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没装0》 第1章 S大操场内，乌泱泱挤满了穿着黑衣的工作人员，中间空出的场地留给拍戏的主角。 远远看过去，只见穿着白色衬衫的男生，身形修长，侧颜干净，正抬手轻抚女主角的脸。 当红小花姜旻此前凭借一部青春片大红，很入戏地红着脸，心跳也加速，抬着眼注视面前的男生。 饶是之前在片场见过陆音停很多次，姜旻还是为眼前这张漂亮的脸微微震撼了下。 陆音停有着一双杏眼，眼尾下垂，薄薄的眼皮惯常垂着，显出一点安静的意味。这类长相本该往清纯风的好看发展，但陆音停鼻梁和嘴唇过于精致，脸侧线条流畅优美，硬生生显出点侵略性的美貌。 两者中和，让他的漂亮几乎摄人心魄。 多一分嫌腻味，少一分则寡淡。 但此刻，陆音停似乎有点心不在焉。 姜旻注意到他似乎一直在往台阶的方向看。 她微转眼球，顺着余光看向台阶处。先撞入视线的是几把黑色的伞，撑在一个男人上方。 这种阵仗想不注意都难，只是上至导演，下至普通工作人员，都没有敢直接往那边看，片场更是陷入了诡异的安静中。 姜旻入圈时间很短，红得又太快，并没有经验老道的圈内人告诉她具体情况。 于是也只默默按耐住好奇，不敢有任何逾越的目光。 可陆音停往那边看的眼神实在令她在意。 像是期待，又像是哀伤，又夹杂着些许低落。 就如在看一位不敢靠近的情人。 林尘安很少穿得这么休闲，只随意穿了件白色T恤和深黑色长裤，气质柔和了许多，乍看上去像极了大学生。 他微蹲在台阶上，头上的伞恰到好处地遮挡住阳光，又让视线一览无余。林尘安神色冷淡，姿态有点懒散，往陆音停身上看。 身后的保镖再次小心提议需不需要搬椅子时，他微摆了下手，示意他们安静。 现场除了演员对戏的台词声，和夏天蝉鸣的背景音，再无其他声音。气氛里涌动着沉默。 林尘安盯着陆音停看了一会。 看他入戏，看他红着脸和女主角互动，看他每个下意识的动作细节，也没有遗漏他往自己身上瞥的视线。 片刻后，林尘安站起身，唇角弧度冷淡，拿着手机，打开和陆音停的聊天框。 ——合约结束，好好演戏。 发完，他就把手机丢给身边的助理，步伐未停，“去公司。”- 他这一走，片场氛围瞬间松弛下来。 执镜的导演松了口气，一股脑把刚才按住没发表的意见全说了：“小姜，你状态太生疏了，男女主青梅竹马，虽然多年没见，但不应该演得像陌生人。” “音停，”导演转向陆音停，顿了顿，态度颇为谨慎，“你的感情有点刻意，像是在套模板。今天身体不舒服吗？” 陆音停一副走神的模样，也不知道听没听进去，但到底还是回了句：“今天状态不好。” “那你好好休息，这场戏明天再拍，下午把别的单人片段拍一下。” 陆音停点了头。 回到保姆车上，陆音停拿出手机，垂着眼，微抿着唇，重新看向那条信息。 [合约结束。] 陆音停颤了下眼睫。 他把手机丢在一旁，有点放空地往前看，漆黑的眼睛失焦，画面在他眼里虚实一片，最后凝成透明的水，湿润润地滑下来。 心脏微微有点酸疼，原来难受的时候，真的会有痛苦的生理反应。 陆音停清瘦的手攥紧左胸口，突然觉得有点难以呼吸。 叶禾刚打包好饭菜上车，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副场景。 陆音停神色脆弱，紧紧抿着唇，眼圈通红，眼泪悄无声息地滑落，在清瘦的锁骨上形成一小滩水迹。 “祖宗，你怎么哭了啊？”叶禾动作慌乱地把饭菜放下，连忙拿出纸巾，递给陆音停。 陆音停是他从业以来带的第一个艺人，印象中这位顶流长得漂亮，性格也偏软，格外讨人喜欢。 于是叶禾一不小心，从助理的定位混成了朋友，平时说话也更亲密直接。 但他从没见过陆音停这么难过脆弱的样子。 不，严格来说，其实也有。 一般是陆音停和林尘安相处的时候。 那时候的陆音停，性格不仅软，还纯情直接。叶禾很不小心地，撞见过很多次通红着脸的陆音停，和一脸冷淡的林尘安。 他在脑中都给这两人定好了人设，冷漠无情大金主，漂亮纯情小明星。 只是他对林尘安的态度很复杂。 整体上来讲，叶禾与其他人一样，对于这位太子爷的态度是惶恐。 即使林尘安的性格在他们那个阶级里远算不上恶劣、傲慢或者目中无人，但这大概也只是林尘安不屑于如此。 常年身居高位让他即使只是惯常没有表情，也展现出一种冷漠至极的傲慢意味，几乎令人瞬间就生出畏怯感。 其实林尘安本人甚至挺有礼节，平时说话也没什么太重的语气，只是那股冰冷感很容易让人不敢靠近。 某种程度上，这种印象也没错——即使林尘安正常说话，尊重他人，那也只是从小的礼貌性反应，他并不会在无关紧要的人身上浪费情绪。 很难接近的一个人。 陆音停和他的关系维持了那么两年，除了偶尔看见林尘安眉间流露出的些许满意，抑或不耐，其他时候也没有见过林尘安表露出更多的情感。 很纯粹的金主和情人的肉体关系。 只是陆音停倒陷得更深，每次看向林尘安的眼神都充满迷恋和爱意，让叶禾都有点讶然。 叶禾都能轻易发现的事，林尘安这种认知水平更高，看问题也更透彻的人，不可能没有意识到他的小情人真的动了心。 但他并不在乎。 ——不是刻意忽略，也不是享受这种感情错位，而是纯粹的不在意。 对林尘安敢明面上贴近的人不多，但明里暗里示好的人数不胜数，林尘安自小习惯，对别人的感情估计早就不关心。 他最多只关心自己的体验。 不然也不会在看上人后，第二天就和陆音停谈协议，连一点浪费时间的拉扯都没有。 只是到今天，两人的关系到底是结束。 叶禾对林尘安漠然态度的些许不满也表露出来，他看着陆音停一张被眼泪浸湿的脸，小声问：“他还是跟你……结束了？” 尽管林尘安并不在，但叶禾对于谈论林尘安这件事，还是有点莫名地畏惧。 陆音停抿着唇，抬起泪湿的面颊，点了点头。 前两天，陆音停就魂不守舍，叶禾询问得知，果然是因为林尘安。 还是那个经典问题：x生活不和谐。 其实也不准确，毕竟他俩还没进行到x生活那一步，在体位问题上，就出现了巨大的分歧。 叶禾其实觉得挺神奇的，两年了，他们才发现这事。包养协议跟写着玩似的，连身体交易都没进行。 不过资源方面，林尘安倒是爽快，能给的都给了，直接把陆音停从曾经的潜力二线，捧到了今天的顶流位置。 有时候，叶禾会诡异地觉得，林少爷有那么点冤大头的意思，也不怕陆音停直接跑路。 不过以林家的资本，林尘安可能根本没担心过这个问题。 “就因为你不想做0？”叶禾悄声问。 通过以前陆音停的只言片语，叶禾拼凑起他和林尘安矛盾的真相：林尘安一直觉得自己找的是下面的，两年没进度也只是因为陆音停过于纯情，一碰就害羞。 可能林少爷难得找到那么点清纯的乐趣，加上本来就忙，见面少，于是倒也没逼着陆音停。 但到底这么久过去，这个漂亮的情人还总是在自己面前晃，林尘安没点想法也不正常。 于是发现陆音停只做上面的，彻底冷了脸。 陆音停确实委屈，他只觉得1和0是体位上的事情，从没觉得还要展现在性格里。 所以他真的没发现，林尘安只想做top，还以为只是自己金主性格比较强势。 当林尘安问他为什么表现得那么软的时候，他也只是颇为好奇地问，1不可以这样吗。 把林尘安呛得直接推门出去抽烟，留下不明所以的陆音停，惆怅地坐着。 那时候，林尘安吐了口烟，对他说，冷静几天，他们都再想一下。 陆音停闻言，有点忧郁地说：“那哥哥，你会继续和我在一起吗？” 林尘安瞥着他，没纠正他的用词，而是垂下眼打量他的腰，“你做下面的可以。” “不要。”陆音停谨慎地抬眼，看着林尘安冰冷的神色，又小声说：“可我让你做什么都可以，只要不……进去，这样也不行吗？” 他觉得自己以前在这方面也做得够好了，至少林尘安没有不满意，有时甚至还会夸他，虽然夸奖的内容比较令人脸红。 林尘安没再理他，直接离开了。 到今天，林尘安突然出现时，陆音停其实是惊喜的，还以为事情能有什么转机。 但没等到拍戏结束，林尘安就走了，还给他发了合约结束。 陆音停很滞后地想起来，还有一句好好演戏。 估计是今天的表现太差，连林尘安都看出来了。 可要不是林尘安，他也不会那么紧张。陆音停轻抠着自己白皙的掌心，有点委屈地想。 见陆音停沉溺于回忆无法自拔，叶禾给他摆好饭菜，叹气道：“先吃点东西。” “你俩要只有这个矛盾，”叶禾撑着脸，看向陆音停，“音停，你就不能妥协一下？” 他上下打量了一番陆音停，干净漂亮的脸，被黑色牛仔布料裹着的腿又细又长，叶禾认可道：“我也觉得你像下面的。” 陆音停几乎有点条件反射，抬起漂亮的脸，很快不高兴地皱着眉否认：“我说了我不是。” 叶禾：“……” 也就陆音停自己信。 见叶禾也一副不信任的神色，陆音停情绪不高地偏过脸，闷闷吃起了饭。 他真的不是，至少他确实做不了下面的。 但偏偏没人信。 陆音停有点低落地垂下眸，没吃几口就放了筷子。此时手机响起，是一个备注为“不喜欢”的人发来的信息。 下周一，你俩见一面，讨论联姻的事。 陆音停看了那条信息好一会，到指尖有点发抖、心跳不受控制地加快，他原本带着阴霾的脸亮了几分，唇角也微微上翘，回了句：好的。 第2章 几天后。 结束一个跨国线上会议后，林尘安揉着眉，询问秘书明天的安排。 秘书照例条理清晰地汇报了下行程，最后试探性地说：“还有一项。” 林尘安懒懒抬了下眼，薄凉的眼睛里没什么情绪，但向来冷漠的眸里，此时带了点倦懒。 “……夫人给您安排的，”秘书知道最近林尘安心情都不怎么样——任谁高强度工作和几乎没睡眠，都容易积攒怒气，他小心翼翼说，“是一场相亲。” “地点在附近一家餐厅，半小时。” 林尘安掠过他一眼。 秘书腿当即抖了几分，不敢再把准备好的说辞搬出来劝解这位冷漠的大总裁，只能垂着头，安静闭嘴。 气氛沉默良久。 林尘安靠着椅背，微微休息了一会。 就在秘书觉得这个事项不用再议，自己又得去林母那边吃一顿冷眼时，林尘安沉冷的声线响起。 因为积压的疲倦，带点微哑，他问：“这是第几个？” 秘书愣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这是在问，这是林尘安母亲安排的第几个相亲对象。 高职业水准让他很快凭着良好的记忆力回答：“今年第六个。” “……” 秘书默默旁观，发现林尘安向来没太多表情的脸，流露出些许类似无语的神情。 椅背转过些许，林尘安或许要休息更久。在赶人走前，冷淡说了一句：“明天安排下。” 扯了扯嘴角，林尘安按着眼尾，脑中浮现出某张漂亮的脸。 神情开心的、委屈的、哭泣的，或者情绪更为复杂的。 林尘安想，自己并不是多喜欢陆音停，只是对方实在太符合自己审美，性格也软得恰到好处。 不用费心调教，就能满足他一切需求的情人。 很适合他这种不爱在没必要的人身上，浪费时间和心力的人。 就是体位问题。 陆音停实在太过坚持，林尘安没什么直接强迫人的爱好，扫兴几次过后，就选择结束。 此时想起，也只是觉得，这个相亲对象，至少多少往陆音停那张脸长。 性格也往陆音停那个方向最好。 不然他能坐住两分钟，都算奇迹- 陆音停把周一的通告和聚餐全推了，在去林尘安公司附近的餐厅前，在家挑衣服挑了好一会。 他没什么经验，但本能觉得相亲应该穿得正式点。 可是林尘安…… 林尘安喜欢他穿什么来着？ 陆音停放下手边几套西装，在衣帽间徘徊，过往回忆如碎片般拼合。不同于这几天想起时，总是难过酸楚居多，此时此刻，陆音停想起几个画面，悄悄红了脸。 蕾丝、白裙、短制服。 缭绕的烟雾，坐在干净西装裤上修长白皙的腿，还有最后总会破碎湿透的布料。 陆音停咬咬唇，收回要打开某个衣柜的手，颇有点遗憾。 现在是夏季，如果是秋冬季节，或许还可以套件大衣。以前他就这么去见过很多次林尘安。 可今时又不同往日。 陆音停无比清晰地认识到这一点。 而且他太了解林尘安，这人看着冷，心更冷。喜欢的时候怎么作都可以，不喜欢的时候，连冰冷的审视眼神都不愿意给。 陆音停怕弄巧成拙。 他还是选了最保险的一套。 某奢牌次年夏季的休闲套装，陆音停知道林尘安私下穿过几次这个牌子，审美还算符合他的目光。 林尘安在两点过一分时看了眼手表。 旁边的经理安静等在一旁，在林尘安没开口前，也没擅自问询要上的菜。 这家私人餐厅有林家的投资，但林尘安来得少，偶尔几次也就吃顿便饭。 只是他随意的光临，在全店上下看来，都是一场堪称年底考核的重要事项。 这时餐厅对外处于closed状态，员工都候命，生怕这位林氏风头正盛，一看就是未来接班人的太子爷哪里不满意，连带着店名就从此灰飞烟灭。 餐厅经理近距离接触过几次林尘安。其实她清楚对方不是那些典型的二世祖性格，不仅每次吃饭都只是安静翻着文件，或者回着信息。偶尔心情尚可时，还会对上菜人员说一声冷淡的谢谢。 总之自小培养的礼节丝毫不假，只是配上他平时实在冷漠的态度，让人不敢有任何逾越亲近的心思。 有次还久违地带了个男生来吃饭，似乎是某位明星，男生夸了一句某道南瓜蘑菇汤。 林尘安微微抬眼，扫过一眼，经理思忖片刻，还是向那位长相漂亮柔软的男生介绍了下食材和烹饪手法。 平时林尘安是不喜别人话多的——在他看来，99%的话都是废话，所以没有任何耐心听。 但此刻，他只是撑着下巴，有点懒散地也听了一会这道无用信息。 次日，餐厅得到一笔几千万的资金收入。 不用想也知道是谁的手笔。经理很老道地先涨了一波员工工资，再又聘请了几位做日常汤菜的大厨，更新菜式和设备，把餐厅品牌和收入经营得又上了一个台阶。 林尘安垂着眼睫，冰冷的神色没什么变化，站起了身，准备离开。 他向来不爱等人，对方连相亲也能迟到，明显没多重视。 以普通视角来看，跟林家相亲，就算内心不重视，面子上也要摆出重视的模样。 不为求利，也至少为保全。 毕竟林尘安父辈和林尘安本人，在外都不是什么好相与的名声。 但林尘安既见多了汲汲于利益之辈，同样也见过很多不愿同流合污的人。 大多数被裹挟着，依旧会被迫遵循；但也有一些人，确实就更随心。 林尘安对这种性格没什么看法——真要说起来，陆音停就是这种性格的一大号人物。 本质说来，林尘安对别人都不太在意，在跟他没交集的情况下，他都不会分一秒去关注。 但落实到浪费他的时间上，林尘安就没那么好说话。 只是此刻是一场不多么情愿的相亲，林尘安觉得这样反而更好。 多了快半小时的空闲，下午的会也没那么急，林尘安神经难得舒缓一瞬。 他拿出一根烟，经理给他推开厚重的门，林尘安垂头点烟，听到一点急切的脚步声。 似乎是在上楼。 林尘安没抬头，烟尾被点燃，白雾飘出去一点。 被呛住的微咳声响起，那道带点清润的干净声音传过来，格外熟悉。 林尘安微微一顿，手指夹着刚点燃的烟，隔着烟雾抬起幽凉的眼，看清了刚上楼的人。 陆音停离他不算太远，他对烟味又敏感，此时呛了好一会。再抬起头和林尘安对视时，柔和的漂亮眼睛湿润，蒙着层水雾，看不分明对方冷淡的神色。 只能辨认出林尘安似乎吸了口烟。 沉默对视了一会。 陆音停踩在最后一个台阶上，愣了一会，慌乱地看了眼时间，发现自己果然迟到了。 他语气有点小心翼翼，看着林尘安冰冷的脸，伸了根白皙的手指，指了指包厢的门，说：“还可以继续相亲吗，哥哥？”- 林尘安这烟点了，就没掐掉。 烟雾持续了很久，久到陆音停想起以前几次撒娇过度，被林尘安警告和冷落的时刻，也是这样，不会顾及陆音停喜好，持续地抽烟。 陆音停低落垂着长睫，心想他也不是故意的，这个点路上堵得严重，他甚至一路小跑着过来的。 可这种理由此刻像极了借口，林尘安只会问，为什么不更早出来。 往常林尘安问完，或许也不会再怪他——这人虽然不想理解这种理由，但并非没有共情能力。 可现在他又不是林尘安喜欢的小情人。 只是个相亲还迟到的，要攀附他们家的相亲对象。 林尘安抽完烟，把菜单递给了陆音停，没说多余的话。 意思很明显，让陆音停自己点。 陆音停记得他带自己来过这家餐厅，也才鲜少地对自己母亲主动提了个要求。 把相亲地点定在这。 林尘安会答应相亲其实让陆音停已经很意外。 他没抱着林尘安会想跟自己复合的期待，因为他很了解对方。林尘安估计根本不清楚相亲对象是谁——以前林尘安当着他面拒绝过几次被要求的相亲，陆音停旁观那果断的态度，内心又高兴又凉的。 他也不过是一个终究会被果断推开的人罢了。 陆音停安静点着菜，他声音向来不大，很轻地问询着经理一些配料和熟度的问题。 经理辨认出这是以前林尘安带着来吃饭的男生，内心微讶，但很克制地没往林尘安身上看，而是尽责地记着陆音停的要求。 点完自己要吃的，陆音停又小心把菜单推给林尘安。 林尘安没回应，只是扫了那位经理一眼。 经理会意，点头朝陆音停微笑，带着菜单离开了包厢。 于是又只剩他们两人。 林尘安坐在对面，对着那张熟悉的漂亮脸蛋，冷脸看了一会，一言未发。 陆音停内心有点紧张，辨认出林尘安冷淡眼神的意思——让他解释现在的情况。 他只突出一点的喉结滚了滚，是习惯性的紧张动作，但此时尽力压下那些惶恐和慌乱。 陆音停尽力扯出一个很甜的笑容，神色乖巧，为了演戏留长了点的碎发遮住一点上眼皮，整个人看起来青涩又纯净。 他觑着林尘安冷漠的神色，看着那张俊美至极的脸，微微发愣，随后羞涩笑了笑：“老公，又见面了。” 林尘安：“……” 第3章 林尘安的眼神冷淡，且很快收回视线，没再分注意力给他，把陆音停好不容易积攒起的一点勇气击碎，垂下眼睫，复而陷入沉默。 包厢诡异地安静许久，只余上菜的声音，林尘安动了几下筷子。 等大概十分钟过去，林尘安微抬眼，总算把吝啬的注意力匀了一点给陆音停。 只一眼，林尘安就有点无言。 只见陆音停垂着的眼睑泛红，过长的睫毛根部已经濡湿些许，似乎还在尽力忍着，眨眼速度快了几分。 连带着面颊也泛粉，冷白皮肤瞬间透着红，只隔着一张桌子的距离，呼吸声清晰可闻。 “……” 林尘安冷淡地想，还真是没有一点长进。 他转眼看了下手表，再抬起冷漠的眸，告知他爱哭的前小情人：“还有十五分钟。” 相亲时间过半。 那点抽泣般的气声立马停了，陆音停长睫轻颤，抿着唇，下意识拿起筷子，要吃点东西。 但他下一秒就反应过来，这不是以前很多次和林尘安吃饭的时刻，而是一场。 林尘安似乎勉强能忍受的相亲。 虽然对方态度依旧很冷。 陆音停抽了几张纸巾，垂着眸，安静擦了会泪。 林尘安转过视线，抿了一口白葡萄酒。 陆音停的眼泪比撒娇还常见，难过了要哭，高兴了要哭，有时莫名奇妙，也要哭。 林尘安不爱反思自己，而且他向来觉得包养没必要提供情绪价值——况且情绪这种东西，对他而言是最罕见的事物。 不过这么两年过去，他大概也知道陆音停为自己哭的次数最多。 而他的态度，大概每次都是不甚在意。 甚至偶尔逼哭陆音停时，不说根本不会有的愧疚，林尘安还会诡异地生出一点。 满足意味的爽感。 这其实挺鲜见的。 他不爱在外物上投射主动的控制欲，从小又生活在一切欲望都能得到满足的环境中，很多时候甚至不用他给眼神，许多人自觉就投以畏惧、尊敬、诚惶诚恐的情绪。 这对于有控制欲的人来说是一件很满足的事情，或强或弱而已。 但林尘安并不在意这些。 一是得到得向来轻易，不值得产生满足；二是，在意的话反而是自身弱点的体现，哪怕这个弱点可能很长一段时间都不会被击破。 可林尘安不是那种会有性格弱点的人。 他放下玻璃杯，淡淡扫了面前的陆音停一眼。 哭过的神情更显脆弱，漂亮的脸添了几分艳丽，又夹杂着不敢表达的委屈。 林尘安微微向后靠，没有开口，只等陆音停自己解释。 平常人处于如此情境，大概都会觉得陆音停动机不纯——类似知道相亲不会有结果，所以放长线从情人做起，妄图绑住林尘安。 哪怕林尘安感情上毫无触动，一般也会产生一种，被枕边人背叛的愠怒感。 可那就不是林尘安了。 他或许会觉得确实被摆了一道。 也或许会有短暂的情感波动。 但那又如何？ 不说没什么人能在他这里掀起什么风浪来，而且林尘安向来不觉得背叛是什么罕见的事情。 所以他态度平淡，短暂的无语过后，看陆音停也不会有什么负面情绪。 这对陆音停来说，既是喜讯，也是悲报。 如果一个人连情绪波动都不会有，那又怎么让他去喜欢你？ 陆音停总是为林尘安不近人情的冷漠伤心，又为他看似宽容的平和，先是开心，再是更深的失落。 他经常想，林尘安真就天生pua圣体，还是不自觉版，看似无伤害版的。 不会被伤害过深，却也永远无法接近- 陆音停独自沉默了好一会，最后放下银色刀叉，有点紧张地攥了一下掌心。 林尘安根本没关注他的动作。 他在等剩余的十二分钟过去。 林尘安瞥了眼陆音停的脸，还是觉得，这张脸确实挺漂亮的。 太合他的审美。 但凡陆音停在体位上能让步，林尘安觉得自己或许还真能答应跟他结婚。 他没有想过自己的伴侣，对于婚姻，他的看法向来是，只要不是别人逼迫的，那他自己想为了利益，又或为了顺心，找什么样的都可以。 甚至他就不觉得有没有那张纸有什么区别。 无非多走一道程序。 说起来…… 林尘安稍显微妙地看了陆音停一眼。 包养眼前的漂亮小明星时，他也没觉得跟谈恋爱有什么区别。 不是说甜蜜得类似谈恋爱，而是林尘安估计自己就算要谈恋爱，也是那副模样。 区别就在于给了陆音停钱和资源而已。 林尘安按了按眉，安静等着陆音停的表现。 他想自己是真的太忙了，对私事毫不关心，跟陆音停大概确实有很多单方面的误会。 不是说有什么他不知道陆音停知道的事情，而是对陆音停的情绪不甚在意，对对方的喜欢也视若无睹。 以至于到如今，陆音停看自己的眼神总是犹疑和惊惶居多。 再是藏不住的迷恋。 林尘安对朋友，对合作伙伴，对下属，甚至对家人都有正常人会有的，各类要求和标准。 比如排斥不认真的态度，厌恶虚与委蛇。 只是他从来只筛选，懒得纠正，不满足的都进不了他哪怕生疏的社交圈范围。 可他对陆音停却鲜少有。 不然两人从性格到处世态度差别这么大，林尘安早会感觉不适。 但陆音停或许把自己放在了那个会被严格要求的位置上。 寻常人怕林尘安，怕的是他的权势和他不形于色的情绪；可陆音停的害怕，大概只来自于后者。 林尘安对他人不爱解释，对陆音停是觉得自己其实没什么要求，只要陆音停那张脸还在，以及…… 总之林尘安其实对陆音停确实挺宽容。 可惜由于也不爱解释，陆音停以他人视角来看自己，所以也掺杂着许多害怕。 林尘安想，如果之后真的有可能跟陆音停结婚的话，或许自己得花点时间在个人情感问题上。 不是因为他有了感情，而单纯是因为，这个自己觉得很适合做情人的对象—— 他看着陆音停又纠结了好几分钟，还是没开口，并时不时偷偷抬眼看他，像是在揣测他的心情。 林尘安想，怪就只怪眼前的人实在心思敏感。 还似乎只在乎感情。 不然钱和权林尘安有的是，也不用现在破天荒地开始思考以后可能得好好维护这段关系。 他骨节分明的手指拂过下眼睑，仔细看的话，稍微有点发青，在白皙的皮肤上显出一道痕。 最近睡眠质量太差了。 这个问题持续良久，可以说自从发现陆音停想做top，两人关系冷下来后。 林尘安换了几个私人医生，调理这么久，最后发现。 都不如跟陆音停睡一觉管用。 单纯睡觉那种。 林尘安在这几近把自己这辈子匀在情感问题上的思考时间用尽之后，终于等到陆音停开了口。 陆音停咬着唇，似乎终于又积攒起开口的勇气。 他红润的唇张合，说了大概是林尘安认识他这么久以来，连贯说的最长的一段话——以前断续着碎碎念比较多。 “那个，哥哥，”陆音停习惯性叫他，喉结紧张地滚了个来回，非常诚恳真挚地看着林尘安，“我今年21岁，top2本科学历，下个月毕业，然后也是下下个月满适婚年龄。” 迎着林尘安冷漠的眸光，陆音停硬着头皮把自己来之前查的相亲要点一一叙述：“有车有房，资产还行，不用你养；职业可能有点特殊，但都可以协调。有两个哥哥一个弟弟，家庭关系一般，但不用你解决，也不会拖累你。” 他掰着手指，被林尘安越来越冰冷和无语的眼神一冻，咽下中间那段个人品质陈述，什么宜室宜家，性格纯良，努力上进，体贴善良，适合结婚。 最后弱弱说了句， “缺点可能是不能生孩子……但这个应该不重要吧。” 林尘安看着他，已经摸了根烟，心想，最大的缺点应该是自我认知不清晰，非得要做1。 而且…… 什么叫资产还行，不用他养。他觉得自己用钱和资源砸了陆音停两年，对方没点资产才奇怪。 眼看着林尘安又点起了烟，陆音停闭了嘴，觉得自己好像又搞砸了。 他觉得自己是真不熟练，完全学不会那些高级的手段。当初确定包养关系，也是林尘安直接找他，不容置疑地甩了份协议。 陆音停想，果然林尘安这种人，自己不愿意，就不会被任何因素影响。 是真的再无可能了吗。 陆音停又难过起来，觑着林尘安被烟雾笼罩一半，向来情绪不显的俊脸。 可他从少年时期也就喜欢过这么一个人。 还是体位问题吗？ 陆音停思及此，又彻底泄气。 不说他根本没法妥协，就算妥协，这又算爱情吗。 他对林尘安是，林尘安对他又是什么感情。 陆音停很少会想到这个层面，毕竟他想讨林尘安的好脸色和好心情，都已经费尽心思。 最后却还是分开。 陆音停想，自己可以接受只跟他在一起，尽力去忽视林尘安对他没有喜欢这件事。 那就在互相折磨，或者说他单方面被折磨中，紧紧绑定，无法分开地度过这一生好了。 又怎么不算部分得偿所愿呢。 可林尘安怎么就非得跟他计较体位问题。 看着时间流逝，林尘安又是个极度不爱打乱时间安排的人，陆音停有点慌乱。 他终于正视着林尘安线条清晰，几近冷漠冰寒，却又俊美非常的脸。 “所以可以考虑考虑我吗，哥哥？”陆音停小声问，续着刚才的话头。 一秒无回应后，他似乎听到林尘安极轻地哂了一声。 “……” 陆音停不自觉攥紧了点t恤边缘布料，等着林尘安的宣判。 林尘安放在桌上的手机屏幕亮了一下，他扫了一眼，消息预览里，是他母亲问相亲情况。 大概是他终于愿意见相亲对象，这才把林母激动得坐立难安。 虽然极尽克制，在距离相亲结束五分钟的时候，才发了这么一条。 “其实不该是你。”林尘安灭了烟，冷淡道：“你家条件很一般。” 都到相亲这步，说到底大众意义上来说，就是条件置换。 他看到陆音停浓密的睫剧烈颤了一下。 但陆音停并没有哭，而是抬起精致的眼睛，直勾勾看着他：“那为什么是我。” 倒是有点往常闹脾气时倔强的模样。 像极了质问。 林尘安轻笑一声，带点淡淡的嘲意，嗤笑似的，但又像极了好笑般。 “因为我妈致力于给我找漂亮的小男生。” 林尘安看着陆音停愣住的神色，没什么感情道：“她知道我喜欢。” “……” 林尘安难得多说的两句超出陆音停的处理能力，他张了张唇，最后顺从本能，问了个最想问的问题。 “因为你找过很多吗。” 其实陆音停有听过一些传闻。 不知真假，林尘安本人又向来不会提这些，所以更无从考察。 第4章 手机一直在震。 热搜上挂着几个爆的标题，无一例外和陆音停相关，直指他拍戏的不敬业，留下同组演员补缺漏。 粉丝、路人和黑粉都撕得不可开交。 热搜的主人公陆音停却坐在明亮的画室，穿着睡衣，认真调着盘里的颜料，再给画面上色。印象派的画作，总讲究极致的光影运用，陆音停调了半天，也没找到满意的颜色来体现光影变化。 最后，他失望地放下画笔，去洗手里的颜料。 第六个电话打进来的时候，他总算拿起手机。 “祖宗，你总算接电话了。”叶禾几乎要喜极而泣，怕他把电话又挂了，快速道，“这几天别上网，音停，你休息会，准备下个综艺。” 陆音停嗯了一声，垂着眸，小声说了句：“谢谢。” “谢什么，我又不是你经纪人，才不管你的事业呢。” 叶禾语气洒脱，陆音停倒被他逗笑。经纪人的电话果然插了进来，陆音停抿了抿唇，抬指果断掐断。 其实也没什么，不过是他这几天心思都在林尘安那边，等着对方给自己结果，也等着达摩克里斯之剑的悬下。 拍戏的时候也不算不在状态，就是不像以前走得比较慢，而是拍完就走。 大热男女演员，待爆剧本，代拍众多，拍几个断章取义的片段易如反掌。 尤其是这几天他心情也不在线，惯常是垂眼冷脸的模样，于是热搜那段“不敬业”的视频里，是每天陆音停下戏后冷脸，同组演员叫他也不搭理。 加上这几天的戏是高潮剧情，情绪调动难度大，全组主角基本都有达不到一条过的时候。陆音停那一条反复ng的被截出来，再和他到点就走的画面拼接。 不言而喻的一段，状态差劲、态度傲慢、耽误进度的不敬业模板视频。 叶禾刚看到就炸了，他每天跟着陆音停，自然知道陆音停ng时都有兢兢业业陪着拍完那条再走，平时走得早不过是正常下班。 可一举一动被放大，还被恶意剪辑，公众对陆音停的“敬业”要求就直直攀升。 【这真的有点不尊重同组演员吧？全组陪他ng？】 【怎么这么理直气壮走的，平时lyt虽然表情也不多，但也没这么果断冷漠吧】 【火了就飘了呗】…… 诸如此类评论。 叶禾拿着自己的小号冲锋陷阵一一怼了回去。 【拍摄不就是这样？ng次数很多？何况不是认真达到标准了，哦，忘了你也只配看恶剪了】 【给好脸是情分，没表情没恶意是本分，或许人家最近刚好心情不好呢。也没伤害谁吧？】 【火快两年了，现在飘，你当lyt过月球时间呢。脑子不好失忆了就去治】 然后又是新一轮的攻击谩骂，叶禾一边反黑，一边给陆音停按电话。 还跟那位不敢多说陆音停——或者说极其忌惮林尘安的经纪人掰扯了半天，这事陆音停就没必要回应，最多工作室公关下。 顺便反驳了对方想告黑的提议。 叶禾：“算了吧，多大点事。我们音停已经算路人缘很好的了，就是太火了黑粉绝对人数多而已，热搜上给他说话的人很多啊。这就要告容易被觉得玻璃心还卖惨，给证据就行，要长远发展就不要逞一时快活，谁知道以后什么风向，前车之鉴太多了。” 经纪人沉默片刻：“我觉得你比我适合干这个职位。” “我才不要。”叶禾唰唰又按下一连串反击话语，“我就乐意陪他一起吃个饭演个戏，多轻松。” 陆音停这种没什么要求，除了拍戏，不是在发呆就是在安静睡觉的人，叶禾觉得做他助理轻松得不是事。 他才不想去干需要勾心斗角、撕来撕去的经纪人活。 陆音停被叶禾再叮嘱几句别去看热搜，应下后对方挂了电话。 他漫无目的地划了下手机，无论是电话，还是短信，或者微信，都没有林尘安的消息。 上周一相的亲，林尘安的“下周”，难道真就要等到这周末吗。 陆音停魂不守舍了快一周，要不是对演戏的本能标准，陆音停觉得自己可能不止也就ng那么一场。 他把手机放在一旁，下一个综艺是七月中旬的，一个旅游真人秀，直播类型的。 陆音停此前没上过综艺，哪怕公司有意让他增加曝光，但陆音停都以他本人没什么兴趣，也不适合综艺画风拒绝。 这次上综艺也不过是…… 陆音停按了按稍显秀气的眉，一颗心往下坠。 他靠在躺椅上，闭上眼睛，粉红的眼尾显出点安静的清纯感，虚空盯着那副未上完色的画作看。 清新自然的配色只上了一半，久久没能找到适合描摹光影和湖面的颜色。 休憩了一小会，陆音停听到信息的叮咚声。 瞥过亮起的屏幕，是个陌生号码，陆音停带着些许期待，以及一点或许知道并不是林尘安的失落，按开了手机。 林尘安常用的只有那一个私人号码，但陆音停确实收到过很多林尘安随手用陌生号码发过来的信息。 大约是在开头半年那段时间，林尘安对他态度更随意，连号码都懒得固定。 后来才基本只用私人号码联系他。 是一条彩信，附了图片。 陆音停一点开，就感觉一阵生理性的恶心。 [陌生号码]：腿很漂亮。 [陌生号码]：[图片] 是他露出的半截大腿，雪白莹润，危险的露肤度让画面极其暧昧，往下是极长的小腿，被扬起的布帘遮住一点，裤子大概褪到了脚踝处。 黑白对比，视觉冲击极刺激。 角度明显是偷拍，陆音停记得这一幕。那是前几天一场咖啡店的戏，姜旻被咖啡烫到手，洒了咖啡在陆音停裤子上。 道具组离得远，最后只能勉强支了棚，陆音停快速换了一条新的牛仔裤。但中途一阵风吹起帘，陆音停做事情很认真，低着头浑然未觉，还是叶禾手疾眼快按下去的。 也还好陆音停穿的上衣长，遮住了一片腿，不然这张照片可以直接拿来威胁他。 对方也不会只是单纯夸这么一句。 陆音停瞬间猜到这是谁。 他把信息条删了，发了一句：你很恶心。 然后拉黑号码。 手机另一端的男人看着发不出去的下一条信息，轻笑了一声，抿了口苦咖啡，随后用微信给陆音停发信息。 [s]：[别跟他结婚哦] [s]：[不然我会杀了你(微笑)] 陆音停看着盛静洺的威胁信息，没有回。 脑子里却想起以往很多幕，这位后妈带来的哥哥，身上总是带着让他有点害怕的危险气质。 陆音停还小的时候不明白那是什么，也不明白为什么明明盛静洺总是在笑，带着笑意的眼神却总是让他不舒服。 对方的眼神总是先落在他脸上，滑到脖颈，掠过锁骨，再意味深长地抬眼盯着他看。 陆音停不懂那种目光，到后来某次吃饭时，盛静洺的皮鞋轻踩上他的小腿，再沿着修长的腿到膝盖，再到腿部内侧，蹭了陆音停几下。 陆音停几乎是瞬间别开腿，在向来沉默的家宴上抬眼，震惊看着盛静洺。 盛静洺撑着脸，弯唇，表情轻描淡写，却又饶有兴致。 似乎笃定他不敢发作。 陆音停也确实没说什么。 只是重新低下头，快速吃完那顿饭再离开。 可对方的骚扰在之后就没有停过。 陆音停轻呼一口气，长睫垂下，想着盛静洺刚才的警告。 杀了他吗。 不是要对林尘安下手就好。 虽然陆音停觉得，他应该不敢也没法对林尘安做什么。 不过这件事的前提就不一定成立。 陆音停在经过漫长无望的等待，眼看着今天周五，也慢慢认清一个事实。 林尘安好像不会答应跟他结婚了。 也是，不说平平无奇的家庭财富和地位，他糟糕的家庭关系还没更细致地告诉林尘安。 谁会愿意接受呢。 无情的爸，势利冷漠的后妈，斯文败类的非亲哥，爱针对他的同父异母的弟弟。 唯一的正常人亲哥身体病弱，常人看来也是一个负担。 手机滑落在羊毛地毯上，陆音停不想再去看只会蹦出不愿意收到的信息的屏幕，重新闭上眼睛。 他其实不用去处理这些家庭关系的，可又必须借由家庭，才和林尘安有这么个相亲的机会。 或许以后也没必要了，陆音停还是可以继续游离在外。 这点牺牲最后也显得无足轻重- s市寸土寸金的黄金地段，千平的大平层某个客厅里，林尘安穿着白色棉质衬衫，按着下眼睑。 他接了杯温水，客厅智能管家的电子音适时响起。 “今天深度睡眠半小时，浅度睡眠一小时十分钟，比昨天少睡二十五分钟，您需要休息哦^^” 林尘安没理会只是一段代码的机器人的提醒。 这边离公司近，秘书很快来接他去开会。 眼见着林尘安比一周前神色更冷，精神状态似乎也差了点，秘书抿着嘴，到底没敢问一句。 ——您这是半夜压根没睡吗？ 在心里默默计算着林尘安的睡眠时间，再观察他的状态，秘书最后发现。 不管林尘安睡得再少，有多疲惫，自家总裁工作起来都永远头脑清晰、效率极高——唯一的不同可能是比以前挑剔了点，半小时的会挑了五处问题，语气也冷漠直接。 比起以往只是轻微挑眼，然后他人自动get他的态度，林尘安今天确实烦躁很多。 会议结束，许思延在楼下等林尘安。 “又失眠？”许思延让司机开了舒缓的古典音乐。 林尘安抬了下眼。 “你失眠这么久也没好？一周睡不够我一天的量。”许思延撑脸回头看，不出意外得到林尘安一句“就那样”的答复。 语气冷淡，还直接闭上了眼。 虽然肯定依旧睡不着。 林尘安这失眠问题从大学就开始明显，许思延以前怀疑是美国高校那群天才，或者说疯子给他同化的。但看着林尘安也算轻松地过了大学阶段，他又怀疑是家族事业的压力。 但林尘安应付这些事也是easy模式，最多偶尔normal一下。 最后许思延觉得，可能人总得有那么几个缺陷——不然多招人嫉妒？ 也就前两年看林尘安气色不错，许思延估计是玩小明星给人玩舒服了。 所以现在？ “你上周相亲去了？”许思延问。 “嗯。” 许思延：“看上了？” 林尘安有一会没回答。 许思延倒是震惊地又回了头看他。 林尘安这人处理事情向来快刀斩乱麻，就很少有犹豫的时候。许思延本来有点惊奇他竟然也会答应去相亲，现在再看林尘安这没有立马否认的态度，一个猜测浮上心头。 许思延带着点兴奋，看戏似的，“打算结婚？对方长什么样啊，有你那个小明星漂亮不？” “说起来你跟人断了？真是无情的包养，我觉得人还挺不错的，多乖啊。上次见我还跟我打招呼，我看着都心……” 林尘安冷冷看着他。 许思延自动闭嘴。 到预定的别墅后，许思延远远看到一群人，摊手道：“vip通道？” 他也就是看林尘安最近那副疲惫姿态，特意叫林尘安过来放松的，不过对方不爱跟吵闹的人玩，许思延于是另辟蹊径，就给这少爷最佳观景台，让他独自一人，看着别人热闹。 他觉得林尘安就爱这个。 林尘安很快上了顶层，很多人远远看到他，想来搭个话，但还没过来，就被林尘安冷恹的眼神劝退。 “我怎么觉得他就根本没睡醒呢？”有人小声道。 这种圈子里谣言永不缺席，很快就有人说：“能睡着么，他被逼着去相亲了。” “跟谁？凭什么我不行？” “谁知道，保密呢，要不是林夫人在一次宴会说了句，连他去相亲这事都没人知道。” “真有人能做林尘安的主？话说他答应了没。” “哎，就算答应，估计也就是玩玩。你见他对谁认真过，上赶着的一堆他看都不看一眼的，可怜我们好几个正当年华痴情不改的少爷小姐。” “那是痴情吗，跟林家结亲都快列入s市少爷小姐自小必修课了，教材都有了，我说你少幻想。”…… 许思延把这些讨论原封不动带给了林尘安，当作林尘安独自品酒的调味品。 林尘安不置可否，许思延又再次礼貌询问他有没有结婚的打算。 第5章 陆音停慢慢睁大眼睛，等再眨眼时，一滴晶莹的水滑落，进入颜料盘那片粉嫩中，晕开成更浅的粉。 意识到之前，他已经匆匆起身，就勾了个口罩，衣服也没来及换，下了楼前往那个地址。 高档小区保安不仅记得每一位业主，也记得多次造访的客人，陆音停很快被放入内。林尘安给他留了门，这次他不用再等着林尘安出来接。 林尘安在工作日常待在这个离公司最近的小区，周末一般回他在C区的别墅，陆音停这么两年下来，来这里的次数也算多。 陆音停看着熟悉的装潢，整洁宽阔，本就面积极大的平层碰上林尘安这种极简风推崇者，显得几乎没几分人气。 唯一显出点居住痕迹的，大概是窗边那盆格格不入的绿植——和其他名贵统一的装饰花植不同，显得有点小巧普通。 陆音停愣了片刻，没料到林尘安还会留着。 那应该是半年前匆匆下戏时，一个相熟的粉丝送的礼物，据说是自家温室养殖，空气清新效果极佳。陆音停急着赶过来，也就没记得放置这盆植物。 林尘安也没说什么，毕竟他对陆音停除了身体，也没其他有兴趣关注的地方。 林尘安在起居室的沙发上等他。 陆音停进来时，林尘安漫不经心打量他一眼，视线落在陆音停微微翘起的头发上。 陆音停连忙伸手压下，再紧张地理了理自己的衣服，生怕很有秩序感的林尘安对他外貌产生不满。 “哥哥……” 陆音停看着林尘安，呓语般吐出这个称呼，再是问，“要换裙子吗？” 他看到林尘安毫无波动的眉微微扬起几分。 像是在生死边缘选对了正确的答案般，陆音停在心里长长呼出一口气。 林尘安喜欢看他穿各式各样的裙子。 从校供JK，到日常短长裙，洋裙旗袍等繁复重工的裙子，或是更为刺激的qqny，林尘安每次的目光都是很直接的满意。 陆音停也是由此，才克服了一点自小对女装的排斥——那些裙子总带着不好的记忆，黏连着恶意赤裸的目光。 但如果是林尘安的话，陆音停觉得没关系。 一个他觉得很好很喜欢的人，做一些有争议的行为时，他总是能往正面方向接受的。 但林尘安站起身，按着眉，“不用。” “陪我睡就行。”他往卧室走去。似乎不用去看，陆音停自觉就会跟上。 陆音停也确实跟着他进了卧室。 冷冰冰的布局和色系，让习惯了暖色调房间的陆音停有点不习惯，但这里的物品都有着林尘安的气息，陆音停又自适应接受了这种冷色调。 “洗过澡？” 林尘安向来能少说一个字就不会多说。连问询都这么简短又有歧义。 陆音停某些时候怀疑这是否是某种服从性测试，用来筛选能准确get他意思的人。 陆音停诚实摇头，又有点慌张，怕林尘安一个不满意就要赶他走。 “我现在去。”他说。 林尘安微扬下巴，“穿那套。” 是一套崭新的白色丝绸睡衣，相比起以往的衣物，确实纯洁得要命。 陆音停估计林尘安真就是单纯叫自己过来陪睡。 可是为什么呢。 林尘安总是做很多他无法明白也无法猜测的事情，却也从来不会向他解释。 陆音停就像时时刻刻等着他的宣判一般。 林尘安：“十分钟。” 陆音停连忙进了浴室。 林尘安是个很合格的资本家，陆音停头发都没完全吹干，因着这十分钟的限令，早早推门出来。 他抿着唇，小声请求：“可以再多两分钟吗，头发还有点湿。” 林尘安靠在床头看手机，闻言掠过去一眼。 陆音停嘴唇是刚洗过的水红，低眉垂眼，头发微湿，很挑人的白色丝绸睡衣穿在他清瘦的身上，隐约显出腰间线条，竟硬生生穿出点诱人又清纯的感觉。 林尘安微微点头，当作这是美貌换来的两分钟忍耐。 柔软的床一尘不染，陆音停知道林尘安是那种，很难忍受别人穿非家居服坐床的人——虽然大概率这辈子能坐他床的人一只手就能数过来。 这床名贵的地方丝毫不在于电子化人性功能，而完全在于檀木材质及被褥，简而言之，就是非常符合人体自然美学。 陆音停几乎刚躺上去，就要睡着。 他平时虽然不比林尘安忙碌，但对于他来说，已经算连轴转。 但刚闭上眼睛，陆音停就立马睁开，偏头去看今晚更重要的人。林尘安幽寒的眸看不出情绪，俊美的脸正对着他，陆音停不自觉有点看呆。 他睫毛颤了两下，声音很低地问，“哥哥，你不睡吗？” 林尘安自然是要睡的。 他把陆音停叫过来，就是为了睡个好觉。 陆音停身上有一股自带的清新香味，再混着林尘安常用的沐浴乳香味，林尘安久违地精神舒缓下来。 “关灯吧。”他对陆音停说。 房间陷入黑暗，陆音停感觉到身边林尘安强烈的存在感，睡意逐渐消散，一颗心擂鼓般轰鸣。 他在一片极黑中，悄悄转了了身，对着林尘安——林尘安不碰他，他也摸不准林尘安的意思，还是谨慎地没和林尘安产生身体接触。 但现在也算靠近了一点。 所以林尘安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是想和他继续接触吗。 说起来，他俩这么久都没真做过的原因，一是陆音停确实纯情，一下接受不了直接全垒；二其实就是，林尘安太忙，见面次数少，以及很多次搂着他，只是摸了一会，似乎就疲倦得不行，很快睡着。 没有那么快睡着的时候，林尘安其实也不是个爱强迫别人的人，陆音停小声拒绝他基本就会停下，然后睡觉。 所以陆音停和林尘安这么两年，彼此竟然都没发现对方想要的体位。 陆音停不知道是该遗憾还是该庆幸——按林尘安的性格，更早发现意味着更早的关系破裂。 所以这场误会还延长了这场关系。 陆音停安静呼吸着，伸手想碰碰林尘安，却还是收了回来。 不可以。 如果他现在不喜欢呢。 陆音停抿着唇，打算安静睡觉算了。 至少林尘安还能接受他睡在身边。 但闭上眼睛没多久，林尘安就靠了过来。陆音停心脏几乎骤停， 【……】 他本来还有点侥幸，但当林尘安到底尊重性地问了一句，“能接受？” 陆音停彻底悄悄碎了。 他脸色还是潮红的，理智几乎都要摇摇欲坠。 但最深处的本能还是驱使他给出自己都不愿意给的拒绝。 “对不起……”陆音停小声道歉，“可我真的不是0。” 如果林尘安能看清他的表情，大概能很准确地辨认出陆音停此刻的情绪。 或许是一片黑暗，陆音停的情感也更真实。 不是之前说这句话时的沉默和抱歉，而是带了点难过和自责。 他几乎又要哭了。 视觉被黑暗遮蔽，但触感是真实的。 林尘安摸到他顺着高挺鼻梁滑下的眼泪，指间湿凉，但无动于衷。听到这句回答，情绪也冷下去，起了身。语气里带点难得的感情。 尽管是嘲讽，“你跟别人做过？就知道你不是0？” 林尘安承认这套逻辑其实很没道理。 有些事何必试。 其实很轻易就能知道自己喜欢与否。 所谓的态度转变，也不过是因为原本带有偏见。 可陆音停哪里是会有偏见的人——对方那性格软得几乎可以做圣母，要不是有点基本底线，林尘安都觉得陆音停很容易被人诱骗。 所以他的不喜欢，不可以，向来是真的不可以。 林尘安也是这么个人。 决定的事情就很少轻易改变。 可他现在竟然还是想要跟陆音停试试。 陆音停再懂人性一点，就会知道林尘安愿意再问他，就是在给机会。 这其实很不像林尘安。 林尘安冷着眸想，还是这重度失眠导致的。 所以才罕见地让步。 就如此刻，他也只是打开灯，冷漠盯着陆音停看了一会。 久久未言。 陆音停脸还是红的，衣衫也不是很整，但就像做错了事一般，低着头没敢看他。 林尘安像是终于愿意窥探他的内心，开口冷淡问。 “为什么？” 林尘安想，就算陆音停的不可以确实是不可以。但人哪有彻底没法让步的事情。 他自己都这么罕见地让步了一点。 陆音停抿着唇，一阵死寂的沉默。 就在林尘安彻底没兴趣，转开视线的时候，陆音停有点慌乱又急切地开口。 他看着林尘安，睫毛颤了两下，说，“我*液不耐受。” 林尘安：“……” 他的理性和逻辑就在于此，林尘安毫无惊讶情绪，而是审视般看了陆音停一会。几乎把陆音停看得有点心虚。 林尘安扯了下唇，盯着他精致的眼睛看，没错过那躲闪的眼神。 几乎是嘲讽地哂了下，他淡然道，“以前你吃的时候有反应？” 陆音停脸都要粉透，很忙地左右躲着林尘安的视线，声音低得近不可闻。 “我偷偷吐掉了。” “……” 林尘安觉得这回答很见鬼，沉默片刻，彻底没话说。 第6章 陆音停被林尘安赶去了隔壁房间。 刚才林尘安无甚表情地盯着他看，那淡嘲的眼神明显写着不悦和扫兴，只是林尘安确实教养极好，没有斥责也没有人格攻击，一点嘲讽还显得很轻。 但他这种地位的，只一点轻飘飘的负面情绪，就足以让人胆战心惊。 何况他还确实一身极具压迫感的冷漠气质，是人群中一眼就能看出的，高高在上的睥睨感。 陆音停甚至觉得林尘安或许还会挺平静地把自己赶出门。 只是隔壁房间的话，陆音停甚至还有点微讶。 但这也是不怎么积极的信号了。 林尘安算是再一次直面自己和陆音停的体位矛盾。 他抽了根烟，站在偌大的落地窗前，江景和迷幻的夜色映在他眼底，烟雾升腾起来。 刚才大概半个小时的睡眠，以及之后的接吻及亲密接触，林尘安衡量了一下，觉得属于让他能情绪正面的范畴。 他这个人惯常爱权衡利弊——除了个人生活比较随心所欲。 不然当初也不会那么直接地包了陆音停。 林尘安没把陆音停放置到需要衡量利益的位置上。 但如果是需要进入一段婚姻，林尘安这种没什么感情的人，需要衡量的不是金钱利益，而是情绪价值及作用于他本身的益处。 在亲上陆音停柔软的唇时，林尘安就已经衡量好了，并做了决定。 陆音停太合他审美，性格也和那张脸相配，不仅能解决他的睡眠问题，在旁边陪着，确实也让林尘安心情不错。 那一刻，林尘安想，结婚也可以。 但陆音停再次拒绝做bottom，让他又把另一件事考量进来—— 他总不能一辈子就这样下去，天天弄在外面不得满足。林尘安觉得自己又不是什么没有欲望的人，做不到那么克制。 哪怕他自制力其实很好，要是想控制，总能克制很久。 但那不是长久之计。 精致漂亮的娃娃，只是观赏和抚摸，无法占有，这不符合人类的本性。 倒是有另外一种方法。 但他觉得陆音停不管答不答应，估计都会偷偷掉眼泪哭。 ——和陆音停结婚，让他陪着睡。 然后林尘安去外面找人解决。 包养的时候协议里没有提及过肉体唯一性的问题，但林尘安工作忙碌，又很满意陆音停。加上他其实很难看上谁，还有严重到变态的精神及肉体洁癖，自然不会考虑这件事。 但结婚的话，婚前协议估计得拟定清楚。 林尘安本能的专断性格让他觉得，陆音停没可能有不答应的余地。 但陆音停偶尔几次露出的一点反抗性，以及对于感情极其理想主义的思想，让林尘安莫名觉得，陆音停真有可能不想答应。 而且林尘安这么多年，见过形形色色的人，别人也给他塞过一堆，兜兜转转，也就看中了陆音停。 他觉得自己克服自己的不喜欢，都是一项艰巨的工程。 那就磕死在陆音停身上了？ 林尘安冷着脸，身下的反应早已因为扫兴褪下，他的心更冷——怎么可能。之前结束合约的时候他就没准备和对方复合关系，现如今也不过是因为日益严重的失眠问题，才重新考虑陆音停。 他难得回想起当时刚见陆音停的场景。 大概是某场慈善晚会，林尘安拍完压轴藏品，兴致寥寥地去露台抽烟。想靠近的人很多，但都无一例外被他冷淡的神色劝退。 陆音停在那时被人堵在狭窄的过道。 漂亮的脸绷着，嘴唇红润，小声拒绝的声音清润好听，像是能挠在人心脏上。 脆弱的神情让林尘安内心微动。 他漫不经心望过去一眼，懒散垂下眸，觉得养个漂亮的小明星，倒也不错。 于是就这么确立包养关系。 彼时他的失眠尚不严重，还没到需要陆音停陪着才能睡的地步。 后来兴许是工作太忙，尽管不算极耗心力，但人终究不比机器，林尘安从大学开始的轻度失眠愈演愈烈。 陆音停也很巧合能缓解一点。 但也就是因为如此，就如药物总是让人产生依赖性，林尘安对陆音停的需求愈发大。 连带着失眠也越来越严重。 林尘安不无嘲讽地想，人还真是一种不能处于舒适环境的动物。 一旦舒适，必将倦怠。 总之就成了现在的模样。 倒也不怪陆音停。对方现在甚至还不知道林尘安有这么个问题。 ——毕竟林尘安主动开口跟他说话的次数向来屈指可数，更懒得聊什么私人话题。 林尘安本意只是看着陆音停有点烦躁——谁看着一个能轻易勾起反应，却没法做下去的漂亮情人，都会产生一点欲求不满的烦闷。才让陆音停去隔壁房间睡。 但辗转半天，林尘安根本无法入眠，陆音停留下的香味还在枕侧，钻入他的神经。 夜色很沉，大概已经深夜过半。 林尘安连浅度睡眠都没能做到。 最后，他皱着眉，给隔壁的人发了信息。 [哥哥]：[进来睡。] 也没睡着的陆音停看到这条信息，愣了下，随后很快下床，敲了林尘安的门。 门自动开了。 这次林尘安没碰陆音停，很快准备关灯睡觉。 再碰再吵，就别睡了。 陆音停抿着唇，很识趣地没往那边靠。 但此时林尘安的电话响了起来。 林尘安瞥过一眼，接了电话。 许思延在那边打哈欠，“尘安，睡了没？我就知道你还没睡，既然睡不着，有空帮我看下我妹的bp呗，发你邮箱了。反正我是懒得看，技能没点在这上面。” 林尘安听着这毫无营养的话，当即准备挂断。 “别啊，其实是想问你另一件事。”许思延连忙道。 一旁的陆音停听到许思延的声音，悄悄集中注意力，去听他们的对话。 许思延算是林尘安为数不多承认的朋友之一，两人的交流向来更随意，陆音停就旁听过几次，了解到林尘安更多的侧面。 “你上个相亲对象没可能了吧？我小姨儿子长得还不错，估计挺符合你那审美标准，有空见见？” 陆音停微微睁圆一点眼睛，偷偷去看林尘安的表情。 没什么表情。 林尘安冷淡道：“你是我妈？” 干上了要给他介绍对象的活。 “没啊，这不是看你生活无聊寂寞空虚，给你解闷么，那小孩还挺崇拜你的。” 林尘安没兴趣跟他聊。 感觉对面又要撂电话，许思延叹气道：“我说你就跟陆音停和好算了，又乖又漂亮，还听话，你没事跟他分开干什么。再说你不要，喜欢他的人还挺多的，你干嘛把人家心给骗了呢？可怜我们大明星年纪轻轻就吃够了爱情的苦。” 林尘安：“……” 一旁光明正大偷听的陆音停也一愣。 他甚至下意识地，为许思延明显的帮腔，小声说了句“谢谢。” 林尘安眼色冷淡扫过他一眼。陆音停抿起下唇。 许思延听到那道很有辨识度的嗓音，恍然大悟，又惊又喜：“哎，你俩现在睡一起呢？我就说你这么多年就看上这一个，哪那么容易分。” 林尘安觉得他把包养说得跟谈恋爱一样，也挺离谱。 陆音停倒是更为惊讶了。 这么多年就一个？ 他是林尘安第一个包养的吗？ 可那些传闻又是如何呢。 传闻里，林尘安喜好长相清纯听话的，身边也确实出现过那么几个这样的男生。 陆音停当时还担心自己过于精致的长相不够清纯，吸引不了林尘安。 许思延意识到陆音停在林尘安身边后，就非常自觉地说：“先挂了，不打扰？” “话说你俩不会进行到一半被我打断了吧？真不好意思呢，下次注意。” 陆音停默默想，别说一半，他跟林尘安现在纯属床搭子，宽大的单人床真要睡成双人床了。 林尘安没正面回答，只冷嘲道，“跟你没关系。” 陆音停看他一眼，知道他不是爱把床上的事对外聊的人。 许思延挂断前再犯了个贱——“怎么跟我没关系，我就住你南面隔壁小区，你小心我拿个望远镜仔细看你俩进行到哪步了。记得拉好窗帘哦，停停。” 他熟练地叫出这个粉丝爱叫陆音停的称呼，随后连忙挂断电话，生怕慢一秒，林尘安就要暗杀他。 至于陆音停，那肯定不会跟他生气。 许思延站在落地窗前，颇为遗憾自己的位置看不到林尘安的家，不然他真能拿个望远镜过来，实时观看。 他抿着红酒，微微眯起眼睛，看着亮灯率很高的幢幢高楼，想起见陆音停的第一面。 彼时他还在好莱坞采风调研，戴着黑框眼镜，开着自己骚断腿的浅紫色跑车，在加州闲逛。 那天林尘安过来出趟差，许思延换了辆车，任劳任怨给林尘安当司机——那天天气很好，许思延想开着车追一场日落。 恰巧搭上林尘安。 但日落前夕，林尘安让他停车。十分钟后，一个穿着薄薄长外套的男生出现，长着一张看起来脾性就很软的脸，只是惯常垂着眸，看不出情绪的冷淡表情。 见到林尘安，他脸上漾出一点笑容。不知道是夕阳还是晚霞的原因，他脸上泛出一点粉。 许思延就在那一刻见到林尘安的包养对象。 那时陆音停还处于上升期，尚未回国的许思延不知道有这么位明星。 只觉得长得比国内娱乐圈的人都好看。 无论男女。 加州的日落永远壮观浪漫，许思延开着车，后座的两人都没有说话，不像情人，却又很像包养关系里的情人。 直到他听到陆音停悄声说了一句，“那些棕榈树很漂亮。” 林尘安轻飘飘掠过去一眼。 许思延从后视镜中看到，他看的不是窗外的树，而是陆音停的脸。 甚至过了会，许思延拿出摄影机，准备拍点素材。他自然不能再开车，也不敢让林尘安来，于是问陆音停，“你有美国的驾照吗？” 陆音停似乎有点惊讶他的搭话，很小幅度地摇头，音量向来不高，“对不起，没有的。” 许思延不知道他为什么道歉，只当即判断出，这是个纯良、没脾气还有点讨好型人格的漂亮小男生。 几乎百分百带着容易自卑和害羞的品质。 不得不说，非常适合做情人。 尤其是做林尘安这种喜欢清纯款的人的情人。 许思延无意干涉，只是有点遗憾，自己不能拍一场这么美的日落。 但林尘安却似乎罕见地好脾气，主动接手了驾驶位。 虽然方式很林尘安——他只是冷漠地让许思延滚去后座，然后让陆音停去了前座。 许思延知道他是不能接受给别人当司机。 他当时挑起眉，极其惊讶。 许思延看了陆音停好几眼，陆音停也很意外，系安全带的动作都不得章法，还是许思延提醒才系好。 许思延于是在后座探出长焦摄影机，非常满意地拍摄了一堆素材。 再伸回车内时，他看到林尘安开车时俊美冷漠的侧脸，以及陆音停抑制不住的，往他身上看的目光。 许思延几乎是下意识按了快门。 大概他那时的想法是——看看，林尘安，你又祸害一个无知少男。 但成像的瞬间，他瞥到取景框里的画面，窗外日落洒进来，林尘安微微抬眸看了一眼。 暖光迎面扑过来，陆音停半边脸隐在金黄里，光影和色块极度和谐又漂亮。 他又觉得，其实陆音停也挺美的，可惜有人是块木头。 或者说，冰块。 林尘安没什么感情地丢开手机，准备睡觉，许思延的信息又蹦出来。 [Freeze]：[我还是觉得陆音停挺可爱的。] [Freeze]：[你能不能娶了他，就当是为了我。] 第7章 陆音停太年轻，不知道男人说的不进去或许大多数都是哄骗的话语，下意识点点头，然后抓着林尘安的手，小声说，“也不要太疼可以吗？过几天还有拍摄。” 他怕林尘安给的痕迹太重，万一没遮住，面对闪光灯，一切都会暴露。 陆音停自己无所谓，但林尘安似乎不怎么喜欢公开私生活。 林尘安没给回应，只是手上力道确实比以往轻。前半夜他的抚弄都很点到为止，但现在根本没有重头戏，于是前戏变得漫长。 【……】 黑暗中肌肤相贴，陆音停几乎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陆音停几乎有点迷恋地抬起点腰，贴近林尘安，脸也蹭在林尘安睡衣上，不自觉地就说出让人很有施虐欲的话语。 “嗯……好热，哥哥，好喜欢你。” 情人的喜欢向来不可信，可陆音停的喜欢却全是真心。 可林尘安能有什么回应呢，虚伪和真心他都见过太多，陆音停此时剖白般的呢喃，也只是让他与生俱来的控制欲和施虐欲逐渐攀升。 ……… 林尘安被他的动作取悦，微俯下|身，贴唇在他干净饱满的下唇上，落下一个吻。 陆音停伸手抱住他，眼尾泛红，身体接触让他有了心灵的实感，也难得主动撒娇，“帮帮我，哥哥，好难受。” …… 男人这种生物，既要纯洁忠贞，又爱浪荡妖媚，可陆音停几乎很不自知地，完美满足这两点。 长相精致又纯洁，性格单纯，可床上的反应有时又不自觉地浪荡顺从。 还很满足男人最终要求的——性格要纯真。 林尘安第一次觉得许思延说的很对，喜欢陆音停的人会有很多，可偏偏他爱上了不爱他的人。 林尘安自己有时都觉得困惑。 但他也不得不承认，或许正是这种爱意，让他留下陆音停更久。 ——徒有爱意，但没什么吸引力；或者吸引力有，但没有让人满意的爱意，都很容易让人失去兴趣。 林尘安想再来一次，陆音停虽然有点惊讶，唇角还有点疼，但他还是问，“不睡觉吗？” …… “嗯……” 眼中水雾泛滥，朦胧中林尘安的视线似乎也柔和起来，陆音停还没来得及再索取一个吻，一阵尖锐的铃声打破这旖旎的氛围。 “想起件事，你家好像没套？让人给你送了点过去，不用谢我。” 许思延的声音愉悦，也丝毫不介意自己会不会听到什么，甚至很包容道，“你记得轻点，伤了停停多不好，谁不知道你那变态爱好。” 林尘安神色沉冷，几乎想骂脏话。 许思延听他半天没回应，以为自己开静音了，拉高一点音量条，却听到一道很软的，似乎在克制着呻吟的声音。 “……” 许思延啪地把电话挂了。 虽然很想听墙角，但真听了，林尘安不杀了他才怪。 林尘安被许思延这电话弄得彻底没心情，内心已经估算好明天股市许家要跌几个点，冷着眸，把许思延拉黑，再丢开了手机。 陆音停停下喘息，看着他骤冷的神色，抿抿唇，也不知道该不该继续。 林尘安只说了一句，“洗完澡睡觉。” …… 林尘安摸了摸陆音停平坦的小腹，微拧着眉，似乎有点好奇。 ——吃了那么多……，还是这么平坦？ 随后又想起，到底没做到最后一步，陆音停也到底不能做0。 他又冷下神色，开始有点绝望。 他内心难得情绪波动，表面却不显，陆音停看着他摸自己的肚子，又若有所思地想着什么。 一时间，陆音停有点毛骨悚然。 他谨慎又小声地说，“我是男生。” 林尘安掠他一眼。 “……所以真的怀不了。”陆音停有点失望，又有点抱歉道。 林尘安收回手，“没让你怀。” 陆音停松了口气，但今晚难得林尘安跟他说这么多话，他又下意识问出想问的，“那是让别人怀吗？” 他微睁眼睛，似乎很天真地看着林尘安。 让别人怀，或者也是跟别人结婚，然后把陆音停当成情人？ 陆音停有点失落，没想好自己能不能接受，林尘安就耐心耗尽，只冷淡道，“别管那么多。” 看陆音停又快要哭出来，眼里清泪蓄积，刚才那点黏人撒娇的姿态也不再，甚至肢体都下意识远离林尘安几分。 又是平时害怕他的模样。 林尘安：“……” 怎么这么敏感又脆弱的，以后要是结了婚，林尘安觉得自己得先处理几百遍陆音停的情绪问题。 林尘安到底说了一句，“也没那个兴趣。” “别问那么多，睡觉。” 陆音停睁大眼睛，林尘安已经躺下睡了，于是陆音停只能小声说了句“好”，再补了一句“晚安”- 林尘安没给陆音停关于两人关系任何确切的回复，陆音停也没法再开口问。 第二天吃完早饭，陆音停坐在落地窗前的地毯上，摆弄着那盆绿植。看了一会，又跑去接了点水，小心给植物浇着水，原本垂下几分的绿叶昂扬起来。 刚醒的林尘安看到这一幕，走过去说，“别浇太多。” 陆音停不解地转头，他唇上还有林尘安咬出来的一点痕迹，衬得人有点破碎的美。 林尘安已经走开了，一旁正在为林尘安准备早餐的管家解释道：“这是沙漠玫瑰，不适合多浇水，我每天都保持一个微小的浇水量。只是现在没开花，您可能还看不出来它的品类。” 陆音停确实不太了解植物，闻言点点头，又有点愁闷，“可我已经浇了挺多。” “没关系，我待会放到阳台，顺便松松土。少爷还挺喜欢这盆绿植的。”管家笑笑，语气温和。 陆音停抬眼去看林尘安，对方已经在看早报了，没有回应他的眼神。 估计也根本没听这边的对话。 第8章 下午一点。 陆昼希堪堪醒来，就听到一阵很轻很有节奏的门铃声。他是个习惯独居的人，保姆一周只在休息日上门。 很轻易猜到来人是谁。 “等多久了？”陆昼希打开门，垂眼去看非常乖巧地站在门边，戴着口罩，隔一会再重新轻按门铃的陆音停。 陆音停抿着唇，走进门，换鞋，轻微有点抱怨道：“你睡好久。” 对于他这种惯常没什么睡眠的演员来说，陆昼希的起床时间简直不合理到令人艳羡。 按了快十个电话，都没把他哥吵醒的地步。 跟林尘安简直两个极端。 林尘安虽然总是在他陪着的时候睡觉，但觉不深，有什么不轻的动作基本都会醒。 陆昼希给他倒了杯热茶，又问，“吃了饭没。” 陆音停点头，接过水，氤氲热气间眼睛蒙上水雾，礼尚往来道：“你吃了没？” 又意识到陆昼希刚醒，自然没吃过。 可惜他也不会做饭，于是陆昼希先去了厨房，煮了大概一碗半面。 半碗给他这个看着就很营养不良的大明星弟弟。 “新戏要减肥？” 陆昼希上下打量了下陆音停，比起半月前见面，完美精致的脸庞削瘦几分，脸颊旁一点肉也消失。要不是眼下没有太重的黑眼圈，陆昼希都要怀疑不是被公司，就是林尘安虐待。 陆音停只吃了一小口，“也没有，”他很慢地嚼着小青菜，直至咽下，“但好像有点形象要求。” 毕竟偶像剧么。 陆昼希优雅地吃完那碗面，难得没放多盐——也难怪有点挑剔的陆音停毫无抱怨。 “你之前的形象就挺好的。”陆昼希冷淡道，“找我什么事？” 陆音停已经习惯陆昼希这要赶客似的，直入主题的问询。也直白道，“后天毕业典礼，你去北京吗？” 其实他就是想问陆昼希陪不陪他一起去，但问成好像顺便一样，陆昼希扯唇笑了下。 他咳了一声，陆音停紧张起来，站起身，手忙脚乱，“你药放哪了？至少吃点维生素吧。” 说着，瞥到陆昼希刚吃完的“午餐”，小声评价道：“天天吃这么没营养的东西。” 陆昼希淡声说，“你比我吃得更没营养。” 那倒也是。 陆音停有点心虚，可又觉得他跟陆昼希又不一样。 陆昼希已经不咳了，示意陆音停坐下。 他没回答陆音停的问题，而是瞥了一眼他领口白皙皮肤上还没完全消除的红痕——最近天气渐热，今天又不拍摄，陆音停穿衣服自然更随意。 陆昼希摸了根烟，看着陆音停谴责的神色，没点，而是说。 “你现在跟林尘安什么关系？” 他一来就问得这么深刻，陆音停顿了好一会，先是有点失落般出神，又慢慢脸红起来，一张漂亮的脸格外精彩。 陆昼希：“……” 他就想知道，林尘安到底给陆音停下了什么药。 “你应该知道他最近在相亲，”陆昼希碾了碾没点燃的烟，眼色锐利，“你不是第一个，也不是最后一个。” 所指很多，既不会是永恒的情人，哪怕结婚，也不会是长久唯一的伴侣。 陆昼希虽然跟林尘安私下接触不多，但商业场上也见过对方几面——尤其是本着对自己弟弟“金主”的好奇，全方位地审视了一番林尘安。 家世顶级、长相顶级、脑子几乎算“crazily smart”、性格傲慢冷漠，平时不显，但惹到他或者和他有交锋时，手段几乎算狠厉无情。 陆昼希不相信这样的人会对陆音停心软手软，也很绝望地再次认知到，陆音停真就单方面热恋。 热不热还不好说。 他有点头疼，看着陆音停默默抿唇，也没反驳，内心又凉了几分。 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这几个字缓缓升上来，让陆昼希愈发绝望。 他不想对陆音停说难听的话，所以到底没问，你是要继续做他见不得光——或者说，凭林大少爷无所在乎的性格，能见光，但没名分也没感情的情人么。 林尘安这个人的情绪和喜好不好捉摸，但性格很好看透。 也很好概括——所有事情都有利于他。要么利益，要么心情。 他要结婚的话，要么找个舒心的，要么找个利益最大化的。 这种人对于情感没有需求，快乐来源也不需要多丰富，但必须极致。以前陆音停是这个极致，如果林尘安不想跟他结婚，要么找到更极致的，要么纯利益交换。 现在看来，估计陆音停真要成一段婚姻外的情人了。 他倒宁愿林尘安是那种爱得懦弱，所以婚姻和爱人不统一的人。至少陆音停还能有一点安慰吧，哪怕虚假。 看着陆昼希一副麻木又恨铁不成钢的表情，陆音停扯了扯领口，遮住那点痕迹，又温声再问，“所以你可以陪我去吗？” 陆昼希不为所动：“证书托人寄回来就行。” 陆音停有点失望道：“可我想去喂猫，下次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他在学校的时候，经常去西边找猫，和猫玩，和好几只猫都混得挺熟，不知不觉都快毕业了，陆音停这小半年忙着拍戏，竟然也没回几次学校。 陆昼希最后到底答应了。 第二天，航道申请出了点问题，陆音停只能坐民航过去。叶禾送他去陆昼希家，还有点担心：“音停，确定不用我也过去吗？最近有几个私生还挺猖狂的，在s市还好，你去北京的话人生地不熟的……” 陆音停纠正他：“我在那边读书。” “哦哦，我这不去年才跟着你么，没见你去几次北京。” 陆音停扯扯口罩，声音有点闷，“大四了，没什么课。” 以及跟林尘安关系也比刚开始好点，待在s市更方便。 叶禾送他到小区门口，还是有点担心，他现在看陆音停跟看孩子似的，生怕一不注意对方就落入虎口——虽然林尘安就是那个最大的虎口。 他现在都记得半个月前，陆音停拍摄下妆换回常服时，他不小心看到的，陆音停腰上和腿上青紫的痕迹。 反正他差点想报警。 ——以前也没这么过分吧？ 而且他俩怎么又搞上了？ 叶禾不好问，怕陆音停又掉眼泪，最后当作没看见，欺骗自己。 但陆音停不想再麻烦他，只让叶禾好好休假，不用再处理他这边的事情。 陆音停没什么需要带的，他在五道口租的房子都还在期，东西到时候再买就行。 隐蔽性很高的小区，陆音停不用担心有狗仔，几乎算是轻快地进门。 微微上扬的唇角，在看到也正在小区大门边，那道高挺的身影时重重下落。 他想走开，但对方显然不会放过他。 盛静洺收起手机，微挑起眉，笑意像浸着有毒的蜜糖，叫他，“小停。” 陆音停脊背一僵。 盛静洺上下打量他一会，最后给出和陆昼希一样的评价，歪着头，笑着说，“瘦这么多？” “见到哥哥也不打招呼？” 盛静洺这人有事装没事的本领极佳，简称不要脸，手插在薄大衣口袋里，几乎算悠闲地问他。 陆音停冷下脸，不想看他，“你找我哥？” 盛静洺知道他只承认陆昼希这个亲哥——以及林尘安那位，情趣上的哥哥。 他笑了一声，推着银色的行李箱往前走，说，“不巧，我找你呢。” 坐陆家的车去机场的时候，陆音停在后座一言未发。 大概是知道他要去北京，毕竟机票很好查。盛静洺直接把自己也囊括进来，并很狡猾地让自己母亲通知陆音停。陆音停看着后母的信息，最后只能回了个好。 林尘安那边态度不明朗，以后如果真的可以结婚，至少家庭关系这边不要过于糟糕。 而且陆昼希还在陆家呢，陆音停想自己不可以太任性。 盛静洺和陆昼希关系也就一般，在陆家的产业里算分庭抗礼。他本想跟陆音停一起坐后面，陆昼希看出陆音停的不情愿——虽然陆音停还是往里收了收腿，不知是给盛静洺一点空间，还是好让两人距离更远。 陆昼希拦住盛静洺，沉声道，“我跟音停坐。” 陆音停扭过头，原本灰暗的眼神溢出一点喜悦的光。 不知道是不是被那点光烫了眼，向来随心所欲，行事难定的盛静洺微微一笑，妥协了。 他去了副驾驶。一路无言- 盛静洺把头等舱全包了，东航头等舱算是国内民航顶级，两个位置并在一起，成了大床。两个小时的旅程，陆音停还可以睡一觉。 乘务员来送餐食，并询问陆音停需不需要其他东西，陆音停摇摇头。 安静吃着西餐时，他听到陆昼希和盛静洺在说话。 “你去干什么？” 是陆昼希的声音。 哪怕被厚重的门遮挡着看不清，陆音停也感觉盛静洺似乎扫过来一眼。 他抽着烟，嗓音有点哑，“好歹也算小停的哥哥，陪他毕个业也不过分吧？” 陆昼希皱着眉，觉得盛静洺不是这么好意的人，而且“过分”这种词——像是陆音停本人不愿意，所以用来说服的形容。 陆昼希冷冷道：“你最好是。” 不得不说，陆昼希一直隐隐觉得，盛静洺和陆音停之间的关系很奇怪——盛静洺对陆音停似乎真的像哥哥对弟弟的关怀和宠爱，但不知为何，陆音停态度有点躲避和抗拒。 再加上一个爱找陆音停麻烦的陆汐泽，陆昼希本能对盛家这两兄弟毫无好感。 陆音停听到打火机合上盖的声音，盛静洺幽幽的嗓音传过来。 “对了，林家真的要跟我们联姻？” 陆音停愣了下，不自觉集中一点注意力。 陆昼希闻言，语气淡嘲，“谁知道，他们怎么可能给明确态度。最好别联。” 盛静洺微笑道：“我想也是。” 陆昼希倒是有点惊讶。 盛静洺这种人，绝对的利益至上和玩乐主义者，和林家联姻对陆家百利而无一害——对盛静洺来说也是。 对方难道真为陆音停好？ 陆昼希觉得不可信，但暂时找不到其他理由- 陆音停在床上拨弄手机，和林尘安的聊天框还停在那晚上，林尘安让他进去睡的界面。 其实那天离开的时候，陆音停在门口磨蹭半天，直到林尘安冷淡看过来。 他鼓起勇气，还是问了一句，“哥哥，所以你是可以考虑我吗？” 他大概是学乖了，没有再直接问可不可以跟他结婚，而是给了很安全的问询。 想要一个很安全的回答。 林尘安从报纸中抬头，视线落在他嘴唇上，再抬起，和陆音停希冀的目光对上。 最后，他收回视线，很简短地说，“考察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