了我们全得完蛋!” 两个小伙平日里和陈宽关系不错,也耐着性子解释。 可陈姜氏就是听不进去,非要拉两人走,他们要是不听她就撞龙骨柱子。 “一根破柱子哪有我儿子的命重要,要是我儿有个三长两短,看你们拿几条狗命来还!你们要立柱子是吧,我把柱子推了,看你们立什么去!” 陈姜氏冲着柱子猛地一撞,“咔嚓”一声,本就岌岌可危的龙骨断了! “你们快逃!”秦葭宁急忙冲众人喊道。 底下的人立刻四散而去,刚才还叫着破柱子有什么用的陈姜氏,发现这破柱子真的是支持房子的关键,吓得面色惨白,跑得飞快。 秦葭宁身子一晃,想要逃跑已经来不及,两人毫无防备地摔了下来,顾序州向秦葭宁张开双手,在落地之前将她拥入怀中。 秦葭宁感受到一股巨大的冲击,她听到顾序州闷哼一声,显然受了严重的撞击,而她被顾序州紧紧抱在怀里,毫发无损。 “哐、哐!”听着上方传过来的猛烈响声,两人都紧张地绷紧了身体。 许久之后,响声终于停止。也不知道上方压了多少重物,将他们与外界层层阻隔,就连救援队的呼喊声都显得微乎其微。 好在两人被一块倾斜的木板掩护,这才没有受到更大的伤害。 顾序州搂着怀里小小的人儿,一股莫名地害怕涌上心头,他不怕一个人被埋,但现在怀里多了秦葭宁他居然紧张到手心出汗。 他的手在刚才的冲击中受伤,稍微动一下都是钻心的痛,可他还是忍着痛意抱紧秦葭宁。 “葭宁,葭宁。”他一次次叫着秦葭宁的名字,温柔而急切。他甚至不敢抱得太用力,仿佛怀里抱着的是颗易碎的珍珠,稍一用力就会碎了。 秦葭宁被震得有些头昏,她来不及睁眼就听到顾序州一声声呼唤,自信而有力地回应:“我没事,他们已经在开展救援了。” 她侧耳聆听,根据上方传来的细微声音推测救援队的动作,在心里估算了一个大概的时间。 上一世,她参与过更多更危急的行动,此刻困境不足以让她感到害怕而动摇。 可当她睁开眼看清所处的环境时,呼吸越来越急促,双手不自觉地颤抖。 这里太黑、太窄了,她被紧紧地护在顾序州怀里,耳朵贴在男人的胸膛上,感受着那起伏的心跳。 太像了……这一切都像极了当年的大地震。 秦葭宁的眼角划过眼泪,脑海里浮现出两个身影,那本应该是她最亲密的人,而她却已经记不起他们的容貌。 上一世,那一天本是小小的她最快乐的日子,爸爸妈妈穿将她穿的漂漂亮亮,一家人要出发去新开的游乐园。 然而在出门的前一刻,大地震来临,他们一家三口被掩埋在废墟之下,爸爸抱着妈妈,妈妈抱着她。 废墟里面好黑、好小,她一开始能听到爸爸妈妈在安慰她,后来她只能听到妈妈微弱的心跳,最后,黑暗里什么声音都没了。 “爸爸、妈妈……”秦葭宁努力让自己冷静,她是一个战士,一个不会被打倒的战士。她故意咬破自己的嘴唇,强迫自己去适应这个窄小而黑暗的环境。 “葭宁?”顾序州察觉到了秦葭宁的异样,温柔地安抚,“别怕,我们一定会出去。” “谁害怕了,少在那小瞧人。”秦葭宁倔强地笑着,咬牙让双手停止颤抖。 “嗯,你不会害怕。”顾序州温柔地笑笑,伸手拉住了那只微微颤抖的小手,坚定地回应,“我都忘了,你可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女战士,怎么会被这点小事吓倒。” 他记得刚认识的那一天,秦葭宁说他们俩是一条船上的战友,一开始他还觉得好笑,一丁点大的人还自称战士。 现在,他清楚,这个小人是他见过最强大的战士。 可人总有脆弱的一面,他不清楚秦葭宁经历了什么,她实在是有太多秘密,就像她刚才那一声对父母的呼唤,到底是在叫谁? 秦老汉和周秀禾?肯定不是。 顾序州稍稍用力,小心而温柔地抱紧秦葭宁,他是第一次感受到秦葭宁在害怕。 “我真不害怕。”秦葭宁固执地强调。 作为一个特种兵,她可不好意思说出自己患有幽闭恐惧症,这太丢人了。 “是是。”顾序州宠溺地笑笑,不由地抱得更紧了。 她越是逞强,他反倒越是心疼。 自己也是个男人,哪怕两人只是合作夫妻,他也希望秦葭宁能更依靠自己一些。 第66章 是我在害怕 “是我在害怕。”他抢先服了软,一贯冰冷的语调现在居然带了几分撒娇,“我怕你受伤,怕你就这样在我身边消失了。” 顾序州不是一个擅长交际的人,更不懂的什么甜言蜜语,说这些话时甚至还有些笨拙地磕磕绊绊。 “闭嘴。”秦葭宁皱皱眉头,无情地打断了他的话,“别说这种快死了的话,我们肯定会出去的。” “噗嗤”顾序州爽朗地笑出声:“怎么,有精神了?” “我一直都很有精神,别以为女人就一定比男人胆小。”秦葭宁倔强地仰起头,她闭着眼睛调整呼吸,靠着多年军训出来的强大精神力,将内心不安的情绪强压下去。 当年爸爸妈妈也说了一样的话,后来他们为她寻得一条生路,自己却再没有醒来。 秦葭宁讨厌这种感觉,讨厌那种看着亲人远去而自己独活的孤独感。 即便身处黑暗,她也能感觉到顾序州在保护自己,他为她挡住了碎石和石板的挤压,随着时间的流逝,顾序州也逐渐力不从心,呼吸变得急促。 木板下的空间很小,里头的空气也越来越稀薄,说话只会消耗掉更多的空气。他们两人同时意识到问题,各自闭嘴不再说话。 可沉默,让黑暗显得越发让人恐惧不安。 秦葭宁想办法帮忙,却不敢轻易动弹,稍不注意可能又是一次大的塌方。 她陷入沉默,大脑快速运转,试着寻找转机。 顾序州关注着秦葭宁的气息,发现她的气息已经因为紧张而有些紊乱,他试图用不说话的方式安抚她。 他忍着疼痛,右手伸进衣服口袋,找出了那把秦葭宁送给他的鸭毛笔,笔杆是木头做的,敲击金属能发出清脆的声响。 黑暗中,秦葭宁听到一段熟悉的声音,有规律的节奏。 “哒哒——嘶——哒哒!” 这是专属于她和顾序州之间的密码。 他在说:“放心,你一定会活着出去。” 秦葭宁勾起嘴角,这男人真是的,这种时候就不能让她安静一会吗? 她朝着声音传来的地方摸去,竟然摸到了自己亲手做的鸭毛笔,抚摸着柔软的鸭毛。 不知为何,害怕顾序州会死的紧张情绪反而更浓了,她的心跳节奏越来越快。 她拿过鸭毛笔,在铁管上敲下一串节奏回应。 “我说了,我不怕死!”秦葭宁面露愠色,随后却柔和下来,多了几分悲伤,“我害怕的是只有自己一个人活下来。” “求你,一定要活下去。”秦葭宁第一次像个孩子般哀求。 父母死后,她跪在孤儿院的床上,一次次向上天哀求,可这奢望再也无法实现。眼下,她只希望顾序州活着,这样的痛,她不想再经历第二次。 顾序州一愣,心里五味杂陈,接着便有一股暖意在胸口晕开。 从出生起,他就不是一个受欢迎的存在,白皮肤、黑头发、深褐色的眼眸,无论都华国还是米国,他都被当作异类。就连他的祖父都无法接受他,将他这个流着一半洋人血的亲孙子称作杂种。 下放到农村的几年,更是有无数人朝他扔石子,叫他去死。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求他活下去。 他那如星辰般的眼里露出柔和的光,坚定地敲击密码回应:“我不会死。” 为了回应怀里的小人儿,他也要死皮赖脸地活下去。 地下的空气所剩无几,秦葭宁的身子本就弱一些,此刻已经开始出现意识模糊,抓着鸭毛笔的手也没了力气。 她强撑着力气,从口袋里掏出随身的军刀,用刀尖插入上方的石缝中,试图撬开一道口子让空气流入。原主的身体不如上一世的强壮,虽然有顾序州保护,但刚才摔下来的冲击也让秦葭宁吃了不少苦头,没一会军刀就从她手里滑落,再也没力气捡起来。 “葭宁,撑住。” 顾序州的脸上少见的出现慌张,他忍着剧烈的疼痛想办法摸索身边一切能利用的东西。 突然,他在身后摸到了一个铁盒子,盒子上标着文字,他用指尖轻抚文字的突起,眼里猛地闪过希望的光。 这是电钻工具箱! 为了协助除湿机器修理,老书记特意跟城里工厂工作的亲戚借了电钻,而且还是现在十分少有的依靠电池工作的便携式电钻! 那日在黄桂梅办公室门口,他所看的《科学画报》正好有一页关于新式电钻的介绍,凭着记忆宫殿里的信息,顾序州摸黑打开工具箱从里面拿出电钻,并成功组装上钻头。 他每动一下,受伤的地方便会钻心地痛,他死死咬着牙,用电钻冲击上方的木块。 每一个动作都必须十分小心,一旦有分毫的偏差都可能导致上方再次塌陷,将他们埋地更深。 他将一块压在头顶的石块打出一排小洞,接着用秦葭宁的军刀插入洞内撬断石块。第一个石块被成功移开,接着他继续一点一点地操作,直到他终于能听到上方秦大民夫妻的叫喊声。 一滴雨水打在了顾序州的脸上,头顶被抛开了一个拳头大的洞,大量空气随着雨水涌入洞内。然而他们上方被那根巨大的龙骨挡住了逃生之路,站在外头的秦大民集结几个大喊都没法将龙骨移开。 “妹妹,你撑着点,哥哥马上就能救你出来了!”秦大民急得满头汗,双手依旧满是鲜血,可大雨下那根龙骨就像是泡了水的海绵,沉重得绝望。 还是郑爱兰脑子清醒,在地上找到了掉在地上的锯子,冲着一群束手无策的男人喊:“把它锯断!” 头顶上方传来木头来回锯动的“刺啦”声,顾序州悬着的心终究不敢放下,他用电钻在下放协助钻动龙骨。这根柱子有半米宽,在大雨着拉扯还不知道要锯到什么时候。 他等得起,可怀里的秦葭宁等不起。 顾序州保持着向上托举的姿势,他的手本就受了伤,再加上刚才长时间的工作,早已经耗尽所有力气。他的下唇被咬出血,手还是无力地缓缓向下落。 突然,秦葭宁的手拖住了他的大手。 “葭宁,你醒了!”顾序州又惊又喜。 秦葭宁苍白的小脸露出微笑,她紧紧握着顾序州的手,两人一起在下放钻龙骨,上方的人拉着锯子。 终于龙骨断了,秦大民眼疾手快,抱住压在二人上方的木段,和几个男人一起搬开。 终于,他们出来了。 第67章 他果然,笑起来的时候更好看 救援队先后将秦葭宁和顾客州拉出,没有一刻停留,快速转移到安全地带。 一切尘埃落定时,暴雨也渐渐消去,阳光开始普照大地。 “老天爷还真是爱开玩笑。”劫后余生,老书记望着翻脸如翻书的天空,长叹了一口气。 他回过神,对秦葭宁谢道:“丫头,这次还真要谢谢你,如果光靠我们这群无头苍蝇,还真不知道会有什么结果。” 这次救援全靠顾序州和秦葭宁夫妻两才没闹出人命,小丫头厉害,只是看上两眼就瞧出了仓库的隐患。刚才救援时更是起了指挥全员的作用,她冷静干练,才刚二十岁,怎么一副有着多年救援经验的样子。 他欠夫妻两一个人情,那个联名信说什么也要帮小丫头搞出来。 秦葭宁倚靠着安全区的墙壁,尽管恢复冷静,但面色还有些憔悴,刚才从废墟里爬出来时,她的左脚扭伤,现在疼得厉害。 她怕顾序州担心,故意藏起脚上的伤,装作没事人的样子,还打起精神和老书记说笑:“我好人做到底,再给您提个醒,回去赶快把相应的应急预案做起来。” 地处山区,未来难免还会发生相似的事情,如果连个应急预案都没有,就靠一群不靠谱的救援人员,那后果真不敢设想。 “对对!”老书记醍醐灌顶,点头如捣蒜。这小丫头到底是哪里来的仙姑,居然想的比他还周到? 眼看着昨天还好好的粮仓成了废墟,老书记拧干湿透的衣服,擦了一把脸。 那一仓库的粮食是抢救下了,可没粮仓该怎么办! 他转过身,将视线放在了顾序州身上:“小顾,我一会就召集村里的男人们一起重建仓库,你脑子聪明,出个设计图带着大家加紧干。还有那个除湿系统也不能落下,尽量在年前完成。” 顾序州板着脸点头,随即大步走到秦葭宁身边,拦腰横抱。 “顾序州你干什么呢!”秦葭宁和老书记异口同声道。 “书记,活我一定会干,但今天我要先回家。”他抱紧怀里挣扎的秦葭宁,大步流星地离开,只留下淡淡地一句,“我的妻子现在需要休息。” “时间紧任务重,你明天一定要过来!”顾序州大长腿走的飞快,书记只能敲着拐杖冲离去的背影喊。 秦大民和郑爱兰相视一笑,妹子算是嫁对了人。 “老婆,我也需要人抱抱。”秦大民心里高兴,也跟着撒娇。 郑爱兰嘴角抽抽,给了他一拳头:“不要脸的,有话回家说!” …… 走在回牛棚的路上,顾序州一米八几的个头很是引人注目,再抱着秦葭宁这样娇俏的人儿,自然引来往来村民的瞩目,几个路过的大姑娘还特意停下探着脑袋巴望嘟囔。 “快放开我,丢死人了!”秦葭宁脸涨得绯红,想当年大腿骨骨折她都熬着自己拖着会总部,现在居然好手好脚被抱着,自己哪有这么脆弱。 更何况顾序州自己的手也受了伤,刚才还动一下都疼呢,现在却逞强抱她。 顾序州丝毫没有放手的意思,他看着精瘦,可力气却不比那些五大三粗的大汉差,抱着秦葭宁就像是抱着一只柔软的猫,轻而易举。 手是有些疼,但他,乐意。 他垂着温柔的眸子,在秦葭宁耳边轻语:“别闹,不然别人以为我拐卖妇女呢。” “你这和强抢妇女有什么区别!”秦葭愤愤道,身体却老实地放弃挣扎,生怕自己乱动增加他的负担。 她老实地躺在顾序州的怀里,眼睛无意间向上瞟去,微风吹起顾序州的刘海,将那张清冷漂亮的脸尽收眼底,秦葭宁感觉自己的脸颊更烫了。 “你还是放我下来吧,我真没事。”秦葭宁小声说道。 “是左脚吗?扭伤还是骨折?”顾序州眼里有几分愠色,语气也强硬了许多,“我是你的丈夫,有资格知道你的身体情况,也有资格让你强制休息。” 秦葭宁一愣,尴尬地笑笑:“被你发现了?” 她刚才可没有表现出一丝难受,刚才的场面又如此混乱,顾序州是怎么发现她受伤的?难道是自己隐藏伤情的能力下降了,还是说这个男人……一直在关注自己。 “你生气了?”秦葭宁试探性地问道。 喜怒哀乐很少直白地出现顾序州的脸上,那张扑克牌脸仿佛对一切都毫不在意,总是淡淡的冷冷的。 可秦葭宁总是能从眼底的细微变化里察觉到他的情绪,那双深邃的,深褐色的眼底带着不易察觉的愠色。但她不明白,他在为什么生气,男人心海底针。她是个武夫,可不喜欢去揣测男人心。 顾序州赌气地不说话,修长卷翘的睫毛微垂下,故意避开和秦葭宁眼神对视,就像个在闹脾气的孩子。 他为自己没保护好秦葭宁生气,也为对方连受伤都不愿意向自己坦白而生气。 自己是一个这么不值得信任的男人吗? 秦葭宁看着那张生闷气的脸,原来这个冰山美人也会有这种小情绪,他更像个鲜活的人了。秦葭宁“噗嗤”笑出声,还是活人感的顾序州更可爱。 “我脚没事,就是扭到了,揉揉就好。”秦葭宁抬起眼眸,一双亮堂堂圆溜溜的眼睛直溜溜地对上顾序州的眼,她坦白,“我是有幽闭恐惧症,怕黑暗窄小的地方。现在出来了,已经没事,你就放我下来吧。” 被这样抱着走在田野间,实在是太扎眼了,她都能感觉到身边经过的姑娘火辣辣的目光在自己身上扫射,毕竟顾序州这脸蛋身材就跟电影明星似的,想不瞩目都不行。 “幽闭恐惧症?”顾序州眉头微蹙,在自己的记忆宫殿里搜索,记得自己儿时的确在某本心理学书上看过这个词。葭宁怎么会知道这么少见的词汇?她又怎么会患上这种怪病? 看样子,自己未来要多看些心理学的书。 当然,这些都不是重点。 重点是……这个倔强的姑娘,还是第一次向自己袒露秘密。 顾序州眉头松开,面上不显,眼底却是转怒为喜,眼睛亮亮地带着笑意。 秦葭宁敏锐地察觉到对方的变化,误以为顾序州在嘲笑自己怕黑,有些不悦地皱眉:“不准笑!早知道就不告诉你了!” 秦葭宁红着脸,生气挣扎,当兵之人都是有自尊的,可不愿意被嘲笑自己的人抱着。 顾序州强压住勾起的嘴角,话语里多了几分宠溺:“我没笑你。乖,老实点待着,回去我给你揉揉脚。” 他手臂稍稍用力,就轻易将挣扎的秦葭宁禁锢在怀里,看着怀里那张生气的小瓜子脸,他忍不住抿嘴开心地笑起来。 那灿烂的笑容竟比头顶闪耀的笑容还要耀眼,秦葭宁不由看入了迷,也忘记了挣扎,只是呆呆地看着那张脸。 他果然,笑起来的时候更好看。 第68章 为了她,他愿意拼尽全力 暴雨过后的夜晚,夜空星星点点,平静地仿佛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 秦葭宁坐在床上,顾序州在给她小心地揉着脚踝,揉了没几分钟她便命令顾序州松手。 “你坐下,让我看看你的手。” 她抽回脚,强硬地拉过顾序州的小臂,紧接着便听到顾序州“嘶”地一声。看到这个平日里无论发生都云淡风轻的男人,脸上闪过一丝痛苦,秦葭宁的心一下子揪了起来。 她没想到对方伤的这么严重。 顾序州勉强地笑着,额头上却冒出细细密密的汗:“我没事,就是扭了一下。” “什么只是扭了一下,你这个手臂都肿了!” 秦葭宁上一世受过大大小小的伤,她自然清楚这种程度的伤会有多疼。她无法想象,下午的时候这男人是怎么熬着这样的伤把自己抱回来的。 她焦急地跳下床,从自己的包裹里拿出一小瓶药酒,这是她根据上一世经验自己调制的跌打酒,对外伤效果很好。 “别动,我给你上药。”这次她更加小心地扶起顾序州的手腕,一点一点在红肿处涂伤药,想起今天的事情,她的眼角居然微微泛红。她严肃地警告顾序州,“你这一声不响自己全扛住的臭毛病,必须改!还有,以后受伤必须告诉我,别逞强。” “好。”顾序州乖巧地回应,温柔地笑着。 这药还真是神奇,刚才他还在钻心地痛,现在不但不疼了,连心都是暖洋洋的。 秦葭宁的百宝袋里治疗外伤的装备倒是很齐全,她凭着丰富的经验给顾序州绑上绷带,用找了一根木板固定,那手法比镇医院的外科医生还要熟练。 冬日的冷风呼呼吹着,牛棚里有了暖气,整个屋子很是暖和,秦葭宁和顾序州也不再挤一起取暖。 秦葭宁躺在床上,顾序州在地上打地铺。 按理来说,今天已经疲惫不堪,可两人翻来覆去怎么也合不了眼。 自己领证的事情还没有解决,这头村子粮仓还出现了大问题,一想到关系到全村生计的粮食在潮湿的冬季慢慢发霉腐烂,两人都睡不安稳。 秦葭宁打了个哈欠,爬起来在床头摸出了算盘,“啪嗒啪嗒”计算了一番。 “如果能早点修缮的话,根本花不了多少钱。可现在整个仓库都塌了,这么一大笔钱要从哪里出呢?”秦葭宁将算盘一扔,无奈地倒回床上。 顾序州看着牛棚的天花板,记忆里浮现出牛棚一个多月前的样子。 那时候的牛棚屋顶漏水、墙壁透风,真真正正的家徒四壁,他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角落里看书。 如今牛棚有了家的样子,一切什么都没变,一切却又都变了。 只要有心,再困难也能变出花样来。 粮仓不也是如此? “只要全村人齐心重建仓库,钱的问题总会有办法解决的。”顾序州淡淡道。 他了解秦葭宁的性子,这姑娘虽然年轻,却是有着大爱,哪怕自己过得再苦也放不下普通群众。她连自己这个格格不入的二毛子就愿意救赎,又怎么可能放着一村子的人不管。 听到秦葭宁轻轻的叹息声,顾序州垂下眸子,向她保证:“我一定会想办法修好粮仓。” 她想要守护的人,他愿意拼尽全力协助。 第二天一早,顾序州便起来准备去仓库废墟那看看,他的右手还带着绷带,被秦葭宁用一个白色的布条裹住挂在胸前。好在他左右手都用的习惯,这才没有影响到穿衣和吃饭。 “我做了杂粮馒头,你这次干活可记得吃。”秦葭宁拿出刚做好的馒头,正准备给顾序州打包。 门外传来急促的敲门声,她放下馒头赶去开门,瞧见路生弯着腰在那喘气。 “出什么事了,这么着急?难道是王阿婆她……” “呸呸呸,少在那乌鸦嘴。”路生回过气,随手就舀了一勺门口水缸里的水“咕噜咕噜”灌下。 他喝完水,扬起一个大大的笑容向顾序州报喜:“小顾子,天大的好事,公社要举办青年知识分子座谈会,辩论最突出的选手还能获得十斗米和十张布票、还有五张工业票!最重要的是,他们还给颁发什么技术革新青年奖项!” “瞧你这话说的,好像顾序州参加就一定能得奖似的。”秦葭宁笑笑,她自然相信顾序州的能力,只是这男人一向淡泊名利,可不一定愿意掺合这种事情。 路生可没想那么大,拍着胸脯保证:“小顾子的脑袋可是连我爷爷都承认的聪明,他要是参加,肯定分分钟拿第一。” 顾序州倚靠在门边,修长的身形在阳光下越发俊美动人。 他到不在乎名誉,自从王老爷子去世,便没人能在和他讨论学术,如果这次座谈会真能碰到旗鼓相当,甚至比他还要聪慧的人,他求之不得。 只是他还要忙着重建粮仓,黄桂梅那边开介绍信的事情也还没着落。 路生见这两人都反应平平,急得直跺脚:“别发呆了,林煜阳他们都去大队报名了,你也快点去。” “你别急,就算去,也先等吃了饭啊。”秦葭宁劝道,这娃子就是性急,好像谁报名早谁就能获奖似的。 “吃什么吃,报了名再吃!小顾子,其他都不重要,那个表彰你一定要赢回来,还让这村子里看不起我们的人都开开眼!” 难怪路生着急,原来是想着靠顾序州扬眉吐气呢。 他不由分说就拉起顾序州往村办公楼走,秦葭宁也好奇,就跟着过去瞧瞧。 办公楼的院子里围满了,一部分是被老书记叫来商量仓库重建的,还有些赶着来报名的知青。 李招英也陪着林煜阳过来报名,众人都把担任小学代课老师的林知青当做冠军候补,一个个正喊着叫他替村子争脸面。 院子的角落里,陈姜氏正和老书记在碎碎念:“公社也真是的,办什么座谈会啊!今年暴雨那么多,庄稼都不知道毁了多少喏,有那个闲钱还不如给我们办个祭祖仪式呐,还请老祖宗保佑平平安安。” 第69章 序州不在我顶上 老书记不说话,心里在犯嘀咕。 之前听说这个“技术革新青年”的奖项是要颁给顾序州的,怎么突然又变了口风,冒出一个青年座谈会来? 不过他老人家现在也顾不上这些,刚才和陈姜氏商量出钱重建仓库,这婆娘就是说没钱,这会子又跟他说要拿钱办祭祖。 村里的账本是一塌糊涂,也不知道这老寡妇怎么当的家。看样子,年后要想办法换个管账的。 此时,秦葭宁等人走进办公楼院子,路生抢在前头跑到书记,响亮的一嗓子:“我们要报名参加座谈会!” “去去去,毛都没长齐的小孩别来凑热闹。”陈姜氏嫌弃地挥挥手。 “谁说我参加的,是小顾子参加!”路生高仰着头,此话一出,却是引得满院子的哄堂大笑。 陈姜氏一听到是顾序州要报名,那张老脸更是黑得比猪肝还难看。 她现在听到顾序州这名字就烦,这个扫把星害得她儿子在废墟下面埋了那么久,脸上手上都是擦伤,要不是她儿子心肠好拦着她,她早就冲到牛棚找那对狗男女算账了。 “公社开办座谈会,要是邀请知识青年参加的喏。”陈姜氏瞧见后脚进来的顾序州和秦葭宁,故意怪腔怪调地说道,“有些人天生就是扫牛粪的料,还不老实在牛棚里呆着,非要出去丢人现眼。” 李招英听见了,捂着嘴偷笑,一双小眼正好和秦葭宁对上,忙装出好闺蜜的样子,上去拉着秦葭宁劝道:“葭宁,这青年座谈会也不是什么人都能参加的,到时候那里全是祥林大哥这样高中毕业的下乡知青。你男人平日在村里卖弄卖弄,大家伙也不在意,可要是去了座谈会,那丢的可是咱们柳下村的脸。” “就是啊,二毛子,你丢人不要紧,别把我们村的霉都倒了!”其他村民听见也跟着起哄。 秦葭宁额头的青筋暴起,本来她只是对座谈会的十斤大米感兴趣,现在这情景,要是顾序州不参加,她就咽不下这口气。 “英子,既然公社给了机会,序州过去见识见识也是好的。”秦葭宁夺过顾序州手里的报名表,抓着他的手就按了指印。 她对顾序州有信心,到时候他去了,还指不定谁长见识呢! 秦葭宁抬起头看向顾序州,小脸一本正经:“序州,机会难得,放心大胆地去。” 这些闲言碎语顾序州早已经麻木,可见秦葭宁这么来劲,他笑笑,小声在她耳边轻语:“行,全听你的。” 李招英不屑地撇撇嘴,扫牛粪的就是扫牛粪的,一点见识都没有。既然他们要去,就让他们去,到时候舞台有多大,他们丢的脸就有多大。 老书记收过顾序州的报名表,一脸为难:“小顾,咱们村里的仓库还要人手修理,你可是答应了要帮忙的呀。” “老书记,座谈会就去半天,序州不在的半天我给顶上!”秦葭宁拍着胸脯打包票。 顾序州可是为了他们牛棚的荣誉而战,她作为妻子自然帮他把后方打理好了。 “参加座谈会,你不需要准备准备?”老书记还是不放心。 刚才林知青就以需要复习功课为由拒绝参加仓库的修建,现在顾序州也要参加座谈会,万一一个个年轻人全要回去复习功课,仓库谁来建啊。 路生笑了:“不就是参加座谈会,准备啥?” 小顾子以前和爷爷讨论课题总是能空手聊上一整夜,他和爷爷一样过目不忘,凡是看过的书都跟刻进脑子一样,想忘都忘不掉。 “书记,仓库重建的图纸我已经做好,今天就能和各位乡村一起开工。座谈会的事情,您放心,一定不会影响到重建工作。” 顾序州这边刚保证完,秦葭宁便故意跟着阴阳起来。 “老书记,你把序州当什么人了,怎么能把个人利益凌驾在村集体利益至上呢!仓库重建关系到全村一百多口人的生计,当然是重中之重,怎么能打着座谈会复习的名义就不参加,这种缺德事我们可干不出来。” 她刚才注意到林煜阳的脸色,早猜到这人渣准是找借口不参加重建,于是秦葭宁故意抬高了声音,让所有人都听到自己的话。 果然,林煜阳脸又红又白,旁边的李招英更是急得出来护短。 “葭宁,话可不能这么说的喏,以顾序州的水平,现在开始准备也没啥用。林大哥就不一样了,他可是小学老师,脑子里本来就有东西,复习复习准能拿个第一回来,到时候你也能跟着沾光不是?” “我怎么把这茬忘了,林大哥可是小学老师呢。”秦葭宁笑笑,见李招英笑得得意,话锋一转,“但他不是交美术和政治的吗,这和科学有什么关系?” “那、那也是老师!”李招英咬牙切齿,她又没读过几年书,哪分得清什么科目的老师,反正林大哥城里下来的,就是比牛棚佬厉害。 “我知道林大哥厉害,只是现在村里急着重修仓库,人手自然是越多越好。林大哥脑子里如果有学问,也不差这两三天的准备,到时候自然能拿奖。”秦葭宁看不得某些人偷懒,用词谦逊,却是步步紧逼,“仓库重建就不一样了,少一个人手,粮食在外头多放几天,发霉的可就多了。” 她说的有理有据,听的周边的村民也是连连点头。 一开始他们也不觉得林煜阳请假有什么,但经秦葭宁这么一说,今天林煜阳有事不参加,明天张三李四也不参加,放在外头的几吨粮食可怎么办! 李招英脸色铁青,林煜阳躲在李招英的后头,脸也是黑的不得了。他不敢自己出头,可也不愿意参加重建,就跟个哑巴一样站在那里不动。 没担当。 秦葭宁冷笑一声,倒是给这两人出了一个主意:“林大哥复习重要,仓库重建也不能耽搁,如果有人能代替林大哥来帮忙就好了。” 林煜阳沉下眼,全村能干活的男人都要参加重建,剩下的不是老弱病残就是妇女小孩,谁能代替他干活? 第70章 二毛子倒是有点华国人的样 秦葭宁狡黠的笑着,一双圆溜溜地眼睛玩味地看着李招英。 李招英被盯得浑身不自在,她偷偷看了冒冷汗的林煜阳一眼,心一横大声回答:“我替林大哥干,林大哥你只管安心复习!” 她已经在心里打过算盘,村子里的人不可能真让她一个小姑娘干粗活,现在先把好人做了,在林大哥心里还能博一番好感,这笔买卖不亏! 秦葭宁勾起嘴角,李招英的回答在她意料之内,她甚至能猜到对方在打什么鬼主意,到时候真干起活来,可不会让她如愿。 “招英妹子,真谢谢你,我一定会认真复习,争取拔得头筹,报答你的恩情。” 事情解决,林煜阳才缓缓开口,一脸真诚地表示感谢。 李招英小脸绯红:“林大哥,你和我客气什么!你可是要为我们村子争光的。” “是啊,林知青,你不要有心理负担,建房子这种粗活就让他们粗人去干。你快回去复习吧!”旁边的村民起哄。 也有人不乐意:“都是两条腿的人,凭什么他能休息,我们去建仓库。” 这村里的人可不都是瞎的,明眼人都看得出那林煜阳就是想偷懒,这么多知青参加,谁说他去了就一定能得奖,还不如人顾序州有自知之明,知道过去就是打酱油,干脆省出复习时间去干活。 两帮人因为这事开始吵起来,林煜阳红着脸解释,后来干脆快步离开,却被秦葭宁拦住。 “林大哥,你先别急着走,我们也不是逼着你来干活。你要是复习的好,真拿了第一,那也是我们村的荣光。”秦葭宁嬉笑着给他挖坑,“可村子现在困难,荣光不能当饭吃,重建房子也要不少工具,奖励里的工业票……” “我要是得了奖,那工业票一定捐给村里买工具!”林煜阳红着脸应道。 几十双眼睛盯着呢,林煜阳又是个好面子的,秦葭宁故意在这种时候逼他,他只能咬牙答应。 “不愧是林知青,就是大气!” “我们村可全都靠你了!” 刚才还在抱怨不公平的村民欢呼起来。 林煜阳黑着脸,迈着沉重的步子走出办公大楼,李招英小跑着跟上去。 本来只是来报个座谈会的名,可这短短的十分钟怎么像打了一场硬仗,全身都难受得厉害。 “加油,林知青,我们大伙可全靠你了!”秦葭宁学着村名的话,也跟着在一旁起哄。 那林煜阳就是个草包,她吃准了他玩不出花头来,现在被捧的有多高,到时候摔的就有多痛。 秦葭宁挑眉,抱住顾序州的胳膊冲他咯咯地一笑。 顾序州修长的食指轻轻点了点她的鼻子:“调皮。” 两人交完报名表,就立马和书记对接仓库重建的事情,在顾序州的方案里,给仓库打上地基才能保证仓库的稳定性。 书记也不懂,但他听说城里人现在盖房子都会打地基,于是点头答应。 事不宜迟,书记立马就招呼全村的男人开始干活。 山区的冷风呼呼吹着,男人们为了行动方便,都穿着单薄的汗衫,一个个冻的嘴唇发白。 “从没听说过盖房子还要先挖地的。” 不少人发出抱怨声。 可转头一看,二毛子残了一只手还在那单手铲土。 还有那秦葭宁,本来是个动不动就昏倒的病秧子,现在居然也撸起袖子干活,一铲子一铲子地挖着,比五大三粗的男人还要卖力。 他们作为好手好脚的大男人,怎么好意思说三道四,只要闭嘴乖乖干活。 半天挖下来,一个个冒着热汗,累得气喘吁吁。时间紧迫,不敢休息耽搁。 好不容易熬到黄昏,一滴雨水落在鼻子上,又开始要下雨了,大伙这才收了工。 “那李招英说要替林知青干活,人呢,一下午也不见人。” “人家一个小姑娘,你还真指望她能干活?更何况人家爹是驻村干部,你敢去使唤她?” “那人家秦葭宁不也是姑娘,那事情干得多认真,一下午都在铲土,连口水都没喝。” “你还真别说,那二毛子还真有本事,老秦家那女儿,以前瘦的跟竹竿一样,嫁给二毛子后反而体格越来越好。” 散场时,几个男人叽里呱啦地说着。 之前觉得那林知青还不错,有文化,说话做事也讲究,今天一看,不过是躲在女人背后的孬种。 仔细想想,那知青之前就没怎么参加过村里的农活,反倒是二毛子,长的像是外国人,可干事认真努力,倒是有着华国人的勤劳朴实。 生产队附近的广播站,暖和色的灯光亮着,桌子上放着一本小学语文书,上面写满了李招英歪歪扭扭的字。 “林大哥,都怪我太笨,还要你单独给我补课。”李招英娇羞地低头,指尖反复摩擦手里铅笔。 林煜阳的大手盖在她的手背上,装出一副情意绵绵的样:“傻姑娘,是我要感谢你才是,你为了我受了那么大的委屈。我要是没能在座谈会上一鸣惊人,怕是对不起你对我的信任。” “怎么会呢,你那么厉害,肯定能得第一!”李招英一脸笃定,“我听我爸说了,咱们村有个青年修好了公社的除湿系统,咱们村就你一个文化人,我就猜到那个人是你喏!” “不、那不是我。”林煜阳猛地收回手,嘴角颤抖,笑得尴尬。 想起当时在公社,顾序州被公社领导当着全体面表扬的风光样,他就恨得牙痒痒。 李招英没注意林煜阳难堪的面色,还沉浸在自己的幻想里:“林大哥,我就喜欢你的谦虚样,除了你还能有谁?这次座谈会,我对你放一百个心。” 林煜阳苦涩地笑笑,他在高中也算不上多突出,也就是在这种全是下里巴人的破地方能装装样子。 之所以参加座谈会,也就是为了那十斤大米和粮票。谁知道李招英和秦葭宁两个女人话赶话,把他架在火上烤。 “英子,你小姑娘不懂,有些事情不是有文化就能得奖的,这里头的弯弯绕绕多着呢。”林煜阳面露难色,提前给自己找了理由,“那顾序州最近,和公社的王主任走的很近,两人还称兄道弟的。” 第71章 真是被鬼盯上了 “林大哥,你的意思是……”李招英眯起眼,她从父亲那里听过不少基层干部的事情,什么牵篮子走后门的肮脏事她耳熟能详。 没想到顾序州这个扫牛棚的居然还能和王主任扯上关系。难怪他会主动参加座谈会,原来是背后有人啊。 林大哥是正经人,自然做不出这种事情,到时候座谈会还不知道怎么被那姓顾的阴呢! 不行,自己可不能看着林大哥被欺负。 李招英眨眨眼,想起这次负责座谈会的人叫黄桂梅,自己爹跟那黄主任有点交情。 “林大哥,有我在,没人敢欺负你,你就看我的吧!”李招英拍着胸脯保证。 第二天她就借着父亲的关系将林煜阳介绍给了黄桂梅,为了拉近关系,她连自己最喜欢的红围巾也送了出去。 那围巾可是供销社上的新货,没点人脉抢都抢不到。 不过一想到林煜阳能出人头地,自己跟了他就可以进城当城里姑娘,那牺牲一条红围巾也值得了。 奔波了一早上,李招英两条腿都走断了,好不容易熬着回了村,刚想回家休息休息。 “英子,我到处找你呢!”一身泥巴的秦葭宁突然从路边的槐树后跳出来,手里还拿着两把铲子。 李招英吓得直拍胸口,看她脏兮兮地靠近自己,皱着眉头一脸嫌弃地要躲开。 秦葭宁眼疾手快,抓住她的胳膊,将手里的一把铲子硬塞了过去。 “小心点,我这棉衣要七八块钱呢!”李招英几乎尖叫起来,牛棚出来的肮脏货就是没有眼力见。 秦葭宁当做自己没听见,催促道:“英子,你不是答应替林大哥去建仓库吗,怎么一直不见人影?” 李叔刚才干活扭伤了腰,秦葭宁刚送了他回去。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李招英,正好抓壮丁回去补上空缺。 李招英冷不丁“啧”了一声,挤出笑脸冲秦葭宁撒娇:“好姊妹,我这瘦胳膊瘦腿的,哪有力气干活呀,昨天就是说说,算不得数。” “既然这样,我还是去找林大哥吧,他是男人力气大。” “哎哎哎!林大哥忙着复习功课呢,你可不准打扰他!”李招英忙拉住秦葭宁。 林大哥刚从黄桂梅拿了一套资料,正回家抓紧练习呢,要是让秦葭宁这蠢货坏了林大哥复习,她还怎么跟着林大哥飞升去城里。 她不情不愿地抱着铲子开始往仓库方向走:“行吧,我跟你去。” 秦葭宁露出一脸得逞的笑容,干活的疲惫一扫而空,催促着李招英加快步伐。 仓库重建现场,除了还躺在床上修养的秦寿和秦老汉,几乎全村拿得动铲子、锄头的男人都来了。 秦葭宁和李招英两个女孩子混在其中,显得格外亮眼。 两人在一起干活,干活卖力劲也是天差地别。 秦葭宁跑上跑下,又是挖土,又是帮忙搬木头。瘦小的身体扛着几十斤的木桩子来回好几趟,在这冷风天里硬是累出一身汗。 另一边的李招英平日里哪里干过活,养的是珠圆玉润,却连个铲子都动不了两下。刚想坐下来休息,那边秦葭宁的催促声就来了。 “真是被鬼盯上了。”李招英骂了一句,装模作样动了两下铲子。 反反复复几趟下来,明明活没有干多少,李招英第二天居然也全身痛得下不了床。 她爹可是村干部,过去二十年她哪里受过这种委屈。 “招英,我来接你去干活啦!”门外响起秦葭宁的喊声,李招英感觉自己头都快炸了。 偏偏她那个当干部的爹要脸面,非说在这么多人面前答应的事情必须昨天,她只能咬着牙出去。 靠着全村人努力,一周下来,仓库的地基已经完成,后续在上头建造也就是半个来月的事情。 秦葭宁也稍稍松了一口气,借着休息时间她也能抽出时间坐在老槐树下做木雕。 “葭宁,这几天你干得辛苦,先回去休息吧。”顾序州给她打了水,又将手里的馒头一分为二分了她一半。 秦葭宁没有抬头,小手灵巧地在黄色木块上吊雕刻出精细的花纹。 “你这是黄杨木?” “嗯。”秦葭宁这才露出得意的笑容,“我在木材堆里淘的,只有一小块也盖不了房子,但拿来做木雕正好。等我做好了,就给黄桂梅送去。” 这几日建仓库是辛苦,可她也没忘记正经事。 思来想去,她和顾序州也没有得罪黄桂梅的地方,说到底还是礼送的不到位。眼下正好有块好木头,以她军中第一神刀的手艺,刻个寿星公出来,也算是搬得上台面的礼物。 秦葭宁莹莹笑着,顾序州坐在她身旁,看着那个温暖地笑容,自己脸上的神情也逐渐柔和起来。 顾序州看着远处的高山,山顶被云雾常绕。 当初刚来这里的时候,他讨厌极了起起伏伏的山,那些山把人同外广阔世界的路都堵死了。 在这扫了几年牛棚,他懒得再去做无异议的抗争,懒得去关心身边发生的事情。 但现在身边有了秦葭宁,他想试着去改变,想把日子过好。 葭宁让他去参加座谈会,那他就赢个第一回来。 座谈会这一天,顾序州穿上了洗到发白的旧西装,那还是当年他在米国穿的款式,袖口早已经破的不成样子,却被秦葭宁缝得整整齐齐。 看着上面工整的针脚,他充满了底气,站在公社的报告厅舞台上,挺直腰杆,英俊挺拔的身形就像是舞台上的一道光。 另一边,秦葭宁还在紧锣密鼓地继续仓库重建工作,远远地听到一阵喇叭唢呐的声音。 她朝着声音看去,只见一队人敲着锣鼓浩浩荡荡地走过来,领头人是陈姜氏的儿子陈宽,他高举着写着“陈氏先祖”几个字的旗帜,不情不愿地带着队伍。 陈姜氏跟在后头,冲着身后的人吆五喝六:“都认真点,让先祖看到我们的诚意,先祖高兴了咱们才能风调匀顺!” 陈姜氏这几天一直在和书记磨祭祖的事情,她认定今年天气异常是没有祭祖导致,不顾书记阻拦吵着要祭祖,还真让她凑齐了一大帮子人。 “快看,真好玩!”村里的孩子们出来看热闹。 第72章 今天我就替你娘教训你 自打大运动开始,村里已经十年没有办过祭祖仪式,村里孩子还是头一次见这么热闹的活动。 农村里的祭祖游行一般都是村里德高望重的男性长辈带头,这会子男人们忙着重建仓库,整个游行队伍就陈宽一个男人举着旗子,身后全是村里的三姑六婆。 虽说是女人家,这些干农活出来的女人个个力大如牛,有的举香火,有的扛着皮鼓、锣鼓,一路敲敲打打。 “这陈姜氏天天说村里没钱,这仪式倒是办的热热闹闹。” “全是女人的仪仗队,能有个啥名堂。” 建仓库的男人们也放下手里的活看热闹,当中有不少使是他们家的女人婆娘,见仪仗队过来,他们也冲着女人们喊几句俏皮话。 “去去去,别打扰我们游行,老祖宗都看着呢。” 陈姜氏没好脸色地赶那些男人,她死死护着手里香火,生怕出一点闪失。 秦葭宁坐在石墩子上咕噜咕噜喝水,远远看到路生也跟在仪仗队后头。 终究是个孩子,再怎么小大人,对这种热闹也没有抵抗力。 她刚想出声招呼路生过来,就看到路生身后突然窜出一个大胖小子,一脸坏笑。 “路生,小心!” 她敏锐地察觉到那孩子不怀好意,可为时已晚,那胖小子伸出肉手往路生背上一推,紧接着路生脑袋朝前一拱,正好撞在了抱香火的陈姜氏身上。 “啊!” 陈姜氏叫的跟杀猪一样,铜制的香炉就飞了出去,砸在地上散开一地的烟灰,红色的长香也断了两节。矮胖的陈姜氏更是摔在地上牛成一团,站都站不起来。 “哈哈,就说女人办不了祭祖吧。” “陈姜氏,看样子老祖宗不想收你的香火。” 仓库边几个男人起哄,虽说现在城里出现了男女平等的理论。可这山区里头的男人终究是老思想,本质上看不上女人。祭祖这种大事情怎么可能让女人做! 看,你这闹出笑话了。 “哎呦欸,痛死歪!哪来的唐儿……”陈姜氏坐在地上揉着腰,睁眼看到一地的香火灰,脸吓得铁青,“黄天三宝啊,完了,完了,要出事喽!” 她一双三白眼钉在了路生的身上,不由分说就上前抓住路生的胳膊,要拉他去祠堂门口谢罪。 “不关我的事,是小胖他故意推我。”路生也不示弱,大声说出事情的经过。 这时候的小胖子怕出事,早就已经不知跑到哪里去了。 站在队伍里负责敲鼓的小胖妈一听就急了,扔掉手里的皮鼓就冲过来骂:“小杂种,自己做错事还敢无赖我儿子。” “我没错,是我做的我会承认,但不是我的错,这个锅我也绝对不背!”路生抬着下巴,语气异常坚定。 “嘿,你说是人家推你的,有证据吗,我们这里可是有几十双眼睛都看见是你撞的陈婶!”队伍里的女人们也跟着起哄。 她们家的孩子平常都一起玩得愉快,就这个跟着下放分子来的小杂种,天天拉长个脸,也不和其他孩子玩,一看就有什么毛病。 路生握紧拳头,他恨不得现在上去和这群不讲理的人打上一架,可秦葭宁说过打架只会给奶奶带来麻烦。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他红着眼不说话。 陈姜氏气得语无伦次,为了祈祷风调雨顺,她是费钱又费力,现在就被一个小杂种毁了。 “害人精,当初我就不同意他们把这野种带进村子。连他亲爹娘都不要的玩意,凭什么在我们村里养着。” “小兔崽子,到现在还不肯认错,有爹生没娘养的东西,今天我就替你娘教训教训你!” 小胖妈见自己的宝贝儿子被冤枉,心里正憋着一口气,见路生还一副死不认错的模样,抬起手就要打下去。 “住手!” 一只瘦小白皙的手死死抓住了小胖妈的粗手腕,抓得小胖妈手都疼了,吓得她叫着将手缩了回去。 “秦葭宁,我们教小孩,你别在这吓掺和!” 陈姜氏一看到是秦葭宁这臭丫头,脸色更难看了。 这丫头是中了什么邪,不跟村子一条心,尽帮着那些下放的不良分子说话。 “陈姨,刚才我可是看的清清楚楚,的确是小胖跑过来推的路生。路生也是受害者,你们看,他的脸也都破皮流血了。” 秦葭宁不动声色地将路生护在身后,理直气壮地和几个女人对峙。 “你们要找罪魁祸首,那就应该去找故意惹事的小胖,那孩子有亲妈,正好可以让亲妈好好教教。” “死丫头,你放什么狗屁!我儿子不知道有多乖,你少在那胡说八道!”小胖妈的大饼脸红得跟刚出锅的烧饼似得,抓起腰间的鼓槌就要打秦葭宁。 秦葭宁拉着路生,轻巧地避开,行动间余光正好瞄见路生的后背。 她莞尔一笑:“我可没胡说,路生背上还有小胖的罪证呢!” 秦葭宁将路生的后背展示给众人看,发白的破棉衣上有一双黑漆漆的手掌印。 农村孩子平日里都在泥巴地里玩,这年头也不讲究勤洗手,那双小手自然沾满灰尘,正巧在路生的衣服上留下了完整的手印。 “你们看这手印的泥巴印记都还没干透,一看就是刚刚才印上的。看手印大小,那人应该也就是十来岁,手指比较粗,孩子应该挺胖乎。” 秦葭宁一通分析,有理有据,那群女人顿时哑口无言。 “那也不一定就是我家小胖,谁知道是不是这小杂种故意给自己印上的!”小胖妈还在锤死抵抗,她嗓门比喇叭筒还响,还真是理不直气也壮。 秦葭宁就知道这女人不好讲理,她蹲下来双手抹了一把泥,接着背后双手在自己后背按下手印,展示给他们看。 “自己印出来的手印和别人推的,无论是印记方向还是力度都不一样。”她冷冷地看着小胖妈,一字一顿道,“现在孩子还小,还能教好。可要是上梁不正,下梁必定歪。” “你、你!”小胖妈捂着胸口,她蛮不讲理惯了,这还是第一次刚正面怼她。说理不行,她再次举起鼓槌想武力解决。 “够了!” 眼看事情没办法收场,躲在人群里的小胖爹才姗姗来迟,拦住妻子骂道:“还嫌不够丢人吗!” 第73章 可算逮到你的漏洞了 “自己娃儿被人欺负了才是丢人!”小胖妈感觉自己受了天大的委屈,开始抹眼泪,但面对自家男人,她没了一开始的嚣张,声音小了不少。 小胖爸开始装理中客,憨笑着安抚路生:“小家伙,这事是婶子搞错了,这事就算了。” 路生扭过头不说话,当做自己没听到。 “啧,这孩子。”小胖爸尴尬地笑笑,感觉自己被拉了脸,转头和秦葭宁说话,“我们家小胖打小走路就不稳,准是不小心碰到了路生,一个半大的孩子能有什么坏心眼。” “既然是不小心,那让小胖过来给路生道个歉,这件事就算了。”秦葭宁淡淡道。 她最看不起这种男人,刚才路生被他家儿子欺负的时候没见他吭声,分明是跟自家婆子一个战线。等到自家实在落於下风了,他开始出来装明白人了,还轻描淡写地用一个“孩子不小心”带过。 小胖爸眉头紧锁,冲着陈姜氏疯狂使眼色。 陈姜氏和那小胖一家子关系不错,虽然对香火倒地的事情感到不满,但毕竟是朋友家的孩子。她也不好意思怪罪,说到底还是那路生自己腿软,这么碰一下就摔了。 “秦葭宁,你不要逼人太甚,干嘛跟一个孩子过不去。好了好了,我们还忙着继续游行呢!” 陈姜氏说完就急着吆喝众人继续游行,就当做刚才的事情没发生一般。 “等等,事情可不能……” 秦葭宁刚想继续理论,路生抓了抓她的衣角,摇头阻止。 “算了,没必要和不讲理的人争论。” 路生低垂着眼,沉默片刻后,他涨红着脸,抬头和秦葭宁说了一句“谢谢”。 “哟,长大了,会说好话了?”看着那张害羞的小脸,秦葭宁心里的气少了一半,故意逗他,“我没听清楚,再说一遍。” ……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公社座谈会舞台上,林煜阳激动地拍着桌板,还算端正的脸笑到扭曲。 辩论了两个多小时,终于找到顾序州的破绽了! “万有引力理论本身可能存在微小的错误,这种错误……”顾序州平静地重复了一边自己的观点。 林煜阳根本听不懂他说什么,不等他说完就迫不及待地打断了顾序州的话:“错,大错特错。” 他挺直腰杆,一副大仇得报的样子。 多亏了李招英将自己引荐给了黄桂梅主任,黄主任非常看重自己,特意将本次座谈会涉及的内容整理出来给了他。 林煜阳这几日在家苦背内容,尤其是这个压轴的理论,他更是花了三夜才背的不会咬舌头。好在没有白费,果然把顾序州难住了。 他一脸得意地看着顾序州,将黄桂梅给自己的资料一字不差地背出来:“万有引力……” 黄桂梅和科技局的局长坐在地下,刚才顾序州一路高谈阔论引得频频掌声,可把她气得够呛。 峰回路转,林煜阳没让自己失望,在最后给了顾序州致命一击。 林煜阳跟背菜谱似的,一口气背完资料内容,高仰着头,等待着舞台下的掌声。 “林知青,不久前米国的X教授对万有理论进行了修正,你刚才的论点已经是过时的版本。”顾序州抿了口茶,平静地说道。 林煜阳的笑容僵硬在脸上,猛地看向黄桂梅寻求帮助。 黄桂梅给予他一个自信的笑容,这些资料可是他派人特意搜集过来的,都是公社图书馆最新的内容。这洋杂种准是在虚张声势,仗着乡下人不懂科研,在那胡说八道。 “咳咳咳。”她清清嗓子,笑着请出身旁的科技局局长,“杨局长,你是专业的,这两位青年到底哪个说得对。” 黄桂梅对林煜阳胸有成竹,特意请了杨局过来,就是为了打脸顾序州。为了让整个报告厅的人都能听到顾序州被否定的声音,她还为杨局准备了话筒。 杨局是个稳重的人,从座谈会开始,顾序州已经引得无数次科技局其他干部的掌声,这杨局却一次都没动过手,那张严肃板正的脸连个笑容都没有。 “那顾序州可惜了,前面都挺好的,偏偏最后一题没答好。”杨局身后的小干部嘟囔了一句。 黄桂梅听到了关键信息,脸上的笑容压都压不住,又瞧瞧杨局越发凝重的脸,心里更是激动的打鼓。 这杨局特别重视科技,看到顾序州在那胡说八道,肯定气坏了。 “杨局,你别怕伤了他们面子,这些青年来座谈会就是为了交流学习,可不能带着满肚子疑惑回去。”黄桂梅殷勤地替杨局打开面前的话筒。 许久,沉默的杨局终于开口:“顾序州同志,你的理论是从哪里知道的?这可是最新的研究,就连我们科技局的干部都不一定学习的新知识啊!” “杨局,你的意思顾序州才是对的?!”刚才还在为顾序州的小干部激动地叫起来。 杨局白了他一眼,正色道:“安静点,人家村里的同志不了解就算了,你一个在科技局的干部居然也不知道更新理论知识!看看人家小顾同志,即便身在农村,都能不断地学习,理论扎实严谨,实在是难得的人才啊!” 杨局无奈地摇头,可惜顾序州是被下放到农村的,要不然他还真想替他引荐到城里的研究所工作。 国家需要这样有热情、有学识的人才! 杨局对顾序州赞不绝口,身边的黄桂梅却是脸比纸白,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费了好大劲准备的座谈会,本来是想在领导那里博个业绩,顺便羞辱顾序州一番,谁知道反倒让那姓顾的露了脸。 她恨得是牙痒痒,可还是压着性子上台给顾序州颁发了粮票和十斤大米。 座谈会散场的时候,倒是都是顾序州的名字,各村的知青被顾序州比的心服口服,科技局的干部也是一口一个“小顾同志太厉害了”,杨局还特意强调局里的干部要多跟顾序州学习。 黄桂梅听得脑袋都疼了,一刻都不想多呆,转身就往办公室赶。 她刚气鼓鼓地一屁股坐下,办公室门就开了,顾序州走了进来。 第74章 她可不会走上男人的老路 “你过来干什么?该给的奖励都给了,那个技术革新分子的表彰是王主任在负责,等镇里发文他自然会给你颁发。”黄桂梅满是不耐烦,迫不及待地要打发顾序州离开。 她准是对洋玩意过敏,那些进口的咖啡喝了就全身难受,眼前这个混了洋血的小杂种更是看了会长针眼。 刚才站在舞台上,她给顾序州颁发优秀的奖项,当顾序州跟她说“谢谢”的时候,黄桂梅咬得后槽牙都快断了。 “黄主任,我这次过来还是想咨询介绍信的事情。”顾序州掏出怀里的粮票和工业票,双手奉上,“我愿意归还所有奖励,还请黄主任通融下,今早将介绍信开出来。” 黄桂梅先是一愣,这可是足足十斤大米和粮票,别人求都求不到,这小子居然为了介绍信要主动还回来? 不就是为了领证嘛,夫妻两来来回回跑这么多趟。农村里多的是办了酒席不领证的,还不是照样过日子。 反正那姓秦的丫头都已经住到他家了,估计身子都给他了,这顾序州还想急个什么? 黄桂梅瞧着那几张票子,琢磨了一番,突然冷哼了一声。 人心都是贪的,这洋杂种舍得把这么好的东西还回来,指不定打着什么鬼主意,自己可不会上当。 “东西是组织奖励给知识分子的,给你就是你的东西了,哪有还回来的道理。”黄桂梅笑意不达眼底,将顾序州的手推了回去。 她打量着顾序州,这洋杂种长得倒是人模人样,即便穿着一身修补过的西装都显得气质不俗。他的宽边帽子遮住了大半张脸,但从露出的脸部线条也能看出他长得相貌堂堂。 可是,越是这种人越是虚伪! 黄桂梅想起自己那冤死的男人,他就是被一个长得人模人样的外国间谍给骗了,差点泄露重要信息。 吃一垫长一智,她可不会走上男人的老路。 顾序州想要什么,她越不能顺了他的意,万一他有什么奸计,损害的可是国家利益。 “黄主任,我妻子是本份的姑娘,我不能让他跟着我受委屈,这介绍信我说什么都要开出来去把证领了,给她一个清清白白的名分。”顾序州礼貌却态度强硬。 黄桂梅见他如此难缠,勉强拿出登记表,让他把内容填了:“写好就放着吧,一会我拿去找文书盖章。” 顾序州快速写下个人信息和申请内容,端正地将表格递过去,站在办公桌前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他追问道:“黄主任,还劳烦您现在就去盖章。” 黄桂梅的脸比吃了屎还难听,没见过这么纠缠不休的。 但年底巡察管得严,她也不好摆脸色,不情不愿地讲东西送到了文书那里,回来耐着性子跟顾序州解释领导这两天出公差,等他回来了再签字。 顾序州见东西都已经送过去,总不会再出什么差错,只好暂时先回去。 顾序州前脚刚走,黄桂梅后脚就冲去文书室,以刚才的资料填写错误为由又拿了回来,揉成一团猛地扔进了垃圾桶,朝垃圾桶里连吐了三口唾沫这才觉得舒心。 王主任进文书室盖章,正巧又看到了这一幕,忙低声询问文书:“发什么啥子事情,把黄主任气的脸都歪了。” “谁知道,黄主任送了个登记表过来说要盖章,后来又马上进来说弄错了。”文书笑着打趣,“黄主任最近奇奇怪怪的,该不会是更年期了吧。” “那可真是辛苦在她手下干事的小年轻了。”王主任满面红光地笑着,最近因为粮仓的事情上头对他评价不错,他正心里美着呢。 哼着小调走出文书室,想了想又扭过头问了句:“黄主任刚才啥资料弄错了?” “一个下放分子的申请表,好像叫什么顾序州。”文书漫不经心地答道。 对此时毫不知情地顾序州踩着轻快的步伐回了村,他先将得到的工业票都交给了书记,又将百米分了些给王阿婆祖孙,最后踩着月光回到了自己的牛棚。 秦葭宁坐在煤油灯下正认真地雕刻着黄杨木,白天修建仓库没怎么休息,她现在哈欠连连,根本没注意到顾序州已经回来。 顾序州放下东西,轻手轻脚地走过去在她的肩膀上一拍,吓得秦葭宁差点划到手指。 “啊!”她轻轻叫出声,雕刻刀“啪”地掉到桌上。 “我不是故意的,你没事吧,快给我看看。”顾序州一脸紧张,抓起秦葭宁的手小心查看。 白嫩纤细的小手虽然没有划破,可满是修建仓库留下的擦伤。低头看到秦葭宁一脸的疲惫,好不容易长出来的肉不知何时又消瘦下去。 “黄主任已经答应给我开介绍信,这木雕你就别刻了。”顾序州摸着秦葭宁的指尖,满是心疼,“明天你就在家休息,仓库的事情就别管了。” 顾序州的手又大又温暖,他骨节分明的五指擦过秦葭宁的指尖,将那双小手握入掌心呢。让秦葭宁不由地脸颊泛红,心跳有些加快。 她猛地抽回手,拿起刻刀继续工作,努力将刚才一瞬的害羞压下去。 “你别高兴的太早,那黄桂梅就是个两面派,谁知道她会不会临时反悔,这介绍信不实实在在拿在手里,我们就不能放心。”秦葭宁说出自己的担忧,这种戏码黄桂梅也不是玩一次两次了。 “是,夫人教训的是。”顾序州宠溺地笑着。 修长的影子投在墙壁上,在秦葭宁的眼前微微摇摆。 这个男人怎么回事,连影子都是帅哥的模样。 秦葭宁不自觉地转头去看顾序州,正好和盯着自己看的顾序州四目相对,两人同时笑起来。 “今天座谈会怎么样,拿第一了?”秦葭宁注意到地上的一袋子白米,并没有什么意外。 “嗯。”顾序州点点头,“明天给你煮白米粥吃。” 在认识秦葭宁之前,他以为自己对食物没兴趣。可今天拿着这十斤大米回来,他心里耐不住地高兴。 终于能让妻子吃上一顿像样的饭了。 “有饭没肉怎么行,明天我就去后山抓两只野鸡回来!”秦葭宁拍拍胸脯。 “谢谢——夫人——”顾序州露出孩子气的笑容,不自觉地朝着秦葭宁靠近。 秦葭宁刚刚平复下来的心跳再一次加速,她有些犹豫,自己这个时候是不是应该闭个眼睛? 第75章 天现不祥之兆 秦葭宁垂下修长的睫毛,眼皮颤抖着闭上,她能感觉到顾序州的脸在向自己靠近。 他就要过来了。 “天啊!出大事了!” “大伙快出来看啊!” 牛棚外想起嘈杂的呼喊声,出于士兵本能,秦葭宁猛地睁眼推开差点贴上来的顾序州,一个箭步飞出了牛棚。 “出什么事了?”她紧张地朝着周围查看。 只见村子里的人都站在屋外,齐刷刷抬头看着天空,还有不少人在那癫狂地喊叫,仿佛发生了什么极为恐怖的事情。 “葭宁,你看天空,是日食!”后脚跟出来的顾序州一眼就看到了天上的奇景,言语里藏不住的兴奋。 夜幕低垂,星辰灿烂,而那银盘般的明月旁有一层如薄纱的黑雾,黑雾一点点吞噬着月亮。最终月亮变成了古铜色,红月之下,山里的一切都被蒙上了神秘的色彩。 秦葭宁抬头看着天空,她也是头一次见到月食,果然比手机上看到的还要震撼。 顾序州兴奋跑回牛棚,在床底下翻出一个手臂长的天文望远镜,镜筒是用纸筒做的,表面还有斑驳的水渍,看样子这也是他用废品自制的神器。 他低着头,用天文望远镜观察天空的异像,嘴角勾起,那双深褐色的眼睛比天空的星星还有闪亮。 “葭宁,你快看!”他将望远镜塞到秦葭宁怀里,手把手教她使用方法。那样子就像个孩子,固执地将自认为最好的东西分享给秦葭宁。 秦葭宁睁只眼闭只眼,低头盯向望远镜口的目镜,一轮红月清晰地展现在她眼里。 深红的月亮,就像是被蒙上了一层红色的纱。 “太美了。”秦葭宁情不自禁感叹。 即便是在上一世,这样的天文景象也是少见的。 “是吧,这是月全食,是十分罕见的天文景观。现在是食甚阶段,然后是生光……”顾序州自顾自讲着月食的发生阶段,脸上的笑容比天空的月亮还要明亮好看。 看着那笑容,秦葭宁也忍不住跟着笑起来。这边岁月静好,河那边却是鬼哭狼嚎,不少人被这鲜红的月亮吓得哭爹喊娘。 秦葭宁看着河那边的混乱,心中生出不安,虽说月食是自然现象,可在农村却被叫做天狗食月,视为不祥之兆。 今天祭祖又正好发生那种事情,不知道那班不讲道理的家伙会不会又找路生的麻烦。 果不其然,第二天路生去生产队送工具,被陈姜氏为首的妇人团团围住。 还好秦葭宁在后头跟着,第一时间冲进人群护住路生:“陈姨,路生只是个孩子,有话好好说别动手。” “秦葭宁,这小野种又不是你生的,你这么护着他干什么!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上赶着给野种当娘呢。”小胖妈还记着昨天的事情,说话越发刻薄。 秦葭宁虽然身板只有小胖妈的一般,气场却不输,狠狠瞪了回去:“胖婶,都是爹娘生的,路生要是杂种,那你家小胖是什么?” “牙尖嘴利的死丫头,看我不……” “咳咳,胖婶,你别被那死丫头绕进去。” 陈姜氏拦住发火的小胖妈,她跟秦葭宁斗嘴几次都没占上风,这次学聪明了,尽量不跟这小丫头发生正面冲突。 “我们几个大人也不是故意找一个娒娒麻烦,只是昨天午昼祭祖的香火被打翻,晚上就天狗食月,准是老祖宗生气了,要降下天罚啊!这全都怪路生这娒娒不懂事,今天我们不教训他求老祖宗原谅,明儿可就要我们全村跟着受天罚啊!”陈姜氏长篇大论地输出,自认为讲的十分有理,声音一声比一声高。 “天罚?”秦葭宁冷笑,“破四旧都几年了,还在这讲封建迷信,就算是要天罚,那也应该把故意推人的和没拿稳的一起罚了,凭什么把这么大的一口锅让一个不满十岁的孩子背。” “谁说我没拿稳,要不是这狗崽子撞我,我能把香火甩出去吗!”陈姜氏急了,连忙把自己撇干净。她费钱费心思办祭祖,香火被撞了怎么能怪她头上,真是冤死了! 小胖妈理直气壮地争辩:“少拿我们小胖说事,事后我们夫妻两可是又买了不少香火上供祖宗,祖宗早该对小胖消气了。倒是这小野种没爹没娘,他有钱买香火赎罪吗!” 这些字就像是一把把尖刀扎进路生的心里,他又不是自己想没爹没娘的,谁不想这种时候有人能护着自己呢。 秦葭宁注意到了路生的情绪,抓起了他的小手,大声反驳那群人:“路生的爹娘是不在了,但他们可在天上看着呢。你们这么欺负一个孩子,不怕他爹娘夜里找你们?” “哈哈,说什么屁话,都是死人了还能怎么我们!”小胖妈不屑地大笑。 她就是欺负没爹娘的娃怎么了,谁让路生让小胖难堪。她家小胖有爹有娘,就是比这小野种精贵。 “哦,这个时候不讲封建迷信了?那老祖宗都死了几百年了,你们还花钱祭祖呢!”秦葭宁冷冷开口,让一群人一时语塞。 小胖妈是个粗人,吵架吵不过,可她那胳膊可比秦葭宁粗的多,她抄起身边的扫把就冲着秦葭宁打过去:“臭丫头,别以为自己嘴巴厉害就无敌了。” 扫帚冲着秦葭宁的小脸正面攻击,速度快得惊人。 “啊!”伴随陈姜氏的一声尖叫,扫把打在了看热闹的陈姜氏脸上,肿胖的脸上顿时多了一道道红印子。 “哎呀,怎么回事!” “老陈,我不是故意的,是她!” 小胖妈摔掉手里的扫帚,自己也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只能愤愤地指着秦葭宁。 “一定是这个妖女在使怪,我明明是朝这边用力的,扫帚怎么就飞你那去了!” “胖婶,我冤枉,这么多双眼睛看着我能做什么。”秦葭宁装模作样地滴出两滴眼泪,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 她以前在部队可是以速度快出名的,和他比武的最差也是个营长,如今也不过是恢复了以前的七八成,居然要把招数用在一个村里的泼妇身上。 说出来她还嫌丢人呢! 第76章 你迟早会遭报应的 “胖婶,这丫头瘦不拉几的,怎么打得过你,这是算了吧。” “我们的确没看到这丫头出手,她能有多大的力气,还能把扫帚打飞不成?” 跟着过来的女人们好言相劝,要不是耐不住陈姜氏和小胖妈的人情,她们也不想掺合这种事情,现在一群人围着个小姑娘和孩子,怎么看都不光彩。 “老陈啊,仓库那边还缺人手,既然祭祖结束了,还是快点去那边帮忙吧。” 其中一个女人拉着陈姜氏要走,可小胖妈上了头,非拦着她们:“不行,这丫头都骑到我头上来了,不能就这么算了。”她抛下扫帚,准备赤手空拳硬来。 这女人和陈姜氏是好姐妹,两人一个嘴硬,一个拳头硬,小胖妈一言不合就喜欢撸袖子,人长得又是人高马大,村里的女人都不太敢和她对着干。 她那一拳头下去,秦葭宁那小身板怎么受的住。其他女人怕被殃及,不敢上前阻拦,一个个吓得要捂眼睛。 只见那碗口大的拳头直冲二来,秦葭宁微微侧头轻松躲了过去,她一个转身,不经意地伸脚绊了小胖妈一脚,那大个子就失去平衡倒在了地上。 动作发生的太快,周边的人都还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小胖妈已经趴在地上嗷嗷直叫。 “书记,她们就在那呢!一个个不想着去仓库帮忙,还在这欺负孩子。” 郑爱兰的破落嗓子大老远传过来,她大步流星直冲她们二来,身后还跟这个拄拐杖的老书记,老人家三条腿“啪嗒啪嗒”努力跟在后头。 “啧,那个不下蛋的鸡,居然把书记叫来了。”陈姜氏咂舌,之前她擅自办祭祖仪式就被老书记批评了一顿,现在要是被逮住,免不了一顿唠叨,忙拉起地上的小胖妈就撤。 “姓秦的丫头,你给我等着,你迟早会遭报应的!”小胖妈骂骂咧咧,人走远了,喊声还秦葭宁耳边绕着。 等郑爱兰风风火火地赶过来,陈姜氏等人早已经跑得老远,老书记喘着粗气站在后头,也是一通埋怨。 “村里的事已经够烦了,那陈姜氏还妇女主任呢,不晓得替我分担,还成天找妇女小孩麻烦,就该把她给撤啰!” “都是些误会,还让老书记你特意跑一趟,真是不好意思。”秦葭宁乖巧地向老书记道谢。 老书记叹了口气:“要是这些婆娘都像你这丫头这样懂事就好了,你放心,等仓库建好了我一定想办法帮你把联名信弄出来。” 秦葭宁再次感谢老书记,随后和郑爱兰送路生回去。 在路上,她夸路生长大了,知道忍耐了。 “我不想给奶奶惹麻烦。”路生一张小脸很是认真,他得意地伸出手给秦葭宁看,黑黄瘦小的手背上满是深深的指甲掐痕,密密麻麻,有些甚至都掐出血印子了。 “小家伙,谁打的你,婶子替你教训他!”郑爱兰看到那印子很是心疼,是怎么样的人渣会对一个小孩下这么狠的手。 路生乖巧地摇摇头:“这些都是我自己掐的,每次我忍不住想顶嘴或者打回去的时候,我就用指甲掐自己,告诉自己要冷静。” 说完,路生还抬头看向秦葭宁,一脸求表扬的样子:“你看我刚才厉害吧,他们骂我,我一句都没回。” “是,你最厉害了。”秦葭宁点了点他的鼻子,这回路生不在像以前那样躲闪了,反而笑得灿烂。 “但是你这样一直忍也不是办法,咱们有理的时候也不能挨打吃亏。” “你上次说反击也不能被发现,可我想不明白,三十六计我全背会了,也没找准方法。”路生嘟嘴,不甘心地踢了一脚地上的石头。 “呵呵,这种东西就得实战,光背有什么用。”秦葭宁拍拍路生的后背,“等有空了,我叫你打鸟阵。” “那是什么!”路生一双小狼眼闪着光,他长的一般,唯独这双眼睛像极了野狼,看着聪明有劲。 “到时候就知道了。” 看着秦葭宁和路生说说笑笑,郑爱兰面露慈母般的微笑,她本就喜欢小孩,加上自己迟迟没有生育,对小孩子更是疼爱到骨子里。 送走路生往牛棚走的路上,郑爱兰一直夸路生乖巧懂事,可惜对方还有个奶奶,要不然自己还真想收养他。 “放心吧嫂子,你以后肯定也会有自己孩子的。”秦葭宁安慰道,“对了,你今天找我有什么事情?” 最近郑爱兰也一直在帮忙建仓库,家里的活也都是她在干,忙得脚不沾地,要不是有重要的事,她不会特意抽时间陪她走了这么长的路。 郑爱兰抓着秦葭宁的胳膊,这才缓缓开口:“上次你不是提议我去城里卖番薯黄夹吗,我前段时间去了……你知道我赚了多少?” “多少?”秦葭宁眨巴着大眼睛,难怪之前有几天不见嫂子,原来真去城里卖黄夹了。 “十天赚了30块!”郑爱兰生怕人听到,故意压低了声音,可双手都在激动地颤抖,“天哪,就跟进城捡钱似的,我听说食品厂的女工一个月工资也才40块,我这十天都快赶上人家一个月了!” “嫂子,你太厉害了,说到底还是你手艺好,大家都爱吃。”秦葭宁并不意外。 这几年摆摊正好是风头,再加上郑爱兰的确手艺好,做的番薯黄夹吃得都让人上瘾,上班工人胃口大,一口气吃十个都不够。 “葭宁,这还多亏了你叫我去,我特意给你送了黄夹当谢礼。” 两人正好回到牛棚,郑爱兰顺势就从背上的竹篮里拿出一斤番薯皇家放在了牛棚的桌子上。 只是她犹犹豫豫,好像还有话没有说出来。 “嫂子,你还有什么事情,直接说了吧。”秦葭宁难得看到郑爱兰扭捏的样子,笑着提醒。 “我、我想……”郑爱兰吞吞吐吐,许久才说出本意,“我想问问你,如果我和你哥离开这里,你会怪我们吗?” “你想离开这里?要去哪?” “我想去城里混混看,先卖小吃,等有钱了就租个铺子卖早餐。” 第77章 你一定要去城里看看 郑爱兰的规划很清晰,看过城里的花花世界,她已经不想再呆在这个被人嘲笑“不下蛋的鸡”的农村,她想去个没人认识她的地方,堂堂正正地活着。 秦葭宁自然看出了嫂子的病结,知道对方是在为不能生育而自卑。 秦葭宁可不认为女人一定要生孩子,作为独立的个人,郑爱兰本事就是一个十分优秀能干的女性,这就足够了。 但进城的想法,她倒觉得不错,能靠着手艺走出大山,这何尝不是一次机遇。 “嫂子,你放心吧,你和哥想做什么就放心去做。离开这里,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你真这么觉得?其实这事我还没和你哥说呢,他心里就想着爹娘,肯定不舍得走。”郑爱兰面露苦涩。 秦大民是村子里出了名的愚孝,对那个死鬼爹言听计从,秦葭宁对这个大哥也是恨铁不成钢。虽说孝顺是好事,可对他自己、对妻子都是伤害。 秦葭宁理解嫂子的担忧,哪怕是几十年后的华国,不少人家还指望着养儿防老,更别说80年代的山区。 哪怕秦大民想通了要走,秦老汉那个无赖也不会轻易同意。 “没事,大嫂,你先回去和哥商量一下。你们要真能在城里扎根,对你们自己和爹娘都是好的。” 秦葭宁绝对支持郑爱兰的想法,只是后面她还要另寻思路,想办法把秦大民这条愚根给斩了! 姑嫂两人坐在牛棚里闲聊,郑爱兰激动地跟秦葭宁描述城里的景象,到处都是二八大杠,还能看到汽车,城里人穿的也和他们不一样,衣服颜色鲜艳,漂亮极了。 谈到这些时,郑爱兰的眼里都在发光,这些是她曾经做梦都不敢想的东西。 可经过几天的摆摊,她胆子大了,敢做梦了。 秦葭宁微笑地看着她:“还没呢,华国会越来越好,你一定要去城里,那样才能看到更精彩的华国。” 秦葭宁的话给了郑爱兰更大的信心,刚才还有些迷惘的脸上现在满是对未来的憧憬。 聊了不知多久,郑爱兰才着急起身去干农活,她小跑着出去,突然被院子里的怪东西吸引,好奇地询问:“葭宁,你这铁块头是什么呀?” “那是序州做的气象仪,能预报天气。”秦葭宁眼里藏不住的得意。 “就这东西能预报天气?”郑爱兰蹲下身子打量,“这能看出什么花头来。” 秦葭宁按照顾序州教她的方法查看气象仪,随后说道:“看样子一会又会下雨,嫂子,你快回去把院里的番薯收了吧。” “真的?”郑爱兰一脸吃惊,现在头顶是还是大太阳呢,“这种天气怎么可能落雨!” 今天难得天气好,全村的人都把粮食拿出去晒了,现在就把粮食收进来多可惜。 “你相信我就是。”秦葭宁说着,就开始收拾晒在牛棚院子里的番薯干。 郑爱兰将信将疑,犹豫再三下还是跑回去把粮食收了。 一地的粮食刚收进屋子,头顶刚才还阳光灿烂的天空就已经乌云密布,紧接着便是电闪雷鸣。 郑爱兰急得冲周边大喊:“落雨啦,响佛啦,快收粮啊!” “怎么突然响佛了?” “不好,这是要落大雨啊!” 此时半个村子的人都在仓库那边帮忙修建,忙扔下手里的工具紧张地往家赶。 陈姜氏和小胖妈两人家离得远,这两人又都是矮胖的身材,两条短腿怎么也跑不快,等她们赶回去的时候人已经湿透,院子里刚晒好的粮也全湿了。 陈姜氏坐在地上哭天喊地,思来想去,她还是觉得问题出在昨天的天狗食月上,那一定是老祖宗对他们的警告! 她心里堵着一口气,立马拉上一群姐妹冲去了生产队办公楼。 “书记,昨天祭祖出事情,晚上就天狗食月,现在我们几家人的粮又好端端地被淋湿了,这都是不祥之兆啊!”陈姜氏带着哭腔哀求道,“你一定要想想办法,平息了祖宗的怒气,要不,咱们再办一次祭祖?” “胡闹,你还嫌村里不够乱吗?”老书记气得拍桌板,仓库重建还差着钱呢,那还有余钱办两次祭祖。 这时,秦葭宁担心陈姜氏又拿祭祖说事,带着路生和顾序州过来看热闹。前脚刚踏进来,陈姜氏就指着她和路生骂:“都怪那不长眼的小兔崽子撞了香火,要不然能引来天狗食月吗!” “陈姨,所谓的天狗食月只是……”顾序州护着秦葭宁,刚想解释天狗食月的现象原理。 “哪来的天狗,那其实只是地球的影子,是一个非常正常的天文想象。”林煜阳高亮的声音抢先回答道,上次座谈会他输给了顾序州,心里正不舒坦呢,正好在这时候找回场子。 “林知青,你说啥的影子?”老书记好奇地问道。 “民间所说的天狗食月其实就是月食,就是额……那个月亮和地球成一个直线。”林煜阳装腔作势地解释,他其实也只在高中物理上学过一些,但具体已经记不清楚。 陈姜氏越听越糊涂,但林煜阳毕竟是村里文化最好的,听他的准没错,语气一小子软下来:“林知青啊,地球是啥子东西?” “我们脚下踩着的地就是地球,这地球的影子挡住了月球然后就……” “黄天三宝,脚下的地怎么会挡住月亮呢,月亮离我们老远呐!难道两个球靠在一起了?”陈姜氏一脸惊恐,总觉得经林知青一说,这事情比天狗吃月亮还要严重的多。 小胖妈听的也是稀里糊涂:“肯定是呐,要不然怎么挡得住,老天爷,我们不会撞月亮上吧!” 两人一唱一和,说的在场的人越发恐慌,七嘴八舌地争论起来。 林煜阳嘴角抽抽,这群乡巴佬什么理解里,孺子不可教也! “林知青,你可要把话说清楚了,月全食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秦葭宁看热闹不嫌事大,故意混在人群里大喊了一声。 其他人也立马跟着嘟囔起来:“是啊,林知青,你还是小学老师呢,说的不清不楚。” 护在林煜阳身边的李招英先急了:“林大哥说的还不够明白吗?是你们太蠢了。” “说谁蠢呢!”小胖妈最近火起来,一点就着,差点和李招英打起来。 秦葭宁嘻嘻偷笑,拉着顾序州就跑。 第78章 你亲了他,可不准亲我了哦 晚上,秦葭宁和顾序州带着山货来王阿婆家吃饭。 饭桌上,路生学着林煜阳的样子抬头挺胸,装腔作势地科普月食,话说到一半竟咬到舌头“哇”地叫出来。 “路生,吃饭的时候不要这么没礼貌。”王阿婆小声提醒。阿婆虽然上了年纪,动作却还是和民国的大小姐那般优雅,细嚼慢咽的。 “我这是学那半桶水呢!”路生调皮地笑笑,老实地将吃完的碗筷摆好,“那个姓林的草包不懂装懂,后来解释不清楚,一脸的慌张样,我看他就差把舌头咬了。” 他拧巴着笑脸,夸张地学林煜阳的表情,逗得秦葭宁哈哈大笑。 “葭宁姐姐,都怪你跑那么快,要不然我还想在那看好戏呢!”他嘟着小嘴,自然地脱口而出。 秦葭宁眯起眼打趣:“哟,我成葭宁姐姐啦,不是赵飞燕、狐狸精了?” “我、我……”路生小脸涨得绯红,吞吞吐吐解释,“奶奶说要尊老爱幼,谁让我是个有礼貌的好孩子呢。” “行,我是老,你是幼。那你快来让我也爱一下。” 秦葭宁嘟起嘴假装要去亲路生,吓得路生嗷嗷叫着乱跑。 “你别过来,要亲,亲你自己男人去!” “咳咳咳!”顾序州被番薯粥呛住,红着脸咳起来。 秦葭宁也顿住了脚步,一时间不知道手脚往哪放。 路生全然没注意到两人的异样,绕着桌子跑了一圈,躲到顾序州身后,伸出双手捧住顾序州的脸向秦葭宁展示。 “小泥鳅说,亲嘴会生小孩,夫妻才可以亲嘴,我还不想当爸爸呢,你要亲就亲小顾子。” 秦葭宁和顾序州四目相对,脸唰得一下全红了。顾序州喉结滚动,一双桃花眼深情地看着。 秦葭宁则毫无意识地轻轻咬了下唇,无处安放的双手再次捧起饭碗。 顾序州迅速低头继续吃着手里的空饭碗,脑子里满是秦葭宁咬唇的动作,身体某处有些发烫。 路生瞧瞧顾序州,又看看秦葭宁,这么冷的天怎么一个两个的脸红得跟猴子屁股一样。 “葭宁姐姐,你不亲了吗?快点亲呀!” 也不知道这孩子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稚嫩的童声欢快且大声地重复着。 “你亲了他,可不准亲我了哦。” “好了,路生,这不是你小孩子该管的事情。吃完饭就去玩会。”王阿婆抿着嘴偷笑,自己再不开口制止路生,那小两口怕是要在桌子底下扣出三室两厅了。 路生那对小狼眼里满是问号:“不就是亲嘴吗,小泥鳅说她爸妈每天晚上都亲呢,他们有时候还会……” “好了。”王阿婆也听不下去了,优雅的脸上冒出细密的汗忙岔开话题说起正事,“天狗食月的事情在村里闹得沸沸扬扬,今年天气又异常,久了怕是会生出祸端来。” 秦葭宁也点头:“人类对未知有天然的恐惧,他们不明白天狗食月的原理,内心的恐惧也会慢慢积累,到时候又要怪路生弄倒香火。” “天狗食月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真的有天狗吗?”路生好奇地问,他在书上看到过,但一直不太明白。 见路生终于不再纠缠“亲嘴”的事情,另外三人同时松了一口气。顾序州放下手里的碗筷,殷勤地给路生讲解起原理。 他用指尖沾了点水,在桌面上画出两个圆:“你看,这个是月球,这个是地球……” 秦葭宁和王阿婆相视一笑,默契地起身收拾碗筷。平常这种活都是顾序州干,现在他和路生讨论起天文,还不知道要聊到什么时候去呢。 “葭宁,你跟小顾还没那个过吧?”碗洗到一半,王阿婆突然开口。 秦葭宁手中的动作一段,忙解释:“我们还没领证呢。” “傻丫头,你想什么,我是说你们两最近忙着重建仓库,都还没正经休息过吧。”王阿婆玩味地笑着,“路生摘了野果子,我拿来酿酒了,你一会带点回去,喝了酒好睡觉。” “谢谢阿婆。”秦葭宁尴尬地点头,这老太太一定是故意的!没想到阿婆看着正经,居然也有淘气的一面。 “老头子在世的时候,总长江后浪推前浪,小顾啊长相、学识都比他这个老头强上几倍。就一点不好,小顾这书呆子,眼里除了书就装不下其他东西。” 王阿婆就像是看自家媳妇,上下打量秦葭宁,眼里满是笑意。 “一开始听说小顾娶媳妇了,我还说准是为了摆脱什么假结婚。现在看看,小顾这小子啊,是动了真心了。” 秦葭宁心虚地移开眼,这老太太直觉还真是准,连他们假结婚的原因都猜到了。还好她和顾序州演技出众,成功把老太太瞒过去了。 即便领了证,他们两人终究是假的,等顾序州有了真心喜欢的人,她自然会主动让位。 “丫头,你放心,小顾是个有原则的孩子,一旦认准的事情别人都动摇不了。” “阿婆,你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你就当我老糊涂了,胡言乱语。”阿婆摆摆手,转身去收拾床铺。 秦葭宁总觉得阿婆话里有话,前段日子四类分子摘帽的文件已经下发了,王阿婆已经成功摘帽。按照剧情,顾序州平反的时间也快了,过完春天,他应该就能回城了。 必须在那之前领证,秦葭宁暗暗握拳给自己打劲。她朝着另一边的顾序州看去,暖黄色的灯光下,将他挺拔的身形映得越发迷人。 “小顾子,你可比那林知青强多了,你一说我就明白了!”屋子那头传来路生激动地喊叫声,“月食真有趣,今天还会有吗?干脆你今天住我家,我们一起看月亮!” “月食是难得的天文景观,那是说有就有。” “万一呢,住下来,我们哥两来个通宵赏月!”“我考虑考虑。” 顾序州拍拍路生的脑袋,桃花眼里带着宠溺的笑。 “顾序州,回家吧!”秦葭宁随手拿伞,朝屋里一叫,顾序州立马放下手里的课本,像只巨型的猫,小跑着跟到她身边。 第79章 还有重任还委托给你 在回牛棚的路上,顾序州撑着伞,两人躲在一把伞下,靠的很近仿佛能听到对方的心跳声。秦葭宁笑着打趣:“不和你兄弟来个通宵赏月?万一就遇上难得的月食了呢。” “怎么,小孩子的醋你也吃?”顾序州挑眉。 “我们只是合作夫妻,我吃什么醋呀。”秦葭宁嘴硬,故意把话说狠了。更让她来气的是,自己刚才的确有一瞬间羡慕路生和顾序州贴的那么近。 自己该不会真生出什么毛病了吧,居然为一个小孩吃醋。 在她胡思乱想的时候,完全没注意到自己轻描淡写地一句话让顾序州的心“咯噔”一下,凉了大半。 他垂下眼眸,俊朗的脸上蒙上一层阴霾。 周三惯例的思想汇报,顾序州汇报完就赶去黄桂梅的办公室,距离上次交表格已经过去几日,正常来说应该签字盖章了。 他敲了几次门,都没有人响应。他只能去隔壁办公室询问,得知黄主任办公室的人都下乡慰问去了。 每次都在周三下乡,明摆着是在躲他。 他握紧了拳头,目光落在了走廊尽头的投诉箱。 “局长,现在下面村子里闹的是沸沸扬扬,都在说那月亮就是不祥之兆,天气预报说明后天还要下雨,我怕再这样下去村民们会闹啊!” 顾序州刚提起投诉箱旁边的笔,王主任那喇叭筒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眉头微蹙,忍不住多听了几句。 “王主任,人心乱,社会就乱。天狗食月的事情一定要向大众科普清楚。”局长办公室的门半开着,局长坐在位置上忧愁地吐着烟圈。 王主任点头如捣蒜,一本正经地提议:“领导说的是,我看公社这几天就开个月食得科普讲座,说清楚里头的科学原理,缓解大众的紧张情绪。” “这主意好,王主任,这件事就交给你来办。对了,这讲座谁来讲,你吗?”局长掐灭手里的烟头,期待地盯着王主任,“你也是我们公社文凭高的,你先解释给我听听。” “啊?”王主任一愣,没想到局长突然给自己挖个大坑,他吞吞吐吐地开始解释。 顾序州好奇地走过去靠着门边听,眉头不自觉地皱起来。 原理讲得倒是没错,可这稀里糊涂的讲法就跟走迷宫似的,越说越绕。 “我说完了。”王主任叽里呱啦讲了一堆,把自己都绕进去了,勉强收尾,尴尬地对局长傻笑。 局长那厚嘴唇往下拉得老长:“老王,平常你主持会议挺清楚的,今天怎么结巴了。” “局长,我驻村出来的,让我下乡和老百姓沟通可以。上讲台讲学问,这就难为人了。我就这水平,您听得懂就行。” “你觉得我能听懂吗?”局长烦躁地开始抽第二根烟,“你说月亮是被影子挡住,那为什么会变成红色?” 王主任不好意思地挠头:“这……” “是因为太阳。”门外的顾序州听不下去,冷不丁开口,“太阳光通过地球大气层发生折射,最长的红光照在月亮上,使月亮呈现红色。” “谁在那儿!”王主任一个激灵,这才意识到自己没关门,刚才的窘境都被人瞧了去。正窝着口气想发火,走过去一看门外的是顾序州,立马转怒为喜。 他跟抓住了救命稻草似的将顾序州拉进来:“局长,我讲的不好,但这不是有人会讲嘛!” “你是……之前那个修除湿系统的,叫顾序州是吧。”顾序州长得突出,局长一眼就认出了他,忙叫他从头到尾将月食的原理讲一遍。 顾序州不紧不慢地开口,他的声音清朗好听,就跟在讲一个有趣的故事似的,局长刚才还紧锁的眉头慢慢松开,听到入神了,连手里的烟头燃烧殆尽了都没发现。 “嘶——”顾序州讲完,局长吃痛地扔掉手里地烟灰,转头冲王主任笑,“老王,这才是解释,你刚才那都是在放屁,听不懂还臭得慌。” “术业有专攻嘛!”王主任松了一口气,这顾序州还真是他得宝贝神仙,关键时刻总能用上。 “两位领导,没事的话,那我就先回去了。”顾序州沉着脸,心里还记挂着投诉信的事情,转身就要走。 王主任一个箭步忙把他拦住:“急什么,还有重任还委托给你呢。是吧,局长?” “没错,小顾同志。我们打算办一个破除封建迷信的月食讲座,你刚才讲的那么好,干脆这个讲座老师就让你来当。”局长桌板一拍,就这样定下了。 这讲师不仅要原理了解的透彻,还要口才好,顾序州是最合适的人选。 顾序州冷着眼,给两人泼冷水:“我是下放分子,去给全公社讲座不合适。” 他不喜欢在人前抛头露面,更何况村里还等着他回去干活重建仓库,这边领证的事情也还没着落,他恨不得一个小时拆成几天来用。 “你学问好,就是最合适的!上头领导都说了,不管黑猫白猫,能抓老鼠的就是好猫。”局长毫不犹豫地发话。 其实一个月前公社就根据上级指令对辖区内的四类分子发文摘帽了,本来顾序州也能平反,只是碍于他外国血统,公社里部分同志提出反对意见,这才对他地摘帽一拖再拖。 如今见过这青年两回,局长对这寡言少语却实干的青年印象不错,安在村里扫牛棚还真是可惜了。 王主任就跟推荐自家儿子似的在一旁帮腔:“局长英明,别看这小子平时不声不响,其实嘴巴溜着呢,肚子里又有使不完的墨水。还有修除湿系统的功劳在前,让他来当这次讲座的老师,有谁敢不服?” 局长瞄了王主任一眼,老王惜才看人又准,能这么为一个下放分子说话,看来这顾序州为人应该也不错。 “天下乱,首先始于民心。天狗食月人心惶惶,你忍心看着好好的村子就因为一个迷信的传言变得动荡不安吗,别的不说,你老婆在村子过得也不安生。”王主任知道这小子怕老婆,强行拿秦葭宁压他。 顾序州垂下眼眸,想起昨天秦葭宁和王阿婆对此事的担忧,若是不把天狗食月的事情向大众解释清楚,村民必定终日活在惶恐不安里。 “行,我来讲。”他应下。 王主任得意地点头,果然拿媳妇压他准没错。 第80章 窝囊 事不宜迟,王主任将讲座定在明天下午,忙催着顾序州现在就回去好好准备,明天可是全公社的干部和知青都要过来学习。 “东西都在我脑子里,不需要准备。”顾序州淡淡道,他还准备回走廊里对黄桂梅守株待兔。 王主任急了,连走廊里都不让他多待,叫了个手下派车把顾序州送回去。 “明天你可是要上台给几百号人讲课,好歹也把行头收拾收拾。你这头发几年没剪了,前帘比门口的柳树枝都长,回去剪掉。” 看着顾序州坐上公车,王主任才满意地回去向局长汇报后续的情况,他连明天的讲座横幅名字都想好了,就叫“破除封建迷信——揭秘天狗食月的真相”。 “老王,那姓顾的小子你从哪找的,还真是个人才。”在食堂的小方桌上,局长对顾序州也是赞不绝口,他就喜欢这种少说话多做事的。要不是身份特殊,他还真想拉过来给公社干活。 王主任瞧出局长的意思,憨笑着劝道:“局长,那小子就适合搞研究,在你手底下干活还是需要我这种懂人情世故的。” “就你小子贫嘴。” “两位说什么这么热闹呢?” “黄干部,你也去食堂吃饭啊,真是稀客。”王主任忙殷勤地将局长身边地位置让给黄嘉达,又给他倒了杯水,一双小眼睛偷偷打量。 这省里来的黄干部看样子和顾序州差不多年纪,两人好像还都是申城人。这申城不愧是大城市,出来的年轻人一个个都气宇不凡。 局长笑着解释:“我们在说明天的讲座呢,老师是谁,你猜都猜不到。” “谁啊?”黄嘉达随口问道。 “一个下放分子。”局长故作神秘,“到时候你来看就知道了。” 黄嘉达突然来了兴致,他早就听人说村里有个头脑聪明手还巧的下放分子,一直想见一见。 “就是上次修除湿系统的男青年吧,好像还拿了黄主任举办的知识座谈会的第一名。” “没错。”王主任一脸的得意,这宝贝嘎达还是他一手挖掘的呢。 黄嘉达俊朗的脸色浮出笑意:“那我明天可一定要去会会这位才子。” 柳下村村口,停下一辆公社的黑色皮卡公车,引得路过的村民驻足窃窃私语。 “这是公社的车吧,好威风。” “是什么领导来我们村了吗?” “该不会是来年底评优突击检查的吧,快去告诉老书记。” 后头的村民刚打算转身回去找书记通风报信,突然被前头的人叫住。只见车门打开,顾序州从副驾驶走了出来。 “顾同志,明天的讲座回去好好准备啊!”司机冲着顾序州喊了一嗓子,接着便调头回去,山路难开,他不敢多逗留。 顾序州淡淡点头,谢过司机护送。 转身看到村口站了一圈人正朝自己行注目礼,他视若无睹,大步流星地离开,留下一群村民在那胡思乱想。 “那个扫牛棚地怎么会坐公社的车?难道摘帽子了?” “摘帽又不是当官,那可是小汽车啊,他算老几还坐干部下乡用的车。” “依我看,他准是犯事了,被公社特别监督。我上次去隔壁村看电视,上头警察抓杀人犯都是开车去的。” “什么,他杀人了?” “你个唐人,杀人了还能放回村子?我估摸着犯得事比杀人小点,但也不简单。” 这头一群人一本正经地讨论顾序州到底犯了什么大事情被公社特别监督,那头顾序州已经心情烦闷地赶回牛棚。 这几年他为了不和村民产生冲突,对外界的嘲讽挑衅是一忍再忍,不知不觉间自己竟然已经没了十几岁时的尊严和傲气,就连和妻子领一张合法的结婚证都办不到。 他气愤自己的无能,就连刚才写下投诉信都要思前想后。 牛棚附近的河面泛着涟漪,顾序州看着水面上自己的倒影,歪歪扭扭失去了原本的模样,他猛地扔出一块石头,水面炸出水花,将那歪歪扭扭的倒影也砸得不见踪影。 “窝囊。”他骂了一声水里的自己,深呼吸,这才一脸平静地回到牛棚。 “葭宁姐姐,你这雕的是什么呀?” 牛棚外的小院子里,路生正蹲在秦葭宁身边看她雕刻黄杨木。不久前还是个歪七扭八的小木块,现在已经有了初步的形状,可以看出是个矮胖的老人身边带着一鸟一兽。 村子仓库的重建已经进入尾声,秦葭宁终于能抽出时间细细打磨这块木头,双手都磨出水泡,她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这是我要送给黄桂梅的寿星公,旁边是代表福禄的鹿和仙鹤。” 自古以来,求人办事要么花钱要么出力,总要下一番苦功夫。 顾序州眼尖,一进来就看到秦葭宁那双手磨得满是伤痕,心就像被人揪紧般疼。 还好自己刚才在公社没有意气用事,若是真写了投诉信把黄桂梅得罪狠了,那葭宁的苦心不是全白费? 没用。 顾序州在心里又骂了自己一次。 他大步上前夺过秦葭宁手里的刻刀,轻声劝道:“休息会,剩下的我来。” “图纸在我脑子里,你知道我想怎么刻吗?”秦葭宁挑眉看他,可以抬头却看到那双本应该如星辰般灿烂的眼里满是忧郁,她忙着急的问:“黄桂梅又欺负你了?” 欺负? 顾序州一愣,自己在她心里就像个孩子一样容易被人欺负吗?看样子自己比想象中的还要窝囊。 他自嘲地笑笑,摇头:“没碰到黄主任,反倒被王主任委托了新任务。” “王主任还真喜欢你。”秦葭宁松了一口气,“那王胖子又叫你修什么?” “修人心。”顾序州淡淡道,并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人心还能修?”路生好奇地喊道。 顾序州这才注意到路生的存在,摸了摸他的小脑袋解释:“公社明天要办一个月食知识讲座,让我去当讲师。” “哇塞,小顾子,你太厉害了吧。” “讲座!那不是要在很多人面前抛头露面!”秦葭宁也激动地两眼放光,她从头到脚打量顾序州,不由地眉头紧锁。 第81章 你拿剪刀干嘛 “咔嚓、咔嚓。” 秦葭宁从旁边地刻刀工具袋里拿出一把闪亮的简单,嘴角上扬,眼里亮着激动的光芒。 “葭宁姐姐,你要干嘛?”路生见秦葭宁一脸不怀好意的坏笑,下意识捂住了自己的下半身。 秦葭宁斩断秦寿男根的光荣事迹还在村里流传着,现在她和剪刀同时出现,总让人有不太好的联想。 顾序州故作冷静,但看着秦葭宁带着阴森森的笑容向自己一步步靠近,他不自觉地后退了一步。他们夫妻两人一向相敬如宾,他更不记得自己做过对不起葭宁的事情。 应该不至于被“咔嚓”掉……吧。 “别跑。”秦葭宁眼疾手快,一个箭步飞过去。 “啊!”顾序州转身想跑,不想还是被扑倒在地,发出一声惨叫,吓得路生紧张地捂住双眼。 “别动啊,我很快的。” 秦葭宁一屁股坐到顾序州的腰上,“咔嚓”一声剪了下去,几根黑色的发丝落在了地上。 “咔嚓、咔嚓!”锋利的刀刃剪过顾序州额前的一缕缕发丝,很快秦葭宁就给顾序州剪了一个利落的短发。 顾序州的五官立体硬朗,如果推光留个短寸更能体现他的帅气,可这男人如此嫌弃自己的混血脸,秦葭宁考虑到他的个人情绪,终究手下留情,给他修了个微分碎盖。 “你看,这样清爽多了。你去讲座也不会丢人……”秦葭宁扔掉剪刀,双手捧起顾序州的脸,本想好好欣赏一下自己的杰作,可看到那张脸的瞬间失了神。 路生听到秦葭宁的话,知道只是剪头发,这才松开了双手。看到那张没有遮挡的脸,不由地发出感叹:“小顾子,原来你长这个样,比电影明星还好看!” 之前村里有人偷粮食,被罚放电影,那时候大家都说电影里的男主角长得帅。路生觉得,小顾子长的比那男主角帅多了。 顾序州的脸还是第一次完整地展现在人前,看着这张漂亮到近乎完美的脸,秦葭宁觉得女娲捏人的时候还真是偏心。 “能下来了吗?”顾序州满脸绯红,语气却意外强硬。他咬紧下唇,仔细看,连眼角都是红的。 这么大个的男人,只是剪了几根头发,至于一副要哭出来的样子吗? 秦葭宁不解,还故意扭了几下腰,跟他调皮地得瑟:“我不这样强来,你怎么可能乖乖让我剪头发?放心,我手艺很好的……” 她话说到一半,突然感受到身下顾序州的异样,脸刷的一下就红了。 自己坐的地方好像不太对。 “下来。”顾序州语气僵硬,低声再次提醒。 “对不起!”秦葭宁猛地从他身上跳开,尴尬地转移话题,“我去给你拿镜子看看新发型。” “不用,我先去洗个澡。”顾序州站起身,故意避开秦葭宁的方向径直朝厕所走去。 路生好奇地打量两人,左瞧瞧,右看看。 这两人怎么回事,只是剪头发,怎么脸一个比一个红? 剪头发是这么费体力的事情吗,这么冷的天把他们累得脸都红了。 到了讲座这天,顾序州再次穿上了那身旧西装,只不过换了个发型,浑身散发的气质便与之前的阴郁氛围完全不同。 “你领子没弄好。”秦葭宁将他上下查看了一番,伸手帮他整理衣领。 两人四目相对,想起昨天的事情,各自扭开了头。 顾序州清咳了两声,淡淡道:“谢谢。” 现在已经进入1981年的1月,小寒刚过,天冷的让人发抖。他昨天昏了头,冲了个冷水澡才冷静下来,现在他甚至不敢去看秦葭宁的脸。 “我自己来。”他伸向自己的衣领,指尖碰到秦葭宁的手背,手一下僵住。 秦葭宁知道他还在意昨天的事情,识趣地松开手:“你自己再整理下,我先去洗漱。”说着她便端起脸盆走了出去。 她站在门口,脑海里浮出顾序州昨天那个表情,忍不住抿嘴偷笑。 那男人长了一张会让姑娘哭泣的脸,没想到骨子里还是个纯情boy。 “葭宁,你在笑什么呢?”李招英尖细在背后响起,她穿一身淡粉色的棉服,上身裹得结结实实,下身穿着灰色的的确良长裤,裤脚却向上卷了两圈,能隐约看到里面的肉色秋裤。 大冷的天,脚上还穿着一双薄如纱的透明尼龙袜。 看着李招英扭捏的动作,秦葭宁明白了,这是故意来显摆自己的新袜子呢。 这年头在农村,尼龙袜在女孩子里也是难得的时尚单品。李招英从小就喜欢在原主面前秀优越,看样子这毛病即便秦葭宁嫁人都不会改变。 “招英,你这袜子可真漂亮。”秦葭宁顺着她夸道。 李招英忙弯下身子放裤脚,装出难为情地样子:“哎呀,你瞧我这么不小心,裤脚都忘记放下来了,这一路丢死人了。这是林大哥送个我的……” 秦葭宁心不在焉地点头,她记得之前去公社办事情正好在服装厂附近看到林煜阳在和一个女工说笑,关系还挺亲密的样子。 估计这袜子就是那女工送的。 女孩子果然还是要富养,要不然一点蝇头小利就被渣男骗走。 李招英还在喋喋不休地讲着,她喜欢这种被瞩目的感觉。 像她这样漂亮的姑娘就应该火活在大城市的灯红酒绿里。她讨厌乡下的肮脏和落后,等林大哥回城那天,她的苦日子就可以结束了。 这时,一个高大英俊的身影从牛棚里大步走出,就像是一道亮眼的光一下抓住了李招英的目光。 “他是谁?”李招英呆呆地盯着顾序州的脸,那胜过电影明星的脸怎么会出现在这种肮脏的破牛棚里。 顾序州无视了李招英,轻声朝秦葭宁说了句“我走了”便匆匆离开。 “路上小心。”秦葭宁也淡淡地回应,两人依旧没有对视,尴尬的氛围还在延续着。 看着顾序州远去的背影,李招英才意识到刚才那个男人就是下放的二毛子!她知道二毛子是个混血的洋杂种,可谁也没睡过杂种会长得这么好看,就像是天上下来的神仙一样。 第82章 她只是酒鬼家的贱种 “英子,我一会还要去帮忙修仓库,你要和我一起去吗?”秦葭宁洗漱后,将脸盆里的脏水随地一泼,擦擦手就准备出发。 可这随意的动作在李招英眼里却显得格外刺眼。 她这是什么意思,故意嘲讽我是泼出去没人要的水吗? 不就是嫁了个稍微好看点的二毛子,居然赶在我面前耀武扬威,等林大哥带我回城过好日子,你和牛棚佬在乡下扫一辈子牛粪,看你还怎么得意。 “英子,你不走,那我走啦。”秦葭宁已经紧了紧身上的旧棉服,说着就锁门要走。 她已经懒得再逼李招英去干活,这大小姐过去帮忙就是添乱,之前干了几天活反倒给村里增加了不少工作量。 “你先去,我随后就来。”李招英笑着答应,跟着秦葭宁走了几步,在路口找了个借口就跑了。 她和秦葭宁这种生来就干农活的贱种可不一样,哪经得起那些体力活。就是未来成亲,她也绝不能嫁得比秦葭宁差。 走在回家的路上,李招英心里总觉得有股气散不开。她和秦葭宁一起长大,因为年纪个头都相仿,处处被拿来比较,别以为她不知道,总有些嘴碎的在背后说她长得普通,被秦葭宁衬得像个丫鬟。 这些蠢货懂个屁,自己的父亲可是驻村干部,而秦葭宁只是酒鬼家的贱种,连她亲爹都看不上她。真要说起来,自己才是大小姐的命。 “秦葭宁还真是狗屎运,嫁的二毛子长得倒是人模人样。”李招英摸着胸前的麻花辫,不满得自言自语,“也不知道她一天天在得意什么,和一群下放分子混在一起反倒比以前还开心。” 自从秦葭宁结婚,她们两人便很少在一起。 以前她去哪儿,秦葭宁都跟个小尾巴一样的跟着,低眉顺眼的,比那地主家的长工还要听话。一点都不像现在跟在她身后的那丫头,叽叽喳喳的,一点脑子都没有。 可是现在的秦葭宁,和以前完全变了个人,成天跟下放分子嘻嘻哈哈,一点都没把她的事情放在心上。 这让李招英感觉心里空了一块,就像是原本属于自己的东西被人抢走了。 她憋着一口气,伸出脚用力踢了旁边的石子,小石块飞出去正好砸在了路过的路生身上。 “谁啊!”路生下意识叫出来,看到是李招英,他不想惹事只能憋着气跑开。 “臭小鬼,你那是什么眼神啊!”李招英看到那双像小狼崽一样的眼睛就心里不爽,冲着路生远去的背影又叫又骂。 突然,她眼珠子一转,扬起笑容哼着小调转身去了陈姜氏家的方向。 村子仓库这边,全村人不管风雨都在坚持干活,仓库已经修建的差不多。 今天天气好,秦葭宁干完活和哥哥嫂嫂在一起休息,路生帮着递送钻头钉子,忙活了一上午,这才气喘吁吁地坐到秦葭宁身边。 “奶奶!”路生啃着馒头,抬头看到步履蹒跚的王阿婆被陈姜氏拉着往这边走。 陈姜氏长得大块,健步如飞,王阿婆裹过小脚,被强行拉着走得踉踉跄跄很是艰难。 “陈姨,你这是干什么!” 秦葭宁和路上一起跑过去,扯开了陈姜氏的手,她扶着老太太,路生则一脸凶恶地展开双手拦在阿婆跟前。 “老妖婆,不准碰我奶奶。” “小野种,我和王阿婆无冤无仇,我本来也不想和一个老人家计较的,但是你这个小鬼撞倒了香火,害了村子。天狗食月就是警告,咱们村说什么也不能让你这个扫把星住下去了。”陈姜氏说着又要上手抓路生。 “陈姨。”秦葭宁护住路生往旁边一躲,避开了陈姜氏的大手,“天狗食月就是普通的自然现象,和路生没有任何关系。这事我们已经讨论过多次,你没必要再揪着不放。” “这次不一样,这回可是有仙人指导,算命的先生说了只要得罪先祖的罪人离开村子,今年就能平平安安。”陈姜氏说的理直气壮。 刚才英子找她报信,说是在去公社的路上碰到一个算命先生指点迷津。小丫头心疼路生是个孩子,就没敢说出来,但又怕不说出来会害了村子,这才来找她这个妇女主任商量。 她陈姜氏只要为了村子好,可不怕得罪人,本来这扫把星就不是他们村子的人,赶走了对大家都好。 秦葭宁皱起眉头,大运动刚结束,哪来的算命先生有这么大胆子出来赚这人血馒头? “陈姨,你作为村里的妇女主任,居然打着封建迷信的名头把孤苦无依的祖孙两赶出村子,轻了说是带头搞迷信,重了说可是逼人去死。” 陈姜氏一而再再而三的拿月食的事情欺负路生,秦葭宁逐渐没了耐心解释,故意太高嗓门给陈姜氏按罪名。 郑爱兰也心疼地上来护住路生:“陈姨,做人要讲良心。把天灾强行按到一个孩子身上,你也不怕遭报应。” “我也是为了村子的未来好呐,这小野种撞倒香火是事实伐?如果和他没关系,能这么凑巧当天晚上又出现天狗食月。算命先生都说了这小野种就是祸根所在,赶走灾星就能保佑村子,那我愿意当这个恶人!”陈姜氏一副英勇就义的样子。 此刻大半个村子的人都在仓库边上,大家伙平日里和王阿婆家没接触,之前王阿公又偷过公家东西,自然一个个都站在陈姜氏那边。 “陈姜氏说的对啊,如果牺牲他们两就能保护村子,那就把他们赶走算了。” “反正他们也不是我们村的人,现在不是摘帽了吗,那就滚回他们老家去。” “之前王老头就偷公家东西,上梁不正下梁歪,谁知道这小野种是什么德行,赶走了也好。” “我爷爷不是小偷!”路生猩红了眼,呲牙咧嘴地要去打那个多嘴的,被王阿婆一把抱住。 阿婆含着泪劝他:“忍住。” 路生咬着牙,将头埋进奶奶怀里,这才无奈地哭起来。 第83章 他有什么资格站在台上 “陈姨,王阿婆一家是上级安排在我们村的,要赶他们离开村子,您还不够资格。正好公社今天安排了关于月食的科普讲座,上级领导也会参加。我们不如一起去听听,你要是还觉得这事是路生的错,你大可请领导给你做主。”秦家宁冷着脸提议道,“反正仓库修建的差不多了,干脆大伙一起去。” “去就去!”陈姜一口答应,自己可是为集体着想,领导也是为群众服务的,自然会向着她。 “我听说了,公社今天请了个很厉害的老师,我们也去听听。” “对,一起去,让公社领导给我们做主。” 其他村民也跟着起哄,说着还有人开来了村里的拖拉机,几十号人浩浩荡荡地坐着牛车和拖拉机出发去公社。 王阿婆行动不变先回了家,秦葭宁拉着路生坐在牛车上。 “葭宁姐姐,讲座的老师不是小顾……” “嘘。”秦葭宁食指放在薄唇上,对着路生调皮地一笑。 陈姜氏一行人来到公社的礼堂,只见大门上挂着巨大的红色横幅,上面写着“破除封建迷信——解密天狗食月的真相”。 门两边站着两位穿制服的工作人员,负责来学习干部的姓名登记。 “公社发了通知,让所有公社干部都来听老师讲课,回去还要对村里展开学习。”一个村民将打听到的消息悄咪咪地在陈姜氏耳边汇报。 陈姜氏平时在村里渣渣呼呼,可面对今天这盛大的场面,气场立刻弱了一般,小声嘀咕:“场面弄得那么大,那老师一定很了不得吧。”一群人簇拥着走进会场,此时几百人座位的报告厅已经坐满了人,他们只能在最后排面前挤着坐下。 秦葭宁和路生被挤在后头,位置已经被占满,他两被陈姜氏堵着,只能在廊道的台阶上坐下。 “老陈,你看最前排,连镇长都来了喽。” “真的诶。”陈姜氏好奇地朝前巴望,连镇长都要坐在底下听课,这老师说的话一定有道理。 她认可地冲其他人点点头:“今天这趟算是来对了,就不应该听村里那些下里巴人胡说八道,看公社这活动办的多正式,听老师的准没错。” “老陈说得对,也不知道这讲课的老师是谁,全公社几百号领导都来听他讲课。”其他妇人跟着点头。 陈姜氏扭扭身子,做得端正,拿出官架子嘱咐:“别管谁来,公社领导请的老师准没错,你们到时候认真听着就是。” 其他人立马连连点头,正襟危坐,一个个做得笔直,认认真真等老师出场。 秦葭宁和路生见状,对视一眼,笑而不语。 几分钟后,讲座按时开场,王主任主持会议,一段开场后便开始鼓掌:“欢迎讲师上来为大家讲课。” “快,快鼓掌。”陈姜氏一副自己是公社代言人的样子,明亮身边的人快点鼓掌。 “啪嗒啪嗒!” 热烈的掌声中,一个身姿挺拔、样貌极为英俊的青年走上讲台,突出的外表让底下的人不禁同时发出惊叹。 “这谁啊,长的比电影明星还好看。” “我们公社有这么一号人吗?长的好看还有文化,我怎么不认识?” “你们不觉得他长的有点像外国人吗?他成亲了吗?” 来上课的干部一片窃窃私语,尤其是下头那些未婚的小姑娘,此刻比起天狗食月的真相,她们对这位神秘老师的真相更感兴趣。 陈姜氏眯起眼盯着台上的顾序州看,总觉得这男人有些眼熟,长成这样子的男人她要是见过,不可能不记得。 “他们还没认出来呢。”路生捂着嘴,在秦葭宁耳边偷笑。 顾序州下放的时候就用大宽边帽子遮着半张脸,那刘海更是留得老长。下放几年,全村都还没人见过他的真面目。 “老陈,这老师看起来像是个混洋人的种,你说会不会是咱们村那个?”一个村民察觉到了什么,小声嘀咕。 “怎么可能,那洋杂种有什么本事……” “下面请顾序州老师给大家开始讲课。” 陈姜氏话还没说完,舞台上王主任的主持词一字不差地钻进她的耳朵。声音不大,却震耳欲聋。 她那双眼睛瞪的比铜铃还大,耳朵嗡嗡作响。 顾序州站在老式射光灯下,就像是全世界的中心,被无数双感觉盯着。一开始他还不太习惯这张脸展露在人前,但进入主题时,他便忘记了所有人的存在开始侃侃而谈。 他的声音低沉又富有磁性,逐步带着听众进入他的节奏,将一个个谜团生动地解开。 秦葭宁托着下巴沉醉地听着,舞台上的顾序州闪闪发光,让人移不开视线。他从容淡定,面对底下突如其来的提问也能微笑着轻松解答。 那个人,好像天生就应该活在聚光灯下,他生来就是明月,不应该被埋进深夜的雾霾里。 讲座进入尾声,顾序州看到了最后排角落里的秦葭宁,他话语一顿,冲着秦葭宁不自觉地露出温柔的一笑。 那转瞬即逝的笑容,引得底下的小姑娘们面红耳赤。 “那二毛子算什么东西,他凭什么上去讲座!”陈姜氏不服气地小声骂道。 “凭他看的书多,有文化。”秦葭宁淡淡道,眼睛还直勾勾地看着舞台上的顾序州,眼角带着笑意。 路生更是一脸的得意,故意气陈姜氏:“你要是不服气,你去找领导去啊!” “臭小鬼,你放心,我肯定会去!”陈姜氏不甘心道。 顾序州讲座结束,他优雅地鞠躬行礼,底下掌声雷动,那些个小姑娘更是鼓得极为卖力。 陈姜氏气得是脸一会红一会白,王主任一宣布散场,她就火急火燎带着一大帮子人跑去找镇长投诉。 镇长正和民政局局长大夸这次讲座办的好,尤其是这次的老师讲的生动形象。 “小顾老师讲的这么清楚,这下总不会有人再拿天狗食月说事了吧。”镇长随口说了句,这几日他也为这是犯愁,现在也算是解决了个不安定因素。 王主任说话直接:“都已经加大宣传,如果还说月食是不祥之兆,那这人不是蠢就是坏。” 陈姜氏站在边上偷听了一会,脸拉得老长,气急败坏地转身就走。 “老陈,你不去找领导理论了?”身后的妇人傻乎乎地问道。 陈姜氏气得说不出话,领导把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她也不是傻子,还硬往枪口上撞。 第84章 你们要造娃娃吗 公社某办公室,黄桂梅一个人坐在办公桌上,也是满肚子的气。 今早局长找她谈话,今年提拔的名额大概率要给王胖子了。 王胖子找个下放分子修理除湿系统,这就立下大功了,那她这几年兢兢业业的工作算什么? 她抓起桌上的茶杯,喝了一口浓茶,本想消消心火,却苦的一口吐了出来。 这杯子之前跑过咖啡,洗了那么多次还是一股子咖啡味,恶心。 门口,参加月食讲座的年轻们都已经回来,在走廊里边走边聊,嬉嬉笑笑地说着顾序州的事情。 “今天那个讲师是谁啊,年轻还谈吐不凡。” “而且还长得帅。” 两个年轻女同志正好经过黄桂梅门口,小声先聊着,抬头却看到黄桂梅黑着脸站在门口。 “黄、黄主任好。”两位女同志还以为见了鬼,吓出一身汗,忙小跑着厉害。 死胖子,专门我和对着干,找谁不好,偏偏找那洋杂种来讲座。 黄桂梅心里骂着,她本来也是要参加讲座的,听到是顾序州讲课,她才找了个借口没有参加。 “凡是和那二毛子扯上关系,准没好事。” 她猛地将手里的茶杯放回桌上,“啪嗒”一声,那白色的搪瓷杯没放好,从桌边摔了下去,茶水倒了一地。 “黄主任,坏了,出大事了!” “冷静点,有什么事情慢慢说。” 见手下的小年轻慌慌张张地跑进来,黄桂梅又恢复平常的温柔冷静的样子,顺手拿了扫把清理地上的茶渍。 小年轻随手将门一关,紧张地汇报:“市里巡查组突击检查,要查看我们这几个月的账目。” “领导来检查,你就把账目拿出来就是,怕什么?”黄桂梅满不在乎道。 小年轻吞吞吐吐:“这次连发给下放分子的粮票也要查。” 黄桂梅的微笑僵在脸上,地也没扫干净,就把扫把往旁边一扔,有些恍惚地回到办公桌前。 “知道了,你先回去工作吧。”黄桂梅故作平静地打发小年轻,一张脸却吓得发白。 小年轻急得直跺脚:“黄主任,这可怎么办呀,要是被查到账目对不上,我们的工作……” “我说了,安心点回去干活!”黄桂梅不耐烦地命令道。 小年轻还是第一次见黄桂梅露出这种表情,也吓了一跳,快速转身开门。 “啊!”他正准备冲出门,差点和林煜阳正面撞上,“你是谁,干嘛在这偷听,都听见什么了!” 小年轻心跳的飞快,慌张地质问林煜阳。 林煜阳殷勤地笑着:“小同志,你别激动,我什么都没听见,我是来找黄主任的。” “黄主任现在有事。”小年轻没好气道,黄主任现在哪有心情接待外人,他拦在面前不让林煜阳进来。 “黄主任,我是林煜阳,上次座谈会我们见过的。”林煜阳踮起脚尖和里头的黄桂梅打招呼。 黄桂梅翻了个白眼,本不想搭理,但估摸着刚才那些话肯定被这小子听到了,未免把事情闹大,只能耐着性子让林煜阳进来。 “小林同志,找我有什么事情吗?”黄桂梅给小年轻使了个眼色,放林煜阳进来。 林煜阳一脸谄媚地笑,手里还提着供销社特意买来的糕点,殷勤地放在黄桂梅桌上。 “黄主任,上次座谈会感谢您给我指点。” “林知青,刚才你都听到什么了?”黄桂梅没了一贯的微笑,眼里带着阴险的狠劲,开门见山道。 林煜阳一怔,眼珠子贼溜溜地转,思考片刻回答道:“我听说你这是遭小偷了?这也不奇怪,那些个下放分子成天往这里跑,谁知道他们会干出什么事情。” 黄桂梅皱着眉头疑惑地看着他,随即喜上眉梢:“谁说不是呢!某些下放分子成天往这里跑,果然没按好心。” 没想到这林知青看着老实板正,脑子倒是转的很快,一下就点醒了她。 “林知青,你今儿找我有什么事情啊?” “黄主任,我听说公社有两个工农大学的推荐名额……” “哦,你想问这事啊,这名额所有知青公平竞争,来,我们慢慢聊。” 黄桂梅心里有了主意,对林煜阳立即变了脸色,起身给他倒开水。 此时的柳下村,顾序州和秦葭宁、路生一起回了牛棚,王阿婆在院子里等着他们。 路生人还没跑进牛棚,已经大老远地冲奶奶喊今天发生的事情,那双小狼眼笑得弯弯:“奶奶,小顾子上台讲话的时候,那个老婆人都看傻了。” “小淘气。”王阿婆摸了摸路生的小脑袋。 她瞧见顾序州手里还提着两壶酒,看样子是公社领导送的谢礼。 老太太眼睛尖,刚才老远就看到秦葭宁和顾序州今天走路的距离不对,故意隔了老远,莫非小两口闹别扭了? 她是个识趣的人,拉着路生就要回去:“天色不早了,我们回家吧。” “阿婆,留下一起吃饭吧,今天我们加菜。”秦葭宁开心地晃了晃自己背上的小箩筐,那王主任大方,不仅送了酒,还给了一斤五花肉。 “天晚了回去冷。”阿婆干脆地拒绝,临了在秦葭宁耳边又偷偷补了一句,“夫妻没有隔夜仇,喝点小酒,晚上你们小夫妻好好谈谈。” “用什么方式谈都行——”老太太语气带着有些玩味的调皮劲。 秦葭宁扯着嘴角,故意冲老太太敷衍地一笑,这位老贵女在想什么呢。 “奶奶,这题我会,刚成亲的人晚上就是研究怎么造娃娃!”路生眨巴着眼睛骄傲地喊道。 他将两人的对话模模糊糊听了一半,还以为奶奶在问秦葭宁晚上要干什么,迫不及待地想展现自己的知识面。 “咳咳咳。” 一旁喝水的顾序州呛得直咳,秦葭宁哼着小调去桌班上切猪肉,装作自己很忙的样子。 “你这孩子!”王阿婆的脸比那小夫妻还红,拿着拐杖敲了路生脑袋三下,“不兴乱说话。” 路生抱着脑袋一脸委屈,自己平常答题的时候奶奶总夸自己聪明,今天自己是哪说错了? 小泥鳅说了,刚成亲的夫妻晚上就是要造娃娃的嘛! 第85章 醉酒的人话不要信 秦葭宁将半斤猪肉送给阿婆,王阿婆不好意思地推脱,终究还是没有送出去。 “这肉是你们夫妻两的,我老婆子不能收。”王阿婆拉着路生往外走。 外头下起了小雨,路生扶着她一步步小心地走着。 秦葭宁嘴上不说,悄悄把猪肉用油纸抱上,接着送雨伞的时机,趁阿婆不注意塞到了路生随身的破布包里。 “回去给阿婆补补。”秦葭宁冲路生使了个眼色。 路生愣了几秒,小声说了句:“谢谢,姐姐。” 这小子平日里嘴贱,可要是相熟了,小嘴巴还挺甜。 确定祖孙两安全离开后,秦葭宁冒着雨回到牛棚,此时顾序州已经起火在土灶上做猪肉。 半斤猪肉切成片,和野菜翻炒,屋子里迷茫着肉香味。 “肉送出去了?”他撸起袖子,熟练地切着野菜,漫不经心地问道。 秦葭宁自然地过来帮忙,顾序州却刻意避开了她投来的视线。 她不在意地笑笑:“我悄悄给路生了。” “那小家伙收下了?”顾序州有些意外,路生性子烈,自己和他混了这么多年,他也不愿意轻易手下自己送的东西,秦葭宁才和他认识多久,就好的跟亲姐弟一样。 不知为何,他心里有些发酸。 “你们两什么时候关系这么好了?” “怎么,你吃醋了。”秦葭宁故意打趣,一双黑葡萄般的大眼睛直溜溜地盯着顾序州。 谁知道那男人这么记仇,再一次避开了她的对视。 顾序州平时和她讲话可不是这个样子,这男人重礼仪,每当秦葭宁开口说话的时候,他一双深邃的眼总会把目光专注在她脸上。 今天却一次次避开她的视线,难道还在纠结做的事情? 不就是压到了他的某些部位吗?她这个女生都不在意,一个大男人还矫情上了。 秦葭宁也较上劲,自己先打了玉米渣粥坐到饭桌前,还拿了个搪瓷杯,顺手给自己倒上一杯。 当顾序州把菜端上桌的时候,秦葭宁已经喝了小半壶,小脸绯红,眼睛眯起来有些犯迷糊。 当兵的人多半擅长喝酒,秦葭宁上一世在部队是出了名的千杯不醉,这种低度数的酒对她而言就跟喝水一样。 “嗯。”她发出一声娇喘,单手支着脑袋,双眼迷离地盯着顾序州看,“你长的可真好看。” “你喝醉了。”顾序州看她那样子,板着脸将酒收了起来。 “我没醉,我十八岁的时候就能喝趴十个兵哥哥。”秦葭宁眼角泛着红,将她本就娇俏的小脸衬得越发甜美动人,再加上这微醺迷离的气场。 看得顾序州……想做坏事。 他忙埋头吃饭,也没了一贯的优雅,快速将一碗大碴子粥一饮而尽。 不知何时,喝醉的秦葭宁已经摇摇晃晃绕到了他身后,柔软的身体软软地趴在他的身上,小脑袋靠在他的肩膀上,胸脯和他的后背紧紧贴着,隔着厚实的棉衣都能感觉到她起伏的呼吸。 原主的身体弱,又从来没有喝过酒,哪怕灵魂千杯不倒,可她这副身体却是一杯就醉。 靠着顾序州结实宽厚的后背,她觉得异常安心,刚趴上就轻轻打起呼。 顾序州后背一僵,好不容易平缓下来的心跳再次加快,他特意放弯身体,保持身体不动。 感受着后背传来的起起伏伏的规律节奏,他冰冷的脸上浮现出温柔的笑。他放下手里的碗筷,宽厚的右手小心地拂过秦葭宁垂下来的右手。 “别动。”秦葭宁嘟囔着,将脸翻了个面,继续发出平缓的呼噜声。 “呵呵呵。” 顾序州一怔,抿着嘴宠溺地笑起来。 秦葭宁迷迷糊糊地听到好听的笑声,梦里好像出现了个帅哥,她跑着追过去,迷迷糊糊又睁开了眼。 “顾序州……”她半梦半醒之间开口说话。 顾序州目视前方,脸颊上是秦葭宁呼出的温热的气,他耐心冷静地听着。 “我不好看吗?”秦葭宁又闭上了眼睛,迷糊地问道。 顾序州没有迟疑,淡然回答:“好看。” “那你是喜欢男人?” “不是。”明知道对方是在说梦话,他还在认真地回答。 秦葭宁嘟嘟囔囔地继续睡了,许久又开口道:“你那方面是不是不行?” 顾序州差点从椅子上摔下去,他有些哭笑不得,不知道秦葭宁到底梦到了什么,居然问出这种问题。 “我还挺喜欢你的,好像做真服气也不是不行。”秦葭宁睡的很深,可梦话却一字不差地进了顾序州的耳朵。 她挪了挪身子,想找个更好的角度睡觉,柔软的薄唇正好在顾序州的耳垂着来回擦拭。 顾序州本就发红的耳朵更是热的跟煮熟了一般,好像有无数只蚂蚁爬进他的心窝,在上头密密麻麻地咬着,让他心痒得慌。 他抓住秦葭宁的右手,一个转身,将背上的小人一下拉进自己怀里。只是瞄了一眼她睡着的样子,那股挠痒痒的抑郁感更强烈了。 “顾序州……”秦葭宁又开始说梦话了,这回大概又了个梦境,她气鼓鼓地开始拳打脚踢。 顾序州将睡觉都不老实的秦葭宁拦腰抱起,小心地放到床上盖好被子。 自己却转身拿了衣服,去厕所洗了一个从头到脚的冷水澡。 七八度气温的山区,没有暖气的厕所,一桶冷水倒下去,总算把他心里那股莫名的火压下去。 顾序州在书桌前坐了一夜,耳边是秦葭宁均匀的呼吸声,面前的书敞开着,未曾翻过一页。 第二天一早,秦葭宁独自在牛棚醒来,伸着大大的懒腰走出房门,正好对上顾序州清冷俊美的脸。 “葭宁。”他板正着脸,认真对秦葭宁说道,“我……那方面没有问题。” 秦葭宁皱着眉头,一脸问号,耐心听他说下去。 “你我虽是夫妻,但尚未领证,出于责任,我不能对你做出越轨之事。”顾序州的眼下泛着淡淡的黑眼圈,使他本就白皙的脸显得有些憔悴。 “不过你放心,我一旦认定的妻子就绝不会变心。”他双眼坚定地看着秦葭宁,等待着她的回答。 第86章 我有两个重要的事情要宣布 “嗯,我理解。” 秦葭宁点点头,一副自己明白的表情。 她没想到原主的酒量会这么差,也不知道自己昨晚对顾序州说了话,让他误会,一大早起来说些不着边的话。 难道说,顾序州这书呆子开窍了,想到自己未来有了喜欢的女孩,担心带着自己这个拖油瓶无法脱身? 想到这,秦葭宁感觉心里堵得慌,可她也不是那种死皮赖脸的人。 立马挤出一个尴尬又不失礼貌的微笑:“我很清楚咱两只是合作夫妻,你要以后有了喜欢的女孩,我一定马上和你离婚。” 她想哥们似的上前,用力拍了拍顾序州的后背:“放心,我不会赖着你的。” “啪啪。” 顾序州感受着后背传来的刚劲有力的拍打声,脑袋嗡嗡作响,感觉自己像个小丑。 昨日在脑海里回顾了一夜以往看过的涉及爱情的文学小说,从《红楼梦》到《源氏物语》,从《巴黎圣母院》到《呼啸山庄》,他甚至连《水浒传》里潘金莲和西门庆的故事都做了分析,得出男性在感情上必须坦诚忠诚结论。 好不容易下定决心来表白,秦葭宁这回答是什么意思?是说他们哪怕领证,夫妻关系也算不得数,随时都可以离婚吗? 他苦涩地笑笑,没有说话。 毕竟对方只是为了帮自己猜被迫定下的婚约,如果对方日后心里另有所属,自己要是抢占着不放人,那就太不是男人了。 只是,为什么自己回感到心痛? 顾序州垂下眼眸,藏起眼中的寂寞,故作大度地笑着:“你要是有了合适的人,我也随时可以放手。” 他的声音温柔好听,轻飘飘的,就像是初春的细雨。可这几个字滴到秦葭宁的心头,就像是针扎一样。 “好了,仓库那边还等着我们干活呢。”秦葭宁不愿意在继续话题,快速给自己扎了个麻花辫垂在胸前,抓起工具催促着去干活。 她急匆匆跑出院子,手里的铲子勾到了门口筛子里晒着的番薯干,筛子猛地飞出去。 “小心!” 秦葭宁扔掉铲子,一个箭步飞上去,和冲过来的顾序州同时抓住了筛子,筛子里的番薯干挤成一团,一根也没掉到地上。 两人四目相对,时间仿佛停滞了几秒,同时笑出声。 “lucky!”秦葭宁小声地嘟囔着,将筛子放原位。 “你还会英语?” “我在隔壁村的电视剧上学的,村姑不能学英语吗?”秦葭宁拍去手上的灰。 顾序州笑笑:“那你还挺厉害,说的很标准。” 他站在院子门口,等秦葭宁过来一起去工地。工地上,两人说说笑笑,好像又恢复了之前的关系。 短短的路程,他们天南地北地聊着。秦葭宁抬起头,看着阳光下那张建模般的侧脸,两人好性格大相径庭,却总有说不完的话题。 如果他真的会有喜欢的女孩,她希望那个时间能来的迟一点。 …… “大家伙看好喽。” 新修建的仓库前,在无数双眼睛的注视下,老书记和两个小伙子一起将仓库的大门安装好。 紧接着,爆发一阵激烈的欢呼声,仓库终于重修完成。 “咳咳,安静!”老书记清了清嗓子,开始做重要讲话,“今天是个好日子,咱们的粮仓也修建好了,大家伙也能安心过冬了。下面我有两个重要的事情要宣布。” 众人安静下来,老书记特意站在全村前讲话,必定是个重要的事情,一个个都竖起耳朵听着。 “第一个事,前几年全国就已经开始包产到户,今天起,咱们也要跟上步伐啦!包产到户的意思大伙应该也有所了解了。这意味着,大家的劳动成果将直接与自己的收入挂钩,干得越多越好,收入就越高。” 话音刚落,底下便掌声雷动,那些个平日里勤快的的人激动地高声叫好,以往浑水摸鱼的,一个个跟打了霜的茄子似的,整个焉了。 “分多少地,就按照各户人头来。”老书记补充道。 陈姜氏眼珠子转了圈,扯着嗓子问道:“书记,那下放的呢?” “人人平等,都分。” “那不行啊,他们又不是咱们村的人,下放到这里来还分了我们的地,凭什么啊!”陈姜氏第一个带头不满。 她可不傻,地就那么多,多几个人来分,到她家手里的就少了。 其他人听了也跟着起哄:“对啊,凭什么外来的跟我们一块分地。” 秦大民站在秦葭宁身边,看了看妹妹,又看看顾序州,他们两人怎么一点都不着急。 他这榆木脑袋都听出来了,陈姜氏这是冲着顾序州来的,欺负顾序州就是欺负他妹妹。他急得想反驳,可嘴笨,半天蹦不出一个字,急得抓后脑勺。 郑爱兰拉了拉丈夫,大嗓门喊道:“上头把人安排到我们村了,那就是咱们村的人。” “对!都是咱们村的人!”秦大民跟在媳妇旁边帮腔。 “都是平头老百姓,还分什么三六九等。下放分子又怎么了,能给村里出上力那就是好人,就该给人家分地!” “我媳妇说得对!” “爱兰说的没错。”李婶拉着老头儿子,走出人群来帮秦大民夫妻撑腰,“这次仓库重建,就秦葭宁和顾序州两口子最卖力。咱们只是穷,可不是瞎,人家的好也要看在眼里。” “说的没错,小顾两口子干活是真的不要命。” “好几次下大雨,他们夫妻两也在那干,我可都瞧见了。” 在一个月共修仓库的相处中,不少村民对顾序州的态度也变了,这小伙子干活真的实在,尤其现在剪了头发,看着更加顺眼了。 陈姜氏不依不饶:“仓库又不是他一个人建的,我们全村都出力了。再说了,要不是这扫把星当初在仓库动除湿系统,仓库能倒吗?” 她一个人说不过那么多张嘴巴,便开始无理取闹。 陈宽都听不下去,低着头拉了拉陈姜氏的衣角,小声提醒:“妈,仓库倒了和人家有什么关系。再说了,当初还是他们救了我的命,咱要有良心。” 第87章 还有第三件事要宣布 “你脑塌啊,胳膊肘往外拐,居然帮着外人说话!”陈姜氏恨铁不成钢地瞪了儿子一眼。 “妈,你不……” “闭嘴,我是你妈,我一个人把你带大容易吗,你就得听我的。”陈姜氏压低声音警告儿子。 陈宽无奈的闭了嘴,眼神里却是满是不甘。 她举起手高喊:“反对分地给下放分子!下放分子不是我们村的人!” “反对,反对!”小胖妈带着一部分人跟着举手反对。 秦葭宁和顾序州本人还没做任何反应,那头以郑爱兰为首的一群人和陈姜氏的人反倒吵得不可开交,差点就要打起来。 “咳咳,安静!”那头书记皱着眉头,大声命令道:“下面我宣布第二件事。” 底下的人不情不愿地闭上嘴,一个个互相眼神较劲,漫不经心地听书记讲话。 “下面宣布的是个好事,咱们村出了一个名人,不仅帮公社修好了除湿系统,还获得了公社举办的座谈会第一名,拿下了‘技术革新知识分子’的荣誉表彰!” 书记一抬手,他的小孙子就屁颠屁颠地抱着一个金色的奖杯跑到他身边,端端正正地站着,一副礼仪小姐的样子向众人展示奖杯。 “昨儿我去公社,代表村里领了奖杯,但这东西还是要物归原主,送给他本人。” 老书记说话,目光落在了顾序州身上,他年纪大,说话慢慢吞吞,还没说出名字,底下先炸开了锅。 “谁啊,这么厉害?” “这还能有谁,肯定是林知青啊,他不是特意复习参加座谈会吗?” 众人环顾四周,这才想起林知青从不参加仓库的重建,今天也早早去了公社才,此刻并不在这里。 陈姜氏不说话,她了解林知青的性子,要是真拿了第一怎么可能瞒到今天。就算林知青不说,她身边的英子肯定也把消息传遍了。 如今一点风声都没有,那这神秘人会是谁? 她有了个不好的预感,眼睛偷瞄了顾序州一眼。 这个扫牛棚的昨天都去公社当讲座老师了,难道会是…… “顾序州同志,上来拿走你的奖杯吧。”老书记铿锵有力地喊道。 刚才还叽叽喳喳的人群,顿时鸦雀无声,无数双眼睛齐刷刷看向顾序州。 顾序州泰然自若地走上前接过那个沉甸甸的奖杯,低头仔细端详。 葭宁说之前压咸菜的石头重量不够,手里这东西拿回去给她刚刚好。 “谢谢书记。”他点头谢过书记,刚想转身回去,书记却悄悄拉住他的衣角不让走。 “小顾,我才是要谢谢你!”书记看向村名,口齿响亮清楚地说道,“小顾同志不仅拿了表彰给咱们村长脸,还将自己得到的五张工业票全捐给村里买工具,你们现在用的最新款拖拉机还是人家小顾的工业票买来的。” “小顾,好样的!” “人家尽心尽力为村子,有些人还狗眼看低人,嫌弃他是下放的,不给分地。” “呸,真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郑爱兰和李婶顿时底气更足了,故意在脸色难看的陈姜氏面前一唱一和。 书记见状,满意地点点头,示意顾序州可以下台了。 顾序州抱着奖杯回到秦葭宁身边,总觉得书记今天这场戏演的有些刻意,像是故意把他叫上去让大家伙看的。 “我们还真得好好谢谢书记。”秦葭宁踮起脚尖在顾序州耳边悄悄说道。 看着那几十双震惊的眼睛,秦葭宁知道老书记的目的达到了。 本来一个小奖杯,书记送到牛棚就是,特意在仓库重建的时候宣布,不仅当着全村人的面送奖杯,还把顾序州夸奖了一番,明摆着是为之后签联名信的事情铺路。 本以为书记就是敷衍的话,没想到老爷子如此上心。 “对了,还有第三件事!”老书记本想准本散场,突然想起了什么,对大家伙喊道,“最近天气异常,前阵子突然下大雨,不少人家晒的粮食都遭了殃。这个问题,小顾同志也很好地帮我们解决了!” “什么意思,那二毛子还能解决落雨问题?” “小顾同志自制了气象仪,可以预测天气。”老书记敲敲拐杖,小孙子又屁颠屁颠地跑到角落里,哼哧哼哧地抱来一个铁罐做的大块头。 “这就是气象仪吗,这东西能预测天气?” “二毛子做的东西,能有用吗?” “没听书记说嘛,这二毛子都拿了公社座谈会的第一,这得多厉害。” 有了公社表彰的加持,顾序州这个二毛子在群众心里的形象突然高大起来,他们抬头巴望着那个气象仪,七嘴八舌地讨论着。 “顾序州同志一心想着村里,主动上交气象仪,未来村里将根据气象仪结果每日通知明朝的天气,乡亲们也可以安心出来干活晒谷子。”老书记慷慨激昂地说着,就像是供销社的售货员在卖力推销产品。 郑爱兰见众人有所怀疑,也扯着嗓子帮腔:“这东西有用的很,上次就是葭宁告诉我要落雨,我才及时收了晒的粮。” “媳妇说得对。”秦大民一本正经地在旁边附和。 郑爱兰虽然咋咋呼呼,却是个直肠子,从没有撒过慌,村里人听她那么一说,心里也信了一半。 顾序州能感觉到四周投来的视线比以往和善许多,下放这几年,欲加之罪他受过不少,这还是头一次莫名背上了荣誉。 “我怎么不记得自己和书记说过气象仪?还亲手把气象仪送到了书记家?”他眯起狡黠的眼,弯下腰故意在秦葭宁的耳边问道。 用脚趾头想都知道,是这小丫头在帮他卖人情。 秦葭宁咧开嘴盈盈笑着:“我觉得你做的气象仪精准有用,拿来造福全村人,不行吗?好东西干嘛藏着掩着。” 顾序州勾起嘴角得意地一笑。 自己随手做的小东西能得到秦葭宁这么高的评价,这感觉,还挺好。 仓库的大门口,老书记看把顾序州的优点展现地差不多了,满意地点点头,冲村里几个德高望重的长辈吆喝:“你们这些老家伙们一会来我家一趟,其他人都散场吧。” 村民们一边散场一边犯嘀咕,老书记特地把几位长辈叫过去,难道还有什么重要的事情? 秦葭宁头顶的雷达滴滴作响,她总觉得这事和他们有关。 果然,一小时后,郑爱兰就火急火燎地来牛棚通风报信了。 第88章 别管我,你们继续 “葭宁,你知道书记把长辈们叫去做什么吗?”郑爱兰坐在桌子前神秘兮兮地问道。 “和我有关?”秦葭宁明知故问,嫂嫂特意跑过来,明摆着这事就和她有关,兴许就是关于联名信的事情。 郑爱兰“咕噜咕噜”灌下一大碗水,看了看正在旁边做饭的顾序州,感慨地说到:“你家男人厉害了,为了帮你们领证,老书记特意把几家长辈叫过去说要写一个联名信。” 秦葭宁一猜就是这个事,她故作惊讶地追问:“那长辈们怎么说,签了吗?” “基本都签了。长辈们也不是瞎的,你们干的好能看不见?更何况小顾在公社给咱们村涨了那么大一个脸,长辈们都高兴着呢。” 郑爱兰开心地嗑起瓜子,不紧不慢地继续说道:“那些个老头回去也都放话了,让村里人都在联名信上签个字,不会写字的就按指印。我和大民去问了,大部分人都签字了。” 姜还是老的辣,老书记懂人心,先是大张旗鼓地帮顾序州立人设,现在又拉着长辈出来吃面子。 “还是书记厉害,没想到今天几句话给序州拉了不少人气。”秦葭宁感慨道,这么快就让大半个村子人签字,这效果还真是立竿见影。 “人气?”郑爱兰一头问号,这事啥意思。 秦葭宁一时口快用了现代的词汇,忙笑着解释:“我意思是说大家好像对序州态度好多了,居然愿意帮我们签字。” “那也是你们值得!”郑爱兰说着突然皱起眉头,话锋一转,生气地骂道,“除了那陈姜氏和陈胖子那一家,他们自己不签就算了,还拦着不让别人签。” 要不是周秀禾和秦大民拦着,她非要揍陈姜氏一顿不可,一天到晚嚼舌根,迟早会遭报应。 郑爱兰看看天色,将刚才一起带来的包裹递给秦葭宁:“我差不多要回去了,这东西是妈让我送给你的,喏,拿去。” “妈让你带给我的,什么东西啊?” 秦葭宁一愣,最近忙得脚不沾地,都没时间打听周秀禾的情况,也不知道她一个人照顾秦家一大一小两混蛋,日子过的怎么样。 她打开包裹,里面竟然是一件全新的大红色棉衣,针线细腻,领口和袖口还绣着精致的花边。 “这是妈给你做的嫁衣。” “我喜糖都发了多久了,还要什么嫁衣啊。”秦葭宁嘴上这么说着,心里却暖暖的,这棉衣做工精致,也不知道周秀禾熬了几个夜晚才做出来。 郑爱兰拿过衣服在秦葭宁身上比划:“快过年了,你穿上这衣服,好看。” 秦葭宁肤色白,红色衣服衬得她更加光彩动人。她伸手摸了摸衣服里面,软乎乎的,棉花厚实又温暖,比她身上穿的这件老古董舒服多了。 “秦家那老东西管的严,妈都是趁他睡着偷偷做的,黑灯瞎火的,手都不知道被扎破了几次。这衣服你穿上了,日子就得过的红红火火,知道了没!” 郑爱兰严肃地命令秦葭宁,临走前她又特意冲顾序州喊了一嗓子:“小顾,照顾好我家妹子。” “嫂子你放心,我一定照顾好葭宁。” 顾序州全程竖着耳朵在偷听,此时更是放下手里的菜刀,面向郑爱兰郑重其事地回答道。 郑爱兰满意地点点头,这才推开门离开牛棚。 房门一关,顾序中双手抱在胸前,冲着秦葭宁挑眉问道:“秦葭宁同志,联名信又是怎么回事?” “书记提议全村写个联名信,帮你向公社求情,好顺利开出介绍信。” 秦葭宁这才想起自己还没跟顾序州说过这事,她将之前自己去求书记帮忙,之后修仓库书记又主动提起这事的前因后果都告诉了顾序州。 “人民群众都支持你领证了,看她黄桂梅还有什么好说的。到时候我再把亲手做的黄杨木雕送过去,软硬兼施,我就不信拿不下她。”秦葭宁眼里闪闪发光,一副势在必得的样子。 顾序州眯起桃花眼,清冷的脸上盈盈一笑:“以联名信换介绍信,我家的女主人脑袋瓜怎么长的,这么灵光。” 这姑娘还藏着多少秘密是他不知道的。 秦葭宁撇撇嘴:“我发现你这人闷骚的很,刚开始还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现在小嘴嗒嗒还挺能说。” 原以为他是那高悬在夜空中的孤月,清冷而遗世独立。可他说起这些看似无心的骚话时,笑起来的样子却带着诱人的魅惑。 如果没有那张与世人格格不入的混血脸,如果没有被下放,眼前这男人本应该是个无比阳光快乐的青年。 “我们刚开始不熟。”顾序州漫不经心地笑着。 “现在我们熟了吗?” “难道不是?” 两人重复着相似的话语,暗暗和对方叫着劲。突然身后传来“噗嗤”一声,两人刷刷朝房门看去。 “你们别管我,继续。”郑爱兰捂着嘴偷笑,默默把探进门的脑袋又缩了回去。 秦葭宁忙过去开门请嫂子进来,脸颊泛红地解释:“嫂子,你快进来吧。我们什么都没干,你这样子容易让人误会。” “都是夫妻了,干什么都行,没事没事。”郑爱兰一副自己明白的样子,自己回来的不是时候,正赶上小两口调情。 顾序州见解释也没用,便轻声问道:“嫂子回来是有什么事情?” “你看我这脑袋,又把东西落下了。”郑爱兰快步走过来,拿起桌上的黑色长柄伞,刚才没下雨就把伞忘了,半途下雨才想起来。 “这回我是真走了,你们继续,别管我。”郑爱兰拿了伞潇洒转身,刚踏出门外又退了回来,“对了,刚才碰上书记,说那些个不配合的就不管喽,现在联名信上也签字了大半个村子的人,够你们用的了,明天就去书记那拿吧。” “好嘞,我们明早就去!”秦葭宁大眼睛亮着光,开心地和顾序州对视一眼。 该说的都说了,郑爱兰这才撑开伞离开,都走出牛棚院子了,又回过头冲门口的夫妻两喊:“别管我,你们继续!” 第89章 家里的书篓子啥都看 “嫂子,你天快黑了,你路上小心。” 秦葭宁哭笑不得,别说自己跟顾序州啥事没有,就算是有什么计划,嫂子这一句句“你们继续”也把他们的兴致都消磨光了。 确定郑爱兰真的离开,顾序州关上门,故意调戏般问道:“我们继续?” “你去继续做饭!” 秦葭宁狠狠剐了他一眼,忙跑到床底下翻出自己做到一半的黄杨木雕,寿星公的整体雕刻的差不多了,细节方面还需要再打磨一下,明天送出去恐怕有些赶。 “明天就算拿着联名信过去,那黄桂梅也不一定就能当场开出介绍信,估计还得跑几趟。你今晚先好好休息,这寿星公下次再送。” 顾序州看她一眼,就猜到了她的小心思,强行先打了预防针。他将做好的饭菜端上桌,催促道:“现在先吃饭。” 秦葭宁觉得有理,送人的东西自然是要做到最完美的,急了反而会坏事。 第二天一早,二人便去书记那里拿了联名信,接着就前往公社。 很快就是农历春节,之前周秀禾给的嫁妆都花了不少,秦葭宁这次去公社还另外带着任务。 他们在公社门口分头行动,顾序州带着联名信去找黄桂梅,秦葭宁则带着包袱里的两个古董碗去了附近的自由市场。 “加油,祝你马到成功。”分头前秦葭宁给顾序州做个鼓劲的动作。 顾序州笑笑,用纤长的手指比了一个“ok”。 之前吃了几次闭门羹,他本做好了守株待兔的准备,没想到今天黄桂梅酒坐在办公室里,甚至房门也敞开着。 就像是特意在等待顾序州的到来。 “小顾同志,你又来了。”黄桂梅慈祥的笑着,让人把顾序州迎进来。 顾序州警惕地皱起眉头,总觉得气氛有些异样。他进门先礼貌地向黄桂梅点头行李,将怀里的联名信小心地拿出来:“黄主任,这是村里给我写的联名信,请……” “不着急,你的介绍信我一定会开。”黄桂梅看都没看联名信一眼,随手接过来就扔在了桌子上,“听说你懂电路,我这里有个办公室正好灯坏了,你帮我修修。” “是懂一点。” “太好了,你快跟我过来。” 说着,黄桂梅就迫不及待地起身,亲自拉着顾序州去了隔壁上锁的办公室。 顾序州刚走到门口,就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他警惕地打量里头的房间。 二十平米的密封房间,没有窗户,四周堆满了上锁的柜子,墙角还有两个半米高的保险箱。 这种地方是可以随便进来的吗? “你快帮我看看,这个灯怎么不亮了?”黄桂梅着急地说道,“这里放的都是粮票档案,重要的很,没灯可不行。” 顾序州犹豫地站在门口,他伸手去摸墙边的开关。 “啪嗒”,头顶的白炽灯亮了一盏,其中一盏的确没有亮。 “黄主任,应该就只是灯泡坏了。”顾序州站在门口,他身份特殊,公社这种敏感的地方自然不能随便进去,“你找人买个灯泡换上就行。” “你才看一眼怎么就能确定,还是进去仔细检查一下。”黄桂梅催促道,双手将顾序州用力推进了房间里。 她在门口盯着顾序州,这时听到远处传来脚步声,她转身就要走:“楼下的办公室应该有新灯泡,我去拿给你。” “黄主任,等等……” 她头也不回地就朝楼下跑,正好和两个年轻的小姑娘擦肩而过,就这样把顾序州一个人扔在了这个存满重要物品的房间里。 他低头一看,保险箱旁边就放着修理用的工具箱,就像是事先为他准备好的一般。他眯起眼,越发觉得可疑。 小姑娘经过办公室门口,发现平常上锁的房间居然开着,好奇地朝里头打量了一眼,正好和顾序州对上视线。 两个小姑娘的脸立即就红了,两人手拉着手不好意思地扭过头,一步三回头地往前面走。 “两位请等一下……”顾序州冲出房间将两个小姑娘叫住。 …… 公社的自由贸易市场,各式各样的小摊贩集中在一棵大柳树下,秦葭宁揣着两个古董碗在一群收古董的贩子边坐下。 现在正是饭点,她拿出一根玉米“咔嚓咔嚓”啃起来,那耳朵就跟兔子一样竖起来仔细听着旁边摊子的对话。 “阿婆,真古董经过那么长的时间沉淀,外表肯定会有一层包浆,你这个……”左手边的小平头对卖传家宝的阿婆一阵输出。 右手边的壮汉在接待一个小老头:“古代宝贝的胎质哪有那么细的,肯定存在一些细小的气孔或杂质,你这玩意一看就是假的。” 秦葭宁将这些细节都记在脑袋里,没人的时候她就重组分析那些信息,顺便回忆下之前从顾序州那里学来的关于古董的信息。 还好家里有个啥书都看的书篓子,顾序州说起古董鉴别的内容也是倒背如流。有了顾序州给的信息打底子,她对几个摊子的话术掌握起来更是得心应手。 信息掌握的差不多了,秦葭宁不紧不慢地又从包袱里拿出一个玉米棒子。 “小妹,你这珍珠黍看着挺香啊。”左手边的小平头早饿的发慌,眼睛直溜溜地盯着秦葭宁手里的玉米。 秦葭宁大方地将手里的东西送到小平头跟前:“大哥,饿了吧。” 刚才她把几个小摊贩的性子摸透了,小平头性格相对厚道,最合适下手。 “那怎么好意思呢。”小平头吞着口水,眼睛一直没从玉米上移开,“这珍珠黍多少钱,我给你。” 收古董的贩子随身都带着不少现金,真要说起来,都是不差钱的主。 “大哥,你别跟我客气,快吃吧。” 秦葭宁抱着包袱,乖巧地挪到小平头跟前,将玉米硬塞到小平头手里。 “大哥,我这有两个祖上留下的碗,我奶奶说是宫里带出来的,你帮我看看。” “行。”小平头啃了一口玉米,豪爽地答应,“妹子你人这么好,哥肯定给你一个好价钱。” 第90章 你考虑卖肉吗? 秦葭宁小心地掏出两个古董碗,对方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嘴里的玉米也不啃了,粗糙的大手在衣服上蹭了蹭,这才伸手小心翼翼地接过去。 “丫头,这东西真是你家的?”小平头将陶瓷碗仔仔细细查看了一番,压住眼里的激动,装作没有兴趣的样子,“东西的确是有些年头了,但成色算不上特别好。” “宫里头的东西成色还能不好?”秦葭宁眨巴着大眼睛,一副天真无邪的样子。 她虽然不懂得做生意,上辈子却看过不少营销,商家那套给商品加噱头、抬身价的手段,她多少懂点。给古董加上“宫里出来”的名头,身价怎么也能抬上一个档次。 再说了,这东西虽然是山头寺庙淘来的,可农村人迷信,自然好东西都先献给神仙。 神仙那里借来的宝贝,成色能差到哪里去? “小妹妹啊,你看这个釉面……”小平头见秦葭宁年纪轻轻,开口就要贬低来压价,“这个东西最多值50块,我看你小姑娘长得乖巧,再给你抬个价,一个碗60块!” “大哥,60会不会太少了。”秦葭宁疑惑地问道,眼睛却在瞧瞧观察小平头的神情。 商人八张嘴,自古无商不奸。 在古董收货这行压价是常态,但这小平头不善于伪装,嘴角压都压不下去,显然是收到好货时的惊喜。 秦葭宁事先已经估过价,两个古董碗,一个至少也有一百块。 小平头吃准了秦葭宁不懂行,自顾自准备把碗收进自己的箱子里:“小姑娘,你随便去打听打听,这一行我是最本分的,一个碗收你60算很多的了。” “嗯……可是我奶奶说这个至少要…”秦葭宁犹豫地伸出五根手指。 “要65?行,算我吃点亏给你了。”小平头爽快地答应。 话音刚落,秦葭宁又伸出了一只手:“哥,一个碗至少一百块。” “那太贵了!”大哥连连摇头,手却紧紧抓着碗不放。 秦葭宁观察小平头的表情,眼角放松,嘴角平静,这个价钱还在他接受范围内。 价钱还能再抬抬。 秦葭宁眼疾手快,轻巧地从小平头手里夺回两个碗护在怀里:“一个碗如果没有一百二,那我就不卖了。” “小姑娘,好好商量,一百二真的太高了,收了你这货我不是亏了嘛!”小平头一下就急了,眼睛盯着秦葭宁怀里的碗不放,好像在找准时机抢回来。 秦葭宁用破布将碗小心地抱起来,不紧不慢地说道:“大哥,你看我这两个碗釉色均匀、温润,有玉质感。纹饰清晰,色彩鲜艳。再说这胎体,透光轻薄。无论从哪里看都是上等的,你要是收了我的货再去北方首都转手卖了,出手至少是这个数吧?” 她再次伸出五根手指翻了翻,这回指的是“五百块”。 价钱她也就是随口一说,但她开口如此专业,显然把小平头唬住了。 “大哥,你要是不同意,我再去别家看看。”秦葭宁说着就要起身离开。 小平头急忙将她拦住:“妹子,哥今天就吃点亏,两个碗给你两百三,怎么样!” “两百六。”秦葭宁闭着眼睛漫天要价,她看出小平头真的很想要这两个碗,要不是她急着出售,她甚至还想要的更高。 “唉,妹子,哪有你这样一步步往上砍价的!”“大哥,你再不放我离开,我就开价两百八了。这数字吉利!”秦葭宁吃准了小平头,嘴巴一张又加了二十。 “别别别,两百六就两百六。”小平头松了口。 这丫头是个懂行的,这两个碗他转手至少也能翻两翻,自己收过来也不亏,再讲下去人可就真跑了。 秦葭宁还护着碗不收手,伸出手示意小平头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妹子,我是真心要货才给你那么高的价啊。”小平头扒开自己棉衣,又打开毛衣开衫,最后将啤酒肚上的米毛衫撩起来,那里头缝着一个小口袋。 他从小口袋里拿出一叠钱,心疼地数出两百六,不舍地递给秦葭宁,同时接过古董碗。 秦葭宁摸着手里还带着陌生男人体温的钱,哭笑不得,还好这钱不是从男人裤头里掏出来的。 她收了钱不敢在这里多逗留,故意朝着集市人最多的地方走去。 这年头收古董的多半是道上混的,眼前的小平头看上去是个爽快的二愣子,但背后有什么人都还不清楚。 走在人群中,秦葭宁总觉得暗中有眼睛盯着自己。她神不知鬼不觉地混入人群,在隐蔽的角落里从随身的包裹里掏出灰色的旧围巾披在肩膀上,又用头绳将麻花辫盘起。 一番乔装后她轻松甩掉了跟在后头的几个人。 她随着人群又走了一段路,确定完全没有人注意自己后才稍稍放松警惕。 “乡亲们过来看啊,我家的山货绝对好品质,错过就不再有咯。” 一个熟悉的叫卖声吸引了秦葭宁的注意,她循着声音找去,居然是平日里少言寡语的狗子哥在卖货。 以前不允许自由买卖,黑市里的小摊贩都是偷偷摸摸的,如今虽然放开,不少人还是不敢轻易喊叫。会喊会叫的狗子吸引了不少人,生意也是附近最好的。 秦葭宁在一旁看了一会,见狗子摊位前人来人往络绎不绝,狗子做生意又十分诚恳,其中还有不少回头客。 她眼睛一亮,心中生出一个主意。 等到狗子货卖的差不多,人流散去后,秦葭宁盈盈笑着上去打招呼。 “狗子哥,原来你在这做生意啊!” 狗子一愣,许久才反应过来这盘发的姑娘是秦葭宁,他不好意思地摸摸后脑勺:“就是摆摊,算不上生意。” 他之前顺路带过秦葭宁几次,都未曾说过自己在外摆摊,没想到还是被碰见了。 “葭宁妹子,这事你别和村里人说。” “你放心吧。” 秦葭宁一口答应,村里人多嘴杂,要是知道狗子在外赚钱准会眼红惹事,她能理解狗子的顾虑。 寒暄一番后,秦葭宁才进入主题:“狗子哥,我看你卖的都是蘑菇之类的,有想过卖肉吗?” “卖肉?”狗子一脸问号。 第91章 母猪的体香,你会调吗 “你这光卖蘑菇野菜的,也卖不出价钱,为什么不试着卖野猪肉或者麂肉。”秦葭宁趁着四下无人,小声地提议道。 狗子挠着后脑勺尴尬地笑笑:“我想卖,那也要有货呀。” 这年头虽然放开了,的确有不少人去山里打野货,可两条腿的人哪跑得过四条腿的麂。 想要打野猪,那更是痴人说梦,野猪光脑袋都比普通的家猪大上几倍,撞起人来又凶又猛,到时候弄不好还会把命搭进去。 “如果我有货,你能帮我卖吗?” “嗬嗬,你能有野猪肉?”狗子跟哄孩子似的拍拍秦葭宁的头顶笑道,“你要真有,我肯定帮你卖。” 葭宁妹子平日里挺老实的孩子,怎么还学会说笑话了,小丫头怕是连山猪长什么样都不知道。 秦葭宁一本正经地摸着下巴思考,小脑瓜子里已经开始生成打猎的全新计划。 野猪个头大,一头少说也有四百斤,自己留一部分还能有不少拿去卖。当地猪肉的平均价格是0.9元每斤,野猪肉少见,价格自然也在猪肉之上,卖出一头野猪最少也有三百块。 “狗子哥,我不让你白卖。”秦葭宁数着手指头,比划了个三跟七,“你每帮我卖出去一斤,就能抽走三成。咱两三七分,怎么样?” 她不喜欢跟人讨价还价,刚才和小平头一来一回已经消磨了她对做生意的所有耐心,不如让狗子这个中间商赚点差价,自己只要供货就能等着收钱。 狗子和原主也是多年的老邻居,知根知底,她信得过他的人品。 “行,你什么时候有货了就告诉我,我立马拉上来卖。”狗子不以为意地回着,小丫头说的一脸认真,好像真能搞到野猪肉似的。 “包在我身上。”秦葭宁小手一挥,胸有成竹。 今天她赚了钱,又有了下线,心情不错。和狗子分开后,她揣着到手的两百六混在人群里溜达,想着买些过冬的东西回去。 本应该是个顺利的好日子,她的右眼皮却跳个不停。 “左眼跳财,右眼跳灾。” 秦葭宁生出意思不好的预感,下意识护住藏钱的口袋。 此时,一抹军绿色和她擦肩而过,她瞥了那人一眼,总觉得有些眼熟。 那是黄桂梅办公室的两个小姑娘! 现在是上班时间,黄桂梅对底下的人管的又严格,她们怎么有时间出来逛街? 秦葭宁捂紧身上的灰色破围巾,悄无声息地跟在两个小姑娘的身后,她本就善于隐藏,有了熙熙攘攘的人群作掩护,更是轻松走到了小姑娘的身后。 只隔了半米,连两人的对话都能听的一清二楚。 “我们这样溜出来真没关系吗,要是被黄主任发现可怎么办?” “怕啥,我说跟他们说了是去村里送材料。”短发姑娘淡定地笑道,“再说了,黄主任现在被那件事弄的焦头烂额,哪还顾得上咱们。” “说的也是。”圆脸妹子赞同地点头,随即又紧张起来,“你说粮票丢失的事情,万一查到我们头上怎么办!” 粮票丢失? 秦葭宁蹙起眉头,又向前走了一步,跟得更紧了。 短发姑娘神色紧张地瞪了小圆脸一眼,查看四周没发现异样后才小声开口:“你怕什么,我们每个人才拿了一张,大头全在黄主任那呢。” “可是……” “反正黄主任已经找好替罪羊,你担心个什么劲。” 短发姑娘嘴上如此说着,心里却完全没了逛街的性质,匆匆扫了小摊上的东西几眼,就拉着嘟嘟囔囔的圆脸妹子走出了集市。 秦葭宁跟了几步,见两人不再继续刚才的话题,她也不再继续跟踪。 她的右眼皮还在跳着,心里反复捉摸着“替罪羊”三个字,放心不下独自前往公社的顾序州,火急火燎地朝着公社跑去。 “葭宁,你的事情办完了?” 刚跑到公社楼下,她便遇到了准备离开的顾序州,他依旧是那副清清冷冷的样子,没有受伤,没有挨打,和之前分开时的样子没有区别。 秦葭宁松了一口气,围着顾序州转了两圈,确定没有任何异样后,紧皱的眉头才慢慢松开。 “你去找黄桂梅,没遇到什么奇怪的事吧。” 顾序州微微一愣,这姑娘是有什么雷达吗,总能敏锐地超察觉到他身边的异样。 他修好电灯离开办公室时,黄桂梅的表情的确十分可疑。 但毕竟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说出来也只会让秦葭宁担心,此事不提也罢。 他淡淡道:“没事。黄主任在忙,然后过几天再来拿介绍信。” “真的?”秦葭宁眯起眼盯着顾序州的眼睛,那双褐色的眼睛如星辰般深邃,让人看不透猜不透。 “我骗你干什么。”顾序州笑笑,自然地接过秦葭宁身上的包袱,“走吧。” 秦葭宁将信将疑,迈着两条小短腿跟在顾序州的身后,眼睛悄咪咪地偷瞄顾序州的侧脸。 这男人的眼神和平时不一样,虽然只有一丝丝的区别,她也能察觉到。 但为什么要瞒着自己,难道他已经想出了应对之策,或者事情已经解决? 回去的路上,他们正好碰上收摊的狗子,摇摇晃晃坐着牛车回去,各怀心思互不说话。 直到在村口下车时,以为小两口吵架的狗子故意笑着打趣:“葭宁,咱两说好的事情可别忘了。” “忘不了!”秦葭宁拍着胸脯打包票,赚钱的事情怎么能忘记呢。 刚才还望着远山出神的顾序州脸色一变,故作镇定地问道:“你们约好了什么?” 他不经意地偷瞄了狗子一眼,他记得这男人是和葭宁一起长大的邻居,这两个月来又经常拉车送葭宁往返公社和村里,难道他们…… 狗子笑笑不说话,架着牛车头也不会地离开了。 “你和李翔有什么事?”顾序州一脸自己不在意的样子,却再次发问。 “当然是很重要的事情,就是和你无关。”秦葭宁神神秘秘地回答道,谁让这男人有事情也瞒着自己不说。 “随便你。”顾序州赌气就要走。 秦葭宁眼珠子一转,突然想起什么,忙抓住他的手问:“母猪的体香,你会调吗?” 第92章 男人也会冷脸洗内裤 “你要这种东西做什么?”顾序州眉头皱的更深了。 她和李翔到底约了什么事情,怎么还要用上母猪的信息素。 “当然是有用啊。”秦葭宁随口答到。 瞧这话问的多多余,之前顾序州自己不还模拟兔子的气息勾引野兔子嘛,她现在要母猪的气味自然是要勾引野猪啊! “就像你之前那样,拿野草啊什么模拟气味,这对你来说很简单吧。”秦葭宁一脸懵轻松地说道,好像在她眼里顾序州是无所不能的,模拟个母猪气味应该手到擒来。 “猪是杂食动物,气味比兔子复杂,我不会。”顾序州淡淡回了一句,赌气迈大步子往牛棚走。 他见秦葭宁不正面回答他的问题,越发好奇她和李翔的交易。 可自己在对方眼里只是合作丈夫,问多了不合适。 秦葭宁忙迈着两条小短腿紧跟在后头,这男人在公社到底受了什么委屈,闹着脾气却不和她直说。 难道是什么难以启齿的事情? 秦葭宁小脑瓜子里冒出无数狗血剧情,她晃了晃脑袋,将那些离谱的画面从脑海里抛出去。 两人的腿长差了至少二十公分,秦葭宁勉强跟上顾序州的步子,抬起头偷偷打量顾序州,那张漂亮的脸蛋果然是一脸委屈。 她皱着眉头,好想开口问个清楚,可男人自尊心强,对方不说,她便不追问。 “顾序州同志,你看过那么多书,一定知道怎么模拟母猪气味,辛苦你帮帮忙。” 秦葭宁双手拉着顾序州的手臂,一双水汪汪的眼睛直直地望着顾序州,那双眼睛好像会撒娇,望得顾序州无法拒绝。 顾序州不说生气的缘由,秦葭宁也不知如何安慰他,只能多找点活让他忙碌起来,好忘记之前的不快。 她可真是体贴温柔! 见顾序州红着耳根不说话,秦葭宁死缠烂打地晃着他的胳膊:“序州同志,帮帮忙吧。” 顾序州脸阴沉着脸,自己阅书无数,可怎么也想不出男女之间怎么样的约定会用到母猪信息素! 他想得越多,心中那股莫名的怒气就越发强烈。面上虽然不显,那两条竹竿一样的大长腿却走的飞快,一下就把秦葭宁甩在了身后。 “他到底在公社遇到什么事情,气成这样?” 秦葭宁两条腿跟踩了风火轮似的,可还是跟不上顾序州的步子,她气得站在原地嘟囔。 “腿长了不起啊!” 靠人不如靠己,如今原主的体格好了不少,但和上一世终究还是差了点。 要知道她上一世可是一米七六的御姐,一脚踹飞一个小卡米拉不是问题。现在一米六出头的小个头,发什么狠劲在别人眼里都是在卖萌。 卖萌对男人也许有用,对公猪绝对没用,明天进山要想安全出来,还是要做好万全的准备。 秦葭宁回到牛棚,见顾序州拿着一把锯子匆匆出去。她顾不上对方,自己也开始翻找放工具的箱子,将那锄头镰刀都找了出来。 又用小刀将几根手指粗的木棍削出尖头,做了几个简易的捕捉陷阱。 做完能想到的一切准备工作,秦葭宁早早就上床休息养精蓄锐,就连吃饭都没顾上和顾序州多说几句。 睡梦中,她隐约感觉到顾序州点着煤油灯,在一个人鬼鬼祟祟地做些什么,她好像还闻到了松油香。 她翻了个身,看到顾序州拿出了宝贝的蒸馏瓶,将一块松脂进行过滤加热。 他到底在干什么呀? 秦葭宁又迷迷糊糊闭上了眼,蒸馏瓶碰撞的声音逐渐在耳边消散。 第二天一早,她精神抖擞地起床准备去大战一场,看到顾序州趴在书桌上睡着了,手边还放着他的蒸馏瓶和一瓶刚提炼出来的松油。 好香! 这男人,怎么睡着的样子都这么好看。 她本想让顾序州一起去打猎,但见他睡的那么沉,不忍心打扰,随手将毯子盖在他身上,轻手轻脚地准备离开。 忽然,一只宽大的手抓住了她的手腕。 顾序州睁开朦胧的眼,轻声道:“这东西你拿去。” 他打了个哈欠,从桌子上爬起来,睡眼惺忪地伸手去拿那瓶松油。 “母猪的气味,我是做不出来。但如果你想要吸引公猪,可以试试这个。” “松油吗?” 秦葭宁睁大眼睛,盯着顾序州手里松油瓶子,原来顾序州昨天一夜没睡就是在折腾这个。 顾序州看着披在身上的毯子,露出淡淡地笑。他站起身,举起瓶子放在透过窗户的阳光下,借着明亮的光线可以看到油里漂浮着细小的杂质。 他解释:“猪是杂食类动物,喜欢甜味和松油的香气,我在松油里好加了玉米提取的甜素,应该能有用。” 本来取松脂提取松油的流程不算复杂,可他做完满脑子都是秦葭宁和李翔的约定,胡思乱想地,硬生生把整个流程拖长了。 他现在困得厉害,忍不住再次打哈欠。 “顾序州同志,你可真是太厉害了!”秦葭宁兴奋地跳起来,恨不得亲他一口。 好在个子不够高,头顶直直地撞上了顾序州的下巴。 “嗯!” 顾序州闷哼一声,哈欠打到一半被秦葭宁一击铁头功闭上了嘴,头脑瞬间清醒。 秦葭宁摸摸头顶,尴尬地冲顾序州笑笑:“对不起啊。” 顾序州摸着撞红的下巴一脸幽怨:“东西你拿走,找你的李翔同志去吧。” “去找狗子哥干嘛?他要是能打山猪,哪还轮得到和我做生意。” “生意?” “对啊,我没和你说吗?我准备去打山猪让李想去卖,赚的钱他和我三七分。他会做生意,让他中间商赚点差价,我在家就等着分钱。” “你和他的交易就指这个?” “对啊,那还能有什么?” “没、没什么。”顾序州松了一口气,爽朗地笑出声。 想到自己昨晚就因为这种胡思乱想,真是愚蠢、可笑! 秦葭宁歪着脑袋,一脸疑惑,难道男人也会有姨妈期,阴晴不定的。 她轻轻跳起,夺过顾序州手里的松油细细闻着,这味道人闻了都想尝上两口,别提那没吃过细糠的山猪了。 她小心地收好松油,邀请顾序州加入打猪战队。 “走,一起去后山。” 第93章 谁家好人说话靠眼神? 在去后山的路上,秦葭宁遇到正在用弹弓打野兔的路生。之前秦葭宁教过路生一些打猎的技巧,小家伙学的很快,已经可以独自打些山鸡、野兔之类的回去。 听闻秦葭宁要去打野猪,路生说什么也要跟着一起过去。 秦葭宁脚步走的飞快,路生跟个小尾巴一样黏在她后头。 “葭宁姐姐,这地方真的有野猪吗?” “姐姐,你们打算怎么打野猪?” “我要是帮忙的话,能分我两斤吗?” 路生有问不完的问题,一路叽叽喳喳,等他回过神,发现他们三个人已经走到山林的深处。 这是他们之前从未触及的地方。 “野猪是夜行性动物,但在人少的地方也会白天出没。我们去深处看看,碰到的几率会大一些。” 秦葭宁胆大心细地走在最前头”,之前打猎时她已经探过路,越到深处脚下的路就越窄,直到最后连路都没有了,四处都是杂草、灌木以及郁郁葱葱的大树。 “夜行的意思是说晚上出来吗?那我们为什么不晚上来找,就不用像现在这样找的那么辛苦嘞。”路生天真地问道。 对于一个八岁的小孩,他的脑瓜子的确是转的快,可想的还是不够周全。 顾序州跟在二人的身后,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时刻警惕灌木里会窜出的东西。他抬头看看被挡在大树外的阳光,低头又摸了摸路生的小脑瓜子。 “野猪是群居动物,通常四五头一起行动。白天过来能遇到一头,那是我们运气好。可要是晚上过来,碰到的就是一群,那可就是阎王要我们的命了。” 路生打了个冷颤,仰起头故作坚强地挑衅顾序州:“小顾子,你胆子也太小了。我们可是人,是最聪明的灵长类动物,还怕它野猪?” “我们三个加起来还没一头野猪重呢,你说怕不怕?” 秦葭宁停下脚步,举手示意两人停下。 她观察四周,选了一块不错地方开始刨土。顾序州瞄到了她箩筐里的陷阱,明白了她的意思,没有多问也跟着开始铲土。 路生左看看,右看看。 这两人合作不需要对话的吗?还是他们已经商量好了没和自己说,就这么心有灵犀的开干了? 他稀里糊涂地跟着挖土。 不一会儿,灌木丛中就挖出了一个又深又大的坑。 他们布置好陷阱,倒上顾序州熬夜做的松油,接着以灌木为掩护等待野猪自投罗网。 秦葭宁猫在灌木里,专注地盯着陷阱,眼睛都不带眨一下,身边的顾序州靠着树干半睡半醒,时不时抬下眼皮冷冷地瞧上一眼陷阱。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路生打着哈欠,腿都蹲麻了,看到秦葭宁还跟个雕像般一动不动地盯着。 葭宁姐姐是被点穴了吗? “来了!”秦葭宁突然小声提醒,嘴角勾起。 还不等路生反应过来,陷阱那头传来一声巨响,紧接着便是庞然大物在陷阱里挣扎的声音。 秦葭宁抓起手里的自制长矛,如出鞘的剑一般飞了出去,她动作灵巧地像只猴子,踩着树干跳上半空,双手抓着长矛直击野猪的要害。 “咕噜咕噜!” 野猪发出愤怒的惨叫,它剧烈挣扎着,试图摔掉身上的秦葭宁。 秦葭宁双脚夹着野猪的脖子,手中的长矛仅仅插入野猪的后脖颈几公分,还不足以让它致命。 她拔出长矛,眼里泛着狠劲,再一次狠狠刺入后脖颈处,野猪皮肤厚实,再一次发出惨叫,却始终没有倒下。 野猪拼死挣扎,居然从深坑里爬了出来,在灌木丛里横冲直撞,秦葭宁丝丝抱着它的脑袋,几次险些被晃地摔下去。 “葭宁,抓住。”顾序州快速反应,抛出绳子,秦葭宁将绳子系成圈套在野猪的脖子上。 顾序州和路生合力拉扯绳子,这才稍稍减缓了野猪的速度,使秦葭宁顺利跳下野猪后背。 “小顾子,这野猪力气太大了,我们根本拉不住啊!”路生已经没了力气,无奈地喊道。 这头野猪十分庞大,比秦葭宁预想的还要大上许多,三人在野猪面前就如渺小的蝼蚁。顾序州心生一计,冲秦葭宁喊道:“葭宁,看那!”他眼神示意前方那棵百年老树,树干有五个人围起来那么粗。 秦葭宁心领神会,对着顾序州点点头:“知道了,你拉紧!” 两人分别拉着绳子两头,用力控制野猪的奔跑方向,留下路生一脸蒙圈。 他们两说什么了?为什么只有他不懂! “咚!”野猪一头撞到了树上,本就被秦葭宁伤了不轻,现在更是重击昏死了过去。 野猪倒在地上,扬起一地的落叶,就像座小山般倒在那里。 “葭宁姐姐,你太牛了!”路生兴奋地尖叫着,葭宁姐姐这身手跟故事里的孙悟空一样。 秦葭宁微微勾起嘴角,不做声响地从箩筐里拿出一把杀猪刀,趁野猪还没醒,快速要了它的性命,接着就开始肢解。 她分解野猪的手法很利落,先放血,接着顺着它的筋骨砍下四肢,那么一个庞然大物一下就被她分成了几块,自己身上却没沾到一滴血。 那熟练的手法连顾序州都看呆了,自己想帮忙却插不上手,眼睁睁看着秦葭宁那么小的个子眨眼干完了所有的活。 这可是皮糙肉厚的野猪,即便是有经验的屠夫都不一定干得有她利索。 路生睁大好奇的眼感叹:“葭宁姐姐,看你这么熟练,难道以前杀过猪?” “没有。”秦葭宁一边熟练地分解一边冷眼回应,“倒是杀过差不多大的。” “差不多大的?该不会是人吧。”路生开着玩笑,自己都被自己的话逗笑了。 秦葭宁却淡淡回了一句:“杀过。” 她说的无比认真,路生一时间分不清是真是假,笑容僵在脸上:“真的吗?” “啊哈哈哈,玩笑,你还当真啊!”秦葭宁回过神,憨憨地一笑。 上一世,她上过战场,手里的确见过血,但那是为了保护国家保护人民。 这一世,她没杀过。 路生松了一口气,也傻乎乎地笑起来:“师傅,你吓我一跳。” 第94章 自家的肉背着就是香 不知不觉间,路生对秦葭宁的称呼又变了。 之前秦葭宁教他打鸟阵、用芦苇竿潜水,他都还葭宁姐姐地叫着。 这回杀猪,彻底把他吓服了。 “小顾子,你平时听话点,别惹师傅生气,她杀人可是真能下死手。”路生拉了拉顾序州的衣袖,嬉皮笑脸地开玩笑。 顾序州神色凝重地盯着秦葭宁,刚才从她眼里一瞬的认真看出,那姑娘没有开玩笑,她可能真的杀过人。 但怎么可能呢? 就在他心生怀疑时,看到秦葭宁微微皱起的眉头,她每移动一下右脚,眉头就皱地更深。 她难道受伤了? 顾序州顾不上其他,快步上前抓住秦葭宁的手腕,命令道:“剩下的我来,你去休息。” “不用。” “去。”顾序州不笑时,不怒自威,他不丝毫不退让,夺过砍骨刀开始干活。 “师傅,就让小顾子干吧,我爷爷说了,男人要当一家之主,就得多干活。”路生说着,也掏出随身的小刀像模像样地切猪肉。 “我怎么听说阿婆才是一家之主?”秦葭宁打趣。 路生点点头,理所当然地回着:“是啊,奶奶负责拿主意,爷爷负责干活主力军,他们都是一家之主。” “阿公不愧是文化人,说的在理。”秦葭宁笑得眯起眼,故意问顾序州,“你说是吧。” “王老师的确是文化人,居然能把妻管严说的那如此清新脱俗。”顾序州漫不经心地笑着,抬头正巧看秦葭宁坐在树干边喝水的秦葭宁,又低头看看自己干活的手,笑容僵在脸上。 他只是尊重女性,可不是妻管严,再说他们只是合作夫妻,连结婚证都没拿到的合作夫妻。 秦葭宁松松手腕,休息地差不多了,想起身时脚腕钻心地疼,刚才在野猪背上扭到了脚,现在才意识到。 她用灌木遮挡,小心地揉着脚踝,可这不经意地动作还是被顾序州捕捉在眼里。 将野猪肉分成几个箩筐,眼下怎么背回去却成了难题。 “我们一人背一箩筐,我先来。”秦葭宁忍着痛,还想逞强,毕竟上一世她就是这么过来的。 顾序州冷着脸挡在了她前面:“脚都受伤了,还怎么背?” “我能忍…” “不准忍,上来。”顾序州蹲下身子,示意秦葭宁爬上来,“你不是要让李翔同志卖货吗?一会我找他一起来拿货。” 他平时什么都可以顺着秦葭宁,就是不喜欢她凡事都自己抗下的臭毛病。哪怕是合作的夫妻,在合作期限内,他就要担起照顾她的责任。 “现在天色还早,应该不会有野兽出没,猪肉放在这里还安全,我先送你们回去。”秦葭宁不爬上来,顾序州就坚持不动。 秦葭宁没办法,只好爬上了那宽厚的后背,下巴靠在他的肩膀上,身子一下就被抬起。 “路生,那小箩筐你背上。”秦葭宁双手抱着顾序州的脖子,回过头小声提醒路生。 “好的,师傅!”路生一个打挺乖巧回应,回过神总觉得不对劲。 自己一个才八岁的孩子,背着二十几斤的猪肉走山路。葭宁师傅刚才杀猪不眨眼,现在却被背着回去,脚都不用沾地。 “小顾子,你等下那里拿猪肉的时候帮我这二十斤肉也顺带回去。”路生故意眨巴着小狼眼卖萌。 顾序州头也不会冷冷道:“是男人就自己背回去。” “你背漂亮媳妇自然开心,我背着二十斤的猪肉我累啊。”路生撇撇嘴小声地嘟囔,他自己才四十来斤,瘦的跟竹竿一样,这猪肉有他一半重呢。 他拿出吃奶的劲,背着猪肉慢慢跟在顾序州身后,小顾子背着葭宁师傅还健步如飞,看样子心情不错。 不就是背个媳妇吗,连背影都那么快乐? “路生,背回去的肉都算你的,算是你的提成!”秦葭宁回过头冲路生再次喊道。 路生瞬间就来劲了,脚下难走的路现在走起来都如履平地。仅仅一句话的功夫,他就明白了小顾子现在的心情。 自己家的肉,背着就是舒坦、就是香! 他们这次打的山猪个头不小,放了血还有五百斤,秦葭宁计划着给周秀禾、秦大民他们送些去,自己留三十斤过年,剩下的全卖了。 顾序州将秦葭宁送回牛棚,叮嘱她一定要休息。 秦葭宁故作乖巧地点头,顾序州前脚去找狗子,她后脚就拖着腿去了王阿婆那里。 路生刚放下猪肉,转头就看到秦葭宁进来,吓了一跳:“师傅,你是会瞬移吗?” 他可是亲眼看到小顾子把人背回牛棚了,宝贝地跟什么似的,直到上床都没人师傅脚尖碰过地。 “别贫。”秦葭宁吃痛地在椅子上坐下,“一会你去代销社买几瓶酱油,把肉都腌了做腊肉。” 温城的冬天不下雪,这么多新鲜的肉放不长久,这个时节正适合做腊肉,等风干了正好赶上过年。 “买酱油要不少钱吧。”路生抓抓脑袋有些为难。 “小傻瓜,等卖了肉不就有钱了,区区几瓶酱油,我送你就是。”秦葭宁捏捏他的小鼻子,话锋一转,“但是不白送你,你得替我去干个活。” “没问题,师傅开口,我什么都干!”路生一下来了精神,一想到腊肉的味道,让他上刀山下火海都义无反顾。 “我不是教过你打探消息的技巧吗?现在正好让你实地练习下。” 秦葭宁还记得那天在集市听到的消息,她总觉得事有蹊跷,那个“替罪羊”很可能就是顾序州。 只是她现在行动不方便,顾序州也不能随意前往公社,只能派出路生过去先探个地。 “你过来。”秦葭宁瞄了一眼在外头干活的王阿婆,这才附在路生耳边将任务发派下来。 路生轻松的小脸越发凝重,小手不知不觉间握成了拳头。 “师傅你放心,这事包在我我身上,绝不让那些坏人得逞!” 路生拍着胸脯保证,转头就冲出了房子。 “奶奶,我有事去公社一趟,午饭不吃了!” 小家伙风风火火,一下就没了踪影。 王阿婆心细敏锐,很快察觉到有情况,放下手里的活刚想问问秦葭宁怎么回事。 一转头,瘸腿的秦葭宁也溜了。 第95章 披着兔子皮的小狐狸 秦葭宁赶在顾序州发现之前,一瘸一拐地回到了牛棚,乖乖地躺在床上,装作自己没离开过的样子。 柳下村村口,顾序州将最后一篓筐的野猪肉扛上狗子的牛车,临近年终,现在正是卖肉的好时候。 “小顾同志,你们够厉害的啊,昨天说合作,今天就能打到这么大一头野猪。”狗子看着十几框猪肉,啧啧称奇。 这么大的一头野猪,哪怕三四个男人一起出手都不一定能抓到。葭宁一个小丫头,没有顾序州帮忙,她怎么可能抓到这个庞然大物。 顾序州放好箩筐,怂了怂筋骨认真解释:“我只是负责搬肉,打猎的主力是葭宁。” “这怎么可能,她只是个女同志啊!”狗子脱口而出,他倒不是看不起女人,只是女同志才多大点力气,天生在体格上就比男人吃亏。 顾序州冷着脸,语气里带着得意和挑衅:“李翔同志,女同志难道就一定比男同志差?” 他可不是吃醋,秦葭宁要真有喜欢的男人,他绝不会占着不放手。只是这李翔同志思想觉悟不行,配不上她。 别人家的妻子,有的是兔子,急了才敢咬人;有的是野猪,主打一个横冲直撞。而他家的太太是伪装成兔子的狐狸,娇滴滴的外表下是一肚子的主意。 李翔低头整理牛车上的几个筐子,总觉得顾序州话里有话。 “我晓得,我们家一直是娘当家,我家的天一直是女同志顶着嘞。只是没想到葭宁瘦瘦小小的,也有这么大本事。” 在李翔的印象里,葭宁从小就胆小软弱,是那种挨打都不敢哭出声的小可怜。很难想象她成亲之后,居然连野猪都能打了。 “人不可貌相。”顾序州勾起嘴角笑得得意。 相识十几年的青梅竹马又如何,李翔同志根本不了解秦葭宁。 顾序州莫名地心情不错,理了理弄乱的衣服准备离开,李翔也整顿好要尽快出发。 满满一车的猪肉,要是被村里其他人看到,指不定会惹出什么麻烦,还是要尽快卖出去。 “等等,狗子大哥,你带我一块去公社。” 路生不知从何处冒出来,喘着粗气一下跳上牛车,扒着箩筐求道。 顾序州眉宇间闪过一丝疑惑,皱着眉头快速抓住路生的衣领:“你去公社做什么?” “没什么,我就是听说集市的自家酿酱油比代销社便宜,想去买酱油做腊肉。”路生眼神闪躲,明显在说谎。 王阿婆几十年来被阿公宠着,从没做过家务活,更不懂的腊肉的做法,路生从哪听说的酱油做腊肉? 顾序州脑海中浮现出他家小狐狸的脸,这两人鬼鬼祟祟准是有事在瞒着他。 路生挣脱顾序州的手,憨憨笑着:“我天黑前就搭狗子哥的车回来,小顾子你就放心吧。” 因为秦葭宁的关系,路生搭过几次狗子的车,和狗子还算投缘,狗子也是好心轻松应下。 “驾!”牛鞭子一甩,牛车就出了村。 顾序州回到牛棚,看到秦葭宁坐在床上乖巧地冲他笑:“顾序州同志,我一直在床上待着也不是办法,活都干不了。” 她总觉得顾序州小题大做,上一世扭伤脚她照样咬牙训练,现在被人要求在被窝躺着休息,可真是丢人。 “伤筋动骨一百天,你就是上次扭伤没养好就乱跑,这才习惯性扭伤。”顾序州冷着脸给她倒了热水,自然地在她床边坐下,帮她用热毛巾敷伤处。 秦葭宁才躺了十几分钟,就觉得浑身不自在,今天的军体拳还没打,门口的一面墙的柴还没劈,让路生去打听的消息也不知有没有结果。 她在心里嫌弃顾序州过度保护,可对上那张冰冷的脸,总有股说一不二的威严,这是只有她受伤时顾序州才会有的固执,她只好乖乖就范。 “顾序州同志,我躺着太无聊了,能下床走走吗?”她露出一个讨好的笑。 “不能。”顾序州回答得干脆。 他进门就看到了秦葭宁地上的鞋子带着新鲜的泥巴,今早他把她抱上床前这些泥巴还没有呢。 看泥土的颜色,应该就是王阿婆家附近的那块番薯地。 “回来后你就一直在这躺着?”顾序州试探性地问道,他那双深邃的褐色眼睛温柔地盯着秦葭宁的脸,如果她能如实说出去过路生那,他绝不继续多问。 “当然。”秦葭宁憨憨地笑着点头,“你觉得我还能去哪?” 顾序州没再多问,眼底的星辰一下子暗淡。 他总觉得秦葭宁有事瞒着自己,她宁愿和路生一个小孩子商量,都不愿意和他这个丈夫直说,难道自己就这么不值得她依靠? “那你继续休息,我去给你做饭。” “嗯嗯!” 秦葭宁像只小猫崽似的点头,探出脑袋确定顾序州离开,她才松了一口气。 她也不是有意瞒着,只是自从顾序州从公社回来就奇奇怪怪,在事情没有查清楚前还是先不和他说,免得他多想瞎担心。 傍晚的时候,顾序州将做好的猪肉分了一半给王阿婆送去,期间路生正好坐着狗子的车回来。 “师傅,我有消息了!”路生情绪激动地冲进牛棚,看到秦葭宁还躺在床上,面前还放了一个小饭桌,有些吃惊,“师傅,你咋了?” “就是扭伤。”秦葭宁也很无奈,顾序州对她的照顾未免有些过头了。 “哦。”路生秒懂,小顾子不愧是他爷爷的半个徒弟,在宠媳妇方面也是一脉相承。 但只是扭伤,至于把脚包成粽子吗? 再聪明的男人,成亲之后都会变成这种傻样吗?路生突然不太想变成大人。 他回过神,手舞足蹈地跟秦葭宁汇报:“说回粮票的事情,之前不是四类份子摘帽吗?公社给一批摘帽的下放份子发粮票和白面,这是就是黄桂梅负责的。听说这几天上头的巡查组正好要查这笔账。” “看样子她是贪了笔拨款里的粮票和白面,现在怕被查出来,急着找替罪羊。”秦葭宁摸着下巴回忆在集市听到的话,“那人说已经找到替罪羊了,那怎么一直没动静。” 第96章 卖猪肉真比造火箭厉害 “师傅,我还打听到了,巡查组有事推迟了,改成下周五来查,她准是在等合适的时机呢。” 路生握紧了拳头,咬牙切齿:“我爷爷当初就是被冤枉偷东西才被村里逼死的,我决不允许这种事情再发生在小顾子身上!” “放心,我男人,我认定他是狼,就没人能把他变成羊。” 秦葭宁眼中闪过阴鸷,右手手指灵巧地敲击着床头的桌板,一会功夫便自信地勾起嘴角。 “路生,明天你再和我跑一趟公社。” …… 秦葭宁的脚伤第二天便没那么疼了,怕顾序州担心,她找了个上厕所的借口偷偷和路生在村口搭上狗子的车去了公社。 狗子想汇报昨天卖肉的情况,碍于路生在场,时不时偷瞄秦葭宁,却一句话都不敢说。 秦葭宁看出了狗子的心思,笑道:“狗子哥,路生这孩子嘴巴紧,你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狗子这才小声开口:“昨天的猪肉我按一块二卖出去的,一共卖了两百三十斤。赚了273块,你七我三,我一会给你194块!” “谢谢狗子哥,咱两合作愉快,下回继续。”秦葭宁平淡地笑笑,这个收入在她的意料之内,本来猪肉在这年头就是稀罕货,再加上年底家家户户都等着过年,现在出手也比平时要大方不少。 “273块!”路生听到这天文数字,眼睛瞪得老大,这可是巨款呀,师傅怎么满不在意的样子。 他记得爷爷说过,十年前之前在首都的研究所当到副教授级别,一个月的工资也才278元,卖猪肉一天就能抵得上副教授一个月的工资? 是时代变化的太快,还是卖猪肉真比造火箭厉害? “瞧你这没出息的样,华国未来还有翻天覆地的变化呢。”秦葭宁手动合上了路生的嘴巴,小声提醒,“别忘了你今天和我出来的目的,任务要是完成的好,我有大大的奖励。” 路生小脸板正,一副正义的样子:“这次出来是为了兄弟义气,才不是为了钱。” “小家伙,到时候看到人可别腿软,脑瓜子转不过来。”秦葭宁轻轻刮过路生的鼻子,今天过来的成功与否,可就全看他那超级大脑了。 两人下了牛车,直奔黄桂梅的办公室。 黄桂梅早在窗口就注意到了秦葭宁,早早就把办公室的门反锁了,还在门口挂上了“会议中”的标志。 秦葭宁冲路生使了一个眼色,小家伙就站在走廊里大喊:“黄桂梅主任,你可要为我做主啊,老百姓的口粮可不能有一点含糊啊!” 他这一嗓子瞬间就吸引了来往人员的注意,“咔嚓”一声,紧锁的房门立即就开了。 “小朋友,这可是公家地方,话可不能乱说啊!”黄桂梅黑着脸忙把路生拉进办公室里。 路生低着头就是一个劲地哭,半天挤不出一滴眼泪,嗓门倒是嗷嗷大。 “我听说公家给下放分子发粮食,我奶奶也是下放到农村的,发粮食怎么就偏偏就少了我们,该不会是你们给贪了吧!” 黄桂梅脸色一会红一会白,她怎么不记得发粮票的名单上有这么一个孩子。她是谈了些粮票和白面,可只是从每个人头那里薅走一点,绝不会单独少发一个人。 秦葭宁摸着路生的小脑瓜,向黄桂梅陪笑着唱白脸:“黄主任,我和这孩子说了,公家发粮票也是有指定对象的,这次发粮的名单里没他们家,并不是你们故意发漏了。” “小朋友,这名单也是公社根据实际情况指定的,不是每个下放人员都能拿到粮票,你要有突出的表现才能得到奖励。”黄桂梅松了一口气,语气也和善了不少。 “我不信,我表现也很棒啊,为什么不给我粮票和白面!”路生一屁股坐到地上,就按照秦葭宁教的开始撒泼打滚。 黄桂梅咬牙切齿,和顾序州一个村的下放分子果然没一个好东西,全是没脸没皮的无赖。 “黄主任,我和他说过很多次了,小孩子认死理,不亲眼看到名单就是不死心。”秦葭宁无奈地叹气,装出卑微的样子哀求,“要不您给他看看发放名单?” 黄桂梅不屑地瞥了路生一眼,这乡下来的泥孩子躺在地上踢腿打滚的,把她的底板都弄脏了。反正名单也是上头定的,没什么问题,让小屁孩看两眼也没多大问题。 “小朋友,你认识自己的名字吗?你看看这名单上有没有你的名字。”她无奈拿出名单递给路生,身体却故意挡住了秦葭宁的视线。 虽说名单没有问题,但秦葭宁毕竟和她那待宰的小羊是一个被窝出来的,可不能让这丫头看了去。 秦葭宁也不在意,伸手冲路生做了个手势,示意他开始真正的表演。 路生的那双小狼眼认真地定着名单,一个字一个字仔细地看过来,一共三十四名人员,他们的名字、住址、性别,他都不放过。 “孩子,找到你名字了吗?”黄桂梅有些不耐烦了。 下放到山区的小屁孩,也不知道有没有读过书,能认识几个字,怕是连自己的名字都不会写。还装模作样地看半天,也不知道在看些什么。 路生也有些着急,他虽然和小顾子一样过目不忘,可没办法像他一样一目十行,每看一个信息都要认真消化。 “小朋友,好了没有,你要是不认识自己的名字,我帮你写出来,你对着找。”黄桂梅最后一点耐心都要消磨尽了。 不就是找个名字吗,都看了十五分钟了! 路生的手有些颤抖,额头留下细密的汗珠:“黄主任,你等等,我再看看。” 他翻开最后一页,嘴里小声地念着那些人的信息。 “够了啊,都最后一页了,你看清楚了,上面就是没有你的名字。” 黄桂梅“啪”地一下合上了名册:“小朋友,名册你也看到了,上面没有你的名字。你先回去,好好学习,好好干活,下次一定会轮到你们家的。” 她看了下墙上的钟表,以急着开会为借口就将二人送出了办公室。 “怎么样,都记住了吗?”走出公社大楼,秦葭宁问路生。 第97章 藏起来的还能是什么正经书? 路生像根木头似得站在风中凌乱,双眼迷茫,嘴巴还在小声地背诵名单上的信息。 “陈田猛,男,七里村。徐丽,女,楼下村……”他碎碎念着,将整个名单完整地背完后,才眼睛一亮,抬头冲秦葭宁竖起大拇指,“我都记住了,我们走吧!” …… 王阿婆家的院子里,顾序州穿着单薄的衬衣,正满头黑线地帮阿婆挑水。 今早他做好早餐给秦葭宁送去,谁知道对方上个厕所的功夫就不见了踪影,他猜想准是跟路生跑了。 这狡猾的小狐狸! 他本想来阿婆这里确定下路生的去向,没想到被阿婆抓了壮丁。 “小顾啊,人家刚成亲的小伙子都跟媳妇黏在一起,你这傻小子成天往我这个老太婆跑,不合适。” 阿婆坐在院子的石凳子上,穿着秦葭宁送她的新棉袄,手里剥着路生给她摘的野果子,一脸悠闲地看顾序州挑水。 她老人家刚出生的时候是满族的格格,后来虽然家道中落,那也是王阿公捧在手心的宝贝疙瘩。这两年阿公去世了,又有几个孩子孝顺她,别人说她命苦,可她觉得自己这辈子运气好,也是值了。 顾序州本来还一肚子的气,听阿婆的玩笑话,他站起身子笑出了声。 老太太调皮得很,明明是她抓着自己干活不让他找媳妇,这会反倒怪起他了。 他倒是想和媳妇粘一块,问题媳妇现在跑哪了都不知道。 王阿婆眯起眼,优雅地笑着:“你这孩子样样都比我家老头子强,就是哄女孩子,不太行。” 阿婆吃了一口橘子,想起老头子年轻时候的样子,那小个子干巴巴的,长得那叫个寒颤。 而自己那时候才十六岁,走在大街上,随便回个头都能迷倒一队伍的小伙子。上门说亲的有做生意的,也有做官的,随便拎出来都比那小个子强。 可自己就喜欢和他呆一块,就因为他嘴甜,还对自己上心。 顾序州回头看了阿婆一眼,知道她是又想念去世的阿公了,他也不差话,卖力地继续挑水。 谁知,阿婆反倒不乐意了。 “你看看你,又闷头不说话了喏,就是这样小姑娘才不喜欢和你呆在一起。一点情调都没有!”阿婆虽然上了年纪,这几年又被消磨地显得老态,可那眼底的神色还是像小姑娘一样灵动,发起火来又像是回到了十八岁。 她观察这对小夫妻很久了,虽说是成了亲,可葭宁成天就和路生一个小娃娃黏在一起,又是教路生打鸟、又是教他下水,就是不见他们小夫妻研究研究怎么生娃娃。 人小姑娘懂什么呀,问题还是出在小顾这个木头身上。 “要不要我教你怎么哄媳妇?”阿婆板下脸,正经地问道。 “不用。”顾序州回答地干脆利落,他将院子里的两口大缸装满水,甩甩湿透的袖子准备离开。 “是吗,那真是可惜了。”阿婆慢悠悠地起身,语气轻飘的哀叹,“老头子生前啥都喜欢做笔记,就连谈对象都写了两大本的笔记,我都还存着呢。” 顾序州脚步一顿,一个顺滑地转身,又回到了阿婆身边。 “想学了?”阿婆狡黠地笑着,拄着拐杖慢慢往屋里头走。 顾序州乖巧地跟在身后,摆着一张臭脸,还在嘴硬:“阿公那些专业书籍我都会背了,偶尔看点不一样的换换口味也不错。” 阿婆笑而不语,小心地拿出阿公的笔记,又笑盈盈地朝顾序州招招手,示意他蹲下。 老太太笑着给他支招。 冬日的南方本就天黑的早,秦葭宁回牛棚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七八点,她猫着腰轻手轻脚地走进牛棚。 关上门,一抬头就看到顾序州高大的身影挡在自己的跟前,双手抱在胸前,冷眼看着自己。 “嘻嘻,晚上好,做饭了吗?”她不要脸地傻笑着,企图靠撒娇混过去,“跑了一天,饿死我了。” “洗手,吃饭。”顾序州转身坐到了桌子边,自己先开始干饭。 秦葭宁和路生今天跑了五个村子,腿都快跑断了,一整天没吃东西,洗了手着急忙慌地坐到桌边扒饭。 顾序州吃饭雅致,一口饭一口菜,有条不紊地吃着。 秦葭宁小小的身体却像是藏着头野兽,狼吞虎咽地吃着。上一世当兵她就练就了吞饭的能力,一眨眼就能扫干净一桌子的饭。 顾序州才吃了半碗州,再伸筷子的时候桌上已经没菜。 秦葭宁回过神,尴尬地一笑:“不好意思,今天真的太饿了。” “你是逃荒回来吗?”顾序州那双好看地眼睛直直地盯着秦葭宁,话里的意思就是想知道她今天到底去干嘛了。 王阿公恋爱手册的第一条,不要直接询问女孩子去哪儿,要善用比喻,用词生动有趣。 他刚才的比喻,算生动吧? 秦葭宁嘴里还含着一口菜,猛地吞下去,认真解释:“我们一天去了五个村子,都在山里头,有个村子还没有直达的隧道,我们硬是翻了两座山才到,差点困在山头上回不来。” 秦葭宁又累又困,明天她还要出去再走几个村,可惜顾序州不能随意出村,帮不上什么忙。 跟他说也没用,她就懒得再多做解释。 又打了一晚粥,咕噜咕噜一口闷,放下碗就潇洒地转身去洗澡。 等她出来的时候,顾序州已经收拾好碗筷,坐在书桌前翻看着两本泛黄的手抄本。 “你又有新书了?” 她顶着一颗湿漉漉的小脑袋,一边用毛巾擦着长发,一边瞄了一眼书本。 只见顾序州以迅雷之势快速合上了书本,她只看到封面上手写的“日记”二字。 顾序州快速将书本藏到了抽屉里,依旧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可发红的耳根子还是出卖了他。 什么书这么不正规,还搞得神神秘秘? 她本来对书本没兴趣,可对方这么一搞,他反倒来了性质。 秦葭宁弯下腰,狐疑地盯着顾序州的脸,靠的很近,就快贴到顾序州脸上了。 “嗯——你小子背着我看春宫图吗?” 她和顾序州都这么熟了,顾序州的所有书她都看过,除了春宫图,她想不出顾序州还有什么好隐藏的。 第98章 和单身狗有什么区别 “春宫图是什么书,很有趣吗?”顾序州疑惑地抬起头,那样子不像是装的。 这回轮到秦葭宁傻了,这个世界上会有男人不知道春宫图,她挠挠脑袋,一时间不知道怎么解释。 “就那种女人没穿…衣服的图,就这种那种…”她努力摆出各种自认为充满情趣的动作。 明明是她先故意调戏顾序州,可搔首弄姿的各种小动作后,她自己先红了脸。 顾序州皱着眉头,生怕秦葭宁秦葭宁会扭了腰。 记忆里,他还真知道类似的杂志:“要是花花公子月刊,我倒是看过一本。” “闷骚男,你还真看过这种东西。” 他回答的如此坦荡,秦葭宁莫名来气,果然男人都是一个德行。 “我也是男人。”顾序州轻飘飘地答道。 他读大学的时候,男寝里十分流行互相穿越这种杂志,当时他跟室友借《物理评论快报》,结果错拿了夹在当中的《花花公子》。 当时还没翻上两眼,就被室友抢了回去,使得他在这方面的知识面始终有所空缺。 毕竟他读大学的时候才16岁,在室友眼里他就是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屁孩。 当然,这种事情他不会告诉秦葭宁。 阿公守则第二条,不要让对方看到你的短板。 他挺直腰杆,装作十分有经验的模样。 秦葭宁眉头挤成川字,始终无法将那张清冷的脸和碰着《花花公子》傻乐的猥琐男联系在一起。 瞧他那得意的样,真来气。 秦葭宁翻了个白眼,已经对藏在抽屉里的书没了兴致,转身继续擦拭自己的长发。 “等等。”顾序州突然抓住了秦葭宁的手腕,“后天晚上,有空吗?” 他小心地看着秦葭宁的表情。 奇怪,他明明是认真遵循阿公的守则,为什么小狐狸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他没办法只能使出阿婆教他的招数——投其所好。 “后天晚上村广场要放电影,我们一起去看看。” “难得,你居然会对电影感兴趣。”秦葭宁有些意外地回过头,瞧他那严肃的表情,好像真的很想看电影。 不过她还有好几个村要跑,兴许后天还要翻山越岭,不一定赶得上。 而去这个年代的电影都是样板戏,她没有兴趣。 “你找王阿婆去……” “战争片,叫地道战。”顾序州不给秦葭宁拒绝的机会,迅速抢答补充信息。 秦葭宁刚才还无神的眼里一下子亮起光。 顾序州微微一笑,意料之中的拿捏。 “后天我早点去抢位置。” “行。”秦葭宁一口答应,转身的步伐轻快了很多。 顾序州的嘴角比ak还难压,他故作镇定地转过身,从抽屉里拿出阿公的手帐彻夜研究。 越看,越觉得手帐不对劲。 他眉头越来越紧,手里厚厚的两本书哪里是男女交往小技巧,完全就是阿公的秀恩爱日记。 “又记了些没用的东西。”他揉揉眉心,感觉浪费了一个晚上。 有时候,过目不忘也不是好事,现在阿公那些肉麻的情话在他脑子里甩都甩不掉。 他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想睡觉,转过头就看到睡得香甜的秦葭宁。 小狐狸睡着的样子倒是挺可爱,软软小小的,一会皱眉一会笑的,也不知道在梦些什么。 “我于万千人之中遇见你,爱上你就像是爱上了满天星辰。我不求星辰回应我的爱,只……”他看着秦葭宁的睡颜脱口而出。 “嗯——”秦葭宁嘟囔地翻了个身。 顾序州的声音戛然而止,他猛然抬头看到窗户玻璃上倒影的脸,自己刚才在干嘛! 阿公手帐里的情话,不仅脑子记住了,这张破嘴居然还会主动输出。 他再次捏捏眉心,从抽屉里拿出物理书,试图用物理知识将那些没用的信息从脑子里挤出去。 当秦葭宁从床上爬起来,慵懒地伸着懒腰时,书桌上的煤油灯已经耗尽,顾序州还跟个雕像般笔挺地坐着看书。 清冷的脸上满是憔悴。 “你昨晚读的什么书?怎么精气神全没了。”秦葭宁看着那张脸,忍不住上手捏了捏,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昨晚出去搬砖了呢。 柔软的小手拂过自己的脸颊,好不容易忘掉的那些信息一下子又充斥脑海。 顾序州嫌弃地晃晃脑袋:“看了些没用的东西。” 秦葭宁瞄到阿公的手册,顺手拿了起来,顾序州刚想抢回来,却慢了一拍。 “这是王阿公的日记?”她一目十行,饶有兴致地看起来,看着看着,嘴巴撇了下来,“全是狗粮。” “人无完人,王老师虽说写了堆没营养的东西,专业水平还是值得肯定,怎么能说做狗。”顾序州反驳道。 他尊王阿公为老师,虽然以前也嫌弃老人家常把“我爱你”挂在嘴边,可把他叫做狗,就算是他妻子,这话也是过分了。 “不好意思,我的意思是看这本书的人,你和我,是狗。” 秦葭宁还在翻看手帐,不得不惊叹王阿公的撩妹水平,难怪长得外挂咧嘴却能娶的美人归。 抬头再看看顾序州,空有一张漂亮脸蛋,可惜是个对女人没兴趣的木头桩子。 “我们两个单身狗,在这看着人家甜甜蜜蜜的恋爱史,可不就是吃狗粮吗?”秦葭宁自嘲地说道。 他们两人虽说发了喜糖成了亲,可一直都是自己主导,顾序州愿意娶她也不过是处于责任,两人目前的状况和单身狗有什么区别。 顾序州还在琢磨“单身狗、狗粮”之类的词汇,若有所思地点头。 秦葭宁总是会冒出一些新奇的词汇,这些词是他在西方国家都未曾听过的。 现在想来,王阿公在世的时候,他去拜访老夫妻就没少吃狗粮,只是当时的他太狗,根本没意识到老两口在秀恩爱。 等他回过味再去思考秦葭宁的话,突然皱起眉头:“我们现在是夫妻,怎么算单身狗。” “是是是,我先出门了,中午不在家吃。”秦葭宁敷衍地答应着。 今天她还有好几个地方要走,没功夫和顾序州纠结这些。 “葭宁,我…”顾序州的大手抓住她的手腕,眼神闪烁。 第99章 我就喜欢看战争片 “咋了?” “算了……没事。”顾序州犹豫后松开了手,“后天别忘了,去广场看电影。” “看不出来,你这么喜欢看电影。我知道了,一定准时到。”秦葭宁比了一个“ok”的手势。 他扭扭捏捏半天,原来是想去看电影啊。 村里去看电影的不是成双成对的,就是拖家带口的,一个人去看的确有些可怜。 这男人是怕尴尬,所以缠着她一起去看吗? 长得挺大个,没想到在这种小事上就跟个小姑娘一样会害羞。 “我懂。”秦葭宁露出一个心领神会的表情。 “……”顾序州眉头微蹙,她懂什么了。 为什么秦葭宁看自己的眼神像是在看可怜虫? 自己想和她约会,她真看出来了? 秦葭宁看向顾序州的脸,在那双深邃的褐色眼眸里倒影的都是自己的身影。 门外传来路生的叫喊声,秦葭宁来不及多聊,急急忙忙穿好外套跑出了牛棚。 南方的山起起伏伏,以前想去隔壁村还要翻山越岭,好在现在挖了隧道,时间节省了不少。 秦葭宁每天回家累得到头就睡,有时候她想和顾序州说说,可话才说到一半就在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当秦葭宁走完最后一户人家的时候,已经是第三日的下午,她拖着疲惫的步伐回村。 “这身子还是不行,当年拉练一个月都没这么累。”她一撇一撇地走着,脚踝的扭伤感觉更严重了。 经过岔路口的代销社时,她突然想起今天是和顾序州约定看电影的日子。 一想到是自己喜欢的战争片,她人也不累了,脚也不疼了,小跑着进入代销社。 看电影怎么能少了瓜子、花生这些打牙祭的东西,现在的她,有钱! “你好,我要三两瓜子和半斤花生。”她快速点完必备的小零食,抬着头开心地浏览木头货架上的其他零食,“再给我一袋炒米糖。” 售货的阿姨将她要的东西用发黄的油脂包装好,秦葭宁付了钱,开心地哼着小调走出代销社。 一出门却看到了那塑料姐妹李招英,好心情一扫而光。 “咦,葭宁,你也来买东西呀?”李招英亲热地跑过来,十分自然地夺过秦葭宁手里的点心,打开来查看。 “家里来客人了吗,买这么多瓜子花生。”她顺手磕了两颗瓜子,嫌弃地皱皱眉头。 吃惯了林大哥给的奶糖,再回过头吃这些山里头的炒货,总觉得差点意思。 她喜欢甜食,伸出手,又想再尝尝那炒米糖。 秦葭宁也不惯着他,不动声色地将点心拿了回来,包裹好藏在自己身后,笑着解释:“今晚我和序州去看电影,这些是要留着晚上看电影吃的。” “巧了,我今天也要去看电影。”李招英刚尴尬地收回手,说起电影时,那脸上又扬起盈盈笑容,“林大哥要请我去城里看新上的电影,好像叫庐山恋。” 她羞涩地拽着衣角,特意又补充了一句:“说是咱们华国第一部爱情故事。” “是吗,林大哥不愧是城里人,看的电影就是洋气。”秦葭宁护着自己的点心,提醒道,“既然是去看电影,那你也买点花生瓜子之类的,边看边吃。” “林大哥心细,这些东西哪需要我买呀,他早准备好了。我就是看见你在这,特意过来打个招呼。”李招英笑着挽住秦葭宁的手,“对了,你也要去城里看电影吗?” “我哪有那个闲钱呀,就是晚上村广场放的露天电影。” 李招英听到只是去看露天电影,那小眼神藏不住的得意,脸上还是强装出心疼的样子:“啊,这腊月的大冷天,坐在露天的广场上冷风呼呼吹着,这有什么好看的呀。” “那顾序州真不懂事,怎么带你看露天电影,放的还是血肉模糊的战争片,听起来就吓人,我可看不了这些。林大哥说了,女孩子就应该看些爱情故事,甜甜蜜蜜的。” 秦葭宁露出一个敷衍的笑容,感情李招英是故意过来显摆的。 “我就喜欢看战争片。”她对李招英的约会不感兴趣,说着就想要走。 李招英忙拦着秦葭宁赔笑:“葭宁,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心疼你嫁给一个扫牛棚的,连场像样的电影都看不了。你看,自从你成亲,我们见面就少了,我怪想你的。” “谁说不是呢,我也想你呀,只是你最近又和林大哥走得近,我可不能打扰了你们的好事。” 秦葭宁这话说到了李招英的心坎里,她羞涩地低头把玩着衣角。 “我和林大哥在谈朋友的事情还是秘密,你可千万别说出去。”李招英幸福地笑着。 要不是林大哥说现在还不是时候,她恨不得告诉全公社自己找了一个这么优秀的男朋友。 秦葭宁记得起书里这个时间林煜阳已经骗过几个小姑娘,如今有李招英这个正派女友作证,也不知道那海王有没有私下撩妹子。 “英子,作为朋友我提醒你一句,林大哥长得帅气又是知青,看上他的姑娘排着长队呢。”她眼珠子一转,故意套路李招英,“你可要把林大哥看好了,别人其他人勾走了他的魂。” 绿茶配海王,为了村子里其他青年男女的安全,这两人必须锁死。 “你不了解林大哥,他这人特别正直专一,就算那些小狐狸精想勾引林大哥,那也要林大哥看得上才行。”李招英骄傲地抬着小下巴,信誓旦旦地回答。 可回过头想想,秦葭宁说得对,林大哥可是抢手货,就算他对那些村姑没有兴趣,可耐不住那些不知量力的上赶着倒贴。 她回去可得保护好林大哥才行,绝不能让那些莺莺燕燕黏上来。 李招英本来还想和秦葭宁说说前几日林大哥送她水果罐头的事情,可一想到此时不知哪个小狐狸精可能正围着林大哥打转,她就没了兴致。 此时的露天广场,北风呼呼地吹着,即便是这样寒冷的天气,广场上也挤满了人。 男女老少早早抱着小板凳守在那里,一身军大衣的顾序州也在其中,笔挺高大的身影如鹤立鸡群。 第100章 你很了解我太太? 夕阳的余晖渐渐隐没在山峦,乡村的夜幕开始低垂。冬日的山区寒风刺骨,却挡不住村名对电影的热情。 这块地白天是村子的晒谷场,夜晚谷子被收起,村民代替谷子挤在场中央,密密麻麻、熙熙攘攘,都为找一个好位置忙前忙后。 孩子们像欢快的小鸟,穿梭在人群中,兴奋地大声喊叫,手里拿着自制的玩具或刚从家里偷来的几颗糖果,互相追逐嬉戏,为这场即将上映的电影更添加了几分热闹。 放映员熟练地架起放映机,将白色的幕布高高地挂在两根竹竿之间,幕布在微风中轻轻摇曳。 “小王,啥时候放电影啊!”小胖妈迫不及待地冲放映员喊道,他儿子忍着一纸包的炒米糖不吃,就等着看电影呢。 放映员有条不紊地继续手里的工作:“很快,十分钟后就开始。” 顾序州坐在自制的小靠椅上,身边放着另一个空椅子,低头看了一眼手里的怀表,面上不显,手指却快速有节奏地敲击着旁边的空椅子。 一束明亮的光柱穿透夜空,投射在幕布上,放映员开始调试放映带。 顾序州再次低头看了看怀表。 “顾序州同志。”突然,嘈杂的人群里一个声音客气地喊道。 顾序州迅速转过身,却看到一脸灿烂的林煜阳,他眼里的光一下暗淡下去。 “林知青,有何贵干。”顾序州冷着脸,又一次看了眼怀表。 “顾序州同志,我看你这里还空着位置,能不能让给我。”林煜阳笑意不达眼底。 要不是没抢到到城里的免费电影票,他也不至于在这跟一个下放分子讨笑脸。 都怪他那城里当放映员的老同学,说好免费送他两张庐山恋的电影票,结果中途又说要半价,杀他一个回马枪。 伍角一张的电影票,两个人就得一块钱,去了那总要买点爆米花零嘴之类的。 花那么多钱请一个村姑去看电影,不划算。 顾序州低头盯着走动的怀表,头也没抬一下:“我太太一会就到,林知青需要位置,就请自己去找。” “你太太?”林煜阳冷笑,一个扫牛棚的还学城里人说话。 他拿出老师的驾驶开始对顾序州说教:“顾序州同志,这就是你不对了。电影都快开始了,葭宁都没有来,显然是对这种电影不感兴趣。咱们男同志应该关心爱护女同志,不能为了个人想法,强迫女同志做她们不喜欢的事情。” 顾序州压了压宽大的帽沿,遮挡住越发阴沉的脸。 “林知青,你和我太太很熟吗?这样直呼她的名字。” 林煜阳感到一阵寒气,总觉得今天的牛棚佬和平时不一样。之前这闷葫芦可老实的很,他们知青叫他干啥就干啥,可没那么多废话。 眼看着电影就要开始放映了,李招英还在场地外头等着,林煜阳逐渐没了耐心。 顾序州一个扫牛棚的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身份,敢占据着最好的电影位置。 “我下乡之后就和葭宁同志在一个小队干活,真要说起来,我比你还了解她。那小姑娘胆子小,看不了战争片,你作为她丈夫,怎么这都不了解。” 林煜阳头头是道地一顿输出,试图让顾序州主动让出座位。 “顾序州同志,你一个人看电影也没意思,还不如早点回去看看葭宁在干嘛吧。” “哦,你是说你一个外人,比我更了解我太太?”顾序州的声音冷到让人颤抖。 之前他不愿意惹事,事事顺着那些知青。 但今天,他心情不好。 顾序州靠在椅子上,略微迈出大长腿挡在了空椅子前,一只手搭在椅背上,一副不可一世的大佬模样。 他明明坐着,却比站在的林煜阳更具压迫感,一双阴鸷的眼在宽边帽下打量林煜阳。 林煜阳被盯得浑身不自在,那双眼睛就像是黑暗中的狼眼,好像自己说错一个字就会被眼前的野狼扑倒。 “林知青,电影要开始了,你别挡着道呐!”陈姜氏见林煜阳站在前排正中间半天不动弹,不耐烦地喊道。 经她这么一嗓子,坐后面的人也都叫起来。 “对啊,林知青,快让开。” “挡着最好的位置,还让不让人看了。” 林煜阳抿嘴,向众人摆摆手,一脸无奈地道歉:“各位乡亲,对不住了。顾序州同志占了我的位置,我正和他商量呢。” “二毛子,你要不要脸,快把位置还给林知青。”小胖妈一听跟顾序州有关,不分青红皂白将矛头指向顾序州。 一旁的陈姜氏皱着眉头,她来的早,看到是顾序州一早就坐那了。但林知青是文化人,应该不至于为这种事情撒谎,在小胖妈的带动下,她也冲顾序州喊话。 “顾序州,我们大伙都还等着看电影呢,你快把位置还给林知青,不要影响了后面的同志。” 顾序州仿佛没听到那些喊叫,靠着椅子,一只手继续搭着空椅子,一只手把玩着手中的怀表。 林煜阳尴尬地站着,他看了一眼人群外在冷风里跳脚的李招英,又扫了一眼黑压压的晒谷场,到处都是人,根本找不到其他好位置。 这会子要是就这么回去,他的脸面何在。 一咬牙,林煜阳准备强行上,他冲远处的李招英招招手示意她过来。 只要李招英坐上了旁边的位置,那顾序州的位置自然也会让出来给他。 “林大哥,我来了。”李招英皱着眉头挤到林煜阳身边,捂紧身上的新衣服。 “英子,这个位置好,你快坐下。” 林煜阳趁顾序州不备,踢向顾序州挡着椅子的腿,同时伸手抓他的胳膊。 这会乌压压一片,没人会看到他的小动作。 “呵。” 顾序州冷哼一声,长腿往回一钩,看着林煜阳失去重心扑倒在了椅子上。 “哎呦!”林煜阳一声惨叫,将身后村民刚移开的视线又拉回到了他们身上。 “林大哥,你没事吧。”李招英气红了脸,忙去扶林煜阳,“顾序州,做人不要太过分,抢了我们的位置还推林大哥。” “顾序州,你是不是人,看个电影还打人。” “到底在闹些什么啊,还让不让人看电影了。”见李招英娇滴滴地哭起来,不少人将矛头都对准了顾序州。 第101章 夫妻自然要坐一起 李招英也是满肚子的委屈,为她说话的人越多,她哭的也越大声。 本以为能去城里看电影,她还特意穿了最好的衣服。谁知道时运不好,林大哥没抢到票,这才勉为其难来看露天电影。 谁知道半路又杀出个二毛子,抢了他和林大哥的位置。 “英子,人家小顾老早就坐这了,怎么能说是他抢了你们的位置。” “就是呐,这晒谷场又没写你家名字,当然是谁来的早,位置就是谁的。” “林知青刚才明明是自己摔的,我们几双老眼睛都看着呢,小顾可连手都没动过。” 坐在顾序州附近的几个老爷子看不下去,替顾序州说话。 之前修仓库的时候,不少人都受过顾序州的指导和帮助,对他的印象有所改观。 这小伙子虽说是下放的,可来村子也有四五年了,给村子也做了不少贡献,他们都看在眼里。 不能让小伙子被冤枉寒了好人的心。 林煜阳被李招英扶着,依旧是那副正义诚恳的模样:“老爷子,我也是看招英妹子一个人在风里占着怪可怜的,顾序州同志这里正好有空位置,就想让他让出来给招英。” “顾序州,位置空着也是空着,给招英坐就是了。你小心眼霸着位置不放,干嘛连累我们看电影都不高兴。” “不就是个位置嘛,让给人家小姑娘就是了,至于动手打人嘛!” “顾序州,看招英站着多可怜,你就让给小姑娘吧。” 陈姜氏和小胖两夫妻在旁边起哄,她们才不管谁先来后到,就想着快点把事情解决了,不要打扰他们看电影。 顾序州摘下帽子,一双阴沉的眼直勾勾地盯着林煜阳和李招英,那张清冷的脸蒙上一层阴霾。 即便如此,那张脸还是漂亮得格外突出,让李招英和周边的年轻姑娘都看出了神。 他用众人都能听到的声音说道:“不好意思,这个位置是为我家小姑娘留得,不能让。” “你……”林煜阳心有不满,可一想到顾序州轻轻一脚就让自己摔了个狗吃屎,他僵在那不敢动。 “林知青,请你让让,电影要开始了,不要挡了后面的人。”顾序州挑衅地一笑。 这位林知青要是敢再乱动手,他完全可以再给他来一招重的,还能不被旁边的人看到。 李招英一双小眼睛贼溜溜地打转,秦葭宁的男人果然和她一个德行,没脸没皮。林大哥都这么好声好气和他说话了,也不知道见好就收。 那就别怪她不客气了。 “哎呦,我的头好晕。”李招英捂着额头,以极其浮夸地姿势朝顾序州身边的椅子倒去。 顾序州是有妇之夫,总不好意思跟她一个黄花大闺女坐一块吧。 她闭着眼身子一软,刚要倒下去,身体却被一股力量拉了起来。 “英子,这里天冷,要倒下也要回家睡去。”秦葭宁盈盈笑着,用力将李招英往林煜阳的方向推去,“林大哥,英子从小娇生惯养,和我们这些泥里混的土丫头不一样,她可不喜欢在冷风里看那些血腥的战争片。” “谁说我不喜欢的。”李招英嘟嘴跺脚,只要能和林大哥一起,看露天电影他也心甘情愿。 “你今天下午刚和我说的呀。” 秦葭宁利落地坐上顾序州为她守着的空椅子,潇洒地翘起二郎腿,回头和顾序州相视一笑。 趁她不在欺负她男人,门都没有。 “英子,不是我不让着你,只是这里就两个位置,我和序州是夫妻,自然是要坐到一起。我可以挤挤给你腾个位置,但你和林大哥两个人……” 秦葭宁玩味地瞧了林煜阳一眼,让林煜阳冒出一身冷汗。 林煜阳着急忙慌地解释:“我和招英妹子就是普通师生关系,倒也不一定要坐一块。” 李招英看向林煜阳,眼里满是失落。 她今天愿意来看露天电影,就是想光明正大地和林大哥一起走在人群之中。林大哥是斯文人,容易害羞,她能理解林大哥的顾虑。 可当着面被撇清关系,她掩饰不住地难过,更加没了看电影的心思。 “快看,电影开始了。” 巨大的白布上出现了电影画面,熙熙攘攘的晒谷场瞬间安静了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到了荧屏上。 “林知青,你们座位的事情商量好了没,电影都开始了。” “对啊,别挡着道,你们随便找个地方坐下看呗。” 后排的村民吵着叫林煜阳和李招英离开,李招英见秦葭宁娇羞地靠在顾序州的肩膀上,而自己和林大哥在人前连手都不敢拉。 她越想越委屈,嘴巴撅着都能挂水壶了,哭哭啼啼地挤出了人群。 “等等……”这里人多,林煜阳甚至不敢大声叫李招英的名字,急匆匆地追了出去。 两人一路跑到了没人的角落,林煜阳这才一把将李招英拉进怀里:“英子,我不是不敢承认你,只是还没到时候。” 李招英抹着眼泪不说话。 “小傻瓜,这次是运气不好,等下次去城里看电影,咱们堂堂正正地约会。”林煜阳伸出食指点了点李招英的鼻子,成功让她破涕为笑。 那头的露天电影现场,秦葭宁秀完恩爱,确定李招英他们走远了才从顾序州的肩膀上离开。 “我以为你不来了。”顾序州满不在意地随口说道。 秦葭宁得意地笑:“我要是不过来,你怕是又要被那两个大乌龟给欺负了。闷骚男,真不让人省心。” 顾序州扬起嘴角笑,眼里兴许是倒影了电影投出的光,亮堂堂的。 “你笑什么?”秦葭宁奇怪地问道。 说他闷骚还真没错,被人都欺负到头顶上,还在那傻乐呢。 “没什么,就是今天开心。”顾序州淡淡道。 “你这么喜欢这部电影吗?” 果然男人对战争片都没有抵抗力,还好她出门前特意通知了路生一句,那小家伙一定也会喜欢看。 她朝人群外张望,见路生的小身影正朝着自己的放心挤过来,她忙往旁边挪了挪,和顾序州拉开了一段距离。 等顾序州反应过来,路生已经端着小板凳挤到了两人中间。 顾序州刚扬起的嘴角,一秒垮下。 第102章 进了小树林还能做什么 “小顾子,你看我做什么,电影都开始了!”路生敏锐地察觉到顾序州的视线,奇怪地问道。 冷风从观众席间钻过,冻得路生收紧了衣服,他朝着秦葭宁的方向挪了挪,贴在秦葭宁的身上。 “阿嚏!”路生打了个喷嚏,好冷,他还想挨着秦葭宁近一点。葭宁的新衣服里满满的棉花,贴着她感觉自己都暖和了。 突然,一双宽大的手搭上路生的肩膀,猛地拉了过去。 “小顾子,你干啥呢?”路生摸着脑袋不解地抬头看顾序州。 顾序州一手挽着路生的肩膀,将他紧紧包裹在自己的军大衣里。 “我阳气足,你贴着我暖和。” 路生像只被老鹰裹挟的小鸡仔,被夹在顾序州的军大衣里没法动弹,一双眼睛勉强看到电影上的画面。 电影刚开场就是一场激烈的大战,精彩的画面却被军大衣的棕色毛边挡住了,他挣扎着探出头。 “你们两干嘛呢,认真看电影。”秦葭宁被旁边的躁动打扰,皱着眉头责怪。 顾序州一时松手,路生终于挣脱出来,小声抱怨:“还是贴着师傅好,师傅香香的。” 说着路生又挪了挪小板凳,抱着秦葭宁的手认真看起电影。 顾序州额头青筋跳动,也跟着不动声色地挪了两下椅子。 不知道是电影太过激烈,还是三个人跟鹌鹑一样挤着,路生竟开始热起来。 他扯了扯衣领,好不容易看入神,耳边传来秦葭宁的嘀咕声:“这新兵蛋子不行,这种情况怎么能躲起来,要是我,绝对上去就一脚把那小鬼子踹了。” “这场战对我军很有利,地处山区,方便埋伏,但指挥官的布局还是有些问题,应该在东面设卡口……” 路生瞄了秦葭宁一眼,默默地用食指堵住了自己右边的耳朵。 看了没几分钟,左边又听到顾序州低沉的声音。 “东方二号采用惯性陀螺电解积分仪制导,精准度还是不够,如果在……” 路生看着旁边自言自语研究导弹的顾序州,无奈地翻了个白眼,又伸手堵住了自己的左耳。 这两口子,好吵。 电影进入尾声时,路生已经靠着秦葭宁的大腿沉沉睡去,秦葭宁摸着他的小脑袋,温柔地笑着。 顾序州脱下自己的军大衣盖在路生身上,小家伙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看到视线里模糊地男女,小声地嘀咕了句:“爸爸…妈妈…” 秦葭宁一愣,想起自己一家三口的记忆也已经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阿嚏。”顾序州打了个喷嚏。 “你把衣服给路生,小心自己冻感冒了,要不我们还是回去吧。”秦葭宁有些不舍电影,但也怕顾序州真冻出毛病,贴心地提议。 “没事,我不冷。”顾序州挺直后背,面无表情地看着电影。 他身上就穿着一件棕红色的套头羊毛衫,应该有七八个年头,已经洗得十分单薄,甚至有些漏风。 怎么可能不冷。 秦葭宁看着顾序州装作没事人的样子,有些好笑,这闷骚男,还真能装。 她默不作声地挨过去,一只手豪气地挽住了顾序州的胳膊。 “你贴着我点,这样暖和。” 顾序州没有回头,眼睛直直地盯着前方白布上的画面,最佳不自觉地扬起。 现在,真不冷了。 …… 昨夜的电影里有一个士兵挖山药的镜头,秦葭宁嘴馋,第二天一大早就拉着顾序州去山里找野果子。 温城的气温相对北方要高,冬天偶尔也有前一季剩下的山药,秦葭宁运气不错,还真让她在山野深处找到了一根老山药。 两人还摘了一篮子的野苹果,满载而归。 经过村子办公楼,顾序州提议去更新下上次借给村子的气象仪。 两人走到办公楼拐角,听到陈姜氏和小胖妈在讨论昨晚的电影,聊着聊着,话题就偏了。 “电影散场的时候,你看到没?”小胖妈打量四周,捂着嘴神神秘秘地问道,“李二家的小英子和林知青从小树林里出来。” “胖婶子,这话可不能乱说。”陈姜氏一本正经地反驳,眼里却满是好奇,“就算他们去了小树林,也不一定就是那种事。” “孤男寡女都去小树林了,除了做那种事情,还能做什么?”小胖妈满脸的不屑。 “没有证据,有些话可不能瞎说。”陈姜氏嘴上这么说着,心里却已经信了大半。 她无奈地叹气:“现在的小丫头和我们那时候可不一样了,随便的很。英子准是跟姓秦的丫头学坏了。” “我就说当初秦葭宁和二毛子搞在一起的时候,你不应该轻易放过她,你非不听,这下好了吧,把好姑娘都带坏了。”小胖妈笃定地搭腔。 “他们两个不要脸的,当初寻死腻活地要在一起,我作为妇女主任,总不能看着他们去死吧。” 陈姜氏大手一拍,也是无奈。牛棚那种地方哪是人过的日子,原以为这两狗男女很快就会一拍两散,谁知道如今反倒把日子越过越上道。 “呵呵,说什么爱的死去活来,最后不是连证也没领,我看他们迟早得散。”小胖妈朝地上“呸”了一口,想起秦葭宁上回欺负她儿子就来气。 她这人爱恨分明,对她儿子好的那就是朋友,欺负她儿子的,那她也不会给好脸色。 “咳咳。” 秦葭宁故意咳嗽两声,打断了二人的谈话,大摇大摆地走到二人跟前。 “两位姨,俗话说得好,人前不论人长短,背后不议人是非。两位在村里也是有头有脸的,这种基本的道理也不懂吗?” “小丫头片子,有你说话的份吗,我们两个自己聊天,管别人什么事情,你还偷听上了。”小胖妈理直气壮。 陈姜氏也不让步,叉着腰摆谱,一双眼不屑地打量秦葭宁:“我们说的也都是实话,你和顾序州不清不白在前,现在也没领上证,那就是名不正言不顺。自己下贱,还不让人说了。” “村里成亲一向是认酒席,我成亲的喜糖你们可都是吃了的,怎么就不是正经夫妻。至于领证,你放心,我们一定会领。” 第103章 我不想再等了 秦葭宁连珠带炮,根本不给陈姜氏反驳的机会,她想起之前周秀禾与自己说过的村里八卦,她一气之下一脚踩上陈姜氏的痛处。 “反倒是陈姨、胖婶,你和你们男人领证了吗” “我们那时候不一样,这个年纪没领证的一大把。再说了,我们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和二毛子那是暗度陈仓……嗯,无媒苟合!” 小胖妈急了,将从电视里学来的所有成语都胡乱用上。 他们那时候去个公社都得翻几个山头,都是办个酒席吃个糖就算成亲了。后面山里通了路,去城里也要经过公社再转车,她男人嫌麻烦,说反正娃都已经生了,领不领证他们都是两口子,这个结婚证就一直拖着没领。 陈姜氏更是一肚子火,她男人都死了多少年了,她跟鬼领证去啊! “死丫头,离开了秦家,说话就这么没大没小,我当初就应该让秦老汉把你抓去驱邪,好治治你的锐气。” 见那两人一个比一个脸黑,气得不成人样,秦葭宁反倒勾起嘴角,悠悠一笑。 “你笑什么笑,今天我就替你爹好好收拾你!”小胖妈炮仗一样地跳起来,上次儿子的仇她都还记着呢。 秦葭宁阴下脸,瞄了一眼小胖妈高高抬起的手,准备好了出拳加左腿低扫。 “胖婶,有话好好说。” 突然,胖婶的手被顾序州擒在半空中,她皱着眉头使劲挣扎,那手就像是被固定住了一样。 这二毛子,力气怎么那么大! 她刚想吼,顾序州手一松,胖婶一个踉跄差点跌倒。 “两位,刚才是我家的葭宁说话没有分寸,她还年轻,请两位不要和她一般见识。”顾序州微笑着点头道歉。 “哼,你以为自己是谁啊,老娘凭什么听你的。” 小胖妈没理也要占三分,再说了,她觉得自己特别有理,上次她儿子被小妮子冤枉,回去都做噩梦了。 她越发来气,吐出的字眼越来越脏。 秦葭宁翻了个白眼,跟这种不讲理的人讲道理远不如一个拳头来的利索。 要不是因为这里是办公楼,人来人往的,她早就先出手了。 顾序州平静地听完小胖妈那些肮脏的话语,优雅地笑着递上一篮子野苹果。 “两位姨消消气,这果子送给你们,算我替太太道歉了。” “几个破果子就想……” 小胖妈还想没完没了,陈姜氏在一旁扯了扯她的衣角,小声提醒。 “这里是办公楼,闹大了让人看笑话。” 此时办公楼的人渐渐多起来,陈姜氏也是识时务的,顾序州修仓库有功,在公社又拿了不少名头。 虽说还是个下放的,可终究今时不同往日,没必要硬来。 “哼。” 小胖妈也怕回去被男人念叨,只能咬咬牙算了。 两个胖女人拉着手,当做啥事都没发生准备走,想想又觉得亏了,回过头瞧瞧顾序州手里的篮子,一个人抓了两果子,边走边啃。 看着两人远去的背影,秦葭宁像只受气的松鼠,眼睛瞪得老大盯着顾序州。 “不争馒头,也要争口气。我们都这么被人嘲讽了,你还上赶着道歉,还把辛苦摘的果子都送过去了。” 之前原主身子弱,现在她已经体质增强不少,真干架起来她一点都不虚。 “这里人多,真打起来,对我们也没好处。”顾序州抓住秦葭宁胡乱挥舞的小拳头,宠溺地笑。 “生气。” 秦葭宁猛地缩回手,气得她口都喝了,伸手就准备去抓篮子里的野苹果。 还算她们有点良心,没把一篮子果子都抢了去。 “等等。”顾序州忙抽回篮子,“回去洗洗再吃。” “泥巴也是大自然的馈赠,不用那么讲究。” 这年头没有转基因和催熟素,尤其是这种野果子,连农药都没有,原生态的东西在衣服擦擦就能吃。 她再次伸手要拿,顾序州轻巧地举起手抬高篮子,欺负她个子矮,坏笑着晃了晃篮子。 “听话,洗了再吃。” 秦葭宁蹦跶两下,无奈腿长差距太大,抓不到。 “刚才我坐树上都吃了两个,现在叫我洗了吃,是不是晚了?” “这果子和刚才不一样。” “什么意思?” 顾序州笑而不语,放下篮子,让秦葭宁仔细看。 “我们的山药怎么断了?” 秦葭宁定睛一看,苹果外皮上沾着一些不易察觉的透明粘液,她伸出食指想摸摸被顾序州一把拦住。 她一下反应过来,鬼灵精地笑出声。 这闷骚男,坏的很。 生山药碰到手指都痒得要命,那一口吃下去,嘴巴得麻成什么样。 “你在苹果上下药,不怕被报复吗。”她踮脚在顾序州耳边小声询问,可那嘴角压不住地上扬。 这招太损了。 “秦葭宁同志,请你注意用词,我不是下药,只是抹了点山药。” 顾序州沉下眼眸,清冷的脸抹上一层阴霾,冷冷地看了眼陈姜氏他们离去的方向。 “如果嘴巴只是拿来嚼舌根,倒不如就那样麻着。” 说他可以,说他媳妇,不行。 顾序州将篮子塞到秦葭宁怀里:“你先回去,我去找老书记办点事。” “你干嘛?” “我找书记开证明去公社,问黄桂梅介绍信的情况。” 顾序州大步流星地朝书记的办公室走去,秦葭宁抱着果篮子,踩着小碎步跟着后头。 “明天就是周三了,明天再去问呗。” “我等不了。” 顾序州平静的语气下强压着怒气,介绍信的事情一个多月了还没解决,害秦葭宁一个好姑娘被别人嚼舌根。 自己除了等,还是等。 之前公社为了让他按时去修除湿系统,放宽了他出村的限制,只要书记能开出证明,他便可在周三之外的时间去公社。 顾序州越走越快,就像是一阵风,急着刮到村外的世界去。 秦葭宁不明白他在急什么,但一想到黄桂梅的“替罪羊”计划,她的眼神也暗淡下来。 “你开完证明在村口等我,我们一起去。” 正好寿星公的黄杨木雕也完成了,她抱着果篮子转身小跑回牛棚拿木雕。 第104章 我可是有人证的 秦葭宁和顾序州两人来到公社的时候已经是午后,天上下着下雨,让本就寒冷的冬天显得越发寒气逼人。 公社办公楼大厅的大挂钟显示此时是十二点三十分,正是工作人员午休的时间。 两人一前一后走上楼梯,本想在黄桂梅办公室门口坐着等待,刚走上老旧楼梯的拐角处,就听到三楼传来各自嘈杂的声音。 秦葭宁隐隐生出一丝不安,小跑了两步赶在顾序州前头往楼道里张望。 黄桂梅正站在办公室门口,跟前站着两个穿深色中山装的男人,再仔细一看,两位男士的胸口还挂着工作证,胸口带着印着党徽的印章。 黄桂梅神色难看,放低姿态,似乎在想两人解释着什么,一脸的委屈。 她身后还站着之前秦葭宁在市场遇到的两个小姑娘,其中一个女孩紧张地双手发抖。 “黄桂梅这是被纪检查上了?” 秦葭宁眼睛尖,老远就在工作上证上看到了“纪检”二字,心里已经了然。 她忙叫顾序州停下脚步,可顾序州腿长,腿一迈,就已经踏上了平台。 “两位同志,就是那个人。”黄桂梅就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恶狠狠地指着顾序州。 话音刚落,黄桂梅就火急火燎地带着那几个人大步冲到顾序州跟前,无视了一旁的秦葭宁,义正言辞地指责。 “顾序州,我请你帮忙修电灯,是信任你,相信你会响应国家的教育,积极劳动改造,可你就是这样回应我们的信任的吗!” “黄主任,我能先知道自己做了什么错事吗?”顾序州神色淡定,对突如其来的指责没有丝毫意外,就好像他猜到了这样的剧情发展。 “同志,你们看看他,一点反省的样子都没有。你问我,我还想问问你是怎么从保险柜里偷的粮票!” 黄桂梅痛心疾首,她颤抖着指向隔壁上锁的房间:“两位同志,你们看,这放粮票的办公室平时可都是上锁的。平时我们进出,也必定是两个人一起同行,就怕有人心生贪念做出错事。” “唯独上次,办公室的电灯坏了,这个姓顾的同志说自己会修,我出于信任就同意了。期间我跑前跑后,给他拿工具拿灯泡,一时着急就让他独自在办公室呆了十分钟。” “同志,这位顾同志精通各种机器,兴许对密码锁也有研究。十分钟的时间不算长,但以他的能力,解开一个密码锁也是易如反掌。”跟在黄桂梅身后的小姑娘跟腔道。 黄桂梅不动声色地给了另一个小姑娘眼神,那圆脸的姑娘立马也拽着衣角,颤颤巍巍地点头:“没,没错。那天我们正好有事情出去了,黄主任一个人根本顾不上那么多。这……这才给他找了空档。” 那三人一唱一和,说的是绘声绘色,像是认准了顾序州偷东西。 两位纪检干部上下打量顾序州,这张中西混合的脸他们有点印象,好像是下放到柳下村的男青年,听几个同事说这小伙子的确手巧人也聪明,甚至改进了公社那老古董除湿系统。 这么一个能人,还真可能在十分钟之内打开保险柜。 “顾序州同志,你有什么要解释的吗?”纪检干部和气地问道。 一边是下放份子,一边是公社的老干部,这天平从一开始就是斜的。 只是出于流程,没有证据之前,他们还不能随便定案。 秦葭宁在一旁握紧了拳头,当时在集市听到那两个姑娘的对话,她就料想到了会有这样的场面,可真听到那些厚颜无耻的话,她还是气得想给那笑面虎一个正义的铁拳。 “这位领导……”她大步向前刚想替她家那个木头辩解,顾序州伸出右手护在她胸前。 他冷笑一声,淡淡道:“黄主任说的大差不差,只是有两点和现实有点出入。一是,那电灯是黄主任请我修理,并非我主动提出要修。二嘛……” 顾序州故意大喘气,别有意味地瞄了一眼黄桂梅,深邃的眼里满是不屑。 “我当时并非一个人在办公室,还有两位姑娘在一旁看着,我根本没有时间去打开保险柜。” “胡说八道,我特意……”黄桂梅一时嘴快,差点把实话脱口而出,他忙捂住嘴。 她当时留顾序州独自在办公室的时候特意留了个心眼,就怕他狡辩,故意趁着有人经过的时候走开。 她记得当时她和收发室的两个小姑娘擦肩而过,那两姑娘就是自己的人证。 黄桂梅不经意地勾起嘴角,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组织不会冤枉一个好人,也不会放过一个坏人。两位干部,没有证据的话,我是不会乱说话的。” “我之前听收发室的小姑娘说过,她们见过顾序州独自在这间办公室鬼鬼祟祟,当时我也没往坏处想,现在想来他准是那个时候做了手脚。两位等等,我这就把人叫来问问。” 秦葭宁抬头看看顾序州,都被人架在火上烤了,还这么泰然自若,难道他已经有了应对之策? 她站到顾序州身后,默不作声,现在还没到她出场的时刻。 不一会,收发室的两个小姑娘就被带到了纪检干部面前。 她们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午休被叫醒,还打着哈欠,直到注意到顾序州正看着自己,两人一颤,立马清醒过来,小脸泛着红晕。 “小李同志,小黄同志,你们对这个青年有印象伐?”黄桂梅拍拍两个小姑娘的肩膀,露出一贯的笑容。 两个小姑娘抿着嘴点点头,圆溜溜的眼睛时不时偷瞄顾序州。 这么好看的一张脸,怎么可能忘记。 黄桂梅追问:“你们是不是在放粮票的办公室看到他?那时候就他一个人在里头?” 她故意引导两个小姑娘讲出自己想要的结果。 “我们上来的时候,他的确一个人在里头。”小姑娘老实地回答。 “我就说吧,粮票肯定是他偷的!”黄桂梅紧锁的眉头一下松开,剧情顺利按照她的计划进行。 “偷东西?这不可能,他根本没那个时间。”小李和小黄异口同声道。 第105章 偷鸡不成蚀把米 顾序州神情舒展,双手抱在胸前依靠着门框,静静地看着那两个女孩。 仿佛一切都在他的意料之内,他只是一个等待故事发展的旁观者。 “你这孩子是糊涂了,你都说经过办公室的时候,看到他一个人在里头了,怎么又反口了呢。”黄桂梅语气里带着显而易见的慌张。 “到底怎么回事,你们好好解释。” 纪检干部也被绕晕了,他示意黄桂梅别说话,认真听小姑娘说下去。 “我们从楼梯上上来的时候,的确是听到黄主任要去拿灯泡,然后看到这位顾同志一个人站在办公室里,前后也就十几秒吧,顾序州就算是神仙下凡,也没办法在十几秒里打开密码锁吧。”小李同志转着眼珠子,回忆当时的场景。 黄桂梅故作平静地引导:“他兴许是在你们离开后偷的,我下楼拿新灯泡花了十五分钟,你们总不可能全程都盯着他吧。” “是啊,我们一直盯着呢!” 小黄同志天真地笑着,全然没注意到黄桂梅那笔猪肝还难看的脸色。 “我们从办公室经过的时候,那位顾同志叫住了我两,说他修线路需要有人在旁边递工具,想请我两帮忙。黄主任,你回来之前,我两可一直和他呆在一起,直到听到你的脚步声我们才走的。” 秦葭宁“噗嗤”笑出声,瞧瞧旁边的顾序州,看上去一副淡漠的样子,背地后那么多小心眼。 又不是做手术的主刀医生,修个线路还需要两位美女在旁边递工具。 明摆是预判了黄桂梅的陷阱,提前给自己找了两个时间证人。 她也双手抱在胸前,跟着顾序州一起看戏。 两个小姑娘懵懵懂懂,当时光顾着看顾序州的脸了,也没想到这其中的蹊跷。直到现在她们还不知道,自己已经从黄主任的人证转为了顾序州的时间证人。 小李同志眨巴眨巴眼,还笑盈盈地跟黄桂梅邀功:“黄主任,我们知道这个办公室平时放的都是贵重物品,让一个陌生人肚子在里头修线路多不安全,所以我们两个人,四只眼睛全程都盯着他呢。” “对,一直盯着呢,他在我们眼皮子底下绝对干不了坏事。” 两个小姑娘自认为做了天大好事,还在那窃喜,再一看才发现黄桂梅没有了一贯的笑容,眼睛恶狠狠地盯着他们,两人立马没了声音。 “黄主任……没事的话我们先回去了。”小李同志怯怯地说道。 还不等黄桂梅开口,两个小姑娘就手拉手快速跑走了。 黄桂梅那张脸就跟变戏法似的,一会红一会白,脑子一片空白。原以为做的天衣无缝,粮票缺失的事情可以全都推到顾序州身上,谁知道这二毛子留了后手。 她咬牙,挤出平日里的笑容,卑微地向两名纪检干部解释:“同志,真不好意思,是我办事不够严谨,要不是两位过来,我都还没发现粮票丢失的事情,回去我一定好好调查。” “当时发粮票的时候人多手杂的,也许是哪个发放对象人趁乱拿多了。” “黄主任,你是不是该向顾序州同志也道个歉?”秦葭宁插话道。 “我跟他道什么歉?”黄桂梅本就心烦意乱,又来一个秦葭宁在她面前蹦跶,她那职业笑容都因为愤怒而变得扭曲。 秦葭宁淡淡道:“冤枉群众偷东西,不应该道歉吗?” “黄主任,刚才你的确有些冲动了,是应该向这两位同志道个歉。”纪检干部小声提醒。 国家都说了,干部是人民的公仆,刚才的事情传出去对乡镇干部的影响可不好。 黄桂梅愤愤地瞪着秦葭宁,让她像一个混着外国血的洋杂种道歉,这无异于将她放在火上烤。 她的尊严何在! “黄主任,就一句话的事情,做干部的,难道两个对不起也说不出口吗?”年长点的纪检干部不耐烦地催道。 他们也是花着午休的时间在干活,粮票丢失的问题还没解决,他们还急着要回去写报告呢。 “两位同志,对不住啊。”黄桂梅咬咬牙,哽咽着挤出这几个字,声音小得跟蚊子叫似的。 果然比起尊严,还是自己的铁饭碗更重要。 “听不见。”秦葭宁皱皱眉头。 顾序州倒是不在意所谓的道歉,宠溺地看着秦葭宁使坏,嘴角不自觉地勾起。 “两位同志,刚才是我误会你们了,对不起!” 黄桂梅无奈提高声音,她现在只想快点打发走这两个瘟神,这边粮票的事情只能先拖着再另寻办法。 秦葭宁满意地点点头,随后大步走到两位纪检干部跟前,准备送黄桂梅一份大礼。 “两位干部,关于粮票的事情,我能提供一点线索。” “你有线索?”两位纪检干部面面相觑,“小姑娘,你说来看看。” “我看过发放对象的名单,一共三十四名,每人十张粮票。我走访过那三十四名人员,他们实际每个人只拿到了九张票。”秦葭宁锐利的眼神钉在了黄桂梅身上。 黄桂梅双腿开始发软,嘴巴还在坚挺:“我们可都是按照规定发放,绝不可能少发,是他们自己弄丢居然怪到我们头上。这些农民就是贪心,就算给他发一百张他们都会嫌少!” “黄主任,你我也都是农民出生,请你注意用词。”纪检干部眉头越拧越紧。 黄桂梅没了声响,心“扑通扑通”跳得厉害,她向科室的几个干部使眼色,但谁也没敢开口。 这粮票可不是她一个人拿的,平时“黄主任”叫的亲热,这时候一个个都蔫吧了。 “小姑娘,你确定他们都只拿了九张,有什么证据吗?” “当然有。”秦葭宁放下自己背上的小箩筐,里头放着她雕刻的寿星公和一本小册子。 她拿出册子递给纪检干部:“这是三十四名人员的姓名、地址,以及拿到的粮票编号。” 这年头各地粮票样式各不相同,温城的粮票做的比较讲究,都在票据左上角印了编码。公社发放的这波粮票是全新出场,编码自然也是连贯的。 “这三十四个人的票据编码都全连上了,说明发到他们手里的票据没有丢失。每人的确只收到了九张粮票。” 纪检干部心中已经了然:“黄主任,跟我们回去好好聊下吧。” 第106章 公社干部你也敢威胁 黄桂梅深吸了一口气,红了眼。 她也是见过世面的,心里再慌,面上还是没表现出来,叮嘱科室的人员回去好好工作,然后恶狠狠地瞪了秦葭宁一眼,这才缓缓跟着两位纪检干部离开。 “等等!” 秦葭宁小跑了两步跟上去,结果“嗯”地发出一声闷哼。 脚崴了。 “你没事吧。”顾序州快步上前,单手抓住了她的胳膊,清冷的眼里闪过一丝担忧。 秦葭宁像只小猫一样被提起来,她之前的扭伤本就没好全,又爬山涉水走了几天,现在肿地厉害,全靠她强撑着。 她倔强地又朝前走了两步:“同志,能先让黄主任给我们开个介绍信吗!” “小同志,黄主任现在情况特殊,我们现在就要带回去谈话,你下次再来吧。”对方轻飘飘地留下一句话,就带着黄桂梅离开了。 秦葭宁在顾序州的掺扶下,恍惚地在走廊的长椅上坐下。 玩大了,没想到黄桂梅被处理地那么快。 “你这东西看样子送不出去了。”顾序州拿起秦葭宁箩筐里的黄杨木雕,轻抚过光滑的木面,“别动,在这等我。” 顾序州瞄了秦葭宁的脚踝一眼,示意她老实呆着,自己则提着黄杨木雕朝着走廊另一头的办公室走去。 “你去哪?”秦葭宁刚想站起来。 顾序州回头眼神提醒,她又乖乖坐了回去。 “我去找王主任谈谈,这趟总不能白来。”顾序州大步流星离开,总是“等等等”,他等得起,人家姑娘的名节等不起。 公社办公楼的走廊很长,黄桂梅的办公室在东侧,王主任的则在西侧最尽头。 秦葭宁坐在长椅上揉着脚踝,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墙上的挂钟。 王胖子的口碑不错,听闻是个对群众十分亲切的好干部,看得出他对顾序州很重视,但介绍信毕竟不是在他的职责范围内,也不知道顾序州去谈会有什么结果。 毕竟无论现在还是未来,乡镇干活都有条不成文的规矩,各科室干部不能干涉其他科室的业务。 除非有人脉。 王主任和顾序州的关系,好像不还值得王主任冒这个风险。 大概过去了十来分钟,秦葭宁耐不住性子,拖着腿一瘸一拐地往西面走去。 王主任办公室的门虚掩着,她鼠头鼠脑地走过去,弯下腰刚把脑袋贴在门板上。 “咔嚓”一声,门开了。 “你在这干什么?”顾序州低着头,居高临下。 秦葭宁猫着身子,测过脑袋,“呵呵”一笑:“谈好了?” 看到顾序州耳根子发红,神情有些尴尬,难道和王主任谈崩了。 “你能站直了说话吗?”顾序州冷着脸,眉头微蹙,故意撇开了眼睛。 秦葭宁低下头,看到眼前黑色的粗麻布裤子,这是…… 惊得也顾不上脚疼了,一下子站直跳开。 “哟,你的小媳妇找来啦?”王主任听到东西,坐在办公桌前探出一个脑袋张望,一脸八卦的模样。 顾序州侧身向朝王主任行点头礼,离开顺手带上了门。 他再一次想抓小猫崽似的将秦葭宁提起来,嗔怪道:“不是叫你在那等嘛,怎么又跟过来了,这脚还要不要了?” 他将秦葭宁拦腰抱起,轻轻放在门口的长椅上,蹲下来查看脚踝。 红肿地跟个馒头一样大,她就是拖着这样的脚到处走访提自己寻找证据的? 顾序州的心像是被剥了一样地疼,当初自己刚下放被游街扔石子的时候,心都未曾如此疼过。 “来,我背你回去。”他换了个姿势,将后背展示给秦葭宁。 秦葭宁皱眉,看着往来的人:“不用,我嫌丢人……啊!你干什么!” 顾序州不由分说,一把将秦葭宁拽到了自己背上,轻巧地背了起来。 “你快放我下来,别人都看见了。” “不放。”顾序州淡淡道,态度却是毫无退让的余地。 他本就长得高大,混血立体的五官更是引得路人瞩目,再背着秦葭宁从公社走出来,更是将所有的目光都吸引到了二人身上。 好手好脚的,不过是扭伤点脚踝,就让人背着,她当兵人的脸面何在! 上辈子没丢人这么大的人,这辈子都丢了。 秦葭宁红着脸,将脑袋埋在顾序州的肩膀上,可不能让被人看到她的脸。 直到走到人少的小路上,秦葭宁才抬起头,小声问道:“你和王主任谈的怎么样,介绍信开出来了?” “没有,他和我谈了条件,帮他修理些公社的东西,就帮我找人开介绍信。” “那不是和之前一样,不知道等到什么时候。”秦葭宁叹了一口气,没点人脉果然不行。 “不会,一周之内肯定能开出来。”顾序州仰起头,风轻拂过他落下的发丝,一脸的自信。 “那当官的最会忽悠人了,那黄干部还说一周内呢,不也是骗我们的?” 想起黄桂梅,她就来气。就因为顾序州流着一半洋人的血,就三番五次地刁难他们,介绍信一拖再拖。 秦葭宁本来走访找她贪污的证据也只是为顾序州清白,顺便教训她一顿,没想到用力过猛,直接把人送进去了。 被带走也就算了,好歹开个介绍信再走啊!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她都半只脚进打牢了,也不顺便做点好事积点德! 秦葭宁转着眼珠子,提醒顾序州:“我那黄杨木雕王主任都收下了,要是三天后没消息,我就厚着脸皮再催催。” “不急。”顾序州淡定地笑笑:“我和王主任都谈好了,如果一周之内没开出介绍信,我就把他那新买的二八大杠全部拆回出厂设置。” “……” “以我的速度,在有人发现之前,一个完整的轮胎都不会给他留下。” “这条件他能答应?!”秦葭宁以为顾序州是去讨好的,没想到直接技术威胁。 这闷骚男,果然是个白切黑。 “笑着同意了。” 起风了,顾序州单手摘下自己的雷锋帽,一下盖在了秦葭宁的脸上。 他回过头,脸颊旁边感受到秦葭宁呼出的气息,温柔地笑了。 第107章 夫妻最重要的是坦诚沟通 王主任办公室。 王胖子看着眼前惟妙惟肖的寿星公木雕,抽了一根又一根的烟。 刚才看到木雕一眼心动,再加上他的确也需要顾序州给公社办些技术上的事情,便一拍脑袋答应了下来。 可他跟黄桂梅科室的业务并不相通,刚才又听说黄桂梅因为某些事情被带走了,一时没有人接受她的业务。 王胖子想找人开介绍信都找不到对象啊! 顾序州那小子是真干得出拆脚踏车这种事,他那新买的二八大杠可是花了一个多月的工资,好不容易求媳妇才答应买的。 那二八大杠就是他小老婆一般的存在。 自从顾序州帮过自己几次帮,他可是把顾序州当亲弟弟看,结果他小子居然想拆他的小老婆! “不行,可一定要帮他把介绍信开出来。”谁让他王胖子注重兄弟义气呢! 王胖子一拍脑袋,叼着烟就走出办公室的门,刚走到黄桂梅办公室,就瞧见省里下来的黄干部从里头出来。 “哎呦,黄干部,你怎么在这!”王胖子就跟抓住了救命稻草,不动神色地又把黄干部推回了黄桂梅的办公室。 “我听说黄主任出事了,就过来看看她的工作有没有什么我能帮得上忙的。”黄干部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边眼睛,斯斯文文地说道,“其他干部说他们能自己应付,我就先……” “唉唉唉,谁说没有啊!我这里就有一件事情需要黄干部的帮助!”王胖子乐坏了,黄干部来继承学习也几个月了,他又是这条线上的,肯定知道怎么开介绍信。 “黄干部,我一个朋友想跟媳妇领证,可他这身份比较特殊,必须去城里,但他又不能随便出入,需要咱们这开一个介绍信。” “是那个叫秦葭宁的小姑娘吗?”黄干部一下就想起秦葭宁的脸,可他记得黄主任和她说小姑娘又不打算领证了,难道黄主任在骗他? “可不是嘛!她男人叫顾序州,就是之前我和您说过的,给公社修除湿系统,还讲座了的那个!”王主任一听有戏,更是不断给顾序州脸上贴金,“那小伙子虽然是下放的,一脸的苦瓜相,但人踏实能干,是个好人。” 王主任认真琢磨言辞,故意把板着一张冷脸换成了苦瓜相。他可真是个平平无奇的语言小天才。 “顾序州……”黄干部听到这个名字,若有所思。 王主任一看情况不对劲,他那小眼珠子乱瞟,试图寻找其他有力信息劝服黄干部。 正巧,瞄到了黄桂梅压在书本底下的联名信,他翻出信件一看,正是村里请求公社开介绍信的请愿书,一下子来了兴头。 “黄干部,你看,可不是我一个人请求帮忙。这村里几十号人替他们写信请愿,咱们当干部的自然要遵从人民群众的意愿,不能因为身份问题区别待人!” 王主任口都说渴了。黄干部才从记忆里回过身,神情凝重道:“介绍信的事情我来办,王主任,这周五你陪我下乡,我想去村里见见那个顾序州。” 他之前似乎也从黄桂梅那里听到过顾序州这个名字,可他总以为自己听错了,但听到王主任的描述,他越发觉得这个顾序州可能就是他认识的那个。 除了苦相这个信息有点对不上……他认识的顾序州本应该是一身傲气的冰山。 不管怎么样,他还是想去看看。 “行,行!” 王胖子一脸开心,他的黄杨木雕保住了,他的小老婆也保住了。 临走前,他还特意和黄干部强调:“黄干部,群众的事情不能拖延,我们努努力,这周把介绍信开出来!” 另一边,顾序州和秦葭宁没有碰到回村的牛城,顾序州就这样一路背着秦葭宁走山路。 好在最近天气晴朗,泥巴地也都干爽好走,顾序州背着秦葭宁就像是背着一个小娃娃一般轻松。 “我的脚好多了,放我下来自己走。”秦葭宁还在挣扎。 “安静点呆着,脚不想要了。”顾序州的力气很大,牢牢将秦葭宁扣在背上,那些挣扎显得无比无力。 秦葭宁的自尊心伤到了,她可不承认顾序州的力气大,都怪原主的体格太小,完全发挥不出上一世三分之二的力气。 “我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更重的伤我都没怕过,这点小伤算什么。” 更重的伤?是因为被秦老汉打的吗? 顾序州心里揪着疼,可嘴上还是不饶人:“背着我暗戳戳去查线索,把脚弄成这样,嫌丢人?忍着。” 自己再怎么也是名义上的丈夫,更何况这件事还是因他而起,这小狐狸居然不和他商量,宁愿和路生一个孩子偷摸摸调查。 生气。 “嘿,你还说我暗戳戳呢,你自己还不是闷葫芦一个?”说着这里,那秦葭宁可也有话说了,“之前自己宁愿吃草根也要帮助王阿婆祖孙两,这回被黄桂梅设计也瞒着,你是属王八的呀,什么都憋着。” 顾序州脚步一顿,没想到之前自己吃草根的事情也别看透了,无奈地笑笑,继续迈开步子。 秦葭宁得意地仰起头,吵架这种事情她有经验,看的就是谁嗓门大、速度快、用词多。 她得意地教育身下的高个子:“知道错了没有,夫妻两要的就是沟通,以后有事情必须跟我说。” “行。”顾序州眼底闪过一瞬的笑意,又冷下脸问“那你呢。” “我当然也都会和你说啊,我这人很公平的。”秦葭宁一口笃定。 但具体问题具体分析,真有问题到时候再说吧。 “都快到村子了,别让村里人看到又说闲话。”秦葭宁踢踢顾序州的腰,“你扶着我也比背着好看。” 愿意让人扶着,已经是她最大的让步。 顾序州想想,松手将她放了下来。 秦葭宁刚站稳,村口响起一嗓子:“葭宁,你家出大事了!” 狗子拉着牛车正准备进公社找秦葭宁,看到两夫妻正好在村口扭扭捏捏,他忙丢下牛车小跑着过来。 “葭宁,快回去看看吧,秦老伯和爱兰姐打起来了!” 第108章 公公和儿媳妇打起来了 秦家所在的大屋院子里,秦老汉和郑爱兰争锋相对,秦大民挡在两人中间,周秀禾站在一旁不知所措,而周边围满了看热闹的街坊邻居。 秦老汉涨红了脸,抓着个手腕粗的木杆,探头探脑,试图避开秦大民:“臭小子,你给我滚开,要不然连你一起打!” “爹,有话好好说,爱兰一个姑娘这木杆下去是要她命的啊!”秦大民有些畏手畏脚,既怕媳妇被爹打了,又怕爹被媳妇气病了,他伸手也不是,收脚也不是。 郑爱兰也不是受气的主,跳脚起来骂秦老汉:“死老头,我是看在大民面子上才叫你一声公爹。别人家爹处处为儿子谋划,就你这个老不死的,一天到晚的就知道吸儿子的血。你就是蝗虫,吸完老婆,又吸儿女,你的良心都不会痛吗!” 郑爱兰的嘴就跟上了膛的机关枪,噼里啪啦一顿输出。 她本就是个嘴毒的主,这会儿正是气头上,没把那些脏词骂出来都已经算是她对这个公爹的最大敬意。 “臭娘们,你别落我手里,看我不撕烂你的嘴!”秦老汉嗓门不够大,语速也不够快,手里的木杆又只能落在儿子身上,他只能跟街坊四邻哭委屈。 “大家伙来评评理,这死婆娘居然教唆我儿子进城,抛下我们老两口不管不顾了。他娘的,生儿子不就是为了养老的嘛,这贱人是想把我们老两口逼死啊。” “老头子少在那胡说八道,我是看你不顺眼,但你摸着良心说说,大民对你怎么样,他对你这个老泼皮是言听计从。我们两要是赚了钱,他会少了你的吃喝?你现在把他困在这山沟沟里,逼得他饭都不敢多吃一口,有一分钱都被你拿去买酒喝了。你把大民逼死,迟早也会把自己的路给走绝了。” 郑爱兰说话根本不带喘的,本来进城的事情她也就是和大民商量,也不知道是不是大民大民说漏了嘴,让秦老汉听到了。 事已至此,倒不如把话说清楚了。 “贱人,你可别忘了,当初是你不能生,你爹逼我让大民收了你。”秦老汉思索半天,才终于找到对方的弱点,一脸的嚣张,“如今你爹娘都死了,我老秦家不能绝后,今儿我就让大民休了你。” “行啊,你欺人太甚,我郑爱兰也不犯贱,上赶着给你做儿媳妇。今后我只认妈一个人,你的死活跟我郑爱兰没有任何关系。大民要是还拎不清,大不了我们夫妻一拍两散。” 郑爱兰根本不虚,她对秦大民也是有感情的,但这男人要是为了那人渣爹休她,那她也不稀罕这种孬种。 到时候自己孤家寡人一个,进城是死是活,她自己担着。 “爱兰,你不要说气话啊。”周秀禾颤抖着哀求道,儿媳虽然脾气大了些,偶尔还会对儿子动手,但的确是个好姑娘,对儿子也是真心的。 “妈,你放心,就算离了,我也认你这个妈。至于大民,让他自己说话。”周秀禾红着眼,盯着秦大民。 “儿子,你别怕,休了这婆娘,爹给你找个更好的。”秦老汉这会儿想到儿子的好了,说话都亲切了几分。 毕竟秦寿已经断了根,想让那小子给自己养老更是不可能,以后有事还得这个儿子撑着。 秦大民夹在中间不敢说话,他左看看,右看看,卑微地向郑爱兰哀求:“媳妇,我不想离婚。” “可是……我也不能不管爹啊。” 秦大民长得跟头熊一样,声音却带着哭腔,看上去可怜巴巴。 “孩子爹,你不要再逼孩子了,你已经把葭宁逼走了,你还想……” “你他娘的闭嘴!”秦老汉步步紧逼,“秦大民,你要是我的种,就把你婆娘休了!” 郑爱兰也是一脸恨铁不成钢地看着秦大民,她男人她清楚,对方根本狠不下心。 既然他狠不下心,那就让她来了断。 “大民,我们离了吧。”郑爱兰咬着下唇,渗出一丝血迹,十年的感情,该断也得断。 “媳妇,我不想。” 秦大民双腿发软,别人都是媳妇跟小三之间选一个,他为什么要面临亲爹和媳妇里选一个,手心手背都是肉,怎么选? 李婶在一旁看不下去了:“秦老头,你做爹的,干嘛逼孩子。大民他们要去城里,就去好喽,他混的好,还能少了你的酒钱?” “李婆娘,我家的事情干你屁事。要是你儿子进城,你能乐意?” “怎么不乐意啊,那养个阿猫阿狗还都有自己的主意呢,我儿子的路,他想咋走就咋走,我这个做妈的就不能拖累他。” 李婶刚说完,正好瞧见狗子气喘吁吁地跑回来,她宠爱地看了儿子一眼。 狗子将母亲的话都听见了,他心虚地避开李婶的视线,若有所思。 “狗屁,鞭子不打在你身上,你不知道疼。”秦老汉朝地上呸了一口,儿子不争气,那就让他来解决。 他不管三七二十一,挥起棍子就朝前面打过去,秦大民要是不让开,亲儿子他也照打不误。 “嗯、嗯。”秦大民咬着牙,棍子一下又一下打在他身上,他不还手,也不让开,“爹,你打我出气好了,别打我媳妇。” “大民,你让开,让他冲我来!”郑爱兰嘴巴毒,可心软,就算是一个陌生人别这么打,她都会心疼,更别说那是相濡以沫十年的丈夫。 “助手!”一只鞋子从人群里飞出来,正好击中秦老汉的脸。 秦老汉停下手,在人群里寻找,看到秦葭宁拐着脚从人群里挤出来。 他看到这张脸就来气,都是这死丫头带头在先,害得老实巴交的儿子也跟着反了天。 “都是你这丫头在里头作怪!”秦老汉将气都撒在秦葭宁身上,将棍子朝着她的正脸就打过去。 “嗯!”棍子悬在半空,被一只手死死抓住。 “她现在是我媳妇,你没资格欺负。”顾序州冷着脸,眼里满是阴鸷。 秦老汉干枯瘦小的身体罩在顾序州修长高大的身影之下,莫名地产生一种被野兽盯上的压迫感。 他身体一颤,强撑起气势:“那她还是我女儿,我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第109章 媳妇娶进门就得自己疼着 秦葭宁冷笑:“秦老头,你可别忘了,我们已经断绝关系。” “他娘的,老子那说的是气话,你生来是我的种,想断也断不掉。老子要是干不动了,你照样得伺候着!” 之前还有个儿子使唤,这才放心地把秦葭宁赶出门。可那臭小子还真被媳妇拐到城里头去了,丫头差是差点,但也就只能靠丫头养老了。 秦葭宁翻了个白眼,老头子还不知道自己抱错了孩子,他亲女儿还在城里头当千金小姐呢。 原书里他是好命,被亲女儿接回去享福了。 这辈子,呵呵,做他的春秋大梦。 秦老汉向手里的棍子施用,那棍子却被顾序州抓着纹丝不动。 这二毛子看着瘦弱,怎么力气那么大! 秦葭宁朝顾序州使用了个眼色,顾序州手稍一用力,秦老汉就踉跄着朝后摔去,跌做坐到地上。 “二毛子,你就一个下放的,要是敢伤了我,老子就告到公社去要了你的狗命。”秦老汉自知打不过顾序州,便拿着公社的名头压他。 他秦老汉就是再混蛋,那也是正经的村里人,总比下放分子高贵上几分。 “老先生,古有云,父不慈则子不孝。你妄为人父,又有什么资格要求子女孝顺。再则,我是看在葭宁的份上对您客气。可你要是对她动手,我作为她男人,要是不给她出头,那我还算是个什么东西!” 顾序州站直身子,居高临下地睨着秦老汉,就像是一只站在高处的野狼,随时要扑过来啃了秦老汉。 顾序州转过头,瞄了眼秦大民。 “媳妇娶进门了,男人就得自己疼着护着,这是男人的责任,就算把我告到公社,我也是一样的话。我的女人,就是拿命换,我也不会让她被欺负。” 秦大民一愣,他不是傻子,听出来这话是对自己说的。 可是,对面的人是他爹啊。 秦葭宁看着老哥这样子就来气,老实人要是老实过头了,那就是傻子。 她大声说道:“哥,孝顺是没错,可你想清楚了,十月怀胎生你出来,一把屎一把尿把你养大的人是谁?你该孝顺的人是谁!” 秦大民猛地回过头,看到正掩面哭泣的母亲,一直以来长辈都说要孝顺爹娘,爹在娘之前,他一直也奉行着这守则,哪怕爹要打娘,他也哭着不敢还手。 爹说他是家里的老大,全家就得孝顺他。 可是,明明付出更多的是母亲啊,他爹除了喝酒和打人,啥都没干过啊! 他为什么没想过这个问题? 突然,他感觉自己身上的某个枷锁,就这样“咔嚓”一声断了。 秦葭宁不喜欢姜那些男女对立,那些为家庭付出的父亲自然值得孝顺敬佩,世界上温柔慈爱的父亲并不是没有。但他们家的秦老汉,他不配。 “哥,你想想,老头子这辈子除了打人喝酒,他还干过什么,这样的一个人,值得你为了他伤害媳妇、母亲还有妹妹吗?” “大民,咱们离开这里,进城吧,带着妈一起走。”郑爱兰在那头呼喊道。 媳妇的一句话,秦大民猛地回头,往日郑爱兰跟着他受过的苦历历在目。 她不是一个完美的媳妇,会骂他、打他,可想想,这些都是他替父亲擦屁股之后招来的。媳妇虽然会打人,可总是把家里最好的伙食给自己,好几次自己饿肚子。 十年时间,他们没有孩子,媳妇遭了很多闲话,就算他说是自己不能生,那些嘴碎的还是拿他媳妇说三道四。 十年,就是这么让她一个女人独自扛过来的,自己除了种地啥都不会,连帮媳妇骂回去的胆量都没有。 自己算个屁男人,别说跟妹夫比了,他就是跟牛棚里的牛屎都比不过。 秦大民暗暗握紧了拳头,红着眼抬起头,突然看到一道身影从眼前飞了过去。 “死婆娘,你再挑唆我儿子试试!” 秦老汉举起棍子,猛地朝郑爱兰砸去。 郑爱兰紧张地转身逃离,下一秒背部被狠狠砸中,她扑倒在地,发出一声惨叫。 “媳妇!” “爱兰!” “嫂子!” 秦葭宁和周秀禾同时朝郑爱兰冲过去,她们跪在地上护着。 “哈哈,叫你再跟老子逼逼一句看,”秦老汉得意地摇晃着脑袋,举起棍子还想再打一次。 要不是杀人要偿命,他恨不得把这几个丑女人全都打死。 秦大民看着媳妇吃痛的样子,心疼地哭了出来,一个大男人哗啦哗啦流眼泪。 他抓住秦老汉的手,夺下了那根造孽的棍子,警告道:“你再敢打我媳妇一下,我就和你断绝关系。” “你敢!”秦老汉了解自己儿子,这孬种不敢。 秦大民沉着脸,周边的人还是第一次看到老实人发脾气,全都屏住了呼吸,就连郑爱兰都傻了眼。 她那窝囊废男人,居然为了自己和亲爹叫板了。 “媳妇,我们走。”秦大民抱起郑爱兰,准备离开。 秦老汉还一脸嚣张,他相信儿子就是说说而已,自己这几十年孝顺的理念不是白洗脑的。 他拦在秦大民面前:“你要是走出这大门,以后别叫我爹。” “这是你说的。” 秦大民瞪了秦老汉一眼,吓得他踉跄后退一步。 “王八蛋,你真为了个女人不要亲爹了,你小心天打雷劈!” 秦大民抱着媳妇打不离开,秦老汉还在后面跳脚。直到秦大民夫妻离开,他才回过头恶狠狠地看向秦葭宁。 “序州,我们走。”秦葭宁才不跟老头子客气,拉起还在哭哭啼啼的周秀禾就走。 “反了天了,全他娘反了天了!”秦老汉在原地又叫又跳。 要不是顾序州在后面护着,老子非砸破那两婆娘的头不可。 周边围观的虽不说话,心里都在那笑秦老汉活该,一天天的打完媳妇打孩子,终于把一家子都打跑了。 还是李婶胆子大,一脸看好戏的样子冲秦老汉叫:“秦老汉,这全村就你最厉害,儿子女儿都跟你断绝关系,未来你就独自做人,你爱怎么折腾都行!” 秦老汉又从地上抓起棍子,可一看狗子站在李婶跟前,老头子一下哑了火。 都他娘的跟老子作对! 第110章 我就乐意跟你呆着 “死相,放我下来,叫人看了笑话。”郑爱兰黑着脸拍打秦大民的胸膛。 秦大民不放,郑爱兰挣扎了几下变也不再动弹,低下头暗暗偷笑。 她家大民,终于像个男人了。 秦葭宁跟在后头偷笑,瞧见秦大民回过头看自己,她忙个哥哥竖起大拇指。 顾序州垂下眼,将秦葭宁的小动作捕捉在眼里,眼里蒙上一层阴影。 自己刚才背着她的时候,小狐狸可不是这个态度,难道她更喜欢被抱着? 众人跟着秦大民进入他家,当初郑爱兰见丈夫这么被秦老汉吸血,闹着分了家,他们两口子住进了郑爱兰的祖宅。 郑老汉夫妻五年前就去世了,祖宅早已经荒废,全靠着郑爱兰和秦大民一点一点修补。 郑爱兰是个能干的女人,垒了院子,又养了鸡鸭,每天都能给秦大民补一个鸡蛋,如果没有秦老汉这只老蝗虫,他们夫妻两的日子可以过的很顺畅。 他们的里屋也收拾的干净,秦大民将郑爱兰在桌上放下,上下检查,确定没有重伤才松了一口气。 其他几人在桌子旁边坐下,秦葭宁一眼就看到了桌子底下放了一罐子自家酿的酒。 南方农村会自己酿老酒做调味料,但每回做菜最多用一小勺,根本用不了这么一大罐子,准是大哥偷偷给秦老汉喝的。 “哥,你跟爹反正闹掰了,要还想拿着这酒去孝敬那老头,我可就没收了。”秦葭宁将那一坛子酒抱到桌子,她那便宜哥哥当了一辈子孝子,一时半会想让他改过来还真不容易。 秦大民支支吾吾,显然还做不到和秦老汉断绝关系。 郑爱兰瞟了秦大民一眼,拍板道:“葭宁,这酒你拿回去,做菜吃喝随意,嫂子准了。” “谢谢嫂子,你比大哥还好。”秦葭宁盈盈笑着,将酒推到顾序州怀里,“帮我收着。” 顾序州算是看出来了,她家的小狐狸跟她娘周秀禾一点都不像,反倒是像是她那泼辣嫂嫂的孩子,姑嫂两都是当家做主的架势。 “大民哥,你们真打算进城?” 顾序州提醒道,他虽然不是他们秦家的人,但也听说过秦老汉的做派,事情闹成这样,后面的麻烦事还不少。 “如今的形势与之前不同,改革开放后的确有不少村里的人进城谋生意,赚钱的机会是比我们在村里种田来得多,但毕竟是离开熟悉的地方,进城户口、住宿这些问题都要想办法解决,你们既然决定进城,那就要考虑到这些问题。” 顾序州冷静地给他们分析利弊,他虽说被下放,但每周去公社都会把一周的所有新闻报纸都看一看,如今的形势倒也了解一些。 进城,是机遇,也是挑战。 秦大民沉默不语,郑爱兰倒是一脸的乐观:“怕什么,我和大民只要肯吃苦肯干活,到哪都不怕吃不上饭。” “哥,你是什么想法?”秦葭宁看出了秦大民的犹豫,只是不知道他是怕了,还是在担心他那个酒鬼爹。 “大民,你说句话!”郑爱兰急了,大民这才男人了几秒钟,这么快就哑火了,“你怕进城会睡桥洞?” “我不怕,睡哪不是睡啊,只要和媳妇在一块,我睡大街也乐意。只是……”秦大民看向周秀禾,“我要是走了,妈,你一个人跟着爸可怎么办。” 周秀禾一直没怎么说话,她垂着眼,若有所思。 一对儿女正看着自己,她心里也是说不出的滋味,活了大半辈子,也没能给子女留下什么东西,反倒成了他们的拖累。 她红着眼,擦去眼角的泪,许久后郑重开口:“大民,你和爱兰放心进城,要去就去远点,回省城去!” 大民和葭宁是省城杭城出生的,那时候周秀禾的双亲都还在,一家人在老宅过的还算舒心。 后来双亲去世,祖上留的大宅院也被秦老汉赌博赔出去了,但周秀禾偷偷藏了祖传的镯子,换了钱在省城买了一个小宅院,一家人在那宅院里住了两年,直到秦老汉喝酒闹事得罪了权贵,一家子连夜逃到温城下乡。 当时逃得紧急,还来不及变卖小宅院。 “大民,我们在省城的小宅院应该还在,你和爱兰去那住。一会我回去找找房契!”周秀禾想起房契被秦老汉藏在床头了,就算是被打死,她也要把房契找出来。 那是她祖上的镯子换来的房子,就应该留给她的孩子。 郑爱兰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有地方住,那还怕什么,妈,小妹,我们干脆一起去省城好了,我有手艺,我可以摆摊养你们!” “嫂子,进城摆摊可不容易,你还是先想办法养活自己吧。”秦葭宁笑笑,没想到周秀禾还留着后手,“序州不能出村,我就不和你们出去了。” 未来她的确是要去省城的,毕竟她出生的医院就在那里,但现在还不是时候。 原主上辈子的仇,她必须先报干净了,那些伤害过原主的人,她一个都不会放过。毕竟她如今占着原主的身体,这个礼,她要还。 顾序州清冷的眸光落在秦葭宁身上,喉结滚动,心中苦涩,是自己拖累了她。 “我们还没领证,你要进了城,也没人知道你成亲过。”顾序州淡淡道,他不喜欢欠别人,更不喜欢当别人的累赘。 这年头知青扔下结发妻子回城的事情并不少见,更何况他和秦葭宁只是合作夫妻。 秦葭宁瞪了顾序州一眼:“我乐意跟你呆着,安静。” 她个头虽小,气势倒不小,一副你必须听我的架势。 顾序州看着那张笃定的小脸一愣,心中平添几分暖意,真搞不懂这只狡猾的小狐狸。 郑爱兰瞧见那小两口打情骂俏,知道新婚夫妻难以分开,等日后他们进城稳定了再接小妹也不迟。她又看向周秀禾,心里隐隐不安,让婆婆一个人跟着秦老汉,怕是没等他们进城,老太太就被打死了。 “妈,小妹不走,你必须跟我们走。”郑爱兰直接替秦大民做了主。 “我不走。”周秀禾回答的异常坚定,“你和大民先走,等年后开春立马走,等你们安定了再来接我也不迟。” 第111章 你喜欢我家囡囡吗? 秦大民在一旁听着,总算是绕过弯了,他知道老爹的脾气,今天这么一闹,妈今晚回去都不会好过,更别说等他们离开这里,妈一个人跟着爹会被打成什么样。 他急了:“妈,除非你跟我一起走,要不然我也不走!” “你这傻孩子,我走了,留你妹妹一个人怎么办!”周秀禾强打起精神笑笑,她心里早已经有了主意。 她已经窝囊了一辈子,也拖累了子女十几年,这个时候她应该拿出一个当妈的责任来了。 没有人在身边伺候着,秦老汉是不会轻易放过这对子女的,就算大民逃了,那葭宁怎么办。 “葭宁这孩子好不容易离开那个家,我要是不在老头子身边,他肯定会赖上葭宁的。” 周秀禾坐到秦葭宁的身边,看着女儿有些圆润的小脸,脸上浮出欣慰的笑容,这孩子胖了,长肉了。 她摸着秦葭宁的脸,疼惜道:“让我瞧瞧,才两个月的功夫,越来越好看了。小顾把你照顾的很好,妈就放心了。” “我也有好好干活,又不是全靠他照顾。”秦葭宁的小手盖在了周秀禾粗糙的手背上,一脸的撒娇,有妈的感觉,真好。 顾序州在旁边勾起嘴角,不动神色地一笑:“是,我们家全靠葭宁撑着。” “这话倒是不假。” 周秀禾见女儿越来越开朗,还会说俏皮话了,越发后悔自己十几年来的隐忍。 她果然错了,以为忍着秦老汉的辱骂殴打就能给孩子好生活,害得孩子跟着窝囊了十几年,白白受了苦。 “妈,你就跟哥走吧。”秦葭宁还真不放心周秀禾一个人留在秦家,“我有序州在呢,不怕那老东西。” “是啊,妈,我父母已经没了,你现在就是我亲妈,你要是跟我们走,我绝对不会亏待了您。”郑爱兰拍着胸脯信誓旦旦道。 上次她千辛万苦进了一次温城,在那人来人往的大街上卖番薯黄夹,路上有四个轮子的小汽车,还有许许多多的脚踏车,那里的房子也比公社的要高要大。 杭城是省会,一定比温城还要大上许多,繁华上许多。 “妈,等我们进城赚了钱,也买小汽车,买电视机,还有电风扇,这样你夏天就不用一直摇那蒲扇了。你也可以像慈溪娘娘一样享受日子,让那秦老汉见鬼去吧,咱们女人不用伺候男人,咱们就伺候自己!” 秦大民听妻子这话,不敢吭声,他心里的确还有些放不下亲爹,捉摸着实在不行,等赚了钱偷偷给爹寄一点过去。 “嗨,大民,你说句话啊!”郑爱兰踢了一脚发呆的丈夫。 秦大民憨憨笑着:“到时候就让我伺候你们娘两!” “妈,哥哥嫂嫂孝顺,你就放心跟着去吧。” “行,妈知道了。但是今晚我先回去,要把房契找出来。”周秀禾笑着答应。 “太好了。”郑爱兰像个孩子一样拍手叫好。 等进了城,丈夫就不用被那老蝗虫吸血了,也不会有人叫她不会下蛋的鸡了,就算再苦再累,生活也总会有盼头。 她踢踢秦大民:“家里还有些番薯粉,你去做了给妈和小妹吃,咱们提前庆祝一下。” 秦大民乐呵呵起身,秦葭宁也跟着进厨房帮忙,顾序州也主动起身去院子里劈柴。 厨房里,秦大民坐在土灶前,在给木柴生火。 秦葭宁将一小桶水倒进大铁锅里,眼睛贼溜溜地往秦大民那里瞟,她看得出大哥心里有事。 “哥,你还想着给爹养老的事情吧?” 秦大民身体一僵,朝门口偷瞄了一眼,确定媳妇不在,这才压低声音小声说道:“毕竟是咱们的亲爹,真让我都不管,这就是不孝啊!” “你倒是孝顺他了,那你想过你亲妈、媳妇、亲妹妹的感受吗?”秦葭宁恨铁不成钢地一声叹息,“我倒是不拦着你孝顺,但是你考虑清楚了,你要是给妈十块,给爹也是十块,那你就是对妈不公平,毕竟生你养你的是妈。你可以对爹好,但你必须对妈和嫂嫂更好,这是你欠他们的。” 秦葭宁退了一步,想把一个愚忠的人改变很难。 古有云,以德报怨,何以报德。 既然大哥想要对那个人渣孝顺,她拦不住,那她只能要求大哥对妈和嫂嫂更好。 毕竟即便是在现代,面对那些无赖人渣的父母,子女也是有赡养义务的。法律无法违背,但很多人可以选择按照法律要求的付出最低赡养费,这也算是变相地反抗了。 希望等进了城,大哥能明白,这个世界上有些人根本不值得同情和爱。 “这是当然,我肯定对他们千倍百倍的好!”秦大民觉得妹妹说的有理,松了一口气,乐呵呵地答应。 另一边,顾序州撸起袖子在劈柴,他结实白皙的胳膊暴起青筋,下斧子快速而有力。 周秀禾从郑爱兰的屋子里出来,偷偷观察这位不熟悉的女婿。 小伙子长得高大英俊,模样的确是讨人喜欢,但她了解女儿,绝不是那种为了脸蛋就轻易嫁过去的轻浮姑娘。 刚才一翻观察,她没想到顾序州看上去斯斯文文,干起活倒是十分利落。之前葭宁和他互动,看样子也是葭宁站着上风。 虽然身份比较特殊,但葭宁跟着他胖了、自信了,也算是个不错的归宿。 “小顾啊。”周秀禾轻手轻脚地走过去。 “伯母。” 顾序州忙放下手里的斧子,恭恭敬敬地低头问号。之前在全公社面前讲话他都不带虚的,现在莫名地心脏砰砰加速跳。 “你觉得我家囡囡怎么样?”周秀禾试探性地问道。 顾序州如实回答:“葭宁是个非常勇敢、善良、有胆识的姑娘。虽然有时候有些倔强,有时候又让人搞不懂状态,甚至有时候还会有些狠辣。” 周秀禾眉头越拧越紧,怎么听着不像是好话,她忙笑着打断:“那你喜欢我家囡囡吗?” 顾序州沉默,吹着冷风的院子里,他那张本如冰山般的脸显得越发清冷。 他看着厨房里秦葭宁忙碌的身影,笨手笨脚地被柴火呛得直咳嗽。 “喜欢。”他淡淡道。 第112章 他绝不是在闹脾气 周秀禾死死地盯着顾序州,她这辈子跟错了人,也没什么看男人的眼光,但直觉告诉她囡囡跟着顾序州应该没有错。 她松了一口气,微笑着开始絮叨:“我的囡囡怕黑,最喜欢吃的东西就是番薯干,她胆子小,没办法一个人走夜路,她不敢杀鸡、也不敢抓蛇。” 周秀禾扳着手指,将脑子里关于小囡囡的喜好一点一点的告诉顾序州。 她能感觉到顾序州在认真听,于是讲得更加卖力了,甚至把秦葭宁三岁时候还尿床,五岁一个人在大冬天出去找野菜的事情都说了。 “那次她掉到河里,还好命大被路过的人捞上来了,就是从此就怕了水。”周秀禾有些哽咽了,至今想起这件事还会心痛。 抬起头,看到顾序州眼底闪过疑惑,眉头也皱着,她以为是自己讲多了,忙擦掉眼泪嘱咐道:“小顾,你记住了,别让她一个人走夜路,也别让她到水边,还有……” 她细细地说着,就像是在最后的临终托付。 顾序州听得很认真,可越听越觉得那不是他所认识的秦葭宁。 他身边的那只小狐狸的确有着“幽闭恐惧症”的怪毛病,可绝不是一个怕水怕黑怕蛇的胆小鬼。 那只小狐狸,可是个善于夜行和潜水的全能型选手。 “小顾,你听见了吗?”周秀禾不放心地再次问道。 顾序州点点头:“伯母,我听着呢。” “说什么伯母啊,你是囡囡的丈夫,你也得叫我妈。” “妈。”顾序州乖巧地像个孩子。 这一声“妈”叫的,周秀禾心情不错,顾序州的心情也很好。 一大家子人在秦大民家里吃午饭,其乐融融,周秀禾时不时看看儿子,又看看女儿的脸,安心地低头小口吃饭。 这年头都是些咸菜粗粮,可想到未来去城里的新生活,他们吃的也是很开心。 午后两三点,秦葭宁他们才从秦大民家出来,周秀禾跟着他们两夫妻晒着冬日的太阳慢慢地走着。 她一路嘱咐秦葭宁照顾好自己,在路口时依依不舍地抚摸她的脸才离开。 “妈,你记得年后跟哥他们走啊。”秦葭宁总觉得周秀禾状态不太对,特意提醒道。 “放心吧,妈知道。” 周秀禾独自走向回秦家的路,她的背影看上去远比实际年纪苍老,右腿前几日刚被秦老汉打伤,走路一瘸一拐。 虽说她不是原主的亲生母亲,可秦葭宁看到那远去的背影,心里空落落的。 现在没有农活,秦葭宁抽了空就去后山打猎,两人抓了两只小兔子去王阿婆家。 夜晚村里炊烟袅袅,仿佛今天的喧嚣都未曾发生过。 秦葭宁吃晚饭的时候才意识到今天发生了那么多事情,将黄桂梅诬陷顾序州和秦老汉打人的事情当做谈资闲聊。 “还好有我帮忙对吧!”路生叉着腰一脸的得意,这几天可把他腿都走断了。 秦葭宁宠溺地摸摸他的小脑袋:“是,多亏了你,要是我一个人的话肯定记不住那么多人的名字和地址。” “那黄桂梅还是公社的干部呢,说什么为人民服务,结果自己贪污还诬陷小顾子。” 路生气鼓鼓的,小脸充的跟个河豚一样,眉毛拧在一起。 “我最讨厌被冤枉了,当初爷爷被人家冤枉的时候我还小,帮不上什么忙,现在可不一样了,小顾子是我的人,我得罩着他。” “瞧把你得意的,才一年功夫,你就长大了?”秦葭宁伸出食指轻戳路生的小脑袋。 “别小看一年,一年足以让我成为一个独当一面的男人!”路生小脸板正,展开胸膛,这两个月他跟着秦师父可是学了不少本领。 别的不说,之前偷偷去小胖家的鸡舍里偷了两鸡蛋,他们都没发现。 “全靠师父教得好,我现在可以保护在意的人了。” “小贫嘴,就你能说会道。” 秦葭宁又摸摸路生的小脑袋,一脸宠溺地跟他闲聊,笑眼盈盈的,看的顾序州心里发酸。 “路生当我是兄弟,帮我跑上跑下。那你呢?”顾序州垂下眼,故意问秦葭宁,“扭伤了脚还到处乱跑,也是因为在意我?” “当然啊!”秦葭宁眨巴着大眼睛,一脸笃定地回答。 她秦葭宁当兵出身,最见不得冤假错案,哪怕是阿猫阿狗被冤枉她都得查个明白。 更何况自己还要抱着这位未来公子爷的大腿去省城呢,当然不能让他被诬陷关大牢。 顾序州没想到秦葭宁会回答的如此干脆,那双眼睛如此纯真,看着不像是说谎。 他扭过头,勾起嘴角偷笑。 “你干嘛,嘴抽筋了?”秦葭宁小脑袋凑到顾序州跟前,天真地问道。 最近的顾序州感觉跟以往的冰山模样不一样,身边也没什么事情值得他乐呵的,难道是生病了? “咳咳。”顾序州沉下脸,给她夹了一块番薯干,“吃饭都堵不上你的嘴。” 秦葭宁噘着嘴嚼着那块番薯干,脸拧巴的跟个苦瓜一样,上辈子华国繁荣,部队的伙食也算是色香味俱全,现在天天在这里啃番薯干,人都快变成大番薯了。 可穷得叮当响的顾少爷都主动给她夹菜了,这个脸还是要给的,毕竟她这人从小就识大体。 顾序州不是傻子,自然瞧出了秦葭宁一脸的不高兴,心被刺了一下。 “怎么,不喜欢吃?”他眯起桃花眼,幽深地盯着秦葭宁,“可你的母亲说你很喜欢番薯干。” 秦葭宁的状态和周秀禾所说的完全不一样,到底是母亲太不了解孩子,还是秦葭宁有问题? 他只是感到奇怪,绝不是因为自己热脸贴了冷屁股在闹脾气。 “她说你怕黑、怕水、还怕蛇,我看你平常走夜路下水抓水蛇都还挺快乐的。你,真的是秦葭宁?” 顾序州说这话自然带了点挑衅的意思,但说不奇怪,也是假的,毕竟记忆里和他相熟之前的秦葭宁的确是个软弱怯懦的小姑娘。 经顾序州这么一说,王阿婆和路生也齐刷刷地看向秦葭宁,被三双眼睛同时警觉地盯着,秦葭宁含在嘴里的番薯干感觉更难嚼了。 第113章 这是男女之间的情趣 “你傻呀,以前那是没饭吃,还天天挨打,有口番薯干吃自然是当宝贝一样。现在我跟着你日子过的顺了,时不时还能吃上两口野味,自然要求也提高了。” 秦葭宁眼珠子一转,张口就来。 “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有兔子肉吃我干嘛还为难自己吃番薯。” “咳咳。”顾序州依旧冷着一张脸,默不作声地又给秦葭宁加了两块兔肉,“行,那你多吃两口。” 秦葭宁不客气地大口吃肉,越说越飘忽:“女人是可塑性非常强的生物,只要有了想要守护的人,什么妖魔鬼怪都不怕了,更别说什么黑啊水的。” “你想守护谁?”顾序州声音重了一度。 秦葭宁一愣,她是按照“为母则刚”的理论瞎编的,这书呆子怎么上纲上线? 她轻轻嗓子,盯着顾序州看了一会,快速头脑风暴:“你、路生、阿婆,还有妈和大哥大嫂,都是我要守护的人。” 虽然这理由没办法解释为什么突然不怕黑不怕水了,但话说得好听,顾序州现在满脑子都是“跟着你日子过的顺了、你是我守护的人”。 而且自己的名字还放在了第一个,这位顾少爷瞬间觉得秦葭宁后面说什么都合理了。 “你脸怎么了,过敏啦。”秦葭宁扒拉着饭,见顾序州脖子发红。 山里头蚊虫多,即便是冬天都有那么几只胆大地出来咬人,秦葭宁就被咬的过敏了几次。 顾序州看着那张软乎乎的小脸,黑葡萄一样的大眼睛直勾勾盯着自己,他总觉得胸口有什么东西飞出来了,嘴角忍不住上扬。 自己该不会是有什么毛病吧? 他强压住想飞起的嘴角,将筷子往桌上一拍:“我吃好了。” 留下含着饭的秦葭宁一脸懵逼,聊得好好的怎么突然发脾气了,自己刚才的那番言论难道不够真诚感人吗,自己还特意把他放在了第一位! 还好这位少爷的发脾气方式特殊,每次一生气就去洗碗拖地,她倒乐得清静。 “奶奶,我师父好像脑子不太行,我都看出来小顾子在害羞呢。”路生在王阿婆耳边轻声地嘟囔,他给自己兄弟面子,特意不让秦葭宁听到。 “你不懂,这也是男女之间的情趣。” 王阿婆杏眼弯弯,响起自己刚和老头子产生感情的时候也是这个臭脾气,她那时候高傲又不懂感情。 对了,之前和葭宁和自己说过,那叫熬什么……啊,傲娇! 小顾子就是个傲娇! 秦葭宁跟个抹布似的,将桌上所有碗盘都吃得油光发亮,她端着碗筷屁颠屁颠地跑到洗碗的顾序州身边。 “小顾子,还在生气呢?”她探头探脑,试图以玩笑的方式和顾序州和好,“你还觉得我有问题,不是真的秦葭宁?” 顾序州憋着一口气不说话,秦葭宁就站在他的背后,小脑袋擦着他的胳膊伸过来,贴的实在太近了。 他的胸口像是塞进了一只小鹿,莫名地砰砰直跳,难道心脏出问题了? 见他还是板着一张脸,秦葭宁也来气了,她可没耐心像哄儿子一样地哄顾序州,大不了摊牌了,承认自己是魂穿了。 就怕自己敢认,他也不敢信。 “那你说句话,你是喜欢之前那个唯唯诺诺的秦葭宁,还是喜欢我这个秦葭宁。”她猛地起身,脑袋差点撞到顾序州的胳膊,惊得顾序州不得不放下手里洗到一半的搪瓷杯。 她双手插在胸前,大声质问,反倒像是顾序州做了什么天大的错事。 顾序州垂下眼,看着那张生气的小狐狸眼,满眼的狡黠和微笑,砰砰的心跳被莫名地笑意遮盖。 这只小狐狸,闹脾气的样子真像个小孩。 “我喜欢你。”顾序州清冷的脸上带着淡淡的笑。 话音刚落,两人都觉得别扭,一瞬间相触的四目猛地逃开,顾序州忙低头继续洗碗,秦葭宁则尴尬地笑着转身找路生闲聊。 不是说这个时代的男女都比较内敛吗,为什么那个书呆子可以这么自然的说出“我喜欢你”这四个字! 秦葭宁拍拍自己的脸,试图让红晕的脸颊冷却下来。 “师父,你也过敏了?”路生在摆弄着爷爷留给他的火箭模型,刚才还在义愤填膺地讲述爷爷被村里冤枉的细节,抬头就看到秦葭宁那跟猴子屁股一样的脸蛋。 冬天的蚊子也这么毒吗?路生忙跳起来抓了鸡毛掸子挥舞赶蚊子。 秦葭宁盘腿坐在地上,一只手没有目的的胡乱摸着火箭,眼睛时不时往顾序州哪里瞟,慢慢冷静下来。 顾序州在国外住了十年,一定是受了外国人的影响,洋人见面还拥抱亲吻呢,他会对着人说“喜欢”也算不上什么大事。 “对,这只是洋人表达尊重的一种方式。”她找了一个合理的理由,刚才澎湃的心情终于趋于平缓。 可一旦接受了这种设定,心里为什么感觉空了一块? 离开王阿婆家的时候,两人肩并肩地走着,谁也不说话。 弯弯的月亮挂在空中,照着他们脚下的路,泥泞的小路到冒着灌木和枝叶,让她不得不拉着顾序州的衣角保持平衡。 “你说是谁把嫂子要进城的事情告诉秦老头的?”为了缓解尴尬,秦葭宁没话找话。 顾序州也配合地回应一句:“郑大姐打算进城的事情和谁说过?” “她只和大哥还有我说过,那次在我们的牛棚她问过我的想法……对了,那之后没多久林煜阳还来了我们牛棚,难道是他……” “又是林煜阳。” 顾序州冰冷的脸上闪过一丝不悦,这男人之前总是念着小狐狸,上次看电影还说出自己更了解葭宁这种话。 “那位林知青还真是大忙人,哪里都有他。”他冷哼一声,“听路生说,王阿公被冤枉的事情也跟他有关系。” “王阿公是被冤枉偷了大队的收音机吧。”秦葭宁想起刚才路生就在跟她讲这件事,只是刚才自己光想着顾序州了,没有听清楚细节,“路生说是林煜阳将王阿公当初抓获的?” 第114章 那个一直挨打的女人杀夫了 “嗯。”顾序州点头,今天的月光很亮,他一时间还不敢正视秦葭宁的脸。 “那就是说是林煜阳他冤……啊!”秦葭宁脚底一滑,发出一声惨叫。 “小心!” 顾序州修长的手臂立即挽住了秦葭宁的腰,将她拉进了自己的怀里,柔软的身体贴在他的胸口,两颗心脏离得那么近。 “扑通扑通”跳着。 秦葭宁的脑海里闪过一个画面,那是一年前的夏天,她在大队办公楼的院子里晒谷子。 那天天气热,一起干活的人都找了借口躲到附近的树荫下乘凉了,就原主一个人傻乎乎地顶着大太阳。 不,不是只有她一个人,还有王阿公。 那个总是笑眼盈盈,长着一张胖乎乎脸蛋的小老头也在帮原主铺着谷子。 当时原主脚底一滑,也是像刚才那样向后倒去,身体重重地砸在了铺好的麦子上。 模模糊糊的,她听到王阿公在呼喊原主的名字,还用占了冷水的毛巾擦拭原主的额头。 昏迷的她能感觉到王阿公在照顾自己,在到处喊人求救,可是后来求救的声音被另一个尖锐急切的声音代替了。 “等等,年轻人,你们拿着大队的收音机去哪里?大队的东西没有经过允许是不能随便乱拿的。” …… “收音机坏了?你们放下给我看看,我能修。” …… “年轻人,你们怎么能乱说,明明是你们偷拿的收音机!” 原主听到了阿公的声音,可是当时他是在跟谁说话,能拿到广播站收音机的人……难道是林煜阳! “你没事吧。”顾序州抱紧秦葭宁,低着头担心地问道。 他呼出的气息带着清冷的梅花香味,秦葭宁恍惚地抬起头,正好对上那双冷得宛如月亮的眼睛。 她摇摇头淡淡道:“我没事。” 顾序州的手紧紧地挽着秦葭宁的腰,他从未想过原来女孩子的腰可以这么细这么软,她刚才发呆的样子不像狡猾的狐狸了,像是一只能随意欺负的小白兔。 好像咬一口。 “你能放开我了吗?”秦葭宁悠悠地问道,她都快被顾序州连根抱起了,胸口更是被压得喘不过气。 顾序州被自己刚才的想法惊到,猛地撒手,使得秦葭宁“啪”脚尖掉到地上,摇晃了一下,差点又摔回到顾序州怀里。 “你刚才在想什么呢?”这回轮到秦葭宁反问了,扶人就扶人,那还有抱着半天不撒手的。 顾序州故作淡定,发出冷漠的声音:“突然想到个事情,有些在意。王阿婆说傍晚去代销社买盐的时候碰到了你母亲,看到她买了两瓶农药回去。” “我妈买农药干什么?”秦葭宁还真被顾序州临时想到的话题吸引了。 顾序州沉着脸,也意识到事情可能比自己想象的还要严重:“现在田里都还在休息,她买农药杀虫怕是太早了些。” 秦葭宁想起周秀禾中午的眼神态度都有些不对劲,一副临终离别的样子,再加上不合时宜地买农药。 “我回家去看看!” 秦葭宁像是察觉到危险气息的警犬,不顾自己还没好全的脚伤,飞奔回秦家。 “葭宁,你怎么回来了?”经过秦家的院子时,李婶正在院子里洗衣服。 “李婶,我妈呢?” “你妈刚做了饭,和那死老头吃饭呢。” 李婶有些担忧地答道,她也觉得奇怪,今天发生这种事情,秦老头肯定会狠狠打周妹子出气,她都准备好随时过去帮忙了,谁知道周妹子回来的时候乐呵呵的,一点都不害怕秦老头。 秦葭宁一听,神色越发难看,忙箭一般冲进屋里。 一进门,就看到一桌子的饭菜,比以往任何时候的都要丰盛,桌子旁边的地上秦老汉躺在地上,四脚朝天,跟死了一样。 周秀禾端着一碗浓汤,正准备往嘴里灌,平常总是愁容的脸此时居然带着淡淡的笑意。 “妈,你快住手!”秦葭宁一个箭步冲过去打翻了周秀禾手里的汤。 深褐色的陶碗在地上砸成两半,流出的汤里散发着浓浓的刺鼻气息。 “葭、葭宁。”周秀禾看到女儿,一脸的惊恐,随即她那张苍老的脸居然像一个受委屈的孩子般大哭起来。 “你这傻孩子,现在过来干什么!你快走,就当自己没来过,剩下的事情交给妈!快走啊!” 周秀禾第一次发脾气,一个劲地把秦葭宁往门外推:“我杀人了,我把你爹杀了!我已经没有回头路了!” 秦葭宁倔强地拦住门口,她大步将周秀禾往里头推,一副要跟她共同承担的样子。 周秀禾推不过女儿,回头又看到死在地上的秦老汉,双腿发软,屋里地瘫软到地上。 “妈已经拖累你们很久了,就让我和你爹一起去了吧,你和大民就可以安心的过日子了。” 秦葭宁脑袋嗡嗡作响,又气又无奈:“你连死都不怕,为什么不和他离婚断个干净,非要用这种方式要了他的命。一把年纪了,还搞殉情拿一套?” 她倒是不在乎秦老汉的死活,但是她清楚周秀禾的性子,她是个心善的人,哪怕杀的是个人渣,她后半生的良心都不会好过。 跟着秦老汉一起死,更是不值得。 秦葭宁上辈子手上是见过血的,若不是情非得已,若不是战场无情,她是不愿意用“杀”来解决问题。 “妈。离婚就能解决的事情,不需要你拿命来换啊,用你的命换那老头的命,更是不值得。” 周秀禾全身颤抖,眼睛根本不敢往秦老汉的尸体那边瞧:“你不懂,你爹就是个伥鬼,他是不会和我离婚的,只要他还活着,你和大民一辈子都不会好过。倒不如让我们两都死了,一了百了。” 周秀禾泪如雨下,二十多年前的时候很多夫妻都没领证,她家父母为了给她一个保障,逼着秦老汉跟她领了证。 没想到父母给她找的保障,如今却成了她的枷锁。 秦葭宁看着眼前的母亲,也是心痛不已,这个被时代压了半辈子的女人终于知道反抗了,可这条路实在不好走。 随后赶到的顾序州喘着粗气跟了进来,看到眼前的一幕,呆愣了两秒,随即走向秦老汉的尸体。 第115章 有胆杀人还没胆离婚吗 秦老汉四脚朝天的倒在冰冷的地上,脑袋耷拉着,手脚有些浮肿,那张酗酒过度的干枯老脸一副死气。 顾序州看着那尸体,皱了皱眉头,单膝在秦老头身边跪下,修长的指尖在他的脸上轻轻拂过,发现还有体温,于是指尖又伸到秦老汉的脖颈上,眉头松开。 “人还活着。”他淡淡道,“估计是酒喝太多昏过去了。” “这怎么可能,我在他的汤里放了一整瓶的农药。”周秀禾心里五味杂陈,又有没杀人的欣喜,又有秦老汉醒来报复的担忧,还有些没帮上子女的悔恨。 秦葭宁倒是松了一口气,看到秦老汉摔在地上的酒壶,猜到了大概:“妈,你那汤农药味那么浓,谁喝得下。老头子准时酒喝多了,还没喝上汤就昏过去了。” “秦老先生酗酒过度,手脚浮肿,看样子风湿严重。”顾序州抬眼和秦葭宁对视了一眼,秦葭宁心领神会。 就秦老汉这种喝法,就算没有人害他,他的命也长不了行。 更何况风湿这种病,痛起来可是生不如死,死了反而让他太好过了。 “嗯哼。”秦老汉皱着眉头,痛苦地发出喘气声,准时风湿发作在梦里疼痛。 “囡囡,他醒了!”周秀禾像只受惊的小猫,瞬间炸了毛,她颤抖着跑到桌子边拿起切水果的小刀,双手紧紧抓着刀柄。 “囡囡,你和小顾快走,杀人的罪名妈自己担着,和你们没关系。” 锐利的刀尖对着秦老汉,周秀禾喘着粗气一步步走向秦老汉,全身都在颤抖,刀子举起又落下,落下又举起。 几次后,她再一次无力地瘫倒在地上,抱着走过来的秦葭宁崩溃大哭:“囡囡,妈没用啊,我下不了手。” 秦葭宁一把夺过那把小刀扔在了地上:“妈,你应该庆幸没有杀成功,要不然你下辈子都不会安。” 她比任何人都清楚,双手沾了血,晚上睡觉都要有非常强大意志力。 “妈,你看着我的眼睛。”秦葭宁双手温柔地捧起母亲的脸,漆黑漂亮的大眼睛直勾勾的目视着周秀禾的泪目,“你想和秦老头离婚吗,你想和哥离开这里永远摆脱这种挨打的日子吗?” 周秀禾眼眶里满是眼泪,双唇颤抖,却重重地点了点头。 秦葭宁松乐一口气,活着的时候能觉悟过来,一切都还有的救。 她扬起灿烂的笑容,眼里泛着亮光,笃定地肯定道:“我有办法让你们离婚,你再熬几日,很快就自由了。” “囡囡,你一个孩子能有什么办法……”周秀禾不可置信。 秦葭宁看向地上的秦老汉,嘴角勾起一抹狡猾的笑:“首先,我要把这位便宜爹爹安排进医院。” “囡囡,你爹他脾气倔得很,就算是有什么风湿病,偶尔痛一下,肯定是不会愿意去医院住院的。有那闲钱……他都会拿来喝酒。”周秀禾小心翼翼地提醒,眼睛直勾勾盯着地上的秦老汉,生怕老头子突然醒过来。 “没事,我有办法。”秦葭宁朝顾序州挑挑眉,“顾序州同志,你之前在后山抓的那个草药,是不是有麻醉的效果?” 顾序州一下就猜到了小狐狸的打算,脸上闪过一抹狡黠的坏笑:“我回去拿。” 周秀禾还一脸蒙圈,小囡囡跟女婿说了什么,她怎么一点都不懂,这两孩子好像只要互看一眼就能知道对方的想法。 第二天一大早,秦家的院子里传来秦老汉鬼哭狼嚎的惨叫声,秦家的两个子女都赶过来了。 李婶和李叔刷着牙在院子里看热闹,只见秦大民背着哀嚎的秦老汉从屋里出来,秦葭宁屁颠屁颠地跟在后头。 “完喽,完喽,我的手和腿残废了!都他娘的被你们这群扫把星给害的!”秦老汉瘦巴巴一个趴在大民背上,那张臭嘴还是不饶人。 李婶悄悄呸了一口:“活该,恶人有恶报。” “爹,你别急,我这就带你去医院。”秦大民火急火燎地将秦老汉放在他的小三轮车上,又是给老汉擦汗,又是给他盖上棉被子。 李婶翻了个白眼,忙拉住跟过来的秦葭宁,小声问道:“丫头,你爹这种混蛋,你们还带他去医院干嘛,白花那个钱,我看就是喝酒喝出毛病了。” “毕竟是我爹吗,总不能看着他死吧。”秦葭宁苦涩地冲李婶笑笑,随即也跟着坐上了秦大民的小三轮。 小小的三轮车勉强挤下两个人,秦老汉的手又痛又麻,好像不是自己的手脚,根本无法随意动弹,一被旁边的秦葭宁碰到,更是钻心的痛。 “死丫头,离我远点,你要痛死我啊。”秦老汉破口大骂。 秦葭宁翻了个白眼,故意靠着秦老汉挨了挨,朝大民招呼道:“哥,顺路去一下桥边,序州在那边等着咱们呢。” 今天是周三,顾序州正好要去公社做思想汇报,秦葭宁策划下的这场好戏怎么能少了他这位好女婿出力。 顾序州的个子大,秦葭宁故意把他也拉上了车,三个人跟三条沙丁鱼一样挤在小小的三轮车上。 秦老汉被挤在两人中间,左边碰到顾序州,他就“哎呦”一声,右边碰到秦葭宁,他又“哎呦”一声。 “他娘的,等老子好了,你们一个都别想好过!”秦老汉手脚不能动弹,只能靠着嘴在那骂,整个山间的小路上全是他的声音。 直到镇医院,老头子的声音都哑了,苍白干枯的脑袋无力地吹着,比死人还难看。 “大哥,爸病得这么重,看样子要在医院住上几天。咱们也没时间照顾,我去劳动市场看看有没有合适的临时保姆,照过来照顾爸。”秦葭宁和大民说道。 秦大民摸了摸钱包,有些犹豫:“要不我留下照顾爸,花钱找保姆得多少钱啊。” “没事,这钱我出。” “你这小丫头哪来的钱,我……” “你别吵,这事说定了,我来找保姆,我出钱。”秦葭宁懒得和秦大民解释,一把将他推进了病房,“你先去照顾爸。” 秦葭宁摸摸口袋,卖猪肉换来的钱还没捂热呢,就得花出去,不过为了周秀禾能摆脱这个恶魔,钱必须花。 第116章 她的完美棋子 这年头全国农村人民都是一样的穷,一般也就城里的有钱人家能请得起保姆。 好在这会儿正好是农闲,一些勤快的妇女闲不住也会去劳动市场找一份临时的差事。 秦葭宁拉着顾序州来到了劳动市场,靠墙的黄土地上蹲着一排找工作的人,有男有女,一个个脖子上挂着一块小牌子,白底黑字的写着自己想要应聘的工作内容。 这时候的乡镇地区就业相关服务体系还比较初级,也没有像样的工作介绍中介。温城山多地少,老百姓吃不饱饭自然也会找些门路出来,这个矮墙边上的劳动市场就成了一个临时性的中介。 也不知道是谁带的头,找工作的劳动者有样学样,不仅在脖子上挂了牌子,还在一颗大槐树下贴上了应聘纸张,和如今公园里的相亲角倒是有几分相似。 槐树下坐着老头子,靠着帮人看守应聘单收“保护费”,也会给来找劳工的人介绍符合条件的工人,收点辛苦钱,类似于中介。 这白胡子老头看上去七八十岁了,脑子却是极为灵活,眼尖看到秦葭宁他们过来,手里的拐杖跟装了雷达一样“哒哒哒”往秦葭宁跟前钻。 “小姑娘,第一次来吧,要找工作吗?会不会写字,我帮你写,只收你一毛钱。” 秦葭宁踮起脚尖查看贴在槐树上的广告,随口回答老头:“我父亲住院了,我想找个保姆去医院照顾他几天。” “小姑娘,找我。” “我干活勤快,你找我吧。” “孩子,我要的钱便宜。” 路边几个大婶听到是找保姆,一窝蜂围上来毛遂自荐,这年头公社的人也不富裕,找工作的远比要招保姆的多。 “丫头,你别管他们,你先到这边看看,上头都写的清清楚楚,傻样的女人都有。”老头子拉着秦葭宁去槐树上看。 这棵百年的大槐树有五六个人怀抱起来那么粗,上头贴满了密密麻麻的广告单,秦葭宁看着头都昏了,挥挥手叫顾序州过来。 他喜欢字多的,这种活就得他干。 两人在来的路上已经对好信息,这保姆可不是随便找个勤劳能干的就算了。 顾序州绕着槐树走了一圈,这几日找零工的人多,树上居然贴了有上百张广告单,每张都写着应聘者的姓名、性别、出生等个人信息。 顾序州紧紧花了五分钟的功夫,便将所有的信息都瞧完了,默不作声地对秦葭宁比了一个“ok”的手势。 “阿伯,我想问下这里找工作的人都贴了自己的信息吗?” “对,都贴了,全是我写的。”老头得意道,他就住在附近,是第一个想出贴广告单的人,村里人不识字的朵,他就收钱帮写单子,顺便看着。 老爷子也许还不知道,他这工作在未来就叫中介,他也算是这公社第一个吃螃蟹的人喽。 “能帮我把这里愿意能当临时保姆的人都找来吗?”秦葭宁客气地问道,顺便补充了一句,“一定要是女的。” “小姑娘,我可以。” “找我,我便宜能干!” 秦葭宁话音刚落刚才那一群人再次围了上来,快过年了,出来找保姆的人本就少,可想趁着年底赚一笔过年的却不少,那一群人一字排开,居然有十来个。 秦葭宁双手背在身后,像是阅兵的军官,上下打量那些女人,将年级太大和太小的都打发了,留下了五六个三四十岁徐娘半老的。 “我岳父比较挑剔,要找的保姆必须年纪在三十五岁前后,6月份出生,温城城区的人,单身未婚。”顾序州走到秦葭宁身后,平静地说出这一连串离谱的要求。 他已经记下了槐树上所有人的信息,给出的条件故意结合了里面应聘者的信息,根本不可能有人完美符合。 顾序州刚来的时候独特的外表就吸引了一众人的注意力,现在他从槐树的阴影下走出,那几个应聘者看到他的脸更是惊艳地到吸了一口气。 要不是看在他长了一张有钱又好看的脸,这几个女人都想抓起一把土砸在他脸上。 先不说这年头三十多岁还没结婚的少之又少,更别说还要求城区户口的,哪个城区的脑子被门夹了要来这乡下当保姆。 “这位东家,要求那么高,你们能出几个钱啊。”一个烫着时尚大波浪的女人挑衅地问道。 “照顾我爸20天,我给你30块。”秦葭宁捏了自己大腿一把,故作爽快地回答道。 舍不得孩子套不到狼,30块巨款她咬牙还是给的起的,毕竟保姆要照顾的老头也不是什么好货色,就当给精神损失费了。 “一个月不到就有30块,这也太豪气了!”几个女人小声惊呼道。 秦葭宁来之前就已经寻过价,乡镇一般保姆一般一个月也就20块钱,通常也就是临时工,算不上稳定,不少人觉得自己花了钱,更是把保姆当牛马一样往死里使唤,这20快赚的可不容易。 “我就知道这姑娘有钱,你看她男人还是个半洋人。” “可惜,条件太高了。” 几个女人还算识趣,知道自己根本应聘不上,就老老实实耷拉着脑袋走了。 现在秦葭宁跟前就留下了两个女人。 一个是那个烫着大波浪的女人,另一个是留着刘胡兰头的精神姑娘。 “你们都是城区来的?” “是!”大波浪女人爽快地回答。 “是,是的。”短发女孩抓着衣角小声回答。 秦葭宁又问了几个离谱的问题,那个大波浪女人每次回答得都又快又稳,那张脸盈盈笑着,一点不像在说谎。 秦葭宁朝顾序州瞄了一眼,看到顾序州悄悄给自己打的手势。 短发的女孩大部分信息是真实的,只是城区身份和年纪撒谎了。 而那个大波浪,嘴里没有一个真话,顾序州怀疑她可能连写在槐树上的信息都可能造了假。 秦葭宁又问了大波浪几个问题,听她的口音,这女人很可能不是温城本地人,前几年附近省份闹饥荒,逃难到这的外地人也不少。 见过会说谎的,可这种满嘴胡扯的还是头一个,又是外乡人,她要是跑路,根本没地说理。 这可不就是秦葭宁要找的完美棋子吗! 第117章 这保姆看着不正经 大波浪女自称芬芳,据顾序州所说,她填写的个人信息年纪在40岁前后,但她保养的还不错,看上去才三十出头,看她的那双手没有什么老茧,不像是干过粗活的样子,厚毛衣外头套了件大红色的垫肩西装,虽然款式有些旧了,但这服装打扮在这种乡下也绝对是出挑的。 “小姑娘,你给的价钱那么高,你们家条件一定很不错吧。”芬芳笑盈盈地问道,眼底带着期待的光。 虽然是中年女人,但她的笑容的确有一定的吸引力,这就是秦葭宁选她的原因。 秦葭宁淡淡道:“就是一般的农村家庭,我小的时候在城里住过几年,后来因为出了些事情就搬乡下了。” 能在城里住,那一定是有钱人啊! 芬芳眼睛越发亮了,对秦葭宁的态度更是亲昵了几分。 年底的工作不好找,秦葭宁高价请了芬芳,其他应聘的人自然心里都酸的很,背后正悄悄说着闲话。 顾序州在市场里绕了一圈,将听到的消息用摩斯密码的方式反映给秦葭宁。 “这女人之前是在城里当舞女的……当小三被原配报复才逃到乡下……”秦葭宁小声破译顾序州的信息,嘴角微微上扬。 芬芳就站在秦葭宁身边,总觉得这小两口有些奇怪,到现在也没说过话,但看着又像是感情不错的样子。 她悄悄打量顾序州,越看越觉得欢喜,那小丫头长得也是好看,没准她一会要照顾的老头子也会是个帅老头呢。 “小姐姐,这定金先给你,等把我爸照顾好了,后续的再补上。”秦葭宁爽快地拿出一叠钱递给芬芳。 女人两眼放光地快速接过去,熟练地点钞,一看有足足十五块。 “小姑娘,你定金就给十五块啊,这也太多了吧。” “多吗?我也不太懂,那你先还我?”秦葭宁故作天真,如果出手不阔绰,鱼儿怎么会轻易上钩呢。 芬芳忙将钱塞回自己的口袋里:“不多,不多。” 她低着头偷乐,没想到自己运气那么好,上家的老头子被他媳妇抢回去了,老天爷这么快又给她送了一个隐藏富豪。 眼前这小丫头出手就是十五块,就跟不要钱似的,看着就傻乎乎的样。 镇医院里头,医生也查不出秦老汉手脚麻痹不能动的原因,只能叫老爷子在医院里多住几日。 “老爷子,你记好了,这酒是千万不能再喝了,你在这里好好休息,配合检查。”白大褂耐心嘱咐道。 秦老汉本就窝着火,一听到说不让喝酒,更是炸了毛:“戴拿,你个庸医,你快把老子治好,要不然老子把你这狗医院砸了。” “爹,你对医生客气点。”秦大民忙转身跟医生点头哈腰,“医生,对不住啊,我爹是生病太着急了。” 秦老汉从进入卫生院开始,那张嘴就没吐出过好话,医生也是习惯了,不再多理会就转身离开。 “狗娘养的东西,什么毛病都看不出来,还敢叫老子住院,他娘的这钱我是一分都不会拿,想让我喝酒,更是没门!” “爹,你别再说了。”秦大民都快哭了。 妹妹说怕影响其他病人,一定要求让爹住单间,他只能咬牙花大钱选了最贵的房间,可秦老汉嗓门太大,隔壁房间都过来投诉三次了。 老头子喊了一个多小时,总算累了,“啪”地一下倒在床上呼呼大睡。 秦大民松了一口气,小心翼翼地在床边坐下,他长得高大,身形正好将床上的秦老汉完全遮住。 “哒哒哒”,走廊里传来清脆的鞋跟声。 “哎呦,小姑娘,你们还真是孝顺,还住在单间啊!”紧接着,芬芳铜铃般清脆的声音在病房里响起。 她一点都不客气,大步走在秦葭宁前头,进来就跟秦大民问好:“这位就是我要照顾的大爷吧,你好,我叫芬芳。” 芬芳看到秦大民,眼底的笑意更浓了,有钱人保养的就是好,看上去才三十出头,就已经有个这么大的女儿了。 秦大民摸摸自己的脸,他才二十六岁,看起来有这么老吗? 这奇怪的女人是谁,他瞧瞧身后的妹妹,一脸问号。 “芬芳姐,床上的才是我爸。”秦葭宁脆声提醒。 芬芳探过头一看,床上躺着一个干巴巴的老头子,一脸纵欲过于的模样,干枯的脸上满是发白的胡渣,看着就没几年好活了。 这糟老头子,怎么让人下得了口。 算了,早死就能早点把钱吐出来。她咬咬牙,还是挤出笑容推了推秦老汉。 “老爷,老爷,我是你姑娘找来照顾你的。” “他娘的,哪个王八蛋……”秦老汉被吵醒,刚想破口大骂就看到一张风骚的脸蛋,他那老脸立马开了花,“这女人谁啊。” “我叫芬芳。”芬芳羞涩道。 “芬芳啊,好名字,听着就香。”秦老汉都快乐开花了,粗糙的手不经意地擦过芬芳的小手。 秦大民在一旁脸拉的老长,妹妹和妹夫两个挺聪明的人,是在哪找来的活神仙,把他看成爹就算了,现在又对爹动手动脚。 “妹妹,你这找的保姆感觉不太正经啊。”秦大民只敢小声地在秦葭宁耳边嘟囔。 秦葭宁笑笑,拉着秦大民就要往外走:“爹喜欢不就行了。” 秦大民抓抓脑袋,总觉得不对劲,但妹妹都发话了他也不敢在多说什么。 “好了,哥,你也别废话了,爹现在有人照顾,咱们就先回去吧。” 秦葭宁侧过身子往里头偷瞧,正看到秦老汉那张油腻猥琐的脸,看着就恶心反胃。 这三十块钱的工钱省不了,毕竟人家芬芳受的可是工伤。 秦葭宁撇撇嘴,示意身后的两个男人快点离开,别在这当电灯泡了。 在回村之前,秦葭宁跟着顾序州先去了一趟公社,虽说王主任答应了一周之内开出介绍信,可被黄桂梅放了那么多次鸽子,不来多催催她还是不放心。 顾序州做完每周惯例的思想汇报后,两人就去了王主任的办公室,王胖子这会不忙,正一个人缩在办公桌前折腾一个小收音机。 看到顾序州过来,他就跟瞧见救星一样起身亲自迎接。 第118章 你就这么在乎我? “好兄弟,你可真是我的及时雨,快来救命啊!” 王胖子热情地将顾序州引进屋内,一看到秦葭宁也在,那胖脸上更是殷勤了几分,亲自到了茶水给两人。 顾序州倒是不客气,坐在客人椅上翘起二郎腿,悠悠地品了一口茶。 秦葭宁瞥了那书呆子一眼,这两人的关系已经好到这种地步了吗?人家好歹是公社的干部,你倒是客气一点啊! “来,弟妹,喝茶。”王主任扶着秦葭宁坐上椅子,突然感觉到顾序州冰冷的视线,他立马将胖蹄子从秦葭宁身上缩了回去。 王胖子一脸横肉,长着一张老谋深算却又算不明白的亲切感,他咧嘴着讨好地笑,还不等秦葭宁开口,他就乐呵呵地道喜:“你们介绍信那个事情黄干部接过去了,那可是省里下来的年轻干部,做事情你们放心好了。” “你说的黄干部是那个黄嘉达吗?”秦葭宁听到这个黄干部还有些来气呢,两个月前就是这黄干部答应自己一周内开出介绍信,结果后面来了几趟都没见到人。 顾序州听到这个名字,端着茶的手僵了半空,思考片刻后还是什么话都没说。 “这黄干部是第一批毕业的大学生,被省里下派到基层学习的,顺带着宣传调研基层的自由婚姻情况,你们的事情黄干部也很重视。小丫头,你就安心等着拿证就是!” 他想了想,特意对顾序州强调道:“介绍信一定有,你可别对我的脚踏车下手啊!” “还请王主任尽快。”顾序州优雅地勾起嘴角,给了一个他意味深长的笑,使得王胖子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热恋中的男人可不能惹,这臭小子是急着要娶媳妇呢! 还是说他跟自己一样,没领到证不能同房?王主任想起十几年前自己刚成亲的时候,因为一直加班来不及领证,结果被媳妇赶出房间,抱着被褥在走廊上睡了一夜。 冷还是其次,主要是刚成亲,是个男人都会心痒痒。 王胖子偷瞄秦葭宁,小丫头瘦小了些,但长得的确是水灵。有这么一个漂亮媳妇睡在旁边,小顾可不得如狼似虎啊。 “兄弟,我懂你。”王主任在脑内完成一系列猜想,拍了拍顾序州的肩膀。 顾序州只注意到王胖子一双眼睛在他家的小狐狸身上打转,心里总觉得不爽快,语气冷了几分:“王主任,你刚才想求我什么事情。” “对对,我还有重要的事情求你呢,你要不帮我,我这半条命都要没了。” 说来也惨,虽说他王胖子没有看不起下放人员的意思,可自己好歹是个公社的干部,这会儿对这顾序州点头哈腰,让人看了也是笑话。 谁让自己有求于人……王胖子舔着脸将自己桌上的收音机一推:“顾序州同志,我这收音机你帮我修修。” 顾序州结果收音机,熟练地摆弄起来。 秦葭宁错过脑袋瞧,这是一款熊猫牌的中波袖珍收音机,白色外壳,度盘直接装在双联上,上小下大,像个不倒翁。这东西在这个念头也算是贵重的高档货,可塑料外壳却破了好几处,好像遭到了暴击。 “外壳虽然受损,但里面的线路重修连接下应该还能用。”顾序州掏出随身的螺丝刀开始拆卸。 他一旦开始工作,便什么都听不进去了。 “王主任,就是个收音机,至于要了你的命吗?”秦葭宁好奇地问道,“难道这是乡镇领导地东西?” 王胖子打了个冷颤,支支吾吾:“还真是领导,而且比镇长都要重要的多。” 家里媳妇新买的收音机,他昨天应酬回家没注意,把收音机当皮球给扔出去了,当场机子就不能发声了。 昨晚被老婆罚跪了一晚上,他的两膝盖现在还是红的。 他每个月工资都乖乖上交,就留五块钱当着应急,现在身上的钱也不够买个新的,还好有顾序州这个宝贝在。 秦葭宁看着顾序州修理收音机,窗外的阳光正好打在他的脸上,她忍不住托着下巴陶醉地看着。 这狗男人看着是呆了点,可脸是真的好看。 “你看我做什么?”顾序州头也没太,却敏锐地察觉到了秦葭宁的视线。 秦葭宁尴尬地挺直背,不客气地怼回去:“我就是无聊,所以随便看看。反倒是你,怎么知道我在偷看你,这么在乎我,连修东西还注意我的一举一动。” 论吵架,她可不带怕的。 兴许是被秦葭宁说中了,顾序州瞬间没了声,装作认真修理的样子。 “弟妹,你要无聊,早说啊,和哥聊聊。”王胖子见小夫妻斗嘴,生怕影响了他的收音机,忙和秦葭宁说起另一件事情。 “公社最近下发了几个推荐优秀青年上大学的名额,你们村也有一个,机会难得,你要不要去参加试试?” 王胖子是知道顾序州身份背景的,知道他小子20岁就已经拿到了米国理工学院的毕业证书,国内的农工大学对他也没什么用。 秦葭宁这丫头看着机灵,倒是可以去试一试,给秦葭宁人情就等于给顾序州人情,日后顾序州还不得乖乖给他修东西。 王胖子如意算盘打得噼里啪啦响,秦葭宁转悠着大眼睛,倒是什么兴趣。 柳下村某处废弃水房里,李招英坐在花布床单上穿衣服,她背对着林煜阳,一脸的羞涩。 林煜阳衣服还敞开着,从背后怀抱住林招英,像只小猫一样脑袋埋在她的肩膀上撒娇。 “对不起,英子,是我没控制住自己。”他声音温柔地钻进李招英的耳朵。 李招英感觉自己整个身子都酥软了,小脸越发红烫。 林煜阳双唇摩擦着姑娘的耳垂:“你已经是我的人,我一定会你负责。等我回了成一定带你回去,给你过上富太太的日子。” “林大哥,我相信你。”李招英扣好衣服的最后一个口子,微微笑道。 林煜阳动作一顿,突然唉声叹气道:“都怪我没用,没能力读大学,要不然也能给你过得跟舒坦些。” “大学?”李招英转悠着眼珠子,一脸的自信,“听我爹说村里有一个推荐上大学的名额,咱们村就你最合适,到时候肯定是推荐你啊!” 第119章 男人也是有脾气的 林煜阳松开李招英,脸上写满了忧郁,故作深情地摸了摸李招英的脸颊。 “傻丫头,这么重要的名额,哪是看谁聪明能干就给谁的,这么多双眼睛盯着呢,最后给谁还不是村里的几位干部说了算。” 李招英不明白,这几年下乡的知青都走光了,村里就林大哥一个读过高中的知青,现在村里的那些个男人全是臭鱼烂虾,至于那些女人,更是不用说,这么宝贵的名额怎么轮得到女人,她有个驻村的爹都没想着去读呢。 反正她也不喜欢读书,还不如等着林大哥学成归来接她去城里成亲。 “林大哥,村里就你最聪明,有什么好怕的?还是说,你听到了什么风声?” 林煜阳无奈地点点头,欲言又止。 “我那天听到书记和几位长辈聊天,好像是想推荐顾序州去读大学。” “顾序州,他一个扫牛棚的有什么资格去读大学!”李招英几乎是尖叫道。 哪怕是让阿猫阿狗去读大学,也绝不可以便宜了顾序州那个二毛子,秦葭宁的男人绝不可以比她的强。 “最近有消息说,顾序州就快摘帽了。到时候就是自由身,到时候推荐他去读大学也是合理。”林煜阳再一次无奈地哀叹,“是我太天真了,以为留在村里努力干活就能有所收获,一直没想着去讨好书记他们,机会被人抢了也不奇怪。” 前几年知青大批量回城,林煜阳本来也要跟着大部队回去,但他打听到消息说这几年公社会有推荐大学生地名额,他才咬牙暂时留了下来。 要不然,他才不愿意在这个满是牛棚、泥巴的山沟沟里呆着呢。 谁知道半路杀出一个顾序州,也不知道在背后使了什么肮脏的手段,让书记和公社干部都对他喜笑颜开。 说起来,这一切都是在秦葭宁跟他之后改变的,莫非是姓秦的拿肉给顾序州换的人情。 林煜阳脑袋里冒出一些带颜色的画面,不自觉地一拳打在了地上。 秦葭宁那个贱人,白白浪费自己的讨好,下贱到替二毛子卖肉。要是当初自己早点出手,搞定那个贱人,兴许这名额就是他的了。 “林大哥,你在发什么呆呢?”李招英见林煜阳如此沮丧,她也是心疼地要命,“你放心,我回去就跟爹说说,争取给你抢到名额。” 林煜阳垂下眼看着李招英,顾序州可以靠女人,他林煜阳怎么不行。 一个邪恶的计划在他脑海里形成。 他挤出两点眼泪,一把将李招英拉进怀里:“英子,我自己受点苦没关系,就怕我没学历,回城没办法给你好生活,我心里愧疚。” “林大哥,我不怕,跟着你我做什么都乐意。” “那你能帮我一个忙吗?”林煜阳话锋一转,在李招英的耳边轻声说出自己的计划。 李招英的笑容消失了,不由地皱紧了眉头,双手下意识抱紧自己的身体。 “林大哥,这不太好吧,万一那个二毛子有了歪念……” “英子,我知道你害怕,可是为了我们的未来,我们必须冒这个险。”林煜阳指尖穿过李招英的发丝,小心地安抚道,“英子,你还记得一年前吗,那时候你帮我解决王阿公的事情,你也是这样吓得颤抖,但最后不也什么事情都没发生吗?” 李招英的记忆回到了一年前,还是她第一次撒谎陷害别人,几天几夜没睡好,生怕被人发现了真相,但最后什么事情都么发生。 的确,怕什么呢,自己是驻村的女儿,林大哥又是知青,谁会怀疑到自己头上。 “行,我试试。”她抿紧唇,重重点头。 夜色逐渐昏暗,天上有下去了小雨,李招英和林煜阳走出林子,故意一前一后拉开距离分头回家。 秦葭宁和顾序州也坐着秦大民的小三轮回了牛棚,顾序州进门先拿了干毛巾给秦葭宁擦头发。 “王主任说村里有去上大学的推荐名额,你有兴趣吗?”秦葭宁想了一路,自己不是读书的料,可顾序州喜欢读书啊,让他去最合适。 顾序州换着临时的衣服,漫不经心地答道:“我连出村都不方便,去不了大学。” “我们可以想办法呀,我再刻个黄杨木雕,送王主任套套消息看,有没有……”秦葭宁颇有兴致地提议道,听王主任说公社的几位领导很喜欢她的寿星公,兴许她能靠这门手艺签个篮子呢。 她知道顾序州在国外读过书,但他那么喜欢读书,多个国内的文凭也方便日后在国内发展。 “不需要,我没兴趣。”顾序州走过来,拉起了秦葭宁的手,本就瘦小的手上满是老茧,心里泛酸,“你的寿星公又不是什么万能通行证,王胖子是个啥都喜欢的憨憨,镇长可不一定吃你那套。” 他本来是心疼秦葭宁,不希望她为了自己再遭那份罪。可话到了嘴边却变了样。 “怎么,顾大才子是看不起我做的寿星公,觉得我送礼的小动作比不上你给公社修除湿系统的大本事?”秦葭宁黑了脸,感觉自己热脸贴上冷屁股。 “我不是那个意思。”顾序州低沉着声音,脸依旧一副扑克牌样,可心里却慌得一逼。 他也不想把话说着那么冷漠,只是……只是不想让秦葭宁觉得自己特别在意她。 毕竟之前好几次模仿王阿公的恋爱手册上的内容直球表白都被忽视了,他也是有脾气的。 “你不是这意思,那是什么意思?”秦葭宁像只炸毛的猫,再一次追问。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何如此奇怪,自己本不是一个斤斤计较的人,如果今天说这话的是任何一个其他人,她都能笑着答应。 可被顾序州否定自己的努力,她就莫名的来气。 顾序州急着想解释,但男人的尊严还是让他冷下脸。 “学习无关乎学历,我想看书,在哪都可以看,倒不如把这大学的机会让给更需要的人。” “哦,然后呢。”秦葭宁那张小脸还黑着,眼睛直勾勾地等着顾序州。 “对不起,秦葭宁同志,是我刚才说话没注意分寸,你做的黄杨木雕甚好。”顾序州被盯得难受。 依旧是清冷的面孔,依旧是冷漠的声音,但道歉的速度非常快。 顾序州有脾气,但,好像不多。 第120章 他就喜欢我这样的 李招英坐在自家的水井边洗碗,眼神涣散地看着脸盆里的碗筷,手里的搪瓷杯过了一次水,又过了一次水。 一年前的那天正午,太阳在头顶火辣辣地晒着,她和葭宁两个人去晒谷子,她怕皮肤被晒黑,就找了个借口去广播站外头的大树下休息。 林大哥在广播站工作,他是个十分热心工作的男人,虽然他只在周三朗诵广播,可每天这个时间点都会在广播站坐上一小时。 当时她刚走到广播站门口就看到林煜阳抱着笨重的收音机从里头出来。 林大哥说是大队的收音机坏了想拿去修理,本来这件事她答应了给林大哥隐瞒,神不知鬼不觉地修完放回去就是,偏偏出来遇到那王老头在那鬼喊鬼叫,还拦着不让他们离开。 林大哥推老头的时候,怀里的收音机也落到了地上,彻底修不成了。 收音机是公家的东西,本就不能随便拿动,又被砸的修不好,林大哥才一时着急说是王老头偷的。 后来书记问起来,她自然是帮着林大哥说话,那个锅也自然推到了王老头身上。 之后听说老头子死了,她吓得几天没睡好,可林大哥说的对,那也是他多管闲事活该。 那件事的确进行的很顺利,她也是那时候知道要让一个下放份子安个罪名是极简单的。 可这次林大哥让她去勾引顾序州,要她亲自下场,她总觉得别扭。 自己和秦葭宁那样的贱骨头可不一样,面对什么货色都能轻易敞开双腿的。 那顾序州长的再好看,那也是下放分子! “死丫头,你在这还愿呢,一个搪瓷杯洗半小时。”孙娟一掌拍在李招英的头上,示意她起来。 李招英摸摸脑袋,忙乐呵呵地起身让老妈来洗碗,一脸讨好地抱着孙大娘的胳膊撒娇。 “妈,这些粗活以前都是大姐干的,我哪干的来啊!” “你还好意思说,你大姐那个粗人都能找个金龟婿,你也得争点气,找个好的。”孙娟想想都忧心,以前活都让继女干了,这亲闺女十指不沾阳春水,要是嫁不好以后怕是连碗都洗不好。 当初看姓李的年纪轻轻就当了驻村,她才明知对方已经成亲有娃,也要死皮赖脸要粘着他,谁知道那狗男人几十年职位也没变化。 她已经嫁错了,女儿的婚事可不能马虎。 “唉,你这丫头,长的不如秦葭宁,干活又不如你大姐利索,你能嫁个什么样的男人哦!”孙娟一声叹气。 李招英最不喜欢她妈说这种话,一咬牙,在心里打定了林煜阳的主意,自己就是要嫁的比她们都风光。 “妈,你就放心吧,我以后不仅要嫁大学生,我还要进城当官太太,这种山头地方我是一刻也不想多呆了。” 为此,她必须让林大哥上大学,不惜任何代价。 距离年终没几日了,山里头的人一辈子也没去几次城里,但自从通了路,年底咬咬牙进城采购的人也是有的。 李招英一夜没睡好,起来就直奔了牛棚,约秦葭宁跟自己一起进城采购年货。 秦葭宁虽心有疑虑,但正好去探探路,方便之后跟顾序州进城领证,便也答应了下来。 温城山多、水多,一座座山将村子隔开,一条条宽敞的河将各个区分开。 他们要想去城区,要先坐拖拉机去码头,坐着破旧颠簸的小船去大河的另一头。 一叶小舟摇摆在无边的江水里,那木头做的小船又细又长,一个戴着草帽的白胡子老头站在船头摆着两支船桨。 这种小舟不像江南故事里的那种乌篷船,它很窄,没有篷,秦葭宁和李招英甚至不能并排坐着。 她们紧紧抓着船边,水面近的伸手就能够到,好几次她们甚至觉得自己就要翻到水里了,李招英尖叫着靠到秦葭宁的背上。 终于,船到岸了,上岸也时她也是一惊一乍。 “啊,葭宁,你拉着我,千万别松手!”李招英死死抓着秦葭宁的手,像只受惊的猫,一下跳到岸上。 秦葭宁全程平静,无奈地由着这位大小姐折腾。 李招英之前跟着父亲来过几次城里,她像是熟门熟路地带着秦葭宁去她去过的供销社、劳动市场,就像是介绍自家东西一样炫耀着这里的繁华。 秦葭宁只是笑笑,温城和杭城都云泥之别,和首都、申城这些地方自然更加无法相比。 要说繁华,几十年后的华国才是太平盛世。 “你看,这城里跟乡下就是不一样吧。”李招英骄傲地走在前头。 秦葭宁好奇地看着四周,认真地点点头。 上一世她在90年代末的首都出生,已经习惯了华国的盛世,现在这么破旧的城市,她还真是第一次见。 有着不同于古建筑的朴素,的确别有一番意味。 逛了一个多小时,他们在江边的长椅上坐下,李招英试探性的开口。 “葭宁,你跟顾序州过的都还好吧,你对他了解吗?”李招英看着秦葭宁的脸色,小心地问道,“他这人和我们一样,喜欢吃什么?喜欢什么样的姑娘?” “你问这个干什么?”秦葭宁警觉地提起精神,面上倒是保持着微笑。 “我这不是关心你嘛,听人说那外国人都喜欢吃生肉,血淋淋的,兴许还喜欢吃人,我怕你跟着他受苦。”李招英急忙狡辩。 秦葭宁不以为意地“哦”了一声,李招英不辞辛苦带她来城里绝不是嘲讽她那么简单。 “你就跟我说说嘛,那顾序州喜欢吃什么?” “番薯干。”秦葭宁随口说道,眯起眼猜测李招英又有什么鬼主意。 “那喜欢什么颜色?”李招英忙又追问。 “红色。”秦葭宁立即回答。 既然不知道对方要做什么,干脆配合着演下去。 反正秦葭宁自己也不知道顾序州喜欢吃什么喜欢穿什么,主打一个已读乱回,闭着眼又胡乱回答了一堆。 “那他喜欢什么姑娘穿裙子还是裤子?”李招英越问越离谱,秦葭宁不有皱起了眉头。 “裙子,连衣裙,他就喜欢大冬天穿裙子的。”李招英不疑有他,男人吗,喜欢女人漏的多也正常。 “那他喜欢什么样的女人?” 秦葭宁脸色一黑,看傻子似的看着她,冷冷来了句:“我这样的。” 第121章 那里藏了一位事业女性 “哎呀,瞧你这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对你男人多感兴趣呢,我就是随便问问。”李招英忙赔笑着撒娇,“咱们不是最好的朋友吗,我关心你男人就是在关心你,你可别不识好人心啊。” 秦葭宁一愣,自己刚才很明显地表现出不悦了吗? 可仔细想想,她对顾序州的了解真的仅限于他喜欢看书,其他的一切爱好兴趣都一无所知,哪怕是合作夫妻,自己这态度会不会太不敬业了? “好啦,别发呆了,快陪我去买衣服。”李招英撒娇抱住秦葭宁的胳膊,往集市走。 在那里李招英买了一条大红色的布拉吉,款式很漂亮,但不太适合这个时节。 又是问顾序州喜好,又是特意买红色连衣裙,不让人想多也很难。 李招英势利眼的很,如果男人没有“钱途”,哪怕再有学识和样貌都入不了她的眼。 放心,想自己一样喜欢上下放分子的傻子还是少有的。 不对,她和顾序州只是合作,合作!才不是因为真的喜欢! 在李招英乐呵呵在身上比划红裙子的时候,秦葭宁在旁边猛地拍了自己脸颊两下,娇嫩的脸颊瞬间都红了。 “葭宁,你再陪我去个地方。”等秦葭宁回过神,李招英已经买好了红裙子。 “还要去哪?” 秦葭宁有些不耐烦了,她不是喜欢逛街的性格,上一世出门也都是陪着给队友当守护神,如果李招英单纯逛街也就算了,可这小绿茶一路问着顾序州的事情,必定打着坏主意。 不知为何,她一问起顾序州,秦葭宁心里就来火。 李招英小眼睛转悠着,一脸地娇羞:“我想去民政局附近看看。” 她已经是林大哥的人了,林大哥答应过她,上大学的事情解决后就跟她领证结婚,难得来一趟城里,她自然要先去探探路。 这倒是合了秦葭宁的心意,自然爽快答应。 城区的民政局就在市府里头,处于附近最繁华的路段上,年底这几天的日子吉利,来领证的年轻人不少。 两人在门口瞧了几眼,两个大姑娘在领证门口显得格外刺眼,还有滑头的男人故意打趣。 “小姑娘,领证要跟男人一起,两姑娘一起可领不了。” “对啊,要过来就把你们男人带过来。” “哈哈哈。”排队领证的情侣们哈哈大笑。 秦葭宁倒是不在意,李招英却黑了脸,低声骂道:“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林大哥可比这些杂碎强多了。” 在这边受了气,李招英也不愿意呆了,拉着秦葭宁就出门。 一出来就被正门口的照相馆吸引了,橱窗着挂着亮丽的彩色照片,李招英就像是脱缰的野马,“唰”一下冲过去趴在橱窗上。 “葭宁,你看这照片拍的都是同一个人。”李招英一脸地惊喜,脑海里想象着自己打扮得花枝招展拍照的样子。 “应该是模特,照片拿出来做范本的。”秦葭宁看了一眼橱窗,照片很漂亮,可总觉得差了点什么。 李招英有些不服气地嘟囔:“怎么找这么一个模特啊,长得还没我好看,给她拍照可惜了。” 他们山里头的人家平日里连张黑白照片都没机会拍,这橱窗里的姑娘却可以穿着不同的衣服在不同的场景拍那么多照片。 “这照片上的是我女儿,她本人比照片好看多了。” 一个声音突然从二人身后传出,李招英吓了一跳,转身看到一个矮胖的女人挽着菜篮子出现在身后。 秦葭宁忙拉了拉李招英,可惜这笨蛋呆愣着不知道道歉,秦葭宁只好向女人赔笑:“阿姨,不好意思,我朋友口无遮拦,冒犯您了。” “什么啊。”李招英不乐意地嘟嘴,被秦葭宁一把捂住了嘴。 女人倒也客气,笑盈盈地说没关系,接着就准备推门进去:“小姑娘,你们长得好看,要不要来我们家拍照,我丈夫拍了几十年照片了,技术可是一等一的。” 李招英眼睛一亮,自己长得比照片上的女人漂亮多了,免费给他们当模特都是便宜了这家破照相馆。 “阿姨,你是要我当模……” “哐!” 李招英刚想开口谈条件,却被照相馆里头的打砸声吓得一下缩进了秦葭宁的怀里。 “怎、怎么回事!” 照相馆里头传来激烈的对骂声和打砸声,秦葭宁拍拍李招英安慰,小心地提醒胖女人:“阿姨,你照相馆出什么事情了,要不要我们陪你进去看看?” “葭宁,你疯了,干嘛自己上赶着惹麻烦。”李招英说着就要走。 “没事,是我老头子又跟闺女吵架了。”胖女人一声叹气,“小姑娘,对不住啊,今天不方便拍照了。” “死丫头,你又没带把,我的照相馆不可能让你来继承。” “不给我继承,你想给谁,外头也野儿子了?” “死丫头,少在那胡说八道,你给我老老实实去相亲,三十多岁还呆在家里,你知道街坊邻居是怎么说你的吗?” “死老头,我就不成亲,我就乐意赖着你和老妈,这家照相馆我接手定了!” 李招英不想惹麻烦,一个劲地催秦葭宁走人,可秦葭宁听到里头的对方,突然来了几分兴致。 这年头的女人都是以嫁给好男人为人生目标,三十多岁没嫁人就会被称作老姑娘,可这照相馆的姑娘却是个事业女性,还真是少见。 “葭宁,快走吧,这照相馆的女儿三十多岁都还没成亲,听着就晦气。”李招英一个劲地拉秦葭宁的胳膊。 秦葭宁反倒站在门口看起橱窗里的姑娘:“我倒是想见见这位姑娘。” “丑八怪有什么好看的。”李招英骂骂咧咧,“等我领证的时候,我一定要和林大哥拍婚纱照,但是绝对不要来这家照相馆!” “人跟人还真是不一样。”秦葭宁瞟了李招英一样,无奈地摇头。 刚才说道婚纱照的时候,李招英的脸上居然真的有几分小姑娘的天真可爱,可惜她一心想着靠男人改变命运,为此不惜把人生的路都走歪了。 第122章 我教他怎么疼媳妇 在回村的路上,李招英的小嘴还在“哒哒哒”说个不停。 某些时候,她好像真的是把秦葭宁当闺蜜,敞开地说着自己和林煜阳之间的感情。 秦葭宁漫不经心地听着,竟然不觉得开始反思起自己。 李招英虽然一心想着靠男人,却也是真的喜欢林煜阳,而自己在魂穿的第一天就设计好了要利用顾序州离开农村。 还好顾序州娶自己只是为了责任,不带任何感情,要不然自己不就成了感情骗子? 冬天黑的早,回村的拖拉机“吭哧吭哧”摇摆在山路上,秦葭宁一个抬头,就看到了那个被自己“骗”的男人站在村口。 这么冷的天,他不冷的吗? 秦葭宁焦急地伸出脑袋张望,下意识催促开拖拉机的小哥速度再开一些。 “顾序州,你是钢……” “顾序州同志,你好贴心啊,这么冷的天海特意来村口接葭宁。” 拖拉机刚在村口停下,秦葭宁立马跳下车,谁知一向不待见顾序州的李招英抢先跑在了牵头,娇滴滴地上前想去抓顾序州的手。 “天冷了,我怕你冻着。”顾序州径直向秦葭宁走来,脱下自己的外套照在了秦葭宁的身上,又在她的耳边小声叮嘱了一句,“下次出远门,还是记得跟信得过的人出去。” 李招英还是第一次被男人晾在那里,强压住内心的气愤,挤出一张讨好的笑脸。 顾序州准是太高了,没看到自己,她再次提高声音凑过去:“葭宁,我好羡慕你啊,有一个这么关心你的丈夫。” “葭宁是我的妻子,我关心他自然是应该的,你要羡慕,可以回去和你自己男人说去。”顾序州冷着脸,居高临下藐视地瞟了李招英一眼,随即就要拉着秦葭宁离开。 李招英气得咬牙切齿,但想到林大哥的嘱咐她还是忍下来了,声音更加娇娇嗲嗲:“顾序州同志,瞧你说的是什么话,我又没成亲,哪来的男人?” “哦,那位林知青不是你男人?”顾序州冷哼一声,他和秦葭宁十指相扣,要不是怕小狐狸腿短跟不上,他早就迈开步子把李招英甩在身后了。 听到林煜阳的名字,李招英也不否认,脸上泛着红晕。 顾序州见李招英还死缠着他们,脸色黑了几分,即便是这昏暗没有月光的小路上,都能敲出他心情不太好。 李招英看看四周,这才反应过来,有些害怕地抓住了顾序州的手,却被不经意地躲开。 “李招英同志,我是你好友的丈夫,请你注意分寸。”他的语气冰冷而带有威胁,是秦葭宁从未听过的。 “葭宁,我一个人害怕。”李招英没办法,只好哭啼啼地抱向秦葭宁。 “李同志,你离开这条小道,回你自己的路上就有月光。”顾序州一把将妻子拉进怀里,生怕被李招英沾上,他伸手指了指旁边的大路,示意她离开。 李招英这辈子哪受过这种委屈,终于憋不住,气得直跺脚,小眼睛还直勾勾看着秦葭宁撒娇求助。 “英子,你一个人回去小心点。”秦葭宁当做自己没看到,笑着挥挥手。 李招英眼泪都挤出来了,可秦葭宁还是无动于衷,她一生气,甩着手就自己气鼓鼓地掉头了。 秦葭宁被抱在顾序州怀里,眼珠子贼溜溜地打转,像是看了一场好戏,逗趣地问道:“顾序州同志,你是吃火药了,对一个小姑娘这么不客气,这可不像你一贯的风格。” 之前秦老汉都上手打他了,他这书呆子还能忍着一口气尊称秦老汉一句“老先生”。 “李招英是哪里惹到你了,上次她来牛棚,你不还对她挺客气?” “上次我是不知道她做的那些缺德事。”顾序州沉下眼,压着一股子阴鸷的怒火。 当初他和秦葭宁被人下了药关在仓库里,一开始他还觉得这事情是冲着他来的,但事后想想总觉得不对劲,于是背后调查了下,发现竟然是李招英在作怪。 之前对她客气是因为她是秦葭宁的朋友,谁知道这人是个歹毒的假面朋友,他决不允许这种人再靠近他家的小狐狸。 “顾序州同志,你是知道了什么吗?”秦葭宁抬着头,一双乌黑的大眼睛在顾序州怀里眨巴,“还有,你能放开我吗,我都快喘不过气了。” 顾序州这才发现那瘦小又柔软的身体在自己臂弯里挣扎着,他猛地松开手,轻咳了几声辩解:“我是怕你又被恶鬼缠上,反正那李招英不是好人,你离她远点。” 毕竟是葭宁多年的朋友,有些话他不想说的太明白,怕小狐狸伤心。 秦葭宁挑眉,平静地反问:“你知道咱们仓库那夜的事情是她下的局了?” “你也知道?” 顾序州好看的眉毛拧成一块,想了想,很快又舒展开了,勾起嘴角自嘲地笑笑。 小狐狸有自己的主意,倒是自己想多了,这姑娘到底还藏着他不知道的秘密。 说起来,李招英虽然事情做的缺德,自己反倒要感谢她,要不是她做这个局,自己又怎么会和小狐狸成亲。 “嗨,你刚才那双标的戏码演的还真是不错。”秦葭宁胳膊肘戳戳顾序州的小臂,一脸的坏笑。 “双标是什么意思?”小狐狸又冒出他听不懂的词汇。 “就是对我和李招英完全两个态度,对她够坏,对我……够好。”两人肩挨肩走着,秦葭宁摸着身上顾序州的军大衣,怕他冷,故意贴的很近。 顾序州能感觉到秦葭宁贴着自己的手臂,吹在身上的风好像也没那么冷了,他有些得意地仰起下巴,冷笑:“我清楚那种小丫头会嫉妒什么,我能为你做的事情,那林煜阳根本做不到。” 那位林知青背后玩得挺花,之前还敢教自己秦葭宁的喜欢,那他也教教他怎么疼媳妇。 秦葭宁偷瞄身边的男人,感觉他不仅腹黑,刚才这话怎么还有点孔雀开屏的意思。 这是暗暗跟谁在较劲呢? 话说到,秦葭宁突然也脑子一热,好奇地问顾序州:“你喜欢什么颜色?” 第123章 我来自异世界 “你问这个做什么?”顾序州想了想,他好像自己都没思考过这种没意义的问题。 “今天李招英跟我出去,一个劲问你的喜好,也不知道打着什么馊主意。”秦葭宁拿李招英当挡箭牌,“我胡说八道一通,就怕真跟你的喜好对上了,随了她的意。” 她漂亮的大眼睛直期待地盯着顾序州,她也想知道顾序州的真实爱好,自己这个合作妻子,专业素养还是要有的。 “没有特别喜欢的。”顾序州随口回答。 “那你喜欢吃什么?” “也没有特别喜欢的,能吃饱就行。” “那你……” 秦葭宁问了一连串的问题,顾序州就像个没有感情的机器,不是无所谓就是没有喜欢的,使得秦葭宁都有些没兴致了。 快到牛棚时,她随口问了最后一个问题:“那你喜欢什么样的姑娘。” 顾序州脚步一顿,一改刚才随意敷衍的态度,认真地对上了秦葭宁的眼,淡淡道:“我就喜欢你这样的。” 秦葭宁小脸微微泛红,这男人是怎么回事,自从看了王阿公的日记后这张嘴就跟开了光一样,尽说些油嘴滑舌的话。 上一世那些敢跟她说这种话的男人最后都被她用拳头伺侯。 但面对顾序州这张脸,她下不了手。 顾序州见秦葭宁握着拳头不说话,又一次热脸贴上人家的冷屁股,冷下脸悠悠道:“我身边除了你,也没别的女人了。” “你们在国外长大男人都是拿别人的感情随便开玩笑的吗?” 秦葭宁松了一口气,尴尬地笑笑,他果然只是随便说说,还好自己没有傻傻地回话。 “下次这种话可不能乱说,华国和你们西方国家可不一样,被人听见了小心被当流氓抓起来。” 月光打在顾序州清冷的脸上,他不笑的时候,一时分不清到底是他更冷,还是这冬天的月光更冷。 他“嗯”了一声,脸上的落寞转瞬即逝。 果然秦葭宁对自己没有男女之情,他压住心中的刺痛,微笑着应和:“我下回注意,你也小心点,取友必须端,修将戏谑看。李招英那种朋友,既然知道非良人,也就没有深交的必要。” “你要是没其他朋友,就去找路生玩,实在不行……找我也行。” “行,我知道了。”秦葭宁盈盈笑着,这男人还真是比老爹还啰嗦,她收紧身上的外套打开牛棚的门,“我要想找朋友,那是分分钟的,倒是你,好像从来没听说你有什么要好的朋友。” 秦葭宁一进屋就豪气地猛地喝了一壶水,一点都没有姑娘的矜持和文雅。 顾序州看着她那随性的样子,倒的确想起了几位旧友,嘴角上扬不自觉地一笑。 “你笑什么?” “想起了两位旧相识。” “你居然还有朋友!”秦葭宁大眼睛透亮,她可不是嘲讽顾序州,而是原书里一直说他变傻子前是个不爱交际沉迷书本的书呆子。 那时候年轻,跟那两个笨蛋闹出过不少麻烦,可惜当年走的急,没来得及和他们道别,也不知道那两个笨蛋现在怎么样了。 “喇叭杰一天到晚吵个没完,锅炉达倒是跟你有几分相似,对谁都好的没边。”顾序州眯起眼狡黠地打趣。 秦葭宁秀眉一蹙:“我这人爱恨分明,跟那种中央空调可不一样。对了,你这两朋友名字那么奇怪,那你有绰号吗?” 顾序州的笑容一僵,故意别开头:“没有。” “看样子真有,告诉我。” “木头舟。”顾序州冷着脸小声回了一句。 “哈哈哈,这名字不合适。”秦葭宁捂着肚子大笑,他那两真是朋友吗,一点都没把握顾序州的真实性格。 “你这人明明闷骚的很,不对,这阵子奇怪的话说个没完,你是明骚。” “闷骚是什么意思,不像是舶来词?你还真是有趣,总能冒出一些稀奇古怪的词。” 牛棚里烛光摇曳,顾序州看着火光下秦葭宁的的脸,粉嫩小巧,那张樱桃小嘴总是“哒哒”说着奇怪却又好像很有道理的话。 秦葭宁在烛光下笑得更灿烂了:“如果我说自己来自异世界,一个比现在更发达的未来,你相信吗?或者说,你会害怕吗?” 虽然占据着原主的身体,可秦葭宁时常会有一种不真实感,自己也许哪里一天就会突然从这个世界消失,突然就看不到顾序州了。 她害怕顾序州会喜欢自己,害怕这个随时会消失的自己无法回应他的感情。 她也害怕自己会真的喜欢上顾序州,毕竟她是在分不清,顾序州此刻眼里的女人到底是原主还是自己。 “如果你真来自异世界,那我可能会……”顾序州许久地沉默,这才悠悠开口,带着捉摸不透的笑容,“我可能会觉得你更有趣了。” “我又不是玩具,哪里有趣。”秦葭宁冷了冷眼,亏自己刚才想了那么多,结果对方只是拿自己玩趣。 要不是看在这张脸过于美貌的份上,她非给他脸上送上一击侧踢不可。 她有些恼火,起身就要回床睡觉。 “等等。”顾序州似乎意识到了他家小葫芦的不悦,立马拉住了她的手,可一时间却不知道怎么开口。 他过目不忘,王阿公的恋爱手册看过一次就已经倒背如流,可面对秦葭宁,他不想再机械般背诵阿公的语录。 如果想要她的真心,他自然也要用自己的真心真情去换。 可是……这张嘴怎么就开不了口。 “哐哐哐!” “小顾子,师父,你们快起床,救命啊!” 激烈的敲门声靖得秦葭宁快速收回手,不知不觉间她脸颊居然泛红,若不是被突然打断,她甚至有些期待顾序州那张讨嫌的嘴里会说出什么。 “我去开门。”顾序州冷静地起身,却藏不住眼底一闪而过的惊慌。 “嘎吱——”大门打开,路生满脸泪痕地扑了进来,着急地抓起顾序州的手就往外走。 “小顾子,我奶奶发高烧说胡话了,你快去看看吧!” 第124章 想再听一次那首歌 当秦葭宁和顾序州赶到王阿婆家的时候,老太太已经陷入昏迷,神志不清地躺在床上,全身都滚烫的厉害。 “奶奶,奶奶,小顾子来了!” 路生抓着王阿婆的手呼喊,见奶奶毫无意识,他吓得一下子跪倒在床前。 “奶奶,你要是不在了,我就真是个没人要了孤儿了,奶奶,你醒醒啊。” 秦葭宁摸摸老太太的额头,心里也一阵不安,一般老年人免疫系统薄弱,反倒不怎么发高烧,现在王阿婆烧成这样,村里那三脚猫功夫的村医根本没发应对。 “你们在这等我。”顾序州摸了摸老太太的脉搏,镇定抓起了地上的小背篓,“我去山里头看看,也许还有合适的草药。” 秦葭宁点点头,她立即撸起袖子叫路生去烧热水,接着她快速掀开了盖在阿婆身上的被子。 “师父你干嘛呀,奶奶会冻着的!”路生不明白秦葭宁的一顿操作,急得直跳脚,再折腾下去奶奶真会死的! “阿婆现在手脚都在发烫,需要的是散热,你快点打水,我要给阿婆物理降温。”秦葭宁焦急地督促道,看样子光教路生捕猎还不行,之后还要教教他现代医学常识。 顾序州之前给王阿婆家也安装了暖气,他们的小屋整体还算暖和,掀开被子反倒对阿婆有好事。 路生将信将疑地给秦葭宁打下手,随后顾序州也拿了些草药过来,他本来就有将草药晒干存储的习惯,正好这时候和新摘的草药一起搭配。 一夜的折腾,王阿婆的体温终于稳定下来。 小小的路生趴在床脚像个小猫崽一样蜷缩着呼呼大睡,秦葭宁看着阿婆,也不断地打着哈欠。 “你去休息,我来看着。”顾序州温柔地劝道,他本就少眠,这会儿倒也还算精神。 秦葭宁倔强地摇摇头,老人和幼儿是最怕突如其来的高烧的,没看到阿婆醒来她可不会去睡觉。 “你这人非要这么倔吗?”顾序州眉头微蹙。 和小狐狸相识那天起,他就猜到了这姑娘是个倔脾气,和其他的姑娘不一样,她不会听男人使唤,始终坚持自己的主意。 他眯起眼,心里五味杂陈,姑娘有自己的主意自然是好事,他一向欣赏这样独立强大的姑娘。 可这强大的姑娘偏偏是自己的妻子……他希望,他家的小狐狸可以更依靠自己一点。 “啊哈!”秦葭宁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强撑着瞪大黑葡萄一样的眼睛,“我就是这个倔脾气,你要看不过去,可以先去休息。” 她是个孤儿,早已经习惯了一切都靠自己强撑着,上一世在部队她也是最能忍的那一个。 “你要看着,行,我陪你一起看着。” 顾序州拉来一个板凳,在她身边坐下,翘起大长腿。 两个人也不知道发什么颠,突然暗中叫着劲,肩并肩在王阿婆的床前坐着,两双大眼睛直勾勾盯着王阿婆,甚至都不带眨眼的。 天微微亮,路生迷迷糊糊地爬起来,看到师父和小顾子跟个木头一样盯着阿婆看,话也不说一句,眼睛好像还冒出了泪花。 “小顾子,我奶奶她是不是出事了!”路生脑中闪过不好的预感,扑上去就抱着王阿婆哭,“奶奶,你死了我怎么办啊!” “谁说阿婆有事啊,你这小子不要乌鸦嘴。”秦葭宁抓住路生的一只耳朵拎起来,她实在是太困了,困到眼泪跟开了闸一样止不住。 顾序州也有些犯浑,自己是犯了什么毛病,莫名赌气跟秦葭宁比瞪眼,眼睛硬生生痛出了眼泪。 “阿婆昨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现在虽然退烧但却没什么求生意志。” “老头子……你等等我……”突然,床上的阿婆迷糊地嘟囔道,无意识地将双手伸上空,胡乱地抓着。 路生抹了一把眼泪:“奶奶前几天说自己看到爷爷,梦到爷爷在河对岸等着她。他说明天就是她和爷爷的结婚纪念日,他们约好了要一起去看夕阳听东方红。” “昨天奶奶去广播站听一听东方红,结果那林知青小气的很,不仅不给奶奶听,还把她推出门,奶奶本来走路就不方便,他那么一推奶奶就扭伤了脚,回来又摔倒了泥田里。”路生越说越生气,不知不觉握紧了拳头。 当初王阿公死的冤枉,王阿婆又是贵族小姐出生,一辈子被阿公呵护着,虽然平日里说说笑笑,可她一直还没习惯阿公的离开。 以前的没一个结婚纪念日,阿公总会给她惊喜,如今那个特殊的日子又要到了,倒计时的时间仿佛在一分一秒提醒她,爱她的人没了。 “老头子……你来接我了……好,我们一起听东方红……” 看着床上意识不清的王阿婆,秦葭宁心疼地握紧了她的手,如果死去的王阿公看到阿婆这个样子,他一定会很心疼吧。 “以前我总觉得爱情这种东西虚假的很,没想到这个年代却还有这么纯真的感情。”秦葭宁感慨道,她看过王阿公的恋爱日记,虽然有些酸溜溜,但的确能感受到阿公对阿婆强烈的爱。 这种东西,她大概一辈子都不会拥有。 “要是能让阿婆再听听东方红,兴许她能打起精神。”秦葭宁随口说道。 顾序州却当了真,他二话不说转身去了广播站。 大队的广播站一向是由林煜阳独自负责,但村里开会的时候有过规定,广播站的收音机在规定的时间播放公社制定的内容,哪怕是负责看管的林煜阳也不能随便使用。 顾序州到广播站门口时,听到里头传来欢快地爵士乐,他冷下眼,看样子村里的规矩也没有受的那么死。 他敲敲门,立即听到里头慌乱的收拾声,爵士乐戛然而止。 林煜阳噼里啪啦收拾完,跌跌撞撞地跑过来开门,抬头却看到顾序州,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 “顾序州同志,你来有什么事情吗?” “林知青,你感觉是在里面听歌?格伦米勒的《IntheMood》,的确是受欢快经典的好曲子。” 顾序州挑衅地笑着,他故意往里头瞧了瞧,看样子林知青一个人在里头不仅听歌还跳了舞,桌子都被故意摆到了一边,腾出了好大一个空间。 第125章 谁说我是过来求人办事的 “顾序州同志,你可不能胡乱污蔑好人,我怎么可能去听那种资本主义的音乐,我刚才只是调试收音机,为明天的播音做准备。” 林煜阳脸不红心不跳,他赶在广播站里听音乐,自然早就想好了对策。 只是被谁听到不好,偏偏是这个下放的二毛子,这男人诡异的狠,前几年装的倒是老实巴交、不争不抢,这几年形势有所好转,他马上就越发嚣张了。 上次看露天电影,他在那么多人面前让自己丢了脸,林煜阳心里这口气到现在还憋着散不开。 “顾序州同志,你不是广播站的工作人员,还是少往这个地方跑。毕竟去年才出了王阿共那档子事情,你这身份过来让人看见了容易多想。”林煜阳故意阴阳怪气地劝道,他那干瘪地小鸡仔身材拦在广播站地门口。 晌午地阳光从东方照过来落在顾序州身上,林煜阳整个在被笼罩在顾序州的阴影里,压得他喘不过气。 这个男人之前明明连正脸都不敢漏,现在仅仅是低着头不说话,就有一股咄咄逼人的气势。 “林知青,我知道村里的规矩,但常规之外还有人情,王阿婆因思念故人而重病不起,明日的广播因为可否改为东方红。”顾序州脸色不好看,说的话倒是客气。 林煜阳一听就乐了,装的牛气哄哄,感情是来求人的啊。 “顾序州同志,这就是你求人的态度?”他一副小人得志的笑容,“王阿婆想男人,那是她个人的事情,村集体的活动怎么可以因为她一个人就改变。” 顾序州依旧面色平静,借着林煜阳放松的时候,他不经意地朝前走了一步。 “我听公社负责文化宣传的干部说过,公社对广播的文字内容的确有要求,但中间插曲的广播却可以根据情况来定。东方红这首歌本身就积极向上,放在明日的广播时间点播放应该不会有太大影响。” “那音乐都是我精心挑选过的,如果都来指手画脚,我的工作还怎么进行?”林煜阳嘴上决不让步,可阴沉脸的顾序州散发出莫名的压迫感,他不自觉地一步步后退。 “林知青执意不愿意播放,是另有私心?”顾序州已经走到门内,沉下桃花眼,阴森地盯着林煜阳。 阳光透过玻璃映在林煜阳的跟前,可他看着顾序州冰冷的面前,却突然感到一身寒气,他强打出气势对顾序州叫嚣:“顾序州,你别拿话激我,不就是想让我放东方红吗,求人就要拿出态度。有种,你就跪下,我高兴了兴许能手抖换个音乐。” 此时两人都已经在广播站内,周边没有其他人,林煜阳也不装了。 “哦,行啊。”顾序州低下头一声冷笑,顺手就把身后的门带上了。 谁说他过来是求人办事的? 顾序州摩拳擦掌,关节发出“咔嚓、咔嚓”的声响,抬头对林煜阳微微一笑。 那笑容就像是从地狱来的死神,惊艳却邪恶。 “你、你想干什么!”林煜阳吓出一身冷汗,这个二毛子是想动手吗,难道他知道自己给黄桂梅出主意陷害他了? 毕竟是个下放分子,骨子里就是下贱货色,赶出什么亡命事情都不稀奇。 不行,保命要紧! 林煜阳朝四周扫视,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抓起地上的椅子就抢先就朝顾序州砸去。 “砰!”椅子从顾序州身边擦过,砸在了墙壁上,四条腿断了两条。 短腿从墙壁反弹,一下接着一下,不偏不倚又砸到了林煜阳脸上。 “二毛子,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敢伤我。”林煜阳捂着砸红的脸,“小心我告诉书记他们,有你好果子吃。” “林知青,这椅子好像是你自己砸的吧?”顾序州站在原地,淡淡地玩弄着手里的手里的怀表,“我进来可没碰过这里的任何东西,书记要是问起来,查查这里的指纹就知道是谁抓的椅子,又是谁出的手。” 顾序州了解林煜阳这种人,胆小怕事,躲在女人背后的孬种,吓唬一下不需要动手,他自己就会先求饶。 “顾序州,你搞清楚状况,我们两的身份不一样,你要是敢打我……” “林知青,你好像还没搞清楚状况,我的口碑和以前可是完全不一样了。反倒是你,前几年没少占村里便宜,看不惯你的人也不在少数。真要说起,我两的人缘在村里算是半斤八两。” 顾序州虽然很少与人接触,但村里的形势倒是看的很清楚,林煜阳在女人里的人气是不错,可也得罪了不少男人,上次修仓库偷懒的事情更是把全村男人都得罪光了。 “我是流着洋人的血,骨子里就是不折手段的人,而你是城里来的知青,和我这样的亡命之徒对上,对你,没好处。” 顾序州一屁股坐到了另一张空椅子上,手里还在玩弄着那个怀表,细长的金属链子在手腕上缠了一圈又一圈。 他漂亮的桃花眼漫不经心地瞟了林煜阳一眼,就像是林煜阳只是他随意可捏死的一只蚂蚁。 “林知青,我记得你在大队兼着不少工作吧,村子代销社的仓库也是你在负责。说来也奇怪,代销社的阿姨说仓库里的东西经常对不上账,你说能进仓库的就那两个人,东西能自己章翅膀飞了?” 之前查仓库被陷害一事时,顾序州去了一趟代销社探催情药的来源,顺道查出了林煜阳监守自盗的事情。 林煜阳心提到了嗓子眼,二毛子怎么会知道他偷拿仓库东西的事情,那些本就是快过期的罐头,他不拿最后反正也是浪费的。 可这事情要是被村里知道,村里大学生的推荐名额就彻底没戏了。 他双手抖得厉害,脸上挤出一个尴尬地笑:“你休想吓唬我。” 他趁着顾序州不注意,偷偷从书桌的抽屉里摸到一把水果刀,那是他之前带着姑娘来着约会吃果子的时候留下的。 “顾序州同志,你不就是想让我放一首歌吗?至于说的那么严重,我们有话好好谈就是。”他背着手,一步步朝顾序州靠近。 第126章 你敢欺负老实人 “行,你想怎么谈?”顾序州视线都在手腕的怀表链子上,他出来有半小时了,小狐狸和陆生在家应该等急了。 林煜阳绕到顾序州身后,露出奸诈又阴暗的笑,手里的刀光一闪。 没有人可以毁了他的前途! 反正就是一个下放的二毛子,死就死了,到时候就说他闯入广播站抢东西,反正死无对证,随便他怎么说。 顾序州目光还落在坏表上,眼皮抬了一下,瞄见跟前的小镜子上那张狰狞扭曲的脸。 他微微向左倾斜,轻易避开了从头顶落下的小刀,快速起身换位,一脚踢在了林煜阳的肚子上。 看着摔倒在地嗷嗷直叫的林煜阳,他冰冷的眼里蒙上一层阴狠的锐气,看样子还是低估了这位知青的无耻程度。 “既然道理说不通,手脚功夫我倒也能陪着晚上两场。”顾序州嘴角扬起一抹不怀好意的笑,朝着林煜阳走近。 顾序州可不是简单的书呆子,在米国的那几年,高自认高贵的的白种人可不会和他这样的混血讲道理,辩论无法解决的事情自然是要靠拳头解决。 他跳级进的大学,16岁就跟高年级的人打架,18岁就在大学里出了名,那些书呆子在学业上比不过他,爱动拳头的混子也不敢招惹他。 林煜阳倒在地上不敢动弹,明明只是肚子上挨了一脚,可他全身都疼得厉害,眼前的男人到底有什么怪力。 “你要是敢过来,我可就叫人了,要是被人知道你打人,后果……”林煜阳冒出一身冷汗,态度却依旧嚣张。 顾序州冷着脸一点点靠近:“林知青,看样子你还是没什么经验,聪明人打架,自然不会让人看到伤处。” “你、你想干嘛!”林煜阳下意识地捂住下体。 这顾序州和秦葭宁一个被窝出来,该不会跟秦葭宁一样砍人命根子吧。 顾序州得意地一笑,他清楚人体的每个器官、经络,自然有的是法子让他痛不欲生还查不出来。 “救命啊,杀人啊!”林煜阳被步步逼近的顾序州吓得惨叫。 顾序州正想出手,“哐”一下,广播站的大门被踢开,一个娇小的人影在门口大喊:“住手!” “葭宁?” “秦葭宁!” 林煜阳看到有人过来敢想松一口气,却看到是秦葭宁,那张脸跟春天的天气一样变化莫测。 顾序州也立即收敛了脸上的阴鸷,恢复平常一贯与自己无关的冰冷面孔。 秦葭宁一眼就看到顾序州手上缠着的怀表链子,着急地冲过去对他上下查看,接着解开链子看到手上一圈的痕迹,心疼地问:“你没事吧,林煜阳对你做了什么?” “你搞清楚状况,我才是挨打的那一个!”林煜阳都要被气笑了,这公婆俩来自己这唱双簧呢。 他才不信,秦葭宁那贱丫头不知道顾序州来招自己麻烦。 “林知青,顾序州在村里忍气吞声这么多年,从来没有和谁起过冲突,你们对他的污蔑他都是一忍再忍。但是他能忍,不代表我能忍!” 秦葭宁知道林煜阳的为人,这个卑鄙小人最擅长打自己一巴掌诬陷他人的绿茶行为,这会指不定又在使苦肉计陷害顾序州呢。 “这里没有其他人,你别演了,快起来吧。” “我、我!”林煜阳的肺部痛得厉害,根本没力气解释自己才是被打的那一个。 明明是顾序州先来威胁自己,还把自己打了一顿,他真的比窦娥还冤啊! 秦葭宁拉起顾序州的手,低头又瞧见落在地上的小刀,对林煜阳的防备更是多了几分。 还好她放心不下跟过来了,要不然还不知道顾序州这书呆子会被欺负成什么样子。 “顾序州,走,阿婆的事情我们再想办法。”她拉着顾序州往门外走,临了还不忘提醒林煜阳,“林知青,今天的事情就算了,还请您不要再欺负我们这些老实人。” 话落,秦葭宁头也不回地走进了门外的阳光里,老实人顾序州乖巧地跟在她身后。 身后传来林煜阳气愤地叫骂声,他是有苦也无处伸冤,毕竟顾序州手里还拿着他监守自盗的证据,闹开了对两人都没好处。 离开广播站许久,秦葭宁才松开了顾序州的手,转身批评他:“我知道你担心王阿婆,可是林煜阳那种你,你低三下四去求他根本没用。” 顾序州就是个书呆子,他哪斗得过那种阴险小人,刚才在广播站门口听到求救声,她整个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生怕顾序州又被阴了。 好不容易逃过被打成傻子的命运,可不能重蹈覆辙。 “还好刚才听到叫声的是我,要是让其他人听见,怕是仓库的事件又得重演。”秦葭宁踮起脚尖,小手捧着顾序州的脸左右查看。 还行,这张漂亮的脸蛋没有受伤。 顾序州眉头微蹙,在这小狐狸的眼里,自己好像就是个只会任人宰割的废物:“其实刚才……” “下次行动之前先跟我商量下,知道了吗?”秦葭宁秀气的眉毛拧着,一脸真挚地叮嘱。 顾序州看着小狐狸那焦急的小表情,会心一笑,乖乖点头:“行——” 算了,被人关心的感觉也挺好。 他今天的确有些冲动,一来是向提阿婆出一口,二来他的确看林煜阳不爽。 “我没事,你刚才没受伤吧。”顾序州冰冷的眼里藏着少见的温柔,他纤细的之间轻轻拂过秦葭宁的脸颊。 深褐色的眸子里,映着的全是秦葭宁的影子。 他调查李招英的时候顺道也打探了些林知青和葭宁之前的事情,在他认识葭宁之前,那位林知青跟个苍蝇似的一直缠着葭宁,打着帮助女同志的名号,背地里却跟其他男知青说着不少关于秦葭宁的混账话。 一想到那个男人曾经在脑子里胡乱猜想秦葭宁的身体,他便一时没了平日的冷静。 “好了,先回去看看阿婆,我们晚上还有别的计划呢!” 秦葭宁露出一贯的狡黠笑容,像只欢快的小鹿转身朝王阿婆家跳去。 “你又有什么鬼主意了?”顾序州扬起嘴角,他就喜欢看秦葭宁这副奸诈的小表情。 “嘘。”秦葭宁转过身,食指顶在薄唇上偷笑,“晚上我们夜袭广播站,谁说换音乐一定要他林煜阳同意了?” 第127章 小顾子这是在撒娇呢 夜深人静,秦葭宁蹑手蹑脚趴到广播站的门板上,掏出一根铁丝就开始撬锁。 上午的时候门被她一脚踹开,本就摇摇欲坠,锁头轻轻一撬,门就开了。 “行了,接下来就是你的主场了。”秦葭宁狡猾地笑着,对顾序州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我们这下可是真成小偷夫妻了。” 顾序州自嘲地说着,身体倒是很老实,大步走向收音机,爽快地从口袋里掏出了螺丝刀。 “这么做不比你早上跟林煜阳硬耗强多了。跟那种人谈判,多说一个字那都是浪费。”秦葭宁跳上桌板,瞧着二郎腿负责吹哨。 她瞄了顾序州一眼,月光从窗户透进来洒在他的身上,那个男人清冷的侧影在月下显得越发迷人。 “你这人看着一本正经,这种偷鸡摸狗的事情做起来倒是挺顺手。”秦葭宁坏笑着打趣。 不过五分钟的功夫,顾序州已经完成了收音机的线路调整,将机体组装回去。 他淡然地收回螺丝刀,笑:“彼此彼此。” 次日的中午,林煜阳一瘸一拐地来到广播站门口,昨天被顾序州踢到的位置现在还疼得厉害。 “二毛子,你给我等着,你的好日子很快就要到头了。”林煜阳低声骂了一句,像往常那样开门进去。 今天的阳光不错,生产队旁边的院子里有不少妇女带着孩子在那玩耍,广播里响起林煜阳抑扬顿挫的朗读声。 声音飘啊飘,一直游荡到王阿婆所在的小房子里。 秦葭宁和路生守在王阿婆的床头,路生担忧地抓着衣角:“师父,你真能让奶奶听到那首歌吗?” “顾序州亲手调的线路,你还有什么好担心的。”秦葭宁拧了一把毛巾,小心地盖在王阿婆的额头。 王阿婆昨晚迷迷糊糊地睁开过眼,秦葭宁忙给她喂了几口粥,可老太太没有吃饭的心思,很快又昏昏沉沉睡过去了。 “阿婆这是心病,心病还要心药医。” 老年人最怕摔了,而王阿婆自己的求生意志又不强,这一关怕是很难挺。 路生憋着眼泪,乖巧地在秦葭宁身边坐下,在心里祈祷林煜阳这无聊的广播快点结束。 “今天的青年文摘内容就此结束,接下来请各位乡亲聆听本周歌曲《在希望的原野上》。” “东方红,太阳升,东方……” 听到《东方红》的歌声从远处传来,路生紧张地眉头终于舒展开,抓着秦葭宁的手兴奋地原地蹦跶。 “师父,你们好厉害,真让那林知青放了东方红!” 病床上,王阿婆似乎听到这首朝思暮想的曲子,刚刚还在痛苦地呜咽着,此刻却在睡梦中露了幸福地笑容。 许久,王阿婆的状态稳当了许多,再加上顾序州熬的草药,体温也已经完全稳定,傍晚时分便能睁眼喝粥了。 “奶奶,你小心烫。”路生乐呵呵地端着亲手做的小米粥过来。 秦葭宁和顾序州围坐在老太太身边,听着老太太绘声绘色地讲述自己梦里的故事。 “我刚才啊和老头子在西湖约会了,那臭老头还是老样子,秃头没几根头发还学人家穿西装,那样子别提多搞笑了。” 王阿婆嘴上嫌弃着,脸上却浮现出幸福的笑容。 她就喜欢老头子保持那张傻乎乎的脸,这样等她到了那个世界,她就不会认不出他了。 路生刚擦完眼泪,听奶奶又提起死去的爷爷,他又开始伤心地抹眼泪,抓着王阿婆的手撒娇:“奶奶,我还以为你要跟爷爷去那个世界了,我又要孤零零一个人了。” “我倒是想跟他去啊,可老头子不愿意,说我还那么年轻,而他现在呆的地方全是些臭老头,他要等自己在那边买上大房子再接我过去享福。” 王阿婆一声哼笑,她家老头子打小就那嘴贫样,就是托梦了都不改油嘴滑舌的老毛病。 “我都六十多了,还年轻呢。” “阿婆,阿公宠你,无论你几岁都当你是小姑娘呢。”秦葭宁有些心疼阿婆,记得她刚来村里的时候也已经五十岁了,看着的确还跟个大姑娘一样,平日里一定是被阿公千娇百宠的。 听顾序州说,阿公去世那天阿婆一夜白了头,人一下老了十岁。 说起王阿公,阿婆眼里都带着笑:“那老东西就是嘴巧,谁知道他怎么想的。” “嘴甜多好啊,自然是疼你才愿意费那么多脑筋想那些话逗你开心。”秦葭宁说着瞄了顾序州一眼,“可不像某些书呆子。” 顾序州感觉有无数把利剑扎进他胸口,自己明明这么努力学阿公日记,只是某人根本没把他的话当真罢了。 或者说,她对自己没兴趣,故意装听不懂。 是啊,这只小狐狸聪明的很,她怎么可能听不懂。 “我出去透透气。”顾序州冷下眼,不等秦葭宁反应就出了门,他随手抓了路边的薄荷草放嘴里嚼起来。 奇怪,为什么一扯到秦葭宁的事情他就烦躁。 屋子里头的秦葭宁更是困惑,记忆里顾序州是个极为冷静的人,被下放几年,村子里欺侮他的人不在少数,他每次都闷着不说话,怎么自从自己进了牛棚,这男人一会一个样。 “小宁。”阿婆凑到秦葭宁耳边,意味深长地笑着,“小顾子这是在撒娇呢,等着人哄呢。” “他又不是三岁小孩,哪还需要哄呀。”秦葭宁噗嗤一笑笑出声,阿婆有时候讲的笑话总是让人莫名其妙。 阿婆无奈地摇摇头,秦葭宁这孩子哪哪都聪明,就是在感情方面比顾序州还要木头。 这两木头磕木头,什么时候才能开窍啊。 算了,男女感情的事情外人也不好插嘴。王阿婆看着这两愣头青,只能哈哈跟着傻笑。 这边其乐融融,广播站那边却是炸开了锅,一群妇人围着林煜阳要说话,他们都等着听新歌呢,怎么就变成了东方红那首老歌。 “林知青,你是看不起我们乡下人,觉得我们不配听新歌是吧。” 小胖妈插着腰,气势汹汹地吆喝着,最近诸事不顺,连听首歌都能放错曲了,真是晦气! “是呀,我们可是说好了要听城里最近流行的新歌的,我们就要听原野上的……那什么,反正就是新歌!”陈姜氏在一旁插嘴。 第128章 这孩子会死在路上 林煜阳被一群农村大妈围着,心里也是气得骂娘,可还是装出一副温和有礼的样子,为难地解释:“胖婶,我已经做过调查,那个电台这个点就是放的《在希望的田野上》,谁知道怎么就变成《东方红》了!” “你少在那糊我,人家电台预告都放过了,怎么可能临时换个,还是那十几年前的老曲子。” 林煜阳眼珠子一转,小心翼翼地引导:“昨天顾序州两口子找我要换曲子,我没答应。但是顾序州对这些机器很熟悉,他要是想动手脚……” “顾序州?那个二毛子有什么资格点歌!”小胖妈一听到秦葭宁两夫妻的名字,立马就跟吃了炸弹一样,拉着陈姜氏就要去找那两人算账。 “又是那两个人,他们长本事了,村里定下的歌曲也敢动手脚。” 陈姜氏撸起袖子,她们几个老姐妹期待这首歌很久了,敢胡乱改他们的歌,就是把她这个妇女主任不放在眼里! “妈,那两个人去小野种家了,我们几个都看见了!” “对,我也看见了。” 小胖和几个正打算去找路生麻烦,听到母亲们的对话,忙上来打小报告。 这年头的孩子什么都拿来玩,小胖手里正摆弄着一条小蛇,他在山林里野惯了,知道抓蛇要拿七寸,掐着小蛇一脸的得意。 胖婶一行人急着去找秦葭宁两口子算账,也没顾上孩子们手里的东西,一群人浩浩荡荡往王阿婆家走去。 “秦葭宁,我知道你在里头,快点给我出来。”胖婶站在院子里扯着大嗓门就喊。 她儿子也在旁边有样学样:“小野种,你给我出来。” 许久,秦葭宁才打着哈欠慢悠悠地出来,看到一窝子人聚在门口,她悠闲地笑笑:“村里右有啥子大事,弄的这么热闹?” “秦葭宁你…” 陈姜氏拦住准备开腔的小胖妈,拿出一副和事佬地样子劝道:“秦葭宁,林知青都跟我们说了,我们也不是不讲理的人,你主动认个错,我们说几句就算了。” “陈姨,你这话我怎么听不懂啊。这几天王阿婆生病,我们两口子都在这伺候着,怎么,照顾人还有错了?”秦葭宁不紧不慢地应着,那陈姜氏以为她才六岁呢,这点假话就能糊弄她了? 小胖妈急了:“秦葭宁,你少在那装蒜,是不是你男人在收音机上动了手脚,把今天要放的歌改了!” 秦葭宁一脸迷惑天真地样子,不管那些妇人怎么骂,她都说自己不清楚。 顾序州紧接着出来,演技也是出神入化的很:“几位婶子,广播站一直是林知青管理,大门钥匙也都在他那里,我和葭宁怎么进去动手脚?” 他说的一脸真挚,要不是秦葭宁昨晚跟他一起行动,怕也会被他骗了去。 顾序州瞄了林煜阳一眼:“林知青,人都会有犯错的时候,你要是放错了歌曲,大大方方承认就是。几位婶子也不是不讲理的人,你这样带着他们要污蔑我们两夫妻,这不是拿人家当枪靶子使吗?” 好小子,还真能黑的! 秦葭宁给了顾序州一个钦佩的目光,随即她也立马跟上节奏,挤出两滴眼泪可怜巴巴地看向林煜阳。 “林大哥,我知道你不希望我嫁给序州,可你也不能就这样污蔑他啊。” “你们不要被他们骗了,昨天真是他们来逼我换歌曲,姓顾的还踢了我一脚。”林煜阳有苦难言,恨不得现在就撩起衣服给他们看自己肚子上的那个脚印。 他喊的越是真切,陈姜氏越是起疑。她是看二毛子不爽,可顾序州下放这么多年从未红过脸,怎么可能踢知青。 就那个怂货,给他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啊! “林知青,你放心,我相信你,今天就要这两个狗男女说明白!” 胖婶不管那么多,今天听不到心意的歌曲,她这口气就是咽不下。她泼辣地叫喊着,甚至几次还想上手打人。 小胖带着几个小孩在一旁看热闹,他早已经习惯了老妈的做派,中途觉得吵架没意思了,就抓着蛇,带着几个小跟班绕到了房子后头。 他们知道这房子还有一个后门,路生准是躲在后头吓得屁滚尿流呢。 他们蹑手蹑脚地走到后门口,瞧见路生真的就在后面烧水。 小胖冲着几个小孩露出一个坏笑,接着就悄悄把蛇放到了路生的身后。 那条蛇有着三角状的脑袋,长着长管牙,背部是黑棕色鳞片,两侧是土黄色,有着明显的颜色分界。 小蛇扭曲着身体朝着路生爬去,很快就来到了他的脚边。 “嘻嘻嘻。”小胖躲在旁边,捂着嘴偷笑,迫不及待地要听到那胆小鬼的惨叫了,甚至还开心地倒数,“5、4、3、2、1!” 奇怪,怎么没声啊? 小胖好奇地探出头,只见一条小蛇正朝着自己飞过来,小蛇爬成一团正好打在他的脸上。 路生看到那一群人也有些懵,大声冲他们喊:“那蛇有毒,快躲开!” 之前小顾子教过他分别蛇类的方法,他一眼就认出那是尖吻腹蛇,立即用了师父教他的手法将蛇甩了出去。 其他孩子一哄而散,小胖也想跑,偏偏这时候摔了一脚,正好压倒了蛇尾巴上,那蛇猛地一口冲上去就咬住了他的小臂。 “啊啊啊!” 小胖的惨叫声打断了前院的争吵,所有大人都闻声赶来时,小胖已经躺在地上一动不动,路生已经打死了那条毒蛇,弄的自己一手的蛇血。 “儿子,我的儿子啊!”小胖妈肥胖的身躯一下倒在小胖身边,看着儿子那张白白胖胖的手臂多了一个一圈牙印子,他气得就冲路生嘶吼,“你对我儿子做了什么!” “我没记错的话,那蛇是小胖自己带来的,这事怨不别人,还是救孩子要紧。”秦葭宁护住路生,眉头紧锁,刚才光顾着吵架了,怎么就没发现小胖玩的是一条毒蛇。 “是啊,快送孩子去医院,我去找拖拉机!”陈姜氏提议道。 顾序州这时候冷冷出声:“坐拖拉机去公社也要半个多小时,孩子根本等不到救治就会死在路上。” 第129章 顾序州不是那种人 “二毛子,你他娘的放屁!”小胖妈朝着顾序州脸上啐了一口,要不是急着送儿子去医院她非撕烂这小杂种的嘴不可。 “娃儿,别怕,妈妈带你去看医生,见了医生就好了。” 小胖虽然才八岁,却有70来斤,也不知道这贫穷年代他们家给他灌了什么化肥,让他长得如此厚实,小胖妈加陈姜氏两个人才勉强抬得动他。 顾序州淡定地擦了擦脸上的口水,冷着脸转身离开了。 其他妇人此刻根本顾不上他,一个个手忙脚乱地招呼自家孩子快点回去,不要再招惹到其他东西。 “娃,快回家去,要不然蛇神回来报复的。” “那小杂种居然把蛇打死了,好大的胆子,以后你们都离他远点。” 比起小胖的昏迷不醒,其他女人更关心自己孩子被闲扯,毕竟村里一直有着蛇有灵性的传闻,现在打死了一条小蛇,没准明天就有其他蛇过来算账。 其中一个女人伏在儿子身边小声嘱咐:“以后离小胖也远点,知道没。” 一个个孩子点头如捣蒜,跟着母亲逃一般离开,刚才还拥挤的院子现在就剩下小胖妈和陈姜氏几人。 林煜阳混在女人堆里面,见情况不妙,也撒腿跑路。 陈姜氏冲着那些女人骂了一句:“平日里一个个好姊妹的叫着,这时候逃得比谁都快,呸,都不是东西。” “先送小胖去医院,回来我再收拾他们!”小胖妈红着眼,低头看到儿子的脸都快紫了,吓得差点摔倒,“他陈婶子,你看我娃这是怎么回事啊!” 秦葭宁虽然不喜欢小胖母子的作风,可毕竟关系到人命,不可马虎。 “路生,把蛇给我看看。”秦葭宁从路生手里接过小蛇检查。 这条蛇不大,七寸之上的位置都已经路生打烂了,血肉模糊。可一看到蛇皮这鲜明的花纹,她心头一紧,忙冲着小胖妈她们喊去:“这是蛇毒性很大,孩子根本撑不到医院,快把他放下排毒!” 见那两人根本不听自己的话,秦葭宁一个箭步冲上去就推开了负责抬小胖后脚的陈姜氏。 人肉担架失去平衡,小胖的身体整个朝小胖妈压去,逼着小胖妈不得不将儿子放下。 她气得是破口大骂:“死丫头,你是要害死我儿啊,我儿要是死了,我要你偿命!” “现在想害死他的人是你,要是由着毒液顺着血脉走下去,小胖非死不可!”秦葭宁红了眼,指着小胖的伤口说道,“你不做处理就去医院,半路上孩子不是毒发身亡,也会血流而死。” 小胖妈这才看到儿子脸上被咬伤的地方已经越发肿大,本就胖乎的小胳膊现在有碗口那么粗,伤口处一直往外流血。 “尖吻蝮蛇又叫七步蛇,你知道什么意思吗,就是咬了之后七步之内就能要你的命!” “那可怎么办啊!”小胖妈一下瘫软在地,眼泪哗啦啦地流。 秦葭宁扯下自己的发带紧紧扎住小胖的胳膊,防止毒素顺着血脉走遍全身,她冲着路生大喊:“去哪肥皂和清水过来,我们先给他的伤口消毒。” “好、好!”路生慌张地点头,陈姜氏听到连忙也跟着去帮忙。 秦葭宁看着小胖越发难看的脸孔,心里也在打鼓。 上一世她是受过一些应急方面的训练,可那时候科技发达,随身的药品也算齐全,现如今自己去哪找救命的药? 对了,顾序州呢? 秦葭宁脑海里第一个浮现出顾序州的影子,那个男人的话也许会办法。她焦急地寻找顾序州的视线,隐约记得他刚才黑着脸离开,难道是被小胖妈吐了口水生气了? 男人都要面子,他负气离开自己也能理解,可为什么偏偏是这个人命关天的时候。 “秦葭宁,我、我儿子怎么样了?”小胖妈硕大的身体在颤抖,对秦葭宁的语气也客气了几分,儿子是她的命,只要能救儿子,就是让她当场给秦葭宁这个丫头跪下都可以。 秦葭宁也没有把握:“你在这看着,一会肥皂水来了就反复将伤口冲洗干净包扎上,我去……我去找顾序州。” “去找那个二毛子干什么!不行,你不能走,你可一定要救我儿子!”小胖妈急了,抓着秦葭宁的手不松开、 “毒蛇出没的地方一般还会有相应的解毒草药,顾序州认识的草药多,兴许能知道哪种草药可以救小胖的命!”秦葭宁冷静地解释,语气里却也有些不安,看小胖的样子,怕是撑不了多久了。 小胖妈一听,整张脸都苍白了,自己刚刚可是毫不留情地朝顾序州脸上吐了唾沫,哪个男人能受得了这种侮辱? “那二毛……我都这么对他了,他不会愿意帮我的。”小胖妈趴在小胖身上悲痛地哭着,“完了,我儿子没得救了。” “不会,顾序州不是这样人。”秦葭宁冷下眼,直觉告诉她顾序州不是这样的人。 她快速起身准备去找顾序州,一抬头就看到顾序州从林子那头朝着这边跑过来,手里好像还抓着一把草药。 “他来了!”秦葭宁眼底一下亮起希望的光,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顾序州一步步奔近的身影。 他跑得焦急,一脸地狼狈不堪,完全没有了以往的清冷优雅。 可冷风里奔跑的这个男人,好像比平日里还要光辉帅气了不少。 “路生,帮我拿阿婆的蒸馏瓶出来。”顾序州一脚踏进院子,喘着粗气冲路生命令道。 路生这边刚端出肥皂和温水呢,这头连忙进屋去翻找爷爷的遗物。 明明是小胖手上,结果小路生竟然成了最忙的一个,外头秦葭宁和小顾子合作处理小胖的伤口,路生跑进跑出地送道具,好在爷爷留下的装备齐全,那两小夫妻要啥,他都能翻出来。 秦葭宁清理完小胖的伤口后,顾序州接过手开始将提炼的药物给小胖敷上,两人合作的十分默契,就像是事先排练好的一样。 “这些草药只能暂时稳定住小胖的毒素,我刚和书记打过招呼,他已经去叫拖拉机了,等他们到了就马上送孩子去医院。”顾序州一边给小胖上药,一边冷静地向小胖妈规划后续的事项。 第130章 你这媳妇厉害的很 “好、好的!”小胖妈乖巧点头。 看着儿子脸上的紫色渐渐淡去,呼吸也开始变得平稳,她才稍稍冷静下来,热泪盈眶地望着顾序州。 这个小放分子的身上都被灌木树枝擦破了皮,那件破旧的军大衣也被划得破烂不堪,他这是去哪里替自己找草药了? 过去几年,他们一家子可没少欺负他们这些下放的人,把祖上被地主欺负的气全撒他们身上了,这男人居然还能那么大气的帮自己。 一想到自己刚才还吐了人家一脸地口水,小胖妈恨不得扇自己几个大嘴巴子。 “妈妈——”小胖呜咽了一声,迷迷糊糊地睁开眼,胖乎乎地小手朝着妈妈伸过去。 “诶,妈妈在呢,没事了娃。” 看着小胖妈抱着醒来的小胖,秦葭宁也松了一口气,正巧这时候大队长也开着拖拉机过来了。 “哎呦,这叫什么事啊,娃怎么样!” 小胖爹跳下拖拉机,见孩子没事,开口就想教训自家婆娘,被秦葭宁眼疾嘴快,抢先插话道。 “啥都别说了,先送孩子去医院!”她随手就把打死的小蛇也扔到了小胖爸怀里,“这蛇也带过去,让医生对症下药。” 小胖父母忙点头,一个抓手,一个抬脚把孩子送上拖拉机,“呜呜”几声轰鸣声后,那台拖拉机摇摇晃晃地朝着村口驶去。 顾序州冷着脸看着他们越走越远,眼底却藏着一丝担忧。 秦葭宁侧过头,偷看他的侧脸,阳光正好打在他俊美的脸上,将漂亮的脸蛋蒙上一层光。 自己刚才是怎么想的,居然会怀疑顾序州的人品,这个男人的心比他的脸还要迷人。 “我们忙活了那么久,救了他的命,连句谢谢都不知道说。”路生气鼓鼓地嘟着嘴。 秦葭宁笑着点了点他的小鼻子:“好啦,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们做好事不留名。” 路生还是一脸地不高兴,刚才为了救小胖,他把爷爷的遗物箱搞得一团糟,现在还得回去收拾呢。 他摆摆手进屋,突然发出一声惨叫。 “怎么了,又有蛇?”秦葭宁和顾序州冲进屋,看到路生坐在地上。 “我爷爷的收音机坏了!”他捧着一个奇怪的小机子,眼泪哗啦啦地流。 秦葭宁奇怪地拉拉顾序州的袖子:“这是什么呀?” “阿公自己做的收音机。”顾序州答道,他走过去温柔地摸摸路生的小脑瓜子,安慰道,“没事,小顾子给你修。” “王阿公还能自己做收音机?” 秦葭宁大眼睛亮闪闪,她的物理不是很好,原以为收音机是十分高深的东西,没想到阿公就用这些破铜烂铁就做出来了。 “阿公好厉害啊!”她一脸的崇拜,小老头就是长得丑了点,可脑瓜子聪明说话还好听,难怪阿婆会喜欢上他。 顾序州侧过头,冷不丁地来了一句:“这种东西很简单,你要喜欢,我也能做个给你。” “行啊。”秦葭宁也没听仔细,随口回了一句。 刚才还在跟自己生气呢,现在倒是挺热情,男人还真是难懂的生物。 “小顾子,你怎么还跟一个死去的老头子争取宠来了。”王阿婆拄着拐杖过来,“那老头子是我的,碍不了你们小两口。” “阿婆,你说什么争宠呢?”秦葭宁一脸蒙圈,阿婆烧糊涂了,不会是把脑子烧坏了吧。 王阿婆笑笑:“我是说……” “阿婆,这收音机我拿回去修,晚上就给你送回来。”顾序州红着耳根子,一个箭步飞过来,扶着阿婆回屋休息。 “你厉害了,连话都不给我老婆子说了。”王阿婆嗔怪道,她努力点着小脚在顾序州耳边打趣,“都成亲了,有些话说出来不丢人。” “是是。”顾序州高大的身躯扶着娇小的王阿婆,低着头,显得无比乖巧。 他的耳根子都红了,进屋的时候偷瞄了秦葭宁一眼,希望那小狐狸没看到自己的失态。 秦葭宁还捉摸着收音机的事情,蹲在地上看路生收拾阿公的遗物箱,摸着下巴思考。 “对了,这就是证据啊!”秦葭宁双手合十,灵光一闪。 王阿公自己可以制作收音机,又何必去偷广播站的收音机,林煜阳对老爷子的指控从一开始就不合理! 秦葭宁憋着一口气,在事情没有调查清楚之前,这个情况还不能和王阿婆祖孙细说,免得让他们失望。 直到回到牛棚,她那张小嘴就打开了话匣子,跟着顾序州的身后一顿分析。 次日一早,她就拉着顾序州去找了村书记,问起来去年阿公偷盗时间的经过,顺便跟书记要来当年的收音机检查。 “其实我们也不相信老王会偷东西,可林知青和英子一口咬定,正巧又碰到公社下来检查,及草草断了案,谁知道后面老王会……”老书记一声叹气,“你们要查就去查吧,只是事到如今,查起来又有什么用。” “如果阿公是被冤枉的,那我们就应该还他清白,怎么能说没用呢。”秦葭宁一张小脸无比的坚定。 书记吸了一口烟枪,白色的烟雾从他的鼻子里冒出来,他活了大半辈子了,什么样的事情没遇见过。事后他想想那件事,的确是觉得不对劲,可老王已经死了,最去追究事情的原委又有什么意义呢。 “孩子,事情已经过去了,你再去查真相,得罪了活着的人,对你自己能有什么好处。”老书记其实也猜到了些真相,可没有证据,没必要去得罪有前途的知青和驻村的女儿。 他是把秦葭宁当孩子看,才真心劝她,希望她不要惹火上身。 “书记,我知道你的担忧,我不怕惹事,我就是想还阿公一个清白。”秦葭宁说出的每一个字都铿锵有力,“我就是倔,不希望在华国的土地上看到无辜的人含冤死去。” 老书记一愣,傻丫头说什么呢,她就是个乡下丫头,又不是什么领导人。 不过,这股倔脾气他倒是不讨厌。 老书记笑笑,冲身后背景板一样的顾序州打趣:“小顾同志,你这媳妇厉害得很啊。” 第131章 她好像很好亲 两人顺利拿到了当年报废的那台收音机,吃晚饭后顾序州就开始给这台证物“尸检”,秦葭宁托着腮帮子,一脸认真地盯着他手中的动作。 “你今天的拆机子的动作好像没平时灵活。”秦葭宁眉头微蹙,有些抱怨地说道。 一抬头,却看到顾序州真直勾勾地盯着自己,四目相对,她的脸颊微微发烫。 “你看我做什么?” “你,很喜欢华国。”顾序州的语气里不带有任何感情。 他脑子里还都想着下午秦葭宁和书记的对话,回想起来,秦葭宁总是动不动将华国放在嘴上。 “我不是喜欢华国。”秦葭宁的声音高了一度,语气里还藏着难以掩饰的幸福,“我是爱华国!身为华国人,喜爱自己的祖国很正常吧,你难道不喜欢华国吗?” 回想起上一世,自己经历的事情也不少,她被华国的战士从废墟里救起来,她吃着百家饭长大,自己后来又当了兵,也曾在洪水、废墟里救出过像儿时自己一样的小生命。 当那些小生命用期盼渴望地眼神盯着自己的时候、当那些稚嫩地声音和自己说谢谢的时候,总会有一股暖流从自己的胸口冒出来。 她爱华国,也爱华国的人民。 越是这样,她越是无法容忍这片土地上滋生出罪恶的阴影。 顾序州看着那双明亮的眼睛,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回答,他能感觉到秦葭宁和自己的不同。 这个小狐狸奸诈,却有着大爱,她有自己坚定的道路和目标。 而自己,他甚至分不清自己是哪国人,他好像呆在哪里都可以,又好像呆在哪里都不行。 世界没有他的容身之处,如果让他自己选择……他只想,呆在她的身边。 “你有什么发现吗?”秦葭宁凑过来看收音机里头,毛茸茸的脑袋蹭到了顾序州的下巴,洗发膏的清香气味钻进顾序州的鼻子。 顾序州眼前晃过今天下午的场景,秦葭宁解下发带给小胖止血,一头乌黑的秀发散落在胸前。 他习惯了秦葭宁扎着辫子,一副利落干练的样子,今天看到她披着瀑布般的秀发站在院子,他一时间竟认不出来了。 “没发现吗?”见顾序州半天没有反应,秦葭宁抬头再次追问,大眼睛黑溜溜地泛着光。 顾序州轻咳一声,伸手摸了摸发红的脖颈:“机子不是摔坏的,而是使用不当导致线路烧毁,可能是电压不稳定造成的。” 刚才拆开机子的时候他便已经找出了问题所在,剩下的也就没什么好看了。可他被秦葭宁发梢上的香味迷的晕乎乎,鬼使神差地加了一句:“我再看看,也许还有其他问题。” 他这么说着,开始漫无目的地摆弄起那个收音机,手里的动作放的很慢很慢。 “嗯,还是你想的周到,快仔细找找其他线索。”秦葭宁认真地催促道,她几乎要贴到顾序州身上,眼睛直勾勾盯着机子里的线路。 看不懂,完全看不懂。 “啊哈。”她打了个哈欠,总觉得顾序州今天拆线路的速度慢了许多,她的头脑也开始迷糊起来。 昨晚又是照顾王阿婆又是进广播站改线路,她本就一夜没睡,折腾一天,现在更是困得五迷三道,不一会儿就靠着顾序州的肩膀沉沉睡去。顾序州停下手里的动作,轻轻地摸了摸秦葭宁柔顺的发丝,纤细白皙的五指穿过秀发,滑过了秦葭宁白静的脸颊。 这只小狐狸,睡着的样子倒是真可爱。 “顾序州……”秦葭宁在睡梦中囔囔道。 顾序州的手僵在半空,眼眸落在她的唇上,粉嫩的小嘴里一遍遍冒出自己的名字,他的脸颊越发滚烫起来。 那张嘴…好像很好亲。 他不自觉地向着秦葭宁靠近,两张脸几乎要贴到一起,他的鼻尖甚至能感受到秦葭宁呼出的温热气息。 双唇即将相触的那刻,顾序州终究还是压下了那头即将在体内苏醒的猛兽。 他闭上双眼,努力忘记肩膀上那个嘟囔着梦话的小脑袋,努力去回忆牛顿、爱因斯坦这些以为让他废寝忘食的男人。 许久,他才睁开眼,将秦葭宁拦腰抱起,放到了床上。 “顾序州……”秦葭宁在睡梦中又叫着他的名字。 他弯下身,将耳朵凑到了秦葭宁的唇边,他只想听清楚这只小狐狸究竟在梦里对他说什么。 “顾序州!”秦葭宁声音高了一个度,接着就一拳头打了出去,正好打在了顾序州的脸上,“不要偷喝我的蜜雪冰橙!路生,放下我的塔丝丁!” 顾序州黑着脸直起身子,脸上留着一个鲜红的拳头印。 蜜雪冰成是什么、塔丝丁又是什么? “呵,真是奇怪的小狐狸。”他宠溺地一笑,嘴角却抽了一下,别说,这拳头还真有力气。 清晨的阳光射进牛棚,秦葭宁迷迷糊糊地翻了个身,看到顾序州就这样坐在自己床头的椅子上睡着了。 “桌子上也没书,昨晚看什么那么认真,都忘记回床睡觉了。”秦葭宁下床准备给他加个毯子,过去却看到他脸上一个显眼的拳印,不由地眉头一皱,“昨晚出去跟人打架了?” 顾序州长的高大,平常力气也不小,能在他的脸上留下这么一个印子,那人看样子是个高手。 “咣咣咣!” 正在秦葭宁奇怪的时候,牛棚地门被砸的摇晃,秦大民的声音在外头响起。 “妹妹,不好了,家里出大事了!” 秦葭宁忙打开门,急问:“妈出事了?还是嫂子出了什么问题?” 秦大民平常有事不喜欢麻烦她这个妹妹,今天这么火急火燎的,怕不是一般的麻烦。 秦葭宁弯着腰在门口大喘气,急得像个孩子,都快哭出声了:“爹要和妈离婚!” “哦,离婚啊。”秦葭宁神情一下放松,以为大多点事情呢。 “妹妹,爹是要休了妈啊,这让人知道了,妈以后还怎么在村子里混啊!” 这年头夫妻很少离婚的,大部分男女本就是凑合着过日子,女人们又能忍,熬着熬着一辈子也就过去了。 哪个女人要是离了婚,尤其是在村子里,那是要被人戳一辈子脊梁骨的! 这件事在秦大民看来,那就是天大的事情! 第132章 55岁正是离婚的年纪 “你们听说了吧,秦家又有新闻了!” “他们家怎么一天天的尽搞事情,秦老头这回是打老婆还是打孩子啊?” “比那里还多了,秦老头找了个年轻漂亮的新媳妇,现在闹着要休妻呢!” “就那老头还能找到年轻女人,走走走,快去看看!” 村里的男男女女的一窝蜂往秦老头家里赶去,都听说秦老汉去公社医院住了两晚上就好负责看护的老娘客好上了,一个个都上赶着去瞧热闹呢。 秦家所在的大屋院子口挤满了人,一些好事的男人还爬到了墙头上,都想看看那个脑子被雷劈了的姑娘居然上赶着给秦老汉当媳妇。 “叔,都别看了,回家去吧。”秦大民带着妹妹妹夫往家里头挤,脸红的跟猴子屁股似的。 一个老头巴望了半天也没瞧见秦老汉的新女人,故意冲着屋里头喊:“老秦,把你的新娘们带出来给哥几个瞅瞅!” “叔,您可别再起哄了,我爹娘不会离婚的!”秦大民急得直跳脚,好像爹娘离婚比他自个儿离婚还要严重。 屋里头的秦老汉听到东西,还真带着保姆芬芳从屋里头出来,像是献宝似的在院子里转了一圈。 芬芳低着头,羞涩地冲那些起哄的老头子笑笑。 可她那心里头却在犯嘀咕,这姓秦的人家看着不像是有钱人的样子,自己是不是被坑了? “老秦,你牛啊,这么年轻的女人都愿意跟你。快告诉哥几个,去哪能踩上这样的狗屎运?” 秦老汉嘴乐得合不拢:“放你娘的狗屁,这是老子有本事,你以为谁都能有这魅力的。” “嘿,不愧是城里来的老爷子,跟咱们山头人就是不一样。”一个胖老头酸溜溜地吐槽。 秦老汉抽着长杆子烟枪也不反驳,他在城里头出生长大,虽说爹娘都是个人家当长工,那也比这群山里头种田的强。 更何况自己还去了地主家的女儿,那就是他有本事! 芬芳不知原委,还真以为自己捡到宝了,秦老汉是真人不露相,他家不受宠的女儿都能随随便便拿出两三百快当佣金,这老头私底下该多有钱呀。 她捂着嘴偷笑,瞄到了原配周秀禾提着小包袱从屋里头出来,一副哭哭啼啼的样,心里更是得意了几分。 “姐姐,你别哭了,我不是故意要和你抢老爷子的,只是人这感情一旦来了,挡也挡不住。”芬芳一脸愧疚地走上去挽住了周秀禾的手。 周秀禾不说话,全程就捂着脸发出“呜呜”的哭声。 秦老汉吐出一口烟圈,不耐烦地骂道:“死婆娘,老子都已经不要你了,快点给我滚!” “爹,有话好好说,妈辛辛苦苦照顾了你半辈子,怎么能说赶就赶!”秦大民忙扶住哭泣的母亲,他说完这话就忙回头朝秦葭宁求助,“妹妹,你快劝劝爹吧。” “呵呵,你们两个来的正好,一个个不是吵着要和老子断绝关系吗?今天就随了你们的意,老子重头来过,再生两个白白胖胖的儿子!” 秦老汉将芬芳搂进怀里,油腻地笑着,露出一口发臭的大黄牙。 一股子老人味,芬芳压住心里的恶心,娇羞地笑着。把黄脸婆和两个子女赶走,那家产就是她一个人的。 为了钱,不就是快入土的死人味吗,她忍得了。 “秦爷,你讨厌,谁说我一定能生儿子呀,那万一是女儿呢。” “淘气,你屁股那么大,一定能生儿子!”秦老汉今儿算是在村里把腰板挺直了,才不管秦大民怎么闹,就认准了要赶周秀禾走。 谁让儿子找了个不能生的,那就他自己传宗接代,延续他们老秦家香火。 “老头子,你别忘了,你和我妈是领过证的。”秦葭宁站在人群里,悠悠地冒出一句话。 那些个眼红秦老汉找到新媳妇的老头子立马来劲了:“老秦,你和周妹子领过证,那就是国家认定的夫妻,再找可是犯法嘀。” “他娘的,你懂个屁的法!”秦老汉一拍脑门,自己怎么把这茬子事情忘了,他黑下脸对周秀禾命令道,“跟我去民政局,把离婚证领了!” “不行啊,爹,妈没有做对不起你的事情,不能离婚!”秦大民拦在中间,不管怎么打骂都不愿意让开。 秦葭宁无奈,哥这个大傻子,还分不清情况呢。 她趁着众人不注意,悄悄掐了秦大民的手背一下,疼得秦大民“哇”地叫出声。 “哥,让开,让他们去领证。”她小声提醒道。 秦大民不明白,谁家孩子还上赶着让爹娘离婚的。他倔强地摇摇头,结果被秦葭宁冷不丁地又踩了一脚。 “你看妈!”秦葭宁再次提醒。 秦大名这才傻乎乎地朝躲在角落的周秀禾看去,妈……好像没在哭,好像还挺高兴的样子。 他这才反应过来,妈其实是想离婚的。 秦大民张大的双臂悬在半空,自己都哭成这样了,突然支持离婚好像也不太好。他那愚笨的脑子一动,哎呦一声,做作地摔到了地上。 秦老汉“呵”了一下,还以为自己年轻力壮真把儿子打趴下了,拉着周秀禾就要去离婚。 吃瓜群众也纷纷跟着两人去了村口,秦大民还傻傻地愣在原地。 傍晚,周秀禾就带着所有的行李去了秦大民家,儿子媳妇、女儿女婿都在里头等着她。 “妈,你离婚了?”秦葭宁小声询问道。 周秀禾微笑着,点点头。 除了秦大民,所有的人都松了一口气,欢快地笑出声。 郑爱兰忙拿出准备好的番薯黄夹:“快吃点东西庆祝一下!早上我一直忍着没过去,就是怕自己当场笑出声!” “葭宁这主意还真是绝,老秦现在还被那女人迷得五迷三道,根本没时间管我,我才能有时间收拾行李,还把这东西也偷出来了。” 周秀禾慢悠悠地打开包袱,里头是一张省城的房契,还有一些她存下来的私房钱。 “男人都有盲目的自信心,臭老头还真以为自己有多大的魅力。”秦葭宁冷静地指导母亲下一步动作,“现在还不能安心,等那保姆发现老头子就是个穷鬼,肯定会跑路,到时候老头子还得赖上你们。” 第133章 她以前的男人你不感兴趣吗 “那该怎么办呢?”周秀禾刚缓和的神色再次紧张起来。 秦葭宁无奈地叹气,即便是离了婚,周秀禾这种胆小怕事的毛病还是没有改变。她再次叮嘱:“那女人跟他好不了一个月,过了年你们就出发去省城,免得老头子再吃回头草。” 周秀禾急了,担忧地摇头:“我们走了,那你呢,那一定会赖上你和小顾两个人的。” 秦葭宁一愣,原来周秀禾担心的是自己,她微笑安慰:“他要是敢来,我就让他知道社么叫狠角色。” 这头周秀禾还在为女儿的未来担忧,旁边的秦大民还没明白状况,在旁边用手比划了半天,这才大手一拍反应过来:“宁宁,你是故意找不正经的保姆,就是为了让爹娘离婚!你、你怎么能……” 秦大民支支吾吾不敢把后面的话说出来,他知道妈跟着爹受委屈,离了也是好事。可这念头谁家爹娘都快六十岁的人了还离婚的? 秦葭宁看出了大哥的心思,这个憨憨平时看着老实,可农村里的老思想倒是继承的顺溜,她气愤地踢了大哥一屁股。 “痛!宁宁你干嘛呀!”秦大民跳着叫起来,躲到周秀禾身后。 世上只有妈妈好,媳妇和妹妹都打他,就妈从来不打他。 “哥,我看你还是打的少了,没挨过打不知道挨打的疼,妈能脱离苦海,你应该放鞭炮庆祝才是。还有什么好唧唧哇哇的!”要不是看在秦大民人不坏,只是被农村的老思想同化,秦葭宁用的可不止这点力气。 男人无论哪个年代都一样,鞭子不抽到自己身上不知道疼。 秦大民低着头,委屈地摸着屁股,自己从小也没少挨打,就是因为爹谁都打,他反倒习惯了这种氛围。 他低头看看母亲,瘦瘦小小的,不像自己人高马大随便爹怎么打都不疼,妈和妹妹经常被爹打的昏过去。自己没想到母亲和妹妹的难处,出了事只知道躲在角落里发抖,真白长一身腱子肉了。 “是哥不对,哥认错。”秦大民打了自己一巴掌,犹犹豫豫地又补充了一句,“不过你找人当小三,这方法也太缺德了点。” “啪!” 郑爱兰跳起来,一巴掌打在了秦大民地脑瓜子上。这回不需要小姑子动手,自己这个做媳妇地也听不下去了。 “收收你那愚孝的毛病,你要放心不下他老不死的,你搬出去和他一起住。” 秦大民立马抿紧了双唇,他是担心爹,但媳妇和老妈更重要,他是妈生的,妈养的,自然清楚更该孝敬谁。 女人,真是厉害的生物。 秦大民看着一屋子的女人,自己是打也打不过,骂也骂不过,轮脑子更是不及她们,他突然觉得自己可怜弱小又捂住,鬼使神差地往顾序周身边挪动,总觉得妹夫应该跟自己一眼是食物链底层的。 “女人还真是奸诈的生物,是吧。”顾序州凑过来的大舅子,笑着勾起嘴角,可看向秦葭宁的眼神却是宠溺中又带着骄傲,他家的小狐狸还真是什么鬼主意都想的出来。 秦葭宁耳朵尖着呢,不动声色地竖着耳朵听那两个男人地窃窃私语。 顾序州双手抱怀,淡淡地说道:“可如果秦老先生自己没有贪念,对家人和妻子做到应尽的责任,又怎么会落得现在的下场,这一切不过是他自己种下的果。” 秦大民想想,觉得妹夫说的在理,再悄悄顾序州看宁宁的眼神,感觉就跟爱兰看自己时候一样,他虽然傻,但也瞧得出那眼神是极为喜欢的。 “小顾,你以后可不准辜负我妹妹,要不然我这个老实人也是会动刀子的。”秦大民故作凶狠地警告道。 他自己是男人,更清楚男人的感情是多么的不值钱,现在爱的再火热,过个十年八年的,没准就变心了,毕竟天底下像他这样始终如一的男人还是少数。 顾序州苦涩地笑笑,没有回答,眼神却追着秦葭宁的身影而去。 他倒是想当一辈子的真夫妻,可对方没那个心思,他一个劲的热脸贴冷屁股,没劲。 “我问你话呢。”秦大民急了,不回答,难道真有什么心思? 顾序州这小白脸他一个男人看着都觉得好看,更何况其他小姑娘。自从他修剪了头发,露出正脸后,那躲在角落里偷看他的小姑娘就多了不少。 顾序州敷衍地笑笑,这大舅子真和他媳妇是一个妈生的吗,脑子看上去不太好使,周边的那些姑娘哪有他家的小狐狸来的有趣? 顾序州的眼睛自带滤镜,在认识秦葭宁之前,他的世界上根本没有性别之分。 可他对别人没心思,可不代表别人对他没心机。 第二天干活时,秦葭宁又去后山打猎,李招英穿着一身红色的连衣裙悄悄来到了顾序州所在的牛棚。 李招英的裙子单薄,即便外头套了红白格子的棉服,她还是冷的直哆嗦。 顾序州低头扫着牛棚里的牛粪,他早已经注意到门外的那一抹红色,注意到是李招英,故意避开了眼,当作没看到。 冬天寒冷,顾序州特意给牛棚围上了挡风的木板,可李招英嫌弃那臭烘烘的牛粪会脏了她新买的裙子,宁愿吹着冷风也不愿进去。 十几分钟过去了,顾序州也没有回头的意思,她终于耐不住了,掐着嗓子叫道:“顾序州同志,我都站着老半天了,你也不请我进屋坐坐吗?” “李同志,这牛棚臭气熏天,你穿的花枝招展地要进来,难道这就是所谓地臭气相投。”顾序州依旧没回头,说的话冰冷带刺。 李招英压着火气,笑着继续搭腔:“谁说进牛棚了,你家不就在旁边吗,不能请我去那屋里坐坐?” “我妻子出去了,你一个外人进来不合适。” 李招英眉毛都快拧成麻花了,这顾序州是一点都不懂得怜香惜玉,自己都快冻出鼻涕了,没时间和他瞎耗。 她眼珠子一转,有了主意:“你难道就不想听听秦葭宁以前的事情?” “我自己妻子的事情,她愿意说的话就不需要经外人的口。”顾序州手里的动作一顿,关于秦葭宁的事情,要说不感兴趣是假的。 李招英得意:“关于她以前的男人,她也会告诉你?” 顾序州没说话,却转过身,终于正眼看李招英。 第134章 旧事重演 鱼儿上钩了! 李招英自鸣得意,秦葭宁和顾序州这两个人看上去恩爱,其实感情也不过如此。 她随口说了句“以前的男人”,顾序州就来劲了,看样子他也不信任秦葭宁那个小贱人。 “想知道的话,两天后去小树林东面的废弃水房,那里藏着她和其他男人乱搞的证据。”李招英说的有鼻子有眼。 顾序州没有答应,但李招英看的出来,那天他肯定回来。 至于为什么特意把日子选在那个时候,自然是有她的计划。她父亲昨晚吃饭说了,那日会有个大人物要过来。 到了周五的那日,顾序州果真独自前往了约定的水房。 高高低低的灌木遮挡了前往水房的道路,这个立在溪水边的小房子依旧废弃良久,很少会有人来这里,即便是有人过来,也多半是些来私会的男女。 旁边秘密麻麻的枝叶遮住了水房上方的光,使得屋子内如果不点煤油灯便漆黑一片。 顾序州推开房子的门,在黑暗中莫搜着,当他点上桌子上的煤油灯时,发现自己的手上沾了白色的粉末。 低头看到桌子上被人倒上了石灰,在这种满是灰尘的废弃房间里,石灰却不搀任何杂质,显然是不久前才撒上的,粉末在桌子上遍布的十分均匀。 “呵。”顾序州看着指尖的粉末,嘴角一抹嘲讽地笑。 “顾同志,你来的好早啊。” 十几分钟后,水房的门再次被打开,李招英不慌不慌地走进来,顺势就脱下了自己的外套,露出那件鲜艳的红色布拉吉。 现在正是寒冬,短袖的布拉吉显得格格不入,李招英明显冻得瑟瑟发抖,还是强装出笑容。 有病。 顾序州尊重他人的穿衣风格,可面对这个伤害过葭宁地女人,他的礼仪和家教都显得多余。 “序州,本来葭宁和我是最要好的朋友,有些事情我不应该多嘴,可我也见不得单纯的男人被她耍得团团转,这才把你交出来。”李招英一边说着,一边做作地扭着腰,身子往顾序州身上贴。 顾序州不经意地离开,低垂着眼,冷漠地看着眼前地女人:“有话直接说,葭宁还等我。” 他的剑眉微蹙,从这个女人嘴里出来,自己的名字都显得格外刺耳。 之前是给葭宁下兽药,现在又想给葭宁使什么绊子? 顾序州的眼神冷得让李招英打颤,自己可以做了十足的心里建设才来到这里,又脱成这个样子,这个男人的眼里怎么没有一点情欲。 好像……看自己的眼神还不太友善。 “说的那么正经,你要是信任秦葭宁,你能来这里?”李招英不悦地怼道。 这个二毛子长得再好看,终究还是个下放分子,一点都不懂得怜香惜玉,自己也是可笑,之前居然还会嫉妒秦葭宁找了个好男人。 就这木头脑袋,秦葭宁跟着他怕是圆房的时候都没享受过,不像林大哥…… 李招英脸颊泛红,想起林大哥的计划,连忙进入正题。 她来到水房里的旧木柜子前,爬上木凳踮脚去抓柜子顶端的小盒子:“我现在就去拿证据给你看,秦葭宁根本不是你认识的那种人,她有个秘密,怕是她亲娘都不知道。” 李招英说的像模像样,柜子很高,她即便踮脚还差一点点距离,嗲声嗲气地冲背后的顾序州哀求道:“你帮我扶着点腰,要不然我就要摔了。” 顾序州冷着脸不说话,李招英身后煤油灯摇曳着,她手臂举得都疼了,也没见顾序州的影子动一下。 她急了:“你想不想知道秦葭宁的秘密啊!快过来帮我!” 这时,她才感觉到一双手摸上了自己的腰,好像好向下游走了一步,她立马尖声叫起来:“救命,救命!” 掐在她腰上的那双手立马缩了回去。 “你再胡说八道什么!”顾序州感觉不对劲,怒斥道。 可为时已晚,水房外面就这么恰巧地响起呐喊声,林煜阳的声音首当其冲。 “大家快来,我亲眼看到二毛子把英子拉到水房里去了,快去救英子!” “老李的女儿他也敢碰,他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大批的脚步声朝着这边逼近,一切都和几个月前的仓库如此相似,只是对象从秦葭宁变成了李招英。 “你阴我?”顾序州瞪着李招英,有些不可置信,“就为了陷害我,你连自己的清白都搭上,这对你有什么好处。” 李招英背对着顾序州,身体因为寒冷还在颤抖,她时间掐算的刚刚好,正好让林大哥带着省干部他们过来。 她准备撕掉自己布拉吉的衣领子,可半天也下不了死手,新买的裙子,这么漂亮,才只穿了一次呢。 “新裙子都舍不得扯破,却愿意亲自入局,让你干这事的人值得你这么做吗?”顾序州冷笑,他依旧猜到了李招英背后的人是谁。 李招英一愣,想起林大哥对自己的承若,以后要是到了城里,她想要有多少新衣服都可以。她一咬牙,撕破领口,转身面对顾序州,接着就扯开嗓子继续大喊:“救命,爹,快来救救我啊!” “哐当!” 水房的门被踢开,李明抢先进来,接着就是林煜阳带领的大队人马,跟在最后头的则是王胖子和省里来的年轻干部黄嘉达。 “英子,你没被欺负吧!”李明冲过去抱住女儿,一眼就看到她胸口的衣服破了,气得就要举出头打人。 顾序州一个侧头躲了过去,抬头就和最后进入的黄干部四目相对,两人的眼里都闪过一丝错愕。 “李驻村,你先别着急,把事情弄清楚了先!”王主任连忙叫住。 他自认有点看人的本领,那顾序州超爱自己个媳妇,怎么可能起欺负其他姑娘。 而且……这个叫李招英的姑娘明显长得不如小秦,顾序州又不是啥的,放着家里的鲜花不要去采外面的野草。 李招英躲在她爹的怀里“呜呜”哭着,李明不敢跟王胖子顶嘴,只好把目光投向黄嘉达。 “黄干部,你可一定要给我儿做主啊!” 第135章 这屋里有其他人 “爹,你放心,他还没把我怎么样。”李招英忙开口解释,她还不至于真把自己的清白打进去,声音特别高亮地说道,生怕别人以为她真脏了。 “闺女你别怕,有爹在,你把这混蛋做的肮脏事都大胆地说出来。”李明将自己的外套给女儿穿上,自己的女儿平常是任性了点,但他们家管的严,女儿绝对干不出和男人厮混的事情,绝对是这二毛子逼迫的。 黄嘉达的眼光始终落在顾序州的身上,面上看不出任何表情,只是抬抬手让李招英先说前因后果。 “他骗我说葭宁在这里等我,我才过来的。然后又叫我爬椅子上拿东西,说是葭宁给我的礼物,我没多想就想上去了,谁知道他突然掐住我的腰就对相对我动手动脚。还好我拼死抵抗,才没有被他占了便宜去,我、我……呜呜。” 李招英将“没被占便宜”几个字特别加重了音调,生怕这件事真影响了自己在村里的形象,她捂着脸哭泣,眼睛从指缝里偷看林煜阳的神色。 自己演的这么好,应该能帮上林大哥吧。 王胖子总觉得哪里不对劲,见顾序州还一脸的淡定,他急得不行。 这书呆子还在悠哉些什么,都这种情况了,一会要是说错一个字都爹被全村人给五花大绑了。 他瞪了顾序州一眼:“小顾,事情真是这样的?” “李招英女士,我有两个疑问。”顾序州不慌不忙地开口,“第一,你来见好友,为什么大冬天穿一条夏天的裙子?第二,既然我是从背后偷袭你,为什么破的却是你领口的衣服?” “对哦,这么冷的天,穿的那么暴露,这不明摆着勾引人吗?” “你们看,那外套还好好地放在椅子上,外套也没撕扯,那肯定是英子自己脱的嘛。” “都自己脱衣服了,谁知道是真被欺负,还是主动当三?” 跟过来的村民你一言我一语,他们本来就不喜欢李招英高高在上的态度,再加上之前顾序州给村里帮过不少忙。 他们心里的那把称,不知不觉间已经像顾序州的方向倾斜。 和几个月前相似的场景,但村民对顾序州的信任和态度却已经大不相同,他一改沉默的性子,话也多了起来,顺势就把李招英主动邀请自己的前因后果说了出来。 围观的几个妇人点点头,好像接受了顾序州的说法。 “小顾同志这么疼媳妇,怎么可能看得上英子。” “就是啊,英子打小就长得不如葭宁,村里的男娃娃一直是围着葭宁转的。” “英子,你该不会又想抢葭宁的男人吧。” 村妇们看在李明的面子上,话说的已经够客气,他们可不是瞎的,以前就知道英子经常欺负秦葭宁,只是秦葭宁自己愿意忍,他们当外人的也不好说什么。 说到情感纠纷,这个“又”字用的很是巧妙。 “你们胡说八道什么呢!” “爹,你看这些婆娘冤枉我!” 李招英父女几乎同时喊道,李明怒不可遏,忙叫女儿拿出证据给顾序州定罪。 “对,对,我有证据的,你们快看我的衣服,上面就有顾序州的手印!” 李招英这才想起林大哥事先在顾序州必经的地方撒上了石灰,就是为了留下证据指正。她转过身,将自己的衣服上的两个手印展示给众人看。 “哎呀,还真有手印!” “有手印就是真的啊,没准是英子自己印上去的呢。” “不可能,上次小胖推路生那次你们忘了,秦葭宁说过别人摸得手印和自己留的方向不一样,这个一看就是别人从后面伸手留下的!” 今年发生的事情太多了,柳下村的村民光跟着看秦葭宁的热闹都学到了不少本领,天天跟着断案,推理能力都进步一大截,已经可以开始自己分析证据了。 “死小子,证据都在这了,你还敢狡辩吗,现在就跟我去公社,我让领导给我做主。” “哎哎,老李,有话好好说!”王胖子看到手印,心里也是没了底,他相信顾序州的人品,可是铁证如山,当时水房里就他们两个人,不是顾序州的手印还能是谁的。 眼看着李明上手要打人,一直没说话的黄嘉达挡到了顾序州跟前:“这证据有问题。” “黄干部,你跟我们一起进来的,也看到了这屋子里就他们两个人,这手印不是顾序州的,难道是鬼的!”李明不理解,事情都这么明显了,公社的两位干部为什么还护着一个下放分子,他急得眼泪都要出来了。 “顾序州同志,请你伸出手。”黄嘉达命令道,不知为何,语气却是异常的温柔。 顾序州笑着将自己的双手展示给众人,然后不紧不慢地开口:“我的手的确是摸到了石灰,但之后就没碰过任何东西,裙子上的手印,不是我的。” “不可能,这里就只有我们两个人,手印不是你的还……” “真的,你们看,裙子上的手印只要顾序州的一般大,好像是个姑娘的手!”一个小伙子喊道。 众人纷纷凑到李招英身后看,羞得李招英是又急又气,她看不到自己背后,想不明白顾序州的手怎么会变成女人的手。 “这里真的只有你们两吗?”小伙子突发奇想,手印不是顾序州的,那会是谁的? 众人背后不惊冒出冷汗,他们环顾四周,这个水房废弃多年,又黑又冷,角落里堆满了杂物和发霉的柜子,一股子随时要冒出鬼的气息。 要不是现在人多,平常他们还真不敢一个人往这里走。 “咔嚓、咔嚓。” 角落里的一个木柜子李突然发出奇怪的声音,众人同时屏住呼吸,十几双眼睛齐刷刷的朝木柜子看去。 “谁、谁在那里!”王胖子腿都要软了。 今天是什么好日子,只是下个乡,怎么又是捉奸又是见鬼的! 突然,衣柜的门开了,先是露出了一双腿,接着一个留着长发的女人从里头走了出来。 “各位……我们先……”王胖子支支吾吾示意众人离开。 谁知,那女人却叫住了王胖子:“王主任,好久不见啊。” 王胖子一个踉跄,“扑通”一声,直接跪在了地上。 第136章 小民要申冤 众人吓得双腿发颤,那“女鬼”猛地抬头,露出一张娇憨可爱的小脸。 “秦葭宁,你怎么会在这里!”李招英看着那张脸几乎尖叫出来。 难道自己刚才和顾序州独处的时候,秦葭宁一直躲在这个柜子里? 她不可思议地看向顾序州,见顾序州一脸宠溺的笑,完全不像是私会被抓包的样子,李招英这才反应过来。 顾序州歪着头不屑地瞥了李招英的脸:“既然成了夫妻,就要相互信任,关系到妻子的名誉,我当然要向她汇报。” 秦葭宁和顾序州相视一笑,她抖了抖衣服上的灰尘,忙扶起往胖子:“王主任,瞧你客气的,干部虽说是为群众服务,倒也没必要行此大礼。” “咳,我这不是最近下乡多了,腿脚不好,站久了就腿软嘛。”王胖子尴尬地笑笑,还好刚才没叫出声,要不然可就丢大脸了。 秦葭宁把屋子里的人瞧了一圈,看到顾序州身边站着的青年,认出这就是省里来的黄干部,立马走到他跟前解释。 “黄干部,刚才发生的事情序州都已经说过,我也不用再重复,只是补充一个点。”秦葭宁笑着摊开自己的双手给众人看,“摸李招英腰的人是我,刚才是她自己主动要求顾序州扶着她,至于为什么那么做,也知道她自己知道。” “不是这样的!”李招英急了,忙眼神向林煜阳求助。 可带头冲进来的林煜阳,不知何时已经躲到了人群最后头,还几次避开了李招英的视线。 李明也不是傻的,秦葭宁在房间里看的一清二楚,如果顾序州真对英子有什么想法,人家正牌媳妇能这么冷静。 “英子,你约顾序州到这里干什么?怎么,看人家小白脸有几分姿色,你就尝上了?”人群里一个油嘴滑舌的男人叫着。 平日里这李招英自语高人一等,看不起他们这些乡下狗男人,现在居然做出勾引下放分子的事情,还是个刚成亲的下放分子。 “你少胡说八道,我、我……”李招英一时说不出话,她委屈地哭起来,“林大哥,你倒是说句话啊!” “你自己的事情跟人家林知青有什么关系,跟我回去,少在这丢人现眼。”李明黑着脸,要不是公社的干部在,他现在就想打断这丫头的腿。 当初他就不应该跟老实巴交的原配离婚,娶个当小三的女人,还生下这个不要脸的女儿。 他们老李家的家教和脸面都被这丫头丢劲了! “我不走,事情不是这样的,我怎么可能看得上一个下放的二毛子,他就是个下贱货,他们两个串通好的欺负我!” 李招英情急之下也顾不上用词,她今天要是走了,全村都会认为她是个勾引男人的浪荡女人! “林大哥,林大哥,你倒是说句话啊!”她凄惨地向林煜阳求助,明明林大哥说他的计划万无一失,她才会答应下来的。 “林知青,刚才是你说看到顾序州抓了英子,当时到底是怎么样的?” 林煜阳支支吾吾:“我、我当时可能看的不是很清楚……” “林大哥!”李招英瞪大了眼睛,但考虑到林煜阳的前途,她终究没把两人的计划说出来。 李明察觉到黄干部的脸色不太对劲,尤其是在女儿骂完顾序州之后,那位从未红过脸的省干部眼中居然写满了愤怒。 他忙打了李招英一巴掌:“两位领导,这件事就是个误会,我这丫头脑子不好,一天天的就以为男人都稀罕他。” “爸。”李招英第一次被他爹打,捂着打红的脸,整个人都傻了。 “闭嘴,我们走。” “等等。”秦葭宁快步上前拦住要走的李家父女,向那位沉默的黄干部伸冤,“今天序州被冤枉的事情可以算了,但我这里还有一个冤案,希望黄干部替我们做主。” “还有,你们这村子事情挺多啊。”王胖子已经在长椅上坐下,这戏码反转反转再反转,他得坐下来缓缓。 “黄干部,我妻子在和你说话。”顾序州冷冷道。 黄干部的眼睛就跟长在顾序州身上似的,经顾序州一提醒,他才缓过神,问:“小姑娘,你有什么冤情?” 秦葭宁转身又回到了她之前藏着的柜子,从里头“哼次哼次”抱出一台老旧的收音机,机子的外壳有明显的撞击痕迹。 林煜阳一眼就认出了那个太收音机,转身想走,却被后续跟过来的群众挡住了去路。 “林知青,你别急着走啊,没有你,接下来的戏怎么唱下去。”顾序州坏笑着,故意喊道。 其他村民听到,忙拦住林知青的去路,既然要看戏,自然是要越热闹越好。 “你们说什么呀,我怎么听不明白。”林煜阳已经汗流浃背。 “黄干部,一年前,林知青指认村里的王阿公偷广播站的收音机,被林知青和李招英发现,几人在推搡中摔坏了收音机,王阿公也摔伤了脚。老年人最经不起摔伤,在那之后王阿公就背着小偷的污名死在了破房子里。但这个事情,有几个疑点!” 秦葭宁将收音机搬到桌子上,又从衣服口袋里拿出了一个小巧的机子,她向众人展示。 “王阿公下放前是在研究院工作的,干得都是造火箭的活,到了这乡下她为了哄王阿婆自己还造了收音机,比广播站的更精致小巧,人家有必要偷一个老古董吗?” “对啊,那时候怎么没想到啊。” “我记得老王跟顾序州一样,啥东西都能修,人脾气也好,不像是会偷东西的人。” “那时候是林知青说的,林知青没必要撒谎吧。” 村民七嘴八舌地说着,林煜阳在人群里听到支持自己的声音,多少有了些底气,自己可是知青啊。 他挺直背解释:“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乡下地方没有配件,也许王阿公向偷了机子拆开偷零件。” “林知青,按你们当时的说法,收音机是摔坏的喽?” “当、当然是摔坏的。”林煜阳心虚地点头。 那天他偷偷带收音机回家,晚上听歌的时候不小心将收音机摔到了地上,第二天带回广播站的时候就发现没声音了。 应该是摔坏的吧…… 秦葭宁笑笑:“你确定?” 第137章 我们在谈男女朋友 “序州,你来。”秦葭宁退了一步,让顾序州走到收音机旁边。 众人还在疑惑呢,这两夫妻唱的是什么戏,还带接力的。只见顾序州掏出螺丝刀,三两下就把收音机拆开了。 他指着里面的线路解释道:“这台机子先后遭受过两次撞击,但导致它无法使用的真正原因是短路导致的线路烧毁,应该是使用不当造成的。” “乡下地方刚刚通电,停电和电压不稳也是常有的事情。林知青,请问收音机如果在抢夺时摔地上导致的损坏,那事后又怎么能通电烧毁线路呢?说明收音机是先线路烧毁无法使用,后面才遭到撞击。” 秦葭宁将手指向林煜阳,就差学某小学生侦探来一句“真相只有一个”的名言了。 林煜阳楞在原地无法动弹,谁能想到时隔一年,还有人会去给一个收音机做“尸检”。 “也许王阿公没发现收音机坏了,还有他不是能修吗,他偷回去可以自己修啊!”林煜阳已经没了一贯的书生做派,像个无赖般张口就来。 “对吧,英子。”林煜阳被十几双眼睛盯得发毛,连忙招李招英求助,毕竟当时是他们两人一起指控的王阿公。 李招英此时早已经自顾不暇,只能傻乎乎地点点头,随后被父亲瞪了一眼,她便不再说话。 秦葭宁皱起眉头,王阿公已经不在,即便证据再充足,李招英和林煜阳死不承认,他们也没办法。 林煜阳得意地勾起嘴角:“这一切都是你们的猜测,我一个知青,为什么要去冤枉下放的老头子。” 他转过身冲王主任和黄干部大度地说道:“两位领导,我知道顾序州同志一直以为对我都有些意见,树大招风,他嫉妒我也是正常,今天的事情我不想追究,大家不如就这样算……” “等等。” 突然,人群中冒出一个女人的声音,小胖妈从人群最后头挤进来。 “一年前那天我也在办公楼附近,我亲眼看到是林知青把收音机从广播站抱出来的。”小胖妈指着林煜阳说道,“当时我不想惹麻烦,就一直没说出来,回去的时候我还几个姐妹说起这件事。” 得罪了下乡的知青对自己没好处,小胖妈本不想多事,可小胖的命是秦葭宁夫妻救的,这两个人现在就是她全家的救命恩人。 “对,她真说过。” “之后没多久就听到王阿公偷东西,我们还奇怪来着。”其他妇女也应和道。 林煜阳的笑容瞬间就垮了,双手抖得跟拨浪鼓一样。 “林知青,人证物证俱在,你还有什么好说的。”黄干部蔑视地看着林煜阳。 “我……”林煜阳是第一次见这个黄干部,可总觉得对方看自己的眼神并不友善,他自知狡辩没有用,双唇颤抖着,随即将手指向了李招英。 “我的确说谎了。”他声泪俱下,一副虔诚忏悔的模样,“英子来广播站看我,结果把水弄到了机子上,我怕她被村里惩罚才想着偷偷拿着机子去公社找人修理,路上被王阿公误会在,这才起了冲突。” “林大哥,你怎么可以乱说!”李招英的脸写满了震惊。 明明是林大哥自己弄坏的收音机,自己为了帮他才冤枉王阿公的啊! “英子你太过分了,弄坏收音机还冤枉别人。” “林知青帮忙隐秘是不对,但也是为了帮助英子。” “那又怎么样,人都已经被逼死了,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围观的村民对着两人指指点点,站在道德高位上,全然忘记了当年他们也是压死王阿公的千万片雪花之一。 “我也是为了帮英子,只是没想到她会把偷收音机的事情全推到王阿公身上。小姑娘嘛,出了事情害怕,病急乱投医,我也是能理解的。”林煜阳说的是情真意切,几个妇人听着都快被他忽悠过去了。 “林知青还是重情义,为了小姑娘着想,虽然方法是不太对。” “我就说嘛,英子打小就任性,可林知青不像是这种人。” 李招英听着旁人的闲言碎语,心里委屈的不行,眼泪巴巴地看着林煜阳。 就在林煜阳松了一口气的时候,秦葭宁不依不饶地问道:“林知青,你和英子什么关系,这么大的事情也愿意护着。” “她来我的扫盲班上课,我是看她上课认真,不想这种事情耽误了个上进的姑娘。”林煜阳着急开脱。 “真的吗?非亲非故,你真愿意为她冒这么大的风险。”秦葭宁一双小狐狸般的圆眼珠子打量着林煜阳,狡黠地问道,“该不会是你自己弄坏的,推到英子头上吧,我了解英子,她咋咋呼呼的性子,要真是她弄坏的,可忍不住不说。” “当然不是我!” “那你为什么帮她!” “因为、因为我们在谈男女朋友!”林煜阳急了,脱口而出。 此话一出,众人喧嚷,小胖妈在后面笑得嘲讽,她早就和陈姜氏说了,自己亲眼看到林知青和英子从小树林里出来。 两个人估计该干的,不该干的,全都干遍了。 可惜了陈姜氏今天不在,要不然这场戏还能再热闹几分。 那些个之前被林煜阳照顾过的小姑娘心里也是犯嘀咕,原以为林大哥对自己才是最特别的哪一个,哪知道他早已经和李招英在一起了。 小姑娘们虽然没被占什么便宜,可总觉得自己是被骗了感情,一个个都悄悄白眼看林煜阳。 林煜阳说完也马上就后悔了,要真被人知道他们两在谈恋爱,他要是不娶李招英,那就是负心汉,可要是娶了这个村姑,自己未来还怎么回城? 本来就是玩玩,现在好了,想脱身可就难了。 李招英可不知道林煜阳的小心思,自己一个多月的底下恋情终于被承认,瞬间的喜悦冲淡了她刚才被冤枉的苦楚。 自己可真傻,林大哥未来是要上大学的,要是因为这种事情失去机会,自己还怎么去城里当富太太。 为了未来,这点小冤,忍了就是。 “东西的确是我弄坏的,我不是故意冤枉王阿公,我只是太害怕了!”李招英咬牙忍下来,随即就哗啦啦流眼泪。 第138章 他看他的眼神不对 “你这死丫头,怎么可以干出这种事情!明天就给我去老王的坟头磕头道歉去!”李明举起手又给了女儿一巴掌。 他是识时务的,在黄干部定罪之前就忙承诺下来:“是我女儿愚蠢,收音机的钱我们家赔,明天我们全家就去王阿婆家里道歉。” “人死不能复生,丫头欠下的债,要是王阿婆不满意,我就让这丫头命偿!”说着,李明就又打了李招英几巴掌。 “啊,爹,别打了,啊!” 李招英捂着满是手印子的脸,呜呜地哭着,那声音叫的比生孩子的产妇还要惨烈。 “你还知道叫,你背着我跟林知青好上也就算了,冤枉一个老人家,你的良心被狗吃了!” 李明长得瘦小,平日里也没打过女儿一下,可真下起手来却是能要人命的。他虽然不可能真打死女儿,但为了自己在人前的脸面,这场戏必须演足了。 “林大哥,你快救救我啊。”李招英吓得往林煜阳怀里钻,她怎么也想不明白,平时那么疼自己的亲爹,每次在人前都是两幅面孔。 林煜阳下意识地要躲开李招英,但一想到自己已经坦白交往关系,只能硬着头皮护住李招英。 “伯父,英子也不是故意的,您就收手吧。” “林知青,你让开,我这女儿配不上你们下乡的知青!”李明冲过去要抓李招英,吓的李招英在拥挤的小房间里又推又跑。 “行了,行了,要打回家打去。” 王胖子知道李明演的是苦肉计,李招英这孩子也是去欠收拾,但国家不提倡暴力,自己这些当干部的也不能看着小姑娘挨打。 “黄干部,既然老李愿意负责,剩下的事情就让他们自己解决吧。”王胖子向黄嘉达提议道。 黄嘉达没有急着回答,而是看向了顾序州:“你们是什么看法。” “你说呢?”顾序州又看向秦葭宁。 秦葭宁没有说话,王阿公失去的可是一条活生生的性命,他们就算跪下道歉也无法抚平阿婆和路生心里的伤痛。 李招英被她爹打怕了,忙扑过去抱着秦葭宁的腿哀求:“葭宁,你说句话啊,你我可是最好的朋友,你不看着我就这样被打死啊。” 她跪在地上,眼里满是泪水,头发扯得蓬头垢面,新买地裙子也被扯烂了。 李招英的一生都想着靠男人,可她不知道,男人远比她相信的现实地多。她高傲了二十多年,现在没人依靠了,即便是她看不起的秦葭宁,她都能轻易跪下。 “在单身女性的茶水里放兽药,把她和陌生男人关在一起,你就是这样对最好的朋友的?”秦葭宁蹲下来,在李招英的耳边小声问道。 “你知道了……”李招英全身都凉透了,瞳孔放大,她不明白一直傻乎乎的秦葭宁为什么突然变得如此聪明。 “葭宁,你救我,你要是救我,我就能告诉你一个大秘密,能改变你的一辈子!”李招英发了疯似的哀求道,“葭宁,这次我真的没骗你。” 秦葭宁冷漠地站起身,想让她再相信李招英的话,真以为她才三岁啊。 “黄干部,我们不是王阿公的家人,没资格替他原谅任何人,明天他们去向王阿婆赔罪,一切都让阿婆自己定夺吧。” 秦葭宁开了口,顾序州才不紧不慢地向黄干部说道:“听我妻子的。” 他还是一贯冷淡的语气,可秦葭宁还是敏锐的感觉到了顾序州和平常不一样,那个黄干部更是奇怪,好像什么事情都等着顾序州来做决定。 顾序州刚说完,黄干部还真就老老实实地按照顾序州……不,按照秦葭宁的话去做了。 这场大戏勉强落下帷幕,黄干部叫住顾序州,说要去他们家里看看。 秦葭宁一听,还以为是对方是为开介绍信特意来家里调查情况的,忙殷勤地要求两位回家,一路上更是紧紧地抱住顾序州的胳膊,装作恩爱夫妻的模样。 她跟顾序州都快贴一块了,黄干部总该相信他们是真心要拿证的吧。 可她抱着顾序州越紧,那黄干部的脸色越发难看,难道自己演的还不够好吗,还是说主动亲一口才能体现他们需要领证的迫切。 她焦虑地抬头看顾序州,试图和他商量对策,谁知对上他那带着笑意的眼。 这书呆子倒是自觉,也在努力配合演戏,自己也得卖力些才行。 可是,要怎么卖力? 就在秦葭宁焦头烂额的时候,几人已经回到了牛棚,黄干部看到两人的新房,本就阴沉的脸更是染上了一层愤怒。 “你们就住在这种地方!” “黄干部,这下放分子居住条件是差了点,但他们有在努力改善条件。顾序州同志很疼老婆,自从去了媳妇,这牛棚已经整修的比之前好多了。” 王胖子忙插嘴解释,生怕黄干部因为顾序州条件差,连媳妇都不让他娶了。 领不到证,这么漂亮的媳妇只能光看着,不能碰,那小顾也太惨了。 “以前住的更差?”黄干部没了一贯的温文尔雅,愤怒中还带着一丝悲伤,眼里都快冒出眼泪了,“你怎么能住在这种地方!” 秦葭宁总感觉的这黄干部状态和之前在公社看到的不一样,她忍不住打趣:“黄干部,是我们住牛棚,没让你住。” “王主任,你在门口等我,我想和这位顾序州同志单独进屋聊聊。”黄嘉达努力平静下来,猛地一把就抓住顾序州的肩膀,拖着他往屋里走去。 “啪”地一声,牛棚的门被关上。 王胖子和秦葭宁站在冷风里一脸蒙圈,孤男寡男共处一室,把老弱病残关在门外,这叫什么事啊! “王主任,我们去厨房坐坐,我给你们烧点热水。”秦葭宁向在冷风跳脚的王胖子提议道。 之前顾序序特意在厕所旁边又盖了一间小厨房,方便秦葭宁平常烧水洗澡,里头摆了两张小椅子,王胖子所在椅子上,嘴里冒着白雾气。 秦葭宁好奇屋里头的情况,快速拿起地上的热水瓶,往搪瓷杯里倒了两杯热水。 “王主任,你在这歇歇,我给他们送水去!” 说完她就小跑着出去了,留下王胖子抱着空搪瓷杯发抖。 “惨,太惨了,我是连杯热水都没资格喝吗?”王胖子可怜巴巴地给自己倒上水,好奇地往屋子那头巴望。 第139章 铁树开花 “坐,我媳妇新晒的草药茶,喝吗?”顾序州悠然地在桌边坐下,给两杯搪瓷杯倒上茶水。 见黄嘉达没有反应,他自己先端起杯子抿了一口。 “你就住在这种地方?”黄嘉达站在屋内,震惊地打量着屋里的陈设,语气里夹杂着心疼,“你回国了为什么不和我们说一声?早知道你在这种地方受委屈,我不可能拖到现在才来这里!” “这里怎么了,有吃有住,我过得挺好。”顾序州悠悠地喝着茶。 “住在牛棚里,怎么可能会好!” 黄嘉达的声音高了几度,那可是他从小崇拜的顾少爷,在他的眼里顾序州就应该养尊处优,就应该两耳不闻窗外事读着圣贤书。 而不是在这种肮脏的茅草屋里,握着扫牛粪的铲子。 “我到这里五年了,有牛棚遮风挡雨,现在又娶上了媳妇,过的倒也不差。”顾序州轻飘飘地笑着,将这几年受的苦一笔带过。 黄嘉达红了双眼,他在基层锻炼了几个月,怎么可能不知道被下放的人过的是什么日子? 十几年前的冬天,他穿着父亲旧衣服改的破袄子在顾家打杂,一身华服的小顾少爷坐在身边给他讲书里的故事。 顾少爷说读书能改变人的命运,在出国前甚至特意给他留了一笔钱读书。 他靠着这笔钱读书,还考上了大学,而当初改变自己命运的男人现在就坐在自己面前。 穿着洗到发白的旧外头,头上带着掉毛的雷锋帽,那双只拿笔的双手布满了老茧。 “锅炉达,收收你的眼泪,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死了呢。”顾序州无奈扶额,“坐下,喝茶。” 黄嘉达乖巧地坐下,哼哼唧唧地像个小姑娘:“你要真死了,我哭得比这惨。” 顾序州黑下脸,要不是十几年没见,他真想在这小子脸上来一拳。 “这几年形势好了,你不会一辈子呆在这里的,我年后回去就想办法救你,到时候你就上省城来,我可以养你!” “不需要。”顾序州看着黄嘉达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嫌弃地蹙眉。 黄嘉达抹了一把眼泪,他怎么忘记了小顾少爷那是极高傲的人,他忙改口道:“我下派之前听杭城新搞了一个轴承试验研究中心,正缺优秀的人才,你要是回去,能去那里干活!” “姑且不说我能不能离开这里,即便是能去省城,研究中心也不是想进能进的。”顾序州笑笑,不以为意地吹着杯子的热水。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米国读的可是理工学院,你是这方面的专家。”黄嘉达在大学学的是农业,根本不懂机械方面的事情,但他了解顾序州,这世界上就没有小顾少爷不懂的东西。 他瞄了一眼窗外,压低声音说道:“冰清的父亲调到省城工作了,他们一家现在都在杭城,她常和我说起你的事情。” “哦。”顾序州眼皮也没抬一下,只是催促黄嘉达快点喝茶。 那是秦葭宁花了三天才晒好的花草干,不喝就凉了。 “你这什么态度啊!”黄嘉达急了,十几年没见,他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心疼他,顾序州却一直是不咸不淡的样子。 对自己这样也就算了,可姚冰清不一样! 门外秦葭宁悄咪咪地贴在门板上,听出黄嘉达是顾序州口中的那个中央空调,没想到在公社干部面前干粮精明的黄干部,居然是个哭包。 但他空中的冰清是谁,也是顾序州的朋友吗? 听名字好像是个女孩。 不知道为什么,秦葭宁总感觉自己胸口堵着一口气梳不开,她和顾序州只是合作夫妻,他的交友圈还轮不到她来管。 她清澈的眸子暗淡下,手里本打算送进去的茶水早已经凉透,一动不动地贴着门边想听得在明白些。 屋内顾序州还是那副样子,他反倒奇怪黄嘉达为何如此激动:“你我认识的时候,就应该知道我就是这个态度。” 黄嘉达眼角抽抽,生活的苦难还是没有抹平小顾少爷的棱角,他说话还是那个死样子。 除了书本,对什么都不感兴趣。 上天给了顾序州漂亮的脸蛋,却忘了给他安一个开窍的脑袋。 在他的脑子里,世界上的女人都一个样,不对,在他的世界里估计所有女人和男人都没区别。 小顾少爷根本不知道,自己那德行气哭过多少对他有好感的姑娘。 黄嘉达冷静下来提醒道:“姚冰清是你的未婚妻,她和其他女孩不一样!” “啪嗒!” 秦葭宁手里的茶杯滑落,在地上炸开水花。 她下意识捂住胸口,自己是怎么了,不过是听到了未婚妻三个字,心脏就跟炸开了一样疼。 “小秦,热水没烫到手吧!”王胖子随口喊了一句。 无心的一句话让闭锁的房门瞬间开了,顾序州着急的冲过来查看秦葭宁的手。 “我没事。”秦葭宁猛地抽回手,满脑子都是未婚妻三个字,脑袋好像在嗡嗡作响。 “确定没事?”顾序州眉头微蹙,“屋里头有水,不用你送,这些粗活你干不习惯。” “你看不起谁呢,没嫁给你之前,我在家什么没干过?” “那是以前,你嫁过来之后洗衣做饭都是我做的。” “怎么,是嫌弃我不会干活吗,那你吃的猪肉还是我打的呢!” “ok,今天开始打猎也归我了,把手给我看看,烫到没有?” “不准看,我好得很,改改你那关心过度的爹味。” “不行,给我看看,改改你那有伤硬扛着的臭毛病。” 秦葭宁傲娇地藏起双手,顾序州急切地去抓她的手,嘴里还互相说着狠话。 王胖子早已经习以为常,喝着茶看两人斗嘴,冷不丁来了一句:“小秦躲门外听半小时了,杯子里的水早凉了,烫不着。” “呵呵。”偷听被抓包,秦葭宁尴尬地冲顾序州笑着。 顾序州回了一个皮笑肉不笑的笑容,给她来了一个脑壳蹦。 这一指头下去,好像是砸在了黄嘉达脑袋上,脑袋里好像有十几台坦克“咔嚓咔嚓”滚过去。 他刚才看到了什么? 木头舟居然跟一个村姑在打情骂俏,他还笑了。 笑得一副不要钱的样! 第140章 喝口蟑螂汤冷静一下 “黄干部,时候不早了,我们先回去吧。”王胖子看看表,轻声提醒道。 黄嘉达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秦葭宁,小丫头长得倒是挺标志,可穿着一身土里土气的棉衣,头发扎成麻花辫挂在胸前,站在顾序州旁边就跟个未成年的小娃娃一样。 如果她对象是个一般人,黄嘉达也就双手奉上介绍信,可偏偏她嫁的是顾序州! 他下意识伸进口袋,拽紧了里头的介绍信,这门婚事他不同意。 “黄干部,您之前可是答应过帮序州拿介绍信的,今天是约定的最后一日了。”秦葭宁直白地提醒道,她眼睛尖,早就注意到黄干部的口袋里藏了东西。 王胖子腿一软,忙笑着说:“放心,介绍信我们开过来了!” 他焦急地搓着手,等着半天却不见黄干部把东西拿出来,不经冒出一身冷汗。 难道这黄干部也跟黄桂梅一样,看不起下放分子,不愿意让他们领证? 今天要是拿不出介绍信,顾序州可就要去拆他的小老婆了,那小子真干得出这种事情! “黄干部,您忘了我们今天来的正事了?”王胖子小心翼翼地提醒。 黄嘉达冷着脸,掏出了那张介绍信,上面写着顾序州的名字。秦葭宁忙笑着去拿那张纸,却扑了个空。 黄嘉达抽回介绍信,冰冷地对秦葭宁说道:“来之前我们调查过你们的事情,被人诬陷和序……咳咳,和小顾同志不正当交往,之后又被家里人赶出房子。你现在和他急着领证,到底是因为喜欢,还是形势所逼。” 顾序州站在秦葭宁的身后,眉头紧锁,冰冷地看着黄嘉达。 他不喜欢锅炉达对他媳妇的这种态度,但……他也想知道秦葭宁的答案。 “当然是喜欢。”秦葭宁干脆地回答,笑着向黄嘉达伸出手,“这样能把介绍信给我们了吗?” “你在说谎,一般姑娘回答喜欢都会羞答答,你这回答坚定地跟入党一样,眼里没有感情,全是演技。” 黄嘉达无情地戳穿了秦葭宁的话,他从黄桂梅那里听闻过秦葭宁的演技,那眼泪说来就来。 顾少爷肯定是被这小丫头的演技骗了,那男人看着冰冷,实际心比谁都软。 “秦葭宁同志,你……啊!”黄嘉达自以为找到了漏洞可以拦截这段门不当户不对的婚姻,突然顾序州的手肘就跟剪刀一样夹住了他的脖子,拉着他就进了屋里。 “小顾,轻点,别把黄干部伤到了!”王胖子惊出一身冷汗,刚想追过去,“啪”一下,门就被砸上了。 王胖子急得是直跺脚,顾序州刚才那表情,看着就跟要吃人一样。 这黄干部也真是的,没看出来顾序州有多在意秦丫头嘛,他还在人家雷区上蹦跶。 “小秦啊,你快进去看看,别闹出事情来。” 王胖子对秦葭宁催促道,可一回头,这丫头怎么也是一脸的奇怪。 “王主任,我刚才的演技真的很差吗?”秦葭宁摸着胸口,刚才说出那句“喜欢”的时候,她的心莫名跳得厉害。 王胖子傻憨憨地笑着:“你小姑娘的心思,我哪知道啊,你要问问自己,到底喜不喜欢顾序州。” “我不知道……”秦葭宁小声地嘟囔。 她上辈子把所有的时间都献给了国家,部队也不乏八块腹肌的帅哥,可看到他们就跟看到猪肉一样毫无波澜。 但,顾序州不一样。 “啊!”屋里头传来黄嘉达的参加,紧接着门开了,黄嘉达摇摇晃晃地从里面走出来,脸色惨白。 王胖子忙殷勤地上去掺扶黄嘉达,他还是够义气的,虽然双腿吓得直打颤,还是给顾序州说好话:“黄干部,小顾同志平时挺老实的,就是碰到媳妇的事情就着急了,你……” “先回去吧,我明天再来。”黄嘉达捂着肚子,面色难看。 他的顾少爷一定是被下蛊了,以前他们往他的点心里放毛毛虫他都没发过火,这次只是说了句秦葭宁不是真心喜欢他,他就生气了。 他居然在他的茶叶里放了蟑螂!还逼他喝下去了!这是人干的事?! 黄嘉达都快哭了,朝思暮想十几年的兄弟,好不容易见面,居然为了一个女人喂他喝蟑螂洗澡水。 “黄干部,您走好。”秦葭宁乖巧地送二人出去。 黄嘉达现在看到秦葭宁脑袋嗡嗡疼,本不想理会,可看到站在秦葭宁身后的顾序州阴着一张脸,他忙挤出笑容和秦葭宁道别。 送走二人,顾序州夹着介绍信在秦葭宁面前得意地晃了晃。 秦葭宁当做自己没看见,小跑着进了屋,“啪”一脚踏上四方桌,居高临下地看着跟进来的顾序州。 “你坐下,我有话问你。”她双手插在胸前,小小的个头,大大的气势。 “你这又是唱的哪一出?”顾序州哭笑不得,“下来,站那么高危险。” “我就要站这么高显得我有气势一些,我们现在要来个平等谈判。” “那我跪下,你显得更有气势。”顾序州配合着逗她。 “那倒也不必。” 秦葭宁盘腿在桌子上坐下,示意顾序州坐到自己跟前的长椅上,两人这才眼神平时。 她拍拍手,脸上写满了“正经”,严肃地问道:“你那未婚妻是怎么回事?如果你有喜欢的人,就早点说,我们就不要领证了。” “我和要冰清的婚约是娃娃亲,但在我出国之前就已经解约,我现在跟她没有任何关系。” 顾序州下意识拿起搪瓷杯抿了一口茶,语气平静,语速却比平常快了不少。 等他回过神,发现自己喝的是黄嘉达的那杯,里头还飘着自己放的大蟑螂。 “为什么解约?”秦葭宁追问道。 “对方父亲怕我们的海外背景会影响到他们家的前途。”顾序州的眼睛还盯着水里飘着的大蟑螂,面色有些难看,“对方的父母已经给她找了新人家。” 他的眼角泛着红,仔细看还能瞄到泪花,难道是在想未婚妻吗? 秦葭宁的脑海里上演了一出大戏,她没吃过猪肉,难道还没吃过猪跑吗?电视上棒打鸳鸯的戏码居然会发生在顾序州身上。 她心里痛得厉害,可还是强装出笑容安慰:“你喜欢她吗?要是真喜欢,她还没嫁人,你还有机会,我也能帮你想办法。” 第141章 有些话就要尽早说出来 “你要帮我和姚冰清恢复婚约?”顾序州气笑了。 这只小狐狸就这么不喜欢自己,好不容易拿到的介绍信,她居然说不领证了,甚至要撮合他和十几年没见面的未婚妻恢复婚约。 秦葭宁认真点点头:“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男人多的是,你要真已经有了情投意合的人,我绝不会死赖着不放手。” 她有自己的处事原则,决不能为了自己的利益就随便牺牲他人的幸福,当初是为了抱上顾序州的大腿离开农村才想着领证,大不了自己再另外想办法。 她高傲地抬起头,尽量不让顾序州看到自己眼中的不舍。 这场合作夫妻的交易一路满是意料外的事情,而最大的意外就是秦葭宁没想到自己会真的喜欢上顾序州。 她也没想到将一个喜欢的人放手,会是这样的心痛。 顾序州阴沉着脸,秦葭宁的每一句话都跟刺一样扎在心口上,他故作淡定地笑着:“当初是你要求要结婚,现在又这么急着摆脱我?” 小顾少爷也是有脾气的,人生第一次知道情为何物,居然就被一只小狐狸耍的团团转。 今晚的饭他不做了,碗也不洗了,洗澡水也不给她烧了! 可他抬头对上那双氤氲的眸子,心一颤,她是在哭吗? 自己刚才哪句话说重了,让她这么生气? 顾序州有些无措地伸手拿起自己的搪瓷杯,“咕噜咕噜”将茶水都灌进了自己肚子,眉头瞬间皱在一起。 锅炉达那小子,在他的茶水里放了多少盐,能齁死人! “我也想喝水。”秦葭宁难受地想喝点水缓缓。 “不行!” 秦葭宁顺手抓了桌上的搪瓷杯要喝水,眼看着杯口就要碰到薄唇,顾序州的手闪了过去,夺过了杯子。 “怎么,知道未婚妻还在想着你,心这么快就飞到外头去了,连杯水都不舍不得让我喝了?”秦葭宁委屈啊,自己这么为他着想,都体贴到要主动帮他追媳妇了,人家却连杯水都要划分界限。 看着秦葭宁那双清澈又愚蠢的大眼睛,顾序州明明只要开口说杯子里被他放了蟑螂就能解决的事情,他居然头脑一热,将整杯水都喝了下去。 液体顺着滚动的喉结落入肚内,他头脑清醒了许多,有些话与其忍着痛苦,不如全说出来。 “姚冰清只是我一起长大的妹妹,她对我也没有任何想法。” “我只喜欢你,我想和你领证,做真夫妻。”他清冷的脸上严肃又正经。 不愧是六边形战士,即便刚喝过齁死人的蟑螂汤,俊美的脸上还带着一层痛苦面具,都不减他那勾人的魅力。 顾序州深褐色的眸子直直地看着秦葭宁的双眼,静静等待着回答。 “等等,你说什么?”秦葭宁小指头掏掏耳朵,以为自己听错了。 “我喜欢你,你喜欢我吗?”顾序州的声音温柔而迫切。 他拉起秦葭宁的手,漂亮的桃花眼从下往上望向桌子上的秦葭宁,就像一只即将被遗弃的大型犬蜷缩着等待主人的最后决定。 秦葭宁刚刚还强忍着的眼泪一下就决堤了,感情自己的担心全是多余的。 她笑着抹掉那多余的眼泪,嗔怪道:“你怎么不早说!” “我说过,你没在意罢了。”顾序州委屈,自己都把王阿公的恋爱语录倒背如流了,已经明示的不能再明示了,某个人还把他当玩笑话。 内向了半辈子,他就是把这辈子所有的外向都给了秦葭宁。 秦葭宁回过头想想,顾序州自从修完公社的除湿系统后就变得有些油腔滑调了,看了王阿公的日记后更是出口就是腻歪的怪话。 “我以为你那是在被阿公的日记。”秦葭宁回了顾序州一个尴尬又乖巧的笑,“谁叫你动不动就背一些稀奇古怪的文章,我以为你老毛病又犯了。” “所以,你的答复?”这只大型犬等不及了,他焦急地低吟着,就算是被抛弃,也请给他一个痛苦。 秦葭宁看着那张漂亮得没有瑕疵的脸蛋,全身都轻飘飘的。 你在意的人正好也喜欢着你,身体内一个名为幸福的东西从心口喷涌而出,整个人就像是背软乎乎的云朵包裹着飘飘然。 她真想爽快地告诉他“我也是”。 偏偏这种时候,军人的理智告诉她要冷静,“啪”一声,她双手猛地拍了自己的脸颊,开始逐条逐条分析这份感情。 “你五官端正,十分满分,算你九分,扣得一分是怕你太骄傲。性格差了点,看着呆板冰冷,但是有些腹黑,好在人品还行。脑袋聪明,未来给我的基因……” 秦葭宁语速越来越快,脸颊烧得红艳艳的,所谓的理智早已经消磨得差不多了。她不擅长被表白,更不擅长告白。 一扯到“我喜欢你”这几个字,她舌头就打结。 突然,顾序州的身影在眼前拉长,一双薄唇猛地贴上了她的嘴角,轻柔、温暖、湿润,还带着一点笨拙。 秦葭宁的大脑当场死机,闭上眼,配合而享受着这份温柔。 顾序州将秦葭宁紧紧揉进自己怀里,他本是个很有耐心的人,唯独今天他没了等待的心情。 “能领证了吗?”双唇分离后,他迫不及待地再次确认,舌尖还带着余温,鼻尖还能感受到对方呼出的温润气息。 “我不知道。”秦葭宁的回答却有些冷场。 她真不知道自己喜欢顾序州是日久生情,还是见色起意,刚才那一触,她甚至想摸摸那藏在厚重棉服下的八块腹肌了。 没想到魂穿到八十年代的农村,她反倒吃上仙品了。 不知道顾序州的体力,是不是也像他的脑力那么好? 秦葭宁的脑海里浮现出一些少儿不宜的画面,嘴角露出一丝狡黠的笑容。 顾序州急了,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你的答复。”他追问道。 “啊嗯!” 一只纤细的小手抓住了顾旭州的衣领,往下一拉,双唇再次相触。 军人都是行动派,不擅长语言,但动作总是最干脆的。 当然,她也不亏待顾序州,事后贴心地给他的搪瓷杯里加了开水:“喝口水,休息下!” 顾序州看着藏在茶叶里的蟑螂尸体,又看看一脸期待的秦葭宁,苦笑着将水一口闷了。 媳妇第一次贴心给倒水,必须喝。 晚上,顾序州在自己的恋爱日记里写下了第一行字——夫妻之间有话必须尽早说。 “喜欢你”要尽早说。 “杯子里有蟑螂”这种话,也要尽早说。 第142章 我就喜欢小白脸 除夕的前一天,柳下村的村民们起得比以往还要早,男人们扛着锋利的斧头进山砍,在院子里累成小山,女人们在屋里为新年的新衣做着收尾工作,小娃娃们坐在母亲边上,笨拙地剪着窗口。 明日便是庚申年的最后一日,家家户户都在为迎接新的一年做准备。 牛棚里的两人早几日已给牛棚来了一个大扫除,今日便将为新年准备的衣裳穿戴好。 秦葭宁在镜子前整理着麻花辫,将系在脖颈的围巾一次次调整角度。 “顾序州,你媳妇好了没有!” 黄嘉达不耐烦地冲顾序州问道。 “安静点等着。” 顾序州依靠在门边,话是对黄嘉达说的,眼睛却一直黏在秦葭宁身上,嘴角不自觉地带笑。 黄嘉达深吸一口气,无奈地坐在桌子边继续等着。 他特意找了借口下乡,想来劝劝顾序州慎重考虑成亲的事情,可没想到正好碰上两人准备去领结婚证,自己还被迫成了两人的司机。 兄弟之间的约定,谈不拢的事情就靠猜拳,由天意决定。 上次关于顾序州和秦葭宁成亲的事情,黄嘉达输了,本应该顺着天意祝福他们成亲。可回去后他越想越觉得不对劲,以前三人行时,顾序州很少参与猜拳,可一旦他参加了,绝对是他取胜。 他好像就是猜拳的神,能预知其他人的出拳,只要他想,他就能赢。 什么天意决定,明明是他顾序州想成亲,还是想的不得了的那种。 要不然也不会在猜拳输后逼他喝蟑螂水,明摆着是因为他反对这场婚姻在生气! 黄嘉达咒怨地看了顾序州一眼,又瞧瞧秦葭宁,这姑娘到底有什么魔力,能把一块木头的魂给勾走了。 黄嘉达越想越不明白,皱着眉头朝着秦葭宁走近,仔细打量她的模样。 虽说是一身农村人的打扮,但长的的确娇俏,尤其是那眉眼里有着一般姑娘没有的锐气。 可他理解顾序州,那男人对外表没有兴趣,这姑娘一定有其他地方吸引他,比如说能倒背物理学基础,或者她…… 黄嘉达盯着秦葭宁越贴越近,突然一个宽厚的背影挡在了他跟前。 顾序州冷声提醒道:“去城里还要坐船,差不多要上路了。” 秦葭宁缓过神,忙起身不好意思地道歉:“黄干部,不好意思,让你等急了。” “没事。”黄嘉达打了个冷战,奇怪,哪来的一阵寒意? 为了不引起群众注意,黄嘉达下乡用的公车停在了村口,上车后,黄嘉达习惯性地扫了一眼后视镜,看到后座的两人隔的很远,各自贴在车门边上。 黄嘉达长的不差,五官端正清秀,但在顾序州身边还是显得平庸了些。现在往车上一坐,更显得他像是两人的司机了。 黄司机一肚子气,故意向身后那两嘴角比ak还难压的两人叮嘱道:“我开车技术不行,路上都别说话,免得我受干扰开出问题来。” “遵命!”秦葭宁爽快地答应,随即歪过头给冷面的顾序州来了一个无声的笑。 一路上三人沉默无言,可黄嘉达总觉得车里有些奇怪,他老是听到“哒哒、哒、哒哒哒”这样有节奏的声响。 左边车门上响完,右边车门上响,该不会是车出问题了吧? “嘉达,前面停一下,我买个东西。”经过供销社门口,顾序州突然开口。 他下车小跑着进去,很快又回答了车上。 “你买啥了?”黄嘉达见顾序州空着手回来,好奇地问道。 顾序州不说话,只是悄无声息地将藏在手里的友谊牌雪花膏塞到了秦葭宁手里。 「我看你的皮肤有些干了,试试看这个。」他食指轻点车门,敲出只有秦葭宁才懂的摩斯密码。 秦葭宁皱眉,也快速敲下回应:「怎么,嫌弃我皮肤差。」 「没有那回事,只是…皮肤干了容易疼。」顾序州面上不先,心里却急着解释,敲击的速度快了一倍。 秦葭宁偷瞄他一眼,抿着嘴角:「那你自己不涂点?」 「我是男人,不需要。」 「谁说男人就不需要的。」 秦葭宁打开雪花膏的罐子,食指沾了点面霜,像只活泼的兔子,一下子凑到了顾序州的身边,将面霜轻轻点在了他的鼻尖上,冲他俏皮一笑。 顾序州一愣,感受着秦葭宁将雪花霜在自己鼻尖抹开的体温,那张冰冷严肃的脸立马就红透了。 “我这人肤浅,就喜欢小白脸,涂了,漂亮。”秦葭宁带着调戏的坏笑,贴在顾序州身边耳语道。 “咳咳,不要打扰我开车。”黄嘉达出声提醒。 顾序州没做声,别扭地别回头。 秦葭宁有些失望,只好老实地回到了自己右手边的车门边。 她怎么忘了,顾序州不喜欢自己的脸,更是把被叫做小白脸当做羞辱。 「对不起,我不应该叫你小白脸。」秦葭宁道歉的速度很快,特意加大了敲击声以示诚意。 然而,另一边都没有响起回应,秦葭宁有些失落地靠在门上。 “哒哒、哒…”许久,熟悉的节奏穿进耳朵,秦葭宁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 她一双带着笑意的眼直勾勾看着顾序州,只见顾序州眼神如钢铁般坚定,脸颊却泛着红,侧过身子凑到耳边,以黄嘉达听不到的嗡嗡声在秦葭宁耳语。 “这罐你先用着,回去我再买一罐自己用。” 媳妇喜欢,当小白脸也不算是什么坏事。 秦葭宁听出他话里的意思,“咯咯咯”地笑起来。 开车的黄嘉达时不时从后视镜偷瞄,奇怪,那两人明明坐的老远,又没说话,车子里哪来的一股恋爱的酸臭味。 到了渡头,他立马赶两人下车,他实在是没眼看现在的顾序州了,那个曾经被叫做申城第一冰山的小顾少爷,现在眼神就跟地主家傻儿子一样的清澈。 看着自己好兄弟即将步入婚姻的坟墓,黄嘉达不忍心,拉住顾序州的手最后一次警告:“你想清楚了,一旦领了证,可就要负责到底了。” 顾序州看着远处招揽船夫的秦葭,一脸宠溺。 他的回答很干脆:“你懂我的,认定了,就是一辈子。” 第143章 我想有张和你的照片 多亏了上次李招英的带路,秦葭宁很顺利地带着顾序州来到了民政局附近。 一路上两人并肩走着,顾序州不善于挑起话题,平日里都是秦葭宁小嘴哒哒哒说个没完。 可今天秦葭宁异常的安静,安静到顾序州心慌。 距离民政局一个岔路口,两人经过一个无人的小巷子,顾序州突然拉住秦葭宁,轻轻一扯就将她搂进了自己怀里,宽大的手托起她的小巴。 “你干什么呀?”秦葭宁对上那温柔的眸子,脸颊泛红。 青天白日的,在这种地方亲吻不太合适吧。 她没有挣扎,乖乖闭上了双眼,热恋期的男人都比较饥渴,她懂。 顾序州纤长的睫毛低垂着,目光落在秦葭宁的双唇上:“我看看你的嘴今天是不是上锁了,这一路都不说话。” “啊?”秦葭宁猛地睁眼,尴尬地解释,“我是在想事情。你不是说黄干部是个中央空调吗,可我看他偏偏对我有敌意。” 上一世,她虽然没谈过恋爱,但应对怪脾气的上级有着多年经验,黄嘉达在知道她要嫁的人是顾序州后,对她的态度恶劣了不少。 “人是会变的,我和那家伙十几年没见了,自然也不是当年的那个锅炉达了。” 顾序州松了一口气,还好秦葭宁不是想着悔婚。 他捏着秦葭宁下巴的手依旧没有松开,反倒眯起了那双桃花眼,带着坏笑问:“你刚才闭上眼睛干什么,是想……” “打住,大白天的,不合适!”秦葭宁语气比当年入党还要坚定,就是眼睛不听使唤,又开始闭上了。 她清楚地听到顾序州的呼吸声,温暖的气息打在她的脸上,好像有什么柔软的东西就要碰到她的唇了。 “诶嘿,那边两位,你们是不是要去领证!”突然,一个欢快高亮的声音打断了二人。 秦葭宁猛地再次睁眼,从顾序州的怀里弹了出去,脸红的跟打了腮红一样。 “我们是要领证的,绝不是在乱搞男女关系!”她忙解释,毕竟这年头当街亲个小嘴是要被非议死的。 顾序州的怀里空荡荡的,抬起阴冷的脸,冰冷的眼神打量出现在巷子口的姑娘,满脸写着不高兴。 那女孩却一下来了精神:“我就知道你们是要领证的,在这个巷子口腻腻歪歪的,十对有九对要领证,我就说我家店铺位置选的好吧!” 女孩小跑着进来一把将秦葭宁的手抓住,往自己店铺拉,还没开口,就被反应过来的顾序州截胡了。 “你带我太太去哪?”当真他好欺负,连女人都来跟他抢老婆。顾序州黑着脸,要不是看在对方是个女人,他怕是早已经拳头打在对方脸上了。 “不好意思,没说清楚,我开照相馆的,想着请你们拍结婚照留个纪念,不贵,只要……”女孩熟练地解释,可一抬头对上顾序州的脸,突然哑声了。 顾序州带着秦葭宁走出巷子,冬日柔和的阳光打在二人的脸上,两张漂亮的脸蛋惊得女孩尖叫出声。 “不收钱!” 她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秦葭宁和顾序州的脸,今天真是踩了狗屎运,居然遇到一对比电影明星还惊人的脸蛋,机会可遇不可求,她忙展开双臂拦住要走的两人。 “结婚是一辈子只有一次的大事情,这种重要的时刻当然要拍照留念。我提供化妆和服装,免费给你们拍,只有一个条件,你们的照片我要放在橱窗里展示!” 秦葭宁看着女孩的脸,这才记起她就是照相馆老板的女儿,那个三十岁还没嫁人一心想着继承照相馆的事业女性。 果然如她想象的那样是个敢想敢做的姑娘。 “结婚照啊……我战友们结婚的确也都拍过……”秦葭宁也是姑娘,上辈子穿了大半生的战斗服,要说对婚纱没兴趣也是假的。 她悄咪咪地偷看顾序州的侧脸,记得原书里提到过顾序州因为不喜欢自己混血的脸,对照相也十分排斥,即便是落水发烧变成傻子了,还是看到照相机生理性地抗拒。 再说这年头领证也要求不严格,照片不是必需品。 “我们还是算……” “我们可以试试。” 秦葭宁刚想拒绝,一向听她安排的顾序州居然擅自做了决定,她惊讶地看向顾序州。 “你不是不喜欢拍照吗?”难道书里的情报并不准确? 顾序州和秦葭宁十指相扣,温柔地笑着,语气里带着几分渴求:“但如果是和你拍照,我想试试。” 他是书呆子,可他却不傻,怎么可能看不出小狐狸眼里的期待。 “算了,不喜欢的事情不要勉强。”秦葭宁忍着笑意,别开头,犹豫地揉搓着衣角。 “你不喜欢拍照吗?” “也不是,我就是觉得……”秦葭宁口是心非。 顾序州看出了她的顾虑,俯下身子在她耳边轻语:“求太太成全,求你。” 她端着张一本正经的脸,像只撒娇地小狗哀求着,轻柔的气息呼在秦葭宁的耳朵上,痒得她笑出声:“行吧。” 见两人答应,那个叫莺莺的姑娘开心地跳起来,虽然已经三十岁,可看上去才二十出头,一言一行都像极了被宠爱长大的小女孩。 她欢快地引导二人进入照相馆,一边开始寻找适合秦葭宁穿的婚纱,一边叽叽喳喳地讲述自己的梦想。 “你们运气好,今天我家那个老顽固不在,店里我做主。我今天运气也好,碰上你们这对完美的模特,一定能拍张超完美的照片,让老顽固心服口服。” 这年头的能选的婚纱款式不多,这家小小的照相馆硬是集齐了时下八十年代最流行的三大款式,大红色的港风西装、甜美宫廷风的粉红色公主裙以及象牙白蕾丝旗袍式婚纱。 “来,选个你喜欢的。”莺莺将所有的款式挂在秦葭宁面前。 秦葭宁可算是明白了,上一世那些穿惯军服的战友们为什么会花大钱去拍婚纱照了,仅仅八十年代的几套衣服就已经让她选迷糊了眼。 “到底选哪套呢?”秦葭宁来回转求,只好向沙发上的顾序州求助,“你觉得我适合哪套?” 第144章 那种男人不值得你喜欢 “你穿,哪件都好。” 顾序州站在放着书籍的架子前,随手拿起一本翻阅着,这上头都是些照相技巧和相机制作原理的书,可在他眼里好像比媳妇的婚纱来的有趣,中途头都没抬一下。 瞧他那敷衍的态度,要不是知道顾序州天生性子清冷,又爱书如命,秦葭宁还真觉得他像是个骗感情的渣男。 这还没领证的,秦葭宁就先输给了这些没生命的第三者。想从书呆子嘴里要点情绪价值,怕是比母猪上树还难。 人真是奇怪的生物,没恋爱的时候自己一个人就是一个连,自己指挥自己做事,干脆利落。可当你长出恋爱脑,好像突然失去了决策力,越是这种细枝末节的小事情,越想两个人一起决定。 秦葭宁赌气地不理会他,决定自己选衣服,打扮的美美的,惊艳死他。 莺莺见秦葭宁犹豫不定,转身先给顾序州挑衣服,南方人个子矮小,店里准备的大号西装不多,只有一套款式比较老式的立领中山装式的西装符合顾序州的身高需要。 “早知道就多准备些新式的衣服,可惜了今天的这张神仙级别的脸。”莺莺囔囔道,手里的西装老土了些,一般男人穿上都要老十岁,但总比顾序州现在穿着的旧棉袄强。 吩咐顾序州去换衣服后,莺莺回过头发现秦葭宁还在纠结衣裳呢。 “小妹,你就选红色小套装吧。” “行。”秦葭宁松了一口气,她上一世从未穿过裙子,选手枪型号能干脆利落,可选裙子真的是要她老命。 换好衣服坐在镜子前,莺莺熟练地给秦葭宁盘发,插上红色的头花和串珠。 红色套装是时下最流行的新娘打扮,也的确是几套礼服里最适合秦葭宁的,将她的那张娇俏的小脸衬得越发明艳动人,即便不施粉黛,也能让人眼前一亮。 “莺莺姐,还好听你的,这套衣服真好看。” 莺莺笑笑:“不是我选的,是你男人选的。” “他?”秦葭宁有些意外。 “他看你半天选不下来,让我给你提一下红色,他说你像太阳,就是和明艳的。”莺莺悄悄解释,“他叫我别告诉你是他提议的,说是不想让自己的想法影响你的决定。” 原来顾序州那家伙一直在看啊。 秦葭宁勾起嘴角,被人悄悄关注的感觉,果然很好。 “再来点口红就好了!” 大运动的时候,化妆被当作洪水猛兽,涂口红是会被拉去批斗的,即便是现在,市面上也还没出现口红。 莺莺简单地给秦葭宁修了修眉毛,从抽屉里找出一张红纸,沾湿了让秦葭宁放在双唇间抿一下。 秦葭宁接过红纸,瞄见抽屉里放着一张莺莺和男子的照片,还是婚纱照! “这是我未婚夫。”莺莺忙将照片往抽屉深处塞,失落地解释,“本来我爸是想把这照片放橱窗的,只是现在不合适了。” “他怎么了,死了吗?”秦葭宁脱口而出,随即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忙捂住嘴。 莺莺笑笑:“没有,他现在是别人的丈夫了,本来照片要销毁的,我舍不得就藏起来了。” 这个年代的人都保守,一旦认定的婚姻没有特殊情况基本不会取消,莺莺都已经和对方拍婚纱照了,对方怎么还能娶别人? 看莺莺的样子,对那个人还有着感情,是被悔婚吗? 这还不如死了呢。 秦葭宁没好意思把真实想法说出来,但莺莺却看出了她的心思。 莺莺为那个男人解释:“这不怪他,他想要一个相夫教子的好女人,而我却一心想着弄好家里的照相馆,在店里抛头露面,我没办法成为他们想要的好女人。” 女孩红着眼,照相馆能在大运动中幸存下来,她绝对是家中的功臣,但这却是以自己的婚姻为代价。 她的父亲不善言辞,总觉得是自己无能拖累了女儿,看着女儿被照相馆困住,着急的父亲只能用伤人的言辞让女儿断了对照相馆的念想。 “谁说不能相夫教子的就不是好女人?” 秦葭宁刚想开口吐槽这落后的思想,背后先响起了顾序州清冷的声音。 她转过身,和顾序州四目相对,一时间两人都愣住了。 顾序州的头发抹了发油,高挺的鼻梁上架上一副金丝边眼镜,那身老土的立领西装在他身上就像是量身定做的高定,皱巴巴的纹路仿佛特意做的设计,显得帅气又时尚。 “好看,真好看。”秦葭宁不由地感叹。 顾序州耳根发烫,下意识看向镜子里的自己,理了理衣领。 他知道自己媳妇长得好看,可没想到能这么好看,只是双唇染上了一丝红色,就跟天上的仙女一样。 “仅仅因为你有自己的事业而否定你,这只能证明那个男人不值得你喜欢。” 顾序州大步走到秦葭宁身边,向她伸出了手。 他家的小狐狸注定不是个老实在家相夫教子的女人,她就像是蝴蝶,美丽而自由。 他不可能,也做不到摘去的翅膀。 莺莺看着自己的作品,满心得意,果然比起给男人洗衣做饭,还是工作让她更加欣喜。 她胳膊推推秦葭宁,满眼祝福和羡慕。 “你男人倔得很,他那头发也不知道谁剪的,乱七八糟,我想修修都不行,只能抹上头油,效果好不错吧。” 秦葭宁笑而不语,扶上顾序州的手。 她没好意思说,顾序州那鸡窝一样的头发是她修剪的,两口子都挺满意。 暖黄色的幕布前,两人手拉手挨着,秦葭宁笑得灿烂,顾序州宠溺地看着秦葭宁。 可当莺莺拿出新买的海鸥牌单反时,面对黑色的摄像头,他僵硬地怎么也扯不起嘴角。 看着相机,他便想起十多年前的夏天,祖父找了人照全家福,唯独不让他入镜,奶奶好说歹说才把他拉了过来。 全家福拍了,但一大半的人因为他这个混血儿入镜而不高兴,照片最后也压在了箱底。 从那之后他就没再拍过照片,也失去了面对镜头微笑的能力。 第145章 我们不要孩子 “来,笑一下。” 顾序州努力展现笑容,可自己的脸就像是被冻住了一样。 “顾序州,你下来点。”秦葭宁扯了扯你的衣角。 顾序州弯下腰,突然,一个轻轻的吻落在他的脸上。 “咔擦!” 伴随相机的拍照声,两人灿烂而幸福的笑容被抓拍下来,莺莺满意地点点头:“很好,再来几张!” 顾序州一愣,自己刚才笑了? 也对,现在陪在自己身边的人不在乎他的血统,不在乎他的身份,她喜欢他,这就够了。 他面对镜头,手里牵着自己最爱的人,微微一笑。 当两人走出照相馆的时候,已经换回了自己的衣服。 莺莺迫不及待地要将两人的照片挂上橱窗,本来要两三天才能洗出来的照片,她拍着胸脯让两人三小时后就能来取。 二人离开后,莺莺打开抽屉,拿出了那张十年都没舍得扔掉的照片,撕碎,扔进了垃圾桶。 这个世界上还是有好男人的,有些人不值得她留恋。 她扬起嘴角,抱着相机走进暗室,在遇到好男人之前,就先好好爱工作吧。 另一头的秦葭宁和顾序州已经走进了民政局,今天的日子不错,不少男女在今天领证。 顾序州独特的外表时不时引来旁人的指指点点,他视若无睹,抓紧了秦葭宁的手。 眼看着就要轮到两人,秦葭宁却先打起了退堂鼓。 “在照相馆里说的话都是真心话吗?我可能也没办法像一般姑娘老老实实呆在家里。” “哼嗯,这点你倒是挺有自知之明。”顾序州努力憋着笑。 这只小狐狸真以为自己看上去时那种乖巧宅家的姑娘吗?她不知道自己身上一股子与这个时代格格不入的乖张。 偏偏,他就是喜欢这个劲。 “但是……我可能也不会生孩子。” 秦葭宁想到了最重要的问题,别说是八十年代,就是生在二十一世纪的男人都很少能接受丁克的,日后自己如果不给他生个孩子,那不就是骗婚? 她倒不讨厌孩子,只是为了改变原书剧情,她要去搜集错抱孩子的证据,逆天改变亲生父母的命运,在她的计划里恐怕没时间给他们老顾家传宗接代。 顾序州漂亮的眼睛眨巴了两下,鲜少露出孩子般的天真:“我们为什么要生孩子?” 早些年,照顾他的奶娘生第四胎的时候大出血离世,只有五岁的他哭了几天几夜,从此就不再跟母亲吵着要一个弟弟妹妹。 生孩子,是会出人命的。 为了一个未曾见过面的生命,让最亲近的人拿命去博,这种无法百分百掌控结局的赌局他根本不会去碰。 而且……村里有个路生成年粘着小狐狸已经够了,再来个孩子跟他抢媳妇,他的刚撑起来的天怕是要塌。 “不生孩子,你们结什么婚啊!”身后排队的一个男人忍不住喊道。 秦葭宁和顾序州虽然穿着一身土里土气的衣服,长得却十分亮眼,后面排队的人自然忍不住多看两眼,两人的悄悄话也自然进了别人的耳朵。 另一个女孩也打抱不平:“既然领证结婚了,肯定是要生孩子的。不想生孩子,肯定是怕孩子把你束缚了,不方便你跑路。” 这年头不少下乡知青和本地姑娘结了婚,然后扔下农村媳妇回城另娶的。 顾序州这不生孩子的发言的确让人怀疑。 其他人也跟着起哄,毕竟这年头结婚却不让媳妇生孩子的太过特殊了,哪个男人不想老婆孩子热炕头。 “我不是这个意思!”顾序州显而易见的眼里闪过慌乱,他忙起秦葭宁的双手想要解释。 之前舌战众知青,在全体公社干部面前侃侃而谈的牛棚佬,此刻面对要领证的媳妇,居然成了结巴。 “那你是什么意思啊?”秦葭宁坏笑着问道。 她了解顾序州,自然知道对方时心疼自己,可她就想逼他说出来。 身后十几对新人正直勾勾地盯着,顾序州不明白,明明都是来领证的,为什么只有他一个人在兵荒马乱。 “说不出话了吧,不想负责任就别领证啊!” “电影里可都说了,孩子是爱情的结晶,这男人连结晶都不想有,那爱情还能长久吗?” “姑娘,我看你还是再考虑一下,别被小白脸骗了,这洋人都花的很。” 秦葭宁见顾序州那一贯清冷的脸上露出少有的慌张,她憋着笑,撅起嘴故作委屈:“那我还真的要考虑一下。” 站在他们前面的夫妻已经拿到了,转过身也在看好戏。 “我不是不想要孩子,我只是……舍不得。我不在乎有没有孩子,此生我只与你相伴,不离不弃。” 顾序州全然忘了身边的人存在,生怕媳妇就这么跑了,不自觉真情流露。 见秦葭宁“噗嗤”笑出声,他还以为对方太年轻不了解怀孕的可怕,竟一本正经地科普起来。 “怀孕对女性的伤害远比你想象的还可怕的多,孕激素的变化会导致你皮肤干裂、身体走形,还会让心脏、肾脏负担增加,造成不可逆转的伤害。还有生孩子的痛苦,连男人都无法承受,你一个……” “停停停,兄弟,够了!”身后的男人急忙阻止,生怕顾序州再说下去他的媳妇就要跑了。 “咳咳咳,你们两个能领证了吗?”办证的干部也听不下去了,她大着肚子除夕前一天还在干活,在她面前腻歪也就算了,怎么还带恐吓的! 见秦葭宁不回话,顾序州也没了动作,担忧地看着她。 办证员摸摸肚子不耐烦:“不领证的话就让给下一对!” “我们领!”秦葭宁看着顾序州那紧张的样,终于憋不住笑出声。 顾序州转忧为喜。 因为急着下班,颁证员很快就完成了手续。 小小的一张纸,写着两个人的名字,就这样把两个人下半生捆绑在了一起。 等他们离开队伍,发现身后的人少了许多。 颁证员的心情也好了不少,客气地祝福:“祝你们新婚快乐,百年好合。” 多亏了这两个活宝刚才的那番怀孕有害论,他们两人是甜甜蜜蜜了,却硬生生吓跑了四个小姑娘。 还真是为国家的计划生育做了大贡献。 第146章 旧新借蓝 秦葭宁拿着红本本欢快地跳着走出民政局,顾序州静静地跟在后头。 “高兴吗?”他问她。 “当然高兴了,以后你就是我的人了,都得听我的。刚才排队的时候……” 秦葭宁高傲地抬着小脑袋,双手叉在胸前,想给顾序州先立立规矩。 可惜个头太小,气势上多少差了点,尴尬地寻找能踩脚的台阶。 “啊!” 突然顾序州的手插上了她的腰,轻松把她举起,放在了路边一米高的围墙上。 “秦葭宁同志,这个位置满意吗?”顾序州挑衅地笑问。 他还真是秦葭宁肚子里的蛔虫,知道她就喜欢站在高处训话,哪天秦葭宁要是跟一般姑娘那样娇滴滴地缩他怀里撒娇,他恐怕反倒不适应。 “夫人,刚才是我考虑不周,有什么要训的,尽管说。”顾序州微微仰着头,桃花眼里带着笑意。 这一幅巴不得被训的小狼狗模样,秦葭宁那还舍得训他。 “行了,我就是逗逗你。”秦葭宁忍不住笑出来。 面对这么一张漂亮的脸蛋,对方那深褐色的眼里都是自己的影子,想保持矜持真的有些难。 “夫人,你没话说,那我就要说了。” 顾序州顿了顿,不经意间抽回了护着秦葭宁的手,双手插在胸前一副要兴师问罪的模样。 “刚才都快排到我们了,你突然来哪一出,怎么,又想悔婚?” 秦葭宁一愣,怎么,他还想给自己下马威? 以为她会怕? “哦吼,领完证就要兴师问罪了,你以为把我放高了就跑不掉?” 别看老子小,上一世可是百米的高楼都跳过,害怕这一米的围墙。 秦葭宁这就要展示下自己高超的逃脱技术,吓得顾序州忙一把将她拉住,接着将一个亮闪闪的小金圈递到了她眼前。 “我只是想给你这个!” “婚戒?” 秦葭宁看到那个小金素圈,又瞧见顾序州那修长的无名指上不知何时也带上了金色的戒指,来不及感动,紧张地询问:“哪来的?” 这笨蛋穷得连裤衩子都买不起,哪来的钱买婚戒!以他的性格,应该不会去偷、去抢、去卖吧…… “我奶奶留给我的长命锁,下放的时候我藏在行李里,运气好一直没被发现。融了正好能打一对戒指。”顾序州轻描淡写地应着。 顾家当年财大气粗,给孙辈的长命锁一向是最大最重的。 但混着洋人血统的顾序州,虽然给了相应的吃喝,祖父却不愿意给他长命锁。 倒不是顾家舍不得那点金子,只是顾序州的存在本就是不被期待的。 只有顾序州知道,这个奶奶偷偷给他打的小长命锁是多么的重要,是家人对他的爱,是对他活下去的期许,是他的命。 如今,他把这个锁一分为二,秦葭宁就是他生命的一半。 秦葭宁看着那素圈愣了神,那不是普通的金戒指,上面还有精美的蓝色点翠! 没有专业的设备,把一个长命锁做成戒指,还特意把上面的点翠留下作为装饰,得花多少的精力? 仔细看,顾序州的双手都磨破了。 “在我母亲出生的国家,新人双方会为对方戴上戒指,婚礼上会送上【旧、新、借、蓝】四样东西以带来幸福和祝愿。” “祖母留下的老物件,我改成了新戒指,上面留着翠鸟的蓝。那长命锁在下放时本应该上交给国家,如今能留在我手里,便是国家借我的。” 顾序州挽起秦葭宁的手,声音轻柔。 “余生,能与我相伴到老吗?” 秦葭宁有些颤抖,她本不是那种多情的人,可上一世孤单了一辈子,头一次有人把她当做女人,为她的欢喜费劲心思,差点就要不争气地把眼泪冒出来。 她微微翘起左手的无名指,点了点头。 顾序州紧张的情绪一扫而空,脸上露出不符合他一贯心性的灿烂笑容,就像是个孩子,轻柔地将戒指戴在了秦葭宁纤细的手指上。 两人看了眼对方手上的戒指,相视一笑。 秦葭宁双手搭在顾序州肩膀上,挑挑眉:“我们现在是合法夫妻了,但有个毛病你要改改,别一天天什么太太、夫人的叫着,我是俗人,听不惯雅的。” “那你喜欢我称呼你什么?” “就普通点的……”这话从自己嘴里出来有点难为情,秦葭宁伏在顾序州耳边小声道,“好像城里现在都叫老公、老婆。” “老婆。”顾序州温柔地笑着,拦腰将秦葭宁从围墙上抱了下来,“我们回家。” “好的……老公。”秦葭宁有些不自然地叫了一句。 顾序州羞涩地勾起了嘴角,今天,天气真好。 另一边,门口有两对夫妻还在拉扯,因为生不生孩子的问题闹得不可开交。 这边两人幸福的比那天上的太阳还要灿烂。 当两人腻歪完回到照相馆时,巨大的玻璃橱窗里已经摆上了两人的结婚照,还是最新式的彩色照片。 “怎么样,很吸引人眼球吧!我刚把照片放出来,已经有四五对要领证的人过来问价格了,你们果然是我最好的招牌!” 莺莺站在门口等着两人,将早准备好的照片送给了秦葭宁。 照相馆的地理位置好,再加上这两模特的颜值,未来照相馆的一定能生意兴隆,她高兴的是合不拢嘴。 “死丫头,少在那偷懒,快过来拍照!”照相馆里传出男人的喊叫声。 莺莺撇撇嘴笑:“里头有对情侣看了你们的照片要拍同款,我先去忙了。” “谢谢,莺莺姐。”秦葭宁捧着照片,看着里头的自己笑得如此灿烂。 想起来自己上一世成为孤儿之后拍照就再没有笑过了。 或者说,在那之后她连照片都没拍过,总是自己一个人,有什么好拍的呢。 如今,她终于不是一个人了。 “序州,今天能晚点回村吗?我想在这里在走走。” 秦葭宁主动提出请求,顾序州自然高兴地答应。 他们戴着婚戒,绕着城边的河走了一圈又一圈。 现在的华国并不流行婚戒,一对住牛棚的夫妻要是戴着纯金的戒指在村里实在是太过招摇。 仅此一天,在这个谁也不认识他们的城里,他们可以自由地做自己。 夜幕降临,坐上回去的小船,秦葭宁摘下了戒指,用红绳套起挂在脖子上,藏在了衣领里。 第147章 新婚的老公就应该抗揍 除旧岁,迎新年。 除夕当天全村的人家忙忙碌碌,秦葭宁更是忙得脚不沾地。 昨日晚上回村,狗子等在牛棚门口,将最近几日卖货的分成交给秦葭宁,年底生意好,秦葭宁到手了487元巨款。 年底发年终奖的快乐,谁懂! 除夕一大早,秦葭宁就拉着顾序州去供销社扫货,半个小时后从共销售出来,就跟批发市场刚回来似的。 负责搬货的顾序州大包小包走在后头,秦葭宁两手空空在前头数着手指头。 “我妈和王阿婆年纪大了体虚,要多吃点红枣补补,两斤红枣应该够了。土鸡蛋就给路生,小孩子长个子就要多补充蛋白质,我哥和嫂子一直想吃藤桥的熏鸡,特意给他们挑了只大的,剩下的骨头还可以给隔壁的大黄。” “嗯嗯。”顾序州敷衍地应着。 “顾序州同志,你好像不太高兴。” “没有。”顾序州挤出一个做作的笑容。 当了一早上的苦力,媳妇连隔壁大黄的情绪都照顾到了,就是没给他这个新婚的丈夫买点东西。 顾序州不说,顾序州委屈。 两人带着大包小包去了王阿婆家,秦葭宁和母亲兄嫂约了一起在阿婆家过新年。 除夕夜的晚上,一家人凑在一起炒年糕烤猪肉,就连年纪最小的路生也帮着烧火倒水。 没一会功夫,桌子上就摆满了菜肴,郑爱兰抢先举起茶水祝大家新年快乐,高亮的嗓门给节日更是添加了一份热闹的气氛。 家人朋友围坐在桌前说笑,秦葭宁已经多久没有享受过这样的过年氛围了? 她自己恐怕都数不清了,即便是有父母的原主,在过去的十几年里应该也没度过一个像样的新年。 秦葭宁抿了一口酒。 原主酒量差,她特意没敢多喝,可也醉醺醺地开始撒娇。 时不时抱着周秀禾喊妈妈,又捶打秦大民让他好好照顾嫂子,上头的时候还揪起路生的耳朵,疼得小家伙哇哇直叫。 他们笑着看秦葭宁闹腾,直到午夜村里响起热闹的鞭炮声才不舍地散去。 郑爱兰自己酿的酒特别醇香,顾序州也喝了不少,脸颊微微红着,头脑却还很清晰。 他扶着摇摇晃晃的秦葭宁回去,头顶的星星给两人点亮回家的路。 牛棚和村子的其他人家离着远,小河将过年的鞭炮声隔绝在了另一边,孤单的牛棚即便是在新年夜也是清冷安静。 顾序州看着远处炸出烟火的村庄,过去的五年他都是一个人孤独地看着别人过年,而现在不一样了。 他低头看着怀里还在嘟嘟囔囔的秦葭宁,会心一笑。 “今年有你在,真好。” “老公……”秦葭宁抬起来,露出带着酒气的笑容,笑得那么甜。 顾序州倒吸了一口气,耳边还回荡着那句“老公”,全身的骨头都酥酥软软的,由着醉了的秦葭宁拉着自己走进牛棚。 一条柔软温暖的红色围巾挂上了顾序州的脖子。 “这个是……” “送你的,新年快乐。”秦葭宁似醉非醉。 顾序州能背地里偷偷打金戒指,她秦葭宁也熬了几个通宵给特意织围巾。 “本来织围巾花不了多少时间,但想给你一个惊喜,只能偷偷摸摸的找时间。你这家伙每天读书到那么晚,可等死我了。” “谢、谢谢。”顾序州摸着那柔软的围巾,真的好暖和。 “那你怎么谢谢我啊?拿肉偿?”秦葭宁抬起绯红的小脸,说着让人害臊的话,毛茸茸的脑袋故意在顾序州的胸口蹭了蹭。 她喝醉酒时就像是换了个人,时不时露出容易让人欺负的样子,说话也娇滴滴的。 顾序州轻咬下唇,呼吸声有些加重。 好热,屋里的暖气温度生的太高了?他小心地扶住摇晃的秦葭宁,不动神色地取下了红围巾,露出白皙的脖颈。 “开玩笑的!”这只小狐狸露出得逞的笑容,“我困了,给我唱首歌吧。” “我不擅长唱歌。”顾序州淡淡道,准备抱起秦葭宁上床休息,却被灵活的小狐狸轻松躲开。 秦葭宁抓着他的手撒娇:“你不唱歌给我听,我就不睡觉。” “唉,下次别再碰酒了,一点酒精都别碰。” 顾序州无奈地叹气,低头看着那双朦胧醉意的大眼睛,他还是轻轻哼起悠扬的小调。 一曲俄语的【喀秋莎】,恰到好处的变调,柔和的就像是春日的微风,让秦葭宁仿佛漫游在灿烂的花海。 没想到,这个男人的歌声和他的脸一样美。 不知何时,顾序州已经挽起了秦葭宁的手,带着她跟随自己的调子跳起了华尔兹。 秦葭宁身体听话地跟着顾序州摇摆,有顾序州的带领,她好像天生就会跳舞。 窗外的夜空里迸发着灿烂的烟花,温暖的牛棚里男人优雅地带她跳着华尔兹,顾序州那张俊美的脸在秦葭宁的眼中越发清晰。 “啊!” 秦葭宁重重地踩了顾序州一脚,她自己却紧张地叫出声。 “对不起,我不会跳舞。” “没事。” 秦葭宁的酒醒了大半,和酒气散去的还有她那跟随舞蹈的能力,手脚的主动权回到自己手里后,她一连又踩了顾序州三脚。 “啊!我不是故意的。” “啊!我走错步子了。” “啊!对不起,再来一起!” 奇怪的胜负心被激起,秦葭宁又变回那个固执好胜的小狐狸,她拉着顾序州的手,踩出铿锵有力的步伐。 偏偏每次都在第十三个节拍时,总是能精准却用力地踩上顾序州的左脚。 “没事。”顾序州每次都会微笑着摇头,继续哼起那首小调,连眉头都不皱一下。 秦葭宁尴尬地抓抓后脑勺,看样子这老公选的很对,抗揍! 在第十次踩到顾序州的脚后,被踩的还没生气,踩人的倒先急了。 “顾序州同志,你是不是故意的!” 秦葭宁不信自己拳打得那么好,不可能区区华尔兹跳十遍还记不住步伐,一定是顾序州中途换了舞步! “扑哧!” 顾序州看她一本正经地质问,不经笑出声:“你觉得呢?” 他顾序州就算耍人也犯不上拿自己的身体当靶子,虽然他没吭过一声,但小狐狸踩人真的很痛! 第148章 牛棚必须多上几个锁 一曲华尔兹让秦葭宁身形疲惫,事实证明,习武之人不一定就能善舞。 她灌了一壶梅子酒,在轰隆隆的鞭炮声中睡得香甜。 朦朦胧胧的睡梦中,她趴在柔软的棉花团上,又捏又抱,将脑袋钻进那软乎乎的棉花上揉搓。 “砰!” 天空一声巨响,初一的爆竹声在牛棚外炸开。 秦葭宁一个打挺,流着哈喇子的脸猛地从某人的怀里抬了起来,一脸疑惑地打量四周。 她擦了一把哈喇子,昨晚喝完酒就没了意识,只觉得身下那软乎乎的触感还在。 “醒了?” “嗯?嗯!” 她低头看到宽厚的胸膛,自己的双手正贴在男人的八块腹肌上,又擦了一把哈喇子。 顾序州揉着凌乱的发,深邃的眼下还带着黑眼圈,起身收拾自己的衣服。 “你昨晚对我做了什么?就算是领了证,没经过同意就那个啥,那也是违法的!”秦葭宁双手护住自己的身体。 顾序州满脸写着无语,打了个哈欠:“你应该问你昨晚对我做了什么?” 小狐狸这喝了酒就喜欢对别人动手动脚的毛病必须改,至少他绝不允许她和其他男人面前喝酒! 顾序州面带红温,揉着自己的太阳穴。 他酒量很好,以前喝白酒就跟喝水一样,可昨晚不过是两三杯梅子酒下肚,身体却燥热地厉害。 白皙的胸膛还残留着某只小狐狸留下的齿音,枕边的路生送的泥娃娃也被宽大的手捏的变形了。 秦葭宁低头看看自己还完整的衣服,嬉皮笑脸道:“你昨晚……忍得挺辛苦吧。” “没有。”顾序州冷声道,喉结滚动,低垂着眼避开秦葭宁的视线。 瞧他那一副被欺负的小媳妇模样,秦葭宁捂着嘴偷笑,越发想要逗逗他。 “反正都已经领证了,我们现在做什么都名正言顺,别害羞嘛。”她像只捕食的猎豹般,抱着对方的脖子压了上去。 透过窗户的阳光里扬起一层尘埃,两人倒在和煦的弱光下。 不知何时,屋外的爆竹声已经停止,世界安静地就像只有他们两个人。 秦葭宁的鼻尖擦过了顾序州的脸颊,她能感觉到,有一双手轻轻地掐上了她纤细的腰,有什么东西顶在她的腹部。 “啪啪啪!” “葭宁,开门啊!” 激烈的敲门声伴随着郑爱兰尖锐刺耳的喊叫,惊得两人同时从床上坐起。 “咔嚓。” 门被推开了。 郑爱兰夫妻径直走了进来,和在床上抱坐着的秦葭宁两人大眼瞪小眼。 秦葭宁还坐在顾序州的大腿上,以一种极为别扭的姿势转过头看着兄嫂,她挤出笑容,忙抽回自己搂着顾序州的手。 “哎呦,你们也真是的,哪有大年初一就……就……”郑爱兰一挥手,推着傻掉的秦大民往屋外走,“我们去外头等你们啊!” “嫂子,你误会,我……” 郑爱兰雷厉风行,根本不听秦葭宁解释,“啪”地就把门给带上了。 秦葭宁嘴角抽抽,她这位好大嫂长得跟个鹌鹑似的,哪来的怪力气,每次都能把牛棚上锁的大门一巴掌推开。 两人急匆匆整理好衣服,出门前秦葭宁再次叮嘱顾序州:“给牛棚再多上两个锁,实在不行,把门换了!” 记得刚到牛棚的时候,她还吐槽过顾序州在破牛棚上装锁。 现在想来这锁必须装,一个不够,至少还得再加两个! 郑爱兰和秦大民在院子里嘟嘟囔囔,见秦葭宁出来,郑爱兰特意压低了大嗓门安慰道:“葭宁,刚才那事你别放心上。刚成亲的都这样,当年你大哥跟我还在后山的稻草堆上……” “媳妇,你别说了!”秦大民臊得捂住郑爱兰的嘴,他那脸就跟烧红的铁络一样,红黑红黑的。 郑爱兰拍掉秦大民的手:“你当年有胆子做,现在没胆子说啊,小妹是自己人怕什么。” “好啦,别忘了今天过来是跟小妹道别的。”秦大民说不过媳妇,慌忙进入正题,“刚才狗子过来说,昨晚大过年的,爹和那个芬芳吵了一夜,家里的铁锅都给砸了。” 秦大民说起亲爹便是满脸的担忧,郑爱兰看不过去,插嘴解释。 “我看那个小保姆估计是发现秦老头是个穷鬼,这会儿正闹着要钱呢。老头子没了小保姆,准要回头找娘回去伺候他,所以我们决定今天就静悄悄地走。” 这年头的交通不方便,人一旦离开村子就很难再回来,准备出去打拼的人很少会选择大年初一这个特殊的日子离开。 “小妹,要是有人问起来,就说我们去我姨婆那里走亲戚。”郑爱兰利落地从背后的篓子里拿出一袋子吃的,有她自己做的番薯黄夹,还有些粗粮馒头。 秦大民哭丧着脸:“妹妹,等我们在城里站稳了就过来接你们,你在这边要好好的,有空就去看看爹。” “嘿,你个蠢货还想着那死老头呢!”郑爱兰顺手拿起挂在厨房院墙上的擀面杖敲了丈夫一脑袋。 秦葭宁的眼睛红红的,想起昨晚才真正地像一家人坐在一起吃了年夜饭,没想到那么快就要分别了。 她忙回屋拿了东西,带着顾序州一起给母亲兄嫂送行。 为了不让人发现他们的离开,他们将小三轮停在了离村口还有几百米远的隧道里,周秀禾独自守着不多的行李,焦急地往村口张望。 见秦葭宁过来,她跌跌撞撞地跑过去,拖着那条被秦老汉打残的腿硬是跑了一百米,才一把扑到了女儿的怀里。 “囡囡啊,以后妈不在你身边,你一定要照顾好自己。” “要是遇见你爹了,不要和她硬顶,你一个女孩子打不过他的,别把自己伤到了。” “睡觉的时候一定要把被子塞好,别冻着了,还有喝水不要太着急,烫了对喉咙不好,还有……” “好啦,妈,我会照顾好自己的,不行,还有序州呢。” 上一世没了亲妈,这辈子能有个便宜妈妈唠叨唠叨也不是坏事,可惜这些唠叨很快就要听不到了。 第149章 她果然不爱顾序州 周秀禾依依不舍地坐上小三轮,想了想又下车嘱咐了几句,秦葭宁乖巧地应着。 “妈,你放心吧,我一定会照顾好葭宁的。”顾序州也配合地点头。 有了他的承诺,周秀禾才不情不愿地坐上了小三轮。 临走前,秦葭宁给了母亲一个小包裹:“妈,这是给你们准备的行囊,等上了火车再打开。” “囡囡,这什么呀?”周秀禾拼命将东西往外推,小囡囡自己还缺衣少食的,哪还有吃的能给她呀。 “别问,听我的就是,等到了杭城记得给我写信。” 秦葭宁拍拍大哥,示意他可以走了,再拖下去保不准会有人发现。 秦大民缩在小三轮车头抽泣,大男人哭得跟只被抛弃的小猫崽似的,他回头又看了眼住了十多年的小山村,这才踩下轮子缓缓向前。 小三轮上坐着一家三口,两个小包裹,一个大背篓就是他们全部的家当。 他们穿过隧道,秦葭宁夫妻的身影在周秀禾的视线里越来越小,直到离开隧道,她彻底看不到她的小囡囡了。 周秀禾抱着秦葭宁送的小布袋哭,老实地听从约定,坐上温城去杭城的火车,她才打开那个布袋子。 里面是两盒柳下村特产的香糕,以及一个大红包。 “两百块钱!”郑爱兰看到那一叠钱,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小妹哪来那么多钱!” “不可以的呐,这是囡囡的血汗钱,我们必须送回去!”周秀禾忙起身要回去。 “妈,小心!”秦大民夫妻一把抓住差点摔下火车的周秀禾。 伴随着刺耳的鸣笛声,绿铁皮火车已经开动,很快站台就被甩在了老远之外。 牛棚里,秦葭宁收拾着大嫂送过来的番薯黄夹,她当兵的时候吃的随意,做饭手艺甚至不如独自生活多年的顾序州,要说这些精巧的小点心,她更是一窍不通。 “可得省着点吃,以后想吃都没人会做了。” 话说如此,她却已经豪迈地将一半的番薯黄夹放到了铁锅上蒸,毕竟是过年,还是要对自己好一点。 “想哭的话就哭出来,别憋着。” 顾序州能感觉出秦葭宁眼里的失落,除开那个不算人的老头子,秦葭宁的家人都走了,日后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相见,要是一般姑娘肯定躲在角落里哭上几天。 “我哭什么呀。”秦葭宁哭笑不得,“我妈和大哥能离开这个破地方,有自己的未来,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他们虽然走了,但还有王阿婆和路生啊。”秦葭宁想了想,走到顾序州跟前拉起了他的手,“而且,我还有你,我不是一个人。” 顾序州慌乱地眨眨眼,别过了头,努力压住上扬的嘴角。 这小狐狸明明做事雷厉风行,可稍稍把话语放软些,就跟书里的魅魔似的,让他毫无招架之力。 秦葭宁看看窗外,这个时候大哥他们应该已经上了火车,也看到了那两百块钱了吧。 那可是她卖肉赚得一半积蓄,希望能让他们的旅途顺利些。 “顾序州同志,我把钱都给大哥他们了,你不生气吧。”她数着剩下的钱,“秦老头住院还有找保姆都花了不少钱,还有年货也花了十来块,现在我们就剩二百五了。” “你把钱都送出去了,现在才来问我,我看我才是那个二百五。”顾序州淡淡道。 “你生气了?” “那是你打猎换来的钱,你想怎么花都行,没必要向我汇报。” 顾序州宠溺地摸摸她的毛绒脑袋。 “王主任给我找了不少修理的活,每周三我去报道的时候顺便赚点修理费,未来我们一起努力。” “老公,你怎么这么懂事呢!”秦葭宁跳起来“吧嗒”一下在顾序州落下一吻,“我现在就去后山找只山鸡让你补补,晚上有力气干活!” 说着,她就跟只欢快地小麻雀似的跳出了牛棚。 留下顾序州站在原地迷迷糊糊,指尖拂过刚才被吻过的脸颊,囔囔道:“大年初一,晚上要干什么活?” 秦葭宁的运气很好,刚进山就真的让她碰到了出来寻食的山鸡,她一个猛虎扑食就逮住了那个小家伙,气势汹汹地往牛棚赶。 “黄干部,你怎么来了?”在小河边她看到黄嘉达也在朝牛棚走去,连忙小跑着过去搭话,“你来的正好,我刚好抓了山鸡,留下来一起吃个午饭吧。” 秦葭宁紧紧地抓着那只小山鸡,虽然心里很舍不得跟别人分食,但对方毕竟是顾序州的老友,想必是挂念顾序州才特意过来的。 远道就是客,自然要招待。 黄嘉达上下打量秦葭宁,穿着一身土里土气的军绿色棉衣,踩着黑色破口的布鞋,胸前垂着两个粗粗的麻花辫,大冬天还挽着袖子,单手抓着一只挣扎的鸡。 他不由地皱起眉头,曾经的顾家大少爷,那个把书当饭吃的顾序州怎么可以娶这种人当媳妇! 秦葭宁是个朴实的姑娘,他相信这姑娘在村里一定会是受男人欢迎的。 可是娶她的为什么偏偏是顾序州呢! “秦葭宁同志,其实我和顾序州是旧相识,这次来是想和他道别的,明天我就要回城了。”黄嘉达面上和气,下意识地和秦葭宁拉开距离。 “我知道,序州和我说过了。”秦葭宁笑着点点头,其实是她自己偷听到的。 “他都跟你说了?” 黄嘉达眼里闪过疑惑,顾序州习惯把所有的事情藏在肚子里,居然就这么把他们的关系告诉别人了? “那他有和你说过吗,他在城里……有一位未婚妻?” 黄嘉达试探性地问道,眼睛仔细打量秦葭宁的表情变化。 这姑娘怎么如此平静,一点都没有吃醋的样子,她真的喜欢顾序州吗? 黄嘉达心里来了气,借着拉家常的口气有意提起那位远在城里的未婚妻。 “她叫姚冰清,人如其名,冰清玉洁。是个名门出来的大家闺秀,自幼就跟着我们一起读书写字,她看过的书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了,会钢琴能做事,画画也很擅长。” 他提起姚冰清的时候,嘴角不自觉的微微上扬,缓过神,再次查看秦葭宁的神情。 依旧是一副与自己无关的样子。 这女人不会吃醋吗?他果然不爱木头舟! 第150章 你以前不是这个样子的 “你是很漂亮,但冰清她就是像是出水的芙蓉,和顾序州站在一起就是金童玉女。最重要的是,她是真的喜欢顾序州,就算他是个不成器的木头,她也喜欢。” 黄嘉达话语间带了些私人情绪,一口气输出后才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忙闭嘴偷瞄了秦葭宁一眼。 自己都这么说了,她为什么还是没有任何反应,哪怕她撒泼打滚,他心里也能好受点。 “秦葭宁同志,不好意思,我说话有些过了。我只是希望序州娶的人,是真心爱他的。” “我知道。”秦葭宁回了黄嘉达一个大方灿烂的笑容,“我相信那位姚小姐一定是顶好的人。” “但序州现在娶的是我,他说是因为爱才娶我,我既然答应嫁给他,自然也要无条件的相信他。” 吃醋什么的,根本没必要,顾序州的人品还是值得信任的。 黄嘉达瞳孔微微放大,满眼的不可思议。 在这个年代男女直接谈恋爱最大的尺度也就是摸摸小手,这个女孩却可以如此自信大方地在陌生人面前说出“爱”这个字。 木头舟就是这样被吸引的吗? 黄嘉达和秦葭宁肩并肩走着,说的都是顾序州的事情,秦葭宁口里的顾序州还是老样子,但有些地方又不一样了。就好像那个一直众星捧月的仙童,落入凡间有了人性。 “你才认识那家伙几个月,说的好像比我这个认识十年的老朋友还了解他。”黄嘉达苦涩地笑笑,握紧的拳头指甲嵌入手心。 十年没见,的确是太久了。 “我……” “好啊,秦葭宁,你这丫头又在勾搭男人!”陈姜氏的破锣嗓子打破了两人的对话。 这位妇女主任跟瞧见了天大的新闻似的,兴冲冲地跑过来对着秦葭宁的鼻子破口大骂。 “我盯你一路了,都已经嫁人了,居然还和其他男人贴着走走笑笑。我就知道你跟那二毛子长久不了,你果然也就是看中他的脸,玩腻了就想着红杏出墙了吧!” “陈姨,你误会了……” “这个小伙子,你不要被这丫头的外表骗了,一个跟下放分子睡一个被窝的女人能是什么好货色!” “你叫谁二毛子?”黄嘉达沉下脸。 陈姜氏还不知道自己踢到了铁板,眉飞色舞地说着:“你外乡来的不知道吧,就睡牛棚的那个小杂种——顾序州!” “下放到村里扫牛粪,臭的要命,每天闷屁也不知道放一个,本地里还勾搭上这死丫头。就我儿子那傻小子才相信他两是清白交往,我看啊他们早就搞在一起了,都是不要脸的狗男女。” 黄嘉达咬紧后槽牙,眼里藏不住的愤怒,然而陈姜氏说的正上头,根本没注意到对方难看的脸色。 “小伙子,我看你斯斯文文,一看就是文化人,可千万别被这……哎呦,死丫头你干嘛啊!” 秦葭宁抄起地上的粗树枝“啪”地在陈姜氏身上抽了一下又一下。 “陈姨,当初在仓库的那晚,我已经自证了清白,你再胡说八道就是造谣,死了是要下地狱拔舌的!” “死丫头,你居然……哎呦,痛死我了!” 陈姜氏痛得原地蹦哒,嗷嗷叫着跟旁边黄嘉达求助,刚碰到对方的手臂,就被冷漠地避开了。 “陈姨,这位可是省里来的年轻干部,你诬陷我们有染,不怕下地狱,难道还不怕公社把你的妇女主任给撤了?” “什么,省里的干部!”陈姜氏双腿一软,差点原地跪下。 “领导啊,我、我、我真不是故意的,主要是这丫头口碑太差,跟洋鬼子的野种……哎呦!哎呦!” “陈姨,你还胡说八道!”秦葭宁下了狠手,要不是冬天穿的多,陈姜氏估计身上都得起一道道红印子,“冤枉了黄干部,还不快点道歉?” “我错了,黄干部,我真错了!”陈姜氏被打怕了,秦葭宁又有省里的干部撑腰,她只要忍气吞声地落荒而逃。 秦葭宁扔掉手里的树枝,悄悄偷看旁边的黄嘉达,对方那双握紧的拳头还在颤抖。 还好她及时下手,既出了一口恶气,也让黄嘉达没了出手的机会。 要是黄嘉达因为顾序州而对一个村妇动手,这前途可就全毁了。 “他在村里的时候,这些人都是这么对他的?”黄嘉达红了眼,声音颤抖,“他们居然叫他二毛子,这是他最讨厌的称呼。” 顾家是大家族,十分注重血统,顾老爷子因此瞧不上混血的孙子,当着面叫他二毛子。 这个称呼一直是顾序州心里的刺。 这些人就这样肆无忌惮的在顾序州心上扎刺,他们怎么敢! “一个人被夺去身份,带上无形的枷锁下放到陌生的农村。除了忍,他还能怎么办呢?” 黄嘉达别过脸,揉了揉发酸的鼻子,他来的真的太迟了。 当两人回到牛棚的时候,顾序州正好将锅里的番薯黄夹拿出来。 “葭宁,趁热吃,一会凉了……锅炉达,你怎么来了?”顾序州停下手里的动作,言语里有些奇怪,“你眼睛怎么了,被人打了?” “我没事。”黄嘉达扭过头,故意不让他看到自己哭过的眼睛。 秦葭宁接过顾序州手里的一盘番薯黄夹,本想让他们好兄弟好好道个别,谁知毛手毛脚,将盘子一斜,其中一个番薯黄夹滚到了地上。 “对不起,这两个我吃。” “我吃。”顾序州自然地捡起那个黄夹,拍拍灰,咬了一口。 看到这一幕,黄嘉达终于爆发出来,哄着眼地吼道:“你有洁癖的,你以前很规矩,根本不可能捡地上的东西吃,你、你也根本不会喜欢这种粗俗的女人!” 以前的小顾少爷无论做什么都是那样优雅有教养,他连掉在桌面上的点心都不会碰第二下,现在居然这么淡定地吃着沾灰的黄饺子! 他是璀璨在夜空的星,根本不应该住在这种地方,和这种农村没文化的女人结婚。 “我先进去了,你们兄弟自己聊。”秦葭宁感觉氛围不对,快速跑路,男人之间的事情就让他们自己解决。 “你以前总是低着头不敢说话,现在做了领导,连口保命的粮食都看不上了?” 顾序州将剩下的半个黄夹塞进嘴里,冷冷地抬起头。 第151章 你真不知道她暗恋你? “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黄嘉达慌忙解释,“当年我娘生小妹的时候大出血离世,爹拿着顾家的慰问金娶了小妈,我从此就活的连狗都不如。当时小妈把吃剩的馒头踩在地上让我去捡,是谁拦着我,是谁跟我说做人要有骨气?” “顾序州,你的骨气呢,你的骄傲呢!” “当年你能挨顾老爷子十鞭子,换我一个活下去读书的机会,现在我宁愿不要这工作,也要想办法把你救出来。” 当年他的确是个唯唯诺诺的可怜虫,可顾序州拿命给他换来了有尊严的活法,他是看着顾序州的背影才这样一步步走到今天的。 他不允许自己的光,就暗淡在这种看不到头的山沟沟里。 黄嘉达全身激动地僵硬,他在那慷慨激扬,顾序州却只是淡淡一笑。 悠悠道:“黄干部,我媳妇做的热饺子和你小妈的破馒头不一样。那五年已经过去了,我的未来,不劳你费心。” 顾序州坐在院里的石磨上,漫不经心地玩弄着手边的枯草,就这么轻描淡写地将过去五年的生活一笔带过。 “我不反对你娶媳妇,可是秦葭宁那姑娘和你不合适,你没看见她刚才打人的泼辣样。”黄嘉达想起秦葭宁打人的狠劲就发抖。 一开始看她打那羞辱序州的泼妇心里还挺来劲,可现在回过神想想,这姑娘一旦心情不好,回来打顾序州怎么办? “哈哈哈!她又打人了?”顾序州听到秦葭宁的英勇战绩,居然笑出声,“你是没见过,那小狐狸对她那好色表哥做的事才是干脆利落。” “她干嘛了?”黄嘉达有种不好的预感。 顾序州伸出手剪刀手,伴着配音做了个“咔嚓”的动作,吓得黄嘉达差点没站稳。 “顾序州,你疯了,这种女人你怎么敢娶回家!”黄嘉达特地压低了声音,“你要觉得对不起她,我想办法凑钱补偿他,你没必要把自己的一辈子搭进去。” 顾序州不说话,跳下石磨,勾勾手指示意黄嘉达过来。 “你想通了?” 黄嘉达扬起笑容连忙跑过去,脚下被什么一绊,一头栽进了石磨旁的稻草堆里,吃了一嘴的枯草。 “顾序州!你幼不幼稚啊!” “谁让你说我媳妇坏话的。”顾序州坏笑着坐回石磨,随即眼一沉,正经道,“只要她不跟我提离婚,我就不可能离。你知道我的,认准的事情不可能变。” 黄嘉达坐在稻草堆里,有些发蒙,他还是第一次在顾序州眼里看到这样的神情。 这个笨蛋,是真心喜欢那个村姑啊。 “木头舟,你要想清楚,未来你很有可能摘帽回到城里,到时候你还是那个骄傲的顾小少爷,完美的姚冰清才是和你相配的妻子。” “我说过了,认定的妻子,不会变。”顾序州抬眼看黄嘉达,言语里有些古怪,“我和姚冰清早已经解除毁约,你为什么这么希望我和她成亲?” “木头舟啊,木头舟!当年我比你话还少,但他们偏偏叫你是木头,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黄嘉达猛地站起,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因为你就是块木头,人家姚冰清暗恋你这么多年,你真不知道?你不在的这十年,她还每天看着你的画像,每天给你写那没有目的地的信,她的心里到现在还装不下任何人,就等着你回去!” 黄嘉达死死地盯着顾序州,仿佛他才是那个苦苦等待顾序州答案的那个人。 顾序州垂下眼,摆弄手里的几根稻草,不咸不淡地应了句:“我只当她是妹妹。” “呵,我真是个傻子。”黄嘉达红着眼,苦涩地摇摇头。 当年的顾家小少爷,是那高龄上的雪莲花,一头扎进自己喜欢的东西里,对不感兴趣的东西绝不会多看一眼。 在知道顾序州娶了秦葭宁之前,他真以为木头少爷对女人不感兴趣,真以为他不懂男女感情。 看来,他懂得很,只是对不喜欢的人没兴趣罢了。 “木头舟,我明天就要回城,今天你最好想清楚,到底是要在这和一个村妇过一辈子,还是回城好好待冰清。” 黄嘉达说完这句话,根本不给顾序州老友叙旧的机会,头也不会地走了。 秦葭宁端着刚出锅的鸡汤出来,瞧见黄嘉达跟个孩子似的气鼓鼓地走出院子,走路姿势都变得可笑,甚至故意踢了一脚院门口的铁锹,结果差点被砸了脚。 “黄干部这是干嘛了?” “听到你阉了亲表哥,给吓跑了。”顾序州一扫脸上的阴沉,笑着回到。 他跳下石磨,自然地接过秦葭宁手里烫手的陶碗:“外面冷,我们进屋吧。” 待秦葭宁进屋后,顾序州回头看着远去的黄嘉达,轻叹了一口气。 初一是一年里最热闹的日子,外头鞭炮响个不停,直到入夜才慢慢安静下来。 顾序州坐在书桌边摆弄着从旧货市场淘来的废弃的线路板,秦葭宁则在旁边悠悠地练着军体拳。 “狗子哥说你托他去旧货市场找了不少东西,又要做什么宝贝?”秦葭宁好奇地偷瞄顾序州手里的东西,看不出名堂来。 “秘密。” “想给我一个惊喜吗?”秦葭宁练好最后一个动作收势,像只小野猫般轻巧地趴到顾序州肩膀上撒娇,“我现在就想知道,告诉我吧。” 顾序州面上一副不受诱惑的样子,嘴巴却老实地报出答案:“相机。” “相机?这玩意也能自己做?” “前天在照相馆的书架上看到的书上有介绍相机的内部构造和原理,我想试试看。” 顾序州没好意思说,当时他的魂都被换上新礼服的秦葭宁勾走了,只是匆匆扫了几眼书本,好在相机的构造和洗照片的方法都记下了。 “本来是想给你一个惊喜,说出来就没意思了。” “没关系,我当不知道……嘘!” 刚才还有说有笑的秦葭宁脸色一边,竖起耳朵聆听,牛棚外头呼呼吹着冷风,还夹着男人粗重的呼吸声。 “有人躲在外面。” 第152章 这泼妇又又又打人了 秦葭宁将小镜子放到窗户边,通过镜子看到一个苍老佝偻的身体藏在窗户底下偷听。 她敲击桌边,向顾序州通风报信。 【是秦老汉。】 【你配合我一下,看我怎么教训他!】 顾序州露出心领神会的表情,比划个“ok”的手势,秦葭宁这就扯开嗓门开始自己的表演。 “序州啊,你也是傻,咱们现在赚了那么多钱,哪还需要自己做相机啊,买一个不就行了。” “这些钱都是你辛苦打猎换来的,还是省点好。” 顾序州也是演技派,虽然不知道秦葭宁打的什么鬼主意,但快速进入角色接上了话头。 “对了,这些钱你一定要放好了,千万别被人发现。” 秦葭宁偷瞄了眼窗外,故意冲着窗户口说:“你放心吧,我把钱包起来藏到后山破庙的槐树下了,绝对不会被人发现!” 两夫妻一唱一和,把窗户外的秦老汉说得笑得跟花一样灿烂。 本来是想过来跟死丫头要养老钱,没想到得到如此重磅的消息,他就知道死丫头有钱,要不然怎么舍得给他请保姆。 他摩拳擦掌,根本顾不上现在天色已黑,忙屁颠屁颠地钻进了通往后山的小树丛里。 正月里的风冷得刺骨,在小树林穿梭的风更是能刮伤脸皮,秦老汉穿着单薄的破棉袄好不容易摸到寺庙边。 手脚都冻麻了,只能先去庙里暖暖手。 “啊!” 摸黑走了两步,就对上菩萨的断头,那石像的眼里还亮着金光。 菩萨显灵了! 秦老汉心虚,跌跌撞撞又冲出了破庙,全然没注意到从石像眼空里跳出来的小猫崽。 “王八羔子,心眼子比头发还多,居然把钱藏在这种地方。” 一想到这附近藏着一大笔钱,他那胆量又上来了,借着月光就开始徒手挖槐树下的土。 这附近啥都没有,就是槐树多,他一连挖了七八棵大槐树,也没瞧见半点宝贝的影子。 “他娘的,死丫头到底藏到哪去了。” 秦老汉那双从不干粗活的手,现在磨得全是血,痛得眯起眼直打颤。 要是再不拿点钱回去,新找的年轻媳妇就得跑路了,他不甘心,咬咬牙继续往深处走去。 他越走越觉得阴风阵阵,再往前可就是李婆娘她二姐吊死的那颗槐树了。 死丫头该不会真把东西藏那了吧!以那丫头的缺德劲,还真有可能。 秦老汉低着头来到槐树边,忍着痛抓了一把土,竟摸出一把骨头来! 看着像是兔子骨头,又像是小孩的手骨头……他全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头顶也觉得被什么在抚摸。 一抬头。 “啊!鬼、鬼啊!” 槐树上一个白色的影子飘着。 他自然不知道那是顾序州为了抓兔子的时候图安静,故意挂那的白大褂。 轻飘飘的褂子在漆黑的夜里越发像个吊死的女人。 “李二妞,当年驱邪我就摸摸奶/子,别的可都没碰啊!你要找,就找脏你的人!” 他哭喊着就调头跑,时不时回头看那女鬼追上来了没有。 “哎呦”一声,他滚下了山坡,滚到灌木里扎成了刺猬。 等秦老汉拖着摔断的腿一瘸一拐地回家时,屋子空了,新抱上的媳妇没了,装棉被的箱子空了,家里能换点钱的东西都不见了。 “哎呦诶,黄天三宝啊,这让我怎么活啊!” 秦老汉坐在地上嗷嗷地哭,越想越觉得心里头害怕,没女人了,以后谁伺候他洗脚吃饭? 他拖着断腿立马就去了秦大民家,敲了半天门发现没人,心一下凉了。 人的直觉很准,尤其是那种做了一辈子坏事的人,直觉更是准的可怕。 他腿一软,坐到门槛上动不了了。 大民走了,他这下辈子就得那死丫头负责! 初二的村里依旧热闹,一大早就看到袅袅的烟火气,黄嘉达在村口下了车,朝顾序州家走去。 “我就不应该心软过来受气!”他边走边骂自己窝囊。 明明定好了下午回城的车票,放心不下顾序州,最后还是踩着点决定再劝他一次。 刚走到河边的小桥上,两个走路姿势怪异的男人朝他奔过来,其中老头拖着断腿,年轻的那个走起来跟个太监似的。 “舅舅,我听陈姜氏说了,那个就是省里来的干部。”秦寿夹着腿,兴奋地指着黄嘉达的方向。 养了个把月,他下面现在还疼,听说老舅也被那死丫头耍了,他忍着痛就组团来告状了。 “你就是省里来的干部!”秦老汉扑上来就抱住了黄嘉达的腿,“你可要为我们做主啊!我儿子走了,现在就剩下一个女儿,她还不给我养老,害我一个老头孤苦无依。” “你就是秦葭宁的爹?” 黄嘉达扶额,这个叫秦葭宁的姑娘小小年纪,在村里得罪的人还真不少,每次来都能碰上找事的。 还好他做完做了一夜的功课,把顾序州和秦葭宁这阵子在村里发生的事情都摸透了。 “我听说是你之前一直在虐待女儿,还主动和她断了关系,现在要让她给你养老,你觉得她能乐意。” “她不乐意还能咋滴,她是我女儿,别管我怎么对她,老子给了她这条命,她就得伺候老子到死!” 秦老汉见黄干部不依着自己,立马变了脸孔,拖着腿站起来就是骂。 “黄领导,那个死丫头不仅不给我舅养老,她还、还伤了我,你得抓她去坐牢!还有跟她睡一块的二毛子,都他娘的王八蛋不是人。”秦寿忙跟着诉苦。 黄嘉达立即反应过来那就是被断了命根子的表哥,他昨天临走前打探过,知道是对方先非礼在先才被收了犯罪工具。 秦老汉和秦寿文化不高,除了骂些脏词也说不出什么有理的名头,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要秦葭宁和顾序州给他巨额赔偿。 黄嘉达扶着额头,脑瓜子嗡嗡响。 顾序州这找的是什么媳妇啊,不仅跟大家闺秀不沾边,还有一帮狗皮膏药的亲戚。 “黄干部,秦葭宁和顾序州就是一对贱人,你可得给我们做主啊!” “我做你个大头鬼的主!” 秦老汉话音刚落,一个铲子就从后头飞了过来,从他脸颊边砸了过去。 秦葭宁手持铁铲,下手快狠准,根本不给他们反应的机会,打的两个男人落荒而逃。 第153章 各走各的路 “秦葭宁同志,我怎么觉得昨天发生过一样的事情?”黄嘉达头疼得更厉害了。 他能理解一个女孩在这样的家庭里长大,不得不学会反抗。他承认这姑娘很勇敢,但她不适合顾序州。 “黄干部,你又来看序州吧,他刚扫完牛棚一会就过来。” 秦葭宁带着黄嘉达在屋子里坐下,说着就潇洒地扛起铲子去处理院子里的杂草。 黄嘉达捧着搪瓷杯,探出脑袋看着秦葭宁利落地干活,那姑娘明明就一点大,胳膊还没有他的手腕粗,怎么干活比男人还卖力。 他一声叹气:“在农村她倒是个好姑娘,可为什么偏偏要嫁给序州呢。” 黄嘉达摸出手里的挂号信,那信是写给黄嘉达的,上头却写满了少女对顾序州的思念,落款处是秀气的笔迹写着“姚冰清”。 “你不是说今天回城?”顾序州换了身干净的衣服,撸着袖子大步走进屋内,顺手又开始干屋里的打扫工作。 黄嘉达忙将信件塞回口袋,像个孩子似的开始告状:“下午的火车,时间还早,就顺便来看看你。” “你那媳妇厉害得很,昨天打妇女主任,今天打亲爹和表哥。举着铲子一顿乱挥,她当自己是关羽啊,还耍起大刀了!” “哈哈哈,很有趣吧,她那些刀法可不是乱打,我观察过了,都是有路数的。” “你还笑得出来!”黄嘉达两眼一黑,扶额沉默许久才缓缓开口,“根据我对你的了解,你根本不可能喜欢那种村姑,我知道你一定是遇到了事,要对那姑娘负责。” “你放心,冰清的父亲现在是省领导,她一定有办法救你离开这种地方,伯父要是不愿意帮忙,我去求我们科长、求我老师,总之一定会带你离开这里。” 听到顾序州眼神一沉,眉头微蹙,停下了手里的动作。 黄嘉达还在继续说着:“至于秦葭宁,我想办法凑钱赔偿她,给她找个好人家也行。” 顾序州静静地看着黄嘉达说话,直到对方停下,他才淡淡道:“说完了吗?” 黄嘉达看顾序州的表情有些古怪,深沉的眼里藏着愠色,不禁动作一僵,乖乖地点点头。 顾序州微眯起眼,语气冷了半分:“黄干部,我们已经十多年没见,我早就不是当年的顾序州,不要说的对我很了解的样子。” “我对秦葭宁一开始是出于责任,但现在是真心要跟她过日子。我现在过得挺好,就喜欢这田园生活,你也回去好好地做你省干部,要想我了,就写封信。” 顾序州的声音冷得就像是冰霜,他看着穿着崭新制服的黄嘉达,头发梳的油量,胸口还别着机关特工的钢笔。 当年那只会哭着叫“少爷”的小家伙长大了,长得还挺好。 没必要和他这扯上关系坏了前途。 “你再不走,要赶不上火车了。”他笑着提醒。 黄嘉达松开捏紧的手,烫直的西装裤被抓得皱巴巴,他一步三回头:“我不会放弃的,你等我。” “你走吧。”顾序州潇洒地一笑,朝他挥了挥手。 人走远了,他还靠在门框上,久久地望着,就像是在望着他那不再可及的过去。 “黄干部走了?真没口福,我锅上还蒸着杂粮馒头呢。” 秦葭宁清脆的嗓音将顾序州拉回现实,他笑笑。 “给王阿婆他们送点去吧,我顺便过去把他们把柴劈了。” 两人肩并肩,说说笑笑地去王阿婆家,这条路走了无数次,熟悉地就像是去自己外婆家似的。 只是今天阿婆家有些不一样,平常在冷风里显得孤独的小木屋外居然停着辆小汽车,两个穿得体面的男女站在院子里。 “路生,家里来客人了?” “师父!” 秦葭宁刚进院子,路生就像只受惊的小猫钻进了秦葭宁的怀里,眼泪汪汪地撒娇。 “师父,我和奶奶要走了,他们说要带我们去申城。” “你们是谁,想对王阿婆他们做什么?”秦葭宁将路生护在怀里,警惕地质问。 谁知那头的中年男人哈哈大笑起来:“小姑娘就是秦葭宁吧,后面那位就是顾序州?谢谢你们两位这么照顾我母亲!” 男人说着就自来熟地上前,先后和秦葭宁、顾序州握手。 秦葭宁满脸问号地伸出手,又满脸地疑惑地收回来:“阿婆不是没生过孩子吗?” “我们是领养的,之前大运动父亲托关系把我们送到了港城,如今形势变了,我们总算能回来接二老了,没想到父亲他……”旁边的女人抹了一把眼泪。 男人忙把她搂进怀里:“咱们现在就是要把妈伺候好了,这样父亲在天上也能欣慰。别哭了,要不然又要让妈想起伤心事。” “妈,新衣服穿上了?” 王阿婆盘起了利落的长发,穿着一身深色的羊皮大衣,好像又变回了十几年前刚被下放的名门太太。 只是黑发不在,牵着她手的那个人成了她怀里的一捧灰。 “妈,我来吧。” “妈,小心点。” 男人伸手要去接骨灰盒,女人忙搀扶着老太太拄拐杖的手。 “我自己来。” 王阿婆宝贝地抱着骨灰盒,她知道,总有一天会带着老头子离开这里的,还好当初没有让那些人把老头子胡乱埋了。 “当初你们两在一起就斗嘴,老头子还怕你们去了那边要分家了,没想到最后成真正的一家人了。” 她看看养子,又看看养女,这才招呼路生过来。“来,路生,以后他们就是你的爸爸妈妈了。”路生缩在秦葭宁的怀里有些犹豫,他孤儿了这么多年,“妈妈”这个词要怎么发? “去吧。”秦葭宁推推路生,小家伙才羞涩地走到他们身边。 王阿婆要走了,拉着秦葭宁说了许许多多,他们约定在申城再见。 临走前,她还小声地在秦葭宁耳边轻语:“小顾子是个死心眼,认准了你就不会变,你们未来的路还很长,一定要一直相信他,别走我的老路。” 秦葭宁不明白阿婆为什么说这些话,只是默默地点头。 第154章 谁说机会一定要给男人? “妈,咱们走吧,迟了要赶不上火车了。” “唉,来了。” “阿婆,这些馒头您带着路上吃。” 秦葭宁将包好的杂粮馒头塞到阿婆怀里,怀里一沉,低头看到路生将小脑袋埋在她的怀里抽泣。 好一顿安抚,祖孙两才坐上黑色的小轿车,路生和阿婆从车窗里探出脑袋挥手。 农村的泥巴地不好开车,小驾车一路摇摇晃晃,吸引了不少围观的村民。 秦葭宁站在路上常坐着的大石头上,看着消失在远处的小黑点。 这块石头位置很好,吸收着太阳的光芒,能看到大哥的家,也能看到阿婆院子口的槐树。 大哥家空了,阿婆家也空了。 上一世,秦葭宁一直是孤身一人,她早已经习惯了孤独,可这一世体验过了合家欢的热闹,到人去楼空时,原来世界时如此的安静。 “你哭了?” 顾序州一惊,伸手想拂去她眼角的泪,却被一把推开。 “你看错了。”秦葭宁扭过头,猛地擦了一把脸,她不喜欢被顾序州看到自己柔弱的样子,“我早上吃太撑了,出去走走。” “葭宁!” 秦葭宁倔强地避开顾序州的视线,小跑着离开。 奇怪,自己为什么流泪呢,上一世被子弹射穿了腿她都能咬着牙不掉泪,只是走了几个无关紧要的人,眼睛怎么就湿了? 人果然是贪心的生物,一旦拥有就会害怕失去。 她躲在树下,回过头看有些无措的顾序州。 还好,她还有顾序州,现在这个村子里自己最亲近的人就只有这个男人了。 “你们看到了伐,那王阿婆被小轿车接走了。” “被公社叫去批斗的吧。” “你想啥呢,批斗能有这么好的待遇?人家儿子女儿来接的。” 经过生产队办公楼门口,几个妇人蹲在路边嗑瓜子。 “这世道果然不一样了,下放分子回城了,村里头的年轻人也一个个想着去外头看看。” “谁说不是呢,陈婆娘家的儿子也闹着要进城呢,好像是看上在黑市卖货的姑娘,陈婆娘不同意。” “闹离家出走啊!那小子干嘛?” “哈哈哈,被陈婆娘打了一顿,老实了。” 几人说在兴头上,那边李招英挽着陈姜氏晃晃悠悠走了过来,李招英的新跟班秀秀。 妇人们闭了嘴,闷头磕着瓜子。 她们那大嗓门十里外都听的清清楚楚,陈姜氏自然也是听到了,脸臭的跟猪肝似的。 因为儿子的事情,她愁的一夜没睡,也没力气跟这些嘴碎的女人吵架。 李招英瞧见秦葭宁在一旁拉伸,带着得意地笑容,扭捏地过来。 “这里没有男人,你做些下三滥的动作也没人看,怪别扭的。”因为上次的事情,二人已经撕破脸,她说话自然没了客气。 “我这是跑步后拉伸,防止乳酸堆积。” 秦葭宁来了一个高抬腿,放在树干上拉伸,差点一脚踢飞李招英,吓得对方花容失色。 “英子,你没事吧。”秀秀跟个丫鬟似的扶住李招英,却被李招英嫌弃地推开。 秦葭宁瞄了那个秀秀一眼,这傻姑娘怎么还在伺候李招英,明明也是读过高中的下乡知青,何苦把位置放的那么低。 “英子,不要以为所有人都跟你一样,一举一动都是做给男人看的。”她冷冷冲李招英说道。 “你!”李招英脸上的愤怒转瞬即逝,扬起得意地笑容,“给男人看又怎么样,我眼光比你好,林大哥很快就要被推荐去上大学了,我也会跟着进城享福。不像你,下贱到跟着一个扫牛棚的,一辈子在这山头条牛粪。” “但是那顾序州好像对葭宁蛮好的,也算是个好人。”秀秀囔囔道,“哎呦!” 她的手背被李招英捏红了,连忙捂住嘴躲到了旁边。 “林煜阳被揭发了这么多事情还能被推荐上大学?”秦葭宁沉下眼,老书记是昏了头了? “林大哥值得,村里最有文化的就是他,不给他给谁啊。” “谁说的,秀秀不也是高中毕业?” 秦葭宁不客气地反驳,这片区的知青都已经回城,留下的知青除了林煜阳就是那个叫秀秀的姑娘,这姑娘虽然有些憨憨,但听说读书的时候还是年纪第一,还真是人不可貌相。 “秀秀,不就不想争取一下?” “我、我哪能啊!”秀秀捏着衣角,憨憨地笑,“以前在家的时候,我哥哥弟弟就说我是笨蛋,现在下了乡,也没帮上什么忙,哪能和林大哥比啊。” “就是,她一个女人读什么大学啊!”李招英扯着大嗓门喊。 一旁陈姜氏和妇人们听到了,也凑过来帮腔。 “公社下发的推荐名额,不推荐上去不就浪费了嘛。林知青虽然犯过错,那也是最合适的人选。” “就是说啊,男人读了大学,以后没准能当官造福村里。秀秀一个丫头能干什么?” “秀秀啊,反正你们家也没打算接你回去,我看你还是早点找个好人家嫁了,生个孩子。” 秀秀低着头,傻乎乎地笑,乖巧地“嗯、嗯”应着。 秦葭宁白了那群妇人一眼,默不作声地退出人群,准备回牛棚。 无奈地回头看了秀秀一眼,却发现对方拽着衣角,死死的、用力的,指甲都嵌入肉里了。 她调换了方向,去了书记家。 临近晚饭时间,秦葭宁才从书记家出来,在岔路口碰到给李招英跑腿的秀秀。 女孩甜甜地冲秦葭宁一笑,习惯性地低头要走,被秦葭宁一把拉住。 “秀秀,你真不想继续要读书?”秦葭宁捏着对方的下巴,霸道地盯着她的眼睛。 “葭宁,你干什么呀。”秀秀眼神飘忽地挣脱开,“不是说了我不配吗?” “读书是看成绩,又不是看性别,哪有女人就不配读大学的说法?你直白地告诉我,你是不想,还是不敢?” 秀秀脸上的悲伤一闪而过,依旧是那傻憨憨的笑容:“我不适合读书,我这人笨呼呼的,能在这里交到招英这个朋友已经很不错了,我也不想回城里,爸妈要养哥哥和弟弟需要很多……” “你在语无伦次些什么,是害怕李招英生气,还是怕父母不给你交学费?” 秦葭宁一语点破,秀秀不再说话,再次抓紧衣角。 第155章 你的嘴角有菜叶 秦葭宁温柔地拉起秀秀的手:“没有什么东西是本就应该属于男人的,你要有能力就去争。” 秀秀慌乱地眨眼:“可是……” “真心待你的朋友只会希望你好,如果李招英怪你,那只能说她不是你的朋友。至于上学的生活费,你在村里应该也存了些钱,那些钱别寄回去给你的兄弟了,留着给自己读书,上了大学你的人生就不一样了。” “我小弟要复读高考,大哥家才刚生了孩子,爸妈赚的钱根本不够补贴他们,我不寄钱回去的话……”秀秀终于收起了她那爱笑的面具,吧嗒吧嗒掉眼泪。 “你的哥哥弟弟有手有脚,为什么要你爸妈补贴。下乡的知青都是父母寄钱过头,还是头一次见从农村往城里寄钱的。” 那日经过生产队,听到陈姜氏讲秀秀家的家事,秦葭宁被顾序州硬拉着才没爆出来。 一个小姑娘代替哥哥下放农村,在根本没有就业机会的山头想办法存钱寄回城里,简直倒反天罡! 还有她那个双胞胎弟弟,从恢复高考到现在复考多少次都没考上,没那个天赋就早点出去打工养家! 当然,这些话不好对秀秀只说,秦葭宁眼珠子一转,顺着毛劝道:“你在农村最后也只能随便嫁人,也帮不上家里,不如去上大学,读个几年出来还能多赚钱养家,你父母也会开心啊。” 秀秀抓着裤子边的手一松,暗淡的眼里蒙上一层光:“可是村里已经决定把名额给林知青了。” “村里还没报上去呢,书记说了,要公平竞争,明天村里会出题考验你和林知青。” “我说了,能不能上大学,各凭本事。” 秦葭宁拍拍秀秀,走进黑暗里。 一声淡淡的“谢谢”从身后飘来,秦葭宁回头看,月光打亮了女孩脚下的路。 走在回去的路上,先是经过的大哥家的院子,黑漆漆一片。 走过两个路口,她又远远看到王阿婆的房子,平时路生总会趴在窗户口看书,现在那里却安静地能听到鸟鸣。 秦葭宁谈了一口气,欣慰地勾起嘴角,脸上却满是寂寞。 大家都有更好的前程,挺好。 她悠悠晃晃地回到了牛棚,窗户里没看到灯光,她心头一紧,忙冲过去推门。 “顾序州?” 一抹光在照亮了牛棚,顾序州坐在小方桌前,吹灭了点蜡烛的火柴。 “我们又不是穷得买不起蜡烛了,还要等着我回来才舍得点灯,我还以为你出啥事了呢!”秦葭宁嗔怪道。 顾序州没说话,微微一笑,点燃了第二根蜡烛。 “嘿,你也太激进了,要么不点,一点还是两根,蜡烛也是花钱的!” “今天高兴,奢侈一下。” 顾序州从锅里端出事先准备好的饭菜,四菜一汤,简单朴素的食物上还精心地做了装扮。 这是要烛光晚餐? 秦葭宁瞄了一眼菜,野果子切成了兔子的形状,亏他想得出来。 “挺厉害啊,巧夫也能无米为炊。”秦葭宁故作冷漠地点点头,自己也是见过大世面的,怎么能被一个兔子造型的野果给忽悠过去。 可当昏暗的牛棚里想起悠扬的歌声,那首名为“原野上的希望”的新歌钻进她的耳朵时,她惊讶地笑出声。 “你真做了收音机?” 秦葭宁抢过顾序州手里的小机子,方方正正的铁盒子,上头绕着线圈,还数着根笔直的天线,怪模怪样的。 但真的能收音! “我答应过你,会给你做一个。” “我们有说过这个吗?”秦葭宁奇怪地眨巴眨巴眼,管他呢,这年头收到个收音机,不要白不要! “早知道你能做收音机,我们就批量生产收音机,一定能赚大钱!”秦葭宁眼里冒出金币的模样,耳朵里的歌声全是钱砸过来的声音。 “没兴趣。” 顾序州冷着脸推她做到位置上,顺手给她打了一碗白米粥。 做收音机不能,但想要搜集到合适的配件却不容易,他每周三去给王胖子干活讨价还价才要到的核心配件。 那日在王阿婆家里,因为秦葭宁夸王阿公厉害能做收音机,他本来当天就像给她搓一个出来,无奈配件难找才拖到现在。 原本以为她拿到收音机会更高兴,或者多说几句好话的…… 顾序州拿着筷子,盯着大快朵颐的秦葭宁良久,对方才懵懂地抬起头。 “我脸上有东西?” “没有。”顾序州摇头,淡淡道,“音乐好听吗?” “好听啊!”秦葭宁快乐地吃了一口野菜,“这首歌唱的的确好,仿佛让我看到了国家美好的未来。” “菜好吃吗?” “好吃啊!”秦葭宁又高兴地喝了一口汤,“我下午在书记家又是除草又是砍柴的,累得半死,现在吃草根都觉得跟满汉全席似的!” 她夸了音乐、夸了菜,就是没夸顾序州一句。 顾序州那双漂亮的眼里失去了光,无奈地扯扯嘴角。 也行,至少她心情不错。 早上看到这只小狐狸掉眼泪,他一阵恍惚,不知道怎么哄女孩子,只能毛手毛脚地学着当年他那渣爹套路妈妈的手法。 顾德鑫,原来你这老东西不是全无用处的。 “来,吃点腊肉,以后打人更有力气。”顾序州说着挑衅的话,动作倒是很殷勤,不停地给秦葭宁夹着肉。 他吃饭还是老样子,腰杆笔直,动作端庄。 一口菜,一口粥,想旧时的贵族一样慢条斯理。 秦葭宁则像只饿了几天的小野狼,头都快低到饭碗里了,军队里的讲究速度,她每样都要争第一,吃饭从没有输过。 突然,顾序州的粥碗里多了一块肉。 顾序州抬起头,瞧见秦葭宁那张笑得灿烂可爱的小脸,嘴角还带着一点菜叶。 “谢谢你,我知道你是怕他们都走了,我会寂寞。一开始是有点难受,好不容易有了个大家族的样子,人却一个个走了。” 秦葭宁抓抓脸蛋,脸蛋泛着红,表情也有些别扭。 “但现在我没那么难过了,因为……有你在。” 顾序州手里的筷子掉到了桌班上,半天说不出话,许久才淡淡地吐出几个字:“你嘴角有菜叶。” 秦葭宁可是花了一顿饭的时间,鼓足勇气真情表白,结果就这? 第156章 她馋的不是桂花糕 秦葭宁蹙眉,赌气起身。 “啊!” 甩开的小手被大手扣住了手腕,对方轻轻一拽,她便摔进了顾序州的怀里。 “顶着一张小花猫的脸要去哪里?”顾序州指尖温柔地擦去了她嘴角的菜叶,羞得秦葭宁涨红了脸。 “我留着当夜宵,你有意见?” “呵嗯!” 顾序州扶额笑出声,这小狐狸怎么说笑话都一个字不服输的劲头。要是平时,他也就顺着她说笑了。 可今天他不想。 刚才这小狐狸眨巴着圆溜溜的大眼睛,说些让人心痒痒的话,搞得他现在只想…… 顾序州低下头,双唇堵上了秦葭宁那张巴巴胡扯的嘴,最柔软的地方交融缠绕。 他的动作很轻、很轻,就像怀里抱着的时易碎的莲花,稍一用力就会折了花瓣。 “嗯——” 秦葭宁纤细的小手无处安放,胡乱摸上了对方的衣角,越抓越近。 这种感觉……并不讨厌。 顾序州微微抬头,含情地盯着她,就像是要把她揉进眼里:“别忘了我也是男人,再继续下去,我会失控。” 他喉结滚动,温热的气息打在秦葭宁的唇边,呼吸的节奏略微加快。 秦葭宁没吃过猪肉,难道还没看过猪跑嘛,她知道——他想! “咳咳。”她故作懵懂地躲开那双深邃的眼。 脑海里跳出那夜在仓库里的画面,因为兽药的作用她已经急得不太清楚细节,恍惚闪过顾序州宽厚的胸膛和那结实的八块腹肌,瞬间脸红的跟苹果一样。 上一世她顶着美艳御姐的脸硬是孤寡到三十五岁,这一世原主也没谈过恋爱,合计五十五年的单身经历,面对这香艳的肉体。 她想,但是不会啊! “我……” 秦葭宁支支吾吾,本想干脆地告诉他证都领了,合法,来吧! 可是一开口,组织好的语言在喉咙里跑了一圈,变成了:“你嘴里怎么一股桂花味,你背着我吃点心了?” 死嘴,说啥胡话呢! 秦葭宁在脑海里扇了自己两嘴巴子,尴尬地抬起眼楚楚可怜地望向顾序州,那啥……现在说“ok”来得及吗? “馋了?明天我去代销社看看。”顾序州哭笑不得地扶正秦葭宁。 她还不适应,是他太着急了。 “我去洗碗,你先去洗澡休息。” 顾序州自然地起身收拾碗筷,留下秦葭宁呆愣愣地坐在椅子上满脸不舍。 她是馋了,但馋的绝对不是那桂花糕啊! 顾序州是个行动派,第二天还真一大早就起身去了代销社,跑了个空。好在今天王胖子开了证明让他去公社修理变压器,他特意绕道又去了供销社。 秦葭宁独自在家打扫卫生,特意将那床上的棉垫晒得一股子太阳的味道,软乎乎的。 拄着扫把发呆,想起昨晚顾序州那呼在脸上的气息,脸便烫的厉害。 她拍了拍自己的嘴巴,今晚,可不准再冒出桂花糕这种鬼话! “葭宁,你在吗?”一个熟悉又刺耳的声音将她拉回现实。 “李招英,你过来干什么?” 看到那张厌烦的脸盈盈笑着,实在虚伪,秦葭宁不由地皱了皱眉头。 两人早已经撕破脸,李招英还来跟她套近乎,一定打着什么鬼主意。 “葭宁,我怀孕。”李招英红着眼,一把抓住秦葭宁的手腕哭诉,“怎么办呢,我和林大哥都还没结婚就有了孩子,要是被我爹知道,他会打断我的腿的!” 秦葭宁警惕地眯起眼,对方说的倒是真切,眼泪说来就来,可习惯性地抿唇,眼神飘忽,面部表情僵硬。 明显在撒谎。 “这种事情你去找你的林大哥去说,和我这种外人说什么?”秦葭宁冷冷道,她眼睛看着李招英,却竖着耳朵倾听周边的声音。 按照李招英的个性,要是设陷阱,绝对不会一个人过来。 “林大哥就要去读大学了,怎么能在这个节骨眼上当爸爸,这会毁了他前程的呐!可是这个毕竟是我和他的骨肉,要是打掉,我又舍不得。” 李招英泪眼汪汪,说的跟真的似的。要不是秦葭宁会点微表情,还真要被她骗了。 “毕竟是自己的亲骨肉,当了妈妈的人,心也会跟着变软。”秦葭宁故意配合她演戏。 果然,她敢软下语气,李招英就朝她身后悄悄打了个手势。 刀风从秦葭宁耳边闪过,她一个侧头躲过了秦老汉的偷袭,接着伸脚勾倒了那个摇摇晃晃的老头。 “秦老头,你对亲女儿不行,和外人倒是合作默契。” 秦葭宁一把擒住老头,按着他的断腿嗷嗷直叫。 可下一秒,秦老汉嘴角勾起一抹奸计得逞的笑。 “你笑什么…啊!” 伴随头脑勺一阵剧痛,秦葭宁被躲在另一处的秦寿击倒在地。 男人阴森森地笑着,和秦老汉合力用绳子把挣扎的秦葭宁五花大绑。 “秦葭宁,要怪就怪你做人太嚣张,招人恨。”李招英擦掉虚假的眼泪,拍拍肚子得意,“你是不是傻,我要真有了林大哥的孩子,自然马上和他成亲去城里,跟你一个村妇有什么好说的。” 秦葭宁挣扎着抬起头,太久没做任务,她的警惕性有所下降,防住了老头却忘了还有个太监! 她不动声色地从口袋摸出小刀,却被早有防备的秦寿一眼看到,对方夺过小刀砸在了她眼前。 “死丫头,别想逃!老子受的苦要一一跟你讨回来!”秦寿一脚踢在秦葭宁肚子上,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但这根本不足以平息他的愤怒。 秦老汉和秦寿一脚接着一脚殴打秦葭宁,就像是在打一块没有知觉的肉,竟生生打得她吐出血来。 李招英的笑容逐渐僵硬:“说好的教训一下就行了,再打下去要出人命的!” “你放心,出了人命我们担着,绝不影响你!”“那也别在我面前打死人,看着晦气。”李招英有些发抖,她一个大姑娘,见不得死人。 “这么打死她就太便宜这死丫头了,我要她生不如死。” 秦寿和秦老汉对视了一眼,扛起奄奄一息的秦葭宁,走向了后山的林子。 第157章 一命换一命 顾序州回到村子的时候已经晚上,村里炊烟袅袅,牛棚那头却没看到生火的迹象。 “这小狐狸,我不在,她是连饭都不准备做了吗?”顾序州笑笑,抓紧手里的桂花糕,加快了步伐。 过了河,只见牛棚处一片漆黑,不好的预感升上心头,他飞速冲进院子,门也是开着的! “葭宁,你在哪里?” “秦葭宁!” 顾序州在牛棚找了一圈,空荡荡的牛棚让他心跳的如打鼓。他点燃煤油灯,仔细地检查牛棚里的异样。 院子里有一堆混乱的脚印,葭宁的脚小,其中最小的脚印在35码,是她的大小,但其他三对脚印的主人是谁? 两男一女? 顾序州顺着脚印寻去,经过石磨边看到星星点点的血迹,心头一紧。 他强压内心的愤怒和担忧,一路跟到后山林子的路口。 到处都是杂草,脚印断了。 “别急。”他调整呼吸,手心已经捏出汗。 这种天气,那小狐狸万一受了伤还怎么熬下去? 后山平常来往的人少,他记得每一条秦葭宁常走的路,在灌木最密集的地方,他眼睛一亮。 月光下,一条未曾走过的小路杂草被压倒,肯定有人刚走过! …… “嘀嗒、嘀嗒。” 潮湿的岩壁上落下冰冷的水珠,滴在秦葭宁带血的脸颊上,她微微睁开眼。 只见秦寿坐在石块上磨着杀猪刀,脚边放着煤油灯,那摇晃的灯光将男人的身躯在墙壁上映出了魔鬼的形状。 “他娘的,死丫头命倒是挺硬。”秦寿啐了一口,加快了手里磨刀的动作。 “嗯嗯!”秦葭宁的嘴被破抹布塞着,身躯也被麻绳束缚。 秦寿吃过她的苦,知道这丫头力气大,特意多捆绑了几层,生怕她挣脱,捆得比打山猪还结实。 秦葭宁越挣扎,绳子束缚得越紧,她只能放弃另寻逃脱的机会。 “死丫头,老子看到你就来气,我要挖你的心,扒你的皮!”秦手亮出手里的刀,阴险地笑着,“放心,老子不会那么快就要了你的命,我要一片一片刮下你的肉,让你也尝尝我生不如死的滋味。” 秦寿那肮脏的手一把抓起秦葭宁的头发,打量着那小脸。 “别以为老子没了那东西就玩不哭你!”秦寿淫邪一笑,说着就要上手。 这时,山洞口传来人的脚步声:“葭宁!” 是顾序州的声音! 秦葭宁挣扎着,无奈全身被束缚不能动也不能发声,她看到石块旁边的煤油灯,伸脚去碰煤油灯。 只差一点点了,顾序州那么灵敏,一定能听到煤油灯倒地的声音。 就差一厘米了,只要侧个身… “呵呵。”秦寿那张丑陋的脸将她面前的所有画面覆盖,他一使劲,拽着秦葭宁的头发将她整个人都朝前拉了半米。 煤油灯成了可望不可及。 “葭宁!”顾序州的声音清晰地传进耳朵,他离得越来越近了,他在划拨杂草! 秦寿忙灭了煤油灯,满是汗臭味的手一把压住秦葭宁,心跳的极快。 “葭宁!” 顾序州的声音多了几分急切,就在山洞口,就在那层层灌木丛外面! 秦葭宁红了眼,她甚至能看到顾序州手里的煤油灯在洞口闪过一道光。 然而他终究从那一层灌木旁走过。 接着,熟悉的声音慢慢远去。 秦寿松开手,得意地笑:“这地方就是住了几十年的老头都不一定找到,等你那姘头能找到这里的时候,你早就化成骨头了!” 还不待顾序州走远,他就迫不及待地点燃了煤油灯,伸手去抓秦葭宁的衣服。 没了办事的工具,他也有办法折腾死这个贱人,反正这个仇他要报回来。 “啊!” 刚趴到秦葭宁身边,他就被死丫头并拢的双脚大力踢了出去,砸在岩壁上嗷嗷叫着。 看着秦葭宁那恶狠狠,如野狼一般随时要咬人的眼睛,他瞬间没了兴致。 “死丫头,被打成这样还有力气作妖。你给我等着,老子不怕耗,饿你个几天,看你还有没有力气跟我斗!” 秦寿转身离开,怕秦葭宁出逃,他自然煤油灯、杀猪刀全收走了,就连山洞里锋利点的石块都没留下。 太阳爬上山头,顾序州从林子里出来,手里的煤油灯早已经燃尽,他的手冻到发青。 正月里的山头,即便不下雪也能要了人半条命,秦葭宁一个小姑娘要怎么熬得住? “救命啊!有人掉水里了!” 顾序州摇摇晃晃往村里走去,本想找书记求助发动人员一起寻找,经过河边时却听到求救声。 他脑海里闪过秦葭宁的身影,立马疯了般冲到河边,却看到在冰冷河水里挣扎地是小胖那个顽童,眼里闪过失望。 “小胖妈,你可来了,你娃掉水里了!” “诶诶,你又不会水,下去只会跟着送命!” 几个围观的妇人拦住想下水的胖婶,女人看着在水里挣扎的儿子,腿一软坐到地上就哭,忙求围观的男人们救救她儿子。 “你男人去哪了,快去找他过来啊!”被胖婶拉着的男人甩开胖婶,这种天气下水,没呛到也要冻掉半条命。 “老天爷诶,我就这一个儿子,他要是出事了我就跟他一起去了!”胖婶哭着就要跳到水里去。 河边围着的人越来越多,李招英、秦老汉、等人也跟着过来看热闹。 “胖婶,谁让你平常那么霸道,老天爷这是报应到你儿子身上了!”人群里有人落井下石。 要是平时,胖神肯定扑上去撕烂她的嘴,可现在看到儿子在河里渐渐没了力气挣扎,她只想一头扎进去跟老天一命换一命。 “我的儿啊!我妈不该依着你去钓鱼的,妈来了,你等着!” “别啊,你会淹死的!” “扑通”一声,在胖婶和几个妇女纠缠的时候,顾序州已经脱了衣物跳下了水,那刺骨的水就跟针一样扎在身上,他面不改色地游到小胖身边,小娃已经冻的脸色铁青,无法动弹,身上的棉衣泡了水,正拉着他往下沉。 没了挣扎的力气,这反倒方便顾序州救人,他拉着小胖顺利回到了岸上。 第158章 有种跪下来求啊 顾序州将小胖推到岸边,挤在岸边的人忙将陷入昏迷的娃儿拉上岸,不顾还光着的顾序州泡在水里。 “儿啊!”胖婶来不及站起来,跪着就爬过去抱住小胖,颤抖地喊,“我儿不出气了!” “可怜啊,才这么小就没了命。” “你放屁,我儿子不会死的!顾序州,你要对我儿子干嘛,你是不是有办法救他!” 见顾序州上岸径直向小胖走来,胖婶的眼里立即有了希望。 只见顾序州还光着膀子,身上挂着冰水,迎着冷风。他解开小胖的衣服,按压胸腔,同时对他人工呼吸。 村里的人不明白顾序州奇怪的操作,叽叽喳喳地围观,小胖妈趴在地上又拜又跪,祈求上天保佑。 “报应啊,做人没良心老天是会报应在娃身上的。”平时跟胖婶不对付的老人随口嘟囔。 胖婶忙着求神,顾不上斗嘴,旁边的李招英却不高兴了:“哪来什么鬼神报应,除思旧的工作都白做了?在这搞那封建迷信!” 她越说也没底气,自己帮着秦寿他们抓秦葭宁,这应该不算作恶吧,自己可没动手! “嗯!”小胖一声闷哼,哇的哭了出来。 “我的宝啊!”胖婶双手合十,向天感恩,“谢谢老天爷!” “神了,还这让二毛子救回来了。” “去,人家有名字,叫顾序州。” 村民们惊奇地交头接耳,亲眼看着一个小孩从鬼门关被拉回来,语气都尊敬了几分。 顾序州默不作声地起身穿上地上的衣物,这时他才感觉到那冬日的寒意,冷不丁地“嘶”了一声。 抬头的瞬间,他正好对上好奇看来的李招英,看出对方眼里闪躲。 他眯起眼,心生猜想。 顾序州默不作声回了牛棚,快速换了衣物就在院子里搜索,昨日回来天色已黑,一定有错过的线索。 生产队办公楼的院子里,书记在召开村民大会,面前满满当当坐满了人。 “今年我们村的总体表现还是蛮不错的,但是呢……” “书记,我有事情举报!”顾序州冲进院子喊道,这个闷葫芦第一次在人前发出如此响亮的声音。 “我的妻子秦葭宁从昨晚起就不见踪影,我怀疑被人绑架!” “绑架!”众村民炸开了锅。 秦老汉躲在人群里骂道:“二毛子,你少在那吓唬人,我们村子里来来去去就这么些个人,谁会去绑架那死丫头。” “这就要问问她的好闺蜜了。” 顾序州难掩眼中的阴鸷,早已经不动声色地走到李招英的身边,猛地抓住了她的手腕,这时候他也顾不上男女授受不亲,只知道决不能让这个唯一的线索跑了。 “你干什么!”李招英花容失色,“秦葭宁不见了跟我有什么关系,我一个柔弱的女孩子还能把她那个悍妇绑了不成!” “如果和你没关系,为什么我家的院子里会有你头花的残片?” 顾序州高举起手里的红色布片,那花纹和李招英此刻头上的头发纹路一模一样。 他死死抓着李招英的手腕,眼中闪过一丝古怪,眉头微蹙,突然松开了手。 李招英结结巴巴:“我就是过去……看看葭宁,至于她去、去哪了,我怎么知道?” “二毛子,我知道表妹去哪了。”秦寿站在人群里阴恻恻地笑,“她跟村外的野男人跑了,我亲眼看到的。” “我也看到了。”秦老汉跟嘴,“那丫头就是个骚货,跟你玩腻了,当然要换换口味,她又不是傻子,有好日子不过跟着你扫牛粪干嘛!” 秦老汉这个亲爹都开口了,其他人也不好说什么。 秦葭宁之前和林煜阳走的近,跟秦寿也纠缠不清,后来又跟顾序州好上,现在跟外村人跑了也不奇怪。 “顾序州,人跑了也就算了,也跟你当了几个月的夫妻,都已经爽过了,你不亏!”秦寿阴阳怪气地说着,引得几个好事的青年跟着笑。 顾序州没有理会秦寿,只是弯下腰凑到李招英耳边:“为了你肚子里的孩子,请你善良点,葭宁到底在哪?” “你胡说八道什么!”李招英如触电般弹开,惊恐地望着顾序州,手下意识摸着肚子。 她这个月的月事的确一直没来,难道真的是……李招英吓得瑟瑟发抖。 其他村民见状,也不知道顾序州做了什么,起哄指责他欺负一个小姑娘。 顾序州见李招英不为所动,不愿再浪费时间,只能向书记求助,希望书记发动村民一起去山里寻找。 “书记,现在低温,葭宁要万一真在后山,怕是会出人命。” 书记点点头,他知道秦丫头不是那种见异思迁的人,刚点头想招呼众人一起寻找。 “书记,你可别听他乱说啊,各家事情都那么多,哪有功夫跟他瞎胡闹,秦葭宁就是跟男人跑了,找了也是白找!”秦寿拦着众人。 林煜阳看顾序州不顺眼,刚李招英吓成那个样子没见他吭声,这时候他倒来了兴致。 “顾序州,想让我们帮你也不难,求人总要点诚意。你跪下来,给大家伙磕个头,我们就帮你去找逃掉的媳妇!” “对,磕个头!” “你要真在意媳妇,给大家磕个头不算什么大不了的吧。” “没见电视上放的吗,男儿膝下有黄金,人家金贵着呢。”秦寿冒着冷汗,既想看顾序州下跪,又怕村里人真寻到他的山洞去。 “我跪了,你们真愿意去找?”顾序州冷冷问道。 想到秦葭宁或许在冰冷的地上发抖,他没有犹豫,准备屈膝。 “顾序州,我们帮你!”胖婶一声吆喝喊住顾序州。 一群妇女带着镰刀锄头风风火火地赶过来,胖婶打在前头,一把抓住顾序州的胳膊阻止他下跪。 “都是一个村的,现在秦葭宁出了事需要帮忙,哪有让人下跪才出手的道理。林知青,你也是读书人,说出这种羞辱人的话,良心被狗吃啦!” 胖婶是村里出了名的泼妇,有她撑腰,林煜阳立即没了声响,悄悄没入人群。 眼看着一群人浩浩荡荡地进山,秦寿跟在后头,手心捏出了汗。 第159章 我没让他占到便宜 “都看仔细点!” “杂草多的地方就直接拔草割了!” 胖婶人高马大,指挥起来气势不输男人,她一镰刀下去就让脚边半米高的杂草成了平地。 几乎是地毯式的搜索,一路来到囚禁秦葭宁的山洞附近。 “胖婶,你这草贼多!” “全砍了!”胖婶一声令下,眼看着就要割向洞口的草堆。 “快来人呐,这下面有人!” 另一个岔路口,一个声音打断了胖婶的动作,一大帮子人匆匆忙忙朝着声音跑去,秦寿松了一口气,瞄了一眼茂盛的草丛。 胖婶那边,众人跑到溪流边的灌木丛,哪来的人,就只是穿着破衣服的稻草人。 “奇怪,这种地方怎么会有稻草人。” “你眼睛瞎了,没看清楚都瞎叫唤,赶快继续找!”胖婶给了那个乱叫的愣头青一锤头,招呼人继续前进。 那个幽深的山洞就这样被错过。 秦葭宁倒在山口的岩壁边,低温再加上一天一夜没吃喝,她的嘴唇发白,嘴里塞着的破抹布一股子恶心的酸臭味。 为了活下去,她贴在墙壁上,用嘴去贴墙壁上的流水,靠着潮湿的抹布汲取一点点水分。 一条麻绳连着她和一块无法移动的巨石,她将手腕的绳子在峭壁上摩擦,手腕磨破了皮,麻绳才稍稍翘起几个毛须。 听着山洞外呼喊自己的声音,她只能发出“呜呜”声,全身的力气也都耗尽。 胖婶的人马从白天找到黑夜,跟着过来的人怨声载道,他们认定秦葭宁就是跟男人跑了,就连胖婶也跟着犹豫起来。 “顾序州,我还要回去给儿子做饭,今天就到这吧。”胖婶不好意思地说着,“那丫头命硬的很,肯定不会有事,明天再继续找。” 顾序州没有说话,转身自己重新搜寻这片山林,直觉告诉他秦葭宁就在附近。 幽暗的山林里只有顾序州踩着杂草寻找着,他在与时间赛跑,裤脚被树枝刮出几道口子,他终于摇摇晃晃地找了个树干坐下休息。 他抬头看星空,崇尚数理化的他本不相信神明,却低下头,十指相扣寻求保佑。 天亮时,顾序州想回牛棚寻找线索,看到一个熟悉的女性人影站在院子里。 “葭宁!” 他欣喜地冲过去,看到的却是李招英。 “你来做什么?”他警惕地盯着李招英,这女人看起来和以往不一样,眼神更柔和了。 “我知道秦葭宁在哪里?”李招英犹豫着开口,她打量着四周,似乎在害怕被人发现自己所说的话,“秦寿把她拉到了后山,第一个岔路口进去朝着南边走,杂草最多最高的后面有个山洞。” “我凭什么相信你。”顾序州阴鸷的眼锁在李招英的身上,这女人耍了太多心机,说谎跟喝水一样简单。 “秦寿今早已经去了那里,你再不去救秦葭宁就晚了。” 李招英声音高了一度,但很快又压低声音,颤抖着护住肚子,她哽咽道:“我只是想吓吓她,没真的想让她死。而且……我想给肚子里的孩子积德……” 她最后的一句话低矮到尘埃里,连她自己都听不清楚,说完就蹲在地上哭起来,像只受伤的猫,蜷缩着,只有小小一个。 山洞里,秦葭宁好不容易磨开了手腕上的绳子,她解开脚绳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就朝洞口冲去。 “啪”一下,她虚脱地装进了一个男人的怀抱。 “死丫头,你本事倒是不小。”秦寿将秦葭宁一把推到地上,笑得奸淫而猖狂。 “顾序州那小子不会再过来了,他们已经把山头翻了个遍,所有人都知道你跟外村的男人跑了,你就安心地去死吧!” “是吗……”秦葭宁抬起猩红的眼,手里死死握着被她磨尖的石片。 “你老实点从,老子就让你死得痛快点!” “呸!” 对于这种人,秦葭宁一个字也不愿意多说。 眼看着那禽兽就要扑上来,秦葭宁快速举起石头刀,即将划破对方的喉咙。 “嗯!”秦寿一声闷哼,刷在了地上。 “哪个混蛋……顾序州?”秦寿抽出随身的杀猪刀,“既然你小子急着来送死,我就送你们两狗男女一起上路!” “序州!” 秦葭宁用尽最后的力气叫出顾序州的名字,紧绷着的身体终于松懈,虚弱地躺在地上。 太好了,有救了。 “葭宁,你没事吧。”看到秦葭宁奄奄一息的样子,顾序州脑袋一片空白。 “呵呵,二毛子,自己女人被抢了的滋味不好受吧……嗯!” “二毛子,你打死我也没用,你娘们全身上下都被我玩遍了,我让你以后每个晚上都睡得想起老子!哈哈哈!” “啊!住手!” 等顾序州回过神,秦寿已经被打得失去意识,一脸的血。长久被压抑的野性,仅仅那一眼的心疼就被爆发出来。 他擦去手上的血,脱下身上的外套罩在秦葭宁身上,小心地将她捧在怀里。 好轻,好冰。 顾序州红着眼,动作轻的像是在抱一个新生的婴儿。 “快快,在这里!” “事情解决了?还真是秦寿干的?” 胖婶和李婶带着大队人马珊珊赶来,妇人们一人朝秦寿身上啐了一口。 “王八蛋,子孙根都没了还想着那肮脏事呢!”胖婶气得踢了秦寿一脚,转身想问顾序州怎么处理这个龟孙子,一看,人没了。 顾序州抱着秦葭宁走在回牛棚的路上,秦葭宁第一次没有反抗,乖巧地缩在顾序州的怀里。 “你哭了?”秦葭宁抬起头,看到那张一向冰冷无情的眼里居然泛着泪花。 她心一颤,伸出纤细无力的手擦去他眼角的泪。 “我没让他占到便宜……”秦葭宁小声地说道,秦寿那个混蛋,临头还要故意恶心他们一顿。 “我不在乎。”顾序州的声音颤抖,将秦葭宁的脸紧紧地埋在自己怀里,“我们回家。” 被冻了两天两夜,秦葭宁的身体从冰冷到滚烫,她发烧了,在冰冷的山洞里不敢闭眼,时刻提防着秦寿的靠近。 现在回到了顾序州的怀里,她终于能睡了。 第160章 你倒是还手啊! “序州,我好冷。” 秦葭宁躺在床上,身上已被换了干净的衣服,盖着厚厚的棉被,嘴里依旧迷迷糊糊地嘟囔着。 “来,喝药。” 顾序州声音哽咽,他将意识不清的秦葭宁扶坐起,小口小口地给她喂草药。 牛棚的暖气被秦寿弄坏了,顾序州找了秦葭宁两日,今天才发现房间里寒冷刺骨。 可秦葭宁就像是烧红的火炉,滚烫烫的,烫得让人心慌,好像一不注意她就会永远睡过去。 而她的手却像寒冰一样冷,她胡乱吞了两口药,就缩在顾序州怀里发抖。 “好冷,好冷。” 顾序州看着小人在自己怀里颤抖,才好不容易才长了肉的小脸两天就瘦出了尖下巴,心里就跟扎了刀一样。 他解开自己的上衣,大手裹住小手放在胸口取暖,他揉搓着,希望那双冰冷的手快点升温,哪怕变得滚烫也能让体温稳定下来。 两天,一夜。 第二天的晚上,秦葭宁的温度终于降下来,她趴在顾序州的胸口,抬头便看到那张立体的睡颜均匀呼吸着。 “你醒了?” 秦葭宁只是微微动了手指,顾序州便敏锐地惊醒,看到她恢复神色,男人紧绷的眉头终于松开。 “饿了吧,我给煮了粥。” 秦葭宁使不上力气,乖乖点头,接过食物时两眼放着光,狼吞虎咽喝了两大碗粥,这才呆呆抬起头,眨巴着漆黑的大眼睛天真地看着顾序州。 “饿。”她淡淡道。 “你睡了两天,之前又没怎么吃东西,暂时该不能吃太多,要不然……嗯!” 秦葭宁不等顾序州说完,轻轻一拉顾序州的衣领,用唇堵上了对方的嘴。 …… “我再给你做点吃的…” “不要,我想……吃你。” “别闹,嗯!” 秦葭宁再次堵住他的嘴,她的声音很轻很柔,说的顾序州心里酥麻麻的。纤细的手挽住顾序州的脖子,彻底让对方没了防备。 屋内烛光摇曳,墙上人影交错。 这一夜顾序州难得睡得很沉,错过了一贯的早读时间,直到牛棚的大门被“啪啪”咂响。 “秦葭宁,你这个贱人,给我滚出来!” 秦葭宁捂着被子,打了个哈欠:“林煜阳,他来干什么?” 牛棚这地方有毒,隔三差五来人打扰夫妻生活,还好门上又加了两个锁。 “我去应付,你慢慢来。” 顾序州快速穿好衣服,起身去开门,他侧着从门缝里出来,顺手带上了门。 林煜阳来势汹汹,身后还跟着几个平日里交好的男青年,手里还都拿着家伙。 “秦葭宁呢,有胆子做,不敢承认是吧!”林煜阳气急败坏,也懒得装绅士了,“村里的大学生推荐名额都已经要给我了,她去书记那里说三道四,非我搞什么论题竞争……” “你学识不如别人,没抢到名额?”顾序州冷笑一声,“技不如人,你来怪一个姑娘?” “我我、我怎么可能比不过一个女人,肯定是秦葭宁在当中做了手脚!” 林煜阳脸涨得通红,跳起来要扯顾序州的衣领。 身高不够,抓住衣领也矮人一头,显得越发尴尬。 “读书不如人,就回去多看两本书,别在这打扰我太太休息。”顾序州垂下眼看林煜阳,面上无色,眼底却藏着阴鸷。 林煜阳被那双如鹰般锐利的眼看的浑身不自在:“顾序州,你以为自己是个什么东西,真以为自己会修点机器就是个人物了?你就是扫牛棚的,一个有罪在身的下放分子,你这辈子给我舔鞋面都不配!” “哗啦!” 顾序州身后的门被打开,一盆酸臭的腌菜水泼到了林煜阳身上,腌菜剩下的菜渣子占满了他精心梳理的油头上。 “林知青,我还以为腌咸菜的汁水已经够臭了,没想到还是你这嘴比泔水还臭。”秦葭宁将手里的面盆一扔,捂着鼻子皱眉头。 王阿婆临走前送了她一个腌菜,阿婆手艺不行,咸菜全臭了,秦葭宁舍不得扔,正好拿来喂某些不张嘴的猪。 “秦葭宁,你这个疯婆娘!”林煜阳用手帕抓狂地擦拭头发脸颊,满身的酸臭味急得他直跳脚。 “林知青,公社分给村里的大学生推荐名额,本来就是要依据每个知青的能力和学识。人家秀秀文化课比你优秀,下乡的工作也完成的比你好,这名额给他很合理吧。” 秦葭宁被困在后山几日,并不清楚村里发生的事情,当初她不过是向书记提了一个意见,书记也答应了竞选绝对公平公正。 比不过,只能说他林煜阳自己技不如人。 “那秀秀就是个只会做饭烧菜的女人,她要是不作弊,能赢得了林知青?” “就是,女人怎么可能读书会比男人好!” 林煜阳身后的青年们跟着起哄,那个傻乎乎的秀秀赢了推荐名额,不仅是对林煜阳的羞辱,简直是对所有男人的羞辱! 秦葭宁眯起眼,注意到那几个男人不怀好意,他们抓着的锄头对准了秦葭宁和顾序州的方向,看来他们这次过来就准备了动手。 她握紧拳头,向前迈了一步,却被顾序州单手拦住。 “你伤还没好,别动手。”顾序州低声提醒,眼中闪过杀意。 她是见过顾序州打人的,那日这书呆子面对蛮力的秦寿用的却是专业的格斗技巧,真动起手,这几个人不是顾序州的对手。 “行,那你上。”秦葭宁信任地冲顾序州点点头。 “秦葭宁,顾序州,少在那亲亲我我,过去的恩恩怨怨我们就一次解决清楚!”林煜阳忍着恶臭,抓起锄头就朝着顾序州砸过去。 “序州,快还手!”秦葭宁惊呼。 “啪!” 伴随锄头落下,顾序州的额头渗出鲜红的血迹,顾序州只是站着,一动不动,由着那血顺着他的脸颊低落到地上。 “序州,你怎么不躲开!”秦葭宁的心被揪,他不明白顾序州这么好的身手为什么不躲开,“你不愿还手,你也不能傻站着啊!” 顾序州在村里的几年,一直默默地当着忍者神龟,秦葭宁能理解顾序州因为身份不能随便动手,可他也没必要傻站着让人打啊! “呵呵呵,算你识相。”林煜阳摸了一把脸上的泔水,得意地笑,像是早就猜到了顾序州的反应。 第161章 顾序州平反了! “还手,他敢吗!”林煜阳身后的青年笑道,“他把秦寿打成那个样子,已经被村里列入黑名单,要再敢动手,那就是流氓罪!” “村里男人平日里没少打打闹闹,秦寿绑架囚禁,序州教训他一顿又怎么样,至于拉到黑名单吗?”秦葭宁愤愤不平。 简直可笑,秦寿做出那种事情,她当时要有力气,非打得他下半辈子跪着爬不可。 “那怎么一样,顾序州是下放的,他的存在就是罪人,我们就是把他打死,他也没资格反手!”大块头青年反驳。 其他青年立马跟着起哄,拍着自己的脸贴上来:“你打我啊,你要是敢再动一下,我们就去书记那举报,让你们夫妻俩都去睡大街!” “他不敢打,我敢!”秦葭宁举起拳头,却被顾序州再次拦住。 “别跟他们一般见识,我们回屋。”顾序州淡定地擦去脸上的血迹,护着秦葭宁回屋。 在秦葭宁昏迷的几天里,林煜阳带着几个青年起哄闹事,一开始把矛头对准秦葭宁,靠着顾序州一张巧嘴怼了回去。 这些人不死人,又对准了顾序州,拿着他下放分子的身份不松口,任凭顾序州再能言善辩,这个身份却是抹不去的铁烙印。 葭宁的身体还需要时间恢复,为了能在牛棚继续待下去,他只能忍。 秦葭宁猜到了顾序州的难处,咬着下唇,顺从地挽着顾序州的胳膊转身。 “回去我给你敷药。” “等等,不准走!”林煜阳冲了上来,迟疑一下,抓住了秦葭宁的手腕。 个头比不过顾序州,他难道还会怕一个小丫头不成。 “啊嗯,啊——” 那猪蹄子刚碰到秦葭宁的手腕,林煜阳的手指就被一股强大的力气硬生生掰扯,发出“咔嚓”的声响,接着腹部一痛,整个人摔到了地上。 “我的手!我的手指头断了!” “林知青,你没事吧!顾序州,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敢动手。” 顾序州居高临下地蔑视着地上哇哇叫的林知青,眼底带着不易察觉的杀气。 自从认识秦葭宁,他的确是少了许多耐心。 对那些想随便碰他媳妇的家伙,尤其没有耐心。 “同志们,一起上,抓住这个下放分子去公社讨个公道!” 四五个青年抓着锄头就要一起上,秦葭宁顺手抓起门边的扫把,屏住呼吸。 他们不怕动手,可碍于身份,真动了手,形势对他们不利。 “葭宁,你伤还没好全,回屋里,我来。” “让我看着你挨打?不可能!”秦葭宁摆起架势,“先把他们打趴再说,回去我向书记解释。” “呵呵,你们两个人对我们五个,真以为自己能赢?”林煜阳咬着牙站起来,躲在几个青年的后头,话倒是说的最大声。 他很擅长渲染气氛,几句话就让青年们的气势越高昂。 “同志们,上,打倒坏分子!为了村集体的和平而奋斗!” “等等!” 眼看着混战一触即发,书记拄着个拐杖姗姗来迟,忙用拐杖拦在两波人之间。 “书记……” “书记,顾序州同志故意伤害,你可要为我做主啊!”林煜阳恶人先告状,伸出发红的手指诉苦。 “书记,事出有因!”秦葭宁忙插嘴,故意提高嗓门压过林煜阳的气势,“林知青动手在先,还恶意骚扰侮辱我们。” “好了好了。”书记捂着嗡嗡响的脑袋,“我是村书记还是幼儿园老师啊,一天天的断不完的案。” 林煜阳故作公平地说道:“书记,这案不是明摆着吗,顾序州是一个下放的,我是下乡的知青,我们身份就不……” “顾序州不是坏分子啦。”书记激动地插话道。 “我们的身份就不一样,顾序州他就是低等……书记,你说什么?”林煜阳反应慢了半拍。 书记从怀来拿出一张文件,高高举起:“省里发的文件,白底黑字,顾序州同志平反啦!” “来,顾序州同志拿着吧。” 书记郑重地用双手将文件送到顾序州的面前,顾序州低垂着眼,淡淡地扫了一眼,久久没有回话。 “顾序州真的平反了?”秦葭宁凑过脑袋看,这比原书里的时间还早了几个月。 她抚摸着上面的文字,当初短短几个字把顾序州打成坏分子,给他带来了最黑暗的五年,现在,依旧是短短几个字,将那黑暗的五年就这么轻描淡写地结束了。 “谢谢书记。”顾序州接过文书,语气平淡,指尖却在纸张的一角捏出来褶皱。 秦葭宁早已经知道顾序州能平反,可这一天真的到来的时候,她的手也激动地颤抖。 “书记,是不是哪里弄错了,顾序州可是留着洋人的血,他生来就是我们的阶级敌人!”林煜阳癫狂地喊道,他唯一拿的出手比顾序州的就是那清白的身份了。 书记早已经厌烦透了林知青那番说词,冷着脸敲击手里的拐杖:“省里的人都来接顾序州了,这还有假?” 书记话音刚落,就听到院子外浩浩荡荡的声音在逼近,村民的讨论声中混杂着汽车发动机的轰隆声。 一辆黑色的小轿车在牛棚院外停下,跟着车子跑过来的孩子叽叽喳喳地叫着。 “今年过年还真热闹,又有小汽车来村里了!”“好厉害啊,这回是要接谁呀!” 孩子们眼里亮着光,平日里也只有公社有一辆下乡用的公车,今年正月村子里就来了两辆,车子比公社的还新还亮堂。 车门打开,上头走下的竟然是个年轻的姑娘,二十出头的模样,一头乌黑秀丽的长发垂到腰间,头上戴着咖啡色的发箍,身上穿着的白色羊毛绒针织衫,套着驼色束腰风衣,还穿着时下城里刚流行起来的牛仔裤。 “城里来的姑娘就是不一样,好漂亮啊!” 几个男青年看傻了眼,林煜阳也是半张着嘴,他在城里长大,可这种富贵人家出来的姑娘他还从未接触过。 “序州,我来接你了。”女孩温柔地笑着,直奔顾序州而来。 第162章 她是他的未婚妻 “姚冰清同志,你来接我应该不合适吧。” 顾序州的脸上看到不任何起伏,语气依旧是平日里那冷得如冰的调调。 姚冰清紧张地抿唇,握着拳头给自己打气,别怕,她的序州哥哥一直就是这样不咸不淡的样子。 她扬起甜甜的笑容:“顾叔叔还在国外,眼下你也就只有我一个亲人,我不来接你,谁来呀!” 说着她伸手想挽顾序州的胳膊,探头却看到被顾序州护在身后的秦葭宁,眼底闪过一丝惊讶,但很快又恢复那端庄温柔地模样。 “你好,我叫姚冰清,是序州的未婚妻。”她大方地向秦葭宁伸出手示好。 秦葭宁眉头不悦地跳了两下,扬起有些做作的微笑,双手握上了姚冰清那白嫩的手:“你好,我叫秦葭宁,是顾序州的已——婚——妻,领过证的那种。” 秦葭宁身上散发的寒气比顾序州还要冷上几分,就连在场不谙世事的孩子都能感觉到奇怪的修罗场氛围,竟安静下来眼巴巴朝这边望。 “顾序州有未婚妻?还是个大美人!” “这二毛子命真好,已经娶了村里最漂亮的姑娘,城里还有个惦记他的。” “闭嘴,走了。”林煜阳气得咬牙切齿。 村里几十双眼睛盯着三人,秦葭宁的长相虽然不差,可穿着土里土气的厚棉袄,粗粗的两个麻花辫挂在胸前,一股子乡村泥土的气息。 姚冰清可就不一样了,一看就是大户人家的姑娘,听说她坐的车还是城里开过来的,比公社的破皮卡不知道高了几个档次。 就算是农村的妇女也知道,男人选老婆可不能只看脸蛋,像陈世美那般为了公主抛弃发妻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大家伙都屏住了呼吸,都想看看顾序州会怎么选。 众目睽睽之下,顾序州挽住秦葭宁的肩膀向姚冰清介绍:“葭宁是我的妻子,你可以叫她嫂子。” “妻子?” 姚冰清眨巴着懵懂的脸疑惑地看向顾序州,露出人畜无害的笑容表示不解。 “序州哥哥,你在这里结婚,顾叔叔知道吗?”“这是我自己的决定,和任何人都没有关系。”顾序州想了想补充道,“还有,我们早就断了婚约。冰清,我只当你是妹妹,请你以后不要在以我的未婚妻自居,这对你我都不好。” 姚冰清眼神黯淡无光,却还是优雅地点点头,接着冲秦葭宁甜甜一笑:“嫂子,我和序州哥哥多年未见,可以让我们单独说说话吗?” 秦葭宁一愣,这姑娘的确像黄嘉达所说的行为举止都极为大方得体。 原书里顾序州只是个偶尔出场的傻子,关于他未婚妻的消息更是少之又少,只知道她好像是原书男主的…… “嫂子,可以吗?”姚冰清又轻轻地问了一句。 对方端庄得体,自己自然也不好刁难,秦葭宁微微一笑,准备转身离开。 “葭宁。”顾序州掐住秦葭宁的手腕,“你是我妻子,我们说的话没什么好避着你的。” “正因为我是你老婆,所以我百分百相信你。老朋友这么久没见,你们好好聊吧。”秦葭宁和顾序州对视一眼,温柔地推开他的手。 她冲他笑笑,顾序州看着那张脸,自然地露出温柔的微笑。 她转过身,还懂事地替两人关上了牛棚的门。 牛棚里只剩下顾序州和姚冰清两人,两人都是话不多的类型,此刻安静地连根针掉地上也能听得见。 姚冰清望着顾序州,眼角湿润。 十五年,她想了十五年的人终于出现在面前,她本应该高兴才是,可看到顾序州将另一个人称作妻子,还露出了从未有过的微笑,她的心就跟千百根针扎进来似的。 “冰清,坐吧。”顾序州给她到了茶水,就像是对待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客人。 姚冰清轻咬着唇,她有好多好多话想问问她的序州哥哥,想知道这几年他过的好吗,他有想过她吗? 可许久,她却还是忍不住问道:“序州哥哥,你成亲的事情,顾叔叔知道吗?” “我自己的婚姻,应该不需要经过别人同意吧。”顾序州知道她想说什么,提前断了她的路。 “我知道你这几年受苦了,我是了解你的,和秦葭宁同志成亲一定有你自己的苦衷。但现在你平反了,你还会是当年那个意气风发的顾序州,秦葭宁同志跟你门不当户不对,顾叔叔他们不会同意的。”姚冰清激动地说道。 她了解序州哥哥,他从不会把任何女生的偏爱放在心上,他是个傻瓜,根本不懂爱情的傻瓜,所有的女孩在他眼里都是一个样。 “我不在乎什么门当户对,在这个村里,是我高攀了秦葭宁同志,在这里我们是夫妻,出了村子,无论是在申城还是在米国,我们都会是夫妻。”顾序州的语气平静却坚定。 姚冰清捧起搪瓷杯的手在颤抖,黄嘉达说的是真的,序州哥哥被秦葭宁同志迷住了,难道真的是因为那个姑娘比自己更主动更会表达吗? 可明明先认识序州哥哥的人是自己啊!她从二岁开始就跟在序州哥哥屁股后头,三岁的时候定下婚约,五岁那年她就认定了非他不嫁。 就因为自己不敢把自己的爱意说出来,所以序州哥哥才不肯多看自己一眼吗? 姚冰清眼里泛出泪花,她固执地扭过头,不想让序州哥哥看到她狼狈的样子。 顾序州余光看到了女孩的失态,故意叉开话题转移她的注意力。 “谢谢你帮我平反,但你没必要特意过来,这里都是山路,一个女孩子不安全。” “没事,爸爸让温城的战友给我配了专车,他们会保护我。”姚冰清悄悄擦掉眼泪,露出温婉的笑。 “黄嘉达那小子,我特意嘱咐过他不要告诉你们我的事情。比起我,他果然还是更听你的话。”顾序州故作生气地打趣道。 姚冰清忙解释:“不是的,他没和我说具体的村庄,是我自己找过来的。我能找到这里是因为……在照相馆看到了你的照片。” 她说着说着又红了眼,那天无意间看到橱窗里的结婚照,她安慰自己只是模特照,可回去后还是忍不住哭了一夜。 想到这,“吧嗒”,一颗眼泪滚下了脸颊。 第163章 男人最怕主动的女人 “序州哥哥,我对你的感情,你真的一点都没意识到吗?”姚冰清哽咽地问道。 她对顾序州的爱意绝对不会比那个村里的姑娘浅,论学识、家庭、和顾序州认识的时间都在那女孩之上。 自己到底哪里比那个女孩差?如果说主动就能得到序州哥哥的爱,她完全可以放弃自己的尊严。 毕竟是从小跟在自己屁股后面长大的妹妹,顾序州一声叹气,安慰道:“我已经成亲有妻子……” “序州哥哥,可是明明是我先喜欢的你啊!我喜欢了你十七年三个月零八天!” 姚冰清咬牙,纤细的双手抓住了顾序州的右手,眼波流转。 这已经是她能想到的最出格的越界。 …… 柳下村的生产队办公楼院子里,村里的三姑六婆聚在一起磕着瓜子,说着顾序州和他那未婚妻的事情。 “那个大美人来接二毛子,那姓秦的丫头怎么办?” “肯定抛下不管了呗,该种事情我见多了,隔壁村那个徐知青不是娶了二妞吗,说好的回城后接二妞母子俩回去,回去快一年了,怎么着?听说跟城里媳妇孩子都生了!还有那个陈知青……” “嗨,别说了呐,秦葭宁这丫头的命也是苦兮苦,那二毛子肯定说的好听叫她等,到时候回城就没消息了。” “废话,那可是城里的姑娘,听说她爹在省城当官的,傻子都知道怎么选!管她秦葭宁长得在花容月貌,也不可能放着大好的前程不要,和她一个村姑过一辈子。” “咳咳…” “干嘛啊,真话还不让人说了?” 一个村妇话音刚落,抬头就对上秦葭宁那亮闪闪的大眼睛。 秦葭宁刀切秦寿子孙根,脚打亲爹秦老汉,扫把驱赶妇女主任陈姜氏的事情在家家户户传的热热闹闹。 美名在外,一般妇女现在根本不敢和她正面冲突,那长舌妇人憨憨一笑:“我说笑的,葭宁啊,你别放心上。” “哼哼,徐嫂子……”秦葭宁皮笑肉不笑,“我男人叫顾序州,不叫二毛子,您记清楚喽。” “男人都要跟人跑了,还护着呢。”徐嫂子低头嘟囔了一句,见秦葭宁挑眉,立马闭了嘴。 可话不说出来,不代表别人不那么想。 陈姜氏可不怕她秦葭宁,拉着姐妹指桑骂槐地说着:“所以说啊,门当户对,咱们村里的人就别想着扒拉城里人,要不然被人扔了还找不到门路。” “像我儿子前几天说看上了一个来公社卖货的姑娘,我就不同意,咱们村又不是没有好姑娘,住的近我还能帮着以后带带孩子。” 秦葭宁当做自己没听见,顾序州提前平反,她在这个村子呆的时间也不会长久了,可手头的钱还不够支持她去城里发展,这会正想着去找狗子商量下卖山货的事情。 李翔母子正在办公楼和书记对这一年农活的账,李婶听到院子里的东西,踩着小碎步哒哒跑过来,忙拉住秦葭宁的手。 “葭宁,我可都听说了,那情敌都找上门来了,你怎么还悠闲地在这里晃荡。” 秦葭宁笑笑:“姚冰清同志和序州好久没见了,想单独聊聊,我就出来办自己的事。” “你疯啦,那孤男寡女的在一个屋子,那能办出什么事!不对,怕的就是他们会办事!”李婶怕院子里人听见,特意压低了声音,可记得却是直拍大腿。 她可听说了,那个女人长的不比葭宁差,男人都是大猪蹄子,女人只要主动点,立马就没招了。 秦葭宁垂下眸子,姚冰清和之前的刘娇娇不一样,面对刘娇娇那个傻憨憨的小哭包,她只觉得像是在逗没成年的小妹妹。 可是那姚冰清却是温柔端庄的,在外人看来,的确她和顾序州才是良配。 甚至她自己都觉得,那个喜欢读书看字搞科研的书呆子身边就应该站着像姚冰清那样的大家闺秀。 “葭宁,别傻了,快回去看看吧,顾序州可是个好男人,要被抢了就再也找不到更好的了!”李婶焦急地劝着。 “李婶,你放心吧,顾序州不是那种背信弃义的人,我信他。” 秦葭宁脑海里浮现出顾序州的脸,虽然她和顾序州相处的时间并不长,但她相信顾序州的眼睛不会骗人,他的眼里一向只有她。 如果他真被姚冰清抢了,那只能说那个男人不值得。 “李婶,顾序州要真背叛我那是他的损失。而且,谁说我就找不到更好的男人?自己有本事了,比什么都强。” 秦葭宁像只温顺的小兔子,挽着李婶的胳膊撒娇卖萌,一直想有个闺女的李婶被哄的心软软的,也不好再多说扫兴的话。 两人聊了一会,李翔正好下楼遇到,说是要帮书记去公社跑腿。 看样子今天是没时间和狗子商量卖货的事情了,秦葭宁无奈地准备离开,先去后山打些猎物改善今晚的伙食。 经过院子,那些妇人们还在交头接耳说着闲话,只是话题的中心从秦葭宁变成了李招英。 “今天发生这么大的事情,英子居然不在,还真是稀奇,平常秦葭宁有事,就属她最阴阳怪气。” “呵呵,不知道了吧,她现在是自身难保。才刚和林知青公开没几天,两个人就已经闹掰了。” “不会吧?” “我亲眼看见的,昨天他们两个在村口拉拉扯扯吵架,林知青那话说的可难听了,什么随便就打开双腿的女人,什么肚子……”女人支支吾吾,有些话也不好说出来。 还好另一个女人立即接过话题:“林知青不是没拿到大学推荐名额吗,最近常往城里跑,像是找什么门路,我男人前几天去城里运货还看到他和罐头厂的……” 女人像是在说什么天大的秘密,声音轻得根本听不见,他们震惊地叫唤着,秦葭宁倒没了听八卦的兴致。 今天天气好,进山应该能找到不少好东西,可不是听八卦的时候。 她回牛棚拿打猎的工具,见牛棚的门还关着,没有多想,转身进了山。 别说,刚进去没多久,就真发现了不得了的东西。 第164章 关于你的一个秘密 后山寺庙往里走一百米,就是那棵顾序州平常打兔子的大槐树。 树上的长衫还在冷风里飘着,树下站着个女人,哭哭啼啼的,抛了一根麻绳在树上,系结,脖子往绳上一套,脚一蹬就挂在上头挣扎。 秦葭宁冷眼看着,通过背影就认出那人就是李招英。还真是会找地方上吊,偏偏和顾序州装鬼用的白衫靠在一起。 “5、4、3……” 秦葭宁掐算着时间,眼看着李招英挂在绳子上苦苦挣扎,脸涨得绯红,舌头跟女鬼似的吐出来。 “2、1!” 她掏出随身的小刀,踩着石块跳起,一刀划破麻绳。 只听见“扑通”一声,李招英整个人摔到地上,双手护着脖子痛苦哽咽。 “知道上吊有多难受了吧,还死不死?”秦葭宁低垂着眼,语气冷淡。 “我不死还能怎么办?” 李招英缓过气,说话有些吃力,脖子上还带着红印子。 眼泪啪嗒啪嗒地掉,原来上吊是这么可怕的事情,她是不敢再死第二次了,可如今她或者比死了还难受。 秦葭宁冷冷道:“跳河呛水比这难受一百倍,要跳崖的话,大部分是不是摔死而是吓死的,喝农药能死人,但是死前内脏衰竭喘不过气,生不如死。你想怎么办?” 李招英脸吓得惨白,眼神飘忽地左右乱看,她好像……没那么想死了。 “我要是不死,在这村里也没法再呆下去了。”李招英冷静下来,她好像一夜之间长大,说话没了以往的傲气,沉稳而悲伤。 她摸着肚子,缓缓道:“我怀孕了,是林大哥的孩子。” 说完这话,她顿了下,恳求地看着秦葭宁:“这件事你千万别说出去……求、求你了。” 她的尊严和骄傲荡然无存,未婚怀孕,要是被她爹知道,她会被活活打死的。 最重要的是,林大哥根本不打算负责。 李招英捂着脸哭起来,她知道自己做了太多对不起秦葭宁的事情。 对方恨自己是应该的,可现在她除了向这位一起长大的发小倾述外,她还能和谁说这种事情呢。 “葭宁,之前的事情是我对不起你,可现在我已经遭到了报应,求你原谅我吧,别把我怀孕的事情告诉任何人。” “我没有这么大嘴巴。”秦葭宁淡淡道。 原书里林煜阳搞大了村里五个姑娘的肚子,他回城后几个月才事情败露,五个姑娘肚子大的瞒不住了才暴露了他的罪行。 可怜几个女孩担惊受怕,还被村里指指点点,其中一个女孩还因为偷偷去死人医生那里流产没了性命。 秦葭宁之前一直无法相信那五个姑娘当初是多么的害怕恐惧,如今看到李招英这样,她才有了实感。 害怕到想死,原书里曾经所有五个女孩有着这样的经历。 如今因为李招英的嫉妒心,时刻看着林煜阳身边的“莺莺燕燕”,才避免了五个悲剧。 某种意义上来说,李招英也算做善事了。 自作孽不可活,秦葭宁懒得搭理李招英,转身就准备走,突然,一双手抱住了她的腿。 “葭宁,求你,别走。” 李招英颤抖着,明明不敢正眼看秦葭宁,却还是求救般紧紧抱着不松手。 “我好害怕,林大哥说我淫荡,肚子里的孩子不知道是谁的,我冤枉,除了林大哥,其他男人我根本连手指头没让别的男人碰过!” “你说我怎么才能证明肚子里的孩子是他的?是不是陈宽和他说了什么,我要找他问个清楚……” 李招英眼神涣散,头发凌乱地像个疯婆子,言语也有些语无伦次。 秦葭宁全程冷眼看着,她真要是疯了,也是她自己做的报应,到现在还对林煜阳抱有不切实际的希望。 “我听陈姜氏说,陈宽早就已经喜欢上了其他人。都是一个村长大的,你应该知道他和他娘不一样,一向不喜欢嚼舌根。你当初那样对他,他在外也没说过你一个坏字。” “至于那林煜阳,他怎么可能不知道肚子里的孩子不是他的,他精明的很,全村女孩平日里干什么,和什么人接触过他都清清楚楚。你成天和他黏在一起,用脚趾头想都知道孩子是谁的。他不是不敢认,是不想认。” 秦葭宁轻松地挣脱开李招英,看着跪在地上,目光失去焦距的女人,她觉得可怜又可悲。 “那我能怎么办呢……我肚子里现在可是有个活生生的孩子啊。” “如果我是你,我就把孩子打了,彻底和林煜阳那种人断了联系。找个工作好好赚钱,女人靠自己也能活。” “打掉孩子……” 公社卫生院的医生说了,要想打胎,头三个月是最合适的,超过三个月对母体的身体不好,甚至还会有生命危险。 可是…… 李招英坐在地上,摸着还未隆起的肚子,她去公社卫生院做过检查,才怀孕两个月,只有一颗豌豆大小。 但这也是条生命啊,是她和林大哥的孩子啊! “也许林大哥只是第一次当爸爸有些紧张,只要我向他证明……” “随便你,你自己的命自己做主,自己负责。”孺子不可教也,秦葭宁该说的都说了,收好自己的小刀大步往森林深处走去,留下李招英独自忧伤。 以李招英的个性,应该没胆量再次寻死,至于之后的路怎么选,只能有她本人决定。 “葭宁,等等!” 李招英缓过神,再次拦住秦葭宁。 “怎么了,你和林煜阳的纠纷我可帮不了忙。”“不是的。”李招英挂着眼泪摇头,“我有个秘密要告诉你。” 秦葭宁皱眉:“还有比未婚先孕更大的秘密?” “不是,不是,是关于你的秘密。” 李招英抽抽鼻子,本来她都快把这件事忘了,兴许是人怀孕心会软,秦葭宁救了自己一命,这件事她必须要告诉秦葭宁。 “你还记得五年前,我爷得了重病,我和爹送他去省城的医院看病。” “在那里我碰到了一个女人,说是自己十五年前刚出生的孩子跟人抱错了。” 第165章 我要去杭城 李招英犹豫着,尴尬着带着疑惑:“她说和她抱错孩子的人叫周秀禾,她们的女儿都姓秦。” 说完,她小心地看着秦葭宁。 村里的人都知道,秦老汉一家是从杭城来的,秦葭宁也是在杭城出生。 当时她听到女人的话,第一时间就想到了秦葭宁。 看那女人的模样,应该是彻头彻尾的城里人,兴许家里还很有钱,秦葭宁要真是抱错了,回去可就是有钱人的千金小姐。 那时候她年纪小,嫉妒心重,才不想跟在自己身后的小根本一跃成为城里的大小姐,于是就把事情瞒下了。 她抬头看看秦葭宁,这么大的事情,她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 “你知道我说的意思吗?如果你要真是抱错了,你的命运就完全不一样了。” “杭城什么医院?”秦葭宁平静地问道。 李招英努力回忆着回答:“杭城第…第一…人民医院。” “杭城第一人民医院。”秦葭宁轻声默念医院的名字,这还真是是原书里没有提及过的线索。 更让秦葭宁意外的是,原来原主的生母那么早就知道抱错孩子的事情,还进行了寻找,难怪书里她对女主秦嘉安的态度有些微妙。 当年若不是秦老汉得罪人连夜跑路,也许生母就能找到原主,原主的命运将会完全不一样。 李招英见秦葭宁若有所思,立即抱着她的胳膊亲昵地邀功:“我把这么重要的事情都告诉你了,看在我们这么多年姐妹的份上,求你陪我一起去求林大哥,你这么聪明一定有办法让他回心转意的对不对!” 秦葭宁一声叹气,无情地拒绝了李招英。 “谢了,作为回报,我好心劝你一句,离林煜阳远点,那男人不值得你喜欢。” 说完这话,她利落地向深山走去,至于李招英有没有把话听进去,就不在她能力范围内了。 当秦葭宁逮到两只山鸡回去的时间,经过那棵槐树,李招英已经不在那里。 取而代之的却是个高大挺拔的身影,在昏暗的树林里让秦葭宁异常安心。 “顾序州,你和你那未婚妻谈好了?” 秦葭宁激动的小跑迎上去,可一想到早上的事情,她语气里不自觉地多了几分酸溜溜的调子。 “我和她早已经解除婚约,现在最多算个一起长大的妹妹。”顾序州举着松明子做的火把,淡淡地笑,“天黑了,我来接你回家。” 秦葭宁没有回话,上扬的嘴角却比ak还难压,一来到顾序州身边,就矫情地抱住了他。 “我就知道你……等等,你衣服上的口红是怎么回事!” 借着火把的光亮,秦葭宁一眼就看到顾序州上衣口袋的位置有一个鲜红的印子,看高度正好是姚冰清嘴唇的位置。 她用右手比较了高度,自己从来没用过口红,高度也和自己不匹配,除了姚冰清还能有谁! “顾序州,你给我说清楚!”秦葭宁尖叫道,腰间挂着的两只山鸡也跟着瞎叫唤。 “口红?” 顾序州低头,这才发现自己衣服上留着一个红印子,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什么时候沾上的,自己和姚冰清一直保持着安全距离,不可能留下口红印。 “我发誓,我和姚冰清没有任何……” “你知不知道衣服很难洗的,这外套我昨天才刚洗过你就弄脏了!这印子你自己想办法解决掉!”秦葭宁气鼓鼓地双手插在胸前。 上一世她最讨厌洗衣服,偏偏顾序州太过勤快,家里的家务活都包了,为了公平起见,她就主动帮洗了衣服,这劳动成果就保持了几天呀! 顾序州一愣,微微蹙眉:“我和冰清呆了那么久,你就没什么想问的?” “我都说了相信你,你们聊什么是你自己的事情。”秦葭宁想了想,补充了一句,“记得回去自己把衣服洗了!” “行——”顾序州耷拉着脑袋。 被媳妇百分百信任本应该高兴,可他却更希望秦葭宁能多问几句。 她是真一点都不吃醋? 顾序州按耐不住,语气虽然冰冷,却迫不及待地主动汇报自己和姚冰清的对话。 “我和冰清已经说清楚,我和她的婚约早已经解除,我的妻子只有你。但既然已经已经平反,我想离开这里。” “巧了,我也想走。”秦葭宁脆声道。 “你想去哪?”顾序州问道,“我也有个想法。” 他和姚冰清的老家在申城,姚冰清的父亲虽然在省城工作,却也是暂时的,姚冰清平常都是在申城。 而他并不打算和姚冰清回去。 “我想去杭城。” “我要去杭城!” 两人异口同声道。 …… 这几日秦葭宁忙着收拾离开的行李,一股刺鼻的酒气充斥而来,紧接着就听到“哐当、哐当”酒坛子砸碎的声音。 “秦葭宁,你给我出来!你是我的种,就得给我养老!” 秦老汉集结了村里十几个跟他要好的老头子,举着空的酒坛子,在牛棚里一顿乱砸。 当秦葭宁开门出来的时候,院子里一片狼藉,到处都是酒坛子的碎片,根本无处下脚。 “死丫头,给老子二十块,要不然我让哥几个把你的牛棚给砸了!” 秦老汉狮子大开口,他早已经打探到顾序州早上去了公社办理手续,一时半会不会回来。 他就不信,秦葭宁一个小丫头能打的过十几个男人。 “秦老头,你这身体都这样了,还喝酒,不要命了。” “老子现在啥都没有了,还怕什么!告诉你,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你敢不给,我天天过来闹!” “这可是你自己说的。” 秦葭宁摩拳擦掌,上次是被秦寿暗算,这次她学聪明了,事先数清楚了来人的数量。 十几个老头子,真要动起手,她倒也不怕。 只是人都要走了,现在再给村里留下一人打十几个老头子的光荣事迹,倒也没必要。 “老头,二十块太多了,我拿不出来,五块钱怎么样,够你喝一个月了。”秦葭宁故意放软了语气。 小心翼翼地从口袋里拿出一叠零钱,几毛几分地数着。 “三毛、一毛五……” 第166章 这种好事也让我赶上了! “数个屁啊,都给老子拿来!” 秦老汉一把夺过那叠零钱,食指抹着口水快速熟了一边,大概有六块多,他全塞进了自己脑袋。 “走,哥几个买酒喝去!”他大手一挥,超级十来个老头走人。 原以为死丫头会闹上一闹,没想到这么快就把钱拿到了,果然也是怕了他们人多。 这鸡不能一下打死吃了,得留着慢慢下蛋,今天拿了六块六,过几天他带着人马再来一趟,不是比一次拿到二十更舒坦? 秦葭宁冷冷地看着那一大班人马离开,之前秦老汉喝酒昏死过去,顾序州摸到过老头子的脉搏,说他再喝几顿真会要了命。 既然老头子自己不惜命,秦葭宁也不拦着,她送的不是钱,是送老头的命。 她冷眼目送这群酒鬼离开,摸摸低头收拾着地上的罐子残渣,一路捡到院子门口,猛然看到一双穿着黑色粗跟的小皮鞋。 “姚冰清同志,你怎么来了?”秦葭宁快速抬头,对着那张年轻的脸甜甜地一笑,“序州不在,你怕是要等很久。” 她急忙起身,拍拍身上的灰尘,想让自己的样子在显得不那么狼狈。 姚冰清优雅地摸着长发,微微一笑:“我知道序州哥哥不在,我是来找你的。” “找我?”秦葭宁装糊涂,心头已经有了不好的猜想。 “秦葭宁同志,有个这样的父亲,你活的很辛苦吧?”姚冰清显然把刚才的一幕都已经看在眼里,“我有办法帮你摆脱这种家庭,我甚至还能带你离开这里,在华国任何地方给你找个不错的工作。” 秦葭宁蹙眉:“不需要,序州会带我离开,不饶姚同志费心。” “但序州哥哥现在没钱,没有工作,你跟着他,哪怕去了城里也会过的很辛苦。” 听到秦葭宁把顾序州的名字叫的如此亲切,姚冰清一时间脸上失去优雅的微笑,着急地给出条件。 “我给你五百块,离开序州哥哥。” 这个年代的五百块,可是一笔巨款啊! 秦葭宁咽了口口水,霸道总裁里的剧情居然让她在古早年代文里遇上了。 送上门的钱,不要白不要! “行。”她没有任何犹豫,满口答应,“姚冰清同志,咱们进屋聊!” 姚冰清勾起嘴角笑笑,果然这个姑娘跟着序州哥哥只是为了钱,她自然不会输给这种没有心的人。 她踩着小步子,端庄地跟着秦葭宁进牛棚,用随身的手帕擦了长椅,这才不紧不慢地坐下。 “给我五百块,我立马回去和顾序州说分手。”秦葭宁豪迈地往长椅上一坐,眼睛就跟开了光似的直勾勾盯着姚冰清从包里拿出五百元整的大钞。 不愧是富贵人家的大小姐,五百块钱不仅随身携带,还说拿就拿。 “给你,你可要说到做到。”姚冰清天真地将钱推到了秦葭宁面前。 五百元大钞快速进了秦葭宁口袋,她那手简直比打人的猫爪子还快,根本看不到影。 钱一到手,她立马变了嘴脸。 “等序州回来,我马上就提分手。”她严肃地点头,随即话锋一转,“可他爱我爱的死去活来,肯定不会答应,说了怕也是没用。” “他这人聪明的很,我突然态度大变,他肯定回去查各种缘由,到时候若是发现你拿钱羞辱我,他对你会是怎么样的看法?” “你耍我!” 姚冰清转过弯,这才知道被骗了,还被迫吃了一嘴狗粮,秀气地眉毛皱着生气,小嘴撅着。 “啪嗒、啪嗒”居然掉起眼泪了。 这画面似曾相识,秦葭宁想起之前被她气走的刘娇娇。 怎么喜欢顾序州的女孩都是些小哭包。 “我不是要羞辱我,我就是不甘心。”姚冰清摸着眼泪,行为举止依旧保持着雅优,“我喜欢了序州哥哥十几年,如何我能早点向他说出心意,现在站在他身边的人是不是就会变成我呢。” “你根本不懂,暗恋一个人十几年,寻找了他多年,再次见到时,他身边已经有了别人。明明我才是先来的那一个。” 秦葭宁看着姚冰清的样子,心中有些触动。 原以为对方只是个刁蛮虚伪的绿茶小姐,这才故意骗钱逗她一逗。 没想到这姑娘比自己想象的要直率,想起她从黄嘉达那得到的信息,姚冰清好像真的爱顾序州爱到病入膏肓。 “感情是没有如果的,我能和序州认识结婚,的确是有些机缘巧合在。” 秦葭宁不知道怎么安慰姚冰清,让她真的双手把顾序州送上,她做不到顾序州也不会同意。 只好把那五百块钱塞了回去,临了嘴快道:“还请节哀顺便。” “我是失恋,不是奔丧。”姚冰清一边楚楚可怜地抽泣,一边头脑清楚地吐槽。 “宝贝,准确地说,你是单相思,连失恋都算不上。”秦葭宁撇撇嘴,她本来是想哄哄的,可看她哭的如此娇俏,忍不住想逗逗。 姚冰清这下哭的更伤心里,那眼泪跟珍珠一样的下,别人哭丧都没她哭的凄惨。 秦葭宁打了自己一嘴巴,这张臭嘴,看到美女就想逗的毛病就是改不了。 “姚同志,你也别太难过,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这两条腿的男人到处都是,你这么漂亮害怕找不到……” 话还没说完,哭声截然而止,姚冰清努力压住本能的抽泣,优雅地擦去眼泪。看着斯斯文文,下一秒就语出惊人。 “我要和你公平竞争。” 她将那五张百元大钞又推回给了秦葭宁,严肃道。 “这五百块是我买你公平竞争的机会,给我三个月的时间,如果序州哥哥喜欢上我,你就把我还给我。” 官二代都是这么玩的吗? 秦葭宁很想吐槽一句,大姐我和顾序州都领证了,现在公平竞争可就是小三插足。 可是看到那整整五百元的大钞,她硬生生把话憋了回去。 毕竟她给的太多了。 秦葭宁摸着下巴思考,顾序州不仅领了证,两人还已经有了夫妻之实。男女调换一下,按照村里的说法,顾序州就是个破鞋,拿五百会不会太多了? 第167章 五百块把新娶的丈夫卖了 “五百不够,我愿意再多出三百!” 姚冰清见秦葭宁犹豫,连忙自己往上加价。 她那口袋比哆啦A梦的百宝袋还厉害,百元大钞说拿就拿,看的秦葭宁心痒痒。 但做人要有良心,顾序州一个二手货,五百块太多了。 她忙挡住姚冰清递钱过来的手:“使不得使不得。” “秦葭宁同志,我已经打听过,你嫁给序州哥哥也是为了摆脱酗酒的父亲和流氓堂哥。” 姚冰清看着是个大家闺秀,可却用最文弱的语气说着最土豪的话。 “这五百块足够让你在其他地方过上好日子。当然,这钱只是买一个竞争的机会,如果序州哥哥对我真的无意,我马上退出,五百块也不收回。” “可如果序州哥哥真的喜欢上我,也请你自动退出,事后我可以再给你一千块。” 现在可是1981年的春天,动不动出手就是五百一千,这姑娘比霸总还霸总。 秦葭宁还能说什么呢,自然是点头答应。 毕竟她相信顾序州不会变心,这简直就是不亏本的买卖。 “行!”秦葭宁大手一拍,同意了。 …… “你五百块就把我卖了?” 夜晚,牛棚里烛光摇曳,顾序州坐在早上姚冰清坐过的位置上,一脸的不可思议。 “我们刚领证,你转头就和姚冰清约法三章,什么公平竞争的机会?怎么没人问过我本人愿不愿意给这个机会。” 顾序州难道的一口气说这么多话,看样子是真生气了,说话风格一改常态,像个赌气的小白脸。 千辛万苦领证才半个月不到,老婆就一本正经地把自己卖了,连定金都收了。 他想不通自己哪里做的不够好,从脸到家务农活,他可都跟以前一样,唯一的变数就是…… “我难道不行?”顾序州板着脸,神情凝重地问道。 “什么?”秦葭宁没明白,直到注意到顾序州低着头才意识到对方在说什么,脸涨得绯红。 她吞吞吐吐安慰:“你那方面挺好的,与那无关。我就是喜欢钱。” 两人真正有意识地同房就只有那一次,这没多久就要卖丈夫了,也难怪顾序州不会乱想。 秦葭宁没好意思说,顾序州这混蛋看着是禁欲系,真到了时候就跟饿狼似的。 她不擅长夸人,简单粗暴地概括为“不愧为年轻人,体力真好”。 看着顾序州那张脸,她恨不得现在就啃上去,告诉他——你行,行的不得了。 可想起和姚冰清的承诺,看在那五百块的面子上,她决定先忍三个月。 她分了三百给顾序州:“我把你卖了,是因为相信你。这钱分你一份,我二你三,别生气了。” “你这空手套白狼的本事倒是越来越厉害了。” 顾序州无奈扶额,这小狐狸干得缺德事,他不高兴,可看到那张讨巧的笑脸自己怎么也没办法生气。 “钱你收着吧,你自己凭本事骗得。” “别客气呀,卖你换来的钱,也算是夫妻共同财产。”秦葭宁轻巧地绕到顾序州身边,垫脚亲了他脸颊一口。 顾序州冷着脸不说话,已经完全没了脾气,努力压着自己想上扬的嘴角。 还真被黄嘉达说中了,现在的他,就是贱。 次日一早,姚冰清就来接两人去火车站,按照约定,她把车停在了一个隧道口的位置。 秦葭宁和顾序州没什么行李,事先只是和李婶以及书记打过招呼,怕秦老汉缠上,特意静悄悄地离开。 “序州哥哥,你先上车吧。”姚冰清今天打扮地很是娇俏,主动过来帮顾序州拿行李。 “不用,我没多少东西。” 顾序州礼貌地拒绝了姚冰清,转身提过秦葭宁手里的东西,让她先上了车。 “姚同志,看样子快下雨了,你也快上车吧。”司机见两夫妻已经坐好,忙下车开了副驾驶的门邀请姚冰清上车。 姚冰清咬咬牙,拽着衣角给自己打气,红着脸打开了后排的车门,硬是挤了上去。 顾序州像个夹心馅饼似的,坐在中间,左右做着娇俏的姑娘。 他腿长,在中间连呼吸都跟着变困难。 “冰清,你去坐前面。”顾序州提醒道。 姚冰清摇摇头:“之前顾叔叔说过,司机后面的座位最安全,我就想坐这个位置。” 顾序州侧过头,另一边是秦葭宁幸灾乐祸的笑,这小狐狸拿了五百块,现在搁这看戏呢。 秦葭宁抬抬眉毛,一副看你怎么选择的表情。 这坏心眼的是自己亲媳妇,当然不可能让她换位置,顾序州乖乖闭了嘴。 “那我开车了。”司机擦了一把汗,这是啥意思啊,他一个司机,也不敢说也不敢问,只能一脚油门快点把人送到目的地去。 “稍等,师父,我要换位置。” 顾序州微微抬起身子,大长腿一迈,硬是从中间的空隙里挤到了副驾驶。 “师傅,开车吧。”他系好安全带,冷静地指挥司机。 司机抹了一把汗,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好像他比顾序州本人好紧张。 柳下村的山路很长很长,三人各自看着窗外,沿途是一成不变的绿油油、密麻麻的树林。 在第一个岔路口,立着代销社的旧房子,一个老头子倒在代销社的招牌下。 车快速经过,秦葭宁才看清那是秦老汉。 才多久的时候,老东西已经把酒钱喝光,倒在门口不醒人事,嘴里还在念叨着要去找秦葭宁再讨酒钱。 他摇摇晃晃地起身,全然没注意到经过的黑色汽车里就坐着他的取款机。 车子快到公社时,秦葭宁又看到了路边拉扯的李招英母女。 “妈,我不想打掉,这是我和林大哥的孩子!”“死丫头,你贱不贱啊,那林煜阳已经和城里的富婆好上了,不可能要你了!” 车子将那对母女甩到身后,后面的话秦葭宁便没再听清了。 车子停在码头,他们准备坐渡轮去温城市区的火车站。 平日里安静的码头人声鼎沸,听说是有个要关押的犯人打伤了公安逃走了。 “抓住了,抓住了,我看这人这次一定会判死刑。”一个看热闹的路人喊道。 上船时,秦葭宁看了那犯人一眼,看到了熟悉的堂哥的脸。 “葭宁,走吧。” 顾序州在前面呼喊她。 “来了!” 她回过头,快速跟了上去。 这回,是要彻底离开这个地方了。 第168章 去往新世界的火车载满熟人 拥挤混乱的月台,一辆老式铁皮火车驶进站内,车门被缓缓打开,一群人就像是乌压压的蚂蚁挤进了铁盒子里。 “葭宁,小心。”顾序州挤到车门边,一手提着包袱,一手将秦葭宁从人群中提到自己身边。 姚冰清这次是背着父亲下乡,平时习惯了有人协助的她跟在两人身后,虽然有顾序州帮忙拿行李,她在拥挤的过道里走的也是十分艰难。 车内充斥着各种混杂的味道,好像车内堆满十几天没洗过的旧衣服,她优雅地捂着鼻子在窗边坐下。 秦葭宁放好行李,豪气地在她面前灌下半壶水,她抿抿唇,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行李箱里放的都是衣服,连个水壶都没有。 “你要喝吗?”秦葭宁把自己的水壶递给她,“你这一路都没喝过水吧。” 姚冰清咽着口水,微笑着摇摇头:“不了,谢谢。” 秦葭宁一愣,上一世在部队没办法讲究,口渴极了的时候连阴沟里的水都喝。但姚冰清是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大小姐,自然不习惯喝别人口水。 她推推顾序州,示意包袱里有搪瓷杯。 “怎么了?” 顾序州忙着放行李,才刚刚坐下,但秦葭宁只是朝着姚冰清的方向挑挑眉毛,他便明白了妻子的意思,立马起身去打水。 “各位旅客,欢迎乘坐本次列车,本次列车将前往伟大首都京城,途径杭城、申城……” 火车启动,广播里的声音混杂着列车行驶的轰鸣声,原本乌压压挤满人的月台现在零星地站着几个列车员。 突然,一个撕心裂肺的哭喊声吸引了秦葭宁的主意,她从窗口探出脑袋向月台张望,居然看到一个熟悉的人影不顾列车员的阻拦冲向火车。 “别走!别走啊!你走了我可怎么办啊!” 陈姜氏哭的上气不接下气,跑过来,终究没抓住火车的尾巴,被两名列车员拦下。 这个年代的火车速度并不快,她看着陈姜氏慢慢消失在自己的眼前,这才一脸奇怪地收回脑袋。 自己什么时候对陈姜氏如此重要了,自己离开这里,她陈姜氏哭得跟死了儿子似的。 正嘀咕着,她一转头,就看到自己所在的隔间里走进来两男一女。 好家伙,她算是知道陈姜氏为何哭得那么惨了。 “狗子哥、陈宽……还有刘娇娇,你们三怎么凑到一块的?”秦葭宁看着这三人眨了眨眼,还真是意外的组合。 陈宽可是陈姜氏的命根子,他居然上了离城的火车,这不就是要了陈姜氏的命吗? “我想去申城闯闯,我爸妈同意了,给了我一年的时候,不行我就回村里。”狗子言简意赅地解释。 陈宽不擅长撒谎,他自然是没经过亲妈同意的,只能跟在李翔旁边傻笑。 刘娇娇特意贴着李翔坐下,陈宽嘴上没说,身子也往刘娇娇身边靠。 秦葭宁心领神会,懂事地起身坐到了姚冰清那排,中间隔了一个空位。 “他们这情况好像和我们一样。” 看着对面三个坐成夹心饼干的模样,姚冰清在秦葭宁的耳边小声嘟囔。 “不一样。”秦葭宁也小声回复。 两人中间隔得有银河宽,倒是不妨碍她们交头接耳。 “李翔一直和陈宽聊生意的事情,直接无视了刘娇娇,另外两都是单箭头。” “那李翔还真是笨蛋。”姚冰清撅着嘴嘀咕了句,跟她的序州哥哥一样,都不懂得女孩的心思。 刘娇娇见李翔一直拉着陈宽聊天,那嘴巴也是撅得能挂水壶了,于是把矛头对准了秦葭宁:“顾大哥呢,你们分手了?你身边的这个女孩又是谁,穿的好漂亮!” “你好,我叫姚冰清,是序州哥哥的未婚妻。”姚冰清有礼地回应。 “未婚妻!秦葭宁,你真的被甩了?我就说你和顾大哥一点都不相配。” 她眼睛亮亮的,嘴角上扬,好像知道了一件天大的好事。她虽然现在已经有了新的心上人,可还是希望顾大哥能找个跟自己相配的女孩,那秦葭宁太凶了! “很可惜,她是曾经的未婚妻,现在已经不是了。”秦葭宁得瑟地耸耸肩,瞄了嘟嘴的姚冰清。 好了,这回这位大小姐的嘴也能挂水壶了。 她正想把自己领证的好消息告诉刘娇娇,逗一逗这个小哭包,一道修长的身影出现在跟前。 “这客人挺多啊。” “顾大哥,你也在!”看到顾序州出现,刘娇娇的眼睛都亮了,这张脸即便不带着爱意看也是十分美好。 顾序州将水递给姚冰清,看了一圈,只能在两姑娘之间的空位坐下。 新的夹心饼干形成,两组夹心饼干面对面坐着。 去杭城的火车还要行驶很久很久,吵闹一番后,车厢趋于安静,姚冰清还迷迷糊糊地靠着窗户边打起盹。 对面刘娇娇和陈宽也开始犯糊涂,顾序州低头看着书,李翔看着窗外发呆,只有秦葭宁就像是守夜的猫头鹰,眼睛瞪得像铜铃。 这年头的治安不好,自然要时刻看着包袱,她那放哨的职业病又犯了。 不知过了多久,列车员进来检票,秦葭宁快速掏出票据,查了一圈。 列车员见姚冰清睡得香甜,于是看向顾序州:“这位同志,把你爱人的票给我看下。” “……” “哈哈哈哈!”刘娇娇抢先反应过来,“看样子顾大哥还是跟这位姚同志更配,连列车员都认错了。” 顾序州眉头微蹙,右手一把将秦葭宁搂在怀里:“这位才是我的爱人。” “对,我两才是夫妻。”秦葭宁故意冲刘娇娇做了个占上风的鬼脸,强调道,“是领过证的!” “真对不起!我是看这位男同志长得比较像城里人,所以……”列车员连忙道歉,可越是着急越是说错话。 也是,顾序州这张脸怎么看也不是华国山头村里会出现的,就算穿着再土的衣服都挡不住那张发光的脸。 可自己难道长得就很土吗? 秦葭宁面上摆着不带感情的笑容,眼睛时不时往窗户上看自己的倒影,这张脸明明长得不差,可这身花棉袄的确不太洋气。 列车员这番话,引得刘娇娇更是哈哈大笑,连陈宽都忍不住捂住了嘴。 姚冰清被声音吵醒,忙整理自己的仪容:“怎么了,是我打呼噜了吗?” 第169章 给自己老婆擦眼屎还犯法吗 “没事,只是列车员检票。”秦葭宁淡淡道。 她本不是一个喜欢争风吃醋的人,可心里莫名地不痛快。 “这里太闷了,我出去透透气。”她扯了扯衣角,干脆地起身。 “腊月寒冬的,大家挤在一起不是更暖和吗?” 姚冰清天真地眨巴眼睛,她见对面的刘娇娇同志笑得花枝招展,越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再一转头,顾序州也不见了。 现在正值正月,火车比平日里还要拥挤,他们靠着姚冰清的关系才坐进的硬卧车厢,一旦走出自己所在的房间,那个充斥的臭味更加浓郁。 乘客带着大包小包挤在硬卧上,不过是半小时的车程,这些陌生人已经熟络地开始互相分享家乡美食,还有人打起了扑克牌。 秦葭宁挤到车厢连接处,这里还要颠簸些,一旦经过列车轨道连接处就会发出“哐当”声,她好几次被摇的只能靠着门框。 “咔嚓!” 一道闪光灯闪过,秦葭宁眯起眼看到顾序州举着照相机正对着自己。 “你哪来的相机?”秦葭宁语气里带着小脾气。 “我自己做的。”顾序州笑着低头摆弄照相机,走到秦葭宁身边,直勾勾地盯着她的脸,“照相馆的同志说得对,有些重要的时刻是要用相机留下来。” “坐个火车而已,算什么重要的事情。”秦葭宁扭过头,酸溜溜地说道,“姚同志特意给你调的卧铺车厢,你不回去坐着,来这里干什么?” 果然人有了恋爱脑,说话都不太聪明,明知道自己这话说起来很绿茶,可她就是控制不住这张嘴。 顾序州淡淡地笑:“我老婆难得生气,连气起来的样子都这么好看,可不得留念一下?” “你!”秦葭宁瞪了他一眼,咬着嘴角不敢笑出来。 阴阳怪气就阴阳怪气,怎么还连带夸人的,还夸得怪好听! “好啦,别生气了。” 顾序州走到秦葭宁对面,托起她的脸,深褐色的眸子里满是秦葭宁的影子,立体的脸庞慢慢靠近。 “注意!”秦葭宁瞄着周围嘈杂的乘客,“公共场合,不太合适吧。” “为什么?”顾序州冷峻的脸上闪过一丝天真。 他的指尖划过秦葭宁的嘴角,最后却向上一抬,在她眼角擦拭。 “给自己老婆擦眼屎还犯法?” “你!” 秦葭宁猛地挣脱开,低下头,双手胡乱地擦着眼睛,就像是小猫崽在洗脸。 这个男人绝对是故意的! “哪里有眼屎?我擦干净了吗?”秦葭宁抬起被自己擦红的脸问道。 顾序州勾起嘴角,宠溺一笑。 “等到了杭城,我们就自己住,别管其他人说什么。”他温柔地将秦葭宁搂进怀里,“在那里,有岳母、大舅哥他们给你撑腰,我要是做不好了,你只管叫他们过来教训我,别自个生闷气。” 秦葭宁的耳朵贴着顾序州的胸膛,隔着厚厚的棉袄,她都能听到那清晰有力的心跳。 身下的火车摇摇晃晃,冷冽的风钻进车厢,但是她觉得很暖,很安心。 将近8个小时的漫长旅途后,火车终于在杭城南站停下。 和需要继续乘车前往申城的李翔三人道别,秦葭宁他们收拾行囊准备下车。 伴随广播的声音,密密麻麻的人群涌出车厢,顾序州背着行李,拉着秦葭宁,秦葭宁又拉着被挤得东倒西歪的姚冰清。 随着人流出车站,姚冰清迷迷糊糊地跟在两人身后,突然被一个瘦小的身影撞了一下。 她下意识去摸自己的斜挎包,惊呼:“我的钱包没了!” “有个男孩子偷了我的钱包!” “是不是那个!”秦葭宁眼睛尖,一眼就瞧见那黑色瘦小的身影在人群里逃窜。 她就像是发现猎物的猎犬,甩开顾序州的手就飞了出去,如闪电般在拥挤的人群里蛇形走位。 “妖孽,看你往哪里逃!” 秦葭宁一把抓住小偷的短发,使得小偷向后仰头摔了过去。 她一个横跨,坐到了小偷身上,一顿摸索,在她腰间找到了姚冰清的钱包。 “这是我的钱包。”男孩叫着反驳,一张稚嫩的脸理直气壮地瞪着秦葭宁。 秦葭宁打量着男孩破烂的衣裳,晃了晃钱包:“这钱包是申城才有的定制款,你连像样的衣服都没有,能买得起这种钱包?” “有困难找政府,好手好脚找份工作比什么都强,干这种偷鸡摸狗的事情……” 秦葭宁在小家伙身上一顿乱搜,本想看看有没有其他被偷的东西,结果却摸到了跟自己相似的东西。 “有胸……你、你是个女孩?”她惊讶地收回手。 “我不是!我就是男的!” 不过是性别被发现,那孩子的反应比偷东西被抓还要大,近乎崩溃地喊道。 秦葭宁一时恍惚,被那孩子一把推开。 “葭宁,你没事吧!” “我没事,就是让小偷跑走了。” 当顾序州挤过人群来到她身边的时候,那孩子已经跑得不知踪影。 等反应过来,秦葭宁有些后悔,自己刚才就应该送那孩子去公安局才对。 那小孩看着也就十三四岁,一个女孩穿成那个样子还靠着偷东西为生,多半没有家人。 大冷天的,送去公安局兴许还能被过的比现在好一些。 “秦葭宁同志,谢谢你帮我找回钱包。” 姚冰清的声音打断了秦葭宁的神游,此时姚冰清的父亲已经派了几个人在车站附近等候,她向两人邀请道。 “序州哥哥,你在这边也没有个落脚的地方,不如你们两人都先跟我回去住吧。” 所谓近水楼台先得月,说了要有公平竞争的机会,自然三个人一起住才公平。 这年头在外住宿不方便,去招待所还要有介绍信,光有钱不能解决所有问题。 听到姚冰清的话,秦葭宁眼底立马有了光,这不是解决了他们一个大难题吗! “那真是太好……”她刚想开口答应,结果被顾序州抢了话头。 “不用了,葭宁的母亲和兄嫂已经提前到了杭城,我们先去拜访他们。” “可是……” 姚冰清还想说什么,顾序州却不给她挣扎的机会,安全将她送到接待人身边后就火速离开。 第170章 真的要一家子住桥洞了 “序州哥哥……”姚冰清想上前拦住顾序州,可手刚伸出来,又紧张地缩了回去。 当顾序州和秦葭宁亲热地贴着走远后,她才缓过神气愤地拽着衣角。 她还是真没用,说什么要学会努力争取,可每次到了关键时刻还是掉链子。 “要是能像她一样就好了。” 姚冰清嘟囔着,羡慕地看着秦葭宁的背影,那个女孩真的很不一样,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好像这个世界上就没有她害怕的。 就连生气都是坦坦荡荡。 …… “你刚才为什么不答应姚同志的建议啊,我们现在又没别的地方可以去。”秦葭宁仰着小脑袋问道。 顾序州面无表情:“王阿公的好男人守则第一条,决不能和妻子以外的异性近距离接触。” “人家给我们安排住处,又不是叫你住到她屋里去。”秦葭宁嘟囔着,丈夫太守男德也不好,没有介绍信,今晚是要住大街吗? 顾序州注意到秦葭宁的小情绪,原以为她会比想象的更想快点见到家里人,难道自己想错了? “在岳母那里借宿一晚,总比在人家姑娘那住好,和家人在一起,你也更放松。” 秦葭宁转悠着眼珠子,这男人心还挺细,只是不知道老宅的房子住不住得下这么多人。 “行,那我们就去找我妈他们吧。”秦葭宁挽住顾序州的胳膊,“天快黑了,好冷,快走吧!” 走进杭城的街道,放眼过去是各种各样的自行车,有二八大杠,有女式弯梁车,还有那小巧的轻便车。 自行车的铃声清脆悦耳,此起彼伏,仿佛在演奏着一首欢快的乐曲。 火车站附近靠近商业区,路边商店林立,有国营副食店、裁缝铺、小吃摊等。 秦葭宁看着小吃摊上的烧饼咽口水,没忍住,一下买了两个。 “来,给你。”她豪气地塞给顾序州一个。 “谢谢。”顾序州接过烧饼,宠溺地看着秦葭宁狼吞虎咽。 他没有边走边吃的习惯,但看着秦葭宁吃饭的样子,感觉手里的烧饼真的很香,便打开油纸袋,吃了一小口。 “香。” “好吃吧。”秦葭宁乐呵呵地歪着脑袋,开心地又买了两个。 她凭着原主模糊的儿时记忆,一路走一路问,一直从商业区走到居民区。 路两边的景色也在发生变化,店铺越来越少,取而代之的是低矮的平房和二层小楼,青砖黛瓦,一些老房子的门前种满了花草树木,在正月的寒风里摇曳着。 “11弄12号!就是这里!”走了将近一个多小时,秦葭宁指着一扇门喊道。 看到眼前的黑色大木门,儿时的一些记忆涌入脑海,她有九成的把握这里就是周秀禾的房子! 此时天色一黑,低矮的墙头里能看到隐约的灯光,还有男人带着醉意的笑声。 奇怪,大哥酒量差,一向是滴酒不沾的。 “这声音不太像大民他们。”顾序州也听出了问题,但还是走到了门边,“敲门问问看吧。” “咚咚咚、咚咚咚。” “咔嚓——” 院门被打开,一个喝的七分醉的男人探出脑袋,红着脸,将一口酒气喷到顾序州脸上。 “谁啊,找什么人?” “你好,请问秦大民同志住这里吗?”顾序州试探性地问道。 “嗝!不认识,你们走错了吧。”男人甩甩手,示意两人走开,“这里是我家,我妈留给我哥两的房子。” 男人摇摇晃晃,“啪”地砸上了门。 里头传来他媳妇的声音:“谁啊。” “不知道。” 秦葭宁和顾序州站在门外大眼瞪小眼,院子里头好像住着一大家子人,难道真是他们走错了? 可周秀禾留下的地址的确是11弄12号没错。 秦葭宁反复查看门牌号,门前的大榕树,这磕了一个角的破木门,和记忆里的一模一样。 两人只好顺着走来的路往回走,边走边聊。 “你离开这里太久了,也许杭城的门牌重新规划过,我们再找找看。”顾序州安慰道。 秦葭宁撇撇嘴,不好意思地向他呵呵一笑:“看样子,今晚我们只能先睡桥洞了。” “要不我再回去求求冰清,让你去她家住?”顾序州打趣地问道。 “我去住了,那你呢?你的男德不守了?” 顾序州耸耸肩,臭烘烘的牛棚都住了这么多年了,杭城的大马路也不是不能住。 “我睡门口。” “不行,你想冻死啊,也不看看这天气入夜有多冷!”秦葭宁嗔怪道,这白痴男人还真干得出这种事情。 “我不怕了。”见秦葭宁这么关心自己,顾序州的嘴角压都压不住,故作冷静地哄着,“老婆大人舍不得,那我就去和锅炉达那小子住一夜,他孤家寡人一个,正好和我挤一个被窝。” “放着我这么漂亮的老婆不睡,和哥们睡什么呀。”秦葭宁用自己才听得到的声音嘟囔。 “不行,夫妻自然是要同甘苦共患难,我们两可不能分开!”她做作地用嗲因想撒个娇,指着旁边的桥洞,“我宁愿和你一起住桥洞。” “老婆说什么都行。”顾序州哄着,一低头,傻眼了,“葭宁,你看。” “怎么,桥洞不想住?” 秦葭宁顺着他指着的方向转过头,笑容僵硬在脸上。 “妈,大哥,你们怎么住在这种地方!” 秦葭宁小跑着冲下斜坡,钻进桥洞里,猛地和周秀禾抱在一起。 “葭宁,你怎么来了?”周秀禾颤颤发抖,她的手冷得像冰一样,眼神涣散。 秦葭宁看着阴暗潮湿的桥洞,周秀禾和哥哥、嫂嫂的衣服也都潮湿霉味,他们带出来的行李铺在地上,看样子在这里住了有好几日。 “妈,我们家不是在杭城有房子吗,你们怎么会住在这种地方?大冷天的,你的身体怎么受得了。” 秦大民沉默地低着头,周秀禾可怜巴巴地抹眼泪。 还是郑爱兰直接,上来就噼里啪啦一顿输出:“我们家的房子被人抢了!妈离开后没多久,就有一家子住了进去,还说房子是他们家的,那做派就跟强盗一样!” 第171章 远方的老爹带来真挚问候 “11弄12号真的是我们家的房子?” 秦葭宁的记忆果然没有出错,那个喝醉酒的男人说的理直气壮,让她都开始自我怀疑了。 若只是周秀禾和秦大民两个软包子被那男人赶出来,她倒也能理解,可咋咋呼呼的郑爱兰也跟着住桥洞,事情恐怕不是被陌生人抢占这么简单。 周秀禾当初买那房子可是走了正规途径,那时候60年代正好碰上土地公有制改革,她买了房之后老老实实办理了证件,也就是房屋所有权证,而他们更加习惯用土方法叫房契。 有证件在手,大嫂大可以跟他们吵闹,这会儿在这抱怨更像是有气都没来得及发。 她拉着周秀禾的手,耐心询问:“妈,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具体和我说说。” “唉。”周秀禾一声叹气,这才将那日他们到老宅的情况说了出来。 那日好不容易找到老宅,夜黑风高,还赶上了下大雨,他们一进院子就看到屋里头坐了一大家子人。 那家两个儿子长得人高马大的,脾气也是急得很,一下就跟郑爱兰吵起来了,秦大民为了护住媳妇,还被打伤了胳膊。 周秀禾忙拿出带出来的地契证明房屋所有权,谁知坐屋里头的中年女人忙招呼两个儿子进屋。 等那大儿子拿着东西出来的时候,越发嚣张得意了。 “真是奇了怪了,他们手里也有房屋所有权证,还是跟咱们手里的这张一模一样的!” 周秀禾拍着大腿,怎么也想不明白,那户人家到底是谁,又是怎么拿到和他们家的地契的! 秦葭宁大眼睛转悠,思索片刻问道:“妈,你办理房契的时候有什么人知道,或者你当时再城里和哪些人走的比较近?” “当时爸妈虽然走了,但几个老仆人还很照顾我,一直帮我忙前忙后,还有就是……就是我妹妹。”周秀禾吞吞吐吐,仿佛想起了不太好的回忆。 秦大民惊呼:“妈,你居然还有个妹妹,怎么一直没听你说过啊。” “唉——说来话长。”周秀禾又是一声长长的叹气,“有些事情,还是不要说出来的好。” 秦家兄妹也是识相的,见周秀禾表情为难,他们也不在追问那个小姨的事情。 秦葭宁看看漆黑的天空,又瞧瞧与自己咫尺近的河水,这里可真不是住人的地方,他们年轻人熬得住,可周秀禾本就一身伤病,再住下去怕是会没了半条命。 可是他们没有介绍信,住不了招待所,带着自己娘家一大家子人住去找情敌姚冰清也不是像话。 今晚,要怎么过才好? “咦,顾序州呢?”她环顾四周,这才发现一直陪在自己身边的顾序州不见了踪影。 刚想起身去寻找,只见顾序州带着行李小跑着过来,他喘着粗气道:“让妈和大哥大嫂把行李收拾下,我们去招待所。” “我们手头的钱倒是够在招待所住上几天,可是没有介绍信……”秦葭宁为难,这年代还真是做什么都不方便。 “我给锅炉达打过电话,介绍信不用担心,他会想办法。” 顾序州干脆利落地帮秦大民收拾起行李,顺手掏出怀表看了一眼。 “看今天的夜色,再过半个小时估计会下雨,我们速度快点应该能赶到和平招待所。” 秦大民和郑爱兰愣了半晌,总觉得顾序州跟之前那个阴郁的样子不一样了。 顾序州把他们的东西都快收拾完了,这两夫妻才傻乎乎地缓过神,手忙脚乱地跟着收拾。 当他们急匆匆跑到和平招待所的屋檐下时,天空果然下起了雨。 顾序州低头又看了眼怀表,正好过去了三十分钟,今夜的星象看的挺准。 “木头舟,你还真会给我找事情。”黄嘉达从招待所里出来,身后还跟着两个服务员。 那两服务员二话没说就开始帮他们拿行李送去房间,黄嘉达嘴上嘟嘟囔囔抱怨个不停,做的事情倒是很讲究,算好时间在五分钟前让人准备好了饭菜。 “你们今天都没怎么吃过东西吧,快吃了睡觉。”他特意强调了句,“花的我自己的工资啊。” “行,谢谢,我以后一定报答你。” 顾序州像哄孩子似的笑笑,黄嘉达这才满意地点点头,出门继续办理几人入住的事情。 周秀禾一行人坐在饭桌前,看着一桌丰盛的饭菜,一时间转不过弯。 半个小时前他们还在住桥洞呢,这会儿怎么还让省里的干部伺候上了。 “妈,大哥大嫂,黄干部是序州的旧相识,他安排的食物你们就放心吃吧。” 秦葭宁微笑着哄着,周秀禾一行人才颤颤巍巍伸筷子吃了一口,一尝到食物的味道,三人眼睛就跟放了光似的,再也顾不上那么多,大口吃起来。 “好吃。” “杭城的东西真好吃!” 才几日没见,他们三人都瘦了一圈,秦葭宁看着心疼,连筷子都不敢多动。 太可怜了,居然连杭城的食物都觉得好吃,他们这几天到底饿的有多惨。 她随便扒拉了几口饭,从衣服里头的内口袋里拿出一些钱悄悄塞给顾序州。 “给黄干部送去,别让人家费钱又费力。”她小声嘱咐道。 “你收回去,我有钱。”顾序州推了推。 “你有几分几两我还不知道?快点!”秦葭宁瞪了他一眼,顾序州只好收下钱。 找了个上厕所的借口,起身去找黄嘉达。刚走出餐厅的包间,曹操自己就过来了。 “序州,你来的正好,快去前台接电话,是顾伯伯打来的!” 黄嘉达着急的拉着顾序州往大厅走,而顾序州的脚就像是注了铅块,挪动的异常艰难。 他被硬拽到了前台,柜台上放着老式的白色拨盘电话机,话筒还没有盖上,里头甚至能听到男人哼着小曲的声音。 “快接啊!”黄嘉达着急地催促道。 顾序州这才不情不愿地拿起话筒,冷冷地冲那头说了句:“喂。” “hello,mydearson!”电话那头传来一个爽朗轻快的中年男子声音。 油腻的话语瞬间让顾序州头皮发麻,差点气得要把电话挂了。 “别,别!”黄嘉达在一旁拼命阻拦,这才挽回一场感人的父子云重逢。 第172章 在米国他吃的也是中餐 “我的宝贝儿子,你在听吗?”男人语气居然带着一丝撒娇。 “嗯。”顾序州不经意间翻了个白眼,冷淡地回应了一句。 “你这孩子也真是的,当年不听劝非背着我们回到华国,白白受了几年苦。” 电话那头的男人抢先开始埋怨,只是语气倒不像是一个父亲在批评儿子,更像是个孩子在抱怨。 顾序州面上难得露出显而易见的不高兴,眉头紧紧皱着,额头都快爆出青筋了。 “那是奶奶的葬礼,我必须回来。”他无法理解,一个被奶奶宠大的亲儿子为什么连生母的葬礼都不敢参加。 “daddy知道你这几年受委屈了,国家政策一变动我就马上回国找你了!”男人话锋一转,带着几分讨好,“这两年一直没找到你的消息,本来想下个月正打算去温城打探打探,没想到冰清就把你接到杭城来了!冰清这孩子好啊,她其实一直对你有好……” “通知你一句,我结婚了,她叫秦葭宁。” 这是顾序州对亲爹说的最长的一句话,坚定而快速,说完就顺势想把电话挂了,却又一次被黄嘉达拦住。 “你结婚了?你居然会喜欢小姑娘!”电话那头安静了几秒,转瞬又乐呵呵道,“巧了,你爹在深城这边也遇到了个大姑娘,那鼻子长的跟你妈一模一样,我感觉自己遇到了第二春,暂时没办法去杭城找你了。对了,你说我要不要和她领个证……” “挂了。” “诶诶诶,等等!”电话那头喊道,电话这头黄嘉达眼疾手快,挡住了电话机。 顾序州无奈继续拿着话题,全然没了听的心情。 “dearson,咱们在米国也是积累了百万家产了,这大半可都是你当年那几个专利的功劳,现在我回国投资,再加上你的操盘,咱们顾家未来可期啊!祖国大好河山等着我们去创造啊!” “我上个月刚在杭城投了个项目,你现在就可以去做老板,帮咱家事业做强做大,做亏了也没事,daddy有钱,你随便造!还有我在杭城那几个老朋友你应该都认……” “滴——滴——” 顾序州趁黄嘉达不备快速挂上了电话。 “你干什么呀,你和伯父几年没见了,也不好好说几句。”黄嘉达嗔怪道。 “和他没得聊。”顾序州冷着脸,将钱塞到黄嘉达手里,“这是我媳妇让给的,今晚的饭钱。” 黄嘉达一愣,一手零零碎碎的纸币,凑成了完整的五块。 那个粗暴的村姑居然还挺懂事。 “女人的钱,我不要。” “收着,要不然我媳妇会不高兴。” “你们一大家子人现在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这五块钱也不是小数目,给了我……” “序州,你还不进来吃饭,菜都要被我哥吃完了!”秦葭宁出来打断了两人的对话,好奇地问道,“你们在这里干什么呢?” “有人接了个电话就气鼓鼓的。”黄嘉达阴阳怪气道,结果顾序州给了他一个眼神,他立即改口,“木头舟把钱给我了,谢谢嫂子啊。” “应该的,今天多亏了黄干部帮忙,要不然我们一家子怕是要睡大马路了。” 秦葭宁和黄嘉达客气了几句,脑子里却把电话的事情记下了,转头小声问:“刚才你在跟谁打电话呢?” 顾序州在国内的亲友并不多,他们又是今天才刚刚到的杭城,谁那么能掐会算这个时候打来电话? “就一个外人。”顾序州笑笑,漫不经心道。 秦葭宁也不再追问,拉着顾序州回去吃饭。 “给。”秦葭宁热情地给他夹菜。 秦大民在一旁憨憨地笑:“这个鱼好,你多吃点。我妹说你吃饭慢,怕我把菜吃完了,拦着我不让多吃,特意给你留的。” “哥,你这说话可就没良心了,你一口气干了四碗饭,我是怕你积食。” “你以为人人都跟你一样,吃饭用吞的,人家顾序州吃饭那叫文雅。”郑爱兰嘴上怪着自己男人粗俗,那手倒是没停下,又给秦大民添上了一碗白饭。 “来,小顾,没听大民胡扯,都是托你朋友的福,我们一家子才能吃上饭,你多吃点。”周秀禾温柔地给顾序州夹了一块肉,又叫自己的宝贝囡囡再吃点。 顾序州看着周秀禾送来的菜,却停住了筷子,思绪飞到了十年前。 十五岁那年的冬天,米国下了场大雪,他家的院子里堆满了白雪。 母亲躺在病床上,虚弱地望着窗外的院子,等了一天又一天。 他坐在母亲的病床边,守了一日又一日。 在他们身边来往的只有家庭医生和几个黑人女佣。 后来,母亲没有力气把头再转向窗户,眼皮也很难抬起来,日夜嘟囔着的父亲的名字在她嘴里也变成了蚊子叫般的嗡嗡声。 那个男人也没有回来。 顾序州红了眼,左手在桌布下紧紧握成拳头,眼底闪过不易察觉的恨意。 “小顾,怎么了,我给的菜不喜欢?”周秀禾紧张地问道。 顾序州这才回过神,柔和地摇摇头:“没有,就是想起点事情。” 接着他笑着将菜大口吃下。 “妈,说书先生说过,他们外国人都喜欢自己吃自己的,不习惯和咱们一样夹同一道菜,吃的都是口水。” 秦大民上个月刚在村里听过这事情,现学现卖,原想嘚瑟一下自己也不笨,结果被媳妇狠狠瞪了一眼。 “你傻啊,小顾在咱们村都多久了,习惯早变了。” 可周秀禾胆子小,伸出去的筷子又小心翼翼地收了回来:“小顾,你看我光怕你饿着了,没想到……” “没有的事,我在米国的十年一直也是按照华国的习俗吃饭。”顾序州忙解释,说着想起了什么眼神再次暗淡,“我妈妈为了迎合父亲的喜好,学会了用筷子和做中餐,那男人不在家的时间也一直吃的是中餐。” 很小的时候他就知道母亲喜欢吃西餐,毕竟那是她吃了二十多年的味道。 那男人不在家的时候,他也劝过母亲吃吃西餐吧,可母亲不愿意。 她总说,没准什么时候父亲就回家了,她要随时为他准备能吃得上的热饭菜。 第173章 能文解决就不尽量不动武 “小顾,小顾,你没事吧,是不是生气了。”周秀禾担忧地问道,“你放心,我刚才给你夹菜的筷子是新的,没动过的。” “顾序州,你没事吧?” 秦葭宁也察觉出顾序州的异样,他是有洁癖,但对于自己的家人他一向是尊敬的,绝不会这样挂脸。 “我只是想起了自己的母亲,可惜她已经不在了,没想到多年后还能有妈妈给我夹菜。” 顾序州混着周秀禾给的菜,大口吞了两口饭,咽下后轻轻地喊了声。 “谢谢,妈。” “诶!”周秀禾红了眼,她的小囡囡没嫁错人,顾序州是个好孩子。 这顿餐,顾序州少见的大快朵颐,倒不是饭菜有多香,就是感觉饭里多了些以前在米国别墅里才有的味道。 家的味道。 饭后入住休息室,黄嘉达说男女不方便同住,便开了两个房间分成了男女寝室。 顾序州和秦大民一个房间,秦大民抱着招待所的枕头倒头就睡,他们这几天在桥洞没休息好,此刻疲惫得呼噜震天响。 顾序州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平日里习惯了身边躺在这一娇软的小人儿,现在一转头就看到大舅哥那四仰八躺的睡姿。 他抓了抓凌乱的头发,拿起两盆准备出去冲个澡,门一推开就瞧见黄嘉达那盈盈的笑。 “怎么,没睡好?” “明天帮我换个房间,我要跟媳妇一块。”顾序州冷冷道,他还不知道这小子的心思,准是故意的。 他和秦葭宁可是有盖了红章的结婚证在手,凭什么不能一起睡。 “一天到晚都是你媳妇,知道的你是下放,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夺舍了呢。” 黄嘉达抱怨着,递过来一个文件袋:“这是顾伯伯的人让我送给你的,顾伯伯在杭城跟一个叫鑫华家具杂货工业有限公司合资了一个藤器公司,说是要交给你打理。” “不像那老头的风格啊。”顾序州瞥了那鼓鼓的文件袋一眼,却没有伸手要拿的意思。 他那爹虽然口味是中式的,可喜欢的家居货物则都是西式的,怎么想到合资藤器公司。 黄嘉达看出了顾序州的想法,解释道:“那个家居杂货的工业公司是顾伯伯的一个老朋友开的,开起来没多久人就没了,现在靠他女儿撑着。小丫头不懂得生意的门路,顾伯伯也是想帮帮老友的孩子。” “呵。”顾序州冷哼一声,“那老头对外人倒是挺关心。” 要是他对自己家人有对外人一半的上心,他们父子之间的关系也不至于冷成这个样子。 “我不看,洗澡去了。”顾序州大步流星往公共洗浴室走去。 “诶诶,等等。”黄嘉达小跑着跟在后头,“你在这里没房子没钱的,直接去顾伯伯的公司干活多好,他不仅把公司给你,袋子里还放了五百现金,让你先花着。” “我知道你不喜欢靠顾伯伯,但是你这张脸在杭城太稀奇,恐怕不太好找工作。没工作没房子,你们总不能住一辈子招待所吧!” “你自己一个人不要紧,那你舍得让你那个白净净的小媳妇跟着睡大街?”黄嘉达一路追到洗浴室。 “啪嗒!”冲凉的隔间门被关上。 顾序州冷声道:“老头的钱有一半是我赚的,他给的钱,我不会客气。但想让我给他干活……没门。” “事情过去那么多年了,你们毕竟是亲父子……” “咔嚓”一声,门开了,顾序州已经脱完上衣,脸上闪过一丝狡黠。 他探出头,露出宽厚的胸膛,轻声道:“拿着老头的钱,帮我半个事情。” …… 次日一早,秦葭宁在招待所松软白净的床上醒来,慵懒地伸着懒腰。 周秀禾已经起床出去溜达了一圈,还给女儿送了一张顾序州留下的白纸,上头写着他出门找工作了。 秦葭宁打着哈欠,昨晚她把周秀禾的地契反反复复看了无数遍,确定自家的地契是真的,可对方的地契又是哪里来的呢? 在这里闭门造车也不是办法,于是今天还是打算先带着一家子人先去11弄12号去问个明白。 “宁宁,咱们吵的过他们吗?” 来到11弄12号门口,秦大民不安地问道。 “放心吧,上次是有你们两个拖后腿,这回有我和葭宁两个人联手,看不撕烂他们这群强盗的嘴不可!” 郑爱兰撸起袖子,一副准备好要干架的样子。 “嫂子,别着急,能用文解决的事情咱们尽量不动武。” 秦葭宁倒是不慌不忙,上去“咚咚咚”磕了黑色大木门三下。 “嘎吱——”门开了。 “怎么是你?”秦葭宁看到开门的人一愣,眼前的人居然是上次在火车站从她手下溜走的小偷。 女孩显然也认出了秦葭宁,猛地就想把门合上,好在郑爱兰手快,顶住了房门。 “妈、妈,那群怪人又来了!” 女孩推不过郑爱兰,只能回屋去找家里人。 “又是昨天那男女吗?”昨日醉酒的男人清醒了很多,冲出来看到周秀禾等人也在,冷冷一笑,“他娘的,这两拨人居然是一会的,也好,一并收拾了!” 他冲着屋子里头喊道:“爱民,出来干活了!” “哥,跟你说过多少遍了,我现在在街道做事情,要是闹出什么事情来对我影响不好。”一个瘦高的男人懒洋洋地从屋里走出来。 这两兄弟二十出头,五官长得很像,年纪也相仿,估计是双胞胎,但体格却大相径庭。那个叫爱国的宽宽大大,而那个爱民则瘦长书生像。 “小妹,帮哥拿扁担来!。”周爱国冲躲在墙角的周小妹说道。 “哥哥,你要是出手的话,会出人命的。”周小妹颤颤巍巍道,还是把扁担送了过来。 周爱民懒懒道:“哥,别打死了啊。” “放心吧,哥留他们一条狗命,一定不会影响你们的工作。今天媳妇不在家,我正好可以活络活络筋骨。” 周爱国耍了一套扁担花,眼神突然凶狠。 秦葭宁冷笑一声,正好也活动好了手脚:“可惜了,本来是不想暴力解决的。” 第174章 抢房子的是她小姨 “喂,你识相的话还是快点离开的好,我哥哥出手可不是一般人能扛得住的。” 周小妹见秦葭宁一副要跟周家人死抗的样子,心吓得怦怦跳,叫着提醒道。 “葭宁,你可千万别跟他们硬来,我就你一个女儿……” “是啊,宁宁,你躲到哥哥后头来。”秦大民自己吓得发抖,咽了一口唾沫,颤颤巍巍道。 那周爱国长得五大三粗,那胳膊的肌肉比碗口还粗,要不是这年代不流行健身,秦葭宁都要怀疑那家伙是不是吃蛋白粉长大的。 郑爱兰也是没了底气,之前来的几次只瞧见那男人醉醺醺,可他刚才那一套扁担的武法还真有点本事,她拉了拉秦葭宁,叫她躲到大民身后去。 “没事。”秦葭宁摆摆手,摆出一个出招的姿势。 这副身体在柳下村锻炼的差不多了,之前被秦寿弄伤的地方也已经好了大半,正好可以测试下自己现在的伸手。 “一个黄毛丫头还真想跟老子动手,看不起老子是吧!” 周爱国被惹怒,抓着扁担就冲了上来。 “葭宁,小心啊!” 秦大民夫妻都拦不住秦葭宁,只见她如脱壳的金蟾般飞了出去。 “葭宁,不要啊!” 周秀禾冲过去想抱住秦葭宁,可囡囡地速度太快,她根本追不上,害怕让她本能地捂住了眼睛。 一道凄惨的喊叫划破天空,接着是一道身影重重地倒在院子的水泥地上,那根长长的扁担被踩成了两半。 “大哥!”周爱民吓得手里的搪瓷杯都掉了,泡开的茶水倒了一地,忙冲上去扶哥哥。 在场的所有人都没有想到,倒下的人会是那个五大三粗的周爱国。 而且秦葭宁打倒他只花了一分钟,他们甚至没看清周爱国到底是怎么倒下的。 “怎么样,可以好好聊了吗?”秦葭宁拍拍衣服上的灰尘,轻松地问道,她甚至气都没喘一下。 “爱国,你居然输给了一个小丫头,真是丢死人了!”一个声音从屋子里头传出来。 随后一个矮胖敦实的中年从房里走出,那人长得白胖,面色却不好看,好像所有人都欠她百八十万似的。 “秀苗,是你吗?”周秀禾盯着女人的脸,不确定地问道。 周秀苗看向周秀禾,露出一个虚假的笑容:“我以为是谁呢,原来是姐姐啊!” “秀苗,原来你还活着,我以为你早就已经……你还有了三个孩子,真的是太好了。”周秀禾颤颤巍巍地走上去,想看清楚妹妹的脸,却被周秀苗不经意地躲开。 “妈,这个女人你认识?” 郑爱兰不客气地问道,不管这个人和妈有什么关系,这房子他们都要拿回来,要不然他们这一家子就没地方住了。 “她是我妹妹。” 周秀禾回答道,现在她根本没时间多解释,重要的是先拿回房子要紧。 “秀苗,这房子是我用爸妈给的嫁妆买的,能不能还给我。或者,我们两家人一起挤一挤?” “你想什么呢!这是我的房子,我在这都住了十八年了!” 周秀苗的声音一下拔高:“别跟我说什么嫁妆,都是爸妈的孩子,凭什么你的嫁妆堆得跟小山一样,我就两床被子。就是因为爸妈偏心,老陈家才看不起我,害我这辈子过的这么苦,我这辈子就是被你毁了!既然是嫁妆,那就是爸妈给的钱,那我也应该分一份!” 周秀禾猩红了眼,好似自己受了天大的委屈。 “你说话可要有良心,是你自己把爸妈给你攒的嫁妆全给了那车夫,明知他是个无药可救的赌鬼还要嫁给他,那时候爸妈的钱本来就不多了,等着钱治病,这才没办法只给了你两床被子。而且,你……” 后面的话,周秀禾咬咬牙,还是没有说出来。 反正她的父母对周秀苗这个妹妹,已经仁至义尽。 “秀苗阿姨,以往的事情我们也没必要多说了。”秦葭宁冷静插话,将话题拉回主题上,“这房子是我妈当年真金白银买的,还有白纸黑字红印章的地契为证,你抢占了十八年,那租金也不在少数。亲戚一场,我们也不跟你算了,但房子要还给我们。” “小丫头长得小小一个,嘴巴倒是能说会道,居然还想跟我谈租金。” 周秀苗冷笑一声,有恃无恐,挥挥手让周小妹拿了一张地契。 和周秀禾手里的那张果真是一模一样。 “你们有地契,我们也有,我们一家子在这住了十八年了,真要和街坊四邻说起来,肯定是你们才是强盗。” 秦葭宁也不慌,淡淡道:“既然都有房契,那我们就去公安局,让公安同志给我们查个水落石出。” 周秀苗勾勾嘴角,好像秦葭宁的正和她的心意。 “我们家爱民在街道办工作,和公安的同志认识的也不少。你们确定要去?” 周秀苗在城里住了几十年,而周秀禾一家却是从农村回来的,人生地不熟,要想在这里和她争辩,恐怕连个门路都找不到。 她自然是有恃无恐,甚至还大方地将自己的地契向他们展示,故意挑动着几人的神经。 “葭宁,这可怎么办啊,我们在这里也没有认识的人。” “要不回去找小顾想想办法,他不是和那个黄干部认识吗?” “你傻啊,黄干部是民政局的,管不了房契的事情。” 秦大民夫妻在身后一来一回地讨论着,秦葭宁则一声不吭地盯着那张地契。 如果对方地地契是假的,那一定会有破绽! “我们就去公安局,让警察同志给我们一个公道。”秦葭宁在地契上扫到了一处异样,眼睛一亮,大声道,“大城市比农村更有法制,我就不信没有背景,就没地方寻公正了!” 于是两家人就这样浩浩荡荡地去了公安局,可到了那里,秦葭宁才知道自己错了。 周秀苗心思可比她那个便宜妈妈重的多,人家早就在十几年前就开始和公安局的干部打好了关系,好像就是特意为这一天准备似的。 接待他们的干部虽然说着套话,通过一些眼神动作,秦葭宁估摸着这位干部和周家的关系怕是比铁还硬。 情况不对,秦家宁忙大喊:“我要找局长!” 第175章 有钱能使鬼推磨 “小丫头,局长哪是你想见就能见的?”那干部冷笑一声,淡定地吐出一口烟圈。 秦葭宁撩了撩头发,瞥了一眼周边来来往往的人,她微微一笑,一屁股就坐在了地上。 “没法活了啊,警察同志不为民做主,我们一大家子还怎么活啊!” 她又喊又叫,眼泪说来就来。 城里的人都好个脸面,很少有人在公安局里撒泼打滚,自然是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 “这小姑娘怎么了?” “哭得这么可怜,被警察干部欺负了?” 围上来的人在一旁交头接耳,见秦葭宁长得漂亮,纷纷生出各种猜忌。 那干部哪里见过这种阵势,找他办事的人那个不是卑微低头的,今天怎么碰上个这么不要脸的。 “小丫头,别哭了,让别人误会。”干部压着火,面对这么多人他只能好脸色地跟秦葭宁劝道。 秦葭宁哭得太过真切,连周秀禾等人都不知道是真是假。 他们在这里人生地不熟,如果不用上一点损招怎么可能达到目的。 在村里的这几个月,秦葭宁可是将陈姜氏的那套学的透透的,在加上自己不错的外表,哭起来更占优势。 “各位来评评理,我们真金白银买来的祖宅被人抢占了,这位干部……” “诶诶,别胡说八道!”干部急得要上来捂住秦葭宁的嘴巴,可几十双眼睛盯着,他又不好随意动手,要不然背上一个流氓罪的罪名。 周秀苗见情况不对,扯着嗓子喊道:“别听这丫头胡说,那房子就是我的,我也有房产证!” “你那房产证是假的!这房子就是我妈的嫁妆买的,当时好几个老仆都知道,公安同志派人去查查就知道,就怕有些人有心偏袒!”要论嗓门,郑爱兰不在怕的,清清楚楚地把事情经过公布给围观的人。 秦葭宁暗暗给嫂子竖起大拇指,两人打配合,形势立即向他们偏转。 “妈,我们还是换个地方聊吧。”周爱民综合研判,向干部提议道,“领导,这里太吵了,我们还是找个房间安静地聊。” “换地方聊可以,但是我们要局长来主持公道。”秦葭宁坚持道。 那周爱民只是街道的普通工作人员,虽然能和普通公安打好招呼,但以他的职位应该还没办法够上局长级别的人物。 “局长忙的很……”干部刚想拒绝,人群里突然冒出一个声音。 “发生什么事情啊,吵吵闹闹的。” “局长!”干部一惊,他急得局长明明坐车去下乡了啊。 黑壮的公安局长走进人群,强大的气场让身边闲言碎语的人群一下散去。 秦大民气喘嘘嘘地从局长后面走过来,来到秦葭宁身边,小声问道:“小妹,你坐地上干什么?” “当然是等你啊。”秦葭宁站起来拍拍屁股。 她在进入公安局的时候就注意到有辆公车开出去,她习惯性地问了别人一嘴,得知车上的人是公安局长,她便让秦大民赶快出去追车告御状。 为了拖延时间,她可是不顾形象学着村姑一哭二闹,要是再不来,她怕是要三上吊了。 “大概的事情我听这位大民同志说了,两家人跟我一起去办公室,把具体的情况跟我说说。”局长说道。 周秀苗仰着头大步走在前头,周爱民却冒出了一身冷汗,这黑局长他还真不熟,也不知道是什么的性子。 众人挤在局长的办公室,讲述了事情的经过,最后各家把自己的地契放到了局长的桌面上。 “口说无凭,还是要看证据。国有国法,既然国家出了房屋管理的制度,自然是以国家开出的房屋证为依据,只是你们这两张证明是一模一样……”局长摸着下巴嘟囔着。 秦葭宁点了点证件上的公章:“局长,你看,这个印章不太一样。我们的印章这里有个缺口,而他们的印章却是非常清晰完整的。” “什么意思……那你们的是假的……”局长摸着下巴,越发奇怪了。 “当然不是,领导,你看看你文件上的印章,有如此清晰完整吗?”秦葭宁指了指桌子上的文件。 这年头的印章都是雕刻的橡皮印章,沾了印泥盖在至上,如果不站起来用全身的力气去压,是很难印的如此清晰完整的。 “我妈办证的时候正好赶上房屋改革,从地契换新版房产证的人每天成山地去办理,工作人员每天要接待这么多人,哪有这么多力气一个个盖的如此清晰。” 局长比了比自己的印章,好像还真是这么一回事,周家的印的确完整清晰地太过分,好像是有人专门为这张证刻了一个章,还生怕别人不相信,用了全身的力气去压。 “你说的的确有些道理。”局长点点头,“但是我不能草率定夺,你们不是说有人证吗,说个名字出来,我派人找人证过来。” “哪有什么人证啊!我爸妈一直偏心姐姐,那些老仆人也跟着偏心,就算是我的东西他们也会说成是她的。”周秀苗忙出面阻止,眼泪哗啦啦地流出来。 “就是,这周秀禾是个儿子也就算了,都是女儿,凭什么家产都给她?也应该分我妈一份!”周爱国气呼呼地喊道。 周爱民冲妈妈和哥哥使了个眼色,悄悄走到局长身边,不动声色地给他手里塞了一捆钱。 “局长,这房子我们一家都住了十八年了,如果真是他们的房子,为什么等到今天才过来。你可要查查清楚,为我们做主啊。” 局长面上不显,握着东西的手不自觉地紧了紧:“你说的也是,这件事情我是应该好好查一查,要不你们先回去,我找几个人调查清楚……” “那什么时候能调查清楚,如果一直调查不清楚,我们一家就要一直住招待所,这得要多少钱啊!”郑爱兰着急道。 “急什么!我说会给你们一个公道,自然会调查清楚!”局长黑着脸说道。 秦家宁瞄了一眼周爱民的位置,自然猜到了什么,气愤地咬紧了后槽牙。 果然不管是什么年代,这种东西都比证据要好使。 钱,她倒是还有一些,可不知道能不能比过周爱民给的,如果花了钱还没办法解决,那接下来他们一家怕是招待所也没钱住了。 在她犹豫要不要使出一样的手段时,局长室的门开了。 第176章 那个女孩叫秦佳安 “局长,上面来人了。”之前接待过他们的干部敲门进来,神色有些惶恐,“好像还带了鉴定专家。” “什么?” 局长挥挥手示意那人进来,那干部忙走过来在他耳边轻语了几句,局长脸色大变,“刷”地站了起来。 “各位在这里等我一下。”他将手里的东西塞进了抽屉,匆匆跟着那干部出去。 剩下的都还有些蒙圈,周秀苗靠在窗边,得意地哼着小调。 “姐姐,你反正已经在乡下过了那么多年了,现在还回来干什么,还非要跟我争房子,搞得大家都难看。” “房子是我妈的,她当然有权力要回来。”秦葭宁神色淡淡道,心里却也在打鼓。 对方有钱有门路,他们初来咋到的确很难斗,如果局长来个“拖”字诀,他们的公道不知道要什么时候才能等到。 “呵,房子是谁的还不一定呢。”周秀苗冷笑,自豪地拉起二儿子的胳膊,“我就说你比你哥有能耐。你哥就跟他那当车夫的爹一眼,光有力气没有脑子,你就不一样了,你爹当年要不是死得早,我们一家子也不用这么苦。” 周秀禾看着妹妹,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也不知道她这几年过的是什么日子,如今变得如此蛮不讲理。 “啪嗒!”局长匆匆推门进来,二话没说,先打开了抽屉,将那一捆钱悄悄又塞回给了周爱民。 接着他拿起那两张房产证,再一次急匆匆跑了出去。 门一开一合的瞬间,外头还想还站着一个穿制服的人。 一众人被局长搞得越发蒙圈了,周爱民更是满眼的震惊,头一次见到送出去的钱还能回来的。 大概过了十分钟,局长满头汗地回来了,将地契还给两家,冷冷地下了决定。 “刚才有专家给两张地契验证过了,周家的地契是假的,你们今天就搬出去,把房子还给人家。” 周秀禾一众人面露喜色,幸福来的太突然,刚才还看不到影子的公道这就来了? “不行的啊,领导,没了房子我们一家住哪里啊!” 周秀苗一家却傻了,她脑子一蒙,也开始一哭二闹三上吊,可局长根本不吃她那一套。 “你住了人家房子十几年,便宜占得够多了,没把你关起来都算好的。没地方住是吧,去看守所住去!” “领导,是不是哪里没弄清楚?”周爱民咬咬牙,拿出压箱底的钱,谁知这次局长碰都不敢碰。 他轻声警告周爱民:“要是还想保住你的工作,就叫你妈老实点。” “领导,领导你要给我们做主啊!”周秀苗哭着闹着。 “妈的,非逼着老子动手是吧。”周爱国也跟着叫唤。 周爱民意识到了不对劲,他想起刚才门外穿制服的人他见过,是公安厅里的人!他忙拦住要闹事的妈妈和哥哥,拉着他们走出了公安局。 秦葭宁狐疑地看着那几人离开的背影,眉头微微皱起,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事情突然逆转? 来不及多想,他们便被局长叫去办理手续,说是要把这次的事件完整记录下来。 秦葭宁和哥嫂去做笔录,周秀禾坐在门外等他们。 …… “爱民,我们不能就这么算了。” “妈,那可是上头的意思,我们的证本来就是假的,要是闹大了,我的工作就没了!” “她一个乡巴佬,上面领导凭什么帮她,肯定有问题!” 周秀苗一家在公安局外头吵闹着,他们为了这一天早就做好了各种准备,没想到还没真正开始战斗就彻底输了。 周秀苗气得踹了身边的周小妹一脚:“都怪你,自从我养了你,运气就没有好过!” “还愣着干什么,想办法给妈出出气!”周爱民眼珠子一转,瞧见了还坐在公安局门口的周休禾,冲周小妹使眼色道。 周小妹犹豫地抓着衣角,没有动弹:“妈妈,我不想再偷……” “又没叫你真的偷,就是逗逗那蠢女人。” 周小妹咬着下唇,不动神色地混入人群。 周秀禾坐在长椅上发呆,一些儿时的回忆冒出脑海,她记事早,现在还能清楚的想起三岁那年爸爸把一个软软小小的婴儿抱到她面前,说以后这孩子就是她的妹妹了。 突然,一个身影从她身边走过,她恍惚地回过神,记着囡囡嘱咐她看好钱包和行李,可一低头,却发现身上的布袋子不见了,里面可放着囡囡给的所有路费啊! 她忙朝着那个身影追去,她记得那个身影,是妹妹的小女儿,因此她不敢喊叫怕引来公安。 只能闷头追着。 “叮铃铃!”她一直追到马路上,差点和一辆迎面而来的自行车相撞。 “快让开!”骑车的人冲她叫道,忙抓刹车。 周秀禾的脚就像是注了铅,动弹不得,她的脚被秦老汉打瘸了一条,根本来不躲。 前头的周小妹意识到自己引发了大事情,吓得忙扔掉了钱包,犹豫着要不要上去帮忙。 “小心!” 突然,一个人影扑了上来,成功将她拉到了路边。 “你没事吧?”那人抬起头,是个十分漂亮的女孩,一头乌黑微卷的长发,高高地扎成马尾。 “我没事。”周秀禾恍惚地摇摇头,看着眼前的女孩竟觉得有些亲切。 这孩子和她的小囡囡应该差不多年纪,明明是第一次见面,可她却觉得就像是她的小囡囡站在她面前一眼。 此时周小妹已经跑开,周秀禾忙捡起地上的钱包,谢过女孩。 “阿姨,刚才那个是小偷吗,要不要我替你报警。”女孩问道。 “不、不用了,是我亲戚的孩子,她就是开玩笑。”周秀禾摇摇头,打开钱包数了数钱,又拿出里面的香囊看了看才安心,“这香囊是我给女儿求得平安符,说很灵验的,还好拿回来了。” “阿姨,你腿脚不好,你家人在哪里,我送你回去吧。”女孩热情地说道。 周秀禾感动地点点头,明明是第一次见面,她却觉得认识了女孩很久,无条件地相信她。 女孩扶着周秀禾面走边聊,一路走到公安局门口。 离别时,周秀禾问起女孩的名字。 她说:“我叫秦佳安,就在这旁边的东湖校区读大学。” 第177章 王阿公死前死后都很忙 “妈,你刚才去哪了,我们一直找你呢。”郑爱兰见周秀禾回来,忙扶住她。 “我刚才出去逛逛,透透气。” 周秀禾没把被偷的事情说出来,反正钱没有丢,也没必要把事情闹大。但想起刚才的女孩,她迫不及待地和家人说道。 “刚才我遇到一个女孩子,和囡囡一样大,看着特别眼熟,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她在旁边的东湖读大学,我当年也是在东湖读大学,你们说巧不巧。妈记性不好,你们快跟我去看看,那孩子是不是咱们村里出来的?” “妈,你说什么傻话呢,咱那山沟沟的村头,还能有人在杭城读大学?”郑爱兰笑着,却还是拉着秦大民一起去看个热闹。 当他们走到公安局外头的时候,那个女孩已经不见,周秀禾摸着胸口,不知为何心里空落落的。 秦葭宁出去找周秀禾,跑了一圈,正好和那个卷发女孩擦肩而过,回到了公安局。 …… 下午的阳光正好,当秦葭宁他们拿着行李去老宅的时候,周秀苗一家已经搬离了这里,他们般的很匆忙,就跟逃难似的,满地狼藉。 有了落脚的地方,新生活终于有了要开始的迹象,郑爱兰在屋子里溜达了一圈,兴冲冲地回来。 “你们才怎么着,房子后头的大厅正好邻街,收拾收拾还可以做个店面!”她的眼睛亮亮的,好像美好的生活已经出现在眼前。 “媳妇,咱们这街道冷清的很,开店不一定有人来,再说了,大家都是去国营饭店吃饭,谁来我们这种小店啊。” “谁说没有啊,国营饭店的人一个个心高气傲的,过去吃饭就是受气。国家现在都故意大家自己创业了,我开个小饭馆,东西做的好吃,学着点头哈腰,肯定有人来。”郑爱兰转头问秦葭宁,“葭宁你说是吧,这就是你说的那个……顾客就是上帝!” 秦葭宁笑笑:“大嫂说得对,私营店面是未来趋势。哥,你可得捧着点大嫂,就你这脑子,未来还得靠她养呢。” “呵呵呵,好,我一定好好给媳妇打工。”秦大民摸着后脑勺,乐呵呵地笑。 想到未来的美好规划,一家人笑成一团。 一家人合力,房子很快就收拾出一个家的样子。 顾序州手里摆弄着照相机,找了个桌子放上,一家人站在院子里,阳光普照着大地。 伴随着“咔嚓”一声,相机记录下了他们在杭城的第一张全家福。 秦葭宁在院子里溜达着,伸手去摸围墙边枯萎的树枝,可惜道:“这些人在这里住了十八年,却连一颗树都没养好。” “咔嚓。” 她回过头,看到顾序州的相机正对着自己。 “你干什么呀!”她脆声道,“拍照也要提前说一句,我表情都没做好。” “你自然的样子最好。”顾序州温柔地低头笑笑,“刚才那有就很好看。” “油嘴滑舌。”秦葭宁笑得灿烂,“今天嘴这么甜,是找到好工作了?” “还没,不过听说东湖边的一个轴承研究所在社会招聘,我想去试试看。”顾序州摆弄着照相机,漫不经心地回答。 顾序州有自己的定夺,秦葭宁也不再多问,两人坐在院子里,享受着柔和的阳光,她不自觉地歪过脑袋靠在对方的肩膀上。 “今天说来也奇怪,原以为一定拿不回房子了,突然神来运转,你说我是不是踩了狗屎运,还是说背后有神人帮助?”秦葭宁嘟囔着,她敏锐地察觉到背后肯定有别的事情。 顾序州淡淡地一笑:“杭城是法制城市,你说的有道理,人家自然会帮着你。” “话说这么说……”秦葭宁将信将疑,转过头瞧了顾序州一眼,“离开村子后你这张嘴就跟开了光一样。” “不好吗”顾序州反问。 “好啊,听着开心。”秦葭宁仰起头,轻轻地在他脸上落下了一吻,随后才紧张地查看四周,“忘了现在不是牛棚,没被大哥他们看见吧?” “看见了又怎么样,我们领了证的。”顾序州清冷的脸上露出有些得意的笑。 不枉费他每日研究王阿公的恋爱手册。 吾师高亮,在世时共讨物理学,往生后还传他爱情学。 当年是他不懂事,觉得男女情爱都是浮云,甚至在看了一些爱情类文学后还要后悔脑子里又记了没用的东西。 如今,他甚至在记忆宫殿里特意存了爱情专栏,那话说来就来。 “老婆。”他轻声在秦葭宁耳边问道,“没人,我可以亲亲你吗?” “啪嗒。”两人身后响起搪瓷杯落地的声音。 两人惊得转过头,看到黄嘉达张大嘴巴站在身后,一副被吓傻的样子。 这还是他认识的顾序州吗? 黄嘉达揉揉两边的耳朵,真希望自己刚才没有走进来。 “我、我出去帮嫂子看看饭做的怎么样了。”秦葭宁忙起身离开,好像她才是偷情被抓的那一个。 黄嘉达站在原地,郑爱兰给他倒的茶水还都来不及暖暖手,就这么撒地上了。 不,他看那茶水估计都撒进顾序州脑子里了。 顾序州眼底冷了冷,慵懒地靠着椅子,淡淡道:“谢谢帮忙,房子的事情算是解决了。” “你是不是疯了,刚来杭城,你就这么激进,为了帮秦葭宁拿回房子,拿这么多钱贿赂厅长。”黄嘉达急得团团转。 昨晚顾序州只是让他帮忙打听下厅长的住所,谁知道这家伙拿着顾伯伯给的五百块就去送钱了。 “我没有贿赂。”顾序州眯起眼,看着头顶灿烂的阳光,“秦家要拿回房子是求公道,如果求公道还要花钱,那还有什么公道可言。” “那五百块是给专家的鉴定费,请他辨别地契真假的。至于找厅长,自然是向请他给群众主持公道。” “顾老头喜欢交朋友,去米国之前在各地都认识不少人,那位厅长也是就相识。听说是个刚正不阿的,在发话之前早已经把事情查清楚。” “你厉害,我说不过你。” 黄嘉达拉着脸,以前的顾序州从不会求人的,现在为了女人,居然连顾伯伯的人脉都用上了。 第178章 可惜了一个当兵的好苗子 “我们就住这个地方啊?” 周秀苗坐在一张一米宽的小床上,看着拥挤矮小的房间。 “这床就这么点大,还要我跟小妹一起睡,这我还怎么谁啊。” “妈,你就忍忍吧。这是大嫂家的房子,大哥好说歹说,她才让我们住进来。”周小妹一边收拾行李,一边小心翼翼地提醒道。 周秀苗闻言,猛地踢了她一脚:“当初就不应该抱你回来,让你冻死在街上,扫把星,害我跟着倒霉。” 这个房间本来是她儿媳妇娘家放杂物的,屋子里一股子的霉臭味,她感觉浑身都要起疹子了。 那个儿媳妇泼辣的很,要不是万不得已,她才不想住到这个地方来。 “唉,还是老二命好,单位给了宿舍,他一个人住到宿舍去还轻松自在。”周秀苗唉声叹气,看到房间墙壁上的黑影,突然有了个主意。 “死丫头,你过来。”她坏笑着在周小妹耳边嘀咕。 “这、这不太好吧。” “你懂个屁,不这么做我们还怎么抢回房子。”周秀苗眼神凶狠地提醒,“别忘记了,你是我从垃圾桶里捡来的,没有我,你的命早就没了。现在是你报答我的时候了,少在那嘟嘟囔囔。” 周小妹耷拉着脸,十五岁的她从未笑过,小小年纪眉毛间就已经有了“川”字的皱纹。 许久,她才乖乖回答:“好的,妈妈。” 入夜,奔波了一整天的秦葭宁早早地睡下。 老宅有三个房间,正好两对小夫妻各睡一间,周秀禾一个人睡在东边的主卧。 周秀禾房间里的电灯还亮着,她坐在下头缝着秦葭宁的衣服,城里的电灯就是比乡下的煤油灯亮堂,她缝纫地入了神,一时间忘记了时间。 突然,窗户外好像闪过一个修长的人影,她猛地抬头,询问是谁,久久没有回应。 她打了个哈欠,迷迷糊糊地起打开门出去上茅厕,刚走到院子里,就看月光下映着一个扭曲的人影。 她下意识抬头,看到一个白色的影子从头顶飞了过去。 “鬼、鬼啊!”周秀禾尖叫道,她刚才分明看到一个那个影子生着长长的舌头,和说书的故事里提到的鬼差一模一样。 “妈,出什么事情了?” 几个孩子听到声音出来,只见周秀禾坐在地上,吓得发抖:“我看到鬼差了,难道我要死了?” “哪来的鬼……啊,在那边!”郑爱兰突然指着房间黑暗的角落喊道,也吓得一屁股摔到了地上。 那鬼影一下子消失不见,紧接着客厅里发出“砰砰”的声音。 “大民,真的是鬼,我看见了,那个舌头有这么长!脸白的跟涂了粉一样!”郑爱兰语无伦次地比划着。 “装神弄鬼。”秦葭宁扭了扭手腕,箭一般飞了出去,循着声音而去。 大厅里发出猫捉老鼠的声音,紧接着就是一个女孩的惨叫。 “葭宁,你没事吧?”顾序周带着一家人跟过去,“啪”地打开大厅的灯。 只见秦葭宁正抓着一个小个头的女鬼,她抓着女鬼的长发,将对方的脸展示给众人:“大嫂,还真让你说对了,这就是涂了面粉的女鬼。” “嗯嗯!”周小妹被秦葭宁抓的头皮疼,倔强地不发出哀求声,贴在嘴上的假舌头在身前摇晃。 “小妹妹,你第一次偷东西我已经放过你,你还是执迷不悟,我只能把你送公安教育了。打扮成这个样子过来,怕不是想偷东西那么简单。” “说,是不是我那位亲爱的小姨叫你过来扮鬼吓我们,让我们主动让出房子?”秦葭宁一针见血,“看样子我们还要再去次公安局,告诉局长,他的话在你家没有分量。” 一听到秦葭宁连周家人一起告到公安那,周小妹急了:“这事和我妈没关系,我、我是有东西落在这里了,过来拿。” 她环顾四周,指着房子上面写着“出入平安”的旧牌匾说道:“就是这个山人来女的牌子,里头有我的东西。” “山人来女?”秦葭宁瞧了眼牌子,感情这孩子还是个文盲。 据她所知,周秀苗俩哥哥都读过书,那个周爱民甚至读了大学,分配到街道工作,怎么小女儿连最简单的几个字都不认识。 “我拿了东西马上就走!”周小妹看向周秀禾,哀求道,“求求你了,大姨,我真的是有重要的书本放在上面了,我就是想读书……” “葭宁,要不上去看看?”周秀禾心软道。 秦葭宁才不信一个文盲还会为了书特意回来,但耐不住周秀禾哀求,她只好示意顾序州上去看看。 可刚分开精神,手里的这只小兔子就脱逃而出,跑出门,钻进了月色里。 “这丫头,逃跑的速度是真快。”秦葭宁撇撇嘴,早就料到会是这种结果。 如果不是对方几次偷盗,习惯太差,她还真希望收那孩子当个徒弟,未来保家卫国也是好的。 可惜了一个当兵的好苗子。 …… 一场闹剧结束,次日大家都睡眼朦胧地起来。 郑爱兰一早就有了开餐饮店的计划,听说工商局可以办理营业执照,她也打算过去打听打听。 昨日他们观察过家门口街道的客流量,这里经过的人的确不多,正所谓酒香也怕巷子深,开店怕是没有那么容易。 郑爱兰打开店面的大门,望着空荡荡的大街,愁容满面。 再一眨眼,却看到拐角处来了两个人。 “请问序州哥哥在吗?”姚冰清手里提着自己熬的鸡汤,身后跟着黄嘉达。 郑爱兰不屑地皱皱眉头,小声冲秦葭宁嘀咕:“你瞧瞧,追小顾都追到这里来了,真不害臊。你可得在家把小顾看好了,别让某些人盯上。” “今天还真不行。”秦葭宁满不在意地说道,“我今天要去杭城第一人民医院一趟。” 她来杭城的最主要目的就是找到当年被调包的证据,阻止徐华英毁掉她的亲生家庭。 “你去医院干什么?哪里不舒服?”顾序州刚好睡眼惺忪地出来,听到秦葭宁要去医院,瞬间清醒。 第179章 他是姚冰清的狗 “序州哥哥,我给你做了鸡汤。”姚冰清鼓足勇气迎了上去,手里紧紧护着刚做出来的鸡汤,一双娇嫩的小手上贴满了创口贴。 可顾序州全然没有注意到她的存在,大步走到秦葭宁身边上下查看。 “你着凉了,还是昨晚抓贼的时候受伤了?”他眉头微蹙,清冷的脸上满是担忧。 秦葭宁摇摇头笑道:“我这身体,现在除了腿短了点,其他都好得很。我去医院就是查点事情,你别大惊小怪。” 秦葭宁当年被抱错的事情全靠着她对原书的记忆,现在手头还没有任何证据,因此她还不多算说出来,免得周秀禾他们胡乱猜忌。 听秦葭宁这么说,顾序州松了一口气,还想追问,却被跳起来的黄嘉达用随身的公文包敲了顾序州一后脑勺。 “木头舟,你还真是木头啊,没看见冰清辛辛苦苦给你做了鸡汤吗,她早上五点就起来准备了。你看看她,两只手都被煤球烫成什么样子了。” “嘉达,别说了。”姚冰清拉着黄嘉达的衣角直摇头。 “小顾已经有老婆了,不需要外人给她做鸡汤。”郑爱兰阴恻恻地说道。 她听秦葭宁说过五百元买公平竞争的机会这件事,可她看来就是个笑话,人家都结婚了,你再说的光明正大,那也是小三。 秦葭宁看着满脸绯红的姚冰清,突然觉得她有些可怜。 毕竟当初是自己见钱眼开,又认定顾序州不会变心,才答应给她一个公平竞争三个月的机会。 可这个竞争从一开始就不可能竞争,不过是空给她一个终会破灭的希望罢了。 “黄干部和姚同志过来一趟不容易,你在家陪陪两个老朋友吧。”秦葭宁劝顾序州道,正好她想一个去医院查个清楚,带着顾序州也不方便。 “你这家伙每次有事情都喜欢瞒着,不行,你去医院我必须跟着。”顾序州神色正经道,“锅炉达,不好意思,你先配冰清回去。” 秦葭宁拧不过顾序州,怕耽误时间,只好匆匆出门。 顾序州像是得到主人散步机会的德牧,眼底散发出快乐的傻气。 他大步跟着秦葭宁出去,想了想又回过身轻声道:“冰清,谢谢你的鸡汤,但给我喝不合适,你就赏给旁边那个笨蛋吧。” 说完,他大步流星去追秦葭宁。 姚冰清看着两人远去的背影,失落地低头,怕凉掉而特意一大早送过来的鸡汤,现在却变得如此烫手。 “嘉达,这汤给你喝了吧。”她苦涩地笑着,明明很想哭,却还是忍住了。 黄嘉达接过鸡汤,大骂:“他就是个木头,不知道好坏,你别在意,这鸡汤我全喝了,让他后悔去。” 说着他不顾鸡汤的高温,打开盖子就一股脑喝下去,滚疼的汤水穿过喉咙,痛的他脸红的跟着了火似的。 “咕噜”一声,他硬是咽了下去:“好喝。” “你别这么着急呀,吹吹再喝,没伤着吧。” 黄嘉达烫得汗流浃背,还在那傻喊喊地笑:“没事,就是汤太好喝了,着急。” “呵嗯嗯。”姚冰清终于破涕为笑。 郑爱兰站在旁边翻着白眼,那黄干部之前还说小顾是葭宁的狗呢。 她看啊,这黄干部还是姚冰清的狗呢! 另一边,秦葭宁已经和她忠实的德牧来到了杭城第一人民医院。 秦葭宁找了个头晕的借口,让顾序州替自己去买些益气补血的药,这年头的医院里都是西医,让顾序州在人民医院里去找中药方面的药还真是有些难度。 趁着顾序州东奔西跑的功夫,秦葭宁来到护士台询问当年故意调换孩子的护士徐华英的消息。 护士算是铁饭碗,徐华英当年三十不到,如今估计也就五十来岁,应该还没有退休。 可一圈问下来,年轻的护士都不知道医院有徐华英这么一号人物。 “徐华英?她好多年前就辞职了。”一个五十来岁的护士长听到秦葭宁的话,停下脚步说道。 秦葭宁就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忙拉着护士长追问:“那你知道她去哪里了吗?” “不知道,她性格挺奇怪的,守寡只好更是连话都不跟人说了,被投诉了好几次。” 护士长摇摇头,接着皱着眉头回忆过去的事情。 “她辞职之前还跟妇产科的陈医生躲在仓库里鬼鬼祟祟地不知道说什么,我去仓库拿东西,隐约听到陈医生说她乱换孩子什么的,具体的我也没听清,之后没多久她就辞职了。” “请问那个陈医生现在在哪?”秦葭宁眼睛瞪得像铜铃,莫非这陈医生当年看到她调换孩子了? 护士长也是个热心肠,见秦葭宁这小姑娘长得乖巧可爱,如此着急寻找一定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她便趁着现在空挡去档案室找了退休干部资料。 “陈医生的儿子十年前就内退了,她儿子出了意外,瘫痪在床十年,一直是陈医生照顾。她也是个不好相处的怪人,地址我给你,至于她能不能帮上你,那我就说不准了。” 护士长快速在纸条上写了地址——民丰小区。 秦葭宁谢过护士长,兴冲冲地往地址上的小区跑去,全然忘记了自己可是带着德牧……不,带着丈夫来的。 等她想起顾序州被忘在医院里了,匆匆回去找的时候,她经过住院部又被另一个抱怨的声音吸引。 “林护士,医院的饭菜也太难吃了,我真吃不下去了。” “就是啊,没肉没鱼倒也没关系,可这粥做的跟泔水似的,这让人怎么吃啊。” “这我也没办法,不行的话就让你们家里人送点吃的吧。” 小护士被几个病人围着,焦头烂额地不知道怎么回答。 第一人民医院是杭城最好的医院,能有钱住在医院里面的也都是些家庭条件不错的人家,众所周知医院的饭餐无论哪个年代都是难以下咽。 可怜这里的许多老人家,年轻的时候忙着建设祖国,一直没有要孩子,甚至没有结过婚,老了住院连个送饭的人都没有。 “毕竟这年头私营饭馆都没有几个,更别说外卖了。”秦葭宁自言自语,突然灵光一闪。 这不是商机就来了吗! 第180章 我把老公掉医院了 “各位爷爷奶奶,你们要吃外卖吗?”秦葭宁一个箭步飞上去,热情地询问道。 几个老者同时露出满脸的问号:“外卖?外卖是什么东西啊?” 秦葭宁冲上去露出一个绝对能让大叔大妈都心软的甜美笑容,她耐心地解释。 “外卖就是你花钱,我把你想吃的饭菜做好送到你跟前。你们要是需要,送到你们病床前也可以!而且质量你们放心,我嫂子做菜是一把好事,吃了的人没有说不好吃的。” “有这样的好事?”几个老人家眼睛都亮了,就跟饿了十几天的大野狼似的。 他们都是领着退休金的,有些甚至还是领导岗位上退下来的,买饭吃的钱自然是有的。 生病的时候能有像样的饭菜送到自己跟前,稍微多加点钱也是能接受的。 “怎么样,有兴趣吗?”秦葭宁歪着脑袋,甜甜地笑着。 大嫂的手艺,吃过的人肯定会成为回头客,日后自家的小饭馆要是真开起来了,这些就是潜在客源啊。 就算店面开起来还有些困难,如果能做成这笔生意,每天弄个医院外卖团餐,那也是一个稳定收入。 “行啊,听起来不错,先买一份吃吃看,你说呢,老李。” “行啊,小姑娘看着挺真诚的,应该不会骗我们呢。” “小姑娘,你家粥有吗,配点小菜,医院的粥我真咽不下去了。” 有人带了头,其他老爷爷老奶奶也跟着嚷嚷起来,病患苦病号惨久矣,一听到有好吃的吃,在楼上但凡能走的动路的病人都跑过来询问。 秦葭宁跟护士借了纸和笔,将家里现有材料可以做的食物写了几个出来,让病人挑选。 她又将所有人的点餐一一记下,约好中午十二点的午餐时间准时送过来。 “到时候一手交钱,一手交货。”秦葭宁合上记录好的纸张。 “小姑娘,我们中午可就等着你了。” “我要是吃不到你的饭菜,我是死都不会安心。” “老爷子,你放心吧,你可是要长命百岁的,吃了我们家的饭菜,你开心到九十九!” 秦葭宁嘴甜,哄得几个爷爷奶奶心花怒放,跟吃了蜜糖似的。 她自己接了一笔大单,也是高兴地忘乎所以,拽着那张纸就开开心心出了医院的门。 秦葭宁气喘吁吁到家的时候,郑爱兰正穿好外套准备去工商所询问办餐饮营业执照的事情。 “葭宁,你这是去医院呢,还是去行军打仗了,怎么比去之前看着还更疲惫?”郑爱兰见秦葭宁累弯了腰,打趣道。 “大嫂,快把家里的菜都洗一洗,我们来大单子。”秦葭宁这五公里路是一路加急冲刺,生怕没赶上,跑的是比那二八大杠还快。 郑爱兰接过白纸一看:“这什么呀,你饿了?这么多菜,我们一家人吃也太多了吧。” “不是自己吃,是给我们的第一批客户!” 秦葭宁打了一瓢水,咕噜咕噜灌下去,缓过神把刚才在医院的事情一五一十说了出来。 “价格也说好了,一份盒饭1块钱。” “1、2、3、4、……”郑爱兰激动的数了数纸张上点单的人数,“18、19、20!20个人点餐,也就是20块钱!做一次买卖就赚20块啊!” “大民、妈,你们快出来一起干活,我们的小食堂还没开业,就先开张了。” 郑爱兰激动地几乎要尖叫起来,招呼一家人过来洗菜做饭,秦葭也撩起袖子一起干活。 她忙得是脚不沾地,淘米的时候一恍惚,总觉得自己好像忘记了什么。 厨房里丁零当啷,终于在11点45分做好了所有的盒饭。 秦大民踩着小三轮,载着20份盒饭和妹妹秦葭宁,一路狂踩脚踏板,都快踏出火花了,终于准时送到了客户手里。 “这就是外卖啊!” “真好吃,有人送饭的感觉就是好,我再也不用羡慕隔壁老王头有女儿送饭了。” “就是,咱们现在有外卖了。” 几个孤寡老人家感受到了未来年轻人才有的快乐,对郑爱兰的饭菜是赞不绝口。 秦葭宁收了钱,让秦大民带回去,自己又跟护士台借了纸笔,大手一挥,又开始创作。 “妹妹,你这是干什么呢?”秦大民皱着眉头在旁边看,“爱—兰—饭—馆?” “我在画海报宣传单,时间紧,名字我就先暂定这个,大嫂要是不满意到时候再改。”秦葭宁快速写了店名和地址,交给几个老爷爷,介绍道,“这是我们饭馆的名字和地址,你们以后出院了可一定要来吃哦,好吃的话可一定要帮我们多多宣传。” “小姑娘,你人长得漂亮,嘴巴还甜,你们家的饭菜又这么好吃,我们明天还要找你!” “什么明天,我们接下来住院期间都要点外卖,这什么狗屁病号餐,我是一天都吃不下去了!” “行啊,那以后每天我哥9点都会带菜单来医院,你们点餐,12点我们准时送过来!” 秦葭宁微微一笑,就这么愉快地和众人把生意定下来了。 兄妹两拿到了20块钱,还得到了一个长期稳定的生意,走出医院的时候是笑得合不拢嘴。 直到离开医院百米远,秦葭宁一拍大腿,坏了,忙叫秦大民骑回去。 “咋了,什么东西忘了?”秦大民一边调头一边问。 “特别重要的东西!我把老公掉医院了!” 秦葭宁回到医院的时候,顾序州还在满医院地找合适的科室。 所谓心急则乱,明明他自己就是中药学方面的专家,把一个脉就能知道秦葭宁身体的好坏,偏偏这个时候头脑不灵了。 他其实在进入医院前悄悄给秦葭宁把过脉,那刚劲有力的脉搏,比田里干活的老牛还强壮, 可葭宁说自己气虚,那肯定就是气虚,老婆说的话不会假。 只是难为了他,给一个身强体壮、脉搏强大的人调理气血,到底要找什么科室好? “葭宁,你的身体比较特殊,还是回去我自己配药给你调理下。”顾序州走遍医院的科室,一本正经地向走来的秦葭宁提议道。 秦葭宁扯扯嘴角,她记得顾序州跟自己领的是结婚证,不是残疾证啊。 怎么好好的一个天才老公,蠢得跟村口二愣子一样? 第181章 老婆买的衣服就是漂亮 夜空星星点点,11弄12号的房子里刚刚结束一场快乐的庆祝晚餐。 顾序周坐在黑夜下,看着漫天星韵,他一个人呆呆地处了很久很久,像是再看星星,又好像在思考很远很远的事情。 身后递来一杯冒着热气的搪瓷杯,秦葭宁轻声呼唤:“序州,这么晚了,星星都要回家睡觉啦,你还不睡觉?” “我只是在想些事情……” “想什么呢,比睡觉还重要。” 顾序州回归头,顺势温柔地将秦葭宁搂进自己的怀里,他的下巴靠在秦葭宁的肩膀上,这么大个的男人,现在就像是一只憨厚的大型犬,有些撒娇地磨蹭着秦葭宁的耳垂。 “我在想,我老婆怎么这么厉害,去医院都能拉到一笔生意,莫非你是做生意的天才。” “我看你才是说胡话的天才。”秦葭宁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原以为他是个不解风情的书呆子,现在看来自己才是呆的那一个。 谁知,顾序州那双本就冰冷如寒冰的眼越发暗淡下来:“你这么厉害,我也要尽快找份工作才行。” 他看向秦葭宁,勾起嘴角,笑意不达眼底:“要不然,我可就配不上你了。” “上次你说的轴承研究所招聘,是明天公开招聘吗?” “嗯。”顾序州淡淡道。 秦葭宁本想问需不需要自己陪着一起去,可转念一下,顾序州是成年人了,又不是要参加高考的孩子,还要妈妈跟着一起去。 自己要是缠着一起去,反倒让人觉得是个离不开老公的粘人精,想想还是把话塞回了肚子。 思索片刻,她最后只说了句:“加油。” 公开招聘的当日,秦葭宁特意给顾序州送了件崭新的灰色西装,是她来城里用手里的钱特意买的。 虽然不是定制款,但顾序州穿上却是刚刚好。 “就像是给你量身定制的一样!”秦葭宁满意地点点头。 她虽然不是颜控,可顾序州这张脸越看越喜欢,难道这就是情人眼里出西施? 这打折的旧款西装,店家说衣服的型不好,这才便宜出。 顾序州宽肩窄腰,脊梁挺直,脱衣有肉穿衣显瘦,这破麻袋一样的西装套上去也一下有个版型,就跟高定似的。 花小钱,办大事,值得!去应聘的时候还不得迷死一大波人? 只是这年代洋人少见,像顾序州这种同时兼具东西方特点的混血更是少见,哪怕是在城里,也会引来注意,甚至被一些人当作灾星的象征。 毕竟,人类对未知感到恐惧,这是几亿年来刻在骨子里的本性。 顾序州穿着新衣服,面上不限,眼底依旧是冰冷的没有一丝波兰,可心里却已经演了百八场戏。 这小狐狸自从来到城里,那是忙得脚不沾地,是什么时候买的衣服? 昨天把他一个人扔在医院,难道是去买衣服,给他一个惊喜? 他扯了扯衣领,小狐狸特意买的西装,版型端正,应该要不少钱吧,那家伙爱钱如命,大手笔给他买衣服……他的胸口涌出一阵暖意。 顾序州一向不喜欢照镜子,但今天穿上媳妇买的衣服,感觉自己的脸都跟着顺眼了。 当顾序州走出房间的时候,动作比平时小心了许多。 他本就是行事稳重的,现在套了件媳妇给的衣服,突然成了树懒,所有动作都跟慢放一般滑稽,生怕不小心弄脏了衣服。 “序州哥哥,你起来了……” 姚冰清听闻顾序州要参加轴承研究所的招聘,一大早就已经等在郑爱兰的店面门口。 店面的营业执照虽然没办下来,但因为有了稳定客源,便提前开了门准备做生意,因此姚冰清也能准时把我顾序州的出入情况。 在看到顾序州的那一刻,她一下愣了神,紧张地说不出话,记忆里那个就像雪山莲花一样的序州哥哥又回来了。 “哎呦欸,小顾,你今天这身行头可以啊,挺有精气神。”郑爱兰放下手头的工作,也不禁亮了眼。 顾序州一开始下放到村子里的时候,郑爱兰也觉得可怕,这人怎么长得中不中,洋不洋,一村的人不敢正眼看他,都说看了就会的病。 可现在仔细看看,这小顾尽是挑着中西两边的优点长得,让人忍不住叫一句“漂亮”,但这漂亮又不是女人的漂亮,是那种英气抓眼。 “序州哥哥,你今天是要参加招聘吗?穿的真、真好看。”姚冰清紧张道。 顾序州只是礼貌地点点头:“谢谢,是葭宁买的衣服好。” 姚冰清紧张地紧着下唇,序州哥哥三句话不离秦葭宁,随时把话聊死,这让她提前准备好的台词都白费了。 她深吸一口气,僵硬地讨好:“其实我父亲和轴承研究所的所长认识,只要他一句话……” “不用,我想靠自己的能力找工作。”顾序州低下头,那神情像是哄一个邻家的妹妹,“如果连工作都要靠别人打点,未来妻子家人又怎么能放心依靠我?” 姚冰清仰着头,看着那双深褐色如星辰般的眸子,就像仰望一颗追逐不到的星。 她在心里知道自己是追不到序州哥哥的,她就是想用三个月的时间让自己十几年的暗恋画上一个句号,她就是想找个机会让自己彻底死心。 在睡不着的夜晚,她无数次告诉自己死心吧,她都快决定放下这段没有结果的暗恋了。 可为什么,对上那双眼睛,听着这种让人酥麻的话,她死掉的心又瞬间不甘地复活。 明知道序州哥哥爱的不是自己,明知道序州哥哥是为了照顾秦葭宁而努力,为什么她会心动? 心跳着,她真的很喜欢这个男人,听着他对别人温柔的话语,她又心痛地要命。 “序州哥哥,那我陪你一起去参加招聘吧!”姚冰清脱口而出。 意料之中的,顾序州只是淡淡一笑:“不用,谢谢。” 姚冰清的眼泪都快冒到眼眶了,她硬是坚强地憋了回去。 秦葭宁在一旁看着,越发觉得姚冰清有些可怜,顾序州这张脸,让人难忘十几年也不奇怪。 她同情撇撇嘴,结果被郑爱兰一扫把棍敲后脑勺。 “哎呦,痛死了,干嘛呀嫂子?” 第182章 这个男人还没断奶 “你傻呀,人家都当着你面勾引你男人了,你还在这傻乐,留着哈喇子?”郑爱兰恨铁不成钢,在秦葭宁的耳边压低声音提醒道。 她总觉得这话自己说过,可这傻妹妹怎么就是记不住呢。 秦葭宁委屈地摸摸后脑勺:“序州都已经拒绝她了,这不是没事嘛,还要我做什么?” 那五百块钱也收了,说好的给个机会,她总不能泼妇一样的拿着擀面杖把对方打出去了吧。 以她的战斗力,万一把姚冰清小胳膊小腿的打瘸了怎么办? “啧,你这丫头平时挺灵光的,这时候怎么那么傻?” 郑爱兰顺手打包两个馒头,塞到秦葭宁怀里,提醒:“公平竞争的意思当然是你要去争啊,你以为男人是你领了证的,你就放心啥都不管了?这男人的心都是说不准的!给,去吧。” “去干嘛?”秦葭宁抱着两个馒头,一脸蒙圈。 “小笨蛋呢,去干嘛?” 郑爱兰指着店门口粘着顾序州的姚冰清气得是脑袋冒烟,她将秦葭宁往那个方向一推。 “当然是陪小顾去参加招聘啊,人家都知道主动说陪考,你一个正牌媳妇还不知道说吗?” “嫂子,你没听他说嘛,不需要陪考。序州是大人了,带着媳妇去招聘太……” “他那意思是说不需要姚冰清一个外人陪着,你是他媳妇不一样!少废话,你就过去跟他说你要陪他,那小子保准乐开花!” 郑爱兰大手拿起扫把赶秦葭宁,根本不给她狡辩的机会,见秦葭宁乖巧地抱着馒头过去,郑爱兰才满意地拄着扫把看戏。 秦葭宁一来到顾序州身边,顾序州的眼神就完全落到了她身上。 “序州……” “嗯?”顾序州的声音温柔地像云朵,轻飘飘的。 秦葭宁支支吾吾,陪一个钢铁直男去参加工作应聘,这不是把他当小孩子看嘛,他肯定不会同意的。 顾序州要是答应带着自己去考试,那是他丢人。 他如果拒绝,那可就是自己丢人了。 无论哪个选项,反正就是丢人! 她话语卡在喉咙口,转过头为难地朝着郑爱兰求助,被郑爱兰一个极为有气势的眼神瞪了回来。 她只好尴尬地挤出笑容:“我陪你去参加应聘吧。” 许久的沉默,秦葭宁抿着下唇看着顾序州冷淡的面孔,紧张地等待答复。 “那……我们走吧。”顾序州淡淡道,随即和姚冰清别过离开。 今天的杭城下了下雨,顾序州撑开黑色长柄伞,两人肩并肩走着。 秦葭宁有些不好意思,毕竟姚冰清过去还能有点父亲的人情可以用,她跟过去只是纯粹地让顾序州看起来像个离不开媳妇的老婆宝。 她嗯唔两下,想和顾序州解释清楚自己并不是故意让他难看,如果他同意,她现在就可以走回去。 可走了两个路口,双手摇摆间摩擦,顾序州突然拉住了她的手,十指相扣,男人的温度从掌心钻进来。 顾序州没有说话,眼睛直视前方,深褐色的眼底却带着光。 他好像没有不高兴? 秦葭宁眯起眼打量,顾序州的耳根在发红,他高兴的时候耳根总会不自觉地发红! “怎么了?”顾序州本能地回过头问,手里的伞越发向着秦葭宁倾斜。 秦葭宁摇摇头,脸上扬起开心的笑容,又变回那只给点阳光就灿烂的小狐狸,叽叽喳喳说起闲话来。 两人按照地址来到一片略显陈旧的建筑群,建筑外围大门是那种老式的木质门,上面刷着一层深绿色的油漆,旁边挂着一个崭新的牌匾,黑底黑字写着“杭城轴承研究所”。 这家研究所是去年由联合国计划开发援助华国轴承行业创建的质检研究机构,也是现在最热门的铁饭碗。 刚来到研究所门口,天上的小雨就听了,阳光普照着大地,要不是地上还湿漉漉的,就好像刚才那场雨不曾存在。 秦葭宁跟着顾序州前后脚走进研究所,院子里等待的人正好也都收了伞,一眼就看到刚进门的两人。 研究所的待遇不错,听说入职的研究员还分配住宿的房子,当然应聘的条件也相当苛刻,不仅要有丰富的学识和理论研究,甚至还有一场面试查看品格党性。 来应聘的都是些男人,这年头家里最多只能供得起一个大学生,有闲钱的基本都让男孩子去上,作为第一批毕业的大学生,这些人自然骨子里都是骄傲的。 刚才还在热烈讨论学历,互相吹嘘的应聘者看到顾序州的模样,不禁心里有些嘀咕,再看到他身后还跟着一个漂亮的小媳妇,那股莫名的酸劲就上来了。 “喂,那位同志,你来考试还带妹妹的?是怕考不过没人抱着哭?”一个三角眼的男人挑衅地问道。 顾序州好似没听到对方语言里的挑逗,淡淡道;“她是我媳妇。” 男人眼睛直溜溜地盯着秦葭宁:“哎呦,感情是这么大人了还没有断奶,喝完老娘的,还得喝媳妇的是吧。” “哈哈哈哈!”男人的黄段子引得在场男人哈哈大笑。 顾序州这才看向男人的方向,狠狠地剐了他一眼。 “怎么?连个玩笑都开不起?跟你说,要是在这里打人,可就连进考场的资格都没了。” 男人被顾序州阴狠的眼神震住,不自觉地往后退了一步,话语里的嚣张却是一点不减。 一个看着明显营养不良的小黄毛凑到顾序州身边小声提醒:“你别惹他,他是浙杭大学毕业的,是这次考试的第一人选。” “那又怎么样?”秦葭宁脆声道,要不是怕给顾序州惹事,她现在就像把那狗男人的腿打断。 “小妹子,你是不知道,这次考试还有一个三人合作的实操环节,他能力强,万一和他分到一组,他要是帮着你,你就能被选上,他要是给你使绊子,那就彻底没戏了。” “是吗?那我倒是很期待,可一定要跟这位分到一组。” 顾序州勾起嘴角,露出意思狡黠而阴狠的笑容。 第183章 小白脸脑袋空空 “知道你没断奶,要是分到一组,我多照顾照顾你。” 那三角眼没听出顾序州话里的意思,反倒骄傲地冲顾序州抬了抬下巴。 他这一说,围在旁边的人反倒不乐意了,忙出声讨好。 “陈同志,到时候怎么分组还不知道呢,万一我们分一组,你可要帮帮我啊!” “陈同志,你渴了吗,我妈给我带了几个苹果,分你一个。” “陈同志,你别吃他的,我这里的栗子好吃,来给你!” 那三角眼被捧得飘飘然,拉下脸一本正经地说教:“这能不能选上,肯定是要靠自身的本事,自己没本事,就是把祖宗八代都带上,有几个天才在旁边帮忙都没用。” 说完,他目光又朝顾序州的方向瞟了瞟。 “那种只顾着抹粉打扮的男人,哪来时间往脑子里装东西,肚子里墨水空空,过来考试也是浪费时间。” 他的声音不大,但清楚地钻进每个人的耳朵,无数双眼睛自然是往顾序州身上看。 秦葭宁皱着眉头看了一圈,这三角眼什么毛病,读个名校就了不起,到处语言暴力。 “这有男人抹粉打扮吗?”她扫视一圈,也没找到那个跟顾序州一起被嘲讽的倒霉蛋。 小黄毛嘴角抽抽,提醒:“他说的就是你男人啊。” “顾序州抹粉?”秦葭宁一听就乐了,哈哈笑出声,“三角眼,你自己长得丑,就觉得别人是抹粉了,这想法也太可怜了,哈哈哈。” “你说谁丑呢!” 三角眼急了,他拼命读书就是因为自己在外表方面也什么救了,好不容易靠着学历在脸上贴金,今天居然被一个女人踩着雷区蹦跶。 “对不起,对不起,但是太好笑了!”秦葭宁看着顾序州那张脸,笑得直不起腰。 顾序州看秦葭宁笑得如此开心,自己也忍不住勾了勾嘴角。 这一笑,算是彻底把三白眼惹急了。 “小白脸,一会考试结果出来,才是让你知道什么叫做难看!”三白眼叫嚣着。 本次考试为了公平公正,第一场的笔试考完后就会马上打分公布成绩和卷面,实操成绩也是当场公布。 伴随“叮铃叮铃”的打铃声,一众考生涌进了考场。 秦葭宁坐在方方正正的院子里,无聊的啃着馒头,身边还坐着几个人。 其实跟着过来陪考的家属不在少数,只是顾序州的外表比较扎眼,这才成了众矢之的。 一个半小时的笔试,距离结束还有半个小时,那个三角眼就出来了。 他满面春分,坐在一种陪考的女家属中间吹着小调,期间和跟秦葭宁得瑟。 “这么简单的考试,他们还在那磨蹭。小姑娘,你还是太年轻,看人不能看脸。你那个小白脸看着不仅脑袋空空,估计人品不也怎么样。” “他那张脸看着就不安全。”他想了想补充道。 “对啊,我丈夫长得太好看了,女人惦记就算了,有些丑男人还对他念念不忘,都过了一个多小时了还要说道几句。” 秦葭宁阴阳怪气地回了过去,引得周边女家属捂嘴偷笑,气得那三角眼脸色发白。 “切,跟你们这些女人没什么好计较的,头发长见识短,一会成绩公布了等着瞧好戏。” 三角眼阿q式的自我安慰一段,见所有人不理他,也没趣地闭了嘴。 沉默的半小时过去,所有考生离场,顾序州懒洋洋地打着哈欠出来。 “考得怎么样?”秦葭宁好奇地走上前问。 “还行。”顾序州睡眼朦胧地答道,“补了一小时的觉。” “我看你题回答的怎么样不知道,睡倒是睡得挺香。”秦葭宁嗔怪道,谁让他昨晚明知道要考试,还在那观星到深夜。 “这些题目太难了,和学校里的完全不一样。” “废话,又不是人人都能当科研人员。” “说的那么厉害,你写完了?” “怎么可能,根本答不出来。” 出场的考生气势已经减了大半,大家都知道三角眼提前考完离场,一个个更是上去戴高帽。 “还是陈同志厉害,我们写都写不出来,他一个小时就写好了。” “是啊,陈同志不愧是高材生。” 左一言,右一语。三角眼被秦葭宁消灭的自尊心又回来了。 他高昂着头,冲秦葭宁挑挑眉毛:“小丫头,我看你们还是现在就回家的好,要不然等下公布成绩太丢人。” “对啊,那小白脸就坐我前面,他开场半小时就睡着了。” “连坚持写完的能力都没有,还在这出洋相呢。” 一群三角眼的狗腿子跟着对顾序州指指点点,而顾序州是慵懒地打着哈欠。 顾序州不在意,秦葭宁可受不了这个气,她叉着腰:“这种题目,半小时就足够写完了!” “哈哈哈哈,小丫头真会吹牛。” “这题目这么难,我们都写不出来,人家陈同志都要花一个小时,就你一个小白脸只用半个小时就写完,牛皮要吹破了!” “好了,好了,也别吵醒他们了,井底之蛙就是如此,越是无知越是觉得自己强大。”三角眼装理中客,招呼众人安静下来等待成绩。 秦葭宁气鼓鼓地坐回顾序州身边:“你也不替自己说说话,白白被他们嘲笑。” “老婆,你刚才牛的确吹大了,这次的题目的确挺有意思的,最后一道轴承动力学理论还是花了我不少时间的。”顾序州轻轻道,脑子里还想着刚才的题目,嘴角微微上扬。 “你就告诉我,你写完了吗?”秦葭宁被他说的有些心慌,难道真牛吹大了。 “写完了。” “花了多久?” “25分钟。”说着,顾序州又打了个哈欠。 昨晚观星上头,的确睡得太晚了,他靠着秦葭宁的肩膀又睡了过去。 “小狐狸,今天有你跟着来,真好。”他迷迷糊糊地说道。 “哼,你是庆幸有个人肉枕头吧。” 这书呆子,怎么说梦话都说的这么好听,秦葭宁只好由他睡去。 大概过了半小时,院子里再次嚷嚷起来,一群考生激动地站起身。 “要公布成绩了!” 第184章 他可是很记仇的 一个穿着白色工作服的男人出来将大大的公告布贴到走廊上,另外两个工作人员拦着不让靠近。 所有人踮着脚巴望,却看不清纸上的具体内容。 “这次就招三个人,陈同志第一名就不用说了,剩下两个会花落谁家呢?” “求求老天,让我有个第四也行,下场实操再追回来!” 三角眼淡定地坐在后面,看着前面的一群人在那拥挤,转头看见顾序州两夫妻还在那坐着呢,那个小白脸还在淡定地睡觉。 “丫头,怎么,认命了,连成绩都不打算看了。” “呵,吓到了,都不敢跟我顶嘴了?” 三角眼笑得灿烂,抬头见工作人员已经贴好公告,阻拦的人也已经让开,他才慢悠悠地起身,准备迎接接下来地第一个喜讯。 “第三名,贺峰,第二名……”一个小胖子钻到了最前头,盯着公告宣布前三名,“陈玉……” “第二名?”三角眼一愣,“不可能,我怎么会是第二名?” “什么,陈同志不是第一,那第一是谁啊!” “第一名,顾序州!”小胖子顿了顿,大声喊道。 所有考生炸开了锅,讨论的比刚才贴公告的时候还要激烈。 “顾序州是谁啊,哪个学校的,听都没听过。” “喂,贺峰,你知道吗?”小胖子问第三名的小黄毛。 小黄毛思考片刻后,将手指向了坐在后边的秦葭宁,回答:“我之前听那个姑娘叫他丈夫序州。” “什么,那个小白脸就是顾序州!”三角眼惊得跌坐在地,“这不可能,他肯定是作弊!” “那个小白脸是第一名,这怎么可能!” “老师,这个人开场半小时就睡着了,怎么可能拿第一!” 三角眼激动地向工作人员喊话,他在学校的成绩也是排得上一二的,怎么可能输给一个连毕业学校都没胆量说出来的人。 两个负责监考的工作人员对视了一眼,冷着脸道:“我们两个人一前一后地看着,怎么可能有问题,你是在质疑我的工作能力?”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三角眼慌了,还没入职就得罪人,得不偿失,他只好乖乖闭嘴。 能在这里工作的都是大学毕业的高材生,自然都是些心高气傲的,哪能忍受这种质疑。 只是这顾序州的成绩的确是好的离谱,居然是满分通过。 几个工作人员不由地朝顾序州看去,其中一人兴上头来,说着要去查一查顾序州交上来的档案。 很快,第二场实操考试就开始了。 按照要求是三人一组,好像老天特意安排地一般,考试前三名正好分到一组。 “前三名分一组,那实操分数肯定比我们高啊。” “不公平,这不明摆着就是选定他们三了吗?” 其他考生七嘴八舌地嘟囔着,按照一般的逻辑,那三人实力强,一起合作绝对能拿到小组最高成绩,那录取也是板上钉钉了。 那三人站在操作台,个中的苦楚大概只有小黄毛贺峰最清楚。 “姓顾的,操作的时候小心了,可别拖后腿。”三角眼摩拳擦掌。 顾序州微微一笑,眼底却带着狠劲:“对不起,我这人小心眼,还就是要拖你后腿。” “呵呵,你以为这次只考验集体成绩?随便你怎么捣乱,我只要能救回来,那就是给自己加分。”三角眼食指不屑地戳戳顾序州,“你的愚蠢害得只有你自己。” 贺峰站在一旁瑟瑟发抖,他宁愿去和倒数的那人分一组,至少还能博个个人优秀分,现在夹在这两个神仙里,自己是随时要被牵连而死。 “那个……我们还是好好合作……” “不行。” “没可能。” 三角眼和顾序州同时回答,吓得贺峰是一身冷汗。 这时,一个颤颤巍巍的声音在考场响起:“老师,我还没有搭档呢。” 众人看去,是那个考倒数第一的,成绩太差,监考都把他落下了。 监考老师犹豫:“本次考试也考验合作能力,理论上不允许一个人操作,实在不行,你们谁去一个他那里,两人一组。” “我去!”贺峰救命般喊道。 这下顾序州和三角眼成了两人组,这两人是针尖对麦芒。 实操一开始,顾序州就双手插在胸前,静静地看着三角眼操作。 本次实操是要找出机械里的故障并修理,故障藏得很深,还很容易和其他问题混淆。 三角眼胯下海口三分钟之内就能找出答案,出手就拆开了机子。 “距离你说的三分钟就可只有五秒了,找出问题了吗?”顾序州看了眼怀表,淡淡问道。 “呵呵。”三角眼额头冒出细细密密的汗,随即一笑,“这么多位老师都在看着,所有人都会知道是我修好的机器,你在这手都没动过,这次看你还怎么作弊。” 他拿出所有工具,半小时后就举手表示已经完成。 顾序州提醒道:“不再检查下?比如那个右手边的分度机构。” “你懂还是我懂?”三角眼习惯性地翻了个白眼,再次高呼,“报告,我已经完成。” 其他考试纷纷往这边看来。 “这么快!” “我们连问题在哪都还没找出来,他就好了。” “他一个人就完成了,不愧是高材生。” 这次负责检查的主考官是研究所的副所长,老爷子微笑着来到身边,开始检查机器。 “老师,这次考试这位顾同志全程没出手,甚至都没走近看一眼,我也叫过他很多次了,他不配合,我才没办法一个人完成……” 三角眼话还没说完,副所长的笑容便已经慢慢消失,他放下手里的东西,提醒道:“小陈同志,时间还有,你再检查检查。” 三角眼一愣:“什么意思?” “所长的意思是连最基本的问题在哪都没搞对,我刚才提醒过你,看看右手边的分度机构。”顾序州故意再次提醒道。 副所长听到顾序州的提醒微笑地点点头,他这才注意到身后顾序州的存在,可看清顾序州的脸事,面色却又冷下来。 第185章 他的这张脸让人没有安全感 三角眼急了,他不相信顾序州的话,固执地霸占着机子不让顾序州靠近:“不对,肯定是其他什么问题,时间还有,我可以自己解决。” 顾序州也不急,看着怀表,慢慢地等着他崩溃。 经历过下放的那五年,让他知道了一个道理,那些一直被捧着高高的人是最脆弱经不起打击的。 果然,在距离考试结束的最后十分钟里,三角眼扔掉了扳手,眼里失去了光。 顾序州这才接过手,其实机子的问题并不大,只需要一点调试,安安静静地花五分钟就能完成。 顾序州拿起扳手的时候,突然瞄到躲在窗户外头偷看的秦葭宁。 他猛地开了口,以清亮帅气的声音一边操作一边解释。 “这个机子的问题是加工出的齿轮存在误差,这多半出现在齿滚机和分度机构故障上……” “你最大的问题是傲慢,因此故意无视了我提醒的分度机构,其实只要……” “完成。” 顾序州利落地完成动作,接着机械开始运行,做出了一个完美的齿轮。 同一时间,考场结束的铃声响起。 实操的分数是监考老师一边观察同时打出的。 顾序州的一顿操作自然是拿了满分,而陈玉因为无视同组人员的提醒而拿了低分。 当然,这些都是顾序州计划之内的事情,他摸准了陈玉的自负和喜欢提前交卷的习惯,故意将他一步步逼到崩溃。 顾序州微微仰头,像是骄傲的大公鸡转向秦葭宁的方向,却发现妻子在已经不在窗户外面,他竖起的小尾巴一下子耷拉下来。 窗户外,秦葭宁的视线早就随着刚才的副所长而去。 明明前半场负责检查考试结果的副所长,为什么在公布时不见踪影。 而且这个人刚才看顾序州的眼神不太对…… 秦葭宁莫名生出一丝不安,她跟着副所长来到办公室,只见对方和一个工作人员正在翻看考生。 “找到了,顾序州。”那文书拿出一袋文件袋,是顾序州上交的报名资料。 “他是在米国读的大学……”副所长拿着资料若有所思,脸上却越发深沉。 秦葭宁的眼皮狂跳,她的第六感很强,总觉得接下来的情况不是很好。 顾序州前两次考试都已断档的分数拿下第一名,在第三场考试时自然成了万众瞩目的对象。 “那个顾序州肯定能进了。”旁边的考试嘟囔着,满心的不甘,“第三场考试不过是走个过场,人品这种事情哪是说两句话就看得出来的。” “你傻,面试才是最重要的,给你打多少分不就是考官一句话的事情。” 秦葭宁回到顾序州身边,拉了拉他的衣角:“要不还是算了,第三场我们不参加了。” “为什么?” “嫂子的店面刚开始,需要人手。”秦葭宁支支吾吾地找了个借口。 她不舍得告诉顾序州,偏见的存在,让他注定没办法通过面试。 “你嫂子那边,我下班了也可以过去帮忙。” 顾序州理了理衣领,深褐色的眼里闪着希望的光,对秦葭宁微微一笑。 “我想自己赚钱照顾你,不靠任何人。” “可是……” “第三场面试,所有考生排队准备。” 秦葭宁的话被广播打断,顾序州快速按照名牌走进队伍。 他的个头在一众人中特别显眼,高而挺拔,所有人都觉得他这次是板上钉钉了。 他本人自然也是把握十足。 秦葭宁站在考场外,透过窗户可以看到顾序州的表现,他自信骄傲,对答如流,面前的考官也是满意地频频点头。 到了打分的关键时刻了,考场的门突然被打开,矮胖的副所长黑着脸大步走了进来。 当他俯下身子在三位主考官耳边轻语后,一切都变了。 秦葭宁的心一沉。 果然,当公布入选人员的时候,所有的人都注视着顾序州,可宣布的名字里却没有顾序州。 “恭喜陈同志,我们就知道你能入选。” “嘿,第二场的时候你可不是这么说的,你说那个顾……” “嘘,别吵了,人家在那听着呢。” “贺峰,你小子厉害啊,不声不响地居然入选了。” 那些考生熟络地像是老朋友,互相恭喜祝贺,那陈玉更是松了一口气,第二场的实操的确拉了他不少分。 他无力地盯着顾序州,奇怪:“那个姓顾的明明都是第一,为什么没选上。” 对于顾序州,他现在是服气的,顾序州无论实操还是理论,甚至谈吐对方都在自己之上,为什么顾序州没选上。 陈玉虽然入选了,却没觉得自己赢了,心里空落落的。 “序州,我们走吧。” 秦葭宁冷静地拉着顾序州的手,要是以前,她肯定为顾序州讨个公道,可现在要是在这里吵起来,不过是一次又一次地在顾序州心上撒盐。 这是时代的枷锁,不是一次争取就能解决。 落选的原因,顾序州猜到了一二,毕竟来杭城的这几日他都是因为同一个原因被拒绝。 他自嘲地勾勾嘴角,回握秦葭宁的手:“秦老板,看样子我以后只能给你打工了。” “没事,我养你。”秦葭宁习惯性地想勾搭顾序州的肩膀,结果腿短,没够上, 顾序州识趣地抱起她放在旁边的石墩子上,两人一般高。 秦葭宁勾着顾序州的脖子,拍胸脯再次强调:“他们不要你,我要你,永远要你!” 顾序州冰冷的脸上扬起宠溺的笑,眼底却没有光。 夜晚,11弄12号的小店里满是黄嘉达的抱怨声。 “我去打听过了,他们刷掉木头舟,就只是因为他的脸,说他这张脸长得就不安全!你们说,这是什么屁话!” “哦,长得像外国人就是汉奸了?害怕他会盗取重要信息?真是可笑,木头舟当年在米国可是拿过好几个专利……” “笨蛋,你喝多了。” 顾序州淡定地拦着黄嘉达继续把手里的酒喝下去,仿佛这一切都和他没关系。 “你不会喝酒就别喝,喝多了胡说八道。” “我没醉,我就是替你委屈!” 黄嘉达一口闷了,“啪”地倒在桌上大哭起来。 第186章 谁说女人不能养男人 “黄干部,你别哭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家死人了。” “我们都知道这是小顾受委屈,不过现在这情况比当初在村里好多了。” 秦大民傻憨憨地给黄干部擦眼泪,本来是想安慰黄嘉达,谁知让黄嘉达哭的更惨了。 顾序州在一旁静静地吃着饭菜,沦落到让朋友给自己哭丧,还真是窝囊。 他放下筷子,找了个机会悄悄出去观星。 “星星比我嫂子做的饭还好吃?”秦葭宁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后,“怎么,还不高兴呢?” 刚才黄嘉达在饭桌上把什么话都说了,包括顾序州拒绝回去继承他爹那百万美金家产的事情。 顾序州垂下眼,修长的身影在星光下映着悲伤的倒影。 秦葭宁一声叹息。 真可怜,找不到工作可就要回去继承百万家产了。 “顾老头在杭城有个项目希望我去管理。”顾序州突然开口说道。 秦葭宁一愣,没想到他会主动说这个话题:“顾老头?” “我的生理学父亲。”顾序州冷冷道。 不愧是高材生,这个解释够阴阳怪气的。 虽然不知道他们父子之间发生过什么,但这关系倒是显而易见,没比秦葭宁和秦老汉的关系好多少。 “你不喜欢去就别去。”秦葭宁干脆地替他做了决定,“你喜欢搞研究,我以后赚钱给你科研经费,研究所不要你,我们就自己弄个工作室。” 顾序州“噗嗤”笑出声:“我就喜欢你这不知天高地厚的性子。” “可我,不想靠你养。我想……养你。” 顾序州的声音很轻,就像是说给天上的星星听,温柔地如月光。 秦葭宁情不自禁地勾起嘴角,随即摇摇头,将莫名升起的小女生情绪压下去。 “你是觉得我赚不了钱,还是觉得女人就应该男人养?” 秦葭宁转了一圈,找了个板凳,双手叉腰居高临下地教训道。 “顾序州同志,你这种思想非常落后知道吗?” “我不是这个意……” “没有的话就相信我!你以为我想养着你就是因为你的脸吗?就是你那八块腹肌吗?你觉得我是这么肤浅的人吗?” 秦葭宁气势十足,说完清了清嗓子,她的确偶尔是有些肤浅的想法。 “当然,最重要的是,我是为了国家养你!” “国家?” 顾序州坐在水井边静静地听着,没想到小狐狸刚才还留着哈喇子,这会突然把话题拔高到这个高度,他不由地挺直背仔细听着。 “国家的未来发展需要人才,也许今天这个轴承所不识美玉,但不代表国家不需要你。你要随时做好准备为国出力。” “呵,你还真是时时想着国家。”顾序州苦涩地笑笑,没想到都进城了,他还要跟国家这个无形的情敌争风吃醋。 “身为华国人,自然要时时想着国家。” 秦葭宁骄傲地抬着脑袋,她转悠着眼珠子,突然蹲下身子,伸手摸了摸顾序州的乱发。 就像是在哄一只受伤的德牧,她笑:“最重要的是,我不希望让那些琐事消磨你的热情,我希望,你能去做自己喜欢的事情。” 顾序州垂下眼眸,清冷的眼里看不出一丝感情,耳根却在发红。 秦葭宁微微一笑,还装呢,明明就高兴要命。 “噗噗——” 就在秦葭宁为自己刚才那番慷慨激昂的话语感动时,身体不自觉地放了一个悠长的屁。 她抿抿唇,脸瞬间红的跟猴子屁股似的。 丢人,今天的番薯吃太多了! “领导,我理解能力很差吗,需要你两头一起跟我说?”顾序州忍着笑,轻声问道。 “你!”要不是他那笑容太好看,秦葭宁绝对要一巴掌扇过去,“你就不能装听不见吗?” “你说过,称职的丈夫要事事有回应。” 顾序州看到秦葭宁那张绯红的脸,越发觉得可爱,终于笑出声。 他灿烂的笑容就如天上偶尔经过的流星,少见,转瞬即逝,但却美丽地让人忍不住驻足多看几眼。 夜空下,秦葭宁松了一口气,跟着笑起来。 角落里,带着醉意的黄嘉达靠在门边,看着顾序州的笑容出身。 “原来这个木头也能这么笑……”黄嘉达的酒劲清醒了几分,望着那个笑容久久地出神。 当顾序州送秦葭宁回房的时候,黄嘉达也正准备离开,却看到顾序州又走出了房间,向自己走来。 “这么多年了,躲在角落里偷看的毛病还是没改。”顾序州冲他说道。 “有些人娶了媳妇忘了朋友,你没义气还不允许我关心关心你?”黄嘉达抱怨着,“你就算对冰清没想法,她也是你的朋友,你不是说把她当妹妹吗?对妹妹就不能热情点?” “注定没结果的事情,何苦给她不切实际的希望。你觉得自己这么做是在帮她?”顾序州靠到黄嘉达身边,斜眼瞄了他一眼。 许久未久,两人之间的对话好像一直离不开女人的话题。 “我一直说的很清楚,我顾序州只喜欢秦葭宁一个人。你呢,你敢跟冰清说自己喜欢……” “好了,打住!”黄嘉达的心跳猛地加快,这个木头舟自从娶了媳妇,嘴皮子是一天比一天厉害。 “行,不聊这个。”顾序州主动转移了话题,“你帮我给顾老头带个话,他在杭城的项目我不会接手,但运营中遇到的问题我可以帮忙解决。” “你想通了?”黄嘉达震惊,顾序州这个倔种怎么突然开窍了。 顾序州不说话,抬头看月空,眼底幽深地让人看不透。 “呵呵。”黄嘉达一脸了然地撇撇嘴,“找不到工作,没钱养媳妇,自尊心伤到了,高贵的膝盖也能跪下了。我看,你现在就是秦葭宁的一条狗!” “算了,你和顾伯伯还分这么清楚干什么,他在米国每年那么多的专利费还不是你赚的,你现在每个月拿一点分红都算亏大发了。” “你这张混血脸在杭城就是麻烦,你又不缺钱,也别找什么工作了,白白受委屈。” 黄嘉达借着酒劲,叽里呱啦一顿输出,多少夹带着一点私活。 多年的老友,他自然最清楚顾序州的痛楚,他故意拿着混血脸说事气顾序州,谁让他先拿自己不敢表白欺负人呢。 谁知顾序州神色淡定地取下眼镜,用衣角擦着镜片,悠悠道:“我媳妇说,我这张脸很好。” 说完,他不易察觉地勾起嘴角微笑。 黄嘉达一愣,顾序州真的变了。 第187章 大胆追爱有什么错 太阳西落东升,阳光照在一个小洋楼的院子里,姚冰清靠在小院的石桌边发呆。 “序州哥哥不喜欢鸡汤,那我这次试试甜汤……他从小对吃的就没有特别的喜好,从吃的入手是不是没用。” 她掰着手指头数着这几日做过的东西,身体疲惫不堪,却依旧保持着大小姐的优雅坐姿。 “又在为送顾序州东西操心呢?”黄嘉达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姚冰清见到黄嘉达进来,僵直的身体猛地松软下来,双手托着下巴,崛起嘴抱怨:“你别笑话我了,等你以后有了喜欢的女孩子就知道我现在的感受了。” 黄嘉达的双唇动了动,最后只是无奈地一笑。 会想起顾序州的话,他不自觉地抓住了自己的衣角,在每个睡不着的夜里,他也曾无数次问自己这样做对不对。 也许让冰清早点放下这段不切实际的感情,对她才是最好的。 之前他反对顾序州和秦葭宁在一起,是觉得秦葭宁这是个无知的村姑,跟木头舟在一起也不过是形势所趋,可这段时间的观察下来,自己也也许错了。 秦葭宁唯一给能给那块木头带来笑容的人。 “冰清,木头舟他对秦……”话语卡在黄嘉达的喉咙里,他想告诉她放弃吧,最后受伤的只有你自己。 “嘉达,你等等,我给序舟哥哥做的甜汤应该好了,我倒点给你尝尝。” 姚冰清灿烂地笑着,回屋端了一碗木瓜银耳牛奶汤,笑盈盈地递过来:“这是我特意跟粤城来的师傅学的。” 黄嘉达看着姚冰清端着瓷碗的双手,那双原本只会弹钢琴的手现在因为做菜满是绷带。 她的眼底带着乌青,估计昨晚又在因为琢磨菜谱而失眠。 “怎么了,你不喜欢。”姚冰清歪过脑袋,突然惊觉,“我忘了,你牛奶过敏。” “没事,我现在长大了,能喝了。”黄嘉达抢过那晚木瓜牛奶,一饮而下,咧开嘴傻笑,“好喝。” “你真的不过敏了?”姚冰清担心地问道。 “完全没事!” 黄嘉达爽快地比了一个“ok”,可在姚冰清转身送碗筷回厨房的时候,他笑容一下就垮了。 “啧,我这个蠢货,有些话怎么就说不出口。” 他猛地打了自己一嘴巴,随即开始疯狂地抓脖子、手臂。 等姚冰清出来的时候,黄嘉达的脸已经红的跟猴子屁股一眼。 “你是不是过敏了?” “没事,今天太阳大,晒的。” 姚冰清看了眼那被云朵已经挡了几小时的天空,忙着急地上去抓黄嘉达的衣领:“给我看看,肯定是过敏了,你就是这样,每次都姚逞强。” “我没事、真没事!”黄嘉达的脸和脖子更红了,但好像不仅仅是过敏导致的。 “啪嗒、啪嗒”。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走到两人身边,高大的影子在他们跟前拉的老长,一个阳光硬朗的男人疑惑地看着两人:“你两什么时候好上了?” “表哥?” “喇叭杰!你怎么来了?你别胡思乱想,冰清就是看看我有没有过敏。” 黄嘉达紧张地语无伦次,被他叫做喇叭杰的男人只是哄孩子似的拍拍他脑袋:“你慌什么,我就开个玩笑。” “我听说那个木头来杭城了,马上买了来这边的火车票飞过来了,一路上连口饭都没来得及吃!。” “他何止是来杭城,他是拖家带口的,连丈母娘一家都带来了。”黄嘉达耸耸肩,小声嘟囔,“你看到他现在这样可别吓到,整一个老婆奴。” “呵,你还有脸笑人家呢。”喇叭杰爽朗的笑着,顺手抓起桌子上的一壶木瓜牛奶都喝了。 黄嘉达想拦已经来不及,责怪道:“这是冰清特意给那个木头做的。” “没、没事,反正序州哥哥也不一定喜欢。”姚冰清苦涩地笑笑,眼底却满是失落。 喇叭杰俊朗的脸上闪过一丝愧疚,这十几年表妹对顾序州的想念他看在眼里。 正月里的时候他就收到锅炉达的信,里头说顾序州娶了一个小学都没毕业的村姑,他整个人脑子都炸了。 要不是因为当时他在珠城忙着几个项目,他恨不得当天就打飞的过来。 “冰清,你这丫头还真是傻了,那木头是在乎吃食的人吗?追求男人就要投其所好,你忘了他喜欢的是书本、是观星、是研究,你过来,哥哥给你出几个主意。” 喇叭杰勾勾手指,眉眼里藏着狡黠的笑,示意姚冰清过去。 可姚冰清却有些犹豫:“哥,你不觉得我有问题吗?” “有什么问题?”喇叭杰剑眉一抬,彰显出与黄嘉达全然不同的洒脱,“那木头是什么性子我们都清楚,他怎么可能看得上村里的姑娘,多半是形势所迫。” “他愿意和那姑娘领证,是他负责任。可这样过一辈子他能幸福吗,一个小学都没毕业的村姑能理解他的理想和爱好吗?” “我这人自私,就想自己的朋友和妹妹能过得好,如果觉得对不起他姑娘,赔偿的钱我来出,我还可以给她找个门当户对的好人家。” 黄嘉达在一旁疯狂地拉扯着,眼神暗示到快抽筋了,也没拦住喇叭杰的煽动。 直到姚冰清开心的回屋找顾序州感兴趣的书本,院子里只剩下他们兄弟二人,黄嘉达才气得直跺脚。 “你这张嘴啊,真的是!” “每个人都有追求幸福的权力,我这不是鼓励妹妹去破坏别人的婚姻,我只是希望顾序州能过的更好。”喇叭杰说的理直气壮。 在黄嘉达的信里,那个叫秦葭宁的姑娘是个暴力、凶残,能阉割表哥、殴打生父的,如狗熊一般可怕的女人。 他怎么能让好兄弟娶这种女人! “唉,情况有变。”黄嘉达一时解释不清楚,他真后悔自己当时手快写了这么一封信,“秦葭宁那姑娘其实还不错。” “我理解,一个女孩子在满是压迫的农村不得不武装自己,强悍一点也是正常的。” 喇叭杰叼起一支烟,吐出的眼圈朦胧了他俊朗的脸庞。 “可是,婚姻想要维持的长久,夫妻的精神必须要在一个世界,否则痛苦的只有他们两人。” 他眯起眼,脑海里浮现出一个虎背熊腰的悍妇依偎在顾序舟身边,不禁打了一个冷颤。 第188章 送上门的机会 此时,那个曾经阉割兄长、殴打生父的悍妇秦葭宁,正独自来到一个陌生的小区。 小区地处市中心,虽然环境有些陈旧,但听说里头住着的都是些教师、医生的高级知识分子。 她按照手里的地址朝小区里面走去,道路两旁是郁郁葱葱的草坪和树木,一群上了年纪的大爷围在楼道口下围棋。 “老爷爷,请问这里有一个姓陈的医生吗?”秦葭宁客气地向一位独自坐在门口晒太阳的老大爷问道。 老大爷穿着干净整齐的灰色中山装,腿上盖着厚毛毯,身边还放着收音机,正听着新闻报道,似乎没注意到秦葭宁的询问。 秦葭宁看得出来这老爷子应该有着体面的工作,但性格却有些古怪,她微笑着又问了一边,老人才有了反应。 他没说话,抬了抬手,指向左手边的最粗的那棵树。 秦葭宁顺着视线看去,不由地皱起眉头:“老爷爷,那边什么人都没有,连房子也没有。” 那个方向出了空荡荡的树,就是几张长椅。 “20、19、18、17……”老爷子低头看着手表,突然开始倒计时。 当他数到“0”时,真有人影来到了长椅旁边。 一个满头白发、苍老的厉害的妇人推着轮椅过来,她扶着轮椅上的男人坐到长椅上,又贴心地给他盖上温暖的毯子。 秦葭宁听护士说过,陈医生的儿子在十几年前工作出了意外,导致半身不遂。儿媳妇承受不住家庭的变故,丢下两个孩子跑了,陈医生这才提前退休回家照顾儿子和孙子孙女。 看来那个白发的就是陈医生了! 事不宜迟,秦葭宁焦急地向上去跟对方询问徐华英的事情,刚走了两步,就看到一个卷发的女孩抢先走过去搭话。 “你好,请问你是杭城第一人民医院的陈医生吗?我叫……” 秦葭宁一步步小心地靠近,女孩的声音很轻,她只能模模糊糊地听到只言片语。 她踩过草坪,多到一颗茂盛的槐树下,终于听清女孩的话语。 “我想请问下,您知道一个叫徐华英的护士现在在哪里吗?” 秦葭宁一愣,这么巧,那人和自己要问的是同一个问题。 她眯起眼,从灌木丛里探出脑袋打量那个女孩。 二十岁出头的模样,长的精致漂亮,自然卷的长发扎成高高的马尾,言语里有些怯生生的稚嫩感。 “不知道。”陈医生正眼没瞧女孩一下,冷冷地回应,低头继续剥橘子给儿子吃。 女孩显然被那冰冷的态度震到了,舔舔下唇才小心地开口。 “可是我听说徐华英辞职之前只和您一个人说过话,麻烦您再想想,她离职的时候有没有什么异样,或者说过什么奇怪的话。” “我不知道!”陈医生崩溃般咆哮道,嗓门大的秦葭宁忍不住捂耳朵,“我怎么可能跟那种人认识,你给我滚,不准在我跟前再提起这个名字!” “陈医生,我……” “滚、快点滚!” 陈医生毫不留情地下了逐客令,她的身体颤抖地厉害,脸上写满了痛苦与挣扎。 就连她那坐在轮椅上的瘫痪儿子都察觉到了母亲的异样,他努力举起笨拙的手指,用含糊不清的声音劝道:“同志……你……走……走吧。” 女孩眉头紧缩,从陈医生这激动的反应来看,她和徐华英不可能没有任何关系。 只是这样子根本不可能问出什么结果来。 “抱歉打扰了。”女孩咬着唇,无奈地转身离开。 秦葭宁看着远去的背影,眼底满是困惑和担忧,那个女孩是谁,为什么要询问徐华英的事情? 自己如果贸然上去询问,必然得到和那女孩一样的结果。 陈医生的反应也很是奇怪,就算是关系不佳,也不会是这样的反应,其中必然发生了什么无法调节的事情。 此时,秦葭宁注意到不远处有两个年纪相仿的孩子在嬉闹,她眼珠子一转眼,生出一个主意。 她拿了两颗糖,让两个孩子去陈医生旁边转悠一圈。 “妈…妈…”轮椅上的男人发出含糊的声音,就像是从水里发出的气泡“咕噜、咕噜”,虚弱的声音消失在无力的气息里。 出于母亲的爱意,陈医生清楚地感觉到了儿子的担忧,她迅速平静下来,强压住眼底的不安,扬起柔和的笑容:“妈没事,妈就是累了。” 她晃晃悠悠地站起身,本能告诉她今天这地方不适合晒太阳,逃离般抓住了轮椅准备离开。 “哈哈哈,你跑快点。” “别跑,我一定要抓住你!” 两个女孩嘻嘻笑笑地跑到陈医生周边,围着她转圈圈。 陈医生性格古怪,平时小区的孩子都不爱从他身边经过,今天猛地看到两个嬉笑的女孩,身体不自觉地一僵。 虽然只是一瞬的动作,躲在树后面的秦葭宁还是捕捉到了她异样的反应。 “汪汪汪!”秦葭宁学着狗叫声,提示她的两个小演员继续下一句台词。 小女孩很聪明,马上双手插腰,装出生气的模样。 “你这个小偷,偷换了我的糖果,明明我的糖更大!” “你有证据吗?”另一个女孩也嘟起小嘴,转悠着眼睛回忆秦葭宁给的台词,“没有证据的事情都不算数。” “人在做,天在看,别以为别人不知道就不会遭报应!” 女孩的话一出,陈医生就像是被一道电穿过身体,她睁大眼睛怒斥女孩。 “小小年纪胡说八道什么!” “啊啊啊,好可怕!”女孩被吓得跑开。 陈医生还僵硬在原地,眼底藏不住的惶恐。 秦葭宁收回视线,通过刚才的小测试,她已经认定陈医生的异样绝对和当年的调换有关。 只是原书里并没有提到陈医生参与过调包,那她在这件事里扮演着什么? 秦葭宁不甘地在小区里踱步,想要打探到消息,首先要和陈医生拉进关系。 “可她那个怪脾气,怕是亲孙女都很难在她嘴里问到重要信息。” 秦葭宁不知不觉走到了小区门口,和一个抱着书本的女孩撞了个满怀。 “啊!” 女孩也在走神,吓得撒开手,东西掉了一地。 第189章 想跟着媳妇一起上班有错吗 “不好意思,我刚才在想事情……” 秦葭宁忙道歉,蹲下来帮女孩捡书本,突然,手抓到了一叠招聘启示。 “你家要找保姆?”秦葭宁顺口问道。 “嗯。”女孩应了一声,疲惫地抬起头,“我爸爸瘫痪,奶奶一个人照顾他太辛苦了,就想找个保姆帮帮忙。” 秦葭宁眼睛一亮,这张脸完全就是年轻版的陈医生,她立马扬起一个灿烂的微笑。 11弄12号,郑爱兰和秦大民正在店面里摆上黑色的小方桌,靠着医院的那批病号,小餐馆还没正式开业就已经获得了一批稳定的客户。 “大民,咱们的小餐馆明天就要正式接客了,明早三点就要起来揉面炊饭,你今晚可要早点睡。” “收到!” 秦大民立马做了一个军礼,结果被郑爱兰又是一阵批评。 “手里的活别停下,真是的,一点事情都不让人放心,去把扫了,顺便去厨房看下准备的菜够不够,还有明天送去医院的菜单也别忘了!” 郑爱兰是急得团团转,顾序州和周秀禾也是被指挥的没停下的时间。 地是拖了又拖,桌子换了几个地方也没让他满意。 别看郑爱兰咋咋呼呼,可到了这种事情比任何人都紧张,生怕明天第一天开业就闹出什么问题来。 “媳妇,我办事,你就放一百个心吧。” “就是你办事,我才是一百个不放心!你这家伙脑子不好使,到时候说话可要注意点!” 秦大民无奈地摸摸脑袋,憨憨的傻笑:“我办事你不放心,那明天葭宁不也在吗?她办事,你总能放心吧。” “你说的……也是。”郑爱兰那根紧绷的神经稍稍松懈下来,“明天开业事情多,我要在后厨做饭,前面就全靠葭宁了。” “媳妇,快坐下休息休息,你这一天连口水都没喝。” 秦大民殷勤地扶着郑爱兰坐下来,又是捶背又是倒水。 郑爱兰喝了口水缓缓,冲着几人吩咐:“医院的老客户可说了,明天他们会有一大家子来捧场,我在后厨,你们在前面就听葭宁的吩咐。” “好的嘞。”秦大民那双粗厚的大手轻巧熟练地给郑爱兰揉肩膀,“媳妇,你这还没当上老板呢,这气质倒是拿捏得准准的。” “有意见?” “怎么会呢,别提多帅了!” 说话的功夫,秦葭宁大摇大摆地走进来,满面红光地跟众人宣布:“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我找到工作了,明天就去上班!” …… 店面里一片鸦雀无声,四双眼睛齐刷刷地看着秦葭宁。 “葭宁,你今天去找工作了?”周秀禾的视线尴尬地在女儿和媳妇之间来回。 “不是特意去找,就是运气好,机会自己送上门。”秦葭宁眼睛亮亮的,笑容止都止不住。 她正苦恼怎么混入陈医生家里套近乎找线索,这保姆的工作就送上门了,她能不高兴吗? “我去给人做保姆,朝九晚五,不住家,晚上还是回来住。”秦葭宁兴冲冲地说完,才发现妈妈和哥哥的样子有些异样,“怎么了,我不能找工作吗?” “葭宁,你嫂子的餐馆明天开……” “没事,你找到工作我们都替你高兴!” 秦大民刚想说明天开业还需要秦葭宁帮忙,却被郑爱兰拦住。 郑爱兰小声地在秦大民耳边嘀咕:“你没看到葭宁找到工作高兴成什么样吗?你别给妹妹扫兴!” 秦大民“哦哦”地点头,郑爱兰却是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这屋子里也就葭宁机灵聪明让她放心的了,剩下一个没头脑、一个不高兴,还有婆婆腿脚还不好,她又开始为明天着急上火起来,猛地起身再次把秦大民指挥的团团转。 此时另一个人面上不显,心里已经出现各种画面。 顾序州拉着秦葭宁去了角落里,本来只想想轻声细语地问她工作具体情况。 谁知一开口,嘴里自动冒出几个字:“那家里有男人吗?” “有啊,陈医生的那个瘫痪的儿子,四十多岁了,除了手指头和嘴巴,其他都不能动,我过去就是要照顾他的。” 顾序州送了一口气,秦葭宁立马又接上一句。 “那瘫痪儿子还有一对双胞胎,女孩就是雇佣我的雇主,男孩好像在读大学,如果跟他姐长得像的话,可能还是个帅哥。” 顾序州猛地抬头:“大学在读,那应该挺年轻吧。” “那肯定的啊,21岁,正是最美好的时期。” 大学是一个分水岭,学生时代的稚嫩在步入社会后都会慢慢散去,别看现在的顾序州也才25岁,但在下放的那五年让他身上染上一层高于年纪的沉稳。 她眯起眼,嘴角露出一丝不怀好意的笑容。 不知道学生时代的顾序州会是什么样子,他是跳级上的大学,那时候应该也才十六七岁吧,充满少年感的顾序州会不会比现在更加美味? 顾序州见秦葭宁笑得发毛,心里莫名生出一股酸味和不安。 大运动前,顾家有不少年轻漂亮的女佣,记得三岁那年,他那个不学无术的小叔把年轻女孩强硬地拉进屋子。 那时候他还不懂,只知道里面的女孩在哭。 他哭着找父亲求救,当门被砸开的时候,那个女孩躲在墙角哭,床上有一小块红色的血迹。 “你真的要去当保姆?”顾序州小心地拉起秦葭宁的手,“那我跟你一起去。” “你想什么呢,现在不是以前地主家,陈医生家虽然是高知,那也没条件一次请得起两个人。” “我过去是给自己媳妇打工,不收钱。”顾序州一本正经地答道。 给自己媳妇干活总没错吧,而且媳妇长得这么漂亮,总要防着点那些不怀好意的。 秦葭宁一脸看傻子的模样:“两个人干活拿一份工钱,那我们就亏大了!你明天留在家给嫂子干活!” “我知道你是担心我去当保姆会被人欺负,放心吧,我的脾气你还不知道吗?”秦葭宁看出顾序州的担忧,给自己竖了个大拇指。 顾序州看她那样子,心一沉,感觉情况更糟了。 如果在城里要是闹出严格雇主的新闻,那要怎么解决? 第190章 有男人想爬他媳妇被窝 “老板,一份番薯黄夹!” “好嘞!”秦大民端着碗盘在店面里忙的团团转,他跑到后厨前还特意补了句,“我家是媳妇当老板,我就是跑当的!” 周秀禾腿脚不好,坐在柜台负责收银,一抬头,刚才负责擦桌子的顾序州哪去了? 初春的杭城还带着一丝丝寒气,穿着棉服的秦葭宁扎着两根麻花辫欢快地走在水泥路上,她脚步一顿,早已经察觉到身后有人跟着。 她加快脚步,拐进了一个复杂的巷子。 顾序州大步跟上,他家的小狐狸反侦察意识极强,要是不跟紧随时会被甩掉。 “嗯!” 他差一步走进巷子,脖子却被人的手肘卡主向后倾倒。他本能地抓住那人的胳膊,刚想来个过肩摔,那人连忙求饶。 “等等,木头,木头,是我!” “喇叭杰,你怎么来了?”顾序州会心一笑,随即又想转身跟进巷子,“我现在有事情,晚上我们哥几个好好聚聚。” “诶——你这就见色忘义了啊,我特意做了两天两夜的火车回来见你,你就这态度啊。”喇叭杰伸出脑袋往巷子里面瞧,“你干脆跟踪谁呢,你媳妇?” 可惜了,他刚才光注意木头舟,没瞧见前面的姑娘长什么样子。 能把顾序州娶回家的女人,他一定要看看,喇叭杰好奇地往巷子里钻,被顾序州皱着眉头拦阻。 “没什么好看的。”他冷冷道。 “小气,我又不会把你媳妇抢了,怕什么?”喇叭杰撇撇嘴,带着玩味的笑。 这样的顾序州他还是第一次见,不过是在乡下娶的小媳妇,怎么跟宝贝似的舍不得给人看。 不让他看小嫂子,那他也不让顾序州顺心,喇叭杰呵呵笑着抓住了顾序州的肩膀:“把你那媳妇放一边,先和我们叙叙旧呗。” “我们?” “我和锅炉达,还有冰清。你这小子不够义气啊,来城里这么久,天天围着媳妇转,今天我请客,我们去聚一下。” “等等,我还有……喂,你哪来的手铐?” 顾序州来不及反应,“啪嗒”一下,双手已经带上了银镯子。 喇叭杰呵呵一笑:“知道你没那么听话,要真动手,我又打不过你,当然要想点办法。” “林叔老是说我乱买东西,看吧,关键时刻也能派上用场的嘛!” “你在哪买的这种东西?”顾序州挣扎着,那亮闪闪的银镯子绝对不是公家的东西,但困住人的本事倒是真的。 “我让小林在外国带的,怎么样,跟公安手里的一模一样吧。” 喇叭杰和顾序州差不多个头,抓住顾序州的衣领往招待所的方向走。 杭城的路上人来来往往,两个高大英俊的男人自然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顾序州手腕上那扎眼的银色手铐更是让人一步开眼。 要在21世纪,这画面绝对引起网络的一场狂欢,南面让人想入非非。 不过这是在80年代初,一个长得东西结合的男人带着银镯子,怕是要吓走一拨人。 顾序州黑着脸,当年下放都没带上这银镯子,这回却在杭城的街头丢了大脸。 两人经过没人的角落,他的长腿一伸,快速将喇叭杰绊倒。 “不愧是老大,没了手都这么能打。”喇叭杰调皮地笑笑。 当年他们三个桃园三结义,年纪相仿,谁也不愿意当小的,最后还是靠武力决定的顺序。 “把我手上的摘了,我陪你去喝喝茶就是。”顾序州坐在打趴的喇叭杰身上,淡淡道。 喇叭杰不像锅炉达好对付,不顺着他的意思,怕是缠到晚上都甩不开。 “早答应不就完事了吗!” 喇叭杰一个鲤鱼打挺,从顾序州身下挣扎出来,不知道从哪掏出的钥匙开锁,嘴里还在叨叨。 “你今天要是不和我把在乡下的那几年都聊清楚了,就是到下半夜了,我都要缠着你。我钻到你和媳妇的被窝里,缠着你!” “嗯嗯。”顾序州敷衍地应着。 他了解这小子,这家伙真干得出来这种事情。 前往招待所的小路上,姚冰清拖着扭伤的脚一瘸一拐地往前走。 她不好意思地跟身边的黄嘉达道歉:“都是我被你拖迟了,你还是先过去吧,小哥好不容易拉着序州哥哥吃饭,你们兄弟几个也好聚一聚。” “没事,我等你。”黄嘉达看着她的样子,想伸手搀扶,几次都紧张地缩了回去。 刚才喇叭杰来电话说抓住顾序州一起叙旧,两人忙出门赴约,姚冰清特意穿了从国外带回来的高跟鞋,结果因为不习惯而扭伤了脚,回去换鞋又花费了不少时间。 当两人赶到招待所的时候,喇叭杰正在招待所门口慵懒地抽烟。 “那木头呢?”黄嘉达跑过来,着急的寻找,自己又来晚了? “没,被招待所的杂志勾走了,还在里头钻研那无聊的物理呢。” 喇叭杰见两人过来,顺手灭掉了烟,眼里带着红血丝,像是敢偷偷哭过。 “你这眼睛怎么了,那木头打你了?” “想什么呢,就是烟熏得。”喇叭杰别过来,平复一下情绪很快又恢复平日里那没心没肺的贵公子样,他冲姚冰清灿烂一笑,“妹妹,算了,放弃那木头吧,天下好男人多的是,缠着那个木头不值得。” 姚冰清一愣,苦涩地笑笑。 反倒是黄嘉达情绪激动:“你怎么叛变了,就算不帮冰清,也要想想那木头跟着一个村姑过一辈子是什么样啊!” “那姑娘好像挺好的,在那种情况下还能对个木头不离不弃,我还真想见见她,谢谢她这半年对那木头的照顾。” “木头都跟你说什么了?”黄嘉达的语气里带着几分醋意。 喇叭杰捏捏发酸的鼻子,想起顾序州这几年受的苦,心里发酸。 “他什么都跟我讲了,在柳下村的五年,和那女孩的相遇,就连那女孩阉了他堂哥的事情都讲了。怎么,他没和你说吗?” “我就知道那木头偏心,才跟你吃一顿饭就什么都讲了。跟我见面的时候,没感动地掉两滴眼泪就算了,他还往我被子里放蟑螂!” 黄嘉达越说越激动,三个人的电影总会有一个人被落下,怎么每次遗忘的都是他。 还没来得及委屈地掉眼泪呢,一本杂志就砸在了他后脑勺。 “你还有脸说,一见面就叫我离婚,没给吃拳头都算是客气了?”顾序州冷脸出现在身后。 第191章 医德比医院的名气更重要 顾序州将借来的杂志塞进衣服,朝几人说道:“既然人都来齐了,那走吧?” “去哪?”姚冰清和黄嘉达两脸蒙圈。 “葭宁嫂子的餐馆今天开门,估计这会忙不过来,是兄弟的话就替我去帮个手。”顾序州整了整衣服,自己朝着反方向走。 “你自己大舅哥家开门,你让我们去帮忙,那你自己呢?” 黄嘉达追问,冰清好不容易拖着扭伤的腿想过来和他一起吃个饭,这家伙不吃饭就算了居然还叫他们去替秦葭宁娘家干活! 他操起拳头就像往顾序州那脑袋上来一拳头,无奈个头不及他,拳头挥了个空,气出鸭子般的“嘎嘎”叫。 “行了,他的小媳妇去给人家当保姆,有人放心不下,急着去找媳妇呢。”喇叭杰看笑话似的解释。 “你那媳妇比侩子手还厉害,还怕被人欺负?”黄嘉达吐槽,瞧瞧顾序州那没出息的样,他就心痛,越发想给他那张脸上来一拳了。 可一听到秦葭宁是去一个姓陈的医生家做保姆,黄嘉达突然脸色大变:“是民丰小区的退休产科医生吗?” 顾序州点点头,他的确听秦葭宁提到过“民丰小区”几个字。 “那你还真要去看看,那个陈医生脾气古怪的很,已经气跑十几个保姆了。那个陈医生在这片区也是出了名的,对人防备心很重,每个保姆都干不过三天,上一个保姆被她冤枉偷东西,脸都被她抓花了,差点送进警察局。上上一个保姆被冤枉……!” 黄嘉达话还没说完,顾序州眼底一沉,大步流星朝着民丰小区走去。 民丰小区内。 秦葭宁拽着衣角,装出一副胆怯的模样跟着陈月走进陈医生的家。 那是一间一百来平米的三室一厅,古朴实用的装修风格,墙体上面是白墙,下半部分则是浅绿色。 水泥地上摆着黄棕色的木质家居,墙上挂着不少奖状和光荣退休奖牌。从房间的陈设来看,陈医生应该是个细心讲究的人。 此时陈医生正端坐在木质组合沙发上,身旁的男人歪着脑袋,嘴巴一张一合,吞咽着陈医生送过来的橘子肉。 “奶奶,这是我新找的保姆,叫秦葭宁。”陈月将秦葭宁介绍给陈医生。 陈医生本来笑盈盈的脸因为陌生人的进入而染上乌云,冷冷道:“你又找些奇怪的人来家里做什么,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我可以一个人照顾你爸!再说,安安也跟我一起。” “陈安一个大学生能干什么啊,晚上还得你做饭给他吃!我现在嫁人了,帮不了家里的忙,找个保姆也是为了让你有机会多休息休息。” 陈月将秦葭宁往前一推,认定了要将她留下。 秦葭宁顺势低下头,怯生生地跟陈医生示好:“老太太,我放心,我照顾人很有经验的!” “别整那些资本主义的东西,叫我陈医生就行。”陈医生摆着脸,“你一个小丫头,细胳膊细腿的,能干得了什么事情?照顾病人可不是那么容易得,我儿子虽说手脚萎缩了,但也有百来斤,你能抱他去床上吗,能扶着他去洗手间吗!” “太太……陈医生,我可以的,我在乡下的时候都是干体力活,我爹娘干活受伤了也都是我照顾,我懂!”秦葭宁支支吾吾地说着,还真像个天真无知的乡下姑娘。 陈月忙拉了拉秦葭宁的衣角:“你还傻愣着干什么,我爸坐这么久了也累了,你扶他去床上休息。” “诶诶,不行,万一摔了……” 陈医生刚想拦着,秦葭宁的手就已经扶上了陈宝胜的后背,就在陈家人以为她要将陈宝胜扶到轮椅上的时候,秦葭宁居然轻松地来了一个公主抱。 “房、房间在那里!” 陈月看傻了眼,指着南面的房间给秦葭宁开路。 陈医生紧张地跟在后头,见秦葭宁抱着比自己高出一个头的陈宝胜,气都不带喘一下,脸色也缓和了不少。 自己老了,儿子虽然手脚因为无法行动而逐渐萎缩,但自己一个人扶他也不容易。没想到这个小姑娘看着不大,却有着怪力,留她当个搬运工自己干起事情来也能轻松不少。 “光力气大没有用,照顾人可是要细心,你知道瘫痪的病人要怎么照顾吗?”陈医生不放心,转头又刁难起来。 “我老家的奶奶去世那几年都是我在照顾,医生说吃的要低脂高纤维,平常要注意清洁,还要协助做康复。这些我都记下来,我奶奶躺了十年,走的时候身上一点压疮都没有。”秦葭宁脆声道。 陈医生还想说什么,竟然一时间也找不到赶人的由头来。 陈月去年嫁给了一个军官,有了夫家的赞助他们才请得起保姆,可这个钱一旦花出去就是一笔长久的账,就怕时间久了陈月在她男人那边抬不起头。 这两个孩子已经够苦了,亲爹车祸瘫痪,亲妈又跟人跑了,月月自己有本事找了个好男人,可千万不能因为自己拖累了。 “奶奶,这姑娘不错,留下试工吧,不行再辞退。”陈月激动地拉着陈医生的手,找了这么多的保姆,总算有一个是奶奶挑不出刺的。 陈医生揉着自己发酸的脚,最近腿脚的确是不方便,儿子的康复也耽误不得,她只好不情不愿地点点头。 秦葭宁干活的确麻利。除了做的饭菜味道差点意思,房间是打扫地一层不染。 最后打扫到书房时,秦葭宁看到了一张十几年前的杭城第一人民医院的全体职工合照,目光不自觉地在上面寻找徐华英的影子。 “你在干什么呢?”陈医生突然杀了个措手不及,她一双眼睛都盯着这小保姆呢,总觉得她有些古怪。 秦葭宁手里的动作一顿,忙笑盈盈地转过头。 “陈医生,你以前是在杭城第一人民医院吗,我也是在那里出生的,我妈说这医院水平好,在那生孩子放心。” 陈医生上下扫视秦葭宁,确定她没有乱拿东西,只是在看照片,这才转身离开。 嘴里还嘟囔了句:“医院名气大有什么用,重要的还是里面医护的人品,反正我是怕了……” 第192章 年轻漂亮的小保姆能有什么坏心思 打扫好屋子出来时,陈医生已经倒在沙发上睡着了,脑袋耷拉着,手里还拿着整理到一半的护理器材。 六十多岁的人,日日熬夜照顾病人,继续这样下去,终究会有垮掉的时候。 陈月朝秦葭宁做了一个“嘘”的手势,轻手轻脚给陈医生盖上被子。 她眼睛泛红:“你别怪我奶奶脾气差,她就是节省惯了,舍不得花钱招保姆,这才处处找事。她说什么,你别忘心里去,实在不行我再给你再加些钱。” “不用,你给我的钱已经是市场上的最高价了。” 秦葭宁笑着摇摇头,她注意到陈月的手上满是老茧,一个大学刚毕业的小姑娘,又是在城里长大,手上的老茧怎么比她一个在农村长大的还要厚。 “你放心,我的现在白天在小学教书,晚上给别人刺绣。只要你肯好好干,我工资绝对不少你。” 陈月细细地抚摸着睡着的陈医生,满眼心疼。 “我爸爸出事之后,奶奶一个人照顾着一家子,退休金一分钱掰成两份花。她节省习惯了,要不是我骗他说我丈夫给的保姆钱,她怕是连家门都不让你进来。” 陈医生很少睡的这么沉,昨晚好像熬了一夜,这才没忍住,此刻竟然打出呼噜来。 屋内,陈月的父亲唔知了一声,她忙抬抬手对秦葭宁说道:“辛苦你推我父亲出去晒晒太阳,也让奶奶睡个好觉。” 秦葭宁比了一个“ok”的手势,静悄悄地推陈宝胜出去。 阳光洒在民丰小区的院子里,平静而祥和。 初春的午后阳光正好,退休的小老头们聚在一起下围棋。 陈宝胜挣扎着伸出一根手指头,指了指下棋的人,示意秦葭宁往那个方向去。 秦葭宁听陈月说过,陈宝胜年轻的时候虽然是个臭棋篓子但却是喜欢的紧,于是也顺着这位阿伯的意思往前走。 “难得啊,宝胜今天能过来跟我们一起看棋子。”一个老头打趣道。 另一个人笑着答道:“那陈老太管的不知道多严格,明知道宝胜喜欢下棋,也不让他过来。” 陈宝胜歪在椅子上,眼睛直勾勾盯着棋子,虽然手脚不能动,却明显看得出他的情绪跟着棋子的走向在变化。 “将军!”黑子突然逆转局势,吃掉了白字。 “你肯定耍诈了。” “落子无悔啊!” 在七嘴八舌的吵闹声中,秦葭宁注意到推车上的陈宝胜因为情绪激动而突然开始抽搐,她忙将轮椅拉出人群,在无人的地方让他大口呼吸才缓过神来。 难怪陈医生不让他去人多的地方,这位大叔比想象的还要脆皮。 “宝胜,宝胜!”陈医生焦急地在旁边呼唤着,紧接着小跑到秦葭宁身边,一把夺过轮椅把手,“快给妈看看,没事吧。月月也真是的,怎么放心让一个人被推出去。” “陈医生,你放心吧,我会安全把叔叔送回去了,您就安心回去睡一觉吧。”秦葭宁提着心劝道。 还好刚才的一幕没被看到,要不然自己刚到手的工作可就没了。 “让你一个小毛头照顾,我怎么安心!宝胜现在这个样子,我就是死都死不安心,更别提睡觉了!走,宝胜,妈推你回去。” 陈宝胜刚出事的前几年,每天夜里因为痰卡喉咙而发生窒息,以至于陈医生一直不敢睡深,深怕一觉醒来儿子就没了。 十几年下来,她几乎到了神经崩溃的阶段。 她连自己都信不过,又怎么放心让亲儿子给一个小丫头照顾。 对于儿子的衣食起居她无微不至,却从未注意到,当他说出“死都不放心”时,陈宝胜那无力的手居然痛苦地握成了拳头。 “你别跟过来,回你自己家去吧。”陈医生冷冷地对跟上来的秦葭宁说道。 秦葭宁脚步一顿,随即马上加快跟上,挤出眼泪哀求:“陈医生,你别解雇我,我家里妈妈身体不好,还等着救命钱呢。我可以少拿点工资,但求你千万别辞退我!” 她猛地就是一个滑跪,抱住了陈医生的大腿。 那边下棋的老头齐刷刷地往这边瞧,陈医生被盯得难受,不耐烦地挥挥手:“算了,你给我去做个饭,晚上五点下班。” “谢谢陈医生。”秦葭宁灿烂地一笑。 那笑容就像春天刚盛开的桃花,柔弱美丽。陈医生撇撇嘴,态度也缓和了些。 说好的五点下班,秦葭宁愣是七点打扫完才走出小区,一出门口就和蹲守在外头的顾序州碰上。 “葭宁,你没事吧。”顾序州上下打量,确定秦葭宁没受伤,只是脸上不太好看,“你被辞退了?” “你就不能盼着我的好,刚入职第一天就被辞退,我有这么蠢吗?” “葭宁,我不是这个意思,葭宁!” 秦葭宁双手插在胸前气鼓鼓地独自往前走,将一脸蒙圈的顾序州甩在身后。 一旦进入工作状态,她的眼里便只有任务没有男人,现在她最重要的目标就是和陈医生拉进关系,可今天手都干断了,那陈医生就跟吃了绝情药一样,一点都不给她好脸色。 第二天一早,秦葭宁又蓄势待发地来到陈家,原以为只要自己努力就能融化陈医生这块寒冰,可没想到只是一个小动作又被恶意刁难。 陈家的孙子陈安平日里在大学住校,今早正好放学回来,秦葭宁进门时和准备出去倒垃圾的陈安擦肩而过。 “你好。”她顺口说道。 “你、你好……”陈安结结巴巴地应着,拿着垃圾又退了回来,目光不自觉地往秦葭宁身上粘。 “啪嗒!”屋内的陈医生看到这一幕,手里的碗筷摔到地上碎成两半,她竟指着秦葭宁的鼻子就破口大骂。 “好啊,我就说一个小姑娘怎么甘心来我们家做保姆,还任劳任怨的,原来抱着别的心思!” “小保姆,我们安安大学毕业可是包分配的,以后就是铁饭碗,他绝对不会娶你这种乡下来的野丫头!” “我就知道你是个狐狸精,长得年轻漂亮的小保姆能有什么好心思!” 秦葭宁一脸问号,自己做什么了?怎么就成勾引东家的小狐狸了? 第193章 可别让那醋坛子听见了 “奶奶,你别这么说,人家小姑娘会吓到的!” 陈安吓得不敢再正眼看秦葭宁,这样的事情也不是第一次出现,之前她奶奶就拿这种事情刁难来做事的保姆,甚至有个六十多岁的老保姆也被怀疑想当她孙媳妇。 他一声叹气,忙扶着陈医生在沙发上坐下,才一周没见,奶奶胡思乱想的毛病好像更严重了。 “安安,你跟你爸一样就是太天真,这些乡下来的丫头看着老实,其实一肚子的坏水!”陈医生猩红了眼,越说越激动,“他们根本不会老实过日子,只能享福不能共苦!当初你爸要是没被你那乡下来的妈妈勾引,他的日子能过成这样?” 陈医生捂着胸口,感觉快喘不上气了。 她早年守寡,一个人带大儿子,好不容易给他说了一门好婚事,偏偏这不争气的儿子跟进城投靠亲戚的农村丫头好上了。 那丫头把他儿子管教得紧,她这个当妈看着心疼,但看在两个孩子的份上也不再说什么。可谁知道那女人在儿子出事后就不见了踪影,扔了两个孩子,连家里唯一的存款都拿走了。 明明她儿子是为了给那女人买香皂才出的事! 陈医生坐在沙发上捶胸顿足,暗暗流了那么多年的泪,如今是连哭的力气都没了。 “奶奶,以前的事情就别说了,姐找保姆也是怕你太辛苦,你就先让她干着,等我大学一毕业就可以照顾你和爸了。”陈安拉着奶奶的手百般劝道。 秦葭宁咋子一旁默不作声地观察着,这陈医生看来不是生性古怪,只是被生活蹉跎得满是防备,本质上却是个十分注重家庭的人。 看样子,她的家人就是她的软肋。 这种人一旦走入她的心扉,想要套到想要的线索就是轻而易举。 只是陈医生的状态显然有些抑郁了,无心的一句话就可能让她脆弱的心支离破碎。 “陈医生,你放心吧,我已经结婚,有深爱的丈夫。我来这里工作就只是想赚一些钱养家户口。”秦葭宁诚恳地说道。 “啧,那乡下的男人能跟我孙子比?”陈医生警戒地盯着秦葭宁,好像她拉着的孙子是天大的宝贝,故意将身子挡在她和陈安之间,“我们家安安可是大学生,以后是要分配到医院当医生的,不是你这种下等人可以靠近的。” 陈安面色难看,却也不敢阻拦奶奶,他已经经历过太多次奶奶崩溃的画面,只能自己安抚老太太,让秦葭宁推着瘫痪的父亲出去晒晒太阳。 秦葭宁连忙照做,推着陈宝胜出了房门,身后是陈医生对她嘀嘀咕咕的抱怨声。 在小区转了一圈,她这次有了分寸,会带着陈宝胜去看看下棋的,和围观的人聊一聊,随时关注陈宝胜的身体状况,注意周边的空气流通。 小区里住的都是些退休的老人家,秦葭宁的出现给这个老旧的小区带来了活力,那些老头来太都很喜欢这个可爱嘴甜的小丫头,甚至还有人给她说亲的。 “秦葭宁同志,你在这啊。”陈安安抚好陈医生,好不容易逮了个机会过来,他小跑到秦葭宁身边道歉,“刚才的事情对不起,我奶奶太有时候说话就是没分寸,但她其实人不坏,你不要放在心上。” “没事,既然做了这份工作,自然是要理解雇主。”秦葭宁乖巧地笑笑,心里却莫名的疲惫。 要不是她带着目的来,这个吃力不太好的工作她真是一天都干不下去,费力就算了,还要被如此人格侮辱,难怪吓跑了十几个保姆。 陈安顺势陪在秦葭宁身边一起在小区散步:“我刚哄奶奶睡下了,她应该没那么快醒过来。” 他话里好像有其他意思,秦葭宁故意装没听到。 “你说自己已经嫁人了,这是真的吗?”陈安见秦葭宁不说话,故作无心地追问道。 “当然,这有什么好骗人的。” 陈安听到答案,眼里的失落显而易见,眼前的女孩长得比他见过的任何一个姑娘都还好,又年轻又有力气,怎么就这么早嫁人了呢。 “你丈夫是什么样的人,是杭城的人吗,读过大学吗,在哪里工作?”莫名的好胜心在这个年轻人心里升起,他明知自己问的话有些越界了,还是好奇地追问。 轮椅上的陈安胜哼哧哼哧努力发出声音,含糊不清,好像是在指责儿子不知分寸。 秦葭宁也没在意,她家的顾序州又不是拿不出手,她自然是大大方方地承若。 “我丈夫和我一起从乡下过来,我们现在住在我妈的老宅里。我们刚从乡下过来,他还没找到工作。” 至于大学,顾序州是在国外读的大学,在这个年代的国内算学历吗? 陈安抿着嘴偷笑,抑制不住地高兴,自己没一点都比那个男人强。 两人绕着小区逛了一圈,又碰到那群围着看下棋的老头老太,只是这回他们不看棋了,而是围着住陈家隔壁的林奶奶打转。 这老奶奶家的条件算是小区最好的,家里头不少稀奇古怪的东西。 老奶奶在折腾一个发电机,这年头时不时停电,有条件的家会备着一个家用发电机,那发电机不知出了什么问题,一群人围着在那研究。 秦葭宁等人也凑过去看热闹,陈安偷偷瞄了秦葭宁一眼,撸起袖子主动上去帮忙,迫不及待地想在秦葭宁面前争个好印象。 “你们瞧,阿安跟那个小姑娘多配啊,男才女貌的!” 一个老太太看出了陈安的心思,平时这小伙子可没这么热情,她顺势起哄道。 “刘奶奶,您别说笑了,秦葭宁同志是来我家帮忙的,你这样说人家小姑娘会害羞。”陈安笑着冲老太太说道,嘴角却合不拢。 陈家的条件本来不差,但因为陈宝胜出了事情,陈安的条件在杭城的相亲市场上就没了优势。但他又是难得的大学生,自然是有些心高气傲,秦葭宁还是第一个人让她心动的姑娘。 秦葭宁能感觉道陈安的眼神在自己身上乱瞟,除此之外还有一双眼睛在暗处盯着自己,她不自在地到处看了一圈。 刚才那老太太的话要是被顾序州听到,还不知道那个醋坛子又会闹什么脾气。 什么都没看到,她自嘲地笑笑,觉得自己想多了。 她家的醋坛子应该不会这么无聊,在角落里偷看吧。 第194章 你们家的狗崽子都比不上我丈夫 “阿姨,其实我已经成亲……”秦葭宁刚想开口解释自己已经嫁人。 “啪嗒”一声,一个装鲜奶的玻璃罐子在脚边炸开,溅起的牛奶湿了她的裤脚。 “小丫头,你果然是想勾引我孙子。” 陈医生气冲冲地跑过来,还好在梦中想起今天预定的鲜奶还没有拿,她才能抓个现行。 “你配不上我孙子的,不要再动那种歪脑筋。在楼上粘着他不说,现在在一帮街坊这里还装模作样,对我们家安安勾勾搭搭!我跟你说,我们安安大学毕业后,优秀的女孩子可是要排着队要嫁给他的,怎么也轮不到你这种货色。” “奶奶,你想多了,我就是帮林奶奶修修发电机,不是你想的那样!” 陈安脸红的跟猴子屁股一样,他家里还躺着瘫痪十几年的亲爹,奶奶又是这样不分青红皂白的暴脾气,别说是好姑娘,就是村里来的小姑娘都不一定看得上他。 他就像是只被抓住偷食的狗仔,耷拉着耳朵,正眼也不敢瞧陈医生和秦葭宁一下,拿着扳手在发电机这里闹腾,说完就装出一副很忙的样子。 秦葭宁瞄了那陈安一样,那家伙明明就不懂发电机的原理,刚才还说要放弃的,这会还装上了。 真是没担当的男人。 为了继续在陈家做调查,她只好耐着性子解释:“陈医生,你真误会了,陈安同志就是担心叔叔,过来帮忙。” “什么意思,你还想说是我孙子想靠近你是吧。” 陈医生声音扯着嗓子喊,生怕周边的人不知道秦葭宁是个下贱勾引雇主的狐狸精,她这一嗓子,还真把半个小区的人都吸引过来看热闹。 “你们都评评理,我们家安安是大学生,能看得上她一个才小学毕业的小保姆吗?” “哎呀,老陈,话也别这么说,这小姑娘长得多讨喜啊,做事情也认真,你看她推宝胜出来的时候,又是带水又是盖毯子的,想的多周到。” “就是,如果两个小年轻有那个想法,你作为长辈应该支持才是。” 几个早就看出陈安心思的老太太帮着秦葭宁说话。 陈医生一听,脸黑的更难看了,指着几个老太太鼻子问:“老王,你说的好听,你家儿子不是还没成亲,你要了她当儿媳妇呗。” “哎呀,你这说的什么话,我们家大伟虽然不是大学生,但也是在街道上班的,再说了,他都快一米八了,自然是要找个身高差不多的才能平视沟通。”老太太立马变了嘴脸。 这陈医生就是没有数,还以为自己是那高高在上的妇产科主任呢,就他家这条件能找个没文化的漂亮姑娘也都是祖上烧高香了。 可他家就不一样了,她们夫妻都是退休干部,儿子工作体面又个头出挑,找的媳妇自然不能随便,那小姑娘虽然长得漂亮,可漂亮也不能当饭吃啊。 “王同志,别以为我没看出来,你就是看不起我们家,我们安安大学生,以后照样也是要拿铁饭碗的,怎么就要娶个乡下媳妇了。你嫌丫头个子矮,没法平视,我还嫌弃她没文化,跟我家安安没有精神沟通呢!”陈医生已经将所有的矛头对准了那位姓王的邻居,全然忘了秦葭宁的存在。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把自家的男娃娃捧得是老高,把秦葭宁踩到尘埃里,围观的邻居也是在看笑话,眼睛就像是在观察笼子里的动物似的在秦葭宁身上扫射。 那些凑过来看热闹的年轻男孩子一开始也被秦葭宁的脸蛋吸引,露出花痴般的笑容,可挺那几个老太太吵的,好像谁喜欢上一个村姑,那就是掉价,青年们也只能收起欣赏的目光。 秦葭宁握紧了把着轮椅的手,挤出一个礼貌性的微笑,头顶却早已经暴起青筋。 虽然现代也有城乡间的歧视,但这年头虽然全国都穷,但城里终究比农村高了几个档次,城里人的优越感尤为明显。 和农村的直面争吵不太,这几个自语知识分子的老太太说话更加的阴阳怪气,侮辱人还拐弯抹角,听的秦葭宁心里更是毛毛躁躁。 “两位老同志。”秦葭宁皮笑肉不笑,故意提高声音喊道,“你们是不是想太多了,我已经成亲,我觉得我的丈夫非常优秀,我对其他男人没有任何心思。” 她明明白白地讲出来,那两个老太太反倒又不乐意了。 “你什么意思,我们家安安一个大学生,难道还比不上你乡下的野男人?” “就说伐,你知道我儿子长得多帅吗,那个头在整个杭城里都是数一数二的。” 秦家宁头皮青筋狂跳,心想这群老太太还真是难伺候。 非要她说清楚,你们家的狗崽子都比不上我家的顾序州吗? 为了套到徐华英的线索,秦葭宁只能压着自己的暴脾气,刚想说句好话安抚连两位炸毛的老太太,那头陈安“啊”地一声叫起来。 他抱着被油污染黑的手,战战兢兢地坐倒在发电机旁边,脚边散落着一地的零件。 “安安啊,你不会修就别修,本来还是小问题,现在机子都要废了!”林奶奶气得直跺脚,这个发电机可是花了不少钱找关系才买到的,就被这臭小子毁了。 陈安吓得说不出话,红着脸不敢看周边的视线,只是一个劲地道歉。 陈医生护短,忙上去挡在陈安面前:“老林,你男人不是本事很大吗,等你男人下班了让他修不就行了。” “我也没叫你家安安修啊,本来我男人动动手的事情,现在被你家安安弄得这么复杂,我男人哪有时间修理,他管着几十号的人,可是很忙的!不行,这是必须你家赔钱!” 一听到要赔钱,陈医生就跟点燃的爆竹一样炸了,马上把矛头指向秦葭宁。 “都是这丫头的错,她不带我孙子来这里,他能碰上这种事情,要赔钱找她赔去!” “陈医生,我就是一个保姆,哪有钱赔这么贵重的东西。”秦葭宁马上戏精上身挤出两行眼泪,心里早已经问候了陈医生祖宗十八代。 第195章 二十四孝老公随叫随到 原以为装装可怜能把这口飞来的大锅甩出去,谁知道她那双百试百灵的水汪汪大眼睛在此时失了效果,身边的人早习惯陈医生这种一碰到钱就无理取闹的性子,生怕被陈医生找理由缠上,谁也不敢说话,甚至看都不敢看秦葭宁一眼。 “奶奶,不管秦葭宁的事情,我修坏的,我自己拿生活费赔偿。” “妈、妈、……别欺负小……姑娘了。”轮椅上的陈宝胜努力挣扎着,可他的声音很轻,根本没法到达陈医生的耳朵。 秦葭宁有一瞬间想要顶嘴骂回去,可看到轮椅上的男人流下了一滴眼泪,让她一时间晃了神。 陈宝胜到底是在为自己被冤枉难过,还是为母亲变成如今这样蛮不讲理的样子而悲伤。 “小狐狸精,全都是因为你勾引我孙子才会出这种事情,不把钱赔了,你今天别想走。”陈医生不顾孙子和轮椅上儿子的劝告,抓着秦葭宁的手就要赔偿。 秦葭宁上辈子当了一辈子的兵,这辈子还是头一次碰上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的局面。 看样子,这份保姆的工作是保不住了,可她也不可能真把钱倒贴进去。 她看了一眼地上散落的零件,这种东西,那个人一定会修。 “唉,这个时候顾序州那书呆子在就好了。”她轻轻地一声叹气,从未如此期待过顾序州的出现。 但怎么可能呢,那家伙应该没那么无聊,还24小时黏在她屁股后面,随叫随到。 “秦葭宁,你要是不赔钱,我可就叫公安了。”陈医生怒目圆睁,活像个地府来的阎王,又想来拉扯秦葭宁。 林奶奶可怜小姑娘,无奈地劝道:“算了算了,你别为难人家小姑娘了。” “是啊,奶奶,这推到秦葭宁同志身上也太冤枉了,还是我来赔吧。。” “安安,傻小子,你知道赔一个发电机有多贵吗!”陈医生压低了声音骂道,“你读书和你爸的医药费都是钱!” 陈宝胜痛苦地睁着眼,无奈喉咙挤不出完整的声音,瞪的老圆的眼里冒出眼泪。 他记忆里的母亲根本不是这个样子的。 陈医生的手再次抓上了秦葭宁的手,拉扯间在秦葭宁白嫩的手腕上留下红色的手印,她甚至想去拉扯秦葭宁的头发。 “陈医生,你别着急,我丈夫会修,我回去找他来。”秦葭宁耐着性子劝道,她语气尽量柔和,试图让陈医生冷静下来。 “你以为我傻,放你走了,你还会回来?” 陈医生抓着秦葭宁不放手,她那个儿媳妇当年也说过相似的话,说什么会回来,全是放屁! “谁知道你男人是个鬼东西,我们安安都修不好的东西,你那乡下的野男人能修好?” “这倒是,安安可是大学生,这小姑娘就是个小学文凭,她男人文化能有多高。” “估计大字都不认识一个,还能修理这么贵重的发电机?” 围观的人也七嘴八舌地说着,可这时,陈医生的脸色突然一变。 “小保姆,你男人在哪,让他过来。”陈医生神色明显轻松了不少,好像有了新主意。 “陈医生,你让我找人,也总得先把我的手松开吧。” “那不行,松开你要是跑了怎么办?”陈医生黑着脸不松手,也没有要跟着秦葭宁出去的意思。 这让人怎么办?秦葭宁心里大写的无语,这陈医生照顾瘫痪病人十几年,她自己现在就是个病人,和一个明显抑郁的人根本没法正常沟通。 “陈医生,我来这里上班连具体地址都没和我男人说过,我总要回家去找他,总不能扯一嗓子,他就来了吧!” 见陈医生没有反应,秦葭宁只好装模作样地冲着空气扯了一嗓子:“顾序州,你快来啊!” 她声音跟幽灵似的在空气里飘荡,要是喊一声能把百里外的人叫过来,那还要电话有什么用? “我来了!”突然,人群后头响起一道熟悉的声音。 “顾序州!”秦葭宁猛地朝声音看向看去,挣扎着将被抓着的手抽了回来,疯狂揉搓着眼睛。 她怕不是出现幻觉了,还真一嗓子把顾序州给叫过来了? 高出半个头的顾序州在人群中寄过,心疼地挽起秦葭宁的手,看着上面扎眼的红印子,眼底升起愠色。 “我的手没事,你快帮林奶奶看看那个发电机还能不能修好。”秦葭宁催促道。 顾序州没有说话,快步走到发电机前,检查一番后一声不吭地就开始修理。 “这就是那小保姆的丈夫,怎么看着有点像洋人?” “他真是乡下来的吗?乡下也有这么精神的小伙子?” “还别说哦,这小伙子长的老陈和老王家的小子都好看。我刚才就发现了,那小姑娘对安安没那意思,人家自己男人长的俊俏多了。” 小区邻居的目光粘在了顾序州身上,小区里住的虽然都是些退休医生、老师,见过形形色色的人,可顾序州这样长相突出的还是头一个。 这话说的陈医生直翻白眼,再次强调:“男人好坏可不是看脸,我们安安可是大学生!” 她不屑地看着顾序州在那摆弄发动机,她才不信一个乡巴佬能修好这么高级的东西,插着手就等他出丑。 等他过了手,真闹起来就说是这个乡巴佬修坏的,和他家安安没有关系。 “修好了。” 不过十分钟的功夫,顾序州重新启动发电机,轰隆隆的轰鸣声显示机器正常运作,围观人员一阵惊呼。 “小伙子可太厉害了!” “没想到乡下来的小青年比大学生还厉害!” 顾序州冷冷地直起身,懒得和那些人废话,牵起秦葭宁的手就要走。 陈医生站在两人跟前,脸一会红一会黑,他们家安安可是城里人,还是读了大学的城里人,比这种只会动动手的乡巴佬高贵多了,这些人懂个屁。 “秦葭宁,你明天不用来了,我们家这种小庙容不下你这尊大神!”她赌气地冲秦葭宁喊,等着秦葭宁低头向她求饶。 下一秒,她的身体笼罩在一道高大的身影下,被顾序州那双阴鸷的眼盯着,她居然紧张地颤抖。 第196章 你们的狗崽子配不上我媳妇 这人看着斯斯文文,一股子书生气,身上却有好大的压迫感。 陈医生不敢正视顾序州的眼睛,换头将丢脸后的脾气撒在看似人畜无害的秦葭宁身上。 “识相的话就快点走,要不然我就告诉你男人,你在外头做保姆都不本分,暗地里还想勾引男人。” “哦,我倒是想听听,我媳妇勾引水了。”顾序州清冷的脸上带着挑衅的笑。 陈医生一听,立马拿出架势,扬起那高贵的脑袋,鄙夷地在秦葭宁身上扫视:“你媳妇厉害的很,一进门就对我们家安安眉目传情,问好就问好,故意说话还嗲声嗲气的。” “那真是不好意思了,我媳妇天生丽质,那声音生来就是铃铛般的好听,在你们这种习惯车嗓门骂街的人家里的确显得有些格格不入。”顾序州一笑,迷得围观的那些老太太五迷三道,他们甚至都没注意到他话语里的阴阳怪气。 陈医生捂着胸口,她这辈子除了那个混蛋儿媳妇,就没受过这种气! “哦,你媳妇仗着有点姿色就可以随便勾引雇主了?她来我们家是当保姆的,第一天和我孙子见面就走的那么近,这么多双眼睛都看见了,两个人都快挨一块了。” 顾序州歪过头,冷眼瞧了那缩城一团的陈安,淡淡道:“据我观察,好像是你的宝贝孙子粘着我媳妇吧,你们城里人雇佣保姆不是为了照顾家庭吗,走这么近难道是有什么其他心思?” “你什么意思,难道我的安安会看得上一个保姆?他可是大学生,长得一表人才,你算个什么东西,敢在这诬陷我安安。” 陈医生气势汹汹,一提到小孙子的事情,她也顾不上害怕了,仰着头瞪着顾序州。就像是一只苍老暴躁的家猫在一只高大的德牧面前发脾气,主打一个我闹我有理。 “奶奶,别说了,算了吧。”陈安怯生生地说道,他感觉自己现在就像是被人曝光了展示,羞得恨不得找块地钻进去。 明眼人都看的出来,那小保姆的丈夫比自己更有本事,却不说身高脸蛋就已经被甩了一大截,自己弄坏的发电机也轻易被修好。 只是陈医生被亲奶奶滤镜蒙住了眼,还在不依不饶地要给小孙子找回场子。 “小伙子,别怪我没告诉你,你媳妇就不是个省油的灯。人都往高处走,在你们乡下你也许是个出挑的,但这里是杭城,我孙子又是在读大学生,你媳妇也不是傻的,自然是要往高处走?你有读过大学吗,你会英语吗,你有城里的户口吗?”陈医生也不傻,挑了她觉得陈安最有优势的点来比。 “这话倒是说的没错,我媳妇的确不是省油的灯,小心思多着呢。” 顾序州“哼哼”笑出声,眼里好似还有几分得意。 见秦家宁有些不满地瞪了自己一眼,他才缓缓收起笑容,抬头对向陈医生时,刚才还笑盈盈的连立即被乌云笼罩。 “我媳妇这么聪明的一个人,要真是喜欢上了其他人,那是我顾序州自己没本事。” 他顿了顿,阴鸷的眼神扫了那陈安一眼,像个骄傲的花孔雀,故意在秦葭宁面前华丽开屏。 “本人米国麻省理工学院毕业,也算是读过大学吧,英语的话,读读数理化专刊倒也没问题,户口在申城,但现在人跟着我媳妇走,媳妇在哪我在哪。” “麻省理工,那可是米国的第一理工学院。” “他居然是申城的,那怎么会娶一个乡下媳妇?难道他们不是农村来的?” “这男人对小保姆这么死心塌地,看样子这小保姆不可小瞧啊,没准来头也不小。” 身后传来邻居们惊讶的叹息声,他们都是文化人,自然知道米国麻省理工学院的含金量,那可是被成为“世界理工学院之王”的地方。 申城出生的户口,更是实打实的城里人。在这个把城市户口看的如此之重的时代,申城的户口自然也是香饽饽。 秦葭宁被护在顾序州身后,感觉自己脸颊火辣辣的,羞涩的捂住了自己的脸。 顾序州这个笨蛋,之前在村里被人怎么欺辱都放不出一个屁,今天可把他厉害的,这个逼让他装到了。 “哼,你说自己是大学毕业,我就信啊!”陈医生尴尬地吞了一口口水,故作嚣张地喊道,“出门在外给自己脸上贴金,谁不会?你这么有本事,能让媳妇给人当保姆,伺候别的男人拉屎撒尿?” 可话刚说完,她自己的脸色一沉,注意到轮椅上的儿子面色难看,她忙闭了嘴。 要是平时,顾序州也不会多搭理,可偏偏遇上秦葭宁的事情他好像就没了以往的镇定。 他拉着秦葭宁走,经过陈医生身边时,故意弯下身子清楚地说道:“工作没有高低贵贱,她当保姆又怎样,恕我直言,你们家的狗崽子根本配不上我媳妇。” “你!” “奶奶!” 陈医生捂着胸口,脑袋一昏,就摔到了陈安怀里。 被一个乡下来的小夫妻羞辱,这口气她根本咽不下去! 这头,秦葭宁跟着顾序州快步走出小区,大概走了两个路口,秦葭宁猛地拽开顾序州的手。 她找了一块石头,大步踩上去勉强和顾序州平视。 “顾序州同志,托你的福,我这工作彻底没戏了!你在那装逼打脸的时候高兴吗,有没有想过我的工作怎么办,修好机子就行了,后面的那些话不能忍忍吗?” “不能。” 顾序州干脆地回应,拉起秦葭宁的手,心疼地抚摸着上面被拽出的红印子。 “我就是要告诉他们,想欺负我媳妇,他们不配。” 秦葭宁的心软了一半,言语里还是有些抱怨:“忍一忍海阔天空,这道理你应该比我懂。” “我懂。”顾序州垂下眸子,眼底深邃看不到底,“但我不像让你忍。” “可是……” “给你。”顾序州讲一张邮局的汇款单塞到秦葭宁手里,“这是一千块钱,你收着。” “一千!”秦葭宁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 人家年代文里的女主都是摆摊辛苦赚钱攒钱,她本想进城后也按那套路来一遍,结果才当了两天保姆,就到手一千块了。 赚钱这么容易的吗? 第197章 全部家当换不来一个吻 “你哪来的那么多钱?” “顾老头……咳咳,我父亲给的。”顾序州别开视线,仿佛从亲爹那里拿钱是一件十分羞耻的事情,他清清嗓子特意板着嗓子解释,“我大学时候替他申请过几个专利,赚了些钱,这些算是那些专利的分红,你放心拿着。” 秦葭宁拿着那张薄薄的票据,感觉沉甸甸的,这可是89年代初的一千块啊! 按这个节奏下去,不出一年,他们家什么都不干就成万元户了! 秦葭宁眼底藏不住的兴奋,可转念一想,自己穿越的本就是真假千金文,自己未来可以要在豪门斗争里参一脚的! 不行,别那么没出息。 秦葭宁深吸一口气,快速冷静下来:“你有上交工资的心思是不错,不过这钱我不能拿。拿人的手短,拿了你的钱,我未来还怎么当家作主,总不能软饭硬吃吧。” “软饭硬吃?你还真是有很多奇奇怪怪的词。” 顾序州眼角带笑,他家的小狐狸还真是奇怪的有趣,他捧起秦葭宁的手,将那张薄薄的汇款单包在她的手心里。 “丈夫把工资上交是理所当然。” “这是你的全部家当了?” 男人太懂事让秦葭宁有些不知所措,顾序州口袋里有多少钱她能不知道?一千块也不知道给自己留一点。 顾序州摸摸口袋,掏出三块两毛钱:“还有些,要吗?” “不用,不用。”秦葭宁头摇的像拨浪鼓,自己在顾序州眼里难道是魔鬼吗,连个零花钱都不要她留。 “我可是把全部家当都给你了,为了这个家就全由你当家做主。” 顾序州微微一笑,将仅剩的三块两毛也上交,他突然靠到秦葭宁身边,在她的耳边轻语:“我现在可是身无分文,未来还请老婆大人多多疼爱。” 温热的气息在秦葭宁的耳边滚动,她脸颊有些发烫,乌黑的大眼珠子转悠着看着周边的环境。 这里是无人的小巷子,现在又是正午吃饭时间,路口很少有人经过。 顾序州微微侧过头,薄唇向着秦葭宁的嘴角靠近:“葭宁,我……” “我见过那个女孩!”秦葭宁的视线突然被一个卷发的女孩吸引,她跳下石头快速朝着路口经过的女孩跑去。 留下如雕像般的顾序州还保持着怀抱的动作,双手尴尬地悬在半空中。 苦,上交全部的家当还换不来媳妇的一个kiss。 秦葭宁追出巷子,在往来的人流里看到那个女孩远去的身影,她一个箭步冲过去。 她抄近路跑到了女孩的前头,就在她打算张开双臂拦在女孩面前时,她注意到前方行驶而来的自行车。 这么贸贸然上去询问,对方必然不会轻易回答。 她从怀里拿出随身的小镜子,将阳光折射到那个骑自行车的男人脸上,嘴角露出把握十足的微笑。 那骑车的男人被闪花了眼,摇摇晃晃地冲着卷发女孩冲过来。 “小心,快让开!”当男人注意到的时候已经太迟,自行车差一步就要撞到女孩。 分秒之间,秦葭宁一个箭步上去成功挡住自行车,避免一场意外发生。 “这位同志,你没事吧?”秦葭宁扶着自行车,确认两人都相安无事。 “我没事,谢谢。” 卷发女孩抬起头,这回秦葭宁才真正看清楚女孩的模样,那娇俏的眼眉总觉得在哪里见过。 她穿着一身高档的灰色羊绒大衣,卷发高高扎起,看样子年纪和秦葭宁相仿。 刚才的“意外”让女孩抱着的书本散落一地,秦葭宁忙蹲下来一起捡拾,发现都是些大学教科书。 这女孩还是个大学生,这年头的女性大学生,还真是少见。 两人客套地说了几句,秦葭宁便迫不及待地步入正题:“这位同志,你之前是不是去过民丰小区?” 女孩捡书的动作一顿,有些惊讶地抬起头。 秦葭宁忙追问:“我之前在民丰小区的陈医生那里当过保姆,那天在小区见到你在问徐华英护士的事情,你是和徐华英护士认识吗?” “我不认识她,就是随便问问。”女孩有些防备地说道。 看样子秦葭宁刚才的那场自导自演并没有起到大效果,这个女孩比她想象的还要小心谨慎。 “这样啊,我也就是随便问问。对了,你是在读大学吗?” 秦葭宁看似无心地闲扯着,她随手拿起落在地上的最后一本教科书,却惊讶地发现上面写着“秦佳安”三个字。 这不是原书女主地名字吗! “你叫秦佳安?”秦葭宁压住内心的激动,装作漫不经心地感叹,“好巧啊,我叫秦葭宁。” “秦葭宁?”听到这个名字,秦佳安脸上的警惕少了几分,她像是想到了什么,言语开始变的主动,“真的好巧,我们两个看起来年纪也差不多,不知道的话还以为我们是双胞胎姐妹呢。” 秦葭宁配合地笑着,悄悄地上下打量女主。 奇怪,现在原书剧情还没有开始,原书的女主还在读大学,这个时候的她还是父母捧在手心里的明珠,性格更是养的天真浪漫,绝不是现在这种充满防备的样子。 还有,她又是从哪里知道徐华英的? “秦葭宁同志,你是杭城人吗?”知道秦葭宁的名字和,秦佳安肉眼可见地变得主动。 看样子这女主还是二十岁小姑娘的心性,藏不住事。 未免打草惊蛇,秦葭宁憋着抱错的事情,露出一张天真无邪的笑容,抓着秦佳安的手热情地往自家方向拉。 “我在杭城出生,十几年前去乡下避难了,今年刚回来。”她一边解释,一边观察秦佳安的反应,“我们一家在在老宅开了一个小餐馆,你我遇到也是缘分,不如去我家坐坐吧。” 她见秦佳安有些犹豫,白净的小脸上写满了好奇与害怕,继续试探性地说道。 “我妈妈是地道的杭城人,她做的杭帮菜可好吃了,你一定要尝尝。嗯……仔细看看,你跟我妈妈长得好像还有几分相似。” 秦葭宁盯着佳安的脸,这话可不是套路,原书女主跟年轻时候的周秀禾还真是实打实的像,只是周秀禾如今被蹉跎的面目全非,要不是之前看过老照片,秦葭宁根本看不出两人的关联。 第198章 原书女主来了 秦佳安抿抿唇,显然对秦葭宁的家庭成员非常感兴趣,听到周秀禾与自己相似时,更是一口就答应了去小餐馆。 难道原书女主重生了? 秦葭宁刚刚升起这个想法,边很快就打消了,看她的神色动作不像是一个历经风浪的大女主,心智应该还出于二十岁的小女孩阶段。 秦葭宁试探性地又多问了几句,有一搭没一搭地将当年掉包孩子的线索藏在话语里,秦佳安只是微笑地点头,神色没有任何细微的变化,显然她对徐华英具体所做的事情并不了解,对于她即将面对的未来更是一无所知。 11弄12号的小餐馆内,前几日忙得不可开交,好在顾序州摇来了三个卖力的帮手才平稳度过前几日的新手期。 现在餐馆刚刚过了午市的高峰期,店里只是零星的坐着几个人。 周秀禾坐在小方桌旁边和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太太聊着天,眼含热泪。 “小小姐,你这几年受苦了。” 那老太太看上去已经八十多岁,她是周秀禾母亲的陪嫁丫头,听闻周秀禾回到了杭城,特意从杭城的郊区赶过来,看着曾经潮气蓬勃的小小姐变成如今老太的模样,她心疼地直抹眼泪。 “妈,我回来了!”秦葭宁人还没到,声音先传进屋子里。 周秀禾忙和老妇人介绍:“周姨,是我女儿回来了。” 老妇人踉跄着起身,拍拍衣服上的灰尘,笑着出门去迎接。 秦葭宁和秦佳安并肩走过来,相似的身高,相似的年纪,老妇人愣了一会,马上上前拉住了秦佳安的手。 “这位就是葭宁小姐吧,长得和小小姐年轻时候是一模一样,尤其是这双眼睛……” “周姨,你弄错了,那个才是我的女儿。”周秀禾没有多想,拉着秦葭宁介绍。 老妇人的眼神在两个女孩之间来回,难道是自己年纪太大眼花了,明明这边的女孩更像小小姐啊。 “那这个小姑娘是……”老妇人好奇地问。 “这位姑娘是我路上遇到的,觉得投缘,就想介绍她来我们家小餐馆尝尝。”秦葭宁大大方方地解释,自然地将秦佳安介绍给了周秀禾,“她叫秦佳安。” 她特意强调了原书女主地名字,她记得原属里说过,秦佳安和秦葭宁这两个名字是她生母和周秀禾在产房聊天时一起取得,这才名字相似。 “妈,你对这名字有印象吗?”秦葭宁又强调般地问周秀禾。 “这姑娘……”周秀禾仔细地盯着秦佳安,猛地一拍手,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 秦葭宁激动地问道:“你想起来了?” “上次在公安局,我的钱包被人抢了,是这个姑娘帮了我,还送我回去找你们。”周秀禾高兴地拉起秦佳安的手,“小姑娘,上次真是谢谢你了,快进来。” “哦,就是这个姑娘啊,那真是要谢谢人家,快来,小姑娘,进来随便点,我们请客!” “不用不用,我来吃饭肯定要给钱的。”女孩被这股热情捧得有些不知所措。 “那怎么行啊,我们虽然开门做生意,但也要分清楚客人和恩人。” 闲下来的郑爱兰也过来打招呼,说话间她也好奇地打量那女孩,这眉眼好像有些眼熟。 郑爱兰和老妇人一边走一边盯着女孩的脸看,唯独周秀禾本人全然没发现这个姑娘和自己长得相似。 但两人倒是非常投缘,骨子里的血缘让他们有说不完的话。 秦佳安在餐馆吃了碗面条,和周秀禾等人闲聊着。 “阿姨,你以前也是杭城人,那你当初也是在杭城第一人民医院生的孩子吗?”秦佳安也是个直爽的,开口就直奔主题。 周秀禾努力回想,这几年光想着怎么活下去,关于杭城的很多记忆她根本没有力气再去回忆。 “杭城第一人民医院产科出了名的好,我们当时肯定是去的那里啊,还是找的最好的医生,最好的病房。” 那老妇人抢着回答道,当时是她陪着小小姐去医院记得可清楚了。 “我们原本是要单人间的,结果床位满了,这才跟一个同样姓秦的……” “啪嗒!”一阵碗筷落地的声音打断了老妇人的讲话。 众人循着声音看去,居然是周秀苗带着她那两儿一女过来,一副气势汹汹要掐架的模样。 这会儿顾序州和秦大民不在,秦葭宁快速反应,和郑爱兰两人抄起扫把就做出应战的架势。 “周秀苗,你这是要干什么,这里是你姐姐的房子!”老妇人不顾周秀禾的阻拦,挡在两个小辈面前。 “我要干什么,当然是要抢回自己的房子啊。周姨,这么多年了,你还是这么偏心,你也知道这房子我住了十几年了,凭什么就说是她的房子。”周秀苗像个受委屈的小姑娘,尽情地咆哮着。 “这房子是用小姐给的嫁妆买了,和你有什么关系!” “怎么没关系?一个爹妈生的,凭什么她的嫁妆就是我的几倍,爹妈活着的时候不公平,就连你们这些下人都偏心她,我干什么你们都觉得我不如她!我已经委屈了几十年,今天这个委屈我是不愿意再吃了,这个家产必须平分。” 周秀苗朝两个儿子使了眼色,周爱国立马撸起袖子掀翻了旁边的桌子,拿着斧头向躲在角落里的人挥舞,成功将几个零星的客人吓怕。 “秀苗,爸妈早已经不在人世,哪还有什么家产啊。”周秀禾还在试图用嘴炮安抚,“这房子现在就只住得下我们一家五口,也没办法分啊。” 周秀苗冷哼一声:“怎么不能分,把房子卖了,拿的钱我们一人一半,这样很公平吧。” “欺人太甚,你自己当年败光了嫁妆,现在来抢我妈的房子,想得美!”郑爱兰可不怕跟人干,进厨房将手里的扫把又换成了菜刀,“有种你来抢啊,我们不怕你!” “爱兰,你别激动。”周秀禾难得强硬起来,挡在两个孩子跟前,“为了我的两个孩子,这房子不能给你。你要是觉得不公平,你就冲我来,要打要杀随便你。” “呵呵,我们城里人跟你乡下来的可不一样,我们不玩喊打喊杀的那一套。”周秀苗挥挥手,她那二儿子拿着一张纸走了出来。 第199章 亲生的和养女怎么可能一样 “周秀禾,你别以为抢了我们家的房子你们就能为所欲为了。我已经查过,你们还没有办理工商营业执照,就赶大张旗鼓地开店做生意,万一吃出个问题来,那就是害人性命!” 周爱民将那张白纸拍在桌上,上头的字写的倒是秀气,但句句都在颠倒黑白,污蔑周秀禾一家抢他房子,害人性命。 秦葭宁扫了一眼,心中生出一种不祥的预感:“周爱民,你这状告书根本是胡说八道,我们家何曾害过你们的性命?” “哼哼。”周爱民阴恻恻地笑着,故意朝他大哥挥挥手。 周爱国站在小店门口,抱起门口装水的水缸猛地砸在地上,引得五邻六舍的注意力。 店外很快就聚集了不少来看热闹的人,但因为有周爱国这个五大三粗地在门口拦着,围观的人不敢靠近,只能在远远地看个大概。 秦葭宁心生疑惑,周家如果想要靠闹取胜,围观的人不是越多越近越好吗,为什么故意吸引了人过来,却又让他们站在听不真切地地方。 “哎呦,好痛啊,这家的东西不干净!”周秀苗捂着肚子突然喊起来。 “你们胡说八道什么呢!你们连吃都没吃过我家的东西!” 郑爱兰抄起家伙就要打那装模作样的周秀苗,被秦葭宁一把拦阻。 “嫂子,你别冲动,这么多人看着呢。” “可是……”郑爱兰着急上火,刚开起来的小店面,不能就这样坏了名声。 秦葭宁冷静地摇摇头:“那些看客离得远,听不清楚内容,估计还不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可你要是打了人,别人可就全看清楚了。” 郑爱兰憋着一口气,强压住想要打人的手。 “大家都快过来看看啊,我妈妈在这里就吃了一碗面,现在肚子痛得厉害,这家的东西不干净!” 周爱民喊了几嗓子,声音不算很高,他并不是要叫给围观人听的,而是在警告周秀禾。 “大姨,我客气叫您一声大姨。老周家一碗水端不平,现在我们就要把这些年我妈受的苦讨回来,您要是还有点亲情在,就把房子卖了,我们两家平分。要不然……我这一嗓子喊出去,你们这小店就身败名裂了。” “哦哦,可能还更糟糕,没准你媳妇儿子都得进去蹲大牢!” 秦葭宁拉住被吓得不知所措的周秀禾,质问周爱民:“你们口口声声说周家不公平,那请问什么才是公平?” “这还用说,都是自家的女儿,凭什么周家的人对周秀禾客客气气,对我妈就背地里多嘴多舌。还有那嫁妆……” “停停停。”秦葭宁不耐烦地打住。“别来来回回就那几句话,嫁妆的事情我们也说过很多回了。现在我就问问这位小姨,你自己是怎么对其他人的?你对当初的老仆人们客气吗,你对爹娘孝顺吗?” “我当然……” “当然不客气,这丫头还真以为自己是主子了,当年小姐待我都跟亲姐妹一样,这丫头反倒吆五喝六,不把我们当人。” 在一旁的老妇人实在看不下去了,憋着的一口气终于吐出来。 被一个曾经的家仆教训,周秀苗整个人的火气跳上来,连装病都忘了,精气十足地咒骂道:“老东西,你算什么人,有资格在这里说我!” “我是什么东西,你倒是问问自己,你配不配跟我们小小姐争,你根本就不是……” “周姨,别说了,别说了。”周秀禾含着泪拦着老妇人,“有些事情不要说出来的好。” “小小姐,你别拦着我,这事情不说出来,她根本不会醒悟!” 老妇人气得直发抖,挥舞着手里的拐杖愤怒地朝着周秀苗乱指,但有周秀禾拦着,她只能欲言又止。 秦葭宁看出了不对劲,她忙在旁边鼓劲:“周奶奶,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事情你尽管说出来,我妈可是你看着长大的,你不能看着她白白被冤枉。” 原生家庭一碗水端不平的事情常有,但周秀禾姐妹都是女孩,按理没有重男轻女的矛盾在,一般家庭更是多偏心与小一点的孩子。 方才和老妇人聊天,秦葭宁猜测周家的父母应该是识大体的,按理不会如此偏心,除非周秀苗自己做了什么伤透父母心的事情。 “周姨,别说了。” “周奶奶,说出来!” “你说啊,我倒是想听听你能说出什么花来!” 周秀禾拦着,秦葭宁劝着。 那头周爱民和周爱国还在咄咄逼人,随时准备放那些围观的过来,给小饭馆安一个害人性命的罪名。 在几方激烈的争吵中,老妇人看着周秀苗那张憔悴的脸,一咬牙终于把真相说出来。 “周秀苗,你根本不是周家的孩子,你有什么资格跟小小姐争。” 顿时,小店里安静一片,短暂的沉默后,周秀苗尖锐的声音尖叫着:“这不可能,你这老太婆偏心也要有个度。为了帮姐姐,你是连家谱都给我去了,真是太可笑了!” “你根本就没上过家谱。”老妇人怕自己气得跌倒,颤颤巍巍在长椅上坐下,“当年姑爷是上门女婿,说好生下的孩子无论男女都上周家家谱,小小姐自然是上了的。但你……你只是一个佣人的孩子,根本没资格上家谱!” “呵呵,还挺能编。”周秀苗冷笑着否认,可气势少了一半。 “周家一向用的是长工,就小小姐刚出生那年发了大水,临时找了个男人帮忙修理,那男人酒后抢行要了一个周家的丫头,当晚就逃走了。丫头生下孩子就自杀了,留下你一个人孤苦无依,小姐心善就把你留了下来。” 老妇人瞥了周秀苗一眼,又小心的拉下了周秀苗的衣领,露出她脖子上的一颗红色痣。 “周家的人脖子上都长着突出的大痣,夫人有,小姐有,小小姐也有。你,有吗?” 周秀苗摸着自己平整脖子,恍惚地跌坐在地上,灵魂仿佛被抽走一般双眼空洞无光。 她早该想到的,为什么家仆们总是在背后窃窃私语,为什么所有人都看不起自己。 原来她只是一个强奸犯的孩子。 第200章 养恩要比生恩大 “妈、妈!” 周爱民将手里的纸条一扔,忙上去扶住周秀苗。 “我没事,我们走吧……” 周秀苗摇摇晃晃地走出小店,他的几个孩子连忙跟上去,留下小饭店里一片狼藉。 “做人不行,养的孩子倒是一个个挺孝顺。”老妇人看着那一家子远去的背影,拄着拐杖一声悠长地叹气,“造孽啊。” “周姨,你别生气了,站在阿妹的角度,周家待她的确不公平。” 周秀禾忙给老妇人拍背,她随了母亲的性子,心软。 当年周小姐发话了,不希望周秀苗背着上一辈的阴影活着,特意要求下人们都不准把真相说出来。要不是这丫头逼人太甚,老妇人也不想违背小姐的意思。 “小小姐,你就是太善良才会被欺负到头上来。周家哪里欠那丫头,把她养大,供她读书,还给她准备了嫁妆。当年收养她本就是可怜她无父无母,周家在金钱上可一点都不亏待她,小姐当年待她和亲生也没大的区别!” 周秀禾望着妹妹远去的背影,她也是出嫁当天才知道的真相,和周秀苗当了几十年的姐妹,虽然有怨恨,但多少也有些姐妹情分。 “母亲待阿妹的确很好,但我知道她的心还是偏向我的。” 周秀禾摸了两把眼泪,她理所当然地享受了全家人的爱,从未想过周秀苗作为妹妹是什么感受,方才听周秀苗那真切的抱怨,她的心里竟生出几分愧疚。 老妇人看出了周秀禾的心思,劝慰道:“亲生的和养的那可能完全一样,亲生的都还有偏心的呢。” 站在一旁的秦葭宁听着五味杂陈,她悄悄看了秦佳安一眼,察觉到对方的脸色也不是很好看。 秦葭宁和秦佳安,名字相似的两人,他们的命运似乎和周秀禾姐妹有着异曲同工之处。 “小姑娘,你说是吧,谁家爹妈不是更疼自己的亲闺女?”老妇突然把话抛给秦佳安这个局外人,似乎想从她那里得到支持。 秦佳安一愣,有些不知所措地拽着衣角,眼神飘忽地乱转。 许久她才缓缓问道:“可是你们都不告诉那个阿姨真相,她怎么知道自己不是亲生的,既然他一直以为自己是亲女儿,自然是想要父母公平对待的。” “嗨,是那丫头傻,那时候我们那帮下人态度都那么明显了,她也不知道是真看不出来还是假装的。”老妇人没好气地转过身,果然跟这些小辈聊不到一块。 秦佳安还在那自言自语:“是啊,态度都这么明显了,自己难道看不出来吗?但是喊了十几年的妈妈,谁又会想到自己不是亲生的呢?” 她像是想到了什么,娇俏的脸上露出莫名悲伤的表情,明明只是这场戏的局外人,她却比周秀禾先抹起了眼泪。 周秀禾不知为何,看到这个小姑娘哭泣,自己也跟着心慌起来:“这位小同志,我们家的事情,你怎么还哭起来了呢。” “没、没什么,就是触景生情。”秦佳安注意到自己的失态,快速擦掉眼泪,强挤出一个笑容,“我就是想,如果有亲子鉴定就好了,这样就不用自己胡思乱想。” “亲子鉴定,这是什么东西啊。”周秀禾笑着给秦佳安端了一碗汤。 来着皆是客,刚才的时候肯定是把小姑娘吓得说胡话了,她还想再做点饭菜给孩子赔罪。 可秦佳安全然没了吃下去的心情,随便找了个借口就离开了。 她走出去的样子像极了刚才的周秀苗,好似她才是那个被通知领养的孩子一般。 “葭宁,是不是我说错了什么?”周秀禾还有些不舍秦佳安的离开,明明只是见过两次面的女孩,她的心就好像是被勾走了。 秦葭宁脑子里全是秦佳安身上的谜团,这个年代还没有真正意义上的亲子鉴定出现,更别说华国的科研人员都没亲子鉴定的概念,秦佳安是怎么知道的? “葭宁,葭宁,你这傻孩子在想什么呢?”周秀禾忙查看秦葭宁的身体,“你看我真是的,光顾着照看刚才那位叫秦佳安的同志了,都没注意到宝贝囡囡的心情,刚才你吓坏了吧。” 周秀禾像是哄孩子似的宠着秦葭宁,惹得郑爱兰在那吃醋:“这亲生的就是不一样,怎么都不问问我怕不怕?我们葭宁也山猪都能打,还能被刚才那点小场面吓了不成。” 秦葭宁听到这话缓过神,心里竟然空落落的。 自己并不是周秀禾的亲女儿,刚才离开的秦佳安才是。如果周秀禾知道了真相,她还能像现在这样和周秀禾撒娇,和嫂子打闹吗? “怎么,真傻了?”嫂子在她面前挥了挥手。 秦葭宁眨眨眼,像只小猫崽似的窜过去抱住周秀禾的手臂撒娇:“妈妈,如果有一天你发现我不是你的亲生女儿,你还会这么爱我吗?” “傻丫头,你怎么会不是我的孩子呢?” “我是说如果,人家电视上不是经常演的吗,一个病房抱错孩子之类的。”秦葭宁嘟着嘴,就差把当年的情况点明了。 “妈,你看葭宁这丫头今天是不是吃错药了,尽在那胡说八道。”嫂子点了点秦葭宁的鼻子,哈哈笑着,好似听到了天大的笑话。 周秀禾却是一脸的慈祥,摸了摸秦葭宁的头顶:“不管是不是亲生的,你永远是我的小囡囡,二十年的感情怎么可能说没就没呢。” 秦葭宁感受着周秀禾手心传来的温度,好几次她想编个理由把真相告诉周秀禾,可这一刻她却希望真相来的迟一点。 她钻进周秀禾的怀里撒着娇,贪婪地享受着这份母爱。 小店里嬉笑着,他们全然没注意到秦佳安此刻就站在小店门口。 她因为落下一本书又走了回来,她不敢打扰秦葭宁母女的相处时刻,只是默默地站着,眼底藏不住的羡慕和失落。 此时,她觉得自己就像是一只可怜的、被遗弃的小猫崽,卑微地羡慕着别人的家。 她想融入进去,现实却告诉她这份幸福并不属于她。 秦佳安抿了抿唇,终究没有走进小店,默不作声地转了身。 第201章 龙生龙凤生凤 秦佳安的家在杭城湖的边上,那是一栋三层的小洋楼,带着一个偌大的花园,里头种满了她母亲最喜欢的蔷薇花。 小洋楼的二楼是一个很大的露台,站在露台上可以看到杭城最美丽的湖泊。 她回家的时候已经是傍晚,夕阳西下,染红了杭城湖,母亲就坐在二楼露台的遮阳伞下。 秦佳安跨进院子大门,第一件事就是抬头看向露台,她知道这个时候母亲总是会坐在露台上瞭望远方,好像湖那头住着她最思念的人。 “妈妈,我回来了。”她脆声向露台上的身影喊着。 对方的影子动了一下,却没有回应她的呼唤。 今天的风有点大,妈妈又在迎风发呆了,肯定没有听见她的呼喊。 她如此想着,加快脚步朝着屋里头跑去。 “爸爸,哥哥,我回来了!”她灿烂的笑着,和坐在沙发上的两个男人打招呼。 “小宝贝回来了。”秦卫国放下手里的报纸,回给女儿一个灿烂的笑容,“今天回来的可有点晚。” “是啊,你要是再有个十分钟没回来,爸就要逼着我去满杭城找人了。”秦修远走过来,给妹妹脑门上来了一个脑壳崩,嗔怪道,“你这个小祖宗每次乱跑,受伤的可都是我。” “对不起啦,今天正好遇到个朋友多聊了一会。”秦佳安甜甜地笑着。 秦修远英俊的脸庞露出宠溺的笑容,轻轻摸了摸秦佳安的脑袋:“饿了吧,哥特意给你带了云月楼的糕点,你最喜欢的。” “谢谢哥,其实我今天已经在小饭……妈!”秦佳宁刚想说今天和秦葭宁相遇的事情,抬头看到一身华服的母亲从楼上走下来,连忙热情地打招呼,“妈妈,我回来了。” “嗯。”林晚心发出细微的声音,仿佛没有看到秦佳安的存在,默默从她身边走过,在秦卫国的身边坐下。 秦卫国不满地责怪妻子:“女儿和你说话呢。” 林晚心抬了抬眼皮,瞄了一眼秦卫国沙发扶手上看到一半的项目计划书,随手拿起来瞧了几眼,就扔到了脚边。 “这种小项目有什么好看的,我爸上次说的那个项目你要是没兴趣,就让给我表哥去做。” 秦卫国一看急了,忙捡起那项目书,陪笑地换了话题:“老婆,做生意哪还有嫌弃钱多了的,这种小项目我要做,老丈人那的活肯定也要接下啊。” 他清清嗓子,尴尬地冲秦佳安笑:“宝贝,你先回房,爸爸和你妈妈聊聊。” “可是妈妈我想和你一起吃晚饭,可以吗?” 秦佳安可怜巴巴地哀求着,她已经很多天没和妈妈一起吃过晚饭了,明明自己最近根本没有做过任何让妈妈不开心的事情。 她只是向跟自己的妈妈一起吃个晚饭,一起聊聊天,这也不可以吗? 秦再次感觉自己变成了那只被遗弃的猫,可怜巴巴地期盼母亲把自己捡回去。 然而林晚心只是淡淡道:“我今天累了,想在自己房里吃饭,一会让陈妈把饭菜送我屋里头去。” “佳安,你上学累了,先回房休息下,一会吃饭我叫你。”秦修远拉了拉秦佳安的衣角。 秦家虽然姓秦,可主事的却是有钱人家的独生女林晚心,自从林晚心生了病,性情变化无常,家里的人更是不敢轻易得罪她。 秦佳安努力将眼泪憋回去,乖巧地跟着哥哥上楼,走到自己房门前时才终于忍不住哭了出来。 “安安,妈妈她是生病了,等她冷静下来就会后悔之前这么对你。”秦修远心疼地将妹妹搂在怀里。 连他也不明白,一向更宠爱妹妹的妈妈为什么会突然对安安是这种态度。 “哥哥,我是做错什么事了吗?”秦佳安委屈地像个孩子,她想破脑袋也不明白自己到底做了什么会让亲生母亲如此恨自己。 “难道说,我真的不是妈妈的女儿?” “小傻瓜,你想什么呢,当年妈妈生你的时候我就坐在产房外面,看着你被抱出来的,你怎么可能不是我们秦家的孩子。妈妈是病了,病人说的胡话你也信?” 秦修远像小时候那样做鬼脸逗妹妹开心,只是这样的招数对小孩子有效,对一个有了自己心思的大姑娘并没有什么效果。 秦佳安挤出一个寡淡的笑容,回了自己的房间。 那一晚,她又是一家三口吃着没有味道的饭菜,母亲的位置一直空着,她心的那块地也一直空着。 秦修远随便喝了一口红葡萄酒,突然趴在桌子上大哭起来。 秦佳安见怪不怪,她父亲和哥哥的酒量都奇差无比,一点酒精入口就跟变了一个人似的,若不是心情不好,他们很少碰酒。 她接过哥哥手里的红酒,猛地喝了两大杯,试图将自己灌醉,可越是喝酒头脑越是清楚。 那种心里的失落感因为喝酒反而更强了。 另一边,11弄12号的小房子里,秦葭宁喝了些酒,醉醺醺地给顾序州捣乱。 郑爱兰为了庆祝打败周秀苗这个难缠的敌人,特意做了一桌子好菜。 “你们也真是的,我和小顾都不在,你们就敢自己拿扫把,万一真打起来了怎么办。”秦大民现在还心有余悸,上下查看着媳妇有没有受伤。 “他们要是真伤了我,我能这么容易就放他们回去?”郑爱兰嗔怪地推开秦大民,小声道,“要检查,一会回屋检查去。” 秦大民的脸刷的红了,也不废话了,哐哐在那猛喝了两碗自家酿。 秦葭宁红着脸,酒气上头,耳朵都是尖的很,摇摇摆摆地挽住顾序州的脖子调戏:“嗯——一会回屋你也给我检查一下。” “咳咳。”顾序州拍着胸口,差点被刚吃下的饭呛死。 他故作淡定地冷冷说道:“明天酒醒了,你别怨我就行。” “小妹这酒量还真是差的没边,每次喝了酒就跟变了一个人一样。”秦大民一大缸的酒都下了肚子,还跟个没事人一样。 他们家族的酒量都很好,秦老汉一向是拿白酒当水喝才把自己喝醉,如果只是几瓶小酌就只是微醺状态。 秦大民的酒量甚至在秦老汉之上,周秀禾虽然不喝酒,但也能喝上几口。 奇了怪了,唯独这小妹秦葭宁…… “哐”地一声,发疯的秦葭宁突然起身一扫把砸在了顾序州头上。 第202章 我说过自己是正经人吗 初春的阳光洒在窗台上,秦葭宁迷迷糊糊地抱着棉被醒来,看到一道修长的身影靠在门边捧着书本。 “啊哈~这么早就起来看书。”她慵懒地打了个哈欠,又迷迷糊糊地将腿往被子上一放,像只嗜睡的猫,抱着被子缩成一团。 昨晚的酒劲还未完全散去,她头脑有些发昏,呜咽着翻了个身,看到自己身下的床单上居然有一抹红色。 秦葭宁猛地惊喜,气鼓鼓地质问顾序州:“你昨晚对我做了什么!” “我是长得漂亮可爱,让你欲罢不能,但你也不能趁我意识不清的时候就那什么吧。” “是是,你是长得漂亮可爱,让我欲罢不能。” 顾序州的声音里满满的宠溺和无奈,他抬起头,漂亮的双眸下是夸张的黑眼圈。 “但你也不能仗着我喜欢你就为所欲为吧。” “你……昨天一夜没睡?那个……我昨天又喝醉了,做什么了吗?” 秦葭宁挤出一个讨好的笑容,直觉告诉她自己昨晚肯定做了什么对不起顾序州的事情。 她又摸了一把床单上的红色血迹,早在当初的小仓库里他们两人就已经亲密过,虽然是被兽药趋势,两人都记不清当晚的过程,但事情却是真实发生过的。 在那之后又有过一次……秦葭宁红着脸疯狂摇头,试图将自己一脑子的黄色颜料倒出去。 “这床单上的要是落红,会不会出现的晚了些?”她憨憨地冲顾序州一笑。 笑得顾序州没了脾气,他将手里的书一扔,猛地上来压住了秦葭宁。 “那当然不是你的血,是我的。” 就在他的脸即将贴到秦葭宁脸上的时候,秦葭宁都已经准备闭眼来个爱的抱歉了,结果顾序州将脑袋一歪,撩起后脑勺的黑发,露出一个鲜红的伤口。 “秦葭宁同志,你是想谋杀亲夫吗?” “我打的?”秦葭宁身体一颤,尴尬地抽抽嘴角,“那看样子我醉的还是不够彻底,我要是真醉了,那出手打人就是直接要命。” “那是我命硬。”顾序州冷冷道。 昨晚秦葭宁拿着扫把非要打一套拳,顾序州怕那傻丫头伤到自己,他上去护着反倒被一扫把砸了后脑勺,在那之后她又来了兴致要学关公耍大刀,跑去厨房找了两把菜刀。 顾序州捏捏眉心,后面的画面他不想再回忆。 现在想想,自己的命还真是硬,后脑勺更硬,被他们秦家人砸了几次都没开花,老天待他不薄。 “老公,对不起。”秦葭宁撅着嘴,可怜巴巴地求饶,这种时候她总是跪得飞快。 随即她又眯起了眼,摸了摸发昏的脑袋。 “不对啊,我自从知道自己不会喝酒后,就没有主动碰过酒,昨晚喝的也是早上卖剩下的豆浆,豆浆也会喝醉的吗?” 她感觉到压在自己身上的顾序州身体一僵,凸起的喉结滚动着,刚刚逼近的脑袋心虚地再次别开。 “别跑。”她的一双小手猛地捧住顾序州那张俊俏的脸,“好美的一张脸,好狠的一颗心,居然在自己亲媳妇豆浆里放酒。” 她的手劲大,硬是把顾序州那张硬朗的脸挤得薄唇翘起。 “老实交代,安得什么心?” “你……松……松开。” 顾序州挣脱开,故作镇定地扯了扯衣领:“就是想试试你的酒量。” “我酒量还需要试吗,要是能喝酒,谁要喝豆浆!”秦葭宁的小尖嗓气愤地叫着,“上次喝醉的时候,你遭的罪还不够啊。” 上一世当兵的时候,自己可是被称为千杯不醉的酒仙,在队里是出了名的能喝爱喝会喝!谁知道这副身体沾酒就发疯。 “明知道我喝醉会发疯,你还故意给我喂酒,你受虐狂吗?”秦葭宁感到自己终于找到场子,气势一下嚣张。 “那是因为你上次醉了就会亲……”顾序州脱口而出,他咬着下唇急刹车,脸颊涨的绯红。 自从来到城里,这只小狐狸就总是往被人家跑,一会去给人当保姆,一会又带回来女大学生,全然不把他这个新婚丈夫看在眼里。 “哦!你是觉得我喝醉了就会亲你抱你是吧。”秦葭宁眨巴着亮闪闪的眼珠子,露出一抹坏笑,“原来是有人孤枕难眠。” “你想太多了,我有书为伴,对其他事情没有兴趣。”被戳中心里要害的顾序州还在逞强。 他宽大的手将身下的床单抓出褶皱,滚热的喉结再次滚动,咬咬牙准备起身离开,却被秦葭宁抓住衣领拉了回去。 “你没兴趣,可是我有兴趣,都已经领证了,还不能直说嘛?”秦葭宁挑眉,露出与那张娇俏白嫩脸庞不符合的强势笑容,“不过既然你没有兴趣,那就……嗯!” 顾序州微热的薄唇贴到了她的双唇上,她能感觉到对方宽厚的胸膛将自己整个包裹。 她就是喜欢打嘴炮,可这个男人却是来真的! 窗前的浅灰色的白纱在阳光下微微晃动,映着两个人交错的身影。 他们的房间在小院的最东侧,离母亲和兄嫂的的睡房隔了几个几步,因为昨夜一家人喝了些酒,好在家里其他人也还都没起来。 顾序州从身后抱着秦葭宁,喘着粗气,微热的气息吹过秦葭宁的耳边,将她的耳垂也吹得滚烫起来。 说好的对女人没兴趣,说好的一心只有书本呢。 这个平日里看起来不争不抢,只知道捧着书本的书呆子到了床上完全就变了个样。 “还在因为我放酒的事情生气呢?”身后清冷的声音温柔地问道。 秦葭宁冷哼一声:“哪有正经人大白天做那种事情!” 她推开顾序州,伸手去摸衣服,却再一次被擒住了手腕,顾序州那张漂亮异常的脸贴在耳边摩擦。 “我说过自己是正经人吗?和自己老婆在一起,不正经怎么了?” 他像只撒娇的大野狼,危险,却又让人忍不住摸摸他那毛茸茸的脑袋。 “我想再来一次。”他轻轻在秦葭宁的唇上落下一吻,露出危险的坏笑。 “哐哐哐!”房门被砸响。 “葭宁,葭宁!”郑爱兰一边穿外套一边砸门,“哎呀,睡过头了,快起来一起开店!” “诶!” 秦葭宁一个猛地鲤鱼打挺,脑门正好砸到了顾序州鼻子上。 第203章 你结婚这么多年不知道吻痕吗 “葭宁,你们在里头发生什么事情了?”郑爱兰听到一生惨叫,急得就要推门进去。 “嫂子我没事,就是睡过头了,马上过来帮忙。” 牛棚多次发生的尴尬画面浮上脑海,秦葭宁顶着红肿的额头开始手忙脚乱地穿衣服,顾序州淡定地披上衬衣,淡淡道:“我锁门了。” “我嫂子什么手劲你不知道啊!”秦葭宁埋怨地冲着顾序州皱眉头,全然忘记了自己才是那个先起头的人。 她穿好衣服,见顾序州还在慢悠悠地扣衬衣纽扣,恶趣味地钻过去在他的腹肌上挠痒痒报复,反倒被对方压住了头顶,像只小奶狗似的被挑衅。 顾序州揉搓着她凌乱的头顶,笑道:“小狐狸,你的纽扣扣错了。” “我、我故意的,这是时尚你不懂!”秦葭宁红着脸,负气地挣脱。 “小心!” 在顾序州的喊叫中,秦葭宁用力过猛,挣扎中又砸到了身后的桌角,面色一沉,硬是把那一瞬间的剧痛冷了下来。 他们家的小店生意不错,今天郑爱兰晚了半小时开门,外头已经聚满了慕名而来的人。 有的是看了医院病友给的宣传单,有的是迷上了郑爱兰的手艺。 当然还有一部分是听说这家店里的男女服务员长得是特别好看。 当秦葭宁和顾序州穿戴好进入小店招待的时候,缩在小餐桌前的十几双眼睛齐刷刷地看过来。 “我就跟你说了吧,那个男的长得特别好看。” “真的,就跟电影明星一样。” 一张小餐桌前凑着三个年轻女孩,交头接耳地嘟囔着,时不时偷看顾序州,甚至点名要顾序州给他们送餐点。 郑爱兰看到了商机,舍不得妹夫套不到狼,立马去隔壁的理发店借了一瓶摩丝往顾序州头上喷,胡乱抓了几把,将他那张帅气的脸完整的露出头,拉到大门口站着负责接客。 秦葭宁躲在柜台后面偷笑,不知道从那里找来的大红色围巾遮住了大半张脸。 “小妹,你把脸也露出来。” “嫂子,不行,我今天真不能露脸。” 看到顾序州这个大花瓶招揽了不少客人,郑爱兰是尝到了甜头,忙拉秦葭宁这个花瓶出来,准来一个男女通吃。 谁知将那红围巾一扯,看到秦葭宁脸上一道红印子,额头上更是肿了一个大包。 “囡囡,你这脸是怎么了?” “阿妹,你和小顾昨晚在房间里干什么了?不是你打得他吗,怎么你的脸花成这个样子!”秦大民震惊地喊道。 妹妹打小顾的时候他乐呵呵看笑话,毕竟自己妹妹娇娇小小能有多大力气,可小顾人高马大的,居然敢对自己妹妹动手,他说着就要撸袖子去找顾序州算账。 “等等,哥,是我自己今早自己不小心摔的。”秦葭宁忙拦住上火的秦大民。 “摔的?怎么摔能摔成这样?额头上肿个包,你脖子这里还有一个个红印子……”秦大民瞅到秦葭宁的领口,白皙的脖子上泛着几个淡粉色的印记,还傻憨憨地伸手去摸,“自己撞总不能脖子撞出花来吧。” 秦葭宁朝着秦大民身后的小镜子一照,看到自己的脖子,脸“刷”地一下红成了猴子屁股。 这是……吻痕? 顾序州这个笨蛋,他一定是故意的! 秦葭宁的脸火辣辣地疼,狠狠地剐了门口那个僵硬揽客的书呆子,那清冷修长的身影看不出一丝情绪,就像是冰冷的高岭之花不可触碰。 其实,全是假的,他就是个大骚包! “阿妹,你说,这是不是小顾弄的,他怎么打你了,哥现在就去打回来。”秦大民还在不依不饶,说什么都要给妹妹讨回公道,毕竟现在他是秦家唯一的男人,不给妹妹撑腰怎么行。 秦葭宁捂着脸不知道怎么回答,她这个哥哥成亲都多少年了,他是真看不出来这是什么东西吗! 上天啊,你为什么给了秦大民一颗顾家的心,却不记得给他装一个像样的脑子! “我、我真是自己摔的。”秦葭宁支支吾吾的解释。 “不可能,人摔倒的时候一般撞到的都是膝盖胳膊之类的,怎么可能撞到脖子,还是这种……”秦大民这笨蛋还一本正经的分析上了,秦葭宁的脸都快烧干了。 好在一旁的郑爱兰看出了端倪,一餐盘打在秦大民的后脑勺:“在这里废话什么,快去干活,是不是摔得阿妹能不知道?” “可是……” “干活!”郑爱兰又是干脆的一击重拳,秦大民彻底老实。 她教训完这个不争气的笨蛋丈夫,转头冲秦葭宁露出一个“我懂”的微笑,竖起了大拇指。 秦葭宁刚刚白回来的脸蛋瞬间又红了回去。 早上那酣畅淋漓的画面再一次浮现在脑海,她心里烧得滚烫,越想越气,围上围巾,气冲冲走过去踹了门口的顾序州一脚。 “嗯!”伴随一声闷哼,顾序州撞到了门板上,挺直的鼻梁撞得绯红。 秦葭宁拍拍手,长长地“哼”了一声,扯平,心里爽了。 “怎么,生气了?”顾序州捏了捏自己的鼻子,露出坏笑,像是早就知道这只小狐狸会闹脾气。 他指了指屋里头墙角的那一桌男人,带着情绪冷冷道:“这几个家伙连着来了几天,每次来那眼睛都黏在你身上一样。我就是想告诉他们,你已经名花有主,别没事盯着别人家的媳妇流口水。” “你这家伙看着不争不抢,脾气倒是挺大!你是开心了,得瑟了,我怎么出去见人!”秦葭宁气得又是一脚飞踢,被顾序州轻易躲了过去。 她还没有放弃从陈医生那里寻找线索呢。 昨天虽然喝的迷迷糊糊,可醒来人却清醒了,那陈医生多半是抑郁症了,和这样的病人不能硬碰硬,还是要找到时机慢慢走入她的内心。 为了套到徐华英的线索,和陈医生低头认个错又如何,尊严哪有任务重要。 她着急地擦着自己的额头,脸上也还留着红印子,脖子上的吻痕也一时半会去不了,她恨不得现在就啃回去,让顾序州也体会下不能见人的痛。 第204章 顾序州就是秦葭宁的狗 秦葭宁发狠,伸出两只爪子,学着恶犬的样子冲顾序州做鬼脸,反倒逗得顾序州勾起嘴角呵呵笑。 她气得直跺脚,像只发脾气的小野猫,让顾序州忍不住想摸摸她毛茸茸的脑袋,却被秦葭宁一白眼瞪了回去。 “好了,好了,一会我给你拿冰水敷一下,很快就能消。” 顾序州见她如此着急,这次觉得自己冲动了,温柔地打开围巾,小心地抚摸着上面的红印子。 “你们在大庭广众之下干什么呢!真是没眼看啊!”黄嘉达尖锐地像女人一般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不用看那张脸,顾序州都能想象到锅炉达此时的表情有多嫌弃。 果然,一转头就看到锅炉达那张本来还算清秀的脸拧巴成一个“囧”字,而他的身后则站着泪眼汪汪的姚冰清。 看来有个人不是见不得别人秀恩爱,只是在为心上人抱不平啊,顾序州“呵呵”一笑,勾起的嘴角露出一丝戏谑。 “喂,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你在嘲笑我!”黄嘉达跳起来,胳膊肘擒住顾序州的脖子,结果因为腿短而挂在上头有些摇晃。 他在顾序州耳边低声抱怨:“你要亲热回屋亲热去,在大庭广众之下像什么样子,你知道冰清看到了会多难受吗?” “怎么,丈夫和妻子说几句话还要向民政局的干部报备?”顾序州微微弯下腰配合着在黄嘉达耳边低于,“我们夫妻之间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不像某些人,想说的话一直憋在心里。” “你、你可不准在冰清面前胡说八道。”黄嘉达突然黑下脸,声音低到像蚊子嗡嗡声,“冰清就只是把我当作普通朋友,我这样的人根本配不上她,有些话说出来只会让她为难。” “你怕她为难,怎么不怕我为难。” 顾序州都快气笑了,自己一直只把姚冰清当作妹妹,何况现在自己可是结婚有媳妇了,锅炉达这家伙三番四次帮着撮合自己和冰清,怎么就不想着他顾序州有多为难! “锅炉达啊锅炉达,你这混蛋光热心爱的女人,也不想着热热兄弟。” 顾序州失望地摇头,脑海里浮现出锅炉达未来要是成了亲的模样,他不禁抽抽嘴角嘲笑。 “你这家伙以后肯定是个妻管严,成天围着老婆转,我们这些兄弟都不要了是吧。” “吼吼吼,你还好意思说我!”黄嘉达脸上写满了可笑二字,“这天底下说说我妻管严都轮不到你顾序州说完,我看你都快成秦葭宁的狗了!还是癞皮狗,秦葭宁走到哪跟到哪!” 顾序州将黄嘉达勾在自己肩膀上的胳膊一甩,小脾气也上来了。 他故作从容地冷冷道:“那也比不上你,不仅黏在姚冰清屁股后头,更是把我们兄弟之间的秘密都向她汇报,可惜人家根本没注意到你。你有胆量粘着人家,怎么没胆量把我喜欢你这几个字说出口?” “哦哦,厉害了,书呆子都学会在别人伤口洒盐喽。你倒是胆子大,天天缠着喜欢说我爱你,有种你告诉你媳妇,那几天你媳妇去上班,你这家伙躲在后面偷看。这在你们西方叫什么,对!叫跟踪狂!” “我那是担心葭宁出事,她喜欢逞强,我怕他……” 顾序州话好没说完,黄嘉达也跟着辩解:“我也是怕冰清为难,说出口就回不来以前的关系。” 两人你一眼我一语,争的是面红耳赤,吵到最后却是同时大大地叹了一口气。 想当年他们因为喇叭杰被同步的女同学甩了,三人在私塾外的槐树下发誓再也不会把心送给任何一个女孩子。 当时顾序州根本没有心,锅炉达又忙着家里的琐事,两个人从未注意过异性的存在,轻松吐出誓言,甚至笑话迟迟不肯发誓的喇叭杰。 如今,还真是风水轮流转。 当他们意识到太过上头,互相把短处都揭完了,这才着急地查看四周时,发现身边的两个女孩子早就不见了踪影。 方才秦葭宁见姚冰清穿的单薄,特意拉她去自己房里找了件厚外套给她穿上,两人顺势就在小店后头的院子里闲聊了起来。 姚冰清冰冷的手捧着秦葭宁送的热茶,身上穿着有些土气的花棉袄,白皙的脸这才微微红润起来。 “你今天穿的这么漂亮,又是故意穿给顾序州看的?”秦葭宁托着腮帮子,坐在姚冰清的对面打量那身水蓝色的连衣裙,这布料放在初春穿实在是太单薄了一些。 姚冰清乖乖点头,随后才恍然大悟地问道:“你是怕我抢了序州哥哥,所以特意骗我穿上这么土的外套吗?”说着她就要脱去秦葭宁给的花棉袄。 秦葭宁忙拦住:“你傻啊,今天这么冷,你就穿这么点,冻感冒了还怎么跟我抢?” 姚冰清一听,觉得有道理,于是又乖乖穿了回去。 秦葭宁捂着嘴偷笑,这还真是地主家的傻千金,之前还叫嚣着自己要公平竞争,结果只是每天傻傻地过来给顾序州送吃的,毫无手段可言。 原以为自己会有一段像电视剧那般的宫斗剧情,结果现在反倒怜惜起这个傻姑娘了。 “我穿着这些土衣服,顾序州照样还是喜欢我,他不是一个在意外貌的人。”秦葭宁说的话虽然不好听,却是真心在劝姚冰清,“他如果真这么容易就变心,那这种男人又怎么值得你去爱。” “我就是想试试看,不坚持到最后谁知道结果呢。”姚冰清倔强地挺直脊梁,“人心都是肉做的,序州哥哥看起来冰冷,其实他的内心比谁都要温柔。我和他一起长大,我了解他。” “只要真心相待,序州一定也能感受到我的真心。” “反倒是你,秦葭宁同志,你和序州哥哥只认识了半年,你真的了解他吗?他有和你说过家里的事情吗,说过他的父亲和母亲吗?婚姻可不仅仅是两个人结婚,更是了解家庭,序州哥哥能接受你,可是顾伯伯呢?” 姚冰清的这些话无论在哪个时代都是字字诛心的真话,秦葭宁之前从未想过。 她望着姚冰清,皱起秀气的眉头,整个人像呆了一样。 第205章 坚持就是胜利 “你怎么了,是我说的太过分了吗?” 姚冰清见秦葭宁傻愣着不动,忙紧张地伸出手在她面前挥了挥。 许久,秦葭宁才缓过神,问她:“你刚才说什么?” “我是说顾伯伯……” “不是,前面那一句。” “我说真心换真心……”姚冰清一脸奇怪地回答。 “对啊,你说得对,之前的确是我做的不对,把所有事情都当作任务来看,所以才没办法让对方感受到我的真心。” 秦葭宁那双乌黑的大眼睛再次亮起,陈医生因为多年照顾瘫痪的儿子早已经疲惫不堪,她本人估计也已经有着严重的心理疾病,抑郁的人群心思比一般人更加的敏感脆弱。 “你把和序州哥哥的感情只是当作任务?” 姚冰清迷迷糊糊接上了话,小嘴不自觉地撅起来,这个姑娘果然没有真心待序州哥哥,既然如此自己更加不能把序州哥哥让出来。 这头秦葭宁一门心思在自己的任务上,满脑子都是陈医生的事情,自言自语:“想要打开他的心房需要时间,我等不了这么久,还是需要一点特殊的手段。” “特殊的手段,你要用什么手段?”姚冰清的脑海里浮现出一些少儿不宜的画面,小脸涨的绯红。 果然只是普通的送吃的根本没办法吸引到序州哥哥的注意,堂哥说得对,聪明的女人的确姚有些手段。 可自己要怎么做呢,像西方电影里那样的主动亲吻她恐怕做不到。 “想要找到合适的时机也很难,看样子只能自己主动一点,找到机会就黏上去。” “近水楼台先得月,你和序州哥哥都已经住一块了,我还能有什么办法粘上去。” 姚冰清和秦葭宁两个人牛头不对麻醉的说着,虽然各说各的,看起来倒是很和谐。 郑爱兰从旁边经过,瞄了这两人一眼,撇撇嘴:“小妹这不争气的,怎么还跟情敌混成闺蜜了,和小顾聊天都不见她这么热情。” 她嘟囔着一转身,就瞧见两张黑着的脸挤在自己身后,顾序州和黄嘉达正躲在一旁看两姑娘的一举一动,顾序州更是一脸被抢了媳妇的委屈样。 郑爱兰再次嫌弃地撇撇嘴:“我说呢,今天的店里一股子酸味,还以为是大民把醋坛子打翻了呢,原来是有些人在这连女人的醋都吃。” 这新婚就是不一样,她从一开始就看出来了,小顾外表上看上去是冷酷的大野狼,可一到葭宁面前就是那黏人的狗,还是那种随时准备冲着主人摇尾巴的傻狗。 现在看来,这黄干部也没好到哪里去,之前看着挺正经,没想到背地里那眼珠子都快长到姚同志身上去了。 他们申城的男人都这么腻歪吗? 在回头看看小店里憨头憨脑的秦大民,郑爱兰松了一口气,还好她家的大民表里如一,蠢得让人安心。 “葭宁,你去哪儿?” “我去民丰小区看看,你别跟着了,在店里好好帮嫂子的忙。” 秦葭宁是个行动怕,与其在这里干想,倒不如马上行动,二话不说就往小店外面冲。 顾序州忙跟在后头,还真像郑爱兰吐槽的那样,是只粘人的狗,没了秦葭宁那尾巴立马就耷拉下来了。 姚冰清站在顾序州身后,抿着下唇,几次想开口说些讨好的话,终究没有开口。 一连几天,秦葭宁早出晚归,顾序州就像是块望妻石,每天站在门口远远望着。 姚冰清则是望着顾序州的另一块石头,而她的身后则又有另一双深情不变的眼神。 自家的小店店面本来就小,这三个大石头立在那里就当了店面一半,好在这三长得好看,就跟活体广告牌似的,光靠脸就吸引了不少人,郑爱兰也是忙得乐不思蜀。 店里好不容易闲下来,郑爱兰拉了拉秦大民的衣角,表示自己可真是忙昏头了。 “我啊,每天又是做饭又是跑堂,还要忙着看这场四角恋,睡前操心这四个人的感情到什么地步了。还好咱小妹跟小顾是情投意合,看那姚冰清也玩不出什么花头来,要不然我这晚上是睡都睡不好。” “媳妇,你在说啥呢?”秦大民端着盘子朝门外看,半天也没看出个名堂来。 郑爱兰翻了个白眼:“跟你这种傻子没什么好说的。” “媳妇,你可以说我是傻子,但你不能说和我没话说。这夫妻要是没话说了,下半辈子还怎么过啊。媳妇、媳妇!”秦大民跟在郑爱兰身后叫着。 郑爱兰可没空管他,午市刚过去,接下里就要准备晚上的食材,有小顾这个美男子站在外头,晚上的生意也差不了。 可从厨房绕了一圈出来,店门口的这个漂亮的摇财树怎么不见了! “妈,小顾哪去了?”郑爱兰急了。 周秀禾憋着笑:“熬不住寂寞,出去找媳妇了。” 顾序州一走,身后那一串尾巴也跟走跑了。 民丰小区。 陈医生推着轮椅在小区附近的小路上逛着。 陈宝胜这段时间经常夜间咳嗽,咳得夸张的时候还会呕吐,有一次差点被呕吐物呛死。 偏偏这段时间陈安忙着开学,陈月的婆婆生病需要照顾,她逞强让孩子们不要操心,自己却因为熬夜精神恍惚。 她抬头看着头顶的大太阳,眼前一花,身体开始摇摇晃晃。 “宝胜,这块地舒服,咱们在这里先休息下。”陈医生熬不住了,找了个借口坐下休息。 她看向四周,希望能再看到哪个吵闹的身影。 这几日,那个叫秦葭宁的姑娘总是缠着要回来工作,又是帮她拿报纸,又是给她送新鲜的蔬菜,还有几次帮她赶走了那帮闲言碎语的邻居。 陈医生摸了摸胸口,感觉心脏揪着疼,心想偏偏这个时候那姑娘怎么没出现呢。 她难受得厉害,面对刺眼的阳光慢慢闭上了眼睛。 可她却忘记了,他们现在所处的这个位置正好是斜坡,而陈宝胜看着母亲疲惫的身影,他咬牙做出一个决定。 他艰难地伸出手往长椅扶手上一推,反作用力将轮椅向后倒去,身后就是高高的斜坡。 第206章 他自卑了 “对不起了,妈。” 陈宝胜闭上眼睛,泪水划过他干瘦疲惫的脸颊。 这十几年,他无数次想着这么做,可迟迟没有勇气。 如今他活的已经够久,自己一个瘫痪的人没必要再拖累活着的家人,能看到儿子女儿长大成人,他已经足够幸运。 轮椅倒着向下坡滑去,他泰然地靠在椅背上,随着重力加速度越来越来块,那种失去支持的坠落感越来越强。 身后就是没有围栏的河水,水很深,去年夏天的时候还死过几个人。 也行,这样他淹死在里头的时候就不会寂寞了。 “不好,有人要掉河里了!” “快去拦着啊。” “不行,根本来不及!” 在路人的呼喊声中,陈医生一个打挺猛地惊醒,她慌乱地查看四周,这才发现儿子的轮椅正从斜坡上快速朝河水滑去。 “不!宝胜,我的宝胜啊!”陈医生忙起身去追,偏偏那两条腿跟打颤了似的,自己交叉在一起。 一个失衡,陈医生的身体也朝着下坡滚去。 那一瞬间,她没有害怕,甚至觉得这种生活倒不如死了更好。 可是她死了,儿子怎么办呢!她哭着叫着儿子的名字,已经流干的眼泪又涌了出来。 “小心!”突然,一双坚实有力的的手将她拉住,“陈医生,你没事吧。” 陈医生抬起头,看到顾序州那张极具特色的混血脸孔,她像是抓住了希望,忙哀求道:“求求你,快救救我的儿子。” “放心,你的孩子没事。”顾序州微微一笑,温柔地扶这位疲惫的老人站稳,他伸手指了指下坡。 娇小的秦葭宁如猛虎一般冲到下坡,一个转身,快速用身体顶住了快速冲下的轮椅。 她那张娇俏的小脸涨的绯红,用尽全身的力气抓住把手,向上推车。 沉重的轮椅被这个瘦小的身体保护着,一点一点地向陈医生的方向靠近。 陈宝胜睁开眼,转过头看到秦葭宁那种因为使力而变得扭曲的脸,眼里满是错愕和绝望。 “孩子,你放我走吧,我活着就只能拖累别人。” “不行,陈医生还在等着你呢。”秦葭宁憋着劲,连说话都有些费劲。 陈宝胜双眼空洞地看向上方的母亲,正午的阳光好刺眼,他被扎的睁不看眼,此刻根本看不清母亲的表情。 “人早晚都会死,我死了,我妈就是难过一段时间。我活着,她却是辛苦一辈子。” “小姑娘,放手吧。让我往这条河里一躺,对大家都好。” 陈宝胜闭上眼,他已经看够了母亲因为自己而受苦,已经看够了孩子因为自己而被嘲笑。 “说什么屁话,看孩子死在自己面前,一个母亲怎么可能好。”秦葭宁冲着陈宝胜吼道,“你以为陈医生不知道你寻死的愿意吗,让一个老人背负着害死儿子的重担,你真觉得她下半辈子会安心吗?” “陈医生有勇气陪你熬下去,为什么你自己却没勇气活下去!” 一颗又一颗的泪珠划过陈宝胜的脸颊,他睁开眼,看到母亲正一瘸一拐地朝着自己走过来。 母亲那张不苟言笑,仿佛永远不会被打败的脸此时却泪流满面。 顾序州飞奔到秦葭宁身边,托着她的手,,两人合力将轮椅推回了上坡。 “你这个傻孩子!”陈医生扑过去抱住陈宝胜。 她不是愚笨的人,知子莫如母,当然猜到了这一切都是儿子故意为之,而她什么话都没有说,只是抱着陈宝胜一直哭,一直哭。 许久,她才说了一句“活着就好”。 秦葭宁和顾序州相视一笑,两人都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当他们把陈医生安全送回家的时候,秦葭宁又拿出打不死的小强精神,死皮赖脸跟着陈医生他们上楼,还让顾序州则在楼下等着不准跟上来。 “等等,葭宁。”顾序州拉住秦葭宁的手,“你要是想找工作,我让锅炉达帮你留意下,没必要在这里受苦。” 他眼底的情绪复杂,这几日看着秦葭宁为了一个保姆的工作没羞没臊地缠着这家人,顾序州越发觉得自己窝囊没用。 记得十几岁的时候,自己冷漠却张扬,虽然自己的外表常常带来嘲讽与冷眼,可他的骨子里却是高傲自负的。 他自语聪明绝顶,可没有顾家雄厚的背景为依托,居然连一个养家糊口的工作都找不到,还让心爱的女人在这里受人白眼。 “我才没有受苦。”秦葭宁笑得灿烂,小声得瑟,“再坚持一下,陈家肯定能接受我了!” 她踮起脚尖,在顾序州脸上轻轻落下一吻,像是在哄一个孩子:“乖,等我回来。” 顾序州松了手,他知道秦葭宁认定的时候就一定会去做。 站在民丰小区楼下,周边是来来往往的人,这些见过世面的高知分子在看到顾序州的脸时也忍不住会多看几眼。 外乡人本就在城里不好找工作,体面的工作更是要求诸多,偏偏自己的这张脸把所有的路都堵死了。 最近这段时间他也试着找过不少工作,要求一步步地降低,最终放弃了自己所感兴趣的领域,可却连一个捡垃圾的工作都寻不到。 他看着一楼玻璃上倒映着的这张脸,眼底更是冷了几分。 “书呆子,久等啦。”秦葭宁突然从后头抱住顾序州,笑得如花一般可爱,“嘿嘿,我又找到工作了,他们同意我继续干活啦。” 顾序州回过头,看到那张仰着的小脸,脸颊上是刚才被轮椅冲击撞击出的压痕,心疼地转过身,轻轻抚摸。 “怎么了,我找到工作你不高兴啊。”秦葭宁奇怪的问道。 顾序州淡淡道:“我老婆这么厉害,我怎么会不高兴?” “我比你先找到工作,你自卑了?”秦葭宁玩笑的问道,却发现顾序州突然暗淡的眼底,发现还真被自己说中了。 顾序州挺直着腰板别开脸:“没有,只是想如果不是这张脸,我现在早已经扎到工作养你了。” 以前那个什么都不在乎的顾序州,怎么突然变得这么矫情? 男人,真是麻烦。 秦葭宁将顾序州的衣领一拉,猛地朝俯下来的那张脸亲了一口。 第207章 倒插门的小白脸 “我就喜欢你这张脸。”秦葭宁直白地说道。 她做事一向简单干脆,哄男人的手法也更是直接,亲一口不行,那就再亲一口。 顾序州冷淡的脸上看不出一丝波澜,但眼底褪去的暗淡却表明了他心情已经好了大半。 “小顾,小顾,你快过来帮我看看。”住在一口的阿婆朝着顾序州招呼道。 秦葭宁先探过头去看,是上次被顾序州修好发电机的那位林奶奶。 老太太手里端着果盘,热情地招呼两人进去:“顾序州,叫你呢!还有小顾家的媳妇,快过来。” “那个林奶奶怎么知道你的名字,还一副很熟的样子。”秦葭宁疑惑地问道,她耳根有些发红,“刚才我亲了你那么多下,那林奶奶没看见吧。” 这年代相对保守,即便是领了证的夫妻也很少在大街上手拉手,更别说做出亲吻的动作了。 顾序州坏笑着,宠溺地揉揉秦葭宁毛茸茸的脑袋,在她耳边轻声道:“那林奶奶站那好一会了,不仅全看见了,还笑了有一会。” “那你怎么不早说啊!”秦葭宁的脸刷地就红透了,嗔怪地瞪了顾序州一眼。 这狗男人果然闷骚,亲他两下,面上连个嘴角都没勾一下,心里指不定有多爽呢。 有时候真想给这家伙一击爱的铁拳,让他知道该说话的时候就要早点开口。 “小顾,上次多亏了你帮我修收音机,我才没错过那个广播。”林奶奶含着笑意看小两口打情骂俏完,才慢慢过来请顾序州过去,“我家里的电风扇最近一直嘎吱嘎吱响,你帮我看看。” 顾序州一下来了精神,大步流星跟着林奶奶进了屋。 那林奶奶家里一整面墙的书架,上头全是些物理科学相关的书,每次借着修理的功夫他总能看上几眼。 他进到林家的房子,就跟小屁孩进入糖果店似的,那双深褐色的眼睛一下有了光彩。 老太太也不亏,用借书为诱饵让顾序州是把整个家里的活都干了一边,能修的都修了一番。 不知何时,秦葭宁已经自然地和老太太一起坐在沙发上喝着茶,顾序州在一旁卖力地干着活。 一口温热的红茶下肚,秦葭宁靠着松软的沙发,总觉得自己忘了什么。 早上自己出门的时候,身后跟着顾序州。 而顾序州的身后好像还跟着两个家伙,那两个跟屁虫去哪了? 民丰小区外头,姚冰清坐在路边的长椅上怅然若失,脑海里还浮现着刚才秦葭宁亲吻顾序州的画面。 “冰清,这里风大,我们还是先回去吧。”黄嘉达早已经脱下了自己的外套,想给姚冰清披上,却又怕让人看见了误会。 直到穿着单薄裙子的姚冰清打了个喷嚏,他才急忙把衣服给她披上。 姚冰清紧了紧衣服,她早已经习惯黄嘉达的温柔,心思还在秦葭宁方才那大胆的举动上。 “嘉达,你发现了吗,序州哥哥和那个女孩在一起的时候完全像变了一个人。” “怎么没发现,现在的顾序州,脾气还没我家的猫大。”黄嘉达一声叹气,记忆里的顾小少爷,无论是面对暴风雨还是殴打,眼皮都不带抬一下。 现在的顾木头,是媳妇有个风吹草动,他都能被脑洞出一场大戏。 姚冰清摇摇头:“我不是这个意思。你看到没有,那个女孩和我不一样,她更主动更热情,而不像我,只会傻傻地等着序州哥哥来发现我的存在。” “每个女孩性格不一样,我觉得你保持自己现在的样子就很好。”黄嘉达不以为意地答道。 低头却看到姚冰清脸上露出少有的韧劲,她好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 “果然男女的感情,光是等待是没有用的。这次,我也想博一次。” 此后的几天,顾序州的两位好兄弟经常在他的逼迫下来小饭店帮忙,而姚冰清却一直没有再出现在11弄12号门口。 这倒是让顾序州松了一口气。 另一边,秦葭宁再一次开始了她的保姆工作。 陈宝胜旧疾复发住了医院,她这个小保姆医院、陈家、小饭馆三点一线的跑着,每天忙得脚不沾地,也根本没时间去厉害姚冰清这位毫无战斗力的情敌。 郑爱兰的小饭馆生意越来越好,自然也糟了不少人的红眼,也不知是谁举报了他们无证经营,害的街道的人过来检查,好不容应付过去,经营许可证却迟迟办不下来,郑爱兰每天唉声叹气。 “到底是哪个王八蛋背地里举报我们,我非跟他拼命不可。” “也不一定是举报,可能就是个误会。”周秀禾回答地小心翼翼,生怕又是她那个不争气地养妹在后面捣鬼。 郑爱兰整个人像泄了气的皮球,今年是开始工商营业执照办理的第一年,条件是十分严格,那些表格要求她根本看不到,来来回回折腾了几次都没办下来。 这餐饮方面的执照更是困难,听说有户人家都交了十次资料都没受理成功。 “妈,你说这次整理的资料带过去能行吗?” “放心吧,这回的资料是小顾帮着准备的,一定可以。” 两人话音刚落,秦大民就乐呵呵地举着一张纸兴冲冲地进来了:“妈,媳妇,可算是办下来了!” “哎呦,还真是营业执照!” 一家人就像是突然天上掉下了大饼,高兴地手舞足蹈,又是感谢上天,又是感谢神明。 “谁都感谢了,怎么就是没人感谢你块木头。”黄嘉达小声地在顾序州身边抱怨,“你这傻子在背后又是花钱,又是找顾伯伯的老友,这才把证办下来,人家连个谢谢都没说。” “你懂什么,这叫爱屋及乌。”项风华翘着二郎腿嬉皮笑脸地看着。 顾序州这个块木头居然能为了一个女人坐到这个份上,还真是有趣。 “啧,有这个钱和精力还不如给自己找个工作,天天在这里给媳妇的娘家干苦力,吃力不讨好,人家可能还看不起你。”黄嘉达为顾序州操碎了心,“你这样在外人看来,你就是个……” “倒插门的小白脸!”突然,胳膊桌的一个大汉冲顾序州喊道。 第208章 我的男人你也敢抢! “对,人家就是会觉得你是个倒插门的小白脸!” 黄嘉达兴奋地接嘴,四处查看哪来的嘴替把自己不敢说地说出来了。 紧接着就听到“啪”地一声,他抬头就看到那个粗壮的光头男人故意将顾序州刚才给他送去的热面条砸到了地上。 “这位同志,你这是什么意思?”黄嘉达的脸色一下就不高兴了。 他是对木头舟给一个农村丫头鞍前马后感到不满,可这话就是兄弟之间说说,哪轮得到外人在那里掺和。 “你是谁,管我什么意思?我就是看某些小白脸不爽,靠着媳妇吃饭,给我们男人丢脸!” 光头男人故意用脚踩踏地上的面条,就像是在蹂躏顾序州的尊严,张口闭口就是上门女婿丢人现眼。 “你说什么呢,这木头每天在这里跑堂,不仅一分钱没拿还倒贴钱,怎么就靠媳妇吃饭了!”黄嘉达冲过去理论,可看清男人的样貌后不禁向后缩了一步。 他忙拦住过来帮顾序州理论的郑爱兰等人,小声解释:“嫂子,这混蛋是当地有名的地头蛇,一家三个兄弟长得都是又高又壮,还蛮不讲理。” “无赖就更要赶走了,我们家不欢迎无赖!”郑爱兰抄起锅铲对准了光头男,“小顾是我们家的人,谁也不准欺负他!” “哈哈哈。”男人嚣张地笑起来,“我就喜欢泼辣的女人。” 秦大民吓得忙拦在媳妇面前,他就说奇怪,这几日天天能看到这个男人过来,什么都不点,就干坐那看着。 原来他想吃的不是饭,而是人! “我、我、我们不怕你!你要是干碰我媳妇一下,我就跟你拼了!” 秦大民结结巴巴地说着,男人刚进门的时候他就注意到男人身后藏着东西,现在才看清楚那东西居然是刀! 光头男在这条路上是有名的恶霸,他进店的时候就吓跑了几个客人,现在来这么一出,店里更是只剩下秦大民一家以及顾序州三兄弟。 男人拔出随身的刀,故意在几人面前玩弄着锋利的刀尖,明摆着是来找事的。 郑爱兰紧张地捂紧自己的衣服:“我就算死了,也不会向这种人低头。” “对,媳妇,大不了我们夫妻一起死。”秦大民咬咬牙,抓着大铁锅就准备上。 “听说这光头家的三兄弟拳头特别快,背地里听说还搞死过人,但因为找不到证件一直没被抓起来。他舅舅是公安厅的二把手,我们根本斗不过他。” 黄嘉达还在后面小声地现场解说,经他这么一宣传,双方还没开始对战,秦大民夫妻两已经两腿打颤,现场气氛越发压抑。 顾序州拉住大舅哥,劝道:“冷静点,我们在这里开店做生意,得罪了地头蛇日后少不了麻烦。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看看他要什么条件。” 他看向那光头男人,面不改色道:“这位兄弟,我家嫂子不可能给你。至于钱和其他东西,我们可以好商量。” “哼哼哼,老子什么都不缺,就是缺女人。” 男人色眯眯地打量着郑爱兰,最后却只是“啧”了一声。 “我不要这个老女人,之前那个小姑娘呢,叫她出来。” “你想要我媳妇?”顾序州的声音瞬间冷到低谷,就像是严冬里最刀人的风,随时就要隔开男人的喉咙。 那男人被顾序州身上散发的阴暗气息一震,心中那恼怒的火越发烈起,他狂暴地朝顾序州怒吼:“他娘的,不想死的话就老老实实把那丫头让出来,一个下贱的杂种就别在这糟蹋好东西。” 听到这男人将秦葭宁当做一个物品来谈论,顾序州下意识握紧了拳头。 “木头,忍着点!”站在身后看戏的项丰华清楚顾序州的拳头有多重,他冲顾序州摇摇头,“在店里打起来,刚办下来的营业执照可就没了。” “怎么,怕了?哈哈哈哈,我就说一个要靠老婆家养的男人有多大骨气!” 光头盯着顾序州那双如野狼一般凶狠的眼,打心底不屑地笑出声。 小白脸装的倒是挺想,结果根本连出手反击的胆量都没有。 他悠悠地走过去,拍了拍顾序州的脸:“老子今天过来跟你们说一声,是尊重你们家女人,今儿就算提亲了,明天就把小媳妇洗干净送老子床上来。行不,丈母娘?” 男人冲周秀禾咧嘴一笑,露出一拍发黄的乱牙,吓得周秀禾直打颤。 顾序州咬着后槽牙不说话,那光头越发得意。 “小白脸,你做人没多少骨气,倒是挺能忍。”他嘲讽地笑着,就像是打量一个玩具般看着顾序州精致的脸,“我一表叔正好喜欢男人……” “洗你个大头鬼,我的男人你也敢抢!” 伴随一声嘹亮的喊声,一把扫把从正面飞过来砸到了光头男人的脸上,秦葭宁如电影里的女侠般从店外飞了进来,顺手抢过郑爱兰手里的锅铲就是一段乱揍。 “葭宁,使不得啊,他手里有刀!”周秀禾哭着扑上来。 男人一开始还有余力,一边挥舞着菜刀阻挡秦葭宁的攻击,一边笑嘻嘻地调戏:“老子就喜欢泼辣的丫头,这样征服起来才有感觉!” “那老娘就给你感觉个够!”秦葭宁加快速度,打得男人措手不及。 “你还傻看着干什么,还不上去帮妹妹!” 郑爱兰推搡着看呆的秦大民,却被顾序州拦住。 “嫂子,葭宁跟他打还能告他给调戏良家妇女,我们一起上性质可就变了。” “小顾啊,你怎么都不担心,囡囡只是个小姑娘啊!”周秀禾急得团团转。 可顾序州只是微笑着看好戏,他家的媳妇是个练家子,她要是出手,需要祈祷的就是那光头了。 小狐狸喜欢玩,就让她玩个够。 “想抢我老公,也不照照自己的镜子。” 才几分钟的功夫,男人手里的刀便被打掉了,就像过街老鼠般被秦葭宁追着到处乱窜。 “哎呀,他娘的死婆娘,老子……” “老什么老,知道自己老还来抢别人老公,你杀过人是吧,老娘还给男人断过根呢!”秦葭宁将手里的锅铲一扔,换成了男人弄丢的菜刀。 第209章 小白脸就喜欢使阴的 “你、你想干什么!”男人那张乌黑的脸瞬间吓得惨白。 秦葭宁露出如魔鬼一般的笑容,一步步向男人靠近。 好还店里有不少住在民丰小区的常客,几个老爷子特意去陈医生那边跟她通风报信,她才能及时赶到。 这死胖子居然敢在他们的家里闹事,还把她的便宜妈妈吓哭了,更可恶的是他还想抢秦葭宁的老公! “有些脏东西留着也是祸害人,今天我就要替天行道。”秦葭宁磨刀霍霍向猪扒。 光头男下身一紧,嘴角抽搐:“少在那装,你一个小丫头难道真敢杀人?” “杀人犯法,我就正当防卫割点肉。”秦葭宁眯起眼,淡淡道,“屋里五六个人,外头围观的又有十几双眼睛,大家可都看见了你想要猥亵我,我反击才不小心弄伤了你。” “小丫头,你不要胡说八道,老子来的时候你可不在这,是你一过来就直接上扫把。”男人气得双手颤抖。 当了一辈子的地皮流氓,还是头一次碰到比自己还无赖的,对方还是个看起来手无缚鸡之力的小丫头。 “哦哦,事实上是这样没错,可是谁看到了呢?”秦葭宁嬉笑着问自家人,“妈、哥,是我先打他的吗?” “嗯嗯——” 秦大民憨憨地在那犹豫,还是郑爱兰反应快,忙大声喊着:“我们可都看见了,这光头想欺负我家小妹!对吧,对吧!” 她嗓门大,店外头围观的人也跟着点头。 “你们、你们!”光头捂着胸口,人生还是第一次受这么大的委屈。 秦葭宁笑着撇撇嘴:“大叔,平日里做人不太行吧,得罪了不少人,到时候看大家是为你说话,还是为我这个可怜的小姑娘说话。” 她手里的刀一闪,还真有要下手阉割的架势,屋子里其他男人也都下意识的捂住下半身。 顾序州靠着门边,微微笑着看媳妇在那游戏,他悠悠地冲那光头来了一句:“兄弟,我媳妇可是下真手的。” “对对,这位同志有前科的,她老家的表哥就是被她……”黄嘉达伸出手刀对着下半身做了一个咔嚓的动作。 “他娘的,你们给老子等着!”男人故作镇定,转身就朝着门外跑。 “嘿,别跑啊,你不是还想娶我回去吗?”秦葭宁在后头追着。 那男人跑得越发快了,他跑到门口,被顾序州故意伸出的脚绊了一跤,裤子刮到了门口的钩子上,“刷”一下露出大裤衩子! 在一阵哄笑声中,男人裤子都来不及穿,踉踉跄跄地跑了。 “虚张声势的纸老虎。”秦葭宁朝着逃跑的背影不屑地“呸”了一声。 转头就跳起来拍了顾序州一脑门。 “顾木头,你就傻站着让他欺负啊。”秦葭宁拧起好看的没有嗔怪道,“你不是秦家的上门女婿,我们家不兴这种说法。没有谁娶谁,也没有谁嫁给谁,我们这算两头婚,平等地只属于对方!下次再有人笑你,就直接端菜板砸他头上,咱不受这个窝囊气。” “行,听老婆的。”顾序州噗嗤笑出声。 “啧啧啧,喇叭杰,你看到了吧。”黄嘉达捂着全身的鸡婆疙瘩,“木头舟对媳妇说话声调都和我们不一样。别说那光头,我看着都窝囊。” 一直处于看戏状态的喇叭杰却爽朗地大笑起来,他在外经商几年,见过不少有趣的姑娘,聪明的、泼辣的、狡猾的。 可这种又泼辣又能打又狡猾,还狡猾的特别有道理,还是头一个。 “木头舟这媳妇还挺有趣,她说的这个什么两头婚,还挺稀奇。”喇叭杰来了小饭店这么多次,今天还是头一次见到秦葭宁本尊,头一次清楚地看到她的脸。 他细细打量着秦葭宁,虽然穿着有些土气,可那张脸一出来的确让人眼前一亮。 “难怪木头会喜欢她。”喇叭杰直勾勾地盯着秦葭宁,嘴角带着不自觉的微笑。 “你可别告诉我你也喜欢上她了,兄弟之间什么都能抢,就女人不准抢啊。”黄嘉达白了他一眼,喇叭杰从小就不拘小节,有些道理他必须要强调一下。 喇叭杰随手抽出一支烟,点火深吸了一口,漫不经心道:“你都能帮冰清,就不能帮帮我。” 黄嘉达眼皮狂跳,当做自己没听到,宁媛抬头继续看对面那对小夫妻谈情说爱。 “傻丫头,来一个打一个,你们家的生意还做不做了?”顾序州轻轻抚摸秦葭宁的脸颊,言语里满是宠溺,“那光头今天被打跑了,之后肯定会找机会算账,到时候你家的小店少不了麻烦。” “是啊,明的还能应付,就怕他们出阴招。”连秦大民这个憨憨都看出来了,这件事不会就这么算了,人家可是有当领导的亲戚,之前干了那么多坏事都没怎么样,他们这些外乡人又怎么斗得过。 秦葭宁耸耸肩:“既来之,则安之。我请假出来的,现在要回陈医生那干活了,拜拜~” 她露出俏皮的一笑,自知刚才的确冲动了些,挥挥手就跑路。 半小时后,11弄12号隔了一条路的小巷里,光头男带着两个人高马大的兄弟就往小店走去。 “哥,快走,一会那娘们就跑了。” “老弟,你居然被一个小丫头欺负,丢了我们老王家的脸!” “你们是不知道那娘们有多能打!舅舅手下的人加起来都没她能打。” “哈哈哈,笑话,那是你没用!放心,咱们三兄弟一起出手,就没有解决不了的女人。” 光头的两个哥哥个头更在他之上,拳头下都占了不少血,解决掉一群只会做饭的农村人这种小事,他们根本不放在心上。 “弟,到时候解决了那帮子人,那个小丫头记得也留个老子尝尝。” “放心,亲兄弟还分什么你我,好东西自然一起分享。” 就在他们想入非非之时,三道人影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光头看到眼前的人一愣:“你是之前那个小白脸!” “这位同志,刚才在店里不好直接来,现在我们可以好好解决下我们之间的问题。”顾序州揉搓着拳头,发出咔嚓咔嚓的关节声,“我们三兄弟也很久没有动真格了。” 第210章 当务之急是要有个婚房 夜色宁静,天空星星点点。 顾序州打了一盆热水给秦葭宁洗脚。 “你的脸怎么了,今天那个混蛋打到你了?” 秦葭宁低头瞧见顾序州的下颚线上沾着一丝干掉的血迹,满眼心疼,她知道顾序州是怕给饭店惹麻烦,这才事事忍着。 顾序州一愣,忙用手擦去那一丝血迹,笑笑:“没事,这不是我的血。” “不是你的血,还能是谁的血?总不能是别人的血跑你脸上了吧。”秦葭宁刚伸手想去摸,却被顾序州躲开。 “这是鸡血,在厨房沾上的。”顾序州淡淡道。 他低着头,宽厚地手摩擦着秦葭宁白皙的小脚:“听说陈医生也病倒了?要不要我去医院帮你?” “不用,我又不是小孩子,还要你时时跟着。倒是你,在嫂子的店里帮忙,还被人说成上门女婿,心里不好受吧。” “只要和你在一起,当个上门女婿又如何,只有愚蠢的人才会被这种名头困住。” “我老公真懂事,爱你!”秦葭宁隔空送了一个吻。 顾序州给她擦干脚,抬起俊俏的脸,带着不怀好意的笑:“我这么懂事,老婆大人有奖励吗?” “得寸进尺,你想要什么奖励。”秦葭宁压着嘴角,明知故问。 “你说呢?” 顾序州猛地起身,将她压在松软的被子上,单手扣住了秦葭宁的双手手腕。 暖黄色的灯光下,墙上映着相叠的人影,他松开唇,一只手划到秦葭宁的衣领口。 “葭宁!”郑爱兰的破锣嗓子穿进门内,紧接着房门被“啪”地打开,“你快来评评理!” 秦葭宁和顾序州同时从床上弹起,挤出一个尴尬的微笑故作:“怎么了,嫂子。” “今天那个死光头虽然被赶跑了,但是保不准他明天后天还会过来,我说去报警图个安心,总没错吧!” 郑爱兰被气蒙了眼,根本没注意到两人的神色有什么一样,一屁股坐到秦葭宁的窗边就开始叽里呱啦地抱怨。 “你哥非说不能报警,说那些人就算呗抓起来了也关不长久,出来之后反而会变本加厉。” “你说他傻不傻,那些流氓想报复人还需要找理由吗,报警了至少还能让他们安静一段时间。” 郑爱兰那张嘴,一旦说起来就没完没了,顾序州被挤到一旁,心里跟千百只蚂蚁爬的似的,挠心挠肺。 他深吸一口气,冷着脸劝道:“大嫂,你放心,王家那三兄弟以后都不会来我们这找麻烦。” “这种事情怎么说得准啊,肯定要做好万全的准备。哎,跟你们这些男的就是没话好说,一个个都是粗神经。” 郑爱兰将顾序州往外一推,自己倒拉着秦葭宁的胳膊往床上一躺:“不好意思啊,小顾,我今天不想再看到我家那个笨蛋,咱们换床睡。” “嫂子——”顾序州蹙眉,委屈巴巴地向秦葭宁求助。 “序州,今晚你陪陪我哥?”秦葭宁像只慵懒的小猫,挥挥小爪子跟顾序州说拜拜。 她饶有兴致地看着顾序州寂寞地走出房门,嘻嘻一笑。 看漂亮男人欲求不满,挠心挠肺的样子,别提多有趣了。 另一个屋子里头,秦大民也像只被甩掉的效果,可怜巴巴地躺在床上。 见顾序州过来,他知道今晚是机会跟媳妇拉着小手睡觉了,他乖乖往里挪了挪,给妹夫腾出个位置。 寂静的夜,两个大男人躺在同一张床上,连个翻身的位置都没有。 顾序州闭上眼,耳边是秦大民一声又一声的叹气。 许久,那个叹气声终于没来,顾序州慢慢睁开眼,却被瞪着大眼珠子瞧自己的大舅哥吓得捂住胸口。 “怎么了?”顾序州拧着眉头问。 “妹夫,我能拉着你的手睡觉吗?”秦大民难为情地解释,“平常我都和媳妇手拉手睡觉,今天她不在,我睡不着。” 顾序州抽着嘴角,不情不愿地伸出一只手。 秦大民拉着他的手,翻来覆去地找合适的姿势,大概过了十几分钟,他背上的松开,再一次唉声叹气:“我媳妇的手小多了,果然男人的手还是不一样。” “……” 顾序州额头暴起青筋,要不是这位是秦葭宁的亲哥哥,顾序州真想现在就给他脑门来上一拳。 谁不想媳妇,他还想回去拉自己媳妇的手呢! 直到天空泛起鱼肚白,秦大民才憨憨地开始打呼噜。 顾序州靠着墙,手里捧着一本从旧货市场淘来的科学杂志看了一夜。 圣贤书平息了昨夜他心里燃起的欲望,可回过头看到睡的七倒八歪的秦大民,他现在心里只有一个想法。 买房,必须要买房! 一间不会被任何人打扰的婚房,房门上必须要加三把锁! 临街的窗户传来熙熙攘攘的人声,一夜无眠的顾序州起身开始给媳妇娘家人打工。 此时秦葭宁和郑爱兰正打着哈欠走出来,女孩子在一起总有说不完的话题,她们两则是聊了一夜没闭眼。 “葭宁。” 正所谓小别胜新婚,一夜没见,顾序州少见地张开双臂迎上去。 “啊哈~顾木头,我去上班啦。”秦葭宁打着哈欠朦朦胧胧地往门外走,就这样巧合地避开了顾序州的拥抱。 顾序州像只被冷落的家犬,耷拉着脑袋。 他舍不得抱怨自己的宝贝媳妇,只能幽怨地盯着那个昨晚抢走自己媳妇的女人。 “你们听说了吧,咱们这里出大事了!” “什么大事情啊,快说来听听。” 粗神经的郑爱兰完全没有注意到某人的眼神攻击,一打开店门就加入了旁边临街的闲话会。 “王家的那三个流氓被人抓起来了!听说被抓起来之前还被人打的破了相,我家老头子看到了,对方下手可狠了,尤其是那个老三死光头,下巴都打脱臼了!” “哎,我怎么听不明白,他们被人打了,怎么被抓的是他们?” “好像是他们被打晕送到了公安局门口,身边还放着他们这几年犯事的罪证,证据确凿,连他们那舅舅都被拉下马了!” “哎呦诶!还真是老天保佑!”郑爱兰激动地双手合十感谢上天。 第211章 一点不懂怜香惜玉 郑爱兰笑盈盈地回店里做开业准备,一边搬凳子一边跟刚睡醒的周秀禾分享这个好消息。 “妈,咱们自从来了城里,这好运气就没断过,好像做什么都特别顺利。” “哦弥陀佛,好人有好报,多亏佛祖保佑。” 这对婆媳高兴地再一次双手合十感谢上天,嘴里一直重复着哦弥陀佛。 在他们的身后,顾序州困倦地打着哈欠。 顾序州一向秉持着少说话多做事的原则,没有必要的事情,平日里也很少主动和秦家的人搭话。 今天他却难得主动和郑爱兰问话,声调清冷,心里却是按耐不住地着急。 “大嫂,既然你担心的事情已经解决,那你和大哥也就不必再怄气……” “那是两码事,我气还没消呢。”郑爱来嘴角拉的老长,“我起早贪黑是为了谁,还不是为了我们大一家子。在这种困难时候,他作为我男人,却不知道跟我一条心,你让我心里怎么想?不行,我这口气现在还没咽下去呢。” 顾序州心里咯噔一下,这女人的气不能让她憋着,他可不像再跟大舅哥同床共枕了。 此时,傻憨憨的秦大民流着哈喇子出来,一边跑一边喊:“不好,媳妇,对不起,我睡过头了。” 郑爱兰那张脸拉的更长了,甚至看都不愿意看秦大民一下,她黑着脸转过身。 “扑通”一声,她听到身后秦大民痛苦地傲娇,郑爱兰连忙转身,看到秦大民双腿着地跪在了自己跟前。 “大民——”她心疼地喊着,下意识就想去扶秦大民起来,想想又憋了回去,“哼”地扭过头。 刚睡醒的秦大民一脸蒙圈,疑惑地转过头看顾序州:“小顾,你干嘛踢我啊?” “跪好。”顾序州低垂着眼,冷冷地警告秦大民。 秦大民挠挠脑袋,老老实实地跪在自己媳妇身后,看看顾序州,又看看亲妈。 他那张嘴就跟浆糊黏上似的,想跟媳妇求饶道歉,可嗯嗯半天,吐不出一个字。 顾序州无奈扶额,悄悄踢了大舅哥一脚,用口型给秦大民提示。 “媳妇,对不起,是我错了。”秦大民不算完全傻,盯着顾序州地口型,僵硬地模仿他给出地台词,“以后媳妇你说什么,我就做什么,我要是做不到,就天打雷劈……” “算了算了,别说这种晦气的话!”郑爱兰甩甩手,示意秦大民起来,“快点厨房把菜洗了,大男人跪在这里让人看笑话。” “错了就得跪,跟自己媳妇认错,我不怕丢人,就怕媳妇不原谅我。”秦大民乐得合不拢嘴,演技拔高几个都,声情并茂地念出顾序州的台本。 郑爱兰的嘴角比ak还难压,今天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这个蠢货的嘴今天跟开了光似的,能说会道。 “那媳妇,我今晚……” “嫂子,那今晚你还赶大哥出来吗?”顾序州比秦大民还着急。 见郑爱兰默许,顾序州暗地里松了一口气。 这时,秦大民拉了拉他的衣角,小声道:“小顾,等下干完活,一起去百货大楼吗?” “去那干什么?” “买东西赔罪啊,我们惹媳妇不高兴了,光嘴巴说没用,女人的心眼小,买点他们喜欢的东西哄哄,那才是真有用。”秦大民这会突然开窍了,一副蓄势待发的样子。 “谁惹媳妇不高兴了?” 秦大民苦口婆心地劝着:“你没惹葭宁不高兴,昨天晚上能跟我一起睡?做男人不能太有脾气,忍忍万事兴。” 顾序州额头冒出青筋,到底是谁害的他有媳妇不能抱,现在倒是在这装起和事佬了。 这位大舅哥的智商到底随谁,他跟小狐狸真是亲兄妹吗? “我不去。”顾序州干脆地拒绝,转身去后厨帮忙。 两个小时候后,顾序州独自出现在杭城百货大楼前,犹豫地来回踱步。、 可思考半天,以他对秦葭宁的了解,竟然想不出对方除打斗外的任何爱好! 她和一般的姑娘不一样,对食物和装扮都没有特别的爱好。 那一瞬间,顾序州陷入深深的反思,自己好像比想象中的更不了解秦葭宁。 他满脑子都是秦葭宁的影子,全然没注意到有个身影跟了自己一路。 整装待发的姚冰清踩着不习惯的高跟鞋,深吸一口气,从不远处的阴影里走出,目标明确地朝着顾序州的方向走来。 “没事,一直冲,一直冲就行!”她默念着跟自己打气。 她想像秦葭宁那样主动,也许那不经意的肢体触碰能激发顾序州对她特殊的感情。 显然,被宠爱着的姚冰清小姐并不熟悉这样的绿茶套路,她喊着顾序州的名字,做作地朝着顾序州地怀抱直奔而去。 却在即将投进去怀抱的瞬间,犹豫地收了收脚,左脚绊倒了右脚,假摔却成了真摔。 “冰清?”顾序州回过头,姚冰清穿着单薄的衣服扑过来,居然特意向后退了一步。 姚冰清猛地摔进一个温暖的怀抱里,她无意识地抓住男人的胳膊起身,总觉得顾序州的身体怎么比想象地要瘦小不少。 “序州……嘉达?怎么是你。”姚冰清看清对方的脸,猛地弹起。 “冰清,你没事吧。”突然的身体接触,让黄嘉达有些不知所措。 顾序州靠着百货大厦门口的广告牌垂着眼平静地看着两人。 姚冰清出现的那一刻他有些意外,但黄嘉达冲出来却是意料之中。 有姚冰清的地方就一定有锅炉达,而姚冰清有困难的时候,锅炉达一定会出现。 姚冰清神情复杂地笑着,对于投怀送抱失败感到庆幸,也感到失落。 看着本是冲着自己而来的姚冰清再黄嘉达面前羞红了脸,顾序州本想找个机会悄然离去,却无间瞄到姚冰清脖子上的那条丝巾。 “冰清。”顾序州清冷的声音在姚冰清头顶响起。 姚冰清失落的眼底一下亮起光,灿烂地笑着回应:“序州哥哥,什么事情!” 她像个终于被父母注意到的孩子,下意识地整理自己被弄乱的衣服,小心而迫切地看着顾序州。 “你这丝巾是在这里买的吗?带我去,我要给葭宁买个同款。”顾序州一句话,让姚冰清亮起的光又暗了回去。 “顾序州,你个王八蛋!”黄嘉达心疼地小声骂道。 第212章 没人能跟媳妇斗嘴成功 顾序州踩着月光来到民丰小区楼下,之前秦葭宁说好的每天准时7点回家,可这几日回来的时间一日比一日晚。 那狡猾的小狐狸倒不是会被人欺负的性子,但多年的操劳让陈医生的身体本就疲惫不堪,经上次一惊吓,老太太直接连闹脾气的体力都没了。 秦葭宁一个人照顾两个病人,近几日回家的脸色也是一次比一次难看。 顾序州捧着书本在陈医生楼下踱步,修长的影子在月光下显得寂寞而动人。 如果说秦葭宁像太阳,热烈灿烂而自由,顾序州就像是月亮,清冷而幽静,他不喜欢在人多的地方发光,可在太阳的折射下默默散发光辉。 月光下的顾序州俊美地如雕刻中的天使,只是没有了他的太阳,他似乎忘记了如何发光,眼底暗淡而深邃。 他时不时伸手摸摸口袋里的丝巾,想象着那小狐狸看到礼物时露出的灿烂笑容,他这才不禁勾起嘴角。 不知过了多久,他低头看看怀表,九点过了十分钟,陈医生家的灯还亮着,里面一个小小的身影在忙碌着。 顾序州迈开步子想上去帮忙,却又想起秦葭宁的警告,那姑娘是个倔脾气,不喜欢别人插手自己的工作。 在秦葭宁所谓的“任务”面前,自己这个丈夫也是个外人。 顾序州垂下眼,轻叹了口气,当年三兄弟在树下起誓不被女人所碍住手脚的时候,谁能想到自己今天还会吃“工作”的醋。 “小顾,小顾!”隔壁的林奶奶探出头,笑盈盈地招呼顾序州进去。 “林奶奶,这回是电视机收不到信号,还是电风扇掉了螺丝啊?”顾序州清爽地笑着进屋,习惯性地撸起袖子就要帮老太太干活。 “老太太我今天不是使唤你,快坐下,是我家老头子想见见你。” 林奶奶拉着顾序州坐到餐桌前,小方桌上摆着不错的四个菜,有鱼有肉。 “知道你天天来这里接媳妇,我们特意准备了四菜一汤,你等等,我老头一会就端鸡汤出来。” “你们夫妻吃饭,我不好打扰。”顾序州看着丰盛的饭菜,不好意思地挥挥手准备起身。 杭城的条件虽然比温城好得多,但这年头也不是家家可以吃得起鸡汤牛肉的。 林奶奶又是节省的人,听说平时老两口吃饭就一个咸菜两块豆腐乳。 今天这一桌子过年似的好菜,准是有什么特殊日子才摆上的,自己一个外人怎么好意思下筷子。 “林奶奶,你帮我跟林爷爷问个好。葭宁快出来了,天黑,我怕她害怕。”顾序州礼貌地道别。 “小顾,你别客气,我老头子惜才,别看他平日里小气吧啦,连条新内裤都舍不得买,他对聪明的后生人可舍得得很。” 林奶奶刚想解释,顾序州已经快步走出小屋。 正巧,陈医生家的灯关了,秦葭宁开门出来,顾序州快速而干脆地很林奶奶道别。 这头,顾序州下意识伸手去口袋里那丝巾,准备开开心心地接媳妇下班,结果却吃了瘪。 “葭宁,我给你……” 他正准备将精心挑选的丝巾送给秦葭宁,秦葭宁先耷拉着脑袋先跟他道歉。 “对不起,序州,你先回去吧。” 她的小脸惨白没有血色,大眼睛下面盯着乌黑的黑眼圈,要不是嘴唇还有点血色,整张脸看起来比停尸间的尸体还渗人。 “陈医生发烧了,陈伯伯的状态也不好,陈月怀孕了在保胎,陈安最近又被他导师拉去徽城搞实地调研了。这偌大的陈家现在找不出一个完整的人,今晚只能我留下来照顾他们两人。” “你一个人怎么熬得住,你看看你的脸,都成什么样子了。” 顾序州捧起秦葭宁的脸,好像有密密麻麻的针扎进自己的胸口,他当初就不应该答应秦葭宁接这份工作。 郑爱兰小店的生意不错,要说满足他们一家人的吃喝倒也是错错有余,他想不通秦葭宁为何执意要给这家子当保姆。 难道……是因为自己没工作让她没有安全感。 “今晚我留下,我替你干活。” “不需要,人家陈医生是女性,你一个大男人怎么照顾?万一传出什么流言蜚语,陈医生的性子,人还没病死反而要先气死了。快走,快走,别在这碍事。” “葭宁,我不在乎他们的死活的,但是我不能看着你倒下去。”顾序州强硬地抓住秦葭宁的手腕,“啊!” 结果秦葭宁狠心地一脚踩在了顾序州的脚上,用力大得连顾序州这个吃苦达人都忍不住叫出声。 “顾序州同志,这是我的工作,我自己可以应付。如果这点小事情还需要你帮我干着,我出去还怎么混?” “但是……” “没有但是,一个称职的丈夫要学会尊重妻子,理解妻子,更要相信妻子的能力。你操心这么多,难道是打心里看不起我?” “我没有。”顾序州低沉的声音不禁拔高,怎么关心还关心出错误来了。 “信任我的话就回去。” 秦葭宁干脆地推顾序州出了小区的门,走回来时觉得背后一凉,她环顾四周,总觉得有人在暗处偷看他们。 另一边,林奶奶无奈地走回自家。 “夫人,那个小伙子来了吗?”在厨房的林爷爷端着热腾腾的鸡汤出来。 林奶奶无奈地摇摇手:“叫进来了,可惜又让媳妇勾走了。这小伙子跟当年的你完全不一样,人家心里可把媳妇看的重着呢。” “这心里只有媳妇的人,能担得起我们那的工作吗?”老爷子皱皱眉,低头看着手里的鸡汤,“可惜了。” “你懂个什么,我帮你考验过了,人家脑子聪明,研究疼媳妇两不误。”林奶奶狠狠剐了老爷子一眼,“你下次什么时候有空,我替你把娃娃再约上见一见,你自己亲自测测水平。” “那这饭菜怎么办啊?” “自己吃啊,难道还留着下次招待啊。”林奶奶甩手回桌子前坐下,随后还补了一句,“家里的洗衣机又坏了,你记得修一修。” “又坏了,老婆子,你八字属什么的,命这么硬。” “这些现代的稀奇东西我又用不来,坏了很正常。你就珍惜吧,老婆子我只是克家电,不是克男人。” “……”林老爷子乖乖闭了嘴,论吵架,他还真斗不过媳妇。 第213章 他出现戒断反应了 天空泛起鱼肚白,微光投进陈家的小窗户。 秦葭宁托着腮帮子坐在陈医生的床头,脑袋点的像小鸡啄米,上下眼皮沾上又猛地睁开,又迷迷糊糊合上。 上了年纪的人抵抗力不好,陈医生反复高烧了一夜,秦葭宁也跟着一夜没有合眼。 另一边的陈伯伯中途又呕吐了几次,差点被自己的呕吐物堵住呼吸道,好在秦葭宁上一世积累了不少急救的经验,这才化险为夷。 “小丫头……宝胜怎么样了?” 陈医生嘶哑的声音从喉咙里挤出来,她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看到陈宝胜睡的安详,昨夜吐脏的衣服也已经换掉,换下的衣服和被子已经挂在阳台上晾晒。 秦葭宁猛地睁开眼,不客气地将陈医生又压回了床上,不客气地警告道:“一把年纪了就别逞强,你烧刚退,要是再烧起来,我一个人可熬不住。” 陈医生无力地笑着,语气比当初刚见面的时候随和了不少。 “小丫头片子,我就知道你不像看着那么老实单纯,小狐狸尾巴露出来了?有你这么跟雇主说话的吗?” 秦葭宁打着哈欠,夸张地松动筋骨:“人都累麻了,我一个人照顾你们两位,也没要求加工资,就别在意那些细枝末节了。” “小丫头,牙尖嘴利,我说不过你。”陈医生不放心地看了儿子一眼,微微笑起来。 这丫头嘴巴没大没小,干事情倒是干脆利落还让人放心,自家的两个孙子孙女一起可能干得还没她好。 “丫头。”她看着秦葭宁还在使劲忙活的背影,用硬邦邦的语气抱怨着,“你这拖地的手脚一点力气都没有,拖不干净,拖了也是白拖。去沙发上睡一会,有力气了在干活,免得一会摔了说我们家虐待你。” “陈医生,你想说谢谢的时候能直接点吗?” “我!” 陈医生的连刷的红了,这小丫头还真是得理不饶人,她无奈地妥协,不情不愿地挤出几个字:“谢谢,去休息下吧。” 秦葭宁勾起嘴角,硬是把昨夜没处理干净的地方收拾干净才放下拖把。 这几日她一直操心着陈家母子的身体状况,自己也跟着几夜没睡好,蹲下又起来的时候竟然眼前一片发黑。 “这副身体还真是不经用。”她抱怨着朝沙发走去。 陈家母子的状态趋于稳定,她心里的担子也跟着放下,这才想起昨晚顾序州好像有话要跟自己说。 昨天自己这么不客气地赶他离开,那闷骚男会不会生气呀?自己作为妻子,跟姚冰清比起来的确算不上体贴。 等手头的事情解决了,去百货大厦买本书送他吧。 秦葭宁瘫在沙发上,迷迷糊糊地朝自己的衣服口袋摸去。 她没有顾序州那样过目不忘的本事,有限的记忆和头脑自然是把当前要完成的任务放在第一位,至于男人常常被甩到任务之外。 所以她特意在口袋里准备了纸笔,这是专门为顾序州准备的纸笔,她会在上面记上顾序州喜欢的书本类型、喜欢的食物,以及各种她觉得有用的数据。 她从左边的口袋掏出纸笔,记上自己准备买书的事情,顺手就放进了右边口袋。 等等,这个口袋里好像有东西。 丝滑而柔软……是丝巾! 秦葭宁在面前展开那条正方形的彩色小丝巾,手感顺滑,色泽亮丽,一看就是纯蚕丝做的高档货。 丝巾底部是她最喜欢的淡橘色,上面带着不同色彩的几何图形,整体简洁大方。 “这东西不便宜吧……”秦葭宁努力回想自己是不是脑子出问题了,什么时候买的丝巾怎么连自己都记不住。 突然脑海里闪现出顾序州的脸,这才记起昨晚推顾序州离开的时候他好像往自己口袋里塞了东西。 只是当时自己满脑子都是陈家母子,根本顾不上他说了什么。 丝巾上带着淡淡的香味,一想到那个只会读书的木头为她寻找合适的丝巾,在百货大楼里焦头烂额,秦葭宁忍不住捂着嘴偷笑。 11弄12号小店里,有个人也正忙的焦头烂额。 “大民哥,这边要酱油!” “爱兰姐,炒面好了吗,客人等不及了!” 黄嘉达系着围裙,忙前忙后,高亮的声音逐渐沙哑。 直到店面休息,他才难得有机会坐下来喝口热茶,身体无力地摊倒在椅子上,满脑袋问号。 我是谁,我在哪,我又在干什么? “顾序州,有没有搞错,你大舅哥家的事情让我干活?不就是想媳妇吗,自己过去看就是,在这里发呆有什么用!”黄嘉达拍案而起,结果又被顾序州一个冷酷的眼神瞪了回去。 项丰华纤长的手指熟练地夹着烟,他故意吐出一口烟圈喷在黄嘉达脸上:“小跑堂,给我哪壶茶。” “要喝自己拿,白吃白喝一下午了,有空就把钱付了,喝什么茶。”黄嘉达将白毛巾往脖子上一甩,伸出手指就开始算账。 “白天局里给领导打工,晚上给兄弟丈母家家打工,这世上再也找不出像我这样老实的牛马。” “别计较这么多嘛,你是给人民打工!”项丰华说着又点燃了一根烟,冒出的烟圈呛得旁边的姚冰清咳了两声。 项丰华忙灭了烟头,他这表妹性格太文静,要不是这两声咳嗽,他都快忘了表妹的存在。 “啧,店里禁止吸烟,要吸出去吸。”黄嘉达甩着白毛巾给姚冰清散气,“吸烟有害健康,你干脆戒了得了。” “这可不是烟,这是我的精神食量。” 这头黄嘉达为了姚冰清跟项丰华斗嘴,可姚冰清的心思全在顾序州身上,她拽着衣角试图寻找话题,樱桃小嘴动了两下,半天没发出一句完整的话。 “序州……” “我去后厨帮忙,你们先坐会。”顾序州突然起身,心不在焉地往后厨走。 “看见了吧,那就是戒断反应!”项风华在后头打趣,“那家伙看不到媳妇的状态比我戒烟好夸张!” “少在那油嘴滑舌。” “那我说个正经的。”项丰华突然收起笑容,少见地摆出正经模样,“冰清,算了,放弃那个男人吧。” 第214章 是我贪恋她的阳光 “喇叭杰,不是说好了不再提这个话题吗?”黄嘉达比姚冰清先着急了。 他心里也知道姚冰清是空欢喜,他们太了解顾序州的性子了,他认准的东西,哪怕全世界跟他说不合适,他也会一门心守下去。 如果真的有一天要让冰清死心,他更希望是温水煮青蛙,让冰清一点点接受这个结果,而不是快刀斩乱麻,一瞬间将她那纤细的心撕的支离破碎。 喇叭杰没有理会在那叭叭的黄嘉达,他作为局外人看的更清更透:“冰清,你是个聪明的孩子,你自己比我们更清楚,你喜欢的真的是顾序州吗?” “哥哥,我当然喜欢序州哥哥,我从5岁那年就开始喜欢他了,你不是知道的吗?” “你是喜欢,还是不甘心?” 姚冰清的话被堵了回去,她修长的睫毛默默垂下,许久才哽咽地发出细微的声音:“那个女孩配不上序州哥哥,她只是一个没有文化的村姑。” “我见过那姑娘,自信骄傲,勇敢善良,还有着无法理解的奇奇怪怪。顾木头那样的人就需要这么一个姑娘将光引到他身上。”项丰华说这话的时候,声音比平常都要温柔,眯起的眼里好像还浮现出了秦葭宁的影子。 “小哥,你也喜欢她?”姚冰清的话让项丰华手里的动作一顿。 她心中那股不敢越发强烈,为什么最疼爱自己的表哥也要为那个仅一面之缘的姑娘说话。 姚冰清深吸一口气,故意带着恶意说道:“她根本不懂序州哥哥的理想,拿着序州哥哥的钱,却把他困在这间小小的饭店里,她就是一个蛀虫,吞噬着序州哥哥的光辉。” “冰清,你怎么能说出这种话。”黄嘉达不可置信地看着姚冰清,这根本不是他所熟知的那个温柔大方的姑娘。 喇叭杰脸上的惊讶转瞬即逝,反倒露出泰然的表情,他眯起细长的桃花眼,笑道:“嫉妒真是让人面目全非,我亲爱的妹妹,你现在真是个大人了。” “我……序州哥哥,你、你听见我刚才说的了?” 姚冰清刚想辩解,抬头却看到了后门那修长的身影,她对上顾序州那双如海底般深不可测的双眼,身体不自觉地颤抖。 “这是爱兰嫂子做的番薯黄夹,说是感谢你们这几天帮忙。”顾序州将装着点心的盘子放到桌前,声音冷得像冬日里的寒冰。 “序州哥哥,我刚才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姚冰清紧张地语无伦次。 她能感觉到序州哥哥在不高兴,这还是顾序州向她露出这样的表情。 小时候她曾经弄坏过顾序州最喜欢的书本,打碎过顾序州最喜欢的烟台,她有次还弄丢了顾序州亲手做的望远镜。 温柔的序州哥哥从没有生气过,他总是会说“只要你没受伤就好,那些东西都没有你重要”。 气氛尴尬到极点,项丰华只是沉默地点燃一支烟,黄嘉达嬉笑着试图将话题转移到刚上桌的美食上。 显然,顾序州并没有要跟着走的意思。 他那冰冷的声音在死寂的氛围里响起,明明很轻,却清楚地跑进了所有人的耳朵。 “冰清,困住我的从来不是她,而是这个时代这个国家。” “算了算了,都是老朋友聊天,这么较真干什么!”黄嘉达下意识拦在姚冰清面前。 顾序州面上不显,眉头舒展,甚至嘴角还微微上扬,可身上散发的气息却让人不寒而栗。 若不是眼前坐着的,是他曾经当做亲妹妹般疼爱过的姑娘,他的表情恐怕会比现在恐怖百倍。 “吞噬光芒的不是她,而是我。是我在贪恋她带给我的光。只要那束光还在我眼前,我就心甘情愿地被利用。” 姚冰清的身体僵硬,她宁愿序州哥哥能现在骂她一顿,像个情人般发着脾气,而不是这样冷静地、冰冷地讲述他对另一个女孩的爱意。 顾序州指关节轻轻敲了敲桌板,将愣掉的几人拉回饭桌上,像是什么事都没发生般轻声道:“趁热吃,这东西冰了就不好吃了。” 说完,他干脆地转身,离开时余光却瞟了眼默默抽烟的项风华。 民丰小区,秦葭宁推着陈宝胜在小区晒太阳,陈医生坐在旁边的椅子上剥橘子。 十几年来第一次睡了一个整觉,陈医生的精神状态好了不少,在阳光下看着儿子微笑。 人心总是贪婪的,当年儿子刚出车祸的时候,她总是祈祷上天能让他恢复原本的样子,祷告了十几年,没有效果。 如今,她只希望儿子活着就好。 哪怕她知道儿子心里想死,她也希望他能活着。 活着,总会有好事发生。 “小丫头,你在发什么呆呢?”陈医生踢了踢秦葭宁,将手里的剥好的橘子递给秦葭宁。 “陈伯伯这几天吐得厉害,水果太凉寒,最好少吃。”秦葭宁挥挥手。 陈医生撇撇嘴,硬是把橘子塞到了她手里:“给你吃的,补点维生素C。” “不愧是医生,维C都知道。”秦葭宁和陈医生相视一笑。 原本见到秦葭宁就横眉怒眼的陈医生,在几日的相处中倒也生出了战友般的轻易。 “真甜。”秦葭宁囫囵吞枣,眼睛还盯着小区外头瞧。 陈医生顺着她视线看去,瞧见一个卷发高马尾的漂亮姑娘在小区外面鬼鬼祟祟,她眯起眼,总觉得那姑娘在哪里见过。 “丫头,那小同志你认识?” “嗯,见过几次。”秦葭宁嘴上说的云淡风轻,可眼睛都快粘到秦佳安身上了。 原书女主一定也是为了徐华英的事情来的。 本来以为自己是穿书而来,对书里的剧情是了如指掌,可自己真成了书中人,却发现很多事情都在自己掌控之外。 “丫头,我这在看着,你有事情找那姑娘就快点去,二十分钟内必须回来啊。”陈医生看看手表,闭上眼睛当做自己没看到。 秦葭宁勾起嘴角:“小老太太规矩还挺多。” 她固定好陈宝胜的轮椅,给他盖好薄毯,确定陈伯做的舒适了才放心大步离开。 秦佳宁鬼头鬼头的盯着他们的方向,见秦葭宁过来,转身就想跑,像只小老鼠似的轻易被秦葭宁拉住了衣角。 “盯着我们看了那么久,现在跑什么?” 第215章 那个女人一定是重生了 “陈医生让你来抓我的?”秦佳安用力挣脱,警惕地和秦葭宁对峙。 秦葭宁露出一个善意的笑容,小心地安抚她:“没有,是我自己想跟你聊聊。别这么紧张嘛,我们又不是第一见面,上次在我家聊得好好的,我还以为我们已经是朋友了呢。” 真是奇怪,原书里的秦佳安根本不是这种敏感的个性,到底是哪里出了错。 她仔细地端详秦佳安的脸,作为原书的女主,这姑娘长得自然是清水出芙蓉般的纯洁动人。 虽然都是有钱人家出生,和姚冰清的书香气不同,秦佳安姣好的身材让她清纯的气质中又多了一份性感。 原书里的秦佳安打下自己的商业帝国,成为第一代事业型女强人,性感曼妙的身材配上职业女性的西装,应该会是十分扎眼的御姐形象。 可现在的秦佳安更像一只一直处于担惊受怕中的小猫仔,有点风吹草动就炸毛竖起防备的尾巴。 “我没有什么朋友。”秦佳安垂下眼,修长的睫毛上挂着晶莹的泪珠,“我不像你这么讨人喜欢。” “怎么会,你这么好看,我要是男人,我看了你也喜欢。我不是男人,我也喜欢你,谁会不喜欢香香的漂亮姑娘。”秦葭宁一点点向秦佳安靠近,生怕步子迈得大了会吓到这个姑娘。 她总觉得秦佳安比上次见到的时候还要易碎,她伸出手去触碰秦佳安的手腕,小心翼翼。 “如果你觉得自己没有朋友,那我当你的朋友。你发生了什么不高兴的事情,有什么为难的事情吗,都可以和我说说。” 秦佳安一双水汪汪的眼睛看着秦葭宁,看着那张娇俏灿烂的脸,心中生出一丝羡慕。 她明明是个乡下来的姑娘,可能连字都不认识,但她做的事情却是大胆热情的。 那个看谁都不顺眼的陈医生,在秦葭宁身边也会露出笑脸。 她就像是故事书里的女主,带着主角光环,所有人都爱她喜欢她,就连自己看到这张可爱的笑容都忍不住扬起嘴角。 “你怎么了?”秦葭宁关切地问道。 “没什么,我就是有些羡慕你,所有人都那么喜欢你。”秦佳安语气里满是羡慕。 “哈哈哈,没有这回事。” 秦葭宁忍不住笑出声,自己本来只是一个要难产而死的炮灰,现在居然被大女主书里的真女主羡慕,说出来都没人信。 她记得原书里女主虽然被徐华英陷害,但秦家人对她可都是十分爱护的,秦修远更是把这个妹妹疼到骨子里,即便知道她不是亲生也拿命去守护她。 反之炮灰秦葭宁,在自己没魂穿之前,可怜的秦葭宁就因为承受不住兽药的药效而丧命,哪怕按照原书剧情活下来,她也是成为秦寿糟践的一条牲畜。 秦葭宁想起原主在柳下村的总总遭遇,苦笑着解释:“讨厌我的人多了去了,只是我不在乎,谁要是欺负我,我就打回去。” “可要是讨厌你的人是你亲生母亲呢?”秦佳安悲伤地问道。 她那深黑色的眼里被泪水所迷茫,低头一直摩擦着自己的衣角:“我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事情,我的亲生母亲如此厌烦我,就连吃饭都不愿意和我在一张桌子。” “如果我真做的不对,我宁愿她打我骂我,也好过正眼都不看我一眼。” “我真的好羡慕你,可以和自己的妈妈撒娇、斗嘴,这都是我做梦都想不到的。” 怎么可能? 秦葭宁皱起眉头,怎么秦佳安说的和原书剧情完全不一样,原书里秦母可是对她如珠如宝,直到发现自己抱错了孩子,秦母对秦佳安的态度也没有太大转变。 要说之前在柳下村因为自己的介入,顾序州的人生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可自己才刚刚进入杭城,什么都没干啊,怎么主线剧情都变了? 秦葭宁忙拉着秦佳安追问道:“怎么会有妈妈不喜欢自己的孩子呢?你妈妈是一直不喜欢你,还是发生了什么事情让她变了?” “在五岁之前,她一直对我很好,她是世界上最好的妈妈。可是……” 秦佳安闭上眼思考片刻,才缓缓开口:“但是我五岁那边发生了一场车祸,一辆失控的大巴车朝着我冲过来,妈妈为了保护我被车撞倒,在那之后住了很久的医院,高烧几天几夜没退。医生们都以为她醒不过来了。” “但是她醒了,只是人变了?”秦葭宁心里有了个猜想,小心翼翼地听秦佳安继续说下去。 “嗯,她醒了,她变了,却没有完全变。” 泪水一滴一滴地落在佳安的裙摆上,她哭得像个受委屈的孩子,肩膀一抖一抖。 “她记得所有人的名字,记得爸爸最喜欢的食物,记得哥哥下个月的课程安排,记得一切,唯独不记得我。不,准确地说,她记得我却不愿意认我。她说我不是她生下的孩子,她说有个人会我和那个女孩都是冒充的,她要找到自己亲生的孩子。” 秦佳安语无伦次,哭得越发伤心了,她不明白母亲话里的那个女孩是谁,更不知道母亲为何不认这个女儿。 然而秦葭宁却感觉有什么东西在她脑海里炸开,她瞪大双眼不可思议地看着秦佳安,微微张嘴想解释一切,终究憋了回去。 秦母一定是重生了! 不过在原书的剧情里,秦母直到死之前才知道徐华英带过来的女孩并不是自己的亲生女儿,她到死都没有见过秦葭宁一面。 这一切都说得通了,为什么李招英会在医院看到秦母寻找徐华英,为什么秦母没办法接受秦佳安,为什么本应该勇敢自信的秦佳安会变得如此警惕敏感。 故事里一个小小的人物变了,带着整条线都发生了巨大变化,这就是蝴蝶效应。 只是……现在无凭无据,还不是跟生母相认,跟秦佳安坦白真相的时候。 “佳安,可以带我去你家看看吗?”秦佳宁还是想见一见生母。 毕竟徐华英和那个假千金如此狡猾,善良的生母哪怕知道一切都是假的,也很难逃过他们的手掌。 秦佳安有些犹豫:“我妈妈不喜欢外人……” “葭宁,葭宁!”突然,陈医生的喊叫打破了两人的对话。 第216章 说正经事的时候不要结巴 秦葭宁拉过秦佳安的手,看了一眼她手腕上的手表,还没有到约定的二十分钟。 难道出事了?! “不好意思,这事情下次再说!” 她忙匆匆回到小区里,心脏紧张地砰砰直跳,陈伯伯最近的状态一直不太好,要不是今早他精神头不错,秦葭宁根本不敢随意离开二十分钟。 果然还是自己太大意了! 她穿过小区茂密的树林,飞到陈医生身边,看到刚刚还睡的十分安详的陈伯伯居然口吐白沫,整个人歪倒在轮椅上。 陈医生无力地跪在地上喊着秦葭宁的名字,即便是个退休医生,面对自己亲生儿子的濒死状态她也失去了该有的冷静。 “陈医生,你站的起来吗?我送陈伯伯去医院,你后面跟过来!” 秦葭宁简单查看了陈伯伯的身体状况,这是她一个医学门外汉没办法解决的,必须要送医院。 来不及多想,她瘦小的身体背起陈宝胜就往外面跑。 这年头没有私家车还真是不方便,马路上来来往往的自行车也不方便带一个昏死过去的病人。 好在秦葭宁体力好,猫着腰背着陈宝胜就一直往医院的方向冲。 她能感觉到陈宝胜在自己背上的气息越来越微弱,自己的体力也如流水般快速地流失。 “陈伯伯,你坚持住,陈医生还等着你呢。陈伯伯,医院就快到了,你一定会没事的。” 她不知道陈宝胜能不能听到,小声地呼唤着,希望着奇迹的出现。 突然,眼前驶过来一道熟悉的身影。 “葭宁,出什么事情了?”秦大民嘹亮的声音焦急地喊道。 他刚为住院部的病人送完外卖,就想顺道去民丰小区看看几天没见的妹妹,毕竟家里还有个失魂落魄的男人等着她回去呢。 秦葭宁背着陈宝胜跑了不少路,憋着一口气说不出话,看到秦大民身下的小三轮车,就跟看到了下凡的神仙一般,两眼发光。 “哥,车借我!”秦葭宁小心地将陈宝胜放在小三轮后头,确保他呼吸顺畅。 “这个男人是谁啊,他……” “哥,我没时间和你废话了。”秦葭宁夺过三轮车的控制头,踩着脚踏板就往医院飞去。 笨重的小三轮硬是踩出了火箭的气场,秦大民在后头追了两步气喘吁吁,心想着准是出大事了,一个掉头就回家报告。 “媳妇,出大事了,葭宁出大事了!”他一路跑一路喊。 还没到小饭店门口呢,郑爱兰、周秀禾都听到了赶出来,在后厨的顾序州敏锐地捕捉到了“葭宁”两个字,手里拿着满是泡沫的碗就出来了。 “葭宁出什么事情了?” 周秀禾急得团团转,见秦大民半天说不出话,更是重复问了好几次,吵得郑爱兰头都大了。 “葭宁……医院……大病!” 秦大民跑了一路,口都干了,急着找水喝,偏偏被一家子围着,他只能从干哑的喉咙里断断续续挤出几个字。 他本来是想说葭宁的雇主生了大病,她送雇主去医院了,怎么从嘴巴里出来却不一样了! “臭嘴,好、好说!”他猛地拍了一下自己嘴巴,“水、水!” “爱兰,快给大民水!” “没有的东西,说点事情还要喝水,快点喝了说清楚,急死人了。” 秦大民接过媳妇的水,咕噜咕噜灌下去,这才有力气清楚地说出来:“葭宁照顾的那个陈伯伯好像生了大病,葭宁背着人去医院了,路上还抢了我的小三轮。” “哎呀,原来就是这档子事情啊,小三轮被自家妹子抢了就抢了,她还能不换回了。” “就是啊,大民,下次这种事情可千万别结巴,妈的心脏都要被你吓出来了。”周秀禾捂着胸口庆幸,“我刚才差点就要冲到医院去了!” “就是,妹夫,你也别担心……唉,顾序州呢?”郑爱兰回过头,瞧见桌上放着两个满是泡沫的茶碗,负责洗碗的人不见了。 “你们说说看这顾序州,平时挺冷静一个人,遇上葭宁的事就连分寸都没了。” 这一头,顾序州几乎是以光速般闪现到民丰小区。 郑爱兰有句话说得对,顾序州还真是连分寸都没了,没把话听完就算了,居然还把医院错听成了小区。 他站在陈医生家门口焦急地敲着门,敲击门板的几秒钟在他心里都跟过了一个世纪似的。 “你找陈医生啊,她出去了!”林奶奶从院子里走出来,拉着顾序州就往自己家里走。 “林奶奶,葭宁她在哪里,她怎么样了?” “葭宁?你媳妇啊,她好得很,壮得跟头牛似的,还能扛着宝胜百米冲刺。” 林奶奶打量着顾序州,猜到了他准是听错消息了,忙解释道。 “你放心吧,你媳妇好得很。是老陈家的儿子昏迷了,你媳妇给人送医院去了,刚刚隔壁小王把老陈也送过去了,现在他们家里没人。” 顾序州刚被林奶奶拉回客厅,听到这一切都只是虚惊一场,他身体一软瘫坐在了沙发上,缓了许久才坐直身体跟林奶奶道别。 “林奶奶,既然葭宁没有事情我就……” “嘿,别走啊,正好我老头子今天休假,一会儿买完东西就回来了。”林奶奶拦在顾序州面前。 说曹操,曹操到。 门口传来开门声,接着是哗啦啦的钥匙碰撞的声音,一个儒雅的白头发老头提着一袋子的橘子进来。 “老头子,快看谁来了!”林奶奶眼睛亮闪闪地向林老爷子展示顾序州,就像是在展示一个自己最得意的作品。 “林爷爷,你好。”顾序州点点头,礼貌性地问号,眼神却飞向门外,巴不得现在就去医院看看秦葭宁的情况。 哪怕不是她生病,这么一个娇小的身体背着老人跑一路肯定也累坏了。 “咳咳。”林老爷子拉了椅子,拦下了门口,清清嗓子开口就开始测试,“你知道疲劳点蚀吗?” “在交变载荷的作用下,轴承滚动体或滚道表面出现微小的疲劳裂纹……”顾序州本能地回答。 轴承并不是他感兴趣的项目,但平时里倒也看到过这方面的内容,就随意记下了。 他轻松地回答老爷子提出的各种问题,对面的老爷子的神情从严肃到慢慢浮现出笑容。 “我能出去了吗,我的妻子还在医院等我。”在回答了十几个问题后,顾序州有些不耐烦了。 第217章 那个可疑的男人是我老公 冰冷潮湿的医院走廊,秦葭宁陪着陈医生坐在靠墙的长椅上。 走廊尽头的房间上亮着“抢救中”三个鲜红的字,亮光将惨白的走廊映红。 白墙上的老式闹钟一分一秒的走着,“嘀嗒嘀嗒”的声音就好像是陈宝胜的生命倒计时,将陈医生的整个心揪起来。 “都是我的错,是我造下的孽报应在孩子身上了。”陈医生不断地抽打着自己的胸膛。 “陈医生,陈伯伯一定会没事的,你别把自己的身体哭坏了。陈伯伯醒来也一定希望看到的是你的笑脸,他要是知道你这样子,你让他心里怎么过。” 秦葭宁用脑海里能想到的所有温柔语言安慰着陈医生,她曾经觉得陈医生就是个傲娇的老太太,可现在她看到的是一个悲伤的母亲,一个疲惫让人心疼的母亲。 “丫头,你不懂,当年我看到那件事没多久,我儿子就出事了,一定是老天爷看我包庇小人,要惩罚我啊!”泪水模糊了陈医生的双眼。 陈医生口中提到的小人,秦葭宁本能地想起徐华英的名字,她迫切的想要知道陈医生当年发生了什么,但看着抢救室上亮着的红灯,她知道现在不是时候。 对这个可怜的母亲而言,现在任何东西都比不过她孩子的生命。 “陈医生,那你就试着向天祈祷,在心里默念自己的罪过,祈求神明对你罪过的宽恕,祈求神仙把陈伯伯放回你身边。” 这是秦葭宁现在所能想到的,抚平一个母亲伤痛的最好办法。 她一向不相信神明,但她相信神明是穷途者的良药,是最适合华国人体质的心理医生。 “我曾经向天祈祷过无数次,老天要是看得到,宝胜怎么可能还会坐十几年轮椅。”陈医生的双眼已经空洞,好像做好了要跟随儿子去了的打算。 “陈医生那次车祸这么严重,他还能陪在你身边十几年,这不就是上天给你的救赎吗?”这大概是照顾陈宝胜一个月来,秦葭宁最温柔的一次。 她双手合十,低下头祈祷:“希望陈伯伯平安无事,希望陈伯伯能回到陈医生身边。” 陈医生看着秦葭宁,惊讶的眼神慢慢被感动所代替,她轻声说了句谢谢,接着低下头跟着祈祷。 不知过了多久,抢救室上面的灯灭了。 穿着白大衣的医生开门出来,疲惫地拉下口罩穿着粗重的气息。 “小黄,黄医生!我家宝胜怎么样了?”陈医生扑过去,双腿紧张地发软,差点就跪在了这个曾经的后辈面前。 黄医生忙拉住陈医生:“陈老师,您放心吧,陈叔叔已经脱离危险。” “没事,太好了,我儿没事!”陈医生激动地喘不过气,向后翻倒在了秦葭宁身上。 …… 陈宝胜的病情还没有完全稳定,这几日需要重点照顾,靠着陈医生和同事的关系,医院给安排了一间单人病房。 挣扎着起来的陈医生执意要守在儿子身边,秦葭宁见她靠着床头迷迷糊糊地摇晃着,便拿上脸盆准备去打水房打点水给陈医生洗洗脸。 单人病房和公共区域离得远,好处是安静,坏处就是打水上厕所十分不方便,中间要走过一个长长的走廊以及护士台。 秦葭宁抱着脸盆,边走边打哈欠。 高度的紧张过后,身体显得异常疲惫,她现在眼里除了床就是枕头,再也看不到任何人。 经过护士台,秦葭宁透过窗户看到外头星星点点,不知不觉已经是晚上。 这个年代光污染还不是很严重,夜晚的星星总是特别明亮,看的秦葭宁越发困倦。 她又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眼睛直接眯成了一条线。 “同志,现在不是探访时间,你连病房号都不知道,我们真不能让你进去。” 护士台,两个护士正在和一个不合时宜的探访者对话。 秦葭宁迷糊地瞟了那探访者的背影一眼,高挑的身形,宽肩窄腰,肯定是个帅哥。 走廊老旧的白炽灯散发着暖黄色的灯光,因为岁月的积累,灯光算不上明亮,甚至照不清那男人的脸。 身材这么好,也不知道脸长的怎么样? 她好奇地想去看那男人的脸,但很快她就晃着脑袋打消了念头。 自己可是已经有顾序州了,不可以对其他男人感兴趣。 顾序州那个书呆子看着不冷不热,其实可容易吃醋呢。 她加快步伐去打水间,当她回来的时候再次经过护士台,刚才那个身材很好的男人已经离开。 “同志,你是211病房的家属吗?”一个小护士突然叫住秦葭宁,神神秘秘地提醒道,“刚才有个奇怪的男人找陈宝胜同志,还一直问我他的病房号,放心,我没给他。” “陈伯伯都瘫痪十几年了,谁会找他?是陈伯伯的儿子陈安吗?” 秦葭宁糊涂了,陈安不是去外地了吗,要不然也不会让她一个保姆独自照顾两个老人。 “不是不是,那男人长的…长的,怎么说呢,就怪好看的。”另一个护士脸上泛着微红,“有点像外国人,但不全像,比那电影里的男明星还好看。” 这描述,不用多说,秦葭宁知道是她那冤种老公来了。 她刚想解释,另一个护士坚定地向秦葭宁邀功。 “同志,你放心,我们可是专业护士,绝对不会被他的美色所吸引。那男人说不出病房号,看着就很可疑,我们就坚决不让他进来,刚才已经被我们赶跑了。” “我妈妈和陈医生认识,她说陈医生全家都跟陈医生一个模子里出来的,他们陈家根本找不出这么好看的人。那男人还说自己是家属,骗谁呢!” 小护士说的慷慨激扬,以至于秦葭宁一时间不知道要不要开口解释自己和刚才那个可以男人的关系。 “请问刚才那个男人去哪了?”秦葭宁想了想,那个木头见不到她肯定会在楼下等到天亮,她于心不忍,还是主动开口问道。 小护士眯起警惕的眼神,小声提醒:“他倔得很,现在还在楼下大门口等着呢,到底要干什么,这么坚持不懈。你问他干什么,放心,我们肯定保护好你们患者的安全。” “其实……他是我老公。”秦葭宁挤出一个不好意思的微笑。 第218章 我可舍不得让那么好看的男人等着 “是你的丈夫!”小护士情不自禁叫出声,随即尴尬地捂着嘴笑笑,“不好意思,我以为他长得像个外国人,还以为是间谍……不不,我不是那个意思,咳,我去帮你叫他进来。” 毕竟那十年紧张的大运动刚刚结束,小护士有这方面的警惕性也不奇怪,她哪能想到那个看上去就和普通人不一样的混血儿会是一个农村小保姆的丈夫。 小护士刚刚入职,一腔热血,还想靠着守护病人安全邀功的,结果好心办了坏事。 “没事,没事,就让他等着吧。”秦葭宁挥挥手,她也有过新兵蛋子的时候,自然明白一个刚入职的小姑娘平迫切展现自己的心思。 “本来现在就不是探访的时候,是他来的时间不对,给两位添麻烦了。”秦葭宁礼貌地向两个坐班的小护士道歉。 秦葭宁转身离开,她手里还捧着要给陈医生洗脸的热水,只能委屈她家那个醋坛子在门口再等等了。 两个小护士坐了回去,面面相觑。 “吓死我,还好碰到个好脾气的,之前我遇到过一个暴脾气的家属,差点把我的护士台给翻了。”另一个小护士拍着胸口,“我就告诉你放人家进去吧,长这么好看怎么可能是坏人。” “我看你是看上那个男同志了,别想了,人家已经有媳妇了。刚才那姑娘别看是个农村人,可说话知书达理的,长得还那么漂亮,那男同志肯定很疼她,大晚上还要过来看。” “唉,这美男子都被没人娶走了。要是我丈夫长这么好看还疼人,我是一分钟都舍不得让他在外面多呆。” 秦葭宁清楚地听到小护士之间的谈话,转头看了护士台旁边的窗户一眼,已经如春,夜晚已经没有了之前那般刺骨的寒气,只是看这天气,好像快要下雨了。 也不知道大哥回去说了些什么,顾序州肯定是慌慌张张过来,估计也没有打伞。 在那些小护士看来,自己一定是个薄情寡义的人。 秦葭宁咬咬牙,端着水回陈宝胜的病房。 刚靠近门口,就听到里面陈医生的自言自语。 现在已经是晚上八点,医院的病人总是睡的很早,就算不睡觉,也都安安静静地窝在床上,因此病房里陈医生的话语异常清晰地钻进秦葭宁的耳朵。 “宝胜,妈知道秦葭宁那丫头就是安慰我,妈犯下的错事妈自己清楚,老天总有一天要跟我清算的。” “当年我们医院有两个产妇住在一个病房里,你说巧不巧,他们的丈夫还都姓秦,两个人生产的日期也差不多,更巧合的是两个人前后脚都生下了一个女儿。” 站在门外的秦葭宁感觉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这说的不就是自己和秦佳安被掉包的事情吗! 她悄悄地将门推开一个缝,保持着端水的姿势,探过脑袋看里头的陈医生,两只耳朵跟兔子似的竖起来仔细听。 陈医生疲惫地叹了一口气,用纱布在水杯里沾了沾水,轻轻擦拭陈宝胜干燥的双唇。 秦葭宁在外头急得直痒痒,迫不及待地想听接下来的事情。 许久,陈医生才靠到椅子上,目光温柔地落在儿子的脸上,缓缓继续自己的故事。 “那两个小丫头长得别提有多水灵了,别人家孩子生下来都跟猴子一样,但那两个小家伙刚出生就白白胖胖的,就跟个白面团子似的,因此我对那两个孩子的长相印象特别深刻。” “后来……”陈医生哽咽了一下,脸色越发暗淡,像是想起了什么不好的事情,她吞咽着口水,慢慢开口,“两个孩子出来时状态挺不错,可负责的徐华英护士非说孩子呼吸不畅,放在特病监护室呆了一天。” “我当时觉得奇怪,忙完手头的事情后特意去了一趟监护室,正好看到徐华英在那鬼鬼祟祟地折腾两孩子的名牌,当时我就觉得不对劲,可也没去多管。” “都怪你死鬼的爹,跟人跑了就算了,结果把钱花光还想着来找我接济。我那时候被他搞得心烦意乱,每天忙死忙活还要回家照顾月月和安安,根本没有心思关注别的事情。” 陈医生的故事戛然而止,似乎并没有要继续说下去的意思。 站在门口的秦葭宁被抓的心痒痒,怎么在最关键的时候停了! 这就好比自己好不容易买到了等了许久的电影票,去了电影院看的正精彩呢,在高潮大结局的时候电影故障了。 要是不听到故事后续,她今晚绝对睡不着! 她深吸一口气,故意将手里的脸盆往门上一撞发出“啪嗒”的声音,洒出的水溅在了门板上。 “谁!”陈医生紧张地挺直背,下意识朝门口看去,“当初上户的时候我们可是约定过,不准偷听我们家的事情!” “对不起。”秦葭宁立即道歉,装出偷听被抓包的可怜模样。 隐瞒多年的秘密被一个小保姆听到,陈医生一时无措地抬高了声音,随即脸色马上又缓和了不少,一句带过想结束这个话题。 “算了,反正和你也没关系,记得这事情不要外传啊。” “陈医生,我真不是故意偷听的,就是听到你说十几年前同个病房同时生出两个姓秦的女婴,我觉得有些熟悉。” 秦葭宁可不会放过这绝妙的机会,干脆开门见山跟陈医生解释道。 “我妈妈和我说过,二十年前,她就是在杭城第一人民医院生下的我,当时和她同个病房的阿姨也生了个女孩,叫秦佳安。我还以为您在说我家的事情呢,就忍不住多听了几句。” 陈医生拿着水杯的手颤抖,眼里带着微光:“丫头,你的生日是什么时候?” “5月14日。”秦葭宁干脆地回答。 后续的话不必多说,陈医生应该已经猜到了全部。 看陈医生眼里慢慢溢出泪水,秦葭宁知道有戏,她忙乘胜追击,一脸天真地好奇问道:“陈医生,但这些事情和陈伯伯有什么关系啊?你为什么说是自己造孽报应到孩子身上?” 第219章 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秦葭宁一双大眼睛水灵灵地盯着陈医生,满是天真和不解。 “你叫秦葭宁,对,你叫秦葭宁啊,当时病房里出生的另一个女孩的确是叫秦佳安。” 陈医生看着秦葭宁的脸,二十年的时间,她本以为自己不会忘记那两个孩子的名字,可现在当年的其中一个女孩就站在自己面前,自己怎么没发现呢。 她颤抖着伸出手,伸出又黄又瘦的手掌,指尖轻轻划过秦葭宁白嫩的脸颊。 这张脸她见过,二十年前那个可爱圆润的小宝宝居然长得那么大了。 “你长得和你妈妈可真像。” 秦葭宁可爱地笑着,摇着头发出清脆的声音:“这还是第一次有人这么说,别人都说我长得和妈妈不像,我妈妈年轻的时候虽然也是美人,可五官和我一点都不一样。我和爸爸长得也不像,我爸好几次说我是野种,为此还打了妈妈好几次。” 她是故意的,话里话外都在向陈医生强调自己可能被抱错了,自己这几年因此过的很苦。 秦葭宁的苦肉计的确生效了,陈医生惭愧地抹着泪水,哽咽着重复:“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害了你们。” “陈医生,你在说什么呀,我爸爸打人,那是他脾气差,就算要怪,也只能怪我和妈命不好,和你有什么关系。” 秦葭宁灿烂地笑着,就像是一株不会被打败的野草。 “还好我和我妈现在逃出来了,未来一切都会好起来。” “陈医生,你有什么不高兴的事情都可以告诉我,有些事情憋在心里会把人憋坏的,也许说出来一切都还有改变的机会。” 在秦葭宁暗暗的引导下,陈医生舔了舔干瘪的下唇。 那一瞬间她仿佛看到了救赎,有一个声音告诉她,说出来吧,憋了二十年的秘密足够了。 说出来也许就能挽回当年犯下的错误了。 “丫头,你可能不是你妈亲……” 陈医生犹豫地组织语言,想着自己说的会不会太直接,小姑娘一时间没法接受,于是顿了顿,慢慢的从头开始讲。 “你知道当年徐华英在新生儿监护室做了什么吗?”陈医生一个大喘气,她以为自己是在给秦葭宁缓冲的时间,却不知道秦葭宁此刻急得抓心挠肺。 “她好像把那两个孩子换了……那天两个孩子同时新生儿监护室,我过去给产妇做最后的身体检查,顺便看了抱回母亲身边的孩子一眼。我清楚地发现两个孩子对调了,他们长得太好看,我记得非常清楚,尤其是其中一个孩子脖子上还有一颗痣。” 秦葭宁一愣,她怎么没想到还有痣这回事,这不就是铁证吗! 上次在老宅里,周家的老仆人曾经说过,周秀和脖子上的痣是家族遗传,周秀禾的母亲、祖母、曾祖母,代代脖子上都有一个明显的痣,长得位置都一模一样,简直就跟周家防伪标志似的。 她仔细回忆秦佳安的脖子,每次相见的时候,那姑娘不是穿着高领就是带着丝巾,还真一次都没把脖子露出来过。 下次见面,一定要拉开她的脖子看一看! 陈医生见秦葭宁半天没说话,还以为这个小学毕业的小丫头没听明白自己的意思,小心地再次解释。 “丫头,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如果你真是当年其中之一的孩子,那你的人生可能就是被我毁了!”陈医生语气里满是自责,干巴的下唇被上排牙咬出一丝血迹。 秦葭宁看着这个背负着二十年秘密的老人,每天活在自责与羞愧之中,每个难以入眠的夜晚都在后悔自己当初的袖手旁观,她真的无法想象陈医生是怎么熬下来的。 “当初我还以为是自己看错了,特意找了徐华英质问,谁知道那个女人一点都不羞愧,大声喊着是秦家欠她的。她还警告我不准被这件事说出去,要不然就让我身败名裂。我有自己的家庭,有自己的孩子,我真的赌不起啊!所以我怕了,忍了。” “但是我试着挽回的,我想把两个孩子偷偷换回来,可是以及来不及了,他们出院那天雨下的太大,又连着送来两个要生孩子的产妇,我来不及……丫头,是我对不起你,如今宝胜变成这个样子,一定是上天对我的报应。” 不知是因为当年没有说出真相感到后悔,还是觉得自己的自私给孩子带来了报应,陈医生痛哭流涕,捶胸顿足。 一个上了年纪满头白发的干瘦老人,一遍遍打着自己,一遍遍辱骂着自己,秦葭宁终究是于心不忍。 “陈医生,其实我现在过的挺好的,联系我和妈妈之间感情的不是简单的血缘,更是二十年的守护和养育之恩。如果我真是抱错了,要是能任回来,我可就有两个妈妈了!那不是因祸得福吗?” 陈医生看着那张天真灿烂的小脸,恨不得现在再给自己脸上来一巴掌。 多么好的一个丫头啊,自己当初怎么有脸嫌弃她是农村来的。 秦葭宁微微一笑,她对原主这张人畜无害的脸有点自知,踩到陈医生现在准时对自己满是疼惜和愧疚,她忙乘胜追击继续下一个问题。 她拉着陈医生的手,娇娇滴滴地问道:“陈医生,这件事地罪魁祸首是徐华英,该受到惩罚的也应该是她,你知道她现在在哪里吗?” 她期盼的看着陈医生,希望在她口中听到一丝有用的线索,毕竟现在医院里知道徐华英存在的人都没几个了,陈医生是最后的希望。 然而,陈医生只是无奈地摇了摇头。 “当年我找徐华英谈话之后,她就马上辞职离开了,也许是怕我告发她吧,跑的比老鼠还快,连东西都没有收拾。” “那当年她留下的东西在哪。”秦葭宁不肯放过任何线索。 “肯定都扔了,也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谁还留着啊,当时负责打扫储物室的阿姨处理了。” 秦葭宁叹了一口气,白费了一个多月的劳心劳力照顾,结果一点线索都没打探到。 算了,就当是认识几个朋友,能给陈医生家帮上忙也是好的。 “不过,我记得她好像还有个兄弟。”陈医生眼睛一亮,突然想起了什么。 第220章 那个黏人的男人又来了 对啊,徐华英还有个兄弟! 秦葭宁一拍大腿,这个隐藏的信息在原书里曾经被一笔带过,但也曾提到过说徐华英是重男轻女家庭出来的,她本人还是个不折不扣的伏地魔。 伏地魔自然是要经常给亲弟弟输血的,那弟弟肯定知道姐姐在哪里。 对了,她的弟弟叫什么名字,好像是徐光……什么来着。 “她弟弟的名字叫徐光明,就住在杭城西湖边上,那是他们家的老宅。但是我前几个月经过哪里,没看到他。” 陈医生说起这个徐光明,脸上满是嫌弃。 “你是不知道,那狗东西叫做光明,我看他就是他们家的祸害,自打生了他,他们徐家就没光明过。十岁就知道偷看女孩子洗澡,十三岁就跟着人家打砸抢,现在都快五十岁的人了,还到处闯祸,听说这阵子又是得罪了人,跑出去避难了。” 秦葭宁心头一紧,该不会这个线索也要断吧。 “那他还会回来吗?” “怎么不会啊,那人脸皮比茅坑的墙还厚,每次出去躲几个月就会回来,你就等着吧,过一两个月他又得在杭城街上撒泼。” 今天的陈医生可谓是对秦葭宁有问必答,语气也全然没有了之前的傲娇。 现在的秦葭宁可是她的救命恩人,是她二十年来的救赎,是她的宝贝疙瘩。 想起当年没有阻止两个孩子被互换,陈医生的心里还是过意不去。 秦葭宁这丫头还是个孩子,自然不知道被抱错是一件多么严重的事情,自己也是当过母亲的人,一想到如果自己养育多年的孩子并非亲生,那心自然如刀割一般。 最痛苦的就是孩子去留的选择,一边是血缘的亲女儿,一边是养育二十年的养女,手心手背都是肉。 更何况,两家虽然都是姓秦,可家庭条件却是天差地别。 陈医生摸着秦葭宁的手背,多么漂亮的姑娘啊,要是在原本富裕的家庭长大,那就是跟天上的仙女一样,可惜被抱错在了农村,一双娇小的手被粗活硬是磨出了老茧。 她亲妈要是看到,该多心疼啊! “丫头,如果你有钱的亲妈要找你回去,你怎么选?”陈医生颤颤巍巍地开口,说出了二十年来最担心的事情。 对子女而言,亲生母亲和养母不也是手心手背吗?真相大白时,总要面对这个残酷的问题。 秦葭宁眨眨眼,她从未想过这个问题,毕竟她是穿书而来,血肉虽然那富贵人家的亲生女儿,魂却还是上一世那个父母双亡的孤儿。 只是这半年和周秀禾的相处,她早已经将对方看做自己的亲生女儿。 那位藏在洋房里的生母,她只记得原书里她死的很惨,那么高傲娇贵的一个贵妇人,最后死的时候连件能遮挡身体的衣服都没有。 “陈医生,要给宝胜叔量体温了。”负责查房的护士拿着体温计过来。 这个年代还没有耳温枪,量体温都是用最古朴的水银做的温度计,护士用酒精消毒过后抓着温度计甩了甩,在昏暗的灯光下看了看。 秦葭宁忙帮忙掀开陈宝胜的衣服,协助护士将体温计夹在腋下。 水银体温计不像耳温枪,中间有六分钟尴尬的等待时间,这个新年轻的小护士平日里不爱跟人打交道,量体温时总是像个木头似的傻傻站着看怀表。 可今天她那眼珠子带着笑意,按耐不住地跟秦葭宁通风报信:“这位同志,刚才那个男人,就是你丈夫,他刚才离开了一下,又回来了,手里还抱了一堆东西,在楼下等着呢。你真的不打算下去看看?” “他还在!” 刚才忙着从陈医生这里套线索,秦葭宁全然忘记了顾序州的存在,这才想起来外头下着雨呢。 “丫头,快去看看吧,你那男人粘人得很,不看到你估计今晚都不会走!”陈医生忙催促秦葭宁出去看看。 其实陈医生和顾序州正面接触也只有当初在小区的那一次,她跳着脚辱骂小丫头夫妻两,那男人虽然长着一张好看的皮囊,可看她的眼神就跟寒冰一样,也不知道平时待小丫头怎么样。 万一是个坏脾气的,在外头等急了,要是打小丫头怎么办? “别傻愣着了,快去,快去。”她焦急地催促着。 “那陈医生,我去去就来,您有事情就叫我,可千万别自己撑着。”秦葭宁再三嘱咐,这才去护士台借了雨伞出去。 顾序州就站在住院部门口的屋檐下,落下的雨水在他身后入一张巨大的珍珠幕,医院窗户里透出来的微光映着他挺拔修长的身形。 “序州。”秦葭宁轻轻叫了一声。 只见顾序州转过身,洗到发白的旧西装已经被雨水淋湿了大半,蓬松的头发也因为雨水耷拉下来,他手里牵着一袋子的香蕉苹果,怀里还抱着两罐麦乳精。 “大晚上的,你抱着这些东西站在这里干什么?”秦葭宁踩着小碎步跑过去,心疼地用衣袖给他擦拭雨水。 顾序州向后一推,避开了秦葭伸出的手。 “夜里冷,千万别把你衣服弄湿了。” “就弄湿点衣袖,没什么大不了,倒是你,外套都湿透了吧。给你伞,快回家去换了!” 顾序州用衣服还干的地方擦了擦怀里的麦乳精,将其中一罐塞到秦葭宁怀里。 “这麦乳精要用60都得温热水泡,大概200毫升放三勺子的粉,你要是觉得不够甜,再多放一勺。别放多,吃太甜对身体不好。”他像个营养专家般脱口而出,随即一脸严肃地命令秦葭宁,“你现在就回家,喝了麦乳精再睡,这边我替你。” “嘿,顾序州,你胆子大了,居然敢这么和我说话,是我当保姆,还是你当保姆啊,我的工作不需要你帮忙。” 秦葭宁眉头挤出川字,她自然知道顾序州是在心疼自己。 可自己何尝不心疼顾序州,这家伙每天五点就起来帮嫂子做包子馒头,饭点空闲的时候就出去找工作,到了饭点又赶回来帮忙,每天转的比陀螺还辛苦。 “秦葭宁同志,我顾序州也是有脾气的,你今天必须听我的。”顾序州脸一沉,大步朝住院部走去。 第221章 聪明的男人会撒娇 顾序州走路的步子本来就快,那大长腿三步并作两步一下就将秦葭宁甩到了身后。 “你好,我代替秦葭宁同志陪护,请让我进去。”顾序州高大的身影出现在护士台前。 明明一副被雨淋透的狼狈样,手里还提着来探病用的水果和麦乳精,可他那眼神坚定地像是要吞了两位小护士,极具压迫感。 “我看门上的住院管理章程,医院规定八点之后不准家属探望,但是没有说不准更换陪护的家属。”顾序州根本不给小护士拒绝的机会,快速拿出医院的规章制度做武器。 他本就不是爱笑的人,一想到自己那瘦弱的妻子几天没合眼照顾两个老人家,其中那陈医生还是个刁钻毒舌的坏脾气,指不定受了多少委屈,此刻他的气压是比那暴雨天的台风眼还低。 两个小护士面面相觑,这不明摆着钻漏子嘛! 医院的规章制度虽然只写了探病时间,可陪护人员要是随随便便换的话,那随便什么都可以找个理由进出了?那他们的工作还怎么做! 更何况那秦葭宁同志看着你他们这两个刚上班的小护士都生龙活虎,之前搬送陈宝胜的时候,那姑娘可是自己一个人就抱起了一百多斤的病人,那体力还真是护工圣体。 “同志,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如果大家都这样随随便便进出,我们还怎么给病人提供一个安静修养的场所,请你不要让我们为难了。” 小护士双双坐下,尽量不去看顾序州那张漂亮的脸蛋,生怕多看一眼,自己那宝贵的原则就没了。 顾序州虽然木头,可人情世故还是懂的,默默将一袋子香蕉放在护士台上:“两位同志,你们说得对,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 后面的话不用他多说,小护士们也听得出来。 其中一个护士忙将香蕉推回去,一抬头就瞧见灯光下顾序州那张五官立体分明的脸,耳根子瞬间就红了。 “这位同志,你真不要再为难我了!”她可是经过专业训练的,绝不会轻易被男人的美色所诱惑。 顾序州还想抗争一下,可他那张不苟言笑的脸本就不怒自威,再加上迫切代替秦葭宁受苦的心情更是压迫感十足。 他那样子哪像是求人,更像是恐吓。 后脚赶到的秦葭宁跑过来将顾序州拉到角落里:“顾序州,我做人做事有自己的原则,我好手好脚,在自己承受范围内的工作肯定要自己完成。我可不愿意做男人怀里哭唧唧的娇妻,什么事情都让你来帮我撑着。” 说实话,顾序州有点保护过头了,秦葭宁的脾气也上来了。 昏暗的角落里,发黄的白炽灯找不到,秦葭宁却能清楚地看到顾序州冰冷的脸逐渐柔和。 那双本如冬夜水面般的双眼,现在却藏不住的暖意。 顾序州纤细的指尖划过秦葭宁的脸颊,他的声音带着几丝沙哑:“好不容易长了两斤肉,怎么又瘦了。” “你这狡猾的小狐狸,我自然知道你的规矩,也知道你有本事。我就是……就是觉得你太有本事了,我害怕。”顾序州还是第一次在秦葭宁面前展现出如此的卑微,他的声音是那么的温柔,就像是初春的微风,吹得秦葭宁耳根痒痒的。 在曾经的申城,他是家世显赫的大少爷,在米国,他是傲视学子的天才少年。 他何曾如此卑微过? 哪怕是在最落魄的那几年,在那个被人扔牛粪的柳下村,他也从未低过一次头颅。 可看到秦葭宁那白嫩嫩的圆脸消瘦了一圈,他的心就像是刀割一样。 他知道秦葭宁逞能的性子,今天说什么也要留下来:“我怕自己的无能,怕你一直受委屈,怕我照顾不好你,怕你会突然从我身边消失。你想留下来也行,那让我也留下来,两个人照顾肯定比一个人会好些。” “可是……” “老婆,求你。” 顾序州也算是成长了,现在撒娇是说来就来,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 他知道秦葭宁的脾气倔得跟头驴似的,强硬的命令没有用,还不如苦肉计好使。 顾序州那双桃花眼里写满深情,这份示弱反倒让他平添了几分娇俏,就算是个无情无义的铁棒看了都忍不住动容。 更何况秦葭宁就好这一口美色,苏得都快直不起腰了,拒绝的语气也软了一些。 “你想留下来也不是不行,可是陈医生是女性,就算我们住的是单人病房,空间比较大,你住在里头也不太合适吧。” “这没关系,我看过了,单人间的病房外面有长椅,我可以在长椅上坐一夜。” “嗯……就算我同意了,那两位护士同志也不会同意吧。人家也有自己的原则,不可能随便让你进去。” “如果他们答应,我今晚就能留下帮你吗?”顾序州语气里有几分小雀跃。 秦葭宁挠挠头,真要说起来的话,还要征求陈医生本人的同意。 算了,反正那两位小护士不会让他进去的,就让他跌个跟头后老老实实地回家去。 “行吧,护士同意的话,我还能有什么意见。” 秦葭宁点点头,为了打击顾序州的积极性,她还特意强调了一句。 “求人也要有求人的样子,你这张冷冰冰的脸看着别人欠你百八十万似的,别人肯定不会放你进去的。” 这话倒是给了顾序州灵感,既然送礼没效果,那就卖惨。 他顶着一张扑克牌连,大步流星地走到护士站台前,那气势就好像是准备出街的黑帮老大,气场拉满。 惊得两个小护士“刷”地一下就站起来了,生怕顾序州是来闹事的。 “两位同志,求求你们了。” 顾序州暗地里使劲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硬是挤出了一个可怜巴巴的表情,虽然有些做作,但过于美丽的脸蛋配上这样的脆弱感,瞬间就俘获了两个小护士的心。 “我妻子给陈家做保姆,几天几夜没合眼,都怪我没有本事,让她一个女人出来受苦。陈家最近这情况,我妻子一个人照顾两个老人,再拖下去怕是要吃不消,求求你们今晚让我在这搭把手……” 第222章 媳妇喝过的麦乳精就是甜 顾序州这方面的演技说不上好,声音几乎是全称棒读,就像是个没有感情的机器。 可两个小护士却是哗哗的流眼泪,心想多好的一个男人啊,长得好看还知道疼人。 “别说了,你快进去吧。”还不等顾序州将肚子里打好的台词说完,小护士们就泪眼汪汪地让他进去了。 顾序州转过身得意地跑到秦葭宁身边,快乐地比了一个“耶”。 “有的时候演技也是一项重要的技能。”顾序州满意于自己刚才优秀的表现,他可是拿出这辈子所有的演技来卖惨。 秦葭宁嘴角抽抽,她可是把顾序州所有做作的演技都看在了眼里,整个演技只能用辣眼睛来形容。 这年头要是有金扫把提名,顾序州绝对能拿个第一。 他哪是靠的卖惨演技啊,完全是靠着那张脸,有这样一张完美的脸,就算是演的一坨屎,人家小姑娘都愿意放一海洋的水。 认赌服输,秦葭宁只好带着顾序州前往陈宝胜所在的病房。 买的香蕉送给两位小护士了,但他手里的麦乳精在这个年代却也是看望病人的硬通货。 “咔吱”一声,病房的门打开,刚刚趴在床边上睡着的陈医生猛地惊醒,眯着眼睛打量顾序州。 “丫头,怎么回事?” “陈医生,我丈夫说您这几天辛苦,非要留下来帮忙。您放心,他不睡屋里,就在外头长椅上坐着您要是有要打水打饭的粗活,尽管叫他做就是。” 陈医生勾勾嘴角,露出心领神会的笑容:“你以为我傻啊,他那时担心我,是担心你。行了,我也没有闲钱多雇一个保姆,明天陈安也要从外地回来了,你今天就跟你男人回去吧。” “那怎么行,陈伯伯这边时刻要人看着,你自己身体又不好,就算只有一夜,身边也要有个年轻人帮着。” 秦葭宁脾气大,但是心却软。虽然她已经从陈医生这里套到了想要的线索,但让她这个时候甩手而去,她做不到。 陈医生笑笑,这丫头心眼好,她便也顺从着接受了。 顾序州不吭声,默默拿起床边的热水瓶去打了热水,他分别在两个掉了漆的白色搪瓷杯里倒上开水,泡了香浓的麦乳精,给两位女士一人一杯。 “陈医生,你们今天一定忙坏了,也没好好吃上几口饭,喝点麦乳精补充体力。”顾序州说话一向没有任何语调上的欺负,声音也是冷冷的。 陈医生看不出这个男人的心思,总觉得做事是挺体贴,可冷冰冰的样子让人不敢靠近。 她看着那杯麦乳精,鼻子里充斥着浓郁的糖精味,吞咽着口水。 麦乳精可是稀罕的营养品,他们家养一个病人已经花费了大半的家产,平日里根本舍不得买,偶尔有余钱了才买一罐给床上的宝胜补补身子,或者给两个孩子尝尝味道。 她自己是一口都舍不得喝,到现在也不知道麦乳精什么味道。 见陈医生不好意思伸手拿,秦葭宁爽快地递到老人跟前,她自己则端着另一杯去窗户边小口啄着。 顾序州跟在她的身边,那眼睛就像是藏了一湾秋水,仿佛要把秦葭宁的身影化在自己的眼眸里。 陈医生不好意思地呼着搪瓷杯里冒出来的热气,眼前悄咪咪地看着那小两口。 她这才注意到那男人的眼神变了,就跟掺了蜜似的。 桌子上放着两罐麦乳精,想来其中一罐是给秦葭宁那丫头专门准备的,给她家宝胜探病的那罐就只是顺带。 “这丫头果然有点本事。”陈医生勾起嘴角自豪地笑着,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在夸自己亲孙女呢。 “好喝吗?”顾序州轻声问道。 秦葭宁甜甜地笑着,几日来第一次露出小女生的样子。 她是不喜欢做事业被男人把控的娇妻,但偶尔放下防备,在自己心爱的面前撒撒娇好像也不是坏事。 她将搪瓷杯送到顾序州面前:“你要尝一下吗?” “我不喜欢……”顾序州本能地想要拒绝,他不喜欢甜口,会想到买麦乳精也只是听说着东西有营养,口味也都是小姑娘喜欢的。 可看着秦葭宁那双期待的漂亮大眼睛,他满脑子都是我媳妇怎么这么可爱,就算是狡猾的狐狸,那一定也是窝里最漂亮的那一只。 他从不会拒绝秦葭宁的要求,甚至还生出想逗逗她的坏心思。 顾序州接过搪瓷杯,看着上面印着的“为人民服务”几个大字,他微微勾起嘴角露出狡黠的笑容。 搪瓷杯在他手里转了个圈,刚才秦葭宁喝过的地方不偏不倚,正正好贴在了顾序州的双唇上。 “好甜。”他优雅地小酌一口,带着笑意的眼完成弯成月牙。 至于他说的到底是麦乳精甜,还是和媳妇的间接亲吻甜,那就只有他本人知道了。 “别闹!”秦葭宁娇嗔地夺回自己的杯子,那张本因疲惫而有些惨白的脸现在红的跟猴子屁股似的,“醒了,现在也没什么事,我先睡了。” 好好一个充满红色正能量的杯子,被这家伙喝出了粉红泡泡。 一米八几的大男人,怎么喝个麦乳精还带着一丝诱惑,秦葭宁脑海里冒出一些黄色颜料,她臊地将还热乎的麦乳精一饮而尽,坐待旁边的陪护椅子上就开始装睡。 单人间是由原本的双人间改造的,屋子里放着两张床和两张陪护椅,陪护椅算不上舒适,但可以放到躺下,总比外头硬邦邦的长椅要好些。 陈医生打着哈欠,在另一张空床上睡下,屋子里陷入异常的安静。 秦葭宁闭着眼睛,能感觉到顾序州的视线还没有离开,她故意发出夸张的呼噜声向对方明示自己睡着了。 终于,顾序州轻手轻脚走出病房,将门带上,接着发出一声沉闷的声音。 昏暗的房间里,秦葭宁瞧瞧睁开一只眼打量四周,想着顾序州一个人孤零零地在那长椅上坐着,心里酸溜溜。 想起之前护士们的私语,莫非自己真是个铁石心肠的女人,不懂得怜香惜玉? 第223章 是金子总会发光 住院部走廊的灯彻夜亮着,顾序州坐在硬邦邦的木头长椅上,腰杆挺得笔直,手里拿着从林奶奶家里借来的物理学周刊。 走廊里静的连一个根针掉在地上也能听得见,住院部的病人都是早睡早起,这个时间点基本上所有的陪护家属也都躺下了。 顾序州掏出怀表看了眼时间,自己坐到外头才过去了半小时,可他觉得有一个世纪这么长。 明明自己的媳妇就在这里,两人却被一堵墙隔着。 林奶奶家多的是专业书籍,还都是他最喜欢的内容,他借了两本随身带着,本想趁着走廊的灯彻夜通宵看完,可他的心思却怎么也集中不到书上。 以前有了书本,感觉全世界就与他无关了。 现在,即便有了书,他也会感到寂寞。 自己的脑子是不是坏了?还是只是单纯地……想媳妇了? “嘎吱——” 身旁那扇不太顺滑的门开了,一个小小的身影钻到了他的身边。 顾序州一愣,看到秦葭宁那柔软的手臂轻轻绕上了自己的胳膊,那张睡眼朦胧的脸靠在自己的肩膀上,娇俏地打着哈欠。 “怎么,口渴了?”顾序州柔声问道,秦葭宁有夜里起来喝水的习惯,可他记得自己特意在出门前把她的杯子满上了。 “不是。”秦葭宁闭着眼睛,抱着顾序州的胳膊迷迷糊糊地睡着,半睡半醒间发出娇气的声音,“就是想你了。” 顾序州勾起嘴角扭过头,清冷的脸上是藏不住的微笑。 他微微玩下脊梁,以便秦葭宁能更好的睡觉,自己则拿起那本书,刚才还觉得没有味道的书下,现在竟是如此有趣。 “序州,你今天怎么有钱买麦乳精?”秦葭宁微微睁开眼,她记得顾序州可是把所有家底都给她守着了,那裤兜比自己的脸还干净,麦乳精可不是便宜货,他不仅买了,而且一次就是两罐。 顾序州顿了顿,哼笑着转过头看秦葭宁。 这个小狐狸还是真掉钱眼里了,都已经睡着了,还能强撑着起来问钱的事情。 他得意地勾勾秦葭宁的鼻尖:“钱是跟锅炉达那家伙借的,算是提前庆祝,之后发了工资就还他。” 庆祝?工资? 秦葭宁突然就清醒了,那双眼睛睁得老大,缩着的背也挺得老直。 “你找到工作了?” “轴承研究所的特聘技术员,待遇不错,还分配住所。”顾序州今天的其中一个目的就是想告诉秦葭宁这个好消息的。 重要的事情,他想第一时间和重要的人分享,偏偏秦葭宁今天忙得焦头烂额,根本没时间理他。 “轴承研究所?那不就是上次我陪你去考试的那个单位吗!他们终于想通了,想着把你这个宝贝挖回去了?我就说吧,是金子总会发光,那些偏见根本拦不了你前进的道路。” 秦葭宁高傲地仰着小脑袋,好像被录取的是她自己似的,可转念一想感觉又不对劲。 “那天考试的时候,我听一个人说那个研究所的副所长年轻时候外派到米国留学吃过不少洋人的苦,因此特别敌视西方人,对你这样的混血更是有偏见。他能这么轻易松口让你进去?” “邀请我的人是研究所的所长,也就是林奶奶的丈夫,今天我们见了一面,后面的事情他会搞定。” 至于怎么搞定,不在顾序州的考虑范围内。 “林奶奶的丈夫居然就是轴承研究所的所长!这民丰小区还真是卧虎藏龙。” 秦葭宁皱皱眉,轴承研究所的所长应该动手能力很强吧,那林奶奶怎么还每次都叫顾序州去修理,难道整个过程都是对顾序州的考验。 顾序州看穿了秦葭宁的心思,笑着说道:“林爷爷工作忙,没时间照顾家里的事情,林奶奶才找上的我。” “所以一来二去就把工作的机会给争取过来了?”秦葭宁笑盈盈地接嘴,不管怎么说,这都是天大的好消息。 轴承研究所里有不少喜欢科研的知识分子,顾序州在那里也许能找到志同道合的人,而且……而且还包分配房子! 秦葭宁刚刚准备合上眼睛准备继续做刚才的美梦,突然意识到自己错过了最关键的信息。 “他们还给我们分配房子?” “嗯。”顾序州点点头,倒没觉得有什么特别。 秦葭宁却激动坏了,整个心怦怦跳,没想到分配房子这种具有时代性的好事情也被自己赶上了。 要知道在上一世秦葭宁几次拿命去博取任务,也没存下多少钱,没有父母支持的她连个首付都拿不出来,奔波半生,终究没有为自己赚的一个遮风挡雨的地方。 单位分配房子是这个年代的特色,但也是十分稀少的机会,一个研究所那么多人,多少家庭抢着一个名额。 顾序州都还没进所里,房子都给他许下了,看样子那个所长真的十分看重他。 “我这几天就要去报道,到时候我们就要和你妈妈哥哥分开住。”顾序州平静地说着,那眼底却是藏不住的星光。 总算是能回到之前的二人世界了,每晚不用再担心有什么人突然闯入他们的房间,也不用再担心自己媳妇在半夜被别的女人拉走了。 秦葭宁低着头不说话,嘴里嘀咕着什么:“也不知道分的是新房还是旧房,我手头还有些钱,可以把房子修整下,夏天也快到了,可以买个电风扇,一进去就买电视机会不会太招摇了……” 每个女孩都有一个装修新房的梦,秦葭宁都已经开始幻想搬进新房子时要买的东西了。 顾序州见她不说话,还以为她在舍不得跟母亲哥哥分开,紧张而小心地询问:“怎么,跟我两个人一起住不开心?” “嗯?”秦葭宁抬头,娇羞地抱着顾序州的胳膊,“我超开心。” 毕竟,她是个俗人,还是个庸俗的女人,就贪恋美色。 这么漂亮的一块肉天天晚上在自己面前溜达,吃不到也是怪难受的。 “正好陈伯伯的身体也已经稳定了,陈医生又给我放了几天假,我们明天一起庆祝下,然后马上搬家!” 第224章 睡觉就想和媳妇手拉手 住院部的入睡时间比一般人家早,起床时间也自然比一般人家早不少。 早上六点护士已经推着小车,一个病房一个病房地检查病人的体温。 两个查房的小护士一左一右推着小车来到陈宝胜的病房门口,看着长椅上相互挨着的那对男女,发出“咯咯”的笑声。 “好羞人,两口子就这样睡着。”一个护士捂嘴笑。 另一个护士却是满眼的羡慕:“他们关系真好,睡觉还手拉手呢。我什么时候也能找一个长得好看,还把我当宝贝疼的人啊。” 秦葭宁睡得迷迷糊糊,中间还说了两次梦话,在梦里还一只大狼狗抢吃的,没抢过,气得大后出声。 “张开你的狗嘴!”她猛地一个打挺,大吼着睁开眼,看到两个小护士一脸慌张地看着自己。 “对不起,我们就是说笑。”两个小护士吓得抱成一团,道歉时声音都带着颤抖。 “我不是说你们,我刚才在做梦,梦到有一只狗在抢我的肉,所以才……”秦葭宁不好意思的挠着头。 低头就看到自己还跟顾序州两个人十指相扣,也不知道这一夜有没有说出点什么带颜色的梦话,红着脸再三道歉:“不好意思,给你们添麻烦了,我们马上就起来。” 她想要抽回相扣的手,可那只小手怎么也没办法从顾序州的大掌里挣脱。 仔细一看,顾序州嘴角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眼皮也微微抽动一下。 “顾序州,你给我起来!”她大声呵斥道。 顾序州睁开了其中一只眼,露出一个调皮的笑。 这个狗男人果然已经醒了,故意在小护士面前拉着手秀恩爱呢! 耳边传来小护士“咯咯咯”的笑声,秦葭宁的脸臊得更红了。 脸丢大了,此地不宜久留,她拉着顾序州就进屋和陈医生道别。好在他们收拾好东西的时候,陈安也赶着早班车直冲医院,秦葭宁两人顺利得交接回家。 …… 11弄12号的爱兰小菜馆。 店门口挂着“店主有喜,今日休息”的字样,店门紧紧地闭着,里头传出热闹的欢笑声。 “让我们一起举杯,恭喜小顾找到工作,恭喜葭宁和小顾小两口即将入住新房子!” 郑爱兰举着自家酿造的杨梅酒,一饮而尽。 几张小桌子拼成的大桌子上摆满了各种各样的菜肴,比上次过年的时候还要热闹。 只是这次桌子便还多了黄嘉达等人,这些都是顾序州的家属。 “让我们再喝一口,以后小顾和葭宁就要过上二人世界了。咱们的日子也是越来越好,葭宁,你早点生个大胖小子,以后大嫂帮你带!” 几轮干杯下来,郑爱兰喝的有点多了,摇摇晃晃地举着酒杯还不肯放下来。 她这话一般是故意说给旁边的姚冰清听的,一般则是借着酒劲抒发心里的委屈。 小饭馆开的有模有样,遭到了旁边不少人的嫉妒,有些长舌的妇人就开始背后说郑爱兰的坏话,无外乎就是“不下蛋的鸡”、“能赚钱不能生孩子有啥子用”之类的话。 这个年代,女人没有孩子,到哪里都有断不完的舌根。 “媳妇,你喝醉了。”秦大民拉着已经迷迷糊糊的郑爱兰进屋。 “各位,真是不好意思,爱兰这几天累的有些糊涂了,你们别在意,继续吃。”周秀禾给秦葭宁碗里夹了不少肉,忙进屋帮着照顾喝醉的郑爱兰。 郑爱兰这些话虽然说的带着些敌意,却给旁边坐着的姚冰清带来不少震慑。 这位大小姐从小读圣贤书,嘴上说着要为爱博一回,跟秦葭宁争夺顾序州,可后天的教养和道德感让她畏手畏脚。 经郑爱兰这么一说,她心里更是乱成一团麻。 为了在顾序州面前博取一个好印象,她故作大方地举起酒杯:“序州哥哥,恭喜你搬新家,明天我一定过去帮忙。” 她盈盈地笑着,一旁的黄嘉达都看傻了。 看着心爱的人跟媳妇搬新家,两个人甜甜蜜蜜开始二人世界,冰清看着不难受吗,怎么还上赶着找虐呢。 真是搞不懂女人。 “行,木头,那明天我也过去帮忙。”黄嘉达也跟着附和。 本来顾序州搬家他就准备去帮忙,现在冰清都去了,他更是要追上去。 “谢谢两位,但我们没多少行李,就不需要帮忙了。”秦葭宁埋头吃着碗里满当当的菜,随口道谢,这几天可把她累坏,也饿坏了。 一旁的喇叭杰默默地抽着烟,见大家的兴奋劲都下去了,他才慢慢出来泼冷水。 “木头,那个轴承研究所我找人调查过,有联合国的投资,给出的福利条件倒是不差。拉你进去的那个所长是一把手,但个副所长也不是个省油的灯,你进去之后尽量别和他起正面冲突,要不然后面闹起来,可不仅仅是辞退那么简单。” “我能和他起什么冲突。”顾序州不以为意,在柳下村那几年早已经学会了收敛锋芒,和上头对着干的事情,他还没傻到去干。 当然,一切的前提是不能突破他的原则。 “你以为自己这个木头的木头是白叫的啊,那些搞研究的都自视甚高,个个都是鼻子长在头顶上。你平日里事情不要做的太好,随便敷衍下就行,太突出了容易招人嫉恨。” 喇叭杰想了想,觉得自己说的还不够明显,特意又强调了句:“那副所长就喜欢背后玩阴的,之前可有过几次前科,反正小心点就是。” “嗯。”顾序州漫不经心地回话。 要说得罪人,他这张脸一露面就已经把人得罪光了,得罪的人多了,也就没那么在乎了。 秦葭宁心思重,暗暗把喇叭杰的话记在了心上。 轴承研究所分配的房子有两种,一种是老师的筒子楼,楼房上了年月,公共设备也都已经残破不堪,住宿的地方更是拥挤不堪,普通一家三口都住不开。 而所长给顾序州的是新建的单元楼,位于三楼的小套间,两室一厅,里头还带着一个卫生间。 研究所里面的老职工为了一套房子都已经抢破头,顾序州这个刚来的就带着老婆住进去,风言风语自然是少不了的。 第225章 你怎么嫁给一个老头 到了入职报道那一天,顾序州去所长的办公室报道,秦葭宁负责搬家。 虽说是搬家,但他们夫妻两根本没有多少行李,左手提这个行李箱,右手抱着个包袱,就没了。 根本用不到别人帮忙,秦葭宁一个人就可以搞定。 周秀禾等人也想过去瞧瞧帮帮忙,被秦葭宁好说歹说才拦下。 “妈,家属院和咱们家离得不远,我随时能回家吃饭,你们就别送了。” “葭宁,你有事情一定要告诉妈妈,每天记得来家里吃饭。” 周秀禾放心不下,虽说当初在牛棚的时候顾序州和秦葭宁也一起住过几个月,但今时不同往日。 那时候秦葭宁和顾序州都没有工作,两人成亲的时候更是农闲,两口子闲在家里也没有别的事情,那家务做饭自然还操持得来。 可现在到了城里,小顾是要去研究所上班的,那工作每天费脑子,葭宁呢又找了个保姆的工作,每天体力也消耗得厉害。 两口子一个赛一个得忙,到时候单过,谁做饭,谁扫地,谁洗衣服呢? 这小夫妻的矛盾都是从小小的家务开始的,等日后有了孩子,那要干的活,要操的心更是少不了。 “葭宁,你和小顾有事情要好好说,千万别顶……” “知道了,妈,你快回去吧。要不然让楼里的人看见,还以为我是多大的威风呢,搬个家还兴师动众的。” 秦葭宁这么一说,可把周秀禾吓到了,忙拉着秦大民离开,生怕给秦葭宁闹出不必要的麻烦。 “可算是走了。”秦葭宁松了一口气,转身刚想进小区,就迎面走来两个熟悉的面孔。 昨天说要来帮忙搬家的两个家伙来了。 姚冰清是铁了心,就是要跟着去帮忙,她去了,黄嘉达也必然死皮赖脸地跟着。 他们可没有周秀禾那么好打发,秦葭宁只要硬着头皮让两人跟进来。 走进家属院,立马就看到两幢崭新的六层高板楼。 这是在联合国扶持下专门为所里优秀人才所建造的员工楼,去年才建成,墙体是时下最时尚的水泥原色。 楼里早就听说所里新来了一对夫妻,还是那要求最严格的所长亲自邀请的,都早早围在院子里等着看情况呢。 能住上这楼的都是所里的技术骨干,年纪至少四十往上走了,此时技术员们去上班,院子里是剩下在家负责打扫卫生照顾孩子的女性家属。 一群中年妇女和小老太太一看到秦葭宁进来,带着大包小包的,忙围上去打招呼。 “小姑娘,你是新来的顾老师的女儿吧?” “小姑娘长得可真俊俏,跟朵花似的,成亲了没有?” “我儿子还没做亲,你要不要和我儿子见见,他可是在读大学呢!” 所有家属都自然而然地认为传闻中的顾序州是个至少五十岁以上的老头子。 毕竟能被所长称作老师,一进所里就给了不错的职位和待遇,那自然水平是极高的,一般的愣头青不可能达到这种水平。 “奶奶,不好意思,我已经成亲了,顾序州是我的丈夫。”秦葭宁憋着笑,礼貌地拒绝了对方介绍对象的好意。 老人惊讶地脱口而出:“啊,你是他媳妇?多漂亮的一个姑娘啊,怎么这么想不开,想到嫁给一个老头子呢。” 秦葭宁一愣,家属院里的这些人到底是得到了什么消息,怎么会觉得顾序州是个老头呢。 “奶奶,我丈夫的确是比较特别,但爱情不分年纪和国界嘛?”秦葭宁咯咯咯地笑起来。 秦葭宁觉得好玩,故意没把话说明白。 黄嘉达在后头更是笑出声,只有姚冰清迫不及待地跟众人解释:“老人家,顾序州不是老头子,他还很年轻。” 一群老太太面面相觑,这姑娘又是谁呀?他们说顾序州年纪大,把这姑娘给急得,难道她才是顾序州的女儿? 顾序州年轻,能有多年前,难道只有有四十多岁? 之前研究所公开招聘,进来的三个小年轻经历过层层严格的筛选,入所后也是从基层做起。 这顾序州是有什么天的本事,上来就能和他们这些元老住一个单元楼。 “奶奶,你们别着急,等我和先生安稳下来,一定会好好搞各位打招呼,到时候你们有什么问题再慢慢问。” 秦葭宁急着去收拾房子,便也不再和邻居们多说什么。 毕竟刚刚进来,还没跟大家熟悉起来就先夸夸其谈,给人的第一印象自然不会好。 秦葭宁和这些老人隔了辈,她说话又周道,几个老奶奶也喜欢她,忙在前面给她带路。 进入楼房,第一眼看到的就是串联各户的关键通道——楼梯。 这里光线是真不好,即便是大白天楼道里都要亮着灯。 老人把秦葭宁送到家门口,看着她掏出要是开门进去,这才依依不舍地离去。 “这顾老师到底是什么人,能娶到这么年轻漂亮的媳妇。” “跟她一起的另一个女孩也很可疑,应该不是顾老师的女儿,难道是小三……” “嘘,别瞎说,要真是那个他们关系能这么融洽。” “谁知道呢,我爹当年还有三个老婆呢。搞不懂,所长这找到是正经人嘛?” 秦葭宁隔着门都能听到外头的闲言碎语,等顾序州本人过来的时候,他们看到他那张中外混合的脸,又会是怎么样的风言风语。 “这里不错啊,桌椅床都已经有了。”黄嘉达满房间地转悠,在阳台找到了一个扫把,顺手就开始打扫。 “不愧是有联合国赞助的房子,条件就是不一样。” 秦葭宁欣喜地打量四周,目测只有七八十平米,但这时候的房子没有公摊面积,两个人住绰绰有余。 东西两面各有一个卧室,南面的客厅连接着阳台,同时还配备了一间小厕所,秦葭宁再也不用担心起夜要跑两里路了。 地面是干净的水泥地,墙体则是上方刷了白色腻子,下方是浅绿色,和陈医生家一样的配色,看来这个时代的流行色。 在软装上好好安置下的话,这里住着可不比新时代的小三房差。 姚冰清傻愣愣地看着房子,她住惯了三层楼的小洋房,自然是不会羡慕这种格子间,但亲眼看到心爱的人跟另一个女人在在这里安家,她的心就跟刀割似的。 第226章 是谁在说我媳妇坏话 “冰清,沙发我收拾好了,你先坐着。” 黄嘉达已经完全代入了保洁的角色,一眨眼的功夫,他就已经把房间打扫的干干净净,连桌子、柜子都擦拭了一翻。 他指了指客厅的木质沙发,示意姚冰清坐下,还自然地给姚冰清倒了杯水。 秦葭宁撇撇嘴,故意打趣:“黄干部,你是不是忘了还有我这个客人。” “我这不是看你忙的没时间嘛!”黄嘉达知道对方是在嘲讽他反客为主,忙给秦葭宁也倒了一杯水,“嫂子,你也喝。” 一段时间的相处,黄嘉达也明白顾序州是真喜欢秦葭宁,这秦葭宁同志也不像一般的农村妇女,不知不觉间他也接受了这个嫂子。 现在他这一声声嫂子叫的别提多顺口。 要是姚冰清也能早点看清这个现实就好了。 这套房间虽然没有住过人,但除了积累了灰尘,其他都还算干净整洁。 有黄嘉达这个卖力的牛马在,刚刚还没有烟火气的房间突然有了家的样子。 秦葭宁从包袱里拿出周秀禾为自己准备的全新四件套,说是现在百货大楼里卖的最好是款式。 秦葭宁打开床单,看到那粉底上的大红色牡丹花,她太阳穴抽抽。 还真是眼熟的花色,的确是80年代最流行的款式,这花色还会统治未来几十年的床上用品市场。 上一世秦葭宁在一个战友老家还曾经见过同款,这大概就是所谓的经典永流传。 这个年头的床都不大,秦葭宁和顾序州挤了几个月的破门板床,在11弄12号时的那张床也只有一米二。 而现在这张床,有一米五,妥妥的双人床。 秦葭宁个子小,睡觉的时候又喜欢贴着床边边,在这么大的床上睡觉,她和顾序州之间不得隔出一条银河! 看样子,小床也有小床的好处,冬天的时候挨着,不容易冷。 简单来说,她就是想跟顾序州抱着睡。 当然,大也有大的好处,在上头活动的时候更方便不是? 铺好床铺,整个房子的打扫也算是告一段落了,秦葭宁看看带来的小闹钟。 “都这个点了,那呆子怎么还不回来?” 家属小区门口,顾序州夹着公文包,手里提着一油纸袋的桂花酥大步流星地进来。 他长得高调,刚进小区的门吸引了一众家属的注意,不管老的少的,全都盯着他的脸看。 “那小伙是哪家的儿子,长得这么俊?” “你看他那鼻子眼睛,五官这么深邃,祖上肯定有洋人的血统,砸门所里一个个都是歪瓜裂枣,生不出这么洋气的后生儿。” “好看是好看,但这张脸要是搁以前,可是要被达成走资派的。” 这个年头没有什么娱乐活动,家属院里的三姑六婆们没事就喜欢聚在楼下的小石桌前闲聊,那声音不高不低,断断续续钻进顾序州的耳朵。 顾序州只觉得自己耳朵嗡嗡响,懒得去管其他人的闲言碎语,心想多半就是在嫌弃他这张中西混合的脸。 继续往里头走,在305号房所在的楼底下,一群妇女围着吵吵闹闹,被围在中间的女人五十来岁,长得人高马大,头发剪成齐耳短发,顶着一张爬着细纹的男人婆脸。 女人的嗓门很高,语气里满是抱怨:“那305号房,本来是应该给我家老陈的,他在所里干了这么多年了,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上个月老陈报告都打上去了,副所长虽然没有明说,但看他的意思明明是答应的了。好家伙,昨天突然说房子给别人了!” “嗨,陈嫂子,那都是你自己想的,要是谁都打个报告就能得到房子,那还比什么职称啊,比赛写报告算了。” “就是,这事情是所长做的主,能被所长看上的人,那肯定是有两把刷子。你们老陈就是老黄牛,干的苦,可是水平还是差了点。” 旁边搭腔的老婆子平日里就看不惯陈嫂的作风,这会儿泼起冷水来更是一茬接一茬。 陈嫂心里不舒服,可耐不住所长才是老大,老陈未来升迁还得仰仗这位一把手。 也不知道这个顾老师到底是何方神圣,能让才高八斗的所长都称作老师,那阅历一定很丰富,岁数没有六十也应该有七十了。 “我刚才可看到顾老师的媳妇了,看着就二十来岁,那小脸长得别提都好看了,就跟百货大楼货架上的洋娃娃似的,别提多招人喜欢。”送秦葭宁上楼的阿婆加入了对话,“我这辈子没福气,生了三个都是儿子,要是能生个这样的闺女就好喽。” 陈嫂一听,像是抓到了发泄的口子,翻着白眼哼哼:“那顾老师的媳妇这么年轻?看样子这顾老头也不是什么正经人,心思都放在下半身了,能搞得好研究?” 想想她觉得不过瘾,连带着秦葭宁一起埋汰:“那个女同志也不是个好东西,准是看那姓顾的进了研究所,有了铁饭碗,这才上赶着贴过来。不用看我都知道,那一定是个没脸没皮的骚货,好人家的姑娘对着老头子能下得了口?” “嘘,别乱说,万一让人听到。”其他老婆子紧张地四处看,虽然嘴上没说出来,其实他们心里也是这么想的。 陈嫂混迹家属院多年,能看不出这些老婆子的心思,知道他们心里也是认同自己想法的,她这一肚子的气正好没撒完,说出的话越发锐利。 “那狐媚子长得妖里妖气,搞不好还是小三上位……” “啪“地一声,一块石头从众人脚边飞过,砸在了陈嫂身后的红砖墙上,吓得一众人身体发颤。 陈嫂感觉到一道黑影压在了自己头顶,抬头就看到一张年轻俊美的脸孔,虽然穿着一身老旧的过时西装,脸上的胡子却刮得干干净净,和所里那些邋里邋遢的男人形成鲜明对比。 只是,男人看她的眼里却藏着令人发冷的阴鸷,那双漂亮的桃花眼好像是想杀了自己。 “不好意思,走路没看清,听到了石头。”顾序州没有感情的声音从喉咙里冒出来,仅仅是话语就让在场的妇女们身体发冷。 第227章 自己的女人自己哄 “你谁啊,这是家属院,不是什么人都能进来的。”陈嫂不客气地质问。 这一把年纪了,她可不会轻易被小白脸蛊惑。 真以为她是傻子嘛,刚才的石头那么大一块,不使出大力气踢,能飞的那么远?分明就是故意冲她来的。 顾序州也懒得装了,眼一沉,冷冷道:“在下顾序州,是所里新来的技术员。” “这就是所长请的顾老师,这么年轻?” “这也太年轻了,就二十出头的样子,真有所长说的那么厉害?” “这脸看着就是绣花枕头,我们所里那些搞研究的,哪个不是灰头土脸的啊。” 三姑六婆在那交头接耳,心里都觉得这顾序州就是靠关系进来的,那张脸看着和普通华国人也不一样,那双眼睛冷冰冰的,看着就让人不敢靠近。 可终究是所长请来的人,这些个三姑六婆也不好意思得罪在,只能摆出张笑脸打招呼。 陈嫂一想到是这么一个关系户抢了自己的房子,她心里就恨得牙痒痒,想到自己还要求所长办事,也只能挤出笑脸。 “您就是所长请来的顾老师吧,你好、你好,我们刚刚还提到你呢,说也不知道顾老师什么是什么样的……” “我是什么样的人不重要,但我的妻子是明媒正娶,希望各位以后不要在外头胡说八道。”顾序州特意加重了最后几个字。 强大不容反驳的气场震得几个女人不敢说话。 他收起视线,看都不多看那些长舌妇一眼,大步往楼房里走去,留下一群女人面面相觑。 “你们看看,这种人能是什么有本事的老师,我看就是个走后门的花瓶。”陈嫂气得张牙舞爪,自己是看在所长面子上给他一个好脸色,这东西还真把自己当盘菜了。 其他女人不敢说话,这么年轻就能进研究所还当个老师的名头,这要么就是个天才,要么就是背后关系很硬。 万一把人得罪了,让他背后的人知道,那可是会连带着要影响他们男人的。 可偏偏陈嫂这个直性子不懂得这当中的道理,她这人就是有气就撒,懂点人情世故,但不多。 他们家老陈是个好脾气的,不争不抢,但被这德不配位的小年轻压在底下挨欺负,她必须帮老陈把这口气争回来。 305号房里。 秦葭宁将粉白格子的桌布铺在餐桌上,又找了个玻璃瓶将姚冰清送的鲜花插上,整个房间倒也有一番温馨祥和的感觉。 什么都收拾好了,秦葭宁总觉得还缺了些什么,直到自己的肚子咕咕叫,她才想起来行李里什么都带了,就是没带吃的。 黄嘉达干了一个早上,搬床搬桌子的活都是他一个人干的,现在肯定也是饿的前胸贴后背。 姚冰清这位大小姐平日里是十指不沾阳春水,可今天为了给她的序州哥哥留个贤惠的印象也是用那双白嫩的手擦了桌子,抹了地。 谁知活都干完了,顾序州还没来,自己倒是先饿的两眼发昏,现在侧倒在沙发上没了一贯的优雅。 “今天真是辛苦两位了,我去买点菜,中午一起吃饭。” 秦葭宁摘掉身上的围裙,刚打开门准备出去,就看到顾序州微笑的脸。 “你要出去?我买了你喜欢的点心,先吃点垫垫肚子,一会我去买菜。” 顾序州一边说一边往屋里走,看到刚刚装点好的,只属于两个人的家,他那张万年冰山的脸孔就洋溢着幸福的微笑。 一转头,看到黄嘉达和姚冰清排排坐在沙发上,他扬起的嘴角“刷”地就挂了下来。 “序州哥哥,你回来了!”姚冰清雀跃地站起身,仿佛自己才是这家的女主人,忙倒水双手给顾序州送上。 “你这木头还挺善解人意的嘛,我正好肚子饿的咕哩咕噜叫。” 黄嘉达不客气地夺过顾序州手里的油纸袋,利索地打开袋子,拿了一块方方正正的小糕点递给姚冰清,可随即意识到不对劲,收了回来。 “怎么是桂花味的,你不知道冰清她对桂花过敏吗?她闻到一点桂花味道都会打喷嚏,更别说吃了。” 黄嘉达说着就把点心塞回袋子,像是看到什么脏东西似的,嫌弃地将袋子口紧紧地又缠上。 “我买我自己媳妇吃的,至于其他人的口味,我没兴趣知道,更没义务知道。”顾序州一把抢回自己的桂花糕,找了个盘子,将糕点精致地在盘子里叠成小山。 桂花的味道在房子里散开,姚冰清开始一个劲地打喷嚏。 “顾序州,你真有了媳妇连朋友都不要了,你以前可不是这么对冰清的,你就算不喜欢她,也是把她当个心爱的妹妹,你看看你现在……” 黄嘉达气上头,一股脑地把心里的话说了出来,转头看到身后的姚冰清克制隐忍的样子,心里就像是被割了一刀又一刀。 “冰清,我们走,不在这受气。” 黄嘉达心一横,辛苦干了一早上,连口像样的吃食都没有,这个窝囊气他能受,也不能让冰清受。 他拉起还在犹豫的姚冰清夺门而出,黑色的木门“啪”地被砸上。 “这个赶人的方式是不是直白了些,他们毕竟是你的好友。”秦葭宁知道顾序州这么做自然是有自己的打算,只是有必要做的这么绝吗? “锅炉达和冰清这两个家伙从小就是犟种,一个有话不会直说,一个不直说就没办法明白。没人在后面推他们一把,怕是一辈子都捅不破窗户纸。” “你这个木头自己还没混明白呢,还给别人当起月老了。你想给他们制造机会,直接和黄干部说就是,刚才那样子不是把连个个人都得罪了。” “放心,不超过五分钟,那家伙一定会回来。”顾序州拿了一小块桂花糕送到了秦葭宁嘴边,“自己的心上人自己哄,这种问题如果还要我教,那他干脆单身一辈子得了。” “你当自己是神算子啊,人都走远了,干嘛还回来。”秦葭宁话刚说完,房门就被敲响了。 打开门一看,还真是黄嘉达。 第228章 谁说女人做家务天经地义 黄干部一脸气鼓鼓地冲进来:“冰清的阳伞落在这了,我拿了就走。” 拿伞是冰清的母亲特意让人从国外带回来的,带着纯白的蕾丝花边,冰清很是喜欢,到哪都随身带着。 刚才走的急,忘记拿伞,都走出三个路口了,才想起来。 姚冰清闻不了桂花的味道,还在楼下等着他。 黄嘉达快步走到顾序州身边,看到阳伞就放在顾序州的脚边,一条大长腿故意拦在阳伞跟前。 “喂,脚让让。”还在气头上的黄嘉达不得不跟顾序州搭话,眉头深深皱着,眼睛始终不看顾序州的正脸。 顾序州收起大长腿,悠悠道:“往东走两个路口,那里有一家国营食品店,新上的桃酥味道不错。再过去一个路口就是电影院,新上了部爱情电影《小街》,看的人还挺多。” 黄嘉达手里的动作一顿,冰清最喜欢的点心就是桃酥,她喜欢的电影也是爱情类型。 原来这呆子不是不在乎朋友,而是想把机会让给他! “木头舟!”黄嘉达热泪盈眶,忍不住扑上去吧唧顾序州一口,被顾序州嫌弃地躲开了。 “行了,冰清还在楼下等着呢。” “那我走了,嫂子,这些点心你们慢慢吃!” 黄嘉达兴奋地冲出门,门再一次被“啪”地砸上,只是这次的声音似乎特别欢快。 秦葭宁坐在桌子边,喝一口茶,咬一小口桂花糕,刚才还笑盈盈看戏的脸,在注意到顾序州看到自己时,故意露出吃醋的样子。 “哦,知道教兄弟追女人,又是点心又是电影的。这么好的待遇我怎么没有呢?” 穿越到这个时代这么久了,她还没正经进过电影院呢,上次看电影还是在寒冷的村广场上,也不知道这年头的电影院会是什么样子。 顾序州瞧出秦葭宁的小心意,轻手轻脚地走过来从后面抱住了秦葭宁,那声音苏得秦葭宁发软:“我说过了,自己的心上人自己哄。” 他不动神色地将什么东西塞到秦葭宁手里。 “摩登保镖?”秦葭宁摊开一看,是两张电影票。 “知道你不喜欢看爱情电影,等了好久,最近才上了这部港城引进的电影。是戏剧片,打斗的戏份也不少,我想你应该会喜欢。” 顾序州抱着怀里的秦葭宁,宽大的手掌扣住她的手腕,指尖轻轻地揉搓着她的手背,温柔却不带着情欲。 这么久不见,他就是单纯地想她了。 秦葭宁感受着顾序州起伏的气息,看着电影票不说话,她想看,可哪有时间啊,陈医生那边的工作还没结束,这边又多了一个找徐光明的任务。 “怎么,不喜欢?”顾序州紧张地问道,按照自己平时对秦葭宁的观察,这部电影应该百分比符合她的口味才是,难道是自己的调研存在遗落? 秦葭宁忙笑着摇头:“喜欢,你选的我当然喜欢,我就是……” 她欲言又止,毕竟当年掉包的事情周秀禾一无所知,自己这个女儿更不应该知道,她现在突然跟顾序州说,未免让人起疑。 就在秦葭宁犹豫着怎么打马虎眼解释自己没时间,她的肚子先不争气地叫了起来。 桂花糕很甜,但不顶饱。 “我去买菜。” “我去买菜。” 两个人异口同声道,突如其来的默契让两人对视着笑出声。 “那我们一起!” 正好房间也已经收拾完毕,顾序州拉着秦葭宁的手走出了单元楼。 院子里聚在一起叽叽喳喳的女人们还在聊着刚搬进来的两人,如此年轻漂亮的两夫妻,一进来就分了个好房子,关于他们的话题自然十天半个月都不会散去。 至于说的到底是好话还是坏话,那就家家情况都不一样喽。 “很是不害臊,出门还十指相扣,那手指头都跟藤蔓似的缠在一起喽。这么要好,干脆拿浆糊粘上算了。”陈嫂站在人群里阴阳怪气,碍于顾序州和所长的关系,她终究没敢把声音传到当事人的耳朵里。 之前给秦葭宁领路的胡奶奶倒是笑得眯起了眼:“人家是领了证的夫妻,关系要好那是应该的,多俊俏的一对啊,就跟观音坐下的金童玉女似的。” “哼,买个菜还黏在一起,我看就是刚入职故意演给我们看呢,夫妻屋里头到底怎么回事,谁知道啊。” 陈嫂翻了一个白眼,扭着屁股离开了。 回到自己那个破破烂烂的筒子楼,看到自家那个胡子邋遢的老头子手里抓着草纸站在公厕门口跳脚。 她唉声叹气地推门进入自家的一室一厅,看着墙皮都掉了的旧屋子,她是越想越生气。 老陈辛苦了大半辈子,眼瞅着能搬进新房子,再也不用人挤人地强厕所了,再也不用隔三岔五地补墙皮了,结果才过了几天,本来要实现的梦就破了。 不行,他们家不好过,也绝不能让那两走后门的小年轻好过。 陈嫂下厨切了两个菜,没炒,就生的放进铁皮饭盒里,抱着又去了一墙之外的单元楼。 新建的单元楼什么都好,就是没有独立的厨房,一层楼六户人家公用一个厨房。 十几平方的厨房里放着六个灶台,顾序州提着刚买回来的蔬菜在自家的案板上洗洗切切。 陈嫂端着饭盒进来,找了个家里煤气的理由跟隔壁房间的老胡借了灶台。 她装模作样地将铁皮饭盒里的菜倒进铁锅里翻炒,眼睛却悄悄地往顾序州身上瞟。 这家怎么是男人过来做饭,真是晦气,如果是那女的还好说话点。 陈嫂打着坏主意,女人多的地方多多少少会有自己的小团体,她看秦葭宁总是盯着一张笑盈盈的脸,以为她好糊弄,本来还想念叨那丫头几句,过过嘴瘾也好。 可这男人……阴森森的,看着也不是什么好说话的人。 陈嫂想起顾序州之前在楼下那眼神,她不禁打起了退堂鼓,可来都来了,她这张碎嘴不说两句就心里憋得慌。 “顾老师,你女人呢,怎么让你一个男人出来做饭,这么不懂事。”陈嫂脱口而出。 第229章 背后说人坏话总会被听见 男人都是一个德行,哪个不希望老婆上得厅堂入的厨房?被老婆使唤着出来做饭,心里肯定不舒服。 “果然这女人啊光长得漂亮没有用,不能做家务那都是白费!在家里让男人养着,还不想着为家庭付出一点,那男人多辛苦啊。” 顾序州轻握菜刀的手一下收紧,面上不显,眼底却藏着愠色。 见顾序州不搭理自己,陈嫂拉着刚进来的另外两个家属嫂子闲聊起来。 “李嫂子,你说是吧,咱们这家属院里的,那个不是男人在前面冲锋陷阵,女人在家里操持的。哪有让男人白天上班,晚上还回来伺候媳妇的道理,这媳妇娶过来干嘛,当菩萨供着啊。” “每家情况不一样嘛,咱们外人也不好说。”李嫂子可不想蹚浑水,但话里话外的意思,倒也觉得秦葭宁有问题。 女人洗衣做饭,这是几千年下来的规矩。 顾序州像是没听见陈嫂子的话,快速翻炒好手里的豆角,又从一个油纸袋里拿出新鲜的猪肉,看的旁边的几个老嫂子眼睛都直了。 那可是足足有一斤猪肉啊! 这两个小夫妻到底是什么来头,就这么不生不强抢了老陈的房子就算了,不过节不过年的,居然还吃上这么大块的猪肉了。 城里的条件虽然比农村要好不少,研究所的工资也不低,但猪肉毕竟是稀罕货,他们一周才舍得买上几两,一大家子人一起吃。 老嫂子们手上切着菜,眼睛却都悄咪咪地往顾序州身上瞅。 这男人长得俊俏,原以为是个花架子,没想到做饭的手艺倒是不错。 那一斤的猪肉肥瘦相间的,他利落地切成块状,又在锅里翻炒后闷上,不一会儿那香味就弥漫了整个厨房。 陈嫂子看着自己锅里可怜巴巴的几根菜叶子,心里要说不酸,那是假的。 她天生嘴碎,藏不住心思,被旁边李嫂子拉着不让多说,可她脸上扭曲的五官把她那心思全袒露出来了。 东坡肉要炖的老烂,入口即化才好吃。 老嫂子们把饭菜都做好了,顾序州那边还在悠悠地等着那一锅的肉。 一米八几的大个头站在拥挤的小厨房里,和一群瘦小的老嫂子显得格格不入,他那双眼睛从始至终没正眼瞧过其他人。 他不是傻子,知道那些人对自己不怀好意,便也没必要做过多的交流。 锅里冒出来的香气勾地老嫂子们肚子咕咕叫,再待下去怕是口水都要出来了,几人做完饭菜忙三五结群地一窝蜂涌出厨房。 饭菜都端回自家了,还特意跑出来挤在楼道里还在那嘟嘟囔囔。 “一顿饭就烧掉一整斤肉,还就两口子吃,真不会过日子。” “你们等着看吧,他们家早晚得散。” “陈嫂子,有些事情还是要自己争取,你们家老陈就是太老实了,这才被人一次次欺负。” 出了厨房的门,那李嫂子的语气就完全变了。 刚才还说别人家的事情少管,这会儿开始指点江山,顺带着起哄。 李嫂子就住在305隔壁,之前听说陈嫂子说自己要搬过来,她嫌弃陈嫂子嘴碎,本来是不乐意的。 可现在305住进这么一对不懂事的小夫妻,天天让他们闻猪肉,闻的到吃不到,她心里抓痒痒似的,还不如跟陈嫂子住一块呢,至少大家都是一样的穷。 简单来说,她就是红眼病犯了。 “陈嫂子,你过来。”李嫂子伏在陈嫂的耳边,小声出主意,“这世道吃亏的都是老实人,你就闹,一哭二闹三上吊,所里总不可能看着你出事吧。你是所里的老人,他们两个就是新来的,大家应该向着谁,心里都清楚。” “可是所长要是知道了……”陈嫂还有些犹豫。 “你傻啊,在所长手下打工的是老陈,又不是你。你去闹,所长最多是口头说几句,难道还给你老陈穿小鞋?老陈现在这日子过的跟穿小鞋有什么区别?” 嘀嘀咕咕说了一堆,句句点在陈嫂的心头上。 陈嫂咬咬牙,拍手同意:“你说得对,是自己的就应该争取!大家伙说对不对!” 可她心里还有些发虚,期待地看着其他人寻求认同。 其实老陈这几年一直在申请这套空置的305号,但所里一直不愿意松口,这些年看老陈勤勤恳恳,副所长终于有要松口的意思,但也仅仅是说“再看看”。 趁着这两个新人刚过来,找个机会闹一闹,能闹过来的,都是自己的。 就算没成功,最多让所长骂两句,难道还真把她赶走不成? 在场的其他妇人们都不说话,他们是灵清的,知道是李嫂子故意怂恿,把陈嫂子当枪使呢。 所有人都看出来了,偏偏这陈嫂子就是实诚,一吊就上钩。 陈嫂子见没有人回应他,感觉没了脸面,自然把气都发在了顾序州夫妻身上,说的话越发难听起来。 “所长装的道貌岸然,说什么这房子是按能力贡献分配,我老陈难道还能比一个黄毛小子差?” “我来的时候都看见了,跟着那个秦葭宁过来的还有一个丫头,处处护着那顾序州,一点坏话都不让说,谁知道跟那顾老师是什么关系,别人家是夫妻两人,他们家可就不一定了。” “那秦葭宁也是,长得妖里妖气,我之前去所长家里的时候可见过那丫头,天天围着所长家旁边转,谁知道这房子是他男人靠能力得来的,还是某些人让所长舒服得来的。” “嘘,别说了。”旁边的嫂子们朝陈嫂疯狂使眼色。 陈嫂转过头,就看到秦葭宁笑盈盈地看着自己,她心里闪过一瞬的紧张,但很快担心下来装作无事发生。 对方装没事,秦葭宁自然也不会跟她硬着来。 “各位嫂子,我是刚搬过来的秦葭宁,你们叫我小秦就行。初来乍到,都是邻居,以后还请各位多多关照。” 秦葭宁手里捧着几袋子的糕点,刚才她和顾序州一起出门,一个负责买菜,一个负责买糕点。 顾序州不喜欢折腾那些人情世故,秦葭宁却觉得该做的门面都得做。 “各位嫂子,这些糕点算是见面礼,一家一份,希望你们能喜欢。”秦葭宁毕恭毕敬地送到每个人手里。 除了陈嫂子。 第230章 这楼里都不是省油的灯 刚才还那怂恿陈嫂子找事的李嫂子看到整整一袋子的糕点,那是乐得合不拢嘴。 “你说说你,都是邻居,这么客气干什么,以后有什么事情尽管跟嫂子讲,嫂子一定帮你。” 其他人朝李嫂子翻了个白眼,这李凤就是能装,两头做好人,心眼子比谁都坏。 秦葭宁送的糕点还不是一般的便宜货,平常要不是为了给孩子解解馋,他们可舍不得买。 天上掉下个大馅饼,楞谁都没理由拒绝。 正好现在是饭点,刚才又被顾序州那一锅的东坡肉馋的肚子咕咕叫,拿到糕点的人迫不及待地打开盒子吃了一小块。 甜滋滋的,连带着看秦葭宁都顺眼了起来。 “小秦啊,这糕点不便宜吧,你们家条件这么好?”一个妇人好奇地问。 一斤的猪肉说吃就吃,国营糕点店的核桃酥、桂花糕一盒一盒地送,所长都没这样的阔气。 秦葭宁笑得温顺:“嫂嫂,我们就是普通人家,刚刚从农村出来,在这里也没什么朋友。好不容易搬到这里,心想着能跟各位高级知识分子当朋友,也不知道你们喜欢吃什么,特意问了路边的小年轻最近城里流行的点心,怎么了,你们不喜欢吃吗?” “没有没有,这么好吃的点心,我们怎么会不喜欢呢。就是让你破费,怪不好意思的。”李嫂子嘴上说着,双手却实诚地紧紧抓着点心盒子。 秦葭宁说话聪明,明着直说是自己想讨好他们买的,暗地里却是在夸他们是高知,捧得老嫂子高兴不已。 “你这丫头真是懂事,那我们就不客气收下了。” “所谓远亲不如近邻,小秦,你放心,以后有什么事情尽管和嫂子们说。” 陈嫂子咋舌:“不就是一盒点心嘛,一个个跟没吃过似的,谁稀罕啊。” “这位嫂子,真是不好意思,我刚过来的时候特意数了数,我们一层楼就六户人家,这才只买了六盒,不知道这位嫂子是哪一户的。” 陈嫂子左右手都端着一盘菜,其他嫂子就住在这里,炒完菜都放回屋子了。 就她离得远,为了多说几句话过过嘴瘾,她硬是端着菜站了许久,手腕都疼了。 这秦葭宁装什么傻,明知道自己不是这栋楼的,还问这种话,不是明摆着在赶人嘛。 “怎么,你们单元楼这么高贵,还不让人来借借火?” 陈嫂看着自己手里酸菜炒豆角、笋干朝豆腐干,再看看其他人一手一盒香碰碰的糕点,气的是后槽牙痒痒。 端着菜就往楼下走,离开时还故意撞了秦葭宁一下。 “小妹,你别跟她一般见识,她这人一直是暴脾气,不知道做人,我们都不乐意跟她一起玩。” 李婶见陈凤走远了,拉着秦葭宁的胳膊示好。 刚才她觉得秦葭宁不是个好邻居,现在看在一盒糕点的份上,她态度立马变了。 “你是不知道,那陈嫂是个二婚,之前还有个男人,生了个女儿,离婚的时候闹得不太好看。我看就是脾气太差了,被男人甩了,也就老陈这个老黄牛好欺负,捡了个破鞋还当做宝贝。” 这些人在是一起从筒子楼搬过来的,当了十几年的邻居,都知道李婶这人就是个墙头草,心里看不上,嘴上也不多说。 研究所的家属楼和农村可不一样,农村女人都是长舌妇,为点芝麻蒜皮的小事就吵起来。 而单元楼的老嫂子们都以高知分子的家属自居,就算互相看不对眼,面子工程还是要做的。 像陈嫂那样一点就着的炮仗,李嫂虽然看不上眼,但平日里也是客客气气。 至于人走了之后嘛,那就是关上家门,自己想怎么说就怎么说了。 其他女人都不想和李嫂同流合污,他们看不起陈嫂没文化,同样也看不起李嫂双面人。 谢过秦葭宁后,女人们乐呵呵地捧着糕点回屋。 李嫂拉着秦葭宁嘟囔了半天,发现这小丫头就只会一个劲地笑,也不跟着符合几句,跟她聊天就跟木头聊似的。 没意思,她撇撇嘴,也回自己屋了。 秦葭宁送了一口气,看来这小小的单元楼住的人不多,一个个都有自己的心思,可不比在村里住的舒服。 “人都走了?” 顾序州端着满满一盘的东坡肉出来,秦葭宁眼睛都亮了,这分量是要喂猪吗? “你这第一天就做这么多猪肉,难怪我们找人记恨。” “没吃他们家大米,随他们说去。” 顾序州不以为意,故意将香喷喷的肉送到秦葭宁鼻尖晃悠。 “我上班之后可能要经常加班,不一定有时间给你做,今天多做点,留着给你明天吃。走,回家吃饭。” “毕竟刚搬过来,还是不要得罪人的好,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嘛!更何况他们都是你未来同事的家属,关系到你的工作,刚才那些话我可都忍下来了。” “辛苦老婆大人了,吃点肉消消气。” “算你懂事。”秦葭宁安心地点点头。 她倒是不担心顾序州会跟人吵架,这家伙除了跟自己会话多一点,跟其他人在一起半天放不出一个屁。 比起顾序州,她更担心自己的暴脾气,一个没忍住把那位陈嫂子给揍了。 刚才虽然一直挤出笑脸,实际却是气得后槽牙都快咬断了,现在还没消气呢。 还好有美味的东坡肉抚平自己憋坏的心灵,秦葭宁像只等食的小狗,屁颠屁颠地跟在顾序州身后。 刚走进305的门,她就按耐不住抓起桌上的筷子,夹了一大块塞到嘴里,幸福地嚼起来。 “入口即化,美味。就是少了点味道,小摊送的那把辣椒你没放吗?” “放了。” “放哪了?我怎么一点辣都吃不出来?” 秦葭宁幸福地眯起了眼,她倒不是非吃辣口的不可,就是白送的辣椒,不用白不用。 顾序州摆好东坡肉,微微一笑:“我放那位陈嫂子的锅里了。” “你全放了?那会辣死人的!”秦葭宁瞪大眼睛,南方口味清淡,做饭根本没有放辣的习惯。 “嗯,都放了。”顾序州淡淡道。 谁让那位嫂子自己做饭不认真,嘴巴叭叭叭个没问。 说他就算了,说他媳妇,不行。 第231章 房子还是独栋的好 夜幕低垂,秦葭宁和顾序州吃饱喝足,两人一起收拾碗筷。 夫妻两挤在厨房小小的水池前将台面收拾的干干净净,正准备离开,就听到窗户外头发出一声惨叫。 “谁家杀猪呢?”进来洗碗的李嫂子吓了一跳,好奇地朝窗户外头看。 这个窗户的对面就是陈嫂他们所在的筒子楼,只有一面墙之隔,她不屑地撇撇嘴:“准时陈凤那婆娘又发疯了,你们是不知道,这里隔音差,对面有个事情都听的清清楚楚。” “去年陈凤前面的男人没钱花,过来找老陈要钱,差点跟陈凤打起来,我们站在这窗户口做饭就跟听广播似的。” “啊,辣死了!” “好辣,好辣,快给我水!” 窗户外头又传来陈嫂的声音,好像还夹着一个低沉的男音。 别说,这隔音是真的差,听起来就像是两人在他们跟前叫唤似的。 秦葭宁扯了扯顾序州的衣角,两人对视了一眼,捂着嘴偷笑。 对面的楼里,陈嫂辣的围着破桌子转圈,去公共厕所接了一大杯的冰水灌下去才好受些,嘴巴却还痛得厉害。 “真是奇了怪了,我不记得自己放过辣椒啊!难道是这酸菜腌制的太久,坏掉了?” “媳妇,算了,这菜别吃了,万一吃出毛病来得不偿失。”老陈疯狂冲自己伸出的舌头扇风。 “不行,这豆角一毛七一斤呢,花钱买来的东西,就是再难吃,含泪也得吃下去。” 陈嫂咬咬牙,将盘子拉到自己跟前:“你还要干活,等下我去给你下给面条。” 说完,她就一手冰水一筷子的咸菜往嘴里塞,边吃边流眼泪。 对面矮胖的男人心疼媳妇,抢过来,扒拉了两口。 顾序州是个狠人,饮食把辣椒切成碎末了扔人家锅里,稀碎的辣椒末混在酸菜里,不仅入味,更让人难以察觉。 陈嫂两夫妻花了半小时,把酸菜豆角都吃完了,也没发现里面被加了料。 另一边,秦葭宁已经洗干净躺在松软的床上。 暖黄色的灯光将房间照亮,碎花的窗帘将房间与外界隔绝,一切准备就绪,就等某人进屋了。 “咔嚓”门开了,顾序州擦着头发进来。 看到满房间的粉红色,碎花的窗帘,牡丹花的床单,带蕾丝边的枕头,他倒吸了一口冷气。 没想到啊,自己一个钢铁直男到了25岁还住上了公主房。 算了,老婆喜欢就行。 天气渐渐回暖,他只穿了一件单薄的白色背心,露出结实的股二头肌,背心贴在身上,隐隐约约露出腹肌的线条。 人们常说美人出浴后别有一番风味,现在发丝上滴着水的顾序州比平时多了一份脆弱感,让秦葭宁老脸一红。 “嘻嘻,顾序州同志,我们真的是好久不见啊。”秦葭宁的大眼睛弯成月牙,色眯眯地笑着。 “昨晚我们还睡在一块,你现在说这话是不是晚了?” 顾序州还没领会秦葭宁的意思,一脸平静地坐在床边继续擦头。 床前放了一张梳妆台,上面的镜子正好能看瞧身后秦葭宁的身影。 “我的意思是,我——和——你——的腹肌,好久不见!”当兵人可不喜欢含糊,秦葭宁按耐不住扑过去,利落地掀起了顾序州的白背心。 “秦葭宁同志,这房子隔音不好。”顾序州冷着脸,故作淡定。 “隔音不好,和我们夫妻二人世界有什么关系吗?我不懂,顾序州同志,你教教我。” 秦葭宁故意用指尖轻轻划过顾序州的腹肌,声音苏苏软软,挠的顾序州腹部痒痒的,心也痒痒的。 他默不作声,扣住了秦葭宁乱动的手,面颊泛红。 “嘻嘻。”秦葭宁坏笑着挣扎,指甲一次次划过顾序州的皮肤,笑的顾序州心更乱了。 “我就挠痒痒,你脸红什么,脑子里装了什么坏水?”秦葭宁故意问道。 顾序州很能装,那双深邃的眼睛经常看人看不透。 这个人看着正经,却不经逗,在这种时候总是一本正经又藏着害羞的样子,特别可爱。 “够了,秦葭宁,兔子急了也会咬人。”顾序州抓住秦葭宁的后脑勺,按了上去。 一吻过后,他眼底多了几分强硬的占有欲:“而且,我也不是什么兔子。” “我知道。”秦葭宁贴上去。 情到浓时,粉色的房间,粉色的泡泡,一切顺其自然。 “咚咚咚——” 偏偏这时候,房门响了。 “我去看看。” 顾序州身子一僵,将撩起的背心拉了回去。 冷着脸去开门,是隔壁的李大哥过来打招呼。 一番寒暄后,顾序州关门快步回到房间,冲着秦葭宁微微一下。 “顾序州同志,机会难得,我明早要去陈医生那看看,要早起。”秦葭宁眯起眼警告,一副给你机会不要错过的样子。 顾序州心领神会,抓起背心的衣角就准备往上翻,结果—— “咚咚咚——” 房门第二次敲响。 是所里的另一位技术员,就住在305下面的205,听说来了新同事,特意过来打招呼,还送了他老家的特产线面。 一番寒暄,顾序州关门回来,拉了拉衣领,头脑已经清醒了大半,但胸口燃起的那团火却是越烧越烈。 秦葭宁捂着嘴偷笑,想想顾序州抓心挠肺的样子,她就觉得有趣。 平时根本不懂勾人那一套的她,故意学着之前电视剧里看到的妖娆贱货,伸出一条没有衣物包裹的长腿,白得晃人眼。 顾看着穿着睡衣的秦葭宁,喉结快速滚动,正准备跳上床。 “咚咚咚——” 房门又又又一次响了。 “顾序州同志,你还记得我吧。” 打开门,看到一双惹人厌的三角眼,趾高气昂地站在门口。 “不记得了。”顾序州全身被黑气压笼罩,随即就要关门。 “等等!”三角眼一只脚塞进门缝,用全身的力气阻止顾序州关门,“我是陈玉,你别说忘记了。” “上次招聘考试,你害我丢了实操的分,以为就这样把我挤下去了吧,没想到吧,老子我还是考进来了。” “听说你也进来了,居然还分了房子,我饭都没吃,特意过来看看。” 第232章 我当然是进来拉屎 顾序州单手压门,太阳穴砰砰直跳,好像看到了什么脏东西,眼底满是嫌弃,脸黑得跟锅底似的。 陈玉这头还不放弃,用全身的力气推门,脸都涨红了脸,还要装出嚣张的样子冲顾序州叫嚣。 “你别以为进来就完了,我们之间的事情不会就这么算了。上次你赢了不代表你厉害,下周研究所技术比拼……” “啪。”顾序州伸出脚尖将陈玉的脚顶出了门缝,随即无情地将门关上,上锁。 “喂,顾序州,我话还没说完呢!” “咚咚咚!” “顾序州,你给我看门,你不把话给我听完,我就坐在门口不走了!” 三角眼一边敲门一边喊着。 “老子家住在五公里外,加班到现在,家都没有,特意过来给你下战书,你居连家门都不给我进,你太过分了!” 声音从一开始嘹亮嚣张渐渐失去力气,反倒像个受气的怨妇,嘟嘟囔囔地没完了,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终于没了声响。 顾序州回到卧室,看到秦葭宁已经贴着床边昏昏沉沉地睡着。 他扯了扯背心领口,强压住急促的呼吸,明明没有入夏,全身却燥热的厉害。 “嗯……刚才……是谁来了?”秦葭宁半睡半醒地问了一句。 “不认识,你安心睡吧。”顾序州温柔地给秦葭宁盖上被子,手掌拂过她的发丝。 直到秦葭宁彻底谁去,他才拿了毛巾去洗手间再冲个凉水澡。 要想夫妻二人世界,这房子不行,还是得独栋的房子。 当年在牛棚,顾序州都没这么想念自家在米国的那套独门独院的洋房! …… 晨光透光碎花窗帘洒在秦葭宁的粉色被子上,她打了个哈欠起身,看到顾序州已经穿戴好研究所的工作服。 灰扑扑还带着土气的工装服套在他健美的身上,就像是一个铁镯子突然镶了金,瞬间变成时尚款。 “第一天上班,见到人多笑笑,给大家留个好印象。”秦葭宁走过去踮起脚尖,给顾序州理了理衣领。 “嗯。”顾序州冲着秦葭宁微微一笑,温柔中带着宠溺。 可刚走出家门,那笑容就消失了,又是平常那副冷冰冰、不近人情的样子。 秦葭宁看看表,快速收拾好准备去医院接陈医生的班。 平常这个点是研究所员工出门上班的时候,年轻的秦葭宁走出楼道,一下子就吸引了所有男同志的目光。 “这位就是新搬来的家属?” “顾序州的媳妇这么好看,还真是让人羡慕。” 昨天秦葭宁夫妻的颜值就在家属院里传开了,这些男人自然也都挺自家媳妇说过顾序州有个漂亮媳妇。 可今天真的看到,一个个都惊艳得迈不开步子。 秦葭宁早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目光,毕竟原主的长相的确勾人,自从跟了顾序州吃穿不愁,身体越发健朗的同时,皮肤也因为营养充足而越发白嫩细腻。 为了让这张脸低调一点,秦葭宁来了城里之后还故意保持着农村人的打扮,挂着两条大麻花辫,穿着周秀禾用过时布料缝制的衣服,可这样乡巴佬的打扮还是藏不住这张脸的光芒。 她快步走出家属院,那种被人盯着的紧张感才稍稍放松。 可走了两个路口,她心里还是觉得毛毛的。 背后有人! 她敏锐地转过身,看到一个女人的身影藏进旁边的树影里。 那人看着动作迟钝,整个右脚都露在外头了,看样子是第一次跟踪人。 不像是小偷,还会有谁会跟着他? 秦葭宁不同声色地继续往前走,在快靠近医院的岔路口故意转了个弯,绕进了一个小巷子。 身后那人的脚步声急匆匆地靠近,她掏出随身的折叠刀,用刀柄顶住了跟进来的那人。 “啊!”陈嫂子吓得叫出声,看清只是刀柄后反倒责怪起秦葭宁来,“你干什么呢,吓死个人,光天化日之下,你想杀人不成!” “原来是陈嫂子啊,吓我一跳,还以为是有小偷跟着。”秦葭宁故意装出柔弱的样子道歉。 她急得去医院换班,可没时间跟这个女人争吵。 陈嫂子知道自己行迹败露,气急败坏:“你少污蔑人,我跟踪你干什么,我、我就是随便逛逛!” “逛街会逛到死胡同里吗?”秦葭宁眨眨眼,指了指身后的死路。 这里是条断头路,平日里只有尿急的男人会进来解手方便,墙角到处都是屎尿便。 “那、那、那你进来干什么,进来拉屎吗!”陈嫂子被噎得说不出话,吞吞吐吐半天,最后只说出一堆屎尿屁。 秦葭宁笑得坦荡:“我就是怀疑有人跟踪,故意探探底,谁知道进来的会是陈嫂子您呢?我相信嫂子不会跟踪我,那您进来是干嘛?” “我、我当然是拉屎!”陈嫂子硬着头皮回答,说着还要把戏演到底,还真装模作样地去脱裤子。 秦葭宁逗得有些没意思了,甩甩手离开:“嫂子,您慢慢拉,我有事就先走了!” 她倒是挺想回头看看陈凤当时的表情,一定相当精彩。 只是满地脏东西,算了,她嫌臭。 接下来一连几天,秦葭宁总觉得暗处有双眼睛看着自己,不用多猜,她都知道是陈嫂子在作怪。 听楼里其他人说,陈嫂子没工作,一直是靠老陈养着,她又没有孩子,每天早上送走老陈后呆在家里也没什么事情做。 这会儿她总算是找到份差事了,就是给秦葭宁找茬。 一会上门说秦葭宁晒的衣服水滴到她身上了,一会又说秦葭宁炒菜冒出来的烟呛到她了。 两人的家被一堵墙隔开,分别在两栋楼里,瞎子都知道对方是没事找事。 好在对方都是些小打小闹,甚至有些茬找的有些令人发笑,秦葭宁权当笑话看,一一忍了。 她平日里是脾气暴躁,不愿意吃亏,但也是识大体的,知道陈嫂是因为房子的事情憋着一口气。 房子这东西无论在哪个年代都是重要资产,毫不夸张地说,哪怕是把男朋友丢了都不能丢房子。 可这一天天跟着院里的家属玩躲猫猫,这也不是个事,秦葭宁想着缓和关系,特意带了点心去拜访。 结果,这一送就送出事了。 第233章 吵架还玩谐音梗 送礼这门技术可大可小,送好了是拉近关系,送坏了却是会被人记仇的。 之前秦葭宁听人说陈嫂特别节省,经常一分钱掰成两掰花。 80年代初的杭城,普通工人的工资每个月在30元到60元之间,研究所的科研人员们刚入职就有45元,老陈在研究所干了快十年了,虽然天资平平,但光靠年限也能混到60元一个月了。 月薪60元在未来可能不过是两杯奶茶钱,可在这个年代也算是不错的收入。 研究所的其他家属隔三差五会买几两肉吃吃,就陈嫂家天天酸菜豆角,人长得都跟豆角似的了。 秦葭宁观察过,陈嫂几次经过国营糕点铺都站那看好久,每次都是舔舔下唇,什么都没说就走了。 她想着投其所好,买了她看了很久的莲蓉酥,香香甜甜,一般女性应该都会喜欢。 打包好包裹,高高兴兴给人家送去,算是主动示好了。 秦葭宁去了筒子楼,昏暗潮湿的走廊,岁月沉积的霉臭,楼房打扫地再感觉,可不合理的设计还是让人十分不变。 再加上楼道窄,人口众多,楼道里堆满了扫把畚箕、小孩子的玩具之类的,秦葭宁艰难地跨过一地的杂物,好不容易找到陈嫂的家。 开门的却是一个留着寸头的中年男人,个子不高,瘦瘦小小,看着比陈嫂年轻几岁,脸上带着憨憨的笑。 那人就是老陈。 他说陈嫂出去买菜了,自己因为忘了东西特意回来取,一会就要去上班。 陈嫂不在家,秦葭宁一个女孩子也不方便进去,和老陈说明来意后便将点心送了过去。 老陈本就不大的眼睛笑得眯成一条线,像是得到了什么宝贝,开心地不得了,连连道谢。 “小姑娘,我媳妇想这口吃的好久了,她一直舍不得买。” “小姑娘,你等等,我媳妇自己腌的咸菜,你也拿上点。”老陈热情地在屋里头翻箱倒柜,“奇怪,我记得昨晚就放在这里的。” 老陈和陈嫂完全不一样的性子,傻傻憨憨地,笑得也纯粹。 “陈哥,你就别客气了。”秦葭宁尴尬地挥手,急着要走。 毕竟她对自己这张脸还有点自知之明,放在这个年代穿的再朴素也会被当做狐媚子,和一个男人独处太久怕是会出些风言风语。 那日早上送的点心,下午三四点的时候,陈嫂子就来了。 她顶着一张比锅底还黑的脸,手里还拿着自己送的莲蓉酥,包装盒打开了,但盒子看着沉甸甸的。 “陈嫂,一大早有什么事情吗?”秦葭宁右眼皮狂跳,总觉得来者不善。 果然,陈嫂二话没说,将一整盒的莲蓉酥就砸在了秦葭宁身上,一个个小酥饼掉了一地,不多不少正好六个。 陈嫂是一个都没吃。 “秦葭宁,你做人不要太过分!抢了我家的房子就算了,现在还到我家门口羞辱我!” 陈嫂歇斯底里地喊着,颇有农村哭丧的架势,巨大的声响引得周边的邻居纷纷看门出来查看。 这个时间点正好临近下班,家家户户的女人都在做饭等男人下班,一个个拿着菜刀铲子地围在305号室门口。 “陈嫂,请问我做了什么让您不开心的事情?”秦葭宁是真的蒙圈,精心挑选的礼物难道还送出错了? “你自己做了什么事情,你自己清楚!”陈嫂指着地上的酥饼说道,“你送什么不好,偏偏送莲蓉酥,莲蓉、怜容!你不就是想说我吃的穷酸,看着一脸可怜愁容吗!” “你抢了我们家的房子,你男人一上来工资就比老陈高,这些不公平我都忍了。你踩着我的鼻子羞辱我,这我忍不了。” 黑压压的一片人好奇地朝里头张望,都是些跟陈嫂出过十年的老邻居,一个个自然是向着陈嫂说话。 “小秦,这你就的确有些过分了。” “陈嫂家房子被你们占去已经够可怜了,但是这些话在心里想想就行,你怎么能特意上门去嘲讽呢。” “原以为小姑娘挺懂事的,没想到心思这么恶毒。” “上次我还吃了她送的点心,也不知道她是真好心还是故意嘲笑我?” “呵呵。”秦葭宁嘴角抽抽,她真的要气笑了。 这位陈嫂到底是多玻璃心,连谐音梗都玩上了。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这事怪自己,好心反倒被拿捏住了尾巴。 “陈嫂子,我是乡下人,没什么文化,这送莲蓉酥就是说别人可怜,那送别人绿豆糕是不是就是送人多虑,送桂花糕就是鬼话呢?那大家干脆都没吃了,都去当熊猫,啃竹子,节节高嘛!” 秦葭宁也懒得再装温柔,既然对方就是没事找事,自己再步步退让就真成包子了。 她掐了大腿一把,挤出两滴珍珠一般的眼泪,哭得梨花带雨。 “各位邻居,我知道陈嫂子对我们家搬进单元楼有意见,可这房子我们没偷没抢,是所里需分配的。” “我们只是农村来的穷孩子,真没有什么背景,当初研究所公开招聘,我们家序州是实打实的第一名,就因为长相问题被刷下来了。好在所长这位伯乐,看中序州的能力,我们才有机会进来和各位做邻居。” 秦葭宁知道楼里的人对他们年纪轻轻就分配到房子有意见,都觉得他们是走后门进来的关系户,她正愁没机会和大家解释,陈嫂就把大好的机会送上来了。 她立即反客为主,把今天这场闹剧转变成自己主场的诉苦会。 “上次的那场招聘会我家老头去了,的确说过成绩第一的被刷下来了,原来就是顾老师啊。” “对对,我家男人也说了,说顾老师考试的时候门门第一,还不是高了一点,是断层。咱们新来的那个高材生陈玉都没他厉害。” 有顾序州之前考试的高调传闻,再加上秦葭宁哭得真切,围观者的口风瞬间逆转。 毕竟上次的那场公开招聘可是在所里传的沸沸扬扬,大家都知道落选了个天才,只是不知道那位神人的名字。 此刻,顾序州在众人心里的形象一下子变得伟岸。 第234章 我让你新房变凶宅 刚刚还觉得自己带着千军万马的陈嫂现在却觉得自己孤立无援。 她一咬牙,也顾不上什么脸面了,直接撒泼转移话题:“我跟你说的是房子的事情吗?是尊严!我陈凤是穷,是没本事,但也轮不到你一个小丫头上门说我可怜。” “我刚才提到房子的事情了吗,你现在在大家面前说的顾序州多委屈,所里对他多不公平,说的他多厉害,什么意思,不就是想说自己男人比我男人有本事,房子就应该归他,我和老陈都是活该呗!” “陈嫂,我真没有这个意思,我就是想跟各位嫂嫂友好相处,上次给各位邻居分点心的时候,我就是按自己楼里买的数量,不知道嫂嫂您也在,就特意重新买了一份。” 装可怜,秦葭宁可是专业的,在柳下村修炼几个月,现在就是块石头在自己面前她都能给哭出裂缝来。 “陈嫂子,你别欺负人家小姑娘了,这孩子多懂事啊。” “就是,你不是我们楼的人,她还特意给你买了点心送过去,做人不要太贪心。” 周边的邻居也不想把事情闹大,纷纷开口劝道。 大家伙心里都清楚,陈嫂就是为了这套房子,想着闹一闹,所里为了息事宁人就把房子让给他了。 陈嫂环顾四周,上次口口声声要支援自己的李嫂也藏在人群后头不愿意帮自己出头,心里那股委屈劲就更大了。 秦葭宁这丫头看着是村里来的没文化,可是牙尖嘴利,自己根本说不过她。 她屁股往地上一坐,鬼哭狼嚎起来:“我的命好苦啊,我们家老陈为所里干了十年,起早贪黑,工资发的还没有一个刚入职的高。” “好人没好报啊,去年打台风,他为了保护所里的产品,左手硬生生被压断,现在拿东西都还没力气。为了所里,他是无怨无悔啊,所里就是这么报答他的?老天爷欺负老师啊!” 老陈夫妻在所里呆了十年,真要说起来的确有数不完的过往。 在卖惨方面,秦葭宁的素材的确不如陈嫂多,她也不愿意跟对方比这个。 趁着陈嫂哭得卖力,秦葭宁偷偷给了旁边看戏的杜阿姨一块钱,哀求对方去帮她找顾序州。 秦葭宁知道,这个时间点正好是下班,顾序州这几日都在加班和所长研究新产品。 顾序州过来没有用,可是所长有用啊。 没一会,顾序州的声音就先穿过人群钻了进来。 “葭宁,你没事吧!” 顾序州拨开人群走进来,看到坐在地上撒泼打滚的陈嫂,根本不给对方演戏的机会,一只手就将瘦小的陈嫂提了起来。 “这里是我们家门口,你要闹回家闹气,别吓到我妻子。” 他的声音冷得就像是冬日会刺骨的冰锥子,将身边围观的人都震住了,不少人怕惹事,匆匆散去。 陈嫂可不吃他拿一套,都是在所里上班的,难道他顾序州还敢动手打人不成? 她甚至巴不得顾序州打自己一顿,这样就可以名正言顺地把他们夫妻都赶出去。 “老天爷啊,你看看,这个顾序州就是这么对女人的,他居然还敢对我动手动脚!”陈嫂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开始泼脏水。 突然,楼梯下放传来一阵严厉的呵斥:“陈凤,你不要太过分。” “所长!” 众人朝身后的台阶看去,七十岁的老所长艰难地爬着楼梯,人赶不上顾序州的步伐,只能先把气势吼出来。 终于他爬到305门前,不留情面地瞪着陈嫂。 “顾序州是我请回来的,房子也是我签字分给他的,你要哭要闹尽管冲着我来,跟一个小姑娘闹什么脾气?” “所长,我……我就是觉得不公平,这房子应该是我家老陈的。”陈嫂支支吾吾,没想到事情大到所长都来了。 她已经没有退路可言,干脆就跟能做主的人摊牌。 “这些话,等下去我办公室说。” “不行,今天大家伙都在,您必须给我说明白了,为什么我老陈干了十年也没分到单元楼,他一个小年轻一进来就是好房子住着。” 所长叹了一口气,再次劝道:“有些话在这里不好说,你跟我回去,你家老陈一会就来。房子让给顾序州是老陈自己同意的。” “不可能!”陈嫂心一横,从怀里掏出一把剪刀抵在了自己的脖子上,“所长,你是怕大家都知道你干的龌龊事,这才不敢说的吧。我陈凤什么都不要,就是要给公正。你不把理由说出来,我就死给你看。” “陈嫂,不要啊!” “陈凤,你这是何苦呢!” 围观的人一片哗然,吵架就吵架,怎么还动起手了。陈嫂这人犟得很,当初跟她前夫打架就是拿剪刀插脖子,当时还进过医院的。 “秦葭宁,老娘今天就让你的新房变凶房……” “停!”所长厉声制止,本来他是想给老陈留一点面子的,现在也只能如实说出来,“上个月老陈加了整月的班,你还记得吧,你知道他是为什么加班吗!” “所长,你不要跟我说这些有的没的。”陈嫂黑着脸,手慢慢用力,剪刀的尖尖陷进肉里。 所长急了,心想这老陈怎么还不来,他只好加快语速。 “那是因为老陈经手的一台机子出了大问题,连带着一批轴承全是坏件,所里十几个技术员一起检查都找不出问题,你知道这让我们损失多少钱吗!” “前几天我带顾序州过来,人家十分钟就把问题找出来了!他解决了老陈犯下的错误,是他救了老陈。这房子是老陈自己让出来的,是人家应该的!” “我不信,老陈没有和我说过。”陈嫂慌了,感觉有几十双眼睛愤怒而嘲讽地看着自己。 “老陈是怕你担心,才自己扛着不说。你倒好,跑到救命恩人这里撒泼,你让老陈的脸往哪里搁?” 所长步步紧逼,那台机子可是进口的新型号,要是就那么坏了他们赔都赔不起,那个月可是把他愁坏了。 陈嫂双眼失去聚焦,环顾四周,手里拿着剪刀,可怜巴巴地寻求支援:“李嫂,是你说让我一哭二闹的,你可得帮帮我!” 第235章 墙头草无处倒 陈嫂跌跌撞撞地朝着人群后的李嫂走去,李嫂就跟见了鬼一样往后躲。 “你可别瞎说啊,你自己小心眼,男人不成事没了房子,跟我有什么关系。” 陈嫂恍惚地站在原地,她知道所长不会说谎,可是他们家老陈这么大的事情怎么能瞒着自己呢?他们家老陈不是这种人啊! “老陈知道你心疼钱,怕你知道了晚上睡不着,特意求着我别说。人家小顾知道这件事,也一直不说,看看人家的度量!” “媳妇、媳妇!” 这时候老陈终于慌慌张张地赶过来,他刚出去买零件,听说自家媳妇闹事,一路狂踩自行车,又大步爬上楼梯,现在走路还在打颤。 “老陈,你跟我说清楚,房子这事情所长说的是真的吗?”陈嫂还是不甘心,她不信老陈会有事瞒着自己。 老陈没说话,沉默地点点头。 陈嫂身体一晃,差点跌倒。 老陈忙抱住媳妇道歉:“对不起,都是我没本事。” “我们回去吧。”陈嫂也顾不上丢不丢脸,她就是心痛,自己在这里为老陈出头,结果对方这么重要的事情都不跟自己说。 这夫妻心不齐,还怎么过下去。 “好了好,都散了吧。”所长发话,众人纷纷散去。 可那李嫂却不乐意了,陈凤自己做错事,刚才还想拉着自己垫背。 她摆出架势,装出给秦葭宁撑腰的样式:“陈凤,你刚才这么欺负小秦,现在说走就走,哪有这么容易。” “那你想干什么!”陈嫂没好气道,明明是她先怂恿自己,现在倒装起好人了。 “做错了就要道歉啊,人家好心送给你的莲蓉酥,也捡回去吃了。”李嫂的声音尖,就跟锥子似的扎进陈嫂心里。 她哪是给秦葭宁出气,明明是要恶化双方矛盾。 “一场误会,都是街坊邻居,谈不上道不道歉。这酥饼掉地上也脏了,捡回去容易吃坏肚子。”秦葭宁忙打圆场。 她不喜欢逼人到绝路,捡个机会在邻居面前留个好印象,未来也好有来有往。 “小秦同志,你就是太善良。你好心给她送点心,她还全砸了,好心不是驴肝肺,你还护着她干什么。” 李婶装模作样地说着,她这人最懂得时务,今天这场戏看下来,一眼就知道老陈和顾序州谁更有前途,未来如何站队也是显而易见。 秦葭宁可不吃李嫂这一套,她最烦墙头草,相比起来连陈嫂都看着顺眼了。 见李嫂还没有要走的意思,秦葭宁拉拉顾序州的衣角,一个眼神提醒。 本来是希望顾序州当个和事老,让大家早点散了,顾序州却来的干脆。 “啪”地一声,他直接把门给关了,耳根终于清净。 秦葭宁松了一口气,弯下腰捡起被陈嫂扔在地上的莲蓉酥:“可惜,好好的莲蓉酥都粘上灰了,这东西可不好买,我拍了两小时才买到的。” 这年头的房子都是水泥地,没有瓷砖,进进出出还没有穿鞋的习惯,在地上可怜兮兮躺了这么久的莲蓉酥可想而知有多脏了。 秦葭宁虽然心疼,但为了健康还是打算把东西扔了。 这年头到处是吃不饱的人,这种浪费的行为被人看到是要遭雷劈的,秦葭宁将莲蓉酥塞回油纸袋:“还是找个月黑风高的夜晚悄悄扔吧,让人看见了又得被闲言碎语。” 突然,一只大手伸进了油纸袋里,顾序州抓了个莲蓉酥吃了一小口:“好吃。” “你别吃啊,在地上超过三秒就不能吃了!”秦葭宁想拦,可是顾序州已经吃完了。 所长给顾序州定的工资是一个月60元,足够他们吃喝,再加上之前顾序州给秦葭宁的一千块钱,他们算是有不少家底,真不至于让他一位大少爷在这吃沾了灰尘的莲蓉酥。 “顾序州同志,你平常也不是贪吃的性子,吃个饭都慢吞吞,今天掉地上的东西倒是吃的挺快,该省省该花花,别拿自己的身体心疼钱!” 顾序州温柔地笑着,不知何时,双手已经怀抱住了秦葭宁,双唇在她耳边摩擦,呼出的气息都带着极致的温柔:“我不心疼钱,我是心疼你,舍不得你排队两小时的东西就这么扔进垃圾桶里。” “本来我还不觉得饿,这酥饼一吃,突然觉得饿了。”他画风一转,温柔中夹杂了一丝挑逗,“这次我不想吃酥饼了,我想……吃你。” “饿了就做饭,吃人可犯法。” 秦葭宁勾起嘴角,当做自己没听出来,听着外头没声音了,她才端着蔬菜出去。 门一开,好家伙,李婶还守在外头呢。 “小秦啊,你也去做饭啊。”李婶也提着一袋子的豆角西红柿,装作偶遇的样子,热情地贴到秦葭宁身边。 “你今天没被陈凤那女人吓到吧,她就是这个暴脾气,心眼还特别小,一点小事情就吵得人尽皆知,你放心,今天这件事我们都是向着你的!” 秦葭宁挤出一个笑容,加快步伐想甩开李嫂子,谁知对方就跟个雷达定位似的,黏在她的屁股后面不放。 公共厨房小,李婶挤到秦葭宁身边的灶台,还在碎碎叨叨陈嫂的事情,听的秦葭宁头皮发麻。 “你说说看她那个人多坏,老陈人老实,四十岁才娶了陈凤这个破鞋。男人娶老婆当然是为了传宗接代的,她倒好,就是不愿意给老陈生个孩子。” “平日里对老陈也是抠唆的很,自己不上班不干活,把老陈的工资全握在自己手里。” 李婶做饭磨蹭,但说起别人家的家事倒是乐此不疲,当然她也不是对什么人都这么“坦诚”,主要还是觉得顾序州有前途。 男人在前面打拼,后方的女家属也有自己的阵营,她急着向秦葭宁邀功。 秦葭宁也不直接回怼她,漫不经心地切着饭菜,冲李嫂微微一笑。 “李嫂,真要这么说的话,那我也是坏女人了,我家男人也是工资全上交,家里的活也是两个人分着干。我这么不讨人喜欢,您可千万别和我站的太近,我怕你脏了你的眼。” 李嫂瞬间被噎住,其他女家属捂着嘴在旁边偷笑。 让她拍马屁,拍到蹄子上了吧! 第236章 回家给媳妇做饭 自从那日在厨房给李嫂子拉了脸,家属院里就多了不少关于秦葭宁的流言蜚语。 她去医院照顾陈伯伯,当天回来就有人问她去医院看的哪个科室,是不是怀孕了。 她和陈安交代照顾陈伯伯需要注意的实现,转头家属院里就谣传她背着顾序州和其他男人见面。 还有些更离谱的,离谱到她忍不住笑出声。 这些谣言是从哪张嘴巴里出来的,秦葭宁再清楚不过,只是她根本没时间管。 顾序州刚到所里就修好了一台昂贵的机器,为所里立了大功,所长十分器重他。 器重自然就会忙碌起来,那男人又是喜欢精益求精的性子,和所长探讨起问题来就不分白天黑夜,好几次等到午夜一两点才回来。 一家两口,三餐四季。 一个家庭的日常琐事不会因为双职工的忙碌而消失,以前由顾序州负责的家务活自然到了秦葭宁的肩膀上。 下午五点和陈安交接回到305号房,秦葭宁面对空荡荡的房间,撸起袖子开始打扫做饭。 一连持续了半个月,秦葭宁没累倒,顾序州先不高兴了。 转眼已经是四月,他们退去棉衣,穿上了古朴的长袖衬衫。 秦葭宁怕热,在医院忙了一天跑回家时已经满头大汗,急着回家做饭。 一推开门,桌子上摆着热腾腾的四菜一汤,还没来得及摘下围裙的顾序州大步上前接过了她手里的肩膀上的斜挎包。 “你又是跑回来的?”他微微蹙眉,如星辰般的眸子里写满了心疼,“医院距离这里五公里,天天这么跑,冬天养的膘,还没到夏天就全掉光了。” “那公交车半小时才一趟,我在那等着还不如跑两步来的快点。”秦葭宁不以为意地笑着。 她上一世拉练跑得可比这哭多了,每天五点起来跑个十公里就跟玩似的。 顾序州皱皱眉头,终究也没说什么。 “我还没问你呢,今天怎么这么早,所长今天没拉着你探讨人生哲学。”秦葭宁语气里带着埋怨。 这所长一把年纪还真能熬,一天天地不回家找自己媳妇,就只知道拉着她丈夫聊工作。 要不是看在他们是为社会主义和人民打工的份上,秦葭宁的小宇宙早爆发了。 给资本主义打工的都是牛马,可给社会主义打工的是为人民服务,她只能忍着。 “所长今天要回去陪林奶奶。”顾序州睁眼说瞎话。 这天中午所长就要约他下班留下来聊聊,顾序州一把就回绝了。 这一个多月都是秦葭宁干家务做饭,他家的小狐狸什么时候说过这种委屈,他得回家做饭去。 他为她打了一脸盆的水,拧干毛巾递到她面前:“擦把脸,先吃饭吧。” “嗯,一起吃。”秦葭宁抬起头,盈盈地笑着。 他们的餐桌在挨着窗户,侧头就可以看到夕阳的余晖,他们坐在桌子的两侧,一抬头就可以看到对方。 夕阳的最后一缕光落在红白格子的餐布上,顾序州开了灯,头顶垂挂的白炽灯只有一条电线拉扯着,灯晃动,身下的影子跟着晃动。 秦葭宁大口吃着饭菜,顾序州则依旧是那副斯斯文文的样子。 “噗嗤”一下,秦葭宁突然笑出声。 “你笑什么?”顾序州停下筷子问她。 “我就是觉得好久没有这样一起吃饭了,开心。”秦葭宁转悠着眼珠子,灵动的小脸上露出一抹勾人的坏笑,“还有……看你吃饭,有趣。” 秦葭宁想了想,话还没说出口,自己反倒不好意思的捂着眼睛再次笑起来。 “你穿着衣服的时候……做事情都慢条斯理的。” “咳咳,吃饭。”顾序州故作淡定,下意识扯了扯衣领。 桌对面的秦葭宁笑得花枝招展,她真的很爱笑,笑起来又象那八月的太阳,热烈灿烂,让人无法匹及,又忍不住去追随。 顾序州一时慌了神,拿着筷子的手没了动作。 “好了,不开你玩笑了,快点吃吧。”秦葭宁羞涩地撇撇嘴,自己这阵子黄段子玩得太多,他生气了? “嗯,你也吃。” 顾序州温柔地给秦葭宁夹了一筷子的腊肉,自己则小口小口吃着酸菜。 他说天气热了,自己没胃口吃肉,就喜欢这种下放的酸菜。 秦葭宁这才回过神来,注意到桌子上的四菜一汤,一盘炒酸菜,一盘腊肉炒蘑菇,一盘水煮青菜,皮蛋拌豆腐,就连那汤也是最朴素的紫菜蛋花汤。 这样的四菜一汤在家属院里算不上差,但顾序州知道她爱吃肉,顾序州从未在吃的上面亏待过秦葭宁,没办法他都能想出办法给秦葭宁吃上新鲜的肉。 上个月还吃着一斤的东坡肉,今天就只有离开柳下村带出来的陈年老腊肉了,这么大的变化很难不让秦葭宁多想。 “你出什么事情了?经济上遇到难处了,还是所里的研究需要经费?”秦葭宁担忧地问道,“还是说所里没给你发工资。” “发了,今天刚发的工资。”顾序州淡淡地答着,紧紧握着筷子,却没有要动的迹象。 他那双深邃的褐色眼睛甚至不敢正眼瞧秦葭宁一下。 “只是这个月的工资我还有用,不能上交。”顾序州轻飘飘地说着,那声音像是随时会飘散在空气里,全靠秦葭宁耳朵尖才捕捉住了信息。 “没事,你上次给我的一千块钱我放存折了,剩下一些零钱足够我们接下来一个月的开销。再不济,还有我的工资呢。” 秦葭宁爽朗的答应,可心里却在打鼓,她静静地等待着,等着顾序州像以前那样温柔而详细地向她解释这笔工资的去向。 可是,他只是一个劲地夹着咸菜,吃到碗底空了,还是没有说出个所以然来。 “我吃饱了。”顾序州起身收拾碗筷,沉默而利落地带着碗筷逃出了房间。 秦葭宁眯起眼,看着那个满是心虚的背影。 可疑,真是可疑,那木头在柳下村的时候一个月吃草根都能活下来,到了城里有了工作,一个月60块的工资他能花到哪里去? 第237章 小顾不可能去那种地方 深夜,秦葭宁睡的香甜,和顾序州在一起的日子她渐渐褪去了一身的锐气,就连上一世锻炼出来的警惕性也开始减弱。 睡梦中她翻了个身,感觉身边空荡荡的,猛地正眼,发现顾序州却不在身边。 深更半夜的,他能去哪里? 秦葭宁爬下床,打开了房间里的灯。 两室一厅的小房子一眼就能望到头,就是一只老鼠在这里都没有藏身的地方,更别说顾序州这么大个人。 心中那份不安越发强烈起来,自己是真的太沉溺于温柔乡了,从浪迹于森林的野狼成了温室里的家犬。 以前顾序州翻个身她都能警惕地正眼,现在一个大活人在自己跟前溜走了都没有反应。 带着疑虑回到床上,当太阳升起的时候,秦葭宁睁开眼,顾序州又回到了自己身边。 “你昨晚去哪了?”她开门见山地问道。 顾序州穿衣服的手一顿,目光穿过秦葭宁落在了她身后的柜子上。 “睡不着,出去走走。” 他说谎了。 秦葭宁眯起眼,早已经发现他穿着白背心的后背上多出了几道鲜红的抓痕。 “今天所里有会议,我早点出门。” 顾序州像是察觉到了秦葭宁的目光,快速套上衣服。 面色平静,眼底却有藏不住的慌张。 今天是陈伯伯出院的日子,秦葭宁推着轮椅,心事重重。 “丫头,再走就撞上了!” 陈医生拉住秦葭宁,跟前就是一棵百年老树。 “这么大的一棵树都看不到,不是瞎了就是心里有事。” 陈医生还是改不了嘴毒的毛病,但看着秦葭宁的语气倒是跟对她儿子一样温柔。 “怎么,跟小顾吵架了?” 秦葭宁摇摇头,扬起灿烂的笑容,眼角却泛着红。 “葭宁,你们等久了吧,刚才有两个大叔非要让我加菜,我回店里拿了菜立马就过来了。” 秦大民将三轮车在几人面前挺稳,帮着陈医生扶陈宝胜上车。 陈安又回学校准备毕业论文的事情了,陈宝胜的身体状况也不适合坐公交车,秦葭宁就叫了大哥过来。 “谢谢大民同志,这有辆车就是不一样,方便多了。” 秦大民傻呵呵地笑:“这得感谢我媳妇有先见之明,硬是把这家伙一起带来杭城。以前我们家送货离不开他,现在我们饭馆送外卖更离不开它。” 当时他们一家三口骑着小三轮去火车站,被乘务员拦在站台外头。 他当时都想放弃这辆车了,是他媳妇郑爱兰说什么都不愿意,最后花了大钱给上了火车。 现在想想,还真是值了。 三轮车体量不大,后面最多只能做两个人,陈医生和陈伯伯坐在上头,秦葭宁就推着轮椅跟在旁边。 “葭宁,你现在住的地方离民丰小区可远着吧,以后来回很不方便吧。”秦大民试探性地问道。 他知道秦葭宁性子倔,不可能主动辞职,这话自然是说给陈医生听的。 虽说一家人其利断金,他们家在杭城刚落脚,也算不是大富大贵。 可妹夫顾序州好歹有了正式工作,继续让妹妹给别人当保姆,他们还真舍不得。 在自家小饭馆跑堂收收筷子,也比老头端屎端尿强啊。 秦葭宁看着前面火红的太阳出神,也不知道有没有把大哥的话听进去。 恍惚间那烈日折射出的红色光线就像是顾序州背上的红印子,是如此扎眼。 陈医生瞧瞧秦葭宁,淡淡道:“丫头,我老了,一个人照顾不了宝胜,你先帮我几天,等安安毕业,我们就不需要你了。” “安安毕业之后就会分配工作吧,他一个刚入社会的小年轻,怎么又要照顾家里又要工作?你放心,我腿脚好,跑到你那也没多久。”秦葭宁笑笑,轻声安抚陈医生。 她虽然急着要去查找徐华英的线索,但陈医生这边的事情她也不能撒手不管。 一个老人独自照顾瘫痪在床的病人,个中的辛苦她自然懂。 更何况这两个月亲自照顾下来,她对这份辛苦更有了切身的体验。 谈话间,秦大民突然指着左边的小巷子喊道:“葭宁,那个人是不是小顾啊!” “怎么可能,今天研究所有会议,他一早就去所里了。” 秦葭宁朝着小巷子看去,那人影一晃而过钻进了巷子里头。 虽然只有短暂的几秒,她还是认出了那个人就是顾序州。 “我看着真挺像小顾的,葭宁,你要不要跟过去看看。”秦大民特意停下车,伸长脖子查看。 可惜巷子口是这里的盲区,他根本看不到里头的景象。 “顾序州长什么样我还不知道吗,肯定不是他,哥,我们走吧。”秦葭宁催着秦大民离开。 她在害怕,害怕顾序州真的在骗自己,害怕他会做出对不起自己的事情。 陈医生朝巷子张望了一眼:“你们是外来的不知道,那巷子可不是正经人去的地方,小顾不可能去那种地方。” 陈医生虽然只跟顾序州相处了一夜,但也看得出那男人疼秦葭宁的紧,怎么可能去那种烟花柳巷。 因此说这话的时候,她特别笃定。 然而,秦葭宁的手却不住地颤抖起来。 那一夜,秦葭宁照顾陈伯伯到很晚。 陈医生几次叫她回家,她都说再等等。 直到周边的灯光都灭了,她才不情不愿的离开,踩着月光走在回305的路上。 前方的一个路口,唯一的路灯坏了,就连月光也找不到。 黑的可怕,就像秦葭宁现在的心情一样看不到一丝光亮。 如果顾序州真的出轨了怎么办? 那肯定是要离婚的!分家产,回家,没了男人还有妈妈跟哥哥! 她越想越气,刚才的害怕变成了无脑地冲进,脚步越来越快,现在就要回去问个明白。 她冲进那片黑暗,突然跟一个铁架子撞了满怀。 “葭宁你没事吧!”是顾序州的声音。 紧接着,耳边响起“啪嗒”的撞击声,刚才撞倒她的铁架子砸在了地上。 “走开,别碰我!” 秦葭宁甩开顾序州的手,自己从地上爬起来,拍拍灰尘。 没走两步,又一次在黑暗中撞上了铁架子。 第238章 两条腿怎么比得上两轮子 “什么东西?” 秦葭宁气上心头,不管三七二十一,上去就狠狠地踢了地上的东西一脚,结果自己痛的哇哇叫。 “没伤着吧。” “你还知道关心我?”秦葭宁撅着嘴,看在这男人还有良心的份上决定给他个机会解释一下。 谁知顾序州从自己身边擦肩而过,心疼地扶起地上的铁架子。 “顾序州!”秦葭宁跺脚,扭头就自己往前走。 只听见身后传来“丁零当啷”清脆的声响,以及顾序州的一声声叫唤。 “葭宁,你等等我,葭宁!” 秦葭宁步子快,很快就穿过了那段黑暗,迎来一盏亮堂的路灯。 这个路灯应该是新装上的,比之前路上遇到的任何一盏路灯都要明亮耀眼。 顾序州已经来到秦葭宁身边,推着一辆改装过的女士自行车。 秦葭宁瞟了一眼自行车,脑子里还是顾序州今天钻巷子和欺骗自己的事情,虽然对自行车好奇,却故意忍着不问。 “你不问问我哪来的自行车?”顾序州那张清冷淡漠的脸露出讨好的笑。 秦葭宁冷哼了一声,正眼都不瞧他一眼:“我倒是想问问,你是买给谁的。” 这话可把顾序州问糊涂了:“当然是给你。” “给我?给我买自行车需要撒谎吗,给我买自行车需要去那些烟花柳巷吗?”秦葭宁一股脑地抱怨着。 给自己媳妇买自行车光明正大,买自行车又不是偷自行车,至于像他这样鬼鬼祟祟? “烟花柳巷?”顾序州扑哧笑出声,“我的确是撒了谎,但我什么时候去过烟花柳巷?且不说光天化日、法网恢恢,我心里只有你,怎么会去碰其他女人。” 秦葭宁停下脚步,一双黑葡萄的大眼睛被锐气覆盖:“你敢说今天你没有走进长宁路的那个巷子?” 顾序州脸上的笑容一顿:“你知道了?” “你看,果然去过那种地方,还说我没有。顾序州,你脏不脏!”秦葭宁感觉自己的脑袋就要爆炸了。 “全新的自行车要一百二,我的工资不够,所以我就去了那里。” 顾序州垂下氤氲的眸子,淡漠的声音夹了几分悲凉,若不是秦葭宁亲眼所见,肯定就要被那巨形小奶狗的样子心疼到。 这么一解释,秦葭宁德脑瓜子更疼了,不,整个人都要爆炸了。 他不是去买的,他是去卖的! “老陈推荐我去的,他说没钱的时候去过几次,但他能力不行,赚不了大钱。” 顾序州那双神情的眼落在秦葭宁身上,以往那让人酥软的眼神,现在却让秦葭宁头皮发麻。 有什么东西好像在秦葭宁的心里碎了。 她是不是听错了,老陈介绍顾序州去的,陈嫂家那个秃顶的老陈? 那巷子口味这么独特的吗?这个年代说好的保守,结果玩的这么花? 秦葭宁摇摇晃晃,双腿差点无力地跌倒。 “葭宁,你没事吧。”顾序州想去搀扶,却被无情地推开。 “别碰我,我嫌脏。”秦葭宁的手在颤抖,手心冒出细细密密的汉。 “葭宁,对不起,我只是想给你一个惊喜。” “惊喜?”秦葭宁都快气笑了,“还真是好大的一个惊喜!顾序州,你当我是傻子啊,你长得再好看,一次能值多少钱?你得干多少次才能攒够自行车的钱!” 顾序州淡淡道:“一次二十。” 二十!他这么坦然地说出二十!还真是金贵啊! 虽然秦葭宁不知道这方面的市场价,但研究所一个月的工资才六十,难怪他不想努力了。 “葭宁,你怎么在摇晃,是哪里不舒服,还是照顾陈伯太辛苦了?”顾序州不顾秦葭宁的挣扎,松开自行车,强硬地讲秦葭宁抱进自己怀里。 “哐!” 自行车砸在地上,全新的自行车划出好几道划痕。 “我不知道你这么讨厌走私贩子,以后我不去就是。” “走私贩子?”秦葭宁挺直身子,突然头也不痛了,腰也不酸了,“你说你去巷子里是见走私贩子。” “嗯,那个巷子是杭城有名的黑市,帮他们修一块名牌手表二十块钱,他们转手卖去京城能转三百。” 顾序州慢条斯理地解释,他能感觉到怀里的这只小狐狸突然安静了,不闹了,毛都顺了。 “你有自己的主意,你想工作,想靠自己的能力赚钱,我都依着你。我也知道自己劝不住你,就想着买辆自行车让你上下班路上轻松些。研究所一个月才六十块,我不吃不喝也要两个月才能存到一辆自行车的钱。” “我等不了这么久,我不像看着你天天这样跑着。所以想着抽空赚点外快,所里工作忙,好不容易抽出时间去抢这个单子。还好,那手表也就只有我能修,这二十块也只能等着我去赚。” 顾序州得意地笑着,就像是开屏地雄孔雀,微微抬起他高傲的下巴。 “你也真是的,我们又不是没钱,你不是还有一千块在我那吗,买自行车跟我说一句就行,至于这么辛苦嘛!” “那一千块给你了,就是你的钱,从你那拿钱还算什么惊喜。” 秦葭宁娇羞地拉扯着衣角,书呆子还挺会说话。 原来陈医生说的不正经指的是黑市交易啊! 看样子,肮脏的是自己的思想,而不是这个世界。 顾序州见秦葭宁恢复平常的样子,这才松开秦葭宁,小心地扶起地上的自行车。 试了试,没坏。 “虽然修了手表,但钱还是不够买一辆好的自行车,我就买了二手的零件,自己组装。为了给你一个惊喜,只能躲在单元楼的储藏室里,还好车架没被里面的东西压坏。” “来,你试试,我做的,肯定比买的好。” 顾序州笑着将自行车推到秦葭宁跟前,而秦葭宁看着那辆被擦得跟新车一样敞亮的单车,红了眼角。 原来昨天他后背的痕迹是躲在储藏室里被旧货压出来的。 那个地方又小又闷,堆满了积灰的垃圾,老鼠都呆不下去的地方,顾序州躲在那里几个晚上,就是为她装一辆自行车。 “是我考虑不周,回去我慢慢教你。”顾序州见秦葭宁不上手,还以为她是不会骑。 “不,我会。只是……”秦葭宁像只小奶猫,抱住了顾序州的胳膊,“我今天想你带着我回去。” 夜幕低垂,星星点点,一道月光,一辆自行车,一对爱人,行驶在回家的路上。 今夜的景,很美,今夜的风,很暖。 第239章 熊孩子的背后是熊爹妈 天色见暖,阳光也比往日来的早了许多。 秦葭宁站在单元楼下的院子里,给顾序州整理领带,两人眼里只有对方的影子,顾序州看着秦葭宁时的眼睛更是温柔地像是化了蜜糖。 他们身旁的自行车更是扎眼,顾序州特意刷了油漆,将原本黑色的车架换成了秦葭宁最喜欢的蓝色。 那是天空的颜色,也是最自由的颜色,正符合秦葭宁这种风一般的做事风格。 虽说自行车在杭城的街上很是常见,但研究所距离家属院才五百米,男人们上班方便,也就没人想到买自行车。 男人们用不到,但经常要接送孩子、买菜做饭的女人却用得到,可女人们需要又有什么用呢? 赚钱的是男人,觉得钱去向的也是男人。 院里的女人聚一起经常抱怨送孩子不方便,自己扛米回家太辛苦,要是有辆自行车就好了。 念叨了好多年,院里的第一辆却是刚搬进来的小年轻。 一群妇人躲在角落里絮絮叨叨,眼红心酸。 “现在年轻人就是不会过日子,上百的自行车买过来给女人骑,糟蹋了好东西。” 李嫂从旁边经过,嘴里嘟嘟囔囔,知道那顾序州小心眼,也不敢大声让他们听到。 “就是啊,一个小丫头,也没有孩子,出去买东西走两步就行,还骑自行车,真是矫情。” 大人还知道藏着心里的酸水,小孩子的羡慕和嫉妒更是明显。 秦葭宁送走顾序州后,回来看到楼下黄阿姨的两个女儿欢笑着围着自行车打转。 “葭宁姐姐,你这个自行车好漂亮啊,是顾哥哥送的吗?” “真好,我也好想骑自行车啊。” 秦葭宁笑盈盈地摸了摸两个女孩的小脑袋:“那借给你们骑骑看?” “好啊,好啊,谢谢葭宁姐姐。”小姑娘们高兴地摸着自行车的坐垫。 刚想坐上去,突然一块黏糊糊的泥巴砸在了自行车上,糊了女孩子一手,吓得她大哭起来找妈妈。 “切,一个破自行车,有什么好得意的!”李嫂的儿子朝着秦葭宁做鬼脸。 李嫂就站在不远处,清楚看到了儿子的一举一动,目光一转,继续和其他人聊天。 “小虎,乱扔泥巴是不对的,快住手。” 秦葭宁看那孩子也才幼儿园,一开始还耐着性子哄着,甚至用出了夹子音。 可那小虎是家属院里出名的小恶霸,根本不把秦葭宁放在眼里,伸手又抓了一块泥巴朝秦葭宁砸去。 好在秦葭宁灵巧,轻松躲了过去:“小朋友,你再这样我可就叫你妈妈了!” “这是谁家孩子啊,这小朋友妈妈在吗?” 她故意抬高声音,就是想让站那聊天的李嫂听到。 才几米的距离,李嫂跟秦葭宁之间就跟无形的墙壁隔开似的,全然没有反应。 “切,你来抓我啊,不就是有个自行车嘛,在这里臭显摆。”小虎两手的泥,围着秦葭宁打转。 这些话可不像普通六岁小孩会说的,听的秦葭宁头皮冒青筋。 “既然没人管你,那我就教教你做人!” 秦葭宁可不愿意惯着熊孩子,一个闪现就抓住了小虎的手腕。 毕竟是半大的孩子,又是头一次碰到有人敢反击他,吓得哇哇大叫。 “自己做错的事情自己改,把我的自行车擦干净,然后去跟那个妹妹道歉。” “怎么了怎么了,小秦啊,你一个大人跟孩子呕什么气!” 这会儿李嫂耳不聋了,眼也不瞎看了,腿脚更是快的惊人,飞到秦葭宁跟前夺回儿子,宝贝地护在怀里。 “李嫂子,原来这孩子是您家的!真不好意思。”秦葭宁陪着笑脸,不紧不慢道,“刚才我叫了好几声,也没有认出来管管,就以为这孩子妈妈不在身边,这才想着替他妈管管。” “瞧你说的这么夸张,小孩子打打闹闹的很正常。你没生孩子,你不懂,小孩子之间有自己的交流方式,我们大人胡乱掺和不利于他们身心发展。” 李嫂子说的头头是道,俨然一副教育专家的样子,只是全程没提过一个“对不起”。 她指着躲在黄阿姨怀里哭泣的小团子,理直气壮地说着:“那是人家黄姐的孩子,两个孩子就是玩游戏,小团子胆子小,一点事情就哇哇哭。你瞧人家黄姐不也没说什么,你小姑娘就不要管了。” “你这自行车我看了,也没弄坏,你拿抹布擦擦就能跟新的一样。好了好了,你这样一本正经,瞧把孩子吓得。” 明明是小虎先动的手,被李嫂说的反倒像是秦葭宁欺负孩子。 她句句歪理,偏偏脸上那和善的笑容就没有断过,使得秦葭宁不好意思跟她争吵,要不然显得秦葭宁像个纠缠不清的人。 大概黄阿姨他们也是知道李嫂的碎嘴,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也就人过去了。 所谓上梁不正下梁歪,李嫂这样的样法,再好的孩子也得歪了。 秦葭宁懒得和这种人争吵,惹不起,难道还躲不起嘛。 她锁好自己的自行车,回屋去拿抹布。 回来的时候就听见李嫂抱着儿子在外头跟人抱怨。 “这新来的小丫头还真是较真,不就是辆破自行车嘛,还特意锁起来,生怕我们偷了似的。” 周边的人也只是听着,谁也不回话,可她就是有本事一个人劈里啪啦说下去。 “是可忍熟不可忍!”秦葭宁握紧拳头就要出去跟李嫂理论。 突然,一盆冷水从天而降,浇了个李嫂透心凉。 李嫂母子两跟跳脚的鸭子似的呱呱直叫,众人纷纷朝楼上看去,陈嫂正从二楼洗衣房的窗户探出头。 “哎呀,李大妹子,真不好意思啊,我听见外面吵得厉害,还以为是野猫在叫呢。” 陈嫂挑衅地笑着,算是报了上次被坑的仇。 “你、你……” “阿嚏!” 就在众人以为一场大战一触即发时,小虎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 李嫂担心儿子生病,只能骂骂咧咧地带着小虎回家换衣服,众人这才捂着嘴偷笑。 “活该。”陈嫂朝着空气呸了一声,视线正好跟秦葭宁对上,她翻了个白眼,当作自己没看到,将脑袋缩回了窗户。 第240章 这年头谁偷女孩啊 秦葭宁笑笑,那个陈嫂好像不像想象的那么讨厌。 陈嫂和李嫂虽然有矛盾,但也算不上多的事情,不至于在大庭广众下给人泼冷水,直接惹怒了李嫂不说,还给众人留下了坏印象。 除非……她当时是在为秦葭宁出头。 秦葭宁正擦着自行车,陈嫂端着洗好的衣服出来,她忙放下抹布跟陈嫂说了一句:“谢谢。” 陈嫂的脚步一顿,回过头硬邦邦地说着:“那李嫂欺软怕硬,你们越是让着她越来劲,哼,活该被欺负。” 说完她就头也不回地走了。 秦葭宁记得顾序州和说自己说过,他现在和老陈在一个组里工作。 那老陈长得丑,四十岁的人了也没娶到老婆,能在四十一岁那年才遇到了被前夫打的鼻青脸肿的陈凤。 陈嫂是二婚,虽然现在长得有些老态度,年轻的时候好像也是个娇俏的可人儿。 那时候的陈嫂说话细声细语,在家里也是最受欺负的那一个,二十岁没到就被家里换亲给了前夫。 她在家里为奴为避,不是挨打就是挨骂,一年熬一年,这才把那娇娇软软的性子熬成了母老虎般的强悍。 他们夫妻两的确有过不再生孩子的约定,但是老陈自己提出来的。 那老陈是个自来熟,天天黏在顾序州的身边,那张嘴开口闭口都是自己媳妇。 顾序州一向两耳不闻窗外事,可这老陈就是有本事将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情塞进了顾序州耳朵里。 还别说,也不知道那老陈哪来的魔力,冰山美人顾序州还真生出几分与他的心心相惜。 当然,有时候顾序州看他也挺烦的,每次想提起秦葭宁,老陈就拐到自己媳妇那里。 因为顾序州回来抱怨老陈是老婆奴,连带着秦葭宁对陈嫂也生出几分好奇。 这么一个蛮不讲理的中年大妈,是怎么让研究所的干部如此着迷的。 秦葭宁擦好自行车,看着时间还早,就骑着自行车去菜场买菜。 好巧不巧,在市场角落里看到了同样出来的买菜的陈嫂。 都是研究所研究员的家属,老陈作为老员工,工资待遇也不低,可秦葭宁买了鱼和肉,陈嫂却在蔬菜摊子上捡烂菜根。 “阿凤,你来的正好,这一堆菜叶子我都特意给你留的。”一个菜摊的阿婆从身后拿出一篮子菜给陈凤,没收钱。 那老阿婆和陈嫂看着很熟,拉着陈嫂在小摊后边坐下谈起家常。 秦葭宁站在隔壁摊位,故意用丝巾挡住自己的脸,借着挑菜的功夫竖起耳朵偷听。 “小凤,你这几天又瘦了,你们家老陈的工资又不是不够吃,你偶尔多花点钱也没什么。” “我买了啊,买了三两肉给老陈解解馋,我减肥不吃肉。” “你都瘦成什么样了,哪有肥减,我们十几年的老相识了,我还不知道你,就是想把钱省着给你那闺女。那丫头人在哪还不知道呢,你就给她存再多嫁妆也没用。” 陈嫂不说话,眼角红红的。 秦葭宁忙朝着那菜摊子挪了两步,陈嫂居然有个女儿! “那丫头今年应该也二十岁了吧,她有手有脚,要真在意你这个亲妈,早就过来找你了。我看那丫头跟她爹和姑姑一样,都是没心没肺的。” “阿婆,别说了,孩子肯定是有自己的苦衷。”陈嫂哽咽着这才开了口。 “她能有什么苦衷,去年我还看见她了,她那没人性的姑姑把她打扮得跟个花蝴蝶一样,我看她是把你这个亲妈给忘了。” 没人性?把侄女养成公主? 这话怎么听起来那么矛盾呢? 秦葭宁越听越好奇,顺手在眼前的摊子买了一个黄瓜就当场边吃边听起来。 阿婆一边摘菜一边说着,一说到陈嫂前夫那一家子,阿婆就咬牙切齿。 阿婆像是想到了什么,突然问道:“对了,你上次说要找工作,找到了吗?” 陈嫂无奈地摇摇头:“没有,女人找工作本来就不容易,更何况我现在一把年纪,手脚也不如以前利索了。” “你命是真苦,嫁到那样的人家。全家上下都不是东西,你以前在食品厂工作待遇多好啊,差一点就能当上车间主任了,那狗东西硬是去厂里闹得你没了工作。” 陈阿婆叹着气,将摘掉的烂菜叶子收集起来送给陈嫂,这才让陈嫂脸上露出一丝丝笑容。 那些农村都拿去喂猪的烂菜梗子在她眼里就跟宝贝似的,谢了阿婆许久才离开。 秦葭宁啃完一根黄瓜,见陈嫂的身影消失在菜场,她才晃晃悠悠地来到刚才那婆子的摊位前挑挑拣拣。 “阿婆,刚才那个阿姨是什么人呀,为什么好好的菜不要,就买烂叶子。”秦葭宁眨巴着大眼睛跟阿婆闲扯。 “唉,是我一个朋友的孩子,以前长得跟你一样水灵,可惜嫁错了人,一辈子都毁了。” 在菜场做买卖的都是些爱说会说的,老婆子也没有现代所谓的个人隐私的观念,见秦葭宁长得亲近,拿菜的时候也大方,自然大大方方地说起陈嫂的事情。 “她之前那个男人动不动就打人,她性子好,一直忍。我原本也以为她要忍一辈子,毕竟咱们这一辈也是这么过来的。直到她生了个女儿……” 阿婆一顿,哀叹着摇头,干枯老瘦的脸上满是不解和疑惑。 “她生了个女儿,就看了一眼,孩子就被她大姑子抱走藏起来了。你说奇怪不奇怪,这年头有买儿子的,也有拿女儿换亲的,但从来没听说过偷女儿的。” “还偷的是自家弟弟的女儿!她要真想有个孩子,自己嫁人去生啊,偷人家孩子干什么?那女人藏着孩子不给陈凤看,但对娃娃倒是不错,花了钱给她读书识字,还学什么画画。” “对啊,这人也太奇怪了吧。”秦葭宁又啃了一根黄瓜。 今天的瓜,味道有点怪。 这个年代重男轻女,多的是生了女儿扔进河里淹死的,偷别人家孩子高价培养的还真是少数。 “能送孩子学画画,那个人一定很有钱吧。”秦葭宁试探性地问道。 阿婆皱皱眉头,一脸说不上来的样子。 “就一个护士,跟我们这些人是强不少,但也不是能随随便便学画画的水平。” “你说那个人是护士!” 有什么奇怪的想法在秦葭宁脑袋里炸开,也许总是想着徐华英的事情,她对护士这两个字特别敏感。 第241章 讨来的东西我不吃 “阿婆,你说的那个护士叫什么名字……”秦葭宁忙询问阿婆那个偷孩子护士的具体情况。 阿婆却被另一个买菜的女人叫走,一时半会没发打理秦葭宁。 突然,秦葭宁感觉自己被什么人撞了一下,她习惯性地去摸放在右边口袋的钱包。 没了。 顾不上其他,秦葭宁跟着那个小偷追出市场,只见一个小巧的人影在人群里蛇形走位。 秦葭宁也不甘示弱,抄了条近道,打得那小偷措手不及。 “小朋友,偷东西可是不对的。” 秦葭宁拦在那人影面前,勾起嘴角微笑,一把抓掉了小偷的帽子,长发飘出。 “周小妹,怎么又是你!”秦葭宁抓着小丫头的脸,倒也没多意外,毕竟这孩子算是惯犯了。 周小妹挣扎着不让秦葭宁看到自己的脸:“你看错了,我不是周小妹。” 她还真是倒霉,犹豫了一个月才下定决心再出手,结果这次她偷的又又又是秦葭宁。 “是吗,既然你不是周小妹,那我还是把你送公安局吧。周小妹也算是我半个表妹,我原本还想网开一面……” “你放开我,我还是个孩子,不要送我去公安局!” 秦葭宁转悠着大眼睛,露出一脸的坏笑。 “小孩子偷东西更加要送公安局了,家里人不教你好好做人,让公安叔叔好好教教你!” 她手劲很大,手死死抓着周小妹的胳膊。 周小妹根本没办法挣脱,见秦葭宁真的把自己往公安局拉,吓得连连求饶。 “放开我,我真不能去公安局,我要是被关起来了,我妈妈还一个人在桥洞里呢!姐,求求你,我是周小妹。” 一个多月没见,周小妹那要强的性子软了许多,居然连“姐”都叫出来了。 秦葭宁停下脚步,怕这脚底抹油的耗子逃跑,她始终没敢把手松开,只是仔细打量这小丫头。 这丫头本来长得就瘦小,一个多月没见,感觉更干巴了,就跟半年前的秦葭宁一样。 之前见这丫头穿的还只是朴素,现在却多了几分邋遢,带着补丁的衣服上面满是灰尘和淤泥。 这个天都已经四月了,她还穿着初春的厚衣服,鞋子也磨出了洞。 她记得有人说过,周秀苗只有两个儿子,这老三是她路边捡回来的女儿。 这年头丢女儿的多,但也有捡回去养的,都是抱着给自己养老的心态,对孩子的态度算不上多好。 周小妹就是其中的例子。 “你妈把你赶出来了?”秦葭宁语气软了些,心想这丫头可能是无家可归,才不得不偷东西。 “你好手好脚的,干什么不好,干嘛非要偷东西。偷东西还不看对象,万一你偷的是人家的救命钱呢,那你就是在杀人,知道吗!” 周小妹脸上闪过一丝慌张:“我没有想杀人,我、我也是被逼无奈的。” 毕竟只是一个十五岁的孩子,都还没成年呢,秦葭宁突然一口“杀人”的大锅放上来可把她吓坏了,结结巴巴地解释。 “我和妈妈住在桥洞,大哥送的饭我们不够吃,妈妈每天晚上都会饿哭,所以我才想去市场偷点吃的。我真的就是想拿点吃的,没想着偷钱包的!” “那我的钱包是自己飞到你手里的?”秦葭宁夺回自己的钱包。 周小妹跟只受惊的小猫崽似的缩着,小声嘟囔了句:“你买菜都不讲价,还带着这么漂亮的丝巾,我以为是个有钱人。” 她也很无奈啊,怎么每次偷东西都能那么精准地偷到秦葭宁身上。 以后她哪还敢在偷啊,现在第三只手一伸出来她脑子里就要浮现出秦葭宁的脸,都要留下心理阴影了。 “你妈住哪个桥洞,带我去看看。”秦葭宁冷冷道。 她本可以将这小惯犯送到公安局,但毕竟是周秀禾的亲戚,虽然没有血缘,但依周秀禾那圣母心性,要是知道自己的妹妹住桥洞,一定会哭着闹着去接济。 秦葭宁跟着周小妹去了周秀苗所在的地方。 就在11弄附近,巧了,还就是周秀禾和秦大民之前住的那一个。 看样子这桥洞还真是流浪汉选择的佳地,姐妹两都看中了这地。 阴暗潮湿的桥洞底下铺着草戏子,上头放着两床破烂的被子,一个铁罐子里堆着燃烧到一半的煤球,一个小铁锅,两个陶碗,这就是他们全身的家当。 周秀苗坐在铁罐子旁边,手里抱着两个煤球,双目无神地望着远方。 跟一个月前比,她的确瘦了很多,脸颊凹陷,腰身也瘦了一圈。 最大的区别是,她那一惯的嚣张散了。 在知道自己只是一个女仆的孩子后,她一直一来所坚持的世界崩塌,就像一个延续几年的梦突然就醒了。 那些年她的自尊、她的骄傲,如今看来是多么的可笑。 她注意到了秦葭宁的到来,只是抬抬眼皮,低头继续摆弄着煤球。 “你那两个大哥呢,怎么就让你们母女两住这里?” 这一刻,比起幸灾乐祸,秦葭宁更多的是感觉可悲。 周秀苗骄傲了半辈子,到头来,守在她身边的不是疼爱的亲儿子,而是一个捡来的养女。 她松开周小妹的手,这次,她不怕这丫头跑了。 周小妹从口袋里摸出一块折叠的旧布块,一层层打开,里面有一片苏打饼干,在刚才的奔跑中饼干碎了,但还能吃。 她特意向秦葭宁解释:“这饼干不是偷的,是个小孩子送给我的!” 这年头饼干是十分珍贵的零食,哪怕是杭城的孩子也不是随便能吃到的。 能从嘴馋的小孩子那里得到饼干,那说明那个孩子很善良,还有就是……周小妹看起来真的很可怜,可怜到像个好多天没吃过饭的乞丐。 “妈,你看,是饼干,你最喜欢的苏打饼干。”周小妹哽咽着,小心翼翼地将饼干碎片送到周秀苗的唇边。 周秀苗不说话,紧紧闭着嘴,故意将头用力扭开,饼干掉在了地上。 “讨来的东西我不吃。” 第242章 这时代也有女人的出路 “那…那我去河边看看,没准上次我们放的网打到鱼了。” 辛苦讨来的饼干就这样被甩在地上,周小妹非但没有生气,反而是一脸的紧张和讨好。 她放下那包着饼干的布块,小跑着去了桥洞那头的河边。 秦葭宁不做声响地跟过去,想看看这小丫头还有什么谋生的手法。 只见她从河里钻出水草丛里拉出一个破网,湿漉漉、空荡荡,除了一只破袜子什么都没有。 哪怕是打到根水草也比袜子强,至少水草还能吃啊。 “什么都没有……”周小妹一下瘫软在地,最后一丝倔强也消耗殆尽。 秦葭宁摇摇头,从钱包里拿出了十块钱送到周小妹面前:“这钱你先拿着买点吃的,有手有脚的,总能找到赚钱的工作。” “你以为找工作这么容易?我试过了,他们不是嫌我年纪小,就是觉得女人没力气干不来活,要不然我也不会想着去偷东西。要不是没办法,谁不想体面地活着。” 周小妹抬起头,看了秦葭宁手里那张扎眼的大团圆,眼见泛起红。 她咬着牙将秦葭宁的手推开,不甘的声音从喉咙里挤出来。 “你的命还真是好,嫁了个疼你的男人,又有妈妈哥哥护着、宝贝着。” “你以为我喜欢偷东西?我是捡来的丫头,本就应该死在那不见天日的大雪里,是妈把我捡回来。她一个女人独自带着两个孩子,还要照顾我这个外人,一口粮哪里够四张嘴巴。我妈虽然打我骂我,但也想办法让我活下来了。这就是恩,我得报。” 周小妹远远地望着那边发呆的周秀苗,眼里慢慢又找回了光。 她就像是个被泄了气的皮球,养母就是她的打气筒。 这个打气筒再破再烂,也是给了她命的人,有养母在,她这个泄气的皮球就会慢慢充足气。 “上次在火车站偷你朋友的钱包,是因为妈妈生了病。她舍不得花钱看病,瞒着大哥二哥,夜里躲在被子里咳嗽。这些只有我知道,却什么办法都没有。” “我不像大哥那样有力气,也没有二哥的脑子,偷是我唯一能做到的本事。” 秦葭宁深邃的眸一沉,看着这个眼前迷惘的女孩,她的心也跟着痛起来。 是什么样的时代,让“偷”成为唯一活下去的本事。 秦葭宁很想问她,你为什么不去做服务员,为什么不去做小摊贩,为什么不…… 转念一想,这种想法是何等的傲慢。 自己是因为知晓未来才能进行的如此顺利,而周小妹只是个没读过书的十五岁女孩。 这可是刚刚摆脱大运动的时代,所有的人才刚刚脱去枷锁,他们根本看不到未来的路在何方,甚至不知道现在的路怎么走。 “你的哥哥们呢,他们不是很孝顺吗?”秦葭宁冷静下来问道。 虽然不想承认,但是无论在哪个年代,男人总是比女人好混。 有两个男人支撑着,他们两母女也不至于睡桥洞吧。 周小妹咬着下唇,忍不住冒出了眼泪,终于露出了十五岁孩子才有的样子。 “大哥他、他被抓起来了。” “大嫂的父亲是公安局的领导,我妈存了十几年的彩礼才让大哥娶到上等人的媳妇,这些年一直哄着供着大嫂。房子被你们要回去之后,大嫂一直就不太高兴,觉得被骗了。” “后来我们在大嫂家的仓库住了半个月,大嫂就赶着我和妈走,大哥一着急,就打了大嫂一巴掌。然后……” “然后就被抓起来了?那个大块头还真是没脑子,公安局领导的女儿也敢扇巴掌,人家能给你好果子吃?那你家二哥呢,那个脑子不是很厉害吗?” “二哥帮大哥辩解了几句,结果没了工作,也给安了个罪名拘留了,还有一个月才能出来。”周小妹支支吾吾地回答。 看来这周家的这几个儿子虽然人品不怎么样,但一家子是真团结,老大进去了,老二也跟着去送人头。 秦葭宁本来还看不起这伥鬼的一家子,现在反倒生出几丝敬佩来。 周小妹扒拉着渔网,试图在里面能找出一丝丝能吃的东西,徒劳过后,她心痛地看向失魂落魄的周秀苗。 “自从知道不是周家亲生,我妈的状态就一直不好,现在大哥二哥出了事,我妈好像连魂都没有了。妈要是出了什么事情,我还怎么跟两个哥哥交代。” 秦葭宁温柔地摸了摸周小妹的脑袋,这丫头虽然跟秦大民一个是个愚孝的,却也是个有义气的姑娘。 未来如果有个人能帮她指条正确的道路,她的人生也许会不一样。 在赚钱方面,秦葭宁却也没有什么门路。 她一心想着抓住徐华英,阻止发生在秦佳安和自己亲生父母身上的悲剧,对于赚钱这事情,她一直是觉得够用就行,因此也没特意想过赚钱。 当然,还有就是像周小妹说的那样,她的命好,有顾序州这位金主爸爸大力支持。 看着眼前这个无措的小姑娘,又想起今早抱怨找不到工作的陈嫂,秦葭宁的心砰砰跳着。 在这一瞬间,她突然萌生出一个从未有过的想法,怎么才能赚钱? 更重要的是,怎么才能带着这些没能力的女性一起赚钱? 又拿出一张大团圆,一共二十块塞到周小妹手里。 “我不稀罕你的钱,我妈讨厌你们家,她不会……” “就当我借给你的,以后有本事了就还给我。有脾气是好事,但前提是有命活着。” 周小妹跪在渔网上,双手被渔网弄的湿漉漉地,一双大眼睛迷惘地望着秦葭宁。 她不知道自己是否该接过那两张大团圆,湿漉漉的双手在破衣服上擦了擦,犹豫地伸出手,快触到纸币的一角时,却如触电般缩了回去。 “你有这么好心帮我?”她眯起眼,露出小狼崽般的警惕。 “当然,因为我是个好人。”秦葭宁笑得直爽,她干脆将纸币塞到了周小妹手里,“还因为我相信你有本事把这钱翻倍,去街上看看,所有你所认识的东西都在悄悄发生变化。女人,也有赚钱的法子。” 第243章 摆摊把自己卖出去了 秦葭宁离开的时候,回头看了一眼桥洞。 她看到周秀苗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又颤颤巍巍地弯下腰。 那老太太一点,一点将地上的饼干碎末捡起来,放回了周小妹的小布块里。 秦葭宁看得出她眼里的珍惜和宝贝,但她没有吃,像是等着给什么人吃。 还能有谁呢,现在陪在她身边的也只有周小妹一个人啊。 也许那坏脾气的老太太不是看不起讨来的食物,她只是希望吃饼干的人是周小妹,而不是自己。 因为周小妹的事情,秦葭宁这天去上工彻底迟到,听着陈医生絮絮叨叨啰嗦了好久。 “你要是不想干的话可以不敢,我老太婆自己一个人可以照顾宝胜。请保姆的钱这么贵,还不如留着给月月坐月子用。” “老太太你可本事了,就你这瘦胳膊瘦腿,留轮椅都推不动,还自己照顾呢!” “哦,说的好像我离不开你似的。要不是看你一个人顶两个,我才不要你呢。喂,这个橘子我剥多了,你吃一个,别浪费啊,橘子有维C补身体。” “哎呦,我一个保姆还补充营养,不太好吧。”秦葭宁阴阳怪气地回着,不客气地吞下一扇橘子。 很快,陈医生又给她分了一扇,催着她快吃,这小老太太全身上下就是嘴嘴硬。 经过一段时间的照顾,陈宝胜的身体恢复了不少,已经可以轻微的声音。 秦葭宁和陈医生就跟亲祖孙似的在陈宝胜身边斗嘴,一来一回,比说相声的还热闹。 聊得正起劲的时候,老太太挂下嘴角,一副严肃的样子。 “丫头,我知道你在我这呆不久,我看出来了,你来我这是有目的的。你这丫头聪明、有能耐,做保姆可惜了。” 秦葭宁没反驳,她的确迟早有一天是要走的,天天困在这里照顾瘫痪的陈伯伯,她根本没时间去查徐华英的事情。 “但是你说得对,我们老陈家现在的确离不开你。” 陈医生避开秦葭宁的视线,这才说出自己的心里话,她舍不得她。 但老人家也不糊涂,秦葭宁的沉默已经证实了她的猜想,她自然也不能拦着丫头去更好的前程。 “你要走也行,除非找到个跟你一样一个顶两的保姆来。”陈医生故意嬉嬉笑笑,试图藏着自己的不舍。 她的话真假参半,秦葭宁却是认真地考虑起来。 接下来的日子,秦葭宁一边忙着照顾陈伯伯,一边到处打听合适的保姆,忙的脚不沾地。 当然,再忙,也是要回娘家报平安的。 每周日的时候顾序州就会陪着秦葭宁回去看周秀禾他们,这周顾序州被所长拉住,但也准备了点心给秦葭宁带回来了。 “妈,我回来了。” “姐姐,求求你,帮帮我,我就这一个女儿了。” 刚踏进11弄12号的小店,秦葭宁就听到一道凄惨的哀求声。 “丫头,丫头,是你借钱给我家小妹做生意的吧,求求你,你好人做好滴,救救我的小妹啊!” 周秀苗跪着爬到秦葭宁脚边,蓬头垢面地抱着秦葭宁的大腿。 “秀苗,你别着急,大民已经去找人帮忙了。”周秀禾为难地拉住周秀苗安抚,“小妹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不会有事的。” 郑爱兰也是无奈地摇头:“是啊,这种事情就应该交给警察,你找我们也没有用啊。” “等不了啊,姐,再等下去小妹就完了!”周秀苗撕心裂肺地吼着,狼狈的脸上写满绝望。 “到底是怎么回事啊?”秦葭宁内体小动物般的警报嘟嘟响起,意识到出大事了。 “周小妹学人家在路口摆摊,说是抢了十字路口老胡家的位置,被老胡家的男人给抓去了。”周秀禾急得团团转,虽说周秀苗之前做的有些过分,但她一直是把她当亲妹妹,周小妹自然也算是她半个外甥女。 “既然知道在哪,那我们直接过去找人啊!”秦葭宁撸起袖子就准备干,却被郑爱兰拉住。 “葭宁,他说的你还真信啊。”郑爱兰凑到秦葭宁耳边小声嘟囔,“这周秀苗之前对周小妹那态度你也看见了,谁信她真的在意周小妹的死活,可能又是要耍阴招给我们找麻烦呢。” 郑爱兰天生的大嗓门,就算是嘀咕的声音,外人也能听的清清楚楚。 “我真的没有撒谎,姐,你信我啊!”周秀苗慌了,两个儿子都被关着,自己也是迫不得也才来求这个姐姐。 她慌乱的朝着周秀禾磕头,就算是随意能让人践踏的蝼蚁,毫无尊严。 额头一次次砸在地上,很快就磕出血来。 那凄惨的样子别说周秀禾看了心痛万分,就连郑爱兰也动摇了。 这要是演戏也太下血本了。 “姐,小妹虽然不是我亲生的,我这几年对她也不是很好,可人心都是肉长的。养了十几年,她对我怎模样我心里清楚,这一个多月她陪我住桥洞,陪我吃野草,为了我被人嘲讽羞辱,我的心就算是石头做的,那也要化了了。” 周秀苗趴在地上,声音颤抖,她无法想象自己没有周小妹的日子。 以前她觉得自己收养周小妹就是对那孩子的恩赐,可如今知道自己也不过是个被收养的孩子,眼里的世界好像突然就变了。 她好后悔,后悔自己碍于面子不肯承认自己也在意周小妹,后悔自己早上为什么没有跟着小妹一起去摆摊。 “不管真假,我去那老胡家看看。”秦葭宁顾不上那么多,转身就朝东街口跑去。 这年头在巷子摆摊的人不少,这时候也没有摊位费的说法,大家都是随便找个合适的地方就坐下。 这老胡家在这条街上还是有名的霸道,和之前那个在小店里闹事的胖子不同,老胡家的男人长得瘦小,不擅长打架,却特别喜欢说歪理。 之前他们因为占地的事情和邻居打架,把对方的手打断了,闹到公安局,结果硬是靠着歪理给自己撇清了关系。 最烦人的是他们特别黏人,比那狗皮膏药还难甩。 第244章 欺负文盲会遭报应的 “葭宁,就算小妹被姓胡的抓去了,你能有什么办法?”郑爱兰不放心,喘着粗气跟在后头。 “大民带着警察一会就到。” “那老胡家满嘴歪理,警察来了也没用。” 秦葭宁故意绕道老胡家后院,踩着石头拉着墙头,一个跳跃,轻巧地翻了过去。 郑爱兰也想跟着爬上去,看看葭宁到底要干什么,可这墙头比想象的还要高,她的指尖只能勉强碰到墙头,根本使不上力气拉自己上去。 葭宁这丫头以前看着病怏怏的,现在身手怎么这么好! “葭宁,葭宁!”她小声叫唤了几句,也不听秦葭宁有反应,她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原地打转。 这时候听到前门传来秦大民和周秀苗的声音,杂乱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她一猜就是秦大民带着公安过来了,忙小跑着去前门看情况。 “姓胡的,你把我闺女放出来!”周秀苗冲着紧闭的大门骂着。 如今没了两个儿子撑腰,她说话也不再像之前那样底气十足,握成全拳的双手微微颤抖。 公安干部拍拍周秀苗,表示一切都包在他身上。 这位干部是新入职的,刚分配到这个区域,对胡家并不了解。 刚刚秦大民去报案,老同志都不愿意接手这档子事情,生怕被老胡家这狗皮膏药粘上,就这个小年轻自告奋勇,想着立功。 他上前敲敲门,响亮而自信的声音喊道:“老胡同志,有人举报你强抢妇女,请你配合工作接受调查。” 爱凑热闹是华国人的天性,一般这种时候都会有很多人围着看热闹。 可事情关系到老胡家,大家伙门关的比夜里还紧实,生怕和老胡扯上一点关系。 “咔嚓”,大门开了,年轻警官即将刷新自己的世界观。 一个干瘦的六十岁老头猫着腰走出来,声音像是坏掉的收音机,说话时伴随着“呲呲”的杂音,让人脑袋嗡嗡响。 “大爷,你有没有看到一个十五岁的女孩子,叫周小妹。” “周小妹啊,有有,那是我儿媳妇。”胡老汉也不遮掩,干脆地回答。 “你胡说,我小妹才十五岁,怎么做你的媳妇!” 周秀苗那干扁的身体往屋里头冲,却被突然冒出来的两个男人挡住了去路。 “十五岁不小了,过个三年就成年可以嫁人了。我们老胡家算不上大富大贵,但养一个丫头的钱还是有的。”胡老汉从怀里抽出烟杆子,不紧不慢地吐着烟圈。 他的大儿子和二儿子一左一右地堵住了门口,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地样子。 “胡大爷,现在不是旧社会,你不能在路上看到合适的姑娘就抓回来当儿媳妇,你要喜欢人家姑娘,就让你儿子等人家姑娘大了,明媒正娶回去。”小警官还在好言相劝。 胡老汉抬抬眼皮,吐出一口烟,悠悠道:“谁说我是抢回来的?是那小姑娘自己跟我回来的,她亲自签字画押要当我家的儿媳妇,我家老三不嫌弃她年纪小,愿意把她养大了再娶,那时我们家老三心地好。” “呸!”周秀苗冲上去啐了一口,“你那老三是个傻子,我小妹怎么可能愿意嫁给他,把小妹还给我!不然我就……” “不然你要怎么样?”胡老汉冷笑一声,不屑地瞄了周秀苗一眼,“把丫头还给谁?给你?凭什么啊?” “你要是她亲妈,我肯定把娃还给你,我还给你十批红妆,大花轿去你家迎娶丫头。可是你不是啊,当年她被放在你家大门口,她是你捡回去的,这件事可是大家伙都看到的。当年你抱她回去的时候,谁同意了,丫头她自己答应了吗?” “今天她在我老胡家的门口摆摊,我老胡把她捡回去再养上三年,跟你周秀苗当年做的也没什么区别。” “怎么你周秀苗捡小孩回去就是行善,我老胡养孩子就是造孽?哪有这样的道理!再说了,我可比你有良心,丫头养在我家,是她自己按了手印的。” 胡老汉说的是理直气壮,把所有人都说懵了。 “这怎么一样!”小警官脸拧巴地比苦瓜还难看。 他觉得这歪理说不通,可却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反驳。 “那警察同志,你说我错在哪里?”胡老汉一副早有准备的样子,拍拍手,身边的大儿子就拿出了一张纸,这就是他们所说的字据。 “你们自己看看,小丫头自己签了字,答应给我家当闺女。” 周秀苗忙抓过纸张,纸张的右下角歪歪扭扭地写着“周小妹”三个字,而且还按着红色的手指印。 “我不信,我们家小妹根本不识字,她怎么知道上面写的是什么东西,一定是被你们这些混蛋骗了!”周秀苗趁几人不注意,将手里的字据撕得粉碎,“叫小妹出来,我自己问个清楚。” “呵呵。”胡老汉勾勾嘴角,给了老二一个眼神。 胡老二不慌不忙地从衣服口袋里又拿出了一张一模一样的字据,双手递到父亲面前。 “我们老胡家办事情一向谨慎,这么重要的东西自然要准备三份,三个儿子各拿一份。” “不管你们有几张字据,让丫头自己出来和我们说。”郑爱兰气不打一处来,还真是跟狗屎一样的一家子,又臭又难缠。 看到他们这种云淡风轻,自以为一切尽在把握的样子她就像上去打一架来的干脆。 “胡老头,你再不放我家小妹出来,我就跟你拼了。就是死,我也要死在你家里。”周秀苗已经没有任何力气跟这些人慢慢讲道理,她卯足劲往屋里头冲,却被胡老大一把推回了周秀禾怀里。 “阿苗,你没事吧!”周秀禾看看那手足无措的小警官,心里也是又急又无奈。 如果只是单纯地干架,警官和大民两个男人一起上,不一定会输给胡家男人。 可人家就是不跟你打,他就是有自己的一套歪理。 小警官跟个苍蝇似的原地搓手,公职人员不能私闯民宅,可对方也没有要让开的意思。 屋子里一点响动都没有,周小妹该不会出事了吧。 第245章 谁说血缘是唯一的联系 小警官也是急得抓耳挠腮。 小时候看警察同志抓犯人都是威风凛凛的,原以为自己出境也能“啪啪”两下把坏人打倒在地。 谁能想,坏人白纸黑字跟自己讲道理。 他小心翼翼地接过胡老汉手里的字据,皱着眉头一字一顿地念着:“经双方同意,胡三光同志收养周小妹为养女,为期五年。” 这上头的字跟狗爬似的,歪歪扭扭,农田里的蚯蚓看着都比这几个字要端正。 字据下放胡老汉和周小妹各自签了名字。 胡三光以前上过私塾,平日里写的一手好毛笔字,签名更是利落大方。 周小妹没读过书,字写的歪歪扭扭,也就只有周秀苗认识。 周秀苗看着字据干着急,这胡三光好心机,明明写的一手好字,故意把这张字据写的歪歪扭扭,欺负他们家小妹不识字。 “都是我的错啊,我明知道那胡老三对小妹有意思,还怄气让她一个人去摆摊。早知道小妹会遇上这种人,我……” 周秀苗哭的差点背过气去,那胡老三虽然发烧烧坏了脑子,可是男人的本能还在。 小妹现在肯定被关在胡老三的屋子里,孤男寡女的,谁知道对方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胡老汉,我们家小妹还是个孩子啊!你们怎么能做出这种散尽天良的事情!” “我好心收养孤女,老天爷都得感谢我!你这婆娘也少在这装,街上谁不知道你现在睡桥洞了,你也养不起小丫头了,还不如给她找给好人家。早点放手才是对她好!” 刚刚还在哭喊的周秀苗突然哑口无言。 是啊,她有什么资格让周小妹回到自己身边。 钱,她给不起,爱,她也没给过。 以前仗着有两个儿子撑腰,高高在上的使唤小妹,动不动就对她拳打脚踢。 如今没有两儿子撑腰了,自己连饭都吃不上,有什么资格让小妹跟着自己睡桥洞。 “婆娘,小丫头在我们家有吃有喝,我儿子也对她一心一意,是你周小妹的福气。等改天她跟了我们姓胡,再给我老三生个大胖孙子,我一定给她好吃好喝供着。” 1981年的华国,女性的法定结婚年龄是20周岁。 在场的所有人都知道胡老汉收养女是假,找儿媳妇是真。 可这年头没有正规的收养流程,不少人在大街上抱个孩子就回去养了。 胡老汉还特意搞了签字这一套,反倒显得像模像样,让人觉得不对劲,可又找不出把柄。 “小警官,这字据都在,周小妹就是我家的孩子。反倒是这个婆娘过来闹事,还请你帮帮忙,让这帮人都走了,免得打扰我家小儿子休息。” 小警官左右为难,突然,他手里的字据被猛地抽走。 在他眼前被撕成了粉碎。 “葭宁,你从哪里冒出来的,你不是……” “嘘。”秦葭朝大嫂做了一个手势,让她接下来就看自己的发挥。 胡老汉见自己第二张字据也被撕碎,眼皮抽抽,倒也没多慌张。 “没事,老三那里还有一张。” “你说的,是这张吗?”秦葭宁悠悠地从怀里掏出一张一模一样的字据。 胡老汉父子三人瞬间慌了:“你这张字据是哪里来的,我明明放在老三……” “呜呜呜,爸爸,爸爸,我媳妇跑了。”胡老三一瘸一拐地从屋后面走过来,本就愚笨的脸上多了一块淤青,看着更加傻乎乎。 “三儿,那丫头居然敢打你!”胡老汉心疼的胡子都在颤抖。 那周小妹才十五岁,瘦的跟只小猫崽一样,怎么打得过自己的三儿。 “不是小妹,是那个妖精姐姐!”胡老三委屈巴巴地指着秦葭宁,“她把我的字据和媳妇都变没了!” 这个漂亮姐姐突然从天而降,说要跟他玩捉迷藏的游戏,如果玩的好就做他媳妇。说知道他刚闭上眼睛,漂亮姐姐就打了他一拳头,再睁眼,他的媳妇就不见了。 他从没有见过这么漂亮的姐姐,比小妹要好看上千倍,一定是妖怪变得才会这么好看。 胡老汉和他两个儿子还是一脸的蒙圈,齐刷刷看向秦葭宁。 秦葭宁勾起嘴角,微微一笑,拍拍手,周小妹就从身后的巷子里走了出来。 周秀苗兴奋地扑了过去,差一点就要抱上周小妹,却紧张地一顿。 “小妹,你没事吧。”她眼泪婆娑,但想起自己之前做的种种,又不好意思抱上去。 自己之前的所作所为,不配作为一个母亲。 对面,周小妹先“哇”地一声哭了出来,她扑进周秀苗的怀里,放肆地哭着。 “小妹,对不起,是我妈之前对不起你。”周秀苗悬在半空的手这才小心翼翼地贴上周小妹的肩膀。 过去的十五年,她从来没有好好抱过这个孩子,原来她是这么的瘦小,又这么的温暖。 “出了我的家门又怎么样,周小妹,你可是签字画押过的,你是我胡家的孩子。”胡老汉给两个儿子使眼色,胡老大和胡老二同时冲过来抓人。 小警官摩拳擦掌,动手了好,动脑的事情他不会,动手他最擅长了。 他活动活动筋骨,摆出了一个迎战的东西,一眨眼,胡家两个儿子已经双双倒地。 秦葭宁吹了吹拳手上碰到的灰,朝目瞪口呆的胡老汉抬抬下巴。 “老东西,我一会还要去干活,没时间跟你浪费时间。你说写了字据是吧,那我们就按照字据上的来。” “葭宁,这不行啊。”周秀禾紧张地拉了拉女儿的衣袖,“小妹好歹也是你的表妹,她还只是个孩子,要是……” “妈,我自有分寸。”秦葭宁微微一笑,规规矩矩地双手将字据给小警官送上来,“警察同志,麻烦您把这张字据再念一下。” “这三张字据都是一样的,刚才两张你们已经看过,白纸黑字还有什么好狡辩的。”胡老汉悠悠地抽了一口烟,笑着等待结果。 小警官抓抓后脑勺,感觉在做无用功,看在秦葭宁长得漂亮的面子上,他只好一个字一个字地大声念出来。 第246章 当保姆也是靠双手干活 “经双方同意,胡三光同志收养周小妹为养女,为期五年。” 小警官念了一边,突然皱起眉头,感觉这张字据有点不一样,他眯起那双本就不大的眼睛,脸都块贴到纸张上去了,这才发现上面多了两个字。 “经双方同意,胡三光同志收养周小妹……之母为养女,为期五年。” “收养周小妹之母!”小警官那双眯眯眼突然睁到此生最大的程度,几乎笑出声来。 周秀禾和周秀苗两姐妹面面相觑,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会是,郑爱兰先哈哈大笑起来。 “胡老汉,你口味这么重,居然要收养周秀苗当养女,你们两年纪才差多少啊,你这么想给自己升辈分?” 胡老汉的老脸刷的就红了,吹胡子瞪眼,要不是有他那个傻儿子扶着,他差点从门口的台阶上摔下去。 “一定是臭丫头改了我的字据!卑鄙、无耻!”他捂着胸口,使唤几个儿子去把字据抢回来。 可他们哪是秦葭宁的对手,小丫头利落地上去几个侧踢就把三个瘦竹竿打翻在地。 胡家的男人们本来就不是打架的料,更多的是偷偷摸摸使阴招,秦葭宁最看不起这种人。 “你们说改了就是改了,有证据吗?当初你们骗不识字的小妹签下字据的时候,怎么不觉得卑鄙无耻?” 胡老汉腿一颤,装出一副受害者的模样向小警官求助:“警察同志,你可一定要帮帮我们啊,我们这是行善啊,总不能看着一个没成年的小丫头去住桥洞吧。” “嗯……这个小女孩也已经十五岁了,我看还是问问她自己的意愿吧。”小警官为难的看着两边。 周秀苗下意识地护住周小妹:“问什么问啊,她是我养了十五年的女儿,哪有说给人就给人的道理。” 可话刚说完,她自己也僵住了,现在的她有什么资格决定周小妹的未来。 她软下脸,带着祈求的眼神看向小妹:“小妹,你要跟我回去吧,这姓胡的不是真心要收养你,他是想让你给他那傻儿子生娃啊。” “妈。”周小妹红着眼,一声“妈”就算是答案了。 “妈,你养了我十五年,在我心里你就是我的妈,只要和你在一起,住桥洞我也认了。” 周小妹的话,说的周秀禾和郑爱兰都跟着抹眼泪。 小警官也有了答案,有他这边撑着,让周家人快点带周小妹回去。 周秀禾生怕被那老胡家缠上,拉着女儿和妹妹就逃跑似的离开这里,留下小警官应付那胡家父子。 他们一口气回到小饭店,周秀苗和周小妹母女冰释前嫌,冷静下来后却不得不面对最现实的问题。 他们要住在哪,未来该怎么办? 周秀禾自然想邀请他们在这里住下,毕竟这里也是他们曾经住过十几年的地方。 可是想到儿子媳妇也在,现在小店也是媳妇做主,自己随便开口邀请不是很好。 犹豫之际,秦葭宁喝着茶,悠悠地开口了:“苗阿姨,我们家也不是大富大贵,你要是想和小妹好好生活,就得自己干活,没有人可以伺候你。” “我可以干活养我妈。” “小妹,妈不用你养,妈自己能干。”周秀苗拉住周小妹,向秦葭宁表明决心,“虽然暂时见不到爱民和爱国,但我还有小妹,不能再这样颓废下去了。只是我一个老太婆,想找工作没那么容易。” “如果我给你介绍一个工作呢,当保姆,干吗?”秦葭宁微微一笑,脑海里冒出一个两全其美的主意。 秦葭宁要想辞掉陈医生那边的工作,就要给陈医生找到一个像自己这样一个顶俩的保姆。 可像秦葭宁这般好体力的女人哪是那么好找的,男人又不可能屈尊来干保姆。 倒不如介绍周秀苗过去,陈医生那里有两个空房间,周秀苗带着女儿当个居家保姆,依照周小妹的性子,肯定会帮着母亲干活。 到时候周家母女有了住处,陈医生也是一分钱找了两个保姆。 当秦葭宁跟陈医生提出自己想法的时候,心里也在打鼓,这主意说实话挺馊的。 谁料陈医生和周秀苗一见如故,两人都是独自带大几个孩子的苦命人,臭脾气也是十分相似。 “臭丫头,你胆子还挺大,这种鬼主意也想得出来。他们母女两个在我这白吃白喝,我总觉得自己亏大了。” 秦葭宁陪着陈医生在厨房做最后一顿午餐,心里舍不得秦葭宁,嘴上还在硬着挑刺。 “你可不亏,少了我一个大孙女,多了一个女儿和小孙女,以后能陪你聊天的人还多了呢。你这房间空着也是空着,多一双筷子的事情,以后有人轮班照顾陈伯伯,日子也会之前轻松。” “就你厉害,我说不过你。”陈医生像个孩子似的的撅嘴。 人老了,越发的喜欢热闹。 陈医生多了两个生活搭子,周家母女也能找到住的地方,算是双赢。 民丰小区有安保人员照看,周小妹暂时也不用担心胡家的人找麻烦。 秦葭宁将陈医生的拿手菜摆上饭桌,几个人围在桌子边其乐融融。 周秀苗看着蛮不讲理,意外的是个照顾人的高手,给陈伯伯喂饭的时候格外仔细,看来也是真心想干好这份工作。 餐桌上,周小妹将之前秦葭宁借她的二十块,还了十七块回来。 “葭宁姐姐,这钱还给你,用掉的部分我以后慢慢补给你。”周小妹低着头,语气里满是不甘和失望,“我原本想摆摊赚钱的,可惜没本事,钱没赚到,还把自己搭进去了。” “谁让你不识字,未来的时候是读书人的天下,文盲在哪里都会吃亏。”秦葭宁话糙理不糙,她知道与其说些温柔的假话,不如早点让这个小女孩认清现实。 周小妹咬着下唇不说话,旁边周秀苗默默地抹眼泪。 “丫头,都是妈不好,那时候为了省钱,只让你二哥读了书,害了你。” “妈,过去的事情不要说了。我以后可以自学啊!” “你以为自学容易?”秦葭宁又不合时宜地泼了盆冷水,她将那十七块钱又塞了回去,顺带还补上了三十三块钱,“钱你拿着,还是借给你,但是这次的钱不是给你做生意的。我要你……” 第247章 女性也有拥有工作的权力 “我要你去上学。”秦葭宁的声音很轻,却是在这间小小的房间里掷地有声。 “上学?可是我都已经这么大了,现在上学是不是太晚了?” “要有心开始学,什么时候都不晚,你才十五岁,又不是五十岁。就算是五十岁,有心拼,也是有机会站起来的。” 秦葭宁以前一向不喜欢听领导说空话,那些所谓的心灵鸡汤都是骗人老老实实当牛马的。 可换了一个立场,看着一个才十五岁的孩子,她能想到的改变她命运最好的办法就是读书。 八十年代是一个贫穷的年代,可也是逆天改命最好的年代,有些鸡汤,该喂的时候就得喂。 同样是追赶时代的浪潮,肚子里没有墨水,脑袋空空的人,怎么和那些读过书的人笔。 从这个时代里闯出来的大老板很多都是男性,好像男人天生就比女人能干。 可仔细想想,穷的叮当响的年代,男人的机会也是比女人多的。 就比如读书的机会,是女人不会读书吗?明明是女人没有机会读书。 顾序州常说秦葭宁倔,秦葭宁现在想想自己的确是个怪脾气,明明自己也算不上大富大贵,可就是想拉别人一把。 “葭宁姐姐,五十块钱太多了,我可能没那么快还给你。” “别的都不要说,你只要告诉我,你想不想读书。” 周小妹不安地看了周秀苗一眼,迟疑地放下手里的筷子。 她怎么可能不想? 以前二哥读书的时候,她总是跟在旁边看着,用树枝在地上学自己的名字。 二哥说她笨,不是读书的那块料,她也觉得自己笨,学了几个月,也才歪歪扭扭地写出“周小妹”三个字。 看着隔壁同龄的孩子去上学,连老胡家那个傻子都去读书了,自己只能呆在家里洗衣服做饭,她的心就像是蚂蚁咬着似的。 不是那种撕心裂肺地痛,毕竟自己只是领养的孩子,本应该死在那个寒冷的夜晚,她知道自己不应该要求那么多。 可看着通往学堂的那条路,心里就痒痒。 “小妹。”周秀苗放下筷子,轻轻拉起周小妹的手,“去吧。” 感受着掌心传来的温度,周小妹终于笑着点了点头。 从陈医生家里出来的时候,秦葭宁推着自行车走在回家的路上。 她想走的满意一点,好好看一看这个时代的城市,这个时代的女性。 国营饭店的招待员,供销社的服务员,工厂的女工,这些在新时代看上去微不足道的职业,在这个时代却是女孩们引以为傲的铁饭碗,是太多态度偶女孩望尘莫及的工作。 那些高高矮矮的楼房里,还有很多女孩一整天就是坐在家里,围着锅碗瓢盆转。 也许她们也想走出这个世界看看,只是没有这个机会,没有一条路。 秦葭宁盘算着手里的钱,如果要开一家中介公司,钱是必不可少的。 还有就是需要工作的女性,以及需要工人的工作,去哪里搜集这些信息,怎么将这两方面的要素连接在一起,这都是问题。 这个时代没有所谓的中介公司,为女性培训能力、规划路线的专业中介更是闻所未闻。 这天,秦葭宁回家的很早,她去了一趟市场,买了顾序州最喜欢的桂鱼。 傍晚时分,炊烟袅袅,顾序州踩着晚霞回家。 推开门,就看到秦葭宁做好了一桌子的菜,坐在桌边等她。 “怎么,有事求我?”顾序州看了一眼菜,又看了一眼秦葭宁,笑着问道。 “老婆做饭给老公吃,很正常吧。”秦葭宁心虚地扯了扯衣领。 她洗过澡,身上随意套了一件顾序州的白色短袖,宽宽大大的衣服遮挡了她姣好的身体线条,露出来的两条白花花的大长腿却让人浮想联翩。 顾序州快速将公文包放好,脱下外套,习惯性地先去洗了手,这才在做到了桌子对面。 桌子上以及贴心的摆上了碗筷,香喷喷的白米饭还冒着热气,右手边还放了酒杯,满上了半盏。 他却没有动筷子,而是露出一抹不怀好意地坏笑:“没有事情求我,能这么好心给我夹菜。” “不就是四菜一汤吗,上次你这么招待我,我也不能亏待你。” 秦葭宁伸手点了点菜,他们平常两个人吃,的确都只做两个小菜,但顾序州的收入还不错,他们隔三岔五也会四菜一汤奢侈一下,算不上加菜。 她不擅长做饭,其中两道菜做的还极为敷衍。 顾序州是怎么看出自己是有事相求的? 好奇地抬头,看到顾序州那双深褐色的眸光落在自己的脸上,嘴角微微勾起。 秦葭宁的脸“刷”地就红了,感情自己就是那道菜。 她下意识拉了拉短袖的下摆。 好吧,自己的确是有那个意思,毕竟接下来的话关系到夫妻共同财产,不使用点美色可不行。 顾序州靠在椅背上,指尖划过手边的酒杯边,饶有兴致看着秦葭宁。 “说吧。” “嘻嘻,我想……”秦葭宁咧开嘴,露出一个讨好的笑容,“我想用我们存折里的那一千块钱。” 当初信誓旦旦地说要靠自己的本事赚钱,绝不那顾家一针一线。 现在一开口就是要把存折里的一千多全拿出来开公司,秦葭宁心里发虚。 她的想法在这个时代太过超前,一般人根本无法理解,公司前景更是一无所知,一开口就要用上所有的家底。 这要是普通男人,怕是现在就把桌子给掀了。 顾序州只是坐上,那张清冷的脸就像是无风的水面,平静地让人无法琢磨。 墙上的闹钟一分一秒地走着,“滴答滴答”的声响是如此的清晰。 秦葭宁被那声音吵得有些心烦意乱,她死死的盯着顾序州,想从那平静的脸上看出一丝端倪。 “你为什么想开这家公司。”终于,顾序州开口问道。 秦葭宁看着那双深褐色的眼,坚定地说道:“因为我想帮她们把日子过的更好。” 说完,她的耳根子就越发烫了。 自己刚才的话是不是太狂妄自大了,明明自己也只是在当着一个保姆的工作,资金也要靠顾序州资助。 第248章 酒桌文化说来就来 要是周秀禾和大哥大嫂他们听到,一定会劝她好好想想,不要做这种不切实际的事情。 顾序州却是点点头,认真地问道:“那你计划怎么做?” “国家不是提出了改革开放,也鼓励多种方式生产经营,国营纺织厂、服装厂、幼儿园、百货大楼这些地方肯定有许多潜在的用工岗位。” “我想手机这些岗位的信息,然后对需要工作的人员进行相应能力的培训,提高他们对工作的适配度,他们争取到工作后我抽取他们第一个月工资10%的抽成。一开始可能会是亏本生意,但名气做大起来之后可以双方抽成,随着产业发展,未来需要大量工人的工厂会越来越多,我们可以跟工厂长期合作,逐步扩大稳定的收入。” 说实话,这个想法来的太突然,秦葭宁自己也没做好完整的规划。 “理想很美好,现实可能会很残酷。”顾序州抿了一口秦葭宁倒好的酒,悠悠地说道。 “你有门路寻找到需要大量用工的岗位吗?” “你又要去哪里寻找需要工作的女性?” “你又怎么保证你提供的人员能满足岗位需求?” 顾序州平静地三连问让秦葭宁懵了,这些问题她的确没有认真地去想过。 “所以,你不同意我去搞这个公司?” 人在没有把握的时候声音都是虚的,秦葭宁头一次露出如此怯弱的声音。 “你等我一下。” 顾序州平静地起身,他没有明确地表示支持还是否定,而是开门走出了房间。 秦葭宁一脸蒙圈,聊着聊着怎么就脚动退出聊天了? 这么舍不得那一千块吗?说好的一千块随便我花呢!男人果然都是大猪蹄子! 她不甘心,小跑到窗户边看顾序州到底是要干什么? 果然是大长腿,才一分钟的功夫,顾序州已经瞬移到家属院门口的电话亭前。 话聊到一半,居然开始打电话! “果然爱是会消失的,之前还一分钟看到我都浑身难受,现在谈到钱了,居然跑路的那么快。” 顾序州打电话的样子这么严肃,是在讲什么重要的事情? 比自己老婆要拿全身家当去创业的事情还重要? 秦葭宁趴在窗户边,眯起眼睛仔细观察,恨不得自己长了顺风耳。 许久,顾序州放下电话,转身往回走。 秦葭宁忙飞回饭桌边,装出在吃饭的样子,眼睛却直勾勾地盯着大门等顾序州进来。 “嘎吱——”房门开了。 “咳咳咳。”秦葭宁那一大口米饭硬生生吞了下去,她涨红了脸,故作淡定地问道:“你去哪了,饭都凉了。” “你要开办公司的话,首先要有场地,我问过锅炉达了,他知道几个地方合适。每个月费用大概要20元。” 秦葭宁正愁怎么继续刚才的话题,顾序州自己就接上了。 原来这家伙是给黄干部打电话啊! 秦葭宁的眉头明显舒展开,露出一丝讨巧的笑。 “你的意思是同意我开这个公司了?” “之前说的几方面还需要细化一下,比如手抽取佣金的问题。最好不要定死标准,而是根据企业招聘岗位的数量、难度和薪资水平等因素,制定不同的收费标准。对于普通岗位,如服务员、操作工等,收取较低的服务费用;对于专业技术岗位或管理岗位,可以适量多收一些。还有……” 不愧是16岁就把亲爹送上富豪榜的人,原来顾序州说起书本意外的东西也是如此头头是道。 秦葭宁殷勤地给她满上了一杯酒,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了小本本,一脸狗腿地笑着。 “顾序州同志,你再多说点,我都记下了。” 顾序州的意见却戛然而止,他纤细的手指掐着那小小的酒杯,就秦葭宁刚满上的杨梅酒送到了她眼前。 “怎么了,酒不满意?”秦葭宁满头问号,这可是大嫂亲自酿的酒,平常可都舍不得拿出来。 毕竟人家现在是金主爸爸,秦葭宁也不好意思垮脸,点头哈腰道:“顾序州同志,你想要啥,我这就给你去准备,你再多点点我?” 小本本的金点子记录到一半,突然卡住,这感觉就跟喷嚏打到一半被人叫停一样的难受。 “你把酒喝了。”顾序州面无表情,眼底却藏着锐利的光。 “我还没开始做生意呢,你就先给我训练酒桌文化了,太早了吧。”秦葭宁还没反应过来,挥挥手,“我这酒量喝了指不定会干出什么事情,可能……” 顾序州眼底那抹狡黠的光越发亮了,嘴角不经意地上扬。 “喝了。” 秦葭宁背脊一凉,她怎么忘了,自己现在就只穿了一件白T。 顾序州这个大灰狼,他是想吃了自己啊。 可有什么办法呢,这位是真金主爸爸,秦葭宁只能含泪喝了那杯酒,反正她也不亏。 温润的杨梅酒香气在舌尖散开,跑过喉咙进入到体内。 秦葭宁还没尝出酒的美味呢,眼前的世界就开始晕乎乎了,至于自己做了什么,自然是不清楚。 当她扶着酸痛的腰从床上爬起来的时候,阳光洒在床前,顾序州像往常那样在穿工作服,俊美的脸在阳光下越发耀眼。 秦葭宁揉着腰,心想自己亏大了,一夜翻云覆雨,她什么都不记得,连顾序州的腹肌都没看到! 一想到自己上一世千杯不醉,到这一世沾酒就倒,秦葭宁就想流泪,原主这是什么做生意绝缘圣体啊。 华国历来的文化,做生意就没有不喝酒的,自己未来生意做大了怎么办! “你要做生意,少不了跟人打交道,到时候不准喝酒。”顾序州冷不丁开口。 这就叫得了便宜还卖乖,昨晚到底是谁命令她喝酒的! 秦葭宁捂着被子,气鼓鼓地扭过头。 “你说不喝酒不喝啊,要真是做生意,很多事情也不是我说了算。昨晚为了那一千块,我还不是乖乖喝了酒。” 顾序州“噗嗤”笑出声:“行了,昨晚跟你开玩笑,谁知道你会真喝。” 看看看,这是男人说出来的话吗!什么都做了,现在说是开玩笑,谁信啊! 第249章 蹭一波主角光环 “谢谢老婆大人,别生气了。” 顾序州那冰冷冷的声音在遇上秦嘉宁是也多了几分说不清的粘腻。 他扣好工作服上的最好一个纽扣,靠着床边坐下,单手抬起秦葭宁的下巴,漂亮的桃花眼微微眯起,看的秦葭宁浑身发烫。 “大白天的,忍着点。”秦葭宁下意识捂住自己的胸口。 顾序州手一松,穿过她的发丝,拿起了她身后的外套,贴心地给她披上。 “我昨天的确是带了一点小心思,有个漂亮还不擅酒力的媳妇,任谁都会想逗一逗。” 顾序州笑起来的样子很好看,明明是在故意挑逗秦葭宁,可他弯成月牙的眼力没有一丝情欲,而是纯粹的爱和疼惜。 “你性子直爽,头脑聪明,但缺了生意人最重要的狡猾。昨天我让你喝酒,你一饮而尽,可如果是生意场上的人让你喝,你喝还是不喝?” “当然不喝?”秦葭宁撇撇嘴,自己又不是傻子,在顾序州面前能淡定的喝酒,那是因为他是自己丈夫啊。 这酒怎么可能跟谁喝都一样呢。 “做生意可不仅仅是喝酒,里头的陷阱还更多。我只想告诉你,你这直爽的性子在生意场上并不一定是好事。我们的钱,你随便花,赔了也没事,别把自己赔进去就行。” “你放心吧,我有分寸。给我一点时间,我一定会把钱给你赚回来!” 搞了半天,原来是担心秦葭宁。 这闷骚男人,担心就直说啊,还绕那么大一个圈。 秦葭宁兴奋地扑过去抱住顾序州,就像是个被父母允许走进糖果店的孩子,开心地顾序州脸上“吧唧”了一口又一口。 顾序州感觉到有两团柔软的东西贴着自己,跟着那粗糙的工作服在自己胸口摩擦,身体瞬间僵直。 他的手悬在半空,明明是自己领了证的媳妇,可热情的拥抱让他一时不知把手放在何处好。 “你想的事情是好事,做好了算是能双赢,但一个人干起来会有些吃力。”顾序州像个雕像似僵硬着,最后的忠告从喉咙里挤出来。 秦葭宁抽回身子,胸口的被子“刷”地落到了腰上。 “我早就想好了合作伙伴,今天是星期六,她好像只上半天的课,我中午就过去找她合作。” 秦葭宁手舞足蹈地畅想自己的项目计划,全然没注意到旁边的顾序州羞得满脸通红,目光更是无处安放。 “哼——” 顾序州深深哼了一口气,露出宠溺又无奈地笑容。 真拿这小狐狸没办法。 杭城唯一的985大学门口。 梳着两条大麻花辫,穿着土气衬衫的秦葭宁站在大树阴影下焦急地等待。 她只是在那站着,就像是一块强力吸铁石,将那些男生的目光都捕捉在自己身上。 “这个同志,你在等谁啊?” “你要等男同志还是女同志,叫什么名字,也许我们知道。” 在这里等待的半小时里,已经不下十个人来主动搭话。 “谢谢,已经有人帮我去叫了。”秦葭宁笑笑,不再理会那些来搭讪的男大学生。 漂亮的脸蛋是武器也是枷锁,好处是她一来就有人上赶着帮忙,坏处是真的烦。 在没遇到顾序州之前,这些祖国未来的栋梁的确有几分吸引力,可有了顾序州之后,这些祖国的花朵在秦葭宁眼里就是祖国的野草。 虽然不想承认,但秦葭宁是个颜狗。 青春靓丽的大学生在眼前来来往往,秦葭宁还是一眼就看到了穿着一身素色连衣裙的秦佳安。 不愧是原女主,出挑的外表的确抓眼。 “葭宁,是在等我?”秦佳安刚结束上午的课程,一脸的疲惫。 她随手撩拨了下耳边的碎发,身后那叫他过来的男大学生就红了脸。 两个美女在一起的画面是如此养眼,可在秦葭宁看来,周边的眼光就跟尖刺一样扎在自己身上。 “那不是校花秦佳安吗,真的好漂亮。她身边的是她妹妹吗?” “不知道,长得是真漂亮,就是穿的有些土,一看就是农村来的。” “可惜了那张脸,一个乡巴佬,长得再好看也是乡土气。” “是啊,本来觉得她跟仙女一样,可跟秦佳安在一起根本没法比,一个是大小姐,一个就是好看点的丫鬟。” 这个年代能考上大学就是祖坟冒烟,像他们这种名校的大学生更是人中龙凤,那高傲劲自然是不用说的。 “葭宁,你找我一定有重要的事情吧,找个地方坐下来慢慢聊?” 秦佳宁也听到了那些品头论足的话,不由地皱起了眉头。 论长相,她自认不及秦葭宁,只是自己生在富有的家庭,比对方多了几件漂亮衣服罢了。 这些年,学校里追求过她的男孩子不少,秦佳安一个都看不上。 她最烦的就是那些人的自大和傲慢。 秦葭宁仔细观察着周边对秦佳安的态度,微微勾起嘴角。 “你在你们学校是校花,很受欢迎是吗?”她像个好奇宝宝,兴奋地问道。 “我对这些没兴趣,学校是读书的地方,又不是选美比赛。”秦佳安大步走着,像是被那些目光扎得难受,她越走越快。 秦葭宁倒是心情不错,秦佳安受欢迎不是坏事,说明她的主角光环还在! 她之所以选择这位合作伙伴,一来原书里的女主生性善良,善于共情,有勇有谋,一定能理解秦葭宁办这个公司的初衷,二来就是作为大女主的她自带主角光环。 有主角光环护体,她们的公司想不壮大都不行。 两人来到学校附近的一个馄饨摊上,秦葭宁爽快地点了两碗馄饨当做合伙人的第一餐。 可当她把自己的设想一股脑地告诉秦佳安后,馄饨摊的老板娘愣住了,秦佳安也瞪大了那双美丽而迷茫的眼。 “我理解你想为女性同胞做贡献的想法,可是……” “我不是做贡献,我这是生意,到时候会抽取佣金。” 秦葭宁说得笃定,她是心善,但不是圣人,这年头自己都难吃饱,谁会去做慈善。 “我是在做生意的同时顺便做点好事。” “可是……我们只是两个再平凡不过的女同志,自己都没找到像样的工作,哪有能力去帮其他女生找工作?” 第250章 富二代创业玩要有度 秦佳安用勺子重复搅拌着热汤里的馄饨,汤里冒出的雾气湿润了她的眼。 “你哭了?”秦葭宁的手穿过热气,轻抚过秦佳安的脸颊,心头一慌。 她真的哭了。 说好的大女主,说好的坚韧不屈呢!这和原书里的女主不一样啊! 难道是自己遇到女主的时间线太早,她还没磨炼起来? “我、我没事,只是昨晚没有睡好。”秦佳安做作地打了一个哈欠,想装作那是困倦才挤出来的眼泪,可她的演技实在太过拙劣,一眼就被秦葭宁看穿。 这个时候的秦佳安应该是风光无限的,她魅力、聪明,是秦家的掌上明珠,和本应该在柳下村早早难产而死的原主截然不同。 秦葭宁实在想不出,现在的时间线,原书里有什么事情会让秦佳安如此敏感脆弱。 这样子的女主,怎么去面对未来自己是假千金的真相? 就这敏感肌,到时候反派过来随便几句嘴炮就可以打她打到,这可不行! 原本还只是想过来商量下,现在秦葭宁非要拉着秦佳安一起创业不可。 如果秦佳安的脆弱是人生太过顺利,那她秦葭宁就给她来点风浪,磨一磨这温吞的性子。 “葭宁,你想要帮别人,完全可以用其他方法,开公司的话风险实在是太大了,而且我们都只是女孩子……”秦佳安犹豫地开口。 秦葭宁不等她说完,笑着插嘴:“我的方案的确有不足,这不是还有你这个高材生一起想办法嘛?我承认场地还没有找好,人员也没有征集,岗位信息也不完善,这些都是问题,我们可以一一攻克。你不用投钱,我就是想和你合作!” “你为什么想和我合作,我们才见过几次面。”秦佳安那双氤氲的眼里亮起了光。 爸爸和哥哥总是说,她是个女孩子,家里有吃有喝不需要她去打拼。 一个女孩子闯荡的再好,也是比不过男生的,好命的女人就该像他妈一样,坐那温室里的富太太。 她妈妈的命是好,祖上是开银号的,又有外婆家里的人脉护着,在大运动的那十年里他们家也安稳读过。 所有人都叫她保持这样就好,创业、经商、为同胞争取工作的机会,这种事情她想都不敢想。 她看着秦葭宁,眼前的这个女孩穿着最土气的衣服,可眼里却散发着就热烈的光。 这个女孩来自和她完全不一样的世界,可她却忍不住想多了解她,去接触她。 不,准确的说,她是想去接触那个她碰不到的世界。 “我想和你合作,我想试试。”秦佳安的声音很轻, 秦葭宁这天方夜谭般的公司设想就像是一场大冒险,也许注定会失败,可她也想去闯闯看。 秦家洋房。 秦佳安推开了哥哥秦修远的书房。 “小妹,怎么了,你又为妈妈的事情不高兴了?” 秦修远正在和秘书商量一个项目的事情,刚刚还气得面红耳赤,一见宝贝妹妹进来,立刻转了脸色。 他打发秘书出去,特意将书桌前椅子拉开让秦佳安坐下。 “昨晚妈是真身体不舒服,这才没下楼吃饭。”秦修远殷勤地给秦佳安倒上开水,他不擅长说谎,每次提到妈妈时,看向秦佳安的视线就会瞟向远处。 “你放心,你亲手做的那几道菜我和爸爸吃的是干干净净,不愧是我小妹做的,特别好吃,比王妈做的好上百倍。” 秦佳安低着头,勾勾嘴角,露出一丝勉强的笑容。 “好了,哥,你别解释了。昨晚是我自己自作多情,明知道妈不喜欢我,还去厨房帮忙,害得她昨晚饭也没吃。” “你怎么能这么想,妈她是真不舒服,兴许是下午的绿茶喝多了,胃寒没胃口。” “哥,我今天来不想说这个,我是……有事情想求你帮忙。”秦佳安坚定地笑着,“我想和朋友做生意,你能借我点本钱吗?” “你想做生意?”秦修远不由地皱起眉头,“我怎么不知道你还有对生意感兴趣的朋友?男的,女的?” 他妹妹一向乖巧,从小读书学钢琴都是按部就班,出格的事情她根本想都不会想,更别说主动去做。 “她叫秦葭宁,是个很漂亮的女孩子,你不觉得很巧吗,她的名字跟我很像,就像是亲姐妹一样。” 秦佳安想起秦葭宁的样子,不自觉地露出灿烂的笑容。 两个女孩子能做什么生意?太天真了。 秦修远不由地咋舌,但怕妹妹伤心,他倒也没表现出来,反正他们家不缺钱,妹妹想玩就玩吧。 只是那秦葭宁到底是什么人,还故意取个跟他妹妹相似的名字,该不会是冲着他们家的家产故意接近的吧。 “安安,你想干什么放心去做,就是你这个朋友介绍给哥哥认识下,毕竟是要跟你合伙的,哥哥总要了解下人品。” 秦修远温柔地摸摸妹妹的头顶,不知不觉间这个小家伙也长大了。 记得当年妈妈住院生宝宝,父亲因为工作忙的团团转,自己被托在外公外婆家,每天期盼着小妹妹的到来。 母亲出院的时候,他和父亲一起去接妈妈和妹妹,护士姐姐将小小的妹妹放在他怀里,他摸着妹妹那小而柔软的手,曾对妈妈发誓一辈子要照顾她。 父亲说过,妹妹是这个世界上跟他血脉最亲的人,他们之间的联系不会因为任何事情而改变。 “哥,你这么看着我干什么?”秦佳安抬起头,一双大眼睛好奇地打量秦修远。 “没什么,就是你都这么大了,很快就能嫁人了。” 其实父亲已经为安安找了一户好人家,是申城的项家。 一开始秦修远不太乐意,申城太远了。可父亲说项家的小子长得出挑,人也聪明,家世显赫,哪哪都好。 他也就不再反驳,实在离得远,大不了他们家也搬到申城去。 “哥,其实我还有些犹豫,我也没做过生意,葭宁是说想开一个中介……还是劳务派遣之类的公司,大概就是……”秦佳安兴奋地和哥哥说起他们的合作项目。 秦修远心里不屑一顾,面上却保持着微笑认真看着妹妹。 只要她喜欢,创业还是撒钱都行。 第251章 那个梦不是假的 秦佳安离开哥哥书房的时候已经很晚,秦修远倒在沙发上揉着眉心。 “那个叫秦葭宁的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胆子这么大,忽悠我妹去做生意?” 他顺手打开书架上的相册,上面都是他和秦佳安从小到大的照片,记录着他们的点点滴滴。 妹妹大了,有自己想法了,可社会险恶,他必须帮小丫头把前面的路都铺平才行。 他拿起电话,正准备叫秘书过来查一查那秦葭宁的底细,书房的门被推开了。 “妈,这么晚了你还没睡啊?”秦修远猛地站起身,合上了那本记载着他们全家幸福过往的相册。 自从母亲生病之后,她不仅不喜欢看到妹妹,连他们过去的照片都不愿意多看一眼。 安安第一次吃蛋糕、第一次去幼儿园、第一次去游乐园,这些无数个承载着秦佳安幸福的相册,已经安安每一年的生日派对。 母亲每次看到这些照片就会哭,哭得撕心裂肺。 秦修远不明白到底是什么病会让一个母亲看到自己女儿幸福的样子会哭成这样。 明明安安刚出生的时候,也是妈妈要他承诺一辈子照顾好安安的。 妈妈喜欢女孩,秦佳安就是她日思夜想的女儿,好不容易得到的宝贝,为什么她不珍惜。 林晚心肩上披着一件单薄的丝巾,一脸的困倦,这些年她一直在借助安眠药入睡,沉睡的时候要比清醒的时候多。 她长得高挑漂亮,即便是这样昏昏沉沉的样子也有一番勾人的魅力。 “这个给那孩子。”林晚心将一叠钱放在书桌上。 这些年她从不主动叫秦佳安的名字,都是用“那个孩子”代替。 “妈,你听到小妹要开公司的事情了?”秦修远一下来了精神,帅气的脸上扬起激动的笑容。 果然妈妈还是关心小妹的。 “你们两个在书房里吵吵闹闹,说什么公司的事情,我不想听到都难。”林晚心淡淡道。 “小妹是被一个农村来的丫头忽悠了,这门生意一看就不可能行,给女人介绍工作,说出去都可笑。工厂上班的事情有男人就可以了,女人就应该呆在家里相夫教子。” 林晚心刚想出门,听到这话,瞟了秦修远一眼。 大丈夫能屈能伸,秦修远立马换了嘴脸,讨好地拉着妈妈的手,像个撒娇的孩子。 “当然,我妈这种女强人是例外。” 林晚心是大户人家的孩子,当年也是留洋回来的,年轻的时候在商场上的手段比父亲还要强得多。 可自从那次意外,她就像是变了一个人,说安安不是她的孩子,到处寻找那个不存在的妹妹。 后来,孩子没找到,母亲的精气神都少了大半。 “那孩子说的生意倒是挺有趣,你说是谁教她的?” “一个农村来的野丫头,安安在街上遇到的,好像叫家……泥……” 秦修远不擅长记人名,尤其是那些农村人的名字,他更是没心思记。 要不是因为那人和安安扯上关系,他根本连回忆都不想回忆。 “哦,叫秦……” “算了,那孩子的事情我没有兴趣。” 秦修远差一步就能想起那个野丫头的名字了,可林晚心已经悠悠地飘回了自己的房间。 她站在阳台上,看着天空的圆月,隔壁就能看到秦佳安窗户亮着的光。 “我的孩子,你还在这个世界上吗,妈妈还有没有机会再见到你。” 泪水从林晚心的脸颊划过。 所有的人都说她疯了,把梦和现实混淆在一起。 可只有她自己知道,那个梦是如此的真实,当时的伤至今还在隐隐作痛。 那是安安大学毕业后的第一个生日,老秦办了隆重的生日派对,一切都是那样的欢乐。 直到一个女人的出现,打破了平静。 那个叫徐华英的女人自称当年掉包了她的孩子,安安是徐华英的侄女,而她身边的女孩陈舒艺才是她的亲女儿。 她听信了那个女人的话,赶走了安安,心疼亲女儿这些年受的苦,对那个叫舒艺的女孩百般疼爱,甚至将名下的所有财产都交给了她。 哪怕那个女孩害得修远半身瘫痪,害得老秦跳楼自杀,她还是为了维护这个宝贝女儿卖掉了所有的公司股份。 直到自己被那女孩害得倒在病床上奄奄一息,她还在叫王妈照顾好她。 然而,在她临终之前,那个女孩附在她的耳边,说出了她一直不敢面对的真相。 “老太婆,我根本就不是你的女儿,那个小杂种早就已经死了。” 安安不是她的孩子,这个恶魔也不是她的孩子。 那她生下的女儿到底在哪里! 带着悔恨和不甘,她再一次睁开眼,却看到自己躺在病床上,身边围着还小的秦佳安和修远。 好几次,她也以为那段记忆只是她受伤时的一段梦,可这个梦清晰地刻在脑海里。 尤其是那句“你的杂种早就死了”,每一日都会在她的脑海里响起。 她看安安的眼神越来越不对,这个孩子真的跟自己一点都不像,五官、性格、爱好,没有一处像的。 她并不讨厌安安,毕竟这也是她一手带大的孩子, 可是看到秦佳安的脸,看到她穿着漂亮的公主裙吃着美味的生日蛋糕,她就会想起她那个早死的女儿。 她的亲生女儿现在又在何处,过着怎么样痛苦的生活。 她穿的好吗,吃的好吗,有人像爱秦佳安这样爱她吗? 林晚心也曾去那个产科医院调查过,可是徐华英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一般。 这十来年,她无数次回忆在杭城第一人民医院的点点滴滴,想起和她同房间的产妇。 想起她们因为孩子相同的姓氏而兴起取的名字。 她的女儿叫秦佳安,那个妇人的女孩叫秦葭宁。 一样的出生地点,一样的出生时间,相似的名字。 她无数次猜想,当初是不是两个孩子抱错了? 她调查过妇人的信息,去过11弄12号,可是那里住着的女人根本不是当初和她同时生产的妇人。 也许那真的只是个梦,是自己想多了。 每次她打算放弃的时候,她的心就会痛,好像是她的女儿在哀求她不要放弃,求她快点找到她。 “葭宁,你是我的孩子吗,你现在又在哪里呢?”林晚心回到房间,抱着这些年为女儿亲手缝制的衣服沉沉睡去。 第252章 血红的鞋子 家属院305号室。 秦葭宁坐在沙发上瞧着二郎腿,手里抓着一大把周秀禾自己晒的番薯干,优哉游哉地吃着。 茶几上还摆了一盘糖炒麻糍,一个个白胖团子裹着芝麻和红糖姜,看着就诱人。 最近爱兰小饭馆的生意越来越好,一家人齐心协力也算是赚到钱了,周秀禾生怕她的小囡囡在外头吃不上好的,特意趁着店里空闲的时候送过来。 小饭馆晚上的生意也不错,八九点的时候还有人过来点一碗面吃。 周秀禾不敢耽搁店里的生意,和秦葭宁也没说上几句话,急匆匆又回去了。 嚼着软糯的番薯干,淡淡的甜味在嘴巴里散开,秦葭宁不由地哼起小调。 上一世的记忆在脑海里渐渐模糊,原主童年的记忆倒是越发清晰。 小时候虽然挨了秦老汉不少打,可每天晚上周秀禾都会用药酒给她擦拭伤口,哼着小调哄她入睡。 记得上一世的时候,她出任务受过更重更痛的伤,有很好的医疗设施护着,有专业的护士看着,可每次入睡前,看着那白花花的天花板,她的心也空落落的。 虽然穿越到成了炮灰,可再一次感受到了缺失的母爱,一直在这里好好过下去倒也挺好。 有妈妈、有哥哥嫂嫂,还有……顾序州。 也许穿越到这个世界,是老天给她的另一个恩赐。 “嘎吱——”房门开了。 顾序州拖着疲惫的身子进来,将公文包规矩地挂到门口的衣架上,手里还提着一盒油纸袋包着的糕点。 “你回来了?快试试这番薯干,超好吃,我妈自己晒的,全天然无添加!” 秦葭宁像只欢脱的兔子,光着脚就跳到了顾序州跟前。 顾序州揉了揉眉心,一扫刚才的疲惫,温柔地笑着:“看样子心情不错,你那小事业进展的很顺利?” “嘻嘻,找到了个美女大学生做合作伙伴,当然高兴。” 秦葭宁咧嘴笑着,踮起脚,顺手将自己吃到一半的番薯干塞到了顾序州嘴里。 她捧着顾序州买的点心,小跑会茶几边,打开里面是她昨晚随口提到的桃酥。 “你上班不顺路,特意去买的?” 油纸袋上贴着红色的标签,这家是新开的私营饭店的特色桃酥,每天限量只有二十份。 店家距离顾序州上班的轴承研究所要来及步行一个小时,不算方便。 “所里午休时间长,我吃完饭散步过去,运气好买的。”顾序州云淡风轻地说着。 秦葭宁小心地掰了一小块放到嘴里,好吃,难怪每天限量还大排长龙。 她又掰了一小块,越吃越上头,这里头该不会是放了罂粟壳吧,让人上瘾。 “好吃吗?”顾序州问道,自己则小口咬着秦葭宁吃剩的番薯干。 “嗯……”秦葭宁舔着手指头,“也就那样吧,看样子就是饥饿营销,这次尝个鲜,下次没必要再买了。” 研究所的午休时间正好一个小时,顾序州借着午休时间过去,就算那大长腿走的飞快,加上排队的时间,满打满算也要一个小时,他哪来的时间吃饭。 听说研究所过段时间有一个大型的研究报告座谈会,所里上上下下忙得不可开交,顾序州作为所长的得力助手更是忙的不可开交。 每天带着工作回家,夜里一两点才把灯关上,天没亮就抱着书包死磕。 现在还不吃午饭,他是要做神仙吗! “下次不准再去买了。”秦葭宁故作生气地嗔怪道,“你看,鞋都磨破了。” “我就买个桃酥,怎么可能把鞋磨破。” 顾序州知道秦葭宁是心疼他,可这笑话也太过了。 他脚上的鞋是入职那天秦葭宁给他的礼物,他一直宝贝地紧,去研究所里穿外套的时候都会特意换上旧鞋子,下班后才重新换上。 秦葭宁也就是打嘴炮,两人说着顺势朝着鞋子看去,却傻了眼。 黑色的皮鞋上面盖着一层深红色的颜料,若不仔细看倒也不易察觉,可现在盯着鞋子看越看越刺眼。 “你这鞋子上面的是什么呀?”秦葭宁蹲下来查看,伸手摸了摸,黏糊糊的红色液体,“油漆?” “我看看。”顾序州声音有些颤抖,他这几天昏昏沉沉都没注意到鞋子的异样。 看清那黑色鞋面上的确沾了不少类似红油漆的东西,他忙脱下鞋子,还来不及换鞋就要急着出门去清洗。 “你刚回来,一身的汗,还是先去洗澡,我来洗吧。”秦葭宁忙拦住顾序州。 不过是一双皮鞋,也不知道他干什么那么紧张,今天又没吃午饭,还走了一个多小时,一定累坏了。 “对不起,是我没注意。”顾序州耷拉着脑袋,反倒像个犯错的孩子。 “只是一双鞋而已,有什么好道歉的。”秦葭宁倒也没在意,鞋子拿来穿的,本来就会脏。 只是奇怪,研究所的更衣室里怎么会出现油漆? 秦葭宁那了鞋去公共洗漱室清洗,洗手台平日里都是洗衣服的,她怕脏了台子,特意拿了脸盆节接水蹲在地上洗。 高高的洗漱台挡住了她的身影,只有轻微的摩擦声在空荡荡的洗衣房飘着。 这时,李嫂拉着两个妇人进来洗衣服,叽叽喳喳地像是飞进来了几只小鸟,欢笑声淹没了秦葭宁洗鞋子的声音。 奇怪,平常这个时间点都不会有人来洗衣服,更别说李嫂家里有个熊孩子,平日都是等孩子睡了才抹黑出来洗。 今天主动拉人过来,还真是少见。 秦葭宁可不愿意李嫂以及她的姐妹团多交流,故意压低了洗鞋子的声音。 “你真的亲眼看到了?”一个妇人惊讶地朝李嫂问道,满脸地不可思议,“陈凤虽然平常闹腾,但还不至于这么小孩子气吧。” “这还有假,我亲眼看到的。”李嫂的声音就跟个喇叭筒似的,生怕其他人没听见。 “今天中午我去给我家老李送盒饭,就坐在研究所更衣室对面,亲眼看到陈凤偷偷摸摸拿着油漆去了更衣室,把红油漆抹在顾序州鞋子上!” 第253章 替自己男人出头 “我看那陈凤是因为房子被抢了,心里气不过,故意恶心顾序州。” “你们是不知道,别看这顾序州长的是人模人样,高高大大挺威武的,其实他私底下跟个娘娘腔一样。老李之前回来和我说,他每次去更衣室换工作服,还特意把鞋子都换了,放着新皮鞋不穿,非要穿那旧布鞋。” “我们老王还说了,那顾序州休息的时候还会给那皮鞋上蜡打磨,一个大男人,穿双鞋子还弄的花里胡哨。” 李嫂说的眉飞色舞,言语里满是对顾序州的讥讽。 跟她平日里交好的徐嫂子也点点头:“长得那么好看,一看就不是正经男人。我家男人说了,他今天中午饭都不吃,跑出去一个小时,不知道干什么。” “该不会是私会女人吧。” “还真别说,有可能!一个小时,做什么事情都足够了!” “哎呀,李姐,你说什么呢,真不害臊。”许嫂羞涩地笑着拍了李嫂子一下,三人笑作一团。 林嫂子捂着嘴也小声嘀咕:“你们看那秦葭宁长的是不错,可就是煮鸡蛋,那天天吃也是会腻的。尤其是顾序州那张脸,想去外头偷个腥,还不简单?” 眼看着话题越说越离谱,秦葭宁正好手里的鞋子也洗干净了,她冷不丁站起身来。 吓得那三人脸色煞白,说到一半的黄色颜料硬生生憋回肚子。 顾序州虽说是刚进研究所,但工作能力摆在那里,又有所长撑腰。 这些家属心里有怨气,但也是害怕的。 李嫂嘴角抽抽,那个没读过书的脑袋第一次如此飞速运转,谄媚地笑着:“葭宁,你也在啊,你瞧瞧这洗衣服的水花声太大了,我们说个话都听不清楚,都没注意到你在这里。” “李嫂,你听的不清楚吗?我听的倒是一清二楚。”秦葭宁甩甩手里的鞋子,溅起的水滴洒了那三人一脸。 李嫂的后槽牙都要咬碎了,还要抽筋地笑着,用衣袖擦擦脸颊。 “你这鞋子是顾老师的吧,瞧瞧,多好的鞋子啊,怎么洗出来一片红色。” 秦葭宁挑挑眉,本来这鞋子弄脏了不是什么大事情。 她从供销社买的打折货,质量也就一般,只是穿在顾序州身上显得高档,实际也就是便宜货。 也就是顾序州把她买的东西当个宝,她自己也不在意。 可李嫂故意往鞋子上扯,她就顺着杆往下爬,看看这位又有什么花头。 “葭宁,我们刚才正说顾老师这鞋的事情呢。”李嫂放下手里洗到一半的衣服,湿漉漉的手在衣服上擦了擦,煞有其事地说道。 “你知道是谁把你鞋子弄上油漆的吗?就是陈凤,她就是看你和顾老师不爽,故意找麻烦。我就说,她那个人小心眼的很,吃不了一点亏。” “她今天能给顾老师鞋子上倒油漆,明天指不定还会做出什么事情!男人在前方研究搞技术,他们都是读书人,不会搞那些虚头巴脑的。我们女人在后方就要为他们守好镇定。” “女人之间的矛盾女人自己解决,你可一定要为自己男人出头,要不然她可就变本加厉,有你们好果子吃。” 李嫂说的眉飞色舞,还时不时偷瞄秦葭宁,看她的反应。 这挑拨离间的意图都要冲出天际了。 秦葭宁眯起眼,若有所思地听着。 这鞋子整个鞋面都被涂了油漆,可顾序州穿走的时候却没有发现。 顾序州是什么呀,眼睛跟针尖一样,虽说这几天疲劳过度没注意到与鞋子融为一体的红色,可如果地上有红油漆他一定会察觉到异常。 把鞋子涂的那么均匀,地上却没沾到一点油漆。 那粗枝大叶的陈嫂没想到还挺细致。 “李嫂,你说得对,被欺负了不反击过去,对方就只会得寸进尺。”秦葭宁猛猛点头。 她一只手提着一只湿漉漉的皮鞋,大摇大摆地走出了洗衣房。 李嫂三人松了一口气,随即眼底又扬起莫名的兴奋,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盆里的衣服也不洗了,甚至来不及拧干,各自抱着脸盆冲到了厨房。 “啪啪啪!” 秦葭宁冲到对面的筒子楼,大力拍着陈嫂的家门,另一只手还提着那鞋子。 “来了来了!”开门的是老陈,见到是秦葭宁,笑的格外恭敬,“是顾老师的媳妇啊,请问有什么事情?” “请问陈嫂子在吗?”秦葭宁悠悠地问道。 “阿、阿凤出去了,你有什么事情尽管和我说。”老陈眼底的担忧一闪而过,故意朝前多走了一步,用身体挡住屋里的景象。 这时,屋里头悠悠地穿出一声尖锐的女声:“老陈,谁来了?” 老陈脸上的笑容一僵,那没有多少头发的脑门上冒出细细密密的汗。 “陈老师,刚才那是嫂子的声音吧?”秦葭宁笑的灿烂。 老陈却已经汗流浃背。 女人,真是可怕。 上次自己媳妇去顾老师家闹得那么大,两个女人肯定相互看不顺眼,这个饭点过来,笑的还如此阴森,肯定没有好事。 “你听错了,我媳妇她真不在。不好意思,我晚上还要上夜班,先回去休息了。” 老陈手在半空中着急的抓了几下,那手巴巴的手才摸到门边,他飞快关门,却被一股力量抵住。 秦葭宁只用一只手就拦住了他的动作。 这小姑娘哪来的力气,太可怕了。 “老陈,有人干嘛不让她进来啊。”陈嫂的脸出现在老陈身后。 老陈冒出一身冷汗,推门的手惊得缩了回来。 男人的本能让他忍不住想逃离现场。 怎么办,这两个女人要是吵起来,自己该怎么解围? 另一边,单元楼的公共厨房里,几个妇人抱着洗衣盆挤在窗户口。 这个窗户口正对着筒子楼,听到那边出发的对骂声,那三人的脸色就跟变化的霓虹灯似的,兴奋与的意交织着。 许久,那声音渐渐淡去,他们看到秦葭宁一副胜利的样子从筒子楼里走出来,她们这才满意地散去。 李嫂抱着脸盆回到自己的304室,还没站稳,她那宝贝儿子就冲到了怀里。 第254章 戏台越大越好 “妈妈,你确定没有人知道吗?我真的不是故意把那双鞋子弄脏的,要是爸爸知道了他一定会打我的。” “妈妈,我不想挨打!” “放心吧,今天的事情没人知道。”李嫂嘴角勾起一抹笑,宠溺地摸了摸儿子的头顶。 隔壁,秦葭宁回屋关了门。 顾序州已经靠着沙发沉沉睡去,夕阳的余晖落在他俊朗的侧脸上,好看极了。 秦葭宁轻轻放下手里的鞋,找了条摊子给顾序州盖上。 关于轴承的研究,其实并不是顾序州的兴趣所在,她知道,他的梦在更高更远的地方。 可是有了家,就有了责任,顾序州把这份不感兴趣的工作看的很重。 因为他有自己需要呵护的人。 秦葭宁的动作很轻,生怕吵醒了顾序州,可当毯子的边边微微擦过顾序州手腕的时候,这个男人的长睫还是煽动了两下。 “你回来了?”那双温柔的眼对上秦葭宁的脸,“还真是年纪大了,刚刚居然睡过去,还做了个梦,好像听到你在跟人吵架。” “你才二十四,不要说得自己七老八十似的。” “二十五。” “请算周岁。” 女人对年纪总是特别敏感,即便是像秦葭宁这样的粗人,也不喜欢把自己说老了。 顾序州揉揉眉心,宠溺地笑着:“行,随你。刚才去哪了,去了那么久?” “吵架啊。”秦葭宁摇晃着脑袋,一边嚼着番薯干一边乐悠悠地说着,“大获全胜。今天心情不错,晚上一定要多吃两碗饭,明天可能还得继续战斗。” 秦葭宁那双眼睛亮亮的,可一点都不像是刚刚受了气的样子,灿烂的脸上好像还多了几分兴奋。 顾序州是了解自家小狐狸的,她要是想斗,那就不会被欺负,只是没想到这位昨天还说着要创业开公司的女强人,今天怎么画风一转就开始和家属院里的主妇们掐架。 有时候还真搞不懂她。 他揉揉太阳穴,不做声响的起身。 “行,今晚我多做两个菜,好让你吃饱有力气去战斗。” “谢谢顾序州同志!” 秦葭宁这只刚刚战斗归来的大公鸡欢快地摇着尾巴,她迫不及待明天的到来了。 轴承研究所距离家属院不过三四百米,研究所食堂里的东西要用票据,价钱也不便宜,一些持家的女人就会自己做饭,中午特意给自家男人送过来。 当然,这种体贴的事情秦葭宁平时是没时间做的。 可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了,秦葭宁穿了一身周秀禾新做的白衬衫,带着亲手做的爱心便当极为高调地来到了研究所门口。 她本就长得白皙,那白衬衫一套,身下再配上的确良的灰色工装裤,更是显得精神又好看。 研究所门口的墙上这两天在画标语,写字师父提着一大桶的红色油漆站在阳光下,手里的大刷子灵巧地在墙壁上游动。 “叔叔,你这标语是要些什么呀?”秦葭宁眨巴着好奇的大眼睛,凑过去问道。 “时间就是金钱,效率就是生命。”大叔的动作很熟练。 大标语一个字有就有一个秦葭宁那么高,可大叔一笔一边都不带停顿的,写出来的字比打印的还要规整漂亮。 “我听说您昨天就这在画了,就这十二个字,要画那么久吗?” 说到这,那大叔脸色就不好看了,擦了一把汗,皱着眉头抱怨:“说起来就来气,本来半天就能完成的事情,也不知道是哪个龟儿子把我的颜料打翻了,害我昨天不仅工作没完成,还扣了工钱。” “公家的油漆也敢打翻,胆子也太大了吧。”秦葭宁浮夸的应着,时不时引来路过研究所干部的注意。 大叔叹了口气:“昨天有两个小鬼在这玩,准时那两娃娃在这搞的。” 他在这里附近干了几年活了,对研究所附近的几个皮孩子也有耳闻,心里来气,但跟着小孩子也没办法闹大,大叔只能吃了这个哑巴亏。 赚这点工资容易吗!大叔是越想越气,正好来了个小丫头,他那抱怨的话匣子也就开了。 “那两娃娃好像还是这研究所里研究员的孩子,还知识分子呢,连个孩子也不会教。其中一个小孩还想偷我油漆玩,被我赶跑了,他还……” 大叔说的正起劲呢,其他来给男人送饭的女家属们也陆陆续续来了。 陈嫂节省,每天都会给老陈送饭。 她走在人群里,特意饶了路,拐到了秦葭宁面前。 两人眼神一对上,陈嫂就先阴阳怪气地开口了:“哟,这要命的判官也知道心疼人啊,还会给男人送饭。” “你说谁是判官呢!”秦葭宁也不甘示弱,尖着嗓子叫起来,生怕路过的人听不到。 “你不仅是判官,还是个昏官!自己男人的鞋子脏了,还能冤枉到我头上来!之前抢我家房子,我认了,那是我老陈技不如人。可你冤枉我,老娘段不可能认!” 陈嫂将饭盒放到地上,撸起袖子,双手插在腰间,一副随时就要干架的样子。 “这里都是研究所的人,我也不怕笑话,大家都来评评理啊!有顾老师媳妇这么欺负人的吗?” 陈嫂能吼能叫,秦葭宁嗓门不够,但她能哭啊,捂着脸就噼里啪啦地掉珍珠。 在柳下村磨练了几个月,她别的本事没学会,这装可怜的技术倒是一流。 “我欺负人?我怎么欺负人了!明明是陈嫂你对分配房子的事情耿耿于怀,故意把红漆油涂在我男人的鞋子上,我们农村人最忌讳这些,我奶奶说了,男人鞋子沾了红,那就是沾了血,会晦气一辈子的!搞不好还要出人命!” 此时周围的人越聚越多,上班多无聊,突然来了一场好戏,自然是争先恐后地去看。 那些赶着去食堂的技术员和研究员们人挤人巴望,李嫂和一众女家属也垫着脚看。 李嫂兴奋地挤到最前头,嘴里喊着:“别吵了,别吵了,都是邻居,吵架伤和气。” 陈嫂一愣,她怎么没听过这说法?说的这么夸张,她一时间不知道怎么接下去。 秦葭宁悄悄抬起头,给陈嫂抛出一个可爱的媚眼,示意她继续。 第255章 三个女人一台戏 “你觉得委屈,你去找倒油漆的人啊,找我干什么!” 陈嫂忙故作凶狠地骂回去,眼睛却悄咪咪地朝人群里的李嫂看过去。 “我家老陈昨天吃坏了肚子,在家躺了一天,我昨天一整天都在家里照顾那老小子,哪有时间来找你男人的麻烦?” “不信你问问大家!” “是啊,老陈昨天真请假了。我跟他一个工位,嫂子要是过来我肯定知道。” “阿凤脾气是差了点,但背后做阴招的事情她是不会做的。” “顾老师昨天出去的时候的确怪怪的,留了一串红脚印,他自己都没发现。你们说谁这么幼稚,给人鞋子上涂油漆。” 围观的人也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李嫂混在其中,刚才那嘴角比ak还难压,可现在越听越觉得不对劲,眼皮直跳。 另一边,顾序州刚跟所长讨论完研究进展,老所长高高兴兴地拉着顾序州去吃饭。 老陈几句火急火燎地跑过来了,拉着顾序州的胳膊就往外头拉。 “顾老师,出大事了,快去看看吧,咱两的媳妇在外面吵起来了!” “我媳妇就是我的媳妇,什么叫咱两的媳妇?”顾序州蹙眉,不紧不慢地走着。 老陈个头小,拉不动顾序州,一个劲地用毛巾擦汗。 “老陈,听说前门有大戏好看,快过去瞧瞧热闹。”李嫂的丈夫王工捧着个饭碗乐呵呵地跟过来。 他本来是等媳妇送饭的,谁知道空碗举了半天也没等到人,干脆跟着几个同事一起去吃瓜。 “老陈,你拉着顾老师干嘛,人家高贵的很,不喜欢凑这种热闹。”王工有些阴阳怪气。 他和老陈是同一批进来,能力比老陈强一些,进了技术组,去年才分配到单元楼的新房子。 可顾序州一来就分到了自己隔壁,显得自己这十几年的努力就跟笑话似的。 再来这顾序州也不是好玩,天天摆着一张脸,说话也冷冰冰的,从来不跟他们一起闲聊说八卦,显得自己多高贵似的。 “哎呀,顾老师当然要去,我一个人怕是顶不住!”老陈没听出王工嘴里的嘲讽,还在那焦急地解释,“我媳妇跟顾老师的媳妇吵起来了!” “你媳妇那泼辣性格,跟谁吵起来都不奇怪,人家顾老师的媳妇可跟个仙女一样,也能跟你媳妇吵起来?” 王工嘴上这么说着,赶去看热闹的心却更强烈了。 顾序州看着跟个六边形战士似的,长得好看、学识也强,就连力气都比他们这一帮粗人要大上不少。 尤其是他家还有个仙女一样的媳妇,每天从他们家304门口经过都能闻到香味。 要说心里不酸,那是假的。 没想到那个仙女也是跟陈凤一样泼辣的主,一点不给自己男人面子,都跑到男人单位门口吵架了。 王工瞬间心里就平衡了。 老陈和王工先跑到门口,一个劲地往里头挤,一个是赶着看热闹,一个是生怕自己那暴脾气的媳妇跟对方打起来。 昨天顾老师的媳妇找上门他就觉得不对劲,后来自家媳妇出来的时候,他那腿都快软了。 顾老师媳妇说是因为一双鞋的事情来理论的,嘀嘀咕咕他也没听明白。 后面媳妇发话让他回屋子里头,他也不敢不从。 一回屋,两位女同志就吵起来,吵架的那十来分钟里,他心脏都快从胸口跳出来了。 原以为女人家的事情,昨天超过就算了,今天怎么又吵起来了! 顾序州站在人群最后头,抬着头看秦葭宁和陈嫂唱双簧。 他了解自家的小狐狸,那姑娘不是为点小事情没完没了的人,她会跟陈嫂来第二场自然是有自己的理由。 “陈嫂,我不是为一双鞋子斗气,鞋子脏了,洗洗还能穿。” 一滴眼泪从秦葭宁白嫩的脸颊划过,就跟珍珠滚过粉嫩的花瓣似的,任谁看了都我见犹怜。 她用娇柔的声音说道:“若是不小心弄脏的,我自然也不会追究,可那明摆着是故意涂抹上去的,好好的一双鞋子就这样被糟蹋了。这糟蹋的那是鞋子啊,是我们的血汗钱,是我们的尊严。” “我们虽然是乡下出来,可也是跟你们城里人一样拼了命的干活,平时舍不得吃舍不得穿的,序州好不容易找到份好工作,我才大出血给买的新皮鞋。还没穿几天呢,就被人用红油漆涂上,这不明摆着故意欺负人嘛!” “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事情,你要这么讨厌我,我下次一定改!” 陈嫂一看,这眼泪怎么没完没了呢,演技也太好了。 她也不认输,声音软了下来,扶着秦葭宁的手安慰:“妹子啊,这事情真不是我干的,我陈凤是嗓门大了点,可这种欺负人的缺德事我干不出来!” 围观的人一看,不是吵架嘛,怎么还“姐姐妹妹”的加上了? 李嫂的心砰砰直跳,小动物般的求生本能在疯狂鸣叫。 她转过身就想离开这个是非之地,迎头却看到了挤过来的的自家男人。 “媳妇,我就知道你也来看热闹了!”王工一脸看好戏的样子,硬是把神色慌张的李嫂拉了回来。 秦葭宁瞄了一眼人群,观众都到位了。 “陈嫂,真的不是你干?可是李嫂子说她亲眼看到你昨天进了研究所的更衣室,还涂了红油漆!” 陈嫂心领神会,马上提高嗓门喊冤枉:“这怎么可能,李碎嘴,又是你在那挑拨离间是吧!” 陈嫂这一嗓子,所有的目光都齐刷刷投在了李嫂身上。 “你没想到吧,我家老陈昨天请病假,我根本没去过研究所,怎么可能给顾老师使坏?倒是你,昨天带着你那宝贝小虎一起来的是吧?” 王工的小脸僵硬在脸上,不是说顾老师的媳妇跟人吵架嘛,怎么扯上他家媳妇了! “老王,我、我可能是看花眼了。”李嫂的手在发抖,明明是在对自己丈夫说话,眼睛却惊恐地瞟到远处。 王工耳根子发烫,脸上保持着一贯的笑容,只是那笑容此刻却让人看的发毛。 “不会啊,李嫂子,你不是很确定地跟我说看到是陈嫂干的嘛?你还说了两次!”秦葭宁无辜地眨巴着大眼睛。 第256章 娶妻不贤家门不幸 李碎嘴反复揉搓着手里拿装饭盒的布包,手心渗出汗来。 “两位小嫂子,我媳妇她一向嘴碎,听风就是雨的,准是没看清楚就胡说八道,你们别跟她一般见识。” 王工擦着汗向众人吆喝着:“都是误会,各位同志散了吧。” 王工进研究所十年,和顾序州不同,他这人别管心里是怎么想,见了人都是笑眯眯的。 为人和善,又广结好友,一个研究所除了顾序州,基本都算是他的朋友。 这刷油漆本就是一件小事情,既然王工都这么说了,同事间也都给他面子,不再看戏。 李嫂的心还砰砰跳着,面色惶恐地在那傻站着。 王工转头看媳妇,刚还笑盈盈的脸现在黑得跟放过年的猪肝似的,又臭又硬。 “还傻站着干什么,回家说清楚。”他压低声音对李嫂呵斥道,“叫你嘴碎,一天天的多管闲事,下次不确定的事情不准乱说。” 李嫂抬起眼皮看看丈夫,看样子他应该是信了自己的话,神色这才稍稍淡定,挤出一个笑容,重重点头。 眼看着好不容易吸引来的鱼儿就这么走了,秦葭宁眼珠子贼溜溜的转,贱兮兮地跟陈嫂嘟囔。 “陈嫂子,油漆不是你弄的,那肯定也是有别人弄的,要不然好好的鞋子怎么就上了一层漆呢。” “谁知道啊,这油漆也不便宜,平常都见不找的,也就是这两天研究所门口画标语才瞧见,平日里谁折腾这东西啊。” 陈嫂子也是聪明人,故意朝那写标语的大叔瞄了一眼。 那大叔刚把“时间就是金钱”写完,因为急着完成工作,他刚才也没有心思去管旁边的闹剧。 可这效率两字才写到一半,一口大锅突然盖到自己头上,他可不乐意了。 字也懒得写了,放下手里的刷子转过头来理论。 “老嫂子,你看我什么意思,难道我有这么无聊,还跑你们研究所里头给皮鞋上漆?” “你急什么,谁说你了,我们就是奇怪,好好的油漆怎么就到研究所的更衣室里去了。那更衣室里面的都还是工作服,万一弄脏了,领导看见了可就麻烦了!”陈嫂子漫不经心地说着。 油漆大叔可委屈坏了,昨天因为油漆桶撒了没拿到工资,今天干活又莫名按上一口锅,难道他老实人就活该被欺负吗? 这时,他注意到人群里的李嫂,那眼泪一下子就亮了。 “那个女同志你不要走!” 大叔一嗓门把李婶叫住,身后那群准备撤离吃瓜现场的群众也同时停住了脚。 “这个女同志,你转过来给我看看,我昨天好像在这里见过你。” “我每天都来给丈夫送饭,你见过我也很正常是吧。”李嫂苦笑着,不愿意转过身。 王工硬是把妻子拽了过来:“别人跟你说话呢,你背对着人想什么话!” 王工最是好脸面,就算心里再是不高兴,也要装出彬彬有礼的样子。 虽说这媳妇娶过来才知道是个碎嘴子,几十年的老毛病也改不了了,他也只能睁只眼闭只眼。 可现在这么多人看着,一个婆娘对男同志讲话一点礼节都没有,出去别人怎么看他? “过来,看着人家说话!” “哎呦!”李嫂吃痛地叫着,无奈抬头看着那大叔,心里那鼓槌敲得更急了。 “果然是你!”大叔激动地拍手,还好把这女同志叫住了,要不然自己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昨天你是不是带了一个小娃娃,五六岁的样子?” “我、我不记得了。”李嫂别过头。 王工皱眉,才三十出头,记性就这么差了! “怎么不记得了,昨天你不是带着小虎过来了吗!昨天星期天,那娃子没上学!” 王工说完,心脏就停了半拍,脸色黑得更难看了。 “对对对,我记得,那个小孩就叫小虎。留着西瓜头的小孩是吧,昨天就是那个小混……小娃娃把我的油漆桶弄倒了,还用树叶捞了两勺子!” 大叔大手一拍,感觉所有的事情都说得通了!倒掉的油漆桶,刷红的鞋子,一定都是那个小鬼做的。 他虽然在这里干活次数不多,但是这片区关于那个小鬼头的传闻可不少,来这片区干活的不少同事回去都会抱怨那个熊孩子。 大叔刚才被陈嫂子冤枉的气还憋着呢,正好小鬼头的父母都在,他那话匣子可就管不住了。 “这位同志,你在研究所工作,那一定很有本事,怎么生了这么一个孩子,偷我油漆不说,刚才你们说的那个鞋子一定也是那娃娃弄脏的。你那个儿子真的是调皮得很!” “何止儿子坏,那当妈的也坏得很,自己儿子做错事最多是调皮,这当妈的不仅不教训,还帮着掩护,甚至冤枉到我头上来,挑拨邻里间的感情,真是好恶毒!” 陈嫂叉着腰站在一旁悠悠地唱上几句。 要是平时,李嫂肯定是要对上几个来回。 可这里不是家属院,自己男人就站在旁边,四周还围满了所里的同事家属。 李嫂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那脸是火辣辣的,可她最怕的还不是丢人,而是身边的丈夫。 “不好意思,这位同志,你的油漆我一定赔偿。陈嫂子,都是我们家这碎嘴婆子不对,你别放在心上,改天我一定登门道歉。” 王工彬彬有理地道歉,可低头看媳妇的眼神却是无比的阴毒。 “王工多好的人啊,怎么娶了这个一个挑拨离间的媳妇。” “娶妻要娶贤,要不然生个儿子都带坏了。” “这李碎嘴平常嘴多也就算了,没想到心思还这么坏,可怜顾老师夫妻还住在她旁边。” 周围的声音此起彼伏,都是些熟面孔,李嫂子的名声在研究所算是彻底臭了。 眼看小小的报复成功,秦葭宁也懒得再呆下去,抱着饭盒挤出人群,屁颠屁颠地跑向顾序州。 “走吧,我们去吃饭。” 刚刚还是站街对骂的泼妇,现在又成了乖巧可爱的小白兔。 秦葭宁挽着顾序州的手,两人恩恩爱爱地走出人群。 顾序州点了点她的鼻子:“玩够了?” “还没呢,好戏才刚刚开始。”秦葭宁微微一笑,瞄了一眼身后杂乱的人群。 第257章 有空一起吃饭 研究所的食堂不大,有两个窗口负责打菜,大堂里摆着十几张四人位的桌子,三三两两的人凑成一桌边吃边聊。 平日里顾序州总是单独一个人坐在窗户边,他吃饭斯文,细嚼慢咽还不爱说话。 刚进来的时候,有些自来熟的也会凑到顾序州的桌边,吃着夹菜的馒头,高声聊着听到的八卦。 可无论说什么故事,顾序州的表情总是淡淡的,冰冷平静的眼底看不到一丝情绪。 慢慢地,他们也就不爱跟顾序州一起吃饭了。 华国人最喜欢聊天,尤其是他们这种平日里憋屈的研究员,也就只能在吃饭的事情轻松些。 说点有趣的故事,手里索然无味的饭菜也会跟着变香甜。 可是跟顾老师吃饭,那叫一个没味道。 东家的男人跟西家的媳妇好上了,北门的女人给西门的男人生了双胞胎。 讲这种有趣的话题时,顾老师是眼皮都不带抬一下,静静地喝着手里那淡的跟白开水一样的紫菜汤。 他永远挺直腰板,一举一动都优雅而无趣,那张脸生的再好看,可从来不笑,总觉得让人难以靠近。 今天,顾序州那张专属于他的桌子边多了一个身影。 秦葭宁坐在阳光下,双手打开了亲手做的饭盒。 “白米饭?”顾序州看到整整一盒的白米饭,哭笑不得。 “饭盒这么小,只能放得下两人份的白米饭。” 秦葭宁不好意思地笑着,露出两个深深的酒窝,一副天真无邪的样子。 她今天过来的主要目的还是跟陈嫂演这一出戏,所谓的送饭不过是打掩护,她费尽心思煮一锅米饭当道具已经用心良苦。 可看着顾序州眼底闪着的光,好像真的期待自己的爱妻便当,秦葭宁将实话硬生生憋了回去。 “接下来我就要忙大事业了,可能没时间陪你,所以今天我想和你一起吃饭。”她谄媚地笑着,双手托着下巴,装出乖巧的模样。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顾序州看着这张如小奶猫般讨好的表情,明知道秦葭宁没走心,可他的嘴角还是止不住地上扬。 “行,你想吃什么菜,我给你买。”顾序州压着嘴角,悠悠地问道。 “嘻嘻,听说你们食堂的肉丸子很好吃,梅菜扣肉也不错,还有那个鸡汤……” 说起吃的,秦葭宁的身后好像就冒出了小尾巴,那谄媚的笑容越发浮夸了。 “嘘,狐狸尾巴露出来了。”顾序州眯起眼,食指压在唇上。 别人家的媳妇送饭是为了节省伙食费,他家的媳妇送饭是为了趁火打劫。 “太难决定了,三选一,你来定吧。”秦葭宁勉为其难。 她抱着下馆子的心态来的,一不小心就飘了。 “今天先点一个梅菜扣肉,下次再给你喜欢的鸡汤。”顾序州瞄了一眼周围,淡淡地说道。 顾序州拿着空饭盒起身去打饭,秦葭宁托着腮帮子看向窗外的风景。 玻璃上倒影着过往的人影,甚至能看到他们正悄悄看着自己。 “那就是顾老师的媳妇啊,长得真的跟仙女一样,顾老师的命也太好了,能娶到这样的媳妇。” “漂亮媳妇你以为好,刚才你可没听到,狮子大开口,尽想着好吃的,一点持家意识都没有。” “小姑娘爱吃正常,那顾序州说省着点,小姑娘立马就答应了,也算是懂事。” 周边的人毫不忌讳地说着,声音清楚地进入了秦葭宁的耳朵。 直到顾序州大步走回来,那些人立马低头吃饭,他们铁盒里的饭都空了,还在用筷子悬空挖着。 “来,梅菜扣肉。” 顾序州打开铁盒,露出满满的一盒梅菜扣肉,香的秦葭宁直流口水。 “你们食堂待遇这么好,这梅菜扣肉多少钱,量怎么这么多?”秦葭宁看着都快溢出来的菜,不由地压低了声音。 顾序州再次做出“嘘”的动作,悄悄用筷子扒拉了两下上面的梅菜扣肉,露出里面的鸡腿和肉丸子。 秦葭宁想吃的,他都买了。 顾序州是研究所的新人,一进来就分到了房子,入职一个月就聘任了中级职称,工资又涨了一波。 那些眼红他的人自然不在少数,要是吃的太过高调,越发惹人非议。 他自己倒是不在意,但今天经历了他们女人之间的小心思,怕秦葭宁在家属院里被那些红眼病盯上,他想着多少还是低调些。 毕竟女人之间的战争是看不见的,他这方面心思粗,很多时候不一定能给她帮上忙。 他能做的,就是少给她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正午的阳光下,两人吃着同一个铁盒里的米饭,夹着同一个饭盒里的菜。 两人说说笑笑,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从天文聊到地理。 “你们看,顾序州居然会笑!他吃饭的时候也会说话!”旁边的小年轻眼睛都快掉出来了。 “这话说的,他也是人,当然会笑。上次我们坐他旁边的时候,他不就和我们聊得很开心。”三角眼的陈玉就坐在旁边,满不在意地说道。 小年轻撇撇嘴:“你可别提了,他也就是谈到工作的时候会说两句。说起来,陈玉,你是不是暗恋他啊,他对你都这态度了,你还每天上赶着粘过去。” 刚打好菜的陈玉刚要往顾序州身边的桌子粘过去,他的同伴就用全身的力气将他顶到了隔壁的隔壁的桌子。 “人家媳妇都在呢,你过去干嘛!” 陈玉无奈地在远处坐下,这几个月的工作相处,他勉强承认顾序州有点本事。 昨晚通宵了一夜,好不容易想出了一个刁钻的问题,打算考一考那木头,谁知道人家媳妇来了。 “瞧他那样,不就是女人吗,脸上都开花了。”陈玉手里啃着饭,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窗户边的那对小夫妻。 不光是他,整个食堂都因为窗户那一角的阳光变得灿烂起来。 而食堂的另一边,画面可就不太美了。 李嫂缩在王工面前,明明丈夫只是普通地吃着饭菜,和平常一样的地点,聊着一样的话题,可她却在害怕地颤抖。 第258章 隔壁的衣冠禽兽 “我看最后一家位置还行,价格也能接受。” “这家店面正对着竖向的马路,这在风水上说是路冲,不合适做生意,对身体也不好。” 黄嘉达跟在秦葭宁的身后,保持着一米距离,嘴里叨叨个不停。 “顾木头要是知道我给你找了这样一家店面,到时候肯定要怨我!别看那家伙什么都不在意,关于你的事情特别啰嗦!” 他被顾序州叫过来陪秦葭宁找办公的场地,大学刚毕业的时候他在街道干过几个月,对这边的地段比较熟悉。 虽然嘴上骂骂咧咧,但秦葭宁从研究所的食堂出来后他就一直尽心地跟着。 两个人跑了一下午,走了四五个地方,不是价格谈不拢,就是路段不合适。 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各方面都合适的,居然还有路冲这一说。 大运动十年,除四旧破迷信的事情做了不少,但关于玄学的信任果然是刻在华国人脑子里。 秦葭宁倒是不在意,可那些房东也都是看在黄干部的名头上给的优惠价格,黄嘉达不同意,秦葭宁也没办法。 “那辛苦黄干部明天再陪我去找找更合适的店面,今天就先这样吧,我自己回去。” 快到家属院时,秦葭宁特意拉开了跟黄嘉达的距离,人多口杂,家属院的人太闲,每天就指着八卦过日子。 “你以为我想送你啊,顾木头吩咐了,一定要把你安全送回家。”黄嘉达叹了口气。 他加大步子粘了粘上,急着要将秦葭宁送回去。 回去的时候还打算顺道买两盒冰清喜欢的桃酥,迟了就关门了。 黄干部大学毕业不到一年,前几日就升上正股了,未来肯定是要平步青云。 这样前途无量的一位小领导,怎么对顾序州唯命是从,简直就是顾序州的走狗。 没办法,黄干部固执的很,秦葭宁只能顺着。 两人鬼鬼祟祟地走着小路,想要避开熟人,免得又被传上流言蜚语。 好巧不巧,偏偏在家属院大门口遇到了带着儿子回来的李嫂。 “小秦姑娘,你回来了啊。”李嫂声音轻飘飘的,对秦葭宁的称呼都客气了不少。 秦葭宁一愣,原以为今天这一出戏李嫂子肯定会怀恨在心,可她的样子比起生气,更像是害怕。 “大坏蛋,都是怪你,我爸爸今天一定会打死我和妈妈的。我们要是死了,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小虎从妈妈身后冲过来,两只胖乎乎的小手捶打秦葭宁的肚子。 “小朋友,不可以打人!” “小虎,不要打了,要是让你爸爸看到就糟了!” 黄干部遵守着顾序州的命令,第一时间上来保护秦葭宁,谁知李嫂速度比他还快,闪电般冲过来抓住儿子,颤抖着跟秦葭宁道歉。 “小秦姑娘,你别在意啊,小孩子不懂事。” 李嫂拦着气鼓鼓的儿子,就像是躲瘟神似的避开了秦葭宁,慌慌张张地往楼里跑去。 “小嫂子,没事吧。”黄嘉达问道。 “没事,就是一个小孩子,能有多少力道。”秦葭宁笑笑,心里总觉得落了一个疙瘩。 自己之所以会和陈嫂在研究所大门口演这场戏,的确是想把事情闹大,让王工回去好好教育那母子两。 王工在所里是出了名的好脾气,和李嫂相敬如宾,李嫂虽然嘴碎,但却非常听丈夫的话。 可惜小儿子被李嫂宠坏了,用现代的话来说就是典型的熊孩子。 “你说,一个五六岁的小孩子,怎么会随随便便就会说出死字,还说‘做鬼都不放过你’这种话?” 李嫂虽然嘴碎,但胆子小,只敢背后说人,真要动起手来那跑的比谁都快。 听人说去年研究院门口有两个流氓打架,很多人去看热闹,李嫂却吓得腿打颤,之后好几个都避开那个路口绕后门给男人送饭。 也不知道小虎那小小年纪就爱用暴力的习惯到底是哪里学来的? 当晚,秦葭宁就得到了答案。 “我回来了。”顾序州推门进来,同时带进来一股子酒气。 “你喝酒了?”秦葭宁皱起眉头,她酒量不好,就是闻闻酒气都会头脑发昏,因此顾序州都会尽量避开单位的酒局。 顾序州站在门口,闻了闻身上的衣服,不由地皱起眉头,还真是一股子酒气。 “回来的路上遇到了王工程师,应该是他身上的味道。” 顾序州平时很少关注身边的人,刚才虽说和王工一起回来,却只是打了一个招呼。 他满脑子都是工作的时候,根本没注意到对方身上的味道。 “看不出来啊,那个王工居然也会喝酒。” 能把同行的顾序州也染上酒气,看样子喝的还不少。 秦葭宁之前早出晚归,住了两个月了,和王工程师也只见过两三次面,每次那王工都笑眯眯的,说话也客气。 李嫂这人嘴碎,跟谁都是背后来几句闲话,却从来没说过自家男人坏话。 秦葭宁之所以敢在众人面前给李嫂这么一个下马威,也是吃准了王工脾气好,回去最多也是口头教育。 可显然,秦葭宁不太会看男人。 吃饭的时候,秦葭宁手里的动作一顿,捧着饭碗问顾序州:“有没有听到什么奇怪的声音。” 顾序州摇摇头。 “隔壁304传出来的。” 秦葭宁竖起耳朵听,这年代的房子隔音效果好,除非是在隔壁蹦迪,一般很难听到声音。 但秦葭宁那耳朵是训练过的,她眯起眼正经道:“好像是皮带抽人的声音。” “可能是隔壁老王在抽媳妇。”顾序州悠悠道,他低着头慢条斯理地吃饭,对于别人家的并没有多大兴趣。 “那王工看着挺和蔼的,应该不会为了这点小事就打媳妇吧。” “那你可错了。”顾序州放下筷子,淡淡道,“并不是所有男人都跟我一样表里如一。” “你表里如一吗?谁给你的错觉?如果真是打人,李嫂不叫,那小虎也会叫,不可能那么安静。” 秦葭宁嘴上这么说,心里却有些担忧。 她放下筷子,决定去隔壁看看。 第259章 不要靠近这间卧室 304号室。 餐桌上放着带血的黑框眼镜,王工程师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用白色毛巾擦拭黑色的皮带。 毛巾从皮带上划过,带出一丝丝红色的血迹。 “砰砰砰。”房门敲响。 秦葭宁清脆的声音在门外响起:“李嫂子,在吗?” 王工当作没听见,瞄了一眼自己卧室的门。 他冷着脸,将皮带系回到腰上,蹲下来收拾地上的破碎的陶瓷碗。 “李嫂,你在吗,王工,有人在吗?”秦葭宁坚持不懈的敲着房门。 王工程师收拾好房间,坐在椅子上,见秦葭宁还在那叫着,他不耐烦地捏了捏鼻梁,伸手去摸桌子上的黑框眼镜。 他的脸黑的可怕,就像是潜伏在深夜里的狼,面上没有任何表情,眼底却藏着杀机。 在将眼镜架上鼻梁的瞬间,那一贯的笑容又回到了他的脸上。 门打开,王工程师笑盈盈地朝秦葭宁问好:“顾老师的媳妇啊,你好,有什么事情吗?” 他个头不高,但长得结实,粗壮的身躯就像是一座山挡在秦葭宁面前。 “不好意思,刚才忙得收拾餐桌,没注意到有人敲门。” “王老师,我妈妈做了些番薯干,太多了我也吃不完,就想着分给李嫂子一些。” 秦葭宁自然地送上自己的提前准备好的道具,那双大眼睛悄悄往里头打量。 “李嫂子和小虎不在吗?” “小虎幼儿园有活动要早起,阿翠陪他睡觉了。” “这么早就睡了?” “小孩子早睡才能长得高,早睡没坏处。”王工不紧不慢地答着,“那小子平常就喜欢赖床,要是睡晚了,明天准会迟到,我就让媳妇陪他早点上床睡觉。” “小秦同志,我媳妇给你们惹了这么大的麻烦你还想着她,你这气度就是不一样。我们有愧在先,这礼物我也不好意思收,您就收回去吧。” 王工程师彬彬有礼地说着,可赶客的意思溢于言表。 顾老师媳妇是个聪明人,又是个小姑娘,脸皮薄,应该知道他的意思。 王工笑着就准备关门,谁知房门突然被一只娇小的脚顶住。 “王工程师,你别跟我客气,我就直说了,都是邻居,我这送礼就是想跟嫂子拉近关系,之前有什么误会能一次说清楚。” 秦葭宁舔着笑脸,装作自己听不懂,硬是用蛮力推开了门,挤到了屋内。 她力气不比这些混研究所的男人差,轻松突破王工的防守,快步走进房间做到了餐桌边。 “我有的是时间,等嫂子哄完小虎出来,我再和她好好聊聊。” 王工愣了一下,反应过来时秦葭宁已经在自家椅子上翘起二郎腿,一副一时半会不会离开的样子。 王工的脸一会红一会白,震惊和愤怒交缠着。 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带着几个破番薯干就硬闯到别人家里做客。 “小秦同志,小虎入睡困难,阿翠每个一两小时是不会出来的,我们孤男寡女的,你在这等不太合适。” 王工冷静下来,推了推黑框眼镜,强压住内心的愤怒,温柔地说道。 “你说得对,就我们两个人的确不太好,我去叫序州过来,三个人就不会传出闲话来。” 一颗硕大的汗珠从王工脸颊上划过,他瞄了一眼睡房,下意识挡在前面。 卧室内一片漆黑,黑的伸手不见五指,小虎蜷缩在母亲怀里,呼吸急促。 有什么潮湿而黏糊的液体滴到了小虎的脸颊上,他想叫妈妈,却发不出声音。 李嫂的身体颤抖的厉害,一双疲惫的眼睛京空空地盯着那扇门。 “小秦同志,这样好啊。”王共扬起笑容,灿烂的跟七月的太阳似的,“顾老师夫妻能来我家做客,这是我的荣幸。” 秦葭宁微微笑着,眼睛打量着客厅,和305号房一模一样的房型,统一配套的家具,和305一样的干净整洁。 可疑,太可疑了。 一个住着五岁小孩的房子不可能这么干净,更何况是小虎这样调皮的小孩,房间里居然一个像样的玩具都没有。 “小秦同志,今天阿翠也睡了,不方便待客,明天,明天我一定买一桌好吃的招待你和顾老师。” 王工伸手做了一个请客的动作,他就不信了,顾序州的媳妇真的蠢到连这种手势都看不出来。 秦葭宁笑笑,顺着答应:“说的也是,王老师,这番薯干我先留下了,明天再来拜访。” 王工勾勾嘴角,看到秦葭宁起身往门的方向走去,他下意识放松了警惕。 他满意地推了推眼睛,一眨眼,却看到秦葭宁跟一只灵巧的兔子似的从自己跟前窜了过去。 她一个侧身,绕到了王工身后,小手摸上卧室的门把手。 “咔嚓”,门开了。 客厅里的暖黄色灯光照进卧室,刺得里面的母子两一时睁不开眼。 秦葭宁在看到李嫂四目相对的那一刻,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是什么地狱。 和客厅的整洁不同,这个卧室就像是一个刑场,李嫂和小虎被绳子捆绑住了手脚,两人只穿了背心,裸露出来的地方伤痕累累。 一道又一道皮带抽到过的痕迹,旧伤叠加着新伤。 在上一世,秦葭宁一向秉持着熊孩子就得打,你不教育孩子,社会会替你教育的理念。 小虎是个不折不扣的熊孩子,的确该打。 可这打得也太夸张了,五六岁的孩子,穿着背心裤衩,四肢后背竟然找不出一块好肉。 这哪是教育孩子,根本就是虐待。 小虎这熊孩子人如其名,真的够虎,身上的伤口还在流血,他却吭都不吭一声。 也许是习惯了,他一脸倔强地盯着父亲。 李嫂抱着小虎,双眼含泪,尴尬地将视线从秦葭宁脸上挪开。 秦葭宁不可思议地看着这一切,本来她只是想给长舌妇一点小教训,但这个教训未免太大了。 “小秦同志,这是我们的家事,你一个外人就不要多管了。”王工平静地赶课,“请你回去。” 那张刚才还跟弥勒佛一样慈眉善目的脸,只是垂下嘴角,就变成了不折不扣的恶鬼。 第260章 就喜欢以暴制暴 “小秦姑娘,我和阿翠还要讨论下孩子教育的事情,请你回去,明天再约。” 王工取下眼睛,用随身的手帕擦拭眼镜。 一般人做到这份上,识趣的都该走了。 他也不怕秦葭宁出去胡说八道,毕竟自己在研究所十年,所里和家属院子里的都是他的朋友。 秦葭宁说出去,也不会有人信。 王工淡定地将眼镜带回去,脸上带着斯文败类的笑,突然正脸遭到暴击,左眼一阵钻心的刺痛。 “阿,臭婆娘,你干什么!”王工捂着左眼,恶狠狠地盯着秦葭宁。 “干什么?当然是打你阿!”秦葭宁不客气地又将拳头挥向右眼。 王工一个侧身,顺利地躲了过去。 别看这男人平日里斯斯文文,实际上还是个运动派,身手不比小树林的野猴子差。 可惜要论动起真格,自然不是秦葭宁这个转世特种兵的对手。 他松开左手,一手的玻璃渣子,不少还扎进眼周,渗出一丝丝血迹。 妈的,小丫头下手真狠。 王工气到双手发抖,果然乡下女人就是没教养,长得再好看也是不懂事的泼妇。 他下意识伸手去抽皮带,反正说出去也没人信他会打人。 谁知,刚抽出裤腰带,一个蛮力就把那皮带从他手里抢了过去。 王工的眼睛等得老大,不可思议地瞪着秦葭宁。 “哎呦!” 那皮带在秦葭宁手里就跟施了魔法似的,每一下都精准地落在王工程师身上,痛的他是嗷嗷直叫。 李嫂和小虎都看傻了,这秦葭宁胆子也太大了! 王工伸手去抢皮带,却被秦葭宁一脚踹飞,他吃痛地从地上爬起来。 跟这泼妇不能硬碰硬,那就臭了她的名声。 “小秦同志,别打了,别打了!”王工故意凄惨地叫着,跌跌撞撞朝着房门跑去。 只要走出房门,经过的邻居就会看到这女人的暴行,自己自然能得救,也能众人知道这女人恶毒的真面目! 好不容易跑到门边,王工不由地露出胜利而激动的笑容。 “咔擦!” “咔嚓!” “咔嚓、咔嚓、咔嚓!” 他疯狂地拧动门把手,可那门却怎么都打不开,这怎么可能,难道外面有人故意把把手顶住了? “老登,吃我一棒!” 另一边,秦葭宁已经解开了李嫂和小虎身上的绳子,她本不应该多事,无奈天生正义感太强,见不得任何家暴,哪怕这对母子活该。 她抄着皮带追上来,吓得王工双腿一软,靠在了门上。 “啪啪”两下,皮带抽在王工裸露的胳膊上,他的整张脸都扭曲变形,叫的撕心裂肺。 “原来你也是知道疼的啊,那打老婆孩子的时候怎么没想到呢。”秦葭宁冷冷一笑。 上一世她在孤儿院顽劣不堪,辅导员也打过她几次,可没有哪次是像王工这样打孩子还知道给娃嘴里塞抹布的。 家暴男还在外装作彬彬公子,可真装。 秦葭宁最看不起装逼的男人。 当然,顾序州除外。 “小秦姑娘,你一个姑娘家随便打人,不怕被人知道吗?” 王工故作淡定,他见过的女人多了,女人都虚荣要面子。尤其是在这家属院,女人多的地方都有小团体,一旦名声臭了,那想在家属院里的混的轻松可就不容易了。 “哈哈哈。”秦葭宁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笑得直不起腰,“我还真不怕。倒是你,打老婆孩子的时候还特地绑上绳子,捂住嘴巴,不就是怕他们哭喊出逃被人发现?” 王工嘴角抽抽,瞬间身上的伤也不疼了,他阴沉着脸警告:“你觉得别人会相信你?” 在研究所十年,做了多少研究不说,他对自己的声誉倒是有十足的自信。 随便秦葭宁怎么说,谁信阿。 “我不需要他们相信,我是乡下来的粗人,不喜欢搞你们那些虚的,你让我不爽了,我就打,打到你服气为止。你要是说出去,别人自然会问一个小姑娘干嘛要打你一个工程师啊,我到时候就大大方方地说因为你这个虚伪的知识分子大老婆孩子啊,一来一回,别人就会生疑,久而久之自然水落石出。我不怕臭名声,你——怕吗?” 秦葭宁玩弄着手里的皮鞭,故意阴阳怪气地模仿三姑六婆说八卦的声音。 “你敢。”王工的声音低沉而阴森,趁着秦葭宁不注意,他悄悄摸上了旁边的小刀。 他不能让这个疯女人毁了自己苦心经营的声誉,大脑有个声音在催他,杀了这个女人,杀了她就没人知道他的秘密了。 在大脑反应过来前,抓着小刀的手自己冲了出去。 “啪嗒”,秦葭宁的皮带抽在他的手背上,小刀落在了王工的脚边。 “不知悔改。”上一世,秦葭宁最擅长的就是以暴制暴,原以为到了城里没有发挥余热的机会,没想到今天有人上赶着挨揍。 她举起鞭子准备狠狠抽他伪君子一顿,身后一个人影扑过来,拦住了秦葭宁。 “不要打我男人!”李嫂抱着秦葭宁,死死拽着那根皮带,“是我自己乐意挨打,跟别人都没关系,你不要多管闲事了!” 秦葭宁皱起眉头,这女人明明在哭,嘴上却还在护着自己男人。 果然人们都说小孩是一家子里病的最轻的,此刻秦葭宁看小虎都觉得无比正常起来。 她扔掉皮带,瞪了王工一眼:“今天就这样算了,下次让我知道你再虐待媳妇孩子,你打他们一次,我就打你一次。” 王工被秦葭宁的伸手吓到,连连点头,把出门的通道让出来。 “顾老师,大晚上的你不回家,站在门口干什么?”门口穿来邻居的声音。 “透透气。”顾序州的声音就在这扇门后面。 原来是顾序州那个混蛋堵住了门!王工气得牙痒痒,却还要笑着给秦葭宁开门。 也许是知道自己媳妇要出来,这回门很轻松地就打开了。 秦葭宁一出门,304那扇门就立马合上,生怕秦葭宁打回头镖。 “你不是和那李嫂不合,还上赶着给她出头。”顾序州瞄了那扇门一眼,淡淡道,“你把自己树敌,别人还不一定领情。” 秦葭宁笑笑:“原本以为是李嫂有病,现在看,病根不在她。就当我多管闲事,见不得人家暴欺负女人孩子。” 第261章 男人的战场没有硝烟 四月底部的杭城,气温像爬楼梯似的步步高升,早晚温差大,今天的气温更是做了直升机,正午是一下直到30度的高温。 秦葭宁换了一身轻便的衣服,高高扎起来的黑色长马尾,白色修身短袖衬衫,即便如此她还在随身带着蒲扇摇着。 顾序州笑她火气大,还没入夏就跟个火炉似的“呼呼”出火。 “你心静,怎么也把短袖穿上了?”秦葭宁一边摇着蒲扇打趣。 两人前后脚走出房门,正好和出门送孩子上学的的李翠碰上。 母子两穿着初春的长袖,从脖子到袖口的扣子都死死扣着,两人低着头,就连小虎都出奇的安静。 “李嫂子,你没听广播啊,几天天气有30度!” “对啊,你不怕热,小孩子阳气足,你给他穿这么多不怕中暑啊!” 路过的几个邻居吐槽道,平时整栋楼就这李翠火气最大,今天大家伙都穿短袖了,她倒是穿上了长袖。 “切,不要你们管,我不觉得热。”小虎不客气地瞪了那些人一眼。 好心不识驴肝肺,邻居早习惯了小虎这熊孩子的德行,识趣地转身离开。 天气热,身上又带着伤,粗糙的衣服布料黏在伤口上,想想都觉得疼。 可小虎倒是很硬气,从秦葭宁身边经过时,他特意朝另一边避开,结果小小的手臂正好从楼梯扶手擦过。 兴许是碰到了伤口,他皱皱眉头,咬着牙硬是没“哼”一声。 这小鬼挺厉害啊,抓过去当兵兴许能吃苦,秦葭宁反倒对这熊孩子生出一丝敬佩。 “咔嚓。” 304的门再次打开。 那个姓王的伪君子也穿着一身笔挺的长袖工作服出来,镜片碎了一块,左眼映着一个大大的黑眼圈。 挺壮实的一男人,还不如他那五岁的儿子,从门里出来后就一直“哎呦、哎呦”地叫着。 他瞪了老婆孩子一样,李嫂立马识趣地让出路来。 王工跟躲瘟神似的,加快步子走在楼梯最前头,李翠和儿子顺从地在后面跟着,秦葭宁两夫妻不紧不慢地走在最后面。 “哎呦,老王,你们家今天干嘛,一个个包的跟粽子似的。”刚走出家属院,老陈就傻乎乎地迎了上来,他带着纯粹地笑,“懂了,秀恩爱是吧,上次我带阿凤去看电影,那外国电影上说了,这叫情侣装。” 王工眼角闪过不爽,还是摆出专业的笑容应着:“阿翠非说这样穿好看,反正我耐热,就顺着她了。老娘们穷讲究,我们男人就尽量配合。” “还是你疼媳妇,我得学学。”老陈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一个小本本,还真认认真真记下来。 秦葭宁在后头白眼都快翻到天上了。 还真是一个敢说,一个敢应。 陈嫂和李嫂虽然不对付,但他们两的男人一个腹黑,一个傻白甜,还真是绝配。 还有那个小本本是怎么回事,搞研究的男人都喜欢随身带着本本学恋爱技巧吗。 秦葭宁不由地瞄了一眼旁边的顾序州。 “你看我做什么?”顾序州不回头,就能感应到秦葭宁的视线。 “我是看你会不会也冒出一个本本来。” 之前在柳下村的时候,顾序州也时不时拿出所谓的王阿公的恋爱记录,屁点大的事情都要写上几笔。 好在进来城之后就没再见过了,难道他也知道丢人? “我不需要那东西。”顾序州淡淡道,“情侣装是吧,我记了下了。” 过目不忘的脑子就是好,即便是没用的东西也能自动在脑子里更新。 “你喜欢什么颜色的衣服,这个月发工资我就去定做两套。” “不需要,我嫌丢人。”秦葭宁友善地回绝了顾序州的好意,顾序州微微扬起的嘴角“刷”一下垮了下来。 可惜,他连情侣装的款式都想好了。 王工和老陈的步子很快,研究所离得近,大家伙都是踩点赶去上班,顾序州今天难得和秦葭宁同时出门,特意放慢步子并肩走着。 眼看着前面那对没头脑和不高兴和自己拉的越来越远,秦葭宁拉了拉顾序州的衣角,踮起脚尖悄咪咪警告。 “你小心点,那个姓王的阴湿男昨天被我打了一顿,一定会找机会报复你。” “有趣,你得罪的他,为什么被报复的会是我?” 顾序州宠溺地伸手捏了捏秦葭宁的鼻子。 秦葭宁皱皱鼻子,像只甩水的小狗晃晃脑袋:“我跟你说正经的呢,那人又怂又无能,他打不过我,也拿我没办法,只能在工作中给你使绊子。” “就他那个技术,使不了绊子。”顾序州淡淡道。 区区一个轴承研究所,涉及的原理和工作来来去去也就那样,与他就跟玩似的,何须在意一个只会回家找老婆孩子撒气的小人。 “顾序州同志,骄傲使人摔跤。”秦葭宁语重心长,她昨晚眼皮狂跳,总觉得是不祥之兆。 果然,当天下午,家属院里都是顾序州和老陈的传闻。 “你们听说了吧,今天所里有台机子出问题,顾老师没修理好,让老陈修好了。” “还叫什么顾老师,就是个虚张声势的骗子,连老陈都能搞定的事情,他找不出来,能有多大本事?” “之前不是说所里所有人都搞不清楚的问题,他三两下就解决了吗?这次怎么连个小问题都搞不明白?” “我看上次就是他踩狗屎运,我就说嘛,一个小年轻能比我所里的老技术员还厉害?” 秦葭宁找完店面回来,刚踏进单元楼,就听到几个主妇聚在楼道里闲聊。 见秦葭宁过来,他们互相交换眼神,立即换了话题。 看样子秦葭宁是没法从他们嘴里打探个一二了。 本着凑热闹的心态,顾序州一回家,秦葭宁便第一时间询问当事人前因后果。 当顾序州黑着脸将今天在所里的事情讲完时,秦葭宁笑的直不起腰。 “很有趣吗?”顾序州满脸写着无语。 “对不起,太好笑了,今天是谁信誓旦旦地跟我吹嘘,结果就被这么低级的手段耍了!” 顾序州扶额,聪明一世,居然被一个小孩子的把戏臭了名声。 说起来,他自己都想笑。 他抬起头,和秦葭宁对上眼,两人忍不住哈哈哈大笑。 第262章 我的腰这么好玩? “你是玩得爽了,我还要跟着那群人玩过家家。”顾序州擦去眼角笑出来的眼泪,故意责怪,“你要怎么赔偿我?”秦葭宁嘟嘟嘴:“别忘了昨晚是谁把房门锁了,你不也是乐在其中。”“我只是单纯看那种伪君子不爽。”“你有资格说别人吗,你这人看着一脸正经,那切开比谁都黑,往别人锅里放辣椒的事情都做的出来。你要干嘛,别过来!”“你不是说我心黑吗,那我就心黑给你看。”顾序州站起身,扯开衣领,露出阴冷的笑朝着秦葭宁走来。 秦葭宁欲拒还迎,都快老夫老妻了,还说这种让人误会的话,嗔怪地冲他皱眉。 身子一倾,她被压在了沙发上,顾序州纤长的手指扣住了她的手腕。 昏黄的白炽灯下,两个重叠的人身映在墙上,顾序州解开第二个扣子,温柔地勾起嘴角。 “啪啪啪!”突然传来的敲门声,惊得秦葭宁一脚将身上的顾序州踹开。 “对不起,本能反应。”她尴尬地笑笑。 还好顾序州体格好,刚才那一脚要是一般人挨着,估计要吐出一口血来。 顾序州咬着牙揉揉下腹,好在铁人媳妇脚下留情,就差几公分他就要跟秦寿一个下场。 “秦葭宁同志,我们可是领过证的!”顾序州委屈,一改往常冰冷冷的样子,像个孩子似的抱怨。 “啪啪啪!”房门再次响起。 秦葭宁抬抬眉:“再不去开门,这证就是主席签字都没有用。”顾序州无奈起身,阴沉着脸去开门。 “顾老师,你可算是开门了!”老陈那光亮的脑袋在眼前晃荡,“你怎么脸这么黑,是不是还在为今天的事情生气?真对不起,我……”老陈还想解释今天的事情,顾序州黑着脸赶客:“我没生气,你回去吧。”“骗人,你要是没生气能是这个表情,不行,我一定要进来好好解释解释!”老陈手里抱着一个赔礼用的泡菜坛子,憨憨地往屋里头挤。 “顾老师,你这人虽然看着冷冰冰,但我知道你其实是个好人,上次我把你的饭碗打翻了,你眉头都不带皱一下,可是你看看现在,你的脸都拧巴成什么样了!”“你别逞强,今天的事情换做是我,我也生气。这件事是我对不起你,我特意拿了阿凤做的泡菜赔罪,你可要听我好好解释!”老陈是个自来熟,这不会读气氛的毛病倒是跟陈嫂如出一辙。 顾序州那张脸越发黑沉了。 如果此刻老陈没来打扰,他本应该是个多么快乐的大男孩。 现在,他只想出拳把这个电灯泡打一顿。 “陈老师,你怎么有空过来?哎呀,还有陈嫂做的泡菜,她做的泡菜特别好吃,快给我尝尝。”秦葭宁看热闹不嫌事大,忙邀请老陈坐下来。 她冲顾序州调皮的一笑,看着顾序州那耷拉的脑袋笑得更欢了。 今早顾序州去上班,老王喊着说有台机子坏了,非要拉着顾序州去修理。 顾序州查看了下,确定机子没问题。 老王不依不饶,挡着开关的位置硬说机子故障,引来不少人围观。 老陈多管闲事,也跑上去查看,结果他手刚摸到机子,机子就好了。 王工程师便说顾序州修不好的机子硬是让老陈修好,消息一传出去,众人纷纷怀疑起顾序州的实力来。 本来是很小的一件事,可顾序州树大招风,又是刚入职的,拿着中级职称干部的工资,眼红的人本来就多。 再加上老王人缘好,大家自然是相信他而怀疑顾序州。 真要说起来,顾序州是输在了自己的人缘上,谁让他成天摆着一张脸不讨喜呢。 “顾老师,我今天回家都听到家属院里风言风语,说你德不配位,走后门进所里,什么难听话都有,还有说占着茅坑不拉屎的!真是气死我了!”老陈为顾序州愤愤不平,他心是好的,就是脑瓜子不太聪明,什么话都往外蹦。 他瞧见顾序州不高兴,说的越发激动。 “我是知道你能力的,我都能修好的东西,你怎么可能修不好。再说了,我就摸了下机子,什么都没干,机子就好了呢?”“我想了一整天,终于让我想明白了,机子可能根本没坏,就是那老王老糊涂,忘记打开开关了!”说这老陈傻吧,傻的也不算完全,想一天倒是把原因想出来了。 可顾序州根本不在乎所谓的名声,他掐着炸出青筋的太阳穴,巴不得老陈快点把话说完离开。 见他那抓耳挠腮的样子,秦葭宁不动声色地来到顾序州身边,调皮的手指在他的腰上画着圈,挑逗着顾序州的神经。 顾序州烦躁地按住那只不安分的手,却被秦葭宁轻松挣脱,一来二去,两人的时候在背后闹得厉害。 “陈老师,你别在意,这些都是小事情,是真是假都不重要。”秦葭宁这边手在跟顾序州打架,这边还云淡风轻地跟老陈搭话。 “我回来的时候还听到别人在夸陈老师厉害呢,序州都没搞明白的时候您给搞定了。”“呵呵呵,今天我媳妇也这样夸我呢。”老陈羞涩地挠挠头,“她都多久没夸我了,别说,这感觉还挺好。”顾序州听到这话,连生气的力气都没了。 呵呵,你被媳妇夸了就回家高兴去,别在这打扰我跟媳妇求安慰。 “当然,我一定会跟媳妇解释清楚的!”老陈反应过来慌忙解释,“顾老师,你可千万别生我的气。”“我不生气,你快走吧。”“你要是真不生气,那笑一个给我看看。”老陈诚恳地说道。 顾序州那双深沉的眼不由地睁大,这家伙到底是来道歉的还是来挑衅的。 “呵呵。”他挤出一个自认为友善的微笑,吓得老陈一身冷汗。 “那个,顾老师,我还是先回去吧。”老陈终于意识到自己好像不太受欢迎,手忙脚乱地道歉离开。 门一关上,顾序州就把秦葭宁拉进了自己怀里。 “秦葭宁同志,你很调皮啊,我的腰就这么好玩?” 第263章 这婚怎么可能跟谁结都一样 晨光漫进窗台,秦葭宁缓缓睁开眼,鼻尖萦绕着熟悉的皂角香。 顾序州强有力的臂膀圈着她,温热的呼吸拂过发梢。 “你醒了?”身后的男人轻声问道。 顾序州的睡眠一向很浅,秦葭宁微弱的一个动作都能将他从睡梦中拉回。 他鼻尖在秦葭宁发间蹭着,就象只撒娇的奶狗。 这男人平常总是一副稳重冷漠的样子,如果不是此刻的小动作,秦葭宁都快忘了这家伙也不过是个二十四岁的小年轻。 “今天不去研究所吗?”秦葭宁问道。 研究所的上班时间是八点,可顾序州几乎每天七点就已经到单位。 今天是怎么回事,这个点还躺在床上,该不会是被昨天的流言蜚语伤到了? “我请假了。”顾序州起身,利落地开始穿衣。 “去你看中的场地看看,合适的话,房租我出。”研究所的工资只够日常的柴米油盐,好在之前接受了顾老头在杭城的投资项目。 在他的操盘下,那个半死不活的藤器公司终于开始盈利了。 顾序州揉揉眉心,之前几个月早上给研究所打工,晚上给藤器公司写计划书,陪小狐狸的时间都少了。 前几日要不是因为藤器公司的项目洽谈逼着,他也不会让锅炉达陪小狐狸去看场地。 现在事情告一段落,自己媳妇的事情自然是要自己跟着。 “你的公司要是想办起来,只有你和那位秦佳安同志还不够,你们都是小姑娘,但和那些妇女沟通的事情还是上了年纪的女性去做更合适。”顾序州今天没穿工作服,而是换了一身还算干练的短袖衬衫和西裤,颇有一番事业型男的样子。 他说过要支持秦葭宁的工作,自然不会只是嘴上说说,对于业务的开展也做了不少研究。 小狐狸说的这种形式在华国是从未有过的,即便是在西方的国家,也是未有耳闻。 “这个我早就想过了,也已经有了两个不错的人选,只是那两人不太好邀请。”秦葭宁咧嘴笑笑,顾序州能想到的事情,她自然也想到了。 他们的工作对象是底层妇女,甚至是一些没有读过书的农村女性,和她们沟通自然是陈嫂和李嫂这种风格的老姜最合适。 说实话,对于这家公司的起立,秦葭宁就是一时的上头。 这几日找场地,她脑海里逐渐有了大概得轮廓。 许多单位的用工需求是临时性的,这些临时性人员完成工作后不还要继续寻找工作? 要说单纯的工作介绍并不能保证求职者的需求,倒不如自己公司跟那些人签订合同,然后将他们派遣到相应的岗位。 用上一世的话来说,就是劳务派遣。 华国这个时候还没有劳务派遣的观念,但随着改革开放,不久之后政府也会鼓励推广劳动服务公司,到时候自己的公司也能吃上时代的红利。 “对了,这个给你。”顾序州递过来一张报纸。 秦葭宁一看,已经是两年前的报纸了。 纸面发黄老旧,顾序州这是去哪里淘宝才把这种老古董找出来。 “你看第二版的第四个板块。”“1979年8月11日,京城外企人力资源服务有限公司(FESCO)成立,为外国企业常驻北京代表机构提供中方雇员派遣服务……”秦葭宁读着上面的文字,原来两年前就已经有和自己想法相似的公司了,还是针对外国人的。 自己不过是跟顾序州模糊地提了一嘴自己的办公理念,顾序州每天忙的脚不沾地,哪来的时间来为自己查询这种信息。 这年头查找信息的手段有限,不像上一世动动手指就可以查到任何信息,这男人闷声不响到底差了多少报纸和文献。 秦葭宁感动得泪眼汪汪,深情款款地看向顾序州,恨不得现在就啃这男人一口。 顾序州却被那双眼盯得一愣神。 平日里秦葭宁那虚假、做作的谄媚笑容看多了,现在碰上秦葭宁真情流露反倒有些不适应。 “咳咳咳。”他清清嗓子解释,“现在改革开放,不少外企进入国内投资,但是外企不能直接雇佣华国的公民,就需要这种中介公司外派人员。我觉得这模式跟你的想法有些相似,就带回来给你参考。”“随着国家发展,未来这种需求会越来越多,你的想法绝对不是个空想。”“后面遇到钱的问题,我来解决。”作为秦葭宁的丈夫,顾序州自然无条件支持她的任何梦想,但作为一个商人的儿子,顾序州自然也要为妻子的商业道路保驾护航。 锅炉达和喇叭杰都不看好秦葭宁的异想天开,总是叨叨秦葭宁这败家娘们会毁了顾序州。 他就要用事实打他们的脸。 他媳妇聪明着呢。 “书呆子,你可真好!”秦葭宁像只欢雀的小兔子,蹦跶着跳起来在顾序州脸上“吧唧”一口。 现在公司还没成型,自己手头上的钱还能应付,不到万不得已,她是不打算动顾序州的钱。 但能被这样无条件的支持,秦葭宁也高兴的满脸粉红泡泡。 谁说这婚跟谁结都一样,找个嘴甜还能用行动支持自己的,自然是不一样。 “走吧,去你未来的公司看看。”顾序州伸出手,秦葭宁很自然地就握了上去。 小夫妻十指相扣,开开心心出门。 刚走到楼道里就听到公共厨房那头传来的嬉笑声。 三层的女人们聚在厨房做早饭,没事就喜欢谈些八卦,今天的八卦自然是昨天顾序州出丑的事情。 “你们说顾老师的房子会不会被收回去?”“就一个狐假虎威的家伙,你还叫他顾老师,我看他能进研究所就是所长开的后门。”“不是说他很能干嘛,昨天那机子就一个小问题,他还看不出来。”“就是说啊,老王和他不是一条线上的工作,老王看不出来正常,可顾序州拿着中级的工资,是吃干饭的吗?”秦葭宁愤愤地冲厨房瞪了一眼,顾序州倒不在意,牵着她的手下楼。 “就这点小事情还说的没完没了,这些人分明就是嫉妒你年纪轻轻就分配了房子,以前还知道装装,现在装的不装了,说的那么大声,就是故意气我们。” 第264章 想让媳妇高兴准没错 秦葭宁气鼓鼓地走出单元楼。 她知道那些人能明目张胆地议论顾序州,是因为背后还有副所长在后面撑着。 那个人不喜欢顾序州,可碍于顾序州在所里能力突出,又有所长支持,这才没机会赶走他。 昨日王工的那小孩子似的把戏,有经验的工程师怎么可能看不出来,不过是故意当做没看出来罢了。 副所长好不容易抓住这点小把柄能刁难顾序州,自然是跟救命稻草似的到处宣扬。 “哎呦,顾老师和媳妇一起出门啊!”陈嫂子嘹亮的声音从身后传过来。 她今天穿了一件大红色的衬衫,笑得春风得意,扭着屁股就贴上来。 “小秦顾姑娘,我们家老陈出息了,顾老师搞不定的东西他居然动动手指就解决了。”“要不说姜还是老的辣呢,我们家老陈再怎么说在所里也是干了十年了,对所里的机子性能了如指掌。顾老师还是得多学习学习。”“哎呦,不对,既然要多学习,那就不能叫顾老师了,要叫小顾同志才是。”陈嫂这人是直性子,脾气来的快,去得也快。 上次跟秦葭宁合作惩罚李嫂子,两人的关系倒也说不上特别恶劣。 但抢房子的时候,那次丢了大脸,这次好不容易找回场子,可不得立马去秦葭宁面前显摆下。 她就像个不懂事的孩子,添油加醋地夸耀着自家老陈的英勇事迹,气得秦葭宁直翻白眼。 “陈嫂,陈老师回去没跟你说前因后果?机子真是你们家陈老师修好的?”“整个家属院的人都知道,还有什么好说的,顾老师技不如人,就得承认。我又没叫你把房子还回来,你急什么。”“谁说我家序州技不如人,那就是个意外。”作为故事中心人物的顾序州反倒像个外人,见两个女人在那斗嘴的样子,他捂着嘴偷笑。 “我家序州”这几个字从秦葭宁嘴里蹦出来,他听的特别舒坦。 陈嫂和秦葭宁跟一对闹脾气的小姐妹似的拉拉扯扯走到大门口,老陈才气喘吁吁地出来,一脸的不好意思。 “媳妇,你别说了。”“你长脸了干嘛不说啊,就得说,我还要让全家属院的人都知道你的厉害。”陈嫂不懂研究所的工作,反正听到老陈能完成顾序州都做不到的工作,想想就觉得厉害。 老陈满面愁容,刚才媳妇急着出去跟小秦同志嘚瑟,跑得太快,他根本没时间跟媳妇解释。 现在媳妇高兴成这样,他更不好意思说出缘由了。 “顾老师,真对不住啊。”老陈不好意思地跟顾序州道歉。 顾序州笑笑,将在那和陈嫂斗嘴的秦葭宁拉回自己怀里。 “陈嫂子,陈师傅优秀的地方我一定好好学习。”顾序州笑起来的时候特别好看,就像是那闪着金光的贵公子,陈嫂看的愣神,竟不好意思地笑起来。 “顾老师,你这是折煞我啊!”老陈红着脸跳脚,这顾老师怎么还配合起阿凤来了。 “人家顾老师识大体,老陈你也别谦虚了,今天回去我给你加菜!”陈嫂子洋洋得意,总算是压秦葭宁一头了,高兴。 秦葭宁气鼓鼓地挣脱开顾序州,甩下他赌气地快步离开。 顾序州追了两个路口,才抓住这个小狐狸:“怎么,就因为吵不过陈凤就生气了?”“我是为你委屈,平白无故被人嘲讽,你为什么不解释呢!”秦葭宁盯着顾序州,真搞不明白这个男人。 有时候心眼比针尖还小,有时候又对什么都不在乎。 “好啦,别生气了。”顾序州从身后抱住秦葭宁,像哄孩子似的哄着。 “那陈老师干啥啥不行,好不容易有个机会哄媳妇开心,就当成人之美。”“哦,他家媳妇高兴了,你没想着自家媳妇高兴啊。”小呆子厉害了,进了城情商都高了,这份善解人意怎么不知道用在自己媳妇身上。 “我和他们当然不一样,我有多大本事,我自己媳妇知道,不需要外人来说。”顾序州的情商还真是高了不少,明着是夸自己,暗着是夸秦葭宁善解人意。 看着那张英俊的脸上亮着星星眼,秦葭宁也不好意思再责怪他。 果然长得好看是有好处的,有美貌撑着,秦葭宁的气都消了大半。 等回过神,秦葭宁才注意到大街上人来人往地看着自己,她脸刷的就红了。 “行了,快去房子那里看一下吧。”秦葭宁看中的场地就位于杭城湖附近的一条古街上。 阳光透过斑驳的梧桐叶,洒在一栋二层楼高的小房前,古朴的木质大门敞开着,像是在欢迎这对小夫妻的到来。 房东是一对老夫妻,就住在隔壁。 这栋小房子本来是要为准备新婚的儿子准备的,拿料儿子趁着改革开放要去申城打拼,房子就这样空置了。 走进刚上过油漆的木质大门,迎面看到的是一个小小的庭院,院子里种着几株绿植,虽然品种普通,但在精心打理下显得生机勃勃。 角落里摆放着一个石制的水缸,里面养着几尾金鱼,阳光洒在水面上,波光粼粼。 “很漂亮吧,走,楼上的景色更好!”秦葭宁拉着顾序州的手腕,欢快地踩上那木质楼梯,脚下发出轻微的“嘎吱”声响。 二楼有三个房间,秦葭宁定下的就是最大的那个客厅。 房间里摆放着一张旧式的办公桌椅,虽然款式有些过时,但木质的质感让人感觉十分踏实。 房间的角落里放着一个老式的书柜,也是老夫妻的儿子留下的,东西已经清空,放着当做文件柜正合适。 墙壁上挂着一幅杭城湖的水墨画,画中的湖光山色与窗外的实景相映成趣。 “你看,在这里还能看到杭城湖。”那画卷旁边就是一扇窗户,窗外的视线没人任何遮挡,一眼就能看到波光粼粼的水面。 就是因为这扇窗户,秦葭宁才一眼就认定了这套房子。 上一世她穷啊,为了国家把半条命都拼进去,连个鸟笼房子都买不起。 现在让她赶上好时候了,一个月22块钱就能租到一个带院子的湖景房。 “这房子不行。”顾序州看了眼窗外,摇头。 第265章 真男人不怕打脸 “房宅正前方或正后方存在道路或河流直冲房屋的现象,这在风水上叫做路冲。”“你选的房子大门正前方的道路直冲杭城湖,这种情况被称为“枪煞”,象征着一支长枪直冲而来,被认为是最不利的路冲形式。”“路冲可能影响居住者的财运,导致破财或运势不稳,严重的话还有血光之灾。”顾序州看着窗户外的景色,一本正经地分析。 秦葭宁翻了个白眼,这家伙不是崇尚科学吗,怎么还搞起封建迷信那一套了。 她走到窗户口看了看,本想看美丽的杭城湖景色,结果眼球一下子被另一幢二层小房的楼顶捕捉。 一个身材健硕的年轻男子打着赤膊在阳台上做木活,大汗淋漓地散发着健康的荷尔蒙。 对了,昨天来看房子的时候的确听房东阿婆说过,附近有个木工坊。 木工坊的师傅有两个儿子,二十出头,年轻力壮,长得也是十分好看。 秦葭宁冷笑一声,房子有没有路冲她不知道,那赤膊男人一定是冲了顾序州的眼。 她怎么忘了,还有锅炉达这个奸细在,他一定会去把附近的情况都跟顾序州汇报过了。 “你放心吧,你比他长得好看,身材也比他更好,有点自信。”秦葭宁拍拍顾序州的肚子,八块结实的腹肌,亲测好用。 “咳咳,我不清楚你在说什么。”顾序州做作地咳了两声,“我对自己很有信心。”他眯起眼,有些厌恶地看了那楼顶一眼:“这些人干活不知道穿衣服的吗?”“人家干得体力活,天气热了,在自家脱衣服干活不犯法吧。”秦葭宁也跟着眯起眼看,距离近,随便一瞄都能大饱眼福。 “年轻的肉体就是好,这身材也是当兵的好苗子。”无心的一句话,顾序州急了,额头冒出青筋,拉着秦葭宁就要下楼。 “这房子不行,我给你找个更好的,钱我来出。”“不行,我就定这个了,你要有自信,我就是看两眼,我的心还是在你这的。”“秦葭宁同志,我顾序州不是那种小气的人,但是路冲对身体不好,我必须给你最好的。”两人在楼梯上拉拉扯扯,身后传来老人弱弱的声音。 “小秦姑娘,这位就是你丈夫吧。”楼梯下方站着房东老夫妻,两人关系很好,这个岁数了还手拉手,一脸奇怪地看着二人。 平日里顾序州什么都顺着自己,今天突然泼冷水,秦葭宁哪受得了这个气。 此时正一只胳膊绕着顾序州脖子,一只手抓着他头发,两条腿盘在他腰上,奋力扭打着。 两人跟八爪鱼似的缠绕着,进行家庭第一次内部斗争,可在外人看来,还以为两人是有着什么奇怪的play。 老两口在外头看了许久,他们也是年轻过来的,知道小年轻气血方刚的,做那些事情的时候比较容易忘却场合。 而且年轻人花头多,这种奇怪的姿势老夫妇也是头一次见,本来不想打扰的,可又怕秦葭宁跟顾序州从楼梯上摔下来。 这可是他儿子的婚房,可不能成了凶房,这才没办法前来询问。 秦葭宁羞红了脸,忙松开脚跳回地上,尴尬地理了理自己的衣服。 “阿公阿婆,有什么事情吗?” “没什么,就是听到响动过来看看,小秦姑娘,您丈夫是不喜欢这房子吗?”两夫妻看到秦葭宁和顾序州衣服穿的完整,悬着的心这才放下来。 还好来的早,没看到什么激烈的场景。 他们两老都已经七十多了,可经不住这种大惊吓。 秦葭宁跟只小兔似的“噔噔噔”跑下楼,拉着阿婆的手,对这房子的喜爱溢于言表。 “阿婆,别管他,我家他说了不算。”“您家这房子我是越看越喜欢,南北通透,阳光充足。虽然房子有些年月,但保养的特别好,看得出您和阿公照顾房子时还带着对儿子的爱,能在这样的房子里住着,我好像能感觉到家庭的温暖。”“哎呦,小姑娘,瞧你说的,哪有这么夸张。”阿婆乐得合不拢嘴。 秦葭宁长的本就招长辈喜欢,再加上这张讨巧的嘴,更是哄的房东夫妇高兴的不得了。 全靠这张嘴,她硬是把30元的房租砍成了22元。 “我不同意。”秦葭宁都准备开开心心付钱交房了,顾序州冷着脸从台阶上走下来。 那张脸本就冷峻,现在阴沉着,房东老夫妻不禁倒吸一口气。 小秦姑娘这么乖巧的丫头怎么会找了这么可怕的一个男人。 这大高个看起来不好惹,他们家的事情小秦姑娘真的能做主? “顾序州,收收你的醋意,这都是为了工作。”秦葭宁怒了。 顾序州冷冷道:“秦葭宁,你把我看成什么人,这地方出在居民区,客流量少,酒香也怕巷子深,更何况你的公司接下来的发展最重要的就是要打出知名度。其次……” 顾序州不愧是学霸,张口就给秦葭宁列出数条场所的不利经营的地方。 他说的头头是道,秦葭宁一时间无法反驳,内心只能盘算着回去怎么好好教训这臭男人一顿。 旁边的老夫妻对视了一眼,生怕小姑娘回去会被欺负,连忙打圆场。 “既然不合适,那就算了,小秦姑娘,往前三个路口是商业街,那里也许有你合适的房子。” “可惜了,就当我们没有缘分。”老爷子看着院子里的阳光感叹,“这房子是我祖辈留下来的,说是特别旺姻缘,在这房子里住着的夫妻都能恩爱到白头,这才想着给小儿当婚房,哪知道那不争气的非要搞事业,让这么好的房子空着。” 两夫妻连连叹气,正准备转身离开。 “等一下!”顾序州抢在秦葭宁之前开口挽留。 “仔细想想,这房子兴许挺适合做生意的。”他巧妙地话锋一转,竟说出和刚才完全不一样的话来,“这里虽然不在商业街,但离商业街不过两个路口,又靠近杭城湖,经过这里的人流并不比商业街少。底层求职的女性往往顾虑比较多,这种祥和的环境更容易打开心扉。” 不愧是学霸,好话坏话全让他一个人说了。 秦葭宁只想问问顾序州短时间啪啪打自己的脸,疼吗? 第266章 锅从天上来 老夫妻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也不知道刚才那几秒里发生了什么,这小伙子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变。 看着小伙子一脸的书生像,显然是个精明的人,难道是在那几秒里发现了意外的商机? 秦葭宁呵呵一笑,默默地翻了一个白眼。 她太清楚顾序州是因为哪几个字改变心意乐,感谢上帝,给他按了个恋爱脑。 不管怎么说,房子租出去就是能赚钱,期待地询问:“照你这意思,就是要租房子喽?” “嗯。”顾序州冷着脸淡淡道。 能保佑夫妻恩爱到白头的房子,他当然要租。 不过是人流量和打响知名度的问题,这些后面都能想办法解决。 至于隔壁的那打赤膊的几个小子,日后想办法让他们把衣服都穿回去。 租房的事情尘埃落定,秦葭宁的公司走出第一步。 为了庆祝,众人挤在郑爱兰的小饭店庆祝。 四张四方桌拼成一个大桌,秦家人和黄嘉达像是一家人似的坐在一起聊天。 锅炉达是个劳碌命,本就工作和照顾姚冰清的事情忙的不可开交,这边还要听顾序州使唤,每天午餐点给秦家帮工,久而久之成了半个秦家人。 他在秦家是如鱼得水,聊得上头了,喝多了几杯,醉醺醺地开始指导起顾序州。 “木头舟,你这家伙太不让人放心了,你知不知道过去那十年我有多担心你,怕你这笨蛋性子倔,在国外得罪了被欺负。” “现在回到我们身边了,还是让人不省心!你知道你们所里的那个副所长在外头都是怎么说你的吗?我听了都要掀桌子!” “好了,少喝两杯。”顾序州淡淡道。 黄嘉达因为工作经常会和各个单位的干部聚餐,和轴承研究所的人也吃过几次饭。 华国的酒桌文化一直都有,背后说的自然也都不是什么好话,可黄嘉达作为一个给领导倒酒的,也只能默默忍着。 “那副所长看着人模人样,满嘴胡说八道,他对你根本就是污蔑!” 黄嘉达猛地灌下一杯酒,满脸绯红,身体摇摇晃晃。 “你小心点,那副所长正研究怎么把你赶出研究所呐,就这两三天的事情,他好像还和……”他话还没说完,一头砸在乐桌板上。 “酒量差就别喝。”顾序州无奈的伸手揉了揉锅炉达的乱发。 他知道这家伙关心自己,不过自己实力在,那副所长真想给他穿小鞋,他就见招拆招。 可显然,顾序州太低估了老男人会使出的招数。 次日顾序州照常上班,刚走进研究所,老陈就慌慌张张跑过来。 “顾老师,你昨天去哪儿了,出大事了!” 其他同事也一窝蜂地围上来,阴阳怪气地嘟囔着。 “这有所长护着就是不一样,随随便便就不来上班,准是出去做什么坏事了。” “鼻子长在头顶上,一点小事情都做不好,还真以为自己是什么天才。运气进了我们研究所,不知道感恩戴德,还做出这种事情来。” 王工靠在门边,笑得阴险:“还好副所长发现得早,要不然我们大伙都完蛋喽。” “都别说了,事情还没确定呢,也许就是个误会!” 老陈护在顾序州跟前,好奇又担忧地问道:“顾老师,你昨天去哪了?” “我昨天调休。”顾序州淡淡道。 世界这么大,小小一个研究所来来回回都是这些事情,没了他难道还能转不动了。 谁也不准打扰他陪媳妇。 “调休去干什么了?”老陈追问。 顾序州慵懒地瞄了他一眼:“陪媳妇。” 进入研究所之后他就一直在加班,和所长针对液体动力油膜轴承的稳定性问题探讨到深夜,前几日这个问题终于被攻克,他可是用正儿八经的加班时间换取的休息。 “调休后的具体内容,就没必要向各位汇报了吧?” “什么态度,以为自己懂点技术就了不起啊,我就说当初不应该找一个资本家进来!” “留着洋鬼子血的能是什么好人,所长给他房子给他高薪,这混蛋居然背叛我们研究所。” 顾序州皱皱眉头:“什么意思?” “顾序州,你来了,快进来!” 所长身边的助力慌慌张张地跑过来,拉着顾序州就往所长办公室去。 “黄助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这个平日里总是眉眼舒展的黄助理对顾序州也没有好脸色,他瞪了顾序州一眼,没说话,仿佛在看一个十恶不赦的人。 他推开所长办公室的门,示意顾序州自己进去。 “啪!” 顾序州左脚迈进去,一个花瓶就在自己脚边砸开,蹦起的陶瓷碎片划过顾序州的手腕。 “你这个间谍还知道回来!” 副所长气势汹汹地冲到顾序州面前,泄愤办抬手就朝顾序州扇过去。 顾序州向后退了一步,让老头子的巴掌落了空。 瘦小的副所长气得直跺脚,那模样在顾序州眼里就像只笨拙的猴子,简直可笑。 “领导,叫我来有什么事情?” “在所长的带领下,我们研究所好不容易把液体动力油膜轴承的稳定性问题解决,你这个混蛋居然就这样把我们的研究成果卖给了民营企业,你对得起我们研究所上上下下全体员工吗!” “我没有做过。”顾序州平静地回答。 “有人亲眼看到你跟鑫华轴承有限公司的陈董做交易,还把一份资料交给了他。” 副所长将一叠厚厚的资料砸在桌面上,上面密密麻麻写着研究所最近的研究成果。 “要不是我及时发现,把这叠资料高价买回来,全体职工的辛苦可全都白费了!” “什么人,什么时候,在哪里看到我和哪位所谓的陈董交易?” 和暴跳如雷的副所长不同,顾序州异常平静。 他甚至有些好笑,这猴子所长的演技还真是够烂的。 “序州,你坐下来,看看这份资料。” 坐在桌边的所长喝完了手里的一整壶茶,这才不紧不慢地开口。 在80年代初期,轴承研究所的研究成果主要任务是为国家重大需求和国防军工配套服务,擅自将研究资料转卖给私企,这可是不小的罪名。 而所长只是喝着茶,看上去比顾序州还要淡定。 第267章 不愧是同床共枕的夫妻 顾序州拿起资料,草草看了两眼,眉头渐渐舒展开。 “领导,这份资料不可能是我卖出去的。” 顾序州将资料摊在所长面前,两人指着上面的资料窃窃私语。 副所长被晾在一边,气得是吹胡子瞪眼:“所长,发生这么大的事情,你倒是说句话,不要因为是自己招进来的人就偏袒,所里几十双眼睛都盯着呢。” 所长将手里的茶杯一放,靠在椅子上慵懒地朝顾序州甩甩手。 “序州,这里没你的事情了,出去吧。” “所长,你这就这么放他走了?这种奸细放在我们所里未来还不知道会放下什么事情!” 副所长一脸的不可置信,他瘦小的身子拦在顾序州跟前,螳臂挡车的可怜模样。 顾序州垂眸冷冷地看了这瘦猴子一眼,满不在乎地走出了办公室。 “你、你!”副所长身子一晃,头一次有人敢这样违背他,这顾序州实在是太过嚣张。 “老胡,这资料不可能是序州拿出去的。” 所长靠在椅子上,一双眼深不可测地看着副所长。 “到底是什么人把资料拿出去的,你比我更清楚。这件事情就这么算了,要是还有下一次,那我就不会再讲究什么情分。” 副所长老脸一僵,他没有回话,指甲却在手心掐出了血丝。 顾序州从所长办公室出来,将趴在窗户外的老陈和王工吓了一跳。 “顾序州,亏我觉得你还是条汉子,没想到你是做出这种事情。看样子我们是做不了同事了,今晚我请你吃饭,就当是给你饯别了。” 王工笑得一脸幸灾乐祸,发生这么大的事情,顾序州在不可能在研究所呆下去。 三角眼的陈玉平日里对顾序州冷嘲热讽,此时却耷拉着一张脸。 “你这家伙是脑子进水了,这种事情也敢干?” 顾序州慵懒地打了个哈欠,无视身边嘈杂的声音,径直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他拿出图纸,像是没事人似的继续之前的工作。 研究所的人都自语文化人,顾序州做出来的事情在他们看来是极为不齿的,可大家又都好面子,不好意思上去直言,一个个躲在后头嘀咕。 许久,所长从办公室出来,简单的将这件事定为误会。 要是一般人,一句误会也就轻松带过了。 可偏偏风暴的中心是顾序州,那个本就不招人喜欢的二毛子,所长说的不清不楚,大家更是觉得所长是有心偏袒,对于顾序州的怨气也就更大了。 晚上秦葭宁回到家,看到自家的大门上被人写上了鲜红的“奸细”两个大字。 她伸手去摸,油漆还没有干,能在这里写字的自然都是这个大院里的。 可惜这年头没有监控,根本没办法查询。 但秦葭宁清清楚楚地知道,这两个字一定是冲着顾序州来的。 她男人在研究所里,一定被欺负了。 研究所里都是自己人,这种大事情传开根本都不需要过夜,几个给丈夫送午饭的女人回来就把消息散播到了整个大院。 秦葭宁在厨房里洗菜,两个邻居故意走过来撞掉了她手边洗好的白菜。 新鲜的大白菜散了一地,被人踩得没了形状。 两人当做没看见,故意多踩了几脚,泄愤般转身离开。 “等等。”秦葭宁可不是顾序州,她有嘴,被欺负的绝对要说出来,“两位嫂子,你们把我的菜踩烂了,连句对不起都不会说吗?” “这个厨房是你家的吗?你把菜放在这里碍着人,怎么不知道说对不起?” 另一个妇人阴阳怪气地笑着:“就是啊,这厨房是共用的,你要是不爽,那就让你男人去找所长啊。” 以前所长偏心顾序州,大家伙心里虽然不高兴,但碍于顾序州的能力也不敢多说。 可现在顾序州这种缺德事都做了,所长也没有一点惩罚,还让他们两夫妻住在这家属院里,这些人自然有怨气。 要是到隔壁筒子楼里还有十几户,干了十来年也没分到好房子的人家,他们都虎视眈眈,巴不得顾序州被赶出研究所,把房子让出来。 “把研究所的成果偷卖给私营企业,顾序州就是个贼!”女人朝秦葭宁啐了一口。 口水被吐中,反倒是一盆冷水泼到了女人脸上。 “小嫂子,不好意思,我看有脏东西就忍不住……洗洗更健康,你现在看着感觉多了。”秦葭宁阴恻恻地笑着,让人不寒而栗。 湿透的女人闻闻自己衣服,一股子泥土味,自己头发衣服上满是从菜叶子上洗下的泥巴,新买的布拉吉算是彻底毁了。 “小嫂子,你说我男人偷卖资料给民营企业,什么时候,在哪里,什么人看到了?” 秦葭宁不愧是和顾序州同床共枕的人,两人问出地问题都是一模一样。 谁举报就要谁举证,时间地点人物是什么,人证物证又在哪里? “什么证据都没有就胡说八道,去年华国新出的刑法里可就提到了诽谤罪。你们这样造谣,序州要是想不开出了什么事情,你们可都是要坐牢的。” 秦葭宁阴阴地笑着,说的云淡风轻,可把几个妇人吓得瑟瑟发抖。 去年新法规出来的时候,研究所里有安排全员学习聆听,他们也不懂,但的确听过诽谤罪这几个字。 “人在做天在看,你们两口子不做人,迟早会有老天收的!” “伶牙俐齿的坏丫头,我们不和你一般见识。” 妇人们吃了瘪,都是体面人,嘴上斗不过,也不好意思动手,最后两人只能带着一身的洗菜水气鼓鼓地离开。 秦葭宁松了一口气,自己在家属院里都是这种待遇,也不知道顾序州在所里会是怎么样的处境。 那个笨蛋不爱说话,该不会就由着别人欺负吧。 她本想等顾序州回来好好关心下,可一桌子放到凉了,也没等到顾序州。 许久,房门被敲响。 秦葭宁还奇怪难道顾序州忘记带钥匙了? 急匆匆去开门,看到的却是带着一缸咸菜的陈嫂。 “丫头,你没事吧?”陈嫂一反常态,居然开始关心秦葭宁,“我能进来吗?” 第268章 高薪人才 “进来吧。”秦葭宁淡淡道。 门板上的红字她早已经擦了大半,但油漆不好擦拭,还是留了一些细微的印记。 陈嫂进门的时候瞄了大门一眼,随口问了句:“你这门怎么还画着梅花啊,搞得这么精致。” 秦葭宁哭笑不得,那些破碎的红印子乍一看的确像是花瓣。 顾序州对细节十分敏锐,也不知道会不会看出来。 要是那男人知道因为的他的事情自己被欺负,一定又会自责。 “小秦同志,上次修机器的时候我家老陈跟我说了。我家老陈愚钝,但我不是傻子,上次那事情明摆着是王工使坏,你们顾老师也不说,白白让我家老王撑了威风,不好意思啊。” 陈凤虽然脾气大,但也是讲义气的,老陈因为自己失误丢了房子,这事怨不了别人。 反倒是和秦葭宁几次接触,她发现秦葭宁也是个直爽的,顾序州也是有真本事,陈凤虽然不甘,但打心眼里还是佩服的。 她扭捏地将泡菜罐子递给秦葭宁:“这泡菜我自己腌的,就当是赔礼了。” 秦葭宁一愣,这罐子不就是老陈上次送来赔礼的那罐吗? 上次秦葭宁没收,这回经陈嫂手又回来了,这两还真是夫妻,脑回路都一样。 原以为陈嫂是来嘲讽的,没想到态度还算和善,秦葭宁不好意思再回绝,也就笑着收下。 陈嫂没有要走的意思,反倒自然地在客厅坐下。 “小秦同志,今天研究所的事情你听说了吧。”陈嫂问道。 秦葭宁实话实说:“听到了一些风声,具体的倒不是很清楚。” 她当然相信顾序州做不出那种薅社会主义羊毛的事情,他们做过的最卖国的事情也不过是在柳下村的河里捞了几网鱼。 “顾老师这事情啊,是被人陷害了。” 显而易见的事情,陈嫂却说的神神秘秘,秦葭宁也只能配合的点点头。 陈嫂压低声音,生怕隔墙有耳,小声跟秦葭宁继续说道:“我家老陈去打听过了,的确是有人把研究所的资料卖给民营的轴承公司,是隔壁地王工发现报给所长的,副所长听说话马上就去拦截乐那个公司的人,说是花了重金买回来了。” “你不觉得很奇怪吗?那个副所长是什么人啊,自私自利的铁公鸡,平常就知道吆五喝六,今天怎么这么积极。而且一点证据都没有,回来就说时顾老师干的。” 秦葭宁追问:“那王工是什么时候见到交易的?” “好像是昨天中午十二点,在研究所附近的小饭馆。昨天李翠没给他送饭,他就去下馆子了。装的多疼老婆孩子,平常也没见他带什么好吃的回家,吃独食的时候倒是大方,还一个人下馆子。”陈嫂撇撇嘴,她可早就看出那王工虚伪的面孔。 秦葭宁摸着下巴,那王工虽然阴险,却是个胆小的,不可能假意贩卖研究成果,又嫁祸到序州身上,这对他风险太大,很容易反噬,那男人不敢 那出卖资料的人到底是谁? “我还有内部消息,你听不听?”陈嫂子转悠着眼珠子,一副迫不及待要分享的样子。 就算秦葭宁说不听,她肯定也是要讲出来的。 “我昨天和老陈也去那家饭馆子了,那里新开业做活动,素面买一送一。你猜我在那看到了谁……” 陈嫂凑到秦葭宁耳边小声嘀咕。 听到这人的名字秦葭宁倒是没什么意外,但她还是装出惊讶的样子,眨巴眨巴眼。 “当然我也不是说一定是他,就是给你们提个醒。” 陈嫂不好意思的拉了拉衣角,“我知道之前我是给你们惹了不少麻烦,但我也是为我家老陈委屈啊,他人老实,在所里一直被欺负,打杂跑腿的事情没少做,也没落得好,这几个月顾老师对老陈的照顾,我都看在眼里。” “你们两夫妻比那些人真,我眼睛不瞎,都看得见。” 陈嫂一声叹气,看着秦葭宁的脸,突然泪眼汪汪。 “其实我也有个丫头,现在估计跟你一样大了。其实筒子楼挺好的,我不贪心,就是想把我那苦命的女儿接回来。” 也许是想到了自己跟女儿一起居住的场景,陈嫂眼里的光一闪而过。 “筒子楼里的房间只有一居室,我家囡囡要是住过来肯定不方便,我这才打上了你们305的主意。如今这个梦是醒了,是我没用,不如那孩子的姑姑有本事,也许孩子跟她过的更好。” 她前面那个男人虽然不是个东西,但那大姑姐却是个精明的,以前也有着体面的工作。 孩子一直她姑姑那,前几日她好不容易瞄到了孩子一眼,她那女儿如今长的可漂亮了。 就跟眼前的小秦姑娘似的,一米六几的身高,白白净净。 听人说,女儿还学了钢琴,一直被当做大家闺秀培养,这些她这个亲妈根本没办法提供。 “孩子要是跟了我,也许就只是个粗鄙的村妇,我没钱没本事,自己也要靠老陈养,有什么资格抢孩子。” 陈嫂嘴上这么说着,可脸上却满是落寞。 哪个母亲不想和自己的孩子在一起,只不过被现实压弯了腰罢了。 秦葭宁一看,这不是招安的好机会吗,忙乖巧地询问:“陈嫂,你想不想赚钱?” 她将自己劳务派遣公司的计划全盘托出。 “嫂子你以前是纺织厂的车间主任吧,那认识的人一定很多,管理能力也不会差。我希望你能做我公司的人力资源部主管。” “什么人力……主管?” 陈嫂一头雾水,她在厂子里也呆过不少年,可这样的职位称呼还是头一次听说。 “我们几个女人能开什么公司啊!再说了,那些厂子里现在都要高中毕业的,把我们这种上了年纪、年老色衰的老婆娘聚集在一起,谁愿意给工作呢?不行不行,你这公司一听就是要亏本的啊!” 这是正常人的反应,秦葭宁倒也不着急,微笑着伸出五根手指。 “工资,我给你这个数,后面还有提成。” 第269章 关系再好的夫妻也会同床异梦 用道理和梦想无法解决的事情,用钱就能解决。 如果不能,那就是钱还不够。 陈嫂离开305的时候,那嘴角都快咧到耳根子了。 秦葭宁坐在沙发上继续等待顾序州,桌子上的菜冷了又热,热好又冷。 饭搭子迟迟没有回来,秦葭宁一个人动筷子也没胃口,总觉得今天的事情还没有结束。 当顾序州回来的时候,秦葭宁已经躺在床上,怀表显示是凌晨一点。 男人拖着疲惫的身子,看到妻子已经熟睡,特意放轻了声音。 他有洁癖,即便是这个时间点也要去冲个冷水澡。 入睡前,他习惯性地拂过秦葭宁的发梢,在她脸上落下一吻。 “今天工作怎么样?”秦葭宁突然开口,将他一惊。 “挺好的。”他淡淡道。 意料之中的报喜不报忧。 可当他躺下的时候,像只受伤的野狼,习惯性地从背后将秦葭宁抱入,将头埋在她的肩膀上。 看样子,他的心情不是很好。 “你呢。”他问道。 “挺好的,高价招了一个兵。陈嫂给我们送了一坛泡菜,味道挺好的。还有今天我还去见了秦佳安,就是我未来的合作伙伴,对了,你还没见过她吧……” 秦葭宁劈里啪啦地说着,夫妻两都是一个性子,报喜不报忧。 今天房门被人用油漆写血字的事情她是只字未提。 然而身后传来均匀的呼吸声,顾序州早已经沉沉睡去。 这还是他第一次没把秦葭宁的话听完就睡着,看来今天在研究所还真是忙得不可开交。 优秀的领导都会画大饼,秦葭宁给陈嫂画大饼,说好五十元只是基础工资,未来她如果能成功给二十个人介绍工作,就可以增加一元的工资。 陈嫂干的是乐不思蜀,这几天都在大街小巷地和以前的老姐妹打广告。 而研究所的所长更是厉害,给顾序州画了一个根本看不到尽头的饼。 顾序州入职的两个月就帮研究所目前轴承称重不足的问题,成功研制特大型轴承。 下周顾序州要向下来调研的领导汇报研究成果,做的好的话,所长愿意给他写一份介绍信将他推荐到申城的工学院计算机应用研究所工作。 顾序州是所长三顾茅庐请来的,怎么可能轻易放人。 更何况计算机和轴承能有什么关系,所长写的介绍信在申城的计算机研究所起不了什么作用。 这么假的大饼,谁信啊。 顾序州偏偏信了。 或者说,顾序州是心甘情愿地吃这个假大饼,这几天干的特别起劲,生产队的驴子都能他干的苦。 两夫妻好几日忙得说不上话,秦葭宁这头也有自己的工作要做。 办公场地找到了,最重要的还是两头的资源。 招工信息以及需要工作的女工,为了抓住信息差,秦葭宁和陈嫂将整个杭城都走遍了。 他们走访了三百三十七名女性,却只记下了一百二十三个待业女性的个人信息。 有些人不相信他们的公司,有些人觉得自己没能力找工作,有些人被孩子和家庭困住了手脚。 “小秦同志,这公司可不好办,咱们把人员信息记下来了,可上哪给他们找工作啊。” 陈嫂坐在路边的大石头上揉着脚踝,一把老骨头连着跑了半个月的杭城,这腿都感觉不是自己的了。 当初她自己出去找一份像样的工作都找不到,现在要帮一百多人找工作,谈何容易。 当初她就不应该脑子一热就答应下来,现在自己的五十块工资有没有着落也是个问题。 “现在国家鼓励多种生产方式,这两年杭城开了不少私人企业,他们的工厂肯定需要工人。”秦葭宁翻着自己的小本子,上面就记载了两家上个月才成立的食品公司。 “人家就算要找,找肯定也是找男人,男人力气大,搬东西有力气。” “这可不一定,搬运之类的工作的确需要力气,但流水线上的工作最重要的还是细心和耐心,要论忍耐力,男人还真比不过女人。” 陈嫂一听觉得又道理,催着秦葭宁去新成立的几家工厂看看。 秦葭宁却摇摇头:“今天先算了,我还有别的事情要做。” “对哦,明天研究所里有重要领导检查,我也要回去准备准备,晚上让老陈吃顿好的,明天还要去所里给他送午饭,这饭也不能含糊,要不然让领导看了笑话。” 陈嫂跳下石头,示意秦葭宁跟自己一起去菜市场。 “我还有点事情,一会再去。”秦葭宁笑笑,和陈嫂道别,转身朝着另一个方向走去。 陈嫂探头探脑,见秦葭宁去的方向是新开的点心铺。 小年轻就是不一样,有情调,小秦同志一定是特意去给顾老师买点心了。 当天顾序州回来的很早,而秦葭宁比他迟了一个多小时才回来。 看着空荡荡的饭桌,两人大眼瞪小眼。 家属院里的妇女们都想给丈夫打气,一个个比着花样做饭等丈夫回来,顾序州大概是看到了别人,也想着回家吃秦葭宁亲手做的饭。 正巧又碰上来送饭的陈嫂,说秦葭宁特意为他买了新上市的点心。 结果…… “不好意思,今天太忙了。”秦葭宁挤出一个尴尬的笑容。 她风尘仆仆,双手空空,别说是点心了,连个吃剩的点心袋子都没有。 两人最后一起去了研究所的食堂,坐在靠窗的位置上。 今天在食堂打饭的人不多,隔着窗户就能看到不远处家属院的厨房,妇人们在窗户口忙碌地做饭。 顾序州眼底难掩失落。 研究所的研究员们工作忙碌,为了养育孩子和照顾家庭,家属院里的妇女基本都是家庭主妇。 而秦葭宁天生是个不安分的,注定没办法成为那样的女性。 “你生气了?”秦葭宁小心地问道。 没想到七年之痒来得如此之快,如果顾序州希望自己像其他家属一样困在那四四方方的小房子里,她该如何选择? 是要家庭还是要事业? 桌子对面,顾序州突然常常地叹了一口气,一本正经地向秦葭宁道歉。 “对不起。” 第270章 老男人之间的斗争 秦葭宁身体一颤,下意识捂住了耳朵。 “你看见了吧,顾序州又带着媳妇来食堂吃饭了。” “真不要脸,别人家媳妇都是做好了饭等丈夫回来吃,就她那么大的脸天天过来蹭饭。” “人家多聪明啊,自己做饭辛苦,去国营饭店吃饭又贵。在食堂吃轻松还有补贴。” “果然漂亮女人不会持家,要是我女人,长得再漂亮我也忍不了,败家娘们。” 虽然堵住了耳朵,背后的窃窃私语还是钻进了秦葭宁的耳朵。 难道顾序州也嫌弃她不做饭,想要闹脾气? 秦葭宁死死盯着顾序州,如果他敢闹脾气,就直接拳头伺候。 “葭宁,对不起,这几周忙于工作,都没时间做饭给你吃。”顾序州一脸抱歉。 秦葭宁背后响起饭碗掉地上的声音,三角眼的陈玉一边捡起饭碗一边嘟囔。 “这顾序州是不是脑子有问题,媳妇不给做饭,他不生气就算了,还道歉!” “真给我们男人丢脸,平时在研究所拽得跟二五八万似的,在老婆面前就差下跪了。” 顾序州一边给秦葭宁夹菜一边柔声说道:“我算了一笔账,食堂虽然不及自己做饭便宜,但有上级补贴,两个人吃也是合算的,接下来我的工作会越来越忙,以后我没时间给你做饭,干脆打菜回去。” 秦葭宁两眼泪汪汪,不愧是他选中的男人。 就凭顾序州这句话,今天这顿饭吃的无比暧昧。 你喂我一口,我喂你一口,看的旁边的人起一身鸡皮疙瘩。 想不到顾序州平时冷言冷语,在媳妇面前居然是这腻歪狗腿样。 好不容易等这饭吃完,秦葭宁还想抱着顾序州的胳膊一起回去,陈玉不合时宜地插话。 “顾序州,今天晚上还有个项目要研究,你别光跟媳妇腻歪忘了工作啊。” 顾序州蹙眉。 “工作重要,你去吧,我回家等你。”秦葭宁露出一副懂事的样子。 丈夫心里想着自己,秦葭宁自然也不能拖后腿。 顾序州一步三回头,依依不舍地向秦葭宁道别,像极了被主人寄养的大金毛。 走出食堂,瞬间变回原本冷冰冰的样子。 “顾序州,我的演技还不错吧。”陈玉突然从身后窜出来,“你这家伙也真是奇怪,加班就加班,老实跟媳妇说就是,干嘛还演这么一出,你媳妇又不是蛮不讲理的人。” “这叫情绪价值。”顾序州冷冷道。 “切,你这情绪价值怎么不知道给我们这些同事一点。”陈玉撇撇嘴,“我今天配合你哄媳妇,昨天那道题可得教我,还有,教的时候态度好点,给点那个什么……情绪价值。” “你们名校毕业生这种简单的题目都不会吗?” “喂,说好的情绪价值呢!” 要不是想知道解题思路,陈玉真想把饭盒砸顾序州头上去。 “我想了一个通宵也没明白,不是我吹,我在学校也是排名第一的,是题太难,决不是我太菜。这题目你就是给所长,他都得琢磨上一天。” “要真是这样,那只能说明他水平不行。”顾序州垂眸,加快了回研究所的步伐。 “喂,上班而已,你这么积极干嘛!”陈玉踩着小短腿,边跑便骂骂咧咧,“顾序州,你这样嚣张,迟早有天要挨打的!” 陈玉这张嘴还真是开了光,第二天,顾序州的脸上就被结结实实挨了一巴掌。 这天是上级领导来检验成功的日子,距离领导到来只有一个小时,可研究所里却是一团乱麻。 “顾序州,你看看你写的报告都是些什么东西,乱七八糟!” 副所长将一叠厚厚的资料仍在顾序州跟前,纸张撒了一地。 “今天这么重要的时候,你就把这种东西交给上级,你让上面怎么看我们研究所!能力不够就不要拿着这么高的工资,要是不想干了,趁早离开!” 顾序州捡起地上的资料,的确是自己的字迹,但原本工整的字上被涂涂画画,改的不成样子。 “不对啊,这个不是我们昨天写的那份报告!”陈玉抢过资料查看,他不是傻子,这么简单的栽赃嫁祸还看不出来。 “是不是你们写的还重要吗?东西没有保护好,也是你们的责任!”副所长大手一挥,没有继续说下去的余地。 这次汇报的资料不单单是顾序州个人的,更是整个研究所所有人一年来的所有努力。 这年头没有打印机,所有的资料都是手写,哪怕顾序州手速再快,也没办法在一个小时内将所有的资料写出来。 研究所一百多号人围着顾序州和副所长,又急又气,就连平日里帮顾序州说话的老同志也没了好脸色。 “只剩下一个小时不到的时间了,去哪搞一份资料上交!所长将汇总的工作交给顾序州,我就不同意,上次把资料转卖的事情都没弄清楚,又搞出这么大的麻烦。” “我昨天还看到他跟媳妇在食堂做些不要脸的事情,心思都在女人身上了,怎么可能还做得好工作?” “这次不管所长怎么说,必须要辞退他,不能让他再祸害我们研究所!” “对,辞退,辞退!” 所有人举着手叫喊,声音一浪高过一浪。 他们将视线看向所长,不知道是谁藏在人群里叫了一句:“所长,这次你不能再包庇顾序州了!” 所长看看资料,又意味深长地看了眼副所长。 两人斗了大半辈子,对方放个屁他都知道是什么味道的,这么拙劣的演技他怎么可能看不出过。 对方处处针对顾序州,不仅仅是因为顾序州特殊的外表,更因为顾序州是他招来的。 “事已至此,互相责怪也没有用,先想办法度过这次的关卡,事后我会调查清楚。”所长冷静地说道。 他了解老胡,这家伙虽然平常低级的把戏玩的多,但对研究所却是真心的,肯定留了后路。 “不行,现在就得说清楚!”胡所长咄咄逼人。 他越是这样不依不饶,所长越是放心,看来是真留了真资料了。 老东西想耗是吧,那他就陪着演下去。 第271章 聪明人知道留后手 两位老领导坐在椅子上,一个骂骂咧咧,一个淡定地喝着茶。 所里的人知道这两位不对付,经常因为一点小事就对着干。 就像上次的招聘考试,排名第一的顾序州因为成分问题被刷掉,胡所长的侄子排在第四位,本可以成功入所。 偏偏所长和他对着干,向上级打了报告,把顾序州又给请回了所里,给的待遇还是一等一的。 大家都觉得是这两老在明争暗斗,可顾序州实在实力过硬,副所长也没有办法。 斗就斗吧,可现在时间紧迫,上级领导来检查要是拿不出成果来,所里明年的资金怕是要减半,但时候受罪的可是大家伙。 “都怪这顾序州不争气,连整理个资料都做不到,明年我们大家都得工资减半!” “所长,没时间了,再过半小时人就来了!” 众人冷汗直冒,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偏偏三个当事人却异常淡定。 顾序州看看怀表,时间不多了,那两老头还干瞪眼,他刚准备开口,老陈就慌慌张张跑了过来。 “不好了,今天领导要来视察的那台机子出问题了!” “怎么可能,我明明没动那台……”胡所长猛地站起身,终于开始紧张地擦汗。 当初那场招聘考试他侄子虽然被顾序州抢了位置,但他也想方设法把他安排进了研究所当个后勤。 可这侄子是有志气的,不甘心当个后勤,而他也想跟那老东西斗一斗,就特意安排了这场戏。 昨晚顾序州和陈玉离开办公室后,他让侄子把文件抄录一份在把原件毁了,等今天所有人指责顾序州的时候再拿着自己抄录的资料出来救场。 但千叮咛万嘱咐,告诉他别的东西不要动,以免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本来这场戏是天衣无缝,偏偏这蠢蛋天生手贱! 副所长环顾四周,真的没看到那蠢货的身影,看样子是跑路了。 他气的手抖,跌跌撞撞带着众人去机子那边查看。 轴承虽说不是什么特别重大的发明,却也是极为精细的零部件,正所谓差之毫厘,谬以千里。 “副所长,这可怎么办呢,今天还要用这台机子做展示,现在机子出来的轴承全都差了一毫米,东西就全废了。”老陈反反复复就是那几句话,连带着其他人也跟着躁动不安起来。 王工扯扯嘴角:“那些来检查的领导懂什么啊,才差一毫米,他们也看不出来。” “是啊是啊,才差了一毫米,他们一定看不出来。”其他人也跟着说到。 所长的脸色一下阴沉下来,副所长也不说话。 搞研究的人最忌讳的就是疏忽大意,而且是向上级汇报,怎么能糊弄过去。 “术业有专攻,上级领导也许一时间看不出这一毫米,但能当上领导自然是有本事的,你以为瞒得过今天就能瞒得过明天?欺上瞒下,要是追究起来,你们的工作还要不要了!” 所长平日里虽说是个严肃的小老头,可却从没有说过重要,这番话出来自然压得众人都低下了头。 陈玉和几个老技术员查看着机器,也没看出来哪里出了问题,只能无奈地摇头。 “喂,顾序州,你过来看下。”眼看着时间不够,陈玉也不想逞强,拉下脸求助顾序州。 “不行,他办砸的事情还不够多吗!这种关键时刻还把希望放在这种没道德没底线的人身上,我们可全都完蛋了!”王工第一个不同意。 “就是啊,顾序州上次出卖我们所里的资料,今天又把汇报资料写的一团糟,谁知道机子是不是他弄坏的?” “你们看他长得那个样,怎么看怎么不像我们纯正的华国人,没准他是敌国派过来的间谍,故意破坏我们华国发展壮大的!” “抵制顾序州,抵制顾序州,让他离开研究所!” 在情绪的带动下,所有人都开始指责顾序州,不约而同地喊起抵制顾序州的口号。 顾序州面上不显,依旧是那副为所谓的慵懒模样,双手却早已经握拳,指甲深深陷入掌心。 入职以来的四个多月,他起早贪黑,将所有的心思都埋在研究室里。 这四个月,他为研究所写了一千三百分报告,解决了研究所一年多来都无法解决的轴承称重问题,手里还在做着轴承寿命及可靠性的考核研究。 做了那么多,却连最基本的信任都换不过来。 “只剩下二十分钟了,就让顾序州试试吧!”老陈壮着胆子插嘴。 陈玉也跟着附和:“这次演示的成果本来就是顾序州出了最大力,他比我们任何人都清楚!” 可那抵制顾序州的声音太过响亮,将那帮顾序州的声音淹没在唾沫星子里。 “今天的考察如果过不去,就全怪顾序州,才来四个月,就以为自己是我们研究所的台柱子了!” “对,领导要是惩罚下来,年底害我们没了绩效奖,不仅要辞退顾序州,还要他把钱给我们补回来!” “喂,老林,说话要凭良心,你们这项目都卡一个月了,是谁三天就给你们解决了,要是没有顾序州,你们怕是再有一年才能拿出成果来!” “陈玉,你不是很讨厌顾序州吗,现在成他狗腿子了!” “我再高傲,也是知道什么是识时务者为俊杰,以前觉得自己牛逼,现在有比我牛逼的人,我也认!” 眼看着陈玉和几个老同志为了顾序州打起来,一声不吭的副所长发话了。 “都给我安静下!” 他走上前查看机子,心想他顾序州算什么东西,自己一个干了几十年的老所长还能比他差。 本想着自己三两下解决故障,可谁知查看了一番,还真被难住了。 副所长早在前几年就把研究的实操性工作放给手下的年轻人去干,自己干的都是些跟上级对接、打报告的工作。 这维修机子,他还真不行。 他娘的,都怪那不争气的侄子。 他还能不了解那孙子,不就是想给机子弄点小问题,然后自己救场嘛。 结果玩不过就跑路,给他一堆烂摊子。 只剩下十五分钟了,好了,彻底完犊子了。 第272章 峰回路转 胡副所长擦了一把汗,瞄了所长一样。 这个老东西怎么还那么淡定,倒是说一句话啊。 无可奈何,副所长只能拉下脸冲顾序州说道:“顾序州,这是你的工作,你自己善后。” “嗯。”顾序州淡淡地回了一句,大步上前开始查看机器。 “胡所长,你就这么让他去看啊,万一他故意使坏呢。” “之前可是所长你说他居心不良,现在怎么还让他上去帮忙。” 生后那些老同志嘀嘀咕咕,说的胡副所长的老脸是火辣辣地疼,他恨恨地剐了所长一眼。 这老东西就是故意让自己难堪,逼着他承认顾序州的能力。 不一会儿,顾序州开始启动机器,一个轴承磨制而成。 他还没开口,陈玉已经拿着尺子上来检测,随后激动地大喊:“分毫不差!” 刚才还在那叫着抵制顾序州的干部们瞬间没了声响,但脸色却没好看多少。 “这么多人都找不出毛病,怎么顾序州上来一下子就好了,该不会是他自导自演吧。”王工程师阴阳怪气地说道。 顾序州勾起嘴角,意味深长地瞄了一眼王工程师:“你那些手段,我不稀罕用,幼稚。” “你、你什么意思!”王工程师心虚地说不出话,那张脸都气得块变形了。 “老王说的对啊,这顾序州这么轻松就搞定了,该不会真是自导自演吧。” 王工在所里地关系本来就不错,顾序州的能力又强的过分,很难不让人胡思乱想。 顾序州懒得争辩,他们更是当作他默认了。 就在众人准备讨伐顾序州的时候,刚才出门去拿资料的老陈又火急火燎地跑过来了。 “不好了,所长,大事情!” “你这一天天除了叫还会干什么,吵死我了!”副所长心烦意乱,只能把气撒在最老实的老陈身上。 “所长,领导已经到了,就在门口。” “什么,提前到了?”副所长一个踉跄,急着要回办公室拿那份自己侄子抄录的资料报告。 好在他知道侄子不靠谱,特意让他把抄录的资料放在自己办公室了。 跑了没两步,差点就跟来检查的上级撞个满怀。 “老胡啊,你慌慌张张去哪儿啊。”老领导笑着,笑意不达眼底。 胡所长一惊,怎么偏偏是他来。 这位主任在单位里出了名的刁钻,对工作上的细节也极为较真,还好刚才机器的问题解决了,要不然这老领导还真能把这一毫米瞧出来。 “老领导,还有各位领导好。”胡所长苦涩地笑笑。 身后研究所的干部在所长的带领下也已经走出来,胡所长一改刚才吹鼻子瞪眼的样子,点头哈腰地往会议室领导。 “胡所长,今天我带队,下午还要去另一个部门去看看,会议快点进行。” “各位领导工作繁忙,我们一定全力配合。各位里边请,我这就去办公室拿汇报材料。” “不用了,材料已经放在会议室。”所长冷不丁开口。 胡所长傻眼了。 两位所长带着一众人去了会议室,几张长桌子拼成的会议桌上已经倒上了茶水,领导位上还放了两份手抄的汇报资料。 胡所长一时间忘了礼仪,跑上去翻看了起来,全是顾序州的笔迹。 “这怎么可能,我明明让……”胡所长忙捂住嘴,好在身边的老领导没注意到他的异样。 “序州这人谨慎,昨晚特意抄录了三份一模一样的汇报材料,刚才你们在那折腾机子的时候他就让老陈回家去拿资料了。” 所长悄咪咪地在副所长耳边说道,眼底藏不住的得意。 两个老头斗了大半辈子,有输有赢,以前没少被姓胡的老东西坑,硬是给他逼出了泰然不惊的性子来。 这回是顾序州这小子争气,这么厚的资料,他硬是多抄了两份备份,还知道放在家里头藏着。 众领导在会议桌边坐下,王工习惯性地要留下给领导端茶倒水,却被所长挥挥手打发出去。 这年头端茶送水也是个好差事,平常没机会机会见到的领导,正好可以趁着这个机会在领导面前露露脸。 “序州,你坐下,一会你负责给几位领导作报告。”所长特地拉开了自己旁边的座椅。 所长做到这个份上,那些来检查的领导自然是对这个叫顾序州的男人感到好奇,忍不住多看上几眼。 顾序州的这张脸,要么不看,一旦看了就很难忘记。 和西方人一样立体分明、线条流畅的五官,又带着东方人神韵的眼眸和神态,就连见过大场面的老领导都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序州……”老领导看着手里的报告,“老吴,这个就是你上次说的顾序州是吧,还真是长得一表人才,这报告也是他写的吧。” “所谓字如其人,不仅人长得好看,还写的一手好字。不知道实际能力怎么样?小伙子,接下来你可要好好表现啊。” 老领导发话,那话筒自然的被助理放到了顾序州跟前。 胡所长抢过话筒:“老领导,这小年轻没见过世面,这么多领导看着哪有胆子说话吧,不如我代替他……” 老领导和申城的科技局有工作上的对接,能把老领导服侍好了,没准还能沾光转到申城去。 这个长脸的机会他自然不会让给顾序州,老小子要是懂事就应该知道乖乖闭嘴。 然而胡所长话还没说完,顾序州自然地拿回了话筒,接着话筒里就发出沉稳清冷的声音。 “各位领导,我们研究所在今年取得了重大的研究突破,这一切离不开上级领导的指导和全体职工的努力,我非常荣幸……” 胡所长惊得张大了嘴,这顾序州平时惜字如金,没想到还挺懂官腔官调的。 不过这种开场白,之前研究所几次开会他也说过,没准顾序州就是学自己的。先让他装装,一会准会出丑。 然后二十分钟过去,顾序州放下稿子,老领导带头鼓掌。 “长江后浪推前浪,小同志不错啊,当着我们这么多个老同志的面还能落落大方。不愧是老吴看中的人,好,好!” 第273章 顾全大局就要委屈自己 会议室外,一众职工也没心思干活,一个个坐在自己的工位上磨洋工。 王工程师带着几个老同志趴在门板上偷听,都想看这位所长八抬大轿请过来的顾老师出丑。 “老王,以往领导过来的时候可没有研究员留在里头的。你们说所长叫那顾序州在里头干嘛?” “能干嘛,肯定是叫他倒水啊,难道还叫他上台演讲啊,他算个什么东西?是吧,老王。” “老王在所里干了十年了,也只是进去倒倒水。我猜是要向领导举报他转卖所里资料的事情。” 两个老同志在那你一言我一语地讨论着,却没发现旁边的老王听到“盗卖资料”的信息时脸色变得异常难看。 突然,门那头响起热烈的掌声,其中一个老同志看看手表,都过去半个多小时了。 “里头在说什么啊,好像挺高兴的样子,不像是在批斗。” “咔嚓——” 会议室的门突然开了,负责倒水的助理白了他们一眼,示意会议结束,众人四散而去。 小助理打开大门,所长伸手做请的姿势请众人走出。 他们说说笑笑,对顾序州更是赞不绝口。 “这小顾同志头脑的确灵活,刚才孟部长这么刁钻的问题都能对答如流。” “领导说笑了,我们这些搞研究的都是书呆子,心思不放在学术上,还能放在什么上面?” 所长笑着,冷不丁瞄了胡所长一眼。 指桑骂槐,算是让这老爷子玩明白了。 众人按照既定流程来到机器前,顾序州又是一番独角戏,实操下来再次引来阵阵掌声。 副所长站在后头,那脸是红一阵白一阵,电影都没他那张脸精彩。 “切,你们看见顾序州那样了吗,瞧把他威风的。” “人家有本事,这机会要是给你,你还不一定吓成什么样呢。” “你还帮他说话,忘了他对所里做的缺德事了吗?” 转卖所里研究资料这件事是一道过不去的坎,此话一出,替顾序州发声的几个人也没了声响。 上次那事情就这样含糊过去,不少人都对所长有意见,觉得所长太过偏私,就算不辞退也要给顾序州一个通报批评才是。 这件事还是不说清楚,他们甚至说好了要去集体举报所长和顾序州。 好在他们还是懂分寸的,所里的事情就内部解决,还没人傻到跑到来检查的领导面前去说。 检查一结束,老领导带队的人马前脚刚走出研究所的门,研究所的干部就一窝蜂地冲上去将所长团团围住。 所长知道这些人想说什么,给了胡所长一个眼神。 副所长当做没看到,这种时候蹦出来说是自己陷害顾序州,他的老脸还往哪搁? “老东西,做坏事的时候不要脸,现在知道脸面了?”所长在副所长耳边轻语了一句。 见副所长翻白眼闹脾气的样子,他也不把话点破,在众人面前夸了顾序州今天的表现,顺道向众人宣布了一个重磅消息。 “老领导说我们研究所今年成绩突出,下个月还会有记者来做专题访问。讲话的人选老领导定了,就交给顾序州!” 此话一出,众人轩然。 “所长,这件事可要说明白,我们研究所又不是没有其他优秀的年轻人,凭什么这些好处都让他顾序州一个人占了啊!” “顾序州同志今天表现突出,是老领导亲自点名。”所长一向抓大放小,觉得细节没必要多说,也就草草带过。 可众人本就积怨已久,顾序州这个空降的抢了老陈的房子,老陈能忍,可他一个年轻人拿着和老同志一样的工资,别说是同一批进来的小年轻,就是那些老同志心里也不乐意。 所里工龄最长的黄工程师年纪和所长相仿,和两位所长是一个队下乡过的,说话也有话语权,他才不管所长的面子,拍着桌板就要他说个明白。 “吴所长,今天的检查安全通过,我们也不说什么。但是顾序州上次转卖所里研究资料的事情不说清楚,那我们绝不会允许顾序州在所里再呆下去!” “对,必须说个明白!”其他人躲在黄工身后叫着。 副所长躲在后面一个劲地用毛巾擦汗,平日里抵制顾序州的声音就他喊得最响亮,这个时候反倒给顾序州说起好话。 “算了,反正资料我已经高价买回来,没发生什么重大纰漏,就算了吧,得饶人处且饶人。” “胡所长,你心底好,可不代表某些人就能念着你的好,这顾序州平常就鼻子长在头顶上,现在还拿着高工资做着缺德事,我们咽不下这口气!” 副所长心虚地抹了一把额头,那本就没多少头发的脑门被擦得越发光亮了。 所长再次保持沉默,垂下眼看顾序州会怎么解决。 那几十双眼睛盯着顾序州,他甚至能感觉到背后火辣辣的,但这几十双眼睛也敌不过所长的一个眼神。 早在这件事发生的当天晚上,所长就找了顾序州谈话。 简单来说他知道顾序州是冤枉的,所长甚至知道主谋就是副所长,可他还是希望顾序州能保持沉默。 一来是两人是多年的交情,是敌人也是朋友,所长还是想给老头子一个脸面。 二来一个研究所的副所长故意陷害一个年轻干部,这种事情说出去丢的是研究所的声誉。 所以只能让顾序州受点委屈,事情拖着,也许大家伙也就忘了。 可显然,所长低估了嫉妒在人心里发酵出的巨大力量,树大招风,顾序州这颗树注定不会太平。 顾序州的视线从所长身上移开,他习惯沉默,当年在柳下村他不也是在一次次沉默中熬过了那些可笑的偏见和诬陷吗? 他握紧拳头,又咬牙松开,沉默地要走出人群。 “说不过就想逃是吧,你今天要是不把话说清楚,我就带人把你家抄了,把房子让给其他有良心的同志。”带头的那个黄工抓住了顾序州的手腕。 这人本来就是个暴脾气,要不是看在老吴所长的面子上他早就出拳头了。 顾序州眼底闪过一丝阴郁的狠劲,冷冷道:“你们说我转卖所里的资料,证据呢?” 第274章 谁也不准欺负她男人 “老王亲眼看见的,而且那天你的确请假了!”黄工底气十足地看向王工程师,“对吧,老王。” “嗯、嗯,那天中午,在两个路口外的向荣饭馆,我、我亲眼看到顾序州跟一个小个子的男人私聊。”王工吞吞吐吐地说道。 他看看副所长,本来这件事就是副所长让他去做的,说是灭灭顾序州的威风。 王工在所里人缘好,大家伙也都相信他的人品,他也仗着这一点睁眼说瞎话,什么都没想清楚就说了。 偏偏顾序州十分冷静,当时追问时间地点人物,害他当时只能马虎过去。 为了圆谎,他回家想了一夜,精心地把这个谎言圆的顺滑。 “我那天配媳妇去看房子,一整天都在杭城湖边上,根本不可能中午瞬移到研究所附近的小饭馆。”顾序州冷眼,淡定地回复,“我有两位老房东作证,王工,你有其他人证吗?” “人、人证?我不就是人证吗!”王工扯高了嗓门,无能狂怒。 平日里优雅的形象荡然无存,将围观的同事也吓了一跳。 副所长不耐烦地拉了拉所长的衣角,低声抱怨:“你带出的什么人啊,纠缠不清。” 言下之意就是嫌顾序州不老实,领导让他背锅,好好背着就是,多大点事啊! 所长眼藏愠色,还是冷静地发话:“已经十二点了,都先去吃饭吧。” 此时研究所的院子里已经有不少女性家属抱着饭盒等丈夫下班吃饭,男人们也已经饥肠辘辘。 可肚子再饿,也比不上这段时间受的委屈,他们就是咬着牙不松口。 “顾序州,老王是老同志了,他什么人品我们了解,他绝不会说谎。” “你要是现在承认,我们还能给你留个脸面,出了这研究所你还能找个体面的工作,可要是让我们找到证据来,未来你就别想在杭城混了!” 研究所的一群斯文人将顾序州团团围住,越逼越近,眼底藏着杀机。 其中不乏嫉妒顾序州才华的人,所谓法不责众,混在其中打顾序州一顿撒撒气也是好的。 “证据是吧,我有!” 突然,研究所大门被一脚踹开,门前的光亮下一个个子娇小的女人闯了进来。 秦葭宁大步走到顾序州跟前,打开双手一副护着自家崽子的模样。 门外,来送饭的女性家属一个个踮着脚尖往里头巴望。 “各位领导,那天序州的确跟我在杭城湖附近,我们早上过去,下午五点才回家,根本没时间来研究所附近交易。” 秦葭宁侧过脑袋冲顾序州抬抬下巴,示意你有我罩着,谁都不准欺负。 “你是他媳妇,你肯定护着他说话,谁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王工在那跳脚。 反正研究所的人都相信他老王,谁会信这对新来小夫妻的话。 秦葭宁挑眉,自信地笑道:“王工,我今天能过来,自然是带了人证的。口说无凭,我可不像某些人无凭无据就靠着一张嘴胡说八道,给好人泼脏水。” “你说谁呢,你们自己平常做人不检点,没办法赢的大家的信任,还怪我人缘好?” “是啊,老王和我们多年的交情了,他是什么样的人,我们还能不清楚?” “倒是顾序州,来了都四个月了,也不主动和我们吃饭,好不容易开个金口,也都是在说工作。” 所里的人本来就眼红顾序州工资高,现在还有个这么漂亮的媳妇护着,那些男职工心里更是窝火。 “赶走顾序州,我们所里容不下骗子!” “对,赶走这个诈骗犯,小偷!” 甚至有人开始上前推搡顾序州,被秦葭宁一个手刀打断。 “我的男人,还轮不到你们欺负。” “小丫头,你说有人证,那人呢!”王工瞧见门外除了熟悉的家属院的人,就没别人了,他越发嚣张起来。 秦葭宁冷静回答:“人一会就到。” “哈哈哈哈,我看等到天荒地老都不会有人过来。”王工向着众人喊道,“大家别被这丫头骗了,她就是虚张声势,其实根本就没有什么人证。” “小丫头,你何必想不开,和这种诈骗犯在一起,干脆离了,重新找个好男人。”有个年轻的声音混在人群里调戏,“你长得好看,就是再嫁三嫁也有男人要你,干嘛在这棵树上吊死。” 这一屋子的所谓文化人因为这一句轻薄的画压着声音嘻嘻的笑。 “哼。”秦葭宁冷笑一声,捡起旁边桌子上的钢笔飞了出去。 只听见人群里一声凄惨的尖叫,正是刚才那个出言不逊的家伙。 “别以为藏在人群里我就打不到你,我在乡下打野狗学的就是听声辨位。”秦葭宁双手插在胸前,骄傲地抬起头。 她的眼珠子贼溜溜地转,时不时看一眼墙上的闹钟,想着自己的几个证人应该就要到了。 “这顾序州鸡贼,找的老婆也是刁难任性,居然敢动手打人。” “哎呦,痛死了,乡下人就是没教养,这种人怎么可以让她住进我们的家属院,到时候那些小媳妇都要被带坏了!” 这年头的男人哪怕大学毕业,思想还是封建的,不管原因是什么,秦葭宁伤了别的研究员,那就是罪大恶极! 面对男人们的指责,秦葭宁全当耳边风,只是可惜了前几个月努力塑造的淑女形象付之东流。 反正已经是别人眼里的泼妇,她干脆敞开嗓子和他们对骂起来。 “你们都是搞研究的,应该知道一切理论要从实际出发。难道你们平常搞研究也是这个样子,什么实践都不做,空口就开始搞报告?” 刚才还装聋作哑的副所长急了:“你可不能胡说八道,质疑我们的专业素养,我们的所有研究理论都是从实践中得到的!” “那你们给序州治罪的时候,怎么不知道从实践出发?什么证据都没有,就凭几个人张张嘴巴,就给序州按上莫须有的罪名。” 顾序州看着小小的秦葭宁为自己争辩的样子,红了眼角。 他本答应所长不把事情闹大,可比起所长,他更不能让自己媳妇跟着说委屈。 他猛然开口:“我有证据证明自己的清白。” 第275章 她带着证人来了 众人齐刷刷地看向顾序州,刚才吵了那么久,他连个屁都不敢放,这个时候说有证据,谁信啊! “胡所长,上次被你高价买回来的资料应该还在您的办公室吧。” 顾序州看向副所长,眼角浮现出一丝诡异的微笑。 胡副所长背后冒出一身冷汗:“那资料我早就扔了。” “那不是您高价跟私企买回来的吗,就这么扔了?” 顾序州眯起眼,直勾勾地打量着胡所长。 胡所长鬼鬼祟祟地瞄了吴所长一眼,像个小姑娘似的抱怨:“老吴,你这找的什么人,居然敢审问起我来了!” 吴所长耸耸肩,他清楚顾序州接下来要做什么,做了一个“我也保不住你了”的表情。 为了研究所的声誉,他劝过顾序州以大局为重,可嘴巴长在顾序州身上,人家说还是不说,他可拦不住。 吴所长顺手拉过旁边的椅子,坐下来看戏。 “各位,请稍等一下。” 顾序州彬彬有礼地点点头,花了三分钟时间回到自己办公室,手里拿着一个档案袋出来。 他打开档案袋,向众人展示里面的资料内容。 厚厚的纸张被撕地七零八落,用透明的胶带贴起来,歪歪扭扭,但也能看清楚上面的文字。 “这个资料就是当天胡所长从私企买回来的资料,也就是你们认为我倒卖的那份资料。” 他又指了指今天交给上级领导汇报的资料。 “你们看这两份资料,在最关键的地方数据完全不一样。胡所长带回来的这份资料里的数据是错误的老版本,而在所谓的交易发生的前一天,我已经和所长修正了正确数据。” “当时新的数据还没有公布,所内只有我和两位所长三个人知道。如果我真的要卖数据赚钱,完全可以拿最新的数据出去。” “姑且不说有没有倒卖数据一事。”顾序州偷瞄了发抖的老王一眼,继续说道,“如果真有人盗卖数据,肯定是我和两位所长之外的人。” 话音刚落,周边立马响起窃窃私语,而旁边的胡所长显然松了一口气。 顾序州向所长点点头示意,自己算是给了他一个面子,彻底把胡所长从这件事里撇干净了。 老胡虽说栽赃的事情做的不地道,可他对研究所还是真心的,特地留了后手,给王工的是假数据。 这下王工程师急了,胡所长置身事外,自己不就首当其冲了嘛! 他红着脸跳脚:“你说这资料是当天卖出去的那份,证据呢!所长说扔了,难道你给捡回来了?我看你就是伪造证据!” “对啊,你说我们就信啊,真当我们是傻子?” “我们所里都是一条心的老干部,就是你一个新来的,除了你,谁还会出卖研究所!” 在众人的质问声中,老陈弱弱地开口:“我能证明!” “那天胡所长把这份资料撕了扔进垃圾桶,我看所长高价买回来的,又是咱们自己所里的重要数据,我就给捡回来了,上面的胶带还是我贴的呢。” 老陈这人虽说愚钝,但确实出了名的老实巴交,从来不会说谎,研究所的人嘴上不说,心里却也信了几分。 “老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这要真是顾序州卖出去的,他干嘛不用真数据?” “能有胆子开企业的人可不是好惹的,顾序州要是故意拿了钱给假数据,别人肯定不放过他。” “老王,当时你真看清楚了,和私企交易的是顾序州?” 人群里开始发出质疑的声音,站在门外看好戏的女人们也好奇地挤到了门口。 王工程师被盯得全身火辣辣,开始后悔自己因为意气用事听了胡所长的话。 那天在两个路口外的小店里,一个自称是轴承有限公司的男人找上他,那人想高价从他这里买轴承相关的最先成果。 他自然是不同意的,立马就拒绝了男人。 回到研究所之后他就把事情告诉了副所长,本来是很小的一件事,可副所长听说了他和顾序州之间有矛盾,就鼓动他把这件事嫁祸到顾序州身上,以便找借口把顾序州赶出研究所。 之前被顾序州的小媳妇打了一顿,王工心里也有气,想也没想就一口答应下来。 还好,所里没人知道自己和那私企老板见过面的事情,要不然自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就在僵持之际,一个留着小寸头的年轻男人从一众家属里挤了进来。 秦葭宁看到小寸头的一瞬间,眼睛就亮了,激动地喊道:“我的人证到了!” 小寸头径直走到秦葭宁身边,笑盈盈地说道:“女同志,不好意思,中午店里太忙,来迟了!” 王工看那小寸头觉得眼熟,心虚地双唇颤抖:“秦葭宁,我们研究所谈事情,你找个外人干什么!” “这位就是那家饭店的服务员,事发当天就是他负责整个店里的工作,要证明那天序州有没有去过小店,不找他,找谁?” 秦葭宁底气十足地勾起嘴角,故意冲王工得意地一笑。 “做餐饮的人最擅长记人,这个小哥哥说了,那天是店里开业第三天,店里的生意说不上太好,当天就来了十二个人,他全给记下来了。” 小寸头被美女夸得不好意思,羞涩地抓着后脑勺:“我这人读书不行,就是特别能记人脸,见过面的人绝不会忘记,我妈都说我就是天生当跑堂的。” “我可以跟大家证明,当天我绝对没有见过这位叫顾序州的同志。” 小寸头看向顾序州,脸上闪过一丝惊讶的神色,巴巴地又补了一句。 “这同志长得这么特别,好看的跟电影明星似的,我要是见过了肯定忘不了!” 这话大家自然是信的,毕竟顾序州这张脸自从进了家属院,这群一心只有研究的脸盲也忘不了。 王工慢慢后退,逐渐引入人群,低着头疯狂用袖子擦汗。 秦葭宁这死婆娘居然去小饭店把服务员拉过来了,这女人怎么这么不要脸,也不怕家丑外扬! “王工程师,事情还没说完呢,你去哪儿啊?”秦葭宁甜甜的叫着。 那声音就像是摸了蜜的毒箭,吓得王工一个踉跄,差点摔地上。 第276章 领导叫你吃屎那也得吃 小寸头的目光都在秦葭宁和顾序州这对漂亮的小夫妻身上,本来事情说完了一步三回头地偷瞄。 可秦葭宁这一嗓子,他自然地把目光转向了王工程师,小寸头大手一拍,想起了什么。 “这个客人我那天也看到过!”他大声叫着。 “我那天去吃过饭,你见过也不奇怪。”王工背后的冷汗把衣服都沾湿了,脸上故作镇定,手却抖得厉害。 小寸头皱皱眉,仔细想了想:“这个同志,那天和你一起的人也是研究所的吗?我怎么没看到啊!” 为了展示自己的超强记脸能力,小寸头在人群里搜索记忆中的那张脸。 他自言自语道:“那天跟你一起的人不是研究所的研究员吗,就长得高高大大,穿的西装革履,一副大老板的样子。听口音好像还是北方人!” “北方口音的,还是老板模样,这怎么跟老王之前说的那个大老板这么像啊。” “小伙子,和老万坐一块的那个男人穿的什么衣服?” 小寸头闭起眼回忆:“穿着黑色长裤,白色衬衫,腰上还有个很亮眼的皮带。” “那个皮带的扣很有趣,我给你们比划一下啊!” 小寸头随手在桌子上抓了个笔,在报纸上画了“Lv”两个字符。 这年头的华国人不认识什么奢侈品,但是王工为了栽赃地更真实,特意描述了那个企业老板的装扮。 没曾想,这竟然成了自己的罪证。 “我没有,你们不要听他胡说,这个小寸头肯定是秦葭宁找来演戏的!” 王工已经完全没了一贯的优雅,激动的像个骂街的泼妇,恨不得冲上去撕烂秦葭宁的嘴。 “君子动口不动手。”顾序州冷着眼抓住了王工的猪爪子,用力甩开。 王工张牙舞爪地骂着,却忌惮顾序州的力量不敢上前。 秦葭宁临危不惧,向冲上来保护自己的顾序州眨眨眼。 她就知道,只要顾序州在,就没有人能欺负她。 同样的,只要她在,就不会让任何人委屈顾序州。 “小王,真的是你出卖了研究所吗?” “我去那家店吃过几次,这个小伙子的确是那里的服务员。” “那个老板的装扮老王就跟我们几个说过,秦葭宁不可能知道,更不可能和人家服务员合作撒谎。” 人证物证具在。即便是在熟悉的同事对王工产生了质疑,只是碍于情面没把话说的很直接。 王工紧张地朝所长巴望,一副祈求救助的焦急模样。 而胡所长只是默默地牛过了头。 “王工,你和私企的人交易,还嫁祸到序州头上来,你的良心不会痛吗?”秦葭宁直接捅破窗户纸,正面质问。 王工急了,冲上去想抱住副所长的大腿,却被那灵巧的老头子像躲瘟神似的避开。 “胡所长,你可得帮帮我啊,我真没有交易,是你……” 胡所长直接打断他的话:“老王,你要想在所里继续待下去,就老老实实和大家坦白。” 他给了王工一个眼神,意思很明白了,这个锅就得你背着。 在单位上班,领导就是让你吃屎,你也得吃啊。 王工情商不低,自然知道怎么选择才是对自己最好的。 他咬咬牙,戏精上身似的哭得十分凄厉。 “我没有出卖研究所,是那私企老板自己找上的我,我当时就拒绝了!” “我就是看小顾年纪轻轻,一进来职位就比我高,我心里不舒服,这才去垃圾桶里捡了废弃的资料骗所长是小顾卖出去的。” “你们可以去找那个私企老板问,我真的和他没说上两句话,他的钱我也真的没拿!” 旁边的小寸头也点点头:“这话是真的,那个胖老板的确提了一箱子东西要给这位同志,这同事没收。这同志吃饭抠唆的很,把我们免费送的榨菜都吃完了,所以我对那桌发生的事情记得特别清楚!最后那胖老板离开的时候还挺不开心的。” 王工悄咪咪瞪了那小寸头一眼,一个服务员,话怎么这么多! 吃他家几口榨菜怎么了,玩不起就别送啊,还特意说出来! “我是真的一心为研究所,宁愿自己吃榨菜也不会拿研究所的资料去卖!这次冤枉小顾同志,都怪我因为嫉妒鬼迷了心窍!” “唉,老王,你怎么这样!” “既然只是误会一场,那就算了,谁让那顾老师太过招摇,平时也不知道做人。” “所长,老王不是故意的,反正所里也没有损失,就算了吧!” 人员一变,研究所众人的态度完全不一样了,纷纷为王工求情。 所长本就不想把事情闹大,现在王工一个人把锅给背下了,就此打住是再好不过。 “既然这样……” “不行,冤枉了就这么算了,就是说让序州白白受委屈喽!” 所长正准备结束这场闹剧,秦葭宁摆着脸打断了他的话。 顾序州为了研究所费心费力,仅仅因为某些人的一句话就被打上诈骗犯的罪名,被集体围攻。 而那王工故意陷害,只要哭两下就可以被原谅。 这样的双标,顾序州能忍,她可忍不了。 过去五年的下放已经让这个沉默的男人受尽了委屈,没道理平反了还要因为偏见而处处忍让。 “那你想怎么样啊?”胡所长阴阳怪气地问道。 秦葭宁抬头:“自然是要道歉,让王工程师当着所有人的面,低头向序州道歉!” “小丫头,不要不依不饶,老王也不是故意的,让他给一个小年轻道歉,让他的脸面往哪里搁?” “就是说啊,一个误会而已,过去就算了!” “你一个女人不要替男人做主,让小顾自己说。小顾,你应该是有分寸的,就这点小事情可不要不依不饶。” “幼儿园小孩都知道做错事要道歉,难道研究所的各位比幼儿园小孩还不如?” 秦葭宁一句话将众人呛回去,她看向顾序州,给了他一个坚定的眼神。 “你已经不是柳下村的顾序州,不需要再因为偏见而忍气吞声。” 接着她又瞄了胡所长,那位真正的罪魁祸首一眼。 “你也没必要像某些人一样,领导叫你吃屎就吃屎!” 第277章 我赚钱养你 王工嘴角抽抽,那脸色还真跟吃了屎一样。 “顾老师,对不起。”他从喉咙里勉强挤出嗡嗡声,怕是连他自己都听不清自己说了什么。 “听不清楚。”秦葭宁淡淡道。 “嘿,你这小姑娘不要得理不饶人,老王已经道歉了,你还装听不见,这不是存心让人难看吗?”平日里个王工要好的几个技术员帮腔道。 秦葭宁抬抬眉:“王工程师冤枉序州的时候,不就是存心让人难看,他干得出这种事情,怎么就拉不下脸道歉。” “华国崇尚尊老爱幼的美德,王工是老的要死了,两个对不起都没力气说了?我们是好人,不是傻子,别人都欺负到家门口了,还傻乎乎地说谢谢。” “你、你!我们都是斯文人,不跟你乡下人胡搅蛮缠!” “斯文人才可怕,眼镜底下藏着的不知道是不是人心。”秦葭宁冲王工挑挑眉,“王工程师,要不要我把你在家做的缺德事都说出来?” 王工身体一颤,这次替所长背下这个锅已经算是断尾自保,要是再让人知道自己背地里打老婆孩子的事情,那让他还怎么在所里混下去。 “顾序州同志,对不起,是我鬼迷心窍!”他着急的喊道,几乎破音。 本来这事情只是所里的人知道,老王这一嗓子出来,站在门外等待的家属们也都听见,一个个好奇地嘟囔着到底怎么回事。 秦葭宁满意地点点头。 老王红着脸,眼含杀意地瞪着顾序州:“你满意了?” 不等顾序州回答,王工程师就气急败坏地要转身离开,身后的顾序州却突然叫住了他。 “王工程师,今天这事就这么算了。今天是我没本事,让媳妇给我出头,你要是心里不乐意,你直接冲我来,我们在工作上比拼,别搞那种见不得人的事情。” 他扫了一眼众人,刚才那些围攻他的同事们一个个缩着脑袋心虚地离开。 现在他们可算是知道了,顾序州虽然是个木头,但她媳妇更是个不好惹的。 所长坐在椅子上喝着绿茶,他不笑、也不生气、更不说话。 顾序州没有完全顺从他的意思,知道老所长心里肯定有想法,但他也不在乎了,比起其他人,自然是自己媳妇的想法更重要。 “序州……”老所长刚想开口。 顾序州冷冷地应着:“所长,我饿了,先带媳妇去吃饭。” 不等所长开口,顾序州就带着秦葭宁去了食堂。 此时整个食堂的人都在谈论着刚才的事情,那些女家属拉着男人问细节,相信很快整个家属院都会知道。 秦葭宁无视那些目光,在平常的位置上坐下,看着顾序州打来的红烧肉,笑得比花还灿烂。 “今天让媳妇受委屈了,吃点肉补补。”顾序州放下三菜一汤,香味迷茫在秦葭宁的鼻尖。 这几日他们各自忙着工作,他怕让秦葭宁担心,特意隐瞒了自己在研究所被排挤的事情。 没想到葭宁不仅知道了他被冤枉,还找到了人证,想到肯定花了不少心思。 顾序州心里五味杂陈,原以为自己能工作照顾她,没想到到了城里还是自己被她照顾着。 他不擅长说话,只能多点两个她喜欢的菜表示感谢。 热闹的食堂里起伏着不同的低语,不用想也知道是在谈论顾序州和王工的事情,王工血条厚,但也是败了不少人缘。 大家虽然知道了顾序州是冤枉的,但他一贯冷冰冰的脸色依旧在所里讨不到什么好。 就像现在,不少人还在角落里说着顾序州打菜的事情。 虽说顾序州平常一个人的时候,都是一个白菜一碗饭,可每次秦葭宁来都是起码三个菜起步,也难怪别人会眼红,觉得这混血老过的太过奢靡。 “这顾老师有嘴吃那么多好菜,怎么不知道伸冤?害我跟风说了他几句,现在显得我像个坏人似的。” “这老王也真是的,心里不爽也不能用这种方法啊,我们看那顾序州不爽,不也都憋在心理嘛!” 秦葭宁耳朵尖,黑着脸瞪了隔壁说话的两人一眼,对方立马没了声响。 她夹了一大块肉放到顾序州碗里,甜甜的笑着:“我委屈什么,倒是你,为了保住这个工作忍气吞声,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其实不喜欢轴承,就是想有个工作赚钱养我。” “你放心,等我的企业壮大了,我赚钱养你,你想搞科研,我就给你开个人研究室!” 女人花旗大病,可不比男人差。 秦葭宁那一脸认真而笃定的样子惹得顾序州捂嘴笑起来。 不愧是秦葭宁看着的男人,虽然部长嘴巴,可脸是真好看,笑起来比七月的月季还好看。 只是说到公司发展,秦葭宁托着腮帮子发出了深深地叹气:“杭城太大了,我和陈嫂两个人一家一户的去搜集待业女性信息,不知道要搞到什么时候。” “跑断腿还是小事,主要那些女孩子都不相信我,觉得我们是骗子。” 没想到这个念头女娃娃的警惕性都这么强,一个个跟看诈骗犯似的看着自己。 也是,毕竟这年头招工都是找年轻力壮的男人,谁会主动给女性介绍工作。 “每年国家都有人口普查,街道办对自己辖区内的人员信息最为了解,你们可以试着先去街道了解大概得情况,这样也能少走许多弯路。” 顾序州喝了一口汤,又悠悠地补充了一句。 “锅炉达跟几个街道的人都熟,还有冰清之前通过他父亲的关系和街道的人也有来往,让他们去沟通的话,应该比你们去更方便。” “到时候我和锅炉达说一句。” “不用!”秦葭宁眼睛亮晶晶地转悠着,“我自己去找他们谈谈。” 公司起步阶段需要人手,她记得那个姚大小姐大学毕业,还没有工作,让她负责对接街道和国营企业,是再好不过的。 只是……对方再怎么说也是情敌,而且又是不缺钱的官二代,想让她给自己打工可需要一些真手段。 秦葭宁抬起头,看着顾序州那张俊俏的脸,奸诈地扬起微笑。 第278章 遇事不决就卖老公 “我脸上是有什么东西吗?” 顾序州被秦葭宁盯得一激灵,紧张地擦着自己的脸,总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 秦葭宁笑得谄媚:“顾序州同志,你是不是很喜欢我,是不是很在乎我,是不是我做什么事情你都会原谅我。” “当然。”顾序州下意识地回答,随即一想总觉得自己被下套了,警惕地反问,“你想干什么?” “嘻嘻。” 秦葭宁笑而不语,转头就骑自行车去了姚冰清家。 姚大小姐的家就住在市府旁边的小洋房里,带着长满月季花的小院子,来给秦葭宁开门的是他们家的小保姆。 秦葭宁推着自行车来到院子,姚冰清正托在腮帮子在石桌边自言自语,旁边的项丰华正悠悠地给花朵浇水。 这两人虽说是表兄妹,但有些地方长得还是有些相似的,俊男美女,穿着这个时代最潮流的衣服。 一身乡土打扮的秦葭宁显得格格不入,她甚至穿的还没有姚冰清家的小阿姨时尚。 “序州哥哥去了研究所之后,我都没机会看到她,这还怎么和秦葭宁抢啊。” “哥,你说我假装脚受伤,让序州哥哥过来看怎么样?” “不行不行,太假了,要么就说我爸生日,邀请朋友聚餐?” 姚冰清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完全没注意到情敌已经悄悄到了她身后。 秦葭宁怜惜地摇了摇头,不愧是温室里长大的花朵,骗男人的手段都如此拙劣,这种手段怎么可能吸引到顾序州的注意。 “小姐,这位秦葭宁同志找你。”小保姆提醒道。 “秦葭宁?”姚冰清像是做坏事被抓的小贼,慌张的差点从椅子上摔下去。 她羞红着脸,故作淡定:“我刚才是在背昨天看过的文学书,都没注意到你来了,不好意思。” 不愧是官家养出来的大小姐,虽然不擅长撒谎,但礼仪倒是很到位,起身向秦葭宁点点头行礼,又特意吩咐小保姆给秦葭宁倒了茶水。 新春刚出的西湖龙井,茶水里带着淡淡的清香。 “秦葭宁同志,你找我是有什么事情吗?”冷静下来的姚冰清问道。 虽说姚冰清单方面把秦葭宁当做情敌,可秦葭宁只是把她当做一个顾序州的妹妹。 关于来意,秦葭宁也不扭扭捏捏,直接开门见山说了要创办劳务派遣公司的事情。 项丰华也在边上,他前几年游走于申城和京城之间,接触过不少形形色色的企业,之前在京城的确也听说过外派工人的公司。 但是专门为女性介绍工作,并且在上工前提供职业规划和技能培训,这样的公司还是头一次听说。 项丰华背对着两人,继续浇着花朵,耳朵却默默地听着。 女士之间的对话,他不好插话,但这提议实在太有意思。 姚冰清双手托腮满脸的问号,她听得一知半解。 “现在的确很多人尝试做生意,听我爸爸说,不少年轻的小姑娘会去批发市场买衣服摆摊,也能赚很多钱。还有摆摊卖小吃的,虽然辛苦,但也是暴利。” 姚冰清的言下之意就是赚钱的门路那么多,秦葭宁干嘛冒这么大风险去开公司,这根本不是她一个农村妇女该做的事。 “开公司成本太高了,就算是要开公司,服装厂、食品厂,这些受众可比你的劳务派遣广多了。” 不愧是读过书的大小姐,姚冰清对目前的市场还是有些了解的。 在上一世,秦葭宁看过的无数本年代文里,一般女主也都是先从摆摊开始,选择的行业也都是服装啊、食品之类的。 像秦葭宁这样仗着自家男人有点臭钱,一开场就来个大买卖的,少之又少。 更何况她的公司遵从人性化办公,给要上工的女员工提供专项学习培训的,明眼人看来就是赔钱买卖。 秦葭宁笑笑,如实回答:“这的确不是一分好买卖,至少目前看来对我们这些股东来说不是。” “但是你知道光我们杭城,就有多少希望工作却找不到机会的普通女性吗?他们过着掌心向上的日子,每天看着丈夫的脸色行事。谁曾想过,他们其实也有自己的梦想,也想创造自己的价值。” “而在很多新起的企业里,他们可能也在为寻找能力匹配的女员工而为难。” “供求之间存在信息差,而我们要做的是整合两边的信息,让合适的人到合适的位置上,让利益最大化。” “当然,我们不是白做工,我们抽取的提成也能为公司后续发展提供动力。生意壮大的话,我们还能赚到钱,一箭三雕,何乐而不为?” 姚冰清皱皱秀气地眉头,好像不太能完全理解秦葭宁的理念。 这好像不是做生意,更像是做慈善,这有什么意思啊? “那你来找我只想干什么呢?出钱吗?” “不是,资金方面有我和秦佳安负责。来找姚小姐,其实是想希望用一用您的人脉。”秦葭宁狗腿地笑着。 “听说黄干部以前在城东街道以及城南街道工作过,和街道办的人很熟悉,不知道能不热让他统计一下辖区内待业女性的信息?” “你是说嘉达?他的确在那边工作过,他和秦家人现在熟的跟一家子似的,你直接去找他就可以。” “求黄干部办事,自然是姚冰清同志你出马效果更好。”秦葭宁笑而不语。 虽说自己找黄嘉达对方也会答应,可姚冰清开口,这效果可是完全不一样的。 “这是什么意思?”姚冰清是真的一脸的迷茫。 秦葭宁叹气,这黄干部战斗力真不行,都到现在了,这层窗户纸还没有捅破。 她作为外人也不要再多说,只好继续抱大腿:“杭城这么多个区域,以黄干部的人脉自然是不够地。姚同志,你的父亲好像是……” “你想让我帮你去差人数?”姚冰清立马反应过来,“那我有什么好处?” “呵呵。”秦葭宁狡黠地笑着,“最近序州工作忙,也没机会跟大家聚一聚,你们肯定想他了。正好上次他说要陪我看电影……” 第279章 我没有合适的衣服 姚冰清的表情肉眼可见的灿烂起来,一脸期待的望着秦葭宁说下去。 秦葭宁挑眉:“我最近忙着工作,可能没时间陪他去看电影,这电影票都已经买了,不看也怪可惜的,倒不如让给想要看的人去。” 姚大小姐撩拨着自己耳边的发丝,故作镇定:“序州哥哥他准备去看什么电影?” “好像是港城出的喜剧片……叫什么摩登保镖……” “这个电影我最近正好想看。”姚冰清羞涩地低下头,声音有些轻。 像她这样年轻的小姑娘大多喜欢爱情片,对于港城的动作喜剧片她是一点兴趣都没有。 和秦葭宁的赌约时间即将结束,她也想拼一把,向序州哥哥展示自己女人的一面,要是对方拒绝,自己也能没有遗憾地死心。 正愁没有机会,秦葭宁主动送上门,她自然不会放过。 秦葭宁见对方神情松动,立马话锋一转进入正题:“对了,我听说伯父所在单位的下属国企最近正在招聘临时工,还都是文职工作,这行政文书的事情啊都是精细活,是不是女孩子比男孩更合适呢?” 她大眼睛转悠着看向姚冰清,露出一个讨好的笑容。 “行吧,我回去问问我爸。”姚冰清撅嘴,一脸无奈的样子。 这个秦葭宁想法还真是多,奇奇怪怪的,跟着序州哥哥不好好过日子,净想着拿序州哥哥的辛苦钱去浪费。 钱花在吃的穿的上还能看得见,闲的没事给别人做慈善干什么? “对了,秦葭宁同志,你的公司开在哪里,什么时候正是营业,有时候我也去看看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姚冰清慵懒地问道。 她对开办的这个公司虽然没兴趣,可秦葭宁的钱就是序州哥哥的钱,她不能看着秦葭宁把序州哥哥的辛苦钱都糟蹋光了,还是要多去把把关。 秦葭宁盈盈一笑,掏出一串钥匙,这是上次租下的场地大门钥匙,一共三把,自己留一把,给秦佳安一把,剩下这把她没想着给顾序州,而是特意给姚冰清留得。 “给你。”她将钥匙塞到还有些蒙圈的姚大小姐手里。 一同塞过去的还有一张明天下午的电影票。 针对女性的公司,主管人自然也要是女性。 也许姚大小姐现在还无法体验到这个事业的重要性,但相信日后她一定能理解。 “我就是去看看,不要特意给我钥匙。”姚冰清挥手拒绝。 他们两人可是情敌关系,秦葭宁又是送电影票,搞得他怪感动的。 她捏着钥匙,摊开那张电影票,微笑着抿着嘴角。 “丑话说在前头,序州是个死心眼,绝不可能因为和你看个电影就喜欢上你。我对自己有信心,对他更有信心,要不要去,你自己决定。”秦葭宁如实说道。 把自己老公主动送给被人约会的,天底下估计独她一份。 一方面的确是为了公司发展,另一方面也是想解开姚冰清的心结。 正所谓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姚大小姐的确需要一个和顾序州好好相处的机会,好认清楚她爱的到底是真实的顾序州,还是那个幻想中的序州哥哥。 另一边,顾序州坐在办公室里核对数据,陈玉在一旁嘟嘟囔囔。 “那个王工可真不是东西,自己技不如人,还使出这样阴险的手段。说来也奇怪,两位所长也是聪明人,怎么就被他用这种小儿科的手段骗了?” 顾序州笑而不语。 被冤枉的明明是顾序州,这陈玉反倒比他更生气,在那抱怨个没完。 谁能想到曾经在招聘考场鄂顾序州吵得面红耳赤的三角眼如今成了所里最护着顾序州的人。 而三顾茅庐,高薪资邀请顾序州入所的所长会来了一个二十多年的死对头,而故意在这场冤假错案中保持沉默。 人心,还真是复杂。 “听说所长本来是要辞退那王工的,但是副所长和其他老同志把他给保下来了。好像扣了一个季度的绩效,其他惩罚都没有。” “这些人当初对你可不是这个态度,说什么都要把你赶出研究所。你也是能忍,要是我,早就不在这干了,老子有本事,还怕找不到合适的工作。” 陈玉的学历和毕业学校在这年代可是相当吃香,他说这话自然是有底气。 顾序州仿佛没听到陈玉的话,只是抬眸望向窗外那蔚蓝的天空。 他的梦想,在更远更高的地方,只是现在时间还没到。 这时,老陈小跑着进来,让顾序州去所长办公室一趟。 “所长叫木头过去干嘛?”陈玉抢先问道。 老陈摇头:“这我哪知道啊,领导有事情难道要和我汇报?” 今天中午的那场闹剧,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所长并不希望事情闹大,可顾老师的媳妇非要给顾老师讨个公道,把事情弄得整个研究所的都知道了,所长心里一定是不乐意的。 现在找顾序州过去,准没有好事。 老陈和陈玉忧心地看着顾序州,生怕这不吭声的木头又会吃什么亏。 顾序州淡定地起身,大步走到所长办公室。 老所长坐在办公桌前,用热水瓶里的水倒了两杯茶,伸手示意顾序州坐下。 “小顾,刚才上面来消息,下次的采访不单单会有报社的记者,还有杭城电视台的摄影团队过来,是要上电视的,这可是你露脸的好机会。” 所长对中午的事情只字不提,仿佛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 他笑着讲述上电视宣传对研究所的重要性以及影响力,好像让顾序州当发言人是对顾序州的恩赐。 “到时候你好好打扮打扮,你这形象再穿上西装,一定能迷倒不少小姑娘。”所长见顾序州不说话,尴尬地抿了一口水。 顾序州冷着脸,淡淡道:“下周的发言会,我不想参加。” “为什么,这可是大好的机会。” 这发言人的机会是老领导钦定的顾序州,别人想上台还没机会呢! “你不要因为同志之间的小误会就放弃了自己的前途,部分老同志对你存在偏见,你更要通过这些难得机会向他们证明自己。” “我没合适的衣服。”顾序州淡淡道。 第280章 给我和媳妇买套情侣装 “哼,我看没有衣服是假,心里有怨气是真。”所长嘴角抽抽。 他看中顾序州的能力,可是有能力的脾气也怪,这闷葫芦终究是个二十多岁的孩子,还是不懂得大局的重要性。 顾序州翘起二郎腿,竟然慵懒地喝起茶来:“人靠衣装马靠安,我上电视穿这么一身旧工作服,那丢的是所里的脸。” 他故意露出自己身上的这身工作服,胸口还打了一个不明显的补丁。 顾序州来的匆忙,他又比杭城本地人高了一个头。当初入所的时候,没有现成的新衣服给他穿,正好有个北方来的老干部退二线,便将那老干部的衣服给顾序州了。 美名其曰研究所的奉献精神代代传承,其实就是懒得再特意给他定做一套。 顾序州形象好,衣服穿在他身上别人也看不出是个二手货,他自己对衣服也是只要求干净就好。 今天突然开口要换衣服,明摆着是因为中午的事情找个撒气口。 所长捏捏今年的预算表,本来是想把今年的福利费都用到研发经费上的,可这小子不好忽悠。 “行吧,一伙我让后勤给你发一套新的工作服,回去后好好准备发言稿。” “我还是不能参加。”顾序州板着脸。 “你还有什么要求啊。”所长无奈地问道。 没办法,所里最聪明的崽子,只能宠着。 “工作服穿起来不好看,没心情,怎么也应该换身西装,定制的那种。”顾序州也不跟所长客气。 老所长刚喝进去的茶差点吐出来,这小子还真跟自己怄上气了。 研究所的经费只能买工作服,一套定制的西装得多少钱啊,没办法,他摸摸口袋,掏出一笔钱。 “我私人赞助你买一套衣服,上电视的没给我们所里丢脸。” “还是不行。”顾序州在这抬上价了。 秦葭宁说的没错,顾序州这家伙就是腹黑。 其实早在所长让他忍一忍的时候,他就想好了事后小小的敲一把竹竿。 谁知半路杀出一个秦葭宁替他出头,自己媳妇好不容易在家属院塑造的温柔形象毁为一旦,这个损失也要从所长这里讨回来。 “怎么又不行!”所长急了,不知道顾序州还有什么花头在等着自己,忙喝了一大口茶压压惊。 顾序州一双淡定的眼看着所长将那口茶喝下去,才悠悠开口:“两套西装。” “你上个电视,就那半小时的镜头,还要换两套衣服啊!”所长摸着钱包,肉疼。 顾序州也不瞒着,直接回答:“给媳妇也买一套。” “你媳妇一个家庭妇女,穿什么西装,又不上电视又不上报纸的。”所长气得都没力气了。 所长两口子是那个年代极为少见的丁克,之前几十年没受过的养孩子的苦,在顾序州这里是一点点吃回来了。 要不是为了所里的名声,他也不想让顾序州受着委屈,这孩子聪明,他也是把他当亲儿子看待,要不然也不会千辛万苦从上级给顾序州征求到分房子的福利。 “那我不上电视了。”顾序州完全拿捏所长的心态,干脆地起身。 “等等等,给你。” 所长心疼地从钱包里掏出一笔钱递给顾序州。 给完之后还跟个老父亲似的笑得一脸八卦:“你给媳妇买什么西装啊?” 顾序州眯起眼,想了想:“情侣装。” 上次王工跟老陈的对话他还急着,心里就一直盘算着跟秦葭宁穿上情侣装。 所长苦涩一笑,感情自己是他们夫妻情趣的一换,行吧。 顾序州敲了一笔后满意地起身,突然又被所长叫住。 “今天这事情不是我不帮你,只是老胡那老小子做的事情太幼稚,说出去丢的是我们研究所的脸。” 钱都被坑走了,所长也没了之前那般心虚,向顾序州开诚布公。 顾序州回答的也是直接:“我知道,理解。但钱我不会还回去了。按我媳妇的说法,这叫精神损失费,是胡所长和王工应该赔给我的,您要是不乐意,可以找他们要回来。” “好一个精神损失费,你媳妇哪里学来的这么多名头,比那西方资本主义还能骗钱。钱给你,就是你的了,走吧,你在这我肉疼。” 所长疲惫地挥挥手,前半生有老胡这个老小子折腾他已经够累了,现在又多了一个顾序州这讨债鬼。 “对了。”所长将一只脚迈出去的顾序州叫住,“别给你媳妇买什么西装,年轻漂亮的小姑娘多穿穿裙子,你那媳妇跟你这么久,连一件像样的衣服都没有,出去让人笑话。” “嗯。”顾序州闷闷地回了一句。 见顾序州离开,所长摇着头一脸慈祥的笑。 “这小子,倒是挺疼媳妇。” 老所长仰天,想起自己当年为了追自家那老太婆,也是狠狠宰了自家老爹一笔,迟来的孝顺比草贱,现在才知道自己当年可真贱的。 隔壁办公室,王工坐在胡所长的办公桌前抹眼泪。 “胡所,今天这事我可委屈啊!” “你委屈什么,你污蔑同志还有理了!我也是被你骗的,现在外头都说我事情没查清楚就胡说,我的名声可都是被你毁了。”胡所长理直气壮地撇清关系。 “可是,明明是您说……” “我说什么了?我只是说了下顾序州同志心高气傲,要戳戳他的锐气,我有叫你去做这种缺德事吗,低级!” “我、我!”王工有苦难言,对方是领导,就是叫他吃屎,他也不能不吃。 胡所长食指点着桌子,神色缓和了许多,笑着说道:“你这几个月辛苦点,好好干,正好我手下有个职位空缺……日后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你自己知道。” 王工眼睛一下亮了,连连点头表示自己明白。 直到离开办公室,王工还在点头感谢。 打发掉王工,胡所长靠在椅子上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一个蠢货,给他画点大饼就乖乖替自己干事。 他悠闲地搅动着手里的咖啡,美美地抿了一口,自己这运气打小就好,每次都能美美隐身,这大概就是老天爷的宠爱吧。 第281章 他要买情侣装 胡所长笑着放下咖啡,睁眼就看到老吴站在自己跟前。 “你怎么进来的!” “门开着,当然是走进来的。”吴所长慵懒地在他办公桌前坐下,“今天这事,别人可能不清楚,但我可是很明白到底是谁在后面指示。老王胆子小,根本想不到那种事。” “你想干什么?”胡所长像只炸毛的猫,警惕地盯着吴所。 吴所长也不含糊,直接手一伸:“顾序州刚才敲了我一把,这钱我们两平分。” “你被敲诈了,找我干什么,你自己请来的瘟神……” “不给钱是吧,那我去找老领导说说今天这件事。” “唉唉唉,直接说,多少钱?” “二百五十元,算你便宜点一百七,零头我给你抹了。” 这年头定做西装,一般的布料大概三十块左右,吴所长给了顾序州六张大团结,转头来这边就翻了四倍还多,惊得老胡差点从椅子上摔下去。 “二百五,你怎么不去抢!那小子拿这么多钱干什么?” “准备上电视的西装。”吴所拿过那杯咖啡喝了一口淡淡道。 “二百五能买几套西装了,那小子是要开西装店吗!” 胡所猛地将咖啡抢回来,一口灌下,苦的眼睛眯成一条缝。 吴所悠悠开口:“急什么,我知道你有钱,你那在米国的大姐不是经常给你寄钱……” “别跟我说美国,想起来就来气,我好好一个大姐被米国大兵骗到米国,几年也见不到一次,我看见那些长得跟洋鬼子一样的人就心里难受!”胡所长气得扶额。 老吴真不是东西,明知道自己不喜欢那些长着洋人模样的家伙,他还偏偏搞了个顾序州过来在自己面前晃悠。 每次看见顾序州,他就想起最疼自己的大姐,为了赚钱养自己几个姐弟,跟着看米国佬去了海那边。 如今日子好了,但每次过年家里都少一个人,心里别提多难受。 吴所长挑眉,继续火上浇油:“那你在申城的二姐也是一直有拿钱给你吧,还有你那三姐……” 胡所长上头有七个姐姐,他妈折腾了十年才生下这个儿子,自然宠的很。 偏偏这几个姐姐个个有出息,一把年纪了还有七个姐姐供养,不敲诈这老小子还是能敲诈谁? “行了行了,不要提我姐,给你就是。你这个老小子,别以为我不知道,这钱肯定有水分,就当我赏你了!” 吴所长微微一笑,奸计得逞。 解放路国营百货商店。 顾序州揣着从所长那里敲诈的六十块钱游走在女装市场前。 周边的女性一个个扭过头打量这个奇怪的男人,有些警惕也有些好奇。 “这人是谁啊,长的怎么和我们好像有些不一样。” “一个大男人来卖女装的地方干什么,该不会是有什么奇怪的癖好吧,我听说有些外国男人喜欢穿女人的衣服。” “应该不会吧,这人长的挺正气的,兴许是给喜欢的女同志买衣服。” “你在这干了这么多年了,见过几个男人来逛市场的啊,男人都是好面子的,怎么可能亲自过来给女人买衣服。” “我过去问问。” “诶诶,你小心点!” 一老一少两个售货员躲在角落里嘀嘀咕咕,见顾序州在挂着的女装前来回踱步了许久,那个年轻的售货员壮着胆子上前询问。 “这位同志,你是要买衣服吗?男装在前面那个位置,这里都是女同志的衣服。” “我想给妻子买衣服。” 顾序州低下头,冲那售货员礼貌地抬抬嘴角。 那小同志脸瞬间就红了,近距离看这个男人比想象的还要英俊,那鼻子就跟雕刻的一样,还有那眼睛就像是深夜里星辰,有一股将人吸进去的魔力。 她呆滞了几秒,才猛然回以笑容:“这位同志,您妻子喜欢什么风格的衣服,身高体型又是怎么样的,我给您挑挑合适的衣服。” “身高一米六五左右,三围是……”顾序州压低了声音,精准地报出了秦葭宁的三纬,恐怕连秦葭宁本人都不知道如此详细的信息。 毕竟顾序州每天在跟精确到毫米的轴承打交道,对数据特别敏感。 至于喜欢的风格,这还真是把他难住了,秦葭宁平日里对衣服根本不讲究,随意到一条破尼龙袋都能当衣服。 顾序州摸着下巴,对着一架子的衣服琢磨。 改革开放后,商场里的款式不再局限于灰白绿的款式,他记得姚冰清每次来找她都穿的不同款式的裙子。 那些裙子要是穿在秦葭宁身上,一定更加光彩夺目。 可是那小伙好动,穿裙子会不会不方便,万一她又赶上捉贼打架斗殴的门当,会不会很容易走光。 他在这苦思冥想,殊不知远处正在和姚冰清走访街道办事处的秦葭宁连着打了好几个喷嚏。 “总觉得今天有人在说我的坏话。”秦葭宁揉揉鼻子,继续干活。 商场这边,年轻的售货员还在耐心地等待顾序州的决定。 这年头售货员也是女孩子羡慕的好职业,尤其是国营百货商店,计划经济的时候想要东西还要求着售货员,因此给他们惯出了摆脸色耍脾气的坏毛病。 像顾序州这样旁边有售货员等着还慢吞吞做不出决定的,是头一个。 那小售货员也是有耐心,像个小跟屁虫似的跟在顾序州身后来回踱步,就连老售货员叫她都没听见。 她看着顾序州高大的背影,不自觉地一声叹气。 果然优秀的男人都早早被人捡走了,这长的好看的男人还这么疼媳妇,给媳妇买衣服都如此上心。 “你好,能给我看看那套西装吗?”顾序州指着货架上的一套裙装的制服说道。 秦葭宁要开公司,自然是要穿的正式些,给她买一套西装再合适不过,而且这套女士西装正好跟隔壁的那套男装颜色相似,这不就是他理想的情侣装吗。 顾序州的私心,就是和秦葭宁穿着色系相似的西装走在街上,所有人都能一眼看出他们是夫妻,让那些贪恋自己媳妇美色的男人都自觉离得远远的。 第282章 一口气买两件这就是实力 小售货员苦笑着取下衣服。 可惜,男人是好男人,就是眼光不行。 别人给女孩子买衣服都是买那布拉吉,或者港城风格的大裙摆,这工作场合才穿的西装有什么好看的。 就这眼光,他找的媳妇会是什么长相,该不会是个猪扒把。 百里之外,秦葭宁又连着打了三个喷嚏。 “我今天该不会是感冒了吧。”秦葭宁摸了摸自己额头。 这一头,顾序州已经给买好了西装,心满意足地往男装区域走去。 一想到心心念念的情侣装,男人冰冷的脸上浮起一抹微笑。 小售货员被那笑容迷住,直到顾序州转身离开,她还在一动不动。 “小桂,人都走远了,擦擦你的口水。”年长的售货员提醒道。 “你这小丫头见识少,看到给媳妇买衣服的就以为是好男人了。我们这那套西装最便宜,我看他就是没有钱,舍不得给媳妇买最好的,这才在这犹豫了那么久,你过去搭话了他才没办法买那最便宜的。” 年长的售货员双手插在胸前一脸了然的样子,她从业多年,可绝不会因为男人的外貌轻易被骗。 男人啊,越是好看的,越是不可以相信。 “梅姐,话不能那么说,刚才那身西装质量是顶好的,款式也是港城最新潮的,只是咱们这地年轻女孩子都喜欢穿港城的大伞裙,这西装才降价处理。我觉得那男同志是持家会过日子。” 小售货员盈盈地笑着,可转头脸就“刷”一下又红了。 “这位同志,你怎么又回来了,是衣服有什么问题吗?” 已经走远的顾序州又回到了女装柜台,挺拔地立在小售货员面前。 “你好,那身衣服有我妻子的码数吗?” 顾序州指着柜台最显眼地方的招牌套装。 那是现在女孩子间最流行的港城风格的套装,上身是米黄色的泡泡袖衬衫,上头点缀着红蓝相间的大花瓣花卉图案,下身是大红色的大裙摆伞裙。 整套衣服明媚大气,又不乏年轻女孩的俏皮。 顾序州都已经走远了,回头看到这身衣服,还是觉得最喜欢秦葭宁。 年长的售货员凑过来,冷冷地提醒:“这位同志,我们卖出去的衣服除了质量问题,其他一律不准更换。” “我不更换。”顾序州笑笑,眼睛还盯着那身衣服,“西装我留着,那套裙子我也要。” “这位同志,你看清楚了,那身连衣裙是最新潮的款式,不打折的。”年长的售货员再次提醒。 “我知道。”顾序州平静地回答,他掏出二十五块钱递过去,“请帮我把衣服包起来。” “好、好的。” 还是小售货员反应快,马上将衣服打包好送过去。 顾序州转身离开的时候,小姑娘还在冒星星眼:“梅姐,我说了吧,这真是个好男人。” “好男人舍得给媳妇花钱,可舍得给媳妇花钱的男人不一定是好男人,你这小丫头就是好骗。” 年长的售货员冷哼了一声,可也忍不住朝顾序州望去。 这男人还真是不会过日子,一次性买两套衣服,加起来都足够她们一个多月的工资了。 她家那蠢男人怎么就没有这个觉悟,哪怕花十块钱给自己买条高级丝巾她心里也能好受些。 也不知道是哪个姑娘吃了狗屎运,嫁给这么个男人,每天看着脸就开心,还能一次收到两套衣服! 此时,那个踩了狗屎运的女人正走在回家的路上。 脚底一滑,秦葭宁摔了个大马趴,只见自己坐在了一滩狗屎上。 “今天出门忘了看黄历!倒霉!”她捏着鼻子嫌弃地去蹭脚底上的狗屎,好不容易把鞋子摆弄干净,抬头看到顾序州正站在面前宠溺地笑。 “你站这很久了?”秦葭宁脸蛋微红,怎么偏偏被顾序州看到了丢人,自己一家之主的光辉形象都没了! “刚到,也就是看到有个漂亮姑娘踩了到狗屎摔了个四脚朝天。”顾序州捂着嘴偷笑。 秦葭宁气鼓鼓地皱着眉头,一个劲地嗅着自己的两只手,手上有一些灰尘,并没沾上狗屎,可总觉得不干净。 突然,一双宽大的手伸过来,拉住了秦葭宁的手腕。 顾序州掏出手帕给她擦拭掌心。 这个男人有洁癖,总是会随身带一块干净的纯白手帕,平日里都没用过,但也会每天清洗。 丝滑的帕巾擦过秦葭宁的肌肤,带来一阵肥皂的香味,秦葭宁抬起眼望着顾序州,幸福地微笑。 “你的屁股也脏了。”顾序州冷不丁地一句话打破了这份甜蜜的氛围。 秦葭宁忙扭过头去看,身子都成麻花了,才看到自己的屁股上也粘了一滩狗屎。 “正常小狗拉的臭臭不应该是羊屎蛋蛋的吗,为什么黏黏糊糊,这衣服我不想洗了,顾序州,你帮我洗!算了,还是扔了吧,这罪你也不能受。” 秦葭宁的脸哭丧着脸,自己本来就没多少衣服,现在又牺牲一条裤子。 但是少一条换洗的裤子,也好过亲手洗狗屎。 她哭丧着脸往家属院走,边走还边骂那只乱拉屎的小狗,诅咒它这个星期都吃能吃剩饭,没配菜! 顾序州跟在后头,身后藏着那两套新衣服。 秦葭宁骂一句,他就勾勾嘴角,终于在进入家门后忍不住大笑起来。 “顾序州!”秦葭宁还在为牺牲一条裤子生气,顾序州还事不关己地大笑,她扬着拳头刚想示威,就看到自己眼前一亮。 又一亮! 顾序州亮出那两套新衣服,跟个衣架子似的,左手举着一套,右手提着一套。 “给你的。”他淡淡一笑,仿佛天上降临的天使的,带着一屋子的圣光。 “你们研究所这么好,还给家属分新衣服?”秦葭宁虽然对衣服不讲究,可终究是女孩子,谁会不喜欢新衣服呢。 尤其是在你坐了一屁股狗屎而不得不扔掉一条裤子的时候。 “我在国营商店买的。” “国营商店的衣服比建设路市场里的衣服贵多了,你每个月工资都上交,哪来的钱买衣服,一买还是两套。” “所长给的精神损失费。”顾序州脸不红心不跳地回答,准确地说,这钱是敲诈来的。 第283章 她也有惊喜 “那个老爷爷有这么好心?该不会是你敲诈过来的吧。” 知夫莫如妻,秦葭宁一开口就猜到了大概,以顾序州这种腹黑的性格,准时抓住了所长的小辫子狠狠敲了一把。 毕竟顾序州早已经不是当年在柳下村楞人宰割的下放分子,在这家研究所,他的能力的确是顶梁柱级别的,所长重视人才,对顾序州也是有着儿子般的偏爱。 “被我说中了吧。”秦葭宁眯起眼打量顾序州,那剑眉跳了一下,看样子真如自己预料的那样。 她依依不舍地放下衣服:“人家老所长上次故意看着你背黑锅,的确是有些不地道,可你只是他心里的干儿子,研究所的才是他的亲儿子,为了研究所的声誉,他也是不得不牺牲你。毕竟副所长故意陷害技术员的事情传出去,影响太不好。” “咱们要报复,就应该找到姓胡的老头子。”秦葭宁想起胡所长,不由地摩拳擦掌,“那个老头也是奇怪,你跟他无冤无仇,非要跟你对着干,要不我暗地里去打他一顿,给你出出气。吴所长的钱还是还回去的好。” 当初吴所长为顾序州提供工作,还争取了最好的福利,这个恩情秦葭宁是记着的。 “放心,我是敲了吴所一把,但他老人家绝不会吃亏。现在故意已经从胡所那边敲回来了。” 顾序州自己不擅长交际,但对人和人之间的关系却是会看的。 吴所长和胡所长虽然一直争锋相对,可两人的关系却比想象的要好上很多,平日里总是斗嘴,可每次午饭都黏在一起吃饭。 “上次胡所长弄坏了所里的一套工具,吴所就从胡所的私房钱里骗了两套更高档的出来。吴所对手下大方,但跟胡所粘上关系就绝不会让自己吃亏。我出来的时候特意在楼道里站了几分钟,亲眼看到吴所去了胡所那里,估计要钱去了。嗯……我拿了他六十,以吴所的性子,得拿一百回来。” 顾序州还是嘀咕了两个老所长的关系,就他们那个交情,吴所可是一开口就是二百五十,毕竟胡老东西这件事干的有够二百五的。 胡所拿钱的时候也是干脆,不带还价的。 “这么说,你是曲线报仇了。” 听顾序州这么说完,秦葭宁才安心地拿起那两套衣服,从那个缺德的副所长口袋里拿钱,她是一点都不觉得心虚。 “这裙子还是港风的,要是穿这裙子我还得去换个发型。”她嘴上嘟囔,脸上的笑意却藏也藏不住。 这个年头的衣服虽然设计不如现代,可质量和做工却是一等一的,又是国营百货出品,虽然价格略高,但品质也是更好。 “去试试。”顾序州看着秦葭宁的眼睛含着温柔的春水。 以前他只觉得看书搞研究有意思,没想到看女孩子选衣服也这么有趣。 “好看吗?” 秦葭宁从屋子里出来,在顾序州面前转了个圈,那飞扬起来的大红裙摆就像是绽放的红玫瑰。 “好看。”顾序州靠在墙边,静静地笑着。 “等等,我把头发放下来。” 秦葭宁解开自己的麻花辫,乌黑的秀发在腰间散开,因为扎了一天的麻花辫,长发形成漂亮的大卷,自然而蓬松。 她看了一眼顾序州身后的挂镜,每天忙着生活和理想,这还是第一次看清楚自己的脸。 原来,自己长的这么好看,唇红齿白,不加修饰就娇艳欲滴。 难怪在柳下村的时候,如此老实本分的原主也会被叫做狐狸精。 这张脸要是有什么坏心思,也许真能想要什么就有什么。 “你发什么呆,第一天认识我?”她看到顾序州看着自己那直直发愣的眼神,不由地笑出声。 顾序州耳根发红地扭过头,他一直对女孩子的外表有什么认知,以前只是觉得秦葭宁特别,可今天穿上新衣这么一打扮,他才明白书中的沉鱼落雁闭月羞花为何物。 他修长的食指挠了挠脸颊,突然有了一个从未有过的担忧。 媳妇这么漂亮,相较之下,自己长的这么奇怪,会不会配不上她? “哈哈,看傻了?”秦葭宁贴在他的身边,俏皮地问道,“你也去试试那西装,是不是码子不对,怎么这么小?” “那个也是给你的。” “两套都是给我的,顾序州,你疯了,买这么多衣服。” 秦葭宁看向那西装,下意识以为是顾序州给他自己买的情侣装,这时候才注意到那是套女装,难怪码子不对。 “你以后要跟街道企业还有职工对接,换一身西装显得专业些。”顾序州说着将衣服在秦葭宁身上比了比。 好看,果然他媳妇穿什么衣服都好看。 “顾序州,你真好!”秦葭宁豪迈地拍了顾序州后背一掌,从那惊人的力道就能看出她现在有多感动,好在顾序州身材高大,要换一般人估计要被拍飞。 “你不是之前吵着说要情侣装嘛,衣服都给我买了,你自己穿什么?” “我还有身旧西装,拿去裁缝店里改一改,也许能称上你的红裙。” “我无所谓,最重要的是你穿的好看。” 要说不失落也是假的,本来想着宣誓主权,结果头脑一热,把媳妇打扮的越发漂亮了,万一被什么不三不四的野男人看上怎么办? “顾序州,你真的真的太好了!”秦葭宁又是发自全力的一章,差点给顾序州打出内伤。 “对了,我也给你买了礼物!” 秦葭宁像只红艳艳的凤凰飞进屋内,又灵巧地飞出来,双手藏在身后。 “特意去建设路的市场买的,本来想给你一个惊喜,可跟你的礼物比起来,好像有些太平庸了。” 她羞涩地将礼物拿出来——一条大红色的领带。 “进口的,这颜色一般人还真压不住,但你戴起来一定好看。” “下周你不是要接受采访嘛,可能还会上报纸,总是穿那身旧西装就太单调了,就特意选了一条红领带。” 其实真相是秦葭宁为了哄姚冰清入局,卖了顾序州。 怕顾序州生气,她提前买礼物哄哄。 她亲手给顾序州戴上领带,心里小鹿乱撞,和两套衣服比起来,自己的领带太过轻。 顾序州会不会不吃这一套。 “戴好了。” 她抬起头,看到顾序州感动的都快哭出来了! 第284章 第一次约会 这男人比想象的还要好哄! “你说巧不巧,你买的裙子和我买的领带都是大红色,一点色差都没有,到时候一起穿上,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穿的是情侣装呢。” 秦葭宁低头整理着顾序州的领导,看到那宽厚的胸膛有一瞬间剧烈的起伏,她抬头看到顾序州整张脸都红了。 男人强压着嘴角扭过头,看得出心情很好。 现在正是跟顾序州说明自己把他卖了这件事! 秦葭宁忙从口袋里掏出那张电影票,乘胜追击:“对了,上次你不会是要约我看电影吗,我这个月没时间,再不去看就作废了,所以……” “葭宁,葭宁!”关键时刻,陈嫂在门外哐哐敲门,秦葭宁不得不去开门。 顾序州接过电影票,坐到了沙发上。 他一只手摸着秦葭宁送的大红领带,一只手紧紧地捏着电影票,面泛桃花,嘴角比ak还难压。 戴着媳妇送的领带,和媳妇穿着情侣装一起去电影院,想想都美。 想当年他们两人在柳下村结婚是形势所迫,到了城里又各自忙碌,相识到现在,居然连一次正经的约会都没有过。 第一次约会,必须重视。 “说到哪了?”秦葭宁拿着陈嫂送的两根大葱进来。 她挠挠头,重新整理情绪思考着怎么开口。 毕竟自己和顾序州还一次正经约会都没有过,就主动送领了证的丈夫给别人约会,连她自己都心虚。 “序州,明天周日你休息,正好去把这电影票用了,嗯……我可能……还怎么说呢?”秦葭宁怎么也说不出让顾序州陪妖冰清去看电影这件事。 顾序州勾起一边的嘴角邪魅一笑。 这小狐狸,想约自己看电影还不好意思开口,都是领证的夫妻了,还有什么好害羞。 “行,明天去看电影。”他爽快地答应,生怕慢了秦葭宁会反悔。 毕竟这小狐狸要忙的事情太多了,自己这个正经老公想跟她独处都要提前报备。 “我都还没说清楚什么事情,你就答应了,不仔细再问问?” “你的想法我都明白,明天下午两点场次是吧,我记住了。” 为了跟秦葭宁看这场电影,顾序州把电影的场次都背的滚瓜烂熟,他们要看的摩登保镖,明天只剩下下午两点的场次,也是最后一场。 原以为这回也没办法和秦葭宁看电影了,谁知她主动提起来,顾序州自然想彰显一下自己对这场约会的重视。 平常闷不吭声的木头都学会抢答了。 “行吧。”秦葭宁苦涩地点点头,难道是项丰华提前把事情告诉他了? 回答的这么爽快,该不会顾序州自己也想和姚冰清来个双人约会吧。 不行,不行,夫妻之间最重要的是信任,顾序州不是这种人。 “顾序州,我再跟你说一下……” “小秦,小秦姑娘在家吗?” 秦葭宁刚想跟顾序州明确一下,他明天的约会对象是姚冰清,不是自己,门口又有人在叫唤秦葭宁。 今天那场闹剧发生后,顾序州的冤屈被洗清,他又成了研究所最有前途的研究员,自然不少人来套近乎。 更何况顾序州又是所里出了名的妻管严,再加上秦葭宁今天这么一闹,大家都知道这顾老师家是小秦姑娘做主,对于现在一个个看到秦葭宁笑得不知道多狗腿、多灿烂。 就秦葭宁回家的这半个小时,已经来了四五个送菜的好邻居。 等秦葭宁好不容易清闲下来和顾序州说清楚时,某人端着脸盆去厕所洗澡。 秦葭宁站在厕所门口,听到里头传来低沉而快乐的小调,顾序州居然高兴到哼歌! “那家伙真的知道自己是要跟谁约会吗?” 秦葭宁很怀疑,但越发不敢点破。 次日,秦葭宁很早就起床了,给顾序州留了一张纸条。 【我今天一整天都很忙。】 言下之意就是今天根本没时间去约会,跟你约会的人不是我。 聪明如顾序州,肯定能明白。 然而她忘记了恋爱使人盲目,顾序州现在整个人沉浸在第一次约会的幸福里。 当顾序州起床看到那张纸条,想到的第一个事情就是【小狐狸还挺有情调,故意两头去电影院,制造初次约会的紧张感!】 结过婚的都知道,老夫老妻一起从家里出门约会和热恋情侣各自出门再相聚的紧张感是完全不同的。 顾序州小时候在米国常陪着母亲看那种纯爱电影,每次看到那种男主站在电影院外焦急等待的场景时,他无法理解,甚至觉得有些傻缺。 而今天,他就要做那个最快乐的傻缺! 他特地打扮了一番,一大早就冲了凉水澡,用蛤蜊油给头发做了一个粗犷且自以为满意的造型。 旧西装配上了秦葭宁送的红领带。 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他反复练习着微笑的动作。 笨拙的笑容愚蠢又有些可爱。 两点的电影,走过去十分钟,他一点没到就出门了。 “顾老师,中午好啊!” “嗯。” “顾老师,你去哪儿?” “嗯。” 大概是褪去了平常一贯的沉闷工装,今天跟顾序州打招呼的女性特别多,一个个小脸泛着红晕,声音都比平常热情甜蜜了几分。 顾序州依旧摆着一张脸,平日里他是无意识地冷着脸,可今天他不得不想着此生最痛苦的事情才能把上扬的嘴角压下去。 终于能和媳妇一起约会看电影了,还是穿着情侣装。 顾序州越想越高兴,就连那五年下放农村的痛苦经历都不足以让他板起脸。 下放到柳下村才能遇到秦葭宁,这么说的话,能下放是他此生最幸运的事情。 十分钟的路程,他花了五分钟就到了电影院,他站在醒目的【杭城电影院】招牌下,身后是一幅幅色彩鲜艳的电影海报。 经过的人时不时朝着顾序州的方向看,不知道的还以为是那明星海报里的人走出来了。 也不知道小狐狸出去有没有吃午饭,看电影的话要吃点领嘴巴。 顾序州满脑子都是秦葭宁穿着大红裙子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样子,完全忘记了自己今天连早饭和午饭都忘记吃了。 第285章 电影院里请注意分寸 半个小时后,人群中出现一抹红。 顾序州的眼睛就跟出窍地剑一般向那飘扬的大红色长裙射去。 “序州哥哥,你来的好早啊!”出现在面前的人是精心打扮的姚冰清。 她留着齐肩的顺直中长发,穿了一件带蕾丝的白色衬衫,身下是一抹大红色的伞裙。 顾序州面上不显,眼底的光却肉眼可见地暗淡下去。 “冰清,你也来看电影?” 顾序州心中隐隐升起一丝不安,试图在人群中寻找黄嘉达的身影。 前几日黄嘉达来研究所看他,还说起这一个月巡查的事情,他忙到连陪冰清的时间都没有。 如果不是锅炉达,冰清难道是跟其他男人一起看电影? 谁让那锅炉达做事情扭扭捏捏,到现在还没把窗户纸捅破,冰清就这么被其他男人抢去了。 还是自己命好,当初当机立断要跟秦葭宁领证,现在他们才能合法夫妻理所当然地一起约会。 顾序州朝姚冰清点点头,故意拉开了距离。 一会葭宁要是过来看到,怕她多想。 而且她们还穿着相似的裙子,葭宁穿起来惊艳绝绝,冰清穿的也像个人样,完全不如他家小狐狸穿的好看,站一起也怕冰清自卑。 “序州哥哥,你去哪儿?”姚冰清像只摇着尾巴的小奶狗,黏在顾序州身后。 一个躲,一个追,围着电影院大门口的柱子转了一圈又一圈。 路过的人都往他们身上看。 “电影院今天是有活动吗,怎么还请了两个明星过来?” “那女孩子好漂亮,穿着红裙子就跟港城女星一样。” “你看那男的才是惊艳,比外国电影里的男明星还好看。” 显然,除顾序州以外,所有人都觉得姚冰清是个不折不扣的大美人。 人家大美人追你,你还躲,可就太不知好歹了。 一个大爷看不过去,故意堵在顾序州面前,这才让姚冰清把话说清楚。 “序州哥哥,我们不是约好了一起看电影吗,怎么玩起躲猫猫了?”姚冰清扶着肚子大口喘气。 追了顾序州这么久,穿着红色高跟鞋的脚都要磨出水泡了。 “跟你看电影?”顾序州眉头一皱,随即很快反应过来。 他被秦葭宁卖了! “是呀,秦葭宁同志没跟你说过吗?”姚冰清紧张地抓着裙子边边,都抓出褶皱来了。 “说了……”顾序州淡淡道,为了秦葭宁的名声,他忍了。 难怪那小狐狸昨天看起来如此可疑,他还天真地以为那家伙是在为约会而紧张。 顾序州眼底的光彻底消失,握紧了拳头。 可以的话,真想给昨天高兴过头的自己一拳头冷静冷静。 “秦葭宁跟你说了,那你今天能过来,就说明愿意和我一起看电影喽!”姚冰清松了一口气,“我还以为你是被他骗过来了,刚才真是吓死我了。” 要不是有大小姐的教养在,姚冰清恨不得现在就抱住顾序州的胳膊,她娇俏地低着头跟在顾序州身后催促道:“跑了这么久,电影都快开场了,我们进去吧。” “嗯。”顾序州冷哼了一声。 半个小时前。他还在考虑要不要去买秦葭宁最喜欢的点心,现在,他连看电影的心情都没有了。 黑暗的电影院,电影还没有开场,座位上已经坐满了人。 他们的位置是顾序州花了大价钱提前抢到的最佳位置,能清楚的看到电影屏幕,也能看到周边的一举一动。 这年头看电影是年轻情侣最高档的消遣,平日里羞涩的小情侣在黑暗中也能借此机会拉拉小手,或者碰碰小脸。 旁边的情侣们要么交头接耳,要么因为不经意地肌肤接触而羞涩低头。 只有顾序州和姚冰清两人端坐地像是寺庙里头坐着的大佛,顾序州的眼神更是直直地盯着幕布,由始至终没瞧过姚冰清一眼。 “小妹,要不要吃爆米花,我去买?” “不用,买那些多贵啊,不要浪费钱,我只要和七哥你一起看电影就很满意了。” “不行,都看电影了怎么能不买吃的。” 旁边说话的男人从顾序州和姚冰清眼前挤过去,没多久就捧着爆米花、花生还有一个半透明的糖水冰棒挤进来,好像要把他能买到的所有好东西都送给心爱的女孩。 姚冰清看看旁边的顾序州,有些失落地低下头。 要是跟黄嘉达过来的话,都不需要她主动开口,他一定就会买来她喜欢的所有东西。 顾序州侧目偷瞄了姚冰清一眼,大概是看到了女孩眼里的失落,他越发挺直脊背,周身撒发出骇人的寒气。 电影开场,这是一场喜剧电影,虽然不是姚冰清喜欢的风格,但滑稽的画面还是抖得她哈哈大笑。 在满场的笑声中,姚冰清期待地转过头,却看到顾序州一脸的死寂,刚才高兴的劲头被扫去了打扮。 想起上次和黄嘉达一起看电影,那个笨拙的家伙错买了悲剧结尾的纯爱电影,看得她哗哗流眼泪,黄嘉达变着花样哄她,硬是把那场悲剧电影搞成了喜剧。 当然,黄嘉达搞怪的行为引来旁边观众的不满,事后连连鞠躬跟观众道歉。 即便如此,黄嘉达也永远在笑。 周边笑声回荡,姚冰清看着面无表情的顾序州,心里却空荡荡的。 记忆里的序州哥哥就一直是这样,不爱笑,也不爱说话。 她一直知道他天生如此,她一直喜欢的就是这样沉稳冷漠的序州哥哥,可是真的一起约会看电影的时候,她为什么没有觉得高兴? “小傻瓜,你脸上沾到瓜子了,我帮你拿掉。” “小妹,别怕,这是喜剧,怕的话就靠过来一点。” “饿不饿,我再去买点吃的?” 周边是男孩哄着女孩的声音。 姚冰清再也没有心思看电影,她望着周边的观众,比起期待了十几年的感情,她好像更希望被人珍视疼爱的感觉。 散场后,姚冰清跟在顾序州的身后。 “序州哥哥。”她突然开口问到,“如果今天你是跟秦葭宁同志过来,也会是今天这样的态度吗?” 第286章 顾序州让人打了 “不会。”顾序州回过身,如实回答。 提到秦葭宁,刚才暗淡的眼里甚至亮起了光。 姚冰清脑袋一片空白,看着那张朝思暮想的脸瞬间眼泪夺眶而出。 拥挤昏暗的电影楼道里,一对对打闹喜笑的情侣从他们身边走过。 散场亮起的的灯光像是特意打在姚冰清的脸上,让二人的存在显得特别瞩目。 顾序州神情一顿,递初手帕让她擦擦眼泪。 姚冰清低头哽咽着,要是平时,她一定会开开心心地伸手去拿,可现在只是轻轻摇头。 她问:“如果现在哭的是秦葭宁,你也只是送手帕吗?” “我不会让她哭。”顾序州的神情越发温柔了,那是姚冰清从未见过的。 姚冰清早猜到答案会让人痛心,可听到顾序州连眼泪都舍不得让秦葭宁留,而自己却因为一场电影在这人流间哭成傻子。 突然觉得心好痛、好不甘,却又如此无可奈何。 姚冰清抬起满是泪痕地脸,泪水朦胧间,顾序州的脸就像是西方的油画,漂亮到不真实。 自己想念了十几年的哥哥,她不想就这么放弃。 “下一场电影即将开始,请观影结束的观众尽快离场。” 在影院广播的催促下,场内的情侣一对对离开,只有零星几个和清洁人员躲在一旁看热闹。 姚冰清脸火辣辣的,心一横,双手伸上去试图抱着顾序州。 旁边看戏的人也屏住了呼吸,这么漂亮的姑娘主动投怀送抱,就是直女都要犹豫几秒。 然而顾序州不带一丝犹豫,迅速推开了姚冰清。 “冰清,你和葭宁的三月之约早已经到期,请你结束这场没意义的闹剧。”顾序州淡淡道。 闹剧? 自己十几年的真情实感,十几年地翘首以盼,在序州哥哥眼里就只是闹剧。 姚冰清保持着面上的镇定,可早已经哭的梨花带雨。 顾序州看着那张哭花的小脸,不紧不慢地火上浇油:“冰清,对不起,我不会喜欢你。你可以看看身边,某处就站着比我更合适你的人。” 他不得不绝情,二十出头小姑娘的感情就应该快刀斩乱麻。 姚冰清什么都听不进去,今天特意穿的红裙子变得皱皱巴巴,精心整理的头发也被座椅莫得凌乱不堪,她的这张脸更是哭的不能见人。 她冲出了电影院,捂着脸,不顾一切。 顾序州站在原地,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小伙子,你是铁石心肠吗,这么漂亮的姑娘追你都无动于衷。” 看完全场的扫地阿姨看不下去了。 她在这里扫了一百多场电影,还是头一次看到一起看电影哭着出去的男女。 电影票挺贵的,特意花钱气女朋友,是不是有毛病啊。 顾序州一向秉持着自己的事情与他人无关,他从不会主动向陌生人解释什么。 可今天,他向扫地阿姨点点头强调:“我已经有了心爱的妻子。” 扫地阿姨嘴巴成惊讶的“喔”型,仿佛吃到了什么瓜,连连道歉离开。 也不知道这状况在阿姨脑海里形成了什么样的故事,她竟以百米冲刺的速度飞出演播厅找朋友吃瓜。 顾序州解下脖子上的领带,小心地藏进自己的口袋,有些疲惫的离开。 这时,演播厅的某个角落里还藏着两个人。 “顾老师走了?” “走了,你出来吧。” 老陈夫妇从座椅后面爬出来,探头探脑确定顾序州真的走远,他们才长长松了一口气。 “老陈,刚才那女的我见过,小秦第一次来家属院的时候那女的就跟着,但是我们就说了,那女人一定是看上顾老师了,没想到她胆子这么大居然敢投怀送抱!” “还好顾老师心里只有小秦姑娘,要不然就要酿出大错了!”老陈担忧地拍着胸口。 上次转卖资料的风波刚刚结束,虽然真相大白,可还有不少人对顾老师存在不满,。 总觉得顾老师是空降到研究所,年纪轻轻拿着中级职称的工资,还享受着老职工才有的分房待遇。 自己长相出众,工作福利好,还有个天仙一样的俊俏小媳妇,那媳妇还处处想着他。这种日子能不让人眼红吗? 今天电影院的事情,虽然顾老师意志坚定,可耐不住被人嚼舌根,他们巴不得顾老师和小秦姑娘闹矛盾。 “老婆子,这件事你出去可千万不能跟人说啊!”老陈千叮咛万嘱咐。 陈嫂也是连连点头,顾老师夫妻对他们有恩,他们自然是做不出对不起人家的事情。 老陈也是想学顾老师的浪漫,特意请人抢票买的电影票,虽说不是特别好的位置,但夫妻两也是本着开开心心约会来的,老陈还准备了花巨资去国营饭店吃一顿。 可现在遇到顾老师这件事,老夫妻是饭也吃不下了,好像是自己儿女婚姻初矛盾似的,回家属院的路上是唉声叹气。 顾序州走在前头,他们夫妻两跟做贼似的悄咪咪跟在后头。 一门心思都在顾序州身上,连家属院的领居花嫂跟他们打招呼都没听见。 快走到家属院的时候,来状况了! “老陈,不好,有个男人朝着顾老师跑过去了!” “该不会是刚才那姑娘的男朋友吧!” “你看看,那男人动手打顾老师了,错不了,肯定跟刚才哭了的那姑娘有关系!” “那男的该不会是知道顾老师跟他女朋友去看电影的事情了吧!那姑娘也真是的,自己有男朋友还勾引顾老师!” 夫妻两躲在后面干着急,想上去帮忙,又怕顾老师尴尬,干脆躲在电线杆后面玩起了夫妻二人相声。 你一句,我一句的,把今天电影院的事情全说出来了。 全然不知他们身后还站着同样要回家的花嫂子。 距离家属院只有两个路口,听说姚冰清被顾序州弄哭的黄干部当场请假过来替女神算账,二十多年来,第一次朝着自己尊敬的顾少年脸上来了一拳头。 顾序州也不避开,结结实实挨了那拳头。 “顾序州,你傻啊,干嘛不躲开!”黄嘉达第二个拳头悬在半空不再下去。 第287章 他们都说顾序州在外玩女人 “你打好了吗?没事的话我先走了,回去还得跟家里那只小狐狸算账。” 顾序州揉揉脸,黄嘉达这家伙是动真格的,打的他左脸颊酸胀。 好在这家伙力道不如他家的小狐狸,应该不会留下红印子,要不然顶着张红肿的脸回去跟小狐狸对峙都没气势。 “秦葭宁,一天到晚都是秦葭宁!”黄嘉达怒吼道。 刚才他走访街道顺道经过姚家,进门就看到姚冰清哭的梨花带雨,心疼得他跟万箭穿心似的。 顾序州还真是个木头,就算不喜欢,也要委婉点跟人家女孩子说,处处故意冷落,让冰清在众人面前当笑话,她什么时候受过这种委屈。 “你的心里除了秦葭宁就没有别人了吗!” “这不废话,秦葭宁才是我老婆,我的心里当然只能装下她一个。”顾序州看傻子的眼神看着黄嘉达。 “你喜欢冰清,就自己用心疼,不要对别人家夫妻间的事情啰嗦。” “你!”黄嘉达的拳头是放下又举起来,就起来又放下。 顾序州说的道理他不是不懂,毕竟让黄嘉达心里再装一个秦葭宁他也做不到。 顾序州垂下眼提醒:“我知道你心疼姚冰清,但强扭的瓜不甜,与其在这里抱怨我不懂的怜香惜玉,倒不如想着怎么趁虚而入。” “还有,你这张嘴长起来不光是吃饭的,有心思就得说出来,你让人家姑娘猜算是什么回事?” “你厉害了,就一个木头教我谈朋友?”黄嘉达的脸色好了很多,嘴上不甘心,心里却已经在开始琢磨要买什么东西去哄姚冰清。 她看的不开心的电影,他就重新请她去看,一定把所有她遗憾地地方都补回来。 兄弟两冰释前嫌,背后老陈夫妻看的是热泪盈眶,殊不知花姐已经兴冲冲地带着八卦往家属院去了。 “你们知道了吗,顾老师在外边玩女人,对方的男人都找上门了!” “真的假的?我看顾老师跟小秦姑娘的关系很好,他把小秦姑娘都宠的跟慈禧太后似的了,怎么可能找外遇。” “我都亲眼看到了,还能是假的?就咱们家属院两个路口外,那男人还打了顾老师一顿!听说那姑娘找的可好看了,还是官家小姐,比农村来的小秦姑娘强多了!” “这顾老师厉害啊,长的正人君子,没想到背地里玩的那么花!那秦葭宁不就是仗着顾老师宠她,才这么无法无天,都敢去研究所里闹事,到时候她被顾老师甩了,看她还敢不敢这么嚣张。” 一群主妇围在一起,说的是眉飞色舞,本来他们看秦葭宁一天天早出晚归,家务活也不敢,都不知道在忙些什么,现在一个个都等着看秦葭宁的笑话。 “对了,李嫂子,平常这种事情你说的最积极,这会儿怎么没声音了?” 一个妇女转过头问一旁独自摘菜的李嫂。 昨日王工背了大锅心里不舒服,回来就找老婆孩子出气,李嫂子新伤没好又加了旧伤,今天还穿着长袖衬衫,就连洗菜都没敢把袖子卷起来。 “今天老王回来的早,我要给他做饭,我就不聊了。”她苦涩地笑笑。 她好面子,在外人面前装的家庭美满,各种苦楚只有自己知道,老王来研究所十年,她嫁给老王八年,被打了八年,这八年秦葭宁是唯一替她出头的。 头几年被打回家找妈妈哥哥帮忙的时候,他们都只是叫自己忍,只有秦葭宁叫自己别人。 她嘴贱,可良心还是有的,不能说恩人的舌根。 “李嫂子,你这样可就没意思了。顾老师家第三者插足,我们作为邻居肯定要去关心关心,这也关系到我们家属院的名声不是?” “顾老师为人本分,这可能就是个误会。”李嫂子忙端着还没洗干净的青菜就回了屋。 她了解那些女人的性子,再说出去,指不定还会出现什么肮脏的昏话来。 正如李嫂所料,顾序州回来的时候,那些主妇一个个闭嘴不谈,可当傍晚秦葭宁踏入家属院的时候,一个个都放在手里的菜拉着秦葭宁好言相劝了。 “小秦姑娘,这件事你也别太伤心,男人嘛,都一个样!”一个阿婆拉着秦葭宁的手,话还没说两句就开始抹眼泪,“我前面那个男人也是这样,一开始对我好的跟什么一样,可时间久了人心就变了,在外面带着大肚子的小妾回来……” “阿婆,你说什么?我家序州不是那种人,你们是不是看到什么误会了,其实……” 秦葭宁嘴角抽抽,第一时间就想起今天是顾序州跟姚冰清看电影的时候,难道两人的约会被看见了? 她刚想解释,那边花婶就已经绘声绘色地开始了。 “小秦姑娘,我们说出来,你可别生气,其实我们看到的时候也挺惊讶的,没想到顾老师在大庭广众之下会做出这种事情。” “他在电影院里和一个姑娘抱得特别紧,两个人粘的跟一个人似的。肯恩还亲小嘴了,不过电影院太黑,这种不确定的事情我也就不说了!” “但抱起来是千真万确,对方男人都打上门了!不信你回去看看,你们家顾老师的左边脸颊是不是红的!” 秦葭宁的笑容僵在脸上,她是相信顾序州的,可要是姚冰清想着最后拼一把主动投怀送报,顾序州不一定hold住啊。 毕竟这么漂亮的年轻大小姐,还是官二代,是她,她也把持不住! “不好意思,各位嫂嫂阿姨,我先回家看看。”秦葭宁点头快步回家。 恋爱使人盲目,秦葭宁被花嫂生动的演绎调动,原本稳定的情绪也开始波动。 脑子里想着要好好询问顾序州,夫妻之间还是沟通最重要。 可是顾序州开门的瞬间,秦葭宁就看到了他左脸上的红色拳头印子,还真跟花嫂说的对上了。 她头脑一热,等反应过来的时候,顾序州右边的脸颊上也多了个红色拳头印,比左边的那个红肿多了。 “顾序州,我有个事情要问你,你有没有对不起我!” 第288章 撒娇女人最好命 “你都直接出手打了,我回答还有什么意义?”顾序州皱着眉头,他这老婆到底是什么妖精转世,长的这么漂亮还这么能打。 随即他立马反应过来,自己还在气头上呢! 他擒住秦葭宁的手,将她抵在墙上,一脚关掉了房门,寂静的房间里,只有他们夫妻二人。 夕阳下,两人交叠的身影颇有一番霸道总裁强行爱的架势,就是这位霸总的左右脸都留着拳头印,多少显得有些没气势。 “我问你,为什么骗我去和姚冰清看电影?” 秦葭宁脸一僵,愤怒被心虚所掩盖,声音也弱了几分:“那你和她看的开心吗?没有没抱在一起?” “怎么可能。”顾序州眼底闪过阴鸷,要不是自己亲老婆,他真想把这无情无义的女人扔出去,“我把她气哭了,被锅炉达知道了,过来打了我一顿。” 原来如此,秦葭宁松了一口气,她就说嘛,顾序州怎么可能是那种三心二意的人。 “秦葭宁,你知道我有多期待这次电影,我多想有一次跟你独处的二人约会,你不想去没关系,没必要这样玩弄我的感情!” 今天的顾序州话特别多,也没了平日里的冷静沉稳,反倒像是一只生气的布偶猫,漂亮又委屈巴巴。 秦葭宁忙挤出一个乖巧而顺从的笑容解释:“我不是故意骗你的,昨天我就想说清楚,可你太期待了,根本不给我说话的机会。” 这事情真的不全怨她,谁叫她想解释的时候顾序州已经满心欢喜地去洗澡了。 “你觉得看我从天堂掉到地狱的感觉很有趣?知道我这么期待,为什么还不说?”这只炸毛的猫步步紧逼。 “我真不是故意的,我是那种喜欢戏弄人的性格吗!”秦葭宁眼睛亮堂堂,说的无比真切。 “你对别人我不知道,但对我,可不就是喜欢戏弄吗?你在床上的时候就喜欢……”顾序州声音哽住,有些话不需要说的太明白。 “喂喂喂,夫妻情趣而已,而且你不是也很享受吗!”秦葭宁声音更虚了。 她是喜欢看顾序州欲火焚身却求而不得的样子,可这跟那没有关系。 平常,她这个人还是很正经的。 “我这都是为了我们的伟大事业,冰清对创业没兴趣,可我又真的需要她帮忙,所以就小小的利用了下你。” 秦葭宁从顾序州怀里挣脱,转守为攻,抱着他的胳膊撒娇,强迫自己发出夹死人不偿命的夹子音。 “对不起嘛,我也是因为太相信你了,知道你一定会刚正不阿、洁身自好,我这也是给你们提供条件一次把事情讲清楚。新的电影票我都已经买了,等我的公司稳定下来,我一定陪你去看一场、不、两场!到时候我们在一起去杭城湖边走走,看夕阳落日,房东阿公说了,一起看杭城湖夕阳的情侣肯定能白头偕老。” 顾序州嘴角松了松:“真的?” “真的,你看,票在这呢。”秦葭宁将票放到顾序州手里。 顾序州看到两张皱巴巴的电影票,是即将上映的电影的预售票,神色缓和了许多。 他倒是不在乎看什么电影,就是想和自己媳妇一起约会。 能和媳妇一起看,就是去看纯爱都没问题。 他珍惜地将两张电影票放好,依旧冷冰冰的样子,一脸傲娇地问道:“三天后我代表研究所参加演讲,不仅有报社过来,还有电视台也回来,可能还会上电视。倒时候不少家属都会过来看,咳咳,你呢?” “我当然来啊,这是你高光时刻,我怎么能不来呢!”秦葭宁连连点头。 在上一世,秦葭宁虽然没有孩子,但是以前要好的战友有不少结婚生子的,他们曾向她抱怨过因为工作没能参加孩子的第一次六一表演,她们的孩子别提多失望了。 现在的顾序州跟第一次上台的小朋友没什么区别,站在无数观众的表演台上,他们目光寻找的却是也是自己无可替代的那个唯一。 自己就是顾序州的唯一,这个底气是顾序州给的。 有了秦葭宁的承诺,顾序州的怒火才平息,全身紧绷的神经肉眼可见地松懈下来。 至于门外,贴着几个等着看好戏的主妇,满脸地期待逐渐消失,一个个表示无聊地离开。 这都没吵起来,看样子小秦姑娘在家里的地位也不怎么样嘛,跟他们也没什么区别。 果然,靠着向男人伸手要钱过日子的女人,再怎么漂亮有底气,还是要看男人脸色。 此时,他们对秦葭宁的嫉妒逐渐被同情所取代。 这一夜,秦葭宁睡的很晚。 某人生气,她自然也给了些补偿,入夜,顾序州像是生怕自己骨头被抢走的小猫仔,紧紧搂着秦葭宁。 他睡得香甜,秦葭宁却被门外的一阵哭声吵醒。 大半夜的,那声音幽怨又凄惨。 入住之前也没听说过房子闹鬼啊?她被吵得睡不着,好不容易从顾序州怀里挣脱,开门出去看。 声音是从厨房传出来的,女人的哭泣中又夹杂着啃咬的声音,难道是老鼠成精了? 秦葭宁摸黑朝着厨房走去,月光下看到一个蜷缩的人影。 “谁啊?”她轻声问道。 声音戛然而止,那声音惊慌失措地想要躲藏,却撞上灶台摔了个四脚朝天。 “李嫂子,是你?”月光下,秦葭宁清楚地看到了对方的脸,“王工又打你了?” 秦葭宁早该猜到的,那王工在研究所里受了气,肯定会找老婆孩子麻烦,难怪最近都没看到小虎那熊孩子,该不会是被打出什么毛病了吧。 李嫂不说话,点点头,又慌张地摇摇头。 “李嫂,没关系,上次是我冲动,这次你好好跟我说,没准我能帮你。” 李嫂嘴里还含着生的菜梗,哭出来的第一句话却是:“我好饿。” 秦葭宁这才发现李嫂比之前瘦了好多,看来王工被降工资之后就克扣了老婆孩子的伙食,还真是阴暗小人。 她忙拉着李嫂去自己家,将顾序州给自己买的饼干都拿出来给李嫂吃。 李嫂连吃了好几块,被噎得连连咳嗽,秦葭宁又是给她拿了一杯水。 吃饱后,李嫂看看秦葭宁,又看看自己吃的满桌子的饼干屑,她哭的更厉害了。 第289章 女人的命运是自己争取的 “李嫂,怎么了,肚子还是很饿?”秦葭宁有些担心,这李嫂是饿了多久,满满一盒的进口曲奇都被吃光了,她还哭的哇哇哭。 李嫂摇头:“我就是难受,都是嫁人,你能随便吃着顾老师送的进口饼干,而我和我那可怜的小虎连口正经饭都没得吃。” 原来,她是破防了。 “小虎这几天感冒,本来就不舒服,老王还回去拿孩子撒气,说自己降工资了,日子没法过了,不给家出力的人不准吃饭,饭钱比之前少了一半,小虎正是长个子的时候,每天都吃不饱,我只能不吃省着给孩子。” 她抹了一把眼泪,倔强地不让在眼眶里大转的泪水继续滴下来。 “我知道,你们都看不起我,觉得我被男人打成这样子了,还帮他掩护,在外装的恩爱夫妻似的。” “没有。”秦葭宁尴尬地一笑。 即便是再上一世,她也不会随便笑话被家暴的女性,很多时候人身不由己,他们不是不想逃,只是没办法逃。 李嫂她是家庭主妇,又有一个孩子,靠着丈夫赚钱养家,听人说她还是远嫁,老家是在乡下,她能逃到哪里去呢。 可恨之人也有可怜之处,李嫂碎嘴子的毛病的确讨厌,倒也不至于被打的遍体鳞伤。 “我这人是要面子,好不容易从农村出来,大家都知道我嫁给了城里的男人,家里人都以我为荣。我不想让他们知道我在这里其实过的不好。” “我爸妈从小就说我是赔钱货,觉得我没两个弟弟有本事,我没读过书,也就只能靠着嫁个好人家长会脸面。嫁给老王八年,我就回去过一次。” 李嫂想起那次过年回老家的场景,竟然幸福地笑了。 “那是我第一次在家里上桌吃饭,爸妈第一次笑着跟我说话。这全都是因为有老王在,所以我不敢跟老王反着干,我有现在的生活都是老王给的。” “可是老王一不如意就打我,我是皮糙肉厚经得住打,可我的小虎才多大的孩子啊,看他挨打,我心里痛啊。我不明白,都是嫁人,楼下的老刘对自家闺女多宝贝啊,喝水都怕她呛到。” 秦葭宁是个最快的,下意识回答:“你家小虎是真的调皮,上次朝我的自行车上扔泥巴,你也不管管,孩子现在不好好教育,未来社会上总有人替你教育。不过王工的确下手太狠!” 李嫂一声叹息,眼神空洞洞地望着秦葭宁:“其实小虎一开始不是这样的,就是被老王打出来的。你可能觉得我是在维护孩子,但你出去问问小虎四岁之前可乖了,当然,我的教育也的确有问题。” “我死要面子,自己过的不好就羡慕别人过得好,经常跟着人八卦别人家的事情,好像多说说别人家的舌根就能忘记自己过的不如意似的。也许是这样给小虎产生了坏印象。” “那孩子两岁的时候就开始自己吃饭,小手拿不稳勺子,掉了一根菜叶到桌子上,老王心情不好的时候就会打他,打的多了,孩子心里也有怨气,我不让他跟亲爸爸撒脾气,他就羡慕别人家有爸爸疼爱,故意去找人麻烦。我知道他想有个撒气口,就随着他。” 说完李嫂就连连扇自己两个耳光:“都是我的错,我知道是我害了孩子。那次他朝你自行车上扔泥巴,也是嫉妒。” 对于李嫂的这种教育,秦葭宁自然是不认同的。之前她觉得李嫂母子烦人,诋毁别人来取悦自己,幻想着别人的不如意来构建自己的虚假幸福,这种阿Q似的生活方式简直可悲又可笑。 “李嫂,小虎还小,现在教育还来得及。为了小虎,你也要改变,你要学会反抗。” 要是在现代的背景下,秦葭宁绝对会劝分,可是这个年代,李嫂又是个无依无靠的外来人,孩子也才五岁,他和老王之间的纽带根本剪不断,她也没勇气剪短。 至少目前这个阶段他们离婚是根本不可能的,依老王那种好面子的性格,也不会离婚。 秦葭宁可以做的就是让李嫂学会反抗,将李嫂培养到跟老王势均力敌还是有些机会的。 “反抗,我能怎么反抗?我打不过他,也没本事赚钱,他不给生活费,我和小虎就彻底歇菜了。” “你现在没本事赚钱,不代表以后啊。” 秦葭宁大眼珠子一转,李嫂这张臭嘴如果稍加利用,变成香嘴,来给她的公司最宣传不是最合适吗? 李嫂在煽动情绪、无中生有方面可是高手,放在现代那就是顶尖的营销人才。 秦葭宁乐呵呵地将自己创办公司的事情告诉李嫂,听得李嫂一愣一愣的。 “小秦姑娘,你这要花很多钱吧,要是搞不好都赔了,顾老师的工资可就都进去了,你确定要搞什么创业?” 面对李嫂的质疑,秦葭宁早已经习惯。 毕竟在她提出这个想法时,只有顾序州没有反对和泼冷水,其他人,包括对她百依百顺的便宜妈妈周秀禾都劝她冷静冷静。 秦葭宁也不跟李嫂多叙述这个公司的重要性,干脆地给她开出一个工资,虽然价格没有给陈嫂的高,但也足以让李嫂心动。 “等公司壮大了,就给你分红,如果公司真的倒闭,你干了多久,我也照样会给你发工资。” 白送上门的钱,李嫂不可能不答应。 临走前,李嫂自己好奇,还是转过头问秦葭宁:“小秦姑娘,这能做的生意那么多,你为什么偏偏要干这个啊。” “因为我想给像你一样的女性一个改变命运地机会。”秦葭宁微微一笑。 在李嫂敬佩的目光里,秦葭宁觉得自己简直就是圣人甘地般的存在。 送走李嫂后,她打着哈欠往卧室走去,被站在卧室黑暗里的顾序州吓得一激灵。 “圣女,又做了一笔慈善?” 顾序州双手插在胸前,靠在卧室门板上,一脸宠溺地笑着。 “你在这站了多久了?”秦葭宁皱眉,这男人属鬼的吗,怎么起来都没声 “你从我怀里爬出去,我能没反应?” 第290章 她的亲哥哥来了 “我做好事,你不应该为我感到自豪吗?”秦葭宁捋着垂在胸前的辫子,骄傲地抬着自己的下巴。 突然一只宽大的手猛地把她拉到了怀里。 “谁家好人大半夜做好事?” “你大半夜的偷跑出去,不知道我多担心?” “你想干嘛?”秦葭宁背后一凉。 “当然是……罚你。” 柔软的唇贴上秦葭宁的肌肤,月光下,睡衣滑落露出她白皙的香肩。 第二天秦葭宁是骂骂咧咧起来的,倒霉的顾序州,留着洋人的血哪哪都好,就连这精力都比一般人强一辈,可累死人了。 她揉着腰爬起来,打着哈欠。 突然想起来今天是她跟秦佳安越好一起去布置办公场所的日子,忙跌跌撞撞起身。 另一边,秦家的大洋房里,秦佳安已经早早地用过早餐,穿了一身崭新的西装在哥哥面前转圈。 “怎么样,好看吗?” “好看,我妹妹穿什么都好看,我让王妈找人再给你定做几套,你要是喜欢,想一周不重样的都可以。” “不愧是我的闺女,大学没毕业就能自己想着创业了,还是专门给女同志介绍工作的劳务……嗯,派遣公司,厉害,听都没听过。” 仅仅是换了一身衣服,哥哥和爸爸就连着在旁边吹彩虹屁。 秦卫国虽然是做生意的,可是这什么劳务派遣公司他完全没听过,更加觉得不靠谱,可是自己宝贝女儿想干,那在他能承受范围内随便女儿去糟蹋,反正他们秦家有的是钱。 “爸爸,这个公司不是我想出来的,是我的一个朋友想出来的,理念特别好,在赚钱的同时还能为女同胞提供帮助。我就是投资跟她合作,具体的我也不懂,可能只是给她打打下手。” 秦佳安也不抢功,一开始她也不相信她们几个女人能开公司,但秦葭宁像是有什么魔力,感染着她。 她回来后将秦葭宁写的策划书仔仔细细研究了一遍,觉得其实是可行的,而且做得好的确很有意义,于是她也跟着心潮澎湃起来。 “妹妹,你可不能妄自菲薄,你可是大学生,不可能比一个农村来的妇女差,我秦修远的妹妹就是全天底下最好的。” “就是啊安安,你是我秦卫国的女儿,那是一般人吗?”你要是缺钱,尽管跟爸爸说,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也只管开口。” 秦佳安腼腆地笑着,如果妈妈还是以前那个疼爱自己的妈妈,她将会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女孩。 “爸爸,其实秦葭宁是个特别优秀的女孩子,虽然是从农村出来的,但是她的想法特别先进,人也特别能干,是个行动派,她还……” “秦葭宁,秦葭宁,这个农村丫头到底是什么人,让我妹妹念念不忘。”秦修远吃醋了。 秦佳安是自己日夜哀求父母才盼到的妹妹,是妈妈躺在床上保胎几个月生下来的心肝宝贝。 天真的妹妹从小打到就没跟外面的人接触过,自己就是妹妹最敬佩最重视的人,现在来了一个农村丫头,把自己妹妹的魂都勾走了。 他倒是要看看这秦葭宁到底是何方神圣。 秦佳安穿着新衣服乐乐呵呵去跟秦葭宁碰头,殊不知自己的好哥哥秦修远乔装打扮跟在后面。 两个女孩在杭城湖相遇,朝着房子走去的方向一边走一边聊。 秦佳安说起了今天换西装时哥哥爸爸的话,露出幸福的笑容。 “你可真好命,有这么爱你的家人。”秦葭宁发自内心地感叹道。 心里却想起那早早死去的原主。 可怜地原主如果知道自己的亲生父母宠爱着另一个女孩,自己却被蹉跎地难产而死,心里有多苦。 “你也很好啊,周阿姨和秦大哥都好关心你。”秦佳安温柔地安慰道。 不愧是原女主,笑起来就跟花一样,温柔地像水一样,根本没办法让人生气。 秦葭宁苦涩地笑笑:“是啊,我们算是打平了。” 女主有一个不爱她的妈,原主有个不爱她的爹,大家的人生都不是尽善尽美。 最重要的是,她们的不幸是那个徐华英造成的。 听陈嫂说过,她的那个前姑姐,也就是徐华英虽然之前有工作,存了不少钱,但为了接济她的前夫哥已经花的差不多了。 消失大半年,总要出来找工作赚钱了。 秦葭宁的公司要是开的好,也许能对这个恶鬼守株待兔。 一想到这,秦葭宁干活地动力就来了,拉着秦佳安往房子跑去。 两个女孩手拉手,嘻嘻笑笑地跑上二楼,对满是灰尘的房间进行打扫。 “佳安,我去擦桌子,你去擦窗户。”秦葭宁抓起抹布利落地开始干活。 秦佳安娇生惯养,连拧抹布都干不好,好不容易拧干水爬到窗户边,差点踩空掉下来。 秦葭宁眼疾手快,就像是从天而降的白马王子飞过来抱住了摔下来的秦佳安,两人相视一笑。 连个粗活都干不好,难以想象原书里女主被赶出家门后一个人吃了多少苦才爬到高位上来。 “葭宁,刚才是我没看清楚,我再试试看。” “不用,我来擦吧。”秦葭宁抢过抹布。 通往成功的路有很多条,这一次她不想让这个天真烂漫的小姑娘再走那条满是荆棘的路。 秦佳安却难得硬气一把,抢回抹布,笑着爬回椅子上继续擦窗户。 “这点活都干不来哦,我还怎么和你一起做生意,我可不想当你的拖油瓶。” 有个刚才的教训,这一会她可小心地踩稳了。动作虽然笨拙,但每一个动作都在进步。 不愧是原书女主,孺子可教,秦葭宁满意地点点头。 窗户外,灌木丛里,一个鬼头鬼脑的男人在那气愤地咬手帕。 “那个农村丫头居然敢让我的安安擦窗户,我们安安从小连牛奶都没有亲自倒过,都是我给她倒好的!居然敢让我们秦家的小公主干活,臭丫头是不想活了!” “谁也不准欺负我秦修远的妹妹,我一定要给她好看!” 这时,一盆脏水从天而降,将秦修远浇的透心凉。 秦葭宁放在脸盆拍拍手,抹了一把汗。 “葭宁,直接从窗户倒水会不会不太好啊。” “没事,反正外面也没人。” 第291章 有钱能使鬼推磨 将房间打扫干净,两人看着初具雏形的办公室露出欣慰的笑。 办公桌被移到房间一角落,未来他们在这里登记待业女工的个人信息和处理财务账目,房间的大部分区域被放上了一张张整齐的小椅子,五个一排,四列共二十个座位。 这些椅子都是秦葭宁从旧货市场砍价淘回来的。 “等那些女孩子来了,我们就在这里给她们做就业辅导和职业规划。”秦葭宁拍拍手,想象着第一批学生到来的场景。 “陈嫂说今晚会有二十个女孩子过来了解我们公司,都是些初中毕业的年轻小姑娘,十七八岁的样子。好像他们家里人都不太愿意他们过来,怕被骗,她们自己也在犹豫。”秦佳安提醒道。 “我知道。”秦葭宁将打扫的工具收拾起来,又从角落里找出一个小黑板,以及半盒粉笔,这些也是旧货市场淘的,专门为上课做准备。 姚冰清通过父亲的关系打听到有家新开设的私营纺织厂正在招女工,但因为是私企,在招工方面自然比不过国营企业,目前还有大批的职工空缺。 她们必须抓住这个机会为公司打一个好头。 “我们的公司对于大众还很陌生,他们会不放心也不奇怪,他们既然来了,我们就要想办法把人留下。” 秦葭宁看了一眼空荡荡的座椅,一个好的企业想要留住人,福利和第一印象很重要。 “我去买点饮料和点心,晚上招待我们的第一批客人。” “我和你一起去。” “不用,你在这里休息下,我去去就回。” 小院子外,浑身湿漉漉的秦修远躲在草丛里打喷嚏,见秦葭宁出来,他忙憋着个喷嚏不出声。 直到秦葭宁从灌木丛前跑过去,他才打了一个巨大的喷嚏从灌木丛里摔了出来,擦着鼻子抬头看到自己的妹妹还在给窗口的花浇水。 “农村丫头,自己跑出去潇洒,居然让我妹留这里干活!看小爷不给她好看!” “啊、啊、阿嚏!”秦修远再次打了个震天响的喷嚏,下意识躲进灌木丛。 前面秦葭宁转过头,皱皱眉头,总觉得今天身后有什么脏东西跟着。 她还以为是自己的错觉,回过神继续往市场走去。 秦修远跟着小狗似的伸出脑袋,鬼鬼祟祟地钻出来,白衬衫湿透贴在身上,腹肌在半透明的衬衫下若隐若现。 “那丫头是属狗的吗,走的这么快!”他来不及回家换衣服,就这么带着一身的湿身诱惑跟着去了市场。 八十年代的市场混乱不堪,有人坐在地上买衣服,有人背着箩筐卖猪肉。 人头攒动,吵闹繁杂。 秦修远不由地皱起眉头,他一向去的是国营的大商场,就连供销社都没去过,今天居然以为一个臭丫头来这种下三流的地方。 “你们看,那个男人穿的什么样子,点点都露出来了。” “那人有病吧,占着自己有点姿色就调戏良家妇女,穿的这么风骚给谁看啊!” “你们看他鬼鬼祟祟的,该不会是要做什么坏事吧。” 秦修远躲在一个卖衣服的摊贩后面,身边传来闲言碎语声音,他左右看了两眼,才发现那些人都是在对着自己嘀嘀咕咕。 他低头一看,衬衫还真露点了,身上还散发着一股子臭水沟味。 “都怪那个农村丫头,我绝对不放过她!”他后槽牙都快咬断了。 “那个,同志,我的衣服都被你抓烂了,你得赔钱啊。”衣服商贩鼓起勇气问到,这人看着有点神经病,要不是那身衣服挺贵的,他还真没胆子问。 秦修远低头看了看架子上的衣服,什么低级货,宽松的白底衬衫上带着红红绿绿的碎花,男人穿的还是女人穿的。 他从怀里随手掏出一叠的大团圆:“把你这里最好的衣服拿出来!” 小商贩眼睛瞬间亮了,搓着苍蝇手笑得狗腿:“同志,你手里的这件就是最好的了,刚才那边走私过来的货,放到国营商店里卖的话一件都要五十块,我们这里三十卖给你,我看你长得帅气,便宜点,二十五,就当您给我们这里打广告了!” 秦修远脑袋嗡嗡响,什么都没听进去,只看到秦葭宁买了几袋子花生正准备走了。 他扫了一眼小摊,来不及去其他衣服摊子看了,就这身吧。 他躲进衣服衣服架子堆里当场就换上了。 别说,衣服虽然花哨,他穿起来还真挺好看。 “钱给你。”他随手抽了几张大团圆扔过去,“不用找了。” 男商贩捡起来数了数,整整五张大团结,笑得嘴都快裂开了。 今天运气好,碰到一个长得好看还有钱的神经病! 自从穿上这衣服,秦修远就觉得浑身不自在,自己什么时候穿着这种粗糙布料的服装,是不是自己穿的太难看了,怎么那些女人看自己的眼神都怪怪的。 “都怪那叫秦葭宁的农村丫头,她妈没教过他不能随从窗户里扔垃圾吗!” “要不是这臭丫头,我也不至于穿这种衣服在这里丢人现眼。” “我就一个宝贝妹妹,她居然敢让我妹擦桌子干活,把我们秦家的人放在哪里!” 秦修远嘟嘟囔囔,越想越气,看着前面快快乐乐买了饮料又买花生又买糖果的秦葭宁,他突然生出一个不好的念头来。 趁着秦葭宁在卖糖果的摊子上降价,秦修远找了个蹲着一群年轻男人的小巷子,掏出一笔钱。 “替哥办一件事,这些钱就随便给你们花!” 这群人看着就不好惹,估计是哪里来的混混,让他们去教训教训那个小丫头,看她还敢不敢嚣张。 那群男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这人有病吧。 他们都是在旁边负责拉货的苦工,又不是哪里的地皮流氓,这人穿着一身港城的花衬衫就以为自己是黑道老大了? “干得好,一人五十。”秦修远抓钱就跟抓稻草一样容易。 一群人看着钱眼睛都值了,傻子天天有,可有钱的傻子不常有啊! “干,您让我们干什么,我们都干!” 一群人猛地站起来,这么多钱,要是不干,他们才是傻子! 第292章 黑道上的鬼都没她能打 秦葭宁抱着买回来的饮料、花生、糖果,开开心心地走在回公司的路上。 走两步,她就回头一下,走两步又回头一下。 在进入市场之前,她总觉得有什么脏东西跟着自己,不是灵体的那种脏东西,而是人。 只是那个人的气息听起来比较微弱,就算是个坏心眼的,应该也只是个窝囊的废柴,因此她不是很在意。 但是从市场出来之后,跟在自己身后的气息一下子变得强大了,凭着上一世当侦察兵的经验,她估摸着应该有六七个大汉在自己身后。 “来城里之后手脚都没锻炼过,正好有些手痒了,练练手也是好的。” 秦葭宁用绳子将买来的大包小包挂在伸手,摩拳擦掌,嘴角勾起一抹期待的坏笑。 上次打那王工程师,力气没花多少,倒是把她打人的引子勾出来了。 她加快脚步,故意在前面的一个巷子口拐弯,那是一个死胡同。 她在巷子里快步走着,身后那七八个脚步声越来越近,越跑越快。 眼前出现一堵高墙,拦住了秦葭宁的去路,身后的那群人马也接踵而至。 “小丫头,看你还能跑到哪里去?”带头的大哥露出一个邪恶的笑容,嘴角带着淫荡的坏笑。 他身后还跟着六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都是精力最旺盛的时候。 “你们想干什么!”秦葭宁故作紧张,伸手护住挂在身上的几个包裹。 “把你身上所有的钱都交出来,别跟我说你没钱,没钱能买这么多东西吗!”带头大哥故意露出自己脸颊上的伤疤,显得越发凶神恶煞。 那是他在家里被自己三岁的儿子拿木雕玩具砸的,儿子吓得哇哇哭,他哭得比儿子还惨。 但为了那五十块钱,他把此生所有邪恶的时候都想了一遍,才装出这等可怕的模样,原来儿子把他砸出的这块疤就是为今天准备的! “我这里只有三块钱了,你们要都给你!”秦葭宁装的瑟瑟发抖,她也是爱演,还真双手把那三块钱递上去。 把此生难过的事情都想了一遍,又把上一世伤心的事情也想了一遍,秦葭宁才压住那兴奋地嘴角,硬是挤出两滴眼泪。 “各位大哥,你们要钱都给你们,东西我也不要了,求求你们放过我一马!” 她这人喜欢欲扬先抑,在出手之前先让几个混混嘚瑟嘚瑟。 那几个男人也傻眼了,这么容易就吓到了吗,刚才那个老板不是说这姑娘是恶女很不好收拾的吗? 秦葭宁长得娇俏,哭得更是惹人怜惜,他们也是越演越上头:“小丫头,你长得这么好看,只是拿钱怎么够啊!” “你们想干什么!”秦葭宁护住自己的胸口。 躲在巷子拐角的秦修远看着这一切,笑得得意。 刚欺负他秦修远的妹妹,现在知道害怕了吧。 眼看着秦葭宁被逼的无路可退,他看到秦葭宁挂着眼泪的脸,突然觉得有几分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 他忙摇摇头,将刚才可笑的想法甩出去:“不要心软,你就是吓唬吓唬她,又不是真的要把她怎么样。” “那几个家伙怎么好像要来真的?”秦修远心一紧,他忙清清嗓子学猫叫。 “喵——喵——” 不一会儿,站在最后头的那个小伙子就人不知鬼不觉地来到了他面前:“老板,还有什么吩咐。” “我给钱的时候说好了,不准搞出人命,也不准真的那什么了,知道吗?”秦修远叮嘱道。 “老板,你放心,我们知道。”男人说完就要回去。 “回来。”秦修远想了想又补充道,“我刚才是说了可以打,但是不要打到脸。” “好的老板。” “等等,回来!”小伙子又被叫回来。 秦修远皱皱眉头,补充道:“下手也别太狠,意思意思就可以了,小丫头片子一个,经不住你们一个拳头。” “你叫你们老大就……就这样,假装打在脸上。这样,这样,知道了吗?”秦修远伸出拳头在自己脸上比划。 小伙子为难地点头,这是叫他们教训人呢,还是在这里玩情趣呢,花五十块钱就给一个丫头脸上弹棉花,他有病吧。 谁让人家是金主爸爸,给了钱呢,小伙子只好回去给老大带话。 那老大也是为难啊,他们都是干粗活的,力气大的都跟牛一样,让他们去拉车可以,在一个小姑娘脸上轻轻地下拳头,他们哪有那个精细度啊。 秦修远还躲在后头瞎指挥,探出一个脑袋在那挥舞着双手,带头大哥也是无奈。 那人钱财,与人嚣张,拿出毕生的演技演吧。 “小丫头,你也怪不得叔叔们,谁让你平常不做好人,得罪了上头的老板呢。对不住啦!”带头大哥大手一挥舞,示意兄弟几个上。 秦修远看不真切,只看见乌压压几个人冲着秦葭宁扑过去,他下意识捂住眼睛缩了回去。 身后传来拳头打到肌肤的声音,紧接着是“啊呀、哎呦、妈呀”的各种惨叫声音。 秦修远紧张地颤抖,自己是不是做的太过了,要是那丫头真的受伤了,自己要怎么不让她知道又给她送上医药费呢。 等等,这丫头看的娇娇小小的,怎么叫起来的声音这么粗,跟男人一样。 那几个家伙是不是下手太狠了,几个大男人打一个小姑娘这么打这么久,不会出事吧! 秦修远心头一紧,忙跑出去试图制止那几个男人。 “你们不要再打……打、打打好了?”秦修远看到眼前这一幕的时候牙齿都打颤了,根本知道自己要说什么。 只见地上躺满了鼻青脸肿的男人们,一个个捂着伤口嗷嗷直叫,带头大哥眼泪都打出来了。 秦葭宁依旧立在那堵墙之前,轻松地拍拍手,冲秦修远微微一笑:“背后的老板,你舍得出来了?” 秦修远目瞪口呆,七个人干一个,这丫头毫发无损,还把七个大男人干趴下了。 这些可都是平时干着粗活的大块头啊,这丫头是哪里来的魔鬼! 第293章 兄妹间的血脉相吸 刚才被堵在这死角的时候,秦葭宁就注意到了一个小伙子在巷子拐角进进出出。 她只瞧见一个穿花衬衫的男人在那鬼鬼祟祟,如今这男人出来一看,长得还挺人模人样。 可惜,心肠不好,居然找一帮人跟踪自己,还把她堵在这里。 这混蛋东西也不知道存的什么心思,万一今天被抓住的是个手无寸铁的姑娘,可能真要闹出什么事了。 秦葭宁心想,现在港城古惑仔的电影应该还没有流行起来,这人穿的花里胡哨的,在这装什么黑老大呢。 “农村丫头,你挺厉害啊,居然能把我找到的这几个高手打到,看样子在村里没少干粗活。” 秦修远冷哼一声,故作淡定地嘲讽道。 他虽然没打架的本事,但是他可是秦家的大少爷,最不缺的就是钱,只要有钱在看那丫头还敢不敢跟自己叫板。 再不济,地上躺着的几个大汉也能为了钱替自己抗下这些揍。 秦葭宁翻了个白眼,今天出门没看黄历,怎么碰上这么个神经病。 长得倒是有点姿色,他妈当初生他的时候肯定没想到这么俊俏的也一个儿子脑子有问题。 她不屑地瞄着地上躺着的几个男人,就这些还是高手呢,都不够秦葭宁锻炼手脚的。 “这位大哥,我和你无冤无仇,你干什么找人堵我?杭城再怎么说也是省会,住着的都是文明人,讲法律的。你们要是真敢伤我一分一毫,我一定给你告到公安局去。” 秦葭宁冲着地上的几个男人冷冷一笑,吓得那几个刚刚爬起来的男人一激灵,连滚带爬地逃出了小巷子。 “喂、喂,你们怕什么,她就是一个农村丫头。喂,你们剩下的钱不要了啊!”秦修远急得在那大喊。 这秦葭宁又不是什么妖魔鬼怪,一群大男人连尾款都不要了,夹着尾巴就跑。 “老板,对不住,这姑娘打人太疼了!”带队大哥捂着头上的鼓包道歉。 现在跑,从秦修远那里拿到的钱还可以留着自己花,再晚一点,恐怕拿了尾款都不够住院的。 “嘿!”眼见一大帮子人一溜烟消失,秦修远苦笑着勾勾嘴角,“切,一群胆小鬼,他们怕,我可不怕,你知道我是谁吗,我可是秦……” 话还没说完,秦葭宁已经摩拳擦掌笑盈盈地走过来。 一个不足一起米的小丫头,比自己矮一个头,有什么好害…… 秦修远还真怕了,连家门都忘记上报,一步步后退。 “臭丫头,我就是想吓唬吓唬你,我是正经人家,不可能真的对你怎么样。”他故作镇定,霸总的脸面还是要有的。 “哦,我跟大哥你从未谋面,也不知道在哪里得罪了您,还让你劳师动众找这么多人来吓唬我?” 秦葭宁手中的动作一顿,秦修远也跟着一滴汗从脸颊划过。 她看着秦修远的脸,这眼睛这鼻子,总觉得在哪里见过,感觉特别熟悉,看得她心脏小鹿乱撞。 自己也不是那种见色起意的人啊,这男人长得再好看,也不如顾序州,这莫名的悸动是怎么回事。 秦修远也眯上了眼,这还是他第一次看清楚这个叫秦葭宁的姑娘。 长得的确好看,好像长得比他们家安安还要好看,一个农村出来的居然皮肤还这么白皙如雪。 最重要的是,这丫头长得居然跟他母亲林晚心有点相像。 这怎么可能呢,人们都说儿子像妈妈,别人都说秦家一儿一女里,他比妹妹长得更像妈妈。 可是眼前这个女孩,怎么比他还像。 【不行,秦修远,你不能被这个臭丫头骗了,她一定是给你下药了!】 秦修远猛地给了自己一巴掌,那声音响亮得秦葭宁都看傻了。 无缘无故给扇自己耳光,这人果然有病! 本来秦葭宁还像教训教训这cos古惑仔的家伙,可看来就是个神经病,好人不跟神经病计较,她抱着自己的大包小包就准备走人。 “不准走,我话还没说完呢。”秦修远还以为自己的气势把女人吓到了,伸手拦住秦葭宁,用低沉的气泡音警告道。 “哎呦!” 秦葭宁干脆地就是一脚,踩得秦修远嗷嗷叫着,男人眼泪都冒出来了。 他什么时候受过这种委屈啊,急得像个被抢了玩具的孩子:“我妈都没打过我,你居然敢打我,你知道我是……” “不知道,我也不想知道,有病就去医院,不要找我麻烦。” “要不是你找我妹妹麻烦,我能找你的麻烦!你这个农村丫头欺骗我妹妹的感情,还有……要不是你泼我,我能穿这花衣服……” 秦修远痛得语无伦次,秦葭宁听的也是稀里糊涂。 这个男人她真的没见过,她们特种兵认人特别厉害,只要见过的脸就算是百米之外她都能一枪射中,这个男人长得不差,她要是见过不可能没印象。 他说了花衣服,难道是因为衣服的关系记恨上自己? 秦葭宁打量着秦修远身上的港风衬衫,想起顾序州给自己选的那套港风裙子,在结合秦修远说的什么妹妹。 她好像有了什么思路。 难道是他要和妹妹穿情侣装,结果顾序州把他准备买给妹妹的衣服抢了,因此他记恨上了? 真倒霉,这人不仅是神经病,还是个妹控变态。 “啧啧啧。”秦葭宁嫌弃地摇头,也不知道哪个倒霉蛋会是这个变态的亲妹妹。 “不好意思,我还有急事,不想跟变态说话。” “嘿,你说谁变态……啊!” 秦葭宁忍不住,还是给了秦修远一拳头,随着男人倒地的声音,整个世界都清净了。 她走出小巷子,只留下一米八大高个的秦修远倒在满是灰尘的巷子里,脸上还多了一个现眼的淤青。 “臭丫头,你给我记着!”秦修远冲着天空吐出一口带着血丝的口水,结果那口水因为地心引力又掉回了自己脸上。 秦葭宁小跑着回到办公室,陈嫂和李嫂已经带着那二十个小姑娘在办公室里等候。 “葭宁,怎么现在才回来?”秦佳安问道。 秦葭宁一边分茶点,一边随口回答:“路上遇到个变态。” “啊,不会吧,你没被怎么样吧。” “没事,他比我惨。” “那就好,这种人就应该被警察抓起来。”秦佳安愤愤道。 第294章 被狗屁膏药沾上了 结束招工培训的课程已经很晚。 秦佳安离家近,回到家也已经是晚上八点,一进门就看到顶着熊猫眼的哥哥靠在门上等自己。 “安安回来了,我让王妈给你热菜。”哥哥的声音不是很高兴。 秦佳安围着秦修远打转,这才看清楚他那脸上是被人打出来的痕迹。 “哥,你这脸是怎么回事?” “在柱子上磕伤了。”秦修远故作坦荡地回答,想了想觉得这答案有点不服众,又补充道,“今天去公司的时候碰到一个小偷,我为了抓小偷才摔的。” “还好你哥哥手脚灵敏,将那个罪恶的小偷抓住,这才没有给人民造成损失。为了国家和人民,这点小伤不算什么。” “哥哥,那你这是光荣的勋章啊!”秦佳安眨巴着大眼睛,她还真的相信了。 “嗯。”秦修远扯了扯领带,心虚地点头。 秦佳安再次义愤填膺:“没想到新华国还有这么多坏人,今天我朋友也遇到变态了,这些人都应该被警察抓起来!” 秦修远再次扯扯领带,咽着唾沫,心更嘘了。 另一边,秦葭宁跟着李嫂、陈嫂两人回去。 这两个老姐妹各自不对付,吵吵闹闹,一个嫌弃嫌弃对方嘴碎心机重,一个嫌弃对方愚蠢容易相信人。 天虽然黑,但有这两个大嗓门的吵吵闹闹,竟然显得格外安心。 就他们俩这斗嘴的架势,就是发疯的野狗都不敢靠近,更别说今天那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花衬衫。 为了不引起王工的注意,秦葭宁和李嫂在楼下故意隔了几分钟上楼。 秦葭宁踩在“嘎吱、嘎吱”响的楼梯上,脑子里莫名都是那个男人的身影。 那张脸,到底在哪里见过? 带着疑问回到家里,跟准备出门接她的顾序州撞了个满怀。 “葭宁,你没事吧!”顾序州一把拉住秦葭宁的手腕,着急地查看她的胳膊。 “木头,我是头撞你怀里,看我胳膊干什么?”秦葭宁笑着逗趣道。 顾序州却脸色沉重:“今天出去发生什么事情了,你怎么搞成这个样子?”他眼里满是心疼。 秦葭宁一愣,今天的战役自己是毫发无损,真要问的话,是对方那家伙被搞成什么样子了。 顾序州小心地揉着她的胳膊,上面是秦葭宁被饮料花生的绳子勒出来的痕迹。 “这只是包裹绳子拉出来的印记,今天买了挺多饮料点心给那些小姑娘。” 秦葭宁满不在意地回答,她一边脱鞋子放松脚腕,一边伸手去拿顾序州提前煮好的南瓜汤。 “秦葭宁同志,你有事瞒着我。”顾序州拿了药膏小心地给那无足轻重的勒痕擦拭。 “就你这力气,平常就是买二十斤大米都能自己扛上三楼,不过是几个饮料和点心,至于背在身上还压出印子来?” 秦葭宁撇撇嘴,知道这家伙爱操心才故意没说遇到变态的事情,谁知道顾序州脑子那么灵,这就给他猜出来了。 这人上辈子该不会是警犬转世吧! 这要还是瞒着不说,顾序州又要想东想西了,她只好如实招来:“也没啥事情,就是遇到了个变态。不过你放心,我已经把他打跑了。” 顾序州眉头一皱,秦葭宁打人的本事他还是了解,虽然不放心,但也不再追问。 “先喝汤,等下再和我细说。” 后天顾序州就要上台接受采访,冷静了二十四年的冰山头一次感到紧张。 他给秦葭宁倒汤的手都在发抖。 倒不是因为害怕面对记者和电视台,而是担心自己这个说好了要去看自己采访,却每天忙着接待待业女青年,顺便打打变态的妻子没时间去看自己的采访。 男人至死是少年。 顾序州这时就像个孩子,虽然不过是上电视这样的小事情,可他就是想要那个时候秦葭宁能在旁边看着自己。 “葭宁,后天你确定能来?”顾序州故作淡定地问道,“如果你真的很忙,不来也没什么关系。” “放心,再忙我也会去的。”秦葭宁嘴里还含着汤,说话声伴着咕噜咕噜的水声。 那说话语气态度像极了诈骗犯,走脸不走心。 顾序州却笑了,冰冷的脸上绽开桃花,如沐春风。 有了陈嫂的走访对接、李嫂的宣传广播,再加上姚冰清的助力,她们的劳务派遣公司逐渐有了明确的前进道路。 这两天有四十个待业女青年预约了职业规划和公司学习,秦葭宁计划着两天将事情人员安排还,第三天便可以去看顾序州的采访。 然而,不出意外地话,就要出意外了。 在秦葭宁的日常表里多出了一个变态。 无论是走在上班的路上,还是带着待业女青年去工厂实地走访,秦葭宁总觉得自己的身后多个一个身影。 那男人做的还都是些鸡毛蒜皮,却让人烦躁的无聊小事情。 不是自己的茶杯里突然多了一只毛毛虫,就是走路的时候头顶上砸过来几个石子。 “幼稚!”走在去公司的路上,秦葭宁气不过捡了一个拳头大的石头,朝着那个躲藏的身影砸了过去。 石头从秦修远的脸颊旁边擦过去,留下一道轻微的红色印子,差一点就让他破相。 “变态狂,你要是再跟着我找麻烦,这个石头就不是从你脸颊旁边擦过去,而是直接让你头破血流!” 秦修远躲在灌木丛里,手心都捏出汗了,直到外头没了动静,他才鬼鬼祟祟地探出头。 但他绝不会这么算了:“农村妹,我一定会找出你的弱点,打你个措手不及!” 堂堂一个大企业二老板,碰上秦葭宁竟然像个小学男孩,一个劲地找喜欢女孩的麻烦。 他依旧跟在秦葭宁身后,时不时找点麻烦。 一直跟到商业街,那石子还在不痛不痒地打在秦葭宁的屁股上,秦葭宁急了。 冲过去从电线杆后面抓住了一身高档西装的秦修远。 “你想干嘛?”秦修远还在那假装冷静。 秦葭宁微微一笑,那笑容看的秦修远发毛,很快镇定被慌张代替:“你到底想干嘛!” “当然是……报仇了!”秦葭宁笑的鬼祟。 随即笑容一变,两行珍珠一样的眼泪就下来了,她冲着人来人往的商业街大喊:“救命啊,抓色狼啊!” 第295章 她把亲哥送局里了 “喂,你胡说什么,我堂堂秦家大少爷能对你一个农村丫头有兴趣!”秦修远气急败坏地想要挣脱。 这农村丫头哪里来的力气,抓的比那绳索还紧,他整张脸都变形了还是无法抽回手。 秦葭宁懒得和他对峙,直接就当着众人的面开始卖惨。 “求求大家来给我评评理,我就是个农村来打工的小姑娘,在这里无依无靠的,本来就已经担心受怕。” “走在路上,这奇怪的男人还跟了我一路,从那建设路一直跟到这兴达路,也不知道想要干什么,今天大家要是不给我做主,我怕是要死在这异乡了!” 秦葭宁哭得梨花带雨,就是铁石心肠的看了都忍不住伸手摸摸她的脑袋安慰,更何况路过的那些爷爷奶奶叔叔阿姨的,一个个都停下脚步给她做主。 “我可以给这小姑娘作证,我从刚才就注意到了,这个男人一直跟着这小姑娘。” “一个男人跟着小姑娘还能有什么好事,这女同志长得这么好看,准是要戒色啊!” “这男人长得人模人样,还学别人穿西装,弄的都挺像个正经人,没想到如此卑鄙无耻!” 秦修远那脸涨得绯红,自己一个大男人被秦葭宁抓的没发动弹已经够丢人了,现在还被一群不认识的老头老太指着鼻子骂。 他堂堂的秦家大少爷,遇到秦葭宁之前吃过最大的苦就是书背不出来少吃了两个草莓,如今怎么受得住这么大的委屈。 金贵的秦少爷此时也忘了平时的教养,满肚子的委屈冲着路人喊:“你们这是诽谤!我对这丫头根本没那心思,是她先欺负的我妹妹!” “嘤嘤嘤,我根本不认识他妹妹!而且他们是城里人,我一个农村人怎么有那本事还欺负到你们城里人头上。” 秦葭宁揉着眼睛,心里也在犯嘀咕,这人真的病得不轻,鬼认识他妹妹啊! 这人一股子神经病,他的妹妹也肯定好不到哪里去,身边如果还有另外一个神经病,她不可能不记得。 “就是,人家农村来的小姑娘已经够不容易,你怎么还能冤枉人家!” “你说自己对小姑娘没兴趣,那你跟着人家干什么!” “我、我没有……我是跟着他,但是我是……”秦修远吞吞吐吐。 自己一个大少爷跟在农村丫头后面扔小石子,这种话说出来都丢人,可是为了自己的清白,他还是支支吾吾回答:“我就是扔了几个小石头,想给她找找麻烦,让她别这么嚣张。” 小学生的做派,秦葭宁无法理解,路人更不可能相信。 秦葭宁天色,佳安他们都还在办公室等着自己回去呢,没时间跟这个神经病耽误时间。 她将秦修远推到几个大个子怀里,:“几位大哥,求你们帮我把他送到警察局去,我怕你们一走,他又要跟着我。” “对,送到公安那里去,光天化日还想非礼妇女,就得让公安同志把他抓起来枪毙!” “小姑娘,你放心,我们一定把他送到警察同志手里!” 两个大个子一左一右掐住秦修远的胳膊,强硬地把他往公安局的方向拉扯。 “我冤枉啊,我真没有要非礼!这丫头力气比我都大,我怎么可能对她有坏心思!” “这些话不用跟我们说,自己跟公安同志说去。” “你们知道我是什么人嘛,我可是秦……” “我管你是什么人,流氓就是流氓,跟老子去公安局!” 秦葭宁看着秦修远被架走,自己还在那装腔作势的抹眼泪,旁边的几个阿婆安慰一顿离去后,她才结束演戏。 “终于清净了。”她长舒了一口气,开开心心回去干活。 然而这个清净并没有保持很久,第二天一早,秦修远就被父母保释出来了。 “秦局长,不好意思,我们不知道这位是您的儿子,误会,都是误会一场。”公安跟着秦卫国点头哈腰。 “我已经不是局长了,别这么客气。都是我这儿子自己办事情不周全,被人误会了。你放心,我们秦家的家教很严格,根本不会做出伤天害理的事情。他要是真有那个胆子,我秦卫国第一个大义灭亲!” “臭小子,还不过来跟公安同志道歉,修远,秦修远!”秦卫国转过头,刚从铁栏杆里放出来的秦修远人没了。 旁边的小干部紧张地回答:“秦局长,刚才那同志已经走了,嘴里还骂着‘不报仇就誓不为人’之类的。” 秦卫国头皮青筋狂跳,转过头跟公安同志两人尴尬地大笑起来。 今天是顾序州接受采访的日子,他穿上崭新的工作服,整理了头发,显得意气风发、神采奕奕。 出门前,他像个孩子般再次向秦葭宁确认:“今天,你回来吧。” “当然回来啊,还有什么事情比你重要?”秦葭宁拍拍胸脯,“我去公司里整理下资料就过去,用不了几分钟。” 顾序州灿烂地一笑,随后大步流星地出门。 等顾序州离开后,秦葭宁特意换上了顾序州给她买的长裙套装,大红色跟她很相称,整个人明媚阳光,如七月最灿烂的烟火。 去公司整理资料是假,她今天是要给顾序州一个惊喜。 公司后面有一家小理发店,店面不大,只有老板夫妻两在操作,秦葭宁站在理发店前,摸了摸自己的两根麻花辫。 等她从里面出来的时候,整个人脱胎换骨,原本及腰的长直发成了刚刚过肩膀的卷发,蓬松微卷的刘海薄薄地盖住额头,颇有日式昭和美人的感觉。 这年头的华国刚刚改革开放,在审美方面还没跟上潮流,发型也没有这么多选择,这发型还是秦葭宁根据上一世看过的中森名菜的发型跟老板描述的。 老板手艺很好,还真一比一还原出来了。 中短发的长度刚刚好,放下来不会碍事,抓起来也是卷卷的一团,俏皮可爱。 “小姑娘,你等一下!”老板去隔壁照相馆借了个相机跑出来,“你能给我拍一张嘛,给我的小店宣传宣传。” 看样子老板对自己的手艺也很是满意。 “可以啊。”秦葭宁微微一笑,在相机里留下灿烂的一页。 第296章 那个男人回来报复了 穿上了新衣服,换上了新发型,去看心爱的丈夫采访。 今天本应该是秦葭宁最开心快乐的一天,直到那个男人出现。 “哈喽,小妹妹,穿这么漂亮去哪里啊?” 走在去研究所的路上,一辆黑亮的伏尔加滑过梧桐影,镀铬格栅闪着微光,车速很慢很慢,保持着和秦葭宁步伐相似的速度并道而行。 秦修远从副驾驶探出头来,一身高档的西服,头发梳成油亮的三七分,眼底带着自信的光,故意油腔滑调地跟秦葭宁搭讪。 “有人不是说我是小流氓吗,那少爷我教教某些人什么才是真的耍流氓。” 秦葭宁很想无视这个神经病,可他那挑衅的声音在耳边回荡着怎么都无法忽视。 神经病不可怕,有钱的神经病才可怕,国家的财富居然聚集在这种人手里,想想都为国家的未来担忧。 当初打击资本主义,怎么就没把这个蛀虫打死在娘胎里。 “喂,跟你说话呢,看不见我少爷吗?”秦修远都半个身子探出去了,秦葭宁还装看不见,他急了。 “少爷,这样太危险了,你有事就下车跟人家姑娘说吧。” “别吵,我给你加工资,好好跟着就行。” 司机无奈地叹气,他家少爷平时也是个聪明人,今天怎么跟个小学生似的。 “不理我是吧,少爷我还有后手呢,反正今天我肯定不让你好过!” 秦修远拍拍手,突然从两旁的梧桐树里冒出一百来号人,全是他找过来的群众演员。 昨天这个农村丫头不是拿群众的力量压自己吗,今天他就让她知道什么事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这年头的路上车少见,人也不多,尤其是这条路平常除了梧桐树就还是梧桐树,今天算是十几年来最热闹的一次。 秦葭宁脚步一顿,神经病难道是找了一百来号人跟自己打? 可仔细一看,这些人老女老少样样都有,果然是神经病,打架也不知道挑挑体格和年纪,这种上到八十下到刚会走的,过来能干嘛? 秦葭宁下意识摆出对战的手势,对面的老太太却是“哎呦”一声倒在了地上。 感情是来碰瓷的。 “小姑娘,你快帮帮阿婆,我的腰直不起来了。”老太太哭着抓住秦葭宁的手,“你能帮我送回家吗?” “老奶奶,这里一百来号人,你找别人帮忙吧,我还有急事。”秦葭宁无情拒绝,自己是心善,但不是傻子啊,这老太太明明是装的。 “小姑娘,这里就你看着最心善,求你了,我就不远,就一百来里路!” “小姑娘,人家老人都这么求你了,你帮帮人家怎么了?” “对啊,年纪轻轻一点善心都没有,怎么为国家做贡献啊。” 一听秦葭宁不愿意,那一百来号老弱病残就开始集体道德绑架,围着秦葭宁的路不让她走。 秦葭宁恶狠狠地瞪了车上好看西的秦修远一眼。 她是造了什么孽碰上这么一个神经病!用这种小孩子把戏,她还偏偏没有还手之力! 要是一百来号壮汉,大不了打一顿,可现在是一百来号老人孩子,还有两个孕妇,她怎么出手! 顾序州还在研究所等着自己呢,没办法硬耗着,她只能咬牙背起了老太太。 秦修远靠在车窗上,笑盈盈地看着这一切,得意地哼起小调。 “小样,跟我斗。” “虽然不知道你穿这么漂亮要去哪里,但肯定是要见男人,我就偏偏要浪费你的时间,看你怎么回去跟那野男人解释。” 大概十分钟后,秦葭宁回来了,步子轻快,连一滴汗都没有流。 秦修远猛地从副驾驶站起来,“啊”一声头顶撞到车窗边框:“一百多里,这么快回来了?” “哼。”秦葭宁得意地勾勾嘴角,“你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这年头一百多里路谁还用十一路走啊,我不会花两毛钱让人家老太太做八路公交车回去?” 秦修远嘴角抽抽,不过不怕,他还剩下九十九个人呢。 只听见又是“哎呦”一声,一个四五岁的小男孩就扑到地上大哭起来。 “妈妈,我要找妈妈,阿姨,你帮我找妈妈好吗?”小男孩抓着秦葭宁的裙子,一口一个阿姨地叫着,像是认定了秦葭宁。 秦葭宁扶额,又来一个碰瓷的。 “一个四五岁的小孩子不可能自己一个人出门,这里肯定有他家里人,到底是哪位同志家的孩子,我真赶时间,快点把您家宝贝带回去,那疯子给你们多少钱,我加一倍。” 秦葭宁冲着人群喊道,她可没时间在这里继续耗着,只能拿出万能的工具——钱。 只看见人群里好像有个人影动了下,刚准备出声。 秦修远先叫了起来:“别听她的,我给你三倍!” 那人影又隐藏回了人群里,秦修远得意地笑笑,跟他比钱,没门。 他向人群里继续补充道:“不管她出什么价钱,我都比她多十块,你们都不准听她的,要不然拿不到尾款。” 秦葭宁后槽牙都要快碎了,什么时候没人,她一定要把这男人五花大绑起来狠狠揍一顿!看见他那嘚瑟的笑容就来气! 她眼珠子一转,突然有了主意。 “小朋友乖,你跟姐姐走,我嫂子正好不能生,既然你爸爸妈妈不要你,你跟姐姐回去,我们家有吃不完的糖果和点心。”秦葭宁拉起小朋友的手。 四五岁的小孩子有点意识了,既然能配合着大人演戏,自然也能分辨危险好坏,秦葭宁那阴森森地笑容怼到脸上,孩子“哇”的一下就哭了。 这回是真吓哭了,冲进人群就拉住了他亲妈的手:“妈妈,那个姐姐好可怕,我不要跟她回家!” 得了,花了三秒就找到了,太没有挑战。 秦修远扶额,打了个响指,人群里又是一声“哎呦”,第三位群演上场。 秦葭宁顺着声音一看,好家伙,这次上场的是个孕妇。 这一个个轮着来,自己什么时候才能去看顾序州的采访啊,那醋坛子晚上又要跟自己急。 速战速决吧! 第297章 他被她血脉压制 秦葭宁从随身的小包里抽出一根红色发带,将披肩的黑发高高抓起。 她的目光如黑夜中穿行的猫,亮的吓人。 “哎呦,不行了,我快生了,快送我去医院啊。”那个孕妇还躺在地上嗷嗷叫着。 秦葭宁走到她身边,轻轻用脚碰了碰她的脚踝:“这位姐姐,你这肚子就六个月大,还没那么快生呢。我真急得有事,你们要是这么拦着,我只能动手了。” “我是农村来的粗人,手劲大,您怀孕在身还是离远点好,万一伤着了可是一尸两命。” 那孕妇脸色一变,这丫头好像是要来真的,自己可没必要为了钱把自己好不容易怀上的孩子赔出去,她连滚带爬地快速撤离战场。 秦葭宁扭动关节,做好了热身,瞄准旁边一个空挡飞了出去。 和一群老弱病残动手是不可能的,但她的脚力从这茫茫人海冲去还有点可能,她趁人不被从人和梧桐树的缝隙里钻了进去。 她就像是一只灵巧的猫游走在黑夜里,一下走就闪过了十几个人。 “被让她跑了,谁拖延的时间最久,我给的钱最多!”秦修远一声吼。 眼看着秦葭宁就要突破这个大军,人群里最年轻的两个大伙子,顶着一头白花扑上去抓住了秦葭宁的小背包。 “我们年轻的时候可是上过战场的!”两老头得意,拉着小背包的手都快脱臼了,也不舍得放手。 这意志力,的确像是上过战场的。 秦葭宁怕伤到两个老人,只要放慢脚步,结果一个不留神,扭伤了脚。 “哎呦!”这回这声叫是秦葭宁发出来的,两老头没想到真会伤到小姑娘,吓得连退了两步。 “可算是让你吃瘪了。”秦修远像是胜利的王者出现在秦葭宁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行行行,是我输了,能我走了吗?”秦葭宁皱着眉头瞪着这混蛋,只想早点结束这场闹剧。 “既然你低头了,那这些人都撤了吧。”秦修远拍拍手,司机就抱着钱从驾驶座里出来。 一百来号人排队在那零钱,那场面就跟电视剧上领救济粮似的。 秦葭宁起身,拍了拍灰尘,好在顾序州送的衣服还没有破,就是脏了些。 原主的身子虽然比在柳下村的时候强了不少,可之前多次扭伤,她的腿留下了习惯性扭伤的毛病,这么轻易就扭到了,还真是丢人。 她拖着腿一瘸一拐地往研究所的方向走,时间真的要赶不及了。 “喂,你去哪里啊,脚伤成这个样子了要不要去医院看看?”秦修远看着秦葭宁的背影喊道。 明明自己就是想要教训这个丫头出气,可看着她受伤的样子他为什么会心疼? 其实仔细想想,刚才和这个丫头斗智斗勇的场景还蛮有趣的。 妹妹安安是个特别文静的姑娘,从小就老老实实,从来不会做出人和调皮出格的事情,因此这种像兄妹之间的斗嘴吵架的事情秦修远从没有体验过。 他突然觉得有个像秦葭宁这样的妹妹,每天跟他斗斗嘴,也挺有趣。 “喂,你要见的男人就这么重要,还拖着腿过去?”秦修远不依不饶地追着。 秦葭宁虽然受伤,但动作还是灵巧,她头也不回地大步走着,脚再痛也不如看到那神经病时的头痛。 偏偏这时候司机的钱分完了,开着小车载着秦大少爷又跟了过来。 还是之前的场景,秦葭宁在那走,秦修远坐着车在后面追,只是这次秦少爷的话术变了。 “喂,你去哪里啊,我送你去吧。” “喂,你的脚这样下去会出问题的,真不去医院看看?我有钱,你的医药费我给你出。” “喂,跟你说话呢,你知道我是谁吗,居然敢不理我!” 秦葭宁捂着嗡嗡响的头,由始至终都没理会那白痴一句。 直到秦修远喊出了:“现在都下午两点了,你还没吃饭吧,我先请你吃个饭?” 秦葭宁突然有了反应,眼睛瞪得像铜铃,震惊地问道:“你说现在几点!” “两点啊,怎么了,要跟我吃饭啊?”秦修远心里莫名地悸动,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爱情? 紧接着他那张帅脸就被一个拳头狠狠击中,昨天左眼的淤青刚刚下去,今天右眼又多了一个印子。 他“哇”地惨叫出声,爱情的感觉是这么痛的吗? 秦葭宁这狠劲,连旁边的司机都忍不住拧紧眉头一脸的痛苦。 “都怪你这个神经病,我还怎么赶去研究所,再过十分钟就要开始采访了,我瘸着腿还怎么赶得及!” “不就是见男人嘛,至于……” “至于,你再吵我就让你另一只眼睛也上上色!” “别别别,你上我的车,一定十分钟之内给你送到!” 秦修远一个大男人,缩成一团,骨子里的血脉压制让他对上秦葭宁眼睛的时候就没了抵抗力。 说来也奇怪,他原以为自己在意秦葭宁是因为这女人特别,是爱情的力量,可听到秦葭宁为了一个男人这么着急,他居然一点都不吃醋,难道自己只是单纯的受虐狂,喜欢被这女人欺负? “必须十分钟之内送到,你要是敢跟我耍花招,我以后见你一次打你一次!”秦葭宁挥挥拳头。 她并不相信这个奇怪的男人,但自己已经伤成这样也的确无办法在十分钟之内走完五公里回到研究所,只能拼一把。 秦葭宁刚在后座坐稳,秦修远就从副驾驶转移到了后排,一脸挑衅地夸耀:“第一次坐私家车吧,小爷带你兜兜风。” “闭嘴。” “不用害羞,跟你说,我们家的车除了我妹妹就没有其他年轻女孩子坐过,你是第一个,你应该感到荣幸。”秦修远这张嘴叨叨个没完。 挺好一个西装革履的大帅哥,可惜这脑子跟秦大民是一个风格。 秦葭宁的便宜哥哥秦大民好歹还是憨厚老实,眼前这男人除了脸就一无是处,还是个妹控,也不知道他妹妹是哪个可怜虫。 这年头的道路虽然不是很宽敞,但同样的也没有多少车,两排是飞驰而过的梧桐树,秦家的小车很快就把秦葭宁送到了研究所附近。 此时的研究所已经挤满了家属院的人,都是听说电视台采访来凑热闹的。 第298章 他们夫妻各玩各的 “司机同志,你把我在这里放下就行,谢谢了。”秦葭宁放下红肿的脚,准备下车。 秦修远到不乐意了:“老刘,别听她的,还差两个路口呢,她腿伤着怎么走?” “谢谢关心,要不是某些人故意惹事,我的脚根本不会伤着,现在在这里装关心,我不需要。”秦葭宁翻了个白眼,这人果然右边。 一会故意惹事,一会又瞎操心,双向情感障碍都没这男人善变。 现在研究所门口肯定都是人,家属院里的那些嘴碎的大姐阿姨的也都在,要是被他们看见自己从一个男人的车上下来,还不知道会传说什么话来。 该不会这男人是故意让自己陷入绯闻风波吧! “不行,我要下车。” 眼看着汽车又开过了一个路口,距离研究所就只差几步路了,秦葭宁拿出了要跳车的架势。 “你不让我下车,我就自己想办法了。” “干嘛呀,我好心送你,你这演的是哪一出啊!” “我有丈夫的,他就在研究所里!” “这跟我送你回去有什么关系,干嘛,你们研究所门口不能停车啊!”秦修远拦住窗户口,生怕秦葭宁这只灵巧的猫从窗户里飞出去。 秦葭宁翻着白眼,要不是车里施展不开,她真想把这白痴一脚踢到百花大楼去! “我说我有丈夫,你听不懂啊!” “你有丈夫跟我有什么关系?” 眼看着对话进入僵局,还是司机老刘当机立断一脚急刹车,秦修远的俊俏脸蛋撞在了副驾驶的座椅上。 “老刘,我说了不到地方不准停车。”秦修远揉着鼻子抱怨。 “秦小姐,请下车。” 等秦葭宁快速开门下车离开后,老刘也忍不住跟秦修远翻了一个白眼:“少爷,人家说了自己有丈夫,你听不懂啊!” “有丈夫就有丈夫,特意说出来干嘛?”秦修远鼻血都出来了,躺在座椅上急火攻心,自己也是好心怕她脚伤加重,一个个跟自己说着有的没的干什么。 汽车掉头的时候,他才恍然大悟:“你以为我对她感兴趣?没有,绝对没有!我就是觉得她有些眼熟,我对多就是把她当做一个亲戚看。老刘,你看刚才那丫头,长得像不像……” “像谁?” “我妈。”秦修远回答地一本正经。 老刘噗嗤笑出声:“少爷,人家小姑娘才二十,你把她当妈?夫人她知道自己多了个分身吗?” “放什么屁呢,我是说你觉不觉得她比安安更像我妹?”秦修远说完这话,恨不得给自己一个巴掌。 安安才是自己的亲妹妹,他怎么犯了跟妈一样的毛病? 另一边,秦葭宁虽然以最快的速度下车,可她从车上下来的瞬间还是被两个后面赶来的家属院的人看到。 当秦葭宁拖着残疾的腿赶到研究所的时候,那两个家属在已经将奇奇怪怪的传言在门口的人堆里传开。 “我跟你们说,我刚才看到那小秦姑娘从一个特别豪华的私家车上下来。” “小秦姑娘家这么有钱啊,还能坐私家车?” “什么呀,你还真是天真,车上坐了个年轻男人,跟她一块坐在后排,亲亲热热的,关系好的跟什么一样。你懂吧?” “这么说起来,上次那谁不是回来说了,顾老师跟一个美女在电影院里拉拉扯扯,看来也是真的。这两个人平日里关系好,都是装的,也许早就已经各玩各的了。” “别吵了别吵了,秦葭宁来了。” 人群里瞬间没了声响,大家看着秦葭宁一瘸一拐地过来,冲着她挤出尴尬地笑。 秦葭宁急着找位置看顾序州,匆匆冲他们一笑,总觉得有些异样,但顾不上那么多就挤进人群。 秦葭宁的身影一消失,身后那些人立马又开始嘟囔。 “你们看见了吧,今早出门还好好的,这会儿功夫怎么路都走不好了?” “还能干什么啊,和一个年轻男人在一起,玩得太过了呗!” 他们说的激情澎湃,仿佛秦葭宁的八卦比那来采访的电视台还要有吸引力。 研究所内,本就不大的会议室里挤满了采访的记者和研究所干部,顾序州和两位所长坐在会议桌上,对面是两个报社记者,一位电视台记者以及一名摄影师。 电视台的记者是个刚出大学的美女,一举一动都吸引着在场年轻男士的目光,而她的注意力全在顾序州身上,不仅仅是出于工作,好像更是出于对顾序州这个人的好奇。 顾序州有些心不在焉,会议室的窗户正对着研究所大门,他迟迟等不到秦葭宁的身影开始变的急躁起来。 “顾工程师,我听说这次咱们把高速列车轴承的极限转速,从每分钟三千转提到了五千转,是真的?”美女记者甜甜地问道。 顾序州的视线从窗户外拉回:“是真的。不过五千转只是台架数据,真上车,还得扣掉百分之十五的安全裕量。做研究的人,不能把话说满。” 他说话的时候,美女记者的眼睛越发明亮,水灵灵地直勾勾地盯着顾序州的脸。 镜头下的顾序州自信、大方。有一股说不出的成熟魅力。 可在众人的掌声中结束采访时,他又恢复了那等待妈妈来接的幼儿园小孩模样,焦急地在窗外搜寻秦葭宁的身影。 这只小狐狸,说话不算数,如果做不到,当初就不应该轻易答应。 他捏紧了资料的一角,冷漠的脸上看不出意思情绪,眼底却波涛汹涌。 生气,他要学坏,既然你不把我放在心上,那我就去找其他女人! “顾工程师,请问你一会有时间吗?我个人还有几个问题想请教一下。”美女记者趁着没人独自招上顾序州,轻声轻语地问道。 顾序州从自己的情绪中出来,抬眸看向那张漂亮的脸,微微一笑。 “何记者,不好意思,我是有妻子的人,不方便和女士独处。你有什么问题可以和我的搭档陈玉工程师联系,他业务水平不比我差。” 说着他就起身大步走到陈玉旁边交代了几句。 美女记者还想追上去,却被笑盈盈的陈玉拦住了去路:“何记者,听说你有事找我?” 第299章 某人闹小脾气了 顾序州走出研究所,在拥挤的人群里看到一抹红,他兴奋地喊着秦葭宁的名字。 那抹红色转过身,却是穿着和秦葭宁同款裙子的陈嫂。 “顾老师,你找小秦啊,她一早就离开公司了,还没到研究所吗?”陈嫂不好意思的挠挠头。 早上看到秦葭宁穿着那一身大红色特别好看,陈嫂就去市场上买了一样的款式,质量上虽然比不上顾序州买的,但胜在便宜好看,她马上穿上特意过来给老陈惊喜。 她来的晚了些,没有遇到秦葭宁,刚想和顾序州说两句,就被旁边的几个家属院里的人抓去说八卦。 顾序州眯起眼,刚刚因为春风拂过平静下来的心又躁动起来。 连陈嫂都没看到秦葭宁,她到底会去哪里?该不会路上出了什么事情? “小顾、小顾,人家记者就要回去了,你送送人家。”所长在身后催促道。 老所长眼光毒辣,他能看不出那美女记者对顾序州有意思,顾序州要是态度好点,人家肯定能把研究所吹得天花乱坠。 “所长,我有事情,下午请假。”顾序州扯了扯领口,吐出一口浑浊的气。 “这都三点半了,再有两小时就下班,你请什么假!再说了,提前这么久跟你说了采访,你这天有什么事情都应该给我空出来!” 所长无语,这小子为了逃避人家美女记者,这种瞎话都说的出来。 不就是家里的媳妇泼辣了些,让他送送人家记者,又不是送到床上去,这么守男德干什么! “小顾,一切都是为了工作!” “我的工作已经完成,下午请假,请假条回来补。”顾序州利落地脱下工作服,还不等所长说完,已经走出了研究所。 “嘿,你们说说,这家伙!”所长无奈地摇头,“还真是被我宠坏了。” “所长,你这是给自己贴光了,人家是急着回去找媳妇,他媳妇说好了要来,结果没来,他能不着急?”陈玉在旁边解释,脸上还带着看好戏的坏笑。 顾序州的实力他是认可的,但他这怕老婆的毛病,陈玉是一点都看不起。 “我要是以后娶媳妇了,让她站着就不准她坐着。” “什么媳妇,什么让站着不准坐着?” 秦葭宁的脑袋突然从一旁的灌木丛里探出来,吓得陈玉连连后退,差点装上整顿好出门的何记者,研究所门口场面一阵混乱。 秦葭宁整理下被弄乱的头发,听说顾序州已经走了,也趁乱离开。 研究所今天门口太多,她刚才好不容易找到了一个狗洞钻进去躲在窗户外面偷听,等里面采访结束,她的红裙子又被树枝勾住,折腾了许久。 本来还想给顾序州惊喜,结果人没看到,自己反倒弄的狼狈不堪。 等顾序州回到305的时候,秦葭宁已经在家坐了许久,脚肿的发红。 房门被打开,顾序州推门进来,看到坐在沙发上的秦葭宁,先是一愣,后装作没看见似的进屋自顾自开始洗漱。 “我还没生气呢,他倒先气上了。”秦葭宁鼓着腮帮子,自己拖着腿去看他采访,蹲在窗户外头都快成化石了,他就这态度? “顾序州!”她带着脾气喊道,“帮我把架子上的跌打药拿一下,太高了,我拿不到。” 顾序州拿着毛巾的手一顿,她真的受伤了? 他偷瞄了秦葭宁一眼,看着精神头还挺好,好像还做了头发,做头发还能受伤?准是装的。 咬咬牙,继续装作自己没听到,利落地洗手擦脸。 听着洗手间发出的哗啦啦水声,秦葭宁脚疼得厉害,只能自己拿着椅子踩上去去够。 “哗啦”一声,重物砸地的声音。 “你没事吧!”顾序州冲出洗手间,看到秦葭宁跟只猴子似的挂在架子上,一只手拉着架子摇摇欲坠,脚下是划走的椅子,地上是炸开的药箱。 他忙大步上去把秦葭宁抱到怀里,憋着一口气,想装作不在意,可最后还是耐不住性子冷声问道:“你真受伤了?” 嘴上这么说着,身体倒是很老实,自觉地将秦葭宁放到沙发上,开始小心地给她伤口处按摩。 刚才的要箱子虽然散了一地,好在跌打药罐子没坏,还能用。 这个扭伤的部位是秦葭宁之前几次伤过的地方,应该是习惯性损伤了,他心揪着疼,也便不再追究秦葭宁食言的事情。 他不追究了,秦葭宁倒是要追究起来,脸一拉,今天的委屈都得说出来。 “你当我是什么人,有那这种事情开玩笑的吗?”秦葭宁嗔怪道,“本来还只是一点疼,但你那采访也太久了,我蹲在窗户外头一个多小时,脚都麻了,脚腕现在跟几百根针扎着一样疼。” “你去研究所了?”顾序州眼底的光转瞬即逝,“又想哄我。” “顾工程师,你好厉害,听说你们研究所把高速列车轴承的极限转速,从每分钟三千转提到了五千转。” “哪有那么厉害啊,不过五千转只是台架数据,真上车,还得扣掉百分之十五的安全裕量。做研究的人,不能把话说满。” 秦葭宁将听到的对话添油加醋,用阴阳怪气地语调重复出来。 她人虽然不在里头,但那美女记者的态度却是通过声音语调的变化却是听的清清楚楚。 “顾工程师,你怎么这么有魅力,电视台的美女记者都对你刮目相看。” “你真的来了?”顾序州抬起头,那张冷冰冰的脸上浮现出了晨光般柔和的笑容。 此时秦葭宁那些酸溜溜的话,在他耳里都成了动听的情话。 “你还换了发型,是为了我特意做的吗?真好看!” “秦葭宁同志,你本来就长得跟仙女一样,现在换了发型,仙女都比不上了。” 顾序州甜言蜜语说的秦葭宁乐得找不到北,说的好好的,突然画风一转,问道:“怎么受伤的?” 话题转的太突然,秦葭宁突然想起秦修远的那张臭脸,一下没了说话的性质。 “顾序州同志,你今天采访的样子也特别帅气,就跟国家领导人似的。”她嘻嘻一笑,企图萌混过关。 第300章 他要去捉奸 “不要在这混弄我。”顾序州板着脸。 也是认识快一年的夫妻了,他还不了解这只小狐狸的个性?不是有事情瞒着自己,她能说出这种甜腻腻的话? “唉,遇上个神经病,不提也罢。”秦葭宁打死不想说自己被两个老头子拉倒扭伤的事情,多丢人啊,有所自己光辉的特种兵形象。 至于秦修远的那张脸,自己更是不想回忆。 “哥哥,亲爱的哥哥,今天你上电视,这么开心的事情,就不要去想那些无关紧要的人了,快点去做饭吧,我肚子都饿了。” 秦葭宁双手抓着顾序州的胳膊晃悠,一口一个哥哥,叫的比春夜里的猫还要甜腻。 顾序州都被叫迷糊了,他是了解秦葭宁的个性,可他也吃秦葭宁这一套啊,还真傻乎乎站起来取给她做饭了。 厨房的窗户外,是家属院的围墙,围墙外的的筒子楼里,老陈夫妻两此时也是闹成一锅粥了。 “你说说那些八婆有没有脑子,居然说小秦姑娘背着顾老师找男人?小秦姑娘能是这种人嘛!”陈嫂义愤填膺,连夹菜的心思都没有了。 秦葭宁现在可是给了自己五十元每月高薪的老板,又是和自己女儿一个年纪,她自己是把秦葭宁当宝贝一样的供起来。 污蔑秦葭宁,那就是污蔑她女儿。 老陈悠悠地夹了一口炒白菜,差点吐出来:“怎么是甜的啊?” “哦,刚才太生气,可能拿错了。糖不便宜,将就着吃吧。”陈嫂解释完,继续在哪抱怨,“你是不知道,小秦这姑娘脾气是大了点,但是年轻人嘛,有个性是很正常的。她干活踏实,心底也好,还有,你知道吧,她和我宝宝是同一年生的。你说说看,是不是老天爷心疼我见不到宝宝,这才把小秦姑娘送到我身边。” 老陈吧唧吧唧吃着菜,心想这媳妇还真是一天一个样,几个月前还在那说人家秦葭宁是农村来的恶毒婆娘,这会儿都跟亲女儿似的宠着了。 “林嫂子说她亲眼看到小秦姑娘从男人的车上下来,这是真的吗?”老陈试探性地问道。 他对女人之间的闲话不感兴趣,可是这关系到他的好哥们顾序州啊。 老陈头脑不算聪明,研究所里又都是人精,看人下碟,对于老陈这样的老实人他们都是尽量使唤,也没给什么好脸色。 顾序州就不一样了,上至所长,下至扫地阿公,他对说都是冷冰冰的,这还是老陈第一次感受到什么叫一视同仁。 当然,最重要的是顾序州嘴巴虽然不会说好话,做的却是事实,好几次帮了老陈的大忙,他是个感恩的。 陈嫂冲老陈翻了个白眼:“我过去的时候的确看到有一个黑色的私家车离开,可就算小秦从上面下来,也不能说明她有第三者了啊。那顾老师长得好看,又疼媳妇,小秦做不出那种事情!” “那可说不准,小秦姑娘还年轻,容易被有钱人骗。”老陈嘟囔了一句,差点被陈嫂用碗打破头。 他抱着碗逃出家门,总觉得这件事要跟顾老师提一提,这没事是最好,万一有什么也好让顾老师心里有个准备。 他抱着一堆要洗的碗,找了个洗碗的借口去了单元楼三楼的厨房。 顾序州正好也在洗碗,旁边也没什么人,老陈鼠头鼠脑地谈过去,欲言又止。 “陈工,有什么事情就直说吧,又是那台机子出问题了?”顾序州漫不经心地开口。 “顾老师,没什么事情,我负责的项目都好着呢。机子没坏,坏的是……”老陈畏畏缩缩地,小声嘟囔了句,“是你媳妇的名声。” 顾序州手里的动作一僵,皱起眉头。 老陈忙踮起脚,在他的耳边叽里咕噜把从家属院里的听到的消息都告诉了顾序州。 “顾老师,你可别生气,回去也别跟小秦姑娘急,都还是不确定的事情,也许就是个误会。” “没有什么误会不误会。”顾序州勾起嘴角笑笑,那笑容阴森森的,看的老陈发毛。 随即那笑容突然变得灿烂,就跟突然下凡的神仙似的,温柔地不像是顾序州本人。 “陈工,葭宁绝对做不出这种事情,车和那男人的事情,葭宁都跟我说了,就是一个路人看她受伤了好心送她过来,其他都是没影的事情。” “那、那就好。”老陈嘴角抽抽,顾老师挺好一帅哥,笑得也很好看,怎么自己浑身发抖呢。 他也不敢多说,抱着自己的那几个油腻腻的破碗就逃了。 “咔嚓”,顾序州手里的陶瓷汤勺被捏碎,顾序州咬着后槽牙,窗户玻璃上映着他那张如饿狼般的笑脸。 他是相信秦葭宁,可他不相信秦葭宁身边的男人。 那小狐狸虽然在打架斗殴做坏事方面十分聪颖,可对于男人却是一窍不通,她对别人无意,不代表别人对她没意思。 再说了,自己媳妇长得比那天上的仙女还好看,一般男人看了的确也会按耐不住。 可是,葭宁为什么不和自己提起坐车的事情,难道是打架打输了嫌丢人? 比秦葭宁还能打的男人,他倒是想见识见识。 顾序州回到家,一句没提黑色私家车以及男人的事情,但第二天转头就跟所里请了一天的事假。 秦葭宁照常八点出门去办公室,总觉得自己身后有个鬼头鬼脑的身影,那气息和上次的白痴不一样,感觉气息更足。 要是打起来,可能不好对付。 她握紧拳头,正准备拐入小巷子跟那小贼较量一番,身后那气息突然就消失了。 当秦葭宁从小巷子里出来的时候,顾序州也从一旁的服装店里出来。 他换了一身装扮,顶了个黑色大波浪的长发,穿着一套男女难辨的白衬衫和军绿色长裤,这是他从服装店找到的唯一男套下去的女装了。 造型混搭不说,一米八几的大高个美女,即便是在北方也是极为出挑的,在杭城的路上,更是吸引了不少目光,甚至还有两个胆大的男人跟着过来搭讪。 等顾序州打发掉那两个男人,转头,秦葭宁已经没影。 第301章 金主爸爸差点又被送进去 今天是工作日,秦佳安去大学上课了,姚冰清蹲在家里疗情伤,陈嫂和李嫂两个哼哈二将去街道办事处拉家常打广告。 按理来说,今天的办公室只有秦葭宁一个人。 她哼着小调打开门,准备迎接一会要来报道的两个小姑娘。 房门打开,窗户边居然站着一个修长的身影,男人西装革履,在杭城湖的背景下映得闪闪发光。 听到开门声,男人转过头,冲秦葭宁灿烂的一笑:“小丫头,上班了?” 秦葭宁猛地起了一身鸡皮疙瘩,那脸色比吃了屎还难看:“你怎么进来的。” 她慌忙查看自己的办公室大门,门锁是好的,难道是昨晚出门忘记关窗户? 自己到底是做了什么事情让这个男人如此念念不忘,都进门做小偷了!她飞起一脚,准备给这个二流子一点教训,却忘了自己脚伤还没好,被那个笨蛋轻易躲了过去。 “上次因为非礼进局子还不够,还想因为做贼抓紧去是吧,你等着,别以为我脚伤了就打不到你!”秦葭宁拖着腿哼哧哼哧地追着秦修远跑。 秦修远围着房间到处游走,直到秦葭宁气喘吁吁,他才得意地拿出钥匙晃了晃。 “我光明正大拿钥匙进来的,怎么能算是小偷?” “你哪来的钥匙!”秦葭宁皱眉,除了自己,剩下的钥匙分别在冰清和佳安那里,难道这男人和她们有关系? 看着男人的年纪,好像和秦大民差不多,难道是秦佳安的便宜哥哥,也就是原主的亲哥?! 但是原书里写着,那亲哥是个十分沉稳帅气的企业家,而眼前这个男人除了有张不错的脸蛋,整个人散发的气质只能用两个字形容——幼稚! “呵呵,我就不告诉你钥匙哪里来的,你来抓我啊!”秦修远抓过身冲着秦葭宁拍拍屁股,他扭头做鬼脸。 西装革履的男人做出这番不知廉耻的动作,秦葭宁都要怀疑自己开的不是办公室的大门,而是通往憨豆先生的异世界大门。 这个男人绝对不会是原主的帅气哥哥! “说,钥匙是从哪里偷来的,你对我的姐妹做什么了!”秦葭宁举着拳头追着秦修远打。 男人大长腿跑着,一边跑一边回头嚣张地吐舌头,结果一不留神,撞上了旁边的办公桌。 重要部位撞上桌子拐角,痛得他面部扭曲,躺在地上捂着打滚。 “呵呵,跟你说,欺负我的男人都会断子绝孙,这就是报应!”秦葭宁居高临下地看着秦修远,“反正你这种恶劣的性格也不适合传宗接代,绝了就绝了吧。” “你、你!最毒妇人心!”秦修远伸出手,面目狰狞地指着秦葭宁。 “说吧,到底哪来的钥匙。”秦葭宁踢踢秦修远,“别撞了,没那么疼。” “你又不是男人,你怎么知道男人的痛!”秦修远好不容易缓过神,坐在地上委屈巴巴,“要不是看在你像我我妈的份上,我一定报复……” “嗯?”秦葭宁一个眼神,秦修远没声了。 “反正我不会告诉你钥匙哪里来的。”秦修远撇撇嘴,本来只要说钥匙是从自己妹妹秦佳安那里借来的就能真想大变,这位大哥因为堵着气就是不说。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那根神经出问题了,居然被一个只见过几次面的小丫头压着。 今天他过来,也不是为了找麻烦的,而是给秦葭宁送业务,没想到还没开口,就被秦葭宁当做小偷了。 因为觉得好玩,这才想故意逗一逗这丫头,谁知道……出师不利啊,天道不公啊,秦家列祖列宗不包邮啊! “在我把你送到公安局之前,你最好老老实实地离开,要不然有你好看。”秦葭宁懒得追究,将他手里的钥匙一抽,警告道,“到时候真让你断子绝孙,反正这种事我也不是没做过。” 秦修远猛地抱紧下体:“你都干过什么?” “也没什么,也就是在乡下的时候有个人渣想要占我便宜,我就‘卡擦’把他……”秦葭宁眯起眼,做了个一个剪刀的动作,吓得秦修远屁股在地上后退了两步。 “也别太紧张,咔嚓的又不是脖子,至于下面拿东西,有些人不需要更好,也算是为社会主义做贡献了。” “放屁,你知道我是谁吗,我可是秦……” “我管你是谁,反正不是好人。”秦葭宁一句话把他堵了回去,“别天天拿家里说事,我看你们家也不是什么好人,养出你这么个地皮流氓。” “嘿,这么说我就不乐意了,亏我今天是来给你送业绩的。”秦修远也不生气,反倒觉得秦葭宁比安安好玩。 小时候家旁边的王豆豆也有个妹妹,那兄妹两是天天吵架打架,可每次又能和好。 秦修远一直没办法理解那种感情,毕竟自己的妹妹安安这么可爱乖巧,根本不会和他吵架,没想到今天从秦葭宁身上他感受到了兄妹之间的另一只乐趣。 越是这样,他越想逗这暴躁的丫头。 “本来本少爷是想为妇女事业发展做点贡献,还打算给你们公司高一倍的佣金,既然有些人不领情,那就算了。”他装腔作势地准备爬起来走人,心里还怕秦葭宁不留他,故意加了一句,“你也知道的,本少爷最不缺的就是钱,手头新合作的这个项目又缺十几个人……” 他还没走到门口呢,一个身影飞了过来拦住了他的去路。 谈到钱,秦葭宁是脚也不算了,小偷的事情也不在乎了,挤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 那笑容做作、虚伪,但秦大少爷就是吃这一套。 “老板,坐下来具体说说。”秦葭宁搓着苍蝇手,请秦修远在客人沙发上坐下。 做生意的人,能屈能伸,只要给钱,那就是上帝。 “嗯,我们公司最近跟樱花国的一个化妆品品牌合资开了一个新工厂,准备开拓华国的化妆品市场。新工厂开起来,自然是需要女工的,外资你也知道,不能直接在本地找人,所以就需要你们……”秦修远靠在沙发上慢悠悠地说着。 旁边的秦葭宁眼睛贼溜溜地转,已经有了新主意。 第302章 亲哥和亲老公撞上了 秦修远翘着二郎腿,悠悠地喝着秦葭宁送上来的茶水,故意拉长了调子:“新工厂成立,目前只有一条流水线,主要生产的是女性使用的口红。口红你知道是什么东西吗?” “化妆品在华国都禁用十几年了,现在虽然口子放松,但市面上流通的还是比较少,你这种农村丫头肯定不知道。没事,下次我送你一根。” 秦葭宁冷冷地白了秦修远一眼,秦修远猛地咽下口水,紧接着改口。 “当然,你长得唇红齿白的,也不需要什么口红,我就送你长长见识,你当玩具玩就是行。说回正题,樱花国的工业化好,现在都是机器,所以我只需要三十个工人,本来是想找男人的……” “男人哪有女人细心啊,而且化妆品针对的就是女性市场,女工肯定也是要找女性的不是?”秦葭宁马上陪着笑脸,还给秦修远敲起了肩膀。 她满心满眼都是钱、mone、公司美好的未来,全然没注意到此时公司楼下外头有双深邃的眼睛正盯着自己。 “老板,虽然不知道你是从哪里知道的我们公司的业务,但我还是还跟你解释一下。你的需求叫做劳务派遣,我们给你派去三十个人员,人员的管理和福利保障由我们负责,但是钱全部要你们出,同时每个月每个人头要抽取一块钱的佣金,这个您都了解吧。” 上次的百人大阻拦已经体验了一把这个男人的财力,秦葭宁不怕他没钱,但这男人脑子好像不太好,还是要把具体事项说清楚。 “放心,钱不是问题。”秦修远甩甩手,闭起眼睛享受秦葭宁的按摩。 平日里欺负自己的丫头现在给自己点头哈腰,端茶送水,这感觉别提有多舒坦了。 “既然这样,要不要再来点额外服务!”秦葭宁收回手,整张脸凑到秦修远面前,笑得极为狡黠,“保证你满意,就是需要更多的钱。” 秦修远猛地抱住自己:“特殊服务,什么特殊服务?我就是把你当妹妹看啊,没有别的意思,我虽然现在还没有喜欢的姑娘,但是我要把清白留着给我唯一的老婆的!” “你想屁吃呢!”秦葭宁拉着嘴嫌疑地跳开,下意识也护住了自己,“我老公比你好看多了!” “这我就不乐意了,这天下还有比我更好看的男人?” “我老公那可是混血……别扯远了,跟你说正题呢。”秦葭宁左右看看,从书桌上抽出一张纸和一把笔,在上面写上自己的策划。 “大运动的十年虽然禁止了化妆品,但也有时尚的女孩子在悄悄找别的办法打扮自己,与此同时,申城的几个本土品牌也在悄然发展。你的商品想要打开市场,竞争过本土品牌,那就要打开知名度,增加宣传!” 秦修远合作的这个品牌叫做慈生堂,这牌子在国际上也有一定的知名度,打开华国市场也是必然的结果。 但为了抓住这个机会打开自己公司的知名度,秦葭宁章口就来,将对方的优势转为自己的优势,趁着这次机会把自己的公司推销出去。 “老板,这次的商品的宣传让我们公司全权承包如何?” “化妆品的主要销售对象是年轻女孩,那宣传自然是让年轻女孩子来最合适,我们公司正好有十几个年轻漂亮的女孩子,他们也许在流水线上不如中年女性耐心仔细,但是他们青春有活力,让她们去当销售,做线下推广如何?” “三十个女工,再加上十五个销售员,等等,杭城这么大,十五个人肯定不够,来二十个吧。五十个人,每人一块,一个月也就收你五十块,很划算。然后我帮你做个营销策划,算便宜点,三十块吧,推销的号,再抽取5%的……” 秦葭宁的嘴巴跟计算机似的“啪嗒啪嗒”地开始算钱,秦修远那脸色是从冷静到疑惑到最后扭曲。 这小丫头是把自己当猪宰呢?安安好像说过一次雇佣超过三十人会有九折的优惠,这种事情秦葭宁怎么一句话没提。 算了算了,反正自己不差钱,至于她说的什么线下营销宣传,感觉挺有趣,可以试试看。 两人就这样,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一拍即合,签下了合同。 秦修远在合同上写的字太潦草,秦葭宁光顾着看价格,也没仔细看对方的名字,合起合同就送秦修远出门,生怕他多呆一秒会后悔。 “老板,五天后员工就能上岗到位,你放心。”秦葭宁点头哈腰送人。 秦修远高昂着头,五十块钱一个月买小丫头的敬佩,挺值。 他挺胸阔步出门,却撞到了一个比自己更高大的女人身上,仔细一看,好像又是男人,再仔细一看,又有点像女人。 “你是什么人?”还不等秦修远发问,对面那人先出声了,是低沉磁性的男人嗓音。 “我还想问你是谁呢,不男不女的,也是说过来找工作的?”秦修远嫌晦气地拍拍自己的西装,想要避开眼前这个怪人,一伸脑袋,却看到怪人身后还躺着两个男人在那嗷嗷叫。 “那两个人怎么了,是你打的?”秦修远瑟瑟发抖,今天出师不利,遇上变态了。 自己在杭城也算是出了名的大高个了,这女人、不、这男人好像比自己还要高。 “不老实,想摸我胸口,就废了他的手。”怪人回答道,随即他垂下眼看向秦修远,“如果有些人想要摸我媳妇,我可就不单单是废了手那么简单。” 他的视线下移,吓得秦修远忙捂住下体。 今天是怎么回事,老有人想对他的老二动手动脚! 他后退两步,想回秦葭宁的公司再躲躲,才走了两步,就被那怪人一把擒住手腕。 “你想去哪里?”怪人眯起那双漂亮的桃花眼,要不是长得太过高大和英气,这人其实可能长得还挺有西方美女的感觉。 “我、我,你知道我是谁吗,我是……”秦修远再次搬出口头禅。 这时身后传来秦葭宁的声音:“顾序州,是你吗?” 第303章 男扮女装的天才 秦葭宁“噔噔噔”踩着小碎步跑过来,一把推开蒙圈的秦修远,踮起脚尖,捧着那怪人的脸左看看右看看。 那个怪人漂亮的脸蛋烫的更烧红的铁锹似的,他别扭地扭开脸,可下意识的动作还是让秦葭宁确定他就是顾序州。 老天奶,谁懂啊,一向高冷的男神突然穿着女装出现在自己面前,这种快乐来的太触不及防! “你今天吃错药了,在这玩cosplay?”秦葭宁捧着肚子笑弯了腰。 “到底怎么回事啊,你认识这个变态?”秦修远凑过来打脸。 秦葭宁白了他一眼,这变态居然有脸说她的老公变态,在瞧瞧顾序州。 对不起,太好笑了,秦葭宁忍不住笑了十分钟。 也不知道顾序州从那里找到的这身打扮,还挺全套。 头上是大波浪的长发,微微卷翘的刘海挡住了剑眉,藏住了他一半的锐气,多了几分清秀俊俏。身上的白色衬衫本就小了一码,有些修身,他还在里头塞了两个大胖馒头。 “你从哪里找到这两馒头,馒头顶部这尖尖在衣服底下容易让人误会啊。”秦葭宁笑得肚子都疼了,强忍着帮顾序州掏出了那两个馒头,一边塞回顾序州的手里一边笑着嘱咐,“回去你自己吃掉,别浪费粮食,哈哈哈哈哈,对不起,让我再笑一会。” “你别说,哪个天才给你打扮的,还挺凹凸有致,别有风韵。” 欢笑中秦葭宁才注意到顾序州身后还躺着两个人,再远一点的地方,还躺着两男人。 “这些男人躺地上干嘛?” “想非礼我,打了一顿。”顾序州黑着脸回答。 说着顺手还捏了捏手里的两个大白馒头,伪装的时候太着急,估计就是这两馒头太逼真才引来了一路的色鬼。 “非礼你!哈哈哈哈哈,对不起,再追加五分钟让我笑一下。” 顾序州就这样冷着脸站在那里看他嘲笑自己,时不时还要瞄一眼旁边的秦修远,比起自己的打扮有多可笑,他更想知道眼前这个男人到底是谁! 也许是秦葭宁笑得太开心,又或者是意识到顾序州是真男人这件事太好笑,秦修远也跟着哈哈大笑起来。 顾序州那杀人的眼神瞬间刺到了男人身上,拳头一下就硬了。 “你还没说呢,今天怎么打扮成这个样子?难道是想女扮男装进入我们公司打工?”秦葭宁总算缓过神,带着大喘气说话。 顾序州的眼神刀还扎在秦修远身上,没有回答秦葭宁,而是淡淡地问了句:“他是谁?” “一个神经……不是,一位公司的大主顾,刚刚在我们公司要了五十个外派员工。”秦葭宁被金钱冲昏了头脑,忘记了顾序州是个醋坛子,十分亲近地拍了拍秦修远的肩膀。 顾序州眉毛不经意地向上一挑,随即礼貌地上前伸手向秦修远问好:“你好,我是秦葭宁的丈夫顾序州,感谢你照顾我妻子的生意。” 两人商业性地握手,顾序州面上不显,宽大的手掌却暗暗使出了全力。 “你好,我秦修远,秦葭宁的大主顾。”秦修远咬着后槽牙说,他也暗暗用力反击。 两个人握手坚持了十几分钟还不松开,两人脸都红的发烫,还在那坚持着。 秦葭宁还是第一次知道秦修远的名字,之前一直把他叫做变态,没想到这家伙也姓秦。 而且这个名字好像在哪里听过? 她来不及多想,着急忙慌地上去分开了两个在那较劲的男人。 他们双手松开的时候,两人的手掌上都还带着对方的手印。 “秦先生,看样子你们的业务已经谈好,那就好走不送,我和妻子还有其他业务要谈谈。”顾序州笑着送客。 秦修远头皮瞬间就跳起了青筋,他本来是要走的,可是现在不想走了。 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虽然对秦葭宁没有男女那方面的意思,可他看到这个自称是秦葭宁丈夫的男人就是不爽,不是情敌的那种嫉妒,却感觉自己什么重要的东西被抢走的失落感。 “我刚刚想起来,我公司开开了一条工厂线,可能也需要……” “嘟嘟嘟!”一辆黑色的私家车来到秦修远身边,急促的喇叭声打断了男人的话,司机老刘探出脑袋,“少爷,约定的时间到了,走吧。” 秦修远无语,头皮气得又冒出一根青筋,这老刘是没长眼睛吗! 进入办公室之前,秦修远怕自己会被秦葭宁这个暴露狂打出个好歹来,特意吩咐老刘如果一个小时之内没回来就过来救自己。 可现在自己聊的那么开心,没看到吗!他疯狂地朝老刘使眼色。 老刘比了一个心领神会的手势,然后开口就着急地喊道:“少爷,夫人和老爷在家里等着你回去,您快上车吧。” “家里能有什么急事,我还有点事情……” “秦大少爷,既然您的父母在家有急事等你,还是早点回去的好,为人子女孝顺是第一位的。”顾序州装模作样地劝道,眼底的笑意别提多得意。 秦修远一口老血都快吐出来了,没办法,老刘那个蠢蛋还在催着,他只能气鼓鼓地上了车。 老刘的车技一流,一个三百六十度转弯就掉头飞驰而去,一点反悔的机会都不给秦修远。 “老刘,你没看见……” 秦修远刚想教训老刘,老刘反倒先教训起他来。 “少爷,您没长眼睛啊,没看见人家老公都来了,人家老公还穿成那个样子。” “我怎么没看见,大男人穿女装,变态一个。” “人家明摆着是伪装成这样来捉奸的,你还在那死赖着不走,倒是万一又被抓到局子里,老爷肯定要气疯了。” 虽说是“老爷少爷”地叫着,可现在是社会主义的华国,人人平等,老刘和秦修远说话也不藏着噎着,苦口婆心地劝导:“少爷,咱们是正经人家,这浸猪笼的事情不能做!” “你、你以为我跟秦葭宁那个那个!”秦修远用手比划了两个小人亲亲我我的动作,一个白眼气得差点翻过去,“你想什么呢,本少爷怎么可能喜欢一个泼妇!” 他确定自己不喜欢秦葭宁,可是心里这种好白菜被猪拱了的心痛是怎么回事? 第304章 新时代的夫妻情趣 秦修远的私家车消失在道路尽头,秦葭宁嘴角的笑意却没有一丝淡去。 才正式开业没多久,就来了这么一笔大单,这可是真正的开门红。 “人都走了,还没笑够?”顾序州酸溜溜的问道。 秦葭宁一抬头,正好对上顾序州那双深褐色的眼眸,再眼神一瞟,就看到了那顶粗制滥造,却和顾序州极为降臣的假发。 “哈哈哈哈,对不起,我还想再笑一下。”秦葭宁捂得笑痛的肚子,即便她猜到了顾序州这番打扮的缘由,还是忍不住想笑。 “刚才那位老板做的就是化妆品产业,要不我帮你去要根口红,你要是化了妆绝对能迷倒万千少女,不对,是万千少男!” 秦葭宁说着还踮起脚,双手拍了拍顾序州的脸,不过瘾,又像是揉搓狗头似的盘他。 顾序州弯着腰,老实地被她揉搓。 直到腰都弯痛了,才小心地询问。 “刚才那个男人真的是来谈生意的?” “废话,他想跟我谈别的,我还不乐意呢。”秦葭宁盘够了,撇撇嘴,“好了,先去楼上把你这造型换了吧,回去被家属院的人看到又要传出什么奇奇怪怪的言论。” “昨天楼里还在说我们夫妻两各玩各的,你在外面玩女人,我在外面玩男人。你这造型一走,明天估计又要说顾序州变态狂,喜欢当女人。”秦葭宁说着瞄了顾序州一眼,又哈哈笑起来。 她特意加快脚步走在前头,这才缓过气来慢慢解释。 “你该不会真的听信了楼里的话,觉得我在外面玩男人吧?” “你不是那种人,我相信你。”顾序州一边走一边摘掉身上的伪装,“我只是不放心那些野男人,苍蝇就是苍蝇,哪怕鸡蛋没有缝,也会想着上来嘬两口。” 顾序州视线下移,满眼都是秦葭宁那小巧的声音,卷翘的马尾在随着她的走动左右晃动,那红色的裙摆随风摇摆着,整个人就像个小巧的精灵。 “我顾序州不算什么正人君子,打生下来就长了个小心眼,不喜欢被人靠近我的女人。” 没想到有一天会从顾序州的嘴里听到如此小说霸总的话,秦葭宁忍不住转过头。 第一眼就看到了顾序州那帅气凌乱的短发配着身上不合身的女装,手里还揣着那两个大胖馒头。 秦葭宁“噗嗤”笑出声,好不容易忍下来,阴阳怪气地打趣:“当初是谁在柳下村说的大义凛然,‘秦葭宁,如果你有了喜欢的人,我一定尊重你的选择,放你走’,现在连我和男人做生意都要管了?还女扮男装跟踪我,是想捉奸吗?” 秦葭宁阴阳怪气地模仿顾序州当年的语气,急得顾序州整张脸涨的绯红。 “咳咳咳。我只是想换个形象保护你。”他故作镇定。 但秦葭宁一个“心领神会”的眼神,他还是败下阵来,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我的确是说过放你走的话,可是我现在变了。”他沉下眼,即便穿着那身可笑的女装,周身都撒发出让人迷惑的魅力,“我舍得不放手,如果你有一天真喜欢上了其他男人,那我也要和他去比一比。” 秦葭宁脚步一顿,沉默着不说话,她并不擅长顾序州的直球表白。 她捏着自己发红的耳垂不说话。 突然,额头上落下一个柔软的吻,带着顾序州呼出的温热气息。 “我会做到最好,不让任何男人超过我。” 楼梯的拐角阴影处,两个人的身影相叠,秦葭宁摸着温热的嘴唇,眼底柔光波动。 “小秦姑娘,今天就你一个人?” 房东夫妻做了馒头送过来,吓得秦葭宁一把将顾序州推开。 明明是领证的夫妻,也没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可就是有一种被捉奸在床的羞耻感,她胡乱地抓着头发:“阿公阿婆,你们散步回来了?” 顾序州还穿着那身不合体的女装,摆着一张臭脸,礼貌地向照顾自己妻子的两位老人点头发招呼。 “我儿子送了些北方的榨菜过来,我们两个也吃不完,送点给你们,老婆子做了白面馒头,你们就着一起吃,可香了。” “听小陈说今天要来个待业女工,是她们街上力气最大的,能抗二十斤大米随便飞,这就是这姑娘吧,瞧瞧,这体格一看就不是一般人,长得也水灵。” 房东老爷子笑盈盈地说着,却被房东奶奶狠狠捏了一把。 “什么眼神啊,那是人家小秦姑娘的丈夫。” “她丈夫不是男的吗?”老爷子不可置信地看了一眼,又看了一眼,还真是之前见过的男人。 现在的年轻人可真能玩,他们老了。 老爷子还想多说几句,被老奶奶一把拉走。 人老了,眼力见还是要有的,没看到人家正在情深处嘛,不要在这打扰人家小两口。 “你们继续,我们先走了,榨菜和馒头也都放着了。” 老奶奶顶着一张“我懂”的笑脸拉走了老爷子,出门还嘀咕了句。 “我那有件裙子做大了,送你了。” “有病,送我裙子干嘛?我又不是男的。” “嗯?” “行,情趣,我懂。” 老两口的声音消失在门口,秦葭宁站在楼道里尴尬地脚趾能扣出三室一厅,在那老两夫妻眼里她和顾序州估计是什么天下第一大变态。 顾序州还在那悠悠地擦着眼镜,真是羡慕他的心态,穿成这样都不带一点害臊的。 “走,换身衣服,以后不准再穿女装了!”她皱着眉头拉起男人的手。 “嗯。”顾序州淡淡道。 秦葭宁转过头,那张脸做男人帅气,做女人好像也不错,有骨子自己上一世御姐风的味道。 顾序州这家伙,做男作女都长在她的G点上。 看着这张脸,就算是丢了这么大的人,她都没办法生气。 “这身衣服扔了,下次我给你换身好点的,都改革开放了,还穿着军绿色裤子,土死了,下次穿裙子,大红色的那种!” “还穿?”顾序州惊讶,她不是不喜欢吗? “下次在自己屋里穿。”秦葭宁瞪了他一眼,这张脸,只能她一个人看! 第305章 舔狗输在不长嘴 接下来的几天,秦葭宁出门的时候都会特地冲房里的男人问一句:“我要出门了,你不怕吧。” 顾序州躺在沙发上拿着报纸,皱眉反问:“我看起来有这么容易吃醋?” “有。”秦葭宁故意撩拨了一下自己的卷发。 自从换了新发型,研究所里的男人看她的眼睛比以前还要亮,尤其是那些没结婚的小年轻一个个恨不得粘在秦葭宁身上,也难怪某个人每天出于惶惶不安中。 “你不怕我又跟那位有钱的老板勾搭上?”秦葭宁挑衅地反问。 顾序州淡定地翻着白纸,眼皮也不抬一下:“我相信你的眼光,绝不可能看得上那种智商不高还油头粉面的男人。” “而且,我也有自信,自己能做的比任何男人都强。” 研究所里的工资全额上交,就连藤器公司的每月到账的分红都直接汇到秦葭宁的个人账本上,为了给自己增加优势,顾序州还包办了家里所里的家务,好让秦葭宁全心全意投入到她的伟大事业里来。 危机感使人进步,顾序州除了不能生孩子,可以算是完美了。 “顾序州同志,你那报纸拿反了。” “我、我在学习倒着看字。”顾序州手一顿,故作镇定地翻页,然后开始念报纸上的新闻,“1982年6月3日,本市市民王先生……” “行啦,别装了。”秦葭宁那张漂亮的脸蛋出现在顾序州眼前,她低头在他额头上轻轻落下一吻,刚才还在那嘴硬的男人肉眼可见地柔和下来。 “还不放心可以跟着来。” “不用。”男人顾做淡定地坐起身子,人烫的跟滚开的热水似的,“今天难得休息,我想一个人静静。” 秦葭宁撇撇嘴,还以为这醋坛子还在生气,懒得哄了,自己出门离开。 “葭宁。”顾序州突然叫住她,阳光下男人的身影朦朦胧胧,“我不会输给任何人,至少在爱你这方面,我绝对不会输。” “好好的,说这么肉麻的话干嘛,感觉在立flag。”秦葭宁嘴上先骑着出门,可那嘴角却是高兴地合不拢。 这头被哄得高高兴兴,转头到了办公室,面对的可就不是好脸色了。 她刚在办公室的桌子前坐下准备整理材料,一叠厚厚的资料砸到了秦葭宁面前,力气大的一旁的钢笔都被震到了地上。。 黄干部摆着张臭脸坐到了她面前。 “这是三东街道的待业女青年信息,冰清叫我送过来的。” “黄干部,您是吃炸药了,送个材料都这么大火气?”秦葭宁弯腰捡起笔,看了看资料,写的整整齐齐,估计是黄嘉达代为整理的。 “我问你,为什么要让冰清和顾木头去电影院约会,你明知道顾木头喜欢的人是你不是她,为什么要让她去凭白找人白眼?” 秦葭宁眨眨眼,这事情都过去多久了,姚冰清本人都不生气了,黄干部还在这闹脾气? “黄干部,第一,这约会的机会是姚冰清自己要的,第二,她也的确需要这么一个机会认清楚自己的感情。难道你觉得让她抱着不切实际的幻想傻傻地等下去更好吗?” “讲清楚是可以,但是你知道那家伙就是个不近人情的木头,根本不懂得说好听话,他这么直接地拒绝冰清,让冰清心里怎么过?”黄嘉达气得直哆嗦。 秦葭宁皱眉,谁说顾序州不会说好听话,那男人不知道嘴多甜。 “他对冰清说什么了。” “他把冰清当傻子似的晾在电影院里,不给买水也不给买吃的,连个笑脸都没有,正眼也不瞧一下。冰清的内心是很脆弱的,她可不像你,有点事情全爆发出来。” “喂喂喂,我怎么了,新时代的女性就应该像我一样有什么都说出来,哪像你,不长嘴,自己喜欢也不会说,在姚冰清面前当无声的舔狗,在我这里当咆哮的疯狗。” 让顾序州和姚冰清去约会这件事,秦葭宁心虚却挡不住她长炮输出。 她本意也是喜欢姚冰清放下执念好好和疼爱他的男孩子在一起,比如面前这个咆哮的舔狗。 谁知道顾序州下手太狠直接把人家气哭了。 “舔狗是什么意思?”黄干部皱眉,他虽然听不懂,但也知道不是什么好词。 他再怎么也是单位里最年轻的正科级干部,现在被一个农村丫头指着鼻子骂狗,他也不乐意了。 “行,骂我狗是吧,我、我……我走!”出于职业习惯,临走前还把那叠资料规规矩矩的整理了下。 也难怪这家伙叫做锅炉达,心是真的软,都气成这样了,还老老实实给秦葭宁写了这么慢慢一叠的资料。 看在这资料的份上,秦葭宁也得帮帮黄干部。 黄嘉达一路气鼓鼓地往姚冰清的家里走去,一路上又是买鲜花又是买鲜肉饼,还绕远路去了国营点心店买了姚冰清最喜欢地点心。 秦葭宁跟着走了一路,腿都酸了,总算绕到了姚家大门口。 一看到姚冰清,黄干部那张老苦瓜般的脸瞬间绽放出灿烂的笑容。 “冰清,你好点了吗?” “姚冰清同志,听说你最近不是很舒服,我和黄干部特意来看你了!” 黄嘉达话还没说完,秦葭宁从角落里窜了出来,抢过黄嘉达手里的各式点心凑到姚冰清面前赔笑。 “你是不知道,听说你这几天不高兴,这家伙每天吃不下饭,睡不着觉,工作都没有心思。” 姚冰清的状态比想象中的好,一双发红的眼睛好奇地望着黄嘉达,温柔地笑着:“嘉达,我真的没事,过去的事情都算了。” “还是姚大小姐懂道理,过去的事情是算了,你这么年轻漂亮大可以展望未来啊,你身边优秀的男孩子还是很多的,比如黄干部,温柔体贴,比顾序州那个木头要好多了。” 秦葭宁像个上岗多年的媒婆,叽里呱啦地挤在两个人中间说着。 “够了,秦葭宁,你从哪里冒出来的,跑到冰清面前说这种话,不就是想炫耀自己抢了顾序州嘛!”黄嘉达脱口而出,随即紧张地看向姚冰清。 第306章 把恋爱脑换成事业脑 自从那天煞的顾木头在电影院里给冰清拉了脸,冰清这一个多星期都没睡好觉,人都消瘦了一圈。 黄嘉达咬咬牙,把心里的话又憋了回去,笑着哄道:“冰清,别理秦葭宁说的,他们夫妻两一唱一和欺负人,天底下好男人多的是,你以后肯定能找到比顾……比那木头更好的。” 怕姚冰清伤心,这一个多星期黄嘉达连顾序州的名字都不敢提。 “想找到比顾序州更优秀的男人还真不容易。”秦葭宁冷不丁开口,她不顾黄嘉达的白眼继续说道,“但是比顾序州更适合你,更关心你的身边倒是有一个。” “咳咳咳!”黄嘉达猛地咳嗽,“我买了你喜欢的糕点,热一下更好吃,你等着,我去找徐妈烧火。” 黄嘉达红着脸找了个理由跑开,临走前还凑到秦葭宁耳边警告她不准胡说八道,更不准让姚冰清伤心。 傻子一个,秦葭宁连顾序州的话从来都没听过,更别说他锅炉达的话。 这男人刚才还挺嚣张,一副我的女人你不准欺负的样子,等到要捅破窗户纸了,又跟只丧家犬似的跑的比谁都快。 姚冰清微微笑着,看起来状态不错,她早已经习惯了黄嘉达在他们家忙前忙后,也没拦着,而是拉着秦葭宁去了自己的房间。 姚家的院子来过几次,可姚冰清的房间秦葭宁还是头一次来,突然被这样拉进来,似乎从情敌的位置上一下转移到了闺蜜的身份。 姚家客厅和客房都是这个时代的常规装修,以灰色白色为主调,那种一眼老干部的装修风格,可唯独姚冰清的卧室是华丽的粉色,和周秀禾为秦葭宁准备的土气碎花粉不同,姚冰清的房间从窗户道床单的配色都是精心搭配的。 看得出她的确是被当作掌上明珠精心呵护长大的,顾序州的冷链恐怕是她一生唯一的挫折。 “坐吧,既然来了,我们就随便聊聊。”姚冰清抱着布偶玩具在盖着粉色罩子的沙发上坐下,“秦葭宁同志到访,又想让我办什么事情?” “这话说的,我就不能单纯是因为关心你而过来?”秦葭宁撇撇嘴,“还是说,你也觉得我是过来嘲笑你的?” “不是吗?你让我去和序州哥哥约会的时候,不久猜到了会是这样的结局?”姚冰清冷静地回答,表情平淡,比起生气,更多的是无奈。 秦葭宁温柔地笑笑,反问:“去之前,其实你自己也早就猜到了这个结局,不是吗?可即便如此,你也想去试一试。” 姚冰清垂下眼,没说话,还真被秦葭宁说中了。 虽说和顾序州分开了十几年,但自己也算是和序州哥哥青梅竹马过,他是什么性子,自己还是清楚的。 认准的事情不会改变,自己不感兴趣的事情绝不会多给一个眼神。 在电影院门口,序州哥哥没有立马掉头走人已经很给面子。 “人都是这样的,即便所有人跟你说前面没有路了,你走过去肯定会摔下去的,可还是义无反顾的向前进。不见棺材不落泪,是人的本能,也是人生的毕经路。”秦葭宁语重心长地说道。 姚冰清低着头,突然笑了:“谁说不是呢?” 当时在电影院,哪怕序州哥哥和那些男人一样买了点心,对她嘘寒问暖,她真的就会开心吗? 在未见到序州哥哥之前,她无数次幻想过和他约会的场景,像普通情侣那样约会,可真的两个人呆在一起时,她想起来的却是另一个人的影子。 序州哥哥不苟言笑,而她和黄嘉达一起的时候,那个男人总会想尽办法地都自己开心,学小狗叫唤,学小猫钓鱼,这种孩子气的事情序州哥哥是绝对做不出来的。 回来的这一周,她好像明白了,自己坚持的不是顾序州,而是自己的爱而不得,是自己的幻想和不甘心。 秦葭宁看出了姚冰清的心思,笑着说起上一世自己还在孤儿院里的事情。 “小时候,住在我隔壁的一个小女孩有一个非常漂亮的洋娃娃,那时候我只有五岁,也知道那东西很贵,是我根本买不起的。我住的地方可以看到女孩的房间,我就每天躲在窗户里偷看那女孩玩弄娃娃,天天看,天天看,一看就是三年,直到女孩子搬走。” “之后的几年我一直在想那个娃娃,想着如果自己如果拥有一样的娃娃会多开心,多快乐。虽然管事的阿姨送给过我一把玩具枪,她知道我性子野,觉得我更适合手枪。我没有接受那把手枪,因为我还是想着如果有个娃娃会更好,毕竟女孩子都是玩娃娃的嘛。” “后来有次机会,我用手枪玩具跟人换了个娃娃,是我日思夜想的那个娃娃。一开始我是很高兴,可才一天的功夫,我就开始想那把失去的手枪了。娃娃很可爱,但不适合我,我也许更适合手枪,之后我就一直在想,如果我当初就接受那把手枪玩具,会不会比现在更开心?” 姚冰清低头摆弄着手里的玩偶,许久才抬头对秦葭宁微微一笑。 黄嘉达是没张嘴,可她姚冰清长了眼睛,谁在意自己,谁关心自己,她怎么可能不知道。 但是她还没从失恋的尴尬里走出来,又或者她不想这么快面对友情变成爱情的变化,她还是冲秦葭宁摇了摇头。 “也许,是你长大了,不再合适玩具。即便拿回了手枪,你又怎么确定它一定就适合你?”她算是委婉拒绝了秦葭宁的提醒。 “不试一试,又怎么知道呢?” “也许吧,但觉得是否要找回那把手枪,你应该也花了不少时间思考吧。”姚冰清靠在沙发上淡淡道,这层窗户纸,她暂时不想捅破。 这倒是秦葭宁意料之中的,姚冰清的性子和自己不同,她的爱情不热烈,却细水长流,黄干部恐怕还需要一些时间努力。 随即,秦葭宁眼珠子一转,又扬起了一贯的坏笑。 “姚冰清同志,你说的对,我们长大了,比起玩具,做些其他有意义的事情不是更有趣嘛?” 姚冰清好奇地看向她。 “二十多岁正是拼的时候,别管男人,不如一起搞事业,你要是在家呆着无聊,就多去我们的公司走走。正好,我把最近的工作计划带来了,你的任务是……” 第307章 三个女人一台戏 “停停停,你又想让我去给你打工?”姚冰清撅着小嘴,手里的玩具布偶已经换成了新款进口的太阳帽。 “上次只是因为序州哥哥的事情给你帮忙,可没说过剩下的事情也要参与,我父亲给我的人生规划都安排好了,我之后会去他们单位当财务。” 秦葭宁听黄嘉达说过,姚冰清上面还有两个哥哥,都是机关单位的重要人物,要姚冰清是小妹,本来在家就是心肝宝贝,再加上是女孩子,即便一辈子不工作家里人都会把她安排的妥当。 所谓的财务也不过是说出去好听,实际她一周也没去一次,姚大小姐习惯了在家看书读报弹钢琴,对于工作她没兴趣也没必要。 “机关的财务是这么容易进去的?”秦葭宁调皮地问道,这在上一世是绝对不可能,别说是财务,没背景的连个临时工都要参加考试。 姚冰清抬抬眼:“临时工而已,干的活也轻松,就这我还不愿意去呢,我不缺钱,也不需要那点工资。你们那个奇奇怪怪的公司,我更加没兴趣。” “欸,姚冰清同志,有句话你可说错了,什么叫你的公司,应该是我们的公司。那公司还有你当初给我的五百块钱呢,你也是我们的股东之一,你在家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去我们的公司再看看?” “人一旦动起来就会分泌多巴胺,心情也会跟着愉悦起来。”秦葭宁的声音带着欢快有节奏的调子,使得姚冰清的心情也跟着起起伏伏。 姚冰清看着自己熟悉的房间,看习惯的床单被套,摆弄过无数遍的布偶娃娃,她娇生惯养,对学习和工作也没热情,也没考上大学,高中毕业后就一直呆在这四四方方的小房间里。 父亲说她一个女孩子不需要太优秀,有两个哥哥会照顾她,趁着他还在位置上,自然也会给她安排一个好人家让她衣食无忧。 她听了一辈子的话,一开始她会好奇外面的世界,可再父亲的规训下她当着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大家闺秀,对外面的世界也慢慢没了热情。 下乡去找顾序州,和秦葭宁去抢顾序州,这是她这辈子做过最出格的事情。 也许,她爱的不是顾序州,而是那股违背父亲意愿,去做自己的感觉。 “对了,今天陈嫂子会带几个姑娘过来,我们准备让那几个漂亮女孩去做化妆品的推广,都是些没读过书的小姑娘,也不懂得什么礼节,正需要一个擅长这方面的人教教。姚冰清同志,我们真的很需要你。”秦葭宁拿出平常哄顾序州的调调,晃着姚冰清的手,“你把他们教好,可是改变了她们的命运,让她们这些除了等嫁人就什么都不会的女孩也能靠自己赚钱!” 姚冰清手里的太阳帽掉在了地上,她却迟迟没有去捡。 小时候,父亲和母亲最长说的话就是:“这些事不需要你做”。 “女孩子读到高中就可以了,你把舞蹈和钢琴练好,最重要的是要像你妈妈一样贤惠懂事。” “你这些礼仪学起来不就是为了嫁个好人家嘛,什么都别想,爸爸给你把路都铺好了。” 可是今天,居然有人说她需要自己,还说自己那些只是为了嫁人的礼仪也能赚钱? “行吧,反正我也没什么事情干,去你那个奇怪的公司看看吧。”她捡起地上的帽子戴稳,想慈溪太后似的伸出了一只手。 “喳!”秦葭宁高兴地行了一个太监同款的礼,伸出身背扶住这位太后娘娘。 等黄嘉达勤勤恳恳端着点心和牛奶进来的时候,房间里已经没了两个女孩的影子。 杭城湖边的小院,门口已经挂上了顾序州用毛笔写的木牌子。 “光来人力资源有限公司?这是你们公司的名字。”姚冰清皱皱眉头,“这是序州州哥哥的字,名字也是他取的?” “字是他写的,名字是我取得,光明的未来,简称光来,不错吧,我去工商登记花了不少时间想的。”秦葭宁扬起得意的小脑袋。 姚冰清在一旁暗暗地松了一口气,还好,这么土的名字不是序州哥哥取得,序州哥哥在她内心的光辉形象没有倒塌。 出于大小姐的素养,她没有直言,只是尴尬地一笑:“我们上楼吧。” 其实之前看在顾序州的面子上,姚冰清也来过两次,但这次的办公室已经和之前大不相同,光秃秃的桌子上盖上了充满少女气息的桌布,窗帘也换成了柔和的暖黄色,入门处还摆上了刚刚盛开的百合花,一进门就能问道清新的香味。 秦佳安结束早上的课程已经早早来到,正一个人咬牙拉着一张不知道从哪里淘过来的桌子。 “葭宁,房东爷爷在仓库里找了张八仙桌出来,你看放哪里好?” “你来定,我帮你放。” 秦葭宁转悠着眼珠子查看房间,为了让过来的女孩子放轻松,她们尽可能地把这里打扮的温馨,她眼光不行,多亏了秦佳安一手操办设计这里才有了让人回家的感觉。 “那就东北角桌子旁边吧,我买了块新的桌布,正好铺上给来的人放点小点心。” 秦佳安话刚说完,秦葭宁就撸起袖子双手抱起了那张八仙桌,轻轻松松就放到了指定位置。 两个人一个文一个武,配合的跟亲姐妹似的,桌子才放好,秦佳安就拿着桌布出来摆设。 姚冰清简单和秦佳安打过招呼,就坐在待客的沙发上悠闲地看着两人忙活,时不时还翻起桌子上手写的公司规划设计书。 “秦佳安同志,您看过这本策划书吗?”趁着秦葭宁出去打水,姚冰清柔声细语地询问卖力收拾的佳安,“按照她的策划书,你们公司未来的开销很大,收入却很渺茫,这公司根本干不了多久。” “办公司的前期的确是比较艰难。”秦佳安低头继续干着杂货。 姚冰清不理解,站起来走到佳安身边,抱着手看她:“你是秦家的小女儿吧,秦伯伯以前跟我爸是同事,听说下海赚了大钱,你妈妈家也是富豪,你也算是不折不扣的大小姐,为什么要给一个农村丫头打工?” 第308章 被少去的那个女孩 “农村姑娘又如何,她的确比我更有行动力,也更有想法,和她在一起的是我觉得每件事情都很有趣。”秦佳安抬起眼,眼底是一股子说不出的韧劲,她不喜欢别人说秦葭宁的坏话。 自己的确也不理解秦葭宁办这个公司的意义,她们计算过,公司未来的几个月甚至是几年都是亏算,但她就是想看一看秦葭宁可以把这个公司办到什么程度,哪怕最后是失败的,她也会觉得这段经历是有趣的。 姚冰清一愣,这秦葭宁到底有什么魔力,还真让这么多傻子跟着她一头热。 “小姑娘们块进来,今儿外面可太热了,先进来喝口水。一会儿出去急得把脸遮住,你们接下来可是要靠脸吃饭的。”楼梯上传来好几个脚步声,还有陈嫂的大嗓门。 秦葭宁提着水桶过来,正好陈嫂也带着几个十七八岁的年轻女孩子进入办公室。 “陈嫂,要参加培训的女孩都来了?”秦葭宁目光扫过女孩子。 一个个身高都有一米六以上,姑且不说五官如何,那皮肤都是个顶个的水润,满满的胶原蛋白,看了就让人欢喜。 女孩子们好奇地打量着四周,还有些惴惴不安,有几个还紧张地拉着手。 看到房间里温暖的色调,以及可爱清新的装扮,以及房间里都是些年纪相仿的女性,她们这才放松下来。 “一二三四……五?陈嫂,你是说好了有六个人过来吗,这里怎么才五个人。”秦葭宁问道。 陈嫂表情为难,招呼几个女孩子在沙发上坐下,自己则将秦葭宁拉到一边,又是哀声又是叹气:“那小姑娘来不了了,可惜了,就那孩子长得最漂亮。” “她是担心我们是骗子,不敢来吗?你可以告诉他,我们可以提前预支费用,工作的地方也都是人多的街道,绝对没有安全隐患。”秦葭宁着急解释,毕竟这对那女孩也是个好机会,错过了多可惜。 “唉,那小姑娘是愿意,就是他们家里人……” “她家里人不放心?我们的公司的确还比较新式,一般人不能理解也正常,我可以亲自上门解释……” “什么啊,那家人能这么在意女儿就好了!”陈嫂气的直摇头,眼睛都红了,“那一家人都不是东西,想拿女儿换亲,不准她出去上班赚钱!” “换亲?”秦佳安和姚冰清同时发出疑问。 换亲在这个年代的农村并不少见,但她们两位都是有钱人家里的掌上明珠,对这种事情还是头一次听说。 “那孩子家里有个残疾的哥哥,早些年的时候大腿被货物压断,现在走路只能靠拐杖,一直娶不到老婆。她们爸妈说旁边村子里有个男人脑子有问题,也是娶不到媳妇,但那男人有个妹妹,是正常人,就想着跟那家联姻,把自己女儿作为交换,让对方把女儿嫁给自己的儿子。”陈嫂解释。 “疯了吧,让自己女儿嫁给傻子,她们都不在乎自己女儿的未来吗!”姚冰清顾不上大小姐的礼仪,暗暗骂了一句,“真是畜生。” 秦佳安着急地追问:“那女孩自己怎么想的,她也愿意嫁给傻子?” “她能怎么办啊,一个小姑娘,只能听爸妈的话。你们是没看到,我过去找她的时候,她跪在地上求自己爹娘,说什么也不愿意嫁给傻子,她爸爸拿起铁锹就往她头上打啊,还说不嫁人就当没她这个女儿,要不是我及时拦住,孩子命都要没了。”陈嫂子胸膛剧烈起伏。 这世道真是不公平,自己想女儿想的日日流泪,有些人却把自己身边的孩子当作野草糟蹋。 “她爸妈真不是人,这可是他们的亲女儿啊,儿子不娶媳妇也不是活不下,可女儿要是嫁给傻子,指不定会被糟蹋成什么样子。” “没想到天底下还会有这样的父母,那女孩真可怜啊。” 秦佳安和姚冰清的情绪也被带动起来,她们斥责着女孩父母的无情,回头却看到秦葭宁一脸的平静。 她冷笑一声,淡淡道:“这些事情在农村是再常见不过,只是你们住在象牙塔里不知道罢了。但话又说回来,你们这些大小姐,又何尝不是跟他们一样的命运?有钱人家不更喜欢政治联姻和商业联姻吗?” 那两人陷入沉默,她们的父母的确很早就开始给他们物色合适的男孩子,当然,爸妈找的都是些本身就优秀上进的男孩,只是再挑选的过程中的确也会考虑到对方对自己家族的助力。 “你们只是幸运,有着爱你们的父母,可这个时代被父母当作棋子的女孩远比你们想象的要多。这就是我们创立这个企业的目的,让那些只能任由命运摆布的女孩有一技之长,有一份能养活自己的工作,让手无寸铁的她们拿上战斗的武器。也许我们无法帮他们改变命运,但只是要给他们一个娶改命的机会。” 秦葭宁表情坚定,短暂的思考后就开始分配任务:“姚冰清同志,麻烦你对这里的五位女孩子做礼仪培训,具体的课程内容都写在我刚才给你的策划案里,陈嫂,带我去那个女孩子家里,就算是闹到公安局,我们今天也要把那女孩子带过来。” “欸,好的,快走。” “葭宁,我和你一起去!”秦佳安抓起包包就跟了上去。 原本只是打算过来喝茶的姚冰清是一脸的蒙圈,她一个人照顾五个看起来比自己更蒙圈的女孩,这要怎么办啊! “啪嗒。”办公室的门被带上,秦葭宁她们走的干脆利落,根本不给姚冰清拒绝的机会。 “姐姐,她们怎么都走了。该不会是出什么事情了?” “姐姐,你们是不是骗人的,我要回家!” 姚冰清深吸一口气转过身,咬牙进入状态:“放心,她们去接另一个女孩了,你们现在位置上坐下,我先给你们介绍这次工作的主要内容。” 她硬着头皮打开秦葭宁给她的策划书,她自己都还是第一次看这个策划本,还装出了然的样子,吞吞吐吐地念着:“樱花国的知名化妆品品牌在我们华国设立了工厂,我公司跟她们合作了一个营销宣传项目……” 她一边念着,一边面带笑容地在心里咒骂秦葭宁。 第309章 养女儿就要利益最大化 秦葭宁和秦佳安两人跟着陈嫂坐着公交车去了郊外,二十分钟的车程,还要在泥泞的山路上再走上二十分钟,这才到了一个偏远的小村庄。 秦佳安皱着眉头,不安地打量着这里,没有任何商铺和店面,到处都是低矮的房子,家家户户院子里不是养着鸡鸭,就是养着猪羊,一股子牲畜的味道。 她在城里娇生惯养了二十年,怕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景象。 秦葭宁倒是淡定,这里好歹也是杭城的郊区,虽说是村子,那也比柳下村这种山底下的农村好多了。 “陈嫂,这个女孩住在这个村子里吗?这么偏远的地方都让你找到人,也是厉害。”秦葭宁没想到自己的公司才刚开业,居然业务范围都走出市区了,果然不能小看了阿姨辈的实力。 陈嫂脚步快,在泥地上啪嗒啪嗒走的飞起,女孩的家在村子最里头,还有十分钟的路程,她不敢耽搁,生怕晚了那女孩就上了傻子的床了。 “我以前的一个老同志介绍的,说那女孩的妈妈原本也是我们城里的姑娘,以前还说那老同志的学生呢。下乡嫁给了个泼皮,儿子又出了事故,一家子都快吃不起饭了,娘俩去城里找工作,在那老同志家里借助了两天。看,那就是他们家了!” 陈嫂指着远处的一个小院子喊道:“他们家特别好人,全村最穷最破的,别人家好歹也是青砖绿瓦,他们家还是茅草屋,就这条件还生两孩子。” 几人还没走到院子门口,就闻到一股子的恶臭,紧接着是一个男人的咒骂声。 “他娘的,你脑子瓦特了,痰盂放在这里,不是存心恶心老子吗!” “我原本是要倒的,可是爹你说让我先把午饭走了,所以我才暂时……” “还跟老子顶嘴是吧,别以为你过几天要嫁给那傻子了,老子就管不了你了,你就是嫁给天王老子,我也是你爹。” “啪!”一个响亮的耳光,秦葭宁进门的时候正好看到女孩被父亲的巴掌打倒在地上。 女孩捂着脸坐在地上哭,院子里除了父女两还有两个人。 一个五十来岁的憔悴女孩背对着她们在给鸡鸭喂饭,只要撒一把谷子的事情,她硬是僵硬着在那折腾了十几分钟。 那人应该就是女孩的母亲,不敢插手丈夫的家暴,只能装作自己没看到,又或者说她早已经对丈夫虐待女儿麻木。 旁边的石磨上还坐着一个男人,少了一条腿,腋下夹着拐杖,也是低着头不说话。 “老子说过了,最讨厌你们顶嘴,你这丫头还一天天的跟老子对着干,看我不打死你。”男人没注意到秦葭宁她们的存在,抽出自己的裤腰带就要打。 “住手,这是你的亲女儿,打出毛病怎么办!”陈嫂一个箭步率先冲上去拦在女孩面前。 老头是见过陈嫂的,知道这女人是骗他家丫头出去打工,他一把推开陈嫂就朝惊慌的女孩抽鞭子。 那女孩就像是之前的原主,如受惊的小鸟,缩在地上一动不动,流着眼泪等着挨打。 “啪嗒。”鞭子落下的声音,女孩惊恐地抬头,一双大眼睛里满是眼泪。 鞭子没打在她身上,而是绕在了一根不粗不细的木棍子上。 秦葭宁将棍子一抽顺势就将皮鞭抢了过来。 “老婆娘,别以为你们人多我就会放人,一群娘们还真以为自己有多大本事。”老头没了武器,可也一点都不在怕的,一个徐娘半老的婆娘和两个小丫头,能把他怎么样? “我自己女儿,我想打就打,你们要是敢多嘴,我连你们一起打。” “那你可要想清楚了,你现在的可不是女儿,而是你们的摇钱树。”秦葭宁勾起嘴角,一脸自信地跟老头谈判,“阿伯,请问你喜欢钱吗?” “废话,天底下有谁不喜欢钱!”老头冷哼一声,“你说这丫头是摇钱树,什么意思。” 果然,男人来兴致了。 “这年头在农村能赚几个钱,要赚钱自然是要去城里。看看你们家这四口人,谁最有本事能在城里赚到钱呢?” 秦葭宁看看老头:“是一个半条腿快入土的赌鬼?” 又看看那个所谓的哥哥:“还是没了一条腿,在那当缩头乌龟的残废?” 又瞧瞧刚刚转过身的母亲:“还是一个窝囊到女儿被打都不敢出声的老女人?” “你怎么说话的,存心来找茬是吧!”老头气得咬牙切齿,其他两个人都是一如既往的窝囊,连生气的胆量都没有。 秦葭宁无视男人地愤怒,淡定地找了个地方坐下:“相比之前,你闺女长了张漂亮的脸蛋,是你们家最有可能出人头地的。” “这张脸,你如果只是把她送给隔壁村的傻子,那最多也就是给你那没用的儿子换一个媳妇回来,可然后呢?你们家穷成这个鸟样,确定新媳妇找过来了就呆的住?还有老头子,你这一天要赌输不少钱吧,这个无底洞怎么补?” 老头被堵得说不出话,这小丫头怎么知道自己好赌,难道是家里那死丫头传出去的?他瞪了地上的女孩一眼,却没敢对秦葭宁发火,而是好奇得追问:“这丫头能有什么本事赚钱,一个赔钱货而已。” “嘿,这你就错了,以前需要男人干体力,所以说女人是赔钱货,可现在改革开放,时代得生产方式在改变,女性完全也可以跟男人一样赚钱。”秦葭宁冲地上的女孩眨眨眼,“这么漂亮的女儿,只要教会她技巧,日后赚钱的机会多了去了。养女二嘛,自然是要利益最大化。” “你想让我家婷婷干什么,我们可是正经人家,不会让女儿去干那种肮脏事情。”一直没开口的女孩母亲终于说话了,语气紧张而鉴定。 “啊,你想什么呢?” 秦葭宁笑得一脸狡黠,别说女孩的母亲误会,就连旁边的陈嫂和秦佳安也是听的毛骨悚然。 秦佳安拉拉秦葭宁的衣服提醒:“葭宁,你这说的好像我们是做那非法中介似的。” 不愧是大家闺秀,把老鸨这名词说的如此清新脱俗。 第310章 我们来打个赌 老头一听也觉得不对劲了,拉着脸:“我们是正经人家,卖女儿的事情不会做。” 嘴上是这么说,但他也没什么特别的表示,那动作反而比刚才缓和了许多。 秦葭宁冷冷一笑,虚伪,明摆着是听到能赚钱心动了,要不是现在社会主义新国家不让做那皮肉买卖,这死老头估计早几年就把女儿卖了。 她压下眼底的不悦,微微笑着:“瞧你们说的,现在又不是旧社会,你们愿意卖女儿,我还不乐意做那些丧天良的事情。” 秦葭宁瞄了一眼那瘸腿的男人,勾勾嘴:“所谓养儿防老,你这儿子连自己也养不活,还怎么给你们养老?难道你们两个指望换过来的媳妇给你们养老?我可听说了要跟你们家换亲的女孩性子不没有你家娃娃软,而且人家那边还有个傻子哥哥,日后肯定是要多帮衬娘家的,你们这穷得叮当响的家庭,养得起亲家几口子?” 一听到这里,女孩父母脸色都不太好看了,那个看上去和善的大哥也黑着脸转过了身子。 秦佳安和陈嫂面面相觑,他们不知道秦葭宁今天怎么变了一个人似的,说的话句句挖人心窝子。 只是可怜了女孩,话说的都这么明白了,父母哥哥没有一个人出来说一句“不嫁了”。 也许对这个家庭而言,牺牲一个女孩,是他们能做的利益最大化。 看着女儿缩在地上抽泣,那颤抖的模样就像是被大雨淋湿的雏鸟,卑微无助。 秦佳安小心地拉拉秦葭宁的衣角:“葭宁,别说了,继续说下去受伤的只是这个女孩子。” “你懂个屁,不拿这死丫头换亲,谁还愿意嫁给我儿?”老头朝地上啐了一口,“就算是嫁过去了,她也是我女儿,到时我们需要人伺候,她也得回来!我不管隔壁村那丫头什么脾气,进了我家的门,就得给我生个孙子,也得在我家伺候着。” “呵呵,算盘打得真好,对方估计也是这么打算的。到时候你们两家打起来,你斗得过?人家下头可是有五个女儿,也就说有四个姑爷可以跟你打?而且人家儿子脑子不好,可手脚好啊,你家残废打得过?”秦葭宁引言怪气地笑道。 “臭丫头,你够了,一口一个残废,我儿子又不是天生这样的!”老母亲又开口了。 丈夫说要把女儿嫁给傻子的时候她不吭声,这会儿儿子被人说一句残疾,她倒是急了。 “葭宁,他们就是想着有个孙子传宗接代,不可能放着女孩走的,我们帮不了她。”秦佳安靠在秦葭宁耳边小声提醒,将自己口袋里的五十块钱塞给她手里,“我这有些钱,一会悄悄给这姑娘,大不了成亲的时候让女孩逃婚。” “这钱只能解燃眉之急,她没有能力,逃出去了又能怎么办?” “你们在那嘀嘀咕咕干嘛,没事就快点滚!”老头不耐烦了,不是说让养女儿利益最大化吗,说半天结果就是忽悠他们退婚。 儿子娶不到老婆,女儿混的再好有什么用,生的娃也不是他们老刘家的种。 “老爷子,我这不是再跟你分析利弊吗?谁说不让你儿子娶媳妇了,只是说你们换亲的这门婚事太着急了,万一你儿子能找到更好地呢?” 秦葭宁眨巴着那双小狐狸似的大眼睛,讨好地坐到老爷子旁边,还殷勤地拿出火柴给老爷子点上了一支烟。 “之前我们陈嫂子来的时候没说清楚,我们公司给你女儿找了个工作,一天就能赚你们一周的钱。” “真的?”老头和那老太同时睁大眼睛看向秦葭宁,就连那不吭声的残废男人也将身子转了过来。 他们居住的地方远离主城区,主要也是靠着种田过日子,本来农活赚得就少,家里能干活的又只有两个女人,一年估计都转不了五六十元。 依照秦葭宁跟秦修远的合作计划,这小丫头又长得漂亮,努努力兴许一个月都能有几十块钱。 “要是不能赚钱,我能亲自上门来求人?” “这倒也是。”老头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那边老太想想还是觉得不对劲:“你那是什么生意,我女儿不伺候男人的,一根头发都不行!万一传出什么奇怪的话吗,我女儿可就毁了。” 女儿的名声倒是其次,万一傻子那边不愿意换亲,儿子的婚事也要告吹了。 “放心吧,他们的工作主要接触的都是女性,就是给女性推销化妆品,展示下化妆品的效果。要是表现得好,老板一高兴,没准还带点小样回来孝顺你呢。” “你们可想清楚了,女儿就这么换亲,你们最多也就是多个儿媳。可你们女儿要是给家里赚钱了,完全可以找个更好好更漂亮的儿媳妇,而且女孩还能每个月给家里带钱,你们以后就等着过好日子了。” 一个优秀的老板,首先要学会画大饼,显然这本事秦葭宁学的很溜。 老太显然被说动了,起身去儿子那边两人低语了几句,那残废儿子不敢正眼看妹妹,躲在一边不动神色地点了点头。 这边,老头还在慢慢地吐着眼圈:“你让我怎么相信你?万一这丫头赚不到钱呢?” “我们来打赌,怎么样?”秦葭宁摸准了他的心思,听到赌字,老头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 “如果小丫头这个月能赚到二十块,你们就让她继续干活,如果她赚不到二十块,我赔你五十。” “五十块!”刘家人同时齐刷刷看向秦葭宁,就连女孩本人都震惊地睁大了双眼。 老太听到女儿这么值钱,忙小跑着过来扶起了地上哭泣的小丫头,一边宝贝地顺着丫头的头发,一边劝着老头:“孩子他爸,要不就让孩子去试试。万一成功了,丫头也能找个好人家。毕竟是自己孩子,就这样让她嫁给一个傻子,你我心里也心疼不是。” 老头不说话,叼着烟静静地看着秦葭宁。 来之前,陈嫂特意说过,刘家的事情都是老头做主,偏偏这老头又是出了名的固执,认定的事情很难改变。 “小丫头,我如果这么轻易答应你,不是很没面子?”老头冷冷道。 第311章 自由的灯塔 “我就问您,赌吗?”秦葭宁自信地笑着。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女孩的心更是怦怦跳着。 她的婚事定在三天之后,对方都送了红色的的确良布料做婚服了,父亲又及其好面子,临到成亲的日子要是退婚,这种被人耻笑的事情他绝对不会答应。 “你说赌?就你一个小丫头也有胆子跟我赌?”老头阴沉着脸,将手里的那只烟燃烧殆尽,扔在地上连着踩了两脚。 “大爷,难道你不敢?”秦葭宁故意挑逗着他的神经。 刚才进屋的时候她就发现这老头子的指关节背面和侧面有着厚重的老茧,这种老茧和长期种田劳作的位置不相同,更像是长期握牌、洗牌,手指反复弯曲、摩擦牌面形成的。 她想起刚刚进入村子的时候,看到几个老头聚在一起打牌,其中一个老头就问道老刘今天居然不在,另一个说那老刘已经输的裤衩子都没了,所以早早想着那女儿换彩礼呢。 虽说是换亲,但对方是傻子,自己儿子只是伤了腿,如果只是换女儿那可就亏了,老头把女儿当商品比较,估计中间谈好了差价,拿着点彩礼给自己当赌钱。 秦葭宁泰了解赌徒了,他们根本经受不住赌博的诱惑,尤其是秦葭宁提出的要求对他而言百利而无一害,无论如何他都是赚的。 “谁说我不敢,就这么定了,一个月后你就老老实实等着给我送钱!”老头子挥挥手,示意秦葭宁将女孩带走。 “爸,你真的愿意……”女孩还没反应过来。 她刚想再确认一下,秦葭宁和秦佳安一人一边就带着她走出了院子,脚步越走越快,生怕那一下子吸血鬼反悔。 直到坐上回去的公交车上,三个人才松了一口气,而那女孩坐在窗户边,看着飞驰而过的景色,还有些恍惚。 “几位姐姐,我真的不用嫁给傻子了吗?”她拽着衣角,声音还有些颤抖。 “不嫁,要嫁,让你妈自己嫁去!”秦葭宁气呼呼地说道,转头吩咐陈嫂,“嫂子,辛苦你到时候再去那傻子家里看看,问问那家的女孩要不要去我们公司备案,问她是想嫁给不负责任的瘸子,还是要靠自己工作赚钱?” “行。”陈嫂仿佛也是出了一口恶气,“咱们把这门婚事彻底毁了,哪个姑娘都不能受委屈。” 秦佳安坐在秦葭宁的旁边,她冷静地回忆秦葭宁刚才和老头的对话,此时已经在随身的小本子上写下了几条,递给秦葭宁。 “葭宁,我算了下,这孩子按照你的计划每个月工作三十天,赚到二十块钱是肯定的。” “但是我观察了她家的情况,父母根本不关心她,她越是有能力赚钱,越是可能被吸掉每一分血,想要改变她的命运,除非……” “除非她和原生家庭彻底断绝关系。”秦葭宁贴到佳安耳边小声地接话。 她将食指放在唇上做了一个“嘘”的手势。 “这不就是我们这个公司的意义吗?让没有力气的小鸟插上翅膀,告诉它自由的方向。” 秦葭宁说话的声音很轻,但在佳安的耳朵里却是震耳欲聋。 【自由的方向?】 她转过头看向身后的女孩,才十七八岁的年纪,还是那么的懵懂纯真,看着窗外的平平无奇的鲜花和小草都能两眼发光。 这样的孩子不应该就这样嫁给傻子,草草地了解一生。 秦佳安对自己正在做的事情突然有了实感,这个世界上还有很多和自己不一样的姑娘,他们没有富裕的家庭,没有父母的托举,她们不得不靠自己改变命运。 可社会是现实而无情的,他们连读书的权利都没有,又怎么有能力找到合适自己的道路。 他们需要一盏明灯,一盏告诉他们如何通往自由的明灯。 “葭宁,我突然觉得好自豪。”秦佳安小声地在秦葭宁耳边说道,“很高兴认识你。” “还没呢,这才只是开始,顺不顺利黑白不知道。”秦葭宁微微一笑,提醒道,“想让一个孩子彻底摆脱那样的家庭,光让她学会赚钱养活自己还是第一步,更重要的是让她下定和父母绝交的心。毕竟是自己的亲生父母,又被压迫了十几年,将牺牲作为习惯,一时间很难改变,你现在告诉她离开那里,她自己恐怕都不会愿意。” “我们要做的是让她看到不一样的世界,知道自己值得被爱,至于之后她愿不愿意回到那个家,那就要她自己做决定。” 秦葭宁看着窗外的景色,从荒芜的郊区,到路上的人慢慢增加,再到变得繁华的商业街。 华国的未来也就是这样一步步从贫穷走到繁华,华国女性的内心也就是这样从贫瘠走到富足,一切不会一蹴而就,但必须要有人带头走出一条路来。 回来的路程很快,陈嫂带着一脸好奇的女孩走穿过有鱼塘的小院子,走上咔滋咔滋响的木楼梯,走向她即将面对的不一样的未来。 秦葭宁和佳安没有上去,站在楼下就听到了办公室里传来的女孩爽朗的笑声。 “看样子姚大小姐还挺适合当礼仪老师的,那些女孩学的很开心啊。”秦葭宁欣慰地看着池塘里自由自在游着的鱼儿。 “你瞧这些鱼,他们没见过大海,还以为自己是最自由的,但是他们一旦见过大海,恐怕就不愿意再回到小池塘了。” 佳安望着她的背影,心里再次升起那种疑惑,秦葭宁到底是什么人,真的只是一个普通的农村女孩吗? “葭宁,你说你来的地方是柳下村?我妈妈她在睡梦里说过这个村子,她说她的女儿在哪里……”秦佳安的声音很轻,轻到秦葭宁根本没听清楚她说的话。 自己为什么会冒出这么奇怪的想法,葭宁明明就有自己的妈妈,她怎么会觉得秦葭宁的脸和性格都像极了自己母亲年轻的样子。 “你说什么?”秦葭宁回过头。 佳安笑笑,打着马虎眼:“没什么,就是想问问你以前在村里的时候,过的怎么样?” 第312章 并不是所有的父母都爱孩子 “刚刚去刘梅家里的时候,你全程都很冷静,好像已经习惯了这种家庭,你在柳下村,也是这样的吗?”秦佳安小心地解释,生怕一不小心就勾起秦葭宁不好的回忆。 秦葭宁笑出声:“那我可比她运气好多了,虽说有个家暴酒鬼的爹,老妈窝囊,哥哥愚孝,但好在一切都已经过去了,妈妈和哥哥也是真心爱着我,嫂嫂对我也像是亲妹妹。” “你爸爸也像那个大爷一样动不动就打你?”秦佳安皱着眉头,她是在父亲呵护下长大的,母亲虽然生病后对她态度冷淡,但绝对不会在生活上苛刻自己,更别说动手打她了。 之前她羡慕秦葭宁有亲妈的呵护关心,可仔细想想,自己在城里长大,过着富足的生活,比她幸福多了。 “秦老头打起人来很多了,那大爷就是赌鬼,可秦老头是酒鬼,喝过酒的人根本不知道轻重,没把人打死都是下手轻的。” 在遇到顾序州之前,秦葭宁的体重就只有七十斤,每天处于营养不良的状态,能长大一米六多全靠基因好。 秦佳安露出同情而怜悯的神情。 如果她知道自己和秦葭宁抱错,那个动不动就打人的父亲才是她的亲爹,不知道她会怎么做,还会像原书里那样傻乎乎地接那人渣到城里享受生活吗? “他连我妈也打,好几次要不是我拦着,我妈可能就被打死了。” “之前他为了彩礼,联合堂哥设计我,想着生米煮成熟饭,我反抗,他居然带着一伙人要制裁我。” 为了将佳安那颗圣母心灭杀在摇篮里,秦葭宁一股脑地将秦老汉做过的恶心事全吐出来。 说的是绘声绘色,但凡有点良知的人都要被气的急火攻心。 “没想到天底下还有这样的父亲,真是人渣。”秦佳安愤愤道,心疼地拉着秦葭宁的手,“没想到你受过这么多苦,还好一切都过去了。” 说着,秦葭宁怜惜地拍拍秦佳安的肩膀。 秦佳安有些蒙圈,明明是自己在安慰葭宁,为什么反倒是对方在可怜自己? “佳安,上面的课程快结束了,我们也上去吧。”秦葭宁已经快步爬上了楼梯。 秦佳安还呆呆地站在小池塘边,看着楼梯上灵动的身影,一摇一摆的马尾,总觉得那么眼熟。 傍晚,秦家洋房。 秦佳安疲惫地推开门进屋,现在正好是秦家的饭点,她提前和家里打过招呼不用饭。 长桌子边坐着秦卫国、秦修远,以及林晚心。 平日里林晚心都是一个人在房间里用餐,但秦佳安不在家的时候,她也会出来和丈夫儿子一起吃饭。 “安安,吃过了吗,我让王妈给你留了饭,快过来再吃点。”秦修远快速起身给秦佳安拉开座椅。 秦卫国也笑着招呼王妈端饭上来:“今天是安安最喜欢的奶油虾,我特意让王妈去酒店学的,今天本来是练练手,明天做给你吃。你提前回来,正好尝尝,好吃让王妈明天接着做!” 林晚心低着头,优雅地用刀叉吃着意大利面,由始至终没抬头看秦佳安一眼。 秦佳安的心揪了一下,习惯性地想要逃离这里。 可想起回家前秦葭宁说的一句话。 “并不是所有的父母都爱自己的孩子,我们要做的是和自己和解。” 这里就是她的家,她为什么要逃呢? 和今天看到的老爷子想比,自己的母亲对自己课好太多了,也许她不是不爱自己,只是没有找到合适的方法。 如果妈妈逃避自己,为什么自己不能追过去,哪怕遍体鳞伤,最起码自己尝试过改变,日后也能问心无愧。 她在座椅上坐下,接过王妈送的碗筷,甜甜地笑着:“王妈,你做的奶油虾也太香了,看上去比店里的还好吃。” “妈,我记得你也喜欢吃,给。”她强装出勇气,给林晚心夹了一直虾。 林晚心手里的动作一顿,旁边秦家父子的笑声也戛然而止。 秦佳安的心砰砰直跳,看着那只躺在盘子里的虾,她捏着筷子的手心都渗出了汗。 【没关系的,秦佳安,最多就是虾被妈妈扔掉,没什么大不了的。】 餐桌上仿佛被暂停,所有人都看着林晚心的举动,秦修远甚至提前拿出了手帕,随时给哭泣的妹妹擦眼泪。 “王妈,帮我把虾剥了。”林晚心开口。 王妈的眼神一下子亮了,像是在为小姐高兴,刚想伸手去剥虾,秦卫国抢先了一步。 “女儿给的虾,当然是要我这个当老公的剥啊。”秦卫国双手都在颤抖,“你看看你多幸福,儿子女儿孝顺,我还这么专情。” “少往自己脸上贴金。”林晚心摆着张脸,伸出叉子将虾肉送入嘴里。 不知过了多久,她咽下虾肉,轻轻地说了句:“好吃。” 凝固在餐桌上的空气瞬间散开,秦佳安笑着流出了眼泪。 那一晚的饭,是她十几年来吃的最开心的一顿,虽然母亲没和她说几句话,她却能感觉到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改变。 饭后,秦修远鬼鬼祟祟地讲秦佳安拉到一边,问及秦葭宁和他们公司的事情。 “安安,后天就是我们口红发布的日子了,你们都准备的怎么样了?” “挺好的,大家都在有条不紊地训练。” 秦佳安回了一句,转身就急着回屋休息,明天她也要一大早和秦葭宁一起安排工作。 “等等。”秦修远扭扭捏捏地不放人,“那个臭丫头最近在干嘛?” “臭丫头?你是说葭宁吧,她最近……”秦佳安觉得不对劲,他这高傲的哥哥什么时候对女孩子这么感兴趣了,她认真地警告,“哥,人家葭宁是有丈夫的,你可不能有别的心思。” “我怎么可能……” “而且人家丈夫长得帅气还对她特别好,你肯定抢不过人家的,还是趁早断了这个心思。” 秦修远急了,自己长得就这么像色狼吗,问下女孩子信息就是对她有兴趣? 再说了,自己哪里比那男扮女装的差,连亲妹妹都看不起自己! “我怼天发誓,我对那丫头一点那女兴趣都没有。我是说,你没有没觉得,那丫头长得有点像我们妈?” 第313章 开业第一战 6月25日的杭城,温度日益攀升,今日正好是端午,是华国的传统节日,杭城所有人聚在护城江边看赛龙舟。 “咚——咚咚——” 鼓声从闸口老街的尽头滚来,像一条火龙贴着石板路钻进人缝里。 卖雄黄酒的、卖糖粽的、卖五彩绳的小贩,齐齐把脑袋转向江堤。 鼓点越来越密,人群被它牵着,像潮水一样涌向六和塔下的水码头。 就在所有人的目光被争先恐后的龙舟赛事吸引的时候,秦葭宁带着是个年轻漂亮的女孩子在附近默默地搭着台子。 女孩们穿着亮眼的红色连衣裙,裙子剪裁修身得体,既能凸显出他们较好的身材,又不会显得太过暴露。 为了节省经费,这些裙子是周秀禾和郑爱兰两人连夜用脚踩缝纫机一针一线赶工出来的。 还多出了两匹料子,周秀禾便给秦葭宁和秦佳安一人做了一身连衣裙,款式和女孩们的不一样,特意在领口和群边上秀了白色的蕾丝花边。 秦佳安将新衣服在自己身上比划,有些不好意思。 她不缺钱,跟不缺漂亮的新衣服,可周秀禾亲手为自己做的裙子,让她第一次对母爱有了实感。 “葭宁,我穿红色会不会太招摇?”秦佳安看着裙子眼睛发亮,心里说不出的欢喜。 秦葭宁已经穿上了那身裙子,蓬松的卷发被红色的丝带绑的高高的,显得俏皮可爱。 她将衣服贴在秦佳安身上比划,满意地点头:“你穿着比我还合适,我妈挺厉害的,才见过你几次就把你的尺寸摸得透透的。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母子连……” 她戛然而止,现在还不是点破的时候。 秦佳安还沉浸在裙子的幸福里,没注意到秦葭宁的话,只是羞涩地低头:“你家不是还有大嫂吗,阿姨用布料给我做裙子会不会不合适?” “我嫂子不喜欢红色,大哥偷偷买了她喜欢的蓝色布料,我妈这会儿正做着呢,说是给她一个惊喜。” “你妈妈人可真好。”秦佳安眼底满是羡慕。 他们秦家想要什么裙子都只是一句话的事情,她家里的衣柜里塞满了百货大楼的高档货,其中还有不少父亲做生意从申城,京城带回来的进口裙子。 她现在却对着一条农村妇女手作的裙子感动的冒眼泪,也许在外人看来有些矫情吧。 但机器出来的裙子上,永远不会有那种母亲的味道,那被真切爱着的感觉。 “佳安,龙舟赛快要结束了,下面就是我们的战场!” 秦葭宁挥手示意秦佳安过来,他们的宣传摊位也准备的差不多了,她踩着小碎步冲摊位跑过去。 秦佳安手里捧着裙子,抬头看着葭宁远去的背影,那一摇一摆的马尾,那跑步的动作,还真像极了母亲年轻时候的样子。 秦佳安早慧,三四岁前的记忆都还留着。 那时候的母亲还没有得病,年轻漂亮还有用不完的活力。 母亲会带着她去附近的公园玩耍,陪她玩最喜欢的猫捉老鼠的游戏,小小的她在后面追,母亲就会放慢步子故意在前面笑着叫着跑着。 记忆里的母亲背影和秦葭宁的重合,她突然冒出一个古怪的想法。 如果母亲并没有得病,她说的都是真的,自己并不是母亲的孩子,那她的孩子是谁? 这一刻,她很想问问秦葭宁当年她在杭城第一人民医院的哪个病房出生,和她同病房的又有谁? “佳安,快呀!”秦葭宁朝她再次挥手,“龙舟赛结束了,散场的人都往我们这边来呢!” “唉,我来了!”秦佳安宝贝的收起裙子,匆忙跑过去。 现在不是胡思乱想的时候,今天是他们推销化妆品的第一天,是打响公司名头的第一战。 为了打造这几个年轻的销售员,姚冰清教了她们几天的礼仪动作,秦葭宁教了她们宣传推销的常用技巧和手法,秦佳安则将他们从头到尾打扮了一翻。 现在正是验证结果的时候。 “小姑娘,你们这是在干什么?端午节不卖粽子,怎么在卖这些瓶瓶罐罐的?” “小姑娘,你们嘴巴上涂的是什么呀,还真好看!” 一拍穿着红裙的漂亮姑娘站在摊位前,自然吸引了不少路过男女的目光,一开始是那些男人远远地看着,后来是女人们被女孩的打扮所吸引。 她们的衣服是秦葭宁特意设计的,过膝的长裙,艳丽却庄重,就是怕给人留下“狐狸精”的话语。 一开始小姑娘还有些紧张,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不敢主动和围观的人说话,还是秦葭宁清清嗓子站了出来。 “姐姐,我们是化妆品公司的推销员,在这里做宣传,这里是我们公司的产品,今天可以免费给大家化妆。” 秦葭宁挽着一位妈妈辈的中年女人的手,热情地拿出一瓶粉底液,轻轻地在手上抹开。 “这是粉底液,抹在脸上就让您的脸变得更加白皙透亮,电视上的那些明星都是涂这个的。这个还是樱花国的牌子,分成都是专家精心研制搭配,保证您涂上比电影明星还漂亮。” 她那张小嘴吧嗒吧嗒一顿输出,比那收音机里的广播员还能说,小嘴就跟抹了蜜似的,夸得阿姨晕头转向。 “我一把年纪了,还化什么妆啊。”阿姨明显心动,可毕竟是刚刚改革开放没几年的华国,大家还没适应化妆这个课题。 秦葭宁笑笑,这正是她选在这天做宣传的原因。 她不等阿姨答应,就已经拿出粉底液开始悄无声息地给阿姨化妆。 “每个女性都有爱美的权利,今天又是端午节,难得的节日,画个漂亮的妆,让自己开心一下,有什么不可以?我们做活动,今天化妆都免费。” 她薄薄地给阿姨上了一层粉底,借着是简单地修容,最后的点睛之笔是那一抹口红。 “好了,大姐你自己看看喜欢吗?”她将镜子送到阿姨面前。 阿姨眼底一下子亮起惊喜的光芒:“这、这还是我吗?” 第314章 不要小看化妆和免费对女人的吸引力 “快给我看看,哎呦,我的天啊,年轻了十岁!” “胡嫂,给我也看看,真好看,跟画里走出来的一样!” 阿姨的几个姐妹凑过来打量,就像是看什么新奇的玩具似的,一个个惊讶地合不拢嘴。 上一世,秦葭宁为了出任务专门研究过易容,顺道把化妆也学了,本以为学了个没用的没事,没想到穿越后还能再就业。 当然,毕竟阿姨有些年纪,这年头的劳动女性也不懂得保养,皮肤状态不算很好,虽说化完妆之后没有他们老姐妹夸得那边仙女,但也有了秦葭宁的修饰,扫去了一层疲惫的老太,气色和气质都更上一层楼。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更何况“免费”这两个字对女性的杀伤力是极大的,其他妇人争先恐后地要试一试。 “小姑娘,能帮我也化化妆吗,一会我去娘家吃饭。” “我也要,我也要,等下让我男人看看,我还是能跟年轻时候一样漂亮的。” “好的,各位姐姐妹妹在这里排队,一个个慢慢来,大家都能漂漂亮亮地回去。” 秦葭宁给几个小姑娘一个眼神,那些姑娘们立即上手开始给客人试妆。 这试妆也是有讲究的,毕竟这次的主产品是口红,自然是要突出口红的重要性。 小姑娘们给上了粉底,故意没上口红,拿出镜子给客人看。 “这怎么跟老胡的妆不一样啊。” “脸是白了,但是一点气色都没有。” “是不是你们化的妆不行啊,我要刚才那个小女孩给我化妆!” 客人们不满地叫着,喊声一浪高过一浪。 “我们化妆当然是要漂亮的,你们这脸刷白,嘴巴没颜色,出去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是哪来的女鬼呢!”一个嫂子声音叫的特别高,引得围观的人哈哈大笑。 秦葭宁拿着主打的产品不紧不慢地过来:“各位姐姐别着急,涂上口红,那感觉就完全不一样了。” 她小心地给其中一位客人涂上口红,就如画壁上的神龙有了眼睛,一下子活过来了。 “哎呦,有胭脂就是不一样,好看多了。” “气色太好了,快给我也涂上。” 涂上口红后,那些妇人端着镜子反反复复看自己的脸,嘴角压不住的笑意。 可这年头吃饭都困难,就算有钱存下来,也都是用在关键时刻的,一般家庭哪舍得花钱去买所谓的化妆品。 “各位姐姐,这些瓶瓶罐罐,要是你们自己回家化妆麻烦地很,一套买下来也不便宜,但口红就不一样了。就算你什么都不涂抹,嘴巴上涂一点点口红,人的气色和状态也完全不一样了。” 秦葭宁用指尖点了点口红尖尖,然后轻轻抹在自己的唇上,她本就长得白皙,微微加点红色更是显得光彩照人,将旁边围观的男人都看得直流口水。 “还真是啊,就只是涂个口红,就完全不一样了。” 他们惊叹着,但迟迟没有开口询问价格,又半天不舍得离开摊位。 见客人们还在犹豫,秦葭宁朝人群里使了个眼色,躲在人群里的陈嫂开始喊话。 “我平常洗衣做饭还上班,干这么多事情,也不见得有句好话,难道还不兴我自己花点钱犒劳犒劳自己,小姑娘,这东西多少钱啊!” 李嫂也跟着喊道:“就是啊,我打扮的漂亮了,那男人干活也更有力气。赚钱不花在自己身上,难道还让男人花在别的女人身上吗?” “一整套的化妆品买不起,一只口红我还是买得起的,小姑娘,给我来一只!” 几句话说到了这些主妇的心坎里,自己辛辛苦苦为了家里,什么好吃的好用的都贡献给男人孩子,一年到头也没一件新衣服,偶尔买点小东西犒劳下自己也是应该的。 把自己打扮的漂漂亮亮,总好过男人花钱去外面把别的女人养的白白胖胖。 “小姑娘,你这口红多少钱啊?”人群里询问口红价格的人一下子多了起来。 秦葭宁也不着急,找了个椅子站上去,让人清楚地看到她手里的两只口红。 “各位姐姐,你们看我左手边这只口红,是外国进口的牌子,申城最大的百货大楼里才有的卖,一只要十五块钱!” “十五块!就这么小小一个东西要十五块,都够我家半个与的饭钱了!” “太贵了,要是便宜一半我还能咬咬牙接受,我男人一个月工资也才四十块呢。” 听到价格,客人的心“咯噔”一下,有些人依依不舍地放下镜子准备离开,还有些人还抓着镜子看里面的脸。 秦葭宁忙大声喊住要走的人:“但是!” 众人回头。 “我们的产品是樱花国在本土设立工厂制作的生产线,一样的配方,价格却是这个口红的三分之一!一半都不到,只要五块钱!” 五块钱买一个口红,在这个年代的人眼里并不算便宜。 可有了刚才十五块钱的对比,五块钱一下子就变得能接受了,几个阿姨毫不犹豫地就要上来付钱。 秦葭宁笑着挥挥手:“别着急,我还没说完。今天是我们公司第一天销售,开业大优惠,一只只要四块钱。” “今天限时特卖,下次过来就没有这个价钱了!” “我们在这就特别促销三天,之后可就只能在百货大楼里买到了,到时候价格又得翻一番!” 此话一出,全场轰然,所有人争先恐后地付钱,就连刚才还在犹豫的妇人也抢着付钱。 有便宜不占王八蛋,今天要是不买,大家都觉得自己亏大发了。 “各位哥哥叔叔,回去也买一只给女朋友、媳妇啊,今天可是节日,送一只给心上人,他们一定高兴!” 男人们早已经被秦葭宁那张漂亮的小脸笑得直迷糊,现在她一说,更是一窝蜂涌了过去。 才正式开始营业半小时,这里的摊位比那龙舟赛事还要激烈。 在秦葭宁的带动下,小姑娘们也忘了羞耻,大声呦呵着,几个人配合,很快就将几百只口红销售而空。 第315章 亲哥哥想和她约会 看着空荡荡的商品架,又看看满是钞票的纸箱子。 秦佳安和姚冰清两人一个比一个傻眼,秦葭宁简直就是做生意的天才,他们还没跟上节奏,商品就卖完了。 “葭宁,你这都是哪里学来的手段,一套接一套。”秦佳安以前也跟着父亲去过申城和京城考察商业经营情况的。 可秦葭宁的套路实在是太深了,她根本闻所未闻,怕是身经百战的父亲都不一定能在一场小小的口红推广会上聚集如此多的手段。 她简直就是一个拿捏群众心里的操控家,提前预判了客户的每一步心理历程,然后早早做好了埋伏,等着对方掉入陷阱。 他们那口红成本也就是一块钱,原定在百货大楼里出售的价格就是四块五,哥哥给出的本次推销会的口红售价是三块五,秦葭宁四块钱卖出去,他们还觉得捡了大便宜。 “奸商,还真是奸商!你该不会就是用这种套路勾引的序州哥哥吧。”姚冰清带着一丝丝打趣的语气。 现在比起顾序州,她觉得秦葭宁更有趣。 “秦葭宁同志,这么多人面前,你怎么一点都不觉得难为情,胡说八道章口就来。” “你就说我卖给大众价钱是不是比百货大楼里的便宜?”秦葭宁挑眉。 跟上一世某音主播想比,自己可算是良心大大滴有。 最起码自己卖的是真材实料,价格也的确优惠。 只是委屈了自己,上一世坐在手机前看别人叫卖,现在自己抛头露面伴随着龙舟赛的吆喝声卖货。 还别说,看着产品一销而空、钱哗啦啦来的场景,那感觉着实是爽快,难怪大家都喜欢网上卖货呢。 “好了,姑娘们,收拾收拾,我们下午场继续,多卖点货,大家的提成就越多!” 姚冰清和陈嫂等人带着女孩子们去旁边的小店休息。 姚大小姐的舔狗担心她在这里叫卖委屈,特意租了隔壁的小卖部一天,喝的茶水也早已经准备好。 还别说,这一点黄干部就是比顾木头细心,人不在,照顾却是方方面面。 秦佳安给秦葭宁递过来一碗水,秦葭宁咕噜咕噜灌下去,干燥的喉咙终于得到了滋润,她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转头看到秦修远修长的身影靠在旁边的电线杆,一脸悠哉地冲着秦葭宁笑。 “佳安,我们的金主爸爸来了。”秦葭宁朝秦修远会以一个微商风的礼貌笑容。 一想到等下能拿到巨额尾款,那张蠢钝的脸都看着眉清目秀起来。 为了见秦葭宁,秦修远特意将头发抓成流行的三七分,西装笔挺,学着港城电影里的男人做出自以为帅气的表情。 好油腻!秦葭宁心里嫌弃,脸上还是要保持笑容,为了钱,出卖点灵魂不算什么。 “佳安,笑得灿烂点,我们这位金主爸爸虽然脑子不太行,但钱还是足的。虽然脑子不太行,但人不坏,虽然脑子不太行……”重要的事情她巴不得强调几百遍。 秦佳安笑得尴尬,她早就知道公司的这单生意是哥哥给的,只是一直没找到机会告诉葭宁两人的关系。 “葭宁,其实他是……”她犹豫着,本想趁此机会介绍。 可看到秦葭宁和母亲如此相像的背影,她内体小动物般的求生本能疯狂鸣笛。 不知道为什么,直觉告诉她和秦葭宁走的太近,她的家庭就会有巨大的变故。 她最终还是把话憋了回去,同时对走过来的哥哥疯狂使眼色。 秦修远眯起眼,妹妹今天着眼睛怎么回事,难道是进沙子了?在那抽筋个不停! “安安……” “葭宁,我突然想起一件事,我要回大学一趟,你和金主爸爸好好聊。”秦佳安找了个借口,像挣脱的小兔子慌忙逃走。 葭宁说得对,她哥的脑子真的不行。 “调皮。”秦修远微微一笑,很快将注意力放在了秦葭宁身上。 他对秦葭宁自带一种莫名的熟悉感,虽然他认为这种熟悉感和所谓的男女关系完全不一样,可大家都在怀疑他是不是爱上秦葭宁。 再次看到秦葭宁那张亲切的脸,连他自己都产生了怀疑。 自己难道真爱上了这个农村来的小丫头? “秦葭宁同志,你这活动办的不错,效果很好啊。”秦修远故作淡定地用脚下的皮鞋摩擦地面,轻描淡写地问道,“作为鼓励,我请你去旁边的国营饭店吃个饭。” 自己这样提出约会要求,很自然吧! 秦修远勾起嘴角,露出洁白的牙齿,自信地一笑。 要论人格魅力,他肯定在那男扮女装的怪胎之上,要论外表,他有钱,要论智慧,他有钱。 无论从哪个角度看,自己都比那变态强。 “你放心,我对你个人绝对没有兴趣,我也绝对没有打算跟那个男扮女装抢媳妇。当然,如果你觉得我比你男人强一些,特别特别想要和我在一起,我也可以考虑考虑。” 秦葭宁露出一个极为嫌弃的表情,对不起,实在忍不住。 本来她还想开开心心去吃个饭,可秦修远这一套此地无银三百两的说辞,她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不好意思,我丈夫比你优秀多了,我不可能喜欢你。”秦葭宁下意识回答。 她猛地拍了一下自己的嘴巴,这臭嘴,怎么能说实话呢,对方可是金主爸爸,尾款还没拿到呢。 “你瞧不起谁呢,我哪一点比那变态差,我一米八。” “我丈夫一米八二。” “我是杭城第一的大学毕业。” “我丈夫麻省理工。” “麻省理工这么不挑,连变态都收?”秦修远嘴角都快拉到下巴了,那变态该不会是吹牛专业出来的吧,自己都这么优秀了,那变态怎么还处处压自己一头。 算了,大丈夫能屈能伸,秦修远当做刚才的对话没发生,理了理衣领问道:“你就说去不去国营饭店吃饭。” “吃啊,当然吃。”秦葭宁微微一笑,转头冲小卖部喊:“姑娘们收拾一下,少喝点水,老板请我们去国营饭店吃饭!” 第316章 她终于知道了 1982年的国营饭店,玻璃门上红漆写着“为人民服务”。 秦葭宁带着十几号人围在饭店里最大的饭桌边,这些小姑娘家庭条件一般,平时连供销社都去的很少,更被说来这样的大饭店,一个个缩在座椅上,警惕地看着周围的一切。 “小妹妹们,有什么想吃的想喝的,随便点,本少爷请客。”秦修远将菜单递给理他最近的刘梅。 小姑娘根本接都不敢接,在秦葭宁的示意下,她才颤颤巍巍地接过来打开看了眼。 一个菜都够他们平时一周的菜钱了,她吓得慌忙把菜单塞给了秦葭宁。 她抱着玻璃杯,小声地挤出几个字:“我喝水就好。” “秀秀,你呢,刚才我可听说你一直很想试试这里的盐水鸭。”秦葭宁把菜单又送给了那个叫秀秀的姑娘。 小姑娘也只是看了一眼,就跟拿到炸弹似的扔给了另一个女孩。 饭桌上玩起了击鼓传花,那菜单被惊恐地扔来扔去,最后又回到了秦修远手里。 “这是菜单,又不是账单,瞧把你们吓得。”秦修远笑笑,伸手在半空打了个响指,招呼服务员过来。 “我要这个、这个、这个,还有这个。剩下的这两位姑娘再点。” 客气一圈了,菜单终于到了姚大小姐的手里,她熟门熟路地点着菜单上面的招牌菜,接着又优雅地递给秦葭宁。 秦葭宁也是第一次来,也不知道选什么,瞄了一眼秦修远那张得意的脸,她也不跟对方客气,直接选了几个价格最高的菜。 陈嫂和李婶凑在旁边,既然小秦姑娘都不客气了,他们两个上了年纪的又有什么好客气,脸皮不厚吃亏的是自己。 他们忙拿过菜单匆匆选了几个自己舍不得吃的大鱼、大虾。 等菜式上期,一桌子十五个人,大圆桌摆的满满当当,十七八个菜,把小姑娘们都看傻眼了。 秦修远还让服务员送了几瓶饮料,都是杭城本地的饮品,正广和鲜橘饮品,玻璃瓶装的黄色饮料,开盖“彭”地一声,带着橘子香精味的气泡喷涌而出。 秦葭宁按照商业礼仪先给秦修远倒上了一杯,接着又转给其他姑娘。 “没关系,秦老板请客,大家随便吃。”秦葭宁开口,可小姑娘们一个都不敢动筷子,陈嫂和李嫂也扭扭捏捏。 虽然之前他们也跟着丈夫来过国营饭店,可平时也只敢点两三个普通的菜色,这一桌子的大鱼大肉,他们还真不敢随意动筷子。 秦修远对吃的没什么兴趣,一个人默默地抿着饮料,主人家不动筷子,姚冰清按照一贯的规矩也是不会动筷子的。 秦葭宁暗地里踢了旁边的秦修远一脚:“秦老板,你先吃吧。” 傻乎乎的秦修远莫名其妙:“你们随便吃啊,我不饿。” “哎呦!” 秦葭宁猛地又是一脚,痛得秦修远叫出声。 “你不懂筷子,我们怎么好意思动筷子呢?”秦葭宁露出一个威胁的笑容。 “你打我都打的这么狠,你还有什么不敢的?”秦修远不情不愿地夹了一筷子。 这下其他人才纷纷动手。 “谢谢秦老板。”秦葭宁也开始动筷子。 她吃饭的习惯一直没改,还是以前在军队里那种跟狼抢食的样子。 秦修远在那看着,时不时发出在“啧啧”的声音。 “你男人知道吃饭这个样子吗?他不会被吓到吗,好好一个姑娘怎么吃饭跟吃人似的。” “你少吃点白菜,这里的鱼肉是特色,吃点醋鱼。” 秦修远就像是家里的老妈子,嘀嘀咕咕地说个不停,他也不吃菜,就是默默地喝着橘子汽水。 “秦老板,你反正有司机在,怎么不喝两杯?今天这么高兴,茅台也上两瓶呗。”秦葭宁开始劝酒。 要不是这具身体的酒量实在是太差,她一定点上几瓶茅台不可,不为别的,就是看着油腻的男人不顺眼,多坑他几把。 “我不喝酒,我连那味道都闻不了。”秦修远遗憾的抬抬手,“我爸妈酒精过敏,我是闻到酒精味就发酒疯,我们家里根本连酒都没有。酒瓶子倒是有几个,里面倒的都是饮料,来客人的时候装装样子。” “不过我妹妹酒量厉害的很,也是奇怪了,我们家就她一个人会喝酒。”明明还没开始喝酒,秦修远说话已经有了三分的醉意。 隔壁桌坐着几个酒蒙子,大中午的就开始喝酒,一个个醉醺醺的,浓重的酒气往他们的方向飘。 秦葭宁和秦修远同时捂住鼻子,两人面面相觑。 秦葭宁看着修远那张脸,总觉得有那么几分面熟,撇开他做出的傻缺事情不说,这男人长得倒是人模人样。 “葭宁,还真没看出来,你和秦老板长得倒是挺像的。”陈嫂嘴里塞着饭菜,笑眯眯地开口。 李嫂打趣:“为了赚钱,可不能什么话都瞎说?葭宁和秦老板又不是一个爹妈,怎么可能长得像,哪有你这么套近乎的。” “你还有脸说我,我们家属院里就你最会胡说八道。”陈嫂为了证明,特意指着秦葭宁的鼻子说道,“你看看,葭宁这鼻子跟秦老板的鼻子,简直是一个模子出来的,连侧面的弧度都是一模一样。” “而且两个都是滴酒不能沾。”姚冰清在一旁悠悠地补了一句。 之前秦葭宁喝醉了黏在序州哥哥身上撒娇打滚,她还以为秦葭宁是装的,天底下哪有人闻到几分酒味就开始醉的。 可看看这位秦老板,都还没喝上酒呢,脸都已经红了,人也开始晕乎了。 这么比起来,秦葭宁的酒量可能还在他之上。 这一句倒是点醒了秦葭宁,秦大民说过他们家族的遗传的酒量好。 难道原主这极差的酒量也是遗传? 【秦修远也姓秦,难道他是……】 “秦老板,你说自己有个妹妹,她叫什么名字?”秦葭宁刚想询问。 “啪嗒”一声,秦修远的脑袋已经砸在了桌班上,嘴里还嘀嘀咕咕:“这饮料怎么含有酒精……” “喂,你怎么了!”秦葭宁疯狂地拍着秦修远的脑袋,“你还没付钱呢!” “等、等我怕妹妹过来付钱吧……” “你妹是谁啊!” “秦、秦佳安。” 第317章 男人不能光看脸 此时的秦佳安从大学校园赶回来的路上。 本来只是想着暂时避开哥哥,却想起自己的毕业论文忘在学校了,急匆匆回了一趟学校。 “也不知道葭宁他们现在怎么样了?我刚才到底在想什么,明明是瞒不住的事情,为什么不当场说出来?” 她手里捧着资料,心里还挂念着秦葭宁那边的事情。 从小到大,她一直觉得母亲就是病了,可一旦联想到自己真的不是妈妈的亲生女儿,她却突然对这个世界感到陌生和害怕。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冒出秦葭宁才是真千金的想法,那女孩的确比自己更大胆、更自信,也更像年轻是的妈妈。 可如果一切都是真的,自己还能不能回到原本的家,还怎么面对自己的妈妈,又怎么面对秦葭宁。 自己就像是一个小偷,偷走了别人原本幸福的前二十年。 一想到哥哥和秦葭宁一起在那边等着自己,一想到他们可能已经相认,她的脚步不由地慢了下来。 “小猫,小猫,姐姐,快帮我抓住那只小猫!” 一只黑色的野猫从草丛里窜了出来,紧接着是一个孩子横闯马路,从自己身边飞过去。 秦佳安视线恍惚地跟着孩子而去,却看到一辆汽车冲着他们飞驰而来。 “小心!”秦佳安来不及多想,冲上去抱住孩子滚到了一边。 “喵呜!”受惊的猫咪叫着躲到了孩子的怀里。 汽车带着急刹车开出几米,在他们附近停下。 “小姑娘,你们没事吧!”司机下车询问。 秦葭宁摇摇头,安慰哭泣的孩子,见他没有什么事便准备让孩子离开。 “等等。” 汽车的后座上下来一个身形高大的男人,拦住了抱着猫咪的男孩,他地垂着眼,冷酷的看着男孩,沉重的氛围吓得男孩步步后退。 “小朋友,做错了事情就这么走了?”男人随手点了一支烟,悠悠地吐着眼圈,此人正是项丰华。 当然,他更喜欢被人叫他喇叭杰,那是他小时候自己喜欢的女孩给他取得名字。 小男孩本就被飞驰的车子吓得六神无主,现在更是被高大的项丰华的气场镇住,抱着猫咪瑟瑟发抖。 秦佳安忙将男孩抱进怀里:“这位同志,是你的车子差点撞上这个孩子,你不关心下孩有没有事情,反倒让他道歉,还有没有道理!” “我的车子并没有碰到他,小孩子乱闯马路,是对他自己不负责任,我不让他认识到错误,下次要是再犯,危险的可是他自己。” 项丰华不紧不慢地吐着眼圈,冲那孩子说道:“道歉。” “对、对不起。”孩子颤抖着回答。 怀里的猫也乖乖应了一声:“喵。” “乖,以后过马路的时候记得看两边。”项丰华灿烂的一笑,摸了摸孩子的小脑袋。 男孩点点头,谢过秦佳安后便匆匆离开,留下秦佳安还坐在地上。 “小姐,请你下次也注意点,救人的前提是保证自己的安全,如果今天我的车开的再快一点,你和那孩子恐怕都没命了。” 项丰华故意放轻了自己的声音,尽量将声音显得温柔。 他伸出手掺扶秦佳安,却被女孩一巴掌拍开。 “谢谢,我不需要你的帮助。”佳安勉强站起身,狠狠瞪了项丰华一眼。 眼前的男人看起来家境不错,长得也是亮眼,可居然跟一个孩子斤斤计较,差点撞了人还让对方道歉,简直倒反天罡。 葭宁说的对,果然男人不能只看脸。 “小姑娘,你去哪里,要不要送你一程?”项丰华看着秦佳安拖着一条腿,一瘸一拐地走着,于心不忍。 “不需要,谢谢,我不想坐没心没肺的人的车。” 项丰华站在原地蒙圈,他只是想教育下刚才那孩子注意交通安全,这难道也有错?难道看着他们下次犯一样的错误才叫有心有肺。 真是搞不懂女人的心思。 另一边,国营饭店。 一大桌自人围在饭桌边,以龟速夹着菜,桌子上的菜都吃的见底了,陈嫂和李嫂还在装模作样地夹着菜叶子放到空碗里。 “葭宁,我们都坐着一个多小时了,秦老板万一醒不过来,这菜钱怎么办啊?”陈嫂心虚地问道,早知道就不点最贵的了。 这一盘鱼都够他和老陈一个月的饭钱,她吃的最多,万一让她拿钱出来,还不如让她把命赔了。 秦葭宁踢了秦修远两脚,睡的比死猪还沉,她又借机抓起对方的头发,提起他的脑袋,冲着那张小白脸“啪啪”打了两巴掌,一点反应都没有。 “看样子一时半会是醒不过来了。”她无所谓地摇摇头。 这一番举动把一桌子人都吓傻了,这可是付钱的老板,万一打疼了谁给他们付饭钱。 “我先把钱付了吧,反正也没多少。”姚大小姐开口。 “等等,难得来了,让姑娘们也见识下。”秦葭宁喝完玻璃杯里的最后一口饮料,这才慢悠悠地冲那些女孩开口。 “刚才吃饭的时候,我注意到你们一直在盯着左手边的那餐桌看,是在羡慕那个孩子吗?” 在他们的左手边,是一对男女,只有两个人却点了谩满满一桌的菜。 看年纪,两人应该是差了辈分,可从行为举止来看,两人并不是父女关系。 男人时不时找机会去摸女孩的手,而那年轻的女孩每每紧张地躲开,直到男人从怀里拿出了一个看似昂贵的礼物。 男人给女孩送了一只漂亮的金手表,一看表面,就能知道价格的确不菲。 那表闪耀着的光芒吸引着秦葭宁桌上那些小女孩的目光。 “你们的工作是销售,这份工作会让你们遇到形形色色的人,也许你们也会遇到向你们表达爱意的男人。” 女孩们面色复杂地收回自己的视线,那桌子上的男人年纪实在是太大了,都可以做他们的爷爷了。可他能给女孩提供的生活,绝对是靠他们自己没办法做的。 “到时候,你们会怎么选?”秦葭宁直白地询问,“是为了钱去做自己不喜欢的事情,还是遵从自己抵制诱惑?” 第318章 入职前的第一课 女孩子们紧张地咬着下唇,一个个低着头。 说实话,和干着没日没夜的粗活,给傻子生孩子,这样一眼看到头的日子想必,也许嫁给爷爷辈的老头子过着富足的生活也不是坏事。 “葭宁,你问的什么话,他们都是年轻的小姑娘,干嘛要给半只脚进棺材的老头子当填房?”陈嫂子笑着缓和气氛。 今天的小秦是怎么回事,突然说些不着边的话,这些女孩子就是公司的招募的工人,怎么管起人家的恋爱自由来,瞧把这些孩子吓得。 秦葭宁笑笑,尽量让表情显得柔和:“为了钱委屈自己,也没什么奇怪的,我也能理解。那个女孩肯定也有自己无可奈何的地方。” 秦葭宁抬抬下巴,左手边那桌的女孩已经接受了男人,并戴上了手表。 她又指了指右手边,那一桌是一对年轻的男女,男人长着一张不错的脸,嚣张地靠在椅子上。 对面的女孩卑微地给他倒茶水,两人吃着同一桌地菜,可男人盘子里都是肉,女人却只能勉强吃上几口白菜。 他们离得近,秦葭宁他们能清楚的听到两人的对话。 “阿强,当初你追求我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你说我们一定会白头偕老的。” “人心是会变得,我那时候要是能预料到你会变成黄脸婆,我也不可能追求你。” “我变成这样还不是为了我们家里,你也不帮我带孩子,我一个人白天打零工,晚上带孩子……” “你的意思是怪我喽,我那时候就是这样的人,你又不是不知道!” 女人低着头抽泣:“可是我为了你和家里闹僵了,现在离婚了,我和孩子去哪里?” “那孩子留下,你走。”男人叼着烟,轻飘飘地说道。 “不行,当当是我的命,我不可能扔下他不管!” “少在这装模作样,让人看了笑话。话说的很清楚了,你现在就给我走,对了,饭钱记得付了。” 女人没有拒绝,只是一个劲地哭,哭得男人都不耐烦了。 男人不顾女人的阻拦,径直起身就走。 陈嫂和李嫂气得骂骂咧咧,陈嫂看不下去,想要上去拦住男人,却被秦葭宁叫住。 “陈嫂,你去问下那个姑娘的信息,我们这边有合适的工作优先给她提供。” “可是……” “我们现在给她出头没有用,授人予鱼不如授人予渔。她现在最需要的是一份能养活自己的工作,和抢夺孩子抚养权的能力。”秦葭宁冷静地嘱咐道。 她这些话急事说给陈嫂听的,更是说给这一桌子的女孩听的。 她既然带这群女孩子入行,就要保证她们的安全,她要给他们走的是光明的未来,而不是满是陷阱的深渊。 从一开始答应秦修远进入国营饭店吃饭,她就是抱着上课的目的来的。 这些女孩子家庭一般,却有着美丽的外表。 美貌在在一个贫穷女孩的身上,无论什么年代,这都是恶魔的诅咒,而不是神明的赠与。 既然站在销售岗位上,他们要学会的第一课就是如何保护自己,如何抵制诱惑。 此时餐厅所有人的目光都被那哭泣的女人所吸引,秦葭宁却轻声开口。 “姑娘们,你们以后可能会遇到有钱的老头子,又或者遇到俊美的年轻男人,运气好的可能还会碰上有钱又帅气的男人,这些都说不准。” “我只是你们的老板,只要不影响到工作,我不会对你们的任何选择做出干涉和阻拦。” “但作为同为女性的朋友,我想告诉你们,漂亮脸蛋的男人会变心,有钱的老头也可能会有其他美人,一切依靠别人得到的东西都会有失去的风险。” “只有依靠你自己能力得到的东西,才是真正属于你的。今天你们只是负责推广的销售,但在这充满机遇的时候,你们也可能靠着自己的能力变成进金凤凰。” “机会是留给有准备的人,把握每一次学习的机会,提高自己的能力。随着你们自身的提升,你们遇到的男孩子也会约优秀。” 女孩子们低头摩擦着手里的餐布,情绪被那哭泣的女人带动着,惶恐不安。 “没关系的,只要你们坚持工作,能靠自己的能力赚钱生活,就有试错的底气。” 秦葭宁轻声安慰着这几只受伤的小猫咪,话是说给这些新入职的小姑娘听得,却在李嫂和姚冰清心里响起重重的一击。 “是谁在说优秀的男人?”正在感动的时候,秦修远抬起醉醺醺的脑袋,眯着朦胧的眼问,“是谁在呼唤我?” “啪!”秦葭宁一拳头把这煞风景的东西按回了桌板上。 她怎么会和这种白痴是亲兄妹,原书里在商场翻云覆雨、一手遮天的商业天才就是这个蠢样? “葭宁,你怎么把他按回去了,一会谁付钱啊!”陈嫂着急地抓起秦修远的脑袋,使劲地拍打着他的英俊脸蛋。 中年阿姨不在乎男人的长相,只在乎今天的午饭钱谁出! “行了,陈嫂,再打脸就烂了,他们有钱人什么都贵,万一要你赔医药费咱们可付不起。”毕竟是自己亲哥哥,秦葭宁主动付了钱,扶着醉醺醺的男人回到他的高档私家车上。 “师傅,辛苦你把你家少爷送回去,还有……” 秦葭从口袋里掏出随身的纸笔,“唰唰”写下一排字。 【餐费128元,秦葭宁代付。】 她将纸条咔嚓贴在秦修远的脑门上,这才安心地下车。 秦家的车开走没多久,秦佳安久喘着粗气跑过来,看到哥哥不在,她莫名松了一口气。 “葭宁,我哥……秦老板走了?” “走了。”秦葭宁淡淡道。 奇怪,佳安为什么不说明她和秦修远的关系? “佳安,秦老板和我们都姓秦,你不觉得很巧吗?”秦葭宁试探性地问道。 “是……是呀,其实我和……”秦佳安露出为难地微笑,本来一句话就能解释的事情,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下意识地转了话题:“对了,今天过来的时候,我遇到个男人太过分了。胡乱开车差点撞上小孩,还让那孩子道歉。” 第319章 女主和男主干上了 “刚才还和姑娘们说着呢,男人不能看脸和财富。这几年改革开放,多的是暴发户,思想水平还没跟上经济水平。”秦葭宁顺着佳安的话说着。 既然秦佳安不想说明自己和秦修远的关系,她也就当做不知道,总有她自己的理由。 秦佳安撅着小嘴,想起那个男人的嘴脸,越发不满起来。 “开着豪车,长得也是人模人样的,偏偏长了张得理不饶人的嘴。” 可惜了,那男人的长相倒是秦佳安喜欢的类型。 仔细想象,那男人说的倒也不是没有道理,只是在那种场景下,那孩子又受了惊吓,要教育也应该先安抚孩子的情绪,而不是上来就指责。 反正,她对这种理性到过于冷漠的人,没有什么好感。 “那人长得很好看?”秦葭宁笑眯眯地抓住了重点。 佳安点点头:“不错差,但是你说得对,男人不能只看脸,那人性格如此恶劣,漂亮的脸蛋就是个陷阱。也不知道哪个倒霉蛋会嫁给那种表里不一的人。” “放心,你以后遇到的男孩子肯定很优秀,别的不说,心地一定好。”秦葭宁把握十足拍拍秦佳安的肩膀。 今天要不是提起这个话题,秦葭宁都快忘了原书里还有个男主,虽说只是大女主文的挂件男主,但为了秦佳安最后把命都搭进去了,也算是美强惨的代表,因此人气也不算低。 对了,那个挂件男主叫什么来着?项…… “滴滴滴——” 身后传来的喇叭声打断了秦葭宁的思路,顾序州从一辆黑亮的私家车上下来,手里捧着整理好的资料。 “葭宁,你要的资料。”顾序州给的资料里是这次宣传会的场地搭建、人工成本以及回本所需的利润。 “这东西晚上给我就行,干嘛还特意跑一趟。”秦葭宁下意识地从口袋里拿出手帕给顾序州擦拭。 最近研究所里的事情一茬接着一茬,每次有什么搞不定的难活都交给顾序州,他晚上还要会为料理家事,难得的午饭时间显得格外珍贵。 他自己不在意,可秦葭宁心疼。 “也不单单是送资料,今天食堂做了你喜欢的鸡汤,我想着趁热给你尝尝。”顾序州就跟变戏法似的,从怀里拿出了保温盒装着的鸡汤。 “这么甜蜜,还真是让人羡慕啊。”秦佳安在一旁捂着嘴偷笑,一脸嗑cp的幸福。 在认识秦葭宁之前,她从未对爱情有过特别的想法。虽说国家提倡自由恋爱,可她从小就习惯了父亲和哥哥给自己安排的道路。 他们就连结婚对象都为自己提前了规划,前几日还说起给他找了一个申城出生的男孩子,和他们家门当户对,都是做生意的。 日子和谁过不是过?父亲考察过的男孩子自然是优秀的,她如果嫁过去,虽然没有甜甜蜜蜜的爱情,但一定能相敬如宾。 可见过秦葭宁和顾序州的相处后,她头脑一热,拒绝了父亲安排的相亲。 说起来可笑,她也希望能像葭宁这样遇到一个事事想着自己的男人。 爱情的味道,是酸是甜,她都想试试。 “葭宁,你们慢慢聊,我去旁边等你。”秦佳安开心地准备躲到一旁嗑cp。 耳边却传来一个似曾相识的声音,那清爽的男声不耐烦地催促道:“顾木头,好了没有?要腻歪就回家腻歪去。” 喇叭杰修长的腿迈出车子,他靠在车边悠然地抽出一支烟叼上。 秦佳安瞬间头皮发麻,青筋狂跳,这大概就是所谓的阴魂不散吧。 “葭宁,你认识那个男人?”一向温柔优雅的秦佳安失去面部表情控制,满脸的嫌弃,“这个就是早上差点撞了小孩,还恶人先告状的家伙。” “哦,是早上那个姑娘,你的脚没事吧。”喇叭杰也注意到了秦佳安,热情地上来打招呼,顺便关心一下对方的伤势。 秦佳安就像是被什么脏东西沾上的小猫崽,吓得一跃而起,向后连退三步:“你想干什么?” “我只是关心你一下,不至于这么紧张吧?”喇叭杰摸摸自己的脸,他虽说长得不如顾木头漂亮,但也是数一数二的帅哥,还是头一次有女人见到自己就跟见了鬼似的。 “佳安,这当中可能有什么误会,喇叭杰人挺好的。”秦葭宁试图缓和两人直接地关系,可下一秒喇叭杰的自我介绍让秦葭宁也愣在了原地。 “小姑娘,今天早上的事情对不住,我急着去接顾木头,这才没说清楚。”喇叭杰伸出手示好,“既然你是葭宁的朋友,那就是我的朋友。自我介绍下,我叫项丰华,你也可以跟木头他们一样叫我喇叭杰。” 项丰华,这不是原书里的男主吗! 秦葭宁感觉有什么东西在自己脑袋里炸开,原来自己这么早就遇到原书男主了,只是一直跟着顾序州叫他的绰号,根本没发现! 一个是原书男主,一个是原书女主,按照原书的剧情应该是佳安在一年后的生日会上被揭穿身份干出秦家,在落魄无助的时候遇到项丰华,两人一见钟情。 可是现在…… 秦葭宁看看一脸警惕和抗拒的秦佳安,和吊儿郎当的项丰华。 这两人别说是一见钟情了,根本就是一见成敌。 宁拆一座庙,不拆一桩婚,项丰华原书里都为佳安去死了,咱不能眼睁睁看着两人没开始就成了冤家。 秦葭宁忙抱住想跑的秦佳安:“今天我们宣传会做的这么成功,不如晚上一起去我妈那里庆祝一下?” “喇叭杰,你和黄干部也一起来,我们公司进行的这么顺利,也离不开你们的帮助。” “喇叭杰出了什么力,你们公司的账目和策划都是我在做,你怎么不……嗯!”顾序州这个醋坛子抢着来老婆面前邀功,结果被秦葭宁狠狠地踩了一脚。 顾序州委屈,好几天没见到老婆了,今天都亲自来接了,对方还要当着自己的面邀请别的男人。 秦葭宁疯狂给项丰华眼神暗示:“我妈就喜欢热闹,人越多越好。” 项丰华挠挠头,这边顾序州也在恶狠狠地眼神暗示他不准去。 第320章 干了这碗鸡汤 “行啊,朋友越多越开心嘛。”项丰华冲着顾序州得意的一笑,看样子今晚某人想跟老婆二人世界的计划是要落空了。 秦佳安被秦葭宁抓着胳膊逃不开,她也很久没有去秦葭宁娘家了,也有些想念周秀禾,更何况对方还给自己亲手做了裙子,自然是要上门去感谢的。 没办法,就当那个讨人厌的男人不存在吧。 约定好之后,秦葭宁和秦佳安久回到了推销会场,今天下半场的战斗才刚刚开始。 今早还坐在那一动不动的姚大小姐,在几个小姑娘的带动下也开始发出声音介绍产品。 下午场的人流量比上午还要多,早上买了口红回去的阿姨们带着姐妹团过来,不少年轻的女孩子也跟父母要了钱买。 当然,过去的十几年口红这类化妆品在华国被禁止使用,偷偷打扮自己的女孩子们常被当做浓妆艳抹不正经的女人。 即便时代已经改变,许多人的思想还没有跟上,凑过来看热闹指指点点的人也不在少数。 “不正经,穿成这个样子明摆着就是勾引男人。” “丑八怪打扮的再花哨也是丑八怪,真以为涂点颜色自己就变成仙女了?” 几个四十来岁的女性聚在旁边嘟囔着,嘴上嫌弃着口红,可站在摊位旁边都快一个小时了,大热天的也不见他们要离开的意思。 秦葭宁也不恼,知道这些人是有那个爱美的心,却又怕别人说闲话,故意说些难听话自我洗脑。 她找了一款比较自然的颜色,悄无声息地来到几位妇人身边,甜甜地喊了一声姐姐。 “别以为把我们叫年轻了,我们就会买你的东西。”女人压下想上扬的嘴角,毕竟谁都喜欢听好话,这是不分时代的。 “姐姐,你们刚才有句话可就说错了,女人把自己打扮漂亮,可不是给男人看的。能画好一个妆容的首要条件就是有一面镜子,好不好看,首先是给自己看的。” 她将口红涂在自己的手背上试色,铃铛般的声音很快就动摇了妇人们的心。 另一边,下午摊位上的首要功臣还是顾序州和项丰华两位大帅哥,他们往那一站,很自然地就吸引了经过女性的目光。 顾序州还在秦葭宁的淫威之下,在嘴唇上试了色。 项丰华在旁边微笑不语,默默将顾序州的光荣事迹记下来,晚上回去跟锅炉达好好分享。 “项丰华同志,你也给这位阿姨试试色。”秦佳安盈盈笑着,故意拿了一直特别艳丽的大红色口红递给项丰华。 “好啊好啊,同志,你给我试试看!”一旁的大姨突然来了性质。 “这不太好吧,我一个男人……”项风格嘴角抽抽,自己好歹也是申城排的上号的富公子,在这里卖口红已经够委屈了,还要给不认识的大姨上色。 不干,坚决不干! “不是说来帮忙的吗,人家顾序州同志都已经涂上了,你……” “涂。” 还不等秦佳安说完,身后就传来顾序州沉闷的声音,紧接着就是一只大手擒住了项丰华的脖子,顾序州拿着大红色的口红就抹在了项丰华脸上。 不愧是平日里最精细活的研究员,顾序州这么随便的一涂,不偏不倚正好涂在项丰华的双唇上。 “项同志,没想到你涂上口红,还真是一个美人胚子。”秦佳安故意提高了声音。 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看这男人不爽,这大概就是书里说的八字不合吧。 “哥,你还挺适合大红色的。”姚冰清被笑声吸引,看到项丰华的脸哈哈大笑起来。 摊位上笑声不断,只有项丰华黑着脸。 那个叫秦佳安的女人,他记住了。 多情如他,还是第一次这么讨厌一个女人,斤斤计较,不就是说了她两句吗,居然故意让他出丑。 你等着,玩游戏是吧,他也会。 项丰华以擦口红的理由抛开,去了大半个小时,连顾序州都以为他是借机跑路了。 等他回来的时候气喘吁吁地抱着一箱子的矿泉水。 “大家伙累了吧,我买了水,休息休息,喝点水。” “哇,是矿泉水。” “项同志,你哪里来的矿泉水,这个一般店里都买不到的!” “放心,都是正经渠道,你们放心喝吧,每个人都有。” 秦葭宁将矿泉水分给姑娘们:“这会儿正是最热的时候,路上人也不多,大家先休息一会。” 在上一世,华国国泰民安,矿水水这种东西是再寻常不过的东西,可在这个年代,矿泉水却是稀缺物。 普普通通的水装进瓶子就成了计划管理产品,主要作为外销或者特供产品,平常的商店和供销社里根本买不到。 项丰华生意伙伴多,也不差钱,但想要买到整整一箱,估计也花了不少心思。 “葭宁,喝点水休息下吧。”顾序州拿了一瓶水递给秦葭宁,自己嘴巴都干了,也没喝一口。 他们人多,根本不够一人一瓶。 “我不喜欢喝水。”秦葭宁笑着挽着顾序州的手,“给他们分吧,你不是给我带了鸡汤吗,我正好饿了,我们一起吃。” 说实话,中午秦修远的请客的那一餐她为了回本是往死里吃,现在肚子还是随时要爆炸的状态。 可顾序州一听到能一起吃饭,那星辰一般的眼底藏不住的高兴。 秦葭宁咬咬牙,就是撑死也要把这碗鸡汤喝了。 小姑娘们一人拿了一瓶矿泉水,宝贝地小口小口抿着,满嘴都是金钱的味道。 秦佳安瞟了那珍贵的水一眼,嘴巴的确干巴巴的,可就是不动手。 喝这种人送的矿泉水,还不如去旁边看葭宁他们喝鸡汤,看那小两口甜甜蜜蜜,她心情也跟着美丽起来。 “秦佳安同志,喝点水吧。”项丰华故意凑过来,甚至连矿泉水盖子都给她开好了,将瓶口凑到她的嘴边。 “我不喝。”秦佳安嫌弃地皱眉,但还是下意识地嗅了嗅,一个刺鼻的酒气冲面而来,“你这瓶子里的是什么?” 她意识到不对劲,忙抢过离她最近的女孩的水瓶:“这水有问题!” 第321章 媒人不好当啊 “这水没问题啊,很甜呢。”小姑娘一脸蒙圈,她都咕噜咕噜喝半瓶了,能有什么问题。 “水里这么浓的酒气,你闻不出来吗?”秦佳安嗅了嗅女孩的瓶子,一点气味都没有。 女孩还以为秦佳安是要强自己的水,不安地问道:“能把水还给我吗,我想带回去给我妈妈也尝尝。” 秦佳安不好意思地将瓶子还给女孩,回头狠狠瞪了项丰华一眼。 “放心,他们的水都是正常的,就是跟你开了个小玩笑。”项丰华嬉皮笑脸地晃了晃手里的瓶子,“我听说杭城秦家的人样样精通,唯独不胜酒力,哪怕是闻一闻酒气都能醉的不省人事。这酒怎么对秦小姐一点效果都没有,可惜可惜。” 在听到秦佳安的名字后,项丰华就认出了这个姑娘是秦家的二女儿。 都在商场做生意,项家跟秦家也有生意上的往来,更何况两人差一点就定了亲事。 “你故意拿酒想要让我出丑。”秦佳安仿佛竖起了全身的雷达,还好自己没有遗传父亲的酒鬼基因,要不然还真可能在刚才的一瞬间倒地。 “不好意思,让你失望了,本姑娘千杯不醉。” 项丰华脸上一闪而过的疑惑,听他父亲说,秦卫国祖上七代都不善酒力,他们姓秦的家族里几十口人找不出一个会喝酒的,个个都是闻到酒气就晕头,喝一点就发疯。 这小姑娘怎么可能千杯不醉,她真是秦家人? “会喝酒好啊,生意场上也是酒场,秦小姐想要在生意场上混,自然是要会喝酒的。我们两家没联姻,还真是可惜了。”项丰华故意冲秦佳安挑挑眉。 “谁说要跟你联姻,恬不知耻!”秦佳安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仿佛有什么肮脏的东西闯入她的领地,她全身的雷达都在狂鸣。 这个男人果然又自恋又油腻,特别特别让人讨厌! 爱兰小饭馆。 郑爱兰夫妻提前关了店门,只留了一扇侧门方便进出。 店里的几张方桌拼成长桌,上面摆上了郑爱兰的拿手好菜,其中也有思女心切的周秀禾的特别加餐。 顾序州午休结束后就匆匆回了研究所,现在桌子边就坐着秦家四人,以及姚冰清、黄嘉达、秦佳安以及项丰华四人。 “葭宁,你也真是的,带朋友回来也不早点说,妈知道你们要来,立马就去买菜了,可还是没赶上晚市,还好我们饭馆平常都备着菜,这才匆匆做出几个不像样的,大家别客气啊!”郑爱兰客气地招呼道。 她以前在柳下村是出了名的嘴臭不会说话,如今为了开店做生意,也学着商人的八张嘴,可惜没把握火候,说出来的话总怪怪的。 好在在场的都是熟人,知道她这人刀子嘴豆腐心,一个个跟着秦葭宁“嫂子嫂子”地叫着。 周秀禾自打这群人进门,嘴就没合过。 想想当初在乡下,过年也没吃过一顿好的,现在稀疏平常的日子,一大群人聚在一起热热闹闹的,对于一个半百的传统妇人来说,别提多高兴了。 “你们别客气,多吃点。”周秀禾给葭宁夹完菜后又给秦佳安添菜。 秦佳安也觉得自己心里暖洋洋的,从母亲那里没有得到过的温暖,她总是能从周秀禾得到。 她有一瞬间觉得,如果自己真跟葭宁抱错了,也不算是坏事。 “谢谢周姨。” “别客气,你们都跟周姨的孩子一样。”周秀禾慈祥地笑着。 她看看秦佳安,又瞧瞧项丰华,接着又对着挨着坐的黄嘉达和姚冰清满意地点点头。 “好,真好,瞧你们成双入对的,周姨看了就喜欢。嘉达,我就说了吧,你对冰清同志一心一意,她总有一天能感受到你对她的爱。” “噗!”黄嘉达刚塞进嘴里的鹌鹑蛋猛地飞了出去,跳进了秦大民的碗里。 秦大民不语,默默将自己刚打好的汤送给了黄嘉达。 “咳咳咳咳,周姨,我还没有……” 黄嘉达红着脸刚想解释,那边姚冰清先平静地开口:“周姨,我和嘉达就是普通朋友,不是你想的那种关系。” 说完,她淡定地拿着筷子,一口一口优雅地吃着花生米,正眼都没瞧黄嘉达一眼。 黄嘉达心里“咯噔”一下,好像被寒冰冻上。 冰清这冷漠的样子,果然对自己没有任何想法。 “是啊,周姨你误会了,我们就是普通朋友。”黄嘉达说这话的时候都带着哭腔,他心里哭唧唧,脸上还要装的云淡风轻,整张脸都扭曲了。 周秀禾也看出了黄嘉达的尴尬,忙转移话题,看向佳安:“安安,你和丰华是什么时候在一起的?周姨一看你们俩就是男才女貌……” “周姨,我跟这个人一点关系都没有,甚至可以说是讨厌。”秦佳安迫不及待地抢答。 刚才入座的时候,秦大民夫妻自然地黏在一起,黄嘉达又贴着姚冰清坐下,秦佳安不好意思插到秦葭宁母女中间,这才没办法挨着项丰华坐,应该是这样让周姨误会。 “秦佳安同志,你这么说我很伤心,人家明明还挺喜欢你的。” 项丰华是三兄弟里脸皮最后的,如果黄嘉达是玻璃心,那他就是钻石心。 他非但没有因为秦佳安的话难受,反倒洋洋得意,甚至觉得秦佳安有趣。 秦佳安冷笑:“你喜欢我,还故意拿白酒装矿泉水给我喝。故意骗女孩子醉酒,谁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 “我的主意很直接,就是想逗逗你。当时这么多人,你觉得我能对你做什么?”项丰华眯着眼,秦佳安说一句,他就故意回十句。 他们两一来一回怼得起劲,错认他们是情侣的周秀禾尴尬地都快哭了,拉着秦葭宁的手干着急:“葭宁,妈今天是不是不说话比较好啊?” “妈,男男女女的时候哪里说的清的,你就在旁边看戏就成。”秦葭宁转悠着大眼珠子一脸坏笑。 刚才还担心男女主的姻缘就这么断了,现在看看这两倒是有欢喜冤家的可能。 “哎呦,我怎么能干看着,都怪妈多嘴,你的朋友都快打起来了!” 第322章 酒鬼离我媳妇远点 为了安抚周秀禾,也为了能尽快凑合男女主,秦葭宁是拿出了毕生所有的口舌为项丰华说好话,最后只得到秦佳安一个尴尬而礼貌的微笑。 麻了,果然媒婆这行当有点良心都不容易干下去,这两人还真是八字不合,说什么都不对付。 也是,仔细想想,原书里秦佳安被赶出家门,落魄潦倒,又经历了沉沉浮浮,性子已经被磨得完全没了棱角,学会了圆滑中又带着不被打倒的韧劲。 那时候的她,气质和游走于商场的项丰华自然契合。 可现在的秦佳安还是温室里的花朵,人生最大的磨难就是妈妈不陪她吃饭,在面对挑战时会有些不自信,可终究是父亲和哥哥呵护长大的珍珠,在坚持自我的同时又带着一点大小姐的脾气。 现在的她,眼里的项丰华就是个自私自大的油腻男人。 秦葭宁叹了口气,随缘吧,反正原书的剧情都因为自己的出现产生了偏差,未来她还要解决徐华英这个大boss,世界线注定走向和原书不同的方向,男女主的感情线具体怎么走,也就无所谓了。 可是,原书再怎么说也是打着言情的tag,男女主从一见钟情变成冤家,算是重大事故了,如果整个世界线扭曲,可能会影响到秦葭宁的后续计划。 “没事,没事,男女主自带主角光环,现在是冤家,后面肯定能成为情侣,电视剧不都是这么演的吗!”秦葭宁苦笑着自我安慰。 不过,看着眼前这两个水火不容的局面,还真难以想象他们两个会恋爱的样子。 夜幕低垂,星空灿烂,爱兰小饭馆里的各种声音夹杂着。 笑声、哭声、对骂声混成一团,显得热闹非凡。 当顾序州踩着月光来到小饭馆的时候,看到饭桌上已经只有残羹剩饭,周秀禾独自默默地收拾着餐桌。 郑爱兰喝醉了酒,趴在秦大民身上哭。 “我也很想有个孩子……我到底哪里做的不好,老天爷要惩罚我没有孩子!” “老婆,其实我们两夫妻一起过挺好的,我也不想要什么孩子。” “闭嘴,谁管你啊,你不要,我想要!”郑爱兰喝了一整壶自己酿的杨梅酒,有气无力地捶打秦大民,“计划经济这么多年,就不能给我也分配个孩子?成天看着你这张臭脸,我都看腻了!” 秦大民虽说喜欢孩子,可想着女人生孩子受罪,不生也挺好,可竟媳妇这么一说,他也委屈上了。 “我这张脸怎么就臭了,我每天都用香皂洗脸的。” 夫妻抱一起嗷嗷哭。 旁边姚冰清和黄嘉达两人倒是安静,就是安静过头了,一个脑瓜子像是被固定住了一般,眼神直直地看着饭桌,不停地夹花生米,一个则是丢了魂,似笑非笑,手里的酒杯是拿起来又放下,半天不见少。 最离谱的还是秦佳安和项丰华这对,平日看起来挺文静的秦小姐,居然跟项丰华骂起了双口相声。 “差点撞到人家孩子,还让人家孩子道歉,你这车是偷来的,急着还回去?” “我是替人家爹妈着急,半大的孩子跟着猫咪横穿马路,差点就在我的车盖上画年画了!” “年画儿?那项少爷得先给红包啊,不然小孩凭什么配合您表演“空中飞人”?” “说的倒是轻巧,要不是我们家老刘开车一直龟速,你和那孩子今天都得表演空中飞人。” “你撞人还有理了!” “谢谢,还没撞上。” 秦佳安被气的够呛,可还是不甘心,喝了满满一茶碗的杨梅酒,吐着酒气和项丰华再次开战。 秦葭宁双手拖着脑袋靠在桌子上,脸颊绯红,被满桌子的酒气熏得醉醺醺,现在正跟只啄米的小鸡似的点着脑袋。 顾序州看着满屋子的闹剧,第一反应就是被这一群酒鬼缠上自己和媳妇今晚午夜前都难以回家了,他快速反应走过去抱住醉醺醺的秦葭宁。 “我们回家。” “序州,你终于来了!”秦葭宁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反倒一股怪力把顾序州拉到了桌子边。 当媒人太不容易了,下辈子她绝对不在插手这种破事,刚刚吃饭的几个小时里她被两人叨叨地脑子都快爆炸了,少林寺的和尚都没他们能念经。 “木头,你来了,你给我评评理!”项丰华也喝的有些醉,一只大手抓着顾序州不放。 黄嘉达注意到顾序州来了,眼睛终于从那永远都喝不完的酒瓶子那移开,扑上来抱着顾序州的后背就要委屈地哭。 “小顾啊,都怪我,没弄清楚,说了不该说的话,你瞧瞧现在闹成这个样子可怎么办啊!”周秀禾放下收拾到一半的饭碗,可怜兮兮地跟女婿抹眼泪。 也是,现在这屋子里也就周秀禾跟顾序州两个正常人了,她不跟顾序州哭,跟谁哭? 顾序州扶额,挣脱开几人,大步去后厨提了一桶水,对着几个男性一人一勺子水浇了下去。 “动得了手的就把碗筷收拾下,跟我去后厨洗碗。” 这一勺子冷水没让几个男人清醒,顾序州这句命令倒是清楚地进入了他们的耳朵。 黄嘉达和秦大民这两个舔狗配妻管严,脑袋晕乎乎的,但凭着本能就开始干活。 项丰华还想跟秦佳安怼上两句,被顾序州扯着领子,像是拉不听话的狂犬似的拽进了后厨。 临了,顾序州又走出来,特意给秦葭宁泡了一杯醒酒茶,喂了两口,这才放心地回去教训那几个傻帽。 “跟女同志喝酒,还把女同志灌醉,你们脑子怎么长得!”他骂着,连着踢了黄嘉达和项丰华一屁股。 秦大民是大舅哥,他没敢揍。 今晚的饭菜多,需要清洗的碗筷也多,等那几个醉鬼在顾序州的带领下把整个后厨收拾干净,几个人的酒劲也过去了大半。 “你们说,冰清今天说这话是什么意思,是不是在委婉的拒绝我?那我还有必要……”黄嘉达摸着隐隐作痛的脑袋嘟囔。 “嘘。”顾序州示意他看客厅,“女同志们在说话呢。” 第323章 男人也要有危机意识 这头,女孩们的酒劲也过去了,郑爱兰开了店门,几个人挨着看窗外的星星。 这个年代的夜空,没有光污染,一抬头就能看到璀璨的星空,那样明亮美丽。 秦葭宁靠在周秀禾的怀里,她滴酒未进,却是几人里醉的最厉害的,即便是喝过顾序州给的醒酒茶,还是头脑晕乎乎。 周遭的一切模糊不清,唯有头顶的星空是如此明亮,尤其是那颗北斗七星,是那样耀眼,永远指引着方向。 上一世,她在迷茫的时候就会看星星,人生浑浑噩噩,只有明确目标才会活得无愧于心。 秦葭宁看着身边的姑娘们,想到今天成功的销售会,不由地勾起嘴角。 小时候,她有过很多梦想,相当老师、想当科学家、或者当演员也不错,可她最后选择了当兵。 她想报道照顾自己长大的国家,同时她也享受着拯救他人的快乐。 刚刚穿越到这里的时候,看着原主这脆弱的身体,她一度以为自己再也无法享受那种快乐,直到今天,看着那些女孩靠着自己的努力改变人生,她感觉心里遗失的快乐又回来了。 “葭宁,你在笑什么呢?”佳安好奇地问她。 秦葭宁没有回答,反倒问了众人一个奇怪的问题:“你们的梦想是什么?” “梦想?”秦佳安疑惑地摇摇头,“我从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她的人生暗部就按,一直遵循着父亲安排的路去走,被疼爱的牵线木偶没有必要有梦想。 “我的梦想就是有个孩子。”嫂子郑爱兰抱着酒瓶子回答。 她的小饭馆生意蒸蒸日上,可每次看到带着孩子过来的客人时心里总是空落落的。 即便时逃到了城里,结过婚的女人还是逃不过“孩子”这个话题,熟悉的客人和周边的邻居时不时也会问起夫妻两什么时候要孩子的事情。 姚冰清靠在桌子上,单手托腮,一只手摆弄着只有半碗水的茶杯。 她自嘲地笑了:“我从小的梦想就是嫁给序州哥哥,现在想想真是蠢爆了。” 门后,偷听的黄嘉达突然眼底亮起了光,推开顾序州往门缝挤。 “葭宁,说实话,我一开始真的无法理解你这个公司。但是今天我看到她们从一开始的畏畏缩缩,到后来不顾众人的目光推销产品,看到那些女孩脸上自信的笑容,我好像能理解你了。”姚冰清说道,这位平时循规蹈矩的大小姐脸上第一次露出跃跃欲试的表情。 秦葭宁灿烂的笑出声:“对吧,谈什么恋爱,所有男人都有背叛你的可能,只有工作不会背叛你。在甜蜜的爱情,随着时间流失都会忘却,可你所帮助的人,他们的人生发生改变却是实打实的。怎么样,有兴趣继续我们的公司了吗?” 姚冰清将手里的水一饮而尽:“你说得对,男人没意思,唯有工作振人心。” “我也觉得,我还是第一次靠自己的意愿做事情,这种感觉太棒了。” 秦佳安迫不及待地赞同,尤其在知道父亲曾经给自己谋得相亲对象是项丰华那个油嘴滑舌的男人后,她越发对嫁人没了兴趣。 这边女孩们笑得灿烂,门后黄嘉达是眼泪汪汪。 “木头,冰清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她该不会被你伤了心,从此遁入空门了吧!” “我哪知道。”顾序州黑着脸冷冷道。 “什么叫你不知道啊,感情你自己跟娶了媳妇就不管兄弟死活了!” “要是害怕的话,就自己努力点。”顾序州垂下眼,故作淡定地揉了揉黄嘉达的狗头。 转头,和秦葭宁回到家属院,他趁着秦葭宁洗漱的功夫就去厨房挑灯忙活。 当秦葭宁洗完澡,擦着湿漉漉的头发出来,饭桌上放着一碗热腾腾的面条,上面摆着的胡萝卜切片特意被雕刻成了花朵图案,中间还窝着一个煎得恰到好处的荷包蛋。 “听岳母说你刚才没吃多少东西,聊了一晚上,饿了吧,我给你做了面条。”顾序州淡淡道。 “谢谢。”秦葭宁拿起筷子,虽然平常顾序州也会给她做夜宵,可今天总觉得哪里不一样。 面条冒着白烟,将那两朵胡萝卜花增加了几分仙气。 隔着雾气,秦葭宁看到了顾序州的脸,这个平常总是带着金丝边眼镜的男人摘了眼镜,刘海刷起,英俊立体的五官清晰可见。 带着金丝眼镜的顾序州斯文、禁欲,浑身散发着勾人的诱惑力。 摘下眼镜的他却是另一番味道,那双欧式双眼皮大眼睛像是好奇的小鹿,直勾勾地盯着秦葭宁,当他勾起嘴角时,他又像是充满野心的野狼,仿佛下一秒就要把秦葭宁吞掉。 秦葭宁拿着筷子的手僵硬在半空,老实说,比起面条,她更想吃掉眼前这男人。 她的视线下移,看到了顾序州右手手背上有一小块烫伤的痕迹,刚才在饭馆还没有的,难道是给自己做面条的时候烫到的? “你的手怎么了?” “没事。”顾序州下意识收回手背,藏在身后。 “别躲。”秦葭宁放下筷子忙冲过去抓过他的手,心痛地查看,“你刚才肯定还没擦过药,别看就是这么一个小伤口,万一感染发炎可就麻烦了。” 秦葭宁找了烫伤膏,小心地给顾序州涂上。 顾序州沉默地低着头,满眼都是秦葭宁为自己上药的样子,宠溺中带着幸福的笑。 其实这个伤口,是他刚才故意烫着的。 他一个人做了这么多年的饭,怎么可能煮面条的时候因为那一点煎蛋的油就把自己弄伤。 男人的心容易变,女人的心又何尝不是?想要维持妻子对自己的爱,一点点心机还是需要的。 他允许秦葭宁爱工作,但前提是自己要排在工作前面。 最算没办法排在工作前面,那他至少也成为秦葭宁心中男性排名第一。 “你笑什么?”秦葭宁擦好药,奇怪地看着她。 “我开心。” 顾序州那双小鹿眼看着他,如此纯粹,让秦葭宁忍不住踮起脚尖,向他吻去。 “咚咚咚——”此时,房门突然被敲响。 第324章 你是谁的孩子 顾序州当作没听见,宽大的双手捧住秦葭宁柔软的小脸,两人闭上眼,眼看着就要亲上。 “咚咚咚!”敲门声越发急促,紧接着传来的是一个爽朗的男声。“秦葭宁在吗?” 是秦修远,他怎么会来这里? 顾序州皱眉,食指擦过秦葭宁的唇,柔声说道:“我去开门。” 他过目不忘,听过的声音自然也轻松分辨,虽然已经猜到了门外的男人就是上次在公司门口遇到的那个富家公子,可开门看到那张令人厌烦的脸孔时,还是忍不住露出嫌弃的表情。 “秦先生,现在已经晚上九点,就算是谈生意也不急于这一时吧?” “顾同志是研究所的干部,自然是不懂得我们生意人的事情,谈生意就是要分秒必争,只要能赚钱,就算是凌晨三点,我照样能厚着脸皮守在对方家门口。” 秦修远调皮地一笑,不顾顾序州的阻拦,自顾自走进去,在沙发上抽上一根烟。 他看到站在跟前的秦葭宁,穿着一身简单朴素的睡衣,湿发披散着,未经雕琢的样子越发像自己的母亲林晚心,不由地看出了神。 许久,才故作轻松地调戏道:“再说了,我今天来可不是谈生意,我和秦葭宁同志的交情怎么能只止步于生意呢,我们还有更多的往来,对吧?” “我们只有生意上的往来,没有其他任何关系。”秦葭宁冷冷道,她倒不是害怕顾序州误会,就是单纯地不想跟和这个白痴扯上太多关系。 哪个正常人会大半夜跑生意伙伴家里面说些故意让人误会地话,难道是因为中午把他灌醉,这家伙来故意报复的吧? 秦葭宁偷偷瞄了一眼旁边的顾序州,这醋坛子看起来很冷静,可眼底的杀气却已喷涌而出。 她忙一个箭步冲过去拦住顾序州,以免他冲动做出出格的事情。 要不是看在这货是原主亲哥哥地份上,秦葭宁恨不得现在就将他打包从窗户人出去。 “秦葭宁同志,这话说的还无情啊,我们可是这样的关系。”秦修远悠然地翘起二郎腿,伸出手做了个摩擦大拇指和食指的动作。 这家伙是在朝自己比心?秦葭宁不由地嘴角下拉,满脸地嫌弃。 虽说是亲哥,可也太油腻了,原书里稳重体贴的大哥就这? “想啥呢?我是说这个!”秦修远随手掏出一叠的大团圆,大拇指和食指摩擦着快熟数出一百张。 整整厚厚一叠,比顾序州今早写的资料还要厚实。 “给你,中午的饭钱,说好的我请客,就不会让你们自己出钱。”秦修远潇洒地将那叠钱放到桌上,还没放稳,秦葭宁的身影就已经闪现到茶几旁边,那比猫爪子还快的手迅速将钱收入囊中。 这个念头最大的纸币数额就是大团圆,十块钱的大团结要整整一百张才能凑成一千块钱! 拿着钱,秦葭宁突然觉得秦修远也眉清目秀起来,虽说不是稳重的大哥,但有钱是真的! 这年头,乡下连饭都吃不饱的改革初期,秦家请客吃饭随随便便就是一千块! 秦葭宁还是第一次有了被抱错的遗憾,可怜的原主,要是没有被调换,她应该也会是被千娇百宠的掌上明珠,锦衣玉食,过着母慈女孝的生活。 而不是日日生活在惶恐之中,挨打受骂,最后为生一个人渣的孩子而活活痛死。 “我们秦家从不欠人人情,就算欠,也从不过夜。” 看着秦葭宁乐呵呵数钱的猜谜模样,秦修远也不自觉地勾起了嘴角,在贪财方面,这丫头倒是跟他那为钱做上门女婿的亲爹秦卫国一模一样。 一番思绪过后,秦修远的笑容僵硬住,下定决心般露出正经的脸:“秦葭宁同志,既然来了,我能跟你单独聊一下吗?” “这里没有外人,有什么话不能当面说?”顾序州抢在秦葭宁面前问道。 “我们一会谈的话题还真不适合你这个外姓的人参加。”秦修远单手支撑着下巴,漫不经心地瞄了顾序州一眼。 原来这个人在家里的时候不穿女装,难道是只会在街上穿女装?有够变态的。 “你!” 秦葭宁的一个眼神,顾序州只要把跑到嘴边的话硬生生挤回了牙缝里。 这嘴仗他的确不占理,那男人偏偏和小狐狸一个姓氏,自己这个正派丈夫反倒显得像个外人了,早知道当初领证的时候就应该入赘直接改姓秦。 “秦老板,既然饭钱已经送到,我们也没什么好谈的了。生意上的事情明天再说,今天太晚,孤男寡女地独处也不合适。”秦葭宁还是有分寸的。 可秦修远却不依不饶,非要把心中的疑惑弄明白不可:“今天这话不问清楚,我回去睡都睡不安心,我睡不好就赚不到钱,赚不到钱还怎么给你们公司发工资?” 好家伙,居然还学会威胁人了,这男人果然除了有钱这一个优点外,其他都很欠揍。 秦葭宁无奈:“序州是我的丈夫,我对他没有秘密,你有什么问题,直接在这里问就是。” 秦修远瞧了一眼顾序州,喘了一口大气,各退一步,当场把话问明白。 “秦葭宁同志,你是你母亲亲生的吗?” 秦葭宁一愣,奇怪秦修远为什么回问出这种问题,她的语气立即也跟着凝重起来。 “秦老板,你问这话是什么意思,我不是我母亲的孩子,那会是谁的孩子?” “有没有可能是我母亲的孩子?”秦修远加重了“我母亲”三个字,说完,他自己却先笑了。 “我到底在想什么,你怎么可能会是我妈的孩子。” 秦葭宁镇定地会以微笑,想起今早佳安故意隐瞒和秦修远的兄妹关系,她推测自己一定是在哪里露出马脚,让这兄妹两意识到了不对劲。 也许现在把真相说出来也不是坏事,毕竟林晚心在秦家神神叨叨了十几年,秦家人心里早已经有了准备。 只是自己要如何解释自己为什么知道抱错的事情,又有什么证据证明自己和秦家的关系,提前揭开真相又会对原书的主线产生什么影响? 第325章 女人心海底针 为了尽可能减少对主线的影响,秦葭宁的双唇微微动了两下,终究没说出真相。 “不好意思,我就是觉得葭宁长得和我母亲太像了,这才随便问问,让你们困扰了。” 也许是害怕知道真相,秦修远自己先退缩了,他快速起身准备离开。 “秦老板。”秦葭宁叫住秦修远,试探性地问道,“如果我真是你母亲的孩子,你会接受吗?” 短暂的沉默后,秦修远哈哈大笑起来,那笑得浮夸而做作,仿佛在故意逃避什么害怕的话题。 “我们秦家有的是钱,你要真是我妈的孩子,大不了两个一起养就是。” 说完,他便不给秦葭宁再开口的机会,逃串般快速离开了305号房。 随着房门被关上,秦修远的腿一软,差点就跌坐在走廊里。 在刚才的一瞬间,脑海里好像有个声音在提醒他,他所害怕的一切都是真的。 秦佳安不是他的亲妹妹,秦葭宁才是,那他要怎么面对秦葭宁,又要怎么面对相处二十年的妹妹秦佳安? 305号房间内,秦葭宁无奈地揉了揉肩膀,转头看向站在黑影里的顾序州。 “你有什么要问我的吗?” “没有。”顾序州将餐桌边的椅子拉开,“面要坨了,先吃吧。” “你就不想知道我和秦修远的关系?你对他刚才奇怪的发言不好奇?” “我对他没兴趣。”顾序州淡淡道,他搅拌着面碗,还好刚才那灯泡走的早,面还热乎着,也没坨。 灯光下,他悄悄看了一眼走过来吃面的秦葭宁,这张看了无数次的脸,他再熟悉不过。 她的眼睛形状、鼻子的高度、脸蛋的线条,就连秦葭宁那里有不显眼的痣都记得清清楚楚,可今天却觉得自己的妻子有些谋生。 秦葭宁的五官,为什么会和刚才那个傻缺男人有些相似? 真想问个清楚,可男人不能太计较,要给妻子空间和信任,不能问! “你对那男人没兴趣,难道对我也没兴趣,不问问他为什么问我那种问题?”秦葭宁嘴里滋溜着面条,似笑非笑地看着顾序州。 都是老夫老妻了,有些秘密跟他分享倒也无妨,有些事情一个人憋着也是难受。 “不需要,你想说的时候自然会说。”顾序州托着腮望着秦葭宁。 都这么说了,秦葭宁要是迫不及待地说出来,不是显得自己很没面子? 秦葭宁皱皱眉,突然没了说出来的兴致,难道是在一起太久,他对自己没兴趣了。 手里的这碗面顿时索然无味,面前这个跟画起来的的男人也显得无趣起来,她气鼓鼓地低头吃面,囫囵吞枣也没吃出个味道来。 “我先去睡了。”秦葭宁面也没吃完,带着脾气就回门了。 门“哐当”被砸上,留下一脸蒙圈的顾序州。 平日里秦葭宁总说他是醋坛子,今天他装作大度了一回,怎么她好像还是不高兴? 他扯了扯自己的衣领,去洗手间对着镜子一顿收拾,将特意梳理的发丝打乱,又重新梳回去,难道是用的发蜡味道她不喜欢? 他摸了一点发蜡在鼻尖嗅了嗅,嫌弃地皱眉头,果然不能听信喇叭杰的话买这种东西。 只是……他回过头看紧锁的房门。 女人心,海底针,据他从老陈那里学来的夫妻相处经验,老婆生气的时候千万不能去招惹。 可是,媳妇生气了不是应该哄吗? 顾序州站在厕所门口,面色铁青地看着那扇门,听从自己的本心去哄,还是听从前辈的经验让葭宁一个人冷静? 内心天人交战,最后只能转身回了厕所冲凉水澡冷静冷静。 要是哄媳妇就跟做实验一样就好了,他下手绝对不带一点犹豫,可是夫妻相处方面,他却是极为愚钝的。 他洗完澡,走到门边,手伸到门把手,又缩回来,伸过去,又缩回来。 悄无声息地在门口重复了半小时后,最后还是畏惧秦葭宁的淫威不敢开门进去 老陈在这方面是前辈,得听。 屋内的秦葭宁躺在床上翻来覆去,门页没锁,那个笨蛋怎么不进来? 上一世,她从不会如此任性的耍性子,因为她知道自己孤单一人无父无母,任性不会得到周边的人的爱,只会让人变得厌烦。 可是在这一世,她有着爱着自己的便宜母亲,有疼爱自己的哥哥嫂子,还有顾序州…… 她那一直藏着的小孩子心性也逐渐爆发出来,有时候会做出连自己都觉得做作的小脾气。 秦葭宁的小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想着顾序州晚上卖点力,她就原谅他了。 可以往总是第一时间死皮赖脸黏上来的顾序州,今天怎么连门都不开一下? 她蹑手蹑脚地下床,悄悄打开门偷看,顾序州拿了件旧工作服折叠成枕头的形状,准备在沙发上将就一晚。 都说洗浴后的美人如出水芙蓉,这洗过澡的漂亮男人也不差。 顾序州的短发还滴着水,微微带着褐色的发丝挂在脸颊边,媚眼低垂着,修长的睫毛在灯光下若隐若现。 他穿着夏季的白色背心,针织布料贴在腹部,清楚地看到八块腹肌的线条,他随手拿了条毛巾,擦拭额头的汗,上抬的手臂展现出清晰有力的肌肉线条。 看得到,吃不到,秦葭宁更气了。 这醋坛子难道真的对秦修远和自己的关系不感兴趣? 他居然没吃醋,还一点不追问,难道是已经对自己失去了兴趣?爱一个人怎么可能不吃醋,更何况这人骨子里就是醋做的! 关门,回屋自己一个人睡觉。 第二天一早,秦葭宁迷迷糊糊贴着床边起来,闷不吭声地开始洗漱准备去公司。 三分钟就能搞定的事情,她拖拖拉拉用了十分钟,就看看某个醋坛子什么时候能过来主动哄。 今天周日,研究所休息,顾序州却早已经洗漱穿戴好坐在沙发上看报纸。 手里的报纸保持了半小时的同一页,直到秦葭宁开门出去,他才默不作声地跟在后面。 “你跟着我干什么?”秦葭宁停住脚步。 “今天我休息,去你公司帮忙。” “昨晚为什么不进来睡觉?”秦葭宁像是被冷落的小媳妇,委屈地质问。 第326章 床头吵架床尾和 “看你先睡了,怕吵到你。” “你对我和秦修远的关系就没什么想问的?”秦葭宁故意提起昨晚的事情,她就不信顾序州这么爱自己,怎么可能对自己的事情不感兴趣。 “没有。”顾序州认真道。 昨晚思考了一夜秦葭宁为什么生气,他总算想通了,一定是嫌弃他太爱吃醋! 成熟的男性的魅力就在于完全信任自己的妻子,临危不惧,时刻给予妻子安全感和信任感。 他那轻飘飘的“没有”两个字在秦葭宁的心头蹦跶,秦修远都半夜闯入他们家里了,顾序州居然不在意,果然是对她的爱淡了,不在意了。 秦葭宁黑着脸,再次询问:“你真的不感兴趣?你要是问,我就把所有事情都告诉你。” 顾序州眉毛一挑,下意识就要实话实说了,薄唇张了两下,最后只是淡淡地吐出三个字:“不在意。” 想要考验他,没门,今天他是铁了心要做一个不轻易吃醋的成熟男人。 此后,这两人就一路无言,秦葭宁的小短腿迈的飞快,顾序州大步流星地在后头跟着。 经过商业街的橱窗时,顾序州还特意朝橱窗上的玻璃瞧了一眼,扔掉了那难闻的发蜡,特意穿上了秦葭宁最喜欢的白色衬衫,自己虽说不上大帅哥,但也穿的清爽干净,为什么葭宁瞧都不瞧他一眼。 难道还在嫌弃他吃醋? “葭宁,我……” “干嘛?” 顾序州差点就要问出口了,却被秦葭宁那夹杂着不耐烦的“干嘛”两个字硬生生塞回了肚子。 想起昨晚聚餐,他们几个男人躲在后厨洗碗,喇叭杰那家伙给他传授讨女孩子欢心的经验。 年轻的女性喜欢的男性类型不过那几种,温柔体贴、阳光潇洒、还有成熟稳重。 像锅炉达那样成天摆着张笑脸,狗腿子似的围着女孩子转,他做不到。 像喇叭杰那样成天嬉皮笑脸,随时冒出一些俏皮话,他也不太行。 看样子只剩下成熟稳重这条路…… 在路口等公交车的时候,顾序州乖巧地跟在秦葭宁身后,对着旁边店铺橱窗的玻璃打量自己的脸。 这张平常普通,甚至因为混着外国血统而令人生厌的脸,要怎么做才能显得成熟稳重? 他故意皱起眉头,嘴角向下压着。 秦葭宁一回过头,顾序州立马冲着她摆出这么一张脸孔。 “干嘛?”秦葭宁脸色比他还难看。 这男人果然是变心了,居然冲她摆臭脸! 平日里的顾序州虽然一脸生人勿近的模样,眼底却是带着温柔,让人觉得温柔沉稳且安心。 现在的顾序州,居然像一只黑夜潜伏者准备向自己呲牙的恶狼。 “顾序州,你为什么不问问我和秦修远的关系!”秦葭宁耐不住追问。 昨晚吃饭的时候和几个姑娘聊天,周秀禾担心女儿的婚后生活,在那念叨着女人家要矜持、温柔,她昨晚才憋着没骂顾序州,现在越想越委屈。 她一个经过现代社会的姑娘,有什么事情干嘛憋着,有委屈必须说出来。 “你是不是变心了,为什么一个男人大半夜来找我,你也不在意?你要是不喜欢我了,可以直说,我们现在就去离婚,我给你自由!” 秦葭宁红着眼,像极了受委屈的小兔子,身体微微发抖。 顾序州一愣,看到那双眼睛居然冒出了眼泪,他一下子就慌了,心疼的上去擦拭泪水。 “我、我只是不想让你觉得我是个爱吃醋的幼稚男人。”顾序州还是第一次说话舌头打颤。 “哈?”秦葭宁那真挚的眼泪瞬间被憋了回去,这男人在说什么胡话,“你刚才向我黑脸又是怎么回事?” 顾序州纤细的手指慌乱的拉扯着衣领,仿佛这样呼吸就会更顺畅似的,他脸颊泛红,不敢直视秦葭宁。 “你不觉得我这样很成熟稳重吗?”这话说出来,他自己都害臊。 秦葭宁却捧着肚子哈哈大笑起来,当年在村里的时候,二十四的顾序州的确有着超出年龄的成熟稳重。 但是看着现在的顾序州,一想到他上次男扮女装,以及刚才的挤眉弄眼,她脑海里只能浮现出“逗比”二字。 “秦葭宁同志,我的脸有这么好笑吗?”顾序州眯着眼瞧秦葭宁那过于浮夸的笑容,自己也忍不住跟着大笑起来。 自己的确是幼稚,何必要去学别人的夫妻相处之道,他和秦葭宁之间早已经有了自己的模式。 虽然夫妻两常常因为各自的工作忙的不可开交,见面的机会也不如当时在柳下村那么多,但只要回到家里能看到这样灿烂的笑容,他就能感觉到幸福。 “那么,秦葭宁同志,现在能跟我说说你和那傻缺……那位秦修远同志什么关系?”顾序州拉上秦葭宁的手,再次恢复那温柔的模样。 秦葭宁勾勾嘴角,原本是想说的,可这笨蛋昨晚装成熟导致误会一夜没睡。 她不高兴,不乐意说了。 “呵呵,你觉得呢?你猜他为什么问我是不是他妈的女儿,会不会是想让我做他妈妈的儿媳妇?” “他敢!”顾序州差一点恼羞成怒,随即冷哼一声,“他想,也要你乐意。” “哦,你怎么知道我不乐意,秦家在杭城数一数二,我要是进了秦家可是衣食无忧了。”秦葭宁故意逗他。 “我相信你的眼光,看不上那种油嘴滑舌的笨蛋。”顾序州故作淡定,十指相扣的手不由地加大力度,生怕秦葭宁跑了。 想想,还是不安地追问:“你是怎么想的?” “你猜。”秦葭宁灿烂地一笑,踮起脚尖,在顾序州脸上落下甜蜜的一吻。 恰巧此时公交车进入站台,两人跟着队伍进入车内,在木头椅子上坐下。 夏天的公交车窗户大开着,温热的风涌进车内,暖风拂过面颊,顾序州久久回味着那个吻。 当他们手牵手来到公司的时候,陈嫂和李嫂也前后脚跟进来,两个嫂子捂着嘴悄咪咪地笑,笑得秦葭宁全身发毛。 第327章 顾老师就是偏心 “你看我成熟吗?” “你和那同志什么关系?” 陈嫂学着顾序州的样子摆着一张臭脸,李嫂故意掐着声音学秦葭宁搔首弄姿,还假装在陈嫂脸上落下一吻。 这两人出家属院的时候就看到秦葭宁和顾老师这对小夫妻了,本来想着打招呼,夫妻两眼里没有别人,他们跟着跟着不由地嗑气小夫妻的日常来。 年纪大了吧,就是喜欢吃点甜的,全家属院里顾老师夫妻嘴甜,他们可不得跟紧了。 秦葭宁羞红了脸,刚才一时脑热在公共场所就亲了顾序州,没想到这么巧偏偏被熟人看见,还是家属院里最长舌的两个人。 顾序州倒是不在意,高高仰着头,牵着秦葭宁的手还久久舍不得放开。 他依旧是那事不关己的冷漠样子,可别人说的越起劲,他心里越是高兴得意,直到秦葭宁羞涩地将手从他的掌心里挣脱,他才意识到小狐狸也会害臊的。 “这小年轻的感情就是不一样,演的跟电视剧似的,看着你们开心,陈嫂我也为你高兴。” “就是就是,有男人疼着,这有什么好害臊的,说说,你们昨天都干什么了?” 两人嫂子也不把自己当外人,因为跟陈嫂女儿同年,陈嫂子更是把葭宁当自己亲女儿看。 平日里因为生活琐事忙的疲惫不堪的两人此时都是精神抖擞,目光炯炯地盯着秦葭宁。 别看秦葭宁平日里牙尖嘴利,可面对这种妈妈辈的阿姨关心,她反倒有些不会干脆地拒绝,毕竟别人是好心,自己也不想伤了对方的心。 她嘴角抽抽,只能会以一个尴尬的笑容。 陈嫂见她不回答,便又拿出长辈最爱的那个问题:“你和顾老师来我们家属院也挺久了,什么时候要孩子啊?” “咳咳咳!”秦葭宁和顾序州同时涨红了脸。 “我们还没打算要孩子。” 李嫂一听就急了:“生孩子要趁早,趁着我们年轻还能帮你一起带带,不要拖,拖久了年纪大了孩子就不好生了!” 要是别人说这话,秦葭宁一定大声骂她一句“女人的价值不是生孩子”。 可偏偏之前她刚知道了李嫂的经历,年轻时候为了照顾王工一直没要孩子,等到三十岁时想要却很难怀上,乱七八糟吃了几年的中药,这才在三十八岁那年有的小虎。 别看陈嫂的女儿跟秦葭宁同年,李嫂的小虎才五岁,其实两人是同龄人。 知道对方是好心,秦葭宁只能硬着头皮笑笑不说话。 上了年纪的女人就是喜欢催婚,尤其是这个年代,生孩子就是女人的第一任务,两嫂子是前后夹击。 “两位嫂子,葭宁有她的事业和追求,她不一定就要生孩子。” 顾序州见秦葭宁居然也有被难住的时候,不由觉得有趣,他微笑着挡在了她前面。 “那怎么行呢,没孩子以后谁给你们养老。” “跟你们说啊,人年龄上来后心态就不一样了,没孩子会很无聊的。” 两位嫂子操碎了心,全然没注意到秦葭宁此时笑得比哭还难看。 这两位即是邻居,又是公司员工,还真不好随便怼回去。 上一世当了几十年孤儿的秦葭宁突然体会到了过年被三大姑七大姨围着催生的痛苦。 “我们夫妻两的事情,不需要两位操心。”顾序州声音温柔地说着决绝的话。 秦葭宁不想做得罪人的事情,那就他来做。 陈嫂和李嫂尴尬地收起笑意,面面相觑,这顾老师冷冰冰的,说话也不近人情,还真是不好相处,可惜了那张俊俏的脸蛋。 她们心疼地看了秦葭宁一眼,随即默不作声地转身去做自己的事情。 秦葭宁明显松了一口气,她这人是遇强则强,对于敌人是重拳出击,可面对自己人就畏头畏尾。 “顾木头,如果我不想生孩子,你真的不介意?”她拉了拉顾序州的衣袖,好奇地问道。 即便在上一世,国人思想开放进步,还是难以改变成婚传宗接代的思想,别说是男人结婚就是为了生个孩子,甚至有不少患病的女性也宁愿冒着病情恶化的风险去要一个属于自己的孩子。 成婚之后生孩子,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在这个年代更是如此。 她见识过太多新婚时信誓旦旦承诺丁克的夫妻,最后因为没有属于自己的孩子而闹得惨淡收场。 顾序州也是男人,哪怕曾经受过西方的教育,可骨子里有一半也是留着华国人的血,他真的确定能不要孩子,永远不变心? “我为什么要介意?”顾序州说这话时眼底不参合一丝的犹豫,“只要能和你在一起,其他我都无所谓。” 他冲秦葭宁温柔地笑着,食指宠溺地点了点她的鼻子,真诚的样子不像是在说谎。 “对了,上次你让我拍的照片都洗出来了,给你看看。”顾序州没多在意孩子的话题,很快进入了工作状态,认真的从随身的公文包里开始掏东西。 秦葭宁不在意孩子,却把工作当作使命,他自然知道做什么才是最容易讨媳妇欢喜的。 自从上次的推销会大获成功,秦葭宁的人力资源公司也在这片区打出了名气,慕名而来的求职女性越来越多。 为了更好的了解求职女性的信息,秦葭宁让她们写了自己的简历,还特意让顾序州抽空过来给求职者拍摄证件照。 “一共六十张照片,全都按照上次登记的顺序做了标记,名字都写在照片后面了。”顾序州将一小袋子照片递给秦葭宁。 陈嫂也李嫂很少拍照,听说顾序州有自制的照相机,特意也让他拍了几张日常照,现在照片洗出来了,自然也激动地凑上来查看。 “顾老师,你这拍照技术可以啊,比照相馆里拍的还好看。” “老陈,你看我还挺上相的,照片上根本看不出有四十多岁!” “臭美!人家葭宁才是真好看,瞧瞧这照片,就跟电影明显似的!” 一叠照片里夹杂着十几张秦葭宁的日常照片,都是顾序州偷拍的,连秦葭宁本人都不知道这照片的存在。 第328章 那个女人出现了 “顾老师就是偏心,我和老陈求着催着,也才给拍了四五张。给自己媳妇就咔咔拍,还拍的比谁都好看!”李嫂故意打趣道。 这带着爱意拍出来的照片就是不一样,小秦姑娘平日里大大咧咧还有些泼辣,可这些照片里看着温温柔柔,明明是黑白照片,可看着就是充满了阳光。 陈嫂子用肩膀推了李嫂两下,一脸吃到糖的样子盯着那对小夫妻:“你就别嘲笑他们了,要不是看在小秦姑娘的面子上,人家顾老师还懒得打理我们呢。” 陈嫂也没放过他们两,这话逗得秦葭宁脸更红了,就连顾序州冰冷的脸上都泛着绯红。 “好了,陈嫂,别笑话我们了,上次是序州赶着回去工作没时间,下次一定给你们补上。”秦葭宁撒娇地摇着陈嫂的手,这才哄着劝着让两位的注意力又回到工作上。 她们将照片分了分,三十张五寸的日常照片,另外一堆是三十张单寸证件照。 顾序州做事仔细,当时拍照的时候让所有拍照的求职者都按照顺序编号登记了姓名,因此很容易就能将照片和求职简历匹配上。 “小秦姑娘,你这脑子到底是怎么长得,不仅能想出这么有意义的公司,还想出了什么求职简历、职业培训这种奇奇怪怪的东西?”李嫂一边整理简历一边先聊着。 “我们葭宁那是年轻人,头脑自然是比我们这些老东西灵活。”陈嫂护着秦葭宁,“也不知道我家妞妞会不会来公司报名,她也二十岁了,和这些求职的小姑娘差不多……” 陈嫂突然没了声。 刚才还一脸期待地希望能看到女儿的求职信息,和女儿见上一面,可现在却两眼放大,拿着资料的手止不住地颤抖。 “陈嫂,你怎么了?”秦葭宁凑过来看。 只见陈嫂扔掉手里的资料,伸手快速躲过那叠单寸照片里的其中一张,眼泪刷的就下来了。 “干嘛老陈,真看到你女儿的照片了?”李嫂也凑过来看照片。 那照片上的是个和他们年纪相仿的女人,应该四十出头,这年纪绝对不可能是陈嫂的女儿。 秦葭宁突然想起,那次集体拍证件照的时候,陈嫂不在,但自己的确见过这个女人。 当时她穿着一身朴素的工作服,和操劳的陈嫂李嫂不同,这女人保养的很好,没有一根白头发,举手投足间也满是气质,应该受过高等教育。 秦葭宁看女人的气质在一众没受过教育的农村姑娘里显得格外突出,便上去和女人闲聊了几句。 谈话间知道女人为了照顾要上大学的女儿,想要找一份在大户人家打扫的保姆工作。 正好那时佳安也在,佳安说平日负责照顾自己母亲的保姆要辞职回乡下照顾要生孩子的儿媳妇,便邀请女人去他们家上工。 “陈嫂,你认识这个人?”秦葭宁拍了拍愣神的陈嫂,“她是你的朋友?” “啊?”陈嫂像是刚刚从梦中惊醒,恍惚地看向几人,声音颤抖道,“她何止不是我的朋友,她是我的仇人,那个抢了我女儿的血海仇人!她就是我那死鬼前夫的姐姐——徐华英!” 此话一出,秦葭宁的脑袋嗡嗡作响,她曾经猜想过陈嫂的前任大姑子就是她心心念念要找的徐华英,这也是她一次次主动接近陈嫂,邀请她进入公司的原因之一。 可当真听到徐华英的名字,还知道她就在自己面前被错过的时候,秦葭宁心里还是被打了一阵响雷。 “徐华英?我怎么不记得我们当时求职的人里有叫这个名字的?”李嫂奇怪的翻查资料,从三十份资料里寻找关于徐华英的线索。 秦葭宁很快冷静下来,只是扫了一眼就找到了徐华英填写的那份档案。 和没读过书的小姑娘以及农妇相比,上过卫校还当过护士的徐华英字写的特别清秀,一眼就能看出差别来。 “她当时用了假名,叫徐宝华。” “是她是她,就是她!”陈嫂激动地喊起来,“那是她以前的小名,很久没用了。这个坏女人安的什么心思,故意用假名到我们公司,没准又要做什么缺德的事情!气死我了,为什么偏偏那天我肚子痛没来,要是让我看到她,非拆了她的皮不可!” 秦葭宁阴沉着脸,自己太过大意,让人眼睁睁从自己面前放跑,更重要的是她去了秦家! “不好!”不好的预感直冲天灵盖,秦葭宁扔下手里的资料就往秦家跑去。 原书里的一些信息冲进脑海,虽说真假千金事件揭发是在一年后的生日会,可是在原女主的回忆里,在此之前,秦家的人曾经几次遇到过致命性的威胁。 秦卫国曾经差点被公交车撞断了腿,秦修远从自家的楼梯上滚下来撞伤了头,最严重的是母亲林晚心有一次从二楼的露台上摔下来,昏迷了两天两夜,至此落下了偏头痛的毛病,一到夜晚就痛苦地在床上翻滚,这也是最后导致她心力交瘁痛苦死去的原因之一。 如果说这一切都不是巧合,而是混入秦家的徐华英所为…… 秦葭宁不敢有一丝的耽搁,在马路上以惊人的速度飞奔着,就连大长腿的顾序州都一时难以跟上她的步伐。 “佳安!佳安!”好不容易赶到秦家,秦葭宁却被秦家的两个园丁挡在门外,她只能无奈地喊着秦佳安的名字。 “同志,你是什么人,认识我们家小姐?”上年纪的园丁问道。 “我是佳安的朋友,我有重要的事情找她,请你马上让我进去。”秦葭宁喘着粗气解释,口腔内都充斥着血腥的味道。 老园丁是个慢性子:“行,你等下,我进去问问小姐。”他慢悠悠地转身,就像是被慢放的树懒。 也许是血脉的本能,明明没有见过原主的亲生父母,可一想到他们会遇到的危险,秦葭宁的心就紧张的仿佛要从胸口跳出来。 秦葭宁注意到秦佳安就站在不远处的院子里,她趁着两个园丁不备,硬闯了进去。 第329章 快抓住那女人 “小同志,你不要进去!” “快抓住她!” 秦葭宁跑得很快,一下子就甩掉保安,跳过围着花园的灌木丛,一个踉跄,正好撞上在花园里悠闲喝红茶的秦修远。 刚泡好的红茶撒了秦修远一身,烫的男人嗷嗷直叫,转身却看到来人竟是秦葭宁。 “小丫头,你怎么在这里?来讨钱的,还是……想我了?”秦修远怒气全消失,反倒有些高兴地冲秦葭宁挑衅。 白痴哥哥。 现在不是跟这傻蛋斗嘴的时候,秦葭宁硬生生把跑到喉咙口的脏话咽了回去,只是身体耐不住给了他一个白眼。 “哥,你不要胡说八道了,人家葭宁都已经嫁人了,她丈夫可是个醋坛子,听不得这种话。”秦佳安听到声音走过来,她手里拿着浇花的水壶,神态悠闲。 秦葭宁拧眉,顾序州爱吃醋的名声都传到秦家了?等等,现在不是吐槽这个的时候。 “少爷,这同志不听劝,非要冲进来,我们拦都拦不住。” “行了,都是朋友。”秦修远挥手示意后赶到的保安离开。 秦佳安立刻意识到有紧急的事情,葭宁虽然干事利落、雷厉风行,但在礼节方面却也是做的周到的,没有特别的原因不可能擅自冲进来。 她忙上前给喘气的秦葭宁递了一杯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把你着急成这个样子?” “上次安排到你家的那个女工在哪里?她有问题!”秦葭宁憋着一口气把最重要的信息说出来,这才“咕噜咕噜”将杯子里的水一饮而尽,身体稍稍缓过劲来。 “那个女人就是徐华英!” “徐华英?安安,这个名字不是妈生病之后经常念叨的吗?说什么这个女人抢走了她真正的女儿,要找她报仇之类的?”秦修远一脸疑惑地看看妹妹又看看秦葭宁。 原来这个女人不是妈妈想象的,还真有这么一号人,好进入到我们家里了。 秦佳安背后冒出细细密密的汗:“那个女工我安排贴身照顾妈妈了,如果她真的就是妈妈梦里见到的那个女人,妈妈不可能认不出来。” “咱妈最近刚吃了药,昏昏沉沉的,连我都认不出来,怎么可能认得出一个新来的保姆,再说了我看妈妈根本正眼都没瞧过那个女人一下。对了,那个女人怎么了,我看她对妈妈照顾得挺上心的,刚才还说带妈妈去露台晒太阳呢。”秦修远悠悠地说着。 “露台!不好!” 秦葭宁推开挡路地秦修远,冲着秦家的洋房跑去。 她记得原书里林晚心就曾经从露台上摔下去过,女主还曾疑惑她母亲好手好脚怎么会突然从露台上摔下去。 如今的林晚心成天吃着治疗心病的药,成天昏昏沉沉,更加随便徐华英鱼肉。 秦家不愧是杭城的富豪之一,在普通老百姓还住着破房子的房子,他们家的院子都大的像个迷宫,秦葭宁第一次来,只能一次次跨过碍事的灌木,以百米跨栏的速度径直冲着洋房而去。 秦佳安反应比秦修远要快一些,远远就看到那个新来的保姆将轮椅上的母亲推到了露台边缘。 虽说母亲以前犯病的时候也经常会被喂一些镇定的中药,可说实话药效并不好,为此父亲还跟医院的大夫吵过几次。 可自从这个新保姆过来,母亲发脾气的次数的确少了很多,甚至可以说除了吃饭根本没多少清醒的时间。 而且她第一次见母亲时一直低着头,故意没给母亲看到脸。 难道这都是她有意为之? “哥,快跟我一起去看看。” “安安,你怎么也跟着咋咋呼呼,这里是秦家,谁胆子那么大还敢来我们秦家捣乱。” 秦修远也看到了母亲被推到露台旁边,但这是母亲一直以来的习惯,露台风景,要不是妈妈总是在那占着,他还想找几个朋友回家再露台打边炉呢。 可妹妹都跑了,他也只能老老实实跟着过去看看究竟,心里还是满不在意。 “你别瞎操心,妈不愿意,保姆能推妈出去?” “天气这么热,妈妈又最爱美,怎么可能这个时间点出来晒太阳!” 秦佳安这么一提醒,傻乎乎的秦修远才意识到不对劲,忙加快脚步冲到了秦佳安前头。 此时的秦葭宁已经百米跨栏来到洋房,推开后门,穿过大厅,在楼梯上和拿着报纸的秦卫国打了个照面。 秦卫国高高大大,双开门的身材占据了楼梯大部分置位,像个大倭瓜卡在楼梯转角。 他看着秦葭宁的脸一愣,怎么自己媳妇突然变年轻了,回到了二十岁刚认识时的样子? “小姑娘,你是谁啊?”他摘掉老花眼镜,好奇地上下打量秦葭宁。 “老伯,你看那边!”秦葭宁随手一指,秦卫国的注意力循着她的手指方向看过去,身体也顺势一转,身体和楼梯扶手之间露出一个空路。 秦葭宁“滋溜”一下就从这小小的缝隙里钻了进去,直冲二楼。 “小同志,你等等,你到底是谁?”当秦葭宁冲到二楼时,秦卫国忙匆匆追上去。 现在的小偷都已经这么大胆了,伪装成他媳妇年轻时候的样子不说,还当着他这个男主人的面就横冲直撞。 “来人,快来人,抓小偷!” 秦葭宁将那些嘈杂的声音摔在身后,凭着记忆确定露台的方向,推开她认为的那扇门。 明亮的阳光打在她的脸上,她看到徐华英正将手里的轮椅往露台的边缘倾斜。 秦家的露台面积很大,但为了更好的视线,围栏被整修过,连成人的腰部都不到。 “住手!” 在秦葭宁出声的瞬间,迷迷糊糊的林晚心摔下了露台。 秦葭宁几乎是飞一般,冲到围栏旁边拉住了林晚心的手,只见女人贴在墙壁的外部摇摇晃晃。 “林晚心,醒一醒,醒一醒!”秦葭宁双手死死抓住女人的手腕,咬紧的牙关里挤出声音试图唤醒女人。 “快上去,抓住那个奇怪的女孩子!” “徐阿姨,你去哪里?” “别管他了,先去看看晚心!” 第330章 不长眼的亲爹把她抓住了 趁着楼道里人员混乱,徐华英逆着人流逃出了房子。 秦葭宁手里拉着林晚心,一点一点的将她向上拉扯,可失去意识的人就像是泡了水的海绵,比平常还要重上百倍。 手心渗出汗水,秦葭宁的手掌和林晚心手腕之间开始打滑。 眼看着亲生母亲的生命就要在自己的手心里滑去,她终于按耐不住喊了一声:“妈,你快醒醒!” 呼唤中,林晚心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朦胧中看到秦葭宁那张稚嫩而熟悉的脸,她看的不真切,却因为母亲的本能交出了一声:“女儿,我的女儿?” 她的声音很轻,轻到尘埃里。夏日正午的太阳照在她的身上,火辣辣的,裸露的手臂摩擦在洋房外壁的大理石上,她这才意识到自己摔下了露台。 身下空空,只有一双手死死抓着自己的手腕,她半梦半醒,倒也没多害怕。 经历过那个真切的梦,她失去了亲生女儿,所有人都把她当做疯子,活的生不如死,倒不如真的死了算了。 “妈,你坚持住,我现在就拉你上来!”秦葭宁已经脱力,靠着最后的意志苦苦支撑着。 身后那群白痴,叫的这么大声,怎么还不跑上来! 短短的三分钟在这一瞬间显得如此漫长,她就快坚持不下去了,然而,下一瞬间,一只手反握住了她的手腕。 是林晚心,她也在努力抓秦葭宁的手腕,她还不想死,她想再看看那个叫自己妈妈的女孩的脸! “晚心!”终于赶到的秦卫国大步上前拉住了林晚心。 紧接着几个保安也前后脚赶到,一窝蜂地凑上来一起将林晚心拉了上来,秦卫国惊慌地将虚弱的妻子抱在怀里。 “孩子,我的孩子?”林晚心无力地抬起手,目光打量着四周,试图从一群保安和保姆当中找到刚才那个年轻的脸孔。 秦卫国只以为妻子又是疯病犯了,紧紧地抱着妻子:“佳安和修远快来了,别担心,你会没事的。” “不是、不是!”林晚心艰难地直起身子,她喝了太多保姆给的药,就连说话都不清楚,“刚才那个孩子!” 秦卫国这才意识到妻子说的可能是刚才在楼梯上骗自己的怪女孩,他猛地抬头,却发现秦葭宁已经站在了露台边缘。 “你干什么!” 在秦卫国不可置信地喊叫声中,秦葭宁一个纵身利落地跳了下去。 这个露台在二楼,下面还有不少灌木丛,但林晚心一个虚弱的富家夫人要是摔下去,就算不要命也会有个三长两短。 可秦葭宁这个特种兵转世的野猴子可就不一样了,她跳到树上,顺着树干一溜烟滑了下去,朝着院子的东北角跑去。 刚才抓林晚心的时候她特意瞄了一眼,徐华英就是按照这个方向跑得。 果不其然,此时的徐华英正艰难的跨过铁栏杆。 “哼,你以为自己跑得了?” 秦葭宁扫眼四周,墙角立着园丁挑水用的扁担,顺手抓起就朝着栏杆顶上的徐华英冲去。 “臭丫头,你是什么人,我跟你无冤无仇你抓着我不放干什么!” 徐华英在坐在栏杆上,一只脚跨出了院子,一只脚还在秦家院子内,高高的墙头摇摇欲坠。 接连接了秦葭宁几扁担,她险些摔下去,但都硬撑着坐稳,对于一个四十多岁的妇女来说,这坏女人的核心力量还真是让人羡慕。 “我和佳安是朋友,你害她家人就是跟我有仇!”秦葭宁抓着扁担奋力地一捅,却被徐华英幸运地避开。 “臭丫头,秦家那是自作孽,我……啊!”徐华英刚想嘚瑟,却惨叫一声,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拉下了栏杆。 顾序州接住摔下的女人,一个翻手将她放在地上,一只手抓着徐华英的手将她牢牢拷在手中。 “序州干得好,千万别让这个坏女人跑了!”秦葭宁眼睛一亮,虽然以前就觉得顾序州帅,可今天的顾序州特别帅,这就是男人长得高大强壮才有的安全感! 她将手里的扁担一扔,利落地爬上栏杆翻了过去,食指挑起徐华英的下巴嘚瑟地看着气急败坏的女人。 “臭丫头,你帮着秦家作孽,迟早要遭到报应的!我告诉你,你那个朋友秦佳安根本就不是秦家的大小姐,她就是一个抢占了别人生活的蛀虫!别以为你帮了她就能得到好处,就算你今天抓住了我又怎么样,我照样可以让秦家身败名裂,万劫不复!” 徐华英面目狰狞地瞪着秦葭宁,一个农村来的山里丫头,这样帮着秦家,也不过是讨好秦佳宁那个假千金罢了。 “不用废话,序州,抓了送公安局去,杀人未遂,够她关个一年半载的了!” “走。”顾序州压着徐华英的胳膊就准备走。 徐华英狠狠地咬牙,却也无可奈何,这个高大的男人到底是什么怪物,力气大的自己根本没办法挣脱。 “秦家的一切很快就会改变了,臭丫头,你的好朋友很快就会堕入地狱!”徐华英一边说话转移秦葭宁的视线,一边观察四周寻找逃生的机会,“你要是识相的话就现在放了我,以后我还能放你一条狗命。” 她注意到脚下的泥沙,故意将手里的一个小玩意扔了出去。 秦葭宁皱着眉头注意到那个微小的东西,下意识伸手去捡,刚刚蹲下,徐华英冲着她的脸踢起一层沙子。 “啊!”砂石进入秦葭宁的眼睛,她下意识叫出声。 “葭宁,你没事吧!”顾序州松开手冲过去护住秦葭宁,当他注意到秦葭宁只是眼睛进沙子时,徐华英早已经跑到角落里坐上事先准备好的自行车逃走。 “我去追!” “算了序州。”秦葭宁揉着眼睛,艰难的看着徐华英远去的朦胧背影,是她自己太过大意,这可是原书的大boss,怎么可能轻易被抓住结束全书剧情。 只是她刚才说秦家的一切很快就会改变,如果不是话说转移话题,那很可能说明她即将开始行动。 “快抓住她,就是这个女人伤害了夫人!” 这时,秦卫国带着秦家的保安匆匆赶到,把秦葭宁当做坏人团团围住。 第331章 她才是我的女儿 “就是这个人,把这个丫头抓起来送公安局去!” 人群里最高最大的保安冲上来就要抓秦葭宁的胳膊,那肥胖粗壮的手掐在秦葭宁的胳膊上,一把将她从地上拽了起来。 “住手。”顾序州冷冷出声,一把打开那个男人的脏手,挡在秦葭宁跟前。 “秦老板,这女人还有同伙,肯定是故意来我们这里捣乱,要不是我们来得及时,还不知道夫人会出什么事情呢!” “对啊,我说了进入通知一声,这女娃娃也等不住,非要跑进来,还说是秦小姐的朋友。” 之前拦住秦葭宁的两个保安七嘴八舌地说着,他们知道秦老板最宠媳妇,平日里看起来和颜悦色,可一旦夫人和小姐受到一点点的伤害都会雷霆大怒。 今天林夫人从露台上翻下来,差一点就没命了,要是老爷怪罪下来,以工作失职解雇他们那可怎么办,像秦家这样工作轻松又出手大方的工作可不好找啊。 他们巴不得把所有的问题都推到这个突然出现的女人身上:“少爷和小姐说这女娃娃跟他们是朋友,我们才没办法让她进来,没想到她会做出这种事情!” “对、对,小姐和少爷天真善良,一定是被这女娃娃的样子骗了!” 他们可不傻,把锅推到少爷身上还没什么大事情,小姐可是老爷的心肝宝贝,总不能说是小姐引狼入室吧。 秦卫国黑着脸不说话,眼睛越过高大的顾序州,勉强能看到秦葭宁的半张脸。 像,太像了,为什么这个没见过面的小姑娘会和我自己的妻子如此想象,就连自己亲女儿的安安都没这么像! 带头的保安见老爷不说话,以为老爷子生气了,几个保安互相对视了一眼,趁着顾序州不注意左右开弓。 “啪、啪!” “哎呦!” “哎呦诶!” 只听见利落的重物砸地的声音,两个保安被顾序州打翻在地,其中一个保安伸出黑胖的手朝秦葭宁的脸抓去,一瞬间就被顾序州扭转,“咔嚓”一声,骨头断裂的声音。 “把你的狗爪离我媳妇远点。”他轻声道,那声音阴冷的就像是寒冬清晨的冷风,扎的地上的两人瑟瑟发抖。 秦家最胖最大只的两个保安都倒在地上了,其他小保姆小园丁自然是不敢上前,一个个拿着手里的家伙做警惕防御状。 “没想到你这个书呆子还挺能打的。”秦葭宁胳膊肘顶顶顾序州的后背夸奖道。 原以为自己加了个只会搞研究的书呆子,没想到还是个有点战斗力的书呆子:“有机会一起切磋切磋。” “大学的时候玩过几年拳击,你没发现,说明你平常都不关心我。”顾序州轻声说道。 秦葭宁噘噘嘴,这种时候也能扯到关不关心?她拉了拉他的衣角,哄着:“行吧,等下忙好回家多关心关心你,说说你还会些什么我不知道的?” “咳咳咳!”秦卫国见两人眉来眼去,不知为何心里特别的不舒服,以夸张的咳嗽打断两人对话。 秦卫国挥挥手,让人把两个哇哇叫着的保安扶起来,答应给两人一人一百的医药费,这两保安立马手也不疼了,腰板也值了,还想上去再战斗两回合。 “行了,先问清楚是怎么回事。” 虽然冲在最前面的保安口口声声说是秦葭宁把晚心推下露台,当时上去的时候也的确只有她和晚心在场,但是整个事件太过奇怪。 跑到别人家里,当着一家子的人面推一个半疯癫的妇女下阳台,除非是个傻子,正常人谁会做这种事情? “这位女同志,能说说到底是什么事情吗?”秦卫国更关心的还是妻子为什么说这个女孩才是他们的孩子。 秦葭宁从顾序州背后探出脑袋打量秦卫国,虽说是中年男人,但他却看着气质非凡,鼻梁上的老花镜衬得他越发温文尔雅,他眼神锐利,看着就比秦修远聪明。 “秦老先生,你们家这几个保安眼睛不行哈,年纪轻轻就瞎了,明显人是你们家新招的保姆推下去的,要不是我即使上去了拉住你妻子,你现在就直接丧偶了。” 秦葭宁从顾序州身后走出来,双手插在胸前嘻嘻一笑,轻松地回答。 “还有……为什么你长得那么像晚心?”秦卫国没有一丝质疑,紧接着询问自己最关心的话题。 秦葭宁冷冷一笑:“谁知道呢?我这张脸是父母给的,难道我还能变脸不成?” 这挑衅的语调,没大没小的用词,哪里像是对自己的亲生父母说话。 秦葭宁之所以坚持要来杭城,一方面是阻止原书里的悲剧剧情发生,一方面也想见一见自己的亲生父母,担心他们的安危。 可想念了许久的父女相见,没有想象中的感动,反倒是充满了电光火石。 秦葭宁听到那句“长得像林晚心就来气”,这爹看着挺聪明,其实跟秦修远一样的没脑子。 他明知道秦佳安长得跟他们夫妻一点都不相像,明知道自己妻子成天念叨着要找亲女儿,他却只以为是妻子疯了,不愿意去查一查真相。 脑海里充斥着原主在柳下村的记忆,那些遍体鳞伤的惨痛回忆,那些被人欺辱嘲讽的黑暗过去,那些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无奈时刻,她的父母在哪里? 也许是原主残存的感情在体内作祟,秦葭宁面对生父的质问满肚子的委屈。 秦卫国明显感觉到对方的不友善,却不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 秦葭宁这个名字他最近经常听到,女儿、儿子这一个月总是在饭桌上提起女孩的名字,他笑着示好:“小同志,你是佳安的朋友,那就是我的朋友,我们之间说话其实不用这么冲。” 秦葭宁脸上的表情一僵,自己的确有些太情绪化了,她看着秦卫国的脸有些模糊。 直到顾序州宽大的手搭住自己的肩膀,肩膀上传来的力量提醒自己冷静,她才面色缓和,无奈地一笑。 “有些事情不需要多说,时间到了自然会知道,我们先回去看看您夫人怎么样了吧。” 第332章 母女终于相见 秦卫国一阵恍惚,自己还真是想多了,这个叫秦葭宁的丫头神神秘秘,做事却是干脆利落,一点都不像年轻时的晚心。 他的一双儿女都随了晚心的性子,天真单纯,可没有眼前这丫头的这番心机。 天下长得相像的人多了去,挺安安说这丫头从乡下过来,有亲妈和大哥,怎么可能会是自己的女儿。 “秦大叔,不走吗?”走出一半的秦葭宁回过头来看秦卫国,“你不走,我可就走了。” 说着她就拽着顾序州的胳膊往秦家的洋房走去,刚才急着去追徐华英,也没注意林晚心怎么样了。 “那丫头是什么态度啊,真以为自己是秦家的主人了?” “可别说,她长得还真有点像老爷,就连做事情的风格都有点像。” “你什么意思,是说我们老爷目中无人吗!” “你可别胡说八道,我是说这丫头干事情利落干脆,刚才从二楼跳下去一点都不带犹豫的,雷厉风行的样子跟老爷有点像!而且,你不觉得她的鼻子长得跟老爷一模一样吗?” 园丁和保安在那里呛嘴,人高马大的保安在顾序州那里吃了憋,心里还带着对秦葭宁的怨气,可经园丁这么一说,他们也觉得秦葭宁长得有些眼熟。 “那丫头真的只是大小姐的朋友,不是老爷的私生子?” “咳咳咳!”秦卫国冷冷地吗,瞄了一眼那多嘴的园丁,“行了,先回去看看,以后加强原子的安保工作,尤其要防着刚才地女人,还有老李,去公安局保安,那女人想谋杀我夫人,绝对不能就这么算了!” “是、是!”保安想了想又问,“那刚才那个女孩子呢?” “是那姑娘把晚心从鬼门关里拉回来的,你们看不见啊!活该别人说你们瞎子!她是晚心的救命恩人,以后看见了都客气一点!” 秦卫国刚才被秦葭宁碰了一鼻子的灰,莫名地不高兴,倒不是生气,就是委屈、伤心,胡乱将身边的人责怪了一顿,这才匆匆朝洋房跑去。 秦家的房子远离居民区,被偌大的花园包围着,光独栋三层的小别墅大概占地有两亩,住惯了研究所家属院的秦葭宁走进房子,感觉就像是走进了皇宫。 林晚心靠在大厅的沙发上,整张脸惨白的让人心疼,嘴唇更是一点颜色都没有,要不是秦修远在旁边搀扶着,她怕是连坐都坐不稳。 秦佳安蹲在林晚心的脚边,小心地叫着:“妈妈,你没事吧,妈妈。” 林晚心目光低垂着,嘴里重复着“我的女儿,我看到我的女儿了”,而她目光涣散,全然没有注意到脚边的秦佳安。 直到秦葭宁来到身边,她还未出声,林晚心那涣散的眼神突然聚焦到她的身上。 “宝宝,她才是我的宝宝!这才是我的女儿,我不会看错的!”林晚心不知哪来的力气,一下推开围着自己的儿女,朝着秦葭宁扑过去。 顾序州高大的身影下意识拦在秦葭宁身前,一只手掐住了林晚心的肩膀:“这位夫人,请你冷静。” 一向虚弱的林晚心不知从哪来的力气,吃力地在顾序州的手里挣扎,目光越过他直勾勾地望着秦葭宁。 “宝宝,我是妈妈啊,我是你的妈妈啊!你来这里不就是要跟我相认的吗!”她哭的撕心裂肺,平时连声音都很少发出来的冷漠女人,此时却用沙哑的声音哭的像个孩子。 也许是被母亲的这种行为刺痛,秦佳安坐在地上也无奈地哭起来。 “妈,别这样,葭宁有自己的母亲。”秦修远心痛地看了眼妹妹,忙上去阻拦母亲着狂躁的行为。 秦葭宁呆滞地看着着一切,她并没有打算这么早相认。 就算是相认,她也从未设想过会是这样感天动地的场景,她只是穿越而来,就算知道她是原主的生母,可她现有的记忆都是和周秀禾的场景,那些年在原主最痛苦最脆弱的时光里,陪在原主身边的是周秀禾。 对面的这个女人,于她,不过是个用有血缘关系的陌生人。 但是……秦葭宁伸手摸了一把脸蛋,为什么自己的脸颊上会滑下温暖的泪水。 随后赶到的秦卫国看到这番场景,忙招呼几个人一起把顾序州抓着林晚心的手松开,可顾序州的力气太大,那只手就像是螃蟹爪子,一旦扣上就难以松开。 “这位同志,我妻子有疯病,求你松开她吧,要不然她的情绪会越来越激动。”秦卫国心疼坏了,只能低下身份哀求顾序州。 顾序州一张冰冷的脸毫无秦绪:“但我也不能看着自己的妻子受伤。” 他侧过头看了一眼身后的秦葭宁,秦葭宁开口,他自然不会松手让她陷入危险。 “序州,放开她吧。”秦葭宁叹气,对面的是她生母,叫她怎么不心软。 顾序州手一松,秦家众人还来不及松一口气,林晚心就从秦卫国的怀里挣脱,推开顾序州就扑到秦葭宁身上。 她双手抚摸着秦葭宁的脸,情绪激动:“看看这张脸,和我想象中的一模一样!” “我没有疯,我真的没有疯!不对,我就是疯了,要不然我怎么会做那样的梦,我梦到你在乡下受尽屈辱,我梦到你给人生孩子难产死了!果然那些都是梦!” 林晚心语无伦次,将呆滞的秦葭宁揉在怀里,她的力气是那么的大,抱的秦葭宁喘不过气,生怕秦葭宁像那梦里飘渺的花,一眨眼就消失不见。 “阿姨,你能冷……冷静点了吗?”秦葭宁艰难地挤出一句话,“我快被你掐死了。” “对、对不起,妈妈太激动了!”林晚心慌乱地松开。 她擦着满脸的眼泪,又哭又笑。 秦卫国和秦修远无奈地摇头,看晚心这个样子,看来这么多年的药都白喝了。 “两位同志,真是不好意思,我夫人她受不得刺激。”秦卫国心疼地拉了拉秦佳安的手以示安慰,然后走到林晚心身边哀求道,“你们是安安的朋友,能不能陪她演场戏,等她冷静下来我一定重金感谢!” 第333章 证明身份的黑痣 “爸,你在说什么啊,你让臭丫头假装妈妈女儿吗?”秦修远心疼妹妹,忙阻止父亲的荒唐行为。 秦卫国虽然宠爱女儿,可是他却是个不折不扣的恋爱脑,宠女儿也是爱屋及乌,真要跟老婆比起来,他还是更在乎林晚心的感受。 “你妈现在这个样子,不这么做还能怎么办,上次她发病大雨天冲出去找女儿,差点摔死,你忘了!”秦卫国痛苦地抹着眼泪。 他搭着林晚心的肩膀小心安抚:“晚心,孩子回来了,她不会走的,你安心回去休息,来,我们走。” “我不走!”林晚心推开秦卫国,拉着秦葭宁的手,“不行,我得走,女儿我们走,佳安,你也走。” 林晚心神神叨叨地说着,一只手拉着秦葭宁,一只手拉上秦佳安,精神恍惚地往外头走。 在场的所有人越发奇怪,林夫人以前虽然病,却也没疯成这个样子,颠三倒四,难道是刚才摔下阳台碰伤了脑子? “妈,我们这是要去哪里?”秦佳安怕激怒母亲,只能顺从地跟着她走。 “去找你的亲妈,我们今天就把事情搞清楚!你们都以为我疯了,想把我糊弄过去,说什么让我去休息,等我眼睛一闭上,我这辈子就别想再看到我的亲女儿了。” 林晚心自从生病后从未拿过重物,可今天不知哪里来的力气,死死地拽着秦葭宁不松开。 秦葭宁不说话、也不反抗,乖巧地跟着她走。 她知道林晚心是要去找周秀禾,将二十年前在人民医院产科发生的事情经过弄清楚,林晚心糊涂了这么多年,是时候把这个谜团解开了。 秦卫国无奈,也只能让司机将众人送到周秀禾家。 中午正是爱兰小饭馆最忙碌的时候,秦卫国大手一挥,给每位客人十块钱打法走,在饭馆忙碌的三人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就已经被迫在饭桌边坐下。 小饭馆的小桌子被并成大桌,平常都是一大家子围着吃饭说笑的,今天长桌一边坐着周秀禾三人,一边坐着秦家的一家四口。 秦葭宁坐在两位母亲中间,一只手被林晚心拉着,一只手被周秀禾拉着。 “葭宁,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这位是什么人、你在佳安家里闯什么祸了?”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周秀禾却明显感觉到对方是来跟自己抢女儿的,她不由地加大了手掌的力度。 秦葭宁感觉自己就像是拔河比赛场上的那条绳子,被左右拉扯着,她怨恨地看了一眼站在一旁阴影里的顾序州。 还说对她不离不弃呢,这种事情倒是会给自己找个好地方,躲得远远的。 顾序州调皮地冲秦葭宁一笑,做了一个“你加油”的手势。 之前秦卫国半夜来家里询问秦葭宁和林晚心的关系,再加上秦葭宁那奇怪的回话,如今这个场面,不用多说,顾序州就猜出了事情的大概。 八十年代的华国医院的管理并不严格,抱错孩子的事情不再少数,如果说秦葭宁当初被抱错,倒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看葭宁的表情,这小狐狸估计早就知道了事情的真相。 至于秦葭宁是怎么知道的,顾序州并不在意,他就认为自己媳妇可真棒,那小脑瓜子里到底还藏着多少他不知道的秘密。 顾序州双手抱在胸前,悠哉地靠在门边,眼神示意秦葭宁专心认亲,顺便附带一个帅气而幸灾乐祸的笑。 秦葭宁上一秒皱着眉头冲那混小子做出恶狠狠的眼神,下一秒就被两位母亲的声音吵得脑壳疼。 “我记得你,你是那年跟我一个产房的林妹妹。”周秀禾终于认清眼前这个女人,二十年不见,被当作疯子的林晚心虽说比同龄人显得年轻,但神态却跟二十年前比憔悴了很多。 相较之下,周秀禾的变态才是最大的,二十年的农村生活,她早已经被秦老汉蹉跎的像个六十多岁的老太太,看着比林晚心老了至少二十岁。 当年两人都是有父母呵护着的千金,住着医院最好的病房,喜欢着相同的文学小说,当时还以姐妹相乘。 因为丈夫都姓秦,两人就一起取了名字,一个秦葭宁、一个叫秦佳安,寓意为家宁、家安。 谁能想到二十年后的今天,两人会沦落到认亲的局面,带着家宁、家安寓意的两人因为徐华英而闹得两家鸡犬不宁。 “林妹妹,我不知道你这几年发生了什么事情,怎么会觉得我们抱错孩子。杭城第一人民医院可是大医院,好多达官贵人都是在那里生孩子,怎么可能发生抱错的事情。” 和秦葭宁二十年的母女情,自己又是靠着这个果敢的女儿才过上现在的好日子,理智上她不是不相信的,情感上她更是没办法接受二十年的感情付一溃。 林晚心此时已经冷静下来,她红着眼说道:“医院正常不会发生这种事情,但如果是有人故意为之呢!徐华英为了报复我们秦家,故意调换了两个孩子,不信你看看佳安的脖子!” “妈,你让他看安安的脖子干什么,你就因为那个奇怪的梦就认定报错了孩子,你让安安心里怎么想?你这样执意换孩子,人家周阿姨也很为难。”秦修远无奈摇头,不知道妈妈这场闹剧要什么时候结束。 “佳安,你过来,让你亲妈看看。”林晚心不顾秦家父子的阻拦,拉开了秦佳安的衣领。 白皙的脖子上是一个黑色突起的痣,跟周秀禾脖子上的一模一样。 “这、这怎么可能!”周秀禾睁大了眼。 周家女孩遗传脖子上都会有一颗黑痣,当初她就是依靠这个黑痣证明周秀苗并非周家的亲女儿。 没想到如今,居然要依靠这颗黑痣证明了葭宁不是自己的秦女儿。 “周姐姐,当初在产妇的时候你就说过,你们周家代代女儿脖子上都有一个黑痣,你说希望自己的女儿不要遗传这颗痣。可如果你女儿没有黑痣,我的女儿脖子上有,你不觉得奇怪吗?” 林晚心的话瞬间将在场的所有人都问住了。 第334章 他可是给了超大红包的 秦佳安双唇颤抖,她伸手摸向自己脖子的黑痣。 小时候她曾因为这丑陋的黑痣感到自卑,可从未想过这个普普通通的黑痣会是证明自己身份的证据,泪水决堤,她忍不住捂脸哭泣。 虽然被母亲嫌弃了十几年,她也曾无数次想象过自己可能真的不是母亲的孩子,可当真相就在自己面前时,她却一时间没有了面对的勇气。 “葭宁……佳安……”周秀禾捂住地看向两个孩子,仔细看看秦佳安长得的确更像自己。 但是秦葭宁才是自己养了二十年,喝着自己的奶长大的孩子啊,孩提时摇摇摆摆地向自己走来的孩子,那个一岁多就会咿咿呀呀叫着“妈妈”的孩子,居然不是自己的亲生女儿。 过往的回忆涌上脑海,周秀禾一个踉跄,摔进了秦大民的怀里。 “妈,你别听他们胡说,葭宁就是我的妹妹,咱们现在有钱了,大不了两个女儿我们都养!” 一向反应迟钝的秦大民也已经看出秦佳安才是自己的亲妹妹,但是让他抛下秦葭宁不管,这不可能。 就算不是亲生的,那也是他妹妹。 郑爱兰一个箭步上来,从身后挽住秦葭宁的腰:“没错,我和葭宁认识这么多年了,就认准了她这个小姑子,佳安也是个好姑娘,我多个姐妹,我乐意!” “你们这个小破饭馆能养得起两个丫头,难道我们秦家养不起?”秦修远一下来劲了,他从小就喜欢妹妹,多一个妹妹他更乐意。 他一把抓住哭泣的秦佳安,另一只手去拽秦葭宁。 秦大民跟他对视了一眼,瞬间火光四溅:“佳安是我的亲妹妹,你拉他做什么!” 说着,他也铆足劲去拉秦佳安。 两个大姑娘就像是两个物品被一群人拉扯抢夺着,秦佳安也顾不上哭了,只觉得脑袋嗡嗡响,身体根本不受自己控制左右摇摆。 “行了行了,事情都还没搞清楚就在这抢起了,这像话吗!”秦卫国还算冷静,一声呵斥才让现场冷静下来。 他责怪秦修远:“你妈病了,难道你也有病,一点证据都没有,就急着去抢别人家的女儿?反正两姑娘都已经成年了,以后嫁人了还不一定住一块呢。如果真是抱错了,大不了我们两家结成个亲戚,逢年过节都走动走动!” “你们现在搞得要死要活,未来还怎么聚在一块过日子!我们秦家不差钱,别说是养两个女儿,就是养十个八个的,我们也不差钱,但我们也不能抢了别人家的女儿,让别人委屈流眼泪!” 不愧是在游走于商场的老油条,一下子就掌握了局面,众人也都冷静下来。 就连林晚心也没了一开始的疯癫,她已经找了女儿十几年,不急在这一时,要是把周秀禾吓跑了,这才是得不偿失。 “秦老伯说得对,如果真是抱错了,日后多走动就是。但关系到两家的血缘,没有确凿的证据之前还是不要妄下结论。” 秦卫国瞄了一眼秦葭宁,这丫头这种时候还能如此冷静,刚才被几个人拉扯着眉头都不带皱一下的,这一点倒是跟自己有几分相似。 “这件事我会找人去查当年在医院里到底发生了什么,等有了真相自然会跟各位商量清楚,至于后续孩子们想要住在哪里,由他们自己决定。” 秦卫国自己现在也是一头雾水,但还是端着架子主持大局,见所有人没有什么意见,他才软下性子,温柔地将林晚心搂进怀里安慰。 “夫人,你别担心,要真是我们自己的亲闺女,我绝不会让你们母女分离。现在先回去,别把孩子吓到了。” 林晚心的手还拉着秦葭宁,她一双泪水汪汪地眼睛委屈地望向秦葭宁。 “阿姨,您先回去休息,我家都在这呢,跑不了的。”秦葭宁拍了拍她的手背安慰。 现在还不是相认的时候,按照原书的剧情走向,徐华英还会带着假千金回来认祖归宗,如果现在就相认,将抱错孩子的时候闹得人尽皆知,过渡扭曲世界线保不准徐华英还会做出其他不可控的事情。 “秦伯伯,林阿姨,既然抱错孩子的事情还没有确凿的证据,我希望你们也不要对外伸张,毕竟秦家是大户人家,要是让人家看了笑话对所有人都不好。” “你这丫头还挺懂事的。”秦修远拍拍秦葭宁的脑袋,“多你这么一个妹妹好像也不错,天天有人跟我吵架,我也不无聊了。” “喂,这是我妹妹。”秦大民不满地插嘴,“我们葭宁机灵,佳安温柔,我还觉得两个妹妹挺好呢。” “你跟我抢什么妹妹啊,我们安安穿惯了绫罗绸缎,还睡不惯你们这的破草席呢。” 认亲的窗户纸还没捅破,两个哥哥都是已经针尖对麦芒,吵得时候还不忘端水,两个妹妹都得夸一夸。 林晚心吃了药被就虚弱,现在更是站都站不稳,唯有拉着秦葭宁的手还在苦苦坚持着,既然自己亲女儿都这么说了,她也只能老老实实地回去。 她点点头,在秦卫国的护送下一步三回头,坐车回家的路上还一直在跟丈夫强调自己没有认错,秦葭宁就是自己的亲女儿。 “是是,我相信你,就算是我们的亲女儿也不急在这一时,等你回去把身子养好了,我们再来看她。” 秦卫国温柔地整理林晚心地头发,哄着她,轻轻拍打着她的肩膀,直到女人靠在他的怀里扯沉沉睡去,他带着笑容的脸才阴沉下来。 刚才出来的时候秦家出了两辆车,此时秦佳安和秦修远坐在前头的车里,秦卫国则和妻子在后面的车,他看着前头的车出神。 佳安这孩子从小就跟自己亲,妻子生病后孩子的衣食住行都是自己在负责,现在跟他说孩子不是自己的,他怎么能接受。 天底下没血缘关系但长得想象的人多了去了,之前他去珠城出差的时候还看到两男人没有血缘却长得一模一样呢。 再说了,抱错孩子了,这怎么可能? 当年生孩子的医院是自己特意选的,还多给了一百块钱的红包给负责的护士多加照顾。 对了,那个护士好像叫……徐华英! 第335章 我爱你和你的身份无关 “囡囡,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妈怎么听不明白,你怎么可能不是我女儿呢。”周秀禾眼泪婆娑地拉着秦葭宁。 “妈,这不是还没确定嘛,再说了,就算真是抱错了,我们二十年的感情也不是假的。像秦伯伯说的那样,到时候我们两家可以多走动,你不是还多了一个女儿。” 秦葭宁白嫩的小手摩擦着周秀禾粗糙地手背,努力安抚这个受惊的女人。 生活不是短篇小说,养了二十年的女儿突然说抱错了,一般人都没办法马上接受,更别说周秀禾这种内核如此不稳的人了。 “对啊,怕什么,葭宁就流的血和我们不一样,那也是我妹妹,和我一起种田挨打长大妹妹。”秦大民也跟着安慰,“妈,之前你不就说喜欢佳安同志吗,如果她真是我亲妹妹那更好,你有两个女儿孝顺你。咱们虽然不如秦家有钱,可我看佳安挺喜欢来我们这的。” “妈,我们这小饭馆生意不错,不愁吃不愁穿,咱们日子过的不比那秦家,没准佳安和葭宁就喜欢呆在咱们这呢,是吧,葭宁!”郑爱兰豪迈地拍了拍葭宁的肩膀。 秦葭宁呵呵一笑:“咱们家是没秦家有钱,但胜在氛围好,一家人都乐乐呵呵的。” 周秀禾内核不稳,但命好,生了一个头脑简单的儿子,娶了一个头脑简单的媳妇,大民夫妻很快就接受了现状,郑爱兰甚至都准备去给秦佳安收拾房间了。 华国人注重传宗接代,对血缘更是讲究,但也许是因为不能生育的关系,秦大民夫妻却把血缘看的很淡。 他们觉得感情不在于血缘,而是朝夕相处。 秦大民这脑瓜子虽然蠢钝,但神经粗野不是坏事,小时候他几次被秦老汉打断腿,他还以为那是父亲的尊尊教导,日子照样过的乐呵呵。 相比之下,周秀禾心思细腻,想着想着又开始抹眼泪。 “葭宁,如果真是抱错了,我可就对不起你啊!”她突然满脸愧疚地抚摸秦葭宁的脸,“你本来可以过上衣食无忧的生活,就因为我的糊涂,把你抱错了,害你跟着我受委屈,挨了这么多年的打。” 周秀禾心善,头脑也清醒,自己亲女儿在有钱人家宝贝了二十年,还上了大学,反倒是秦葭宁跟着自己,农村丫头连中学都没上过。 要不是她自己争气,又找了个疼她的男人,这日子还不知道会过成什么样子呢。 秦葭宁无奈地笑笑:“妈,现在我们日子不是过的挺好嘛,过去的事情就不说了。” “妈,以前我不懂事,帮不了妹妹,现在我赚钱了,一定照顾好妹妹。” “嘿嘿嘿,别把自己吹得这么厉害,家里赚钱的主力还不是靠我?” “哎呀,老婆,你人这么好,不会看着我妹被欺负的吧。” “我那是把葭宁当自己亲妹妹,可不是看在你的面子上。” 有秦大民夫妻在那里唱双簧,又有秦葭宁哄着,周秀禾才稍稍缓过来,一家人说说笑笑。 饭后,秦葭宁安抚好周秀禾,和顾序州两人走在回家的路上。 两人肩并肩地走着,今天闹了一天,秦葭宁觉得自己有些脚底发软,双手抱着顾序州的胳膊,身体软软地靠在他胳膊上。 她抬头看着头顶的天空,宁静祥和,和记忆里在柳下村看到的一样纯净。 在原主的记忆里,周秀禾每天都在挨打,秦老汉可不像家属院的王工讲究体面,他下手不管不顾,直接就往脸上扇,周秀禾那张俊俏的脸被打的面目全非。 其实一开始周秀禾是会反抗的,她也曾拿着嫁妆里的簪子顶住自己的脖子要自杀,但每次都被孩子的哭声劝回来了。 后来她发现秦老汉打过她之后就没力气打孩子了,于是她慢慢放弃了抵抗,由着秦老汉打自己,打到他没力气为止。 周秀禾是个软弱的女人,但不得不承认,她是原主过去二十年里最温暖的光。 原主小时候身体就不好,经常感冒发烧,每次发烧周秀禾就要几夜几夜地抱着她擦拭退烧。 原主发烧烧的人发昏,村里赤脚医生开出的草药又苦的掉眼泪,手头没有吃的,周秀禾就会唱歌哄她。 秦老汉睡着后的夜晚,母女两坐在窗前看星星,这就是原主记忆里最幸福的时刻。 也许是被原主记忆里的这些情绪影响,秦葭宁也不由地落下泪水。 原主的命是真的苦,就因为只是一个书本里的炮灰配角,她的人生就活该充满玻璃渣子? “你哭了?”顾序州皱眉,忙伸出弯曲的食指,用那骨节拭去那一滴眼泪。 秦葭宁一惊,恍惚地摸着脸颊,连她自己都没注意到自己落泪了。 “没有,只是眼睛里进沙子了。”秦葭宁故意捂住眼睛,下巴却被一股力量抬了起来。 “给我看看。”顾序州托起她的下巴,弯下腰,轻轻地吹着她那只落泪的眼睛,温暖的气息打在她的鼻梁上,还带着顾序州身上的肥皂香味。 “没事,我已经好了。” 顾序州的脸靠的如此之近,透过他那深邃的褐色眼睛甚至能看到自己的脸孔,秦葭宁一下涨红了脸。 “今天发生的事情,你没有什么想问的吗?”秦葭宁忙扭头,羞涩地转移话题,“你相信我和佳安是被抱错的吗?” “这和我有关系吗?”顾序州抓住想要挣脱的秦葭宁,双手捧着她的脸颊,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她的眼睛,带着一丝挑衅的笑。 这小狐狸害羞起来的样子还真可爱。 秦葭宁被那双手扣着无法动弹,只见顾序州的脸越靠越近,她带着小脾气怪道:“我们可是夫妻,我的身世怎么跟你没关系!你难道就没想过,娶一个上过大学的富家小姐比娶一个只上过小学的农村妇女强多了吗?” “没有。”顾序州回答地干脆利落。 “我喜欢的是秦葭宁,是那个和我困在柳下村仓库里被众人捉奸还临危不乱的野丫头。” “真要说的话,我反倒要谢谢那个徐华英,如果不是她调换孩子,我又怎么能和你相遇。” 第336章 母女之间的大计划 秦葭宁一愣,那张本就红透的脸越发滚烫。 这狗男人怎么这么会说话,句句说到她心窝里! 秦葭宁曾经设想过很多次真相大白时的场景,她也曾害怕这层血缘关系会影响到她和周秀禾、秦大民之间的关系。 如今看来,一切担心都是多余的,自己是如此幸运,被这么多人爱着,这种爱是上一世作为孤儿的她从未感受过的。 “秦葭宁同志。”顾序州调皮的一笑,薄唇在秦葭宁的额头上落下一吻,“你这小狐狸可比那上大学的富家小姐厉害多了,靠着小学文凭就能在杭城开办一个人力资源公司,还办的风风火火,你这脑子怎么长得。” “顾序州同志,你这张嘴是怎么长得,说话这么好听,我以前怎么会觉得你是个没情商的呆子?” 顾序州嘴角抽抽,撇开下放时期的黑暗经历,在杭城里也就只有秦葭宁敢说他是个没情商的呆子,明明自己所有的情商都用在了对方身上,结果在媳妇眼里自己不仅是个呆子,还是个没情商的。 他眯起眼,像只狡黠的狐狸仔细打量自己这位神秘的媳妇:“秦葭宁同志,你到底还有多少秘密瞒着我,今天林夫人搞这一出,所有人都乱了阵脚,但你却好像早已经知道真相,从头到尾都没露出过一丝惊讶的表情。” “你猜?”秦葭宁起了一身鸡皮疙瘩,顾序州的敏锐度果然异于常人,今天这样的场景下还能注意到自己的表情。 “我猜不出来。” 顾序州耸肩,他这人比较自我,除了自己感兴趣的科学物理相关的问题,他都不关心不在意。 他能注意到秦葭宁的表情完全是因为她是秦葭宁,是自己最在乎的妻子。 顾序州不喜欢冒险,当初和秦葭宁领证虽然是形势所迫,但他还是去调查了这个女人的信息,调查的结果却让他越来越不了解眼前的女人。 在和顾序州相识之前的秦葭宁,是个逆来顺受的小透明,那夜过后却像是换了一个人,就像是被夺舍一般。 “秦葭宁,在这剧身体里的人真的是你吗?”一向崇尚科学的顾序州都开始揣测起玄学来。 “你猜?”秦葭宁再次套用万能的回答。 顾序州低头一笑,就知道这小狐狸不会正面回答他。 “我猜不到,但不管你是谁,我都喜欢。” 月光打在两人身上,两个影子紧紧挨着,并肩走着,今夜的风拂过脸颊。 秦葭宁望向远处,没有路灯,但前途也是光明的。 另一边的秦家,却被一股阴云笼罩着。 秦卫国坐在沙发上揉着眉心,跟前的烟灰缸里塞满了烟头,秦修远倒在他的旁边,双眼涣散地望着天花板,而秦佳安身体笔挺挺地坐在对面的沙发上,双手大拇指漫无目的地揉搓着手背。 “老爷,夫人还是不肯吃饭。”负责照顾林晚心的保姆下楼报告,“也不睡觉,就那样坐在床上发呆,这身体怎么受得住啊!” “去把燕窝热上,她喜欢吃,一会我亲自送上去。” “好的。”保姆转身去厨房,突然又被秦卫国叫住。 “多做点,给安安也吃点。” “爸,我不用,我挺好的。”秦佳安声音颤抖,平常叫习惯的“爸”字今天却讲得特别费劲,“燕窝不便宜,留着给妈补身体吧。” “我们秦家难道还差这点钱?你也多补补,吃完了回去睡一觉,天塌下来有我顶着。”秦卫国拍拍秦佳安的肩膀,“不管是不是抱错了,咱们二十年的感情不是假的,你永远是爸的女儿。” “爸……”秦佳安终于忍不住哭出来。 叫了二十年的父亲并不是自己的亲生父亲,自己不过是个顶替她人幸福的冒牌货,秦佳安的心里五味杂陈,害怕、迷惘,还有愧疚。 她知道秦葭宁之前在农村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葭宁身上还有好几处伤口还没彻底褪去疤痕,那些扎眼的疤痕本应该是长在自己身上的。 “爸,如果真的查出我和葭宁抱错了,我想回去。”秦佳安眼神坚定,鸠占鹊巢二十年,她应该把原本的幸福还给秦葭宁。 “别说傻话了,我们秦家难道还养不起两个女儿了。”秦修远急忙劝道。 秦卫国无奈地叹气:“现在先不说这些,你们都回去休息吧。” 在商场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男人还是第一次碰到让自己想要逃避的问题,他靠在沙发上,疲惫地闭上了眼。 这一夜,秦家特别的安静,每个人都不敢说话,只有林晚心的房间里传出她的碎碎念。 “我找到我的女儿了,她还没死,真太好了。” “可是她为什么不认我呢,是妈妈做错了什么吗?” 林晚心抱着手里的洋娃娃自言自语了一夜,秦卫国送上去的燕窝全倒在了洋娃娃的脸上。 这么多年被家里人当做疯子,灌了二十年的瓶瓶罐罐,林晚心假疯也成了真疯。 “我要见我女儿,不见的话我就不吃饭!” 秦卫国坐在床上,看着思念心切,滴水未进的妻子,他最终妥协。 “修远,明天请那个叫秦葭宁的姑娘来一趟,见见你妈。” “爸,事情真相都还没调查清楚,就让她过来?” “哪能怎么办,你妈一天一夜都没吃过饭了!管她是亲女儿还是假女儿,你妈愿意,我认她当个干女儿也行!” “行,我明天就去找她。”秦修远点头。 他看着疯疯癫癫的母亲,知道母亲也就只有秦葭宁能劝她吃饭,只是那丫头有脾气的很,也不是呼之招来招之即去的。 昨天突然去周家拜访弄的别人家里鸡犬不宁,现在让他秦葭宁过来哄他妈吃饭,那丫头怎么可能同意? 次日,林晚心还是一口饭没吃,秦修远只能老老实实按照父亲的要求去找秦葭宁求助。 那臭丫头喜欢钱,他甚至提前准备好了一箱子钞票去接受秦葭宁的羞辱。 结果秦家的门一打开,秦葭宁自己就送上门了。 “嘿,秦老板,你的母上大人在家吗?”秦葭宁站在门口,调皮地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