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霜缠:风云幻象录》
1. 初遇
乱石穿空,竹林彻响,青山崖钩心斗角,崎岖不平,埋伏深处的刺客早已经做好了准备,坐等被追杀的九皇子——云舟淡
——
“妈的,这群追兵是七皇子那畜生派来的吧,还他妈带着羌族的面具,真把我们当智障啊”赵明阳大骂,李闻声不语,只是一味在身侧挡箭
赵明阳策马带着数十名护卫掩护前方身着软甲的男子,手中刀剑早已血光遍布
他用缠着绷带的手拨开衣服,抓住了一个黑子的锦囊扔给白色软甲的人
“殿下,这个是李师叔在会师时交给我的,让我万不得已不能拿给您,我没想瞒着您的!但是李师叔说,如果不按他说得做,殿下恐有不测!”赵明阳道
殿下挥手接住锦囊,丑陋的字印入眼帘,只见一个大写的“跳”
赵明阳身侧的李闻声又拿出个白色的锦囊,拿出里面的……丹药?
不,这分明是朵花
不管了,扔
对,扔了出去
顿时“花”在空中炸开,里面带着红色细针如瀑布般冲着敌人喷射而出,死伤惨重
“九殿下,这是师父给我的锦囊,说是万不得已不可打开”
九殿下翻了个白眼:李政通,你下次能不能把话说完整,不要总是猜字谜,卖关子!
暗卫道:“殿下!前方十里便是青山崖,此地万分凶险!”
“殿下!后面的追兵少说二千!我们这边已经不剩二十了!”赵明阳回头掐算
云舟淡碧蓝色的眸子一暗,眼角的血滴刺目的红,白衣早已经黯淡,血污玷污了寒山白雪,他握住那张字条:“李闻声,你二人带领剩余人马朝清音峡中跳,回去吧”
“啥?哪?”赵明阳懵了
“属下领命”李闻声道,他抓住赵明阳的肩,“跟我走”。
云舟淡,九皇子,是七皇子云舟逸的眼中钉,肉中刺
塞外蛮夷多惧这位少年将军,传闻九皇子碧眸寒光,清风霁月,身长八尺,器宇不凡,曾经在哈拉满的神台上树立了翊国的战旗,打下了五战五胜,年轻翘楚的名号,朝堂上风云莫测,皇帝垂垂老矣,新的时代即将开始,七皇子的母妃是当朝尚书令的胞妹,娘家实力雄厚,舅父任禁军统领,暗中同左丞相同流合污,半数文臣膜拜七皇子——
“逸党人多势众,父皇此次召我回宫,可能已是强弩之末……我驻军塞外本无心朝堂,可有些人不这么想”他对李政通一拜“求国师指点!”
李政通对他说“在下愿为殿下留三封信,散落这片大地之中,因果一事,命由天定”
他回眸浅笑“若是殿下……便可……”
——
“若是身陷绝境,便可放手一搏”云舟淡轻笑一声,将马速加到最大,身后的人放箭,领头的人喊:“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见尸?呵,你连本殿的头发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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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见不到。云舟淡想
强弩之末吗,不,他纵马跳下了青山崖
“苍天在上,留在下一命”云舟淡运气妄图抵挡快速下坠的冲击
“噗”一口血
“若本皇子不死……”他再次尝试用轻功踏云攀岩石壁
“噗”又一口血
……
……
……
算了,听天由命吧
云舟淡放下抵抗,下坠速度不断加大,他如愿掉进了一处寒潭,可早已经神志不清
耳边是流水的冲刷,冰冷刺骨
要死了吗,开什么玩笑
……
一声铃铛逐渐清清脆脆的响起来
来人紫色长袍,身材修长,长发用银铃编起来,长长的辫子垂身前
白皙手指上的紫晶闪了一闪,似乎是笑了般的亮起来
“你要来客人了”
紫衣人笑了笑“闭嘴”
“他很熟悉诶”声音从紫晶传出
“你当然会熟悉了”
紫衣人抬死云舟淡的头,仔细端详,一双桃花眼死死顶着眼前的人,不住的怜惜
半晌,他抬头对着紫晶说“他生的,真好看”唇边的笑容缱绻的停着“我好像……”
紫晶:你特么看一眼就一见钟情了???
“我好像很想把他炼入金丹”
紫晶:碧清吾,我看你快走火入魔了
2. 碧清吾
冰冷的潭水刺骨锥心,云舟淡的意识在黑暗中浮沉。恍惚间,他听到清脆的铃铛声,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又像是近在耳畔。
"你要死了吗?"一个清冷的声音问道。
云舟淡想回答,却发不出声音。他感到有人将他从水中拖出,冰凉的手指探上他的脉搏。
"啧,伤得不轻。"那声音又道,"不过,死不了。"
云舟淡努力睁开眼,视线模糊中,他看到一抹紫色。那紫色如同暮色中最深的一缕霞光,神秘而高贵。他想看清那人的脸,却再次陷入黑暗。
不知过了多久,一股苦涩的药香钻入鼻腔。云舟淡皱了皱眉,缓缓睁开眼睛。
这是一间简朴的竹屋,阳光透过窗棂洒落在地,形成斑驳的光影。他试着动了动手指,全身立刻传来剧痛。
"醒了?"一个声音从旁边传来。
云舟淡转头,看到一位身着紫衣的男子正坐在床边捣药。男子约莫二十五六岁年纪,长发用银铃编成长辫垂在胸前,一双桃花眼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阳光落在他身上,为他镀上一层柔和的金边。
"你是......"云舟淡声音嘶哑。
"扶光观,碧清吾。"紫衣男子放下药杵,拿起一旁的白瓷碗,"先把药喝了。"
云舟淡警惕地看着那碗黑褐色的药汁。
碧清吾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放心,要杀你,就不会救你了。"
云舟淡接过碗,一饮而尽。药汁苦得他眉头紧锁,但很快,一股暖流从胃部扩散至全身,疼痛减轻了不少。
"多谢救命之恩。"云舟淡放下碗,试着坐起身,"在下......"
"云淡,江湖散人。"碧清吾打断他,眼中闪过一丝玩味,"你昏迷时说的。"
云舟淡心头一紧。他确实用了化名,但没想到会在昏迷中说出来。眼前这人看似温和,却给他一种深不可测的感觉。
"是,在下云淡。"他顺着话头接下去,"不知碧兄是如何......"
"在寒潭边捡到的。"碧清吾站起身,紫色长袍如水般流动,"你从青山崖上跳下来,能活着已是奇迹。"
云舟淡暗自松了口气。看来对方并未认出他的身份。
"你身上有七处箭伤,三处刀伤,内伤更是不计其数。"碧清吾背对着他整理药材,"能撑到现在,说明武功底子不错。"
云舟淡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包扎整齐的绷带:"碧兄医术高明。"
碧清吾轻笑一声:"扶光观以医道闻名,救死扶伤是本分。"他转过身,突然问道,"不过,云公子为何会被朝廷的人追杀?"
云舟淡心头一跳。他不动声色地回答:"江湖恩怨,牵扯到了一些朝中势力。"
"哦?"碧清吾挑眉,"什么样的江湖恩怨能让禁军出动两千精兵追杀?"
云舟淡的手悄悄握紧。眼前这人知道得太多了。
"碧兄似乎对朝廷很了解?"
碧清吾走到窗前,阳光勾勒出他修长的轮廓:"扶光观虽处江湖之远,却也不得不关注庙堂之事。"他回头,眼神深邃,"毕竟,这天下是皇帝的天下。"
两人对视片刻,各怀心思。
"你还需要休养半月。"碧清吾最终打破沉默,"期间不要运功,否则内伤会加重。"
"半月太久了。"云舟淡摇头,"我还有要事......"
"要事?"碧清吾嗤笑,"以你现在的状态,走出这个门就会倒下。"
云舟淡沉默。他知道对方说得没错,但朝中局势瞬息万变,父皇病危,七哥随时可能发动政变。他必须尽快联系上自己的势力。
"你的剑在那边。"碧清吾指了指墙角的剑架,"不过建议你现在别碰它。"
云舟淡看向自己的佩剑"寒霜",那是父皇在他十六岁时赐予的。剑鞘上的龙纹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多谢。"他真诚地说。
碧清吾摆摆手:"不必。药在桌上,两个时辰后喝第二碗。"说完,他转身离去,银铃随着步伐发出清脆的声响。
云舟淡望着那抹紫色的背影消失在门外,心中疑惑更甚。这位碧清吾看似温和,言谈举止却处处透着古怪。尤其是那双眼睛——看似含笑,实则深不见底。
他试着运功调息,立刻感到经脉如刀割般疼痛。看来内伤确实不轻。云舟淡叹了口气,靠在床头,思索着接下来的计划。
窗外,一只信鸽飞过,消失在远山之间。
与此同时,扶光观的后山凉亭中,碧清吾正把玩着一枚紫水晶。水晶在阳光下折射出奇异的光芒。
"查清楚了?"他对着水晶问道。
水晶中传来一个模糊的声音:"凛光殿的人正在四处寻找九皇子云舟淡。残阳殿也派出了杀手,似乎是受七皇子指使。"
碧清吾唇角微扬:"有趣。"
"你打算怎么办?"水晶中的声音问,"把他交出去能换不少好处。"
"不。"碧清吾收起水晶,望向竹屋的方向,"我要看看,这位''云淡''公子能演到什么时候。"
五日后,云舟淡的伤势好转不少。这期间,碧清吾每日来为他换药,两人渐渐熟络起来。
"碧兄的医术师承何人?"这天换药时,云舟淡问道。
碧清吾手上动作不停:"家师已仙逝多年,不提也罢。"
"抱歉。"
"无妨。"碧清吾包扎好最后一处伤口,"倒是云公子,剑法精妙,不知师出何门?"
云舟淡早已准备好说辞:"幼时随一位隐士学过几年,不成体系。"
"是吗?"碧清吾似笑非笑,"我看你的剑路,倒像是凛光殿的''寒梅九式''。"
云舟淡心头一震。寒梅九式确实是凛光殿的秘传剑法,外人极少知晓。这个碧清吾,究竟是什么来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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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兄见多识广。"他谨慎地回答,"在下确实有幸见识过凛光殿的剑法,略加模仿而已。"
碧清吾不置可否,转而问道:"今日感觉如何?"
"好多了。"云舟淡活动了下手臂,"多亏碧兄的灵药。"
"那就好。"碧清吾起身,"明日开始,你可以试着在院中走动,但别走远。"
云舟淡点头。待碧清吾离开后,他悄悄下床,拿起"寒霜"剑。剑身出鞘,寒光凛冽。他试着挽了个剑花,虽然牵动伤口,但已无大碍。
"看来恢复得不错。"
云舟淡猛地回头,发现碧清吾不知何时已站在门口,正抱臂看着他。
"碧兄不是走了吗?"云舟淡收剑入鞘。
"忘了拿东西。"碧清吾走进来,从桌上拿起一个小瓷瓶,"继续练吧,别太勉强。"说完,他再次离去。
云舟淡皱眉。这人神出鬼没,实在难以捉摸。
次日清晨,云舟淡早早起床,在院中练剑。多日卧床让他身体僵硬,一套剑法下来已是满头大汗。
"剑意有余,力道不足。"
云舟淡回头,看到碧清吾站在廊下,手中捧着一盏清茶。
"碧兄也懂剑?"云舟淡收势问道。
"略知一二。"碧清吾走过来,将茶递给他,"扶光观虽以医道为主,但也需自保之力。"
云舟淡接过茶盏,两人手指不经意间相触,一丝奇异的电流窜过他的指尖。他抬头,正对上碧清吾深邃的眼眸。
"云公子的眼睛很特别。"碧清吾突然说,"像塞外的天空。"
云舟淡心头一紧。他的碧眸是皇室特征,整个翊国只有他和父皇拥有这样的眼睛。
"家母是西域人。"他随口编道。
碧清吾点点头,没再追问。两人沉默地站在院中,晨风拂过,带来远处山花的香气。
"今日我要下山采药。"片刻后,碧清吾说,"你一个人没问题吧?"
"当然。"云舟淡回答,"碧兄尽管去。"
碧清吾离开后,云舟淡立刻回到屋内,开始思考脱身之计。他的伤势已无大碍,必须尽快离开。但扶光观地处深山,没有向导很难找到出路。
他走到窗前,远眺群山。突然,一道反光引起了他的注意。远处的山脊上,有什么东西在阳光下闪烁——是兵器!
云舟淡立刻警觉起来。那可能是追兵,也可能是凛光殿的人。无论如何,他不能坐以待毙。
他迅速收拾行装,拿起"寒霜"剑,正准备离开,房门却被推开。碧清吾站在门口,脸色凝重。
"有客人来了。"他说,"不是善茬。"
"多少人?"云舟淡握紧剑柄。
"十余人,看装束是残阳殿的。"碧清吾走进来,从柜子深处取出一个长条木盒,"你认识?"
云舟淡面色阴沉:"七哥的走狗。"
3. 你眼睛真美
碧清吾打开木盒,取出一把通体紫色的长剑:"看来你的''江湖恩怨''不小啊。"
院外传来杂乱的脚步声和喊叫声。
"人在哪?搜!"
"交出九皇子,饶你不死!"
云舟淡看向碧清吾:"此事与你无关,我来应付。"
碧清吾却笑了:"在我的地盘杀人,问过我了吗?"他抽出紫剑,剑身如水晶般透明,内里似有紫色火焰流动,"正好试试新炼的''紫焰''锋不锋利。"
云舟淡惊讶地看着他:"你......"
"别误会。"碧清吾眨眼,"我只是不喜欢有人打扰我的清净。"
院门被踹开,十余名黑衣杀手冲了进来。为首者看到云舟淡,狞笑道:"九殿下,让我们好找啊!"
云舟淡拔剑出鞘:"想要我的命,看你们有没有这个本事!"
战斗一触即发。云舟淡虽然伤势未愈,但剑法精妙,一时间与数名杀手周旋不落下风。另一边,碧清吾的剑法则诡异莫测,紫剑所过之处,敌人纷纷倒地。
"小心!"云舟淡突然大喊。
一名杀手从背后偷袭碧清吾,眼看就要得手,碧清吾却头也不回,左手一挥,一枚银针精准地刺入杀手咽喉。
"多谢提醒。"他冲云舟淡笑笑。
战斗很快结束。院中横七竖八躺着杀手的尸体,碧清吾正检查着最后一个倒下的敌人。
"死了。"他站起身,"嘴里藏了毒。"
云舟淡擦去剑上的血迹:"残阳殿的死士,任务失败就会自尽。"
碧清吾收起紫剑:"看来你的身份不简单啊,''云淡''公子。"
云舟淡知道瞒不下去了:"抱歉,我确实隐瞒了身份。我是......"
"翊国九皇子云舟淡。"碧清吾接话,"我知道。"
云舟淡震惊地看着他:"你早就知道?"
"从第一眼就认出来了。"碧清吾走向屋内,"你的眼睛太有特点了。"
"那为什么......"
"为什么不拆穿你?"碧清吾回头,桃花眼中闪烁着狡黠的光,"我想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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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堂堂九皇子能装到什么时候。"
云舟淡哑然。原来自己一直在对方的戏弄之中。
"现在怎么办?"他问,"残阳殿的人能找到这里,说明我的行踪已经暴露。"
碧清吾沉思片刻:"扶光观不能待了。我带你去个安全的地方。"
"为什么帮我?"云舟淡直视他的眼睛,"你知道我的身份,应该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碧清吾与他对视,突然伸手拂去他脸颊上的一丝血迹:"也许是因为......"他的声音低了下去,"你的眼睛真的很美。"
云舟淡愣住了。两人的距离近得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一种奇异的感觉在他心中升起,既陌生又熟悉。
"走吧。"碧清吾后退一步,恢复了平常的语气,"天黑前我们要赶到''无尘谷''。"
云舟淡点头,跟着碧清吾收拾行装。他不知道这个神秘的紫衣男子究竟有何目的,但此刻,他似乎别无选择。
两人离开扶光观时,夕阳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交织在一起,难分彼此。
4. 上药
暮色四合,山间小径上两道身影一前一后疾行。云舟淡强忍伤痛紧跟碧清吾的步伐,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肋间的伤口。汗水浸透了里衣,黏在尚未痊愈的伤处,刺痒难耐。
"还能坚持吗?"前方的紫色身影忽然停步,碧清吾回头看他,银铃在风中轻响。
云舟淡抹去额角的汗,故作轻松道:"无妨。"
碧清吾的视线落在他微微发颤的手上,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他折返几步,不由分说抓起云舟淡的手腕。
"你——"
"脉象紊乱,气血两亏。"碧清吾打断他的抗议,手指稳稳搭在脉门上,"再这样赶路,不出三里你就会倒下。"
那指尖的温度透过皮肤传来,云舟淡莫名感到一阵心悸。他想抽回手,却被握得更紧。
"医者面前不必逞强。"碧清吾从袖中取出一个青瓷小瓶,"含着。"
云舟淡迟疑地接过,倒出一粒碧色药丸。药丸入口即化,一股清凉之意从喉间扩散至四肢百骸,疼痛顿时减轻不少。
"扶光观的''青灵丹'',寻常人求都求不到。"碧清吾唇角微扬,"九殿下好福气。"
云舟淡瞳孔骤缩,手指下意识按上剑柄。
"放松。"碧清吾轻笑,"我要害你,早该在你昏迷时动手。"他忽然凑近,呼吸拂过云舟淡耳际,"比如...在那碗药里加点什么。"
云舟淡猛地后退,后背撞上一棵老松。树梢积雪簌簌落下,落在两人肩头。
碧清吾伸手拂去他发间的雪粒,动作轻柔得像在对待什么易碎品。"走吧,天黑前到无尘谷。"他转身继续前行,仿佛刚才的暧昧从未发生。
云舟淡深吸一口气,跟了上去。这个碧清吾,时而温润如玉,时而邪气凛然,让人捉摸不透。
山路越发崎岖,暮色渐浓。碧清吾放慢脚步,不时回头确认云舟淡的状况。转过一道山梁,眼前豁然开朗——三面环山的谷地中,几间竹舍错落有致,檐下风铃在晚风中叮当作响。
"到了。"碧清吾声音中带着几分轻松,"这里是我的别院,除了师父,没人知道。"
竹舍比扶光观更为简朴,却处处透着精致。碧清吾点燃灯盏,暖黄的光晕照亮室内。云舟淡注意到墙上挂着几幅山水,笔法飘逸,落款皆是"清吾"。
"你画的?"
碧清吾正从柜中取出被褥,闻言回头看了一眼:"闲来消遣罢了。"他铺好床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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脱衣服。"
"什么?"云舟淡一愣。
"换药。"碧清吾已经取来药箱,见他不动,挑眉道,"怎么,九殿下害羞?"
云舟淡抿唇,慢慢解开衣带。层层绷带下,伤口有些已经结痂,有些仍泛着红肿。碧清吾的指尖沾了药膏,轻轻涂抹在伤处。那触感冰凉又灼热,云舟淡不自觉地绷紧了肌肉。
"忍一下。"碧清吾的声音忽然变得很轻,手上动作更加柔和。他低头时,长发垂落,扫过云舟淡的手臂,带着淡淡的药香。
最深处一道箭伤在腰侧,碧清吾处理时不得不半环抱住他。两人的呼吸交织在一起,云舟淡能清晰地看到他睫毛投下的阴影,和衣领间若隐若现的锁骨。
"好了。"碧清吾系好最后一处绷带,却没有立即退开。他抬眼,正对上云舟淡的目光。那一瞬间,两人都怔住了。
云舟淡先移开视线:"多谢。"
碧清吾轻笑一声,起身收拾药箱:"九殿下不必客气。饿了吧?我去准备些吃的。"
他离开后,云舟淡长舒一口气,心跳仍未平复。这种感觉太奇怪了——身为皇子,他从小被人伺候惯了,却从未因一个医者的触碰而如此...慌乱。
5. 消失
晚餐是简单的粥和山野菜,却意外地可口。云舟淡连喝两碗,才注意到碧清吾几乎没动筷子,只是含笑看着他。
"不合口味?"云舟淡问。
"看你吃得香,比我自己吃还有滋味。"碧清吾说着,伸手抹去他嘴角的一点粥渍。
云舟淡僵住,那指尖的温度像火种,瞬间烧红了他的耳根。他急忙低头继续喝粥,掩饰自己的失态。
夜深了,碧清吾坚持将唯一的床榻让给伤员,自己在窗边打坐。月光透过窗纸,为他镀上一层银边。云舟淡躺在床上,久久无法入睡。
"碧兄。"他终是开口,"为何救我?"
碧清吾没有立即回答。良久,他轻声道:"或许是因为...你跳崖时的样子,像极了当年我师父羽化时的景象。"
云舟淡侧身看他:"你师父..."
"扶光观上任观主,五年前在断肠崖跃下,尸骨无存。"碧清吾的声音平静得可怕,"他们说他是走火入魔,但我知道不是。"
云舟淡不知该如何接话。碧清吾忽然笑了:"睡吧,明日还要为你熬药。"
烛火熄灭,黑暗中只剩下两人的呼吸声。云舟淡听着窗边均匀的呼吸,渐渐沉入梦乡。
梦里,他回到了青山崖边,追兵的箭雨铺天盖地而来。他纵身一跃,却不是坠向寒潭,而是落入一个紫色的怀抱...
"醒醒。"
云舟淡猛地睁眼,碧清吾的脸近在咫尺。天已大亮,窗外鸟鸣啁啾。
"你做噩梦了。"碧清吾递来一块湿巾,"擦擦汗。"
云舟淡接过,指尖相触的瞬间,昨夜那个梦的片段闪回脑海,让他心跳加速。他匆忙擦了脸,问道:"今天有什么安排?"
"药浴。"碧清吾指向屋后,"那里有个温泉,我加了药材,对你的内伤有好处。"
温泉被竹帘半掩着,热气蒸腾,药香扑鼻。云舟淡迟疑地站在池边,直到碧清吾调侃道:"怎么,要我帮你脱?"
"不必!"云舟淡迅速解衣入水,温热的水流包裹全身,舒服得他差点呻吟出声。
碧清吾跪坐在池边,往水里又加了一把药材:"运功调息,让药力渗透经脉。"
云舟淡闭目照做。不知过了多久,他感到有人靠近,睁眼看到碧清吾正伸手试水温。紫衣袖口被水汽沾湿,贴在白皙的手臂上。
"再加些热水。"碧清吾说着,拎起一旁的木桶。热水注入,雾气氤氲,模糊了他的面容。
云舟淡忽然抓住他的手腕:"一起吧。"
话一出口,他自己都愣住了。碧清吾显然也没料到这个邀请,桃花眼中闪过一丝诧异。
"我是说...你衣服都湿了..."云舟淡笨拙地解释,声音越来越小。
碧清吾低笑:"九殿下盛情,却之不恭。"他从容解衣,露出修长却不失力量的身躯。胸前一枚紫晶吊坠随着动作微微晃动。
云舟淡急忙移开视线,却还是瞥见了那流畅的腰线和几处陈年伤疤。水声轻响,碧清吾已踏入池中,在他对面坐下。
"转过去,我帮你推拿穴位。"碧清吾的声音因水汽而显得低沉。
云舟淡背过身,随即感到一双温热的手贴上他的背部。那手法精准有力,沿着经脉一路推按,所到之处淤堵的气血顿时畅通。
"嗯..."一声舒服的叹息不受控制地逸出唇边,云舟淡立刻咬住下唇。
碧清吾轻笑:"疼就叫出来,不丢人。"
"不疼..."云舟淡嘴硬,却在对方按到一处穴位时倒吸一口气。
"这里堵得厉害。"碧清吾的拇指在那处反复揉按,"忍一下,通了就好了。"
剧痛过后是前所未有的舒畅,云舟淡长舒一口气,不自觉地往后靠去,正好贴上碧清吾的胸膛。两人同时僵住。
"抱歉!"云舟淡慌忙前倾,却因动作太猛牵动伤口,疼得皱眉。
"别动。"碧清吾按住他的肩膀,声音有些哑,"我...我先出去,你再泡会儿。"说完便起身离开,带起一阵水花。
云舟淡看着那紫色身影匆匆消失在竹帘后,心中莫名空了一块。他低头看着水中自己的倒影,碧蓝的眼眸中满是困惑。
午后,云舟淡在院中练剑,刻意避开伤处的动作显得有些不自然。碧清吾坐在廊下捣药,时不时抬头看他一眼。
"手腕再抬高三分。"他突然出声,"对,就是这样。"
云舟淡依言调整,剑势果然更加流畅。他收剑归鞘,走到廊下:"你对剑法很有研究?"
"略懂。"碧清吾递给他一杯茶,"凛光殿的剑法讲究''形散意不散'',你刚才那招''寒梅点雪'',意太散了。"
云舟淡接过茶杯,若有所思:"你去过凛光殿?"
碧清吾的动作顿了一下:"年少时随师父拜访过。"他转移话题,"你的伤好得差不多了,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云舟淡望向北方:"回京。七哥既然敢派人追杀我,说明朝中局势有变。"
"以你现在的状态,怕是连无尘谷都出不去。"碧清吾泼冷水,"更别说突破七皇子的层层封锁。"
"那也不能坐以待毙!"云舟淡握紧茶杯,"父皇病危,我必须——"
"必须什么?"碧清吾打断他,"单枪匹马杀回皇宫?你以为七皇子会给你这个机会?"
云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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淡猛地站起:"这是我的事,不劳碧观主费心!"
碧清吾也站了起来,两人剑拔弩张地对视。忽然,碧清吾伸手抚上云舟淡的脸:"你眼里有血丝,肝火太旺。"语气瞬间柔和下来,"我去熬碗清心汤。"
云舟淡愣在原地,满腔怒火被这突如其来的温柔浇得烟消云散。他看着碧清吾走向药房的背影,胸口泛起一阵奇怪的酸胀。
夜幕降临,云舟淡辗转难眠。他轻手轻脚起身,来到院中。月色如水,照亮了石桌上的棋盘。他随手摆起棋局,回忆着父皇教他的种种策略。
"这么晚还不睡?"碧清吾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云舟淡回头,看到紫衣男子披着外袍走来,长发松散地垂在肩头,比平日少了几分仙气,多了几分人间烟火。
"睡不着。"云舟淡指向棋盘,"下一局?"
碧清吾在他对面坐下,执黑先行。两人沉默对弈,只有棋子落盘的轻响。几手之后,云舟淡发现对方的棋路诡谲难测,看似散乱实则暗藏杀机。
"你的棋风..."云舟淡沉吟,"很像一个人。"
"哦?"碧清吾落下一子,"谁?"
"国师李政通。"云舟淡盯着棋盘,"他也喜欢这种声东击西的套路。"
碧清吾的手指微微一顿:"李国师啊...听说他云游四海去了?"
云舟淡点头:"我离京前,他给了我三个锦囊,说是能救命。"他苦笑,"可惜最后一个还没来得及用,就被追到跳崖了。"
碧清吾忽然笑了:"看来我们九殿下福大命大。"他落下一子,"将军。"
云舟淡这才发现自己的白子已被围困,无路可逃。他摇头认输:"心不在焉了。"
"在想什么?"碧清吾收着棋子,状似随意地问。
"想七哥为什么突然动手。"云舟淡叹息,"我驻守边关多年,从未与他争过什么。"
碧清吾将一枚黑子在指间翻转:"有时候,存在本身就是威胁。"他抬眼,"特别是对心怀鬼胎的人来说。"
云舟淡心头一震。这句话,李政通也曾对他说过。
"碧兄..."他正欲再问,忽见碧清吾神色一变。
"有人来了。"碧清吾迅速起身,"至少二十人,从东面接近。"
云舟淡侧耳倾听,却只听到风声:"你怎么——"
"带好你的剑。"碧清吾已闪身进屋,片刻后提着紫剑出来,胸前紫晶吊坠微微发光,"残阳殿的人,比上次更多。"
云舟淡握紧"寒霜":"我们突围?"
"不。"碧清吾从袖中取出一张符纸,咬破手指画了几笔,"我们''消失''。"
7. 纯真
沈归帆顿时语塞,半晌才闷声道:"...我去熬。"
待沈归帆离开,陆今安才解释道:"那药需要''断肠红''为引,采摘时极易中毒。归帆总是不让我碰。"他眼中满是柔情,"其实我有特制手套,根本不会有事。"
碧清吾若有所思:"沈殿主很在乎你。"
陆今安耳根微红,低头整理药箱:"他...他一直这样。我十岁那年被仇家下毒,险些丧命,从那以后他就..."话未说完,外面突然传来沈归帆的怒吼。
"陆今安!你又偷偷摘断肠红?!"
陆今安吐了吐舌头,匆忙起身:"我去看看。"说完便小跑出去。
透过窗子,云舟淡看到沈归帆正抓着陆今安的手腕检查,脸色阴沉得可怕。而陆今安仰着脸小声解释,模样活像个做错事的孩子。奇怪的是,这场景竟莫名和谐。
"有意思。"碧清吾轻声道,"残阳殿主与断肠崖少主,竟是这般关系。"
云舟淡收回目光:"与我们何干?"
碧清吾笑而不答,转而问道:"你觉得陆今安如何?"
"与传闻大相径庭。"云舟淡沉吟,"看似纯良无害,但能稳坐断肠崖少主之位,想必不简单。"
"我倒觉得他是真单纯。"碧清吾望向窗外,那里沈归帆正小心翼翼为陆今安戴上特制手套,手把手教他处理药材,"有些人天生就干净,哪怕生长在最肮脏的地方。"
云舟淡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若有所思。沈归帆高大挺拔的身影将陆今安完全笼罩,保护姿态不言而喻。那画面让他想起碧清吾挡在自己身前的背影...
"药好了。"沈归帆端着药碗进来,脸色仍不好看,"趁热喝。"
云舟淡接过药碗,苦涩气味扑面而来。他屏息一饮而尽,差点呛到。
"给。"一只白皙的手递来蜜饯,陆今安笑眯眯地看着他,"去苦的。"
沈归帆一把抢过蜜饯:"他多大的人了,还要这个?"话虽如此,却没再阻止云舟淡取用。
夜幕降临,四人围坐在庭院石桌旁用膳。席间陆今安兴致勃勃地向碧清吾请教医术,两人相谈甚欢。沈归帆则始终沉默,只不时给陆今安夹菜,动作熟练得仿佛做过千百次。
"碧观主,听说扶光观的''紫灵丹''能解百毒?"陆今安双眼发亮。
碧清吾点头:"确有奇效,只是炼制不易。"
"我这里有株百年''幽魂草'',不知能否交换一颗?"陆今安期待地问,"我想研究一下配方。"
"今安。"沈归帆突然开口,"食不言寝不语。"
陆今安立刻噤声,冲碧清吾歉意地笑笑。碧清吾会意,转移话题:"这竹笋鲜嫩,是今早采的?"
饭后,沈归帆亲自带二人去客房。竹舍清幽雅致,窗外一株老梅正结着青果。
"明日一早我送你们出山。"沈归帆站在门口,语气不容置疑,"七皇子的人已经搜到附近,你们留在这里只会给今安惹麻烦。"
碧清吾点头:"理当如此。"
沈归帆转身欲走,又停住脚步:"西北三十里有座废弃道观,暂时安全。"他顿了顿,"九皇子,看在今安的面子上,提醒你一句——云舟逸不仅联合了羌族,还收买了凛光殿三位长老。"
云舟淡瞳孔骤缩:"什么?"
"话已至此,好自为之。"沈归帆大步离去,黑衣很快融入夜色。
碧清吾关上房门,神色凝重:"看来你七哥是铁了心要你死。"
云舟淡握紧拳头:"凛光殿三位长老...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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怪追兵对我们的行踪了如指掌。"
"更麻烦的是,他们可能已经掌握了你的剑路破绽。"碧清吾在榻边坐下,"明日我们必须改变路线。"
云舟淡点头,突然想起什么:"碧兄为何对凛光殿剑法如此了解?"
烛光下,碧清吾的侧脸忽明忽暗:"年少时...有位故人出身凛光殿。"他转向云舟淡,眼中情绪难辨,"睡吧,明日还要赶路。"
云舟淡还想再问,窗外突然传来一阵笛声,悠扬婉转,如泣如诉。他推开窗,看到不远处的小亭中,陆今安正执笛而奏,沈归帆静静站在他身后,手搭在他肩上,目光温柔得不可思议。
月光洒在二人身上,仿佛为他们镀上一层银边。笛声随风飘散,带着说不尽的缠绵与眷恋。
"他们..."云舟淡一时语塞。
碧清吾来到他身旁,轻声道:"听说沈归帆当年为救中毒的陆今安,独闯南疆毒窟,取来千年雪莲。回来后浑身是伤,躺了半年才好。"
云舟淡讶然:"竟有此事?"
"江湖传言,真假难辨。"碧清吾望着亭中身影,"不过看今日情形,倒有几分可信。"
笛声渐止,沈归帆俯身在陆今安耳边说了什么,引得少年轻笑出声。那笑容纯粹明亮,与"断肠崖少主"的名号毫不相称。
云舟淡突然感到一丝羡慕。在这乱世中,能有人如此珍视自己,何其难得。他下意识看向身旁的碧清吾,却发现对方也正望着自己,四目相对,两人同时移开视线。
"休息吧。"碧清吾转身走向另一张床榻,"明日还要赶路。"
云舟淡合上窗,笛声余韵犹在耳畔。这一夜,他梦见了青山崖上的追兵,梦见自己坠入寒潭,而后被一双紫色衣袖包裹,再不觉寒冷。
8. 遇害
黎明前的雾气笼罩着山径,云舟淡踩碎一颗露珠,冰凉的水渍渗入靴履。他紧跟着前方那抹紫色身影,碧清吾手中的骨哨在晨光中泛着惨白的光。
"还有三里。"碧清吾突然停步,紫晶吊坠在他颈间微微发亮,"听到水声了吗?"
云舟淡凝神细听,远处确有潺潺流水。"沈归帆说的标记..."
"在那。"碧清吾指向一株歪脖子老松,树干上刻着模糊的药葫芦图案,旁边是条被杂草掩盖的小径。
两人拨开荆棘前行,雾气渐浓。云舟淡的手始终按在剑柄上,每走十步就回头确认后方情况。碧清吾忽然抓住他的手腕:"别动。"
一条青鳞小蛇正从云舟淡脚边游过,碧清吾指尖弹出一粒药丸,小蛇立刻窜入草丛。
"青丝蛇,剧毒。"碧清吾压低声音,"这还只是开胃菜。"
山路越来越窄,最终变成一道岩缝。碧清吾侧身挤入,云舟淡紧随其后。岩壁湿滑冰冷,挤压着胸膛,他几乎能听到自己心跳的回声。
"抓紧我。"碧清吾向后伸手,"前面有段险路。"
云舟淡握住那只手,掌心相贴的瞬间,一股暖流从接触点蔓延开来。他惊讶地发现碧清吾的手并不像看上去那般纤细,指腹有常年握剑留下的薄茧。
岩缝尽头豁然开朗,却是一处断崖。对面山壁上黑黢黢的洞口如同张开的巨口,崖间只有一根腐朽的独木桥相连。
"这就是沈归帆说的''安全之处''?"云舟淡挑眉。
碧清吾轻笑:"比起两千追兵,我倒宁愿面对一洞毒蛇。"他试探着踩上独木桥,"我先过,你..."
"一起。"云舟淡不容拒绝地跟上,"桥撑得住。"
两人一前一后缓步挪移,腐朽的木头在脚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行至中央,一阵山风突然袭来,云舟淡重心不稳向前栽去——
碧清吾回身一把揽住他的腰,紫晶吊坠因这动作从衣领滑出,在晨光中折射出妖异的光芒。两人紧贴在独木桥上,呼吸交错。
"小心点。"碧清吾的声音比平时低哑,"九殿下要是摔死了,我可没法跟陛下交代。"
云舟淡正欲反驳,忽见碧清吾瞳孔骤缩:"低头!"
一道黑影从头顶掠过,利爪撕破空气。那竟是只翼展近丈的怪鸟,尖喙如钩,双眼血红。
"血鸦!"碧清吾拔剑斩落几根黑色羽毛,"影阁的眼线,我们被发现了!"
云舟淡寒霜剑出鞘,剑气横扫,怪鸟惨叫一声坠入深谷。"影阁是什么?"
"江湖最神秘的情报组织。"碧清吾拉着他快步走向洞口,"先进去再说。"
洞穴入口狭窄,内里却别有洞天。阳光从顶部裂缝洒落,照亮钟乳石林立的巨大空间。地面湿滑,布满蛇类爬行的痕迹。
碧清吾从袖中取出一个小瓶,倒出两粒药丸:"含在舌下,可避蛇毒。"
药丸苦涩中带着薄荷清凉,云舟淡刚含入口,就听见窸窸窣窣的声响从四面八方涌来。数不清的蛇从石缝中钻出,五彩斑斓的鳞片在微光中闪烁,宛如流动的毒液地毯。
"别动。"碧清吾按住他握剑的手,"慢慢后退。"
一条碗口粗的墨绿巨蟒从头顶钟乳石垂下,金黄的竖瞳冷冷注视着二人。云舟淡屏住呼吸,感到冷汗顺着脊背滑下。
碧清吾突然吹响骨哨,尖锐的音波在洞内回荡。蛇群顿时骚动起来,巨蟒也缩回了身子。哨声渐缓,变成一种奇特的韵律,蛇群竟随着节奏向两侧分开,让出一条小路。
"沈归帆倒是大方,连驱蛇曲都教给你了。"云舟淡低声道。
碧清吾收起骨哨:"这是陆今安改良过的版本。"他指向洞穴深处,"那里应该有间石室。"
两人小心前行,蛇群在哨声余韵中安静地注视着他们。转过一道弯,果然看见嵌在岩壁中的石门,上面刻着与山路上相同的药葫芦标记。
石门应手而开,内里是间简陋的石室,却有明显的生活痕迹。墙角堆着干柴,石床上铺着兽皮,甚至还有个小小的药炉。
"断肠崖的避难所。"碧清吾点燃油灯,"七皇子的人一时半会儿找不到这里。"
云舟淡环顾四周,目光落在墙上的剑痕上。那些痕迹组成一朵梅花的形状——正是凛光殿的标记。"这里..."
"有人来过。"碧清吾迅速打断他,从药炉旁捡起半截焦黑的纸条,"而且是最近。"
云舟淡凑近查看,纸条上的字迹已被烧得难以辨认,只隐约可见"三月...围剿...皇子"几个字。他心头一紧:"是针对我的?"
碧清吾没有回答,突然将他推向一旁:"趴下!"
三枚银针钉入他们刚才站立的位置,针尾泛着幽蓝光泽。洞口阴影处,一个黑衣人无声无息地倒下——他眉心插着碧清吾射出的紫晶碎片。
"影阁的杀手。"碧清吾检查尸体,"居然能跟踪到这里。"
云舟淡翻找杀手衣物,找出一块玄铁令牌,正面刻着"影"字,背面是数字"七"。"排名第七的杀手..."他忽然注意到杀手脖颈后的刺青——与青山崖那些"羌族杀手"如出一辙。
"七皇子到底收买了多少势力?"他咬牙道。
碧清吾正在石室角落翻找药材:"先处理你的伤。"他头也不回地扔来一个布包,"换上这个。"
云舟淡展开布包,是套粗布衣裳,还有张人皮面具。"你早就准备好了?"
"在扶光观就备下的。"碧清吾终于转过身,手里捧着几株干草药,"没想到真能用上。"
换装易容后,云舟淡凑近水洼自照,水中倒影已变成个面容蜡黄的病弱书生。他转头看向碧清吾,对方也变成了个满脸麻子的药农。
"接下来去哪?"云舟淡问。
碧清吾正在研磨药材:"等天黑。你体内的余毒需要最后一次拔除。"他抬头看了眼云舟淡的表情,补充道:"放心,不会像上次那么疼。"
药炉升起袅袅青烟,苦涩的药香弥漫石室。云舟淡盘坐在石床上,看碧清吾娴熟地处理药材。那双修长的手指动作精准得像在演奏乐器,指甲修剪得圆润干净,在火光下泛着健康的粉色。
"伸手。"碧清吾突然说。
银针扎入指尖的瞬间,云舟淡闷哼一声。十指连心,剧痛如潮水般涌来,他咬紧牙关,额上沁出细密汗珠。
"忍一忍。"碧清吾的声音出奇地柔和,"毒血排出就好了。"
随着黑血从指尖渗出,云舟淡确实感到体内那股滞涩感在减轻。他望向专注施针的碧清吾,发现对方睫毛在火光映照下投下细长的阴影,随着呼吸轻轻颤动。
"你为何懂凛光殿的解毒手法?"云舟淡突然问。
碧清吾的手微不可察地顿了一下:"医道相通。"
"不对。"云舟淡抽回手,"这是凛光殿秘传的''十指连心''针法,外人绝无可能知晓。"
石室内一时寂静,只有药炉中火星爆裂的轻响。碧清吾缓缓收针,紫晶吊坠在他颈间微微晃动:"九殿下既然不信我,又何必跟我到此?"
云舟淡语塞。确实,这一路若非碧清吾相护,他早已命丧黄泉。但越是相处,越觉得此人身上谜团重重。
"我信你。"他最终说道,"但我想知道真相。"
碧清吾凝视他片刻,忽然伸手抚上他的脸颊。那触感冰凉又柔软,云舟淡一时忘了躲闪。
"有时候..."碧清吾轻声道,"真相就像这洞里的蛇,挖出来未必是好事。"
一声尖锐的哨响突然打破沉寂,与碧清吾之前的驱蛇曲调截然不同。蛇群瞬间骚动起来,嘶嘶声充斥洞穴。
"警报!"碧清吾一跃而起,"有人触动了外围机关!"
云舟淡抄起寒霜剑,与碧清吾并肩冲向洞口。远处传来打斗声和蛇类的惨叫,还有火焰燃烧的噼啪声。
"至少二十人。"碧清吾耳廓微动,"带着火器,专克毒蛇。"
云舟淡从岩缝望出去,只见一队黑衣人正用火把驱赶蛇群,为首者手持奇形兵器,每次挥舞都有数条毒蛇断成两截。
"血刃堂余孽。"云舟淡认出了那兵器,"七哥真是阴魂不散。"
碧清吾从怀中取出一个小瓷瓶:"待会跟紧我,无论发生什么都别停。"
"你要做什么?"
碧清吾没有回答,拔开瓶塞将液体倒在紫剑上。剑身顿时燃起幽紫色火焰,却没有热度,反而散发出刺骨寒意。
"走!"
紫色身影如闪电般冲出洞穴,云舟淡紧随其后。碧清吾的剑光所过之处,黑衣人纷纷倒地——不是被斩伤,而是被那诡异的紫火冻僵了肢体。
"妖法!"为首者大喊,"放箭!"
箭雨袭来,碧清吾旋身挥剑,紫火形成一道屏障。云舟淡趁机突进,寒霜剑如银龙出海,瞬间刺穿三人咽喉。
"小心背后!"碧清吾突然喊道。
云舟淡回身格挡,却见一支黑羽箭已到眼前——正是专破凛光殿心法的"锁魂箭"!千钧一发之际,紫色身影闪至他面前。
"噗"的一声,箭矢没入碧清吾右肩。
"碧清吾!"云舟淡目眦欲裂,剑势陡然凌厉,将偷袭者一剑穿心。
碧清吾单膝跪地,紫剑插在土中支撑身体。箭伤处没有流血,反而结了一层冰霜,迅速向四周蔓延。
"箭上有毒..."他声音微弱,"快走..."
云舟淡一把将他背起,朝洞穴深处狂奔。身后追兵的火把光亮如影随形,蛇群的嘶鸣越来越远。
石室已不安全,云舟淡凭着直觉在错综复杂的洞穴中穿行。碧清吾的呼吸越来越弱,冰冷的脸颊贴在他后颈上,紫晶吊坠随着奔跑不停拍打他的肩膀。
终于,他发现一个隐蔽的侧洞,勉强能容两人藏身。云舟淡小心地将碧清吾放下,撕开他的衣领查看伤势。
箭伤周围的皮肤已呈青紫色,冰霜覆盖了半个肩膀。更可怕的是,那冰霜正在缓慢扩散。
"锁魂箭加''寒髓散''..."碧清吾气若游丝,"七皇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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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看得起我..."
云舟淡翻遍两人行囊,却找不到解药:"告诉我怎么救你!"
碧清吾颤抖着指向紫晶吊坠:"...捏碎...它..."
云舟淡迟疑地握住吊坠,在碧清吾坚定的目光下用力一捏。紫晶碎裂,一粒朱红色药丸滚落掌心。
"给我..."碧清吾艰难地咽下药丸,脸色稍缓,"接下来...我会发热...别怕..."
话音未落,他整个人突然剧烈颤抖起来,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云舟淡连忙脱下外袍盖在他身上,却被他滚烫的体温吓了一跳。
"冷..."碧清吾无意识地呓语,"好冷..."
云舟淡将他搂入怀中,感受那具身体在极寒与极热间挣扎。洞外追兵的脚步声时近时远,他一手握剑,一手紧抱着碧清吾,在心中祈祷药效能快点发作。
不知过了多久,碧清吾的呼吸终于平稳下来。他虚弱地睁开眼,发现自己在云舟淡怀里,两人几乎鼻尖相贴。
"...多谢。"他轻声道,却没有移开的意思。
云舟淡也没松手:"你救我在先。"
"那不一样。"碧清吾的声音带着高烧后的沙哑,"我是医者,救人是本分。"
"为我挡箭也是本分?"
碧清吾垂下眼帘,长睫毛投下的阴影遮住了眼中情绪:"...一时冲动。"
洞外突然传来一阵奇特的鸟鸣,接着是黑衣人撤退的脚步声。云舟淡警觉地握紧剑柄:"怎么回事?"
"影阁的召回信号。"碧清吾试图坐起,却因虚弱又倒回云舟淡怀中,"他们...从不半途而废..."
云舟淡皱眉:"除非有更重要的事。"
两人沉默片刻,都想到了同一个可能——七皇子那边出了变故。
"我们得尽快离开。"碧清吾勉力支撑起身子,"趁他们撤退..."
"你再休息会儿。"云舟淡按住他,"我去查探。"
碧清吾抓住他的手腕:"一起。"他眼中闪着固执的光,"我发过誓...不会再让任何人独自面对危险..."
云舟淡心头一震:"什么时候发的誓?"
碧清吾的眼神突然飘远,仿佛穿过云舟淡看向某个遥远的影子:"...很久以前。"
夜色降临,两人借着月光悄然离开蛇窟。碧清吾的高烧未退,走几步就需停下喘息。云舟淡半扶半抱着他,在崎岖山路上艰难前行。
"去那里。"碧清吾指向远处一座荒废的烽火台,"可以...暂时休息..."
烽火台残破不堪,但好歹能遮风避雨。云舟淡生起一小堆火,用随身水壶煮了些草药。碧清吾靠在墙边,火光为他苍白的脸添了几分血色。
"喝药。"云舟淡扶起他的头,"虽然比不上你的手艺。"
碧清吾小口啜饮,突然呛咳起来。云舟淡连忙拍他的背,却摸到一片湿热——伤口又渗血了。
"别动。"云舟淡解开他的衣衫,重新包扎伤口。火光下,碧清吾的身体比他想象的更结实,肌肉线条流畅分明,只是遍布各种旧伤疤痕。最新的是右肩那个狰狞的箭伤,周围还有冻伤的痕迹。
"看够了吗?"碧清吾虚弱地调侃。
云舟淡耳根发热,手上动作却更加轻柔:"你身上...很多伤。"
"医者难自医啊。"碧清吾试图笑一下,却变成一声闷哼。
夜深了,碧清吾在高烧中昏睡过去。云舟淡守在火堆旁,听着他紊乱的呼吸声,心中思绪万千。这个人到底是谁?为何懂得凛光殿秘法?又为何一次次舍命相护?
火堆渐熄,他添了最后几根柴,突然听到远处传来马蹄声。悄悄从箭窗望出去,只见一队骑兵举着火把经过山路,旗帜在月光下依稀可辨——是凛光殿的巡逻队!
云舟淡几乎要冲出去相认,却在最后一刻停住。沈归帆的警告在耳边回响:"云舟逸收买了凛光殿三位长老..."
他退回碧清吾身边,发现对方不知何时已睁开眼,正静静看着他。
"是你以前的部下?"碧清吾轻声问。
云舟淡点头,胸口发闷:"可能有叛徒混在其中。"
碧清吾挣扎着坐起:"我们得往南走...去..."
话未说完,他突然剧烈咳嗽起来,一口黑血喷在地上。云舟淡大惊:"毒性未清?"
"不...是旧伤..."碧清吾擦去嘴角血迹,"没关系...走..."
云舟淡不由分说将他背起:"别说话了,指路就行。"
碧清吾的下巴搁在他肩上,呼吸拂过耳际:"往南...十里有个渔村...可以雇船..."
月光照亮山路,云舟淡背着碧清吾稳步前行。身后是危机四伏的蛇窟,前方是未知的旅途。但此刻,他心中竟奇异地平静——仿佛只要这个紫衣人在身边,再险恶的风浪也不足为惧。
碧清吾的手无力地垂在他胸前,紫晶吊坠的碎片在布袋中微微发亮,像一颗永不熄灭的星辰。
9. 旧事
渔村的晨雾带着咸腥气息,云舟淡将碧清吾安置在渔家小院的厢房里。老医师刚走,留下满屋苦涩的药香。他拧干布巾,轻轻擦拭碧清吾额头的汗珠。高烧三日不退,那张总是含笑的脸上此刻只剩病态的潮红。
"水..."碧清吾在昏迷中呢喃。
云舟淡托起他的后颈,将药碗凑到唇边。碧清吾无意识地吞咽,喉结上下滚动,几滴药汁顺着下颌滑落。云舟淡用拇指抹去那点湿润,指腹下的皮肤烫得吓人。
"忍着点。"他解开碧清吾的衣带,准备更换肩伤的药膏。白色绷带已被血和脓浸透,粘连皮肉发出细微的撕扯声。碧清吾眉头紧蹙,却没醒。
伤口比昨日更糟了。云舟淡用老医师教的法子,以烧酒冲洗伤处。碧清吾突然剧烈颤抖,右手本能地抓住云舟淡的手腕,力道大得惊人。
"师父...别去..."碧清吾的梦呓支离破碎,"有埋伏...凛光殿..."
云舟淡的手悬在半空。五年前那个雨夜的记忆突然鲜活起来——他因违抗师命私自离山,躲过了一场灭门大火。回山时只见焦土残垣,师父与十二位师兄尸骨无存。而此刻碧清吾口中的"凛光殿"与"埋伏",难道是指...
"松手。"他试图掰开碧清吾的手指,"你伤口要重新包扎。"
碧清吾却抓得更紧,眼睛猛地睁开。那双眼没有焦距,却亮得骇人。"梅花...三弄..."他空着的左手突然并指如剑,点向云舟淡咽喉!
云舟淡后仰避过,惊出一身冷汗。这招"寒梅三弄"是师父独创的杀招,从不外传。电光火石间,碧清吾的手指已变招为"雪落无痕",直取他心口。云舟淡不得不松开药碗,以凛光殿基础拳法"迎风折柳"格挡。
瓷碗坠地粉碎,药汁溅在两人衣摆。碧清吾的动作突然僵住,眼中渐渐有了焦距。"...云舟淡?"他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随即脱力倒下。
云舟淡接住他瘫软的身体,掌心触及一片湿冷。"你..."他喉头发紧,"怎么会凛光殿秘传剑法?"
碧清吾的睫毛颤动几下,又陷入昏睡。云舟淡将他放平,发现刚才的挣扎让伤口又渗出血来。他重新清理伤处,当擦到右肋时,一块奇特的疤痕引起他的注意——那是三道平行的爪痕,中间那道略微上挑,形如闪电。
药勺"当啷"掉在地上。云舟淡死死盯着那道疤,十二岁那年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
暴雨如注,小云舟淡在密林中狂奔。身后追兵的呼喝声越来越近,他脚下一滑,跌入山涧。冰凉的溪水灌入口鼻,意识模糊之际,一双有力的手将他拖上岸。
"别出声。"紫衣少年捂住他的嘴,声音清冷如玉石相击。
追兵的火把在头顶山崖晃动,少年将小云舟淡护在身下。利箭破空而来,少年闷哼一声,右肋被箭矢擦出三道血痕。他反手甩出三枚银针,崖上传来重物倒地的声响。
"你是谁?"小云舟淡抓着少年的衣襟问。
少年抹去他脸上的泥水,月光照亮一双含笑的桃花眼:"路过的人。"说着撕下衣角包扎肋间伤口,血很快浸透布料。
"你受伤了!"
"小伤。"少年从腰间解下半块玉佩塞给他,"拿着这个去山脚下的茶肆,找李掌柜。"
小云舟淡攥着玉佩不肯松手:"那你呢?"
"我得去凛光殿报信。"少年站起身,紫衣在雨中猎猎作响,"告诉你师父,别回山门,有埋——"
一道闪电劈落,吞没了后半句话。等小云舟淡再睁眼,紫衣少年已不见踪影。三日后,凛光殿大火,师父与师兄们无一幸免...
——————
"三道伤痕...紫衣..."云舟淡颤抖的手指轻抚碧清吾肋间的旧伤,位置形状与记忆中分毫不差。他从贴身的锦囊里取出半块残玉,玉上刻着半朵梅花——正是当年紫衣少年所赠。
床榻上的碧清吾忽然剧烈咳嗽起来,嘴角溢出血丝。云舟淡慌忙扶起他,却见一块紫晶碎片从碧清吾怀中滑落——正是之前捏碎的吊坠残片。碎片在晨光中泛着奇异的光泽,内里似有液体流动。
门外传来脚步声,老医师提着药篮进来:"公子,该换药了...哎哟!"他看见地上打翻的药碗,连连摇头,"这''断肠红''解药老朽熬了三个时辰呢!"
云舟淡猛地抬头:"您知道他是谁?"
"扶光观的小碧先生啊。"老医师熟练地检查碧清吾的伤口,"五年前他在这一带行医救人,治好了整个渔村的疟疾。"他指着碧清吾腰间露出一角的银针包,"这套''紫毫针''全天下独此一份。"
云舟淡脑中嗡嗡作响。五年前...正是凛光殿灭门那年。如果碧清吾就是当年的紫衣少年,那他为何能预知埋伏?又为何身负凛光殿绝学?
"老先生。"他声音发紧,"您可听说过凛光殿大火?"
老医师的手顿了顿:"怎么没听说?那晚火光映红半边天。"他压低声音,"怪就怪在,起火前有人看见一队官兵埋伏在山道..."
"官兵?"
"穿着禁军的靴子。"老医师意味深长地看了眼云舟淡腰间的剑,"公子这佩剑制式,倒像凛光殿的''寒霜''。"
云舟淡浑身紧绷。当年他私自下山,正是因为偷听到七哥与禁军统领的密谈,提及要在凛光殿"清理门户"。他赶回山门报信,却还是晚了一步...
"小碧先生那会儿伤得可重。"老医师继续道,"被人从火场背出来时,后背都烧焦了,手里还死死攥着半块玉佩。"
云舟淡如遭雷击。他颤抖着展开掌心,半块残玉在阳光下泛着温润的光。如果碧清吾握着另一半,那岂不是...
"他...可曾提起过凛光殿的事?"
老医师摇头:"他昏睡了半月,醒来后什么都不记得了。扶光观的老观主把他接走,再回来时就成了现在的小碧先生。"老人突然想起什么,"对了,他腰间应该有个锦囊,从不离身。"
云舟淡小心翻开碧清吾的衣襟,果然在内层找到一个暗袋。打开后,半块残玉静静躺在其中——正好能与他手中的拼成完整一朵梅花。
"这是..."
"他唯一记得的东西。"老医师叹气,"老观主说,这玉关系着一桩血案。"
窗外海鸥鸣叫,浪涛声由远及近。云舟淡将两块残玉拼合,严丝合缝。玉背刻着两行小字:"寒梅著花未,雪尽见君来"——正是师父的笔迹。
"师兄..."这个称呼脱口而出,云舟淡自己都愣住了。如果碧清吾真是师父暗中收的弟子,为何从未听人提起?朝廷通缉令上又为何称他为"弑师逆徒"?
碧清吾忽然剧烈颤抖起来,唇边溢出的血变成诡异的紫色。老医师大惊:"寒髓散毒性反扑!快按住他!"
云舟淡死死抱住碧清吾挣扎的身体,感受到怀中人生命正在流逝。他忽然想起什么,从自己贴身处取出一枚冰蓝色丹药——这是离京前国师给的保命之物"玄冰丹"。
"咽下去!"他捏开碧清吾的牙关,将丹药送入。碧清吾喉头滚动,片刻后,痉挛渐渐平息,唇色也恢复了些许血色。
老医师长舒一口气:"幸亏公子有这灵药,否则..."
"他会死?"云舟淡声音嘶哑。
"寒髓散专毁经脉,中者三日必亡。"老医师压低声音,"除非服用配制者的血为引...公子这解药从何而来?"
云舟淡如坠冰窟。玄冰丹是国师所赠,而国师李政通...正是七皇子云舟逸的启蒙老师。
"不可能..."他喃喃自语。若七皇子早有计划用寒髓散害他,为何国师又会赠解药?除非...
"碧清吾中的毒箭,本就是冲我来的。"云舟淡突然明白过来,"七哥算准我会把玄冰丹给挡箭之人用!"
老医师听得云里雾里,只得继续包扎伤口。当掀开碧清吾后背的衣物时,云舟淡倒吸一口冷气——纵横交错的烧伤疤痕覆盖了整个背部,最严重处甚至能看到扭曲的脊椎轮廓。
"这就是...五年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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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医师点头:"听扶光观的人说,他是为救人才冲进火场的。"老人指了指疤痕中心一处奇特的圆形焦痕,"这伤最怪,像是被什么烙铁烫的。"
云舟淡凑近细看,浑身血液瞬间冻结。那分明是凛光殿掌门令的印记!只有两种可能:要么碧清吾弑师夺令被灼伤,要么...他是在火场中拼命保护掌门令!
"您刚才说,他是被人背出来的?"云舟淡急问,"那人是谁?"
"一个穿黑袍的剑客。"老医师回忆道,"蒙着面,但腰间挂着残阳殿的令牌。"
沈归帆?云舟淡思绪电转。残阳殿与凛光殿素无往来,沈归帆为何冒险救人?除非...他看向昏迷中的碧清吾,一个可怕的猜想浮上心头:碧清吾与沈归帆早就相识,而五年前那场大火,牵涉的势力远比他想象的复杂。
"咳咳..."碧清吾突然睁眼,目光涣散地望向云舟淡,"师...弟...?"
云舟淡心跳漏了一拍:"你记得我?"
碧清吾的眼神渐渐聚焦,却露出困惑之色:"我...刚才说了什么?"
"你叫我师弟。"
"梦话罢了。"碧清吾虚弱地笑笑,试图撑起身子,"我们...这是在哪?"
云舟淡按住他:"渔村。你中了寒髓散,刚服下解药。"
"解药?"碧清吾突然抓住云舟淡的手,"哪来的解药?"
云舟淡沉默片刻,决定坦白:"玄冰丹。"
碧清吾脸色剧变:"李政通的东西你也敢给我吃?"他猛地咳嗽起来,"那老狐狸...肯定加了料..."
"什么意思?"
碧清吾没有回答,而是艰难地摸向腰间锦囊。发现空空如也时,他瞳孔骤缩:"玉呢?"
云舟淡缓缓摊开手掌,两块残玉在晨光中熠熠生辉。碧清吾盯着完整的梅花图案,呼吸越来越急促。
"寒梅著花未..."云舟淡轻声道。
"雪尽见君来。"碧清吾下意识接完,随即僵住,"你怎么..."
"这是我师父的诗。"云舟淡直视他的眼睛,"你究竟是谁?"
海风突然撞开窗棂,浪涛声如雷鸣般涌入小屋。碧清吾苍白的脸上浮现出复杂的神色,似是怀念,又似痛苦。
"我是..."他刚开口,突然浑身痉挛,一口黑血喷在床褥上。玄冰丹在他体内起了某种诡异反应,紫色纹路从伤口处开始蔓延。
老医师惊呼:"毒发了!"
云舟淡死死抱住抽搐的碧清吾,感到那具身体正在迅速变冷。两块残玉从掌心滑落,相撞发出清脆的声响。就在玉块相触的瞬间,一道柔和的蓝光突然绽放,将碧清吾笼罩其中。
紫晶碎片从桌上飞起,悬浮在蓝光中心。碧清吾的抽搐渐渐停止,紫色纹路也开始消退。老医师吓得跌坐在地:"这...这是..."
"护心玉。"云舟淡想起师父曾经的教导,"凛光殿至宝,可解百毒..."
碧清吾的呼吸平稳下来,眼中恢复清明。他看着悬浮的紫晶与双玉,苦笑一声:"还是...被发现了啊..."
"师兄。"云舟淡这次喊得坚定,"现在可以告诉我真相了吗?"
碧清吾望向窗外的海天交界处,轻声道:"那年大火...师父临终前把掌门令和护心玉交给我,让我去找你..."他艰难地抬起手,指向云舟淡心口,"你身上...流着皇室和凛光殿的双重血脉...这才是云舟逸非要你死的真正原因..."
话音未落,远处突然传来号角声。云舟淡冲到窗边,只见海湾处驶来三艘战船,旗帜在风中猎猎作响——赫然是七皇子的蛟龙旗!
"追兵到了。"碧清吾挣扎着要起身,"拿好玉...去断肠崖找..."
一阵箭雨突然袭来,钉在窗棂上。云舟淡迅速扑到床边,用身体护住碧清吾。箭矢擦破他手臂,血滴在碧清吾苍白的脸上。
"这次..."云舟淡拔出寒霜剑,眼神锐利如初醒的龙,"换我保护你。"
10. 又起
皇城,刑部大牢。
赵明阳背靠潮湿的墙壁,数着更漏滴落的水滴。戌时三刻,牢门外响起三长两短的叩击声。他踹醒身旁假寐的李闻声:"来了。"
铁锁哗啦作响,一个披着斗篷的身影闪入牢房。刑部侍郎崔瑾掀开兜帽,露出青白的脸:"七殿下明日就要对你们用刑。"
"怕他不成?"赵明阳啐出一口血沫,镣铐哗啦作响。他右臂不自然地下垂——三日前那场突围战中,为掩护李闻声,他硬接了禁军统领一掌。
李闻声按住他肩膀:"崔大人冒险前来,不是听你逞强的。"转向崔瑾,"锦囊可带来了?"
崔瑾从怀中取出黑布包裹:"李国师留下的最后一个。"他喉结滚动,"下官不明白,既知今日之祸,为何不早用?"
"师叔说过,非到山穷水尽不可开。"李闻声接过锦囊,指尖抚过上面银线绣的卦象,"今日...便是了。"
赵明阳凑过来:"快打开!"
锦囊中只有半枚紫晶碎片,在昏暗牢房里泛着幽光。李闻声脸色骤变,突然将紫晶按在赵明阳伤口上。不可思议的是,紫光流过处,淤血竟渐渐化开。
"这是..."
"扶光观的''紫灵枢''。"李闻声翻转紫晶,露出底部细如发丝的刻痕,"师叔早料到了。"
崔瑾突然按住腰间玉佩——玉面泛起不正常的红光。"有人触动了我设在衙门的警示符。"他急声道,"七殿下的人来了!"
几乎同时,大牢深处传来整齐的脚步声。赵明阳一把扯断镣铐,铁链在他腕上留下深可见骨的血痕:"老子早想活动筋骨了!"
"别硬拼。"李闻声将紫晶碎片塞入他伤口,"此物能暂时激发气血,但只有半刻钟。"
"够用了。"赵明阳浑身骨骼爆响,右臂竟恢复如初。他踹飞牢门,迎面撞上全副武装的禁军。
"赵明阳越狱!格杀勿论!"
刀光剑影中,赵明阳如猛虎入羊群。他拳风所过之处,精铁铠甲竟如纸糊般碎裂。李闻声紧随其后,手中铁扇每次开合都带起一蓬血花。
"往丙字狱!"崔瑾突然喊道,"那里有——"
一支羽箭穿透他胸膛。高墙上的弓箭手冷笑着搭上第二支箭,却见崔瑾拼尽最后一口气,将玉佩砸向墙角火把。"轰"的一声,绿色火焰顺着特制灯油瞬间蔓延整个通道。
"走!"李闻声拽着赵明阳冲进丙字狱。这里空无一人,唯有一面墙刻满密密麻麻的名字。赵明阳眯眼细看,惊得倒退半步——"徐天罡"三字赫然在列,旁边标注"血刃堂主,壬午年收"。
"七皇子收买江湖势力的名单..."李闻声指尖拂过几个熟悉的名字,"凛光殿三长老果然...嗯?"
他的手指停在最下方的"碧清吾"三字上,墨迹尚新,却被朱砂画了个问号。
"这不是扶光观主吗?"赵明阳喘着粗气问,"七皇子连他也..."
"不对。"李闻声突然扒开赵明阳衣领,"紫晶呢?"
赵明阳摸向伤口,发现紫晶已融入血肉,只在皮肤上留下紫色纹路。更诡异的是,那些纹路正逐渐形成一幅地图。
"龙渊..."李闻声辨认着模糊的线条,"北疆龙渊峡谷!"
门外传来撞门声。赵明阳一拳轰向墙壁,露出后面狭长的密道:"崔瑾这老狐狸,果然留了后路!"
两人钻入密道不久,紫纹就从赵明阳身上褪去。他顿时像被抽干力气般跪倒在地,七窍渗出鲜血。
"反噬开始了。"李闻声背起他,"撑住,我们去北疆找——"
"找谁?"赵明阳气若游丝,"九殿下生死不明..."
密道尽头透进月光,映亮李闻声坚毅的侧脸:"找能看懂剩下半幅图的人。"
同一轮月亮照在渔村小屋。云舟淡将浸透冷水的布巾敷在碧清吾额头上。高烧未退,那些紫色纹路虽被双玉压制,却仍在缓慢蔓延。
"龙渊..."碧清吾在昏迷中呓语,"剑出...天下倾..."
云舟淡手一抖。这四字谒语他只听师父提起过——传说中镇守北疆的龙渊剑,是开国太祖与凛光殿祖师共同封印的神兵。
"师兄。"他轻抚碧清吾滚烫的脸颊,"你到底还知道多少秘密?"
碧清吾忽然抓住他的手腕,力道大得惊人:"师父...玉佩...不能合..."
云舟淡看向桌上静静相拥的两块残玉。自从拼合后,玉面就浮现出细密的金色纹路,像是某种地图。他试着分开,却发现双玉已浑然一体。
窗外海浪声突然变得急促。云舟淡警觉地抬头,看见远处海面上有三艘战船正放下小艇。月光照出艇上人腰间的制式长刀——禁军的装备。
"来得真快。"他冷笑一声,迅速收拾行囊。寒霜剑用布条缠好,双玉贴身藏起,最后从碧清吾腰间取下那个眼熟的小药瓶。十二年前装"青灵丹"救他的,正是这个鎏金银瓶。
手指抚过瓶身"悬壶济世"的刻字,云舟淡胸口发烫。他将药瓶捂在掌心暖了暖,才小心塞回碧清吾衣襟。
"能走吗?"他扶起半昏迷的碧清吾,"追兵到了。"
碧清吾勉强睁眼,瞳孔因高热而扩大:"往北...山里..."他颤抖的手指从药囊摸出三根银针,扎在自己颈侧。片刻后,眼中恢复些许清明:"背我...三里外...有接应..."
云舟淡二话不说背起他,从后窗翻出。渔村已乱作一团,狗吠声中夹杂着士兵的呵斥。他们借着茅草堆的阴影潜行,很快没入山林。
碧清吾的呼吸喷在云舟淡后颈,时而滚烫时而冰凉。"放...我下来..."爬上一处陡坡时,他挣扎道,"有...埋伏..."
话音未落,三支弩箭从树冠射下!云舟淡旋身避让,箭矢仍擦破碧清吾肩膀。鲜血溅在落叶上,竟泛起诡异的紫色泡沫。
"毒箭!"云舟淡拔剑四顾,"滚出来!"
树影晃动,七个黑衣人无声落地。为首者摘下蒙面巾,露出布满疤痕的脸:"血刃堂徐天罡,恭候九殿下多时。"
云舟淡将碧清吾护在身后:"七哥养的好狗。"
徐天罡不怒反笑:"七殿下正在金銮殿上宣读诏书呢。"他故意拖长声调,"关于九皇子勾结凛光殿余孽,意图谋反的...铁证。"
云舟淡心头一震。金銮殿此刻应当正在举行朔望大朝,七皇子选在此时发难,分明是要坐实他的"谋逆"之罪!
"放屁!"他寒霜剑直指徐天罡,"本王驻守边关五年,何曾——"
"何曾与碧清吾密会?"徐天罡阴笑着展开一幅画像,正是云舟淡背着碧清吾离开渔村的场景,"凛光殿弑师逆徒与皇室叛贼,多般配啊。"
云舟淡瞳孔骤缩。画师竟能如此快绘制画像,说明七皇子的眼线一直潜伏在渔村!他忽然想起老医师诡异的眼神,和那碗被打翻的"解药"...
碧清吾突然按住他肩膀:"他在拖延时间...等毒发..."
果然,云舟淡开始感到视线模糊。刚才的箭伤不知何时已变成青紫色。徐天罡得意地举起弩箭:"箭镞淬了''百日醉'',越是运功,毒发越快。"
"是吗?"碧清吾突然笑了。他扯开衣领,露出胸口诡异的紫纹,"那不如试试这个。"
紫晶碎片从他伤口浮出,在月光下折射出妖异的光芒。徐天罡脸色大变:"紫灵枢?!不可能!国师明明说——"
他话未说完,碧清吾已捏碎紫晶。狂暴的紫火席卷山林,却不是灼热,而是刺骨的寒。七个杀手瞬间冻成冰雕,唯有徐天罡勉强滚开,半边身子结满冰霜。
"你...你是..."他惊恐地盯着碧清吾,"五年前就该死的..."
碧清吾咳出一口血,紫火随之熄灭。云舟淡趁机一剑刺出,徐天罡仓皇格挡,仍被削去三根手指。
"撤!"他嘶吼着抛出烟雾弹。等雾气散尽,血刃堂的人已不见踪影。
云舟淡想去追,却双膝一软跪倒在地。百日醉的毒性开始发作,四肢像灌了铅般沉重。碧清吾爬过来扶他,自己却先吐出一口黑血。
"三里..."他指向北方的山脊,"有座...猎户小屋..."
两人搀扶着前行,每走百步就不得不停下喘息。云舟淡的视野渐渐染上血色,耳边嗡嗡作响。恍惚间,他似乎听到钟鼓齐鸣——那是金銮殿的朝乐,七皇子此刻想必正站在御阶上,向百官展示他"谋反"的"铁证"。
"坚持...住..."碧清吾的声音忽远忽近,"看到...灯光了..."
云舟淡勉强抬头,远处山腰确实有微弱的火光。可就在他们即将抵达时,碧清吾突然栽倒。云舟淡去拉他,却被带着一起滚下山坡。
天旋地转中,他死死护住碧清吾的头。最后撞在一棵老松上时,怀中人已经没了声息。
"师兄!"云舟淡拍打碧清吾的脸,触手冰凉。他慌乱地探向颈侧,感受到微弱的脉搏才稍松口气。
月光照亮碧清吾惨白的脸,唇角还挂着血丝。云舟淡突然注意到他右手紧攥着什么——掰开一看,竟是半片紫晶,与李政通锦囊中的如出一辙。
晶片内里刻着极小的字:龙渊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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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日,双玉合璧时。
远处传来猎犬的吠叫。云舟淡咬牙背起碧清吾,踉跄着向灯光走去。小屋门前的灯笼在风中摇晃,照亮门上刻着的标记——不是猎户的图腾,而是断肠崖的药葫芦。
门"吱呀"一声开了。陆今安举着油灯,青衣上沾满药渍:"怎么伤成这样?!"他回头喊道,"归帆!快拿''九转还魂丹''来!"
沈归帆的黑影出现在门口,目光扫过二人,冷笑道:"看来七皇子把你们逼得够惨。"
云舟淡再撑不住,跪倒在地:"救他..."说完便陷入黑暗。最后的意识里,他感觉有人掰开他的手掌,将某样冰凉的东西塞进掌心。
恍惚中,他似乎站在金銮殿上。七皇子云舟逸正捧着诏书高诵:"...九皇子云舟淡勾结逆党,着即削爵流放..."而赵明阳与李闻声被铁链锁着,在殿外血染丹墀...
"不!"他猛地睁眼,发现自己躺在简陋的木床上。陆今安正在一旁捣药,见他醒了,欣喜道:"你可算醒了!"
云舟淡艰难地支起身子:"碧清吾呢?"
"沈归帆带他去寒潭疗伤了。"陆今安递来药碗,"你中毒不深,喝这个就能解。"
云舟淡一饮而尽,苦得脸都皱起来。他这才发现掌心多了一块陌生的铁牌——正面刻着"影"字,背面是数字"三"。
"这是..."
"从你手里找到的。"陆今安压低声音,"影阁第三席的令牌,怎会在你身上?"
云舟淡彻底糊涂了。他明明记得昏迷前握着的是紫晶碎片...除非,有人趁他昏迷时调换了...
窗外突然传来沈归帆的厉喝:"谁?!"
云舟淡抄起剑冲出去,只见月光下,沈归帆长剑指着一个蒙面人。那人身形瘦小,见被发现,突然甩出三枚烟雾弹。
烟雾散去后,地上只余一张字条。沈归帆捡起来,脸色顿变:"七皇子派兵围了断肠崖总坛。"
陆今安倒吸一口冷气:"我爹还在那里!"
"调虎离山。"云舟淡握紧令牌,"他们是冲着碧清吾来的。"
沈归帆冷笑:"不错嘛九殿下,脑子还没完全坏掉。"他转向陆今安,"你带他们从密道走,我回总坛。"
"不行!"陆今安抓住他的衣袖,"七皇子肯定布了重兵!"
沈归帆突然捧住他的脸,在额头重重一吻:"放心,那群杂碎还不够我塞牙缝。"说完纵身跃入夜色。
陆今安眼圈发红,却强忍着没哭。他转向云舟淡:"寒潭在后山,跟我来。"
潭水幽蓝,碧清吾半身浸在水中,面色比月色还白。云舟淡刚要靠近,陆今安却拦住他:"别打扰,寒潭疗伤最忌中断。"
"他到底什么情况?"
"旧伤加新毒,经脉寸断。"陆今安咬着嘴唇,"若非紫灵枢护住心脉,早该..."
云舟淡一拳砸在树上,指节鲜血淋漓。他早该想到,七皇子既然能收买凛光殿长老,又怎会放过近在咫尺的断肠崖?这一连串追杀,分明是要赶尽杀绝!
"令牌给我看看。"陆今安突然说。
云舟淡递过影阁令牌。陆今安仔细检查后,从内侧夹层取出一片薄如蝉翼的绢布:"果然有东西。"
绢布上是幅微型地图,标注着北疆龙渊峡谷的某处。最奇怪的是,图上画着两把交叉的剑——一把形似寒霜,另一把却从未见过。
"这是..."
"双剑合璧。"碧清吾虚弱的声音从潭边传来。他不知何时醒了,正艰难地爬上岸,"龙渊...与霜天..."
云舟淡冲过去扶住他:"什么意思?"
碧清吾湿透的紫衣贴在身上,显得格外单薄。他颤抖的手指指向云舟淡胸前的双玉:"当年...师父将凛光殿...一分为二..."
话未说完,远处突然传来震天的爆炸声。陆今安脸色煞白:"是总坛方向!"
火光映红半边天空,隐约能听见喊杀声。云舟淡握紧寒霜剑,却见碧清吾摇了摇头:"现在去...送死..."他从怀中取出半片紫晶,"先解...龙渊之谜..."
陆今安突然从药囊取出一封信:"沈归帆让我在危急时刻交给你们。"
信上只有寥寥数字:"影阁主是友非敌,三日后子时,龙渊峡谷见。"
碧清吾与云舟淡对视一眼,都看到对方眼中的震惊。若影阁主真是盟友,为何追杀他们?又为何留下令牌?
更深的谜团如同夜色般笼罩下来。而东方已现出鱼肚白——七皇子在金銮殿上的表演,此刻应当刚刚落幕。
11. 影阁
寒潭水面映着将熄的火光,远处断肠崖方向的爆炸声渐稀。云舟淡盯着碧清吾手中颤动的紫晶碎片,潭水从他湿透的紫衣下摆滴落,在石板上洇出深色痕迹。
"龙渊与霜天..."云舟淡按住太阳穴,"师父从未提过什么双剑。"
碧清吾苍白的指尖轻抚胸前双玉,玉面金纹随他呼吸明灭:"因为这是太祖皇帝与凛光祖师共同立下的血誓。"他突然咳嗽起来,指缝渗出紫色血丝,"只有...皇室血脉与凛光传人同时..."
陆今安急忙递上药丸,却被碧清吾推开。他挣扎着站直,突然扯开衣领——锁骨下方赫然有一道与云舟淡腰间玉佩完全契合的凹痕。
"你!"云舟淡瞳孔骤缩。这分明是凛光殿最高等级的"剑印",只有亲传弟子才会被师父用掌门令烙下此印。
碧清吾唇角勾起一抹虚弱的笑:"现在信我是你师兄了?"
水珠从他睫毛滚落,在火光映照下像淌着的血泪。云舟淡喉结滚动,突然想起十二岁那年,紫衣少年救他时衣领间闪过的金色印记——原来早在那时,他们的命运就已紧密交织。
陆今安突然警觉地抬头:"有人进山了!"他从腰间药囊取出三粒猩红药丸,"吞下,能掩盖气息。"
苦涩药丸刚入喉,远处林间就传来树枝断裂声。十几个黑衣人呈扇形推进,为首者手持奇形罗盘,指针正对着寒潭方向。
"血刃堂的''追魂盘''。"碧清吾压低声音,"徐天罡果然没死透。"
云舟淡拇指顶开剑鞘一寸:"我带他们绕开,你们先走。"
"不行。"碧清吾突然抓住他手腕,三根银针不知何时已夹在指间,"你体内百日醉未清,再运功会毒入心脉。"他转向陆今安,"有硫磺粉吗?"
陆今安点头,从药囊取出几个纸包。碧清吾用银针挑破自己指尖,将血滴在粉末上,紫血竟让硫磺变成了诡异的蓝色。
"退后。"他扬手将粉末撒向潭面。蓝烟腾起的瞬间,整个寒潭沸腾起来,无数透明水蛇从潭底涌出,疯狂扑向岸边的黑衣人。
惨叫声中,三人迅速撤向山林深处。云舟淡搀着碧清吾,感受到掌下身躯不正常的颤抖:"你刚才那是什么邪术?"
"扶光观''药蛊''而已。"碧清吾脚步虚浮,声音却带着惯常的戏谑,"放心,毒不死人...顶多半身不遂。"
陆今安在前引路,闻言回头:"你用的是心头血?"他脸色突然变了,"你不要命了!"
碧清吾轻笑一声,突然脱力倒下。云舟淡急忙接住他,才发现紫衣后背全被鲜血浸透——那道旧伤又裂开了。
"猎户小屋不能去了。"陆今安咬牙转向东南,"我知道个山洞。"
山洞隐蔽在瀑布后方,水帘隔绝了所有气息。陆今安点燃随身携带的萤石,幽绿光芒照亮潮湿的岩壁。云舟淡将碧清吾平放在干燥处,撕开他后背衣物时倒吸一口冷气——原本就狰狞的烧伤疤痕中央,新增了一道深可见骨的剑伤。
"徐天罡的''锁魂剑''..."陆今安颤抖着撒上药粉,"伤口会不断撕裂,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杀死出剑者。"陆今安包扎的手不停,"或者有龙渊寒铁镇住剑气。"
云舟淡握剑的手青筋暴起。他忽然解开腰间锦囊,倒出那枚影阁令牌:"你刚才说,影阁主是友非敌?"
陆今安点头:"沈归帆是这么交代的。"
"那这令牌..."
"是求救信号。"碧清吾突然睁眼,瞳孔因高烧而扩大,"掰断它...影阁就会..."
话未说完,他又陷入昏迷。云舟淡与陆今安对视一眼,同时伸手握住令牌两端。
"咔嗒"一声脆响,令牌裂成两半。内部竟藏着一颗紫色晶石,与李政通锦囊中的如出一辙。晶石浮空旋转,突然投射出一幅微缩地图——正是龙渊峡谷的立体影像,谷底某处闪烁着红点。
"这是..."
"李政通的手笔。"陆今安笃定道,"只有他的''天机术''能做到这种程度。"
地图突然变化,浮现几行小字:"子时三刻,葬剑台。持玉者入,余者守。"
云舟淡正欲细看,洞口瀑布突然传来异响。陆今安迅速熄灭萤石,三人屏息凝神。水帘外,一个沙哑的声音响起:
"九殿下,故人来访。"
那声音似曾相识,云舟淡却想不起在何处听过。碧清吾却猛地睁大眼睛,挣扎着要起身:"大师兄...?"
洞外沉默片刻,随即传来长剑入鞘声:"小师弟记性不错。"声音突然近了,"隔着瀑布都能认出我的脚步声。"
水帘分开,一个灰衣人踏进山洞。他戴着半张银面具,露出的下巴布满陈年疤痕。最引人注目的是他腰间长剑——剑鞘上刻着凛光殿的梅花标记,却比云舟淡的寒霜剑古朴许多。
"楚昭然。"碧清吾声音发抖,"你还活着..."
灰衣人轻笑:"托师父的福,死里逃生。"他目光转向云舟淡,单膝跪地,"影阁第三席楚昭然,参见九殿下。"
云舟淡剑尖抵住他咽喉:"你是李政通的首徒?"
"曾经是。"楚昭然不躲不闪,"现在是您手中令牌的主人。"
陆今安突然插话:"外面那些追兵..."
"解决了。"楚昭然轻描淡写地说,袖口却滴着血,"但七皇子派了第二波人,天亮前会搜到这里。"
他取出一个玉盒,里面躺着三片薄如蝉翼的面具:"易容后随我出山。李师叔在龙渊等你们。"
碧清吾突然咳嗽起来:"师父...还活着?"
楚昭然眼神复杂:"五年前那场大火后,师叔带着重伤的您找到我,说了一句话。"他模仿李政通的语气,"''告诉那小子,想要真相,就去龙渊找那把被封印的剑。''"
云舟淡脑中轰然作响。他突然想起离京前,李政通塞给他玄冰丹时意味深长的眼神:"殿下此去边关,若见梅花映雪,切记——真龙从不困浅滩。"
当时他只当是国师惯常的玄虚之语,如今想来,分明是暗示凛光殿与龙渊的联系!
"时间紧迫。"楚昭然将面具分给三人,"血刃堂的叛徒徐天罡正在集结残阳殿旧部,七皇子已下''诛逆诏'',宣称九殿下勾结凛光殿余孽谋反。"
云舟淡冷笑:"贼喊捉贼。"
"不,他这步棋很妙。"楚昭然帮碧清吾戴上面具,那张俊美的脸顿时变成普通樵夫模样,"借着剿灭''逆党''的名义,他既能除掉您,又能清洗朝中保皇派。"
陆今安突然问:"沈归帆怎么样了?"
楚昭然沉默一瞬:"他带残阳殿精锐突袭了七皇子设在断肠崖的伏兵,但..."他从怀中取出一枚染血的残阳殿令牌,"突围时中了埋伏。"
陆今安脸色煞白,抢过令牌紧紧攥住。碧清吾虚弱地按住他肩膀:"沈归帆没那么容易死..."
"当然。"楚昭然突然笑了,"那疯子一人一剑杀了七皇子十二个影卫,最后是跳崖脱身的。"他眨眨眼,"据说坠落时还顺手宰了两个血刃堂长老。"
云舟淡注意到楚昭然说这话时,左手无意识摩挲着剑柄上某处凹痕——那里本该镶嵌宝石,现在却空着。一个荒诞的猜测浮上心头:"你和沈归帆..."
"旧识。"楚昭然迅速打断,转向碧清吾,"能走吗?"
碧清吾刚要起身,却突然弓身咳出一滩紫血。云舟淡不由分说将他背起:"指路。"
楚昭然挑眉:"师兄弟感情不错啊。"他掀开水帘,"跟紧我的步子,错一步就会触发山里的机关。"
晨雾弥漫的山林中,四人如幽灵般穿行。楚昭然每走百步就变换一次路线,有几次甚至倒退着走。云舟淡注意到某些树干上刻着极浅的梅花标记,与李政通锦囊上的绣纹一模一样。
"到了。"楚昭然停在一处看似普通的山壁前,手指按在某个凸起处。石壁无声滑开,露出后面狭长的甬道,"影阁的秘密通道,直通山外。"
甬道幽深潮湿,壁上萤石照出楚昭然斑驳的影子。走到某处时,碧清吾突然在云舟淡耳边轻声道:"墙上有字..."
云舟淡眯眼看去,隐约辨出几行刻痕:「壬午年腊月,楚昭然奉师命假死脱身」「碧清吾承掌门令,忍辱负重」「云舟淡身负双脉,乃破局关键」
最后一行墨迹犹新:「影阁非敌非友,只为龙渊现世」
"别看。"楚昭然头也不回地说,"那都是李师叔的疯话。"
甬道尽头是片竹林,早有马车等候。楚昭然检查完车辕上的暗记,示意众人上车:"车上有干粮和药物,足够撑到龙渊。"
云舟淡将碧清吾安顿在软垫上,发现他伤口又渗血了:"需要重新包扎。"
"我来。"楚昭然从暗格取出药箱,"你先看看这个。"他递过一卷绢布。
绢布上是七皇子"诛逆诏"的抄本,盖着玉玺朱印。诏书宣称九皇子勾结凛光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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逆党刺杀皇帝,并附有所谓"铁证"——一幅云舟淡与碧清吾在渔村的画像,还有"缴获"的凛光殿掌门令拓印。
"无耻!"云舟淡攥皱绢布,"父皇明明..."
"陛下确实病危。"楚昭然沉声道,"但非七皇子所为。真正的剧毒来自羌族''梦魂散'',下毒者是..."他看了眼碧清吾,"...你师父当年的未婚妻,如今的羌族大祭司。"
碧清吾猛地抬头:"慕师姐?不可能!"
"她恨李师叔入骨。"楚昭然熟练地为他换药,"认为师叔为了保皇室血脉,故意让凛光殿遭劫。"
云舟淡如坠冰窟。他突然明白七皇子为何能联合羌族——慕祭司要报复李政通,七皇子要皇位,各取所需。
马车突然颠簸了一下,陆今安掀开车帘:"有骑兵!"
远处尘土飞扬,一队黑甲骑兵正沿官道疾驰。楚昭然眯眼辨认旗帜:"是赵明阳的玄甲军!"
云舟淡心头一跳:"他还活着?"
"不仅活着,还带着李闻声杀出了刑部大牢。"楚昭然轻笑,"七皇子现在一定气得跳脚。"
骑兵队最前方,赵明阳浑身是血却坐姿笔直,身后横捆着一个不断挣扎的人形——看服饰竟是刑部尚书!李闻声策马紧随,手中高举一卷竹简,隐约可见"名单"二字。
"要汇合吗?"陆今安问。
楚昭然摇头:"计划不变。"他敲了敲车壁,马车立刻转向小路,"赵明阳会吸引追兵,我们趁机北上。"
碧清吾突然抓住楚昭然的手:"师兄...当年师父到底..."
"他从未放弃你们任何一个。"楚昭然声音柔和下来,"五年前那场大火,是师叔故意让慕师姐放的。"
"什么?!"
"为了逼七皇子提前行动,也为了让你们..."他依次看向碧清吾和云舟淡,"...一个隐入暗处,一个远离朝堂。师叔知道七皇子迟早会对凛光殿下手,不如将计就计。"
云舟淡胸口发闷。原来他被派往边关五年,不是父皇厌弃,而是保护!那些独自在塞外熬过的寒冬长夜,那些听闻凛光殿噩耗时的撕心裂肺...全是李政通棋局中的一步。
"为什么现在才说?"他声音嘶哑。
楚昭然看向碧清吾:"因为双玉未合,龙渊不开。"他指向碧清吾胸前的剑伤,"而且...锁魂剑伤只有龙渊寒铁能治。"
马车突然加速,远处传来号角声。楚昭然脸色一变:"七皇子调动边军了!"他迅速取出几套士兵服饰,"换上,前面有哨卡。"
众人匆忙易装。楚昭然为碧清吾系腰带时,突然压低声音:"小师弟,有件事你必须知道。"他余光瞥了眼云舟淡,"九殿□□内的皇室血脉与凛光心法正在融合,这是师叔当年..."
"我知道。"碧清吾打断他,"所以师父让我守着他。"
云舟淡耳尖微动,假装没听见这番低语。但心底某个角落突然明朗——为何碧清吾总在危急时刻出现,为何他宁愿自己受伤也要护他周全...
哨卡近在眼前,守军举旗示意停车。楚昭然掀开车帘,亮出一块玄铁腰牌:"奉兵部急令,护送太医北上!"
守将查验腰牌时,云舟淡借机观察四周。这支边军装备精良,却个个面黄肌瘦,显然常年被克扣军饷。他心中一动,突然压低声音对最近的小兵道:"知道你们拦截的是谁吗?九殿下云舟淡。"
小兵瞪大眼睛,云舟淡趁机亮出腰间玉佩——那是先皇亲赐的龙纹玉,边关将士无人不识。
"殿...下?"小兵声音发抖。
"传话给你们将军。"云舟淡塞给他一块金锭,"就说七皇子克扣的军饷,都在徐天罡的血刃堂地窖里。"
检查结束,马车继续前行。楚昭然挑眉:"策反边军?"
"只是埋颗种子。"云舟淡看向窗外渐暗的天色,"等到了龙渊..."
"等到了龙渊,"碧清吾突然接话,高烧让他的眼睛亮得惊人,"你就会知道为何七皇子非杀你不可。"他虚弱地笑了笑,"我的...小殿下。"
这个从未有过的亲昵称呼让云舟淡耳根发热。他假装整理剑穗避开视线,却听见陆今安小声嘀咕:"你们凛光殿...都这么叫人的?"
楚昭然突然大笑,笑声惊起林间飞鸟。马车在暮色中疾驰,奔向北方那座传说中的龙渊峡谷。而在他们身后,皇城方向升起了不祥的红色狼烟——那是七皇子全面清洗开始的信号。
12. 龙渊
龙渊峡谷的入口像一张择人而噬的巨口。云舟淡仰头望去,两侧峭壁上的古老刻痕在月光下泛着青辉,宛如龙鳞。
"子时三刻到了。"楚昭然检查腰间的漏刻,"跟紧我,错一步都会触发机关。"
碧清吾的状态比前日好了些,但行走时仍需扶着岩壁。云舟淡想去搀他,却被轻轻避开。
"省点力气。"碧清吾指了指峡谷深处,"待会有你受的。"
陆今安突然按住腰间药囊:"有人来过。"他指向地面几不可见的脚印,"不超过两个时辰。"
楚昭然蹲下检查,脸色微变:"禁军的靴纹。"他抽出长剑,"七皇子的人可能已经进去了。"
"无妨。"碧清吾从怀中取出合二为一的双玉,"没有这个,他们连葬剑台都找不到。"
五人谨慎前行。峡谷越来越窄,最终只剩一道容侧身通过的缝隙。楚昭然突然停步,剑尖挑起一根几乎透明的丝线——机关弦。
"果然有埋伏。"他冷笑,"看来有人不想我们顺利到达。"
绕过三处陷阱后,眼前豁然开朗。圆形石台嵌在峡谷尽头,台上刻满繁复纹路,中央竖着一块无字碑。七具禁军装扮的尸体散布四周,死状诡异——全身无伤,却面目扭曲,仿佛被抽干了精气。
"葬剑台..."碧清吾轻声道,"太祖皇帝与凛光祖师比剑的地方。"
云舟淡走近石碑,突然胸口一热。腰间寒霜剑自行出鞘三寸,发出清越鸣响。与此同时,碧清吾手中的双玉开始发光,玉面金纹如活物般流动。
"就是现在。"碧清吾将双玉按在石碑中央的凹槽里,"滴血。"
云舟淡割破手指,血珠落在玉上。刹那间地动山摇,石碑缓缓下沉,露出下方幽深的阶梯。寒气扑面而来,阶梯两侧的壁灯次第自燃,照亮底下巨大的溶洞。
"我跟楚昭然先进。"云舟淡按住剑柄。
碧清吾却抢先一步跨入:"我走前面。"他回头看了眼云舟淡,唇角微扬,"师兄总得护着师弟。"
阶梯尽头是座恢弘的地下宫殿。九根盘龙柱环绕中央水池,池水漆黑如墨。最惊人的是对面洞壁——上面刻满密密麻麻的文字与图画,有些明显是武功秘籍,有些则是历史记载。
"那是..."云舟淡眯眼辨认最上方几个大字,"''太祖武皇帝与凛光尊者盟约''?"
碧清吾快步上前,指尖轻抚刻痕:"果然在这里。"他突然咳嗽起来,指缝渗出紫色血丝,"找...龙渊剑..."
楚昭然已经在水池边探查:"池底有东西。"他甩出绳索系在龙柱上,"我下去看看。"
"等等!"陆今安急忙往他腰间挂了个药囊,"含住这个,能避水毒。"
楚昭然潜入黑水不久,绳索突然剧烈晃动。云舟淡正要拉绳,水面"哗啦"裂开——楚昭然被什么东西抛了出来,重重摔在石台上。他面具脱落,露出一张与前代凛光掌门七分相似的脸!
"剑...剑灵..."他呕出一口血,"需要...血祭..."
碧清吾脸色骤变:"不是血祭,是血脉验证!"他拽过云舟淡,"只有身负皇室血脉的凛光传人才能取剑!"
话音未落,水池中央突然升起一根石柱,上面横放着一柄通体漆黑的长剑。剑身无光,却让人不敢直视,仿佛多看一秒就会被吸走魂魄。
"龙渊..."云舟淡不自觉地向前走去,体内真气突然沸腾。他每走一步,剑身就亮起一线碧光,与他瞳孔颜色一模一样。
碧清吾想跟上,却被无形屏障弹开。楚昭然挣扎着爬起:"师叔说过...只有特定之人才能靠近..."
云舟淡已听不见外界声音。他的手握住剑柄的刹那,一股狂暴能量顺着手臂冲入经脉。剧痛中,他看见无数碎片般的记忆——
太祖皇帝与一位紫袍道人相对而立...道人剖开自己掌心,将血滴在太祖剑上...二人同时念咒,天地变色...
"啊!"云舟淡跪倒在地,龙渊剑脱手飞出。剑身悬在半空,碧光越来越盛。
碧清吾突然冲进屏障——紫衣瞬间被无形利刃割出数十道伤口。他咬牙抓住云舟淡肩膀:"运转凛光心法!快!"
两股真气在云舟淡体内厮杀,他嘴角溢出血丝。碧清吾见状,突然并指点在他眉心:"跟我念——''天地为炉,造化为工''!"
这是凛光殿最高心法《熔炉篇》的开篇!云舟淡下意识跟随诵读,体内暴走的真气逐渐平息。龙渊剑发出悦耳鸣响,缓缓降到他面前。
"成了..."碧清吾脱力倒下,被云舟淡接住。他苍白的脸上浮现笑意,"果然...是你..."
"什么意思?"云舟淡搂紧他,发现紫衣后背又渗出血来。
碧清吾没有回答,而是指向洞壁某处:"看那里..."
借着龙渊剑光,云舟淡看清了那片壁画——太祖持龙渊剑,紫袍道人持霜天剑,双剑交叉处迸发出惊天光芒。最惊人的是道人容貌:碧眼如潭,与云舟淡有七分相似!
"这是..."
"凛光祖师,也是你们云氏先祖。"碧清吾虚弱地解释,"当年他与太祖是异姓兄弟,共同创立翊国...后来为避天谴,自封修为隐入凛光殿..."
楚昭然突然咳嗽起来:"师叔的玉简...在那边..."
陆今安扶着他指向的方位,从石缝中取出一枚青色玉简。云舟淡注入内力,简上浮现李政通的字迹:
「见字如晤。龙渊乃太祖与祖师封印天道之力所在,双剑合则秘境开。清吾非弑师,实为护剑使;舟淡非弃子,实为应劫人。七皇子勾结羌族欲破封印,慕晴空(羌族大祭司)乃祖师血脉另一支,誓要复仇。昭然可信,影阁乃吾所立。速往北疆阻止血祭,否则天下倾覆。」
玉简末尾突然射出一道光线,在池水上空形成立体地图——北疆某处山谷标注着血红记号。
"七皇子要在那里举行血祭..."楚昭然握紧拳头,"用十万边民精血破开封印!"
云舟淡脑中轰鸣。他突然明白为何七皇子非要置他于死地——作为身负双重血脉的"应劫人",只有他能真正掌控龙渊剑!
碧清吾突然剧烈咳嗽,紫血溅在龙渊剑上。剑身顿时黯淡,而洞壁某处却亮起微光。楚昭然踉跄走去,从暗格中取出一柄通体雪白的短剑:"霜天剑的剑魄!"
剑魄只有匕首长短,却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寒意。碧清吾见到它,胸前的剑伤突然发光:"原来如此...徐天罡的锁魂剑是用霜天剑魄仿制的..."
"你能融合它。"楚昭然将剑魄递来,"师叔说过,护剑使本就是剑魄容器。"
碧清吾迟疑地看向云舟淡。后者突然抓住他手腕:"会有危险吗?"
"不知道。"碧清吾轻笑,"怕了?"
云舟淡直接夺过剑魄:"我来。"
"不行!"碧清吾和楚昭然同时制止。碧清吾夺回剑魄,眼中闪过一丝决然:"只有身负霜天剑气的人才能..."话未说完,他突然将剑魄按在自己胸前伤口上!
"碧清吾!"
剑魄融入身体的刹那,碧清吾整个人亮起冰蓝光芒。他痛苦地弓起身子,皮肤下仿佛有无数小剑在游走。云舟淡死死抱住他,感到刺骨寒意顺着手臂蔓延。
"忍一忍..."他徒劳地擦拭碧清吾额头的冰霜,自己的手指却被冻伤,"坚持住..."
痛苦持续了约莫一刻钟,碧清吾终于停止颤抖。当他睁开眼时,瞳孔竟变成了霜蓝色,呼出的气息都带着细碎冰晶。
"没事了。"他虚弱地笑笑,指尖凝结出一朵冰梅花,"看,多配你的眼睛。"
云舟淡喉头发紧。此刻的碧清吾美得惊心动魄——苍白皮肤下流转着冰蓝纹路,长发无风自动,宛如谪仙。他忍不住伸手触碰对方脸颊,却被冰得一哆嗦。
"傻子。"碧清吾握住他的手指呵气取暖,"龙渊认主了吗?"
云舟淡这才想起悬在一旁的龙渊剑。他心念微动,长剑便飞入手中,重量恰到好处。更奇妙的是,体内真气与剑身能量完美交融,再无先前排斥反应。
"看来是成了。"楚昭然艰难起身,"我们得尽快赶往北疆。七皇子既然派人来龙渊,说明血祭即将开始。"
陆今安突然指向洞顶:"有光!"
一道晨曦透过缝隙射入,正好照在池水中央。黑水退去,露出池底九具盘坐的枯骨,每具骸骨怀中都抱着一块玉牌。
"是历代护剑使..."碧清吾声音肃穆,"最中间那具应该就是..."
"凛光祖师。"云舟淡认出了骸骨手中的拂尘——与壁画上一模一样。更惊人的是,祖师遗骨心口插着半截断剑,剑柄刻着"霜天"二字。
碧清吾突然跪下,恭敬地磕了三个头。当他抬头时,祖师遗骨竟微微发光,一缕青烟升起,在空中凝成个模糊的人形。
人形指向云舟淡,又指向碧清吾,最后指向洞外北方。一道金光从祖师遗骨中射出,分成两股分别没入龙渊剑与碧清吾胸口。
"这是..."碧清吾按住胸口,霜蓝光芒更盛,"剑意传承?"
楚昭然突然跪下:"弟子拜见祖师!"他激动得声音发颤,"师叔说得没错,您果然留有后手!"
人形渐渐消散,只留下一句回荡在洞中的谒语:「双剑合璧日,因果轮回时」
离开秘境时已是正午。众人刚踏出峡谷,楚昭然腰间的影阁令牌突然发烫。他查看后脸色大变:"七皇子提前行动了!血祭改在明日黎明!"
"来不及了。"陆今安估算着距离,"就算日夜兼程也..."
云舟淡突然举起龙渊剑:"用它呢?"
剑身碧光大盛,映亮他坚定的面容。碧清吾若有所思:"传说龙渊剑可缩地成寸..."
"试试。"云舟淡握住碧清吾的手,另一手持剑向前虚斩。剑气所过之处,空气扭曲形成一道光门。
楚昭然倒吸一口气:"虚空之门!"他立刻整顿装备,"我打头阵。"
陆今安搀着他率先跨入光门。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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舟淡正要跟上,碧清吾却拉住他:"等一下。"他指尖凝结出一朵冰梅花,别在云舟淡衣襟上,"以防走散。"
"师兄这是担心我?"云舟淡故意调侃,掩饰自己加速的心跳。
碧清吾轻笑,突然凑近他耳边:"是啊,小殿下。"温热呼吸拂过耳廓,"毕竟你可是我拿命换来的..."
这句话让云舟淡浑身一僵。不等他反应,碧清吾已拉着他踏入光门。天旋地转间,他最后看到的是对方含笑的桃花眼——那眼底深处,藏着某种他读不懂的复杂情绪。
北疆刺骨的寒风扑面而来。众人站在一处山崖上,俯瞰下方山谷——密密麻麻的羌族士兵围着祭坛,坛上绑着十几个孩童。祭坛中央,身着黑袍的七皇子正在主持某种仪式,而他身旁...
"慕晴空!"碧清吾咬牙道。那位美艳的羌族大祭司手持骨杖,杖头镶嵌的正是一块紫灵枢碎片!
更惊人的是,祭坛上空悬浮着一柄巨剑虚影——与霜天剑魄一模一样,却大了数十倍。
"他们在召唤真正的霜天剑。"楚昭然声音发紧,"必须阻止血祭,否则..."
话音未落,一支黑羽箭破空而来,直取云舟淡咽喉!碧清吾挥袖击落箭矢,却见四面八方涌出无数黑甲士兵——七皇子早在此设下埋伏!
"徐天罡!"云舟淡怒视领头的疤脸男子,"你残害同门,罪该万死!"
徐天罡大笑:"残阳殿早该易主了!"他举起锁魂剑,"今日就拿你们的血祭旗!"
大战一触即发。云舟淡龙渊剑横扫,碧色剑气所过之处,敌人如割麦般倒下。碧清吾则守在众人身后,霜天剑魄在他手中化作流光,每一击都带起冰风暴。
"去祭坛!"楚昭然边战边喊,"阻止血祭才是关键!"
云舟淡看向远处祭坛——七皇子已举起匕首,对准了第一个孩童的心口!千钧一发之际,他全力掷出龙渊剑。长剑如碧虹贯日,却在接近祭坛时被无形屏障弹开。
"没用的。"徐天罡狞笑,"祭坛有紫灵枢布阵,除非..."
他话未说完,碧清吾突然出现在他背后,霜蓝手指穿透其胸膛:"除非...锁魂剑主身死。"
徐天罡不可置信地低头,看着自己胸口透出的冰晶手指:"你...怎么..."
碧清吾抽出手,徐天罡瞬间冻成冰雕,随后碎成一地冰渣。锁魂剑当啷落地,被楚昭然捡起:"现在能破阵了!"
四人冲向祭坛。随着锁魂剑劈下,紫灵枢屏障应声而碎。七皇子惊愕回头,正对上云舟淡含怒的碧眸。
"九弟,好久不见。"他阴冷地笑着,匕首却仍抵在孩童咽喉,"再上前一步,这孩子就..."
一道冰蓝光芒闪过,七皇子的手腕被齐根切断!碧清吾如鬼魅般出现在祭坛上,霜天剑魄抵住大祭司咽喉:"慕师姐,别来无恙。"
慕晴空美眸圆睁:"碧清吾?!你不是..."
"让你失望了。"碧清吾冷笑,"师父的账,该清算了。"
云舟淡趁机救下孩童,龙渊剑直指七皇子:"云舟逸,你勾结外族残害百姓,今日我以翊国九皇子的名义——"
"哈哈哈!"七皇子突然狂笑,断腕处流出的血竟在空中凝成诡异符文,"你以为这就结束了?"他猛地撕开前襟,露出心口嵌着的紫灵枢核心,"血祭早已开始!"
整个山谷剧烈震动,祭坛裂开巨大缝隙。一只覆满鳞片的巨爪从地底伸出,紧接着是第二只...某种远古凶兽正在苏醒!
慕晴空高举骨杖:"沉睡千年的霜天剑灵啊,听从血脉召唤——"
她的话戛然而止。碧清吾的霜天剑魄刺入她心口,却没有鲜血流出,反而开始吸收她的精气!更惊人的是,悬浮的巨剑虚影竟同时转向,剑尖对准了碧清吾!
"原来如此..."碧清吾苦笑,"你才是真正的剑灵容器..."
云舟淡想冲上去,却被突然爆发的冰霜风暴掀飞。混乱中,他看到碧清吾被巨剑虚影吞噬,而七皇子则狂笑着跳入地缝...
"碧清吾!"他声嘶力竭地呼喊,龙渊剑发出悲鸣般的震颤。
风暴中心,霜蓝光芒渐渐凝聚成人形。当光芒散去时,碧清吾悬浮在半空,手中握着一柄完整的霜天剑,而慕晴空已化作冰雕。
"双剑...合璧..."他看向云舟淡,眼中流下冰蓝色的泪,"小殿下...动手..."
云舟淡瞬间明白他的意思。龙渊剑与霜天剑必须同时刺入地缝,才能重新封印那凶兽。但这也意味着...
"不!还有其他办法!"
碧清吾摇头,霜天剑已开始反噬他的身体:"记住...龙渊不灭...霜天...永存..."
他化作一道蓝光冲向地缝。云舟淡别无选择,含着泪紧随其后。双剑同时刺入地缝的刹那,惊天光芒爆发,整个山谷都被映成碧蓝交织的奇异色彩...
当光芒散去,地缝已然合拢。祭坛上只余两柄交叉插地的长剑,而它们的主人,却不知所踪。
13. 羞涩
晨雾笼罩着无名山谷,云舟淡在鸟鸣中睁开眼。身下的草叶还沾着露水,龙渊剑横在身旁,剑身映着朝阳泛起暖金色的光。他猛地坐起,牵动全身伤口,疼得倒抽冷气。
"醒了?"
碧清吾的声音从溪边传来。他背对着云舟淡蹲在那里清洗绷带,紫色外袍褪到腰间,只着素白中衣。晨光透过半湿的衣料,勾勒出纤细却不失力量的腰线。银铃发辫解开了,如瀑青丝垂落水面,随着动作微微晃动。
云舟淡一时看呆了。昨夜双剑合璧的惊天光爆后,他们被气浪掀到这个山谷。记忆最后是碧清吾用身体护住他,霜天剑在头顶结成冰盾...
"看够了吗?"碧清吾回头,桃花眼里含着揶揄,"堂堂九皇子,怎么像个登徒子似的。"
云舟淡立刻移开视线:"谁看你了!我是在找...找..."他胡乱指着四周,"陆今安他们呢?"
"去镇上买药了。"碧清吾拧干绷带走来,"楚昭然伤得不轻,需要正经大夫。"他在云舟淡身旁跪下,伸手去解他衣带,"换药。"
"我自己来!"云舟淡往后缩,却被一根银针定住穴位。
"别动。"碧清吾指尖又出现三根银针,"你肋下的伤再不处理,会留下病根。"
云舟淡僵着身子任他摆布。碧清吾的手法极轻柔,银针所过之处,火辣的伤口顿时清凉一片。当处理到腰间最深的那道剑伤时,他忽然俯身,唇几乎贴上皮肤:"忍一忍。"
温热呼吸拂过敏感的腰际,云舟淡浑身绷紧。碧清吾趁机将药粉撒在伤口上,剧痛让他闷哼一声。
"小殿下怕疼?"碧清吾忽然在他耳边轻吹一口气,声音带着笑意,"昨晚挡在我前面时,可英勇得很。"
云舟淡耳根发烫:"胡说什么!那是...本能反应。"
"本能啊..."碧清吾意味深长地拖长音调,手指似有若无地擦过他腹肌,"殿下对所有人都这么...本能吗?"
"你!"云舟淡气得要起身,却被银针所制,只能怒视,"把针拔了!"
碧清吾轻笑,突然贴近他唇边:"求我?"
两人呼吸交错,云舟淡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药香混着血腥气。这个距离下,碧清吾的睫毛纤长分明,眼尾因疲惫泛着薄红,更添几分妖冶。
"...滚。"云舟淡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
碧清吾大笑,利落地拔了银针:"逗你的。"他变戏法似的从袖中取出一个油纸包,"尝尝,刚摘的野莓。"
果子酸甜多汁,云舟淡一口气吃了大半。碧清吾支着下巴看他,突然伸手抹去他嘴角的汁液:"慢点,没人和你抢。"
指尖在唇边一触即离,却像火星溅在干草上。云舟淡猛地站起:"我去打水。"
溪水清冽,他掬起一捧泼在脸上,试图冷却发烫的脸颊。水面上自己的倒影狼狈不堪——头发蓬乱,眼下青黑,哪还有半分皇子威仪。更可笑的是,仅仅因为碧清吾几个暧昧的小动作,他就...
"需要帮忙吗?"
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云舟淡差点栽进溪里。碧清吾不知何时来到身后,手里拿着把木梳。
"你头发打结了。"他不由分说按着云舟淡坐下,梳子轻柔地穿过发丝,"忍着点。"
云舟淡想拒绝,却被恰到好处的力道按得舒服眯眼。碧清吾的手指穿梭在发间,偶尔擦过头皮,带起一阵细微战栗。
"你眼睛的颜色..."碧清吾突然说,"和祖师画像一模一样。"
云舟淡一怔:"什么?"
"龙渊洞里的壁画。"梳子停在某个发结处,"祖师的碧眼比你还要深些,像暴雨前的海。"
云舟淡想起那个与自己容貌相似的紫袍道人:"所以...我真是祖师血脉?"
"嗯。"碧清吾解开最后一个发结,手指顺势滑到他颈侧,"所以我第一眼就认出你了。"
这近乎告白的话语让云舟淡心跳加速。他转头想看清碧清吾的表情,却撞进一汪含笑的春水里。晨光为那人轮廓镀上金边,连睫毛都成了透明的金色,美得不似凡尘客。
"你..."云舟淡喉结滚动,"当初为什么救我?"
碧清吾歪头,银铃在发间轻响:"因为你傻乎乎地往悬崖跳?"见云舟淡瞪眼,他笑着退开,"开玩笑的。是师父...李政通的安排。"
"他让你接近我?"
"不全是。"碧清吾望向远处,"我本是凛光殿安插在扶光观的暗桩,五年前那场大火后..."他顿了顿,"师父让我守着龙渊秘密,等待双玉合璧之日。"
云舟淡想起那块拼合的双玉:"你早知道我的身份?"
"只知道你是关键。"碧清吾的梳子又动起来,"直到在龙渊洞看到你对剑光的反应..."他轻笑,"血脉做不了假。"
阳光渐渐炽烈,两人挪到树荫下。碧清吾从行囊取出干粮,掰成两半递给云舟淡:"凑合吃,等陆今安回来就有热食了。"
粗硬的饼子硌牙,云舟淡却吃得津津有味。他偷瞄身旁的碧清吾,发现对方连吃干粮都优雅得像在品茶,小口小口地咬,喉结随着吞咽轻轻滚动。
"看什么?"碧清吾突然转头。
云舟淡仓促移开视线:"你...伤怎么样了?"
碧清吾扯开衣领给他看——锁骨下方原本可怖的剑痕已经结痂,周围皮肤泛着不正常的霜蓝色。
"霜天剑魄与身体融合得不错。"他满不在乎地说,"就是偶尔会发冷。"
话音刚落,他突然打了个寒颤。云舟淡下意识握住他的手,触感冰凉如雪:"这叫不错?"
"习惯了。"碧清吾想抽回手,却被握得更紧。云舟淡运起凛光心法,温暖内力顺着手掌传递过去。
碧清吾睫毛轻颤:"浪费内力..."
"闭嘴。"
两人静静坐在树荫下,掌心相贴。远处传来溪水潺潺,近处是鸟雀啁啾。有那么一瞬间,云舟淡希望时间就停在此刻。
"对了。"碧清吾突然想起什么,"山谷深处有处温泉,要去泡泡吗?对伤口好。"
云舟淡想象了一下那个场景,耳根又开始发烫:"...行。"
温泉藏在藤蔓掩映的山壁后,热气蒸腾如仙境。碧清吾解开发辫,随意地甩了甩长发:"殿下先请?"
云舟淡背过身脱衣服,耳尖红得滴血。入水声响起后,他才慢慢转身,看到碧清吾已经靠在对面石壁上,长发如海藻般散开在水面。蒸腾的水汽中,那人修长的脖颈和锁骨格外醒目,再往下...
他猛地沉入水中,只露出脑袋。
碧清吾轻笑:"殿下害羞?"
"水太热!"云舟淡梗着脖子。
"是吗?"碧清吾突然游近,带起的水波荡漾着撞在云舟淡胸口,"我觉得刚好。"
距离近得能数清他的睫毛。水珠顺着碧清吾的鼻梁滑落,停在微微上扬的唇角。云舟淡不自觉地盯着那滴水珠,直到它坠入水面。
"帮我擦背?"碧清吾突然转身,露出线条优美的后背。霜天剑痕在肩胛骨之间泛着蓝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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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围是未愈的鞭伤。
云舟淡喉头发紧,接过布巾的手微微发抖。触碰的瞬间,碧清吾轻轻"嗯"了一声,声音像羽毛搔在心上。
"疼?"
"舒服。"碧清吾半闭着眼,"殿下手法不错。"
云舟淡尽量轻柔地擦拭那些伤痕,心里泛起细密的疼。这个人到底经历过多少厮杀,才能对这样的伤痛习以为常?
布巾滑到腰际时,碧清吾突然转身。水面刚好没过他胸口,两点樱红在水下若隐若现。云舟淡仓皇后退,却被抓住手腕。
"跑什么?"碧清吾眼中带着狡黠,"礼尚往来,该我帮殿下了。"
不等拒绝,布巾已经贴上他胸膛。碧清吾的手法堪称折磨——时而用力擦过伤处,时而又轻得像羽毛拂过。当布巾滑到腹肌时,云舟淡猛地抓住他手腕:"够了!"
碧清吾眨眨眼:"殿下好凶。"却趁势又贴近几分,两人膝盖在水下相碰。
云舟淡呼吸急促,正不知如何是好,远处突然传来陆今安的呼喊:"你们在哪?"
碧清吾遗憾地退开:"扫兴。"他起身出水,湿透的衣衫紧贴在身上,勾勒出每一处起伏。
云舟淡迅速背过身,听到身后窸窸窣窣的穿衣声和轻笑:"殿下慢慢泡,我去接他们。"
等心跳平复,云舟淡才离开温泉。回到营地时,陆今安已经架起锅煮粥,楚昭然靠在一旁的树下闭目养神。
"买到药了?"云舟淡问。
陆今安点头,指了指旁边的包袱:"还带了干净衣服。"他压低声音,"七皇子残部退到北疆大营了,据说在筹备什么仪式。"
云舟淡皱眉:"他还不死心?"
"徐天罡虽死,血刃堂还有余孽。"楚昭然突然开口,眼睛仍闭着,"更麻烦的是慕晴空的徒弟接管了羌族巫军,誓要报仇。"
碧清吾正在拧干头发,闻言冷笑:"不自量力。"
夜幕降临,四人围着篝火吃热粥。楚昭然的气色好了很多,正和陆今安讨论路线。云舟淡注意到他们时不时交换的眼神,和偶尔碰触又迅速分开的手指。
"看出来了?"碧清吾凑到他耳边,"楚师兄对那孩子很特别。"
温热呼吸撩得耳根发痒,云舟淡往旁边躲:"关我什么事。"
"殿下真无情。"碧清吾佯装叹息,"人家可是为了救你才受的伤。"
云舟淡瞪他,却见碧清吾眼中含笑,哪有半分责备的意思。火光映在那张脸上,平添几分暖色,连霜蓝剑痕都柔和了许多。
夜深人静,云舟淡躺在临时铺就的草垫上,听着不远处楚昭然均匀的呼吸声。身侧突然一沉,碧清吾悄无声息地躺下,手臂贴着他的。
"冷。"那人理直气壮地小声说,往这边又靠了靠。
云舟淡没躲。夜风确实凉,而碧清吾身上带着药香的体温令人安心。他听着身旁人均匀的呼吸,渐渐沉入梦乡。
半梦半醒间,有什么柔软的东西擦过额头。云舟淡想睁眼,却敌不过睡意,只下意识往热源处蹭了蹭,落入一个带着清冽药香的怀抱。
晨光再次洒落山谷时,他发现自己确实蜷在碧清吾怀里。那人已经醒了,正支着头看他,发丝垂落在他脸颊旁,痒痒的。
"早啊,小殿下。"碧清吾笑得像只偷腥的猫,"睡得好吗?"
云舟淡瞬间弹开,差点撞到身后的树。碧清吾大笑,银铃在发间清脆作响。晨光为他镀上金边,宛如画中仙。
这一刻,云舟淡忽然希望这场逃亡永远不要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