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80,赶山狩猎养全家》 第1章 重生1980,我来养活这个家! 东北,双马岭。 “小安,小安……” “嗯……?” 被吵醒的方安刚睁眼,就看到个三十多岁的妇人。 妇人裹着脏兮兮的大棉袄,黄头巾包裹的脸颊带着泪痕,正叫着方安起床。 “大嫂?” 方安皮勒扑楞地跑到炕梢。 见鬼了? 大嫂四十多年前就死了,怎么跑家里来了? 等等! 这哪还是自己的家? 十来平的小屋进门就是火炕,熄灭的煤油灯倚着炕梢的松木柜,柜旁还贴着张抱着大红鲤的胖娃娃。 这不是大哥家的小屋吗? 我重生了? 方安激动得双手颤抖。 上一秒他还在给大哥大嫂上坟,回想起往事悲痛欲绝,脑淤血发作当时就咽了气。 可没想到竟然重生了! “你大哥找你。” 陈燕芳被方安的动作吓一跳,扫了眼身上的浮灰,说完就出了门。 “大哥?大哥还活着?” 方安来不及多想,跳到地上,踏拉着棉鞋就追了上去。 屋外客厅。 大哥的俩孩子正蹲在那儿烧灶坑。 陈燕芳站在对门门口,等方安过来一起进了东屋。 “小安来了,你想说什么就说吧!” 陈燕芳关上房门,靠着立柜偷偷抹眼泪。 “小安……,大哥想求你件事。” 躺在炕头的方德明瘦得皮包骨,有气无力地说道。 “你工作没了,家里又没钱,圆圆她爹不会让她嫁过来。我这身体快不行了,怕是看不到你娶媳妇了。” “不过我和你大嫂说好了,等过了年让你大嫂再帮你找找,不求多漂亮,好好待你就行。” “以后你好好干活。我要是不在了,帮我照顾好你大嫂,她自己带孩子不容易,咱老方家可不能亏待她……” “大哥!” 方安握住大哥的手猛然惊醒。 这不是大哥自杀的那天? 1980年! 十岁那年父母过世,方安被大哥接到了双马岭。 刚来时方安还跟大哥去生产队赚工分,但转了年就和队里的几个该溜子混到了一起,整天和那些狐朋狗友出去鬼混,喝酒打牌是样样不落。 家里的活他从来没干过,还充大头当热书记,总帮别人家干活,惹得大哥大嫂没少为了他吵架。 大哥看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找队长借了三十块钱,拜托会计老杨给方安找个活,让方安去县里的施工队。 自此,方安一下子成了队里年轻人羡慕的对象。他心心念念的陈圆圆,也突然答应要嫁给他。 毕竟这年头还没包产到户,家家户户只能在生产队赚工分,到年底才能分钱分粮食。要是生产队收成不好,那就没得分。 但有工作的可不一样,每个月工资几十块,攥在手里想咋花就咋花。 只可惜好景不长。 方安入秋时刚走,方德明就瘫痪了! 家里全靠大嫂一个人撑着。 方安这边没干上仨月,也被施工队开除了。 家里一落千丈。 粮食没剩多少,吃饭都成了问题。 方德明不想拖累他们,把妻子托付给弟弟,当晚就自杀了。 “大哥,你别瞎想,你的病能好!等开春暖和了,吃点好的,肯定能恢复。”方安听得揪心,拉着大哥的手劝道。 “小安,你听我说。这两年收成不好,没分多少粮。家里柴火快没了。我这病好不了,活着也拖累你们。好在队长那三十块钱,你嫂子给还上了,这个不用你操心。” “等过了年攒点钱,让你嫂子给你成个家。只要你能踏下心来好好过日子,照顾好你大嫂,我也就放心了。” “大哥,你这叫什么话?” 方安眼见劝不动,突然板起脸。 前世他稀里糊涂地就答应了,结果也没照顾好大嫂。 第二年刚开春,大嫂上股火积劳成疾,也跟大哥走了。 如今重活一世,他绝不能再让这件事发生! “你安心养伤,媳妇儿我自己找,柴火和吃的我来弄。你要是敢走,我明天就回老家,大嫂和孩子我也不管了。” “你……!” 方德明气得瞪俩眼珠子说不出话。 吱呀。 几人正说这话,东屋房门打开。 大哥的儿子方思成探着小脑袋张望,委屈巴巴地看向陈燕芳,“娘,我饿……” 陈燕芳抹了把眼泪,带孩子出去拿个粗面饼,掰成四半才给俩孩子一人一块儿。 “娘,我想吃肉……” “我看你像肉!” 屋外传来大嫂的训斥。 方安疑惑地看向大哥。 “大哥,家里不是养个猪?咋没肉了?” “你大嫂卖了两角半,不然哪来的钱还队长?剩下的没放好,又被狼叼走不少……”方德明痛苦地闭上双眼。 “你卖了钱不看病?” “看什么病?我这身体自己还不知道?好不了!我要是走了,就剩你和你大嫂,背着外债怎么过日子?”方德明低声呵斥,不想让媳妇儿听见,“听我的,你就照顾好你大嫂,实在不行——” “打住!我还是那句话,你敢死我就敢走。” 方安语气坚定,给大哥盖好被子就去了外屋。 “大嫂,给东屋多烧点柴。大哥这病不能着凉,柴火不够我再想办法。正好烧点水,我去弄点肉,回来煮肉吃。” “肉?” 俩孩子听得双眼放光。 “小安,这大冷天的,你上哪弄肉去?” 陈燕芳快步过来拦下。 “你甭管了,我很快就回来。” 方安回屋裹上大棉袄,去下屋翻出抄网,拿起门口别着的大砍刀就准备上山。 双马岭西面就有座山,形似马鞍取名马鞍山。 前世大哥大嫂过世,俩孩子被姥爷接走后。 队长看在大哥的面子上,介绍方安去马鞍山当护林员。 后来方安靠山里的草药赚了钱,特意找各种医学专家打听过大哥的病因,这才知道是营养不良导致的肌肉萎缩,加上大哥常年劳作不怎么休息,以前疼的时候没注意,时间一长就瘫痪了。 可即便如此,大哥还是把好吃的都留给了莹莹思成和方安。 每每想起这些,方安就心如刀绞。 但好在上天又给他一次机会! 这东北物产丰富。 棒打狍子瓢舀鱼,那可不是吹的! 前世他当了护林员,没事就去山上打猎。 山里有狼有野猪,狍子黄羊样样不缺。 如今大哥得了病,孩子也在长身体。大嫂强撑着这个家累得不轻,身体也不好。 索性先保证能天天吃上肉,把营养补上去。 而且动物的皮子能换钱,山里的草药也能换。 就凭他前世的手艺,一年内弄个万元户都不成问题,到时候先把大哥的病治好,再让大哥大嫂享享福。 前世大哥一家光照顾他了,这回就由他来养活这个家! 只不过在那之前,得先让可爱的小外甥解解馋! 方安下定决心刚准备出门。 咚咚咚! 敲门声。 “这么晚,谁啊?” 门分左右,来人竟是前趟街的赵双。 “呦,介不我方哥嘛!” “你来干什么?” 方安冷着脸质问。 这人外号二愣子,是方安的狐朋狗友之一,打小嘴就甜,把方安哄得五迷三道,一口一个大哥叫着,叫得方安那个开心,可没少骗方安的钱。 每次都说借,可哪次也没还! 方安隐约记得,前世这天赵双又是来借钱的。 家里都快没吃的了,可方安被哄了几句又借了,害得大嫂大冷天的出去借粮食。 如今重活一世,还想来借钱? 借你大爷! 第2章 先逮个野鸡解解馋 “害,瞧你这话说的,找你当然有事儿。走走走,进屋说。” 赵双嘡啷着大舌头,说着就要去搂方安的肩膀头。 “滚蛋。” 方安厌恶地推开,关上大门就要往西走。 “诶,别急着走啊。”赵双急忙拦下,“行,我直接说。你刚回来发工资了吧,借我十块钱。我妈刚给我介绍个对象,急着买东西。” “你娶媳妇关我屁事儿?” “我的好大哥,就当帮兄弟一个忙,过后我双倍还你。” 赵双嬉皮笑脸地哄着,说着就要摸方安的口袋。 方安啪地打掉,一脚下去,险些没把他踹到壕沟里。 “去你妈的!我说借了吗?还上手?谁特么给你惯的?有多远滚多远!以后别特么来烦我!” 说完。 方安没再搭理他,转头往西走。 “我草?方安,你什么意思啊?” 赵双爬起来拍着雪,气得满脸涨红。 “天天在你大哥家混饭吃,还特么敢跟我动手。不借我钱是吧?你信不信我把你被辞退的事告诉陈圆圆?” 赵双扯着脖子喊,但方安已经走远了,也不知是听见了没答应还是太远没听见。 “妈的,跟我装,特么给你脸了?” 赵双骂了几句,越想越气,嘟囔着追了上去。 这时候全球还没开始变暖。 东北刚入冬的时候就堪比后世的三九天。 零下二三十度。 赵双抱着膀哆哆嗦嗦地跟着,冻得牙都直打颤,步伐也越来越慢。 然而另一边。 方安拿着抄网的木头杆,夹着大砍刀大步流星地往西走,步伐却越来越快。 刚出屋那会儿确实有点冷,但现在完全感觉不到,而且走了这么久也没觉得累。 这要是放在前世临终前,想都不敢想。 果然,还得是年轻好啊! 身体旺,火力壮,傻小子都能睡凉炕。 方安感慨着继续赶路,眼睛紧盯着路边的柴火垛。 这些柴火大多都是干枝。 每年大雪封山前,村民都会到山边上砍些回来当柴烧。 前些年大哥也跟着他们上过山。 但今年大哥瘫痪,大嫂一个人忙里忙外没那么多时间,去的就比较晚。 这去的晚,自然捡得少。 更何况今年大雪来得早,刚入冬就封了山。 大嫂没捡回来多少,只能花钱买煤烧。 但家里钱不多,也买不了多少,勉强能对付一冬天。 可方安一回来,不能跟大哥大嫂挤一个炕,只能分开住,这柴火自然就不够了。 不过方安看是看,心思可没在这柴火上,而是在柴火垛里找野鸡。 冬天大雪封山后,山上就没吃的了。 山里那些比较懒的动物不屯粮,只能跑到山下找吃的。 这野鸡就是其中一个。 而且野鸡比较贼,经常在柴火垛里猫着。 这里风吹不着雪淋不着,冷是冷了点,但总比在外边强。大部分野鸡一住就是一冬天,直到开春暖和了才会回山里。 方安四处撒目着,没多久就在西头的柴火垛下发现个刚抛出来的痕迹。 昨天刚下过雪,柴火垛旁的雪没人清,野鸡出来觅食再钻回去,很容易留下痕迹。 但发现归发现,这东西可不是那么好抓的。 都说东北这边是棒打狍子瓢舀鱼,但也不是家家都能吃上肉,最主要的原因就是不会抓。 抓野鸡要讲究窍门! 这野鸡会飞,稍微失手就飞走了。 正常情况下都是用铁丝下套子,或者用粮食做陷阱,再不用大网扣。有些还会用强光手电照,干扰野鸡的视线后再抓。 但方安哪有这些? 铁丝大网都没有。 这年头连手电筒都少见,更别说强光的了。 因此,方安只能靠前世学来的特殊本领去抓。 “啾啾……” 方安吹着口哨,突然发出野鸡的叫声。 这野鸡对声音很敏感,同类的叫声能吸引它们靠近。 前世这时候方安可不会这些,这都是在山里当护林员时才学会的。 果不其然。 方安吹了没几声。 柴火垛下的野鸡探出个小脑袋,发现外边的是方安,张开翅膀就要飞走。 好在方安早就握紧了抄网,在野鸡起飞的时候找准方向,猛地套了上去。 扑棱棱! 野鸡刚蹦起来,就被抄网盖住。 方安踩住抄网的杆子拿起砍刀,跑过去把野鸡抓出来,一刀就抹了脖子。 野鸡在地上扑腾几下咽了气。 方安拎着野鸡的脖子,捡起地上的抄网和砍刀,用脚踢着周围的雪,把被血染红的地方盖上,笑呵呵地往家走。 可刚走出没几步。 迎面突然走来个熟悉的身影。 “呦,我说你咋拿个抄网,逮野鸡呢。” 赵双晃晃悠悠地走过来,搓着手捂着发红的耳朵,冻得嘶嘶哈哈。 看着方安手里的野鸡馋得流口水,也不想着刚刚被踹的那一脚了。 “嘿,这野鸡可不小啊,见面分一半,我要——” “你特么没长手?想吃自己抓!” 方安怼了句懒得搭理他,绕过他就要回家。 “诶,方安,你不借钱还打我,看在咱兄弟认识这么多年的份儿上,我不跟你计较。但这鸡你要不分我一半,我可管不住我这张嘴。要是陈圆圆知道你被施工队开除,她还能嫁给你吗?” 赵双得意地勾起嘴角。 方安暗自冷笑。 前世赵双借了钱和朋友喝酒,在酒桌上就把这件事给说了,结果第二天陈圆圆就过来提分手。 方安因此颓废了好长时间,害得大嫂一个人养活他们仨,这才积劳成疾过了世。 重活一世,他巴不得早点和陈圆圆撇清关系。 但此时此刻,方安却故作为难。 “说的也是哈,那你真得帮帮我,赶紧告诉她。” “你……啊?” 赵双直接听傻了,“你特么没病吧?” “早点去啊,天快黑了小心狼。” 方安好心提醒,说完就往家走。 “方安,这可是你说的,你特么别后悔!” 赵双指着方安大喊,骂骂咧咧地往北走。 “妈的,钱不借野鸡也不给,还特么敢打老子!老子不把你俩搅和黄就特么不姓赵!” “废物一个,还特么吓唬我,老子是人被吓大的?这大白天的哪有狼?狼呢?” “嗷……” 突然,不远处传来声狼嚎。 赵双吓得一哆嗦,脚一滑当场就摔了个狗吃屎,连滚带爬地往最近的陈圆圆家里跑。 方安听见摔倒的动静,轻蔑地笑了笑。 前世方安赚了钱,回来建设过双马岭,但那时赵双已经没了,两人没再见过面。 想想也是可笑。 当年被赵双骗走不少钱,还听信他的鬼话,说大哥把他接过来就是为了让他帮家里干活。 不过这要怪也只能怪自己,谁让自己真信了! 噗通! 方安正嘀咕着,突然被路边的声音打断了思绪。 转头看去,一只野兔在雪地蹦了几下,眨眼就消失了。 方安顿时有些意外,没想到村里还有野兔子。 这可是个好东西。 肉能吃,皮子能卖钱。 回家弄套子套两只,就算不卖钱,给莹莹和思成做个手套也不错。 家里大嫂就会做,手艺可不比县里的裁缝差! 与此同时。 家里的水已经烧开了。 莹莹和思成站在窗边盯着大门口,却迟迟不见方安的身影。 “小叔咋还没回来?” 方思成揉着肚子,听说有肉吃,粗面饼都没动,且攒着肚子呢! “别想肉了,吃了赶紧睡,大冷天的哪那么好抓?”陈燕芳训了句。 刚刚赵双来时,说话声音比较大。 陈燕芳顺着窗户看见了,估计方安是跟他喝酒去了。 但这种事她可不会跟俩孩子说。 以前方安不干活,俩孩子说方安的时候,方德明两口子都会及时纠正。 在他们眼中,方安还是个孩子,以后能改的。而且方安是长辈,不能让孩子说长辈的不是。 俩孩子悻悻地低下头,慢吞吞地拿起粗面饼。 吱呀! 就在此时,大门突然打开。 方安回来了! 第3章 小安又去喝酒了? “小叔!小叔回来了!” 俩孩子听见动静,小跑着出去迎接。 陈燕芳顺着窗户看到方安拎着什么东西,不免有些恍惚。 这还是自己的小叔子吗? 往常方安去喝酒,不到后半夜回不来。 看样子这是没去。 可是二愣子不是来找过他?他给回了? “小叔!” 院内,俩孩子蹦蹦跳跳地围在方安身边。 “你俩咋出来了?外边冷赶紧回屋。把这个拿进去炖了吃。” 方安宠溺地笑了笑,把野鸡递给了方莹莹。 “哦,有肉吃喽!” 方思成蹦得老高,跟着姐姐就进了屋。 方安目送孩子回去,把抄网放到下屋,拿破布把砍刀上的血擦干净防止生锈,忙完了这才回屋。 “娘,你快看,小叔抓到的!小叔没骗我,有肉吃了。” 屋内。 方思成指着野鸡炫耀。 陈燕芳还有些发愣,这野鸡个头可不小,看上去得有三斤沉,可这真是小叔子抓到的!? “大嫂,水开了吗?” 方安进屋问道。 “小叔,开了开了。” 方莹莹一手拿野鸡,一手掀起了锅盖。 锅里足足半锅水! 方安拿水瓢盛出两瓢放盆里,抓起野鸡开始退毛。 “一会儿退完毛,挑几个好看的,晚上拿铜钱儿扎键子。” 这年头谁家里都有几个铜钱,但大部分都用来扎键子。 方安前世看过不少直播鉴宝,听说这些铜钱有的挺值钱,但那已经是四十年后了,现在没人在乎这玩意儿,扔大街上都未必会有人捡。 “真哒?我要这个!” 啪! 方思成伸手就要拿,被方莹莹打了回去,“开水!烫死你!” 方思成缩着手不吭声。 方安看着两人偷笑。 果然还得是血脉压制啊! 这要是大嫂说,思成可未必听,必须得试一试。 有姐姐在就是好。 但方安的姐姐,却早就不在了…… 陈燕芳看着三人有说有笑,也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以前方安哪管过这俩孩子? 不是跟二愣子他们喝酒,就是躺在炕上睡大觉。 家里活多忙不过来,莹莹和思成也跟着忙。 可方安看都没看过一眼,哪还能想着给她们弄吃的?更别说给她们扎键子了! 方安这边退完毛,开膛取出内脏。 鸡肝鸡心放碗里。 鸡胗先割开,撕下上面那层发黄的黏膜单独留好,这个叫鸡内金,能健胃消食,通淋化石。 简单来说,小孩吃多了积食,把鸡内金晾干碾成粉,冲水喝下去就能好。 除此之外,这东西还能治肾结石,能卖钱! 鸡内金取下,鸡胗也跟着放碗里,至于肠子什么的就扔了。 “小叔,这个不能吃吗?”方思成指着鸡肠子问道。 “这里面有虫子,吃了会得病。” 方安故意说得严重些。 其实八十年代,这肠子割开,洗干净是一样的。 只是几十年后,不知道哪传出来鸡肠子里有寄生虫,方安看过相关的新闻,这才不想让孩子吃,防患于未然。 陈燕芳也没说什么,鸡都是小叔子弄来的,他说咋整就咋整。 方安把鸡洗干净剁成块儿,剩下的就交给大嫂了。 前世方安也做过饭,但味道远不如大嫂做得好吃。 “小安,这鸡……是炒还是炖?” 陈燕芳端着盆问道。 秋收后猪刚杀,肉没剩多少,但荤油可熬出来不少,炒或是炖都够用。 “大嫂,你看着弄吧。” “那……炖?这外边挺冷的,喝点热乎汤,能暖暖身子。”陈燕芳试探着提议。 “行。” 方安点头应下。 陈燕芳拿起大铁勺开始忙活。 方莹莹和方思成等水凉些选好毛,翻出两个铜钱找方安扎键子。 方安看着手上的东西摆弄半天。 记忆里是先修毛,剪齐后再剪两块儿破布垫上,把鸡毛摆好插中间,再用针线固定。 但前世四十多年没碰过,这冷不丁弄一下手有点生。 等两个键子扎好,外边的鸡都炖熟了。 俩孩子虽然等得久,但拿到键子后还是挺开心,跑去东屋放桌子。 鸡肉端上桌。 陈燕芳先盛碗汤,把鸡肉撕开放里面,拿勺喂着方德明。 “快尝尝,小安刚抓的鸡。” “鸡?小安,你咋抓到的?” 方德明早就闻道味儿了,只是现在才找到机会问。 “啊,我施工队有个同事,他爹是打猎的,跟着学了几招。” 方安急中生智扯个谎。 施工队那边的情况,大哥和大嫂都不知道。 不知道他干的什么活,见过什么人,也不知道他是因为什么被辞退的。 方德明欣慰地笑了笑,喝着汤聊着天儿。 一碗鸡汤下去,苍白的脸色缓和了些,说话也有了力气。 陈燕芳偷偷抹了把眼泪。 丈夫瘫痪这么久,头一次见好,这可都是小叔子的功劳! 一大碗炖鸡肉。 方德明吃了两块鸡胸肉,陈燕芳只吃了鸡头和鸡屁股。 方安第一次没和孩子抢,啃了点鸡脖子喝了汤,剩下的全都给俩孩子吃了。 但这野鸡就三斤,开膛扔掉内脏就剩两斤多,再去了骨头也没剩多少。 两孩子吃得意犹未尽。 肉吃完了就喝汤,汤喝没了就嗦啰手指头。 方安看得一阵揪心,这俩孩子是真缺肉了! 前世在施工队,方安每次开工资都去买肉串解解馋,剩下的不是借给赵双喝酒,就是给陈圆圆买东西,从来没想过这俩孩子。 现在想想真特么不是人! 大哥大嫂忙的时候,俩孩子也跟着忙,没少给他弄吃的,可等他有钱了,却从来没想过他们。 吃过饭,俩孩子去刷碗。 方安放好桌子,从兜里拿出二十二块钱。 “大嫂,这是我这个月工资,你先拿着应急。这二十块给你,剩下的两块钱我留着。” 方安把两张大团结塞给大嫂。 “小安,这……这钱你留着,家里没啥用钱的地方。”陈燕芳连忙推脱。 下午方安回来,陈燕芳还跟丈夫抱怨过,说方安出去打工几个月,也没往家里拿过钱。 但抱怨归抱怨,她也知道方安在外边干啥都需要钱。施工队管住不管吃,光吃饭就得花不少。 只要方安有这个态度就足够了。 “大嫂,我突然回来,家里柴火不够烧。这两天我想办法弄点,要是弄不到还得买点煤。莹莹和思成也得上学,用钱的地方多着呢,你先拿着用。” 方安说着就塞进了陈燕芳的口袋。 “我……”陈燕芳求助地看向方德明。 “小安给你就收着吧。”方德明欣慰地笑了笑,“小安啊,你——” “诶,我还是那句话啊,说不管我真不管,不信你就试试。”方安急忙打断,生怕大哥又把大嫂托付给他,然后偷偷摸摸地自杀。 “大嫂,我先回屋了。” “诶。” 陈燕芳感动得热泪盈眶。 这几个月家里全靠她硬撑,说不难那是扯淡。 本以为方安回来又要多照顾个人,可没想到方安竟然变好了,家里又多个了顶梁柱。 虽然不知道方安能维持多久,保不准哪天又回去了,但至少现在是好的,能让她缓两天也知足了。 方安出了东屋去厨房,跟俩孩子收拾完才回去睡觉。 但躺在炕上闭上眼,满脑子都是莹莹和思成嗦啰手指头的画面,怎么睡都睡不着。 索性方安也不再睡,抓起大棉袄去下屋找铁丝。 这年头铁丝很少买新的,都是拆了用用了拆。 方安找了一大圈,就在角落里找到些上锈的,挑挑拣拣对付着编出来几个套子,又出了大门往西走,寻摸着地方下套子。 “什么声?”方德明刚要睡着就听见大门响。 “小安出去了。”陈燕芳披着外衣回来,站在炕边皱眉头,“不能又去喝酒了吧?” “去就去吧。起码知道给孩子弄吃的,慢慢改吧。” 方德明叹了口气。 陈燕芳慢吞吞地坐在炕沿上,本以为方安能多撑两天,没想到就撑了一顿饭的时间。 “你先睡吧,我等等小安。这两天队里来过狼,等他喝完回来我再睡,别出什么事儿。” 第4章 兔子让人拿走了? 陈燕芳整理好被子盯着大门口。 “小安那么大,能照顾好自己,赶紧睡吧。”方德明小声劝道。 “你睡你的。” 陈燕芳往炕里凑了凑,依旧盯着外边。 方德明嘴上那么说,却也跟着看向大门口。 晚上炕烧得很热,烙着腰很舒服,但两人却谁也睡不着…… 另一边。 方安并不知道大哥大嫂在等他,拿着套子往西走,正沿途观察着路边的小脚印。 这些脚印大多是椭圆形,前后浅,中间深。 前面的脚印比较大,后面的脚印比较小。 一看就知道是兔子的! 当然了,光凭这个也不能下定论。 东北这边还有狐狸和山狸子,野猫耗子啥的也不少,这些动物的脚印都差不多,大晚上的又看不清,不太好区分。 但兔子的前爪小,后爪大,跑起来一蹦一蹦的。 这就导致它后爪的痕迹始终在前爪子的正前方,而且永远是成对出现,很容易分辨。 方安顺着脚印往前走,走到发现兔子的地方也没停。 这里只有一排脚印,来回走的兔子就一个,下了套子也抓不到。 其实抓野兔子没什么好办法,只能做套子弄陷阱。 套子很好做! 先用铁丝绕个圈,控制好大小再弄个活扣就完事了。 只要兔子经过时能碰到,套子缩小缠住它,基本就能抓得到。 但难就难在如何让兔子能碰到! 方安顺着脚印继续找,一直走到西边的拐角处才停下。 这拐角处的杖子附近有五六排小脚印,还有些兔子的排泄物,显然经常有兔子在这儿跑。 一个兔子是抓不到。 但兔子多了,抓到的几率自然就大了。 方安蹲下身子,拿出两个套子系在木头杖子上,弄好后又用手拉了拉,确保这套子不会被兔子给拽跑才算弄好。 随后,方安又继续往西走,寻找脚印多的地方下套子,等手上的十三个套子都弄完,这才转头往家走。 回程的路上不用看脚印,走得自然比来时快,眨眼就到了家门口。 方安踢开掩门的砖头进了院儿,拿木头方子顶住大门,小跑着回屋。 “小安,回来了!” 陈燕芳听见动静出来,说话声险些把方安吓一跳。 “大嫂?还没睡?” “看你出去寻思跟你说一声。这两天队里来过狼,晚上出去太危险了,要没什么事就早点睡。”陈燕芳笑呵呵地提醒。 “啊,我——” “我就想跟你说一声,你有事儿就忙你的。我和你大哥先睡了。” 陈燕芳没等方安解释就回了东屋。 方安在门口愣了下,但很快就反应过来。 以前跟赵双出去喝酒,都是后半夜才回家。 刚开始那几年,大哥大嫂看不下去,就说了他几句。 当晚方安是答应了,可转过天就借钱去喝酒,害得大哥大嫂跟在屁股后给他还账。 两人每次说完都这样,慢慢的就不敢说也不敢问,生怕他再去借钱。 但两人还是担心他晚上回来不安全,经常等他到家之后才睡觉。 尤其是大哥方德明! 自打爹娘过世,方德明就剩下方安这一个亲弟弟,生怕他出什么意外。 白天干了一天活,晚上为了等方安睡不好觉,第二天又得出去干活。 这病情恶化成现在这样,有方安的一份‘功劳’! 咔哒! 方安红着眼眶锁好房门,回到小屋关上门,狠狠地抽了自己一巴掌。 要不是他当年那么混,大哥不可能病得这么重,大嫂也不会积劳成疾走那么早,莹莹和思成也不会因此变成孤儿。 前世他亏欠大哥大嫂的太多,亏欠这个家也太多。 但好在,他重生了。 从今以后,他非但不会再拖累这个家,反而会让这个家变得越来越好,把亏欠他们的东西全都补回来!!! 次日。 天还没亮。 方安起来叠好被,抓起大棉袄刚裹好,就听见外边传来哗啦哗啦的声音。 “大嫂!?咋起这么早?” 方安刚出房门,就看见陈燕芳拿着大扫把在扫雪。 “昨晚下了点雪,睡不着出来扫扫,你这是要出门?”陈燕芳试探着问道。 “我昨晚弄了点套子套兔子。你先别扫了,回来我扫,要是去晚了说不定让谁给拿走了。” 方安说着要拿走大扫把。 “不用,就这点雪,你忙你的。” 陈燕芳浅笑着拒绝,也不知道小叔子这话是真是假。 “小叔,你套兔子了?” 方思成耳朵灵,出了茅房小跑着凑过来。 “嗯,一会儿回来炖兔子。”方安刮了下外甥的小鼻子。 “那我也去,我也要去抓兔子。” “你去干啥?”陈燕芳没好气地训斥。 “我去帮小叔抓兔子。兔子跑得可快了,小叔自己追不上。”方思成仰着小脑袋。 “兔子哪有追的?去,回屋叠被去!” 陈燕芳怕方安扯了谎,压根就没去套兔子。 “娘,我要去。”方思成拉着陈艳芳哀求。 “行,带你去,回屋把衣服穿好,别冻着。” 方安宠溺地笑了笑。 “哦!抓兔子喽!” 方思成蹦得老高,回屋抓起外套就往外跑。 “方思成!被子还没叠呢!又让我给你叠?” 方莹莹抓起鸡毛掸子在后面追。 “姐,我跟小叔抓兔子,回来再叠。”方思成躲在方安身后解释。 “抓兔子?娘,我能去吗?”方莹莹眨着大眼睛询问。 “去穿衣服吧!” 还没等陈燕芳同意,方安先应了下来。 方莹莹立刻回屋穿外套。 “大嫂,我们仨一会儿就回来。” 方安去下屋拿上筐,带俩孩子往西找套子。 陈燕芳站在屋门口还没回过神。 昨晚小安真去下套子了?他还会这个? 外边。 方安背着筐一手牵一个。 “小叔,咱们去哪抓兔子?”方思成仰头问道。 “兔子哪有抓的?小叔,你是不是下套子了?” 方莹莹虽然没抓过,但听大人说过怎么抓兔子。 “嗯,就在前面。” 方安带着两人来到岔路口。 岔路口的木头杖子上,两个套子空空的,雪地上也没发现兔子的脚印。 “小叔,是没抓到吗?” 方思成蹲在地上鼓着嘴。 “哪那么好抓?”方莹莹给了方思成一脚,“小叔,咱们昨天吃过肉了,没抓到也没事。” 方安揉了揉方莹莹的小脑袋,“再看看,前面还有套子。” “还有?” 方思成不再揉屁股,撒开了腿往前跑。 但他也不知道套子在哪,跑了没几步又停下来等方安。 三人一路找了四五个,套子都拿了回来,但至今也没发现兔子的身影。 方思成刚开始还在前面走,现在却在两人身后慢吞吞地跟着。 “思成,走累了?” 方安牵起方思成的手,知道他是没看到兔子才觉得累。 “你自己要跟的,以后不带你了。” 没等方思成说话,方莹莹先怼了句。 “不累!谁说我累了?”方思成说完又跑到了前头。 方安走到左手边的柴火垛下,又收回一个空套子。 “小叔,是不是让别人拿走了?” 方莹莹盯着空套子问道。 “不会。套子用了会变紧,这都没动过。放心吧,说带你们抓兔子,肯定能抓得到。”方安淡笑着安慰。 “其实家里还有肉,过年就能吃了,没抓到也没事——” “小叔,兔子!我看到兔子了!” 第5章 陈圆圆来了 方莹莹还没说完,前面的方思成突然指着路边大喊。 “哪呢?” 方莹莹刚想问,紧接着就在路边的柴火垛下看到了。 那兔子是灰色的,正在套子里挣扎,颜色是没多深,但在雪地里还是很明显。 “小叔,真有兔子!” 方莹莹指着兔子欢呼。 方安跑到柴火垛旁,取下兔子扔筐里,套子则捋好了攥在手里。 “这兔子好大,又有肉吃了!” 方思成趴在筐边馋得流口水。 方莹莹虽然嘴上不说,但那期待的眼神已经暴露了。 方安欣慰地笑了笑,“有小叔在,不仅今天有肉吃,以后咱天天都能有肉吃。” “真哒?” 方思成眨着大眼睛,见方安点头,一下又蹦得老高。 “小点声,别让人听见。走,前面还有呢。” 方安揉了揉两人的小脑袋,带着俩孩子去找下一个。 毕竟这套子还没找全,要是被人听见先一步拿走就糟了! 方思成看到了兔子也不觉得累,带着头往前跑。 没到几分钟的时间,三人就拿回了十三个套子。 “一,二,三,四?五!” “小叔,五只,有五只兔子!” 方思成趴在筐边数。 两只死的,三只活的。 方安站在旁边,举起两个坏掉的套子一阵苦笑。 这前面的六个套子都没中,后面的七个套子却都没空。 只可惜,这两个套子的铁丝老化严重断掉了,没能拴住兔子,不然还能再多两只。 “走,回家。回去咱们就炖肉吃!” 方安背起筐,带着俩孩子往家走。 这筐是用柳条编出来的,足足一米深,兔子跳不出来。 方思成在前面跑。 方莹莹想伸手帮忙扶着,却被方安拒绝了。 另一边。 陈燕芳扫完院子刚回房,就被方德明叫去了东屋。 “那俩孩子干啥去了?” “小安说他昨晚出去下套子,带俩孩子抓兔子去了。” 陈燕芳脱鞋上炕,把孩子的被都叠起来。 “抓兔子?” 方德明狐疑地看向大门口。 “小安啥时候会的?” “我哪知道?说不定是带孩子出去玩儿了——” “娘,兔子!” 这边还没说完,方思成就跑回了院子大喊。 “方思成!你不能小点声!” 方莹莹在后面训斥。 方思成缩在门口不敢吭声。 “燕芳,你出去看看咋回事儿。” 方德明看到三人进院,拍着陈燕芳的胳膊催促。 陈燕芳下地刚出门,就看到方安拿着砍刀,正从筐里往外抓兔子,挨个放血。 “小安,真抓到兔子了?” 陈燕芳提着棉鞋关好门。 “娘,抓到了,都是小叔抓到的,一会儿炖肉吃。”方思成盯着兔子流口水。 “你就知道吃。” 陈燕芳训了句凑过来,“这是抓了几个?” “五只!娘你快看,都是小叔弄的套子。”方莹莹指着地上放着的那堆铁丝。 陈燕芳看得一愣一愣的,盯着方安总感觉这不是自己的小叔子。 “嫂子,家里有刀吗?要那种很快的。” 方安给兔子放完血还没开膛,转头问了句。 “有。菜刀行吗?上秋那会儿刚让老张磨的。” “菜刀……,有小点的吗?给兔子扒皮用。”方安补充道。 “小点的……,我问问你大哥。” 陈燕芳又跑回了东屋。 “他爹,家里有小点的刀吗?小安要给兔子扒皮。” “有,立柜南边的出匣有一个,找人磨磨还能用。”方德明指着抽屉,“小安真抓到兔子了?” “抓到了,五只呢!” “五只!?”方德明撑着身子想看看,但上半身动起来太吃力,使了半天劲儿,汗都出来了也没坐起来。 “他爹,一会儿我拿进来给你看。” 陈燕芳拦了下,拿着刀先给方安送去。 “小安,你哥说这刀得磨,我去找老张——” “不用,我自己弄就行。” 方安拿过刀找来个大海碗。 这刀的刀把用布裹着,稍微有点脏,刀锋没有卷边,摸起来还挺锋利,简单磨下就行。 刀磨好,方安先给兔子剥皮,然后再开膛。 要是先开了膛把内脏取出来,这身子瘪了就不好剥了。 好在这份手艺还没生疏。 剥第一个用了十分钟,第二个用了不到五分钟,后面是越来越快。 等五张皮子剥下来,又给兔子开膛。 兔子的内脏没什么特殊的,心肝脾肾都能吃。 当然了,蛋蛋也可以吃,切片后再爆炒,味道很香,还没有腥臭味儿。 “小安,一会儿拿进去让你哥先看看,刚听说你抓了兔子,想看还坐不起来。”陈燕芳故意压低声音。 “正好,开完膛进屋洗,皮子……得放桌子。” “我去放。”方莹莹说着跑回东屋。 方安把最后一个处理完,拿着克朗子在水桶里涮了下,放在瓷盆里让大嫂端进去。 方思成拿起卷号的五张兔子皮跟在陈燕芳身后。 两人走后。 方安简单收拾下,把脏水桶拎到大门外倒进排水沟,然后才回了屋。 “他爹,这回你看吧。” 陈燕芳笑呵呵地把盆放在桌子上。 这盆是平时揉面用的,不算大也算不小,低下装了两只大的,剩下的三个都在外边露着,打眼一瞅就能看见。 “这么多?” 方德明一阵咋舌。 “还有皮子呢!都是小叔剥下来的。”方思成抱着皮子放炕上。 “别放这儿,炕还热着,放不好容易放坏了。” 方德明催促着方思成拿开,用手摸了摸皮子上的毛,欣慰地笑了笑。 “大嫂,家里盐在哪?皮子得用盐抹一下。”方安放下水桶问道。 “我去拿!”方莹莹小跑着去厨房。 “小安,你这是咋抓的?又跟你同事他爹学的?”方德明疑惑地问道。 “嗯,就是下几个套子,他爹带我们弄过,挺简单的。” 方安连连点头。 大哥真贴心,理由都帮我想好了。 方莹莹把盐拿回来递给方安。 方安先把皮子刮干净,再摊平了抹上盐,等大嫂和俩孩子把肉洗干净,又拿起菜刀把兔肉剁成块儿。 两个最大的先剁完,方安刚想拿第三个,却被大嫂给拦下了。 “小安,两个够吃了,这比昨天还多呢。” 陈燕芳指着大海碗,最上面的两块儿肉都要掉下来了,实在装不下了。 “莹莹和思成长身体,多吃点,吃没了我再抓。” 方安又剁了一只小的,把剩下的两个拿到外边的雪堆里冻上,留着下顿吃。 “这小安,一点也不会过日子,整这老些。” 陈燕芳换了个大点的盆,把三只兔子放进去,满满的一大盆。 “小安让炖就炖吧,也是心疼俩孩子。”方德明咧着嘴笑着。 “就你俩天天嚷嚷着要吃肉。” 陈燕芳点了点方思成的小脑袋,嘴上埋怨着,脸上却满是笑容,端着肉去了厨房。 正常炖兔子,要先用盐水浸泡,去掉兔肉里的土腥味。 但这年代哪有功夫讲究这些?有肉吃就不错了! 热水烧开把兔肉放进去,多放点葱和蒜去味,然后就下锅开始炖。 方莹莹和方思成在锅边等着。 方安这会儿也没闲着,去后院找几个细木头,回小屋搭了个架子,把抹好盐的皮子挂起来风干。 等这边弄完,外边的兔肉也炖好了。 方思成过来喊了句,方安便去了东屋。 几人一早上就开始忙活,直到现在才吃上饭,但谁也没觉得累,毕竟有肉吃。 方安和俩孩子啃着兔子肉。 陈燕芳先盛碗汤,照旧把肉撕开喂着方德明。 可这边刚喂了两三口,陈燕芳突然瞥见院里来了人。 “这谁啊?” “嗯?来人了?我去看看。” 方安说着就要起身。 “你吃你的,我去。”陈燕芳放下碗筷抢先出去了。 方安望着窗外沉思。 前世这个时间,大哥自杀的消息在队里传开,家里来了不少人探望。 但这次大哥没自杀,那些人应该不会来,因此他也不知道来的人会是谁。 方安这边正嘀咕着,院子里突然传来大嫂的声音。 “圆圆?来找小安的吧?” 第6章 彩礼两百不太值,两块还差不多 “嗯。” 陈圆圆裹着花棉袄,强挤出些笑容小声应着。 “快,快进屋,外边冷。” 陈燕芳拉着陈圆圆的手回屋,“小安,圆圆来了。” 方安早就听见动静,已经在外屋等着了。 “小安……,我有事想跟你说。” 陈圆圆故作为难的低下头,但紧接着就闻道一股香味儿,好像家里刚炖过肉。 “有啥事进去说。” 陈燕芳连忙拦下,拉着陈圆圆就要进屋。 “大嫂——” “圆圆来了?快进来暖和暖和!” 方安刚想制止。 方德明听见动静扯着嗓子招呼。 “对,进屋。屋里刚烧炕,暖和着呢!” 陈燕芳给方安使个眼色,拉着陈圆圆进了东屋。 屋里。 方莹莹和方思成正在啃兔子,吃得满嘴油。 陈圆圆刚进来,看到桌上那一大盆兔子肉,下意识地咽了咽口水。 “圆圆,坐炕上,炕上暖和。早上小安刚抓了几只兔子,回来炖了点。还没吃呢吧?” 方德明笑呵呵地解释,还特意强调是方安抓的。 毕竟在方德明眼中,小安和陈圆圆交往是处于弱势的。 陈圆圆她爹是给生产队开车的,开春犁地用的四轮子,除了她爹没人能捅咕,家里比较有钱。 光是陈圆圆穿的就能看出来。 花棉袄是崭新的,裤子是县里买的那种修身的,白手套上还印着两只小兔子,全都是当下时髦的。 反观方安这边,本身家里的条件就不好,现在又被施工队开除了,陈圆圆她爹不可能同意这门亲。 但好在方安是变好了,这又抓野鸡又抓兔子的,本事也不小。要是圆圆她爹知道了,没准还能再考虑考虑。 “还没……”陈圆圆小声回了句。 “正好,在这儿吃两口,刚出锅热乎着呢!”陈燕芳张罗着让莹莹拿椅子。 “大嫂,这……不好吧……” 陈圆圆故作推脱,眼睛却直勾勾地盯着兔子肉。 “这有啥不好的,都是自家人,我去拿碗。” 陈燕芳拉着陈圆圆坐下,刚要去厨房,却被站在门口的方安拦下。 “大嫂,不用拿了。陈圆圆,你不是来跟我提分手的吗?别耽误正事儿。” 分手? 方德明和陈燕芳的笑容瞬间僵住。 但方莹莹和方思成却没怎么在意,眼睛里只有碗里的兔子肉。 “小安,说啥呢?”陈燕芳碰了碰方安。 陈圆圆刚坐下就愣住了,本想着吃完以后再说的。 “赵双昨晚找过你,应该说过我被开除了。”方安补充道。 “是。” 陈圆圆略显尴尬,没想到方安早就知道了。 “我听赵双说你被施工队开除了,我爹也知道了。施工队那边没那么严,你突然被开除影响挺大的,肯定没干什么好事,我不想受影响,所以——” “行,我同意分手。以后咱俩什么关系都没有,别对外说我是你对象就行。家里没准备那么多饭,不送了。” 方安不等她说完,直接下了逐客令。 陈圆圆眨着大眼睛听傻了。 他说的好像都是我的词儿! “小安!什么分不分的?让圆圆吃口饭,吃完了你给她送回去,跟她爹好好说说。外边还有俩兔子,正好送过去。”陈燕芳训着方安打圆场。 “兔子留着给孩子吃,送他们干啥?”方安说完看向陈圆圆,“你还在这儿干嘛?大白天的不敢走?还得我送你?” “用不着!” 陈圆圆腾地一下站起,剜了眼方安往外走,可没走出几步又突然折回来。 “方安,我告诉你,是我要跟你提分手,是你以后别跟外人说我是你对象!”陈圆圆一脸严肃地提醒。 “你想多了,我还怕你不承认呢。” 方安嫌弃地摆了摆手。 “你……!” 陈圆圆气得直喘粗气,合着你还怕我耽误你? “方安,你也不看看你自己?你家现在这样,能拿得出两百块彩礼吗?就算你没被开除,一个月就二三十,别说自行车了,连手表你都买不起!” 这年头娶媳妇儿要三转一响。 三转指的是自行车、手表、缝纫机,响指的是收音机。 这几件加起来,没个四五百可下不来。 陈燕芳本来还想留一下,可听到这话只能默默地低下头。 方德明也无奈地叹了口气。 然而方安却被这话给逗笑了。 “你明知道干嘛还答应?想找没找到吧?彩礼两百不太值,两块还差不多,说起来我兜里还真有两块钱,不过娶你就算了。” “你……!走着瞧!” 陈圆圆愤愤地撂下这一句,大步流星地往家走。 方安见人出了门,回到桌子旁给大哥大嫂盛着汤。 “小安,圆圆她……” 陈燕芳站在门口也没了胃口。 圆圆说的没错,家里的条件确实差,几十块的手表都买不起,唯一的二十块还是方安昨天给她的。 “大嫂,吃饭,提她干嘛?”方安淡然一笑。 但陈燕芳还是有些不放心。 “小安,家里确实没多少钱,这二十你拿着,给圆圆买点东西哄哄,看看能不能再想想办法。” 陈燕芳从柜子里把钱翻出来递给方安。 方安不禁愣了下,前世大嫂也没说过这种话…… 不过想想也是! 前世这天大哥刚自杀,大嫂哭得昏天黑地,不知道陈圆圆来提分手。 后来队里那些老娘们儿在村口扯闲篇提到了,大嫂路过听见才知道。 “你大嫂说得对。咱家这条件也不好娶媳妇儿,一会儿吃完饭把兔子也带上,赶紧去哄哄!”方德明也跟着劝方安。 “大哥大嫂,这事儿你们就别操心了。我刚被开除她就过来提分手,那是想好好过日子吗?别说咱家娶不了,就是能娶我也不娶她!分就分了,以后再找。” 方安盛碗热乎汤递给陈燕芳,又拿起大哥的碗继续盛。 方德明和陈燕芳诧异地看了眼,没想到方安能说出这种话,以前他可是做梦都想把陈圆圆娶回家! “行,听你的。那你以后想找个啥样的?先说说,让你嫂子帮你寻摸着。”方德明也不再多提,随口问了句。 “我要找也得找我嫂子这样的,能顾家!看嫂子把你照顾得多好?嫂子,你先吃,我喂我大哥。” 方安端着碗坐到炕沿上,拿勺盛出汤吹凉些,这才喂给方德明。 陈燕芳眼眶红了红。 丈夫是小安去了县城后才瘫痪的。 但小安每次放假回来,都是吃完饭就出了门,从来没喂过他大哥,也没想着换一下她! 方德明喝了口汤,咧着嘴笑了笑。 小安出去干趟活儿,总算是长大了! 另一边。 陈圆圆停在西边的岔路头,攥着小拳头直抓狂。 “死方安,忘了你当初追我的时候了?还两块钱?做你的白日梦去吧!我早晚找个比你强百倍的气死你!” 陈圆圆冲着方安家喊了句,心里这才舒服些,气呼呼地往家走。 可走着走着,陈圆圆突然放慢了脚步嘀咕,“诶?方安不会是故意的吧?” 当初两人刚认识,方安就对陈圆圆百依百顺,从来没这么说过话。 但凡陈圆圆有什么想吃的想穿的,方安都会想办法给她买,没钱的时候就去小卖店里赊,让他大哥大嫂给他还。 后来方安去了施工队,陈圆圆答应嫁给他后还说过,她爹要的彩礼比较多,怕方安拿不出来。 但方安却提出个好办法,说到时候先假装分手,他大哥大嫂怕他娶不到媳妇儿,肯定会想尽办法往外拿。 想到这。 陈圆圆得意地笑了起来。 方安抓兔子,肯定是为了哄他大哥和大嫂,然后再逼他们拿彩礼。 等彩礼送过来先收着,嫁不嫁再另说。 就算最后她没嫁,那也不可能退,又不是她逼着方安送来的! 这会儿,说不定方安已经开始要彩礼了,用不了多久就会拿着兔子来哄她! “也不提前说一声,还当面赶我走。别说送两个,送十个兔子也不能原谅他!” 陈圆圆哼着小曲儿往家走,一想起晚上吃兔子就馋得流口水,下一秒直接跑了起来,先回家弄盐水,等兔子到了泡里面去去腥,那样炒起来才好吃! 第7章 小安这孩子咋有点彪? 陈圆圆急匆匆地跑回家,开了锁进了门,从碗架子里翻出个小铁盆。 “两个……,不太够吧!” 陈圆圆嘀咕着拿出个稍大的,倒上半盆水撒点盐,扔在灶台上就回了屋。 爸妈一大早就出门了。 生产队冬天没有活儿,两人闲着没事就去小卖部里打打牌聊聊天,经常一去就是一整天。 陈圆圆对那些没兴趣,平时都是跟小伙伴出去玩儿。 但今天她也没心思出门,跑回小屋拿把椅子坐窗边,笑眯眯地盯着大门口,等着方安来找她。 与此同时。 方安喂完大哥方德明,正坐在餐桌上啃兔肉,压根没想起这回事儿。 前世方安确实说过那些话。 但现在的方安已经不记得了。 毕竟四十多年前的事,谁能记得那么清楚? 再者说,就算他真记得也不可能那么做! 一家人吃着兔肉聊着天。 直到八点来钟才吃完。 方安帮着大嫂和莹莹捡桌子,方思成却坐在椅子上揉肚子,也没上前帮着收拾。 “方思成!” 方莹莹冷声叫了句。 “姐,我等会儿再……隔,捡!” “哈哈哈。” 方思成委屈巴巴地噘着嘴,说着话还打个饱嗝,逗得一家人哈哈大笑。 “思成,吃撑了?”方安拿着大海碗装骨头,随口打趣道。 “嗯,吃不下了,隔……” “这孩子,赶紧起来走走消消食,别撑坏了!逮到肉还可劲儿吃。”陈燕芳板着脸埋怨着。 方思成扶着椅子站起来,挪蹭着小碎步往外走,走到外屋的空地上就开始绕圈,跟拉磨似的。 方莹莹捡好碗筷儿到厨房洗,扫了眼方思成憋不住笑。 陈燕芳看到瞪了眼,把剩下的半盆肉倒锅里,加上没盛出来的那些,还能盛出一大盆。 这晚上也不用做新的,烧炕时加水热下就够吃了。 方安把桌子擦干净收起来,端着装骨头的大海碗刚要出门,可走到门口又折回来。 这时候队里养狗的人家可不少。 但大哥家里粮食少,人吃的都不够,哪还有心思养那个? 无奈之下,方安只能把骨头倒进垃圾桶,放下海碗想帮着洗。 “小安,别忙活了,赶紧回屋歇会儿吧。昨晚回来那么晚又起个大早,回去补补觉。” 陈燕芳笑呵呵地拦下方安。 这要放以前,陈燕芳巴不得方安能帮帮忙。 但这两天小安又弄野鸡又弄兔子的,大冷天的还往外跑,也没少挨累,这点活儿她和孩子又不是干不了。 “没事,我不困。” 方安实话实说。 重生后他的身体状态好很多,不像前世那样总觉得困,身体素质也提升了不少,至少大晚上出门都不觉得冷了。 “听大嫂的,先去睡会儿。” 方安拗不过陈燕芳,只能让大嫂和莹莹在那忙活。 但方安此刻也没闲着,裹上大棉袄出了门,拿着大扫帚把院里的积雪扫了扫。 早上陈燕芳只扫了房门到大门口的小过道,其余地方都没扫。 这倒不是陈燕芳比较懒,主要是家里活太多,把常走的地方扫干净省点力,其余的活就能多干点。 毕竟一个人撑着家,不光钱和粮食要算计,干活也得算计着点,不然还真就忙活不过来。 陈燕芳顺着窗户看到,欣慰地笑了笑,把菜和粗面饼都放好,转头又回了东屋,把地上掉的渣子扫干净。 “小安又出去干啥了?” 方德明听见开门声就猜到是方安。 莹莹正在外屋洗着碗,躺在东屋能听到声儿。 思成那孩子吃多了,正在外屋绕着圈,也能听到他打嗝。 这段时间方德明的身子是动不了,却无意间把耳朵给练出来了。 “在外边扫雪呢。” 陈燕芳眉开眼笑地说着,“你别说,小安出去这一趟,确实懂事了。” “嗯,这孩子总算是长大了。三十块钱没白花。” 方德明止不住地点头。 但说起那三十块,陈燕芳的动作突然顿了下,凑到丈夫身边小声嘀咕。 “诶你说小安变得这么懂事,咋能让施工队给开除呢?圆圆说他没干啥好事儿,可他自己能干啥?就算喝点酒打打牌,也不至于被开除啊!” 方德明闻言皱了皱眉头。 昨天方安刚回来,方德明就问过他咋回事儿。 但方安支支吾吾半天也没说,转头就回屋睡觉了,等睡醒就跑去抓野鸡了。 “老杨咋说?”方德明小声问道。 “老杨说他也不知道,问人家施工队也没回。” 方安睡觉后,陈燕芳特意找老杨问过,也没得到啥消息。 “要不再问问小安?那边啥情况咱也不知道,之前也没问过。” “算了吧!能说他早说了,估计是有啥事不想跟咱说。再不就事他也不知道,以后再说吧!现在懂事了也挺好,最起码能帮你干干活,要不这日子真不好过……”方德明叹了口气。 昨天他都打算自杀了,想着为家里省口粮,等过了年生产队一开工,小安跟他大嫂多干点活儿,慢慢的日子就能过好。 可方安这混小子,非说他死了就不管了。 媳妇儿带着俩孩子,孤儿寡母的肯定受欺负,那日子还咋过? “你别没事儿瞎寻思。现在小安变好了,家里这粮食是不够,但他能出去弄吃的,咋也能挺过这个年。等来年生产队开工,只要小安能干活,咋也能把日子过起来。” 陈燕芳红着眼眶劝着。 但方德明却盯着报纸糊的顶棚没吭声。 陈燕芳偷偷地抹了把眼泪没多劝,拿起扫把继续扫着地上的残渣。 昨天陈燕芳就听出丈夫要自杀,但劝了好久也没劝动,要不是小安说了那些话,还真就拦不住。 这会儿方德明没表态,她也没明白是啥意思,但至少可以肯定,他还没放弃那个念头。 门外。 方安把院里的积雪扫干净,又把大门口和房子东边的过道扫了扫。 大哥家的大门在正中央,进门的过道两侧是小圆子,正对着的是东屋西边的墙垛子。 房子东面的空场盖了个冷棚,里面有两个圈,一个养猪一个养鸡。 本来冬天是不缺肉,但今年夏天鸡生了病,还没到秋就全没了,早让大嫂给炖了。 这冷棚再往北是茅房,旁边堆着煤块儿和柴火垛。 方安扫完雪靠在冷棚的木头上喘口气,看着柴火垛剩下的十几根干枝,放好大扫帚就进了屋。 “大哥。” 方安刚进东屋就看到大嫂抹眼泪,转头看到大哥的表情,就猜到了啥原因。 “小安,咋啦?”方德明好奇地问道。 “我寻思找队里借个车,问问现在多少钱。” 方安坐在炕沿上没多说。 昨天他试着劝过了,没用! 大哥纯纯就是个老犟种! 还是先把家里弄好再说吧! 等家里不缺粮食不缺钱,到时候再劝大哥去自杀,看他那时候还干不干! “你借车干啥?”陈燕芳疑惑地问道。 “我寻思明天上山弄点柴火——” “不去!” 没等方安说完,方德明一口回绝,“大雪都封山了,你上哪拉柴火去?这附近的山你都没去过,回不来谁找你去?” “大哥,你看你这话说的,我这么大个人了还能丢?” “那也不行!就算你能找到路,这大山里边啥都有,万一碰到狼咋整?别说你,我能走的时候都不敢去。” 方德明板着脸训斥。 这小子懂事是懂事了,咋这么彪呢? 哪特么都敢去! 方安听到这话也嘀咕了起来。 前世当护林员时在山里住,从来就没怕过狼,来一个杀一个,来两个杀一双。 不过,那时他手上有猎枪。 现在他可不敢瞎照量。 说起来,要是有把枪就好了。 吱呀。 这边正嘀咕着,房门突然响了。 “严叔叔。”外屋传来方莹莹的声音。 “莹莹,刷碗呢。” 方安听到这声音顿时就有了主意,这不是队里的老猎户严瘸子吗? 第8章 还是得早点弄把枪! “老严大哥,晓慧也来了。” 还没等陈燕芳出去接。 严建山就拄着拐,带着女儿严晓慧进了东屋。 “我来看看德明。” 严建山撑着拐杖,慢悠悠地走到方德明身边坐下。 “方婶儿,家里鸡下了两个蛋,我爹说拿过来给你和方叔补补身子。” 严晓慧裹着黑色的大棉袄,扎着马尾辫,白净的脸蛋上挂着浅笑,从左右两个口袋各掏出两个鸡蛋递给陈燕芳。 “老严大哥,你这是干啥?这大冬天的鸡也不咋下——” “诶,拿着吧。不咋下也能下,明个我就不给你送了。” 严建山摆摆手,转头看向方德明,“咋样啊,能动弹不?过了年还等着跟你捞鱼呢!” “我这样还捞啥鱼?”方德明苦笑着。 双马岭东边就有条河,名叫猞猁河。 方德明没瘫痪之前,赶上生产不咋忙,经常跟严建山这老哥几个去捞鱼,捞完回来再喝点酒。 猞猁河没多深,也就两三米,但里面的鱼可不少。 去年方德明还捞到个五六斤的大鲤子,当晚就给顿了。 当然,运气不好的时候,也就能捞点小鱼,炖是炖不成,但回来打酱也挺香。 “不能捞还不能吃?你要不去就给你扔水里,捞完鱼再把你捞上来。” “你啊你!” 老哥俩儿开着玩笑。 陈燕芳放好鸡蛋,给严晓慧拿了把椅子。 “小安,愣着干啥,叫人啊!”方德明转头埋怨道。 其实方安不是不想打招呼,只是他正忙研究咋管严瘸子要猎枪呢! “严叔叔。”方安笑呵呵地招呼。 “你叫啥叔?” 方德明训斥道。 “你看你这记性,小安刚来那会儿,不总跟晓慧她们一大帮出去玩儿,关系都挺好的,各叫各的。”陈燕芳解释了句,但提起这个猛地看向严晓慧,顿时双眼放光。 严晓慧看了眼方安没说话。 严建山也只是点点头,理都没理方安。 方安来双马岭十多年,他是个啥德行,两人都心知肚明。 喝酒打牌样样不落,家里啥活都不干! 刚刚严建山进门时,还看到方莹莹在洗碗,可这方安就在这儿坐着,也没说帮侄女干点活儿! 要不是看在方德明的面子上,严建山连这声叔都不想认。 “对了老严,咱西山现在还能上去吗?” 方德明想起小安要上山,急忙问了句。 “就你这腿脚还上山?别死山里面。”严建山没好气地回了句。 “不是我。家里没啥柴火了,小安说要上山弄柴火。” 方德明指了指方安。 “你……要上山?”严建山上下打量着方安。 “嗯,这时候买煤挺贵的,想找点干枝啥的。”方安点了点头。 “不对啊德明,你不说你家柴火够烧吗?入冬前儿老刘说给你弄,你咋没多要点?”严建山追问道。 老刘是生产队队长,跟方德明和严建山关系都挺好。 入冬那会儿,老刘确实提过这件事,想把家里捡的干枝匀过来,怕方德明不答应还特意说来年病好了之后再还,但那时谁也没想到方安会回来。 “老刘要把他家的拿过来,我哪能要哪个?” “没,当时家里柴火确实够烧,主要是我被开除了,多少个炕就不够了。” 方德明没提方安的事,但方安却主动说了出来。 “小安!” 陈燕芳使着眼色,紧盯着严晓慧的反应。 严建山冷着脸看了眼方安,下一秒又缓和了些。 这年代,啥好人能被施工队开除?肯定是犯了原则性的错误! 好在方安能主动承认,敢作敢当。 不过仔细想想,这特么也不是啥光荣的事! 这事儿你敢作敢当,显你呢? 但严建山一个外人能说啥,他又不姓方。 “现在大雪封山了,认得路倒也能上,但山里牲口多,能不去还是别去,要不这样——” “严叔,要不你把枪借我用用呗。要是打到狼,回来分你一半!” 不等严建山说完,方安试探着问了句。 这年头家家都缺肉! 严瘸子是队里的老猎户,祖上三代都是在这边打猎的,按理说家里应该不缺,但严瘸子年轻时上山碰到了老虎,放枪跑的时候没注意摔下沟,把腿给摔断了。 自此严瘸子家里就断了肉,只能和其他人一样赚工分。 后来严晓慧出生,队里都以为严晓慧会跟他爹学着去打猎。 毕竟这年代妇女能顶半边天,是个女孩也没啥,学了手艺照样打。 但严瘸子却明令禁止严晓慧碰枪,别说打猎了,上山采野菜都不让,生怕孩子在山里出了事。 不过,方安前世在马鞍山住下后,曾听进山的村民说严瘸子好像得了什么病,严晓慧为了给他爹治病,拿着猎枪进了山。 这丫头第一次去,啥也不懂,没走多远就被狼给咬死了。 要不是老刘及时带人上来找,再晚个几分钟,估计连尸体都找不着。 但话说回来。 方安找严瘸子借了枪,独自上山去冒险,那可是拿命拼! 要是打到了分一半,已经很不错了! 然而。 严建山听说要借枪,瞬间就板起了脸。 “借什么枪?小孩子打什么狼?碰到再给你吃了!不借!” “严叔,不至于,肉啊!一半呢!” 方安边说边比划,不信这糟老头子不上钩。 “去去去,说不借啊,爱哪借哪借去!德明,好好管管你家孩子!”严建山别过头,看都不看。 “严叔——” “小安!” 方安还想劝,却被大哥给拦下了,“老严说的对,你又没上过山,借枪干啥?” “行了,我也不跟你们扯了。没柴火上我家里拿去,走,回家。” 严建山抓起拐杖往外走。 “老严大哥,再待会儿。”陈燕芳连忙挽留着。 “不待了,家里还有活儿呢,改天我再来。” “严叔,我说真的!打到啥都分!” 方安还不死心。 严建山急忙加快了步伐,拉着严晓慧就往家走,头都不会。 “晓慧,改天来家里玩儿啊!” 陈燕芳冲着大门口招呼,见两人走远了,这才带方安回屋。 “小安,你看你,找他借猎枪干啥?” 两人刚回东屋,方德明就苦笑着埋怨。 “你和嫂子不怕我上山不安全吗?有了枪打了狼咱还能有肉吃,严叔家不也好久没吃肉了。”方安叹了口气,实在想不通严瘸子为啥不借。 “其实老严这人挺敞亮,关键你借那东西不行。他家里就俩宝贝,一个是他闺女晓慧,另一个就是他那杆枪。这些年他腿脚不利索上不了山,但那枪可是天天都拿出来擦,谁都不让碰,你还跟他借。” 方德明耐心解释着,“行了,柴火这事儿再想别的办法,这山就别上了。” “是啊小安,山上太危险了,你自己去我们也不放心。” 陈燕芳也跟着劝。 方安听到大嫂的话,突然灵机一动,“大哥,我没说我自己上山。我那同事他家就在西山后面的小虎队,明天我跟他一起去,他也得弄柴火。正好他爹有枪,也是老猎户,碰到狼也没啥事儿。” “那你还借枪干啥?”方德明皱着眉头问道。 “我不想着打点东西吃嘛,人家打了也不可能给我啊!”方安随口找了个理由。 方德明这才心安地点点头。 “要有人跟着那也行……,不过这队里的马车可不好借。老刘跟我关系是不错,但也不能空手去,把那俩兔子拎着吧。” “那可不行!兔子给孩子吃的!” 方安果断拒绝,看着窗外嘀咕。 说起来这大白天也不好弄东西,要是有枪就好了,去山上打点啥不行? 不过,这附近也没听说别人有猎枪! 不行! 得早点把严瘸子那猎枪整到手,留在他手里也浪费! 第9章 东大河,凿冰窟窿 “小安,听你大哥的。” 陈燕芳扫完地也跟着劝。 “家里没啥东西拿得出手,把兔子送去吧,这都吃两天肉了,还能天天吃?” 其实陈燕芳也想留。 哪个当娘的不想让孩子多吃点好的? 但借马车拉柴火是正事儿,总不能到了三九天没烧的。 为这事儿少吃两顿肉也没啥!又饿不着! “别,说好给孩子留的,我再看看拿点别的。” 方安说着就要去下屋,想看看家里还有啥工具。 这猎枪一时半会儿弄不着,上山打东西是够呛。 野鸡兔子啥的大白天也抓不到,还是得研究点别的吃的。 “小安,别琢磨了。” 方德明抬手拦了下。 “咱队里的情况你不知道,满打满算就三辆车,一台四轮子俩马车,还有两头骡子一头驴。你要是去山里拉柴火,咋也借个骡子。” “但这几年队里的地比较多,一个四轮子忙不过来,春耕秋收的时候都得使骡子。队里人都知道,几十双眼睛盯着呢。你不拿点像样的东西,老刘那边也不好办。” “毕竟这马车是队里的,不是老刘自己的。” 方德明耐心解释着。 东北这边骡子多,而且大部分是马骡。 骡子是马和驴杂交的,总共就分两种。 母马生的叫马骡,母驴生的叫驴骡。 马骡体型大吃得多,驴骡体型小吃得少,但驴骡没马骡力气大,耐力倒是比马骡强不少,平时拉东西啥的比马骡强。 但这年代没人分那么细,马骡驴骡都是骡子,只要是骡子就比马耐力强,比驴力气大,主打一个全能。 陈燕芳听得也犯了难。 如果车子是老刘的,先借来用一天,欠的人情慢慢还,这倒也没什么。 但要是借队里的,那老刘就不是老刘了,而是刘队长。 求人办事儿,哪能让人先办事,后还人情的? 所以难就难在这儿了。 当然最主要的是小安不想把兔子送过去。 但说到底,还不是因为方思成那个臭小子,要不是他天天嚷嚷着要吃肉,小安至于舍不得吗? “大哥,就算这车不是队里的,咱空口白牙也不好借。这事儿你和大嫂就别操心了,我来想办法。” 方安裹着大棉袄去了下屋。 “燕芳,你去看看小安整啥去了,别凑合着拿点就过去了。” 方德明看着窗外催促着。 “不能!小安出去一趟长大了,不能那么干。先看看吧,实在不行晚上我跟小安学学弄套子,看看能不能再抓点兔子野鸡啥的。” 陈燕芳擦了下柜子拖鞋上炕,帮着方德明翻下身,再拿毛巾擦一擦,蹲在旁边帮他按一按。 自打方德明瘫痪,陈燕芳就跟队里的沈医生学了这门手艺。 虽然不能避免方德明长褥疮,但至少能够缓解下疼痛,不至于长得那么快。 另一边。 方安在下屋找了好几圈,也没发现啥能用的。 除了前两天用过的铁丝抄网和砍刀,剩下的都是铁镐锄头四股叉,都是些平时弄院子干农活用的。 拿这些东西打吃的,那不扯淡呢吗? 方安嘀咕着出了门,寻摸着去茅房撒泼尿。 可还没他撒完,不经意间瞥见了茅房边上立着的铁钎子。 这铁钎子是铁做的,尖是细的能破冰。 东北这边家家都得备一个。 毕竟队里的茅房都是旱厕! 冬天茅房冻上了,拿这东西打成块再清出去,清完又能挺一年。 方安抖了抖提上裤子,抓起铁钎子笑了下,回下屋拿起铁镐抄网和竹筐,一路小跑着来到东大河。 刚刚严瘸子过来时,还跟大哥提过要捞鱼。 但那时方安光想着猎枪没仔细听,差点忘了双马岭东边还有条河。 这条河的源头是松江。 三花五罗十八子! 大部分鱼类都能在这儿看到个影儿。 方安放下竹筐,按照前世的记忆找个较深的地方开始刨。 这东大河浅的地方两三米,深的地方有四五米。 前世方安离开双马岭后没怎么来过。 后来回村里建设时,这条河已经彻底废掉了。 上游的两个村子把河边当成了垃圾场,河水受到污染,里面的鱼全没了。 按理说方安对这边应该不了解。 但前世和赵双他们鬼混时,每到夏天方安都会来大河里洗个澡摸点鱼。 只不过每次抓到鱼都就地烤着吃,从来没想着往家里拿几条…… 方安叹了口气继续凿。 这凿冰窟窿没啥技术活儿,只要有力气就能干。 先找个平坦的地方扒开雪,看下附近有没有裂纹和太薄的地方。 有这两个地方不能碰! 万一裂开掉下去,九九成的概率上不来。 等确定好附近安全后,拿着铁钎子往下砸,砸出个洞口再扩大,等扩大到一定程度,拿抄网把上面的浮冰捞出去,这一个冰窟窿就算弄好了。 但这活儿说起来很轻松,干起来却很吃力。 光是凿一个冰窟窿,方安就用了四十多分钟。 等浮冰捞出来弄好后,方安已经累得满头大汗,正靠着旁边的树干大口喘着粗气,看着冰窟窿一阵苦笑。 这也就是八十年代。 后世的现代,哪还用得着人来凿? 几百块钱买个钻冰机,四十分钟能打出十多个冰窟窿,那还得说是钻得慢的。 方安歇了会儿缓过来,依旧靠在树上没急着捞。 这冬天河面冻上冰,河里的鱼都缺氧,但这些鱼可不是神仙,找到洞口还需要些时间。 方安借这个时间,抓了点干草和树枝点上火,坐在旁边能缓和些。 刚刚出了汗,里面的小衫都湿透了。 这要是不烤下火很容易冻感冒! 虽然他重生后身体素质好很多,但毕竟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可不能那么造! 好在坐了十几分钟身体就暖和了。 方安拿起抄网轻手轻脚地摸过去,仔细看了一圈也没发现啥动静,正嘀咕着要不要再打个洞。 但紧接着。 水面上突然游过来一个黑影。 方安双手握紧了抄网慢慢下,等抄网没入水中,猛地搅一圈再往上兜。 方安能明显感觉到网有点重,身体向后仰去借着力。 噗通! 抄网上来的刹那。 方安直接摔了个屁墩儿。 但方安可没心思揉屁股,急忙爬起来查看。 冰面上零零散散有五条鲫瓜子,也就手掌那么长,炸着吃也还算凑合。 但这五条的分量明显不够! 就算它们在水里,也不至于那么吃力! 方安抬头望向不远处,突然发现雪地里正有个黑影在乱蹦。 凑近一看! 竟是条三十多公分的大鲤子!!! 第10章 日子有盼头了! “嘿!” 方安顿时笑出了声,扣着鱼鳃拎起来,反手就扔进了竹筐。 没想到第一网就来个大的。 不过一条鲤鱼可不够看,最起码也得弄两条! 方安摩拳擦掌,拿着抄网蹲在冰面上逮着,看到黑影就往上捞。 不一会儿的功夫。 竹筐里就有了十三条鲫瓜子,八条老头鱼,一条三十三公分的大鲤鱼,还有个二十多公分的大草鱼。 剩下那十几条小的,方安也知道什么品种,看样子好像是嘎牙鱼。 前世方安不怎么爱吃鱼,对这些不了解,只记得有一种鱼叫三道鳞。 三道鳞学名叫镜鲤。 这种鱼身上没多少鳞,也没多少刺。 不仅好打理,吃起来也比较方便。 不过,八十年代初期,这种鱼还没开始引进,最起码得等到两年后! 方安又捞上来一大网,也没看里面都是些什么鱼,捡起来扔筐里就继续捞! 眨眼间,一个小时过去,河边的柴火都灭了。 可方安非但没觉得累,还越捞越起劲。 不知不觉间。 筐里又多了条将近三十公分的大鲤子。 打眼还能看到五六条十公分的白漂子,至于那些小的鲫瓜子嘎牙子,已经多得数不过来了! 就这些,甭管是送人还是家里吃,都已经足够了! 但方安还是没收手,双手抓着抄网还盯着。 “阿嚏……” 突然,方安打了个喷嚏回过神,这才觉得有点冷,急忙把抄网收起来。 转头看到筐里的那些鱼,方安突然明白为啥那些钓鱼佬一坐就是一整天了! 老话说的没错。 这鱼身上有火,咋捞都不觉得累,还越捞越上瘾! 方安收起抄网和铁镐,转头又看到水里有黑影。 但他说啥也不捞了,捧起雪块儿扔到冰窟窿里。 这是他后世在网上看到的。 听说用雪把冰窟窿埋上,这样不会冻实成。 下次来的时候,稍微敲两下就能破了。 但具体行不行方安也不确定,等下次过来就知道了! 方安盖好冰窟窿背起筐,捡起抄网铁钎和铁镐,大步流星地往家走。 早上收拾时,记得锅里还有一盆兔子肉,中午应该够吃了。 但以莹莹和思成的饭量,吃完了估计也没剩啥。 正好这下抓了鱼,晚上回去炖鱼吃! 至于家里原本的两顿饭,从今天开始就改成三顿饭。 冬天没活儿也得吃三顿,不能饿着俩孩子! 另一边。 陈燕芳给方德明擦过身子按了按,从下屋拿出昨晚用的那些铁丝,正和俩孩子研究着。 “娘,不对。你看小叔弄的这个是活扣,来回是能动的。” 方莹莹拿着没套住兔子的套子解释着。 陈燕芳扫了眼,拿钳子解开重新弄。 “娘,小叔去哪了?是不是又去弄肉了?” 方思成拉了半小时磨也不撑了,蹲在旁边好奇地打听着。 方莹莹没敢吭声,偷偷地看着陈燕芳。 “肉肉肉,就你天天要吃肉!撑那样还没吃够!” 陈燕芳冷着脸训了句。 要不是因为这孩子,他小叔能不愿意送兔子? 这大冷天的,也不知道小安干啥去了。 吱呀。 陈燕芳正嘀咕着,房门突然打开,方安背着竹筐进了屋,冻得嘚嘚瑟瑟地直打颤。 “小安,你这是咋了?” 陈燕芳吓得连忙起身迎上去。 家里已经有个瘫痪的,可千万不能把小安给冻坏了。 “我弄了点鱼。” 方安放下竹筐看了眼灶坑。 中午家里没烧炕,炉子倒是还熏着,坐在旁边能热乎点。 “鱼?” 俩孩子好奇地凑了上去。 陈燕芳此时才注意到门口的竹筐,看到里面的鱼吓一跳。 “艾玛,你咋整的这么多?快上炕暖和暖和,东屋的炕刚驻火。” 陈燕芳催促着方安进东屋,跟俩孩子吧竹筐抬了进去。 “小安,你在哪弄的鱼?” 方德明听见动静追问道。 “我看咱家有铁钎子,去东大河凿了个冰窟窿,刚捞的。大嫂,你先放那儿吧,我暖和暖和再弄。” 方安缩在方德明身边,这里离炕头近,相对热乎些。 捞鱼的时候没觉得冷,可回来这一路却越走越凉。 毕竟里面的衣服没烤干,风一吹直接冻了个透心凉。 “你这孩子,啥都敢捅咕,那冰窟窿多危险!东头那老杨头,不就是前年打冰窟窿掉里了,人到现在都没找着。” 陈燕芳盯着筐里的鱼埋怨着。 “没事,我机灵着呢,离得远。” 方安坐在炕沿上傻笑,还是有家人关心的日子比较好。 前世离开双马岭,方安在马鞍山上赚了钱,就搬到城里去住了。 但到了那边也没找过媳妇儿,孤身一人活了这么多年,临终前家里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冷冷清清的。 “行了,你先坐会儿,我把肉热上吃点东西喝点汤,暖暖身子。” 陈燕芳嘴上埋怨着,却还是去外边抱了点干枝烧灶坑。 方安坐了没多大一会儿,稍微缓过来些就放桌子,开始收拾那些鱼。 鱼这东西,先刮完鳞再开膛,把内脏抠出来摘两下,鱼泡和鱼油啥的都能吃,肠子什么的方安也懒得洗,索性都扔到了垃圾桶。 “小安,你咋都给扔了?这鱼鳞留着熬冻子,肠子也能吃。” 陈燕芳捡起桌上的几块放碗里,刚想帮着收拾肠子。 “大嫂,这么多肉呢!那冰窟窿还能用,吃没了我再去捞,肠子就别要了,万一有虫子再吃坏了。” 陈燕芳听他这么一说也不打算弄了,但看着那些东西还是觉得可惜。 “小安,东大河的鱼挺多的?” 方德明好奇地问道。 “多,去了凿冰窟窿,也就捞了一个多小时。”方安歪了下竹筐给大哥看看。 “这么多,这两条大鲤子挺不错,要不把这俩送去吧!”方德明试探着问道。 “我也是这么想的。咱要想吃,下午我再去看看,说不定还能再捞点。” 方安拿出一条开始刮鳞。 “下午我跟你一起去,捞回来冻上不就有吃的了。” 陈燕芳捡着鱼鳞提议道。 “娘,我也要去。”方思成小跑着凑过来。 “哪都要去,掉下去没人管你。”陈燕芳瞪了眼,继续捡着鱼鳞。 方思成委屈巴巴地看着方安。 方安也看到了也没回,想看看他咋说。 但方思成又撇了眼陈燕芳,悻悻地跑筐边看鱼去了。 都特么挨训了还说个屁…… “大嫂,中午做顿饭吧。大河那边挺冷的,吃热乎点别冻着。孩子要去就去吧,只要别往边上凑就成。” 方安把收拾好的鲤鱼扔桶里,继续收拾着下一条。 方莹莹和方思成满眼期待地看过来。 “你就惯着她俩吧,我去弄饭去。”陈燕芳笑了笑,正好也要烧灶坑,就手一起都来了。 “我捡鱼鳞。”方莹莹跑到桌旁收拾着。 方思成撸起袖子,帮忙洗着收拾完的那些鱼。 方德明躺在床上动不了,但看着方安他们忙忙活活地聊着天,又看向桌上那一大堆鱼肉,总感觉像是在做梦一样。 昨天方安回来后,家里粮食柴火都不够,他还愁这日子该咋过呢。 可这才一天的功夫。 桌上就堆满了鱼肉,外边的锅里还炖着兔子。 这日子,是越来越有盼头了! 第11章 送队长两条足够了 方安带俩孩子忙活半个多小时,这才把筐里的鱼都弄完。 鱼泡和鱼油没弄出多少,加起来也就一小碗儿。 这河里的鱼是野生的,不像后世饲养的那么胖,肚子里没多少油,顶多能弄出来几个鱼泡。 方莹莹把鱼鳞收拾好,拿去外屋洗干净放灶台上。 方思成把洗好的鱼都放盆里。 下面一条大草鱼,还有十几条白漂子。加上那些小的鲫瓜子和嘎牙子,装了满满一大盆。 “小叔,那还有两个呢!” 方思成擦掉溅到脸上的脏水,指着地上的两条大鲤子。 “那两条送人的,收拾完拿着不好看。” 方安宠溺地笑了笑,拿过抹布擦桌子。 方德明听得有些意外。 以前方安哪懂这些? 家里有好吃的都是可劲吃,从来没想过要送人。 就算方德明让他去跑个腿,那也得千叮咛万嘱咐,就连该说什么话都得提前交代好,不然就不知道该怎么送。 方安没注意方德明,擦完桌子捡起筐,拎着两条大鲤子出了门,先把竹筐放门口。 这竹筐也用不着收拾,下午几人还得用,等晚上回来再一起擦。 随后,方安又把两条鱼放雪堆里先冻上,等晚上回来再给队长送。 冬天的白天比较短,下午五六点钟就黑天了。 这冰面本来就比较滑,天黑捞鱼太危险,只能赶白天弄。 眼下已经过了十二点。 吃完饭去得早还能多捞一会儿,免得耽误时间。 “小叔,好饭了。” 方莹莹开门叫了声。 陈燕芳热肉时加了汤,又拿来几个粗面饼腾上,都是热乎的。 大冬天咬口大饼子再来口肉汤,别提多舒服了。 但方安也没急着吃,先给方德明喂了几口汤。 往常家里都两顿饭,方德明天天躺着不怎么活动,这会儿也不觉得饿,稍微喝点就饱了。 俩孩子上午都在干活儿,帮陈燕芳收拾完屋子又弄鱼,这会儿确实有点饿了,再加上兔子肉也比较香,中午也没少吃。 但吃归吃。 方思成这回是长记性了。 早上吃多了撑得慌,遛弯儿的时候都走不动,再加上吃的都是肉,没走几步就打油嗝,别提多难受了。 更何况下午还得去捞鱼。 这要是吃撑了干不了活儿,下午陈燕芳该不带他了。 几人吃过午饭收拾完。 方安去下屋取出抄网和铁镐,至于铁钎子就不带了。 就算那方法不管用,一两个小时也冻不实,拿铁镐敲两下就足够了。 陈燕芳穿着干活的衣服背着筐。 方思成主动抢过抄网扛身上。 方莹莹本想帮着小叔拿铁镐,但方安怕碰到她就没让。 四人闲聊着来到东大河。 这会儿冰窟窿还没上冻,只有薄薄的一层冰。 方安先把冰弄开,再找点枯草和干枝点上火。 俩孩子帮方安捡了点树枝,然后偷偷摸摸地往冰窟窿走,想过去看看都有啥鱼。 好在陈燕芳及时发现给轰走了。 这冰窟窿得有半米多,俩孩子长得瘦,很容易掉下去。 无奈之下。 两人只好站在远处拎着筐,等鱼捞上来跟着捡鱼。 陈燕芳拿着抄网守在冰窟窿旁,可盯着水面看了半天,也没看到有鱼靠近。 “大嫂,我来捞吧,你和孩子看着点火。一会儿呆冷了过去烤烤,别冻着。” 方安走过来接过抄网,等了大概五六分钟才看到黑影。 “小叔,有鱼!” 方思成站得虽然远,但始终盯着水面,一看到下面有东西就开始喊。 啪! 方莹莹被吓一跳,抬手给他个脖溜子。 “小点声,吓跑了还咋抓?” 方思成低着头不吭声,但眼睛还紧盯着冰窟窿。 方安拿起抄网慢慢下,等抄网没过水面后,和上午一样先搅一圈,然后再用力网上兜。 第一网收获不大,三条鲫瓜子和五条小柳根。 陈燕芳在冰窟窿附近帮着捡,捡出来往俩孩子身边扔,让俩孩子往筐里装。 方安这边第一网上了鱼,接下来就停不下了。 第二网五条老头鱼俩白漂,第三网又上来十多条,但大部分都是小的。 “大鱼咋没了。” 方安盯着水面嘀咕。 “要啥大鱼,小的拿回去煲汤也一样,有吃的就行。”陈燕芳笑呵呵地安慰着。 家里的粮食都快没了,这时候还要啥自行车? 不过方安可不太满意。 这种小鱼拿去卖都不值钱,要是能多抓点大的,家里吃不了拿到县里的黑市卖,一斤能卖上七八毛。 像准备送队长的那两条大鲤子,一条就能卖上一块五。 就这还算是便宜的! 方安下了抄网在那寻思,盯着水面半天也没动弹。 直到水里的鱼撞到了抄网,杆子在手中动了下,方安这才回过神,搅了一圈就往上兜。 这次方安还加大了力气,但这抄网却没被抬起来。 “诶?大嫂,你先让开。” 方安顿时笑出了声,仰着身子往后退。 这次抄网比较沉,里面肯定有大东西! “咋了?拉不动了?” 陈燕芳还在旁边捡鱼,看到方安拉不动,说着就要过来帮忙。 “别,俩人使不上劲儿。”方安咬着牙回了句。 陈燕芳连忙往后退,紧盯着冰窟窿里的动静。 噗通! 没过几秒,抄网终于上来了。 方安不出意外地摔了个屁墩儿,坐在冰面上揉屁股,疼得龇牙咧嘴。 要是再这么下去。 过不了几天,屁股就得摔四瓣儿! “小安,没事吧。” 陈燕芳没急着看鱼,先跑去扶起小叔子。 方安摆了摆手站起来,还没看到鱼就听见方思成在那儿喊。 “娘,小叔。鱼!好大的鱼!” 两人顺着方思成的小手看过去,顿时双眼放光。 “嚯,这鲤子比家里的都大!” 陈燕芳扶起小叔子小跑着过去捡。 只见冰面上有一条四十多厘米的大鲤子,旁边还有条二十多公分的大白鱼,除了这两条之外,还有七八条船钉子。 这大白鱼是鲤鱼的一种,学名叫翘嘴红鲌。 东北这边大多叫大白鱼,也有些人管它叫翘嘴。 陈燕芳双手抱着大鲤子没往回扔,先跑过去放筐里,这才回来捡别的。 方安看到大鱼也来了劲儿,拿着抄网继续捞。 中途陈燕芳换着方安捞了会儿,让方安先去烤烤火,别再为了点吃的冻坏了。 四人轮班捞鱼轮班捡,直到太阳落山才收手。 方安用雪埋上冰窟窿,熄了火堆刚要背筐,这一只手拎着却没拎起来。 “哈哈,小叔拿不动了。” 方莹莹和方思成在旁边偷笑。 方安转头看了眼筐,这才发现筐里装了半下子。 “啥时候弄的?”方安诧异地挠着头,刚刚他光顾着捞,压根就没看过筐。 “咋啦?”陈燕芳刚拿起铁镐往回走,听见动静凑过来,这才看到那些鱼,“一下午咱捞这老些?” “刚才我姐不让说,你换小叔那会儿,捞得就比家里多了。”方思成委屈巴巴地解释着。 “这不给你们个惊喜嘛!” 方莹莹抿着嘴笑道。 “确实是惊喜,这回能天天吃上肉了。” 方安揉了揉两人的小脑袋,蹲下身子穿上背带,这才背起竹筐往家走。 四人一路上都冻得不轻。 俩孩子跑回东屋就挤在炕头。 方安把竹筐背进屋,又把铁镐铁钎擦干净放回下屋,这才跟着大嫂回屋。 几人在炕头暖和过来才开始收拾。 “小安,你别跟着忙活了,等缓过来先把鱼送去,一会儿天黑了。”陈燕芳放好桌子催促着。 “行,那我先过去。” “诶小安,别拿那个了,换两个大的吧!” 陈燕芳说着在筐里翻。 下午捞出好几条大鲤子,三十公分往上的有三四条。 “不用,大的留着家里吃。”方安摆了摆手。 “那……要不再拿两条。” “拿多了也没用,该花钱还得花钱。而且我是去借车,不是去看队长,两条够用了。你们别急着收拾,等我回来再一起弄。” 方安说完出了门,在院子里翻出两条大鲤子,拎着就去了队长家。 第12章 公事公办,借马车得花钱 方安走后。 陈燕芳盯着大门口半天没回过神。 “想啥呢?” 方德明挂着笑容问了句。 “他爹,小安这是咋了?他刚刚说的话我咋没弄明白,去借车不是去看老刘,这……啥意思?”陈燕芳挠着头有些想不通。 “老刘对咱家是不错,论交情是该多送点,但这次是求他办事儿,拿多了以后还咋求?这次送三条,下次还能送两条?”方德明笑呵呵地解释。 “对啊,我咋没想到呢。” 陈燕芳猛地一拍脑门,紧接着又泛起了嘀咕,“诶,不对啊,你说小安是咋想出来的?以前他也不懂这些。别说送礼了,上别人家说话咱都得盯着点。” “在外边练的呗!施工队里啥人都有,光是看也能学不少。他要不懂这些,咋能交下小虎队那同事?那野鸡兔子他以前也不会抓,不都是跟人家学的?” “小安这孩子,这回是真长大了。要是明天能弄到柴,还能多挺一段时间。” 方德明仰着头盯着地上的半筐鱼。 这要是放在前两年,方安说他要去弄柴火,方德明是半个字都不带信的! 毕竟方安就没干过活儿,哪能想到这些事儿? 肯定是跟人出去玩儿了! 但昨天方安说要弄吃的,晚上就弄了兔子和野鸡。 上午说弄东西去送礼,转眼就背回来一筐鱼。这剩下的一盆还没炖,下午又弄了这老些。 这大半筐少说也有上百条,隔三差五的少炖点,一冬天都不带断肉的。 因此方安这次去弄柴火,方德明没半点怀疑,去是肯定去。 但山里的情况很复杂,搞不好就容易迷路,能不能弄到还不知道。 陈燕芳激动地抬起头。 听丈夫这意思,要是小安能弄来柴,就说明这日子还过得下去,这样一来他是不是就不打算自杀了? “对了燕芳,你还记得小安早上说的那事儿不?” 陈燕芳这边正嘀咕着,方德明突然问了句。 “早上?” 陈燕芳直接被问蒙了。 “早上圆圆不过来提分手吗?当时我还怕小安想不开——” “诶,谁说不是!” 没等方德明说完,陈燕芳无奈地叹了口气。 “早上我也挺担心,结果小安还主动提了,也不知道这孩子是装的还是真不想和圆圆好,要是真的还挺好,圆圆她爹娘也不是啥省油的灯。” “应该是真的,他后面不说了,以后想找个会顾家的。这小安现在也懂事儿了,有空你帮着多找找,先看着,等来年日子好了,早点给他成个家。”方德明嘱咐道。 陈燕芳一听这个,顿时来了兴趣。 “你不说这个我还忘了,上午老严大哥不来了?我看他家那晓慧就不错。” “晓慧?”方德明皱着眉头寻思着。 “那丫头六七岁就没了娘,家里不都是她跟她爹忙活着?挺会过日子的。而且人长得也漂亮,就是平时不打扮,要真扮起来不比圆圆差。” 陈燕芳撇了眼窗外解释着。 “晓慧那孩子是不错,但小安以前的那些事儿,唉……”方德明顿时犯了难,“老严多半看不上。” “以前是以前,小安这不改了吗?要是老严知道了,肯定还有机会。晓慧那孩子多好啊!性格好还会顾家,小安肯定能相中。”陈燕芳继续劝着。 “要真这样那也行,等小安回来跟他说说?” “再等等吧。圆圆那边,也不知道小安啥心思呢……” 另一边。 方安拎着鱼来到队长家。 队长家在生产队的大西头,跟方德明家隔着一条街。 “队长?” 方安进院后喊了声。 “这不小安吗?你哥找我?” 刘队长裹着大棉袄带着狗皮帽,刚从茅房出来,裹着手迎了过来。 “没,今天刚打的鱼,过来送两条。” 方安抬着手说道。 然而老刘看到鱼,突然板起了脸。 “给我拿什么鱼?拿回去,去!回去给你哥补补身子,快去!”老刘说着就往外推。 “队长,家里有——” “再有能有多少?大冬天捞鱼多费劲?回去跟你哥说,心意我领了,家里不缺吃的,赶紧拿回去。” 老刘冷着脸呵斥,不用猜也知道这鱼是陈燕芳捞来的,家里活多忙不开,这才让方安给送过来。 “队长,你先听我说。家里给我大哥留了,我送两条过来,是有事儿找你帮忙!”方安拦下老刘解释着。 “你找我?”老刘不禁愣了下,“啥事儿啊?” “我想借辆马车,上山里拉点柴火。” “你疯了!?” 老刘没好气地训斥着。 “挺大个小伙子,说话不着调呢?大雪都封山个屁的,你上哪拉柴火去?” “我——” “不是,你大哥不说家里有柴火吗?刚入冬就烧没了?”老刘训完又追问道。 “之前是够,我被施工队开除了,昨天刚回来,烧俩炕就不够了。”方安没想隐瞒。 虽说这事儿不光彩,但毕竟都是事实,没啥需要隐瞒的。 “开除?小安,不是我说你,你大哥为你这工作可没少花心思,又借钱又求人的,你这……咋整的?这才去几天儿啊?”老刘顿时皱起了眉头。 “这事儿吧……,说起来比较复杂。” 方安尴尬地挠了挠头。 说起来开除这事儿也怪不到他身上,主要是老杨…… “算了,你不说我也不问了,回来了就帮家里多干点活儿,你大哥得了病,你大嫂自己不容易,多干点正事儿。” 老刘叹了口气。 其实老刘这话也不是第一次说了。 以前看到方安出去喝酒,老刘就会说几句,但每次说完都没效果,过后方安该怎么样还是怎么样。 有时候方安觉得烦,没等他说完就走开了。 但即便如此,老刘还是每次都劝,万一哪次管用了,德明两口子也能省点心。 “队长教训的是。这不家里没柴火了,就想着去弄点。”陈凡这次没有走,笑呵呵地应下了。 老刘瞪俩眼睛愣了下,这小子突然开窍了? “行,有正事儿就行!” “这大冷天的,你也别去山里了。先在我这儿拿点回去烧,赶明个儿我再给你想办法。” 老刘说着就要带方安去后院。 “队长,那哪行?我认识个山里的同事,约好明天一起去,正好拉一车回来,能多烧几天。”方安连忙拦下。 “你同事?小安啊,这进山可不是闹着玩儿的,山里到处都是狼,还有老虎。东头那老严不就是砰到老虎把腿摔折了,你家还指着你呢,可不能冒这险啊!”老刘语重心长地劝道。 “没事,我同事他爹是打猎的,我们几个一起去,不能出啥事儿。”方安急忙补充着。 “真的?”老刘将信将疑地问道。 “当然是真的,他家就在小虎队,西山那边。” 老刘本来没敢信,但听到小虎队就没多想。 小虎队在马鞍山的大西边,那边的猎户比较多,对山里的情况比较了解。 “有人带着你还行,那你也得小心点。还有,这马车是队里的,就算你哥来了也得花钱——” “我知道,公事公办,多少工分?” 方安早就猜到了,淡笑着问道。 老刘看得有些意外,这还是他认识的方安吗? 不过看方安答应了他也没多说,“行,先进屋吧,我得算下多少钱。这事儿你还拿啥鱼,放外边一会儿拿回去。” 方安笑了笑没吭声,拎着鱼跟在了身后。 话是这么说,但礼该送还得送,不然再好的交情,也有用完的那一天! 第13章 借完马车又遇赵双 房门打开。 老刘带着方安进了屋。 “咋这前儿才回来?掉里面了?” 老刘的媳妇张秀红正蹲在外屋烧灶坑,听见开门声儿也没回头。 “刘大嫂。” “啊?小安来了,进屋吧!” 张秀红回头扫了眼也没理。 “正好快到饭点了,给你们拿两条鱼。” 方安把两条鲤子递过去。 “嘿,你这孩子,拿这个干啥?” 张秀红拿着围裙擦擦手,笑呵呵地站起身,嘴上虽然推脱着,手却已经接来了。 “小安!说了让你拿回去!” 老刘板着脸训斥着。 “家里还有呢,你和大嫂炖着吃。”方安随口回了句。 “正好晚上没做饭。这大冷天的还往这儿送,赶紧进屋暖和暖和,屋里有热水。老刘,你给倒点我收拾鱼。” 张秀红拿出剪子就开始刮鳞。 老刘皱着眉头瞪了眼,带着方安去东屋,拿出纸笔开始算。 “小安,咱队夏天那会儿,一个人干一天算一个工,冬天干活算双倍。骡子这两年没少用,价格涨了得算十倍。这就相当于二十个工。这两年队里的收成不咋好,一个工分算七厘,这是一块四。” “不过你家这情况……,少算一个工吧,就给一块三毛三,多了我也抹不了。你看咋样?”老刘边写边念叨,讲得还挺清晰。 “别,正常算吧。你给我便宜了,以后别人来借也不好办。”方安说着掏出一块四。 这年代的生产队都这样。 成年人干满一天算十工分,十个工分算一个工。 妇女老人比较少,干满一天算八工分。 没成年的小孩得看情况,但大部分都是三四个。 当然,这个工分也不是绝对的。 有些活儿劳动强度比较高,一天能算十二个。 还有些特殊的工种也会加,就比如陈圆圆她爹开四轮子,一天可不止十工分,但具体是多少,方安也不知道。 不过就算加再多,那也比不上牲口多。 这年头的牲口少,但用得地方可不少,随便拿一个都是生产队的主力军。按理说这畜生都不该借给私人用,刘队长能答应借就不错了,哪还能让他再抹钱? 老刘见方安放下一块四,眼神中竟带着几分欣赏。 “行啊小安,出去一趟长大了。你等会儿,我这就给你开条子。” 老刘撕下一张大白纸,刷刷点点写好后递给方安。 “谢谢队长,那我先走了,一会儿去马棚打个招呼。” “以后别叫队长了,那么外道干啥,跟你哥一样叫大哥。”老刘笑呵呵地拍了拍方安的肩膀头。 “谢谢刘大哥。” 方安应了声,揣好条子就往家走。 “小安这是弄啥啊?大冬天的借骡子?” 方安走后,张秀红收拾完鲤子凑过来。 “德明家里没柴火,要去山里拉木头。这小子,总算是有点正事儿了。”老刘看着窗外欣慰地点点头。 “他说去山里你就信?没准上哪玩儿去了。天天跟二愣子去喝酒,啥好人能跟那种人凑一块儿?” 张秀红撇了撇嘴,半个字都没信。 “不能。队里的马车可不便宜,出去玩儿还能花这钱?” “说不定去的多,二愣子私下捅咕的。那小子啥样你不知道?二愣子说啥他干啥,花几块钱咋了?以前喝酒不总赊账?还得德明两口子挣钱还?” 老刘听着也泛起了嘀咕。 但他还是觉得方安没撒谎。 这送了鲤鱼又没让抹,以前的方安可干不出这种事儿。 “行了,你也别嘀咕了,这天黑了,明个我拿点东西去看看德明,顺便问问咋回事儿。” “家里有啥东西?往那儿拿啥?”张秀红洗着鲤子埋怨着。 “你还知道没东西?那小安送鱼你还接?” “接怕啥,送了还能不要?再说他不找你借车吗?生产队的车是那好借的?” “队里的车是我的?那是咱整个队里的!算了,跟你说不通。” 老刘甩了下手回了屋。 “你不就是队长嘛?还说了不算?你要不乐意,一会儿我做了你别吃……” 另一边。 方安送两条鱼的功夫。 陈燕芳带着俩孩子,已经把下午捞的鱼收拾出来大半盆。 “大嫂,筐里还有大的吗?” 方安看着开过膛的鲤子挠了挠头。 “有,好几条大的没收拾呢。” 陈燕芳把手上的小鱼收拾完,从筐里翻出一条大鲤子,跟送给老刘的两条差不多。 “不拿这么大的。” 方安凑过去扫了眼,拿出一条二十公分的大白鱼。 “就这条了。你们慢慢收拾着,我得去趟马棚,明天早起取骡子,让老杨叔提前喂点草,别到了山里拉不动。” “行,那你快去吧。” 陈燕芳笑呵呵地催促着。 方德明目送方安出了大门,望着顶棚一阵感慨。 要不是小安提起来,他都没想到这回事儿。 方安拎着大白鱼又往西去。 生产队的马棚在大西边,那边空地比较大,养骡子需要囤粮食,放在那边比较方便。 方安推门进了院。 院子中央是空场,南边一趟大冷棚,北边一趟是暖圈。 队里的两头骡子一头驴,都在北面的暖圈里呆着,免得大冬天的给冻坏了。 但说是暖圈也不暖,三面围墙一面铁栏杆,也没在暖圈里烧炉子,免得牲口呆习惯了不抗冻。 “老杨叔?” 方安两世为人却是第一次来,对这里也不熟悉,进院后先喊了一嗓子。 “谁啊?” 北边把头的小平房。 一个满头白发的小老头出了门,眯着眼睛往这边看。 “老杨叔,刚捞了鱼给你送一条。”方安面带笑容地跑过去。 “呦,这不是小安嘛!也就你能想起我这老头子,快进屋。”杨老五笑呵呵地招呼着。 杨老五这辈儿哥儿六个。 前面三个到了寿,杨老四打冰窟窿打没了,老六前两年得了病也走了,就剩下杨老五这一个小老头。 那些年老杨家家里比较穷,六个孩子就给老大娶了媳妇儿。 老刘看这老头无依无靠的挺可怜,就让他在这马棚里养牲口。 平时吃得是没多好,但至少能保证饿不着。 “老杨叔,我刚跟队长借了骡子,明天早上就得用,得麻烦你明早喂一遍。这是队长开的条子。” 方安进门后先把条子递过去。 “害,就这事儿,不拿鱼我也得给你喂,本身就是干这个的。”杨老五拍着胸脯保证。 “辛苦杨叔了,那我先回去了。” “不坐会儿了?”杨老五见方安要走,放下鱼出去送,“小安啊,这大冬天打冰窟窿挺危险,你可得小心着点啊!” “知道了杨叔。” 方安应下后出了院,借马车的事儿忙活完,总算能回家歇歇了。 然而方安还没走出几步。 不远处突然跑来个熟悉的身影。 “呦,方哥今天捞鱼了?有没有大的给我拿两条。” 赵双出来闲溜达,刚好看到方安拎着鱼进了马棚,听到两人说话声凑过来就要搂方安的肩膀头。 第14章 圆圆想吃兔子肉 “滚蛋。” 方安打开赵双的胳膊推出去。 这一下也没收力,直接给赵双推了个跟头。 “我草?方安,我特么给你脸了是吧?还敢打我?真以为我不敢跟你动手?”赵双爬起来就开始撸袖子。 “应该是我给你脸了!” 方安懒得跟他废话。 什么撸袖子,摆架势。 压根就不需要! 东北老爷们打仗还玩儿那些虚的? “上次没打够,这回我让你好好长长记性!” 方安握紧拳头就往前走,抓住赵双的脖领子上去就是一拳,直接给赵双印了个乌眼青。 “草,方安,你特么来真的?” 赵双捂着眼睛指着方安骂道。 “你信不信我——” “信你大爷!” 方安一个箭步上去,抬腿就是一脚。 跟这种人废什么话,只有把他打服了打怕了,他才不会跑到你面前来嘚瑟! 赵双这边还没骂完。 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方安的脚已经踢到他脸上了。 砰! “我……艹……” 赵双的声音断断续续,身体不受控制地往后退,后脚一下没站稳,一头扎进了路边的壕沟里。 “方安,你大爷的,你特么还敢打我?你信不信我把你和陈圆圆搅和黄了?早上你俩刚分手,你要是还想跟她好,就立刻给我道歉,晚上再送我两条鱼。等我心情好了,说不定还能帮你说说话。” “你要是再敢打我,我就跑你家去,让你赔我医药费。看你哥那个瘫子拿什么给!” 赵双爬起来破口大骂。 方安听得黑了脸,抄起柴火垛上的粗木棍,抡圆了奔着赵双的脑袋呼。 “卧槽!” 赵双瞬间吓傻了,下意识地抬起胳膊挡。 方安看到他抬胳膊也没收力。 砰的一下。 赵双又被打进了雪堆里,躺在地上抱着胳膊,疼得龇牙咧嘴。 “我大哥也特么是你说的!?” 方安抓起赵双又抬起了木头棍。 “方哥!别!我错了!” 赵双吓得连忙求饶。 这小子他特么玩真的! 刚刚那一下子要打中了,不死也特么废了! “小安!干啥呢!?” 杨老五听见动静跑出来,急忙抱住方安往后拉。 这要是弄出人命就出大事了! 赵双一看到有人来了,突然就硬气起来。 “方安,你大爷的,老子说你怎么了?你哥就是个瘫子!还敢打我,你这辈子都别想娶到陈圆圆!” 赵双爬起来又开始骂。 方安轮着棍子就要打,吓得赵双撒开了腿就往北跑。 但方安岂会轻易放过他? 身体被杨老五抱得死死的,方安挣脱是挣不开,但也用不着往前追,轮圆了棍子往出扔,啪地一下打中了赵双的小腿肚子,打得后者当场摔了个狗吃屎。 “妈的,你特么给我等着!” 赵双一瘸一拐地跑没了影。 杨老五见人走了,这才松开方安挡在了他面前。 “小安啊,你这是干啥?跟那种人治啥气,真打坏了你不得赔?” 杨老五喘着粗气耐心劝着。 呼脑袋那一下他看到了,可把他给吓坏了。 “杨叔,我就是吓唬吓唬那怂货,下手有分寸。” 方安扔掉木头棍子笑了笑。 那一下要是赵双没抬手,方安肯定要收力的。 这家里的日子刚见好,他才不会傻到因为个赵双去蹲书房。 “你这孩子,再有分寸也不能那么打,轰走了不就行了?” “杨叔,你先回吧,明天还得早起,我也准备回去了。” 方安没多解释。 赵双这种人,轰是肯定轰不走的。 老杨叔平时不接触,也不知道赵双是啥人。 “行,你回去吧,可别惹事啊!那小子说话不中听,以后甭理他,赶紧回吧!”杨老五嘱咐了好几句,目送方安拐了弯儿,这才慢吞吞地回了院儿。 另一边。 赵双一瘸一拐地跑到陈圆圆家。 大门刚推开,陈圆圆兴奋地站起来,但看到是赵双后,刚露出的笑容又收了回去。 “你咋来了?” “陈叔和陈婶没回来?” “这才几点啊,啥事儿?” 陈圆圆坐在外屋的椅子上,没好气地问了句。 “你今天去找方安咋说的?”赵双拉过椅子坐对面。 “跟你有啥关系?” “我就是问问,这不怕你上方安的当嘛!”赵双笑呵呵地解释着,见陈圆圆没回,又继续说道,“我刚听说方安今天捞鱼了,正挨家挨户往外送呢,没过来给你送两条?” “捞鱼?” 陈圆圆看了眼大门口。 她等一天也没见方安来,不会是想把兔子留给他大嫂,等捞完鱼再带着鱼来哄她吧? 说起来,晚上炖条鱼也不错,就是可惜了那盆盐水! “呦,没给你送啊!我看他跑了好几家,还以为早来了呢!” 赵双阴阳怪气地嘲讽着。 “你没事儿赶紧回去吧,大晚上的让人看见也不好。” 陈圆圆连劝带推地把人轰走了。 大晚上孤男寡女的在一起,传出去也不好听。 就算她不嫁给方安,以后还得嫁别人呢! 随后,陈圆圆又跑回东屋继续等。 可等了十多分钟,还是没看到方安的影子。 不一会儿,大门开了。 陈圆圆的爸妈打完牌刚回来。 “圆圆,跟方安说清楚了吧?那小子有没有缠着你?”陈大发刚进门就问了句。 “没有。”陈圆圆冷着脸说道。 “呦,这咋还不高兴了?没缠着你不挺好,就咱这家庭,以后找啥样的找不着。走,晚上想吃点啥,让你娘给你做。”陈大发笑呵呵地哄着。 “我想吃兔子肉。” “兔子?这大冷天上哪抓兔子?”陈大发直接听傻了。 “方安家吃的就是兔子肉,他抓的,我想吃!” “他能抓到啥?瞎猫死耗子!家里有猪肉,晚上拿猪肉炖粉条,可香了。”于巧莲拿着冻猪肉劝着。 “我不要吃猪肉,我就要吃兔子!”陈圆圆突然耍起了小脾气。 “行!猪肉先炖着,我拿抄网看看能不能逮两个。” 陈大发带着女儿出了门,可两人忙活半钟头也没抓到,手都有点冻僵了,只能无奈地拿着抄网回了家。 与此同时。 方安这边回到家,进屋后也没提赵双的事,简单洗下手就帮着大嫂收拾鱼。 “小安回来了,你瞧我这记性。刚刚你大哥还说,队里借车得花钱,我都忘了给你拿了。借一天多少钱?” 陈燕芳洗了下手就要拿钱。 “不用,上次我留了两块钱,借车花了一块四,给完了。” 方安摆了摆手,接过剪刀开始刮鳞。 “老刘没问你要干啥?”方德明侧着身子闲聊天。 “问了,还说让我在他家拿点柴火……” 方安一边弄着鱼,一边聊着刚刚的事儿。 方思成帮着捡鱼鳞,方莹莹站在桶边洗着鱼。 陈燕芳从柜子又翻出个剪子跟着收拾。 几人聊着天忙活着,很快就把鱼弄好了。 这下午捞出的半筐鱼,收拾完又弄出了三大盆。 陈燕芳在方安的劝说下,拿着条大鲤子和两大碗的鱼泡去炖鱼。 俩孩子帮忙收拾桌子。 方安把筐擦干净,又把鱼端到下屋挂起来冻上。 晚上下屋的房门紧闭着,不会有猫啥的跑进去,只需要挂在悬空的木板上用更大的盆盖好,防着点耗子就行。 等几人把里外屋子收拾完,陈燕芳那边的鱼也做好了。 方安盛了碗汤先去喂方德明。 “小安,我不饿,你忙活一天了,先去吃。”方德明催促着。 “你就先喝吧,我不喂也得大嫂喂你。” 陈燕芳欣慰地笑了笑,总感觉这两天跟做梦似的,家里活突然变少了,一下子轻松了不少。 但实际上又不是真变少,只是大部分都让小安弄了。 “其实我这手还能动,要是能坐起来就好了。” 方德明无奈地叹了口气。 躺着喝容易洒,要把他扶起来还挺费劲,况且就他的腰,也不敢那么来回折腾。 方安听到这话顿了下,突然想到个注意。 等几人吃完饭。 方安突然叫住了方莹莹。 “莹莹,你有没有不要的笔和纸,给我找两张。” 第15章 小安把二愣子给打了! “纸?啊,有!” 方莹莹跑到立柜里翻着书包,拿出铅笔和用了半本的作业本。 方安也没全要,看背面还没用,撕下三四张递回去。 “小安,你这是弄啥?” 陈燕芳回屋收拾刚好看到了。 “记点东西。” 方安没有直说,把纸和笔放到小屋,又跑出来帮着收拾桌子抱柴火,等外面的活儿都忙完了才回屋。 晚上陈燕芳给小屋多烧了几根干枝。 方安打着煤油灯趴在炕头,拿着纸笔在纸上又图又画,忙活了一个小时才睡觉。 次日,天还没亮。 方安刚睁眼就爬起来,把昨晚画的东西叠好了放怀里,裹着大棉袄就要去马棚。 “小安,醒了。” “大嫂!?咋起这么早?” 方安刚出门,就看到陈燕芳正在灶台旁忙活着。 “出去拉柴火哪能不吃饭?那大山里也挺冷的,喝点热乎再走。” 陈燕芳笑呵呵地打开锅盖,热气裹着鱼香味儿冒出来。 “正好开锅了,不差这两分钟。” 陈燕芳小跑着去拿碗。 方安愣在门口红了眼眶。 前世每次他喝醉酒回家不舒服,大嫂都忙里忙外的给他弄热汤。 有时候喝吐了也是大嫂给他收拾。 长嫂比母,简直和亲妈一样! 可前世方安非但没想着报答她,还觉得大嫂嫌弃他,到最后甚至把大嫂给害死了。 “小安?” “咋了?昨天干活累着了?要不今天就别去了!” 陈燕芳盛好热汤放在灶台上,叫了他两声都没回。 “啊,没事,刚睡醒……有点懵。你回去睡会儿吧,一会儿吃完了我收拾。” 方安强忍着泪水劝道。 “你收拾啥,吃完早点去,别让人家等急了。” 陈燕芳见他没事儿才放心,填好灶坑站旁边陪着。 屋里的煤油灯比较暗。 方安背对着大嫂,没看到大嫂脸上欣慰的笑。 陈燕芳也没看到方安落在汤里的几滴泪。 两碗热汤下肚。 方安吃得饱饱的,打个招呼出了门,拿上铁锯和砍刀就去了马棚。 外边的天还黑着。 阳光没上来还吹着小风,冷气像刀子似的直刮脸。 方安小跑着钻进马棚,一眼就看到正在喂骡子的杨老五。 “老杨叔。” “小安?这么早?你看我这事儿办的,刚喂一半。” 杨老五抓着干草愣了下。 往常谁要是大早上的用骡子,都得等阳光上来暖和了才过来。 “没事儿,你先喂,正好我进屋暖和暖和,大早上的还挺冷。”方安摆了摆手。 “那行,屋里有炉子,两三分钟就喂完了。” 杨老五笑呵呵地招呼着,拿着干草可劲往槽子里塞,就差来一句‘死骡子,你特么赶紧吃!’ 方安假装没看见,先进屋暖和几分钟,等老杨叔喂好了才把骡子拉出来,套上马车就要上山。 “诶小安,咋不戴个帽子?把这个戴上。” 杨老五从屋里翻出个狗皮帽子递过来。 “不用,我带了。” 方安从兜里拿出个棉帽子。 这是出门时大嫂塞给他的,还有大哥之前带过的棉手套。 “你那啥玩意儿,这多暖和?赶紧的。” 杨老五二话不说给方安扣上,这才开大门把他放出去。 方安笑了笑没拒绝,谢过老杨叔后赶着骡子上了北大道。 北大道在双马岭的最北面,一只通向大西头的几个生产队。 方安顺着北大道走了两里地,看到南边最熟悉的岔路口才拐进去。 这北大道两侧的岔路口可不少,少说也有几十条,但其中只有三五条能上山,而方安选的,是所有能上山的路里最近的一条。 前世方安没少在附近逛。 这方圆几十里的村子大道和山路,全都在方安的脑子里装着呢! 方安拿着砍刀牵着骡子,顺着山路往西走,等太阳刚从东边冒出来,就已经到了马鞍山的山脚下。 “呼……” 方安看着熟悉的环境笑了笑,牵着骡子没急着走,先靠在树上歇了歇。 这上山的路没多远。 方安熟悉这边没走岔路,压根没觉得累。 前天这里刚下过大雪,山里大部分的路都被雪盖住了,深的地方都能把人埋进去。 但方安早就想到了这一点,特意找了平坦的地方走。 要是不熟悉这边瞎乱走,这会儿可到不了马鞍山。 旁边的骡子慢悠悠地跟着都没喘粗气,看到方安靠在那儿还翻了个白眼儿。 方安看到后也没理,缓了几分钟继续往山上走,直奔马鞍山北侧的松树林。 另一边。 家里方德明和俩孩子醒了后,四人正坐在东屋吃着饭。 “德明!” 突然房门被推开。 老刘抱着个袋子进了屋。 “老刘大哥?你咋来啦?”陈燕芳小跑着迎上去。 “刘大爷!” 俩孩子齐声招呼着。 “昨个我小舅子送了点苹果,给你们拿几个。” 老刘把袋子递给陈燕芳,里面装着四个半个拳头大的小苹果。 “拿这东西干啥?”方德明责备道。 “谁说给你吃的了,给孩子的。你瞅瞅,这都瘦成啥样了。”老刘没好气地怼了句。 方德明尴尬地陪笑,心中默默地叹口气。 “大哥,正好炖了鱼,一起吃点。”陈燕芳接过苹果张罗着。 “不了,小安昨个给送了,家里正炖着呢。” 老刘瞥了眼桌子上的那条鱼。 昨晚俩孩子吃了大半,方安把鱼骨头给剔了,鱼头和鱼尾让方德明两口子给吃了。 现在碗里就剩下几个大肉块儿,也看不出这条鱼有多大。 但看到碗里确实炖了鱼,老刘总算是安心了。 “诶德明,你家小安干啥去了?真去山里拉木头了?” 昨晚张秀红说的那些话,老刘想了一晚上,始终觉得不放心,这才一大早没吃饭就过来打听。 “他小虎队有个同事认识路,跟人家一起去的,这会儿八成是进山了。”方德明扫了眼外边的大太阳。 “你两口子也没去过施工队,咋知道这事儿的?” “小安说的,他不说我们哪知道?” 方德明淡然笑道。 老刘听着又泛起了嘀咕。 合着德明没见过这同事,那这上山能是真的吗? “老刘大哥,出啥事了?”陈燕芳看出他有话没说全,放下碗筷儿问了句。 “没啥,昨个小安不借车嘛,我怕他又跟二愣子出去了,过来问问咋回事儿。”老刘也没避讳,咋想的就咋说。 “不能。小安回来后挺好的,家里的活儿都帮着干,昨天送那鱼都是他自己去捞的。”方德明笑呵呵地回了句,提起方安这个弟弟,眼神中竟露出了几分自豪。 陈燕芳也跟着笑了笑。 然而老刘听到这话却依旧没安心。 “德明,你别怪我这当大哥的多嘴。今早我去小卖部买盐,可没看到二愣子。往常这个点,他早在那边凑局儿了。再说,那小安的同事你俩也没见过,不能是骗你两口,跟二愣子出去玩儿了吧?” 方德明两口子对视一眼。 二愣子平时好打牌,天一亮就往小卖部里跑,哪怕前天喝多了,第二天也不耽误,这突然没去确实挺反常。 但这几天小安啥活儿都跟着忙,还变着法子给孩子弄肉吃。 他要是和以前一样,还跟二愣子他们鬼混,咋可能想着弄这些? “大哥——” 吱呀! 陈燕芳刚想解释几句,房门突然打开。 杨老五裹着棉袄进了屋。 “德明。” “五叔!?您咋来了?”方德明有些意外。 杨老五常年在马棚里喂牲口,平时都很少出门,更别提来方德明家里串门了。 “小安这不出门了?我寻思来看看,二愣子没来你家闹腾吧?”杨老五坐在炕沿上问了句。 “二愣子?他来这儿闹腾啥?” 方德明听得云里雾里。 老刘和陈燕芳也被这话搞糊涂了。 “小安没跟你们说?他昨晚把二愣子给打了!” 第16章 大嫂无条件的支持! “打了?” “五叔,啥时候的事儿?” 老刘拉着杨老五追问道。 方德明两口子也听傻了,凑到杨老五身边紧盯着。 “昨个小安说要用骡子,让我提前喂点草。这刚说完出了门就碰上了,两人没说几句话就动手了。”杨老五简短地叙述着。 “那二愣子被打成啥样啊?” 老刘急切地问道。 “没啥事,打完还往北跑呢,也不知道干啥去了。我听那意思有心讹你们,想着来看看咋回事儿。” “对,刚我还想去找你来着,正好你隔这儿也知道了。” 杨老五这边解释完又看向老刘。 “这小安咋把他打了?因为啥啊?” 陈燕芳站在门边有些心急。 二愣子那家伙胡搅蛮缠的,要真被小安打坏了上门讹一下,家里有多少钱都不够赔的! “说起来这事儿不能怪小安。二愣子当小安的面骂德明是瘫子,没打死他就不错了。” 此话一出,陈燕芳顿时黑了脸。 “去他妈的,什么狗屁玩意儿,打死都特么活该!燕芳,这事儿你别怕,他敢来闹你就让孩子找我去。他妈的,还特么治不了他了?” 老刘气得破口大骂,坐在那儿越想越气。 “不行,我现在就找他去!” 老刘说着就要出门。 “诶大哥,你先别去,等小安回来我问问。要是二愣子没提,咱也不提这事儿。真闹起来对小安影响也不好。”方德明连忙拉着老刘。 “啥影响不好?在队里二十来年,还特么能让人给欺负了?当年要没有你,这队能建起来吗?他特么算哪根葱?这事儿你别管了。” 老刘一甩手,说着就要找二愣子算账去。 “燕芳!”方德明喊了一嗓子。 “老刘大哥,先听德明的吧。” 陈燕芳没多劝,这事儿她也憋着一肚子火儿。 但丈夫最近的心情一直都不咋好,担心这担心那的。 以前家里粮食够吃,他都担心不够吃。这两天儿小安回来了,他还想着要自杀,不给家里添麻烦。 这次他不让老刘去找人家,是不想让老刘得罪二愣子那一家。 哪怕是自己占理吃点亏,他也不想再给别人添麻烦了。 “燕芳……” 老刘还想劝几句,但看到陈燕芳冲他使眼色,顿了下没多说。 “那行吧。但那小子要敢来,赶紧让孩子找我去。上这儿讹钱,不特么把他腿打折了!” 老刘说完后看向方德明。 “德明,你好好歇着,我先回去了。” “诶!” “老刘大哥,我送你。” 陈燕芳说着跟上去。 “燕芳啊,德明咋回事儿?以前他可不是这脾气。” 两人出了门,老刘确定方德明听不见才小声问了句。 “他生病后就这样。前天要不是小安拦着,他……” 陈燕芳叹了口气没说完。 但老刘已经猜到了,看着东屋的窗户,愣了半天没说出话。 “这……,哎!你平时多照顾下吧。小安知道干活了,这日子慢慢过会好起来的。有啥要帮忙的就跟我说,回去吧。” 老刘说完就回了家。 不一会儿,杨老五安慰方德明几句也出了屋。 “五叔,不再坐会儿了?”陈燕芳挤出些笑容迎上去。 “不了不了,马棚还一堆活儿呢。有啥事去喊我。我在马棚那儿住了快十年了,也就你家小安给我送条鱼。”杨老五笑呵呵地回了马棚。 陈燕芳望着两人的背影看了很久,直到孩子叫她才回屋。 另一边。 老刘刚走到自家的那条街,就看到张秀红正站在邻居家大门口,跟几个老娘们在哪儿扯闲篇。 “你说谁?老方家那方安?他不去县里施工队了吗?咋回来了?” “犯错误被开除了呗!这事咱可不敢说,谁知道在外边干啥了……”张秀红倚着门框嗑瓜子。 “他婶,你是咋知道的?”邻居王百香好奇地问了句。 “昨晚来找你大哥借马车,你大哥听他说的。” “借马车?那玩意儿死啦贵的,借那干啥?” “他这一回来,德明家里都没柴火了。说是想借个车,上大山里拉木头去。”张秀红说着还撇了撇嘴。 “啥?这时候拉木头?想啥呢?”前院的潘巧云顿时笑出了声。 “还去大山里?那里面啥都有,不得死里面。” “要我说这人就没正事儿。以前在队里那会儿,天天跟二愣子喝得五迷三道的,啥好人能干那事儿?” “诶大嫂,你上次不是说,他大哥借了三十块钱才给他安排的吗?去这么几天就回来了?”王百香看着张秀红追问着。 “那介绍了也得分人啊,就他那样,哪个单位能留他?白浪费钱!” “这算啥?以前他喝酒总赊账,花那钱都够找好几个工作了。” “烂泥扶不上墙,他大哥都多余!他大嫂也是,这要是我,早把他轰出去了,还留在家里吃闲饭?养条狗都比那强!” “你别说,他大哥不瘫痪了吗?说不定他大嫂有啥别的想法呢!” “诶——” “回家去!” 张秀红露着笑脸刚要符合,突然被身边的怒喝吓一跳。 “队长……” 几个妇女被吓得一哆嗦,看清是老刘后还想着说几句套套近乎。 可看到他冷着脸,直勾勾地盯着张秀红,几人也不敢自找没趣,连忙散了往家走。 王百香更是一溜烟地跑回屋,打死都不出来了。 “就行你走?还不让人唠会儿磕?”张秀红小声埋怨着。 “你再跟那帮老娘们瞎特么说,就滚回你娘家去!” 老刘正憋着火没处撒,听媳妇儿在那儿说陈燕芳,骂完后回了院,砰的一声把大门踢回去。 张秀红被吓得不敢吭声,灰溜溜地跟在后面进了屋。 但张秀红这边是回家了。 其他几个老娘们吃完饭又到处溜达。 没到一个小时的时间。 队里大部分人都知道方安被施工队开除了。 除此之外,他们还得知方安花钱借了马车,大冬天的要去大山里面拉木头。 这前者稍微议论几句就没下文了。 但后面这消息,却成了队里所有人都关注的焦点。 毕竟冬天生产队里没啥活儿,大家闲着没事儿干,好不容易出点新鲜事儿,自然也就都盯着。 用他们的话来说,这老方家真是出息了。 前有方德明得了病,瘫痪在家干不了活儿。后有方安这个败家子,大雪封山了还想着去拉木头。 且不说这时候能不能拉的到,就方安那样,能不能找到进山的路都两说,说不定半路就被狼给啃了! 再者说,那马车一借就是一块多,他大嫂一个月才赚几个钱? 纯纯一个败家子儿! 这消息越传越快,就连方德明西院的白淑珍都知道了,还特意跑到方德明家里问。 “燕芳,忙着呢。” 白淑珍裹着黄头巾进了屋。 “他婶?你咋来了?” 陈燕芳正坐在东屋的炕梢忙活着,给干活儿的衣服打补丁。 “还我咋来了,你家小安出名了!大冬天上山里拉木头,那能拉着吗?别到时候白花钱,再把命给搭里面。”白淑珍坐在炕沿上冷笑。 方德明皱着眉头扫了眼。 “小安做事有分寸,出不了事儿。”陈燕芳自是听得出来,随口回了句也没多说。 “那钱咋整?你家一个月才赚几个钱,这一天就花出去一块多,再有钱没这么花的!”白淑珍撇了撇嘴。 “钱是小安挣的,他想咋花就咋花。” “瞧你这话说的,还他挣?你两口子不给他找活儿,他能赚到钱?要我说,这钱都应该是你俩的!”白淑珍阴阳怪气地说着。 “他婶,你这话就不对了。小安不干活哪来的工资?那都是他出苦大力赚来的,咋就成我们的?再说了,就算是我们花钱,那也得让小安去!咱这山里这么大,这次拉不着就下次拉,只要他愿意去,早晚能找到柴火。” 第17章 捡木头碰到个傻狍子 陈燕芳打着补丁闲说话。 一来是堵住白淑珍的嘴,二来也是说给丈夫听。 刚刚老刘大哥说的也有道理,小安那同事谁都没见过,是真是假还不好说,要是这次没拉回来,德明再着急上股火,又得往那方面想了。 “燕芳,不是我说你,你这心也够大的。钱都花了要拉不回来,那不都打水漂了?万一他在山上出点啥事儿,你后悔都来不及。我要是你,非得把他那钱都收起来,省得出去瞎祸祸。” 白淑珍见陈燕芳缝着衣服也没停,又板起了脸埋怨着。 “拉柴火哪能说他祸祸钱?就算去捡点碎枝子,那也比在家里呆着强。”陈燕芳笑呵呵地回了句。 白淑珍顿时黑了脸。 “你两口子就惯着吧,回去了。” “没啥事儿再坐会儿呗!那我不送你了!”陈燕芳嘴上说着,手上该咋忙活还咋忙活,本身也没想着出去送。 白淑珍抱着膀回了家,进门看到躺在炕头的于老三,上去就给了他一脖溜子。 “还睡!天天睡睡睡,哪那么困?” “又咋了?”于老三推开枕头,慢吞吞地下了地。 “还咋了?跟你俩都上火。你看看人东院儿那孩子,大冷天还去弄柴火呢,你再瞅瞅你,天天搁这儿一吼吼。”白淑珍说着把被子全拽走。 “家里柴火不够烧嘛!” “够个屁!烧几根都得特么算计着。那玩意儿还嫌多?等烧没了我看你咋整!特么屎不堵皮雁子不拉那伙儿的,起开!” 白淑珍猛地推开,把被子团吧团吧扔到炕柜儿里。 “燕芳,小安不能出啥事儿吧?咋这前儿还没回来?” 白淑珍走后。 方德明盯着大门口看了半天,也没看到方安。 “这才几点?大山里远着呢!你就别瞎寻思了,他同事家里是打猎的,肯定带着枪呢!” 方德明点了点头没多问。 陈燕芳也没再多说,专心打着补丁。 但缝着缝着,这刚缝好的线竟然全歪了。 陈燕芳暗自叹了口气,趁丈夫不注意撇了眼大门口,也不知道小安说的是真是假,要没有那同事跟着,他自己上去碰到点啥可咋整? 另一边。 方安在山脚下歇了歇,顺着半山腰处往北走。 这时候山里的动物特别多,如果上了山顶再往北去,途中说不定会碰到啥。 好在方安歇脚的地方就在马鞍山的最东边。 两地相差不是很远,从半山腰走也就不到十公里。 一人一骡子走了半个多小时。 “行了,先在这地方歇一歇。” 方安听到骡子喘粗气,找了棵比较粗的树,想把骡子栓树上。 可方安刚靠近还没等栓,看到地上的脚印突然顿了下。 这脚印又长又细,长度得有十公分,宽度大概六七公分。 四趾分明,还呈直线排列! 这分明是头狼的脚印!!! 方安抓紧砍刀看向四周。 附近的山林还算安静,时而能传来鸟叫声。 “走,不能在这儿呆!” 方安牵着绳子继续往北走,走的时候还谨慎地盯着四周。 狼这种动物很聪明,永远都是成群出现。 它们确定好猎物后不会直接下手,而是会躲在暗处寻找时机,等猎物放松警惕之后再一拥而上,发出致命的一击。 方安凭着前世的经验,特意找了几个不容易藏身的路段往北走,途中没发现狼的身影,基本能确定没有狼跟着。 但即便如此,他也不敢放松警惕。 附近能发现狼脚印,说明这里是狼最近的活动范围。 前天这里刚下过大雪,以前的脚印都被雪盖住了,现在能看到的,都是这两天的时间留下的。 “回去的时候得换条路了。” 方安嘴里嘀咕着摸了摸骡子,看出它走得有些吃力,但现在这时候也不敢歇。 如果两人被狼盯上,七成的概率得死在这儿。 前世方安没少和狼群打交道。 就算他当时手上有猎枪,也不敢跟狼群正面刚,每次都是找机会摸到狼群身后,先摸清头狼的位置。 只要把头狼打死,狼群没了指挥,基本也就散了。 就算有些不怕死的还想拼,那也不足为惧。 但如果头狼没死,那狼群就还有战斗力! 哪怕就剩下三两个,也能把个大活人活活咬死。 前世方安有枪都得小心应付,更何况他现在手里还没枪! 只要被狼群盯上,那就是个死! 因此,方安只能加快了步伐往北跑。 一人一骡子又走了半个小时。 方安累得直喘粗气,骡子也跑得有点吃力。 但好在,前面不远处就是松树林。 方安回头看了眼四周,确定附近安全后才放慢了步伐,把骡子牵到松树林的边缘栓好,又把老杨叔给带的干草扔地上。 “到地方了,先歇会儿吧。” 方安摸着骡子的脑袋安抚了几句,拿起铁锯和砍刀就往林子里走。 这边的松树林比较大,一眼都望不到头。 林中长得基本都是松树,树木间的距离比较远,长得就比外边的粗,其中有几颗上了年头的树,一个人都抱不过来。 但方安此行的目标可不是这些树。 这种树大多都比较重,如果全都装这种粗的,看上去是挺多,但骡子拉起来会很吃力,装也装不下几颗,只能装那种稍微细点的。 好在林子里不缺这种树,放眼望去一大片。 别说只是一辆小马车,四轮子都能给它装满。 但方安路过那些树只是轻轻地拍了拍,并没有动铁锯锯这些树,而是四下寻摸着找那种风倒木。 林里的松树长得稀,每次刮大风都得放倒好几颗。 前世方安在这边住,经常等大风过去,再来这边找木头。 这种木头不用花时间锯倒,扛回去锯短直接烧! 方安慢悠悠地撒目着,看到不远处的地上有鼓包,回头见骡子没啥事,急忙跑去把鼓包上面的雪踢开,下面果然是两颗风倒木。 方安先把这两颗扛上马车,回来再找时又发现三四颗。 等附近的风倒木弄干净,方安这才拿出锯,可着马车附近的几颗松树就开始锯。 其实方安在附近找了没多远,远处的林子肯定还有不少风倒木。 但方安也不敢走太远。 这山里的野兽实在太多,他跑远了不在这边,万一有几个野兽跑过来,那骡子可就要遭殃了。 要是把骡子牵过去找,这附近没路又走得远,还不如让骡子省省力,下山回家的时候拉快点。 转眼半个小时过去,车上的木头装了大半。 方安把木头稍微摆了下,见上面还有两个空,又找了颗比较粗的松木开始锯。 其实锯木头也是有技巧的。 先在树的根部锯一半,再跑到另一侧稍高的位置锯一半,然后用力踢一下或者等着自然倒就可以了。 方安把这一侧的根部锯出来,然后起身就要去另一侧。 可就在他起身准备换地方的时候,突然发现两米外的松树下,有个浅灰色的大脑袋,头上长着两只角,正瞪着大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 方安眯着眼睛一看,竟然是一只傻狍子! 第18章 小叔回来了 方安顿时有些意外。 没想到拉木头还能碰到这家伙。 这傻狍子的个头可不小,体长有一米,估摸着得有三四十斤。 虽然收拾完也剩不了多少肉。 但再怎么说他也是肉啊! 就算只有二十斤,那也够吃小半个月了! 唰! 方安没时间犹豫,抡起砍刀就扔过去。 然而想法是好的。 现实往往是残酷的。 砍刀并没有打中傻狍子,而是直挺挺地扎在傻狍子脑袋下方的雪地上。 那傻狍子反应极快,看到有东西飞过来,躲掉后撒开了腿就往东跑,眨眼间就没了影儿。 方安捡起砍刀也没心急,站在原地看了圈,找了颗分叉比较多的松树爬上去,蹲在最粗的树杈上等着。 大概过了十多分钟。 东边的不远处冒出个浅灰色的身影。 那身影慢悠悠地走过来,就停在方安所在的那颗树下。 体长大概有一米,头上的两个角一大一小,正是刚刚的那个傻狍子。 傻狍子停下后,眨着天真的大眼睛还四处撒目着。 似乎想看看刚刚是怎么个事儿! 方安见傻狍子站稳了,找准机会跳下去,猛地抱住了傻狍子的脖子。 傻狍子发现不对劲,还想挣扎着往东跑。 嘴里发出尖锐的夹子音,似乎在向同伴求救。 方安此时就趴在傻狍子的脖子上,被叫声震得耳朵疼,随后用右手握紧砍刀,一刀就抹了它的脖子。 尖锐的叫声嘎然而止。 傻狍子倒在地上挣扎了几下便没了动静。 方安抓着傻狍子的腿,确定对方咽了气才把它松开。 等傻狍子脖子上的血流干,方安也没时间给它开膛,扛起傻狍子扔到马车旁,随后抓起大铁锯,跑回刚刚的那个树下,使出吃奶的力气继续拉。 这傻狍子的血已经流出来,血腥儿会立刻散开。 山里的野兽鼻子灵,闻着味儿很快就会找过来。 要是碰到几个跑得快的,不仅那傻狍子得留下,就连方安都得变成它们的午餐。 当然了,最重要的还是因为方安手上没有枪! 这要是手上拿着枪,来两个还能打一双。 眨眼间。 刚被锯一半的松树放倒了。 方安拿过砍刀打掉枝子,随便捡几颗大的干枝攥手里,扛起木头就往回跑。 骡子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正在那慢慢悠悠地吃着草。 方安跑回来把木头放车上,又捡起地上的傻狍子扔上去,随后解开绳子跳上车,赶着骡子就往东走。 先离开松木林再说! 但这松木装了一大车。 骡子拉起来也跑不快。 方安抓起砍刀跳下来,拉起牵着车的另一根绳子,帮着骡子一起拉。 “兄弟,跑快点,晚了就特么没命了!” 方安拍着骡子催促着。 骡子回头看了眼,似乎被这声兄弟感动到了,突然用力拉了下绳子,撒开了腿就往前跑。 “草,跑错了,这边!” 方安又拉起牵骡子的绳子拽了下。 骡子也不管那些,说让走哪就走哪,找准方向就开始撩。 来的时候跑了大半圈,骡子到了地方都开始喘。 但歇了这么长时间也缓过来了。 再加上现在是往山下走,下山都是下坡路,拉这一大车柴火也不怎么吃力,更何况旁边还有方安帮着拉。 这骡子一跑起来,速度竟比来的时候还要快。 但马车的速度提起来,却把方安给害苦了。 方安不仅要帮着骡子拉木头,还要研究着往哪边走。 不到半柱香的功夫。 方安就已经累得满头大汗,里面的衣服都湿透了。 但即便如此,方安现在也不敢停,累了就跳上马车坐一会儿,缓过来点就继续下来帮着拉。 好在这一路上都没看到啥。 没发现野兽的踪迹,就不用绕远往暗处躲,走得还能再快些。 然而方安并不知道。 就在马车走后的三分钟,十几头狼已经跑进了松树林,就停在傻狍子被杀的地方舔着血…… 转眼。 四十多分钟之后。 马车终于离开了马鞍山,来到了山北面的大壕沟。 方安抓着砍刀停下来,确定周围没东西跟着,这才靠在轮子上喘口气。 骡子耷拉着脑袋也跟着喘粗气,显然也累得不轻。 好在这里离野兽的栖息地比较远,白天很少有野兽往这儿跑,只有晚上觅食的时候才会来,在这儿休息也比较安全。 一人一骡子休息了将近十分钟。 方安见太阳已经偏西,估摸着快到两点了,撑着轮子站起来,赶着骡子就往北走,走了二十多分钟才上了北大道。 这北大道比较长,一直能通道大西边的铜县。 方安此时在马鞍山的北偏西,从这回双马岭少说得走一个小时。 但好在上了北大道,沿着大道往东走就能回家,不用再考虑走哪个岔路口了。 方安坐在车头往松木上一靠,左手牵着栓骡子的绳儿,右手握着大砍刀,沿途走了十多分钟,直到路过小白杨沟,才让骡子在路边歇了会儿。 然而,方安停下可不是为了歇,来这边还有正事儿。 小白杨沟是个小生产队,队里也就几十户,加起来也没多少人,但这队里却有位张木匠,十里八村的人家盖房子或是添家具,都得请他来帮忙。 方安进门打过招呼,先把怀中的图纸递过去。 这图纸上画的是轮椅。 昨天大哥说想坐起来,省得麻烦别人喂他吃。 但这年代的轮椅都只能坐着不能躺。 大哥的腰不敢乱动,挪蹭几下没什么,强行做起来很容易加重病情。 所以方安就想着做个既能躺又能坐的轮椅,靠背的角度能调节。 等大哥想坐的时候,挪蹭到轮椅上扶着靠背抬起来,哪怕抬起个角度也能让大哥自己吃东西。 而且有了这轮椅,没事儿还能让大哥出去透透气。 因此,方安昨晚就按照前世的记忆画了图纸,还特意标注好每个零件的尺寸,想着等拉完木头打一个。 正好张木匠就在小白杨沟。 等哪天做好了,方安再拉柴火时,顺路就给拿回来了。 张木匠没见过这东西,但看图纸这么详细也接了。 方安约定好取的时候再给钱,扔下两根木头就牵着骡子往家走。 然而,就在方安往回走的同时。 家里的大嫂却坐不住了,往北大道这边跑了两三趟,还是没见到方安的影子,只能让孩子留下等他小叔,先回去跟德明说一声。 “燕芳,你家小安还没回来?我就说他拉不到,你还非要让他去,现在知道后悔了?”白淑珍看到她带着孩子来回跑,趴着杖子上冷笑。 旁边还有几个串门的老娘们儿跟着附和。 陈燕芳听着也没理,快步回了屋。 “小安还没回来?” 陈燕芳这边刚进屋,方德明就抬头问了句。 “山里的木头不好拉,走还得走一会儿,估计现在正往回走呢!”陈燕芳尽可能安慰着,但这话连她自己都不信。 “早上就不该让他去,那山里啥东西都有,老严不就在山里摔坏的。”方德明低着头一阵懊恼。 方才白淑珍回家后,家里又来了几个打听的。 不是说方安拉不到,就是说山里狼和熊啥的有一堆。 陈燕芳还是和之前一样怼回去,但来的人多说得多,本就担心的两口子也坐不住了。 要不是方德明瘫痪不能动,早就穿好衣服去找了。 “燕芳,你家小安回来没?” 两人正说着话,老刘开门进了屋。 这陈燕芳和俩孩子来回跑,老刘出门时看见了,担心德明急上火,特意过来看看。 “还没呢,估计正往回走呢。” 陈燕芳挤出个笑容回了句。 老刘知道她是说给德明听,也没问是不是真的往回走。 “行了,你俩也别着急,一会儿我去找老严,带几个人去西边看看咋回事儿。小安那孩子机灵,要是碰到啥肯定能躲起来,出不了事儿。” 老刘大大咧咧地说了句。 方德明一听也算安心了些,“大哥,麻烦你了。” “你再说?再说我不去了啊!”老刘笑骂了句,说着就要去找老严。 吱呀。 就在此时。 方思成急匆匆地跑回了屋,进来后依着门框喘着粗气指着大门口,“小叔……小叔回来了!” 第19章 找方安问路 几人顺着方思成的小手看向窗外。 一眼就看到方安正牵着马车往院里走,方莹莹坐在马车上,车上还拉着满满一大车的松木,都有碗口那么粗。 陈燕芳撑着炕沿愣了下,敞着棉袄就往外跑。 “小安,这老些?都是咱的?” 陈燕芳瞪大了眼睛带着笑,还有些不大相信。 “当然是咱的!” 方安笑呵呵地停下马车,把莹莹从马车上抱下来,又把骡子拴在围着园子的杖子上。 “你不是和同事去的吗?咋没给人分点?”陈燕芳凑过来小声问了句。 方安系绳子的手顿了下,都快忘了这茬了。 “他俩也赶车去的,拉了两大车,这车都是咱的!” “都是?小叔,你太厉害了,这都够烧一冬了!”方莹莹盯着木头傻笑,这下家里可不缺柴火了! “诶你别说,这一车省着点,真够烧一冬了。” “你看那都是大松木,这玩意儿烧炕可老热呼了。” “诶小安,你这是搁哪弄的?” 门口看热闹的人打听着。 “西山!” 方安让方莹莹躲远点别碰到,栓好了骡子就开始卸车。 “西山?西山哪啊?” 那人还想问,但方安却不理了。 都说了西山。 想拉自己找去呗! 陈燕芳带着手套往这边走,刚想帮方安往下卸。 “大嫂,你别跟着忙活了。回屋烧点水,一会儿得把这个收拾了。” 方安拿开上面的干枝,把最上面的傻狍子拽了下来。 刚刚上了北大道还没到小杨沟,方安就用干枝把它盖上,尽可能挡些血腥味儿,免得狼啥的闻着味儿找过来。 “那啥玩意儿?” “好像是傻狍子……” “好像个屁,那不就是傻狍子?” 门口一阵惊呼。 陈燕芳刚带上一只手套,看到狍子也傻眼了。 “这咋还有狍子呢?” “拉柴火前儿碰到的。”方安扔下狍子也没管,把干枝捞下来扛起松木往房后走。 “嚯,这木头还真不少。” 老刘跟方德明说几句话就出了门,看到傻狍子故意没提。 “队长?啥前儿来的?” 方安的步伐顿了下。 “你大嫂找你好几趟了,再不回来,我都带人去找你了。回来了就行,你们先忙吧,我回去了。” 老刘收起羡慕的眼神回了家。 方安本想说等弄完狍子拿点肉再走。 大哥瘫痪后,老刘没少过来帮忙。 前世要不是老刘给介绍,方安也当不上什么护林员,更何况以后还得找他帮忙呢! 但看着周围这么多人,方安也没开这个口,收拾完送点就得了。 而就在此时,围观的人已经把目光转移到了狍子身上。 “这狍子个头可不小,少说得有三十斤!” “多大它也不好打啊,跑得跟兔子似的,有枪都未必打得着。” “小安,你这狍子咋打的?” 几个小年轻的打听着。 “别人拿枪打的,分我的。”方安寻思着回了句,继续往房后扛木头。 刚刚刘队长说大嫂找了好几趟,肯定是担心没人跟,怕他出点啥事。索性借着机会提一嘴,先把这事儿坐实了,这样下次去的时候,大哥大嫂才能放心。 “我还以为自己打的,原来是别人给的啊。” 白淑珍趴在杖子上撇了撇嘴。 “切,人家打到分你的,有啥好显摆的。”大前该的王百香趴在旁边翻着白眼。 “谁说不是呢,穷得瑟。” 旁边的几个老娘们儿附和着。 门口的那些人也不问了,估计方安也不知道,凑在一起窃窃私语。 “我也以为是他打的,闹了半天人家给分的。” “没猎枪上哪打那玩意儿去?” “说不定那木头都是人家给的!” “那我叔也拿回来了,有本事你们也去拿啊!”方思成蹲在马车旁,腾地站起来怼了句! “思成,咋说话呢!” 陈燕芳嘴上训斥着,眼底却带着笑。 西院的几个老娘们不吱声了,忙说家里有事儿就散了。 门口那些人臊得脸通红,待也待不下去,转头就各自回家了。 方安走过来揉了揉方思成的小脑袋。 行,这侄子没白疼! 这话说得真带劲儿! 陈燕芳让方莹莹去烧水,继续跟着方安卸车。 方安也没让她扛粗的,先把干枝撅了摆外边,留着这两天烧。 这些大木头锯短后还得劈,暂时没那么多闲工夫,索性先放在房子后面的柴火垛上,等哪天方安有空了再收拾。 转眼一大车木头卸完了。 但屋里的水还没烧开。 方安借着这空挡先去还马车。 “回来了。刚我就听见声儿了,没少整吧!” 杨老五正在暖圈那边填着草,看见方安放下草就迎了过来。 “是弄了不少,骡子也累够呛。老杨叔,一会儿多给他填点草吧,改天我去县里拉点料回来。” “诶,花那钱干啥?库房草一堆呢,再养几个都够吃,放心吧,肯定喂得饱饱的。” 杨老五牵过骡子又一感慨,“这也就是你。咱队里借骡子的可不老少,谁送回来也没说过多给它喂点草。” 方安摸着骡子笑了笑。 在山上要不是它可劲儿跑,能不能回来都两说。 “对,还有这帽子——” “帽子给你了,我那儿还有好几个呢,赶紧带上。刚回来别冻着。” 方安刚摘下帽子,又被杨老五扣了回去。 “那……谢谢老杨叔了,我先回去了。” “诶,慢点啊!” 杨老五目送方安出了门,把骡子牵回圈里,又去库房抱了一大捧草放槽子里。 这回让它慢慢吃! 方安摸了摸帽子回到家,刚进门看大嫂还在那儿撅干枝,小跑着过来帮忙。 这干枝得撅短后再摆起来,用的时候抱到屋里直接烧,不用费二遍劲儿。 但还没方安开始撅,就被陈燕芳给拦下了。 “这点我弄就行,赶紧回屋暖和暖和。你不还得收拾那狍子吗?我让莹莹拿屋去了,省得在外边冷。” 陈燕芳抢过干枝催促着。 “那东西不着急,弄完再说。” “回屋吧,我也不弄了,这些够这两天烧的了,明个再说,回屋吧!” 陈燕芳把手上这根撅完,又把剩下的那些堆在杖子根,带着方安往屋走。 要是她还在这儿忙活,小安也不带进屋的。 然而,两人还没等回屋,就听见西院的两口子吵了架。 “谁知道山里那木头都搁哪儿,没人带再走丢喽。” 西院的房门嵌个缝,刚好能听见于老三那慢了慢了地说话声。 “哪那么好走丢?搁前该喝多了咋特么知道回家呢?让你弄点柴火磨磨唧唧的,不知道在哪还不问,吃屎都特么赶不上热乎。” 白淑珍站在门口骂着。 “你不能把鞋穿上再开门?屋里就这点热乎气儿,再给放没喽。” “你少管,我特么乐意。” 白淑珍骂了句,提上棉鞋往外边走。 方安听了没几句就回了屋,帮着莹莹烧柴火。 可这柴火刚填进去。 门口就想起了敲门声。 “燕芳,在家吗?” 门外。 白淑珍看了眼房东边的松木垛喊了一嗓子。 陈燕芳刚填完炉子,盖好炉盖去开门。 “他婶,你咋来了?”陈燕芳假装不知道地问了句。 刚刚白淑珍两口子吵架说的话,陈燕芳也听见了。 “你们白天不在外边忙吗,我看忙完了过来看看。你别说,你家这屋烧得可真暖和。” 白淑珍缩着脖就进了屋。 方莹莹看到也没叫人,继续跟方安蹲在灶坑旁烧柴火。 “小安刚在山里回来,怕他冻着。这大晚上的,是不是有啥事儿啊?”陈燕芳拿着炉钩子追问道,让她赶紧问完了赶紧走。 “啊,这不小安拉了柴火嘛!你看这城里回来的就是不一样,大冷天还能弄这老些。我寻思问问搁哪整的,让他大哥也弄点。”白淑珍笑呵呵地看向方安。 “小安也是别人带着去的,他也不知道搁哪儿。” 还没等方安说话,陈燕芳先回了句。 “燕芳,你看你,咱都亲戚里道的,这有啥好瞒着的。小安,我和你大哥说好了,不白问。要是能打到啥东西,给你家也分一半,你看咋样?” 第20章 十多个人跑过来借马车? 白淑珍看陈燕芳不想说,索性直接问起了方安。 但方安听到这话却暗自冷笑。 这不就是空手套白狼吗? 山里的东西要那么好打,队里不全都吃上肉了? 要说拉到柴火分一半,那还像句人话。 但就算她那么说,方安也不可能告诉啊! 凭啥啊? 凭她脸比鞋拔子大? “于大嫂,这你还真问错人了。我也是被人带去的,就知道在西山,具体在哪还真不知道。” 方安回头看了眼,说完继续烧灶坑。 陈燕芳欣慰地笑了笑,听到这话也安心了,拿着炉钩子继续回去架炉子。 “小安,这有啥不能说的。你大哥他三舅的小叔子,跟莹莹她姥的姐妹儿是一家的,说起来咱都是亲戚。那地方你去过,肯定知道在哪,我又不白问你。” 白淑珍靠在灶台上补充道。 方安险些笑出了声。 这十里八村就这点人,要真论起来,谁和谁都是亲戚。 不过白淑珍这亲戚都论到哪去了? 八竿子都打不着的玩意儿,也好意思拿出来说? “那要不这样,明天你去的时候带着点你大哥,你看咋样?”白淑珍见方安没回还继续劝。 “他婶,小安都是求别人带着的,他再带个人,那成啥事儿了。”陈燕芳连忙插了句。 “那怕啥?山里的东西又不是他们的,砍点柴火咋了?再说,那咱去的人多,万一碰到点啥,不也能多分点?” 白淑珍说完了又看向方安。 “实在不行,打了东西都给你们,我和你大哥要点柴火就行,家里都快没烧的了——” “于大嫂!” 不等白淑珍说完,方安见锅开了,起身打断。 “我刚也说了,柴火就在西山,你要想去就自己去,我肯定是带不了。屋里还有一堆活儿呢,我先忙去了。” 方安说完拿水瓢舀了半桶热水,拎着就去了东屋。 “燕芳,你看你家小安——” “小安啊,那刀在出匣里呢,找着了没?” 白淑珍还想让陈燕芳劝,结果陈燕芳也跟着进东屋了,直接把她晾在了外边。 “呵,有啥了不起的!” 白淑珍愤愤地出了门,站在门口狠狠地剜了眼东屋。 “不就那点柴火吗!我就不信,就你们家能找得到!” 白淑珍出了大门也没回家,嘀咕着往前趟街去了,去找老严。 老严是队里的猎户,年轻时就把附近的山上跑遍了,他肯定能知道哪里有! “走了?” 屋内。 陈燕芳听见动静看了眼,出去拉紧房门才回了东屋。 “这啥玩意儿,上午还说咱小安回不来,看到拉回来柴火了,还好意思过来问。”陈燕芳皱着眉头骂了句。 “眼气呗,管她干啥。小安,路上碰没碰到狼啥的?” 方德明早就听孩子说过刚刚的事儿,知道方安确实跟别人一起去的,但还是担忧地问了句。 “没碰到啥,除了木头就这两个傻狍子。” 方安拿着小刀剥着皮。 “那大山里面没有狼?”陈燕芳也不再提白淑珍,倚着门框问道。 “有肯定有,看到脚印了。我同事他爹还说打两个,找了半天也没找着。”方安再度提起这个不存在的人,想着尽快把这人说实在了。 “这也就是手里有枪,没抢可不敢瞎照量。诶小安,他们去你可别跟着,那畜生可不好惹,老严胳膊上那疤愣,就是狼给咬的,你可得小心着点。”方德明又不放心地嘱咐。 “我知道,他们打狍子我都没去。” “对,我刚刚还想问,你不说这狍子是打的吗?咋没看到枪眼子?”方德明疑惑地问了句。 刚刚俩孩子把狍子抬进来,方德明就看了好几圈。 “这个不是枪打的。他们打了两个,这个本来都跑了,后来我锯柴火的时候又跑回来,这才让我给逮着。” 方安半真半假地说解释着。 “你逮着的?那,它回来干啥?”陈燕芳追问道。 “估计想看看咋回事儿。” 方安半开玩笑地说着,顿时逗得几人哈哈大笑。 “怪不得都叫它傻狍子。”方思成抓着狍子的耳朵摸了摸。 “那你还吃吗?吃了就跟它一样傻。” 方莹莹凑过来故意吓唬他。 方思成一听愣住了,急忙把小手收回去,“小叔,要不咱别吃了。” “哈哈……” 方德明两口子指着方莹莹在那儿笑。 “你姐逗你呢,傻不了。”方安宠溺地笑了笑。 其实傻狍子这东西不是傻,他跑回来也不是想看看咋回事儿,主要是这种动物的领地意识比较强。 山里野兽多,占的地盘比较大。 像狍子这种没什么攻击性的动物,好不容易找到个能住的地方,自然不想让别的物种跑进来。 方思成瞪了方莹莹一眼,继续凑过来摸耳朵。 方安见他那么喜欢摸,翻面的时候还特意换了个方向,这才拿着小刀继续剥。 这剥皮子也是有讲究的。 刀子下去要保证皮肉分开,不能带上肥肉,带上了就卖不上价。 好在方安前世没少干这活儿,虽然十几年没碰有点手生,但前几天剥兔子捡回来不少,现在不仅剥得干净,速度还非常快,打眼看上去跟往下撕似的。 这皮子剥完放一边。 方安又拿出菜刀开了膛,掏出内脏后就开始卸肉。 先把狍子的四条腿卸下来,然后再把剩下的部分分成块儿,这一套下来也没花几分钟。 方德明两口子看得直愣眼珠子。 只见方安握着刀再骨头缝里切两下,一大块儿肉就下来了,全程都没看到他拿刀砍。 几乎是眨眼的功夫,整个狍子就拆完了。 “小安,你……这都跟谁学的?”陈燕芳直勾勾地盯着那些肉,就算国营饭店里卖肉的,也没方安卸得这么利索。 “我同事他爹卸的时候教过我。” 方安继续扯着谎。 每次提起这个,他都不得不佩服自己的先见之明。 要是当初没说过这个人,他现在都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肉卸完,方安又抽出砍刀把排骨剁成块。 这狍子个头不算大,排骨总过也没多少,全剁了才弄出来大半盆。 “大嫂,晚上还没做饭吧?正好把这排骨炖上吧。我把这个给队长送去,明天再借一趟马车。” 方安放下大砍刀,拿起了一条还没卸的后腿。 “你还要借马车?”方德明不免又有些担心。 “回来前儿我们说好了,明天他们也得去。正好有他们带着多拉点,外边那些也不够烧一冬的。” “省着点够烧。”陈燕芳劝道。 “又不是没木头,这有啥省着的。你们先做饭吧,我几分钟就回来。”方安说完就要出门。 “等会儿。燕芳,给小安拿钱啊!” 方德明听他这么一说也不拦着了,但小安兜里就剩下六毛钱,借一天车得一块四,他那点钱也不够。 陈燕芳这才想起,连忙从柜子里翻出两块钱。 方安接过来也没全要,拿了一块拎上肉,裹上大棉袄就往老刘家走,但心里却一直嘀咕着。 这双马岭的位置比较特殊,县城在双马岭的大北边,要从东大道往北走,来回得走大半天。 北大道西头是有个铜县,但距离比较远,走一天都回不来。要是顺路的话,他早就把那几个兔子皮卖掉了,兜里也不至于这么紧吧。 眼下家里不怎么缺肉,等明天拉一趟柴火,就算冬天可劲儿烧也缺不了多少。是时候研究研究多赚点钱了!得尽快把大哥的病治好。 只不过在那之前,还是得先把明天的柴火拉回来。 不然家里没烧的,就大哥那驴脾气,他才不会老老实实地看病。 方安把钱揣兜里,裹紧了棉袄拎着狍子肉来到老刘家门前的那条街。 可方安刚拐个弯儿,突然看到老刘家走出来十多个人。 听几人的说话那意思,竟然全都是来借马车的! 第21章 松树林应该有个狍子窝 “咱队马车这么贵?出一天一块多,都赶上干半个多月了!” “要能拉着还行。借一趟要拉不着,那不烧钱玩儿呢吗?” 老刘家东面的大道上。 五个四十多岁的老爷们从老刘家出来就开始嘀咕。 “老常大哥,你们这是忙啥呢?” 正说着,打东头走来个人影,那人影又高又壮,得有一米八十多。 “大强。没事儿唠会儿嗑。刚玩儿完啊?手气咋样啊?” 前面的常玉山裹着军大衣,抬起缠着绷带的右手拦下几人,跟人影打了个招呼。 “甭提了,又输不老少。你们聊着吧,我先回了。” 周大强耷拉着脑袋进了老刘家的东院。 “大哥,那这马车咱咋整啊?” 周大强走后,常玉山右手边的常玉明小声问了句。 “先看看吧。老刘不是说有不少来借车的?看看他们能拉回来啥,好拉的话明个咱再借。”常玉山说着继续带几人往东走。 方安刚从大西头拐过来,听到几人的话愣了下。 队里总共就俩马车! 不能让人借没了吧? 咣! 方安正嘀咕着。 老刘家东院的房门开了。 周大强连棉袄都没穿就跑了出来。 王百香拿着半截黄玻璃木头在后面追。 “你还知道回来?咋不特么死外边呢?”王百香边打边骂。 “又咋滴了?” 周大强手滑没打开大门,只能拿胳膊来回挡。 “还咋了?家里多久没吃上肉了?孩子都馋成啥样了?” “不是你说的啥也不养?” “不养就不吃了?你不知道出去弄点?” 王百香气得又打了好几下。 “大冬天的我上哪弄去?”周大强顿时拧起了眉头。 “你弄不着?别人咋就能弄着呢!后该那方安比你小一轮,他还弄个狍子回来呢……” 王百香气得舞了毫风的,本身嗓门儿就挺大,说话声刚好被出来抱柴火的张秀红听见。 张秀红一听说有狍子,扔下柴火就跑回了东屋。 “老刘!王百香儿说方安弄回来狍子了?” “嗯,还弄回来一大车松木。” 老刘靠在炕梢的柜子上听着收音机,望着纸糊的顶棚叹了口气。 以前年轻那会儿,他和老严也没少往山上跑,西山差不多都跑遍了,但也没看到哪儿有那么多的大松木! 小安这孩子到底是从哪拉回来的? “那小安也没说给你拿点?”张秀红撇着嘴问了句。 “啥?那松木都小安自己弄的,你跟着去拉了?一天啥特么都想要,草!该干啥干啥去!” 老刘骂了句关掉收音机想倒一会儿。 “谁说那松木了?我说那狍子!再咋说马车也是咱借的,小安咋不得给你拿块儿肉?”张秀红倚在柜子旁埋怨着。 “你是不特么没屁搁楞嗓子——” “老刘大哥。” 两人正说着话,方安突然进来了。 外边王百香两口子还在吵,方安懒得听,进门后就加快了步子。 “小安来了。”老刘瞪了眼张秀红迎上去。 “刚把狍子卸了,给你拿条腿。” 方安说着把狍子肉递过来。 “又往这儿拿啥——” “哎呀小安,刚我还说你。搁大城里回来就是不一样,这本事可不小,还能打着狍子。” 老刘刚要让方安拿回去。 但还没等他说完,张秀红就跑过去接到了手里。 “啥你都要。德明那病得靠补,他们自己都不够吃,赶紧给人拿回去!”老刘黑着脸训斥。 “家里留了不少,就拿个后腿。你要不借我马车,我也打不着这东西。”方安摆了摆手。 “就是,人小安一点心意,你这人。小安,赶紧进屋暖和暖和,让你大哥给你倒点茶。”张秀红剜了眼老刘,拎着肉就去了灶台。 老刘气得想抽她两巴掌。 但没办法,接都接了。 “小安,以后别老送东西。借马车也没给你省钱,该多少钱你都给足了,还老往这儿拿啥?” 老刘带着方安进了东屋。 刚才老刘看到狍子故意没提,就怕他方安以为他想要。 哪成想没提还是给送来了。 “打着了拿点尝尝,要没打着我就不给你拿了。”方安说着坐在炕沿上,“队长,咱队还有马车吗?有的话明天我再借一辆。” “你还借?” 老刘手上的水杯差点没拿稳。 “一车柴火不够烧,家里俩炕还有炉子,也就够烧半冬的。” “你吃柴火呢?那老些烧半冬?一天都不驻火啊?”老刘笑骂了句,但听方安还有心往家里拉,也欣慰地笑了笑。 虽然德明病倒了,但有方安照顾着,这日子慢慢就能好起来。 “行,我再给你开个条。队里马车没人借,不用问,用的话直接找我开就行。” “我刚看到常叔他们过来了……?”方安诧异地问了句。 “你说他们啊。就过来问问,一听价儿全走了。” 方安看了眼窗外笑了笑,早知道他就不担心了。 那些人没多大把握弄到柴火,不可能花那么多钱借马车。 老刘拿出钢笔和本子纸,刷刷点点写完递给了方安。 方安接过来就手把钱递了过去。 “小安,去归去,来回可得小心点。回去了再跟你嫂子说说,省得她老惦记,一下午跟孩子跑了四五趟。” 老刘收好了钱提醒着。 “知道了。” 方安挤出个笑容往家走,心中默默地叹了口气。 刚来双马岭那年他才十岁,莹莹那会儿两岁半,也没比他小多少。 因此在大嫂眼中,压根就没把他当小叔子,全当自家孩子来养,能不惦记吗? 只可惜,他这半个儿子别说尽孝了,但凡他少干点缺德事儿,大嫂都不至于落得那个下场! 方安想着想着到了家门口,刚好看见陈燕芳往外送人。 “大嫂。” “回来了,借到车了?” “借到了,他们这是干啥的?”方安指了指往东走的那几个人影。 “前院老张。想问你在哪弄的柴火,让我给支走了。” “老张?他家里还缺柴火?” 方安疑惑地挠了挠头。 老张是队里磨刀的,那可是位手艺人,算是队里少有的富户。 “柴火那东西还嫌多?这两天要有人问你,你可别跟别人说!你同事答应带你去,要是让你给说漏了,以后该不带着你了。” 陈燕芳带着方安往屋走,路上还不停地嘱咐着。 “我说那个干啥。” 方安随意地笑了笑,回到家也没歇着,拿起还没洗的胸脯肉割下一条,打个招呼又给老杨叔送了过去。 “这咋还拿肉了?” 杨老五正坐在小屋里,就着茶壶水咬着死面子饼。 “路上打了狍子,拿点尝尝。正好我刚借了马车,明天还得麻烦你早起喂一下。”方安把肉放灶台上,又把条子递了过去。 “你这孩子,跟我还客气啥。说一声就行还拿肉。” 杨老五嘴上埋怨着,脸上却笑出了满脸褶子。 方安送完肉也没多呆,回家用方子顶住大门,免得再有人跑过来问,随后又回到东屋,把傻狍子的皮子抹好盐,挂在小屋的架子上。 这架子上挂着六张皮。 左边一张狍子皮,右边的五张都是兔子皮。 其中有两张兔子皮不能算,那是他留着给俩孩子做手套的。 剩下的四张等拉完柴火就去县里给卖了。 但这时候皮子没后世贵,加起来也卖不了多少钱。 方安盯着架子皱着眉头。 要是明天再弄点什么就好了。 说起来,松树林那边应该还有狍子。 白天傻狍子往东边跑,那边应该是有个窝…… “小叔,好饭了。” 这边正嘀咕着,方思成突然开门叫了声。 “娘炖的排骨可香了。你不去,娘都不让我吃……” 方安宠溺地笑了笑,原来这小侄子是跑来告状的。 “走,吃饭去。香一会儿就多吃点。” 方安收起思绪没再多想,牵着方思成去了东屋。 至于松树林那边有没有窝,等明天去看看就知道了。 第22章 柴火够了,粮食快没了 方安牵着方思成到了东屋。 松木板拼成的圆桌中央,摆着一大盆排骨炖土豆。 旁边的铁盆中放着五张粗面饼,俩盆中间还有一小碗的芥菜疙瘩。 “小叔,椅子。” 方莹莹刚摆好两把,把第三把椅子递给了方安。 方安随手接过来,眼睛却直勾勾地盯着那碗芥菜疙瘩。 “家里腌咸菜了?” “啊,冬天也没啥吃的,你不爱吃吃这个。” 陈燕芳把那盆排骨推到方安面前。 “没,爱吃。” 方安拿起个粗面饼咬一口,夹起一筷头子芥菜疙瘩放嘴里。 粗粮的糯香加上芥菜那软脆的清爽感直击味蕾! 这才叫做香! 陈燕芳看了眼芥菜疙瘩又看了看方安。 往常这咸菜拿上桌,俩孩子能吃两口,剩下的都是她和德明吃,方安是一口都不带碰的。 可眨眼的功夫。 方安却已经就着咸菜把大半张粗面饼吃没了。 “小安啊,那咸菜吃多了齁嗓子。”方德明抬手碰了下。 “你这孩子,那一大盆肉呢,光吃这个干啥?” 陈燕芳又看了眼碗里,半碗的芥菜疙瘩都没了。 “你以前不……不爱吃这个吗?” “啊,我在外边也吃过,还是家里腌的好吃。” 方安咧着嘴笑了笑。 前世方安确实不爱吃,总觉得有股怪味儿。 但大哥大嫂过世后,他却很想念这一口,还学着大嫂的做法腌制过。 这腌制的过程很简单,只需要放点粗盐,不像后世弄那么多的调味剂。 等芥菜长成拳头大小就挖出来。 太大的腌了不入味儿,太小的腌出来也不好吃。 挖出来后去掉根须和茎蒂,拿刀削好先泡一天去去味,然后再放在阳光下晒干,晒好了就把芥菜往缸里铺。 一层芥菜一层盐! 全放好了上面再撒一层,再拿祖传的石头压上面。 等压了两天三出水后,封坛放个二三十天就能吃了。 吃的时候看个人习惯,有的喜欢切成片,有的喜欢切成条。 大嫂向来是拿出来切成条,吃起来比较方便。 但大嫂走了四十多年,方安做了四十多次,却始终做不出那个味儿。 如今重新尝到这个味道,尝着尝着就吃多了。 “好吃那也不可能可劲儿吃啊!齁着半夜该咳嗦了。多吃点肉,想吃明天再给你捞。” 陈艳芳有些意外,但听着方安这么夸也跟着笑了起来。 “你想吃咋不早点说,你嫂子腌了半缸呢。”方德明在旁边埋怨着。 “就是,想吃天天都能吃。” “行,这比肉好吃多了。”方安说着又少夹了点。 “这孩子,咸菜还能比肉好吃?”陈燕芳抿着嘴笑了笑,出去一趟还知道说好听的哄人了。 “姐,小叔是不是累傻了?” 方思成啃着排骨的手顿了下,小声问了句。 啪! 刚说完,方思成就挨了个脖溜子。 “吃你的。”方莹莹没好气地训了句。 “哦!” 三人看着俩孩子笑了笑。 晚饭结束后。 排骨还剩了半盆。 陈燕芳带俩孩子收拾碗筷儿。 方安想帮忙却让陈燕芳拦下了。 “你赶紧歇着吧。刚拉了柴火明个还得起早,不想睡跟你大哥唠会儿嗑。”陈燕芳说完就把桌子撤走了,带俩孩子在外边收拾着。 方安见屋里也没啥可忙的,坐在炕沿上跟大哥聊起了天。 “小安,你昨晚是不是把二愣子给打了?” 方德明见屋里就剩他们俩,这才问起这回事儿。 “二愣子来闹了?” 方安冷着脸问道。 “没,老杨家你五叔来说的,咋回事儿啊?”方德明小声追问道。 “啊。没啥,昨天我给老杨叔送鱼碰到了,上来就找我要鱼,撵他也不走,然后就打跑了。”方安简短地说了句。 方德明听得不是滋味儿,杨老五说过二愣子骂他来着,可小安却没提这茬。 “他那人就那样,说啥你也别理他,犯不上跟他动手。打坏了再把你关起来可咋整?” “不能。他那人好面子,被我打了肯定不带往外说的。估计他爹都不知道这事儿。不来找就行,找我再去收拾他。”方安压根没在乎。 “你这孩子咋不听劝呢?收拾啥收拾?” 方德明板着脸训道,“以后别理他就行,好好干你的活儿,有相当的赶紧成个家,这样——” “这样你就放心了是吧?那你要这么说,我还真得晚点再成家。” 方安摸着下巴嘀咕着。 “嘶……” 方德明说着就要那旁边的鸡毛掸子。 但方安眼疾手快,一把给抢走了。 “行了,就你这腿脚别想着训我了。好好养你的病得了,我好模好样的还用你操心?就算我成家了,你不再我也不管我大嫂。” “你……!” 方德明瞪着方安一阵无语。 他本来都没想提这事儿,就是单纯的想让方安成个家。 “大嫂,忙完了。你们早点睡吧,我回去了。” 方安见陈燕芳回来了,放下鸡毛掸子就回了屋。 “你俩聊啥了,咋回去了?” 方安走后,陈燕芳凑到炕头问了句。 “我就想让他成个家,说说晓慧的事。这孩子,一句话都不听,都不等人说完。” 方德明气得长出了一口气。 “这事儿你着啥急,看看再说呗!” 陈燕芳跟俩孩子铺着被子。 “不过这两天小安也没提圆圆那孩子,估计是不打算跟人家好了。等有空我跟小安说说。” “行,小安出去这一趟,确实长大了不少。昨天我都没想着给五叔送点啥。”方德明欣慰地笑道。 “可不是咋滴,这两天过得跟做梦似的。小安回来那前儿,家里缺肉缺柴火,这才过去两三天儿!又是兔子又是鸡的,外边还有好几盆鱼,狍子还剩大半只,都够一冬天吃的了。” 陈燕芳笑呵呵地念叨着,“要是明天再拉回来点柴火,哪怕再拉半车,那也够烧到开春的了。这回咱能好好过个年了。” 方德明点了点头,但下一秒又皱起了眉头。 “咋?又想起啥了?”陈燕芳始终盯着他,一眼就看到了。 “柴火是够,你前两天不说粮食快没了……” “粮食我再想办法,这事儿别跟小安说。柴火和肉都是他弄的,没少挨累,不能全指着他。”陈燕芳小声回了句。 “你能想啥办法?有办法不早弄来了?小安……,哎,上哪弄点粮食去……”方德明叹了口气,盯着天花板琢磨着。 “你爱寻思寻思去吧。莹莹,把灯关了睡觉。” 陈燕芳也不理他,躺下后就不说话了。 方德明想了没多大一会儿,迷迷糊糊地就睡着了。 陈燕芳见他睡了,这才安心睡了过去。 方安回去铺好被子,将明早要穿戴的棉袄和帽子啥的都准备好,也熄灯睡下了。 然而这一晚。 队里有几户人家想着方安拉回的那些东西,却怎么也睡不着了…… 第23章 找狍子碰上狼 次日。 外边的天还没亮。 方安掀起大棉被爬起来,瞅了眼外边的天儿,叠好被子也没急着出门,坐在炕沿上发了会儿呆。 等大脑逐渐开机后。 穿好棉裤棉袜和棉鞋,裹上大棉袄带上狗皮帽,抓起旁边的手套才准备出门。 “醒了?得亏早起几分钟,差点没赶上。” 陈燕芳拿着大铁勺,笑呵呵地站在灶台旁。 外屋的炉子已经架上了,火刚燃起来。 但灶台里的火却烧得红堂堂的。 “大嫂,不用特意给我做。” “干活哪能不吃饭?刚开锅,赶紧趁热吃两口。” 陈燕芳掀开锅盖,拿黄瓷盆盛了半盆排骨放在灶台上,旁边放着两张粗面饼,还有小半碗芥菜疙瘩。 方安放下棉手套拿起个粗面饼,就着咸菜大口咬着。 “一会儿把这个拿着,路上吃。” 陈燕芳拿出个铝饭盒,往里面盛了两大勺排骨。 “不拿不拿。大嫂,你别忙活了。”方安抬手拦了下。 “下午才能回来,中午饿了还能不吃饭?” 陈燕芳埋怨着,还要塞给方安。 “不行,这个有肉味儿,容易把狼招来。”方安摆了摆手。 “诶,瞧我这记性。那……拿两张饼。” 陈燕芳刚要去拿,却被方安拉住了。 “饼也不拿。在外边吃一肚子风,几个小时就回来了,饿不着。” 方安把最后一口塞嘴里,打个招呼就去了马棚。 “小安,路上慢点的。” 陈燕芳开门喊了句,直到方安走到大西头看不见人了才回屋。 方安夹着砍刀和铁锯,到了马棚后发现老杨叔起得也比昨天早,这会儿已经开始收拾地上的残渣了。 “老杨叔。” “我就知道你得这前儿来,刚喂好,进屋暖和暖和再走。”杨老五招呼着把残渣扔进黑皮桶。 “不了,早点去早点回来。” “那也成。” 杨老五把骡子牵出来递给方安。 但这骡子不是昨天那只。 昨天那只刚用过,今天得换一头,怕把骡子累坏了。 方安早就知道这些也没多问,跟杨老五一起给骡子套上马车,坐在车头赶着骡子往西山走。 前面的路和昨天走的差不多。 找到南边的岔路口拐进去,沿着昨天的路线一直走,先走到马鞍山东边的山脚下。 方安牵着骡子歇了会儿,见太阳还没露头,顺着山路往东走,等走出三里地后才往北拐。 昨天走的路上有狼脚印,再走那边太危险了。 反正上山的路又不止那一条,稍微绕点远没什么,碰到狼可就糟了。 好在这一路上没发现啥。 一人一骡子边走边歇,走了两个小时才走到松树林。 但这次来时换了路,到了松树林也没到昨天来的那个地方。 两地都是松木林的西南边,相距能有八百多米。 方安栓好骡子下了车,也没想着往那边走,先在这边找找风倒木,就手拉回去省得花时间现放倒。 然而就在他找木头的这功夫。 生产队那边已经炸开了锅。 早上张秀红做饭前又出去扯闲篇,把方安借马车的事儿说了出去。 附近的几个老娘们吃完饭出去逛一圈,整个队里就全都知道了。 “老方家那小子又去了?这是掏上松木窝了?” “害,没准是赶巧碰上的,我就不信他今天还能拉回来!” 小卖部里面打牌的几人议论着。 “大哥,听说方安又去了。” “还有谁去了?”生产队东南边的老常家,常玉山靠在炕头抽着旱烟袋儿,挑着眉头问了句。 “没别人。老刘那败家媳妇儿说了,就方安借了车。”常玉明坐在炕沿上看了眼窗外。 “大哥,你昨天说想看看别人能拉回来啥,他们不去……咱咋整?” “你当队里这帮玩意儿是二傻子呢?那西山狼比特么树都多,手上没把枪谁敢去?也就方安那虎玩意儿特么不怕死。” 常玉山板着脸训了句。 “昨天一堆人在这儿,我没好意思说你不知道咋回事儿?看人家弄回来你特么也想去,死山里面谁管你?等着吧,那小子能不能活着回来还两说呢!” 与此同时。 白淑珍听到这消息,又一次跑到了方德明家。 “燕芳,撅柴火呢?你这一天也不驻个消停,天天忙着忙那的!”白淑珍裹着棉袄刚进院,就看到陈燕芳带俩孩子撅着干枝。 “他婶儿,啥事儿啊?” 陈燕芳看了眼继续忙活着。 “我这不听说你家小安又去了,寻思过来问问你。昨天小安在家,我知道你不好意思说,这会儿他都出去,跟我说说那柴火都搁哪弄的呗?” 白淑珍悄咪咪地凑过来。 昨天从方德明家出去后,她特意去找了趟老严。 但老严非但没告诉她,还说最好别往山里跑,连怎么上山都没说,气得她私下里骂了几句,只能跑回来再找陈燕芳。 “他婶,你这话是啥意思?别说我不知道,就算我知道了,小安不让我也不能说。昨个你不也听着了,小安是跟别人去的,他都不知道我上哪知道去?你还是去问别人吧!” “诶,燕芳,你看你这话说的,你们一家人还能不知道?”白淑珍显然不信。 但陈燕芳懒得跟她墨迹,自顾自地收拾着干枝。 细的撅好后摆齐了,粗的撅不动就放一边。 家里唯一的锯让方安拿走了,这粗的也没办法弄,只能等方安回来后再拿锯锯短。 白淑珍见陈燕芳又不理她,剜了眼就要回家,但走到一半又折返了回来,“燕芳,那要不这么着。你看我家也没啥烧的了,你家这么多木头也烧不了。要不先借我点,等开春能上山了,借多少我还你多少,你看咋样?” 陈燕芳差点气笑了,谁家开春之后烧柴火? “借不了。我家也不够烧。你让你家老于也去拉呗,小安说了就在咱西山,也没多远儿,借马车也不费劲儿。” “我……!” 白淑珍被噎得半天没说出话。 昨天她让于老三出去问问都不去,更被说让他上山了,哪像方安说去就去,还拉回来这老些大松木。 白淑珍瞪了眼自家房门,又愤愤地看向陈燕芳。 “西山是不远,但老严可说了,那山上都是狼,你还是让你家小安小心着点吧!” “哪那么多狼?小安昨天也没碰到。” 陈燕芳下意识地回了句,但提到狼又想起方安说过,昨天确实看到狼爪子印儿了! “他说你就信?老严哪次去都能碰上,他就碰不上?”白淑珍轻蔑地笑了笑,说完仰着头就回了家。 陈燕芳抓着干枝的手顿了下,抬头看向西山的方向又皱紧了眉头。 另一边。 方安不知道队里发生的事,在周围捡了六根风倒木装上车,拿出铁锯开始锯。 转眼一个钟头过去。 车上又装了满满一大车。 方安回来把木头摆了下,粗的木头放下面,稍微细点的放上面,然后再把打下来的干枝摆在最顶上。 等这些弄完后,又牵着马车往东走,回到昨天来的那个地方,想看看狍子跑出去的那个方向有没有窝儿。 但他刚走到这儿,一眼就看到了地上的狼爪子印。 不过这次他也没害怕,猜测是昨天的血迹引来的,但还是谨慎地看看四周,牵着马车加快了步子。 然而,马车没走多远,骡子却突然停下了,怎么拉都不往前走。 方安回头看了眼,顿感大事不妙。 动物的嗅觉和危机意识比人强,它不往前走大概率说明附近有危险。 想到这,他突然觉得后背的汗毛都立起来了。 似乎身后有双眼睛正盯着他! 方安握紧了砍刀猛地回过头,却发现身后竟站着一头狼。 那狼正咧着嘴露着獠牙,前腿压低后腿蹬地,四腿突然发力,奔着方安的脖子就扑了过来! 第24章 杀狼送黄羊 “卧槽!” 方安下意识地骂了句,横着砍刀挡住狼的前爪和嘴巴,顺着狼扑过来的方向把它推了出去。 但狼这种动物极其难缠。 它们盯上的猎物,绝不会轻易放弃。 即便被推开也会立刻反扑回来。 而且狼奔跑的速度很快,人压根就跑不过它! 方安自是知道这些,推开后也没想着跑,更没有放松警惕,右手抓紧砍刀,双腿微微弯曲,犀利的目光紧盯着那头狼,随时做好应付它的准备。 但那头狼被推出去后,前脚落地刚准备反扑,可等它后脚落地时,却突然栽了跟头。 方安没急着看什么原因,借着这空挡左手用力一甩。 先将牵着骡子的绳子勾在旁边的树枝上。 免得骡子受到惊吓跑出去,再被别的动物给吃了。 等弄完这些。 他重新看向这头狼,这才发现狼的右后腿竟然断掉了! 折断的小腿骨向外弯曲,都快要刺破皮肤了! 方才那头狼落地时着急反扑。 本就断掉的后腿就疼,蹬地发力也没使上劲儿,这才栽了个跟头。 而且这头狼的右眼睛上有道伤口,像是刚被什么东西抓伤的,还在往外留着血。 方安此刻才恍然大悟。 怪不得他刚刚能那么顺利地把它推开。 这狼右腿受伤使不出多大力气。 要是正常的狼,就算那一下推出去,肩上也得被它的爪子留下几道口子。 不过就算这头狼受了伤,那它也是头狼! 因此方安此刻也不敢大意,见骡子的绳子勾住后,专心盯着眼前的这头狼。 狼跌倒后迅速爬起来,呲着獠牙迈动前腿,一会儿向左一会儿向右,深黄色的瞳孔紧盯着方安,似乎在寻找着时机。 双方僵持了十几秒。 “咴……” 骡子发出一阵嘶吼。 咔嚓! 树枝折断的声音。 方安听到后也没心思管。 这时候保命要紧!爱特么跑不跑! 但那狼似乎找到了机会,已经附下身子准备袭击。 方安右手握紧砍刀,故意往骡子那边慢慢地扭着头,眼睛却紧盯着那头狼。 唰! 突然。 那头狼后腿稍一用力,张着大獠牙就奔着方安的胸口袭来。 方安早就猜到,立刻握紧砍刀横在胸口。 刀锋朝外,刀背朝内。 算好狼扑过来的位置,刚好能够住那头狼的脖子! 砰! 狼扑来的刹那。 方安顺势倒下,随后猛地挥动砍刀,直接在狼的脖子上抹了一刀。 “嗷……” 狼吃痛地发出一声惨叫,随后张着大獠牙又奔方安的脖子咬去。 “草,你特么还想拉我做垫背的?” 方安骂了句,想抽出胸前的砍刀挡住。 刚刚他划伤了狼的脖子,想避免被狼的爪子伤到,就把刀挡在了胸前。 但此时,那砍刀已经被狼的前爪踩得死死的,压根就抽不出来! 情急之下。 眼看着狼的大嘴就要咬上来。 方安左手握紧拳头,砰地一拳打在狼的嘴巴子上,直接把右下面的獠牙给打歪了,随后用右手握紧刀把猛地一抽。 狼这会儿正缓解嘴巴子的疼痛,脚下一个没站稳,突然往方安的左侧栽去。 方安找准时机爬起来,抄起砍刀也不管是刀锋还是刀背,抡圆了就往狼的脑袋上呼。 这时候还考虑什么残忍不残忍? 现在不搞死他,等着它爬起来搞死自己吗? “嗷,嗷……” 狼被打得惨叫连连。 但这丝毫没有引起方安的同情,反而引得方安越打越用力。 转眼半分钟过去。 狼的脑袋上被砍出十几道伤口,舌头耷拉着不停地往外流着血,躺在那儿一动不动,已经死得不能再死了。 方安见它不再动,小心翼翼地靠近,抓着砍刀迅速在狼的脖子上划出更大的口子放血。 直到看见血顺着伤口流出来,狼还是没动。 他这才确定狼是死透了,一屁股坐在雪地上大口喘着粗气,浑身的力气仿佛瞬间被掏空,就连握着砍刀的手都满是汗水。 “呼……” 方安盯着狼看了几秒,随后又看向旁边的骡子。 那骡子还站在那边,身体还在不断地往后退,旁边有几颗树枝已经被它给弄断了。 如今这狼被方安打死了,那骡子也不再叫唤,老老实实地站在那,但眼睛好像在看着方安手中的刀…… 方安见它还在也没理,歇了几秒爬起来,看了眼东边也没往那边走。 毕竟这头狼在这儿,就算那边真有傻狍子的窝儿,这会儿估计也跑没了。 那狍子是傻,不是虎! 狼都跑过来了,它们还在这儿住个锤子? 当自动餐吗? 但他刚准备回过头,突然瞥见不远处的松树的左后方,竟露出来半个黄色的屁股。 那屁股上的毛比较长,尾巴比狍子短,也不像傻狍子那样有明显的白色斑块。 看样子是头黄羊! 但黄羊怎么会倒在那儿? 方安低头看了眼那头狼,瞬间就明白了什么,抓着砍刀小跑着过去,果然看见那头黄羊的脖子已经被咬断了,后腿上有被狼咬过的痕迹,但身体还没有被撕开。 想来是那头狼刚捕猎完还没来得及享用,看到方安过来后,又准备出去咬死方安。 方安笑呵呵地扛着黄羊往回走,路过狼的时候还踢了一脚。 “活该,让你贪!” 方安把黄羊放在车顶上,随后抓着狼的后腿拖回来扔上车,摘下牵着骡子的绳子往回走。 刚刚他对付狼的时候没有野兽跑过来,说明这里还比较安全,因此他也没心急,只是赶着骡子往山顶走,沿着来时的路下山。 眨眼间,日过晌午。 方安已经牵着骡子离开了马鞍山,顺着来时的路往北大道走。 然而就在此时。 方思成已经第二次从北大道的路口跑回了家。 “娘,没看见小叔。” 陈艳芳刚把能撅的干枝撅完摆好,听到这话眉头皱得更深了。 “娘,小叔不会有事的。昨天这时候小叔也没回来。”方莹莹把粗的放在一旁安慰着。 “呦,你家小安还没回来呢?这都晌午了,不能出啥事儿吧?” 王百香跑到白淑珍家来串门,刚进门就听见了俩孩子的话,冷笑着瞥了瞥嘴。 “小香儿,你可别那么说。人家小安有本事,狼见了都得绕道走,不带出事儿的,是吧燕芳。”白淑珍从房门出来接,说完还白了陈燕芳一眼。 “莹莹,你去跟你爹说一声,咱去北大道看看。” 陈燕芳摘下手套放在柴火垛上,等方莹莹进屋后跑出来,带着俩孩子去了北大道,顺着北大道走到了生产地的大西头。 然而就在此时。 陈艳芳突然发现,大西头的街道上站了不少人,三三两两的凑到一块儿聊着天,但眼睛却时不时地看向这边,就连队长老刘也在他家那条街的西边紧盯着,似乎都在看方安今天还能不能拉回来啥东西。 第25章 这咋还有头狼? “这人咋这前儿还没回来?” 离陈燕芳最近的街口,四个穿着粗布棉袄的男子小声议论着。 “指不定在哪儿找呢,山上的木头哪那么好拉?” “没准是碰上狼了!” “你们仨歇会儿吧,昨天这时候还没回来呢。” 几人这边说着。 陈燕芳听到了也没搭理,带着俩孩子尽可能的往北大道的西头望。 “大哥,这小子不会真出啥事了吧?” 生产队西头的大南边,常玉明站在石头上看了眼,跳下来小声问着。 “我说什么来着?这回还去吗?”常玉山板着脸喝道。 常玉明低着头不敢吭声。 “大哥,那山上也没啥东西——” “你懂个屁?一天虎了吧唧的,你去过?” 旁边带着狗皮帽子,裹着黑棉袄的常玉成满不在乎地回了句。 但还没等他说完,就被常玉山骂得闭上了嘴。 “老刘,你说小安今天能拉啥回来,还能不能弄到狍子啥的?” 老刘家西边。 张秀红跟着老刘往北面看,见附近人挺多,凑到老刘身边小声问了句。 “跟你有啥关系?”老刘拧着眉头。 “咋没关系?他要弄着了,不还得给你送?” “小安欠咱家的?我发现你一天……” 老刘刚想发火,但看着周围人多也没好意思说太狠。 “回家去!” 老刘喝了句,冷着脸往北大道走。 “你还来脾气了!昨天也没少往嘴里塞。”张秀红剜了眼也没走,跟旁边的几个老娘们儿边等边聊着天。 “队长!” “老刘大哥!” 老刘往北大道走,一路上不少人都过来打招呼,但老刘只是简单地回了句,径直来到陈燕芳身旁。 “老刘大哥。”陈燕芳招呼着。 “咋又带孩子过来了?小安昨个不回来了?出不了啥事。”老刘耐心劝道。 “家里没啥活儿,过来等会儿。” 陈燕芳笑呵呵地说道。 “是不是德明又着急了?”老刘自是不信,“这一天,他是倒那儿了,可给你仨折腾够呛,来回都跑多少趟了?那小安二十多岁的大小伙子,有啥可担心的。一会儿看我不过去收拾他。” “不是德明。这山上狼挺多的,老严大哥说他哪次去都能碰上——” “老严?你去找老严了?”老刘愣了下。 昨晚他去找老严想问问柴火的事儿。 结果刚进门就看到老严倒炕上快起不来了,那腿脚也不可能往德明家里跑。 “没,西院他婶说的。”陈燕芳实话实说。 “啊!”老刘点了点头,故意压低声音,“队里这帮人说啥你也别往心里去,看你家小安整回这老些柴火都眼气,别理他们。” “那……老刘大哥,我们先回去跟德明说一声,省得他惦记。” “行,出不了啥事,放心吧!”老刘又嘱咐了句才往回走。 “娘,要不我和思成留下等等小叔,你回去跟爹说?” 方莹莹试探着问道,看出陈燕芳还有些不放心。 “刚弄完柴火,回去歇会儿,晚点再来。” 陈燕芳走到岔路口又看了几眼,这才带着俩孩子回家。 可三人刚拐到自家的那条街,突然发现街边也站着不少人。 “老方大嫂,你家小安没回来?” 前院老张挂着胶皮围裙,手上带着发黑的线手套,显然是刚干完活儿就跑过来了。 “还没呢。” 陈燕芳笑呵呵地回了句,说完也没停,继续往家走。 “呦,燕芳,这么快就回来了?小安是不是没回来?要不赶紧让老刘带人去找找吧,可别碰上啥东西。昨个你家小安运气好,今天可不一定。” 白淑珍抱着膀倚在门口,撇着嘴说道。 陈燕芳没搭理她。 “我——” 方思成刚想怼回去,却被陈燕芳拉回了屋。 “小安回来没?”方德明仰头问道。 “着啥急,这才几点?昨个都三四点钟才回来,躺你的。”陈燕芳脱下棉袄去了外屋,刚准备收拾鱼鳞熬冻子。 “燕芳!” 方德明见她出门又喊了一嗓子。 “咋了?”陈燕芳小跑着回来。 “让思成去西边看看,刚刚他婶说的我都听见了,别真碰上狼。小安跟别人去,回来也得自己走,碰上了他整不了。” “不能。”陈燕芳瞪了眼窗外,“老刘大哥都说了,小安那么大的小伙子,能出啥事儿?” “出事儿不晚了?赶紧让思成去看看。思成,你别往大西头走,就在咱队西边等着,要等不着就去找你大伯。” “知道了!”方思成抓起棉袄和帽子就要往外跑。 但还没等他穿好衣服。 大门口突然围过来不少人。 “这是咋了?”陈燕芳愣了下,心脏突突直跳。 “咋回事儿?你赶紧去看看。” 方德明急得想要坐起来。 然而下一秒。 一头骡子突然从西边走来。 骡子后面的马车上,拉着满满一大车松木。 方安就坐在车头,赶着骡子慢悠悠地进了院儿。 “小安回来了!” 陈燕芳推开房门就往外跑。 “娘,衣服。”方莹莹抓起棉袄给陈燕芳送去。 方德明悬着的心总算落了下来。 “小安,又弄回来这老些?” 陈燕芳穿着棉袄眉开眼笑。 “大嫂,你歇着就行,我自己卸。”方安跳下马车先去栓骡子。 “小安啊,你这柴火都在哪弄的?还有不少呢吧?” 前院老张试探着问了句。 大门口围着的那群人瞬间安静下来,全等着方安说个位置。 “是不少,但具体在哪我也不知道。” 方安淡笑着回了句。 “切,还不知道?不就是不想说吗?那山里的柴火又不是你家的,有啥不能说的?”王百香倚在西院的杖子上翻着白眼。 “行了别问了,昨天人家都说了,是别人带他去的!又不是他自己找的。要没人带着,你看他自己能不能拉回来!” 旁边裹着头巾的潘巧云故意说得大声。 门口那些人也不问了,三三两两地凑到一块儿窃窃私语。 方安随意地笑了笑,听到这话也没回,栓好骡子就跑去卸车。 陈燕芳刚想过来帮忙,又被方安拦下。 “大嫂——” “诶小安,你都去两天了,在山上没碰到狼?” 方安还没说完话。 白淑珍踩着杖子边的石头上喊着。 陈燕芳脸色一沉,刚要怼回去,却被方安抢了先。 “你别说,今个还真碰上了。” 方安说着拿走最顶上的干枝。 “小安?你碰上了,伤到没?” 陈燕芳急切地想拉过来看看。 砰! 还没等她靠近。 方安把最上面的干枝拿开,把那头狼拽了下来,砰地一声落在了地上。 “狼!?” 第26章 肉已经冻不下了! “快躲喽!” 陈燕芳吓得拉走方安,又抬手护住身后的俩孩子。 大门口的那些人下意识地往后退。 西院那几个老娘们儿吓得直妈呀,也不再杖子上趴着了,全都跑到院子里面躲得远远的。 “大嫂,没事,早死了。” 方负淡笑着安慰了句,走到狼身边还踢两脚。 陈燕芳见狼没动弹,这才把手给放下。 “这狼……是你们打的?”陈燕芳追问道。 “没,回来时碰到了,拿刀砍死的。” 方安实话实说。 这狼的身上也没抢眼,撒那谎没用。 “你打死的?没伤到吧?”陈燕芳上下打量着。 “没事。对,还有只羊。莹莹,回屋烧点水,一会儿忙完一起弄了。” “诶!” 方莹莹笑盈盈地应下,抱起一捆柴火跑回了屋。 “小安呐,这狼是你打死的?”前院老张见狼确实死了,这才敢往前走。 “吹呢吧!他还能打死狼?” 白淑珍离得远远的,顺着杖子缝寻摸着狼身上的枪眼子。 “这狼身上没枪眼子!就是拿刀砍死的,你看那脑袋。” 大门口的青年惊呼一声。 众人这才发现狼的脑袋已经被砍得血肉模糊。 “嘿,小安,本事不小啊!狼都能让你给杀了?”前院姓陈的老头瞪着大眼睛问道。 “这东西也没多厉害。” “啥不厉害?上个月队里来几只,差点没把西头的三彪子给掏了,这也就是你啊!”老陈头竖着大拇指夸赞。 “谁说不是,这要我们碰上了,吓都吓死了。”老张盯着狼的獠牙附和,看着那些柴火也不想着问了。 他可没方安这么大本事。 要是碰到狼,肯定得让狼吃了,为了点柴火冒这险犯不上。 “就一个,这有啥怕的?成群的也不往山下跑!”方安随口回了句。 “那是你运气好没碰上,真碰上了看你怕不怕!” 白淑珍气得直喘粗气,跺着脚回房,砰地一声把房门关上。 王百香等人也待不下去,默不作声的往家走,眼睛却紧盯着地上的狼和羊。 方安听到后也没搭理。 把上面的干枝拽下来,扛起木头往房后卸。 陈燕芳确定方安没受伤后,看着狼和羊笑得合不拢嘴,带着方思成撅着干枝,弄好了摆在柴火跺上。 门口的那些人还没走,凑到一起窃窃私语,似乎还在猜测是哪里弄来的。 但人群后面的几个人听到方安的话,转头就去了西头的老刘家。 这会儿。 老刘见方安回来,早早地就回了家,帮媳妇儿倒完脏水桶,刚想回去听会儿收音机。 可还没等他进屋。 院子里突然闯进来二十来个人。 “队长!” “你们这是……?”老刘诧异地问道。 “队长,我过来借趟马车!” “我也借!” “滚一边去,我先来的!” …… 另一边。 方安把木头卸好后,没急着帮陈燕芳弄干枝,先把骡子送回马棚。 “小安,今个回来得早啊!” 杨老五拎着黑皮桶从南边回来。 两人刚好在门口碰上。 “今天没跑太远。” 方安牵着骡子进院,跟杨老五把马车卸下来,又把骡子送回圈里,然后就准备回家。 “小安,进屋呆会儿,我跟你说点事儿。” 杨老五后半句故意压低了声音,带着方安进了小屋。 “老杨叔,咋啦?” “我刚出去扔东西,看队里不少人都去找老刘借马车了,那院里乌央乌央的,都快打起来了。你要想借,可得早点过去啊!”杨老五小声提醒着。 “啊,这两天柴火拉得差不多了,明天我不上山。” 方安实话实说。 “不去了?那还行!要现在借也够呛,说不定一会儿就得打死两个。” “不能!”方安随意地笑了笑,“谢谢老杨叔,我先回去了,活儿还没忙完呢!” “跟我你还客气?正好,我上前院看看热闹去!” 杨老五挂上大门,小跑着往南走,站在老刘家大门口往里面瞅。 方安也没兴趣去看,出门就回了家。 家门口的人已经散了。 方莹莹把锅加上水架好柴火,出来跟着陈燕芳撅着干枝。 方安回来后,捡起那些比较粗的干枝锯短。 “小安,那狼真是你自己打死的?没伤着你?” 陈燕芳凑过来又问了一遍。 “没。那狼的后爪子折了,没废多大劲儿。正好它抓的羊还没吃,一起带回来了。” 方安指着狼的后腿解释道。 “你胆儿可真大。刚你拿下来那会儿,我吓得腿都软了。上个月你不在家不知道,西头那三彪子大晚上打牌回家碰到狼了,腿都快让狼给咬折了,现在还搁家躺着呢!”陈燕芳心有余悸地看着方安。 “这家里的柴火也够烧了,往后可别去了。” “没事,狼没那么吓人,跟狗差不多。我在施工队经常和同事锻炼,杀这个没多难。”方安笑呵呵地安慰着。 “你这孩子咋不听劝呢——” “小叔,水开了。” 陈燕芳还没说完,方莹莹就从屋里跑了出来。 “正好弄完了,我去拎水。” 方安把最后一根锯完,放下锯就要进屋。 “拿屋整,刚回来别冻坏了。”陈燕芳说着就要去抬那头狼。 “大嫂,这个我来,它牙快,划破了犯不上。” 方安把锯放到下屋,扛着狼进了东屋。 陈燕芳把木头摆好,跟孩子抬起黄羊也回去了。 “卧槽,这啥玩意儿?” 方德明看到方安身上的狼吓得险些坐起来。 “小安路上碰到的,胆儿多大。把狼给打死了,还把狼嘴里的羊给抢回来了。”陈燕芳面带笑容地埋怨着。 方安不禁愣了下。 仔细一想,好像是这么个事儿! “啥?你打死的?伤到没有?”方德明担忧地看向方安。 “没有,碰都没碰着我。” “我说家里柴火够烧了,以后就别让小安去了,上山太危险了。”陈燕芳又提了嘴。 “你大嫂说得对,往后——” “碰上更好,这不弄点肉回来。我同事他爹教过我咋对付山里的那些东西。我要没这本事,敢往山上跑吗?” 方安说着拿出小刀,垫上塑料布把狼扔上面就开始扒皮。 陈燕芳给方德明使个眼色,还想让他再劝劝。 “小安,话是这么说,那你也得注意点,千万别伤到自己了。” “放心吧!”方安随口回了句。 “嘶……” 陈燕芳皱着眉头瞪了眼方德明。 让他劝方安别去,怎么还变成让方安小心点了? “小安,家里也不咋缺肉了。那鱼和狍子都没咋吃,冒那险干啥?”陈燕芳试探着劝着。 “那点哪够吃,加起来也没多少斤。这狼和羊弄完先冻上,留着以后吃。” 方安说着话,扒皮的手突然顿了下。 “大嫂,我记得下屋那口缸装满了吧?” 方安猛然想起。 下屋那口缸是专门用来冻东西的。 初冬时大嫂弄了点青菜冻上,放了半缸。 昨天他去装狍子时,把兔子、鱼和狍子往里面一放,狍子的前腿都只能挂在房梁上,已经放不下了。 而且这时候放外边也不放心,万一哪天狼来了没注意,还不全都给叼走了? “是放不下了。”陈燕芳这才想起。 “那……家里有秤吗?” 第27章 冻不下?那就往出卖! “秤!?” 陈燕芳诧异地重复。 “有!入冬前儿你嫂子卖猪肉,特意搁老严那儿拿的,还没送回去呢。你要那玩意干啥?”方德明追问道。 “家里冻不下,收拾完往出卖呗!一会儿把狍子也拿出来,血脖前槽啥的都卖出去,后丘排骨这种咱留着自个吃。不够的话我再去山里弄。” 方安说完又拿着小刀继续剥皮。 “往出卖?这时候……” 陈燕芳顿了下,本想说这时候都杀完猪了不好卖。 但仔细一想,队里也不是家家都养猪。这年前家家都缺肉,没准还真能卖出去! “小安,往出卖不拿点好的?哪能卖血脖那块儿?” 方德明埋怨着。 血脖和前槽指的都是脖子肉。 这地方血管和淋巴结比较多,后世懂肉的没人愿意买这地方,但架不住那些无良商家以次充好。 “家里这么多肉,自己吃还不留点好的?实在不行卖便宜点,有的是人买。县里的肉卖七毛,咱卖六毛。直接说血脖肉,也不骗他们。” 方安提议道。 两口子对视一眼,全都愣住了。 “小安啊,这价格……是不是有点高了?咱家猪肉才卖五毛五。”陈燕芳试探着问道。 “啊?” 方安直接听傻了。 入冬前杀猪的人是不少,但也不至于卖这么低啊! 县里卖七毛,家里卖六毛五也能卖出去,更何况这还不用去县里买,离得近,价格高点也没啥事儿。 但转念一想他就明白了。 这年代的人思想还没那么灵活,价格都是跟着大众走,甚至觉得家里的肉没那边的质量好,自己往下压价。 “没事,这时候该杀猪的都杀完了,队里没地方买肉,六毛不算高。” 方安故意没提猪肉的事儿,提了大嫂准上火,少卖不少钱! “小安说得对,这狼也不好弄,冒多大风险呢!”方德明赞成道。 “那行。要实在卖不出去,咱就自己留着,晚上我勤看着点!” 陈燕芳也不再多说,撸起袖子想帮方安忙活,但又不知道该干点啥。 方安把狼皮拨下来放一边,开完膛卸掉脑袋和四条腿,又把排骨摘下来,剩下的就扔到了桌子上。 “大嫂,你拿刀改块儿吧,排骨和腿咱留下,剩下的估计也冻不下,都拿去卖了吧,随便切。” “行。” 陈燕芳笑呵呵地拿过菜刀,这回总算能帮上忙了。 俩孩子在旁边帮着洗,洗掉肉块上的血水。 方安拉过黄羊没急着剥皮,去下屋拿过锯,先把羊角锯下来放一边,然后才开始剥皮。 等皮子剥好开完膛。 方安把羊的克朗子放在桌子上开始歇块儿,眨眼间就弄完了。 而陈燕芳此时刚切完半只狼。 “你看小安整的多利索,我这笨手笨脚的弄得慢不说,还没人家整的齐刷。”陈燕芳看了看带着锯齿的狼肉块,又看了看四四方方的羊肉,不免有些自责。 “都一样。你们先慢慢弄,我把这个给队长送过去。” 方安拎起一条狼的前腿。 他两世为人也没吃过狼肉,这后腿肯定要留着自己吃,绝不能给别人送! “诶小安,你明天还上山?” 方德明急切地问道。 陈燕芳放下刀拦了下,“柴火够了,别去了。” “我不上山。一会儿卖肉,正好借大喇叭喊一声,省得咱自己吆喝。” 两口子听他这么一说才放心。 “算了,我还是先把肉卸了吧,别一会儿人来了咱还没弄好。” 方安又放下狼腿帮着卸肉。 “哪有那么快的?”陈燕芳切着肉回了句。 “大嫂,队里这帮人想肉都想疯了,咱这些都不一定够卖的,几分钟就得抢没了。” “真的假的?”陈燕芳挂着笑容还不大相信。 方安没多解释,卸好肉先把桌子空出去搬到外边去。 “在屋里卖吧,外边冷。”陈燕芳提议道。 “那可不行。来回走都把屋子放凉了。在外边待不了几分钟。” 方安去院子摆好桌子,把下屋的狍子肉拿出来摆在桌子上,随后回到东屋帮着挑肉。 “大嫂,这两块儿腰盘咱留着,后丘也留两块儿,不够吃我再想办法。剩下的都放外边,前槽卖六毛,腰盘和后丘卖七毛。” “这么高?那行,我去拿秤。” 陈燕芳下意识地问了句,但一想这都是小安弄来的,他说咋卖就咋卖,索性也不再多嘴了。 四人把肉摆在院里的桌子上,秤就放在旁边。 “大嫂,我先去找队长,来人你们先卖着。” “行,慢点的。” 陈燕芳裹着大棉袄站在桌子旁,看着桌上的那些肉一阵恍惚。 前几天家里还缺肉呢,这咋一转眼还卖上了? 方安拎着一条狼的前腿去了老刘家。 此时老刘家里的人都散了,屋里就剩下老刘和张秀红。 “老刘大哥。” “小安,你可来了,我正要去找你呢!” 老刘刚穿上大棉袄,拿着帽子还没来得及戴。 见方安过来连忙招呼,但下一秒却脸色一沉。 “嘶,你又往这儿拿啥东西?” “打了头狼,拿条腿尝尝。”方安抬手递给张秀红。 “狼!?” 张秀红吓得都没敢接。 “小安啊,伤着没有?打那玩意儿干啥?”老刘急切地问道。 “没事,路上碰到了,瘸狼,后腿折了没给你们拿,就拿了个前腿。” “不挑不挑,都是肉,啥前腿后腿的,是肉就行。赶紧进屋。” 张秀红接过来跑去灶台。 “你——” “老刘大哥,你刚刚说找我啥事?” 老刘刚想破口大骂,却被方安给打断了。 “进屋,进屋说。”老刘先让方安进去,指着张秀红瞪了几眼,这才跟着回屋,“咱队里马车让人给借没了,我寻思跟你说一声,明天你去不了了。” “啊,明天我没打算去。” 方安笑着摆摆手,刚刚光顾着想喇叭的事儿没反应过来。 “那还行。这帮兔崽子,看到你这两天拉回来那老些柴火,抢着来借车,跟特么疯了似的。”老刘没好气地骂道。 刚刚来的人多,把他累得直喘,这会儿才缓过来。 “老刘大哥,咱队里喇叭现在能用吗?”方安笑了笑,转头问起了正事儿。 “能。你借喇叭干啥?” “我寻思卖点肉,拿喇叭喊一下,省得吆喝了。” “卖?”老刘瞪着大眼睛愣了下,突然笑了,“行啊小安,这日子过得比你哥都强,我这就给你喊去。” “麻烦了,那我先回去了,狼和狍子还有羊,一斤七毛,跟县里一个价。” “行,回去吧!喊完我也去,跟你俩忙活忙活。” 老刘钻进西边的小屋捅咕着大喇叭。 “喂,喂!说个事儿啊!方德明家卖羊肉了,一斤七毛,还有狼肉和狍子肉,想买的赶紧去啊!再说一遍……” 老刘喊了三遍,关了大喇叭带上帽子,出门往方德明家里走。 方安往回走的路上听见喇叭声,一路小跑着回去。 可还等他跑到家,刚从西边拐到家门口的那条街,就看到家里来了不少人,大嫂和俩孩子已经开始忙活上了! 第28章 卖点肉,想占便宜的可不少 “这腰盘咋卖的?” “腰盘和后丘七毛,血脖和前槽是六毛。”陈燕芳拿着秤喊了句。 “给我来两斤血脖!” “我要两斤腰盘,一斤后丘。” …… 来人围着桌子喊着。 “等会儿,一个一个说。” 陈燕芳没太听清,见有人上手摸想去拦着也拦不过来,顿时有点手忙脚乱。 上次家里卖猪肉的时候都是来个人就卖点,哪一下子来过这老些? “让一下!让一下!” 就在此时。 方安从门口挤进来,站在了桌子前面。 “大家往后点,一个一个来,别一会儿弄乱了。” “张叔,你头一个,你说要啥,我给你幺。” 方安张开双臂拦下众人,边喊着边问。 “我来三斤后丘,要羊的。”前院老张拿着钱说了句。 陈燕芳见方安回来了,有人看着,急忙拿起个差不多大的肉块幺秤,刚好三斤多一两。 “三斤一两,两块一毛七。”方安拿过来递给老张,“张叔,临时卖,没准备绳子。” “没事没事,没多沉儿,捧着就回去了。” 老张笑呵呵地接过来,把钱递给方安就走了。 “大家伙自觉点啊,排个队,别抢!买不着还有下次呢。” 老刘进院喊了一嗓子。 队里这些人一听也不争了,队长的面子还是要给的,自觉地站成了一排。 “老刘大哥。” 陈燕芳打了个招呼。 “你忙着,我就是来看看。” 老刘摆摆手,帮着方安维持秩序。 他这一来,方安轻松不少,专心地帮着卖肉。 “杨叔,羊腰盘两斤三两,一块六毛一。” “郭大娘,狍子血脖一斤六两,九毛六。” …… 队里的人没那么富裕,大多都只要一两斤,有的甚至只要几两。 但来的人多,眨眼间也卖出去不老少。 “陈叔,你要哪块儿?” 方安刚送走一个,抬头就看见了陈大发,陈圆圆她爹。 “小安,真有出息,整这么老多肉,我买两斤半,你看能不能给我便宜点?”陈大发呲着大黄牙问道。 “不能。”方安果断拒绝。 陈燕芳看得有些意外。 “诶小安,你看你和圆圆关系也挺好,之前都快定亲了——” “陈叔,话可不能这么说。我跟陈圆圆还没到那步。你不想让你女儿嫁人,我以后还得娶媳妇儿呢。” 方安抬手制止,故意说得大声。 院里那些人全都凑在一起窃窃私语。 “方安不是和陈圆圆好上了吗?” “看这样是黄了呗,这陈大发真有意思,黄了还想拿这事儿占便宜。” 陈大发顿时黑了脸。 “这肉七毛一斤,跟县里一个价,你要是觉得不合适就去别的地方买,下一个。”方安说着看向陈大发身后,“老王大哥,你买哪块儿?” “给我来一斤多血脖,啥都行。”王顺发操着粗犷的嗓音喊了句。 “得嘞。一斤七两,多不多?” “不多不多!” “一块零二分!” 陈大发见王顺发拿了钱接过肉,看着方安恨得牙痒痒,肉也不买了,转头就回了家。 “小安,你跟圆圆……?” 陈燕芳小声问道。 “都分了,还能让他占便宜?忘了找咱家要三转一响的时候了。” 方安随口回了句,继续忙活着。 陈燕芳抿着嘴笑了起来,这小安是真不和陈圆圆好了,得赶紧找时间和他说说,把老严家的晓慧儿给娶回来。 “燕芳,你家羊肝咋卖的?” 白淑珍出来的晚,这会儿才排上队,一眼就盯上了旁边的那些内脏。 “也七毛,按斤幺。” 方安回头看了眼,这才发现内脏也拿了出来。 “七毛?这东西都没人要,还卖那么贵?我不要了。给我来两斤狍子的腰盘吧!”白淑珍撇了撇嘴,“这腰盘六毛卖我咋样?咱两家都邻居。” “七毛,一分不能少,不要下一个。” 方安回了句看向后边。 “别别别,我买。给我幺两斤。”白淑珍连忙说道。 “二斤二两,一块五毛四。” 方安等她把钱递来,才把肉递过去。 “真死性,一点人情味儿都没有。”白淑珍出了门嘀咕着。 方安听见了也没理。 敞开门做生意,给钱就卖,不给钱就不卖,管她是谁干啥? 眨眼间肉卖的差不多了。 血脖都买完了,还剩点狼的腰盘和狍子的后丘,羊肉已经全都卖没了。 “大嫂,让孩子把内脏拿回去吧,这个咱不往出卖。”方安小声劝了句。 “啊,行!” “小安,你这肉都不带皮啊?皮卖不卖?” 方安刚把羊杂递给方莹莹,抬头就看到了裹着军大衣的常玉山。 “皮不卖。” “你这肉都卖了,皮子留着也没啥用。这么着,按斤幺,我给你七毛,跟这腰盘一个价,咋样?” 常玉山故作大方地说着。 方安差点笑出了声,当我是二傻子呢? 那狍子皮能有几斤? 单独拿出去能卖十多块! “不咋样。你要卖肉,我给你幺,买皮子就算了,多少钱都不卖,下一个。” “诶等等,这你着啥急。皮子不卖,那羊头卖不?我看半天,也没人买。”常玉山笑呵呵地问道。 刚刚老张买肉的时候他就在,确实没看到有人往外拿头。 “卖,七毛一斤,按斤来。” 方安也不墨迹。 “行,上秤。” 常玉山爽朗地笑道。 方安把桌子后面的羊头拿出来。 陈燕芳刚想拿过来幺,却被方安拦下了。 “老常大哥,你先看下,觉得行我再上秤。” “这有啥不……,你这羊,羊角呢?”常玉山说到一半愣住了。 “角不卖,只卖羊肉。”方安淡然笑道。 “这……不要了。” 常玉山沉着脸出了院。 老刘看得一脸懵,这家伙不买肉,买羊角和皮子干啥玩意儿? “小安,这咋回事儿?”陈燕芳诧异地问道。 “晚点再说。” 方安也不是卖关子,主要是这里人多。 “燕芳,他不要我要,把羊头给我称一下,再来一斤肉。” “王婶。”陈燕芳打个招呼,笑呵呵地上秤。 后面的人大多都要了一两斤,眨眼间肉就卖没了。 来得晚排在最后的那些人没买到也没办法,锤头丧气地回了家。 “行了,我也回去了。” 老刘打着招呼出了门。 “老刘大哥,进屋坐会儿。” “不了,你们收拾吧!”老刘摆了摆手也没停。 方安把剩下的内脏拿回屋,又把桌子抬了回去。 四人刚进屋。 俩孩子就直接倒在了炕上。 刚刚俩孩子也跟着拿肉、秤肉、往外送,没少挨累。 忙了这么久也累得不轻! “都卖出去了?”方德明激动地看向方安。 “嗯,真搁小安话上来了,咱那些肉都没够卖,后面有几个都没买着。”陈燕芳拎着装内脏的桶笑得合不拢嘴。 “咱队里还是有钱人多啊!” 方德明感慨着。 “都是要一两斤,还有要三两的,最多也就两块钱。快过年了都想吃口肉,一两块钱还是拿的出来的。” 方安随口回了句,放好桌子,就着拿过肉的手,继续卸着留下的那几条腿。 “小安,歇会儿再弄吧!”陈燕芳劝道。 “不累,就手弄完收拾起来,晚上把狼肉炖了,尝尝啥味儿。” 方安笑呵呵地忙活着,看着兜里踹得鼓鼓的钱也没时间数,等弄完肉洗洗手再说。 陈燕芳拿过菜刀想帮着弄,但怕自己弄不好又放下了,站在旁边看着,可看着看着突然想起个事儿。 “对了小安,刚刚常玉山来问你皮子和羊角是咋回事?” 第29章 借马车抬价? “啥皮子?” 方德明好奇地问道。 “刚刚常玉山来了,也不买肉,问皮子小安说不卖,转头又问羊头,一看那头上没角又不买了,扭头就走了。” 陈燕芳简短地叙述。 “他买那玩意儿干啥?”方德明皱了下眉头。 “想占便宜呗!” 方安卸完狼腿,又把羊的四条腿拿过来。 “皮子哪有按斤幺的,还七毛。昨天我打那狍子,一张皮能卖十多块,他就想买回去赚差价。” “这么贵!?” 两口子一阵咋舌。 “那羊角呢?”陈燕芳追问道。 “羊角是药材。对,不说我差点忘了。” 方安把地柜上的羊角递给陈燕芳,“大嫂,这个你找地方收起来。以后孩子感冒啥的刮点下来泡水喝,当时就能好,清热解毒的。” “真的?那我可得留好了。” 陈燕芳拿抹布擦干手,小心翼翼地接过来放进柜子。 “啊,估计老常是因为这个才想买的。” 方德明恍然大悟。 陈燕芳也反应了过来,“小安,你是咋知道的?” “刷……” “我……同事他爹说的。” 方安刚想说刷短视频看到的,幸好反应快,及时改了口。 “大哥,严叔没跟你说过这些?” 方安好奇地问道。 老严是猎户,按理说山上这些东西,他都应该知道! “他哪知道这个?就知道打。皮子那东西,好的留着用,不好的就直接扔了,从来没往外卖过。药材更别提了,晓慧小时候发烧,给他急得乱蹦,他要知道能那样吗?” 方德明苦笑着摇了摇头。 方安不禁愣了下。 这时候虽说信息不发达,但猎户常年跑山,不可能连这点东西都不知道。 而且老严家往上三代都是猎户,猎户相当于半个医生,山上的药材不说全认识,也能认识个七七八八。 但看着大哥笃定的模样。 方安也没再多问,估计老严是不愿意说。 不过如果真是这样,那枪给他还真就白瞎了! 这边卸完肉。 方安拿出一条后腿让大嫂炖,随后从桶里拿出两个肺子,又挑出狼肝和几根还没洗的肠子。 “大嫂,你先做饭,这些我回来再收拾。天快黑了,我把这个给老杨叔送去,这两天天天起早喂骡子,也没少挨累。” “行,那你快去吧!” 陈燕芳笑呵呵地应下,这孩子是越来越懂事儿了! 方安拎着东西去了马棚。 俩孩子听到吃肉也不觉得累了,跑到外屋帮着烧柴火。 陈燕芳把肉改刀后放锅里焯水,让俩孩子看着火,独自跑回了东屋。 “他爹,我跟你说个事儿。刚刚陈大发也来买肉了。” “陈大发?” 方德明看了眼窗外,“小安没给他拿点肉?” “拿啥拿?你听我说啊!” “陈大发觉得贵,还提跟圆圆定亲的事儿,想让小安抹点。结果小安一分没让,还让陈大发别提他和圆圆的事儿,说耽误他以后娶媳妇儿。这给陈大发气得,肉都没买,转头就走了。” 陈燕芳说完憋不住乐。 “真的?这小安是真不打算和圆圆好了。”方德明激动地笑道,“这样最好。那陈大发也不是啥好人,是有门手艺,能开四轮子,但占便宜没够,小安要娶了圆圆,肯定得挨欺负。” “可不是嘛,小安这想通了挺好。我寻思等他回来,跟他说说晓慧的事儿,抓点紧。晓慧比小安小一岁,年纪够了,长得还漂亮。夏天那会儿好几个说媒的都找老严提亲,可别让别人给抢走了。”陈燕芳提议道。 “是得抓点紧。小安现在有本事了,老严也不可能不同意。” “还有本事?本事大着呢!刚我还寻思,前两天家里缺肉,孩子都好久没吃肉了。这才几天功夫?咱家还卖上肉了,跟做梦似的!” 陈燕芳说着满脸自豪,“这事儿估计老严也能知道,咱好好说说,让俩孩子先处着试试,我觉得有门。” “行,那就听你的,等小安回来就跟他说。他要是成了家,以后到了那边,我也跟咱爹娘有个交代了。”方德明长出一口气。 陈燕芳一听,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了,盯着方德明半天没说出话…… 另一边。 方安拎着那一堆东西来到马棚,进屋放在了桌子上。 “又给我拿啥东西?那鱼和狍子我还没吃呢!” 小屋内,杨老五依旧就着热水咬着粗面饼。 “弄了头狼,肉卖了就剩点下水,拿点尝尝。” “我听队里人说了,你胆儿可真大,没伤到你吧?” “没,就一头。那狼肝和羊肠是给你的,没倒出功夫洗,你一会儿弄了炖着吃,别老对付。”方安劝了句。 “害,一个人啥不是吃。”杨老五笑得满脸褶子。 这辈子他没娶过媳妇儿,更没有孩子,还是第一次听有人这么关心他。 “这俩肺子你别吃了,不好洗,拿刀剁碎了喂骡子吧!” 方安指着肺子说道。 “去,孩子败家呢?这好东西还能喂牲口?”杨老五一听不乐意了,“吹起来洗吧洗吧照样吃,一会儿我自己收拾,喂那玩意儿干啥?” 方安尴尬地挠了挠头。 他两世为人也没吃过肺子,一来是不好洗,二来是肺子里面脏东西比较多。 上一世他去城里养了狗,也去市场买过肺子,但都是拿回来喂狗吃。 狗吃了之后长得好,毛管亮,看着帅气,身体素质也好。 他本想着给那骡子补补的。 这老头,还不让…… “正好你来了跟你说个事儿,下午你没去老刘家不知道,那帮借车的没抢到,都开始抬价了,喊两块的都有!” “两块?” 方安眨了眨大眼睛。 这年头,就开始内卷了? “这家伙给老刘气得,把他们一顿训,最后还是一块四借的。借谁我就不知道了,这时候也没来让我喂骡子,一群懒家伙。不过你下次借车没准得涨价。”杨老五小声嘱咐着。 “也不是没这个可能。那行,谢谢老杨叔了,我先回去忙活了。肉你炖着吃,没有我再想办法给你弄。” “给我弄啥,你留着自己吃得了。” 杨老五穿好衣服,把方安送出大门口,直到看不见方安了才回屋,进屋后洗了洗手吹完肺子就开始洗。 方安送完东西,回家把桶里的内脏拿出来继续收拾。 心肝脾肾洗一下就行,煮熟了就能吃。 肠子得拿筷子翻一下,把里面的脏东西洗干净。 但这回他可没在屋子里洗,省得弄满屋子都是味儿,特意拿到院子里面收拾的,收拾完把脏水倒出去,这才把内脏拿回屋。 “大嫂,锅还没开吧,正好把羊肝煮上。”方安把羊肝递过去。 “行,你快去洗手吧,洗完了歇一会儿,忙活一大天了都。”陈燕芳接过羊肝改刀,切成大块儿熟得快。 方安洗完手,带着莹莹把东屋收拾好,刚准备把兜里的钱掏出来数一下。 “小安,忙完了?坐下我跟你说点事儿。” 还没等方安掏,方德明招手叫了声。 吱呀! 就在此时,外屋的房门突然开了。 “方婶儿,小安在家吗?” “萌萌来了!在呢在呢,快进屋。” 陈燕芳笑呵呵地招呼着。 方安在东屋听见动静愣了下。 萌萌?沈医生的闺女杨萌萌?她来干啥? 第30章 明天去县里?你自己能行吗? “小安!”陈燕芳冲着东屋喊了一嗓子。 “来了。” 方安抽出手出了东屋。 一眼就看到门口带着白色棉帽子,穿着红色大棉袄的杨萌萌。 但来的人可不止她一个。 杨萌萌身后还站着十几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都是平时跟方安在一起玩儿的。 “你们咋来了?” “听说你回来了,过来看看你!咋?不让进屋啊?”杨萌萌嬉笑着问道。 “那哪能不让?进屋说。” 方安带着杨萌萌等人去了小屋。 陈燕芳依旧在灶台旁,看着几人往屋里走,突然发现陈圆圆竟然也在。 两人对视一眼。 陈圆圆急忙低下头,躲在旁边那个小姑娘身后进了小屋。 “这么多皮子?还有狼?你胆儿也太大了。” 杨萌萌进屋看到架子,猛地拍了下方安的肩膀。 “碰巧。” 方安随口回着,让几人坐在炕边。 其实他也没想着炫耀,主要是大哥光着上身躺在东屋炕上,带他们去东屋不合适,只能带到小屋。 “还谦虚上了,我都听说是你打的了。跟我说说,咋打着的?” 杨萌萌大大咧咧地问道。 “碰着拿刀砍死就行了,这有啥可说的?”方安也没多提。 要放在前世,他肯定得吹嘘一番,不过他现在可没这心思,甚至觉得和这些人说话都多余。 只不过杨萌萌和别人不一样。 别看她名字起得挺可爱,但说话做事没半点女孩样儿,打小就是个孩子王。 方安刚来那会儿,跟她们一起出去玩。 那时候杨萌萌就挺照顾他,介绍这个介绍那个,帮他融入这个集体。 虽说他后来在这个集体中认识了二愣子。 但那是他自己的事儿,又不能怪人家。 除此之外,杨萌萌还是沈医生的闺女。 方安想给大哥治病,以后还得找沈医生,这关系还是得维持下。 “大哥!这还没啥?那可是狼啊!要换了我们,鞋都得跑飞了,还打它呢?” 杨萌萌撇了撇嘴,显然不信就这么简单。 但她看方安不想说,也不再追问这个了。 “那你在哪碰到狼的?就在咱西山上?” “嗯。”方安点了点头。 “我听说你还弄回来不少大松木,也在咱西山上?” “嗯。” “具体在哪啊?” “杨叔借到马车了?”方安突然反问。 在场的几个小年轻全都竖着耳朵听着,但谁也没想到方安会来这么一句。 “啊?啊,没有。”杨萌萌尴尬地笑了笑,“我爸去了没借着,连后天的马车都让人借走了,寻思过两天再去山里看看。” “后天!?” 方安当场愣住了。 好家伙,老刘也没说这事儿啊! 后天他还想去拉轮椅呢,这不完犊子了? “你不知道?下午你卸车那会儿,刘大伯他家都快打起来了,去了一大帮人。我听我爸说的,好像是常伯伯借到了,另一个……圆圆,是不是你家借了?” 杨萌萌转头看向陈圆圆。 “啊?啊!” 陈圆圆眼神闪躲着不敢去看方安。 下午陈大发借了马车回去后,就让她来问问方安在哪儿拉的柴火。 但上次吵完架,方安没去哄她。 再加上方安家穷得连个手表都买不起,她也不想再搭理方安,转头就出去玩儿了。 结果刚出门就听说方安卖一下午肉,挣了好几十块。 她听得心里不是滋味儿。 这几十块,都够买两个手表了。 要是没分手,肯定有她一份。 后来碰到杨萌萌,听杨萌萌说要来找方安,她也半推半就地跟着来了。 本想着先躲在角落里别让方安看见,听听在哪找的柴火,等有机会再拉近下关系,说不定还能混个手表回去。 哪成想,她刚藏好就被杨萌萌给点名了! 方安诧异地转过头,这才发现陈圆圆。 但他也没多说什么,面无表情地回了句。 “具体在哪儿我也不知道,你们还是问别人吧!” 杨萌萌看了看方安,又看了看陈圆圆,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悦,随后笑呵呵地摆摆手。 “哎呀,我就是随口问问,你别生气啊!我爸没借着车,去不去还不一定呢。我就寻思来看看你。去城里那么久,放假也不来找我们,还以为你把我们给忘了呢!” “施工队比较忙,放假就放一两天,没那么多时间。”方安随口解释道。 “也是哈!不像我们一天没啥事儿,都不知道干点啥……” 杨萌萌说着,眼神中带着几分无奈。 方安淡然一笑,估计这才是杨萌萌来的目的。 “小叔,饭好了。” 几人聊了没几句,方思成突然在门外喊了声。 “你去吃饭吧,我们先回去了。”杨萌萌起身出门。 “萌萌,留下来吃点?”陈燕芳邀请着。 “不了不了,晚上吃过了,我先走啦。”杨萌萌闻到肉香咽了咽口水,但也没有停留,说完就快步出了门。 方安把她们送到大门口。 杨萌萌出门刚往东走,突然停下看了眼方安,似乎有什么话想说,但看到人群中的陈圆圆,最后也没开口。 “走啦!” 杨萌萌笑着挥挥手,带着几个顺路的往东走回了家。 陈圆圆等人住在西边,结着伴往西走也回了家。 方安见杨萌萌走后也没理她们,关上大门拿方子顶上,回屋吃饭。 晚上炖的狼后腿,还有一整个羊肝。 狼肉的味道有点发腥,带着咸味。 羊肝有点发膻,但羊肉本身也有这个味儿。 好在陈燕芳焯水时多煮了会儿,味道降下去很多。 俩孩子一个抱着大腿骨,一个抱着小腿骨啃着,吃得满嘴流油。 “你俩慢点吃,都好几天了,还跟没吃过肉似的。”陈燕芳训斥着。 方安盛了碗汤,把狼肉撕成条先去喂方德明。 “大哥,你刚说找我?啥事啊?” “我寻思——” “你大哥想给你介绍个媳妇儿——” “可别!” 陈燕芳打断方德明,可话还没说完,又被方安拦下了。 “媳妇儿我自己找,你俩就别操心了。”方安耐心劝道。 “你上哪找?我寻思——” “哎呀你快吃吧,一会儿凉了。” 方安盛出来一勺也没吹,直接往方德明嘴里送,先把他嘴给堵上。 陈燕芳看着也没说话,夹起片羊肝小口咬着。 这一顿饭都吃完了,方德明愣是没说出来。 等晚饭结束。 俩孩子去收拾碗筷儿。 方安把陈燕芳叫到东屋,掏出兜里的钱,这才抽出时间数。 下午羊肉卖出去三十五斤,狼肉卖了三十斤,狍子卖了十斤,加起来一共是七十五斤。 但割肉不可能割得正正好好,有些不到一两的也没算,加起来损耗得有三斤。 其中血脖七斤,损耗三两,卖出去六斤七两,是四块零两分。 剩下的六十八斤都按七毛算,损耗二斤六两,卖出去六十五斤四两,是四十五块七毛八,一共是四十九块八毛钱。 加上方安兜里原有的两毛,刚好是五十块钱。 “这么多?” 陈燕芳看着双眼放光。 方德明也很是意外。 家里的猪肉卖出去将近一百斤,都没有这一下午卖的多。 “大嫂,这四十你拿着,剩下的十块我就自己留着了。”方安数好后塞给陈燕芳。 “这钱我不能要,肉都是你弄来的,你留着花。” 陈燕芳连忙拒绝。 “家里用钱的地方多,拿着吧!正好明天上不了山,我去趟县里,把皮子卖了还能再赚点。”方安把十块揣兜里。 “去县里?” 两口对视一眼。 “你自己去哪行?让你大嫂跟你去!”方德明劝道。 “不用,我又不是没在县里呆过。你们早点睡吧,我回去把皮子收拾下。”方安回到小屋,拿刀把皮子上残留的油脂挂下去,免得卖不上价。 然而他走后。 东屋的两口子却皱起了眉头。 “小安也没卖过东西,他自己去能行吗?” 第31章 去县里之前,先给大哥打两针! 方德明看着门口叹了口气,随后又看向陈燕芳,“明天你跟着去吧,家里还有孩子呢!” “没事。今天一大半的肉都是小安卖的,他自己能行。” 陈燕芳嘴上这么说,心里却泛起了嘀咕。 小安来双马岭后就没出去过,几个月前去施工队,那就算是出远门了。 这施工队是县里的,但施工的地方却在县城的西南角,离县城很远。 小安平时不往县里去,突然去那边卖东西,她也不放心,但家里又实在走不开。 “先看看吧,卖不出去再说。按腰这个不能停,莹莹不知道咋弄。再说她一个大姑娘,就算知道也不能让她给你按。让小安自己去吧!” 陈燕芳又补充了句。 “行吧……,我这病……哎!” 方德明无奈地叹了口气。 陈燕芳顿时有些后悔,这破嘴,提他的病干啥? “正好跟你商量个事儿,小安留家里不少钱,我明个找小蓉给你打两针,恢复能快点。” “不打!花那钱干啥?那钱都小安自己挣的,给他攒着娶媳妇儿。” 方德明态度坚决。 “你……!” 陈燕芳听着也不敢多劝。 刚好俩孩子收拾完外屋回来铺被。 陈燕芳没再说话,去外屋看了圈,又特意去了趟小屋。 “小安,明个几点走?” “去县里不用太早,七八点走就赶趟。”方安刚弄完皮子放下刀。 “行,那你早点睡,别累坏了。” “诶!” 陈燕芳走后,方安铺好被子就睡下了。 次日。 天刚亮。 陈燕芳起来简单收拾下,刚出门做饭,就看见外屋的炉子已经着起来了,烧得红堂堂的。 小屋的门半开着,炕上的被子都叠了起来,皮子也卷好放在炕桌上,但就是没看到方安的影子。 “大嫂。” 就在此时,房门打开。 方安抱着捆干枝进了屋。 “起这么早干啥?”陈燕芳诧异地问道。 前两天方安上山要早起,她也没觉得不对劲。 可今天却很是意外。 以往方安在家,都是等她做好饭,让孩子去叫他他才能起。 “习惯了,正好把屋子烧热乎点,做饭省得冷。大哥和孩子都醒了?” 方安把干枝放在灶坑旁,又打开炉子架了点碎枝子,烧得噼里啪啦的。 “醒了,叠被呢。我去做饭,早点去早点回来。” 陈燕芳洗干净手,把昨晚剩的狼腿热上,再拿几个死面子饼放在锅边,随后又捞出三个芥菜疙瘩切成条。 方安架完炉子也没闲着,去院里拿着铁锯,把房后的大松木锯短。 前两根烧炕锯得长,得有一米半。 第三根烧炉子锯得短,最多也没超过三十公分。 等锯完后,他又拿出大斧子劈成半儿,这样着得快,烧的炕也热乎。 但这劈柴火的声音比较大。 要是大哥和孩子没醒,他也不能现在劈。 “小叔,好饭了。” 三根木头劈完,方莹莹出来喊了句。 方安放下刚拿起的第四根,收好铁锯和斧头,把烧炕的柴火摆起来,抱着一大捧炉柴回屋。 “这孩子,让你歇会儿,你整它干啥?”陈燕芳盛着菜埋怨着。 “呆着也是呆着,应该够一天了,先烧着,下午回来我再劈。” 方安洗干净手吃完饭,夹着皮子打过招呼就出了门,在陈燕芳和俩孩子的注视下往北去,先走到北大道。 顺着北大道往东走,走到十字路口左拐上东大道,再顺着东大道往北走,走个二三十里地就能到县城了。 然而他上了东大道后刚走出几百米,突然拐进了西边的一家小院子。 “沈医生?” 方安站在院里试探着喊了声。 “小安?你咋来了?快进屋!” 房门推开。 一位穿着蓝色长衫的妇人,抬起挂着水珠的手招呼着。 “不了,我还有别的事儿。”方安摆了摆手,顺着门缝,能看到屋内有个放着搓衣板的大铁盆。 “啥事儿这么急?进屋坐两分钟,快溜的。” 沈医生出来,拉着方安就要进屋。 方安不禁愣了下。 沈医生和大嫂关系很好,他刚来那年,沈医生对他也不错,每次串门有好吃的都给他吃,还让萌萌多带他出去玩儿。 但后来他和二愣子混到一起,沈医生就不怎么搭理他了,私下里还让萌萌离他远点。 有时路上碰见,就算他主动打招呼,沈医生也只是应付下。 不过今天沈医生咋突然这么热情? 不会还想问柴火的事儿吧? “沈姨,不进去了,我来就是想让你给我大哥打几针青霉素。” 这青霉素是一种消炎药。 大哥的病是累的,光靠消炎治不好,但也不能不消炎。 瘫痪久了,腰部都有炎症,打两针能缓解下,免得加重病情。 “打针啊!我早就跟你大嫂说得打两针,可你大哥……” 沈医生满脸愁容。 “沈姨,他要不干,你就这么跟他说……”方安悄咪咪地嘱咐了几句。 沈医生突然笑了起来,“还是你这亲弟弟了解他。” “那就麻烦沈姨了,这是三天的。”方安从兜里掏出三块钱。 “用不上,青霉素才九毛。” “还有打针的钱。你把药给我,我也不会打啊。”方安半开玩笑地说着。 这年代的青霉素光买药就得九毛。 沈医生是因为和大嫂的关系,每次给俩孩子打针都只要药钱,但给别人打都是一块,有些路远的让她去,还得再加一毛。 “自个家人,啥钱不钱的?这三毛你拿回去,知道你昨天赚钱了,没这么花的。” “沈姨——” “再撕吧我不去了,跟我还见外,让你收就收着。” 沈医生小声埋怨着,不由分说地把钱塞回去。 “谢谢沈姨,那我就先走了。” 方安也不再坚持,说着就要出门。 “再待会儿呗,忙啥的——” “妈,你又把我衣服洗了?诶?小安?你咋来了?是不是找我出去玩儿?” 沈医生刚要挽留,房门突然打开。 杨萌萌穿着格子衫出来,刚说半句发现方安,小跑着过来。 “我找沈姨给我哥打针。” “啊!对,昨天不好意思啊!我不知道你和圆圆的事儿,她听我说要去找你,也跟着去了,早知道我就不带她了。”杨萌萌又愧疚又有些懊恼。 要不是陈圆圆跟着,她昨天就把该问的都问了。 “没事。我还有事儿,先走了。”方安摆了摆手。 “啊?你这就走?” 杨萌萌皱着眉头,看了眼沈医生也没敢开口。 “有空来找萌萌玩儿啊!” 沈医生挥了挥手,见方安急着走也没好意思问,目送方安离开后看向杨萌萌,“走,穿衣服,你拿药箱跟我去你方婶儿家。” “啊?我就不去了吧?”杨萌萌小声说了句。 “什么不去?到现在还没学会扎针,一天就知道玩儿!”沈医生训斥着。 杨萌萌不敢吭声,慢吞吞地跟着沈医生进了屋。 方安没走多远听见动静,随意地笑了笑。 没想到这时候沈医生就开始逼着杨萌萌学医了,前世他赚了钱回来建设双马岭时,那时候萌萌已经…… “你快点的,干啥都特么墨迹。” “着啥急?你大哥说了八点半,这还半个小时呢!” 方安刚回忆起往事,思绪突然被左手边小院里刚出来的那对夫妇打断。 转头看去,竟然是陈圆圆的二叔,陈二勇。 “大哥住大西头,走不得走一会儿?去晚了赶不上,拉着柴火还能给咱分?老娘们儿啥也不懂,快出来,我好锁门。”陈二勇骂骂咧咧地催促着。 两人出门锁好大门,抓着砍刀和铁锯就往西走。 方安看得直摇头。 这时候才上山,还拉个屁的柴火? 等着给狼加餐呢吧? 但他也没心思管,夹好了皮子继续往北走,还是把自己的事办好,把皮子卖了换点钱,买点粮食回来,家里确实快没粮了。 不过说起粮食,这时候买粮得要粮票。 他出门时没问过大嫂,估计家里也没有了,有的话早买了。 现在手上没粮票,还真没地方买粮…… 方安皱着眉头寻思着,突然想到个人,但按照前世的记忆,那小子今年年底被抓了,也不知道现在还在不在。 “卖完了去黑市看看吧!” 方安嘀咕着,抱紧皮子,不自觉地加快了步子。 ? 第32章 林县,收购站 今年入冬后下了几场大雪。 队里的路还算好走,但出了双马岭,路上的雪没人清,只有马车跑出来的几道车轱辘印儿。 方安顺着车轮印往县里走。 天冷路滑,走起来比较吃力,但他也没觉得累,一想着卖皮子买粮食,就有使不完的劲儿,走得还越来越快了。 与此同时。 沈医生收拾完要拿的东西,带着杨萌萌去了方德明家。 此时,陈燕芳刚给方德明按完腰,正带着俩孩子劈柴火。 “姐。忙着呢?” “小蓉!?你咋来啦?快进屋!” 陈燕芳放下斧子,嘱咐俩孩子别乱碰,带着沈蓉和杨萌萌进了东屋。 “小蓉来了。”方德明抬头笑道。 “姐夫,最近感觉咋样啊?”沈蓉先关心下情况。 “还是老样子,动不对劲儿就疼,幸好你让我天天按,不然指不定疼成啥样呢!” 陈燕芳叹了口气,招呼着杨萌萌也坐在炕上。 “我当初就说给你打两针,你还说啥都不干。”沈蓉看着方德明埋怨着。 “打啥针,慢慢养不就行了。”方德明摆了摆手。 “那是慢慢养的事儿?正好你来了,给他打两针,我给你拿钱。”陈燕芳说着就要开柜门。 “燕芳,打啥打,那钱都小安挣的,咱往出花啥?”方德明还想拿方安挡一下。 那药一针就是一块钱,啥家庭能那么打? “行啦姐,你也别忙活了。你家小安特意让我给姐夫打三天消炎针,钱都给完了。” “啥?给完了?”陈燕芳诧异地问道,“小安不是去县里了吗?啥前儿给的?” “他要去县里啊?我说走那么急。就刚才,他去县里不得路过我那儿?刚走没几分钟。” 沈蓉打开药箱,拿出针管和青霉素。 “这小安,又乱花钱!”方德明顿时板起了脸。 “姐,你看我姐夫,啥人呢?人小安给他治病,他还说人家乱花钱。”沈蓉笑呵呵地埋怨着。 “谁说不是。正好小安都给完钱了,让你打你就打,哪那么多话。” 陈燕芳瞪了眼方德明,欣慰地笑了起来。 小安刚回来那天,看到德明瘫痪就问了句咋弄的,剩下的啥也没说,也没问打没打针,找没找过大夫。 那时她还以为小安压根不在乎他哥的死活。 后来小安给她二十块钱,昨天又给她四十,但嘴上也没说给他哥看病,只说留着家里用,因此她也不敢乱动。 昨晚她劝德明,是想着要是德明同意,她去跟小安说说,先用那钱把病看好,以后再给小安攒,那孩子多半也能同意。 但德明觉得家里没粮食,说啥不干,她也就没跟小安说。 可没想到小安搁二上去找小蓉了,还直接把钱给了。 这孩子嘴上不说,心里肯定一直想着给他哥治病呢! 陈燕芳想到这,眼眶有些泛红。 这孩子真没白疼! “小蓉,能退吗?”方德明追问道。 “退啥退,钱都花了,不打不都扔了?” 陈燕芳训斥道。 “姐,这有啥扔的,我留着给别人打也一样,还没开封呢,能退!”沈蓉突然答应了。 “那行——” “行啥行!?”陈燕芳连忙拦下德明,“小蓉——” “你别着急,我话还没说完呢。退能退,但你家小安可说了,你要是不打这针,他从县里回来就你俩分家,让我姐夫自己看着办。” 沈蓉说完两手一摊。 “我……!” 方德明等俩眼珠子说不出话。 “噗……”杨萌萌没忍住笑出了声,急忙把嘴捂上。 陈燕芳站在旁边憋着笑。 这话也就小安能说得出来,就得让他收拾他大哥! “姐夫,那你是打还是不打?”沈蓉笑眯眯地问道。 方德明躺在炕上也不吱声。 “你别逗你姐夫了,打!分啥家,分了小安上哪住去?”陈燕芳说着按住方德明的胳膊。 方德明没反抗,也没有拒绝,只是心里嘀咕着,等那臭小子回来再找他算账! 另一边。 方安顺着东大道往北走,走着走着突然打了两个喷嚏,抬头看了眼太阳的位置,突然笑了起来。 这时候沈医生应该去家里给大哥打针了。 大哥那性子,肯定心疼钱不想打,这会儿估计是知道他留给沈医生的那句话,在心里骂他呢。 老话说一想二骂。 这两个喷嚏肯定是大哥在骂他,跑不了! 方安嬉笑着加快了步子,七点从家出来,中途去了趟沈医生家,直到八点四十多才到林县。 但这时候的林县,跟繁华俩字压根不沾边。 街边大多都是些大院子,只有县中心的几条街有几座三四层的小高楼,楼下的门市开着各种各样的店铺,卖什么的都有,但店面都比较小。 街上算不上拥堵,时而有卡车经过,但四个轮子的小汽车是一辆都没有,除此之外就只有马车和自行车,只是这个点已经上班,还没到下班的时间,自行车也不多,但来往的行人倒是不少。 方安随便扫了几眼也没多看,按照前世的记忆,沿着街道左拐右拐,很快就拐进了县中心偏西的一家大院子。 这里是林县的收购站。 院门大开着,木头房门用铁皮包着,外边喷着一层红漆。 冬天房门紧闭,但大院的门开着就代表着营业。 方安抱着皮子开门进屋。 屋里很暖和。 进门右手边就有个铁制的小炉子,烧得轰隆隆的,边上的一大桶煤烧了大半,炉子里肯定是架满了,真够奢侈的! 屋内左手边放着一张桌子,桌子两侧各有一排椅子,目前全都空着。 正对面一米高的柜台后面,穿着浅绿色毛衣的男子,正带着眼镜看着报纸,看起来能有四五十岁。 男子听见开门声扫了眼方安,一眼就盯上了方安胳膊里夹着的那几张皮子。 “小同志,出东西?” “嗯,我这有几张皮子,你看看什么价。” 方安把怀里的几张皮子递过去。 外层一张狍子皮,里面是黄羊皮、狼皮,最里面的是三张兔子皮。 “呦,这皮子还真不少!” 张建军放下报纸,笑呵呵地转过身,但下一秒笑容却僵住了,“你这在哪弄的?” “跟老猎户学了点手艺,这两天刚弄的,都是新皮,能看出来。” 方安淡笑着解释。 张建军点了点头,确实都是新的,这个没办法造假。 “小伙子本事不小啊!嚯,还有狼?这狼皮没有枪眼子……” “拿刀砍死的。头那块儿能看出来。” 方安扒皮时带了点狼的头顶,上面确实有几个刀砍出的口子。 “嘿,不瞒你说,我在这八年了,还从没见有人能拿刀就把它杀了的,你是头一个。”张建军的目光越发欣赏。 “你这剥皮的手艺也不错,就这张兔子皮划出个口子,其他的都挺完整,这张给你一块五吧,剩下的两张兔子皮给你两块。以后都是这个价。你认识老猎户,应该知道这已经算高的了。” 方安想了想,这野兔皮放在两年后能卖上五块,价格能翻一倍,但现在这时候确实就这个价。 “行。” “小伙子,够爽快。这狍子皮有点小,能给你十二,大的能卖十五。黄羊皮也有点小,这个能给你十六。狼皮挺不错,能给你三十,你看咋样?” 第33章 大采购! “行!” 方安也不墨迹,来之前他就算好了价格,这年头也就值这点钱,等包产到户之后,价格才能往上提。 “那成,我给你开条子。” 张建军写好条子让方安签字,然后就把钱递了过来。 三张兔子皮,一张卖一块五,两张卖两块,一共卖了五块五毛钱。 其余三张皮子加在一起是五十八。 总共是六十三块零五毛。 昨天留下的十块钱,买青霉素花了两块七,还剩下七块三。 兜里一共是七十块零八毛。 “小伙子,你再弄到皮子就来找我,我们这轮休,周一周三周五都是我值班,保证给你高价!”张建军笑呵呵地补充。 “谢了。” 方安笑着应下,揣好钱出了门,沿着路往东走,能看到前方一千米左右的百货大楼。 但他没急着往那边去,沿着右手边的路往前走,看到前面书店的西边有条胡同,拐进胡同后继续往南走,走出五百米,又右拐钻进更窄的一个小胡同。 这胡同也就一米宽,雪扫到了两边,能隐约看到地上有几条自行车的车轱辘印儿。 方安来回看了看,找到个刷着黑漆的木头大门敲了下。 “找谁啊?” 他刚敲两声,门就开了,一个裹着黑色大棉袄的男子探出个脑袋。 男子看见方安后没急着说话,往胡同口看了几眼,这才把目光收回来,“你干嘛的?” “买票。” 方安欣慰地笑了笑,幸好这小子还没被抓。 “买什么票,找错人了。”男子说着就要关门。 “等等。白哑巴介绍我来的。” “老白?”男子上下打量着方安,又看了眼胡同口,“进来说。” 方安跟着进门。 男子迅速把大门关上,压低声音质问,“你认识老白?” “上秋前儿在他那儿买过,他跟我说的,找不到他就来这儿。今天来晚了,没看着他。”方安胡扯了几句。 这些票贩子大多会去黑市盯着,看到人手上没票再上去问,毕竟卖这东西是违法的,他们也不敢太明目张胆。 但现在黑市早就关门了,他们也不敢在那边瞎溜达。 至于这白哑巴,也不是真哑巴,就是说话声音小不容易听见,别人给他起的外号。 白哑巴跟这小子是一伙儿的,跟他一样天天去黑市,但入冬之前就已经进去了。 方安说是白哑巴介绍的,不至于遭人怀疑。 “害,不早说。”男子顿时放松下来,“要啥票?” “十斤白面,十斤大米,再来十斤玉米面。” “嚯,这么多?” 男子眼前一亮,这可是个大客户,急忙掏出手里的一堆票。 这时候的粮票就五种,一两的,五两的,一斤的,五斤的,最大的就是十斤的。 但十斤这种大额的很少见,他手上也没有,只能给方安一张五斤的米票,剩下的都是一斤的。 “大米白面一斤一毛,玉米面一斤五分。” “老白跟我说过。”方安掏出两块五递过去,“有糖票吗?” 这时候买糖也需要票的,但指的是白砂糖,至于糖块就不需要了。 “有,要多少?” “一斤吧!” “这个贵,得两毛。” “成。”方安把钱递过去,揣好票就要出门。 “兄弟,实话跟你说,老白进书房了,以后你要票就来找我,我姓张,人都叫我张瘸子。”张瘸子拉着方安笑呵呵地介绍着。 “行。”方安笑了笑。 这名字记不记也没啥用,用不了半个月你也得进去。 “那行,兄弟不送了,慢走。” 张瘸子把方安送出大门口,看了眼胡同口急忙关门,但回去后又泛起了嘀咕,以前好像没听老白说过他有啥大客户啊! 方安无奈地摇了摇头。 这么小心翼翼,也太明显了,难怪会被抓。 但他也没心思多管,买票花了两块七,还剩六十八块零一毛,是时候去百货大楼采购了! 方安出了胡同,慢悠悠地往北走。 看到地上有几颗驴粪蛋,还下意识地踢了一脚。 冬天天冷,驴粪蛋掉下来就冻实成了,一踢能踢挺老远。 小时候刚来双马岭,杨萌萌冬天带他出去玩儿,几个小屁孩儿就在路上找驴粪蛋当球踢。 当然,有时候运气不好也能踢到没冻上的,一脚下去踢一鞋,力气大点的就弄一身,回家自然少不了一顿爱的教育。 方安边走边玩儿,一不留神就走过了头,又急忙跑回去往东拐。 旁边有个小女孩像看傻子似的盯着方安,“妈妈,那个叔叔在干什么呀?” “别瞎问。” 方安假装没听见,摸了摸鼻子加快步伐,一头扎进了百货大楼。 这时候的百货大楼卖什么的都有。 吃的,穿的,用的,在这都能买得到。 方安进来后先跑到粮食区,拿票买了大米白面和玉米面。 大米一毛五,十斤花了一块五,加上粮票总共花了两块五,粮票占了一半。 但没办法,这时候没粮票就买不了粮食,再贵也得买。 白面一斤一毛七,十斤一块七。 玉米面一斤一毛,十斤花了一块。 总共花出去四块二。 方安付完钱,拎着三个大布袋子离开,但周围人全都诧异地盯着方安,毕竟很少有人一下买这么多。 不过方安也没在意,买完粮食去买调料。 食盐五斤六毛五,一斤一毛三。 白砂糖一斤七毛八,就买了一斤。 酱油散装的两毛一斤,买了两斤,一共花了一块八毛三。 买完这些,他又四处逛了逛。 肥皂五毛一块儿,买了两块儿。火柴两毛一包买了一包,这一包十盒,够用一段时间。 棒棒油一毛一支,万紫千红牌润肤脂三毛一盒,方安给大嫂买了两盒万紫千红,这东西比后世大部分的润肤脂都好用。 随后他又去卖衣服的地方,给大嫂挑了件红色的大棉袄,花了十块钱,给莹莹买个小兔子的手套花了三块,又给思成买了个棉手套花了一块五。 这小兔子手套是流行款,卖的就比较贵。 衣服买完,他又给俩孩子各买了书包,一个三块花了六块钱。作业本和钢笔他看了眼也没买,特意给莹莹买了两盒红缨牌的蜡笔,蓝色小盒子装得那种,两盒花了一毛六。 这时候兜里还剩下三十九块一毛一。 方安停下了四处撒目着,找了一圈也没找到那种塑料制的大红桶。 家里的那口缸装满了,剩下的几条腿都没地方放,全都在房梁上挂着呢。 缸那种东西买了不好拿,所以他就想买个大红桶,也能冻不少东西。 但他万万没想到,这年代还没有大红桶呢。 无奈之下,方安刚想去别的地方看看,可一转头突然盯上了角落里的大铁桶。 这年代的铁桶都是工业用的,容量比较大,得有五十升。 方安看着大铁桶,又看向不远处的塑料布,笑呵呵地朝卖铁通的老头走去。 第34章 常玉明被狼给啃了? “同志,来点什么。” 卖铁桶的老头早就盯上了方安。 毕竟整个大楼内,就他一个人拎着一大堆东西到处晃,看起来就很显眼。 “铁桶多少钱?” “九块。” “九块?”方安愣了下。 “你要多买我给你便宜点,单买就这个价。” “行吧!” 方安也没犹豫,掏出九块钱买了铁桶,然后又花了两毛买了六米塑料布。 这时候铁制品还比较贵,九块钱也不算高,就是乍一听有点多。 随后他找老头要了两个麻袋,把买的东西用麻袋套上放在铁桶里,又要了块木板穿上绳子放在铁桶下面,拉着绳子顺着后面的小路往家走。 但这会儿已经是十二点了。 方安走这么远,肚子早就开始咕咕叫,好在前面不远处就有个国营饭店。 他进去要了两个肉包子出来,想着边吃边往回走,要是在店里吃,东西放外边也不安全。 但他拉起绳子刚咬一口,突然停了下来。 这时候的酸菜肉包子,五毛钱一个。 一口咬下去全是肉,仔细看才能找到些剁碎的酸菜。 这哪是酸菜里面放肉? 明明是肉里放了点酸菜! 方安嚼着嘴里的猪肉粒,肥瘦相间,每次咬下去都直冒油,眨眼间就把两个包子吃没了。 但他吃完也没急着走,跑回去又买了十个肉包子,想着带回家给俩孩子尝尝。 路上经过个小卖店,他看着兜里的二十三块九毛一,干脆拿零钱又买了点糖,一共买了四十一块儿水果糖,花了四毛一,剩下了二十三块五毛钱。 这下,该买的东西都买完了。 方安拉着绳子笑呵呵地往家走。 铁桶里面装得东西多,拉起来比较沉,但好在路上都是雪,下面还有个木板,跟简易的小爬犁似的,这样拉起来也不费劲儿。 不过说到爬犁,方安突然想找时间弄一个。 队里总共就俩马车,这两天借的人多,他都借不着了,等以后生产队忙起来就更难借,到时候拉东西也不好拉。 刚刚他在百货大楼还扫了眼自行车。 大楼里确实有卖的,但一辆车要一百七,以他现在的收入,短时间也买不上。 更何况那东西不是有钱就能买的,还得要票! 张瘸子那边顶多有点粮票布票,没有这种大件儿,就算有,过两天能不能见到他还两说。 索性回家先弄个爬犁吧,有总比没有强! 方安心里嘀咕着,眨眼间就出了县城,走到了通往双马岭的岔路口。 从这里到双马岭的路上没什么人,路上的雪比县里的还要厚,这时候拉着木板就更轻松了。 方安一会儿走,一会儿跑。 去时从家到县里,走了将近两个点。 但回来时边走边跑,刚一小时十多分钟,就从岔路口走到了双马岭的生产队。 方安到了生产队东边也没停,走到十字路口往右拐,顺着北大道走到前方第二个岔路口往西走,想从西边拐到家门口的那条街。 然而他刚拐过来,顺着右手边的路往西头看,就看到大西头站着不少人,全都往北大道那边瞅,似乎在等那些上山的人回来。 方安没多看,继续往家走,可走着走着,前方突然跑过去两个人,就在方安面前的几十米处经过,也没注意到旁边的方安。 “你那么着急干啥?” 后面系着棉袄扣子裹着黄头巾的女子埋怨着。 “你快点,他们要是拉着东西回来,咱也赶紧去借个车,把后天的给定了,要不都让人抢走了。” 方安顿时愣了下。 现在借车都得提前两天订了? 随即,他急忙加快了步伐,想着把东西送到家赶紧去借车,要是去晚了,后天的车被人借没了,那轮椅指不定啥时候能拉回来! 另一边。 沈蓉上午给方德明打完针,没聊几分钟就走了。 陈燕芳送完两人,带着俩孩子劈柴火,忙活到一点多才回去做午饭。 方安第一次拉木头回来,看俩孩子晚上吃狍子肉吃得狼吞虎咽,问了后知道他们中午没吃饭,就让大嫂每天改成三顿饭。 一来是俩孩子长身体,别饿着俩孩子。 二来是让大哥多吃点,体质上来了也有助于恢复。 因此从那之后,家里就改成了三顿饭。 只是中午方安不在家,陈燕芳只拿出两张粗面饼,全掰成两半后刚好给四个人吃。 “咱这儿去县里得走俩钟头吧?” 方德明吃完饭,看着墙上的挂钟问了句。 早上方安七点走的,这会儿已经快两点了,走了将近七个小时。 “他头回去,找买皮子的不还得找一会儿?再说他今天又没上山,路上碰不着啥东西,出不了啥事儿。”陈燕芳嘴上安慰着,心里也有点着急,但当着方德明的面可不能说。 “一会儿吃了饭,让思成去东大道看看吧。北面那几个小队是离山里远,但我听老严说,那边以前也去过狼,还是得小心点。” “行,吃完饭就让——” “诶?小叔!?” 陈燕芳刚想应下。 方莹莹咬着粗面饼看了眼窗外,一眼就看到了方安。 “小安回来了!” 陈燕芳回头扫了眼,抓起大棉袄跑了出去。 “小安!” “小叔!”俩孩子也跟在身后。 “大嫂,吃饭了吗?”方安刚进院,随口问了句。 “正吃着呢,快进屋吃点热乎的。” “不了,我在县里吃过了。”方安说着把铁桶拉到院子中央。 “你买这大铁桶干啥?” 陈燕芳诧异地问道。 铁桶中还有两个大麻袋,但袋口都紧闭着,也看不到里面有啥东西。 “缸不装满了?买回来冻点东西。你们去吃饭吧,先放这儿,一会儿我回来弄。我先去队长家借趟马车,后天去山里拉东西。” “你还要上山?”陈燕芳担忧地问道。 “不上山,去我同事那拉东西,不往山里走,回来再说。” 方安扔下绳子快言快语,小跑着去了老刘家。 陈燕芳看得有些心疼,这孩子刚从县里回来,也不歇会儿又跑出去了。 方思成动了动小鼻子,似乎问道袋子里有肉味儿,刚想过去打开看看。 啪! 突然,方莹莹给了他一脖溜子。 “小叔的东西,别乱动。” 陈燕芳欣慰地笑了笑没说话,带着俩孩子回了屋,东西就先放在了外边,等小安回来再说。 而另一边。 方安刚跑到大西头,突然发现大西头的街上一个人影都没有,反观老刘家门口却围了不少人。 “我靠?来晚了?” 方安听里面的动静有点乱,刚想去大门口看看,突然被一个人给拦了下。 “老杨叔?” “你来干啥?”杨老五正在门口看热闹,看到方安愣了下。 “我借车。” “这时候借啥车?走,赶紧走。” 杨老五不由分说地把方安拉走了。 “老杨叔,这……咋了?” 路上,方安好奇地回头看了眼。 “还咋了?常玉山那哥三上山,柴火没拉着,那常玉明还让狼给掏上了,刚回来搁老刘家喷药呢,血丝呼啦的。” “啊?真碰上狼了?” 第35章 方安想借车,老刘却不干了! 方安挠了挠头。 刚从沈医生家出来那会儿,他就说这帮人去的晚得喂狼,哪成想一语成谶了。 “要不是常玉成跑回来报信,他哥仨命都搭里了。” 老杨叔正说着,老刘家院内一阵躁动,紧接着就有辆马车出了大门往东走去。 至于院里的其他人,还在门口小声议论着。 “人走了,我去看看。” 方安刚要往那边走,突然被杨老五拦下了。 “这时候你还借啥车?那些柴火也够烧了,碰上狼再把你咬坏了。”杨老五训斥道。 “老杨叔,没事。我要是不知道咋躲那些狼,这两天也回不来,不然我干嘛起那么早往山里跑?放心吧!” 方安淡然笑道,转头钻进了老刘家。 杨老五听得有些发愣。 对啊! 前两天小安都是四五点钟就走了,今天老常和老陈都是八点来钟才走的,是不是去得早就碰不上了? 杨老五嘀咕着刚想问,但此时的方安已经进了老刘家的大院子,找到了老刘。 “老刘大哥。” “小安来了。”老刘喘着粗气。 “明天有马车吗?”方安随口问道。 但此话一出,院内院外的人全都诧异地看了过来。 “咋?你还要借车?刚刚老常他们都碰上狼了,你家那柴火也够烧,别去了。”老刘耐心劝道。 “没事。我碰不上。” 方安摆了摆手。 “你这孩子——” “老刘大哥,人家想借就借呗。明知道有狼还去,那说明人家有本事。” 老刘刚想劝,但门口的王百香却阴阳怪气地说了句。 “就是,小安去两次都没碰到,还是有那能耐。”白淑珍也过来看热闹,听到方安的话轻蔑地笑了笑。 “你们特么说的是人话?那山上有狼还让小安去?心都特么让狗给吃了?忘了小安卖你们羊肉的时候了?” 老刘指着那两个老娘们儿破口大骂。 “队长,你看你这话说的,那我们不也给他钱了吗?”白淑珍撇了撇嘴。 “就是……” 身后的几个老娘们也附和着。 旁边那些老爷们也没吭声,有些还在偷笑,等着看方安的热闹。 “你们……!” “老刘大哥,放心吧,出不了啥事儿。这钱给你,明天要没有的话,我后天订一辆。”方安说着把钱递过去。 “你别听他们瞎说——” 老刘没敢接,这要是碰上狼容易出人命,那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但还没等他说完。 方安抬手打断,凑到老刘身边小声说了句。 “我要是不知道路,前两天我也回不来。” 老刘听后愣了下。 刚他还想着这事儿呢,为啥老常去一次就被狼掏上了,可人家小安去了两次,不仅没碰到狼,还拉回那老些大松木。 “你……真行?”老刘想通后,但还是有些迟疑。 “放心吧。” 方安坚定地点了点头。 “进屋,我给你开条子。”老刘带着方安进屋。 外边的人听到这话全都愣住了。 “小安这都敢去?是不是会点啥啊?” “屁!就特么想赚钱想疯了,昨天卖那么多肉,肯定没少挣。” “真是,那羊也不是他养的,卖咱们七毛,确实挺黑啊!” “呸!你有本事去拉一个,八毛我买,去啊!”杨老五突然过来喊了一嗓子,那人顿时就不吭声了。 屋内。 方安还不知道外边的事儿,看老刘拿过纸笔,等着拿条子。 但老刘抓着笔半天没动,突然抬头看向方安。 “小安,你可得想好了。你要出了事儿,家里的日子就完了,燕芳一个人,咋养活你们一大家子啊?” “老刘大哥。我跟你说实话吧!其实我这次不是去上山。”方安随意地笑了笑,“上次在小虎队我订了点东西,就是把东西拉回来。” “订啥东西?” 老刘追问道,有些不大相信。 “小白杨沟不是有个木匠吗?我给我大哥打了个轮椅,这事儿你可别说啊!”方安小声解释。 “啊……!小白杨沟……老张是吧?”老刘恍然大悟,“那离小虎队确实近。行,不上山就行。那你路上也得注意点,狼那玩意儿指不定啥时候往山下跑。” “行,谢谢队长。” “跟我还客气,回去吧。” 老刘把条子写好递过来,送方安出门。 “小安,你真借车了?”白淑珍笑呵呵地问道。 方安没理她,当着众人的面把条子交给杨老五。 “小安,你……?” 杨老五刚想训斥,但看着周围的人也没吱声,带着方安往北走去。 但两人走后,老刘家门口却炸开了锅。 “真是借车的条子,这小子还真敢去?” “切,等着吧!他自己去,碰到狼都没人救他。” “都回家去!特么看不得人家好?出去!”老刘气得吹胡子瞪眼,把院里那些人都轰走了。 “小安,你这孩子还去干啥?” 老刘家后身。 杨老五带着方安往回头,路上拿着条子埋怨着。 “我去找同事拉点东西,不是上山,碰不上。后天估计还得早起,麻烦老杨叔了,我先回去了。” 方安说着就要往回走,又被杨老五抓住了。 “喂骡子没事,那路上不也挺危险?” “走的早,狼还没出来呢。”方安笑着摆了摆手,小跑着回了家。 杨老五这才反应过来。 对啊!那时候鸡都没起来呢!狼还能起来? “嘿,这小子,够机灵的。”杨老五笑了笑,收好条子回了马棚。 但方安借车这事儿,很快就经过几个老娘们儿的嘴,传遍了整个生产队。 “老方家那孩子又借了?不知道常玉明出事儿?” “常玉明前脚刚走他就去了,那还能不知道?” “那他也借了?这小子……特么虎吧!知道有狼还上山?” 小卖部的那些人打着牌,也议论着这事儿。 就连街上刚从老刘家回来的几个人,也在聊着这件事。 此时。 常玉明在沈医生那儿包扎完,坐着马车回家,刚好听见了他们说的话。 “大哥,方安又去了。” “你行了,特么没脸?之前就不让你借车,还特么敢背着我借,要不是玉明跑得快,咱俩都特么得死山上。” 常玉山右手牵着绳子,左手收在军大衣里,刚为了救常玉明,左手也被狼划了几道口子。 常玉明看着左侧小腿上缠满的绷带不敢吭声。 “大哥,那这事儿就这么算了?那群畜生把二哥咬成这样,咋也找机会把它们杀了!”常玉成愤愤不平,始终盯着常玉明脸上的几道口子。 “你行你去,咱仨手上就有刀,拿啥弄死它们?让你弄枪你特么也不去,那严瘸子都特么上不了山,枪搁他手里有啥用?都半年了还没弄来。” 常玉山训斥道。 “你咋又说这事儿……”常玉成悻悻地低下头,“入秋前儿大嫂帮我提亲,严瘸子不没同意?严晓慧我也不咋熟,估计这条路行不通。” “有啥行不通的?严瘸子把枪看得比命都重,你不娶严晓慧,咋把枪弄来?实在不行,就找机会把那丫头片子给办了,看严瘸子还同不同意!” 第36章 这孩子花钱也太冲了! 常玉山故意压低声音,免得被外人听见。 “大哥,你这招行啊!”常玉明猛地一拍大腿。 “可是——” “可是啥?那严瘸子腿都不好使了,知道能特么咋滴?昨个我借车前儿听老刘那败家媳妇儿说了,严瘸子得病都起不来炕儿了,家里全指着严晓慧。有啥事都得她自己出门,下午你就去她家门口盯着,有机会就把她给办了!” 常玉明低声怂恿着。 “不是,那严瘸子有枪,要是把他惹急了——” “瞧你那点出息!” 常玉明刚想解释,又被常玉山打断,“这事儿传出去,严晓慧不嫁你还能嫁给谁?他还敢跟你动枪?不想让他女儿过好日子了?操!长挺大脑瓜袋这么特么笨!” 常玉明仔细想想,确实是这个理。 “那行,我回家换身衣服就去!” 另一边。 方安和杨老五分开后回到家,先把铁桶里的麻袋拿出来,拉着铁桶去了下屋。 陈燕芳刚好吃完饭,听见动静让俩孩子收拾碗筷儿,裹好大棉袄出来帮忙。 但她出来后,却看到方安把铁皮桶扔在了下屋门口,还没往里面搬。 “小安,弄啥呢?” “我先挪个地方,跟这大缸放一块儿,拿东西方便。” 方安在下屋里,把大缸旁边的锄头、铁镐之类的都挪到角落里,随后抓起门口的小扫把扫了下地上的浮灰,这才去外边搬那个铁桶。 陈燕芳想伸手帮忙,却被方安拦下了。 “大嫂,你躲远点。掉下来碰到你。” 方安提醒着,抓着铁皮桶的边缘往里拎。 这时候的工业铁桶两侧没有把手,上面也没个盖儿,只能这么拎过下屋的门槛,然后再往里面挪。 好在下屋的门足够大。 当初盖的时候就是为了放杂物,四周是木板围的,门也是木板拼凑的,足有一米六十多,缸都能来回挪,搬个铁桶也不费劲。 陈燕芳等方安把铁桶搬进来,跟着他往大缸那边挪,挪完后还简单擦了擦。 方安这边摆好后,出门把麻袋里的塑料布拿出来铺在里面。 “买塑料布干啥?放里面吃得时候再洗呗!”陈燕芳愣了下。 这年代有吃的就不错了,还没到考虑卫生的时候。 “直接放不干净,这东西便宜,花不了几个钱。” 方安跟大嫂把塑料布铺好,把房梁上挂着的两条狼腿放下面,四条羊腿放在最顶上,随后又拿个抹布把带回来的木板擦干净盖在上面。 “行!这回弄到肉,就不愁没地方冻了。” 方安满意地点了点头。 然而陈燕芳听到这话却皱起了眉头。 “大嫂,你们吃完饭了?”方安没看到,出门后随口问了句。 “吃完了。还剩点,我进屋拿两个饼给你热一下。” 陈燕芳关好下屋门,说着就要进屋。 “不用,我在县里吃过了。” 方安摆了摆手,拎起旁边的两个大袋子。 “我帮你拿!” 陈燕芳抢过一个,拎着有点沉。 但想着都是小安买的东西,她也没问是啥,跟着方安拎到了东屋。 “回来啦!你大嫂说你又借车了?还要上山?” 刚刚方安回来没进屋,方德明就问过陈燕芳,这会儿抓到方安急忙问了句。 “不上山。去我同事那拉点东西。” “拉啥东西?” “回来你就知道了。大嫂,给我吧!”方安没说,接过陈燕芳手上的大麻袋。 而直到此时,方德明才注意到方安手上的东西。 “小安,那皮子卖出去了?”陈燕芳试探着问道。 “卖了,要不我能卖这么多东西嘛!” 方安笑呵呵地说着,先打开他拎进来的那个大麻袋。 “这些都是你买的?刚挣点你就乱花钱!”方德明板着脸训斥。 “你这人,小安自己赚的,想咋花咋花。别听你大哥的。” 陈燕芳抬手拦了下。 “不攒着点以后拿啥娶媳妇儿?”方德明怒气未消,想起那几针消炎针就来气。 “你——” 陈燕芳瞪了眼刚想制止,却被方安抢了先,“娶媳妇还早着呢,就算以后娶,现在也不能饿着。这不家里没粮食了,顺便买点粮。” “粮?你买到粮食了?咋买的?” 陈燕芳诧异地问道。 方德明也跟着瞪大了眼睛。 俩孩子听到动静,胡乱地擦下手就跑了进来。 “黑市有卖粮票的,刚好碰见了,买了十斤玉米面。” 方安一样一样地往外拿,“这大米白面我也各买了十斤,应该够吃一段时间了,不够我下次去再买。” “你这孩子,那大米白面死啦贵的,买那个干啥?” 陈燕芳埋怨着,看着地上的三个布袋子有些恍惚,这还是小安吗? 往常这些东西都是她来买,方安连问都不问。 今个出门前儿,她也没和小安说粮食的事儿,这咋还自己买回来了? “大米营养多,贵不了几个钱。孩子长身体多吃点好的。” 方安说着又拿出盐和酱油,“调料我就买了这几样儿,我看家里还有荤油,就没买油。” “买啥油,那荤油都吃不了,家里调料也不缺,这咋还买糖了?这玩意也死啦贵的……” “就买了一斤,正好弄到票了。莹莹,顺路买了点糖块儿,你和思成拿着吃。还有这包子。中午我吃了两个挺香的,晚上热一下尝尝,里面全是肉。”方安说着递给方莹莹。 “家里那老些肉呢,买包子干啥?” 陈燕芳看着一阵心疼。 早知道真应该跟他去,这孩子花钱也太冲了! “没多买,就买了十个。” “十个还少?” 方思成看着肉包子眼睛都快挪不开了,伸手就要拿。 啪! “晚上热了再吃,这个给你。” 方莹莹给他一巴掌,抓出六个糖块儿递了过去。 方思成打开一个刚要吃,突然跑到炕边喂给了方德明,然后又拿出两个分喂给陈燕芳和方安,这才打开一个自己吃。 方安含着糖块笑了笑,把麻袋叠好后打开另一个。 “还有?” 陈燕芳刚把粮食放到下屋的架子上,看到方安的举动吓一跳。 “这袋子不是吃的。给莹莹思成买的手套,出去玩儿带着点,省得冷。” 方安分别把两个手套递过去。 “小兔子!?”方莹莹双眼放光,小心翼翼地接过摸了摸。 “你都留皮子了,还买这个干啥?” 早上陈燕芳看到小屋架子上还剩两张兔子皮,想提醒方安别落下,然后就听方安说,那是留给孩子做手套的。 “皮子还得晾几天,这两天先带着。”方安淡然笑道。 “谢谢小叔!” 俩孩子异口同声。 手套上的两个小兔子软绒绒的,方莹莹一个小姑娘,自然喜欢,只是家里没钱,她也没想着买,更没想过自己能有。 方思成的手套虽然没有小兔子,样式也比较普通,但这可是新手套! 往常过年的时候买新衣服都少,更别说买手套了,队里这个年纪的小孩哪有这个?足够他跟小伙伴儿们显摆的了。 “大嫂,火柴和肥皂就放外边用吧,这个是给你买的。” 方安把两盒万紫千红递过去。 “给我买啥?那钱你自己留着多好?干活儿哪有功夫擦这个?” 陈燕芳很是意外,嘴上埋怨着,脸上却挂着笑。 “晚上擦呗。你那手裂的都是口子,擦点省得疼。” 方安说完,陈燕芳下意识地挡了下,“这能疼哪儿去?” “小安给你买你就收着吧!” 方德明欣慰地笑了笑。 从方安开始拿东西,他这笑容就没停过,没想到他出去一趟买那么多粮,还给孩子买那么多好吃的。 这下家里是不愁粮食了。 至于燕芳那手,他早就让燕芳去找小蓉问问咋整,但燕芳怕花钱就没去问,一直没去,没想到小安连这个都想到了。 “行,那我先搁起来,晚上擦。” 陈燕芳一阵感动,接过后刚要拉抽屉,却被方安拦下了。 “大嫂你等等,还有呢!” “还有!?” 陈燕芳愣了下,刚想问他又买了啥。 但还没等她问,就看到方安拿出个黑色的大塑料袋顺手撕开,里面竟然是件红色的大棉袄! 第37章 梦中之家 “这……?” 陈燕芳顿时愣住了,这是给她买的? 方德明诧异地看向方安,脸上的笑容又浓郁了几分。 “百货大楼的款式不咋多,红的就这一种,你先穿下试试看,不合身我再拿去换。” 方安把棉袄打开递给陈燕芳。 “小安,这……这可不行!这太贵了,我不能要,你赶紧拿回去退了!” 陈燕芳摆手拒绝。 家里没买过现成的棉袄,都是买布和棉自己做。 但她以前去过县城,知道这种现成的棉袄特别贵,一件就得好几块,有那钱干点啥不好? “买都买了,还能往回退?” “这里面还有票儿呢,咋就不能退?下次去拿着就退了,家里不少衣服呢,又不是没穿的。快装起来,别弄脏了再不好退。” 陈燕芳弯腰就去捡袋子。 “大嫂——” “听我的,快装起来!心意大嫂领了,这衣服死啦贵的,给我买这个干啥?”陈燕芳埋怨着,还想去捡袋子。 “大嫂,你先听我说!” 方安抓住陈燕芳的胳膊拦下了。 “这衣服不值几个钱!当初我来这边的时候,家里也不富裕,你和我大哥养着俩孩子还得养着我,天天早出晚归没少挨累。 而且我那时候也不懂事儿,不帮你们干活儿不说,还总去外边惹事儿,没少给你俩添麻烦。这要换了别人,早把我轰出去了,但你却从来没说过这种话。 我知道,其实在你眼里早就拿我当自己的孩子了。我不是你生的,但我是你给养大的,在我这儿你跟我亲妈一样。 现在我好不容易赚了点钱,也没给你买啥好东西,就一件衣服有啥不能要的?你就拿着穿吧,穿坏了我再给你卖,钱花没了再慢慢挣。养我这么多年了,我还没孝敬过你呢!” 陈燕芳听得眼眶一红。 “你这孩子……,说这些干啥……” 陈燕芳抹了抹眼泪。 以前方安不干活,她也抱怨过,没少跟方德明吵架。 但德明爸妈都没了,家里就剩这么一个亲弟弟,年纪还小着呢,把他轰出去他自己咋活? 因此她从来没想过把方安赶走,也没奢求过把方安养大后怎么报答她,只希望他能干点正事儿,以后好好过日子就够了! “快穿上试试。我来这儿这么多年了,都没见过你穿新衣服。我大哥也是,连新衣服都不给你买,以后不伺候他了。” 方安故作幽怨地看向方德明。 “臭小子,你……!” 方德明刚被感动得热泪盈眶,都快要跟着哭出来了,但听到这话又硬生生把眼泪给憋了回去。 “噗……,你大哥咋没给我买过呢?” 陈燕芳破涕为笑,抬手擦掉了眼泪。 “他就是故意气我呢!”方德明没好气地瞪了眼方安。 “大嫂,你快试试。” 方安见大嫂不哭了,拿着衣服催促着。 “我……” 陈燕芳看着还有些犹豫。 “小安一片心意,给你买就穿着吧!你要是不要,这小子一会儿就得跟咱俩闹分家,一天驴嚯的。”方德明无奈地长出一口气。 “嘶,咋说小安呢!我去洗下手。” 陈燕芳跑到外屋洗干净手,把外面那件干活儿穿的毛衣脱掉,只留下里面干净的小衫,这才跑回东屋拿过棉袄,对着立柜中间的镜子试了起来。 “合身吗?” “正正好好,还挺暖和的。” 陈燕芳对着镜子来回看了看。 “娘,你穿着真好看。”方莹莹笑嘻嘻地夸了句。 “有吗?” 陈燕芳抿着嘴笑了笑,有些不大相信。 “是好看。” 方德明盯着陈燕芳有些愣神,不禁想起了当年刚结婚的时候…… “嘶,当孩子面说啥呢?”陈燕芳红着脸埋怨着。 方安假装没听见,把最后的两个书包拿了出来。 “莹莹,这个是给你买的。另一个是给思成的。” “书包?” 方思成跑过来紧紧地抱在怀里。 这时候上学都背那种单肩的大绿兜子,有的甚至直接拿绳子捆,就没几户人家舍得花钱给孩子买书包的。 方思成看着书包爱不释手。 他要是背着这个去上学,绝对是班级里最靓的仔! 然而方莹莹看着书包却没有上前,抓着棉手套低着头。 “小叔,这个……给思成吧。” 方德明和陈燕芳看得一阵揪心。 方安淡笑着拿起书包。 前世这个时间,方莹莹已经退学了。 大哥瘫痪后,大嫂强撑着这个家累得不轻。莹莹心疼她娘,想主动退学,但大哥大嫂谁都没让的。 后来莹莹在这个寒假前的考试中,所有试卷都考了零分,回来跟家里说没学会,主动退学,把上学的机会留给了方思成。 那时老师还来家里劝过,但不管问莹莹啥,莹莹都说不会,说啥都不念了。 “莹莹,明年开春你继续去上学。咱家现在有钱了,供得起你和思成。将来考个好大学,找个好工作的,这样才能有出息。” 方安揉着方莹莹的小脑袋劝着。 “我……,我这学期的都没学会……,不学了……” 方莹莹眼神闪躲着说道。 “你没学会还能考零分?考试的时候都是故意写错的吧?还学会骗人了?”方安一语道破。 陈燕芳和方德明诧异地看向方莹莹。 两口子一直以为她这学期没好好学,才考了个零分,毕竟老师问她题,她一道都没答对,这才同意她退学的。 再加上方德明的病情突然加重,原本能坐起来的却起不来了。 因此,两人那时候也没心思多想。 如今听到方安的话,两人这才反应过来。 以前方莹莹次次考试都能拿满分,咋可能突然就考了个大零蛋? “莹莹,你小叔说的是真的?” 陈燕芳盯着方莹莹心如刀绞。 方莹莹低着头没敢吭声。 “是不是真的不重要,听小叔的。现在家里有粮食,还能天天吃上肉,日子这不好起来了?而且小叔这两天赚的钱,都能供你到毕业了,以后咱还得继续挣呢! 等明年开春了,你就背着新书包去上学。你只要把书念好就行。但小叔有个要求,以后不许再考大零蛋,不然我弄回来肉,就让思成自己吃,让你在旁边看着,一块儿都不给你!” 方安笑呵呵地哄着。 “小叔,这个行!” 啪! 方思成刚举双手赞成,就被方莹莹打了下胳膊。 “咱俩谁考的低,谁不许吃肉!”方莹莹气呼呼地说道。 “那我不玩儿,我又不傻……”方思成吐了吐舌头缩到一旁。 “答应了?”方安追问道。 “嗯!” 方莹莹眼角挂着泪,重重地点了点头。 “打开看看,里面还有东西呢!” 方莹莹好奇地打开,果然看到里面有两盒红缨牌的蜡笔。 “小叔,这……?” “你不是喜欢画画吗?先用着,用没了小叔再给你买。”方安宠溺地笑了笑。 陈燕芳看得有些发愣。 莹莹没事儿的时候,确实喜欢拿铅笔画东西,把家里这些物件儿画得有模有样的,当初德明没瘫痪时,俩人还说过这孩子以后准能当个画家。 可是这些,小安是咋知道的? 他以前都不怎么关注莹莹! 然而陈燕芳并不知道。 方安临终时住的那栋别墅的客厅,始终挂着一副名为‘梦中之家’的画作,尽管那幅画上,压根就没有他的影子…… 第38章 严晓慧来了! “小叔……” 方莹莹的泪水顺着脸颊滑落,摸着蜡笔盒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以前在学校看同学用时,她就想买一盒。 但家里没钱,她也不敢和爹娘说。 可没想到小叔去趟县里不仅给她买了,还一下就买了两盒! “喜欢就行,哭鼻子干啥?拿去玩儿吧!” “谢谢小叔!娘……” 方莹莹擦掉眼泪,谢过方安后也没急着玩儿,把蜡笔放回书包,一起交给了陈燕芳。 方思成想了想,也把书包递了过去。 陈燕芳接过后放在立柜上层的格子里,随后把棉袄脱下来,小心翼翼地叠好后也放了起来。 “大嫂,给你买就穿着呗,放起来干啥?” 方安叠着麻袋埋怨着。 “干活儿能穿啥好衣服,出门再穿。”陈燕芳收好后,见方安就买了这些,不禁愣了下,“小安,你咋没给自己买点啥?” “我没啥买的,用的时候再说。” 方安拿着麻袋去了下屋。 陈燕芳盯着方安的背影,心中五味杂陈。 “娘,我……我去洗碗。” 方莹莹没敢多呆,带着方思成出门,把包子放在外屋的架子上,又回头警告方思成,“不许偷吃啊!不然收拾你!” 陈燕芳欣慰地笑了笑。 方思成年纪小不懂事儿,好在有莹莹看着,让她省不少心。 但笑着笑着,陈燕芳却懊恼着低下头。 “莹莹这孩子打小就懂事儿,早该猜到的……” “孩子也是看家里穷,你也别说她了。这些年她也没少跟咱受苦。”方德明叹了口气。 “幸好小安发现及时。开学跟老师好好说说,看是重读还是跟班走,别把她落下。学费的话……” 方德明说到这儿突然顿了下。 “钱你就别管了。等开春儿生产队有活儿了,多干点咋也能把她供出去。小安说是那么说,但咱可不能真让他供。他以后也得成家过日子,咱可不能拖累他。” 陈燕芳语重心长地劝道。 方德明赞成地点了点头,他也是这么想的,莹莹毕竟是他的孩子,哪能让小安供? 但一想到这些重担都压在妻子身上。 他心里也不好受。 “燕芳,这些年辛苦你了!” “嘶,你哥俩今天咋啦?净说些有的没的,啥辛苦不辛苦的……” 陈燕芳别过头去,看着立柜抿着嘴笑了笑。 小安来双马岭十二年,她就养了他十二年。 如今看来,这十二年挨得那些累,也算不上什么了…… “哎!你说小安这孩子也真是的,出去一趟买这老多东西。卖皮子赚那点钱,估计都给咱花了,自己啥都没买。以后可得给他找个厉害的媳妇儿管着他,过日子哪能这么过?花钱大手大脚的。” 陈燕芳小声埋怨着。 “这孩子越来越懂事儿了!你不说我差点忘了,昨个他不让我说,你咋不跟他说说晓慧的事儿?”方德明追问道。 “他……昨天不说去县里吗?我把这事儿给忘了。”陈燕芳眼神闪躲着,没敢看方德明。 “也是。没想到他真把皮子卖了,还买那么多粮食……” “可不是嘛!这回柴火也够烧了,粮食也有了,现在是啥都不缺了——” “咋不缺?那点粮食也吃不了几天!” 方德明叹了口气,说得也是事实。 三十斤粮食看起来挺多,但家里五口人,都挺不过一个月! “你这人,小安能买到点就不错了,不够我出去借,过了年再还呗!这事儿你别跟小安说,这两天他都没驻脚,不是忙这就忙那的,看着都累。” 陈燕芳看着窗外一阵心疼。 “行,我不说。正好他搁家,你把他叫来先说说晓慧的事儿——” 咣! 咣当! 方德明这边还没说完,突然听到外边有动静。 “啥声儿?” “艾玛,还能啥声?小安劈柴火呢呗,这孩子……” 陈燕芳披上大棉袄,小跑到东边的柴火垛,果然看见方安正拿着斧子劈着大松木。 “小安!你弄它干啥?走一天了,快进屋歇会儿,外边那些都够烧了!” “我不累,呆着也是呆着,有空就弄点。” 方安劈完这根,又扛过来一根。 “弄啥弄?赶紧回去歇会儿,好几天没歇着了。你哥找你还有事儿呢,快回屋。”陈燕芳继续劝着。 “他找我能有啥事儿?就是想让我早点成家?这总共也没几根儿,弄完再说。你回屋歇着吧,我自己整就行。” 方安把木头锯短后,又拿起了大斧子。 “我歇啥?又没干啥活儿……” 陈燕芳眼见劝不动,只好带上手套,把劈好的柴火摆起来。 俩孩子收拾完也跑过来帮忙。 四人忙活到天黑,两大车松木已经全都劈完了。 松木半儿加上干枝,把小园子北面杖子到下屋棚中间的两米多空地全都摆满了,堆得比人还高。 “这多好?光靠你和孩子得劈两三天。”方安满意地点了点头。 “让你歇会儿你还不干,累坏了吧?赶紧回屋,我这就做饭!晚上想吃点啥?”陈燕芳拿起铁锯和斧头放到下屋。 “问莹莹和思成吧!” “娘,我想吃羊排。” 方思成指着大缸上面的羊排,试探着回了句。 “我看你像羊排!”陈燕芳没好气地训斥。 “有就炖呗!吃没了再弄。来思成,抱屋去吧!” 方安抽出羊排递过去。 方思成抱在怀里,小跑着回了屋。 “你就惯着他吧!”陈燕芳笑呵呵地埋怨着,挑了点木头半儿回去做饭。 方安顺手把大缸盖严实,抱起一大捧炉柴回屋,往炉子里架了几半后,洗干净手把羊排剁成块儿,这才交给陈燕芳焯水。 但他刚递过去,突然瞥见灶台上放着一碗冻子。 “大嫂,这冻子哪来的?” “之前捞鱼不留鱼鳞了?一直没倒出功夫弄。昨天熬出来,早上还忘吃了。中午切了点尝尝挺好吃,还有大半盆呢!” 陈燕芳指着外屋角落的架子说道。 那架子是用木板和方子钉的,下面放着米和面,上面放着两个大铁盆。 最里面的装着几张粗面饼,外边的装着鱼鳞冻,两盆中间还有方安刚买的包子! 方安回头看了半天,但他的心思可没在冻子上。 一说到鱼鳞就想起来捞鱼了! 这明天的马车都让人借走了,他得等后天才能上山。 正好明天没啥事儿,不如去东大河捞点鱼。 上次捞的鱼大嫂没咋炖,家里还有不少,吃是肯定够了。 但要是能多捞点,拿到黑市去卖,也能赚不少钱! 只是用抄网捞有点费劲,忙活一天歇不着不说,还捞不了多少。 要是有渔网就好了! 晚上把网放进去,早上再把它拽出来。 不仅捞得多,还不用挨冻。 就是不知道队里的小卖部有没有卖的,白天去县里也没想起来这回事儿。 “小安,忙完了?你来一下!” 方安正嘀咕着。 方德明听见说话声喊了一嗓子。 “啊,来了!”方安洗了下手上的油,擦着手进屋,“大哥,咋了?” 陈燕芳看着不大放心,把羊排放锅里后,让莹莹看着架柴火,跟着跑到了东屋门口。 “坐下说。” 方德明把鸡毛掸子拿走,想让方安坐近点。 但方安看着大哥手上的鸡毛掸子迟迟没敢坐。 “大哥,有事儿说事儿,你先把那东西放下!” “嘶,你拿它干啥?”陈燕芳抢走后扔一边,又回到东屋门口。 “我还能打你咋滴?昨天我跟你大嫂商量过了,你这年纪也不小了——” “打住!又让我成家是吧?这事儿不用你操心,我自己慢慢找,早晚能碰到合适的。”方安连忙打断。 但这次方德明可没由着他。 “啥慢慢找?咱队里不就有合适的?那严——” 吱呀! 还没等方德明说完,房门突然开了。 “方婶儿!” 陈燕芳正盯着方安的表情,听到这熟悉的声音吓一跳。 “晓慧儿!?你咋来了?” 第39章 让小安给你送回去 陈燕芳故意说得大声,还冲屋里摆了摆手。 方德明吓得连忙闭嘴,竖着耳朵听着外屋的动静,生怕刚刚的话被严晓慧听见。 “快,快进屋!你自己过来的?” 陈燕芳小跑着过去招呼,紧盯着严晓慧的反应,也担心她听到方德明说的那些话。 “嗯。我就不进屋了——” “着啥急,有啥事儿进屋说。” 严晓慧闻道肉味儿,扫了眼大铁锅,停在门口摆了摆手。 但还没等她说完,就被陈燕芳强行拉进了东屋。 “晓慧来了,快坐会儿。这大晚上的,咋自己过来了?” 方德明诧异地问道。 “我爸生病了,下不了炕,我就自己过来了。” “老严生病了?咋整的?” 方德明急切地问道。 陈燕芳拉着严晓慧的手也愣住了。 方安诧异地挠了挠头,这时候得病不对吧? 前世严瘸子确实得了重病,严晓慧还为了给他爹治病独自上山,但那都是年后的事儿了! “他早上出门没穿好衣服,出汗受了点风,然后就发烧了。” 严晓慧小声解释道。 方安恍然大悟,感冒也不算啥重病,还没到那时候! “这老严,咋不小心点呢!这大冷天的,感冒也不爱好。” 方德明皱着眉头埋怨着。 “找大夫没?”陈燕芳追问道。 “找了。沈医生来看过,说是没啥事儿。但这都两天了也没见好……”严晓慧低着头满脸愁容。 “这可咋整……”陈燕芳顿时有些心急。 “燕芳。你一会儿去看看老严。”方德明提议道。 “不用不用,我爸都不让我说,知道又该怨我了。”严晓慧连忙摆手,抬头看向陈燕芳,“方婶儿,你家昨天不是卖羊肉吗?我寻思过来问问还有没有,有的话我买点。吃点好的,说不定能缓过来。” “这孩子,你昨天咋不来呢?”陈燕芳埋怨了句。 “我爸不让我买。这我还是偷偷跑出来的。要没有就算了。”严晓慧双手攥着一小沓零钱,全都是一毛一分的。 “这……” 陈燕芳叹了口气,也不敢擅自做主。 以前老严没少帮家里的忙,跟德明关系也不错,这得病了,给他拿点回去吃就得了,还要啥钱? 但家里的肉都是人小安弄回来的,她这个当大嫂的哪做得了主? 要不要钱,还是得看小安的意思! 方德明也想到这一点没敢开口。 两口子同时看向方安。 然而下一秒,两人却全都愣住了。 只见方安站在立柜旁,正盯着严晓慧在那傻乐。 怎么感觉还有点幸灾乐祸? “小安!” 陈燕芳紧盯着严晓慧,小跑过去碰了下。 幸好晓慧没看到他这出。 不然还结啥婚?处啥对象? 不记仇都不错了! “啊?啊!大嫂,家里不还有不少肉呢吗?我这就去拿!” 方安披上棉袄,笑呵呵地往下屋跑。 自打他见到严瘸子,就一直惦记着严瘸子手上的那把枪! 但他想了好几天,也没想出啥好办法! 如今严瘸子突然生病。 这机会不就来了!? 方安跑到下屋,掀开大缸上的丝袋子挑了半天,把傻狍子的那条后腿拿了出来。 这狍子就剩下三条腿! 刚回来那天,他给老刘送了个后腿,晚上家里把排骨炖了,昨天又把剩下的肉给卖了,就这三条腿没卖。 但昨天卖的时候,他又把两条前腿上靠近脖子的肉给切了下来,搞得两条前腿也没剩下多少肉,就后腿上的肉比较多。 方安拿出来先放一边,把缸上的丝袋子盖严实,这才拎着后腿回屋。 “回去让你爹多吃点东西,吃饱了有力气,恢复得快,别老舍不得吃。”方安刚进屋,就听见方德明在那劝严晓慧。 “你还好意思说人家呢?” 陈燕芳幽怨地瞪了眼。 “我爸就那脾气。昨天我还说把家里的鸡杀一个,他说啥不让,非要留着下蛋。”严晓慧无奈地叹了口气。 “对,那鸡蛋你拿回去给你爹煮着吃!” “方婶儿,别拿!家里有——” “诶?小安回来了!” 陈燕芳刚要起身,却被严晓慧拦下,转头就看到了刚进屋的方安。 “我拿了点狍子肉,跟鹿肉差不多。” 方安拎着后腿说道。 “行,是肉就行。”严晓慧也没挑,可看到后腿却愣住了,“方婶儿,你家不是只卖血脖和腰盘吗?” 昨天严晓慧就想买,特意跟邻居打听过。 “昨天都卖没了,这是家里留的。狍子有点小,你看这条腿够不够吃。”方安解释道。 “啊?我就拿了一两块钱,买不了那么多。”严晓慧连忙摆手。 “你家吃还买啥?我哥生病后,严叔也没少过来帮忙,拿着吃吧!”方安说着递过去。 方德明和陈燕芳两口子愣了下,互相看了看对方,紧接着就欣慰地笑了起来。 “啊?这可不行!” 严晓慧吓得没敢接。 “大嫂。”方安知道自己不好劝,转头看向陈燕芳。 “晓慧!都自个家人,给你你就拿着。” 陈燕芳接过后塞给严晓慧。 “方婶儿,我不能要!这一条腿十多块呢。” “没那么沉,也就几斤肉。让严叔多补充点营养,好的快。”方安跟着劝道。 “那我也不能要,早知道我就不来了。” 严晓慧一阵懊恼,怪不得她爸不让她来买肉,估计就是怕方婶儿不要钱。 “你这孩子,不来上哪买肉去?赶紧拿着,把你爹病治好了比啥都强。”陈燕芳不由分说地塞给严晓慧。 “方婶儿,我真就买两斤,这……我也拿不动……” 严晓慧临时找个借口推脱着。 “正好,让小安拿着,给你送回去。”方德明提议道。 “啊?” 方安顿时愣住了。 我成送外卖的了? “你啊啥啊?这大晚上的,小慧自己走也不安全,正好你帮她拎着,给她送回家。”方德明板着脸训道。 “对,你拿着。” 陈燕芳急忙把肉塞给方安。 方安接过肉犹豫了下,本来想着明天去找老严的。 这晚上去……,倒也不是不行! “那行!” 陈燕芳见他这么爽快地答应了,差点笑出了声。 “啊?不用!方叔方婶儿,不用送……” 严晓慧来回看着,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这肉她都不能要,哪还能麻烦方安把她送回去? “大晚上的,你自己走哪行?忘了前几天队里来狼了?” 陈燕芳小声提醒着。 严晓慧吓得一哆嗦,顿时就不吭声了。 “小安,你一会儿带着点刀,小心点。”陈燕芳又转头提醒了句。 “嗯!” “谢谢方婶儿,那……我先走了……” 严晓慧也没办法拒绝,只好应下。 “行,早点回去,省得你爹惦记。” 陈燕芳也没多留,目送两人出门后,笑呵呵地跑回了东屋。 “小安送去了?”方德明激动地问道。 “送去了!”陈燕芳坐在炕沿上,笑得合不拢嘴。 “好啊!让小安多接触接触,慢慢就能好上了。”方德明连连点头。 “你这人,咋看不明白呢?这有啥好接触的?小安肯定是相中人家了!老严跟你关系好,跟小安有啥关系?小安为啥给他拿那老些肉还不要钱?还有,你刚让他去送晓慧,没看他答应得多痛快?你好好想想!”陈燕芳笑呵呵地提醒着。 “对啊!”方德明猛地一拍脑门。 “等着吧,没准过了年,咱就得给这俩孩子张罗结婚的事儿了!”陈燕芳看着窗外满眼期待。 “好!好啊!等这臭小子成家了!我也就放心了!”方德明笑着长出了一口气。 陈燕芳听到这话,脸上的笑容突然僵住了。 “我就是那么一说!人晓慧愿不愿意还不知道呢?”陈燕芳给方德明盖了下被子出了门,见羊排还没焯好,站在灶台旁一阵叹息。 也不知道小安结了婚成了家,还能不能留得住德明…… 第40章 送肉,要枪! 另一边。 方安拎着狍子的后腿出门后,特意拿上大砍刀,这才陪着严晓慧往家走。 但这时候,人言可畏。 两人也不敢离得太近。 严晓慧走在前面,方安跟在身后,两人相距得有一米。 “严叔前天生的病?”方安随口问道。 “嗯!”严晓慧小声应了下。 “打针了吗?” “没。我爸不让……”严晓慧说完,还发出声不易察觉的叹息。 方安苦笑着摇了摇头。 怪不得大哥和老严能成为好哥们儿。 这脾气,简直一模一样! “方安,山里的东西……好打吗?” 严晓慧突然问了句。 方安皱了下眉头,“你想上山?” “没。就是……随便问问……” 严晓慧说完后就不吭声了。 方安沉默了几秒,这才慢吞吞地回了句,“山上狼挺多的。” “我听说……今天有人上山被狼咬了。要是有枪的话——” “进山可不是有枪就安全了。严叔是老猎户,他应该最清楚。”方安淡笑着没有多说。 严晓慧悻悻地低下头。 两人没在说话,走到西边的岔路口后往南拐。 老严住在方德明家的正前方,中间就隔着两条街。 然而两人刚拐到老严家所在的那条街,右边的十字路口突然跑过来个人影,直奔严晓慧冲去。 “啊!” 严晓慧吓得脸色煞白,下意识地往后退。 “谁!?” 方安握紧砍刀大喝一声。 那人影见后面还有人,转头就往西跑。 方安刚要追,却发现严晓慧正死死抓着他的衣角。 再转头看去时,那人影已经不见了。 “没事了。” 方安小声安慰道。 “啊?对不起,我……我刚刚太害怕了。”严晓慧急忙松开,后退几步拉开距离,小脸腾地就红了。 但今晚云彩比较多,挡着月亮,天比较黑。 方安没看清那人影长什么样,也没看到严晓慧微红的脸颊。 “谢……谢谢你。” 严晓慧小声说道。 “没事。晚上最好还是别出门了。队里也不是只有狼。” 方安眯着眼睛看了眼人影逃跑的方向。 幸好大哥大嫂让他来送,不然还真就出事了。 双马岭离山进,狼偶尔就会进村找吃的,碰到了确实容易伤人。 但这时候除了狼之外,还有些不干正事儿的盲流子,整天想着裤裆里那点事儿,大半夜睡不着觉,也跑出来找吃的。 直到两年后全国开始严打,这个情况才有所好转。 “嗯,谢谢。” 严晓慧连连道谢,挪蹭着往回走,步伐慢了许多,眼睛紧盯着四周,也不敢离方安太远了,只保持着半米左右的距离。 好在两人一直走到家,也没再出过什么事儿。 “晓慧!?这大半夜的,跑哪去了?” 老严躺在东屋炕上,听见开门声喊了一嗓子。 “爸。” “严叔!” 严晓慧小跑着回屋,方安也跟在了身后。 “小安,你咋来了?”严建山诧异地问道。 “我……我去找方安买肉来着,方婶儿怕我自己回来不安全,让方安把我送回来。不过路上也没碰到啥。”严晓慧低声解释道。 方安淡然一笑,知道严晓慧是不想让她爸担心。 “你去买啥肉?小安,快进来坐会儿!” 严建山强撑着想要坐起来。 “严叔,你别乱动了,好好养着吧!”方安把后腿和砍刀放在炕桌上,按着严建山没让他起来。 “你咋买这老些!?” 严建山看着那么大的后腿,瞪两眼珠子问道。 要不是方安在这儿,他非得骂严晓慧几句。 “方安没要钱……”严晓慧愧疚地低下头。 “你……!” 严建山气得都不知道该说她啥好,“小安,你把这肉拿回去,我没啥事,拿这个干啥?” “给你拿你就吃着吧!正好我找你还有点事儿。” 方安神秘兮兮地笑道。 严建山顿时板起了脸,已经猜到了这臭小子要说什么了。 “我去做饭。”严晓慧自觉地离开。 “把肉拿着,正好晚上炖了。”方安提醒着。 严晓慧犹豫着看向严建山。 “总不能让我拿回去吧,拎着挺沉的。”方安随意地笑了笑。 “去吧!”严建山叹了口气。 严晓慧拎着狍子腿出门。 方安嬉笑着坐在炕沿上,这才看到屋内的情况。 东屋紧北边是个火炕,炕上最东面有个柜子,柜子上还放着几床被褥。 柜子西边紧挨着个浅蓝色的被褥,再往西是张小炕桌,然后就是严建山躺着的地方。 严建山躺在炕头,至于炕梢那个浅蓝色被褥,不用想也知道是晓慧的。 “你还想要枪?” 严建山开门见山地问道。 “严叔,还是你懂我!”方安果断承认。 “懂个屁?你小子是不是……傻?” 严建山顿了下,没说出那个‘虎’字。 “那山上啥玩意都有,你老往山上跑啥?万一出点啥事儿,你哥你嫂子还不得后悔一辈子?”严建山板着脸训斥道。 “出不了啥事儿。你看我这两次拉柴火,不都回来了吗?昨天我还打了头狼呢!你要把枪借我,以后我打到啥东西,都给你一份儿!”方安试探着说道。 “不借。爱找谁找谁去!那肉多少钱,过了年我给你,别老惦记我这玩意儿!”严建山甩手回绝。 “严叔,你看你这话说的。不借我枪还不给你吃肉了?那肉就是给你补身体的,要啥钱?我就是想着有了枪能多打点肉。我哥那情况你也知道,家里现在是有肉吃,但他病得那么重,这肉也不能断,多吃点才能好起来。要不是因为这个,我还能找你借枪?” 方安先晓之以情,动之以理。 严建山的脸色果然缓和了些。 “你想法是挺好,给你哥治病。那你就不能想点别的招儿?非要打猎?那打猎是啥好事儿?我这腿就特么打猎摔折的!你还瞎照量啥?好好在队里干活得了!”严建山还是没答应,左手紧抓着炕头的那把枪。 “严叔,你咋把枪搁这儿了?烧炕不怕炸啊?” 方安扫了眼,顿时愣住了。 “去,你管我搁哪儿?里面又没搁子弹。”严建山没好气地回了句。 “不是,你……” 方安刚要开口,突然顿了下。 大哥说过严建山把枪当宝贝似的看着,但也不至于达到这种程度吧?睡觉前儿还搂着?咋?有人抢啊? 不过说到抢,方安突然抬头扫了眼外屋的严晓慧。 刚刚回来的路上,严晓慧问他山里的东西好不好打。 听她那意思,是有心思要上山,那老严把枪放这儿的原因,不就解释通了吗? “严叔,你别急,先听我说啊。你看啊,你现在是感冒,不是啥大事,过两天就能好。但你这突然来病也挺吓人,而且你家这情况也没多富裕。当然我没别的意思。我就是说万一,万一你这病稍微严重点,那咋整?” “人吃五谷杂粮,哪有不得病的?能治就治,不能治拉到。”严建山随口回了句。 “你是这么想,晓慧能这么想吗?”方安悄咪咪地问道。 “你到底想说啥?”严建山皱着眉头问道。 “要真到那时候,就算你不想治,晓慧也不带干的。你就不怕她背着你,偷偷拿着枪上山?你是靠打猎养家的,她知道打猎能赚钱,但她没上过山,头回去啥也不懂,那还能不出事儿?” 方安继续追问,说得也不只是假设。 前世严晓慧就是因为这个,才死在了马鞍山。 严建山盯着方安半天没说出话。 昨个晓慧确实提过这事儿,说想学方安打点东西回来吃,不然他也不能时时刻刻把枪攥在手里。 方安看到他的表情,就知道自己猜对了。 “不如这样,你把枪借给我。我不能保证每次都打着东西,但打着了肯定有你一份儿。保证你家也不断肉,还能赚点钱。不然你干攥着这把枪也没啥用,你这腿脚打不了猎,赚不到钱吃不到肉,还能让孩子天天跟着你受苦?” 第41章 枪到手,再借个渔网 方安盯着严建山的表情,又补充了几句。 前些年他在双马岭光顾着玩儿了,也没了解过老严家的情况,等他赚了钱回来时,老严家这两口人已经全没了。 严晓慧上山打猎被狼咬死后,严建山的病情突然加重,也没挺几天。 因此,他也不知道严建山家里的收入怎么样。 但严建山腿脚不好,干活没那么麻利,一天顶多就能出一个工。 严晓慧是个小丫头,工分本来就低,一天都出不上一个工,顶多就八个工分。 这两人赚钱两人花。 单从这个角度看,日子应该还行。 但严建山的腿有伤,时不时就得打两针吃点药。 家里这日子本来就挺紧吧,还有这一大笔支出,能有钱就怪了! 严建山皱着眉头沉思,左手不停地抚摸着那把枪。 其实他心里也清楚! 这枪留在他手里,跟个木头棍子没啥区别,非但赚不到钱,还得经常买抢油来保养。 但要说把枪送出去,他心里又舍不得,毕竟这把枪是他爷爷留下来的! “你少扯没用的,我自己的孩子还能看不住?这枪在我手里,晓慧想拿也拿不走!不借!” 严建山沉默几秒,依旧冷着脸回绝。 但方安听着却险些笑出了声。 这老头明明都动心了,嘴还挺硬! “严叔,这话你自己信吗?你昨天还不让晓慧去我家买肉呢,这不也没看住?” “你……!” 严建山无言以对,盯着方安看了几秒,突然叹了口气。 “就算这样,那我也不能借!万一你出点啥事儿,我咋跟你大哥大嫂交代?到时候他俩还不得怨我?” “严叔,你看你这话说的,跟你有啥关系? 头两天我手上没枪,不也照样去了?就算你不借,后天我也得去,那马车我都借完了,又不是你借我枪我才去的! 再说,昨天我还碰到狼了。要不是那狼受了伤,我拿刀也杀不了它!要是有把枪,我不是更安全? 所以说,你把枪借我是为了保住我这条命。咋还能怪到你身上?” 方安实话实说。 下午刚回来那会儿,他不知道老严生病,也没想出啥好办法借到枪,却还是把马车给借了。 严建山长出了一口气。 “你也是,明知道危险,还非要干这个……” “我这不也是没办法嘛!我家的情况你也知道,光靠生产队那点工分,日子都过不下去,更别提给我哥治病了!” 方安无奈地摇了摇头,说得也是事实。 “那你之前咋不干?你哥没病前儿,家里也没啥钱!” 严建山疑惑地问道。 方安尴尬地挠了挠头。 前世他哪会这些东西? “我不是去了趟施工队嘛,在那儿认识个同事,他爹就是西边小虎队打猎的,这些都是他教我的,不然我哪会这些?” “啊!怪不得你能拉回来那老些柴火,有人带还行。” 严建山心安地点了点头。 前天老刘来的时候,也提过这个事儿! “那严叔是……答应了?”方安激动地问道。 严建山没回,只是不停地抚摸着那把枪,眼神中满是不舍。 “你要是同意,我后天上山,明个晚上我再来拿。” 方安看出他的心思,也没急着要。 “那是干啥?” 严建山摆了摆手,抓着枪杆狠了狠心,猛地递给方安。 “拿去吧。记得打到东西分我点,不然我找你哥要!” “放心吧!我说到做到!” 方安拍着胸脯保证,双手接过那杆枪。 而直到此时他才知道,老严手上的这把枪,竟然还是把五六半! 前世他当护林员时,配的就是这种枪。 这枪精度高,威力大,三百米之内指哪打哪,野猪野狼之类的,一枪就能放到。 放眼全国,就没有比这枪更适合打猎的! “小心着点,这枪借是借,你可得保管好了。当年我爷还拿它打过小鬼子,别给我弄坏了!” 严建山盯着枪嘱咐。 然而方安听到这句话却愣住了。 大哥,你知道这枪为啥叫五六半不? 这枪是特么1956年生产的! 咋?你爷爷带枪重生了? 但方安只是心里嘀咕,反正枪混到手了,跟他掰扯这个也没啥用。 “我还指着它保命呢,弄不坏!回去我就买点油,好好擦擦。” “花那钱干啥?我这儿还有不少呢,留着也没啥用。晓慧!”严建山冲外屋喊了一嗓子。 “爸?” “去把柜里的抢油给小安拿着,还有子弹。”严建山指着立柜说道。 “啊?” 严晓慧诧异地看向方安,这才发现家里的枪已经跑到方安手上去了。 “爸,这枪……” “我又上不了山,留它干啥?赶紧给小安拿来,让他早点回去。这大晚上走夜路也不安全。”严建山催促道。 严晓慧看了看那把枪,慢吞吞地拿出柜子里的那盒枪油,还有小半盒子弹。 这枪油用了一小半,还剩不少。 但子弹没剩多少,总共就三十二发。 “早点回去吧!上山前儿小心着点,别觉得有了枪就啥都不怕了。山里有些东西,有枪也没用!”严建山提醒道。 “我知道,那我先走了!” 方安揣好抢油和子弹,拎着枪和砍刀就要出门。 但他刚站起来又坐了回去。 “严叔,正好问你个事儿,咱下面小卖部有渔网吗?” 双马岭的生产队比较小,渔网多半是不卖的,但老严夏天前儿经常和大哥捞鱼,家里应该有渔网。 要是下面没卖的,他正好找老严借一下。 “渔网?这地方哪有卖的?我这儿倒是有,你要那玩意儿干啥?” “我后天上山,明天也没啥事儿,寻思去捞点鱼。你明天用吗?不用借我用一下呗!”方安笑呵呵地商量着。 “那东大河都冻上了……,咋?你要打冰窟窿?” 严建山猛然惊醒。 “嗯!正好捞点回来炖汤喝!” “行啊,这大冷天的喝点鱼汤正好,热乎!拿去用吧,别掉里就行。晓慧,你去送送小安,把渔网给他拿着。” 严建山爽朗地答应了。 “谢谢严叔,那我走啦!” 方安带好东西出门。 严晓慧去西边的下屋翻出渔网递给方安,送方安到了大门口。 “方安,刚才谢谢你。不过,你别跟别人说,尤其是我爸……”严晓慧小声说道。 “我说那干啥?正好我在这儿,把大门挂上赶紧回去吧,晚上就别出门了。”方安浅笑着应下。 “嗯,谢谢。” 严晓慧又看了眼方安手上的枪,这才拿方子顶住大门,小跑着回屋。 方安见严晓慧回去后,拎着枪和砍刀,扛着捆起来的渔网往家走。 刚出门时他也没想着拿铁镐,现在去东大河下网没办法凿冰窟窿,索性先回趟家,估计到家前儿晚饭也做好了。 等回家吃完饭,他再去东大河下网。 这时候河里的鱼都缺氧,把网下在冰窟窿附近,一晚上能逮不少。 正好明天早起把网拽出来,趁鱼没冻上就拉到黑市去卖,这样不仅能卖上高价,卖得还快。 方安嘀咕着,不自觉地加快了步子。 看来今晚又有得忙了! 第42章 让你去搞对象,你搞了把枪? 另一边。 严晓慧回屋关门,见锅里焯肉的水还没开,先去了趟东屋。 “爸,你咋把枪给方安了?”严晓慧不舍地问道。 “留着啥用?我还没说你呢!谁让你去买肉的?德明家能有多少肉?给咱拿那老些?你是不是说我生病了?” 严建山冷着脸质问。 “我……我就是想买点肉给你补补身子,谁知道方婶儿说啥都不要钱,早知道我就不去了。”严晓慧一阵自责。 “你让我说你点啥好?这点事都不懂?”严建山气得唉声叹气,“行了,赶明个拿点东西去看看德明,那一条腿好几块。这两口子也真是的……” “我要是能打到东西就好了……”严晓慧小声嘀咕着。 “打啥打?你以为山上的东西那么好打?老常家那几个瘪犊子不就让狼给啃了?正好把枪借给小安,省着那几个瘪犊子惦记。一家狗头骚脑的,还特么找我提亲?” 严建山骂了几句,始终没说是怕严晓慧偷枪。 “对,你最近来回走小心着点。常玉明被狼啃了,他家还得来借枪。那仨瘪犊子没一个好玩意儿!尤其是那个常玉成! 这大白天他不敢干啥,但晚上可不一定。你这几天晚上别出门,天黑了就赶紧把大门给锁了!听到没有!” 严建山又补充了几句。 严晓慧听到这儿顿时愣住了。 刚刚路上的碰到的那个人影,不会就是常玉成吧? 上次常玉山的媳妇儿来提亲,就是想让她嫁给常玉成,结果被严建山给回了。 当时严建山就说过,常玉成是奔着枪来的。 而且常玉成在队里名声不好,经常和二愣子喝酒打牌,就算不是为了枪,这种人也不能嫁,嫁了也不可能好好过日子! 但说到二愣子,严晓慧又想起了方安。 以前方安也跟二愣子他们鬼混,按理说方安跟常玉成都是一样的人! 她爸不想把枪给常玉成,咋还把枪借给了方安? “跟你说话听到没?想啥呢?”严建山见她没回,抬头看了过来。 “爸,那方安和常玉成不都一样吗?”严晓慧疑惑地问道。 “他俩能一样吗?小安以前是出去鬼混,这出去一趟不改回来了?你看他回来这几天,德明家变化多大?要不是因为这,打死我我都不带借的!” 严建山欣慰地笑了笑。 方德明瘫痪后,他也跟着着急,毕竟光靠陈燕芳一个人可养活不了家里的四口人! 好在方安回来后有正事儿了,不仅帮家里赚钱,还一心想着给他哥治病。 严建山也打心底里为方德明两口子高兴。 “是变化挺大的……” 严晓慧小声附和着,抿着小嘴笑了起来。 小时候她也跟杨萌萌和方安出去玩过。 但方安跟二愣子出去鬼混后,她就没再搭理过方安,总觉得方安和二愣子一样,都不是啥好人。 但她万万没想到。 她所认为的坏人,今天竟然救了她! 刚刚要不是方安送她回来,看到人影喊了一嗓子,她今晚指不定出什么事! 幸好有方安在…… “嗯?你说啥?”严建山没太听清。 “啊?啊!没啥。锅开了,我去做饭。” 严晓慧回过神,小跑着去了外屋。 “大门挂了没?” “挂了!方安走的时候我就顶上了。” 严晓慧说完,把焯好的肉盛出来,回想起刚刚的场景,小脸儿竟莫名的有些发烫。 ‘这热气真烦人……’ 严晓慧扇走往脸上扑的热气也没多想,淘出焯肉的水就开始炖肉。 与此同时。 方安回到家把砍刀别在下屋门口,又把渔网扔在房门门口,这才拎着枪进屋。 “小叔!”方莹莹烧着灶坑打了个招呼。 “小安回来了,正好羊排熟了,进屋吃饭。” 陈燕芳切完鱼鳞冻,刚要掀开锅盖,回过头却突然愣住了,“你咋整了把枪回来?” “嗯?” 方德明急忙把脑袋贴在墙上偷听。 “严叔的,让我给骗……借来了。” 方安笑呵呵地改了口。 这时候瞎说什么大实话? “你借这玩意儿干啥?”陈燕芳皱着眉头埋怨着。 以前小安没枪,还总往山里跑,就为了打点东西吃肉。 这有了枪去得不更勤了? 那山里多危险啊! “这不比刀好用?上山能多打点肉,带着也安全。” 陈燕芳听到前半句刚想劝几句,但听到后面也没多说。 昨个小安确实碰到狼了,后天他还要上山。 这有了枪,确实能安全点! 就怕他以后总去…… “先吃饭吧!”陈燕芳没急着说,想着吃完饭再劝。 “娘,还没热饼呢!” 方莹莹说着掀开锅盖。 锅里的羊排确实炖熟了,但除了羊排就只有四个包子。 “瞧我这记性。小安,你先回屋歇会儿,我拿几个饼,几分钟就好。”陈燕芳猛地一拍大腿,刚刚光顾着切冻子了! “大嫂!别拿了,把包子都热了吧,放时间长该坏了。” 方安说着把包子递过来。 “这还能都热?”陈燕芳看着还有点舍不得。 “热着吃呗,吃没了再买。你先热着,正好我把枪擦一下。”方安刚要拎着枪去小屋。 “小安!你来一下。” 方德明在东屋喊了句。 “咋了?”方安拎着枪进屋,坐在方德明身边。 “你咋还把老严的枪弄来了?”方德明诧异地问道。 “他留着没啥用,上山带着不安全嘛!我跟严叔说好了,以后打到东西给他也分点。” 方安笑呵呵地解释着。 “那晓慧呢?” “啊?晓慧送回去了,咋了?”方安疑惑地挠了挠头。 “你……!” “德明!” 方德明刚要训斥,却被刚跑到门口的陈燕芳给拦下了。 “小安说得对,有枪来回走也安全。小安,你先去歇着吧,几分钟就好。” “行,我把枪放回去。” 方安没多想,拿着枪去了小屋。 陈燕芳目送方安出门,这才坐到方德明身边。 “这虎玩意儿,让他去搞对象,他去搞了把枪?”方德明恨铁不成钢地说道。 “你小点声儿。”陈燕芳拦了下,特意看了眼小屋,“小安是不是没相中啊?” “啥没相中?就是虎!要那枪有啥用?不早点把晓慧儿娶回来?”方德明气得直喘粗气,“我说他咋不要钱,原来是为了这个!” “你行了。小安估计没想那些,等有空我再问问。”陈燕芳小声劝道。 “啥有空?一会儿就跟他说!” “说啥说?他不让说你说啥?这两天我再问,你别吱声。” 方德明无奈地叹了口气,“行吧!这小子,虎了吧唧的……” 几分钟后,包子热好了。 方思成跑到小屋去叫方安。 方安正在屋里找着抹布,但找了一圈也没找到。 “大嫂,家里有干净抹布吗?我一会儿回来得把枪擦一下。”方安坐下后问了句。 “有,我一会儿给你找。” 陈燕芳先给方安拿了个包子。 “一会儿回来?这么晚你还要出门?”方德明警觉地问道。 陈燕芳这才反应过来,诧异地看向方安。 “我找严叔借了渔网,吃完饭去东大河把网下了。”方安也没想瞒着,就算他现在不说,出门时两人也肯定得问。 “天都黑了。家里那鱼都没咋吃,别整了。吃完快去歇着吧!”陈燕芳语重心长地劝道。 “不是给家里吃的。明天我不上山,捞出点去县里卖。”方安解释道。 “卖?你……你要去县里卖鱼?” 第43章 去东大河,下网! 陈燕芳拿着包子的手顿了下,直勾勾地盯着方安。 “卖啥鱼?县里也没收鱼的地方,你上哪卖去?” 方德明板着脸训斥。 “找啥收鱼的?咱自己就能卖。黑市那儿有得是人买。明个我赶早去,中午就能回来。” 方安咬了口包子,顺便盛了碗羊肉汤。 “黑市?那不有人抓?”陈燕芳担忧地问道。 “抓不着,等人来了,我早都卖完了。” “哪有那么快的?”陈燕芳还是不放心。 “这时候县里卖的鱼都是冻的。我今晚下网,明个捞起来就拿去卖,人一看是新的,肯定卖得快。” 方安笑呵呵地解释着。 两口子一听,貌似还有点道理。 “让你大嫂跟你去吧!”方德明没再阻拦,试探着劝了句。 “不用,我自己就行。” “你自个咋拿?还能扛着去?”方德明追问道。 “一会儿回来做个爬犁就行。” 方安说着看向窗外。 下午回来那会儿他还想着这事儿,但劈完柴火给忘了。 “小安,家里没啥方子了……” 陈燕芳满脸愁容。 用方子做的爬犁结实,拉着也省劲儿,但盖下屋时买的方子都用了,就剩下一截留着顶门的。 “不用弄太好,拿木头枝子绑俩铁丝儿,能用就行。先吃饭吧,吃完饭再弄。” “那拉着多费劲,我说让你大嫂跟你去——” 方德明还想劝,却被陈燕芳拦下了。 “行了,让小安先吃饭吧!吃完我跟他去下网,弄完早点回来。” “我自己去就行。”方安摆了摆手。 “人多弄得不快?家里这么多人呢,还啥活儿都让你自己干?” 陈燕芳盛出一碗肉汤先喂方德明,顺便把鱼鳞冻推到方安面前,“对,尝尝这冻子做得咋样?” 方安笑了笑没多说,夹起一块儿冻子,蘸了点碗底的酱油尝了尝,“嗯!挺鲜的,还是大嫂的手艺好。” “我这算啥手艺,就瞎做,好吃就行!”陈燕芳笑呵呵地说道。 “大嫂,你没吃包子?” 方安看了眼包子诧异地问道。 盆里还剩五个包子。 方安吃了一个,俩孩子都吃第二个了,但两口子却一口没动。 “我先喂你大哥。” “我来吧!” 方安把最后一口包子塞进嘴里,就着碗里的羊汤咽下去,随后拿起个包子递给方德明,又接过陈燕芳手中的羊汤,“我喂我大哥,你先吃。” “忙啥,别噎着!” 陈燕芳小声埋怨着,见方安盛了勺羊汤在那儿吹,这才拿起个包子咬了一小口。 “好吃吗?” “肉这么多?不便宜吧?”陈燕芳看了眼肉馅。 小安回来时说是酸菜肉的,但这馅里压根就找不到酸菜! “没多钱,才五毛。” “多少!?”方德明吓得都没敢吃。 “这么贵?那这些得五块!?这得买多少粮食?” 陈燕芳看得一阵心疼,拿着包子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 “好吃就行,想吃明个我再买点。” “还买?挣多少能扛你这么花?”方德明板着脸训道。 “花没了再挣呗!那皮子也没少卖,比昨天卖的肉都多。”方安又给方德明喂了口汤。 但这次方德明却没急着喝。 “皮子能值几个钱?还能比肉贵?” “这你可猜错了,皮子还真比肉贵!兔子皮有张破了,卖了一块五,剩下两张都卖了两块。狍子皮十二,黄羊皮十六,那狼皮一张就卖了三十!” “这么多?这加起来都六十多了!” 陈燕芳一阵咋舌。 “那当然,不然我能买那么多东西吗?这包子才几个钱?”方安淡然笑道。 然而陈燕芳听到这话却皱起了眉头。 “小安,你是不是看皮子贵,才找老严借的枪?” 方德明猛然惊醒,“小安,你可别犯傻!那山里啥都有,老严就是打猎把腿摔折的,你别再出点啥事儿,犯不上!” “我没那么傻。路上碰到就打,碰不着就拉到,我才不往山里去。” 方安故意撤了慌,免得两人担心。 等他上了山,去哪还不是他说了算? “要不,你还是别上山了。”陈燕芳还是不放心。 “不往山里走没事,还有枪呢!” 方安随口回了句,继续喂着方德明。 陈燕芳听着也没敢多劝,吃完手上的包子啃了点羊排,晚饭就算是结束了。 方安见方德明吃完包子,还想给他拿,却被方德明拦下了。 俩孩子听到价格,吃完两个也没继续吃。 这一顿饭下来,五个人连十个包子都没吃了,还剩三个! 方安尴尬地挠了挠头。 这事儿闹的,早知道就不说了! “思成,你收拾碗筷儿。莹莹,你拿灯一起去。” 陈燕芳穿着大棉袄说道。 “娘,我也想去……”方思成小声说道。 “你去干啥?”陈燕芳没好气地训了句。 方思成委屈巴巴地看向方安。 但方安没吱声,放下碗筷就去了小屋。 无奈之下,方思成只能灰溜溜地跑去洗碗。 陈燕芳和方莹莹穿戴好出门。 方安回小屋套上棉袄,拿出十发子弹上膛,把保险打开防止走火,扛着枪出了门。 “小安,你拿枪干啥?”陈燕芳诧异地问道。 “队里不来过狼吗?拿着点安全!” 方安说着扛起渔网。 陈燕芳想了想也是,去下屋拿出铁钎子和铁镐。 方莹莹拎着煤油灯和抄网。 三人出门后把门掩好,闲聊着往东大河走。 晚间的双马岭比较安静,路上没什么人,只是偶尔能听到几声狗叫。 这年代的队里没啥娱乐项目,还赶上大冬天,大部分人天一黑就早早睡了。 有些喝酒打牌的回家晚,天黑后才回,按理说路上应该能看到,但这会儿还没散场,咋也得一小时以后。 “小叔,咱不会真碰到狼吧?” 方莹莹提着煤油灯走在两人中间,胆怯地往陈燕芳那边靠了靠。 “别自己吓唬自己,哪那么多狼?你小叔还拿着枪呢!”陈燕芳小声安慰着。 “汪汪汪!” 突然,生产队的西南角传出一阵狗叫。 “娘!”方莹莹下意识地叫了声。 “这咋了?狼来了?”陈燕芳猛地回过头。 上次来狼时,队里的狗就叫个不停! 也是从西南边过来的! “应该是有人路过,没事儿。咱手上有枪,碰到了正好打回去吃肉!” 方安淡笑着宽慰。 两人看到枪这才安心,但还是时不时地盯着四周。 与此同时,生产队的西南角。 附近的狗叫了几声后,一个人影从东边跑到西南角的那条大沟旁,敲响了最边上那户人家的大门。 “谁啊?” 片刻后,常玉山听到动静,披着棉袄出门。 “大哥,是我!”常玉成看着附近的街道,小声回了句。 “这大晚上,你来这儿干啥?” 常玉山开门刚问完,突然想到了什么,“事儿成了?” “进屋说!” “咋了?这有啥不能说的?”常玉山带着弟弟进屋,点亮煤油灯后,就着半截火柴杆儿,点燃烟袋裹了两口。 “大哥,没成,让方安给搅和了!” “谁?方安!?” 第44章 下网做爬犁,明个卖鱼!!! “咋回事儿?” 常玉山眉目一横,冷着脸质问。 “我下午不去盯严晓慧儿了吗……” 下午三人从沈医生家回来后,常玉成换了件衣服就去了老严家那条街的拐角处逮着。 但他一直等到天黑也没见严晓慧出来,想着撒泡尿先回家,明天再过来。 可就在他撒尿的时候,严晓慧突然出门往北去了。 常玉成想追没追上,想着等人回来再说,然后就被方安撞见了…… “你说你还能干点啥?这点事儿都办不好!他俩认出你了?”常玉山气得直喘粗气。 “没,我看到方安就跑了,大晚上也看不清。刚我还在西头柴火垛躲了半天,没看到有人跟着,这才来找你的。”常玉成说完又看了眼窗外。 “没认出来你怕个屁?” “我是怕老严猜到!万一——” “猜到能咋滴?抓到你了?没抓着跟你有啥关系?怂货!”常玉山板着脸骂道。 常玉成想了想,这才反应过来! 但下一秒,他又皱起了眉头。 “那……咱现在咋办?” “能咋办?找机会呗!特么方安这小子还挺爱管闲事儿,我还没找他算账呢!要不是因为他拉回来那些柴火,你二哥能去借马车?还被狼咬成那副德行?” 常玉山阴冷地说道。 “大哥,那咱要不要找机会弄他?”常玉成小声问道。 “就你那脑瓜子弄谁去?盯着严晓慧儿得了,特么连个小丫头片子都摆楞不明白,还能干点啥? 方安这事儿用不着你管。他后天不上山吗?前两次是他运气好,我看他这次还能不能活着回来!” …… 另一边。 方安三人已经来到了东大河。 “小叔,捡柴火吗?”方莹莹小声问道。 上次来的时候,方安先弄了火堆,然后才去凿的冰窟窿。 “不用,几分钟就回去了。” 方安摆摆手,带着两人先找到上次用的那个冰窟窿。 上次几人用完后,方安特意拿雪把冰窟窿盖上了。 前世他刷短视频的时候,听说这样盖完,冰窟窿冻不实,下次凿的时候没那么吃力。 不过他前世没这么干过,也不知道这个方法行不行,只是抱着试试看的态度盖了下。 但没想到这招还挺管用。 方安把冰窟窿上面的雪踢开,下面确实冻上了,但冰面只有两公分厚,拿铁镐刨两下就开了。 “莹莹,你离远点,照着点就行。” 冰窟窿砸开,方安连忙提醒。 “好!”方莹莹拎着枪拿着煤油灯,退到离冰窟窿半米远的地方。 陈燕芳欣慰地笑了笑,拿过抄网借着煤油灯的灯光捞着冰面上的浮冰。 方安把冰窟窿打开,用脚量好冰窟窿的长度,这才打开渔网。 而直到此时他才发现,老严这网竟然还是个粘网。 这粘网能粘住鱼,比普通的渔网捞得多。 方安打开仔细看了看,这网是单层的,网眼三指宽,长度有三米半。 只是网用的时间比较长,粘度稍微差了些,中间有几个地方的绳子都断了,但凑合下也能对付用。 方安确定好粘网的长度,拿起铁钎子开始扩大冰窟窿,先把冰窟窿的直径扩大到一米半。 随后,他拿出捆着网的三根绳子,绑住网的两头和中间,把绑住两头的绳子分别系在岸边的两颗树上,又把绑住中间的绳子系在对岸的大树上,让网在水中折出个角度,这样捞得能更多些。 “大嫂,收拾东西回去吧!” 方安系好绳子下好网,往冰窟窿的边缘踢着雪。 “这样就行了?” 陈燕芳站在冰窟窿旁看了看。 来这一趟她就帮方安捞了点冰,剩下的啥也没帮上,毕竟她以前没下过网,不知道具体该咋下。 “嗯,明早拽出来就行,回家!” 方安用雪把冰窟窿挡上点,接过莹莹手上的长枪,捡起铁钎子和铁镐回家。 三人到家后。 方安先把铁钎子和铁镐放起来,随后把下屋的铁丝拿出来,凑到柴火垛旁挑选着木头。 “莹莹,你拿灯给你小叔照着点,我回去捂被。” “好。” 陈燕芳说完回了屋。 屋内,方思成已经把桌子收好,又把剩下的半盆肉倒回大锅,正站在灶台旁洗着碗。 陈燕芳扫了眼没说话,小跑到东屋铺被子。 这被子要是铺晚了,晚上睡得时候凉,很容易生病。 “下完网了?小安呢?” 方德明看到陈燕芳问了句。 “在外边弄爬犁呢!” “爬犁?”方思成愣了下,擦干净手也不洗了,跑回东屋穿上大棉袄就去了院子。 “这孩子,啥都好信儿!” 陈燕芳训了句,铺完被子也跑到外边帮忙。 而此时。 方安挑好五根木头侄子,刚拿出钳子准备拧。 “大嫂?你们咋都出来了?这马上弄完了!” “你就拿这几根木头,能行吗?” 陈燕芳借着煤油灯,看到地上五根木头枝子愣了下。 “能用就行。” 方安挑出两根前面有弧度的木头,并排摆在地上。 随后把三根笔直的枝子铺在这两根木头上,用铁丝固定,这样就算是弄完了。 但陈燕芳看着却有些迟疑。 “小安,你这不跟拉木头板子似的?那能省多大劲儿?” 正常的爬犁得有几根竖着的梁支着,把东西抬起来,这样拉起来才省力。 但方安做的这个没有那种竖梁,只有横梁,确实跟拉个木头板子没啥区别。 “昨个我不就拉着木头板子回来的?道上全是雪,拉着也不费啥劲儿,套个丝袋子拖着都行。先拿着对付几天,等有空我买点方子,再好好弄一个。” 方安柠好铁丝,拿出绳子绑在前面那根木头枝子的中间,等明天把鱼放上去,拉着就能走了。 “行,先这样。回屋吧,我把大门挂上。” 方安把爬犁立在柴火垛旁边,拿木头方子顶住大门,拎着枪回了屋。 “方思成!这么半天,你连碗都没洗完?” 方莹莹进屋看到灶台的碗,冷着脸看向方思成。 “娘!” 方思成吓得连忙躲到陈燕芳身后。 “谁让你好信儿,赶紧洗了。”陈燕芳懒得理他。 “我来吧!”方安宠溺地笑了笑。 “小安,你回去歇着,这都忙活一天了。对,被还没捂呢吧?”陈燕芳这才想起,刚刚进屋忘了帮方安铺被子了。 “没吃饭前儿我就捂好了。”方安淡然笑道。 “那你早点睡吧!”陈燕芳带着方莹莹洗碗。 方思成拿着洗好的碗放进碗架子,来回走时还故意躲着方莹莹,生怕他姐收拾他。 方安帮着把桌子灶台啥的擦干净,等三人忙活完,这才回到小屋。 “小安回去了?” 陈燕芳忙完带孩子回屋,刚关上门,方德明就小声问了句。 “回去了。这孩子忙活一整天儿了,刚歇着。”陈燕芳脱下干活的裤子坐在炕沿上,免得弄脏了被子。 “小安也真是的,明个你跟着去吧,他自己——” “我咋去,忘了我之前说的了?” 陈燕芳小声提醒着。 昨天方德明就劝她跟着,但方德明的腰要天天按,中途不能断。 “停一天没啥……”方德明叹了口气。 “那哪行?小安自己去,不也把皮子卖了吗,还是让他自个去吧!”陈燕芳脱下毛衣和棉裤,穿着小衫和线裤进了被窝。 “黑市不一样,那地方有人管,抓着他咋整?” 方德明还是不放心。 “小安机灵着呢!他回来这几次,哪次出门不都安全回来了,就你老瞎寻思!睡觉!莹莹,关灯!” 方莹莹熄灭了煤油灯,趁着夜色掐了几下方思成,这才安心睡觉。 陈燕芳听到方思成叫唤也没搭理,担忧地看了眼房门,也不知道小安自个去能不能行,那鱼能不能卖出去都是次要的,可千万别让人给抓走了!!! 第45章 一语成谶 次日,凌晨三点多。 外边的天还没亮。 方安早早起来叠好被子,裹上大棉袄和二棉裤,拎着枪就要去东大河。 但他刚出门,就看到陈燕芳和方莹莹,正借着煤油灯在外屋忙活。 方莹莹蹲在灶坑旁烧着柴火。 陈燕芳架好炉子,洗干净手刚去拿干粮。 “大嫂,莹莹,你俩咋又起这么早?” “去县里得走俩小时,起晚了不赶趟。正好等把鱼捞回来,饭也做好了。”陈燕芳说着把昨天的包子放进锅里,又拿了几张粗面饼。 “莹莹,你看着点锅。一会儿你爹和思成醒了跟他们说一声。”陈燕芳盖上锅盖嘱咐两句,穿好大棉袄跟着方安出门。 “大嫂,我自己去就行。” “哎呀快走吧!” 方安拗不过,只好去下屋拿出铁镐和竹筐,跟大嫂提着煤油灯去了东大河。 经过一晚上的时间,冰窟窿早就冻上了。 好在昨晚下完网回家前,方安往冰窟窿里扔了一层雪,冰面没冻太厚,也就不到两公分。 陈燕芳提着煤油灯照亮。 方安先拿铁镐凿开冰窟窿,随后把对岸的绳子解开交给陈燕芳,又把岸边的绳子解开攥在手里。 两人拉着绳子往同一个方向走,借着绳子拉动粘网,把整个网都带了出来。 噗通! “啥声儿?”陈燕芳转头看了看四周。 “鱼!” 方安猛地拉了下粘网,让它离冰窟窿远点,随后抓起竹筐就往冰窟窿那边跑,不停地捡着从网里掉下来,还想跑回冰窟窿里的那些鱼。 陈燕芳这才反应过来,一路小跑过来跟着捡。 “这鱼咋掉出来了?” “严叔这粘网年头多了不咋好使,在水里能粘住,拉出来就往下掉,估计也用不了几年了。” 方安把鱼捡起来,抓起抄网往筐里抬。 “这不得摘出来?”陈燕芳诧异地问道。 “回家再弄,这儿太冷了。” 方安一点一点往里面筐里放。 陈燕芳也跟着往筐里抬。 等整条网都放进去时,这竹筐都快装不下了! “这一晚上捞这老些?” 陈燕芳的嘴角都快压不住了。 她以前用竹筐帮队里背过粮,一筐能装下一百斤。 就算这粘网占了些地方,那也得有五六十斤鱼! “冬天缺氧,放的时间长。再说咱河里的鱼本来就挺多的。”方安随口解释,也没多激动。 要不是这网不咋好使,还能捞更多。 但这些也够卖了! 方安用雪盖住冰窟窿,捡起地上的枪就要去背竹筐。 “背着多沉,咱俩抬回去。”陈燕芳拦了下。 “没多重!” 方安没听,背上竹筐走在前头。 陈燕芳看得有些心疼,拿着铁镐和煤油灯跟在身后,还帮方安拖着筐低,能省点力气。 两人回到家。 方安把鱼倒在院子中央,把筐放在爬犁上,坐在地上就开始摘粘在网上的那些鱼。 陈燕芳蹲在旁边帮着摘。 方莹莹听见动静也跑出来帮忙,但她第一次摘还不太会,没摘两条就把粘网弄出了一个小窟窿。 “娘……,我……我弄坏了。” 方莹莹吓得缩回手,委屈巴巴地盯着那个窟窿。 “你这孩子——” “大嫂,没事。这网本来就坏了,多个窟窿没啥。莹莹,你去捡地上的那些吧。” 方安急忙拦下刚要出口训斥的陈燕芳。 “嗯。”方莹莹跑到另一边捡鱼,捡完后也没敢继续摘,小跑着回去看锅了。 “小安,这网是人老严借的,咱弄坏了还咋还?” “没事儿。我卖完鱼也得买网,给严叔再买一条就行了,没多少钱。莹莹也不是有意的,你别说她,要不她又该上火了。”方安淡然笑道。 “你比你大哥还能惯着她。”陈燕芳笑呵呵地埋怨着,“那网得多少钱,我给你拿。” “不用。对了,我大哥昨天打完针咋样?好点没?”方安说到钱,这才想起来问。 当然也是因为昨天实在太忙了。 “差异多了。昨晚吃饭前儿,还能自己挪蹭呢,也不张罗疼了。要不是你让小蓉那么说,他可不是打,差点就给退了。”陈燕芳抬头看了眼东屋的窗户。 “不疼就行。这三针打完你勤看着点,他要是疼就让沈医生再给他打两针,家里钱够用吧?” “够,你留好几十呢,都没咋花。” “留家里就是给你俩花的。家里缺啥我有时想不起来,你拿钱去买就行,别舍不得花,没了再挣。”方安耐心劝道。 “花啥?家里也不缺啥,该买的你都买回来了,没啥用钱的地方。对,你这回去可别买那些东西了,多攒点钱,以后还得成家呢!”陈燕芳借着机会提醒。 “我才二十二,成家还早着呢。” 方安摆了摆手,前世他临终前的那段时间,三十多还没结婚的大有人在! “你——” “娘,饭好了。”陈燕芳刚要劝几句,方莹莹突然开门喊了声。 陈燕芳没再多说,见没剩多少鱼,先回屋盛菜,顺便切点芥菜疙瘩。 方安把剩下的几条鱼摘完,收好网放到下屋。 这网的粘性差了很多,大部分鱼捞上来后都没粘住,摘得就比较快。 方安放好网,从筐里挑出三条两斤左右的大鲤子拿回屋。 “大嫂,这条大的中午你们炖了吃,不用等我,我饿了就在县里吃了。另外两条你找时间给严叔送去。昨个我大哥不让你去看看吗?拎两条鱼也好看。再说,那渔网咱们也不能白借。” “行!吃了饭我就去,那渔网——” “渔网等我回来再说。问就说我用着呢,等用完再给他拿回去。” “行,快吃饭吧!” 陈燕芳接过鱼笑得合不拢嘴。 昨天德明说完后,她确实想着今天去看看老严,但还没想好要拿点啥,总不能空着手去。 要不是小安提醒,她都想不到送两条鱼。 这孩子出去一趟,还真长了大不少,这都能想得到! 方安拿凳子坐在灶台旁,吃了张粗面饼和半碗芥菜疙瘩,啃了两块儿羊排喝点汤,这早饭就算是吃完了。 “大嫂,那包子你们记得吃,早上吃不完该坏了,我先走了。” 方安打过招呼出门,拉着爬犁往东大道走。 “诶,小安,你不拿着点路上吃?”陈燕芳追到门口问道。 “不了。” 方安挥了挥手。 外边的天还黑着,但他也不敢怠慢,说完后就加快了步子。 从这里到县城得走俩小时,要是去晚了黑市关门,这些鱼可就没地方卖了。 陈燕芳和方莹莹站在门口,看着方安走到东边的岔路口往北拐去,这才回了屋。 眨眼间一个多小时过去。 方德明和方思成刚醒过来,就闻到了肉味儿。 “嗯?好饭了?”方思成迷迷糊糊地爬起来。 “就知道吃!把被子叠好了洗脸去。”陈燕芳训斥道。 “小安起来没?”方德明看了眼窗外。 太阳还没出来,但东边已经亮起来了。 “早起来了,走一个多小时了,这会儿估计都到县里了。”陈燕芳打盆清水把毛巾浸湿,给方德明擦了擦脸。 “这么早?这小子,可别让人抓着……”方德明担忧地看向窗外。 “你这人,老瞎寻思,赶紧吃饭!吃完我去看看老严。小安特意留两条鱼让我给老严送去,他要不说,我都没想到。” 陈燕芳给方德明洗完脸,看了眼大门口去外屋盛菜。 然而她万万没想到。 方德明这次还真不是瞎寻思,差点就被他给说中了! 第46章 联防的人来了!!! 另一边。 方安拉着爬犁边走边跑,赶在太阳没出来前,就到了林县的黑市。 这黑市就在县城中心正北面的建设路。 建设路全长八百多米,两侧大大小小的路口有七八个,全都通向附近的居民区。 前世方安来这边的时候,已经是五年后了。 那时这里改名叫庙胡同,街道两侧盖起了三四层的小高楼,每天早市夜市都挤满了人,门市和摊位供不应求。 但眼下这里还没被开发,街道两侧都是大院子,门市一个都没有。不过两边的街道都被摊位占满了,来往的行人也比五年后的时候多。 方安从建设路的北面进来,拉着爬犁找了大半圈,也没看到有空着的位置。 就连附近的几个岔路口里面,都有好几个摊位在那吆喝着。 “小伙子,卖鱼啊?” 就在方安想去前面看看时。 旁边卖土豆的老头突然叫住了他。 “啊,来晚了,没找到地儿。这人还挺多的。”方安尴尬地笑了笑。 “谁知道咋回事儿,昨个还没这样。正好我卖完了,你搁我这儿卖吧!我也买两条。”老头说着把丝袋子团吧团吧塞到竹筐里。 “谢谢叔!”方安把爬犁拉到摊位前占好地方,帮着老头收拾完,这才靠个边儿把竹筐拿下来。 “你这鱼咋卖的?多钱一斤?”老头收拾完随口问了句。 “地方都让给我了,还花啥钱。拿着吃。”方安拎出两条一斤多的大白鱼。 “那哪行?”老头连忙摆了摆手。 “没多钱。我要没找找地方,这些鱼都卖不出去。”方安不由分说地塞给老头。 “小伙子够仗义的。”老头笑呵呵地接过,“嚯,这鱼是新的?还没冻上呢?” “刚捞出来的。” “嘿,这可不好买,正好拿回去就炖,吃着新鲜。”老头把鱼扔框里,推着自行车驮着筐刚要走,突然折了回来凑到方安身边小声说了句。 “小伙子,这鱼我可不能白要,得提醒你一下。一会儿你卖前儿勤盯着点,今个人多,联防的人过会儿就得来,小心点别让人逮着。” “谢谢叔,我记下了。” 方安笑呵呵地应下。 “那行,走了啊!”老头推着自行车往后面的胡同拐,临走前还帮方安吆喝了句,“卖鱼了啊,刚捞的鱼,再不买卖没了啊!” 话音落下。 方安这边刚拿出秤,还没等吆喝,就围上来不少人。 “小伙子,你这鱼咋卖的?” “一块钱一斤。”方安高声回了句。 “一块?这么贵!?” “人家都卖八毛,你咋卖这么黑?” 凑到前面的两个妇人皱了下眉头。 “大姐,我这可是刚捞出来的,鲜鱼。你去供销社拿票买冻鱼还得八毛呢,能不能买着还不一定,这价格已经很低了。” “谁说不是,南头那老娘们儿卖冻鱼还特么一块二呢。不买我买,给我来条大的。” 后面拎着红兜子的男子挤到前面喊了句。 “成,这条大鲤子咋样?” “这鲤子行啊!尾巴都红了,看着就喜庆,就这条了!”男子爽快地应下。 “差一点到两斤,一块九!” 方安上称后给男子看了眼。 一斤九两都过半了,但那半两方安也没要钱。 “行行行!”男子笑呵呵地掏钱递给方安,扣着鱼鳃拎起来就走了。 “我也来一条。” “我要这个翘嘴!” “这草鱼给我称一下。” …… 第一条鱼卖出去,后面买的人就多了。 “草鱼一斤二两,一块二!” “三条大白鱼,不到三斤,两块九!” 方安按照顾客的要求逐个上秤,称完都给对方看一眼,这才接过钱把鱼递过去。 “这几条鲫瓜子给我装着。”不一会儿来了个二十多岁的小年轻,伸手就要去筐里捞。 方安看到后,拿着秤杆打开。 “嘶,我挑鱼你特么打我干啥?” “要啥我给你拿,手别往筐里伸,豁楞死了别人还咋买?” “我不自己挑,万一你给我拿不好的呢?有你这么做生意的吗?”青年板着脸喝道。 “你不想买就拉到。大哥,你要啥?”方安理都没理他,转头看向旁边穿着蓝色棉袄的男子。 “给我来条鲤子,一斤多的就行。” 男子指了指边上的那条。 方安抓出来上秤,“一斤三两,秤不太高,给一块二吧!” “这小伙子真仁义!秤都给高高的,给我也来两条。就要这两条大的!”站在旁边穿着妮子大衣的女子,抬手一指最上面的两条大白鱼。 那青年见买的人越来越多,气得脸色铁青,站在摊前扯着脖子喊,“大家快来看啊,这小子卖鱼不让挑,挑了就打人!” 周围买货的那些人顿时皱起了眉头。 “这小伙子咋没让挑?”站在青年身边的大娘拦了下。 但青年却假装没听着,依旧扯着脖子喊。 “两条大白鱼,二斤三两,两块三。”方安也没打理他,自顾自地称鱼。 “小伙子,你赶紧把他轰走吧,别影响你做生意。”穿妮子大衣的女子瞪了眼那个青年。 “地方又不是我家的,不嫌累喊去呗。大娘,你要啥?”方安淡然笑道。 青年一听,喊得更加卖力了,不一会儿就引来一群人。 “咋了?谁打人了?” “卖鱼还不让挑?” “就这小子,卖鱼不让挑,挑了就打人!”青年指着方安骂道。 “卖鱼?”打头一个膀大三粗的男子好奇地看了眼竹筐,突然瞪大了眼睛,“嚯,鲜鱼?” “大哥,来两条?早上刚捞的。”方安刚把鱼递给大娘,笑呵呵地回了句。 “快快快,给我幺两条,都别跟我抢啊!这条大白鱼给我拿着,再来十条鲫瓜子。”男子小跑着凑到前面。 “鲜鱼?给我也来两条!” “还有吗?我也买!” 被青年叫来的那群人本来想看个热闹,一听是鲜鱼全都挤了上去。 青年顿时黑了脸,见方安的摊位前围着一群人,都看不到方安了,他也不喊了,低着头往南走去。 “大白鱼一斤四两,鲫瓜子三斤二,一共四块六。” “嘿,这拿回家,我媳妇儿老爱吃了,谢了兄弟。”男子掏出布兜装起来,拎着鱼笑呵呵地回了家。 眨眼半个小时过去。 竹筐里的鱼就全都卖没了。 方安把秤放竹筐里,把竹筐放到爬犁上就准备收摊儿。 “小伙子,卖没了?” 方安刚要走,迎面来了位裹着头巾的老婆婆,正探着脑袋往筐里瞅。 “没了。”方安拉过来让老婆婆看了眼。 “这事儿闹的,刚我看人多没跟着挤,你啥时候再过来?我走一圈了,就你这儿卖鲜鱼。”老婆婆懊恼地拍了下大腿。 “我……得过两天,差不多后天吧!” 明天方安得进山,最早也得后天。 “那行,后天我一大早就来,记得给我留条大的,啥都成。”老婆婆说完就往北去了。 方安随意地笑了笑,没想到这大半筐鱼还没够卖,估计再来一网都能卖出去。 但说是这么说,他也没想着后天多捞点。 毕竟这年代有个罪名叫投机倒把! 这捞得多,卖的时间长,保不准啥时候就被抓到了,为了这点鱼进书房待一两年也犯不上。 方安收拾完东西,拉着爬犁就要往北走,想着先离开黑市再去买渔网,顺便找趟张瘸子买点粮票,上次买的粮吃不了多久,希望那小子还没被抓! 可他刚走出没两步,突然听见南边传来一阵躁动,身边不少摊主也开始皮勒扑楞地收拾东西。 “别跑!” 方安闻声望去,顿时瞳孔一震。 只见黑市的最南边,走来两个戴着袖标的男子! 联防的人来了!!! 第47章 卖完鱼,给大哥买件新衣服! “说你呢,站住!” 两个戴袖标的男子三步并做两步,把最南边卖冻鱼的小两口给按住了,当即掏出了银手镯。 方安看着被抓的那个男的还有点面熟。 这不是刚刚来他摊位前捣乱的那小子吗? 不过他现在可没心思看热闹,转头扫了眼四周,见身后有个胡同,拉着爬犁就往胡同跑。 旁边有两个摊主还在收拾蔬菜。 可还没等他们收拾完,就被从北面走来的两个戴袖标的男子给扣下了。 方安回头扫了眼,立即加快了步子。 刚刚他还嘀咕今天的鱼没够卖。 但幸好是没够,这要是够卖了,估计他现在也跑不了。 就算他能及时发现,先一步跑进胡同,但剩下的那些鱼和竹筐啥的也都得扔在那儿。 好在联防的人只在建设路上走了几圈,没往周围的几个胡同里走。 方安跑出胡同见没人追,这才靠在身后的院墙上喘口气。 然而就在这时。 他突然看到胡同里跑出来个熟悉的身影。 “张瘸子!” “大哥别抓我,我啥也没干!” 张瘸子被喊一嗓子,抱着脑袋就蹲了下去。 方安尴尬地挠了挠头。 “咳咳,张瘸子,是我!” 张瘸子诧异地抬起头,看到方安顿时笑了起来。 “大哥?是你啊!吓我一跳。你也来这儿卖东西?”张瘸子扫了眼竹筐里的秤。 “刚卖完。正好碰到你了,还有票不?” 方安随口问了句。 刚他还想着去找张瘸子买粮票,没想到路上就碰到了。 张瘸子没急着说话,回头看了眼黑市。 “大哥,换个地方说。” 张瘸子带着方安拐进最近的一条死胡同。 胡同两侧堆着两堆破木头板子,尽头是个红砖墙。 张瘸子进来后,又跑到胡同口来回看了看,这才从兜里拿出一沓票。 “大哥,这次要多少?” “大米白面各十斤。”方安早就见怪不怪,也没多说。 “一看大哥就没少挣,哪次都买这么多。”张瘸子笑呵呵地开始查票,“大哥,大米就剩九张一斤的了,给你两张五两的吧!” “行。对了,你这儿有自行车票吗?”方安追问道。 “自行车啊?这个还真没有,你想要我能帮你弄。” 张瘸子思索着说道。 “多少钱?” “五十!” “这么贵?”方安下意识地吐槽。 “大哥,咱都熟人了,你也知道我这些东西不好弄,谁看到都特么想抓我!”张瘸子小声回了句。 “那缝纫机呢?” “缝纫机二十,你要的话我现在就给你拿。” “下次再说吧!” 方安摆摆手,这价格比他想象的高出很多。 自行车一辆一百七,买票得花五十,这加起来都两百二了。 “那行,这是十斤大米和白面的。” 张瘸子递来二十一张。 方安接过后付了两块钱。 “诶大哥,你第一次来黑市卖东西吧?以前好像没看到过你。”张瘸子接过钱随口问了句。 “确实第一次,刚来就碰到联防了。”方安一阵苦笑。 “害,今个特殊。我听朋友说,黑市这边人多了,领导打电话给他们一顿骂,这才来这么早,往常咋也得一小时以后。我估计明后天还得这前儿来,过了这两天,人少就好了。”张瘸子悄咪咪地说道。 “这你都知道?” 方安诧异地挠了挠头,不禁好奇张瘸子是咋被抓到的。 前世他认识张瘸子那会儿,已经是五年后了。 那时市场放开,张瘸子在庙胡同租了个门市卖熟食,还娶了个挺漂亮的媳妇儿,算是做回正常商人了。 但他始终没听张瘸子说过当年是咋被抓到的,不然还真应该提醒下张瘸子。 毕竟这两年买粮还需要票,方安不认识别的票贩子,只能找张瘸子买。 “这算啥,咱就干这个的。”张瘸子顿时挺起了胸膛。 “行。你也注意点,别那么明显,别人一看就知道是卖票的。走了啊!” 张瘸子见方安出了胡同往南走,站在胡同口愣了半天,回想起方安的话,下意识地摸了摸脸,“我长得那么像票贩子吗?” 方安走远了没听到,收好票拉着爬犁去了百货大楼,先拿票买了十斤大米和十斤白面,总共花了三块二。 刚刚的大半筐鱼有四十五斤,去掉损耗总共买了四十三斤六两,收入四十三块六。 上次方安卖皮子买完那些东西,还剩下二十三块五,借车花了一块四,还剩二十二块零一毛。 这加起来是六十五块七。 刚刚买票花两块,大米白面花三块二,如今兜里还剩下六十块零五毛。 方安数了下确定数额没问题,拎着大米和白面四处撒目,想着买几张渔网。 但他找了一圈也没看到哪里卖。 “小伙子,过来了。” 方安找着找着,就走到了卖铁桶的地方,刚好被昨天的那个老大爷看到。 “大爷,没休息啊?” “早着呢,周天儿休,你搁这儿找啥呢?还想买铁桶?”老大爷诧异地问道。 “不是不是,我寻思买两个渔网。” “渔网?这地儿哪有卖渔网的?出门往东走,去供销社,那边有。”老大爷说着指向东边。 方安猛然想起。 这渔网不是啥生活必需品,百货大楼这边确实不卖。 “谢谢大爷。” 方安笑着应下。 可他刚要走,突然发现老大爷身后的地上竟放着一大捆细铁丝。 “大爷,这铁丝咋卖的?” 上次他去张木匠家,就听张木匠说过家里卖木头方子,都是自个家里做的。 正好他明天去拉轮椅,顺路买点回来,拿铁丝和钉子好好做个爬犁,还能多拉点东西。 “论斤幺,三毛一斤。” “钉子有吗?” “一个价,来多少?”老大爷拿出秤笑呵呵地问道。 “铁丝来一斤,钉子……各来半斤吧!” 方安思索着说道。 这里卖的铁钉有两种,一种是三寸的,长度不到八公分,半斤能称六十多枚。 另一种是一寸半的,长度不到四公分,半斤能称一百五十枚左右。 铁丝只有一种,是十二号铁丝,直径不到三毫米,一斤能秤十米多一点。 虽说做爬犁用不上这么多,但这东西以后也得用,多买点,省得用的时候还得往这边跑。 “看好了,总共是两斤,六毛钱。” 老大爷称完给方安拿了两个小布袋,把铁钉分别装进袋子里,又把铁丝缠起来递给方安。 方安接过布袋付了钱,刚想奔后门去供销社,可走了一半突然又折返了回来,小跑到卖衣服的地方,一眼就盯上了墙上挂着的黑色大棉袄。 “这衣服多少钱?” “八块!” “行,给我包起来。” 方安掏出八块钱递了过去。 早上捞鱼时,他特意问过大嫂,听大嫂说,大哥昨天打完针之后腰就不疼了,正好明天把轮椅拉回来,带大哥出去透透气。 但大哥这些年天天出去干活赚钱,自己却从来舍不得花,家里的棉袄缝缝补补穿了四五年,好久都没买过新衣服了。 刚好今天来县里,给他买件新衣服回去,明天出门的时候就能穿了! 第48章 你家小安卖鱼去了? 方安把钱递过去,看旁边有毛巾和抹布,又花五块三买了五条毛巾和三条抹布。 昨天回家后他才发现,大哥大嫂共用的毛巾都有点洗不出来了,只有俩孩子用的是新的,但也好几个月都没换了。 以前家里没什么钱。 毛巾这种东西只要没用坏,大嫂就舍不得买新的。 索性这次多买点,勤换换毛巾,擦脸也干净。 方安付完钱接过袋子,抽出一条抹布后,跑到后院的自行车棚,先把竹筐里面擦干净。 早上用竹筐装过鱼,里面沾了不少水,直接放东西容易脏。 方安擦干净后把东西放进去,拉着爬犁去东面的供销社,花九块钱买了三张粘网。 这供销社的粘网都是三米半的,不管网眼大小,一张固定三块钱。 方安买了一张四指宽的,和两张三指宽的。 其中有张三指宽的要给老严送去。 虽说老严的粘网早就坏得不成样子了,但他早上摘鱼时又摘出几个小口子,这弄坏了自然要他来赔。 方安买完网出门,把渔网放在竹筐的最下面,又把米面衣服放在最上面,这才拉着爬犁往家走。 这会儿太阳还在东边挂着,看样子还不到九点,到家最多不超过十一点,正好回家后再吃中午饭。 早上他给家里留了条大鲤子,也不知道大嫂炖没炖。 与此同时。 家里陈燕芳刚给方德明按完腰,让方莹莹和方思成收拾方安留下的那条鱼,拎着另外两条大鲤子去了老严家。 “方婶儿?” 严晓慧把饭做好端到东屋的炕桌上,刚出来拿几张粗面饼就看到陈燕芳进了屋,小跑着迎了上去。 “给你家拿两条鱼,你爹咋样?好点没?” “燕芳,又拿啥东西?” 陈燕芳这边刚问完,严建山就拄着拐杖,扶着墙壁出了门。 “老严大哥,能站起来了?” 陈燕芳惊讶地问道。 严晓慧把鱼放在黄瓷盆里,小跑着过去搀扶着严建山。 “本来也没啥事儿,这孩子非得往出说。”严建山小声埋怨了句,“快进屋。” 陈燕芳跟着两人进屋,一眼就看到了炕桌中央放着那一小盆狍子肉。 “早上还没吃呢吧?晓慧,你看你,给你婶儿拿碗筷儿啊!”严建山坐在炕沿上提醒着。 “不用不用,别忙活了,我吃完饭过来的。昨个晓慧说你生病了,我就寻思过来看看你。”陈燕芳连忙拦下。 “没啥事儿,就受了点风,鱼一会儿拿回去给德明吃。” “家里留了。再说那也不是我送的,是小安给你拿的。昨个他不找你借网了吗?早上刚捞出来的。”陈燕芳说完还特意看了眼严晓慧。 但严晓慧打陈燕芳进来之后,就一直挂着笑脸,这会儿也没什么变化。 “这孩子,又不是拿枪打的,给我拿啥?”严建山笑呵呵地埋怨着。 “啥拿枪打的?”陈燕芳诧异地问了句。 “啊,昨个小安不把枪借走了,说打到东西给我拿点。你别说,这孩子出去一趟,总算是有正事儿了,你和德明也省心了。”严建山欣慰地笑道。 陈燕芳愣了下,转头看向严晓慧,差点就笑出了声。 小安这脑子反应够快的,她都没想到。 前两天小安去山里,每次都能打点东西回来,以后要是次次都给老严送点,跟晓慧接触的机会不就变多了? 这一来二去的,俩人早晚能好上! 而且听老严这意思,对小安还挺认可,这不正好? “是懂事儿了,就是这工作没保住……” 陈燕芳故作叹息,也没跟着夸,免得过犹不及。 上次陈圆圆来提分手时,说小安在外边没干啥好事儿,担心在一起会受到影响。 因此,陈燕芳怕严晓慧也这么想,说完还紧盯着严晓慧的反应。 但严晓慧的表情依旧没什么变化,这倒是让她挺意外。 “没就没了,能挣到钱好好过日子,比啥都强。现在懂事儿了能帮你干干活,不比以前强多了?”老严耐心劝道。 “那倒是。” 陈燕芳随意地笑了笑,但心里早就乐开了花。 看样子老严和晓慧都不在意这事儿,这下她彻底放心了。 “那行,我不耽误你俩吃饭了,回去了。” “再坐会儿。”严建山起身要送。 “不了,家里还有活儿呢,别送了。” 陈燕芳打过招呼出门,小跑着往家走,进院后开门直接跑到东屋。 “他爹——” “姐,回来啦?” 陈燕芳刚要说,突然发现沈蓉和杨萌萌正在东屋坐着,方莹莹刚给两人到了两杯热水。 “小蓉?啥前儿来的?” 陈燕芳没急着说,笑呵呵地问了句。 “刚到。刚我还跟姐夫说,上次我就说给他打两针,你看咋样,昨天是不是不疼了?”沈蓉说着拿出青霉素和针管。 “你姐夫啥脾气你还不知道,死犟死犟的。”陈燕芳没好气地白了眼,看着沈蓉抽出青霉素。 “也是,昨个要不是小安那么说,他都不带打的。对了,我刚听思成说,你家小安上县里卖鱼去了?” 沈蓉好奇地问道。 “啊?”陈燕芳愣了下,回头瞪了眼方思成,“小安就说去试试,能不能卖出去还不知道呢。” “那有啥卖不出去的,你家小安这本事多大,队里那么多人弄柴火都没弄找,还被狼给咬了,就你家小安弄回来了。” 沈蓉拿出黄皮筋勒住方德明的胳膊,拍出血管后把药打了进去。 然而,方德明两口子听到这话却全都愣住了。 “谁被狼咬了?”方德明急切地问道。 “老常那哥仨呗!要不是常玉成腿儿快,跑回来找老刘去接,那哥仨都回不来了。” 两口子对视一眼,顿时一阵后怕。 “姐,针打完了,我就先走了。”沈蓉收拾好药箱,带着杨萌萌离开。 陈燕芳把人送到大门口,转头就跑回了东屋,抓住方思成狠狠地拍了几下屁股。 “娘,疼……”方思成委屈巴巴地说着。 但可能也是被打习惯了,这次竟然没哭。 “就你嘴不严实,谁让你说的?”陈燕芳板着脸训斥。 “说就说了,你打他干啥?”方德明抬手拦了下。 “那小蓉嘴不好!她知道,全队不都知道了?要是老严知道小安借网捞鱼是为了卖钱,那成啥事儿了?”陈燕芳说着又打了下方思成。 “没事。老严也不能说别的,孩子又不是故意的。” “就你护着他!”陈燕芳说着松开方思成。 方思成找到机会撒腿就跑,一溜烟跑到了院子里,说啥也不肯回屋。 方莹莹看了眼陈燕芳,蹑手蹑脚地也跑了出去。 “你看给孩子吓得。”方德明小声埋怨着,“对,你刚从老严那回来,老严咋样了?” “能下地了,我去前儿刚吃饭。”陈燕芳提起老严,这才想起正事儿,“对,我正要跟你说这事儿呢。小安借枪说每次打东西都给老严送,这事儿你知道不?” “小安昨个说来着。” “你知道啊,我都没听着。刚我还寻思呢,小安要次次都给老严送,跟晓慧接触的机会不就多了?这一来二去的,俩人早晚能看对眼儿!这事儿都不用咱操心!” 陈燕芳笑得合不拢嘴。 然而,方德明听到这话却叹了口气。 “话是这么说,刚你也听到了。老常都让狼给咬了,这小安去山里能行吗?” 陈燕芳一听,脸上的笑容顿时僵住了,“那……要不等小安回来咱劝劝,明个别让他去了。” “关键他不听啊。一天特么驴嚯的,说啥都——” “德明!” 方德明这边刚说完,老刘突然进了屋。 “老刘大哥,你咋来了?”陈燕芳小跑着迎进东屋。 “我听说你家小安上县里卖鱼了?啥前儿去的?”老刘还没等坐下,急忙问了句。 陈燕芳顿时黑了脸。 小蓉这破嘴真特么快! 刚走多大会儿功夫,住大西头的老刘都知道了? 第49章 小蓉这嘴真够快的 “大哥,你听谁说的?” 方德明诧异地问道。 “刚我寻思去小卖部买点东西,路上碰到小蓉了,她跟我说的。真的假的?”老刘解释完来回看了看两人。 “是去了,早上刚走,说中午能回来,估计也快了。” 陈燕芳浅笑着解释。 “哎,你们两口子也是,哪能让他去卖那玩意儿?”老刘无奈地叹了口气。 “老刘大哥,小安去卖鱼,是不是容易被抓啊?” 陈燕芳担忧地问了句。 老刘看了眼陈燕芳,顿时有些后悔。 之前小安去山里的时候,燕芳就总担心他出事儿,这要是跟他说容易被抓,还不得现在就跑县里去? “没啥事。就是这两年县里抓投机倒把的。但你家小安激灵,搁大山里都回来了,还能让那帮人给逮着?” 老刘故作随意地说道。 但陈燕芳听到这话非但没安心,反而更加担心了。 “那要是抓到了,是不是得关起来啊?”陈燕芳急切地问道。 “关啥关,顶多罚点钱!那县里四通八达的,随便找个胡同钻进去都逮不着。” 老刘摆了摆手,但这番话出来,他自己都不信。 这段时间县里严查,抓到少说也得一年。 只是这件事他也不敢说,说了陈燕芳又得提心吊胆的! 早知道刚才就不过来了。 然而,就算他没那么说,陈燕芳也没信。 之前她就听人说过黑市那边有人抓,虽然不知道抓到关多久,但少说也得十天半拉月的。 “大哥,你在这儿坐着,我去东大道看看。” 陈燕芳说着就要出门,却被老刘给拦下了。 “燕芳!不用。小安要真被抓了,得给咱队里打电话。黑市八点收摊,真抓到早来电话了!” 这年代没有座机,联防抓到人,会先联系公社,由公社联系大队,再由大队联系生产队。 当然有时候也会直接联系生产队。 但不管怎么说,生产队这边肯定会先得到消息。 陈燕芳想了想也是,便没往东大道跑,但眼睛还是紧盯着大门口。 然而陈燕芳是没去东大道,但队里却有不少好信儿的人,已经在东大道等着方安了! 刚刚沈蓉从方德明家出来,一路上碰到不少人。 她是队里唯一的医生,谁家有人生病都得找她,认识的人自然多,可聊着聊着,她就把方安卖鱼的事儿给说出去了。 这一传十,十传百! 不到一顿饭的功夫。 队里八成的人就全都知道了! “圆圆,我听说方安去卖鱼了,你去他家看看咋回事儿。要真卖出去了,咱也捞鱼往出卖。” 陈大发在小卖部得到消息,牌一扔连忙跑回了家。 “不去!” 陈圆圆抱着膀坐在东屋炕梢,鼓着嘴别过头去。 “啥不去,你快去看看——” “看啥看?咱闺女都跟他分了,还理他干啥?忘了上回买肉咋说你了?”于巧莲从厨房过来怼了句。 “呸,咱闺女还不稀得嫁他呢,他是个什么玩意儿?我让圆圆去,是看他能不能卖出去。他能赚钱,咱为啥不能?”陈大发提起这个就来气。 “你行了。他能赚啥钱?没准早被抓了!再说,昨个你非学人方安借马车。柴火没拉到不说,差点都没回来,白花那老些钱……” “你有完没完?那卖鱼和上山能一样吗?圆圆,你快去打听打听!”陈大发冷着脸催促道。 “哎呀我不去!要去你自己去!”陈圆圆套上大棉袄带上帽子和手套,气鼓鼓地出了门,漫无目的地往东走。 但她走着走着,突然来到方安家西边的拐角处,看着方安家的大院儿越想越气。 以前方安跟她好的时候,除了喝酒就打牌,干啥啥不行,吃啥啥没够。 可这才分手几天,咋突然就变得这么厉害了? 家里天天吃肉就算了,还那么能赚钱,都快成队里的风云人物了! “哼,卖卖卖,早晚得被抓进去!” 陈圆圆小声骂了几句,突然眼珠一转,“不行,我倒要看看他能赚多少!” 说完,陈圆圆跺着脚就往东大道走去。 与此同时。 原本在小卖部一起打牌的常玉成,见陈大发跑回了家,也一路小跑着去找常玉山。 “你说啥?方安卖鱼去了?” 常玉山裹着烟杆愣了下,突然笑出了声。 “大哥,你……笑啥啊?”常玉成疑惑地挠了挠头。 “我笑啥?这小子虎呗!瞎几把折腾!林县哪能卖鱼?就黑市那一小块儿!那地方天天都特么有人抓,抓着少说也得判一年!” “一年?不能吧?”常玉成顿时瞪大了眼睛。 “你知道个屁?这叫投机倒把,懂不懂?一天就知道打牌吹牛皮,啥特么都不知道!” 常玉山没好气地骂了句。 常玉成低着头不敢吭声,只能尴尬地赔笑。 “行了,你去看看你二哥,别听方安去卖鱼他又想去,脑子不咋地,主意倒特么挺正!”常玉山说完就要回屋。 “诶,大哥。那明天你打算咋弄方安,要不要我帮忙?” “弄啥弄?还用等明天?那小子今天都特么回不来!” 常玉山白了眼,转头回了屋。 常玉成站在外屋想了半天,这才反应过来,满脸笑意地跑去常玉明家,准备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他二哥。 另一边。 陈燕芳还不知道这事儿传得这么快,见老刘和德明在那闲聊天儿,她也没心思听,始终伸着脖子盯着大门口,但等了一个钟头也没看到方安回来。 “燕芳,要不你带孩子去东头看看吧,这都快十一点了!”方德明望向窗外的太阳提醒道。 “去啥去?燕芳,你和孩子都别去,让他自己去。他一天躺得五脊六兽的,给你仨指使乱蹦!”老刘板着脸怼了句。 上次陈燕芳去北大道等方安,他就想说来着,只是一直没找到机会。 “老刘大哥,你先坐着,我还是去看看吧!小安说中午回来的。”陈燕芳抓起大棉袄就要出门。 “行了,我也不搁这儿坐着了,跟你一块儿去吧!” 老刘眼看着拦不住,跟着陈燕芳和俩孩子顺着北大道来到十字路口。 但四人刚到这儿,就看到东大道的两侧站了不少人。 “小蓉这嘴真够快的。”老刘无奈地摇了摇头。 陈燕芳回头瞪了眼方思成,给方思成吓得连忙跑到方莹莹身后。 “娘,你看那是不是小叔?” 方莹莹刚过来时,就看到东大道北边有个人影。 但当时离得远,这会儿凑近些,她才看到那人正拉着个竹筐! “艾玛,可不是咋滴!” 陈燕芳一拍大腿,悬着的心终于落下,笑呵呵地往那边跑。 俩孩子见状急忙跟在了身后。 “大嫂?你们咋过来了?” 方安刚拉着爬犁赶到生产队,看到陈燕芳后诧异地问到。 “你不说中午回来吗?正好没啥事儿,过来接接你。”陈燕芳没说实话,帮着方安拉着牵着爬犁的绳子。 “我自己来就行。” “诶小安回来啦?鱼都卖出去了?”沈蓉出来倒垃圾,刚好看到几人,面带笑容地问了句。 然而这句话却把方安给问傻了。 她咋知道自己去卖鱼了? 方安刚想去问陈燕芳,可转头的瞬间,突然发现十字路口竟站满了人。 那些人正齐刷刷地看向这边,全都等着方安的回复。 第50章 你不要是吧?分家! “啊,是卖出去了。” 方安随口回了句。 此话一出,十字路口的那些人瞬间炸开了锅。 “都卖出去了?这小子这么厉害?” “别听他胡说八道,那秤还在上面呢,下面一堆东西,估计一条都没卖出去!”王百香指着竹筐最上面的秤说道。 刚才方安在供销社买完渔网后,怕把秤压坏了,特意放在了最上面。 “我看也是。” 陈圆圆小声嘀咕了句。 老刘听见后也没说完,只是欣慰地笑了笑,见方安已经回来了,转头就往家走去。 这小安以前是混了点,但有一点很好,就是和他哥一样从来不撒谎,他说卖出去就肯定卖出去了。 别人信不信,那都无所谓。 反正方安赚了钱,德明家里能有钱花,这日子好起来了,他也跟着高兴。 “姐,你看我说什么来着,还是你家小安有出息,没少卖吧?”沈蓉好奇地追问。 “一天老瞎问啥?打你针得了。回去了啊!” 不等方安开口,陈燕芳笑呵呵地怼了回去,拉着爬犁往家走。 “这有啥不能说的?真是的!”沈蓉埋怨了句,倒也没生气,倒完垃圾就回了家。 “小安,这一大筐,挣不少钱呢吧?” 王百香见方安凑过来撇了撇嘴,冷笑着嘲讽。 “诶?这框里也不是鱼啊!”侧面的一个中年男子伸着脖子诧异地说道。 “啥?不是鱼?” 王百香愣了下,垫着脚尖看了眼,只看到筐里有大麻袋。 虽然她看不清里面具体是啥,但能看到麻袋里面有个四四方方的东西,咋看也不像是鱼。 “诶小安,那鱼你在哪卖的?都卖出去了?” “这一大框得好几十斤吧?卖多钱一斤?” 周围的几个人凑过来打听。 “没捞多少,就几条鱼。先回去了!” 方安懒得多说,扫了眼人群就要往北大道拐,但转过身的刹那,突然发现了前两天刚被他打过的二愣子。 二愣子站在人群的最后面,发青的眼眶好了许多,不细看也看不出来。 两人对视一眼。 方安没搭理他,拉着爬犁带着大嫂和孩子回家,尽管后面的人还在问,但他始终也没回。 “切,可算看有人求着了,问啥都不吱声,当大河是他家的?”王百香气不过,抱着膀愤愤不平。 “就是,说说能咋滴?” “说不定又是别人带他去的,他又不知道。” “没准儿!” 众人议论纷纷。 二愣子斜着眼睛瞪了眼方安,一瘸一拐地往家走去。 他走后,十字路口的那些人没多久也散了。 “大嫂,队里咋知道我去卖鱼了?” 四人从北大道拐入往南去的第二条街,方安这才问了句。 “小蓉来家里打针,思成跟她说的!她那嘴跟大喇叭似的,都怪你!”陈燕芳瞪了眼方思成。 “小叔……” 方思成吓得躲到方安的另一侧。 “啊,没事。知道就知道了,我就是有点意外。”方安摸着方思成的小脑袋,宠溺地笑了笑。 “你就惯着他,那老严肯定也知道了,咱找他借的网,这多不好?”陈燕芳皱着眉头说道 “这有啥不好的。咱那网也没白借,没事。” 方安淡然笑道。 但陈燕芳还是不打放心。 “我大哥今个打完针了?效果咋样?” “我还真没细问。”陈燕芳尴尬地笑了笑,刚刚光顾着担心方安了,“黑市那边有人抓不?碰没碰上?” 方安听到这话,也猜出了大概。 “没碰上,我卖完好一会儿人才来。咱这都是鲜鱼,全都抢着买,都没够卖。” “这老些还没够?”陈燕芳惊讶地问道,听到方安这话这才彻底安心。 “总共才四十多斤,估计再来这些都能卖出去……” 四人闲聊着回到家。 “艾玛,我忘个事儿,刚老刘大哥跟我一块儿去接你的!”陈燕芳到家后进了院儿,这才想起老刘。 “大伯早就回家了。咱刚拐到北大道那会儿,我看着大伯往西走了。”方莹莹补充了句。 “这事儿闹的……”陈燕芳一阵自责,“刚老刘听说你卖鱼去了,特意过来打听打听,刚回来前儿我还给忘了。” “没事儿,估计是看我回来就走了。先搬东西吧,明个我要是能打到东西给他送点。” 陈燕芳听到这话皱了下眉头。 刚刚方安没回来时,她还跟德明说明天不让小安去。 “小安——” “大嫂,你把这个拎屋去吧!” 没等陈燕芳开口,方安把筐里的麻袋拎出来递给陈燕芳,随后拿出个三指宽的渔网放在外边,拎着竹筐放到下屋,又把从老严那借的网拿了出来。 “你这……又买的啥东西?”陈燕芳拎着麻袋有点沉,诧异地问了句。 “都是家里用的,进屋说。” 方安把网放好没急着送,拎着麻袋回到东屋,打开后先掏出个小的塑料袋。 “大嫂,这是五条毛巾,还有两个抹布。” “又乱花钱,家里还有呢,买这个干啥?”陈燕芳皱着眉头埋怨道。 “勤换换,干净!这两个先放起来把,铁丝和铁钉,明天我买点方子回来,做爬犁用。” 陈燕芳这回倒是没说啥,铁丝和钉子家里没有了,确实该买点,有空做个好爬犁,小安来回拉东西也省劲儿。 “还有这个,大米和白面各十斤。” “你咋又买这贵的,买点苞米面就行!”陈燕芳盯着愣了半天。 “这个吃着有营养。孩子长身体呢!” 方安故意没提大哥的病。 陈燕芳一听给孩子买的,回头瞪了眼方思成,“你就惯着他俩吧,慢慢粗面饼都不愿意吃了。” “不爱吃就不吃,以后大米白面咱管够!” 俩孩子听得双眼放光,这年头谁不知道大米白面比玉米面好吃,只是没几家能买得起。 “这孩子,光吃那个,一年得多少钱?” “以后家家都能吃得起。”方安下意识地回了句。 前世他过世那会儿,已经没人吃玉米面了,主食全变成了大米和白面。 虽然有些人偶尔会做点大碴粥忆苦思甜。 但那是有选择之后做出的选择,而不像现在这样没得选! “小安,这又是啥?” 陈燕芳刚要把大米白面放到外屋,见方安拿出个黑色的塑料袋顿时愣住了。 上次方安给他买的那件红棉袄,就是拿这袋子装的。 这不会又买的衣服? “给我大哥买的衣服。”方安撕开袋子,拿出里面的黑色大棉袄。 “天天不出门,给我买啥衣服?” 方德明板着脸喝道。 “你还能总这么躺着?以后好了再穿呗!这天天吃这么好,用不了多长时间。”方安故意没提轮椅的事儿。 陈燕芳站在旁边没敢说话,毕竟德明这病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好的,这衣服能不能用得上都两说。 “啥用不了多长时间,我不要,赶紧拿回去退了,天天乱花钱。”方德明别过头不理他。 然而方安丝毫不慌。 刚刚给大哥买衣服的时候,他就猜到大哥不会要,因此早就想好了对策! “你不要是吧?那行!大嫂,你帮我撑着袋收起来吧,我去下屋取麻袋装东西,咱下午就分家!” 第51章 于老三让狼给咬了! “你——!” 方德明瞪俩眼珠子盯着方安,半天没说出话。 “这孩子,分啥家?分了你住哪儿啊?” 陈燕芳板着脸埋怨道。 “我回老家呗!不对,老家的房子卖了哈……,没事儿!我能找着地方!”方安说着就要去下屋。 “小安!”陈燕芳连忙抓住方安,急切地看向方德明,“德明,你倒是说句话啊!” “你听他说去吧,可不是他分家!” 方德明都懒得搭理他。 “大嫂,米面啥的我就不要了,没地方做。柴火我一会儿少拉点就行。对还有被!小屋的被我先拿走了,要不晚上没盖的,等我买到新的再拿回来。剩下的,我再想想。对,还有——” 方安故作沉思,四处撒目着寻思再带点啥。 “行了!分啥家分家,呆你的得了!” 方德明气得直喘粗气。 再说下去,这小兔崽子没准真走了! “不分是吧?那你把衣服试试。” 方安嬉皮笑脸地把衣服拿过去。 “噗……”陈燕芳没憋住笑出了声,这孩子,就知道收拾他哥! “我躺着咋试!?” 方德明没好气地说道。 “也是哈!”方安转头递给陈燕芳,“大嫂,你给我哥比量一下吧,应该差不多。” “行!” 陈燕芳脱鞋上炕,拿着棉袄在方德明身上比量着。 “能穿,袖子啥的都正好!” “能穿就行,下午不分家了啊!我把丝袋子拿下屋去。”方安叠好麻袋去了下屋。 “这混小子,自己还分上了!” 方德明瞪着窗外骂了句。 “行了,小安给你买衣服你还说他,他自己都没舍得买。”陈燕芳小声训斥道。 “买我也穿不着,买哪干啥?就知道乱花钱!” 方德明怒火未消。 “啥穿不着?等你好了再穿呗!小安说得对,你天天吃这么好,营养上来肯定好得快,着啥急?” 陈燕芳给方德明盖好被子,这才穿鞋下地。 “哪那么容易好?”方德明叹了口气。 “嘶,养你的病得了,天天瞎寻思,让小安听见了又得说你!”陈燕芳把棉袄叠起来放在柜子里,板着脸怼了句。 “他敢——” 吱呀! 方德明这边刚想开口,听到开门声急忙闭嘴。 陈燕芳看他那样憋不住乐,拎着米和面去了外屋。 “小安,晌午还没吃呢吧?” “没。” “正好莹莹把鱼收拾出来了,我这就炖。” 陈燕芳放好东西,拎着方莹莹洗完的大鲤子下锅。 方安去外边抱了捆木头回来烧灶坑。 方莹莹拿过菜刀和菜板子切着配菜、冻子和芥菜疙瘩,方思成不知道干啥,只能蹲在旁边看着。 四人做着饭聊着天。 赶在中午十二点前,新鲜的鱼肉就端上了桌。 “小安,那鱼卖多少钱,又买这些东西?” 方德明拿着半块儿粗面饼,喝着鱼汤问了句。 “嘶,你问那干啥?”陈燕芳皱着眉头埋怨着。 “没事,一共四十五斤,卖了四十三块六。” “多少!?” 方德明顿时瞪大了双眼。 “这一晚上捞的鱼,卖这老些?”陈燕芳也有些恍惚。 去年生产队遭了灾,收成降了大半。 年底结算时一个工分才七厘,满打满算干一个月也才几块钱。 可小安一天就赚了四十多块,这都超过别人一年的收入了! “冬天鲜鱼贵,我卖的便宜,不然还能多卖点。” 方安实话实说。 就算他早上卖一块一、一块二,也照样能卖出去,只是卖的速度会慢一些。 “够多了!咱家一年才赚几个钱?” 陈燕芳笑呵呵地说道。 “赚那么多也不知道攒着点?又买这买那的!”方德明板着脸训斥。 “花没了再挣呗!” 方安随意地笑了笑。 “挣?咋?你还要去捞鱼?那地方不有人抓?”方德明担忧地问道。 “没人。我卖完半天人才来,都没碰上。” 方安没说实话,免得两人担心。 “那你明个也别去了,歇一天吧!”陈燕芳看着有些心疼。 自打方安从县里回来,就当天下午睡了个踏实觉,这几天都没咋好好休息! “我明天不去,得上山。” “上啥山?刚小蓉来都说了,西头那常玉明腿都让狼给咬折了,你还往那边跑啥?不去!” 方德明冷声喝道。 “没事儿!”方安淡然笑道,“头两次上山我不也回来了?现在手上还有枪,出不了啥事儿!” “啥没事儿?真出事儿不晚了?家里柴火又不是不够烧!”方德明压根不听。 “你哥说得对。这柴火够烧了,想挣钱卖鱼呗,可别冒那险了!上次你都碰上狼了!”陈燕芳好言相劝。 “我就在山边上转转,又不往山里走。这边没那种成群的狼,碰到也就一两个,我知道咋对付他们。要不然你俩让我去我都不能去。” “你——!” “行了,小安想去就去吧,赶紧吃饭!吃完好让小安歇会儿。小安,明个你要去可得小心着点,家里肉那老些呢,别为了打点东西受伤,犯不上!” 陈燕芳自知劝不动,只能拦下方德明,顺着方安的话多嘱咐几句。 “放心吧!” 方安笑呵呵地应下。 四人吃过午饭。 方安帮陈燕芳和俩孩子收拾完,拿着抹布回到小屋,把老严的那把五六半拆下来擦拭着零件。 前世他当护林员的时候,用的就是这种枪,那时他就没少拆下来保养,动作极其熟练,先用左手握住护木,随后右手猛地一拉枪机,把枪拆成两部分后再逐个拆卸其余零件,这样能更大程度避免零件受损。 与此同时。 陈燕芳收拾完,刚带着来孩子回东屋。 “你咋不拦着点?又让他往山上跑啥?”方德明小声埋怨了句。 “劝他他也不听,想去去吧。上午我问老严来着,山边上确实没啥东西,再说小安还带着枪呢!” “老严多久没上山了?没东西,那常玉明咋被咬了?”方德明连半个字都不信。 “谁知道他咋弄的?咱小安不有人带吗?你就别瞎操心了。” 陈燕芳安慰几句,见方德明缓和些,坐在炕沿上想了想,又去了趟小屋。 “小安……,你瞧我这记性,昨个你说完,忘给你拿抹布了。”陈燕芳进门看到方安擦枪,猛地一拍脑门。 “没事,现在擦也一样,正好明天用。” 方安这会儿已经把零件擦完,按照原来的步骤逐个组装,装好后用白布小心翼翼地包好放进了柜子里。 “大嫂,有事儿?” “啊!是有。”陈燕芳看方安动作那么熟练有些愣神,但转念一想,这时候民兵训练用的都是这种枪,小安以前去过,应该是那时候学的。 “我寻思过来跟你说说,你还是安心卖鱼吧,那大山里太危险了。”陈燕芳语重心长地说道。 “大嫂,真没事儿。我跟我同事去,不往山里走,碰不上啥危险。再说我手上还有枪,就算回来时碰上狼啥的,也不至于受伤。” 方安淡笑着宽慰。 但陈燕芳的眉头却皱得更深了,“我知道你能行,前两次你也回来了,是没出啥意外,但……架不住它危险啊!万一你出点啥事儿……,这……” 陈燕芳说到这儿突然顿了下。 家里德明已经瘫痪了,干不了活儿。 要是小安再出点什么意外,这个家就彻底垮掉了。 虽说她一个人多干点,勉强也能养活这五口人,但万一她再有个头疼脑热的,这一大家子不都得喝西北风? “大嫂——” 咣当! 方安刚想劝几句,屋外突然传来一阵嘈杂,还有东西摔落在地上的声音。 “咋回事儿?” 陈燕芳刚跑到外屋,赶上方莹莹开门进来,急忙问了句,“莹莹,外边咋滴了?” “娘,西院的于叔叔受了伤,听说是狼给咬的!” “啥?于老三也让狼给咬了!?” 第52章 老刘来劝方德明 陈燕芳愣了下,趴在外屋的窗户上往西看。 方莹莹和方思成也好奇地趴在旁边观望。 方安站在原地没有上前,只是顺着外屋的窗户扫了眼西院。 只见西院的院内停着辆马车,几个小年轻的把于老三从车上抬到屋内。院内和大门口站着的那些人还在议论着什么。 “小安,这——” 吱呀! 陈燕芳皱着眉头刚想再劝劝方安。 昨个常玉明被狼咬得腿都断了,今个这于老三还不知道被咬成什么样。 要是小安明天还去大山里,八成也得碰上那群狼。 但还没等她开口。 外屋的房门突然打开,老刘盯着西院儿进了屋。 “老刘大哥!” 方安率先打了个招呼。 “大哥,于老三是不是让狼给咬了?”陈燕芳刚没看到于老三,只看到几个小年轻的汪屋里抬东西,也没看清抬得是啥。 “是被咬了,里面说。” 老刘指了下东屋。 “对!进屋!” 陈燕芳回头又看了眼西院,这才带着老刘进屋。 “大哥,于老三也让狼咬了?咬成啥样啊?” 方德明早就听见动静,急切地问道。 “没啥事儿,就特么瞎嘚瑟。” 老刘坐到炕沿上没好气地骂道。 “昨个老常家那哥仨不被狼咬了,我还找于老三和顾二头子说别去了。结果于老三那败家媳妇儿非说没事儿。咋样,这不让狼给掏了!” “那……咬成啥样啊?是不比常玉明还严重?”陈燕芳追问道。 “就划个口子。于老三特么点也寸,上去找了一溜十三招,就看到点湿柴火,还没等往里去就碰上狼了。幸好就一头,顾二头子离得不远,听声儿就过来了。 这两伙人连打带吓唬的算是把狼给吓跑了,别人都没啥事儿,于老三干啥都慢,碰上狼也不快点跑,就他小腿划个口子,别人都没啥事儿。我刚过来看几眼,不愿搁那儿呆,正好来你家坐会儿。” 老刘说着瞥了眼窗外。 “老刘大哥,我看是别人给抬进去的?”方安愣了下,就划个口子,应该不至于这样吧! “血呼呗!还让人去找小蓉了。这小蓉要走慢点,伤口都特么愈合了。”老刘又骂了几句。 方安随意地笑了笑。 这于老三要放在后世,还挺有当明星的潜质! 然而方德明两口子非但没笑,反而担忧地看向方安,满脑子想的都是常玉明和于老三受伤的事儿。 “小安,明个你也别去了。西山狼多,再出点啥事儿!”方德明率先开口劝道。 “我明天去不去山里不一定,就去小虎队拉点东西,买点木头方子啥的。”方安摆了摆手。 “那道上不也挺危险?北大道狼也不少!听你大哥的,别去了。要买方子去县里买!” 陈燕芳也跟着劝。 “你两口子差不多行了。小安这么大小伙子,啥能干啥不能干,他自己还不知道?再说他有人带,你俩有啥可担心的?”老刘听不下去拦了下。 “大哥,狼那玩意儿人再多能有啥用?” 方德明皱着眉头说道。 “咋没用?要不是于老三跑得慢,他能受伤?这两伙人加起来六七个,也没把那狼咋滴。上次小安自己去还杀头狼呢!有这本事还担心啥?” 老刘理直气壮地说道。 方安诧异地看了眼老刘,原来他也不只是过来坐坐。 “话是这么说,万一像常玉明似的,碰到那老些,小安自己咋整?”陈燕芳还是不放心。 “老常家那哥仨没枪。小安他同事不猎户吗?猎户还能没有枪?碰到几个都没事儿!再说,你家小安对山里也熟悉,哪能去哪不能去,他也知道。 昨个老常家那哥仨,刚到山边就回来了。陈大发借那车,带五六个人,走半道还特么迷路了。幸好小安第一次去借过那骡子,骡子认路,把他们给带出来的。 今个这两伙儿人就更别提了,山都没进去,碰到狼全给吓回来了。哪像你家小安一个人就能拉那老些柴火,还整那老些肉?”老刘耐心劝道。 方德明两口子听得是有几分道理。 这两次方安能拉回来柴火,确实能说明他对山里的情况比较熟,或者说他同事对山里的情况很熟悉,大概率不会出事。 但凡是都怕个万一! 谁也没办法保证,小安每次去都没事儿。 “小安,你别听你大哥大嫂的,想去就去,路上自己小心点就行。明个你啥前儿回来?”老刘说完又看向方安。 “明个我去小虎队,最晚不超过一点。” 方安思索着说道。 第一次他先进山找了柴火,然后才去的小白杨沟,回来时已经三点多了。 但那次他打了狍子,怕中途碰到狼,着急跑出松树林绕了远。 这次他手上有枪,也不怕碰上啥,走最近的路估计十二点左右就能回来! “那行。一点你要没回来,我带人去接你。你自己回来前儿碰到啥躲起来,这不就完事儿了。你俩就别跟着操心了,小安想去拉点柴火,你们还拦着。” 老刘埋怨道。 陈燕芳看了眼方安,低着头没有吭声。 “柴火够烧——” “那小安你明个别去了,烧没了让你大哥自己去,看他这腿脚咋拉柴火。”老刘不等方德明说完就怼了回去。 方德明当时就不吭声了。 “老刘大哥,那……明个麻烦你了。”陈燕芳浅笑着说道。 “跟我还客气啥。行了,我也不坐了。刚我看小蓉来了,去西院儿看看咋回事儿。”老刘起身出门。 方安先把老刘大哥送出院子。 “小安,明个去归去,可得注意安全。这两天狼多,你要不说给你哥拉轮椅,我都不想让你去了。” 大门口。 老刘见西院门口还有不少人,小声嘱咐了几句。 “放心吧,我小心着呢!” “行,多的我也不说了,你这么大人了,知道咋保护自己。记住了啊,碰到啥赶紧躲起来,等我去山里找你。你要出点啥事儿,燕芳可养活不了这一大家子。” 老刘说完就去了西院。 “老刘大哥走了?”陈燕芳刚披好外套追出来。 “去西院了。” 方安带着大嫂回屋,路上看到院中的两个渔网突然停了下,“大嫂,你先回屋吧,我把网给严叔送去。” “你去啥?这刚回来,明个还得早起上山呢,赶紧回屋歇会儿,我去送!” 陈燕芳说着就要抢方安手上的渔网。 “几步道,一会儿就回来了。” “啥一会儿,快回去歇着去,我也没啥事儿!”陈燕芳还要抢。 “方婶儿,小安!” 正说着话,杨萌萌从西院出来,小跑着进了院儿。 “萌萌?来找小安的?” 陈燕芳笑呵呵地问道。 “嗯!小安,你有时间吗?我想问你点事儿。”杨萌萌说着撇了眼西院。 西院儿院里院外的几个人好奇地看向这边。 但杨萌萌理都没理,只是看了眼西院屋子里正给于老三打针的沈蓉。 “进屋说。”陈燕芳说着拦下方安,“你带萌萌进屋,我去送。” “算了,你也歇会儿吧,明个再说。” 方安把渔网放到下屋,这才带杨萌萌去了小屋。 但两人进屋后方安特意没关门,毕竟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传出去不好听,耽误他以后娶媳妇儿。 “小安,你这皮子呢?” 杨萌萌进来后诧异地问道。 “收起来了。” 方安没说实话。 毕竟她妈是个大喇叭,他可不想让全队都知道他卖皮子的事儿! “啊,对,我正要问你呢,上次来得人多,我没好意思问。西山那些东西好弄吗?”杨萌萌试探着问道。 “你……要上山?” “不是不是,我哪有那本事?你不知道,这两天上山的好几个都碰上狼了,我可不敢。我就是想学你弄点肉卖点钱,就算卖不了自己吃也行。 要我总这样没事儿干,赚不到钱。我妈就得天天逼着我学医,烦都烦死了,我以后可不想当医生。” 杨萌萌说完还看了眼大门口,生怕这话被沈蓉听到。 方安愣了下,随意地笑了笑。 这恐怕要事与愿违了,前世他赚了钱回双马岭建设时,杨萌萌已经成为队里的医生了! 第53章 明天,上山! “哎呀你笑啥?我说真的!” 杨萌萌以为方安不信,顿时挺起了胸膛。 “山上那狼啥的我不敢碰,兔子我总能抓吧!地里有不少呢,除了你,我也没看别人抓过。要不你教教我咋抓的呗。只要我能赚钱,我妈就不能让我学医了!” “你还是听沈姨的吧,学医挺好!你看这十里八村的,生病都得找沈姨。”方安试探着劝道。 “哎呀好什么呀?光是感冒都得学一大堆!什么发烧怎么办,不发烧怎么办。然后还得看眼睛,看舌苔,看得我头都大。” 杨萌萌小声抱怨着。 方安淡然一笑。 前世方安回来后,和杨萌萌见过面,那时两人聊天儿时,杨萌萌还说幸好沈医生当年那么逼她学,不然她都当不上这个医生,就算她能当上,看得不好也撑不了那么久,早都关门了。 “对,你今天不是去卖鱼了吗?那个是不是也挺赚钱?”杨萌萌吐槽完,又继续追问。 “我——” “小蓉,你咋来了?” 两人正说着话。 正在外屋收拾灶台的陈燕芳突然冒出这么一句。 “姐,我刚听说萌萌跑这儿来了,在屋呢?” 沈蓉好奇地往里面张望。 “在呢!” “妈!” 陈燕芳应下后刚要叫人。 杨萌萌就委屈巴巴地走了出来。 “嘶,让你学打针,你还跑出来了!”沈蓉冷着脸训斥道。 “沈姨。” 方安在后面出来,打了个招呼。 “小安也在呢!”沈蓉浅笑地回道。 “对了小蓉,那于老三咋样啊?” 陈燕芳急切地问道。 “别提了,就划个口子,都用不着打针。你刚是没看着,挺大个老爷们儿,那家血呼的,我刚给他喷点药,疼得嗷嗷直叫唤,给我还吓一跳。” 沈蓉没好气地埋怨着。 方安倚在小屋门框憋着笑。 得,这下于老三要在队里出名了! “我姐夫咋样?还疼吗?” “打两针好多了!这两天都敢自己挪蹭了!”陈燕芳笑呵呵地说道。 “那就行。我先回去啦,姐夫有啥事叫我。”沈蓉把医药箱交给杨萌萌,拉着她就往外走。 陈燕芳披着大棉袄出去送。 杨萌萌临走前还看了眼方安,但沈蓉在这儿她也不敢多问,只能默不作声地跟着沈蓉回了家。 陈燕芳送两人出门后,刚好看到老刘从西院大门出来,连忙小跑了过去。 “老刘大哥!” “啊?燕芳啊,小蓉刚去你家了?”老刘正要往西走回家,听见动静才停下。 “嗯。”陈燕芳应了下,犹豫着不知道怎么开口。 “还担心小安的事儿?” 老刘一眼看穿。 “是。你说这孩子,说啥他都不听……” 陈燕芳叹了口气,本想问小安明天能不能出事儿,但仔细一下老刘也不可能知道,他又不是算命先生。 “要我说啊,你俩就瞎操心。咱队那老些人,不就小安拉回柴火了。这好不容易有正事儿了,你俩还拦着他干啥?那孩子也不像常玉明那么虎,他要没人带,不熟悉山里的路,你让他去他都不能去!” 老刘带着陈燕芳走到一旁,压低声音劝道,免得让西院院里的那些人听见。 “那……” “放心吧,明个要回来晚了,我去找他。你跟德明说,别老上火。这孩子回来后多懂事儿,想干啥就让他干呗!你俩要总这么拦着,万一他以后不干活了,你俩咋整?” 老刘说完,陈燕芳看了眼自家的小屋,也没敢再说什么。 “行了,早点回去吧!我也回去了。” “那老刘大哥,你慢点的!” “哎!” 陈燕芳目送老刘往南拐,这才回了屋。 另一边。 沈蓉带着闺女往回走,路上紧盯着杨萌萌。 “妈,我刚看人多才出来的……”杨萌萌低着头解释,生怕沈蓉收拾她。 “你刚去找小安了?”沈蓉诧异地问道。 “啊!离得近嘛,就……过去看看!” 杨萌萌小声回着。 沈蓉眯着眼睛压根不信,“没别的事儿?” “我找他能有什么事儿?”杨萌萌眼神闪躲着,也怕沈蓉听到她说的那些话。 但这一幕落在沈蓉眼里却变了味儿。 “也是,你那一天就知道玩儿!不过小安这次回来变化还挺大的。”沈蓉说完依旧盯着杨萌萌的表情。 “嗯!我们这一帮就他最有正事儿,还那么能赚钱。”杨萌萌说着,眼神中竟带着几分向往。 “噗……,萌萌长大了嘛!” 沈蓉听到这话,顿时笑出了声。 “啊?妈,你笑什么啊?小安确实有正事儿啊!”杨萌萌疑惑地问道。 “没啥,回家吧!”沈蓉没再多说,只是抿着嘴笑了笑,也没再训斥杨萌萌。 另一边。 陈燕芳回到家,刚进门就看到方安在那擦着灶台。 “嘶,小安!让你歇会儿,你咋又忙着忙那的?” 陈燕芳跑过来抢走抹布。 “呆着不也是呆着。” 方安说着拿过来一袋子白面。 “你拿这干啥?”陈燕芳诧异地问道。 “我看粗面饼就两张了,晚上也不够吃。正好没啥事儿蒸点馒头。” “蒸啥馒头,拿玉米面贴点大饼子得了。”陈燕芳拦了下方安。 “买都买了,时间长该放坏了。”方安说着把布袋撕开,找个干净碗盛出两碗面,倒进黄瓷盆里。 “小叔,晚上吃馒头吗?” 方思成眨着大眼睛问道。 以往只有过年的时候,家里才会买一斤蒸馒头,但这两年家里条件不好,过年都没买过,俩孩子已经很久没吃了。 “你一天就知道吃!”陈燕芳没好气地训了句。 方思成低着头不敢吭声。 “今个吃不上,咋也得明天。得先做面起子!”方安宠溺地笑了笑。 面起子,也叫面引子,或者叫面肥,也就是后世所说的酵母。 这年代酵母还没有普及,谁家要想蒸馒头,都得自己做面肥,然后再发面。 但这做面肥需要时间。 先把面揉出来,用湿布盖上放在炕头,夏天得发酵十个小时,冬天的时间更长,大概要一天! 因此,就算想吃也得等到明天。 “那多麻烦,做死面的就行。”陈燕芳劝了句。 “死面的不好吃,还不好消化,这也不费啥事儿。”方安盛完后倒水开始揉面。 “娘,那晚上再贴点大饼子?” 方莹莹试探着问道。 “行,我这就揉面!” 陈燕芳刚要去洗手,却被方安拦下了。 “大嫂,别弄了。那不有大米嘛,晚上蒸一锅尝尝好不好吃。” 俩孩子一听,顿时双眼放光。 “明天就吃馒头了,吃啥大米?”陈燕芳埋怨道。 “买了不就是吃的吗?吃没再买!够明个中午吃的就行,估计晚上就能吃馒头了。” 方安揉出两个拳头打的一块儿面,拿湿布盖在盆上,又把盆放到东屋炕头。 随后他打开装大米的袋子,盛出四碗米,大概有两斤。 “艾玛,吃不了这老些!” 陈燕芳看得一阵心疼。 “两三顿呢,煮一次,冬天也放不坏。”方安把米淘干净下锅。 “这孩子,哪能这么吃!” 陈燕芳嘴上埋怨着,知道方安是怕孩子吃不饱,也没多说什么,穿好干活的衣服抱捆柴火回来做饭。 等大米饭煮好后,天也快黑了。 陈燕芳把中午的鱼热了下,但这鱼没剩多少,她又拿出点羊肉炒了下,这才开始吃饭。 “这咋还煮上大米了?”方德明诧异地问道。 “买回来还没吃呢,尝尝咋样!” 方安盛出一碗泡了点鱼汤,拿勺喂着方德明,“好吃吗?” “还问你大哥?你看那俩孩子干啥呢!” 陈燕芳瞪了眼两人。 方安转头一看,俩孩子正端着碗狼吞虎咽,吃得那叫一个香。 “娘,你快尝尝,可好吃了!” 方莹莹说完又夹了一大口。 方安欣慰地笑了笑,“好吃就行,后天我去县里再买点!” “买这干啥?死啦贵的,买点苞米面就行!” 陈燕芳嘱咐道。 方安笑了笑也没吭声。 反正他自己去县里,买啥都是他说了算! 晚间,几人吃过晚饭。 俩孩子吃了俩大碗有点撑了,被陈燕芳训了一顿,全都跑到院子里遛弯儿消食去了。 方安本想帮着收拾,却被陈燕芳给拦住了。 无奈之下,方安只好先回去睡觉,明天早点起来早点去,早点把大哥的轮椅给拉回来! 第54章 方安又去上山了? 次日。 天还没亮,大概三点多。 方安习惯性爬来,把被子叠好后拿出那把五六半就准备去马棚。 可他刚出小屋,就看到外屋的炉子已经烧起来了。 昨晚剩的羊肉和米饭,已经热好放在了灶台上,旁边还放着小半碗儿刚切出来的芥菜疙瘩。 “醒了!” 陈燕芳抱着一小捧炉柴回屋。 “大嫂?你别忙活了,给我吧!回去再睡会儿!”方安说着就要拿炉柴。 “睡啥睡,以前也这个点起来,都习惯了,赶紧吃吧,别让人等急了!” 陈燕芳没让方安接,把炉柴扔地上,拿炉钩子掀开炉盖架了几半儿,又连忙把盖子盖上,免得跑出来灰。 “你这孩子,在这儿瞅啥呢?赶紧去吃饭!” 陈燕芳小声埋怨着。 “诶。” 方安点了点头,盛了碗大米饭,夹了几块羊肉,边吃边看着陈燕芳忙碌的背影。 前世大嫂就总这样忙里忙外,但忙着忙着就倒下了! 如今他重生回来,本想让大嫂好好歇歇,可大嫂却还是这样…… “大嫂,以后不用早起给我做饭!我一会儿跟同事说说,以后晚点去,不走这么早。” “不用!去晚了人家该不等你了!我这白天也没啥活儿,家里的活都让你干了,就做点饭能累到哪去?” 陈燕芳实话实说。 自打方安回来,她除了给方德明按摩和收拾屋子,剩下的就是做饭了! 柴火是小安拉的,粮食是小安买的,就连家里的钱,都是小安赚回来的! 她这个当大嫂的以前是忙,但这几天光顾着享福了,不仅活儿变少了,吃得还越来越好了! 到现在她都觉得这日子过得跟做梦似的…… 方安也没多劝,只是先跟大嫂打个招呼。 只要他以后不起早,大嫂也不会起这么早! 吃过早饭。 方安把碗筷简单收拾下,拎着枪拿上砍刀和铁锯就去了马棚。 马棚这边。 杨老五已经喂好了骡子,正扫着地上的残渣。 “老杨叔!” “小安来了,刚喂完,牵着就能走!” 杨老五打开圈门,把六十五号骡子牵了出来。 这骡子就是方安第一次上山牵的那头! “小安,你还不知道呢吧?这骡子立大功了!前天陈大发上山迷路,就是它给领回来的。昨个顾二头子还想借,让我给扣下了,要不你只能牵那四十七号了。那家伙可没它通人气!” 杨老五笑呵呵地摸着骡子。 “谢谢老杨叔,还特意给我留。”方安淡然笑道。 “跟我还客气啥?他们去也拉不着,借这么好的有啥用,再给碰坏了!不过说起来,那陈大发真不是啥好玩意儿,这骡子救他一命,回来啥都没说,哪像你还想着多给它喂点好的!” 杨老五愤愤不平地骂了句。 “行了,我也不耽误你了,走,套马车去!你这拿的是啥啊?” 杨老五帮方安套上马车,一眼就盯上了方安手里,用白布包起来的那个东西,看着像个木头棍子。 “防身的。” 方安没多解释。 “啊,带着点行。这两天可没少有人受伤,路上慢点的。” “放心吧!” 杨老五目送方安上了北大道,这才锁上大门回屋。 方安坐在马车上,牵着骡子到了北大道之后,就没再管过它。 人都说老马识途,其实骡子也一样。 这六十五号上了北大道后,都不用方安指路,沿途找到往南去的岔路口就钻了进去。 但它进了岔路口后没走多远就停下了,来回看了看没敢往前走。 直到方安牵着绳子指明方向,骡子这才继续赶路。 方安随意地笑了笑。 刚刚他看这骡子认路,还想着陈大发借了它,应该能找到松树林。 但没想到这骡子只知道北大道那边的路,对这边不太熟悉,估计还得再走几次。 一人一骡子边走边歇。 眨眼两个小时过去。 太阳还没出来,东边刚泛起鱼肚白。 而这会儿,方安已经牵着骡子来到了马鞍山北边的松树林。 方安把骡子拴在就近的松木上,给骡子扔了把干草,在附近找了几根风倒木装上车后,拿着铁锯就开始锯附近的大松木。 另一边。 太阳刚刚露头。 生产队的不少人都爬了起来,纷纷跑到马棚的大门口往里面看。 杨老五回屋后又睡着了,这会儿正打着呼噜,也没听到外边的动静。 “诶你们快看,六十五号没在圈里,不能让方安借走了吧?” “还真没在!这小子还敢去?” “等着吧,头两天常玉明和于老三都被狼掏了,这小子估计也悬!” 众人议论着往回走,边走边聊,等吃过早饭再出去一遛弯儿,这消息就传遍了整个生产队! “方安又上山了?不怕碰上狼?” “人家有招呗!前两天不还打死一头?” 小卖部内,十多个人围着牌桌闲聊。 “呸!那是他打的吗?没准是人家送的,他能打到个屁!”陈大发愤愤地骂了句。 “我觉得也是,那老常多厉害?夏天干活儿那会儿,除了方德明就他最能干,那大麻袋一个就一百五十斤,就他俩能一次扛两个。前天上山那不也让狼给啃了?” “就是!你要说方德明把狼宰了,我没准还能信,方安那小子……”那人说完摇了摇头。 “那小子总自己去,要路上碰上狼,能不能回来都不一定!”陈大发骂完后专心打牌。 另一边。 白淑珍吃完饭去找王百香闲聊,听到这消息急匆匆地跑回了家。 “老于,我刚听说,东院儿那方安又上山了。” “你快别提他了!我腿都这样了还想去?要不着你非学他上山,我这腿能让狼咬了?” 于老三慢吞吞地骂了句。 “你还怪上我了?谁让你不快点跑的?那狼搁后面追,你还慢了慢了的,逛该呢?” 白淑珍板着脸喝道,“我说他去又没说让你去,昨个老常不也碰上狼了?这陈燕芳还敢让他去?等着吧,今个那小子肯定回不来!” “你那破嘴不能消停会儿,能不能回来跟你有啥关系?”于老三埋怨道。 “谁让他不告诉咱哪有柴火!你少管我!” 白淑珍瞪了眼去了外屋,站在窗边冷笑着瞥了眼东院,又出门跑去找王百香。 然而她前脚刚走。 沈蓉就带着杨萌萌拎着药箱进了方德明家。 “小蓉来了,快进屋!” 陈燕芳刚收拾完,正擦着灶台,看到两人连忙迎进了东屋。 “姐夫,今个感觉咋样?”沈蓉照例先问下情况。 “好多了,翻身前儿能试着动下了。” 方德明实话实说,刚刚陈燕芳给他按摩时,他还用手撑着试了下。 “我刚还说他,老乱动,不好好养着。” 陈燕芳埋怨着。 “动动行。我姐夫这病跟别的瘫痪不一样,只要不抻着,适当活动活动好的还快呢!”沈蓉说着拿出青霉素和针管,“对,我刚听说你家小安又上山了?” “嗯,不让他去他非要去!那小子要像你家萌萌这么懂事儿就好了!”方德明叹了口气。 “她懂啥事儿?天天就知道玩儿!哪像你家小安那么有正事儿!又能干又知道赚钱!” “萌萌也一样,这不还小呢嘛!小安也是出去一趟才好起来的,以前也没这样。慢慢就好了。”陈燕芳浅笑着说道,眼底却带着几分自豪。 杨萌萌抿着嘴笑了笑,还傲娇地看了眼沈蓉。 沈蓉光顾着打针没看见,但她这次打完针却没急着走,回头看了眼杨萌萌,又转头看向陈燕芳,思索着问了句。 “姐,我前几天听别人说,小安和圆圆分了?现在有对象吗?” “啊?啊!是分了,还没呢!”陈燕芳浅笑着回复,但也听出了沈蓉这言外之意。 “那正好,咱老家有个小姑娘,年纪正相当。就是没小安那么能赚钱,也没个工作,现在搁家里学手艺呢。 有空给小安介绍介绍呗,小安那岁数也该成家了,就是不知道你家小安能不能相中!” 第55章 骡兄,我错了! 沈蓉说完紧盯着方德明两口子的表情。 方德明没吭声,抬头看向陈燕芳。 “有没有工作那都小事儿,会过日子就行。”陈燕芳随口回了句,已经开始琢磨沈蓉说的人是谁了! 陈燕芳和沈蓉的老家都在民兴大队,就在双马岭的大东边,顺着北大道往东走,穿过东大河后再走五里多地就到了。 这几年家里收入比较低,陈燕芳天天忙着干活,平时很少回老家,但很少回又不是不回,老家那边的情况她还是比较清楚的。 按照沈蓉所说,老家那边和小安年纪差不多,又没工作的人可不少,至于没小安能赚钱的,那基本都是。 这几天小安都赚回来一百多块钱了,别说同龄人,就算按户算,也没哪户人家,能在几天内赚这么多! 但要说在家学手艺的女孩子,这个还真没有。 “姐,这你就放心吧,我给小安介绍的人还能差?肯定会过日子!”沈蓉笑呵呵地打着保票。 “谁家的?” 陈燕芳没猜出来,好奇地追问。 “啊……你不认识,我三舅那队的,搁民兴大南头呢!你要觉得行,哪天我带过来让小安见见?” 沈蓉吞吞吐吐地说完,又试探着问了句。 “等小安回来我跟他说说吧,上次让他找对象,他也不干,咋也得看看他的意思。”陈燕芳浅笑着说道。 “那行,小安要同意了你去找我啊!对,姐夫这针打完了!这两天先看看,不疼就先歇歇,省得浪费钱,药也挺贵的。要是疼或者不舒服就再打几针,我先回去了。” 沈蓉背上医药箱,带着杨萌萌满脸笑意地回了家。 陈燕芳回到东屋坐在炕沿上,“他爹,小容说这孩子到底是谁家的?她三舅那队我也去过,没听说谁家孩子跟小安差不多啊!” “你管那干啥?她介绍的咱也不认识,不知根知底,谁知道以后啥样。我看晓慧就挺好!那臭小子还不让说……”方德明叹了口气。 “你看你,这小安不上山了,要打到东西给老严送,多接触接触早晚能好上,着啥急?” “那山上多危险?还老去?” “小安想干啥就让他干吧!老刘大哥说的对,这孩子好不容易有正事儿了,咱别老拦着。你这针打完感觉咋样?用不用再打几针?”陈燕芳劝完后追问道。 “打啥打?别老花钱!那臭小子自己不知道攒钱,咱得给他攒着点,不然以后上哪说媳妇儿去!” 陈燕芳听得皱起了眉头,但也没敢多说,等小安回来再让小安收拾他! 与此同时。 方安在松树林忙活半天,装了大半车柴火就收工了。 晚些他要去拉轮椅,还要买木头方子,装满了不好往回拉! 因此,他把刚锯好的大松木扛到马车上摆好,把粗的松木放下面,干枝之类的铺在上面。 随后他看了看四周,又看了眼天上的太阳,见时间还早,拉着骡子就往西走去,去第一次拉柴火时去的那个位置。 第一次拉柴火时,他在那里碰到只傻狍子,回家后他猜到附近有个窝儿,但第二次来时碰到狼,他就没往那边找。 如今都过去三天了,估计那群狍子应该能跑回来了,正好过去看看,有的话顺便打两只。 前天他去县里买了那么大个铁桶说冻肉,总不能一直空着,要是家里肉少,大嫂又该舍不得做了! 更何况来这一趟要打不到东西,那枪不白借了? 好在这次他来的位置在松木林的东南角,距离第一次来的那个地方才一千多米。 方安牵着骡子走到一半。 那骡子看看四周,竟加快了速度往那边跑,停在了上次栓他的那个大松木的旁边。 方安欣慰地笑了笑,摸了摸骡子的脑袋。 老杨叔说得没错,这骡子确实通人气! 但方安这次可没打算让他停在这儿。 那狍子的窝说不定有多远,把骡子拴这儿,要是碰到点啥,它可就遭殃了! 随即,方安扫了眼四周的情况,牵着骡子往松树林深处走去。 松树林内部。 树和树之间的距离很大,马车刚好能经过。 只是这林子里的雪有点厚,走起来有点吃力。 方安牵着骡子走了一道,除了上次来时看到的那些脚印外,也没看到什么新的脚印。 显然这段时间,这边没有任何动物活动的迹象。 但他也没灰心,按照前几天那头傻狍子留下的脚印往深处走,很快就找到了一个大深坑。 这深坑的上面有几颗风倒木,组成了天然的窝顶,住在里面既能挡雪又能挡风。 方安把牵着骡子的绳子挂在旁边的树枝上,蹲下身子仔细观察着地上的脚印。 这些脚印跟羊的脚印差不多,但脚印修长,前端是尖的,显然这是傻狍子留下的。 方安根据大小来判断,粗略估计有三只,其中那个中等体型的,现在已经在家里冻上了。 至于另外两只,最近这两天都没有回来过。 因为这脚印上有层薄雪! 这薄雪是风吹动松木,从松木上掉下来的雪花,只是量比较小,勉强能盖住。 但光凭这一点也足以证明,这些都是三天前留下的,不是最近留下的。 方安站起来,又在附近看了一圈,依旧没发现什么新的脚印,只能牵着骡子原路返回。 此时,太阳已经挂在了东边。 估摸着快到十点了! 方安见四周没什么活物,犹豫了下,决定先去小白杨沟把轮椅取回来,等取完回来再继续找。 如果现在就往深处找,说不定要找多长时间,而且能不能找到还不一定。 这山里的东西是多,但大多都藏起来,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发现的。 而且从这里去小白杨沟,再从小白杨沟回家,路上就得走一个多小时,要回去晚了,大哥大嫂又得担心了。 索性,先把轮椅取回来! 等他拉着轮椅回到岔路口时,大概得十一点多点,到时候再往北大道南边岔路口拐一下,去那边看看。 前两天常玉明和于老三都在那边被狼咬了,说明那边有狼,而且不止一只! 晚些去的时候,把那些狼杀了带回去,也是肉! 方安打定了注意,坐在马车上赶着骡子,顺着松树林东侧的边缘往北走,走出松树林后,找了条最近的路往小白杨沟的方向赶去。 然而,就在他沿着小路走到一半时。 六十五号突然停了下来,看了看四周的树后,竟往后退了两步。 “嗯?这么快就累了?” 方安愣了下,跳下车准备帮它拉。 然而六十五号却用脑袋推着方安往后退,拉着马车往旁边的岔路口拐去。 “诶,大哥,走错了!那边是沟!” 方安小跑着追去。 果不其然,六十五号跑了没几步又停下了,前面确实是个五六米深的大壕沟。 方安追上后牵着骡子想往回走。 但六十五号说啥不干,还往方安的反方向拉! “一会儿回去让老杨叔饿着你,还通人气,一点都特么不听话!” 方安骂了句,还想继续往回拉。 然而就在这时。 方安的余光撇见眼小路另一侧的黄玻璃树。 只见那颗树下突然冒出来个灰色的身影,深黄色的瞳孔始终盯着方安和六十五号。 “狼!?一头你怕个锤子!” 方安怼了句,兴奋地抽出车上五六百打开白布,关掉保险后刚要射杀。 但他刚面向那头狼,还没等开枪。 突然发现左侧的松针子树下又冒出来一头,体型比眼前的这头狼还要大一圈。 “呵呵,骡兄,我错了!” 第56章 你们这儿缺肉? 六十五号往后退了两步,瞪了眼方安后没搭理他。 方安看到后也没时间哄它,右手食指放在扳机上,左手握着枪杆,让枪身向下倾斜,谨慎地环顾四周,想看看还有没有第三头。 毕竟狼这种动物是群居的,很少会单个出现。 上次他打到的那头狼确实是一个,但那头狼受了伤,多半是被狼群抛弃的。 但眼前这两头可不是! “嗷……” 还没等方安仔细观察。 右侧的树林后方突然传来一声狼嚎! “草,还真有!” 方安破口大骂。 刚刚他找了半天没找到活物,是说过想打点东西回家。 但也没说要一下来这老些! 这特么是让我打,还是过来打我的? 但眼下,他已经来不及多想。 狼嚎声传来的刹那。 眼前的那头狼后腿用力一蹬,张着大獠牙就奔着方安冲了过来。 左侧的那头狼倒是没急着往前扑,听到命令,先绕到方安的侧后方,从方安的侧后方冲来。 两者几乎是同时发动进攻。 前后夹击! “还特么跟我玩儿战术?” 方安前世没少对付这种东西,早就猜到它们会这么分配,因此他也没急着开枪。 等前面的狼扑过来时,方安看准方向弯腰翻滚,先躲开这头狼的攻击。 随后,在他停下的刹那迅速抬枪,凭着感觉用枪口对准从左后方偷袭过来的那头狼。 砰!!! 枪响了。 六十五号吓得一激灵,这才回头看向这边。 而此时,方安已经提枪起身,调转了枪口。 至于从左后方偷袭方安的那头狼,额头中了一枪,已经倒在了血泊中。 “嗷……” 活下来的那头狼仰天长啸,似乎在发什么信号。 方安借机抬枪瞄准,刚要扣动扳机。 唰! 突然,原来藏在右侧树后的一头狼奔着方安的肩膀扑了过来。 这头狼比之前的两个还要小点,头部轮廓比较圆润,鼻骨的线条比较柔和,不像之前那两头狼的鼻骨那么陡峭。 显然,这是头母狼! 方安扫了眼看到是母狼,顿时感觉头皮发麻。 母狼的叫声比较低沉,而刚刚发号施令的那头狼声音比较尖锐,显然发号施令的不是它! 这足以说明。 右侧的那个树林后面,至少还有一头!!! “靠!” 方安骂了句,眼看着母狼就要抓到他,连忙松开扳机转身躲过。 而就在他转身的空挡,刚刚活下来的那头狼已经改变了目标,奔着六十五号冲了过去。 “嗷……” 树林后再度传来叫声。 方安前世听过这种声音,这是狼群撤退的讯号。 但那头狼显然没听,还想去咬六十五号。 六十五号吓得想往出跑,但此时身后的马车被旁边的松针子给卡住了,拉也拉不动,跑也跑不掉。 好在方安躲避母狼的时候没闲着,右手食指重新按在扳机上,借着闪躲的空挡确定那头狼奔跑的轨迹。 砰! 又是一枪! 那头狼的脑袋上顿时出现个血窟窿,倒在地上当时就灭了气。 母狼见状撒开了往后跑。 但方安哪能放过它? 抬起枪砰的一声! “嗷……” 子弹刚好穿过母狼的头部,倒在了不远处的树下。 “还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 方安随意地笑了笑。 然而话音刚落,他顿时觉得身后有双眼睛正盯着他,和上次的状态一样,连后背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方安抬起枪猛地回头, 但此刻为时已晚。 只见一头体型更大的狼已经冲到了他的面前! 那狼张着血盆大口,发黄的獠牙得有五公分,直奔方安的脖子咬来! 方安吓得脸色煞白。 这要是被咬上了,华佗来了也特么没用啊! 但恐惧归恐惧,他还不至于被吓得手忙脚乱。 就在狼即将咬中的刹那。 方安挺直了身子向后倒去,途中抬起枪顶住狼的下颚。 砰! 啪! 枪声响起,方安来不及站稳身形,直挺挺地倒在地上。 而那头狼的脖子中了一枪,当场咽了气,顺势扑在了方安身上。脖子上的血水喷涌而出,顺着方安的右侧袖子流到地上,散发出阵阵腥臭。 方安嫌弃地把狼推开。 刺啦! 狼的后腿指甲勾住了方安的大棉袄。 在方安推开它的时候,指甲往后一拉,把方安上衣右侧的口袋划出个大口子。 “草,死了还特么撕我衣服!” 方安抄起五六半,用木托砸了下那头狼的脑袋。 但看着周围另外的三只狼,打了一下后他就没再打。 那三头狼体型都不大,应该是第一次出来狩猎,就碰上了方安,不然方安开第一枪的时候,这几只狼早就跑了。 至于这头老狼嘛! 应该是看孩子都死了想跑过来报仇。 方安一想这一家都被他灭了,索性也就不打了,笑呵呵地跑去把那头母狼拽回来扔上车,然后把其余三只也扔了上去,牵着骡子往回走。 然而就在他刚回到小路上时,突然发现远处的山坡上冒出个灰色身影,看样子也是头母狼,只是这头狼的脸上带着明显的伤疤,从额头直至右侧的眼角,非常醒目。 那母狼看了眼方安,转身就跑掉了。 方安拿着枪也没去追,从这到身后的那个山坡得有两百多米,对方没受伤,追也追不上,索性就不去了。 如今打了四个,回去也够吃一段时间了! 方安靠在大松木上,悠哉地赶着骡子下山。 这回六十五号也不往后躲了,仰着脑袋小跑着往前走,走了大概二十多分钟就到了小白杨沟。 此时,太阳在头顶的正上方偏东的位置。 估摸着快到十一点了! 方安把骡子拴在张木匠家的大门口,扫了眼太阳笑了下,钻进了张木匠家的大院子。 从这里回双马岭大概一个多小时。 如今打到东西,回家时不用往南边拐,取完轮椅直接往回走,十二点左右就能到家,这回大哥大嫂就不用担心了。 “小伙子来了!” 方安嘀咕着刚进院,赶上张木匠从下屋出来。 张木匠裹着黑色的大棉袄,身前围着个发黑的棕色皮革围裙,脚上的大棉鞋和裤脚上满是木屑。 “张师傅,轮椅做好了吗?”方安淡笑着问道。 “好了,昨晚儿刚弄出来,差点耽误事儿,你先看看做的对不对?”张木匠回到下屋,把轮椅推了出来。 这轮椅的轮子都是用木头方子拼接的,座椅、扶手和靠背等地方都打磨得很光滑。 “时间有点短,我还怕做不对,就没打蜡。”张木匠解释道。 这年代木质的家具保养有两种,南方用的是漆树的汁液,民间叫大漆,漆膜光亮,不仅能防腐蚀,看着还大气。 而北方用的是蜂蜡或者白蜡,民间叫打蜡,目的是为了防止气候干燥导致木头干裂。 两者适用的环境不一样,因此有南漆北蜡一说。 “没做错,跟我画的一模一样。打蜡就不用了,能用一段时间就行。”方安试了下摆了摆手。 这轮椅只是暂时的,大哥的病用不了多久就能恢复,也不可能用一辈子。 “多少钱?” “这轮椅三天工,四块五!” 这年代的木匠出去给人盖房子,一天工钱是一块五,三天工刚好是四块五。 “行!” 方安递过钱,跟着张木匠把轮椅抬出院儿。 然而,当方安拿开车上的干枝准备装车时。 张木匠看到干枝下的几头狼,吓得连连后退,险些坐在了地上。 “小伙子,这……?” “刚拉柴火打死的。”方安随意地笑了笑。 “你打死的?” 张木匠上下打量着方安,看他的眼神都变了。 “这不到年底了吗,正好打回去吃肉。” 方安随口说道,抬起轮椅放到了大松木的上面。 张木匠看到狼一动不动,确定死透了这才敢上前,但下一秒,他的眼神中竟带着几分羡慕,还不自觉地咽了下口水。 “小伙子,你这肉打算卖不?” “啊?”方安愣了下。 “我们这儿该杀猪的都杀完了,没地方买肉,你要卖的话我现在就给你拿钱!”张木匠说着都要转身回屋了。 然而方安听到这话,顿时双眼放光。 “你们这儿缺肉?” 第57章 恼羞成怒的常玉山 小白杨沟到双马岭,赶马车要走一个多小时。 而从双马岭到县城,赶马车也得走一个多小时,这来回就得将近六个小时! 再加上小白杨沟离马鞍山很近,往双马岭去的北大道,无论白天黑夜经常有野兽出没,有时候可不止是狼。 因此,这边的人去县里都是结伴去,赶在天亮后八点左右出门,到县里最快得十一点。 但这去的人多,买的东西自然就多。 快的话得三个多小时,慢的话少说得四五个小时,回来时天都黑了,路上也不安全。 后来队里就商量好,等年关的时候家里实在缺东西,再组织人手一起去一次,头天到了县里住一天,第二天赶在天亮前回来,这样才能安全点。 想到这。 方安差点就笑出了声,但在张木匠面前也没表现出来。 “张师傅,我这狼还没开膛呢,卖也不能现在卖。” “那你啥前儿过来?” 张木匠急切地问道。 “这个……我也不确定,应该就这两天,但不一定是狼肉,有可能是鱼或者狍子啥的。”方安试探着问道。 “鱼?那正好!前几天我托人去县里买都没买着,国营饭店的都卖没了。”张木匠叹了口气。 “那行,我来的时候先过来找你!对,你家有方子吗?我想买——” 方安正想着要买几根儿,突然瞥见张木匠家的园子里刚好有两个爬犁。 这两个爬犁都带三个横梁,还是用榫卯结构做出来的,这不比用钉子和铁丝做的结实多了? “张师傅,你这爬犁卖吗?” “爬犁?”张木匠愣了下,看了眼爬犁后笑了笑,“这爬犁就里面那个是我家的,你要用的话先拿着用,下次来卖鱼前儿,跟我说一声就行。” “那不行。你要卖的话我买,不卖的话我买点方子就行。”方安摆了摆手。 “卖!这爬犁上个月做的,方子是我自己的,正常卖两块,你给五毛得了。都用一个月了,也不是啥新的。”张木匠连忙拦下方安。 “那行!”方安犹豫了下掏出五毛钱,把爬犁装上车,再用干枝盖上那几头狼,解开骡子往家走。 “小伙子,你来卖鱼前儿别忘了告诉我一声。” 临走前,张木匠还特意嘱咐了句。 “放心吧,忘不了!” 方安挥了挥手,一手牵着栓骡子的绳子,另一只手扶着车上的轮椅往回走。 毕竟这轮椅上的零件比较多,掉下去万一摔坏了,重花钱是小事儿,耽误大哥用那可是大事。 好在六十五号似乎很懂方安的心思,一路上走得很稳,从来不往颠簸的路段走,速度还挺快。 另一边。 双马岭这边。 自打方安上山的消息传开后,西边那条路上的人就没断过,时不时就有三五个跑过来看看,自觉地轮起了班。 眼下太阳升到头顶,已经十一点多了。 那些想看热闹的人也不轮班了,全都跑到了生产队的大西头盯着。 方德明这会儿看了眼窗外的太阳,也等得有些不耐烦了。 “莹莹,看到你小叔没?” 恰好方莹莹刚从北大道回来,进屋后方德明就问了句。 “没。”方莹莹进屋喝了口水。 “你着啥急,小安昨个说了一点才回来,这才几点。” 陈燕芳擦着立柜埋怨着,眼睛却偷偷地瞄了眼大门口。 “他说是一点,上次这前儿都到家了。” 方德明叹了口气。 “嘶,你这人。小安说找他同事拉东西,到那儿要是跟他同事上山了,不得走一会儿,哪能这么快?”陈燕芳说着说着,心里越来越没底。 昨天方安是说去找同事拉东西,不往山里走。 但他这会儿都没回来,估计是又上山了! “你歇着吧。莹莹,你在家等着,一会儿你爹饿了热点饭,锅里那饭啥的都够吃。” 陈燕芳说着披上外套,带着方思成又去了大西头。 “燕芳,你咋又来了?” 陈燕芳走到家门口这条街的最西边,刚好碰到了往北走的老刘。 “这不快一点了吗?过来看看!” “你两口子也真是的。”老刘叹了口气,但也没多说什么,跟着陈燕芳往北大道走去。 “德明咋样了?我听小蓉说这两天给他打针来着?好点没?” “不张罗疼了,能自己活动活动,但还是坐不起来。” 陈燕芳随口回道。 “这事儿你也别着急,治病也不是一两天就能好的。” 老刘耐心劝道。 “队长,老方大嫂。你们这是等小安呢?” 两人说着话刚走到北大道,就碰上了从东面走来的常玉山和常玉成。 “嗯。”陈燕芳应了下没多说,站在北大道上探着脑袋往西边望。 “你这是忙啥呢?咋搁这边回来了?”老刘诧异地问道。 “玉明那小子不被狼啃了,下不了炕。我去打个针,顺便给他买点药。你们忙着,我先回去了。” 常玉山带着常玉成往家走,路上还回头看了看老刘和陈燕芳。 “大哥,方安这前儿都没回来,多半是碰上狼了,我估计他肯定回不来!” 两人走远后,常玉成小声嘀咕道。 “哼,等着吧!这小子头两次没事儿,昨天卖鱼也没被抓,那都是他运气好,还真以为自己有本事了!” 常玉山冷笑着看了眼陈燕芳,回到家门口也没进院儿,跟附近住的邻居聊着天,眼睛紧盯着北大道。 然而,众人等了半个多小时,也没看到方安的身影。 “这孩子,咋这前儿还没回来?” 陈燕芳看了眼头顶的太阳,等得越发心急,这眼瞅着都十二点了,咋还是看不到人。 “你着啥急,这才几点。等这么久先带孩子回去吧,跟德明说一声,省得他上火。我再等几分钟,看不着我就带人去找了。”老刘劝了句。 “思成,你回去跟你爹说——” 陈燕芳还想留下,却被老刘拦下了。 “孩子自己回去,德明又该多想了。他那脾气,这孩子哪能劝得动?” 陈燕芳一想也是。 “那行,我回去说一声再过来。”陈燕芳带着孩子往回跑。 两人刚从北大道往南拐。 老刘转头就往马棚走,刚要借车去找人。 然而就在此时。 方安赶着马车突然出现在了北大道的大西头。 “诶,方安回来了!” 围观的人喊了声。 老刘停下步子转头看去,顿时笑了起来,回到北大道还往西头迎了两步。 “老刘大哥!” 方安走到他面前停了下。 “你小子,我还以为你出事儿了。这就是你说的轮椅?”老刘一眼就盯上车上的那把带轱辘的椅子。 众人看到后凑到一起小声议论。 “嗯,今天刚好做出来,回去让我大哥试试。” “走走走,我跟你一起回去,你自己可抬不动他。” 老刘兴奋地坐上马车的另一头,帮方安扶着轮椅,一起去了方德明家。 然而,常玉山看到马车从北大道经过,顿时满脸黑线。 “方安真回来,又拉那老些木头?” “这小子没碰上狼?” “上次他都杀一头了,碰上还能让狼给咬着?” “走,去他家看看去。” 附近的邻居说完,纷纷往方德明家跑。 但常玉山和常玉成,却站在自己的门口没动。 “大哥,这小子特么什么点子?这都没碰上狼?” “哼!运气好是吧!你去他家盯着,看他啥时候再去山里。他不是碰不上吗?那咱就帮帮他!” 常玉山恨得牙痒痒。 “大哥,帮……,咋帮?”常玉成诧异地挠了挠头。 “你那脑子到底特么咋长的?狼那玩意儿最喜欢肉,咱搁道上放点,不信他回来前儿碰不着!” 第58章 总算能坐起来了! 另一边。 陈燕芳带着方思成跑回家。 两人刚进门,方德明就抬头问了句。 “小安回来了?” “没呢!这不还没到一点呢?着啥急?” “这臭小子,肯定又上山了。” 方德明拧起了眉头。 “小安想去就去呗。你这人!思成在那都站冷了,正好我回来喝口水,别老瞎寻思,往回走还得一会儿呢!” 陈燕芳故作镇定地喝了口水,“行了,你也别嘀咕了,我再过去看看。” “娘,我跟你去。” 方莹莹披上外套追上。 两人出了大门口刚往西走,下一秒就看到方安赶着马车从西头拐到了家门口的这条街。 马车后面,还跟着不少跑过来看热闹的人。 “小安!?回来了!” 陈燕芳顿时露出张笑脸,快步迎了上去。 “我就说小安出不了啥事,你俩老着急。”老刘笑呵呵地埋怨着。 “你这又拉的啥啊?” 陈燕芳尴尬地笑了笑,突然看到了车上的轮椅。 “给我大哥做的轮椅。” 方安说完也没停,赶着骡子进了院。 然而陈燕芳却愣在了原地。 几个月前方德明刚瘫痪那会儿,小蓉就跟她说买个轮椅,当时她还特意去县里看过,但看了一圈也没买。 一来是县里的轮椅比较贵,家里没那么多钱。 二来方德明的腰不敢来回折腾,坐都坐不起来,就算买回来也用不上。 可小安咋不说一声就买回来了? 这东西他大哥也用不上,不是白花钱嘛! “老方大嫂,还得是你家小安啊!别人都没拉着柴火,还被狼啃了。就你家小安啥事儿没有,又整回来这老些!”前院老张挂着胶皮围裙称赞道。 “切,那是他运气好!还真以为他有啥本事,不都是别人带的?”西院的白淑珍愤愤地说道。 陈燕芳听到也没搭理,满脑子想着轮椅的事儿,跟老张打个招呼就进了院儿。 这会儿。 方安已经跳下马车,把骡子拴在院里的杖子上,正跟着老刘往下抬轮椅。 “小安,这轮椅……你大哥那腰恐怕用不上。” 陈燕芳试探着说道,怕说得太直辜负了方安的好意。 “抱起来试试呗?” 老刘看了眼东屋提议道。 “他那腰不能那么动……” 陈燕芳吞吞吐吐地说着,紧盯着方安的表情。 “没事儿,我早就想到了。先拿屋去,一会儿你就知道了,肯定用得上!” 方安从车上拿下根木头方子,也没急着卸车,先推着轮椅回屋。 周围看热闹的人盯着马车小声议论,也没有上前。 “这小安又拉这老些柴火?够厉害的!” “哼,哪厉害了?那都是他运气好!等着吧,说不定哪次就被狼啃了。”白淑珍瞪着马车上的那些大松木,气得直喘粗气。 “没看他刚下车就进屋了?说不定这次就受伤了,不想让咱知道,故意躲起来了。”王百香撇了撇嘴。 “他不是给他哥买轮椅要试试吗?” “试个屁!沈医生都说了,他哥坐不了那玩意儿,就是躲起来了!”白淑珍骂道。 “小香儿说得对,就是受伤躲起来怕丢人。队里那么多人都受伤了,就他没事儿?还跑了他了?” 西院的几个老娘们儿趴在杖子上,伸长了脖子往屋里瞅。 此时,屋内。 方安推着轮椅进了东屋。 “回来了,这又弄的啥?” 方德明看到方安,悬着的心终于落下,但看到方安手上的轮椅,又诧异地问了句。 “你家小安给你打的轮椅。”老刘笑呵呵地解释。 “打那玩意儿干啥?我这腰用不上!又乱花钱!”方德明板着脸训斥。 “不试试你咋知道用不上?” 方安笑着把轮椅停下,拆下两侧的扶手放在地桌上,随后把座椅前面耷拉着的挡板抬起来,用座椅下的木头阀门卡主,然后把顶着靠背的木头阀门打开,让靠背自然落下。 眨眼间。 靠背、座椅、挡板。 三块儿木板组成个平板儿,高度刚好和炕沿一边高。 “这……!?” 陈燕芳顿时看傻了。 老刘和方德明也瞪大了双眼。 俩孩子围着轮椅东瞅瞅细看看,满眼好奇。 “小安,这……这是轮椅?你哪弄的?” 陈燕芳难以置信地问道。 她之前去县里看过不少轮椅,但都是只能坐不能躺的那种,还是第一次看到靠背能放下来的! “我在施工队看人画过图纸,前两天没事儿自己研究的,没想到张木匠还真做出来了!” 方安淡然一笑,其实他看到成品时也挺意外。 “你是说,这是你自己研究出来的?” 老刘惊讶地看向方安。 “我就画个图纸,都是张木匠做的。大哥,你那腰坐不起来,这两天打完针应该能挪蹭吧?正好上来试试。 这靠背儿能抬起来,抬多高咱自己说了算,不用非得坐起来,要能行的话,一会儿带你出去透透气儿。” 方安把轮椅拉过来,让木板紧贴着炕沿。 这木板特意做的加宽,盖住了下面的轮子,轮椅拉过来后,整个平板和炕沿紧挨着,中间一点缝隙都没有,这样方便大哥挪蹭上来。 “大嫂,给我大哥找几件衣服,省得出门冷。家里有垫子吗?刚搁外边拿进来,轮椅有点凉。”方安补充道。 “垫子没有,有破衣服。” “行,垫上点就行。” 陈燕芳去立柜拿出几件破旧棉衣铺在轮椅上,然后把羊毛衫套在方德明的脖子上,再把方安昨天买的大棉袄平铺在炕上,等方德明挪蹭过去就能穿上了。 随后,她又拿出棉裤和浅绿色的裤子,先后套在了方德明的脚脖子上,等他挪蹭时再一点点往上提。 “德明,你自个能行吗?给你抬上来吧!”老刘看着不大放心。 “不用!我自个先试试!” 方德明拦下老刘,看着轮椅激动得双手颤抖,掀开被子就往旁边挪蹭。 “抬的话也容易伤到腰。大哥,你慢点的。”方安站在炕沿边,帮方德明套着羊毛衫。 陈燕芳脱鞋上炕,帮方德明挪动两条腿,顺势帮他穿上裤子。 等方德明挪蹭到炕边时,身上的衣服就全都穿好了,但此刻他已经累得满头大汗。 “先缓会儿,别那么急。”方安劝了句。 “没事儿,这才哪到哪?”方德明抬手擦了下汗,笑得满脸褶子,压根感觉不到累。 方莹莹拿来毛巾给方德明擦了擦,随后跟老刘一起扶着轮椅,免得方德明挪上来时,轮椅突然滑走,再掉到地上。 方德明喘了几口粗气,试探着挪蹭了下,先把左腿放到轮椅上,然后试着把半个身子搭上去。 “慢点的啊,千万别着急!”老刘用膝盖顶着轮椅,双手护着方德明。 方德明深吸了几口气慢慢挪蹭,没多大会儿功夫,整个人就平躺在了轮椅上。 “我慢慢往起抬,你要是觉得不舒服赶紧说。” 方安抬着靠背提醒。 “行,行!” 靠背抬起六十度左右。 方德明挪蹭了下这才叫停,急切地看向四周。 自打他瘫痪后,就一直住在东屋,对这里的陈设早就烂熟于心,但躺了这么长时间,他已经很久没用这个视角去看了。 如今重新坐起来,方德明迫不及待地观察着周围的一切,即便汗珠顺着脸颊滑落,脸上也依旧挂着难掩的笑容。 “大哥,这样行吗?腰疼不疼?酸不酸啥的?” 方安又往下放了点,让老刘帮着扶下,拿过刚拎进来的木头方子顶住靠背。 “好着呢。终于能坐起来了。” 方德明咧着嘴笑道,不停地向四处张望。 陈燕芳踏拉着棉鞋站在炕边,看到方德明这样,转过身偷偷抹了把眼泪。 要不是小安打了这轮椅,丈夫怕是这辈子都没机会再坐起来了。 “德明,带你出去转转?” 老刘试着推了下轮椅,试探着问道。 “走!转转!” 第59章 四头狼!? 方德明又看了一圈,拧着脖子尽可能地往外屋看。 “老刘大哥,先去外屋吧,刚出汗缓缓。莹莹,你看着点靠背儿,别突然掉下来闪着腰。” 方安给方德明穿好袜子和棉鞋,把前面的挡板放下来,让方德明的膝盖弯曲,脚踩在踏板上,这才提醒了句。 “我看着就行!” 老刘等方安把扶手装回去,手攥着把手,用手指扶住靠背儿,这才推着方德明去了外屋。 “这大松木……是小安拉回来的?” 方德明刚出门,就盯上了炉子旁边的松木半儿。 “不是他还能是谁?队里这老些人,就你家小安能拉回来!”老刘称赞道,眼神中闪过一丝羡慕。 “莹莹,这些也是你小叔捡的?” 方德明转头又看向灶坑旁的松木干枝。 “嗯,都是。外边还有一大堆呢!” 方莹莹带着方思成跟在身后,一边看着靠背,一边回答着方德明的问题。 “好,好!” 方德明止不住地点头,眼角闪烁着激动的泪花。 “小安,谢谢你!” 陈燕芳听到丈夫的话鼻子一酸,感动得热泪盈眶,转过身小声说了句。 “大嫂,一家人还说这个?这被子是不得换一下?” 方安摆摆手转移话题。 “换,我叠就行,你去陪陪你大哥。” “叠完得了。正好忙完带我大哥出去透透气儿。” 方安脱鞋上炕,帮陈燕芳叠好被子,又从炕柜里拿出套干净被子铺上。 然而等被子叠起来后。 方安突然发现被子下面的炕席都烧糊了。 这年代的炕席都是用高粱杆的外皮编出来的,有些会加点芦苇,编成人字纹或方格纹,整体呈黄色或黄褐色。 但大哥住的地方始终用被盖着,加上火炕不怎么驻火,已经熏黑了。 再用下去很容易扛不住高温着起来。 “大嫂,这炕席都不能用了,晚上先少烧点,别着起来,明个我去县里买个新的。” 方安铺着被子提议道。 “花那钱干啥?咱自个就能编。”陈燕芳铺着被子说道。 方安没多劝,只是默默地记在心里。 冬天高粱杆没多少,这时候双马岭还没大面积种植,但东大河有不少芦苇,光用芦苇编出来炕席是比较软和,但那东西也用不了多久,哪有人造革的结实? 前世方安临终前,东北乡下用的都是人造革炕席,一张能挺三四年,不仅好擦好打理,颜色也各式各样,看着就好看。 只是不知道这个年代有没有卖的,上次他想买的那种大红桶就没有…… 方安嘀咕着跟大嫂铺好被褥,一起去了外屋。 “大哥,坐着咋样?累不累?” “不累,跟躺着一样,腰不酸不疼的。” 方德明看着方安欲言又止。 他万万没想到小安回来后,家里的变化这么大! 自打他瘫痪后,没少听燕芳说起家里的情况,也知道家里没啥柴火和粮食。 但如今看到外屋堆着几十斤粮食,还有那么多的柴火,他有好多话想说,只是当着老刘的面没好意思开口。 “舒服就行,我给你拿个帽子,咱出去转转。” 方安见大哥脸上的汗消了,这才想着出门,免得吹到冷风着凉感冒。 但还没等他去拿。 陈燕芳先一步拿出帽子和手套给方德明带上,小跑着过去开门。 房门打开。 门口和西院的那些人好奇地往里面看,正想着仔细看看方安有没有受伤。 但让他们没想到的是。 房门打开后,先出来的竟然是坐着轮椅的方德明! “老方大哥!?”前院老张愣了下,快步跑进院子。 “德明,能出屋了?” 门口的几个老爷们跟着跑了进来。 “老张……” 方德明几个月没出屋,头一次看到太阳,下意识地抬手挡了下,缓了几秒后才看清来的人是谁。 “你总算能坐起来了。”老张激动地说道。 方德明前些年在队里干活,跟这帮人混得都挺熟,也没少帮他们的忙。 因此,这些人看到方德明出来,都围上来打着招呼。 “沈医生不说他坐不起来吗?” 王百香小声嘀咕着。 “坐个屁,没看那轮椅都没立起来?后面拿方子顶着呢,可不是他能坐起来。”白淑珍小声回了句,怕让人听见。 这队里谁不知道老刘和方德明关系好? 现在老刘在这儿,当他的面说方德明?那不找挨骂呢嘛? “大哥,你先坐着,我去卸车!” 方安没听见西院的两人说什么,确定大哥不冷后,这才往马车走去。 “你拉这老些?” 方德明抬头看去,这才看到马车上的那些大松木。 “你看那个?看那儿!那都是小安拉回来的!” 老刘指向东边的柴火垛。 “这……这都是小安拉的?” 方德明看得半天没回过神。 他只知道方安去拉柴火,今天是第三趟,但他万万没想到方安能拉回来这老些。 别说近几年活多,就算是方安没来的那几年,家里也没放过这么多柴火,都是赶着用赶着捡。 冬天准备柴火也是勉强够烧,从来没拉过这老些,更何况还都是大松木! “哼,不就是那点柴火吗?有啥好显摆的?谁家没有似的!” 白淑珍撇着嘴白了眼。 但方安这次可没打算惯着她。 “不缺柴火你还问我在哪拉的?” “谁问你了?谁看见了?别以为你拉点破柴火谁都赶着巴结你。天天往山上跑,指不定哪天碰上狼,就被狼给啃了!” “你——” 陈燕芳刚要怼回去,方德明冷着脸刚要开口。 老刘听到这话也皱着眉头刚要骂。 但,还没等这几人说话。 方安却抢先一步,笑呵呵地说道。 “于大嫂,你这嘴是不是开过光啊?上次你就说我得碰上狼,结果还真碰上了。家里吃好几天肉,还卖了不少,你要不说没准还碰不上,谢了哈!” “你——!” 白淑珍气得半天没说出话。 “切,上次是你运气好,碰上头瘸狼,那狼要好模好样的,你还能打死它?回都回不来,早死山里了!还想着杀狼回来卖狼肉呢?”王百香接过话茬怼了回去。 “就是,卖回狼肉还卖上瘾了?” “这次就是没碰上,碰上还拉柴火?人都回不来!” “上次就一个,要来多了,他上次都回不来!” 周围的几个老娘们跟着附和。 “你们踏马——” 老刘气得刚要破口大骂。 但还没等他说完。 方安就默默地拿开了马车最上面的干枝。 “狼!?” 前院老张吓得脸色煞白,突然喊了一嗓子。 老刘听见声音急忙噤声。 “哪呢?”王百香诧异地回过头,看到马车上的那些狼吓得妈呀一声,发疯似的往白淑珍家的院里跑。 白淑珍昨天就被狼吓破了胆,看到那灰色的身影都没数几个,腿一软噗通一声坐在了地上。 “快躲喽!” 陈燕芳下意识地想拉走方安。 院内院外的众人纷纷向后退。 老刘瞳孔一震,抬手护住不能跑的方德明。 “大嫂,都死了,没事儿。”方安让陈燕芳离远点,把四头狼拽了下来。 “一、二、三?四!?爹,小叔打了四头狼,四头!!!” 第60章 这次不往出卖,送人! 众人退到不远处。 但方思成这个小孩子却丝毫没怕,看着方安往下拽就在那儿数,数完后站在轮椅旁蹦蹦跳跳地高呼。 “啥,四头?” “还真有四个,都是方安打死的?” 众人盯着地上的尸体议论纷纷。 “小安,这都是你打死的?伤着没有?” 陈燕芳缓过神来,急切地问道。 老刘和方德明也紧张地看向方安。 至于院里的其他人,只是好奇地看了过来,等待着方安的回复。 “没。回来前儿在路上碰到的,总共就四个。” 方安随意地笑了笑。 “总共?你把它们一窝端了?” 老刘又惊又喜,眨着大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方安。 “应该是吧,我也不知道。反正就看到这四个。”方安故意没提最后看到的那头母狼。 以他前世的经验来看,那母狼应该和它们是一家的。 但狼这种动物报复心理极强,母狼看到他杀了这些狼,肯定会找机会报复,说出来大哥大嫂又得担心。 “行啊小安,你这——” 老刘刚要夸赞。 然而旁边正上下打量着方安的陈燕芳突然发出惊呼。 “艾玛,这咋没伤到呢?衣服都坏了,袖头子都是血。莹莹,快找你沈姨去,快去!” 陈燕芳吓得拉过方安。 白淑珍一听顿时来了劲,“你看我说什么来着,肯定得被狼咬上。” 王百香这会儿也不害怕了。 西院儿的几个老娘们儿也满脸笑意地盯着方安。 “小安,受伤了?”老刘没时间搭理她们,刚想跑过去看看,又怕方德明着急,双手拦着方德明,紧张地盯着方安。 “莹莹,不用去!”方安拉住方莹莹,脱下大棉袄。 “大嫂,我往车上抬前儿刮坏的,不是咬的,你看那狼后爪子上还有线头呢!” 方安指着那头老狼的后爪。 “那这血……?” “蹭的!”方安卷起袖子,上面确实什么伤口都没有,甚至里面的衣衫都没有血迹,只有棉袄的外层沾了点。 “艾玛,吓死我了,快穿上,别冻着。” 陈燕芳仔细看了看,这才拍了拍胸脯。 方德明和老刘听到这话,苍白的脸色也好转了些。 “诶你们快看,那狼都是枪打死的,头上都有枪眼子,一看就不是他打的,肯定是人家送的!” 王百香不死心地说道。 众人闻声看去,这才发现四头狼的脑袋上全都带着抢眼子。 方安不语,只是默默地拿出了车头放着的砍刀、铁锯还有老严的那把五六半。 刚从小白杨沟回来时,他怕路上再碰到点啥,因此就没把枪包起来,免得用的时候耽误事儿,只开了保险。 “枪?” “小安,你这枪搁哪弄的?” 众人顿时看傻了,但谁也不知道这枪是哪来的。 老刘盯着那把枪愣了下。 他和老严关系好,自然认得出这把枪,只是没想到老严竟然会舍得把枪借给方安。 “莹莹,你拿屋去吧,烧点水,一会儿扒皮!” 方安没回,随手把枪递给方莹莹。 那人见状也不问了,只是跟身边的几人嘀咕着。 “切,有枪啊,怪不得能打死。咱要有枪,咱们也能打!”白淑珍撇了撇嘴。 “少特么在那扯犊子!昨天你们两伙八十个人,一头狼特么吓得嗷嗷直叫唤,能打个屁打?没屁搁楞嗓子,看人弄啥都特么眼气,路都没找着还特么打这打那的!” 老刘实在忍不住了,指着西院的几个老娘们儿破口大骂。 王百香吓得一路小跑回家。 白淑珍气得瞪了眼方安,但她也不敢说啥,跺着脚回屋。 其余几人待不下去,也全都散了。 与此同时,门外角落里的常玉成看到那把枪,推开人群就跑去了常玉山家。 “小安,你这狼肉还卖不卖?” 等方安往房后扛了几根大木头回来,前院老张试探着问了句。 “肉……,不卖。” 方安思索着说道。 “那行,我寻思卖的话再买点。那你先忙着,德明,我回去了,改天再过来看你。” “诶!” 前院老张打过招呼回了家。 剩下的那些人也没多呆,听方安说不卖,临走前看着四头狼咽了咽口水,也各自回了家。 但他们回家后,方安上山安全回来,还带回四头狼的消息,很快就在队里传开了。 “行了,你们忙着吧,我也回去了。” 老刘见人都走了,也打算回家歇会儿。 “老刘大哥,等会儿卸完柴火,拿点肉回去。”方安没急着扛,抬手拦了下。 “拿啥拿,给你大哥留着吃得了,上次拿的还没吃没呢!德明,管管你家孩子啊!老拿啥玩意?走了!” 老刘摆了摆手,说完就回了家。 “大哥!”方德明喊了两嗓子,但老刘也没停。 “算了,我一会儿再给他送吧!” 方安继续卸车。 眨眼间,半车大松木都卸好了。 方安把爬犁立在柴火垛旁边,也没急着还车。 “小安,这爬犁哪弄的?”陈燕芳撅着干枝问道。 “顺路在张木匠那买的,正好省着咱自己做了。” “看着还挺结实的。” 陈燕芳欣慰地笑了笑。 “大哥,冷不冷?先把你送屋去?”方安帮着收拾干枝,转头看向方德明。 “不冷!” 方德明推着轮椅凑到两人身前。 “你来这儿干啥,撅这玩意儿再碰到你。”陈燕芳埋怨道。 “往后点,靠着墙。我怕这方子折了,再闪着腰。” 方安把轮椅往后挪到了墙根。 “小安,辛苦你了。”方德明握着方安的手说道。 “你又想分家了是吧?”方安没好气地问道。 “嘶——” 方德明刚要训斥,这臭小子咋说两句话就分家? “那柴火我晚上睡觉也得烧,粮食啥的我也得吃?啥辛苦不辛苦的?对了,你那三针打完了吧?感觉咋样?明个再打几针?”方安追问道。 “打啥打,那针死啦贵的——” “咳咳。” 没等方德明说完,陈燕芳就轻咳了两声。 方德明愣了下,抬头看向方安,却发现方安正笑眯眯地盯着他。 “现在不疼,以后再说吧!” “噗……”陈燕芳撅着干枝憋不住笑,就得让小安收拾他! “小叔,水开了!” 几人说着话,方莹莹突然跑了出来。 “我跟你抬屋去!”陈燕芳放下干枝想帮着抬。 “在外边弄吧,整屋里都是味儿,正好在外边把肠子也洗了。” 方安回屋拿出小刀扒皮。 陈燕芳撅完干枝,跟着方安忙活。 方安扒出两个克朗子开膛,让大嫂帮忙清洗内脏。 “小安,刚我还想问来着,这四头狼你不打算卖,家里也冻不下啊!” 陈燕芳扫了眼两头狼的肉。 前天方安买回来的那个大铁桶,确实能冻不少东西,但这四头太多了,也确实放不下。 “咱家留不了多少。那个个头比较大的,一会儿给严叔送去,之前说好借了枪给他一份,这就剩三头了。 那头中等的和那个小的,咱自搁留着吃,这头老狼,得给老刘大哥送个后腿儿。 老杨叔那边也得送点,内脏或者送个前腿啥的。剩下的……正好有马车,一会儿给莹莹她姥爷送去。” 第61章 给老严送肉! 方安扒着老狼的皮扫了一圈。 但此话一处,却把方德明和陈燕芳两口子听得一愣一愣的。 “往那儿送啥?”陈燕芳不禁愣了下。 “我来这儿这么多年,陈叔没少往这儿拿东西。前几天没弄多少肉,寻思留着家里吃。这次弄得多,留两头够吃了,给陈叔拿点尝尝。 不过这卸了腿的也不好看,这个留家里吃吧,把那整个的拿去。过两天我还得上山呢,不够我再打。” 方安嘀咕着,指向旁边那头还没扒皮的公狼。 “拿那么多干啥?” 陈燕芳小声埋怨着。 “一冬天呢!一头狼才多少肉,吃不了多久。家里不够吃我再想办法。”方安态度坚决。 当初他刚来这边。 陈燕芳的父亲陈文康,听说方德明父母过世,又带个弟弟过来,怕女儿女婿的日子不好过,每个月都过来看看,而且每次都不空手,不是拿吃的就是拿用的。 什么圆子刚下来的菜,去县里给孩子买的衣服,或者给俩孩子和方安带点糖块儿零食啥的。 就连年底分的粮食,陈文康也得往这边拿几斤。 只是前几天,方安光顾着给大哥补充营养,给侄子侄女解馋了,每天忙得不可开交,差点忘了这老爷子。 方德明听见方安这话笑得合不拢嘴。 陈燕芳笑呵呵地看着方安,没想到他还想着给她爹送点肉,这孩子真是越来越懂事儿了! 眨眼间。 方安把四头狼的皮子扒下来,接过方莹莹手上的盐抹了下放到一旁,拿出菜刀开始开膛,卸肉。 母狼是这里面最小的,肉比较嫩。 方安卸下母狼的排骨递给方莹莹,“拿屋去吧,晚上炖!” “又有肉吃了……” 方思成看着排骨在那傻乐。 “就知道吃!”陈燕芳训斥道,“去拎半桶水,洗肠子。” 方思成跟着方莹莹进屋,拎出半桶水递给陈燕芳。 陈燕芳接过内脏开始洗。 方安拿着菜刀,三下五除二,就把母狼的肉全都卸成了块儿,随后又把老狼的胸膛划开,掏出肠子心肺之类的扔一边。 “就手一起洗了呗!” 陈燕芳拎着洗好的心和肝放在盆儿里。 “这狼太老了,一会儿给严叔拿过去。枪是他借的,多给他拿点,让他自己洗,反正他也没啥事儿。” 方安把肠子扔一边,卸下四条腿后,把排骨和肉啥的切成块儿,又把一条后腿和前腿拿过来拆分开,随后又拿起个前腿放在地上,举着刀犹豫了下,最后还是拆开了。 “小安,你不说给老杨叔送条腿吗?” 方德明提醒道。 “不了,咱给老刘大哥才拿个后腿,给老杨叔拿两块儿肉得了,不给他拿腿了。老刘大哥知道到不能说啥,但事儿不能这么办。” 方安卸掉前腿,挑出一块儿血脖肉和一块儿腰盘放在旁边,剩下的都让俩孩子拿去洗,洗好了冻起来。 “大嫂,你先收拾着,我先给严叔送过去。” 方安把最后两只狼开了膛,大的扔上马车,小的放在一边没卸,只是把内脏肠子掏出来递给大嫂,随后把老狼的肠子和肝肾肺扔上车,至于心脏则留着给孩子吃。 “行,慢点的。” 陈燕芳送方安出了大门,回去继续洗肉。 “这孩子是越来越懂事儿了。”方德明笑呵呵地目送方安远去。 “坐着咋样?冷不冷?腰疼不疼?” 陈燕芳没急着忙活,让莹莹拿个棉袄给方德明盖上。 “不冷,跟躺着一样,哪儿都不难受。” 方德明欣慰地笑道。 “小安弄得还挺好,做的还挺精细的。” 陈燕芳此时才看到盯着靠背和挡板的那些小木阀。 “我说他昨天咋给我买衣服,肯定头两天就让人做了,今个才拉回来,问他拉啥还不说。”方德明笑呵呵地埋怨着。 “孩子不想给你个惊喜嘛!正好有空推你出去遛遛弯儿,透透气儿,能坐起来就见好,慢慢就能站起来了。 这回你也看到了,小安回来这几天,家里啥都不缺,柴火和粮食都不用你操心,你好好养你的病就行。” 陈燕芳试探着劝道。 “那也不能总让他上山,这又碰上这老些狼。”方德明想起刚刚的一幕,还心有余悸。 “爹,那你先把病养好,等能站起来了,就跟我小叔一起去呗!”方莹莹突然冒出这么一句。 “对啊!”陈燕芳眼前一亮,“你现在不能坐起来了,过几天能下地,正好跟小安一起去,有个伴儿。” “哪那么快?”方德明摆了摆手。 “之前还说你坐不起来呢,这不也坐起来了?” 方德明愣了下,看着膝盖,眼神中竟有些期待。 陈燕芳看到这眼神,不自觉地咧着嘴笑了起来,洗着肉的手更加卖力了。 另一边。 方安牵着马车,拉着狼的克朗子来到严建山家。 “严叔!” 方安抱着克朗子放在房门门口,刚要开门进屋。 “小安来了。” 严建山拄着拐杖出来,身后还跟着严晓慧。 “严叔?能站起来了?” “昨个你大嫂来前儿就能站起来了,你这是?”严建山疑惑地看了眼门口的马车。 “啊,打了点肉,之前不说好打到了给你拿点,应该够吃一段时间了。” 方安指向地上的克朗子。 “狼!?” 严晓慧此时才看见狼,惊呼一声后退了几步。 “你打的?” 严建山倒是没害怕,看了眼狼,又惊讶地看向方安。 “嗯。” “打着不自己留点?咋都拿来了?”严建山埋怨道。 “没,打了四头,就给你拿一头。内脏多拿了半副,肠子啥的还没洗呢。对,还有狼皮没给你拿。你用吗?用的话我回去取,不用的话我明个去县里就手卖了,卖完把钱给你。”方安补充道。 “那玩意儿还能卖钱呢?” 严建山诧异地问道。 “能啊!一张……差不多这个数。”方安见四周没人,伸出两根手指。 “两块?这么贵?”严建山顿时愣住了。 方安看了看自己的两根手指。 这老头是不识数吗? 没看我拇指和无名指还组成个零吗? “算了,皮子我就不要了,年轻那会儿打完都扔了,你留着卖钱吧,有肉吃就行。”严建山摆了摆手。 “别,我卖完再给你拿钱,要不要是你的事儿。我先回去了。”方安没多解释。 上次说好要给严建山一半,这次打四头,给他两头家里就不剩啥了,索性把狼皮给他一张。 要没那把枪,他今天能不能回来还不一定。 “晓慧,去送送啊!” 严建山腿脚不方便,只能提醒闺女。 “啊!”严晓慧小跑着送方安出门,看着方安赶着马车往西走,直到看不见人才进院儿。 “这小子,说拿还真拿来了。晓慧,去烧水。”严建山拿出菜刀又拿个小板凳,把狼拽过来就开始卸。 “这肠子有点老啊!嘿,这臭小子,老狼自搁留下了,还给我拿个嫩超的!” 严建山可是老猎户,一眼就认出那肠子是头老狼的。 严晓慧看着肉,抿着嘴笑了笑,没想到方安说到做到,借了枪还真把肉拿来了。 但她一想到方安刚刚说的话,不禁皱起了眉头。 “爸,打这个是不是很危险啊?” “这也就是小安。前两天去的那些人碰上狼,不都被啃了?有枪都没用!像你这种没上过山的,碰上都不敢开枪,回都回不来。” 严建山卸着肉没多想,只是借机提醒下严晓慧,免得她还想去大打东西。 严晓慧听到这话,眉头皱得更深了! 幸好她之前没拿枪进山,刚刚她看到狼吓得腿都有点软,碰到活的肯定跟她爸说得一样。 昨天于老三一群人就碰到一头,还被狼给咬伤了。 刚刚方安可说了,他碰上四头! 但她刚才光顾着看肉,都没关注方安有没有受伤,出去送的时候也没想起来问。 再怎么说方安给送了一整头狼,送这么多肉,哪能连问都不问。 “晓慧?想什么呢?” 严建山把内脏掏出来,刚想让晓慧清洗,但叫了两声她都没回。 “啊!我就想,怪不得你不让我去,刚我看到狼吓一跳,碰上肯定回不来。” 严晓慧小跑到桶边清洗。 严建山欣慰地笑了笑,只要这丫头不碰这些,他也就放心了。 然而,严晓慧见严建山还在忙,偷偷看了眼房后,眼底竟带着几分担忧。 第62章 下午去捞鱼! 另一边。 方安给老严送完肉,赶着马车回家,把六十五号重新拴在杖子上,拿起老狼的后腿又给老刘送去。 “小安?这又拿啥东西?” 方安进院后直接进门。 刚好张秀红在外屋做饭,看到方安急忙迎了上去。 老刘在东屋正听着收音机,听到动静踏拉着棉鞋就跑了出来。 “都说了别往这儿送!” 老刘板着脸训斥道。 “家里够吃,打着了拿点尝尝,正好我还有事儿想找你帮忙。”方安抬手把狼腿递给张秀红。 “进屋,进屋说。” 张秀红接过来招呼着。 老刘拧着眉头瞪了眼张秀红,无奈地长出一口气,带着方安进屋。 “啥事?还要借马车?” 老刘诧异地问道。 “不是,明个我去县里,不借车。” 方安摆了摆手,凑近些刻意压低了声音。 “我寻思问问你,能不能弄到自行车和缝纫机的票。” 昨天他在黑市上碰到张瘸子,问过这两种票的价格,但张瘸子那边太贵了,所以他就想着问问老刘。 老刘毕竟是生产队的队长,买自行车和缝纫机用的工业票还是能弄得到的,就算需要花钱,也花不了那么多。 “自行车?行啊小安,这几天没少挣啊!” 老刘欣慰地笑道,说话声也很低。 刚刚方安凑过来时他就知道这小子是怕张秀红听到。 队里谁不知道张秀红那嘴就是个大喇叭,跟小蓉一比,有过之而无不及。 “我没挣那么多。”方安随意地笑了笑,“这来回去县里,有个自行车方便,但票那东西不好弄,能弄到就先留着,以后赚到钱了再买。” “你小子,跟我还谦虚上了。” 老刘笑骂了句,低着头想了想,“这票倒是不难弄,但你得给我点时间,弄不好还得花点钱或者送点东西啥的。” “能弄到就行,需要啥你就跟我说,不能让你吃亏。”方安当即应下。 “成,我给你问问,有消息告诉你。” “那我先回去了。” 方安起身回到家。 “小安,快歇会儿吧,回来半天也没进屋暖和暖和。” 陈燕芳刚洗完内脏,正准备洗肠子,见方安回来劝了句。 “我不冷。正好马车还没还,我去趟民兴,把这个给陈叔送去。”方安说着把还没卸的那头狼抬上马车。 六十五号回头瞪了眼,不情愿地发出一声闷哼。 “小安!” 陈燕芳跑过来拦下,“这你着啥急?去民兴来回半个多点呢,赶紧回屋歇会儿,先冻上。等哪天家强来了,让他拿回去就行,别忙活了。” 家强指的是陈家强,是陈燕芳的弟弟,比陈燕芳小六岁,目前还没有结婚,跟陈文康在一起住。 “他咋往回拿?有马车送不方便嘛!” 方安还想去解骡子。 “家里有木板,拉着就回去了,赶紧歇着吧,别老忙这忙那的。”陈燕芳继续劝道。 “小安,听你大嫂的!没准过两天家强就来了。他要不来,改天有空让你嫂子跟着,正好回去看看。” 方德明靠着轮椅附和。 “就是,你自己也找不着道,快放下屋去吧。”陈燕芳猛然想起。 方安尴尬地挠了挠头。 刚来那几年过年的时候,他还跟大哥大嫂去看过陈文康,后来觉得大嫂不待见他,他就再也没去过。 但他前世醒悟过来后赚了钱,没少去看望老爷子。 尽管老爷子和俩孩子都不怎么待见他,但他还是每年都去两次,看家里少啥就给他们拿点,没钱就想办法给他们送,毕竟直接给,那老头也不要…… 因此,方安是知道陈文康住哪的。 只是现在说出来不太好解释。 “那行,我先把马车还了。” 方安拿下那头狼,找些干净的雪盖上,这样冻得快。 随后他又把那两块儿肉放在马车上,赶着骡子去了马棚。 “嘿,小安!我刚听队里人说,你一下就打了四头狼,一窝都给端了?没伤着你吧?” 马棚里。 杨老五喂着骡子盯着大门口,看到方安就跑了过来。 “没,带着枪呢。” “带枪能咋滴,那狼是谁都能杀的?就队里这帮玩意儿,得有一大半,碰上都得吓尿裤子,有枪都不敢开。你以后可得小心着点,有枪也得注意。” 杨老五把马车卸下来耐心劝道。 “放心吧。对,给你拿两块儿肉,没多拿。” “咋又给我拿这个,上次那肠子啥的还没吃没呢!”杨老五笑呵呵地埋怨着。 “那你可得抓紧吃,过了年一开化,这肉就冻不住了!” 方安说完不禁愣了下。 说起来家里那些肉,要是开化前吃不完也是个问题。 虽说目前这些开春前能吃完,但以后还得打呢,要是有个冰箱就好了! 不过这年代的双马岭虽然有电线杆子,但也不是家家都通得起电,至少大哥家就没通电,晚上还在用煤油灯照亮…… “行,这两块儿都够我吃好几天的了。” 杨老五笑得满脸褶子。 方安跟杨老五又聊了几句,也没进屋,转头回了家。 家里。 陈燕芳把肉和内脏都洗完了,肠子洗了一半。 方安回来后也没急着进屋,帮大嫂把肠子翻出来洗干净,又把肉拿到下屋的大铁桶里冻上。 “这铁桶哪来的?” 方德明让莹莹推着他过来,看到缸里的那些肉和那个大铁桶,顿时愣住了。 “小安前天买的,说回来冻肉,这才几天,又装满了。”陈燕芳拿着肉往里面放。 之前这桶里就放了好几个羊腿,如今这两头狼放进去,剩两个狼肝都没地方放。 “把这个拿出去吧,晚上一起炖了吃。” 方安拿出个狼心递给陈燕芳,把较小的狼肝放进去,然后拿出个大麻袋,把准备给陈叔送的那头狼的腿卸下来,全都装进了大麻袋。 随后他又把麻袋放在铁桶的最上面盖住,免得半夜被耗子啥的趴了,再弄脏了。 “行,先放这儿吧,赶紧回屋歇会儿。” 陈燕芳拎着狼的心肝劝道。 方安跟着出门,可走到门口时,突然瞥见旁边放着的几张渔网。 “忘把网还回去了……” 方安这才想起,刚刚光顾着送肉,把这事儿给忘了。 “吃完饭再说。逮着活儿还能一起干?” 方德明皱着眉头劝道。 “行吧,正好吃完给严叔送完网,回来捞鱼。” 方安说着关上下屋门。 “捞鱼?你还打算去县里卖?” 陈燕芳担忧地问道。 “呆着也没啥事儿,赚点是点。等过了年儿买的人少了,就赚不了这么多了。” “那县里不有人抓,抓着你咋整?” 方德明追问道。 “我抓不着,上次我不也回来了。” 方安随意地笑了笑,推着方德明往屋走。 “可是——” “小安想去就让他去。啥你都拦着。小安,明个去前儿小心点,卖不出去就算了,拿回来咱自己吃,可别让人逮着。” 陈燕芳打断方德明后嘱咐道。 “放心吧!” 方安淡然笑道,看来老刘来一趟说得那些还挺有用。 “那行,先吃饭吧。吃完饭我跟你们一起去,正好去东大河看看。”方德明也不再多劝。 “你去干啥?大河那儿挺冷的,刚出屋再冻坏了。” 陈燕芳埋怨道。 “冻不着!我就在河边坐着,也不往里去,冷我就回来了。小安做的轮椅自己就能推。” 方德明说完给陈燕芳演示了下,双手放在轱辘用力一转,轮椅就自个往前走了。 “那也不能让你自个回来!小安自己忙不过来,都得去干活儿,哪有功夫管你,改天再去呗!” 陈燕芳补充道。 “没事儿,一起去吧!咱下午不捞,就过去打个冰窟窿下两个网,一会儿就回来了。晚上去捞出来再下一次,明个能多卖点。” 方安拦下陈燕芳解释道。 陈燕芳白了眼方德明。 “那行,我这就做饭,早点去早点下网,还能多捞点。” 陈燕芳见方安都答应了也不再多劝,跑去抱了捆柴火,跟着两兄弟进屋做饭。 第63章 严晓慧想卖鱼 屋内。 方莹莹先一步把狼的心肝拿进屋,拿菜刀改成块儿下锅,这会儿已经煮到三分熟了。 方安推着方德明进屋,停在了外屋的炉子旁。 刚刚大哥在外边呆太久了,让大哥先烤烤火,免得着凉。 随后,他又跑到东屋看了眼面肥。 昨天下午,他就说要蒸馒头,但家里没有面肥现做的,这会儿已经发酵好了。 “大嫂,中午饭够吃吗?” “够。炒肉还省点,一会儿把心肝煮熟了咱就开饭,排骨等忙完回来再炖吧。”陈燕芳试探着问道。 方安看了眼灶台上盛饭的小铁盆,里面还有满满一盆,确实够五个人吃的了。 “行。我先和面,面起子发好了。中午把饭吃了,晚上炖排骨前儿蒸几个馒头,正好就着排骨汤吃馒头。” 方安拿出吃饭的小碗,往黄瓷盆里盛了四碗面,加点清水后就开始揉面。 “嘿嘿……” 方思成扶着轮椅的靠背,听说要吃白面馒头一阵傻乐。 方莹莹听到这话也双眼放光,只是没方思成表现得那么明显。 “艾玛,小安啊,咋又整这老些?尝尝就行了,还能顿顿吃?” 陈燕芳架完柴火过来扫了眼,看着盆里那些面一阵心疼。 “馒头几天都放不坏,做一次多做点,这白面也没多贵。” 方安揉好了面,加好面肥后放在一旁。 至于剩下的面肥则放在盆里,留着下次用,这东西就算放干了,下次加点水照样使。 眨眼间,午饭做好了。 陈燕芳把心肝切成片,拿个小碗放点酱油蘸着吃。随后她又洗干净手捞出点芥菜疙瘩切成条。 方安把热好的饭和炒肉端上桌,推着方德明回到东屋,让轮椅靠在立柜上,防止靠背突然掉下去。 虽说方德明坐这么久,靠背也没有突然落下,但还是小心点比较好,万一闪到腰加重病情,还不如不做这轮椅。 方德明靠在椅子上,伸手拿过碗筷儿,激动得双手颤抖。 三个月了,他总算不用人喂,能自己坐起来吃东西了。 “德明,能行吗?” 陈燕芳担忧地问道。 “没事儿。”方德明夹起一块儿炒肉放进嘴里,越嚼越香。 “大哥,你慢点吃,要感觉不舒服早点说。” 方安提醒道。 方德明点了点头,但这一顿饭下来,他都是自己吃的,也没觉得哪里不舒服。 而且,今天他能坐起来心情大好,比昨天还多吃了半碗饭。 陈燕芳笑得合不拢嘴。 小蓉早就说过,这病缺营养,吃得多才能好得快。 但以前吃粗面饼,她都是商量着方德明让他多吃点,可方德明却一口不动,吃了半张就说啥不吃了,这还是第一次吃这么多。 “大嫂,你们慢慢吃着,我去给严叔送网,回来再帮你收拾。”方安吃完抓起大棉袄。 “那俩网呢,你自己拿得过来吗?” “我拉爬犁去,正好试试好不好使。”方安出门,把柴火垛旁边的爬犁拿下来,去下午拿出老严的那张网,还有他新买的一张三指宽的网放上去。 “小安,你慢点的。” 陈燕芳披着外套出门嘱咐道。 “没事儿,就搁前院儿!” 方安随意地笑了笑,拉着爬犁往西走,途中还小跑了几步。 这时候家家户户都不怎么清大门口的雪,路上都是踩实成的雪地,爬犁在雪地上跟在冰面上似的,怎么拉都不费劲。 方安试了几下欣慰地笑了起来,走到西边的岔路口后往南拐,慢悠悠地去了老严家。 陈燕芳目送方安出门后,这才回屋继续吃饭。 另一边。 常玉成跑到常玉山家门口,见大门锁着,在门口等了半天,冻得嘶嘶哈哈的,直到这前儿才看到常玉山从东头回来。 “大哥,大嫂。你俩干啥去了?” 常玉成捂着耳朵跑过去。 “你大嫂她爹病了,送小蓉哪儿打个针。你咋搁这儿站着?”常玉山开着大门说道。 “找你有事儿,都等你半天了。” “要不说你虎!没人回家呗,晚点再说不行?再特么冻死喽!”常玉山骂了句。 “哎呀行了,赶紧让小成进屋暖和暖和。”程英裹着黄头巾拍了下常玉山。 “小成,这水早上烧的,还温乎着,赶紧喝点。” 三人进门后,程英给常玉成倒了碗温水。 “谢谢大嫂,你们咋去这么久?”常玉成诧异地问道。 “等小蓉来着。民兴那边有人生病了,让小容过去看看,才回来没多大会儿。你这着急忙慌的,啥事儿啊?” 常玉山说着抽出烟袋裹了口。 “出大事了!老严那枪让方安拿去了。” “你说啥?”常玉山愣了下,拿着烟袋半天没回过神。 “我还以为多大事儿呢,拿就拿去了呗,跟咱有啥关系。为这事儿把你冻这样。”程英埋怨道。 “你懂个屁,一边呆着去!”常玉山骂了句看向常玉成,“啥时候的事儿?” 程英看了眼两人没说话,自顾自地去外屋忙活了。 “就刚才,刚才方安打了四头狼,全都用枪打死的。我看到枪了,就是老严那把五六半!”常玉成坚定地说道。 “妈的,这小兔崽子——” 常玉山说到一半突然噤声,“等等,你确定就是老严那把?” “确定!我刚还看见方安给老严送肉去了,要不是老严的枪,他凭啥给老严送肉?还送了不少呢!” 常玉山家和老严家是一条街,常玉成站在大门口,看到东面有马车过来,特意往前跑几步看了眼是谁。 “呵,这小子还挺能整,这不给咱提供方便了?” 常玉山得意地笑道。 “大哥,你这是啥意思?”常玉成挠着头没大听懂。 “你去盯着方安啥前儿上山,他要是在路上被狼咬死了,咱把那枪捡回来,不就成咱的了?” 另一边。 方安拉着爬犁来到老严家。 这会儿,严建山已经把狼肉卸完洗干净,留下一块儿晚上吃,刚把剩下的折腾到西边的下屋冻起来。 “老严叔!”方安进了院喊了句。 “小安?你这是?”严建山诧异地看向爬犁。 “前两天不找你借网来着,刚忘拿了。”方安说着把网递过去。 “啊,这你着啥急。这咋两个呢?” “摘鱼前儿弄了几个口子,给你买了条新的。”方安淡笑着递去。 严晓慧眨着大眼睛听傻了。 以前不少人都跑到家里来借网,摘出口子那都是常事儿,可从来没人给赔,方安是头一个! “几个口子怕啥的,拿回去!” 老严摆着手没接。 “买都买了,我弄坏的还不给你赔?”方安不由分说地递给老严,“先回去了。” “不坐会儿了?” 严晓慧见方安要走,刚想问下方安受没受伤,却被严建山抢先了。 “不了,一会儿还得去东大河。” “你等会儿!昨个你不刚捞一网,这么快吃没了?” 严建山瞪俩眼珠子问道。 这一网鱼少说也得几斤,哪能吃那么快? “昨个捞的我都拿去卖了,明天没啥事儿,再去一趟。” “卖?上咱县里?那不有人抓?冒那险干啥?” 严建山还不知道方安卖鱼的事,皱着眉头问道。 “有人抓想办法呗,赚点是点,先走了啊!” “诶,方安!” 方安没多说,随口回了句就要回家。 然而下一秒。 严晓慧突然小跑到方安面前,没急着关心,反而吞吞吐吐地问了句,“那个,我……我能跟你去卖鱼吗?我……我也想赚点钱……” 第64章 全家去捞鱼 “卖鱼?”方安愣了下。 “嗯,能……能赚几毛钱也行……” 严晓慧没敢看严建山,紧盯着方安的表情。 这两年严谨山的腿总疼,时不时就得让小蓉打几针。 再加上今年队里收成不好,年底分的钱还完药钱,就剩下不到五块了。 严晓慧本想把钱留着,给她爹打针,毕竟每年深冬,严建山的腿疼都会加重! 但前两天严建山生病打针,又花出去小一块。 这剩下的别说挺到明年,连年底打针都不够! 而且生产队冬天没活,她也不知道上哪能赚钱,只能问问方安。 严建山听到女儿的话心如刀绞。 跟晓慧差不多的孩子,都有爹娘宠着,可他非但不能赚钱养着晓慧,还得让晓慧赚钱给他打针。 方安看了眼严建山,见后者没有阻拦,不禁犹豫了下。 前世严晓慧过了年上山打猎,死在了马鞍山。 如今枪被他拿走,应该不至于再死在那边,但过了年严叔病情加重,要是家里没钱,说不定还得重蹈覆辙。 虽说他前世和两人没什么交集,但重生后要不是严叔把枪借给他,估计这会儿他也死在马鞍山了。 “卖鱼就算了,天没亮我就得去县里——” “我能起来!”严晓慧急切地说道,“夏天种地前儿,我两三点钟就能醒!” 严建山看着闺女,无奈地叹了口气。 “小安去卖鱼那地方有人抓,你不懂抓着咋整?” 严晓慧不敢还嘴,攥着小手不知道该说什么。 “不是,你先听我说。就算你能起来,咱俩去县里要是让别人看到也不好。”方安淡然笑道。 这年代人言可畏,别说大半夜孤男寡女去县里,就算大街上碰到说两句话,队里那些老娘们都能编出几十集电视剧! 严晓慧这才反应过来,失落地低下头。 “这样吧,卖鱼我自己去,你和严叔帮我捞鱼,我按天给你们钱。当然了,你们也可以自己出网,捞多少按斤卖给我,我自己去县里卖。” “真的?” 严晓慧激动地抬起头。 “小安,那老些鱼,卖得出去吗?” 严建山犹豫着问道。 “卖肯定不愁,看你们咋选了——” “那还说啥,你要不愁卖就一起捞。这网扔家里也是闲着!”严建山果断选择后者。 “严叔,那我得提前说好啊,捞不着可不给你钱!” 方安半开玩笑地补充。 “嘿,你小子。夏天跟你大哥捞鱼,属我捞的多。晓慧,去把网拿出来。你啥前儿去?” 严建山说完看向方安。 “我这就回家取网。” “那正好,一起去!”严建山回屋换双棉鞋。 严晓慧把两个网拿出来放到院子里,回屋想了想也没换衣服,出来后按照方安说的,把铁钎子和铁镐拿出来。 刚刚洗肉时,她衣服上蹦了点血水,但想到去东大河也是干活儿,索性就没换。 “给我吧!” 方安拎起渔网和铁镐,全都放在爬犁上。 “方安,谢谢你。对了,你刚刚打狼的时候受伤了吗?”严晓慧见严建山还没出来,小声问了句。 “啊,没事,带着枪呢。” 方安笑了笑也没多想。 严晓慧心安地点了点头,等严建山换好鞋子出来,拿锁头把大门锁好,跟着方安回家。 “早知道我就不拉过来了。肉都卸完了?” 方安随口闲聊。 “卸完了。那狼是一窝吧?杀干净没?”严建山拄着拐追问道。 “你咋知道一窝?”方安诧异地问道。 “你给我多拿的那副肠子是老狼的,一眼就能看出来。” 方安眨着大眼睛愣了下。 严叔不愧是老猎户,光凭肠子就能看出来? 不过仔细一想,其实他也能分得出来。 老狼的肠道比较长,毕竟年头多了,外皮的褶皱也比较少。幼狼的肠道比较短,相对比较细,还处于发育中。 “是一窝,一头老狼带三个崽子。回来前也没看到别的。”方安半真半假地说道。 “那三个都是崽子?”严建山追问道。 “嗯,体型都差不多。” “那你下次去前儿小心着点,狼那玩意没杀干净,还得来找你。”严建山提醒道。 严晓慧一听,又担忧地看了眼方安。 “我知道。这事儿别跟我大哥大嫂说。”方安没看到,悄咪咪地提醒严建山。 “你小子!” 严建山瞬间明白了方安的意思。 三人闲聊着往北走,拐到了方德明家的那条街。 与此同时。 家中的四口人已经吃完了午饭。 陈燕芳洗完碗筷儿,拎着脏水桶刚要倒出去,但还没等她出门就看到方安进了院,身后的爬犁上还放着渔网和铁镐。 “小安,这咋拉回来了?诶?老严大哥?晓慧?你们咋来了?”陈燕芳问完才看到后面的两人。 “给我吧!” 方安放下爬犁,抢过脏水桶倒进大门对面的排水沟。 陈燕芳想拦也没拦住。 “小安说下午去东大河捞鱼,想着跟他一起去,赚点钱。”严建山解释道。 “啊,快进屋!” 陈燕芳有些意外,但当着两人的面也没急着问方安,接过脏水桶后带着两人进屋。 屋内。 方德明吃完饭,让方莹莹把他推到外屋,这会儿正坐在炉子旁烤火,看着方莹莹帮她娘收拾厨房。 严建山带着严晓慧进来,一眼就看到了方德明。 “德明!?能坐起来了?” 严建山快步走到了方德明面前。 “早着呢,小安给我打的轮椅,能稍微起来点,还是躺着。”方德明摆了摆手。 “这不也行嘛!能起来点,慢慢不就能坐起来了?” 严建山欣慰地笑道,来回看了看轮椅,“这做的还挺好的,小安找谁做的?” “小白杨沟那老张。都是小安自个设计的。”陈燕芳笑呵呵地补充,说完还看了看严晓慧。 严晓慧此时正盯着轮椅上下打量,眼神中满是好奇。 “这小安出去一趟,本事可没少学,还会弄这个。” 严建山赞许地点了点头。 “大嫂,收拾完了吗?” 方安拉着爬犁进院,把下屋的两张渔网和抄网拿出来,又翻出铁钎子和铁镐放到爬犁上,忙完才进屋。 “收拾完了,现在走?” 陈燕芳回头问道。 “嗯,东西我都拿好了。家里还有棉袄吗?给我大哥盖上点,别着凉。”方安追问道。 “有。” “咋?你也要去?”严建山诧异地看向方德明。 “透透气儿。”方德明随口回道。 “不让他去还不干。” 陈燕芳把棉袄递给方安,小声埋怨着。 “行,出去转转也行,老在屋里闷得慌。”严建山帮方安给方德明盖好衣服。 方安忙完后,先拉着爬犁出院。 陈燕芳给方德明带上帽子和手套,锁好大门推着轮椅跟上。 严建山拄着拐帮着推,路上还能和方德明聊会儿天。 方莹莹跑到轮椅的另一侧帮忙。 方思成挤不进去,只能跑去帮方安拉爬犁。 严晓慧见状也跑到方安身边帮着拉。 陈燕芳看到严晓慧去帮方安,刚想提醒方德明看看,但她余光瞥见老严后,也没敢说。 “小安,这不老方大哥吗?能坐起来了?” 几人顺着家门口的那条街,刚上东大道想往北走,迎面就碰到了周大强。 “嗯。这是忙啥去?” 方德明笑呵呵地问道。 “刚玩儿完,回去吃口饭。”周大强说着,身后又走来六七个男的,其中还有陈大发。 但陈大发看到方安等人也没吱声,只是扫了眼站在方安旁边的严晓慧。 “你们这是忙啥去?”周大强追问道。 “去东大河捞点鱼。”方安也没想隐瞒。 身后的爬犁上放着四张渔网,是个人都能看出来。 “行啊,昨天没少挣吧!全家都出来捞了。你们忙,先回去了。”周大强笑了笑,带着身后的几人往南走去。 “这小子昨个挣多少啊?又去捞鱼了?” 几人走出几米,确定方安听不见后才小声议论。 “挣个屁,那鱼能卖多少钱?谁家想捞自己打个冰窟窿就完事儿了,还上他那买?” “县里上哪砸冰窟窿去?” “那他也卖不出去!谁不去国营饭店买,还找他?” “还得是老李,一下就说到点子上了。这小子就在那装,上哪卖去,说不定哪天就让人抓走了!” 陈大发附和着。 上次圆圆在东大道看方安拉回一竹筐东西,上面是大麻袋,谁知道下面放的啥? 没准那都是鱼,卖不出去拿回家自己吃的。 陈大发撇了撇嘴,冷笑着看了眼方安,仰着头往家走去。 第65章 大嫂的担心 另一边。 方安带着众人来到东大河。 但这次他没急着忙活,先把爬犁放在大河边,带着众人在附近找了点干芦苇和木枝子,拿火柴点起个火堆。 一会儿他和老严都要凿冰窟窿,时间比较长,忙活冷了得过来烤烤火。 正好也让大哥坐在火堆旁,省得冻着。 “思成,你别过去了,留着看火吧。大哥,这些都是湿木头,不咋热,你要冷了就喊我们把你送回去。” 方安确定火堆着起来,才起身嘱咐道。 “知道,你们忙你们的。”方德明欣慰地笑道。 “严叔,一会儿冷了就过来烤烤,别冻着。”方安又看向严建山和严晓慧。 “放心吧!” 严建山拿起自家的铁钎子,让严晓慧拿着铁镐,带着她走到河面上,四处撒目着寻找下网的地方。 其实这下网是很讲究位置的。 要是位置没选对,捞的少不说,有些时候甚至能空网。 好在严建山平时没少研究,看不远处有个芦苇丛,带着严晓慧过去就开始凿。 方安看到后随意地笑了笑。 他前世没怎么捞过鱼,但在网上也学过不少。 这下网的位置,一般要选在河流的拐角处,或者是水草、芦苇比较多的地方,这样才能捞得多。 刚刚他怕两人捞不到,还想着提醒下,现在看来是没那个必要了。 “小安,咱是先弄这个,还是凿新的?” 陈燕芳走到之前用的冰窟窿旁问道。 “凿新的。这个没冻实,凿完回来再刨开。” 方安凑近看了下,拿着铁钎子看向四周,走到南边的芦苇丛边缘开始凿。 上次方安选的位置是东大河的拐弯处。 这东大河是从西南方向流过来的,大部分鱼都要从那个拐角走,因此捞得就比较多。 但这边的大河只有那一个大拐角,其他的离得远不说,不是拐角小就是下面水比较深。 在那种地方下网没芦苇丛这边捞得多。 方安拿铁钎子凿出个窟窿,接过方莹莹手中的铁镐一点点扩大,但他始终没让方莹莹伸手,怕她不小心掉下去。 陈燕芳看洞口扩大后,拿着抄网捞着水面上的浮冰。 眨眼半个小时过去。 方安这次熟练了,很快就把冰窟窿扩大到一米半。 前天他在供销社买的网,跟老严那张一样,都是三米半乘两米的。如果像上次一样折成三角形,也足够用了。 “大嫂,你小心点,我去把那个凿开。” 方安拎着铁钎子和铁镐就要去上次用的冰窟窿。 “诶小安,那么急干啥?你去帮帮晓慧儿,她自己在那儿弄,多危险啊!” 陈燕芳小声提醒道。 方安看向北面的芦苇丛,果然看见只有严晓慧在那儿凿冰窟窿,严建山这会儿刚回到火堆旁,正烤着火揉着那条受过伤的腿,而严晓慧可能是凿累了,拿铁镐凿两下就得缓一会儿。 “老严那腿不能冻,估计又不舒服了。” 陈燕芳补充道。 “我去看看。你慢慢捞,小的不用管,弄完先去烤烤火,别冻着。”方安嘱咐完,拎着铁钎子和铁镐去找严晓慧。 “你歇会儿吧,我帮你凿。” “啊?不用,我自己弄就行。”严晓慧连忙摆手,“这点活儿我自己就能干。” 严晓慧说着又凿了几下。 方安答应带她赚钱,已经帮她很大忙了,这种累活儿怎么能让方安来? “凿这玩意儿不是比力气,你这么凿晚上胳膊该酸了,先歇会儿缓缓,一会儿还得再凿一个呢!” 方安说着放下铁钎子,抡起铁镐开始凿。 “这个你得用腰使劲儿,光用胳膊凿得慢,还累人。” 方安边说边演示。 双手抓住镐把的末端,手腕放松,抡圆后快速下落,然后再一晃,冰层就下来一大块儿。 严晓慧眨着大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方安。 就方安凿这一下,都够她凿五六下的了! 以前家里冬天不怎么凿冰窟窿,即便冬天捞鱼,严建山也是带着老刘和方德明去,从来不带她,怕她不小心掉下去,因此她是第一次干这活儿,不知道怎么干省劲儿。 “我试试。” “先歇会儿吧,攒点力气凿下一个。” 方安没让,演示几次后专心凿冰窟窿,也不再说话。 严晓慧抿着嘴羞涩地笑了笑。 这冰窟窿就一米左右,她不敢上前跟着凿,也不知道该干点啥,只能站旁边看着方安忙活。 方德明看到这一幕笑得合不拢嘴。 “小安出去一趟,变化还真不小!”严建山看到方安去帮严晓慧,先是愣了下,随后就笑了起来。 “确实懂事儿了。家里啥活都帮干,就是年纪到了,也没个对象……”方德明试探着提了嘴。 “我听说了,圆圆那孩子也不咋滴,小安刚被辞就分了,那啥玩意儿?”严建山愤愤不平。 然而这话却把方德明听傻了。 “你咋知道?” “陈大发打麻将前儿说的,让小蓉听见了,后面就不用我说了。行了,你也别瞎操心了,我过去看看。” 严建山缓过来慢吞吞地站起来,说完往严晓慧那边走去。 陈燕芳捞完浮冰没去烤火,看着方安和严晓慧在那忙活,越看越觉得这俩孩子般配。 但当她看到严建山过来,连忙带着方莹莹过去帮忙。 “够大了吧?先歇会儿吧!” 严晓慧见冰窟窿有一米半,试探着问了句。 “够用了,得把大块儿浮冰捞出来。” 方安说着放下铁镐。 “啊,行!” 严晓慧伸手就要去拿。 “晓慧儿!这傻丫头,那水冰凉的还上手?” 没等方安制止,陈燕芳小跑过来埋怨了句,拿起抄网捞出来一块儿,“拿这个多方便。” “方婶儿,家里没有,没想起来。我来吧!” 严晓慧尴尬地笑了笑,接过抄网捞冰。 “小安,累坏了吧!我这腿怕冻,还让你过来帮忙。” 严建山这才走过来愧疚地说道。 “没事儿。你再去烤会儿吧,冻着该疼了!大嫂,你也去歇会儿,那个冰窟窿几分钟就能弄完,不着急。” 方安拿铁钎子豁楞着浮冰,免得大块的浮冰沾上不好捞。 陈燕芳听到这话,紧张地看向严建山。 这孩子,当老严的面瞎说啥呢? 再想跟晓慧单独说话,也不能说这么直! 然而老严并没往这方面想,“不用,你快去歇着吧!凿完自己家的还跑这儿帮忙。” “没事。大嫂,你先过去吧,我帮严叔捞完浮冰再去。” “行!” 陈燕芳没多说,带着方莹莹回去烤火。 “小安自己去的?”方德明见陈燕芳回来,激动地问道。 “没,我让他去的。” 陈燕芳说完回头看向方安,脸上的笑容突然僵住。 这么说小安只是怕老严冻着,是自己想多了。 “咋了?” “没事儿,你咋样?冷不冷?” “不冷,烤着火呢!”方德明笑呵呵地说着,又看向方安和严晓慧,“上次你说小安给老严送肉,能和晓慧儿多接触接触,这现在又带晓慧来捞鱼,以后接触的机会就更多了。” “这事儿你就别操心了,小安心里有数。” 陈燕芳给方德明盖好棉袄没多解释。 上次她还觉得小安给老严送肉,是想多接触下晓慧。 但现在这么一看,这孩子压根就没往那边想,就是单纯的想借枪,不然刚刚还用她提醒?早就跑去帮忙了! 看来还是得找机会提醒下小安,这么好的小姑娘,可别让别人抢走了! 第66章 白面馒头 几分钟后。 严晓慧捞完浮冰。 方安拿起铁钎子和铁镐,带着两人来到火堆旁缓几分钟。 “晓慧儿,冷不冷,离近点。” 陈燕芳接过严晓慧手中的抄网,拉着她往火堆旁凑了凑。 “不冷。” 严晓慧搓着手笑了笑,小脸冻得通红,偷偷看了眼严建山嘴硬地说道。 “还不冷呢,瞧把你冻的!小安,你也别忙活了,赶紧过来烤会儿。”陈燕芳又转头看向翻着渔网的方安。 “我没事儿,大哥咋样?” 方安走过来问道。 “搁火堆旁坐着还能冷?”方德明把轮椅往后挪了下,让出点位置,好让他们离火堆近点,烤起来热乎。 几人围着火堆聊着天,缓了几分钟后,又各自去忙了。 但方思成说啥都不肯在岸边呆,非要跟着方安凿冰窟窿。 无奈之下。 方莹莹只好留下看着方德明,顺便看着火堆往里加柴火。 严建山带着严晓慧继续找地方。 方安带着陈燕芳和方思成走到上次用的冰窟窿,用铁钎子和铁镐凿开后,跟大嫂捞完浮冰,一起去帮严建山和严晓慧。 这会儿。 严建山用铁钎子凿好了洞。 严晓慧正学着方安的样子扩大冰窟窿,不一会儿就扩大到将近一米。 “晓慧凿得还挺快的。”陈燕芳惊讶地说道。 “刚还没这样,干顺手了。”严建山也有些意外。 “没,都是方安教我的。这样凿确实省力,还凿得快。” 严晓慧偷偷看了眼方安,继续忙活着。 陈燕芳看在眼里,咧着嘴笑了笑。 四个冰窟窿凿完清理干净。 严建山带着严晓慧先去帮方安下网,然后才把自家的两个网下到冰窟窿里。 这四个网下的方式一样,都是折成钝角后下进冰窟窿。 网的下面挂上几块儿石头,确保它能沉底,上面用绳子拴住,系在附近的树干上。 “都这前儿了?晚上还能捞了吗?” 陈燕芳帮方安往冰窟窿里撒点雪,忙完一抬头,太阳都快落山了。 “晚上不捞了,明天早上再说。” 方安摆了摆手。 这网下得时间短,捞也捞不到多少,白费劲。 “那明早你几点来?” 严建山学方安撒完雪问道。 “三点吧。去晚了黑市该关门了。”方安拿好铁钎子和铁镐放在扒犁上,踢灭火堆用雪盖住,拉着爬犁往家走。 陈燕芳和俩孩子推着方德明。 一行人闲聊着回到方德明家的大门口。 “这轮椅进门前儿用不用抬?” 陈燕芳拿出要是让莹莹开门,严建山看着正房问了句。 “不用,推着就能进去。” 陈燕芳随口回道。 “行,那我和晓慧先回去了。” 严建山拿起铁钎子和铁镐,带着严晓慧就要回家。 “吃完饭再回去吧!”方安提议道。 “吃啥饭?走了!” 严建山没答应。 方德明瘫痪后赚不了钱,这俩孩子得吃的了,哪还能在这儿蹭饭? “严叔!忙活一下午了,吃完回去就歇着了。” 方安继续劝道。 陈燕芳眼珠一转,拉住最近的严晓慧。 “小安说得对!这都到家门口了。你和晓慧下午累够呛,回去现做得啥前儿?” “他要回就回吧。晓慧儿,你留下吃完再走,让你爹自个回去。”方德明也不劝,见燕芳拉住了严晓慧,笑呵呵地说道。 “你俩这是干啥?小安带我们赚钱,还在这儿蹭啥饭?” 严建山见闺女被人留下了,小声埋怨着。 “啥蹭饭?吃完好回去歇着,明个还得早起呢。你俩现回去做饭,再……再给晓慧儿累坏了。” 陈燕芳差点就说成了我家晓慧,等莹莹打开大门,推着轮椅拉着严晓慧进院儿。 严建山没多想,苦笑着摇了摇头,见闺女都被拉走了,只好跟了进去。 方安拉着爬犁进院儿,拿出严建山家的铁钎子和铁镐立在墙根,然后把自家的工具放到下屋收好爬犁,帮着陈燕芳把方德明推到东屋。 “晓慧儿,跟你爹先坐会儿暖和暖和,暖壶有热水自搁倒,当自己家啊!” 陈燕芳收起方德明盖着的棉袄,说完就去外屋做饭。 “大嫂,你歇着吧,我做就行。” 方安把狼的排骨剁成块儿,下锅焯水,这会儿刚往白面盆里放了点老碱。 老碱也叫食用碱,能中和下面肥发酵过程中产生的酸味儿,放完后静止几分钟再蒸馒头,吃起来口感更好。 “我就捞点冰,没累着。” 陈燕芳欣慰地笑了笑,脱下干活的大棉袄,洗干净手开始做饭。 方莹莹带方思成出去抱完柴火,一起看着灶坑。 严建山和方德明在东屋聊着天,严晓慧坐了会儿也插不上话,想了想也跑去了外屋帮忙。 “方婶儿,我帮你弄点啥?”严晓慧试探着问道。 “不用不用,你去歇着就行。炖出来咱就开饭。”陈燕芳见肉焯好了,捞出来刷完锅就开始炖。 肉下锅后。 方安倒出白面揉成团,揪成二两左右的剂子。 陈燕芳放完肉过来帮忙。 严晓慧紧随其后,但当她看到白面的时候却愣住了。 “白面?” “嗯,都是小安买回来的。”陈燕芳笑呵呵地解释着。 严晓慧看了眼方安,又看向盆里的白面,不自觉地咽了下口水,眼神中带着几分羡慕。 这几年家里不富裕,过年前儿吃的都是粗面饼,她已经很久没吃过白面馒头了。 但她也没干看着,洗干净手跑过来帮着方安揪。 下午方安盛出四碗面,足足两斤多,后来又放了点水,这一团面就揪出了十五个大馒头,整齐地摆在了木制的蒸屉上。 等锅里的肉开了。 陈燕芳加了点土豆,把蒸屉放上去。 眨眼二十分钟过去。 白面的香味儿顺着蒸气飘出。 俩孩子蹲在旁边烧柴火,闻到味儿眼巴巴地看着大铁锅。 陈燕芳跑去把锅掀开。 只见蒸屉内放着满满当当的大馒头,都有成年人的拳头那么大。 陈燕芳看得一阵恍惚,怎么有种过年的感觉? 俩孩子看着满头,眼睛都快挪不开了。 方思成见陈燕芳把蒸屉拿出来,伸手就要去拿。 啪! “烫!吃饭前儿再吃。”方莹莹冷声训斥。 方思成挠了挠头,看得心里痒痒的。 方莹莹也没好到哪去,只是在那强忍着。 然而除了俩孩子,严晓慧闻道味儿也直勾勾地盯着大馒头,只是在别人家做客,一直盯着看不合适。 但即便她拼命地控制自己不往那边瞅,可两只大眼睛就像是有自己的想法一般,时不时地就瞄几眼。 很快,晚饭做好了。 陈燕芳盛出排骨,热了下中午剩下的心肝一起端上桌,顺便又切了点咸菜。 严建山这会儿还在和方德明聊天,看到方安进来放桌子,又端上来一盆白面馒头,顿时愣在了原地。 “前两天小安去县里买的,这孩子就知道乱花钱。” 方德明嘴上埋怨着,眼里却带着笑。 “你这病靠补,小安不想让你吃点好的,啥乱花钱?我看这孩子挺好。”严建山怼了句,欣慰地笑了笑。 方德明听到这话,也咧着嘴笑了起来。 严晓慧和陈燕芳把菜端上桌,众人围坐下来开吃。 俩孩子早就迫不及待了,一人抓起个大馒头咬了一大口,随后又学着方安盛点排骨汤,撕下块儿馒头沾汤吃,没一会儿一个大馒头就吃没了。 “晓慧儿,别装假啊,吃饱了。” 陈燕芳给严晓慧夹了块儿排骨提醒着。 众人吃过晚饭。 严晓慧想帮忙收拾,却被陈燕芳撵走了。 严建山和方德明打过招呼,带着闺女回家烧炕。 方安帮大嫂收拾完桌子,回到东屋帮大哥上炕脱下外套。 “大嫂,家里还缺啥不?明个我卖完鱼买回来点。” “不缺不缺,啥都不缺。”陈燕芳连忙摆手,生怕方安又买回来一大堆。 “大哥呢?”方安不信,又看向方德明。 “你都买那老些了,还缺啥?赚那点钱还能都花了?”方德明训斥道。 方安挠了挠头没多说。 既然两人不说,那他就自由发挥了。 别的可能不太需要,但这炕席他肯定得去看看! “那行吧。你们早点休息,我回去睡了。”方安见大哥躺到原来的位置,收起轮椅放在旁边,转身回了小屋。 陈燕芳铺完被子刚想跟方安说下晓慧儿的事儿,但看人已经走了,也没去追。 毕竟方安明个要起早去县里,还是让他早点睡吧,等明个有空前儿再说,不差这一天。 第67章 找摊位 次日,凌晨。 还不到三点。 方安起床后揉了揉发沉的脑袋,迷迷糊糊地叠好被子刚打开房门,就闻到了白面馒头和排骨的香味儿。 “大嫂?” “醒了?正好,刚热出来!” 陈燕芳拿出碗筷儿放在灶台上。 方安站在门口一阵懊恼。 大嫂这前儿就把饭热好了,估计两点多点就起来了。 昨个他还想着以后晚点上山,别让大嫂早起,免得再把大嫂累出病,但他却忘了卖鱼这件事。 “愣着干啥?快!趁热!” 陈燕芳招呼着。 方安笑了笑没多说。 卖鱼去黑市肯定要早起的,就算他劝,大嫂也不会听。 但他刚走到灶台旁准备吃饭,突然发现旁边的黄瓷盆里放着几碗玉米面。 “大嫂,这玉米面是……?” “捞完鱼回来贴点大饼子,省得吃饭前儿现做。” 陈燕芳盛好菜,往盆里倒点清水开始和面。 “那不有白面和大米吗?蒸点大米饭和馒头不就行了?” “吃两顿得了,还能天天吃?死啦贵的!” 陈燕芳小声埋怨着。 方安一阵苦笑,早知道当初就不该买玉米面。 大嫂过日子节省惯了,看那白面也舍不得吃,以后他再买粮只买大米和白面,省得大嫂舍不得做! 几分钟后。 方安吃完饭简单收拾下,去下屋拿出铁镐和上次用的竹筐,随后又在最里面翻出个同样大的竹筐,一同放在了爬犁上。 昨天一张网装了整整一竹筐,今天有两张网,拿一个可放不下。 陈燕芳和完面穿好干活的衣服出来。 两人这边刚拿好工具,严建山和严晓慧就来了。 “老严大哥,晓慧,进屋吃口饭再走?”陈燕芳邀请道。 “吃啥饭?捞完赶紧让小安去,别耽误事儿。” 严建山没答应,带着闺女在大门口等着方安。 方安拉着爬犁出来,装上严建山的工具。 四人闲聊着去了东大河。 昨天,严建山和严晓慧也学着方安往冰窟窿里盖了点雪。 这会儿四个冰窟窿都没冻实,拿铁镐敲几下就开了。 严建山带着闺女,先帮方安捞出两张网,分别放在两个竹筐里。 这两个竹筐都没装满,上面还空出一只手的距离。 很显然,这两张网都没有昨天捞得多。 昨天那张网险些都没放下。 但方安也没觉得失望,捞鱼本身就时多时少,很正常,够卖就行。 就算这竹筐都没装满,但两张网加起来,也比昨天捞的多! “严叔,你就拿一个筐?” 方安帮严建山捞出渔网,头一张放在竹筐里,跟方安捞的差不多,第二张捞出来却没地方放了。 “没寻思能捞这么多。” 严建山盯着竹筐很是意外。 “那我先把这两个送回去,倒出个竹筐再回来。”方安说着把自家的两个竹筐抬到爬犁上。 “不用,让晓慧回去取一个就行。”严建山摆手劝道。 “这大晚上的,晓慧自己走多不安全?”陈燕芳拦了下。 “四个筐爬犁拉不下,都一样,我几分钟就回来。” 方安拉着爬犁往回走。 陈燕芳帮忙扶着,免得竹筐掉下来。 两人到家后,把其中一个竹筐的渔网和鱼都到出来,又回去接严建山。 四人回到方德明家,借着煤油灯的亮光开始摘鱼。 这会儿方莹莹也醒了,跑出来帮着方安往筐里捡。 “严叔,这鱼你先捡着,捡完我再幺下多少斤,按……七毛一斤给你。”方安思索着说道。 陈燕芳担忧地看了眼方安,但当着严建山的面也没吱声。 “七毛!?” 严建山摘鱼的手顿了下。 严晓慧听到这价格,也诧异地看向方安。 “那可不行!县里饭店卖才七八毛一斤,给这老些,你还能挣着钱了吗?”严建山连忙拒绝。 “没事儿。年前鲜鱼的价格高,等过了年或者鱼降价前儿,我就不给你这个价了。趁现在行情好,多赚点。” 方安笑呵呵地说道。 “那你在县里卖多钱?”严建山还有些犹豫。 “一块。我中间能赚三毛。”方安实话实说。 严建山这才安心,“那还行,你可别卖亏了。去县里卖也挺危险的,卖不出去也没事儿,拿回来咱自搁吃也行。” “放心吧,卖肯定能卖出去。” 四人摘完鱼。 方安拿秤称了下。 严建山的鱼总共是四十三斤,他捞的鱼总共是六十二斤。 “严叔,你记下数别忘了,四十三斤按七毛算,是三十块零一毛。” “这么多?” 严晓慧一阵咋舌,去年年底结算,家里都没赚到这些钱。 “小安啊,这价是不高了?” 严建山盯着鱼有些迟疑。 “不高,我中间还赚钱呢!一会儿我卖完回来再给你,现在手上没那么多。” “不急,可慢点的。”严建山嘱咐道。 方安去下屋拿出个大麻袋,把昨天打的那四头狼的皮子装好放在爬犁上,免得筐里的水把皮子弄脏了卖不上价。 “小安,拿绳儿绑着点,别掉下来。” 陈燕芳提醒道。 “绑好了,下面拦一道就行,走了啊!” 方安拉着爬犁往东大道走。 “燕芳,我们就先回去了。”严建山打过招呼,带着严晓慧扛着网回家。 陈燕芳送走两人,即便看不到方安,也在门口看了许久,直到方莹莹叫她才回屋。 “娘,现在贴大饼子吗?” “吃饭前儿再说。”陈燕芳带着闺女把网卷起来放到下屋,回屋后站在灶台旁暗暗叹了口气。 小安在老严那儿花七毛买那些鱼,要卖不出不都得他赔?虽说老严说卖不出去回来吃,可小安都答应人家了。 这要是卖不出去可咋整? 万一小安为了多卖点,去的地方多再让人抓着,那就更糟了! 陈燕芳看着窗外满眼担忧,但她心里嘀咕着,也没敢跟莹莹和方德明他们说。 另一边。 方安摘完鱼,四点多从家里出发,路上边走边跑,赶在六点之前就到了林县的黑市。 “嘿,今天来的早。” 方安见东边太阳还没出来,笑呵呵地往黑市里面走,想着来得早就不愁摊位了。 毕竟东北这边入冬后,早上五六点钟正冷的时候,民间说的鬼呲牙那个点儿,说的就是现在,冻得人骨头都疼。 这时候街上根本没几个人,即便早起买菜,也得等这个点过去再说。 但方安万万没想到。 就在他想找个好位置,小跑着钻进建设路之后,却发现街道的两侧已经被摊位占满了。 这些摊主早早就跑了过来,有几家已经摆好了东西,等着顾客上门了。 方安看得满脸黑线。 只能拉着爬犁慢悠悠地往南走,四处撒目着摊位。 然而南边的街道两侧也差不多,就没发现有空余的位置。 就在方安想着去旁边的胡同里面卖时,右手边突然传来个熟悉的声音。 “小伙子,又来卖鱼了?快来快来,我这儿能倒出个地儿!” 方安诧异地看去,顿时露出张笑脸,“叔?又是你?” 第68章 卖鱼又遇见张瘸子 “咱爷俩还挺有缘,赶紧的吧,别让人抢走了!” 右手边卖土豆的老头招呼着。 这老头,正是上次给方安让位置的那个老头。 “谢谢叔,你这够用吗?”方安小跑着把爬犁拉过去。 “够用,我就卖个土豆,用不着那么大地儿。” 老头把边上的土豆捡到另一边,给方安让出了将近两米的地方,刚好够方安放下两个大竹筐。 “今个没少捞啊!上次你给我拿那两条回去一炖,嘿,那个鲜啊!刚捞出来的就是不一样!” 老头称赞道。 “叔,今个给你拿条大的!” 方安挑出个大鲤子递过去。 “拿啥拿?留着卖,想吃我自个买。” “地方都让我了,还花啥钱。” 方安不由分说地递给老爷子。 “我本来也用不上,再这样赶明个不叫你了,快放回去,赶紧收拾收拾,过会儿上人了。”老头说啥不答应,接过鱼又放到了竹筐里。 “我也不用收拾啥,等人来了幺秤就行。” 方安没急着和他撕吧,晚点等他回家前儿再给他拿。 “小伙子,你住哪儿啊?” 这会儿街上没几个人,也没人买货,老头靠在自行车的座椅上和方安聊起了天。 “双马岭。” “我说的嘛,搁县里住不可能来这么晚,这边也捞不着鱼。”老头随意地笑了笑。 “叔,你在这县里住?” “嗯,头几年来的,老家环山的。” “环山?老乡啊!都在一条沟。”方安愣了下,环山在双马岭的大南边,顺着东大道往南走,得走六七个小时。 “一条沟?”老头诧异地问道。 “双马岭就民兴西头,往环山去的第一个十字杆!” “啊!那个双马岭啊,我以为东头林安那边的,我还寻思那边上哪捞的鱼呢!”老头随意地笑了笑。 “叔,你贵姓?” “姓孙!” 两人闲聊了几分钟,附近的几个路口突然涌进来不少人。 “行了,我也不耽误你了,赶紧卖鱼吧!” 老孙头回到摊位前吆喝,“当年的土豆,六分钱一斤!” 方安拿出秤也冲着人群吆喝。 “刚捞的鱼,一块钱一斤!” 老孙头顿时干一愣,这小子挺特么敢要价啊! 然而话音落下。 附近的几个老太太一拥而上。 “还真有卖鲜鱼的,小伙子,能便宜点不?” “大娘,我这大早上刚捞的,你要想便宜去国营饭店,八毛一斤得要票,我这不要票,多两毛还算贵?再说,大冷天我往这儿走还得俩小时呢,冻都冻死了!” 方安随口回了句。 那老太太看着鱼有些犹豫。 “王姐,这价也不高,前两天儿那卖冻鱼的黑你一块二,我看你也没少买。” “不说话能死啊你!”老太太回头剜了眼。 “你不买我买,小伙子,给我来条大的,就要这大鲤子!”边上年纪稍小的妇人一眼盯上了最上面的大红鲤。 “得嘞!不到二斤三两,两块二!” 方安称完给看了眼秤。 “小伙子挺仁义,再给我来条草鱼。”妇人继续说道。 “买一条得了,没完了你,给我称一条。” “我也买一条!” 几个老太太抢着往前挤。 “一个一个来,草鱼一斤四两,一块四,总共三块六!” 妇人递过钱,拿布袋子装好,笑呵呵地走了。 “我要这两条大白鱼!” “我要那条!” 有第一个来卖的,后面卖的人就多了。 附近的行人看这边挤了一堆人,纷纷凑过来想看看咋回事儿,看到是鲜鱼跟着抢,都没用方安继续吆喝。 “小伙子,总算找着你了。” 方安刚送走一对夫妇,抬头就看见前天临走前,找他买鱼的那位老婆婆。 “大娘,过来了,来哪个?” “这两条大鲤子,再来几条鲫瓜子。”老婆婆从怀里掏出个布袋等着装。 “两条鲤子四斤六两,十条鲫瓜子三斤三两,七块九。” “那秤都三斤四了,给你八块,小伙子也不容易。”老婆婆掏出八块钱递去。 “大娘,再送你两条鲫瓜子,等好几天了。” 方安说着又往里装两条。 “你看这小伙子,多仁义!下次我还来你这儿买。” 老婆婆和颜悦色地笑道,拎着布兜子走了。 方安接过钱刚要收起来,突然发现这是崭新的八块钱,还是连号的,急忙装进另一个口袋。 “你这儿还有鲤子吗?” 方安刚收好钱,突然来了位穿着黑色大棉袄,顶着大肚子的中年男子。 透过领子,能看到男子里面还穿着件藏蓝色的工装。 “有,我给你找下。” 方安撸起袖子,把手伸进去捞了下,抓住了两条大鲤子。 这两条都有三斤沉,尾巴都变红了。 “就这两条,都给我拿着吧!” 男子看得眼前一亮。 “两条不到六斤,五斤九两,五块九。” 男子付了钱,一手拎着两条大鲤子就走了。 “你这小的老头鱼咋卖的?也一块?”男子走后,又来了位穿着妮子大衣的妇人。 “都是一块一斤。” “给我来四五斤的。” 方安盛出来十五条。 这小的老头鱼也就三两左右,十五条才四斤七两。 女子付完钱刚要走,突然瞥见旁边的老孙头,“土豆咋卖?” “啊?啊,六分钱一斤。” 老孙头那边没啥生意,正满眼羡慕地看着方安忙活,一时没反应过来。 “来五斤!” “这儿还有卖土豆的?”旁边几个妇人诧异地看了过来。 “今年刚下来的,来点?六分钱一斤!” “你等会儿,我排完队就去!”那妇人从方安那买了条大白鱼,又跑到老孙头那买了两斤土豆。 后面的几人也差不多,一听说有卖土豆的,买完鱼也跑去买了点。 老孙头笑得满脸褶子,没想到这小伙子往这儿一站,还把他的生意带起来了。 但他每天骑自行车来,装不了多少土豆,眨眼间就卖没了,收摊就准备回家。 “孙叔。” 方安送完两个顾客连忙叫住,从筐里抓起一条大鲤子还有条草鱼送了过去,“拿着回去吃。” “说了不要。” “你就别跟我撕吧了,我还得回去卖鱼呢,谢了啊!” 方安小跑着回来继续幺秤。 “这小子!” 老孙头拎着鱼笑了笑,放到竹筐里推着车回家了。 方安这边忙活一个多小时,大部分鱼都卖出去了,就剩了点小的鲫瓜子和船钉子,总共不到三斤。 但这鱼太小,来几个人看了看,转头就走了,基本没人要。 反倒是不远处的几个老头正盯着这边,但也没往这边靠。 显然,这些人是等方安把这鱼倒扔了好跑过来捡。 方安随意地笑了笑,把两筐摞在一起准备收摊。 剩这点卖不出去就拿家吃,扔是不可能扔,炸着吃或者打酱都不错。 “嘿,大哥!” 方安刚把竹筐绑好拉起爬犁,旁边突然走来个熟悉的身影。 “张瘸子?” “我刚都看到了,卖挺火啊!还要票不?” “啊!?” 第69章 陈家强来了 方安顿时干一愣。 这小子竟然在大庭广众之下就问这个? 以前他不找个犄角旮旯不带说的,这咋突然变性了? “要!” 方安也没多问,你说卖那我就买。 本来他也想顺路买点粮食回去,省得大嫂舍不得吃。 “二十斤大米,二十斤白面。” “大哥没少挣啊!”张瘸子兴奋地掏出一沓票,数好后地给方安,“四块。” 方安接过票把钱递去。 “走了啊大哥,生意兴隆!” 张瘸子收好票,大摇大摆地往北去,途中碰到个穿着大棉袄刚买完猪肉的妇人,又小跑过去问人家要不要票。 方安随意地笑了笑,这样卖才算正常嘛! 卖个票搞得神神秘秘,跟个杀人犯似的,不被人盯上才怪! 但方安也没多看,扫了眼四周没敢多呆,拉着爬犁往最近的胡同走去,先去收购站把皮子卖了。 毕竟都快到八点了,联防的人用不了多久就得来! “站住!” 方安嘀咕着刚走出胡同,就听见黑市这边传出声大喝,紧接着便是噼里啪啦地嘈杂声。 但他也没心思多看,慢悠悠地往收购站走去。 反正他已经离开了黑市,联防的人不可能跑到这儿来抓他,还是先把皮子卖了,早点买完东西回家,省得大哥大嫂担心。 收购站这边八点钟开门。 方安来的时候,刚好看到个三十多岁,穿着藏蓝色工装的妇人刚打开大门。 “卖东西?进来吧!” 妇人带着方安进屋,也没急着架炉子。 “小同志,出什么东西?” “皮子!” 方安把怀里夹着的麻袋打开,拿出里面的四张皮子。 “狼皮?”妇人有些意外,打开后用手指轻轻地摸了摸,眼里带着几分喜悦。 “小同志,你这狼皮有点小啊!” “下面是大的,上面的都是狼崽子。”方安随口回道。 妇人明显愣了下,翻开上面的三张皮,眼神才缓和些。 “行,皮子都挺完整的,但现在皮子不咋值钱。这个大的我能给你二十,小的十五一张,你看行吗?” “打扰了。” 方安面带笑容地把皮子收起来。 别说摸,看都不让她看! “诶小同志,你也知道我们收购站一直给的是最高价,去别的地方你都卖不上这么多钱!” 妇人傲娇地仰起头。 方安不语,只是默默地把皮子装进麻袋,夹着皮子就往外走。 “诶小同志!” 妇人打开柜台门,小跑着追了出来。 “小伙子来了?这回出啥好东西?” 方安把皮子放到爬犁上刚要走。 迎面就撞上了刚进院儿的张建军。 “狼皮。” 方安看到是他也没急着走。 “厉害啊,又打着狼了?快进屋!你咋回事儿?” 张建军招呼着,看到妇人站在门口眼神闪躲,诧异地问了句。 “张哥,你和这小同志认识啊?” 妇人吞吞吐吐地问道。 张建军一看就明白了,顿时板起了脸。 “小伙子,进屋,我先看看咋样。你放心,保准给你高价!”张建军回头笑呵呵地补充。 “行。”方安没多说,默默地跟在了身后。 张建军心安地笑了笑,进屋后都没进柜台,在旁边的桌子上就接过皮子看了起来。 妇人进屋后,依着门框盯着两人不敢吭声。 “这皮子都挺完整,手艺不错啊!这三张有点小,给不了你那么多,一张二十五,大的能给你三十,你看咋样?” “行,还是这价公道。” 方安欣慰地笑道。 “哈哈,小伙子够爽快啊!” 张建军回到柜台,开了票让方安签字,然后把钱递了过去。 “小同志,你和张哥认识不早点说,以后想出啥我保证给你高价。”妇人跟着回到柜台,露出张笑脸招呼着。 “张哥,我先走了。” 方安收好钱也没理她,跟张建军打个招呼就走了。 “我送送你!” 张建军跟着方安出门,“你这筐里咋还有鱼呢?” “卖鱼来着。” “卖鲜鱼?咋卖的?”张建军眼前一亮。 “一块钱一斤。” “剩这点卖不?”张建军指着筐里的那点小鱼问道。 “卖,你买的话给六毛得了。” “那哪行?” “自己捞的,卖多少我自己说了算。”方安淡然笑道。 “行,称一下,我全要了。这拿回去打酱可老香了!” 方安拿秤幺了下,三斤二两。 “算三斤,一块八。” “成。”张建军掏出一块八递给方安,“小伙子,以后来卖东西,别人给不上价就等我。我一三五都在,皮子多放两天没啥事儿。我们这帮人都有任务,压价是常事。” 张建军小声安慰道,生怕错失方安这个大客户。 “理解,本来也想着后天再过来,上次你说过。” 方安实话实说。 上次他来卖狍子皮时,张建军就说过哪天上班。 但今天是周六,他没想到能碰上张建军,所以才想着改天再说。 “行,那我就不送了,路上慢点。”张建军目送方安远去,回屋找到个布袋子,拎着就回家了。 另一边。 方安拉着爬犁找到个胡同,把兜里的钱都拿出来整理好数了下。 刚卖皮子给了一百零五块钱,其中有二十五是老严的,剩下的八十才是他的。 鱼总共是一百零五斤,去掉损耗卖了九十九斤,也就是九十九块钱,其中老严那边有三十块零一毛,还剩下六十八块零九毛,去掉买票的四块还剩六十四块零九毛。 方安查出五十五块一放进裤子的口袋,这是给老严的。 随后又拿出之前兜里剩下的三十二块六,加上今天赚的一百四十四块九,一共是一百七十七块五,都够买辆自行车了! 但这一百七十多块钱也不都是他的。 这两天大嫂和莹莹都帮他捞鱼,总不可能让她们白忙活。 方安嘀咕着分好钱装进口袋,拉着爬犁往百货大楼走去,先去那边买点大米白面。 另一边,双马岭。 方安走后没多久,方德明和方思成就醒了。 陈燕芳和俩孩子帮方德明穿上衣服,让他自己挪蹭到轮椅上,一起吃过早饭,这会儿刚收拾完。 “小安去多久了?” 陈燕芳带着俩孩子,拿着铁锯收拾昨天方安拉回来的松木和干枝。 方德明跟着出来,靠着墙根,盯着大门口问了句。 “四点多才走,咋也得中午能回来。” 陈燕芳摆着干枝说道。 “呦,燕芳忙着呢!你家小安又去卖鱼了?”西院王百香过来串门,看到四人冷笑着问道。 陈燕芳皱着眉头没搭理她们。 “咋还不吱声呢?” “不好意思说呗!要我说,方安就在那骗人呢,县里卖鱼的不有得是,谁找他买?” “说不定这会儿都让人给抓了!” 几个老娘们儿你一句我一句的,笑呵呵地钻进了白淑珍家的房门。 方德明拧着眉头看着几人,但始终没有说话。 “别理他们,爱说说去呗!小安前两天都回来了,出不了啥事儿。”陈燕芳安慰道。 “你不说老严也捞了不少,都让小安拿去卖嘛!那老些卖得不慢?”方德明叹了口气。 陈燕芳顿了下,心里也有点着急。 “你那一天净瞎寻思。小安是你亲弟弟,你还不了解他,看人来抓早跑了,还能让人给逮着?” 方德明没再多问,只是不停地往西边望。 前几次小安上山或卖鱼,都是在那边回来的。 陈燕芳看到后也没多说,继续撅着干枝。 “这小子,明个可别让他去了。对,小安不说给咱爹送头狼吗?这两天家强也没来,明个你带孩子和小安给送去,让小安也歇歇。” 方德明提议道。 陈燕芳猛然想起,昨天下午就开始忙活捞鱼,她差点都把这事儿给忘了。 “行,等他回来我就跟他说。这孩子回来这么多天都没歇着,这怕把他给累坏了。” “姐夫,能坐起来了!?” 两人刚说完,门口突然进来个穿着灰色大棉袄的男子。 “嗯?家强!?你咋来了?” 第70章 看傻了的陈家强 陈燕芳听到这熟悉的声音愣了下。 “舅舅!” 方莹莹和方思成打着招呼。 “昨个东院儿三叔生病了,小蓉回去给他打针,咱爹这才知道方安回来了,怕你家粮不够吃,给你们拿点苞米面。” 陈家强把袋子递给陈燕芳,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悦。 “不用,拿这个干啥——” 方德明刚想推脱。 但陈家强看了看四周,见只有陈燕芳和俩孩子在忙活,顿时皱起了眉头。 “方安呢?出去喝酒了?还是在屋里睡觉呢?” “家强!说啥呢?小安出去卖鱼了。” 陈燕芳小声埋怨道。 “卖鱼!?” 陈家强诧异地看向几人,“姐,你说的是……方安?” “不然呢,小安这回变好了。你看这大木头,都是小安拉的,你姐夫那腿脚不能动,我又不敢上山,都小安自个整回来的。” 陈燕芳指了指身后的柴火垛,还有地上那些没劈的大松木。 陈家强抬头看去,这才发现这些都是大松木,边上那几根能看出来是锯断的,显然这不是在山边上检的,而是在大山里面拉回来的。 “他……能上山?姐,不是你跟别人去拉的吧?” 陈家强犹豫着看了眼方德明,试探着问道。 方安过来的这些年,陈家强可没少往这边跑,刚开始听说方安很能干,帮着两口子在生产队赚钱,对方安印象还挺好。 但后来听说方安不干活,整天不是喝酒就是睡觉,还总让他姐和他姐夫往出拿钱,气得他好几次想揍方安,但都被陈燕芳和陈文康给拦住了。 用陈文康的话来说,毕竟是方德明的弟弟,他管不合适。 但每次来他还是忍不住问,问完就生气,可当着姐夫的面又不敢说啥,因此每次送完东西都是气呼呼地回家。 本来这次听说方安被辞退,想跟姐夫好好说说,不能总让方安这样混,他姐养活这一家子不容易,再养个方安,早晚得累出病。 在他的印象中,方安就是个好吃懒做的家伙! 如今听姐姐说方安变了,即便看到这些大木头,他还是不大相信,总感觉是他姐骗他的! “我跟谁拉木头去?小安在施工队认识个同事,大山里住的,都是人家带小安拉的,要不上哪儿整这老些?” 陈燕芳笑呵呵地解释道。 “小安回来后知道干活了,家里粮食啥的都不缺,别往这儿拿了,你和咱爹挣点钱也不容易,拿回去吃吧!” 方德明在旁边跟着劝。 以前陈家强往这儿拿东西,他也没少拦,但陈家强每次来都被他爹下了死命令,因此哪次都没听。 “拿过来还能拿回去,你那病得多吃点,营养上来了才能好。”陈家强不由分说地塞给方莹莹,但看着那些大木头,又看了看陈燕芳,还是觉得他姐在撒谎,就是不想让他说方安。 “你们忙着吧,我先回去了。” “诶家强,你等会儿。”方德明连忙叫住,回头看向陈燕芳,“燕芳,正好家强来了,让他把东西拿回去。明个你带孩子去省拿了。” “对!” 陈燕芳连忙跑去下屋。 “拿啥东西?回去了。”陈家强不干,说着就要往外走。 “莹莹!” “小舅,你等会儿!”方莹莹跑去拉住陈家强。 “家强,你快过来帮我抬下。” 陈燕芳见弟弟要走,把丝袋子拽到门口,一心急没抬起来。 “姐,你别动,我拿!” 陈家强快步跑去,把丝袋子整个拎到了大院子。 “慢着点,别刮着。”陈燕芳提醒道。 “这啥东西?”陈家强放下后疑惑地问道,能感觉到里面有个很粗的圆咕噜滚,像个大木头,旁边还有四个小的。 “小安打的,想着这几天有空送去,正好你来了,就手拉回去。”陈燕芳打开丝袋子的绳子,露出里面的狼头。 “狼!?” 陈家强吓得往后跑了几步,差点没摔着。 “哈哈,小舅胆真小——” 啪! 方思成刚要笑,就被方莹莹打了个脖溜子,“你刚看到差点没吓尿裤子,还说小舅呢?” 方安第一天拉回来狼时,方思成吓得险些跑回屋,但当时所有人都在盯着方安,只有方莹莹看到了。 “瞅你那小胆儿,这都死了有啥好怕的。怪不得娶不上媳妇儿。”陈燕芳拍了下陈家强,没好气地说道。 “这……在那儿弄的?” 陈家强盯着狼头还是没敢上前。 “小安拿枪打的,没看那上面有抢眼子吗?正好小安做那小爬犁还没拆呢,拿这个拉回去。”陈燕芳把方安用木枝子做的爬犁放在地上。 “姐,这我可不能拿,留着给孩子和姐夫吃。” 陈家强摆手拒绝。 “家里还有呢,你过来!” 陈燕芳怕他不信,带他走到下屋门口,指着大缸和大铁桶,“你看那里面都是,这两天家里没断肉,还卖出去不少,这都是小安打的,家里粮食啥的都不缺,小安都买回来了。” “这……都是小安弄的?” 陈家强看了看大缸和铁桶,又转头看向四周,确定这就是姐夫家的大院子,自己不会在做梦吧! “家强,回去跟爹说,不用总惦记这边。那狼小安昨个打的,收拾完还想送过去,我和你姐怕他累着就没让,寻思你过来就手拉回去了。那粮你也拿回去,家里都够吃。” 方德明推着轮椅劝道。 “这……” 陈家强愣在原地,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上个月他来时,还记得姐夫家的粮食都见底了,肉是一点都没有,大缸都快空了,柴火也没剩多少。 这才过去几天,咋就多这老些东西? 陈燕芳看他愣神,抿着嘴笑了笑,把丝袋子系好后抬到爬犁上,让莹莹把粮食拿过来,也放在了爬犁上。 “进屋坐会儿吧,暖和暖和再走。” 方德明劝道。 “不了,姐夫,家里还有事儿呢。我……我先回去了。” 陈家强有点语无伦次,他要赶紧回去确定下,自己到底是不是在做梦。 “往哪走,拿着!一天扬了二正的!回去别跟别人说!小心我回去收拾你,不进屋赶紧回去吧,路上慢点的。” 陈燕芳连警告带吓唬的把拉爬犁的绳子交给陈家强。 “姐,这我不能拿。”陈家强没敢接。 “家强,快拿着,你不能让我这腿脚给你拉回去吧!” 方德明半开玩笑地说道。 “谁到了,让你拿就拿着,赶紧的!”陈燕芳不由分说地塞给陈家强,“路上慢点的。瞅着点,别弄丢了。” 陈家强拗不过,只好拉着那头狼和拿来的那袋粮食回家。 陈燕芳站在门口望着弟弟远去,直到看不见人了才回去继续忙活。 然而,当陈家强回到家把东西抬进院儿时。 陈文康看到那袋子粮食顿时脸色一沉。 “这咋拿回来了?拉的啥玩意?” “我姐不要,非让我把这个拉回来。”陈家强打开袋子露出狼头。 陈文康吓得险些没坐到地上。 这年头狼经常往山下跑,碰到人就咬,这附近的几个大队都遭过殃,就没几个人不怕的。 “这哪儿来的?” “方安昨个上山拉柴火,拿枪打的,说给咱送一头。对,我姐不让往出说,她说要是说出去,她回来收拾咱俩。” 陈家强说着把狼拽出来。 “她还……” 陈文康还了半天也没说出个下文,突然话锋一转,“你刚说啥,这狼是方安打的?他能上山?” “我本来也不信,但感觉像真的……”陈家强把自己看到的情况,小声告诉了陈文康。 “这小子不能冲着啥了吧?不行,我得去看看!” 陈文康说着就要出门。 “爹,这前儿去回来都黑了,明个再说吧!”陈家强连忙拦下。 陈文康看了看西斜的太阳。 “行吧,明个再去。这狼别拿出来了,放下屋冻上,明天看看咋回事儿,没吃的赶紧给你姐拿回去,你姐夫那病全靠补,把他病养好了比啥都强。” 第71章 送上门的大生意 另一边。 方安从收购站出来,数完钱对完账,拉着爬犁去了百货大楼。 今天是周六,百货大楼的人比往常多了一倍。 方安像上次一样,把爬犁和竹筐放在自行车棚的角落,在后门挤了一分多钟才进入大楼,小跑着去了卖粮食的地方。 “大米白面各二十斤。” 方安把票和钱递过去。 这大米一毛五一斤,二十斤是三块钱。 白面一毛七一斤,二十斤是三块四,总共六块四。 然而,卖货的小姑娘看到方安却有些意外。 “又是你啊!” “啊?”方安愣了下。 “你都来买好几天了。”小姑娘笑盈盈地说着,拿出两个布袋装着大米和白面幺秤。 “道儿远,一次拿不了那么多。” 方安随口说道。 “你住哪啊?” “外县。” 小姑娘的笑意淡了几分,也没再多问,称好后递给方安。 方安接过袋子没注意,顺着人群的缝隙往百货大楼前门的杂货区挤,想去看看那边有没有卖炕席的。 小姑娘探着脑袋盯着方安,连摊位前有人叫她都没听见。 “小雨!大娘,买什么?我给你称!” 旁边年纪稍大的女子给大娘称了三斤玉米面,笑眯眯地盯着小雨,“是不是那小伙子来了?” “芳姐!说什么呢?” 小雨低下头,偷偷看了看四周。 “还不好意思了。那小伙儿一看就有钱,哪次来都不少买,长得还帅,你家里不正催婚吗?没问问他住哪?”女子追问道。 “芳姐,来人了,叫你称东西呢。” 小雨红着脸催促。 “行行行,姐是过来人,都为你好,别让人抢走了。”芳姐说完去旁边忙活了。 小雨抬头看向人群,但已经看不到方安的影子了。 这会儿。 方安在人群中穿梭,总算挤到了前门的杂货区。 但他看了一圈,也没看到卖炕席的,问过旁边卖收音机的老大爷,才知道这里压根不卖炕席,还得去供销社。 方安看着人群一阵无语,刚过来还得挤回去。 但没办法,爬犁在后院呢,从前门走太远,没有走这儿快。 然而,他刚要拎着东西往回走,突然发现这老大爷面前的柜台上不仅放着收音机,还有几只虎头牌儿的手电筒。 “大爷,这手电筒咋卖的?” “十五一个!” “能试下不?” “能,买东西还不让试。” 大爷笑着从柜台下拿出两节一号电池装进手电筒,按下开关,手电筒就亮了起来。 方安咧着嘴笑了笑。 这手电筒就是比煤油灯亮! 黑天后下网捞鱼,拿这个看得真亮儿,免得谁不小心掉冰窟窿里。 “行,拿一个,不要票吧?” “不用!” 方安掏出十五块钱递去。 老大爷把电池倒出来,拿盒子装起手电筒,又拆开两节新的一号电池放到盒子里。 “这电池赠的,不要钱。” 方安接过后犹豫了下,“再拿五个电池吧,省得不够用,多少钱?” “电池八分,五个四毛。” 方安付完钱,拿好东西往后门走,路过卖鸡蛋糕的地方又给俩孩子买了两斤鸡蛋糕。 以前家里两顿饭,俩孩子饿了只能干啃粗面饼,虽说现在三顿饭不张罗饿了,但买点回去尝尝鲜。 这两斤将近三十个,总共才花一块钱,够吃几天的了! 随后,方安又看了看四周,见这里人实在太多,往哪去都得挤,索性也不买别的了,去自行车棚用麻袋把东西装起来放在爬犁上,拉着就去了供销社。 与此同时。 供销社大院最北边的大楼。 一位穿着黑色大棉袄的男子顶着大肚子拎着两条鱼,小跑着去了三楼最里面的办公室,敲门进屋。 “小程?正好你来了,我有事儿找你!” 办公室内,红色的桌子后面,坐着位穿着藏蓝色工装,两鬓发白的中年男子。 男子看清来者招呼他坐下,但看到那两条鱼又愣住了,“你咋还拿鱼来的?” “昨个下班,我媳妇儿说市场有卖鲜鱼的,这不一大早就跑去了,差点没冻死我。” 程柏树把鱼凑到张主任面前。 “鲜鱼!?” 张主任诧异地打量着两条鱼,“这鱼尾巴都红了,不错啊!” “我特意挑大的买的。这不快过年了,林安食品厂都发肉了,咱这儿还没着落呢。我寻思买点鲜鱼,瞅着也好看。” “行啊小程,我正要找你说这事儿呢!这鱼多钱?”张主任欣慰地笑道。 “一斤一块!” “不贵!国营饭店那老吴说他们连冻鱼都没有,外边都卖到一块二了。”张主任连连点头,“这事儿你去办吧,这价不能少,抓紧点别让人抢去。先……买它五百斤,不够再说。” “行,市场关门了,我看看能不能碰上。碰不上他过两天还得来,这两天我就把这事儿办了。” 程柏树拎着鱼往外走,到门口后悄咪咪地把鱼放在旁边的塑料盆里,这才走出办公室。 “这小子!” 张主任看在眼里,笑了笑没多说。 另一边。 方安拉着爬犁刚到供销社的大院门口,果然看到店门口立着几卷人造革的炕席。 “小伙子,买炕席。” 门口裹着棉袄的大爷招呼道。 “咋卖的?” “一米一块二。” 方安盯着炕席挠了挠头,倒不是对价格不满意,主要是出门前忘了量东屋炕的尺寸了,不知道买多大的…… “出门没量尺寸?” 老大爷一眼看穿,这种人经常能碰上。 “你直接说炕上住几口人!” “四五个都住得下,还能放个炕柜儿。” 方安思索着说道。 东屋的炕很大,就算他跟大哥大嫂还有俩孩子一起住都住得下,主要是他一个小叔子跟大嫂住一起,传出去对大嫂名声不好。 因此自打他来了双马岭,就始终住在小屋。 “你家炕不小啊,咋也得四米多,这玩意买多不买少,来五米吧。” “行!” 方安点了点头。 宁可买长了减几公分,也不能只盖一半,看着不好看。 “要哪种?这个卖挺好的。” 大爷拉出个粉红色的炕席,上面印的都是大牡丹花。 这年代人造革炕席的样式不多。 主流的有草席那种的人字纹和方格纹,还有六角龟背纹。 有些没有纹路,红绿蓝纯色的。 有些背面是纯色正面是纹路,双面设计防滑的。 除此之外,还有些印着龙凤喜鹊之类的图案,但大多是红色,都是结婚时才用。 但供销社没那么多样式,只有纯色、龟背纹和人字纹的,除了这些就是这种大牡丹花。 “就这个了。” 方安当即应下。 虽说就一种图案,但他保证大嫂会喜欢! 夏天前儿家门口和马路牙子上的野花,家家户户嫌害事都得清了,但大嫂和莹莹很喜欢花花草草,说看着好看,硬是不让大哥清。 至于大哥喜不喜欢这样式…… 管他呢! 老大爷拿尺子量好尺寸,一剪子下去,剪得整整齐齐。 方安递去六块钱,把炕席卷起来竖着绑在爬犁上,拉着就准备回家。 然而就在这时。 程柏树刚出办公楼走到院门口,无意间扫了眼卖东西的门店,刚好看到方安正拉着爬犁往外走。 那爬犁上的藤条竹筐挂着冰,样式和卖鱼那人用的一样,而且方安身上的粗布棉袄,手肘还打了两个补丁,也和卖鱼那人穿的一样。 显然,这人就是早上在黑市卖鲜鱼的那个人! “诶,拉爬犁那小伙子,你等会儿!” 程柏树眼前一亮,扯脖子喊了一嗓子,晃着大肚子跑向了方安…… 第72章 商机 “程组长。” 老大爷打个招呼,好奇地看向方安。 方安回过头有些意外。 这不是早上买大鲤子的那个人吗? 当时他看到程柏树里面穿着藏蓝色工装,就猜到这人是某个单位的职工,还有点印象。 但他没想到这人是供销社的。 而且听老大爷的称呼,这人还是个领导,那这人干嘛亲自去黑市买鱼? “叫我?” 方安心里嘀咕,面无表情地问道。 “对,就你!你是不在市场卖鱼的?” 程柏树跑了几步有点喘。 “嗯。”方安没有否认。 这事儿没啥好隐瞒的。 只要联防的人没抓到现行,就不能把他关起来。 “还真是你,正好我找你买鱼,换个地方说。” 程柏树嘶嘶哈哈地搓着手看向四周。 “今个卖没了,想买得过两天。” 方安指向那两个空竹筐。 “不是现在买,我要买五百斤。”程柏树刻意压低声音。 方安顿时干一愣。 五百斤!? 这显然不是个人买,而是供销社要买。 这么说,这人是采购组的? “去那说。” 程柏树让方安把爬犁放到院里,带着方安钻进了门卫呆得小房子。 “还是你这儿暖和,比办公室都热。” 程柏树跟门卫老大爷打个招呼。 “自个烧炉子不多填点。你们聊。”大爷挪蹭到旁边看起了报纸。 “坐,烤烤火。小伙子贵姓?”程柏树招呼道。 “方安。” “我是供销社采购组的,姓程。” “程组长。” 方安心道,‘果然是采购组!’ “你那鱼都在哪儿捞的?” “家门口的大河。” “啊!瞅着还挺好的。是这样,我们供销社年底得发肉,想在你那儿买五百斤鱼,后面可能还要,但必须保证是鲜鱼。” 程柏树也不废话,直接了当地说道。 旁边的大爷听到这话也不看报纸了,坐直身子直勾勾地盯着两人。 方安这次没多意外。 既然是采购组,那要这么多也就正常了。 这一下卖出五百斤,确实能赚不少钱,但他此刻却没急着答应。 “程组长。这五百斤凑能凑,但我不能一次性送过来。” 程柏树疑惑地看向方安。 “我一天捞不了那么多,现捞现卖,要放家里一晚上就得冻。要是每天送点,那没问题。” 方安淡然笑道,说得也是实话。 东大河的鱼很多,五百斤不成问题,但要保证都是鲜鱼,他可做不到。 虽说鱼捞出来放水里能活两三天,但那说得是夏天,冬天一晚上就全都得冻上。 更何况,家里也没地方放! 程柏树愣了下,他倒是没想到这些。 “那这样,明天我们不上班。后天,从周一开始,你捞多少就送多少,当天给你结账。三天能送完吗?” “能!”方安爽快地应下。 今天他捞了一百斤,单网没昨天捞的多,但大不了多下几个网,三天咋也能凑齐。 “价格的话,你往出卖一块钱一斤,我们也按这价收,只要能准时送到就行。来前儿直接找他。” 程柏树指向旁边的老头。 “行!” 方安自然没什么意见,要的数量大,还不压价,上哪找这好事儿去? 两人确定好送的位置。 方安出门又跑到门店,花六块钱买了两张四指宽的渔网,这才拉着爬犁回家。 “小程,咱年底要发鱼?不发猪肉了?” 门卫的小房子,老大爷见方安走后才问道。 “改天我给你买。前两天开会都说想要鱼,附近这几个县都没鱼,冻鱼都干到一块二了。” 程柏树忙外也没走,靠在墙上悠哉地烤着火。 “那这小子卖得挺便宜啊!我说你咋不压价,放平时给九毛九都不带给一块的。”老大爷幽幽吐槽。 “三舅,你……老揭我老底儿!主任亲自定的价,不着急嘛!你自搁呆着吧。” 程柏树裹紧大棉袄,出门后小跑着去了办公楼。 与此同时。 方安此刻才离开供销社,正沿着主干道往西走,路上还在嘀咕着刚刚到手的这笔大生意。 供销社发肉突然找他买鱼,应该是看中了他手中的是鲜鱼。 而程组长没有砍价,应该是觉得他卖的便宜,就算给一块也是赚的。 毕竟这两次来黑市,他也听说过国营饭店没鱼,黑市的冻鱼都已经卖到一块二了,而他的鲜鱼才卖一块,可谓是占尽优势。 但方安并没有多想这件事,而是在想这件事背后隐藏的商机。 供销社买鱼的目的,是为了年底给员工发鱼。 那其他单位呢? 林县是个大县,该有的单位都有,还有两个小工厂,一个是酒厂,另一个是服装厂。 眼下距离年关还有段时间,这两个厂子应该还没开始发肉。 这县里的供销社一百多人,就买了五百斤。而两个小厂子加起来有三四百人,那数量不就更多了? 况且,除了林县的厂子,东边林安还有小的食品厂,西边的林西镇还有两个小厂子。 要是能拿下这些生意,年前别说自行车,让家里通上电买个大彩电都不在话下。 当然,在这之前最重要的,是大哥的病! 前些天家里粮食不够吃,他给大哥打针都差点没打成。 要是他多赚点钱,大哥看家里条件变好了,不往那方面想,能安心治病,那大哥岂不是能早点好起来? 方安越想越兴奋,不自觉地加快了步子。 但眼下,他也没急着去西边的服装厂。 贪多嚼不烂! 还是先把供销社的五百斤鱼送完,免得两边都急着要再拿不出来,等送完供销社的鱼再去也不迟! 眨眼间,已经十点多了。 双马岭的东大道上又站满了人。 早上白淑珍见方安不在家,问张秀红得知方安没借马车,就猜到方安又去买鱼了。 再加上昨天周大强等人看到方安一家去打鱼,这消息就自然而然地传开了。 “这小子这前儿没回来,肯定被抓了!” 常玉成坐在十字路口旁的石头上看着大北边。 “抓个屁,没准都没卖。上次回来前儿装一大筐东西,那鱼说不定都搁下面呢!” 陈大发站在常玉成身边冷笑。 “也不是没这可能!” “那小子就在那装,先前卖狼肉七毛一斤,咱乡里乡亲的没人说啥,去外面这么卖,谁买他那破玩意!”王百香撇着嘴说道。 “县里猪肉七毛,跟人学的呗。那鱼肉八毛一斤,他要卖八毛,谁不去国营饭店买。” “我听说国营饭店都没鱼了。” “扯淡,那地方能断货?就算没有,黑市那老些卖鱼的,他能卖得出去?” 众人听得纷纷点头。 然而,东大道西边的小院儿内,杨萌萌听到这话却皱起了眉头。 “萌萌!”沈蓉小声提醒道。 “妈,方安不会被抓吧?”杨萌萌担忧地问道。 “你那一天,听风就是雨。” 沈蓉板着脸训斥。 这丫头还没过门就担心上人家方安了。 但她只是心里嘀咕,没当着女儿面说。 杨萌萌没敢多说,站在院内往北面瞅,即等着方安,也在想如何让方安带她赚钱。 上次她去找方安,可方安却没答应,这次必须想办法让方安帮忙,她是一点都不想学医了! 只是她现在都没看到方安,等得也越发心急。 沈蓉看到姑娘这模样,无奈地叹了口气。 果然是女大不中留,留来留去留成仇。 就是不知道燕芳跟小安说了没有,这两天也没跟她说小安是啥心思,这孩子这么有本事,可别让别人给抢走了! 第73章 无视 沈蓉嘀咕着,正想晚点去问问陈燕芳。 但旁边传来的惊呼,却打断了她的思绪。 “双哥!?这两天咋没看着你呢?” 常玉成正和旁边的人议论着方安卖鱼的事儿,一转头就看到了刚从南边过来的赵双。 赵双身后,还跟着十几个小年轻。 这些人年纪都差不多,跑到十字路口后伸着脖子往北面望。 “头两天摔一跤,刚养好。” 赵双扯了个谎。 身后的陈圆圆撇了撇嘴。 赵双不出门前去她家找过她,那模样一看就是被人打的。 但她也没心思戳破,免得让人知道赵双私下找过她,再引起什么误会。随后她松开小伙伴儿的手,小跑到了陈大发身边。 然而不远处的沈蓉听到这话却愣住了。 前几天她看出萌萌喜欢方安,想着方安知道过日子,也不跟二愣子他们鬼混了,这才想帮闺女撮合。 但哪成想二愣子前几天受了伤,压根就没出门! 如今二愣子好了,那方安不能又跑回去跟二愣子他们鬼混吧? 要真那样,就算方安现在知道过日子,以后说不定又得变回去,她可不能让闺女嫁过去。 这事儿还得再看看! “我说的呢。这两天你不在,队里可出了不少事儿。”常玉成神神秘秘地说道。 “不就方安去卖鱼吗?那小子能卖个屁,出去扯犊子还差不多。” 赵双冷着脸没好气地说道。 这几天他是没出门,但也听家里人说过方安上山拉柴火卖狼肉的事,而且上次方安买鱼回来时,他还亲眼看到过。 “你看我说什么来着?那方安经常和小双在一块儿,他啥德行小双还不知道?” 王百香像找到了知音,兴奋地说道。 此话一出,顿时引来众人的共鸣。 众人并没有对赵双的态度感到意外,毕竟谁都看得出来,赵双就是在骗方安兜里的那点钱。 因此,众人只凑在一起议论着方安的事。 赵双听得一阵暗爽。 果然和他想得差不多,虽说方安卖狼肉赚了钱,但在大家眼中,方安还是那个混饭吃的废物! “老陈大哥,幸好你家圆圆跟那小子分了,天天这么瞎折腾,嫁过去也遭罪。” 陈大发身边的男子奉承道。 “可不咋滴!分就对了!要那小子点背,被人抓起来关个三五年儿,把你家圆圆都耽误了。” 旁边的妇人跟着附和。 陈圆圆得意地笑了笑。 幸好她提了分手,要是方安被抓,她没办法提分手,到时候真就把她给害了! “诶双哥,你和方安那么好,他卖鱼不赚钱不带你就算了,之前上山拉柴火,也没说带你去弄点?” 常玉成见方安还没回来,笑眯眯地问道。 “我腿摔了,去不了。”赵双故作镇定。 前几天方安拉回柴火,他爹娘还让他去问问方安哪拉的,毕竟他家也没多少柴火。 但上次方安揍他时都下死手了,要不是杨老五拦着,指不定出点啥事儿,因此他也没敢去,找个理由搪塞过去了。 “那你知道他在哪拉的不?” 常玉成话音落下,众人齐刷刷地看来。 就连沈蓉都满眼期待地看向赵双。 “我没问上哪知道去?”赵双皱了下眉头。 “诶小双,那一会儿方安回来你问问呗!你不跟小安关系好吗?你问他他肯定能说!” 王百香猛地拉住赵双。 赵双瞳孔一阵,恨不得打死常玉成。 这小子没事儿瞎特么问啥? 他去问方安?那方安不打他都不错了! 上次来前儿他没敢上前,就怕方安揍他。 “咋?问不了?你不说方安听你的吗?这点小事儿还问不出来?你也不行啊!” 王百香松开赵双撇了撇嘴。 “小双,你不是怕方安不告诉你吧?” “我看也是,方安连他大嫂都没说,还能告诉他?” 旁边的几个老娘们儿窃窃私语。 赵双恨得牙痒痒,见经常一起玩的几个小伙伴都开始说方安不听他的,突然挺起了胸膛,“谁说他不告诉我?” “那等方安回来你问问,看他说不说。” 王百香步步紧逼。 然而,赵双却丝毫不慌,“我这就去他家堵他!” “噗……” 旁边有几人都笑出了声。 “诶,你还去他家干啥?一会儿他就搁这儿回来了。”王百香拉住赵双,冷笑着说道。 “万一他不走这儿呢!” 从林县回家,确实还有两条路。 一条是从民兴大队那边绕,另一条是绕到环山,然后从环山往这边走,但两边都绕了一大圈,多出好几个小时的路程,是个正常人都不带走的。 但赵双可不想那些,说完就要跑。 “诶,方安回来了!” 就在此时,人群中有人喊了一嗓子。 几个老娘们连忙把赵双按住,说啥都不让他走。 “小安!” 杨萌萌看到方安回来,小跑着迎了上去。 沈蓉微皱下眉头,看了眼赵双后,也跟着迎了几步。 “萌萌,沈姨,你们这是……?” 方安看到十字路口的那些人,早就见怪不怪了。 这几天拉柴火或是卖鱼,队里的人都跑过来瞅,他早就习惯了。 只是今天杨萌萌和沈蓉突然迎了过来,他还以为两人有事儿找他。 “听说你去卖鱼,寻思问问你卖的咋样。这买的啥啊?炕席?” 沈蓉解释完,这才看到马车上的东西。 “啊,家里炕席糊了,顺路买一个。”方安随口说道。 “那鱼呢?都卖出去了?” “嗯!”方安没多说。 但这话,却引起了围观者的不满。 “切,还卖出去了,那筐里肯定有一堆。”王百香撇着嘴说道。 “我觉得也是……,诶?这筐是空的!?” 离方安比较近的妇人凑近扫了眼,顿时愣在了原地。 “空的?”众人全都听傻了。 这小子竟然真卖出去了? 陈圆圆皱着眉头,顿时感觉整个人都不好。 这筐她干活前儿背过,两筐鱼少说得五六十斤,要是按一斤八毛算,那就是三四十块钱,都赶上大部分人家一年赚的钱了! “小安,这鱼你都卖出去了?哪儿卖的?” 陈大发急切地问道。 “沈姨,没别的事儿我先回去了。” 方安没搭理她们,跟沈蓉打过招呼,拉着爬犁就要走。 “切,那大河又不是你家的,说说咋了?” “就是,还只能他自己卖?” 旁边几个老娘们儿不屑道。 方安也没听,自顾自地往家走。 “诶小安你等会儿!赵双,你刚不说找小安有事儿吗?” 王百香挡在方安面前,扯着脖子喊了句。 这卖鱼的位置问不出来,问出柴火在哪也行! 众人闻言齐刷刷地看向赵双。 此时。 赵双正躲在人群后面,被几个老娘们拉得都快坐地上了。 刚刚他方安回来,就想往后跑,但几个老娘们说啥不让,非逼着他去问方安。 无奈之下,赵双只能坐在地上躲起来,免得让方安发现。 哪成想王百香竟然直接喊了出来。 而这会儿,所有的人的目光都落在了他身上,本来挡在他前面的几个人也自觉地让出了地方。 “咳咳。” 赵双轻咳两声站起来,硬着头皮走到前面。 “方安,没别的事儿,就问问你那柴火搁哪拉回来的。” 方安面无表情地看了眼,拉着爬犁就拐进了北大道,直接无视了赵双。 第74章 现成的帮手 赵双站在原地看傻了。 这家伙竟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无视他? “切,我还以为赵双多厉害呢!” “还说方安听他的,合着理都没理他。” “刚谁说能问出来的?他自己说的吧?” 众人一阵唏嘘。 赵双骚得满脸涨红,恶狠狠地瞪着方安。 “双哥,你这也不行啊!”常玉成冷笑着跟着嘲讽。 “方安!” 赵双愤怒地喝道,迈开步子冲过去。 然而他刚走出两步。 方安突然停下步伐,目光阴冷地看了过来,顿时吓得赵双停在了原地。 “你……你赶紧说,那柴火在哪拉的,不然……” “不然怎么样?像上次那样?” 方安淡笑着反问。 赵双想起方安抡起的那个大木头,唰的下脸色煞白。 在场的人看到赵双这模样满脸好奇。 上次?发生了啥事儿? 沈蓉盯着方安,嘴角逐渐扬起。 方安能这么跟赵双说话,说明他俩闹掰了,那以后他就不可能再跟赵双出去鬼混了。 “什么上次,我……我不知道。” “那我帮你回忆回忆?” 方安放下爬犁的绳子往前走了两步。 赵双吓得连忙往后退,脚下没站稳,险些坐到地上。 在场的人顿时瞪大了双眼。 “这赵双不说方安听他的吗?咋还怕上方安了?” “人家就往前走两步,瞧他吓那样儿!” 众人议论纷纷。 方安随意地笑了笑,也没真打算揍他,回去拉上爬犁就走了,还是赶紧回家,免得大哥大嫂担心。 赵双见方安走后愣了几秒,这才回过神来。 原来这小子就没想揍他,只是想吓唬他、羞辱他,让他在这么多人面前出丑!!! “方安,你说不说!” 赵双气急败坏地喊道。 但方安头都没回,继续往南边的岔路口走。 “切,还说能问出来呢,说两句话差点没吓尿裤子。” 王百香嫌弃地白了眼赵双,带着几个老娘们回家。 原本跟赵双过来的几个小年轻也对着他指指点点,三三两两凑到一起往家走,理都没理他。 “双哥,这小子也太不把你当回事儿了!” 常玉成讥讽地笑道。 ‘方!安!老子跟你没完!!!’ 赵双心中暗骂,恶狠狠地看着方安拐弯的地方,也没搭理凑过来的常玉成,转头就回了家。 沈蓉见这些人散了,带着女儿回到屋内,一想起方安对赵双的态度就满心欢喜。 没想到方安出去一趟彻底变了。 不仅不鬼混了,还知道赚钱给家里买东西。 燕芳那性格不可能指使小叔子买这买那,那炕席和麻袋肯定是方安自己想着买的,还挺会过日子。 要是萌萌能嫁给他,她也算安心了。 但说到这事儿,她猛然想起刚刚萌萌去接方安,方安也没和闺女多说几句话,不能是没相中吧? “妈,我出去一趟。” “去找方安啊?”沈蓉下意识地问道,但问完还有点后悔。 “啊?不是,我……我出去玩会儿。” 杨萌萌摆手否认,但那闪躲的眼神已经说明一切。 “去吧,慢点的!” “诶!”杨萌萌小跑着出门。 沈蓉欣慰地笑了笑,让闺女多和方安接触接触也好,但光靠这个也不行,她还得找时间问问燕芳! 另一边。 陈燕芳带着俩孩子,还在劈方安昨天拉的那些大松木。 “他爹,坐一上午了,冷不冷?” “不冷。”方德明回了句,又看向大西头。 陈燕芳跟着看了眼,“你要冷就进屋,小安肯定往回走呢。老刘说过,要小安被抓了,早来电话了。” “方婶儿。” 陈燕芳这边刚说完,严晓慧小跑着进院。 “晓慧儿,你咋来了?老严大哥。” 陈燕芳问完才看到后面的严建山。 “方安回来了吗?”严晓慧柳眉微皱。 “快了!”陈燕芳先愣了下,咧着嘴笑了起来。 “不能出啥事儿吧?上次啥前儿回来的?” 严建山拄着拐追问道。 “就这前儿。”方德明叹了口气。 “哪儿啊,上次回来都吃晌午饭了。”陈燕芳纠正道。 严建山扫了眼两口子,顿时明白了什么。 “德明,你别老着急。小安带的鱼多,估计还得再晚点。” 严晓慧诧异地看去。 刚来前儿她爹还说怕方安被抓,这咋突然变了? 但她想不懂也没多问,默默地盯着大门两侧。 陈燕芳看她这样笑得合不拢嘴。 然而方德明听到这话却越发担心,“不行,我得去东大道看看。” “诶,你干啥去?” 陈燕芳快步按住轮椅。 刚十点那会儿,他就想带孩子去,但怕方德明跟着才没提。 在家德明呆冷了能进屋,在那边看不到人他不带回来的,再给他冻坏了。 “你歇着吧,我和晓慧去——” “小叔!” 严建山还没说完,方莹莹突然指向大门西边。 众人转头看去,果然看见方安拉着爬犁回来了。 “你看,小安这不回来了。” 陈燕芳这才安心,摘下手套跑去接了下方安。 “大嫂,等我回来再整多好?” 方安一眼就看到了陈燕芳身上的木屑。 “呆着也没事儿,还都指着你。这又买的啥啊?”陈燕芳看向那两米多长的圆咕噜滚。 “炕席。” “炕席?买这干啥?我有空就编了,老乱花钱。”陈燕芳埋怨道,帮着方安把爬犁拉进院儿。 方安笑了笑没多说。 还是有家人唠叨的感觉好,前世他求之不得! “严叔?” “我还寻思去接你呢,回来就好,我俩先回去了。” 严建山欣慰地笑道,刚要带着闺女回家。 “严叔,你等会儿,正好把钱给你。” “着啥急?” “省得我送了,这都是你的。” 方安掏出准备好的五十五块零一毛。 “鱼四十三斤,三十块零一毛。皮子卖了二十五,一共五十五块一,你数数对不对。” “多少!?” 严建山愣了半天都忘了接。 严晓慧瞪着大眼睛半天没回过神,看着钱大脑一片空白。 这两年年底结算,家里都没分过这么多钱! “皮子我不要,鱼的钱给我就行。”严建山回绝道。 “说好给你就是你的,你要不借我枪也打不着。” “肉都给我了,给啥皮子?”严建山说啥也不答应。 “方婶儿!” 就在这时,杨萌萌突然从东边过来了。 “先收起来,别让人看着。”方安强行把钱塞给严建山。 “萌萌?你咋来了?”陈燕芳招呼道。 “严叔,晓慧儿?你们也在啊!”杨萌萌打了个招呼,看了眼方安,“我来找方安。” 严晓慧诧异地看向杨萌萌,眼底闪过一丝不悦。 陈燕芳始终盯着严晓慧,看到这表情低着头偷笑。 “啥事儿?”方安好奇地看来。 “能进去说吗?” 杨萌萌说完。 严晓慧瞄了眼方安,又看了看其余几人,急忙低下头。 “是……赚钱的事儿?” 方安猛然想起。 上次杨萌萌说过这事,他当时给回了。 但现在嘛,他正愁没帮手呢! “嗯!” 杨萌萌小声应下,偷偷瞄了眼陈燕芳。 方安怎么给说出来了? 要是她娘知道,回去肯定得揍她。 不过都已经这样了,挨揍就挨揍吧! “我——” “你家有网吗?” 没等杨萌萌说完,方安就问了句。 “网?” “你要有网,这几天可以跟我去捞鱼,我按斤收!” “真的!?”杨萌萌喜出望外,她刚还想跟方安好好说说,没想到方安竟直接答应了! “我回去问问我爸,应该有,我问问!” 杨萌萌急切地往家跑去。 “你自己凿不了冰窟窿,让杨叔跟着。” 方安冲东边喊了句,也不知道杨萌萌听没听着。 “小安,你还要收鱼?能卖出去吗?”方德明诧异地问道。 严晓慧紧张地盯着方安,怕方安想换人。 昨天的冰窟窿都是方安帮她砸的,不能是嫌她太笨了吧? “严叔,晓慧,你俩别多想,你们的鱼我也得收。” 方安看出严晓慧的心思,淡然笑道。 “刚我正打算跟你俩说这事儿,我回来前有个单位领导找我买鱼,量比较大,要五百斤!” 第75章 卖鱼的钱! “五百斤!?” 在场的人全都听傻了。 “嗯,我也没想到。”方安实话实说。 他当时只是想去供销社买炕席,也没想到能碰上这么一大笔生意。 方德明和陈燕芳对视一眼。 两人起初还有些震惊,但听到方安的话,眼神中竟带着几分担忧,只是当着严建山的面没有开口。 “那咱一会儿就去捞?” 严建山激动地问道。 “今个不去。先歇两天,周一我才能给他们送。他们要鲜鱼,现捞现拿。冻上了人家不要。不过过两天得挺忙,这五百斤三天就得送完,后天开始咱一天得下俩次网。” 方安思索着说道。 “那没事儿,多下一次也不费啥劲儿。”严建山笑得满脸褶子。 严晓慧抿着嘴笑了笑。 原来方安叫杨萌萌,是怕三天内凑不齐。 刚她还以为方安不想带她了呢! 这冬天没有活,要方安不想带她了,她上哪赚钱去,到时候给她爹打针的钱都没有。 “正好,你也在家歇两天缓缓。”陈燕芳赞成地笑道。 “我歇不着,还有别的事儿。” 方安淡笑着摆手。 “啥别的事儿?不着急先歇歇呗!” 陈燕芳笑容一僵,皱着眉头劝道。 “我一会儿去借趟马车,明个——” 方安说到一半突然顿了下。 本来他是想去山里再打点东西,毕竟这卖皮子也是一笔收入。 但说到上山,他猛然想起了小白杨沟。 昨天他去拉轮椅时,张木匠说那边缺肉,只是他今天要去买炕席,所以才没去那边卖。 正好明天没事儿,不如去那边看看! “你还要上山?”大嫂急切地问道。 严晓慧偷偷看了眼方安,又看向院里的大木头,这些比她家的柴火都多,一冬天也够烧了…… “家里柴火都烧不了,别去了!”方德明跟着劝道。 “不上山,不说马车我差点忘了。严叔,咱下午还得捞鱼,明个我去卖鱼。”方安突然改口。 “还去?歇歇吧!过两天又忙活起来了!去县里来回走也挺累的……” 陈燕芳心疼地劝道。 “不去县里。我跟同事说好了,他们那边缺鱼,我去山里卖。下……一网就行,那边人不多先看看,不够以后再说,头一次去不整那么多。”方安思索着说道。 陈燕芳满脸愁容。 之前小安拉柴火啥的,都是他同事带他去的。 如今他同事说缺鱼,小安都答应了,不去也不好。 “那……晚几天再去呢?” 陈燕芳试探着问道。 “过几天还有别的事儿,怕忙忘了,正好明天没啥事儿,几个小时就回来了。” 方安说完看向严建山,“严叔,下午有空吗?” “有,我也没事儿,你啥前儿去?”严建山自是同意,赚钱还能没空? “吃完饭的吧,三点多?” “行!”老严笑呵呵地应下,刚想带女儿回家,突然又停了下来,掏出方安刚给的那些钱。 “你小子,说着说着差点忘了,这皮子钱你拿回去。”严建山查出二十五递给方安。 “严叔,给你你就收着吧!再这样,我以后不带你捞鱼了?”方安笑呵呵地劝道。 “嘶,两码事儿!”严建山皱着眉头。 方安回头看了眼大嫂。 陈燕芳心领神会,“老严大哥,你要不借枪小安都打不着,说好分你的,赶紧收着吧!” 方德明也在旁边帮着劝。 最终严建山拗不过,只好把钱收下,跟方安约定好时间后带着闺女回家。 方安送两人出门后,回来把爬犁拉到角落,省得来回走害事。 “大嫂,先回屋把炕席铺上吧,一会儿我跟你俩劈。” “不用,这点活儿慢慢整。进屋!” 陈燕芳摘下手套去帮方安拿东西。 方莹莹抱起炕席往回走。 方思成想拎麻袋没拎起来,险些摔个跟头。 “笨!”方莹莹训斥道。 方思成气鼓鼓地看着方莹莹,要不是怕挨揍,肯定得怼她几句。 “我来。” 方安跑去拎起大麻袋。 陈燕芳推着方德明。 一家人这才进屋。 至于渔网和竹筐方安也没收,下午还得用。 “小安,你这买的啥啊?又整这老些?” 方德明盯着大麻袋皱着眉头。 方思成那力气也不小,要不是东西多不可能拎不起来。 “一会儿再说。大嫂,把这个炕席卷起来吧,别烧多再着了。”方安帮大嫂叠好被子劝道。 “行。”陈燕芳掀开草席开始卷。 头两年队里出过这事儿,大半夜睡着觉炕席突然着了,幸好那家发现得早,不然房子都得烧没了。 方安接过草席放一边,打开捆着炕席的绳子。 “诶?花儿?” 炕席刚打开,方莹莹就小跑过来摸了摸,眼睛都挪不开了。 “这炕席还挺好看!”陈燕芳咧着嘴笑了起来。 方安欣慰地笑了笑。 就知道大嫂和莹莹肯定会喜欢。 三人打开炕席平铺在炕上。 这炕席是五米乘两米三的,炕除了炕柜儿,是四米半乘两米的,多出来的地方折起来或盖住炕沿,也不需要裁。 陈燕芳看着铺好的炕席爱不释手,不停地摸着最近的那朵大红牡丹。 “这是比咱自个做的好,挺贵的吧?” “没多钱。人造革的,跟塑料差不多,脏了擦两下就干净,好收拾。”方安没说价,怕大嫂心疼,解释完打开大麻袋。 “小叔,这是啥呀?” 方安拿出第一件,方思成好奇地问道。 “手电筒?”方德明愣了下,手电筒在这个年代来说可是个奢侈品,几乎没几家会买,整个双马岭就老刘和陈大发家里有。 “晚上不捞鱼嘛,带这个亮堂。”方安说着给方思成演示了下。 即便现在是白天,照东西也特别亮。 方德明两口子没多说什么,捞鱼是正事儿,多买点设备是应该的。 但看着方思成在那儿玩儿,陈燕芳没好气地抢了过来,“啥都玩儿,玩坏了你小叔还咋用?” “没事儿。” 方安宠溺地笑了笑,见方思成委屈巴巴地低下头,先拿出了上面的鸡蛋糕。 “思成,这个给你,拿着吃吧!” “鸡蛋糕?”方思成眼前一亮,接过来闻了闻,小心翼翼地打开。 “买这干啥?”方德明埋怨道。 “以前也没吃过,买点给孩子尝尝。” 方安这么一说,两口子也不再说什么了。 虽说这东西一斤才几毛钱,但以前家里穷,两口子确实没给孩子买过。 方思成拿出几块先分给爸妈和小叔,然后又给方莹莹一块儿,这才拿着自己吃。 方安欣慰地笑了笑,拿出最后的两个布袋子。 “这……是粮食?”陈燕芳顿时看傻了。 “嗯,大米白面各买了二十斤。” 方德明咬着鸡蛋糕顿了下,怪不得孩子没拎动,这加起来都四十斤了! “都说了别买这贵的……” 陈燕芳又是一阵心疼。 “一斤才贵几分,也不算贵。以后咱家天天吃这个。” 俩孩子眨着大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方安。 “那得多少钱!这孩子……”陈燕芳也不知道该说啥,上次劝方安别买他也不听。 “钱不用操心,没了再挣。对,差点又忘了。” 方安淡笑着收起麻袋,从上衣的内侧掏出了剩下的一百多块钱,数出五十块钱后递给陈燕芳。 “这是干啥?”陈燕芳顿时愣住了。 “卖鱼的钱!” 第76章 五毛钱一斤 “卖鱼?你自搁留着呗,给我干啥?” 陈燕芳愣了下没接。 “你和莹莹天天起那么早,还能白忙活。上次我没给忙忘了,正好两次加起来一百斤,卖一块钱,给你五十。” 方安说着就要塞进陈燕芳的口袋。 “给啥给,有空就帮你忙活忙活,呆着不也呆着。”陈燕芳后退两步,推着方安让他收起来。 “你就拿着吧!我这几天忙顾不上,大哥腰疼还得打针呢,家里缺啥你想着买,别舍不得花。” “打啥针。留着娶媳妇儿得了!”方德明板着脸训斥道。 “又没说不留,剩下的我都留着呢,你想要我还不给呢。大嫂,赶紧收起来。” 方安不由分说地塞给陈燕芳。 两口子知道方安在开玩笑,但话说到这儿,陈燕芳也不好不接。 “那你之前给家留的——” “你们留着花吧!” 方安摆了摆手,叠好麻袋刚要拿去下屋。 “我们花啥,缺啥你都给买了,赚那点钱是不都花没了,也没给自己买点啥。你看你这衣服,都穿好几年了。” 陈燕芳埋怨着,刚要去拿钱。 “还剩不少呢,衣服能穿就行。中午做饭了吗?”方安急忙转移话题。 “没呢!燕芳,你别忙活了,赶紧做饭,小安都忙活饿了。”方德明催促道。 “行,我这就做。” 陈燕芳把钱放到柜子里,见方安不要也没拿,想着先给方安攒着,用的时候再给方安,随后她就跑到外屋去做饭。 昨晚家里炖的排骨还剩点。 馒头剩下好几个,陈燕芳早上烙的大饼子还没咋吃。 主食不缺,但菜比较少。 方安看完后去下屋翻出那两只兔子,准备拿回来炖。 毕竟肉这东西冻时间长了味道会变差,能吃就赶紧吃,吃没了再打。 陈燕芳看着方安的背影心里很不是滋味儿。 自打小安回来,拉柴火买粮食,不是给孩子买吃的用的,就是给她们两口子买这买那。 赚那点钱光想着给家里买东西了! “那钱别给他了,花钱大手大脚的,咱帮他攒着。等哪天小安有空,你跟他去县里给他买点新衣服,让他买他也不带买的。”方德明小声劝道。 “这孩子……” 陈燕芳叹了口气。 方安把兔子拿回来开始炖。 四个人在外屋忙活着。 方德明坐在炉子旁烤着火和几人聊着天。 “小安,那五百斤鱼准成不?别你收完了,人家再不要。”方德明这才找到机会问。 “不能。咱县里就我卖鲜鱼,供销社年底发肉正着急要呢,不能出啥问题。就算他真不要了,咱自搁也能卖出去。刚我没告诉严叔哪个单位,是怕别人知道再出点啥事儿。” “嗯,这事儿是不能说。你这又拉柴火又卖鱼的,队里不少人都眼气,指不定谁背后捅咕你,准成就行。” 方德明心安地笑了笑,这孩子想得还挺周到。 陈燕芳回头拍了下方思成,“听到你小叔说的没?这回不许往外说,说了就不让你吃肉,饿着你。” “我不说。” 方思成吓得连连保证。 几人看他这模样笑了笑。 “对,说肉想起来了,上午家强来了,我让他把狼拿回去了。本来还想着让你和你大嫂明个给送去,正好让你歇歇。”方德明提醒道。 “啊,你不说我还没注意。拿回去就行,让陈叔早点吃。” “那你这啥前儿能歇歇?天天往外跑。” 陈燕芳追问道。 “忙不了几天,等过了年儿买鱼的少了,就赚不着钱了,能赚就多赚点。” 方安随意地笑了笑。 歇谁都愿意歇,但市场不等人,忙是必然的。 别说是现在这年代,哪怕是放在后世,又想赚钱又不想挨累,上哪找那好事儿去? 几人闲聊着吃过午饭收拾完。 方安带上手套帮大嫂劈柴火。 陈燕芳拦了半天也没拦住,索性一家人都去了外边。 方德明帮不上忙,就坐在墙根看着。 方安跟大哥闲聊着刚劈完一根大松木,刚想拿起第二根时,杨萌萌突然来了。 “方安!” 杨萌萌小跑着进院,身后还跟着沈蓉和杨志平。 “杨叔,沈姨。” 方安打着招呼。 “小蓉,志平?你们咋来了?”陈燕芳有些意外。 沈蓉是个医生,平时就到处跑,她来没啥奇怪的。 但杨志平可很少出门! 生产队有活儿他跟着干活。 没活前儿他就在家陪老婆孩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要想在大街上看到他,那比捡钱还难。 “嫂子。萌萌说小安收鱼,她自个捞不了,寻思过来看看。明哥,你这……能坐起来了?”杨志平说完,诧异地看向方德明。 “诶姐夫?你搁哪儿整的轮椅啊?还能躺着呢?” 沈蓉这会儿才看到。 “小安研究的,昨个刚拉回来。”陈燕芳自豪地说道。 “小安还会这个?出去一趟本事没少学啊!” 沈蓉诧异地看了眼方安,脸上的笑意更浓了。 “别站着了,赶紧进屋!”陈燕芳邀请道。 “不进了。我和志平就过来问问。你家小安要真收鱼,我们还得早点去多捞点鱼,多赚点你家小安的钱呢!” 沈蓉摆了摆手。 “小安,我家没你那种大网,这抄网还是我爸刚做的,能行吗?”杨萌萌追问道。 “能捞就行。” 方安随意地笑了笑,“后天我开始收,得收三天,全要鲜鱼,赶着捞赶着送就行。” “后天啊,那你着啥急,这给你爹急的。” 沈蓉瞪了眼杨萌萌。 “不止后天,后天开始我只要鲜的,今天你们去捞也行,明早七点前给我,鲜鱼冻鱼我全要。”方安补充道。 “那明个呢?”杨萌萌追问道。 “明天过七点就不收了,后天再开始收鲜鱼。” “那行。爸,咱一会儿就去呗。”杨萌萌激动地看向杨志平。 “唉小安,我问你个事儿啊,你多钱收?” 沈蓉试探着问道。 “五毛钱一斤。” “这么贵?”杨志平愣了下,“这捞两斤就一块了?” “县里卖八毛,我中间得赚点,去县里卖鱼还容易被抓。”方安小声补充。 “咱东大河那鱼都没人要,别说五毛,一两毛都行,能赚点是点。先不说了,我们去捞鱼了,你可别不收啊!不收我找我姐要钱,赖上你们了。” 沈蓉半开玩笑地说完,一家人小跑着去了东大河。 “小安啊,你……这就跟小蓉说了?” 陈燕芳目送三人离开,担忧地看向方安。 “嗯。让他们先捞着呗,又不愁卖。” 方安说着继续劈柴火。 “你大嫂那意思,是怕小蓉给说出去,她那嘴你又不是不知道。”方德明小声提醒。 “小蓉那嘴不好。萌萌是好孩子,你带她赚钱,万一让小蓉说出去,咱队都来找你收鱼,不收还得罪人。要收多了,再不愁卖,卖着不也费劲吗?” 陈燕芳跟着补充。 但方安听到这话却没有半点担心的意思。 “那不正好吗,省得咱去找老刘大哥借喇叭了,就是让她出去说的,不然我干嘛说五毛钱一斤?” 第77章 陈圆圆的挑唆 陈燕芳和方德明互相看了看,这才反应过来。 昨天方安和老严加起来才捞了一百斤,就算以后每天都这样,三天也只能捞三百斤。 眼下小安正愁不够数呢,捞的人越多越好。 只是明天的话…… “小安,那要是下午去的人多,明个能卖出去吗?” 陈燕芳追问道。 明天方安是自己去卖鱼,能卖多少还不知道呢。 “卖肯定不愁,西山那边好几个生产队,大的小的一堆。县里鱼断货,他们那边也没河,大不了多走几个地方,肯定能卖出去。” 方安实话实说。 小白杨沟是个小生产队,人数不多,但那条沟西边就是小虎队,那可是个大队,不比双马岭的人少。 陈燕芳恍然大悟,也不再担心了,甚至希望小蓉像小安说得,能把这件事儿说出去。 而沈蓉也确实不负众望! 刚沈蓉一家三口从方德明家出来,路上碰到熟人问他们仨拿抄网干啥。 杨萌萌本想找个理由搪塞过去。 但沈蓉心直嘴快,不仅把方安收鱼的消息说出去了,就连价格都告诉了他们。 杨萌萌气鼓鼓地盯着沈蓉,一直到东大河都没跟沈蓉说过话。 “你今个咋了?” 杨志平拿铁钎子凿冰窟窿,沈蓉则疑惑地看向杨萌萌。 “妈,你干嘛把小安收鱼的事儿说出去?” 杨萌萌鼓着嘴问道。 “说怕啥的?”沈蓉满不在乎。 “你——” “萌萌,咋和你妈说话呢?” 杨志平见闺女要发火,拦下后看向沈蓉。 “萌萌说的对,小安答应带咱闺女赚钱,你往出说啥?万一小安不带了咋整? 那小安去拉木头也是别人带的,你看队里这些人咋问他都不说,连他嫂子都不知道,不就怕说出去人家不带他?” “啊?应该……没啥事儿吧,路上就碰着两三个人。” 沈蓉这才后知后觉,自责地看了眼杨萌萌。 然而她话音刚落,东大道突然跑过来两个人。 两人手上拿着铁钎子和抄网,过来后都没注意到老杨家这三口人,找个地方就开始凿冰窟窿。 “这……?”沈蓉顿时看傻了。 “哎呀妈,你看你!这下队里全知道了!”杨萌萌委屈巴巴地说道。 “没事儿,小安不答应你了吗,一会儿送鱼前儿好好说说,不能不要。”杨志平摸了摸杨萌萌的头安慰着。 沈蓉站在旁边不敢吭声。 而事实,果然和杨萌萌说得一样。 沈蓉虽然只跟两三个人说过,但一传十,十传百,这会儿队里都知道方安要收鱼,还给五毛钱一斤。 “你说啥?方安收鱼?这小子真卖出去了?” 常玉山裹着烟杆坐在自家炕头,听到这话一阵错愕。 “嗯,回来前儿我看到了,确实卖出去了。听说收的话给五毛钱一斤!” “五毛?县里都卖八毛,真当队里这帮玩意儿是二傻子呢?谁给他捞那玩意?”常玉山冷笑道。 “听说沈医生一家都去了,肯定还有别人。”常玉成补充道,“大哥,咱要不也去赚点?” “要去你自己去。说你是猪脑子还不信。方安去卖咋也得卖八毛,他能卖咱就不能卖?还给他送?” “卖啥卖?县里有人抓,再让人抓住。”程英听到常玉山的话拦了下。 “老娘们儿懂个屁,一边呆着去。走,咱也去捞鱼,明个就去黑市卖!还让那小子赚咱钱?” 常玉山带着常玉成,拿上抄网和铁钎子出门。 “对大哥,今个我看到赵双了。你之前不说要收拾方安吗?说不定他能帮上忙——” “那小子更特么废物,你就盯着方安啥前儿上山得了,别整那些没用的。” 常玉山怼了句没多说,带着弟弟直奔东大河。 另一边。 陈大发刚想去打牌,听到消息连忙跑回了家。 “你说啥?卖鱼?你快拉到吧!” 陈大发回到家说要捞鱼,但他可没想着给方安送,而是跟常玉山一样想去卖。 于巧莲吓得堵在门口,说啥都不让他去。 “赚钱还不去?”陈大发板着脸说道。 “赚啥钱?上次你学人方安拉柴火,差点都没回来。家里又不是没钱。粮食啥的都够吃,消停呆着得了。”于巧莲还是不干。 “够吃就不挣了?那方安收一斤五毛,卖肯定不这价,县里都卖八毛。咱要捞个三四十斤,那就三十多块钱,搁队里干啥能整那老些?”陈大发实话实说。 这些年他给队里开车,已经算队里高收入的家庭了,但光靠队里那些活儿,一个月也赚不上十块钱。 于巧莲听到这话也有些心动。 谁能嫌兜里的钱多? 只是想到上次借马车的事儿,她多少还有些犹豫。 “那你搁道上听别人说,能是真的吗?圆圆,你没啥事儿,去方安家打听打听。”于巧莲看向炕梢的陈圆圆。 “我不去。要去你去!”陈圆圆气鼓鼓地回了句。 “你——” “圆圆都跟那小子分了,找他干啥。这么着,你去问晓慧。昨个老严去捞鱼,肯定也卖方安了!你去问问她家卖多钱。要真卖方安了,那就是真的!”陈大发提议道。 陈圆圆本不想答应,但她也有点好奇方安到底能赚多少,随后穿好大棉袄,带上帽子手套就去了严晓慧家。 这会儿。 严晓慧刚把饭菜放锅里热上,正跟着严建山在院里收拾渔网和铁钎子,一会儿吃完饭拿着就走了,省得现收拾。 “晓慧,严叔,忙着呢?” 陈圆圆笑呵呵地跑进院。 严建山点了点头也没说话。 “圆圆,你咋来了?有事儿?” 严晓慧抿着嘴笑了笑。 陈圆圆比晓慧大三个月,两人是从小玩儿到大的。 只是这几年严晓慧长大懂事了,经常帮老严干活儿,很少跟她们出去玩儿。 但两人的关系还是比较好的。 “没事儿就不能过来看看你,你这忙啥呢?”陈圆圆看到渔网试探着问道。 “把渔网收拾出来,下午捞鱼。”严晓慧也没多想。 “捞鱼?我听我爹说,你和严叔昨个不捞了吗?咋,还想卖给方安?” 陈圆圆继续追问。 严建山抬起眼皮扫了眼陈圆圆。 “啊?卖他干啥?”严晓慧眼神闪躲着反问。 “哎呀,队里都传开了,说方安要收鱼,你和严叔昨个捞的鱼是不是都卖方安了?” 严建山苦笑着摇了摇头,不用想也知道,这肯定是杨萌萌回家跟沈蓉说了,让沈蓉给说出去了。 “嗯。” 严晓慧尴尬地点了点头。 “那他咋收的?”陈圆圆顺势问道。 “按斤收——” 严晓慧刚要开口,严建山察觉不对,连忙抢了过去。 “小安昨个跟我们说是按斤收,今个还不知道咋收呢,你要想卖去问小安吧!” “严叔,那他收多钱一斤?” “一斤——” “不知道。”严建山瞪了眼严晓慧,“昨个卖完还没结账,没说多钱一斤。你去问小安呗,你俩之前都快订婚了,还跑这儿问啥?” 严晓慧这才想起来,皱着眉头盯着陈圆圆。 “严叔!哪有的事儿,你别瞎说,我跟他订啥婚?”陈圆圆矢口否认。 严建山暗自冷笑,但也没和她掰扯这事儿。 “哎晓慧,那你和严叔捞鱼,咋不想着自己卖呢!方安收能给你们多少钱?他往出卖肯定比这个高!”陈圆圆没问出来价格,又拉着严晓慧劝道。 严建山顿时板起了脸,刚想怼回去。 但还没等他开口。 严晓慧听到这话猛地甩开了陈圆圆的手。 “圆圆,你说啥呢?方安带我赚钱,已经很照顾我了。这大冷天的都没地方赚钱。就算他给的少,那他卖鱼不也挨累,还能让他白忙活?我还有事儿,不送你了!” 第78章 下网,收鱼 严建山听到闺女这么说,欣慰地笑了起来。 然而。 陈圆圆听到这话却皱起了眉头。 刚刚晓慧说了什么? 方安带她赚钱,照顾她? “晓慧,我可是好心。你自己去县里卖,不比卖方安赚的多?” 陈圆圆继续劝道。 但严晓慧理都没理,把收拾好渔网回去看了眼锅。 “爸,饭好了。” “先吃饭。吃完赶紧去。” 严建山也没搭理她,跟着严晓慧进屋。 陈圆圆气得直跺脚,转头往家走,路上越想越气。 以前方安天天围着她转,这卖鱼赚了钱没找她,竟然去找了严晓慧? 那严晓慧算什么东西啊! 家里穷得都揭不开锅了,穿的破破烂烂的,一身衣服都没她一副手套值钱,有什么好的? 不对! 那方安也没好到哪去,家里穷的要死,连个买手表都买不起,爱找谁找谁去,她还不稀罕呢! 什么卖鱼赚钱,等着被抓去吧! 陈圆圆瞪了眼严晓慧家的大门口,鼓着嘴跑回了家。 “小丫头片子,还跑这儿挑唆!” 严建山坐在东屋炕边,见陈圆圆走了愤愤地骂了句。 “爸,你别生气,沈姨说生气对身体不好。” 严晓慧柔声劝道。 “晓慧,你真没想过自己去卖鱼?”严建山小声问道。 “爸?你怎么也这么说?” 严晓慧不禁愣了下。 “你以前不教我做人要感恩嘛!要不是方安带我赚钱,家里连打针的钱都没有,就算他给的少,那也帮咱们大忙了,再说他给的也不少,自己都没赚多少钱。” 严建山欣慰地点了点头。 “嗯,你能这么想就好。别觉得卖鱼简单,小安能卖出去那是有本事,要谁都能卖,队里这帮人早都发家了。” 严晓慧这才明白她爹是考她呢,抿着嘴笑了笑,但想到刚来的陈圆圆又板起了脸。 “以前我还觉得圆圆挺好的,没想到她这样,还不让我跟着方安赚钱。” “她来不是为这个,是来打听价的。你也是,要不是我拦着,你都给说出去了。小安给咱七毛,给别人可不一定这价,说出去不给小安找麻烦吗?”严建山板着脸训斥。 严晓慧猛然惊醒,愧疚地低下头。 “行了,以后注意点,快吃饭吧!” 严建山见闺女知道错了也没再多说。 两人吃完饭见时间差不多了,扛着渔网拿着工具去了方德明家。 这会儿。 方安刚把柴火劈完了,正跟大嫂和俩孩子摆着柴火。 “老严大哥,晓慧儿。” 陈燕芳打了个招呼。 “严叔,等几分钟,收拾完咱再走。”方安转头说道。 “不急。” 严建山摆摆手,走到方德明旁边闲聊天。 严晓慧放下渔网,小跑着过来帮忙。 “这孩子,你伸啥手,歇会儿还得捞鱼呢!” 陈燕芳笑呵呵地埋怨着。 “不累。”严晓慧没听,帮着几人忙活。 “老方大哥,小安在家不?” 就在此时,前院老张带着两个邻居进了院。 “张叔?在呢!” 方安把手上的柴火放到柴火垛上,让大嫂帮忙摆,小跑着迎了上去,“王叔,韩大哥,你们这是?” “我们听队里人说你要收鱼?”前院老张试探着问道。 “收。明早七点之前送来就行。” “小安,那多钱一斤?” 韩兴福本来就小的眼睛瞪得溜圆。 “五毛!” 严建山转头看向严晓慧。 严晓慧听到这话,手上的柴火差点没掉地上。 幸好刚刚她爹拦下了,不然她真就坏了大事儿! “这么高?行,我们这就捞去。” 前院老张带着两人跑回了家。 几分钟后。 家里的柴火都收拾好了。 方安拉着爬犁带上渔网和铁镐直奔东大河。 陈燕芳锁好大门,推着方德明跟在后面。 本来方安是想让大哥在家等着,怕他冻着,但方德明说啥不干,非要一起去。 众人闲聊着来到东大河。 但此时的东大河可不像前几天那么清净,打眼一瞅能看到六七伙儿捞鱼的。 这些人要么刚开始凿冰窟窿,要么已经捞上了,但都在忙活,只有几个中途歇着的人看到了方安。 “诶,方安过来了!” “真是,这小子肯定没少赚,带这么多人捞?” 众人窃窃私语。 杨萌萌回过头,见严晓慧跟着方安一起拉爬犁愣了下,但还是小跑了过去。 沈蓉看见这一幕也愣住了,他俩咋在一块儿? “小安,现在收吗?” 杨萌萌跑到方安面前问道。 “没带秤,一会儿回家收。” 方安说着把爬犁停在原来的位置。 “那行。我爸说得有四五斤了,晚点就给你送去。” 杨萌萌小跑着回到冰窟窿旁,继续跟着杨志平捞鱼。 沈蓉见方安和晓慧一起去捡枝子,回头瞪了眼杨萌萌。 这丫头真没心没肺,小安和晓慧走这么近,以后还有她啥事儿了? 方安也没注意,等点好火堆后让孩子看着,带着几人先找到之前的四个冰窟窿下好网,然后才找地方凿冰窟窿,准备下刚买的两张网。 “严叔,你和晓慧先回去吧,我自个弄就行。” “家里没啥事儿,凿完一起回去。明个几点过来?” “六点吧,不用起太早。”方安思索着说道。 “早点去回来不快?还之前那点呗?” 陈燕芳提议道。 “不用,去太早了冷。等阳光上来了再说。” 方安随便找个借口,主要是不想让大嫂起那么早,怕把她累出病。 四人在这边凿完冰窟窿下好网就回家了。 陈燕芳本想留严建山和严晓慧吃饭。 但两人说啥不干,没等到家门口就走了。 方安进院后,把爬犁和竹筐刚收起来,前院老张和顾二头子就带着鱼过来了,杨萌萌在两人身后也进了院儿。 “二哥,你这四斤六两,两块三。”方安称完说了句。 “这么多,我再去捞点。” 顾二头子刚要去东大河,却被方安叫住了。 “等会儿,给你拿钱!”方安把钱递去。 “现在就给?” 顾二头子愣住了,还以为卖完才能拿到钱。 “现收现结,省得记了。”方安说完又给老张称了下,“三斤七两,一块八毛五。” “这钱来得快,再捞点去。” 老张笑呵呵地接过钱,跟顾二头子小跑着去了东大河。 “小安,那个……对不起啊!我妈把这事儿给说出去了……”杨萌萌见两人走后,这才小声道歉。 “没事儿。收的多卖的也多。你这是七斤二两,三块六。” “这么多……”杨萌萌接过钱双眼放光。 “你再捞明早送来就行,不用来回跑。” “行。”杨萌萌收好钱也去了东大河。 方安送走三人,给大嫂二十块钱,来人让大嫂帮忙称。 随后他从刚收的鱼中翻出两条大白鱼给老刘送去,借了四天马车,然后又给杨老五送了几条小鲫瓜子打个招呼,这才回了家。 “大嫂,晚上菜够吗?不够把这大鲤子炖了。” “炖这干啥,留着卖。家里一堆肉呢。” 陈燕芳埋怨着说啥不干,最后只炖了条傻狍子的前腿。 一家人吃过晚饭,方安陆陆续续又收了点。 等外边天儿彻底黑了,他才挂上大门回屋睡觉,只等着明天收完网去卖了。 而与此同时,队里的不少人都在议论着这件事。 有几家说方安明天卖不出去得赔的,还有几家说方安得被抓的。 众说纷纭。 但也有两家人没在讨论方安。 这两家人正盯着刚捞回来的鱼拿笔算账,畅想着明天去黑市能卖出多少钱,算了好几遍都意犹未尽,仿佛这钱已经进了他们的口袋。 第79章 去小白杨沟卖鱼 次日,五点。 太阳还没出来,黑云挡着明月,让原本发暗的天色变得更加阴沉。 方安叠好被子出来,架好炉子跟大嫂热饭。 “小安,瞅这样得下雪,往西去能行吗?”陈燕芳抱柴火回来,担忧地问道。 “走大道又不上山,没事儿。” 方安摆了摆手。 几分钟后,方莹莹醒了。 两人让方莹莹看锅,出去收拾东西准备捞鱼。 “大嫂,把筐啥的拿出来就行,我去取马车,爬犁一趟拉不回来。” “行。” 方安小跑着去了马棚。 这会儿杨老五已经喂好了骡子,连地上的渣滓都收拾起来了。 “小安,我刚想去找你呢,瞅这天儿雪可不小,要不别去了。”杨老五看到方安劝了句。 “没事儿,我不往山上走,去小虎队卖鱼。” 方安淡然笑道,这本来也不是啥秘密。 “那你可加点小心,这雪要下大了,北大道也不好走。”杨老五没敢多劝,帮方安套上马车就让方安牵走了。 方安赶着马车回家。 刚好赶上严建山和严晓慧吃完饭过来。 四人把工具放马车上,一起去了东大河。 此时。 东大河这边还有不少人在捞鱼。 杨萌萌和杨志平也在,两人又捞了小半桶。 几人打过招呼。 方安和陈燕芳先帮老严把他家的两个渔网拽出来放筐里,至于方安的四个渔网,拽出来后直接扔到了马车上,这样能避免两家混在一起不好算账。 四人回到家摘好鱼。 方安先把老严的鱼盛出来,俩张网总共捞了三十九斤七两,比昨天少了点。 “严叔,你这个我等卖完回来再给。别人往这儿送我给了现金,主要是人太多了,几斤几两的不好记。” “不着急,你还能不给我咋滴?不给我找你哥要!”严建山半开玩笑地说道。 “那不能。总共——” 方安刚要算钱,但看到门口进来两个卖鱼的,急忙把后面的话收了回去。 “韩大哥。” “差点没赶上。”韩兴福小跑着进来,把鱼递给方安。 “七点呢,想捞还能再捞会儿。三斤六两,一块八。” 方安称完把钱递去。 “行,那我再捞会儿,捞点是点。”韩兴福数了下钱,拎着竹筐又跑去了东大河。 “燕芳,小安,我和晓慧就先回去了。” 严建山帮方安把装鱼的筐抬到马车上,背着竹筐和渔网就要回家。 “老严大哥,吃口饭再回去。” “吃完来的。”严建山没答应,带着严晓慧走了。 陈燕芳送两人出门,见东边又来几个送鱼的,小跑着回了院,“小安,你进屋吃口饭,我称。” “不用,得会儿才能走呢!你进屋吧,我大哥估计也快醒了,一会儿一起吃。” 方安见有人来了继续幺秤。 陈燕芳拗不过,只好先进屋。 这会儿方德明也醒了。 陈燕芳先给方德明按了下腰,跟俩孩子帮方德明坐到轮椅上,等方安忙完后一起吃早饭。 “小安,今个捞多少斤?” 饭桌上,方德明随口问道。 “四张网加一块儿才八十多斤。” 刚给老严称完鱼,方安自己也称了下,总共是八十六斤三两。 昨晚新下的两张网位置比较偏,毕竟好位置该占的都占完了,这两张网加一起还不到三十斤。 剩下的都是之前那两张网捞上来的。 “收了多少?”方德明追问道。 “昨晚收了不到十多斤,早上,能有二十多斤?”方安思索着说道。 昨晚睡觉前,方安收了十二斤五两,今早到目前位置,收了二十三斤三两,总共是三十五斤八两。 “你问这干啥?”陈燕芳疑惑地问道。 “这么说应该没啥问题,咱能捞八十斤,老严那四十,收还能收四十,这一天下来一百六十,三天……好像也不太够……”方德明顿时皱起了眉头。 方安这才反应过来。 原来大哥是担心那五百斤鱼凑不上! “大哥,这事儿你不用操心。昨个咱刚开始收,好几家都在观望,等晚点把鱼卖出去,以后往这儿送的人会越来越多。”方安淡然笑道。 一家人吃过早饭。 方安带上五六半出门,免得路上碰到狼啥的。 “大嫂,家里那冻鱼也带上吧,以后想吃捞新的,冻时间长了容易变味儿。” “能卖那老些吗?卖不完别往大山里走,下大雪出来费劲。”陈燕芳犹豫着没答应。 “卖不出去再拿回来呗,能多卖点就多卖点。” 方安没多说。 本来他是想往大山里走的,但说出来大嫂肯定得担心。 “那行。”陈燕芳和孩子把冻鱼都翻了出来,一共是三十二斤四两,全都放到了马车上。 “小安,路上可慢点的,雪下大了就回来。”陈燕芳不停地嘱咐着。 “放心吧。” 方安七点从家出发,八点多点就到了小白杨沟。 但他到这儿也没急着吆喝,把马车停在张木匠家门口,从筐里挑出三条大红鲤鱼进了院儿。 “小伙子,你真来了。老伴儿,快拿钱买肉。”张木匠从里屋吆喝着。 “张师傅,钱不用了,这几条你拿着吃。” 方安把鲤鱼递过去摆了摆手。 要不是张木匠提起来,他都想不到来这边卖鱼,多给点应该的。 “那哪成?”张木匠没敢接。 “总共没多钱,正好我还有别的事儿,这队里谁是队长,我得去借下大喇叭。”方安不由分说地塞过去。 “行,我带你去。” 张木匠笑呵呵地把鱼递给老伴儿。 “够吃吗?不够再给你拿。” “够了,这都吃不了。”张木匠上了马车,跟方安去生产队北面的大院子。 方安给队长送了两条大草鱼借喇叭吆喝了一声,不一会儿队里的男女老少就跑了出来。 “小伙子,你这鱼咋卖?” “鲜鱼一块一一斤,冻鱼一块。” 方安站在十字路口喊了一嗓子。 张木匠顿时干一愣,刚方安给他拿的都是鲜鱼,三条得有五六斤,那就得六七块钱! “这么贵,县里不卖八毛吗?” “是啊,这也太贵了!” “大娘,县里那不得要票吗?我不要票才贵两三毛,你要有空去县里打听打听,黑市冻鱼都卖到一块二了。”方安笑呵呵地说道。 “可不是咋滴,东头那二傻子就花一块二买的。” “那给我来两条大的,这小的也按斤?”打头的老大爷问道。 “都按斤来,小的一条也就二三两。” 方安拿出一条上称,刚好三两多点。 “给我拿条大鲤子,再来三斤鲫瓜子。” “我也要大鲤子。” “那草鱼给我拿着!” …… 第一单卖出去,后面就开始抢着买了。 方安让众人排好队,忙得不可开交,卖的那叫一个火爆。 然而,同样是去卖鱼。 县里的陈大发和常玉山可差远了,两人在各自的摊位前站了半天,到现在连一条鱼都没卖出去…… 第80章 联防打来电话,老刘炸了! 昨晚。 常玉山捞完鱼收拾好东西,早上五点多起来都没吃早饭,就拉着爬犁去了黑市。 这几年常玉山没少往县里跑,知道黑市这边开得早关得也早,因此才想着早点去,免得关门后卖不出去。 然而陈大发可不知道这些,他本想着今早八点再来。 但昨晚于巧莲去找白淑珍打听,听白淑珍说方安每天天没亮就走了,回来跟陈大发一说,陈大发这才决定五点多就走。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黑市,互相也没看到。 但两人来的比较晚,街边的摊位都被占满了,因此两人分别找了个就近的胡同,在胡同里面摆摊。 “小伙子,你这鱼是冻的还是鲜的?” 常玉山刚摆好摊位就有位老婆婆来问。 “冻鱼。” 常玉山满脸笑意,没想到刚到就有人来买了。 “多钱一斤?” “一块二。”常玉山故意说得大声。 昨晚他在家嘀咕半天,也没研究出该卖多少钱。他只知道国营饭店卖八毛,不知道黑市这边卖什么价。 因此他早上来时特意打听过冻鱼的价格,得知黑市卖一块二顿时干一愣。 他万万没想到方安竟然这么黑,一斤鱼从中赚了七毛钱。因此,他也决定卖一块二。 然而那老婆婆一听价,转头就走了。 陈大发这边也没好到哪去。 他同样只打听了冻鱼的价格,想着自己卖一块二够点呛,就把价格降到了一块一,冲着人群大声吆喝。 不一会儿,还真有几个穿妮子大衣的妇人走了过来。 “这鱼瞅着还挺好的,给我来两斤。” 打头的女子刚想指竹筐最上面的大鲤子,却被同行的女子给拦下了,“你买这干啥?头两天有人来卖才一块钱一斤。” “我这鱼可不一样,都是昨天现捞的。”陈大发仰着头说道。 “鲜鱼?”附近一个披着军大衣,里面穿着件浅蓝色工装的男子快步跑来。 “这哪是鲜鱼,都冻上了,谁知道啥前捞的。” “可不是咋滴,小伙子,你咋还骗上人了?” 不远处走来位老婆婆埋怨着,可等她看清陈大发后不禁愣了下,“诶,不是昨天那小伙子。昨天那小伙子卖鲜鱼才一块钱一斤,都是现捞的。” 陈大发一听就猜到是方安。 “我跟他一地方捞的,昨个刚捞出来还没冻实成呢。” 陈大发拿出一条展示。 但周围的人压根不买账,四散着走了。 “冻鱼还卖那么贵,当谁虎呢,买他那玩意。” “没准都去年的,现在才来卖,还现捞的……” 众人纷纷散去,摊位前只剩下了那个披着军大衣的男子在东张西望,但等他找到刚说话的老婆婆后,也离开了摊位去追那位老婆婆。 “大娘,昨个你看到卖鲜鱼的小伙子了?今天来没?” “今个没看着,估计得过两天。” 男子无奈地摇了摇头,奔着就近的胡同离开了黑市。 陈大发愤愤地把鱼扔下。 “一块?傻子才卖那么低,谁不知道冻鱼一块二?”陈大发骂了句也没降价,继续吆喝着一块一。 但他等了许久没看到有人来。 陈大发看了眼框里的鱼,见这样实在卖不出去,无奈之下只好喊了九毛。 果不其然。 陈大发这边刚喊完,胡同的另一头就走来两个男子。 “呦,卖鱼的?” “大哥,九毛一斤,昨个刚捞的,来两条?”陈大发笑呵呵地招呼着。 “行,都带上吧,跟我们走一趟。” 两人说着掏出证件。 陈大发顿时吓得脸色煞白。 联防的…… …… 另一边。 方安在小白杨沟忙活一个多小时,筐中的鱼已经卖出了大半。 “小伙子,估计没啥人来了,这队里该来的都来过了。”张木匠见方安自己在这忙活没急着走,帮方安看着那几筐鱼,防止有人伸手瞎豁楞。 “行,谢谢张师傅,这几条鱼你拿着回去吃。” 方安又给张木匠捡出十条小鲫瓜子。 “不拿不拿,都给我那些了。”张木匠摆着手不肯要。 “刚还帮我那么大忙呢,快拿着,我着急走,晚点下大雪就走不了了。”方安不由分说地塞给张木匠,让他拿衣服兜着,随后赶着马车继续往西走。 “这小子。” 张木匠笑呵呵地捧着鱼回家,可等他刚到家,天空就飘起了雪花。 而这会儿,方安正在去小虎队的路上。 小白杨沟的西边就是小虎队,两地相距不远,也就半个小时的路程。 方安赶着马车进了生产队,正想着问问队长家在那儿去借个喇叭,结果他刚进队,就被路边扯闲篇的三个老娘们儿盯上了。 这三人刚从小卖部出来,正准备回家,一回头就看到方安赶着马车过来,车上能明显地看到几条冻鱼。 “小伙子,你找谁啊?去谁家的?” 打头穿着花棉袄的妇人紧盯着车上的鱼,好奇地问道。 “我不找人,来卖鱼的。” 方安淡然一笑,这都用不着大喇叭了,光靠这几个人就能把消息散播出去。 “卖鱼?咋卖的?” “鲜鱼一块一,冻鱼一块。”方安没改价,和小白杨沟卖的价格一样。 “还挺便宜,头两天我家你大哥去县里,冻鱼都一块二,赶紧给我拿条大的。” 花棉袄的妇人跟旁边的人说完,一指筐里最上面的大鲤子。 方安看了看三人,翻出三条大鲤子一人一条,“钱就不要了,拿着吃。麻烦你们跟左邻右舍说一声,就说有人来卖鱼了,省得我自己跑了。” “这小伙子行啊,你等着,我这就给你吆喝去。”三个老娘们拎着鱼往家跑,边跑还边喊,“有人来卖鱼了,刚捞的。” 这三人跟三个大喇叭似的,在巷子里喊了没几分钟,队里的大部分人都跑了出来,争抢着找方安买鱼。 毕竟这地方没有河,想去县里买还没人卖,还不容易能买上鱼,生怕把自己给落下。 方安边看着筐边幺秤,忙活了半个多小时,剩下的鱼就全都卖没了。 “小伙子,你啥前儿再来,我们几个刚才都没挤上。” 后面的几个老爷们一阵无奈。 这几人本来来的就晚,还有几个老娘们抢着往前挤,搞得他们等了半天也没买到。 “过几天的吧,我离得比较远。年前肯定还得再来几趟。”方安实话实说。 这边的市场比他想象的还要好。 小白杨沟和小虎队买的人很多,家家户户都没买多少,等过几天估计还能再卖一大堆。 而且小虎队这边还有半数的人没买上,西边还有两个小生产队他都没去,估计再来二三百斤都能卖出去! “小伙子,那你可一定得来啊!” 几个老爷们心安地笑了笑。 “你们队长家在哪儿,下次我来借大喇叭喊一声。” “紧南头,大红铁门那家就是。” “行,我记下了。” 方安扫了眼,牵着六十五号沿着北大道往家走。 然而,就在他离开小虎队的同时。 双马岭的老刘刚挂断电话,愤怒地砸了下桌面,“他妈的,没个比脸,上次差点死山上,还特么学方安去卖鱼,丢人都特么丢外边去了。” “咋了这是,没招没惹的骂啥呢?” 张秀红好奇地跑进东屋。 “陈大发!那虎比勺子,卖鱼让人给逮起来了。上次上山没那骡子都回不来,还学人方安干这干那的。” 老刘气得不轻,但他是队长又不能不管,抓起大棉袄就要出门。 “你这又干啥?” “找他媳妇儿拿钱,把人整回来呗!”老刘说着刚要出门,就这会儿,电话又响了,依旧是联防打来的。 “你说啥,常玉山也被抓了!?” 第81章 回程奇遇 老刘听到对面的话,抓着电话愣了半天,直到那边说完挂断才回过神来。 “这俩玩意儿,真特么的……!” 老刘都不知道该说啥好了。 “咋?老常也——?” “起开!”老刘没时间跟张秀红废话,大棉袄都没穿好就跑出了院子,直奔最近的常玉山家。 “你跟我来啥劲?” 张秀红追出房门,狠狠地剜了眼。 “老刘大嫂,我大哥干啥这么急?是不方安被抓了?” 东院的王百香正和附近的几个老娘们儿闲聊天,听见西院的动静小跑到杖根打听。 白淑珍叫住正说话的几人,满眼期待地看向张秀红。 “不是方安。陈大发和常玉山学人方安卖鱼,他俩被抓了。这一天,竟给你大哥找事儿。” 张秀红愤愤地骂了句。 “啥?陈大发和常玉山?”几个老娘们儿愣了下。 她们都不知道这两人去卖鱼了。 “那方安呢?”白淑珍追问道。 “谁知道他干啥去了,刚就来俩电话,这会儿——” 叮铃铃! 就在此时,老刘家的电话又响了。 白淑珍激动地看向张秀红,“大嫂,你去接下,看是不是方安也被抓了。” “艾玛,你可饶了我吧。那电话除了你大哥没人敢碰,等他回来的吧!”张秀红说着也没进屋。 但白淑珍敢笃定,肯定是方安被抓了。 几个老娘们议论着回了家。 眨眼间,这消息就在生产队传开了。 杨萌萌听说方安被抓,都没跟沈蓉打招呼,披上大棉袄就往方德明家里跑。 严晓慧去小卖部买粮食,刚好也听见别人议论这事儿,随后抓起粮食都没回家,也跑去了方德明家。 俩丫头从东西两个方向一起进了院儿。 这会儿。 陈燕芳正带着俩孩子收拾下屋,方德明则坐在墙根看着几人忙活。 早上方安摘完鱼吃完饭就走了,渔网啥的都没收。 陈燕芳带孩子把渔网卷起来想放到下屋,却发现下屋没那么大地方,这会儿正在里面归拢那些零碎的工具。 “晓慧儿,萌萌,你俩咋来了?” 方德明在外边率先看到两人。 “晓慧儿,萌萌?这是咋了?” 陈燕芳听见动静出来,见两人跑得气喘吁吁,想半天也没想到啥事儿能把她俩急这样。 “方婶儿,方安是不是被联防抓起来了?” 严晓慧先缓过来,急切地问道。 “被抓!?” 两口子对视一眼。 “叔,婶儿,王奶奶去我家买药,说陈大发和常叔去县里卖鱼,都被抓起来了。”杨萌萌解释道。 “我听顾二叔说的,说方安也被抓了。”严晓慧跟着补充。 “不能!” 陈燕芳见严晓慧这么着急,笑得合不拢嘴。 “小安没去县里,上西山那边卖的,别往出说。”陈燕芳刻意压低了声音。 “啊,吓死我了,我还以他去县里了。” 杨萌萌拍了拍胸脯。 然而,严晓慧听到这消息却没半点心安。 前几天方安打了四头狼回来,晚上回家后她爹说方安没打完,那一窝肯定还剩下几头狼,早晚要报复方安。 “方婶儿,这大雪天的,他去西山……能行吗?” “他手上有枪,没事儿。”陈燕芳宠溺地笑了笑。 方德明盯着严晓慧也咧着嘴笑了起来。 “嗯,我觉得也是,他去山上那么多次都回来了。方叔方婶儿,那我先回去了。”杨萌萌打着招呼离开。 “萌萌。小安卖鱼这事儿……” 陈燕芳叫住她,担心她跟小蓉说。 “方婶儿你放心,这次我肯定不跟我妈说,谁都不告诉!”杨萌萌信誓旦旦地保证,悠哉地回了家。 “方婶儿,那……我也回去了。” 严晓慧抱着一小袋粮食也准备走。 “晓慧,你着啥急,进屋坐会儿再走。”陈燕芳说着要开门进屋。 “不了不了,回去晚了我爸该着急了,我先走了。” 严晓慧小跑着出门,回头看了眼正往东走的杨萌萌,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悦,但她也没怎么注意,慢悠悠地回了家。 陈燕芳目送俩孩子离开,这才回去继续忙活。 “诶燕芳,你记不记得小蓉说给小安介绍对象?” 方德明突然叫住陈燕芳。 “嗯,你知道是谁了?” “我感觉像萌萌。” “萌萌?”陈燕芳错愕地看向东边。 “你想啊,小蓉说那孩子在家学手艺,这十里八村有手艺的就这几家,和小安年纪差不多的,不就萌萌在家跟她娘学医吗?” 陈燕芳一听,这才反应过来。 “对啊!你看你,还愁小安找不着对象,这相中小安的不挺多的吗?” “多有啥用,那小子也不处。”方德明一阵无奈。 “行了,昨个小安忙,我没找着功夫跟他说。不过这俩孩子……”陈燕芳有些犹豫。 “都跟小安说说吧,让他自己选。”方德明提议道。 “行,听你的。不过萌萌有点贪玩,她妈那嘴也不好,小安娶她肯定得操心。我还是觉得晓慧儿好,那孩子咱看着长大的,多懂事儿。 诶你说,晓慧以前都不跟小安说话,咋突然对小安这么上心?就因为小安送她条后腿?搁那之后,我就感觉这孩子对小安跟以前不一样了。” 陈燕芳一想起刚刚的事儿,就笑得合不拢嘴。 “你想那干啥,对小安好还不好?不过这小安也是,下这么大雪,咋这前儿还没回来?” 方德明担忧地看向西山。 “艾玛,你不说我都没注意,快回屋。” 陈燕芳这才发现雪越下越大,急忙带俩孩子把渔网塞进下屋,带着方德明回屋,等雪停了再继续收拾。 “你赶紧烤烤火吧,小安有枪,出不了啥事儿。”陈燕芳把窗边的方德明推到炉子旁,省得他老往西瞅。 但下一秒,她自己却跑到窗边紧盯着大西头。 这眼瞅着都十一点多了,小安走了四个多小时,按理说也该卖完了。 另一边。 方安赶着马车刚走出小白杨沟,见太阳还没到头顶,大概十一点左右,正想着路过岔路口往南边拐一下,去那边看看能不能打点东西回去。 但还没等他走到地方,突然发现这雪越下越大,索性也不往那边走了,毕竟一下大雪,动物都会躲起来,碰也碰不到。 因此,他只让六十五号沿着北大道往回走。 可六十五号刚走十多分钟,突然停了下来。 方安疑惑地抬起头,发现前方十几米处竟有头狼站在路中央。 那狼嘴里叼着半条冻鱼,正咧着嘴盯着方安。 方安来不及多想,掏出五六半关掉保险,抬起来就是一枪。 砰! 狼察觉到危险跳到一旁,扔掉嘴里的鱼,转头往林子里面跑。 但方安哪能轻易地放过它? 大雪天正愁打不到东西,都送上门了还能让它给跑了? 方安迅速跳下马车,拍了下五十六号的后背让它等着,拎着枪钻进树林,看到狼的身影后,又是一枪。 子弹在林间呼啸而过,正中狼的侧脸。 “嗷……” 狼吃痛地倒在地上,挣扎着想爬起来。 方安快步跑来,在狼的脑袋上补了一枪,给它个痛快。 随后,方安回头见六十五号正乖乖地在路边等着,靠在树根旁先缓了会儿,等确定狼彻底咽气后才扛起来往回走。 但他刚扛起来没走出两步,突然被树根下的木头枝子给绊了下,险些摔了个跟头。 方安回头看了眼木头枝子,抬腿踢了一脚。 但这一脚还没等落下,方安突然收力,扔下肩上的狼蹲下身子,小心翼翼地把木头枝子拿起来看了半天,突然咧着嘴笑了起来。 这哪里是什么木头枝子? 分明是一只折断了许久的鹿角!!! 第82章 鬼鬼祟祟的常玉成 东北的山里是有鹿的,而且还不少。 常见的有梅花鹿和马鹿两种。 方安拿起鹿角又仔细地看了一圈。 这鹿角的断口处,外圈是白色骨质,中间是灰黑色的蜂窝孔,显然已经断掉很长时间了。 再加上鹿角的外皮呈灰褐色,分枝呈坐地分枝的形态。 因此,他一眼就认出,这是只马鹿的鹿角,而且这马鹿的个头还不小,光是这折断的大半截鹿角就有四斤沉。 方安收好鹿角四处撒目着,想看看还有没有第二根。 毕竟这鹿角是种比较名贵的药材,价格很高。 前世他临终前,像这种品质的马鹿角,一斤能卖到上千块。 只是他找了一圈也没发现第二根。 但方安也没有失望,依旧满脸笑容。 这好东西能捡到一根就不错了,不能贪多,刚刚要不是他跑过来追这头狼,估计连这根鹿角都发现不了。 随后,方安夹着鹿角和五六半,抱起那头狼放到了马车上,坐上车就准备回家。 可他刚要走,突然看到了路边的那条冻鱼。 这冻鱼是那头狼吃了一半扔下的,是条一斤多点的大白鱼。 方安来回看了看四周,没发现附近有什么脚印,估计是去小白杨沟时从马车上掉下来的,然后被这头狼给发现了。 这年代北大道还是土路,路上坑坑洼洼的比较颠簸,虽然有雪盖着能好点,但也好不到哪去,路上掉点东西也在所难免。 方安没再多想,把鱼踢到一旁上了车,赶着马车回双马岭。 但他走了没多远又回头看了眼。 说起来,北大道整条路都比较颠,为啥别的地方没看到鱼,就这里掉了一条? 咣当! 方安正嘀咕着。 马车过个雪岭子,险些把空竹筐颠下车。 方安眼疾手快抓住了竹筐和将要掉下去的那头狼。 “应该是被雪给盖住了。” 方安看着漫天大雪随意地笑了笑,转头目视前方,也不再纠结这件事。 与此同时。 双马岭西南角的大壕沟边缘。 常玉成跟做贼似的从大西头跑过来,轻手轻脚地贴在紧西头那户人家的杖子上,探出个脑袋看着附近的街道。 直到确定街道上没人,他这才一路小跑着来到常玉山家的大门口,敲响了大门。 “大哥,大嫂?” 常玉成小声喊着。 “玉成!干啥呢?” 老刘从北面过来,突然喊一嗓子,给常玉成吓一激灵。 “队……队长?我……我找我大哥。” 常玉成支支吾吾地说道。 “特么一天寻思啥呢?你大哥都让人抓了,你嫂子正到处借钱呢,还跟没事儿人似的?赶紧凑钱去!” 老刘愤怒地骂道,看他这样也没多想。 常玉成向来不学无术,平时见到老刘也打怵。 当初老刘为了教训方安,把方安身边的常玉成、赵双等人骂得狗血淋头。自那之后,他们看到老刘都躲得远远的。 “被抓!?我……我这就去找我爹!” 常玉成愣了下,小跑着往南去回家。 “特么二十来岁了,啥事都干不了?就知道找你爹?” 老刘愤愤地骂道。 常玉成听见非但没敢还嘴,还跑得越来越快了。 “连小安一半儿都不如!” 老刘叹了口气回家,但走到大门口却犹豫了下,又顶着大雪去了方德明家。 “老刘大哥。” 陈燕芳在窗边看到后,小跑着把老刘迎进屋。 “燕芳……,德明,这轮椅坐着咋样?腰疼不疼?” 老刘刚要开口,看到方德明后顿了下。 “挺好的。大哥,这大雪天是不有事儿啊?” 方德明看出了老刘的表情不对,试探着问道。 “没啥,我寻思问问你家小安是不去县里了。” 老刘思索着没说那么直接。 “没,小安去小虎队找他同事了,没去县里。老刘大哥,老常和陈大发是不让人抓走了?”陈燕芳追问道。 “你咋知道?” 老刘愣了下。 刚他去通知于巧莲和程英时也没看到谁。 但下一秒他就反应了过来。 肯定是家里那败家媳妇儿说的,那嘴跟特么棉裤腰似的。 “啊,是。幸好你家小安没去,我刚通知完,一人要五十块钱!真特么不让人省心。”老刘无奈地摇了摇头。 “五十!?这么多?” 两口子一阵咋舌。 去年生产队收成不好,大部分人家一年都赚不上五十块钱! “那有啥招儿,多少都得拿。不交罚款就把人关起来,少说得关一年。” 老刘下意识地吐槽,但说完后,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 刚他还说自个媳妇儿呢,他这嘴也没好到哪去。 上次方安去县里卖鱼,他还说抓到人只扣东西,不罚钱不抓人的,这一下全都给说漏了。 “艾玛,那小安前两次卖鱼,这要让人给抓着可咋整……”陈燕芳一阵后怕。 方安打小胆子就小,这几年是混了点,好吃懒做,但他从来不打架斗殴,惹是生非,甚至有点怕别人找麻烦。 要是小安真被抓了进去,到里面还不得让人欺负死? 方德明闻言顿时皱起了眉头。 “没事儿,你家小安前两次没逮着,还是有招儿。你俩就别操那份儿心了。” 老刘试探着往回圆。 怕这两口子一害怕,又不让方安干这干那的。 “大哥,那要交了钱,还能关起来吗?”陈燕芳追问道。 “那还关啥?要么罚钱,要么关起来,还能两下都来?”老刘信誓旦旦地说道。 陈燕芳闻言稍有心安,也没再多问。 然而这一幕却把老刘给看傻了。 看来方安这几天没少赚啊,五十块钱说拿就能拿出来? 但他也没傻到问这事儿,见陈燕芳安心了,慢吞吞地站了起来,“行,没啥事儿我先回去了。” “大哥,这雪下这么大,北大道不能堵上吧?” 方德明急切地问道。 刚老刘没来时他就问过陈燕芳,但陈燕芳非说没事儿,还不让他出门,搞得他心里越来越没底。 “你行了,我看你就没事儿闲的,那大雪封山小安都回来了,雪再大还能把北大道给封了?顶多走慢点呗,有啥不放心的。燕芳,赶明个让他出去劈柴火,省得他呆得五脊六兽的。”老刘没好气地训斥。 陈燕芳看丈夫那委屈巴巴地样儿憋不住笑。 “娘,小叔回来了!” 这边刚训完,方莹莹指着窗外喊了句。 “回来了?”方德明挪蹭着轮椅想凑到窗边,吓得陈燕芳连忙跑去推。 “这把你急得。”老刘嘴上埋怨着,也帮着陈燕芳推着方德明。 “娘,狼!小叔又打到狼了!” 方思成眼睛尖,一眼就盯上了马车上那灰色的身影。 “啥?小安又碰上狼了?” 陈燕芳心头一紧,让莹莹照顾方德明,连棉袄都没穿就跑了出去。 老刘看得一阵无奈,但也欣慰地笑了起来。 这燕芳都快把方安当亲生的了,谁家当嫂子的能对小叔子这样? 但好在方安是变好了。 要还是以前那样,都对不起他大嫂! 第83章 陈文康来了 “小安,咋又碰上狼了?伤着没?” 陈燕芳这次也没害怕,没等方安进院就急切地问了句。 “没,就一头,看到我还往回跑呢,一枪就打死了。” 方安实话实说,见大嫂只穿了件自个织的棕色羊毛衫不禁愣了下。 “大嫂,你快回屋吧,别冻着。” “把狼抬屋去,进屋收拾。”陈燕芳说着要过来帮忙。 但她刚说完。 外边的雪却逐渐变小了。 “雪小了,在外边收拾就行。”方安栓好骡子,把狼拽下来扔在地上,顺便把竹筐拿下来。 “那老些鱼都卖出去了?” 陈燕芳瞥见两个空竹筐诧异地问道。 “都没够卖,我刚进小虎队就让人抢没了。” 方安说着刚要把竹筐放到下屋。 “下屋没地方放,还没收拾呢。先放这儿,进屋暖和暖和再说。” 陈燕芳拦下方安拉着他进屋。 “老刘大哥。”方安进门后打个招呼。 “行啊,哪次上山都不空手。”老刘笑呵呵地称赞道。 “没上山,路上碰到的。说来也巧,拉鱼前儿掉地上一条,让狼看到了,正好碰上。” 方安跑到炉子边烤着手。 这大雪天在外边站多久都不带冷的,但只要一进屋,身上的凉气就从里面往外冒,冻得方安直跺脚。 “这孩子,冻这样不叫你还不进屋,快上炕暖和暖和,我这就热饭吃口热的。莹莹,去抱点柴火。” 陈燕芳催促道。 方莹莹和方思成穿好衣服去抱柴火。 陈燕芳拎着水桶,去院里的压井旁打水。 方安没听大嫂的进屋,只是拿了个椅子坐在炉子旁继续烤火。 老刘见方安回来也没多呆,跟方德明两口子打过招呼就走了。 “小安,快上炕。” 陈燕芳打完水回来往锅里加了点水,把剩下的狍子肉热上,又热了点白面馒头和粗面饼。 “不用,暖和过来了,我去把狼收拾了。” 方安把五六半收好,拿出小刀就要出门。 “着啥急,这雪还……停了?那也暖和暖和再说。” 方德明本来想说正下着雪,但转头一看,却发现外边的雪停了。 “这狼都拉一道了,再不放血肉该臭了,没法吃。” 方安出门把狼拽过来开始扒皮。 陈燕芳让莹莹看锅,推着非要出来的方德明出门帮方安忙活。 “这鱼都卖了?” 方德明看到两个空竹筐愣了下。 “小安说都没够卖,就你老瞎操心。”陈燕芳埋怨着,又打了半桶水方便方安洗手放肠子。 方德明看着陈燕芳没敢吭声,还说我呢,你不也挺着急? 方安扒着皮随意地笑了笑。 等皮子扒好后,方安刚要开膛,可握着刀的手却顿了下。 “大嫂,这狼血咱留点?蒸点馒头啥的?” 方安试探着问道。 这个年代比较贫瘠,没几家吃得起白面。 等过几年日子见好,家家都吃得起白面后,每到入冬杀猪,家家户户都得把猪血盛出来,有的灌血肠,有点蒸猪血糕,还有一些人偏爱于用猪血和面,做猪血馒头。 方安当年在马鞍山上自己还做过几次,别提多好吃了,想想都流口水。 “行,我去拿盆。”陈燕芳小跑着拿出个黄瓷盆。 方安一刀下去,接了满满一大盆。 陈燕芳见后面还有,刚想去再拿个盆,但这会儿已经来不及了,等她拿个新盆出来,血已经流没了。 “白瞎了,瞧我这脑子,都没想起来。” 陈燕芳看得有些心疼。 “上回那四头狼咱也没接,没事儿,想吃下次打到了再说。”方安掏出内脏后,拎着克朗子开始卸肉。 “小安,不给老严送点?” 方德明提醒道。 “送,卸完再给他拿。咱挑好的留着。”方安下意识地说道。 “这孩子,还能给老严送不好的?” 陈燕芳笑呵呵地埋怨着。 “咳咳……”方德明轻咳两声,给陈燕芳使了个眼色。 陈燕芳这才想起来。 “对,刚老刘大哥还来问你来着。” “问我?啥事啊?”方安不禁愣了下。 刚刚他进屋和老刘聊了几句,但没听老刘说过啥事儿。 “咳……”方德明又轻咳了一声,眼神中带着几分幽怨,谁让你跟小安说这事儿了? 但陈燕芳也没理,洗着狼的内脏继续说。 “常玉山和陈大发去县里卖鱼,让联防给抓起来了。” “抓了?” 方安直勾勾地看着陈燕芳。 “嗯,老刘还以为你去县里了,寻思过来问问你。听说要五十块钱,不给的话得关一年。” 陈燕芳顺势提醒。 方德明听到这话也不急着说了,担忧地看向方安,“小安,我和你大嫂寻思,要不你以后也别去黑市卖了,万一——” “没事儿。” 方安摆了摆手,“他俩头回去啥也不懂,抓不找我。” “你不也没去几趟?” 陈燕芳诧异地问道。 方安顿时干一愣。 前世建设路改名庙胡同后,也有城管去抓那些摆地摊的小商小贩,当时方安打了肉去庙胡同卖,没少和那些人周旋,所以对那边比较熟,早就不是第一次去了。 只是这件事也没办法跟大哥大嫂说。 “我在那边认识个卖粮票的,买粮的粮票啥的,都是找他买的。他经常在黑市逛,联防啥前儿去他都知道,没等到点我就跑了,抓不着我。” 方安半真半假地解释。 说起来他刚去的第一天,张瘸子确实跟他说过这事儿。 “啊,那还行。”陈燕芳心安地点了点头。 “咳……”方德明又继续跟陈燕芳使动静。 “大哥,你嗓子不舒服?是不冻着了?”方安急切地问道。 “没冻着,哪也不难受。” 方德明连忙摆手。 “你大哥没事儿,早上起来到现在都没喝水。”陈燕芳帮着打圆场,随后又把话题拉了回来。 “刚我和你大哥还说呢,幸好你今个没去县里卖。这事儿在队里都传开了,刚晓慧和萌萌还过来问你来着。” 陈燕芳说完,两口子全都直勾勾地盯着方安的表情。 “她俩来干啥?” 方安卸着肉没多想。 “怕你让人给抓去呗,你刚是没看到,那俩孩子急不像样,对你还挺上心的。” 陈燕芳试探着补充。 方安把卸好的排骨分成两半,听到这话诧异地看向陈燕芳,大嫂这咋也开始劝他成家了? “大嫂,我成家这事儿你俩就别操心了,啥前儿我大哥好了再说。”方安连忙结束这个话题。 “啥好了再说?我好了得等啥前儿?那晓慧——” “莹莹。” “姥爷!?” 方德明这边还没说完。 陈文康和陈家强从东边过来,刚好碰上出去倒脏水的方莹莹。 陈燕芳听到声儿小跑着去了大门口。 “爹,你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