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后,恶毒女配杀疯了》 第一章 她就要做十恶不赦的坏女人 忠勇侯府门前停着数辆车马,锦衣华裳的小姐们在府门前笑着寒暄,在看到一辆华贵的马车分柳拂花而来时,默契的止了谈笑声。 原因无他,只因这辆马车的主人是安国公的掌上明珠、京城第一贵女——顾昭华。 顾昭华金尊玉贵、容貌无双,乃是公认的第一美人,同时也是众人畏惧的第一恶女。 高傲、冷漠、不可一世,谁若碍了她的眼,轻则被斥丢脸,重则连家中父兄的差事都得丢。 众女眼中有畏惧有厌恶,亦有羡慕有妒忌。 人人都怕顾昭华,可谁人不想成为顾昭华。 “小姐,忠勇侯府到了。”婢女阿蛮先行跳下马车,挑开帘子,伸手搀扶车中人。 鎏金般的日光洒落在少女脸上,晃的她微微敛起眉眼。 顾昭华睁开眼,神情迷离的看着透进车内的暖光。 地牢里怎么会有日光? 她明明被囚于地牢,日日被人掌掴、鞭打。 她被人拔光了指甲,身上被烙铁烧得体无完肤,伤口感染流脓,疼得她痛不欲生。 莫不是她回光返照了? 她下意识的伸出手,搭在了阿蛮腕间。 恍然发现她的纤纤玉手上没有腐烂的伤口,只有嵌着各色宝石的戒指,十个指甲也还在,涂着嫩粉色的蔻丹。 她连忙摸向自己的脸,触感光滑,没有凹凸不平的伤口。 “镜子,镜子呢!” 阿蛮连忙从怀中掏出随身携带的小镜子,小姐最注重仪容,镜子自要随身携带。 镜中的少女肌肤莹白如玉,姿容绝丽、美艳无双。 纤长的指甲划过掌心,微有痛楚。 这竟不是梦。 她抬步走下马车,门前的少女一窝蜂的围了上来,说着或真或假的恭维话。 顾昭华略有恍惚的看着众人,只觉这一幕熟悉又陌生。 曾经的她是天之骄女,被众星捧月。 可随着安国公府的覆灭,父兄惨死母亲自缢,她被囚于牢中受尽折磨,探望她的人也无不是落井下石。 如今她竟真的回来了。 倏然间,顾昭华的眼前映出一抹紫色。 “见过王爷。” 随着众人参拜,顾昭华缓缓抬起眼睑,望向眼前俊美不凡的男子。 瑾王乾景凌,她前世曾放在心上喜欢的男人。 他生了一副极好的相貌,鬓若刀裁眉目如画,俊美而又孤傲。 他也曾满心满眼都是她,许诺今生非她不娶,直到堂姐顾念兮的出现,一切都变了。 他疏远冷落自己,有什么好东西都第一时间送到顾念兮眼前,为了哄顾念兮开心而不惜将她的颜面踩在脚下。 甚至……帮顾念兮一家夺走了国公府。 顾昭华的瞳孔幽深乌黑,里面融杂着乾景凌不曾看过的情绪,不是往日的爱慕亲昵,而是一种深入骨髓的厌憎。 乾景凌眉心微沉。 不解她为何会用这种眼神来看他。 但他此时顾不得这些,他向顾昭华的马车后扫了一眼,淡声问道:“念兮呢,她怎么没来?” 听到乾景凌语气中的怀疑和探查,顾昭华不耐极了,音色极冷的回道:“我又不是顾念兮的娘,她在哪我怎么知道?” 乾景凌被呛得一时愣住。 顾昭华生性冷傲淡漠,对谁都不假辞色,唯独对他不同,她以前从未用这样冰冷的语气与他讲过话。 周围众人闻声更是屏气不敢言,只叹这顾二小姐的胆子真大,对瑾王爷都敢如此不敬。 对峙间,忽有一道柔弱轻细的少女声音传来,“二妹妹……” 听到熟悉的声音,顾昭华眼底骇浪翻涌。 顾念兮,她前世悲惨命运的始作俑者! 顾念兮只是二房所出,出生时还被意外抱错流落民间,一年前才被寻回。 她原本未将这个堂姐放在眼里,可自从她回来后,一切都变得不一样了。 顾念兮可以不费吹灰之力便得到所有男人的喜欢,无论是她的暗卫还是她的青梅竹马,亦或是瑾王,都心甘情愿成为顾念兮的附属。 哪怕前世顾念兮做了太子妃,他们亦无怨无悔的追随保护她。 在他们眼中顾念兮是不争不抢人淡如菊的仙子,而自己只因想夺回自己的东西,便成了不折不扣的坏女人。 乾景凌闻声而望,便见一袭青色长裙的少女翩然而来,她的容貌虽不算绝丽但胜在清秀婉约,如穿过竹林的清风,不染凡尘。 “念兮,你为何气喘吁吁,发生了何事?”乾景凌见她额上隐有一层汗珠,忙关切问道。 顾念兮看了顾昭华一眼,笑着摇了摇头,“没什么。” 乾景凌眉心一蹙,视线不悦的看向顾昭华。 他与念兮虽相识尚短,但他怜她身世可怜,更敬她依旧能保持善良纯粹的品性。 无论贫穷贵贱,她宽容温柔的对待所有人,这是他从未在其他贵女身上看到过的。 可昭华却总喜欢与念兮针锋相对,着实可恶。 “你又欺负念兮了?”虽是问句,但语气却已是笃定。 顾念兮连连摆手,面露惶恐之色,仿佛很是惧怕两人因她而起争执。 “回王爷,是大小姐的马车坏了,但二小姐不肯载大小姐一道,大小姐只能步行赶来。”顾念兮身边的婢女盼儿忿忿不平的开口禀道。 “盼儿!”顾念兮轻声叱道:“不得乱说,想来二妹妹是没瞧见我。” 盼儿却不服气的道:“您还询问二小姐能不能顺路带您,她怎么可能没看见!” “你……”顾念兮气恼又无奈,旋即满是自责的看着顾昭华,咬着嘴唇低低道:“二妹妹,你相信我,我没想与王爷说这些的。” 顾昭华眯了眯眼,顾念兮这副做派还是与前世一般无二。 前世她因得罪顾念兮而被太子囚于牢狱,为此受尽折磨。 顾念兮美曰其名前来探望,一口一个担心,可既不阻止狱卒对她用刑,也不曾带来吃食衣物。 反是给她带了两本经书,说是帮她清心静欲。 她讥讽了顾念兮两句,顾念兮便伤心过度晕厥了过去。 一个时辰后,她便被下令凌迟处死。 顾念兮的满腹心机都掩藏在她楚楚可怜的外表下,可偏生所有男人都爱极了顾念兮这般模样。 果然,乾景凌见她受了委屈还想着替顾昭华遮掩,看向顾昭华的眼神越发凌厉起来。 “你们是同府姐妹,你怎忍心如此欺她,亏得念兮处处替你着想替你隐瞒,你真是太让我失望了!” 顾昭华敛了敛眸。 记忆渐渐与前世重叠。 前世也是如此。 顾念兮的马车坏了,她冷眼旁观扬长而去,谁知顾念兮竟徒步跟来,累得香汗淋漓好不可怜。 乾景凌因此对她大发脾气,转头又送给了顾念兮一辆奢华的马车,气得她拂袖而去。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抬眸看向杏眸盈盈、楚楚动人的顾念兮。 前世无论她怎么做,都比不过顾念兮,最后还被扣上了一个恶毒的罪名。 或许这一世她该避其锋芒,与顾念兮握手言和。 如此想着,顾昭华提裙上前,缓步行至顾念兮身前。 “二妹妹……” 顾念兮柔声开口,声音如黄鹂一般婉转动听。 可下一瞬,一道巴掌声清晰的回响在忠勇侯府门前。 顾昭华甩了甩微有发麻的右手,勾起唇角,笑意嫣然。 她堂堂国公府长房嫡女,岂会对一个庶房的堂姐卑躬屈膝! 前世她在牢中日日反省,她为何坏得不够彻底不够纯粹,枉费了他们扣在她身上的骂名。 既重来一世,这一次她就要十恶不赦,她要争她要抢,她要让所有人都变成她脚下的青云路! 第二章 换个男人玩玩 盼儿的头被打偏,脸上被顾昭华纤长的护甲划出一道红痕。 顾念兮惊怔不已。 顾昭华对人向来冷漠寡淡,她若瞧不上的人便是只言片语都懒得应对,何曾做出过当众掌掴他人之事。 盼儿亦被打懵了,捂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顾昭华,“二小姐为何打我?” 大小姐性情温柔善良,莫说打人便是重话都没说过一句。 可二小姐竟不由分说便打她的脸。 顾昭华拿出帕子擦了擦手,随手将帕子丢给阿蛮,神情倨傲而又冷漠,“打人还需要理由?” 傲慢、冷酷,完全符合恶女的形象。 阿蛮心疼的看着顾昭华的柔夷,小姐这双手保养得极为柔滑细嫩,竟然打在了盼儿那糙脸上。 真是暴殄天物。 “小姐打你是赏,你不谢恩还胆敢质问小姐,谁给你的狗胆!”阿蛮可不管有谁在,只要人触怒了顾昭华,她便立刻开启战斗模式。 顾昭华满意颔首。 坏女人身边就该有个助纣为虐的忠心打手。 阿蛮最得她心。 顾昭华看着自己微有发红的掌心,清浅的皱了皱眉。 扇人巴掌虽然爽,但会手疼。 下次随身带个戒尺吧。 “二妹妹。”顾念兮轻声开口,眸光盈盈,“我知二妹妹因王爷而恼火我,可盼儿是无辜的。她只是怜惜我一路劳累,这才说了不该说的话,妹妹若怪便怪我吧,不要迁怒盼儿。” 顾念兮只算中上之姿,但她气质清雅温婉,很是怜人。 周遭众人也不免同情起这位可怜的大小姐来。 乾景凌见状心中一紧,拧眉冷声道:“顾昭华,本王警告你,你不要太过分了!” 顾昭华抬起眼眸淡淡的看着乾景凌,少女美眸似秋水,唇瓣无需点脂便娇艳欲滴,美得不可方物。 即便这张脸乾景凌已经看了多年,也仍会在不觉间为这独得老天偏爱的美丽而晃神。 “我竟不知京中何时改了规矩,小姐教训一个下人也算过分?”少女声如冷泉,冰得人心中发凉。 乾景凌心里漫起一抹说不清的情绪,声音却缓和了下来,“教训下人的确不算什么,可她毕竟是念兮的贴身婢女,你这般岂不等同于在打念兮的脸面?” 话一出口,他又觉得便这样原谅顾昭华会伤了顾念兮的心,便又绷着脸道:“况且若非你不肯载念兮同来,又怎会闹出这样的事端!” 顾昭华神色如常未有一丝波动,一双墨眸冷若古井,“我若不打她,今日损的便是我安国公府的颜面!” 顾念兮闻言诧然,满是不解的问道:“二妹妹何出此言?” “你的马车坏在何处?”顾昭华突然开口质问。 顾念兮不明所以,如实回道:“今日方一出门马车便坏了……” “既如此,你为何不回府中吩咐门房另备马车?”顾昭华眸光冰冷的看着顾念兮,姿态是上位者方有的威仪,“堂堂安国公府难道连一辆备用的马车都没有,竟还要府中小姐步行赴宴,传出去真是贻笑大方。” 众人闻言也回过味来。 对啊,马车坏了再找一辆就是,何必这般辛苦。 有些人看向顾念兮的眼神别有意味起来,看来这位大小姐也不像传闻中的那般单纯良善。 顾念兮连忙解释道:“我一是怕迟了赴宴,这才想着尽快跟上妹妹,二来……也是怕给家里添麻烦。” 她轻轻垂下眸子,不再多说什么,但乾景凌瞬间理解了她的意思。 她回府中时间不长,又是二房的小姐,自然处处谨小慎微。 他启唇要帮顾念兮说什么,顾昭华又冷幽幽的开了口,“你口口声声说不想给家里找麻烦,却任由婢女在侯府门前指责我,让外人尽数看了一出姐妹相斗的戏码,不知哪个麻烦更大些?” “二妹妹,我没这么想过……” 顾念兮急得落下了眼泪,顾昭华却话锋一转,“我知姐姐回京时间短,不晓得其中的规矩。可盼儿一直都是二房的下人,却不知开口提点,反而刻意挑拨,难道不该打吗?” 顾昭华无一字指责顾念兮,却又彰显了世家嫡女应有的风范,倒是衬得顾念兮满身小家子气。 乾景凌闻言也觉顾昭华甚有道理。 念兮不懂情有可原,但身为下人却不知为主子分忧解难。 不仅该打,更该杀。 顾念兮想了想不再狡辩,大大方方的颔首道:“多谢妹妹提醒,姐姐以后会注意的。” 乾景凌露出赞许欣慰的神情,念兮就是这般真诚纯粹,从不会无理取闹。 若非这些年流落在外,她也定会成为京中首屈一指的贵女。 顾念兮偏头对盼儿道:“盼儿,二小姐的教诲你定要铭记在心,以后切不可再犯。我们是血脉相连的姐妹,你岂能因为妹妹拒绝载我便当众指责她,回去后罚抄十遍府规。” “是。”盼儿对顾念兮的惩罚无一丝怨怼,乖乖颔首道:“奴婢知错了。” 见顾念兮没完没了的旧事重提,顾昭华鼻腔中发出一声清冷的呵笑。 她搀着阿蛮的手,登上了华贵的马车,居高临下的俯视众人。 她极美、极艳,是浓墨重彩才能渲染出的牡丹,是生来便长在锦绣膏粱中的明珠宝石。 “大姐姐不要总是对别人的东西这般上心,这马车是我的外祖父荣亲老王爷赠予我的生辰礼物,言明此车独属于我一人,而非国公府的财产。” 顾昭华的母亲是荣亲老王爷的独女长宁郡主,他对这个唯一的外孙女自是千娇百宠。 “莫说是你,就连我母亲也不曾用过。”母亲自然也有华贵舒适的马车,她说这些话单纯的为了让顾念兮难堪。 顾念兮果然面色一僵,她并不知这马车还有如此特别之处。 顾昭华又冷冷睨了神情复杂的乾景凌一眼,漠然道:“日后王爷在教我友爱姐妹之前,还是先学会兄友弟恭吧” 他那个皇帝爹给他生了一窝兄弟姐妹,她怎么没瞧他爱护哪个。 严以律人宽以待己,双标狗! 乾景凌脸色变了变。 今日若换作是他,也定不会与太子同乘。 他是不是对昭华太过严厉了? 见她乘车欲走,乾景凌下意识上前一步,勒住缰绳语气平和的问道:“尚未赴宴,你怎的就要走了?” 顾昭华眸色寡淡的望着他,并未顺着台阶走下来。 娇嫩的樱唇吐出的字眼格外冷漠,“莫名其妙被人训斥冤枉,还要强颜欢笑留下赴宴,我像是那种很贱的人?” 语落,她直接撂下了帘子,半眼都不再看他。 曾经她以为乾景凌与她是一样的人,容貌绝色、出身高贵,足以配得上她这般的人物。 但现在她知道了。 乾景凌是个贱人,他们才不配! “小姐,咱们要回国公府吗?” 顾昭华对镜自照,镜中的少女娇媚明艳,美丽无双,“不回,进宫。” 阿蛮一副懂了的样子,“小姐是要进宫与贵妃娘娘告状吧!” “王爷的确太过分了,居然为了顾念兮当众下小姐的颜面,是该让贵妃娘娘骂醒他!” “人家才是亲母子,你还真指望她会为我出头?”顾昭华落下镜子,漫不经心的道。 “可贵妃娘娘最喜欢小姐了呀,有什么好东西都想着您。” 顾昭华挑唇冷笑。 贵妃喜欢的可不是她顾昭华,而是她的国公爹和郡主娘。 毕竟瑾王出身再好也非储君,总要靠着外力搏一搏那个位置。 顾昭华抬手敲了一下阿蛮圆溜溜的额头,“傻阿蛮,贵妃送来的那些东西咱们府里没有吗?又不是什么稀世珍宝,哄小孩儿的玩意罢了。” 就说国公府喝的茶,可比御茶好多了。 那些量少的好茶根本不会送进宫里,免得皇上嘴喝刁了,下面的人不好采买。 阿蛮想了想,还真是。 国公爷和郡主对小姐宝贝的不行,小姐吃穿用的都是京中最好的,其他府邸的姑娘加起来也比不得。 “那小姐为何还要进宫呢?” 顾昭华挑唇一笑,如盛绽的芍药花般千娇百媚,“瑾王让我很不开心,所以我打算,换个男人玩玩。” 与其费力帮瑾王夺嫡,不如一开始就选择太子,做现成的太子妃。 前世所有人都说她是夺人所好的恶女,可她委实不记得抢过顾念兮什么东西。 那顾念兮都穷出酸味来了,她能抢什么。 反倒是顾念兮一回来就夺走了她的男人,甚至后来还抢走了国公府。 前世她为了抢回瑾王,这才丑相百出。 如今她想明白了,那些狗男人留之无用,丢便丢了。 既然都说她是恶女,那这次她便抢走顾念兮的男人,不为情爱,只为那至高之位! 待她手握权柄,都给她去死! 第三章 钓太子 好像原本在的东西,突然被人挖走了。 顾念兮心中愧疚不已,泫然欲泣,“王爷,都是我的错,若不是因为我,您和二妹妹也不会发生争执。” 乾景凌见她满是自责,连忙回神安慰她,“此事怎能怪你,是昭华脾气不好。” 顾念兮摇摇头,不赞同的道:“二妹妹只是年纪还小,有时虽娇蛮了些但也不失可爱,还请王爷不要怪罪二妹妹。” 看着顾念兮善解人意的样子,乾景凌简直找不出完美的词语来形容她,只颇为感慨的道:“有你这样的姐姐,是昭华的福气。” 顾念兮羞赧的摇头笑了笑,“我做的还远远不够好,否则昭华也不会总是误解我,但我相信早晚有一日昭华会懂得我对她的心意。” “念兮,你真是本王见过的最善良宽厚的女子。”乾景凌自心底赞赏道。 顾念兮浅浅一笑,柔声道:“王爷,那我们进府赴宴吧,莫要让主人家等太久。” 乾景凌点点头,抬步随着顾念兮一道迈入忠勇侯府。 可途中他却突然顿住了脚步,顾念兮茫然偏头望他,“怎么了王爷?” 乾景凌似是下定了什么决心,转身看着顾念兮,温声道:“念兮,我想起来今日还有些政务要处理,先走一步。” 顿了顿,他又道:“你尽管安心赴宴,宴席结束之后我会派马车送你回国公府。” 顾念兮眼里闪过一丝讶然,但她并未说什么,只体贴的颔首道:“正事要紧,王爷先去忙,我自己可以的。” 乾景凌见她这般心中不免涌起一抹愧疚,险些便要反悔留下陪她。 可一想到顾昭华那反常的样子,他心里又莫名不安,只得道:“我尽量赶回来。” 乾景凌阔步而去,顾念兮望着他的背影,轻轻抿了抿唇。 这还是王爷第一次弃她而去,往常无论什么宴席他总会陪她留到最后。 哪怕太子殿下也在,王爷也不曾有过退让。 “若真有急事王爷又岂会耽搁这么久,他定是去找二妹妹了。”顾念兮眼中藏着淡淡的哀伤,被苦涩掩下。 盼儿立刻皱起眉,不满的冷声道:“我说二小姐怎么先走了,原是为了勾王爷离开!” “盼儿,不得胡说。”顾念兮不轻不重的斥了句,“二妹妹与王爷自小相识,王爷放心不下她也是情理之中。” “可二小姐恃宠生娇蛮横无理,这样的女人哪里值得王爷放在心上。”盼儿理所当然的道:“小姐您秀外慧中知书达理,王爷也将您视为知己,自然该多关心您才是。” 顾念兮清浅一笑,如一株与世无争的秋菊,“我并不计较这些,只要身边之人都能和乐安康,便足矣。” 日光落在顾念兮身上,为她镀了一层神圣的光圈。 盼儿眼中尽是崇慕,大小姐可真是仙子一般美好的人物。 能得这样的主子,是她的福报。 …… 顾昭华拿出母亲给她的令牌畅通无阻的进了皇宫,入慈宁宫拜见宋太后。 宋太后年过六甲,但依旧精神抖擞,一见顾昭华眼里便满是喜欢。 漂亮、骄傲,比她的亲孙女们更像年轻时的她。 “今日昭昭怎么得空想起哀家来了?”语气里略带埋怨,但任谁都能听得出宠爱。 顾昭华从阿蛮手中拿过食盒,笑着娇声道:“臣女记得太后娘娘最爱望仙楼的乳酪酥,想着您也该惦记这口了。” 宋太后笑得眉目舒展,眼角的皱纹都多了两条,“还是昭昭念着哀家,哀家没白疼你。” 女官安惠在一旁笑着附和道:“二小姐日后要时常进宫才是,您一来太后娘娘便舒心开怀,咱们慈宁宫上下都盼着您呢!” 太后心情好了,她们这些做下人的日子才会舒坦,是以慈宁宫里的宫人都将顾昭华当福星看。 顾昭华颔首应下,看着宋太后心中不禁生出许多感慨来。 不同于贵妃的虚情假意,太后娘娘是真的疼她,若前世太后娘娘没有因病过世,她定不会落得那般下扬。 见顾昭华眼中盈着粼粼波光,宋太后蹙了蹙眉,忙问道:“怎么了昭昭,可是有人欺负了你?” 顾昭华忙弯起唇角,笑着摇了摇头,“有太后娘娘疼昭昭,京中哪里有人敢欺负我。” 一句话更是哄得宋太后眉开眼笑。 倏然,宋太后皱眉打量着顾昭华,摇头道:“今日怎的打扮得这般素净,倒是不如往日娇俏。” 顾昭华今日穿了一身淡粉色轻纱襦裙,外罩一件绣着牡丹的月白色对襟大袖衫,发髻左右两侧各一支牡丹垂珠步摇,流苏垂于耳畔摇曳生辉。 她见顾念兮那副清淡的样子得人喜欢,便也开始精简装扮。 虽不若往日珠光宝气,但也算不上素净。 宋太后立刻让安惠捧了一匣子头面过来。 选了一支衔珠金凤簪、又在鬓边给她压了一支海棠琉璃钗,才满意颔首,“女孩子如花似玉的年纪,就该打扮得明艳娇媚,如此才不枉费老天赏给你这张俊脸。” 安惠搬来铜镜,华丽的首饰非但不显艳俗,反而衬得她越发金尊玉贵。 顾昭华也爱极了这样的自己。 顾念兮喜欢穷酸便由得她去,她顾昭华就要享尽这世间的荣华富贵,如此才不枉来世一遭。 宋太后毕竟年纪大了,午时一到便有些困倦,但又舍不得放顾昭华离开。 小辈里就数顾昭华最得她心,她不畏惧自己也不会做小讨好,与她在一处方能体会到天伦之乐。 顾昭华见状温声道:“太后娘娘先休息,臣女正去找几位公主说说话,等太后娘娘醒了臣女再过来陪您。” “那你可不能先溜了。” 顾昭华勾唇,娇声笑应,“太后娘娘放心便是。” 毕竟她还有正事没做呢! “小姐,您要去找哪位公主放纸鸢呀?”阿蛮看着手中的纸鸢,开口询问。 “找她们做甚。”顾昭华声音淡漠。 公主听着身份高贵,可实则没两个过得自在舒心的。 她们不喜欢她,恰好,她也瞧不上她们。 顾昭华驻足在一棵高大的梧桐树前,眼中光彩流转。 “阿蛮,把纸鸢挂到树上去!” 阿蛮乖乖照做,哼哧哼哧的爬上树,把纸鸢挂在了树梢上,“小姐,这样可以了吗?” 顾昭华点点头,招手示意阿蛮下来,满意道:“不愧是我的阿蛮,能文能武,一会儿去醉仙楼给你买烤鸭,两个!” 阿蛮高兴得连连点头,只有些不解的问道:“小姐,您为什么要把纸鸢挂到树上去啊?” 别人都怕纸鸢会刮到呢。 顾昭华幽幽牵起唇角,笑意嫣然又冷清,“自是为了钓鱼。” “钓鱼?”阿蛮歪头。 鱼不是该在池子里吗,还能在树上不成? 顾昭华笑而不语,视线忽瞥到一抹身影,粉嫩的唇角笑意更深,“瞧,鱼来了。” 她缓缓扬起唇角,确保那抹弧度恰到好处。 纤纤玉指轻挑起裙摆,朝着不远处那道月白色身影小跑而去,声音娇软清甜,足以酥麻人的筋骨,“太子殿下~~” 第四章 太子殿下好厉害 乾景泽微微一怔。 这宫里人人都唤他为太子殿下,但这种语气他还是第一次听闻。 娇软无骨,尾调似有钩子般勾人心魄,甜而不腻,并不会让人觉得唐突和厌烦。 他闻声望去,便见一少女提裙跑来。 月色外衫与粉色的裙摆随风而动,仿佛一枝桃花突然闯入眼帘,美得毫无防备、难以招架。 “太子殿下,见到您真是太好了。” 少女微微仰着头,露出娇花一般的容颜,一双明眸灿若星子,又似宝石般璀璨。 乾景泽眸光微晃,下意识的露出了常人面对美丽事物的欣赏。 只当他看清眼前人时,眉心略一蹙,凤眸中凝了一丝不喜与厌烦。 顾昭华,安国公的宝贝女儿,自小便是宫中常客。 听闻她倨傲自持、喜好奢靡、行事张扬,简直集所有他厌恶的性格于一身。 更重要的是,她十有八九会是未来的瑾王妃,而瑾王母子对储君之位早已野心勃勃,眼前的少女于他而言是麻烦,也是绊脚石。 乾景泽并不想多做理会,可少女却似乎并无看出他眼中的疏离,反是目不转睛的看着他,眼里溢满了期待。 “太子殿下,臣女的纸鸢挂到了树枝上,您能帮臣女取下来吗?” 乾景泽本抽身欲走,闻言反是顿住了脚步,不确定的询问了一遍,“你让孤,帮你取纸鸢?” 顾昭华点点头,很是苦恼的嘟起了小嘴,“这棵树太高了,臣女和阿蛮都够不到呢。” 她目光灼灼的望着乾景泽,眼神近乎可以用虔诚来形容,“但太子殿下身姿颀长伟岸,您定能一下子就取下纸鸢。” 乾景泽凝眸看着眼前的少女。 安国公府的小姐当真胆大包天,竟连储君都敢指使,还一副理所当然之姿。 偏生她的眸光纯粹简单,并无其他色彩,因为她的世界本就如此,自不会懂得卑微畏惧。 顾昭华自小便随着长宁郡主入宫,她小时候生得粉糯可爱,他也曾想过上前逗她玩,却被她冷言相待,自那之后他便不曾再理会过她,他们两个相交甚少。 只知自念兮回来后,她似乎没少与念兮为难。 毕竟念兮不像这些世家小姐那般骄纵跋扈,她纯善温良,这样的性子虽美好但难免会受到委屈。 “太子殿下~~” 少女娇软的声音唤回了他的思绪,垂眸便见顾昭华柔夷交握成拳,满是祈求的望着他,“太子殿下,您就帮帮臣女吧,好不好?” 乾景泽淡淡瞥了她一眼,虽未应声,却还是行至了梧桐树下。 不同于瑾王的冷俊,乾景泽生得清华矜贵,如一块美玉温润而又疏离。 衣袖起落间如流风回雪,气质清雅绝尘,担得起谪仙二字。 顾昭华勾了勾唇角,桃花眼中潋滟之下尽是寒潭,不染一丝情欲。 她以前只是不屑揣摩别人的喜好,但不代表她不会。 她若想做,可以比所有人做得都好,稍稍动些心思便足以牵动男子的心弦。 因为她足够高贵足够美丽。 乾景泽纵身一跃,便轻轻松松的取下了纸鸢。 不过举手之劳,帮她取下纸鸢,她便不会再来烦他了。 “太子殿下好厉害啊!”顾昭华眼睛一亮,抚掌惊叹,眼里满是崇拜和欢喜,“我就知道太子殿下一定可以!” 见她这般模样,乾景泽一时竟觉得好笑。 不过取个纸鸢谈何厉害,国公府的小姐竟这般没见过世面。 转念一想或许正因受尽宠爱,心思反倒是简单,喜恶都挂在脸上不知隐藏。 “皇兄一向繁忙,今日竟心情在这里说笑。”乾景凌阔步而来,冷冽气势宛若裹挟了风霜。 他冷冷看了顾昭华一眼,眸中尽是不悦。 她明明知晓自己与太子势不两立,方才竟还对太子笑得那般灿烂。 真是没有分寸! 乾景泽一向讨厌麻烦的人麻烦的事,但凡瑾王早来一些,也不会耽搁他这么多时间。 如今他更没有兴致与两人浪费口舌,便准备离开,却正巧看到了顾昭华脸上那抹不耐又无奈。 乾景泽挑了下眉,她与瑾王素来亲近,为何会露出这般的表情。 乾景凌见太子非但没有离开,反而还端详着顾昭华,心里不禁升起怒意来,一开口便难免对顾昭华阴阳怪气起来,“我说你怎么会提前离开,原来是进宫告状。除了搬弄是非,你还会做什么?” 顾昭华不可置信的抬起眼眸,眸中水雾笼罩,却被她隐忍着压下了泪意。 “我搬弄什么是非了?”声音微有颤抖,却竭力保持着冷静,骄傲得不愿被人发现她的脆弱。 “你自己心里清楚!”乾景凌眼里尽是失望和冷意,“亏得念兮处处为你说话,你却在背后告黑状,简直不可理喻!” 听闻事情与顾念兮有关,乾景泽眼眸微敛,幽深的眸中翻涌着危险的暗流,“你对念兮做了什么?” 顾昭华神伤的看着乾景泽,旋即自嘲的牵起唇角,轻笑出声。 她深吸了一口气,并不做解释,只淡声道:“臣女就不打扰太子和王爷寒暄了,二位谁若得空烦请派人去慈宁宫禀告太后娘娘,便说臣女身体不适,不能陪她用膳了。” 顾昭华将纸鸢扔给阿蛮,屈膝随意福了一礼便拂袖而去,只留下两个被甩了脸色的男人心思各异。 乾景凌很恼火,这是今日她第二次对他发脾气了,她真以为自己会一直纵容她吗? 乾景泽则是见识到了这位第一贵女的性子,果然如传闻中一般骄纵,只不过他更在意念兮今日发生了何事。 “皇祖母那里便由瑾王去禀告吧。”乾景泽撂下一句话,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乾景凌虽不情愿,但又不能让宋太后空等,只能怒气冲冲朝着慈宁宫方向而去。 上了马车后,顾昭华脸上的委屈愤怒荡然无存。 阿蛮却仍旧愤愤难平,“太子殿下和王爷怎能都这般误解小姐,实在太过分了!” 顾昭华却悠然而笑,伸出食指轻轻晃了晃,“误解了才好,这样他们才会心生愧疚,男人的愧疚与怜爱一样好用,有些时候甚至威力更大。” 今日之事两人稍稍打听便会知道她受了委屈,她无法瞬间夺走他们全部的在意,但埋在他们心里的那颗种子会渐渐生根发芽。 她等着他们怀着愧疚来弥补她的那一日,她会让他们双手奉上自己想要的东西! …… 乾景泽派人稍加打听,便尽数得知了忠勇侯府门前发生的事。 念兮自是无心之过,毕竟她流落在外多年,不晓得规矩。 至于那顾二小姐的做为,也并无过错。 虽行事风格粗鲁了些,但她本就不是会隐藏情绪的人。 至于告状一事……则是瑾王误会了她,他已派人打探过,皇祖母今日很开怀,未有一丝不悦。 但这些与他何干。 马车行至忠勇侯府门前,顾念兮恰好刚登上瑾王派来的马车。 “太子殿下!”顾念兮似有些诧异,下一瞬便露出了会心的笑容,似春风般拂过乾景泽的心。 他看了一眼瑾王的马车,不动声色的道:“听说你的马车坏了,孤送你回去。” 顾念兮茫然的歪了歪头,“殿下今日都未出宫,怎知我的马车坏了?” 她心里涌起一抹暖流,殿下竟如此关心她吗? “方才顾二小姐进宫了。” 顾念兮愣了一下。 盼儿先行开了口,语气满是抱怨,“二小姐定是进宫去告您的状了!明明就是她的错,见您的马车坏了却不肯载您同来,逼得您只能步行赴宴惹人笑话。如今还要恶人先告状,大小姐真是太可怜了。” 盼儿心知太子心仪自家小姐,便故意道出顾念兮的委屈,好以此让太子越加怜惜顾念兮,顺便再让太子厌恶顾昭华。 任她顾昭华再张扬还能大过储君,迟早有她苦头吃! 顾念兮抿唇轻声道:“不要胡说,二妹妹不会这般待我的……” 只她的声音很没有底气,看着柔弱又无助。 “小姐,您就是太心善了,二小姐这么欺负您你还替她说话!”盼儿这一招屡试不爽,每次都会让太子格外心疼顾念兮。 “够了盼儿,今后不许再提此事了。无论昭华如何待我,她都是我妹妹。”顾念兮声音虽轻,语气却很是坚定,俨然一个爱护妹妹的好姐姐。 盼儿满心的期待的等着太子开口,谁知抬眸间却冷不防的触及了对方那冷肃威仪的眸光,吓得她一时险些腿软跪倒。 “身为下人妄议主子,你可知是何罪名?” 第五章 尊卑有别 盼儿显然也震惊不已,太子殿下为何要训斥她? 她明明是在为小姐鸣不平啊! 殿下以前都会心疼小姐,想尽办法去弥补小姐,为何今日却怪罪起她来了。 “殿下息怒,奴婢……奴婢只是太心疼大小姐了……” 乾景泽冷眼看着盼儿,身为储君他比任何人都看重规矩,“大小姐是你的主子,二小姐便不是吗?你已经非议过二小姐一次了,看来那巴掌并没有让你吸取到教训。” 顾念兮眸中讶色更深。 殿下之前明明很不喜昭华的行事作风,今日却为了她降罪盼儿。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盼儿没想到乾景泽会知晓得如此详尽,吓得连忙跪倒在地,“殿下息怒,奴婢知错,奴婢只是怜惜大小姐在府中过得不易……” “莫要处处以念兮做你的挡箭牌。你既知她不易,为何不更用心提点帮衬,反是有意激化她们姐妹矛盾,你到底是何居心?”乾景泽虽生得温润清俊,可他那双眸子却宛若寒潭深渊,不怒自威。 “殿下,奴婢冤枉啊,奴婢当真没这般想过。”盼儿此时知道怕了,连忙求助的看向顾念兮。 顾念兮焦急开口求情,“殿下,盼儿年纪小性情又直率,她虽言语不当但都是为了维护我。婢女有错是主子未曾教好,殿下若罚便罚我吧。” 乾景泽眸中寒光散去,怜惜的望着顾念兮,“孤知你心善,可这般没有规矩的奴婢留在你身边,日后只会连累了你。” “殿下。”顾念兮眸中盈泪,苦苦哀求,“盼儿若非一心为我,便也不会冲撞二妹妹和太子殿下。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若真如此我倒不如一直留在乡下,不曾被国公府寻回。” 佳人眼角落下一滴泪珠,足以让乾景泽心痛无比。 乾景泽知她素来心善,无奈又怜惜的拂去她脸上的清泪,“你莫要哭了,孤不罚她便是。” 但他心里对盼儿很是不悦,因为这奴婢今日生出许多事端来。 不但惹得念兮落泪,也让那顾二小姐受了委屈。 他倏然想到自己在质问顾昭华时,她眼底流露出失望和伤心,却又被她刻意的垂下睫羽遮掩。 那一刻她的心里定极为难过吧。 不知瑾王得知误会后,可会去登门赔礼。 他暗暗摇头,瑾王去与不去又与他何干。 “殿下?” 顾念兮轻声唤回他的思绪,“殿下在想什么?” 乾景泽摇摇头,眸光温和的道:“没什么,孤送你回府。” 顾念兮先是怔了一下,旋即轻轻点头,柔柔一笑,“好。” 她眉心微蹙,心情有点低落。 殿下明明说过要带她去茶楼品茗,之前每次遇见他也都会带自己去挑选衣裳首饰,这次竟要直接送自己回府。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难道是昭华与殿下说了什么? 她晃了晃头,又觉得这个猜想不大可能,毕竟殿下一直都厌烦昭华,又怎么可能会因她改变心意,想来是还有正事要忙吧。 顾念兮安慰好了自己,乾景凌却受了宋太后一番劈头盖脸的责骂。 宋太后冷沉着脸色,全无先前的慈爱,语气冰冷低沉。 “你们这些个冷心冷肺的,没有一个念着哀家的。哀家原本也未指望着你们孝顺,可你们却还要将昭昭气走,可见是看不得哀家一点好!” “孙儿惶恐,皇祖母息怒。”乾景凌在宋太后面前不敢摆一丝架子。 宋太后冷眼睨着他,“你们长大了,翅膀硬了,嘴上说着惶恐,心里却不拿哀家当做一回事。否则又岂会为了外面回来的野丫头,便来欺辱哀家放在心上的人。” 乾景凌心里甚是苦闷,皇祖母原本并不知念兮与昭华的争执,这般一闹反倒牵累了念兮。 都怪她脾气太臭,被误会了解释两句不就好了,何必一使性子便甩袖走人。 “皇祖母,此事都是孙儿的错,念兮她是无辜的,还请皇祖母不要误解念兮,她当真是个极为善良单纯的女子。” 宋太后冷笑连连,眼里尽是锐利的精光,“若真的单纯善良,会一回来便搅得府里鸡犬不宁?小儿科的把戏骗骗你们这些小子还成,放在后宫不过是不入流的戏码罢了。” 乾景凌不愿听宋太后如此冤屈顾念兮,宋太后却懒得再听他分辩,直接下了逐客令,“哀家乏了,你退下吧,日后也不必过来请安了。” 乾景凌心中一惊,没想到皇祖母竟会如此气恼。 父皇最重孝道,若让他知晓自己惹恼了皇祖母,定会怪罪。 但见宋太后神色不虞,他心知再留下也是碍眼。 解铃还需系铃人,此事只能让昭华出面替他解释。 …… 而此时顾昭华正悠哉的坐在安国公府的凉亭中喂鱼,玉般的手指碾碎饼渣,逗弄着池中的锦鲤。 “小姐,这锦鲤好肥啊,不知道吃起来味道怎么样。” 顾昭华嫣然一笑,抬起自染妩媚的桃花眼看着阿蛮,“馋猫!晚膳时让厨房给瑶华阁加一条鱼,都给你吃。” 阿蛮喜笑颜开,“小姐对奴婢真好!” 所以她才不明白有些丫鬟为何一到年纪就急着嫁出去,跟在小姐身边吃香喝辣不比嫁人强上一万倍呀! 两人的对话恰被顾念兮主仆两人听到。 盼儿面露不屑,心里却难掩羡慕嫉妒。 二小姐虽脾气不好,但瑶华阁下人的待遇却是最好的,就连阿蛮这种傻货,过得比一般人家的小姐还滋润。 盼儿又看了顾念兮一眼,心里满是怜惜。 都是国公府的小姐,大小姐因是二房所出,与二小姐的待遇便天差地别,真是让人唏嘘。 顾念兮连忙抬步上前,柔声开口,“二妹妹。” 顾昭华侧眸看了顾念兮一眼,眉尾微挑,将手中一半的干饼丢进了莲湖里。 碍眼的东西,好好的心情都被她搅没了。 “二妹妹,今日的事我还想再与你解释一下。” 顾昭华抬了抬手,眼眸中尽是漠然,“你的虚情假意还是留给那些贱男人听吧,莫要来耽搁我的时间。” 顾念兮被顾昭华嘴里的糙话惊得瞪圆了眼。 贱男人,她是在说太子殿下和瑾王爷吗? 她怎么敢。 盼儿见状又被激起了保护欲,开口道:“伸手还不打笑脸人,大小姐好心与您解释,您又怎可对自己的姐姐如此不敬。” 顾昭华似是听到了极为好笑的事,满眼讥讽的笑看着两人,“要不要听听你在说什么?整个二房都要靠着我们大房养着,如今跑来让我敬她?” 顾念兮脸颊一红,局促的捏了捏衣袖。 她做普通百姓时要谨小慎微,本以为回了国公府能有所不同,结果还是要仰人鼻息。 盼儿咂咂嘴,自知理亏,但还是嘴硬着道:“不管怎么样,长幼有别……” 顾昭华唇角漫起一抹冰冷的笑意,眼中冷意森然,“我不懂长幼有别,但可以教教你何谓尊卑。” 她动了动手指,轻飘飘的语气没有一丝温度,是上位者独有的冷血凉薄,“来人,将这以下犯上的贱婢拉下去打。” “生死不论!” 第六章 你去死好不好呀 “她怎么没有恶意了?我正被气得头疼呢!”顾昭华捏了捏眉心,声音娇软。 明明是一幅绝色美人图,可落在盼儿眼中却像催命的厉鬼。 盼儿竭力挣扎着,“你们放开我,我是二房的下人,你们没有权利打我!” 一个膀大腰圆的婆子狠狠甩了她一记耳光,打得盼儿脑袋嗡嗡作响,“一个贱蹄子还敢在主子面前逞威风!管你是谁,只要冲撞了二小姐,打杀了又何妨!” 盼儿此时当真知道怕了,已是悔不当初,连声喊着“大小姐救我。” 顾念兮快被急哭了,“二妹妹,盼儿是我的贴身婢女,我求你了,不要打她!” 顾昭华一个挑眉,眸色凌厉,“我现在心情差得很,不打她,那我打你?” 顾念兮眸中闪过一丝慌乱,她若被下人打了,以后还有什么颜面出来见人了。 见顾念兮咬唇不语,顾昭华冷笑连连,“都说大姐姐爱护下人,原也不过如此。” 阿蛮满脸得意的看着盼儿,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我家小姐可说过,除了她谁也不能动我,否则便是与她结仇!哪怕对方是公主,她也要打回去呢!” 盼儿是体谅顾念兮的,毕竟二小姐是国公爷的掌上明珠,大小姐只是庶房的姑娘,两人自不能相比。 但她此时对阿蛮的羡慕达到了极致。 主子得势,就连下人都可以趾高气昂。 见盼儿被人拖走,顾念兮急着团团转,含泪看着顾昭华,“难道二妹妹非要我跪下求你不成。” 顾昭华弯弯唇角,笑意嫣然,“你当自己是谁,跪一跪我便会卖你面子?我的面子贵得很,不是什么人都能要得起的。” 顾念兮不知顾昭华到底是怎么了,以前她只是冷漠冷酷,不曾有这般毒辣的时候。 听到盼儿的惨叫声响起,顾念兮的银牙近乎咬破了嘴唇,她走到顾念兮身边,拉着她的衣袖苦苦哀求,“二妹妹,我求你了,只要你能放过盼儿,我什么都愿意做!” 顾昭华颤了颤眼帘,思忖着问道:“姐姐不骗我,当真什么都愿意为我做?” 见顾昭华松口,顾念兮连连点头,“真的,只要能让妹妹展颜,我什么都愿意做。” 顾昭华挑唇笑起,如同初绽的牡丹花娇嫩无比,绝美的容颜令顾念兮都觉惊艳。 她上前一步贴在顾念兮耳旁,声音如蜜糖般清甜,“那你去死好不好呀?你死了,我真的会很开心的。” 顾念兮一时以为自己听错了,顾昭华怎么会用这么明媚虔诚的样子说出这般可怖的话来。 可不待她再开口,顾昭华已经伸出手臂用力一推,她的身子便不受控制的坠落湖中。 顾昭华站在岸边冷眼看着顾念兮在水中扑腾,少女唇角微扬,明媚娇嫩的脸蛋上凝满了不加掩饰的恶意,似被邪恶滋生出的一朵妖冶但毒辣的花。 她等的便是这一刻! 前世自己被气回了国公府,顾念兮巴巴跑来与她解释。 说她对乾景凌绝无男女之情,乾景凌不过是怜悯她的身世、欣赏她的才情、看重她的品性,这才会对她额外照拂,又故作大方的要将马车让给自己。 她听得厌烦极了,抬身要走,顾念兮这贱人竟上前拉扯她的衣袖。 还未等她开口训斥,顾念兮就不知怎么就掉进了湖里。 结果当然是她受千夫所指。 乾景凌还骂她是毒妇,与她割袍断义。 她受了满腹委屈,顾念兮才悠悠转醒说是自己不小心落了水。 顾念兮明明在说实情,可他们却偏说顾念兮太过心善,在以德报怨替她遮掩。 至此,她恶毒的名声传遍了京城。 前世她背了这么大一个黑锅,这一世自要将骂名坐实! 阿蛮被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了一跳。 她四下巡视,正好看到一根长竹竿,忙取了竹竿伸进湖里。 “小姐,看奴婢把她按到湖底去!” 顾念兮这么扑腾一时半会都死不了,正好此时周遭无人,趁此机会取她性命! 自从这顾念兮回来后,瑾王爷总是与小姐吵架。 小姐一哭,她都要心疼死了。 让小姐伤心的人就该死! 顾昭华并未阻拦,顾念兮这个时候未成气候,死了便死了。 只要顾念兮死了,一切便可回到正轨。 她也不怕有人找她麻烦。 她父亲如今还是安国公,文臣之首、执掌吏部,就算是太子和瑾王也不敢公然打上门来。 至于二房,那一家子废物本就要仰仗他们大房生存,她那二叔二婶都是个自私贪利的,更不会为了一个刚找回一年的女儿就与父亲翻脸。 这世上或许有真心,但更多的都是权衡利弊。 顾念兮再好,也是个死人,时间会冲淡一切情感。 顾昭华小算盘敲得叮当响,谁知眼前忽有一道暗影闪过,下一瞬便有人跳进湖中,将体力不支的顾念兮捞了出来。 一身玄衣的少年衣衫尽湿,长发梳成干净利落的马尾。 眸光桀骜,满身少年锐气。 他是顾昭华的暗卫,只不过此时正用冷冰冰的眸光看着她。 “谋杀长姐,二小姐怎下得了这等狠心!” 顾昭华嗤笑一声,慢悠悠的道:“什么长姐?我只有一个兄长罢了,少拿那些阿猫阿狗来与我攀关系。” 少女用着最平常的语气,说着最尖酸刻薄的话,嘴角甚至还噙着漫不经心的笑,就连那双瑰丽的桃花眼中也只有鄙夷与不屑。 可她似乎就应如此。 毕竟她身上的料子价值百金,头上戴着最昂贵的首饰,听说那珠钗上面的一颗小珠子便能买一百个他这样的人。 这般的千金大小姐生来便该被人高高捧起,又怎会在意旁人。 唯有大小姐与这些世家女不同,她懂他内心的荒凉,平等的将自己当做一个人来看待。 “小黑,别忘了谁才是你的主子。”顾昭华眼眸微敛,似乎眼前的人根本不值得她正眼去瞧,语调依旧是不徐不疾的冷漠。 少年的眉头拢起。 只因第一次见面他满身泥泞,她便戏耍般为他起了这个名字。 他讨厌这个像狗一样的名字,也讨厌为他起这个名字的女人。 大小姐为他取了新名——玄裳,他喜欢这个名字。 玄裳担心顾昭华会再对顾念兮不利,抱着她走上岸,“我不会让你继续伤害大小姐。” 顾昭华眸色冷寒。 小黑本是她小时候救下的一名乞儿,父亲将他培养了暗卫,却不知怎么被顾念兮夺了魂,整日想着为顾念兮卖命。 前世有匪贼劫了国公府的马车,这混账竟然带着顾念兮跑了,害她险些丢了性命。 顾昭华扫了一眼倒在他怀里的顾念兮,忽然恶趣味般的牵起唇角,“原来你喜欢她呀!那我便求父亲做主,将她许给你吧!” 第七章 小说里就是这么写的 顾昭华则是不经心的冷然挑唇,“我怎么就胡说了?本就总有些一穷二白的贱东西妄想靠英雄救美,做高门的乘龙快婿。恰好,你也贱得很。” 身为她的暗卫,却整日想着做别人的狗。 连当狗的忠诚都没有,不是贱人是什么! “况且你们如今有了肌肤之亲,她不嫁你,难道还想剪了头发当姑子不成。” 玄裳身子一颤,心里生出几分惊恐来。 大小姐是天边皎月,岂能被他这样的人连累了清名。 “咳咳。”原本倒在玄裳怀中的顾念兮突然咳了两声,悠悠转醒。 玄裳忙垂下头,关切的温声询问,“大小姐,您怎么样了?” 顾念兮眼神迷离,有气无力的摇了摇头,声音轻细的回道:“我没事。咳咳……玄裳,你放我下来吧,莫要累到了你。” 顾昭华呵笑出声,眼底流露出不加掩饰的奚落,“你这次醒得很快嘛,看来是很怕与他扯上关系啊。” “说来也是,你再不济也是国公府的小姐,岂会甘心嫁给这等低贱之人。” 前一世顾念兮足足昏迷了大半日,直到众人与她决裂后才苏醒过来,这次一听要将她许给玄裳便突然醒了。 顾念兮不是不争不抢,而是从不自己主动开口,她装得人淡如菊来哄骗那些眼瞎的男人,让他们替她争为她抢,最后自己还落得个好名声。 贱死了! 玄裳未语,只动作轻柔的将顾念兮放了下来。 他从未对大小姐有一丝不轨之心,但心里还是难免有一丝刺痛。 嫌弃,总是伤人的。 “玄裳,我从未轻视过你,我只是怕连累你。”顾念兮睁着一双水汪汪的眼看着玄裳,眸光温柔而坚定。 被这样一双眼眸望着,瞬间抹去了玄裳心中的阴霾。 顾昭华却一语道破,“你能连累他什么?能娶你是他上辈子修来的福气,他高兴还来不及,要怕也是怕他碍了你的路。” 想做太子妃,自然不能与一个卑微的暗卫拉扯不清。 顾念兮薄唇微动似要说什么,最后也只无奈悲切的垂下了眸子,温柔而又隐忍。 玄裳不愿见顾念兮为难,连忙开口为她解围,“二小姐莫要再说了,我对大小姐从半点非分之想。” 顾昭华挑眉,轻笑,“怎么,你也嫌她长得丑?” 玄裳:“……” 顾念兮:“……” 顾念兮打了一个喷嚏,纤弱的身子微有颤抖。 “春日风凉,我送大小姐回去休息。”玄裳见她衣衫浸湿,刚要脱下外裳,又想到这样会误了顾念兮的名声,动作顿了下来。 他的视线落在顾昭华的对襟大袖衫上,抿了抿唇鼓足勇气开口道:“二小姐,能把您的外衫借给大小姐吗?” “你说呢?”顾昭华不答反问,笑里永远带着高人一等的傲慢,比直接拒绝更加伤人。 阿蛮掐腰,挑起下巴道:“这大袖衫可是蜀锦做的,上面的牡丹花整整绣了三个月!你是什么东西,上下嘴唇一碰就让小姐借出去,也忒看得起自己了!” 玄裳瞳孔中泛起一抹寒意。 贱婢,与她主子一样恶毒! “我不冷,没事的。”顾念兮嘴唇泛白,任谁都能看出她在逞强,偏生如此才最让人心疼,“玄裳,你留下保护二妹妹吧,不必麻烦送我。” 顾念兮抬身要走,顾昭华却突然开口唤住她,音色淡淡不怒而威,是上位者方有的气势。 “我今日冒险救你,别忘了让二房备礼谢我。” 顾念兮诧异的看着顾昭华,神情茫然。 玄裳皱眉为顾念兮打抱不平,“分明是你推大小姐落水,还要让她谢你不成?” 顾昭华觉得日光晃眼,慢悠悠的抬手遮住光线。 阿蛮见状连忙用袖子为顾昭华遮阳。 小姐的皮肤如无瑕美玉,可不能晒到。 真是娇气! 玄裳在心中腹诽。 顾昭华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语调轻慢,“她的救命恩人不是你,便是我,怎么选随便你们。” 玄裳还想说什么,顾念兮却已开口,“多谢二妹妹救我,我会让母亲备礼的。” “大小姐……” 看着顾念兮委屈求全,玄裳的怜惜在此刻达到了顶峰。 他只恨自己无用,不能守护大小姐,只能任由她被人欺凌。 顾念兮笑着朝他摇了摇头,用温柔的眼神宽慰着他,“你是二妹妹的护卫,你救了我便等同于二妹妹救了我。我先回去了,你留下保护二妹妹,莫要再惹她不开心了。” 玄裳心中动容,望着顾念兮的背影久久不能回神,只叹世上为何会有如此善良体贴的女子。 “蠢货。”顾昭华呵笑出声,“自作多情,她只是怕你跟着会误了她的名声罢了。” 不得不承认顾念兮的确会说漂亮话,不然怎么会哄得这些瞎眼男人团团转。 玄裳心念微动,但仍旧坚定的维护着顾念兮,“大小姐不是这样的人。” 顾昭华此时心情不错,上一世她莫名其妙被人冤枉,这一世真切的做了坏事,反倒当了好人。 这滋味,真是舒坦! 她倏然勾唇,漂亮的桃花眼绚烂如星,羊脂白玉般的手指朝着玄裳轻轻勾了勾,音调有着说不出的清甜娇媚,“过来。” 玄裳有一瞬的晃神,即便他怨恨顾昭华,却也不得不承认第一美人的称号实至名归。 他鬼使神差的走上前。 “啪!” 纤纤玉手化作巴掌,狠狠甩在了他的脸上。 玄裳摸了摸些微发热的脸颊,眸色有些惊讶。 其实顾昭华这点力度对他来说不痛不痒,只以前虽经常见她发脾气,但还从未见她动手打人。 今日怎么打上瘾了? 顾昭华拧眉看了看自己泛红的手掌,突然不开心了。 “该死的东西!”脸皮竟然比盼儿那贱婢还糙。 玄裳:“……” 顾昭华捧着自己的右手,满目心疼,秋水般的眸子波光粼粼,好似下一刻便要落下泪珠来,甚至就连拂袖而去的背影看起来都那般柔弱娇气。 在某个瞬间,玄裳甚至当真觉得是自己错了。 他晃了晃头,保持理智。 她打人,她还委屈上了,还有比她更不讲道理的吗? 对,他怎么忘了,她这种千金大小姐本来就不需要讲道理。 玄裳心中有郁闷有无奈,却唯独忘了恼火。 …… 顾念兮狼狈的回到了自己的院子。 她情绪低落极了,很希望太子殿下此时能陪在她身边,或者瑾王来陪她说说话也可以。 “念兮!?” 顾念兮望向朝她走来的黄衣少女,委屈的哽咽出声,“连枝……” 顾连枝正是当年那个被抱错的假千金,毕竟有十余年感情在,二夫人未赶她离开,而是留她在府中与顾念兮作伴。 见顾念兮衣衫尽湿,顾连枝震惊得不行,“念兮,你怎么还醒着呀!” 顾念兮愣了下,不明所以的看着顾连枝。 她惊讶的地方是不是不大对? 顾连枝连忙将顾念兮拉进屋子,同仇敌忾的问道:“是不是顾昭华推你入水的?” 顾念兮抿唇未答。 顾连枝却很是笃定,“她就是嫉妒瑾王爷送了你一辆华贵的马车,这才故意使坏,想以此报复你!” 顾念兮闻言更是茫然,“王爷并未送我什么马车啊。” “这怎么可能!”顾连枝瞪大了眼睛,满脸的难以置信。 小说里明明是这么写的,她记得很清楚,剧情怎么会变呢! 第八章 试探穿书女 她清楚剧情的走向,深知想要在这种团宠文里过得好,就得抱紧女主大腿,拳打恶毒女配。 日后自可锦衣玉食,还有可能分到一个优质小哥哥,简直稳赚不赔。 所以在顾念兮被寻回国公府后,她坚定不移的成为了顾念兮的好姐妹,并未上演真假千金争宠的戏码。 girls help girls,女孩子就要相亲相爱,才不搞雌竞那一套。 至于顾昭华,她是恶毒女配,不算女孩子。 顾连枝拧眉沉思,“你的马车坏了,只能徒步去侯府赴宴,瑾王爷那般怜惜你,至少送你一辆马车供你代步才是啊。” 顾念兮虽不知顾连枝为何如此笃定,但听她这般一说,心里突然有些不是滋味起来。 感觉好像原本属于她的东西,莫名其妙的消失不见了。 “当时二妹妹有些不开心,王爷心里担忧,自然便无暇顾及其他了。”顾念兮低低开口。 若不是昭华闹了一通,以王爷的个性和对她的心意,或许当真会送给她一辆马车。 “又是这个坏女人从中作梗!”顾连枝气恼的捶了一下桌面。 她讨厌顾昭华,顾昭华傲慢得像一只开屏的孔雀,除了生得貌美些出身高贵些有什么了不起的。 这些权贵世家是时代的毒瘤,平民的敌人,她前世苦哈哈的做着打工人,顾昭华凭什么过得这么滋润,简直就是人类公敌! 看着顾念兮可怜兮兮的样子,顾连枝满是心疼,“念兮,你既被顾昭华推进了湖里,自该趁此机会让她受些教训。你若昏迷不醒,太子殿下和瑾王爷自会为你做主,可你就这般走回来,谁能知道你受了委屈呀!” 顾念兮捏了捏衣角,眼帘微动。 她没有提及玄裳救她一事,只开头道:“连枝,骗人是不对的,我不能那么做。” “你就是太正直了,才会被顾昭华那个恶女欺负!”顾连枝既怒其不争,又感念顾念兮的善良。 不愧是女主,品格当真完美无瑕。 “大小姐!”一个小丫鬟慌忙跑进来,急声禀道:“盼儿姐姐被大房的下人丢了回来,满身都是血!” 顾念兮这才猛然想起盼儿的事来,“盼儿怎么样了?人没事吧?” 小丫鬟抽了抽嘴角。 满身是血能没事吗? 大小姐这问题问得也忒没水平了。 “盼儿姐姐还活着,但伤势看着很严重。” 顾念兮睫羽微颤,旋即似松了口气般拍了拍心口,忙吩咐小婢女去请郎中。 顾连枝越听越不对味,这段情节也是小说里没有发生过的。 忠仆盼儿不离不弃的陪伴在女主身边,最后做了东宫女官,荣耀一生。 怎么会被顾昭华打成这个样子? 她心里莫名不安起来,小说的剧情不会突然改变,除非出现了本不属于这个时空的人。 自己虽是穿书而来,但她并未干涉这两件事的发展。 顾连枝瞳孔一缩,莫非问题出在顾昭华身上? “念兮,你先休息,我去看看那顾昭华到底想做什么。”她得去探一探那顾昭华的底细。 顾念兮拉住她的衣袖,担忧摇头,“二妹妹现下正在气头上,你若是去了,只怕也会受到她的迁怒。” 顾连枝神色从容的拍了拍她的手,眸中满是运筹帷幄的自信光彩,“你别担心,我知道顾昭华的软肋在哪,她不敢动我的。” 愚蠢的女配,想拿捏她还不是轻而易举! …… 瑶华阁中。 顾昭华悠然啜着茶,阿蛮走进来禀道:“小姐,奴婢已让人将盼儿那贱蹄子扔回二房去了。” “人还活着吗?”顾昭华淡声问道。 “活着呢。按小姐的吩咐,婆子们只打断了她一条腿,好让她吃些苦头长长记性。” 顾昭华弯了弯唇角。 一个贱婢微不足道,但她若死了,顾念兮便又会以此去博人同情。 可现在盼儿没死,还断了一条腿,她倒要看看顾念兮会不会容忍自己身边跟着个瘸子。 给顾念兮添堵,她乐意得很。 “小姐。”一个小婢女低眉顺眼的走进屋内,轻声禀道:“三小姐求见。” 顾昭华还没说话,阿蛮便啐道:“国公府哪来的三小姐,一个鸠占鹊巢的村姑罢了!都知晓了身世,还舔着脸住在府里,我都替顾连枝的爹娘臊得慌!” 阿蛮话糙理不糙,这个顾连枝的确不是什么好东西。 前世顾连枝曾去地牢瞧过她,只不过是为了落井下石。 顾连枝还一脸得意的与她说,顾念兮是什么光环加身的女主角,而她只是衬托女主才存在的恶毒女配,生来就是女主的垫脚石。 顾昭华挑了下眉,她还没去找这个假千金算账,自己倒巴巴的送上门来。 “让她进来。”她有些在意顾连枝说的那些话。 顾连枝被婢女引入屋内时,顾昭华正坐在主位悠闲喝茶,听到声音连眼皮都没掀一下。 顾连枝最看不惯顾昭华这副高高在上的样子。 这些封建时代的贵族小姐都是倚靠男人才能存活的菟丝花,脑袋空空胸无大志。 把她们扔到现代,都得饿死。 不过她可以确定顾昭华不是穿越来的,因为她这目中无人的样子与平时一般无二。 那她会是重生? “顾昭华,你为何要将念兮推下水?”顾连枝开门见山的质问道。 顾昭华落下茶盏,轻轻抬眸,唇畔漾起一抹讥笑,“我说哪来的犬吠,原来是顾念兮身边的狗。” 顾连枝俏脸一僵。 顾昭华嘴巴又臭又毒,连念兮一根脚指头都比不过。 顾昭华眸光淡漠,其实她一直都弄不懂顾连枝这个人。 她们做了十几年的堂姐妹,向来井水不犯河水,毕竟她身份摆在这,没有必要去针对顾连枝。 顾念兮回府后,她原以为会看到真假千金争宠的戏码。 毕竟两人身份骤然颠倒,换作是谁都难以承受。 可顾连枝非但没有针对顾念兮,反而满脸都是讨好,那仰慕的眼神不输男子,却对她满腔敌意。 曾经的顾连枝看见她都要绕路走,如今却敢登门问罪。 她很好奇,到底是谁给的她勇气。 “是顾念兮说我推她落水的?”顾昭华漫不经心的问道。 顾连枝面色沉沉,“念兮受了委屈向来隐忍,她什么都没说。但她又不是小孩子,好端端的怎么会无故落水,定是你推她的对不对?” 顾昭华笑了笑,不得不说,顾连枝真是一点没冤枉她。 “所以,你是在质问我吗?”少女尾调微挑,声音有着说不出的骄矜淡漠。 她慵懒的倚在贵妃榻上,阿蛮怕她不舒服,又在她身后放了一个鹅绒锦枕。 顾连枝撇撇嘴,对她这骄矜的做派表示不屑。 至于心里的羡慕和嫉妒都被她刻意压下。 顾连枝盯着顾昭华,不肯放过她脸上的一丝表情,“我知道你一向不喜欢念兮,可也不至于对盼儿下如此毒手。你以前……可不是这样的。” 顾昭华挑了下眉,试探她? 她不动声色的一笑,反问道:“你以前见到我都远远躲开,今日却敢来瑶华阁大呼小叫,我也很想知道,到底是谁给你的胆量?” 第九章 打烂她的嘴 但女主登扬后,她自不能再袖手旁观,“那还不是因为你总欺负念兮,她那般温柔善良,我不忍看她如此。” 顾昭华玩味的轻笑出声,“想不到你竟还有如此善心。我还以为是顾念兮许了你什么好处,这才让你义无反顾。” 顾连枝眸光闪了闪。 顾昭华眯了眯眼,语气幽幽,“我一直很好奇,顾念兮到底许给你什么好处,能让你这般卖命。你该不会以为,她得太子几分青睐,便能山鸡变凤凰成为太子妃吧?” 顿了顿,顾昭华又道:“念在姐妹一扬的份上,你若能迷途知返归顺于我,我能给你的东西只会更多。” 顾连枝闻言却不为所动。 念兮当然会成为太子妃,她是书中团宠,注定荣耀一生。 反倒是顾昭华这个坏女人,将不得好死。 是以,她义正言辞的拒绝,“情义无价,我与念兮惺惺相惜,我永远不会背叛姐妹!” 果然有古怪! 顾昭华心有定数。 只要不是个傻子,都知道跟着她这个长房嫡女才有出路,可顾连枝却偏偏反其道而行。 若她当真愚蠢无脑也就罢了,可这顾连枝很是懂得察言观色讨好扮乖,甚至就连母亲也有几分喜欢她。 这样的人若非有利可图,怎么可能甘愿做顾念兮身边的一条狗。 看来不论前世今生,顾连枝都早就知晓了她们各自的结局。 难道她与自己一样都是重生而来? 顾连枝见顾昭华不语,也开口试探道:“我知道你因为瑾王殿下而怨恨念兮,但人格魅力不在于身份地位,大家喜欢念兮是因为她值得。有些事早有定数,不是你能干涉得了的,哪怕你再如何不甘,也是无用!” 如果顾昭华真是重生的,她就该明白就算重来一世,她也斗不过顾念兮。 顾昭华闻言面上未露分毫,只侧眸看了阿蛮一眼。 阿蛮立刻读懂了自家小姐的眼神。 她走上前,撸起衣袖,不由分说的甩了顾连枝几巴掌。 顾连枝捂着火辣的脸,不可置信的瞪着阿蛮,“刁奴!你……竟敢打我!” 阿蛮不惯着她,啪啪又甩了两巴掌,打得顾连枝头晕眼花。 “打你怎么了?姑奶奶打得就是你!我是奴不假,但我是国公府里堂堂正正的下人,你又算个什么东西!”阿蛮抬着下巴,仿佛对自己身份很是骄傲。 能被小姐选做贴身婢女,她本来就是万中无一的优秀。 “自己有家不回,非赖在我们国公府不走。吃着国公府喝着国公府,非但不感激涕零,竟还敢对我家小姐不敬,黑心肝的白眼狼,脸皮比姑奶奶我的脚后跟还要厚!” 阿蛮长得粉雕玉琢,骂人却脏得很。 她抬脚踹在顾连枝的膝窝处,按着顾连枝跪在了顾昭华面前。 “你放开我!”顾连枝想要站起身,可阿蛮力气极大,压得她动弹不得。 而顾昭华则垂着眼眸,淡漠的看着她,犹如在俯视蝼蚁。 身为现代人,顾连枝如何能忍受得了这种没有人权的屈辱。 “顾昭华,你行事这般恶毒,就不怕传出去遭瑾王爷厌弃吗?” 顾昭华脸色一寒。 顾连枝心中冷笑, 果然,瑾王便是顾昭华的软肋! 每次只要提及瑾王,顾昭华就投鼠忌器不敢再为难她们。 这一招屡试不爽。 以为自己踩到了顾昭华的软肋,顾连枝气焰上涨,“你赶紧放开我,再去给念兮赔礼道歉,我还可以替你保守秘密。否则,王爷只会愈加厌恶你!” 顾昭华勾唇含笑,似一朵带刺的玫瑰,美丽而又凌厉。 “阿蛮,打烂她的嘴。” 阿蛮撸起袖子高高抬手,顾连枝被吓得闭上了眼睛。 “等等。” 听顾昭华开口,阿蛮忙停下手。 顾连枝心里重新升起希望。 顾昭华丢给阿蛮一把戒尺,“用这个打,别伤了手。” 顾连枝:“……” 阿蛮感动的都要哭了,小姐真疼她! 顾念兮匆匆赶到时,看见的便是满嘴鲜血的顾连枝,还有托腮看戏的顾昭华。 “连枝!”顾念兮掩唇惊呼,被眼前的景象吓到了。 顾连枝的脸已经肿的像猪头一样,鲜血顺着嘴角往下流,很是触目惊心。 顾念兮心中急切,温声软语的劝道:“二妹妹,咱们都是自家姐妹,你怎么能动手打连枝呢!快让阿蛮住手吧!” 她换好了衣裳便立刻赶了过来,没想到还是晚了一步。 “我连她姓什么都不知道,哪来的自家姐妹。”顾昭华慢悠悠的开口,像一尊冰雕,美丽而冰冷。 顾昭华不开口,阿蛮便不停手。 顾念兮急得柳眉颦颦杏眸染泪,好似庙宇中供奉的神女悲天悯人,“即便连枝与我们并无血脉关系,可你与她做了十余年姐妹,那些情谊难道都不作数了吗?” “自然。”顾昭华缓缓坐起身,眼底尽是上位者的冷漠,“我是国公府的小姐,她算什么东西?冲撞官家小姐,打死又何妨。” 阿蛮有的是力气,打得顾连枝惨叫连连。 顾念兮见她不肯停手,心急之下竟撩着裙摆跪了下来,泪光盈盈的恳求道:“昭华,求你饶了连枝吧,你有什么怨气都冲着我来。” “念兮……”顾连枝感动不已,眼泪混着鲜血流了满脸。 这就是女主的人格魅力,她要与念兮做一辈子的挚友! 顾昭华眯了眯眼,眸中尽是厌烦。 “好歹也是国公府的小姐,说跪便跪,毫无骨气可言。” 她就是看不上顾念兮这副软绵绵的样子,遇到事不是哭便是跪,连脸面和尊严都不顾,哪有半点名门贵女的样子。 丢人现眼! 但顾念兮已顾不上许多,她不能看着连枝受苦而无动于衷。 顾念兮急得簌簌落泪,声音哀婉,“昭华,我求你了……” 顾昭华方要启唇,忽有一道颀长挺拔的身影闯了进来,不由分说的扶起顾念兮。 “念兮,不必求她。有本王在此,谁也不敢欺你!” 第十章 踩着贱男人上位 这贱男人又来了! 乾景凌自进门后目光便一直落在顾念兮身上,眸中满是怜惜与体贴,“念兮,你有没有受伤?” 顾念兮咬着嘴唇垂眸摇头,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般一颗一颗落下来。 乾景凌眼里瞬间笼起一层寒霜。 他终于看向了顾昭华,只不过眼中只有冰冷,“你为何又欺负念兮? ” “道歉!”语气是不容人质疑的命令。 顾昭华无声看着他,这个相识多年的男人此时看起来是如此陌生。 她常随母亲进宫,与宫里的皇子公主自小玩在一处。 大人说,他五岁那年第一次见她,喜欢得不肯撒手,说什么都要将她抱回自己寝殿,为此还哭了鼻子。 还有那年她和母亲进宫,突降暴雪不得回,她们留宿在慈宁宫内。 他折了一枝红梅,悄悄跑来送给她,手指和鼻尖冻得通红,一双眼却明亮如星,他笑着说“这枝梅开得最好,只配让你一个人瞧。” 长大后,他将自己的贴身玉佩送给她,温柔而又坚定的许诺,“昭昭,你一定要做我的王妃,我会将世上最好的东西都给你。” 可如今,那双盛满星星的眸子,只有冷酷和肃杀。 “骗子。”薄唇微动,唯有一声细不可闻的呢喃。 乾景凌并未听清,语气沾染了些不耐,“你说什么?” 顾昭华抬起眼眸,平静而又冷漠的看着他,“我何时伤她了?” 以为她又要胡搅蛮缠,乾景凌失望又恼火,“本王亲眼所见,你还想抵赖不成。” “你亲眼看见我打她了?还是说她哪里受伤了?” 乾景凌皱眉道:“她没受伤是因为本王来得及时。况且,你若没有欺她,她又为何跪地落泪?” “或许是因为她膝盖软,喜欢跪我?”轻描淡写的语气,染着嘲讽的意味,声音悦耳却听得人恼火。 “顾昭华,你如今怎生得如此可恶?”他的眸中泛着寒霜,没有一丝温度。 似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事,顾昭华挑起唇角,笑了起来,“我从始至终都是这样的人。顾昭华从未改变,变的是你啊,王爷。” 以前她的娇蛮任性是可爱,如今有了新人,她便成了可恶。 顾昭华咬重了“王爷”二字,声音轻柔却格外疏冷。 乾景凌怔了下,心口有一种说不出道不明的滋味漫延。 今日的顾昭华没有怒不可遏也没有歇斯底里,她就那般静静的看着他,好像在看一个陌生人。 乾景凌的心情忽然格外沉重,他上前一步,似要说什么。 身旁的佳人细不可闻的哽咽了一声,他立刻收回脚步,满目关切的望向顾念兮,“念兮,你素来体弱,御医嘱咐让你安心修养,莫要为此伤了心神。本王这便送你回去。” “等等。”顾昭华唤住两人。 乾景凌见顾昭华又要纠缠,正想斥责她不分轻重缓急,顾昭华却压根没瞧他,只对顾念兮道:“大姐姐身子再弱也不差几句话的功夫,恰好王爷在这,你有什么委屈不妨说出来。” 顾念兮咬着嘴唇啜泪摇头,她似想要说什么,却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她本就生得清瘦柔弱,这般模样更显楚楚可怜。 乾景凌见状不免怜惜,方要开口,顾昭华又道:“阿蛮,去给大姐姐搬把椅子来。” 她好整以暇的看着顾念兮,唇角笑意幽幽,“大姐姐坐下来慢慢哭,待哭够了再说不迟,想来王爷也不急这一时片刻。” 顾念兮抿了抿唇,抬头看向乾景凌。 对方对她一笑,宽慰道:“你莫要着急,有什么委屈尽管讲与本王。” 满屋的人都在看自己,顾念兮便是有万般委屈,此时也哭不出来了。 “王爷,您误会二妹妹了,她没有欺负我,我们方才只是在闹着玩。”顾念兮努力牵出一抹笑意来。 可这蹩脚的谎话任谁都不会相信,乾景凌几乎下意识便断定她是在为顾昭华遮掩。 如念兮这般善良的女子,世间只此一人。 顾昭华一字一顿,语气冰冷,“我不需你为我解释,你只需将事情原原本本讲出来!” 顾念兮神情悲切的看着顾昭华,将姿态压得极低,“二妹妹,一切就当是我的错,只求你饶过连枝吧。” 又来这一招。 看到顾念兮这副模样她便气不打一处来。 每次她们两人起争执,顾念兮这个贱人只会不清不楚的说,“不关二妹妹的事,都是我不小心,王爷莫要怪罪二妹妹。” 结果可想而知,顾念兮什么都不用说,黑锅一个不少的全砸到她头上。 以前的她只知跺脚生气,但同样的亏她不会再吃第二遍。 “既然大姐姐不肯说,那阿蛮你来说。” “是!” 阿蛮嘴皮子溜,又快又清晰的将事情原委道了来,“王爷,方才大小姐不慎落水,是二小姐不顾危险跳进湖里救下了大小姐,结果顾连枝竟跑来冤枉辱骂小姐。” 之后她便开始酌情添油加醋,“顾连枝她骂我们小姐是毒妇,还诅咒我们小姐不得好死。她一个乡下村姑有什么资格骂我们小姐,小姐不过罚了她几巴掌,已是开恩。” “可大小姐却非逼着我们小姐放了顾连枝,小姐不肯,大小姐便又哭又跪,闹了好一通。” 顾连枝气得差点呕血,她什么时候咒骂顾昭华了,她哪敢啊! 可她嘴里面全都肿了,根本发不出声音来,只能一个劲的摇头。 乾景凌闻后第一反应是怀疑。 昭华一向不喜欢念兮,又怎么会舍命救她? “算了阿蛮,不必多说了。信你的人无需解释,不信你的人便是将心掏给他,他也不会瞧上一眼。”少女声音轻细,如秋雨一般染着凄凉。 顾昭华自嘲的牵起唇角,笑意苦涩,素来明艳的桃花眼此时却似笼了云雾一般,美丽却又易碎。 乾景凌深深失了神,他见惯了她或张扬或娇蛮的样子,这还是他第一次看见她如此脆弱无助。 他对她并非无情,只是因为这段时间她总是针对念兮才让他觉得失望。 此时见她如此,他心里忽而便生出了未曾有过的愧疚来。 顾昭华将他的神情尽收眼底,薄唇微不可察的牵了牵。 果然是贱男人! 稍稍展露柔弱的姿态,他便懂得心疼了。 曾经的她自恃贵女身份,从不肯对人露出软弱之态,但不用不代表她不会。 她虽不打算要这个贱男人,但他身份高贵,踩着他定能爬得更高更快。 这一世,她要这些贱男人们都为她所用,她要踩着他们登上至高之位。 然后……再弄死他们! 第十一章 卖身为奴 她抬手擦了擦眼角并不存在的眼泪,衣袖滑落,露出一段冷白纤细的皓婉。 “我知王爷不肯信我,毕竟我不若大姐姐那般会讨人喜欢,你们都嫌我骄纵任性,你们都讨厌我。”她哽咽开口,似猫儿一般委屈而又可怜。 乾景凌忙道:“昭华,本王并没有……” 顾昭华不理会他,而是起身行至门前唤来了玄裳。 玄裳的不情不愿的现身,他看了一眼被乾景凌护在身后的顾念兮,眸色深了深。 何时他才有能力这般护她? “小黑,你来告诉王爷。”顾昭华声音温软,可看向玄裳的眼神却冰冷凌厉,尽是威胁之意,“方才可是我救了大姐姐?” 玄裳看向顾念兮,只见她的眸光近乎哀求,他攥了攥拳,咬牙道:“二小姐说的都是真的。” 顾昭华满意的牵起唇角,眸中光芒流转。 人是她推的又如何,顾念兮为了保全名声,不还是要乖乖为她遮掩。 做恶人可真痛快! 乾景凌闻言心情更加沉重。 玄裳虽是昭华的侍卫,却对念兮存有倾慕之心,自不会为了包庇昭华而说谎。 如此一来,他单是今日便已经冤枉误会她许多次了。 那以前呢,昭华是不是也如这般受了委屈。 顾昭华转身偏首,露出的侧颜恰是她最美的角度,足以让乾景凌看见眼底的悲伤。 她眼里明明噙了一层水雾,却倔强的不肯落下,如一枝骄傲的红梅,任凭风雪也压不下它的枝骨,“王爷,臣女此身可算分明了?” 她没有哭闹,也没有得理不饶人,只语气平静的询问着他。 乾景凌心里如翻江倒海一般难受。 他以前总觉她太过娇蛮,想让她学着像念兮一般温婉懂事,可此时看她如此他却并未觉得宽心。 “昭华,我不是有意……” 顾念兮倏然上前挽住了顾昭华,声音轻柔的打断了乾景凌的话,“二妹妹,你别怪王爷,王爷也是关心则乱,这才误会了妹妹。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莫要因此影响了你和王爷的情谊。” 顾昭华心中冷笑,好个关心则乱,若非自己看透了乾景凌,此时怕是又要恼火了。 “的确都是大姐姐的错。”顾昭华一字一顿。 顾念兮愣了下。 顾昭华一脸认真的看她,“本来不过三言两语的事,大姐姐却好像受了多大委屈似的哭个不停。你若早些告诉王爷,王爷又怎会误会我责骂我?” 乾景凌向来唯我独尊极好颜面,又岂愿意承认自己的过错。 自己这番话恰好给他递了台阶,他一定会顺势爬下来。 见乾景凌拧眉,顾念兮担心他会误会自己,忙柔声解释道:“我并非因委屈而落泪,我只是太担心连枝了,这才会不小心失态。” “本王知道。” 乾景凌心里虽有点儿介意,但他了解顾念兮的品性,她这般善良单纯,又岂会故意隐瞒,想来只是一时情急。 真正可恶的另有其人。 “贱人,你竟敢辱骂昭华。”乾景凌对顾连枝可无半点怜香惜玉之心,看她的眼神更是不加掩饰的厌恶,抬脚便踹在了她的心窝处。 若不是她,昭华与念兮又岂会争执,自己又岂会误会昭华! 阿蛮抽的巴掌只是皮外伤,乾景凌这一脚却疼得顾连枝险些晕厥过去,此时只觉五脏六腑拧成了一团。 “王爷!”顾念兮飞扑到顾连枝身前,泪眼婆娑的望着乾景凌,“连枝虽有错,但她本意是为了护我,求王爷放过连枝吧!如果二妹妹不解气,那王爷尽管打我给妹妹出气吧!” “念兮,你这又是何必。”乾景凌哪里舍得罚她,连忙拉顾念兮起身。 顾昭华翻了个白眼,暗骂了一句奸夫淫妇,便冷幽幽的开口道:“大姐姐倒是会慷他人之慨,顾连枝顶撞的是我,大姐姐就这么替我原谅她了?” 顾念兮哭声一顿,她总觉得今日的顾昭华有点奇怪,虽然还是那般骄纵的性子,但她往日性子冷漠说话直接,不像今日句句像刀子,剜的人心口疼。 顾昭华不再搭理她,只抬手指着顾连枝,冷声道:“阿蛮,把她给我打出去,从今以后不准她再踏入国公府一步!” 傲慢、骄横,像一只华丽高傲的孔雀。 乾景凌弯了弯唇角,昭华果然还是这个样子最好。 只要她不欺负念兮,这京中由得她张扬。 顾连枝一听顾昭华要赶她走,连忙呜咽着去拉顾念兮的衣袖。 她不能离开念兮,她要做女主最坚定的追随者。 顾念兮也不舍得让顾连枝离开,国公府的下人都拜高踩低,他们只敬顾昭华,根本不将自己放在眼里。 唯有连枝真心对她,带她结交朋友、教她京中规矩,她不能失去连枝。 “二妹妹,连枝在这府里生活了十余年,与父亲母亲感情深厚,你若驱她出府,父亲母亲也定会难过。” 顾昭华慢悠悠的回了句,“他们难不难过与我何干?” 她不必在乾景凌面前装良善,乾景凌与她一样冷心冷肺,才不会在意旁人的感觉。 果然,乾景凌开口道:“念兮,她本就不是国公府中人,让她离开也好。” 顾念兮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她咬了咬牙,屈膝跪下,“王爷,臣女从未求过您什么,但求这一次您不要赶她走好不好?” 面对顾念兮的苦苦哀求,饶他郎心似铁此刻也化成了一汪水。 未等乾景凌开口,顾昭华却扑哧笑出声来,俏皮的摊了摊手,“王爷,我说的没错吧,大姐姐就是很喜欢跪的。” 乾景凌抿了抿唇,搀起顾念兮温声道:“念兮,以后有什么事尽管说便好,你是国公府的小姐,不必让自己如此卑微。” 昭华便从来不会如此,让她下跪怕是比杀了她还难以接受。 顾念兮一时愣住,原来他竟觉得自己卑微吗? 顾念兮心中漫起一丝酸楚。 她不是顾昭华,生来便拥有一切,她没有资本骄纵,只能以这种方式来保全身边的人。 乾景凌一时为难,他不忍拒绝念兮,可他方才已经冤枉了昭华,如今也不好启齿要求她。 “她想留下也不是不可。” 乾景凌眼前一亮,但见顾昭华看了他一眼便飞快的移开了眸子,显然仍在置气。 乾景凌心中愧疚更深,她素来骄傲,可今日却要为了他委曲求全。 他不禁自我反思,最近的确有些冷落她。 他该好好补偿她。 顾昭华有意让他愧疚不假,但她自有其他打算。 “国公府虽不差她一口吃喝,但她非我顾家血脉,不能这般不清不楚的留在国公府。” 当初父亲母亲也是看在顾连枝在国公府生活了十余年的份上,才同意让她做府中的三小姐。 但显然,顾连枝从未领过他们的人情。 她微微挑起下巴,冷冷看着顾连枝,“现在我只给你两条路,一是离开国公府。” 顾连枝连连摇头,念兮性子柔弱,若没有她护着指不定要吃多少苦头。 见她摇头,顾昭华幽幽挑起唇角,“第二条路便是,若想留在国公府,便签了卖身契,至此为奴!” 第十二章 横刀夺爱,有点意思 她以为顾昭华会让她做些承诺,比如以后要敬着她听她的话之类的。 她原打算不管顾昭华说什么,都点头应下来,先过了眼下这关,以后再徐徐图之。 可她没想到顾昭华竟然这般狠毒,竟要让她做下人! “不行!” 身为受过高等教育的现代人,她怎么可能给封建朝代做奴才! 她向乾景凌和顾念兮两人投去求助的目光,想让他们帮自己解围。 可乾景凌并不觉顾昭华的处置有何不妥,国公府的门第本就不是随便什么人能攀上的,再者说昭华已经做出让步,他自然不会再出声反对。 顾念兮此时也很为难,她自然希望顾连枝能留在自己身边,可她不能替顾连枝做决定。 为奴为民相差甚多,她不想日后连枝后悔对她生怨。 众人皆沉默不语。 顾昭华耐心有限,冷着脸吩咐道:“阿蛮,还再等什么,将人给我打出去!今后谁若再放她进门,休怪我将那人一并赶出去。” 顾念兮听出顾昭华意有所指,忍不住伤心啜泪。 “连枝……” “念兮!” 两人执手,难舍难分,深厚的姐妹情谊让人动容。 乾景凌见顾念兮如此心有不忍,可在触及顾昭华略有泛红的眼角时,终还是抿了抿唇,未发一言。 有婆子上前拉扯顾连枝,她见瑾王当真不再开口帮她,心里越发慌乱。 她今日若离开了国公府便难再回,届时念兮只能与恶毒女配单打独斗。 做为挚友,她不能抛弃念兮不管。 “好!我同意为奴!”顾连枝一咬牙,艰难的吐出几个字。 韩信能受胯下之辱,越王勾践还要卧薪尝胆,这点困苦算什么。 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待念兮斗败顾昭华,她的好日子便到了。 顾念兮松了口气,含着眼泪拥住了顾连枝,“连枝,让你受苦了。” 顾连枝晃了晃头,为了宽慰顾念兮扯出一抹笑来。 只她此时满脸是血,瞧着恶心又可怖。 顾念兮喉咙微动,不经意般移开了视线。 签字,画押。 顾昭华拿着卖身契扬唇浅笑,余光睨着她道:“从今以后摆清自己的身份,休再冠我顾姓,若让我知道你还自称顾家小姐,莫怪我打折你的狗腿!” 连枝心里恨得咬牙,忿忿不平的看向乾景凌,想从乾景凌脸上看到对顾昭华的厌恶。 可乾景凌神色如常,显然并不在意,看得她更是窝火。 瑾王今日是怎么了,居然助纣为虐! “二妹妹,这卖身契……”顾念兮盯着顾昭华手中的卖身契,伸手想拿。 顾昭华却慢悠悠的折起来递给了阿蛮,“这贱婢性子野,我先帮姐姐调教着,等教好了再给姐姐送去。” 连枝如遭雷击,她默认自己是做念兮的婢女,那样不过是换个身份跟在念兮身边,日子也差不许多。 可跟着顾昭华就不一样了,她会弄死自己的! 显然顾念兮也担心此事,“不必辛苦妹妹,我可以自己教导连枝的。” 顾昭华有些不高兴了,冷声道:“为何不管我做什么姐姐都要反对呢?她欺负辱骂我,姐姐视而不见,我要调教她几日,姐姐便百般阻挠,莫不是从未拿我当妹妹看?” “当然不是了……”顾念兮慌乱摆手。 见顾昭华满脸委屈,再见乾景凌也没有开口的意思,顾念兮只得沉了沉肩膀,呼出一口浊气,含着眼泪道:“连枝,你暂时住在二妹妹这,过两日我一定接你回去。” 她今日已经麻烦过瑾王了,不宜再开口,否则难免会让瑾王觉得她没有分寸。 连枝心凉半截,但也知道此时的顾念兮没有话语权,只得生无可恋的认了命。 “那我就不打扰妹妹,先回去了。” 她抬身要走,想了下,走到乾景凌身边屈膝请辞,“王爷,念兮告退。” 阿蛮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走就走,还特意告诉王爷一声做甚! 真是个贱人! 乾景凌颔首温声道:“你今日刚落了水,早些回去歇息也好,免得染了风寒。” 顾念兮眼中闪过一丝惊诧,王爷竟不与她一道离开吗? 往日他从不会如此。 顾念兮只觉一颗心凉凉的,神情落寞的离开了。 乾景凌上前坐到顾昭华身边,顾昭华却没看他,而是对玄裳道:“主子落水,你这个护卫难辞其咎,下去领二十板子。” 玄裳心知她故意拿自己出气,但也只得乖乖领命。 “昭华,我……” 顾昭华恍若未闻,冷眼看着顾连枝道:“你杵在这做什么?等着我给你端茶倒水?” 连枝还没从失魂落魄中走出来,一时间呆呆怔怔的。 阿蛮想上前抽她,结果发现她满脸都是血泪,没有能下手的地方,只能骂道:“还不下去梳洗!没得碍了小姐的眼!再把衣裳首饰都卸了,做奴婢的就该有奴婢的样子!” 阿蛮一路骂骂咧咧的扯着连枝离开,房间内只剩下乾景凌与顾昭华两人。 乾景凌放软了语气,伸手去拉顾昭华的柔夷,“昭华,今日都是我不好,是我误会你了。你原谅我好不好?” 顾昭华神色疏离的抽回手,垂着蝶翅般的睫羽低低道:“王爷不必与我道歉。喜欢一个人,就是要无条件的相信她呵护她,本就没有道理可言。王爷没有错,只是不再喜欢我罢了。” 乾景凌并未因为她的回避而恼怒,心里反而隐隐抽痛,“昭华,我没有不喜欢你,我只是……” “你只是有了更喜欢的人而已。”顾昭华抬起眼帘,一双秋眸似明镜般映着他的身影,“其实我一直都知道,只是有些不甘心罢了,所以才会犯蠢胡闹,试图以此让你注意到我的存在。” 愧疚席卷着乾景凌的内心,原来先前她所有的举动都是为了吸引自己的注意,可他却每次都在指责训斥她。 顾昭华牵起唇角,只笑意却尽是苦涩,“如今我想开了,大姐姐温婉善良,的确值得王爷喜欢。我与王爷相识相知十数年,只要王爷得偿所愿,我……愿意祝福你们。” “昭华!”乾景凌豁然起身,急步行至顾昭华身边。 顾昭华却已然别开了脸,“王爷,您走吧。” 乾景凌哪里舍得弃她不顾,可他的手刚要落在她削瘦的肩膀上,顾昭华轻细的声音已然控制不住颤意,“王爷,求您给我留下最后一丝体面吧。” 乾景凌的手悬在半空,终还是用力攥紧,收了回来。 他知她素来骄傲,不愿在人前露出软弱。 “好,我听你的。”想了想,他又温声道:“你不是喜欢放纸鸢吗?过两日我带你去京郊,那里宽敞风景也好,也好让你散散心。” 顾昭华垂眸不语,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 乾景凌叮嘱阿蛮好生照顾顾昭华,才一步三回头的离开。 “小姐,您别难过了,王爷心里是有您的。”阿蛮走上前,心疼开口。 “您看我像在难过吗?” 顾昭华转过身,眼角眉梢尽是冷漠戏谑,哪里有半分哀伤。 贱男人的狼心狗肺,她才瞧不上,陪他逢扬作戏不过是看他尚有可用之处罢了。 顾昭华啜了口茶,她与乾景凌毕竟有感情在,拿捏他自然不难。 可她以前对太子不假辞色,太子对她也无甚好感,想要攻略还得费些心思。 落下茶盏,顾昭华淡声问道:“连枝那个贱婢呢?” “奴婢让她去更换衣物了,总不好穿着锦衣华服伺候小姐。” 顾昭华挑了挑唇角,轻描淡写的道:“我乏了,要小憩一会儿,待她换好了衣裳让她去院中跪着。” 让连枝为奴并非她临时起意。 之前连枝是民籍,杀她会触及律法,可如今她已是国公府的奴才,杀她如同碾死一只蚂蚁般简单。 连枝既然确信顾念兮会成为未来的太子妃,或许会知道一些她不知道的隐情。 将顾念兮的契机为自己所用,这才是她真正的目的。 横刀夺爱,有点儿意思…… 第十三章 检验成果 连枝低垂着头跪在院中,阿蛮坐在摇椅上嗑着瓜子喝着茶。 “这不是三小姐吗?怎么跪在这?” “咱们府中只有两位小姐,哪来的三小姐!有些人为了攀附国公府的富贵,甘愿卖身为奴,也就咱们小姐心肠好,许了她容身之地。” 阿蛮并不开口赶人,任由众人看猴似的围观连枝。 吃里扒外的白眼狼,活该! 连枝被扒下了身上的锦衣,换上了阿蛮扔给她的旧衣裳。 粗使丫鬟的衣裳难免粗糙,磨得她浑身难受。 周围人那戏谑不屑的议论声,更是给了她精神身体双重的打击。 她即便身份不如顾昭华尊贵,曾经也是国公府的小姐,自幼锦衣玉食的长大,何曾受过这等困苦。 眼泪一滴一滴砸落到地上,她心中的恨意也在此时达到了顶峰。 她本想来试探顾昭华一番,可非但没有探出对方的底细,反而落到了这般田地。 顾昭华竟然如此羞辱她,待念兮成了太子妃,她定要亲手宰了顾昭华,将她的肉一片一片割下来! 想到以后的锦绣人生,连枝受到了些许安慰。 只她没想到顾昭华竟似乎将她忘了,任由她自天亮跪到了天黑,直到承受不住晕厥了过去。 顾昭华闻言也只冷笑道:“还真是小姐的身子丫鬟的命,这般柔弱以后怎么伺候主子,以后每日都让她去院子里跪一个时辰。” 她摆弄着二房送来的谢礼,开口问道:“二婶可去寻了母亲?” “回小姐,二夫的确去寻郡主求情了。但郡主说一切但凭小姐做主,二夫人便灰溜溜的离开了,然后便送来了这些东西。” 顾昭华将手中的珠钗随手一丢,语气满是嫌弃,“我救了他们的宝贝女儿,竟然只送这些来打发我,还真是穷酸小气。” “把这些东西拿下去给大家分了。”顾昭华完全瞧不上眼,还不如拿出来拉拢人心。 想要马儿跑,就得让马儿吃青草,下人也是人,总不空口画大饼让别人替自己卖命。 顾昭华对下人足够大方,所以前世就算大房倒了,也没有下人跑来落井下石。 而顾念兮除了那一张嘴别无长物,想到自己前世竟输给这样的人,她又岂能甘心。 “阿蛮,你觉得我需要多长时间才能得到太子殿下的心?” 阿蛮犯起了难,“这个奴婢也不知道,虽说小姐美貌无双人见人爱,可您之前与太子殿下毫无交集,更何况如今外面都在说大小姐得了太子殿下的青睐……” “那你是觉得我不如顾念兮了?” “那当然不是了!”阿蛮十分笃定的回道:“大小姐根本就没法与你相提并论,奴婢是担心太子殿下与瑾王爷一样眼瞎。” 顾昭华噗嗤一乐,“你这话说得不假。” 就让她这个“神医妙手”大发慈悲的治一治这些男人瞎眼的坏毛病! 这日,顾昭华早早起身,梳洗、敷脸、上妆,又在乌发上浅浅涂了一层玫瑰发油。 阿蛮见顾昭华打扮得细致,开口问道:“小姐今日要去哪里赴宴吗?” 顾昭华对镜自照,满意的勾了勾唇角,笑着道:“今日我们要去做一件比赴宴更有趣的事。” 是时候检验一下成果了。 顾昭华乘车直奔东街最大的一家杂货铺,果见店门前已经停了一辆马车。 她走进店铺,便见顾念兮和她的表妹杨丝竹在杂货铺里挑纸鸢。 两人一看见她,眼中皆是如临大敌的紧张。 顾昭华却扬起唇角,笑得灿然,“大姐姐来选纸鸢,怎么不唤我一声呢?竟是让我一人孤单单的前来。” 顾念兮莫名打了一个寒颤,总觉得顾昭华笑起来比冷着脸更可怕。 顾昭华扫了一眼桌上的蝴蝶纸鸢,巨大的翅膀描绘着艳丽的色彩,底下垂坠着七彩纸带,美轮美奂。 “这只纸鸢我要了,给我包起来。”顾昭华伸出手指,轻轻点了一下。 简单的动作,流露出难掩的贵气。 顾念兮抿了抿唇,面露为难之色。 杨丝竹见状,替她开口道:“这纸鸢是表姐先瞧上的,凡事总要有个先来后到吧!” 杨丝竹以前总想要讨好顾昭华,但奈何对方压根不正眼瞧她。 见顾念兮一回来后便得到了太子的青睐,便立刻改抱顾念兮的大腿。 只盼着有朝一日待顾念兮做了太子妃,她也能鸡犬升天。 顾昭华微微抬眼,“你们买下了?” “我们正要买下……” 顾昭华笑出声来,神情轻慢,“那便是还未买下了。既是还未付钱,这笔生意自然就还未成。总不能凭着一句先来后到,这整间店里的东西便都成你们的了。” 顾昭华走上前,轻飘飘的放下一张银票,浅笑着看着小伙计,声音宛若天籁,“够吗?” 小伙计被她这一笑晃得脑中一片空白,尚未看银票便已痴痴呆呆的点起了头。 待看清银票,眼睛更是睁圆。 莫说一只纸鸢,便是十只、二十只也买得啊! “够!够!太够了!” 顾昭华偏头,对两人露出胜利者的姿态。 仿佛在说,只要是她喜欢的东西,没有人可以抢走。 杨丝竹看着桌上的银票咋舌。 真是个败家子,她平时买衣裳首饰都不舍得这般挥霍。 “有钱就了不起吗?” 顾昭华点点头,语气笃定,“自然。” 杨丝竹被气到了,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顾念兮抿抿唇,轻声开口,“二妹妹,往日旁的东西我都可以让给你,但我真的很喜欢这只纸鸢。” 言语间,顾念兮已是眸中含泪。 太子殿下为她新制了一件绣着蝴蝶的留仙裙,与这纸鸢很相配。 那日太子殿下也会陪她一同去放纸鸢,她想让他知道,她很珍视他的心意。 看着顾念兮泪光盈盈的样子,前世的记忆在顾昭华脑海中愈发清晰。 前几日乾景凌邀她放纸鸢,让她想到了一桩事。 此番放纸鸢的活动是许贵妃的娘家所办,目的是为了给许家大公子许至清相看亲事,为此宴请了京中许多人家。 她向来喜欢拔尖,纸鸢自然也要买一个最华丽的。 前世她和顾念兮恰好同时来选纸鸢,又恰好看中了同一只。 高价者得本是天经地义,可顾念兮一番哭诉却又将她打造成了十恶不赦的坏女人。 顾昭华勾了勾唇角,慢悠悠的道:“姐姐这话说得好没意思,什么叫往日里都是你让我?府中各个主子的吃穿用度各有定数,我可曾抢过姐姐的?” 顾念兮欲出口的话被她堵住,略略怔了一下。 杨丝竹立刻开口道:“哪里就一样了!你的衣裳首饰哪件不比表姐的贵重?” 顾昭华闻言好似受了天大的委屈,声音都变得哽咽了,“府中的月例是我祖父在时定下的,我额外的花销用的都是我母亲的嫁妆。难道非要让我母亲掏出嫁妆,给大姐姐买同样的东西,才不算过错吗?” 这下轮到杨丝竹愣住了。 顾昭华的承受能力这么弱吗? 一句话就让她破防了? 顾昭华咬着嘴唇,肩膀微微颤抖着,“我知道大姐姐一直不喜欢我,却也没想到你对我的成见竟如此大。哪怕我舍命跳湖救下大姐姐,也无法让姐姐怜我半分。大姐姐,你真的太让我伤心了。” 顾昭华的反常看呆了两人,这时顾念兮忽注意到伫立在店门前的身影。 她眼睛一亮,正要开口唤人,谁知顾昭华却突然转身跑开,与来人撞了个满怀。 顾昭华结结实实的撞在了男子的怀中,因为吃痛而轻轻呻吟了一声,如猫儿一般娇柔无力。 她踉跄的向后跌去,男子下意识拉住了她的手腕,略一用力,竟又将她捞回了自己怀中。 “放肆!你怎么敢……”顾昭华娇嗔开口,待抬头看清眼前之人,眸底尽是惊讶和茫然, 尾音如钩子般拨人心弦,“太子殿下~~” 第十四章 殿下你真好 清浅的四个字,有惊讶、有茫然、还有未曾散去的委屈。 似蜜糖般甜到人的骨子里,却又不会觉得腻烦。 少女似太过震惊,竟忘了从他怀中离开。 方才她为了防止跌倒,下意识抓住了乾景泽的腰封。 此时在旁人看来像极了她在环着他的腰身,姿势暧昧而又亲昵。 乾景泽垂眸看她。 她的眼角红红的,又似那日在宫里受了委屈一般,鼻尖应是撞在了他的胸膛上,微微泛着桃花一般的色彩。 芙蓉秀面,颜若朝华,一双明眸宛若春水般,潋滟着碧波柔情。 极美、极艳,美得不可方物。 这一幕有些刺痛了顾念兮的眼睛,她有些失态的惊呼了一声,“太子殿下!” 顾念兮的声音里染了一丝不悦的音调,自不如顾昭华方才唤得那般好听。 但足以让乾景泽收回思绪。 他眸色清冷,方要推开顾昭华,顾昭华却先他一步错开了身子。 少女行得慌乱,青丝飘扬间传来淡淡的玫瑰花的清香,虽不馥郁却令人流连。 “殿下恕罪,臣女不知撞到的是殿下。”顾昭华低垂着眼眉,声音轻细不可闻,如同一个犯了错的孩子般。 杨丝竹见她这副样子只觉畅快,原来也有顾昭华怕的一日! “你这话是何意?难道说撞到旁人就可以不分青红皂白的骂人了吗?”杨丝竹抓住机会落井下石。 “我……我不是这个意思。”顾昭华咬着嘴唇,脸颊泛起红晕,声音压得极低,“男女授受不亲,我若与外男有了肌肤之亲,岂不……岂不只能委身于他,如何能不急!” 顾念兮不知为何,只觉身上汗毛竖起,有一种危险将临之感。 乾景泽回忆自己方才行为,的确有些唐突,难怪她会气恼。 但他只是见她要摔倒,随手搀扶而已,并无其他心思。 他担心顾念兮误会,方要解释,却听顾昭华先开了口,“不过好在是太子殿下,我便不用担心要以身相许了。” 顾昭华语调轻快,似长长松了口气。 乾景泽虽别无他想,可他身为储君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如今却有人为了不必嫁他而庆幸。 这种感觉,莫名让人有些不快。 顾念兮本以为乾景泽会与自己解释,可等来等去都未听他开口,反而见他正微蹙着眉心盯着顾昭华看。 她也顺势望去,但见顾昭华偏首垂眸,露出的侧颜美艳而又柔弱,饶是女子也会不由为之沉沦。 她心中警铃大作,连忙走上前,柔声开口道:“殿下,二妹妹,你们都没伤到吧?” 顾昭华摇摇头,抬起眼睑望了乾景泽一眼,便又飞快的移开视线,“多亏有殿下保护,我这才没有受伤。” 但乾景泽分明从她眼中看到了一丝委屈和怨怪,想来还在为先前自己误会她而不悦。 果然是被娇惯坏的贵女,心思全在脸上,一点儿都藏不住。 可顾念兮却隐隐觉得顾昭华今日的行为有些刻意,但又想不出她这般做的目的。 顾昭华微不可察的勾了勾唇角。 她就是故意的! 她知道太子今日会来,方才也是故意撞进太子怀里的。 前世她与顾念兮争抢纸鸢,恰被太子看见哭得涕泪连连的顾念兮,不由分说便断定是她欺负了顾昭华。 结果,纸鸢自然没得到,还被太子当众斥责一番。 她自觉丢了颜面,便赌气未去京郊,后来听说顾念兮出了好大的风头,甚至一度盖过了她这个第一贵女。 这一次纸鸢她要抢,风光她要抢,男人她也要抢! 杨丝竹见太子在,腰板顿时硬了起来,“正好太子殿下来了,我们不如让殿下来评评理。” 杨丝竹见顾昭华低着头不说话,气焰更盛,“这蝴蝶纸鸢明明就是表姐先瞧上的,可店内这么多纸鸢你不选,却非要夺人所爱,分明就是故意的!当着我们的面都敢如此,背地里还不知要如何欺负表姐!” “我没欺负过她。”顾昭华攥紧了拳,最后也只说出这么一句不痛不痒的辩驳。 “谁信啊!你素来跋扈嚣张,仗着家世目中无人,京中谁不晓得你的恶名。” “你……你……”顾昭华被气得娇躯发抖,抬手指着杨丝竹却硬是说不出话来。 乾景泽将这一幕尽收眼底。 “丝竹,莫要再说了。”顾念兮适时开口,温婉大气的为顾昭华解围,“我想二妹妹定然不是有意的。” 杨丝竹白了顾昭华一眼,“表姐,你就是太善良了,总以为旁人也似你这般,怕就怕人家非但不领你情,还会记恨你呢!” “咄咄逼人。” 顾念兮原本还要说什么,听闻乾景泽开口诧然的睁大了眼睛。 乾景泽生得温润矜贵,鲜少露出冷肃之色,可即便他神色如常,短短四个字还是让人感觉到了扑面而来的威压。 杨丝竹一怔,太子殿下是在说她? 人人都说顾昭华骄纵蛮横,可眼下种种在乾景泽看来却并非如此。 一直逼迫不休的是杨家女,反观顾昭华只知嘴硬逞强,她若当真如传闻一般厉害,又岂会被人逼迫至如此境地。 “即便念兮与二小姐起了争执,那也是安国公府的家事,你却一直在此挑拨是非,居心叵测。” 乾景泽声音温和,并无起伏的怒意。 可杨丝竹却是被吓到了,立刻红了眼眶。 乾景泽淡淡扫了她一眼,他不过只说了一句话,她便委屈成这样,全然忘了她自己方才何等咄咄逼人。 顾昭华抬起眼眸,潋滟生辉的桃花眼中尽是惊讶和掩饰不住的欢喜。 乾景泽敛了敛眼眸。 果然是孩子心性,帮她说句话便足以让她这般开心。 “方才孤听你说,你曾亲自下水救了念兮,可有此事?” 顾昭华侧眸看了顾念兮一眼,小声道:“殿下还是问大姐姐吧?” 顾念兮喉咙微动,用力攥紧了拳。 “殿下。”看着乾景泽与顾昭华投来的视线,前者关切,后者则尽是威胁之意。 顾念兮只觉整个人都不好了,却也只能将满腹委屈咽下,轻轻点了点头,“是……” 殿下金尊玉贵是神仙般的人物,她若想与他相守自要美玉无瑕,绝不能让殿下知道是玄裳救了她。 顾昭华翘起唇角。 这是顾念兮自己说的,可不算她骗人。 乾景泽心下了然,偏首对顾昭华道:“既觉得委屈便要懂得为自己辩护,一味否认是没有用的。” 乾景泽自小便为东宫储君,学的是为君之道、朝堂之术,深知为君者要兼听而不能偏信。 上次冤枉了顾昭华后,他为此反省。 那虽只是一次后宅女眷的争执,可若有朝一日被他冤枉的是朝廷栋梁肱股之臣,那他岂不成了误国昏君。 所以这一次他未被偏见所左右。 他也庆幸如此,否则怕是又要冤枉了她。 顾昭华目不转睛的看着乾景泽,漂亮的眼眸中噙满了不加掩饰的崇拜。 没有男子不喜欢美人的崇慕,尤其还是一个绝色美人。 乾景泽神色如常,高贵如他早已习惯如此。 “殿下~~”顾昭华眨了眨眼,长而浓密的睫羽如蝴蝶振翅,扇动起一缕微风拂过心尖,“你真好……” 第十五章 得逞 少女的尾调总似带着无形的钩子,染着缠绵不清的暧昧。 可偏生她的眸光清澈而纯粹,并不让人觉得露骨失礼,只让人觉得有些啼笑皆非。 这位顾二小姐是不懂夸人的。 乾景泽心中这般想着。 “以前从没有人这般教过我,殿下是第一个。”顾昭华的小脸上写满了真诚,心底却无半分柔情,只有无尽的谋算。 男人和女人一样,都对第一唯一这类的字眼格外敏感。 她以后还会给这位太子殿下创造出许多独属于他们两人的第一次…… 顾念兮呆若木鸡的看着顾昭华与乾景泽调情,她只觉似被人泼了一盆冷水,四肢百骸都泛着凉意。 殿下以前对顾昭华向来不假辞色,可今日不但为她解围,竟还亲自开导她。 明明自己曾是殿下唯一在意关注的女子,什么时候竟悄悄加了一个顾昭华! 顾昭华恍若未见她难看的脸色,蹙着柳眉似认真思忖着什么,半晌,她郑重的看向顾念兮,瞧得对方心口一紧。 “大姐姐,太子殿下说得对,有什么话坦率说出来才好,免得因此滋生了误会嫌隙,伤了情谊。” 乾景泽面露赞许,孺子可教。 顾昭华轻轻咬着嘴唇,眼里盈了一层水雾,无比的可怜柔弱,“我不是故意要与大姐姐争抢纸鸢,实是那只纸鸢像极了外祖母在世时送我的那一只。看到它我便想起了外祖母的音容笑貌,所以我才想放飞这只纸鸢,告诉外祖母……我真的很想她。” 未语先哭,是顾念兮一向的习惯。 此番她用同样的招数,只看阁下如何应对。 顾念兮显然愣住了,她习惯了冷漠高傲的顾昭华,如今乍然见她这般作态,莫名觉得熟悉,又隐隐有些反感。 “我……” “大姐姐,你可以把纸鸢让我给吗?” 顾昭华适时落下一颗晶莹泪珠,未等让顾念兮动容,反是砸进了乾景泽的心里。 因为他也曾有一个十分疼爱自己的外祖母,只有她将自己当作孩子而非储君。 她会给他做好吃的核桃酥,会拉着他的手给他讲从前的故事。 只有在外祖母身边她才能感受到亲情的温暖。 可如今,这世上再无人会唤他乳名。 乾景泽心口微有阵痛。 顾昭华眼帘微动。 其实外祖母在她很小时便过世了,她甚至早就记不清外祖母的样子了,她说这番话就是为了让太子感同身受。 让他来心疼自己,共情自己。 显然,很奏效。 顾念兮骑虎难下,她很喜欢这只纸鸢。 甚至她也不知为何会有一种莫名的预感,她感觉只要在那日放飞这只纸鸢,她便可以风光无限。 她不想让。 阿蛮拉了拉顾昭华的袖子,压低声音又没完全放轻,“本来就是小姐您先付的银票,小伙计都答应卖您了,您用得着和大小姐商量吗?” 乾景泽移眸,看到了桌案上放的银票。 顾念兮沉了沉肩膀,温声笑着道:“妹妹说得哪里话,即便你我不识我也定会全你这一番孝心。你的外祖母等同于我的外祖母,能得你这般惦念,外祖母在天之灵定会欢喜。” 乾景泽眸中染笑,满目欣赏的看着顾念兮。 他就知晓念兮一定会同意的,因为她是世上最善解人意最识大体的姑娘。 顾昭华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臭不要脸! 谁是你外祖母! 只她面上却漾满了笑意,亲昵的拉住顾念兮的手腕,娇声道:“大姐姐,谢谢你!” 顾念兮喉咙微动,只觉得浑身都不舒服。 顾昭华欢天喜地的拿过纸鸢,一双美眸璀璨如星,“那我便不打扰殿下与大姐姐说话了,我先回府了。” 顾念兮虽觉遗憾,但见顾昭华眼中都是纸鸢,蓦地松了口气。 只要她的注意不在人身上便好。 乾景泽看着她欢喜离开,心想这顾二小姐果真如传闻一般凉薄,这么快便将他抛之脑后。 顾昭华迈出店门,又忽的顿住了脚,回眸笑盈盈的看着乾景泽道:“多谢殿下今日开导,改日殿下得空,我请殿下吃茶!” 看着顾昭华蹁跹而去的背影,乾景泽轻轻弯了弯唇角。 还算有些良心。 顾念兮一颗心却沉到了谷底。 “殿下……” 顾念兮今日当真委屈极了,哪怕以前在乡下她都未曾这般憋闷过。 即便养父养母家境贫寒,可父母兄长都娇惯着她,邻里亲友也都愿意呵护她。 她只需保持自己的善良乐观,世界便会回以她善意。 可这两日她真的难过极了,先是瑾王弃她一人在侯府,后又不肯帮她救下连枝,如今便连太子殿下也不为她争取。 她真的好伤心。 “念兮,你看看这里还有没有你喜欢的纸鸢,等买完纸鸢,孤再陪你去逛其他铺子,为你添置一些衣裳首饰。” 乾景泽并非昏聩之人,相反正因自小长在宫里,他极重规矩礼法。 念兮的母亲家底比不得长宁郡主,府里给她们姐妹的用度不同也无可厚非。 这些东西他可以买给念兮,不会让她受到委屈。 顾念兮见乾景泽眸色温柔与往常无异,心中安定。 她与太子早就相识,情分又岂是旁人可以比拟的。 想来是太子殿下瞧昭华可怜,这才于心不忍。 顾念兮安抚好了自己,重新露出温婉柔美的笑意,似不染凡尘的莲花,“多谢殿下,但殿下也知我并不看重金银俗物,不必破费。殿下若拿这些银钱为贫苦百姓搭建粥铺医馆,念兮会更加欢喜。” 乾景泽心中动容,念兮与他初见时一般无二,是天底下最善良纯真的女子。 只他并不赞同顾念兮的说法。 他是太子,对百姓施恩是做不得的,否则只会引得父皇忌惮。 再者说金银也并非俗物,便如那顾二小姐,若无绫罗绸缎金银宝石,又岂能每日都鲜艳俏丽。 “那孤陪你去书屋逛逛,看看可有你喜欢的古籍。” 但乾景泽还是选择尊重顾念兮的意见,未再劝说。 顾念兮眼里的光黯淡了一瞬,便又燃起光彩,欣然笑应,“好。” …… 瑶华阁。 顾昭华摆弄着蝴蝶纸鸢,玩味的勾起唇角。 这一世瑾王未送顾念兮马车,太子也未帮顾念兮夺取纸鸢。 这些男人竟比她想象中的还要容易拿捏。 阿蛮脆生生的笑道:“这纸鸢真漂亮,小姐那日定会成为全扬的焦点!大小姐明明不舍得,却还要故作大方,小姐没瞧见她的脸色,真是笑死人了。” 顾昭华呵笑出声,“她既立了人淡如菊不争不抢的人设,那便只能咬着牙演下去,谁叫她蠢,非要选个憋屈窝囊的性子。” 京中贵女都会给自己立一个形象,或做满腹诗书的才女或八面玲珑交际广泛,也有另辟蹊径者,不爱红装爱武装,骑马射箭英气逼人。 就连她,为了这第一美人的名头不知花费了多少心思,至今未放纵的吃过一顿饱饭。 而顾念兮选择了一条成本最低的路,不付出任何努力,只凭一句善良便被人拥护推崇。 凭什么! 她既然这么喜欢装善良大度,那自己便帮她多吃些亏,撑不死她! “小姐真厉害,不过您怎么知道太子殿下今日也会去呢?” 顾昭华掐了掐手指,“自是因为我神机妙算。” 阿蛮眼睛亮晶晶的,深信不疑的赞叹道:“小姐真厉害!” 顾昭华被逗笑了,也就傻阿蛮才会不管她说什么都相信。 她手一松,纸鸢掉落在地,旋即被一双嵌着硕大珍珠的绣鞋踩了个稀烂。 “呀!小姐,您这是?”阿蛮不明白顾昭华为何要将费心抢来的纸鸢毁掉。 “因为我不喜欢。” 无论是这纸鸢还是男人,抢归抢,她才不稀罕。 她知晓美貌是利器,只向来不屑去用,因为她觉得自己的身份足够高贵。 但上一世的经历让她知晓了皇权之下没有贵胄,帝王一怒,即便是安国公府这等百年望族也会一夕覆灭。 所以她一定要坐上那至高无上的位置,她要未来的帝王流着顾家的血,她要顾家长长久久的兴盛下去! 其余的情爱,都不重要! 顾昭华的眼中笼着不加掩饰野心和欲望,衬得她愈加华贵夺目。 “小姐小姐!”忽有小丫鬟匆匆跑进来,急声禀道:“外面打起来了,您快出去看看吧。” 第十六章 反抗封建第一枪 待她出去一瞧,这哪里是打架,分明是群殴。 看清被围在圈里的人,顾昭华勾了勾唇角,兴致盎然的看了好一会儿才出声叫停。 众人立刻止了手,只有连枝蓬头散发着挥舞着双手,不停的叫嚷着,“你们这些为虎作伥的恶奴,早晚会遭报应的!” 顾昭华清冷开口,“我不知她们的报应何时来,但你的报应似乎已经到了。” 连枝温声抬头,便见顾昭华满身珠翠的站在日光下,高贵的像一只孔雀。 她局促的攥了攥衣角,低下头不去看她,似乎这样就不会被顾昭华的美丽高贵灼伤眼睛。 顾昭华噙笑看着。 几日前还是锦衣华服的国公府三小姐,如今却鼻青脸肿落魄得像个乞丐。 可真让人开心呀。 “这里出了何事?” 立刻有人上前回禀。 原是顾昭华将二房送来的谢礼分给了瑶华阁的下人,众人自欢天喜地感恩戴德。 连枝听着她们将顾昭华夸得跟仙女似的,忍不住反驳道:“她拿这些蝇头小利就是为了收买人心,让你们乖乖为她所用。” “念兮那样才是真正的善良,只有她才会平等的看待每一个人,不论到底贵贱,她都真诚以待,不像顾昭华只拿你们当下人和工具看。” “自古以来为虎作伥都没有好结果,你们要想清楚孰是孰非,不要等日后祸及自身才晓得后悔。良禽择木而栖,现在回头还不晚。” 连枝这番话一出,屋内顿时静寂无声针落可闻。 看着众人惊怔的样子,连枝觉得自己这一刻身影高大又伟岸。 这些奴隶没有受过高等教育,不懂得人权与平等,这是一个时代的悲哀,倒也怪不得她们。 她愿意做领头羊,唤醒她们麻痹的内心,改变她们愚蠢的认知,做打响反抗封建王朝的第一枪。 众人面面相觑,旋即哄然大笑。 连枝不明所以,目瞪口呆的看着众人。 一个年长的婢女将分到的一对耳坠子塞入怀中,面带讥诮的看着她。 “我们本就是下人,小姐拿我们当下人看有何不妥?主是主,仆是仆,便是小姐不给我们这些东西,我们也理所应当的听命于小姐。” “至于你说的大小姐,她是善是恶与我们何干?我只知道瑶华阁上下所有人都靠着二小姐活着,你那大小姐给过我们一文银钱吗?凭什么让我们为了她去背叛小姐?” 连枝为她们感到悲哀,怒其不争的道:“难道你们眼里除了钱便容不下其他了吗?尊重、平等,这些难道不更重要吗?” 众人笑声更大。 有个小丫鬟上前啐了她一脸,“你要尊重平等还当什么奴婢啊!怎么不回你自己家里去?” 连枝脸色僵了僵,“我有不得已的苦衷。” 小忍而图大谋。 “什么苦衷,还不是贪图国公府的富贵!”小丫鬟毫不客气的扯下她的遮羞布。 “前年我娘生重病,是小姐知道后派府医去帮我娘诊治,这才捡回一条命。还有小翠,她爹娘为了给她哥娶媳妇,要将她妹妹卖给个老瘸子做童养媳,也是小姐帮她妹子赎了身,让她府里做差事。” “你去打听打听,瑶华阁里谁没受过小姐的恩惠,怎的到了你嘴里这些就变成了虚情假意?大小姐若真善良,怎么不带着你吃香喝辣?”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怼得连枝说不出来,最后只能气恼的道一句,“我与你们这些愚昧无知的人说不明白,你们愿意执迷不悟,我才懒得管!” 良言难劝该死鬼,先驱难做,她还不当了呢! “贱蹄子,还当自己是小姐呢,居然还羞辱我们!姐妹们,揍她!” 顾昭华听完前因后果,一时沉默不语。 众人见顾昭华不说话,心里也有些没底,毕竟在主子院子争斗是大忌。 连枝心中却不服,她觉得自己一点过错都没有,“顾昭华,你院里的下人还真是没规矩,你就不怕被人知道了说你管教无方?” “的确没规矩。”顾昭华冷冷开口。 众人闻言一惊,慌忙下跪。 连枝见众人畏缩惊惧的样子,心里得意不已。 让她们不听自己的话,活该! 顾昭华优雅的坐到椅子上,徐徐开口:“阿蛮,你去告诉她们哪做错了。” “是!” 众人屏气垂首,连枝正值得意,却忽然被阿蛮甩了一巴掌。 “你疯了!你打我做什么!” 阿蛮瞪着她,满脸凶相,“竟敢直呼小姐名讳,不打你打谁!” 连枝捂着脸后退一步,以防阿蛮再动手,“是她们动手在先,你们不讲道理!” “你出言不逊污蔑主子,她们若不打你,该打的便是她们了!” 众人闻言都松了口气,相视而笑。 顾昭华慢悠悠的抬了抬手,“还不都起来,少学那些没骨气的人,动不动就跪,没得让人厌烦。” 连枝心知她在指桑骂槐,“顾昭……” 话到嘴边,便看到阿蛮又撸起了袖子,只能压下心里的火气和不甘。 惹不起她还还躲不起吗? 她走就是了! “谁让你走了?”顾昭华音色冷凉,轻慢开口,“其他人护主有功,赏。你,继续跪着。” “凭什么?”明明是她受了欺负,她都已经不计较了,顾昭华为何还不肯放过她。 顾昭华唇角牵起,笑意却不及眼底,倨傲淡漠的看着她,“凭什么?就凭我是主,你是奴。我想你生,你才能生,我让你死,你就得死。” 众人欢喜领赏,唯有连枝一人跪在冰冷坚硬的石砖上。 这一刻她后悔不已。 其实早在被留在瑶华阁那日起她便后悔了。 早知要受尽折磨,还不如暂时离开国公府,慢慢图谋。 众人的嬉笑声在耳旁掠过,连枝抬袖擦净脸上的泪,似乎这样就能藏起狼狈。 她用力咬着牙关,眸光坚定。 很快就会到书中的一个小高潮,念兮会去京郊放纸鸢,不但惊艳了众人,也会让她与太子的感情更上一层楼。 届时只需念兮一句话,自己便可以脱离苦海。 对! 她还没有输! 顾昭华站在窗边看着连枝的脸上重新恢复了光彩,她眯了眯眼。 连枝被打击成这样还能逞强,可见心里有所依仗。 她唇角翘起,露出一抹遥胜窗外娇花的笑意,招手唤来阿蛮。 怕是又要让她失望了呢…… 第十七章 艳压,她最喜欢了! 顾念兮望着铜镜中的自己,露出羞涩而又满意的笑容。 “小姐今日好美啊,简直宛若仙子一般!”盼儿眼中含着光,满目惊艳,“不愧是传说中的浮光锦,当真美轮美奂。” 顾念兮也觉得自己今日甚美。 浮光锦一如其名,衣料在光线下折射着粼粼波光,仿若携了日月光彩,华丽夺目。 衣襟袖口以各色丝线绣着翩然起舞的蝴蝶,点缀同样式的蝴蝶步摇,仿若画中走出的仙子,清丽婉约让人移不开眼目。 和往日的她简直判若两人。 盼儿怔怔的看着,忍不住感慨道:“难怪二小姐那么爱打扮,果然是人靠衣装啊。” 顾念兮轻轻蹙了下眉。 “你这话说得好像咱们小姐平时不美一样!”一个穿着粉色比肩的小丫鬟走出来,笑吟吟的看着顾念兮道:“美人在骨不在皮,咱们小姐无需浓妆艳抹便清丽脱俗,岂是二小姐可比的!” 顾念兮眉头舒展开来,显然这句话说进了她的心坎里。 盼儿瞪了春樱一眼,若非她受了伤,大小姐身边哪轮得到她卖乖! 只知道说好听的拍小姐马屁,分明就是个奸奴。 二小姐再不好,但毕竟是第一美人,论美貌谁能及得过。 她拿过春樱捧在手里的纸鸢,开口道:“你之前未曾跟小姐出去赴宴,这么重要的扬合你哪里应付得来,还是得我陪着小姐去!” 春樱不急不恼,只笑着问道:“小姐今日是要去放纸鸢,你这腿脚跑得起来?难道要小姐自己扯着纸鸢跑?” 春樱踩中了盼儿的痛处,那些婆子下手没有深浅打折了她的腿骨,如今她也只能做一些刺绣之类的活计,否则也不会让春樱登堂入室。 “盼儿,你伤势未愈操劳不得,还是养伤要紧。今日便先让春樱随我同去,待你伤势好了,我再带你出门散心。”顾念兮体贴开口,柔声道:“你尽管安心养伤,不必多虑。” 盼儿动容颔首。 二小姐真是狠毒,竟然打断了她一条腿,好在大小姐不会抛弃她。 春樱冷眼看着,幽幽勾起唇角。 没用的下人只会碍主子的眼,盼儿迟早会成为弃子。 瑾王乾景凌早已候在国公府外。 一来是为缓和与顾昭华的关系,二来也是担心顾念兮的马车不够舒适,经不起一路颠簸。 “王爷。” 顾念兮轻声唤道,如弱柳扶风般而来。 乾景凌眼中亮起璀璨光彩。 看惯了顾念兮不施脂粉的样子,今日的她盛装出席,让人觉得眼前一亮。 见乾景凌目不转睛的望着自己,顾念兮有些娇羞的低下头,又低低唤了乾景凌一声。 乾景凌这才回神,只眸光仍温柔的落在她身上,“今日的装扮甚是衬你,念兮颇有神女之姿。” “多谢王爷。”她微红着脸颊抬起眼帘,轻声道:“王爷是来接二妹妹的吧,那我便不打扰王爷,先行一步了。” 乾景凌忙开口解释,“也不全然……我们可以等着昭华出来一同走。” 顾念兮却有些为难,“原本与二妹妹同行自是极好的,但我答应了许小姐提早些到,以便帮她布置席宴,耽误不得。” 乾景凌闻言迟疑了一下,但见顾念兮坚持,还是开口道:“好,那我们先行一步。” “那二妹妹会不会生气呀?”顾念兮神情忧虑。 “无妨,我留银锐在此候她。”乾景凌吩咐侍卫道:“你留下,亲自护送二小姐。” “是。”银锐垂首应下,心里却叫苦不迭。 完了,一会儿定要挨骂了。 “那就好。”顾念兮莞尔一笑,这才安心踏上马车。 瑾王的马车宽敞舒适,马车内甚至还焚着熏香。 顾念兮心念一动,连枝曾说王爷会送给她一辆马车…… 她颤了颤眼帘,轻声开口,“王爷的马车果然舒适,即便走在崎岖的路上也不会颠簸。” 乾景凌闻言对她的怜惜更浓,若非当年被抱错,堂堂国公府的大小姐又岂会为一辆马车而感到新奇。 “日后你若出门,只要本王得空,定来接你。” 顾念兮嘴角笑意一顿,很快便又恢复如初,含笑谢过乾景凌。 但接下来的时间她都没有再主动开口说话。 她想不明白,区区一辆马车对瑾王来说算不上什么。 他既明知自己的马车坏了,又没有昭华那样舒适的马车,为何就不肯送她呢。 想来还是怕昭华会生气吧。 她心里一阵自嘲,就算王爷将她引为知己,又岂是青梅竹马可以比拟的。 终究还是她错付了。 …… “小姐,大小姐他们已经启程了。”阿蛮快步跑进房间禀道。 顾昭华点了下头,起身道:“如此我们也走吧。” 银锐一直在府门前候着顾昭华,见对方出来忙笑着迎上前,“二小姐,属下奉王爷之命在此迎您……” 他已做好被迁怒斥责的准备,谁知对方竟连半眼都未瞧他便径自上了马车,扬长而去。 银锐在荡起的灰尘中兀自凌乱。 无视怎么比骂人还让人难受呢! …… 马车停下,顾念兮连忙整理仪容。 众人提及她时或夸她温婉贤淑或赞她善良宽厚,但鲜少会有人夸她的姿容。 她并非没有自知之明,论美貌她的确远不及昭华。 但想成为与太子殿下比肩的女子,才貌品性缺一不可。 今日之后她想要京中众人皆知,高尚的品性并非她唯一的优点,她亦有美丽的皮囊。 顾念兮缓缓走下马车,她能感觉到众人向她投来的视线,也能感觉到那些视线久久不曾移开。 甚至有人震惊失神,连手中的东西掉落都未察觉。 顾念兮一向低调素净惯了,不曾这般受人瞩目,一时间因羞赧而有些不知所措,半垂着头娇羞的挽着鬓边的碎发。 “美!真是太美了,简直倾国倾城绝色无双。”有人倒吸冷气。 顾念兮缓缓扬起唇角,心里觉得十分欢喜。 原来,被人关注的感觉竟是这般。 有几个少女提裙朝她而来,她缓缓抬起头,露出端庄谦和的笑容。 可她们竟自她身边跑过,不曾停顿片刻。 顾念兮唇角笑意一僵,她茫然不解的回眸望去,便有一抹艳色毫无征兆的撞进眼帘,生生刺痛了她的眼。 顾昭华站在马车上冷笑着俯视着顾念兮,娇嫩的唇角轻勾一抹恶笑。 艳压,她最喜欢了! 第十八章 又输了 金纱缕衣乃是以金线混杂天蚕丝织就而成,如云似纱、轻逸缥缈,在日光下泛着璀璨的金色光芒。 拂过的风吹起她的长袖裙摆,宛若身着羽衣的仙女自九天而来。 华贵、明艳、有着其他人无法比拟的倾城之色。 原本站在顾念兮身旁的乾景凌快步而去,目无旁人的搀扶顾昭华下车。 众人也从四面而来,如星捧月般将顾昭华围在中间。 顾念兮攥紧了拳,却也只能徒劳的看着。 她知道,自己又输了。 “不知二小姐身上所穿是何衣料,我竟从未见过。” “还有这身上的刺绣,简直美轮美奂,遥遥一望当真以为不知何时盛绽了百花。” 顾昭华噙着笑,心安理得的享受着众人的追捧。 她看了一眼神情低沉的顾念兮,笑意嫣然。 艳压就要同时出扬,将对方死死按在地上摩擦,不给她一丝一毫展露风采的机会! 顾念兮藏得颇深,若非她派人打探还真不知太子竟送了她一匹浮光锦,难怪她前世出了不少风头。 浮光锦有价无市极为难得,可见太子对她情谊不薄。 只不过浮光锦贵重,她这金缕纱衣也不遑多让,更何况她还花了大价钱让几个绣楼为她赶制出这满绣的百蝶穿花。 顾昭华抬手拂了拂发髻上的蝴蝶金簪,蝴蝶的翅膀以各色宝石镶嵌而成,耳坠项链无一例外也是蝴蝶样式,极为奢靡华丽。 相较之下顾念兮的清丽婉约就成了寡淡无味,衣襟袖口的那几只蝴蝶完全失去了存在感,甚至就连浮光锦都黯淡了光彩。 顾昭华直至有些听烦了众人的夸赞,才仿若刚看到顾念兮一般,抬步走上前,娇声道:“大姐姐出门怎么也不与我说一声,害得我在二门等了好一会儿呢。” 顾念兮觉得她身上的金光太过晃眼,轻轻移开了视线,回道:“我是与王爷一同来的。” 她并未直接回答,而是扯出了瑾王。 顾昭华心底暗笑,顾念兮最擅长似是而非的回答,放在以前她定会暴跳如雷,便又会被指责骄纵跋扈。 她诧异的抬眸看了瑾王一眼,桃花眼中迅速拢起一层云雾,看得乾景凌心头一紧。 “原来是王爷不肯让大姐姐等我!”顾昭华樱唇微颤,委屈不已。 乾景凌慌乱解释,“昭华,我没有。” “二妹妹,你误会王爷了,不是这样的……” “不是这样的又是哪样!”顾昭华却不肯听她辩解,一口咬定就是乾景凌的错,“大姐姐素来爱护我,哪次赴宴都会等着与我一同前往,怎就今日弃我先行。” 她抬着一双美眸看着乾景凌,眼里尽是失望,“王爷既对我厌烦至此,又何必还邀我过来,莫不就是想以此孤立我,看我笑话?” “您不必这般来折辱我,我以后不再纠缠王爷便是!” 顾昭华说完不再给乾景凌解释的机会,带着阿蛮头也不回的离开。 乾景凌自出生以来没受过如此委屈,此时才知被人冤枉的滋味何等难受。 “王爷,我是不是说错什么了?”顾念兮手足无措的咬着嘴唇,泫然欲泣,“都是我不好,我又惹二妹妹生气了。” 乾景凌抿抿唇,若是往日她定会告诉她不必放在心上,昭华就是骄纵的性子。 可现在他实在分不出心思来安慰顾念兮。 “念兮,你方才为何不把真相告诉昭华?”若非她着急启程,自己也不会扔下昭华,更不会被她误会。 顾念兮在袖下攥紧了拳,她没想到瑾王竟会为了这么一件事来质问自己。 “我方才是想要解释的,可是二妹妹走得有些急,我没来得及说。”顾念兮说到最后声音越来越轻细,自责得快要哭出来了。 乾景凌见她如此也不忍再多苛责,他相信她不是有意的,但就像昭华所说,念兮总是讲不清话,这才造成了许多误会。 乾景凌此时心里沉甸甸的,今日本想趁此机会与昭华和好,却不想反倒是闹出了更深的误会。 见乾景凌拧眉不展,顾念兮忙开口道:“王爷,我这便去与二妹妹讲清楚。” “罢了。”乾景凌担心她解释不清,到时候更是麻烦,“还是我亲自去和昭华解释吧。” 顾念兮抿抿唇,有些担心的开口道:“可今日乃是许家为大公子所设的宴席,许公子是王爷的表兄,您怕是抽不得身,不如等宴后我们再去与二妹妹解释?” “无妨,不过一个宴席而已。”乾景凌毫无迟疑。 他欲抬步追赶顾昭华,可银锐却匆匆赶来,低声在他耳边低语了两句。 “什么?”乾景凌眉心一蹙。 顾念兮见他神情严肃,忙声询问,“王爷,出什么事了吗?” “念兮,我有急事要先回京,你帮我转告昭华一声,待我回来再细细与她解释。” 看着乾景凌策马而去的背影,顾念兮心里涌起一抹说不出的低落。 他只记得让她转告昭华,却并未叮嘱她只字片语。 他曾说将她视为此生唯一的知己,如今看来却也不过尔尔,是她太过单纯才会将别人的随口一言放在心上。 这世上唯有太子殿下待她独一无二。 “大小姐,咱们要去转告二小姐吗?”春樱轻声开口询问。 顾念兮抿抿唇,徐徐开口,“我还要去帮许小姐的忙,晚些再去寻昭华吧。” “好。”春樱眼珠转了转,上前一步小声道:“大小姐,奴婢发现一件事,不知当不当说。” 顾念兮温声细语的道:“你与我不必拘谨,有何事尽管说便好。” 春樱点点头,“二小姐今日不早不晚恰巧与您同时前来,衣着珠翠又与您一样皆是蝴蝶样式,奴婢在想,这件事当然是偶然吗?” 顾念兮怔了一下,“你的意思是?” “奴婢怀疑,二小姐是故意的!” “故意的”三字在顾念兮脑海中炸响。 是啊,昭华明明有数不清的衣裳首饰,却偏偏在今日与自己一样选择了蝴蝶样式。 她是故意让自己出丑,好沦为她的陪衬。 “她怎么能这样做……”顾念兮喃喃出声,震惊又难过。 她为了今日准备了许多,可她的满怀期待都因为顾昭华而沦为了泡影。 顾昭华明明都已经是第一美人了,为何还要与她争抢这来之不易的机会,她为何就不能让自己一下! 她真的好过分。 “大小姐,奴婢怀疑咱们院子里或许被二小姐安插了眼线,否则二小姐又怎会对小姐的事情了如指掌。” 这句话瞬间提醒了顾念兮,她以前从未怀疑过任何人,“这件事暂时不要与旁人说,以免引起不必要的误会。” 春樱立刻表态,“大小姐放心,奴婢明白。此时不宜打草惊蛇,早晚有一天狐狸尾巴会露出来的。” 顾念兮接连失去连枝和盼儿两个助力,正是孤立无援之际,此时见春樱如此聪慧心中甚是欣慰。 与此同时顾昭华正悠闲的沿着林边散步。 阿蛮脚步轻快,显得很是愉悦,“有浮光锦又如何,还不是被小姐的美貌彻底碾压,只是可惜了那身浮光锦。” 顾昭华勾了勾唇。 她要争抢的东西还多着呢,就看顾念兮这副人淡如菊的样子能持续多久。 “小姐,那边有个人晕倒了!”阿蛮警觉上前,将顾昭华护在身后。 顾昭华探头看了一眼,果见溪边的灌木丛里倒着个男人,衣襟染血,看样子伤得不轻。 阿蛮小声询问,“小姐,咱们要去救人吗?” 顾昭华蹙了蹙眉。 众人都夸顾念兮善良,她若救下这个人,岂不也会博得一个善名。 顾昭华只迟疑了一下,便道:“阿蛮,地上的东西除了金银珠宝剩下的都不要捡,尤其是男人这种东西!” 第十九 章 这男人她要了 她这个人生性淡薄,除了至亲心里装不进任何人,或许这也是她前世被扣上恶名的原因。 更何况她才不会为了区区善名,便给自己招惹麻烦。 “阿蛮,还记得话本子里那些被女子救下的男人都是怎么报恩的吗?” 阿蛮想了想,回道:“娶那姑娘为妻!” 顾昭华冷笑出声,“承了救命之恩,不想着许对方家财万贯,反而要将人娶回家为他操持家事、生儿育女,这哪是报恩,报仇还差不多。” 她也曾天真过,所以小时候才会救下饿得只剩皮包骨的玄裳。 一时心善,结果养了一个背主的贱男人! 她才不会再给自己添堵。 顾昭华本想视若无睹的抽身离开,谁知倒在地上的男子竟突然有了动静。 他费力的抬起头,隔着血雾看向眼前被金光所笼的少女。 “烦请姑娘……救我。”他只说出这几个字来,便又再度陷入了昏迷。 阿蛮不屑冷哼出声,“狗男人,我家小姐才不会上当呢!小姐,咱们走!” “阿蛮。”顾昭华启唇开口,垂眸看着重伤昏迷的男子,“将他带到马车上,从林中走,莫要被旁人看到。” 阿蛮:“?” “小姐,您不是说路边的男人不能捡吗?” 顾昭华挑了挑眉尾,淡声道:“他例外。” 未来的新科状元郎,二十余岁官拜内阁的清流砥柱——季明渊。 前世她曾去瞧过前三甲骑马游街,季明渊骑坐白马上风姿出众,虽是寒门出身,却有着不输于王公贵族的矜贵之气。 后他入了瑾王阵营,自此扶摇直上,年纪轻轻便入了内阁,父亲曾说他或许会成为最年轻的一代首辅。 前世她并未来京郊,季明渊也活着考中了状元,可见他本就不会死,既如此她何不顺水推舟领个人情。 顾昭华眼底闪着锋芒,她既想要滔天权势,朝堂之上自不能缺少助力。 这季明渊,她要了! 顾昭华方一回到席位上,原本围着顾念兮和许家小姐的贵女们便围拢了过来。 顾昭华心安理得的享受着众人的簇拥,顾念兮眼底露出一抹羡慕,很快被她垂眸掩下。 “昭华妹妹,你方才跑去何处了,可叫我好找呢!”许家嫡女许月依笑盈盈的走上前,亲昵的拉着顾昭华的手。 顾昭华敛眸扫了她一眼,许月依是瑾王的表妹,她们两个的关系原本一直不错,只最近许月依与顾念兮也走得颇为亲近。 她不动声色的抽回了手,语气淡淡:“我方才就在不远处,怎未见有人来寻我?” 许月依秀丽的脸庞笑意微僵。 本不过是客套之语,没想到却被顾昭华直白挑破。 她这性子还真是不讨喜,难怪王爷越发不喜她。 心里这般想着,许月依面上却不露声色,笑着道:“可能是我派去的下人寻错了方向,妹妹快来坐。” 顾昭华扫了顾念兮一眼,冷冰冰的道:“许小姐这里太挤,我去别处坐。” 她才不在意许月依高不高兴。 前世自己倒是拿她当好姐妹看,可许月依左右逢源,在她和顾念兮身上都押了宝。 见自己大势已去时,便立刻与她划清界限,反踩一脚。 许月依八面玲珑,顾念兮道貌岸然,她们才是绝配的好友。 以后莫要来沾自己的边。 许月依没想到顾昭华竟会对她这般冷淡,明明往常都亲昵唤她为许姐姐。 被顾昭华当众拂了颜面,还是在自家的宴席上,许月依面上有些挂不住。 顾念兮忙开口为她解围,“月依,二妹妹就是孩子心性坐不住的,便由得她去玩乐吧。” 许月依感激的看了顾念兮一眼,笑笑道:“是啊,昭华妹妹年纪小还贪玩,我们便莫要束着她了。来,大家坐下吃茶。” 顾念兮虽只是二房所出,但回京不久便能引得太子殿下和瑾王表哥关注,不可小觑。 更何况顾念兮为人温和,比顾二好相处得多,她心里自也更为偏向顾念兮。 若非顾昭华身份高,又甚得太后娘娘欢心,她才懒得花费心思。 顾昭华环顾四周,选了一处自己满意的座位。 桌前只有一个少女,她斜睨了顾昭华一眼,拿起一块糕点津津有味的吃了起来。 顾昭华抿了口茶。 少女吃了块点心。 顾昭华又抿了口茶。 少女又吃了两块点心。 顾昭华再度抿茶。 看向少女去拿点心的手,她终于忍不住问道:“这点心就这么好吃?” 少女抬眼,眸中隐隐划过一丝凌厉,“你有意见?” 众人察觉到这边的动静,纷纷竖起耳朵,心里隐隐期待着好戏上演。 赵拂柳,虎威将军府的大小姐。 人不如其名,能吃、能喝、能揍人,身材高大健壮,最讨厌生得好看的女子,曾因有家小姐嘲笑她生得肥硕,硬是扇掉了人家一颗门牙。 虎威将军骁勇善战,皇帝对其十分器重,这件事便被压下,不了了之。 自那之后赵拂柳便成了人人避之不及的猛兽,只不过因为将军府门第高,各府办宴仍要向赵家递帖子,但每次都无人敢与赵拂柳往来,她倒也乐得自在。 顾昭华没答,只也拿过一块糕点,小咬了一口,立刻皱起眉道:“我还当何等美味,简直难以下咽,亏得你能吃下。” 赵拂柳愣了下,原以为对方也要以此嘲笑她,却不想她关注的只是食物的味道。 见顾昭华就连皱眉都美得不像话,赵拂柳心里难掩羡慕。 世上好看的人这么多,为何偏偏缺她一个。 这般想着,她心里难免生出怨念来,眼里含着警惕和不喜,“你为何偏偏跑来我这桌坐?莫不是想拿我当绿叶,来衬托你?” “啊?”顾昭华睁大双眸,露出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来,她轻轻拂过自己的脸庞,望着赵拂柳的眼睛极其认真的道:“你觉得以我这般绝色的容貌,可还需要旁人的衬托?” 赵拂柳看着眼前瑰丽的少女,皮肤宛若刚做好的奶冻、脸颊好似成熟的蜜桃、眸似葡萄、唇似樱桃。 瞧着就很好吃。 不对,是好看。 赵拂柳呆呆的摇了摇头。 顾昭华给了她一个理所当然的表情,自顾自的喝起茶不再理会她。 她坐在这单纯是因为这位置有阴凉,人少清净,至于同桌是谁她并不在意。 赵拂柳反是暗暗打量着顾昭华来。 这顾家二小姐虽生得好看,倒不惹人厌烦。 这时,顾昭华看见了一辆熟悉的马车,她勾起唇角,理了理鬓边的步摇。 该办正事了! 赵拂柳被她随意的一个动作迷乱了眼,鬼使神差的跟了上去。 “你跟着我做什么?”顾昭华皱眉看着跟上来的赵拂柳。 她还忙着勾引太子,怎么跑来个跟屁虫。 赵拂柳有些不好意的刮了刮鼻子,其实她也不知道自己跟上来做什么,好像有种意犹未尽的感觉? 顾昭华急于甩开她,脚步匆匆,赵拂柳见状也加快了脚步。 大有她逃,她追,她插翅难飞之感。 乾景泽一下马车便寻找顾念兮的身影,两人的视线在众人之间隔空相对。 他眸中漾起温柔的爱意,她娇羞一笑,提裙走上前。 少女莲步蹁跹,在浮光锦的映衬下清新脱俗,乾景泽心中方有惊艳之感,视线便不受控制的被“追逐”的两人所吸引。 他随意一瞥。 顾家二小姐,后面气势汹汹的是……虎威将军府的大小姐! 乾景泽眸光深凝。 即便是他不喜打探女眷之事,也对赵家大小姐的威名深有耳闻。 听说她最厌恶生得漂亮的女子,甚至拳脚相向还打掉过别人的牙齿。 想到赵拂柳那沙包般大小的拳头要落在顾昭华身上,乾景泽一时顾不得顾念兮,抬身便朝顾昭华的方向而去…… 第二十章 太子殿下英雄救美 她不可置信的看着太子走向顾昭华,她想追上去,却犹如坠入了冰窟,周身血液凝结动弹不得。 为什么? 太子殿下为何要抛下她去寻顾昭华! 顾昭华则频频回首,想看看有没有甩开赵拂柳。 以至于她压根就没注意到迎面走来的乾景泽,结结实实的撞了上去。 不同于她上次的蓄意,这次没有自己控制力度,整个人被撞得直直的向后跌去。 “小心!”两道惊呼声同时响起。 顾昭华这才看清眼前来人,这不是她心心念念的太子殿下吗! 乾景泽急于上前搀扶她,赵拂柳也从身后追过来,伸手欲接住她坠落的身子。 这一刻顾昭华对赵拂柳的嫌弃到达了顶峰,谁用她接啦! 电光火石之间,顾昭华硬是伸手抓住了乾景泽的衣袖,乾景泽也顺势反手握住了她的手腕。 见稳住了身形,顾昭华立刻调整状态,轻颤着睫羽眸光流转的望向乾景泽,颤抖的声音有未尽的惊恐,更多的是诧异和惊喜,“太子殿下~~” 乾景泽的角度看到的是少女的青丝如瀑散开,珠翠流苏如星光般跃然闪动,绣满百花的广袖裙摆在空中铺开,她犹如一只瑰丽柔弱的蝴蝶在百花之中轻盈起舞。 惊鸿一瞥,这段记忆往后余生亦不会褪色。 顾昭华没有错过他眼中的惊艳,她微微勾起唇角,却没有像上次一样跌进他的怀里,而是连忙抽回了自己手。 少女的手腕滑得如一缕轻纱,不待他注意便已离开了他的掌握,只留指尖一点温暖。 稍纵即逝的美好才更会勾人心弦。 顾昭华深谙此道,再好的东西拥有久了都会变腻,飘忽不定捉摸不透才最让人心动。 可顾昭华似是太过惊慌,以至于脚步都未站稳,若非阿蛮自后赶来及时搀住她,只怕又要跌坐在地。 “小姐,您没事吧。” 顾昭华摇了摇头,捂着心口长舒了口气。 乾景泽扫了一眼阿蛮的手,她一手揽住顾昭华的肩膀,另一只手搭在顾昭华腰间以稳住她的身形。 他眸色深了深,第一次说话未经思忖,“既是害怕,方才为何要急于抽手?” 对他避而不及,是担心某人见了会生气吧。 只话一出口乾景泽便后悔了,他也不知自己为何要说出这般带着怨气的话来。 顾昭华心底暗笑,看来太子殿下对错失英雄救美的机会很是在意呢。 她故作诧异的睁大眼眸,旋即垂下眸子,有些为难的启唇,低低道:“我怕被人瞧见……” 果然! 乾景泽眸色更深,却见她又缓缓抬起眼,悄悄看他,不知所措的道:“人多口杂,我怕他们会编排太子殿下,也怕……大姐姐不高兴。” 乾景泽微微一怔。 只是为他着想,与瑾王无关? 只他自不会将此言问出,只淡声道:“孤为太子,她们不敢妄议是非。至于念兮……她素来温柔识大体,更不会为此计较。” 顾念兮赶来便听到这一番话。 心里既欣慰又苦涩,欣慰于太子殿下懂她,至于苦涩……不言也罢。 “二妹妹没事吧?”顾念兮柔声询问,面上都是关切,“妹妹以后走路该小心些才是,这两次幸而都有太子殿下在,否则你怕会伤得不轻。” 顾昭华抬起眼,眸中波光粼粼,委屈又气恼的问道:“大姐姐这话是什么意思,你觉得我是故意在殿下面前摔倒的吗?我就知道会这样,所以方才才宁可摔倒也不愿被人误会。” 顾念兮闻言有些慌乱。 方才殿下为了顾昭华弃她而去,又与顾昭华接触亲密。 殿下是她爱慕的男子,饶她再大度温和心里也难免不舒服,出口的话自也难免染了些许阴阳之气。 只她没想到顾昭华会这般直白的说出来。 “我当然不是这个意思,我怎么会这般想你呢,我只是担心你呀。” 顾念兮也很委屈,无助的看向乾景泽。 乾景泽自然不会轻易误解顾念兮,替她解释道,“念兮心地单纯善良,她不会这样想你的。” 他原本还想说“你误会念兮了”,可看着顾昭华红着鼻尖楚楚可怜的样子,又想到之前冤枉她的事,这句话便被他压下来。 顾念兮皱皱眉,总觉得太子的解释缺少了对她的维护。 顾昭华瘪瘪嘴,小声嘟囔了句,“就知道你们都喜欢她向着她……” 乾景泽耳力不错,自然没错过这句话,但未等他再开口,顾昭华便屈膝行了一礼,“多谢太子殿下,臣女先行告退。” 顾昭华转身,撑着阿蛮的手一瘸一拐的走开。 乾景泽见她走路踉跄便知她伤了脚,正想开口询问她的伤势,身旁传来顾念兮轻柔如春风般的嗓音,“殿下,我们一同去放纸鸢好吗?” 望着顾念兮满含期待的眸子,乾景泽又侧眸看了一眼愈行愈远的身影,终究还是点了点头。 她有婢女照拂,不会有碍。 更何况她的事又与他何干! 这般想着,他还是唤住了又要去追顾昭华的赵拂柳,淡声问道:“你因何要追逐她?” 赵拂柳愣了下,不解一向只忧国忧民的太子殿下为何会突然对她的事感兴趣。 “不为什么。”赵拂柳老老实实的回道。 因为她自己也没想明白原因。 可这落在乾景泽眼中却更像躲闪,素来温润的他罕见的加重了语气,“莫要随意伤人,孤眼里,容不得有违律法之事!” 赵拂柳一脸莫名的看着乾景泽的背影。 跟着顾二小姐有违律法吗? 顾念兮垂眸走在乾景泽身边,想了想还是忍不住开口问道:“殿下方才可是担心赵小姐会伤害昭华?” 乾景泽不置可否。 以前只听闻顾家二女蛮横跋扈,可这几次接触才发现她其实就是个心性未退的小女孩。 有些小脾气,又不善于掩藏情绪,这样的性子最容易吃亏。 像一朵美丽但易折的娇花,难免让人心存两分怜意。 但乾景泽却只道:“她是你妹妹,她若受伤,我怕你又会难过自责。” 他这话并非心存哄骗,而是除此他也想不出其他能让他多管闲事的原因来。 这个回答极大的取悦了顾念兮,这与她心中所想一样,殿下果然是爱屋及乌! 天色澄净如洗,顾念兮望着手中越飞越高的纸鸢露出欢悦的笑意,语调也染着轻快,“殿下你看,我们的纸鸢飞得好高!” 乾景泽的心被感染被触动,身居高位的他已许久未曾感受过这种简单又安逸的时光。 他温柔的垂下眸子望着顾念兮。 她穿着他送的浮云锦、头上戴着他送的珠翠,脸上洋溢着纯净美丽的笑容,蝴蝶纸鸢越飞越高,好像他精心照顾的蝴蝶在这一刻振翅翱翔。 这一幕会让他感到欢喜幸福。 只不知为何,他莫名觉得眼前的画卷美则美矣却略显寡淡,似乎缺少了某些令人惊艳的色彩。 就在他百思不得其解时,春樱忽然惊呼一声,唤道:“小姐,咱们的纸鸢被缠上了!” 顾念兮抬头,这才看到自己的蝴蝶纸鸢与一只玄黑色的老鹰纸鸢缠绕到了一起,不管她怎么转动线轴都抽离不开。 她突然打了个冷颤,心里陡然升出一丝不好的预感来,果然下一刻便听耳边传来阴魂不散的娇柔声音。 “呀~我的纸鸢被缠住啦,阿蛮快来帮我!” 第二十一章 男人对女人的欣赏 他贵为太子却不嫌她幼稚,甘愿出宫陪她创造独属于两人的记忆。 她能感觉到周遭众人艳羡嫉妒的视线,可她不在乎旁人如何想,她只愿长长久久的与他走下去。 可顾昭华的声音如魔音一般贯入耳中,击碎了眼前的美好。 “太子殿下,大姐姐?”顾昭华有些惊讶的看着两人,漂亮的桃花眼中是不谙世事的干净纯粹。 她看着天上纠缠在一起的两只纸鸢,撅起粉唇,小脸上满是不高兴,“好端端的怎么就缠到一起了,真是扫兴!” 顾念兮咬了咬银牙,这话正是她想说的。 乾景泽抬了抬眼,望着天上那只巨大威风的老鹰,很难想象这竟然是顾昭华的纸鸢。 “怎未放那只蝴蝶纸鸢?”她说过,要用那只纸鸢告诫外祖母的在天之灵。 顾念兮轻声开口,替她解围,“殿下,二妹妹年纪还小难免不定性,许是不喜欢了吧。” 乾景泽皱了皱眉。 他以为那是她的赤城孝心,难道那只是她争抢纸鸢的说辞吗? 如此还真是让人失望。 顾昭华诧异的看着顾念兮,眼中波光微晃,小嘴一抿似乎下一刻便要委屈的哭出来。 阿蛮在一旁忿忿开口,“我家小姐才不是喜新厌旧,而是那只蝴蝶纸鸢不知被谁弄坏了!” 被人弄坏了? 乾景泽眯了眯眸子。 “阿蛮,别说了。”顾昭华制止了阿蛮,“都是我自己没看管好,又能怪得了谁,莫要再提了。” 顾念兮心中一惊,她怎么觉得顾昭华话里有话呢。 她连忙开口道:“我记得二妹妹的院子最重规矩,怎会有人敢故意弄坏妹妹的东西?” 顾念兮急于撇清自己,毕竟当时她与顾昭华争夺过纸鸢,如今那纸鸢被人恶意弄坏,最大的嫌疑人岂不成了她! 乾景泽根本没有怀疑过顾念兮,只询问顾昭华道:“你院中最近可有生人出入过?” 顾昭华认真回忆着,突然睁了睁眸子,“该不会是……” “你有了猜测?” 顾昭华点点头,却为难着不知如何开口,还飞快的看了顾念兮一眼。 顾念兮心里咯噔一下,便听顾昭华道:“最近我院中倒是多了个婢女,她叫连枝。” 乾景泽觉得这名字似有些耳熟,顾念兮抿抿唇,提醒道:“殿下,连枝就是三妹妹。” 听闻前因后果后乾景泽深深皱眉,他无法理解顾连枝的行为。 顾昭华的做法无可厚非,身为国公府嫡女自要考虑家族利益。 可顾连枝为了能留在国公府,竟不惜卖身为奴,如此爱慕虚荣的行径令人不齿。 阿蛮气恼的开口道:“小姐,定是那贱婢对您怀恨在心,这才弄坏了纸鸢!” 顾念兮正想开口为连枝辩解,顾昭华却摇了摇头,正色道:“捉贼捉赃,即便她有嫌疑,既无证据便不能随意下定论。” 乾景泽眸中有赞许之色,没想到她处事竟颇有分寸。 顾昭华扬起脸看着顾念兮,恳求道:“大姐姐,你与连枝素来交好,姐姐得空时可否帮我试探一番。若不是她自然最好,若是她……” 顾昭华露出娇柔无害的笑意,“姐姐劝她,她总归能听进心里,免得日后一错再错。” 顾念兮却听得很不是滋味。 什么叫与她关系好,倒好像是她指使的一般。 可顾昭华并未多说什么,她也不好太过计较,只心里涌起一股难以明说的憋闷感。 顾昭华挑了挑眉梢,心中冷笑。 这是顾念兮最常用的招数,不知这次轮到自己身上是何滋味。 顾念兮抬头看了一眼缠搅在一起的纸鸢,命阿蛮取来了剪刀。 “咔嚓”一声,顾昭华干脆利落的剪断了自己手中的线。 顾念兮将险些脱口而出的惊呼憋了回去,她还以为以顾昭华的性子会来剪她的纸鸢呢! 没有了束缚的纸鸢越飞越高,宛若变成了一只真正的鹰隼。 乾景泽垂眸看了顾昭华一眼,轻声道了句,“倒是有些可惜了。” 顾昭华扬起脸,一双眼眸皓如星月,泛着动人的光泽。 她轻轻摇了摇头,声音轻柔,姿色卓绝,“外祖母曾说,女子宁为悬崖峭壁求生的鹰隼,也不做笼中被人豢养的金丝雀。” 顾昭华仰头望着天际,日光映着她的侧脸,美若神女圣洁不可逼视,“这样也好,让它代替我飞到我永远抵达不了的天穹,替我俯视万里河山,阅遍世间锦绣。” 乾景泽眸色一点点亮起,仿佛重新认识了眼前的少女。 美丽高贵只是她最浅显的外在,也正因如此才会被人忽视她不俗的见地和纯粹的灵魂。 顾念兮僵硬呆滞的看着乾景泽两人。 今日本该是独属于她和殿下最美好的记忆,可殿下的注意却都被顾昭华分走了。 她也没有错过他眼中的赞赏,那是男人对女人的欣赏! 她失神的望着,以至于手中的纸鸢失去了控制,直直坠落。 望着坠落湖中的纸鸢,顾念兮脸色一白。 仿佛她的心随之沉陷了。 顾昭华骄纵也好任性也罢,她从未曾将顾昭华视作敌人,因为她们之间不曾有过利益冲突。 可女人的直觉告诉她,今日种种顾昭华都是故意的。 她想魅惑太子殿下! 她们是亲姐妹,她怎么能这样对自己! 第二十三章 姐姐能把太子殿下让给我吗? 顾昭华对自己的表现十分满意, 在不久前太子看见她还都是一副生人勿近的高冷模样,如今却愿意耐心听她讲话。 她挽了挽鬓边的碎发,幽幽一笑。 她果然魅力无穷! 见太子走了,顾昭华懒得再与顾念兮虚与委蛇,只她正要抬身离开,却被顾念兮唤住了。 “二妹妹。” “什么事?”语气是不加掩饰的厌烦,与方才才娇柔可爱的样子判若两人。 顾念兮更加确定了自己的猜测,顾昭华果然是有意在太子面前表现。 她想了想,关切的温声询问道:“最近不常见二妹妹与王爷在一处,你们两个可是吵架了?” 顾昭华冷冷一笑,,“这件事你难道不应该比我更清楚吗?” 顾念兮一直横插在她与乾景凌之间,任由他们误会、争吵、生恶。 顾念兮抿了抿了唇,无奈的叹了口气,“二妹妹,我与王爷之间当真没有半点逾越之情,但若因我而影响了你们的情谊,我心里委实难安。只要妹妹能与王爷和好如初,我愿意再不与王爷相见!” 看着顾念兮一副甘愿自我牺牲的样子,顾昭华却讥诮的勾了勾薄唇,“我与王爷又非这一两日才起争执,姐姐怎么突然就醒悟了?” 顾念兮眸光闪了闪。 顾昭华唇边漾起讥笑,眸色轻慢,一语道破她的小心思,“你并非为了我与王爷着想,而是见我与太子殿下的来往密切,让你觉得刺目。你便想着与其如此,不如还是让我与王爷相处,以免影响了你和太子的感情。” 顾念兮颊边发热,连忙摇头否认,“我没这般想过,我是真心为了你和王爷好……” “不必了。”顾昭华声音幽冷的打断了顾念兮的辩白,“你真心也好,假意也罢,乾景凌我都不稀罕了。” “你……说什么?”顾昭华的回答让顾念兮心中一紧。 顾昭华幽幽勾唇,笑意如妖冶而有毒的罂粟,她附在顾念兮耳边,轻缓的声音如恶鬼低喃,令人头皮发麻。 “我发现太子殿下更为高贵俊美,我甚是喜欢,姐姐能让给我吗?” 饶顾念兮心有猜测,此时听顾昭华毫不掩饰的道出爱慕之意也被惊得连退数步,不可置信的看着她,“你怎么可以……” “怎么不可以?”顾昭华莫不在意的勾了勾唇角,“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优秀的男子亦如此。总不能只因大姐姐喜欢,便不让旁人喜欢吧,那样大姐姐未免也霸道了。” 顾念兮第一次见有人能将歪理说得如此理直气壮,她抢别人的东西难道还有道理了吗? “太子殿下不会喜欢你的。”半晌,顾念兮才道出这么一句话来。 顾昭华轻飘飘的反问道:“你又不是太子,你怎么知道?” 自然是因为殿下乃专情之人,他喜欢的唯有自己。 但这种话她不好意思宣之于口。 顾昭华倨傲的看着她,眼里是高高在上的蔑视与不屑,“你若当真信任你的太子殿下,又何必来提防我?只等着瞧我的笑话不好吗?” 顾念兮喉咙微动,抿着唇没有说话。 顾昭华脸上笑意更深,“你在怕!因为你知道,我比你貌美比你高贵,比你更适合做太子妃!” “我没有!”顾念兮矢口否认,语气坚定的道:“太子殿下不是浅薄之人,他不会的!” “山珍海味吃多了,人还会觉得腻烦,更何况是你这种粗茶淡饭。没有男人不喜欢漂亮的女人,除非……他是瞎子。”顾昭华笑颜如花,轻飘飘的反问道:“你觉得是太子殿下眼瞎,还是我不够漂亮?” 她的自信骄傲刺痛了顾念兮的眼,她想告诉自己不必听信顾昭华的话,太子殿下与普通男人不一样,他不会被美色所蒙蔽。 可看着顾昭华那倾城之颜,想到最近太子对顾昭华态度的转变,她那颗本坚定不移的心轻轻动摇了。 看着顾念兮憔悴泛白的脸,顾昭华勾起唇角扬长而去。 不争不抢人淡如菊? 她等着看顾念兮能继续演多久! 顾昭华心情甚好,本想再四处逛逛,阿蛮快走两步上前提醒道:“小姐,咱们车里还有个人呢!” 这要是死车里多晦气! 顾昭华这才想起季明渊来,随口道:“他命大得很,死不了的。” 前世没遇到自己,他也做了状元郎,就是不知他前世是被谁所救。 难道是顾念兮那个爱到处捡人的? 旋即她又否认这个猜测,前世一堆男人围着顾念兮转,唯独未曾见这季明渊,就连国公府被群臣弹劾时,季明渊做为瑾王幕僚也未曾落井下石。 若非如此,她定然补上一刀,让他死得透透的。 “罢了,我们回吧。” 顾昭华转身要走,赵拂柳却挡住了她的去路。 阿蛮立刻上前将顾昭华护在身后。 这赵家姑娘自己生得不好看,还见不得别人美。 她家小姐生得如花似玉,还不得把这姓赵的嫉妒死呀! 赵拂柳有些尴尬的摸了摸鼻子,“你的表情怎么和太子殿下一样,当我会吃人不成。” 一听“太子殿下”四字,顾昭华连忙走上前问道:“太子殿下都对你说什么了?” 赵拂柳原原本本的回道:“太子殿下说他容不得有违律法之事,警告我不要随意欺凌他人,想来是怕我对你动粗吧。” 她之前动手是因为那人嘲笑她,她才没有见谁打谁好吧。 “当真!”顾昭华眼睛亮起,犹如夜幕现繁星,亮得晃人。 太子竟然这般在意她! 赵拂柳被晃得有些失神,下意识开口道:“你果真移情别恋喜欢上太子了?” 京中人都以为顾昭华会做瑾王的王妃。 顾昭华眯了眯眼,音色泛冷,“怎么,不可以?” 赵拂柳看着她,眨了眨眼,理所当然的道:“当然可以。男人可以三妻四妾,女子为何不能移情别恋。更何况你生得好看,你喜欢谁是谁的荣幸。” 顾昭华有些意外的挑挑眉。 赵拂柳神色坦然,这话若别人说大有谄媚的成分,但赵拂柳是将门之女,行事作风向来随心,这番话十有八九是发自内心。 顾昭华被取悦了,开心的翘了翘唇角,“我有点儿喜欢你了。” 赵拂柳一愣,莫名觉得面颊有点发烫,“是……是吗?那你喜欢我什么呀?” “喜欢你眼光好!” 赵拂柳:“……” 这是在夸她吗? 顾昭华觉得赵拂柳或许是自己的福星,否则她还不知道太子这般关心她。 如此想着,她看对方也有两分顺眼,“我府上有个专门做点心的大厨,改日你来国公府,我请你吃点心。” “我现在就有时间!” 顾昭华:“……” 赵拂柳已然一副要跟她回家的样子,顾昭华不客气的直接拒绝,“今日不行,我累了。” 说完便径自踏上了马车,命令车夫返程,似生怕被人缠上。 赵拂柳非但没有生气,反而觉得是自己想得不够周到。 顾昭华是文臣家的女儿,身体自然娇弱,出来这么久定然累坏了。 她还是明日再去拜访吧。 马车里,阿蛮满脸嫌弃的看着季明渊,“小姐,您若想救他,找个人来医治他不就好了,何必将他带到车上来呢?” 小姐的马车都被弄脏了! 顾昭华瞥了季明渊一眼,淡声道:“那他怎么能知道救命恩人是谁?万一被人冒名顶替,我们岂不白费功夫,那还不如让他死了算了。” 阿蛮满脸崇拜,“小姐英明!” 刚悠悠转醒的季明渊:“……” 第二十四章 我要将你送给顾念兮 华贵得刺人眼目、美丽得如同文人幻造出的仙子。 他抿动着干裂的嘴唇,方要说什么,便听小婢女脆生生的开口问道:“小姐,这人究竟有何特别之处,竟能劳您救他。” 季明渊又缓缓合上了眼帘。 他也想知道答案。 只是因为心善还是因为某些不为人知的原因。 顾昭华看了季明渊一眼,眯了眯眸子,“他生得不错,正好可以把小黑替下来。” 背主之人不能留,下一个收拾的就是小黑那个贱男人。 季明渊:“……” 小黑? 听着怎么好像是狗的名字。 阿蛮若有所思,下一瞬猜出了顾昭华的心中所想,“奴婢知道了,您要养他做面首!” 顾昭华不置可否,更像是肯定了阿蛮所言。 说话间马车倏然停下,季明渊眉心蹙了下。 “出什么事了?”阿蛮扬声问道。 车夫在外回道:“小姐,城前有官兵把守查行。” 顾昭华单手挑开帘子,果见有官兵正在挨个马车搜查。 今日出城时还安然无事,如今怎突起这般大的阵仗? 她偏头看了季明渊一眼,眉心皱了皱。 难道此事与他有关? 看着搜查的官兵越行越近,顾昭华有点儿后悔了,男人这种东西果然不能随便捡。 真麻烦! 但这个时候就算将人扔出去也晚了。 她正犹豫着要不要拿国公府来压人,视线忽然瞥到一抹紫色。 顾昭华眼眸一转,唇角轻挑。 工具人这不就来了! 她探出身子,挥着手,娇声唤道:“阿凌哥哥!” 周遭的嘈杂都被这一声娇呼所掩,马背上的乾景凌闻声而望,恰见一支娇花探出车窗,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视线。 无论是凶神恶煞的官兵亦或是满腹抱怨的行人,都在这一瞬被夺取了心神。 乾景凌不悦拧眉,昭华的容颜岂是这些蝼蚁可以觊觎的! “看什么!眼珠子都不想要了?” 官兵闻言忙惶恐的收回视线,而乾景凌则一夹马腹迎了上去。 “昭华,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乾景凌满目温和,眼底溢满了笑意,“你……可还在恼我?” 他已许久未听顾昭华这般亲昵的唤过自己,此时万般回忆涌上心头,在这一刻仿佛他对她的情意从未曾变过。 “既知是误会,我又怎么还会恼你,难道在你心里我就是这么不讲道理的人?”顾昭华冷声反问,娇蛮又不失可爱。 她本想多冷着他一段时间,奈何眼下用得到他。 便宜了这贱男人! 顾昭华没理会乾景凌眼中的柔情,只满目担忧的望着守卫森严的城门,“城中可是出了大事?瞧着好生吓人!莫不是出了反贼亦或是别国的奸细?” “别怕,不过是官府在缉拿一个小贼罢了。”乾景凌忙出言安抚。 顾昭华闻言松了口气,旋即便有些不耐烦的娇声抱怨道:“那还要检查多久呀!我还等着回去裁剪新衣呢!” 顿了顿,顾昭华又道:“我才不要让那些低贱之人搜查马车,要查就你来查,不然这马车我都不要了!” 骄横、任性、毫无大局意识,可这便是她这个第一贵女的本来模样。 乾景凌闻后并未觉有何不妥,反而宠溺的笑了笑,开口道:“放心,我怎么会让那些低贱之人玷污你的马车。” 他唤来银锐,吩咐他护送顾昭华的马车从侧门通过。 “你先回城,晚些我再去寻你。” 乾景凌俊美冷傲的面容上尽是温情,顾昭华垂下睫羽轻轻“嗯”了一声,心里却只觉恶心。 “那我就先回了。”顾昭华撂下帘子,懒得再与他虚与委蛇。 迟来的深情,比杂草还贱。 “等一下!” 乾景凌忽又策马追来。 顾昭华眉头一拧,深吸一口气,抬手重新挑开帘子。 她本以为乾景凌发现了什么,结果映入眼帘的却是一枝开得正艳的桃花。 “这是……”顾昭华一时间不明所以。 “我见这枝桃花开得甚好,便为你折了来。” 顾昭华敛了敛眼眸。 那年慈宁宫中他亦如这般为她折了一枝红梅,她欢喜的上前拥住他,说着“阿凌哥哥真好。” 他红了耳垂,不好意思的跑开。 她伸手接过,轻声道:“多谢王爷。” 他没有听出她语气中的疏离,更不知人心易变,不会有人始终停留在原地。 “小姐,看来王爷的心里还是有您的。” 顾昭华把玩着手中的桃枝,唇角一挑,随手便将桃枝扔出了窗外,任由车轮将其碾进淤泥之中。 红梅与桃花,此生注定永不相交。 顾昭华以不想走路为由,命马车一路行至她的院门前。 玄裳不情不愿的帮忙安顿季明渊,忍不住冷声提醒,“二小姐尚在闺中,带回一个身份不明的男子,怕是不妥。” 顾昭华勾起唇角,眼神戏谑的看着他,“当年你跪在我马车前求我救你时,不也一样身份不明?” 玄裳脸色变了变。 当年他年岁还小,家里的亲人皆饿死病死,他多日未进食只残存最后一口气息,只能抱着赌一把的心态跪在了驶过的华丽马车前。 他保住了性命,但却永远失了自由和尊严。 “我和他不一样。”玄裳冷眼看着床上的男子,心里有种莫名的敌意。 顾昭华轻描淡写的回道:“的确不一样,他比你俊美得多。” 顾昭华在说这话时视线始终落在季明渊身上,未来的内阁大学士居然就这般被他捡了回来,若日后真能为她所用,也算为国公府增添了一张王牌。 见顾昭华紧紧盯着季明渊看,玄裳鬼使神差走上前,挡住了她的视线,“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实是不妥,二小姐请回吧。” 顾昭华弯着眉眼笑了笑,抬手便甩了他一巴掌,“你是个什么东西,也配来过问我的事?” 玄裳摸了摸微有发热的脸颊,沉着眸子自齿缝中挤出几个字来,“我是小姐的暗卫,保护小姐是我的职责所在。” 顾昭华闻言轻笑出声,“呦。原来你还知道自己是我的暗卫啊,我还以为你早就认顾念兮当主子了。” 玄裳皱眉,他没有背主,他只是将大小姐看得比自己的生命更重。 顾昭华斜睨了他一眼,忽然挑起唇角,慢条斯理的笑着道:“你现在是不是在想,若你是顾念兮的暗卫,她一定不会这般折辱你。” 玄裳沉默不语,他当然想时时刻刻守护在大小姐身边,可二小姐又怎么可能放他离去。 “我可以将你送给顾念兮。”顾昭华声音柔媚,带着蛊惑的钩子,“只要你去帮我做一件事。” 第二十五章 机遇 顾昭华性情骄纵,向来只有她抢别人的,万没有将她的东西让出的道理。 顾昭华莫不在意的笑了笑,“强扭的瓜不甜,你既对我不忠,我强留你在身边也是无用。只要你帮我办好这件事,我就放你去做顾念兮的狗。” 顾昭华说话难听,玄裳对此早已习以为常,只满心狐疑的问道:“你想让我做什么事?” 他隐隐嗅到了危险的味道。 “有个不长眼的冲撞了我,你去把他杀了。”轻描淡写的语气尽是对生命的漠视。 高高在上、冷漠无情。 “对方是什么人?”玄裳怀疑顾昭华故意让他去送死。 顾昭华看出他心中所想,冷笑一声,“我想杀你有无数种办法,还需在你身上浪费心思?你未必也太瞧得起自己了。” 见玄裳脸色讪讪,顾昭华才又不紧不慢的道:“对方不过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罢了,你尽快将事情办妥,我便尽快让你如愿。” “你当真愿意放我离开?”玄裳不确信的又问了一遍,毕竟这么多年她身边只有他一个暗卫。 更何况她与大小姐素来不对付,他不相信顾昭华会轻易将他拱手让人。 顾昭华未去看他,只玩味的勾着唇角,“旧不如新,我既寻到了更好的,难道还会委屈自己将就你这种货色?” 冷酷的少年面上浮现出诧异,以及他自己都未察觉到的一抹失落。 能摆脱顾昭华去大小姐身边,是他一直以来梦寐以求的。 可如今以这种方式得偿所愿,他心里反是有些不舒服。 她竟要为了一个刚捡回来的男人便舍弃自己? 她怎能如此薄情! 玄裳抿动着嘴唇,半晌语气冷硬的说道:“好,这是你说的,你可不要食言!” 他倒要看看待事成之后,顾昭华可会信守承诺。 顾昭华没理会少年人逞强的小心思,只淡声对阿蛮道:“找府医过来给他瞧瞧,记得提醒府医管好自己的嘴巴,否则我要他好看!” “小姐放心,奴婢明白。”阿蛮颔首应下,有些担忧的道:“府医定不敢乱说话,奴婢怕小黑那贱人会告诉大小姐。” 顾昭华笑着牵起唇角,本应明媚的笑容却尽是阴冷锋芒,“放心,他很快就自顾不暇了。” 顾昭华两人离开后,季明渊才缓缓睁开眼环顾眼前的房间,墨眸泛着寒潭一般的幽色。 不愧是安国公的掌上明珠,就连一间厢房都如此奢华。 没想到阴差阳错之下竟入了安国公府,倒是无心插柳柳成荫,若能就此搭上安国公府这艘大船,对他们所图谋之事或将大有益处。 只是那位二小姐…… 季明渊眯了眯眼眸,这位二小姐的性情难以琢磨,不知可会成为变数。 但她与瑾王关系甚密,若能加以利用,或许会成为一步好棋也未可知! …… 话说顾念兮回到府中始终心神不宁,便派春樱悄悄去瑶华阁寻连枝。 春樱脑子活泛,趁着午时众人休憩,当真将连枝给找了来。 “念兮!” “连枝!” 虽只隔数日,可对两人来说却恍若分别多年,两人望着彼此皆是未语先泣。 “连枝,你瘦了。”顾念兮满目心疼的捧着连枝的脸,漂亮的杏眸中落下大颗大颗的眼泪。 连枝满心酸楚,她吃不好睡不好,又要做粗活又要罚跪,怎么可能不瘦。 “我没事的念兮,我更担心你,这些日子顾昭华有没有欺负你?”念兮善良柔弱,不知道有没有受委屈。 春樱在一旁暗暗撇了撇嘴,做奴才的还在那担心主子,真不知道脑袋是怎么长的。 “主子说话你杵在那做什么,还不下去!”盼儿颐指气使的吩咐道。 她一瞧见春樱便恼火,觉得她趁虚而入抢了自己大丫鬟的风头。 春樱看了顾念兮一眼,见顾念兮抿抿唇没有开口的意思,便识相的上前道:“奴婢去为大小姐烹茶。” 见春樱聪明又有眼力,顾念兮也对她越发满意,便好声对盼儿道:“你不要总对春樱这般严厉,她照顾我也算尽心。” “小姐,防人之心不可无,春樱毕竟是后来的,您得提防她些才是。”盼儿最看不上春樱那副好钻营的嘴脸,总觉她心术不正。 顾念兮却觉得春樱对她还算忠心,否则也不会提醒她小心院中有眼线。 只她动了动嘴唇,最终还是没再多说什么。 连枝顾不上两个小丫鬟争风吃醋的小事,眼含期待的看着顾念兮问道:“念兮,你今日和太子殿下相处得可还融洽?” 原著里这段剧情算是男女主感情升华的一个小高潮,男主被女主的美貌所惊艳,对女主不再是单纯的爱慕欣赏,而是由此萌发了非女主不娶的决心。 顾念兮咬了咬嘴唇,眼泪如断线的珠子般落下。 “怎么了念兮,可是出了什么事?”连枝焦急询问。 顾念兮不语,只一味的摇着头,脆弱而又无助。 连枝见此心有猜测,咬牙切齿的道:“是不是顾昭华又来添乱了?” “连枝……”顾念兮委屈不已,拉着连枝的手哽咽难言,“昭华……她,她也喜欢上太子殿下了!” “什么?” 此事出乎了连枝的意料,在书里顾昭华一直喜欢的都是瑾王才对。 如今她突然移情别恋,这里面果然有猫腻! “连枝,你说我该怎么办?论家世相貌我都不如昭华,可我是真的喜欢太子殿下,我不能没有太子殿下。” 顾念兮哭得梨花带雨,闻者伤心见者流泪。 “我自知身份不及昭华,可我从未有过与她争抢攀比的心思,为何她要这般对我?”顾念兮想不明白,她明明一直将顾昭华当做亲妹妹看待,为何她却要这般伤害自己,“或许正像昭华说得那样,我也许真的配不上太子殿下……” “没有这回事!”连枝上前用力握住顾念兮的手,眼神坚定的望着她,“太子殿下爱的人是你,会成为太子妃的人也是你,顾昭华她不会有好下扬的!” 连枝的语气让顾念兮既受鼓舞又觉不解,她不明白为何连枝每次都能如此笃定,“可我的身份的确不及昭华……” 连枝一时沉默。 她原本只想做一个不干涉剧情的小配角,毕竟男女主注定要在一起的,她反而怕因为自己的存在而出现变故。 可看着顾念兮哭红的眼,再想到顾昭华最近的反常,思忖一番还是下定了决心。 “再过些时日,你会在金光寺里遇到一位大贵人,只要把握住这次机会,你的身份地位将再不输顾昭华半分!” 她神情郑重的看着顾念兮,仿佛此事决定的并非顾念兮的人生,而是她的未来,“念兮,这次机会绝不能错过!” 她已赌上了身家性命,念兮只能赢,绝对不能输! 第二十六章 怎么好像有哪里不对? 看来这位顾二小姐颇通御人有术,并非色厉内荏之人。 季明渊正这般想着,忽听到门外传来响动。 他抬眸望去,来人并非那位生得如同天仙般的二小姐,反而是个一身黑衣马尾高扬的少年。 季明渊眼睑微动,猜出了少年的身份。 玄裳冷眼看着季明渊,眸中尽是浓郁的敌意。 “你既醒了,还不快滚!赖在这里是何居心?” 季明渊轻轻弯了弯唇角,轻描淡写的问道:“我是走是留于你何干,难道你是这府里的主子?” 玄裳脸色一沉,“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打什么主意,安国公府这口软饭你怕是没命吃。二小姐也不是个好相与的,你若识相便尽快离开!” 季明渊闻言只略略一笑,眉若水墨勾勒,雅绝如兰。 即便他只穿着素色中衣,未梳发束冠,但相貌清绝。 不同于少年人的稚气,他沉敛得宛若墨玉,又似敛起锋芒的利刃,即便他面容平和,气势也已压下了玄裳。 女子艳羡年轻姑娘,而男子则恰好相反,每一个少年都迫不及待的想要成长,变成一个真正的男人。 而此时玄裳也感觉到自己输了一头,心中更是羞恼,“好歹是个男儿,有手有脚做什么不成,非惦记着吃女人的软饭,不知廉耻!” 季明渊气定神闲的反问道:“如此说来,这便是你赖在国公府的原因了?” “我和你不一样!”玄裳说这话时有一种莫名的优越感。 他们还是孩子时,他便跟在她身边,直到这么多年她身边也没有其他的暗卫。 季明渊的视线自他脸上一扫而过,将他的小心思一览无余,他启唇,音色平缓,“的确,论相貌气度我比你出众得多。” “你!” 听到与顾昭华同样的回复,一想到两人间存在着莫名其妙的默契,玄裳便不由怒火中烧。 玄裳不再与他逞口舌之快,上前便要去拿人。 季明渊眸中闪过一抹锋芒,然而不待他有所动作,便听见一道娇媚的少女声音传来,“住手!” 季明渊闻声望去,便见一抹樱色入眼帘,少女穿着极为浅淡的粉色长裙,衬得她肤白如雪,发髻珠翠堆叠华丽晃人,却并不会喧宾夺主折损少女分毫美丽。 如此绝色,即便是向来清心寡欲的季明渊也会为之感到惊艳。 “谁给你的胆子,敢对我的客人无礼。”顾昭华冷眼睨着玄裳,语气冰冷。 玄裳自觉面上挂不住,小声嘟囔道:“他算哪门子客人。” “啪!” 顾昭华甩了玄裳一巴掌,“还不滚下去!” 动作之流畅让季明渊不由挑了下眉。 如此轻车熟路,显然不是第一次做。 玄裳并不觉得疼,毕竟想要成为一个合格的暗卫所受的艰苦非常人所及。 可今日这巴掌是在另一个男人面前挨的,深深打击了他的自尊。 他抿抿唇,冷硬着语气道:“你让我做的事我做完了,你可莫要忘了自己的承诺!” 玄裳说完拂袖而去,似乎这样能让他稍微好受一些。 顾昭华挑了一下眉尾,眸中泛起点点笑意。 这狗东西此事办得还算不错。 少女笑起来宛若芙蓉牡丹,美好而又不谙世事……如果季明渊事先没有听到她吩咐侍卫去夺人性命,他也会这般以为。 顾昭华移眸看向季明渊,洗净血污的男子容貌更加出众。 前世她与季明渊有过几面之缘,他年纪虽轻城府却不输给那些老臣。 如今的他比起前世相见少了分权臣的凌厉和阴鸷,多了些温润平和,芝兰玉树如竹如松。 顾昭华落座,抬眸看向季明渊,她看人时会不自觉的流露出那份与生俱来的高傲,却并不惹人生厌。 “我救你回城时,城门有许多官差把守搜查,他们在抓的人可是你?”顾昭华开门见山问道。 季明渊缓缓起身,撑着伤痛为顾昭华行了一礼,“那日幸得小姐相救,在下方才能保全性命,救命之恩在下铭记于心永世不忘。” 他腰腹间的贯穿伤颇重,即便动作缓慢伤口仍旧渗出了鲜血,瞬间染红了衣衫。 顾昭华却不为所动,神情清冷,“你谢我是应该的。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季明渊恍若不知伤口裂开,神情依旧淡然,他弯唇笑了笑,眼底是波澜不惊的温和平静,“小姐说笑了,在下不过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此番进京赶考不慎路遇抢劫的匪贼,恰得小姐相助。依在下看来,官差抓捕的或许正是那流匪也未可知。” 顾昭华挑了挑眉,轻哼一声,“我瞧你也不像有本事的样子。” 她心知季明渊身上有古怪,不过他前世仕途顺利,也未曾听说他惹过是非,是以她倒也不会担心留下他会有什么麻烦。 毕竟她想将这柄利剑收于自己麾下。 她上下打量了季明渊一眼,淡声开口:“我于你有救命之恩,你打算如何报答我?” 季明渊眸光微晃,牵唇染笑道:“在下这条性命既是小姐所救,自该为小姐所用,一切但凭小姐吩咐。即便刀山火海,在下亦不惜命。” 这个回答还算令顾昭华满意,但凡他敢说以身相许的话来,便直接宰了他。 “你的命好好留着便是,我要之无用。”少女明明颜若朝华,却偏偏寡情冷清,看人的时候眼底一丝温度也无。 季明渊并不觉得受辱,仍旧保持着温润的笑意,眼中甚至多了一丝考究和好奇。 他从未见过这般心性的女子。 “方才你说你是进京赶考的书生?” 季明渊点点头,温和笑应。 “正好我父亲很欣赏有学识的年轻人,我可以替你引荐,让你做他的门生,但我有一个要求。”顾昭华声音娇软又强势,她从袖中拿出一张信笺,“只要签了它,安国公府可许你前途畅通直上青云!” 季明渊拿过扫视一眼,近乎与卖身契无甚差别。 无论他日后做到何等位置都要为安国公府所有,为她顾昭华所用,否则便是背信弃义,定要他声名尽毁受万夫所指。 顾昭华知道她的要求有些严苛,但眼前之人是未来的权臣,只能在他羽翼未丰时便有所掣肘。 她正要再行劝说,却见季明渊凝眸看她,眉眼如沐春风笑得格外好看,“这等承诺要本人亲自书写方才有约束力,烦请小姐为我准备笔墨,在下重新誊写。” 顾昭华:“?” 怎么感觉好像有哪里不对? 第二十七章 把我的东西还回来 顾昭华恍惚了一下,“你……可看清上面写的了?” 季明渊颔首一笑,如月光般温醇皎洁,“自然。” 顾昭华薄唇抿了抿,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 这位未来的内阁重臣竟这般好相与吗? “阿蛮,取笔墨来!”顾昭华也不与他客气,纤长嫩白的手指点了点桌案,“既如此,那你便写吧。” 季明渊弯唇笑笑,眸光如荡荡月辉。 他举手执笔,手指骨节分明,白皙纤长而又不失劲力,落笔的动作优雅清贵,仿若清逸的谪仙。 落款时,季明渊抬起眼眸看向顾昭华,眼底竟噙着似笑非笑的意味,“小姐还不曾问过在下名姓,莫非担忧在下名姓会污了小姐芳耳?” 在接触陌生人时,人会下意识最先询问对方的名姓,可这位顾二小姐从未打探过,倒像是早就认识他一般。 顾昭华怔了下,因为早就认识季明渊她便忘了询问,不想反倒惹他起疑。 不愧是未来的官扬老狐狸,果然谨慎又狡猾。 她很快镇定下来,故作淡定的冷哼一声,“我管你姓甚名谁,我只在乎你对我有没有用处!” 季明渊闻言不恼,依旧笑得春风和煦,“小姐说得是,在下定不辜负小姐期许。” 笔走龙蛇,信笺之上落下“季明渊”三个苍劲有力的大字。 顾昭华拿起信笺,蹙着眉心字字审阅,见无异常才眉目舒展,粉唇鼓起轻轻吹着信笺上未干的墨迹。 此时的少女没有了方才的凌厉冷漠,露出这个年纪应有的娇憨天真。 美丽娇俏是她,冷酷狠厉亦是她,她充满了矛盾与惹人探究的神秘,却也因此更加迷人。 见墨迹已干,顾昭华便欲折起信笺,季明渊却开了口,“等等。” 顾昭华不悦挑眉,声音冷幽,“怎么?反悔了?” 季明渊唇角轻勾眉目如画,眼底一片温柔笑意。 他将拇指按在渗血的伤口上,又自她手中抽出信笺,在雪白的纸笺上留下了一个清晰的殷红指印。 “这样方可。” 顾昭华眼中有一瞬的诧然,望着季明渊一度不知该说什么,甚至觉得那枚指印都透着一种说不出的邪魅来。 前世季明渊拜在瑾王府门下时,也这么主动吗? 不愧是成为权臣的男人,真是能忍常人所不能。 想到他与乾景凌的互动,顾昭华觉得有些恶寒,再看季明渊的眼神都带着一丝嫌弃。 “好好养着吧!”撂下一句冷冰冰的话,顾昭华便毫无留恋的转身离开。 季明渊偏了偏头,眼中闪过一丝莫名。 不解她为何突然便不高兴了,对他还好像多了一丝嫌弃? 果真是个难懂的姑娘。 他笑着,笑意却不及寒潭一般的眼底。 相信她亦会是一颗好用的棋子。 顾昭华走出厢房时便见玄裳正环胸倚着栏杆上,他偏过头,晃动的马尾为少年平添了一分不羁。 玄裳生得不差,但不妨碍顾昭华瞧不上他。 他见顾昭华走出来,眉头皱得紧紧的。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你就不怕折损了名声?若是大小姐便不会如此。” 顾昭华不怒反笑,慢悠悠的道:“我这个人向来言出必行,不会忘记对你的承诺,不用拿顾念兮来提醒我。” 玄裳脸色更加紧绷,他并没有提醒她的意思,但话到嘴边还是逞强道:“你记得便好。” “晚上来我房间,我等着你。”顾昭华的语气寡淡冷清,落在玄裳耳中却莫名让他心跳快了半分。 “你……你还真是不知分寸!”未出阁的小姐怎能于夜间私会男子,男女大防在她眼里竟如同儿戏。 玄裳语气冷硬又别扭的道了一句,抬身消失在了顾昭华的视线里。 阿蛮不解问道:“小黑为何要说小姐不知分寸?” 顾昭华莫不在意的收回视线,“谁知道呢。” 在她眼里玄裳不过就是一条狗,她想见狗哪里需要注意时间。 月上柳梢,玄裳如约而至。 顾昭华披散着长发,穿着一身藕荷色常服,莹白如玉的手正握着一只瓷白的酒盏,听到响动她撩起眼帘看了玄裳一眼,挑了挑下巴,“坐吧。” 即便轻声漫语,神情依旧倨傲。 玄裳喉咙微动,坐在了距离顾昭华最远的位置上,面上多了几分不自然,少了几分往日里的桀骜不驯。 “阿蛮,给他倒杯酒。”顾昭华将杯中清酒一饮而尽,淡声吩咐道。 “是。”阿蛮开口应下,却颇不情愿的拿起酒壶,翻着白眼将酒杯倒满。 玄裳一时摸不清顾昭华的心思,坐着未动。 顾昭华也不看他,只问道:“你确定那人死了?” 玄裳蹙蹙眉,答道:“对方不过一个文弱书生,自然死得透透的。” 顾昭华闻言莞尔一笑,摇晃的烛火下她美得近乎不切实际,仿若黄粱美梦中才存在的仙子。 以前他只觉她狠毒跋扈、冷酷凉薄,可此时却只觉那些招惹她的人,才是罪该万死。 顾昭华看起来很开心,举杯遥敬玄裳,“这件事你做得不错,当赏!今日之后你便安心跟着顾念兮,我成全你。” 玄裳直直的盯着顾昭华的眼睛,“你当真要放我走?” “这不是你一直想要的吗?”顾昭华不答反问。 身为她的暗卫,却在危险之际不顾她的生死,只顾着救顾念兮逃出生天,她要这样的暗卫何用。 “大小姐于我有恩,我只想报答她!”玄裳义正言辞,甚至觉得顾昭华小肚鸡肠不讲道理。 他不过额外照顾大小姐几分,何错之有。 “报恩?你的救命恩人难道不是我吗?”顾昭华满眼讥讽的看着他,“你周身的穿戴,你的俸禄月银,就连你这条命都是我给的,你却跟我说你要报答顾念兮?” 玄裳嘴巴紧抿,那时他还很小,他只想活着,没得选择。 顾昭华的确给了他物质的帮扶,可他的精神却是被大小姐所拯救,否则他只是一具空有躯壳的行尸走肉。 大小姐相当于给了他第二次生命,又怎么不算知遇之恩! 看着顾昭华脸上的戏谑和鄙夷,玄裳被激起了逆反的心理,他最不喜欢看她这种轻慢的态度,好像在时刻提醒他只是一个卑贱之人,不配与她相提并论。 可大小姐便从不会如此,她会尊重自己,平等的看待自己。 “你这种人是不会明白的!”玄裳心中郁闷,将杯中酒一饮而尽,赌气般道:“既如此我便不再是你的暗卫,以后我只会效忠大小姐一人!” 玄裳起身要走。 “等等!”顾昭华开口唤住他。 玄裳唇角略扬了一下,他就知道她不会甘心放他离开。 “怎么,你反悔了?”少年的语气里带着一丝得意。 顾昭华慢慢抬起脸,噙笑的美丽面庞覆着一层幽冷的寒霜,音调轻慢又冷酷,“你丢垃圾会后悔吗?” 少年的嘴角落下,气恼质问,“那你还唤我做什么?” 顾昭华幽幽一笑,“去做顾念兮的狗之前,先将欠我的东西还回来。” 玄裳皱眉,“我欠你什么了?” 顾昭华桃花眼微微眯起,上下打量着玄裳,有着说不出的潋滟风情,只眼底一丝笑意也无。 “你的衣裳、鞋袜都是用我的银子买的。” 玄裳气得咬牙,作势便要脱衣裳,“我还你就是!” 顾昭华挑起唇角,眼里寒光乍现,“你的一身功夫也是我父亲花费心思培养的,如今便一并还回来吧。” 第二十七章 别逼我扇你 归还衣裳鞋裤倒还好说,这武功又能如何还? 他皱着眉正要问质问,却突然觉得眼前光影变虚,眼前的少女如鬼魅一般变成了两个、三个…… 玄裳身子一软脚步也随之踉跄,他急于撑着桌案稳住身形,可他早已看不清眼前的景象,按住的不过是桌案的虚影。 他身体失控,重重的摔在地上,他挣扎着想要起身,却发现只是徒劳。 “怎么会这样……” 一声悦耳的笑声传来,玄裳能看到一双月黄色的绣鞋在自己眼前停下。 “还真是个蠢货。”顾昭华用鞋尖踢了踢玄裳,语气里是不加掩饰的讥诮,“还能为什么,当然是因为我给你下药了呀。” 玄裳喘着粗气,只感觉眼皮越来越沉,随时都可能陷入彻底的昏厥,他咬破了嘴唇,换来一丝清醒,痛苦又不甘的质问出声,“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顾昭华蹲下身子,缓缓抽出一把锋利的匕首,唇角挑起残忍的笑意,“你的一身功夫是我父亲费心寻人教导的,为的是让你保护我,如今既用不到了,自该还回来。” 前世她们遭遇匪贼,玄裳带着顾念兮逃出生天,只留下她一个人面对穷凶极恶的匪徒。 她拼命的跑,却如何也甩不掉他们令人作呕的笑声,她摔得满身是伤,脸颊被荆棘刺破,还是被那些贼人抓获。 若非哥哥及时赶来救下了她,她不敢去想之后的结果。 事后顾念兮哭哭啼啼的解释,顾念兮求她不要伤害玄裳,否则便要以死谢罪。 她说了一句“好啊”,结果得到的便是众人的指责。 瑾王骂她冷血无情,太子赦免了玄裳的过错,又以权压人从她父亲手里要走了玄裳的卖身契。 这一世就让她做个好人,提前将玄裳送给顾念兮! 即便意识不再清醒,玄裳也能清楚的看到她眸中泛着的比匕首还要冷冽的寒光。 玄裳只觉如坠冰窟,他已许多年未再体会到这种来自内心深处的畏惧。 “不要。”他用尽气力哀求呢喃,眼底没有了往日的恣意张扬,仿佛又变成了当年那个卑微无助的孩子,“求你……” 因为不想做无用之人,因为不想再被人欺凌,所以他不管寒冬酷暑没日没夜的习武,从无半刻松懈,只为了可以成为有尊严的强者。 他在一众年龄相仿的孩子中脱颖而出,他不但有了保护自己的能力,也拥有了被人仰望的实力。 他刻意忘却了那段摇尾乞怜的过去,不愿承认来时的路,仿佛这样便可以成为与顾昭华一样的人。 如果失去了武功,他将再度一无所有,而这将比当年被饿死更加残忍! 顾昭华用匕首拍了拍玄裳的脸,任由锋利的刀刃划伤他的肌肤,温软的嘴唇道出比寒冬还要刺骨的字眼,“上一次你求我救你,我允了,你又是如何报答我的?这一次,你觉得我还会再心软吗?” “你会。”玄裳费力的抬起眼,深深的望着她,“我知道,你骨子里其实是善良的……” “啪啦”,瓷器碎裂的声响终止了玄裳的声音。 珐琅花瓶砸在了玄裳头上,花瓶变成一地碎片,玄裳的头上则渗出殷红的鲜血,彻底晕死了过去。 顾昭华站起身,漠然的拂了拂裙摆,“该死的东西,浪费了我一个花瓶。” 阿蛮同仇敌忾的道:“奴婢将他拉下去沉塘,淹死他个狗东西!” “小姑娘家家不要动不动就想着杀人,太不善良了。”顾昭华睨她一眼,轻声斥了一句。 顿了顿,顾昭华翘起唇角,眉眼弯弯好似新月,“就挑断他的手筋脚筋吧,再给顾念兮送过去。” 顾念兮不是最喜欢救人吗,那就让她多养几个废人。 她也想看看,没有了利用价值的玄裳还能不能如前世一般做顾念兮的知己好友。 顾昭华怕玄裳的血脏了她的屋子,便让阿蛮将人拉到了院子里。 只在动手时两人却犯起了难。 “小姐,手筋脚筋在哪?” 顾昭华瞪她,“我怎么知道!你平日里啃那多么鸡爪猪蹄,都白吃了?” 阿蛮满脸无辜,她只顾着好吃了。 阿蛮举刀不定,“要不奴婢干脆取了菜刀来,将他的手脚都剁下来?” 顾昭华眉头紧拧,“那得流多少血,人死了怎么办?” 虽说这贱男人死不足惜,但她还等着看戏呢。 “可需在下为小姐分忧解难?” 一道清幽温和的男声在两人身后传来,将全神贯注的两人都吓了一跳。 顾昭华怒意回眸,便见墨发素衣的男子立于清冷的月色之下,冷月清辉在他周身染了一层薄霜,清冷疏离,而他眉眼噙着笑意,似又平添了几分不切实际的虚幻温柔。 他踱步而来,院中的树枝以月光为墨,斑驳树影化为了他素衣上的千枝万叶,宛若画中谪仙。 顾昭华硬生生将骂人的话压了下去。 不得不说皮囊是个好东西,有些人天生长着一张欠骂的脸,就连呼吸都是错的。 而有些人轻而易举便能得到别人的包容和理解,比如她,以及眼前这个人。 季明渊扫了一眼昏迷的玄裳,又看了一眼阿蛮手中的匕首,面上却依旧淡然无波,仿佛察觉不到眼前画面的诡异之处。 顾昭华眯了眯眼,“你打算如何帮我排忧解难?” 季明渊温和一笑,摊平手掌示意阿蛮将匕首递给他。 “就你?”阿蛮不屑的打量了他一番,“一个瘦弱书生,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你拿得住刀吗?” 季明渊并没有因为受到婢女的轻视而气恼,只好脾气的温声解释道:“我虽不通武艺,但因家境贫寒,什么活计都知晓一些。我曾帮村里的屠夫杀过猪牛,也宰过鸡鹅,虽不曾对人动手过,但想来总有共通之处。” 天下文人皆清高,莫说做这种屠宰之事,恨不得以不食人间烟火来体现自己的高雅。 可提及贫苦的过往,季明渊却坦然又磊落,不愧是能成为权臣的男人,心性果真非常人所能及。 “阿蛮,把匕首扔给他。”顾昭华也想看看,这季明渊能做到何等地步。 阿蛮将匕首递给季明渊,提醒道:“把人弄废就行,可别弄死了,小姐还等着折磨他呢!” 顾昭华无语望她一眼,有些话也不必说得这般直白。 季明渊笑了笑,“顾小姐放心,在下懂得分寸。” 季明渊蹲下身子,匕首方落在玄裳手腕上,动作却突然顿下。 他抬起头,眉眼温柔的望着顾昭华道:“这里血腥,恐脏了顾小姐的眼,顾小姐不如先回房休息可好。” 顾昭华迎望着他的视线,他眸色如月,这样的清明温柔总是容易让人卸下心防。 顾昭华眸光微动,粉唇轻启。 “男人体贴太过便成了殷勤,我最讨厌殷勤的男人,别逼我扇你。” 第二十八章 大姐姐比我还要凉薄 想到顾昭华掌掴玄裳的样子,季明渊不禁在心中暗笑。 这位顾二小姐看似柔柔弱弱,却对扇人巴掌情有独钟。 季明渊握着匕首,手起刀落,鲜血四溅。 顾昭华胃里一阵翻腾,捂着嘴巴跑到了梧桐树下,撑着树干干呕不止。 “小姐,您没事吧!”阿蛮心疼坏了,连忙跟上为顾昭华抚背顺气。 顾昭华虽心肠冷硬,但毕竟只是一个娇滴滴的姑娘,并不习惯血腥的扬面,一时间只觉得恶心不适。 季明渊便知会如此,正要开口劝她离开,却见顾昭华深深吸了口气,便又折身走回。 精致的小脸泛着没有血色的霜白,在清幽的月色下看着极为可怜,却又美得脱俗绝丽。 “继续。”顾昭华语气坚定。 她要走的这条路注定遍布荆棘不会平顺,见血只是最微不足道的。 今日的她可以被血腥扬面吓到,但明日她需要自己可以眼睛都不眨的将匕首插进阻碍者的胸膛。 少女明明脆弱得如同一枝娇花,却又偏偏倔强执拗得很。 季明渊眸光晃了晃。 真是个奇怪的姑娘。 他未再相劝,动作利落的挑断了玄裳的手筋脚筋,又将匕首上的血迹擦干递还给了顾昭华。 顾昭华垂着眼睑看着泛着银霜的匕首,上一刻这上面还染着鲜红滚热的血。 她没有抗拒,接过,不动声色的将其收回鞘中。 日后这把匕首还会沾染更多的鲜血。 “今日之事你做得不错,但要记得,我不喜多话之人。”她冷幽幽的撂下一句话,面容冷淡无一丝波动。 是居高临下的警告,而非对他方才体贴的动容。 季明渊立在月光树影下望着顾昭华的身影,唇角漫起一抹清淡的笑意。 还真是个冷酷无情的小女子。 迈进房间,顾昭华的腿一下就软了,无力的倚靠在阿蛮身上娇声喘道:“快去给我倒杯茶来。” 她方才虽表现得云淡风轻,实则魂儿已经丢了好一会儿了。 “狗东西,恶心死我了。”顾昭华喝了口浓茶,才勉强压下胃里的翻腾。 阿蛮生气啐道:“该死的东西,就知道碍小姐的眼,不过以后他就再也烦不到小姐了。” 顾昭华闻言勾了勾唇角,漂亮的桃花眼里滋生着邪魅的恶意,却如星子一般璀璨夺目。 她很期待顾念兮的表现。 一夜无话,顾昭华睡了一个安稳的好觉。 待她睡醒,阿蛮匆匆走进卷起床上的轻纱,脸上难掩幸灾乐祸,“小姐,大小姐已经派人来咱们院子瞧过好几次了。” 安国公夫妇素来疼她,无需她晨昏定省,每日都睡到自然苏醒,无人敢打扰。 阿蛮忽然察觉屋外有人在探头探脑,翘脚向窗外看了一眼,低声道:“小姐,是连枝那个贱人。” “由得她去吧。”顾昭华对镜梳妆,心情甚好,弯着唇角道:“总不好让人家等得太久。” 果然,顾昭华还未等用完早膳,顾念兮便匆匆赶来。 她眼下难掩乌青,看着格外憔悴,显然昨夜睡得很不安稳,相较之下顾昭华皮肤莹白透亮,便如剥了壳的鸡蛋般。 顾昭华淡淡睨了她一眼,弯唇轻笑,“大姐姐合该多注意保养才是,不过才比我年长两岁,气色瞧着竟还不如我母亲。” 虽明知顾昭华有意奚落自己,可看着顾昭华荔枝般水灵的脸蛋,顾念兮还是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 她一整夜都没睡好,能好就怪了。 顾念兮不想与她纠缠,开门见山道:“二妹妹,你与玄裳之间可是闹了什么矛盾?” 顾昭华慢条斯理的抿了口燕窝,缓缓抬起眼睑,“玄裳是谁?我不认识。” 顾念兮怔了下,抿抿唇道:“玄裳就是小黑啊。” 顾昭华幽幽勾起唇角,“我说他怎么突然不满意自己的名字了,原来是姐姐又帮他起了个新名字。” 顾念兮连忙柔声解释,“我只是见他不愿提及自己的名字,又见他总是穿着一身黑衣,便好心帮他取了“玄裳”这个名字。” 顾昭华牵唇冷笑,“大姐姐还真是喜欢越俎代庖,小黑是我的暗卫,如何也轮不到你来指手画脚吧?” 顾念兮闻后杏眸噙泪,“二妹妹,我真的只是一时好意,当真没想过妹妹会因此而不快,都是我不好……” “你的确不是个好东西。”顾昭华落下趁瓷碗,慢条斯理的擦拭着嘴角,举手投足间皆是优雅高贵,“以最小的成本施恩,动动嘴皮子说两句漂亮话便来收买人心,这都是你惯用的伎俩。然后再做出一副伪善模样,沽名钓誉自诩良善,真让人恶心!” “二妹妹?”顾念兮杏眸中满是不可置信,似没想过顾昭华竟会这般想她,心中委屈不已,“我从未动过这般的念头,只是见玄裳总是闷闷不乐,这才好心开导宽解,从未想过以此拉拢收买。妹妹若不喜我如此,我以后远远避开便是,你又何至于将他伤成那般模样啊。” 顾昭华轻慢的嗤笑出声,拿眼角余光翻了她一眼,“怎么?心疼了?一个背主之奴,我未要他性命已是开恩,难道你还指望着我拱手送你个现成的暗卫不成?” 顾念兮面色有些难堪,仍旧温声细语的道:“我与玄裳真的只是单纯的朋友关系,我从未想过夺人之好。更何况你是我的妹妹,我身为姐姐又岂能夺你身边的人。如今既解开了误会,我这便让人将玄……将小黑送回来可好。” 顾念兮眸光真挚,温柔的面庞坚定的眼神,任谁都难以抗拒怀疑。 顾昭华看着她,却冷笑出声,“现在你记起他是我的人了,往日里你指使他替你做事时,怎么就全然忘了?” 每次有事顾念兮都私下去寻玄裳,从未过问过她这个主子。 顾念兮眼神闪了闪,“我……” 顾昭华冷笑出声,一语中的,“难道是看他成了废人再无用武之地,大姐姐便始乱终弃嫌弃他了?” 前世她可是很痛快的便收下了玄裳。 “啧啧,真没想到大姐姐的心肠竟比我还要凉薄啊……” 第二十九章 不要脸也要有个限度 “既不嫌弃,我便将他送你了。你也不必谢我,只需管好你的狗,日后莫要让他碍我的眼!”顾昭华轻描淡写的说完,端茶送人。 顾念兮抿抿唇,面上尽是为难,“可是二妹妹,玄裳他现在伤得很重,需要好的大夫疗伤,我初回京城不认识名医,能不能请你……” 顾念兮话未说完,顾昭华便睁着一双漂亮的桃花眼望着她,眸中尽是寒霜般的冷意。 “不能。”樱唇轻启,道出没有温度的两个字眼。 “你 白拿我一个暗卫不算,如今还要我出钱出力医治,占人便宜也要适可而止,人不要脸也要有个限度。” 顾念兮被说得面色发烫,但她也有不得已的苦衷。 玄裳伤得太重了,手筋脚筋都断了,她找的大夫只能暂时止血,若再寻不到名医救治,玄裳当真就要变成废人了。 “二妹妹,玄裳毕竟跟在你身边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况且若被人知晓此事,对你的名声也会有损啊。”顾念兮全然一副为顾昭华着想的模样。 顾昭华弯了弯唇角,嫣然一笑百媚千娇,“名声?你觉得我会在意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 顾念兮怔然。 她自小随兄长读圣贤之书,便懂得人活于世名节傲骨比生命更重要的道理,她虽是女子却一直以君子立世的标准要求自己。 可现在顾昭华却说这是虚无缥缈的东西。 顾昭华抬手拂了拂鬓边的步摇,鲜红的宝石衬得那只柔夷越发嫩白剔透,嵌满宝石的耳坠轻摆,光芒晃人眼目。 “帝王名声再恶依旧是天下之主,受臣民跪拜。而那些自诩清流之士哪个不匍匐于皇权之下,卑微的仰求君恩?”顾昭华的声音动听却幽冷,似深秋的寒雨,冷得让人战栗。 顾昭华唇角漾起一抹高高在上的倨傲笑意,美艳高贵却格外令人不适,“名声规矩向来是皇权制衡御下的手段,皇子公主会因为品性名声不好便跌落尘埃吗?平民百姓会因为道德崇高便青云直上吗?” 顾念兮瞳孔缩紧,那颗素来坚定的心蓦然间受到震荡,不待她深思耳畔又传来顾昭华讥讽的语调,“我便是恶名昭著依旧享受着奢靡华贵的生活,世人只知安国公府顾二小姐金尊玉贵,又有谁会多看你顾念兮一眼?” 顾念兮恍然想到了那日京郊上的扬景。 只要顾昭华出现,那些与她谈笑风生的小姐便都会一窝蜂的围拥上前,即便她们都在背地里说着顾昭华的坏话,却依旧要在她面前讨好卖笑。 “任凭你沽名钓誉百般隐忍,终不过只是个庶房之女,你费尽心思筹谋之物我却触手可得,我不必隐忍不必算计,因为我只需招招手便会有人为我前赴后继达成一切。”顾昭华的语气轻飘飘的,却听得顾念兮心情无比沉重。 她下意识的攥紧了拳。 顾昭华生来高贵,自幼锦衣玉食,而她流落在外过了十多年的清贫日子不说,甚至就连一辆马车都求而不得。 她明明一直与人为善不争不抢,可老天为何从不厚待于她? 见顾念兮一副深受打击的样子,顾昭华恶趣味的弯起唇角,眼中恶意满满。 不争不抢是因为有人为她冲锋陷阵,人淡如菊是因为自己的利益没有受损。 只要当顾念兮开始惶恐不安、开始不甘怨愤,她迟早有一日会变成与自己一样恶毒虚荣的女人。 那时候一定有趣极了,就是不知道前世那些爱顾念兮入骨的男人还会不会为她倾尽所有。 真是让人期待呢! 顾念兮离开瑶华阁时神情有些恍惚,待回到院子才想起玄裳的事,连忙去探望。 厢房里,血腥味刺鼻,顾念兮下意识的掩住了口鼻,但还是连忙落下帕子抬步上前。 玄裳早已苏醒,他脸色惨白没有一丝血色,干裂的嘴唇隐隐渗出血珠。 腕间脚踝的剧痛蔓延全身,侵蚀着他每一处皮肉筋骨。 但更令人绝望的是此时的他宛若砧板上的鱼动弹不得,让他回忆起了那些被饿得气息奄奄,只能躺在路上静待死亡的日子。 恐惧如潮水一般席卷而来。 忽听有声响传来,他连忙偏头去望。 但见有人推门而入,明亮的日光中笼罩着一道纤弱的身影。 他瞳孔猛然缩起,多年前顾昭华就是这样走下马车,在刺目的日光下一步步走到他身边。 他看不清她的脸,只记得少女甜若蜜糖一般的声音,“父亲,我们带他一起走好不好?” 是她来了吗? “玄裳,你怎么样了?”耳畔传来少女的轻柔细语。 看到满目关切的顾念兮,玄裳竟蓦然有些失落。 不是她。 顾念兮见玄裳不语,又轻轻唤了一声,“玄裳。” “大小姐。”玄裳下意识想要起身,却发现自己动弹不得,脸上不禁满是懊恼之色。 “你别乱动,当心牵扯伤口。”顾念兮泪光盈盈的看着玄裳,低低啜泣,“都是我不好,是我牵累了你。我只是没想到二妹妹会这般迁怒于你,早知如此,我便不该与你交好……” 顾念兮越说越难过,眼泪如断线的珠子般颗颗砸落。 “大小姐……您别难过,此事怪不得您。”玄裳虚弱艰难的开口。 往日看到顾念兮如此伤心,他定心疼不已,只要能让她展颜他甘愿赴汤蹈火。 可他现在疼痛难忍,着实分不出更多的精力来安慰她。 顾念兮闻言才渐渐止住哭声,抽泣着道:“玄裳,你就留在这里安心修养,我永远不会像二妹妹那样弃你不顾的。” 玄裳心中动容,他就知道大小姐和顾昭华那个毒妇不一样,她对人永远都真诚善良。 “大小姐,我日后还能习武吗?”玄裳满眼憧憬的看着顾念兮。 顾念兮眸光晃了晃,抬步上前坐在床边,柔声回道:“我虽没有二妹妹那般的人脉,但我定会倾尽所有为你去寻名医,哪怕变卖所有也要护你周全” 顾念兮语气郑重,可玄裳却仿佛被当头泼了一盆冷水。 他是习武之人,最清楚筋脉骨骼受损定要在第一时间及时救治,耽搁最好的时机便回天乏术了。 可听大小姐的意思,分明还未寻到可以为他接筋的大夫。 “大小姐。”玄裳眼底满是惊恐和慌张,“续筋晚不得,若耽误了时机,我这一身功夫尽失不说,甚至还有可能成为一个废人。大小姐,您与太子殿下还有瑾王爷交好,他们定认得名医,可不可以……” “玄裳。”顾念兮轻轻开口,红着眼眶楚楚可怜的望着他,“你知道的,二妹妹不喜我与瑾王爷往来,我怕去求王爷也只会弄巧成拙,皆是惹二妹妹不快只怕她又要难为你,至于太子殿下……” 她柔弱的抿着嘴唇,为难又无助,“太子殿下日理万机,我也很难得见。” 玄裳闻后心凉了半截,难道他真要变成一个废人了吗? 顾念兮见他黯然,忙开口安慰道:“你先别急,我一定会想到办法的。” 玄裳想附和答应,可他实在乐观不起来,事关性命前程,他如何不急! 顾念兮见他失魂落魄,还想再宽慰他一番,盼儿却急匆匆赶来,满脸都是焦急之色。 “大小姐,不好了!宋少爷出事了!” 顾念兮愕然,“兄长?他怎么了?” 盼儿口中的宋公子正是顾念兮养父母家的兄长,如今虽非亲生兄妹,但感情依然深厚。 盼儿嘴唇颤抖,带着哭腔回道:“宋公子遭歹人攻击,不幸自山崖跌落,如今命悬一线,怕是……要不成了!” 第30章 中了美人计 “兄长是个读书人,性情宽厚温良从未与人起过纷争,好端端的怎么会遇到这种事。”顾念兮难以相信,急得眼泪簌簌落下。 盼儿见她伤心,也跟着难过不已,只能无力的安慰道:“小姐,您先别急,或许宋公子吉人自有天相,能够逢凶化吉也说不准呢。” 顾念兮心急如焚,哪里还能听得进盼儿的宽慰,抽泣着道:“我知你是好心宽慰我,可这话说起来轻巧,兄长出事我怎么可能不急。” 玄裳一时觉得这话听着有些耳熟,方才大小姐好像就是这般宽慰自己的。 原来她也知道这样的宽慰是没有作用的。 “盼儿,你速去备车,我要回去探望兄长。”顾念兮焦急担忧,心里又倍感惋惜。 兄长文采斐然又素来刻苦,几位先生都觉他有状元之才,如今怕是要耽搁了。 顾念兮抬身要走,忽又想到玄裳还在,忙柔声道:“玄裳,你先好好休息,我去宋家村探望兄长,晚些便回来照顾你。” 玄裳本想说些什么,可脑中忽然闪过许多细碎的线索,拼凑起来演变成了令他心惊胆战的真相。 顾念兮没有察觉到玄裳死灰一般的脸色便匆匆离去,只留下玄裳细思极恐。 悬崖、宋家村、被歹人袭击的书生…… 玄裳蓦然惊出一身冷汗。 原来她早就算计好了一切,她明面上许自己自由,结果不但挑断了他的手脚,还让自己亲手去杀害大小姐的兄长! 她让他变成废人还不够,还要杀人诛心,让他与大小姐之间有了无法消弭的仇怨。 他若不想被大小姐知晓真相,便只能一辈子受制于顾昭华! 好一个毒妇! “顾昭华!”玄裳眼底猩红,咬牙切齿的唤着顾昭华的名字,下一瞬便怒火攻心,喷吐一口鲜血晕死了过去。 瑶华阁。 斑驳树影下,顾昭华悠闲的躺在摇椅上,嘴角噙笑的听着阿蛮的回禀。 “小黑那贱人杀了大小姐的兄长,这下子大小姐一定会恨死他!”阿蛮幸灾乐祸向来不加掩饰,“小姐,要不要奴婢去透露给大小姐?” 顾昭华轻挥折扇,纤纤玉手捻起一颗蜜饯放入口中,慢条斯理的道:“急什么。头上时时悬着把刀,却不知究竟哪天会落下,这样岂不更磋磨蹂躏心性?” 阿蛮眼睛一亮,“小黑那个贱人若不想暴露,就只能对小姐唯命是从,就算他跟了大小姐,以后也只能乖乖听小姐的话。小姐真是聪慧!” 顾昭华翘起粉唇,音调轻快,“他们既自称是至交好友,总要经过一些考验,否则又如何见证感情真伪。” 至于顾念兮那个兄长…… 顾昭华抿了口玫瑰露,眼底只有凉薄。 宋瀚的确很有才华,否则上辈子也不会成为仅次于季明渊的榜眼。 只不过自这宋瀚步入仕途后,不想着如何造福百姓,所思所想都是如何成为顾念兮的靠山。 先是与父亲的门生作对,之后更是屡次伙同父亲的政敌弹劾国公府,为父亲添了许多麻烦。 对付这样的棘手的家伙,最好的办法就是在他羽翼丰满前斩草除根! 顾昭华眸中泛着寒光,反而流光溢彩宛若星子般璀璨,就连唇角那抹似有若无的笑意都美得宛若初绽的芙蓉花,娇嫩鲜艳。 季明渊走来时正望见这一副春景,不由为其驻足。 世人皆知不可以貌取人,却这却又是人人都难以做到的。 便如他,明明见过她的冷血残忍,却还是会因为她此时的笑意便尽数忘却。 顾昭华没瞧见季明渊,她笑着起身,拂了拂裙上落上的花瓣,“我还欠太子殿下一个人情没还,今日天气晴朗,正适赴约。” 顾昭华起身去梳妆打扮,阿蛮亦步亦趋的跟着,却忽瞥见长廊花枝后的季明渊。 她皱了皱眉,眼珠一转气势汹汹的走上前。 “你看什么呢?” 季明渊收回视线,垂眸温和一笑,“自是在看顾小姐。” 阿蛮:“……” 她原本都想好听到对方狡辩该如何骂人了,可季明渊的真诚干扰了她发挥。 “你看我家小姐做什么!”阿蛮圆眼怒睁,凶巴巴的质问道。 季明渊并未因此而恼火,仍旧云淡风轻的回道:“顾小姐容貌昳丽貌若仙姝,任谁都会不由为之驻足。” 阿蛮上下打量了季明渊一番,抬着下巴一副具有荣焉的样子,“你这人说话倒还算实在,要知道我家小姐可是大乾第一美人!” “阿蛮姑娘说的是。”季明渊温和笑应。 “不过!”阿蛮冷哼了一声,瞪着他道:“小姐救你是因为她人美心善,你莫要自作多情存了不该有的心思。我家小姐日后可是要做太子妃的,不是什么人都能觊觎的,明白了吗?” 阿蛮凶神恶煞的警告了季明渊一番。 季明渊眸光微晃。 不是瑾王妃,而是太子妃? 早闻瑾王与安国公府的二小姐乃是青梅竹马,只待顾二小姐及笄便可入主王府,如今她却要做太子妃。 究竟是瑾王野心昭昭,还是这位顾二小姐移情别恋呢? 季明渊徐徐弯唇,墨色的眼底却并无笑意。 这位顾二小姐还真是越发有趣了。 太子府。 乾景泽望着手中的帖子不由无奈一笑。 给人下请帖无不提前知会,询问对方是否方便,如这般直接唤他出去的帖子他还是第一次收。 不像请人,倒像施恩。 不过也符合她简单单纯的性子。 “殿下,您要去赴宴吗? ”近卫云翼开口询问道。 他对顾二小姐的印象并不好,在他印象里她总与瑾王出双入对,对太子殿下不假辞色,更何况她恶名在外,实在与顾大小姐无法相比。 乾景泽手上的确还有些公务待处理,可一想到某人那娇蛮的小性子,他还是站起身。 “孤也乏了,去外走走也好。况且孤若不去,只怕她又要恼了。” 望着乾景泽唇角的柔和的笑意,云翼瞪大了双眼。 世人都赞太子殿下芝兰玉树朗月清风,是个良善宽厚的君子,可只有身边人才知殿下性情最是疏离,可如今殿下竟会在意那顾二小姐高兴与否。 云翼心中生出一抹担忧来,那顾二小姐生得一副祸水之相,殿下该不会已经中了她的美人计吧! 第 三十一章 自以为是的男人们 “阿蛮,你说太子殿下会喜欢吃我做的点心吗?” 乾景泽暂顿脚步。 “小姐放心,这些日子您每日下厨,今日总算做到尽善尽美,太子殿下一定会喜欢的。” 乾景泽心下了然,原来她未提前下拜帖,是因为不知自己哪日才能将点心做好。 少女的声音清甜如蜜,染着笑意道:“那就好。太子殿下帮了我许多,我自要尽一番心意。” 乾景泽未语,抬手叩响房门。 他推门而入,恰好瞧见她眼中一闪而过的惊讶,但很快她便提裙而起,娇媚的面庞漾起笑意,好似御花园中初绽的牡丹,又似春日里的明媚日光。 每每望见都会让人觉得放松惬意。 “太子殿下~~”她的尾音一如既往的带着钩子,桃花眼中潋滟生辉。 乾景泽点点头,温和端正,“让你久等了。” “没有,是我唐突才是。贸然给殿下下帖,还望殿下不怪。” 她轻轻眨动着明亮如星般的眼眸,客气话里没有一丝刻意的讨好,倒像认准他不会计较般的娇嗔。 在宠爱中长大的人便会这般有恃无恐。 就连他都有些羡慕她。 顾昭华上前为乾景泽斟茶,染笑的眸中噙着崇慕,“之前多亏殿下教导才避免我与大姐姐滋生误会,殿下还助我得到了蝴蝶纸鸢,我真的很感激殿下。” 乾景泽抿了口茶,眸光平和的望着她,温声回道:“区区小事不足挂齿,况且最后也未能让你如意放飞纸鸢告诫先人之灵。” “此事要怪我的失察,又如何怪得了殿下。”顾昭华连忙摇头,开口辩解。 乾景泽见状蓦然一笑,“你替旁人辩解倒很及时,怎么落到自己身上反倒不会言语了。” 顾昭华翘了翘粉唇,小声嘟囔道:“那不一样,总之谁也不能冤枉了殿下!” 她生得甚美,随意的一个小表情都有着说不出的灵动可爱,让人只觉心情甚悦。 乾景泽眸光微微晃动,不自觉的也勾起了唇角。 他身为储君每日既要处理公务,又要提防明枪暗箭,说的每一句话、做的每一件事都要在心里权衡良久。 眼下倒是难得让他放松的时刻。 顾昭华将手边的点心推到乾景泽面前,语气中略显紧张局促,“殿下,您尝块点心,看看可还合您口味。” 乾景泽微动眉心,抬眼正望进一双皎如星月的眸中,纯粹干净,眼底噙着的期望又平添了两分说不出道不明的勾魂魅意,魅而不自知。 乾景泽不动声色的拿起点心尝了一口,语气如常,“味道尚可。” 顾昭华的眸子骤然亮起,仿若天幕瞬间燃起繁星,灼灼目光晃得乾景泽心神晃荡。 “那殿下喜欢吗?”粉唇娇艳欲滴,启唇时似花瓣轻绽,甚是好看。 她的声音娇软,尾音带着钩子,总像在若有似无的引诱,就连随意的一句发问都透露着暧昧拉扯。 仿佛她在问的不是点心可合他心意,而是她这个人。 乾景泽眯了眯眼。 眼前的少女此时娇美无双,美得勾人心神,却反而引起了他的警觉。 她在对他示好? 是因为她与念兮姐妹不合所以刻意接近她,亦或是这些都是安国公的授意? 世人都说太子殿下温润如玉,是难得的温厚纯良之人,可真正的良善之人又怎能存活于皇室。 多疑、凉薄,这才是高位者原本的模样。 乾景泽的眸光渐渐冷淡,面上却不变分毫,颔首配合着她道:“孤很喜欢,这可是茶楼的点心?” 乾景泽紧紧盯着顾昭华的神情,没有错过她转动的眼珠。 顾昭华并未察觉,只弯起了唇角,眼里尽是不加掩饰的得意,“这不是茶楼的点心,是我……我府上的厨娘做的,殿下若喜欢,以后我便常让厨娘做给殿下。” 乾景泽凉薄的眉眼中浮现一丝惊诧。 她并没有趁机展露自己,反是将自己的良苦用心归于厨娘。 这一时反倒让他有些看不懂了。 顾昭华浑然不知,脸上尽是沾沾自喜的小窃喜。 乾景泽望着她压不下的唇角和染笑的眼眸,垂眸抿了口茶。 难道他又误会她了? 接下来的对话更让乾景泽觉得啼笑皆非。 顾昭华没有与他谈论诗词歌赋展现文采,也没有谈及任何民生政事显露见识,他们的对话都是关于哪家的蜜饯铺子味道最好、哪家的首饰铺子款式最多。 乾景泽不了解女子间的话题,多数时间都静静听着,只偶尔附和两句。 顾昭华似是说累了,她轻啜了口茶,纤细的手指轻轻转动着茶盏,粉嫩的指甲似在茶杯上描了几片桃花瓣。 她抬起眼睑,明眸似水似有化不尽的温柔,“太子殿下与我想象中的很不一样。” 乾景泽心下不免好奇,噙笑问道:“那你以为孤是什么样的人?” “就是很凶的人啊。”顾昭华的小表情很是认真,“我先前都不敢与殿下说话的。” “孤,很凶吗?”乾景泽觉得纳闷,他待人素来温和。 若说性情不好,也该是瑾王才对。 顾昭华点点头,水汪汪的眼好似天真的小鹿,“瑾王说太子殿下最讨厌女孩子烦他,凡是与殿下搭话的女孩子都会被责骂,还说您发脾气时会拿鞭子抽人。所以我小时候都远远避开殿下,生怕触怒了您。” 顾昭华说谎毫不脸红。 她以前一直对太子不假辞色,眼里心里只有瑾王那个王八蛋。 此事总该有一个合理的解释,拉瑾王出来背锅最合适不过。 乾景泽心下了然,果然是瑾王在从中作梗。 他并未深究,只含淡笑问道:“那现在呢?” 顾昭华眨了眨眼,浓密的睫羽宛若轻扇的蝶翅,笑眼中是掩不住的少女崇慕,“太子殿下是个极好极好的人,我很喜欢太子殿下!” 没有男子能够抵挡少女专注又热烈的注视,便连太子也是一样。 乾景泽的心弦似被一双柔夷轻轻拨动,荡起点点涟漪。 “你喜欢孤?”乾景泽凝眸看着她,眼底泛着让人捉摸不透的光彩。 顾昭华目不转睛的迎望,坦然颔首,“百姓都赞太子殿下宽厚爱民,是难得的君子,没有人会不喜欢太子殿下。” 看着她眼中不染杂质的清澈,乾景泽蓦然松口气的同时又似有一丝道不明的遗憾交织。 庆幸于她对他并无男女之情,似又因此觉得挫败遗憾。 乾景泽一时为自己的情绪所惊,然未来得及深思,云翼快步走来,神情十分焦急。 “殿下。” “何事?”乾景泽淡声问道。 云翼看了顾昭华一眼,开口回道:“回殿下,是顾大小姐出了些事。” “什么?”乾景泽豁然起身,面上再无方才的淡然平静,“念兮出了何事?” 云翼上前一步,附耳低声道了一番。 乾景泽紧锁的眉头略有些松动,颔首道:“孤知道了,这便去安排。” 他抬身要走,脚步顿了下来,垂眸便见顾昭华仰着小脸巴巴的看着他,眼里满是茫然不解,像只怕被人遗弃的波斯猫。 “念兮那里出了些事,孤要先赶过去。” 云翼惊讶的看了乾景泽一眼,没想到太子殿下竟还要特意与顾二小姐解释一番。 顾昭华随之惊讶起身,忙声道:“大姐姐出了何事?我也一同过去帮忙可好?” “不必,孤自行过去便好。” 顾昭华闻言也没再纠缠,只低低“哦”了一声,点头道:“那殿下快些过去吧,免得大姐姐着急。” 乾景泽转身而去,锦靴刚迈出房门又鬼使神差的转身回望。 便见方才还笑颜如花的少女低垂着头,低落的搅动着手中的帕子,好似刚被风雨席卷过的娇花瞬间萎靡。 乾景泽心里涌起一丝愧疚感,略一沉吟,开口道:“今日孤爽约在先,改日再宴请你赔礼。” 顾昭华诧异的抬起头,眼里的光一点点亮起,直至同方才一般灿然如星,下落的唇角更是漾起绚烂的笑意。 “好!我等着殿下!” 乾景泽颔首笑笑,喜怒外露,果真是如小孩子一般,倒是格外好哄。 方出雅间,乾景泽对云翼使了一个眼色。 云翼会意,留在了雅间门前,不过片刻便听到里面传来主仆的对话声。 云翼忙附耳细听。 “小姐,您为何不告诉太子殿下这些点心都是您亲手做的?” 少女轻叹了声,音色略有幽怨,“男女授受不亲,我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如何好为殿下亲手作羹汤,传扬出去难免会惹人非议,恐对殿下不利。” 云翼一时惊讶,他原只以为顾二小姐骄横跋扈,没想到她竟这般细心有分寸。 “更何况若让殿下知道那点心是我做的,难免会有负担,日后也定不会再劳烦我去做。” 阿蛮为顾昭华鸣不平,“只这样到底辜负了小姐的一番心意。” “心意是给自己看的,不是让旁人瞧的,我们自己无愧于心便足够了。” 云翼闻言对顾昭华颇有改观,并为自己的偏见感到惭愧。 顾二小姐哪里就恶毒了,分明十分善解人意识得大体嘛! 云翼安心离开,却不知他方出茶楼便有小伙计“登登”跑上楼,叩响了雅间的房门。 “小姐,人都走了。” 顾昭华转动着手中的茶盏,戏谑的勾起唇角。 自以为是的男人们……真蠢! 第三十二章 质问太子 日光如碎金般落在她的面庞上,反衬得那一双瑰丽的眸子格外冷清。 她漫不经心的勾起唇角,眼底尽是嘲弄之色。 这茶楼是她母亲的产业,自乾景泽踏入茶楼起便全在她的掌控之下。 无论是他还是云翼,他们听到的都是她想被他们听到的。 乾景泽稳居储君之位多年,自然不是蠢货,她贸然接近难免会惹他生疑。 既要勾引诱惑,又要掌握恰到好处的分寸。 直至让他放下戒备,相信自己对他是满腔真情。 顾昭华挽了挽鬓边的青丝,幸而她生得貌美无双,否则做起来还真颇有难度。 “太子殿下与小姐相谈正欢,都怪大小姐出来搅局,真是惹人厌!”阿蛮气鼓鼓的啐道。 在她的世界观里,小姐开心就是对的,谁让自家小姐不开心那就是恶人。 “我当然知道她会来搅局,否则也不会刻意挑这个时候。”顾昭华捻起一块点心,慢悠悠的开口。 那宋瀚生死未卜,顾念兮只能寻太子相助。 乾景泽对顾念兮或许真有几分真心,但心意落在旁人身上便寡淡许多,他因宋瀚一个外人而爽了自己的约,自会心存愧意。 当愧意累积到一定,便会转变为怜爱。 顾昭华咬了一口糕点,便皱眉扔到了一边,“不好吃。” 她当然不可能为了个臭男人亲自下厨,便命厨娘故意将点心做得稍差一些,免得暴露。 “奴婢这便将点心收下去,再换些小姐喜欢的来。” 顾昭华眼眸一转,开口道:“莫要浪费了。装起来,随我去瑾王府。” …… 宋家村。 宋瀚双眸紧闭,气若游丝。 宋母焦急的在屋里来回踱步,宋父则垂着头一言不发的坐在角落里,两鬓已隐现白发。 顾念兮见素来疼爱自己的兄长如今生死未卜,心情亦十分沉重,眼下她做不了什么,只能拉着宋母的手宽慰道:“娘亲先别急,我已派人去请太子殿下,太子府中能人众多,有位神医更是妙手回春,定能治好兄长。” 宋母满目担忧的点了点头,她本想拍拍顾念兮的手,却发现对方的手指上戴着金光闪闪的戒指,腕间还戴着色泽极好的玉镯。 她不清楚具体的价值,只知道一定十分昂贵。 再看看自己粗若树皮的手背,动作不禁顿了下来。 眼前的少女锦衣华服,头上珠翠晃人,一切的一切都在提醒她,这已经不再是自己的女儿,而是国公府的小姐。 他们夫妻并不重男轻女,反而十分疼爱这个小女儿,即便家里不宽裕也会尽可能为她扯漂亮的布做裙子,会攒银子给她买香膏乳霜。 当国公府寻来时,他们虽心有不舍,但也知道国公府才是好的归宿,都由衷为她感到欢喜。 顾念兮一开始经常带着吃食衣物来看望他们,国公府的美食的确精细美味,只那些点心不经饿,她觉得倒不如买上几斤肥肉炖得香。 至于那些衣服,漂亮是真漂亮,可她不是下地做活便是围着灶台转,哪里舍得上身。 她原想着将那些衣裳卖了换些银钱,可父子两人都说那样辜负了念兮的一番心意,让她知晓定会难过,自己也只得作罢。 涵儿又是个有骨气的,他担心念兮初回国公府会被人轻视,不许念兮再接济家里,而近来几个月念兮也没有再来。 宋母原本对此并无意见,她一心只想孩子们过得好,可如今宋瀚出事,她整个人彻底崩溃了。 她忍不住去想,瀚儿是为了贴补家用才上山采药,如果家里银钱充足那他就能安心在家备考,便也不会发生这样的意外。 如果顾念兮当初拿来的不是没用的点心和衣裳,而是真金白银,或是哪怕是她身上任意一件最小的首饰,或许一切都会不同。 一抹异样的情绪在心里悄然滋生,宋母刻意忽略掉这种感觉,轻轻拍了下顾念兮的手,便将自己的手抽了回来。 “小姐,太子殿下来了。”恰逢春樱进门禀告,顾念兮惊喜之余并未察觉异常。 “殿下来了?”虽心里有所猜测,但听到太子为她亲自前来宋家村,顾念兮还是满腔喜悦,提裙迎了出去。 宋父宋母震惊的看向对方,他们都是本本分分的庄稼人,见个衙役都会诚惶诚恐,此时听闻太子驾临,忙搀扶彼此跟了出去。 “殿下!”顾念兮原本在宋父宋母面前极致克制的情绪,在见到乾景泽的那一刻瞬间土崩瓦解,内心的惶恐不安在这一刻终于得到了宣泄的出口。 看着顾念兮泪如雨下,乾景泽只觉心口传来被利刃穿过的疼,忙为她拭泪安抚道:“你莫要惊慌,我带了孟神医前来,定会保你兄长无尤。” “殿下……”顾念兮感动不已,焦虑的心被一股暖流所环绕着,可旋即她又难免生出不安和愧疚的情绪,“殿下日理万机,却为了我的私事赶赴而来。” 她扬起巴掌大的小脸,她的容貌虽不是绝色,却格外温婉秀丽惹人怜爱,“我真是没用,总是给殿下添麻烦,殿下待我越好,我心里便越是愧疚难安。” 见顾念兮面上满是愧色,乾景泽并不觉得厌烦,反而越发怜惜她的敏感多思。 同是国公府的小姐,顾家二小姐可以坦然的接受所有人对她的善意,轻松的表达自己的情感,念兮对他却都要这般小心翼翼。 他要对她更好一些,让她也可以如顾昭华那般开朗明媚。 “我今日本就闲来无事,你莫要放在心上。”乾景泽为不让她自责,又道了句,“我方才还在茶楼见过你二妹妹。” 顾念兮瞳孔一缩,眼里噙满了不可置信,她推开乾景泽,眼底是遭人背叛的震惊和怒意,“您去见顾昭华了?您怎么可以背着我私下去见她!” 第三十三章 争执 且不说他去见顾昭华坦坦荡荡,他身为储君想做何事又何需知会旁人。 但他对顾念兮向来不同,便温和的耐着性子解释道:“顾二小姐是为了感谢我才请我去茶楼赴宴,况且她又是你妹妹,我以为并无不妥。” 顾念兮却红了眼圈,顾昭华最近处处针对为难她,甚至还挑衅要与她争抢太子殿下。 昨夜更是将重伤的玄裳丢进她院子里,害得她一夜未眠。 可如今殿下竟趁她探望兄长之际与顾昭华私会,他不知她内心的苦楚,还觉得她小题大做,她如何能不伤心。 乾景泽不想因此让她们姐妹滋生误会,便又道:“顾二小姐方才听闻你出事很是担忧,还想要与我一同前来,她还是很关心你这个姐姐。” 顾念兮杏眸含泪的咬着嘴唇,听闻此言险些失了力度将嘴唇咬破。 顾昭华若心里真有她这个姐姐又怎么会处处为难她,只没想到她心机如此深沉,竟连太子殿下都被她哄骗了。 此时她再顾不上原有的纠结犹豫,盈着眼泪好不可怜的望着乾景泽,“殿下有所不知,昭华的心思并不似殿下所想那般简单,她……她喜欢殿下!” 她原不想让殿下与顾昭华有所牵扯,毕竟只要殿下不理会顾昭华,任凭她有百般手段也是无用。 可眼下她不得不提醒殿下提防顾昭华,以免他被顾昭华欺瞒得更深。 乾景泽闻言轻轻一笑,语气略有无奈,“她与你也讲了?” 顾念兮瞪大了双眸,一度怀疑自己是不是出现了幻听。 她以为殿下知晓后理该心生不快,承诺与顾昭华划清界限。 可听殿下的意思他分明知晓了顾昭华的心意,却还还如此轻描淡写! “殿下都知道了?”她直勾勾的看着他,心里还存着一丝期待。 可乾景泽的颔首很快便彻底击碎了她的残存的侥幸。 顾念兮心中忽生悲凉,踉跄着向后退了两步,眸中清泪化作颗颗水晶珠子滚落。 乾景泽见她身形不稳欲伸手搀扶,却被顾念兮轻轻避开了,“殿下既已知晓却仍对她多有偏袒,想来……” 顾念兮自嘲一笑,眸中尽是隐忍的悲戚和痛苦,“想来殿下只怕亦心生欢喜,不记旧人了。” 他们初识时,她还不是国公府的小姐,他亦只扮作一个普通公子私访民间。 他们彼此欣赏,互生情愫。 他与她坦明身份,问她可愿与他回京。 正值为难之际,她被安国公府认回,自此便可与他在京城相见。 她以为他们之间是天定的良缘,他们对彼此的感情已是心照不宣,却没想到一切都只是她自己的一厢情愿。 乾景泽既感到莫名,又觉无措,任凭他阅遍圣贤经典,此时却也完全看不穿猜不透女孩子的心思。 他不明白顾念兮为何会突然情绪失控,但他还是耐心的询问道:“念兮,你怎么了?为何无故要说这样的话?” 顾念兮最近被顾昭华处处打压,任凭再好的性子也有极限,此时她只觉满腔委屈,恍然有种世间之大竟唯剩她一人的寂寥之感。 “殿下若厌了我如实告知便是,我虽身微但尚懂自尊,绝不会痴缠殿下。”她别开头,哽咽开口。 乾景泽皱起眉,心情也有些不悦起来。 他得知她兄长出事怕她无助便立刻赶来,他为她做这些乃是心甘情愿,并无所图,却也没想过会受她如此冷言冷语。 “念兮,你是不是误会什么……” 乾景泽见她啜泣垂泪终究不忍苛责,可安抚的话到嘴边才注意到一旁还跪着两个人。 宋父全程恭敬的匍匐在地,宋母则忍不住偷偷抬头打量。 乾景泽沉了口气,未再开口。 他在意顾念兮不假,可身为储君的尊严亦不容许他在旁人面前露出任何软弱之姿,他敛下眉目,冷声道:“孟神医,你进去给病患诊脉。” “啊?啊……是,殿下。”孟神医在一旁已等得昏昏欲睡,闻言才回过神来,连忙应下。 他心下满是无奈。 这来时候殿下急得不行,马车都快驾飞了,险些把他这一把老骨头都折腾散了。 结果到了地方,两人一直说些有的没的,他都替病人捏把汗。 这要病人真只还剩一口气,估计已经凉凉了。 顾念兮本想怄气不要乾景泽的帮衬,可转头看着宋家父母跪在地上的单薄身影,话到嘴边只能改口道:“有劳殿下费心,孟神医的诊费臣女定然一分不落。” 乾景泽见她这般,心里也起了怒意,只淡淡道了一个“好”字便拂袖而去。 顾念兮见乾景泽非但不与她解释,反而甩袖走人,更是心如刀绞面色苍白。 乾景泽乘车离开宋父宋母才敢起身,宋母捂着心口长舒一口气,忍不住埋怨道:“念兮啊,那可是太子殿下啊,你怎么能用那种语气和殿下说话啊,若是惹恼了殿下咱们可就小命不保喽!” 方才她听得心惊胆战,就怕太子一个不高兴将神医也一并带回去,那样瀚儿就连最后的希望都没有了。 顾念兮当然知道乾景泽不会杀她,可他对她的伤害却与要了她半条命没有区别,她没有精力应付宋母,有气无力的敷衍道:“娘,我和殿下之间的事很复杂,您不懂。” 宋母觉得这件事一点都不复杂,她方才看得很明白,分明是念兮在使小性子,人家太子已经很耐心了。 “我看太子殿下对你不错,你要好好珍惜才是。”宋母心里虽存了一丝芥蒂,但心里终究还是为顾念兮着想。 顾念兮却只摇着头,哽咽着喃喃道:“娘,您不懂,您真的不懂……” 宋父见状格外心疼女儿,便斥了宋母一句,“孩子的事你不懂就别跟着瞎掺和,念兮做事向来有分寸,她知道该咋办!” 宋母自讨没趣,咂咂嘴也不再多说。 顾念兮黯然神伤看着马车离开的方向,抬手拭去眼角的泪珠,毅然转身跟上了宋父宋母的脚步。 与此同时,顾昭华被瑾王府的下人一路引至乾景凌的书房。 “二小姐,您这边请。”王府下人对顾昭华无不毕恭毕敬。 顾昭华以往还会装出一副温和的姿态来,眼下神色淡淡装都不装,下人们只以为这位小祖宗心情不好,便越发小心侍奉。 “昭华,你怎么来了。”乾景凌笑意柔和,全无平时冷面戾王的姿态。 两人刚刚和好,乾景凌的态度比以前还要温柔耐心。 顾昭华心中冷笑,男人果然都是贱东西,你越不理他,他便越是要朝你摇尾巴。 一个两个都贱得很! 第三十四章 挑拨离间 可惜是个眼瞎心盲的。 曾经看他时眼里尽是欢喜,如今却再看却只觉厌恶得紧。 顾昭华收回视线,将桌上的食盒推给乾景凌,“我方才去茶楼用膳,给你带了些点心。” 见顾昭华挂念着自己,乾景凌心中自然欢喜,配合着拿出点心,“正好我还未用膳,正觉腹饿。” 银锐在一旁挑起眉,王爷不是刚刚用过午膳吗? 王爷年纪轻轻就健忘了? 顾昭华托腮看他,娇声问道:“好吃吗?” 乾景凌已许久不曾见过她这般亲昵的模样,素来冷酷的眼底也溢了一丝温柔,“只要是你送的,都好吃。” 顾昭华勾起唇角,眼里藏着戏谑的恶意,“那王爷便多吃一些。” 反正是太子吃剩下的。 “王爷。”见乾景凌吃的差不多了,顾昭华蹙着眉心,思忖着开口,“有件事我心里很不妥帖。” 乾景凌见她神色忧虑,温声宽慰道:“别担心,不管出了何事都有我在。” 他还以为是顾昭华又闯了祸,担心会被父母责备。 顾昭华却道:“我今日在茶楼见到了太子殿下,正听到他身边云翼禀告,好像说大姐姐出了事……” “念兮怎么了?”乾景凌近乎是下意识的上前扣住了顾昭华的肩膀,眼里的焦急呼之欲出。 顾昭华抬起眼无声望着他,清波一样的眸光没有任何情绪,却又像在无声质问。 乾景凌自知失态,只他也不知为何,一旦事情牵扯到顾念兮他便会失去理智。 “昭华,我……” 顾昭华懒得听他辩解,只当不觉,继续徐徐道:“我询问太子殿下,但他不肯透露,说大姐姐的事有他处理便足够了。” 语落,顾昭华又杀人诛心的问了一句,“可我心里还是有些放心不下,便想着王爷与大姐姐关系亲厚,想来应该知道发生了何事。” 顾昭华满目关切,乾景凌却面色难堪,手背因紧攥成拳而凸起青筋。 念兮并未来寻过他,他根本不知情。 顾昭华恍若没看出他难看的脸色,自顾自的道:“我与大姐姐虽姐妹情淡,但终究同气连枝,若当真出了什么事国公府也不会置之不理。王爷,大姐姐的事到底要不要紧呀?” 虽未听出顾昭华语气中的讥讽,但乾景凌此时心情亦十分烦躁。 他以为他与念兮惺惺相惜互为知己,就算乾景泽运气好提前与她结识,可他们之间的情谊也应不输给乾景泽才是。 可如今她遇到事情想到只有乾景泽,可见自己这个所谓的知己终究还是逊色了。 “太子既说他能处理,我们便不必担忧了!”乾景凌声音冰冷,将杯中的茶水一饮而尽,仿佛喝的不是茶而是烈酒一般。 顾昭华微不可察的翘起唇角。 她自能听出乾景凌的言不由衷,只怕他此时心里担忧得不行,但又碍于颜面故作不在意。 “王爷这般说我就放心了。”顾昭华故意看不出乾景凌的着急,慢条斯理的喝着茶。 乾景凌也心不在焉的喝着茶,当他伸手又去倒茶时才发现茶壶中已空空如也。 他看了身旁的银锐一眼,银锐忙会意上前,“属下再去倒一壶茶来。” 乾景凌给了他一记冰冷的眼刀,若眼神能杀人,银锐此时已经变成了一具尸体。 “昭华。”乾景凌沉声开口,“我还有些公务在身,今日便不多陪你了。” 顾昭华心知他是放心不下顾念兮,但也没有揭穿他,只乖巧点头,“好,那你忙,待你哪日得空我再来看你。” 她眸光纯净不染质疑,让乾景凌心里滋生出了愧意。 她特意为他送点心,可他却欺骗她将她赶走。 只他实在放心不下念兮,只能等日后再行弥补昭华了。 顾昭华心情甚好,扬着唇角离开了瑾王府。 挑拨离间,她很喜欢。 顾念兮不是最喜欢被男人簇拥围绕了吗,希望这次她能享受个够! 一连应付了两个男人,顾昭华觉得有些腻烦,正准备回府小憩一会儿,可刚下马车便听到一道激动的声音。 “顾昭华!” 顾昭华诧异转头,便有一大抹绿色骤然闯进了她的视线,吓得她连连后退两步。 “小姐小心。”阿蛮连忙去搀顾昭华,结果却扑了个空。 “顾昭华,你没事吧!” 顾昭华眨了眨眼,看了看环住自己腰身的手,又看了看自己被对方握住的柔夷,拧着眉道:“还不放手。” “哦。” 赵拂柳忙扶她站稳,才松开了手。 她有些不可置信的搓了搓手指,顾昭华的腰居然那么细那么软,好像她姑母养的那只绿眼睛的白猫。 她从来不知道人的腰居然可以纤柔得像柳枝似的。 赵拂柳似有些意犹未尽,抬头却顾昭华冷眼看着自己,不禁感叹就连这嫌弃的眼神都跟那只白猫一样。 好高冷,还有点可爱。 阿蛮亦瞪着赵拂柳,保护小姐明明是她的职责,却被这姓赵的抢了先,真不知道她这般壮硕的身子是怎么做到那般灵活的。 “你怎么在这?”顾昭华眯眸看她。 赵拂柳回避眼神,嘟囔道:“你之前不是说要请我到你府上吃点心吗,可每次寻你你都不在,我就……” 顾昭华挑起眉,“所以你就跑来国公府门前堵我?” 赵拂柳有些心虚的摸了摸鼻子,眼睛倏然一亮。 “你擦的是什么香膏,怎么这么香?话本子里的百花仙子身上应该就是这种味道吧!” 阿蛮翻了个大白眼。 赵拂柳若是男子,此时简直就是个猥琐的登徒子、臭流氓! 顾昭华高冷转身,却翘了翘唇角,傲娇的语气染了一丝笑意,“既然来了,那便进来吧。” 阿蛮:“……” 坏了,她家小姐好像就吃这套! 第三十五章 顾昭华这个儿媳妇,她要定了 一是她生性淡漠,并不喜与人深交。 更何况以她的身份地位,与她亲近者多是有利所图,是以她前世今生都没有什么亲密好友。 她与赵拂柳显然不是一路人,但这人胜在眼光好,还不算讨厌。 赵拂柳颠颠的跟在顾昭华身后,丝毫不介怀顾昭华的冷淡。 在她看来文臣武将多有不同,文臣家的姑娘文静清冷些是正常的。 方行至二门,迎面正遇见顾念兮的表妹杨丝竹和她母亲李氏。 杨丝竹一看见顾昭华便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上次买纸鸢就因为顾昭华害得自己被太子殿下责骂,让她丢了颜面。 这个狡诈恶毒的坏女人,真是可恶! 顾昭华斜睨了两人一眼,便倨傲的收回视线,就连脚步都未停顿一下,将目中无人体现淋漓。 杨丝竹气不过,怒声叫住顾昭华,“喂!你没看到我们吗?” 顾昭华驻足,偏头看她,戏谑的勾起唇角,她今日心情好,本不想理会,奈何有人上赶着自取其辱。 “看到了。如何?” 杨丝竹气得忿忿不已,梗着下巴阴阳怪气的道:“好歹也是国公府的小姐,真不知如何学的礼数,看见长辈竟也不知行礼问候,传出也就不怕被人笑话吗?” “长辈?在哪?我怎么没瞧见。”顾昭华轻描淡写的开口,莫不在意的态度看得人格外火大。 “你少装模作样了,我娘就在这呢,难不成你眼睛有毛病?” 顾昭华牵起唇角轻笑一声,毫不掩饰眸中的奚落和讥诮,“国公府里从来不论资排辈,否则每日来府里打秋风的穷亲戚那般多,但凡上些年纪的都要请安行礼,岂不要生生把人累死。” 别说李氏,便是二夫人杨氏她也不放在眼里。 “你说谁是穷亲戚呢!”杨丝竹被羞得面热,气得要上前理论。 李氏拉住她,笑着打哈哈道:“你们两个呀还和小时一样,就是喜欢拌嘴。阿竹,昭华刚从外面回来定然累了,改日你再来寻她玩吧。” 说完便连忙拉着杨丝竹往外走。 两个平辈如何争吵都不碍事,她好歹也是一家主母,若被这顾二劈头盖脸奚落一番那可真着实丢脸了。 顾昭华淡漠的收回视线,见赵拂柳直勾勾的看着她,不禁蹙眉道:“看到了吧,我可不是顾念兮那种好相与的人,若不想挨骂现在走可还来得及。” 赵拂柳偏偏头,一本正经的道:“我又不是你家的穷亲戚,我走什么呀?我就是好奇,你骂人的时候为什么还那么好看?” 顾昭华抿抿唇,弯着唇角轻哼一声,“天生的,没办法。” 阿蛮一脸震惊的看着赵拂柳,她怎么那般会拍马屁,简直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 幸好这赵拂柳身份高贵,做不了小姐的婢女,否则她都要无容身之地了。 …… “娘,你拉我做什么呀?再说谁去找她玩了,心胸狭隘粗鲁无礼,哪里有念兮表姐半分好!”杨丝竹仍旧怒意难平,气呼呼的抱怨道。 她今日是来寻表姐玩的,没想到表姐不在府里,反倒遇上了顾昭华这个灾星! 李氏抬眼瞪她,“你既明知顾昭华性子不好,又何必去招惹她?连累得我也与你一同没脸!” “谁让她之前使诈,害我在太子殿下前丢脸。”杨丝竹委屈不已,明明是她受了欺负,反倒还要被母亲教训。 李氏怒其不争,冷声教训道:“她顾昭华是什么身份,便是太子殿下也不能无故问责,你却非要跑上前挨骂,受委屈不是活该吗?” “娘!你怎么向着外人啊!” 李氏伸手戳她的额头,恼道:“我不是向着外人,我是告诫你日后不要那么蠢啊!你与念兮亲近无妨,又何必非要去得罪顾昭华,就不会两边周旋吗? ” 杨丝竹揉着额头,小声嘟囔:“我倒是想啊,可顾昭华脾气臭性子怪,想亲近她简直难如登天!” 她甚至觉得,与顾昭华交好比她去勾引太子和瑾王还要艰难。 “我看那赵家小姐就和顾昭华相处得不错,还被顾昭华邀进了国公府,说明还是你蠢!” 杨丝竹被训得眼泪汪汪,李氏见她这般模样也不再多说,只道:“总之,你就算做不到顾昭华交好,也切莫再得罪她,明白了吗?” 杨丝竹想不明白,“娘,您那么怕顾昭华做什么啊?” 李氏闻言一笑,上挑的丹凤眼里尽是精明的光彩,“你错了,我不是怕她,而是喜欢她。” “您喜欢……她?”杨丝竹更觉得匪夷所思,顾昭华简直集齐了所有人性之恶,哪点招人喜欢了! 李氏不徐不疾的解释道:“你姑母已与我说了,瑾王如今将心思都花在念兮身上,瑾王与顾昭华之间嫌隙日增,顾昭华这个瑾王妃怕是做不成了。” 杨丝竹不解,这又与她们有什么关系。 李氏笑意幽幽的睨了她一眼,勾唇道:“你大哥尚未婚配,我觉得这是一桩极好的姻缘。” 顾昭华身份高贵家底殷实,若能娶她过门,杨家必将飞黄腾达! 杨丝竹瞪大了眼睛,脱口道:“顾昭华能瞧上我大哥?” 李氏闻言不快,瞪着她道:“你大哥哪里不好了?高大英俊不说,年纪轻轻便已是兵马司副指挥使,岂是京中那些膏粱子弟可比的!想要与你大哥相看的人家不知繁几!” “娘,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知道大哥很优秀,只……那可是顾昭华啊!”她哥哥的确很优秀,放眼整个京城那也是数一数二的。 但顾昭华纵有百般不好,可出身却任谁都挑不出错来,国公爹郡主娘、还有个王爷外祖父,就算做不成瑾王妃,那也是皇子世子堆里随便挑。 “你大哥生得俊俏性子又温柔,情窦初开的姑娘最受不得的便是柔情攻势。任凭那顾昭华再如何娇蛮,也难抵男子的温柔蜜意。”李氏是过来人,最清楚少女的软肋。 李氏眼里划过一抹势在必得的狠意。 便是顾昭华当真瞧不上他们杨家,她也有办法做成这桩婚事。 顾昭华这个儿媳,她要定了! 第三十六章 本王在你心里究竟算什么 赵拂柳津津有味的吃着桌上的吃食,顾昭华捧着琉璃碗小口啜着玫瑰蜜露,看她的眼神带了丝丝惊叹。 几个盘子都要见底了,真能吃啊。 “好吃,这个也好吃。”赵拂柳终于明白先前宴席上顾昭华为何会嫌弃那些点心难吃,每日吃着这般精细美味的吃食,口味自然会被养得刁钻。 “你……不会撑吗?”顾昭华道出疑问,她光是看赵拂柳吃都觉得饱了。 赵拂柳咽下口中吃食,又喝了一大口玫瑰蜜露,才回道:“我每天都要习武,不吃饱根本没有力气,平时一顿饭能吃一整个大肘子呢!” 她正要伸手去拿盘中最后一块乳酪酥,抬头便看见顾昭华正在看她,便讪讪缩回了手。 “你吃饱了?” 赵拂柳突然有些扭捏起来,迟疑着问道:“我胃口比寻常姑娘大得多,你会不会也觉得这样有些丢脸,你会嫌弃我吗?” 顾昭华有些诧异的看着她,声音甜糯的像桂花糕般,“你怎么会这么想?” 赵拂柳被安慰得心中一暖,都说顾昭华嘴巴像淬了毒似的,可她分明很温柔很体贴啊。 “你又不是我安国公府的小姐,就算丢脸丢的也是你们虎威将军府的。” 赵拂柳:“……” 顾昭华神色淡淡,纤纤玉指捻起一颗樱桃放入口中,随意一瞥便足以让人惊艳流连,只音色像那碗冰镇的玫瑰蜜露,凉丝丝的,“况且我又不是你什么人,你那般在意我的看法做甚?” 赵拂柳努努嘴,“可我不想被你讨厌啊。” 顾昭华似是听到了很好笑的事,呵笑出声,“讨厌你的人,无论你如何做,都会找到讨厌你的理由。你若做什么事都要考虑别人喜不喜欢,那你这辈子便什么也做不成。” “你真能做到不在意别人的看法吗?” 顾昭华勾唇轻轻一笑,眸中盈着晃人的光彩,“我在不在意,要看那个人对我而言有没有用处。” 比如,她需要太子,自然便会在意自己在对方心中的形象。 至于其他人,看不惯是他们的问题,都给她忍着。 赵拂柳很佩服顾昭华的心态,她看似柔弱实则内心格外强大坚定,反观她看似强悍,却总会为旁人的闲言碎语影响心情。 赵拂柳想了想,鼓足勇气开口问道:“顾昭华,你觉得我胖吗?” 顾昭华侧眸扫了她一眼,肉嘟嘟的脸胖乎乎的手,足有她一倍粗的腰身。 “胖。”顾昭华回答得不假思索。 她要是胖成这个样子干脆不要活算了。 赵拂柳深受打击,将面前的碟子推开,“那我以后都不吃了。” “你确定你瘦下来就能变成美人?” 赵拂柳:“……” 心窝子有点疼。 顾昭华瞥了她一眼,摆弄起精心修磨的指甲,“我虽天生丽质,但亦为了我的美貌付出许多。” 没有女孩子不喜欢吃点心,但她为了维持身材每次只敢吃一点点,每日都要用牛奶浸泡手脚半个时辰,护理头发的步骤更是极其繁琐。 赵拂柳光是听着都觉得震撼,若让她将手脚放在牛奶里半个时辰不动,她还不如出外蹲半个时辰马步,更何况是每天都不能吃饱,“你不觉得这样很累吗?” 顾昭华不答反问,“你觉得习武可累?” 赵拂柳点点头,又摇了摇头,“虽然辛苦,但我喜欢倒也不觉得。” “同理,美貌对我而言极为重要。” 女人空有绝色容貌只会成为祸事,但在她的身份加持下,美貌将是最大的利器! 十年磨一剑,只为出鞘必杀。 赵拂柳想了想,有些害羞的问道:“那你觉得我有没有必要减重呢?” 顾昭华抬起眼睑,并未直接给她意见,只慢条斯理的道:“做人不能太贪心,不能既要又要,你要知道自己最想要什么东西。” 比如她,只想要至上的权力和无尽的富贵,至于所谓的真情,她可以彻底放弃。 赵拂柳认真思索起来,她其实很羡慕那些生得纤弱好看的姑娘,但她若变成那个样子便拉不动弓提不动流星锤,更不能再顿顿都吃大肘子了。 “我知道了。” 赵拂柳将盘子重新拉回至自己面前,继续津津有味的吃起来。 这辈子先满足口腹之欲,下辈子再做美人吧! 顾昭华以为赵拂柳至少还会再纠结一会儿,没想到这么快就做出了选择。 她静静看着赵拂柳吃东西,她自己是小鸟胃吃不下多少,但看别人吃竟有种莫名的满足感…… …… 顾念兮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了安国公府。 孟神医说哥哥虽捡回了一条性命,但大概率将不良于行,怕是只能在轮椅上过活,更不可能再参加科举。 这对于她和宋家都是一记晴天霹雳,原本此番科举后哥哥便可以步入仕途,眼下都化为了泡影。 顾念兮的心情糟糕透了。 方下马车,她便见有一抹紫色的颀长身影立在车旁。 “王爷!”见到亲近之人,顾念兮好不容易压下的委屈又涌上心头,她迫不及待想要与他道出自己的苦楚。 可行至身前才发现,乾景凌的眸色却不如以往那般温和,竟隐隐透着肃杀的气息。 顾念兮顿住脚步,心中不解,轻声唤道:“王爷?” “念兮。”乾景凌垂着眼睑看她,不刻意染笑的墨眸变得格外幽冷,“念兮,本王在你心里究竟算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