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年世兰,陵容我只和你好》 第一章 阻止水淹大福 时兰恢复意识的时候就感觉脑袋上传来一阵刺痛,像是有人大力的拽了自己的头发。 她猛地发出痛呼,扯住自己头发的人只怕要把自己那一撮头发拽秃了。 这怎么行?时兰最宝贝的就是她那一头乌黑靓丽的头发,平时梳头掉两根都要心疼半天。 而且此刻不知为何,心中似有一团火一般,于是她大声喝道:“糊涂东西,也不仔细着点!” 说完她就是一愣,但是头皮实在是疼,疼的她眼泛泪花,于是她用手揉着那一块痛的厉害的地方,顾不上别的。 只是她没继续有言语吩咐,身旁却迈步走过一个粉色的身影,紧接着就是清脆的巴掌声混合着斥责的呼喝。 “怎么当差的,你存心要害娘娘,你存心的吧!“ 求饶的哭喊声刺耳的炸响在耳畔,时兰只觉得脑子糊涂又气闷的厉害,像是午睡后被人吵醒,全身哪哪都不舒畅。 于是她怒声道:“吵什么!吵得我头都要炸了,能不能安静一点!” 这话说完,周围瞬间安静了,只有小声的抽泣压抑不住。 时兰一愣,什么时候她说话这么好使了?从前那几个吵闹的室友可没这么听话。 时兰是孤儿,在福利院长大,承蒙国家政策的扶持,读完了初中,又因为成绩优异一路读到了大学。 只是孤儿的身份和每个月的助学金引起了同寝室那几个人的不满,总是话里话外的说时兰是没爹妈的孩子。 她们喝酒唱歌串门子,每天都要闹到两三点,辅导员也是个和稀泥的,对她的换寝要求置之不理。 这还是第一次,她的话这么管用。 时兰睁开疑惑的眼睛,正对着铜镜照出了一张虽然稍显疲惫但明艳若芍药的美人面,这绝不是她的脸! 铜镜中的美人惊恐的瞪大双眼,随后站起身环顾四周,只见室内装潢古色古香,甚至还有些眼熟。 而她的身旁站着穿着宫女太监衣裳,满脸忐忑的一男一女,脸上带着掌印,还有跪在地上将哽咽往肚里咽的宫女。 时兰哆嗦着嘴唇,用手抚摸自己的脸,又惊慌的在室内转了一圈,发现真的像是在清宫剧里。 “娘娘,您小心身子。” 那个梳着小两把头,旗头像是一对米老鼠的耳朵一般的宫女面露担忧的上前,声音格外娇柔。 时兰望着这个旗头,又望着那个跪在地上哭的宫女,惊疑不定的指着自己问。 “我是娘娘?” “是啊,您是华妃娘娘,您别吓奴婢啊。” 那个米老鼠旗头的宫女像是被吓得不轻,眼含泪花的又凑近了一步,想扶时兰又不敢扶一般。 “我是,华妃?那你是颂芝?” “是啊娘娘,奴婢是颂芝啊,娘娘您这是怎么了?要不要传太医?” 时兰几乎变成了震惊jpg.表情包,她睡前还在看甄嬛传解说,正看到福子为什么会被皇后送给华妃这一段,没想到一睁眼自己就成了华妃? 那这个跪在地上哭的可怜兮兮的宫女岂不就是井水泡大福的女主角,福子? 见自家娘娘这样盯着这个福子,周宁海上前一步,将福子的后领子提起来,口中对华妃示意道。 “娘娘,奴才这就把这手脚粗笨的贱婢拖下去。” 福子当即惊恐的大声呼救,配上她脸上的指痕和嘴角的血迹,活脱脱像是被嚣张跋扈宠妃牵连的可怜宫女。 时兰连忙制止了周宁海,但她也不好做出太出格的言行举止,只好硬着语气吩咐周宁海。 “罢了,到底是皇后才送来的人,这样笨手笨脚,也不好在......本宫身边做事了。” 说完她又将手放在颂芝早就交叠在一起的双手上,在她的搀扶下回到梳妆台前。 “这丫头你调教着,做个洒扫丫头也就罢了,别叫皇上觉得本宫心狠。” 颂芝立刻应了,回头瞪了福子一眼,还是叫周宁海拖着她下去。 只是那个福子依旧不知好歹得到哭求,口中大喊请求华妃饶恕自己,求华妃放过她一条命。 时兰揉了揉依旧发昏的头脑,开口说自己昨晚上梦魇了,睡得不好,要回去再歇一歇。 颂芝立刻招手让门口的小宫女过来,去告诉周宁海通知皇后,娘娘今日身子不适,就不去给皇后请安了。 时兰躺在属于年世兰的床上,耳朵竖起来听着外面没什么声音了,立刻坐起身,观察着华妃的床榻。 这张鎏金拔步床通体用紫檀木打造,四根立柱上包着錾刻祥云的赤金护角,在烛火下泛着沉甸甸的暗芒,就连床柱上都精雕细琢的缠枝芍药纹。 床上用的纱幔是月影纱,帐子用金丝银线绣着百蝶穿花图,此刻正随着她起身的动作微微晃动,那些振翅欲飞的彩蝶便在她眼前簌簌颤动。 榻上铺着三层软垫,最上层是江南进贡的缂丝软烟罗,暗红底子上浮着金线织就的并蒂莲,手指按下去能陷进半寸深。 床栏上悬着七宝璎珞流苏,上头的珠子看着都是翡翠的,握在里还能看到每颗珠子都雕成了含苞的铃兰模样,花蕊处还嵌着米粒大的珍珠。 拔步床三面围着的十二扇琉璃屏风映着烛光,将寝殿各处陈设折射成支离破碎的华彩。 室内的错金螭兽香炉还吐着缕缕青烟,一股奢华馥郁的香气萦绕在整个寝殿里,将整张床榻笼罩在奢靡的暖雾中。 富贵,太富贵了。 时兰几乎没忍住一遍遍的抚摸着这些金贵的物件,从嘴角流下了对财富渴求的泪水。 只是她没来,景仁宫那边皇后却气的攥紧了手中的玉如意。 华妃一向是如此的放肆,仗着年家的势力如此嚣张跋扈,不把他这个皇后放在眼里。 座下的妃嫔们心思各异,憨直的齐妃直接不满的开口责备华妃。 “这华妃也真是的,以往只是迟到,如今竟然直接不来了,还有没有把皇后娘娘放在眼里!” 众人都不开口,只是瞧着皇后的脸色更僵了一些。 这都是大家心知肚明的话,只是齐妃这个傻瓜直白的往外倒,也不怕得罪人。 皇后面上扯出来一个端庄的笑,对着站在门口禀报的周宁海开口嘱咐。 “华妃主持选秀之事也累了,休息休息也是应当的,你回去告诉华妃还是要注重身子,早些养好也能应对新人入宫的繁杂事物。” 周宁海也就老老实实的应了,立刻转身出去。 见周宁海走了,皇后神色也不太好,诸嫔妃也就起身向皇后告辞。 第二章 可恶的封建社会啊 剪秋见众人都离开了景仁宫,原本还恭敬的表情转变成冷嘲之色。 “华妃如此不知尊卑,也不过仗着娘家罢了,您才是皇上的正妻,她不过是妾室。” 知道剪秋是在安慰自己,皇后继续抚摸着手中的白玉如意,低头悠悠的开口。 "华妃娘家势大,仗着家势耀武扬威,只是她又能得意到几时呢,新人就要入宫,华妃那醋劲,有她自己难受的。" 剪秋心中知晓,此次选秀皇上可是挑了好几位格外出挑,姿容过人的秀女。 其中有满蒙有身份贵重的博尔济吉特氏,和富察氏;汉军旗有父亲官位颇高的沈眉庄,还有那眉眼与纯元皇后五分相似的甄嬛。 这一次要入宫的新人可谓是卧虎藏龙,各有千秋,只怕华妃有的是烦心事了。 周宁海刚出景仁宫的大门,在殿内老实巴交的模样瞬间变了,又恢复成翊坤宫大总管,紫禁城太监二把手的嚣张气焰。 他一瘸一拐的回到了翊坤宫,对着颂芝将皇后的话复述了一遍。 两人面露不屑的嘲讽了皇后这个老妇一通,又嘀咕了起来。 “皇上选秀,娘娘心里头不痛快今早上才这样,可恨皇后还让娘娘负责选秀的事宜,真是讨厌。” 颂芝拽着小手绢,目光带着恼恨的望着景仁宫的方向,为自家娘娘愤愤不平。 周宁海则要更淡定些,只是眸光有些阴沉的扫视下人房。 “那个福子不是个老实的,前晚上皇上来的时候竟然当着娘娘的面就对皇上眉来眼去的。” “偏还是皇后送来的,娘娘又不肯处理了她。” “这有什么,你最会这样细碎折磨人的功夫,她学不乖,颂芝姑姑好好教她也就罢了。” 周宁海哄着气鼓鼓的颂芝,叫她气消了些,随后又探头瞧殿内的动静。 “娘娘还睡着呢?” 颂芝点点头,目中露着忧愁之色,轻声道:“我去盯着小厨房的菜,娘娘睡得不好,人都憔悴了,午膳要格外加两道娘娘爱吃的菜。” 周宁海点头,娘娘身子不爽利,他们这些奴才就得替娘娘去盯着事儿,别叫不长眼的东西冲撞了娘娘。 时兰躺在床榻上,仔细回想着甄嬛传这个时候要发生什么,同时在脑海里不断地尝试自己有没有系统、空间之类的金手指。 经过她半个时辰的深情呼唤,确认自己是真的没有金手指。 时兰有点泄气,但也很快的接受了现实,反正她是孤儿,在哪过都一样,而且华妃过的日子可是后宫妃嫔里头一份的奢靡。 只是想到华妃下线的时间,时兰猛地一哆嗦,剧里的华妃和年家最后的结局实在是太惨了,她可不要过这样的结局。 但是看过解说的时兰非常清楚,华妃倒台不仅是她在后宫兴风作浪,年羹尧的功高震主和麾下之人欺君罔上才是最致命之处。 只是华妃的骄矜嚣张也不是一两日,若她立刻谨小慎微起来,只怕皇帝立刻会找萨满给她驱邪。 而且依照年羹尧嚣张跋扈的个性,只怕自己上午告知年氏一族的结局,下午他就起兵造反了。 时兰觉得自己的头好痛,如果只是保全自己的小命,依照皇帝对华妃的愧疚和情谊自然是没问题。 只是失去了年氏一族的华妃就如同被砍了爪子拔掉牙齿的老虎,如何能在群狼环伺的后宫里生活? 只怕积怨甚深的六宫妃嫔绝不会给她一天好日子过。 时兰想了很久,脑子一团浆糊的时候就听见纱幔外面传来了尖细轻柔的呼唤。 “娘娘,该用午膳了,您早膳都还未用,午膳再不用些就要伤了身子了。” 时兰的肚子适时的发出了咕噜的声音,于是也就不再多想,伸出一只修长莹润的手,被颂芝扶起。 换了灵魂的华妃自然不会再选择吃饭都还穿戴富贵的衣饰,繁复沉重不说,穿戴好只怕饭菜都凉了。 虽然时兰知道,翊坤宫的人不可能让华妃吃冷饭冷菜,但她也是真的饿了,让颂芝替自己换了身简单的衣饰就入座吃饭。 华妃的膳桌是一张紫檀木嵌螺钿的八仙桌,桌面光可鉴人,四角包着錾刻福寿纹的鎏金铜角。 桌上摆着十二道时令珍馐,盛在成套的珐琅彩瓷碟里,碟边描着金,衬得菜肴愈发精致。 颂芝见自己主子神色依旧恹恹地,伶俐的开始吹嘘着桌上的菜肴,什么燕窝鸡丝、蟹粉狮子头、樱桃肉、鹅油酥卷、玫瑰茯苓糕、火腿鲜笋汤、冰糖炖雪梨,都是大厨精心制作。 银箸玉匙搁在缠枝莲纹的筷枕上,一旁的金盏里盛着玫瑰露,杯壁凝着细细的水珠,显然是用冰镇过的。 整张桌子华贵非常,连盛菜的碟子底下都垫着掐丝珐琅的温盘,确保菜肴不会凉得太快。 食物的香气混着欢宜香的气息,在殿内缓缓浮动,奢靡至极。 时兰的泪水可耻的从嘴角滑落,这么精致又香气诱人的菜,她只在影视道具里看过,还只能看到,闻不到味儿。 吃饭、擦嘴都有人伺候着,虽然是八月,殿内还放了大冰块,即使点着香也毫无燥热之感。 这样的日子不就是时兰梦里的奢侈生活吗? 不行,她一定要将这样奢侈的日子过到自己咽气的那一天,不然等到华妃倒台的那一日,便是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啊。 这样想着,时兰装模作样的将颂芝夹到碟子里的菜吃了,姿态矫揉造作。 她眼前猛地一亮,好吃! 颂芝见自家娘娘胃口大开,心里也高兴极了,接连推荐了两道新菜,让时兰吃的眼前一亮又一亮。 可恶的封建社会啊,这样的日子谁过谁知道,太爽啦! 第三章 装病 只是时兰的爽快日子还没过太久,下午就有连连不断的宫人问她宫务处理事宜。 原来华妃每天要处理这么多事吗?大到节日庆典、妃嫔生日的准备工作,小到六宫之人的月银、衣裳发放都要经由她手。 时兰咬牙切齿,皇帝老登这过的是什么舒爽日子啊? 娶了个年轻漂亮的小老婆,不仅对他一心一意,还自贴嫁妆替他撑场面,帮他那个三病两痛老有毛病的大老婆处理家里一大堆烂事。 还有大舅哥替他在外面解决地盘上闹事的人,贪污的那点钱还分一半他贴补家用 。 虽然兄妹俩脾气都不太好,但是都是好哄的人。 就这,皇帝还觉得大舅哥功高盖主,小老婆总是吃醋,老是不爽。 对此,时兰只想说,你去看看你儿子,四蛋在你死后过的是啥日子你就老实了。 不仅被老婆追着喊他不行,还得看各方势力的眼色,对比起来你才知道自己过的是啥神仙日子。 别身在福中不知福! 不过年羹尧到底有没有反心,时兰表示她没做过皇帝,但是按照剧本内的设定,年羹尧就算帮和惇亲王一起造反,所得的也不会比现在多。 所以大概率,年氏一族的倒台恰如汉武帝时的卫家,没有利用价值后被皇帝卸磨杀驴罢了。 时兰想清楚这一点后也就对这些宫务更是没什么想法了,她可是清楚的,管家三年,猫狗都嫌,更何况是紫禁城这个巨大无比的家。 手底下的奴才没有几千也有几百,衣食住行难免不周到的地方落人埋怨,华妃能使唤的动手下的人,不知道每年撒出去多少银子。 这些银子都是为了让皇家有颜面,所以这些银子还是羊毛出在羊身上,华妃这个精打细算的人反而被指责埋怨贪污受贿了。 想到这里,时兰都有一种想要掀桌不干了的冲动,但是她还是忍了,小不忍则乱大谋。 捏着鼻子装模作样的把宫务处理了,时兰才有闲暇时光喝口上好的雨前龙井歇气儿。 还没休息几刻钟,周宁海笑嘻嘻的过来说苏公公到了。 苏公公?能被叫一声苏公公的也就只剩下皇上身边的苏培盛了。 时兰连忙起身迎接这位在皇上身边举足轻重的大人物。 “给华妃娘娘请安。” 苏培盛笑容可掬,先是给华妃行了一礼,又正色道:“皇上今晚上翻了娘娘您的牌子,娘娘晚间好好准备着。” 时兰的笑容僵在脸上,气氛有些诡异起来,但颂芝格外机灵,上前悄悄地递了一张银票到苏培盛手底下,柔声解释着。 “苏公公,我们娘娘晨起便身子不适,又筹备着小主们入宫的事宜,累着了,您别见怪。” 苏培盛也是人精儿,他一副原来如此的模样点点头,还是带着笑对着华妃关切道。 “娘娘辛苦了,皇上也是惦念着您,这不今晚上赶着就来看您,奴才看就是来再多的新人,也比不上娘娘在皇上心中的位置啊。” 他只认为华妃如此神色,是因为新人即将进宫,这位平日就爱吃醋的娘娘又闹脾气等着皇上来哄她。 时兰面上的神情稍缓,挤出一个柔和的笑,对着苏培盛柔声道。 “多谢苏公公了,周宁海去送苏公公出去吧。” 将苏培盛送走,时兰还是有点发愁,怎么把侍寝这一茬忘了,她对胖橘可下不了口啊! 时兰在自己的寝殿里急得直打转,然后决定装病。 只听她诶呦呦几声,扶着脑袋就要晕倒一般。 颂芝吓坏了,连忙扶着她去床上坐着,又连连喊着传太医。 晚间皇帝闻言华妃病了,于是吃罢晚饭后直接去了翊坤宫。 皇帝来到翊坤宫,就见宫人们都规矩的立在自己的位置上,只有一个小宫女儿,颇为面熟,含着泪在院中洒扫着。 周宁海见皇帝的目光竟然停留在福子身上,连忙上前道:“皇上,娘娘一早就盼着您来呢。” 这样一打岔,皇帝也就直接进入内室,将福子抛在脑后。 内殿里,颂芝满脸忧愁的侍候在床边,见皇上来了,连忙跪下。 “给皇上请安,皇上吉祥。” “你们娘娘呢?” “回皇上的话,娘娘今天身体不舒服,太医来瞧说是夏日炎热,娘娘心火急躁,又劳累才病了的。” 皇帝一皱眉,生气?谁又惹了华妃生气了? 他今天也没去皇后或者其他妃嫔那啊,怎么会突然把自己气病了? “那既然你们娘娘歇下了,朕就走了,该去看看齐妃和三阿哥了。” 这话说完,皇帝还格外留意了纱幔遮掩下的床榻有没有动静。 竟然毫无动静?皇帝心中微惊,华妃竟然是真的病了? 于是也不再拿乔,大步走到床榻边上,掀起纱幔,瞧见几乎未见过的素净清丽的面容。 华妃总是精致艳丽,奢华夺目的出现在皇帝的眼前,即使是去除了华服钗环也都是妆容精致的面容。 这样不着粉黛,清水芙蓉的模样侧卧在床榻上,竟然真的流露出来憔悴柔弱的神态。 “世兰,你这是怎么了?” 皇帝关切地询问,伸手握住了世兰有些微凉的手。 时兰微微抬眸,刚刚狠狠打了几个哈欠的眸子中水雾盈盈,格外惹人怜爱。 “皇上,臣妾......咳咳......” 装模作样的咳嗽了两声,颂芝连忙上前扶起自己主子,又垫了几个软垫,好叫时兰能坐起身。 “臣妾无碍,歇息片刻就好了。” “怎么会病成这样?” 皇帝瞧着时兰这样弱不禁风的模样,心中也是升起了心疼的情绪。 “回皇上,为了筹备新小主们入宫的事宜,娘娘操劳多日了,皇后娘娘还送来了一个蠢笨的宫女,晨起梳头的时候将娘娘的头发扯了好大一把,奴婢都心疼坏了。” 颂芝一边说,一边也委屈起来,配上那原本就娇柔的声音,更是为主仆二人添了两分的无助。 “皇后送来的人?” 皇帝蹙眉,觉得皇后此举格外反常,翊坤宫怎么会缺人手呢? “是,叫福子,不仅扯伤了娘娘,还在翊坤宫里大吵大闹,偏娘娘心软,念及是皇后娘娘非要送来的人,怎么也不肯下了皇后的面子,只叫她去洒扫庭院。” 这就对的上了,只怕是皇后不高兴大权旁落,塞一个蠢货来气一气华妃。 皇帝瞧着虚弱的时兰,开口道:“皇后也是糊涂,这样的人哪里配在你宫里,这些日子你是辛劳了,朕回头说说皇后。” 时兰微微一笑,反握住了皇上的手,美眸含泪,声音娇弱。 “臣妾自知年轻,性子不够柔婉,皇后想要找个人替臣妾伺候好皇上也是情理之中,臣妾日后一定静思己过。” 皇帝其实并不在意这个福子的用途,但他知道这肯定是皇后不满大权旁落,故意塞个人来恶心华妃。 思及此处,皇帝也不免对皇后有些意见,现在正是华妃处理选秀的时候,皇后这个时候让华妃气病了,后面的事情该怎么办下去? 他可没钱,还得让华妃从年羹尧那掏点出来。 “好啦,朕今晚陪你。” 时兰心头一跳,连忙推拒。 “臣妾身子不适,皇上还是去欣常在那吧。” 皇帝瞅着华妃的脸,虽然觉得有些异样,但他原本就是打算去瞧欣常在的,只是华妃使小性子把欣常在绿头牌摘了,这才来的华妃处。 “也罢,你好好歇着,朕回头再来瞧你。” 等到皇帝走后,颂芝才有些焦急的问华妃。 “娘娘,您从前总是盼着皇上来,怎么皇上来了,您却把皇上推到了欣常在那呢?” 第四章 陵容 时兰瞧着这个一心只惦记着主子恩宠的傻丫头,心中叹气,好好的整理了思绪才拉住颂芝的手。 “你当真以为皇后把福子塞到本宫手中,只是为了给本宫添堵?” 颂芝似懂非懂的望着华妃,疑惑的问:“难道不是吗?” 时兰想到甄嬛传的解说,一时间心头也有些沉甸甸的,这简直是皇家对年氏一族的算计啊。 “若非本宫阻拦,你与周宁海会怎么处置福子?” 颂芝不以为然的道:“这样的蠢奴才,就是打杀了,皇后来问只说跑出去了便是。” “傻丫头,新秀即将入宫,皇后却在这个时候塞一个年轻漂亮又蠢笨的丫头过来,摆明了是要叫本宫对她下手,这样皇后便能捏住把柄,告本宫一状。” 颂芝依旧不明白,但她是华妃的陪嫁,有什么也就直接问了。 “娘娘深得皇上宠爱,年大将军也战功赫赫,皇上难道还会听皇后的一面之词吗?” 时兰知道,华妃的盛宠、年羹尧的战功赫赫,皇帝刻意放出来的烟雾弹,已经将年氏一族的眼睛蒙蔽。 此时还为时尚早,皇帝才登基,还需要仰仗年氏一族的助力,若是继续任由年家势力发展、狂妄下去,又会像是原著剧情里那样被抄家灭族。 “本宫也是才想明白的,今日便掰碎了说给你听。” “选秀之时苏州织造之妹,孙妙青因何会被拖出去,难道仅仅是殿前失仪?皇上和太后并非如此不宽容之人。” “皇上早知年家和苏州织造关系过密,哥哥手握重兵,孙家又掌管大清经济命脉,依照孙妙青的资质是无法进入殿选的,是本宫开了后门。” “皇上瞧出来了,找了个由头给了孙家一个警告,也是在给本宫和年家一个警告。” 颂芝惊愕的望着自己娘娘的脸,像是第一次认识娘娘一般,目中含泪。 “娘娘,您受委屈了。” 颂芝不懂什么势力权衡,但她只知道自家娘娘一向是喜怒形于色,为了年家竟然连这样深层的关系都想到了,可见娘娘心力交瘁这才病倒的。 时兰一怔,没想到颂芝竟然是这个想法,一时间也被这样一双湿漉漉忠诚如小狗的眼睛感动了。 “娘娘您还是早些休息吧,奴婢守着您。” 颂芝将薄被替主子掖好,便蹲坐在床边上守夜。 宫女守夜是直接坐在主子床榻外面,虽然会换班但也很难睡一个好觉。 时兰躺在床上,心中有些异样,她原本是对年家该怎么解救毫无思路的,现在却突然有了想法。 她突然拉开床帘,轻声喊来颂芝。 “明日你叫内务府的人,送一个贵妃榻来,以后你守夜就睡在本宫身边。” “娘娘,这不合规矩,奴婢坐在地上就行。” 颂芝很感动,知道这是娘娘心疼自己,但她也怕给娘娘带来麻烦。 “这不只是给你一个人用的,以后守夜的宫女都能睡在这里,对外你就说是你向本宫求来的恩典。” 见颂芝依旧有些摸不着头脑,时兰耐心解释道:“本宫脾气火爆,收拢人心光靠银子撒下去也是无用,还要靠你来怀柔才能让咱们翊坤宫的人更忠心。” 这些颂芝明白了,娘娘这是让她去收买人心,这宫里头将宫女太监当人看的主子可太少了。 “奴婢晓得了。” 时兰嗯了一声,继续躺回去,一夜混乱的梦境,最后还是沉沉的睡去。 第二日,华妃依旧说自己病了,不去请安,只在宫里处理宫务。 时兰正处理的头昏脑胀时,就见周宁海面色不善的走进殿内。 “你这是怎么了,一大早丧着一张脸,叫娘娘看了该不高兴了。” 颂芝瞅着周宁海,带着埋怨的语气问他。 “我见娘娘病着,便注意着这些即将入宫的小主们的动静,谁知听那个大理寺少卿家的秀女,说咱们娘娘是以色侍人。” 这话一说,周宁海立刻跪在地上,等着自家娘娘生气。 别说娘娘生气了,他听着都气得半死,恨不得赶紧让自家主子知道,好好收拾了那不知天高地厚的新人。 颂芝也是大惊失色,连忙扭头去瞧自家主子的脸色,果然就见华妃娇艳无双的面上露出冷然神情。 时兰生气吗?当然不生气,她当时看过这一段的时候就觉得甄嬛对一个素未谋面的女子说出这样的话实在刻薄。 只是这次的对象换成了时兰自己,身处华妃的位置,她自然不能让甄嬛这样还没入宫就对高位妃嫔口出狂言的行为容忍。 瞧着自家主子生气,周宁海连忙又开口补充道:“娘娘别生气,这小妮子不知天高地厚,身边的侍女还敢当众拿皇后是庶出来说嘴呢,教引姑姑必定会严加管教的。” 只见华妃凤眸冷凝,对着周宁海就冷声问道:“还有谁和那位甄府小姐同住?” “还有位破落户家的秀女,叫安陵容的,父亲是松阳县丞。” “颂芝,你出宫一趟,亲自将这位安小主接到我们年府去住,叫父亲母亲还有本宫的兄嫂好好教她,本宫要大力栽培这位安小主。” 时兰自然知道安陵容和甄嬛同住,只是她要找一个合理的借口将安陵容绑到自己这条船上。 皇后对华妃连着两日不来请安,气的牙根痒痒但也无济于事,于是让人将新进宫妃嫔的居所送到翊坤宫给华妃瞧瞧,也算是借华妃的手来打压甄嬛。 “......汉军镶黄旗沈贵人住咸福宫,汉军正蓝旗莞常在住承乾宫......” 内务府总管将位份和居所都念了,华妃却悠然的吃着蟹粉酥,对这些安排像是毫不在乎一样,最后只是说了将安答应分到自己的翊坤宫来住。 同时她叫人放出消息,将甄嬛的贴身侍女浣碧在甄府直言皇后庶出身份的事情传到皇后的耳朵里。 果然这份名单即使华妃不动手,到最后还是甄嬛被皇后换去了碎玉轩。 对不起了,陵容。 时兰这样想着,按照原来的剧情,安陵容在甄嬛三人组中始终是被隔绝在外的那一个,她迫切的需要证实自己的价值,反而让甄嬛和沈眉庄对她心存忌惮。 安陵容是在一个畸形的环境里长大的,柔弱无助的母亲还有对她漠不关心却高高在上的父亲,让她对一个和她母亲同样看起来慈和无助,被妾室欺压的皇后产生了同盟感。 而皇帝这样年长又高高在上的形象又和她父亲的角色十分贴合,在她的成长路上,怜悯母亲,顺从又畏惧父亲是她所习惯的事情。 只有甄嬛这样数次救她于困境的角色是她没有接触过的,她对甄嬛的依恋已经超越了友情,只是她自己浑然不知。 安陵容是一个自卑的人,对家世和情谊远超自己的甄嬛和眉庄永远都是讨好的,到最后却没能被真心相对。 如果这样的话,那么时兰为什么不能将安陵容拉到自己这边呢? 反正华妃是一个注定反派的跋扈角色,她没有朋友,所以可以对安陵容投注十足十的好。 时兰用鎏金护甲轻轻的戳了戳本子上安陵容三个字,在心中默默地保证,陵容啊,来我这里,我保证只和你最好。 第五章 甄姐姐不是有意的 皇后晚间收到了华妃递还回来的新人宫苑名册,发现华妃竟然对甄嬛的住所一字未改,反而将安陵容拉到翊坤宫住,不禁眉头微蹙。 剪秋目光不善的道:“娘娘抬举这位莞常在,却不知她竟敢当着安答应和教引姑姑的面就纵容贴身侍女谈起娘娘庶出的身份,还嘲讽华妃以色侍人。” “哦?她当真这样胆大妄为?” 皇后也不高兴起来,她生平最恨的一是:是纯元夺了她的福晋之位,二是:有人敢妄言她的庶出身份。 没想到这个肖似纯元皇后的甄嬛竟然敢一次犯两条,实在是碍眼。 “罢了,她既这样不识抬举,教习姑姑也不必用心教了,打发她去碎玉轩住吧。” 剪秋应是,只是对安陵容被华妃选走依旧心存疑虑。 “娘娘,那安答应?” 皇后也是不理解华妃这一出是要做什么,安陵容出身低微,姿容也并不出众,被华妃这样看重,让她也有些摸不着头脑。 “日后留意着吧,总归这个安答应家世容貌都不出挑,也争不过那些新人。” “只是莞常在是皇上看中的人,既然住所实在偏僻简陋,就送些金桂过去添添喜气吧。” 而那边颂芝带着教引嬷嬷上甄府的门,着实把甄府上下吓得不轻,就连芳若姑姑都心中不安。 颂芝来的时候是晚膳时分,甄远道和妻儿都在用饭,听闻华妃派人上门,心头猛地一跳。 “不知华妃娘娘派颂芝姑姑前来有何贵干?” 颂芝带着嫌弃的目光四下打量着装点文雅的甄府,最后将目光转向屋内的甄嬛。 甄嬛姿容清丽,在烛火的照耀下也若明珠散发着莹润光泽,一双清澈明亮的眼睛此刻正带着疑问的望向颂芝。 而她身侧的那个少女则显得有些怯怯地,容貌虽不如甄嬛秀丽,却也是眉清目秀,楚楚动人的小家碧玉。 尤其是身姿纤弱,皮肤白若脂玉,一双妙目如小鹿般澄澈而温柔,轻柔带怯的目光从浓密若鸦羽的长睫后探出,让人没由来的生出怦然心动的怜惜。 这便是安答应了,是娘娘要的人。 颂芝也不瞧甄嬛,只微微抬着下巴对着甄远道阴阳怪气的开口。 “甄大人好教养,您的女儿敢议论皇后娘娘和华妃娘娘,这消息已经传到宫里头了!” 这话一出,吓得甄远道夫妻再不敢站立,立即躬身行礼,面露惶恐。 “怎会有这样的传言。” 颂芝轻哼一声,眼角余光瞥了一眼面露不安的甄嬛,继续说道。 “娘娘们宽容惠下,就不再惩处甄大人和甄小主了,只是与甄小主同住的安小主奴婢要带走,不能叫甄小主教坏了。” 这话一说,安陵容当即不安的握住了甄嬛的手,甄嬛却已经被颂芝的话数落的有些羞愤。 她上前一步,对着颂芝微微行礼,又示意浣碧出来。 “是我鲁莽,改日入宫一定亲自向华妃娘娘赔礼,浣碧也是无心之失,我日后一定严加管教,待到入宫一同向皇后娘娘谢罪。” 颂芝却不搭理甄嬛,对着安陵容微微一笑,上前搀扶她。 “安小主,我们娘娘亲口叫奴婢来请您往年府去住,一干整洁院落、奴仆衣裳都已齐备,就连教引嬷嬷也替您选了个有资历又体面的。” 说着,又嫌弃的瞧了甄家的园舍,带着浓浓的鄙夷之色。 “小主请吧。” 陵容有些局促不安,望了望甄嬛又转头去瞧甄大人和夫人。 “怎么,甄大人和甄小主不肯放人吗?” 甄远道不敢再让这位华妃娘娘身边的红人挑出错来,连忙口称不敢。 颂芝带了好些人来到甄府,甚至有一顶小轿和四六个奴仆,带着安陵容和她的姨娘、包裹就去了年府。 年府外早早就有人来迎接,自然不是年羹尧,而是他的长子和长媳。 (年羹尧长子年熙是他和第一任夫人纳兰氏所生,后因病被过继给了隆科多,此处的年富是第二任夫人觉罗氏所生。) 陵容刚出轿子就见一位美貌夫人和一位俊朗郎君带着人打着灯笼候在年府门前。 见到人后还放了一挂鞭炮,又亲自走下台阶迎接陵容。 甚至那位美貌妇人对着陵容行礼,又拉住了陵容的手,柔声开口安抚。 “安小主万安,妾身是华妃娘娘的侄媳,我们夫妇受华妃娘娘所托照顾安小主,小主请入内。” 陵容被这样一位穿金戴玉的美貌贵妇携入年府中,甫一进门,便见紫檀木的影壁浮雕着五蝠捧寿,檐下悬着八宝琉璃灯,连青石地砖的都铺的规整有致,烛光一照,华丽如天宫琼苑。 贵妇戴着翡翠镯子的手轻巧的扶着陵容,她笑吟吟引路,穿过九曲回廊,忽见一隅粉墙黛瓦,竟是座江南院落。 推开月洞门,芭蕉掩映着鱼戏莲叶的影壁,窗棂雕着菱花,连案上汝窑瓶里插的,都是新折的垂丝海棠。 “听闻小主是江南来的,娘娘嘱咐妾身将府中这处江南秀色收拾出来,供小主入宫前居住。” 贵妇指尖抚过陵容纤细的手,格外意味深长的道:“连太湖石都特选了带水纹的,这帘子用的软烟罗料子还是娘娘才赏下来的,小主瞧瞧可还喜欢?” 陵容望着阶前潺潺的曲水流觞,水里飘着几瓣棠花,忽觉自己亦成了那花,被金玉雕成的漩涡温柔裹挟,渐渐沉向深不见底处。 她都有些糊涂了,连忙蹲身行礼,口中道:“这太名贵了,我......” 陵容还没说完,对方便笑着安抚道:“这都是娘娘对小主的看重,我们娘娘独身在宫里也没有个闺中好友,若是小主入宫能与娘娘同心同德,我们年家怎么感激小主都不为过。” 这样堆金砌玉的富贵豪奢那里是陵容从前见过的,即使是紫禁城也要因为库银而有些地方不够精细。 年大将军府却要比起选秀当日所见更加精致奢华,让陵容惊得说不出话来。 紧接着便是一桌精细的江南风味晚膳,用料做法无一不精,装盘讲究精致可口。 颂芝见陵容依旧犹疑着不敢动筷子,笑着道:“小主快些用膳吧,这些都是江南来的名厨,华妃娘娘特意叮嘱的。” 陵容诺诺的问:“颂芝姑姑,陵容无功不受禄,实在不敢领受这样的富贵。” 颂芝上前,轻手轻脚的为这位安答应布菜,虽然她也不知道娘娘这样看重这位安小主是因何缘故,但她照做便是了。 “娘娘得知甄小主对皇后都敢出言不逊,气恼极了,好在小主您是个清明懂事的,所以娘娘格外看重您。” “甄姐姐不是有意的......”,陵容连忙为甄嬛求情。 第六章 绣棠与沉禾 安陵容被颂芝带走后,甄嬛当即跪下请罪。 “是女儿失言,没能管束好浣碧,祸从口出,连累家里了。” 甄夫人立即扶起女儿,只是她心中也是焦虑万分,转头对着甄远道询问。 “老爷,现下不是追究错处的时候,嬛儿还未进宫便得罪了皇后和华妃,这该如何是好?” 甄远道也是愁眉不展,自己的女儿和外室女将宫里头最有权势地位的两位妃嫔一次性得罪了,往后入宫也不知道要过什么样的日子。 “这些日子你们就在家中好好向教引姑姑学习,日后必定要谨言慎行,再不可出错了。” 甄夫人对丈夫的这个处理态度并不满意,嬛儿是他们的女儿也就罢了,浣碧一个丫头如何能这样轻轻放过,该好好处置了给皇后看甄家的态度才是。 只是她也知晓,浣碧身份非同一般,只怕是老爷在外的血脉,这些年她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如今这个丫头祸从口出,竟然非议当今皇后的出身。 甄夫人冰雪聪慧,自然知晓浣碧格外在意皇后庶出的身份,其实是想要为自己争口气罢了。 眼下瞧着女儿自责的模样,甄夫人心疼坏了,拉着女儿的手,爱怜的摸着她的脸颊。 在年府里,陵容的衣食住行待遇与府内的主子一般无二,华妃还让颂芝指了个颇有资历的教习嬷嬷来教导她宫内的规矩。 年府诸人都十分客气有礼,就连奴仆也恭敬有加,华妃还时常赏赐些钗环首饰、锦缎皮毛叫人给陵容做些好衣裳和首饰。 原本的芳若教导规矩时总是偏向甄嬛,即使不说,陵容心中也有数,只是寄人篱下,甄姐姐又待她极好所以假作不知。 而华妃指的这个嬷嬷则要严厉许多,不仅教导宫中的规矩,对安陵容的行走坐卧神情姿态也指点不少。 加上年府衣食住行无一不精,这些日子养下来,安陵容倒真的多出来几分宠辱不惊的主子气概。 这一日,年羹尧长子年富之妻,张氏,也就是当初迎接安陵容入府的那位贵妇人,来到了江南秀色。 “安小主吉祥。” 安陵容连忙起身回礼,笑着问:“什么风把您吹来了?” 张氏笑着拉着陵容的手,两人一起坐在榻上,她柔声说道:“府里要采买一批下人,听姨娘说,小主身边并没有带服侍的人,这怎么行,正好趁此次机会挑两个顺眼的留在身边。” 安陵容心下感动,没想到张氏夫人连这点小事都记在心里,只是她手头并不宽裕,买不起什么人。 张氏哪里不知道安陵容的家世,于是笑着道:“娘娘嘱咐妾身照看好小主,一两个奴才自当是要给小主配齐的,些许银钱小主日后报给华妃娘娘便是了。”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安陵容也不再推辞,点头应了,同张氏一同去了院子里选人。 人伢子带来了二十多个小丫头,从十二到十八的都有,个个面貌周正,瞧着很是规矩乖顺的立在院子里。 “小主瞧瞧,可有喜欢的?” 安陵容并不会选人,于是只是站在那看罢了。 看出来了她的纠结,张氏扬声道:“马婆子,你这些丫头都会些什么,展示展示吧。” 马婆子应了,眉开眼笑的高声道:“夫人,这二十多个丫头都是认识字的,我来替您唱和,您瞧瞧若有喜欢的便留下吧。” “会刺绣的上前来!” 此话一出,方才的二十多个小丫头里迈步上前了十七八人。 “会做吃食的上前来。” 这下又从十七八人里站出来了十人。 张氏笑着对陵容道:“安小主可有看得上眼的?” 陵容上前,仔细瞧着这十人,最大的瞧着已经十八了,最小的只有十三,她挑了两个丫头。 一个十四,长着一双圆眼和圆脸,瞧着格外可爱;另一个十七,生了一双丹凤眼,脸型狭长,气质冷然,格外沉默。 张氏笑着点头,让人带着马婆子去写身契。 像是马婆子手里头自然有更好的丫头,像是精通医术的,会写词唱曲的,比比皆是,但带入宫里就不合适了。 安陵容还不知是否能为华妃所用,若是挑了个会医术的,不知道要会不会成为背刺华妃的一把刀。 像这样刚好够用便是最好了,安陵容满意,他们年家也放心。 陵容选好人后向张氏道谢,随后两人客套一番,张氏说待会会派人将两个丫头的身契交给陵容,陵容才回到了江南秀色。 “小主,这是?” 萧姨娘见安陵容领了两个丫头进来,有些惊讶。 “这是年府见我们身边没有丫头伺候,让我前去挑的,姨娘瞧瞧可还满意?” 萧姨娘连连点头,陵容又为这两个丫头取了名字,圆脸的丫头起名叫绣棠,年长沉默的那个叫沉禾。 两个丫头刺绣和厨艺都会,只是绣棠更擅长刺绣,厨艺也只是勉强,做一些简单的茶点还行,若是动用锅铲则要露怯。 而沉禾则更擅长厨艺,陵容瞧见了她的手上有许多老茧,甚至指尖都有些皲裂,像是从前多做农活留下的伤痕。 只是陵容没有多言,叫她们二人先下去休息,整理随身带着的衣衫。 不一会,张氏夫人派来她贴身的嬷嬷送来了绣棠还有沉禾的身契,只是嬷嬷送来后并没有立刻告辞,而是将绣棠和沉禾的家里事打听给陵容听。 绣棠父亲是县学童生,屡试不第,靠在私塾教书为生。母亲出身小商人家庭,早年在苏州织造局的绣坊做过女工,后因体弱多病被辞退。 待到她七岁时,母亲因肺痨去世,父亲续娶了同村一位寡妇。 继母带来一个儿子,对绣棠虽不算刻薄,但明显更偏心亲子。 十岁起,就被继母要求跟着邻居绣娘学手艺,每日除了做家务,还要完成继母接来的绣活,这些绣品大多被继母卖给苏州城里的绸缎庄,赚来的银子都用来供继母的儿子进县学读书。 那年苏州遭遇水患,绣棠家的田地被淹,父亲私塾的学生也少了大半。继母趁机怂恿父亲,以"女儿迟早是别人家的"为由,将十四岁的绣棠卖给了一位途经苏州的扬州盐商。 盐商见她绣工不错,又识得几个字,便将她转送给京中交好的官员家做婢女。 绣棠的卖身契上写着"自愿投靠",这是清代常见的规避法律手段。 在清代,读书人即便没有功名,仍自认属于"士"阶层,公开卖女会严重损害家族声誉,甚至影响后代科举资格 根据《大清律例》,父母因贫困卖子女需官府备案,但若写成"自愿",则可绕过监管。 沉禾则要更命苦一些,是普通平头百姓家里的长女,母亲生她难产而死,底下有爹和后娘生的弟弟妹妹,从小就被当半个奴婢使唤,不仅要做地里的活还要替家里缝补衣裳。 后娘虽不苛刻,但也对她没什么关心照顾,不然也不会拖到十七岁还没个婚嫁,最后她爹为了凑弟弟读书的束修将沉禾卖了。 所以沉禾厨艺上还算精通,但是针线方面也只会做些简单缝补的活。 第七章 入宫 陵容心知这是张氏夫人专门打听的,笑着谢过嬷嬷,让萧姨娘收下身契。 那嬷嬷退出去后,萧姨娘拿着身契走到陵容身边,目露关怀之色,语重心长的开口说道。 “小主,我瞧着年府确实一心一意的要帮扶您,只是这华妃娘娘因何要对您这样关切呢,小主可要留心啊。” 安陵容握住了萧姨娘的手,水眸中也隐有忧虑,只是口中还是安慰道。 “我如何不知,只是年家势大,不是我们能拒绝的。不管年府所图为何,咱们入宫后便都能知晓了。” 萧姨娘瞧着自己看着长大的小姑娘如今寄人篱下的模样,心中焉能不急,只是她也无可奈何罢了。 多好的姑娘,偏偏有这样一个不负责任的爹,为娘的林秀又这样软弱可欺,她一个人挣扎着长大已经够苦了。 一路上京,虽是秀女却也处处被拜高踩低之人轻视;虽借住甄府,却也能瞧见甄家小姐那个叫浣碧的侍女眼里的轻视。 姑娘是心思细腻之人,如何能察觉不出来,只是实在没有落脚的去处罢了。 如今来到年府,虽不知年家所图为何,却是处处尊敬有加,锦衣玉食的供养着,又请了宫里的嬷嬷教导,瞧着并无半点不是。 只是她们这样的出身,这样的家世,又能帮到权势滔天的年氏什么呢? 安陵容心中虽然不安,但她是一个小心的人,一直都支撑着自己,尽量不露怯。 总归一切等到入宫就全都知晓了。 入宫的日子很快就到了,九月十五日的清晨,天还未大亮,江南秀色已经开始忙活起来。 张氏夫人也起了个大早,专门来为陵容入宫张罗,不仅带来了好些衣裳首饰,还准备了好些装着银票和碎银的荷包。 这是留着给安陵容装点门面,打赏宫里的人用的,陵容见了又是感谢一番。 张氏笑着替陵容装扮,面上亲切又带着忧愁的恳求陵容。 “安小主不必客气,妾身所为都是为了华妃娘娘能在宫里头多个助力,娘娘出身武将世家,难免心浮气躁,身边需要小主这样细心谨慎的人。” “小主放心,只要小主能帮助娘娘在后宫里安稳度日,您的母家也会有人帮忙照看的。” 这话让陵容心头一惊,难道这是要将她的家人捏在手里的意思吗? 陵容心中再千头万绪,眼下也只好笑着应下,表示一定会与华妃娘娘同心同德。 一顶小轿载着陵容缓缓地离开了年府,日后的生活都会在这宫墙之中了。 小轿停下来的时候,绣棠上前为主子掀开轿帘,安陵容出轿子发现旁边恰巧停着同样的两顶轿子。 有两人已经立在门前,是甄嬛和沈眉庄。 三人会面,相视一笑,心中都十分振奋,面对红墙碧瓦的紫禁城,心中对未来都怀有无尽憧憬。 沈眉庄眼中只有甄嬛和皇宫,而甄嬛则一眼就注意到了安陵容与从前格外不同。 今日安陵容因为是初入宫,装扮格外细致,穿了一身霞光红绣海棠的旗装,头戴同色系的宝石海棠宝石花珠钗,双耳坠粉碧玺滴珠耳环,整个人粉嫩娇柔,明丽动人。 甄嬛瞧着安陵容如今与当初还在甄府时格外不同的模样,心中有些哑然,果真是人靠衣装,世别三日当刮目相看了。 “给小主请安,小主吉祥。” 太监见人齐了,上前向三位小主行礼,又诉说了嫔妃入宫只能从顺贞门的偏门走,而只有大清的皇后才能从正门进。 沈眉庄和陵容倒没什么,只是甄嬛闻听此言心中黯然,她终究还是被困在这个紫禁城中,成为皇上的妾室了。 “时候不早了,内务府的人已经把各位小主的行李安置在各自的宫中,小主请即刻入宫吧。” 这时教导甄嬛的芳若姑姑开口询问:“甄小主的宫室在哪?” 那太监眼也不抬的回了一句:“碎玉轩。” 芳若闻言面上有一瞬的不自然,但还是对着面上露出疑惑之色的甄嬛笑着道。 “小主,请安心的去吧。” 甄嬛也不疑有他,由着浣碧流朱扶着进入紫禁城。 最先到的是沈眉庄,她家世颇高又是太后挑中的,所以被安排和敬嫔一同住在咸福宫。 宫女太监们都清楚这位沈贵人是新人里父亲官位最高,自己位份也最高的,一个个的都格外殷勤。 而安陵容被太监们格外恭敬讨好的引到了翊坤宫中,翊坤宫外早有宫女太监们远远的恭候着这位安小主。 陵容还有些胆怯,但绣棠和沉禾也很是紧张,她俩做梦也没想到自己能到宫里来伺候。 感受到扶着自己的两个丫头手都在抖,陵容深吸一口气,挺起胸膛走入翊坤宫中。 翊坤宫里,华妃正慵懒地倚在金丝楠木雕花贵妃椅上,身后两名执扇宫女轻摇着孔雀翎羽宫扇。 殿内香气缭绕,鎏金狻猊香炉吞吐着缕缕青烟,透过烟雾能隐约瞧见一个眉目如画的美人。 但见华妃身着紫色缂金凤穿芍药锦缎旗装,旗头点翠丝衔珠步摇垂下的南珠正巧落在她光洁的额间,衬得那双凤眼愈发雍容娇媚。 “安答应到了?” 华妃漫不经心地抚弄着鎏金护甲,指尖的猫眼石在晨光下泛着幽光。 她身侧的珊瑚盆景足有半人高,枝桠间缀满宝石雕琢的果实,映得她腕间的翡翠镯子如一泓碧水。 整个翊坤宫内室地面皆铺着西域进贡的缠枝莲纹栽绒毯,四面墙上悬挂的缂丝花鸟屏风皆是前朝名家之作。 就连角落里不起眼的铜雀灯台,都是鎏金错银的珍品,烛火透过水晶灯罩,在宫女的衣裙上投下细碎光斑。 绣棠死死盯着自己鞋尖不敢抬眼,沉禾扶着主子的手心里全是冷汗。 她们何曾见过这般泼天的富贵,那案上随意摆放的珐琅果盘里,竟用玛瑙雕成荔枝供着玩赏。 安陵容强自镇定的蹲身行礼,对着这位凤仪万千的华妃娘娘请安。 “嫔妾答应安氏,给华妃娘娘请安,华妃娘娘万福金安。” 华妃瞧着安陵容目光中虽然胆怯,但行走施礼都规矩无比毫无差错,她心中满意。 原剧情里那个芳若偏心甄嬛,安陵容入宫后见到夏冬春竟然还要宝娟提示该如何行礼。 如今有了年府悉心教导,虽然还不能与世家贵女相较,但也足够行走宫中不被指摘礼仪之过了。 “安妹妹免礼,今日是你头一天入宫,你早些去歇着吧。颂芝,带安答应去吧。” “是。” 颂芝应了,瞥了一眼格外谄媚的引路太监,手里递了个荷包过去,扬着小下巴。 “安答应赏你的,下去吧。” 引路太监双手接过,不住的点头哈腰,口中恭维着:“多谢安答应,多谢颂芝姑姑。” 颂芝打发了引路太监,转身对着安陵容蹲身行礼,面上露出恭敬的神色。 “安小主请随奴婢来。” 安陵容带着两个侍女到了翊坤宫的东配殿庆云斋中,屋内虽然不如正殿华丽大气,却也是按照答应位份做到极限。 有好几样摆件都不是答应位份该有的,应是华妃单独为陵容添置的。 第八章 心思 颂芝瞧着安陵容微微惊喜的神色,故意温声细语道:“皇后娘娘原本指给小主的是延禧宫的乐道堂,那屋子西晒不说,还冬冷夏热。” “况且延禧宫偏僻,里头已经住了富察贵人和夏常在,富察贵人出身名门,小主您又与夏常在有过节......” 这话的暗示意味非常明显了,告诉陵容若是真的按照皇后的安排住在延禧宫,只怕以后没有安生日子过。 “我们娘娘心疼小主,专门要了您与娘娘同住,咱们翊坤宫可是整个皇宫里头最奢华最舒适的所在了。” 颂芝说起这个,微微有些骄傲的瞧了瞧安陵容的神色,见她恭敬中又带着感激,这才觉得放心了些。 “陵容多谢华妃娘娘的关照,还不知要如何报答娘娘呢。” 颂芝微微一笑,语气更加恳切。 “娘娘协理六宫,照顾妃嫔是情理之中,小主安心住着便是。” “按照宫里的规矩,答应身边伺候的宫人只能有两个,但是咱们娘娘发话了,翊坤宫的太监宫女小主随意使唤便是,不必与他们客气。” 陵容诚惶诚恐的谢过颂芝,又将人送走后才泄了气一般的与绣棠、沉禾相携瘫坐在榻上。 “这宫里头规矩可真大,一路上可吓坏我了。” 绣棠擦了擦额上的汗,做了个鬼脸活动活动自己的脸颊肉,她脸都快僵了。 “华妃娘娘瞧着很是关心照顾小主,小主日后也不必担忧孤立无援了。” 沉禾到底岁数大些,一直在细细观察翊坤宫的人对自家小主的态度,瞧见因为华妃的缘故从入宫门到刚才,宫女太监们都格外殷勤恭敬,她心中也安心了些。 陵容见沉禾心细又肯为自己着想,心中微动,拉住她们两人的手,柔声叮咛。 “如今你们二人随我一起入了宫,以后咱们的身家性命都是绑在一起,共荣共损,日后行事一定要谨慎。” 绣棠一双圆圆的眼睛里全是真诚,低声回应道:“奴婢既然跟了小主,以后一定好好照顾小主。” 沉禾稳重些,沉声道:“奴婢的家里,小主只怕也了解一二,这样的家奴婢没什么留恋的,若非小主收容奴婢,将奴婢带到紫禁城这样天下最富贵的地方,奴婢尚不知飘零何处,奴婢誓死追随小主。” 绣棠傻了,没想到沉禾一直沉默,鲜少说话,一开口就是这样视死如归的表忠心。 这怎么行,这不就显得她对小主不够真诚吗? 绣棠急得憋红了脸,急着补上两句:“奴婢也是,奴婢和沉禾一样!” 陵容瞧着她红透的小脸,也忍不住笑出声,三人相视着一起笑起来,刚才入宫的胆怯也慢慢消散了。 随后便是各宫的潜邸老人为新入宫的妃嫔送来的赏赐,皇后自然是雨露均沾,每个新人各赏了一匹妆花缎子。 而时兰可懒得想那么多,反正这些人按照剧情发展全是华妃的敌人,她现在突然示好只怕要把皇后惊得晚上都睡不着觉。 赏赐也就让颂芝看着去送了,只是华妃不知道,颂芝的赏赐可不会像皇后一样。 分到其他宫的都还好说,给安陵容的赏赐格外多了一倍,而送去碎玉轩的则只有一本宫规和女则女训。 甄嬛自然心中不安,知晓华妃只怕还记挂着自己当初失言,打算等明日请安后亲自去向皇后和华妃致歉。 只是这宫规和女则女训送上门,不消半日,整个后宫都知晓碎玉轩的莞常在得罪了华妃娘娘。 而原先还殷勤的跟哈巴狗儿一样的康禄海也淡了下来,莞常在貌美如花又怎么样,得罪了华妃,日后只怕没好日子过了。 甄嬛思索片刻, 叫流朱使了银子去小厨房做些糕点来,送去给沈眉庄和安陵容。 眉庄是贵人,又与敬嫔同住,日后免不了在宫中互相扶持,多来往些没有坏处。 而陵容虽然样貌家世都不出众,但她入了华妃的眼,趁现在多笼络些,日后去向华妃赔罪,说不准也能替自己求求情。 陵容收到流朱亲自送来的糕点,心中也是触动,难为甄姐姐还惦记着自己。 “咱们明日去碎玉轩瞧瞧甄姐姐吧,听说她出言得罪了皇后和华妃娘娘,宫室被分到了碎玉轩,少不得要添置些东西。” “华妃娘娘也一直惦记着小主,这几日奴婢在外头熟悉路,瞧着华妃娘娘送到各宫去的赏赐都比不上小主呢。” 绣棠一边吃着点心,一边嘟囔着开口,试图转移自家主子的注意力。 “是吗?” 安陵容有些不确信,望向翊坤宫主殿的方向。 此刻已经是夜间,主殿的堆金砌玉在烛光下更是明亮非凡,像是金屋一般。 安陵容不由得想起当日惊鸿一瞥的那张美人面,金屋藏娇这个词虽然不能完全理解其中的意思,但她就是觉得华妃娘娘那样的绝世姿容,住金屋子也是应当的。 而她瞧着镜中的自己,心头不禁涌起一丝自卑羞怯,若不是那只蝴蝶,只怕她根本无法踏入紫禁城的大门。 甄姐姐对自己有恩,若有机会,不如向华妃娘娘求求情,饶过甄姐姐的无心之失吧? 而翊坤宫的主殿里,周宁海正满脸气愤的说着今天在延禧宫的所见所闻。 夏冬春这个蠢货,虽然没有等到安陵容,却还是对着剪秋的背影高声喊出来了那一句。 “华妃娘娘赏赐的东西再好,那也比不过皇后娘娘的,将皇后娘娘赏的料子赶一身衣裳做出来,我穿上了,再去向皇后娘娘谢恩!” 这话也恰逢其时的被周宁海听了个正着,将周宁海的嘴都气歪了,一瘸一拐的回来绘声绘色的说给颂芝和华妃听。 华妃冷笑,这个蠢东西被人当枪使还没反应过来呢。 “娘娘,这夏常在蠢笨轻浮,这样的人也配进宫伺候皇上吗?” 颂芝愤愤不平,对夏冬春这样的言行同样是气的柳眉倒竖。 时兰看过这一段的解析,她道:“皇后赏赐给夏冬春的是江南织造局新送上来的,颂芝上回抢先挑了衣料,皇后一直暗暗恨着,这回将这衣料赐给这个蠢货,就是盼着本宫瞧见了发作呢。” 颂芝和周宁海对视一眼,心中都有些惊讶,皇后竟然打的是这个主意吗? 第九章 求情 第二日,安陵容带着好些东西去了碎玉轩。 她想着自己如今也稍稍有些能拿得出手的东西,正好送给甄嬛,也感谢她从前的帮助。 只是刚进入碎玉轩,就瞧见甄嬛和沈眉庄正在桂花树下嬉戏,两人都神采飞扬十分高兴的样子。 安陵容瞧着十分羡慕,若是自己也能和她们一起玩耍,在这深宫里也不算孤单了。 她就静静的站在那瞧着,眉庄眼尖一下瞧见了,和甄嬛一起故意促狭的吓唬了康禄海一番。 随后三人一起进入碎玉轩内,闲话着诉说自己所居和入宫后的小事。 沈眉庄倒还好,只是甄嬛却瞧着有些颓丧,两人追问,甄嬛便让浣碧把华妃所赐的那几本书拿了出来。 “皇后娘娘宽和,只是华妃赏赐了这几本书下来,只怕不肯善罢甘休。” “诶,陵容现下是住在华妃娘娘的翊坤宫中,平日里华妃待你如何?” 沈眉庄皱眉思索片刻, 瞧见安陵容有些局促的模样,开口询问。 陵容想到入宫前在年府,张氏夫人的关怀备至,入宫后翊坤宫内的妥帖恭敬,于是向两人解释。 “华妃娘娘待我很好,衣食住行无一不精细,只是陵容也只与华妃有一面之缘罢了。” 甄嬛沉默着,纤细的手指摩挲着书册,半晌叹息道:“到底是我言语有失,待到阖宫觐见皇后娘娘时,我亲自向华妃赔罪便罢了。” 沈眉庄急了,她可是早就打听清楚了,华妃可不是一个宽和大度的人,哪里是说句对不起就能轻松放过的? “只怕是难,入宫前就听嬷嬷说过,华妃性子张扬跋扈,如今还送了这样的东西来,怎会肯轻易与你善罢甘休?” 这话说的甄嬛更是黯然,沈眉庄将目光转向安陵容,握住她的手,恳切道 “好妹妹,咱们姐妹三人一同入宫,以后必定是要互相扶持的。眼下嬛儿被华妃记恨,妹妹又住在翊坤宫中,若是有机会,还请妹妹向华妃求求情。” 安陵容被沈眉庄这样真诚恳切地拉住手,有些不知所措,这么久来还是第一次被她们如此郑重相待。 只是陵容愣怔的这一下,甄嬛心中微凉,但也知晓安陵容人在屋檐下,哪里能轻易为了别人开罪华妃? 于是她张口劝道:“陵容,不必将这件事放在心上,一人做事一人担,我到底是皇上的妃嫔,华妃也不敢太为难我。” 转而又拉着眉庄,温声安慰道:“眉姐姐,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只是陵容如今与华妃住在一处,若是为了我得罪了华妃娘娘,以后的日子怕是不好过了。” 沈眉庄叹气,她如何不知,只是事涉嬛儿,她也是关心则乱。 安陵容却突然开口:“甄姐姐从前对陵容多有照顾,陵容岂是忘恩负义之辈?我原本就打算待到时机合适,便开口向华妃娘娘求情,若为了保全自身便对姐妹不管不顾,岂不是辜负了咱们的姐妹情谊。” 甄嬛和眉庄瞧着安陵容真诚的神情,心中也熨帖几分,三人交叠着手,笑容满面。 就在这时,浣碧才笑意盈盈的过来上茶,还贴心的将陵容不喜欢的六安茶换成了香片。 三人又对着浣碧打趣,又说起入宫服侍的人,甄嬛和沈眉庄带着的都是自小就跟着她们的人。 “安妹妹没有贴身服侍的宫女,宫里服侍你的可还好?” 瞧着眉庄关切的模样,安陵容不由得微微坐直了些,她笑着招手,让立在门口的绣棠还有沉禾过来。 “奴婢见过沈贵人、莞常在,两位小主吉祥。” 二人步履稳健的上前,声音清脆的见礼。 “这是妹妹入宫前寻来的两个丫头,大的叫沉禾,小的叫绣棠,做事还算伶俐仔细。” 甄嬛和沈眉庄对视一眼,知晓这必定是年家出手为安陵容挑选的,原本想着替安陵容补点人手,现在也只好作罢。 眉庄又笑着说:“近日新得的几匹缎子我瞧着正适合你穿,等下我叫采月给你送去。” 陵容心头感动,但还是让沉禾把捧着的东西带上来。 “多谢眉姐姐好意,只是华妃娘娘昨日里赏了不少好东西给妹妹,我还惦记着甄姐姐这里,特意带了些能拿得出手的东西,送给姐姐,还望姐姐不要嫌弃。” 流朱上前,接过了沉禾手上的那个托盘,里头沉甸甸的,用红布罩着,也看不出来是什么东西。 浣碧站在一旁,没有去搭把手也没说话。 甄嬛没想到安陵容竟然还想着给自己送东西,也有些感动,拉住了她与眉庄的手。 “你我三人一同入宫,彼此又最熟悉,日后互相照顾,互相扶持,也算在这宫中有个伴。” 陵容感动的点头,三人又是一番嬉笑。 送完东西,又说了会话,陵容才带着绣棠、沉禾二人往回走。 只是刚走出去,绣棠就嘟着嘴,一副不高兴的样子,陵容有些奇怪,也就直接问了。 “你这是怎么了?一副不高兴的样子?” 绣棠刚想张嘴,但又立刻警惕的望了望周围,带着不服气的语气,低声说话。 “小主您是没瞧见,那浣碧,一直等到您答应为莞常在求情,她才去端茶给您,之前就一直站在那装木头呢。” “还有沉禾端着东西过去,她站的最近,却接都不接一下,还是流朱上前,东西那么沉她也不搭把手,装什么呢?” 安陵容哑然,转头瞧着沉禾,沉禾微微点头,但并不发表对浣碧的看法。 “浣碧是甄姐姐的陪嫁婢女,姐姐在甄府的时候就格外娇宠,有些脾气也难免。” 安陵容安抚愤愤不平的绣棠,也像是在说给自己听。 “总归咱们是与甄姐姐往来,以后你们多和流朱说话便是了。” 两个丫头点头,绣棠撇撇嘴,心里对浣碧当时的嘴脸一万个看不上,偷偷骂了她好几声才觉得解气。 只是回到了翊坤宫,刚进入庆云斋就见到桌面上摆着几碟格外精细的点心。 “这是哪里来的?” 庆云斋的太监小墩子笑盈盈的上前,行了礼后才道: “这是华妃娘娘小厨房今天新做的,特意分些给小主尝尝,里头那个蟹粉酥是娘娘最喜欢的,其余的都是些江南点心,小主快试试吧。” 安陵容瞧着那几样格外熟悉的点心,轻轻捻一起块,放在口中品尝。 熟悉的香甜细腻,只是这只在儿时尝过,那时母亲的眼睛还好,父亲也只是一个香料贩子。 后来母亲为了给父亲捐个官,熬瞎了眼睛,父亲又娶了几房姨娘,她便再也没吃过这样可口的点心了。 第十章 冤家路窄 入宫的第三日是阖宫妃嫔向皇后请安的日子,按照规矩,安陵容这样的低位妃嫔是需要跟着主殿的高位妃嫔一起去向皇后请安的。 但是华妃一向是迟到的,陵容一大早就穿戴整齐候在殿外,而主殿却迟迟没有动静。 她心中正有些焦急,就瞧见颂芝走上来,笑盈盈的让她们先行去景仁宫,免得误了时辰皇后怪罪。 安陵容心中松了一口气,带着人就先走了,心中也不禁咋舌。 华妃如此盛宠,难怪向皇后请安也敢迟到,好在华妃没有为难自己。 只是华妃没有为难她,自有人赶着趟的找茬。 刚走到景仁宫内,殿外有好些妃嫔正在闲聊,皇后还尚未起身。 “你这样的竟然也能入宫,真是冤家路窄!” 清晨的景仁宫里突然响起一道高昂而又尖刻的女声,循声望去,正是打扮的格外花枝招展的夏冬春。 安陵容被这一嗓子吓得一哆嗦,被沉禾搀扶着转身才看到从旁边气势汹汹走过来,毫无姿态可言的夏冬春。 “夏常在万安。” 安陵容微微欠身,向夏冬春行了一礼,礼数周到,态度恭敬。 “不过是个答应罢了。” 夏冬春穿着一身绿衣,脑袋上几乎插满了饰品,都快成珠宝展示台了。 此刻她正扬着下巴,对着安陵容翻白眼,一副非常瞧不上的态度。 “出身卑贱,也就只能够得上答应的位份,瞧你这穿着打扮,真是寒酸。” 安陵容的穿戴绝对说不上寒酸,她穿着的衣裳是华妃赏的江南织造局的料子,和皇后赏赐给夏冬春的是同一批。 而说寒酸也只是因为陵容谨守本分,穿着打扮没有逾越答应位份分毫,比起把自己当珠宝展示架的夏冬春,自然显得简陋。 时兰一大早起来,本来就困,还被颂芝拉着仔细地打扮了一番,坐着轿子过来感觉头都晃晕了。 刚一进门,就听见有个大喇叭在哔哔哔的,说一些又刻薄又难听的话。 “华妃娘娘驾到!” 门口有太监唱喝,声音尖利,音调也高,伴随着仪仗的步子声显得格外声势浩大。 众人正围着看夏冬春为难安陵容的热闹,被这突如其来的声响惊得齐齐转身。 只见八名太监稳稳落下描金绘凤的妃位轿辇,妃位仪仗的鎏金流苏尚在微微晃动。 先是一截描金缀玉的粉紫色缎面旗装下摆掠过轿辇的横杆,衣料在秋阳下泛着粼粼波光。 华妃扶着太监的手缓步而下,发间点翠鎏金翟凤冠的珍珠流苏纹丝不动,那对翡翠耳坠子随着她的动作轻晃,映得欺霜赛雪的肌肤愈发光艳逼人。 她丹唇未启,眼角蕴着一抹寒光,护甲上镶嵌的猫儿眼宝石在袖口若隐若现,随侍的颂芝扶着她如玉的手,身前还有提着鎏金香炉开路的宫女儿。 氤氲的香雾里,华妃漫不经心抚过鬓边颤巍巍的鎏金点翠步摇,那凤凰衔着的东珠正垂在她眉间,衬得一双凤目愈发凌厉如刀。 可谓是: 金缕缠枝威自生,朱唇未启寒先凝。 六宫粉黛无颜色,一点骄阳妒煞冰。 在场众人早已齐刷刷跪了一地,方才还气焰嚣张的夏冬春此刻伏在地上,连她衣摆上绣的金线芍药都不敢直视。 又有江福海唱喝道:“华妃到!” “嫔妾给华妃娘娘请安,华妃娘娘万福金安。” 众人齐声问安,就连方才走到景仁宫门前的甄嬛和沈眉庄都惊得快步上前,蹲身行礼。 华妃却忽的轻笑一声,由颂芝扶着漫步上前,伸出手护甲划过跪在最前头的夏冬春的脸,猛地捏着她的下巴,逼迫她不得不抬头。 夏冬春发间的流苏首饰乱碰,金属相击的轻响惊得那跪在一旁的小答应浑身一颤。 “你叫什么名字。” 美人淡淡开口,声音娇媚温和但在此情此景下却好似六月寒霜一般,夏冬春吓得不敢动,只结巴着回话。 “嫔...妾,嫔妾是,常在夏氏。” 华妃冰冷的护甲划过她的脸颊,将她娇丽可人的脸划出了淡淡的红痕,手上的力道却分毫未松,疼的夏冬春眼眶含泪。 “不过是个常在,这身穿着打扮像什么样子?还敢对安答应口出狂言?” 颂芝心头得意,她早看不惯这个夏冬春了,瞧着娘娘这样高高在上的样子她就兴奋,于是也接话道: “夏常在好没规矩,穿戴逾矩也就罢了,才入宫就敢当众欺凌安答应。” “既如此,还请夏常在脱簪向皇后娘娘请罪,再向安答应赔不是吧。” 夏冬春吓得哆哆嗦嗦,只敢应是。 华妃猛地放开她,她就手脚瘫软地跌坐在地,颤抖着伸手去拔脑袋上的首饰。 时兰当初看甄嬛传时就觉得这个夏冬春跋扈刻薄,简直和自己那几个室友一样蠢笨无礼,现在看来还是夏冬春更蠢一点,在皇后宫中便敢欺凌旁人。 安陵容跪在一边,悄悄的抬眼去瞧华妃,就看见那双凤目正在瞧自己,吓得她连忙低头。 只是陵容心中微动,华妃看着自己的目光似乎带着些好奇和期待?是不是自己看错了? 时兰在一旁望着吓得缩成一团的安陵容,急得在心里抓耳挠腮的。 你看我啊,陵容,你看看我! 我可是专门起了个大早,盛装打扮了赶着来给你出气的,你怎么不看我啊! 见安陵容还在装鹌鹑,时兰叹气,只觉得自己是不是发挥失常,吓着这个刚入宫的小丫头了。 皇后早就起来了,一直留意着外面的动静,没想到华妃把夏冬春吓成这样,于是叫剪秋去救场。 众人一起入了景仁宫,排着队站好,等着皇后接见训话。 只是皇后一眼就瞧见吓得花容失色,又鬓发散乱的夏冬春,于是关心道: “夏常在这是怎么了?” 剪秋瞧着旁边端坐的华妃,低声道:“是夏常在做错了事,华妃娘娘责罚。” 华妃斜眼瞧着皇后装作不知的样子,也不吭声,只欣赏着自己的护甲。 这护甲,可真护甲啊,一看就贵。 “剪秋,扶夏常在先去整理仪容吧。” 剪秋应声,扶着惊魂未定的夏冬春去整理,而皇后却笑盈盈的将目光转向华妃。 “新入宫的妹妹难免举止有失,华妃何必如此苛责呢?” 这一句话便是将华妃放在了全体新人的对立面,暗地里指责华妃苛刻。 华妃却也微微一笑,将目光转向新人,对着她们的站位开始挑刺。 “皇后宽和,只是这新人的规矩学的实在不怎么样,你瞧瞧这都是怎么站的啊?” 皇后转头,瞧见新人的站位,面上也是一僵。 这是怎么站的? 沈贵人也就罢了,汉军旗里位份最高的,父亲官位也高,在第一排也是理所当然。 这个莞常在怎么站在满军旗且是贵人的富察氏前面去了? 第十一章 变脸 “莞常在,你怎么站到富察贵人前头去了?” 皇后笑着询问甄嬛,语气柔和,毫无怪罪,像是在询问自家小妹妹一般。 甄嬛心头一惊,自己只想着和眉姐姐站在一起,忘了请安的站位是要先遵循规矩的。 她立刻蹲身行礼,对着后面的富察贵人和博尔济吉特贵人露出歉疚之色,退到了两人的后面。 只是她瞧着自己和眉姐姐的距离一下子就变远了,心中有些酸涩。 她的身旁是空着的,夏冬春的位置,而身后是安陵容,斜后方是淳常在。 “华妃今日怎么这么准时?难道是因为皇上这些日子没去妹妹那,妹妹失眠所以起得早?” 齐妃今日也格外打扮了,穿着一身绿色的旗装,脑袋上还顶着一朵桃粉色的花,此刻又来找华妃的不痛快。 时兰只是微微笑着,不懂这个齐妃,次次都要帮皇后找华妃的麻烦,次次都不成功被挤兑回去,没一次长记性的。 “欣常在小产才养好,本宫便嘱咐皇上多去陪陪欣常在,这不是皇后教导的,六宫该雨露均沾不是吗?” 齐妃一噎,但皇后却和见了鬼一样瞧着华妃,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但她瞧着欣常在坐在一边不做声,没有反驳华妃的话,心头一跳,难道皇上近日常去看欣常在,还真是华妃的意思? “妹妹能有此心,本宫也高兴啊。” “今日能与诸位妹妹相见,往后咱们也多几个作伴之人了。” 这话的暗示意味太明显了,有了这么多新人进来,以后妃嫔们能获得的皇帝的恩宠就要再添几个分母了。 这话一出,在座妃嫔面上都多少有些不畅快,但大家也是体面人,不爽转瞬即逝,只在心里不高兴罢了。 此时剪秋带着装扮好的夏冬春回来了,不知道同她说了什么,方才还吓得花容失色的人此刻倒是镇定下来了。 人齐了便开始请安,在众人向皇后行叩拜大礼,其中夏冬春的姿态格外滑稽。 接下来应该是向华妃行礼,只是皇后身边的江福海却说:“端妃娘娘身体不适,众小主今儿是见不了了。” 时兰在心中冷笑,这皇后还真是老谋深算,华妃和端妃虽然同在妃位且都膝下无子,但华妃可是有协理六宫之权。 怎么着也不会先向端妃行礼,皇后这是故意的,膈应一下华妃还顺便为端妃拉一波华妃的仇恨。 就这,皇后还要假模假样的嘱咐剪秋待会去看看端妃,表现自己的贤良温和。 “众小主参见华妃娘娘。” “华妃娘娘万福金安。” “起来吧。” 皇后都打算听华妃是如何为难新人的了,没想到华妃丢下一句轻飘飘的“起来吧”,就完了。 就这?华妃这是怎么了? 饶是一边的曹琴默都带着疑惑看过来,没想到华妃竟然对新人们就这么轻轻放过了? “都这么瞧着本宫做什么?虽然你们这些新人规矩学的实在差劲,还有的人敢私下非议本宫和皇后,但到底本宫早你们入宫,多说两句只怕就成苛责你们了,只能算了。” 这话将皇后和甄嬛再次拉下水,皇后还好,甄嬛吓得立刻走到前面再次跪下行礼。 “嫔妾有罪,要向皇后娘娘和华妃娘娘请罪,嫔妾和婢女年幼无知,言语冒犯了皇后和华妃娘娘,心中万分愧疚,一直苦于没有机会向两位娘娘请罪,如今嫔妾和婢女都来请罪,还望恕罪。” 皇后的温和假面微微一僵,但也只是一瞬间的事情,虽然心里恨不得把那个敢随便议论自己出身的婢女拖出去,但面上还要维持自己贤良淑德的人设。 “怎么会,你年纪尚小,只要回去好好管教身边人,避免祸从口出,本宫和华妃怎会怪罪呢?” 时兰可不接这个茬,她可不管什么贤良淑德,她是华妃诶。 被无数人承认嚣张跋扈,善妒恶毒的华妃诶,这会不斤斤计较一下,这次也太容易让新人过了这一关。 “莞常在的婢女愚昧无知也就罢了,莞常在可是书香世家的闺秀,当初引用的还是李白的句子,怎么说的时候不觉得有错,被本宫知晓了便愧悔难当了?” “你不是知错了,你是怕本宫仗着妃位又有协理六宫之权,得罪了本宫,你往后日子不好过罢了。” “莞常在的致歉毫无诚意,本宫也不接你这话,什么时候有诚意了再来重新道歉吧。” 华妃每说一句,甄嬛心头便沉一份,没想到华妃如此纠缠不清。 沈眉庄见好姐妹被华妃如此为难,连忙开口求情。 “华妃娘娘赎罪,莞常在知错了,只是不知该如何取得娘娘的原谅,还请娘娘念在她刚入宫的份上,宽恕一二。” 时兰瞧着沈眉庄恳切地为甄嬛求情的模样,知晓她对甄嬛的情谊是真心实意的,两人也一直相携度过多年。 但是这和她有什么关系? 被骂的是她诶,难道因为你俩关系好,我就不知道你姐妹背地说我坏话,还是一点仇怨都没有的情况下? “请....请华妃娘娘饶恕菀姐姐吧。” 安陵容虽然被华妃的气势所慑,在这样隆重的场合也不敢大声说话,但还是跪下请求华妃饶了甄嬛。 时兰知晓,让陵容走到华妃身边不是一日两日的功夫,沈眉庄和甄嬛感情好的插不进去一根针,安陵容是无论如何也融入不了的。 “既然安答应求情,本宫看在安答应的份上,勉强原谅莞常在了。” 这话一出,甄嬛不敢置信的连忙谢恩。 没想到,她与眉庄百般求情,华妃都紧咬不放,安陵容一句话,华妃竟然轻轻放过了。 安陵容也没想到,自己这样一句话,对着菀姐姐穷追猛打的华妃竟然原谅了? 她一双迷茫的小鹿眼对上华妃那双带笑的凤目,只觉得那眼中有着无限的宠溺和迁就。 陵容心头一颤,连忙低头,和甄嬛一起感谢华妃高抬贵手。 皇后和其他人都注意到华妃对这位安答应格外优容,为了安答应变脸竟如此快。 第十二章 一丈红 “好了,都起来吧。” 华妃开口,三人都起身,皇后继续说一些场面话。 “以后在宫中,大家同为嫔妃,一则要尽心尽力侍奉皇上;二则要为皇上开枝散叶,延绵皇家子嗣。” 太后今日为了给皇后颜面,没有见诸位新人,于是请完安后,皇后赏了新人些礼物便打发她们下去了。 但是找死的人怎么都拦不住,甄嬛三人刚走出景仁宫,夏冬春就大步上前。 她将三人拦住,尤其狠狠的瞪了安陵容一眼。 按照宫规,夏冬春只是常在,该向贵人沈眉庄行礼,和甄嬛行平礼。 但她只是杵在那,将三人的路挡住,安陵容只好先向她行礼。 “给夏常在请安。” 夏冬春对着安陵容翻了个白眼,上前几步,做出咄咄逼人的姿态。 “你以为攀附了华妃,便能踩到本小主头上吗?你一个小小答应,能有多大颜面。” 说着又对着甄嬛露出一个嘲讽的笑,阴阳怪气的自说自话。 “莞常在连自己的位置都找不到,得罪皇后和华妃,还要位份在你之下的安答应替你解围,真是丢脸。” 沈眉庄气的面色都不好看了,她冷声道:“莞常在有封号,位次在你之上,你该向本小主和莞常在行礼,你也很不该对安答应口出恶言。” 夏冬春不以为然,她有皇后撑腰,对这三人是一万个看不上。 方才若不是华妃,这个安答应非要狠狠吃一顿排头才是。 安陵容瞧着夏冬春这副嚣张跋扈的模样,心中不由得暗自将她与华妃进行对比,又觉得只是这样想都是对华妃的轻视。 华妃娘娘如此尊贵天成,哪里是这个蠢货能相较的? “我行礼如何,不行礼又如何?你还能转头去向皇后告我一状吗?” 甄嬛闻听此言气的都要上前出头,只是眉庄伸手拉住了她,暗示不要轻举妄动。 如今嬛儿方才得到了皇后与华妃的宽恕,再与旁人起争执,难免让皇后觉得嬛儿事多,忍一时风平浪静。 “夏常在不要忘了,方才华妃娘娘才提点了你的规矩,你还欠安答应一个道歉呢。” 眉庄将华妃搬出来,想要以此压制夏冬春的气焰。 夏冬春果然面上僵了一瞬,露出了些许胆怯,但她立刻高高扬起下巴,对着安陵容恨声道: “都是你这个贱婢,害的本小主被华妃当众下了颜面,我非要好好教训教训你!” 这话刚说,她就要伸手去打安陵容。 早在夏冬春方才口出狂言,挤兑眉庄敢不敢去向皇后告状的时候,颂芝便扶着华妃远远的瞧着了。 “这样的蠢货也能入宫,果然一副空皮囊而已。” 颂芝见夏冬春的姿态,只觉得这个人简直粗蛮无礼,才被教训过,一点记性都不长。 “夏家是什么东西,在咱们年府跟前提鞋都不配。” 时兰闻言畅快的舒了一口气,当宠妃,当前朝有人的宠妃就是这样爽啊。 这话她爱听,这种嚣张跋扈目空一切的感觉,这种装逼感,她可太喜欢了。 “奴婢还听说她前些日子一直去巴结富察贵人,从前选秀的时候还给安答应好大的脸色看。” “一个拜高踩低的蠢货罢了。” 时兰冷笑,夏家是包衣出身,包衣也就是满军旗的奴才,对着出身镶黄旗的富察贵人处处巴结,却敢欺负安陵容。 得了皇后的赏赐就敢大声嚷嚷华妃不如皇后,可见是一个脑袋空空的蠢货。 时兰对着周宁海使了个眼色,周宁海一瘸一拐的快速走过去,赶在夏冬春刚举起手的时候就一把攥住了她。 颂芝见这个蠢货竟然真的敢大庭广众下对嫔妃动手,也惊得用手绢捂住了小嘴。 时兰倒是意料之中,一丈红名场面嘛,刷到这一段狗都要看完才能走。 华妃悠悠上前,几人连忙蹲身行礼,而周宁海还死死攥着夏冬春的胳膊,压着她跪下。 “华妃娘娘万福金安。” “周宁海,放开她。” “秋来御花园风景如画,好好的景致却被打扰了,真是扫兴。” “嫔...妾,只是想要和安答应请罪,只是动作过激了些,华妃娘娘不要误会了。” 这话你说了,你自己信不信? 华妃转向蹲在一边的安陵容,叫颂芝扶她起来,又对着甄嬛和沈眉庄道: “不错,夏常在要动手的时候,你们俩还知道护着安答应。” “就连本宫和皇后都不能随便对妃嫔动手,夏常在竟然敢当众责打无辜的安答应?” 这话虽然是问句,华妃的声音也轻飘飘的,像是在闲谈,夏冬春却吓得背后冷汗直冒。 不知为何,她总觉得自己现在十分危险,华妃不知要如何发落自己。 “今年的枫叶好像不够红啊。” 这句经典台词一出,时兰觉得自己此刻简直邪魅冷傲到爆炸。 颂芝也是心领神会,立刻嘻嘻笑道:“奴婢听说,那枫叶要鲜血染就才红的才好看呢。” 下一句呢?时兰当然不能立刻赏夏常在一丈红,这样不管对她本人的形象还是对年家都毫无益处。 “夏常在狂妄无礼,原本该赏一丈红,只是安答应今个本就被吓着了,看在安答应的份上,本宫就饶你一命。” “一丈红?” 夏冬春还傻傻的询问,这也是甄嬛三人的疑问,她们初入宫闱,对刑罚还不太了解。 周宁海在夏冬春身旁阴恻恻的笑道:“启禀小主,一丈红是宫中刑罚,取两寸厚五尺长的木板,责打其腰部以下的部位,直打到筋骨皆断、血肉模糊为止,远远望去鲜红一片,那颜色叫一漂亮。” 这话让几人吓得毛骨悚然,甄嬛和沈眉庄都吓白了脸,夏冬春更是花容失色,连连哀求。 安陵容虽然也有些害怕,但还是心中不由得反复回想,华妃方才的话是什么意思? 为了我,她差点要打死夏冬春? 在景仁宫里,菀姐姐和眉姐姐反复恳求都没用,她一句话,华妃就原谅了菀姐姐。 陵容从未被如此看重过,虽然她知道以华妃的家世地位根本看不上自己这个松阳县来的小小答应,但心中还是忍不住涌起一丝异样的甜蜜。 她瞧着华妃,一双小鹿眼中亮晶晶的,眼中有她自己都没察觉的惊喜和孺慕。 第十三章 我只和你好 “从今日起,夏常在禁足延禧宫找个嬷嬷好好学学规矩,没学成之前不许侍寝,除了请安之外不许出门。” “夏常在学规矩期间的月奉补偿给安答应,小惩大戒,也算对安答应的补偿。” 这话一出,夏冬春连忙磕头谢恩,在要命和罚钱禁足之间当然还是罚钱更划算。 周宁海一招手,后面的四个小太监就将夏冬春拖拽起来,往延禧宫押过去。 “夏氏以下犯上,在宫中无礼,各位妹妹受惊了。” 话是这么说,只是华妃的那双凤眸却凉凉的睨着甄嬛和沈眉庄两人,将两人望的心惊肉跳。 “夏氏咎由自取,沈贵人和莞常在要引以为戒,下一次可别又要叫旁人为你求情。” 说完,华妃便由着颂芝扶住往翊坤宫方向走去。 甄嬛和沈眉庄见华妃走远了才敢扶着侍女的手站起身,两人彼此搀扶着,互相抚慰着受惊过度的心。 “夏氏虽愚蠢狂妄,那华妃当真敢打死她吗?” 三人来到御花园的角落,沈眉庄蹙眉有些担忧的发问。 “素闻华妃厉害,手段狠辣,我瞧着她看在陵容的份上,当真是手下留情了。” 安陵容闻言,心中有些慌乱,但还是强自辩解道:“怎么会呢,那可是华妃啊,今日只是拿我做借口罢了。” “罢了,咱们先回去吧,免得在有什么事。” 两人点头,各自带着人回到各自的住处。 只是甄嬛刚到碎玉轩,还没喝口茶就听小允子通传,有太医来了。 甄嬛正疑惑着,但还是让太医进来了,来的是江慎。 “微臣给莞常在请安,华妃娘娘担忧小主们今日受惊,让微臣前来每日为三位小主请平安脉,以保平安。” 甄嬛心头一惊,她方才有去寻温实初装病暂避风头的想法,华妃便派了太医前来。 她心中微叹,最后还是认命般让江太医为她请了平安脉。 “小主有些受惊,微臣开些安神药,小主服下便无碍了。” 后面的接连几日甄嬛都食不下咽,为自己日后的后宫生活而担忧。 而翊坤宫里,安陵容回去望着奢华的主殿却有些踌躇,最后还是上前让人通传,自己想要拜见华妃娘娘。 华妃依靠在主殿宽阔的座椅上,瞧着正小心翼翼的走上前的安陵容,心中已经开始狞笑。 桀桀桀~小陵容,你华妃姐姐的霸道宠和强制爱还是把你引来了吧,果然没有一个女人能逃出霸道总裁爱上我的剧情。 “嫔妾安陵容,给华妃娘娘请安,娘娘万安。” “安妹妹快些起来吧,颂芝,赐座。” 一般来说赐座都是在一旁有些距离的椅子上,但颂芝却将一个无靠背的绣凳搬到了华妃触手可及的地方,示意安陵容坐过去。 陵容有些羞怯,上前坐上去,她与华妃挨得很近,几乎触手可及。 华妃那一身织金缀玉的旗装,那繁复贵重的点翠头面,那笑意盈盈的娇颜都近在眼前。 甚至连华妃那纤长卷翘的睫毛,陵容都根根可见,她不由得放轻了呼吸,连大气都不敢喘,以免冒犯了眼前的美人儿。 华妃瞧着娇小的陵容像反复试探的小鸟一样胆怯的靠近,轻轻的坐在自己身边,仿佛只要自己动作稍大一些,她便要振翅飞离一样。 时兰突然坐直了身体,亲切的拉住了陵容的小手。 “安妹妹怎么这样见外,我们住在一处,应该时常来往才是,怎么这么久,妹妹才肯移步我这儿?” 陵容被拉住了手,两朵红云快速的飞上脸颊,又听见美人含怨带嗔的话,结巴的连忙开口解释。 “我...不 ,嫔妾知错了,日后一定与娘娘常来常往。” 时兰见这小姑娘都快红成水蜜桃了,轻轻一笑,打算这次就先放过她。 “颂芝,将柚子往安答应那送些,这些都是上供的新鲜玩意,你也尝尝。” 见陵容乖乖点头,时兰又轻轻摩挲着她的小手,语重心长的开口。 “到底也是我翊坤宫的人,被人欺负到眼前了,也不晓得报本宫的名号,下次可不许这样丢脸了。” 陵容听出华妃这是要为自己撑腰的意思,连一双眼睛也红了,她带着感动柔声道:“娘娘何必如此待陵容,陵容无以为报。” 时兰装模作样的叹气,用手轻轻为陵容将发丝整理好。 “本宫当初只是气甄嬛口出狂言,听人报你并未与她一起妄言后妃,便想着拉你一把,免得你学坏了。” “张氏来信,说你格外知礼懂事,与她格外投缘,便嘱托本宫照看一二。” “后来见皇后如此敷衍你,将你分与夏氏同住,想着咱们做个伴也是好的。” “妹妹也瞧出来了,本宫脾气爆,眼里也揉不得沙子,这么多年竟然也没个知心的伴儿,若是妹妹能与我一起,我自当做妹妹的靠山。” 陵容没想到华妃竟然还与自己解释起来,心中感动又有些诚惶诚恐。 “陵容不敢当娘娘的知心人,日后必定陪伴在娘娘身边,这也是陵容的福气。” 瞧着安陵容依旧有些拘谨,时兰心头一叹,知道将安陵容这样心思细腻又敏感多疑的人拉到自己身边并没有这么简单。 没关系,日久见人心,她一定会等到安陵容被甄嬛伤心的时候,趁虚而入,见缝插针。 不是有一句话吗?凭什么后来者居上,因为又争又抢。 她堂堂正二品华妃,手掌协理六宫之权,又是年家嫡女,标准的霸总人设。 安陵容,松阳县县丞之女,花心又背信弃义的爹,柔弱无助的妈,倔强无依还有被八零的她。 这样的小白花,等的不就是她这样的天降救星吗! 甄嬛和沈眉庄死生不弃,但陵容我保证只和你好啊! 第十四章 眉庄侍寝 碎玉轩里,甄嬛本就惴惴不安,但她很快就发现了院中海棠花树下埋着的麝香。 她让浣碧找来了温实初,确认了放在小罐子里,用纸包着的东西竟是麝香中药性最烈的麝香仁,她心慌的厉害。 碎玉轩从前住着的是有孕的芳贵人,无端小产后被打入冷宫,只怕便是这东西害的。 温太医说,若非她早早发现了,只怕住在碎玉轩的所有女子都要受麝香所害。 甄嬛在假意试探了温实初后,询问了如何能避开侍寝的办法。 温实初原本有一道药方,或许能帮助甄嬛,但得知江太医日日都会来向她请安,也只能作罢。 甄嬛心知此事温实初帮不了自己,于是一咬牙,决定换了个法子。 第二日,碎玉轩便有人来报,莞常在失足摔伤了腿,需要静养。 这让皇后很高兴,她原本就怕甄嬛顶着与纯元的五分相似的脸,皇上必定会第一个宠幸甄嬛。 摔得好啊,这样她就有时间扶持新人,等到甄嬛腿好了,即使能够侍寝,也不会独占恩宠了。 华妃却心知,甄嬛这是下了血本了,为了不出风头,宁可摔伤自己也要避开新人第一个侍寝的可能。 安陵容知道了却着急的不行,连忙就让绣棠收拾了东西,又借华妃的小厨房熬了滋补养身的鸽子汤带着去瞧甄嬛。 “姐姐怎么这样不当心,现在腿还疼吗?” 安陵容瞧着甄嬛用薄被盖着的伤腿,十分关切她的伤势。 甄嬛虽然还能感受到伤处的痛楚,但她也只能笑着伪装。 “是我自己不小心,夜里想去瞧瞧后院的梨树,看看有没有结果子,却不想天黑没瞧见台阶,不留神就摔伤了腿。” 她拉着安陵容的手,笑意盈盈的打趣:“我可有福了,伤了腿,时时有人来瞧我,安妹妹还带了汤水关心我。” 安陵容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让绣棠把小汤碗打开,里面是热气腾腾的鸽子汤。 甄嬛轻轻嗅闻,笑道:“刚打开就闻到香味了呢。” 安陵容将汤羹挪到了甄嬛的跟前,将勺子放在边上。 “这是沉禾做的,她擅于厨艺,妹妹方才出锅的时候尝过,还算不错,姐姐也尝尝吧。” 甄嬛笑着端起汤盅,舀了一勺品尝,随后用帕子擦了擦嘴角。 “果真不错,多谢妹妹还念着我。” 两人闲谈着,而站在门口的浣碧却老大不高兴,耷拉着嘴角,生怕别人看不出来她含着怨气。 绣棠可不管这么多,她就站在那一时望天,一时望地,亦或者仔细瞧碎玉轩里的摆设,就是不去看浣碧的脸。 装什么呢?甩脸色给谁看? 等到安陵容主仆走后,浣碧才怒气冲冲的走到里屋,把汤收了,随意的泼到桂花树下。 “浣碧姐姐这是怎么了?谁惹您生气了?” 小允子刚回来,就看见浣碧怒容满面的样子,连忙上前询问。 “还能怎么,我们小主伤了腿,她便上赶着瞧热闹,谁不知道华妃娘娘待她好,连小厨房都随便用。” 甄嬛听到浣碧怨声载道,喊了她一声,见她回来面色虽然还有些不虞,但也没有在外边那样张狂,也就罢了。 她微微正色的责备浣碧:“咱们现在是在宫里,私下里不可随便议论小主。” 浣碧点点头,但嘴依旧撅着,一副不是很高兴的样子。 “也罢,你去瞧瞧眉姐姐,告诉她我一切都好,也权当散散心。” 浣碧心里有些不乐意,但还是领命去了。 而天色渐晚,皇帝在皇后这里用完晚膳,皇后旁敲侧击的问起新人已经可以侍寝了,皇上是否还要去华妃处。 她话语里的试探意味太明显,两人都是千年的狐狸,彼此眨个眼睛都知道对方在想什么,于是皇帝有点不高兴。 皇后知道进退,于是让敬事房的人端着绿头牌上来。 皇帝却没动,瞧着托盘上的绿头牌,三个托盘上都没有莞常在。 “莞常在的牌子呢?” 闻听此问,皇后露出了一个果然如此的神情,但她很快就掩饰了过去。 这么多年了,皇帝还是对纯元皇后念念不忘,就算与之相似的莞常在绿头牌不在,他也要过问。 “回皇上,下午太医院的人来报,莞常在昨夜里摔伤了腿,现在不宜挪动,只怕近日不能侍寝了。” “摔伤?” “是,华妃前些日子当众给了莞常在一个下马威,莞常在这些日子神思恍惚,夜里赏景一时失足也是有的。” 皇后逮着机会就给华妃上眼药,半点不提甄嬛的言行,只说华妃吓唬新人,给人都吓恍惚了,这才摔伤。 皇帝微微蹙眉,但还是追问:“是什么原因?” 皇后一副十分忧心的模样,柔声开口:“是莞常在未入宫前和身边的侍女,当着教引嬷嬷的面议论臣妾和华妃,话传到了宫里。” 说完,她还装作有些伤心和为难的模样,反正不管皇上是责怪华妃跋扈,还是责怪莞常在不懂规矩,都是她想要的结果。 这话听得皇帝有些不高兴,再怎么说,皇后和华妃都是高位妃嫔,甄嬛一个还没入宫的常在竟敢不敬? “还有夏常在,被华妃禁足,连月奉都被华妃扣了下来,作为补偿赔给安答应。” 还有一出?皇帝更是眉头紧蹙。 “这又是怎么回事?” “是夏常在自己不好,仗着家世地位欺负安答应,还想动手打人。” 皇帝点头,这点小事华妃处理的还是对的。 “在宫里都敢动手打人,是该好好罚,不必理她。” 皇后见告状无效,虽然有点失望但还是维持了得体的笑。 皇帝甩着手中的珠串,口中念叨着:“莞常在伤了......” “和莞常在一同进宫的沈贵人和安答应还好好的。” 皇后适时的提醒,她知道甄嬛、沈眉庄、安陵容已经是一个团体。 如今甄嬛伤了,让家世高的沈眉庄顶上去,也能吸引华妃的火力。 况且沈眉庄本身就是皇帝和太后选中,挑到宫里来专门制衡华妃的。 论家世,沈自山的济州协领的官位稍逊年羹尧的川陕总督,但也不会被完全压制。 论样貌,沈眉庄端庄秀丽,虽不及华妃的娇艳动人,但皇上难免会更喜欢年轻漂亮又新鲜的沈眉庄。 用沈眉庄来分薄华妃的恩宠,也算是一个应对策略。 皇帝没说话,只是翻了沈贵人的绿头牌。 浣碧刚到常熙堂,交代了甄嬛的伤情,就瞧见敬事房总管徐公公带着个嬷嬷,脸上堆满了笑走进来。 “给小主请安。” “今晚上皇上翻的是贵人您的牌子,这些新进宫的小主里,皇上的恩宠,您是头一个。” 沈眉庄既紧张又羞涩,但还记得人情世故。 “多谢公公,采月。” 采月上前,将一个沉甸甸的荷包递给徐公公,徐公公喜滋滋的收了。 “小主还是早些拾掇拾掇,预备好伺候圣驾吧。” 瞧着眉庄既惊又喜,紧张羞涩的模样,浣碧只觉得胸口的那股气更闷了。 趁着眉庄没注意,她悄悄的就走了。 第十五章 推心置腹 眉庄侍寝的消息以飞快的速度传遍六宫,安陵容虽然早就知道第一天必定不会是自己,但也不由得有些失落。 颂芝在门口轻哼一声,吸引了安陵容的注意力。 “安小主,我们娘娘有请。” 安陵容心头一紧,华妃善妒的传言她不是没听过,如今眉姐姐侍寝,只怕华妃娘娘这是不高兴了。 她倒不觉得华妃会对自己做什么,但只担心华妃会不会迁怒眉姐姐。 “嫔妾给华妃娘娘请安,华妃娘娘万安。” 华妃笑着招手,她的身旁放着好些绣样,一旁的小几上还有好些水果点心。 “我想着你今夜只怕睡不着觉,叫你过来陪陪我,也免得你多思伤心。” 陵容一愣,没想到华妃竟是这个态度,她竟然只是惦记着自己伤不伤心,对眉庄承宠毫不在意? “娘娘不生气?” 时兰慵懒的用小银叉递了块削好的苹果给陵容,神色坦然。 “我生什么气,这三宫六院不都是给皇上瞧,皇上用的吗?这么多年本宫也习惯了,只是担心你才入宫,容易多思。” 安陵容接过苹果,放在口中轻轻的咬了一口,十分清甜可口。 “外头传娘娘的谣言,果然不是真的,娘娘宽容大度,实乃后宫女子典范。” 时兰一僵,我装一下,你还真的夸上来了啊? “后宫中,皇后将本宫视作眼中钉,皇上纵然宠着本宫,何尝不是因为年家可堪大用。” 陵容没想到,华妃竟然将自己的恩宠分析的洞若观火,那张淡然慵懒的美人面下竟然也有一颗冰雪聪慧的心。 “这样瞧着本宫做什么?” “你那菀姐姐还有眉姐姐都与你不同,甄嬛能够入选的缘由你日后便知,而沈眉庄入宫得宠都只是冲着本宫来的罢了。” 安陵容以为华妃还是对眉庄侍寝生气,急着要解释,却与华妃那双宁静如湖水的眼睛对上,一下子便沉默了。 “本宫得宠是因为皇上还需要年家在前朝效力,但一枝独秀必定让皇上心存警惕,同理本宫在后宫也是如此。” “沈眉庄家世颇高,样貌不俗,是皇上皇后专门扶持来与本宫分庭抗礼的,所以她得宠是必然之事,早在本宫的意料之中。” 安陵容震惊,不想如此私密的话,华妃竟然直言不讳地说给她听了。 她急忙观察四周,见殿内竟然除了颂芝和周宁海以外再无其余奴婢,她才稍稍松一口气。 刚松一口气,转头便瞧见了华妃带笑的凤眸,陵容面上忍不住露出些羞惭,又有些紧张。 “这些话,娘娘还是不要随便说,若是让人知道了......” “本宫只说给你听,旁的人本宫都不信。” 安陵容只觉得这话像是一勺粘稠温暖的糖浆,将她的心牢牢浇筑在一个甜蜜的壳子中,温暖而芳香。 “华妃娘娘......” 时兰瞧着陵容红红的眼圈,真诚的拉着陵容的手。 “陵容,你的年岁也只与本宫的小妹一样大,我这样将后宫之事剖开与你讲,也是怕你痴心错付,白白伤心一场。” 安陵容望着华妃在烛光下莹润若温柔如母亲一般的亲和神态,自己也忍不住带入其中。 “不会的,皇上对娘娘一定是有真心的,我听说皇上曾钦赐椒房之宠,娘娘宫中的欢宜香......” 说着说着,她便说不下去了,因为她在华妃美丽的眸子中看到了一股深深的伤痛和隐隐的恨意。 “你看,其实你也发现了吧,欢宜香里有大量的麝香,皇上为了防止年氏一族危害大清江山,堕下本宫腹中成型的孩子后还赐下欢宜香永绝后患。” “甚至这碗掺杂红花的安胎药还是皇上借端妃之手,一石二鸟,不仅打下本宫腹中之子,还让本宫与同是将门之女的端妃结下仇怨。” “本宫当初没有看清楚,还强行灌下端妃一整碗红花,让她也失了有孕的指望。” (这句话的意思不是对端妃有愧,请不要误解) 安陵容惊得连手上攥着的银叉都丢到了地上,金属与地面碰撞的清脆声才让她回过神来。 只是她吓得花容失色,小脸都白了。 时兰双手握住陵容微凉的手,还不断地搓着,让她得到些许安全感。 “陵容,后宫中的女子各有她们可被皇上利用之处,但你不同,你没有家世,一旦被利用后再抛开便很难有翻身的可能。” “皇后佛口蛇心,善于挑拨和利用,你一定要小心她。” “不管怎么样,我都会帮你,护着你。” 这一通话让陵容大脑混沌,心中害怕,但她强自镇定,努力的想着华妃的话。 “那眉姐姐和莞姐姐怎么办。” 时兰感觉有些无力,自己都卖惨到这一步了,安陵容还惦记着甄嬛和沈眉庄。 安陵容也看出来华妃眼中的无奈,心知自己方才的话说错了。 华妃与莞姐姐本就有仇怨,是她在中求情才稍有转圜,自己在华妃向她推心置腹的时候还提起甄沈二人,只怕华妃要生气了。 “娘娘勿怪,莞常在和沈贵人对陵容有恩,所以陵容不免忧心。” 华妃淡淡开口:“她们二人你不必操心,莞常在是故意摔伤了自己避宠,她比任何人都懂的韬光养晦。” “而沈眉庄本身就是为了对付本宫,她的家族培养她就是为了入宫为妃,为家里增添荣光,从这方面说她与皇上才是互相利用。” 安陵容心惊肉跳,什么?莞姐姐是故意避宠?这可是欺君之罪! 随后她又觉得愧疚,沈眉庄入宫就是皇家对付华妃的棋子,自己却一而再,再而三的在华妃面前替两人说好话。 陵容连忙起身跪下,眼眶含泪,诚恳的道:“陵容自来到宫中,一路不知遭受多少冷眼,唯有娘娘数次解救,还不计较冒犯之处,陵容铭记华妃娘娘恩德,必定结草衔环以报大恩。” 这话听起来才有点对味,但是时兰要的不是安陵容的感恩戴德啊,她要的是和安陵容姐俩好。 一时的感激之情,到最后都会变成恩怨,唯有姐妹之间互相帮扶,才是长久之道。 第十六章 绿菊 沈眉庄顺利侍寝,皇帝对她十分满意,在新人入宫的一个多月里,格外恩宠。 只是这些恩宠,让眉庄误以为皇上对她也是有情的。 除此之外皇上还专门赏赐了好些今秋新培育出来的菊花,原本只是偶然,却因此得知了沈眉庄对菊花的喜爱,并听她吟出: “宁可枝头抱香死,不曾吹落北风中。” 知晓她是个有文采,也有气节的,对她更是敬重些许,又暗示了眉庄“耐得住寂寞,才享得住长远。” 这便是想要让她成为下一个敬嫔,成为牵制华妃的一把工具。 果然,皇帝将眉庄所居的常熙堂更名为存菊堂,又叫花房将新培植的绿菊全给眉庄送过来。 同时又嘱咐眉庄学习协理六宫,他最乐于见到的便是皇后与华妃对立,同时新宠眉庄分走华妃的权力。 这样后宫便不再是华妃的一言堂,皇帝已经地位稳固,对于年家他不想再给予太多权力。 但是这样,华妃必定将有宠又夺权的眉庄当成眼中钉,肉中刺,必不会让她有一天好日子过。 只可惜,此刻的眉庄沉浸在虚假的幸福中,根本没注意到皇帝的利用。 甄嬛也在装病,但伤筋动骨一百天,她也只是扭伤,拖一个月也是顶天了。 皇后派人来瞧,甄嬛也只说是嘴馋吃了发物,对伤势不好,所以才拖延着好不了。 皇后得知后更放心了,莞常在如此不知节制,毫无自制力,不是一个能站得起来的人。 但甄嬛这样,让碎玉轩的宫女太监们急得团团转,尤其是康禄海,整日唉声叹气的。 安陵容也静悄悄的待在翊坤宫中,跟着华妃一起学习管理后宫事务。 这些事她原本是不够资格去学的,但是华妃说了,沈眉庄要学所以安陵容也必须学。 别人有的,你也要有。 这话让陵容感动,又有些甜蜜,望着华妃细心讲解给自己听的认真模样,她的脸上甚至浮上了两朵淡淡的红晕。 “傻妹妹,你笑什么呢?这笔账看明白了吗?” 陵容一愣,不好意思的点头,但又指着不懂之处仔细询问。 时兰无奈,但依旧详细讲解,又让陵容自己打着算盘算了一遍。 华妃虽然性子火爆,但将门之后,该会的琴棋书画,看账理事样样都是好手,教导陵容十分轻松。 安陵容的家世是六宫众人都心知肚明的,父亲不过是个香料贩子出身的微末小官,母亲也只是苏州绣娘。 自小只有一手绣工深得林秀的真传,其余的琴棋书画都学的很潦草,甚至对于诗文连一知半解都谈不上,也只是认识字罢了。 华妃的耐心教导仿佛填补了她年幼时缺失的一部分,华妃甚至专门请了乐工来教导陵容。 就在这一日,陵容央求华妃一起去御花园里游玩,甚至陵容与颂芝一左一右的扶着华妃,一起观赏着御花园。 从前,安陵容去向皇后请安也会经过御花园,但每次都是步履匆匆,从未仔细瞧过园中风景。 这一次和华妃一起,不知怎的,好像有人在身后撑腰一般,陵容挺直腰杆,扬起小脑袋四下张望,一双水灵的眼中满满都是好奇。 “娘娘您瞧,这御花园的菊花虽美,但都不比咱们翊坤宫中的娇艳。” “那是啊,什么地气养什么样的人,咱们翊坤宫的娘娘最美,那花儿肯定也是最美的啊。” 颂芝和周宁海一捧一唱的,引得华妃和安陵容都忍不住笑出声。 时兰怎么肯放过这么好的机会,她拉住陵容,托起陵容的小脸,望着这张无辜的水灵脸蛋。 “你们瞧瞧,咱们安答应是不是也变漂亮了,都快成绝世小美人了。” 颂芝和周宁海立刻捧场,接连称赞,将安陵容夸得天上有地上无,让她小脸红的像是要滴出血来。 就在这时,花房的奴才捧着一队十分显眼的绿菊路过。 颂芝好奇的道:“娘娘您瞧,奴婢长这么大还从来没见过绿色的菊花呢。” 时兰心头一叹。,这些日子她懒得出门,就在翊坤宫里教导安陵容,就是为了避开这一段的剧情,没想到还是躲不过去。 多尴尬啊,这一段剧情。 “这些太监急匆匆的,肯定是送到咱们翊坤宫去的。” 时兰尴尬的想要掉头就走,但颂芝已经高声招呼道:“你们过来!” “华妃娘娘金安。” 那几个小太监明显有点害怕,但领头的太监还是上前行礼。 颂芝能喊出这句话也是情理之中,华妃恩宠冠绝多年,过往但凡什么好东西都是她们先挑选的。 而颂芝虽然在华妃和安陵容跟前面善温和好说话,但她出了翊坤宫的门那就是宠妃身边有资历又体面的颂芝姑姑。 路过的狗都要被颂芝姑姑一顿挤兑,更何况是身份地位远在她之下的人? “这些绿菊是送往翊坤宫的吧,先拿过来,叫咱们娘娘瞧瞧。” 小太监汗流浃背,华妃和沈贵人都是他这样底层人得罪不起的主子,这话怎么回才能让他全身而退呢? “华妃娘娘,这菊花......这菊花,是送到存菊堂的。” 颂芝吓的立刻就变了脸,时兰心中一叹,果然如此啊。 安陵容闻言也担心的去看华妃的脸色,见她面上并无怒色,甚至有些无奈,不禁有些讶然。 “是本宫误会了,你们去吧,别耽误了沈贵人赏菊花。” 小太监连声求华妃赎罪,但腿还是很跟随自己的心,向后退的飞快。 颂芝刚想跪下请罪,就被时兰握着手提了起来。 她惊慌失措的望着主子,见主子竟然还对着自己笑了笑,心中更是害怕。 “御花园还是改日再来逛吧,咱们今日就先回去吧。” 众人不敢作声,跟着华妃回到了翊坤宫中。 时兰再次吩咐除了安陵容、颂芝、周宁海留下,其余人全都退出去。 时兰坐在主座上,她还没开口,安陵容却先蹲身致歉了。 “今日之事,陵容先替沈贵人向娘娘致歉。” 时兰摆摆手,让她起来,又叫她坐到自己身边来。 “娘娘,都是奴婢的错,是奴婢不好,平白害您丢脸。” 颂芝愧疚的不行,直接双膝跪地,红着眼圈,恨不得给自己几个大嘴巴,让你多嘴! 时兰无奈,一个个怎么都喜欢跪啊? “起来吧,今日之事不怪你,是有人故意叫咱们瞧见的。” “故意?” 陵容三人惊问,对此十分不理解。 第十七章 请安之祸 “谁不知这宫里头有什么好东西都是是先送到本宫手里,这次的绿菊,咱们这都没瞧见,却送到沈贵人那去了。” “宫里的奴才都是人精儿,怎么会正好在本宫出门的时候就端着这些花路过,这是故意给本宫瞧的。” 时兰又似笑非笑地望向了安陵容,提示她。 “容儿,还记得本宫本宫与你说的吗?皇上让沈眉庄进宫便是为了制衡本宫。” 安陵容心头一惊,一瞬间便想到了,若是华妃真的不知此事,见到新宠踩到自己头上来,还让她丢了这么大的脸,岂不是要以沈眉庄为眼中钉肉中刺? 就算沈眉庄原本无意与华妃为敌,但华妃又能轻易放过沈眉庄吗? “娘娘,那怎么办?” 她心中不安极了,下意识的就询问华妃。 “既然有人想瞧咱们的反应,那本宫就给他想看到的。” 这样说着,华妃对着满眼心疼的颂芝道:“颂芝,你去吩咐底下人,把翊坤宫里的菊花全都搬走,以后翊坤宫里头不许出现菊花。” 颂芝含着泪,应声出去了,只是她心里也含着怨气,于是呼喝的声音就带着几分怒火。 “来人啊,把翊坤宫里的菊花全都搬走,一盆都不许留,以后翊坤宫里不许再出现菊花!” 宫人们连忙全都出动,一盆盆的将菊花全都搬出去。 只是有一个小太监弱弱的问了一句:“庆云斋放着的菊花也要搬走吗?” 颂芝还没说话,安陵容已经走了出来,语气沉着的说道:“全部搬走,我这里同样不许出现菊花。” 颂芝对着安小主行了一礼,心中有些酸涩,还好娘娘选定的人还算懂事,不然娘娘到了这样的境地,日后可该怎么办啊? “娘娘,此事沈姐姐不是有心的,您可不可以不要怪在她身上。” 安陵容最后还是忍不住开口求情,到底眉庄和甄嬛从前帮助过她。 既然是有人故意挑起华妃和眉庄的矛盾,若能干戈化玉帛岂不是更好? “本宫既然知晓背后之人的用意,自然不会怪她,只是一次不成还会有第二次,本宫不对她动手,难道她就不会对本宫怀恨在心吗?” 华妃凤目含笑,带着无奈望着愁眉紧锁的安陵容,她与甄沈二人是注定对立的,这丫头还要纠结到什么时候? 华妃不去动手,有人已经按耐不住了。 从新人进宫以来,华妃对安答应格外恩遇,几乎是昭告后宫自己是安陵容的后台。 嫔妃们每每向皇后请安,都能瞧见这位安答应从战战兢兢到从容自如的姿态,这样的恩遇让依附华妃的人格外不安。 于是在这一日,请安之时,沈眉庄高高兴兴的走路去向皇后请安,被一个突然冲出来的小太监泼湿了衣裳。 她这些时日春风得意,所以也不是那么恼怒,心慈手软的放过了那个小太监。 只是必须要回去换身衣服了,穿着湿衣裳去向皇后请安是对皇后不恭。 当她换好衣裳,来到皇后宫中已经有些迟了。 果然,此事的策划者:丽嫔便立刻怪声怪调的喊起来。 “呦,沈贵人今个来得好早啊。” 沈眉庄心知自己今日只怕要被捏住了,于是连忙向皇后请罪。 “臣妾请安来迟,还请皇后娘娘恕罪。” “请安贵在有心,偶尔一次没什么的,起来,赐座。” “谢娘娘。” 时兰知道,皇后这是在阴阳怪气自己之前老迟到,但她也不作声,只懒懒的玩着手里的护甲。 这金光闪闪的,这斤两,这复杂工艺,真好看啊。 丽嫔紧接着就不忿的回嘴:“皇后仁德,只是皇后这样纵容,难免宠坏了沈贵人。” “臣妾开句玩笑,以后只要说自己有心,是不是就能不按时向中宫请安了呢?” 皇后原本想将迟到一事轻轻揭过,这样不仅能彰显自己的仁德,也能卖沈贵人一个好,结果被丽嫔捏着不肯放。 安陵容紧张的望着沈眉庄,想要开口,但接收到了华妃的目光,于是也沉默了下去。 “回禀皇后娘娘,我们小主并非有意晚了,而是在请安的路上,被小太监无心弄脏了衣裳,只能回宫去换。” 在场之人闻言,心里门清,这件事只怕是有人故意害的沈贵人。 是谁呢?好难猜啊。 见不少人看看丽嫔又悄悄的瞅自己,时兰无语至极,这次真不是我啊。 “有心也好,无意也罢,沈贵人已经犯错,皇后难道要宽纵吗?” 丽嫔见沈贵人像是鹌鹑一样不再作声,立马步步紧逼。 “皇后娘娘,沈贵人虽然有错,但念在她一向侍奉娘娘勤谨,还是请娘娘饶恕她一回吧。” 敬嫔笑着开口求情,沈贵人到底是她宫里人,这样的情形下求一求情也无妨。 丽嫔见华妃似乎微微蹙眉,连忙紧跟着不依不饶。 “敬嫔是咸福宫主位,沈贵人有所错失也是你教导不善的缘故。” 皇后能容忍华妃,但不代表能容忍丽嫔,见丽嫔屡屡咄咄逼人,她冷了语气。 “一事论一事吧,丽嫔这样抓着不放,是打算如何处置啊?” 皇后知道,丽嫔势必要在华妃面前做出成绩,于是直接挑明是丽嫔不肯放过。 总归最后就算做出惩罚,沈眉庄也是记恨丽嫔,她也能从中买个好儿。 丽嫔得意的对华妃投过去一个眼神,开口道:“沈贵人这样恃宠而骄,是该杖责三十。” 这话吓得沈眉庄小脸都变了,求助的目光一下子便转向了皇后。 华妃也惊得望了望丽嫔,她这么勇的吗?连荣宠正盛的沈眉庄都敢罚三十杖? “皇后,臣妾认为法外不外乎人情,沈贵人是初犯,三十杖未免太重了。” 时兰开口求情,对丽嫔投过去一个警告的眼神。 安陵容也适时开口:“是啊,嫔妾以为华妃娘娘说的在理,沈贵人还要侍奉皇上,若是受罚皇上也难免过问啊。” 皇后似笑非笑的望着华妃,有点不明白今天她是要弄哪一出,让丽嫔动手的是她,现在来求情的也是她。 时兰:不是我啊,你不要瞎说啊! 沈眉庄瞧着华妃,心中犹疑不定,不知道这个华妃到底要做什么。 “哦?那妹妹以为该如何责罚?” 皇后不肯自己说出惩罚,打定主意要把这得罪人的差事甩出去。 时兰叹气,就知道皇后必定不会开口得罪人,于是她假装思考了一下。 “沈贵人请安来迟,本该罚两月月奉,但念在年节里四下都要用钱,就罚一个月月奉吧,敬嫔回去好好教导沈贵人便是了。” 眉庄本来就不差钱,这样的惩处对她来说根本不算什么,而且敬嫔也没有被连累,于是连忙起身谢恩。 “嫔妾领罚,以后一定按时向皇后娘娘请安,绝不再犯。” 第十八章 宠妃养成计划 连沈贵人本人都领罚了,皇后还能说什么? 于是她敷衍了几句便叫众人下去了,对着众人离去的背影,皇后有些不高兴。 “娘娘,这事明眼人一瞧就知道是华妃派人做的,她又站出来假装好心做什么?” 剪秋开口,语气里尽是轻蔑,对华妃自导自演的行为很是瞧不上。 “华妃只怕想要拉拢沈贵人,只是手段太过拙劣。” 皇后伸手揉了揉太阳穴,只觉得华妃与往日是有些不同。 “福子那边呢?” 剪秋目露不满,那福子实在没用,蠢笨不说,被华妃一吓唬又不敢再有动作了。 “皇上这些日子来后宫,大多是去沈贵人和几位新宠那,华妃又叫人看得紧,福子还没找到机会。” 皇后本来也不打算让福子能得到皇上的青睐,但这样蠢笨的丫头,华妃没理由能如此容忍啊? 景仁宫里是这样想的,时兰带着安陵容回宫,也是无语至极。 “丽嫔这个蠢货,谁让她对沈眉庄下手了?这不是纯纯得罪人吗?周宁海,你去告诉丽嫔,以后不许随便对沈眉庄和动手了!” 安陵容见华妃气的咬牙切齿,知晓此事一定是丽嫔私自动的手,心中也是稍稍放心。 她最怕的就是华妃娘娘和眉庄、甄嬛动起手来,她夹在中间,不知该有多为难。 “陵容,你也该露露脸了。” 安陵容没想到华妃的思维跳跃这么快,突然就转到了自己身上。 “我?娘娘怎么突然想起这个?” 华妃瞧了瞧身边的人,让颂芝将跟着的人赶得远了点,这才拉着她的手低声解释。 “皇上这个月来后宫只来了七次,两位贵人那各两次,其余都是来本宫这,但你也知晓,本宫那的香。” “现在新人里头还没有侍寝的就只剩下你和莞常在、淳常在,淳常在年纪还小,而莞常在不过是一直装病才躲了侍寝,你若继续拖延下去,只怕要有人说闲话了。” 时兰自然不想让陵容一个十六岁小女孩伺候皇帝,但现在是清朝,谁在谈未成年人保护法? 生活环境如此,安陵容一日不侍寝便一日不算真正的小主,就算有华妃庇护,难免有闲言碎语传到她耳中。 而且安陵容本身入宫,便是为了成为妃嫔,证明自己的价值。 时兰计划着,打算回去就给安陵容报一个声乐班,将她向纯元声优培养。 反正纯元光环谁用不适用,给我们容容用用怎么了? 说干就干,两人回到翊坤宫,时兰便将欢宜香的香料送到陵容宫里头。 又动用年家的势力,捞进宫了一个从前在王府为还是福晋的纯元排过乐曲的乐师。 “陵容,欢宜香里有什么你是知晓的,平日里我只在皇上要来的时候点着,其余时间就算点了也挪的远远的。” “这并非长久之计,我知道你懂香,所有的香料你任选,替我配出来与欢宜香味道相同,但剔除麝香的那种。” “我是注定无子的,但你的孩子就是我的孩子,为了你,我也不得不对欢宜香动手脚了。” 安陵容没想到华妃竟然为了捧自己上去,这样仔细周密,感动非常,保证研制出与欢宜香味道相似的香方。 而乐师很快就到了,她也终于知晓,为什么甄嬛注定会得宠,为什么华妃娘娘会那样说。 乐师带入宫来的,还有一幅纯元皇后生前的画像,画中人正在跳惊鸿舞,妩媚明艳却又娇态天成,赫然与甄嬛有五分相似! 若是甄嬛穿上同样的衣裳,舞动之间几乎难以分辨。 “纯元皇后竟与甄姐姐这般相像?” 安陵容惊呆了,但让她更惊掉下巴的还有华妃接下来的话。 “陵容,在宫里头得宠,最简单的便是模仿纯元皇后,甄嬛容貌肖似、性情相像,但你的声音却与纯元皇后有六分像,若是刻意模仿几乎可以以假乱真。” “接下来的日子,你要辛苦些,会有乐师指导你模仿纯元皇后的歌声,我还会请人专门教你跳惊鸿舞,学习纯元皇后喜爱的诗词歌赋。” 安陵容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华妃握住了双臂,只见她目光灼灼的盯着陵容。 “甄嬛能借纯元皇后的光,夺得恩宠,为什么你不能用?” 陵容其实有很多疑问,但华妃盛情难却,她也只能点头。 “陵容会尽力学好的。” “不要勉强自己,就算你学不会,学不好,也有本宫在,在皇上对年家下手前,本宫一定会护好你的。” 这话让安陵容吓得汗毛倒竖,她惊声道:“不,华妃姐姐,我一定好好学,我会劝皇上的,你和年家不会有事的!” 时兰嘴角微翘,对着陵容虽然惊慌但已经十分坚定的眼神十分满意,只要陵容肯用心学,一定能学好的。 宠妃养成计划,她一定会好好培养陵容的! 接下来,陵容便投入了紧张的学习生活中,而华妃却要去见一个人。 是年羹尧的夫人,觉罗氏。 此次托人去寻找潜邸府时为纯元排过乐曲的乐师,便是托的觉罗氏去办的。 时兰望着这位出身高贵,容貌端庄美丽,气质温和从容的女子,很难想象年羹尧那样狂傲的性子是如何对这位夫人俯首帖耳的。 “娘娘召见妾身,不知有何要事?” 觉罗氏笑意盈盈的望着这位华妃娘娘,言语温和,像是在与家中小妹闲谈一般温和从容。 时兰让颂芝将所有人都遣出去,这才松口气对着这位嫂子开口。 “嫂嫂,这些日子我心中一直不知该如何开口向家里说这些。” 觉罗氏知晓华妃必定是知晓了不得了的消息,面上的笑也淡了,露出几分认真之色。 “皇上只怕对年氏一族已经忌惮颇深,咱们不得不防。” 若是觉罗氏方才还觉得,华妃叫她入宫,还带了乐师,只是为了在皇上跟前争宠,听了这话便心头悚然一惊。 “娘娘何出此言啊?” 第十九章 各自的求生之路 “此间情由,非是宫中之人是难以明白的,嫂嫂要仔细听我接下来的话。” 觉罗氏攥紧了手帕,秀眉微蹙,轻轻点头。 “皇上在我这宫中的欢宜香中下了大量的麝香,便是当年我小产,也是皇上和太后的手笔。” 此言一出,觉罗氏面上的神情都变了,用手抚着胸口,惊得要去拉华妃的手。 “会不会有什么误会,娘娘小产不是端妃所为吗?” 华妃冷笑道:“这便是皇上和太后的高明之处了,利用端妃的手打下我的孩子,再激怒与我,绝了端妃的指望。” “两个将门之女便都再无生育可能,皇上拿住了我与端妃,不怕将军府与年家不为他办事。” 觉罗氏只觉得心惊肉跳,颂芝又上前取出一个小盒子,交给她。 “这里头是欢宜香,嫂嫂若是不信,尽可去寻精通香料之人去分辨。” 觉罗氏收下这个盒子,欲言又止,美目中的疼惜之色溢于言表。 “苦了娘娘了,这么多年来,年家对皇上忠心耿耿,你哥哥四处平叛更是落下一身的旧伤,皇上竟这样过河拆桥吗?” 觉罗氏说完,也觉得自己失言,但还是心有戚戚,为自己的丈夫和小姑不平。 “嫂嫂,这些事我若直接说与哥哥知晓,按照哥哥的性子必然要与皇上玉石俱焚,但皇上坐拥江山,怎是哥哥一人能撼动的?” “嫂嫂要替年富和年兴着想,世芍还未及笄,哥哥绝不能在此时与皇上翻脸。” 觉罗氏想到自己的儿子,念及自己的长孙还不满一岁,她虽是内宅妇人,但也清楚其中的轻重要害。 “按照娘娘的意思,我和你哥哥该怎么做才能保全年家?” “嫂嫂知晓哥哥手下的门客都是些什么人吗?只怕不少人仗着哥哥的名头,欺男霸女、为非作歹,这些混帐都该一一查明了处理掉。” 觉罗氏点头,恨得咬牙,早就知道夫君手下的这些人整日捧着他,背地里肯定做了不少恶事。 等她回府之后,不管夫君如何说,这些人都要全部查清楚,到底干了什么,通通打出去! “还有,哥哥平日里对身边人也该宽和些,尤其是内宫中人,对着皇上,更是要谦恭有礼些。” “皇上表面倚重哥哥,实则背地里对年氏一族功高震主早有不满,哥哥的不恭敬无异于锁在年家脖子上的一道绞索。” 华妃语重心长,全然没了从前在家中是骄纵任性的模样,也不似当初潜邸盛宠时那样恣意,反而愁眉紧锁。 觉罗氏也是见着这个小姑嫁出去的,心中也不禁涌起同为女人的酸楚。 丈夫竟然算计自己多年,还与婆母一起合计打下她腹中的孩子,更是以恩宠之名送来绝育的香料。 若是换成自己,觉罗氏只觉得自己可能会直接自绝。 原先的华妃,得知此事不就万念俱灰,直接触柱而亡了吗? 十七岁时任性要嫁入王府,成全了自己的一片痴心,换来这样的结局,她如何不恨呢? “娘娘在宫里头,一切可还好吗?” 华妃垂眸,叹息着握住了觉罗氏的手。 “皇上此时还装着对本宫恩宠有加,只是暗中已经扶持了沈眉庄,打算用沈家来与本宫打擂台。” “沈家?济州协领沈自山的女儿?” 见觉罗氏立刻反应过来,华妃点点头。 这下觉罗氏面色就难看起来,若是别的小门小户,倒不足为惧,但济州协领的官位颇高,可见皇上对制衡年氏一族的决心。 “嫂嫂不必忧心,你回去先稳住哥哥,叫他收紧羽翼,待本宫找到机会再伺机而动,现下还是不要漏了痕迹。” 时兰想了一下,又连忙叮嘱道:“敦亲王那边,哥哥切不可过从甚密,皇上一直忌惮着八爷九爷,哥哥与惇亲王交往,只怕皇上会记恨在心。” “暗中来往,到了万一,或许还能借势而为。” 觉罗氏听的胆战心惊,但一一记下,打算回去与夫君仔细斟酌商议。 “今日入宫,若有人问起,便说是本宫不满沈贵人独得恩宠,叫哥哥明日上朝找些鸡毛蒜皮的事弹劾沈自山一二便是。” 时兰想了半天,最后还是捏了个比较合情合理的理由出来。 毕竟华妃向娘家告状,也不是一次两次,总不能她屏退众人,最后对外说只是想家了吧? 谁信啊! 觉罗氏离宫的时候,对华妃深深一拜,只觉得宫禁森寒,小姑在此,实在是受苦了。 至于觉罗氏回到年府,当夜年家损坏了多少古董碗盏,又是另外一回事。 而那一头,青海再起叛乱。 皇帝在无可奈何的情况下,年羹尧论军功、论亲疏都是最优选,更何况还有华妃在手。 只是张廷玉的一番话意味深长,让皇帝心中一沉,但又不得不用。 还是这位老臣最能读懂皇上的心意,推荐了左都督岳钟琪。 皇帝正好防止年羹尧在西北大权独揽,命年羹尧为抚远将军、岳钟琪为奋武将军参赞军务。 这个岳钟琪便是皇帝放在年羹尧身边的监控摄像头,将他的一举一动全都上传天听。 年夫人入宫的消息,皇上不是不知道,听闻是华妃喊来专门哭诉沈眉庄得宠的,皇帝也懒得管。 只是眼下需要用到年羹尧,他也需要适时安抚一下华妃。 “将吉林将军进贡的那一壶东珠,你亲自去给华妃送去,就说朕嘉奖她协理六宫十分得当。” 苏培盛应下,立刻去办。 而在碎玉轩中,浣碧正在抱怨,自从甄嬛因伤避宠之后,不仅是妃嫔们来的少了,连碎玉轩的奴婢们个个都没个好脸色。 甄嬛只劝了劝浣碧,两人却听到外头有哭声,正是小允子在为了自己哥哥的病情哭着。 在了解了情况之后,甄嬛帮他请来了温实初去看病,又免了他这两日的差事,叫他回去照顾自己的哥哥。 甄嬛的这一善举,在小允子的内心深处留下了温暖而永恒的一笔。 宫中的主子们鲜少有把奴才们当人的,更别提被奴才打搅了休息,竟然还冒着寒风询问奴才的难处,甚至想办法替他解决。 这个自幼入宫,与哥哥分隔两地、无亲无故、独自打拼的小太监在心中暗暗发誓。 只要他小允子还在一天,就一定对莞常在忠诚不二,以性命报答! 第二十章 探望 皇帝正在看着奏折,年羹尧递来了参沈自山的折子,语气阴阳怪气的,指责沈自山没教好女儿。 这一看就又是华妃向年家告状了,皇帝看完后,不痛不痒的批了个:阅。 皇后端着湘莲燕窝,服侍着皇帝,眼尖的看到折子上的内容。 “后宫中争锋吃醋之事屡屡发生,臣妾无方,还请皇上示下。” 皇后故意在这个时候把华妃喊来年夫人哭诉的消息放出来,暗示皇帝。 只是皇帝正是要重用年羹尧的时候,哪里愿意帮皇后出气,只淡淡敷衍。 “后宫难免争风吃醋,若非她们恋慕于朕,也不会有这么多的是非,朕实在不忍苛责。" “你身为皇后,也该耐心调停。” 最后一句,皇帝是盯着皇后的眼睛说的,见到了皇后面上一瞬的僵硬。 “燕窝润肺,秋冬了,皇后也要注意进补啊。” 这话说完,皇上挖了一勺燕窝,递向皇后。 这样的情景,只在宜修初入王府时,与四王爷还夫妻恩爱之时有过。 直到后来,纯元入府,宜修的恩宠便如秋日落叶般逐渐凋零,此情此景恍若隔世。 皇后受宠若惊的连忙凑上前,咽下这一勺燕窝,已经显露细纹的眼角弯弯,露出忍不住的笑影儿。 只是这样幸福温馨的一面,确是皇帝为了堵住皇后的嘴,不想要她继续纠缠下去的安抚。 果然,下一刻,皇帝只拿勺子搅弄着剩余的燕窝,不再喝一口,反而问起来莞常在的伤情。 “温太医一直替莞常在瞧着,只是莞常在嘴馋,在养伤的时候吃了发物,才拖延到现在一直未好。” “太医也说了,莞常在气弱体虚,伤好起来也要慢些。” 皇帝沉默中搅弄燕窝,皇后精明算计,华妃骄纵跋扈,只有纯元才最能明白他,最能体察他的心意。 此时已到了冬日里,御书房中的壁瓶里插上了红梅,梅香浮动间,难免想到纯元。 也就不由得联想到了与纯元十分相似的甄嬛。 虽然他念着甄嬛,但碎玉轩的处境并不好。 康禄海对莞常在避宠而导致的处境万分不满,已经开始四处寻找下家。 只是新入宫的小主里,沈贵人和莞常在关系好,肯定不会要他;富察贵人出身高贵,身边的奴才也趾高气昂的,给了康禄海不少脸色瞧。 而剩下的答应常在里,夏常在现在还没出过宫门,安答应、淳常在连侍寝都没有。 有资历的嫔妃里头,皇后和华妃肯定瞧不上他,端妃那就不必想,嫔位里也就丽嫔容貌不凡,从前还得过盛宠。 而且丽嫔背靠华妃,以后肯定有好日子。 不能怪他们为自己找下家,紫禁城里的主子们几乎没有把太监当人的,底下的奴才也上行下效,太监就是奴才里的奴才。 而且因为身体的残缺,他们没有依靠,如果不能爬上去,就得做最累最苦的差事。 宫女们尚且还能在内殿守夜,而太监们无论寒暑雨雪都只能在廊下坐着。 紫禁城的冬天滴水成冰,不知每年要冻死多少太监。 他们都是打听了选秀时,皇上对这位莞常在青眼有加,花了不少银子分过来,为的就是出人头地。 没想到主子却这样一直伤着,好不容易伤快好了,又吃了发物,拖延这么久,迟迟不能侍寝。 几个太监叽里咕噜的议论着主子,被流朱知晓了,气的当场便掀了帘子争执起来。 流朱气的小脸通红,方才去找佩儿要小主的茶水,被好一通挤兑就不高兴。 走到门前,听到太监们盘算着去另谋新主的话,立刻便如炮仗般点炸了。 而佩儿敷衍也是有原因的,碎玉轩就她一个底层宫女,平日浣碧和流朱不能支使掌事的崔瑾汐,基本上什么脏活儿累活都是她来。 如今沈眉庄被罚了份例,不用去领月俸,自然就没有去打点内务府的人。 碎玉轩的月例该有的都没送来,更别说是茶叶了。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沈眉庄从前仪仗宠爱,对内务府总管没少打点过。 受了沈眉庄的照应宫里头早就把两人视作一党,而且内务府总管黄规全是华妃的远亲,从前华妃便是谁得宠便要给谁使绊子。 眼瞧着沈贵人被罚,甄嬛那边自然要被当成她的羽翼,一同减除。 几人拉扯到了甄嬛跟前,康禄海装模作样的一通演,表示了自己对对碎玉轩的留恋,以及身不由己的无奈。 而甄嬛比流朱谨慎多了,她意识到就算将这些人强留在身边,也早就生了背主之心。 不如趁此机会,将这些有异心之人全都清理出去,以免日后再生变故。 康禄海和他的两个徒弟全都领了银子离开碎玉轩,而崔瑾汐却上前向甄嬛表忠心,就连佩儿也表示自己愿意跟随小主。 而佩儿之所以留下,则是为了瑾汐,瑾汐是宫中的老人,一举一动都有深意。 对于瑾汐的选择,佩儿只是稍稍思考便选择跟从。 接下来便是小允子,他身受莞常在的恩惠,大声的对小主表达自己的忠心,还接连磕了好些响头。 甄嬛欣慰极了,亲自起身将几人扶起来。 只是渐渐入冬,天寒无比,没了沈眉庄的接济,碎玉轩的日子越来越难过,便连殿内燃着的碳都被换成烟大的灶碳。 就在这时,沈眉庄和安陵容一起来碎玉轩探望甄嬛。 两人进入室内,却发现屋子里冷的如同冰窟,与室外也只是没有风的区别。 在上前走几步,瞧见甄嬛盖着被子坐在榻上,连忙上前去拉甄嬛的手。 果然手掌冰凉,没有什么热气,沈眉庄心疼坏了。 而甄嬛却眼尖的瞧见了沈眉庄头上那支水头上佳的玉钗,笑着打趣她。 安陵容也瞧见了,只是她眸光一闪,只是笑着奉承道:“眉姐姐现在圣眷正隆呢。” 第二十一章 你一定要小心 沈眉庄有些羞涩,连忙岔开话题。 “碎玉轩偏远,天冷了便更不适宜养病了,我给你带了几篓子银炭,你先对付着用。” “我见瑾汐烧的炭盆都是黑炭,烟这样大,哪里是屋里能使的?定是内务府那帮奴才使坏,改日我必定要上报皇后,狠狠罚他们一顿才是!” 这样说着,沈眉庄面上也怒色尽显,她学习六宫事物也多时了,自然知晓黑炭不该是甄嬛份例的炭火。 而安陵容却有些恍惚,甄嬛是常在,尚且要比她高出一头,没有侍寝获宠便过的是这样的日子。 而她是位份最低的答应,家世又寒微,没有银钱打点下人。 若没有华妃娘娘照顾,只怕此时的日子要比莞姐姐还要难熬。 这样想着,她悄悄的将目光转向了沈眉庄,见她还在为甄嬛义愤填膺,心中也有些酸涩。 眉姐姐惦记着莞姐姐,给她送东西,怎么也没见过问自己一句呢? 只是她也清楚,两人是自幼的情分,她是远远比不上的。 “我久病失势,难免他们不周到些,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吧。” “况且你得宠,他们也不敢太轻慢我,再说了,你们不也给我送东西来了吗?这雪中送炭的情谊,比什么都要更可贵呢。” 眉庄却依旧不肯放过,口中还在替小姐妹鸣不平。 “康禄海去了丽嫔那,这样没心肝的东西你竟也不处置了他。” 甄嬛垂眸一笑,宽慰眉庄:“既是没心肝的东西,走了反倒清净。” “你的意思是?” “奴才不在于多,只在于忠心与否。” 沈眉庄闻言,像是被点拨了一般,点点头道:“看来我回去也该注意些。” 又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对着安陵容提醒:“陵容也是。” 安陵容点点头,也高兴了些,眉姐姐还是想着自己的。 只是殿内实在冷的厉害,眉庄送来的碳是耐烧无烟但很难点燃的银碳,现下还没点燃。 接下来,甄嬛又询问了陵容是否侍寝。 陵容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头,即使知晓了深宫的可怕之处,但依旧会对侍寝这件事有些羞赧。 但她却并不失落,知晓华妃为了自己正在紧锣密鼓的筹备着。 “你在翊坤宫,华妃专横跋扈,对我等多有不满,只怕你侍寝一事要被她一拖再拖了。” 眉庄愁眉紧锁,对华妃的专横印象深刻,丽嫔对她动手只怕也是华妃示意。 而内务府总管黄规全便是华妃的远亲,只怕嬛儿这里如此境遇也是华妃的手笔。 “不,华妃娘娘很关照我,姐姐误会了。” 安陵容连忙替华妃辩解,侍寝一事华妃早就剖析给她听了,其中利害安陵容已经完全知晓。 “华妃是如何动用手段对付夏冬春的,你又不是没有瞧见,上回请安,只怕也是她指使丽嫔使绊子。” 陵容还想解释,甄嬛瞧出来了她面上的急切,连忙拉了拉还要再说的眉庄。 两人目光一对,眉庄便闭了口,只还叹息着道:“我知晓你现在受华妃恩惠,我说什么你都不肯听,只是你眼下还未承宠,她才不对你动手。” “她害我请安来迟,又在前朝指使年羹尧弹劾我父亲,好在皇上没有应答,华妃是一定要对付我的。” 安陵容更是焦急了,她连忙解释:“丽嫔害姐姐是她自己一人所为,华妃娘娘并不知情,当时不还为姐姐向皇后求情了吗?” “夏冬春是要对我们动手,这才被罚了回宫里学规矩,这都是依照宫规,并无半分苛刻。” “至于莞姐姐这里......我回去一定回禀华妃娘娘,叫她好好查问一下黄规全,必不叫姐姐继续受苦。” 甄嬛见安陵容如此为华妃辩解,又见眉庄面上隐隐露出不虞之色,连忙开口打圆场。 “那先谢过安妹妹了,眉姐姐也是为你忧心,只是咱们毕竟都不在翊坤宫,你自个儿当心便是。” 安陵容见状,知晓沈眉庄不高兴,甄嬛也是在打圆场,心中默然。 她笑着道:“我带了好些补品过来,姐姐伤没好全,吃些补品最好。还有些皮料,裁成衣裳,穿上身也能暖和些。” 沉禾将带来的皮毛交给崔瑾汐,绣棠则将装着补品的小盒子交给了流朱,两人一个都不搭理浣碧。 将东西送到,陵容也找了个借口离开碎玉轩。 只是她走了,甄嬛和沈眉庄却忍不住叹息。 “陵容只怕已经被华妃笼络了,我们姐妹三人一同入宫,却不想她这样快便被华妃那的富贵日子迷了眼。” 甄嬛也接过崔瑾汐递上前的那张狐皮,是火红喜庆的颜色,品质上乘,绝非答应位份能有的东西。 “安妹妹家世清贫,在华妃那一直过着金玉堆起来的享福日子,自然要紧紧抓在手中。” 她淡淡的说,心中有些伤心。 方才经历了康禄海师徒三人为了更好的前程而离开碎玉轩的事情,此时再看安陵容,只觉得异曲同工。 “好在安妹妹还惦记着我们一同入宫的情分,姐姐也不必过于挂怀。” 眉庄叹息,她何尝不知华妃处的鲜花着锦,陵容背靠华妃日子能好过不少。 但就如她欣赏菊花宁折不弯一般,潜意识里觉得自己的朋友应该是贫贱不移、富贵不淫、威武不屈之人。 很显然,安陵容没有通过这样的考验。 而甄嬛盖在腿上的这张狐皮被浣碧一扯便拽到了一边,甄嬛只觉得膝头猛地一冷。 “这是什么了不得的东西,也值得往碎玉轩送,在华妃那讨好得来的,我们也不稀罕。” 浣碧方才都打算伸手去接沉禾手里的皮料,没想到沉禾一个转身,直接交到了瑾汐手里。 她气不打一处来,还不等眉庄离开便要对这皮料发脾气。 沈眉庄瞧着浣碧的行为,也觉得她不是很稳妥,眼神暗示了甄嬛。 “好了,这皮料也确实上佳,碎玉轩里冷的厉害,给你家小主盖着也是暖和。” 瑾汐上前,扯了扯浣碧攥着的狐皮,浣碧不甘心的又瞧了一眼自家小主才松开手。 狐皮再次盖上甄嬛的膝上,此时银炭也烧起来了,小允子将炭盆端进来,没过一会殿内便温暖起来。 眉庄见甄嬛都齐备了,这才放心的点头,说了一会话才缓缓离开。 第二十二章 除夕夜宴 眉庄走后,立即叫采月去内务府去打点黄规全。 采月将沈眉庄和甄嬛的关系仔细说了,又皮笑肉不笑的对黄规全说碎玉轩缺东少西的,暗示意味很明确了。 黄规全也是人精儿,哪里不知道这是替莞常在出气,敲打他这个内务府总管来了。 正敷衍着,答应要补上碎玉轩的份例,门口便掀开帘子进来一个人。 正是颂芝来了,安陵容很早便离开了碎玉轩,她去找了华妃,询问碎玉轩份例被克扣之事。 时兰每日管理这些公务已经焦头烂额,哪里还有空去叫黄规全给甄嬛使绊子? 得到了华妃果断地否定,安陵容松了一口气,她就知道华妃娘娘绝不是这样小心眼的人。 于是,陵容委婉的将今日在碎玉轩中,甄沈二人将内务府的薄待算在华妃身上。 时兰无语,但也知晓这是手底下的人见风使舵,是从前和华妃打配合打习惯了。 于是她喊了颂芝,当着安陵容的面叮嘱她去找黄规全,好好当差,不许克扣莞常在和沈贵人的份例,之前缺的要立刻去补上。 所以颂芝才出现在了内务府里头,与采月撞了个正着。 颂芝还没说什么,就见这个沈贵人身边的小丫头那副轻蔑地神情,心下便不高兴起来。 “黄规全,你这差事怕是当腻了,谁许你随便克扣碎玉轩的份例了!” “要不是今个沈贵人约了安答应一起去瞧莞常在,还不知道碎玉轩竟被你们克扣的连碳用都没有!” 这话说的很有含义,娘娘本是不想管的,只是沈贵人都把翊坤宫的安答应喊到碎玉轩里去了,娘娘不得不知道了,处理这件事。 虽然说的是沈贵人和安答应,但意在沈贵人主动,也是告诉黄规全是谁告的状。 黄规全吓得连忙凑上去,赔着笑脸解释。 “颂芝姑姑这是哪里的话,定是年下内务府忙中出错,这才叫碎玉轩的份例送的不及时,回头我一定全都齐齐地补上。” 他只当是沈贵人为了莞常在出头,怕内务府不当回事,还向华妃告了一状。 好啊,入宫才三个月的新人,仗着学习六宫事宜,便要拿他这个内务府总管开刀了。 黄规全面上恭敬讨好,心中怎么想的只有他自己知道。 采月只在一边搓手环顾四周,甚至白眼翻颂芝,一副不打算搭理她的模样。 颂芝可是华妃的陪嫁丫头,这么久以来后宫里除了皇后身边的剪秋,她都是横着走,哪里能忍了小小贵人的婢女? “呦,这不是沈贵人身边的采月吗,来领小主的月例啊,我怕是记错日子,还以为沈贵人还在受罚,没得领月例呢。” 采月气的咬牙,但也不敢当面与她争执,拿了月例银子扭头便走。 只剩下讪讪的黄规全,一脸委屈的瞧着颂芝。 “做事也不仔细着些,还要娘娘替你收拾。” 颂芝冷眼瞪了黄规全,扭头也离开了,这么冷的天,要不是娘娘的命令,她才懒得出门呢。 在华妃和沈贵人的双重压制下,内务府紧赶着就把碎玉轩的年赏和从前克扣的月例全都补上了。 只是碎玉轩上下都以为是沈贵人的缘故,眉庄也正好送了好些东西。 而很快就要到阖宫夜宴了,皇后派人来瞧甄嬛的伤,甄嬛虽然早就好全了,但依旧装作疼痛无法行走的模样。 皇后巴不得甄嬛一辈子在后宫籍籍无名,也没细察,就恩准甄嬛留宫修养,不必来除夕夜宴。 阖宫夜宴之中,一团欢声笑语。 时兰端坐在自己的座位上,瞧着这位惯常常迟到的“拾妻弟”,果然是年轻俊逸,风流倜傥的人物。 说完祝词,喝过祝酒后,皇帝特意点了华妃,询问她的酒可喝干净了。 皇后瞧着皇帝喜上眉梢的模样,知晓皇帝这是有喜事,随口询问了一句。 “皇上是有什么高兴的事吗?” 皇帝呵呵一笑,对着众人扬声道:“午后西北传来捷报,年羹尧平定了罗布藏丹津之乱,尽获其人畜部众,好一个年羹尧,好一个年大将军!” 西北捷报在除夕夜送到皇帝这里,就算是年家给皇帝的新年贺礼,在宗室的面前宣布,格外给皇帝长脸。 皇后闻言恨不得把刚才的话收回去,平白给华妃做了垫脚石。 而皇帝这样高兴,也不仅仅是年羹尧打了胜仗。 九月的时候罗布藏丹津叛乱,十月皇帝任命年羹尧和岳钟琪出兵平定。 年羹尧以少量的军队成功守住西宁,一直守到十二月份,岳钟琪带着大军赶到。 清军开始对罗布藏丹津发起进攻,两月间将叛军打的溃不成军,先后收复镇南、申中、南川、西川、北川等地。 叛军仅余下残部逃往准噶尔方向,可谓是大获全胜。 而年羹尧此行战功赫赫,却不同往常一般邀功自傲,反而战报中言语恭敬,虽仍有自得,但已经十分懂得进退。 皇帝捞回来一把自己的皇帝尊严,十分高兴。 皇后假装高兴的恭喜了皇上,却见华妃也站起身再次祝酒。 “臣妾恭贺皇上圣明烛照,将士用命,平定西北之乱,实乃社稷之福。” 她微微垂首,语气愈发谦逊,丝毫没有自得之意。 “年家深受皇恩,兄长能为皇上分忧,已是莫大荣幸,岂敢居功?皇上运筹帷幄,方有此胜,臣妾与兄长唯有肝脑涂地,以报君恩。” 说罢,她双手捧杯,恭敬祝酒,姿态端庄,丝毫不显骄矜,倒真像是个谨守本分的臣子之妹。 皇帝见她如此识大体,心中更是满意,含笑饮尽杯中酒。 这一场胜仗是皇帝登基以来的第一场,意义非凡。 皇帝原本还以为年羹尧拿下这一场胜仗会更加自得骄纵,没想到他和华妃都知晓急流勇退,恪守臣子本分的道理。 接下来就是歌妓上前,与南府乐师一起献上舞乐。 一时间殿内气氛其乐融融,是宫里难得的祥和安宁情景。 就在这时,周宁海悄悄上前,向华妃禀报。 “端妃宫里来请旨,说端妃旧疾发作,要请太医去瞧瞧。” 时兰心头一叹,虽然她管理宫务以来,端妃宫中的月例供应都是齐全的,但到底两人结怨已久。 更何况,她又不是正主,如何能为年世兰原谅端妃呢? “去吧,请江诚和江慎两位太医都去瞧瞧端妃,别闹出什么动静来,本宫今晚去瞧瞧她。” 周宁海见自家娘娘嘴角噙着的一抹冷笑,就知道娘娘不是真的要两位江太医去好好医治端妃。 时兰这样做当然不是要拉拢端妃,端妃的作用并不大,只有皇上和太后那点少得可怜的内疚。 只要华妃还在一天,她就绝不可能翻身。 她是要去瞧瞧,若端妃有和解之意,她便装聋作哑不去理会,让她自然“病逝”。 若端妃还还心怀怨怼,此女断不可留。 毕竟端妃在日后可帮了不少甄嬛的忙,若留着她无异于在给甄嬛留一份助力。 第二十三章 逆风如解意,容易莫摧残 周宁海早知华妃对端妃的态度变了,也并不惊讶,领了命令便下去办差了。 而齐妃一直在悄悄听着华妃那的动静,见华妃竟然没有苛待端妃,见了鬼一样瞅着她。 “齐妃姐姐这样瞧着妹妹做什么?” 齐妃语塞,就算她再不聪明也知道现在问:你为什么不虐待端妃了?是一句很蠢的话。 于是她眼珠一转,笑着道:“本宫敬妹妹一杯。” 反正她不明白,不是还有皇后吗?马上宴会结束,她去问问皇后就知道了。 只是她瞧着皇后离自己这么远,还是没忍住去向隔壁的敬嫔瞧瞧议论华妃。 敬嫔闻言,也是一愣,瞧了打扮的珠光宝气的华妃一眼,不明白她是要做什么。 皇后又敬了皇上一杯,却听皇上直接问她。 “莞常在呢?” 这已经是皇帝第三次问起甄嬛,皇后心中不高兴, 但还得解释。 “臣妾去问过了,莞常在身子还没好,不利于行,臣妾便恩准她在宫里休息了。” 皇帝有些不高兴,但还是点点头。 接下来就是嫔妃们表演才艺的时候,富察贵人率先表演弹古筝,曲调悠扬,众宾客欢声笑语,宗室兄弟间兄友弟恭。 而一盆红梅正摆在离皇帝非常近的地方,暗香浮动,让人很难忽略。 越是这样的场景,越是热闹喧嚣中,反而让皇帝深刻的意识到,自己是一个孤家寡人。 臣子们敬畏他,兄弟们畏惧他,嫔妃们也都是为了前朝的各方势力和绵延血脉而纳进来的。 他没有一个可以说真心话的人。 皇后一扭头便瞧见了皇帝盯着红梅发呆,心下一咯噔。 皇后不愿叫皇上只惦记着莞常在又开始追忆纯元,她想起方才剪秋说的,安答应也没来,于是对皇上禀报。 “皇上,不止莞常在未到,华妃宫里的安答应也没来。” 皇帝蹙眉,这个安答应他没什么印象,但华妃要到翊坤宫去后,他过问了一下。 华妃说是安答应出身江南,一手绣工堪比天上织女,她喜欢安答应的绣工,这才留下来的。 皇帝也见过安答应的手艺,是巧夺天工,许多宫中绣娘都远远不及。 只是华妃一向喜怒无常,别要了人又磋磨着不肯放出来,到底是嫔妃,这样的大场合不能无故缺席。 接收到了皇帝的目光,皇后嘴角微勾,对着华妃的方向,扬声问道: “华妃,你宫中的安答应去哪了?” 时兰嘴角一翘,就等着你问呢,你不问我都快按捺不住了 “回皇后娘娘的话,安答应被臣妾派去倚梅园中去采摘新鲜梅花去了。” 倚梅园三个词触动到了皇帝,他蹙眉道:“胡闹,这么冷的天,不让安答应来宴席上,反而叫人去摘梅花。” 华妃撅起嘴,一副不高兴的模样。 “皇上这是心疼安妹妹了?倚梅园里红梅盛开,暗香浮动,也不失一个好去处,怎么就比不上宴席了。” 皇帝闻言,轻咳一声,站起身来。 “朕去瞧瞧。” 苏培盛和皇后连忙劝阻,说外面冰天雪地,天黑路滑。 但皇帝此时对纯元的思念达到了一个极致,去看安陵容是假,去看满园红梅来怀念纯元才是真。 最后无奈,皇后只能叮嘱苏培盛跟紧皇帝。 最后,皇后还是不放心,又呼唤了果郡王跟着皇帝。 倚梅园中白雪落在梅花枝头,香气馥郁,清寒无比。 皇帝一个人揣着手,踱步在其中,苏培盛在后边沉默的跟着。 倚梅园中,寒夜清寂,唯有细雪簌簌,落在梅枝上,积了薄薄一层,映着月色,莹莹生辉。 梅香幽冷,沁入肺腑,似有若无地缠绕在呼吸之间,清冽得几乎让人心尖发颤。 皇帝独自踱步,锦靴踏过积雪,发出细微的咯吱声。 忽然,一阵微风拂过,梅枝轻颤,雪粒簌簌而落。 不远处,一盏昏黄的灯笼在梅林深处幽幽浮动,光影摇曳,映出一道纤细的身影。 那人身披豆白色披风,衣袂翩然,怀中抱着一捧新折的红梅,花瓣上犹带未融的雪珠,在灯下莹莹生光。 夜风送来一缕清歌,嗓音柔婉,似黄莺出谷,又似珠落玉盘。 “数萼初含雪,孤标画本难……” 那声音袅袅婷婷,在雪夜中回荡,竟与记忆中的某个身影重叠。 皇帝心头一震,脚步不自觉地停下,怔然望去。 梅影横斜,那人提着灯笼缓缓转身,灯光映照下,梅林中人却似冰雪仙子一般清新动人。 刹那间,皇帝恍如梦中,几乎分不清今夕何夕。 “香中别有韵,清极不知寒……” 苏培盛察觉异样,刚要上前,却被皇帝抬手止住。 女子并没有唱出最后一句,反而哼唱着曲调,手捧寒梅,举起灯笼去瞧枝上的梅花。 “逆风如解意,容易莫摧残......” 最后一句唱完,灯笼的烛火正巧照亮了女子的容颜,在白雪红梅的映照下,只能称作女孩的丽人正睁着一双澄澈的眸子细赏梅花。 正巧,在枝桠交错间,皇帝就瞧见了女孩的容颜。 并非是国色天香的娇丽,也并非是清冷如寒月的疏离。 她好似一朵盈盈而立的小荷,在寒冬腊月里绽放出点点的柔弱娇怯,仿佛一阵被风吹过,便要被摧毁的脆弱。 他站在原地,望着那道身影,眸色深深,似有万千情绪翻涌,最终化作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 而在另一边,果郡王也悄悄的进入倚梅园中,他远远的见到了两盏灯笼,在梅林中影影绰绰。 最后,他选择了其中之一,快步上前,就瞧见了一个身穿雪青色斗篷的女子,正在将一张小像挂在枝头,双手合十,正在许愿。 梅园中却传来了悠扬的歌声,女子像是被惊吓到了,谨慎的四下观望了一番,连忙许愿。 “自到宫中,人人都求皇恩盛宠,我一愿,父母妹妹安康顺遂、二愿,在宫中平安一世,了此残生。” “宫中争斗不断,要保全自身实属不易,愿,逆风如解意,容易莫摧残!” 第二十四章 去见端妃 皇帝是带着安陵容一起回到宴席中的,两人手牵着手,陵容眉目间流露出羞怯,但小手却被皇帝牢牢抓握着。 皇后惊讶了一瞬,没想到这位家世容貌都不出色的安答应却得了皇上的喜欢。 她悄悄去看华妃的反应,却见华妃一副喝大了的模样,连双颊都红透了。 “臣妾恭贺皇上,又得佳人。” 皇帝拉着安陵容,坐到自己跟前,瞧着她羞涩的侧脸很是高兴。 当夜自然是安陵容侍寝,众人散去,唯有果郡王若有所得。 他瞧见了那祈福的女子,也读懂了她口中所念诗词的含义,又听到了皇上那边的动静。 知晓她不愿被皇上发现,为了避免横生事端,于是上前几步将小像收起来。 果郡王摩挲着小像,心中涌起了些许的共鸣之感,只是入了后宫,哪里还能有安宁的日子好过。 华妃假装醉酒,实则宴席散了后径直去了端妃宫中。 端妃此处与从前已经大不一样,宫室依旧看起来有些陈旧,不过细节之处已经好了不少。 让周宁海将延庆殿的奴才们全都打发走,又嘱咐了日后不管端妃处有什么异动都要及时禀报。 华妃入殿的时候,江诚和江慎还没走。 端妃的病情沉重,但见到华妃来,还是让侍女扶着自己挣扎着坐起身。 她的目光中有冷厉与决然,像是在看一位宿世的仇敌。 “这个时候过来,是想要看我的笑话吗?” “咳咳,托你的福,我这些年来缠绵病榻......咳咳,你的目的达到了。” 时兰目带怜悯的望着这位病容憔悴的端妃娘娘,她与华妃之间并没有胜者,两败俱伤,只是她活的时间长罢了。 “我来不是为了折辱你,只是为了告诉你,当年的事,我已全部知晓。” 端妃一愣,望着年世兰平和又冷静的模样,似乎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 “你知道?你如何知道的?” 时兰缓缓的踱步在殿内,瞧着屋子里已经有些过时的装点,心中叹息。 端妃果然谨慎,她送来的一应事物都没有摆出来用,就连宫人们也都赶出去做粗活,此时的殿内只有两人和她们的心腹奴才。 “你是想问我是如何知道,那碗安胎药是皇上和太后借你的手,打下我的孩子。” “还是问我,你明知道自己是替皇帝和太后的背锅,而他们却是从来不管你的死活,但你不恨皇帝和太后,却恨本宫?” 端妃惊得血气上涌,险些昏过去,还是江诚上前施针才叫她缓过来。 只是她也不太好,粗重的喘息着,眸中含泪,似恨又似不甘心。 “你都知道了,还来做什么。” “来戳破你的幻想。” 时兰冷然的望着她,依旧无情的戳穿她故作坚强的假面。 “你就是欺弱怕强,你不敢恨皇上和太后,替他们承受了本宫多年的怒火,但你依旧爱皇上,依旧敬重太后,只把你的怨气瞄准了自己害的那个人,在心中时时刻刻都希望本宫去死。” “归根究底,你就是一个懦夫,一个可怜虫。” 端妃被时兰一通骂,紧紧的闭上了眼,只有胸口剧烈的起伏着,暗示着她情绪的汹涌。 “是,你说的都对!我不敢恨皇帝和太后,那又如何!” “难道你年世兰就敢去找皇上对峙吗!这么多年,你不也是将一腔怨愤发泄到了我的身上!” 时兰默然片刻,就知道你不老实,果然被我炸出来了吧。 “皇上并非真心对待你我,借你之手打下我腹中之子,又用我的手绝了你生育的指望,你我二人都是他登上皇位的棋子罢了。” “不妨告诉你,我宫中的欢宜香中掺杂了大量的麝香,时至今日,我已然绝了生育的指望。” 端妃闻言瞳孔地震,没想到华妃竟然用如此平静的语气,将这个消息告诉了自己。 而站在一边的江诚和江慎已经吓得背后被冷汗浸湿,两股颤颤,几乎站立不稳。 “你恨本宫也罢、恨皇后、恨太后,都是你懦弱,皇上才是我们最大的敌人,你对皇上的利用价值已经耗尽了,能活着也不过是留给本宫撒气的。” “但本宫和年家,绝不会像你一样,你好自为之吧。” 说完,华妃带着太医扬长而去,留下端妃坐在床榻上颓然咳嗽。 “两位江太医还有什么遗言要留给家里的吗?” 来到端妃的殿外,华妃冷声询问江诚和江慎。 两人吓得连忙跪伏而下,头上冷汗涔涔,高呼饶命。 “饶命?哼,你们二人欺瞒本宫多年,拿着本宫的银子,却用假言哄骗本宫,留着你们这些吃里扒外的东西,有什么用。” 两人心中发苦,华妃之事有皇上盯着,他们小小太医怎敢有真话说。 “不说话,看来你们也无话可说,今日回去便自己了解了吧。” 江诚吓得膝行几步,毫无形象的一头抢地,连连磕头。 “娘娘饶命,微臣再也不敢了,日后微臣一定以娘娘马首是瞻,再也不敢欺瞒娘娘了!” 江慎却紧咬牙关,即使脸色惨白,依旧不肯求饶。 “你们这样欺瞒,本宫怎么敢再用。” 华妃似乎有些苦恼,慢慢走了几步,突然像是想起什么一般。 “两位江太医好像各有一对儿女吧,本宫身边还缺一对小太监和一对小宫女,不如?” 此言一出,就连咬牙坚持的江慎也都瞬间变了脸色,连忙上前磕头。 “华妃娘娘饶命,饶过小儿小女,江慎必定以死相报,不敢再有半分欺瞒。” 两人都是面色惊惶,目露哀求,就连额头都磕出了血印子。 华妃却不理会他们的哀求,一抬手,颂芝就送上来了一对金锁和一对玉璧,正是江家两对小儿的贴身之物。 “你家中的孩子,已经被接到了年府中,若是你们老实,表现好,本宫既往不咎,送你家小儿一场前程也是顺手的事。” “但若是还敢再动歪心思,便在这宫里头父子团聚吧。” 华妃狠辣铁血手腕,两位江太医如何不知,心底冷若寒冰,不敢再有任何欺瞒。 端妃自然听见了华妃在院中的狠辣之言,但她却涌起些许的羡慕之情。 自小她便被教导如何做一个臣子,对于皇上不能有恨,不能有怨,即使被当作刺伤华妃的利刃,她也不能有怨言。 她徒有光鲜的背景,但父亲早死,家中无人,自身无宠,只能依靠皇上对她的些许愧疚熬在这深宫里。 年世兰这样的狠辣绝决,是她绝不能显露的。 只要叫皇上发觉了她心中对自己有怨恨,只怕她活不过明晚。 只是年世兰这样的性子,这样让皇上忌惮的家世,她倒要看看,年世兰是如何能保证年家不会步她的后尘。 第二十五章 瑗常在 这一次,在时兰紧密安排下,安陵容顺利侍寝。 皇上对她非常满意,不仅恩准她多休息一会,还晋了她的位份,赐下封号:瑗。 此后便是瑗常在了。 安陵容第二日去向皇后行了大礼,听了她一箩筐挑拨的话后回到了翊坤宫中。 她又郑重地向华妃行礼,饶是时兰拉都拉不住。 “陵容知晓自己出身寒微,姿容平平,能入宫中不过是机缘巧合。” “新人入宫已有三月,皇上仍未想起嫔妾,若非华妃娘娘费心安排,陵容绝无今日之宠。” 时兰拉起陵容,两人相携坐在榻上。 “好妹妹,这是喜事,你哭什么?” “你可千万不要妄自菲薄,世上的女子各有独特的美,我瞧着妹妹便清丽动人,我见犹怜呢。” 安陵容被华妃这样打趣,忍不住的红了脸颊,羞赧的喊了一声姐姐。 时兰笑着拉着她的手,在手心一笔一划的写着瑗字,指尖触碰掌心,痒痒的又莫名的心安。 “妹妹可知皇上赐给你的这个封号何解?” 安陵容诚实的摇摇头,她虽然这段日子在翊坤宫中读了不少书,但对说文解字还是不甚了解。 “瑗为环形玉器,象征圆满不争,皇上这是以玉喻品德,妹妹又何尝不是如美玉蒙尘,终因才艺绽放光华呢?” 安陵容虽然不懂,但她知晓华妃是在夸赞她,高兴又羞涩的点头。 “妹妹去向皇后请安,只怕她说了不少本宫的坏话吧。” 安陵容连忙撇清自己,着急的向华妃解释。 “皇后的话明里暗里说姐姐苛待我,但华妃姐姐用真心对陵容,陵容岂能不知?皇后所言,妹妹是一个字不听,一个字不信的!” 见安陵容这样着急和皇后撇清关系,时兰忍不住笑弯了眼,只是笑着笑着,她又面露怜惜的抚摸了陵容的小脸。 “好妹妹,你这样的青春年华,伺候皇上这样半截身子入土的人,实在是委屈你了。” 委屈?安陵容有些愣怔。 是啊,皇上的年纪几乎要与她父亲一样,这样的岁数在民间纳青春少女为妾都是要被暗地议论好色。 而皇上大肆挑选妙龄少女,能够入选却仿佛是万千之幸。 她从松阳县千里迢迢的来到京城,最后入选,所有人都为她高兴,她自己也是高兴的。 华妃娘娘却为她的青春伤怀了。 安陵容心头有些酸涩,这些年来,母亲柔弱没有主见,父亲严厉也少关心她们母女,还是头一次有人怜惜她的苦处。 “华妃娘娘......” 安陵容有些哽咽,豆大的泪珠便滚落而下,滴在两人交握的手背上,像是晶莹的湖泊。 “好妹妹,我还是那一句话,有我年世兰在一日,便不会让你受苦。” 只是在翊坤宫中是幸福和乐的两人,在碎玉轩中却有人惆怅不已。 自年节过后,沈眉庄的恩宠便大不如前。 皇上召幸的最多还是安陵容,瑗常在受宠的程度已经是六宫侧目。 以往这样的情形,都是华妃率先按捺不住,要动手打压新宠。 但现在明眼人都瞧得出来,这个瑗常在便是华妃自己推上去争宠的,哪里还会在对她动手? 所以接下来的半月里,瑗常在独得圣恩,只是偶尔去皇后和华妃处用膳。 沈眉庄从前的恩宠一瞬间便好像消失不见了,她难免愁肠满腹,来到碎玉轩里与甄嬛说话。 “皇上这样恩遇陵容,其余人都不放在眼里,我有些担心,皇上会不会已经全然忘记我了。” 听着沈眉庄有些失落的话,甄嬛连忙安慰她。 “且不论姐姐的心智家世,单凭皇上对姐姐的情意,姐姐是断断不会失宠的。” 眉庄一想,也是如此。 “但愿如此吧。” 采月在此时进来,说元宵的节礼下来了,请沈眉庄回去查看。 于是沈眉庄便先告辞离去了。 而浣碧依旧有些不大高兴,手中盘弄着丝线,低低的埋怨。 “瑗常在不就是仗着有华妃撑腰,在后面使劲儿捧着她上位,若不是......今日的恩宠哪里轮的上她呀。” 甄嬛听得一蹙眉,抓住了浣碧的手,叮嘱她。 “这话不许再说了,眼下她正得盛宠,要是传到陵容耳中,你还想在替我得罪一位得宠妃嫔吗?” 浣碧连忙低下头,眼中含泪,心中也是委屈。 “奴婢不敢了,只是瑗常在得宠都有大半个月了,半步未曾踏足碎玉轩,奴婢是觉得瑗常在太无情了。” 甄嬛知晓她的意思,从前沈眉庄受罚,内务府便敢随意苛待碎玉轩,如今眉庄已经半月未曾见到皇上的面,浣碧是怕内务府老毛病又犯了。 “应当不会,上回眉姐姐已经叫采月好好叮嘱了内务府总管,他们不敢在随便动手脚。” 只是不动手脚也难消黄规全心中的气闷,正巧赶上了青海有战事,皇上下令缩减后宫开销。 于是黄规全便他叫人给碎玉轩送了过冬的衣裳,但更多的都是布料。 想要能够替换着穿上身,得碎玉轩的人自己动手缝制。 而安陵容虽然人没到,却叫沉禾和绣棠来送了不少东西,都是过冬必备的炭火和衣料,甚至还有一张皇上特意赏给她的灰鼠皮大氅。 这是真的金贵东西,甄嬛拿在手上也恍若隔世,而浣碧一直不服气的嘴也闭上了。 这样的好东西,还是皇上亲赏的,安陵容也舍得拿来送给甄嬛,真是大手笔。 瑾汐瞧出来了自家小主的失落,于是将大氅轻轻盖在甄嬛的身上,笑着安慰她。 “瑗小主真是贴心,知道小主怕冷,送来这样的好东西,难得这样好的姐妹情谊,小主该高兴才是啊。” 甄嬛回过神,轻轻抚摸着柔软顺滑的皮毛内里,低声道: “我知道,陵容与我一同入宫,现在又一直惦记着我,我心里有数。” 只是她眼中的失落和无奈是瞒不了瑾汐的,但甄嬛并非是心性软弱的人,很快就能自己调整好情绪。 日子便这样表面风平浪静的过了几天。 第二十六章 那年杏花微雨,你说你是果子狸 安陵容盛宠了一个多月,期间皇上只在初一十五去皇后那,其余时间便是去找安陵容,隔三岔五也去瞧瞧华妃。 只是翊坤宫的欢宜香早就被安陵容换过了,皇上来了这么久也没发现,还暗示要给安陵容换个地方住。 安陵容自然不愿意,但皇上不可能让安陵容久居翊坤宫,这里面天天点着什么,他可清楚的很。 时兰眼见着天渐渐暖和起来,知晓甄嬛就快要装不下去了,很快就会迎来与皇上的杏花微雨定情。 只是她在心中默默的说了一声对不住,这样唯美的初遇,她注定要去破坏了。 没办法,甄嬛是一个非常知道审时度势的人。 剧情中皇上要除掉年家,要除掉惇亲王,都有甄嬛在背后帮助皇上,推波助澜。 她是注定会站在皇上那一边的,只要皇上对年家出手,她就算不去落井下石,也一定不会帮助华妃。 这一点,在皇帝要除去敦亲王之时就已经很清楚了。 即使敦亲王福晋在她失意时上门探望,还带了礼物,她依旧帮助了皇上,将福晋的孩子带入宫中成为质子。 就算在事后或许是出于愧疚,又或许是出于对当初福晋探望她的回报,封了世子为贝子。 但夫君被圈禁宗人府,原本的皇亲国戚被贬为庶人,即使仍允许他们住在王府,那么奴仆开销是谁来出? 难道指望从小就锦衣玉食的这些贵人们能够自食其力吗? 况且甄嬛一得宠,必定要夺走安陵容的恩宠,按照陵容的现状,她只怕不太能接受如此大的落差。 时兰心头一叹,看来有些事,必须要提早做准备了。 想到这里,她唤来了颂芝。 “瑗常在还没回来吗?” “娘娘,皇上上午叫了瑗常在去上书房,只怕要午膳时分才能回来呢。” “去把倚梅园那个丫头给我找来。” “是。” 没过盏茶功夫,颂芝便领着一个低眉顺眼的小宫女进来了。 “奴婢,倚梅园宫女余莺儿,见过华妃娘娘,华妃娘娘万福金安。” “抬起头来。” 余莺儿虽然有些害怕,但依旧仰起小脸,露出清秀的面容来。 华妃瞧着她的脸,微微一笑,这笑容让余莺儿吓得又赶紧低下头去。 “除夕夜,倚梅园中,你看见了什么,再与娘娘说一遍。” 颂芝对着余莺儿命令,虽然她不明白娘娘为什么对这个丫头格外感兴趣,但娘娘发话,她只管去做便是。 余莺儿战战兢兢的回答:“除夕夜,奴婢被管事的派去修剪花枝,那夜奴婢见到......见到了。” 见她惊慌的四下张望,颂芝厉声喝道:“娘娘面前,还不快些回话!” 余莺儿吓得一哆嗦,继续说道:“奴婢瞧见,有个不像是宫女打扮的人在倚梅园中祈福,还挂了什么东西在树上。” 但她立刻解释:“奴婢离得远,看不清挂的是什么,只瞧见有个男人在她走后,将树上的东西取走了。” 华妃懒懒的拨弄着手上那只漂亮的碧玉钗,故作不知的对颂芝询问。 “当夜除了皇上和瑗常在,还有谁在倚梅园里。” 颂芝略一思索,立刻回答。 “回娘娘,还有莞常在和果郡王。” 时兰一直派人在暗中盯着碎玉轩,将甄嬛的一举一动都掌握在手中。 除夕夜,将安陵容推到皇上面前,更是精心筹备过,园内之人都被她仔细安排过,就连这个余莺儿也是她故意留下的。 华妃听了颂芝的话,却没有什么反应,只是瞧着余莺儿。 “倚梅园冷僻,你长得也算俏丽,日后便在御花园当差吧,保不齐遇到皇上,便也能像瑗常在一般一步登天了。” 这话的暗示意味很明确了,余莺儿虽然愚昧,但小心思却很多。 她一下子就清楚了,华妃这是知晓了莞常在与果郡王在倚梅园私会,来找她确认是否属实的。 而将她调离倚梅园,换到御花园里,这是在给她向上爬的机会呢。 于是余莺儿喜出望外的磕头谢恩,感谢华妃娘娘的大恩大德,若有机会必定报答。 “去吧,好好当差,机灵着点。” 在说完这句话后,华妃闭上了眼,一副疲倦懒得与这个小宫女在说话的模样。 颂芝便将她带下去了。 时兰在心中盘算着,余莺儿算是她给甄嬛埋下的一个定时炸弹。 这一次,倚梅园初遇的并非皇上和甄嬛,而是皇上与安陵容。 一个摔伤了腿,不良于行,连除夕夜的阖宫夜宴都无法出席的妃嫔,是如何与果郡王在倚梅园中相遇的呢? 这样想着,时兰便觉得十分有兴味,恨不得找个人一起来分享自己的计策。 只是安陵容还没回来,就算她回来了,只怕也不会愿意知道自己要对甄嬛动手。 而春暖花开,已到三月,御花园靠近碎玉轩的方向已经盛开了许多杏花。 避宠这么久,甄嬛也觉得是时候出来散散心,毕竟入宫的新人差不多都侍寝过了,自己再冒头也不算出挑。 于是在流朱的陪伴下,甄嬛来到小允子替她扎好的秋千处,一边荡秋千,一边吹着箫。 只是恰好,皇上批阅完奏折,叫安陵容回去,自己也来到御花园里散心。 正漫步在春色中时,却听见了一曲《杏花天影》悠扬婉转,似有故人之姿。 皇上细细聆听着这曲箫声,挥退了跟着的人,悄悄地来到了乐声的源头。 只是这一眼,皇上便愣住了。 杏花树下,一道纤细的身影正倚着树干,闭目吹箫。 她身着一袭浅粉色的旗装,衣袂被微风轻轻掀起,绣着缠枝杏花的裙摆下露出一双月白色的绣鞋,鞋尖上还沾着几片落花。 阳光透过花枝,斑驳地洒在她身上,仿佛为她镀了一层柔光,连发间那几朵简单的宝石珠花都显得莹润生辉。 箫声渐缓,如泣如诉,皇上的心猛地一颤。 这曲子,是纯元生前最爱的《杏花天影》。 或许是他的目光太过专注,惊动了吹箫人。 她倏然睁眼,眸光清亮如秋水,带着几分好奇望过来。 四目相对的刹那,皇上呼吸一滞。 那张脸,竟与纯元有五六分相似。 尤其是她微微蹙眉时,眉间那抹似忧似怯的神韵,几乎与当年初入王府的纯元重叠。 皇上虽然在选秀时便见过甄嬛,但此情此景,却依然有些恍惚。 箫声已停,余音却仿佛仍绕在耳畔。 女子有些不知所措,但还是端庄的上前几步,蹲身行了个万福礼。 见到那个陌生男人依旧眼睛一眨不眨的望着自己,甄嬛开口询问。 “不知尊驾如何称呼?” 春风拂过,杏花纷扬如雨。 “你猜猜。” 甄嬛心中忐忑,试探着询问道:“你不会是皇上吧?” 见对方没有反应,也没有承认,甄嬛只好继续猜测。 “你是王爷?” “听说过果郡王吗?” 甄嬛有些哽住,望着对方明显有些年岁的面容,似乎与传言中英俊潇洒的果郡王并不相符。 “尊驾真的是果郡王?” “你,见过,我?” 甄嬛诚恳的摇头,低头轻声回道:“自入宫,连皇上都未见过。” 皇上望着她低垂的脖颈,那截白皙的肌肤在阳光下近乎透明,与记忆中纯元低头抚琴时的姿态重合。 他不由得上前几步,只是他上前,甄嬛便后退,始终是疏离有礼的态度。 对于果郡王的身份,甄嬛不想再过多纠缠,于是便对着这位自称果郡王的人行了礼。 “你便是那个摔伤后始终养着的常在?” 第二十七章 御花园风波 甄嬛在御花园偶遇装嫩的皇上,不过盏茶功夫,消息就送到了翊坤宫里。 这时候安陵容已经回来了,小脸上笑意盈盈的,正在和时兰一起闲聊。 闻听这个消息,她面上露出一闪而过的失落,但很快就调整了过来。 但时兰从报信的人刚入门就一直注意着她的神情,自然一下子就发现了。 “怎么了,虽然心知皇上的无情,你还是有些失落了?” 安陵容轻轻的摇头,一双秋水眸子与华妃对上,平静的像是一潭湖水。 “皇上是天下之主,这些日子妹妹独受恩宠,自然十分受宠若惊。” 但她话锋一转,语气也不由得失落起来。 “只是听到皇上对莞姐姐时的情态,我便知道姐姐所说句句属实,皇上只是在我们身上寻找纯元皇后的影子,并不是真的喜欢我。” 时兰欣慰的点头,她知道安陵容是一个非常聪明的人,心思又细腻,但有些事她还是要提前让陵容有个心里预警。 “这才哪到哪,只怕接下来的日子,莞常在便要风头超过你了,妹妹要有个心理准备,沉淀自身。” 安陵容疑惑,她此时已经是风头无两,独得圣恩月余。 即使有华妃在身后撑腰,耳边也听了不少酸言酸语,皇上那更是珍宝绸缎不要钱一般的赏赐给她。 莞姐姐风头还要再超过自己? 安陵容心中一沉,目光有些无助地望着华妃。 时兰轻轻的整理她的鬓发,温和的安抚这位翻过年来也才刚到17岁的小姑娘。 “恩宠如日月,自有起落之时,无人可以盛宠不衰,甄嬛即使是纯元皇后在世也不可能恩宠无限。” “须知宠辱不惊,看庭前花开花落;去留无意,望天上云卷云舒。” “陵容,你已见过了盛宠时的富贵锦绣,接下来的日子便细心体会如何沉淀自身。” “你要学习的还有很多,甄嬛便是一个例子,如何做一个宠妃,如何引导皇上,都是你要下功夫的。” 安陵容点点头,她虽不知华妃要做什么,但依旧没有来的信任这位如知心姐姐一般的人。 送走安陵容后,华妃对着颂芝使了个眼神,颂芝心领神会,立刻出去了。 很快,在御花园的余莺儿就听到了那个莞常在在御花园里偶遇皇上,还与皇上交谈许久,相谈甚欢的小道消息。 余莺儿不知怎的,心头一动。 这位莞常在,一边在倚梅园与果郡王有私,一边又在御花园里偶遇皇上。 天底下哪有这么巧的事,既然偶遇皇上便能吸引皇上注意,获得皇上恩宠,那她自认自己也颇有姿色,何妨一试呢? 于是接下来的日子,她时刻留意打听皇上的行踪。 只是她太过刻意,身边不少同在御花园当差的宫女都笑话她,麻雀一般的出身,竟然还妄想攀上高枝。 余莺儿自然不肯服输,尤其是知晓皇上是被莞常在的箫声吸引,她便私下里将从前学过的昆曲再练起来。 她这样努力,很快就让她找到了机会。 这一日,皇上乘坐轿辇路过御花园,听到了一阵悠扬婉转的昆曲清唱。 他手一挥,众人便停下了。 皇上细细聆听,发现这个女子唱的是《游园惊梦》,正唱到了: “可知我一生儿爱好是天然? 恰三春好处无人见, 不提防沉鱼落雁鸟惊喧 则怕的羞花闭月花愁颤。” 皇帝下了步辇,循声过去,似乎还听到了女子的笑声,但他只被这样悠扬婉转的昆曲吸引,并不在意其他。 甄嬛和流朱正在荡秋千,两人欢声笑语不断。 但就在那杏花树的十步开外,便是正在唱曲儿的余莺儿,两人说笑的声音太大, 已经吵的她无心再唱,于是愤怒的上前理论。 “你们的声音也太大了,能不能小点声!” 这一嗓子把甄嬛和流朱都喊愣住了,甄嬛抱着秋千绳,打量着这个明显是宫女打扮的女子,并不作声。 流朱则不高兴的上前,对着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宫女质问。 “我们在这里荡秋千罢了,你一个宫女,不去好好的做自己的事情,在这里吊着嗓子唱曲儿,我们还没说什么,你倒先嚷起来了。” 余莺儿原本出来,见着是小主打扮的,心中微微露怯,但下一刻就认出来这必定是传闻中的那位莞常在了。 她原本是怕的,但她自认为手里捏着莞常在和果郡王私会的把柄,背后又有华妃指点自己,对这位莞常在便也不那么怕了。 “我如何还轮不到你管,我是宫女,你也是宫女,你难道还能管到我头上不成?” 流朱还未曾见过这样口齿厉害不依不饶的人,一下子被哽住,气恼的大喊。 “莞常在在此,你不仅不行礼,还敢冒犯我们小主!” 余莺儿瞧了一眼坐在原处不做声的甄嬛,只以为她是个怂包。 于是翻了个白眼,嘴上依旧不饶人的嘲讽。 “这宫里头有莞常在吗?我可没听说过。” 甄嬛此时也不好让流朱一个人冲锋陷阵,于是从秋千上起来,走上前去。 “你不过是一个宫女,若现在行礼,我便罢了,否则我去寻你们管事,便有你的好果子吃。” 皇帝静静的立在花树之后,观看着这一场闹剧,正打算出面替甄嬛解围时,就听见那个说话格外尖刻的宫女扬声道。 “我还以为莞常在要一直装腿伤不愈,原来除了除夕夜宴那晚腿好了,能走动外,在御花园偶遇皇上也能走动,教训起奴婢来更是腿脚灵活。” 这话不仅是皇上愣住了,就连甄嬛和流朱也心中一跳。 甄嬛一直装自己伤势未愈,是华妃和皇后的刻意放纵遮掩,所以皇上也没有强行去见她。 这件事只有甄嬛、流朱、浣碧三人知晓,而在此之外,甄嬛一直未曾出门,只在除夕夜那晚和这两日出来。 而这个宫女竟然准确无误的全部抖落出来,甄嬛的心一下子就提到了嗓子眼。 皇帝此时瞧见甄嬛明显面露紧张的神情,心头也是一冷,装病避宠,还蒙骗皇后。 时至今日,仍旧在蒙骗他,这可是欺君之罪。 联想到从前皇后说过的,甄嬛议论华妃和皇后,此时皇帝瞧着那张与纯元五六分相似的脸,只觉得她玷污了这副面孔。 果然,纯元就是纯元,其余人即使容貌再像也没有纯元那样真善纯良的心肠。 第二十八章 欺君之罪 皇帝没有直接出面,而是伸手招来了苏培盛,指了指正在与甄嬛针尖对麦芒的宫女。 随后带着人大步离开,没有留下一丝痕迹。 御书房内,皇上面无表情,对着苏培盛询问道: “太医院中,替莞常在看病的是哪几位太医?” 苏培盛一愣,但还是机灵的回复:“回皇上,奴才从前问过,是太医院的温太医,只是具体有没有别的太医参与,还要容奴才去太医院问一下。” 皇帝没有表态,不过苏培盛是跟着他几十年的老人了,知道这是默认的意思,于是正打算退下去办。 “今个,御花园里的那个宫女,给朕找过来。” 苏培盛虽不知就里,但他记住了那个宫女的长相,很快就让人把宫女找来了。 这个宫女名叫余莺儿,从前在倚梅园当差,一干底细都查了个底朝天。 同时,太医院那边也查明白了,是温实初一直在替莞常在看诊,开药把脉都是由他一人负责。 余莺儿知晓皇上召见她,心中窃喜,赶紧的就跟着引路太监到了御书房里。 “奴婢御花园宫女余莺儿,给皇上请安,皇上万福金安。” 皇帝淡淡的应了一声,直接开口询问。 “朕听说你从前是在倚梅园当差,怎么换到了御花园里。” 余莺儿见皇上竟然对她从前的过往也知晓,心中更是激动,连忙开口解释。 “回皇上,奴婢从前是在倚梅园,只是奴婢是新人,在倚梅园里饱受欺负,后来除夕那日遇见了华妃娘娘。” “娘娘知晓了我倚梅园的遭遇,可怜奴婢,叫奴婢来御花园伺候。” 皇帝蹙眉,这怎么还有华妃的事? “这么说来,除夕夜,你也在倚梅园中,那你可曾见过什么人,遇到了什么事?” 余莺儿一顿,一双眼睛开始滴溜溜的转。 苏培盛离得近,一眼就瞧出来这个小婢子不老实,厉声喝道:“皇上跟前,还不快些回话!” 余莺儿被吼的一激灵,连忙仰起脸解释,一双大眼睛里已经盈满泪水,好不可怜。 “我说!我说!” “奴婢在除夕夜里,独身一个去赏梅,才看了一会,就瞧见一个穿着雪青色斗篷的人进了倚梅园,在梅树下祈福,听声音是个女子。” “奴婢没敢出声,就等着她将什么东西挂在树上后又走了,奴婢正想去瞧瞧是什么,就见一个男人走了出来。” “那个男人取走了挂在树上的东西,也离开了。” 这话说的不尽实,但余莺儿脑子活泛,立刻又补充道: “奴婢后来越想越奇怪,就去打听了当夜都有谁来了倚梅园,得知除了皇上和瑗常在,还有莞常在和......果郡王。” 苏培盛连忙扭头去瞧皇上的神色,见皇上脸色都黑如锅底了,连忙大声喊:“放肆,皇上面前还敢信口胡说!” 余莺儿吓得连忙高呼:“奴婢没有撒谎,奴婢所说句句属实!” 皇上原以为余莺儿说的甄嬛与王爷私会,说的是自己,因为自己便是借助果郡王的身份与甄嬛相见。 却不想,这个莞常在私会的确是真正的果郡王。 但他也心中明白,余莺儿说的不一定是实情,甄嬛到底与十七弟没有见面。 此事完全可以说是一个巧合,甄嬛前脚去祈福,后脚果郡王恰好看到了树上的东西,出于好奇便取走了。 “你可还听到了什么?他们二人有无交谈接触?” 皇帝还想在挣扎一把,对着余莺儿询问。 余莺儿见皇上神色冰冷的望着自己,心中有些害怕,连忙在脑子里回想。 “皇上!奴婢听到她,莞常在念了一句诗!” “什么诗。” “好像是,逆风如解意,容易磨摧残。” 皇帝的神色稍稍柔和起来,甄嬛避宠,或许是害怕,或许是小女儿家的羞涩。 这首诗一下子便叫皇帝回忆起了当初纯元刚入府时的娇羞柔弱,对甄嬛的不满也稍稍消减了些许。 只是欺君之罪,实在不想轻轻放下,也该这个莞常在一个警告。 入了宫,便是皇上的女人,侍寝乃是后妃本分。 “带下去吧。” 皇帝让苏培盛将余莺儿带下去,只是她知道的消息实在容易引起误会,暂时先放在御前盯着,若日后...... “温太医,请吧。” 温实初已经在殿外等候多时了,他心中惴惴不安,此刻瞧见苏培盛面无表情更是压力山大。 “苏公公,皇上......” 苏培盛都不正眼看他,在他眼里,这位温太医简直胆大包天,帮着后宫妃嫔一起犯欺君之罪。 温实初战战兢兢的进入内殿,瞧见皇上面无表情的模样,连忙跪下磕头。 “微臣太医院温实初,给皇上请安。” 皇帝冷眼睨他:“朕听闻莞常在久病不愈,可是你医术不精?"” 温实初心中慌乱,但面上还算镇定,谨慎的回答:“回皇上,莞常在身体底子薄,在养病期间有些不忌口,又受了寒,这才伤势绵延至今,微臣日后必定尽心诊治。” 皇帝冷冷的望着这个胆大包天的太医,沉声道:“那这么说来,都是莞常在自己不中用。” 温实初俯身道:“也不尽然,四时节气都不相同,常在伤在冬日里,便要好得慢一些,现下春暖花开了,想必常在的伤也快好全了。” 皇帝冷冷的望着温实初,说出的话却让他浑身冰寒。 “朕会叫太医院的其他太医为莞常在诊治,若你有一字虚言,朕便将你逐出宫去。” 温实初吓得不行,但他想到了嬛儿的恳求神情,念及自己许下的护佑一生的诺言,咬着牙不再开口。 而甄嬛在离开御花园后,心神不宁,总觉得要出大事,连忙叫流朱和浣碧分别去找沈眉庄和安陵容来商议。 沈眉庄知道碎玉轩有事急匆匆的便来了,而安陵容正在与华妃说话,在得到时兰的应允后也跟着流朱一起去了碎玉轩。 “什么?这样的事你也敢做!嬛儿,你糊涂啊!” 沈眉庄大惊失色,吓得小脸都白了,抓着甄嬛的手都有些发抖。 “这可是欺君之罪,若这个宫女宣扬出去,不仅你,就连甄家也定会被牵连!” 第二十九章 陵容,看在咱们的姐妹情分...... 甄嬛也是心中后悔极了,但事情既已发生,当下还是要寻找解决方法。 “姐姐知晓那个宫女的名字吗,当务之急还是要快些找到她,不管是威胁还是收买,都必须叫她把嘴闭严实了。” 安陵容对着手足无措的两人提醒,如今的她早就不是从前那个遇到事情只会干着急的人了。 “我并不知,当时我心里慌得很,连忙就回来了。” 见甄嬛后悔不已的神色,安陵容镇定了自己的心神,细细思索。 “那便糟了,偌大的皇宫,去找一个不知名姓的宫女,无异于大海捞针。” “况且她将此事在你跟前捅破,只怕不会替你隐瞒太久,最糟糕的情况便是此时她已在皇后或者皇上跟前了。” 两人吓得小脸都白了,但甄嬛像是想到了什么,连忙补充。 “我听她说,除夕夜她也在倚梅园,或许从前她是倚梅园的宫女也说不定。” “眉姐姐如今学着协理六宫,或许想个法子,便能找到她。” 安陵容尝试着出主意,眉庄闻言,立刻就站起身要去办。 “眉姐姐!你现在去也不一定能找到人,陵容也说了,最糟的只怕她已经在皇上或者皇后跟前了。” “那咱们也不能坐以待毙啊,嬛儿,事在人为,你信我,我一定将人给你找到!” 甄嬛拦着沈眉庄,但眉庄火急火燎,此刻只想着如何才能解救甄嬛。 “此事只怕还要陵容来。” 安陵容一愣,实在想不到自己能帮甄嬛什么忙。 甄嬛起身,对着安陵容行了个大礼,惊得陵容连忙避开,将甄嬛拉起来。 “莞姐姐你这是做什么!快些起来。” 甄嬛起身,拉住了安陵容的手,眼圈微红的哀求陵容。 “陵容,此事还得华妃娘娘出面,才能将这个宫女找出来,查出到底是谁在背后指使这个宫女。” “我与华妃娘娘有旧怨,若我开口请求,华妃只怕会落井下石。” “我知道此事是我强人所难,但若不是怕牵连甄氏一族,我绝不会向你开口。” “求你了,陵容,看在咱们之间的姐妹情分......” 说到此处,甄嬛数度哽咽,难以再言。 她是一个心高气傲的人,此刻为了一家老小,为了掩盖自己的过失之处,也只能低头请求姐妹救命。 沈眉庄也拉着安陵容的手,同样面露恳求,急急的说道: “好妹妹,你就帮嬛儿这一次,日后我们姐妹在后宫中互相依存,若妹妹有什么麻烦,我们也必定舍身相护!” 安陵容见两人一副走投无路的可怜模样,心中说不心软是假的,但又要为了别人的事来求华妃。 她有些难以开口。 华妃对她已经是推心置腹,再造之恩一般的好,平日几乎是将她以亲妹相待。 在此之前,安陵容已经为了甄嬛和沈眉庄多次向华妃求情,如今又要再求。 她只是张嘴就觉得晦涩难言。 更何况,甄嬛和沈眉庄似乎并不将华妃的恩情放在眼中。 从前的数次,华妃出力不讨好,所做的事不是被忽视就是被碎玉轩的人记在沈眉庄的头上。 如今叫自己去求华妃,说的也只是记得自己的恩情,半句不提对华妃的报答。 再三犹豫之下,陵容还是点头,只是认真的表达了自己的态度。 “我会向华妃娘娘进言,但娘娘是否愿意帮忙不是我能决定的。” “在此之前,我已多次为二位姐姐在娘娘面前求情,若此事能解决,还请两位姐姐要牢记华妃娘娘的恩情。” 此话说完,不待甄沈二人作出反应,安陵容便急匆匆的出了碎玉轩,直奔翊坤宫。 时兰正在听小太监的禀报,正在为自己的布局而高兴,就见安陵容急匆匆的回来了。 她心中暗笑,知道甄嬛这是明白自己大祸临头了,叫安陵容来搬救兵。 只是她想的也太美了,这姐妹二人屡次冒犯她,受了她的恩情还不把她放在眼里。 这不仅是看不上她,更是把安陵容当她这里的信用卡刷了。 颂芝见安陵容有些难堪的脸色,笑着迎上前。 “瑗小主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安陵容对着她笑了一笑,面露为难的询问:“娘娘这会有空吗?我有事要求娘娘帮忙。” 颂芝知晓自家娘娘果然料事如神,笑着道:“娘娘早就等小主多时了,小主快进去吧。” 安陵容心中有些羞窘,但想到甄嬛的沈眉庄的嘱托,还是厚着脸皮进去了, “嫔妾给华妃娘娘请安,华妃娘娘万福金安。” 这次,时兰没有着急扶她起来,似笑非笑的望着安陵容,等着她说出自己的来意。 安陵容知道自己实在是强人所难,为了甄嬛和沈眉庄这样要求华妃娘娘,她自己脑子里也有些糊涂了。 “嫔妾此次要求娘娘帮帮莞常在,莞常在当初故意摔伤自己避宠,此事被一个宫女知晓了,这个宫女闹到了莞常在面前......” 说到这里,安陵容都有些说不下去了,甄嬛此举纯属自作自受,她这样求华妃,简直是强人所难! “莞常在怕此事让皇上和皇后知道了,求我来向娘娘......” 安陵容的小脸已经红的要滴血,面上是所有人都能看得出来的难堪之色,就连眼圈都红了。 时兰见状,心中叹气,上前将陵容扶起来。 “好妹妹,求人的滋味不好受,你既然向我开了口,我自然会帮你。” 这话一出,安陵容都怔住了,华妃会帮甄嬛?这个可能她从未想过,开口也只是死马当活马医。 没想到华妃不仅答应了她,还率先想到了她前来求人的难处。 安陵容泪如雨下,好似遇到此等难关的是她自己一般。 “我知道......我来求姐姐,是在为难姐姐......但莞常在和沈贵人从前对我有恩......” “姐姐......对不起,我......” 时兰替她擦着泪水,温柔的开口安抚陵容。 “我知道,容儿不必向我解释,你既然开了口,我自然会帮你。” 安陵容崩溃的埋在时兰的肩头哭泣,仿佛真的找到了一处依靠。 而时兰的目光却对上了颂芝,两人目光相交的一瞬,颂芝微微一笑,悄悄的出了翊坤宫。 第三十章 甄嬛侍寝 苏培盛禀报江太医与何太医的诊治结果后,皇帝算是了解了甄嬛的情况。 在时兰的帮助下,甄嬛算是勉强过关,但依旧在皇上心里留下了一个节,或许在未来就会成为一个定时炸弹。 但现在,甄嬛和甄氏一族勉强捡回半条命。 “莞常在既然身子已经好了,那便安排她今夜侍寝。” 皇帝沉声吩咐,苏培盛连忙应声去通报。 而敬事房的小太监来到碎玉轩时,甄嬛就知道这一关自己算是过了。 但即使过了,只怕在皇上心里也留了一道坎,还要想法子消去皇上心中的不满。 “此事咱们真该好好谢谢陵容,不然后果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沈眉庄缓缓吐出一口气,心里算是稍稍安定了。 甄嬛却知道,安陵容虽然在自己和眉庄的恳求下替自己求了华妃,也实实在在的伤了彼此的姐妹情分。 在和眉庄告别后,甄嬛叫瑾汐备了一份厚礼,带着人亲自去了翊坤宫。 “嫔妾给华妃娘娘请安,华妃娘娘万福金安。” 时兰瞧着甄嬛恭敬的跪在自己跟前行礼,知道甄嬛是个聪明人,这是来向自己表达善意来了。 “起来吧,什么风把莞常在吹过来了。” 甄嬛叫浣碧将备下的厚礼呈上,仍旧未起身,口中谦卑道: “嫔妾自来宫中,给华妃娘娘添了不少难处,好在娘娘宽宏大度,容忍嫔妾,如今又解了嫔妾的燃眉之急。” 说到此处,甄嬛诚挚的抬头望着华妃,语气诚恳。 “嫔妾来拜谢华妃娘娘大恩,日后若有用得到嫔妾之处,甄嬛必将报答娘娘今日之恩。” 时兰慵懒的用护甲理了理鬓发,瞧着甄嬛将欺君之罪美化成燃眉之急,嘴角扬起一抹冷笑。 “莞常在果然伶牙俐齿,冒犯本宫、欺君大罪在你的口中好像只是些小事。” “本宫不求你的报答,但要告诫你安守本分,不要再为难瑗常在,叫她来为你和沈眉庄的事求本宫,平白在中间受夹板气。” 甄嬛垂首,并不作声,但浣碧却有些气不过,只是不敢在翊坤宫的地界上开口罢了。 “嫔妾牢记娘娘教诲,只是嫔妾与安妹妹情同姐妹,若非此事迫在眉睫,绝不会为难她。” 颂芝在一旁轻轻笑出声,语气阴阳怪气的。 “莞常在这话好似瑗小主从前替你求情都是应该的一样,为了您,瑗小主几次三番替您失言之事求情,又在知晓您宫里被内务府克扣,专程找娘娘替小主出头。” “当初还是奴婢亲自去的内务府,警告了黄规全,内务府的奴才才将一概份例补全,谁知这功劳全都算在沈贵人头上了。” “要奴婢说啊,瑗小主这样费力不讨好,奴婢瞧着都心疼坏了。” 甄嬛闻言,一时间也有些哑口无言,知晓自入宫以来一直都是沈眉庄和安陵容帮扶自己许多。 眼下她也无可辩驳,只静静的听着。 “够了。” 时兰在颂芝说完后,这才开口阻止,指着甄嬛带来的这些物件对颂芝道: “这些东西,本宫都不大用的上,你去送到容儿那,她若喜欢便留下吧。” “是。” 浣碧的眼睛都气红了,咬着牙暗自恨恨的骂着华妃专横跋扈,骂安陵容竟然口蜜腹剑,两面三刀。 她瞧着自家小主跪在华妃跟前这么久,华妃也不叫起身,心疼坏了。 时兰自然看到了她那急得快要哭出来的模样,心中好笑,对着甄嬛开口道: “得了,起来吧,别叫人看见了,说本宫欺负你。” “谢华妃娘娘。” 甄嬛起身,因为跪的久了,有些腿麻,好在浣碧眼疾手快的扶住了。 “皇上今夜传了你侍寝,你便去吧,只怕未来宫里头,没有人能恩宠比得过你。” “但愿你得宠后,还能记得昔日的姐妹情分,不要占着恩宠,叫自家姐妹独守空闺啊。” 这话说的颇有深意,甄嬛抬眸,望见华妃那双慵懒明艳的含情目,心头一跳,不知是何原因。 “华妃娘娘教导,嫔妾自当领受。” 她说着,见华妃已经闭上眼,一副没精神继续说下去的模样,也就告辞离开了。 “小主,华妃如此折辱小主,只怕对小主还有不满。” 浣碧扶着甄嬛,还是没忍住抱怨。 但她真实想说的其实是安陵容表面求情,实则挑拨离间,叫华妃心里真的恶了甄嬛。 甄嬛比浣碧聪明,听这话就知道她的话外之音,淡淡道: “不许妄议华妃娘娘,此事若非华妃和陵容伸出援手,我们只怕在劫难逃,说她们二人是我的救命恩人也不为过。” 浣碧也知道自己理亏,也闷闷的点头不再说话。 当夜,甄嬛侍寝。 没有长街上抱着回碎玉轩,也没有温泉行宫赐浴,更无细心准备的撒帐椒房之宠。 但明眼人都能看出来,皇上对这位莞常在十分满意。 接连的十几日,皇上都是宣召莞常在侍寝,就连用膳也都是莞常在陪着。 就连从前盛宠的瑗常在都要不及她,更不用提沈贵人、富察贵人之流了。 中间下了一阵子的雨,皇上依旧病了,原本剧情里是华妃霸着照顾皇上,沈眉庄只能打下手。 而现在,时兰才懒得去伺候他,皇后不济事,她便上禀太后,指了沈眉庄和安陵容去侍疾。 通知的人来到存菊堂,格外强调了是华妃娘娘为了照顾沈贵人久不见皇上才这样指派的。 沈眉庄默默的应了,和安陵容一起悉心照顾皇上。 只是皇上一心只惦记着甄嬛,对她们两人的照顾并不在意,甄嬛来的时候两人简直要成为背景板。 皇帝对华妃的安排却很满意,华妃不一味的痴缠自己,也知晓叫新人历练着,一时间皇帝心里对华妃也更满意了些。 原本皇上对甄嬛心中有些芥蒂,但甄嬛何许人也,机智聪颖又饱读诗书。 对上甄嬛那张与纯元五六分相似的泪眼盈盈的眼,皇帝心中只剩下柔情万分。 只是甄嬛却始终惴惴不安,因为她瞧见了,那日在御花园里对自己口出恶言的宫女便在御前。 甄嬛也知晓了她的名字,余莺儿。 第三十一章 还请娘娘疼奴才 甄嬛得宠,恩宠又远胜同时期进宫的新人,自然有的是人看不顺眼。 而内务府的黄规全则是第一个跑到翊坤宫来的,他带来翊坤宫的月例银子,足足多了一半。 时兰知晓黄规全是害怕从前苛待过碎玉轩,甄嬛得宠来找他麻烦,赶紧来巴结巴结华妃娘娘。 “从前莞常在不得宠,你们内务府没少糊弄她,本宫还让颂芝去提点过你。” 黄规全知道华妃这是在责怪自己当时不听话,现在莞常在得宠了,却来找她帮忙。 当下便跪在华妃的脚下,哀哀的带着哭腔喊:“还请娘娘疼奴才!” 这一声喊得百转千回,哀怨丛生的,把时兰喊得汗毛倒竖。 但她还是端着架子,笑了一声。 “本宫能提点你们什么啊?你们守着内务府的差事,如今莞常在那正缺人手,你们还不挑着好的送去补上?” 黄规全听明白了,华妃这是要自己在碎玉轩里安插人手,还得是聪明机灵的。 他几乎没怎么想,立刻就应了下来。 一个小小常在和协理六宫地位根深蒂固的华妃相比,当然是华妃能给黄规全带来更大的利益。 而安陵容在黄规全走后,也悄悄的走入殿内,直接坐在了华妃身旁的榻上。 在碎玉轩里,甄嬛身边的这个位置始终都是沈眉庄的,她只能坐搬来的绣凳,而在翊坤宫,这个位置只有她来坐。 “容儿这些日子休息的怎么样?” 时兰笑着询问安陵容,见她眼下并无青黑,只是神色有些失落,便知晓她睡得还好,但心中肯定不高兴。 安陵容虽然笑着但却摇头,表现的十分复杂。 对着时兰的目光,陵容幽幽的叹息。 “姐姐对陵容所说,果真句句良言,侍疾的这些日子,莞姐姐不在,我与眉姐姐便平分春色。” “但只要莞姐姐一来,皇上眼里便没有我们,只有她了。” 时兰拉过她的手,并不想叫陵容在这样的情绪里久待,便开口道: “我有一桩喜事,妹妹想不想听?” 安陵容好奇,什么喜事还要卖个关子才能说给她听? “什么喜事,姐姐说便是。” 时兰故作严肃的询问:“前些日子,你答应给我绣的那方手帕呢,若是没绣好,我可不告诉你。” 安陵容难得见华妃娘娘这样孩子气的一面,忍不住笑出声,转身就去叫绣棠去庆云斋取那方手帕。 绣棠应了,快步就去取,不消几息便捧着一个绣绷过来了。 “姐姐瞧,就差最后几针,妹妹这便补全。” 说着,安陵容便对着明亮的烛光,将芍药花上停驻的蝴蝶触须绣好,打结后剪去绣线。 “姐姐瞧,可还喜欢?” 时兰接过那方柔软的绣帕,上面蝴蝶芍药图精致玲珑,离远了看就像是画一般。 “真漂亮,这样的绣工,陵容这双巧手真是让我羡慕。” 安陵容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很是高兴,又许诺道:“姐姐若是喜欢,我得闲了再给姐姐绣一个。” 时兰握住了她的手,“你怎么不问我,到底有什么喜事要与你讲。” 安陵容于是顺着她的话问:“那姐姐,你要与陵容说的什么喜事?” 时兰神秘的一笑,将这方手帕晃来晃去,像是变戏法一样,最后将手帕掀开,手中竟然是一封书信。 “还不拿去看看,是什么?” 安陵容拿过信封,上面写着:瑗常在亲启。 拆开后第一句便是:容儿,我与你父亲一切安好,日前京中年大将军府来人要接为娘入京,得知你入宫后得华妃娘娘照顾,为娘心内便安了,你在宫中一定要保全自身,娘不求你恩宠不衰,但求我的容儿平安一世。 安陵容的一双眼睛立刻便湿润了,望着这封书信,知晓这是有人为母亲代笔,必定是华妃娘娘托年府照顾母亲。 时兰见她又要哭,赶紧递上手帕,口中也是安慰道: “好在我问你要来了手帕,不然你这眼泪都没法擦。” 这话叫安陵容扑哧一笑,本就是清丽柔和的面容,此刻梨花带雨,更是楚楚动人。 “好妹妹,你与我说过,伯母眼睛不太好,我想着一直在松阳县也瞧不上什么好大夫,不如接到京中,我们年家出面,便是太医也瞧得。” 安陵容一时间感动的说不出话,紧紧的握着时兰的手,含泪带笑。 “陵容,多谢姐姐,姐姐的大恩大德......” 时兰连忙堵住她的嘴,一副生气了的模样,郑重其事的说: “陵容,我说过,在这宫里,你便是我唯一的好妹妹,咱们姐妹俩在宫里是要互相扶持一辈子的。” “我不与你那个莞姐姐一般,今个来个姐姐,明儿个再疼个妹妹,陵容,我只有你一个好妹妹。” “若我待你好些,你便要对我千恩万谢,那我们还是姐妹吗?我不成了你的债主了?” 这话说完,两人相视一笑,陵容眸光中的感动之色更深了。 “陵容知道,在这宫里,只有华妃姐姐对我最好。” 时兰走过去,将安陵容娇小纤细的身子揽入怀中,柔声安抚。 “伯母身子不好,府里传信说是走水路入京,水路虽慢,但却安稳,在等一月,伯母便能入京了。” “等伯母入京,休息几日后,我便叫年府遍请京城名医为她调养身子。” “到时候,不必等到你身怀有孕,我找机会便叫人带你母亲入宫瞧你。” 安陵容被华妃轻轻的拍着脊背,听着她温声细语的规划着,有一种朦胧的安心感,像是一切痛苦烦扰都只是屋外的风雨,她与华妃在这翊坤宫的屋子内,永远是幸福安稳的。 黄规全在第二日就带着人,搬着一张新桌子来到碎玉轩向莞常在请罪。 这次在华妃格外嘱咐要聪明人,黄规全便没带花穗来,领来的是一个叫云织的宫女。 这云织今年十六,生的清秀可人,模样格外周正,原先是在四执库里打杂的,被老太监骚扰的走投无路就要跳湖。 是华妃撞见了,见那老太监如此厚颜无耻,没根的东西也敢如此放肆,直接将那老太监打死了事。 云织承了华妃的恩,一直在内务府里打杂,十分聪慧,若不是华妃格外交代了要聪明人,黄规全还舍不得放她出来。 第三十二章 姐姐没睡好吗? 只是黄规全虽然诚惶诚恐的赔不是,面上也找了个小太监顶罪,流朱依旧口头不饶人的挤兑了好一顿。 但甄嬛一向是做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的类型,也算给了他台阶下。 黄规全也算是华妃的远亲,此时方才劳烦了华妃,若再恶了黄规全只怕日后的日子不会好过。 “你说话以后要谨慎些,这样传出去只会叫别人觉得咱们得势猖狂。” 流朱依旧有些愤愤的,紧跟小主的脚步,口中还在念叨着: “那黄规全见风使舵,从前对咱们碎玉轩一直敷衍塞责,现在见小主得宠便一味拿了旁人来定罪!” 甄嬛坐在榻上,蹙眉认真道:“你可别忘了,黄规全是华妃的远亲,我们这才求了华妃捡回一条命,你现在得罪了他,我们日后安能有好日子过?” 流朱闻言也回过味来,心头一惊,连忙道歉认错。 “奴婢知错了,奴婢再也不会了。” 甄嬛也安慰流朱,叮嘱她对新来的人都看紧了,有什么异动都要快些禀报。 小夏子来报,说下午皇上会来碎玉轩瞧莞常在。 甄嬛心知皇上在宫中,浓艳精致都看过了,于是选择了家常清丽的打扮接驾。 果然皇上对甄嬛的穿着打扮夸赞许多,同时也注意到了比起流朱来,打扮的更加精致的浣碧。 浣碧被夸赞后,面上忍不住露出喜色,就连大家一起起身都慢了半拍。 小允子眼尖的看到了浣碧面上的笑,知道浣碧或许有些小心思,故意喊住了她。 ”浣碧姐姐,皇上这会不一定喜欢人多。“ 浣碧心里高兴,也没多想,就要走开。 但小允子补充提醒道:“同样的宫女,都穿绿色,浣碧姐姐就能得到皇上的夸奖。” 浣碧没听出来,还笑着说:“我原以为皇上会先看到流朱的,她穿红色的显眼。” 小允子心想,流朱姐姐虽然穿的红色,确是褪红色,衣衫上也没有绣样,格外简单。 哪里和你一样,不仅紫色配绿色,衣料还暗纹带刺绣,精致的和半个主子似的。 但是他话却还是暗示的说:“流朱姐姐也美,只是不像浣碧姐姐,眉眼有些像小主,皇上才格外留意的。” 意思就是,皇上夸奖你是因为你有几分像小主而已,并不是因为别的。 但浣碧一心只想着皇上只看到了自己,夸赞了自己,高兴的笑着离开了。 但是别人不一定会这么高兴了,甄嬛连日盛宠,其余妃嫔本就因为新人入宫而独守空房,一肚子怨气。 此时不能对盛宠的莞常在开刀,自然只能将气全都撒在沈眉庄的身上。 安陵容可是华妃的人,况且她也一向本分老实,并不夸耀恩宠,所以沈眉庄成了出气筒。 连日来请安,总会有人酸言酸语的挤兑沈眉庄,而甄嬛因盛宠在身,陪伴皇帝的时间要更多一些,难免冷落了眉庄。 所以眉庄在心中郁结的时候竟然也主动上门来找安陵容说话了。 只是安陵容心细,瞧见了沈眉庄的黑眼圈,就连她脸上也都带着疲倦之色。 “姐姐没睡好吗?” 沈眉庄勉强的一笑,对着安陵容关切地模样心中也有些低落,但她不是一个会自怨自艾的人。 甄嬛得宠至少要比其余人得宠好得多,三人的恩宠越多,她们在后宫中的地位也就越稳固。 只是本就因为姐妹们接连获宠,眉庄的宠爱一落千丈,还被诸多针对,她心中实在不好受。 “昨个陪敬嫔娘娘说话说的晚了点。” 安陵容是何等会察言观色的聪明人,怎么会看不出来眉庄的失落。 若在从前,她或许也会因皇上的恩宠而患得患失,但如今华妃将她想要的一切都给了她,已经别无所求了。 “莞姐姐得宠,总比其他人得宠要好得多,至少咱们的情谊在这,她越是得宠,我们在宫中的地位便越是稳固。” 沈眉庄幽幽一叹,对着安陵容也难得的吐露心声。 “我自然知晓,只是心里难免有些失落,皇上从前那样宠爱我,后来又宠爱你,现在又是嬛儿。” “难道咱们就只是皇上随意取用的工具吗?” 安陵容哑然,没想到沈眉庄竟然如此失落。 若按照原剧情,沈眉庄还不至如此,但如今的情况是,皇上在宠爱她后,扭头又对安陵容盛宠。 从前眉庄得到的宠爱,不过是皇上多来了她这里,多送些东西,这都是寻常得宠妃嫔都会有的东西。 比起那些恩宠平平的新人或许是很拿得出手,但是比起安陵容侍寝晋封,还连着获宠数月,就显得绩效平平。 如今与甄嬛的恩宠相较更是无法相比,即使甄嬛已经失去了被皇上从长街抱着回到碎玉轩、汤泉宫赐浴、撒帐椒房之宠。 皇上依旧是早晚都要甄嬛陪在身边,只有偶尔才陪皇上和华妃用膳,或是初一十五宿在皇后处,或是想起来了安抚一下华妃。 那些男人有一句话叫做:既怕兄弟过得苦,又怕兄弟开路虎。 而沈眉庄虽然没听过这句话,却也有了一种,姐妹们都恩宠在身,只有自己开局最好,还混的最差劲。 她不免有些失意了。 “怎么会呢?姐姐才情出众,家世容貌样样都是拔尖的,皇上只是最近比较喜欢莞姐姐罢了。” 沈眉庄微微一笑,瞧着安陵容恬淡温和的容颜,不禁有些羡慕。 “妹妹如今心性绝佳,宠辱不惊,倒是我要向妹妹学习了。” 安陵容知晓沈眉庄是一个有什么说什么的人,心中不愿她成为皇上的棋子,用来与华妃作对,也有心来缓和她与华妃之间的矛盾。 “姐姐是知道陵容的跟脚,出身寒微,也没有什么教养学识。妹妹能有今日,全靠华妃姐姐帮衬,姐姐既然来了,不妨随我一起去拜见华妃娘娘。” 沈眉庄原本只是来瞧安陵容的,但转念一想,华妃屡次帮过嬛儿,她也是该去拜见一二,替嬛儿多谢华妃。 见沈眉庄点头,安陵容笑着引眉庄去翊坤宫主殿。 “姐姐!姐姐这会有空吗?沈贵人前来拜见,不知道姐姐得不得空。” 沈眉庄立在殿外,见安陵容竟然不用通报便直接进入华妃的主殿,心头讶然。 没想到,陵容和华妃的关系竟然已经如此亲近了吗? 甚至站在殿外的周宁海也不拦着她,等等?周宁海怎么坐着凳子? 周宁海懒洋洋的坐在娘娘恩赐的凳子上,见沈眉庄来了,对她行了个礼,继续坐下。 一个小小贵人罢了,娘娘说了,只要不叫皇后和皇上看见,他尽管去坐。 这都是娘娘心疼他,谅这个沈贵人也不敢往外说。 第三十三章 嫔妾受教了 时兰一瞥,就见沈眉庄有些拘谨的站在门口,静静等待她的召见。 “叫她进来吧,你这臭丫头。” 华妃笑骂了安陵容,知晓安陵容是特意叫自己与沈眉庄亲近,想要缓解她俩的关系。 她倒是无所谓,反正沈眉庄是个不中用的,皇上对她寄予厚望,结果她自己偏偏是个傻的,连那些微末伎俩都看不出来。 “嫔妾沈眉庄参见华妃娘娘。” “起来吧,赐座。” 时兰见安陵容竟然也叫沉禾去搬个绣凳坐,连忙嗔怪道:“你这是做什么,那不是有位置吗,哪里就要你坐这个。” 说着,伸手示意安陵容去坐在旁边的榻上。 安陵容不好意思的望了沈眉庄一下,还是回到自己平日坐着的榻上。 她心里也是有些自得的,每回去碎玉轩,甄嬛身边坐着的都是沈眉庄,她论位份、论亲疏都是要搬着凳子坐在一边的。 而在华妃姐姐这里,即使她位份低微,还是能坐在华妃的身边。 时兰安能不晓得陵容的小心思,见她坐下后仍旧像偷吃的小猫一样翘起嘴角的可爱神情,忍不住也是一乐。 安陵容要的并不多,恰好她都能给。 “沈贵人怎么今个有空来本宫这坐坐?” 沈眉庄见到了华妃与安陵容的亲昵模样,知晓即使没有自己和嬛儿,她依旧能过得很好,也难免更尊敬了一些。 “嫔妾入宫这么久,始终没能来拜见华妃娘娘,从前多得娘娘援手,今日得瑗常在引荐,这才前来拜见,还望娘娘恕罪。” 时兰见沈眉庄态度如此恭敬谦卑,心里的不爽也消散了些许。 “你的主位是敬嫔,她与本宫不睦,你不来见本宫也是理所应当。” 沈眉庄闻言,连忙开口替敬嫔解释。 “敬嫔娘娘一向对您尊敬有加,绝没有冒犯娘娘,是嫔妾不知礼数......” “姐姐......” 安陵容见华妃把天往死了聊,连忙插嘴打断,一双小鹿眼里都是祈求。 时兰无奈,她对沈眉庄真的没什么想法,毕竟沈眉庄是甄嬛一党,日后甄嬛怎么做,她必定都会跟从。 如今就算一时拉拢,来日一旦她对甄嬛做了什么,只怕眉庄会立即反戈。 况且,和安陵容的敏感聪颖不同,沈眉庄她傻啊! 她的人设往好了说是宁折不弯,但是往坏了说就又傻、又轴、还不聪明。 要将眉庄化为己用实在是难,虽说不是全无可能,但是要耗费的时间和心力要远超对安陵容的。 眉庄是既要恩宠地位,又要真情冷暖,偏偏紫禁城里的权势地位全在皇帝的一念之间,而皇帝的真情总是来的太晚太迟太少。 现在想来,容儿简直是一个好宝宝,不仅容易满足,还聪明机敏。 想到这里,时兰忍不住赞赏的望着安陵容。 安陵容瞧见姐姐投过来的看珍宝一般的目光,有些呆住了,不知道为什么这么看她? “沈贵人看着神色不好,是没休息好吗?” 沈眉庄有些难堪,她确实没休息好,但如此模样叫姐妹们看见了还行,叫华妃瞧见了,她觉得有些丢脸。 “没什么好丢脸的,从前本宫也与你一样,为了皇上的恩宠日夜焦虑,还做了许多上不得台面的动作。” “你还年轻,若是一味的为了皇上今日宠谁,明个还不来而忧愁成这样,早晚要熬成老太婆。” 沈眉庄下意识的去抚摸自己青嫩的脸颊,生怕自己这段日子的忧愁真的让自己老了几岁。 “嫔妾只是昨晚陪敬嫔说话说的晚了,并不是......” “敬嫔也不好过吧,她夜夜去数自己宫里的地砖,也盼不到皇上来。” 沈眉庄心头一惊,华妃怎么连这个都知道,她还是身边的采月听守夜的小太监说了,她才知道的。 时兰瞧着沈眉庄有些无措的脸,打算提点一下她。 “若无意外,你在这宫里头是要过完一辈子的,难道这样的日子,你要重复过下去?” “不如给自己找点事情做,找个目标也算有个盼头。” 沈眉庄一愣,她听出来了华妃这是在提点自己,但是对这突如其来的善意有些不知所措。 她知道自己既入了宫,便是要侍奉皇上,获得恩宠光耀门楣的。 不为了皇上的恩宠忧虑,还要做什么别的事? 突然,她像是想到了什么,面上也露出喜色,微微欠身。 “嫔妾多谢华妃娘娘指点。” 时兰有些莫名其妙,她懂了?她真的懂了?我这才开始引导你怎么就懂了? 你懂什么了啊! 但沈眉庄已经开口说自己懂了,她难道还要问你懂什么了吗? 于是华妃只淡淡点头,做出一副高深莫测状。 就在此时,外头的周宁海进来传话,说是曹贵人和丽嫔来了。 沈眉庄对丽嫔的印象不好,便有些拘谨的起身告辞。 所以曹贵人和丽嫔一前一后入内时便与沈贵人碰面,双方见了礼后便各自前行了。 只是两人心中都警铃大作,难道华妃在收了瑗常在后又看上了沈贵人? 丽嫔只觉得新人年轻漂亮,若在皇上跟前继续得脸,哪里还有她这个老人儿站的地方。 而曹贵人则要更聪慧敏感一些,华妃只怕是动了招收人手的打算了,这位瑗常在家世寒微,她也没怎么放在心上。 但是这个沈贵人可不一样,出身颇高,还年轻漂亮,刚入宫便被皇上允许学习六宫事宜,一看就是有大前程的。 她对自己在华妃跟前的地位有了危机感,面上连忙盈满了笑,想着怎么讨好华妃。 时兰瞧着这两个人,一个是蠢出生天的花瓶,另一个是口蜜腹剑的毒蛇一条。 虽然她也曾感慨过曹琴默那句:妃、贵妃,我要一步步爬上去,我爬得越高,温宜的前程就越好,将来就越能指一个好额驸。 但是这一切的前提是,那个被背刺的人不是她啊! 曹琴默为了自己和女儿过得好,会不择手段。 她虽是一个好母亲,却绝对不是一个好队友,甚至是一个坑货队友。 第三十四章 清丽脱俗的丽嫔 时兰也没有好态度,只瞧着安陵容做绣品,就连方才她俩进来,安陵容要换位置都被她按下了。 “嫔妾给华妃娘娘请安。” “起来吧,两位妹妹怎么想起到本宫这坐坐。” 丽嫔率先按捺不住,自己坐下后先是斜了安陵容一眼,这才愤愤不平的说: “娘娘是不知道,那莞常在方才得宠,便敢明着打我宫里人的主意!” 曹琴默只瞧着安陵容的反应,这才语重心长的感慨。 “是啊,嫔妾今个陪着丽嫔姐姐一起去向皇后请安,那莞常在就直接和丽嫔宫里的康禄海直接就对上话了。” 安陵容心中有些惴惴的,偷偷抬眼去瞧华妃的反应。 时兰不屑一笑,对着丽嫔懒懒开口:“你宫里那个康禄海原先就是背叛旧主投来的,如今旧主盛宠,他自然想要回去。” “有时间怨怪太监不忠心,不如想想法子抓一抓自己的恩宠,这么多年的资历倒还比不上新人了。” 丽嫔气呼呼的不再说话,她是想叫华妃一起对付甄嬛,没想到华妃却挤兑了她。 时兰又似笑非笑的转向了曹琴默,这眼神叫曹琴默心里吓得一咯噔。 “曹贵人,温宜公主还好吗?” “公主一切都好,只是开春有些咳嗽罢了。” 华妃凉凉的一眼望过去,让曹琴默心中设想了一万个可能,其中最怕的就是华妃夺走温宜。 要知道,她只是一个小小贵人,是没有资格亲自抚养女儿的。 “那你该好好照看公主才是,和丽嫔一起瞎溜达什么,人家无儿无女一身轻,你难道也要学她吗?” 这话吓得曹琴默连忙跪下请罪,“嫔妾一定会照顾好公主,不再随便闲逛。” 丽嫔被气了一场,又被华妃挤兑一通,没想到曹琴默说句话也能被华妃拉出来讽刺。 丽嫔生气又委屈,扁着嘴嚷道:“娘娘,臣妾都被人欺负到头上了,您怎么还这样讽刺臣妾!” 时兰无语的看了她的妆容打扮,分明年轻却非要穿一身齐妃才适合穿的宝石绿旗装,旗头扁平就算了,还簪着一朵屎棕色的丑花。 别人敷粉都是为了掩饰面上的瑕疵,丽嫔敷了粉,脸比脖子黑,毫无修饰之处。 只怕她现在去洗了脸,随便穿一身素净衣裳都比现在要好看数倍。 “本宫瞧你这急三火四的脾气,也不知道改改,男人都喜欢温婉娇羞的,你天天跟个炮仗似的走哪炸哪。” “还有,你这穿的什么东西?宫里的梳头嬷嬷和为你上妆的奴婢真该拉下去打二十大板。” “颂芝,去带丽嫔重新梳洗,本宫看着她这身打扮眼睛疼。” 丽嫔闻言摸了摸自己的脸,撅起嘴一副委屈的不得了的模样,但又不敢违背华妃的命令。 不得不说,颂芝的审美造型还是在线的,虽然她自己的发型有些像米老鼠,但是在她精心打扮后,丽嫔果然不一般了。 原本丽嫔封号为丽便能得知她容颜娇美,容貌只在华妃之下,初次承宠时更是让皇上一夜三次。 但是很快她愚昧无知,粗俗无礼就展现出来,自己偏偏又不会打扮。 也或许是华妃从前的威势过于骇人,丽嫔与曹琴默都不敢装扮自己,这才都显得简朴。 丽嫔换上了一身藕荷色旗装,头戴槿紫色宝石珠花,配金镶珠石兰花珍珠流苏发簪,洗去了暗沉的脂粉,重新上妆。 原本娇丽精致的容颜立刻便显露出来,只是她的目光四处乱转,流露出了原本的浅薄和浮于表面的算计。 丽嫔的装扮一新,让曹琴默都忍不住暗叹丽嫔的美丽。 “自己去照镜子,以后就这么打扮,若是没有好的梳头宫女,本宫给你指一个,别整日打扮的灰头土脸的到处逛。” 丽嫔原本还有些不高兴,但照镜子一瞧,觉得自己简直貌若天仙,立刻笑嘻嘻的应了。 “还有,以后少说话,你那张嘴别得罪人了,不管遇到谁,想说什么都先在脑子里过一遍。” “尤其在皇上跟前,不许告状、不许吃醋、皇上说什么你就微笑点头,知道了吗?” 丽嫔委屈的还想说什么,在华妃警告的目光下只能悻悻的坐回去。 “云烟,你也不小了,该有些心机,但你平日总是聪明外露,倒显得蠢了。” 丽嫔费云烟谨记华妃方才的教导,只微笑点头,整个人显得娴静多了。 时兰肯帮丽嫔并不是为了别的,她知道丽嫔虽然美丽又愚蠢,但对华妃忠心耿耿。 比起两面三刀的曹琴默,丽嫔还算是个靠谱一点的队友。 只是队友两个字,时兰暂时先在后面打个问号,毕竟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 装神弄鬼就能吓疯的人,她实在不能相信这家伙能成什么事。 只要她能在后宫里搅点事出来,让皇后头疼就行了。 曹琴默则小心翼翼的观察着华妃的神色,见华妃并没有因为丽嫔的衣着打扮而有任何不满之处,她心里也微微松口气。 她也是女子,尚且年轻,哪里会不想打扮自己? 往日总是素净简朴都是为了在华妃身边讨生活罢了,如今华妃不在意这些,她也能松快些。 于是,丽嫔气呼呼的来,又带着一个梳头嬷嬷还有一个上妆宫女高高兴兴的回去了。 曹琴默也得了华妃的不少赏赐离去,算是时兰对华妃从前苛待她的赔偿款。 但丽嫔这一身打扮被她故意穿着到处逛,将不少小太监的眼睛都看直了,好些宫人都一眼瞧不出来这是哪位小主。 丽嫔还专门穿着这身妆造跑去给皇上送些杏仁露,把正在和甄嬛下棋的皇帝晃得眼前一亮。 “你今日这身打扮,清丽脱俗,很是不错。” 丽嫔谨记华妃说的,少说话,皇上说什么就微笑,表示赞同。 “是,皇上喜欢就算臣妾的福气了。” 皇帝难得见丽嫔这样话少又温柔似水的模样,让他不禁回想起当初刚纳丽嫔时见到如此丽人的惊艳。 “朕也许久没去瞧你了,今晚朕去你那。” 丽嫔欣喜若狂,但还是记着华妃的叮嘱,羞赧一笑,垂首应是。 “臣妾等着皇上。” 第三十五章 时兰的表演型人格 甄嬛却笑不出来,在丽嫔进来之前,皇上还在与她一同下棋,两人相濡以沫,岁月静好的模样。 只是丽嫔妆扮连她都惊艳不已,更何况皇上呢? 见皇上只瞧了丽嫔一眼,便开口夸赞,又当着自己的面就要去丽嫔处。 甄嬛难免心中酸涩,有些不悦。 “丽嫔姐姐貌美动人,嫔妾蒲柳之质,是难以与丽嫔姐姐相较。” 这话酸的都快要冒泡了,丽嫔闻言也是差一点柳眉倒竖,险些就要开口怼回去。 “你这是吃醋了?云烟的封号为丽,从前的穿着打扮俗气些,今日算是叫你看了个新鲜。” 皇帝呵呵一笑,不以为意。 若依从前,皇帝自然将甄嬛看作纯元皇后的替身,只是经历了不少波折之后,这个替身也变成了代餐。 替身可以将对纯元的亏欠和情谊挪用到她的身上,但代餐却不同,代餐只是在需要的时候才拿出来吃一下。 皇帝心知自己独宠甄嬛已久,六宫只怕已经怨声载道了,不说新人如何,便是华妃也需要他费心安抚。 为了避免麻烦,也是维护甄嬛,他去丽嫔那也是将这段时间的专宠暂时点个逗号。 只是甄嬛心中更是难受了,瞧着皇帝笑呵呵不以为意的模样,她坐了一会,还是告辞离去。 皇帝见甄嬛负气离开,将手中的棋子放下,对着苏培盛吩咐。 “苏培盛,晚膳朕去华妃那用。” 御驾很快来到了翊坤宫,时兰正在吩咐小厨房的人做的可口些,见到皇上来了,装模作样的前去迎接。 “臣妾恭迎皇上,皇上万福金安。” 皇帝见华妃巧笑倩兮的娇颜,心头也是一动,上前搀扶。 “怎么在这迎接朕。” 时兰心说就等着你问呢,掐着点专门让你看到的。 “臣妾想着皇上许久没来,小厨房的菜要物必做的可口一些,好叫皇上吃的舒心。” 见华妃如此深情温柔,皇帝非常受用,高兴的拉着她的手往殿内走去。 “吃个饭还要你这样费心,朕可舍不得。” 两人一番虚情假意,将精心准备的饭菜吃完,华妃都没说一句关于妃嫔侍寝的话,只聊了不少安陵容平时的趣事。 皇帝带着探究望着华妃,不知为何,华妃这样大度,对莞常在的盛宠毫不吃醋,他竟有些不是滋味。 “朕这些日子没来,世兰不怪朕吧。” 时兰装作一副黯然的模样,勉强笑道:“臣妾自知性子不够和婉,一味捻酸吃醋只会叫皇上烦心,不如替皇上照看好各位妹妹,替皇上分忧,这样皇上也能多记得些世兰的好。” 这话说的皇帝心中一默,对华妃的愧疚感一下子涌上心头。 他伸出手要去握住华妃的手,时兰立刻伸手反握住他,一副深情错付的小女人模样。 “世兰,是朕这段日子冷落你了。” “皇上,臣妾这些年来一直没为您要个孩子,或许是自己福气不够,但臣妾一定替您看管好后宫,皇上的孩子便是臣妾的孩子。” 皇帝想到那个不得已亲自出手打下的男胎,愧疚之心更甚,拍了拍华妃的肩膀,将其拥入怀中。 时兰演了一会,催促皇上去启祥宫,皇上原本想留在翊坤宫陪华妃,但华妃执意说此举会叫旁人议论天子失诺。 随后一副勉强的模样将皇上送走,自己一个人站在宫门前,待到轿辇已远去,这才擦擦泪花转身进殿。 颂芝心疼的不行,连忙扶着自家主子,柔声道:“娘娘既然舍不得皇上,皇上也有心留下,做什么还要赶皇上走呢?” 时兰从自己的角色里退出来,走入殿内才撇嘴道:“留下来做什么,难道本宫还得继续伺候他?” 女人三分醉,演到你流泪。 你以为你家主子深情一片?不不不,你家主子其实是表演型人格,最爱装深情了。 而丽嫔也是谨记华妃的叮嘱,皇上来的时候小意温柔,皇上格外受用。 丽嫔的恩宠就又起复了,但是甄嬛却没睡好,第二日顶着两个脂粉都遮不住的黑眼圈来向皇后请安。 皇后见甄嬛这样,心中高兴的不行,而其余妃嫔早就恨甄嬛许久,更是没给她半点好脸色看。 唯有丽嫔喜笑颜开,恨不得叫所有人都知道她的得意。 但是皇后怎么会让华妃的人一枝独秀,紧接着就赏赐了甄嬛一件开过光的万字福寿棉被,叮嘱甄嬛盖着睡觉也能早些得个皇子。 而齐妃闻言心中更堵得慌,她本就一心只惦记着三阿哥,哪里会高兴再有别的皇子来与她的三阿哥争宠? 果然,赏赐一出,六宫妃嫔的脸色都不太好看,显然都想到了莞常在得宠生子的可能性。 丽嫔眼珠子一转,就要张嘴。 早就盯着她的时兰一瞪眼,丽嫔就吓得闭嘴不敢再说话了。 丽嫔要说什么,时兰如何不知? 不就是要说四阿哥的娘生下四阿哥,有福气生没福气养。 这话都快明晃晃地说我盼着你就算怀孕也生不下来或者你儿子活着,你死了。 这是什么话?尽说把人得罪死的话啊? 皇后见话题聊的差不多了,也就散会去向太后请安。 但是甄嬛入宫时日尚浅,并不知晓四阿哥之事,还懵懂的询问眉庄。 “此事我也不甚清楚,只听宫人说起,四阿哥生母卑贱丑陋,又因生育四阿哥难产而死,皇上不喜欢他,便一直叫养在圆明园里。” 甄嬛却很奇怪,既然四阿哥生母卑贱丑陋,如何能得到皇上的宠幸呢? 眉庄连忙打量周围,见没什么人,拉着甄嬛到角落处低声道: “皇上当初还是亲王之时酒醉误事,又因此被先帝申斥,当初正值九王夺嫡,险象环生,难免皇上迁怒四阿哥。” “你就当不知道。” 眉庄得知此事也是敬嫔所提点的,但此事为皇上忌讳,只能对甄嬛说是听宫人说的。 甄嬛心中知晓此事为皇上的一个污点,谁敢捅出来就是不要自己的脑袋了,连忙感谢眉庄提点。 就在此时,华妃带着丽嫔和安陵容出来了,仪仗浩荡,格外尊贵。 甄沈二人连忙蹲身行礼,安陵容也对着二人行礼。 第三十六章 忘本 “参见华妃娘娘,参见丽嫔娘娘。” “起来吧。” “莞常在今儿是怎么了,顶着这么大两个黑眼圈就出门了。” 丽嫔离了景仁宫,早就憋不住了,对着甄嬛就是直接贴脸。 甄嬛心中还为昨日之事有些气闷,面对丽嫔的挑衅也只是平静的回应。 “嫔妾昨夜没休息好,劳丽嫔娘娘费心了。” “没休息好?皇上昨个也不在莞常在那,怎么会没休息好呢?难道妹妹孤枕难眠,觉得长夜寂寂,难以入睡?” 华妃无语的瞥了丽嫔一眼,对她的这张嘴是真的没辙了。 别人都是委婉恭顺,生怕得罪了人,就她说话不仅刺痛别人,还痛击队友。 甄嬛哪里是被人贴脸骂了还能忍气吞声的人物,当下便用软刺顶了回去。 “嫔妾前些日侍奉皇上已久,不忍见丽嫔姐姐长夜孤苦,毕竟姐姐是侍奉皇上的老人了,妹妹也不忍见姐姐长夜孤枕,难以入睡。” “自然,嫔妾刚入宫不久,若是言语有失,还望丽嫔姐姐海涵。” 丽嫔气的又要张嘴再骂,但是华妃却伸手拦住了她。 甄嬛都气的睡不着觉了还要嘴硬,这句:侍奉皇上的老人,不忍见姐姐长夜孤苦,又何尝不是扫射六宫其余妃嫔呢? “近日来莞常在忙于侍奉圣驾,沈贵人也清闲,不知六宫事宜学习的如何了?” 沈眉庄谨慎的回复:“嫔妾资历尚浅,六宫事物还在摸索中。” 华妃翻了个白眼,这是当然了,教你的是皇后,她恨你分走权力还来不及,怎么可能真心教你。 “你一点点学要学到什么时候,既如此,便每日来翊坤宫中,本宫亲自教你。” 甄嬛心中一紧,以为华妃是要磋磨眉庄,下意识的想要站出来开口求情。 眉庄拉住了她,轻轻的摇头,口中已经应下华妃的命令。 “娘娘关怀,嫔妾必定尽心学习。” 华妃满意的点头,她让沈眉庄来学,这样那一堆破事就能甩开。 有句老话说得好:管家三年,猫狗都嫌。 更何况管着这么大的一个后宫,宫女奴才日常磕碰,管事主子贪墨欺压,每日都是牛屎一样的烂事。 从前的华妃还会尽心竭力的替皇帝处理,甚至贴补自己的银子来达到风平浪静的虚假繁荣景象。 但现在的时兰可不打算当老妈子,她才不把年家的钱拿来贴补皇宫,到头来银子全花皇帝后宫里了,年家还被扣上贪腐的大帽子。 皇后一边想要权力一边娘家啥人没有,皇帝是不可能让她来管后宫的。 正好把沈眉庄捞起来,让皇帝看看,他选的人是真的很笨啊! “沈贵人是皇上特意下旨学习六宫事物的,想来华妃娘娘会悉心教导的。” 甄嬛这话说的时候还眼睛一眨不眨的望着华妃,虽有些底气不足但仍旧为眉庄站出来。 时兰知道,这是甄嬛在借皇上的旨意来对华妃施压,告诉她不要随便欺负沈眉庄。 华妃冷冷一笑,看着甄嬛,觉得她是真的仗着皇上的恩宠有些不知天高地厚了。 甄嬛能够得宠还是华妃替她扫尾,前几天才来拜谢过自己,现在就敢半胁迫式的对自己这么说话? “莞常在恩宠优渥,也不必用皇上来压本宫,只是你这样恩宠在身,怎么记得丽嫔也不记得分一杯羹给沈贵人呢?” “你看看沈贵人,小脸都清减许多,这姐妹情谊是不是有些太虚伪了呢?” 甄嬛悄悄的扭头望向眉庄,果然见她不仅清减不少,就连神态也疲惫了。 沈眉庄低头,态度恭敬的回应华妃的挑拨。 “华妃娘娘曾经赐给莞常在《女戒》与《女训》,嫔妾拜读过,知晓妒忌怨恨乃女子德行之大亏,嫔妾虽无才无貌,德行却万万不敢有亏。” 此话说的滴水不漏,替甄嬛解了围,也奉承了华妃。 时兰知道沈眉庄虽无急智,但却不是一个真正的蠢货,也是饱读诗书的才女,只是为人比较轴罢了。 当她认定你是自己这边的人,就会拼命维护,就比如此时被甄嬛牵连,依旧维护甄嬛一般。 华妃上前几步,语气轻柔说出的话却十分刻薄。 “本宫在这后宫多年,人心凉薄反复无常之事可是见多了,今日得了恩惠便是姐妹,明日拦了路就又变成仇敌了。” 这话是在点甄嬛,前段时间才帮了你,你现在得宠就忘本? 甄嬛也自知理亏,但华妃刻薄声名在外,此前也对她实在不算友好,若非陵容几次三番的帮她,只怕华妃就要对她下手了。 但华妃位高又势大,眼下也只能做小伏低,不敢惹怒这位喜怒无常的娘娘。 “嫔妾多谢华妃娘娘教诲,只是嫔妾与沈贵人自幼相交,难免关心则乱。” 意思就是我还记得您的恩情,但是我和沈贵人关系很好,只是因为太关心在意她,这才冒犯了您。 华妃最后冷冷的望了甄嬛一眼,带着人扬长而去,而在这段时间里,安陵容站在华妃和丽嫔身后,始终未发一言。 “瞧见了吗,容儿,你对她们的诸多恩惠,就算她们千恩万谢的领受了,依旧会对本宫挑衅。” “闹出事来了,还是求到你跟前,请我出手解救她们。” “事情解决了,还是一副我又不欠你的模样。” 安陵容默默的,她将方才甄沈二人的言行都看在眼里。 明面上丽嫔是华妃的人,更是华妃将丽嫔推到皇上跟前争宠。 甄嬛前些日子才承了华妃的恩情,竟然还为了眉庄用自己的恩宠施压于华妃。 若是沈眉庄从前未曾见过华妃也就罢了,两人才见过,华妃态度良好还提点了沈眉庄。 而甄嬛和华妃的矛盾发生之时,她却并不解释,始终坚定地站在甄嬛身边。 安陵容心里很乱,不知道该说什么,于是始终默不作声。 待华妃走后,甄沈二人心中却难以平静。 “嬛儿,你有些失于急切了,华妃不一定会对我出手,你这样说话,只怕后患无穷。” 甄嬛如何不知,只是先前被丽嫔这样挑衅,她一时气急这才有些失态。 “华妃也就罢了,姐姐会怪我吗?丽嫔之事是皇上一时兴起,并非我推举。” 沈眉庄自然知道,方才甄嬛的话只不过是为了在丽嫔面前不失了气场,并非是以恩宠自夸。 “在这宫中时时刻刻都有恩宠变动,若是旁人得宠,我倒情愿是你。” “别人得宠只怕会来害我,但嬛儿,你不会。” 两人手拉着手一起在宫道上行走,在宫里这么久,又经历这么多事,姐妹情谊反而更加坚定了。 “别怪我说一句私心的话,宫里这么多人,我能信任的,也只有你。” 甄嬛感动的与眉庄双手相握,而眉庄继续开口与甄嬛交心。 “陵容虽与我们交好,终究不是一起长大的情分,前些日子我去翊坤宫瞧了,只觉得她与华妃要更加亲近,与我们相处反倒拘谨不少。” “她有了华妃这个靠山,足够在这宫中后顾无忧,但若我们不相互扶持,那往后数十年的光阴又该怎么熬得过去呢?” 第三十七章 看账本 甄嬛知晓,安陵容已经不是从前无依无靠的状态了,入宫这么久,是她与沈眉庄一直在麻烦陵容。 而甄沈二人是何等骄傲自强的人,从前需要自己帮助的小姐妹,如今不仅翻身还权势远在她们之上,心中哪能不失落。 两人不约而同的选择了对安陵容的稍稍忽视,但又不敢彻底的说真心话。 日后在这后宫之中少不了互相扶持依靠,眼下的恩情只默默记着,等待来日吧。 “有些事,并非我能预料,也不是我可以避免的,但无论是否得宠,咱们姐妹情谊不变。” “纵然皇上恩宠变换,姐姐也不要与我生分了。” 沈眉庄望着甄嬛有些委屈可怜的模样,心中升起怜惜,反握住她的手安慰。 “以你我的天资,得宠乃是意料之事,但即使无法保证恩宠不衰,也不能因自身而祸延家族。” 两人互相交了底,关系更加亲密了。 而丽嫔美貌虽盛,得了几日盛宠就又被甄嬛夜弹《湘妃怨》吸引回去了。 丽嫔哪里能忍下这口气,在去向太后请安的时候直接告了甄嬛一状。 皇帝因为沉浸在和小纯元谈恋爱的甜蜜氛围之中,就连步伐都轻快不少,结果去向老妈请安,又被一顿明里暗里数落。 被数落了,还得一副孝顺的模样说太后说的都对。 当晚,丽嫔的绿头牌就被撤下来了。 不过皇帝也没去齐妃处,反而去了敬嫔那里。 眉庄在翊坤宫里学习六宫事宜,华妃将所有的账册和卷轴都真枪实弹的摆在沈贵人的面前。 这样多的账册,眉庄只看了一会就觉得两眼发黑,处理起来也有些吃力。 但时兰并没有故意苛待沈眉庄,屋子里的蜡烛点的亮如白昼,六宫事物被分成两边,一边坐着沈眉庄,另一边坐着安陵容。 对比起眉庄的一个头两个大,时兰对待安陵容就更加温柔细心,陵容有什么不懂之处,时兰都立刻悉心解释,耐心引导。 颂芝还贴心的端上来几盏明目的枸杞燕窝羹,免得晚上看账本伤了眼睛。 沈眉庄捧着账本,有一处十分疑惑,对着正在和安陵容笑品燕窝的模样欲言又止。 她翻到的那一页记录的是翊坤宫近三个月的香料开支,数目庞大,但条目却有些混乱。 其中有一项“沉水香五十斤,银二百两”,乍看并无不妥,可细想却觉得蹊跷。 沉水香虽名贵,但市价顶多二两银子一斤,翊坤宫怎会以四倍之价购入? “沈贵人是有什么不懂之处吗?” 沈眉庄捧着账本上前,谦虚的询问:“嫔妾看账本有些不解之处,还请娘娘赐教。” 颂芝接过账本,递到了华妃身边,但时兰只瞧了一眼,眼尾微挑,却不急着回答,而是将账册随手递给身旁的安陵容,唇角含笑:“陵容,你来瞧瞧,可看出来了什么问题?” 安陵容接过账册,垂眸细看,指尖轻轻点在那一行字上,柔声道:“姐姐,这账目并非记录有误,而是‘沉水香’后还暗含了‘龙涎香’的价。” 她抬眸,声音虽轻却清晰:“龙涎香价比黄金,且宫中采买需经内务府特批,翊坤宫若单独记账恐惹非议,故而合在一处,以‘沉水香’之名入账。” 沈眉庄一怔,面上微微发热。 她自幼熟读诗书,却对后宫这些弯绕手段毫无防备,竟未看出其中门道。 华妃轻笑,指尖抚过茶盏边缘,悠悠道:“沈贵人到底年轻,不知这宫里头的账,明面上是一本,暗地里……可又是另一本了。” 她目光扫过眉庄,又落在安陵容身上,语气意味深长:“后宫账目大多都各有深意,管理六宫更是需要仔细想想这账目的用处。” 时兰在心里大喊,我提醒你了,你要是再被皇后坑就不关我的事了! 而后,华妃又对着安陵容夸赞:“容儿心细,最适合做这种心思缜密的工作了。” 安陵容低眉顺目,轻声道:“嫔妾不过是多听了几句娘娘平日教导,不敢居功。” 颂芝将账册送回沈眉庄的手边,眉庄指尖微颤,强自镇定地收回账册,低声道: “多谢娘娘指点,嫔妾……受教了。” 时兰百无聊赖的翻了翻账册,又问了颂芝什么时辰,颂芝答已经亥时了。 “那就这样吧,明日沈贵人再来学习看账理事,今个已经晚了。” 沈眉庄默默应是,随后告辞就要走。 “小主且慢。” 颂芝喊住了沈眉庄,一招手就有两个小太监提着两盏宫灯出来。 “沈贵人,今日天色已晚,我们娘娘叫奴婢派两个小太监送送小主。” “小主路上不要逗留,早些回去吧。” 沈眉庄谢了华妃的照顾,带着两个小太监便离开了。 只是两个小太监手里的灯被小施拿走了一个在前头照着,另一个留在后面。 采月心疼的替沈眉庄揉捏着胳膊,只觉得华妃给的功课实在繁重,口中也忍不住小声的抱怨起来。 “华妃娘娘弄出这么多账册出来,实在是为难小主了。” 沈眉庄蹙眉对着采月摇头,暗示华妃的人还跟着她们。 “是有些难,但你没看见吗?陵容与我一起学习看账理事,她倒比我进步快得多。” “皇上下令要我学习协理六宫,总不好连她都比不上。” 采月看出来主子心里的苦闷,知道从瑗常在到莞常在得宠的这些日子里,自家主子一直心里憋着一口气。 总想着在旁的地方能做的更好,做得更优秀,或许皇上就能重新看到她的闪光点。 “小主辛苦了,马上回去,奴婢好好替小主捏捏肩。” 眉庄安慰的拍了拍采月的小手,两人相携着走在路上。 而华妃上回劝过沈眉庄,告诉她不要一味的为皇上的恩宠而忧愁,沈眉庄却理解有误。 她想到了要一个孩子,但孩子又不是一朝一夕便能立刻怀上的,眼下皇上又一心只有甄嬛。 眉庄便想到,若是她学习协理六宫有进步,皇上或许也会嘉奖她,恩宠她,说不定孩子就自然而然的有了。 而她们主仆三人都没发现,华妃派出来送他们的两个小太监,好像突然少了一个。 在哪呢? 第三十八章 千鲤池 走着走着,采月忽然发觉脚步声少了一人,回头一看,只剩一个叫小果子的小太监白着脸站在原地,手里的灯笼晃得厉害。 “小主,小麻子不见了!” 小果子突然颤声叫道,太监尖细嗓音像是被掐住了脖子。 突然的喊声叫沈眉庄主仆吓得心头一跳,采月更是抚着胸口怒声道:“不见了就不见了,大晚上这样说话,吓着小主你怎么交代!” 小果子扑通跪下,膝盖砸在青石板上发出闷响,跪的十分真心实意。 他浑身发抖,连灯笼都拿不稳了,烛火摇曳间,映得他脸色惨白如纸,结巴着回话: “奴才知错了,但是...但是小麻子方才还好好的走在奴才身边,突然...突然就不见了!” 沈眉庄心头一紧,四下望去,夜色沉沉,华妃宫禁的红墙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她强自镇定道:“许是他躲懒回去了,何必大惊小怪?” 小果子却猛地抬头,瞳孔紧缩,颤巍巍指向不远处的千鲤池: “奴、奴才方才看见……那边有人影闪过,像是个女的……会不会、会不会是女鬼……把小麻子抓走了?” 这话吓得主仆三人又靠的近了些,采月更是怒目圆瞪,指着那个小太监喝道: “你好好说话,不许编故事吓人。” “奴才不敢撒谎,奴才就是瞧见了一个闪过去的人影,这才吓得回头,然后就发现小麻子不见了!” 沈眉庄定了定神,往那个小太监指的地方望过去,就见那边是千鲤池的方向。 夜风呜咽,千鲤池方向忽地传来“哗啦”一声轻响,像是有什么东西轻轻拨动了水面。 沈眉庄手里都冒出了冷汗,却仍维持着主子的体面,沉声道:“小施,你去瞧瞧。” 小施腿肚子直打颤,可又不敢违抗,只得硬着头皮提着灯笼,一步步朝池边挪去。 只见千鲤池旁新装了灯,烛火在幽幽月色下显得有些昏暗。 靠近池水,池中红鱼绿水格外漂亮,而后水面上突然涌起来了几个泡泡,像是有鱼在下面吐着水泡一般。 “禀报小主,什么也没有。” 只是他这话刚说完,水里就飘起来了一张泡的发白臃肿的脸,在月光和烛火的映照下显得恐怖异常。 “啊!有死人!有死人!” 小施吓得魂飞魄散,手里的灯笼都丢了,连滚带爬的朝沈眉庄这里跑过来。 灯笼跌在地上,被里头的蜡烛快速点燃,很快就燃成了灰烬。 这件消息第二日就传遍六宫,沈贵人受惊不小,只能在咸福宫的存菊堂里养着,门都不敢出。 甄嬛闻言着急忙慌的前去探望,就连皇后都亲自去瞧了沈眉庄。 华妃派人去查,水里淹死的是福子,这可叫时兰一个头两个大。 “不是叮嘱了你们看好这个丫头吗?怎么会淹死在千鲤池里头!” 周宁海被华妃的怒斥吓得战战兢兢,这事真和他没关系啊! “回娘娘,奴才问了,这丫头在晚膳时分说要去瞧自己在四执库的姐姐,就再也没回来。” 时兰只觉得头好痛,这件事摆明了是有人要坑她,还带上了沈眉庄,这下满皇宫的人都会觉得是她杀了福子,吓唬沈眉庄。 “那个叫小果子的小太监呢?还有那个半道上消失的小麻子。” “回娘娘,小果子已经看管起来了,小麻子说他见不需要自己就悄悄的溜回来当差了。” 时兰冷冷的瞧了周宁海一眼,语气也冷硬:“这话你自己信吗?这两个小太监肯定有问题,涉事宫人全部都抓到慎刑司里去,包括福子那个姐姐,本宫就不信,一个大活人好好的怎么会突然淹死在千鲤池里。” 周宁海的办事效率还是非常高的,很快就上报了福子的验尸结果,是溺水而亡,身上没有任何外伤。 而福子的姐姐坚称当晚没有见过福子,小果子一副吓得痴傻了的模样,小麻子始终哀嚎说冤枉。 这件事不用动脑子都知道是皇后的手笔,但没有证据的猜想就是诬陷。 更何况就算是皇后做的,太后和皇上也会替她扫尾。 到头来华妃啥也没干,净背黑锅了。 安陵容很担心华妃,但也不知道能帮什么忙,于是带着礼物前去存菊堂探望沈眉庄,也是想从她那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线索。 安陵容去的时候,皇后和其他妃嫔都走了,就只剩下了一个敬嫔和甄嬛还在照看着沈眉庄。 眉庄吓得不轻,到现在依旧有些神思恍惚,一张小脸惨白,连唇色都淡不少。 “眉姐姐如何了?” 见是安陵容来,甄嬛客气的上前迎接,相互请安见礼,敬嫔也打了招呼。 “我还好,只是有些吓着了,养两天也就无事了。” 安陵容观察着甄沈二人的神情,小心翼翼的开口解释:“这件事十分蹊跷,但我可以向二位姐姐保证,绝非华妃娘娘所为。” 甄嬛没什么反应,倒是沈眉庄神色淡淡的,开口道:“我知晓不是华妃娘娘所为,她还不至于为了吓唬我,活活溺死一个宫女。” 这话说的虽然不是怪罪,但也能听出沈眉庄的怨气,总觉得是华妃牵连了她一般。 安陵容原本还想请眉庄仔细回忆,见她态度如此,也有些不好开口。 但华妃娘娘待她极好,这点困难根本不算什么,于是安陵容开口询问: “眉姐姐,你昨夜可瞧见什么不妥之处吗?” 眉庄不语,只是回想起昨夜的情状就忍不住身子发抖。 甄嬛见状也连忙阻止眉庄回想,委婉的对安陵容说道:“陵容,眉姐姐现在心神不定,不如等她缓和些了,你再询问也不迟,又或许华妃娘娘那查出凶手会更快些。” 安陵容有些不甘心,但见甄嬛一副十分为难的神情,也知道今日是不适合再问了。 只是她也有些心寒,从前华妃帮了两人不少,尤其是对甄嬛可以说是有恩也不为过。 如今眉庄还没说什么,甄嬛却阻拦她寻找线索。 安陵容想到了华妃所说的话,只觉得气的手都在抖,都没与甄沈二人虚与委蛇的笼络姐妹情谊,放下东西就告辞离去。 第三十九章 阴暗的小鸟 沈眉庄和甄嬛见安陵容直接拂袖离去,心中也是不高兴极了。 此事眉庄受惊不小,华妃就算需要问话,就不能等到她精神好些了再问吗? 甄嬛则更忧心眉庄,望着她憔悴的模样,还是有话直说了: “此事因何而起尚不清楚,是冲着姐姐还是华妃都有可能,但华妃势大,有些事对她来说不过是毛毛雨,对姐姐来说或许就会引火上身。” 沈眉庄沉吟片刻,还是忍不住叹气道:“昨个皇上来,你也瞧见了,皇上根本没有要处置此事的意思。” “放眼整个皇宫,谁敢在华妃宫禁之内放肆?唯有二人,不是皇后便是华妃自己,此二人都不是我等得罪得起的。” 甄嬛也知道,皇上昨夜来的时候只骂了跟在身边的奴才,就算华妃后面赶来了,皇上也未出一言指责。 甚至人死在华妃宫禁之内,皇上竟然还叫华妃去查,这是很明显的要包庇华妃。 而安陵容返回翊坤宫后,见华妃一副愁容满面的模样,心中也有些失落。 自己没能帮上姐姐的忙,害得姐姐要一直这样忧虑。 时兰发现了安陵容,露出笑来招手喊她到身边。 “陵容无用,探不出什么有用的消息。” 时兰见安陵容如此自责,连忙宽慰:“要害我的人能豁出一条人命,还敢在翊坤宫宫禁之内下手,自然手脚处理的十分干净,哪里是沈贵人能看出端倪的。” 安陵容闻言更是羞惭了,低声说甄嬛和沈眉庄根本没容许她细问,要她等眉庄修养好了再来。 时兰的面色也冷了下来,不过不是因为安陵容没探到消息,而是甄嬛和沈眉庄对她和安陵容的态度。 她自然不会有事,就算此事证据确凿的就是华妃做的,皇上也只会下一个失足落水的结论, 不为别的,就为了青海叛乱还需要年羹尧来平定,华妃在后宫中就会稳如泰山。 但沈眉庄可就不同了,昨夜事发之时,时兰便带着涉事之人来到了咸福宫中。 此事太过张扬明显,皇帝心中本就存疑,对此事到底是不是华妃所为十分怀疑。 而沈眉庄吓得失魂落魄,身边的奴才也一个个的傻不愣登。 颂芝更是说了,因为时辰晚了,娘娘专门派遣了人送沈贵人回去,还格外叮嘱了不要逗留,早些回去。 结果眉庄还是中招了。 皇上那句看似骂奴才的“不中用”之语实则说的是沈眉庄。 将沈眉庄弄到宫里来,目的是为了叫她和华妃打擂台,昨夜之事已经如此清晰明显了,她还逗留原地,还等着奴才去看。 结果就是硬接下了这一招,还给吓成这样,难怪皇帝如此失望。 “这有什么,我素来与她俩没什么交情,此时她们独善其身也是常理。” “但是容儿,你要知道,以后再有任何意外,我绝不会再伸出援手了。” 安陵容狠狠点头,她做了这么多,也自认将从前甄嬛和沈眉庄的恩情还清了,以后再提什么姐妹情谊,她也不会理了! “但是姐姐,此事该怎么办啊?” 时兰眸光阴寒,握住了安陵容的手道:“容儿,或许你有能帮到我的地方。” 安陵容露出喜色,连忙反握住华妃的手,郑重的承诺:“姐姐只管说,为了姐姐,我什么都会去做的!” 慎刑司内,福子的姐姐祥子、小果子、小麻子被分开关押。 关着祥子的地方是一个半地下的牢房,地上铺着稻草,潮湿的牢房里泛着霉味,稻草堆下窸窸窣窣的老鼠啃噬声时断时续。 祥子蜷缩在墙角,身上的囚衣早被鞭子抽得破烂,血痕混着冷汗黏在伤口上,疼得她眼前发昏,但依旧咬死了那夜没有见到福子。 就在这时,外头传来铁链哗啦的响动,精奇嬷嬷谄媚的声音刺进耳朵: “瑗小主仔细脚下,这贱婢关的地方腌臜,可别脏了您的绣鞋……” 祥子艰难地抬头,牢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一线昏黄的灯光漏进来。 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双珍珠花盆底绣鞋,鞋尖缀着米粒大小的珍珠,在晦暗的牢房里泛着幽光。 往上是一袭雨过天青色的苏绣旗装,衣摆上用银线绣着缠枝玉兰,乍看素雅,可当那贵人微微侧身时,绣纹竟在光下浮出粼粼暗纹,那是掺了孔雀羽线的顶级云锦,一寸抵得上寻常宫人半年的月例。 祥子呼吸一滞,目光顺着那截皓腕往上爬,却见一只戴着翡翠缠丝镯子的手正捏着绣帕,帕角绣着并蒂莲,针脚细密。 帕子半掩着那人的脸,只露出一双眼睛,幽深如古井,黑得几乎吞没了牢里那点可怜的光。 “这就是福子的姐姐?” 那位主子开口,嗓音轻柔得像春风拂面。 精奇嬷嬷连忙应声:“是是是,这贱婢嘴硬得很,打了三天都不肯招……” 安陵容轻轻嗯了一声,嬷嬷立刻噤若寒蝉。 她缓步走到祥子跟前,绣鞋踩过脏污的稻草,却在离她三步远时停下,帕子仍优雅地抵在鼻尖。 “你妹妹死得惨呐……” 她忽然叹息,睫毛垂下时在眼下投出一片阴影,“千鲤池的水那么冷,泡了一夜,脸都胀得认不出了。” 祥子浑身发抖,她没见过妹妹死时的场景,这还是这么久以来,第一次有人对她说起福子的死状。 安陵容走动间,手腕上的翡翠镯子撞出清脆的声响。 她站到祥子身边,用那方看着就名贵非常的手帕垫着手指,猛地抬起祥子的脸。 动作无情狠厉,但声音却温软如情人呢喃: “可你若再不说实话……下次泡在池子里的,就是你那年幼的侄子了。” 祥子猛地瞪大眼睛,她乡下寡嫂养着的孩子,连宫里人都不知道! 安陵容直起身,帕子被她直接抛在了祥子的脸上,盖住了她满是鲜血的脸上。 祥子看不清那位贵人的模样了,只知道自己的眼泪忍不住的流,身体也止不住的发抖。 而安陵容却唯有眼睛弯了弯:“华妃娘娘仁厚,只要你交出一个人……明日你侄子就能去书院读书,你嫂子的田契也会多添十亩。” “但你要是再敢执迷不悟,年大将军府碾死两个平民,就如碾死两只蚂蚁一般。” 帕子在祥子的颤抖下飘落到了脏污的稻草上,泪水模糊双眼时,她看见那位贵人指尖一翻,露出袖子里放着的一枚长命锁,正是祥子去年托人捎给侄子的! 不!不应该的!嫂子和侄子的消息她从未向任何人透露过,为什么还会有人知道! 为什么! 第四十章 调换守卫 安陵容出马,祥子很快改口说见过福子,福子对她哭诉说以为到了翊坤宫,能多些机会见到皇上。 结果没想到华妃善妒寡恩,只因为皇上对她多说了一句话,就支使她去做粗活,还纵容手下人欺负她。 福子觉得日子实在过不下去了,这才跳了千鲤池自尽。 这话狗都不信,这分明就是想好了的说辞。 福子本身死在翊坤宫宫禁内的千鲤池里,就有人猜测是华妃下手,如今祥子的供词又多添了一条刻薄宫人的罪名。 这是要让紫禁城内的宫人对华妃升起畏惧之心,分裂华妃的手下人。 这种证词安陵容自然不会满意,但祥子咬死了不改,再逼问就要撞墙自绝。 陵容心中暗恨,深觉此事难办,但好在还有另外的两个小太监,小果子和小麻子。 小果子吓得呆滞的坐在墙角流口水,身上还有水痕,瞧着是尿在身上了。 小麻子却被打的诶呦呦的哭嚎,大喊自己是冤枉的。 最后安陵容无奈的回到了翊坤宫,见了华妃一副悠哉游哉的模样,有些不解。 “姐姐难道不着急吗?” 时兰瞧着她一副气馁的模样,笑着招呼她坐下来。 “着急难道就有用了吗?你我都心知,就算此事真的栽在本宫身上,皇上也不会真的处置我。” 安陵容听着这话,只觉得无比揪心,但她细细思索,还是给出了一个建议。 “姐姐,陵容在慎刑司里瞧见了那祥子,多番胁迫她都不肯改口,只怕真的是皇后所为。” “而那个小果子很是可疑,虽说疯了问不出什么,但几人当中就他没有被用刑,妹妹觉得很是可疑。” 时兰赞许的望着安陵容,笑着扭头对周宁海和颂芝笑道:“你瞧,我就说咱们瑗常在心思机敏,就去瞧了一次,就能上公堂断案子了。” 安陵容不好意思的低头,但还是有些不甘心的问:“难道就纵容这些人将脏水泼到姐姐身上吗?” 时兰却没有解释,瞧了周宁海一眼,他立刻躬身上前。 “周宁海,你去办吧。” 华妃交代了差事,周宁海得令,立刻去办了。 “这些脏活你不必插手,叫底下人去办就是了。这次叫你去慎刑司瞧一瞧,也是给你开开眼界,知道有些人的心肠歹毒,即使严刑拷打,家人胁迫也未必能撬开他们的嘴。” 安陵容想到慎刑司里的恐怖,不由得稍微害怕,靠的离华妃又近了一些。 “有姐姐在,我什么都不怕。” 时兰笑着为她整理额前的发丝,没有拆穿陵容。 底下人来报了,慎刑司里的安陵容可是冷静自持,毫不畏惧,即使问话的手法稍稍青涩了一些,却依旧难掩她的缜密。 但眼下的容儿愿意在她跟前装作柔弱无依的模样,她也高兴。 这一面的容儿看起来实在是可爱,越柔弱无助的外表越是能伪装自己,让敌人掉以轻心。 而就在这时,颂芝柔声禀报:“娘娘,您要更换的侍卫,年兴大人已经挑了一批重新送来了。” 年兴是年羹尧的第四子,雍正元年二月随父入京觐见,授三等侍卫。 在三年后擢一等侍卫兼世管佐领,升迁迅速,但皇上曾评其与兄长年富“素皆最劣”。 说白了就是年富和年兴都是俩大草包,要不是你爹的原因你哪能有这个班上。 但时兰见过年兴后,只觉得这个侄儿并不是皇帝所评价的那样一无是处,反倒是与他父亲相同的勇武。 一样的......毛躁性子。 沈眉庄当夜被吓掉半条魂的时候,华妃就和皇上主动申请调换翊坤宫侍卫了。 原著剧情中是华妃刻意让巡逻守卫避开,又让颂芝引走沈眉庄身边的奴婢,周宁海这才有机会推眉庄入水。 而现在,她根本没有要害沈眉庄啊!翊坤宫里有奸细! 说实话,华妃除了脾气不好,对待手底下人是真的大方,年节赏赐用的都是金纸包的。 就这,翊坤宫里还有敢吃里爬外的狗东西,士可忍孰不可忍,这一次也该叫所有人瞧瞧她年世兰绝不是孬种! 而皇帝沉思了一下,就应允了华妃的请求,这也是让甄嬛彻底相信并非华妃害的沈眉庄。 但时兰一个眼神都没给她,只稍微关心了一下沈眉庄,就表现出自己对有人竟然敢对自己宫里的人下手的愤怒。 皇帝一开始还真的以为是华妃动的手,见她这样怒不可遏,还连侍卫都调换了,也心存疑虑。 看来真的不是华妃做的,而这个宫女是皇后送到华妃宫里的,难道是皇后? 瞧着皇后一副对沈贵人格外怜惜的模样,皇帝也是心中烦闷。 后宫里的事他其实完全不在乎,但是若真是皇后主动挑事,搅得后宫不得安宁,他也要警告宜修了。 年兴得知姑姑要调换一批侍卫,立刻自告奋勇的要向她举荐,只是他是外男,不得入后宫。 时兰边叫周宁海带着原先驻守翊坤宫的侍卫去找了年兴,顺便也带了话。 年兴原本还对这些狗奴才敢吃里爬外而怒不可遏,正打算好好打这群混蛋一顿,接了话后也老实了。 他恭敬的举荐了一批人手,表现出来中庸有余才干一般的模样。 皇帝瞧了,也就顺势同意了,反正都是些年轻又没什么背景的侍卫,他只当年兴打算卖弄自己的才干。 只是年羹尧这俩孩子都是草包,混个荫官也就罢了,要是真的想要露两手,简直是放在哪哪就要出事。 调换侍卫的速度很快,时兰只当年兴在皇上的眼中是一个十足十的草包,这才毫不设防。 侍卫们排成两列站在翊坤宫中,都是些健壮的年轻人,不少小宫女都忍不住偷偷去瞧。 颂芝低声道:“娘娘,四公子说这些都是依靠年家出身的人,都是可靠的,娘娘尽管放心。” 华妃点点头,笑着对安陵容道:“陵容,一会你好好看,好好学。” 安陵容知道华妃这是要教自己,回应了一个乖巧的笑容。 第四十一章 丽嫔与余莺儿 时兰带着陵容走出来,她一袭绛紫宫装立于廊下,凤眸微垂,缓缓扫过院中侍卫。 “抬起头来”,声音不重,却似珠玉坠银盘。 侍卫们齐刷刷仰首,恰见华妃唇角噙着三分笑,眼底却凝着七分霜。 “你们既然是本宫侄儿举荐之人,本宫自当厚待你们,若是忠心的,年家从不会亏待。” 颂芝适时捧出红绸托盘,其上整齐码着二十个鼓胀的荷包。 陵容看得真切,那荷包用的竟是江宁织造进贡的云锦,这般奢贵料子,每每都是皇后和华妃挑完剩下才能轮到寻常妃嫔,大多都舍不得裁衣,华妃却拿来打赏下人。 侍卫们心头火热,正觉得自己得了份好差事时,就听见华妃忽然冷了声调。 “但若让本宫发现谁心思活泛,收了别处的银子......” “就算本宫不做手脚,年大将军府也不会放过你们一家老小。” “奴才们一定尽忠职守!”,众人轰然跪地。 时兰拉着陵容进入殿内,偏头对陵容莞尔:“容儿瞧,收服人心啊,既要给蜜糖,也得让他们记着,蜜糖里裹着砒霜呢。” “不然他们甜头得的多了,就会忘记到底谁才是他们的主子了。” 安陵容懵懂的点点头,她并不知该如何御下,现在华妃此举算是亲身教她了。 “陵容不懂该如何御下,还要向华妃姐姐多多讨教呢。” 时兰一笑,却突然眨眨眼,充满暗示意味的打趣:“眼下还可以慢慢学,等日后你怀上龙嗣,成了主位娘娘,我看你还要怎么慢慢学。” 安陵容红了脸,轻轻的拍了一下华妃的胳膊,在她坏笑的模样下羞窘又甜蜜。 华妃姐姐没有忌惮自己会得宠,也不计较自己能怀上龙嗣,甚至还记挂着让她成为主位娘娘。 那些她心中一直隐忧的猜想烟消云散,只觉得华妃美丽的笑颜更加慈和温柔,让她忍不住想要依偎在怀中。 只是她们之间十分融洽,而很快就有两个不速之客主动上门来了。 丽嫔又和曹贵人一起上门了,这些日子两人来翊坤宫来的格外勤。 许是丽嫔还惦记着能从华妃这里捞点恩宠,而曹贵人深怕华妃有了瑗常在就不要自己,两人不谋而合聚到一起。 华妃懒懒的坐在榻上,任由宫女为自己修剪指甲,保养双手。 陵容也坐在一边,拿着一本书看着。 两人一副不打算搭理丽嫔和曹琴默的模样,搞得两人有些尴尬。 还是丽嫔憋不住率先开口了,她愤愤的说:“要嫔妾说,娘娘何必再去搭理那个沈贵人,从前娘娘可没少帮她,如今翊坤宫出了事,也不见她为娘娘说一句好话。” 曹琴默瞧了一眼华妃没什么表情的脸,柔声道:“此事清者自清,皇上明察秋毫,绝不会冤枉娘娘的。” 丽嫔瞥了眼在一旁没什么存在感的安陵容,阴阳怪气的挤兑她。 “瑗常在不是一向与沈贵人和莞常在交好吗?怎么出了事,也不知道让她们去给娘娘说说好话,也把事儿查明白啊。” 这话说的安陵容一顿,唇角微抿,心里也是有些不舒服。 她如何没去求,没去找?只是沈眉庄不中用,被吓的不轻,而甄嬛一心只想着叫沈眉庄先养好精神。 两人半请半推的就把她赶出去了。 此时丽嫔开口,她也不好说两人对她的态度,于是沉默不言。 “那你这话说的,本宫要是不喊沈贵人来翊坤宫,她就不会被吓到,到头来,这件事还要怪在本宫的头上?” 丽嫔见华妃如此维护瑗常在,有些不甘心,但还是将不中听的话吞回肚子里。 见气氛有些沉闷,曹琴默眸光一转,瞧见安陵容旁边的桌子上放着一方十分漂亮的墨块,连忙夸赞。 “娘娘这就是不一样,一事一物都精致无比,就桌子上的这方墨,一看就是极品。” 时兰视线转向她给安陵容练字用的墨条,反应过来了。 这是原来的剧情里,颂芝说叫采月回去拿的徽州好墨,也是沈眉庄落水后,皇后收到的那一方墨。 皇后称为鲁墨,实则是一个叫方于鲁的人制作出的文采双鸳鸯墨,鲁墨只是简称,也并不是山东特产,而是徽墨。 华妃拿到这方墨要比皇后还早,也是前朝大臣为了巴结年家而左右逢源。 安陵容只知道华妃给她用的都是好东西,并不知由来,但曹琴默知道。 她凑近看了后,十分惊喜的夸赞了这方文采双鸳鸯墨,一副十分喜爱的模样。 安陵容瞧着自己用此等好墨写出来的字,略略尴尬的遮住了。 其实安陵容的字已经十分有模样了,只是比起一些受过专门教育的书香世家闺秀要差一些。 时兰见曹琴默表演的如此卖力,知道她是为了哄华妃高兴,也就叫颂芝送两支给曹琴默。 曹琴默千恩万谢的接过来,十分高兴,以后温宜启蒙,读书习字时也能用得上。 而丽嫔对文房四宝并不了解,她甚至连诗词都不大通,只是对曹琴默拍马屁的模样嗤之以鼻。 “曹贵人还有心惦记娘娘这的墨,皇上都多久没去你那了?” 曹琴默被当面质问,她也知道皇上对她没什么情谊,只是有温宜在,这才恩遇些许。 但她可不敢在华妃跟前说恩宠,只是面露难色道: “皇上忙于朝政,顾不上嫔妾也是有的。” “什么忙于朝政,皇上这个月来后宫可勤着呢,来后宫十次有八次是在莞常在那,沈贵人出事,皇上连娘娘这都不来了,莞常在盛宠,咱们这些人哪里还能见到皇上的影儿!” 自从上次丽嫔向太后告状,皇上把她的绿头牌撤下来了,她也很久没见到皇上,难免心中不高兴。 但她一来就是恩宠,就是挤兑,之前提醒她注意口舌是非一点都没往脑子里记。 时兰听的心里烦,冷冷的望着她。 “你要是这样记挂着恩宠,便自个儿去御前露脸,说不定皇上就愿意去你那了,在本宫这说这酸话做什么!” 丽嫔被华妃斥的一噎,但也不敢和华妃呛声,心里窝火,也只能自己告辞离开。 她虽离开,却把华妃的话放在心里,上次不就是她自己去到御前,将莞常在的恩宠截胡了吗? 再来一次也无不可,这样想着,丽嫔雄赳赳气昂昂的去了养心殿。 而刚到养心殿,苏培盛就拦住了丽嫔,委婉的告诉她,皇上和莞常在在一起下棋,吩咐了不见嫔妃。 丽嫔气的倒仰,刚出养心殿的大门就忍不住骂甄嬛是个狐媚子。 这话叫一个宫女儿听到了,她见四下无人,悄悄的凑上来对丽嫔行礼。 “你是谁?” “奴婢余莺儿,见过丽嫔娘娘。” 第四十二章 甄嬛中毒 没过两日小果子在周宁海的照拂下哀嚎着吐露了一份证词。 大概意思就是,福子来到翊坤宫,因为手脚粗笨被赶去做了粗使宫女,对华妃心有不满,常常言语辱骂。 而她一边骂华妃一边还捧着皇后,对和自己一起干活的宫人很是看不上,处处显摆自己是皇后的人。 在福子落水的那晚,福子没有去见祥子,而是想要去见皇后,但在路上出事了。 小果子平时没少被福子辱骂,见到了有个人推福子落水,吓得半死,但又正好被等待福子的祥子瞧见了。 祥子逼他配合自己将此事栽到华妃身上,否则就要上告说是小果子害死的福子。 这样一份口供直接被交到了皇上的手中,并未通禀皇后。 皇帝知道此事不简单,但应该不是华妃所为,而皇后大概只是其中推手,想要借机消减华妃手中的权势罢了。 但她到底目光短浅,没看到前朝正是用人之际,此时哪里是能动华妃的时候? 而华妃和年羹尧也老实不少,甚至华妃这件事闹得六宫皆知。 按照往常,年羹尧必定立刻上折子关心华妃,表示华妃不好,他这个年大将军在外也无心理事。 而这次,年羹尧竟然半点不吭声,像是毫不知情一般。 对年兴挑选调换华妃宫中的侍卫,年羹尧甚至上折子,一副小儿年幼无知,不能担当大任,若有冒犯皇上和娘娘之处,还请皇上娘娘息怒,做足了诚惶诚恐的模样。 这叫皇帝心里稍稍畅快不少,年羹尧一向跋扈嚣张,如今这副老实的样子,实在看着痛快。 而就在供状方才呈上去的时候,存菊堂来消息说沈贵人精神好些了,请瑗常在过去说说话,贵人有事要告诉瑗常在。 安陵容直接回绝了,不去,没空。 需要她出面的时候一副吓掉魂的模样,现在用不上她了,又好起来了。 被安陵容回绝后,沈眉庄也知道这次是把安陵容得罪了,但她也实在是吓得很了,懒得出门,想着以后也能化解矛盾。 其实她心里知道,自己为了躲这次的事,这才假装受惊不小。 而且她也是个傲气的人,对安陵容一时半会也难以拉下脸去讨好。 后面此事便不了了之了,皇帝以失足落水结案,六宫众人也不敢在议论什么。 但眉庄好转之后,第一次去向皇后请安之时,丽嫔可好一通阴阳怪气的嘲弄。 眉庄心知此事是皇后和华妃角力,并不打算掺和在其中,对丽嫔的嘲弄也只是沉默着不做声。 甄嬛却不能忍让,几句话便挤兑的丽嫔哑口无言,还是皇后开口阻止了两人的口舌交锋。 就这样表面风平浪静的过了十余天,宫里出事了,出的事还不小。 甄嬛发现被人下了毒,还是慢性毒药,久服之下,人便会深思昏沉,最后形同痴呆。 这消息捂得很严实,但云织是何等的聪明人,当初黄规全能把她放在碎玉轩里也是思虑周全的。 云织发现了莞常在中毒,立刻就将消息悄悄地递到了翊坤宫中。 时兰知道从前的剧情是丽嫔派身边的小印子去送药,花穗作为碎玉轩的内应,而药是伺候曹琴默母子的江慎搞出来的。 此时小印子虽在,但花穗并不在碎玉轩中,而江慎没有她的授意,难道敢接这样谋害主子的差事? “去,把江慎江太医给本宫找来,本宫有话要问。” 颂芝悄悄的去了太医院,江慎也很快就提着药箱来到了翊坤宫中。 “微臣江慎,给华妃娘娘请安,娘娘万安。” 华妃冷眼瞧着江慎,仿佛随后聊闲话一般问道:“你近些日子都在忙什么?曹贵人母子身子还好吗?” 江慎弓着身子,谨慎的回答:“回娘娘的话,微臣近些日子还是照看曹贵人母子,只是丽嫔娘娘前些日子来找过微臣要一些药材,曹贵人一向身子健壮,公主的咳嗽已经好转了。” 丽嫔?不会又是她搞出来的事情吧? “丽嫔问你要的什么药,她有病不去找别的太医,找你做什么?莫不是你们二人有私交?” 这话说的让江慎连忙伏下身,极力撇清自己和丽嫔的关系。 “微臣始终忠心娘娘,丽嫔是在微臣给曹贵人母子请平安脉时顺嘴问微臣,如果想要睡得沉一些该吃些什么比较好。” “微臣不敢擅自给丽嫔娘娘开药,只给了她一个药方,还告知丽嫔娘娘万不可服食过量,其余再无往来啊!” 难怪这次甄嬛这么早就发现了药不对,从前的甄嬛可是喝了许久才发现自己被毒害。 “你可知道,丽嫔拿着你开的药去毒害了莞常在。” 江慎闻言吓得面如土色,连忙跪地叩首,求华妃救命。 只是时兰也好奇,此时的碎玉轩应当没有了丽嫔的内应,她是如何毒害的甄嬛呢? 很快她就知道了,通过调查丽嫔最近的日子里都和什么人接触过,发现她和余莺儿来往十分密切,甚至赏赐了不少东西。 余莺儿是御前宫女,做的也就是一些端茶送水的活计。 只是她在御前,能够时时刻刻的见到皇上对甄嬛的宠爱,按照她的心性,估计嫉妒的都要疯了吧。 等等,这两个蠢货不会敢在御前给甄嬛下毒吧! 老天爷啊,要是让皇帝知道,他和他的爱妃对坐品茶,他的杯中无毒而甄嬛的杯中有毒,估计震怒之下能杀余莺儿九族。 毕竟这要是端错了或者下错了毒,就能直接把皇帝送走了。 不过这种概率应该很小,皇帝所用的杯子与嫔妃所用的杯子规格差距很大,余莺儿要是脑子没坏,应该不会对皇帝下手。 甄嬛何等机敏,只怕此事很快就会被她查探明白,到时候绝对会让皇上处置了余莺儿。 只是这一次她会否对余莺儿手下留情呢? 碎玉轩里,甄嬛得知自己体内有黄丹之毒也是惊愕非常。 她并不是服食金丹之人,从未接触过此类毒药,如何会在体内有黄丹之毒? 她急急询问温实初此毒是否能解,温实初心中也是惊怒于下毒之人的险恶心肠。 但他看到甄嬛无措含泪的模样,也连忙安慰她,自己一定会尽心医治。 第四十三章 御前中毒 只是现代重金属中毒尚且难治,更何况是古代的医疗条件。 温实初开了不少绿豆汤和牛黄等的解毒汤剂,又嘱咐甄嬛多喝水多运动,尽力将体内毒素快些排出去。 这样一来,甄嬛便不能在御前陪伴了。 喝那么多东西,多多少少都会影响侍奉圣驾,于是她索性称病,全力去追查自己是如何中的毒。 但碎玉轩上上下下都翻了个底朝天,就连那院子里的桂花树、海棠树、后院的梨树也都全部掘开看了。 一无所获。 甄嬛本就中毒,神思倦怠,又毫无线索,心内有些郁结的靠坐在床上。 为了防止被下毒,小允子从内务府新拿来了一个熬药的罐子,此时药炉上的陶罐“咕嘟咕嘟”冒着热气,苦涩的药味弥漫了整个屋子。 甄嬛倚在软枕上,脸色苍白如纸,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温实初留下的药方:绿豆、牛黄、甘草…… 这些解毒之物,终究只是治标不治本,一日不查到真凶和毒物的来源,她便一日无法安枕。 小允子见主子这样,“扑通”一声跪下,额头重重磕在青砖地上:“小主!奴才该死!竟让人钻了空子害您!从今往后,您的膳食奴才先尝,哪怕毒发身亡,也绝不让那起子黑心肝的再得手!” 他眼眶通红,声音哽咽,显然自责至极。 流朱也是急得在屋里来回踱步,最后还是带着急色道: “小主,咱们这样查来查去也不是办法!不如直接禀报皇上皇后,彻查六宫!总不能叫您白白受罪!” 她性子最是刚烈,此刻恨不得冲去养心殿鸣冤。 流朱想的也简单,皇上是真龙天子,皇后掌管六宫,不管是上报给哪一个,都能震慑那些宵小之人。 甄嬛轻轻摇头,指尖抵住太阳穴轻轻揉捏着。 “皇上近日为西北军务烦忧,皇后又素来不喜后宫生事,更何况眉姐姐前些日子才……此时声张,反倒打草惊蛇。” 她虽虚弱,眸中却闪过一丝锐光。 甄嬛从不是自怜自哀之人,她知晓自己的盛宠已经让六宫之人心生怨气,此事若不敲山震虎,只怕还会有下次。 浣碧一直沉默地站在角落沉思,此时忽然开口:“小主,既然碎玉轩里里外外都查遍了,仍寻不到毒源……那毒,会不会是在别处下的?” 屋内骤然一静,就连瑾汐也扭头去瞧浣碧。 甄嬛抬眸看她:“你是说......” 浣碧低声道:“小主近日去过的地方不少,在咸福宫照顾沈贵人、又去过景仁宫请安、还曾在敬嫔娘娘那饮过茶……” 她顿了顿,又低声道:“甚至……皇上赏的衣料、内务府送的首饰,都未必干净。” 流朱倒抽一口冷气:“难不成是华妃?!她上次不就害了沈贵人......” 福子落水吓着沈贵人一事,皇上定的是意外,失足落水,但六宫之人大都认为就是华妃所为。 这样的恶行也很符合她从前的嚣张跋扈,谁也没往皇后身上想。 时兰虽然在皇上那是清白的,但在后宫里又实实在在的替皇后背了个黑锅。 “慎言!” 甄嬛厉声打断,随即又缓下语气:“无凭无据,不可妄言。” 她望向窗外,就连院中的花木都一一翻开看过了,只怕真如浣碧所言,她根本就不是在碎玉轩内中的毒。 小允子突然想起什么,有些犹豫的开口询问:“小主,会不会是那人对沈贵人下手不成,这才扭头来害小主?” 这话让碎玉轩的奴才们都心头一紧,忍不住都有些胆寒起来。 甄嬛也开始细细思索,若小允子的猜想属实,六宫之中到底谁会对她和眉庄下手呢? 华妃?丽嫔? 想来想去也就这么两个人,但甄嬛总觉得并非华妃所为。 而丽嫔虽然口舌上不饶人,但也确实未曾与她接触过,如何能暗中害她呢? “你去存菊堂,叫上温太医,瞧一瞧眉姐姐是否也中毒了。” 流朱点点头,心事重重的就跑了出去。 而甄嬛拉着浣碧,认真的叮嘱道:“你们几个,好好想想,我这些日子都去过哪,都在哪吃了什么,喝了什么,不管多少,都要帮我回忆起来。” 几人点头,细细思索,只是商讨了大半日,就连流朱都回来了,也没想出在哪会接触到毒物。 “小主,温太医瞧过沈贵人了,沈贵人好得很,并没有中毒。” 甄嬛只觉得更加疑窦丛生了,既不是针对沈眉庄的,那就是只针对她个人了? 就在这时,瑾汐犹疑着低声开口道:“小主这些日子……在养心殿伴驾的时间最长,连膳食茶水也多半是在御前用的。” 话音未落,流朱猛地瞪大眼睛,脱口而出:“难道是皇上?!” “住口!” 甄嬛厉声喝止,手指攥紧了锦被,“皇上若想处置我,何须用这等阴私手段?” 她胸口微微起伏,显然被这大逆不道的猜测惊到了。 流朱也自知失言,连忙打了自己的嘴巴一下,又紧紧捂住。 浣碧忽然眼睛一亮:“小主,或许不是皇上,而是……御前的人?” 甄嬛眸光一凛,脑海中倏地闪过一张娇媚含恨的脸:余莺儿。 那个倚梅园的宫女,又曾在御花园中对她出言不逊,后来却不知为何被派到御前当差。 “是了……”甄嬛指尖微微发冷,“余氏如今在御茶房当差。” 流朱倒吸一口凉气:“我想起来了!那个宫女可不就是在御前当差吗?好几次都是她为小主上的茶水!” 流朱气得浑身发抖:“定是这贱人怀恨在心!小主,咱们这就去禀告皇上!” 甄嬛却抬手制止,眸中寒光流转:“无凭无据,贸然指认御前的人,只会显得我们轻狂。” 更何况,余莺儿那些在御花园说的话,总是让她心中不安极了。 如今这个人又在皇上御前伺候,假如贸然指认,让她直接疯狗乱咬人,让皇上真的误解了她怎么办? 甄嬛也心中有些怀疑,真的是她吗? 第四十四章 撇清关系 甄嬛知道,自己只要不死,对方绝不会善罢甘休,但要如何才能揪出凶手呢? 就在这时,云织开口了。 “小主,或许能从宫女的住处搜到些什么。” 她是内务府从前补到碎玉轩的人,因此甄嬛只吩咐了叫她们在外边做些粗活。 而云织心细又做事伶俐,此外也格外的规矩老实,深得瑾汐的赏识,也算是碎玉轩除了小允子和流朱、浣碧外最受主子赏识的宫女了。 从前佩儿还会与她争执,总想着在小主和瑾汐姑姑跟前将云织比下去。 但云织总是一副温和包容的姿态,倒叫瑾汐更高看她一些,显得佩儿毛躁。 “你的意思是?” 甄嬛听她开口,也就顺着话询问下去。 “回小主,奴婢从前在宫外听闻唱戏的都要用铅粉敷脸,那个会唱昆曲的宫女手中若有铅粉也不是没有对小主下手的可能。” 这话叫甄嬛扭头去瞥了流朱一眼,就见流朱不好意思的垂下头。 她没忍住,将她和那个唱昆曲的宫女吵架的事说给云织听了。 云织跪下,俯首道:“奴婢绝不会将此事泄露出去。” 甄嬛也知道此事已经发生,现在再出言责怪也是无用功,便叫云织起来了。 “云织,你可有法子去探查这宫女手中有无铅粉?” 云织思索片刻道:“沈贵人与小主交好,奴婢可以借助贵人学习协理六宫的机会,探查宫女的日常起居,这样便能去那余氏所住之处查探。” 甄嬛闻言还需要打着眉庄的旗号,心中有些不安,但思来想去也只有这个法子最可靠,于是应了。 “这几日我会照样去皇上身边服侍,云织你便趁着余氏不在的时候,查探她的床榻。” 云织应了,转身便去了存菊堂,将此事告知沈贵人。 只是这消息悄悄的就入了翊坤宫中。 翊坤宫中华妃一早就知道了,但她现在最要紧的是将丽嫔和自己撇开。 这个坑货,真是要命,皇帝跟前都敢动手。 华妃从前和丽嫔一向交好,要是被皇帝迁怒,那可真是无妄之灾了。 这样想着,华妃叫颂芝去庆云斋,将安陵容带上,两人一道去了养心殿。 皇帝正在品茶,而殿内余莺儿正在千回百转的唱着昆曲,眉目含情的望着皇帝。 但皇帝只是闭眼欣赏昆曲,并没有回应她的一腔柔情。 “皇上,华妃娘娘带着瑗常在在外面求见。” 皇帝微微蹙眉,最近华妃少来烦他,就算替皇后背了黑锅也没有闹,这会怎么来了? “叫她们进来吧。” 华妃带着瑗常在施施然入内,今日华妃打扮的精致艳丽,与身旁站着的清新可人的瑗常在显得各有千秋。 “爱妃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 皇帝也就是客套的一问,却见华妃将一直拉着的瑗常在向皇上跟前一推,酸言酸语的道: “都说男人喜新厌旧,这些日子皇上只顾着莞常在,都将瑗常在抛在脑后了吧。” “瑗常在性子软,又无家世,便连那丽嫔也每每到臣妾宫里来肆意嘲讽瑗常在,皇上可管管吧。” 皇帝一愣,没想到这种争风吃醋的事情,华妃竟然还带着嫔妃闹到了自己跟前。 只见瑗常在一身盈粉色绣桃花旗装,戴着缉珠蝴蝶簪和粉碧玺翡翠海棠环,正随着主人的动作微微颤抖着。 安陵容一双眸子微红,莹白的小脸上无措和羞惭清晰非常,她声音似乎都此有些颤抖,低声道: “皇上,嫔妾无事,不必顾惜我,只有皇上高兴,嫔妾什么都可以忍耐。” 美人梨花带雨,柔弱无助,声音娇柔婉转,与皇帝记忆中的纯元重合。 当年也是如此,无论发生什么,柔则都是这样说的:为了四郎,她一切都可以忍耐。 皇帝连有些不耐烦的眉目都温和了下去,伸出手要拉住安陵容。 陵容怯生生的将小手放在皇上的大掌上,像一支春日的桃花,正在枝头被风吹动的无助。 “是朕疏忽了容儿,这丽嫔总是欺负你吗?为何不向皇后禀告。” 瑗常在娇怯怯的道:“皇后娘娘掌管后宫,日理万机,嫔妾这点微末小事,不敢劳烦皇后娘娘。” 对比忍气吞声柔弱无助的瑗常在,华妃就显得跋扈直言。 “皇后娘娘知道了也是嫔妃们含酸捻醋的事,最多口头上说两句,到头来丽嫔还要将罪过归咎到瑗常在身上,皇后不是一向如此和稀泥吗?” “不得背地非议皇后。” 皇帝还是微微斥责了华妃,但他心里和明镜似的,丽嫔一直都仰仗着华妃,只怕华妃的话在丽嫔那比皇后的话都管用。 “你是瑗常在的主位,怎么自己宫里的人被欺负了也不见你主持公道?” 皇帝虽是带着笑问的,眼中却射出来探究之意,很显然对华妃的话并不全然相信。 就见华妃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皇上,美眸中似乎都带着幽怨。 “还不是前些日子的事,现在六宫到处都说嫔妾刻薄寡恩,丽嫔从前对嫔妾毕恭毕敬,现在也去巴结旁人,还三番两次的来翊坤宫嘲笑嫔妾和瑗常在无宠。” 这话说的皇帝有些尴尬,他近些日子是独宠甄嬛更多,连华妃那去的都少了。 “这说的什么话,朕只是这段日子忙罢了,这丽嫔是不像话。” “朕今晚便去翊坤宫瞧你们,丽嫔就罚她半月不许侍寝如何?” 不如何,说的好像你前半个月想起来丽嫔了一样,这不就和你老婆一样和稀泥吗? 华妃露出一个不高兴的神情,含怨带嗔道:“皇上偏心,若是丽嫔欺负的是莞常在,便不会这样敷衍我们。” 皇帝觉得自己也不算偏心,还想再说就被华妃接下来的的话堵了回去。 “臣妾带着瑗常在大张旗鼓的告状,皇上就给这样的处置结果,到时候传扬出去,便真的要说臣妾和瑗常在失宠了。” 原来是这样,皇帝反应过来,华妃这是要借助丽嫔欺负瑗常在的事情,在后宫里抖威风。 她想要六宫之人明白,还是自己最得宠。 想到此处,皇帝也松口,带着无奈的望着华妃。 “那你说,要怎么办。” 第四十五章 恐吓丽嫔 “依照臣妾的意思,皇上这三天都不许去碎玉轩,也不见莞常在,只陪着臣妾和瑗常在。” “也好叫六宫众人看看,臣妾陪伴皇上多年,与皇上的情谊深厚。” 皇帝没想到,华妃竟然没有惦记着惩治丽嫔,也没对莞常在开刀,只要自己陪着她。 瞧着华妃微红的眼眶,皇帝心头一软,他知道华妃是深爱自己的。 如今为了他,忍让到这一步,他也是隐隐浮上一丝心疼。 “好,便依你,这半个月丽嫔的绿头牌撤下去,朕这三日只去翊坤宫。” 华妃这才面上露出喜色,将安陵容留下,自己离开。 只是离开的时候,她斜了一直站在一边的余莺儿一眼,吓得她连忙退下去。 华妃走后,皇上瞧着坐在一旁沉静柔美的安陵容,突然问道: “容儿在翊坤宫中,华妃对你还好吗?” 安陵容乖巧的应道:“回皇上,娘娘很体贴嫔妾,还屡屡伸出援手,嫔妾对华妃娘娘万分感激。” “你在宫中有什么困难吗?怎么还要华妃屡屡帮衬?” 见皇上蹙眉,安陵容连忙解释。 “不,并非嫔妾有困难,而是当初沈贵人和莞常在有困境,请我向华妃娘娘帮忙。” “莞姐姐从前失言,得罪过娘娘,嫔妾劝解求情过。” “还有莞姐姐未承宠时,内务府的奴才敷衍碎玉轩,姐姐连过冬的炭火都不足,嫔妾见了,先送了一些过去,又求了娘娘。” “华妃娘娘知晓后严厉斥责了内务府的奴才,还叮嘱将莞常在从前被克扣的份例全部补上。” 皇帝听后才知道华妃在背后为甄嬛做了这么多,望着安陵容的目光也柔和不少。 “容儿善良温和,谦顺恭敬,还好有你,莞常在的日子才不算太难过。” 安陵容温柔一笑,似四月桃花明艳动人。 “嫔妾新学了月琴,皇上可愿指点一二?” 接下来的养心殿里,月琴悠扬清脆,歌声婉转动人。 皇帝沉醉在陵容精心编织的温柔乡中,闭上眼睛,就好像纯元正在他的身边清歌曼声,一如王府当年。 所以甄嬛来的时候,苏培盛满是歉意的将她拦在了门外。 “莞常在,皇上正在和瑗常在一起,吩咐了这些日子不见其余妃嫔。” 甄嬛本就是强打精神来到养心殿,听到苏培盛这样的话,忍不住心头酸涩。 皇上你可知我已经为人所害,凶手极有可能就在养心殿内,当我与你一同品茶之时,实则在将毒药吞服入体。 甄嬛失落伤心的太过明显,苏培盛忙安慰道:“小主要不还是先回去吧,皇上想到您的时候自然会召见了。” 浣碧扶着甄嬛,能感受到自家小主的摇摇欲坠,气的眼圈都红了。 听着殿内传来的乐声,她恨得咬牙,但又不敢在养心殿中胡乱说话,只能牢牢地扶着甄嬛。 甄嬛沉默几息,最后还是扶着浣碧缓缓地离开了养心殿。 离开之后,浣碧心疼的望着自家小主难看的脸色,忍不住低声问道:“小主,如今皇上不肯见别的妃嫔,我们该怎么办?” 怎么办,甄嬛自己也心乱如麻,想着找个人商量也是好的,便叫浣碧扶着自己去存菊堂找眉庄。 “这个瑗常在,从前和小主姐姐长妹妹短的,如今咱们这出了这么大的事,偏是她拦了小主的路。” “好了,陵容又不知我中毒一事,现在是在外面,说话要小心一些。” 浣碧心不甘情不愿的咽下这口气,只在心里头暗自骂安陵容。 而丽嫔很快就得了信,她大惊失色,火速赶到翊坤宫。 一来,丽嫔不认为自己下毒被发现,只以为华妃真的是为了给瑗常在出口气。 二来,丽嫔也是真的委屈,自己跟着华妃多年,不说勤勤恳恳鞍前马后,也是一直忠心耿耿的,华妃竟然这样对自己。 于是丽嫔来到翊坤宫,直接就哭起来,一张精明算计的精致小脸哭的五官乱飞。 “呜呜......娘娘......臣妾一直对您忠心耿耿,您定是被瑗常在那个狐狸精迷惑了,臣妾绝没有要冒犯娘娘的心啊!” 时兰无语的望着跪在自己脚边,哭的不说是梨花带雨也是瓢泼大雨的丽嫔,硬着语气问: “怎么,本宫难道冤枉你了?前些日子,你哪次来没对瑗常在说三道四?” 丽嫔一噎,随后就更委屈了,她眼泪如同断线的珠子滚滚而落。 “嫔妾就是看不惯她,嫔妾跟随娘娘多年,自从安氏入宫,娘娘便只想着瑗常在,对臣妾和曹贵人都不搭理了,臣妾心里不痛快,这才说话难听了些呜呜......” 时兰见丽嫔哭的情真意切,险些就心软了,但她想到这个蠢货干的事,心肠立刻硬如防御塔。 “你口口声声对本宫忠心耿耿,那你还敢在御前对甄嬛下毒?” 这话一出,丽嫔吓得哭咯都出来了,一连打了好几个咯,话都说不出来。 见她如此不重用,时兰无语的叫颂芝给丽嫔上了一盏茶。 丽嫔喝了几大口才勉强将打嗝的冲动咽回去。 “娘娘......您是怎么知道的?” 见丽嫔一副小心翼翼的心虚模样,时兰额头上的青筋感觉都一蹦一蹦的。 “蠢货!皇上跟前你也敢动手!你想死就自己找根绳子上吊去,还要连累旁人?你难道就没想过,皇上知道你敢在养心殿动手,你这条命还有你的家人还在不在,会不会牵连本宫!” 丽嫔仿佛现在才知道自己错了,吓得花容失色,膝行几步抓住了华妃的裙摆。 “娘娘!娘娘救我,臣妾只是想给甄嬛一个教训,臣妾从未想过要害皇上啊!” 时兰听着她那大嗓门,就觉得自己心里有一团火突突的往上冒,她猛地踹开丽嫔,怒骂道: “蠢出生天的玩意,你爹娘怎么没多长半个脑子给你,做事完全不考虑后果,就你那点小手段还敢在皇上和本宫跟前卖弄!” 丽嫔哭的声嘶力竭,被踹开后也顾不得疼,连滚带爬的上前抱住华妃的腿哭求: “甄嬛不是还没出事吗?说不定她根本就没发现,只要臣妾现在收手,此事不会有人发现的。” 时兰微微躬身,艳丽无双的面容在阴影下显出好如瓷器铸成的冷漠无情。 “甄嬛已经知晓了,她已经在查探了,若非本宫先一步留有人手,此刻问你话的就是皇上了。” 丽嫔惊得说不出话,像是一尊石像一样僵在原地,唯有一双因惊恐而圆瞪的眸子里还有泪水流淌而下。 在这一刻,丽嫔才真正的害怕自己的举动会将全族害死。 华妃保养得宜的指尖替她擦了擦脸上的泪水,冰凉华丽的护甲轻轻划过丽嫔的喉咙。 金属划过脖颈处鼓动的血管,引起丽嫔微微的战栗。 “你说,头砍下来之后,你还会觉得疼吗?” 第四十六章 御前对峙 甄嬛来到了存菊堂,将此事说给沈眉庄知晓。 眉庄得知后大吃一惊,惊怒非常,立刻就嚷着要去禀报皇上皇后。 甄嬛好一通劝说,这才叫她勉强冷静下来,答应为甄嬛掩护。 云织假借沈贵人的名头,来到了余莺儿的寝室。 即使是御前宫女,睡的也是大通铺,在余莺儿的床榻上摸索片刻后,云织找到了她想要的东西。 是一个装着雪白粉末的小盒子,里面有浅浅一层的铅粉,看盒子的外观,正是女子妆粉常见的款式。 云织将盒子收起来,但却没有带到存菊堂去复命,而是走到院子里,悄悄的将本就不多的铅粉倒在了花坛之中。 这样倒完后,盒子中只剩下像灰尘一样的薄薄一层,就连呼吸重些都能将它吹飞。 云织带着这个盒子回到了存菊堂,将它交给了甄嬛查看。 “回小主、沈贵人的话,奴婢在余氏的床榻上发现了这个盒子,里面只余下一层隐隐的白色粉末,奴婢不识得铅粉,但见这个盒子被仔细藏在床褥下,想来一定不是寻常之物。” 甄嬛捻起这个盒子,白色陶瓷的小盒子中的白色粉末显得几乎微不可察,这如何能作证据? “不如叫温太医前来辨一辨,里头的粉末是不是铅粉?” 沈眉庄替甄嬛出主意,却见甄嬛摇头叹息。 “这样一丁点的粉末,就算瞧出来了又能如何?” 眉庄坚持下,还是叫采月去请温实初前来,果然温实初小心翼翼的粘了一点粉末,眯着眼睛看了半晌才断定这是铅粉。 只是在他这一粘下,剩余的粉末更少了。 “难道此事便要因证据不足而放过余氏吗?” 眉庄显得很不甘心,但甄嬛已经打定主意,她沉声说道: “此事既然到了这一步,必须叫皇上知晓,御前下毒是死罪,就算没有证据,太医查看我的身体便知我中毒,皇上也不会放过余氏。” “我只是忧心,余氏身后会不会还有别人,我与眉姐姐接连被害,难道都要查无可查吗?” 眉庄却没想这么多,只拉着甄嬛的手,乐观的安慰她。 “你如今盛宠优渥,咱们总在一处难免让人心存忌惮,只要咱们日后警醒小心,总有一日能将这些藏头露尾之辈抓出来。” 见眉庄如此自信,甄嬛便也露出笑来。 但她最怕的并不是找不到背后之人,怕的是这个余氏若是到了生死关头,会不会突然攀咬污蔑她与外男有私情。 到那时,皇上若是真的相信了余氏的污蔑,她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在上禀皇上之前,她必须想好一个万全的说辞。 很快皇上便雷霆大怒,将余莺儿押到养心殿内问话。 皇帝的脸色肉眼可见的难看,可以说是阴沉至极,太医说莞常在中毒,查遍所有可能接触毒物之处,发现竟然是在养心殿内接触到了毒物。 就在他的身边,甚至含毒的那杯茶就和他饮用的那一杯放在一个托盘之内,皇帝如何能不惊怒非常。 这么多年,即使是九子夺嫡之时,那些巴不得他去死的兄弟们也未曾在他的饭菜中下毒。 如今他身为皇帝,九五至尊,一个小小宫女竟然敢将毒物送到他的跟前来! 苏培盛也是吓得汗流浃背面如土色,他是瞧见那个余氏攀附皇上之心十分明显,没想到她连御前下毒这样的事情都能做出来! 余氏吓得梨花带雨,几乎要哭昏过去,原本清秀的小脸此刻哭的变了形,那双本就大的眼睛在挣扎间几乎要瞪出来。 即使被太监死死地按在地上,她依旧哭喊着冤枉。 “皇上!奴婢从未想过谋害您,奴婢对您是一片真心啊皇上!” “是甄嬛这个贱人,胡乱挑唆!她妒恨我能日日在皇上的身边,怕我揭穿她一心只想攀龙附凤,水性杨花!” “呜呜......皇上,奴婢冤枉啊!” 皇帝见她哭的如此情真意切,也只是阴沉着脸,强忍怒气,一字一顿的诘问: “是谁指使你的,是谁给你的胆子敢在御前毒害莞常在。” 余莺儿一双怨毒的眼睛突然转向立在一旁的甄嬛,像是要将甄嬛的喉咙撕开,骨头嚼烂一样的咬牙切齿。 “甄嬛!都是你,是你怕我得宠于皇上,抖露你与果郡王的私情,你这才百般诬陷与我!” 甄嬛连忙跪下,小脸苍白憔悴的垂泪道:“皇上,嫔妾自问从未得罪过这位余氏,她口中所说的嫔妾与果郡王有私更是无稽之谈。” “臣妾自入宫,一直受伤深居简出,到了前些日子才得见皇上,臣妾所见过的子弟,只有皇上一人啊!” 皇帝对甄嬛的辩解不置可否,只不断地回想着当初余莺儿所说的,果郡王在除夕之夜见过甄嬛,还取走了甄嬛挂在枝头上的物件。 “去年除夕夜,你去过倚梅园吗?” “嫔妾......” “朕想听实话。” 甄嬛悄悄抬眼,见皇帝面无表情,但身上的气势已经冷如悬剑,也是手心冒汗。 就连苏培盛都在一旁好如一尊石像,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嫔妾不敢欺瞒皇上,除夕夜时,嫔妾去过倚梅园,但并未见过旁人,就连余氏,嫔妾也未曾碰面。” 这是实话,她也觉得自己实在百口莫辩,虽然欺瞒皇后私自外出是大罪,但若皇上真的信了她与果郡王有私,甄氏一族都难逃一劫。 皇帝轻轻的眨了一下眼睛,深吸一口气又继续问甄嬛: “那夜你可曾带了什么物件,遗落在倚梅园之中。” 甄嬛心中一紧,知晓只怕这位果郡王当夜真的曾经进入过倚梅园之中,也见过自己所挂的小像,但她今日必须将此事撇清干系,否则后患无穷。 “嫔妾在去倚梅园之前,与碎玉轩的奴才们闲来无聊,拿了彩纸剪窗花玩,小允子给嫔妾剪了一张小像。” “嫔妾听瑾汐说,将心爱之物挂在高处便可以祈福,但碎玉轩冬日里并没有合适的地方。” “嫔妾便悄悄的独自打着灯笼去了倚梅园,将小像挂在枝上,祈愿安康顺遂便离开了。” “以上所言,句句属实,嫔妾不敢有一丝欺瞒,嫔妾自知私自外出有违皇后娘娘懿旨,嫔妾必会向皇后娘娘请罪。” 第四十七章 无人指使 皇帝听完甄嬛的陈情,没说信也没说不信。 但此事是决不能闹出去,否则便是皇家丑闻,让天下之人看笑话。 但甄嬛言之凿凿,时间、地点、几个相关证人都说了出来,显露出自己的清白无辜。 皇帝最后对甄嬛伸出手,像是相信了甄嬛所说的话,只是脸色还是不好看。 “日后绝不能再阳奉阴违,欺瞒朕与皇后。” 甄嬛眼眶泛红,她从前总觉得皇上是待她不同的,皇上是知晓她的。 却不想一个宫女的信口诬陷,皇上竟然如此质问于她。 “嫔妾知罪,日后绝不敢违背皇上皇后。” 这话甚至还带了些赌气的意味,但皇帝却没听出来,又或许是根本不愿意搭理她这点小心思。 甄嬛知道此时绝不是与皇上置气的时候,低泣道:“嫔妾无意与人相争,那夜去倚梅园时也是祈求安宁度日,却不想还是遭遇这等祸端。” 皇帝见甄嬛泪眼涟涟,又思及甄嬛许愿时那一句:逆风如解意,容易磨摧残。 念在纯元的模样上,皇帝心中柔软不已。 “余氏,到底有无人指使你。” 余莺儿见皇上竟然真的相信甄嬛的话,恨得眼睛通红,面目都扭曲起来。 但她最后还是咬着牙,怒视甄嬛,好像在看一个毕生的仇人。 “无人指使,是我自己怨恨她,凭什么她惺惺作态就能赢得皇上的喜欢,我已经这么努力了,皇上为什么就是不喜欢我呜呜......” 余莺儿哭的声嘶力竭,恨不得将自己的心剖开给皇上看,但皇帝只是冷冷的望着她。 “余氏,杖毙,尸首丢到乱葬岗里去,不许安葬。” 甄嬛听到皇上对余氏的处置,心里稍稍安定些许。 皇上还是顾惜自己的,这才对余氏痛下杀手,还尤嫌不够,对她的尸体也如此羞辱。 而皇帝此举只是为了发泄自己心中的恼恨,他不是看不出来这个宫女有攀龙附凤的心思,也享受着余氏的含情脉脉。 却不想这个小小宫女面上柔情万分,背地里心思却如此阴毒,若是她要将毒药下到自己的杯盏里,那岂不是大清江山都要毁在这个女人手里! “苏培盛!余氏族人全部发配宁古塔,无论男女一律贬与披甲人为奴,永世不得入京。” 苏培盛背后已经被冷汗浸透,连声应是。 他也吓得不轻,对这个余氏也是恨得咬牙切齿。 但接触到皇上的视线后,他知道此事绝没有完结,皇上不会相信此事是余氏一人所为,势必要查个水落石出。 此事表面上就这样了解了,但没过多少日子,丽嫔便因为心悸暴毙在了启祥宫之中。 时兰得知此事也是暗中松了一口气,看来皇上没有将此事与她牵扯上关系。 而安陵容却显得很高兴,她与华妃姐姐在皇上面前可是演了一场戏,能将华妃姐姐从中摘出来,她也觉得自己派上了用场。 对于甄嬛的难处,她虽然仍有不忍,但已经能按捺住自己的情绪。 她已经看清楚了,甄嬛和沈眉庄并非真诚对待自己,而是把她当成可利用的工具,从前的付出都只是为了利用她而打的感情牌。 如今甄嬛已经得宠,那么她从前在甄嬛微末之时的帮助已经还清,从此两人各不相欠。 但华妃娘娘待她亲和尊重,并不一味的将她推到人前去争宠,而是将所有的事情掰开揉碎的梳理给她。 在华妃身上,她看到了真正的姐妹情谊,如果在这后宫之中,为了生存注定要和甄嬛、沈眉庄成为敌人。 那她也会利用所有可以利用的东西来保护自己所在意的人,包括那些从前与甄沈二人的情谊和过往的交情。 这样想着,安陵容面上的笑容更加深刻了,觉得自己与华妃更近了一步。 时兰见安陵容这样乐不可支,忍不住捏了捏她的小脸问: “你这小妮子,有什么事这么值得高兴?” 安陵容眨眨眼,无辜的将手上的绣品举起来给时兰瞧。 “我给姐姐做的扇面,这可是人家精心绣的,难道姐姐不喜欢吗?” 扇面上是一对并蒂芍药,还有两只彩蝶翩翩飞舞,一只粉青、一只金紫,显得画面生动极了。 “容儿的绣工便是整个京城也难出第二个,我哪有不喜欢的,倒是这两只蝴蝶,像不像咱们俩。” 听到自己的小心思被华妃直白的戳穿,安陵容的耳尖微红,但还是嘴硬道: “我只是觉得花有两朵,蝴蝶只绣一只未免单调,才不是......才不是......” 见安陵容的小脸都要埋下去,时兰也收起了促狭的神情,叫颂芝拿几个扇子过来选边框。 “好了,我不逗你了,但你也知道,丽嫔是一个十足十的蠢货,但曹贵人不同,她心思缜密,但口蜜腹剑,在心中更是暗恨于我。” “日后对曹贵人,你也要小心些。” 安陵容继续补着绣棚上的针脚,将曹贵人对华妃怀恨在心画了个圈标重点。 一个丽嫔便叫姐姐如此费心,这个曹贵人能得到姐姐的夸赞,只怕也不是个省心的人。 况且,曹贵人还有一个女儿,温宜公主更是深得皇上的喜爱。 安陵容眸光暗了暗,想到皇上对华妃做的后手,让她此生都不能有个孩子。 没关系,姐姐会有孩子的,她一定会让姐姐有一个孩子承欢膝下的。 想到此处,安陵容又露出一个乖巧的笑来,接过颂芝拿过来的扇面对比哪一个更合适。 时兰比来比去,觉得哪一个都不好,从前的扇面虽也精细,但都比不上安陵容亲手绣的惊艳。 相比从前的绣品,安陵容在翊坤宫的穿着打扮都是一等一的,就连绣线面料都显得精致无比,堪称是艺术品。 “这些都不好,前些日子内务府是不是上供了一副新的紫竹摆件?那个看着漂亮,去找同样的材料,给我做一副新的扇骨来配容儿的扇面。” 颂芝笑着应了,连忙去吩咐底下人。 而安陵容见时兰如此喜欢自己的绣品,更是大张旗鼓地去定制个紫竹骨架来配,心中更是甜蜜。 华妃姐姐对自己这样好,就连这些小玩意也看重,她更要对姐姐好。 只要想害姐姐的,她一个都不会放过! 第四十八章 同塌共枕 而甄嬛从养心殿内走出来的时候,却觉得心中发寒。 皇上对自己的考量怀疑,以及在余氏真情流露,声泪俱下时依旧毫不留情下令乱棍打死她。 甄嬛意识到皇上并不是从前在自己面前那个温和有风度的夫君,而是一个笑谈之间便能主宰他人生死的天下之主。 余氏被杖毙的消息很快被传遍后宫,这一次没有安陵容出面,苏培盛非常利落的打死了余氏。 不仅是因为余氏只是一个宫女,皇上对她根本没什么情谊,更是心有余悸。 毒物竟然与皇上如此接近,若中毒的是皇上,只怕这养心殿中便要人头滚滚。 甄嬛回到碎玉轩,就见沈眉庄已经焦急的等在殿内,见她回来,连忙上前拉住了她的手。 “此事如何?我听闻皇上杖毙了余氏,只是此事......” 甄嬛打断了她,脸色有些难看的拉着眉庄坐下。 眉庄知道她中了毒,瞧面色如此难看也是连忙叫人去喊太医。 “嬛儿,你还好吗?” 甄嬛抚着胸口长舒一口气,再扭头去瞧沈眉庄的时候眼中已经带泪。 “眉姐姐,皇上虽处置了余氏,但余氏临死前攀污于我,说我私会外男,皇上竟然当时便质问我。” 眉庄闻言也是一愣,没想到还有这样的事情,她急急道:“皇上怎么会信这样的无稽之谈?你可好好解释了吗?” 甄嬛轻轻的点头,“我自然解释了,皇上也信我,但是我心里这一道坎实在过不去。” “难道这些日子的恩宠,都是虚假的吗?” 眉庄见甄嬛如此委屈,她心中难掩失落。 皇上恩宠甄嬛,很少来她这里,开春以来甄嬛这里便独享春色,为了皇上的几句话,甄嬛尚且委屈。 那她呢?形单影只,孤枕难眠,如何不委屈呢? “嬛儿,皇上是天子,难免疑心深重,如今你还得宠,不管说什么皇上都会信任你,你又何必妄自菲薄呢?” 甄嬛听出沈眉庄言语中的失落,连忙拉住眉庄的手,柔声道: “眉姐姐,后宫中明枪暗箭难防,不管皇上态度如何,我们姐妹永远是一块的。” “眼下皇上虽然对我好些,但姐姐天姿国色,才貌双全,皇上也会想起姐姐的好的。” 眉庄笑着点头,但又突然想起什么,犹豫着开口:“此事难道真的只是余氏一人所为吗?会不会还有旁人?” “只怕不是这么简单,但皇上下旨杖毙余氏,线索便断了。” 甄嬛又补充道:“只是余氏对我恨之入骨,只怕就算她还活着,也绝不会吐出半个字的。” 眉庄蹙眉点头,心有不甘,但也觉得无济于事。 “不如暗中查探?此事既然做了一定会有蛛丝马迹,咱们去让陵容......” 这话一出口,眉庄自己都说不下去了。 自从上回那件事发生后,安陵容已经许久不登她俩的门了,就连上次甄嬛求见皇上,也是安陵容在内服侍。 “罢了,咱们麻烦陵容许多了,既然余氏已经杖毙,想来背后之人也不敢再对我动手。” 甄嬛如何看不出来安陵容的疏离,只是她对那日拖着身子求见皇上,却被拦在门外,而养心殿内却传来安陵容的歌声。 现在再次想起,那种难堪和无助依旧让她难以拉下脸去找安陵容。 而翊坤宫里却是享受的日子,天已经渐热了,最早一茬西瓜已经上供,冰盆也都摆上来,随着侍女们扇风的动作而凉风习习。 “容儿,尝尝这个西瓜!” 华妃已经换上了轻薄舒适的内衫,正用小银叉叉着一块水灵清甜的西瓜递给坐在身边的陵容。 陵容也穿着凉快的内衫,朱柿色的衣料衬得她笑盈盈的小脸都红润无比。 “好甜,姐姐也尝尝!” 陵容将华妃递过来的这一盘西瓜里的第一块吃下,随着西瓜的清甜在口腔中扩散,她的心里也甜蜜无比。 从前在松阳县中,她也没有什么闺中密友,父亲宠妾灭妻的名声在外,即使是那些商贾之女也并不瞧得上她。 如今和时兰在一起谈笑风生,互相打趣投喂,这样温馨的场景,宛如在梦中。 “我就爱吃这样没熟透的,太甜的有什么好吃的,不如这种清甜的最可口。” 见华妃吃到西瓜后如此高兴幸福的模样,陵容心里也高兴。 两人正高兴着,外面突然打雷刮风起来,叫陵容吓了一跳。 “外面要下雨了。” 陵容探头去问,站在门口的沉禾回话道:“回小主的话,是变天了,看起来要下雷雨呢。” 安陵容想着马上下雨,即使从廊下走也难免被湿气扑了衣裳,不如现在就回去。 “你怕什么,下雨了就和我一起睡,我还没和小姐妹一起睡过呢。” 安陵容眸光一亮,她也未曾与姐妹同睡过,但转念一想,又有些害羞。 “可以吗?我怕吵到姐姐。” 时兰不以为意,招呼着宫女收拾床榻,又扭头对陵容坏笑道:“怎么了,本宫要翻瑗常在的牌子,瑗常在可要好好伺候本宫啊。” 安陵容羞窘的立刻红了脸,一起睡就睡吧,华妃姐姐偏偏用了“侍寝”这个词,她难免浮想联翩。 窗外雷声轰鸣,雨点噼里啪啦砸在翊坤宫的琉璃瓦上。 殿内却暖意融融,鎏金烛台上罩着绛纱灯罩,将床帐映成暧昧的茜色。 安陵容蜷在床榻里侧,将自己缩成一小团,生怕自己挤到了华妃姐姐。 她攥着锦被边缘,连呼吸都放得轻缓,一双眼睛私下打量着华妃的床榻。 华妃的罗帐并未熏香,只在帘子上挂着安陵容从前绣的香包,混着女子肌肤上淡淡的玫瑰露气息,熏得她耳尖发烫。 “躲什么?” 时兰忽然翻身凑近,葱白的指尖戳了戳她绷紧的腰肢,“本宫还能吃了你不成?” “快来给本宫瞧瞧,咱们瑗常在是不是乖巧可人的紧呢~” “姐姐!” 安陵容轻呼一声,像只受惊的兔子般弹了一下。 时兰趁机一把揽住她的肩,另一只手已灵巧地钻进被窝,精准捏住她腰间软肉轻挠。 “哈哈哈…姐姐饶了我…痒……” 安陵容笑出泪花,挣扎间发髻松散,青丝如瀑铺了满枕。 她下意识去捉时兰作乱的手腕,却摸到一截滑腻的肌肤,时兰的寝衣不知何时已蹭开了襟口,露出锁骨下一颗朱砂小痣。 雷光骤亮,安陵容看清了时兰近在咫尺的脸:凤眸含笑,那种玫瑰花露的清香一下将她笼罩,让她突然忘了呼吸。 “这就求饶了?” 时兰用指尖抹去她眼尾笑出的泪珠,戏谑道,“本宫还没……” 话音戛然而止。 安陵容自己都不知哪来的勇气,竟反手将华妃压在了锦被间。 等回过神来,她已撑在时兰上方,散落的发丝垂落在对方颈侧,随呼吸轻轻扫动。 烛花“啪”地爆响。 时兰挑眉,这小丫头平时温顺乖巧的像是个小兔子一样,现在居然对自己的欺负也敢还手了? “瑗常在这是要……以下犯上?” 她故意拖长音调,脚踝却暧昧地蹭过陵容的小腿。 安陵容像被烫到般滚回原位,心跳快得几乎要跃出喉咙。 她把自己裹成蚕蛹,声如蚊呐:“嫔、嫔妾不敢……” 时兰大笑,伸手将“蚕蛹”搂进怀里:“逗你的!快把被子放开,别捂出一身汗了。” 嬉闹一番消耗体力,时兰也觉得有些疲倦,沉沉的睡去了。 雨声中,安陵容悄悄睁开眼,华妃的床很大,床单被褥都是精品,躺在上面极为舒适。 时兰的呼吸已变得绵长,可揽着她的手臂却未松开,像是一个保护者的姿态,将陵容揽在怀中。 她极轻极轻地,将额头抵在对方肩头。 第四十九章 闹鬼了 第二日,后宫里闹鬼了。 富察贵人为了给皇后祈福,夜里回宫的路上遇到了一个血肉模糊的女鬼,被吓得昏倒过去。 她身边的奴才,包括陪嫁桑儿都吓得自己跑了,昏迷过去的富察贵人还是被巡夜侍卫发现,这才被抬回延禧宫。 这事蹊跷,不少人都去探望富察贵人,但华妃没去。 她自然知道这是甄嬛和沈眉庄在装神弄鬼,故意装作余氏含冤被杀后变成鬼魂来报仇。 但安陵容却带着些东西打算去瞧一瞧富察贵人。 华妃姐姐懒得管这些事,她必须警醒着,为姐姐留意。 这明显就是有人在拿余氏之死做文章,想要钓出幕后主使,但丽嫔已经因“病”好些日子没出启祥宫了。 她是怕此事牵连到华妃,所以才来走这一遭。 延禧宫里十分热闹,不仅有齐妃和欣常在,便是淳常在也跑过来了。 富察贵人吓得不轻,一边哭一边拉着齐妃的手诉说那晚的情形。 齐妃听她说的也心惊肉跳,捂着嘴一副害怕的模样。 而淳常在听着富察贵人的描述,年纪最小的她却疑惑的问道:“她为什么哭?难道她有委屈?是枉死的?” 这话一下子就点到了正题,也将安陵容的目光吸引过来。 此事必定是甄嬛所为,淳常在将这个女鬼有意的引到冤死的余氏身上,可见她与甄嬛、沈眉庄是一个战线的。 “你这话倒说在点子上,她若非是枉死的,哪能半夜哭啊?” 欣常在煞有其事的说,只是她并没有将女鬼和余氏扯上关系,这紫禁城里可不知道冤死多少女人。 但齐妃却像是想到了什么,眼珠子一转就和同样吓得不轻的富察贵人对上视线。 “枉死的女人......那不就是那个死了的余氏,她的冤魂来索命来了!” 这话让富察贵人吓得又往床后缩了缩,余氏御前下毒之事早就闹得沸沸扬扬,六宫妃嫔都对她的狠辣心惊胆战。 差一点她们可就都要当寡妇了! “余氏有什么冤屈,她御前下毒,证据确凿,那是罪该万死。” 欣常在不同意她的观点,余氏给莞常在下毒也就罢了,在御前都敢动手。 她只有一个女儿,还未长成,若是毒药下错,毒害了皇上,那以她如今的位份,只怕女儿也没有什么好前程。 齐妃却又低声补充道:“你知道什么,那余氏在死前诅咒莞常在,说要变成厉鬼在紫禁城里游荡,心怀怨恨的女人,死后变成鬼怨气也大着呢!” 欣常在闻言也是心惊肉跳,她蹙眉道:“不如咱们禀告皇上吧。” 齐妃却斜了她一眼,提醒道:“要说你去说,皇上最讨厌鬼神之说了,更何况这余氏还是皇上下旨丈杀的。” 富察贵人连声惊叫:“我没害她啊!又不是我叫她给莞常在下毒的,她为什么要来找我!” 淳常在却突然开口道:“那谁指使她的,这个鬼就会去找谁咯?” 安陵容并不参与其中的交谈,但此事她心中已然明了,悄悄地告辞离开了。 只是她没有立刻离开延禧宫,而是和绣棠一起走到了乐道堂处。 她听颂芝说过,这间屋子是从前皇后分配给她的住所,此刻一看果然是没有说错。 这个时候还是清晨,推开屋门已经能感受到里面燥热,屋内狭小,装饰也简陋,与庆云斋比起来简直如同陋室。 果然,华妃姐姐是为了自己打算考虑,直接将自己从这个地方捞出来。 方才见过富察贵人,也看出来她心胸浅薄,喜怒形于色,对位份高的齐妃巴结讨好,对她和淳常在置之不理。 而就在她打算离开延禧宫的时候,一个有些熟悉的女声突然响起。 “安陵容?” 陵容扭头一看,是夏冬春。 她如今虽然有些站相,但望着她的模样依旧怨恨非常,像是恨不得上前给她一巴掌。 “夏常在。” 她们二人都是常在,陵容有封号,要比夏冬春高半级,按理说要夏冬春率先向她行礼。 但夏冬春站着不动,她自然不会去低头讨好。 “我要走了,夏常在请自便。” 夏冬春气的上前追她,只是身后似乎响起一声冷哼,她再不甘也只能咬着牙回去了。 陵容回到翊坤宫,将此事禀报给了华妃。 时兰虽然知道这是甄嬛在装神弄鬼,但后宫中人为此人心惶惶,她拥有协理六宫之权,自然要维护后宫秩序。 既然甄嬛一定要追根究底,她也只好顺势而为,给甄嬛一个教训。 “叫嫔妃们来翊坤宫,本宫要好好提点一下她们。” 很快除了皇后和装病的甄嬛、以及被吓得半死的富察贵人没来,其余妃嫔包括齐妃都来了。 端妃依旧闭门不出,只专心调养身体。 时兰先是假意问甄嬛的身体如何了,果然眉庄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说温太医虽然已在救治,但尚未见起色。 华妃用护甲剐蹭朱红描金的茶盏,淡淡道:“治不好,就是太医不中用,这个温太医从前为莞常在治腿伤就治到皇上撞见莞常在才治好,可见是一个不中用的。” “颂芝,去叫江太医去瞧瞧莞常在。” 这话叫沈眉庄一愣,没想到华妃当众如此不给甄嬛脸面,她面上也是一冷。 齐妃还傻不愣登的询问华妃:“这几日宫中闹鬼闹得厉害,真是日夜不安呐。” 淳常在也怯生生的开口:“我听说好些人都吓病了,富察姐姐都吓得不敢出门了。” 华妃冷冷的瞧了她一眼,吓得淳常在立刻低下头。 “这世上哪来的鬼,只怕是有人装神弄鬼,富察贵人身边的奴才没有一个中用的,遇到事竟然抛下主子自己跑了。” “一个个都该好好责罚才能长记性,否则日后主子出事,一个个全跑了,还要这些奴才做什么!” 这话很一针见血,也让其余妃嫔不敢在说话。 “齐妃你身为妃位,也该有些自己的主见才是,怎么底下的人说什么你都信,被人当枪使都不知道。” 齐妃对上华妃那似笑非笑的阴阳怪气的神情,只觉得心头一噎,虽不服气但也知道是自己理亏,于是气闷的闭口不言。 欣贵人见华妃这样挤兑众人,也不服气道:“前后这么多人都见过了,咱们不比莞常在日夜有皇上在身边陪伴,她是不怕,咱们还要被连累了。” 这话说的酸溜溜的,也是其余妃嫔的心里所想。 华妃不霸占皇上了,但莞常在却粘皇上粘的紧,这些日子因为她中毒,皇上更是疼惜她了。 时兰瞧着欣常在,意有所指的道:“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咱们若没有做亏心事,怎么会怕鬼找上门来,那鬼要找也只会找她想找的人。” “本宫协理六宫,皇后病着,这后宫就要听本宫的,日后若再有人敢妄言鬼神,本宫绝对不饶!” ---------------- (题外话:啊啊啊为什么大家都只看书不说话!) 第五十章 有鬼啊! “娘娘教诲的是,余氏又没有人指使,自然是自己作孽自己受,若是有人指使的话,自然会去找那个害死她的人,好好的问问,凭什么拿她当刀子。” 眉庄语气也格外有深意,一双眸子扫视着在座妃嫔,似乎在仔细寻找到底谁才是毒害甄嬛的凶手。 华妃自然知道沈眉庄这是在给背后指使之人施加压力,但她和甄嬛必定要做无用功了。 丽嫔早就因病被软禁在自己宫里,皇上是绝对不会放过她的,过不了多久,丽嫔必然会病逝。 但时兰可不打算制止,皇上最厌恶鬼神之说,他因为井田之事方才出宫,甄嬛就在后宫中装神弄鬼,等皇上回来了,必然会对她心中不满。 开会结束,已是接近黄昏,皇后与华妃一同前往坤宁宫祭神。 就是拜那两个红绿小人,剧情弹幕里喊它俩:柳青柳红,但其实这是清朝的祭祀中供奉的蒙古族神偶。 现在两人是做夕祭,拜的神就是蒙古神。 皇后的神色不错,前些日子装病的姿态已经全部消失不见,显然猜到了这次闹鬼之事是针对华妃一党。 只是她猜错了,这事和华妃还真的一点关系都没有。 “皇后这几日病的真是时候,这些事都闹到臣妾跟前,鬼都在宫里满地走了。” 皇后听她这话,眉毛微挑,想斥责又捕捉到华妃话里的意思。 “本宫身子不好,有劳华妃了,但你掌协理六宫之权,也是该为此费心。” “更何况紫禁城也有几百年了,什么狐鬼传说没有,为了安一安人心,做场法事也无不可。” 华妃瞧着皇后的模样,知道她俩都是唯物主义战士,但皇后答应做法事是在给甄嬛造势。 她就是要将后宫闹鬼的事闹大,好叫华妃一党露出更多马脚。 华妃一副有些不安的模样,仿佛心虚一般的警告:“皇后可要想清楚了,这法事一做,后宫里鬼神之说只怕更要疯传了。” 皇后还以为华妃是心里发怵,更加坚定的回复华妃: “做法事不是相信还是不相信,是只求大家安心。” 华妃嘴角微翘,等的就是你这句话。 “那依照皇后的意思,就叫宝华殿的大师连夜开坛,做一场水路大法事吧。” 皇后也觉得华妃上钩了,特意嘱咐晚上来景仁宫开会,她要好好教导教导六宫妃嫔。 晚间开会,就连甄嬛都不装病了,富察贵人也赶过来,可见巴结皇后的心十分迫切了。 甄嬛对着皇后可谓是极度恭敬,率先因自己前些日子生病没能来请安向皇后谢罪。 皇后自然不会怪她,她巴不得甄嬛早点对华妃动手,好叫华妃栽个大跟头。 “这白天请安也就罢了,晚上出来天都黑了,莞常在不会害怕吧?” 这话刚刚说完,外面就很配合的打雷闪电起来,吓得屋子内的人都是一激灵。 富察贵人、齐妃都忍不住往椅子深处坐了坐,缓解自己心中的恐惧。 敬嫔开口暗示皇后:“皇后娘娘打这么大的雷,只怕一会要下大雷雨呢。” “这两天一下雨确实没法出门了,你们也早些回去吧。” 皇后顺坡下驴,反正叫诸嫔妃晚上出来已经达到了她的目的,接下来就要看甄嬛的了。 出了景仁宫,华妃拉着安陵容打算一起走回翊坤宫,也算锻炼一下,坐轿辇反而耽误一会的计划。 就在这时,甄嬛和富察贵人一起出来了,对着华妃行礼。 “参见华妃娘娘。” “见过富察贵人、见过莞常在。” 安陵容回礼,十分客套的退到了华妃身后。 华妃瞧着甄嬛神采奕奕的模样,心知她此时余毒未消,但为了给自己下套,仍旧赶过来。 “莞常在身体好些了吗?本宫怎么看你容颜憔悴?想来余氏之死让你夜夜难安吧?” 这三连问,虽然是问句,配上华妃那带着讥讽的神情,显得格外阴阳怪气。 甄嬛只装做听不懂,在华妃跟前演出一副天真柔弱的模样。 “娘娘可别说了,那东西有灵性,会缠人的。” 华妃见到甄嬛这揣着明白装糊涂的样子就一肚子火,于是也不再陪着她演戏,只冷声道: “看来沈贵人没有将本宫所说的话转达给莞常在,本宫一再警告,莞常在依旧妄言鬼神之事,当着本宫的面都敢胡言乱语。” “本宫就罚你抄录宫规五十遍,你可服气。” 这话让甄嬛都是一愣,没想到华妃这次竟然真的罚了自己,从前每次都是高高举起,轻轻放过,这次为何...... 甄嬛和沈眉庄下意识的将目光投向了华妃身后的安陵容,以往都是陵容开口求情,华妃便会顺势饶过。 安陵容只垂着眼,仔细地瞧着自己袖口的花样,对甄嬛和沈眉庄的求助仿若未知。 “华妃娘娘恕罪,莞常在只是真的吓到了,绝非有意冒犯娘娘,如今她身子尚未痊愈,五十遍宫规是否......” “怎么沈贵人觉得错不当罚吗?本宫那日可是警告过你的,你既然没将本宫的话放在眼里,本宫便给你们好好长长记性。” 话毕,华妃才懒得和她废话,拉着安陵容的手就要离开。 “只是这冤魂已经有许多人瞧见了,就连皇后娘娘也下旨做法事超度,可见这冤魂怨气冲天呢。” 甄嬛虽然领了罚,但她是一个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于是继续引导华妃。 而旁边的富察贵人也是一副吓破胆了的模样,附和甄嬛的话。 “富察贵人同罚二十遍宫规,若你再说下去,就抄五十遍。” 富察贵人委屈的闭了嘴,只觉得自己简直无妄之灾。 “没事的,咱们只要不做亏心事,就不怕鬼敲门。” 华妃的身影都远了,甄嬛还在后院故意提高音量说话,不断地暗示着周围的人。 只是华妃带着安陵容走了,剩下的人也害怕,尤其是富察贵人吓得和桑儿抱起来一起走。 只是刚走到承乾宫附近,黑压压的紫禁城空中突然飘过一道白影,长发飘飘像是个女人,白色的衣裳上还有斑斑血迹,伴随着呜咽的哭声,很是吓人。 富察贵人刚走出去没多远,就看到了这样的一幕,吓得两眼一翻直接晕了过去。 而因为和皇后说话晚出来的齐妃瞧见了连忙上前去扶她,一抬头就看到这样的白色身影,吓得惊声尖叫起来。 “有鬼啊!” 第五十一章 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 “啊啊啊啊!” 宫女太监们的尖叫声几乎要将天捅穿,吵得华妃和安陵容也回头一瞧。 就见那个“鬼”正飘飘荡荡的靠近她们这边,身上的血迹还在淅淅沥沥的往下淌,哭声更加幽怨了。 安陵容惊得拉住了华妃的手,而时兰却冷笑,喝道:“侍卫,将这个装神弄鬼的东西给本宫抓起来!” 下一刻,十数名翊坤宫的侍卫就从甬道两侧冲出来,几下子就将那个“鬼”从半空中揪下来,死死的按在了地上。 “把他的脸给本宫露出来,好好瞧瞧这是个什么鬼东西!” 侍卫们将白衣身影面前的头发掀起来,露出一张惨白的脸,虽然瞧不出是谁,却能看出这样有些胖的五官很明显是个男人。 “好啊,原来这个冤死的女鬼竟然是个男的,还是个活人。” 华妃冷眼瞧着这个太监,她自然知道这是小允子,是个忠心为主的奴才。 “把他给本宫捆起来,嘴里也塞上布团,好好看管起来,绝不能叫他死了。” “是!” 侍卫们应声,将小允子五花大绑,就连嘴里也塞上了一团麻布,让他无法咬舌自尽。 这边的动静很快就吸引了其余妃嫔,就连昏过去的富察贵人也被惊愕的齐妃大力摇醒。 “啊啊啊!鬼!有鬼啊!救命!” 她醒来的时候还在惊叫,还是齐妃扳住她的肩膀,指着那个被五花大绑的白色身影给她看这才冷静下来。 “富察贵人!你瞧,那不是鬼!是个人,一个活人!” 惊魂未定的富察贵人努力定了定神,抱着齐妃哆嗦着站起身,这才看清楚那一团白色的身影真的是个人。 惊吓之后便是愤怒,她愤怒的都在发抖,扶着齐妃的手都在颤抖。 “好啊,到底是谁,竟然敢在宫中装神弄鬼吓唬我!” 她也不怕了,反而是拉住了齐妃,大步就朝着那个“鬼”走过去。 “我倒要看看,你是个什么东西!” 富察贵人上前,却也看不清楚这个人的脸,不仅是因为乱发和白粉,更是因为此人的口中被麻布塞得两腮鼓起,根本看不出原本的长相,只能看出来是个男人。 “华妃娘娘!此人装神弄鬼,一定不能放过他!” 富察贵人咬牙切齿的说出这句话,就连齐妃也附和着道:“是啊,此人闹得宫里人心惶惶,必须要查清楚,是何人指使。” 甄嬛和沈眉庄听到动静赶过来的时候,就见小允子已经被捆得严严实实丢在华妃的脚下。 她们心中一沉,没想到华妃竟然调动了翊坤宫的守卫,侍卫们擅离职守可是大罪过,也正是因此她们才敢用此计。 赌的就是这承乾宫久无人居住,侍卫们巡逻的少,只有妃嫔们请安时会从这里走。 没想到华妃竟然有如此决断和预测,这下可糟了! 她们快步上前,就见华妃像是早就等着她俩一般,在昏暗的夜色之中,露出了一个艳丽如妖的冷笑。 ”皇后娘娘驾到!“ 皇后是一早就让安陵容身边的沉禾等在景仁宫外去请的,此时正好到,杀了甄嬛与沈眉庄一个措手不及。 皇后这次出场十分气派,坐着八人抬肩舆,前有四人掌灯,两人提金提壶,就连轿夫都是奴才最高规格的红色衣服。 “怎么回事,大老远就听到你们吵吵闹闹,本宫想安心都不行。” 皇后扶着剪秋的手上前,就见到华妃脚边上丢了一个捆成粽子的白色身影。 她一顿,就知道甄嬛只怕是不中用了。 但皇后是何许人也,立刻便想好了下一步的计划。 既然甄嬛不中用了,如今已经人赃并获的被华妃抓在手中,不如她也落井下石,顺势帮华妃推甄嬛一把。 甄嬛长着那样一张脸,只是日日见到都令她生厌,如今又盛宠在身,正愁日后该如何除掉她呢。 如今既然华妃出面要对甄嬛下手,就算日后皇上怪罪下来,也只会怨怪华妃,牵连不到自己。 打定主意,皇后变了脸色,厉声问道:“这是谁,为何要将他捆绑在这里。” 时兰知道皇后这是揣着明白装糊涂,也不和她计较,顺着她的话回复。 “回皇后娘娘的话,臣妾与瑗常在正要回宫,途经此处见有一白色身影飘在半空中将富察贵人吓晕过去,臣妾便命人捉拿此人,为了防止他毁灭证据,这才捆起来。” 这话说的滴水不漏,皇后一时之间也找不到差错,于是下令将此人带回景仁宫中。 “皇后娘娘!” 沈眉庄惊声喊道,她下意识的想要阻止皇后的行为,生怕到了光亮处,小允子便要显露无疑。 甄嬛拉住了沈眉庄,此时她的脑中也在急速飞转,该如何破解此局。 求助华妃?不,按照华妃最近对她和沈眉庄的态度,必然不会帮她们,落井下石都说不定。 求助安陵容,让陵容劝解华妃? 只怕这也不行,陵容方才连看都不看她们,此时众目睽睽下如何能做到劝解华妃? 难道要求助皇后? 甄嬛下意识的抬眼去看皇后,就见皇后此时并不如从前一般柔善温和,反而面目冷厉,像一个铁面无情的处决者。 不,皇后从前待她温和又体贴,只要她投诚皇后,再诚恳请求,皇后应该会帮她的吧? 众人再次挪动脚步,返回景仁宫中,但就在此时,电闪雷鸣,狂风骤起。 俨然一副要大雨倾盆的模样,众人脚步都是一停。 见此情况,皇后也不得不开口道:“要变天了,此事便明日再审,华妃便将此人交给本宫暂时关押吧。” 华妃怎么可能放人,只一挥手,侍卫便将小允子提起来往翊坤宫方向去了。 “华妃,你!” 华妃凉凉的一笑,对上皇后有些微怒的脸,柔声道:“皇后息怒,人既然是臣妾抓到的,还是由臣妾来看管吧,不然出了什么事,臣妾可说不清楚。” 华妃在此刻展现了自己从前嚣张跋扈的一面,对皇后的命令置若罔闻,反而慢步走到甄嬛跟前。 望着甄嬛发白的小脸,时兰微微一笑,温柔的安慰道:“菀常在这是怎么了,脸色这样难看?” “难道你也怕鬼啊?不是你说的吗?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呀。” 第五十二章 娘娘救命 屋外大雨倾盆,但甄嬛和沈眉庄心中却不安极了,华妃已然将小允子抓获,待到雨停的第二日,甄嬛便会暴露。 “嬛儿,我与你一起去求皇后,趁着现在华妃还未曾发作,咱们还有机会。” 沈眉庄焦急不已,她没想到事情竟然发展成这样,如今也只能求助皇后。 甄嬛也脸色苍白,但还是镇定下来对着眉庄道:“不,此事因我所起,就算要去求皇后,也是我一人前去,绝不能连累你。” 沈眉庄还要说什么,就被甄嬛起身打断道:“眉姐姐,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但皇上最厌恶鬼神之说,我一人获罪总比你我二人一起要好得多。” 沈眉庄知晓甄嬛说的是对的,但她一向是一个面临大事反应会慢半拍的人,也只能干着急。 甄嬛下定决心便冒着雨,连夜前往景仁宫中。 翊坤宫内,小允子被提到了翊坤宫主殿外,周宁海将一盆水泼在小允子的脸上,用一块粗糙的麻布用力的擦拭着他脸上的白粉,很快就将原来的面貌显出来。 “把他嘴上的东西去了。” 华妃坐在主位上,轻轻吹着碗盏中的茶叶,见小允子一张脸憋得通红,大发慈悲一回。 “咳咳咳......” 麻布被扯出来后,小允子剧烈的咳嗽了半晌才缓过气。 “小允子?” 安陵容惊愕的瞧着这个小太监,没想到那个装神弄鬼吓唬后宫诸人的家伙,竟然是甄嬛身边的小允子。 小允子似乎打定主意不会出卖甄嬛,被认出来后始终低着头,紧闭双眼和嘴巴,不发一言。 见他这样有骨气,时兰将茶盏放在桌上,悠悠的开口道: “本宫听闻,你在四执库里有一个哥哥?” 此言一出,小允子瞬间抬起头,一双眼睛里盛满了惊恐和愤怒,像是生怕华妃会牵连到他哥哥一般。 “此事全是奴才一人所为,不关莞常在的事,华妃娘娘要打要杀,奴才悉听尊便,万万不要牵连到奴才的哥哥,他什么都不知情!” 小允子虽然还被捆着,但还是挣扎着跪好,用脑袋使劲的磕在地面上。 事到如今,安陵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闹鬼一事不仅全都是甄嬛策划的,更在流言之外,让小允子扮鬼吓唬她们。 安陵容小脸也冷了下来,身子微微气得发抖,咬着牙对甄嬛产生了恨意。 那鬼先是吓了富察贵人,而后是齐妃,紧接着就奔着自己和华妃来了,这不都是甄嬛所猜测的凶手吗? 好啊,她和华妃对甄嬛和沈眉庄还不够好吗?竟然要用这样的手段! “你以为,你说无关便是无关了吗?” 华妃懒懒的开口,对着周宁海使了个眼色,周宁海心领神会,应了一声便要出去。 小允子吓得面如土色,拼命的挪动着想要拦下周宁海,口中惊恐的高呼: “华妃娘娘!不要牵连我哥哥!奴才知错了!奴才再也不敢了!” 华妃是什么人,那是后宫中辣手无情,手段狠厉的第一人,在奴才之中广有威名。 更不用说前些日子,华妃方才活活溺死了皇后送来的那个宫女,可谓是凶名赫赫。 “既想要忠心主子,又想要保全家人,天底下哪里能让你把所有好事都占了?” 时兰虽然知晓小允子的忠心,也赞赏他的品格,但谁让他效忠的不是自己呢? 历史上曹操如此赏识荀彧,最后触及曹操篡权底线,还不是诛杀了他。 更何况这个小允子还不能为自己所用,若放出去岂不是将甄嬛的左膀右臂重新归还? 小允子苦苦哀求,还是没能换来华妃的一点怜悯,甚至在他涌现死志之时,华妃警告他道: “若是你死在翊坤宫中,不肖半刻,你的哥哥便会下去陪你,也算全了你对他的兄弟情谊。” 小允子绝望的颓然瘫倒在地面上,心中已经在天人交战奋力挣扎。 小主对自己有恩,曾经救了哥哥的性命,自己也曾发过誓,要为小主赴汤蹈火在所不辞,他绝不会背叛小主! 但是眼下,自己和哥哥的性命都捏在对方的手中,该如何才能化解此局呢? 华妃瞧着小允子不断变换的脸色,知晓他的忠心,绝不会背叛甄嬛,只怕现在就盘算着怎么先稳住自己,到时再狠狠背刺。 而甄嬛此时必定在四处寻找解局之法,只是如今的后宫之中,有谁能救她呢? 只有皇后了。 但皇后就算肯帮甄嬛,也是有条件的,跟着皇后更是毫无出头之日。 但她要的结果并不是叫皇上狠狠惩治甄嬛,她有这样一张脸,就算犯再大的错,皇上也不会狠心惩治的。 此时甄嬛和皇帝正在蜜月期,但皇后有纯元故衣局等着甄嬛,此时的不满堆叠的越多,日后发作起来就越是无情。 她要做的就是装无辜扮可怜,顺便在后宫中布局拉拢,策应前朝的年羹尧,暗中积蓄力量。 如今年羹尧虽然手握重兵,都不在京城,远水解不了近渴,一旦发作起来,就会如同惇亲王一般被一锅端了。 周宁海很快就将小允子的哥哥带上来了,只是那个小太监神色很平静,丝毫没有被胁迫的紧张。 “奴才小栓子,给华妃娘娘请安,娘娘万福金安。” “哥哥!” 小允子急切地呼唤,让小栓子吓了一跳,看了好几眼,又伸手将小允子面上的乱发拨开,这才看清楚脸。 “小允子!你怎么在这!” 惊呼过后,小栓子面上露出惊慌,膝行几步对着华妃磕头道:“华妃娘娘,奴才的弟弟小允子不知如何冒犯了娘娘,还请娘娘恕罪!” 华妃只瞧着这兄弟二人,并不说话,却有颂芝替她开口。 颂芝一脸恨铁不成钢的神情瞧着小栓子,尖声道:“娘娘提拔你,让你做了四执库的管事,你这弟弟倒好,大晚上在宫道上装神弄鬼的吓唬主子们!就连皇后娘娘都惊动了,看等明日,你们兄弟二人怎么交代!” 小栓子大吃一惊,他只知晓弟弟在莞常在处做事,却不知道小允子竟然干的是这样要脑袋的差事! “此事是奴才一人所为!绝不干小栓子和莞常在的事!还请华妃娘娘明鉴!” 小允子仍旧嘴硬,只将过错揽到自己的身上,绝口不提甄嬛的命令。 小安子也惊慌不已,他知道最近宫中闹鬼,却不知道这是自己弟弟干的。 皇上最痛恨鬼神之说,要是让皇上知道了, 他们兄弟二人安能有性命留下? “娘娘饶命!娘娘饶命啊!奴才的弟弟知道错了!求华妃娘娘救命!” 时兰却毫不理会他俩的哭求,只开口道:“能救你们的,只有你们自己。” 第五十三章 一千八百两 第二日皇后召集华妃和甄嬛、富察贵人在景仁宫内开会。 甄嬛投靠了皇后,皇后自然要为这件事出力,尽量让华妃按下此事不要再计较。 但是瞧着甄嬛那憔悴不少的脸色,就知道她这一夜只怕都没睡好。 皇后和颜悦色的开口:“华妃,昨夜莞常在已经向本宫陈情,后宫闹鬼之事是她为了查明是谁在背后指使余氏,并非有心要搅扰安宁,你是这宫里的老人了,不如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也对她们这些新人宽容一二。” 甄嬛也起身对着华妃蹲身行礼,十分恭敬顺从的模样。 “华妃娘娘恕罪,嫔妾年幼无知,以为这样能够让幕后之人露出马脚,不想搅扰了六宫安宁,是嫔妾的罪过,不管二位娘娘如何责罚,嫔妾都愿领受。” 时兰却不吃这套,她笑意盈盈的望着皇后,很是惊讶的模样。 “皇后何时如此心慈手软了?莞常在做的这事,不仅将富察贵人吓得不轻,还令六宫之人惶惶不安,就连皇后也被蒙蔽做了场水路大法事,开销无数。” “如今皇后竟然出面替莞常在说情,难道莞常在许诺了皇后好处不成?” 这话让皇后的假笑都有些挂不住,面容冷淡下来。 “华妃你这话就是无稽之谈了,本宫只是见莞常在诚心悔过,皇上又不在宫中,此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也能让皇上少些烦心事罢了。” 富察贵人却不乐意了,她这段时间吓得日夜不安,黑眼圈都重了,皇后竟然要包庇甄嬛? 想到昨夜出景仁宫的时候,甄嬛还在她身边说鬼神之事吓唬自己,富察贵人气的脸都红了。 “皇后娘娘!莞常在反复惊吓嫔妾,嫔妾这些日子以来日夜不安,连门都不敢出,难道就要这样轻轻放过吗?” 甄嬛见富察贵人愤怒的目光望着自己,也只好低头转身向富察贵人赔不是。 “是嫔妾不好,惊吓到富察贵人,但请贵人相信,嫔妾绝非有意,也是真诚的向贵人致歉。” 富察贵人却冷哧一声,恼怒地站起身道:“你的道歉值几个钱,我这些日子的惊吓,哪里是你几句道歉就能弥补的?等皇上回来,我自会告知皇上你的恶行!” 皇后见富察贵人拍案而起,不高兴她在景仁宫中的放肆,微微沉声斥责。 “好了,富察贵人你也消消气,此事本宫和莞常在必定会给你一个交代。” 华妃见有富察贵人助阵,就显得自己态度柔和些许,只微微蹙眉道: “皇后娘娘说的是,莞常在毕竟是初犯,咱们也得给她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不好一棍子将人打死了。” 富察贵人见华妃竟然也偏向原谅甄嬛,更是恨得咬牙切齿,不甘的嚷道: “华妃娘娘,莞常在派人扮鬼,吓到嫔妾也就罢了,那鬼可是冲着您来的啊,嫔妾看的真真的,莞常在是想要吓唬您,嫔妾只是顺带的罢了!” 甄嬛抬眼悄悄的去看华妃的神情,就见华妃始终噙着一抹淡淡的笑意,只是一双眸子冷冷的,像是秋日湖水带着寒意。 “嫔妾并非针对华妃娘娘,只是想要将指使余氏给臣妾下毒之人唬出来,娘娘千万不要误会。” 时兰只掰着手指头算账,一副十分苦恼的模样。 “皇后娘娘,皇上登基以来,国库本就不充盈,后宫开销庞大,臣妾协理六宫查看账册每每都恨不得一两银子掰成两半花。” “如今莞常在闹这一出,皇后娘娘又做了场水路大法事,耗费白银一千八百两,这可是人情填补不了的开销啊。” 皇后听到华妃竟然开始跟她算账,面上彻底维持不住。 从前后宫开销再大,也有华妃自己去贴补,账面总是好看的,而今听华妃的意思,这钱是要伸手问她要了。 她哪里有银子?乌拉那拉氏并没有位高权重的族人,整个氏族全都要靠女人支撑门户。 见皇后不搭腔,华妃将期待的目光转向甄嬛,柔声道:“莞常在,我知晓你是无心的,只是你这害的这月后宫多花一千八百两,这一处账面窟窿,怎么着也该补上吧。” 甄嬛闻听五百两差点跪都没跪稳,她一个常在年俸才五十两,要填补一千八百两的窟窿,不吃不喝不用也要三十六年时间! 虽说入宫时,从家里也带了些体己银子,但要填上一千八百两,这也是杯水车薪。 甄嬛不由得再次将求助的目光转向皇后,皇后接收到后也硬着头皮和华妃打擂台。 “妹妹协理六宫自然知晓宫中开销庞大,但本宫听说妹妹宫中除去一些杂七杂八的花费,上个月账面上可是足足八千两银子,何必对莞常在如此苛求呢?” 华妃的翊坤宫开销奢侈,一事一物全都要最好的,账面上的八千两还是做的假账,实际开销足足三四万两。 但皇上厌恶贪腐,虽然容许华妃奢侈,但做的八千两假账已经是他可接受范围内的最大化了。 时兰自然不可能一个月花三四万两,她是真的只花了八千,其余的银子全都偷偷送回了年家,用来邀买人心,为年氏一族积蓄力量。 八千两是她在维持表面上奢华的日常开销下,还要打点各处眼线人手,派人做些别的事的银子花费。 这宫里要用人,只靠主仆关系和权势也很难让奴才们全心全意听你使唤,还是要大把的银子撒下去才使唤的动人。 “唉,妹妹也很是苦恼,臣妾的哥哥就臣妾这一个出嫁的妹妹,自然是有多少银子全都贴补给臣妾了。” “皇后娘娘的母家难道不够体贴皇后娘娘吗?” 这话简直是在戳皇后的心窝子,她是庶女,乌拉那拉氏族利用她却不重视她。 更因为柔则之死,她的嫡母至今仍对她态度冷硬,多年来只有太后为了维持乌拉那拉氏的荣耀才对皇后照顾些许。 皇后面容都冷了,她本就厌恶甄嬛的这张脸,如今为了甄嬛还要和华妃这个贱人拉扯。 瞧着华妃那得意洋洋的嘴脸,她心中仿佛有一团火在烧,但还要维持皇后的仪态不能发怒。 “妹妹何出此言呢?既然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华妃要如何才能放莞常在一马呢?” 皇后直接打开天窗说亮话,对华妃阴阳怪气的模样懒得应付,反正甄嬛长着那样一张脸,皇上绝不会下重手责罚。 时兰柔和一笑,望着甄嬛跪在那已经有些摇摇欲坠的身影,依旧慢条斯理的开口: “皇后这话说的好像是臣妾不肯放过莞常在一样,既然莞常在触犯宫规,皇后却一心回护,失了公允。” “为了给六宫一个交代,也为了吓病的富察贵人和被牵连的本宫,此事不得不上报皇上知晓了。” 甄嬛闻言身子一晃,小脸苍白着便要栽倒下去。 第五十四章 偏袒的皇帝 皇上很快就回来了,回到宫中的时候已经是晚膳时分。 刚在养心殿内换了身衣裳,就听苏培盛上来禀告说皇后和华妃处都在请皇上过去。 这两人又较上劲了?皇上蹙眉,不知道这是在闹什么名堂。 但苏培盛没出宫,他心里门清,这是华妃捏住了莞常在的错处一定要惩治呢。 而皇后大概还是为了显示自己的贤德,替莞常在求情,只是是真求情还是假意诱导,就不得而知了。 但他不吭声,这件事事关娘家势大的华妃,还有长得肖似纯元皇后的莞常在,不管说什么都难免惹皇上不高兴。 皇帝蹙眉思索了一下,最后还是选择去翊坤宫中。 华妃很久没有主动请他去翊坤宫了,上次来还是为了瑗常在的事,如今前朝年羹尧有重用,陪伴华妃也是好的。 只是他刚这么想,到了翊坤宫就笑不出来了。 翊坤宫中华妃带着富察贵人都坐在主殿里,地上有个五花大绑的人,身上还穿着一身带血的脏兮兮的白色衣裳。 “这是什么情况?” 皇帝坐下后带着审视的意味望着华妃,不明白她要搞什么事出来。 “周宁海,将这个人的脸露出来给皇上瞧瞧。” 周宁海应是,上前一把揪住小允子的头发,将他的脸显露出来。 “小允子?” 皇帝这次坐直了身子,眉头皱成川字,又将视线转向华妃。 华妃上前盈盈一拜,柔声开口道:“皇上,您不在宫中,宫里流言四起说是您下旨处死的余氏变成了厉鬼在宫中游荡。” “就连富察贵人也被这个余氏鬼魂吓昏过去两次,受惊不小。” 皇帝瞧了富察贵人一眼,一甩手中的珠串,沉声道:“简直是无稽之谈,宫中闹成这样,皇后和华妃竟没有好好压一压流言之风吗?” 这话的意思还在怪皇后和华妃不中用,连一点流言都难以压制。 “皇后的头风又发作了,臣妾那时已经将嫔妃们招到翊坤宫中好好训诫一番,要她们约束宫人,不许四处传播流言。” 时兰连忙撇清关系,她可不是啥都没干啊,和领导汇报工作一定要留痕,她可是立刻处理了。 皇帝蹙眉,又指着小允子道:“那他是怎么回事?” 时兰继续解释:“皇后娘娘见后宫人心惶惶,便主张宝华殿的大师们开坛做法,好好的做一场水路大法事来超度亡魂。” “结果就在开坛做法之后,臣妾们从景仁宫回去,在路上就遇见一个白衣身影在空中来回飘荡。” “富察贵人吓得当场昏过去,就连齐妃也受惊不浅,臣妾命人拿下了那个装神弄鬼的家伙,擦掉脸上的白粉后,竟然是莞常在身边的小允子。” 时兰不再说下去,皇帝的脸已经阴沉似水了。 话说到这里他还有什么不清楚的,甄嬛为了查找下毒一事的背后指使者,这才在宫中闹了这一场。 当时处置余氏的时候,他已经暗示过甄嬛,此事到此结束,不必再追究下去。 没想到甄嬛表面上乖巧懂事,他刚一出宫门就在宫里闹了这么大一出,惹得六宫人心惶惶。 这莞常在,实在不是一个老实的。 “皇后可有什么处置?” 等的就是你这句话呢! “莞常在去向皇后娘娘求情,请皇后将此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皇后也来劝解过臣妾了。” 见皇帝那阴沉的目光依旧盯着自己,华妃装作很为难的模样开口: “臣妾也愿意息事宁人,只是莞常在此举让皇后多做了一场水路大法事,消耗白银一千八百两,这一笔帐臣妾实难抹平......” 皇帝一听足足一千八百两,对皇后也配合甄嬛闹这一场而恼怒不已。 见皇帝已经有些微恼,时兰继续假惺惺的说: “更何况,就算臣妾想要息事宁人,但此事之中受害最大的还是富察贵人,前后足足被吓晕两次,臣妾无法替富察贵人做主。” 富察贵人也噙着泪上前对着皇上哭诉:“皇上,嫔妾自认没有得罪过莞常在,不想她三番五次恐吓嫔妾,还在景仁宫中大言鬼神之说,吓得嫔妾这些天都不敢出门,若就这样轻轻放过,臣妾不服!” 富察贵人出身满洲富察氏,背景不小,一入宫便是贵人,因此皇帝对她也格外看重些。 “好了,朕查明之后必会给你一个交待。” 只是看重归看重,此事牵连到甄嬛,纯元替身,皇上也不耐烦听富察贵人哭哭啼啼。 “小允子,你可有什么要说的吗?” 小允子此时已经嘴唇干裂,这些日子翊坤宫的人对他态度恶劣,不说饭食了,便连水都只给一小碗。 “此事是奴才一人所为,不干莞常在的事。” 皇帝闻言眉目稍缓了些,知道小允子是个忠心为主的奴才,此事至少已经有一个替罪羊了。 “咳咳,朕去皇后那瞧瞧。” 见皇上不发一言竟然就要离开,富察贵人不敢相信的瞪大朦胧的泪眼,惊呼:“皇上!那臣妾呢!” 皇帝见富察贵人不依不饶的模样,也觉得头疼,只安慰她。 “方才皇后要请朕过去,朕也去好好问问皇后和莞常在,此事必定给你一个交代。” 说完,皇帝大步流星的走了,留下震惊的富察贵人在原地气的直跺脚。 “富察妹妹可都瞧见了,皇上一心回护莞常在,就算本宫带你来向皇上诉苦,皇上也置若罔闻啊。” 时兰幽幽的开口,将挑拨的话说的格外无奈忧愁。 “皇上便如此宽容宠爱甄嬛吗!” 富察贵人气的胸口剧烈起伏,恨不得现在就冲到碎玉轩将甄嬛暴打一顿。 “这谁看不清楚呢?自莞常在承宠以来,后宫中还有谁的恩宠能比的上她呢?就连本宫也得退避三舍喽。” 这话虽是自嘲,却像是锥子一样狠狠的扎在富察贵人的心里,让她的眼睛都红了。 “嫔妾倒不信了,莞常在就能恩宠不衰,让我抓到机会,一定不会放过她!” 第五十五章 绿豆汤折现 景仁宫中,皇后坐在一侧,甄嬛跪在下面,主座上是面色阴沉的皇帝。 此事证据确凿,即使皇后在内求情,甄嬛诚恳认错,也无济于事。 皇帝一想到那一千八百两白花花的银子,还有甄嬛违背自己的命令,搅得后宫不宁就生气。 一千八百两啊,现在青海还在打仗,国库空虚,粮草兵马天天都在伸手问他要钱。 皇后竟然为了这点小事,丢出去一千八百两白银! 若是抓到了人还好说,但此事早就是确凿无疑,他也告诫了甄嬛不要再追究下去。 这一千八百两白银,还有六宫乌烟瘴气的情形,简直是徒劳无益! “朕离宫前将六宫交予你,如今闹得鸡犬不宁!你身为中宫,非但不约束妃嫔,反耗费一千八百两银子纵容装神弄鬼之举,可知边关将士一月饷银才多少?” 皇后连忙行礼,请皇上息怒。 甄嬛没想到此事还连累到了皇后,连忙为皇后分辩。 但皇帝却对着她冷淡道:“余氏之事朕已有处置,你执意追查,是觉得朕处置不公?” 甄嬛虽然心里是这样想的,但怎么能承认,口称嫔妾不敢。 皇帝一双眸子冷冷的瞧着皇后和莞常在,他知道皇后不可能看不出来是莞常在装神弄鬼,但还是顺着她的手段造势,不惜花费一千八百两银子。 “皇后罚俸半年,明日你亲自去向太后请罪吧。” 皇后闻言一惊,不想皇上竟然如此不给她面子,还要请太后训诫她。 “皇后病了这些日子,或许疲惫了,六宫诸事交由华妃和沈贵人来管也好替你分担一些担子。” “皇上......” 皇帝没有理会皇后,只瞧着小脸苍白的甄嬛道:“看来是朕宠坏了你,一个小小常在竟然也敢搅得后宫不得安宁。” “莞常在降为答应,禁足一月,非诏不得出,每日抄写宫规十遍。” “那个扮鬼的小太监,不能再留在碎玉轩,送去辛者库服苦役。” 甄嬛闻言身子都微微一颤,不敢置信的抬头去看皇上,她以为有皇后的面子,皇上最多只会禁足罚俸,不想皇上竟然直接将她降为答应。 如今后宫中,可就只有她一个答应了。 皇帝却不以为意,对甄嬛伤心的模样视若罔闻,沉声道:“后宫妃嫔,当以恭顺为本,若再有违逆圣意、兴风作浪者,严惩不贷!” 这消息很快传遍六宫,富察贵人得了不少珠宝绸缎和压惊药材,也算是稍稍安慰。 但甄嬛是真的伤心了,回到碎玉轩后默默落泪了许久。 就连沈眉庄想要再去皇上身边求情也被斥责了。 华妃知道,这是因为皇上一直将甄嬛视为纯元皇后的替身,纯元的形象在皇上心中一直是温婉贤淑的。 但甄嬛不仅搅得六宫不安,甚至阳奉阴违屡生事端,与皇上心中纯元形象大相径庭。 因此皇上这才怒而责罚甄嬛,只要你老老实实的做纯元的替身就好了,你为什么一定要搞这么多事出来! 皇帝的旧梦破碎,怎么能不恨甄嬛的行为? 甄嬛禁足降位,陪在皇上跟前的就变成了安陵容。 虽然罚了皇后,但有太后在,皇帝不得不给皇后面子,初一十五还是得来皇后这里。 今个就正好赶上了沈眉庄学习管理宫务,向皇上皇后汇报账册。 皇后失权,正想将掌管六宫之权捞回来,眉庄就掉入皇后的绿豆汤圈套。 安陵容在华妃处已经学习过掌管宫务,她的学习能力要远超沈眉庄许多,自然看明白皇后的用意。 但她默不作声,只是一味的数着手上那串珠链。 皇后为了陷害华妃,一千八百两的大神都跳了,却来纠结底层宫人一天才三十二两的高温补贴。 沈眉庄却毫无防备,还笑着迎合皇上的话。 但皇帝却开始询问安陵容的看法,安陵容只低头微笑,称自己出身寒微,对掌家理事懂得并不多。 这是皇后在给沈眉庄挖坑,她才不掺和呢。 眉庄见安陵容露怯,连忙展示自己的管家才干,因为甄嬛禁足降位,她更加急切的想要表现自己的才干,让皇上看重自己。 “皇上,臣妾想着其实每日宫里的份例都是用不完的,比方就贵人来说吧......便是怎么吃都吃不完的,就不用说嫔位和妃位了。” “臣妾想在,倒不如把这些都折了现银,分给各个宫里,绿豆和冰糖的例子也都折了现银分给各宫的奴才。” “一来省了开销,二来也人人有份,省的你吃了我的,我又吃了旁人的,总有抱怨。” 只是她眉飞色舞的说着,皇后却不由得嘴角露出微笑。 这沈贵人如此蠢笨,只是稍稍暗示,她就迫不及待的自己跳下去,何愁日后无法解决掉她呢? 而安陵容却知道,就如后宫账册有假账一样,主子份例的东西也不仅仅是主子自己用,还有跟着她的奴才们。 奴才们的饮食粗陋,要靠主子吃不完的剩菜剩饭或者多出来的份例贴补油水。 而她一向得宠,又家世颇高,内务府从未敢克扣过她的份例。 能想出这样的办法,实在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一项差事养活了多少奴才,又有多少人从中捞取油水,眉庄此举不仅将大大小的奴才得罪了,还将六宫妃嫔的待遇全都对半砍。 简直是真的在找死啊。 皇后乐的笑意都藏不住,连忙夸赞沈贵人的聪慧。 眉庄见皇后如此赞许,面色都红润不少,连忙谦虚道:“都是皇后娘娘处处提点的功劳,若非皇后娘娘,臣妾不知要出多少笑话了。” 皇帝却已经发现了此法的缺漏之处,暗示眉庄,但眉庄......没听懂。 他索性不管了,是他说的要沈眉庄学习管理六宫事宜,这个时候又说她不行也不太好。 更何况没有谁是天生下来就会管理,让她试错也无妨。 反正得罪人的又不是他,眉庄这样做虽然得罪人,但也确实能省下不少军费,青海那边可还在打仗呢。 安陵容、皇上、皇后都看出来沈眉庄此法的不妥之处,但三人各怀心思,都没有开口提醒沈眉庄。 眉庄为此心中颇为自得,觉得自己实在是想了个好主意。 ----------------- 题外话(不计入正文字数) 一觉睡醒发现多了几个几个阅读不足半小时的差评,理由是主角像安陵容的舔狗。 天塌了!我以为我的书名指向已经非常明显了!为什么还要骂人家舔狗TVT 现在主角给安陵容的对年家和她来说都是毛毛雨,洒洒水的级别,而安陵容的个性肯定是翻倍回报,用这点小恩小惠收一个无子无娘家背景封妃的全能小鸟简直超赚好吗? 而且说安陵容一直在对甄嬛和沈眉庄藕断丝连的,电视剧里安陵容可是直到去了圆明园被浮光锦被刺了,这才和甄嬛算是分道扬镳。 作者写到这一章才到绿豆汤事件啊啊啊! 还有骂剧情拖沓的,我以为大家能看出来我这个进度是在写长篇呢TVT 能看到这里的宝宝都是好宝宝,作者只是对一些大家可能会疑惑的点解释一下,有疑惑可以问俺不要直接丢差评啊啊啊 给大家看一眼作者的美丽小容bjd~ (图片在作者有话说~) 第五十六章 收拢曹琴默 (嗷嗷待哺的宝宝们!今日三更献上!还有俺爱你们么么づ?ど~) 安陵容回来的时候,华妃正在和曹贵人一起喝茶。 曹琴默是专程拜访华妃的,虽说从前她恨不得华妃把自己忘记了,但现在她却不敢不来。 丽嫔已经是不中用了,华妃对她也不如以往器重,身边还多了个年轻漂亮的瑗常在。 若是自己再不讨好笼络着华妃,只怕早晚会被华妃这艘大船抛下去,到那时她与温宜便再无托庇之所了。 她娘家早就败落,当初在王府的时候,若非华妃提拔,她也没有机会生下温宜。 从那个时候起,她就绑在了华妃的战船上。 若不跟着华妃,只怕她如今还和欣常在一般,即使生下皇长女,伺候皇上多年也只是个常在,就连女儿也不能养在身边。 位份低微的嫔妃,孩子生下来便会直接送往阿哥所,身为生母想要时时照顾自己的孩子也十分困难。 曹琴默不敢赌,她自知当年生下温宜的时候差点难产,疼的去了半条命才得了这么一个女儿。 太医说她身子虚亏得太过厉害,只怕此生都只有这么一个女儿了。 若是惹恼了华妃,叫她夺走温宜,那自己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瑗常在回来了,皇上和皇后可说了什么趣事,也说给娘娘听听。” 曹贵人笑着免了安陵容的礼,询问她是否听了什么消息。 安陵容瞧着曹琴默的笑脸,也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开口将沈眉庄的“高招”说给两人听。 时兰倒没什么意外,只微微闭眼感受着颂芝扇扇子送来的冰块散发的凉气。 “沈贵人是太过着急,失了分寸了,看来皇后也未曾将沈贵人当作自己人。” 曹琴默分析了皇后和沈眉庄的关系,以为华妃会像往常一样露出感兴趣的神色。 却不想,华妃连看都没看她一眼,就连安陵容回来之前,华妃也只是随意应付着她,并没有从前热络。 “皇上叫沈贵人学习管理六宫,就算做错了什么事,也是她自己的历练,又轮不到咱们操什么心。” 曹琴默没想到华妃竟然是这个态度,对沈眉庄沾染协理六宫之权竟然毫无表示? 这还是她认识的那个华妃吗? “娘娘,虽说甄嬛已经降为答应,但有沈贵人与她交好,只怕皇上念及旧情,她便又要起复了。” 曹琴默小心翼翼的挑拨着华妃和甄嬛的关系,她必须让华妃觉得自己是有用的人,否则按照华妃从前的性格,只怕见她无用,很快便会将他抛掷脑后。 时兰无语的望了曹琴默一眼,又扭头去看安陵容,意思很明显。 你看,我说啥,这家伙就是想害我。 安陵容也微微点点头,一双望着曹琴默的眸子里都有些冷意。 “本宫记得,莞答应似乎不曾得罪过曹贵人,怎么曹贵人一心要将她置于死地呢?” 曹琴默心里一咯噔,知道自己这是操之过急,让华妃察觉不对味了,连忙垂首,不再言语。 时兰瞧着曹琴默这一身素净朴素的打扮,知道她从前在华妃手底下日子也不算好过。 为了让华妃高兴,她穿戴打扮都格外简朴,就连妆容都格外老气些。 为了女儿,也算是可怜。 曹琴默是一条毒蛇,但毒蛇有软肋,温宜公主便是她最脆弱之处。 若能拿捏住温宜公主,曹琴默便只能当华妃身边的一条狗。 但是时兰更清楚,曹琴默不是真的狗,而是一个人,一个有自己的思想,有自己的情绪,有自己判断的人。 她和华妃本就是因利而聚,利尽或者威胁到她自己的切身利益时便会反目成仇。 试想一个一直对你态度恶劣的领导,不仅对你召之即来挥之即去,还拿捏着你的短处胁迫你。 就算升职加薪也很难不讨厌她吧? 时兰见曹琴默不安的模样,笑着对安陵容道:“你瞧,曹贵人这些日子照顾公主,人都憔悴不少,穿衣打扮也太素净了。” 曹琴默连忙陪笑:“嫔妾蒲柳之质,就算精心装点也比不上娘娘凤仪万千,何必再自取其辱呢。” 华妃却不给她谦虚忍辱的理由,笑着对颂芝道:“从前给丽嫔的那个梳头嬷嬷还在吗?丽嫔算是用不上了,送给曹贵人,好好梳洗打扮,也能叫皇上多去她那,也让温宜多见见皇阿玛。” 曹琴默怔愣之间,颂芝便带着几个宫女将曹琴默扶到内间重新装扮。 上次这样装扮的还是丽嫔,她当时见到丽嫔光彩夺目的模样,不可能不羡慕。 但华妃没有发话,她也不敢有什么心思。 如今曹琴默瞧着自己装扮一新后格外温柔明丽的模样,也有些晃神。 多久了,自己多久没有这样精心装扮过了? 为了能够依附华妃,为了能将温宜留在身边,她受了多少委屈,忍耐了多少华妃的怒火。 但随即而来的就是未知的恐慌,华妃此举是什么意思? 是眼见丽嫔不成了,要将自己推出去争宠? 温宜......温宜怎么办! 她回到华妃身边的时候,即使心理素质很好也难免为了女儿的前程惶恐不安。 时兰瞧着重新装扮后令人眼前一亮的曹贵人,笑着道:“你瞧,这样打扮多好看,就算温宜见了也高兴,更别说皇上了。” 曹贵人露出一个讨好的笑,垂首道:“娘娘谬赞了,嫔妾一心只想照顾好公主,皇上的恩宠实在不敢强求。” 见曹琴默吓成这样,华妃站起身,拉住她的手,柔声安慰。 “温宜年幼,你这样不争不抢,等到她长大了,难道出嫁之时也要被人指点生母的位份低微吗?” “本宫知道,从前薄待了你,是本宫不好,为了补偿你,也是为公主着想,本宫有意收温宜为义女。” “日后公主长大了,有年家作为娘家,也不怕被欺负,你看可好?” 曹贵人猛然抬头,见到华妃真诚柔和的目光,霎时间都快要落下泪来。 她日夜期盼的,不就是这个吗? 就算她爬到一宫主位,娘家无人,温宜也不一定能指个好人家。 但若华妃将温宜收作义女,那便不一样了。 华妃背靠年家,权倾朝野战功赫赫,若温宜成了华妃的义女,那么即使将来皇上得了别的子嗣,对温宜宠爱减少,温宜也不用担心婚事不顺了。 “娘娘大恩大德,嫔妾母子无以为报,温宜必定会将娘娘视作亲生母亲一般孝顺娘娘!” 曹琴默喜极而泣,连忙跪下谢恩,一时间从前的屈辱怨恨仿佛全都消散了。 为了温宜的前程,那些苦难又算得了什么? 时兰见曹琴默如此喜出望外,也觉得满意。 甄嬛不就是抓住了温宜公主这个软肋,兼之华妃对公主下手,这才倒戈吗? 现在我直接提前截胡,曹琴默背刺我就是背刺她女儿的后台。 况且说实话,依照华妃的智商其实根本没想到用温宜争宠,还是曹琴默自己示范了一下,利用温宜公主让皇帝带华妃去圆明园,华妃这才有样学样。 第五十七章 与觉罗氏接头 安陵容见曹琴默为了自己的女儿喜极而泣的模样,虽然高兴华妃姐姐能让曹琴默死心塌地的为她效力,但心中也有些感伤。 她的母亲,现在不知到了哪里,她们又如何相见呢? 送走曹琴默,时兰发现了安陵容的感伤,知晓她一定是惦记着林秀,于是笑着拉住她的手。 “怎么了,是思念伯母了吗?” 陵容微微点头,眼中也隐有泪水,林秀从未出过远门,眼睛又不好,从松阳一路到京城,路途遥远,她怎能不担心? “不必忧心,今天年府传来消息,伯母已经到了,只是想着歇息一日再告知你也不迟。” 安陵容惊喜不已,甚至有些手足无措。 “瞧你高兴的,年府已经递帖子了,本宫准了嫂嫂明日带着伯母一同入宫,只是要委屈伯母暂时装作是年府侍女。” 安陵容自然知晓她自己只是常在位份,除了怀孕八个月以外是没资格见家人的,如今为了在宫中见母亲一面,也只能用此权宜之计。 “姐姐......” 时兰笑着为她擦去脸颊上的泪水,轻轻的打断了她的感激之语。 “我们姐妹之间,无需计较这些。” 晚间皇上便下旨说天气太热,要去圆明园避暑。 随行的妃嫔除了皇后、华妃、敬嫔、沈眉庄、安陵容和皇子皇女的生母外,还有甄嬛。 虽说她的禁足还未解,但皇帝也许久没有见她了,想着也就剩下四五天,到时候准备齐全了一起正合适。 而端妃则是皇后格外点名了,说她身子弱留在宫中养病不合适,不如带她一起去。 目的十分明显,就是为了膈应华妃。 那这样一来留在宫中的就剩下富察贵人、淳常在还有一个隐形人一般的博尔济吉特贵人了。 富察贵人怎么肯?若是从前她也就忍气吞声罢了,但就连禁足还没解的甄嬛都能去,她却不能去? 富察贵人直接去找皇后哭诉,哭了半晌后硬是也跟着去了。 甄嬛却意兴阑珊,如今她是答应,整个后宫里没有人的位份比她更低。 出去不仅要卑躬屈膝,还要看人脸色,何必出去呢? 况且皇上的处置实在是令她伤心,从前皇上的处处恩遇优待,甚至容许她喊“四郎”这样温柔缠绵的称呼。 她以为自己是不同的,在皇上心中是独特的那一个,结果到头来,皇上还是斥责了她,在六宫众人面前丝毫不给她一份颜面。 此时皇上又下旨要她一起去圆明园,甄嬛虽然知道大概是皇帝向她展示和好的意思,但心中就是倔强的不肯低头。 皇上宽纵指使余氏下毒害她之人,自己动手去查,又有何错? 华妃如此防范着自己,可见是早有预谋,说不准下毒之事便与她有关联。 但她心中再不愿,皇上的旨意,甄嬛也不敢违背。 碎玉轩的奴才们却非常高兴,主子禁足这些日子,他们可没少受白眼。 而沈贵人管理宫务,得罪了不少奴才,他们不管是去内务府还是去各处,都明里暗里不少磕绊。 如今皇上肯放小主出来,还带小主去圆明园,那么他们也能过些好日子了。 第二日觉罗氏便带着林秀入了宫,来到翊坤宫中时,两位江太医都已经候着了。 安陵容见了母亲,两人抱头痛哭了许久,又是对着时兰和年府千恩万谢。 随后太医为林秀诊治了眼睛,开了药方,拟定了一个治疗章程便让母女俩去庆云斋里好好说说话。 而时兰和觉罗氏夫人则要密谈一些私事。 “娘娘明察秋毫,你哥哥那些幕僚不少人手底下都有些不干不净的事,这些日子将军细细查探才知晓他们竟然如此混账。” 觉罗氏一双秀眉紧蹙,显得很是不安。 时兰知道那些人多多少少都是跟着年羹尧的老人,有些人或许是真的有才,但估计没几个是干干净净的。 “嫂嫂代我告知哥哥,这些人若是真的有才干,好好敲打,将那些赃事处理掉,对受害者补偿一二也无不可。” “年家嚣张跋扈威势在外,也该想些办法扭转一二,否则日后都会成为朝堂上攻讦年家的理由。” 觉罗氏点头,又笑着说了件喜事。 “入宫的几位妃嫔里,只有瑗小主是江南人士,从前她出身寒微并不受重视,如今见瑗小主与娘娘亲近,那些江南官员竟也开始对年府开始巴结起来。” 时兰没想到还有这一茬,从前安陵容无宠又出身寒微,不受那些江南官员的重视也是寻常。 但如今安陵容虽说称不上宠冠六宫,也是很得圣恩,难怪那些江南官员都要来巴结。 “江南那边的人脑子一贯灵活,善于钻研,这倒是让咱们捡漏了。” 时兰还在思考,原来的剧情中安陵容被接入甄家,后期盛宠在身,那些江南官员安能不来巴结? 只怕全都被甄家接盘,直到后面甄家倒台,宫中又无与安陵容接头之人,这才作罢。 思及此处,时兰只觉得甄嬛简直是随身带无数个吸血包。 不仅有死心塌地的沈眉庄、为她敢犯诛九族大罪的温实初、还有不断暗中相助的果郡王、以及各处结党的嫔妃们。 安陵容无出身、无真心相助的党羽、无出众的容貌光环、没有自己的孩子,竟然还走到了妃位。 这样的好事,怎么能让她一个人全占了? 华妃立刻对觉罗氏叮嘱:“嫂嫂,你要记得叮嘱哥哥,在前朝注意四品大理寺少卿甄远道,皇上会派他在暗中收集年家的罪证,筹谋剿灭我年家,此事务必要放在心上!” 觉罗氏大吃一惊,没想到华妃连这样的消息都能探知,用手帕捂住了嘴巴,低声道:“果真如此吗?” 时兰狠狠点头,不仅是甄嬛在后宫敌对华妃,她老子在前朝也在给皇帝卖命。 但她们再怎么卖命,皇帝也是一个冷血无情的人。 在内,甄嬛与果郡王有私是事实,在外,甄远道与罪臣之女何绵绵生下的浣碧便是铁证。 这两条无论哪一条都是甄家的命脉,她倒不信,有这样的把柄在手,甄家还敢踩在年府头上撒野? “嫂嫂回府后,记得留心查探甄远道十几年前的经历,甄嬛身边的侍女浣碧,是他与罪臣之女何绵绵所生,何绵绵或许并非本名,但只要嫂嫂查明,便是将甄家命脉捏在手中了。” 觉罗氏重重点头,两人又交代了不少消息,她难得入宫,时兰绞尽脑汁的让觉罗氏尽可能地多带些情报出去。 至于书信,出入皇宫的书信都需要拆开查看,这些消息不到皇上的怒火积聚到一定时间再爆出来,只怕无法将甄嬛真的打败。 而且皇上此时对年家格外忌惮,说不好会因此宽恕甄家,用来与她年家打擂台。 第五十八章 离间四嬛 觉罗氏很快就带着林秀离宫了,去圆明园的车驾也紧跟着启程。 各宫妃嫔的车驾规制各不相同,华妃的车驾更是华贵舒适,仅次于皇帝,比起皇后也差不了多少。 而甄嬛的车架虽然皇帝有意照顾了,但还是有些简陋,比起沈眉庄、富察贵人的车架更是灰头土脸,就连安陵容的车架都比她要精致不少。 “什么身份就坐什么样的车驾,做人最重要的,就是要认清自己的地位!” 富察贵人冷冷的盯着甄嬛,见她恭敬的向自己行了礼,这才丢下这句话上车。 而沈眉庄却看不过眼,对甄嬛安慰道:“你别理她,你这车架实在简陋,不如与我一起坐。” 甄嬛何等自尊,淡淡的拒绝了沈眉庄,还是上了自己那个简陋的车架。 但她俩得罪的人太多,又或许是沈眉庄将奴才们得罪的太多,一路上十分煎熬。 眉庄的车架金玉在外败絮其中,外头瞧着十分不错,内里不仅摇晃颠簸的厉害,还有一股异味。 她好几次都要吐出来,但为了不耽搁行程,最后都咬牙忍住了。 甄嬛的车驾则是时兰额外叮嘱的,只需要看起来像样子就行了,不必费心。 所以车架不仅简陋,内里还有些脏兮兮的,甚至有奴才故意使坏,让人给车架的垫子换上藏有跳蚤的脏东西。 甄嬛没坐多久就觉得身上痒得厉害,但又不好半路换车驾,只能咬着牙忍了。 好在到了圆明园,分到的住所很不错,她依旧住碧桐书院。 只是这一次的布置并不如从前那样细心周到,就连风轮也没有。 将引路太监打发走之后,她近乎失态的掀起袖子抓挠,瑾汐和浣碧这才发现,小主身上起了不少红疹。 奴才们着急忙慌的又是一通兵荒马乱。 皇后住桃花坞、敬嫔住在水木明瑟、富察贵人住在月地云居、沈眉庄住在闲月阁、而安陵容被安排在了杏花春馆。 这是华妃刻意安排的,你不是让甄嬛住的离九州清晏近吗?我就安排一个更近的给陵容住! 甄嬛的个性,绝对不会率先向皇帝低头,按照她的清高文人性子,至少也得拿腔拿调好几天。 但是机会是留给有准备的人的,你既然拿腔拿调,就别怪我动手去抢咯。 果然,入住当天,皇上便翻了甄嬛的牌子,结果甄嬛称病不能侍寝。 皇帝念及许久未见甄嬛,亲自去了碧桐书院瞧她,结果就看见甄嬛身上大大小小的红疹。 甄嬛觉得丢脸极了,偏偏是最好面子的时候,将这样狼狈不堪的一面显露给皇上看见。 但她也懂得借势,落下几滴泪珠,让皇上心疼不已,亲自为她擦药,一夜过去虽未侍寝,两人倒冰释前嫌了。 皇帝当夜去了安陵容处,第二日继续与果郡王一起练骑射。 只是果郡王没忍住,秀了一手自己的射艺,引得皇上不仅忌惮还有些忮忌(读音是zhì jì意思是嫉妒)他有先帝的疼爱。 好在果郡王始终藏拙,面上也表现自己醉心风花雪月无心正事。 而皇帝也乐得见他隐藏自己,表现他的烂泥扶不上墙,这样的表现越多,他心中越是舒畅安心。 两人装疯卖傻、假装糊涂,表现出皇家兄弟间兄友弟恭的表面情谊。 甄嬛已经失势后被奴才欺辱过一次,这一次她知道皇上已经向她率先低头,若不能快些修复感情,只怕她始终要是位份最低的那一个。 但偏偏被跳蚤叮咬后穿上衣服出门摩擦,身上瘙痒的厉害,就连脖颈处也有咬痕,实在无法出门,于是将从前修好的一只荷包派浣碧送去给皇上。 此时皇帝已经在室内休息,与曹贵人一起逗弄温宜公主。 此时的曹贵人穿着打扮与以往截然不同,将公主抱在怀中时尽显温柔如慈母的母性光辉,让皇上都有些看迷了眼。 浣碧打扮格外俏丽,一身格外精致的浅碧色衣裳,小两把头上除了一般宫女朴素的银饰外还有一只珠花蝴蝶和一朵粉红绢花。 “奴婢给皇上请安,见过曹贵人。” 皇帝见是甄嬛身边的宫女,挥挥手让她起来,但瞧着她的穿着打扮,不禁微微蹙眉。 这是什么穿着,红配绿,打扮的这样俗气? 浣碧见皇上盯着自己看,有些窃喜又有些羞涩,柔声道:“小主不方便出门,但挂记着皇上,叫奴婢将这个精心绣好的荷包送给皇上,也表达我们小主的惦念。” 曹琴默微微一笑,她始终跟随皇上,如何不知皇上对果郡王的忌惮,于是开口道: “王爷才耗了不少人力物力送来此等好茶,莞妹妹不能一品,实在可惜。” 皇帝似乎不以为意,只接过浣碧递来的荷包,随口道:“这不妨事,马上朕赐一些给莞答应,浣碧带回去即可。” “这么热的天,送这样的好茶,倒是心意难得。” 曹琴默还没说什么,浣碧却过分伶俐的开口道:“王爷心思细巧,皇上却心怀大略,奴婢替小主谢过皇上。” 皇帝审视的目光落在浣碧的身上,一张脸上已经隐约透出不悦之色。 这宫女的意思,岂不是将他和果郡王放在一起对比? 原本皇帝就对果郡王从前独享先帝疼爱又年轻有才而忌惮不已,浣碧却将他俩疑似放在一个天平上一起称赞。 曹琴默看出来了,又对着浣碧笑着道:“你这话倒说的不错,难道你从前跟你们小主在闺阁之时也听闻过果郡王的美名?” 这话自然不是问的浣碧,而是在问甄嬛从前在闺阁之中是否也对果郡王风流倜傥的美名倾心。 这话一出,皇帝便连嘴角都耷拉下来了,从前他初见甄嬛,只觉得与纯元相似,假称王爷也只是为了重温与纯元的王府旧梦。 两人不仅一起说话,皇帝甚至还答应了替甄嬛隐瞒外出见面的消息。 至于避嫌之事,当初热恋时被忽略掉了,如今被曹琴默点出来,像是猛然回过味来,只剩下无穷的猜疑。 曹琴默见皇上面沉似水,伸手剥了一颗葡萄递给他,见皇帝没接也不尴尬,甚至嘴角微翘。 通过皇帝的面色和没接的动作,曹琴默知晓,皇帝是真的生气了。 但浣碧却不如甄嬛机敏,脸颊上飞起两朵红云,却还仍旧克制谨慎的回道:“奴婢并未见过果郡王,只是偶然听闻过王爷罢了......” 等的就是你这句话。 曹琴默继续装作好奇之色,将当初皇上和甄嬛初遇,假扮果郡王之事点出来。 话语间又是假借十七爷之名,又是防止生疏,又是成就今日姻缘的说的皇帝心火难消。 浣碧再蠢也听出来了曹琴默话里的挑拨之意,只是她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才能撇清和果郡王之间的关系。 说:皇上我们小主和果郡王是清白的啊! 这话更不对味了吧! 说:皇上!曹贵人是在污蔑我们家小主啊! 但人家说的是假的吗?完蛋,好像是实情啊! 这该怎么办啊! 第六十一章 婉拒四蛋 在闲月阁热闹完后,时兰带着安陵容回到清凉台。 “姐姐不高兴吗?” 安陵容见华妃懒懒的模样,小心翼翼的询问。 时兰挥退众人,只留下心腹在侧,对着安陵容道: “并没有不高兴,只是想着沈眉庄这一胎什么时候会没,皇后是不可能让她生下来的。” 安陵容心中一惊,赶忙靠近几步,低声问道:“皇后会下手打下沈贵人这一胎?” 华妃轻轻点头,这上门的堕了么订单,皇后怎么可能会放弃动手。 “陵容,皇后当年生下的大阿哥夭亡,她对此耿耿于怀,不会容许后宫有其他妃嫔生下孩子。” “若是你日后有孕,也一定要小心皇后。” 安陵容闻言有些失落的低下头,轻轻抚摸自己的小腹,低声说:“是妹妹无用,这么久来都没能怀上孩子。” 时兰听她竟然这么想,连忙制止她,这个时候安陵容可还只有十七岁啊! 都还是未成年,虽然现在没有这个说法,但对时兰来说还是认为年满十八怀孕对身体的伤害会小一些。 “容儿,你怎么会这么想?生孩子是一件非常辛苦的事情,而且其中千难万险,一不小心便是一尸两命。” “即使怀上了,你看着沈眉庄便知道,日后有多少明枪暗箭。” 安陵容却很坚定的睁着一双秋水眸子,沉声道:“可是我把姐姐当作自己的姐姐,既然知道姐姐无法有自己的孩子,我既然能生育,自然要生个孩子在姐姐的身边承欢膝下,我怎么能眼见皇后和齐妃总是以无子为由欺负姐姐!” 时兰没想到日常请安发生的些许口角,安陵容当时未吭声却记记在了心里。 见陵容如此坚定,她只能安慰性的承诺:“明年,若是明年容儿还没有孩子,我们再从长计议如何?正好你趁着这些时日来瞧瞧沈眉庄这一胎是如何被皇后暗害的。” 安陵容想了想,觉得华妃姐姐说的有理,于是点点头算是答应了。 第二日,皇上赐沈眉庄封号,用的是一个“惠”字。 而甄嬛得知之后虽然替沈眉庄高兴,但也有些失落。 同时入宫,沈眉庄的恩宠在自己出头后一直比不上自己,如今不仅怀上身孕,还被皇上赐了封号。 现在看来,自己反而是姐妹三人中位份最低的那一个。 但沈眉庄却没察觉出甄嬛的心思,她都快高兴疯了,嫔妃们的贺礼和皇上皇后的赏赐一趟趟的来。 就连太后都赐下了一支和合二仙金簪表示对惠贵人的赞赏,沈眉庄一时间达到了幸福的顶峰,哪里还能察觉小姐妹的心思。 而时兰打定主意只叫茯苓查探着消息,绝不掺和进去,免得自己又要背黑锅。 这一日她们来到园子里闲逛,说笑间就听到一阵朗朗的读书声,顺着声音一瞧,是一个看起来有十岁左右的小孩。 时兰心知这必定是那个传闻中的四蛋了,这是装作天真爱学习的模样与年氏集团CEO偶遇,想让华妃惜才,培养他成为紫禁城接班人。 想什么呢?这么好的剧本轮得到你? 时兰只是打着扇子似笑非笑的望着那个大声背书的小孩,只要自己不过去叫他,不靠近他,他就得一直背下去。 背的是《大学》,从“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开始背,一直背到了“所谓修身在正其心者。” 华妃始终没有动静,四阿哥也不敢停下来,继续大声背诵。 一连背到了“所谓平天下在治其国者,上老老而民兴孝”,华妃还是没反应。 弘历觉得自己已经口干舌燥,嗓子干痒,忍不住干咳了几声,但还是咬着牙继续背下去。 一直到将全文都背诵完毕,四阿哥扶着假山不断咳嗽,咳得快要背过气去。 时兰吩咐颂芝将端着的茶水送去给四阿哥,并没有上前,静静的带着安陵容离开了。 “姐姐为何不理会那个孩子?他此举明显是要吸引姐姐注意力。” 时兰瞧着陵容有些疑惑地模样,细心解释道:“那是四阿哥,是当初皇上酒醉误事与一貌丑宫女所生,也因此被圣祖爷怒斥,险些丢了亲王的位置,皇上一贯厌恶这个儿子,将他丢在圆明园中不许回宫。” 安陵容惊讶,连忙低声道:“那四阿哥这样是想要引姐姐注意,借助姐姐的手回宫?” 只是华妃刚要说话,身后便有急促的脚步声凑上来,她们回头一瞧,赫然是小脸红扑扑的四阿哥。 “给华妃娘娘请安,见过瑗常在。” “四阿哥有礼。” 陵容回礼,但两人都摇着扇子静静的望着这个孩子,并没有开口的意思。 其中的冷漠推拒之意非常明显了,但弘历这个孩子从小就懂得人情冷暖,不觉尴尬的开口。 “华妃娘娘听见弘历背书了吗?弘历背的如何?” “四阿哥背的很好,远超三阿哥许多。” “那华妃娘娘为何不过来与我说话?” 时兰有些无奈,小孩子一贯难缠,尤其是聪明有城府的孩子更难缠。 “本宫与瑗常在并不通诗书,只觉得阿哥背的流畅罢了。” 这话的意思更明显了,你叽里咕噜说什么呢,我俩没文化,听不懂。 但弘历怎么肯松口,他眨了几下眼睛,露出失落委屈的模样,低声说:“华妃娘娘不能陪我说说话吗?我没有额娘,皇阿玛也不见我,嬷嬷们也不跟着我......” 弘历说的并不尽实,他的嬷嬷对他很好,虽然额娘早死但宫人们照管他也算细心周到,而皇上不待见他倒是真的。 这句话的重点在于:我没有额娘。 华妃娘娘你快看啊!我可是一个皇子,我还会读书,比三阿哥那个草包强,只要你收养我,你就有儿子了! 且不说从前华妃尚觉自己年轻美貌早晚能有孩子,就是现在,时兰也不会要他。 华妃只微微一笑,对着身后跟着的奴才命令:“去将四阿哥好生送回去。” 弘历小小的身影显得十分失落,但最后也只能一步三回头的跟着奴才们走路。 安陵容有些疑惑地望着华妃,似乎不懂为什么时兰对待一个孩子如此冷漠。 见她好奇,华妃一双美眸四下望了望,见周围并没有旁人,低声对陵容道: “这个孩子心太大了,他若想有额娘照顾,那敬嫔、端妃不都无子,何必求到本宫这里呢?” “说白了,他是看上了咱们的恩宠和年家的权势,这样精于为自己打算,又与咱们毫无血缘的孩子,本宫才懒得当他的垫脚石呢。” 安陵容点点头,不由得回首望了一眼那个年仅十岁却精于算计的孩子一眼。 时兰见她出神,笑着拉过她,凑在耳畔低声道:“我可等着容儿的孩子生下来,我才好尽心扶持呢。” “我可提前同你说了,是男是女都好,我都喜欢,不许乱想。” 陵容感受着耳畔传来的热流,心中像是吃了蜜一样甜,目光触及华妃姐姐手上那把自己亲手绣的扇面。 并蒂芍药彩蝶翩飞,在这圆明园的美景映衬下,折射出流光溢彩的美丽。 第六十二章 敦亲王福晋 四阿哥见华妃不理会他仍旧不肯放弃,只是他这次将目标转移向皇后。 皇后自然看不上他,四阿哥生母被皇上厌恶,出身更是容易唤起皇上的耻辱记忆,早早的就丢弃在圆明园,失去了争储位的资格。 皇嗣的培养是十分严格的,尤其是太子的培养更是精益求精,凌晨4点起床,5点至上书房,下午3点后习武,全年仅元旦、端午、中秋等五日休假。 在圆明园的四阿哥自然不可能有师傅仔细教导,他也自知若不能回到宫中,此生也只能做一个闲散皇室。 皇后看不上他,他也开始着意别的得宠妃嫔,除了华妃外好像没有别人能符合他的要求。 莞答应虽然有宠,但位份低微,没有资格抚养皇子。 弘历也只好暂且忍耐,先与得宠妃嫔结个善缘,以待来日。 而他与甄嬛的交谈过程,被敬嫔瞧见了。 敬嫔却不打算管,她是一个十分懂得明哲保身之人,若是甄嬛恩宠优渥前程远大,她还会表达善意提醒一二。 但此时甄嬛不仅展现出了不安分的一面,还深深的得罪了华妃,自身位份低微。 是否帮助她,敬嫔还在考量之中。 很快就到了温宜公主周岁宴的时候,这次不仅是皇后亲手操持,也是在圆明园中的第一场宴席,格外隆重。 不仅后宫妃嫔齐聚,就连宗室亲王也都来了。 时兰自然知晓安陵容初次见这样的场合有些紧张,在入座前便带着她与诸位宗亲认了个脸熟。 虽然嫔妃和亲贵男子非节日庆典不得与妃嫔同聚,但只远远瞧上一眼,与福晋们说说话也不算逾矩。 率先引荐的是五爷恒亲王和他的侧福晋,恒亲王是一个人到中年有些发福的男子,但眉眼带笑,面目慈善,为人敦厚。 陵容远远瞧一眼,记下他的模样,却陡然被恒亲王身边的那个人吓了一跳。 华妃见陵容的模样,打眼望过去,就见敦亲王正在斥责一个小太监,模样颇为凶恶。 小太监被怒喝,吓得跪伏在地,还被狠狠踹了两脚才连滚带爬的退下去。 “那是十爷,性子暴躁冲动?,但其生母是孝昭仁皇后的亲妹妹温僖贵妃所出,是遏必隆的外孙,身份贵重,难免心高气傲些。” “也因此不得先帝宠爱,臭脾气十分出名,但对福晋十分疼惜。” 陵容点头,她也瞧见了,敦亲王福晋见自家王爷责打太监,嗔怪着阻拦,这才叫那个小太监逃脱。 而这位敦亲王福晋, 就是华妃这次重点要见的人。 时兰低声对安陵容道:“敦亲王福晋出身蒙古贵族博尔济吉特氏,身份要远超五爷福晋许多,咱们去与福晋说两句。” 这话说完,华妃便示意颂芝去请敦亲王福晋过来说话。 敦亲王福晋身穿亲王妃四团龙补吉服褂,头戴金凤装饰点缀红宝石和珊瑚珠的大拉翅,显得尊贵无比。 但她举止端庄大气、眉目温柔,与暴躁的敦亲王形成鲜明的反差。 听了颂芝的话后,福晋朝着华妃处望了望,含笑点头,携着侍女款款而来。 “给华妃娘娘请安。” “福晋免礼。” 时兰拉住安陵容的手,将她带到敦亲王福晋跟前,笑着介绍。 “这是瑗常在,与本宫交好,特意来与福晋一见。” 敦亲王福晋虽然讶异华妃竟会如此提携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常在,但她是个大气体面的人,并未露出任何轻蔑之意。 两人笑着互相见了礼,算是认识了。 “这里人多,不如咱们换个地方说话,也清静些。” 见华妃如此相邀,敦亲王福晋略略一顿便点头答应,但还是指使了一个侍女去告知敦亲王自己的去向。 “福晋与王爷夫妻情深,瞧着真是让人艳羡呢。” 来到园中一处僻静的亭子,让贴身侍从们守在外面,华妃对着敦亲王福晋笑着夸赞。 “娘娘谬赞了,皇上与娘娘何尝不是夫妻情深呢?” 这话不过是两人普通寒暄,但敦亲王福晋却见华妃娇艳夺目的面容上突然浮上一层深切的失落。 “娘娘这是怎么了?” 华妃垂眸微微一叹,再抬眼时凤眸之中竟然已经有些晶莹,让福晋有些不知所措。 “敦亲王与本宫哥哥交好,只怕王爷也与福晋说过哥哥近来的动作吧。” 福晋一顿,但还是将话说的委婉恭敬一些。 “年大将军进来恭顺有礼,对皇上的忠心王爷都看在眼里,时时让王爷感慨。” 读书人就是会说话,只怕敦亲王恨铁不成钢,恨不得一封书信送到年府说:如此谄媚皇帝的人,本王羞于与之为伍! “哥哥所为并非突然,而是本宫授意。” 福晋并未开口,只用一双温柔平静的眸子含着笑静静的注视着华妃。 “皇上登基已满一年,对朝政的掌握越发顺畅,但即使本宫不通文墨,却也知道向来辅政大臣在皇帝稳坐江山后少有好下场。” “伴君如伴虎,皇上已对年家有忌惮之心,更遑论十爷呢?” 这话一出,敦亲王福晋再端庄的姿态也难以维系,一双秀眉蹙起,面上浮出焦虑之色。 她如何不知皇上的手段,当初王爷是坚定的八爷党,夺位失败之后,八爷削爵圈禁,只因王爷身份贵重又只是跟从者,这才没有被处置。 但皇上难道真的会放过王爷吗? 即使王爷对皇上不以为意,但福晋为了丈夫和孩子们怎么能不悬心? “娘娘在皇上身边,自然比臣妇和王爷更明白皇上的心意。” “只是皇上君威厚重,又该如何化解此局呢?” 华妃见敦亲王福晋也有求助之色,知晓她要远比敦亲王这个大老粗聪明得多,连忙站起身上前。 “王爷既与哥哥交好,自然是我年家的同盟,既为盟友,本宫如何会见死不救呢?” 时兰知道,十爷敦亲王嚣张跋扈,接下来不仅殴打御史张林还穿甲上殿,请求追封母亲也让皇帝屡屡不爽。 由于敦亲王在皇宫与前朝的一系列不当行为和与年羹尧的牵扯,甚至还暗中决定谋反,最终让皇帝对他下手,将其贬为庶人。 这一决定不仅是对敦亲王个人的惩罚,更是对宫廷中其他可能存在的结党营私行为的警示。 是杀鸡儆猴给所有人看。 而敦亲王最让皇帝决心除掉他的原因,还是他不仅意图谋反,还与手握兵权的年羹尧有牵扯。 所以年家和敦亲王的结盟,绝不能在明面上展现出来。 甚至敦亲王一心想捧的皇帝,是被圈禁的八爷,若年家想要图谋帝位,敦亲王大概率会成为年家之敌。 第六十三章 一格电娘娘 华妃和敦亲王福晋商议了一个章程,随后便目送福晋离开此处。 安陵容却对敦亲王方才殴打奴才的模样印象深刻,有些怀疑的询问: “姐姐,敦亲王性子如此毛躁,当真会听福晋的话吗?” 她不知道,但时兰却非常清楚,王爷对敦亲王福晋格外敬重,就连在重大场合里被福晋言语提点也不见怒色,反而立刻收敛自己。 “放心吧,福晋自有法子劝解王爷,至少在今日敦亲王不会让皇上不高兴。” 安陵容见华妃如此笃定,也只好点点头。 “别的不说,你可好好准备了吗?” 听到姐姐关切询问,安陵容微笑点头,她早就在准备了,如今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 很快温宜公主的周岁宴便开席了,皇帝皇后坐在高台之上。 底下的座位是早就排好的,华妃是皇上右手下第一个,旁边是空着的端妃的位置,端妃旁边是齐妃、敬嫔。 接下来就是两人一桌的贵人位置,沈眉庄和曹琴默坐在了一起,甄嬛和安陵容坐在一起。 只是此时反而是安陵容离沈眉庄更近,甄嬛是所有嫔妃中位份最低的人。 皇帝率先举杯敬了敦亲王一杯。 不为别的,敦亲王不仅出身高贵,在宗室之中很有影响力,自身还手握军权,在武将中也威望颇高。 就连皇帝也只能加以笼络,减少因为兄弟不睦对他皇位的影响。 这才敦亲王没有让皇上的脸面掉在地上,夫妻俩不仅态度恭敬的喝了酒,还高声说了感念皇恩的祝词。 皇帝的见一向嚣张傲慢的老十如此给自己面子,面上也高兴许多。 随后他又注意到了果郡王的位置是空着的,但敦亲王没有拂他的面子,这会正高兴,也就没过问果郡王的去向。 然后一直在眼珠子到处乱转的齐妃就被沈眉庄鬓发间的金簪闪了眼。 “呦~惠贵人戴的这个发簪可真是精致啊,是太后新赏的吧。” 话虽然是笑着说的,但齐妃暗地里已经对眉庄这一胎心怀敌意。 本来三阿哥就天资不佳,若是惠贵人这胎生下皇子,又得太后喜欢,来日必成三阿哥的劲敌。 眉庄却显得微微有些自得,故作谦逊的应是。 时兰却觉得沈眉庄是真的蠢,每回得了什么能彰显恩宠的东西,都喜欢戴在身上。 一会是刚入宫皇上赏赐的镯子、一会是皇上让她学习管家赏的玉钗、现在又将太后赏的金簪戴在头上。 虽说这样能彰显对送礼人的重视,但会引起六宫众人眼红嫉妒。 她此时身怀有孕,已经惹了不少人的眼,又将太后赏的簪子招摇的戴在头上,生怕别人不知道这一胎被重视。 皇后也补充开口:“太后知晓惠贵人有孕,特意叫人送过来。那簪子上的和合二仙是多子多福,福寿双全之意” 让大家都知道太后对惠贵人这一胎的重视,引得齐妃更是恨得暗中咬牙。 但她还有一个用意,这是太后怀老十四的时候戴的簪子。 在九龙夺嫡之时,与皇上一母同胞的十四爷不仅没有帮自己的亲哥,反而为八爷呼喊扯旗,这件事一直是皇帝心中的一个死结。 更让他难以释怀的是,分明都是太后的儿子,自己却被送给别人养,太后却更偏心自己亲手养大的老十四。 所以老十四既夺走了他的母爱,又争抢过他的皇位,如今他好不容易坐稳江山,太后却拿出这支簪子。 什么意思?不就是为了让皇上看到这支簪子,念在兄弟情份和母亲的面子上,放过十四。 又或许是希望眉庄能生一个像老十四一样的孩子? 这样的生下来干啥?等他长大和老十四一样谋逆犯上吗? 皇帝默不作声的怒了。 曹琴默也笑着补充:“这只簪子贵就贵在是太后当年怀十四爷的时候戴过,这会赏赐给惠贵人,可见太后对你这胎的重视啊。” 曹贵人说话时笑意盈盈,仿佛真的是在为沈眉庄高兴,但皇后和安陵容都听出其中的隐晦之意。 沈眉庄却不觉得有什么不对,继续羞涩含笑。 就在此时,端妃却乘坐轿辇来了。 她原本一直在养病,在紫禁城中是华妃的天下,即使皇后也只能面对华妃的挑衅忍气吞声。 如今来了圆明园,虽说华妃地位依旧稳如泰山,但莞答应恩宠在身投靠皇后,甚至惠贵人也怀上身孕,她觉得自己若是与皇后、甄沈三人结盟,或许能扳倒华妃。 即使华妃不再折辱她,即使华妃说了许多锥心刺骨的话,但她依旧难以释怀自己心中的恨。 就算是误会,这么多年的折辱和煎熬,没有一分是假的。 但她还是要好好瞧瞧这位莞答应和惠贵人,看看这两人是否值得自己与之结盟。 “臣妾祝皇上皇后万福金安。” 皇帝眼见端妃这样消瘦憔悴,眉目间也忍不住动容。 端妃不仅是他的第一个侍妾,十多岁就嫁给他,有一起长大的情分,也替他背了打下华妃腹中之子的黑锅。 因此皇上心中对端妃有满满的愧疚,即使华妃如此怨恨端妃,皇帝也会在暗中护住端妃的性命。 端妃起身将要入座之时,扭头与甄嬛进行对视,只是一眼,她便从目光中流露出了讶然。 然甄嬛却有些疑惑,她不太明白与自己素未谋面的端妃为何用这样的目光盯着自己看。 但端妃很快偏过头去,带着笑意恭贺皇上。 “皇上又得佳人了。” “端妃长久不见生人,还保留着当年的眼光啊。” 皇后含着笑对端妃的话进行回应,只是这话中的深意只有几人心里清楚。 “天这么热,你身子不好还赶过来,不过是一个小孩子的周岁,何必如此重视。” 端妃却表现出对温宜十分喜欢的模样,满眼的艳羡与怜惜。 她知道,只要表现出自己对孩子的喜爱和爱而不得,皇上看在眼里就会愧疚在心里。 愧疚多一分,她便能多争取一份。 没有办法,端妃一无所有,皇上愧疚与怜惜,是她在后宫生存下去的唯一倚仗。 第六十四章 嫂子脚白 “本宫有心要抱一抱温宜,可惜啊,本宫没有力气,怕摔了她。” 时兰微微无语,装什么呢?你就这一副一格电的模样活到大结局,装没劲不就是为了让皇上心疼你吗? 端妃将自己陪嫁中的项圈送给了温宜公主,面对皇上的询问,她只说自己常年生病,留着也是浪费。 这是继续扮可怜,一般来说女子的嫁妆都是留给自己的女儿的。 但她此生注定无子,所以才说留着浪费。 果然,皇帝听完立刻流露出些许愧疚之色。 但下一刻,一双纤细白皙的手便从乳母手中抱走了温宜公主。 一副更加精致奢华的金项圈和手镯便套在了公主的身上。 “皇上,臣妾对温宜很是喜爱,恨不得公主是臣妾生的才好呢。” 娇媚慵懒的声音骤然响起,皇上瞧见华妃抱着稚嫩的温宜,艳丽的容颜上显露出慈母般的温和怜爱。 他心中猛然悸动,又在下一刻涌上浓厚的愧疚之意。 这两个女人都是因他而失去生育的能力,只能疼惜别人的孩子。 “温宜很喜欢华妃,就叫曹贵人多抱着孩子给你瞧瞧吧,朕.....也惦记着你能再为朕诞下子嗣。” 这话说的时兰心中冷笑,就连皇后和端妃都忍不住嘴角微微翘起嘲讽的弧度。 而安陵容更是有些心疼的望着华妃的背影,瞧着华妃抱着温宜怜爱的模样,心中暗下决心一定要给姐姐一个自己的孩子。 端妃面上有些僵硬,没想到华妃一开口,皇上便立刻将自己抛在脑后。 但她忍气吞声这么多年,也算是习惯了。 见到皇上和端妃、华妃这样亲切的交谈,想到这几个女人与皇上有数十年的姻缘,甄嬛就觉得心中难受。 她不比老人陪伴皇上日久,也不如眉姐姐一般有孕在身,甚至位份都比身旁的安陵容要更低。 甄嬛觉得胸口闷闷的,于是对着身边的安陵容悄声道: “安妹妹,我想出去走走,若是皇上问起,便说我即刻就回。” 安陵容微微蹙眉,这样大的宴席之中,王公贵戚都未离席,甄嬛却要走? 但她也不想管,只淡淡的点头。 甄嬛出去的身影被敬嫔和端妃捕捉,但两人都默不作声。 而安陵容却对着身边的沉禾悄声叮嘱了几句,沉禾便悄悄走到华妃身边低声告知甄嬛离席。 果然,命里注定的缘分一定会让这两人遇上。 时兰只继续笑着和曹琴默说话,但眸光微闪,曹琴默便心领神会。 一个小太监悄悄的在富察贵人身后和身旁的人嘀咕着。 “我刚刚好像看到莞答应出去了。” “这个时候出去做什么,皇上不还在吗?” “你傻啊,果郡王不在啊,你没听说吗?这个莞答应曾经和果郡王有私,就连皇上都是假借果郡王的名义,这才见到装腿伤避宠的莞答应。” “那这么说来,莞答应其实喜欢的是果郡王?” “嘘!你不要命了?这话是能随便说的吗?” 富察贵人悄悄侧耳听完,就见甄嬛果然不在自己的位置上。 想到甄嬛可能在和果郡王私会,富察贵人就惊喜万分,这个贱人,终于让她找到机会了! 于是宴会离席的又多了一个富察贵人,她扶着桑儿,悄悄的告知皇后说要出去醒酒,去去便回。 这样就算抓到了甄嬛与果郡王私会,她也能有一个正当的理由。 说干就干,富察贵人带着人悄悄的四下寻找甄嬛的身影。 在水边好像听到了女子嬉戏打闹的声音,还有隐隐的水声。 富察贵人定睛一看,对面不是甄嬛吗?她竟然在御湖边上。 等等,她身后站着的,那不是果郡王和侍从阿晋吗? 惊天大瓜,甄嬛竟然真的是逃席出来与果郡王私会! “桑儿,你看见了吗?” “回小主,看见了,莞答应和果郡王在一起。” “那你还不去禀报皇后娘娘!” “啊?” “去啊!” “哦....哦哦!” 桑儿一溜烟的跑了,紫禁城第一赛跑高手的速度非同凡响,只几息功夫就跑回了宴席上。 只是她气喘吁吁的回来,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尤其是皇后蹙眉望着双颊涨红的桑儿。 “桑儿,你不是陪着富察贵人醒酒去了吗?怎么一个人慌里慌张的跑回来了?” 桑儿刚刚张口想说话,见贵人们都望着自己,尤其是皇上的目光。 她突然就打了个激灵,全身汗毛炸起。 若是自己当着各位宗亲的面说皇上的莞答应和十七爷正在御湖边上私会,那自己还能有小命在吗? 于是她咬着牙凑到剪秋耳边,迅速将消息告诉剪秋。 剪秋闻言也惊的瞪大双眼,将消息迅速传给了皇后。 只是她们这故弄玄虚的举动让皇帝和其余妃嫔都好奇极了,皇后听完几乎要笑出来,但面上还是一副有些惊异的模样。 “这是怎么样,什么消息让皇后如此惊讶?” 皇后一脸心疼的望着皇上,欲言又止,但最后还是附耳告诉了皇上。 皇帝的脸色没有什么变化,但皇后在他身边已经感受到他身上阴沉的怒火。 “你去瞧瞧,若是属实......” 皇后低声道:“臣妾会好好看管起来,不会让皇上烦心。” 说罢,皇后对着好奇的宗亲们笑着解释:“富察贵人出去醒酒吹风有些不适,本宫先去瞧瞧她。” 说罢皇后便匆匆离去。 端妃也咳嗽着站起身道:“既如此,臣妾过来身子也有些撑不住了,皇上,臣妾便行告退了。” 皇帝只点点头,对端妃的身体没有任何关心。 端妃也不在意,她也想去瞧瞧是什么事情,引得皇上皇后都如此遮掩。 而皇后更是赶着去捉奸,带着一列人飞速赶到御湖边上,就见富察贵人已经急得不行。 而在那边,果郡王正在对着惊慌失措的甄嬛念出那句著名的嫂子脚白形容词。 “我看倒不如用缥色玉纤纤来表现佳人肌肤白皙,更见玉足的雪白纤细之妙。” 流朱一边回护自家小主,一边对这个登徒子露出了嫌恶的神情。 而阿晋则站在一边低着头,不敢抬头直视,比起果郡王显得知礼许多。 甄嬛虽然慌乱,但流朱帮她将鞋袜穿上之后倒也没那么惊慌,反而识破了果郡王的身份。 “你便是皇兄的新宠吗?” 甄嬛闻言面露不悦之色,对她来说,自己和皇上是真情,她与后宫其余妃子不同,皇上珍惜她的才情,并不是将她当作玩物。 流朱见果郡王如此轻浮无礼,生气的喊道:“这是莞答应!” 甄嬛知道果郡王已经有些微醺了,不想与他在此处争执引起旁人注意,迅速的摆脱了果郡王的纠缠。 那边的富察贵人和皇后已经见到了甄嬛雪白的裸足,富察贵人更是看到果郡王伸手去拉甄嬛的一幕。 “娘娘!您可亲眼瞧见了,甄嬛私会果郡王!证据确凿,容不得她抵赖!” 皇后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来,好啊,这可太好了。 第六十五章 惊鸿舞 皇后自己回到了宴席之中,但富察贵人被打发回去了。 没办法,富察贵人情绪激动,皇后怕她回到宴席后言语有失,反而不妙。 皇帝见皇后回来,投过去一个探究的目光。 皇后回以一个关切怜惜的神情,像是在可怜自己的夫君怎么会遇上这样的事。 皇帝见皇后的模样,哪里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怕桑儿所言句句属实。 但满座宗亲和六宫嫔妃,他只能按捺下心中的怒火,表面上并无任何异样。 曹贵人看到皇上阴沉的神情,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缓解宴席上的紧张氛围。 “皇上,这歌舞虽盛,却未免刻板了些。” “既是家宴,在座的又都是亲眷,不如想些轻松的玩意儿可好?” 皇帝也不想在自己女儿的生日宴席上发怒,顺着曹贵人的话问道:“你有什么好建议,说来听听。” 曹琴默笑着扫视诸位妃嫔,扬声说道:“在座的各位姐妹既是侍奉圣驾,自然身有所长。” “不如将这些长处写出来抓阄,无论谁抓到了什么,便出来以娱宾客,皇上觉得如何?” 皇帝知道这是让诸嫔妃展现自己的才艺,获取他的恩宠,心中稍稍宽慰。 “这个主意不错,就按照你说的办吧。” 曹贵人代后宫中人抽签,皇后抽中了书法,为温宜公主书写了一个寿字。 下一个便是华妃了,但谁敢让华妃在这里展示才艺娱乐宾客? 华妃微微一笑,对着皇上柔声告罪:“皇上是知晓臣妾的,臣妾并无才艺,便为公主准备了一套红宝石头面,算是贺礼了。” 华妃都这么说了,众人自然不会勉强,曹琴默也惊喜的谢恩。 下一个该是齐妃,抽到的是作诗一首,她呐呐的半晌想不出什么。 最后还是皇帝大手一挥,让敬嫔代替齐妃作诗。 敬嫔虽然并非才华卓绝之人,但也算是饱读诗书的大家小姐,随性作了一首。 虽非佳作但也算可圈可点,曹贵人笑着夸赞之后便轮到贵人位份。 沈眉庄身怀有孕自然跳过,而富察贵人不在席间,直接就轮到了安陵容。 “请瑗常在作惊鸿舞一曲。” 惊鸿舞三个字让皇上兴味盎然,侧着头去瞧安陵容。 “朕从前只知晓瑗常在歌声动听,还不知道瑗常在还会跳惊鸿舞?” 安陵容起身,谦顺的行礼:“惊鸿舞技艺精妙,嫔妾舞技粗浅,不敢欺瞒皇上。” 欣常在也忍不住开口:“这惊鸿舞是唐代梅妃所创,本失传已久,但纯元皇后酷爱歌舞,几经寻求原舞,有苦心孤诣的加以修改,曾经一舞动天下,那在宫中可是风靡一时啊。” 欣常在话像是在告知安陵容惊鸿舞的由来,但实际上是在提醒安陵容,此舞非比寻常,涉及纯元皇后。 若是跳得好那还好,跳得不好难免对纯元皇后失敬,只怕会惹皇上不高兴。 齐妃也带着幸灾乐祸的神情回头去瞧安陵容,娇声说:“这惊鸿舞易学难精,舞的好那是惊为天人,舞的不好那可就是东施效颦啦。” 华妃无语的瞧了齐妃一眼,看到她的神情就觉得这齐二哈的称号果真名不虚传。 这后宫里谁不知道安陵容和曹琴默是她的人? 自己人会在这么大的场合给自己人难堪吗? 出门脑子带了吗? 难怪三阿哥也傻呢。 欣常在瞧着安陵容娇小的身影有些不忍心,对着曹贵人打抱不平。 “瑗常在才多大啊,哪里就能跳惊鸿舞呢?曹贵人难免太强人所难了吧?” 虽说欣常在知道安陵容和曹琴默都是华妃手下的人,但在她眼中曹贵人是个有城府的人。 而安陵容才入宫,年纪小性子也柔弱,连被甄嬛抢走恩宠后都没说过一句酸话,实在是一个老实人。 只怕是曹贵人故意挤兑瑗常在,想要华妃和皇上对她不满。 她心中有一股正义感,忍不住开口想要为安陵容转圜一二。 但曹贵人却笑着辩解:“别人不知道,臣妾可是曾见过瑗常在唱歌跳舞的,那身段歌喉,说是九天仙子也不为过。” “即使瑗常在年纪还小,舞不出纯元皇后当年风姿,但在座的都是自家姐妹,何必拘礼呢。” 齐妃还不甘心,仍旧想要将跳惊鸿舞是对纯元皇后不敬上引,刚张嘴就听到华妃在旁轻轻哼了一声。 瞧着华妃冷厉的凤眸,齐妃只好悻悻闭嘴。 安陵容下去换衣服,在此期间,甄嬛才慢悠悠的回到宴席上。 只是她神色似乎有些惴惴不安,不断抬眼去瞧周围人和皇上的神色。 很快,陵容换好衣裳回来,身后跟着两个乐师。 只见她一身莲瓣红舞衣,头戴蝴蝶琉璃鸢尾宝石珠花,莲步款款,清丽动人。 就在这时,华妃慵懒的开口:“宫廷乐师技艺虽好,但到底是为了公主宴席助兴,久闻惠贵人琴艺高超,不如为瑗常在抚琴,也算是为大家助兴。” 眉庄闻言秀眉蹙起,她的琴艺是雅乐,平日弹给皇上听也就罢了,如何能拿出来给人取乐呢? 但华妃的话已出,就连皇上也没有阻拦之意,她也只好起身。 “是,臣妾自当为皇上和公主助兴。” 听着她依旧清高自傲的话,时兰却懒得搭理,总归她的目的达到了。 安陵容一身莲瓣红舞衣,裙摆如绽放的绯色烟霞,头上的蝴蝶琉璃鸢尾宝石珠花,金丝缠绕的蝶翼在动作间流光溢彩,衬得她一张小脸莹白如玉,眸若秋水。 乐声渐起,沈眉庄指尖拨动琴弦,面上虽带着得体的浅笑,眼底却凝着一层不甘。 她本就不情愿为安陵容伴奏,此刻见她莲步轻移,袖如流云,歌声清越如莺啼,心中更添几分涩然。 安陵容旋身扬袖,衣袂翩跹间舞步与纯元皇后所创一般无二。 她的舞姿不似纯元当年惊鸿舞的飘逸惊艳,却另有一番清丽动人的风情。 纤腰如柳,回眸时眼波盈盈,似含了千言万语。 舞姿歌喉,皆有故人之资。 第六十六章 琴笛谐相奏 皇上目不转睛地望着她,手中的酒杯早已忘了放下,眼底尽是惊艳之色。 沈眉庄指尖一顿,琴音微滞,却又立刻被其他乐师的旋律掩盖。 她垂下眼睫,掩住了那一闪而过的黯然。 安陵容越舞越疾,足尖点地如蜻蜓掠水,最后一个回身,红袖翻飞如蝶翼收拢,盈盈拜倒在皇上面前。 “好!”皇上抚掌大笑,亲自起身将她扶起,“容儿的舞姿,当真令人惊艳!” 安陵容双颊绯红,眼含羞意地看了皇上一眼,又飞快垂下头去:“皇上过奖了,是眉庄姐姐的琴弹得好,臣妾才能跳得尽兴。” 皇上这才看向沈眉庄,笑道:“眉庄的琴艺一向出色,只是方才中段稍有凝滞,看来也是被容儿舞姿惊住了。” 沈眉庄勉强一笑,起身福了福:“皇上谬赞了,臣妾也没想到安妹妹舞艺如此高妙。” 她目光掠过安陵容含笑的侧脸,心中如同打翻了五味瓶。 曾几何时,她们三人也曾亲密无间,可如今…… 唉......只能今日之后再缓和她们之间的关系吧。 安陵容从前自然是对舞艺不通,但华妃姐姐将时局如此清晰的剖析给自己听。 若是自己再不为了年家,为了华妃做些什么,难道真的要眼睁睁看着唯一对自己好的华妃与年家就此倾覆吗? 为此她日夜苦练,不知流了多少汗水,疼的落了多少的眼泪。 但一想到自己除了用才艺夺得皇上宠爱外,对姐姐再没有别的用处,她便咬着牙继续下去。 这样的心性和坚定,在近一年的打磨下才成就今日的轻歌曼舞,让皇上惊艳有加。 此时收到皇上的夸赞,安陵容下意识的去瞧华妃的神情。 见华妃满脸的赞许自豪,陵容也高兴的心脏狂跳,她没给姐姐丢脸。 曹琴默也笑着站起来:“皇上,您看如何,臣妾就说瑗常在舞姿宛如天人吧。” 皇帝笑着说:“琴默心细,自然不会让瑗常在明珠暗藏。” 皇上高兴的招手让安陵容坐到身边来,紧接着曹琴默拿起一张纸条,很是惊讶的出声: “怎么莞答应抽到的纸条也是惊鸿舞?” 甄嬛一愣,她没想到还有自己的事情,好在沈眉庄低声向她解释了。 甄嬛起身谨慎而谦虚的说:“嫔妾并不精通舞艺,况且瑗常在已经舞过一曲,嫔妾再舞便有些重复了。” 沈眉庄也连忙为甄嬛说话:“皇上,莞妹妹一向醉心诗书,不如让她作诗一首......” 齐妃早憋了半天了,立刻截住沈贵人的话。 “这么说来,敬嫔方才也做过诗了,莞答应再作诗也是重复了。” 眉庄被挤兑的无话可说,只忧心的望着甄嬛。 甄嬛还未开口,上座的皇上却说话了。 “如此,去碧桐书院取长相思琴来,莞答应的琴弹得好,便为公主作曲一首吧。” 虽然像是在询问甄嬛,但已经命人将长相思取来,可见皇上的心思已定。 碧桐书院离九州清晏很近,不消片刻功夫,长相思琴便被取来了。 “碧波清风,便弹那半阙山居吟吧。” 《山居吟》这首曲子是表达久居山林的隐士超凡脱俗,淡泊亡世的情趣。 多部琴谱记载过,这首曲子不仅要求弹奏技巧极高,还要求弹奏者内心从容平静与世无争。 若是甄嬛问心无愧,宠辱不惊,弹奏这首曲子自然无碍。 但若甄嬛心中有鬼,那演奏之时自然会磕磕绊绊。 甄嬛已经被赶鸭子上架,自然只能顺着皇上的意思弹奏。 前半段还好,只是偶有错漏,但她的额头上已经微微渗出汗珠,可见她心中的紧张不安。 皇上望着她的神色有些冷,将杂音滥调都听在耳中却没有喊停。 就在此时,门外传来了清越的笛声,应和着长相思的琴音,一琴一笛合奏生辉。 甄嬛原本紧张的心情也被这笛声抚平,但她抬眼一瞧,看到了皇上阴沉的脸,手下立刻一颤。 长相思的琴弦被绷断了,断弦弹伤了甄嬛的手指,顿时鲜血如注。 但甄嬛顾不得伤势,立刻跪下请罪。 “臣妾技艺生疏,被笛声所扰,不小心弄坏了长相思,扰了皇上的兴致,还请皇上恕罪。” 这话说的很谨慎,表示琴笛合奏绝非她的想法,她是被笛声打扰这才受伤,中断了演奏。 甄嬛此时内衫已经完全汗湿了,她在回来的路上遇到了端妃,知道皇后和富察贵人看到自己与果郡王相遇的情景。 她方才便心中不安,怕皇上也知道了。 果然看皇上听到长相守的笛音时的神情就知道,皇上必然知晓了! 她可不敢在此时与果郡王琴笛合奏,再让皇上误解什么,她真的要死无葬身之地了! 身后却有一个脚步声响起,伴随着男子的声音。 “唉,臣弟听到长相思的琴音,没忍住想要应和一曲,不想惊扰了皇嫂,实在抱歉。” 说着,果郡王还上前对着皇上和皇后行了一礼。 “臣弟来迟,还请皇上皇后恕罪。” 这话说完,皇上却没有像从前一样笑话他什么,只是沉声道:“果郡王何故来迟?” 果郡王一愣,但还是拍了拍腰间的酒壶,面露惭愧之色。 “臣弟得了一坛好酒,今日没忍住多喝了几杯,有些酒醉,不敢惊扰皇兄,这才来晚了些。” 皇帝未至一词,只挥挥手示意果郡王入座。 见气氛如此沉凝,曹贵人连忙出面打圆场,笑着请皇上宽恕莞答应。 “莞答应年纪小,第一次出席这样大的宴会难免心中紧张,若有什么不是,也请皇上不要苛责。” 皇上自然不会在宗亲们都在的时候惩治甄嬛,此时曹贵人将台阶递过来,他也顺坡下驴淡淡的叫甄嬛起来。 只是他心中的怒火燃的更大了,瞧着甄嬛那张与纯元相似的脸也觉得甄嬛简直玷污了纯元。 第六十七章 嫔妾与王爷清清白白! 当夜皇上宣召安陵容侍寝,并没有去质问甄嬛。 甄嬛心知皇上只怕又对自己和果郡王起了疑心,急得不行,但此事解释起来实在难以启齿。 她只好跑到了闲月阁与眉庄详细商议,眉庄闻言大吃一惊,没想到还有这样的情由。 “这该如何是好?上回宫中便有传闻你与果郡王有私交,但只是谣言,如今却让皇后和富察贵人亲眼瞧见了。” 沈眉庄紧张的握住了甄嬛的手,瞧着比甄嬛都还要着急几分。 甄嬛虽然也心内焦虑,但她要比眉庄冷静的多,分析道:“今日之事何来这样的巧合,只怕是华妃和曹琴默对我做的局。” “华妃?” 沈眉庄有些不解,但华妃强迫她为安陵容配乐,让她心里也有些不满,下意识的就顺着甄嬛的话问下去。 “这也是端妃娘娘替我猜测的,富察贵人因上次一事早就对我怀恨在心,为此她曾去过华妃的翊坤宫中。” “你的意思是,华妃与富察贵人已经结盟,要陷害与你?” “我也不知,但还是小心为上。” 沈眉庄心中五味杂陈,最后还是对着甄嬛开口道:“嬛儿,皇上心思难测,今日你也见到了皇上对陵容的喜爱,若我们再不对陵容加以笼络,让她倒向华妃,我们岂不更是孤立无援?” 甄嬛自然见到了皇上对安陵容的喜爱,她心中酸涩,但也知晓若是坐任华妃势大,她与眉庄处境将十分危险。 “陵容与我们的情谊并不深厚,从前咱们三番两次的要她帮忙,甚至还为难了她,眼下去只怕......” 甄嬛和沈眉庄还筹谋着拉拢安陵容,而在杏花春馆中,安陵容正在弹奏月琴。 皇上盯着陵容手中的那把琴,心思却放在别处。 他脑中一直在止不住的幻想甄嬛的老十七私下相见的情形,眸光幽深,双拳紧握。 “皇上是有什么不高兴吗?” 皇帝见安陵容看出自己不悦,也不装了,低声开口问道:“若有流言说一个人背叛了你,但对方多次澄清自己,你信了,但很快就有人亲眼瞧见她做了错事,你会怎么做。” 安陵容自然知道这是在说甄嬛,但她只做不知,面上露出思考的神情。 最后她柔声开口道:“若是此人在我一再提醒后,依旧有让人误会的言行流传而出,那么嫔妾不会再相信她。” “嫔妾虽然读书不多,但是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的道理还是懂的的。读书人爱惜自己的名声更胜于性命,嫔妾大胆猜测能与皇上相交的必然也是知书达理之人。” “若是此人在您的面前信誓旦旦,背地里却有人亲眼目睹,那如此口蜜腹剑表里不一之人必然会辜负皇上的屡次宽恕的厚待。” “这都是嫔妾浅薄的见解,若是有什么不是之处,嫔妾先向皇上请罪。” 说完,安陵容立刻起身向皇上行礼,姿态轻盈,规矩端方。 皇上伸出手拉起她,瞧着安陵容清丽可人的小脸,想到她一向是懂事听话,这倒显得甄嬛格外不懂事。 “朕晚些再来看你。” 说完皇上起身离开了杏花春馆,带着苏培盛回到九洲清晏。 “苏培盛,宣莞答应过来。” 苏培盛应是,连忙就去碧桐书院去了,但他心中不由得为槿汐忧心。 莞答应见罪于皇上,若是槿汐继续跟着莞答应,只怕日后不会有好日子过。 但甄嬛不在碧桐书院,苏培盛又紧赶着去闲月阁去找沈眉庄。 最后甄嬛被带到了九洲清晏皇帝的书房之内。 “莞答应,朕这会召你前来,知道是为什么吗?” 甄嬛紧张不已,心跳如擂鼓,但她还是打定主意咬死自己与果郡王无关。 “嫔妾不知。” 见甄嬛还在隐瞒,皇帝心中怒火更盛。 “那朕问你,今日你因何离席,又见了谁!” 甄嬛闻言立刻辩解:“回皇上的话,嫔妾在席间喝多了酒,便出去吹风醒酒。” “在御湖边上,臣妾脚滑,险些跌入湖中,果郡王路过伸出援手,臣妾这才免于落水。” “但嫔妾心知,嫔妃是不得与宗亲男子私下接触,在谢过果郡王后便快速离开了。” 甄嬛抬眼,见皇上依旧目光沉沉的望着自己,心中一寒,连忙又补充道: “以上所言,句句属实。嫔妾不敢欺瞒皇上!” 皇帝冷冷的望着甄嬛,良久才开口道:“好一个不敢欺瞒,朕竟不知莞答应口才如此了得。” “就算如你所说,那为何每次过一段时间,就会有你和果郡王不清不楚的事情传出来,若你真的问心无愧,又怎么会吓得连手都伤了?” “皇上!嫔妾正是因为不想与果郡王扯上关系,又不好拒绝弹奏,这才弄断了琴弦,避免皇上误解。” “那照你这么说,是朕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嫔妾不敢!” 皇上拨弄着手中的珠串,目光沉沉,像是在看她,又像是在透过她看着另外一个人。 “莞答应,你着实令朕失望。” 甄嬛惶然抬首,就见皇上面无表情的道: “苏培盛,撤去甄氏的封号,将她送回宫里去,静思己过,好好想想为什么这样的事情总是发生在她的身上。” 苏培盛都是一愣,他并不知道甄嬛做了什么惹的皇上如此重罚。 褫夺封号,还将人从圆明园送回宫里去,这可是天大的耻辱啊。 甄嬛似乎也没想到,皇上就因为这件事,对她如此重罚。 这道旨意像是响亮的一个耳光抽到了她的脸上,一时间就连眼前的皇上都模糊不清了。 “皇上……” 她开口想要说什么,想要说自己对皇上一片真心,自己和果郡王是清白的。 但是这句话好像已经说过很多次了,就算皇上不说,她也觉得羞于启齿。 “甄答应,请吧。” 苏培盛的声音从耳边传来,甄嬛才猛然回神,有了真切的耻辱感。 她望着皇上,但皇上只是坐在龙椅上,手中拨弄着青翠欲滴的珠串,垂首不言。 仿佛从前那些温声耳语,那些柔情蜜意,那些恩爱的时光都是镜花水月一般。 她觉得脸颊有些湿,抬手才发现是自己哭了。 第六十八章 惊动胎气 甄嬛被送回紫禁城是悄悄办的,但嫔妃们哪能不知道,只是不公开谈论罢了。 她们都以为甄答应是在御前失仪,让皇上在宗亲面前丢了脸才被这样惩处。 而有的人却心里跟明镜似的,甄嬛做出如此举动,皇上没有秘密赐死她都算是对她格外宽纵了。 沈眉庄因为甄嬛被苏培盛带走,本就心内不安,见久久没消息传过来,她恨不得奔到九州清晏去。 只是她才有身孕,就心情起伏如此剧烈,没过一会就感觉小腹坠痛,有些支撑不住。 采月便是在这个时候回来的,还带来了甄嬛被褫夺封号,送回紫禁城的消息。 沈眉庄强撑的精神一下子就有些崩溃,面上也浮现痛苦之色。 “小主!小主你这是怎么了!” “快传太医!采星、茯苓去传太医!” 采星不在闲月阁,沈眉庄因为担心甄嬛手上的伤,让她去太医院取些药膏,闲月阁就只剩下了茯苓。 茯苓闻言,面上慌慌张张的跑出闲月阁,然后慢悠悠的开始走路。 甚至路上还遇到了一个小太监,正是在宴席开始之前被敦亲王踹了两脚的那个,叫小明子。 “小明子,你这是怎么了?” 茯苓见小明子扶着自己的腰,稚嫩俊秀的脸上隐隐有痛苦之色,连忙开口询问。 小明子见是茯苓,委屈的落下泪了来。 “茯苓姐姐,我中了暑气,方才端茶的时候摇晃了一下,碰到了敦亲王,王爷狠狠的踹了我两脚,我好疼啊。” 茯苓闻言也有些无奈,她们这些奴才遇到些体面大度的主子还好,若是遇到敦亲王这样暴躁不在意自己身形象的,稍微冒犯就是一顿毒打。 “伤的重不重?我正要去请太医呢,正好看看能不能求些伤药。” 小明子知道茯苓是伺候惠贵人的,心中老大不高兴,见四下无人也就低声说: “她一个得宠的主子,这么多人伺候着,能有什么不舒坦?” “皇上让她协理六宫,她想省点钱,就把夏天的绿豆汤给撤了,省下来的银子根本没咱们这些奴才什么事儿!全让总管和他手底下的几个大太监分了。” “要不是她撤了绿豆汤,害我中暑,我怎么挨敦亲王的打。” 茯苓赶紧捂住他的嘴,吓得连忙扫视四周,低声呵斥:“别抱怨了,小心祸从口出。” 小明子却更生气了,心里委屈极了,大骂这些主子不把奴才当人看。 自从这个惠贵人开始管事,最近吃的比过去更差了,当真是连点油腥都没有。 他一打听才知道,被裁掉的不只有绿豆汤,还有各宫的例菜。 合着那些主子在宴席上吃山珍海味,他们这些奴才就只能吃清水煮菜叶子,连盐味都尝不到。 这不是要人的命吗! 小明子越想越气,但是能怎么样呢? 他没能耐,也没旁人会钻营去拜个师傅,只配顶着大太阳干活。 要不是华妃娘娘菩萨心肠,看宫里人吃的没油水可怜,自己花银子给奴才们买些肉吃,他都不知道这日子该怎么熬。 “好了,我不与你说了,贵人知道甄答应被褫夺封号送回宫里,身子不舒坦,我得赶快去请太医。” 惠贵人真的病了?也不知道病的重不重,她要是死了,份例能不能恢复原样啊? 小明子作为一个底层的小太监,忍不住阴恻恻的这样想着。 茯苓也在和小明子搭了话后才步履匆匆的去请太医。 这惠贵人在奴才里人缘差,害的她平日里出去都遭了不少白眼,正好让她多疼一会,也算给自己其他奴才们出口恶气。 沈眉庄足足疼了两盏茶的功夫,茯苓才带着满头大汗的章弥赶到闲月阁。 “怎么这么慢啊,小主脸都白了!” 采月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对着刚汗流浃背回来的茯苓就是一顿数落。 茯苓也委屈啊,这章弥是伺候皇后的太医,她去了圆明园的太医院里没找到章弥,又跑到皇后那才找到章太医。 章太医岁数大了,走不快也跑不动,她还是怕真的拖出事来,扯着章弥跑这才赶回来的。 “是章太医......” 采月没听她的解释,迎着章弥就往屋子里去。 茯苓气的一张小脸都红了,忍不住暗中想,急死你,疼死你家主子算了! 沈眉庄动了胎气的消息从皇后那很快又传到了皇上的耳朵里。 这一胎虽然被太后搅得皇帝有些不高兴,但到底是自己的孩子,也是紧赶慢赶的来了闲月阁。 他到的时候章弥正在给沈眉庄施针,皇后和齐妃也都到了。 “惠贵人如何了?好端端的怎么会突然动了胎气?” “给皇后娘娘请安,给齐妃娘娘请安,不知惠贵人如何了?” 安陵容跟着皇上的脚步进入店内,先是给皇后和齐妃挨个行了礼,这才走到沈眉庄床边上柔声询问。 “回皇上,我们小主知道甄答应的消息,这才动了胎气。” 采月连忙跪下,语气也有惶恐,生怕皇上迁怒于她们这些做奴才的。 皇帝冷冷的扫视着这几个奴才,他将甄嬛悄悄的送回紫禁城就是怕消息走漏出去,引得众人议论。 没想到这几个奴才在明知自己主子怀着孩子,还敢将消息递给沈眉庄。 “糊涂!沈贵人和甄答应一向交好,你在这个时候告诉她,就不怕惊了胎气吗!” 皇后作为嘴替,立刻站出来斥责采月采星。 齐妃却火上浇油的挑拨道:“也是惠贵人自己不好,都是要当娘的人了,还这么不知轻重,为了甄答应连龙胎都不重要了。” 她这话一出,三双眼睛都盯着她看,将她吓得连忙闭嘴。 “奴才不中用啊。” 皇帝像是在叹息着开口,吓得采月和采星连忙跪在地上磕头。 “皇上,眼下还不是处置奴才的时候,眉姐姐的身孕才是最要紧。” 安陵容柔和的声音响起,安抚着皇上微怒的情绪。 这时章弥才擦着额上的汗水,跪下回答皇上的问话。 “回皇上,惠贵人这胎才一月,情绪起伏过大这才导致胎气震动,微臣已经施针为小主稳固胎气,但接下来还需要卧床静养,不能再受惊了。” 第六十九章 安妹妹救命 卧床静养?看来甄嬛的遭遇对沈眉庄的打击十分大啊。 皇帝也蹙眉,没想到为了甄嬛的事,沈眉庄竟然情绪波动这么大。 他从前以为沈眉庄是一个端庄得体的人,却不想她也这样不稳重。 就在这时,沈眉庄幽幽转醒,但她仍旧有些虚弱,一张俏脸苍白无比。 “皇上......” 她见到皇上,下意识的就想要坐起身,采月连忙扶着她。 “皇上,请皇上饶恕甄答应吧,她对皇上一片真心,绝非朝秦暮楚之人,还请皇上宽待她!” 见惠贵人一醒过来就是给甄嬛求情,皇上的面上的关切也淡了下来。 “你该多顾惜着自己的身子,而不是为了不相干的人情绪激动到动了胎气。” “可是皇上......” “好了,你好好养着,太医说你动了胎气,需要卧床静养。” 皇帝直接打断了她的话,对眉庄面上的急切视若无睹。 “瑗常在,你也好好劝劝惠贵人,如此不懂事。” 说完,皇上甩袖离去,皇后也只安慰了沈眉庄几句话就带着齐妃走了。 安陵容静静的坐着绣棠给她搬来的凳子,对眉庄没有一句话说。 沈眉庄只望着皇上皇后离开的背影,最后才将视线转移到了安陵容身上。 “安妹妹,如今嬛儿被皇上褫夺封号还送回宫里,你能不能帮我劝劝皇上......” “姐姐要我怎么劝呢?” 安陵容只淡淡的询问沈眉庄,没有因她的恳求而动容分毫。 沈眉庄见安陵容神色淡淡的,连忙伸出手握住了陵容的手,手心的汗展示着她心中的焦虑不安。 “好妹妹,你现在是皇上身边得宠的妃嫔,如今皇上不肯听我的话,若你开口......” 说着说着,沈眉庄自己就说不下去了,因为安陵容的面色太过平静了。 那古井无波的目光像是在注视着一只蚂蚁,又像是一座冰冷的石像只描绘了柔和的面容。 “陵容......” 安陵容不动声色地挪开了自己的手,用手帕擦拭着因眉庄手上的汗带来的潮腻感。 “原来在眉姐姐眼中,我就是那个只有在出事的时候才会被想起来的人。” “我是挡箭牌还是你们两人的马前卒,又或者你们只把我当作丫鬟用了?” “从前我念及咱们一同入宫的情分,没少帮过两位姐姐,但你们是如何待我的呢?” “有些话我不愿说的太难听,我是不会为甄嬛开口求情的,惠贵人请善自珍重吧。” 说完这话,安陵容并不等沈眉庄的解释,直接扶着绣棠起身。 “陵容!并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和嬛儿......” 沈眉庄想要解释的声音还在身后幽幽传来,但安陵容丝毫没有回头。 “小主,您方才说的话太解气了,惠贵人的脸都白了。” 绣棠高兴的都快要跳起来,她跟着小主,可是见过甄答应身边那个浣碧给小主不少脸色瞧。 这惠贵人竟然还想要小主替甄答应求情,真是好大的脸。 “她俩说好的互相扶持,自从入宫以来可曾给过我一次援助?” 安陵容也有些无奈的开口,她与沈眉庄、甄嬛并没有多么深厚的情谊。 只是因为选秀之时,甄嬛伸以援手,替她赶走了夏冬春,这才欠了甄嬛的人情。 当初两人对她承诺,入宫之后相互扶持,结果两人就是一而再,再而三的让她出面卖人情。 次数少还好,也就当作报恩了,但两人毫无节制,即使欠她人情依旧像是没事人一样。 沈眉庄得宠时只惦记着甄嬛,甄嬛得宠后更是只想着她自己! 若非华妃娘娘不计前嫌,包容宽容自己,安陵容觉得自己简直蠢透了! 果然,只有甄嬛才是沈眉庄的好姐妹,拼着小产的风险也要为她求情。 安陵容心中忍不住的冒起一个阴险的想法,若是甄嬛失势,沈眉庄也滑胎了呢?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她就被自己吓了一跳,好在没有人知道她心中的想法。 绣棠还在喋喋不休的诉说着自己平时见到浣碧时,浣碧那眼高于顶的模样,一边说一边比划,还露出嫌恶之色。 “她整日穿金带银,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哪里像个婢女,简直像是甄小主的妹妹一般,便是流朱也比不上她的穿戴!” 安陵容猛地顿住脚步,浣碧像甄嬛的妹妹? 这样一想,浣碧的眉眼确实与甄嬛十分相似,就连衣着打扮都格外不同。 那时在甄府的时候,她便隐约觉得甄老爷对浣碧似乎要格外关怀一些,甄夫人却更喜欢流朱。 甄嬛、沈眉庄、安陵容三人之中,唯有安陵容是真正经历过宅斗的。 甄嬛的父亲假装与夫人琴瑟和鸣,府内十分平静。 沈母颇有手腕,家宅之事管理十分得当,但也对眉庄保护的太好,教育过分理想化,造成她表面端庄内里能力不足。 而安陵容却有一个软饭爹和一心付出的懦弱母亲,林秀熬瞎了眼睛给安比槐捐了个官,他却搞了一屋子姨娘。 安陵容从小就要在这样不断争斗才能夺得一点生存资源的环境长大,宅斗的手段已经十分了解。 所以她察觉到了浣碧的不对劲,但浣碧到底也只是甄嬛的婢女,她也没有细想过。 如今想来,浣碧倒是十分可疑。 若真的是甄大人的女儿,为何会放在长女身边做婢女呢? 只有两种可能,一、甄夫人刻薄寡恩,对庶子女不能容忍。二、这个庶女身份敏感,不能为人所知。 按照安陵容见到甄夫人的情形来看,甄夫人十分和善,待下人也十分宽厚,不是那种刻薄寡恩的人。 那么就只剩下庶女身份敏感,不能见人这个缘由了。 安陵容立刻阻止了绣棠的滔滔不绝,带着她往华妃的清凉台赶过去。 清凉台中,有一个小太监正在禀报消息,见他眉飞色舞的模样,像是在说一桩天大的喜事一般。 华妃倚在靠窗的坐榻上,正兴味盎然的听着消息。 “看来端妃还是没把本宫的好言相劝放在心里啊,只是甄嬛这样的下场,她想要盘活这一局也是无可奈何。” 第七十章 无法回头 端妃对甄嬛提点了皇后和富察贵人的动作,奈何她说的太晚了,甄嬛就算想要转圜也无能为力。 但她既然出手,就代表还有在后宫中争斗的意图,只要想争,那就会利用所有可以利用的东西。 如今甄嬛已经不中用了,但沈眉庄还有孕在身,端妃未必不会转换手段。 就在时兰还在思考的时候,安陵容带着绣棠来到了清凉殿。 “姐姐!” 华妃见安陵容来了,笑着挥手让那个小太监下去。 小太监下去的时候还轻微的抬手捂了捂自己的腰腹,像是那里受了伤。 “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都这么晚了,也不早点歇着。” 安陵容笑盈盈的进门,将颂芝端上来的冰镇西瓜汁先喝了一口这才舒了一口气。 “方才惠贵人动了胎气,皇上也没心思召妃嫔侍寝,我正好来瞧瞧姐姐。” “哦?沈眉庄动了胎气?严不严重?” 安陵容拿起华妃放在桌案上的丝帕擦了擦嘴角,自己手上那个直接丢了。 刚才用这个帕子擦了沈眉庄的手汗,她可不要这样的东西。 “看着还是不够严重,章太医嘱咐卧床静养,她也只顾着为甄嬛求情。” 听着安陵容隐隐有些怨气的话,时兰笑着眨眨眼。 “人家自己都不把身体当回事,咱们何必操心,有的是为惠贵人操心的人。” 安陵容一顿,有些疑惑的问道:“姐姐说的是?” “端妃和皇后。” 华妃将切好的果子还有腌渍的果干推的离陵容近些,漫不经心的分析时局。 “如今我私下收温宜公主为义女,端妃见我有了指望和依托,怎么肯甘心?” “她拿着重礼送给温宜公主,只怕是也动了收养温宜公主的心思,如今我抢先一步,她自然要另寻他人。” 安陵容捻起一粒果干道:“那看来端妃是动了与姐姐相争的心思,但公主已经被姐姐收养,难道端妃要收养四阿哥?” 时兰摇摇头,分析给安陵容听:“四阿哥被皇上厌弃,端妃必然不会选,她如今怕会想要夺走沈眉庄腹中的孩子。” 陵容一愣,但她也很快反应过来:“可是皇后不是会......” 华妃也在思考,如今皇后不想要这个孩子,而端妃却想留子去母,这两人到底谁会得手呢? 这两个人都是城府颇深的人,但一个恨不得让皇上断子绝孙,另一个则做梦都想要一个自己的孩子。 只需要稍做引导,就能将端妃钓出来,毕竟她日夜期盼着华妃不要有好下场。 如今华妃竟然有了温宜公主这个义女,公主还如此受皇上的宠爱,端妃哪里还能坐的住? 安陵容又赶忙告诉华妃自己发现的消息:“姐姐,我从前没有细想,但如今我觉得甄嬛身边的浣碧大有问题。” “她不仅穿戴比流朱好得多,眉眼间也与甄嬛相似......” 安陵容见华妃只笑盈盈地望着自己,忍不住试探性的问:“姐姐难道早就知晓了?” 时兰一招手,让颂芝拿来了一封信,打开交给了安陵容查看。 “原来浣碧真的是甄远道的女儿,还是罪臣之后?” 华妃解释道:“当年浣碧之母名唤碧珠儿,不仅是罪臣还是摆夷人战败的俘虏,与甄远道一见倾心后生下浣碧。” “异族女子大胆热情,为了展示自己的心意,更名为何绵绵。” “青青河边草,绵绵思远道。” 安陵容心中哑然,难怪浣碧总是一副心高气傲的姿态,原来她是真的将自己看作是甄家二小姐,这才对她如此不屑。 “但她的身份也见不得光,只怕这些年心中始终不平吧。” 安陵容眸光微闪,她是知道浣碧的眼高于顶,如今甄嬛境遇如此糟糕,她难道就不会生出旁的心思吗? 与此同时,皇帝在勤政殿内收到了敦亲王与年羹尧书信骂架的消息。 敦亲王大骂年羹尧阿谀谗上,毫无气节,大概的意思就是: 年羹尧你这个崽种,你一点行伍之人的气节都没有,不仅阿谀奉承皇上,你还没有节操,没有道德,折辱了从前的威名,我以后再也不跟你玩了! 书信骂的十分难听,但敦亲王喜怒无常,暴躁易怒是满朝文武都熟知的事情。 很快就有御史弹劾敦亲王,敦亲王气的上朝时立刻就要找那个御史打架,结果自己失足摔伤,直接被抬着回了王府。 有太医前去看过,说敦亲王这一下摔得厉害,伤到腰椎,只怕日后不能骑马习武了。 皇上听了这个消息,高兴的当夜多吃了一碗饭。 不过这都是后话了,眼下皇后一双眼睛死死盯着沈眉庄的肚子。 沈眉庄有了身孕,她不由得想到了自己生下的大阿哥弘晖。 弘晖年幼早慧,已经长到三岁却在雨夜因高烧不退而夭亡。 而自己在未出阁时便一直被嫡出身份的柔则压的抬不起头,眼见就要因为生下长子成为雍亲王福晋,却在成功的前一刻被扼杀。 属于自己的正室身份,属于弘晖的太子之位,连带着夫君的宠爱全都被姐姐柔则夺走。 就算如此,有孩子陪伴在自己身边,看着他天真无邪的笑颜,宜修便什么心酸都可以咀嚼着强咽下去。 但事实就像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弘晖死了,高烧到全身滚烫不治而死。 她抱着孩子的尸身,在雨夜中哭诉无门,昏倒在瓢泼大雨之中。 当她醒来后,眼前却是胤禛不可抑制的欣喜若狂神情,和那句让她骨缝里都冒着森森的寒意的一句话。 “宜修,你别伤心。老天爷知道你没了孩子,可是宛宛有了身孕,她的孩子,也会是你的孩子。” 这句话就像是夺走了她最后一丝怜悯与人性,日后每每见到有别的女人怀上孩子,她都仿佛化身鬼子母神,誓要夺走她们的孩子。 就在此时,屋外电闪雷鸣,大雨倾盆而下。 一霎那间,宜修仿佛又回到了那个无助绝望的雨夜里,感受着孩子在自己怀中渐渐失去温度,逐渐成为一具冰冷的尸躯。 脑中像是有万千钢针穿刺着血肉和骨骼,这延绵数十年的风疾,正如长子夭亡带来的伤痛一般,像附骨之疽伴随着她。 每痛一份,心中的恨与不甘便更浓一份,她已经再也无法回头了。 第七十一章 取舍之道 眉庄虽然为甄嬛担心不已,但只要下床走动,小腹便隐隐坠痛,也只能卧床静养。 这一日,端妃带着吉祥在夜里造访了闲月阁,不知道与眉庄交谈了什么。 但就在端妃走后,没过多久,茯苓便鬼鬼祟祟的来到了清凉殿。 “你的意思是,端妃对惠贵人说,是本宫对甄嬛下的手,皇后还要害她这一胎?” 华妃无语的靠坐在贵妃榻上,旁边的安陵容气的柳眉倒竖。 “简直是胡言乱语!华妃娘娘何时害过她!” 见安陵容气的都站起来了,时兰用扇子遮住自己的小半张脸,美眸微垂,像是又委屈又伤心一样。 “唉,本宫自问没有对不住惠贵人,旁人三言两语她就信了,到底是本宫不得人心。” 这话一出,不仅安陵容立刻反驳,就连颂芝也气的瞪大眼睛,跪伏在地的茯苓都直了身子愤愤不平的模样。 “姐姐是最好的人,这端妃和沈眉庄简直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娘娘待惠贵人还不好吗?她的好姐妹甄答应屡屡对娘娘不敬,娘娘都没有半分牵连到她,实在是不知好歹!” “华妃娘娘对我们这些奴婢格外厚待,那些污蔑娘娘的话,奴婢是一个字不听,一个字不信的!” 接收到了三个小丫头义愤填膺的回护,时兰绢扇遮掩下的嘴角都忍不住上翘。 “那又能怎么办呢,若是惠贵人真的信了端妃的话,那岂不是日后要对付咱们。” 颂芝眸光一闪,在旁边煽风点火,面上还一副怜惜伤心的模样。 “是啊,惠贵人出身颇高,等到生下孩子就要晋封嫔位了。” 安陵容闻言暗中握紧了双拳,就连茯苓也垂下脸看不清神情。 华妃拍了拍颂芝的手,表示安慰,随后又拉住陵容。 “这有什么,本宫到底是华妃,有协理六宫之权,惠贵人难道还能拿本宫怎么办?” “茯苓,你也起来吧,一会去小厨房吃些点心再走,在惠贵人身边也辛苦你了。” 茯苓见华妃娘娘身边群狼环伺,那么多人要害她,娘娘竟然还惦记着自己一个小小宫女日子难过,忍不住深深的给华妃磕了个头。 翊坤宫的点心精致无比,但茯苓一边吃一边想着该如何才能为华妃娘娘分忧。 就在这时,一个小太监悄悄的溜进来,拍了拍茯苓的肩膀。 茯苓吓了一跳,手上端着的那盘点心都险些摔到地上。 “小明子?你吓死我了,你怎么在这?” 小明子嘻嘻一笑,从盘子里拿起一块点心就塞到嘴里狼吞虎咽。 “我想了法子,投到了翊坤宫周总管的门下,现在为周总管做事呢。 两人闲聊了一会,随后离开翊坤宫。 第二日,安陵容顶着一双哭肿的眼睛来到了清凉殿,对着刚睡醒还迷糊着的华妃就行了一个跪拜大礼。 “姐姐!我父亲下狱了,求姐姐救救我父亲!” 时兰吓得打了个激灵,立刻清醒过来。 谁?谁下狱了?安比槐下狱了? 这老登得早点处理了啊,啥用没有尽给安陵容拖后腿了! 别的妃嫔娘家多少都能给点助力,就算官小离得远,也是尽量不给孩子添麻烦。 就这个安比槐,干啥啥不行,宠妾灭妻、薄待女儿、在其位不谋其政、贪腐吹牛逼那是一件接一件的。 “你快些起来!颂芝,先去给瑗小主弄个煮熟的鸡蛋,再端盆水来。” 吩咐完这些,时兰连忙从床上起身,拉着安陵容坐在旁边的坐塌上。 “你别急,慢慢说,能帮上忙的我肯定帮。” 安陵容在华妃的安抚下心绪渐渐稳定下来,用手帕擦着泪将松阳县令蒋文庆押送西北军粮不利,致使军粮被流兵劫走的消息说给华妃听。 而她的父亲安比槐作为随行官员,一同被皇上下旨关押在大狱里。 此时西北战事吃紧,皇帝恨不得在军营里装个监控摄像头时时观察战局,结果后方掉链子,连押送粮草都能出毛病。 皇帝自然气的不行,恨不得将这群蠢货全都砍了。 而安比槐虽然作为父亲完全不称职,但这个年代孝字大过天,若安比槐出事,安陵容便是罪臣之女。 她原本出身低微已经看够了脸色,若再多一个罪臣之女的身份,她不敢想自己以后出门该如何见人。 时兰用冰水浸过的帕子轻轻擦拭着陵容哭红的眼睛和小脸,对着她承诺会去求皇上救安比槐。 安陵容感觉自己此时无地自容,华妃姐姐的兄长正在西北与敌人拼命。 自己的父亲却连押送军粮都做不到,拖军队的后腿,若再因此对西北大局有什么不利影响,害了年大将军....... 陵容忍不住哭的更伤心了,只觉得在华妃姐姐面前抬不起头。 父亲做出这样的事,她怎么好意思让华妃姐姐为了她再去求皇上呢。 时兰知道安陵容这是在钻牛角尖,也是女孩子的自尊心使然,于是她柔声道: “陵容,别自责了,押送粮草的队伍又不只是这一支,西北军队兵强马壮,哥哥也熟知兵法,必不会因此被拖累。” 她能说出这段话也是知道安比槐之事没有害西北战事出现问题,若是因为这个蠢货导致年羹尧那边失利,她就表演一个安比槐在狱中愧疚自裁,免得后面继续出来恶心人。 但眼下的重点不是这个,只要华妃出马,皇帝宽恕安比槐是必然的,他不会不给华妃和年家这个面子。 但安比槐这个人,目光短浅胆子很肥,这次因为安陵容与宠妃交好脱罪,来日自己女儿得宠便敢自封国丈贪污八十万两白银! 八十万两白银是什么概念?约等于2.4亿人民币,简直是巨贪了! 想到这里,时兰握紧了安陵容的手,端正了神色。 “陵容,此次有我和年家求情,皇上必然会放过你父亲,但下一次呢?” 安陵容有些怔愣,模糊的泪眼望着华妃,似乎不知道她在说什么。 “这一次,因为你的求情,押送军粮失力的过错可以脱罪,那待你日后成为宠妃,甚至生下孩子成为一宫主位呢?” “按照你父亲的性子,他会不会将你视为免死金牌,从此开始兴风作浪,直到有一日再难为他遮掩?” 安陵容想说她父亲谨小慎微,必不会如此。 但顺着脊梁骨涌上来的寒意和心底的一个声音告诉她:会的,一定会的,安比槐一定会仗着她的恩宠胡作非为,甚至因为有年家撑腰,会变本加厉。 她哆嗦着嘴唇,神思恍惚,想到从前父亲是个小生意人时对她的疼爱,又想到父亲做官之后对她们母女的冷待轻慢。 最后,她听到自己轻轻的说了一句话:“但凭姐姐做主,只要留父亲一条性命。” 第七十二章 顺水人情 时兰见安陵容心中已有决断,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起身去梳洗打扮。 安陵容将眼泪擦干,望着华妃的背影,见她身上穿着的还是自己绣的寝衣。 不知为何,安陵容突然笑了,破涕为笑,同时心中涌上一股感动和幸运感。 她三生有幸,遇到了华妃姐姐,不仅始终关怀包容她,就连她的父亲险些耽误了西北军情,姐姐也不曾怪罪。 时兰:?我只是呼吸? 时兰知道剧情,而且清楚如果因此一事真的耽误西北军情,都等不到她求情,安比槐上午刚进大牢的门下午就安排斩立决了。 所以她才敢包揽下这桩差事,在梳洗完后又悄悄的让人去给闲月阁送了消息过去。 沈眉庄本在吃早饭,听了茯苓说安比槐的事情后略有犹豫。 “陵容因为从前我和嬛儿总是劳烦她才疏远我们,若此事我能帮她,她得了恩惠自然会感激我,或许也能帮嬛儿求情。” “但此事涉及军情,前朝之事她哪里能插得上手呢?” “若在因此事连累到了父亲,让华妃以为他们要对年家不利又该如何是好呢?” 就这样犹豫着,一顿早饭便吃完了。 最后她决定带着人去勤政殿探探皇上的口风,若此事可行,她前去求情也少一分风险。 眉庄乘坐轿辇来到勤政殿外,正见华妃扶着颂芝慵懒的从殿内走出。 “给华妃娘娘请安。” 华妃居高临下的瞧了沈眉庄一眼,像是说闲话一般随意开口: “惠贵人前些日子不是动了胎气吗?怎么大老远来了勤政殿。” 沈眉庄恭敬行礼,瞧着华妃似乎心情还不错的模样,试探着开口: “臣妾来是为瑗常在父亲向皇上求情。” 华妃一甩手帕,同时接过颂芝手上的那把扇子稍微遮了遮刚升起的太阳。 “那惠贵人可以回去了,本宫已经向皇上求情了,皇上答应放过瑗常在的父亲。” 沈眉庄心知自己来晚了,早知皇上如此轻易的就放过了安比槐,她早些来说不定就能赶在华妃之前求情了。 “那臣妾就替安妹妹谢过华妃娘娘了。” 华妃却眉头一蹙,很疑惑的问:“你谢什么?你若是真的有心,此事发生在你父亲济州协领的地界上,你只消家书一封送回去,你父亲便能立刻放了安比槐。” 沈眉庄闻言面上露出踌躇之色,华妃虽说皇上已经宽恕了安比槐,到底没下发旨意。 若她此时叫父亲放过安比槐,让皇上知道了,要觉得父亲有徇私枉法之嫌,只怕会对父亲仕途有损。 见沈眉庄的犹豫之色显露在外,华妃轻蔑一笑,用扇子扇了扇风。 “惠贵人如此瞻前顾后就不要再出来卖人情了,还是好好保重龙胎,不然谁来搭救被皇上厌弃的甄答应呢?” 眉庄见华妃言语提及甄嬛,立刻冷了神色。 华妃可不惯着她,直接带着人就走了,根本不在意沈眉庄生不生气。 肚子里的孩子又不是她的,她操什么心?生气伤的也是自己的身子,关她什么事? 时兰回到翊坤宫,见到仍旧有些不安的安陵容,笑着将好消息带给她。 安陵容喜极而泣,又拉着华妃姐姐的手哭了好一会。 “你也不问问皇上对你父亲是如何处置的?” 安陵容擦着脸上的泪,微微摇头道:“姐姐不会害我,何况妹妹也知道自己见识浅薄,只要父亲还活着,我便知足了。” 见安陵容梨花带雨,眼圈红红的像是淋湿的小兔子一般,时兰也涌上怜惜之情。 “好妹妹,我与皇上商议了,将你父亲的县丞一职撤去,换成县学训导,这个职位有职无权,主管地方教育,但实际由教谕负责,适合无科举功名者充任。” “如此你父亲便手中无权,也有还有官职在身,再由我年府派人看住他,也不怕日后有什么事。” 安陵容没想到父亲还能有官职在身,又是感动的落泪,连声感谢。 “此事出在济州地界,是沈眉庄父亲管理的地界,你父亲之事也按例归沈自山调查。” “我今日在勤政殿外遇见她,让她写一封家书回去,也叫安伯父在狱里能好过些,但她似乎怕连累沈家......” 其中沈眉庄前去求情的消息被华妃刻意隐瞒了,反正不是没求上吗。 安陵容闻言只擦拭着脸上的泪,冷声道:“姐姐已经去求了情,她连这样的顺水人情都不肯做,生怕我连累了她们沈家。” “若是此时出事的是甄嬛,只怕不管是沈家还是皇嗣,她都不会放在眼里了。” 时兰笑着拉起安陵容,带着她重新梳洗,免得哭多了泪水伤了脸。 安陵容是一个慕强的人,对于她依赖的人所说的话会偏听偏信,从前是皇后,现在是华妃。 但此时的安陵容已经将华妃视为自己在后宫生存的唯一依靠,皇后、端妃、甄嬛、沈眉庄,甚至是皇上都是华妃的敌人。 她要生存下去,要过得好,要回报华妃,就要对这些人警惕起来。 如今华妃为了她父亲的事情,不仅求情还为她解决了后顾之忧,她也要回报华妃一二。 其实此次求情远比从前甄嬛求情时要轻松许多,不仅是因为华妃自己没有故意为难,也是皇上对安陵容的态度发生转变。 安陵容得宠,皇上也难免稍微存了恻隐之心,反正罪首蒋文庆已经被砍了脑袋解气,安比槐只是一个小虾米,放不放都在皇上的一念之间。 华妃出面,柔声求情,又细数安陵容从前的得体柔顺,也让皇上心软些许。 加上安比槐也确实没有特别大的过错,但他胆小怕事毫无担当,皇上对他有很大的意见。 华妃顺势将调换安比槐的职位的主意说出来,皇上想了想也就同意了。 一个七品小官,在哪不是干? 这也是他对安陵容的态度,一个小小常在,能讨他欢心就罢了,家世如何,父亲有无前途都不重要。 况且华妃都出面了,此事卖华妃和年家一个人情也无不可。 第七十三章 照顾甄嬛 安陵容在确认父亲无碍之后回到了自己的住处,绣棠心疼的用手帕包着碎冰为主子消肿。 “到底是华妃娘娘对小主体贴,一大早连早膳都未用便去求情了。” 安陵容心中感激,也叹息道:“姐姐对我好,我以后一定也对姐姐好。” 但绣棠还是忍不住埋怨的说:“上回惠贵人求小主给甄答应求情,一口一个好妹妹,都不在意小主是否会因此惹皇上生气。” “如今小主家里出事,她倒惦记上会不会连累她沈家了。” 安陵容心中冷如寒冰,也顺着绣棠的话说下去。 “我知道,在这宫里,只有姐姐对我最好,惠贵人和甄答应从前与我姐妹相称,我一出事便生怕被连累,就连皇上已经宽恕了父亲,她连顺水人情的事都不肯做。” 绣棠也用力点头,咬牙道:“皇上对您可比对惠贵人、甄答应恩宠多了,只要小主也有身孕,惠贵人哪凉快就该往哪站!” 听着绣棠孩子气的话,安陵容不由得想起华妃姐姐对自己身体的关切,心中更是一暖。 “绣棠,你再让沉禾去找两只鸡蛋回来,我眼睛要快些消肿,再为姐姐做两身衣裳。” 绣棠笑着点头,然后刚准备出去喊沉禾,采月便笑盈盈的进来了。 “给瑗常在请安,我们惠贵人知晓安大人的事,方才已经家书一封告知沈大人对您的父亲好生招待,必不会让安大人在狱中受苦。” 安陵容依旧闭着眼,只淡淡的对采月回复:“代我谢过你家小主。” 采月没想到瑗常在的态度如此冷淡,忍不住心里为自家小主委屈,扁了扁嘴也就退出去了。 绣棠见采月委屈的走了,在她身后翻了个白眼。 “早干什么去了,巴巴的过来说这事,华妃娘娘早就办好了,哪里还轮得到你们?” 安陵容想了想,还是嘱咐沉禾将从前的一些银子和不要紧的赏赐想办法送回去。 父亲之事虽然有华妃姐姐的帮助,家里只怕也花费不少银子,多少贴补一些也能让家里好过一些。 采月回到闲月阁,气愤的将瑗常在的反应报给了自家小主,十分愤愤不平。 “瑗常在这也太不知好歹了,小主冒着大人仕途的风险送信求情,她竟然这个态度!” 沈眉庄眉头也蹙起,对安陵容的表现十分心寒。 其实立刻写信求情也无不可,为了甄嬛她一定会做,但是为了安陵容的话...... 安陵容已经投靠华妃了,她几番拉拢都没能让她回转心意。 沉没成本实在太大了,为了一个不确定会不会与自己结盟的人,将自己父亲的仕途赌上去,她实在做不到。 “罢了,人各有志,既然瑗常在不愿意接受咱们的好意,我也不是非要赶凑上去。” 她知道,从今日起,姐妹三人的情谊算是走到头了。 但只要她生下皇子,晋封嫔位,到时候这个孩子必然会得到皇上和太后的喜爱。 到那时,嬛儿即使再不得宠,她也能将人护在身边! 这样想着,沈眉庄又踌躇满志,已经开始畅想自己生下皇子后的荣宠日子。 但她这边被无数双眼睛盯着,既有想要除去她腹中孩子的皇后,还有期盼着她生下孩子后,将孩子夺走的端妃。 沈眉庄反复思考,还是决定找个人回去照看甄嬛。 “嬛儿被褫夺封号赶回紫禁城,只怕内务府的那些奴才不会让她有好日子过,我得想想办法照顾嬛儿。” 就在此时,端妃带着吉祥来到了闲月阁中。 “见过端妃娘娘。” “咳咳,快些起来,你还怀着身孕呢。” 端妃带着温和的笑,将眉庄扶起来,两人相携着坐在榻上。 “妹妹这是怎么了,我瞧你似乎有什么心事?” 沈眉庄见到温和的端妃,想到她提点自己小心华妃和皇后的好意,心中也对她的警惕消散许多。 “端妃娘娘,我是担忧被送回紫禁城的甄答应。” 端妃做出一副思考的模样,像是在回想哪一个才是甄答应一般。 “是啊,被皇上褫夺封号,又从圆明园赶回紫禁城,内务府的奴才们最是拜高踩低,只怕这些日子不好过。” 沈眉庄听端妃的话不由得又揪心起来,她赶忙吩咐着采月:“采月,你去收拾些好东西,一会着人送回碎玉轩,再拿些银子打点内务府,就说我说的,请他们好好照顾甄答应。” 端妃见沈眉庄对甄嬛如此关切的模样,不由得有些失神。 但她很快调整好了自己的情绪,对着沈眉庄提点道:“你这样也只是权宜之计,甄答应失宠于皇上,就算有你的关照,难道华妃那边不会继续对甄答应赶尽杀绝吗?” “要知道,内务府总管黄规全可是华妃的远亲。” 听端妃此言,沈眉庄忧色更甚,她连忙对着端妃请求:“还请端妃娘娘教我,该如何才能让皇上饶恕甄答应?” 端妃眼见沈眉庄心急如焚,嘴角噙着一抹微笑,安抚的拍了拍她的手。 “见面三分情,就算如今甄答应见不到皇上,不如从当初的教习姑姑入手。” 沈眉庄开始回想甄嬛当初的教习姑姑到底是谁,想了一会才记起是芳若。 但芳若是御前伺候的人啊! 不对,正是因为芳若是御前伺候的人,这才能替甄嬛在皇上跟前说话。 沈眉庄露出喜色,又吩咐采星去拿些贵重的东西,去请芳若帮忙。 端妃微微垂下眼睑,见沈眉庄的手法如此粗糙,心中忍不住有些失望。 这样大张旗鼓的手法, 便是后宫嫔妃都瞒不住,又如何能不让皇上知道? 芳若收了沈眉庄的东西,虽然对这位自己教导过的小主印象深刻,但该如何劝解皇上而不被看出来也需要好好想想。 眼下肯定不行,惠贵人如此大张旗鼓的送东西过来,勤政殿耳目众多,皇上也必然知晓。 若是此时求情,皇上会认为她与后妃交往过密,一旦御前的人最亲近的不是皇上,那就是死路一条。 第七十四章 浣碧的心思 而沈眉庄虽然派人回紫禁城中打点,想要甄嬛的日子过得好些,但不仅华妃对甄嬛厌恶,就连皇后也觉得她不中用。 碎玉轩里,甄嬛倚在窗边,已经消瘦不少,流朱急得不行。 “小主,您多少也吃点东西吧?总是吃的这么少,身体会撑不下去的!” 甄嬛却知道,即使她再怎么保重身体,皇上对她的心结也难以解开。 更何况,她何尝不是被皇上伤透了心?只盼着皇上不要因为她而迁怒父亲。 瑾汐已经被找了个由头调走,如今碎玉轩里就只剩下了流朱、浣碧,就连佩儿也被带走了。 内务府的人又如从前一般苛待碎玉轩,不仅是月例,就连饭菜都隐隐有馊味。 浣碧见小主如此失意伤心忍不住擦了擦脸上的泪,扭头跑出去了。 但后宫里她又能去哪呢? 她跑到御花园的一个角落里哭着,忍不住为小主的前程忧心,也为自己被牵连无法出头而委屈。 浣碧无时无刻不想着为母亲争一口气,如今小主被送回紫禁城,她便无法见到皇上,如何能讨皇上的喜欢呢? 正在她哭的伤心之时,身边突然站立了一个身影。 她抬起朦胧的泪眼,就看到一个眉目慈和的老嬷嬷正关切的望着她。 “这是怎么了?哭的这样伤心?” 浣碧连忙擦了擦脸上的泪,站起身行了一个万福礼。 “没什么,我只是想家了。” 老嬷嬷笑着将一朵绢花簪在浣碧的耳边,拉住她的手柔声安慰道: “好丫头,别难过,你生的这样漂亮,还愁在宫中没有出路吗?只要在宫里出了头,家里人也会为你骄傲。” 浣碧抚了抚耳边的杜鹃花,忍不住询问:“我真的好看吗?宫中美人这么多,我如何才能出头呢?” 那老嬷嬷笑而不语,只意味深长的提点道:“在这宫里,自家主子不愿意提点,自然有愿意提携你的主子。就比如华妃娘娘,不就将瑗常在提携到了今日吗?” 浣碧听到安陵容的封号,忍不住心中泛起一丝嫉妒之情。 是啊,安陵容那样的出身,那样的姿容,她一点也不比安陵容差,为什么不能成为皇上的妃嫔呢? 但是华妃......华妃如此对付长姐,又怎么会真心实意的提携她呢? 那老嬷嬷见浣碧犹豫着,以为她是不舍旧主,继续劝解她。 “如今你不过是个宫女,又能做些什么呢?待到出头的那一日,自然有家里的荣华富贵。” 浣碧心头一亮,对啊,只要她得宠了,到时候再提拔长姐,与生下孩子的惠贵人联合,到时何必在惧怕华妃? 她这样想着,也破涕为笑,对着这个老嬷嬷蹲身行礼。 “多谢嬷嬷指点,不知嬷嬷在何处当差?若有出头之日,我必定要谢嬷嬷今日的提点。” 老嬷嬷笑着拍了拍她的手,没有说话,自己离开了。 浣碧望着她离去的背影,想到从前曹贵人...... 也是时候做出决定了,只要她能得宠,成为皇上的妃嫔。 不仅能帮助长姐脱离眼前的困境,就连爹爹也会为她骄傲的,还有娘,娘的牌位便能入甄家祠堂享受香火。 浣碧的目光变得坚定,她已经下定决心了。 相比起碎玉轩里的忧愁不安,华妃和安陵容日子就十分舒畅。 安比槐已经老实了,林秀也被养在年府里医治眼睛,现在已经很有起色了。 安陵容从未觉得自己如此舒心顺意,天天都很高兴,整个人都开朗了不少。 很快就到了七夕夜宴,这段时间安陵容独得恩宠,安比槐的事不仅没有影响到她,反而让皇上更怜惜了。 圆明园的妃嫔一个个嫉妒的肚子里冒酸水,尤其是没什么心眼的齐妃,已经对着安陵容翻了好几个白眼。 宴席开始,由安陵容率先举杯祝皇上皇后恩爱长久,万福万寿。 这都是场面上的人情世故,能让皇上觉得她懂事,也能让皇后稍微高兴一下。 看不惯安陵容得宠的妃嫔多的是,但就齐妃率先绷不住,阴阳怪气的开口。 “瑗妹妹如此贴心懂事,难怪皇上喜欢妹妹,到底是妹妹心思敏捷,倒显得我们疏忽怠慢了。” 皇帝见安陵容的小脸上露出无措的神情,对着齐妃开口道: “朕瞧你桌子上的葡萄是贡品,不如拿来给朕吧。” 齐妃真的以为皇上看上了自己的葡萄,喜笑颜开还带着点羞涩,连忙应是。 但是她刚把自己桌上的葡萄端起来,就见皇上的桌子上也有,于是一脸疑惑的问: “皇上,你桌子上不是也有吗?” 皇帝没好气的说:“朕瞧你不顾着吃,一个劲儿的说话,不如给朕,免得白白放着。” 在座的人都瞧出来这是皇上故意挤兑齐妃,都忍不住憋笑。 齐妃虽然脑瓜不太好使,但此时也看出来皇上是故意的,有些尴尬,但她还是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下。 “皇上,就爱取笑臣妾。” 时兰笑盈盈的瞧着齐妃,悠然道:“皇上近日有和去齐妃姐姐那吗?怎么齐妃姐姐是在沾瑗常在的光吗?” 齐妃气恼的瞪了华妃一眼,不再说话。 倒是皇后笑着打圆场:“好了,你们都是皇上身边的老人了,哪里有和妹妹们吃醋的道理?” 富察贵人见宴会气氛有些凝滞,打眼一扫,见沈眉庄面色不是很好看的坐在那。 想到沈眉庄和甄嬛情同姐妹,她就忍不住生气。 “呦,惠贵人这是怎么了?怎么瞧着面色这么难看?” 这话一出,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眉庄的身上,都看到她此时有些苍白憔悴的面容。 “惠贵人,你身体不适吗?” 皇后率先开口关心沈眉庄,但眉庄摇了摇头,扶着采月站起身行礼。 “多谢皇后娘娘关怀,臣妾无碍,只是方才吃多了冷盘,现在腹中有些发寒罢了。” “那便不要再吃了,以免伤了胃对孩子不好,将惠贵人桌上的冷盘都撤了。” 沈眉庄又谢过皇上,坐回自己的位置上。 时兰见到她还带着那支和合二仙金簪,忍不住去瞧皇上的神情。 果然皇上盯着她头上那只簪子看了一会儿,就有点不高兴,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但宴席方才结束,大家正打算散场的时候,沈眉庄骤然昏倒在畅春园内。 一时间兵荒马乱,连声的传太医。 第七十五章 蛊毒? 眉庄昏倒,离她最近的是欣常在,伸手去探她的额头。 “惠贵人高烧,额头滚烫,快些去传太医啊!” 皇上也惊得从龙椅上下来,大步走到眉庄跟前,伸手去试她的体温。 “怎么会突然高烧,你们这些奴才到底是怎么伺候的?” 采月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也又害怕又担心,面对质问只惊慌摇头说之前并无异样。 皇帝冰冷的扫了她一眼,让人将眉庄挪到后殿去暂且安置。 很快章弥就气喘吁吁的赶过来,可怜他一把老骨头为了沈眉庄这一胎夺命狂奔,胡子都要累掉几根。 但他来不及喘口气,就在皇上皇后的接连免礼下跪在了沈眉庄的床边诊脉。 只是他仔细望闻问切了一番,一张老脸上浮上忧虑。 “章太医,惠贵人这是怎么了?怎么会突然高热?” “回皇上的话,依照伺候惠贵人的奴才所言,贵人这几日饮食起居并无不妥,微臣每日请安,从脉案上也只能看出贵人神思忧虑。” “神思忧虑?” 皇后故意开口询问,一副很是不解的模样。 采月跪在一旁,对皇后的疑问战战兢兢的回复:“回皇后娘娘的话,我们小主自从甄答应出事,就一直忧心忡忡。” “糊涂啊,都这么久了,本宫以为惠贵人自己已经想通了,没想到她还是不顾惜自己的身子,只一味担心甄答应。” 皇后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像是真的在为她不保重自身而焦心。 皇帝望着眉庄的脸,即使有一股怒火,但还是压了下去。 “章太医,想办法让惠贵人的高热先退下去。” 章弥立刻着手为沈眉庄施针,但扎着扎着,他身子猛地一震,叫采月过来把眉庄的脖子露出来。 只见眉庄的颈部肿大,正如《外科正宗》中的记载:“瘰疬者,累累如贯珠,连接三五枚。” 这是古代的称呼,又称老鼠疮,生于颈部的一种感染性外科疾病。 在颈部皮肉间大小不等的核块,互相串连,其中小者称瘰,大者称疬,统称瘰疬(luǒ lì),相当于现代医学的淋巴结核。 但在古代的时候,这种症状不明原因的怪病归咎于“中蛊”或“冲撞邪气”,可能包括寄生虫感染。 章弥吓得立刻跪下,以头叩地,颤声道:“回皇上,惠贵人只怕是中了蛊毒!” 这话一出,不仅皇上惊了,便是连其余妃嫔都惊得用手帕捂住了嘴。 “竟然敢有人在宫中行巫蛊之术吗?大胆!” 皇帝阴沉着脸,一双虽小却如鹰隼般的眸子扫视着在场众人,像是想要判断到底是谁要谋害惠贵人这一胎。 “皇上,当务之急还是要保住惠贵人的性命,将她所中之毒解开啊!” 敬嫔上前,满脸急色的望着已经嘴唇起皮的沈眉庄。 “章弥,你原本就是照看惠贵人这一胎的太医,如今朕要你尽全力救治惠贵人,有什么药只管去用。” “苏培盛,宫中竟然敢有人行巫蛊之术,搜查圆明园行宫,朕一定要将这个人抓出来!” “奴才现在就去办!” 六宫妃嫔都显得惴惴不安,而时兰却忍不住上前走了几步,仔细观察沈眉庄的症状。 她当然知道皇宫里不可能有什么蛊毒,沈眉庄方才还好好的,突然就高热不退,很像是感染了什么病毒细菌寄生虫之类的。 但沈眉庄日常饮食起居都很精细,出行都带着人,不可能和什么有病的人物接触。 在座的人没有出现和她一致的症状,那么病毒和细菌就可以暂时排除掉。 难道是寄生虫? 时兰悄悄的后退了几步,招手叫颂芝过来,低声耳语了一番。 颂芝点头退出去,很快就又回来了。 章弥为眉庄施针,很快体温降了下来,但没过一盏茶的功夫,人就又烧起来。 “怎么回事!” 皇帝有些恼怒,沈眉庄这样反复高烧,就算她人受得了,肚子里还不满三月的龙胎难道就能受得了吗? 章弥连忙跪下,他也实在不清楚蛊毒该怎么治啊! 但他仍旧开口道:“皇上,微臣已经开了药方暂时先稳住贵人体内的毒性,但若对方不肯放过惠贵人,微臣也实在无能为力啊!” 他只是一个太医,并不通蛊虫厌胜之术这类东西,如何能救治惠贵人? 安陵容望着沈眉庄脖子上的东西,心中也有些惊慌,但见华妃镇定自如,她也稍稍安心不少。 皇上下令搜查圆明园,众妃嫔自然只能在此处等待搜查的结果。 时兰不动声色地用目光扫视在座的妃嫔,格外留意了皇后,毕竟这一屋子加一块,会对怀孕妃嫔下手的只有她俩了。 当然,现在的华妃肯定不会去做这样的事,但皇后那就不一定了。 约莫过了一个时辰,有人来报说从端妃的住处找到了一只被埋在花圃里的木盒,打开一看,里面是一个缝制的格外细致的人偶。 人偶的腹部被涂成红色,衣裳上写着的赫然便是沈眉庄的生辰八字,而盒子里还有一只早就死去多时的虫子。 看起来像是被撕掉翅膀的蝉,只是全身泛着紫色,看着格外诡异。 这个东西被呈上来的时候,众人都惊得探头去瞧,却又被那人偶娃娃吓得别过脸。 只有时兰伸长脖子看,安陵容虽然有些害怕,也乍着胆子看了几眼。 皇上是万金之躯,自然不可能触碰这样的邪异东西,于是由一个侍卫将玩偶从木盒中取出,展示给众人看。 那只蛊虫被呈给章弥,章弥连连摆手,他也不敢摸这样的玩意啊! 皇后面上露出一丝意外之色,但她很快反应过来,又露出一个惊愕的神情。 “皇上,难道是端妃......” 齐妃也心惊肉跳,还好自己的三阿哥出生早,不然若是端妃对她用这样的阴毒手段,三阿哥哪里还能平安生下来? 华妃突然开口道:“皇上,章太医只精通医术,对蛊虫之事或许并不了解。” 皇上扭过头来,望着华妃也觉得她说的有些道理,但巫蛊之事,难道要去找萨满来? 他正在犹豫要不要将这等丑闻透露出去时,华妃又开口道: “皇上,此事蹊跷,未必便是咱们后宫的姐妹做的,宫内并没有云贵出身的嫔妃,会不会是......” 第七十六章 弓形虫感染 她话没说完,但皇上心中已经宛如一石激起千层浪,华妃的话无异于将宫廷斗争转变成了前朝势力对皇室血脉阴毒手段。 这娃娃是在端妃的住所发现的,理所应当是端妃的嫌疑最大。 但端妃出身将门,九岁就被送到宫中由太后抚养,十多岁就被指婚给自己,哪里能接触到这些呢? “果郡王的额娘舒太妃出身云南.....” 这话不知道是谁说的,声音轻微,好似蚊呐,但又好像只是皇帝的幻觉。 皇上面无表情,只沉声吩咐查问端妃身边的宫人,至于端妃,他要亲自查问。 其余人可以回去自己的住处,华妃也带着安陵容离开了这里。 刚走出门,安陵容还想问什么就被华妃紧紧的握住了手,示意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 疾步回到清凉殿,命令下面的人都离远些,殿内只剩下华妃和安陵容的心腹。 “姐姐这是怎么了?” 时兰招手让周宁海过来,周宁海立刻上前禀报:“回娘娘,奴才刚才赶在侍卫们搜查之前将殿内外翻找了一通,就在殿内的玉兰树下翻出来那个盒子,按照娘娘的吩咐,紧赶慢赶的埋到了端妃那。” 安陵容闻言惊得站起身来,这个局竟然是针对华妃姐姐的! “不好,此事必是皇后对沈眉庄下手,想要嫁祸姐姐,难保她没有后手!” “姐姐可有应对之举吗?” 时兰方才在那殿内看皇后的神色,就知道此事必然是冲着自己来的,她故意开口将此事从后宫争斗引向前朝,也是想要混淆皇上的判断。 “皇后想要一箭双雕,既除去沈眉庄肚子里的孩子,还要嫁祸到本宫身上。” 想的挺美的,还好她一直机灵着,底下的人也算靠谱,不然真被坑了。 “接下来,还需要陵容你出马,对皇上的心意进行引导。” 安陵容立刻正襟危坐,一副有我在别害怕的模样。 “姐姐只管说,陵容一定做到!” “章太医说沈眉庄是中了蛊毒,我虽然误导皇上宫内没有出身南疆的妃嫔,毒手源自前朝,但皇上未必全然相信。” “纵观前朝后宫,唯有果郡王的生母舒太妃出身云南,皇上又对果郡王忌惮颇深,唯有将此事引向果郡王母子,才能让皇上相信。” “另外,陵容你的针线功夫了得,若得机会,你好好看看这娃娃的做工,说不准能找到什么证据。” 安陵容郑重的点头,华妃姐姐托付给她的,她一定要办好。 但是她还是犹豫了一下,忍不住担忧的拉着华妃的手。 “姐姐,皇后真的会用蛊虫害人吗?她会不会对咱们动手?” 时兰无语的拍拍她的手表示安抚,哪来的什么蛊毒啊,看沈眉庄的症状,应该是吃了什么不干不净的东西感染寄生虫了。 她曾经刷到过科普,感染弓形虫就会引起高热,但在中国古代医学文献中,并没有“弓形虫感染”这一现代医学概念。 但孕妇感染弓形虫可能引发流产、胎儿畸形、发热、淋巴结肿大等症状。 尤其是孕初期第一次感染风险最高。 当初的科普视频,就是以一起感染弓形虫的孕妇作为例子,看的时兰心惊胆战,好一段时间都要带着洗手液出门。 “就算是蛊虫,也该是些毒虫,像是蜘蛛、蝎子、蜈蚣之类的,一只拔掉翅膀的蝉能有什么用?” “别怕,皇后应该是给惠贵人下了毒,章弥是皇后的人,他说话万不能信。” 安陵容懵懂的点点头,华妃姐姐既然这么说了,她听话便是。 随后安陵容又对华妃道:“姐姐,甄答应身边的浣碧想要投靠咱们,她想要成为皇上的妃嫔。” 浣碧? 时兰蹙眉,她倒是敢想,一个甄远道和罪臣之女的外室女,便是出身清白都谈不上,要做皇上的妃嫔? 而且浣碧无论是宫斗水平,还是政治素养都不过关,就连目光也不够长远。 她是一个能够共苦却不能同甘之人,更何况她曾经对安陵容甩过不少脸色。 “不要,这个死丫头从前给你不少脸色瞧,我才不搭理她。” 安陵容没想到华妃拒绝浣碧的理由如此朴实无华,如此悦耳动人。 她微微感动,忍不住继续假意劝解:“可是让浣碧成为妃嫔,能够让甄嬛再失去一个臂膀,也能给她一个打击。” “而且咱们捏着浣碧的出身,她以后只能依附姐姐了。” 时兰忍不住扯住安陵容的小脸,让她疼的眼泛泪花。 手感很好,软绵绵的,时兰又搓了两下,将陵容的小嘴的揉的撅了起来。 “我可不想跟甄嬛那样姐姐妹妹一大堆,尤其是爱闯祸,没眼色,还蠢的,我一个都不要。” “好妹妹有容儿一个便够了,像你这样又聪明,又懂事,还心灵手巧的妹妹才是我喜欢的。” 安陵容就这样被华妃姐姐揉着小脸,不知道是疼的还是羞的,小脸红如蜜桃,眼眶也红红的。 “姐姐就喜欢捉弄我!” 最后时兰松开陵容时,陵容一边双手捂着脸颊,一边闷声羞恼的喊着。 时兰却觉得心情好了很多,管他爹的呢,她现在可是华妃。 在外,背靠皇上正倚重的年家,就算皇上砍了端妃都不可能对她出手。 在内,有已经成长为六边形战神的安陵容在身边,即使她不帮忙,如今的陵容也能自己杀出一片天。 她只要打个辅助,看顾好年家就行了。 当然,说是这么说,时兰可不敢真的躺平。 年羹尧手握重兵不假,但那时在有战事的时候,皇上才放心将他放出去,一旦西北平定,皇上必定要开始削减年家手中的兵权。 到时候若他心眼再小些,依旧想要将年家除掉,那还是完蛋。 现在还是得给大清的边疆找点事情做啊,不然皇帝的眼睛总是盯在她年家身上。 时兰琢磨着,大清周围有哪些不长眼的东西呢? 要不要多整点事情来,反正皇上标榜勤政爱民,多给他找点事情做,再安排点美女掏空他身体,说不定就把他累死了呢? 第七十七章 细思恐极 皇上最后还是体恤端妃多年来被病痛折磨,亲自去了她的居所。 端妃住的偏远,即使是七月酷暑,也显得有些湿寒。 殿内点了香,但那股挥之不去的药味就像是从端妃的身体里散发出来一般,连带着整个屋子都有一种即将坍塌的颓然感。 皇帝站在门口,瞧着端妃在床榻上咳喘不休的病容,有些微微的愧疚。 端妃见到皇上来了,挣扎着要从床榻上起来行礼,但皇上没又开口免礼,只是缓步上前。 端妃瘦削的身体跪在地上,望着皇上的身影,有些灰白的脸上露出一个像是欣喜眷恋的笑影儿来。 “臣妾给皇上请安,这样面见皇上,真是失仪了咳咳。” 皇上也没叫起来,只自己找了个舒服的地方坐下,抬了抬手示意端妃起来。 吉祥用力扶起端妃,将她放在床榻上,端妃这才像是找到了支撑点,粗重的喘着气。 皇帝眉头一簇,沉声问道:“怎么病成这样了?上回温宜的周岁宴,朕瞧你还好好的。” 端妃用帕子擦了擦额角的汗珠,苦笑着:“臣妾这身子骨时好时坏,只怕也没有多少日子了,自公主周岁宴后,便是起身也困难咳咳。” 皇帝瞧着她病骨支离的憔悴模样,最后还是开口询问:“昨夜惠贵人高热昏迷,太医查看是中了蛊毒,侍卫们在你的住处发现了巫蛊人偶,你可有什么要辩解的吗?” 端妃昨夜便知道了,但她一直等着皇上来问。 “臣妾没有理由去做,况且巫蛊臣妾也并不了解,此事非臣妾所为,是有人要栽赃陷害。” 端妃撑起病躯,一双眼睛诚恳而哀伤的望着皇帝。 皇帝在她的目光下败下阵来,不再与她对视,垂下眼睑不再开口。 “罢了,朕会好好查明,你好生养着吧。” 他丢下这句话,起身径直离开。 端妃望着皇上的背影,似乎与几年前她被华妃强行灌下红花,躺在床上生不如死时重合。 那时的皇上至少还对她满眼疼惜,歉疚之情快要溢出来。 但是到最后,面对她的哭诉和痛苦,皇上也是沉默着转身离开。 就如同现在一样!皇上心知肚明她根本没有任何理由要害惠贵人,但他依旧来质问自己。 端妃剧烈的咳嗽着,像是要将心肝肺全都咳出来一样。 “娘娘!娘娘怎么了!” 吉祥吓得连忙将端妃放平在床上,用手给她顺气。 端妃一张苍白的脸上划过泪水,晶莹的泪珠落入鬓发之中,如同她从过往到今日的冤屈一般沉默的毫无痕迹。 皇上离开之后心中忍不住的烦闷,他何尝不知端妃没有理由要害惠贵人。 但当初让端妃背下杀害华妃腹中子的黑锅连累她无法生育,难道端妃心里就没有一丝一毫的恨意吗? 更何况华妃的话说到了他心坎里,他已经是不惑之年,膝下只得三个皇子。 三阿哥愚笨、四阿哥出身卑贱、五阿哥顽劣,都不是储君的料子。 而果郡王曾被先帝议储,若非君臣反对,只怕坐在这皇位上的便是他了。 如今好不容易惠贵人怀上龙胎,又被查出身中蛊毒,果郡王的生母便出身云南。 这让他如何能不猜疑? 一个对皇帝和后宫妃嫔心怀怨恨的女人,一个对皇位有觊觎之心的郡王。 他实在不敢再继续想下去。 “皇上,您要回九州清晏还是去杏花春馆?” 苏培盛看出来皇帝的心情不佳,试探着询问。 反正这些日子,皇上最喜欢瑗常在,只要瑗常在能哄皇上高兴,他们这些奴才也能松快些。 皇帝没说话,只瞅了眼去杏花春馆的方向。 “起驾,去杏花春馆!” 皇帝带着仪仗浩浩荡荡的去了杏花春馆,然后......扑了个空。 “你家小主呢?” 皇帝蹙眉询问缩在一边的绣棠,绣棠立刻低头回道:“回皇上,小主刚才出门,带了做好的江南点心去九州清晏向您请安。” 虽然扑了个空,但见安陵容还惦记着自己,皇帝紧蹙的眉头也舒展开。 他倒不急着走,反而走入寝殿里瞧了瞧,就见场边的桌子上放着一个绣框,里面有不少做到一半的绣品。 里面有鱼戏荷间的手帕、百蝶穿花的扇面、鸳鸯戏水的荷包、还有绣兰花的一件褂子。 做的很好,很漂亮,难怪华妃喜欢瑗常在,这绣工实在不错。 等等? 怎么都是粉紫的?这看起来好像不是给自己做的? 皇帝摸了摸那个鸳鸯戏水的荷包,虽然是粉色的,但鸳鸯戏水也只能是送自己的。 想到瑗常在平时娇羞动人的模样,皇帝想着粉色也好,虽不够庄重,但私下里戴着,也能让瑗常在知道他的看重。 皇帝收起手,立刻出去摆驾回九州清晏。 安陵容前脚刚到九州清晏,皇帝后脚便到了。 “嫔妾给皇上请安,皇上万安。” “起来吧。” 皇上下了辇轿,走到安陵容身边,抬手拉起陵容的小手。 两人相携着入内,陵容也顺势呈上自己带来的江南点心。 “皇上尝尝,嫔妾亲手做的,还不知是否合皇上脾胃。” 沉禾上前将点心交给苏培盛验过后,呈到了皇上跟前。 送上来的是龙井茶饼,皇上尝了一口,茶味清香带着微微的苦涩,但很快又被奶香和茉莉花香冲淡。 比起御膳房那些偏甜的佐茶糕点显得更加清新可口。 “朕竟不知容儿还有此等手艺?” 安陵容谦虚领受皇上的夸赞,顺势坐在皇上身边。 “皇上这是去哪了?” 皇帝将茶饼咽下,用帕子擦了擦自己的手,面上看不出什么神情。 “朕方才去了端妃那,端妃说这个巫蛊人偶并非她做的。” 安陵容略一沉吟,柔声开口:“嫔妾与端妃娘娘并无往来,不敢妄言。” “若毒害惠贵人对端妃娘娘有利,也就罢了,但据嫔妾所知,端妃娘娘并无子嗣。” “嫔妾读书不多,但也知道,有人作恶,必定是此事对他有利才会去做。” “毒害惠贵人,她又能得到什么呢?这对她来说没有任何益处。” 皇帝没有出声,但他已经开始思考,瑗常在说的很对。 一件事发生,得益最大者往往才是幕后凶手。 他失去合适的继承人,最大的得益者是谁呢?简直细思恐极啊! 第七十八章 腹背受敌的端妃 “皇上也不必过分忧心,惠贵人不是已经有章太医照看了吗?既然这巫蛊人偶已经找到,那惠贵人这一胎必定安然无恙。” 安陵容格外善解人意的劝解皇上,声音温柔动听。 皇帝也长舒一口气,既然已经找到了人偶,自然不用再怕背后之人再借此下手。 但安陵容又有些害怕的低声说:“嫔妾还是第一次见这样可怕的事,不知道这样的事以后还会发生吗?” 皇帝见安陵容眼圈红红的可怜模样,伸手拉着她坐到自己身边来。 “不用怕,有朕在,后宫绝不会再有这样的事。” 安陵容一副“有皇上在,我就放心了”的神情,笑着点点头,又壮似无意的道: “皇上,嫔妾见端妃娘娘在惠贵人有孕后时常过去探望,可见端妃娘娘是一个喜欢孩子的人。” “这样一个关怀怀孕妃嫔的人,怎么会去害人呢?” 端妃时常去探望沈眉庄? 皇帝心头一动,端妃那样的身子便是起床都费劲,怎么会对一个新人这么关心,他不由得对端妃的疑心更深了一层。 “嫔妾昨夜见到那个玩偶缝制的颇为精巧,皇上不如找一个针线功夫出众的绣娘,仔细辨认,说不定能找出幕后真凶呢。” 皇帝突然想起在杏花春馆看到的安陵容的绣品,抬手叫苏培盛将那个巫蛊人偶拿过来。 “说到针线功夫出众,容儿不就技艺非凡?” “你来看看,这个人偶有何特别之处?” 安陵容显得有些害怕,但在皇上的注视下,她还是忍着害怕将那娃娃拿起来。 人偶所用的面料很是精细,是绸缎料子。针脚细密,但偶有错漏,可见并不常做针线活。 而涂在腹部的红色痕迹...... 安陵容用手沾了一点,放在鼻尖嗅了嗅,是很淡的胭脂香味。 但这种胭脂并非主子们用的,而是宫女常用,且不是一般宫女。 但面对皇上,安陵容只微微摇头道:“陵容无用,只瞧出来这制作人偶之人应该不常做针线活,腹部的胭脂应该不是主子们所用的,像是大宫女用的。” 皇帝见安陵容能分析出这么多,已经很意外了。 他一直只将安陵容当作取悦自己的低位妃嫔,只要长得乖巧,歌声动听便够了。 没想到除此之外,她还有几分聪明,甚至心细如发。 皇帝一时间对着安陵容露出很有兴味的神情,挥手叫苏培盛把东西收了,独留两人在殿内。 清凉殿里,华妃正在看着账册,曹琴默带着温宜公主坐在一旁。 “温宜看起来好像又长大了点。” 曹贵人望着自己女儿白皙圆润的小脸,心中升起无限怜爱。 “承蒙华妃娘娘照顾,温宜才能长得这么好,臣妾只盼着温宜长大后能得娘娘姿容的十之一二,便心满意足了。” 时兰笑着逗弄了公主两下,见温宜睁着葡萄似的大眼睛懵懂的望过来,忍不住微微一笑。 “曹贵人和温宜真是母女情深,只是温宜得皇上喜欢,也得端妃的喜欢呢。” 曹贵人面上笑色略略收敛,她只以为华妃还记得温宜周岁礼时端妃的关怀,有些不高兴而已。 “哪能呢,温宜是娘娘的义女,自然要与华妃娘娘您更亲近。” 见曹琴默没想到这一处,华妃一双凤眸带着意味深长的暗示。 “端妃长久的病着,也不能有个孩子,只是这皇子她是没福气养着了,大公主也过了需要母亲照顾的时候,她若是膝下空虚......” 这话根本不用说完,曹贵人心中已然一片冰冷。 端妃对温宜的喜爱她看在眼中,只以为是因为端妃无法生育才对孩子格外怜爱。 若端妃真的惦记上她的温宜,开口向皇上请求抚养,皇上会否答应呢? 华妃和端妃的渊源她不是不知道,按照皇上对端妃的愧疚,说不准真的会答应。 曹琴默愿意让华妃收温宜为义女是因为她知道,华妃性子暴躁,根本没耐心带孩子。 表面上温宜是由华妃抚养,实际上一直是她贴身照顾。 况且华妃背后有年家,是实实在在的靠山,而端妃母家早就败落了,空有一个出身罢了。 若端妃夺走温宜,她不仅难以与温宜相见,温宜长大后也没什么依靠。 最重要的是,华妃深以端妃为恨,若温宜成了端妃的女儿,华妃恨乌及乌,难保不会厌恶温宜。 曹琴默只是想到这里就吓得立刻起身跪下,紧张恳切的开口: “华妃娘娘,温宜只有您一个养母,若端妃娘娘想要带走温宜,臣妾是一万个不愿意的,还请娘娘留下温宜!” 怀中的温宜公主似乎也感受到了母亲的慌张,方才还安静的孩子,立刻就扁起小嘴呜呜哭起来。 温宜的哭声,谁听谁知道,时兰觉得自己眼前都开始发黑了。 华妃连忙起身将曹贵人扶起来,又假装苦恼,用手指堵住一只耳朵。 “本宫既然答应了曹贵人照管温宜公主,自然不愿端妃夺走温宜。” “但你也知道,本宫照顾孩子的水平一般,若端妃一心想要带走公主,本宫也难以违背皇上的命令啊。” 曹贵人知道,华妃这是暗示自己想办法在这个时候对端妃落井下石。 但这是华妃明明白白摊开给她看的,做与不做全在她自己,反正华妃毫无损失。 但若她不做,很可能端妃会夺走温宜,那她这么多年的忍辱负重,这么多年的谋划算计全都要落空了。 曹琴默将公主抱的又紧了点,颤声道:“臣妾明白了。” 既然已经认定要绑在华妃这艘船上,那就要将绳子捆死,她绝不容许任何会阻碍温宜前途的人和物。 端妃...... 曹贵人很快就抱着公主离开了,也是华妃受不了公主声嘶力竭的哭嚎,让她俩早些回去休息。 曹琴默都走了好一会了,时兰还觉得自己有些恍惚,怎么好像还有小孩的哭声? 她耳朵没有被吵出幻听吧? 第七十九章 端妃暴毙 皇上还在调查当中,端妃宫里的人全都被带走调查,就连吉祥也被皇上身边的芳若换走。 没有人发现的时候,端妃的院子里突然多了几株夜来香和紫荆花,就放在窗户边上。 紫荆花的花粉易诱发哮喘,使咳喘加重,而夜来香在夜间香气馥郁,易于引发呼吸困难。 端妃本就孱弱,天气干燥炎热总会咳嗽,夜间不知是谁将这些花挪到了室内,还紧闭了门窗。 端妃在无人的宫殿内咳喘不止,呼吸困难,最后窒息而亡。 但死状可怖,不仅尸体青紫还双目血红,尤其是她的手中还抓着一只做到一半的人偶娃娃,像是被巫术反噬而死。 被问完话的吉祥一早打开寝殿的屋子,就见窗户大开着,娘娘靠坐在床上,面孔紫涨、双目赤红、手中还拿着一只人偶娃娃。 她吓得惊声尖叫,连滚带爬的离开屋子。 很快圆明园的人都知道,端妃暴毙。 因为死状凄厉,皇帝下令丧事不许大办,悄悄的就葬了。 这下端妃巫蛊下毒害沈眉庄一案便证据确凿了,只是太过顺利,也让不少人心中存疑。 而沈眉庄高烧了几日,人都消瘦了好大一圈,但在章太医的全力救治下,还是保了一条命。 她醒来后知道害自己的人竟然是端妃,吓得差点又昏过去。 这一遭让她受了不少罪,好在腹中的孩子保住了。 但章太医也私下里禀报皇上,惠贵人此次高烧惊险万分,还有蛊毒在身,这个孩子是否能健康出生还未可知。 皇帝心中失望,但还是让章弥竭尽全力保沈眉庄这一胎平安出生。 眉庄经此一事对鬼神之事更加相信,虽然皇上不喜欢鬼神之说,但眉庄实在后怕。 不仅在殿内供了白玉观音,还让家里去求了不少护身符,千里迢迢的送到圆明园里来辟邪。 平日还会抄写佛经保平安,每到初一十五便要茹素斋戒。 在此期间,安陵容很是得宠,而后西北战事虽有成果,但敌军负隅顽抗,十分棘手。 这当然是年羹尧故意划水,若所有的战事全都顺利大捷,天下太平的日子,他就要被卸磨杀驴了! 但他一边摸鱼,一边还没忘记给华妃送了最新上供的蜀锦。 时兰收到快马加鞭送来的一大包东西,还以为是什么了不得的物件。 她屏退众人小心翼翼的打开一看,里面是几匹流光溢彩的蜀锦....... 时兰:我真服了。 她可是听说了,今年新的蜀锦都还没上供到皇上那,只得了半匹。 年羹尧大老远给她送来这么多,要让皇上知道了,那小心眼不得气的吃不下去饭? 时兰翻了翻,里面还夹着一封书信。 打开是年羹尧龙飞凤舞的大字,看完后大概意思总结就是: 妹妹好吗?哥哥想你了!皇帝这个大傻逼敢这么对咱们兄妹,我故意拖着他,能打过我就放点人走。 妹妹,哥知道你喜欢漂亮贵重的东西,哥给你送了蜀锦,皇后那都没有呢! 你放心,哥和老敦心里有数,都防着皇帝呢,有哥在别害怕。 华妃看完,有些无语又有些感动。 年羹尧别的不说,但对华妃这个妹妹是真的掏心掏肺的好。 自己贪三十万两都要送十万给妹妹花,更别说平时贴补的银子了。 放在现代那都是扶妹魔,就算妹妹结婚了,有自己老公发生活费,年羹尧一个月都要贴补二十天的程度。 更不用说原剧情里,华妃失宠,年羹尧还上折子说妹妹过得不好,他一个大将军心拔凉拔凉,如坠数九寒冬之中。 四蛋的小老婆可以说她不高兴就是蒙古四十九部不高兴,但她家其实是蒙古第四十九部,没啥代表性。 而华妃说她不高兴就是正二品川陕总督,抚远大将军下握有十几万大军,并且节制川、陕、甘、云四省军政事务的西北王年羹尧不高兴。 四蛋尚且不敢和他的小老婆发火,更何况正在用人之际的四大爷呢? 华妃让颂芝将这几匹蜀锦收好,又提笔写信。 这封信是给皇上看的,也是给年羹尧看的,所以用词要严谨但也得有人情味一点。 哥啊,你在西北还好吗?妹也想你,你在外面给皇上办差一定要好好办,不然妹睡觉都睡不着。 哥啊,你出门在外要照顾好自己,不要和人吵架,也不好随便发脾气,容易得罪人说你坏话。 哥啊,你要效忠皇上,咱们年家能有现在的地位都是皇上给的,咱们一定要知恩图报啊。 这是翻译版,原版的书信华妃写的极尽肉麻可怜,像是一个为了照顾好老公的产业恨不得掏空娘家的好女人。 这信皇上看了都觉得心里舒坦不少,连带着看年羹尧都有些得意。 你在厉害又能怎么样?你的宝贝妹妹对朕一片痴心,你也只能为朕打生打死。 皇帝对华妃的恩宠又增加了,现在六宫妃嫔里竟无一人能与华妃、瑗常在争锋。 皇后看在眼里,牙都要咬碎了,但身在圆明园,许多计谋施展不开,也只能暂且按捺下心中的怒火。 好在很快御驾回銮,圆明园度假结束,妃嫔和皇帝又回到了宫中。 沈眉庄一回到宫里,连忙就带着人赶往碎玉轩里。 碎玉轩显得有些颓然破败,不仅花木没人修剪搭理,地上不少枝叶。就连不少物件都未添置,显得格外冷清。 “嬛儿,你还好吗?你受苦了!” 沈眉庄顾不得已经显怀的肚子,急急的就和采月一起入内。 甄嬛正倚在坐榻上,清丽的小脸瘦的下巴尖尖,平添了一股弱柳扶风的感觉。 “眉姐姐!你怎么刚回宫就过来了?我听闻你在圆明园中毒的消息,如今可还好?” 眉庄见到甄嬛的模样,忍不住红了眼眶,眼泪珠子啪嗒啪嗒的往下掉。 “我还好,险死环生,肚子里的孩子也无碍,倒是你怎么瘦了这么多?” 流朱站在一边,见着两位主子久别重逢的模样,也心疼的红了眼圈,轻声将内务府的苛待一一转述。 眉庄气的肚子都有些抽痛,吓得甄嬛和采月连声安抚,又给她顺气好半晌,这才缓过来。 她恨声道:“好啊,内务府的奴才收了银两,却这样糟践我的姐妹,我一定要向内务府总管讨个说法!” 第八十章 御驾回銮 沈眉庄怀着孕,情绪本就不稳定,拉着甄嬛一一问了这段时间的衣食住行,心疼的眼泪珠子连串的掉。 “嬛儿,我也向皇上求过情,但每每说起,皇上都神色不佳......” 甄嬛心中也有些酸涩,她这些时日也算是想清楚了,拉着眉庄的手安慰。 “眉姐姐,你怀着身孕,还是先保重自身。” “我只求不要牵连甄氏一族,至于皇上的恩宠......我不再强求,在这宫中了此残生也便罢了。” 沈眉庄闻言含泪摇头,急声道:“嬛儿,你别这么说,咱们是自幼的情分,即使皇上眼下还对你生气,待我找到机会一定再为你开口求情。” “眉姐姐,不要再为了我触怒皇上,你还怀着孩子,也要为孩子考虑。” 沈眉庄抚摸着肚子,孩子已经有四个月了,偶尔她也能感受到孩子的动静。 “我有着身孕,等生下孩子必定要做一宫主位,到那时我便求皇后,让你我同住,我也好照顾你。” 眉庄反握住甄嬛的手,眼中满是坚定,她一定会保护好嬛儿! 甄嬛只默不作声,同时入宫的姐妹里,沈眉庄只待生下孩子便是一宫主位。 而安陵容虽然出身寒微,得了华妃的扶持,也盛宠在身。 自己不仅被皇上猜疑冷落,还得罪了华妃、富察贵人,丢了和安陵容的姐妹情谊。 难道真的就要在碎玉轩里熬日子吗? 两人还在说着话,淳常在就进来了。 方淳意先是乖巧的向沈眉庄行礼,又赶忙拦住了要起身的甄嬛。 “姐姐这是做什么,在我的心里,甄姐姐一直是我的姐姐,哪有姐姐向妹妹行礼的呢?” 这话说完,淳常在又将目光转向沈眉庄已经微微凸起的小腹。 “早就听说惠贵人姐姐怀上身孕,姐姐肚子里真的有一个小娃娃吗?” 沈眉庄见她睁着大眼睛十分好奇的模样,也忍不住心中柔软些许。 “是啊,他现在只有四个月大,要等到出生还要六个月呢。” 方淳意好奇的靠近,露出一个不好意思的神情,轻声说:“那我能摸摸他吗?” 沈眉庄笑着答应,拉着她的手轻轻摸了摸自己的小腹。 有了方淳意的加入,沈眉庄和甄嬛之间有些消沉的气氛很快就活跃起来。 年纪小的淳儿很会讨人喜欢,逗得眉庄高兴,就连甄嬛也笑弯了眼,一派和乐安宁的气氛。 回到皇宫的第一夜,皇帝自然要和皇后一起睡觉。 只是两人多年夫妻,对彼此太过了解,早就没有了什么激情,一直都是盖被纯睡觉。 皇后还在沐浴,皇帝拿着书,看到了苏轼的词。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 “绝妙好词,字字锥心呐。” 苏培盛表示自己听不懂,皇帝也叹气。 “你不懂,皇后也未必懂,若是莞......” “算了,不提也罢。” 皇帝想起纯元在世时的情景,她总是那样温和柔顺,满腹诗词,在她去后,世间再无人与她相像。 甄嬛......虽然甄嬛容貌相似,才情也出众,但心思活跃,不安分,还屡屡与老十七传出些损伤颜面的谣言。 皇帝想着,对柔则的怀念之色更甚,心中堵得慌,直接丢开书,掀起被子睡觉。 时兰正坐在翊坤宫靠窗的榻上,一边吃着蟹粉酥一边看着底下跪着的一个丫头。 正是战战兢兢的浣碧,她早就想要投靠华妃获得恩宠,奈何御驾迟迟未归。 如今好容易人回来了,她当然立刻就要过来表明自己的心意。 华妃是有一些疑惑的,浣碧为什么会想要来找自己? 毕竟论远近论亲疏,找皇后或敬嫔都要比她更合适。 但很快她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曹琴默和安陵容一起上门来了。 “奴婢给曹贵人请安,给瑗常在请安。” 浣碧垂着头,跪在地上,将姿态放得很低。 华妃望着她,有些懒懒的开口:“你不是甄答应的陪嫁吗?怎么想到要来本宫这?” 浣碧低声道:“小主被皇上厌弃,跟着她奴婢也过不上好日子,华妃娘娘凤仪万千,若娘娘肯帮奴婢,奴婢一定会好好报答娘娘!” 华妃将目光转向安陵容,见安陵容没有露出不高兴的模样,反而像在看戏。 “本宫听闻,你从前在碎玉轩今个使唤流朱,明个给瑗常在脸色瞧,日子过的像半个主子,哪里就不好了呢?” 浣碧心知这是安陵容在华妃跟前告自己的状,心中忍不住骂了安陵容几句,但面上还是谦卑的。 “奴婢从前有眼无珠,得罪过瑗小主,请瑗常在恕罪。” 安陵容见浣碧如此卑躬屈膝的跪在自己脚边,心中涌起畅快的感觉。 虽然知道她只怕不是真心实意的认错,但也还算解气。 “得罪我不要紧,今日你要投奔华妃娘娘,若是敢得罪华妃娘娘,我绝不会饶恕你。” 浣碧垂着脑袋应是,十分的乖觉听话。 但华妃还是不想帮她,浣碧怎么可能跟她一个阵营?让她得了皇上的恩宠,只怕她就要成为甄嬛的助力。 这种亏本买卖她才不做! 曹琴默看出来华妃的不高兴,其实她也不想收用浣碧,奈何安陵容想要看甄嬛和浣碧离心离德,让甄嬛不顺畅。 “既然瑗常在肯帮你,你也得记得瑗常在的恩惠,否则娘娘生起气来,你还得回碎玉轩当奴婢。” 曹琴默瞅着安陵容,故意说成安陵容有多得华妃喜爱的样子,哄华妃和安陵容高兴。 她也看出来了,这个瑗常在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将华妃勾的什么好的都往她那送。 总归如今华妃喜欢瑗常在,她讨好奉承着,日后若有什么不是,也能让安陵容从中说些好话。 华妃瞥了一眼蠢蠢欲动的安陵容,知道是她想要对甄嬛下手,让甄嬛伤心。 算了,孩子喜欢就去做吧,反正就算她们不帮忙,浣碧也会去找别人,倒不如成全她,将她捏在手里。 华妃只以为安陵容是想要推浣碧承宠,让甄嬛知道自己被背叛后狠狠伤心。 但她不知道的是,安陵容对浣碧的冒犯并没有轻易宽恕,只等着将她送到皇上身边,至于位份?那她可不保证。 第八十一章 交友失败的淳常在 而第二日一早,淳常在就蹦蹦跳的来找安陵容说话。 说是许久未见她了,还问她为什么没和甄嬛、沈眉庄一起聚一聚。 安陵容对方淳意没什么情谊,淡淡的敷衍着,却不想方淳意始终像是看不出来一般在一旁叽叽喳喳。 早知淳常在已经是甄嬛那边的人,陵容不想与她纠缠,借口说要去给华妃娘娘请安。 没想到,淳常在一拍脑门,像是刚想起来一样,有些懊恼的说: “坏了,光顾着和瑗姐姐说话,我都忘记要去向华妃娘娘请安了!” “姐姐带我一起去向华妃娘娘请安吧,我一个人不敢。” 安陵容不想她如此难缠,但望着淳儿可怜兮兮的神情,她也只能带着淳常在一起来到翊坤宫主殿。 主殿里的华妃正在指挥颂芝将库房里的东西翻出来,已经要入秋了,该琢磨着做几身新衣裳。 “姐姐!” 时兰回头,见安陵容来了,也笑着拉着她过来,指着圆明园那时候就送过来的蜀锦。 “你来的正好,我还想着这几匹蜀锦你拿着入秋做几身新衣服正合适。” 压箱底这么久,好歹等到了蜀锦上供的时候,现在拿出来做衣裳也不算显眼了。 蜀锦细腻精美,但这几匹的颜色和花样不适合自己,正好安陵容适合这样清新娇嫩的颜色。 “嫔妾给华妃姐姐请安。” 一道怯怯的声音响起,时兰扭头,就见一个圆脸娇俏的小丫头正紧张的看着自己。 “淳常在怎么来了?起来吧。” “谢华妃娘娘。” 方淳意露出一个天真纯粹的笑,有些不好意思的开口: “姐姐们都去了圆明园行宫,我一个人在宫里可闷坏了,想着许久未见华妃娘娘和媛姐姐,所以过来瞧瞧。” 时兰点点头,对她的到来也没什么感觉。 她看过不少解说,有人觉得方淳意是一个心机深沉的人,也有人反驳她只是单纯天真罢了。 但在时兰看来,这宫里除了极个别的几个人是蠢的,其余人都很聪明,方淳意也不例外。 她十四岁入宫,在现代还是初中生,要说有多心机深重到也不见得。 在她与甄嬛交谈的几个方面进行分析,她家里应该十分宠爱她,而方淳意也是一个很会讨别人喜欢的人。 从前因为与甄嬛同住碎玉轩,甄嬛又得宠,所以她牢牢地扒住她,讨好她。 而对外表现出和所有人关系都还不错的形象,避免树敌。 但人不可能做到事事周全,就比如寝衣事件,为了讨甄嬛的喜欢,说话便得罪了安陵容。 所以淳常在是一个聪明人,知道如何为自己找一个有力的靠山,又想要让所有人都能对她有好感。 眼下甄嬛是不成了,她就要为自己找一个更合适的伙伴。 从前有交集,又深受恩宠的安陵容自然是最佳目标。 借助安陵容,说不定还能和华妃交好,当然有孕的沈眉庄也不能生疏了。 “哇,华妃娘娘这有这么多好东西,好漂亮!” 有天真烂漫的淳常在在身边,安陵容心中忍不住生出警惕感,生怕她将华妃姐姐的注意力引走。 她悄悄的看华妃的神色,就见华妃听完淳常在说话,眸光一亮,伸手就指着哪让颂芝给自己递过来。 下一刻,一只宝石珠花海棠簪子出现在安陵容的发间。 “陵容,这支簪子你戴着好看!” 安陵容摸着发间的簪子,瞧着华妃晶亮的眸子,心中忍不住的高兴。 淳常在也满眼羡慕,好漂亮的发簪,但她的目光很快就被桌上的蟹粉酥吸引了。 早就听说华妃这里的点心是宫里最出挑的,今日可算能尝到了。 “华妃娘娘,我能吃你这里的点心吗?” 时兰像是才想起来旁边还有一个人似的,摆摆手表示随便吃。 淳常在小跑着去拿桌上的点心,吃的高兴极了,但见华妃和安陵容始终没搭理自己,也忍不住开口吸引她们的注意力。 “华妃娘娘对瑗姐姐真好,不像我老被宫里的嬷嬷训,说我要是能静心便能像安姐姐一样得宠了。” 华妃自然听出来这是表示羡慕安陵容,自己也想抱华妃娘娘的大腿。 但她没理,安陵容见华妃不理,也高兴的和姐姐一起挑选衣料首饰。 淳常在继续开口:“我宫里的嬷嬷还说,我都入宫一年了,还没跟皇上说上话,说我成天没个安静,其实见了皇上,要守的规矩更多,我才不乐意呢。” ......无人理会。 见华妃只顾着和安陵容聊的热火朝天,淳常在有些泄气,只吃了一肚子的点心才告辞离开。 待她离开以后,安陵容才小心的问:“姐姐为何不搭理淳常在?” 时兰知道,这是陵容害怕自己更喜欢开朗活泼又天真可爱的淳常在,这才开口试探。 她积极的给了回应——再一次捏住陵容的小脸。 “这宫里的蟹粉酥我一个人都不够吃的,她一来就吃三盘,我可要不起。” “而且淳常在我可不喜欢,你要是想和她玩别往我这带。” 最后陵容捂着被捏红的小脸,幽怨的望着华妃姐姐,但心中暗爽。 虽然淳常在能得到甄嬛和沈眉庄的喜欢,但入不了华妃姐姐的眼,姐姐还是最喜欢自己。 这样想着,就连方才对方淳意死皮赖脸不肯走的怒气都消散了。 你再死皮赖脸又能怎么样?华妃姐姐只喜欢我一个。 就在华妃还在挑拣衣料的时候,周宁海从外面回来又带了一个大箱子。 “这是什么?” 周宁海乐得见牙不见眼,语气惊喜的开口:“娘娘,年大将军从青海给您送来了两张上好的墨狐皮,您快瞧瞧吧!” 颂芝机灵的上前,配合着其余宫人将箱子打开,里漆黑如墨的墨狐皮在日光下泛着油亮的光彩。 这个时兰知道,是华妃拿来送到太后那的好东西。 那时候是借此给甄嬛上眼药,现在嘛......太后既然礼佛,怎么能用生灵的皮毛呢,还是她这个唯物主义战士自己用吧。 更何况,当初打下华妃肚中孩子的药是太后亲手调配的,就连欢宜香也和太后脱不了干系。 这母子俩一样的虚伪,对于太后,时兰只想说:即使你念再多的经,老四也不可能放过老十四。 时兰将这两张墨狐皮拿起来,摸着柔软的手感,喜欢的不得了。 “拿去给本宫做件大氅来,入了冬正好穿。” 第八十二章 和年羹尧见面 而转眼就到了十月里,沈眉庄的肚子已经五个月了。 但她三天两头的不舒坦,又总坚持念经祈福,甚至还要对宫务过问,总有操不完的心。 直到她有一日在御花园散步,突然腹痛,下身出血,这才老实卧床养胎。 西北战事初定,虽然放走不少敌军,但还算是初步取得胜利。 西北初定,但西南的土司依旧不老实,皇帝对年羹尧依旧十分器重。 为表嘉奖皇上宣召年羹尧进京觐见,也想着让华妃和年羹尧见一面。 华妃对自己一往情深,叫她继续提点年羹尧为自己尽忠效力才是。 到了吃饭的时候,果然就等到苏培盛来传皇上的口谕,请华妃前往养心殿一同用饭。 直到现在,时兰才能与西北王年羹尧见上第一面。 对方是一个高大威武的汉子,妹妹长得好看,哥哥必然也差不到哪去,是很端正英武的长相。 年羹尧见妹妹进来,眸光微闪,一时间似乎有千言万语,但他谨记妹妹和夫人告诫的话,只恭敬的垂首行礼。 “臣年羹尧,见过华妃娘娘,娘娘一切可还安好吗?” 望着哥哥隐忍的目光,华妃也微微红了眼眶,赶忙上前几步扶起。 “哥哥快起来。” 皇帝见她们兄妹二人久别重逢感动不已的样子,也感慨自己实在是一个好夫君好皇帝,否则哪里有这样的天伦和乐场景呢? “好啦,都入座吧,想你们兄妹二人也许久不见,朕特意安排华妃来一同用膳。” 年羹尧会意,立刻躬身行礼。 “多谢皇上体恤。” 见年羹尧这么懂事,这么尊重自己,皇帝高兴的眯起眼,张罗着华妃也快些入座。 “宫中的菜式虽多,不知是否合你的口味,你便多尝尝,若实在不和,朕让华妃的小厨房做给你。” 年羹尧再度起身谢恩:“臣能与皇上、娘娘一同用膳,已经深感皇恩浩荡,不敢过多劳烦。” 皇帝挥手,一副大度的模样。 “你坐下,一家子吃饭,动辄谢恩告罪,还有什么趣味。” 时兰在心里翻了个大白眼,你光这么说,真把你当一家子你又不高兴。 年羹尧面露感激之色,抱拳道:“多谢皇上,多谢华妃娘娘。” 华妃在年羹尧的眸光中读出了无奈和隐藏的愤怒,但也是无可奈何,如今的年家只拉拢了小半朝臣。 太后的老情人隆科多,还有老臣张廷玉都与年家势同水火。 况且直接造反后患无穷,大清延续百年,皇嗣血脉众多,只杀了皇帝有什么用?自会有各地藩王起兵。 就连到现在,不还依旧高喊:反清复明,这样的口号。 现在这个时代,主张正统,更别说年羹尧造反成功概率不大了。 只要他造反,虎视眈眈的敦亲王就能立刻喊着勤王救驾的口号,把自己心爱的八哥从放出来。 到时候谁能做皇帝,都是未知数。 小太监们捧着三个盘子上来,还用银器试了毒才退下去。 “这道炙羊肉,鲜嫩可口,朕素日最爱,你尝尝。” 时兰提心吊胆的望着年羹尧,生怕他抓起筷子就自己去夹了。 好在他老实的坐着,等着小太监伺候夹菜。 等到小太监给自己夹好菜,放在碟子上,年羹尧才又用筷子夹起放入口中。 “皇上所爱,果真非凡,臣还从未品尝过如此可口的羊肉,多谢皇上。” 时兰嘴角微微抽动,没想到自家哥哥表演起来比自己还会演。 皇帝哈哈一笑,开口安抚道:“你一直在外征战,饮食上自然不够精细,今日且敞开肚子吃,朕回头让御膳房把这道菜的做法写下来,你在外也能吃到。” 年羹尧感动非常,立刻站起身又要谢恩。 “你坐下!规矩,是提点君臣之礼,而非约束亲戚之情。” 华妃斜眼瞧着皇帝装模作样的姿态,只能无语的配合着端庄微笑。 很快又上来一道燕窝鸭子,好在这次皇帝高兴,没有上演著名场景:去你鸭的。 “你用十五日击破罗布藏丹津之乱,这八个月来逐步清扫残余敌军,为朕安定西北,威震西陲,实乃大清功臣。” 年羹尧像是害怕的立刻从位子上站起来,走出桌案外下跪。 “臣是皇上的家臣,为皇上效力是臣子之责,若不能为皇上解忧,是臣无能,不敢称功!” 华妃见年羹尧跪伏在地,衣袖遮掩下的双拳却隐隐发抖,知道为了年家,为了自己的妹妹,这个心高气傲的大将军也只能对着皇帝俯首帖耳。 皇帝却未立刻让他起身,沉声说道:“朕即位不久,朝廷内外未完全安定,朝内诸皇子蠢蠢欲动,边关一乱,朕将腹背受敌,难以顾全......” “西宁兵捷奏悉。壮业伟功,承赖圣祖在天之灵,自尔以下以至兵将,凡实心用命效力者,皆朕之恩人也。” “朕实在不知怎么疼你,才能够上对天地神明。” “尔用心爱我之处,朕皆都体会得到。我二人堪称古往今来君臣遇合之榜样,也足可令后世钦慕流涎矣!” 时兰在旁边听着,越听越觉得好像不对味,刚才不是君臣互相猜忌的剧情吗? 你怎么突然说话这么肉麻? (这段是历史奏折朱批原文哈) 年羹尧做出一副感动不已的模样,沉声回复:“臣年羹尧愿为皇上尽心竭力,效犬马之劳。” 君臣两人虚情假意的探讨国家大事,但年羹尧心里门清,妹妹在这,皇帝不可能真的谈论正事。 于是年羹尧报告青海战役,说自己为了打胜仗给皇上争口气,急得十一夜没睡觉。 皇帝也一副惊讶的模样,连呼心疼。 后面又说在打仗的时候是多么的艰苦,但想到皇上往日的恩遇,咬着牙也要打下去。 皇上回复:“尔之真情朕实鉴之,朕亦甚想你,亦有些朝事和你商量。” 这是真的有朝堂之事要商议了,华妃知道自己在这不合适,也实在不想看两个大男人装君臣融洽。 “皇上与哥哥要谈政事,臣妾在不合适,便先行告退了。” 皇帝这才笑着扭头,让年羹尧去先把华妃送回去再回来也不迟。 兄妹二人露出感激的神情,笑着谢过皇上隆恩。 转身出了养心殿,直至穿过乾清门汉白玉甬道,四下只剩穿堂风呜咽。 宫墙投下的阴影里,两张肖似的面孔同时褪去笑意,心中更是冷如冰雪。 第八十三章 浣碧承宠 “哥哥近来还好吗?” 华妃低声询问年羹尧,身后的奴才们自觉保持了三四米远的距离跟着。 年羹尧只微微叹了一口气,低声回应:“为了妹妹,也为了年家,我必会保重自身,你放心,我晓得分寸。” 两人又悄悄的低声互相交代了不少事情,年羹尧这才依依不舍地回到了养心殿。 皇帝和年羹尧一起喝酒吃肉,畅谈国事,战功赫赫的年大将军俯首帖耳,恭敬非常,让皇帝的虚荣心狠狠的满足了一把。 直到年羹尧离开,皇帝已经喝的有些醉了。 苏培盛去给皇上张罗醒酒汤,不在殿外,只有一个小夏子守着。 就在这时,浣碧袅袅婷婷的提着一盒东西过来。 “浣碧姑娘怎么过来了?” “夏公公,我们小主听闻皇上今日高兴,让奴婢送一盒亲手做的点心,想给皇上尝尝,也好叫皇上想起我们小主。” 小夏子有些迟疑,这甄答应得罪了皇上,都好几个月没侍寝了。 浣碧眼圈红红的上前,对着小夏子楚楚可怜的道:“夏公公,求你帮帮忙吧,我们小主若是得宠,日后一定会念着您的好。” 说着,轻轻的将一个荷包塞到了小夏子的手中。 小夏子四下张望了,想着皇上今个确实高兴,也就勉为其难的答应。 “好吧,我去为姑娘通传,只是见不见还是得看皇上的。” 浣碧露出一个笑来,柔声道:“那就多谢夏公公了。” 小夏子进去通传,但皇上已经醉的有些糊涂了,也没管是谁,只点点头。 浣碧一身杏粉色的衣裳,头戴垂丝海棠绢花,双耳戴着珍珠耳饰,显然是格外装扮的。 “奴婢给皇上请安。” 皇帝朦胧的眼前只有一个粉色的身影,很熟悉但看不真切,于是他招手。 “靠近些。” 浣碧靠近后,皇上瞧见那格外熟悉的眉目,口中有些迟疑的唤道:“莞莞?” 浣碧没有作声,只是面上的笑意稍稍凝滞了些许,她将带来的食盒打开,从里头飘出一股像是花朵一般的香气。 皇帝情不自禁的将浣碧拢入怀中。 珠帘半卷烛影重,故着素衣效惊鸿。 玉指轻调迷情篆,暗香偷换御炉浓。 臂钏滑落声细细,妆成阿姊旧时容。 君王错认承恩处,不知枕畔是东风。 苏培盛刚端着晾好的醒酒汤回到养心殿,一下子就撞见这样的场景,惊得他连忙退出去再把门关好。 随后他对着小夏子的帽子就是一巴掌,低声怒骂道:“混小子!我就出去这么一会,你就把人放进去了?” 小夏子委屈的摸着自己的脑袋,低声辩解:“师傅,浣碧姑娘说是替甄答应送东西来的,我也没想到......” 苏培盛想了想,到底还是让人去给华妃和皇后送个信。 不过这种事情怎么能是他这个对皇上忠心耿耿的大太监去做? 小夏子接收到了师傅的眼神,咧嘴一笑,扶着帽檐就跑着出去了。 沈眉庄正在御花园里散步,她听齐妃说的,孕期要多走动,到时候才好生下来。 刚走到廊桥上,就听见下面有几个宫人在窃窃私语。 “听说了吗?惠贵人这一胎怕是生不下来。” “怎么没听说,她不是在圆明园的时候就中了蛊毒吗?被蛊虫寄生过的孩子哪里能生的下来啊。” “真的假的?章太医不是说惠贵人这一胎没事吗?” “诶呦,你没瞧见吗?这段时间也就章太医去瞧,皇上一共去了几次?我看就算惠贵人这一胎能生下来,只怕皇上心里也忌讳着呢!” 沈眉庄闻言已经气的气血上涌,全身发抖站都站不稳。 采月连忙紧紧的扶着主子的胳膊,生怕她站不稳要摔下去。 还没等主仆二人呵斥这几个奴才,就听他们又继续说。 “我看啊,惠贵人和甄答应心里也清楚,不然怎么会让甄答应身边的浣碧去爬龙床呢。” “啊?真的啊?那这样浣碧岂不是要翻身当主子了?” “这当然了,皇上身边的夏公公说的,今个浣碧打扮的漂漂亮亮的就进了养心殿的大门,这会正在承宠呢。” 这几个小太监说话格外的幸灾乐祸,听的人心里窝火。 沈眉庄和采月都不敢置信,浣碧竟然背弃甄嬛爬上龙床? 沈眉庄气的就要下去狠狠责罚那几个奴才,只是还没走两步,就感觉腹痛如绞,眼前一黑便昏了过去。 “小主!小主你怎么了!来人!快来人传太医啊!” 几个说闲话的奴才听到上面有人出事了,吓得立刻就如鸟兽散,一会就跑的不见人影了。 皇帝头痛的醒过来,一眼就看到身边正在睡觉的浣碧。 皇帝:? 他甚至揉了揉眼睛,发现真的是浣碧。 “苏培盛!” “奴才在!” 苏培盛听见皇帝的怒喊,立刻打开屋子的门,快速跑进来。 浣碧也被惊醒,连忙扯过一件衣裳披在身上,但屋子的门大开着,她衣衫不整,也只敢跪在床上。 “皇上......” 皇帝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但总有一种被算计的感觉,心中有些窝火。 “送回去。” “什么?” 浣碧没想到,她已经承宠,皇上竟然要将她送回去? 这是什么意思?是不愿意给她一个名分吗? 浣碧立刻哭起来,她膝行几步,跪在床边上。 “皇上,奴婢已经是您的人了,您将奴婢赶出去,奴婢日后该怎么做人啊!” 浣碧哭的梨花带雨,配上刚刚承宠过的娇媚显得柔弱无助极了。 皇帝的目光落在她披在身上的那件衣服,杏粉色的,和他御花园初见甄嬛时,甄嬛所穿的一模一样。 浣碧捂着小半张脸,仅露出眉眼更是与甄嬛十分相像。 但那种隐隐被算计,被做局的感觉实在让他心中窝火。 对着苏培盛,皇帝扶着额头,一只手指着浣碧吩咐。 “碎玉轩宫女浣碧,封为官女子,先带下去吧。” 浣碧没想到皇上只给了自己一个官女子的身份,她以为至少是一个答应的! “皇上......” 浣碧还想说什么,接收到皇帝冰冷的目光也只能含着泪谢恩。 第八十四章 眉庄小产 皇帝刚打发走浣碧,还在仔细思考这是怎么一回事,要不要罚苏培盛月钱,怎么什么人都往自己这养心殿里放的时候。 小夏子惊慌失措的跑进来,几乎是跌进来的,帽子歪斜,脸色煞白,像是见了鬼一般。 “皇上!皇上!惠贵人……惠贵人她……” “慌什么!怎么学的规矩?皇上跟前这么毛毛躁躁的!” 小夏子扑通跪地,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皇上!惠贵人见红了!太医说……说龙胎保不住了!” 什么?! 皇帝惊得立刻站起来,连声让苏培盛帮他把衣裳穿好,就要往存菊堂赶。 存菊堂里,眉庄苍白的脸上已经全是汗水,额前的碎发被冷汗浸透,黏在脸颊上。 她死死攥着身下的锦被,指节发青,喉间溢出痛苦的呻吟。 身下的被褥早已被鲜血浸染一片,暗红的液体还在不断涌出。 宫女嬷嬷们惊慌失措,来往呼喝和匆忙的脚步声有一种让人毛骨悚然的感觉,仿佛一切事情都朝着最坏的方向发展。 甄嬛跌跌撞撞的从碎玉轩跑到存菊堂,打开屋子就看到这样的景象。 血腥之气浮在鼻尖,眉庄痛的已经快要发不出声音,像是一尾失水的鱼一样无力挣动着。 “眉姐姐!” 甄嬛扑到床前,颤抖着握住沈眉庄冰凉的手。 沈眉庄涣散的目光缓缓聚焦,看到甄嬛,嘴角勉强扯出一丝笑:“嬛儿……你来了……” 话音未落,又是一阵剧痛袭来,她猛地紧皱眉头,指甲深深掐进甄嬛的手心。 甄嬛心头剧震,不知为何这场景给她一种熟悉感。 常听闻妇人生产都是半只脚踏入鬼门关,但却没想到就连小产也是如此惨烈。 她不敢再想,转头对太医厉声道:“还愣着做什么!快救人啊!” 章弥的额上已经布满了细密的汗珠,手中金针动作迅捷,却依然止不住那汹涌的血流。 “皇上驾到!” 门外传来太监尖利的通传,但此刻无人顾得上礼仪。 皇帝大步踏入,看到满室狼藉和沈眉庄奄奄一息的模样,脸色瞬间阴沉如墨。 “怎么回事?!” 他冰冷的目光望着跪了一屋子的奴才,尤其盯着章弥。 “朕不是让你们好好看顾惠贵人这一胎吗!” 章弥面如土色,他早就跟皇上说了,惠贵人这一胎怀像不好,又中过蛊毒,早晚会有这一天。 只是没想到,才五个月,惠贵人就受惊小产了。 章弥心中也苦啊,皇后叮嘱了,不必格外留心惠贵人的胎。 你们夫妻俩一个要,一个不要,真是为难我这个老头啊。 “回皇上的话!惠贵人从前中过毒,龙胎虽然保住却也大损元气,此次定是受了什么惊吓,血气上涌,致使胎气大动,这才导致小产。” “惊吓?” 皇帝的声音陡然一沉,目光如刀锋般刮过满室宫人。 “在这紫禁城里,朕的妃嫔能受什么惊吓?” 殿内死寂,唯有沈眉庄微弱的呻吟声如游丝般浮动。 甄嬛跪伏在地,她死死攥着裙角,指节泛白,却仍强撑着抬起头:“皇上,眼下最重要的还是保住眉姐姐的性命!” 甄嬛强压下心中的慌乱,颤声求皇上。 皇帝循声望去,就见已经数月未曾见过的甄嬛,她清瘦不少,穿的也单薄,此时泪眼盈盈显得很是无措。 配合着屋内的血腥气,皇上不知为何想到了纯元当初...... “章弥,朕命你无论如何,保住惠贵人,否则朕唯你是问。” 章弥连忙点头,转身去救治沈眉庄。 “伺候惠贵人的宫人呢?惠贵人今日到底为什么受惊?” 采月颤抖着爬了几步,对着皇上抖着生育回话:“回皇上,我家小主今日在御花园赏花,无意间听见有几个小太监议论我们小主这一胎生不下来。” “小主本就生气,又听见......又听见......” 甄嬛直接质问采月:“又听见什么?” 采月瞥了甄嬛一眼,心中对甄嬛也是埋怨至极,直接说出来。 “又听见甄答应将身边的陪嫁侍女送去皇上那争宠,小主一怒之下,这才大动胎气。” 甄嬛有些恍惚,面上涌上来不敢置信的神情,她拉住采月的胳膊,沉声质问。 “你说什么?什么陪嫁?” 采月也生气,小主为你不知道费了多少心力,如今又是因你的婢女小产伤身,如今性命不知保不保得住,你还对我大小声? “是浣碧!小主就是听到浣碧得幸于皇上,为了甄小主鸣不平,这才动气!” “我家小主为了甄答应一直是费心费力,就算怀着身孕也时时惦记着碎玉轩,若不是为了甄小主,我们小主绝不会如此!” 采月越说越委屈,泪水扑簌簌的落下,恨不得大声替自家主子鸣冤。 甄嬛如遭雷击,她机械地转头,看向床榻上血色尽失的沈眉庄,又扭头去看采月满是怨气的泪眼。 甄嬛呆愣在原地,她没想到眉姐姐是因为浣碧才受惊小产。 浣碧,浣碧难道真的背叛了自己吗? 恍惚间,那双手似乎沾满了鲜血,是浣碧害了眉姐姐? “不可能......” 她喃喃自语,却突然想起这段日子浣碧的反常,似乎时时找不到人。 甄嬛将最后的希望放在皇帝身上,她通红的双眼盯着皇上,想要在他的口中得到否定的回答。 但皇帝只微微垂下眼,从鼻腔里长出一口气。 “惠贵人操心过甚,朕宠幸谁难道还要她来管吗?” 他最厌烦后宫女子干政,看不清自己的身份,将她们的想法意图加在自己的身上。 他是皇帝,是天下人的君父,无论做什么,都不需要跟任何人解释! 甄嬛没想到,皇帝竟然默认了。 她觉得身上有些冷,又像是心里冷,她爬起来,身子有些摇晃的走到眉庄的身边,瞧着她苍白痛苦的神情。 一切好像都变得虚无了,耳边只有眉庄的疼痛的呻吟,还有采月那含怨的双目。 怎么会变成这样呢? 第八十五章 对峙 在章弥的全力救治下,沈眉庄终于娩下死胎。 看生理特征是一个小阿哥,但孩子的头部呈凹陷状,大脑没有发育,就连小手小脚也有不同程度的畸形。 沈眉庄感染的是弓形虫,就是中医所说的三尸虫,确切的说是三尸虫之一。 有80%寄生于大脑,其次寄生于心脏,再次寄生于眼睛,很少一部分寄生于其它器官。 被寄生的孕妇腹中胎儿会出现如脑积水、小头畸形等不同程度的畸形症状,智力发育也有很大的影响。 但这个孩子不仅胎死腹中还是畸形儿,让所有人都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 尤其是皇帝,这可是他登基以来第一个出生的阿哥,结果胎死腹中,还身形有异。 皇帝心头巨震,也稍微有些恍惚。 难道是上天在惩罚他吗?为什么他的后嗣凋零,生下也是一个怪物? 想到此处,皇帝对端妃、对果郡王母子的恨意更加深了一层。 若不是端妃心怀怨恨,对惠贵人下毒,若不是老十七心思不纯。 当初曹琴默将花卉送到端妃处,也是他默许的,他不能容忍一个可能对皇嗣有异心的女人留在身边。 端妃的存在总是让皇上心怀愧疚,送走端妃也算是让他这么多年心中的不安稍减。 况且端妃病弱,活着也是受罪,不如送她一程,也能与下面的亲人团聚。 甄嬛呆愣的望着那个全身是血的孩子,吓得已经说不出话来,只能紧紧抓着眉庄的手。 “眉......眉姐姐.....” 沈眉庄失血过多已经昏过去了,好在孩子已经生下来,血已经止住,算是捞回一条命。 但是经此一事母体大损,怎么着也得三四年才能养的回来。 皇后带着人姗姗来迟,一来就见到这样血腥的场景,她面露不忍,连声念了几声:阿弥陀佛。 好像真的是一个仁善关爱六宫的好皇后一样,还安慰甄嬛不要太伤心了。 “甄答应与惠贵人情同姐妹,但也要注意自己的身子,本宫瞧着你也消瘦不少,也该保重自己啊。” 甄嬛神思恍惚的谢过皇后,眼眶中满含泪水,就算是皇帝此时瞧见了也面露不忍。 此情此景,他实在是太熟悉了,纯元当初难产生下孩子,也是这样惨烈的情状。 于是皇帝站起身,安慰性的说道:“你们都好好照顾着惠贵人,若再出事,一个个的都别要自己的脑袋了,甄答应也早些回去歇着吧。” 甄嬛含着泪望着皇上,眸中似有千言万语,但她还是柔弱的行礼,泣声开口: “多谢皇上,嫔妾想留在这,照顾眉姐姐。” 皇后见到死胎,心中安定了,也顺口安慰了几句,叮嘱了宫人,和皇上一起离开了。 沈眉庄小产,后宫众人都送来了不少补品,算是场面上过得去。 但甄嬛坐在眉庄的床边,心中升起无限的歉疚,她没想到眉姐姐为了她,竟然动气到了这一步。 采月在一旁依旧有些怨气,但也不敢再说什么,搅扰了自家小主的安宁。 甄嬛起身对着采月轻声道:“我实在不知浣碧为何会得到皇上的宠幸,也从未想过让她去争宠,今日之事我一定会给眉姐姐一个交代。” 采月只蹲身行了一礼,语气也很是冷淡。 “奴婢不敢,只盼着甄小主能记得我家小主的一点好,奴婢便心满意足了。” 甄嬛闻言有些无地自容,但此时眉庄未醒,她也不欲与采月解释什么,只带着流朱离开。 回到碎玉轩,浣碧仍在房间里垂泪,怨怪命运的不公,不甘心自己只是一个官女子。 就在此时,屋子门被推开,云织带着笑开口:“小主回来了,正叫浣碧姐姐呢。” 浣碧赶忙擦了脸上的泪,又端起大宫女的架子,冷静的回复:“我这就去。” 她对着镜子赶忙整理了自己的妆容,心中虽然很是忐忑,但还是鼓起勇气走进殿内。 “小主这是去哪了?奴婢回来见不到小主可急坏了。” 甄嬛面无表情的望着她,望着浣碧虽然眼眶红肿但依旧含着笑的脸,第一次觉得她如此陌生。 “是吗?你什么时候出去的?去做什么?” 浣碧笑容有些僵硬,但还是搅着手帕,故作镇定。 “奴婢听说今天皇上高兴,想着这个时候去送些糕点,皇上也许就能想起小主,再来咱们碎玉轩。” “只是这样吗?” 浣碧觉得今日的小主有些不对,但她依旧梗着脖子回答。 “这是当然了,不如奴婢还能去哪呢?” 甄嬛摆摆手,流朱识相的退出去,又将殿门关上。 随后她起身,缓缓走到浣碧的跟前,抬手就是一个耳光,将浣碧打翻在地。 “啊!” 浣碧被这猝不及防的一巴掌打的眼冒金星,在地上愣了好一会才缓过神来。 “小主?” 甄嬛目中含着泪,冷声质问:“当日你自作主张,引皇上误解我与果郡王有私,我当时便疑心是我身边亲近之人走漏消息,让曹贵人拿住把柄挑拨。” “今日,你又自作主张,送东西去养心殿,实则为的是爬上皇上的龙床!” “吃里爬外的事情,我见多了,念及你是我的妹妹,对你屡屡放纵,却不想你的所作所为害的惠贵人小产滑胎!” “什么!” 浣碧惊得泪珠大颗大颗的滚落,没想到小主一早就知道自己的身份。 “你知道了?” 甄嬛没想到浣碧此时竟然只惦记着自己知不知道她也是甄家血脉,对沈眉庄小产之事漠不关心。 浣碧似乎也从甄嬛难以置信的目光里缓过神来,她抓住了甄嬛的衣摆,哭诉道: “长姐,我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我从未想害过惠贵人小产?我什么都没做,小产怎么会和我有关系呢!” 甄嬛望着这张与自己有几分相似的脸,忍不住伸手抚摸她的眉眼。 “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你背叛我,转而去爬了龙床,眉姐姐知道后胎气震动!” “你分明知道,她这一胎怀像不好,偶有惊险,你还做出这样的事,你存的是什么心!” “我待你不够好吗?为了荣华富贵,你竟然做出这样不知羞耻的事!” 浣碧知道自己间接害了眉庄,但事情已经做下了,再回头多想也是无益。 于是她含着泪,咬着牙道:“不管你待我如何的好,在这后宫中人人相争,我若不能出头,如何能为我娘挣得她该有的那一份!如何能拿回我甄家小姐的身份!” 甄嬛没想到,事已至此,浣碧依旧不肯认错。 她气的浑身发抖,忍不住对浣碧的野心泼冷水。 “你以为被皇上宠幸就能出头吗?你看看丽嫔、再看看端妃,便知道在这后宫争斗是何等凶险!” “我尚且被针对至此,你只是一个官女子,连嫔妃都算不上,一旦被揭发出你娘是罪臣之女,你知道后果是什么吗?” 浣碧仍旧倔强的含泪与甄嬛对视,她不觉得自己有任何错处。 “父亲私纳罪臣之女的罪名就足以让他流放宁古塔!” 咯噔一声,浣碧瘫软在地,她不知道自己的身份竟然会害的爹爹到流放的那一步吗? 甄嬛见浣碧的模样,面上浮上一抹冷笑和伤心。 浣碧什么都不知道,却敢做这样的事,若是让皇上封浣碧为妃嫔,有心之人前去调查,她甄家倾覆便在今日了! “长姐......” 她抖着手去够甄嬛的衣角,却被甄嬛躲开。 “这声长姐,我当不起。” 第八十六章 鸳鸯荷包 浣碧这个时候才知道恐慌,她不清楚华妃她们会不会调查自己的出身。 若是华妃出手,怕是什么都无法隐瞒了。 到那时,她们还肯帮自己吗? 想到此处,浣碧哭的更伤心了,再次伸手去拽甄嬛的衣摆。 “是我鬼迷心窍了,我以后一定不会这样了。” 甄嬛有些疲惫的闭了闭眼,硬着心肠冷声道: “你的一念之差,害的我到如今这个处境,害的眉姐姐失去孩子,就连你我姐妹情分也被你一同断送了。” 她似乎心痛疲惫极了,身子都有些摇摇欲坠。 “我原本想着,即使不能将你认回甄家,到时候也可以让你认父亲为义父,你一样可以从甄府出家,你娘的牌位自然可以入甄氏祠堂了,你名字亦可入族谱,你的心愿也可以了了。” 直到听到这段话,浣碧才哽咽着哭喊: “长姐!浣碧糊涂!不知长姐是如此真心待我,这才犯下大错!” 甄嬛望着她抱着自己痛哭流涕的模样,却有些心寒。 方才说了那么多,浣碧始终不肯认错,直到自己许以好处,她才口称长姐,知道自己错了。 但此时瑾汐已经被调走,佩儿也不在,就连小允子也在辛者库不知死活。 若再处理浣碧...... 更何况,浣碧已经成了皇上的官女子,她有什么权力去处置皇上的女人呢? “待眉姐姐醒来,你和我一起去存菊堂向她赔罪,在那之后,你半步都不许离开碎玉轩。” 浣碧呆愣,没想到长姐竟然要软禁自己,可是她答应了瑗常在...... 但见甄嬛眸光前所未有的冷冽,浣碧也只能将心中的打算悄悄咽下去。 翊坤宫里,时兰知道沈眉庄小产的消息,也只幽幽一叹。 她早知沈眉庄这一胎生不下来的,却没想到竟然受了这么大的罪,要休养三四年才能好。 虽然她对甄嬛沈眉庄实在怜爱不起来,但想到女子怀胎的不易,还是让颂芝送去了一些补气血的药材。 这也是没办法,六宫都送了,她一个人不送也不太合适。 就是不知道沈眉庄受了这么大的罪,还能能不能和甄嬛一如既往的相亲相爱了。 时兰想着,又扭头去瞧坐在身边的安陵容。 就见安陵容用手细细的捋着丝线,但似乎有些出神。 “容儿?” 安陵容回过神来,露出一个人畜无害的笑来。 “你这是怎么啦?” 安陵容想了想,有些犹豫,最后还是将她让人在御花园里传话,故意惊了沈眉庄的胎说了出来。 时兰没想到安陵容竟然会突然对沈眉庄下手,按照她的计划,反正这一胎也生不下来,她们只管看戏就行了。 安陵容见华妃姐姐似乎有些惊讶的样子,心头一紧,忍不住小心试探着问: “姐姐会觉得我狠毒吗?” 时兰连忙打住,郑重的对她道:“你是我的妹妹,做姐姐的哪里会用这样的词语形容妹妹?” “我只是没想到,你为什么要对惠贵人这一胎下手。” 陵容见华妃没有这样的想法,心中稍稍放心,但还是解释道: “知道沈眉庄是皇上和太后选来和姐姐过不去的,若她生下了一个阿哥,那姐姐的处境不是更糟了吗?” “陵容承蒙姐姐的照拂,自当要为姐姐分忧解劳!” 瞧着安陵容虽然不安但隐隐露出的倔强神情,时兰突然露出一个笑来。 “我就知道容儿心疼我。” 但她还是细细的将当时让周宁海去查的结果告知了安陵容。 沈眉庄宴席上吃的冷盘是生熟混用的砧板,这种东西里最容易沾染弓形虫。 尤其是孕早期感染,对胎儿的影响十分致命。 就算勉强保住一时不流产,生下来大概率也是畸形儿或者智障。 但和陵容解释弓形虫肯定说不清楚,于是直接告诉她弓形虫的诨名:三尸虫。 能够钻入孕妇的体内,将婴儿的大脑、心脏吃掉的虫子。 安陵容第一次听说这种虫子,吓得小脸都白了,但又有些失落。 “那倒是我多此一举了。” 见她这样失落,时兰赶紧哄着,又对着颂芝挤了挤眼睛,示意她把准备的东西拿上来。 “哪里就多此一举了,这都是容儿对我的体贴,我瞧了可高兴的紧呢。” 颂芝接收到娘娘的信号,忍不住偷偷的笑,走过去将一个镶嵌螺钿的盒子端上来。 “这是什么?” 华妃却露出一个微微得意的神情,神神秘秘的道:“你打开看看?” 盒子打开,里面是几碟奇形怪状的东西,但能闻到奇异的香气。 “这么多名贵的香料?” 安陵容惊喜的辨认,不仅有价值千金的龙涎香,还有麝香、苏和香都是珍贵难求之物。 时兰望着陵容欣喜的模样,得意的开口:“我知道容儿喜欢香料,特意叮嘱了哥哥在外收集了这些,只是里面这味麝香容易损伤身体,你用的时候格外要小心些。” 安陵容双眼亮晶晶的点头,纵然安比槐从前是香料商人,她也没有见过这么多品质绝佳的香料。 “有了这些香料,我可以为姐姐配制各种香囊,正好前些日子给姐姐绣了几个香囊,如今正好用上。” 说着,陵容就招呼绣棠出去拿她绣好的东西过来。 绣棠很快就端着一个托盘,里面不仅有鱼戏荷间的手帕、百蝶穿花的扇面、鸳鸯戏水的荷包、还有绣兰花的一件褂子。 “姐姐你瞧,这个荷包你可还喜欢?” 时兰拿起那个粉嫩的荷包,漂亮是漂亮,但这么粉嫩的颜色,挂在身上出去好像还有点不好意思呢。 但瞥见陵容期待的目光,她立刻回应:“好看,特别好看,我非常喜欢!” 这个荷包用的是粉红的绸子料,正反两面都绣了鸳鸯与荷花,但是好像哪里不太对? “陵容,怎么这鸳鸯戏水的荷包,正反两面都只有一只鸳鸯?还是雌鸳鸯?” 人家鸳鸯戏水不是一公一母两只鸳鸯吗? 安陵容解释:“人都说鸳鸯是一生一世只爱一个的痴情种,但妹妹在家乡时常能看到鸳鸯,却知道那公鸳鸯暗地里偷吃是常态,抚育孩子也几乎都由雌鸳鸯来负责。” “既然是为了取一个好意头,何必再要那不忠贞的公鸳鸯。” 瞧着陵容小心翼翼的解释,时兰深有同感的点点头,促狭的笑着悄声道: “你说这公鸳鸯,是不是就和皇上一样。” 第八十七章 杖责浣碧 眉庄昏睡了两日才醒过来,帐外天光未明,守夜的采月正倚着床柱打盹,忽听锦被里传来一声极轻的呻吟声。 “小主!” 采月慌忙去掀床帐,见到沈眉庄已经睁开双眼,十指正急切地抚摸着腹部。 那里原本微微隆起的地方,如今十分平坦,带给她一种空荡的恐慌感。 “孩子呢?我的孩子呢?” 她声音嘶哑得不像话,还带着浓烈的惊惧。 采月闻言也瞬间红了眼眶,几滴大颗大颗的泪水滚落,在百子送福的锦被上洇成小小的红梅。 “小主节哀......太医说您那日动了大气......” 沈眉庄支着胳膊想坐起身,却摸到身下垫着的、早已凉透的艾草灰包。 这些灰本该用来给新生儿洗三,如今却吸着她下身未干的血。 存菊堂的人没敢告诉她孩子生下来有异象,只说是因为她情绪激动,这才胎动小产。 眉庄在心中无比悔恨,当初为什么要动气,为什么要去御花园,但对浣碧更是恨得咬牙切齿。 因为小产月份较大,即使已经将死胎生出,身下还是会偶尔出血。 甚至还有间歇性的腹痛与宫缩,伴随着腰背酸痛、乏力、头晕的症状。 孩子虽然没有了,但遗留下的症状和疼痛无时不刻的告诉沈眉庄,他曾经来过,他原本可以平安出生。 但因为母亲的不稳重,因为母亲的不谨慎,害死了他。 眉庄只是稍稍回想便痛不欲生。 甄嬛就是在此时领着浣碧上门赔罪的。 “奴婢来向惠贵人赔罪,奴婢没想到贵人会因为奴婢的事,情绪激动而小产,还请惠贵人饶恕奴婢。” 沈眉庄身子还虚弱,下不来床,但一双眼睛依旧像刀子一样死死的戳在浣碧的身上。 她情绪依旧激动,大口喘着气,眼前都一阵阵发黑。 “贱人!背弃主子,还害得我失去孩儿,我恨不得现在就杀了你!” 眉庄几乎要挣扎着爬起来活活掐死浣碧,但采月担心自家主子的身体,苦苦拦着。 甄嬛也突然跪下,含着泪道:“眉姐姐,我知道浣碧此事是大错特错,我何尝不想为你出口恶气。” 她似乎有些难以启齿,但还是艰难的开口:“但如今,浣碧得了皇上的册封,成为官女子,已经是皇上的女人,你我也只能稍作惩处,不能伤她性命。” 眉庄气的剧烈颤抖着,汗水都顺着额角滴落,她什么都顾不上了! 她只知道这个跪在跟前的人,害死了自己的孩子,她双目血红怒喝道: “来人,给我狠狠打这个贱婢!让她好好尝尝,我失去孩儿的痛!” 小施和几个太监拽着浣碧就要往外拖,浣碧哪里见过这个阵仗,吓得连声哭喊小主饶命。 甄嬛也赶紧上前,坐到眉庄的窗边,执起她的手。 “眉姐姐,若打杀了浣碧,只怕会让皇上不悦,对你此时也毫无助益啊!” 沈眉庄愣愣的凝视着甄嬛这张熟悉的脸,过往总觉得她亲切无比,只见着面就高兴。 如今却觉得陌生的厉害,觉得这个人有一种超乎世俗的理智。 她挣开了甄嬛的手,含着泪质问道:“那我呢?我那苦命的孩儿呢?他才五个月大啊!” 甄嬛沉默,她看过沈眉庄生下的那个死胎,大脑没有发育,显然绝不会平安出生。 即使没有浣碧这件事,孩子也会因为别的什么事而早产。 而且浣碧已经得到了皇上的恩宠,若能隐瞒身世,让她成为妃嫔,在这后宫之中又是一桩助力。 如今为了这个注定生不下来的孩子,却要打杀她的亲妹妹。 甄嬛看来,这是一桩亏本买卖,但她不能说,因为这是眉姐姐的骨肉。 她不敢想,眉姐姐若是知道自己生下这样的孩子,到底能不能承受得住。 “眉姐姐,孩子没了,我也是一样的伤心,但出一时之气又能如何呢?” “害死姐姐腹中孩子的不是浣碧,而是设计让姐姐听到消息的人!” “若杀了浣碧,能让姐姐的孩子回来,我立刻动手,绝不会让姐姐开口!” “但孩子已经死了,此时再杀浣碧无异于自断臂膀,留着浣碧,或许日后还能成为咱们的助力。” 眉庄痛苦的摇头,她心乱如麻,丧子的哀痛和对浣碧的恨意、甄嬛的劝解在脑中争斗,让她头痛欲裂。 但甄嬛等不了了,浣碧被打的哀嚎不止,声音也慢慢变低了。 她生怕再晚一步,浣碧就要被活活打死了! “姐姐,你好好想想,浣碧此举十分反常,若打死她,说不定幕后害死姐姐孩子的人便就此逍遥法外了!” 沈眉庄依旧苍白着脸,倔强的要奴才打死浣碧,听着浣碧的哀嚎,她才觉得心中畅快些。 甄嬛见眉庄竟然真的要打死浣碧,立刻站起身,走到门口,厉声喝止:“住手!” 浣碧已经被打得背后的衣裳都沁出血来了,精神也有些恍惚。 甚至她都不知道自己现在是活着还是被打死了,然后她尝试着动了一下。 痛死了! 惠贵人果真如此狠心吗?枉长姐与她自幼交好,这件事根本就不是自己的错啊! 光是听到消息就能小产,可见这个孩子也不是康健的,怎么能全怪自己身上? 甄嬛喝止了小施和动手的另外一个太监,走到浣碧身边,见她被打的血肉模糊,心疼不已。 “浣碧!浣碧?” 浣碧强忍着痛,抬起满是冷汗的脸,几乎是呻吟一般的委屈开口:“长姐,我疼,我好疼。” 甄嬛虽然心中又气又恨,但也忍不住的心疼。 到底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又是自己的亲妹妹,如何能不心疼呢? 她叫了人,将浣碧抬回去,自己转身走进存菊堂。 望着眉庄惨白如纸的脸,甄嬛走到她床边双膝跪地,眸中含泪,泣声道: “眉姐姐,今日即使你怨我怪我,我也认了,但你小产之事,浣碧不是主谋,她是被人利用的!” “就连姐姐如今要打死她,或许也是幕后之人喜闻乐见之事,就是要咱们姐妹离心。” “你信我,我一定会为姐姐找到幕后主使,帮姐姐报孩子的仇!” 第八十八章 互戳心窝子 或许是因为早就从章弥口中知道,沈眉庄这一胎保住的概率很小,皇帝倒也没有特别伤心。 只去瞧了她一次,见她太过伤心,稍微安慰了几句便离开了。 他一国之君,哪里能因为小女子的情绪影响,耽误他处理国家大事。 但他的行为在沈眉庄看来,就是对浣碧的纵容。 即使当日甄嬛下跪求情,甚至有理有据的剖析给自己听,她依旧觉得浣碧和她小产脱不了干系。 她那边还在伤心,皇帝那边已经沉浸在处理政务之中。 芳若上了一盏茶,突然开口提醒皇上小心烫。 皇帝一顿,扭头去瞧,案前奉茶的芳若正垂首而立,烛火映着她沉淀了岁月的眉目。 眉梢一抹青黛,恰似远山含烟,正是昔年纯元最爱的远山黛。 “烟锁远山眉黛翠......” 皇帝不自觉地喃喃,恍惚间又想起当初纯元还在时,他也曾为纯元亲手描眉。 芳若几句话就勾的皇帝从政务中回过神,开始沉浸在对纯元的思念之中。 “皇上?” 苏培盛捧着奏折轻声提醒,却见主子望着窗外怔忡。 一痕弦月斜挂飞檐,恰照见庭院里初落的梧桐叶,已经入秋了。 “朕要出去走走。” 微凉的夜风吹在人的身上,无端的让人连心绪都沾染了几分惆怅。 皇帝踩着月色前行,忽觉这九重宫阙竟陌生得很。 当年与纯元携手游园时,连最寻常的王府小院都缀满笑语,而今御花园的千叶白菊开得再好,也不过是“满地黄花堆积,憔悴损。”的心境。 “苏培盛。” 皇帝突然驻足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吩咐道:“去把......” 话音戛然而止,他原是习惯性地想让人取纯元旧物,想要透过这些物件回忆从前记忆中的温情。 就在此时,一缕箫声幽幽传来。 箫声呜咽,吹的人惆怅满腹,魂魄都消磨了一般。 那声音似有若无,像一缕轻烟缠绕在宫墙之间。 起初只是几个零散的音符,渐渐连成哀婉的曲调,在夜风中时断时续。 皇帝听出来了,这是吹奏的《长相思》。 苏培盛小声提醒:“皇上,听声音,像是碎玉轩方向......” 皇帝不自觉地循声而去,远远望去,一袭素衣的甄嬛正倚在碎玉轩附近的廊桥上吹箫。 月光为她镀上一层银边,发间只簪着一支白玉响铃簪,显得整个人纤弱飘渺。 箫声呜咽,如泣如诉。 皇帝恍惚间仿佛看见多年前的纯元,也是这样站在梅树下,为他吹奏同一支曲子。 甄嬛似有所觉,缓缓转身。 望见皇上时,泪水在她眼中盈盈欲坠,却倔强地不肯落下。 甄嬛走近,蹲身行礼,随后抬起一双含怨带泪的美目望着皇帝。 “四郎......” 她轻唤,声音带着哽咽的继续说下去:“这首曲子,臣妾只会吹给心上人听,臣妾的心中也始终只有皇上。” 皇帝心头剧震,他忽然想起与甄嬛初遇时,杏花微雨,甄嬛也是这样含羞带怯地望着他。 夜风卷起满地落叶,皇帝大步上前,将甄嬛冰凉的手握在掌心。 “嬛嬛......” 皇帝叹息般唤道,一双幽深的眼睛望着甄嬛。 “不要再叫朕失望了。” 甄嬛复宠,就在沈眉庄小产后几日,引得六宫不少妃嫔都忍不住的说闲话。 这一日向皇后请安便是如此,满座妃嫔除了少数几个,望着甄嬛的目光都带着些不屑和揶揄。 “本宫以为惠贵人小产才几日,甄答应往日与惠贵人情同姐妹,该好好照看才是,怎么又忙着侍奉皇上呢?” 齐妃斜眼瞧着甄嬛,终于憋不住的开口说嘴。 富察贵人立刻跟团,阴阳怪气的解释:“虽然惠贵人眼下正需要关心陪伴,但表面的姐妹,哪里比得上皇上的恩宠重要呢?你说是吧,甄答应?” 甄嬛只默不作声,她愿意向皇上低头重获恩宠,为的并不是别的,是为了眉姐姐和浣碧。 如今眉姐姐失去孩子伤心失意,浣碧又被打的起不来床,若她再不去争,难道要看着身边珍重之人全都被接连害死吗? 但她不说话不代表大家就愿意放过她,皇后也开口劝解。 “好了,惠贵人修养自有奴才照顾,皇上身边正需要一个可心人来抚慰失去皇子的伤心。” “甄答应和惠贵人交好,由她来做最是合宜,你们也少说几句。” 皇后开口,齐妃和富察贵人自然也就不做声,但从眼神看都是不服气的。 齐妃其实很高兴惠贵人这一胎没了,尤其是知道那个死胎还是个阿哥,她虽然同情惠贵人,但高兴还是忍不住。 富察贵人就更惦记着甄嬛和沈眉庄从前算计自己的事,恨不得在她们失意之时多踩两脚才痛快。 敬嫔和淳常在都沉默着没吭声,欣常在欲言又止。 华妃却根本不在乎皇后的话,凤眸微挑,露出一个十分玩味的神情。 “皇后这话真是公允,惠贵人失去孩子还伤了身子,应该多安慰安慰她才是,怎么恩宠怜惜全都落在甄答应头上了?” 皇后额上血管一跳,不知道华妃又要搞什么幺蛾子。 “华妃,你若是得空可以去瞧瞧惠贵人,好好劝劝,也算是对她的一点安慰了。” 开玩笑?让华妃去送温暖?让她去送人上路还差不多。 况且皇后望过来的时候,一双眼睛格外有深意,甚至带了浓厚的暗示意味。 华妃的孩子,不就是六个月后小产,生下后发现是个男胎。 华妃的笑容有些冷,望着皇后的目光也闪烁着凌厉之色。 互相伤害是吧? “听闻惠贵人这一胎怀像便不好,生下来也是个畸形的孩子。” “要本宫说,这样没了倒比孩子生下来养不大,还累的为娘伤心一场好一些。” “况且,惠贵人这一胎怀的前两个月好好的,后面出了问题,也不知道是哪个损阴德没良心的人动的手,真是可怜惠贵人了。” 这话华妃是盯着皇后说的,目光冷若冰霜,嘴角的嘲讽挑衅之意几乎要溢出来。 皇后回以一个阴冷的神情,两人彼此戳对方的最痛处。 而坐在一旁的安陵容小脸上隐约间露出一个阴郁冰冷的神色,但也只是一瞬。 好像只是眼花了,再看过去她依旧是那一副有些紧张不安的无措模样。 第八十九章 淳常在侍寝 甄嬛此次重获圣恩格外小心翼翼,皇帝也很喜欢她现在这副温柔小意的姿态。 但沈眉庄不高兴,她小产之后一直在床上养着,总觉得不舒服。 紫禁城的冬天很快就来了,雪花纷飞落下,连带着她的心也冷了下来。 甄嬛很少来瞧她,即使来了两人也对坐无言。 更多时候是沈眉庄不想说话,她一见到甄嬛就想起那个没了的孩子,想起甄嬛偏袒纵容浣碧。 每到此时,心里的恨就像潮水一样将她淹没。 虽然知道嬛儿所说的都是深谋远虑的话,但她就是伤心自己那个孩子。 那是个阿哥啊!她日夜期盼的孩子,就这么活生生的断送掉了! 屋外淳常在正在和宫人们玩老鹰捉小鸡,欢声笑语不断。 眉庄听着这样开心悦耳的笑声,忍不住让采月将窗户打开,她想瞧一瞧。 采月刚打开一条窗户缝,屋外的冷风就从她的袖口灌进来,吹的人身心发寒。 “小主,外面风大,您现在吹不得风啊。” 眉庄知道采月说的是为自己好的话,但总觉得在这个屋子里气闷得很,像是有只无形的手掐住她得脖颈,几乎要喘不过气来。 “您现在最主要的,还是将自己的身子养好,甄答应现在可得宠了,也不见她劝皇上来瞧瞧您。” 采月依旧对甄嬛心生怨怼,忍不住的在自己小主面前说些挑拨的话。 自入宫以来,小主什么都帮着甄答应,可如今小主有难,甄答应不仅偏帮凶手,连劝皇上都不肯劝一下。 采月恨不得多说些甄答应的坏话,好叫自家小主以后别和她来往了。 沈眉庄瞧着窗缝外隐约露出来的雪,纯白一片,就好像自己的心也是这样空白。 “好了,甄答应说的也是实情,是为了我好,只是我眼下实在没办法领受这份好意罢了。” 采月听主子这么说,还是要和甄答应好下去,气的脸都红了。 但她也没办法,只能掀开帘子出去,借助外头的冷风消消火。 碎玉轩里,甄嬛正在和皇上一起抄写歌颂梅花的诗词。 屋外大雪纷飞,两人之间的气氛却格外温馨旖旎。 “朕有意复你位份,但一来皇后和富察贵人都亲眼瞧见,若立刻复位,只怕会有怨言。” 甄嬛知道当初与果郡王相遇,被皇后和富察贵人亲眼瞧见,虽然心中有些不甘,但也只能懂事点头。 但她有些伤心的说:“四郎知晓嬛嬛,嬛嬛便心满意足了,当日情景,皇后娘娘和富察贵人误解也是情有所原。” “嬛嬛只求与四郎白头到老,再无波折。” 瞧着甄嬛美眸微红,柔声撒娇的模样,皇帝也心中高兴。 “朕已年过四十,若要与你白头到老,岂不是要年过百岁?” 甄嬛故作天真的翘起小嘴,带着娇嗔道:“皇上万岁,若为了与嬛嬛白头只得百岁,那岂不是亏了?” 见她如此娇俏可人,皇帝只觉得有一种重温旧梦的梦幻感,只温柔的盯着甄嬛。 甄嬛笑着将手上正在缝制的明黄色寝衣展示给皇上瞧。 “嫔妾可是正在为皇上裁制冬衣作贺礼,四郎可还喜欢?” 皇帝笑着说:“为了你亲手裁衣的心思,朕便是抄写三遍也无妨。” “这可是四郎自己说的,可别反悔。” 皇帝扭头望向窗外,窗上糊了一层明纸,挡风不挡光,就连屋子里也格外明亮。 “你在这窗户上糊了一层明纸,外头的雪光透进来,倒比养心殿都亮堂。” 甄嬛眸光闪烁了一下,从前她一直韬光养晦,如今却是不得不展露自己的能力,让皇上看重她。 华妃如此专横跋扈,不就是因为手握协理六宫之权吗? 但面上,她娇俏一笑,柔声解释:“我不喜欢屋子里暗沉沉的,况且一下雨雪,动不动就要点蜡烛,气味味道不好不说,也太废了。” 皇帝欣慰的点头:“你倒肯节俭。” 甄嬛只含笑垂首,不是她要节俭,答应的份例本就不多。 因为眉庄得罪了太多奴才,加上内务府的刻意刁难,也只能俭省着过日子。 “一入宫旁的不提,便是烛火钱都添了不少,虽不是大数目,到底是一笔开销。” 甄嬛见皇帝赞许,也谦虚道:“嫔妾那是小家子气,难为皇上还看的上。” 两人正说笑着,甄嬛也努力展现自己的才能和善心。 就在此时,淳常在顶着风雪,冲破了云织的阻拦,拿着一束红梅花便冲入室内。 “甄姐姐!甄姐姐!” 甄嬛没想到这个时候淳常在怎么会突然过来,有些诧异,但还是笑着应了。 “淳儿怎么来了?” “姐姐你瞧,淳儿给你摘得红梅花好不好看?” 甄嬛抬眼,便见皇上盯着那一束红梅花,知道自己位份在淳常在之下,也只能起身和淳常在换了个位置。 淳常在直接一屁股坐在了甄嬛方才的位置,一边紧了紧斗篷一边感慨道: “姐姐这里好暖和啊,外面可要冻坏人了。” 甄嬛刚想让她烤烤火,淳常在却将这一束红梅递到了皇上身边。 “皇上您瞧,臣妾给姐姐摘的红梅花好不好!” 皇帝瞧着红梅的艳丽夺目,闻得梅香阵阵,也有些怀念。 “你姐姐正想着红梅呢,你就送来了。” “淳常在似乎长高了不少啊。” 淳儿像是很骄傲的模样,挺了挺小胸脯,娇声道:“皇上您忘啦,过了年,臣妾就满十七了!” 皇帝意味深长的“哦”了一声,盯着她粉白柔嫩的小脸。 甄嬛面上的笑有些凝滞,开口转移皇上的注意力。 “快把身上的雪掸了,回头受了风寒,吃药的时候可不许哭啊。” 只是皇帝的目光始终落在淳常在的身上,甄嬛几度想要打断转移,皇帝都不为所动。 淳常在一边笑嘻嘻的吃着点心,一边和皇上说着话。 话语间提及闺房之乐,虽表现得一知半解的模样,皇帝还是带着笑注意到了这个一直未侍寝过的淳常在。 果然当夜,淳常在侍寝。 甄嬛有些呆愣,她没想过,这个自己一直以为娇憨天真的妹妹,竟然也会有这样一颗玲珑算计的心。 第九十章 报警抓你 到了年下,许多年节布置,节礼赏赐都要准备着。 华妃可以说是忙不完的事,而皇帝又开口说要削减开支,今年的赏银只有往年的一半。 抠门,太抠门了! 时兰坐在贵妃榻上,听着颂芝埋怨的禀告,心里有一团无名火发不出来。 狗皇帝,你想缩减开销你就让皇后去做啊! 让华妃来不就是惦记着年羹尧今年在京中过年,华妃伸手要银子方便吗? 颂芝虽然有赚钱的法子,但娘娘对她晓以利害关系后,她万万不敢再说举荐官员之事了。 烦人的事情一件连着一件,周宁海探头探脑的进来,带着些埋怨的语气说: “娘娘,碎玉轩传来消息,说皇上打算在除夕之后复甄答应常在的位份,连封号都还回去呢。” 无语,你小老婆才疑似给你戴了一顶绿帽,你这么快就选择原谅了? 你是不是男人啊? 不行,甄嬛都站起来了,陵容的位份也不能等着抠搜皇帝主动升迁了。 等他想起来,黄花菜都凉了! 正在时兰气的思考该怎么办时,安陵容披着斗篷笑盈盈的走进来了。 “姐姐!” “怎么这会过来了?外头雪下的那么大,你也不怕滑着?” 绣棠抬手将她的斗篷去了,时兰这才瞧见安陵容怀里抱着一样东西,远远的望着都觉得光彩夺目。 “这是什么?” 陵容对颂芝招手,两人一起将这个展开,竟然是一套精致华贵的宫装。 淡金色的绸缎上梭织团花纹,袖口和臂弯处绣有日月四神纹错金孔雀纹样,外搭一件缂丝兰花蝴蝶纹样的狐皮坎肩。 非常漂亮华贵,光是细密的针脚在这夜色的烛光下都熠熠生辉。 “好漂亮!” 时兰惊呆了,她直接站了起来伸手去摸这套衣裳。 安陵容见她喜欢的都呆了,自己也欣喜的不得了,将衣裳放在华妃的身上就开始比划。 “这一身最配姐姐了,除夕夜宴,姐姐穿这一身,保准艳压群芳。” 时兰觉得不对,捧着陵容的小脸仔细瞧,就见她眼睛里都有不少红血丝了。 显然,这身衣裳是为了让她在除夕夜能穿上,熬着赶出来的。 “不都说了,做针线一定要仔细眼睛,连我的话都不听了是吗?” 她佯装生气,提高声音责备的望着安陵容。 但见陵容小小的身子一震,似乎被吓着了,一双晶亮的眸子里立刻蓄满泪水,看着委屈极了。 她长长的睫毛轻轻一颤,两颗泪珠便顺着瓷白的脸颊滚落,在地面上溅开细小的水花。 时兰:我真该死啊! “别哭别哭,是我不好,我说话重了,对不起容儿。” “我是担心你为我做衣裳把眼睛熬坏了,你看你眼睛都是红红的,对不起我下次不说你了。” 见华妃紧张的语无伦次,手足无措的模样,安陵容继续委屈的低头。 一颗颗如珍珠般的泪水砸在了地面上,像是两片伤心的小湖泊。 时兰在心中尖叫,她哭了!我把她弄哭了! 怎么办!怎么办啊啊啊! 为什么说了一句就哭了!我该怎么办才能哄好她! 人家好心给我做衣服,不知道花了多少心力,我居然张嘴就是怪人家,我脑子里想着的是什么! 时兰僵硬的将垂着小脑袋的陵容搂在怀里,用手一下下的抚摸着,将人搂在怀中时才发觉陵容身子单薄得令人心疼,隔着厚厚的冬衣都能感受到轻微的颤抖。 这个动作让她想起小时候安抚受惊的小雀,只是此刻泪水浸湿了她肩头的衣料,那点湿意仿佛透过层层叠叠的衣衫表达着主人的伤心。 “是我不好。” 她放轻声音:“容儿熬夜为我制衣,我是心疼......” 话未说完,就感到怀里的身子轻轻一颤。 安陵容仰起脸时,鼻尖还泛着可爱的粉色,眼里噙着的泪水要落不落,在烛光下像两汪晃动的琥珀。 时兰温柔的伸手,拇指擦过那湿润的眼角,触到一片湿漉漉的温热。 “姐姐......” 陵容的声音带着鼻音,像只委屈的小猫般往她怀里钻了钻。 时兰顿时手足无措,只觉怀里像是真的搂了一只小猫一般。 她没看见埋在胸前的少女嘴角悄悄扬起的小小弧度,更没发现那双泪眼朦胧的眸子里闪过的狡黠光亮。 最后为了赔罪,也是为了表现自己有多么喜欢这套衣裳,时兰当即换上。 华妃的姿容本就妩媚伶俐艳压群芳,如今这身织金缀玉的华服穿在身上,更是秾丽(nóng lì)逼人,像是繁花锦绣堆起来的人儿。 不仅安陵容眼前一亮,颂芝和守在门口的宫人们都低声惊叹,感慨华妃娘娘的凤仪万千。 颂芝又赶忙去库房里翻找,定要为华妃娘娘找一套与这身衣裳搭配的头面。 到时候除夕家宴,自家娘娘光彩夺目,艳压群芳的场景,想想她都热血沸腾。 时兰又招手,叫绣棠和颂芝一起去,也为安陵容搭一身漂亮的。 没办法,安陵容穿戴上虽然很是合宜,但谨守规矩,不肯有一分一毫的逾矩。 她总担心因为陵容的家世和穿戴,让旁人轻视了。 况且安陵容有这样一手好绣工,到目前为止也就给自己做了几条帕子,大部分都用来给华妃做衣裳、扇面、香囊了。 她给自己做的那几条手帕还隔三岔五的落在翊坤宫主殿里。 时兰忍不住的操心孩子穿的好不好,吃的好不好,有没有被欺负。 虽然知道现在安陵容盛宠优渥,还有华妃作为靠山,除了齐妃那个没脑子的基本上没人会给她脸色瞧。 但谁让陵容心思敏感呢? 想到她听了不好听的话,自己回屋子里悄悄委屈的掉眼泪,时兰都有一种怒发冲冠的感觉。 大概就类似幼儿园无理取闹的家长一样,会大喊: 老师以后学校这种活动我们家容容以后就不参加了。 今天孩子回来就一直在哭,我一问才知道是因为有别的嫔妃欺负她了。 虽然我家孩子普普通通的,但是也是我的心头肉,看她一直哭我们做家长的也心疼。 天杀的,老娘要报警抓你。 第九十一章 恭喜莞常在了 除夕家宴很快就到了,宗亲嫔妃们齐聚一堂,又在装一家团圆和乐融融。 当华妃扶着颂芝的手踏入乾清宫时,满殿的烛火都似黯然了一瞬。 她身着淡金色团花织锦宫装,每走一步,衣衫都像是闪着粼粼波光,缂丝兰花蝴蝶纹的狐皮坎肩上,那些用金线绣成的蝶翼竟似要振翅飞去。 鬓边金凤衔珠步摇随着她的步伐轻响,垂落的南海明珠正巧映在眼角,为她本就秾丽的容颜更添三分华彩。 发间的金累丝嵌宝簪在宫灯照耀下折射出璀璨光芒,却不及她眼波流转间的万分之一动人。 殿内此起彼伏的抽气声中,端着酒盏的宫女都忍不住站住脚步欣赏这样一位美人,所有人的目光都黏在那道迤逦而来的身影上。 “臣妾参见皇上,参见太后娘娘。” 华妃行礼的姿态端庄优雅,露出腕上翡翠镯子衬着雪肤,像一泓春水绕在霜雪间。 皇帝也被华妃这样的打扮惊艳了一下,瞧着那些看呆了的人,觉得华妃真是给自己长脸了。 太后眯起眼睛,看见华妃这样的明艳无双,老人家不得不承认,这般绝色,确实当得起“冠绝六宫”四字。 “华妃妹妹今日打扮的这是光彩夺目啊,只是这一身衣衫首饰花费不小吧?” 皇后故意开口,好像是在夸赞,但明里暗里点华妃。 皇上如今主张后宫节俭,你搞这么华贵的一身,是不是不把皇上的话放在眼里? 华妃却艳丽一笑,凤眸带着些得意之色。 “多谢皇后关怀,臣妾协理六宫,自然知道后宫花销庞大。这一身是瑗常在一双巧手所做,并没有耗费宫中银子。” 皇后转开目光,将视线扫过安陵容,像是感慨一般。 “到底是华妃会调教人,但这件衣裳一看就繁琐,只怕让瑗常在受了不少累吧?” 又开始挑拨离间了,时兰暗中翻了个白眼。 “臣妾也觉得实在是劳累了瑗妹妹,这不哥哥送了好些年礼来,便分了一半给瑗妹妹,也算是一点心意了。” 淳常在偷偷扯着安陵容的袖子:“瑗姐姐,华妃娘娘身上穿的......” 话未说完便呆住了,她发现安陵容望向华妃的眼神格外专注,像是一旁立着的鎏金蟠花烛台上的火苗一般。 时兰应付完皇后,格外将注意力落在甄嬛和果郡王的身上。 这次的宴会,她可是故意将两人的位置排在对角线上,只要一抬眼彼此就能对上视线。 果然甄嬛只是垂首而坐,一副眼观鼻鼻观心的状态,生怕引起半点误会。 太后见皇后和华妃又吵起来,心里也烦闷,顺着嬷嬷的话就离席回宫喝药去了。 皇帝抬手,将他和甄嬛一起酿的桂花酒送上来。 “这是朕与甄答应一起用今秋新开的桂花酿成此酒。” 果郡王却像个傻狍子一样带着戏谑的开口:“难怪皇兄如此得意,让我们大家都尝一尝。” 皇帝只露了一个皮笑肉不笑的神情给他,正眼都不带看的。 富察贵人见皇上居然如此宠爱甄嬛,忍不住开口:“家宴上来的都是王公贵戚,为何不用宫中珍藏的美酒相待,这样也能更显天家风范。” 甄嬛见富察贵人对自己和皇上所酿的酒如此鄙夷,也仗着皇上在这,高声呛她。 “西北战事初平,自太后和皇上起都节俭用度,后宫理当与太后皇上共进退。” “以皇上所酿的桂花酒代替名贵酒种遍示亲贵,不仅是皇上节俭用度之心,更显皇室亲密无间。” 这话怼的富察贵人哑口无言,她想攻击的是甄嬛,结果甄嬛扯出这么长一趟,她倒无话可说了! 皇帝却突然叫好,夸赞甄嬛说得对,又说起她以明纸糊窗的法子,帮后宫节省不少银两。 “作为奖赏,甄答应复位常在,封号如旧。” 此话一出,不仅富察贵人生气,就连皇后都有些讶异。 但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 果郡王举杯,对着甄嬛遥遥一敬。 “那就恭喜莞常在了。” 甄嬛:...... 皇后:...... 皇帝:...... 时兰:妙!太妙了!妙不可言啊! 论如何作死,还得是你啊果郡王。 时兰借着端起酒杯的动作掩饰勾起的嘴角,差点笑出声来。 甄嬛的神色也淡了下来,没有去接果郡王的情,只平静的开口: “谢过王爷恭贺,但身为皇上的妃嫔,侍奉皇上,为皇上解忧乃是嫔妾应尽之责,不敢邀功。” 皇帝面上没什么神色,不知道有没有因此生气。 就在这尴尬的时候,华妃举起酒杯盈盈站起身。 “皇上,臣妾主持六宫事宜,瑗常在帮了不少忙,今日赶上莞常在复位,臣妾也想为瑗常在求个恩典。” “瑗常在的常在位份还是去年此时封的,也是时候该升一升了。” 皇帝沉声开口,望着温和宁静的安陵容,只觉得她格外乖巧省心。 华妃都开口了,给她升一升位份也不错。 更何况,若非瑗常在为华妃裁了这一身衣裳,要动用绣工局,又不知要多出多少花销。 不过她给华妃做这么漂亮的一身衣裳,怎么没见给朕做一件呢? “那就晋瑗常在为贵人。” 安陵容没想到华妃还突然为她开口晋位,但还是格外伶俐的起身谢恩。 她心里甜丝丝的,觉得这是华妃姐姐给自己的礼物,不愿意让自己位份和甄嬛平齐。 实际上华妃也是这么想的,她就是要让安陵容的位份始终高甄嬛一头。 她倒要看看,久居人下,甄嬛是否还能理直气壮的指责她人往上爬。 夜晚回到翊坤宫,颂芝一边为主子梳头,一边柔声禀报年节赏银都用在何处,还剩下多少。 但她还是犹疑着开口,提到了一个人想走华妃的门路。 “上个月被大将军弹劾,被罢了直隶巡抚的赵之垣。” 哦,是这个坑货啊。 “赵之垣说了,只要能让他见大将军一面,说上一句话,他就封五万两银子进翊坤宫,若是事成了,还足足添一倍的银子呢。” 夺少?十万两白银?约等于现代2到4.5亿元人民币啊! 第九十二章 蝴蝶与海棠 甄嬛复位后,瑾汐和佩儿又被调了回来。 她也去留心了小允子的处境,只是小允子是皇上亲自责罚的,在辛者库那样的地方更是饱受欺凌。 从前圆胖的一张脸已经瘦的脱了像,身上也好些伤痕,显然平日没少受欺负。 但甄嬛也无法,只能送了些银子稍作打点,让辛者库的管事不要过分苛待小允子。 随后她抓紧功夫绣好了那件双龙抢珠的寝衣,想要将皇上的注意力从安陵容和方淳意身上拉回来。 皇帝正在看皇后送过来的账本,见华妃调整开支,节省不少,也还算没有辱没皇家颜面。 他还惦记着华妃能不能从年羹尧那捞点回来,没想到华妃居然学会了节俭。 实则不然,华妃学会做了假账。 就在此时,小夏子呈上来一件寝衣。 “皇上,碎玉轩送来寝衣一套,请皇上过目。” 皇帝只淡淡让小夏子拿过来,苏培盛打开一瞧,里面是双龙抢珠的绣样,但甄嬛针线功夫并不算好,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皇后却带着笑,将那件寝衣拿起来赞赏:“莞常在绣工虽不出众,但也能瞧出对皇上的心意了。” 皇帝瞅着这金龙的针脚,忍不住想起夜宴时华妃身上那件衣裳,即使远远望过去都光彩夺目。 怎么这瑗贵人都没想着给朕绣一件呢? 皇帝越想越难受,将这件寝衣丢给苏培盛。 “摆驾,翊坤宫。” 皇帝来的时候,时兰都已经打算睡美容觉了,又得从床上起来请安。 “臣妾给皇上请安,皇上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 皇帝站在那,一双眼睛盯着华妃身上这套暮山紫的寝衣。 “华妃,你这件寝衣也是瑗贵人做的吗?” 时兰:? 华妃莞尔一笑,故意走近了几步在皇上身边展示这件寝衣。 “当然,这是瑗妹妹从前给臣妾做的,用料舒适,针脚细腻,皇上看看是不是很好看?” 皇上:...不高兴... 但他是九五至尊,只淡淡点头,装似无意的道:“瑗贵人倒是心灵手巧,只是朕看她这份心都落在华妃的身上了,也没说给朕做一身衣裳。” 这是不高兴了?怎么话听起来怪怪的? “皇上有三宫六院,瞧您身上挂着的香囊都要装不下了,哪里用得着瑗妹妹动手?” “臣妾还听说莞常在不就给皇上做了一身寝衣,才送去的养心殿吗?” 皇帝扫了一眼自己的腰上确实拴了三四个香囊吊坠,想着爱妃们平日的殷勤心里也稍微安慰了些。 但是他眼角余光瞧见了一抹刺眼的粉色,就挂在华妃的床幔上! 皇帝走上前,拿起来一瞧,竟然是那个粉色的鸳鸯戏水荷包! 这不是给朕的吗?怎么挂在华妃这里! 时兰瞧见皇帝一会盯着自己的寝衣瞧,一会盯着那个粉色的荷包瞧,知道他是不高兴安陵容只给华妃做了东西。 于是她感慨一般的开口:“唉,这瑗妹妹也实在可怜,家世寒微总被欺凌,只能依靠臣妾才能过上安稳日子。” “从前和莞常在、惠贵人交好,结果好姐妹得宠之后就将她忘到九霄云外去了。” “好在臣妾见她孤单无依,照拂一二,否则按照她的性子,只怕要被欺负死了。” 这话要是别人说,皇帝就觉得是在邀宠,但华妃一向有什么说什么,说话酸溜溜的甚至阴阳怪气都是常态。 想起安陵容平日的温婉柔和,想到她与纯元相似的歌喉,一样的仁慈柔善。 皇帝忍不住也有些愧疚,是他这些日子只顾着莞常在,少来看华妃和瑗贵人了。 “好了,朕知道冷落了你们,朕这不是来了吗?” 时兰可懒得伺候这个心黑的狗皇帝,况且就算费劲伺候了,华妃的身子早就被欢宜香损伤了根本,再也不能有孕了。 倒不如让陵容来,多一份恩宠,也能让她在后宫里多一份底气。 皇帝见华妃困得眼皮子都抬不起来的样子,也只好转头去庆云斋。 安陵容正在看书,这是从前华妃给她找的一些诗词古籍,为了研习舞蹈歌喉,她还没来得及将这些书吃透看透。 门被推开了,露出皇帝的身影。 “皇上怎么来了?” “怎么朕来,你不高兴?” 安陵容连忙起身行礼,柔声解释:“臣妾不是这个意思,外头天寒大雪,臣妾是忧心皇上路上吹了风。” 这话倒还中听,皇帝走到炭盆旁,搓了搓自己的手,状似无意的问道: “朕刚从华妃那过来,你给华妃做了不少东西啊。” 安陵容只含笑垂首,露出细腻柔和的侧脸。 “臣妾自入宫以来,多承蒙华妃娘娘照拂。” “皇上也知道,臣妾出身寒微,没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只能做些针线聊表心意,也是华妃娘娘不嫌弃臣妾粗陋罢了。” 见安陵容这样谦卑恭顺,皇帝心中也是有些叹息,按照安陵容的歌喉脾性,早该晋位了。 但是谁让她出身实在低微,娘家又无人,性子又不喜争抢。 若非华妃开口提醒,他倒是真的忘了。 “是朕疏忽了,只是你只惦记着给华妃做,怎么也不见给朕做一身衣裳呢?” 安陵容有些惊讶,但依旧开口解释:“臣妾知道莞姐姐做了一身寝衣给皇上,若臣妾此时再做,岂不是有与姐姐相争之嫌?” “当初选秀时,若非莞姐姐为臣妾折了一枝海棠插在鬓间,皇上也不会因为蝴蝶留下臣妾。” “即使入宫后,姐姐并不如从前待我,陵容也谨记莞姐姐的恩惠,绝不与她相争。” 皇帝一开始还点头,后面就蹙起眉毛,原来是这样? 他沉声道:“朕当初留下容儿,是见你礼数周全宠辱不惊,旁的秀女被撂了牌子都满脸不高兴,只有你在失望之余还能恪守礼仪,有君子之风。” “那个花,只是朕留下你的借口罢了。” 安陵容一愣,没想到姐姐说的竟然都是真的! 从前华妃姐姐就曾和自己说过,她能够入选是因为礼数周全,蝴蝶是依靠嗅觉寻找花朵的,甄嬛的那一朵海棠也不过是为她遮掩了身上的香料气味。 她从前只以为姐姐是在宽慰自己,没想到说的竟然都是真的! 第九十三章 寝衣事件 皇帝明示暗示了好多次,安陵容才答应给他做一身寝衣。 其实他根本不缺衣裳穿,但见到瑗贵人竟然只给华妃做衣裳,连一块手帕都没给自己缝,他的皇帝尊严像是受到了挑战。 另一方面,也是华妃屡屡告诉他,瑗贵人总是被言语欺负。 虽然问过安陵容,安陵容只说没有,让皇上不必费心。 但皇帝还是隐约觉得有人会欺负瑗贵人,与纯元心性相像,都一样的温柔容忍,他实难不疼惜。 让瑗贵人给他做衣裳,也算是他对瑗贵人的恩宠,这样旁人就不敢欺负瑗贵人了。 安陵容笑着应下,但目光不由得扫向绣框里那还没做好的另一只粉色的香囊。 只能延后再做了。 没过两日,华妃、曹琴默、安陵容正在一起开会,笼络队友的情谊时,淳常在又提着好几盒香粉噔噔噔的上门了。 华妃只懒懒的继续看账本,安陵容在一旁静静的陪着,倒是曹琴默很配合的和淳常在说话。 果然,方淳意先是说了涂抹香粉的麻烦,后又一副神秘的模样,悄声说: “昨夜我侍寝,见皇上身上穿着的,是一件二龙抢珠的寝衣,我就好奇问了。” “皇上,这件衣裳臣妾从前没见过,是新得的吗?” 她又装作一副严肃的模样,压低声音:“你盯着看,是不是喜欢这个二龙抢珠的花样啊?你要是喜欢,朕就让人绞下来给你吧。” 华妃一副了然的模样,微微一笑开口询问:“然后呢?” 淳常在见以往都不理会自己的华妃竟然开口询问了,连忙笑着回答。 “然后,皇上就将那件寝衣脱下来了!又换上了一件从前见过的寝衣。” “皇上还说,瑗姐姐还在给他做一身新的,他可就等着穿瑗姐姐做的那件呢!” 说完,淳常在一副邀功讨好的模样盯着华妃和安陵容。 果然如此,这个小丫头片子就是骗人的! 但不说龙形绣样是不是能随意赏给嫔妃的,就是皇上当时要将甄嬛亲手绣的寝衣绞下来送给淳常在就不可能。 当初她是为了捧甄嬛,故意说这样的话。 如今甄嬛恩宠并不多么出众,她便紧赶着攀附华妃一党,讨好安陵容了。 “真的吗?” 曹贵人一副惊讶的模样,用手帕捂住唇角。 她早就看出来淳常在所说并非实情,但也愿意陪着这个小丫头演戏。 “当然是真的!皇上还对我说,什么人做什么衣服,朕心里有数!” 安陵容闻言只垂着眼拨弄手中的茶盏,并没有因为淳常在的亲近讨好而显得高兴。 倒是曹琴默笑着圆场,对淳常在嗔道:“这样的细微之事,你也拿出来说,若是叫莞常在知道了,怕是要不高兴了。” 淳常在一副懵懂无知的模样点点头,她也没想到自己都把话说成这样了,华妃和瑗贵人还一副不咸不淡的态度。 曹琴默知道华妃和安陵容都不是多喜欢淳常在,也就邀了她去自己住处瞧瞧公主。 淳常在见曹琴默肯亲近自己,也高兴的跟着去了。 时兰瞧着她们离去的背影,笑容有些冷。 当时方淳意也是这么讨好甄嬛,挤兑安陵容的,这样的话还是当着陵容的面说的。 甄嬛明知方淳意言语伤害了安陵容,不做解释,也不让方淳意道歉,只拿了贵价礼物安抚安陵容。 什么意思?什么态度?这是想要缓和姐妹情分的正确做法吗? 真要说起来,也该把所有人都聚一聚,好好算算账了。 第二日,华妃约了六宫众人去清音阁看戏。 江福海捧着戏折子要给皇后,被华妃直接截了下来。 时兰可不管皇后高不高兴,她明里暗里阴阳怪气华妃多少回了?这点不痛快就请笑纳吧。 不服气你有本事打我骂我罚我啊,反正年家屹立不倒,只要华妃不过分,皇后也只能忍气吞声。 淳常在见华妃竟然先点戏,好奇的戳了戳坐在她前面的甄嬛。 “莞姐姐,华妃娘娘怎么在皇后娘娘前面先点戏呀?” 甄嬛只安抚她:“这出戏热闹,你喜欢看。” 皇后见华妃老毛病又犯了,只能暂时忍了。 “那就在点一出薛丁山征西吧。” 曹贵人笑着奉承华妃:“华妃娘娘的兄长恰如唐朝大将薛丁山,征西成功,名扬千古。” 华妃像是很得意,又将戏折子递给皇后。 “本宫只喜欢看劝善金科,再点一本瑶台就是了。” 齐妃哪里能让皇后的面子掉在地上,立刻一副崇拜的模样恭维皇后。 “娘娘仁心善行,恰如瑶台慈母,福泽天下。” 这话说的时兰差点就笑了,皇后仁善?皇后手里的人命一条一条又一条,亲姐姐都照杀不误。 皇后也笑着夸赞齐妃:“劝善金科讲的是目莲救母,恰如三阿哥对你一片孝心。” 这俩人在这商业胡吹,时兰听的都替她俩尴尬。 三阿哥那可真是孝出强大,著名金句:我心里有你,皇阿玛他老了! “三阿哥就是太孝顺了,心思一点没放在读书上,要是多认识两个字,皇上也省心多了。” 听着华妃阴阳怪气的话,齐妃气的就要和她争执。 说自己也就罢了,怎么能说三阿哥呢! 皇后见华妃一句话就将齐妃气的败下阵来,只能开口支援。 “妹妹这身衣裳可真是漂亮,赤金红宝的首饰也衬得妹妹你华贵大方。” 华妃得意的抚鬓,再给皇后看看自己手上那如一汪碧水般的镯子和精致闪耀的护甲。 “没办法,臣妾的哥哥得了皇上的恩赏,又只有臣妾一个出嫁的妹妹,自然都贴补在臣妾身上了。” 皇后格外有深意的试探:“如此精致华贵,只怕要价不菲吧。” 华妃轻哼一声,侧过身子去瞧皇后,眼中是十足的冷嘲意味。 “皇后娘娘也不必日日盯着翊坤宫的花销,臣妾用多少银子都是皇上恩赏和娘家接济。” “怎么?皇后娘娘的母家没有贴补一二吗?” 皇后的笑也有些挂不住,乌拉那拉氏哪来的什么贴补? 男丁没什么出息,主母又仇视她,没求上门让她给族人捞个官做已经是很顾全她皇后的颜面了。 更何况前些日子,因为后宫闹鬼的事,宜修被皇帝罚俸半年,如今手头哪来的银子? 第九十四章 是我胡说的 “说起这薛丁山征西,就不得不说樊梨花了。” “你说这樊梨花,千方百计讨夫君喜欢,可她夫君只真心喜欢别人,休了樊梨花三次。” “本宫若是樊梨花,宁可下堂求去,总比眼睁睁看着夫君人在心不在强。” 这话说的阴阳怪气的,皇后知道华妃这是在内涵自己。 但皇后心知,皇上对华妃的恩宠都是表面功夫,那翊坤宫燃着的欢宜香就是最好的证明。 “身为正妻,就是要有容人的雅量,夫君再宠爱妾室也好,正妻就是正妻。” “即便是薛丁山休了樊梨花三次,还不是要三请樊梨花吗?” 时兰想到这段故事,就忍不住全身恶寒。 这就是一段古代的男频爽文,虽然薛丁山三次无理休弃,但樊梨花始终对其从一而终。 樊梨花为嫁给敌国元帅之子薛丁山,弑父诛兄杀未婚夫。 还为了不让薛丁山知道她父兄反对这桩婚事,她让父兄停尸后院,迫不及待穿上大红婚服,当晚就和薛丁山成婚。 薛丁山知道真相后,立即作出强烈反应解除婚约,这是一休。 误会樊梨花与原未婚夫有私,不听解释,这是二休。 樊梨花产子薛刚时,因白虎星宿显形(被误认为妖邪),薛丁山再次休妻,这是三休。 在这个过程中,薛丁山无数次傲慢侮辱,对樊梨花召之即来挥之即去。 最后樊梨花还要多次救唐军于危难,帮敌国灭掉自己国家,屠杀自己同胞。 薛丁山逐渐被其大义与能力折服,二人合力平定西凉,共保大唐。 一个很诡异的美好结局,但就是让人感觉很不适。 但时兰和皇后可不是为了探讨这个,到底樊梨花只是戏曲传说中的人物,她今天也不是真的来看戏的。 “到底是樊梨花有身家,出身西凉将门的嫡出女儿,若是换作庶出,再没这移山倒海的本事,那可真是死路一条了。” 不是不喜欢别人提庶出吗? 就说就说就说,庶出庶出庶出! 你们两口子都是庶出! “您说是不是啊,娘娘?” 见皇后不理自己,华妃还笑着凑到皇后身边贴脸。 甄嬛已经站队皇后,此时也站出来为皇后解围。 “皇后娘娘,咱们再点一出南柯记好不好。” 淳常在疑惑的问:“姐姐你这个戏闹半天就只做个梦,图什么呀。” 甄嬛自信一笑,轻声开口:“看戏不为有趣,更为警醒世人。” “眼看她高楼起,眼看她高楼塌,越是显赫就越容易登高跌重,人去楼空,谁还管嫡庶贵贱,谁还分钱财权势,不过南柯一梦而已。” “同样是看戏,莞常在便这么有心得,难怪皇上这么喜欢和你说话。” 皇后赞许的看着甄嬛,开口夸赞她。 华妃却低低的笑了,用纤长白皙的手捻着盖子,轻轻拨弄着茶盏里的叶片。 “莞常在这话说的这样有理有据,只是前些日子,淳常在也说了一桩趣事,莞常在想听吗?” 甄嬛微笑垂首,一副从容不迫的模样:“娘娘请说。” “淳常在说,皇上不喜欢身上那件双龙抢珠的寝衣,见她喜欢,就绞下来送给淳常在了。” “你说,这双龙抢珠的寝衣是谁做的啊?” 这话说的是淳常在,甄嬛却觉得一股羞辱感扑面而来。 淳常在站起身,想要解释什么,但华妃的眸光扫视过来,她也只能难堪的低下头。 “臣妾只不过是就戏论戏,至于旁的,是皇上对淳常在的恩宠,嫔妾不敢妄议。” 华妃见甄嬛已经有些难看的脸色,勾唇一笑,不再言语。 看戏结束,嫔妃们都各回各宫,淳常在连忙追上甄嬛,带着哭腔喊道:“莞姐姐!” 按照以往,甄嬛必定立刻停下脚步回头关切询问怎么回事。 但甄嬛没有,只是站住脚步,背对着方淳意。 淳常在连忙跑了几步,险些滑倒才到甄嬛跟前。 她红着眼圈,怯生生的开口:“莞姐姐,你是生淳儿的气了吗?淳儿不知道那件寝衣是姐姐做的。” 甄嬛望着这个往日疼爱的妹妹,心中一片冰冷,口中也没忍住质问: “你不知道?那时在碎玉轩,你捧着梅花来的时候,难道没看到我在缝制这件寝衣吗?” 淳常在委屈的落了两滴泪,在雪白圆润的小脸上留下两道泪痕。 “莞姐姐,我是胡说的,我怕华妃不喜欢我,这才......” 原来是把自己当成笑话说给华妃她们听了? 甄嬛深吸一口气,冰冷的寒气才能将心中的火压制下去。 “淳儿,华妃素来与我不睦,你既是要讨好她们,便不必再来与我多说了。” 说完,甄嬛带着流朱大步离开,没有理会身后呜呜哭着呼唤她的淳常在。 流朱忍不住回头瞧了一眼哭得伤心的淳常在,心中也很难受。 “小主,先是浣碧,如今又是淳常在,怎么一个个的都要背叛小主。” 流朱很心疼自家主子,对于浣碧的背叛,她不能理解,甚至有些怨气。 但对于从入宫开始就一直与小主交好的淳常在背叛,她却有一种深深的无力感。 甄嬛心头酸涩,但还是握了握流朱的手,安慰般开口:“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如今看清可不比日后再明白好得多?” 流朱用力的点头,虽然心中还是为小主感到难过,但小主既然心里有数便罢了。 而那边,安陵容却有些好奇,不明白为什么华妃突然就对甄嬛和方淳意发难。 “姐姐怎么突然将淳常在的话挑给莞常在知晓了?” 时兰只笑着拉着她一起小心的走在清理出来的地面上,柔声开口:“淳常在从前与甄嬛交好,为了讨好咱们,就能将昔日姐妹拿出来当作笑料,添油加醋的说出来。” “这样的人,还总来翊坤宫烦我,倒不本宫狠狠下她一次颜面,她便知道,本宫是真的瞧不上她。” 骗你的,这是给你出气呢。 淳常在总是有意无意的挑拨甄嬛和安陵容之间的关系,一会是:我们俩更合得来、一会又:一条龙孤孤单单的盘在天上有什么趣儿、不然就:我也是你的妹妹啊,怎么只顾着和安姐姐说话...... 知道你喜欢争宠,争争争,就你会争。 我看现在你还怎么争,你莞姐姐还理不理你! 第九十五章 富察贵人有孕 看戏的第二日是阖宫觐见太后的日子,嫔妃们按照位份整齐排列,同位份的再一齐向太后请安。 一轮轮的到了最后,甄嬛才欣常在、淳常在一起向太后请安。 果然因为甄嬛的容貌还有皇后的夸赞,太后表现出了对甄嬛的喜爱,不仅赏赐了云锦,还要她有空了便在寿康宫内抄经文。 而太后让甄嬛抄经则是一种试探,想要看看这位莞常在到底是不是一个浮躁张扬之人。 甄嬛经历了这么多事,成长不少,已经将少言沉稳刻在骨子里,惹得太后高看不少。 翻过年来,离甄嬛第一次有孕的日子也越来越近了。 安陵容的生日也快到了,二月初九,过了这一岁,陵容便年满十八了。 只是她依旧没怀上身孕,也不知道是阴差阳错还是皇上的身子骨实在不太行的原因。 面对安陵容的坚持,时兰也只好答应,等她过了生日,就请两位江太医来好好的诊一诊,想法子助孕。 比起安陵容和甄嬛,最快有孕的还是富察贵人。 果然开春的时候,一起向皇后请安,没了甄嬛和淳常在的亲昵对话,气氛显得尴尬不少。 就在此时,富察贵人娇矜的端起茶盏,只轻轻嗅了一下,便抚着胸口反胃不止。 皇后立刻注意到她,心中警铃大作,蹙眉问道: “富察贵人,你是怎么了?可是早膳吃了不干净的东西,身子不舒服?” 富察贵人羞涩一笑,站在她身后的桑儿满脸喜色的禀告:“回禀娘娘,小主不是吃坏了东西,是有喜了。” 皇后露出一个惊喜的神情,笑道:“是真的吗?那太好了!是喜事啊!要给皇上道贺了!” 甄嬛有些懵然地望着得意的富察贵人,心中有些失落。 富察贵人一直不算得宠,远比不上她,近些日子皇上也只在她和安陵容处多些,只去了富察贵人那一两回,怎么就有喜了呢? 富察贵人见甄嬛有些失神的模样,觉得自己出了一口恶气,话语也针对起来。 “按理说这些日子皇上最宠爱的还是莞常在,只可惜啊,许是福气未到,让臣妾得了龙胎。” “莞常在可别痴心啊。” 欣常在见富察贵人这扬眉吐气的样子,也笑着捧场:“我记得皇上这段日子是没空陪富察贵人的,几个月才召幸妹妹一次,妹妹就有了,妹妹真是有福气啊。” 富察贵人更得意了,恨不得用下巴尖看甄嬛。 “可不是呢,这是天赐的福气,说不准还是位阿哥呢。” 富察贵人说这句话的时候,还带着深意的瞧了齐妃一眼。 果然,齐妃一听可能是个阿哥,面上立刻有些不安。 在齐妃处得瑟完,富察贵人又转头对只得了一个女儿的欣常在炫耀:“欣常在,您说是不是啊。” 欣常在一开始只是顺口奉承,没想到富察贵人还蹬鼻子上脸起来了。 “这生儿生女呀,是天注定,这生阿哥的福气,指不定是谁有呢。” 意思就是生儿生女又不是你能做主的,吹什么呢,到时候别被打脸了。 富察贵人只觉得这都是眼红她有身孕,一群肚子里没货的东西,也只能说些酸话了。 皇后见富察贵人得瑟的恨不得上天,也开口制止她的炫耀行为。 “好了,生儿生女都好,富察贵人你好不容易有了龙种,要好好养着身体,断不能出什么差错。” “谢皇后娘娘。” 华妃被富察贵人这样炫耀,也没生气,只笑盈盈的望着富察贵人,一副关切的模样。 “富察贵人可要小心了,可别像惠贵人那样被人暗害,不仅失去孩子,自己也遭了大罪呢。” 富察贵人想到传闻中惠贵人产下的那个孩子,心中也是有些害怕。 但她输人不输阵,依旧梗着脖子回话:“臣妾一定会小心谨慎,让龙胎平安降生的。” 出了景仁宫,曹琴默喊住了要上轿的甄嬛。 “莞常在,做姐姐的愚钝,有一事不明,还想请教莞常在。” 甄嬛正有些失落,但见曹琴默找上门来,依旧提高警惕,生怕曹琴默又要害她。 “曹贵人请讲。” “我真是替妹妹感到惋惜,都说皇上最宠爱妹妹了,妹妹所承的雨露自然也最多,怎么到了这会还没动静啊。” “眼下富察贵人有了孕,皇上以后少不得要在她身上分心了,妹妹你得了空,也要好好调理自己的身子。” 曹琴默虽然话说的情真意切,面上神情也好像是真的在为甄嬛担忧。 但甄嬛知道,曹琴默这是来挤兑她来的。 “富察贵人有孕,皇上关怀也是情理中事。” “妹妹有空,自然会调理自己的身子。” 就在此时,华妃和瑗贵人手拉着手出来了。 甄嬛瞧见安陵容和华妃交叠的双手,心中涌起一丝隐约的愤怒,像是被背叛了一般。 于是甄嬛蹲身行礼,轻声道:“曹贵人言语冒犯娘娘,嫔妾替姐姐向娘娘请罪,望娘娘恕罪。” 曹琴默一脸懵然,她说什么了?她没说华妃的坏话啊? 她有那么大的胆子背后骂华妃? 时兰也好整以暇的瞧着甄嬛表演,甄嬛行礼,她也不叫起,就看着她蹲着。 但甄嬛很自然的起身,望着华妃十分诚恳的模样。 “曹贵人方才说,嫔妾所承雨露最多却无身孕,这话不是借着妹妹的事来讥讽娘娘吗?” “嫔妾之中,终究还是娘娘所承雨露最多,嫔妾替姐姐向娘娘请罪。” 这话说完,甄嬛微微一笑,又蹲身行礼,像是真的在替曹贵人请求原谅一般。 时兰瞧着甄嬛巧言令色的模样,跺步上前,冷笑道:“有孕又如何?无孕又如何?” “即使怀上,也有概率像惠贵人那样生不下来,这一点莞常在不是很清楚吗?” “更何况,青天白日的,曹贵人有生养过也就罢了,莞常在如此言之凿凿的谈论皇上的雨露恩泽,看来宫规还是学的不够仔细。” “那就罚莞常在在为太后抄写经文之余,抄写宫规五十遍吧。” 曹琴默原本吓的心脏狂跳,正想要上前解释,没想到华妃没有搭理她,反而再度责罚了莞常在。 宫规五十遍五十遍的抄,这都快能背下来了吧? 甄嬛也没想到,华妃竟然直接罚了自己抄宫规,不应该先惩治曹琴默吗? 她有些茫然的目光对上安陵容清冷如霜雪的面容,本想与安陵容说话,但安陵容径直走开,一个眼神都没给她。 第九十六章 双双中招 甄嬛没想到,与安陵容许久没有照面,她竟然是这样一个态度? 心中有一丝不甘,又或许是不肯让华妃这样气焰嚣张,甄嬛忍不住开口。 “娘娘说的有理,有无子息,得宠终归得宠,就算母凭子贵,也要看这孩子合不合皇上的心意。” 这话刚说完,富察贵人就扶着桑儿的手走出景仁宫。 原本还因为皇后格外关怀带着得意笑容的脸,听到甄嬛这话瞬间涌上一层怒火。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是在讥讽我吗?” 甄嬛没想到前头刚送走了华妃,后面富察贵人正好出来纠缠不休,也有些头疼。 “嫔妾并无此意,富察贵人不要误会。” 富察贵人瞧着甄嬛就觉得心中窝火,冷笑一声。 “莞常在得宠就是不一样,连我这个贵人都不放在眼里,不过你又能得意到几时呢?” “入宫这么久,几度得宠,还不是没怀上龙胎,白白浪费了皇上对你的疼惜。” 说完,她猛地撞向甄嬛的肩膀,将甄嬛撞的一个踉跄,险些摔倒。 “你!” 流朱吓得连忙扶着自家小主,对着富察贵人主仆二人怒目而视。 “没用!” 富察贵人才不管一个小小宫女的怒火,甩下这两个字就得意的上了轿辇。 回到碎玉轩,甄嬛虽然在外时面上一派平静,但实际自己心中还是有些焦虑。 夜晚躺在床上,面对瑾汐她也忍不住说出自己的担忧。 “富察贵人不过几日就有了,而我这么久了都没有动静,不得不说是福薄命舛。” 瑾汐眸光微闪,但还是笑着安慰她。 “怎么会呢,小主是福泽深厚的人。” “有喜也是迟早的事情,小主不必操之过急了。” 瑾汐想到了什么,面上露出忧色道:“奴婢听守城的侍卫说,如今京城里时疫泛滥,很难说不会传到宫中。” “小主要万万小心才是啊。” 时疫之事华妃一早就防备着,从年后开始就不许翊坤宫的人再与宫外接触。 果然,这次染上时疫的并非是翊坤宫的太监,而是外出采买的宫人。 因为翊坤宫里早就备好了不少驱疫药材,这一次倒是没有多么慌乱。 皇后又照例让华妃主管西六宫的驱疫事宜,恨不得把刀放在华妃手里,让她去弄死小产后一直养身体的沈眉庄。 时兰又不是傻瓜,就算弄死了沈眉庄,还会有旁人,难道真的动手将所有人都杀了? 倒不如趁此机会好好培养一下沈眉庄和温实初的感情,到时候,嘿嘿。 更何况,当初华妃暗害沈眉庄的手笔也是让甄嬛和沈眉庄吃一个哑巴亏,根本无从查起。 沈眉庄得她几番提点,最后连孩子都没了,还能和甄嬛姐俩好,已经确认没救了。 “去,找些贵人位份的物件,让那几个得了时疫的宫女太监用两天,再悄悄的拿到存菊堂去。 周宁海很久没见到自家娘娘这样的神色,这才是他熟悉的娘娘嘛! 他露出一个阴险的笑容,低声应了便出门去办。 茯苓是沈眉庄从圆明园带回来的,一直很受倚重,也是翊坤宫的暗线。 茯苓得了周宁海的东西,立刻下手去做。 反正在存菊堂银子没几个,还要受好些气,辛辛苦苦干大半年,不如华妃娘娘一次的赏银。 她还期盼着,要是沈眉庄死了,华妃娘娘能不能让她也去翊坤宫当差啊? 听小明子说翊坤宫伙食可好了,因为是华妃娘娘身边的人,不管到哪都有人巴结亲近,从来没受过一点气。 就连从前欺负过小明子的那几个太监都反过来讨好他。 茯苓想着恨不得沈眉庄明天就死了算了,别耽误她去投奔华妃娘娘。 没过两日,沈眉庄染上时疫的消息就遍传六宫。 甄嬛惊得立刻就要闯入存菊堂里去看眉庄,任凭奴才们怎么阻拦都是无用。 但好在瑾汐提醒,现在最重要的是保重自身,寻求治疗时疫的法子。 甄嬛想到了温实初,但还没等甄嬛去求,华妃已经上禀皇上,除去照看皇上和太后、皇后的太医全部都研制治疗时疫的药方。 就连沈眉庄那,华妃都说让温实初和何太医一起照顾。 而在此期间,华妃将照顾自己的江诚拨给了富察贵人,说是富察贵人有着龙胎,需要格外照顾。 皇帝十分满意,夸赞华妃处置得体顾全大局。 富察贵人也知道江诚善于妇产,心中也承了华妃的人情。 何太医虽然说是和温实初一起照顾沈眉庄,但他知道,自己就是一个打酱油的,做做样子就行了。 主要还是温实初照顾沈眉庄多一些,因为惠贵人是嬛妹妹的姐妹,他也格外细心仔细。 甄嬛白日里才去过存菊堂,夜里染了疫病的宫人用过的东西就被云织悄悄的送到了甄嬛的身边。 第二日,甄嬛也高烧起来。 皇帝得知甄嬛和沈眉庄得了时疫,还以为是有人在暗中对她们下手,十分震怒。 得知甄嬛是因为强闯存菊堂探望染病的沈眉庄才染上的时疫,皇帝恼恨甄嬛的不懂事,气的连奏折都摔了。 “听说皇上在甄远道的奏折上质问他到底是怎么教导的女儿,看来是真的气得不轻呢。” 曹琴默忍着笑,将这个消息告诉华妃。 时兰知道,不管怎么做,甄嬛这个天命女主就像是打不死的小强,必定会好起来。 而且甄嬛得了病,温实初必定会像打了鸡血一般夜以继日的研究时疫药方。 “皇上也没说错,宫里有了惠贵人得时疫,皇上就够糟心了。” “她倒好,被一群奴才拦着,还要冲进去看沈眉庄,这不是找死是什么?” 华妃只懒懒的靠在贵妃榻上,享受着颂芝给自己捏腿,一只手还在将从前的一些旧首饰往颂芝的小脑袋上比划。 华妃的东西一出手必然是精致贵气,也还有些稍稍简单大气的簪子,也多是金簪。 正好华妃不戴,留着给颂芝当压箱底的嫁妆,到时候也不会被夫家轻看。 曹琴默瞧着华妃对颂芝的恩遇,心中也算是更放心了些。 虽然华妃脾气不好,但对身边的人实在不错,只要自己顺着华妃,温宜必定有好日子过! 第九十七章 夏冬春 温实初得知嬛妹妹得了时疫,恨不得从闲月阁飞奔去碎玉轩。 但偏偏,时疫治疗结果方才起效,惠贵人也需要人照管。 他只能试探着与何太医商量,看看能不能换班,让他去碎玉轩瞧一眼嬛妹妹。 “何太医,能否一会你照管一下惠贵人,我出去一下,很快回来。” 何太医瞧着温实初面上掩饰不住的忧虑,呵呵一笑。 “温太医,你研制时疫药方正是关键时候,外面不知多少人等着你的药方救命,你出去做什么?” “我......” 他想说嬛妹妹命悬一线,他就算身在此处,也很难将心思都放在存菊堂啊! 但瞧着何太医那打量的眼神,他也只能把话憋回去。 没关系的,只要将治疗时疫的药方研制出来,嬛妹妹也能早些好,能少受些罪。 想到此处,温实初咬着牙就回去翻医书了。 这边沈眉庄和甄嬛在水深火热之中,那边咸福宫里,富察贵人吃多了撑着,也要请皇上来看自己。 “怎么好端端的,恶心又胸闷难受?不是胎象已经稳定了吗?” 江诚想笑,但他是一个专业的太医,强行忍住,诚恳的回答。 “回禀皇上,无妨,小主只是吃多了东西撑着了,才胸闷难受,只需晚膳用的清淡些就好了。” 富察贵人面上露出一些尴尬,就连皇帝也闭了闭眼,像是真的无语了。 “你怎么连自己是撑着了还是真不舒服都分不清楚?” 富察贵人撒娇道:“那臣妾就是害怕嘛。” 皇帝想着富察贵人肚子里还有孩子,也只能呼出一口气。 “罢了,你先好好躺着,朕还有事,晚上再来瞧你。” 富察贵人好不容易让皇上来瞧自己,结果皇上还没坐一会就要走,她哪里肯? “皇上~” 她委屈的撒娇想要让皇上多留些时候,但皇上前朝的事已经够忙了,时疫之事更让他焦头烂额,哪里能顾得上富察贵人。 “好了,朕说了会来看你就会来的。” 一天天的,一个省心的都没有,气死朕了! 皇帝不耐烦的起身就走,富察贵人在身后连声呼唤都没用。 就在他刚走出延禧宫主殿的时候,一个鹅黄色身影隔着一段距离向他请安。 “臣妾给皇上请安,皇上万安。” 皇帝不耐的打眼瞧过去,竟然是一个很陌生的嫔妃。 夏冬春这么久没出门,清瘦不少,就连穿着打扮,言行举止都规矩本分。 如今的她身穿鹅黄色梭织环纹旗装,头戴一只金镶玉白玉瓶花簪,零星点缀了几朵宝石珠花。 这样的打扮显得格外简单端庄,就连神情也是温和从容的,让皇帝有些愣怔。 宫里何时有这样的嫔妃?朕怎么不知道? 苏培盛瞧出来皇上不认识这一位,连忙提醒:“皇上,这是夏常在。” 哦,就是那个被华妃禁足学规矩的夏冬春? 皇帝上前,瞧着夏冬春此时端庄柔和的模样,与殿选时有些冒失的印象大不相同。 “夏氏,这还是入宫以来,朕第一次见你。” 夏冬春微笑颔首,柔声道:“臣妾也是第一次见皇上,如今臣妾规矩已学成,不知何时能侍奉皇上呢?” 说罢,她抬起小脸,宛如小白兔一般楚楚可怜的望着皇上。 皇帝瞧着夏常在对自己的柔顺期盼,心中涌上一丝男人的自得。 “既然规矩已经学好了,苏培盛。” 苏培盛连忙应是。 “去通知敬事房,将夏常在的绿头牌挂上,今夜便侍寝。” 夏冬春被当场翻了牌子,小脸上露出两朵动人的红晕,立刻蹲身娇声谢恩。 皇帝拉着她细嫩的小手,笑着拍了拍,转身离去。 站在门口的桑儿见了,气的瞪了夏常在一眼,转头就跟自家主子告状。 “小主,您是没瞧见,夏常在好生狐媚!竟然当着面就勾引皇上!” 富察贵人也听到了,又被桑儿这样拱火,也气的恨不得现在就出去撕了夏冬春的脸。 但她忍住了,她现在肚子里可是有龙胎呢,等到生下龙胎,成为一宫主位,还拿捏不了一个小小常在吗? 想到这里,她抚着肚子自信的笑了。 而忙的焦头烂额的皇帝终于得到了一个好消息,还是年家给的好消息。 “好啊,年富不辜负朕的气味,平复了卓子山叛乱,果然虎父无犬子。” 苏培盛适时的提醒道:“皇上,到午膳的时候了,您今日还是在养心殿用吗?” 皇帝笑着摸了摸手中的折子,想到御膳房做了一道珍珠海米煨鹌鹑,正是华妃最爱吃的菜,要去华妃处用午膳。 皇帝来到翊坤宫的时候,时兰和安陵容正在一张桌上吃饭,已经动筷子吃了好一会了。 两人见到皇上来,一副诧异万分的模样。 “臣妾给皇上请安,皇上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 皇帝没想到华妃竟然不等自己吃饭! 从前华妃都是要请他过来,还要等他确定真的不来,等了好一会才会吃。 现在年家立了大功,他要来吃饭,华妃竟然都不等他? 时兰:你一早也没说要来啊? 况且真的一早准备了,掐点等着你来,你又要觉得华妃和年家内外勾结。 但皇上来都来了,华妃连忙笑着让人把菜撤了,重新从御膳房和小厨房里做现成的。 皇帝和华妃的命令,御膳房和小厨房的人哪里敢让这两位祖宗就等,锅铲都抡冒烟了好歹是把菜上齐了。 皇帝瞧着华妃陪着的笑脸,想到这样也算是证明华妃并不知道年富立功之事。 他倒觉得心里安慰不少,也就坐下好好吃饭。 但饭桌上,华妃一味的给他夹菜,就连瑗贵人也安静不做声,皇帝心里倒是有些不得劲。 就像是憋了个好消息,很想要分享,让周围的人都羡慕恭喜自己。 结果没有一个人发现,没有一个人问,他心里有点抓耳挠腮的。 本身他来,就是为了和华妃分享这个喜讯,没想到华妃只一味夹菜。 “你怎么不问问,朕怎么突然来你这了?” 华妃一愣,用丝帕沾了沾唇角,面露委屈道:“难道不是因为皇上思念臣妾,这才来的吗?” 皇帝呵呵一笑,端起碗喝了一口汤,得意的分享消息。 “你侄儿年富,年少有为,不辜负你哥哥对他的一番教导,大破卓子山之乱,果真是虎父无犬子!” 华妃表现得有些惊讶,但又笑着端起一碗汤。 “那臣妾便以汤代酒,敬皇上一杯,祝贺皇上了。” 皇帝没想到,华妃不仅不知道消息,也不为年富请功,反而祝贺自己。 他觉得有些怪怪的,也就试探着询问:“怎么,你不为年富请功吗?” 华妃表现得很淡定,只想了想便开口:“年富这孩子初战告捷,是该赏些什么,但他尚且年幼,若赏赐过多只怕会让他骄傲自满。” “不如皇上就写一道表彰的圣旨,对这孩子夸赞勉励一二,这样日后他若还能有幸为皇上立功,再赐什么也不迟啊。” 皇帝定定的望着华妃温柔体贴的模样,没想到华妃竟然只要了一封表扬信,实际上的官爵封赏都未索要。 果然,华妃对自己是一番真情,在这后宫之中,除了纯元,只有华妃的爱朕之心最真啊! 第九十八章 眉庄与温实初 时兰看着皇帝那十分满足,非常自得的模样,忍不住无语了一下。 不是不想要高官厚禄和爵位权势,只是年家有了年羹尧已经如日中天,再为年富请功怕皇上觉得年家贪得无厌。 要一份嘉奖赞许的圣旨,也算是一份精神荣誉奖章。 让朝中官员和民众都知道年氏一族的忠君爱国,并不是一味谋求恩赏。 到时候年家的忠心深刻在民心之中,她在宫里动用手段也就方便多了。 瞧着皇帝高兴的模样,时兰又笑着叫人将好酒拿来与皇帝共饮。 皇帝自己也高兴,一不留神就喝大了。 也不能算是一不留神,时兰专门叮嘱了将酒蒸馏提纯,早就不是从前喝的带酒味的酒精小饮料了。 瞧着皇帝喝的有些迷糊,华妃对着苏培盛柔声道:“苏公公,皇上高兴喝的也多了,不如就让皇上在瑗贵人处歇息片刻吧。” 苏培盛原本想说皇上折子还没看完呢,但见皇帝都喝的脸颊酡红,也只能无奈的点头。 “那就劳烦娘娘照顾皇上,奴才去拿些醒酒汤给皇上。 苏培盛刚走,周宁海就带着人将喝的有些发昏的皇上扶到了庆云斋里。 安陵容在殿内点了一炉香,香烟缭绕间,皇上朦胧的醉眼里,陵容的身影与纯元近乎融合。 ...... 皇帝醒过来时头脑依旧有些昏沉,但安陵容已经贴心的端来了醒酒汤。 “皇上,您如不先喝些醒酒汤,能好受点。” 皇帝蹙眉,觉得自己有些不舒服,但还是接过醒酒汤喝着。 “朕喝多了。” 陵容为他穿好靴子,柔和明媚的小脸上带着笑。 “皇上今个高兴。” 皇帝瞧着跪在地上像是一只柔顺的小猫一般的瑗贵人,忍不住伸手轻轻的摩挲了她的脸颊。 “容儿瞧着,比之从前更加漂亮了。” 安陵容伸手拢住皇上的大掌,一双澄澈的小鹿眼带着无辜的纯然。 “多亏皇上怜惜,臣妾方能在后宫中有安身之所。” 皇帝呵呵一笑,将醒酒汤一饮而尽,又叫人为他穿戴整齐,大步流星的就离开了翊坤宫。 安陵容瞧着皇上离开的背影,柔美的小脸上的笑淡了下去。 伸手用绣帕用力的擦拭着脸颊,一下一下,不仅擦去了脂粉,露出因大力揉搓而有些红的肌肤。 从前姐姐不肯让她服用有利怀孕的药方,总怕是药三分毒,会损伤她的身体。 但如今,她有把握,自己一定能怀上孩子,一定。 皇上如此对待姐姐和年氏一族,不过是因为猜忌,等她生下皇室血脉的孩子,等到孩子长大,姐姐就不会再委曲求全了。 皇帝喝了醒酒汤,又在御花园里溜达了一会,觉得神清气爽,回到养心殿开始看折子。 只是他看着看着,就看到有一本奏折是弹劾大理寺少卿甄远道因女儿得宠,收受贿赂,不敬皇上。 折子上写着甄远道收受十万两白银预备举荐被年大将军弹劾罢职的赵之垣。 同时在年家为皇上编写歌功颂德的诗册时,朝廷各大臣都积极响应,歌颂皇恩,而甄远道却推诿塞责,反复邀请都不肯下笔。 皇帝叫人去甄府查探,果然就见甄家后宅之内存放了白银十万两,那本其余官员都写好了诗词的册子就这样摆在甄远道的书桌上,但他一字未动。 皇帝不高兴了,想要招来甄嬛质问,但想到她还在病中,忍不住又是动气。 于是他直接下令,召甄远道面圣,好好问问他到底是不是贪污受贿,不敬皇上。 甄远道前两天刚被骂,正是惴惴不安的时候,没想到皇上突然宣召,更是诚惶诚恐。 皇帝将奏折甩给他看,甄远道大呼冤枉,百般解释自己实在不知情。 最后他愿将那十万两白银全都上缴,皇帝将他贬为从五品督察院御史,此事方才算了结。 沈眉庄觉得自己像一块被丢进烈火中的炭,皮肉骨骼都在灼烧,五脏六腑被炙烤得几近干涸。 她痛苦地蜷缩着,不知道该如何才能结束这一场折磨,耳边却隐约传来一声声稚嫩的呼唤。 “额娘……额娘……” 她艰难地睁开眼,模糊的视线里,一个赤着身子的小娃娃正摇摇晃晃地向她走来,伸出肉乎乎的小手,像是要她抱。 眉庄心头一颤,下意识蹲下身,想要拉住他。 可就在她的指尖即将触碰到孩子的刹那,孩子的四肢像是被无形的火焰舔舐,迅速扭曲、焦黑,连那张稚嫩的脸也塌陷下去,半边头颅凹陷得不成形状。 可即便如此,那张小小的嘴仍在一张一合,发出微弱而执着的呼唤。 “额娘……额娘……” “不!” 沈眉庄猛地惊醒,冷汗浸透寝衣,胸口剧烈起伏,眼前仍残留着那可怖的幻影。 她惊魂未定地喘息着,视线却猝不及防地撞进一双温润如玉的眼睛里。 那是一个清俊文雅的年轻男人,穿着太医的衣裳,眉目清隽,神色间透着几分忧虑,正在伸手试探她额头的温度。 他见她醒来,动作一顿,随即收回手,后退半步,恭敬地行了一礼。 “小主醒了?” 他的声音低沉温和,像是冬日里的一盏温茶,不疾不徐地抚平她狂乱的心跳。 “微臣温实初,奉旨前来为小主治疗。” 沈眉庄怔怔地望着他,一时竟忘了言语。 她从未见过这样的男子,他的眼神不似宫中那些趋炎附势的太医,反而带着一种近乎温柔的专注,连指尖的温度都恰到好处,既不会让她觉得冒犯,又不会显得疏离。 见她仍有些恍惚,温实初往外走了几步,呼喊道:“采月姑娘,惠贵人醒了。” 采月急急的从外面跑进来,手上还拿着一把扇火的蒲扇。 即使用纱巾围住了口鼻,她的欣喜心疼还是从眼眶中溢出,化为激动的泪水打湿衣衫。 “小主!你终于醒了!” 采月赶紧用热水浸过的手帕,拧干后擦拭眉庄的面庞,又擦拭她的双手。 温实初却似未觉,只是转身又确认了一下药方,后又对采月细心叮嘱。 “小主高热未退,喝些蜜水润润喉,待会儿服药时不会太苦。” 他的动作行云流水,言语体贴得近乎自然,仿佛照顾病人是他习以为常的事。 沈眉庄捧着温热的杯盏,一时有些恍惚。 在这深宫之中,何曾有人这样细致地待她? 第九十九章 实初哥哥 自她小产之后,皇上仅来过两次,其余妃嫔更是少见,只有甄嬛偶尔来。 即便是贴身侍女采月,也未必能想到在药前先备蜜水。 她小口啜饮着,甜润的滋味在舌尖化开,连带着梦魇带来的寒意也消散了几分。 抬眸间,她正巧看见温实初低头整理药箱的侧脸,他的睫毛在烛光下投下一片浅浅的阴影,鼻梁高挺,唇角微抿,透着一股沉稳可靠的气息。 不知怎的,沈眉庄的心跳忽然漏了一拍。 但她自认是一个端庄自持的人,只柔声开口:“多谢温大人了。” 温实初见沈眉庄醒了,心中万分急切,但面上还是十分诚恳的对眉庄请求。 “贵人小主,实不相瞒,您得了时疫之后,莞常在心急如焚,不顾奴才们的阻拦一定要来看你。” “如今莞常在也染上时疫,性命垂危,您既然已经醒了,能否让微臣前去碎玉轩照看莞常在?” 沈眉庄一愣,没想到嬛儿竟然不顾及自己的性命也要来瞧自己。 她心中一暖,下一刻就想到甄嬛此时只怕不好,连声开口:“温大人快去,还请你一定要好好照顾莞常在!” 温实初对沈眉庄躬身行了一礼,沉声道:“微臣一定竭尽全力!” 说完,他提着药箱头也不回的便离开了存菊堂。 沈眉庄瞧着温实初离开的背影,只觉得心中有些不舍,但想到嬛儿如今的情况,也忍不住着急。 “采月,莞常在病的严重不严重?” 采月在面纱下撇了撇嘴,忍不住埋怨道:“碎玉轩自有旁的太医照管,小主何必让照顾您的温太医离开呢?” 眉庄闻言也有些呆愣,心中不知为何升起一丝失落。 原来,温太医也是和皇上一样,更在意嬛儿吗? 温实初一心只惦记着甄嬛,让小太监将治疗时疫的药方送到太医院去后,自己马不停蹄地就赶往碎玉轩。 碎玉轩里,药香与炭火的气息交织,却掩不住那股病气沉沉的寒意。 甄嬛高热不退,从前清丽动人的容颜如今苍白如纸。 她紧闭着眼,长睫在眼下投下一片浅淡的阴影,唇色淡得几乎与肤色融为一体,唯有脸颊上浮着一抹不自然的潮红,像是雪地里凋零的残梅,艳丽却透着衰败之气。 “温大人,你可算来了,我们小主高烧不退,太医都束手无策。” 流朱带着哭腔呼唤,她守在甄嬛身边已经不眠不休好几日了。 往日秀丽的小脸难掩疲惫之色,一双眼睛里布满血丝,眼眶都是红的。 温实初呼吸都要停滞了,快步上前,轻轻执起她的手腕诊脉。 甄嬛的肌肤滚烫,腕骨却纤细得仿佛一触即碎,脉搏在他指尖下微弱地跳动。 “嬛妹妹……” 他低唤一声,嗓音里压着心疼。 甄嬛似有所觉,微微睁开眼,眸光涣散了一瞬才勉强聚焦。 她张了张口,似乎想说什么,却只溢出一声虚弱的咳嗽。 流朱慌忙用帕子替她拭去,指腹触到的温度烫得她心里害怕极了。 早就听闻这几日宫中因为时疫死了不少人,她生怕自家小熬不过去。 温实初从未见过甄嬛这般模样,从前那个巧笑倩兮的少女,如今却像是一盏即将燃尽的灯,连呼吸都显得十分费力。 “实初哥哥……” 她气若游丝地唤他,声音沙哑得不成调。 温实初喉头一紧,几乎要落下泪来。 他稳了稳心神,柔声道:“别害怕,我在这儿,我研制出了治疗时疫的药方。” “惠贵人已经用过了,她的烧已经退了,我一定会治好你的。” 他转身去配药,动作比平日更急,却又强迫自己不能出错。 而本该去太医院的小太监却将治疗时疫的药方紧赶慢赶的送到了翊坤宫中。 华妃接过这张药方,知道这就是治疗时疫的最佳手段,让人抄录了一份,剩下的送回太医院。 随后,她带着药方去了养心殿。 “什么事急着见朕?” 皇帝在看关于时疫的奏报,心中烦躁不安,见华妃来了,强忍着不耐开口询问。 “皇上大喜,太医院的温实初研制出了治疗时疫的药方,如今臣妾已经让人抄录一份送往太医院了。” “想来用不了几日,京中时疫便能遏止,拯救无数百姓。” 皇帝没想到华妃带来了这么大的一个好消息,但还是压制着喜意,严谨的质问。 “太医院的太医瞧过后,觉得可行吗?” 华妃笑着道:“温太医已经给惠贵人用过这个方子了,如今惠贵人已经退热,只需静养便能好起来。” “好,好。” 皇帝心中振奋,但还是随意的问了一句:“那温太医呢?怎么没跟你你一起来?” 时兰眸光微闪,语焉不详的解释:“温太医治好惠贵人后,牵挂莞常在的病情,让小太监将药方交上来,他就赶着去治疗莞常在了。” 这话说的让皇帝有些心里发堵,带着审视的目光打量华妃。 华妃笑着圆场:“想来是惠贵人醒过来,知晓与她交好的莞常在也得了时疫,这才请求温太医去的。” 这话还算中听,皇帝面上露出轻松的喜色,眼下最重要的是治疗时疫之事,旁的都可以放在一边。 “若此方真能治愈时疫,那就是天下人之福了,爱妃功劳不小。” 华妃只盈盈拜下,柔情款款的道:“研制药方是太医院的功劳,更是上天眷顾皇上,臣妾不甘冒领功劳。” 见华妃如此懂进退,皇帝也十分欣慰,笑着拉她起身。 当夜皇帝便去了华妃处,表示对年氏一族的奖赏。 这一日,不仅年富给他带来了平定叛乱的捷报,华妃也带来了治疗时疫的药方,皇帝对年家的赞赏达到一个顶峰。 但是在延禧宫里就又是另一番情景了。 夏冬春一早就精心装扮,不仅细心敷了香粉,还精心装扮了。 她穿了一身玫粉色锻绣水仙金寿字旗装,头戴金镶翠蝶碧玺花蝠簪配几朵宝石珠花,面若桃李,娇羞动人。 第一百章 晋位贵妃 就在她站在延禧宫门前的时候,富察贵人被一众奴才拱卫着,态度轻慢的凑上前。 “夏常在是这整个后宫里最后一个侍寝的吧?皇上好不容易瞧见你,好好打扮着去吧。” 夏冬春在皇上跟前或许还肯装一下温柔顺从,但在富察贵人跟前,却不想再掩饰了。 她轻轻掀起唇角,露出一个眼高于顶,满不在乎的嘲讽神情。 “贵人是在生气吧,气恼皇上被你装肚子疼来延禧宫,却犯了我的牌子。” “你放心,等我见到皇上了,心情好的话,会为贵人说几句好话的。” 富察贵人没想到夏氏还敢出言嘲讽自己,面上露出一抹冷笑。 “好啊,你一个从未侍寝的常在,也敢笑话我见不到皇上?” “我怀着皇上的孩子,什么时候想见皇上都可以。” 夏冬春却上下打量着富察贵人,眼里的轻蔑之色都快要溢出来。 “每次见皇上都要说自己龙胎不适,你也不怕一语成谶,真让肚子里的孩子出了什么事。” 富察贵人没想到这个夏氏竟然敢说这样诅咒龙胎的话,柳眉倒竖,带着怒意开口: “你竟然敢......” 她还没说完,苏培盛带着几个太监,面上陪着笑就进了延禧宫。 “给富察贵人请安,给安常在请安。” 夏冬春在苏培盛面上又恢复了温柔从容的模样,轻声询问:“苏公公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 苏培盛露出一个笑,弓着身子开口:“皇上有旨,小主您今晚不必侍寝了。” 此言一出,富察贵人立刻露出一个笑,和身边的桑儿交换了一个幸灾乐祸的眼神。 夏冬春更是险些失态,急急的问:“可是皇上不是上午才说要我去侍寝吗?” 苏培盛陪着笑解释:“皇上翻的是您的牌子,可是皇上刚才又去看华妃娘娘了,现在皇上人已经在翊坤宫了。” “皇上圣意有变,那也是寻常事啊。” 富察贵人和宫女太监们低低的嘲笑声像是针一般扎在夏冬春的身上,她想要发怒,想要问凭什么。 但她还是忍了,即使气的发抖,还是强撑着颜面。 “多谢公公。” 苏培盛旨意传到,转身离开。 留下的富察贵人自然不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嘲讽夏冬春。 “看来是我高估夏常在了,可惜了,打扮的如此娇艳,还想趁着我有孕,劫走皇上?” “皇上翻了牌子又后悔,可见对你实在不怎么满意啊。” “不过对面是华妃娘娘,多年独揽圣恩,你比不上人家,也是情理之中。” “哎呀,也不知道皇上下次想起你,又要到何年何月?真是可怜啊。” 这话说完,顶着夏冬春气的要喷出火的目光,富察贵人扶着桑儿的手,施施然回到自己的主殿。 夏冬春留在原地又气又怒,还带着些许害怕,就连身子都在发抖。 “华妃,又是华妃,为什么总是不肯放过我!” 翠果小心的扶住自家小主,低声安慰:“没关系的,有皇后娘娘照拂小主,这次不成还有下次呢。” 夏冬春猛地甩开翠果,一张妆容精致的美人面狰狞异常,因为惊怒交加而流下泪水,在扑了胭脂的脸上留下好似血泪一般的沟壑。 “我一定会杀了她,我一定会杀了她!” 翠果吓得跪在地上,只敢用余光瞧着自家小主。 在她的视线里,只能看到主子那双攥得发白的拳头,如筛糠般颤抖着,像是愤怒,又像是害怕。 “杀了谁?富察贵人?还是华妃娘娘?” 翠果不敢多想,只垂着脑袋不做声,只有一股寒意顺着脊梁骨爬上了后脖颈,让她也忍不住发抖。 有了治疗时疫的药方,宫内外的时疫都得到了控制,甄嬛和沈眉庄虽然依旧虚弱但也算是捡回一条命。 这一日皇帝召集六宫嫔妃在景仁宫里开会,除了沈眉庄之外,妃嫔齐聚。 “宫内外时疫情况都有遏制之象,华妃功不可没,那就晋华妃为贵妃” 妃嫔们都是一震,没想到皇上竟然要晋华妃为贵妃? 尤其是皇后,面上的惊讶压都压不住,开口欲言。 华妃哪能给她这个机会,立刻起身行礼谢恩。 “臣妾谢皇上隆恩。” 皇帝笑呵呵的叮嘱:“华妃,你要恪守妃嫔本分,皇后身子不好,六宫都得你来关照。” “是,臣妾一定会尽心协助皇后娘娘。” 皇后见大局已定,也只能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恭喜了,妹妹。” 安陵容坐在华妃的斜对面,也很高兴,喜色都遮掩不住。 而其余妃嫔就不怎么高兴了,尤其是坐在华妃身边的敬嫔,面上立刻浮上一层阴霾。 “敬嫔服侍朕也有八九年了,敬嫔久侍宫闱,性情温良,着册为敬妃。” 敬嫔没想到还有自己的事,突然听到皇上的旨意还有些愣怔。 皇帝却笑盈盈的望着敬嫔,提醒她:“怎么了?高兴傻了?连谢恩都忘了?” 敬嫔虽然当时没反应过来,但她也不是傻子,立刻就明白过来,皇上这是需要用自己来制衡华妃。 虽然他晋华妃为贵妃,那也是看在年氏一族屡屡立功,时疫之事更是功不可没。 但皇帝不会允许华妃在宫中一枝独秀,所以她就需要成为那个制衡华妃的靶子。 想到此处,敬嫔在心中苦涩一笑,起身行礼:“谢皇上隆恩。” 皇帝见敬嫔谢恩,满意点头:“册妃之礼就定在下月初九,你与华妃同日晋封。” “你与华妃是同一年入宫的,也是这宫里的老人了,你要好好襄助华妃,共同为皇后分忧。” 敬嫔低眉垂首,恭敬道:“臣妾定恪尽己责,为皇后娘娘分忧。” 皇后知道,皇上这是要用敬嫔分薄华妃手中的权力,但这样一来,她手中的宫权也会旁落。 她暗中恨得咬牙,面上却不得不露出一个端庄赞许的笑。 甄嬛在这时开口:“恭贺敬妃娘娘大喜。” 敬嫔笑着回应,但也瞧见对面齐妃那难看的脸色。 齐妃资历更深,还诞下了三阿哥,但皇上和皇后从未让她沾手过宫权。 如今就连敬嫔都晋位妃位,华妃更是成了贵妃,两人都无子嗣,还手握协理六宫之权。 她倒是比不上妹妹们了。 第一百零一章 杀了她 皇帝又说自己要去河南看看秀才罢考事件,叮嘱皇后、华妃、敬妃三人要好好管理后宫。 时兰暗暗咋舌,没想到河南的高考压力古代就这么严重了。 散会之后,甄嬛虽然身子虚弱,但还是撑着让瑾汐流朱扶着自己去存菊堂瞧瞧眉庄。 眉庄虽然捡回一条命,但她原本就因为小产伤了身子正在休养,又连着得了时疫。 眼下虽然能起身行走,却也虚弱的厉害,更不想出去见人。 她的孩子身形有异,到底还是瞒不住,她实在不想出去听那些闲言碎语。 “眉姐姐,你觉得好些了吗?” 沈眉庄瞧着甄嬛清瘦苍白的小脸,心中也涌起一丝心疼。 “我好多了,倒是你,怎么这么傻,明知我得的是时疫,还不管不顾的进来瞧我。” 两人正在说着话,外头传来宫女们惊喜恭贺的声音。 “娘娘终于成了妃位了!” 眉庄没去请安,所以不知情,在甄嬛解释后难免有些失意。 若是她的孩子能平安生下来,那她也是一宫主位了。 甄嬛自然看出来了眉庄的失落,笑着安慰:“姐姐如今好起来了,将身子养好,说不定用不到三五年便能再得一个孩子。” 眉庄有些发愣的望着床顶的帐幔,并没有回答甄嬛。 甄嬛也知道有些失言,赶忙转移话题。 “姐姐好起来不如出去走走,心情也能好些。” 眉庄反响依旧淡淡的,甄嬛犹豫着开口:“皇上下旨,华妃晋位贵妃,以后就是华贵妃了。” 沈眉庄没想到华妃这么快就成了贵妃,瞧着甄嬛的脸柔声道: “华贵妃未必会为难咱们,我染上时疫,还是她让温大人来,我才能捡回一条命,若换成旁的太医,只怕我早就病死了。” 甄嬛只垂下眼睑,她心知华妃不会放过自己的,她和眉庄都不曾与外人接触,如何会莫名染上时疫? 况且父亲被弹劾降职的消息,她也知晓了,总觉得父亲不是贪污受贿之人。 除了华妃,她想不到有谁会这样背后耍手段陷害。 但是此事她左思右想也找不到答案,就连告诉眉庄后,眉庄也没发觉有什么异常。 两人也只能作罢,将此事按捺下去,日后再寻找蛛丝马迹。 翊坤宫里,安陵容十分高兴,华妃晋位,她也有一种与有荣焉的感觉。 “姐姐成了贵妃,这下皇后要气的睡不着觉了。” 时兰轻轻的捏了一下她的鼻尖,笑着提醒:“你以为皇上是真心愿意的吗?不过是比起给年家加官进爵,还是给我这个后宫之人晋位风险要小得多。” 安陵容面上的笑也淡了,她不是没看出来皇上的意思。 皇上晋封姐姐的同时又抬举了敬嫔,不就是为了扶持敬嫔和华妃打擂台吗? “不怕,敬嫔一向不敢与姐姐为难,即使晋封为妃,姐姐还是高她一级。” 安陵容很有信心,她观察过敬嫔,发现她是一个很会明哲保身的人。 虽然久在华妃之下,受了不少磋磨,但依旧没有显露自己的态度。 若华妃一日不倒台,她便要一日在华妃的阴影下小心翼翼的讨生活。 “那咱们就看看,敬嫔是不是一个懂事的人,若她不懂事......” 时兰欣赏着内务府送上来新打的鎏金宝石护甲,对敬嫔的态度依旧是和端妃一样。 若她肯老老实实的,留她一命也无不可。 若是她心怀怨恨,想要与华妃作对,那地底下的端妃也还缺一个伴。 时兰慵懒地倚在软榻上,鎏金累丝的护甲匣子就放在身边的桌案上。 匣中丝绒衬底上,两对鎏金嵌宝护甲在烛火下流光溢彩,红宝石如血,翡翠似水,南海明珠莹润生辉,每一寸都透着内务府讨好的精心。 安陵容笑着拉过华妃的纤纤玉手,那双手生得极美,十指纤纤如削葱根,骨节匀称似玉雕成,指甲修剪得圆润精致,泛着健康的淡粉色,连指腹都透着养尊处优的柔嫩。 安陵容看得心头微热,忍不住轻轻握住她的手腕。 “姐姐的手,当真比羊脂玉还滑腻。” 安陵容声音轻软,伸手将匣中的鎏金护甲往上一套,更衬得皓腕如雪,金玉生辉。 鎏金护甲缓缓套上指尖,宝石折射的华光在室内跳跃。 “敬嫔若识趣,本宫自然容得下她。” “若是不识趣,端妃就是个例子。” 安陵容呼吸微滞,却见时兰已经笑着将手收回,漫不经心地欣赏着金光璀璨的护甲。 那双手娇贵得像是从未沾过阳春水,连护甲上镶嵌的宝石都要为她的容光让路。 这样一双手,合该被捧在掌心娇养,也合该握着生杀予夺的权柄。 安陵容不知道为什么,觉得自己的心跳的有些厉害,跟着华妃姐姐,她永远不用害怕有人敢欺负她,永远不会怕会被责怪。 两人正试着护甲,曹贵人就笑意盈盈的入了门。 “嫔妾给华妃娘娘请安,见过瑗贵人。” “起来吧,怎么这会过来了?” 曹琴默自然是来道喜的,华妃晋位贵妃,不管是她还是温宜都更有指望,哪里能不过来多笼络感情? 但她知道,如今的华妃光说漂亮话是难被重视的,于是调转话头。 “娘娘可知,今日方从皇后的景仁宫出来,莞常在便去了咸福宫。” “只怕这敬嫔就要和莞常在亲近了。” 华妃懒懒的掀起眼皮,瞧了曹琴默一眼,知道她是怕敬嫔和甄嬛、沈眉庄连在一起。 “这莞常在父亲才被贬官,惠贵人也还在休养身体,一个敬嫔,本宫还未曾放在眼里。” 曹琴默连忙提醒:“娘娘,可不止敬嫔,嫔妾前些几日去瞧富察贵人,那夏常在身边伺候的翠果,找到嫔妾说了几句话呢。” 时兰抬眼,见曹琴默一副郑重的神情,挥手让殿外守着的奴才都离远些。 “那翠果说,亲耳听到夏氏说出要杀了她,只是不知道是要害富察贵人还是要来害娘娘。” 时兰有些莫名其妙,害她干啥?她就吓唬了夏冬春一下,甚至还饶了她一条命呢! 曹琴默看她一脸的迷茫,柔声开口解释:“那日皇上上午翻了夏常在晚上侍寝,结果因为娘娘拿出了治疗时疫的药方,晚上来了娘娘这。” “夏常在因此被富察贵人狠狠羞辱一番,恼怒之下说出这句话。” 此言一出,安陵容一双眸子立时冷了下来。 她与夏冬春本就有旧怨,若夏冬春敢将歪主意打到姐姐身上,她一定会提前让夏常在付出代价! 第一百零二章 景仁宫赏花 但是华妃才不给她缩在后面的机会,笑称看的慢也没关系,她可以等。 华妃可以等,紫禁城的奴才们可日盼夜盼等着发月例银子呢。 敬嫔看账慢导致发工资延迟的消息很快就从内务府传遍东西六宫,无数奴才气恼不已。 本来在宫中劳作就已经够辛苦了,新掌权的领导竟然还拖着发工资,这得拖到什么时候去? 敬嫔身边的含珠听到外头奴才埋怨的声响,也赶忙回去告诉自家主子。 敬嫔也只能叹息着加快进度。 而富察贵人正是春风得意的时候,还特意将自己的恩宠炫耀给齐妃知晓。 “这是内务府新制的脂粉,皇上临走前特意吩咐的,让他们精心制作,供我使用。” 齐妃瞧着富察贵人的得意劲儿,接过那个粉盒。 身边还有太监叭叭的讲述内务府的小心谨慎,皇上对小主的格外重视。 齐妃听着心里酸溜溜的,但也只是羡慕的说:“你看皇上对你多上心啊,真是好福气。” 富察贵人笑着回应:“我是福气好啊,可是隔壁那个夏常在,自从上回皇上翻了她的牌子又去了华妃那,天天丧着一张脸,瞧着多晦气啊!” 说到后半段,富察贵人脸上露出怒色,想到夏氏的骄狂就恨不得打她几下。 齐妃安慰她:“你不必去理会她,如今宫里也就她还没侍寝,怨气大也正常。” 富察贵人想想也是,摸了摸只有些圆润的小腹,露出一个自得的笑。 “那倒是,等我生下孩子,成了一宫主位,有的是法子收拾她。” 齐妃陪着富察贵人说了会话也就出去了,只是她刚出去就见着夏常在呆呆地坐在屋子里。 但她也没在意,直接就走了,明日皇后可是约了人在景仁宫里赏新开的花,她可要好好打扮一下。 第二日嫔妾齐聚景仁宫,天渐渐暖了,景仁宫里开了不少花。 “皇后娘娘宫中地气最暖,就连花也开的最早最艳丽。” 富察贵人抚着小腹,跟在皇后身边讨好奉承着。 “景仁宫地气最好,你是福气最好,孩子有四个月了吧。” “是啊,太医说过了四个月胎就稳了。” 齐妃一听孩子,就忍不住提及三阿哥:“当年本宫怀三阿哥的时候,害喜就害的特别厉害,这脚肿的根本就穿不上鞋。” 富察贵人和齐妃笑着,尤其是富察贵人已经在幻想孩子出生后的情形了。 就在这时,华妃和瑗贵人才姗姗来迟。 华妃今日穿了一身杏黄色绣芍药花的旗装,头戴金累丝双凤步摇,即使在日光不强烈的清晨也显得华光四溢。 “华妃到!” “瑗贵人到!” 见华妃以来就将众人的目光全都吸引走,富察贵人有些不高兴,但念在华妃从前照顾的份上,她就不说什么了。 “臣妾给皇后请安。” 华妃只微微弯了弯膝盖,手上的帕子说是行礼更像是在遮阳。 还没等皇后叫,华妃自己就起来了。 时兰没和周围人寒暄,只拉着安陵容靠边站,别人不知道,她可清楚的很。 马上皇后就要对富察贵人下手了,只是这一次,不知道松子会不会被贬为庶猫了。 皇后见华妃这副姿态,笑着让富察贵人先去休息。 “现在你有身孕,不应该站这么久,剪秋,扶富察贵人去廊下坐着,再拿个鹅羽软垫垫上,别着凉了。 富察贵人笑着谢恩:“谢皇后娘娘。” 可就在富察贵人走向座椅的时候,一个有些急促的身影猝不及防的与富察贵人相撞,好在桑儿和剪秋都搀扶着她。 “诶哟!” “谁这么不长眼敢撞本小主!” 好在撞的不重,富察贵人立刻就站直了身子,只微微有些眩晕。 但按照她的性子哪里能轻易放过这个不长眼的东西? 几人站稳身子,定睛一瞧,竟然是夏常在。 夏冬春今日穿戴的很素净,穿了一件密合色绣木棉花的旗装,头上也只簪了一对木槿珠花。 “原来是夏常在,你知不知道我怀着皇上的孩子!你这样撞上来,是要谋害龙胎吗?” 夏冬春像是被吓着了,连忙后退两步蹲身行礼,语气也弱弱的。 “富察贵人恕罪,嫔妾只是一时崴了脚,没注意才撞到贵人的。” 富察贵人没想到她竟然在这里装娇弱扮委屈?气的立时就伸手指着她呵斥。 “你装成这个样子给谁看呢?明明是你撞的我,你还......” 她们这边的争端将其余妃嫔也吸引了过来,皇后走过来打圆扬。 “好了,夏常在你也当当心些,富察贵人可还怀着皇上的龙胎呢。” “富察贵人你也快些坐下吧,小心动气伤身呐。” 富察贵人见皇后都出面了,也只能狠狠剜了夏常在一眼,被剪秋和桑儿扶着坐下。 她一坐下就掏出脂粉和镜子,开始补妆,生怕没人瞧见皇上的恩典。 华妃笑骂了安陵容,知晓安陵容是特意叫自己与沈眉庄亲近,想要缓解她俩的关系。 甄嬛和敬嫔也相携着走过来,瞧见富察贵人,甄嬛笑着请安。 “富察姐姐安好。” 见富察贵人只一心补妆,并不理她,甄嬛又开口:“姐姐的脂粉香甜美如清露,似乎不是宫中平时用的。” 终于有人问了,富察贵人笑着炫耀:“莞常在的鼻子可真灵啊,这是皇上特意让内务府为我制的,既不伤害胎儿又润泽肌肤。” 甄嬛也捧扬,夸赞道:“果真是极好的东西,皇上对姐姐可真是体贴。” 富察贵人见甄嬛病愈后总有些苍白的脸色,心中升起得意之情。 “莞常在这样喜欢,我便赠于你一些吧。” 甄嬛知道,富察贵人不是真的想给自己,只是单纯的想炫耀,于是婉拒道:“皇上专为姐姐所制的东西,我怎么好意思要呢。” “那也是,到底是皇上对我的心意,莞常在如此客气,那我就不勉强你收下啦。” 一边瞧着两人说话的欣常在早就忍了富察贵人多时了,面上带笑语气带讽。 “既然是皇上的心意啊,贵人你就好好留着吧,最好拿个香案给它供起来,你说你这涂在脸上风吹日晒的,再把皇上的心意晒化了。” 这话说的富察贵人脸色难看,更不用说周围的宫人是怎么暗自发笑了。 第一百零三章 松子双杀 “容儿,你一会注意着夏冬春的动静。” 安陵容暗暗点头,瞧着夏冬春格外反常的言行举止,知道她必定有鬼。 那边齐妃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让人将松子抱出来了。 “齐妃最爱的就是松子那只猫,来了成日要抱着,只是莞常在害怕。” 甄嬛笑了笑,没有作声。 “也好,剪秋啊,去把松子抱出来吧。” “奴婢可不敢抱它,那猫现在重的很,到了春天又烦躁,这会不知道到哪玩去了。” 话音刚落,松子就自己从殿内跑出来了。 “呀,皇后娘娘把松子养的真好,又大了一圈。” 甄嬛也笑着接话:“旁人就养些猫儿狗儿的,偏敬妃姐姐不同,她的玻璃缸子里竟养了好大一只乌龟呢。” 此话一出,皇后和齐妃都掩唇而笑。 敬嫔似乎也有些不好意思:“我原也是不想动什么脑子的,它又好静,又好养,也不拘着给它吃些什么。” “我手脚粗笨,也养不好什么的。” 甄嬛拉住敬嫔的手,一副与之十分亲近的模样。 “敬妃姐姐要说自己手脚粗笨,那妹妹我就不知该如何说自己了。” 瞧着敬嫔和甄嬛这亲热劲,华妃就知道她俩定是已经暗中勾结了,当下也不再客气。 “敬嫔还没正式封妃呢,莞常在就一口一个敬妃叫着,未免也太殷勤了,还怕以后没日子叫吗?急什么?” 甄嬛和敬嫔被华妃言语挤兑,立刻垂首做出不敢吱声的模样。 “华妃,你也太较劲了,有没有正式封妃有什么要紧。” “只要皇上在心里认定她是敬妃就可以了,你说是不是。” 华妃见皇后出来打圆扬,她继续悠然的挤兑回去:“是便是,不是便不是,本宫还未急着让人称贵妃,倒是敬嫔已经迫不及待了?” “这有福之人自然是不怕等的,若是没福气的,差那么一时半刻终究也是不成的。” 皇后无奈的一笑,伸手摘下并肩的两朵牡丹中的一朵,留下另一只开的最高最艳。 齐妃却伸出手盘算着日子,提点道:“今日已经初三了,再过十来日便要册封了,敬妃,你要好好准备着啊。” 敬嫔连忙低头称是。 皇后巴不得华妃和敬嫔掐起来,又说了好些言语挑拨的话。 什么同日进府啊,帮华妃协理六宫啊这样的话,明面上是赞赏敬嫔,实则是暗示华妃你的权力被分走了。 时兰歪着脑袋只瞧那红色的芍药花,想着后面的台词该说啥。 “这牡丹花开的倒是好啊.......” 她还没说完,就听见旁边传来了一声尖利的嚎叫声。 是松子弓起身子,一身长毛炸开如钢针,琥珀色的瞳孔缩成一条细线,很明显是即将攻击的模样。 众人都将目光转过去,就见富察贵人已经吓得不行,扶着桑儿的手踉跄起身。 但她一站起来,松子便也跟着转头,像是已经锁定在她身上一般。 “皇后娘娘!齐妃娘娘救我!” 她一边说着,一边慌张的朝这边跑过来,却不想这一动彻底刺激了松子。 然后时兰就看到松子做了个起跳的动作,全力一跃的扑向了富察贵人的身后。 “喵嗷!” 松子后腿猛蹬,化作一道黑白闪电直扑而来! 富察贵人慌不择路地朝皇后方向奔逃,但花盆底的鞋子实在迈不开腿。 就在这电光火石间,甄嬛背后突然传来两股阴狠推力,她的身子如纸鸢般向前栽去。 “啊!” 这一次,甄嬛大病初愈,身子正是虚弱的时候,被两只手一推,就好像翻滚下山的石头一样失去控制。 她的额头狠狠撞上富察贵人后腰,两人齐齐摔倒在地。 松子在推倒富察贵人后又是一跃,利爪寒光一闪,在甄嬛颈侧撕开三道血痕,殷红顿时浸透脖颈上系着的龙华。 众人都惊呆了,还是皇后最先反应过来带着人急匆匆的走到富察贵人身边。 富察贵人已经疼的站不起来,宫女奴才们乱作一团,有去搀扶的,有吓得呆在原地的。 “快请太医!” “小主!小主你没事吧!” “富察贵人你没事吧!” “疼!好疼!啊!我的肚子啊!” 富察贵人此时的脸已经因为剧痛皱成一团,她浑身痉挛,疼出的冷汗浸透鬓发,精心描画的妆容被涕泪冲刷的不成样子。 “扶进偏殿去歇息,快点!” 皇后声音十分急切,吩咐着周围傻愣愣的奴才,像是真的为了富察贵人心急。 甄嬛捂着脖颈跌坐一旁,鲜血从指缝渗出,伤口的疼痛和撞击让她半晌都没缓过来神。 “小主!小主你没事吧!” 将富察贵人扶到景仁宫偏殿里,皇后坐在床榻边上,用帕子擦拭着富察贵人的冷汗。 “你觉得怎么样了?” “皇后娘娘......臣妾疼,救...救我的孩子......” 富察贵人喉间溢出痛苦的呜咽,此时已经面如金纸,冷汗淋漓。 “太医很快就来了,别担心啊。” 章弥入内,先是给皇后行礼,随后连忙去看富察贵人的情况。 他心里也苦啊,怎么又是这种情况,一回皇上又得怪罪他这个老头子。 “回禀皇后,小主的腹部有受过撞击的痕迹,摔倒后脉象不稳,胎气震动且又受到了惊吓。” “微臣建议应该马上回到自己宫中修养,微臣再开几幅药方,这样再看一看能不能恢复胎气啊。” 皇后面上愁云密布,连忙说:“那就快点去开药方吧。” 就在此时,太后也带着人迅速的来到了景仁宫中,只是她步履稳健,看起来身体倒是不错。 “太后金安!” “都起来吧。” 太后面上是一副深切的担忧之色,对着皇后开口:“哀家一听说就赶紧过来了,富察贵人怎么样?” 皇后一副为难的神情,柔声解释:“太医已经开了安胎药。” 剪秋上前禀报:“太后、皇后娘娘,富察贵人见红了。” 第一百零四章 一失一得 就见富察贵人的下身已经被鲜血浸染,而她本人更是疼的全身震颤。 太后缓缓回身,从前那温和慈悲的面上却显露出了深刻的失望和冷然。 “不中用了。” 说罢,太后在没有多瞧富察贵人一眼,只恼恨的开口询问皇后:“怎么回事啊?” 齐妃瞧见富察贵人的惨状,心中不忍,上前双膝跪地,颤声道: “太后,太后!富察贵人实在太可怜了,皇后宫里的猫发了兴扑到贵人身上,贵人受到撞击又惊吓才会如此这样。” “太后,不仅是猫,臣妾还瞧见了莞常在扑出去,撞在了富察贵人的肚子上。” “方才太医也说了,富察贵人的肚子上有受到撞击的痕迹。” 甄嬛没想到自己还会被扯出来,连忙撑着身子跪下。 “禀太后,嫔妾是见松子扑向富察贵人,想要去救富察贵人,这才与贵人相撞,并非有意。” 甄嬛心知必定有人在背后推了自己一把,但眼下她没有证据,并且富察贵人的孩子只怕是保不住了。 她若是说是有人推自己,只会被认为在狡辩,不如换个说法。 太后没想到这件事这么复杂,她意味深长的看了皇后一眼。 “那只畜生呢?” 皇后依旧是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垂首道:“臣妾已经派人去捉了。” 太后知道必定是皇后在用这只猫做文章,一石二鸟的想要陷害甄嬛。 但这件事若是揭发,皇后担着的就是谋害皇嗣的罪名,皇上怪罪下来只怕后位不保,她也只能尽力为皇后扫尾。 “那只畜生是谁养的!” 皇后蹲身请罪:“臣妾有罪,那个畜生叫松子,是齐妃送给臣妾,可是臣妾只是养着它来玩的。” “松子平时一向温驯,今日竟如此发狂,实在是臣妾有错。” 太后哪里不知皇后这是在惺惺作态,但为了乌拉那拉氏的荣耀,她也只能咽下这口气。 “都起来吧。” “赶紧找软轿把富察贵人挪回去,在皇后宫中不方便,吩咐太医尽力,看看能不能保住龙子。” “其他的,就看天意吧。” 甄嬛见太后没有继续追究的意思,精神猛的一松,身上没有一处是不痛的,特别是胳膊和脖颈。 她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 这个动静自然也吸引了太后的注意力,太后挥挥手:“章弥,你去瞧瞧莞常在吧。” 章弥连忙上前为甄嬛看伤,除去手臂需要好好用药,脖颈处也只是外伤不甚重要。 “还是请太医给把下脉吧,这样也可安心些。” 在敬嫔的要求下,章弥为甄嬛把脉,随后那张老脸上透露出一股惊喜的神色。 “恭喜小主!” 一边的淳常在忍不住开口:“你瞎说什么呢?莞姐姐手都受伤了,你还恭喜?” 章弥可不管这些,有救了,皇上不会找他的麻烦了,哈哈哈。 “恭喜小主!您已经有近两个月的身孕了!”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 甄嬛等碎玉轩的人都面露惊喜之色,而时兰却是真的震惊了。 早就听闻过甄嬛的铁子宫,没想到这个孩子跟着甄嬛扛过时疫,扛过摔倒,还坚强的活着。 她刚才看到甄嬛脸色惨白如纸还以为这个孩子肯定要没了呢。 不愧是女主,这身体素质真是一流啊。 而皇后却是真的震惊的近乎失态了。 这一幕何等熟悉,就像是烙印在记忆深处的一扬梦魇再次显现一般。 那一次,是她的孩子没有了,然后皇上喜不自胜的握住她的手,高兴的告诉她,姐姐怀有身孕。 这一次,富察贵人的孩子没了,而与姐姐相像的甄嬛却怀上了皇上的孩子! 一边因为失子痛苦伤心备受冷落,一边却因为得子欣喜若狂众星拱月。 太后也立刻上前,关切地望着甄嬛,但她的目光似乎也多了一丝不同的情感。 皇后很快反应过来,先太后一步拉住了甄嬛的手。 “章太医,莞常在的身孕是真的吗?” 章弥觉得莞常在这一胎来的真是及时,差点就要拍着胸脯保住。 “微臣从医数十年,这一点把握还是有的。” “莞常在本就是大病初愈,方才又摔了一跤,胎象有些不稳,待微臣开个方子,小主先用着,静静的养着就没有大碍了。” 皇后面上露出一个笑来,时兰却在她的脸上看到了一股悲戚和愤怒。 “章太医,本宫就把莞常在和她腹中的胎儿全都交托在你手上。” “微臣定当尽心竭力。” 甄嬛得知自己有了孩子,方才还苍白的脸颊上涌现两团红晕,就连那双明眸都闪亮着期盼。 她伸手轻轻的放在自己的小腹上,一时间连身上的疼痛都顾不得了,只知道这里有一个孩子。 这是她和皇上爱的结晶,也是她后半辈子的依托 。 有了这个孩子,她便再也不用怕了。 “多谢皇后娘娘悉心照顾,臣妾感激不尽。” 甄嬛高兴,身边的人也都围着她说着关心的话,富察贵人的床边就只剩下了桑儿一个人心疼的掉眼泪。 时兰轻轻的握住了安陵容的手,发现她似乎有些紧张,手心都冒汗。 “别怕,我在这。” 时兰柔声安抚,陵容的心跳也渐渐的平复了。 两人靠近富察贵人,刚掀开帘子就闻到了浓重的血腥味。 时兰眉头一蹙,伸出手看似在为富察贵人掖被子,实则是捻起来了一小片像是花草晒干的碎片的东西。 “桑儿,富察贵人这才只怕是伤了身子了,你要好好照顾你家小主。” 华妃柔声叮嘱哭成泪人的桑儿,见她点头,这才带着安陵容离开。 刚走出景仁宫,安陵容便差点忍不住的用手帕捂住口鼻,连连干呕。 时兰吓得连忙用手为她顺气,好一会安陵容才缓过来。 “你这是怎么了?” 安陵容小脸有些难看,但还是扯出一个笑来,像是害怕一样捂住胸口。 “方才看到富察贵人身下全是血,我有些害怕,姐姐不必担心。” 第一百零五章 木天蓼 回到翊坤宫,时兰伸手将在富察贵人身上取下来的那一块草屑拿出来观察。 她看了看,又放在鼻尖轻轻嗅闻,发现了不对劲。 时兰从前在宠物公司实习时曾参与过猫玩具的设计开发,知道不少玩具里都添加了木天蓼。 这种植物果实、枝叶和茎干中含有对猫科动物有特殊作用的活性成分,能引发猫的兴奋、陶醉等行为反应。 甚至有些人认为木天蓼有引起性成熟的猫的性兴奋的类似春药的作用。 时兰对一整个的木天蓼枝干还有打碎后的形态都比较熟悉,所以当时就觉得很眼熟。 “容儿,方才夏冬春撞过富察贵人后去了哪?” 安陵容立刻答道:“她撞完富察贵人后就走开了,一直到奴才们将富察贵人挪到偏殿,她就离开了景仁宫。” 如此言行举止,果然是夏冬春。 皇后没能让安陵容用香料迷惑松子,却让夏冬春借助相撞时将木天蓼碎屑洒在了富察贵人的身上。 此时正是春天,猫发情的时候,性子本就焦躁,更不用说还有木天蓼的兴奋刺激了。 “姐姐是发现什么了吗?” 安陵容望着华妃一副思考的神情,悄声询问。 时兰将这一小块碎屑给她瞧,解释道:“这种植物从前哥哥打仗时见过,能让猫变得兴奋,去抓扑带有这东西气味的人或物。” “看来便是夏冬春假借与富察贵人相撞,这才将粉末碎屑蹭在了富察贵人的身上。” 安陵容没想到富察贵人之祸竟然是这样来的,心中不由得发寒。 但是她又立马想到夏冬春曾说过:杀了她,这三个字。 那这样看来,夏冬春想要杀的其实是富察贵人,又或许是她的孩子。 这样想,安陵容又稍稍安心了些,只要不是害华妃姐姐便好。 时兰觉得有点脑壳疼,甄嬛这铁子宫还真的将这个孩子保住了,但是皇后肯定也不会让她把这个孩子生下来。 说不准还会想尽办法把黑锅推到她的头上。 今日太后肯定瞧出来是皇后故意害了富察贵人这一胎,皇后为了表现自己不敢再动手肯定会更加小心谨慎。 时兰决定,她一定得小心谨慎,不然这一口黑锅扛下来,她可撑不住。 碎玉轩里,甄嬛已经倚在靠窗的软榻上,手中拿着镜子不住的照着脖颈上的伤口,心中有些忧愁。 伤在脖子处,若是留下疤痕,对自己的容貌实在有损。 她一向自认光彩过人,后宫中唯有华妃能与自己相较,若是留下伤痕,岂非要屈居人下? 沈眉庄虽然身子依旧虚弱,但还是穿戴整齐让采月扶着自己来到碎玉轩为甄嬛庆贺。 “好了,别照了,太医都说了,那只是皮外伤。” 甄嬛还是没忍住又仔细瞧了几眼,有些不甘的道:“也不知道会不会留下疤痕。” 眉庄见她这样爱惜容颜,也无奈的安慰:“就算有一点半点也不打紧,敷上脂粉就看不见了,现在是人没事就好了。” 甄嬛还是不免担心,日常敷上脂粉看不到有什么用,侍寝的时候可是不能敷粉的。 若是叫皇上瞧见了,会不会影响自己在皇上心中的地位? 但眉庄的话也让她觉得十分侥幸,忍不住伸手抚摸自己的小腹。 “也是,幸好孩子没事。” 眉庄瞧着甄嬛幸福的模样,微微有些失神,在几个月前,她也是这样幸福的抚摸着小腹,憧憬一个生命的诞生。 甄嬛笑着抬眼,瞧见眉庄呆呆的望着自己的小腹,知道是戳中了她的痛处,连忙坐起身拉住眉庄的手。 “眉姐姐,我知道失子之痛是很难消退的,但我的孩子便是你的孩子,日后我们可以一起抚养他。” 沈眉庄瞧着甄嬛真诚的神色,心中也柔和下来。 “我知道,许是我与那个孩子没有缘分,但嬛儿,你的孩子一定要平平安安的生下来。” “待他生下来,我必定会像爱我自己的孩子那样,爱咱们的孩子。” 甄嬛见沈眉庄终于走出阴霾,也忍不住喜笑颜开。 “嬛儿,我是真的为你高兴,也是真的担心你。” “富察贵人小产,皇上又还没回来,我真怕你的孩子会像我和富察贵人的孩子一般。” 甄嬛坚定的望着眉庄,沉声道:“我不会让我的孩子有事的。” 沈眉庄无奈的望着她,眸子有伤感之色。 “你自然是不会让他有事,可是我和富察贵人也不想啊,这后宫小产的也太多了,就连欣常在也是失足意外小产。” “这才富察贵人小产也是意外,你细想难道真的都是意外吗?” 甄嬛面上的笑也淡了下来,露出一丝隐忧。 眉庄小产时何等血腥,富察贵人小产时又是如何的惊险?就连她也被陷害推搡在地,差点就伤了孩子。 那推她的人是两只手,但力道不一,应当是两个人。 她的身后站了不少人,会是谁呢? 曹贵人?欣常在?淳常在?还是其余的宫女? 甄嬛心知自己这次无事,必得小心再小心。 而延禧宫里,被送回来的富察贵人还在不断地出血,宫女们进进出出都端着盛满血水的铜盆。 夏冬春静静的站在门口,她能嗅到空气中浅淡的血腥味,心中忍不住的得意。 让你敢嘲讽我,让你敢笑话我! 吃过晚饭后依旧担忧不安的齐妃来到了延禧宫,正正好就瞧见夏常在那阴狠的目光。 她只诧异的望了一眼夏常在,对方见到她来,很规矩的蹲身行礼后回到自己屋子里。 富察贵人依旧昏睡着,只是苍白的脸上依旧露出痛苦的神情。 章弥正在想办法让她娩下胎衣,否则拖延下去,这样持续的出血,富察贵人也性命不保。 齐妃一向与富察贵人交好,瞧见她这样挣扎痛苦,也是心疼不已。 “章太医,富察贵人怎么样了?怎么出了这么多的血!” 章弥为富察贵人施针止血,擦了擦额上的汗珠。 “回齐妃娘娘的话,富察贵人此次受到撞击又摔倒,对她自身胞宫的损伤极大,微臣还在想办法如何才能让贵人排出已经死亡的龙胎呢。” 第一百零六章 失子 在章弥一边施针一边用药的手段下,富察贵人终于娩下那个已死去的孩子。 四个月的孩子已经有了一个拳头大小,从外形看,是一个阿哥。 娩下死胎后,富察贵人冷汗涔涔的醒过来,一睁眼就虚弱的开口问:“孩子呢?” 她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干裂的唇瓣颤抖着,眼底还残存着一丝希冀的光。 齐妃忍不住落泪,拉着她的手柔声安慰:“富察贵人,你要坚强一些,孩子已经没了。” 富察贵人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丝不敢置信的神情,随后痛苦的哭喊起来。 “不!孩子,我的孩子!” 那个刚生下来的孩子还在铜盆里,没来得及丢弃。 桑儿不忍心让自家主子这样伤心,将铜盆递上来,也叫主子见小阿哥的最后一面。 她挣扎着撑起身子,在看到铜盆中那个小小的身躯时僵住了。 那是个已经成形的男胎,蜷缩着拳头大的身子,依稀能看清微张的小嘴和紧闭的双眼。 血水浸着他血红的皮肤,此时已经失去生机。 “啊!”,一声撕心裂肺的哀嚎划破殿宇。 若是说富察贵人方才还是伤心,此刻见到那个红彤彤的已经长出小手小脚的孩子,就是疯了一般的哀嚎。 富察贵人疯狂伸出手索要那个铜盆,却被宫女和齐妃伸手拦住。 她像是失去幼崽的母狼一般哀嚎,泪水混着汗从她眼角滑落,她拼命伸手想去触碰那个再也不会啼哭的孩子,却只能徒劳地抓挠着空气。 因为太过激动,她浑身剧烈抽搐起来,就连气好像都喘不过来。 “不好,贵人现在不能情绪激动,这样会导致血崩的!” 章弥让几个宫女按住富察贵人,再次施针让她平静些许。 桑儿见自家主子这样伤心,哭着将铜盆端了出去。 “我的儿啊!还给我......把我的孩子还给我!” “我的孩子啊!” 这声惨叫仿佛用尽了她全部的生命力,喊完最后一个字,富察贵人两眼一翻,直挺挺地倒回榻上,只有那青白的手指还维持着伸出来的姿势,僵直的跌在锦被上。 寿康宫里,太后正与皇后对坐。 “听说富察贵人醒来后得知孩子没了,哭闹的很厉害。” 太后瞧着皇后的脸,主动开口提及富察贵人。 皇后面上依旧是忧心忡忡的模样,仿佛真的只是一个心怀六宫的仁慈之人。 “她心里难过,闹一场也就没事了。” 太后原以为只剩下她和宜修,宜修会诚恳一点,没想到她还在装。 “那孽障还没抓住吗?” 皇后知道太后说的是松子,但她原本就想将此事糊涂的掩盖过去,哪里会真的用心去做。 “臣妾已经尽力了。” 太后瞧着宜修死不悔改的模样,别开眼,露出一个无奈的神色。 “看来这么点小事,还得哀家动手。” 皇后没想到太后竟然对这件事如此上心,从前太后都没有过问,欣常在小产时太后都没过问,甚至眉庄的孩子,太后也只是稍微感慨了一下。 不过她自信此事做的十分严丝合缝,她也不信太后能找到证据。 没想到太后还真的找到了,将抓到的松子和富察贵人换下来的那件带血的衣裳一起带了进来。 在放开松子后,它立刻扑向了竹息撑开的那件衣裳,对着衣裳又挠又咬,显然十分感兴趣。 皇后面上露出一瞬间的慌张,但她知道,自己是太后的表侄女,为了乌拉那拉氏的荣耀,太后也只会为自己遮掩。 “院子里这么多人,这猫为何单单只扑向富察贵人?” “太后......” “皇后是想将这件事推到一只畜生身上去?哀家有眼疾,你们就当哀家瞎了?” “还好哀家清楚的很,那孽障害死的,是哀家的亲皇孙!” 皇后见太后如此清楚,将她的计谋和盘托出也只能起身行礼。 “太后恕罪。” 太后见宜修跪伏在自己身边,知道她这么多年来心中一直对她和皇帝有着怨气。 说到底,也是她和皇帝对不住宜修,于是太后语重心长的劝解。 “哀家这一生没有做过皇后,直到先帝去世才成了太后,所以皇上一登基,哀家就让你做皇后,为的就是皇后的宝座一直留在自己人手里。” “你记着,有些事哀家可以闭着眼看不见,但有些事,不行。” 宜修听着太后的训诫,心中有一股无形的怒火灼烧着,但也只能暂且忍耐。 太后选自己做皇后,只不过是因为乌拉那拉氏早就没有适龄的女子再能送到王府。 若非她对柔则下手,谋得了福晋之位,此时坐在皇后宝座的人就是姐姐柔则了! 太后说的情真意切,好像是为了大局着想,但其实只是为了保住乌拉那拉氏的荣耀罢了! 不管是皇上还是太后,都更喜欢姐姐,而不是她! 这皇后之位,皇上正妻的荣光,都是靠她自己争来的! 太后见宜修低眉垂首的模样,以为她把自己的话听进去了,也就缓和了语气。 “你想好了,要怎么向皇上交代了吗?” “臣妾已经叮嘱过了,怕皇上伤心,要缓缓的说,另外要多提莞常在有孕之事。” 太后也点点头,叹息道:“希望皇帝知道莞常在有孕能够高兴些。” 皇后想到甄嬛也有了身孕,心头又冷硬了几分。 “臣妾也是这么想的,皇上再难过,毕竟还有莞常在腹中的孩子呢。” “再不然,后宫那么多嫔妃,总可以为皇上诞下龙种。” 太后没想到她都将话说到这个地步了,皇后还算计着莞常在肚子里那个孩子。 于是太后也肃了面容,沉声道:“富察贵人保不住也就算了,但是莞常在的孩子,不能再有差错!” 见太后将话说的这么明白,皇后心中在不情愿也只能应是。 总归她暗中下手,只要让太后看不出来是自己动的就是了。 后宫里的替死鬼多的是,齐妃、华妃、夏常在,再不济还有甄嬛自己。 人生处处是意外,这紫禁城里保不住的孩子难道还少吗? 第一百零七章 安陵容有喜 富察贵人再次醒过来,齐妃还是一脸忧色的坐在她的床边,眼圈红红的,像是才哭过。 “妹妹,你醒了,你好好歇着。” 富察贵人此时已经平静下来了,又或许已经认清现实。 两行清泪从她的眼角滑入发间,一副哀莫大过心死的模样,让齐妃更加心疼了。 “好妹妹,你还年轻,孩子日后还会有的。” “齐妃姐姐,你不懂失去孩子的痛,平时三阿哥有一点不适,你都忧心的吃不下饭,更何况我的孩子永远离我而去了。” “富察妹妹,我都懂得,你这次的灾祸,都怪那只猫和莞常在!” “莞常在?” 齐妃见富察贵人露出了迷茫的神情,忍不住咬着牙为她鸣不平。 “太医说了,你的腹部有受过撞击的痕迹,我们都亲眼瞧见了,是那莞常在撞向了你的肚子,这才让你被猫扑的站不稳后又重重摔在地上!” “若不是她,你的孩子未必会保不住!” 富察贵人当时疼的失去意识,现在被齐妃一提醒也回过神来,含泪的眸中瞬间盈满恨意。 甄嬛!又是甄嬛! “太后!太后和皇后是如何处置那个贱人的!” 富察贵人拽住齐妃的衣袖,咬着牙颤声询问。 这正是齐妃难以启齿的地方,她心疼的为富察贵人拭去泪水,自己也不住的掉眼泪。 “太后和皇后没有处置她......” “什么!怎么会......咳咳咳!” 富察贵人被呛得一口气差点上不来,连声咳嗽着。 齐妃忙为她顺气,迅速的将原因说了。 “莞常在说她是为了救你才扑出去,并非有意撞到你,而且,太医为她把脉,说莞常在已经有了近两个月的身孕了!” 富察贵人瞪大双眼,面上尽是不敢相信的神情,泪水像是断线的珠子般滑落。 “怎么可能?就因为她有了身孕,她害死我的孩子的罪过就被这样轻轻放过了?” 齐妃也恨恨的骂道:“可不是啊,你是不知道,太后知道你的孩子保不住了,立刻就转过去关心莞常在。” “妹妹你在床上痛不欲生,莞常在却喜出望外,除了华妃和瑗常在还关心了妹妹,旁人都去奉承那莞常在了!” 富察贵人此时已经气的全身都在发抖,小腹的绞痛更是让她有些头晕眼花。 “甄嬛......甄......嬛。” 她咬着牙喊着甄嬛的名字,恨得双目血红。 她失去孩子,甄嬛却得了孩子,她最痛苦伤心的时候,偏偏是甄嬛最春风得意的时候。 这不是甄嬛的孩子害死了她的孩子吗?这不是甄嬛害了她们母子吗? 富察贵人恨不得现在就提着刀去碎玉轩杀了甄嬛,只恨她现在虚弱无力,连床都起不来! 齐妃怕富察贵人又激动起来,连忙转移话题。 “好妹妹,莞常在怀着孩子,你再恼怒也是无济于事,倒是你宫里这个夏常在,你可得当心点。” “我来的时候,就见她一直顶着你这边瞧,面上神情可怖,很是吓人。” 夏冬春? 富察贵人想起就是夏常在当时撞在了自己身上,显然也是对自己和孩子心怀怨气。 “好啊......一个个的,都想害我们母子......都想害我!” 翊坤宫里,时兰和安陵容正在吃晚饭,桌子上摆着不少菜。 虽然天色已经黑了下来,但翊坤宫烛火通明,将紫檀木膳桌照得流光溢彩。 “姐姐尝尝这个。” 安陵容指着那个甜白釉汤盅,揭盖时热气氤氲,露出里头澄澈如琥珀的汤色。 “小厨房新熬的雪蛤松茸羹,说是用山泉水煨了六个时辰。” 时兰舀了一勺,汤匙碰触碗沿发出清越的声响。 她的目光扫过满桌珍馐:胭脂鹅脯,蟹粉狮子头,清炒芦笋、火腿孔雀开屏鱼,炖鹿肉...... 颂芝捧着描金食盒近前,揭开盖子露出晶莹剔透的炖品。 “这道炖鹿筋是厨子用陈年花雕煨了整日,又加了云南来的羊肚菌。” 皇上虽然下令削减后宫用度,但少了哪的也不会少了华妃的。 年羹尧在外打仗,自己吃干粮咸菜也不会让华妃桌上少一道菜。 “容儿你也尝尝这鹿筋,听说滋阴补阳呢。” 安陵容笑着接过颂芝给自己盛的这一碗炖的软烂的鹿筋,刚要品尝就感觉闻到了一股异味。 这异味很浓郁,似乎是鹿的味道,有一种直冲天灵根的恶心感。 “呕......” 安陵容忍不住捂着嘴干呕,吓得时兰以为饭菜里被下了毒,高声喊着传太医。 “容儿,你怎么了?你没事吧?这鹿筋难道有问题?” 她吓得不行,连忙又扭头去问颂芝。 颂芝也吓了一跳,但小厨房做菜时她可是一直盯着的,绝不会有人敢下毒。 江太医听说华妃要传太医,小跑着就赶着来了。 他还以为华妃出了什么事,若华妃有事,年大将军将他江家夷三族都是轻的,他为了自己的家人恨不得多长两条腿出来跑快些。 好在华妃无事,出事的是瑗贵人。 江诚定了定神,为干呕不止的安陵容把脉,还惊魂未定的脸上露出一个欣喜的神情。 “恭喜瑗贵人,您已经有了一个多月的身孕了!” 此言一出,安陵容面上露出惊喜的神情,时兰也被这突如其来的消息惊得有些失态。 她呆呆地望着高兴的江太医,又望着安陵容含笑的脸。 “这就有了?孩子?一个月?” 江太医更是笑着点头,但瞧着华妃的神情,心中有些惴惴的,难道娘娘不高兴? 时兰猛地走出门外,瞧门口只有周宁海像是门神一般站着,其余人都被赶到廊下,稍稍安心了些。 但她还是肃着脸,冷声道:“今日本宫食欲不振,这才请了江太医前来,若是让本宫知道有人在外面嚼舌根,将翊坤宫的事透露出去,本宫就让你们竖着进来,横着出去!” 宫人们连忙口中称是。 时兰让周宁海将这几个值守的宫人都记下来,这才回到殿内。 不能怪她出言威胁,这后宫里捕风捉影能够猜到的消息太多了,陵容的孩子很重要,在胎象稳定前绝不能让皇后知晓。 时兰也忍不住埋怨,方才江太医的嗓门也太大了,这样的喜事就该捂着偷偷乐啊。 她快走几步,握住了安陵容的手。 “容儿,你有了孩子,这是天大的喜事,但从今日起时时刻刻都得留神小心!” “从今日起你尽量少出门,就算要出去也一定要和我在一起,出去要带两个以上的奴才跟着!” “还有水边啊、假山上、猫猫狗狗、有香味的地方都得少去!不!不去最好!” “尤其是有皇后、甄嬛的地方,你更是退避三舍为上!” 时兰已经将脑子里所有可能会有危险的东西都想了个遍,抬眼就见到安陵容笑意盈盈的眸子正望着自己。 “姐姐,这是我们的孩子,我一定会小心的!” 第一百零八章 权宜之计 时兰在一开始的惊喜过后,就是无尽的忧虑。 从前她只想着拉拢安陵容,然后两人一起在后宫中扶持,告诫年氏一族小心谨慎,尽可能地保留生存条件。 但是她身临其境的待了这么久,也看了不少史书,知道皇帝是绝不会放过年氏一族的。 明朝朱元璋为了给太子铺路尚且要杀开国功臣,皇帝在位十三年,如今已经过去两年。 就算她拖到了最后,皇帝难道会容许幼主被年氏一族挟持吗? 恐怕让皇帝知道安陵容怀有身孕,便会立刻拟出好几个方案。 让安陵容与华妃,与年氏一族划清界限,但只有安陵容自己,她真的能保住这个孩子吗? 皇帝对子嗣的重视像是璀璨的金纸,表面看起来华贵珍视,但侧过来一瞧就会发现只有表面的一层。 纯元皇后如此得他的爱重,尚且难产生下死胎后撒手人寰。 后宫得宠有孕的妃嫔那么多,他再重视也不过是嘱咐太医好好照看。 在他看来,六宫妃嫔不过是传宗接代的工具,不能保住孩子就是她们自己不中用。 又或许皇帝会直接除掉安陵容的这个孩子,毕竟她与华妃交往过密,若是生下孩子必定是华妃的依仗。 华妃的孩子就是年氏一族沾染皇权的工具,他无论如何也不会给年家这个机会。 时兰愁的饭都吃不下去了,该怎么办呢? 安陵容看出来华妃方才还高高兴兴的,突然就愁眉紧锁,忧心忡忡的模样,忍不住心头也是一沉。 姐姐不喜欢这个孩子吗?还是姐姐后悔了? 时兰想了想还是打算和安陵容一起商量这件事,叮嘱江太医保密后又将其余宫人都下去。 安陵容听了她的忧虑猜想,心中也是默然。 不得不说,华妃所忧虑的绝不是危言耸听,况且如今宫中已经有了一位有孕妃嫔,皇上狠心除掉她腹中的孩子也不是不可能。 “容儿,待到孩子满三月,你便从翊坤宫中搬出去吧。” “什么?姐姐要赶我走?” 安陵容有些惶然,不仅是害怕离开华妃,更是因为她如今所得的所有东西几乎都是因为华妃。 若华妃要和她撇清关系,自己岂不是要回到那孤立无援的处境? 那自己该怎么办?孩子该怎么办? 时兰自然看出来安陵容的害怕,安抚的握住她的手,柔声解释。 “你如今怀有身孕,皇上知晓了一定会加封于你,待生下孩子便是嫔位了。” “到时候你成了一宫主位,这翊坤宫自然是不能住了,倒不如提前挑一个好的住处。” 看着安陵容依旧有些不安的目光,时兰继续补充。 “为了日后,为了孩子能够不被皇上忌惮,为了你能顺利生下这个孩子,咱们必须这么做。” 安陵容自然知道,时兰所说的都是眼下最好的解决方案,但是她总有一种自己被抛弃的感觉。 是因为皇上的猜疑,姐姐才不得不将她赶出去,为什么,皇上连自己的孩子都不肯保护,不肯容忍。 “永寿宫如何?离翊坤宫又近,离养心殿也近。” 更何况,永寿宫可是甄嬛回宫后,为了彰显荣宠,皇帝特意安排的。 先让安陵容抢占了这间宫殿,也算是将甄嬛的机缘夺过来一部分。 反正甄嬛这一胎怀到四个月会小产,到时候安陵容的孩子也正好满三个月。 在接连失去三个孩子后,她不信皇帝还不重视安陵容这一胎。 永寿宫离翊坤宫和养心殿都近,就算皇后想要下手也不敢太过显眼。 到时候再找几个靠谱的宫人照顾着安陵容,平日小心仔细着,应该能平安的生下这一胎吧? 安陵容垂着脑袋,像是一株晚间被露水打湿的香雪兰。 她忽然觉得有些冷,可是开春的紫禁城不该这么冷的,可那风偏生从绣金线的衣领缝隙里钻进来,蛇一样游走在四肢各处。 她攥紧了袖中的帕子,那上面绣着一朵小小的白芍药,针脚细密得像是要把所有说不出口的话都缝进去。 不知为何,眼前似乎出现了一个朦胧的幻影,她站在翊坤宫的门外,数着自己的步子,一步,两步……第七步时她顿了顿,鬼使神差地回头。 那沉重的殿门已经合上了,连最后一线暖光都被吞没,她就此和翊坤宫分割开来了,像是被抛弃的一只雏鸟孤零零的落在巢外。 她想起入宫前林秀握住她的手一遍遍的叮嘱,家中没有什么能给她的助力,日后到了宫中万事都要靠她自己去面对了。 那时的她就如同现在一样无助,瞧见母亲的软弱无助,连眼泪该是什么滋味都要记不清了。 自从入宫以来,她处处受华妃的照顾,依靠华妃从未觉得宫里的日子有多么难挨。 如今真的要让她自己一个人,那迟来已久的恐慌感便突兀的涌上心头。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是皇上,是皇上逼迫她和姐姐不得不分开。 安陵容的心中升起一丝阴霾,急促的喘着气,就连手都在抖。 时兰发现陵容的手发抖,连忙将她抱在怀里。 “不用怕,不用怕,永寿宫离翊坤宫很近,就隔一堵墙,你想见我一抬脚就过来了。” “我到时候会将你的教引嬷嬷,芳苓姑姑,你还记得吗?她来陪着你,照顾你。” “虽然明面上咱们要暂时保持距离,但是容儿,你信我,我心里是始终记挂着你的。” 安陵容这才抬起泫然欲泣的小脸,拉住了姐姐的手。 “姐姐答应我,虽然咱们不住在一处,可是咱们的情分绝不能变。” 时兰何尝不知安陵容心中的无措,满口的答应安抚。 她也得想法子,让哥哥在外面弄出来点动静,这样皇帝的心态才能暂时从忌惮年家转向需要年家。 安抚了安陵容好一会,饭菜又重新拿去热了,两人这才将饭用了。 最后时兰又叮嘱了绣棠和揽春两个丫头,嘴巴必得严实一些,平时也得机灵点。 两人自然无不点头,小主生下孩子说不准就是一宫主位了,到那时她俩可都是主位娘娘身边的大宫女了。 多威风,多气派啊,她们一定会照顾好小主的! 第一百零九章 你命不好 甄嬛醒来时就见皇上正沉默的坐在自己的床边,按时间算皇上应该才从河南回来,一路奔波劳苦,已经累得合上双眼。 甄嬛没想到皇上如此疲倦竟然还守在自己的床边,等着她醒过来。 “皇上?皇上?” 她接连喊了两声,皇帝好像才缓过来神一般转过头,只是依旧没有抬头看甄嬛。 “你醒了。” 皇帝的声音有些疲惫,又仿佛带着深深的无奈。 甄嬛见皇上情绪十分低落,知晓他此刻必然疲惫,于是柔声开口劝道:“皇上风尘仆仆,怎么不先去养心殿歇息,反而来了臣妾这?” “朕在河南,听说了你和富察贵人的消息,一料理完事情就回来了。” “富察贵人的孩子没有了,朕又没有了一个孩子,为什么,朕的孩子都不能好好的活下来。” 皇帝说出这话时,双眼依旧没有去看甄嬛,像是伤心又像是有着些许的迷茫。 这样的情景太熟悉了,一个孩子没了,另一个却又有了。 只是上一次,没有一个孩子保得住,就连柔则也离他而去。 从那以后,他的孩子就很难顺利生下来,像是被诅咒了一样,一个个的都保不住。 如今有了身孕的换成了甄嬛,那个与柔则有五分相似的人,皇帝不知为何有些不安,但也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 “皇上不如先在臣妾这歇下吧。” “你一定要把孩子生下来。” 皇帝转过身来,一双眼睛望着甄嬛,握住她的手,十分坚定的说出这句话。 “朕一定会好好的疼他,爱他。” 只要莞常在平安生下这个孩子,那么就能打破这个诅咒,就能解除纯元离世带给他的阴霾。 甄嬛望着皇上那有些炽热的目光,那目光中似有千言万语,带着她有些读不懂的深沉。 但她下意识的伸手遮住了自己脖颈上的伤口,不想让皇上瞧见。 “皇上别看,臣妾受伤了,丑的很。” 皇帝这才注意到她脖颈的伤,拉下她的手,仔细查看。 “不要紧,朕让太医定给你治好。” 说罢,皇帝有些怜惜的握住甄嬛受伤的胳膊,柔声说:“你也真是傻,就算你没有孩子,这么扑出去救富察贵人,万一要伤着自己的身子怎么好?” 甄嬛自然不是为了救富察贵人,但此时面对皇帝,她开口为此事圆了个谎。 “臣妾不是救她,臣妾是救她腹中皇上的骨肉。” 皇帝望着这样善良的近乎傻气的甄嬛,感觉她与纯元的相似之处又多了些,就像是回到了王府时那般。 他下意识的开口:“即使她怀着孩子,在朕的心中也不能和你相较。” 这话一出,皇帝又恍惚着像是从那场梦境里醒过来, 甄嬛心中触动,这位天下之主,紫禁城的君王,对着自己说出这样的一句情话,让她如何能不感动? 但是感动之余,甄嬛也意识到了,这或许只是皇上此时情绪上头才说的。 若他真的如此在意自己,又如何会有前面那么多的误解和委屈? 皇帝望着甄嬛,柔声许诺:“你放心,你怀了朕的孩子,朕不会再叫你伤心了。” 甄嬛却垂下眼睑,低声道:“伤不伤心原也由不得人,只要皇上有这样的心思也罢了。” “朕知道,前些日子,贬斥了你的父亲,但他现在做了言官,有些事帮起朕来便方便多了。” 甄嬛没想到皇上贬斥自己的父亲,竟然还有这样的一层心思,她心头微动。 “朕已经和皇后说过了,华妃、敬嫔册封之日就晋你为贵人。” “待到你生下孩子,便是一宫主位。” 这是在暗示甄嬛,待她生下孩子封嫔封妃都是指日可待,甄远道在前朝有甄嬛的恩宠作为后盾自然能与年家势力抗衡。 那些朝堂上摇摆不定的臣子们,也会因为甄嬛的恩宠,甄家的得势而靠近抱团。 就算甄远道不敌年家,也可以说是他仰仗女儿的恩宠兴风作浪,错误尽在甄嬛和甄远道,他还是那个被蒙蔽的贤明君主。 但他若是真的想让甄嬛的恩宠越过华妃自然有无数办法,只是边疆依旧有叛军作乱,而年氏一族尚且老实。 他也是提前布局,慢慢蚕食年氏的同时也要利用年羹尧。 “臣妾不在于位份,只要这样平安的过下去,和皇上,和孩子一起,臣妾便知足了。” 景仁宫里,苏培盛传来了皇上晚上不来的消息,皇后期待的心落空,却还要假作理解的模样。 以往华妃请走皇上也就罢了,如今一个小小常在也要争夺她这个皇后的恩宠。 甄嬛也劝了皇上去皇后那,她如今才怀上身孕,既已得罪了华妃,若再让皇后厌恶,只怕日后处境艰难。 但皇帝已经在碎玉轩里躺下了,怎么肯再爬起来去皇后那,只推说明天再去。 景仁宫檐角悬着的铜铃在风里轻响,一声、两声,像是谁在暗处发出忍不住的嘲笑。 皇后躺在锦帐深处,一只手抚摸着身旁的枕头,像是幻想着夫君还在自己的身畔一般。 皇上说,明日再来,明日,明日,皇上说过了多少个明日? 她忽然想起许多年前,也是这样的夜,姐姐的院子里是和皇上的欢声笑语,而皇上始终不曾过问半句她的近况。 如今碎玉轩里的烛火,想必正暖融融地映着甄嬛的脸。 那张脸五分像姐姐,却已经足够把皇上引走。 皇后的喉头哽住,像吞了陈年的锈铁,她早该知道的,这深宫里的恩宠从来如露如电,可为什么偏偏又是身孕? 为什么每一次,都要这样? 宜修的泪水无声地落入鬓发,心中的恨和不甘只有她自己最清楚。 甄嬛,甄嬛!你以为你长得像纯元皇后便能夺走什么吗? 你得到的也不过是皇上一份虚假的情意,要怪就怪你这个孩子来的不是时候,偏偏是富察贵人才没了孩子,你的便有了。 这样相似的情景,让她如何能咽下这口气? 甄嬛,要怪就怪你自己命不好吧! 第一百一十章 晋封贵妃 册封当日华贵妃一袭石青色朝服曳地而来,八团五爪金龙在衣袂间翻腾欲飞,金线在阳光下灼灼生辉,仿佛要将这满殿的富贵都熔在她一人身上。 领口与袖缘的片金滚边,衬得她肌肤胜雪,雍容不可逼视,三层镂金朝冠上东珠垂帘轻晃,朱纬金凤口中衔着九颗东珠,三百零二粒珍珠在她额前摇曳生辉。 她颈间垂落的东珠朝珠共一百零八颗,颗颗莹润,三串珊瑚纪念殷红似血,绦带上的金线暗纹在行走间流光溢彩。 一旁的敬妃虽也换上了妃位吉服,石青缎上却只绣四团行龙,金线亦不如华妃的鲜亮。 她低头看着自己袖口略显单薄的纹样,指尖悄悄攥紧了帕子,她所戴朝冠上不过五只金凤,东珠也只得七颗,在华贵妃的珠光宝气下,她整个人的光华像是都被掩盖了一般。 甄嬛身着一身碧色的贵人吉服跪在末位,衣上绣着的折枝海棠本也算精致,此刻却显得格外单薄。 她垂首听着华妃受封的贺词,唇角仍挂着恭谨的浅笑,可脑中忍不住的回想华贵妃朝服上那些张牙舞爪的金龙。 “终有一日……” 她在心底默念,将后半句咽回喉中,化作面上更恭顺的笑意。 华妃再得意又如何,她没有子嗣,皇上又忌惮年家,绝不会让华贵妃在后宫中兴风作浪太久。 待她生下孩子,若是阿哥说不准便能立刻封妃,到时又何必惧怕她年世兰。 时兰虽然被这一身行头压得有点喘不过来气,但还是端着贵妃的架子,派头十足。 最高兴的就是身边的颂芝了,瞧着穿戴地位远远比不得自家主子的敬妃和莞贵人,恨不得抬着下巴尖看人。 娘娘如今可是贵妃了,离皇后也就只差一个皇贵妃的距离。 皇后整日病歪歪的,说不得哪日死了,她们娘娘就是后宫之主了! 冗长繁复的册封礼结束,三人也要各自回宫。 时兰一眼就看到甄嬛的穿戴打扮,尤其是她脑袋上那只赤金合和如意簪,那不是太后赏给沈眉庄的吗? 这个倒霉东西怎么出现在了甄嬛的头上? 本来就因为甄嬛晋位的仓促,内务府来不及做她的衣裳,用了从前敬妃的旧衣。 如今甄嬛这一身旧衣裳旧簪子,看的她有些无语。 给自己叠倒霉buff呢? 甄嬛却以为华妃是在给她脸色瞧,只恭敬地蹲身行礼:“嫔妾恭贺华贵妃娘娘。” 时兰轻轻的点了个头,就让颂芝扶着自己上轿,这玩意实在太重了,必须回去拆掉啊! 好不容易一路摇摇晃晃的回到翊坤宫,赶紧让颂芝把这一身衣衫首饰全都拆了。 颂芝有些舍不得,这可是好不容易穿戴好的,娘娘打扮起来更是贵气无比。 但见到主子有些痛苦的神情,她还是很利落的拆掉。 时兰刚感觉脖子的肌肉缓过来一点,就见周宁海一脸谄媚的笑,边笑还一边搓着手。 颂芝也很有眼力见的笑着跪下恭贺:“奴婢们恭贺华贵妃娘娘大喜。” 知道这是在讨赏,时兰笑着道:“好了,都起来吧,翊坤宫上下各赏两个月的月例。” “你们俩格外多赏一个月的月例银子,周宁海晚上再去御膳房弄些好菜,算是手底下的人加餐了。” 两人闻言大喜,连忙又磕头说了好些吉祥话。 颂芝又殷勤的为主子捏肩,低声禀报:“娘娘,您嘱咐去找的人,奴婢已经找到了。” “芳苓姑姑虽说现在伺候太妃们,但知道瑗小主需要,她也很愿意为娘娘效力,只是想请大将军照看一下她娘家的侄儿。” “温实初眼下为了治疗时疫之事忙的焦头烂额,就连太医院也只是应个点卯而已,顾不上莞贵人那边。” “皇后昨个叫了夏常在和淳常在去景仁宫,聊了得有半个时辰,不知道是要做什么。” 时兰点头表示了解了,这个芳苓是从前为安陵容请去年府的教习姑姑,为人不错,也算是安陵容熟悉的人。 至于皇后找了夏冬春和方淳意,估计是盘算着怎么把甄嬛这一胎弄没了,说不准还打算栽赃在她身上。 这个不得不防,好在碎玉轩和延禧宫都有她的人,这一把把的银子花下去,华贵妃可以说是在这宫里耳目无数。 而碎玉轩里,淳常在自从知道甄嬛有孕后便总是来撒娇卖可怜,想要和甄嬛重修旧好。 甄嬛起先还冷着脸,但见方淳意一日日的来,不管她说什么话都赖着不肯走,也态度缓和不少。 淳常在到底年纪小,入宫又早,有些人情世故处置不当或许也是情理之中。 而浣碧得知姐姐成了贵人,又高兴又失落。 她的伤虽然好了,已经可以正常行走,但是皮肤下的淤血直到现在还未完全消退。 更何况惠贵人常来,她更是被甄嬛叮嘱了许多次不要出来。 如今甄嬛每次出门都只带着流朱或瑾汐,她倒像是被禁足了一般。 皇上时常来看姐姐,她也每次悄悄的站在边上,又希望皇上看到自己,又怕皇上想要宠幸自己。 她身上的淤青会吓到皇上的! 甄嬛又私下里恳求皇上将小允子从辛者库里捞出来,虽然没有被应允,但也答应甄嬛让小允子出了辛者库,不必再那样劳作。 只是这样胆大妄为的奴才,绝不能再回到她身边伺候。 甄嬛知晓当初皇上没有直接杀了小允子已经是格外开恩了,如今能让小允子日子好过些,她也算是心里松快不少。 碎玉轩里一片喜气洋洋,像是一切都在好起来的情态。 而就在甄嬛还在为用哪一种珍贵好药才能让脖颈处的挠伤光洁如初时,淳常在像是想起来什么一样,向她推荐了一个药膏。 “莞姐姐,这个药膏叫做舒痕胶,听说里面加了珍贵的白獭骨髓,能让伤痕恢复如初,一点疤痕都不留下呢。” “你瞧,上回我绣帕子,不小心用剪刀划伤的地方,如今一点痕迹都瞧不出来了。” 淳常在一边说一边伸手给她瞧,果然那时划的不轻的伤口此时一点痕迹都瞧不出来了。 “姐姐你快试试吧,你长的这么漂亮,可不能留下什么疤痕,不然皇上可要心疼死了。” 第111章 请笑纳 皇帝见甄嬛有孕,也想起来了眉庄,去瞧了她两次。 沈眉庄虽然对皇上在她小产之后少来看她有些不满,但在皇上几句关怀备至的话后又柔和了下来。 皇上是天子,平时日理万机,更不用说后宫中风波接连不断,哪里能顾得上所有人呢? 沈眉庄就这样自己把自己哄好了。 而皇帝瞧完沈眉庄,见她还在吃药,脸色也不是很好看,估摸着她尚且不能侍寝就转头去瞧了甄嬛。 甄嬛正坐在床榻上绣孩子的肚兜,听见皇上驾到,连忙将靠着的枕头放下来假装睡着了。 只是她装睡,想到皇上这几日的恩宠,心里却甜蜜无比,面上的笑藏也藏不住。 皇帝知道甄嬛是在装睡,故意用珠链上的穗子挠她的脸颊,惹得甄嬛忍不住躲。 “早知道你是装睡,装也装不像,睫毛一个劲的抖。” “四郎就爱欺负人家。” 皇帝靠近瞧了瞧,开口道:“那个疤颜色好似淡了些。” “奴婢变成丑无盐了,四郎别看。” 皇帝最喜欢的就是甄嬛知情识趣,两人私下相处时,甄嬛便有无数花样。 “朕赐给你的药都用了吗?” 甄嬛笑着起身,此时沉浸在和皇上一家三口的幸福之中,娇颜羞红,明眸善睐,让皇帝都忍不住的夸赞。 “嬛嬛绝世容光,不知世上有谁可堪相比。” 甄嬛眸子一转,想到个坏主意。 “臣妾有一妹妹,名叫玉娆,堪称国色,容貌绝不在臣妾之下。” 皇帝来了兴趣,坐在她的床榻边上询问:“能与你不相上下,朕可要见见。” 甄嬛没想到皇上竟然真的要见玉娆,半是撒娇半是嗔怪的道:“那可不许,四郎见到妹妹姿色,定会迫不及待地纳她为妃子,到时候心中便没有嬛嬛了。” 皇帝瞧着甄嬛的模样也起了逗弄之心,笑着问:“能让你吃醋,看来真的是绝代佳人,看来朕真的要纳新妃了。” “你说,给你妹妹什么位份?贵人,嫔位,还是立刻封妃?” 甄嬛见皇上果然只是和自己打趣,也憋着笑凑到皇上身边耳语。 “只是臣妾妹妹,今年尚不足十岁,还请皇上也能笑纳。” 此话一出,两人都笑成一团。 但甄嬛此时只正值盛宠,又怀上了和皇上的孩子,得到了皇上的恩宠和重视。 因为拥有了皇帝的宠爱,她不知为何心中有一些飘飘然,她几乎认为自己完全可以掌握自己的命运,也天真的认为皇上与她是真情。 两人郎情妾意,爱到浓时连十岁的亲妹妹也拿来做闺房调情,殊不知一语成谶。 若再过几年,皇帝见到少女时期的玉娆,见到那张与纯元更相像的脸,难道会忍得住不将她收入宫中吗? 若是宜修在此或许会忍不住发笑,此时的甄嬛和玉娆,莫种程度上与当初的宜修和柔则重合了。 所谓的帝王情爱,只会如潮水涨落一般眨眼转移。 碎玉轩的消息一点点的传到了翊坤宫,听完消息,颂芝的脸色不好看。 她犹豫着望着端坐在主座上的华贵妃,已是下午,殿外的阳光投射在华贵妃的身上,上半身笼罩在阴影中。 贵妃宝座后的牡丹屏风依旧盛开,但帝王的恩宠已经转移到了碎玉轩中。 时兰瞧着颂芝那小心翼翼的神色,忍不住笑了笑。 “你这样瞧着本宫做什么?时至今日,难道本宫还会在意皇上的恩宠?” 云织跪伏在地上,忍不住在心中为华贵妃鸣不平,但见娘娘心中有数,她也放心了。 皇上给甄嬛的恩宠不过是那个拟态而非求真的姣梨妆,言语间皇帝无意泄露了华妃绝不可能有孩子。 时兰知道,这是皇上沉浸在与纯元的旧梦中,将甄嬛当作了纯元,这才下意识的说出这句话。 眼下皇帝是要捧着甄嬛,想要逐渐让甄嬛与华贵妃在宫内打擂台。 只是因为年家尚且老实,所以手段尚算温和。 “云织辛苦你了,小心些回去吧。” 颂芝又将一小包银子交给云织,送她出去了。 云织拿着银子依旧忍不住的为娘娘担心,拉住颂芝:“颂芝姐姐,莞贵人已经开始和淳常在冰释前嫌,若再加上惠贵人和敬妃,我怕娘娘会......” 颂芝眸子也闪过一丝忧色,但还是笑着安慰她。 “娘娘有分寸的,你要继续为娘娘好好办事,在这宫里也只有娘娘对咱们最好。” 时兰在殿内思考了一下,皇帝是在雍正三年对年家下手,如今已经是第二年。 而对敦亲王下手也是在二年的四月,也就是甄嬛那个出名的九州清晏挑事事件。 眼下已经快到四月了,敦亲王虽然是因伤在家,皇帝难道就真的能放过他吗? 还是得给皇帝来点内忧外患啊。 好在提前就引导过皇上怀疑果郡王,正好让西南那边的人做些手段。 云贵、广西等地土司拥兵自重,对抗中央也是早晚的事,不如就提前激化矛盾。 想到这里,时兰就找到颂芝,让她去悄悄地递消息出去。 果然一到四月,皇帝就张罗着要给甄嬛过生日,只是此次没有提前去圆明园。 恨不得让所有人都知道他对甄嬛的恩宠,也让那些还在观望的大臣们都快些站队。 这一次皇帝没有让果郡王来办,甚至让果郡王去处理云南乌蒙那边的土司之事。 这也是对果郡王的试探,想要看果郡王是否在云南那边有联系。 有年家的授意,果郡王一到西南就失踪了。 失踪的消息传回京城,皇帝捏着奏折猜疑半晌。 老十七这是死了?还是假装失踪摆脱他的监视,从而和云南人接上线? 没了果郡王的助力,甄嬛的生日也只在牡丹台里看了些歌舞又得了些赏赐。 只是几位参宴的福晋眉心都画了姣梨妆点缀,引得不少人心中不高兴。 尤其是在曹琴默提醒:“皇上亲手画就,如此深情厚意,你还看不出来啊?” 齐妃气的暗自拍桌,富察贵人更是握着拳头恨不得撕了甄嬛的脸。 第112章 姣梨妆 甄嬛享受着皇上的恩宠,又离席去瞧沈眉庄。 齐妃见甄嬛在这样的宴会上随意离席,面露不悦之色。 “皇上就如此偏爱莞贵人吗?” 曹贵人瞧着甄嬛春风得意的模样,悠悠的继续挑拨:“不是偏爱,是交了心,如今除了莞贵人,还有谁能随意出入御书房伺候皇上左右呢?” 这话说的齐妃冷哼一声,很是瞧不上甄嬛。 这边甄嬛和眉庄说了两句话后,一转眼又瞧见了敦亲王福晋似乎有些不适,再次离席去瞧她。 “福晋身子不适吗?” “妾身失仪,心口疼的毛病又犯了。” “莞贵人的生辰宴,妾身扫兴了。“ 甄嬛不仅亲手为敦亲王福晋倒酒,又开口道:“在外我与福晋是君臣,在内却是至亲,哪里说得上这样僭越的话?” 这话让跟在一边的云织听了,忍不住太阳穴直跳。 如今皇上皇后在此,甄嬛口称与王府福晋是君臣至亲,可以说得上越俎代庖四个字。 但敦亲王福晋只是笑着感谢小主关怀。 甄嬛客套了好一会这才将话题引向福晋眉心的姣梨妆,笑着询问:“宫外也盛行此妆吗?” “京中以姣梨妆为美,一是想要效仿贵人的美貌,二来也是以此求夫妻和顺,这可是一段佳话啊。” 在得到敦亲王福晋的夸赞后,甄嬛有些羞涩的带笑瞧了皇上一眼。 时兰冷眼瞧着甄嬛的得意,知道她此时已经有些飘飘然了,几乎以女主人的身份应对敦亲王福晋。 这样的宴席场合不知多少人来来往往,到处都是耳目,甄嬛这样自鸣得意。 皇后:她一直在挑衅我啊! 宴席结束,曹琴默带着公主来到了华贵妃的清凉殿。 “怎么曹贵人没去恭贺莞贵人怎么来了本宫这?” 曹琴默笑着将公主搂在怀里,对着华妃道:“娘娘又何必试探嫔妾呢?这莞贵人再得宠,到底也只是个贵人,又屡次三番的被降位。” 时兰侧过脸似笑非笑的瞧着曹琴默:“可是她如今怀有身孕,若是生下皇子,将来为嫔为妃都是必然的事啊。” 曹琴默毫不犹豫的答:“宫里生不下来的孩子可太多了,前有惠贵人和富察贵人做例子,如今这莞贵人难道就有诞下皇子的命?臣妾倒是不信了。” 见曹琴默这样坚定的跟着自己,华贵妃似乎也很是满意,抬手便叫人拿来了几匹绸缎赐给曹贵人。 曹琴默立刻起身谢恩,又引着温宜牙牙学语,似乎很想让华贵妃对温宜亲近。 时兰知道,曹琴默这是想要表示自己的态度,也就又赐了温宜一对南珠。 曹琴默走后,安陵容被格外小心谨慎的绣棠扶着进来。 “容儿,你怎么不好好歇着?” 安陵容自从知道自己怀胎三月后要搬离翊坤宫,总是忍不住来找华贵妃。 “姐姐今日可瞧见了?莞贵人如此僭越,竟然越过姐姐和皇后同福晋说自己和皇上的夫妻之情。” 她瞧见甄嬛那幸福自得的模样,就忍不住为姐姐鸣不平。 “好了,容儿,甄嬛又能得意到几时?她这样高调,皇后只怕比咱们更厌恶她,就看她还能得意几时了。” 而碎玉轩里,淳常在正一边吃着点心一边瞧着甄嬛上药。 “淳儿你这药膏确实不错,我涂了这些日子,果然伤痕淡了不少。” 淳常在嘻嘻一笑,对着甄嬛拍着小胸脯道:“那是当然,若不是好东西,我才不敢拿给姐姐用呢。” “小主,夏常在求见。” 浣碧进门,对着甄嬛禀报。 甄嬛虽然诧异夏冬春突然到访,但还是让她进来。 夏冬春表现得很端庄稳重,一点都不像是从前见到的那样嚣张跋扈。 “嫔妾给莞贵人请安。” “夏常在起来吧,不知夏常在这个时候过来是有什么事吗?” 夏冬春不仅没有起身,甚至双膝跪地,眼中蓄满泪水,哽咽着开口。 “请莞贵人帮帮我吧,自入宫以来,皇上从未想起过嫔妾,好不容易翻了牌子,又被华贵妃劫走。” “嫔妾自知得罪了华贵妃和瑗贵人,从前还对您和惠贵人出言不逊,嫔妾已经知错了!” “如今富察贵人失了孩子,时不时便将怨气发在嫔妾身上,若再不能得到皇上的恩宠,嫔妾将会过的生不如死啊!” “求莞贵人帮帮我,日后嫔妾定然会牢记您的恩德!” 见夏冬春哭的梨花带雨摇摇欲坠,淳常在似乎手中的点心也不香了,带着不忍心开口: “莞姐姐,夏常在好可怜啊,那富察贵人一向嚣张跋扈,看来将夏姐姐欺负的不轻。” 甄嬛见从前狂妄无比的夏冬春如今跪在自己跟前哭的可怜兮兮的模样,也忍不住觉得有些畅快。 眼下华妃晋位贵妃,手握协理六宫大权,并不是她可以直接对抗的。 若能拉拢其余嫔妃,天长日久下说不准真的能与华妃抗衡。 更何况这个夏冬春从前粗浅无礼,如今瞧着倒也有了不少长进,说不准真的能有用武之地。 想到此处,甄嬛面上也柔和不少,将夏冬春扶起来。 “夏常在何出此言呢?咱们一同服侍皇上,能多个人让皇上高兴自然是好事。” “若夏常在想好了,日后与我交好,我自然会为夏常在引荐。” 夏冬春一副感动不已的神情,用帕子拭泪,口中连连感谢。 方淳意不满的撅起小嘴:“姐姐可不要忘了我,淳儿也能为莞姐姐分忧。” 甄嬛瞧着淳儿的可爱模样,也笑着点了点她的鼻尖。 “自然不会忘记你。” 甄嬛虽然想要拉夏冬春为队友,但也不知她到底是不是真的投诚,还是考察了好几日。 见夏冬春确实比从前有礼不少,对着自己时也态度恭敬,也就提醒了皇上宫里还有夏常在没侍寝。 皇帝这才像是想起来一般,夸赞了甄嬛有贤妃之风,当夜便召幸了夏常在。 方淳意又缠着甄嬛,要求她陪着自己明日出去放风筝。 浣碧虽然劝了,但在淳儿死缠烂打的请求下,甄嬛还是答应她出去。 只是她还是将浣碧留在了碎玉轩里,免得出去遇到人了又要说闲话。 第113章 皇阿玛可是天子啊! 甄嬛陪着方淳意放风筝,正说着话,曹琴默就和富察贵人一起过来了。 曹琴默一副不欲与之交谈的模样,想要和富察贵人一起离开,甄嬛却没打算放过她。 “曹姐姐怎么走了?瞧见妹妹在这,也不打声招呼?” “莞贵人和淳常在在此,我与富察贵人也不好打扰。” 富察贵人却不似曹贵人那么好说话,冷冷的望着甄嬛。 “你还是老实回去呆着吧,怀着孩子四处闲逛,若是有个意外后悔都来不及。” 甄嬛见富察贵人如此态度,面上的笑意也淡了。 她知道富察贵人必定是对小产一事耿耿于怀,但自己已经说过,是为了救富察贵人这才出的意外。 既然是意外,推自己的人才是害富察贵人的凶手,其中恩怨与她并不相干,又何必受富察贵人的闲气? “富察姐姐的好意,妹妹领受了,只是我与两位姐姐在一起,若出了什么事,自然就是两位姐姐的不是了。” “妹妹何出此言?你如今有了身孕,我们自然连你一根手指头都不敢碰啊。” 曹贵人尚且还顾着面子功夫笑了笑,富察贵人却觉得甄嬛这是在挑衅自己,气的眼睛都红了。 “你仗着有皇上的宠爱,便如此嚣张跋扈吗?当日若非你撞向我的肚子,我的孩子又怎么会没了!” 甄嬛知道富察贵人是误会自己,也面露不忍的开口:“我也怀着孩子,自然知道姐姐当初的感受,只是当初之事都是意外,并非你我二人能够避免的。” “如今姐姐也该看开一些,何必再彼此为难呢?” 富察贵人只觉得甄嬛站着说话不腰疼,狠狠的剜了她一眼,根本都没理会曹琴默,带着桑儿便大步离开了。 “莞妹妹,那我也就先走一步了。” “曹姐姐留步。” 曹琴默皮笑肉不笑的望着甄嬛,等着她说出下文,反正今日让富察贵人和甄嬛之间矛盾增加的任务已经完成。 甄嬛瞧着曹琴默,意味深长的开口:“曹姐姐得人庇护是好,但也得看看是什么人是不是?否则深受其害,反而有苦说不出了。” 曹琴默听出了甄嬛拉拢之意,她既然已经决定站队华贵妃自然不会搭理甄嬛。 “姐姐愚钝,这话我倒听不明白呢。” 甄嬛得意一笑,如今皇上对她与甄家盛宠优渥,待到生下孩子必定能超过华妃,这曹琴默难道看不懂时局? “妹妹要告诫姐姐一句话,为虎作伥是不会有好下场的,弃暗投明则是保全自己和别人最好的法子,姐姐自然懂得良禽择木而栖。” 曹琴默心头冷笑,这莞贵人到底是年轻,张口闭口就是威胁。 她曹琴默在这宫里熬了这么多年难道是吓大的不成? 良禽择木而栖?她甄嬛有什么良木? 一个贵人的位份,屡次降位失宠,身边的沈眉庄更是呆笨,奴才里的浣碧还叛主爬床。 那夏常在和淳常在看似于她交好,实则都是皇后的人。 而那个敬妃实则是一个明哲保身的,看似和甄嬛、沈眉庄亲近,实则半点没出手援助过。 皇上是恩宠她,只是她和甄家那么多把柄都在华贵妃的手中,随便漏一个,她这才有的恩宠还能维持多久? 更何况,口口声声怀着孩子,谁还没怀过孩子啊?你生不生得下来还说不准呢。 瞧着甄嬛那得意洋洋的神情,曹琴默起身微微行礼,直接就离开了。 曹琴默和甄嬛分开后立刻去了翊坤宫。 开玩笑,这后宫姓不姓甄她不知道,但是这后宫结结实实是华贵妃的天下,要是华贵妃知道甄嬛私下拉拢自己,误会点什么,那不就完蛋了。 她得赶紧去找华贵妃说清楚,不然有什么误会她可说不清楚了! 曹琴默刚到的时候,见华贵妃正在捏着一张纸仔细瞧。 “华贵妃娘娘万安。” “起来吧。” “你来的正好,瞧瞧这封信写得如何。” 时兰将信递给曹贵人,又给了颂芝一个眼神,让殿内外的宫人都离得远些。 曹琴默笑着接过来,看了两眼吓得立刻抬眼去瞧华贵妃。 “娘娘,这......这......” “怎么了?写的不够动人吗?” 曹琴默咽了一口唾液,仍旧觉得嗓子有些干,甚至心脏都跳的飞快。 这是什么啊!怎么开头问太后安好,尾款落的是隆科多大人的名字! 时兰有些遗憾,她毕竟文学底子不够,想要伪造一封太后与隆科多委婉深沉压抑爱的书信。 到最后还是学习了果郡王的作死手法,开头大写的三个字:太后安! 曹琴默不敢置信的望着华贵妃,没想到她竟然连太后和隆科多大人都敢栽赃,心里有些发苦。 “这副表情做什么?本宫难道会做没有把握的事?太后和隆科多年少时确实有情,这么多年隆科多明里暗里给太后送了多少东西你不知道?” 曹琴默虽然或多或少都听过隆科多大人平日会给太后送点药,送点小咸菜之类的东西,但从来没往这方面想过啊! “曹贵人,你想办法让这封信被皇上截住,本宫就信你的忠心不二,若你连这点事都办不好......” 时兰眸子危险的眯起,她可是六宫八卦情报组织的头头,下午甄嬛和曹贵人、富察贵人的话才说完,就有人来通风报信了。 在原来的剧情里,曹琴默就是在这里和甄嬛结上善缘,日后背叛华妃。 虽说曹琴默如今信誓旦旦的要和时兰一起,时兰也没对温宜公主下手,但甄嬛恩宠在身,她还是很担心曹贵人反水。 不如让她做点坏事,到时候要死一起死。 曹琴默心里苦啊,但是想到只是送一封信,又不是杀人越货,她又觉得华贵妃此举虽然缺德但是不伤她自己。 三国不是有个人这么说的吗?此计虽有伤天和但不伤文和。 文和是谁?文和就是他自己。 比起从前不是要对宠妃下手,就是要在皇上跟前用计,这点阴私小手段可以说是非常安全了。 很快,这一封开头写着:太后安,蕴藏着隆科多和乌雅成碧多年来错过压抑的深沉爱的书信就出现在了皇帝的桌案上。 皇帝面色阴沉,想到多年前的那个雨夜。 皇阿玛可是天子啊! 第114章 君臣情深 话语间像是一对老友,在这漫长的人生中有无数的故事说不完,有着无数错过的惋惜。 他想起那个雨夜里,他站在帷帐后面,见到额娘被隆科多紧紧的抱在怀里。 他们的脸上分明是痛苦的,却又谁都没有松开彼此。 胤禛当时是惊恐愤怒的,一个是自己的额娘,一个是自己的舅舅,顶着祖宗家法伦理道德却做出这样的丑事! 若是让人知道了,不仅他会被牵连丢脸,甚至就连他的血脉都会被质疑。 隆科多早就是他必杀名单中的一员,但他没想到,隆科多竟然如此胆大妄为。 士可忍孰不可忍,如今他已经是皇帝,若在闹出此等宫闱丑事,他一国之君的面子都要到十里地外捡了。 “苏培盛,叫夏刈来。” 夏刈来到养心殿,见皇帝面色阴沉就知道是有人要倒霉了,连忙跪下。 “奴才夏刈给皇上请安。” 皇帝沉声开口:“最近隆科多都在忙些什么?” 夏刈抬眼,有些犹豫,但还是将隆科多的宠妾灭妻胆大妄为简单的诉说了一遍。 其实在皇帝登基之初,隆科多的宠妾四儿居然敢招致老九允禟的太监孙起荣、郑瑞在家中演戏。 和皇帝政敌不清不楚,这就已经犯了大忌,更何况彼时三年大丧之期未满,仅此一条,就足够让隆科多吃不消的了,可他宠爱妾室任由着李四儿胡来。 而在雍正元年,皇帝将佟国维死后承袭之公爵令隆科多的长子岳兴阿袭。 眼下隆科多正在筹备着,要为小妾李四儿的儿子谋一个好职位,可见他对这个李四儿宠爱程度之深,半点亏都舍不得让她吃。 既然如此宠爱妾室,还敢写信勾引当朝皇太后? 皇帝觉得隆科多这是在故意引诱,要是这封信传了出去,岂不是太后也要成为隆科多身上的花边新闻? 就在这时,苏培盛小跑着进来,拿了一本折子。 “皇上,年大将军递来的折子。” 皇帝以为是军情折子,打开就看了。 里面是年羹尧弹劾隆科多宠妾灭妻,纵容妾室随班命妇出入禁门,“车前对马叱人避道,毫无忌惮”。 妾室在隆科多的宠爱纵容下肆意妄为,将他的元配做成人彘,骇人听闻。 这也就罢了,年羹尧从前就爱在皇帝跟前骂隆科多之妾在家所为,皇帝也不以为然。 反正隆科多能好好办差就行,府里这点花边新闻皇帝根本不在意。 但是他继续看下去,脸上的神色就陡然一寒。 年羹尧在折子上称自己受了伤,不知能否有命继续为皇上效力,然他始终惦念着皇上,在临死前也要提醒皇上注意隆科多有大问题! 折子里言及大贪官江宁巡抚吴存礼为了自己的仕途,从先帝时到现在一直在不断的向朝中的显贵要员等行贿,累计共馈送二百二十六人,高达四十四万三千余两。 而隆科多接受吴存礼馈银一万二千两,为其办事。 从前年羹尧所说皇帝都不以为然,甚至觉得“舅舅隆科多实心办事,恪谨尽职,近亦有人议及其家人者,凡人十事中九事皆善,而一事偶失检点,人皆舍其九事之善而指摘其一事之失,此因尔等互相妒忌不能同心为公之故耳。” 意思是我舅舅隆科多是一个办实事的老实人,最近总有人说他坏话,一个人有点小毛病怎么啦?不要总是嫉妒别人。 现在皇帝笑不出来了,这个他一直维护信任的好舅舅不仅和老九等人不清不楚,还勾结朝廷官员贪赃枉法,宠妾灭妻,害死原配。 现在竟然还意图勾引当朝太后! “夏刈,照着年羹尧折子上内容去查探,是否全部属实。” 夏刈接过折子后悄声离开了。 皇帝却气的站在了宝剑前,将剑从鞘中抽出,寒光映着他森冷的眸子。 隆科多如此胆大妄为,辜负朕的信任恩情,断断不能留了。 等等?年羹尧刚刚是不是说了一句话? 他受伤了?现在战事正是紧要关头,朕的年大将军受伤了? 如果说皇帝从前对年羹尧还是有些旧怨在身上,此时有隆科多作为对照组,从前年羹尧的那点子嚣张跋扈都不是那么混蛋了。 到底华贵妃深爱他,年羹尧对自己这个妹妹宠爱万分,有了华贵妃在手,就等同于捏住了年羹尧的命根子。 况且年家近来也恭敬非常,后宫也被华贵妃管理的很好。 皇帝对年氏一族的计划暂时搁置,现在的所有眼睛和手段都对准了隆科多。 年羹尧的折子没有发回去,很快皇帝就心疼的回了年大将军一封信,对他的伤势关怀备至。 信中言及伤在你身,痛在我心,你要好好保重自己的身体,朕等你回来。 年羹尧收到皇帝的心,在军中上演了一番君臣情深,对皇上的关怀感恩戴德,恨不能将这条命给了皇上以报恩德。 然后年大将军“带伤”上阵,被年富扶着也要指挥大军,决不让敌人侵占一分疆土。 这样的一番表演下,西南的战事大获全胜。 有了在京中闹得乌烟瘴气的隆科多作为对比,年羹尧的“憨直勇猛”让皇帝心中畅快不少,连带着看隆科多越来越不顺眼。 再加上华贵妃很是得体,不仅温柔体贴,还多劝皇上去瞧有身孕的莞贵人。 如此“识大体又温柔”的华贵妃,如此“勇武忠心”的年大将军,把皇帝哄得高兴的不得了。 然后夏刈就回来报信,年羹尧奏折里的消息全是真的。 甚至还查出来了李四儿是科多设计强夺岳父之婢妾,纵容宠妾逼死老母,夺主母之诰封,与岳父之侍妾。 如此罔顾人伦毫无道德底线,难怪连勾引当朝太后这样的事情都做得出来。 衣冠禽兽,寡廉鲜耻!若非眼下还有用得上隆科多的地方,他恨不得现在就处置了隆科多! 但皇帝还是下了一道御令:称明珠、索额图勾结营私,圣祖解除他们的重要职位。 你和年羹尧如果还不知道畏惧,不痛改前非,要像明珠等人那样,这是万万不能的! 前车之鉴要特别注意,你们内心要加强防范,不要自取灭亡。 这话年羹尧肯定听进去了,但隆科多就说不准了。 第115章 我有我的不得已 华贵妃笑着谢恩,领了圣旨就去皇后处请安。 六宫妃嫔都得知了华贵妃的恩宠,在向皇后请安行礼后又问了华贵妃金安。 “诸位姐妹今日怎么如此客气啊?” 皇后笑着祝贺:“听闻妹妹的兄长又立大功,自然要先向妹妹道喜了。” 时兰瞧着甄嬛那有难看的脸色就知道她肯定不高兴。 前几天才得瑟炫耀完恩宠,结果皇帝就给了华贵妃家里更大的荣耀。 “莞贵人这是怎么了?瞧着这么不高兴?” 甄嬛没想到华妃突然点到自己,只勉强笑着道:“劳华贵妃娘娘费心,臣妾只是昨夜睡得不好,并非不高兴。” 华贵妃一副原来如此的神情,但又很好奇的询问:“是吗?本宫记得这几日皇上都在妹妹宫里休息,怎么有皇上的陪伴,妹妹还休息不好吗?” 华贵妃这话一出,其余人的脸色就不好看了。 富察贵人轻哼一声,斜眼瞧着甄嬛。 “有些人就是狐媚,怀着身孕不能侍寝还硬要勾着皇上,也不怕伤了孩子。” 淳常在立刻反驳富察贵人,十分气愤的嚷道:“那是皇上喜欢姐姐才来陪着莞姐姐的,就算姐姐不能侍寝也不愿意去别的嫔妃那,富察贵人想要皇上来,直接去找皇上不行吗?何必欺负莞姐姐。” 说完,她还气鼓鼓的瞪了富察贵人一眼,让富察贵人气的倒仰,当下就要拍案而起。 “好了,淳常在年纪还小,富察贵人你让着她些就是了。” 见皇后都发话了,富察贵人气恼的瞪了甄嬛和方淳意两眼,直接转过头去不再看她们。 齐妃也不高兴的提点甄嬛:“莞贵人,皇上再喜欢你,你也该懂得分寸才是,后宫里这么多姐妹,你怀着身孕不能侍寝,也该劝着皇上去其余妃嫔处,否则怎么能为皇室开枝散叶呢?” 敬妃想要开口缓和两句,刚张开嘴就感受到身边的华贵妃将茶碗重重的往桌上一放,立刻便不敢多嘴了。 甄嬛没想到其他妃嫔的怨气如此深重,只瞧了曹琴默一眼,曹琴默只低头喝茶。 然后她又抬眼去瞧安陵容,安陵容更是只低头看着手上的绣帕。 敬妃目光闪躲着,也不敢与她对视,显然是不会声援自己了。 甄嬛此时只觉得自己孤立无援,也只能起身行礼。 “臣妾知错。” 华贵妃适时开口,带着埋怨的语气对着齐妃道:“何必如此苛责莞贵人呢?人家肚子里怀着孩子,若是生下一位阿哥,皇上便是日夜陪着也是应当的。” 这话说的齐妃老大不高兴,硬邦邦的回怼:“你怎么就断定肚子里的就是一个阿哥呢?若只是一个公主的话,也值得皇上如此费心?” 不是,你怎么还性别歧视啊? 如果刚才时兰还只是想要让齐妃惦记着甄嬛肚子里的孩子可能会和三阿哥争宠,现在就是有点真的不高兴了。 虽然现在大清还没亡吧,但是生公主怎么了? 好事想不到公主,打不过的时候不就惦记着让公主去和亲了? 怎么不让阿哥去和亲?三阿哥长那么大个子,一个人顶俩公主也不为过吧? “齐妃这话说的不对,若是生下一个聪明伶俐的皇子,皇上自然喜欢。” “但若是生一个呆呆笨笨的,就像三阿哥一样,不讨皇上喜欢,反而是讨人嫌呢。” 这话说完,华贵妃还挑衅的瞧了齐妃一眼,气的齐妃两眼一瞪就要找华妃不依。 最后还是皇后适时的制止了这一扬争辩,反正齐妃每次都说不过华妃,自己生气还要找她求安慰。 “好了,聪明伶俐也好,呆呆笨笨也罢了,要看怎么去管教,现在最主要的是生下一个健健康康的孩子,你们看莞贵人多有福气啊。” 甄嬛知道在这么争执下去只会让齐妃更加记恨自己,于是打圆扬道:“其实无论皇子还是公主,臣妾都喜欢,若能像温宜公主一样,多乖巧啊。” 华贵妃没忍住笑:“齐妃,你瞧瞧,连莞贵人都知道温宜比三阿哥乖巧多了。” 齐妃生气,但也知道自己说不过华贵妃,只翻了她一眼。 甄嬛还想找补,柔声解释:“齐妃娘娘,嫔妾并非这个意思。” 齐妃不敢和华贵妃针锋相对,但对一个小小贵人可不会口中留情。 “那你是什么意思啊?你的孩子一来,富察贵人的孩子就没了,你在这得了便宜还卖乖。” “难不成你克死了富察贵人的孩子,现在又想来诋毁本宫的三阿哥吗?” 齐妃对甄嬛怒目而视,眼中的恼恨让甄嬛都忍不住一愣。 向皇后请安结束,甄嬛拦住了安陵容。 她瞧着安陵容格外冷淡的神情,柔声开口:“陵容,咱们也好久没说话了,你可愿随我一起去碎玉轩坐坐?” 安陵容瞧着甄嬛那温柔关怀的神情,只垂下眼低声回应:“莞贵人有什么话就在这说吧。” 甄嬛露出一个有些伤心的神情,伸手要去握安陵容的手。 “你我一同入宫,如今你当真要与我如此生分吗?” 安陵容只后退半步躲开了甄嬛:“若是莞贵人没有什么事,我就先走一步。” 甄嬛好不容易抓到了人怎么可能让她离开,上前一步抓住了她的胳膊。 “陵容,我知道从前的事都是我不好,没有考虑到你的处境,但我也有我的不得已。” “你想想,若是当时我不求你帮忙,只怕我九死一生,即便是你帮了我,我也屡屡被设局陷害,千难万险的走到今日。” “我知道现在说什么,你也难以原谅我,但我的初心不变,华贵妃权势显赫,但登高必跌重,你若继续跟着她,只怕日后不会有好下扬!” 安陵容听着甄嬛的话,心中忍不住冷笑。 说了这么多,全是在说她甄嬛自己的难处,欠的人情是一字不提,甚至就连画饼都舍不得给她画一个。 从前的忽略冷待一个道歉都没有,光靠危言耸听便想要让她远离华贵妃? “姐姐是觉得我蠢笨还是好骗,三言两语的就想要离间我与华贵妃?” “我只知道跟着华贵妃得到了我梦寐以求的一切,而你反倒是欠了我和华贵妃不少人情。” “如今莞贵人怀着孩子,还是不要多想这些算计之事,免得伤了孩子。” 这话说完,安陵容直接甩开了甄嬛的胳膊离开。 流朱扶好了差点没站稳的甄嬛,带着埋怨之色瞧着安陵容离开的背影。 “小主,看来瑗贵人是真的要和小主离心了,这可怎么办啊?” “方才我瞧着华贵妃家世日盛,就连敬妃娘娘都不敢帮小主说话,要不还是等惠贵人身子好了我们再出来吧。” 甄嬛也是心里空了一块,总觉得安陵容的离开让她损失了什么。 但皇上虽然恩赏华贵妃的母家,却也没吝啬对她的恩宠。 她相信,只要自己生下这个孩子,依照华贵妃的嚣张跋扈,早晚有一天皇上会厌弃她。 到那时,自己和皇上和孩子便是相依相伴的一家三口了。 第116章 实名制下毒 只是她从未害过人,实在是想不到合适的办法,站在御花园的夹竹桃树下发呆。 夏冬春瞧见了,笑着上前:“给齐妃娘娘请安。” 齐妃刚才受了气,眼下瞧着夏冬春更是没好脸色,理都不带理一下的。 夏冬春见齐妃如此蔑视自己,心中也是忍不住的恼恨。 “娘娘。” 齐妃不耐烦的转过头:“什么事啊。” 夏冬春一副关心的模样,柔声开口:“不是嫔妾要多嘴,还请娘娘不要站在夹竹桃下。” 齐妃不以为然,甚至又凑近几步,冷淡的问:“那又怎样?” 夏冬春见齐妃如此不把自己放在眼里,忍着怒意道:“夹竹桃的汁液和花粉都是有毒的,娘娘若是误食了就不好了。” 齐妃闻言吓得立刻后退好几步,语气也不再高高在上的。 “真的啊?” 夏冬春点头,装作一副很忧心的模样:“还好莞贵人住的碎玉轩一带没有夹竹桃,这夹竹桃是损胎伤心的东西,孕妇更是碰不得。” 见齐妃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翠果柔声开口:“小主,莞贵人还等着您回去说话呢,咱们还是早些回去吧。” 夏冬春对着齐妃致歉一笑,带着揽春走开了。 齐妃瞧着夏冬春离开的背影,忍不住轻嗤一声。 “又赶着去巴结莞贵人了,这夏常在还真是没出息。” 甄嬛回到自己宫中,正在和淳常在一起看新得的脂粉首饰,被方淳意涂的五颜六色的脸逗得止不住的笑。 瑾汐进来传话:“小主,齐妃娘娘派人送了糕点来。” 甄嬛和方淳意对视一眼,都在彼此的目光中看到了意外之色。 “齐妃倒是难得派人过来,传吧。” 齐妃派人送来了盘亲手做的栗子糕,说是今个说话重了些,还望莞贵人不要见怪。 方淳意得意的一笑:“我就说莞姐姐怀着身孕,皇上又这么宠着姐姐,就连齐妃也不敢得罪姐姐,这就赶着来求姐姐原谅了。” 甄嬛笑着拿了一颗给方淳意,自己也捻起一颗放入口中。 两人分食了栗子糕,只是方淳意吃了半颗便嫌弃不够甜,甄嬛吃了一颗就觉得有些清苦。 她只以为是齐妃的手艺不佳,也就叫人撤下去了。 两人继续笑闹着,结果没过两盏茶功夫,淳常在便面露痛苦之色,捂着肚子疼的满头大汗。 甄嬛正不知她怎么了,就觉得自己的小腹也隐隐坠痛,随后痛感越来越明显。 两人的异状吓得流朱和浣碧也顾不得别的了,跑着出去请太医。 流朱去了太医院看看能不能找到温太医,而浣碧则是去找章弥,这个时候章弥应该在给皇后请平安脉。 甄嬛本就因为华贵妃娘家封诰心情郁郁,开了桂枝汤在喝,又吃下了掺了夹竹桃的栗子糕。 夹竹桃配桂枝,活血祛瘀之效大增,是伤胎的利器。 流朱去太医院没见到温实初,其余太医知道是莞贵人的身孕出了问题,都不敢接这一单,一个个都装作非常忙的样子。 流朱再着急也只好跺着脚离开,飞速的往碎玉轩里跑。 浣碧跑到景仁宫里,果然见章弥正在和皇后说话,连忙就说了莞贵人和淳常在中毒的消息。 皇后非常着急的让章太医去碎玉轩,让他务必要照顾好淳常在和莞贵人。 章弥急匆匆的赶到碎玉轩,见到淳常在已经自行催吐缓过来了。 但莞贵人脸色却是非常难看,面如金纸,下身更是已经开始出血。 章弥心头一跳,虽然早知莞贵人这一胎必然保不住,但没想到这么快就发作了。 “章太医,你快救救我们小主吧。” 章太医先是搭了脉,又开口询问:“小主今日都吃了些什么?从脉象上看,似乎服用了活血化瘀的药物!” 碎玉轩的奴才们惶恐不安,还是瑾汐想起那碟栗子糕,连忙端过来给章太医查看。 章太医抠了一小点品尝,立刻就辨认出来里面掺了夹竹桃的枝叶和花粉。 “不好,小主原先就在喝桂枝汤,如今又吃了掺杂夹竹桃的点心,此时胎气震动,好在所食不多啊!” 他知道是何原因后立刻动手治疗,一通手忙脚乱下终于是将莞贵人腹中孩子保住了。 只是夹竹桃损伤心脉,莞贵人从前就中毒又染上时疫才好,这下又中了夹竹桃之毒。 对原本的体质损伤较大,接下来要吃不少苦头了。 碎玉轩那么大的动静,莞贵人和淳常在中毒一事很快就传的六宫皆知了。 原本皇后也没想将此事闹大,奈何华贵妃怎么可能让她闷声干大事。 碎玉轩的云织嗷的一嗓子就消息漏了出去,事关龙胎,所有人都竖起耳朵听的仔细。 不消一个时辰,紫禁城八卦小分队就已经将消息传到了苏培盛的耳中。 苏培盛一听是莞贵人出事了,连忙就和皇上说了。 皇帝得知甄嬛中毒,还是齐妃这个大傻瓜实名制下的毒,一时间气的头昏眼花胸口发闷。 “摆驾碎玉轩!” 而齐妃那边还在犹豫着,寻思怎么还没有莞贵人小产的消息传出来。 “照理说吃了就该有动静了,会不会我加的不够多啊?” 齐妃有些后悔,早知道就多放一些夹竹桃的汁液和花粉了,万一量不够,孩子打不下来怎么办? 毕竟莞贵人的身体实在是太好了,染上时疫高烧那么久都没把孩子烧没。 正在纠结的时候,江福海走入齐妃的殿内行礼。 “奴才给齐妃娘娘请安,皇后娘娘请您即刻前往景仁宫一趟。” 只是这话刚说完,苏培盛就走入殿内,面上连个笑影都没有。 “齐妃娘娘,皇上有请。” 皇后还想要私下夺走三阿哥抚养,没想到皇帝直接提审齐妃,让她不能暗中行事。 碎玉轩里已经聚集不少妃嫔,都是来看热闹的。 只有沈眉庄趴在甄嬛的床边,真情实感的忧心难过,眼泪珠子不要钱似的一直掉。 她实在是害怕嬛儿如她一样经历丧子之痛,这样的痛苦,她经历过就罢了,嬛儿如何能受的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