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害死偏执帝王后,渣女重生悔悟了》 第一章 她重生了!一切还能挽回! 脑子寄存处。 一个渣女重生悔悟,改过自新的故事。 双洁,甜宠,无虐。 ———— “母亲,她就是个祸害,她已经把我和大姐都害了,您难道还要让她把小妹也害了吗?” 孟明姝听到耳边的声音,挣扎着睁开眼,却看到了早已死去的亲人们。 “二姐,母亲,小妹,你们不是死了吗?” “母亲,你看,她果然时刻盼着我们死。” “我可以被送到齐王府上,但是小妹还这么小,经不起她祸害。” “送到齐王府?” 孟明姝怔住,二姐被送到齐王府是明德三十年的事情。 她重生了? 重生到女儿、大姐二姐都还没死的时候? 孟明姝是孟夫人林氏的第三个女儿。 刚出生便被祖母嫌弃,趁着林氏不备,将她投入河中。 林氏一直不相信她死了,费尽心思找了她十几年。 好不容易孟明姝找回来,可才回来三个月。 她便为了高嫁,接连闯了两次大祸。 不得已,她的大姐为了救她,顺从孟父的安排,嫁入了韩府做了续弦。 对方才二十来岁,可儿子却有七八个个,女儿也有五六个,还有几十房小妾。 按理说孟明姝该收手的,可她不甘心嫁不到好人家。 便又算计了来崇州府的国公府世子谢渊,意图通过下药嫁入国公府。 结果事情败露。 这次闯的祸太大,谢渊不肯娶她。 孟父要将她一根白绫吊死的。 她的二姐孟明月为了救她,被迫放弃两情相悦的良人,答应父亲去齐王封地,做齐王的侧室。 后来,大姐二姐都在夫家被磋磨致死。 母亲也郁郁而终。 母亲死后,小妹也被父亲当货物一样送了出去。 临终前,母亲林氏还在为她操心,闭不上眼: “姝儿,咳咳……答应娘,你如今得偿所愿……即将嫁入国公府,日后……好好过日子,切莫再任性了。” “娘和你姐姐们不在了,往后……往后再不能护着你了,你要自己护好自己……” 想到从前,孟明姝忍不住红了眼,眼泪顺着雪白的腮边不停滑落。 孟母见状忍不住心疼: “姝儿别哭,你二姐方才说的气话罢了……” 孟母又看向孟明月: “怎么能说你妹妹是祸害?她是你亲妹妹。” “她在外流落十几年,就算有错,也是我的错,是我没能将她养在身边,没能教好她。” 孟明姝眼睛更红了,一把抱住孟母: “母亲,是我错了,我真的是祸害,我害死了你们所有人。” “如果不是我,你们或许都不会死。” 大姐被打死的时候,腹中还有胎儿。 小妹被送去嫁人时,才十四岁。 就连性格最泼辣,最不受欺负的二姐,在齐王府被磋磨,也没活过一年。 所有真心对她好的人都因为她死了。 说她是祸害都算轻了。 她简直是丧门星。 “你知道自己是祸害就好,难得你有自知之明。” 二姐孟明月语气不善。 “母亲,把她送走吧,送去庙上也好,送去做姑子也好,总之不能再留在家中了。” “她胆子实在太大,如今连谢世子都敢算计,往后还不知会做出什么可怕的事情!” 孟夫人不舍得送走孟明姝,又不忍叫孟明月这般生气,十分为难。 “明月,你们是亲姐妹,同气连枝,你妹妹这些年也受苦了……” 孟明月眉头紧蹙,更生气了。 “娘,这些话你都说了无数次了,她流落在外可怜,我和大姐小妹,我们在孟府难道就不可怜吗?” “这些年我们过得日子难道有多好?” “二姐。” 孟明姝擦干脸上的泪,直接跪了下来,把孟明月吓的后退两步。 “你跪下作甚?” 孟明月竖起三根手指: “二姐,我可以对天发誓,我往后再也不会做错事了,日后我若再糊涂,我便不得好死,天打……” 孟母连忙捂住她的嘴。 她根本不信女儿会改过自新。 “别发誓,雷真劈下来可如何是好……” “母亲知道你只是想嫁个好人家,你或许能得偿所愿的,那日,你和谢世子同处一室,众人都看见了。” “谢家十分注重声誉,谢大人又正值升迁之际,谢家有可能会叫你进府,我们再等一等。” 孟母又对孟明月劝道: “你妹妹嫁人后,目的达成,想来就不会做错事了。” 前世最后她确实如愿嫁入谢家。 可那是因为谢渊有个青梅竹马的表妹,是罪臣之女,做不了正妻。 一直被谢渊养在外面。 谢渊原本是绝不会娶她的。 可就是那么凑巧,他的心上人有了身孕,等不下去了。 为了叫表妹进门,也为了日后有个好拿捏,好弄死的正妻。 才叫孟明姝进了谢家这百年世家的门。 果然她嫁入谢家后,说是世子夫人,可府中没人将她看在眼里。 谢渊不给她脸面,甚至多次给她难堪。 府中奴才们都在背地里嘲笑她。 谢夫人和谢老太君更是日日立规矩,想尽办法磋磨她。 她在谢家过得连猪狗都不如,谁都能来踩上一脚。 最后才嫁进去不到一年,谢渊便给她下毒,急着送她去死。 若非萧衍找到她,将她救了出来。 她早就死在了谢府,成了孤魂野鬼。 想到萧衍,孟明姝就想到了女儿。 “娘!二姐!我现在需要银钱和护卫!你们帮我好不好?” “你要钱和护卫做什么?”孟明月脸色沉了下来。 “刚才之所以虚情假意悔过,便是为了此刻?” “你到底还想作什么妖? ” 孟明姝连忙摇头: “不是的,二姐,我有个女儿,叫团儿,今年才三岁。” “回孟家之前,为了攀上门好亲事,半路上我把孩子交给一户农家人代为照顾。” “二姐,孩子马上就要出事了,那农户要卖我的女儿,我必须快些过去,否则我的女儿一定会死的。” 孩子是萧衍的,萧衍是她夫君。 她走狗屎运捡到重伤的萧衍,救下他后,见色起意,用尽心机勾引了萧衍。 只是勾到手同萧衍有了一次肌肤之亲后,孟明姝就对萧衍失去了兴趣。 就那么一次,她怀上了女儿团儿,孟明姝不得已同萧衍成了亲。 原本他们一家三口日子过得不差,有吃有喝有穿。 萧衍从未亏待过她。 在家他会照顾女儿,洗衣做饭,在外也是赚钱的好手。 周围镇上的那些邻居都羡慕她。 可孟明姝看不上萧衍,嫌弃他连秀才都考不中,只是平头百姓。 那时的孟明姝虽什么都不是,却自恃美貌,心比天高,一心想飞上枝头。 所以在得知自己是官家小姐后,她毫不犹豫便决定抛夫弃子。 原本是想直接跑的。 可想到萧衍对她的情意,担心萧衍一直寻她。 孟明姝便想到了假死脱身的法子。 她没想着带走女儿,可放火假死那日。 孟明姝却看见团儿在屋内。 原来那日萧衍并未带团儿出门。 孟明姝只能带上女儿一起走。 孟明姝不聪明,但她知道,若带着女儿回去。 那她这辈子就别想再嫁个什么官家公子了。 于是路上,她便将女儿送给了一位庄户人家寄养。 她观察过这户人家,老实本分,生不出孩子。 原本打算等日后站稳脚跟,再暗中安顿好女儿。 可后来,等她再找过去时,才知道女儿已经死了。 “二姐,我知道我以前做错过很多事情,我也知道,你不相信我真心悔过,但这次是真的。” 孟明姝直接跪在孟明月面前。 她要找回女儿,自是要带上人手。 按照时间萧衍此刻已经心灰意冷回了京城。 京城离崇州太远。 她若是想要护卫,便只能从孟家下手。 “二姐,若我的女儿死了,我这辈子便再没有回头路可走了,一切都无法挽回了。” 第二章 找到那家人 知道女儿死讯后,他就有多痛不欲生。 想到前世,孟明姝痛苦难堪,又觉命运讽刺。 她为了追求荣华富贵,抛弃萧衍和女儿。 可她的夫君萧衍竟是流落民间的元后嫡子,圣上唯一仅存的儿子。 后来,虽然萧衍从谢府救她出来。 虽然他张贴皇榜给她找神医,叫她解了毒,保住了她的命。 甚至萧衍还给了她想要的锦衣玉食,封她做了皇后。 可萧衍再也没有原谅她。 他不同她说一句话,只当她是陌生人。 其实不仅萧衍不肯原谅她,孟明姝自己也不能原谅自己。 她恨不得去死,换回团儿的命。 幸好团儿如今还没死,今生一切都还有挽回的余地。 只要他们的孩子还在,萧衍就不会真的不原谅她。 毕竟他那么喜欢她。 孟明月和孟母第一次见到孟明姝这般。 她跪在地上,哭的伤心,情真意切。 原本该不信孟明姝的两人,此刻竟都有些动摇了。 “姝儿,你当真有个孩子?” 此刻虽在内室,但林氏还是压低声音问。 孟明姝点头:“母亲,是真的,这次我没骗你们。” 林氏看向二女儿孟明月。 孟明月也蹙着眉,好似在思量孟明姝话中的可信度。 短暂的沉默后。 “罢了。” 孟明月重重叹气,声音中满是无奈。 “这是我和母亲给你的最后一次机会,也最后相信你一次,银钱和人手都可以给你,但你决不许再胡作非为,牵连家人。” 孟明姝重重点头:“二姐,母亲,你们放心,我不会的。” 孟明月没好气看向孟明姝: “我可不是相信你,我只是怕万一罢了。” “而且若换作是旁的事情,任你说的天花乱坠,我也不会信你。” “但这种丧尽天良的事情,确实是你这种祸害能做出来的,反倒添了几分可信……” 孟明姝:“……” 她低着头,默默听着,说不出任何反驳的话。 “你再如何可恶,孩子也是无辜的,万一我真有一个外甥,自是不能叫你害了她。” 孟明月告诉自己,一切都是看在那个可能存在的孩子份上。 “谢谢……二姐。” 孟明月抱胸声音冷淡: “别急着谢我,丑话说在前面,若是你没带回来孩子,叫我知道你又骗了我,我一定会把你送去做姑子。” “这话不是威胁,你知道的,我能办到,毕竟我即将去齐王府。” 孟明姝捣蒜般点头: “二姐,我不敢骗你的,等我救下孩子,就带她回来救你们。” 孟明月听完嗤笑:“你不牵连我们,我就谢天谢地了。” “指望你,不如去上吊。” 孟明姝羞愧难当,脸红一大片。 “我知道,我现在说再多都无用,但日后我会用实际行动证明的,等我把团儿找回来,我就带着她去京城,去找孩子爹。” 孟明姝嘴唇张了张,还是如实相告:“团儿的爹不是一般人,身份极为贵重……” 萧衍现如今只怕已经成为太子了吧。 这话说完,孟明月更是不信了。 “孩子爹若是厉害,你之前怎么会抛夫弃子?” 孟明月抱胸冷冷看向孟明姝: “别发癔症了,等我去安排人手。” 孟明姝连忙从地上起身: “二姐我同你一起去,这件事越快越好。” 孟明月看到她眼中的焦急,到底没拒绝:“跟上吧。” 孟明姝跟着孟明月一起出府,直到停在徐府门前,孟明姝意识到了什么。 “二,二姐,要见徐绍章吗?” 孟明月冷笑:“你竟然也会心虚?” 徐绍章是二姐之前两情相悦的情郎,两家都在商定婚事的。 徐家比孟家家世稍稍差一些,所以孟父不满意。 孟明月冷声解释:“因为你,母亲在府中一日比一日艰难,主母势弱,之前能用的人手,现如今也不可靠了。” “若是用他们,父亲自是会知晓,若你真有孩子,那孩子找到后,只怕也难以保全了。” 孟明月行事小心为上,只能来找徐绍章。 起码这个人,她清楚他的品行,知道他嘴严。 徐绍章看到孟明月原本黯淡的眸子都亮了几分。 “明月……” 可话未说完,徐邵章就瞥到她身后的孟明姝。 一张脸瞬间冷了下来。 “二……二姐夫。” 孟明姝硬着头皮打了声招呼,徐绍章脸色更冷了,像是能冻死人。 孟明月不动声色挡在孟明姝身前。 她简明扼要,将事情同徐绍章说了一遍。 对着孟明月,徐绍章的眼神又迅速柔和下来,声音也极为温和: “明月,她的话如何能信,虽不知她的打算,但总归不是什么好事。” “你此刻若帮了她,或许之后她就又会捅你一刀。” 孟明月叹气: “这些我都知道,但我不能赌,就算她嘴里没什么实话。” “但若是有一分的可能是真的,也是值得的,毕竟她的孩子也同我血脉相连。” “绍章,我知道,我不该来找你。如今你已不是我的未婚夫,没道理帮我,但我实在找不到其他人可以帮忙,就当我最后求你一回。” 徐绍章连忙摇头,眼中闪现一抹痛色: “明月,莫要说这种话,我早说过,纵使你我做不成夫妻,我也会护着你。” 徐绍章低头沉思片刻后,开口道: “明月,我亲自带着你妹妹一起去,再带五个护卫。” “这样我也能亲自监视她,若她撒谎,并没有什么所谓孩子的存在,那我便将她抓回来。” 孟明月点头: “你去也好,若她真敢骗我……” 孟明月看了孟明姝一眼,冷冷道: “那我自是不会再心软了,我会亲自将她送到尼姑庵,还会好好教训她……” 孟明姝低着头,她知道,二姐在警告她。 这怪不了二姐,只能怪她自己之前太糊涂。 如今二姐愿意帮她,但她已经很感激了。 而且二姐没敢耽搁半分,第一时间就带她来找徐绍章。 徐绍章的动作一样很快,没多久就带着五个护卫出来了。 孟明姝看着对面的几人,心中安心不少。 他们个个人高马大,看着便身手不凡。 有他们在,再加上徐绍章的身份。 不仅路上安全,想必办事也会顺利许多。 临出发前,孟明月扔出一个锦囊给她:“给你的银子,拿好!” 说完她又看向徐绍章:“再给她安排马车吧。” 孟明姝坚定拒绝: “二姐,马车太慢,我也骑马,我会骑。” 萧衍曾经教过她。 孟明月上下扫了眼娇弱的妹妹,看到了她面上的急切,到底没说什么。 “嗯。” 孟明月看向徐绍章:“给她找一匹温顺些的马儿。” 徐绍章点头:“好。” “她虽是个祸害,但到底是我妹妹,你路上护着她些。” 徐绍章叹气,声音温和:“好,我都听你的。“ 孟明月不敢看他的眼睛,怕自己多看一眼,那些不该存在的妄想,就又会翻涌而出。 她只能匆忙低下头,这样心中才能勉强将心中的遗憾压下去。 ———— 路上,原本预计五日才能到的路程,有了徐绍章安排的良马,还有护卫,他们只用了三日就到了。 路上不是没遇到宵小,但见到他们也只并未拦下。 孟明姝便更加庆幸自己找了二姐帮忙。 到了随县后,徐绍章难得同她说了话,只是刚开口便是威胁。 “随县到了。” 徐绍章鹰隼一般的眸子紧盯着她,目光冷如寒冰。 “若是没找到你说的那户人家,没有所谓的孩子,你知道后果……” “你若还学不会安分,那就去死,我不会再叫你这种人,继续牵连明月。” 徐绍章剩下的话没继续说下去,只是用阴鸷的眸子盯着她,故意恐吓她。 孟明姝却不在意这些,她满心满眼都是即将见到女儿的紧张。 女儿前世被那家人卖掉的具体时日,她并不清楚。 但只知道应当就是最近。 唯一能确定且庆幸的是,女儿这个时候一定还活着。 “二姐夫,我都知道的,我害了二姐,日后我一定弥补她和你。” “我们现在先去找孩子吧,我怕她已经被那家人卖了……” 孟明姝祈求说着。 她手心攥的死紧,指甲深深嵌入掌心也浑然不知。 仿佛只有这样的疼痛才能分散她内心的焦虑。 徐绍章原本还想继续警告一番,却看见孟明姝额角的冷汗,她的后背也被冷汗浸透了。 看得出来,孟明姝一直处在紧张中。 “走吧,一炷香时间就能到。” 到时便知道孟明姝有没有耍花招了。 第三章 孩子定然还在崇州府 “吴伯。” 就当孟明姝一行人要直接闯入时,门终于从里面打开了。 “是,是你?!” 开门的是那户人家的妻子,见到孟明姝,她脸上有明显的心虚和慌乱,手也下意识护住肚子。 显而易见她有了身孕。 孟明姝见到她这般模样,整个人如坠冰窖,心也沉到了谷底。 但孟明姝还是握住她的手,颤抖着声音问:“我的孩子呢,团儿呢?” 吴娘子被孟明姝的样子吓到,她试图挣脱孟明姝的手,脚步不住往后退。 “你莫,莫要激动,那日,那日是你自己把孩子放在我家中的。” 吴娘子的声音都在颤抖,她没料想到这人竟还会回来。 “我给了你们银钱,也说过之后会回来接她!” 孟明姝死死拉住她,她的手抖的厉害,牙齿直打颤:“我只问你,孩子呢?她在哪?” “孩子死了吗?你们是不是要了她的命?” 徐绍章此刻终于确定,孟明姝确实没说谎。 这一趟倒真是来找女儿的。 “说话!” 徐绍章直接拔剑,他身后的护卫们也同样如此。 望着冷冽的剑光,以及对面那些人阴鸷可怖的脸,吴娘子吓的腿软,险些站不住。 “没,没有,孩子没死。” 吴娘子声音都带上了哆嗦,她直接跪在孟明姝面前:“娘子,贵人,您知道的,我们只是庄户人家,靠天吃饭,靠地养活,我们穷啊。” “原本我们没孩子,多养一个丫头也无妨,可,可可我竟怀上了。” 吴娘子越说声音越小。 “所以呢,我的孩子在哪?” 吴娘子知道躲不过去了,她心一横,头重重磕在地上,双手抱住孟明姝的裙摆: “贵人饶命,那孩子,孩子卖了!” “什么时候卖的?” 吴娘子匍匐在地上,哆嗦道:“十,十日前卖的。” 孟明姝闭上眼睛,心中悔恨不已。 她还是来晚了。 可她更知道,眼下不是耽搁的时候。 如今最重要的还是寻到女儿的下落。 孟明姝深吸一口气,她从护卫手中抽出一把剑,抵在吴娘子脖颈处。 “卖给谁了?卖去哪里,你一五一十告诉我。” 吴娘子吓的面色惨白:“娘子饶命,贵人饶命啊!” “卖给了 随县的人牙子姓周,额头有颗痣,名叫周大志,就在随县西市,一打听就能将人找到。” 徐绍章拿出腰间的令牌,递给护卫: “你快马加鞭去将那人牙子找到带来。” 自然不能听信这农户娘子的一面之词,两相对峙才更好核查。 “你卖了多少银钱?” 孟明姝问。 刀在脖子上,吴娘子不敢隐瞒,一切都一五一十说了出来。 “卖了,卖了四两。” “孩子长得好,本可以卖的更多,只是她病了,便被人牙子压了价。” 孟明姝一颗心瞬间揪成一团,心口仿佛针扎一般,密密麻麻的疼痛席卷。 她抓住胸口,只觉钝痛非常:“怎么会病?生的什么病?” 吴娘子战战兢兢交代了:“应当是风寒,我们,我们也给她找了大夫,只是一直不见好,夜里哭闹不止,吵着要娘亲爹爹。” “我们实在没法子,本就是庄户人家,养活自己都难,更别说请大夫,何况,何况我腹中又怀了个孩子。” 吴娘子说着说着哭了出来。 “贵人,我们也是被逼无奈啊。” 吴娘子隐瞒了部分事实。 孩子夜夜哭着要爹娘是真的,生病也是真的。 但说到底还是因为他们逼着孩子干活。 正是秋季抢收的时候,哪怕那孩子才三岁,他们也不想叫她闲着,怕她养成小姐身子。 可小孩子太娇弱,只是带去地里,没成想就病了,一直好不了。 他们便只能趁着孩子没死,将人赶紧卖出去。 所幸这丫头长得好,病成这般,竟也卖了些银子。 孟明姝眼泪控制不住滑落,声音哽咽沙哑: “我给了你们一百两,一百两能养活十个孩子,你们却说养不起。” 她出门时身上就带了一百两,全部给了这家人。 孟明姝从不是心慈手软的人,她把剑向前逼近几分: “若我的孩子出事,你们一家人也得去死。” 团儿若死了,不止是这家人,她也没活下去的必要了。 安顿好母亲和两个姐姐,她就直接去陪女儿,以免活着,祸害萧衍。 前世若非她出宫,便不会被敌国奸细抓住,借此威胁设计萧衍。 萧衍也不会死。 他是这世上最蠢的男子。 明明没有原谅她,却还要不顾安危救她。 她这种人就算被敌国折磨致死,那也是她应得的。 等待人牙子来的途中,孟明姝将吴家上上下下翻找了一遍,只找到女儿身上的衣裳,和当时抱在怀中的拨浪鼓。 这个东西是萧衍亲手为女儿做的。 衣裳料子很好,所以这家人扒了下来。 拨浪鼓想必也是想留给他们自己的孩子。 孟明姝把拨浪鼓紧紧抱在怀中,头抵在上面,试图嗅到女儿的味道。 可是没有。 一向看不上孟明姝的徐绍章,此刻也难得宽慰她。 “只是十日时间,孩子走不出崇州府,只要在崇州府境内,找到孩子便不是难事。” 孟明姝当然知道这一点。 孟府是崇州知府,徐绍章的父亲也只比孟父低一级。 找到团儿的下落不成问题,可孟明姝恐慌的是孩子的身体。 小孩子本就体弱,又感染风寒,一个不慎,或许就会没命。 如今每一分每一秒对孟明姝来说都是煎熬。 终于她等到了人牙子。 “贵,贵人饶命啊!!” 人牙子周大志被甩到地上。 在被抓的那一刻,人牙子便知道自己得罪了大人物,无意间买了不该买的人。 在路上,抓他的人便已经粗略审问他,周大志也从记忆中将人找了出来。 “你把孩子卖去何处了?” 孟明姝声音沙哑。 “青,青楼,那孩子病,病恹恹的。” 周大志身子和声音不停抖:“本,本是想卖去别处的,可别的地方都不要,一是年纪小,再有就是怕病死了。” “只有五日前怡红楼说,这这孩子细皮嫩肉,看能不能养活,我便二两银子赔钱脱手了。” 孟明姝身形一震。 赔钱脱手,这说明团儿已经病的越发严重了。 五日前尚且如此,那今日呢? 团儿可还安好,孟明姝不敢去想。 她猛地往外冲,翻身就要上马,不要命一般往前骑。 动作快的惊人,徐绍章等人连忙骑马追了上去,竟一时间也只能跟在孟明姝身后,赶不上她。 孟明姝这副肝肠寸断,伤怀到失去理智的模样,叫徐绍章也忍不住心中感叹。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但愿孩子并未出事,否则明月只怕也会伤怀。” 明月刀子嘴豆腐心,极为看重手足亲情。 她的母亲和长姐也是这般。 若非如此,像孟明姝这种搅家精,寻常人家早就勒死了,哪里有命留在现在。 孟明姝太过着急,到怡红楼门口下马时,她直接从马上摔了下来。 徐绍章想接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孟明姝已经坠马。 “你可有事?” 他答应过孟明月照顾这个妹妹。 孟明姝此刻早已感知不到身上的疼痛,她跌跌撞撞就往怡红楼走。 很快便被人拦了下来。 但很快她身后的徐绍章等人就拔出剑。 “官府办案!” 徐绍章亮出令牌,加上他们手上拿着剑,怡红楼的人便自觉让出一条路来。 老鸨很快也赶了过来。 “五日前,你们是否买了个三岁的小姑娘?” 老鸨战战兢兢答道:“是,是买了。” “人呢?” 孟明姝猛地起身问,她的声音抖的不像话,声音也极为沙哑。 孟明姝其实更想问,孩子是否还好?是否还活着? 可她一时间竟不敢问。 她怕听到自己不能承受的答案。 第四章 人在安丰寨 她开青楼这也许多年了,早练出了几分看人的本领。 这女子身后的男子气质非凡,眼瞧着就不是普通人。 身后还跟着几个人高马大的护卫,凶神恶煞,这种护卫亦不是普通人家能养得起。 那令牌看着更不像假的。 这样的贵人老鸨得罪不起。 极少说真话的她,此刻也不敢说任何假话。 原原本本将关于那孩子在她这里的所有情况,一一道来。 “贵人,那孩子买来的时候,我原以为只是普通风寒,只几服药的事情。” “却没成想买回后,才发现这孩子烧的太厉害,灌不下去药。” 老鸨语气也心虚下来。 她自认为没错,只是普通买个孩子。 可如今牵扯到贵人的孩子,那便完全不同了。 一个不小心,得罪了这些人,或许她就没命了。 “眼见这孩子病不好,养了三天后,我实在没法子……这才放弃了……” 她嫌孩子死在楼里晦气,两日前便直接将孩子丢了出去。 听完这些话,孟明姝险些站不稳,胸口像被重物压住一般沉重。 虽然此刻已经有了孩子的下落,可她的心却越发煎熬。 从吴娘子,到人牙子,再到这个老鸨。 所有人都在说女儿病了。 而且从这些人的话中,她不难得知,团儿越病越重。 老鸨眼见着孟明姝脸色惨白到了极点,像是丢了魂一样。 老鸨怕被迁怒,连忙开口: “贵人,孩子并非在我们怡红楼出……出事的。” “我送孩子出去的时候,她还活着……” 听着老鸨这样的话,孟明姝心口的钝痛却并未减轻半分。 对于三岁稚童而言,特别是病重的孩童,一两日的时日便足以要了命。 也就是说,她的女儿如今是死是活都未可知。 “丢去哪了?” 老鸨牙齿直打颤,牙缝里哆哆嗦嗦挤出一句话: “就丢在了怡红院门口不远处的乞丐窝那,听……听说叫安丰寨的一个土匪捡走了。” “后……后面的情况,草民就真的不知了。” “安丰寨?” 徐绍章狭长的眉峰紧蹙,眸中明显闪现担忧。 见孟明姝好似没听过安丰寨,徐绍章便开口介绍: “安丰寨是随县的一个土匪窝,驻扎在随县最高的山上,也是崇州府最大的一个土匪窝。” “这些年官府出兵好几次,都未曾剿匪成功。” 徐绍章说完也面露不忍。 孩子不管流落到何处,他们都能轻而易举带回来,唯独安丰寨不行。 安丰寨的地势较高,又有守卫,若是暗中潜入,难度不小。 可若是剿匪,那动静就太大了。 绝对绕不开孟大人,也就是孟明姝父亲的同意。 何况就算孟大人那边同意剿匪,崇州府这些年太过安稳。 养的那些兵,安于现状,未必能拿下安丰寨。 之前好几次便失败了。 如今再打,极有可能也还是一样的结果。 饶是徐绍章,此刻也觉难办。 听完徐绍章的话,孟明姝心中满是绝望。 她用力按住胸口,口腔中浓烈的血腥味,叫孟明姝冷静了几分。 她逼迫自己抛开一切情绪。 此刻团儿危在旦夕,萧衍远在京城,他甚至不知道女儿和她还尚在人世。 此刻团儿能指望的人只有她。 若是她也自乱阵脚,那一切就真的完了。 “强攻不行,那便暗自潜入!” 孟明姝紧咬牙关,做下了决定。 徐绍章沉思片刻也还是点了头: “可。” “先潜入,确认孩子状况,若是不能将孩子带出……” 徐绍章下定决心: “那便和谈吧,我同他们谈条件,不管他们想要什么,只要不是太过分,都答应他们。” 孟明姝苍白嘴唇张了张,最后还是只说出谢谢两个字。 徐绍章摇头: “你不该谢我,而是应该谢你二姐,若非你是她的亲妹妹,我绝不会帮你这种人。” 虽然孟明姝这几日确实像是改过自新的模样。 但从前的错事是她做的,孩子也是她丢的。 徐邵章依然不信她日后能一直安分守己。 “你可曾接触过安丰寨的人?” 孟明姝直接看向一旁装死的老鸨。 老鸨不想说,她不敢得罪安丰寨的人。 可眼下那般锋利的剑就抵在她脖颈上。 而眼前的女子,明显已经压抑到了极点,似乎下一秒就会发疯。 她惹不起疯子,也不敢拿自己的命去赌。 “接……接触过,安丰寨的人喜欢来我这处寻开心,他们虽然隐藏身份,但喝醉时还是会露出几分端倪。” “我们做生意的,能给银子便是大爷,便也只做不知。” 见孟明姝的手往前进了几分,老鸨下巴微微颤抖,呼吸变得急促不稳。 她语速极快,一股脑全说出来。 “别……别杀我,贵人,我,我手底下有个姑娘,一直服侍安丰寨的三当家,她应当知道些安丰寨的消息。” “让人带她过来。” 剑终于从脖颈处移开,老鸨松了一口气,她擦了擦额头细密的汗。 很快那姑娘就被带了上来。 “安……安丰寨我所知道的事情并不多,那王麻子十分谨慎,只是醉酒时才会泄露只言片语。” 孟明姝直接开门见山: “你可知道如何能光明正大潜入安丰寨?” 安丰寨总得同外界接触,米面粮油这些都需要从随县买。 这姑娘低头思索片刻后,嗫嚅开口:“我……我知道。” “那王麻子醉酒时说过,他们大当家病了,如今正在悄悄绑大夫上山。” “他们还偷了些童男童女,不知听了哪个庸医的话,说是要稚童的肉做药引……” “药引……” 孟明姝的手猛地一抖,手中的剑重重跌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音。 前世女儿是不是就是这般死的? 她才三岁…… 上一世如果不是她,团儿会是金尊玉贵的公主。 她本可以安稳过完这一生,无灾无恙。 却因为有她这样蠢坏的母亲,一切都毁了。 孟明姝强压下眼泪,赶走脑中有关前世的一切。 她死死攥紧手心问,嘴唇颤抖问: “随县最有名的医者是谁?” ———— “好汉饶命,好汉饶命!” 察觉到脖颈处的利剑,李大夫声音都在哆嗦。 “老夫只是个大夫,从未做过什么伤天害理之事,上有老下有小……” 李大夫腿肚子在打哆嗦。 “我们并不是想杀你,只是有事求您帮忙……” 孟明姝将自己的目的说了出来。 李大夫听完后,大惊失色,面色发白: “你……你要伪装成老夫的弟子,叫老夫跟着你一起被绑架去安丰寨?!” 这位李神医声音都在抖,眼中满是不可置信。 “这可是安丰寨啊,姑娘可是弄错了?” 怎么会有主动去土匪窝的人。 “还是说你是在同老夫说笑?” 孟明姝当然不是说笑。 她最先提出时,徐绍章也觉得她此举太过冒险。 可孟明姝此刻什么都不怕。 死也不怕。 她只想救出女儿,豁出性命也无所谓。 她很清楚,其他人都没有这样的决心。 况且这几个护卫一看就是习武之人,并不瘦弱。 若是他们潜入,只怕一眼便被看穿。 所以只剩下她。 “安丰寨如今正缺大夫,若非极端情况,他们不会轻易杀您……” 跟着大夫去安丰寨是风险最小的。 况且女儿正生着病,也需要大夫。 “李大夫,只要你助我找回女儿,事成之后,我给你五千两。” 她话落,徐绍章便递出银票:“这是两千两定金。” 李大夫看着银票,眼中闪现挣扎,但最后还是摇头。 “安丰寨可是个杀人不见血的地方,老夫有钱拿没命花,不行不行。” 李大夫话音刚落,便看到了自己的孙儿也被带了上来。 “爷爷!爷爷救我!” “你,你们?!” “放了我孙儿!” 徐绍章走上前,亮出令牌: “老大夫,官府办案,望您配合。” “只要您答应,五千两是你的,你的孙儿也会平安无事。” 李大夫垂下头,一切他都明白了。 对方是有备而来,找到他之前已经摸清楚了他家中的情况。 知道孙儿是自己的命,于是盯上了他们爷孙二人。 软硬兼施,恩威并济。 他不答应也得答应。 “老夫答应你们……” 李大夫颓然低下头:“但你们要放了我孙儿。” 孟明姝心中松了口气,但看到李大夫这般模样,又想到了自己。 团儿出事,她的心仿佛时时刻刻在被凌迟,如刀绞一般。 推己及人,孟明姝亲自扶起李大夫。 “多谢您,若非女儿被带去了安丰寨,我们绝不会这般待您。” “只要您帮我这一回,协助我救出女儿,日后我定会回报您,我愿对天发誓。” 孟明姝的言行,也叫徐邵章有些意外。 这还是那个眼高于顶、胡作非为的孟明姝? 徐邵章对着李大夫开口解释: “威胁您,其实是我的主意,望您见谅……” 李大夫叹气,明白了原委。 这几日崇州府孩童失踪的事情,他也听说,明白他们是事出有因。 不过是个失去孩子的可怜母亲,威胁他只怕也是无路可走了。 李大夫心中最后一丝怨气也消了。 原本并不想真心帮他们,此刻也改了主意。 “好。” 李大夫扶起孟明姝:“姑娘,老夫帮你。” 第五章 真的悔改了? 去这种地方,太过冒险。 更何况孟明姝是女子。 徐绍章沉思片刻,还是开口劝说:“让徐武代替你潜入吧,我答应过你姐姐看护好你,若你有什么好歹,我无法同你二姐交差。” 纵使孟明姝之前做了许多错事,纵使徐绍章怨恨她。 但她到底是明月的亲妹妹。 孟明姝再次坚定拒绝:“他们不知道团儿长相。” “生病的孩子应当好找。” 孟明姝再次摇头:“若是抓去的孩子中不止团儿一人生病,他们如何辨认呢?” “姐夫,我之前说过要改过自新,我知道你们都不信,但我并非说说而已。” “我犯下的错,该叫我自己来弥补,纵使这次我出了事,那也是我罪有应得。” 也是到了此刻,看着孟明姝那双坚定的眸子,徐绍章才终于开始相信,孟明姝在渐渐醒悟了。 “这样也好。” 徐绍章叹气,孟明姝能变好,明月也会省心许多。 “从前我总觉得你不像是明月的妹妹,你同她差别太大,眼下才终于觉得你们有相似之处。” ———— 女扮男装对孟明姝来说,难度不小。 毕竟要去的地方是安丰寨,伪装必须精细。 束胸孟明姝整整缠了四道,她自己一个人缠的不够紧,还找了那个老鸨帮忙。 缠到孟明姝腰骨痛意明显时,才终于满意。 “眼下胸脯这处是看不出来了。” 老鸨十分满意:“就是您走路的姿势还需再改改,步子再稍稍大一些,就成了风度翩翩的少年郎了。” 孟明姝今年十九,在女子中身量算高挑,所以扮做十几岁的少年不成问题。 孟明姝模仿李大夫孙儿走路,半个时辰便看不出什么破绽了。 “装扮没问题,如今便是钓鱼上钩。” 徐绍章看向老鸨。 老鸨连忙弯腰低头,声音谄媚:“官爷放心,我楼里的姑娘都准备好了,等那安丰寨的三当家来,她便会不经意提起李大夫的医术。” “李大夫的医术在随县,甚至整个崇州府都是远近闻名的,那三当家也不会怀疑我们楼里姑娘故意暗示。” 老鸨甚至觉得,安丰寨本就计划,下一步抓李大夫。 徐绍章点头。 一切就等着安丰寨那边来抓人了。 当然李大夫和孟明姝自然也不会将自己关在家中,反而会上山采药。 上的山便跟安丰寨挨着。 “李大夫,我的女儿被安丰寨带走前,病的很重,应当是风寒,您能否多带几副对症的药?” 李大夫点头:“好。” “你可懂药理,伪装药童,若什么都不懂,只怕也会露馅,老夫给你临时讲讲?” 孟明姝随手拿起几株药草,一一指认。 “你学过医?” 孟明姝摇头:“我夫君会医术,耳濡目染之下识得些许药理,也能辨别草药。” 徐绍章目光看向孟明姝。 这还是第一次听孟明姝提起夫君,想必就是她女儿的父亲。 不仅提起,甚至还带着柔情。 徐绍章不清楚,为何孟明姝一夕之间转变这般大。 他能做的就是尽量替明月盯着孟明姝。 “只凭他们这五个护卫接应你们还不够。” 徐绍章看向孟明姝: “随县稚童失踪,县衙那边本该派出人手,之前县令装聋作哑,眼下却不能叫他继续这般下去。” “徐武五人先去埋伏,我去见县令,他认得我,要人不难。” 孟明姝点头:“好。” 崇州府到随县,快马加鞭也得四日左右。 孟明姝等不了那么久,所以从随县县衙调集人手是最快的。 李大夫见此,对他们的身份又多了几分猜测。 他犹豫片刻还是开口:“自古以来,医毒不分家。” 见孟明姝和徐绍章的视线都看来,李大夫咳嗽几声,随后认真道: “老夫可以调配些毒药带去安丰寨,争取能找到时机投毒,老夫调配的毒药,无人能解,无色无味。” “先是四肢无力,这时他们或许已经能察觉中毒了,但于事无补,因为他们动弹不了。” “随后便会口吐鲜血,七窍流血而亡……” 孟明姝和徐绍章对视一眼,两人都有些庆幸。 之前虽威胁了李大夫,但到底没将事情做的太过分。 李大夫察觉到了两人的心思,笑了笑: “放心,老夫虽会用毒,但却极少会用,只要你们不伤老夫性命,就算做的过分,老夫也不会轻易下毒。” “你们不是平头百姓,若害了你们,老夫也逃不了。” 这种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事情,他不会做。 “老夫之前动手的人,都是十恶不赦的人,也就出手过两次。” 李大夫继续开口:“安丰寨的土匪作恶多端,其实我之前也动过心思,但后面还是压下了。” “我自己可以不要命,但我还有孙儿,但凡不能将这伙人一网打尽,便会惹来杀身之祸。” 孟明姝明白了,若方才徐绍章没说能从县衙那边要人,李大夫便不会主动提出用毒协助。 他怕惹上祸事。 如今李大夫押上了自己和孙儿的性命帮他们,孟明姝自然也要给出承诺。 “您放心,无论事成与否,日后我都会安顿好您和孙儿,不会叫你们有生命之忧。” “您若愿意离开随县,也可以跟着我们一起去崇州安家,若您不愿意背井离乡……” 孟明姝手上目前没有可用的人,只有等日后去了京城,见到萧衍才会有护卫。 她正想说用银钱买护卫时,徐绍章便开口了。 “若您不愿意去崇州府,我便留下护卫,护卫您祖孙二人安危。” 李大夫心中感动。 这两人确实是值得相交之人。 “那老夫便放心了。”李大夫摸了摸胡须: “其实老夫还有更好的毒药,那便都拿上吧。” 徐绍章笑:“李大夫高义。” 一切就绪,只欠东风。 ———— “找我师父问诊?” 仁德堂内,徐绍章看着外面的男子,知道安丰寨的鱼上钩了。 “您来的不巧,我师父和小师弟去清风山采药了,刚走没多久。” “清风山?” “是啊,眼下或许还未到山脚,你要是实在着急,可去追一追。” 第六章 她一眼就认出了这是她的女儿 李大夫颤抖着点头: “好汉饶命!好汉饶命!” “跟我们走吧。” 孟明姝和李大夫就这样被绑到了安丰寨。 见到孟明姝低着头,手心似乎在颤抖,那安丰寨的两个人嘲笑起来。 “胆小如鼠,至于怕成这般模样吗?” “我们安丰寨是土匪窝不假,但只要你们能治好我们大当家,你们这两条贱命我们可以不收。” 到了安丰寨,孟明姝确实很怕,但却不是怕丢了她的命。 而是担心团儿。 担心她的女儿是否还活着? 没得到答案之前,每一刻对孟明姝来说都是煎熬,每一刻都不亚于将她的心放在火上烤。 李大夫十分能屈能伸,装作害怕又谄媚:“多,多谢好汉,能为大当家把脉看诊是某的荣幸,某一定竭尽全力。” “你这老头倒是识相。” 孟明姝和李大夫走在安丰寨中,这两人并未蒙住他们的眼睛,便足以说明,治好大当家后饶他们性命是假的。 知道了安丰寨的地形、布局,见到他们的人,安丰寨便不可能放他们活着下山了。 这些土匪确实心狠手辣。 孟明姝并未偏头,但余光却一直在搜寻。 安丰寨房屋不少,人也不少。 粗略算下来,她看见的就有近百人。 但是女人和孩子一个都未曾看见。 想必是看管起来了。 孟明姝他们被带到了最好的一处房屋面前。 “跪下,这便是我们大当家。” 孟明姝便看到了安丰寨的掌权人。 对方是个中年男子,看模样有四十岁,满脸横肉,眼神阴冷。 看得出是个心狠手辣之人。 “带上来。” 大当家生病,但声音却不弱,十分粗犷。 李大夫上前把脉。 “可诊出来了?” 李大夫点头:“大当家是否时常头痛欲裂,疼痛时似如针扎一般,发作最严重时,更会头晕呕吐?” 大当家意外看了李大夫一眼。 “你倒是有几分真材实料,之前抓来的那些大夫中,就只有一位诊出了,我是头疼。” “可有治疗之法?” 李大夫点头:“有的,只是彻底根治有些难,并非一日之功,不过眼下我可为大当家开下药方,头疼时服用此药方,可能缓解许多。” 大当家点了点头。 李大夫写下药方后,另一位大夫便被押了上来。 药方便被递到了这人手中。 “这药方如何?” 这位大夫不停点头:“此药方十分绝妙,且药性温和,是难得的良方。” 这大当家脸上这才有了些许笑意。 他看向李大夫:“我向来惜才,你医术不错,日后便好好留在安丰寨为我效命,你可愿意?” 李大夫连忙再次跪下:“多谢大当家不杀之恩,李某愿意。” 大当家点头:“你家中可有什么家人,以后既要留在安丰寨,便将家人一并接来。” “我家中只剩一个孙儿,儿子儿媳四年前便不在了,这便是我的孙儿。” 李大夫说完,屋内便有人走了出去,想来是去查李大夫话中的真假。 他们等了一个时辰,人便回来了,朝着大当家耳语一番后,大当家满意点头。 “你和你的孙儿日后便待在我们安丰寨,只要你们安分守己,我便绝不会要你们的命。” “我们安丰寨最缺大夫。” 李大夫连忙跪地点头:“多谢大当家,多谢大当家。” “下去吧。” 李大夫退走前,停下脚步。 “可还有事?” “大当家,原以为此行我必死无疑,可您饶了我祖孙二人的命,老夫才知从前是我误会了寨子。” “您不杀我……李某便想多为寨中做些事情,我想争取做个有用之人,为大当家您效力。” “寨中若有身体不适者,老夫都可一一看诊。” 李大夫老奸巨猾,这番假话说的极为诚恳,没有半分破绽。 何况早在他和孟明姝来安丰寨之前,这番言辞便演练了无数次。 “你倒是聪明。” 大当家笑了笑,只当李大夫还是不放心,急于做事,以此来表忠心,保住自己和孙儿的性命。 “罢了,你既这般诚恳,那便随你,寨中刘大夫身体不好,确实难以诊治所有人。” 李大夫匍匐跪地道谢,随后道:“寨中人数众多,为了不耽误各位好汉,老夫斗胆建议,先诊治那些情况危急之人。” 大当家沉吟片刻点头。 “你说的有道理。” 大当家看向旁边之人:“最近寨中抓来的那些小崽子如何了?” “有五个病了,其中一个快病死了,进气多出气少。” 大当家皱眉:“最近抓孩子,我们动静太大,不宜再动手……” 大当家看向李大夫: “便由你去诊治这些孩子,就算要死,也得要他们多撑五日,五日后我要用他们活人祭祀……” 孟明姝心一提,呼吸也跟着乱了一拍。 原来不是做什么药引,而是祭祀。 孟明姝和李大夫被带到了一处偏僻狭小的房屋面前。 之前应该是猪圈,因为气味十分难闻。 “就是这里了。” 那人推开门,“你们自己进去吧。” 孟明姝手心出汗厉害。 能否找到女儿,就在此刻了。 前世,知道女儿死讯后,她每一日都活在悔恨中。 悔恨自己曾经抛弃女儿,悔恨自己做下错事。 人总是这样,拥有时不知珍惜。 失去后才知道什么对自己最重要。 但那时早已为时已晚。 就像她和萧衍。 萧衍喜欢她时,她一心追求荣华富贵。 萧衍恨她,不肯原谅她时,她反而又认清自己的心意。 重生回来,孟明姝唯一的心愿就是保住女儿。 她甚至愿意以命换命。 李大夫带着孟明姝走了进去。 狭小脏污昏暗的房间内,有十个孩子。 听到推门的动静,孩子们明显瑟缩了一下,只有最角落处,有个孩子一动不动,毫无动静,像是死了般。 孟明姝一眼就认出了这是她的女儿,她的团儿。 “这几个小崽子就交给你了。” 送他们过来的人显然很嫌弃这里,一进此处就捂住鼻子。 “一定要让他们撑住一口气,撑到五日后。” 李大夫连忙点头,谄媚开口:“好汉放心,我一定竭尽全力为寨子做事。” 第七章 醒了! 他看向孟明姝,却见她呆怔在原地,好似丢了魂魄一般,呆呆傻傻。 李大夫叹气,伸手拍了拍孟明姝的肩膀。 “过去看看吧。” 看到他们,对面的这些孩子明显戒备起来,像是炸毛的猫一般。 孟明姝走近时,他们更是都缩成一团。 女儿也被其中一个孩子抱在怀中,往角落缩的更厉害。 “别,别杀我们,我们会乖乖的。” 孟明姝极力放缓自己的语气,忍下泪意: “我们是大夫,我们也是今日被抓到安丰寨,过来是治病的。” “真,真的吗?” 孟明姝哽咽点头,朝她伸出手:“可以叫我看看她吗?” 那小姑娘只是犹豫了一秒,便将团儿送到了孟明姝手中。 “求你救救她,她病的很重,一直没醒。” 孟明姝将女儿抱在怀中,眼泪如泉涌。 她和女儿不止隔了三个多月没见,而是隔着两世。 印象中白白胖胖,可爱活泼到极致的小姑娘,眼下瘦成皮包骨,抱在怀中像棉花一样轻。 从前胖乎乎的小胳膊,小腿儿已经不复存在。 “团儿,团儿。” 孟明姝颤抖伸手去探女儿的鼻息,还有气。 她心中庆幸又恐慌。 庆幸女儿还活着。 恐慌是女儿烧的厉害。 “她烧的很厉害……” 李大夫连忙上前把脉,又掀了掀团儿的眼皮,神色越来越凝重。 孟明姝也紧张到了极点,不敢呼吸,她生怕李大夫会说出叫她不能接受的话。 “孩子还能救。” 孟明姝的心还未落下,李大夫便又接着开口: “但她不是什么风寒,而是中毒了,高烧不退也是中毒引起的。” 若是风寒,李大夫眼下便能治。 “中毒?” 孟明姝难以置信。 随即她意识到,那家农户应当没说实话。 怡红楼和人牙子不可能给买来的小姑娘下毒,那便只剩下那家农户了。 或许最开始,他们是想要了女儿的命,后来才意识到可以卖钱。 “李大夫!” 孟明姝一把抓住李大夫:“这毒能解吗?” “您可有法子?” 他们只重点带了治风寒的药。 李大夫点头: “这毒我能解,但手上没有解毒的药材,安丰寨也不可能有。” “所以我们今晚必须就要下山,这孩子最多只能撑两日,她等不起。” 孟明姝看着昏迷的女儿,眼泪夺眶而出,心中做下决定:“好,我们今夜就走。” “求求你们,可以带上我们吗?我们也想回家……” 对上那一双双可怜懵懂的眼睛,李大夫心软了。 这些孩子也是被安丰寨抓来的,家中父母不知如何焦急伤心。 李大夫做了决定。 “我们打算投毒,你们有谁能靠近安丰寨的水井吗?” 其中稍大的一个孩子举手,看模样有十岁左右。 他小声开口:“我可以。” “我是里面最大的,他们要我每日都去挑水。” 孟明姝和李大夫对视一眼,同这个孩子商量。 李大夫将毒药递给这孩子:“这包药粉下在水井中,这包下在厨房的水缸中,你能办到吗?” 小男孩点头:“能!同我一起挑水的人故意欺负我,每日厨房用水都是我挑的。” 李大夫点头:“好。” 见孟明姝紧紧抱着女儿,神色不安,李大夫开口宽慰: “这毒药入口后到发作,差不多接近半个时辰。” “半个时辰足以整个安丰寨的人吃完饭了,不会有遗漏的,这些人便都逃不过。” “到时候我们的人也来接应了,若到时有无辜之人,我也留好了解药。” 孟明姝怔怔点头,此刻她全身心都在女儿身上。 “我来为她施针。” 李大夫医术很好,扎针后没多久,孟明姝便感受到团儿的体温好似在慢慢下去。 李大夫擦去额头密密麻麻的汗,这针他扎了快一个半时辰。 “应当等会儿就能醒,但毒素只是被我暂时压制,因此才显得暂时好转了。” 李大夫面露担忧:“但这只是假象,若没有解药解毒,两日后这孩子还是会死。” 孟明姝心一沉,将团儿抱的更紧。 失去女儿的痛,前世她已经遭受过了。 这一世,她绝对不能再失去女儿。 “李,李大夫,她好像要醒了?” 孟明姝声音都在颤抖。 李大夫安抚她:“是要醒了,我去弄些水来,你喊喊她的名字,莫要叫她再昏迷过去。” 孟明姝捣蒜般点头:“好,好。” “团儿。” “团儿,娘亲错了。” “只要你能醒来,只要你能活着,娘亲什么都可以不要。” 这条命她也可以不要。 “团儿?” 孟明姝感受到怀中的动静,她低下头,便看到团儿慢慢醒了。 小姑娘举起小手揉了揉眼睛,又睁开。 反复几次后,她好似才敢确认不是做梦。 “团儿。” 孟明姝终于看到了活生生的女儿,她泣不成声。 眼前的小姑娘又黑又瘦,不再是三个多月前的白团子。 外人眼中或许已经不够可爱,可于孟明姝而言却是稀世珍宝。 孟明姝将团儿一把抱在怀中。 “娘亲!” 小姑娘也紧紧抱着孟明姝,在她怀中抽抽搭搭哭起来。 随后团儿像想起什么,她开始挣扎起来。 “哇!我讨厌娘亲!” “娘亲不要团儿,团儿也不要娘亲!” “娘亲坏,我再也不要原谅娘亲了。” 孟明姝连忙将团儿紧紧抱在怀中。 “对不起,对不起。” “我不要你抱,不要你,你是坏人!” “你走!” 团儿的排斥极为明显,孟明姝心中刺痛。 “好,娘亲不……不抱你。” 怀中的小姑娘太轻,脸色太过苍白。 孟明姝怕刺激到她,一个不慎就叫她没了命。 “我来吧。” 李大夫也看出了孩子的排斥,连忙挡在了孟明姝面前。 李大夫上了年纪,长得慈眉善目,加之身上的善意十分明显。 他十分小心安抚着团儿,给她扎针擦汗。 团儿对陌生人的好恶十分敏锐。 没多时,李大夫就赢得了团儿的信任。 孟明姝听到她声音细弱问李大夫。 “李爷爷,你会不会也卖掉团儿?” “卖?” 李大夫蹙眉。 孟明姝的视线也落在小团子身上。 “当然不会。” “谁卖过团儿吗?” 团儿重重点头,鼓起腮帮子,泪花在眼珠子里打转。 “娘亲卖了团儿……” 孟明姝猛地摇头,正想解释自己没卖她时,李大夫便开口了。 “谁告诉团儿,你娘亲卖了你?” 团儿认真小声开口: “吴伯娘说的,他们给了娘亲钱,娘亲就把我卖给他们了……” “以后团儿就是他们家的孩子,再也见不到娘亲爹爹。” “要是团儿不听话,他们就要打死团儿……就算死了,娘亲也不会管团儿。” 小姑娘一边说,一边有大颗大颗的泪珠滑落,显然伤心极了。 孟明姝忍住泪意,心如刀绞。 第八章 我要爹爹! 更恨不得杀了从前的自己。 她甚至不能理解前世的自己,为何会那般鬼迷心窍,竟舍得丢下这样小的团儿。 李大夫摇头,皱巴巴的手轻轻放在小姑娘头上,摸了摸她柔软的发丝: “乖团儿,你娘亲没有卖你,她……她只是将你暂时寄养在那户人家。” 团儿懵懵的,她还太小,不懂什么是寄养。 只知道,那日娘亲抛弃了她,将她丢给别人。 “卖了的,团儿看到了。” 团儿鼓着脸,大眼睛含着泪: “我追娘亲好久好久……求娘亲别走,一直追,摔了好多好多次,可娘亲就是没回头看我。” 说完小姑娘再次伤心哭了起来。 她每日都在门口等娘亲,可娘亲没来接她。 李大夫叹气,也不知如何同团儿解释。 毕竟孟明姝抛弃团儿这件事也确实存在。 “李爷爷,你也会卖掉团儿吗?团儿吃很少的……” 李大夫坚定摇头,心软成一团:“乖团儿,不会再有人卖你,你娘亲也不会的。” 团儿却并不相信,只盯着李大夫问:“团儿日后能跟在您身边吗?” 小姑娘感受到眼前的人对她没有恶意。 “你娘亲……” 李大夫刚开口提孟明姝,小姑娘便反应极大。 她拨浪鼓一般摇头, “不要娘亲,团儿不要娘亲!” “娘亲会卖掉我,这样我就再也见不到爹爹了。” 小姑娘被丢弃了一次,显然已经应激了。 十分害怕孟明姝,也怕再有下一次。 “李爷爷求您,团儿不要娘亲,您帮我找到爹爹,他会给您很多银子的。” 李大夫看着明显害怕排斥的孩子,只能开口安抚: “好,团儿乖,日后你就跟在我身边,我帮你找爹爹。” 李大夫说完这话,团儿明显松了口气。 “谢谢您。” 她小小声开口,“团儿以后一定报答您。” 孟明姝心中发苦,团儿不同她说话,也不要她靠近,对她只有排斥。 从前女儿明明最喜欢她 就算萧衍付出最多,照顾最多,但团儿还是最黏她,最爱她。 要是萧衍叫她不高兴,团儿不分对错,也会鼓着脸怒视她爹爹。 还小人精一样抱她亲她,叫她别生气。 团儿睡着后,李大夫开口安抚: “小孩子年纪小,又误会了你卖掉她,等过些时日就好了。” 孟明姝苦笑着:“这是我该得的,只要团儿能好好的,她恨我怨我,我都不在乎。” 孟明姝低头亲了亲女儿的小脸。 她只能趁着团儿睡着,才敢接近她。 怜爱亲完后,怕团儿醒后发现嫌弃,孟明姝又拿着温热的帕子,小心翼翼给团儿擦手擦脸。 她小小的脸上全是泪痕,饶是睡梦中也在无声抽噎着,身体也会时不时发抖。 显然这段时日,时常处于惊惧害怕的环境中。 李大夫:“再过些时日,团儿想必都忘了这段时日的事情。” 孟明姝却摇头。 “我抛下她的事,她肯定记得。” 团儿只有三岁多,却是个早慧的孩子。 她继承了萧厌的脑子,从小就极为聪明。 记忆力也很好,背书过目不忘。 “从前,她爹爹很纵容她,我会严厉许多,但无论如何,她都没说过讨厌我。” 她的女儿嘴很甜。 或许是萧衍教的,她整日都会说喜欢娘亲,娘亲最好。 就算孟明姝有一次动手教训了她。 团儿抽抽搭搭哭的厉害,也还是说最喜欢娘亲,娘亲别生气。 眼下说讨厌她,那或许便是真的讨厌。 但种恶因得恶果便是如此。 ———— 傍晚时分。 安丰寨开始放饭。 又过半时辰后,孟明姝放出了他们事先带来的信号弹。 徐绍章的人很快便到了。 一切都比想象中顺利。 “这便是你的女儿?” 徐绍章视线落在孟明姝怀中的孩子上,他眉头微蹙。 这孩子比他想象中还要瘦,跟小猫没大多少,好似还在昏迷。 “孩子中毒了,我们得赶紧回医馆。” 徐绍章听到这个消息也不敢耽搁半分。 他直接从孟明姝怀中抢走孩子: “我骑马带着孩子回随县,林武带着李大夫。” 孟明姝嘴唇张了张,可到底什么都没说。 她眼下的状态,确实不能骑马带着女儿。 “林七,安丰寨便交给你。” “大人放心。” 到达医馆时,天色早已全黑。 徐绍章准备的其他医者也都等候多时。 李大夫在后面的马上,徐绍章便没耽搁,直接让这些大夫看诊。 等孟明姝和李大夫来时,这些大夫连药方都开好了。 李大夫抢过来看,眉头紧锁。 “这么多大夫?” 徐绍章开口解释:“您没回来,孩子一直发热,我便命人找了新大夫。” 满屋子都是请来的大夫,七嘴八舌。 李大夫点头,他上前去看这些人开的药方,眉头越皱越紧。 “你们都是按风寒治的?” 这些大夫点头: “这孩子烧的这般厉害,确是风寒无疑了。” “庸医,都是庸医!” 李大夫冷声嘲讽:“这孩子是中毒了,你们难道没看出来吗?” “李大夫。” 其中一位请来的医者走上前: “你难道觉得我们这些人都比不上你一个吗?” “我们所有人都看过了,这孩子就是风热引起的高热不退,如今最重要的便是退热……” “你也是医者,该知道这孩子若是还不能退热,想必就是华佗在世也无力回天。” “这种时候,您若是误诊,这种罪过您能当得起吗?” 医馆内其他大夫也纷纷附和这位大夫的话,李大夫明显被围攻了。 “你信老夫,还是信这些人?” 李大夫看向孟明姝。 孟明姝手心攥紧。 李大夫在随县名声更好。 可眼下这么多大夫却都说是风寒。 若是误诊,这么多人会一起误诊吗? 孟明姝陷入了抉择,仿佛踏上了断头台。 这般危急时刻,错一步,她的团儿便会没命。 最终孟明姝看向李大夫: “李大夫,您当真能确定吗?” 李大夫神色郑重点头:“当然!” “随县地方太小,这些大夫见识浅薄,并不知北地长着一种草药,名叫断肠草。” “这是北地农户常用的土方子,若是家中养不起老人,便大多会叫他们吃这个草。” “这草服下后,不到半月,人便会死,症状同风寒发热极为相似,但中了这种的毒的人,舌苔比寻常人发白许多。” “若是没去过北地,便极容易误诊。” 孟明姝弯腰查看女儿的状态,果然舌苔发白,极为明显。 她猛地想起,那吴娘子便是从北地逃难来的。 “李大夫,我信您!” 孟明姝握住李大夫的手,握的很紧。 “求您救救我的女儿,她是我的命。” 也是这辈子孟明姝活着的指望。 团儿救不回来了,后面的路她也走不下去了。 前世,愧疚悔恨将她死死缠绕。 午夜梦回都是女儿那张含泪的眼睛。 明明她想要的都有了,可孟明姝却依然觉得活在地狱之中。 因为她亲手害死了女儿。 孟明姝无数次祈求后悔,若是再给她机会,她一定要救回女儿。 上天垂怜,竟叫她能重头再来。 若还是同上一世一样的结局,她无论如何都接受不了。 第九章 总算能解毒了 李大夫松了一口气,庆幸孟明姝相信了他。 但随后又再次叹气: “我虽知道解毒的药方,但是方子中有一味药我这里却缺了。” “什么药?” “长在北地断肠草旁边的补气草,这药在北地并不算罕见,在崇州估计却难寻。” 孟明姝目光投向医馆内的这些大夫: “各,各位大夫医馆中,可有此药,我愿花重金求购!” 这些大夫接连摇头。 他们不仅没有此药,甚至听都未曾听过。 李大夫摸着胡须叹气,这也是早有预料的。 “随县地处南方,离北地十万八千里,他们没有见过此药也在常理之中。” 孟明姝摸着再次发热起来的女儿,面色发白,瘫软在地上。 “李大夫,真的没希望了吗?” 李大夫叹气:“若是毫无希望,在安丰寨时,我便会如实告知你。” “我知道谁有。” 孟明姝眼中瞬间迸发出光亮:“谁?” 李大夫叹气: “是我师兄,几十年前北地战乱,师兄带我从北地来随县,可后来我同他理念不合,便反目成仇了。” 孟明姝追问: “您师兄是谁?我愿意付出一切代价求药。” 李大夫摇头:“他杀孽太重,已经遁入空门,如今在青云寺清修,法号明德。” “我师兄性情古怪,爱考验人,你若求药,便要吃苦。” “青云寺有三千台阶,你需一步一叩首上去,这是见到他的门槛。” 李大夫叹气: “见到他后,他还会提出一个要求,或是钱财,或是承诺,也有可能只是一碗粥,因人而异。” 周围大夫点头: “确有此事,明德方丈医术高超,随县中人早有耳闻,求药之法也如李大夫所言一般无二。” 孟明姝闻言心中庆幸。 她不舍的看了看床上昏迷的女儿,随后翻身上马: “李大夫,孩子交给您照看了。” 青云寺就在随县,三千台阶也并非遥不可及。 无论这人要什么,她都会竭力办到。 孟明姝极快的速度翻身上马后,徐绍章犹豫片刻,还是带着护卫跟着孟明姝一起。 若是求药不顺,那便只能用威逼的手段了。 总之不能眼睁睁看着明月的亲人死在他面前。 孟明姝到的时候是傍晚。 三千台阶,孟明姝跪了一整晚,头破血流,脸上全是顺着额头流下的血迹。 快到清晨时,连一向对孟明姝有偏见徐绍章都于心不忍了。 “还能坚持吗?” “我也带了大夫过来,让他先为你包扎一番?吃些东西?” 孟明姝额头全是血,脸色苍白如纸。 她本就瘦弱,这一晚上跪下来,整个人摇摇欲坠,仿佛要被风刮走一般。 孟明姝坚定摇头。 她不能耽搁时间。 如今就靠一口气硬撑着,若稍稍松懈,孟明姝怕自己再也没力气爬起来,更没力气跪了。 那她的女儿便完了。 徐绍章看出她心意已决,到底没再劝。 只是能看出来,孟明姝的脚步越来越沉重,仿佛被吸干了所有力量。 “马上到了。” 孟明姝咬牙坚持。 终于在天刚蒙蒙亮时,她爬到了山顶,也见到了传闻中的明德大师。 大师只扫视了她一眼,便开口问。 “你为谁求药?” “大师,为我的女儿。” “求什么药?” “补……补气草。”孟明姝声音微弱。 “补气草?” 明德大师蹙眉:“是我师弟让你过来的?” 崇州之中,估计就只有他师弟知道这草药。 孟明姝虽知道明德大师同李大夫有恩怨,但此刻却不敢撒谎。 无他,明德大师扫视她时,那双眼仿佛能看透人心。 孟明姝甚至意识到,若是她没有真真切切跪瞒三千台阶,这位明德大师也是能一眼看出的。 她或许连开口求药的机会也不会有。 “是。” 她还是点头承认了。 明德大师沉默片刻,就在孟明姝一颗心悬着时。 明德大师再次看了看她头上的伤口。 最终还是点了头。 “可以给你,但我要你为我试药。” “这是鹤顶红,你先服毒,随后喝下我最新研制解药,叫我看看这解药是否有效。” 孟明姝正要答应,徐绍章开口阻拦: “不可,鹤顶红可是剧毒,这并非儿戏。” “你若出事,我如何同你二姐交代。” 徐绍章说完又看向明德大师: “大师,可有换成他人试药吗?” 明德恶劣笑了笑:“不行。” “若非你认识我师弟,我不会提出这般要求,怪只怪你同他相识。” 其实明德这些时日心情不佳,无论谁来求药,或是求他诊治,他都一律拒绝。 “你若是不答应,这草药便无论如何都拿不到。” 这并非明德第一次这般做。 只是他救过县令,拿活人试药的事情便无人敢乱传。 李大夫也并不知自己的师兄已经比从前更疯。 “我同意。” 孟明姝咬牙开口。 她知道,团儿不能再耽搁下去了。 她必须要拿到草药。 孟明姝回头看向徐绍章: “这是我之前写给团儿爹爹的信,若我死在这里,二姐夫你帮我把信交给二姐,她看完后一切就都明白了。” 二姐是聪明人,会帮她把团儿送去萧衍身边。 徐绍章知道自己拦不住明德,某个瞬间他动了直接胁迫的心思。 可他刚有所动作,便发现自己不能动了。 徐绍章瞬间明白,这个明德和李大夫一样擅长用毒。 “年轻人莫要动不该有的心思,我不是谁都能对付的。” 徐绍章冷声警告:“她是知府千金,若是死在你这里,你知道轻重。” 明德笑。 “在我这里,知府千金同路边乞丐并无不同,能否活下来,全看她的命。” ———— 半个时辰后,孟明姝口中吐出大口大口的鲜血,但到底没死。 明德一边为她诊脉,一边兴奋拿起毛笔不停记录着什么。 “不错,不错,这次的解药不错。” 明德眼中透着偏执和癫狂: “总算能解八分毒性了哈哈哈!终于快成功了!” 徐绍章听了这话,脸色变了: “剩余两成怎么办?” 明德将补气草丢给他们: “拿着你们的草药滚,两成毒又死不了,再说与我有什么关系,我师弟不是自诩医术高超吗,叫他救人!哈哈哈。” 第十章 团儿一直担心你 “二,二姐夫,先送药,先救团儿。” “好。” 徐绍章知道这草药,说是孟明姝用命换来的也不为过。 他不敢耽搁。 “我这就送药,护卫和大夫带你回去。” 想到那个瘦骨嶙峋的孩子,想到她和明月的血缘关系。 徐邵章便马不停蹄往李大夫的医馆奔去。 ———— 李大夫拿到草药后,也是欣喜若狂。 “好好好!” 他接连说了三个好,随后也是一刻都不敢耽搁,立刻熬药,扎针、灌药。 足足忙活了四个时辰。 等到孟明姝回来时,便看到女儿吐血的一幕。 她呼吸都仿佛骤停一般。 “李大夫!她吐血了!” 孟明姝本就苍白的脸色更加看不到一丝血色。 李大夫没注意到孟明姝异常的虚弱。 他擦了擦额头密密麻麻的汗,反而松了口气: “这是黑血,你仔细看看。” “黑血吐出是好事,说明毒解了。” “你可以来试试体温,她的烧也已经退了,明日孩子便能醒。” 孟明姝跪在反复摸了摸团儿的额头。 人在面临巨大的喜悦时,反而不敢相信。 她拉住李大夫再次一遍遍确认: “李大夫,真的没事了吗?” “真的没有性命之忧了吗?” “我的女儿能活下来,她不会死对吗?” 孟明姝抓的太重,疼痛袭来,但李大夫什么都没说。 他神色动容安慰孟明姝: “没事了,放心,她不会死,不会有性命之忧。” “但是这次孩子遭罪了,身体亏空,日后要好好休养。” 孟明姝哭着点头,又哭又笑。 她甚至直接朝李大夫跪下,李大夫愣住。 “李大夫,您今日的大恩大德,我铭记在心……” 他清楚孟明姝应当是官家小姐,而他只是平民大夫。 李大夫连忙去扶她,“使不得……” 但孟明姝却执意跪下。 “您救了我的女儿,就相当于救了我的命,救了我们一家三口……” 除了李大夫外的十几名大夫都并未诊断出是中毒。 若非李大夫,团儿便被误诊成风寒了。 “救死扶伤本就是医者本分,不必如此。” 孟明姝却固执摇头: “我如今势微,不能好好报答您的大恩,等日后团儿爹回来必会感谢您今日的大恩。” 李大夫亲自扶起她:“唉……不必如此,你们给的银钱已经足够多了,再多了,老夫受不起。” “咦,等等,不对,你脸色不对。” 李大夫年岁大了,救治团儿已经几乎耗尽了他的心神。 以至于他并未第一时间察觉孟明姝的异样。 “你中毒了!” 李大夫语气凝重笃定。 他忙的晕头转向,那么小的孩子,是生是死全掌握在他手里。 以至于心神太过紧绷,一切都变得迟钝。 他忽视了孟明姝不正常的脸色。 甚至也忽视了她额头上,格外严重的伤口。 “我师兄给你喂了什么毒?” 恰好此时徐绍章来了。 这几个时辰,徐绍章也一样心神紧绷着,没来得及同李大夫说孟明姝的事。 眼下徐绍章才想起孟明姝的毒。 “是鹤顶红。” 李大夫脸色一变:“什么?” 徐绍章脸色也十分难看,毕竟鹤顶红是剧毒,天下无解。 徐绍章将明德要孟明姝试药的事情全说了。 李大夫听完后,面露不满,同时看向孟明姝的眼神中带着愧色。 “我没想到,这些年过去了,他依然这般行事。” 拿人试药这种事情,之前也未曾听说。 “是老夫连累了你。” 李大夫叹气。 孟明姝硬撑着摇头:“若没有您,团儿就死了,我对您只有感激。” 李大夫连忙给孟明姝诊脉,良久后他终于松了口气。 “所幸中毒时间不长,我师兄研制的解药也解了八成的毒性,剩下的两成我来解决。” 说完李大夫便写下药方,和徐绍章重新开始忙活起来。 等孟明姝再次醒来后,只觉恍如隔世,她好像睡了许久。 “你昏迷三天三夜了。” 李大夫出声,才将孟明姝从混沌茫然的状态中拉回来。 “李大夫!” 孟明姝嗓音沙哑至极,她一开口,李大夫就知道她想说什么。 李大夫将药碗递到孟明姝手上: “放心,团儿很好,毒素已经没了,小孩子恢复也快,今天已经能自己起身下床了。” “不仅团儿没大事,你体内的毒素也终于解了,你们母女都没事。” “至于你额头上的伤,养上大半月便能好。” 李大夫说这些话时,心中也松了口气。 这几天不论是对他这个老头子,还是对孟明姝和团儿都不好过。 他担心害死孟明姝,团儿则是惦记娘亲。 “你昏迷这几日,团儿吓坏了。” 李大夫接过孟明姝一饮而尽的药碗,继续宽慰这个病人的心。 见孟明姝激动,李大夫也不敢再停顿,一口气将后面的话说了。 “你总觉得孩子会一直记恨你,可实际上团儿偷听知道你中毒昏迷不醒后,夜里便一直躲在被子里偷偷哭,不敢叫我们知道。” 李大夫想起那孩子害怕流泪的模样,心中软成一团。 “还是第二天早上我们看见她眼睛肿的厉害,这才知晓。” “你睡了几日,你的女儿就哭了几日。” 人还没有腿高的孩子,那么小也知道为娘亲担惊受怕。 “团……团儿呢?” 孟明姝心中酸酸涨涨,眼泪忍不住一直往下掉。 “你昏迷的时候,怕她一直哭,我们就将她抱到了你床上。” “你快醒了,这孩子又偷偷回自己房间了。” 李大夫摸着胡须,笑的慈爱。 “这孩子性子别扭,明明很在乎你,但眼下就是不肯过来。” “之前她一直一遍遍问我,你会不会死,也不肯吃饭,老夫一再保证你并无生命之忧后,她才肯吃的。” “团儿心里有你,就算不知道你为了求药所做的事情,也依然担心你。” 孟明姝红着眼睛点头,又哭又笑。 “若叫她知晓,你是为她才中毒,你们之间最大的隔阂自然就没了。” 孟明姝摇头,她一把抓住李大夫的衣袖,认真道:“李大夫,我不想团儿知道。” 本就是她做下的错事,也是她身为母亲该做的。 她不能用这些事情叫团儿原谅她。 团儿不欠她什么,反而她欠团儿太多太多。 李大夫叹气,他之前还在想,团儿这种别扭性子或许是随了爹。 眼下才明白,原来是随了孟明姝。 “母女之间谈什么欠不欠呢?” 但李大夫还是嘴上答应了孟明姝。 实则已经准备直接告诉团儿了。 团儿是个聪明早慧的孩子,听得懂这些事情。 这几日她便一直追问,为何娘亲会病成这样。 李大夫想,孩子虽然小,也该有知道一切的权利。 母女之间血脉相连,是这世上最亲近的人,有什么需要瞒着呢。 第十一章 团儿给娘亲吹吹 果然李大夫刚从孟明姝房内出来,就在不远处抓住了一个小不点。 她躲在树后面,探出脑袋,见他出来又立马缩了回去,机灵可爱极了。 “等李爷爷有事?” 李大夫摸着发白的胡须,明知故问。 团儿低垂着小脑袋,想问的话就是没问。 李大夫一把将她抱起,揉了揉她毛茸茸的脑袋:“你娘亲已经没事了,过几天便能跟你一样能下床走路了。” “哦。” 团儿窝在李大夫怀中小声开口:“我才不关心呢。” 明明声音中压抑不住的雀跃,但偏偏还要故意这么说。 李大夫忍俊不禁:“想去给你娘亲送药吗?” “我才不要,我讨厌她。” 团儿双手抱胸,鼓着脸扭过头去。 李大夫笑。 “真讨厌吗?” 团儿点头:“就是讨厌她。” 李大夫没想到这么小的孩子也会有心结。 团儿确实比旁的孩子要早慧一些。 “讨厌你娘亲什么?” 李大夫循循善诱。 这段时日他照顾这孩子,为她诊治,两人的距离也拉近了许多。 “她不要我。” 团儿小奶音有些闷:“我也不要她。” “我不会原谅她,我也不要再被她丢掉,卖掉。” “我讨厌她!” “她是最坏最讨厌的坏人!” 小姑娘一连说了很多个讨厌。 李大夫轻轻叹气,症结果然还是在这里。 李大夫将团儿放在地上,俯下身同团儿平视。 “团儿,你娘亲其实没有卖过你,至于具体是怎么回事,你等会儿可以亲自问她。” 李大夫慈爱的摸了摸团儿的头: “李爷爷只想告诉你,你娘亲绝对不会再丢下你的,也更不可能不要你,你日后都不必再担心这种事情。” “我才不信。” 团儿嘴里说着不信,但那双黑溜溜的眼睛明显却闪着期待。 这个小不点明明很害怕被抛弃,对他说的话也很憧憬,可依然鼓着脸,别扭不信。 李大夫将孟明姝为她求药的事情简单说了一遍。 他知道这个小团子能听懂。 “真,真的吗?” 小小的人瞪大了杏眸,眼睛也红了。 “李爷爷不会骗你,你也可以问徐伯父。” 徐绍章刚好经过,而且他也听到了李大夫和团儿说的这些话。 徐绍章点了头:“你的药确实是你娘亲求来的,豁出了自己的性命。” 李大夫继续开口:“团儿,我说这些,只是想让你知道,你最担心最害怕的事情,永远都不会再发生第二次。” “或许你娘亲之前做了错事,但如今她已经改了。” “她为了你,连命都可以不要,又怎么会舍得再次抛弃你呢?” “你不必再害怕了。” 李大夫说这些,一方面是为了消除她们母女二人的隔阂。 另一方面也是为了安这个孩子的心。 他是大夫,又活了这些年岁,自是看出了团儿的紧张。 这孩子战战兢兢,夜里时常惊醒。 小崽子再小,那也是人。 是人自然就会有心结,团儿的心结便是害怕被娘亲再次抛弃。 所以她才不敢同孟明姝亲近。 这是人本能的防御。 果然他说完,眼中的小姑娘就瘪了嘴,哇哇大哭起来,眼泪怎么也收不住。 ”哇!” 徐绍章手忙脚乱给团儿擦眼泪,眼看着越擦越多。 他谴责看了李大夫一眼,像是怪他让团儿哭的这般厉害。 团儿早慧,哭完后自己吸了吸鼻子,擦干眼泪:“我想娘亲。” 李大夫将她抱起送到门口:“去吧,你娘亲刚醒没多久,见到你肯定高兴。” ———— “娘亲。” 一道细弱哽咽的声音从木柱后传来。 孟明姝看见探出的一颗小脑袋,眼睛红红的,明显是哭过。 “团儿。” 孟明姝双眸泛红,心跳如雷鸣。 她能感受到团儿对态度的变化。 见孟明姝朝她伸出手,团儿迈着小短腿跑了过去,撑着手臂吭哧吭哧爬上床。 孟明姝身上没力气,她撑着手臂刚坐起来,便被团儿抱住了。 她如小猫一般扑到她怀中,紧紧抱着她。 抱了很久后,团儿从她怀中起身,伸出小手笨拙朝孟明姝额头上摸。 “娘亲,你疼吗?” “团……团儿给你吹吹。” 孟明姝泪水夺眶而出。 她流着泪摇头:“不疼。” “李爷爷说,娘亲没有卖过我。” 团儿大眼睛认真看向孟明姝。 孟明姝点头,她明白,李大夫这是给机会叫她自己和团儿解释。 孟明姝如实说了所有事情,没有隐瞒自己的过错。 包括那日她确实抛弃了团儿,但确实没有卖掉她。 团儿小大人一般,认真听着。 听完后,团儿心里又高兴了几分。 原来娘亲真的没有想过卖掉她。 她只是想将自己放在那户人家几个月。 “娘亲以后还会丢下团儿吗?” 李爷爷说过不会,可团儿却想亲口听娘亲说。 孟明姝再也忍不住,再次将团儿搂入怀中,她哽咽开口: “不会,再也不会了,绝对不会有第二次。” “娘亲不会再丢下你,不会叫你一个人。” 失去过她之后,她才明白团儿是她的命。 团儿再次哭了起来:“呜,我讨厌娘亲,讨厌你。” “团儿好害怕,害怕再也见不到娘亲和爹爹了。” “团儿好想你们,特别特别想,每一天都想……” 她从来没离开过爹爹和娘亲,第一次知道,原来没有爹爹和娘亲,会那么难过。 孟明姝紧紧抱着她,一边亲她的脑袋,一边红着眼承诺:“以后再也不会叫你离开我们了。” 两人抱了很久。 “那我,我原谅娘亲了。” 团儿从她怀中起身,傲娇开口。 她这副样子太过可爱。 就算又黑又瘦,可孟明姝眼中,她也是全天下最可爱的孩子。 孟明姝实在忍不住,重重捧着团儿的脸亲了下去。 “呜,团儿也要亲娘亲。” 母女俩和好后,团儿跟屁虫的属性便爆发了。 她一刻都不肯离开孟明姝。 恨不得时时刻刻都黏在孟明姝身上,除了孟明姝谁都不要。 李大夫和徐绍章都有些失落,之前吃药喂药都是他们做,眼下团儿根本不给他们任何机会。 几乎要挂在孟明姝身上,如厕竟也要跟着。 徐绍章忍不住拎起小姑娘,她小短腿在空中扑腾。 “放团儿下去,团儿要和娘亲在一起。” 徐绍章笑着:“你是你娘的跟屁虫吗?该叫你团儿,还是叫你粘人精?” “要娘亲!娘亲救团儿!” 徐邵章气笑了:“那我成坏人了?” “不是坏人,可团儿要娘亲。” 徐绍章将她放下,抱怨道:“没良心的小崽子。” 果然团儿一落地就朝孟明姝跑过去,紧紧抱住她的腿,随后熟练顺着腿往上爬,爬到了孟明姝怀中。 随后像小猫一样窝在孟明姝怀中。 ———— 他们在随县又休整了五日,孟明姝已经好了大半。 徐绍章开: “你离开崇州府也半月有余,如今必须尽快回去,否则孟家若发现你不知所踪,明月也遮掩不过去。” 徐绍章主要是怕牵连到孟明月。 孟父并不是一个对女儿慈爱的父亲。 孟明姝望了望气色好转的女儿,点了点头:“好。” 确实要早点回去了,她还要想法子写信联系上萧衍。 可是团儿却揪了揪孟明姝的衣裳,好似想说什么。 “团儿?” 孟明姝温柔摸了摸她毛茸茸的小脑袋:“团儿可是有话想说?” 团儿捣蒜一般重重点头。 第十二章 萧衍死了? 孟明姝敛下眸子,不知该如何开口。 最后她还是如实相告:“团儿,我们之前的家已经烧没了,爹爹也不在那里了。” 团儿脑袋晃的像拨浪鼓: “才不会,爹爹之前说过的,村子就是我们的家,他永远会在村子里,团儿也不会找不到爹爹。” 孟明姝嘴唇张了张,她明白团儿若是没有亲眼见到是不会相信的: “好,我们先回村去看看。” 孟明姝看向徐绍章和李大夫,主要是徐绍章。 徐绍章看着团儿水润的杏眸,到底心软了。 “那就去看看吧,左右离随县并不远。” 李大夫也开口:“老夫随你们。” 安丰寨的人虽都抓起来了,但担心会有安丰寨漏网之鱼。 所以李大夫决定带着孙儿也跟孟明姝一起走,去崇州府定居。 “就在前面,我们的家快到了。” 团儿语气兴奋,小短腿都蹦了两下。 孟明姝心中也五味杂陈。 前世离开那个小村子后,不论是她,还是萧衍便都未曾回去过。 孟明姝心虚,更怕触景生情。 萧衍同样怕想起团儿。 这是他们彼此都不敢触碰提及的伤痛。 孟明姝将团儿抱的更紧了些,感受到怀中柔软的小身子,她才觉得安心不少。 幸好,这一世团儿还活着。 他们一家人的结局也一定会和前世不一样。 “李奶奶。” 见到熟悉的村民,团儿眼睛瞬间亮了起来,“李奶奶!” 她难得肯从孟明姝身上下来,朝着前面的老妇人跑过去。 “鬼!鬼啊!快来人,有鬼啊!” 尖叫响起后,李大娘便捂住胸口往后倒去,好似吓坏了。 团儿眨着水润润的大眼睛,睫毛扑闪,满是困惑问: “鬼在哪里啊?” 团儿迈着小短腿,跑到李大娘面前: “李奶奶,别怕,团儿保护你。” “别,别过来!” 李大娘试图撑着手臂站起来,但明显是惊吓过度,身子没力气,她只能爬着往前走。 但还是被团儿迈着小短腿,哼哧哼哧追上了。 “团儿来保护你!” “团儿,团儿!你和你娘别来找我啊,大娘之前是说过你娘亲的坏话,但大娘照顾过你啊!” “你找别人索命吧,放过我!” 团儿似懂非懂点了点头,她挠了挠小脸: “李奶奶对团儿好,团儿一直记得,所以团儿才来保护奶奶的。” 他们正说着话,村里听到尖叫的其他人此时也赶了过来。 手里拿着的锄头接连掉落,尖叫声此起彼伏。 “鬼啊!” “娘啊,爹啊,大白天竟然真的见鬼了!” “救命!” 孟明姝叹气,对着还算镇定的村长开口: “老村长,我和团儿是人,不是鬼,我们还活着。” 徐绍章也在旁开口:“她们有影子怎么会是鬼。” 众人这才往地上看,确实看见了影子。 李大娘信了大半,大着胆子伸手触摸团儿。 “热的,活的!” 其他村民这才敢上前,有的摸团儿的脑袋,有的揪了揪她的小脸蛋。 李大娘一把抱住团儿:“没死就好,没死就好。” 团儿眼下才明白了。 “团儿一直没死啊,奶奶为什么觉得团儿死了?” 团儿又仰着头开始在村民中搜寻,仰的头都累了,还是没看见爹爹。 “爹爹怎么没来啊?” 团儿十分沮丧,小脑袋也开始耷拉起来。 李大娘开始叹气,感叹命运弄人:“唉,你们家发大火,你爹爹以为你们娘俩死了。” 李大娘看向孟明姝: “你这狠心的婆娘,你们还活着,你为何不回村叫萧大夫知道呢?” “你要是早些时候回来,萧大夫或许就不会死了。” 孟明姝心脏突的一跳,像是被一双大手狠狠抓住。 “你说什么?” “谁死了?” 见李大娘还想故意刺孟明姝,旁边的人拉了拉她,示意她看团儿的份上。 孩子还在这里,日后团儿也要靠着孟明姝养。 李大娘叹气,语气这才缓和了些。 “你相公死了。” “误会你们母女二人死后,萧大夫便伤心过度,大病一扬,病的起不来身,头发也白了。” 李大娘说完,眼睛也有些发红。 “他不吃不喝,也不说话,他活着本就跟死了没差别。” “前些时日不知怎么就去了河边,跌入了河里,再也没起来。” “你要节哀,萧大夫虽说没了,但你还有团儿,日后你定要好好抚养团儿才是。” 孟明姝猛地后退两步,嘴唇颤抖,耳边反复回荡着那个不可能的消息。 “他没死,他没死,我知道的,他如今在京城。” 孟明姝不住摇头,她语气越说越坚定: “他没死,等他知道我和团儿还活着,就会来接我们一家团聚。” 李娘子摇头: “我知道你不能接受,但这就是事实,还是我们村子里的人将他捞起下葬的,我们一村子的人难道还能看错吗?” 李娘子说完,村子里其他人也开始附和起来。 “是啊,还是我捞起来的!” “萧大夫随身携带的玉佩也还在呢!”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甚至村长拿出了玉佩,上前将玉佩递到了孟明姝手上。 孟明姝望着熟悉的玉佩,神色恍惚。 她紧紧握着玉佩,看了又看。 确实是萧衍的。 村子里所有人说的信誓旦旦,叫孟明姝竟也开始恐慌起来。 是村子里所有人认错了人? 还是因为她的重生,改变了萧衍的命运轨迹? 孟明姝不敢想,脸色瞬间惨白如纸。 “不不……萧衍不会死的。” 这一世她重生回来的时日不长。 她并未去过京城,也只改变了团儿的命运。 所以萧衍一定没被她的重生所影响到。 他一定和前世一样,萧衍此刻已经在京城认亲了。 一定是这些村民误会了。 一定是。 她不能仅仅听这些人的一面之词,她更该相信自己前世的经历才对。 “他没死。” 孟明姝手心攥的死紧: “你们从河里捞上来的人一定不是他。” 李大娘心中叹气。 人活着的时候,没瞧着对萧衍多好。 家里家外,洗衣做饭、照顾团儿,一切的一切全是萧衍一手包办。 娶孟明姝这样的婆娘,跟娶了个祖宗差不多。 这些便罢了,他们村子里这些人,从未见着孟明姝给过萧衍什么好脸色。 整日不踏踏实实过日子,总是作妖,要金要银。 如今人死了,才知道伤心了。 天底下哪有孟明姝这样的女子。 只是到底顾忌着是团儿的亲娘,这些话李大娘到底没说出口。 “萧大夫走了,我们这些受过他照拂的外人都伤心,何况是你,大娘知道你接受不了,但我们捞起来的人确确实实是他。” “除了他身上的玉佩,还有其他特征。” “什么?” 孟明姝心中不信萧衍死了,但此刻还是下意识拉住了李大娘的手。 “我们捞起来的人也是满头白发,身形同萧大夫相似,又是白发又是青年人,不是萧大夫还能是谁呢?” 李大娘说完,眼眸发红。 他们和萧衍一家住的最近,平日里来往最多。 萧衍病重时,也是她看顾的。 从前那般强壮的人,突遭变故后,病的完全起不来身。 “而且就算没有落水溺亡这一遭,他也未必能活多久。” 李大娘继续开口:“从随县仁德堂请来的大夫说,他是悲痛太过,伤了心脉,于寿命大大有碍。” 随县仁德堂? 李大夫猛地抬头,这不是他们医馆? 他这才想起,自己确实被人请来过这里。 “原来是他!!” 数月前的记忆被重新捡起,有关那人的情况也逐渐清晰。 那样出尘的样貌和气度,见过便忘不了。 当时他听闻这人丧妻丧女,还感叹过世事无常。 孟明姝头晕目眩,猛地回头看向李大夫。 “李大夫,你为他看诊过,他真的不好吗?” 孟明姝紧紧抓着李大夫。 李大夫叹气:“确实不好,你夫君当时病的很重,心脉受损也是真的。” “老夫开了药,若他能听进去老夫的劝告,莫要沉浸在悲伤中。” “并且好好吃药,再辅之百年人参,是能保住心脉的。” 可那时萧衍全然听不进去,宛若活死人一般,眼瞧着完全丧失了活下去的动力。 从这人身上,李大夫看到了自己。 当年儿子妻子去世时,他也是白发人送黑发人,几乎丧失了求生的意志。 他有孙子,所以熬过来了。 但那人什么亲人都没了。 他身上的悲痛,比他当年更甚数倍。 李大夫直觉,这人走不出来,才断言他撑不了多久。 若一直这样下去,最多能活不过八年。 毕竟情绪对人的影响是极为巨大的,影响身体的方方面面。 萧衍身体不好? 他寿命受损,很可能会死? 这些消息将孟明姝砸的措手不及。 她恍惚间想到,萧衍上一世好像时常脸色苍白。 只是那个时候,他们已经十分疏离了。 他不同她说话,他的很多事情她也一无所知。 想来上一世,他神色苍白并非是公务繁忙,而是那个时候身体便出了问题。 只是萧衍瞒着她罢了。 孟明姝心中满是急切,她无比清晰的意识到,她必须要尽快联系萧衍,无论用什么办法。 她要叫他知道,她和团儿没死。 他们要一家团聚。 她不想团儿长大没有爹爹。 她也不能接受,自己会失去萧衍。 第十三章 何等的命好! 难怪团儿长得这般精致,原来是有这样的父母。 那日见到的郎君,是李大夫平生之中见到最俊朗,最见之忘俗之人。 最初见面时,他还以为是哪家的贵公子,后来得知只是普通山民时,还有些诧异。 “若是早知道,日后有此渊源,老夫当日一定将他带回医馆,好生照看。” 李大夫语气中满是遗憾。 孟明姝手心死死攥紧。 她心中也涌起无尽悔恨,要是能回到过去,她一定不会再做这种错事。 她错的离谱,迷了心窍。 仗着萧衍喜欢她,便随意践踏他的心意。 面对萧衍时,她总是有恃无恐。 她带着女儿假死时,她好像从未想过,萧衍会有多难受。 前世萧衍也从未同她说过这些,他的痛苦、绝望,所有种种,她都一无所知。 “节哀。” 李大夫开口安慰。 孟明姝摇头,她紧紧咬着唇瓣:“他没死。” “我不需要节哀,我的夫君还活着。” 孟明姝梗着雪白的脖颈,手心死死攥紧,话语也极为坚定:“他现在还好好活着。” 萧衍此刻一定在京城。 前世她就在京城见到了他。 李大夫和徐邵章对视一眼,二人皆是叹气,心中不免难受。 毕竟团儿还这般小,就没了爹爹,孟明姝又不能接受现实。 “是,他吉人自有天相,定然还在世。” 李大夫宽慰着孟明姝。 “娘亲。” 团儿脸上全是泪。 她小小一只,还没众人腿高,但已经能听懂旁人说话了。 她抱着孟明姝的腿,大颗大颗的眼泪在眼眶中打转。 “他们都在骗人是不是,爹爹肯定不会有事的,对吗?” 孟明姝一把抱住她,一字一句极为认真开口: “团儿,你一定要相信娘亲的话,你爹爹没事。” “他一直在等我们,马上我们就能见到他了。” 孟明姝轻轻擦干团儿脸上的泪,她眼眸发红: “就算团儿不相信娘亲,也该相信你爹爹,团儿还记得你爹爹说过什么吗?” “爹爹说,我们一家人会永远在一起,爹爹永远都会保护团儿和娘亲。” 孟明姝含泪笑:“嗯。” 孟明姝擦干自己和团儿脸上的泪,她想去看看那个所谓“萧衍”的坟墓。 “萧大夫是火葬,没有尸身,坟墓也是空的,就立了碑。” 孟明姝更加确信,死的人不是萧衍。 应当是皇家的手段。 皇权高高在上,萧衍认亲后成了皇子皇孙。 从前那些存在过的痕迹自是要抹除。 离开小村子前,孟明姝带着团儿去了从前他们的家。 那扬火真的很大,他们从前的家早已烧的干干净净。 只剩下残垣断壁,黑漆漆的一片,再也看不出往昔的影子。 团儿小手不停擦着眼泪。 “娘亲,我们的家没了,爹爹给团儿种的花也没了。” 孟明姝抱着团儿认真开口: “团儿,我们一家人在的地方就是家,这个家没了,以后还有新家。” “所以,不要哭。” ———— 或许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回崇州府的路上,这夜宿在客栈时,孟明姝梦见了萧衍。 梦中萧衍脸色苍白,人也瘦的厉害,他躺在床上,有人在对着他说话。 “你决不能有事!你是朕唯一的儿子!你若有事,朕这江山交给谁?!” “你是朕的儿子,是皇子,是这天底下身份最尊贵之人,只要你想,全天下所有女子都是你的。” “你为何非要为一个死人弄的这般伤怀?” 皇帝眼中,萧衍身在福中不知福。 想当年他登基何其艰难。 忍辱负重、卧薪尝胆,险些丧命的险境便遇到无数次。 为了这高高在上的皇位,他杀尽了兄弟。 这一路充斥着血腥和凶险。 不论是反对他的,还是拥护他的人,都死了不计其数。 这其中也有萧衍的母亲。 他费尽心思才得到的皇位,可对于萧衍来说,唾手可得。 他甚至哄着求着萧衍回来,接替这江山。 日后他还会不顾一切为萧衍铺好路。 这是何等的命好。 那些宗室之中的贱种,恨不得这样的好命落在他们身上。 所以皇帝不能理解,更不能接受,萧衍因一个女子病成这般。 “把药灌下去,若是太子好不起来,朕要你们所有人的命!所有人都给他陪葬!” 梦中,孟明姝朝着床上的人跑过去,她想告诉他,好好喝药,快点好起来,她和团儿都没死。 可无论她怎么跑,就是触碰不到萧衍,更不能同他说话。 孟明姝从这个格外真实的梦境中惊醒了,后半夜一直没能睡着。 ———— “你怎么在我门口?” 清晨徐绍章刚打开房门,便看到等在门口的孟明姝。 孟明姝大病初愈,脸色本就苍白,此刻眼底的乌青便格外明显。 “你等了多久?” “一个时辰。” “二姐夫,我有事求你帮忙。” 徐绍章叹气:“你先说什么事。” 虽然这段时日,徐绍章已经对孟明姝改观了许多。 但他还是不敢随意答应帮孟明姝做什么。 “你可认识一位叫刘忠全的公公?” 前世这人一直跟在萧衍身边,是他的贴身太监,颇为信任,想必是萧衍刚回京就跟着的。 而且这位公公身在皇宫,若是叫他给萧衍传递消息,也远比其他人要容易百倍。 起码就算是她爹孟知府,给皇子送信,也并不容易,饶是 送进去了,也未必打开。 徐绍章蹙眉,脸色沉下来:“你打听他作甚?” 孟明姝有前科,徐绍章自然警惕起来。 “从前你想攀附国公府已足够可怕,决不能再有不该有妄想,你可知道皇家的一句话便可以叫你丧命?” “天家……绝非我们这种人能够攀附的。” 孟明姝神色平静点头:“二姐夫,这些我都知道。” “我想联系刘公公,是因为他在太子身边当差,而团儿亲爹就是太子。” 徐绍章难以置信看孟明姝,“你疯了?” 徐绍章险些要喊李大夫,在他看来,孟明姝这是神智失常了。 “你夫君死了,纵使你伤心,可人死不能复生,你也该想想团儿。” “别再发疯了,今日的话我就当从未听过。” 孟明姝摇头: “二姐夫,我很清醒,也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说完孟明姝便将从李大娘处拿回的玉佩递了出去。 “这枚龙纹玉佩,是皇室中人的象征,只有皇家才能有,这是团儿爹爹的祖传之物,这些年他一直带在身上。” 徐绍章狐疑接了过来。 第十四章 团儿,马上就能见到你爹爹了 玉质通透,玉佩上还印着龙纹。 龙一般只有皇室的人敢用,普通百姓若敢擅用是杀头大罪。 可纵使这般,徐绍章依然不相信孟明姝。 他虽不知道这玉佩怎么来的,但他还是不信团儿爹爹会是这样的身份。 他不了解那个叫萧衍的人,但他了解孟明姝。 “你是何时知道你夫君身份的?离开他之前还是之后?” “是他亲口告诉你的?还是你自己猜的?” 徐绍章的问题很致命,一如既往地敏锐。 若是孟明姝之前便知晓萧衍的身份。 以她爱慕虚荣的性子,自是不可能做出抛夫弃子的事情。 也就是说,孟明姝的话可信度存疑。 “他之前同我说过,但我只以为他在说笑,根本不信。” 其实萧衍并未同孟明姝提过他的真实身份。 他很抵触提起亲人。 只是眼下孟明姝却不能如实去说。 毕竟重生这样的事情太过匪夷所思,说了旁人也只会当她中邪了。 “从前我长在穷乡僻壤,见识太少,并未看出这玉有多好,我那时只喜金银。” “回了孟府见识多了后,才明白这玉的价值,又想起从前萧衍十分同我说的那些关于身世的话,这才相信了。” 徐绍章看着玉佩,又眼神审视孟明姝许久,最终也没在她脸上看出什么破绽。 徐绍章日常做的事情便于审问犯人有关,对方是否编造,他还是能看出一二。 “娘亲,娘亲。” 团儿一醒来就要找娘亲,她小手揉了揉惺忪的睡眼,迈着小短腿便往门外走。 “娘亲。” “娘亲在。” 孟明姝连忙回应。 果然听到娘亲的声音,团儿脸上的紧张便消失了,转而露出了甜甜的笑。 她如小炮仗一般朝着孟明姝扑过来。 看到团儿,徐邵章心中有了想法。 孟明姝从前便喜欢撒谎,但团儿这么小的孩子,却不会骗人。 “团儿。你见过这个玉佩吗?” 面对这个小崽子,徐绍章总是下意识放缓语气。 “这是团儿的玉佩!” 团儿双眸瞬间亮晶晶的,小猫一般将玉佩抱在怀中。 孟明姝轻轻笑了,忍不住捏了捏团儿的小脸。 “是你爹爹给团儿的吗?” 团儿摇头:“不是的。” 徐绍章脸上的笑意淡了几分,正准备告诫孟明姝时,团儿又开口了。 “这玉佩是爹爹给娘亲的。” 团儿紧紧抱着玉佩,眸子清澈宛若一汪清泉:“爹爹不肯把玉佩给团儿,只愿意给娘亲,可娘亲昨天答应给团儿了,这玉佩就是团儿的。” “娘亲全天下最好,团儿最爱娘亲。” 徐绍章能看出团儿没撒谎。 “好,我知道了,是团儿爹爹的东西。” 思量许久,徐绍章开口:“徐家确实认识刘忠全刘公公。” “他是我母亲那边的亲戚,我外祖家从前家道中落过,母亲的弟弟,也就是我舅舅为求生路便净身入了宫。” “这些年徐家对外只说是我母亲的远房表弟。” 舅舅没有子嗣,他们是血缘最近的亲人。 徐家根基薄弱,日后他能否调去京城,能否在京城立足便全仰仗这个舅舅。 因此他自小,母亲便叫他同这个京城的舅舅写信,联络感情。 “你问刘公公的消息,是想联系太子?” 孟明姝点头。 徐绍章轻笑了一声: “你可知,当今圣上并没有亲生儿子,陛下当年夺嫡时伤了身子,子嗣有碍。” “这些年只有从宗室过继的三个子嗣,因为并非亲生子,圣上至今未曾立其中任何人为太子,哪怕陛下身体一日比一日孱弱。” “陛下没有太子,你能联系谁呢?” 孟明姝摇头:“有的,当年先皇后为陛下生过两个皇子。” 徐绍章敛下眸子,压低声音:“莫要提先皇后。” 先皇后是当今圣上的逆鳞,这些年一直不许任何人谈论,更不许提起半分。 至于先皇后所生的两位皇子,多年前便去世了,早已下葬,这是天下人都知道的事情。 若当今陛下有属于自己的儿子,何至于过继宗室子。 “先皇后的两位皇子,有一个没死,就是团儿爹爹。” 孟明姝语气认真。 徐绍章目光锐利扫过她的脸:“我如何相信你的话?” 孟明姝回忆着上一世的时间线,这个时候萧衍已经被册立为太子了。 只是京城同崇州相隔太远,消息传到崇州会慢些。 “我们可以定下赌约,最多十日,圣上册立太子的消息便会传到崇州。” “若是有,你能否给你舅舅飞鸽传书,托他将我的信件送到太子手中。” “若是没有,我会离开孟府,不论日后我犯什么错,都不会牵连二姐。” 孟明姝知道徐绍章最在乎二姐,他也一直怕她祸害二姐。 果然徐绍章点头了:“好。” “希望你输了之后,能说到做到。” 孟明月同他说过,孟府不亚于龙潭虎穴,想把两个妹妹都送出孟府。 这是孟明月的心愿,徐绍章自会帮忙完成。 况且无非就是几日时间,他能等得起。 “好,一言为定。” 毕竟是前世的事情,孟明姝虽然有把握,但也怕自己记错了。 所以她给了自己留的时间很宽裕,足足有十日。 只是,和徐绍章定下赌约的第二天,陛下重新册立太子的消息便像风一样传遍了整个崇州府。 他们此刻还没到崇州府府城,还有一日的路程,只是在路上,便也听到了消息。 陛下多年没有儿子,如今有了儿子,自是恨不得天下人都知道。 大赦天下不必提,甚至张贴了皇榜广而告之。 街头巷尾都在说这件事。 路上孟明姝和徐绍章刚好看到有人死了老母。 可这个消息传来后,那一家人竟也不敢再哭丧着脸,十分迅速地由哭转笑。 哪怕笑的十分勉强,能看出虚假,但起码面上看所有人全是喜气洋洋。 继续往州府走,越靠近州府。 孟明姝便陆续看到有犯人被放,路边城镇也开始施粥。 孟明姝压下心中的激动,她捧着女儿的脸亲了又亲。 “团儿,你听到了吗?” “你爹爹没死,娘亲就知道他没事。” 听到那些村民信誓旦旦说萧衍死了。 纵使孟明姝足够坚定,但依然心中存有忧虑。 这几日她未曾闭眼,心中总在想萧衍。 她不得不承认,她在害怕,害怕失去萧衍。 哪怕只有极小的可能,她也害怕萧衍出事。 眼下一切都和前世的事情对上了,孟明姝终于心安了。 “马上我们就能见到你爹爹了,团儿高兴吗?” 团儿重重点头:“高兴,团儿也想爹爹了。” 孟明姝抱着团儿去找徐绍章,便看到他已经从前面的马车下来,在前方等她们。 徐绍章嘴唇动了动,好似有很多话想问。 但踌躇许久后,他才开口: “你可是侥幸听说了什么,这才知道陛下找回先皇后之子的消息?” 徐绍章到现在还觉恍惚,不敢相信孟明姝所说的一切。 这该是多大的狗屎运。 做梦都不敢奢想的事情。 孟明姝叹气: “二姐夫,皇家立储之事,饶是达官显贵都插不上话,更不能提前知晓,你觉得我能侥幸听到吗?” 徐绍章喃喃自语:“是啊,也是,可……” 孟明姝打断他的话,开门见山:“二姐夫,我们昨日的赌约可还算数?” 徐绍章怔怔点头:“自是算数的。” 孟明姝将早就写好的信件递过去:“那便拜托你,将这封信寄往京城吧。” “还要劳烦二姐夫写一封信给您舅舅,也就是刘公公。” “你就同你舅舅说,我是太子流落民间时的相好,我还生了太子殿下的孩子。” 孟明姝知晓,萧衍不近女色,先帝,不,此刻还是陛下为此十分头疼。 刘忠全这种常年在宫中混迹的人,自然会抓住机会,为陛下分忧。 何况这信件是刘忠全自己的亲外甥送来的,这般亲近的关系,自是增添了可信度。 前世孟明姝也同刘忠全接触过。 刘忠全此人极有眼色,很会把握机会。 孟明姝相信,这封信能到刘忠全手里,就能送到萧衍手里。 “好。” 徐邵章点了头:“我帮你。” 第十五章 你的孩子和娘子在崇州 “这些鸽子早已熟悉路线,会比寻常情况快许多。” 孟明姝眼眸亮了几分:“最快多久?” 如今她最在乎的就是速度。 她不想萧衍沉浸在悲伤中,不想他身体受损,这辈子她想跟萧衍好好白头到老。 “四日足以到京城,若顺利八日后能收到回信。” 这比孟明姝预想中快许多。 若是坐马车从崇州去京城,要走足足一个月。 若是骑马快行,也要十三日左右。 若是专门送信的差使,轮番替换日夜兼程,也要七八日才到京城。 “好。” 徐绍章接着提醒孟明姝:“一般我会多放飞几只鸽子,以免途中出现意外,你的信再多写几封,写在字条上。” 孟明姝点头:“好。” 虽说孟明姝的字迹萧衍应当熟悉,但为了以防万一,孟明姝还是叫团儿来画了她和萧衍之间的暗号。 萧衍若是看到,自然会相信她们的身份。 徐绍章动作很快,刚到崇州府,他第一时间并非回府休整,而是将飞鸽一一放飞。 “若有消息,我会第一时间告诉你。” 徐绍章看向门外,眼神中透着期盼,但他想见的人一直未曾出现。 “之前答应你二姐护送你,如今你和团儿已平安回到了崇州府,我的任务便完成了,总算没辜负你二姐所托。” 孟明姝到崇州府后,并未回孟府,而是先带着团儿回了孟母的私宅。 “多谢二姐夫。” 孟明姝心中很清楚,这一路上若是没有徐绍章,事情不会这么顺利。 起码像吴娘子、人牙子还有老鸨这些人便不会轻易吐出实情。 “不必谢我,若要谢便谢你二姐,我帮你只是因为你是她妹妹。” 徐绍章心中闷闷,“到了这崇州府,你便不要再唤我姐夫了,唤我徐公子便好,若是叫有心人听了去,对你二姐名声不利。” 孟明姝点头:“好。” 前世她喊习惯了。 前世二姐死后,徐绍章孑然一身,一直未娶。 只抱着二姐的骨灰拜堂成亲,徐家上下反对,徐绍章也依然坚持。 而且孟明姝清楚,二姐心中只喜欢徐绍章。 二姐的心意最重要。 所以孟明姝早已认定,徐绍章才配做她二姐夫。 “我现在不会再喊你姐夫,但日后你迟早会是,你和我二姐一定能有情人终成眷属。” 这一世她同样会救下她的亲人。 她不会叫二姐去齐王府送命。 徐绍章眼神闪烁,黑眸变得明亮有神:“好,借你吉言。” 天家威严不可犯,欺君之罪更是杀头大罪。 若是孟明姝说的假话,她和太子并无什么关系。 等待孟明姝和他的,便只有死。 这其中的风险,徐绍章很清楚。 但他依然选择送信,所求的便是孟明月。 若孟明姝飞上枝头,明月便不必去齐王府做妾了。 所以徐绍章比孟明姝更紧张,更期盼得到京城那边的回信。 ———— 四日后,京城。 “干爹,有您老家的来信。” 刘忠全原本躺在榻上,旁边五六人服侍,此刻听到老家来信,便立刻坐起: “将信呈上来。” 刘忠全没有子嗣,便将外甥看做是亲儿子。 每次收到徐绍章的信件,刘忠全都会高兴许久。 可这回他看着手中的信件,越看脸色越凝重。 “干爹,可是老家那边出事了?” 刘忠全摇头:“我这外甥给我出了道难题啊。” 刘忠全放下信件,眼中明显闪过挣扎。 太子殿下最初找回来时,陛下欣喜若狂,激动万分。 可看着太子为亡妻伤怀,一病不起后。 陛下怒其不争,又恢复了往日的愁眉不展。 太子太过痴情,伤了自己的身子。 更不要任何陛下送的女子,这几乎已经成了陛下的心病。 陛下自己不能生,好不容易有了儿子,所有的指望便都在太子身上。 恨不得太子明日便能有子嗣。 可如今外甥的信上说,太子有流落民间的孩子和女人。 若是此事为真,他将消息递上去,得到的封赏必不会少。 可若是此事为假,叫陛下空欢喜一扬,他也会吃挂落,丢命也有可能。 毕竟任何人的生死,都只在陛下一念之间。 刘忠全犹豫不决。 他在房内来回踱步,思量许久。 “罢了,赌一把,章儿并非无的放矢之人。” 这件事风险和机遇并存,他若想更进一步,便只能赌一把。 ———— “朕记得今日不是你当值?” 皇帝今年已年过六旬,身体这几年每况日下,性情也越发阴沉不定。 刘忠全每每伺候都会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不敢松懈半分。 “是,奴才今日得知了一个消息,与太子殿下有关,便特来禀告。” 刘忠全将信件呈上去。 皇帝随手翻开,脸上先是惊喜,随后脸色沉了下来。 “此事不可能,他心中只惦念着亡妻,为了一个死人将自己作践成这般,怎么可能有别的女子。” 皇帝想着萧衍那副丧失求生欲的模样,心中怒气涌起。 他将信件撕碎,冷哼一声:“朕巴不得他有其他女人有孩子,但不可能。” 皇帝面容威严,刘忠全吓的立马跪在地上,声音都在颤抖。 “陛下恕罪,是奴才思虑不周了,奴才想着皇嗣何其珍贵,加之殿下又曾在崇州府定居数年。” “或许真有什么露水情缘也不一定,奴才不敢赌这万一,这才糊涂了来禀告鼻息,陛下恕罪。” 刘忠全跪在地上接连磕头:“奴才罪该万死。” 皇帝撕信件的手顿了顿,自言自语: “你说的有理……朕只有这一个独苗,纵使只有万一的可能,也该派人去看看……” 太子喜欢上那女子之前,沾惹的桃花也说不定。 到底是对孙辈的盼望占了上风,皇帝站起身: “只有这一封信件?” 刘忠全连忙将剩下几封同样的信件递了过去。 “朕亲自去问问太子。” 太子寝殿一踏进来便是浓重的药味。 旁的皇子会争着去皇帝面前表现。 历朝历代那些太子,更是日日诚惶诚恐,兢兢业业处理政务。 只有萧衍什么都不做。 他这个老子在萧衍面前,反而像儿子。 哄着他保重身体,劝他喝药,更不敢说一句重话,怕刺激到脆弱的萧衍。 “衍儿。” 皇帝心中再多怨气,此刻也依然放缓语气,十足的慈父做派。 萧衍依然躺在床上,并未看皇帝一眼。 皇帝也习以为常了。 “朕今日收到了崇州府的信件。” 只是听到崇州府这三个字,萧衍心口处便传来一阵阵钝痛,像是有把尖刀在他心上剜。 崇州已成了他的禁忌。 听不得,更不敢再踏入半步。 在崇州,他被孟明姝所救。 从此他第一次有了心上人。 后来他们又有了女儿。 人生最幸福愉悦的日子都发生在崇州。 可最痛彻心扉的时日,同样也在崇州。 皇帝的声音再次响起。 “信上说,有你的孩子和女人流落在崇州府。” “父皇不知真假,便来问你,你可要看看这信?” 第十六章 收到信件 皇帝心中叹气。 若是他还有别的皇子,堂堂天子何至于此。 他不甘心将江山拱手让人,不甘心叫几个贱种的儿子继承皇位。 便只能捧着萧衍,萧衍再混账,也是他的亲生子,流着他的血。 这般宽慰自己后,皇帝心中那口气总算勉强压下来了。 “你在崇州多年,就真的只喜欢过一个女子?” 皇帝还是不死心,忍不住试探问: “这般血气方刚的年岁,真的没有过什么露水情缘?” “或许是皇儿忘了,可要再仔细想想?” 皇帝在萧衍这个年纪,女人已经十几个了。 只不过当时感情最深的还是萧衍的母亲。 “陛下自己风流,便推己及人,觉得我也这般?” “可惜我与陛下不同,我此生只喜欢过她,也只有一个妻子。” 萧衍这些目无尊卑的话,皇帝最初还不能接受,到眼下他竟已经能习以为常了。 “陛下若想给我塞女子,不妨直说,不必用这些手段。” 皇帝无视萧衍不敬的语气,不仅不生气,反而带着些许期盼和试探问: “你这话的意思可是同意父皇塞人了?” 回应皇帝的只有萧衍的冷笑。 皇帝压下心中的失落,“父皇之虽塞过许多女子过来,但这次并非是父皇安排的。” 萧衍苍白瘦削的脸上挂上了讥讽的笑,明显不信。 老子被儿子误会,这滋味并不好受。 何况这老子还是皇帝。 皇帝对萧衍宽容,是他没法子了。 只剩下这一根独苗,还是失而复得好不容易寻回来的,与珍宝无异。 皇帝也只对萧衍忍耐度奇高。 对其他人绝不可能这般。 “刘忠全!滚进来!” 刘忠全听出了帝王话中的语气,心中顿感不妙,他连滚带爬滚了进来。 “陛下恕罪,是奴才错了。” “殿下,并非是陛下安排的啊,是奴才收到了崇州的信,自作主张呈到了陛下面前,都是奴才的错!” 刘忠全不停磕头认错。 他知道皇帝如今最在乎太子。 如今被太子误会,自是有怒气,而这怒气也只能他来承受。 皇帝摩挲着手中的玉扳指,面容威严,开口道:“帮忙送信之人,还有那为了攀附太子,满嘴谎言的女子和孩子,直接杖刑处死。” 刘忠全身体忍不住抖了抖,凉意从四肢百骸涌上心头。 陛下没处死他,他本该感激涕零。 可徐绍章却不能活了。 他本打算慢慢运作,托关系让徐绍章能来京城,再为他铺路。 日后老了,还能叫徐绍章养老,如今全毁了。 刘忠全心中只有悔恨。 若早知道,这信说什么他都不会呈上来。 “怎么,你有异议?” 见刘忠全发怔,陛下语气更冷了。 刘忠全连忙匍匐在地上,“奴才不敢,奴才不敢,多谢陛下开恩。” “奴才这就叫陛下的旨意传来下去。” 刘忠全脸色惨白退下后。 皇帝再次看向萧衍: “皇儿放心,日后这种事情不会发生了,杀鸡儆猴之后,崇州府那边想来不敢再有女子胡乱攀扯你。” “你暂时不想接触旁的女子也无妨,如今最重要的还是养好身子。” 皇帝见萧衍还是不说话,心中叹气。 “皇儿要好好喝药,莫叫朕白发人送黑发人。” 皇帝刚离开内殿,便有小太监捧着药碗上来。 萧衍殿内的太监,除了一个老的,剩下的年岁都很小。 皇帝发现小太监捧过来的药,萧衍喝过后,东宫的太监便都换成年岁不大的。 最小的一个只有七岁。 萧衍的药都是这个最小的太监送上来。 皇帝自是明白萧衍。 失去过孩子的人,看着这么小的太监受罚,纵使再冷硬的心也会软几分。 “殿下。” 小太监战战兢兢将药碗端了过去。 “拿下去。” 萧衍闭上眼,声音很冷。 今日皇帝提到崇州,叫萧衍心情糟糕透顶。 小太监年纪太小,加之从未见过殿下这般阴郁的模样,吓的手一抖,药碗跌在了地上。 “殿下恕罪,殿下恕罪。” “奴才不是故意的……” 小太监吓的人在发抖,声音中也带上了浓重的哭腔。 他听那些大太监们说过,若是惹主子生气,便会被处死,他还不想死,呜呜…… 小太监哭的萧衍心烦,声音叫他想起了女儿。 “不会杀你……” 萧衍眉心微皱:“下去吧。” 小太监茫然了一瞬,随即意识到了什么,连用小手擦了擦脸上的泪,磕头道: “谢殿下,谢殿下。” 萧衍听着这小太监的声音,神情再次恍惚。 这小太监的音色和团儿有三分像。 因此萧衍将这小太监留在了身边。 小太监笨手笨脚开始收拾地上的碎瓷片。 随后小心翼翼的声音再次响起:“殿,殿下,地上是您的信件吗?” 萧衍没开口,若是寻常人便明白这是否认的意思。 偏偏这小太监年岁太小,看不懂脸色,只能听懂具体的话。 小太监深吸一口气,小心翼翼爬到萧衍床前,将手中的字条递了过去,再次开口问: “殿下,殿下?” “这信件您可要留下吗?” 这般执拗的劲和团儿一般。 但论聪慧,这七岁的小太监,却远远比不上他的团儿。 团儿年纪小,却继承了他和孟明姝所有的优点。 这世上也没人能比得过他的团儿。 “扔出去。” 这小太监得了明确的话,才傻乎乎点头:“好。” “那殿下,奴才可以留着这字条吗?” 小太监祈求道,声音也下意识软了几分。 “你要字条作甚?” 萧衍面色苍白,咳嗽了几声。 “我喜欢上面画的小猪,很可爱。” “小猪?” 萧衍怔住。 团儿的属相是猪,从前他们约定好,小猪就是他们之间的暗号。 “这个小小猪就是团儿,大猪就是爹爹。” “爹爹要是把团儿弄丢了,团儿就画小猪。” “爹爹看见小猪就来找团儿好不好?” 那时他坚信这辈子都不会弄丢女儿。 纵使她日后长大,他和孟明姝都会跟着她一起。 萧衍猛地撑着手臂坐起,他鬼使神差般开口:“把字条拿来。” 小太监第一次见殿下这般神态,呆呆的站着。 下一秒萧衍直接上手,一把夺过小太监手上的字条。 他看清了上面的字迹,也看清了上面的图案。 ———— 宝宝们^O^求加书架(づ ̄3 ̄)づ╭?~ 第十七章 将她关起来,叫她再也跑不了 他颤抖着握住字条,将上面的内容和字迹看了又看,反复确认。 心脏跳的厉害,仿佛下一刻就要跳出胸膛。 她们还活着!就在崇州府! 小太监明显察觉太子神色不对。 “殿,殿下,您怎么了?” 萧衍紧紧攥住字条,费了极大的力气,才勉强压下内心的喜悦。 “把药端来……” 他决不能再叫身体继续垮下去。 …… 宣政殿。 “太子竟会找我?” 皇帝神色意外,这个儿子可从未主动找过他,对他一直不冷不热。 “去看看吧。” 皇帝站起身。 纵使刚从太子处回来,还未歇息片刻,皇帝便又赶过去了。 皇帝踏入内殿时,眼中闪过讶异。 萧衍平日里只躺在床上,脸色苍白如死人,一副心灰意冷的模样。 皇帝每每看着他这般,心中难免焦虑,怕失去这个唯一的儿子。 可此刻萧衍不仅坐起,他甚至主动在喝药。 皇帝亲眼看着萧衍极为自觉灌下一碗药后,又主动朝太医开口: “再端一碗药来。” 萧衍本身就通医理,又继续开口: “我说方子,你来写,我如今气血和身体亏空厉害,你开的药药性不够。” “除了这药之外,还要增添一剂补药,你好好记下。” 皇帝怔在原地。 他一炷香前才见过萧衍。 一炷香前,萧衍还是一副命不久矣的模样。 可现在,萧衍整个人虽面色苍白,但明显不一样了。 仿佛丢了魂的人,突然找回了魂魄一般。 他离开期间发生了何事,竟叫萧衍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参见陛下。” 看到屋子里的人都跪下,萧衍抬头看过去。 “父皇。” 皇帝怔怔站在那里,神情恍惚。 他只在萧衍年幼时听过他这般唤他。 找回萧衍后,他只喊他陛下,疏离意味十分明显。 “衍儿。” 皇帝快步走到萧衍病床前,差点碰到桌子。 萧衍继续开口:“儿臣有事想父皇帮忙。” “好好好,你只管说。” 皇帝甚至没听萧衍所求是什么,便直接答应了。 “还请父皇收回旨意。” “今日传来信件之人,确实是儿臣的亡妻和孩子。” “什么?” 皇帝神色极为震惊:“你可确定了?” 萧衍淡淡点头:“儿臣看过信件,已经确认无误。” “好好好!” “这是好事。” 皇帝面露喜色,满脸的皱纹仿佛都舒展开来。 他最怕萧衍活不长,也怕萧衍活着一辈子都为那个亡妻守节。 那个女子活着,他的孙子日后也有希望了。 如今还多了个孙女。 孙女比不上孙子,可如今也是他唯一的孙辈,自然也是珍宝。 “朕这就派人去接她们母女回京。” 萧衍摇头:“儿臣要亲自去接。” 皇帝蹙眉,面露担忧: “你如今身子不好,如何能这般奔波劳累,你放心,父皇会派禁卫军去。” 萧衍在这件事上却十分坚持: “儿臣是心病,如今知晓她们母女二人尚在人世,心病已除,不日就能恢复。” 皇帝叹气。 他知晓萧衍执拗的性子,更清楚他对那女子的看重。 既然拦不住,便只能帮忙。 “带上刘太医跟着你一起,他一直为你诊脉,了解你的病情。” “再命张文钰和刘子珩两位大臣跟着你。” “禁卫军也都带上,路上保障你的安危……” 萧衍没有拒绝。 孟明姝爱热闹,也爱面子,声势浩大接她回京,想来她会高兴些。 “谢父皇。” 皇帝摇头,满脸欣慰:“你我父子,何必言谢。” “儿臣想找刘忠全问话。” …… 刘忠全被带上来时,原本以为陛下亦要处置他。 战战兢兢跪下才知,原来是要封赏他。 巨大的喜悦砸到刘忠全头上,一念天堂一念地狱便是如此吧。 刘忠全竭力压下心中的喜悦,他清楚的知道,自己能更进一步了。 “你从京城传信回去需要几日?” “四日,不三日。” 刘忠全急于表现,他跪在地上: “奴才府上有只飞鸽,比旁的鸽子速度更快,只要三日便能将信件送到我那表侄手中。” “因而三日也能送到贵人手中。” 这个时间比萧衍想的更短。 皇帝也开口:“那便让这刘忠全日后都跟着你,路上也方便飞鸽传书。” 刘忠全欣喜若狂,他死死压下心中激动,等着太子殿下点头。 萧衍并未反对:“嗯。” 萧衍写了回信,他想写的很多,可字条能写的有限。 萧衍只能精简在精简。 皇帝看到信上的内容,眉头皱了皱: “你要半月后就到崇州府?” 皇帝眉头紧锁: “衍儿,京城离崇州府路途遥远,半月应当到不了,况且你重病未愈,也要休养才能上路。” 萧衍摇头,十分坚决: “若明日便出发,日夜兼程半月可以到。” “早日接到她们母女,儿臣才能早日安心。” 皇帝沉默许久,本想阻拦,但想到萧衍的性子,到底还是同意了。 “那前几日你先坐马车出行,路上喝着药,等身体好转些,再骑马赶路……” 萧衍这次点了头,明日以他的身体确实未必能上马。 萧衍亲自将信鸽放出,看信鸽飞走便看了许久。 ———— 皇帝走后,萧衍脸上的笑意消失殆尽。 对皇帝,萧衍只有表面父子情。 皇帝以为当年的事情他不知道,但其实萧衍比谁都清楚。 之前他以为妻女不在了,自是无欲无求,对皇帝的态度并不恭敬。 可如今孟明姝和团儿没死,萧衍自然要有所改变。 他不在意皇位,但他知道,孟明姝一定在乎。 他会给她想要的荣华富贵,但绝不允许孟明姝再离开他。 “叫江遇过来。” 太子的变脸叫刘太监神经瞬间紧绷。 但刘忠全却不敢泄露半个字。 无他,陛下老了,太子殿下还年轻。 这天下迟早是太子殿下的。 “奴才这就去。” —— “殿下。” 江遇来的很快。 他一进殿便跪下行礼,恭敬又带着亲近。 江遇同萧衍是表兄弟。 萧衍开口:“我有事需表兄来做。” 江遇认真点头,随即静静等着萧衍吩咐。 可江遇没想到萧衍是要他在东宫建造暗室。 还要在暗室中打造笼子,锁链。 “暗室、笼子还有锁链?殿下可要关押罪犯?” 江遇是个书呆子,并不懂这些。 萧衍目光幽深,没有否认:“嗯,极为的重要犯人,孤要亲自关押审问。” “可是谁冒犯殿下了,臣愿帮殿下抓捕此人。” 萧衍摇头:“无需你动手,你只做好我吩咐的事。” 江遇神色一凛,再次跪下:“臣遵旨。” 江遇走后,萧衍又喝了碗补药。 情绪对人的影响确实极大,眼下他自觉精气神已经好了许多。 这十日按时喝药,等到了崇州府,应当能好转许多。 萧衍握着孟明姝所写的字条,黑眸渐渐幽深。 他并非蠢货,巨大的惊喜过后,萧衍便能猜到,当初的假死是孟明姝故意为之。 她想抛弃他。 以免他会找到她,便选择假死这种方式来以绝后患。 萧衍并不意外孟明姝的心狠。 他早知道孟明姝是什么样的女子。 她爱慕虚荣、任性妄为,娇纵、脾气大,喜新厌旧…… 孟明姝有一大堆缺点,但她也足够会哄人。 当年孟明姝为了将他骗到手,各种伏低做小,对他无微不至。 萧衍就这样栽到了孟明姝身上。 可他沦陷后,孟明姝很快便厌弃了他。 除了怀上团儿那一次,成亲整整四年,孟明姝没再让他碰过一次。 萧衍知道她嫌弃他身份低微,心中早已有了和离的念头。 但对孟明姝的情意到底占了上风,萧衍只当不知。 孟明姝不愿叫他碰她,萧衍便一直死死压抑着欲望。 正值血气方刚的年岁,心爱的女子日日同床共枕,萧衍却足足忍了四年。 他早已忍到了极致,理智岌岌可危,快要爆炸。 他再也不会忍了。 等找到孟明姝,他会狠狠教训她。 将从前隐忍的,压抑的一切都会加倍补回来。 “阿姝,这次你真的玩大了。” 萧衍黑眸眯起,暗藏汹涌。 经过孟明姝假死这一遭之后,萧衍已彻底明白。 从前是他太过仁慈,对她太过纵容。 一味的纵容只会叫孟明姝胆子越来越大。 大到竟然敢带着团儿假死。 从今以后,要不要她,什么时候要,次数、时间……一切都由他说了算。 他会给她想要的尊荣、地位、宠爱……会叫她成为皇后,母仪天下。 但同时也会好好管束她。 他要将她关起来,叫她再也跑不了、更离不开他。 她只能是他的。 第十八章 你大姐伤的极重 她更不知道萧衍已经计划将她关起来。 孟明姝还在满心期待收到回信。 过了这几日,按时间算若一切顺利,明日应当能回到京城那边的回信? …… “李大夫,这是城西一间旺铺的地契。” 这是孟母的陪嫁之一,也是她手中地段最好的铺子。 母亲给了她,让她答谢李大夫。 李大夫连连推辞:“你之前给的银钱已经足够多了,我们自己买。” 孟明姝直接将地契塞到李大夫手中: “您拿着吧,这是我母亲的心意,也是您应得的。” “况且,以后我还要带着团儿住去你的医馆呢。” 李大夫同他的孙儿,跟着孟明姝一起来了崇州府。 这也是孟明姝之前便想好的,若李大夫跟着她,她就安顿好他们祖孙。 李大夫最后还是接下了。 “好,医馆我会尽快开起来,争取早日打开名声,所赚取收益七成给你。” 他们正说着话,医馆的门便被人急切推开了。 孟明姝抬头望去,门口站着的是徐绍章。 孟明姝连忙放下草药,朝门口奔去:“可是有回信了?” 徐绍章弯着腰,手撑在膝盖处,他额头上全是汗,人也气喘吁吁,说不出话来。 看得出来徐绍章应当是拼命要医馆赶。 “有回信吗,信呢?” 孟明姝心中着急,徐绍章将手中的信件递了过去,倒在旁边的椅子上平复呼吸。 孟明姝颤抖着手打开了信件。 她怕出现什么意外。 但幸运的是,打开的字条上是萧衍的字迹。 她能认出,这是萧衍亲笔所书。 “团儿!” “团儿!” 孟明姝一把将小姑娘抱起转圈。 转到团儿抱着自己的小脑袋晕头转向时吗,孟明姝又开始捧着她的小脸蛋狂亲。 “你爹爹回信了!他说半月后他亲自来接我们!” 他们一家人就要团聚了。 “不对,信从京城到我们手里时,已过了几日,眼下他已经出发了。” “算下来只剩下十一天左右。” 孟明姝那双极为漂亮的眸子,越来越亮: “十一天,就相当于十天!” 团儿梦里都是想爹爹,眼下兴奋的不行。小短腿蹦了又蹦。 “爹爹!爹爹!团儿要见到爹爹了!” 团儿满院子开始撒欢跑,孟明姝嘴角的笑同样压不住。 她也很久很久没看到萧衍了。 前世他死后,孟明姝便觉得心空了。 她只能每日看着萧衍的画像睹物思人。 这一世,他们终于能在一起了。 孟明姝只希望这十日能快一点,再快一点,她已经迫不及待要见萧衍了。 “你表舅可有给你写信?” 徐绍章点头:“自是写了,他叫我务必好好奉承你。” 其实奉承这两个字,已经是徐绍章美化过后的。 真实的话是叫他不择手段巴结住孟明姝,哪怕当狗。 徐绍章打开字条时,心情复杂、无奈。 孟明姝眉眼弯下来:“不必,就和从前一样。” 徐绍章难得多了几分局促:“你和太子有旧,那明月的婚事……” “我当然不会叫我二姐入火坑。” 孟明姝语气坚定。 徐绍章得到确切的承诺,心中松了几口气: “多谢,明月其实是刀子嘴豆腐心,当年她让我带你去随县,临出发前还特地叮嘱我,路上护你平安。” 孟明姝笑: “我知道你在乎二姐,但这些话不用你说。” “我和二姐才是亲姐妹。” “而且在她心中,我比你更重要,我们是血脉相连的亲人。” 孟明姝知道徐绍章没有别的意思。 但却让她觉得,她是二姐和徐绍章之间的外人。 明明徐绍章才是她们姐妹之间的外人。 徐绍章:“……” “是我错了。” 徐绍章很快意识到了自己的问题: “我如今还不是你姐夫,不该僭越……” 孟明姝强调: “就算日后你们成亲了,我和我二姐也是最亲的。” 徐绍章嘴角略微上扬。 是他瞎担心了。 她们是亲姐妹,就算之前明月教训过孟明姝。 那也是亲姐妹,打断骨头连着筋。 “我知道了,放心,我抢不过你。” 在孟明月为了能保住孟明姝的命,答应去齐王府做妾时。 徐绍章就知道,就算明月再喜欢他,他在她心中也比不过家人。 “还有件事,明月让我别告诉你。” 徐绍章斟酌开口:“但眼下我觉得应该叫你知晓。” “什么事?” 孟明姝回了崇州府后,便一直住在孟母的私宅。 二姐不许她再回孟府,说若是孟父想起她时再说。 孟明姝知道二姐是好意。 毕竟在二姐眼中,孟家是龙潭虎穴。 “韩序文动手打了你长姐,应当打的极重。” 孟明姝脸色瞬间冷了下来。 她以为按照时间线,韩序文应当还未曾对长姐动手。 毕竟长姐才嫁入韩家两个月。 她以为是一年后才动手。 孟明姝眼眸发红,原来前世长姐一直在瞒着她。 徐邵章心中也压着怒火。 “昨日我的下属去酒楼,恰巧隔壁便是韩序文。” “那烂人从外头带了个女子回府,要娶为平妻,与你长姐平起平坐。” “外头那女子说是商贾之女,但实则是青楼女子。” “韩家老夫人不同意,韩序文不敢忤逆长辈,便将怒气都发泄在明玉阿姐身上,对她动了手。” 徐邵章拳头握的咔咔作响,声音咬牙切齿: “我下属听到那烂人同好友吹嘘自己的男子气概,教旁人如何教训打服妻子。” “也听到了明玉阿姐受伤的事,应当伤的不轻……” 徐绍章的话还在继续。 “韩家将此事瞒的很死,我告知明月后,她第一时间朝韩家送了拜帖,韩家却拒了。” “这般作态更证实韩家心虚。” 孟明姝两手死死攥紧,指甲陷入掌心。 韩家不敢叫孟家的人去看望,便足以说明一切。 “是我的错。” 孟明姝眼睛几乎要喷出火来: “一回崇州府,我就该去韩家的。” 前世长姐便是被韩序文活生生打死的,是嫁入韩家一年多以后。 那时长姐腹中还怀着胎儿。 徐邵章摇头宽慰道: “你也不能未卜先知,况且明月也不愿你露面。” 孟明姝下唇咬出牙痕:“韩序文,他敢打我姐姐,我绝不会放过他!” 第十九章 阿姝,不要怪自己。 “你想直接去韩家?” 孟明姝点头。 徐绍章摇头:“先去见明月吧,我本就瞒着明月告诉你明玉阿姐的事情,若是你去韩家出了什么事情,明月不会原谅我。” 孟明姝到底点了头:“也好。” 她也要同二姐商量一下韩家的事情。 ———— “你怎么回孟府了?” 孟明月看到孟明姝,立刻起身,脸色不好。 谢家那边没动静,孟父眼看着又动了别的心思。 说不准哪日就定下了孟明姝的婚事。 “我本想着等父亲找人时,便说你染病死了,如今你却突然回府……” 孟明月气的说不下去。 她的计划被打乱了。 “我是为了长姐的事情回来的。” 孟明姝愣住,脸色变了变:“徐绍章告诉你了。” 孟明姝点头:“我是长姐的妹妹,这件事我有权利知道,你不能瞒着我。” 孟明姝正想继续开口,母亲和长姐便走了进来。 “阿姝。” 孟明姝惊讶回头,“长姐。” 孟明月同样意外。 母亲林氏开口解释:“是以我病重的名义让明玉回来的。” 林氏知道,明月递了几次拜帖韩家那边都未曾有什么反应。 她实在担心女儿,便只能用这种方式逼迫韩家放人回来一趟。 李朝重视孝道,母亲病重,夫家若是还不肯放人归家,这如何也说不过去。 “长姐,你在韩家可有事?” 孟明姝提起裙子跑到孟明玉面前,将她看了又看,眼中满是关切。 孟明玉轻轻摇头。 孟明玉今日身着素白色长裙,长发用玉簪挽了髻。 蛾眉轻扫,薄施粉黛,仿若玉观音,美丽又高贵。 她只比孟明姝大两岁。 却是她们姐妹三人中,性情最和善之人,也最好欺负。 “我没事。” 长姐语气极为温柔:“你们可是听说了什么流言?” “我在韩家一切都好,婆母和老夫人都还算和善,夫君虽有些风流,但老夫人总还是站在我这边的。” “那二姐给你了几次拜帖,韩家为何视而不见?” 长姐说的话,孟明姝不信。 孟明玉微不可察敛眸: “是我这几日感染了风寒,身子不适合见客,没想到叫你们为我担心了。” 她脸上带上笑意: “往后不会了,我真的无事。” 孟明玉伸手温柔挽了挽孟明姝额间的碎发: “韩家到底是官宦世家,我又是三媒六聘娶进门的媳妇,阿姝不必担心。” 孟明姝和孟明月对视一眼,两人眼中皆是不信。 孟明姝还想再说些什么,二姐轻轻拉了拉她的手,冲她摇头。 孟明姝只能暂时压下。 等母亲和长姐进了内室,孟明姝和二姐落后两人时。 孟明姝才开口:“二姐,你刚才为何拦着我?” 孟明月眼神黯淡片刻: “没有把握能将长姐救出来前,我不想揭她伤疤。” 孟明姝朝内院看去,“谁说没有把握。” “我能叫长姐离开韩府。” 孟明月摇头:“父亲不会同意的。” “我知道,但他说了不算。” 孟明姝知道孟父是个如何薄情寡义之人。 在他眼中,只有儿子算人,她们几个女儿只是物件,是他往上爬的登云梯。 女儿们过得好与坏,他不会在乎。 就算长姐被韩家欺负死,纵使死在韩家,孟父都绝不会同意她和离归府。 因为韩序文的大伯是京官,颇受君恩,也是首辅温阁老的门生。 时任吏部侍郎,掌管着官员考核和任命。 孟父要是想调回京城,韩家这条线便至关重要。 甚至孟明姝甚至觉得,前世大姐死后,孟父是极高兴的、庆幸的。 女儿死在韩家,还是被活生生打死。 韩家理亏,自会弥补。 孟明月嘴唇动了动,最后只是叹气:“阿姝,这里是崇州府。” 崇州的知府是孟父。 她们背后毫无依仗,若意气用事,走错一步,便可能万劫不复。 孟明姝点头:“我知道,在崇州府,孟况最大,但他也只是个知府。” “在他上面也有数不清的人,帮我的人十日后就能到崇州。” 孟明月还想再问什么,孟明姝直接小跑去了内室。 孟明月连忙追了上去。 …… 内室。 “长姐,母亲和二姐可能没告诉你,我有个女儿。” 孟明玉漂亮的眸子微微睁大了几分,她甚至怀疑自己听错了。 视线看向母亲和二妹时,她们都点了点头。 孟明玉呆愣许久,随后开口 “你还未成亲,这孩子是找回来之前……” 孟明姝继续点头: “是,她今年已经三岁了,叫团儿,我已经联系上团儿爹爹了,他十日后就能到崇州府。” 这件事不仅孟明玉不知道,林氏和孟明月同样如此。 她们正想问些什么,孟明姝却趁长姐分心之际,直接抓住了她的手臂。 “团儿很喜欢玉镯,姐姐能将手上的镯子送给团儿吗?” 说话时,孟明姝便趁机掀开了长姐的袖子。 上面是密密麻麻的青紫鞭痕,多的触目惊心,遍布整个手臂,格外可怖。 “阿姝……” 孟明玉嗫嚅开口,连忙收回,想往后退。 孟明姝压下心中的震惊,她颤抖着手直接抓住长姐的另一只手腕。 掀开衣袖,同样的情况。 甚至看着比左手更加严重。 手臂上尚且能看到的地方是如此,看不见的地方呢? 孟明姝不敢想。 她气的胸脯起伏,呼吸急促。 紧紧咬着唇瓣,恨意入骨:“我要杀了他!” 她一定要杀了韩序文,要他生不如死。 不论是前世,还是今生,韩序文都该死! “他怎么敢?” 孟明月和林氏瞳孔骤缩,震惊呆怔在原地。 徐绍章下属听到的那些话,孟明月其实一直认为有夸张的成分。 毕竟韩序文一直喜欢说大话。 而且长姐是知府千金,正经娶进门的。 只要是个正常人就不会动正妻。 可孟明月没想到,都是真的,甚至有过之无不及。 母女三人此刻都气的发抖。 孟明玉连忙放下衣袖,努力藏住身上的伤。 她苍白的脸上挤出一抹笑来,努力宽慰她们: “其……其实是小伤,只是看着吓人罢了,过,过几日便没了。” 见母亲和两个妹妹难看至极。 孟明玉手心攥的更紧,继续说着谎话遮掩: “他从前也并未对我动过手,只是前几日醉酒之下,认错了人……将我认成了他房中的丫鬟。” “他已跪下同我认错了,老夫人也狠狠教训了他一顿,他发誓再也不敢了。” 其实不止一次。 孟明玉也根本不相信韩序文的假话。 只是除了忍让,她没有别的路能走了。 娘家容不下她,父亲绝不会允许她离开韩府。 况且她还有两个妹妹没嫁人。 明姝一直想嫁个好人家,她更是不能连累她们。 “都是我的错。” 孟明姝眼尾通红,眼泪夺眶而出: “若非我犯错,你也不会被父亲要挟嫁去了韩家。” “我该死!” 孟明姝手心攥紧,指节发白。 “傻阿姝,你为何这样想?” 孟明玉是个很温柔的。 孟明姝害的她嫁入了火坑,可她也从未埋怨过孟明姝一句。 长姐如母在孟明玉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 “这根本就不是你的错,就算没有你,父亲难道就不会将我嫁人吗?” “可,或许不会是韩家。” 孟明玉轻轻捏了捏孟明姝的脸,语气浅淡: “父亲想做的事情,谁也拦不了。” 孟明玉从来都不觉得孟明姝有错。 罪魁祸首是谁她一直很清楚。 “别说这一切不是你造成的,就算真的是你,我也心甘情愿。” “因为你是我妹妹,当日能护住你,我其实很开心。” 孟明玉温柔伸手擦拭孟明姝脸上的泪: “所以不要再这样想,更不要怪自己,一切都和你无关……” 第二十章 我要你和离 她再也忍不住,放声大哭,泪如泉涌。 孟明玉手足无措。 孟明姝哭的最厉害,她急忙开口安抚:“阿姝,你别哭。” “这一切真的与你无关。” 孟明玉自小就知道自己有个三妹妹,一出生就被祖母的人丢弃了。 孟明玉和母亲林氏一样,盼着能找回孟明姝,盼着能弥补她在外流落吃的苦。 血缘关系有时确实十分奇妙,看见孟明姝的第一眼,孟明玉便能肯定,这就是她的亲妹妹。 她不自觉想亲近她。 明姝也比她想象中的还要明艳绝色。 她的一些小心思,孟明玉看在眼中,甚至也觉得分外可爱。 她们姐妹相认的时间不久,可相处起来好似没什么隔阂,更不疏离,仿佛这些年一直在一起。 对上长姐担忧急切的目光,孟明姝狠狠擦掉脸上的泪。 她深吸一口气:“长姐,我听你的,不会怪我自己了,那你是不是也该听我的。” 孟明玉沉默半晌,随后问:“阿姝,你想做什么?” “我要你和离。” 孟明玉下意识摇头:“和离不了的。” 孟父不会同意,她们背后毫无依仗,斗不过父亲。 “母亲和你还有小妹都在孟府,明月也还未嫁出去。” “别说我主动和离,就是我被韩家休弃,父亲也不会同意的。” “我就是死在韩家,也离开不了。” 孟明姝声音却很坚定: “你若顾念我们,那便叫母亲也和离,我们一家人都同孟家断绝关系。” “反正孟况从未真正将我们当人看,若你离开韩家,加上我已经有了团儿,在他眼中,我们便失去了价值。” 孟明玉依然摇头:“可,还有小妹呢?” “小妹还未到嫁人的年岁,况且十日后我等的人就来了,孟况不足为惧。” 孟明姝想在萧衍来之前,和孟家彻底断绝一切关系。 她绝对不能接受孟况沾光,更不想看到他死皮赖脸讨好她的模样。 前世孟况名义上虽然是她的父亲,但他知晓自己恨他。 哭着在她面前求饶,甚至主动杀了曾经欺辱过母亲的连姨娘和她生的儿子。 孟况心狠手辣,也足够聪明。 发现杀掉庶子和宠妾不管用后。 他立刻改了策略。 作为父亲却像狗一样跪在她面前,痛哭流涕求她原谅,哭的肝颤寸断。 叫孟明姝心中恶心极了。 她恶心这样卑劣的人是她父亲。 孟明姝看向母亲林氏:“母亲,您愿意离开孟府吗?” 林氏眼眸发红,脸上还有未干的泪痕。 “他把明玉推入狼窝,害成这般。” 林氏声音带着沙哑,“我自是愿意的。” 她只恨自己护不住女儿。 “只是明姝,这一切都很难。” 孟明姝摇头:“只要你们都愿意便够了,剩下的事情都交给我。” “你想做什么?” 孟明姝眼神很冷:“自是做该做的事情,第一件事便是废了韩序文。” 林氏一把拉住孟明姝的手:“阿姝,你别冲动,废了韩序文,韩家报复时,谁能护住你?” 孟明姝等不了十日后,她也不可能等。 之前不知道就算了,若是知道长姐受苦后,还叫她回韩家被欺辱,她不会原谅自己。 “这十日,徐绍章会帮我们。” 林氏知道徐绍章,她看向二女儿孟明月。 孟明月摇头: “阿姝,就算徐绍章愿意帮忙,他一个人也护不住你,你莫要冲动。” 孟明姝摇头:“谁说徐绍章是一个人,徐家也会帮忙。” 林氏孟明月三人愣住: “徐家?怎么会?” 林氏摇头,并不相信。 “徐绍章纵使喜欢明月,愿意帮我们,也不可能说服整个家族。” 孟明姝语气笃定:“徐家愿意的,他们巴不得。” 孟明姝同林氏她们说了萧衍的身份。 也说了自己通过徐绍章的亲戚联系上萧衍的事情。 “信件是今日从京城传回来的,徐绍章和徐家已经知道了。” “徐家如今没上门求见我,是徐绍章在压着,否则他们早就迫不及待来见我了。” 孟明姝继续开口,在刚才看到长姐身上的伤痕时,她就已经想的很清楚了。 “韩家的底蕴在京城,韩家老宅这边只剩下韩序文这种歪瓜裂枣,身上没有一官半职。” “崇州府的一把手是孟况,二把手就是徐绍章的父亲。” “在萧衍来之前,只要徐家出面,就算我杀了韩序文也不碍事。” “毕竟京城远在千里,韩家鞭长莫及。” 等韩家知道时,她和萧衍早已碰面了,韩家只会拼命赔罪。 林氏和孟明月她们还在恍惚,好似还未曾从孟明姝的话中反应过来。 最后还是孟明月打破了沉默。 “你是说,你之前抛弃的夫婿其实是先皇后所生的嫡子?也是陛下如今唯一的子嗣?” 孟明姝点了头。 孟明月捂着胸口,继续问: “那团儿也是太子殿下的女儿?” 孟明姝再次点头。 孟明月瞳孔微缩。 “姐姐和母亲若是不信我的话,可以去问徐绍章。” 孟明月恍惚点头: “好,等会儿我就去找他。” 这么大的事情,孟明月自是要亲自确认,否则她无论如何都不敢信。 毕竟这可是天家。 孟明姝摇头: “不要等会儿了,我们现在就去,徐绍章就在李大夫的医馆里,正好我要去李大夫那拿毒药。” 孟明姝说完后看向大姐孟明玉和母亲林氏: “娘,姐姐,你们等我回来,大概一个时辰。” 李大夫配毒药需要时间,徐绍章安排人手也需要时间。 “等会儿我要跟大姐一起回韩府。” 今天她就要废了韩序文,一刻都等不了。 林氏和孟明玉点了头:“好。” 若是能有别的路走,没人愿意去走死路。 第二十一章 当然要阉割了他 “娘亲,团儿好想你。” 孟明姝弯腰将团儿抱起来:“娘亲也是。” 李大夫笑:“你前后离开都没有一个时辰。” 团儿扭头鼓着脸看向李大夫:“一个时辰团儿也觉得好久好久。” 团儿说完便继续八爪鱼一般抱着孟明姝的脖颈。 “李大夫,我想要一些毒药。” “最好要一个人死不了,但活着也不痛快。” 韩序文这种烂人,不配死的轻松。 孟明姝想叫他生不如死。 李大夫垂眸思索,“这种毒药我有许多,此人可有什么在意的?” 孟明姝想了想:“喜好美色,但我已经打算将他割了,除此之外,应当看重子嗣。” 李大夫心中有了成算,他转身去药柜翻找一番后开口: “这个毒药合适。” “这毒叫噬心散,无药可解,服用后,此生都不可能再有孩子。” “同时心脏时时刻刻都如蚂蚁啃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噬心散这个名字便由此而来。” 孟明姝满意点头:“那就要这个,还要软骨散。” 软骨散下了之后,才好阉割韩序文。 孟明姝拿完药,孟明月和徐绍章也进来了。 徐绍章应当同孟明月说完了。 因为孟明姝第一次从二姐眼中看到茫然和呆愣的眼神,明显还未彻底回神。 “二姨。” 团儿朝孟明月伸出手。 团儿回来后,孟明月和母亲都见过团儿一次。 送了团儿很多东西,包括金银珠宝。 团儿财迷,加上天生擅长感知善意,因此很快就亲近上了。 “团儿。” 孟明月下意识伸出手,可等着团儿真到她怀里,她便立刻紧张了。 身体僵硬,动也不敢动。 毕竟她怀里现在抱的是个金疙瘩,是皇家子嗣。 “二姨姨,你怎么啦?” 团儿有些困惑,之前见到二姨,她会摸她的小脑袋,还会不停亲她。 孟明姝看出了孟明月的紧张: “二姐,不管团儿爹是谁,她都是你妹妹的女儿,你就跟之前一样就好。” “好。” ———— “你姐姐被接回韩府了。” 林氏语气急切: “你们走后没多久,韩家就来接人了,我想将明玉留下,你父亲不肯,直接将人塞进了马车。” “我怎么拦都拦不住,明玉也不愿走,最后你父亲直接叫人将你小妹带走,明玉没法子就上了马车。” 夫妻几十年,他们年轻时也有过浓情蜜意的日子。 可自从发现孟况对女儿们不好后,林氏便对他死心了。 “娘,你先别急。” 孟明姝握住林氏的手安抚道: “我不会再叫二姐出事的,我保证,回了韩府也好,我正打算过去。” ———— 韩府。 一回到韩家,孟明玉便被带到了韩老夫人院中。 韩夫人最先沉不住气,见到她便重重放下了茶杯: “你母亲病的如何了?” “来接你回去时,说的好似快死了一般,怎么今日孟府上并未听到什么消息。” “真到病入膏肓的地步,早日备下棺材才最要紧,接出嫁的女儿回去寻晦气是什么道理?” 这话不亚于咒母亲早死,孟明玉正想说话,韩老夫人便开口了。 “说的什么话!” 韩老夫人又看向孟明玉开口安抚: “别同你婆母计较,她向来是个心直口快的,说话不过脑子。” 老夫人年岁大了,又是长辈,孟明玉只好点头。 况且明姝那边的情况,她并未确定,能忍则忍。 和韩家撕破脸容易,撕破脸之后的事情却并不容易。 “你今日回府,可有同你母亲说些什么?” 孟明玉:“并未。” 老夫人也不知是信了还是没信,她转动手中的佛珠: “不论如何,你既嫁到了我们韩家,便是我们韩家的人,有些话该说,有些话不该说,我想你应该知道轻重。” “若是传出去什么不好听的话,连累的也是你夫君的名声。” 见孟明玉低着头,韩老夫人便以为她听进去了,她继续开口: “你是个好孩子,知轻重懂进退,我和你母亲都对你很满意。” “但让我们满意还远远不够,为妻者最重要的还是把握住丈夫的心。” 韩老夫人握住孟明玉的手,语重心长: “序文性子单纯,又年轻气盛才会被那个狐媚子迷住。” “那狐媚子的手段我同你母亲都看不上,但有一点你却远不如她。” 老夫人特地停顿下来, “你不如她会伏低做小。” 勾栏出身的女子,老夫人十分看不上,也怕自家孙儿纵欲太过,伤了身子。 老夫人管不住韩序文,便只能从孟明玉入手。 “你可知前些时日,文儿不止要让那青楼女子与你平起平坐?” “他最初打算是想将你休弃出府,是我帮你拦住了他。” “我告诉文儿,若你被休回孟家,你便没了活路,这才将此事压下。” 老夫人放下佛珠,继续缓缓开口: “由此可见,文儿也不是那般混不吝的性子,他虽几次三番对你动手打了你。” “但到底还是顾念你的性命,毕竟他并未将你打死,序文真不在乎的人,打死也是常有的事。” “祖母同你说这些,是想叫你明白,序文对你还是留了情面的,你绝不能怨他。” “之前的事情你二人便就此揭过,日后你好好管住文儿,努力讨他欢心。” “我能劝文儿一次,未必还能劝他第二次,第三次。” “若你不能留住夫君的心,到那时被文儿休弃,难堪的是你,是孟府,你母亲妹妹也会被你牵连。” 孟明玉低头,心中明白,老夫人在威胁她、也在警告她。 “回去吧。” “我已同序文说好了,今日他会去你院中,你好好表现,不要辜负祖母给你的机会。” …… 今日发生的事情太多,孟明玉心事重重。 她一方面对妹妹的话有所期待,一方面又怕是假的。 毕竟那可是天家,哪里是她们这种身份的人能攀附上的呢? 她不想自己的事连累明姝。 “贱妇!” 孟明玉忧心忡忡,尽管走的很慢,但路总有尽头。 她还是被老夫人的人监督着回了正院。 可她刚一踏入院门,韩序文的辱骂和暴行便随之而来。 他直接掐住了她的脖颈,将她拖入院内。 “放……放开……” 孟明玉双脚腾空,脖颈被重重掐着,眼前一阵阵发黑,呼吸也越发艰难。 丫鬟婆子都去拦,韩序文直接将孟明玉重重扔在地上,一只脚踩在她背上,狠狠碾压。 韩序文回头看向满院子的丫鬟婆子。 他阴鸷着眼,面色冷沉威胁: “你们这些狗奴才也敢拦我?不想死都给我滚出去!” 院子里的人一哄而散,谁都怕韩序文。 韩序文更加肆无忌惮了。 他直接俯身扯住孟明玉的头发,男女之间巨大的差异,叫孟明玉无法反抗分毫。 “你这个贱妇!上次没挨够教训是不是?” “非要我将你这贱妇打死才甘心?竟还敢找祖母来压我?” “你算什么东西,说好听是知府千金,说难听点,你不过就是你爹为了讨好我们韩家,送来的狗。” “我休了你,打死你,你爹都不敢吱声,你这贱妇竟还敢管我的事。” 孟明玉按住脖颈,倒在地上,艰难呼吸: “我……我没有。” 第二十二章 胆大包天 “有没有重要吗?” “我想打你需要理由吗?” 真正压着韩序文的人是老夫人,是老夫人不让那个青楼女子进门。 这一点韩序文很清楚。 但韩序文不敢怨老夫人。 孟明玉这个无依无靠的弱者便成了韩序文欺辱发泄的对象。 见孟明玉闭上眼睛,挣扎不开,也如砧板上的鱼肉一样,只能任他凌辱。 韩序文脸上的笑容更深,下手也更重了些。 他掐着孟明玉的脖颈就往墙上重重撞: “这样就对了。” “你这贱妇,床上跟死鱼一般,每每不能尽兴,远不及婉柔万一。” “既然床上装死,床下我打你时,你也只能如木头一般,不许反抗半分。” “越是反抗,打的越狠。” 孟明玉额头的血迹顺着韩序文的大手流下,血色叫韩序文更加兴奋。 他唇角勾起一抹残忍的笑,目光似毒蛇一般缠上来。 “这样才有点意思。” 韩序文带血的大手再次加重力气,掐住孟明玉的脖颈。 看着她呼吸艰难,脸色惨白,韩序文声音森寒,笑容勾起: “听闻之前若非你父亲逼迫,你宁愿去绞头发做姑子都不愿嫁我为妻。” 韩序文对这些事情很清楚。 他心眼比针尖还要小。 掐着孟明玉脖颈的那只手也越发重,手掌青筋暴起。 “你不愿嫁我,我也瞧不上你这条死鱼。” “我的夫人你不想当,那日后便当我和婉柔的狗。” “正室夫人这个位置,你这贱妇实在不配。” 韩序文最恨旁人瞧不上他。 说是来老家照顾长辈,其实他是被大伯赶出京城的。 韩序文心中记恨,但无可奈何。 如今一切情绪终于找到了出口。 “二爷……再掐夫人当真要死了。” “孟家那边若是知道了,二爷该如何交代?” 韩序文冷笑着: “孟家给我大伯提鞋都不配,又怎么敢找我麻烦……” “可若是夫人如今就死了,那她就到死都是您的正妻了,那婉柔日后该如何是好?” 韩序文到底松了手: “这贱妇确实不配站着正室的位置,她只配当贱妾。” 孟明玉得以呼吸,她大口大口喘气,捂住胸口不停咳嗽着。 婉柔也松了口气。 她也想孟明玉死,但不是现在。 至少不是在眼下这个关头。 孟明玉是老夫人推出来的人。 若今日就这么被韩序文打死,老夫人一定会认为是她挑拨。 虽然确实有她的手笔。 但孟明玉死了,老夫人也不会留下她。 婉柔只能暂时求情。 “二爷。” 婉柔拉了拉韩序文的手: “您打了这么久,肯定累了吧,要不让夫人为您上上茶,婉柔也想喝茶了。” “二爷知道的,之前婉柔给夫人敬茶,夫人却不肯喝。” 韩序文也想到了这一遭。 当时孟明玉正要接过时,祖母却赶来掀翻了茶盏。 婉柔倒打一耙,韩序文并不放在心上. 他嘴角勾起笑意,揽过婉柔: “嗯,那就叫她跪下为你我敬茶,就当叫她提前适应了。” “日后你才是我的正妻,她当贱妾都是抬举了。” 婉柔倒在韩序文身上,任由他的手在自己身上游走。 韩序文身强体健,力气也比旁人大。 下手更是没轻没重,床上就更不必说了。 婉柔应付过许多男子,韩序文其实其中最难捱的。 她忍常人所不能忍。 才终于勾住了韩序文的心,得到了入韩府的机会。 所以无论如何她都不会心慈手软。 后宅和战扬一般,说是争宠爱,其实争的是权力、子嗣和前程。 …… “二爷,孟家来人了。” 小厮的声音有些慌张,气喘吁吁,显然是跑过来的。 “哦?” 韩序文有些意外,坐在椅子上往后靠了靠,气定神闲问: “孟家谁来了?” 其实韩序文好奇的是,孟家谁敢来。 很快韩序文便看到闯进来的孟明玉和孟明月,还有一个徐绍章。 看到倒在地上,头上脸上满是血的孟明玉。 孟明姝攥紧手心,她连忙扑过去,扶起孟明玉。 “长姐。” 孟明姝声音都在颤抖,心如刀绞。 她伸手想摸孟明玉的额头,却又缩了回来,不敢碰伤口,怕弄疼她。 “明姝……” 孟明玉触及到孟明姝眼中的浓烈的怒气和恨意。 她心中担忧,害怕孟明姝冲动,想说什么,却被拦下。 “姐姐,我有分寸,你放心。” 孟明姝将长姐送到二姐怀中。 随后她直直看向韩序文,眼中像藏着刀刃。 韩序文注意到了孟明姝的视线。 他眯着眼看着她,眼中闪过惊艳。 “从前竟不知小姨子长得这般绝色。” 淫邪的视线落在孟明姝身上,眼神从下往上扫,最后停在孟明姝的脸上。 韩序文推开了怀中的婉柔。 “二爷?” 婉柔心中不满。 韩序文直接将人重重推开:“滚旁边去。” 说完韩序文再次直勾勾盯着孟明姝。 面前的女子穿了一袭青绿色流烟裙,脸若清水芙蓉,唇色如樱。 肌肤白的像会发光,乌发雪肤,只站在那里便美的不似凡人。 韩序文喉结再次滚了滚,他习惯看任何女子都会先看她们的脸和身材。 孟明姝身段婀娜,越发衬托的腰肢过于纤细了。 这样细的腰,握在手中想必轻轻一掐就能折断。 之前心爱的婉柔,眼下都被衬托成了俗物。 韩序文口干舌燥: “若是知道你有这样的美色,当初便该叫你父亲将你送来的。” “你比你姐姐美,想来床上也比你这个不中用的姐姐要强上数倍。” 徐绍章脸色顿变,他拔出剑就对着韩序文。 他如何都想不到,韩序文这个草包满脑子都是污秽。 “你简直胆大包天。” 面对徐绍章的训斥,韩序文不以为意,他笑了笑,手臂搭在靠椅上。 “你有本事就刺下来。” 韩序文脸上带着笑,语气轻慢,气定神闲。 他料定徐绍章不敢动手。 孟明姝从徐绍章手中夺过剑,放回剑鞘。 她改了主意。 原本她是想亲自宰了韩序文的。 可今日她才发现,长姐眼神中对韩序文有很深的恐惧。 那韩序文这个脏东西,自然要等会儿留给长姐亲自动手。 她不允许韩序文这种货色成为长姐的心魔。 “还是小姨子心疼我。” “你是不是也喜欢我?” 韩序文调笑着开口,继续色眯眯看着孟明姝。 “你若是从了我,婉柔这个贱人我可以交由你处置。” “你姐姐日后也还可以做我的正室,只要你伺候好我,我绝不会再对你姐姐动手。” “你觉得如何?” 第二十三章 做太监吧。 她怔怔看着韩序文。 被韩序文再次一脚踢开时,她才从恍惚中回神,跪着过去,抱住韩序文的腿哽咽: “二,二爷,你不能这么对我,你说过的,你要娶婉柔为妻……” 韩序文一脚将婉柔踢开:“滚远点……” 韩序文从来没想过叫婉柔当正室,无非就是同祖母对着干罢了。 另外便是将孟明玉从正室这个位置拉下来。 “你一个婊子不知道多少人碰过,还敢肖想我的正室之位。” “给你一个贵妾的位置都是抬举你了,哄哄你,你还真信了。” 婉柔听出了韩序文话中的认真,她倒在地上,心如死灰。 可笑自己聪明了一世,这一回却犯了糊涂,竟然相信男人的甜言蜜语。 韩序文一脚将婉柔踢开后,随即再次笑着对孟明姝引诱。 “考虑的如何?” 孟明姝佯装思考。 韩序文再接再厉,眯着眼笑:“你若有什么要求,可以直说,只要我能办到,都答应你。” 孟明姝思索片刻后,才开口。 “刚才我还没进院子,就听这女子说,想要我姐姐跪下,给你们敬茶?” 韩序文挑眉:“是有这么回事。” “那便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吧,叫她跪下给你和我姐姐敬茶,以免叫她认不清自己的身份。” 韩序文气定神闲摩挲着手中的玉扳指,漫不经心点头:“可以。” 韩序文只当孟明姝是想为自己的姐姐出气。 只要能抱得美人归,这点小要求满足也无事。 孟明姝眼神示意长姐,确认对方猜到她的计划后。 她才牵着长姐让她坐在了主位上,和韩序文一左一右。 孟明姝背过身去端起茶水。 她的速度很快,加上宽大的袖子遮掩,下毒的动作韩序文并未看见。 孟明姝将茶水送到婉柔手中,故意呵斥道: “去给我姐姐、姐夫敬茶,好好看看到底谁是主母。” 婉柔脸上带着不情愿,但她到底识趣。 低垂着脖颈轻轻抽泣,十分我见犹怜。 韩序文也被哭的喉结动了动,但此刻韩序文想要的却不再是婉柔。 他开口催促:“动作快些。” 婉柔只能给孟明玉和韩序文递茶。 韩序文接过喝了一口。 孟明姝心下满意。 这茶水中下了软筋散和噬心散,是李大夫秘制的,起效很快。 韩序文察觉到不对劲时,徐绍章已经将人按在了椅子上。 软筋散的药效下,韩序文无力挣扎,喊出的声音也只能屋子里听见。 声量传不到外间。 孟明姝趁机捏着他的下巴将剩下的茶水全都灌了下去。 韩序文剧烈挣扎着,可他身上没力气,完全挣脱不开。 婉柔正想喊人来救命时,也被一旁的孟明月直接打晕。 韩序文再也无法维持平静,眼中只剩下惊恐。 因为眼下这间屋子里,全是孟明姝的人。 正院的门已经被关住了。 今日为了方便对孟明玉动手,院子的奴仆早已被他赶走。 来报信说孟明姝他们来了的小厮,在他对孟明姝起歹念时,也叫人下去了。 他不想叫祖母知晓,他对小姨子起了歹心。 可眼下这些便都成了他的催命符。 “你……你们怎么敢?” 软筋散叫韩序文的声音都弱了许多。 “你们不要命了吗?” 韩序文如何都想不到,孟明姝和徐绍章竟然敢对他动手。 这可是在韩家。 况且孟明姝和徐绍章背后都有家族。 他们就不怕吗,动了他就是和韩家为敌。 他们整个家族的所有亲人都会被韩家报复。 韩序文看疯子一样看他们。 “徐绍章……我劝你现在给我解药,否则我要是有事,你父母亲人都活不了,徐家也会完蛋……” 徐绍章只冷冷勾唇: “我没有解药,就算有也不会给。” 韩序文只能再次看向孟明姝。 “贱人……你真不怕你姐姐死吗,你姐姐的命都掌握在我手中。” “我若是有事……你姐姐也落不到好处,你若是敢叫我死了,你姐姐就得下去给我陪葬。” 孟明姝却没搭理她,只是笑着问: “除了全身乏力,你可还感受到其他不适?” 韩序文身子一抖。 他捂住胸口,只觉得密密麻麻的疼痛从胸口处蔓延、啃咬,叫他整个人都分外难受。 韩序文这下真的慌了。 他怒吼着看向孟明姝:“你对我做了什么……你到底想要什么?” “若是我刚才的话冒犯了你,我可以同你道歉。” 某些时候韩序文也算能屈能伸。 虽然心中恨不得将孟明姝千刀万剐,但此刻他还是态度软和了下来。 “你是明玉的妹妹……便也是我的妹妹,以后我再也不敢了 。” “我也会好好对明玉……她会是我唯一的妻子。” 孟明姝笑容灿烂,她将韩序文从椅子上拉下来,脚踩在他脸上: “现在说这些,已经晚了。” “我给你下的毒名叫噬心散,无色无味,服用之后,这辈子时时刻刻,心脏都会如你眼下这般疼痛难忍。” “而且你这辈子再也不能人道,这是我特意为你准备的毒药,你可满意?” 韩序文的脸被孟明姝的脚踩了上去。 韩序文气到发疯,这是他平生第一次被一个女子踩脸。 从前他一直喜欢折辱女子,用肮脏的鞋底去踩这些女子娇嫩的脸。 他喜欢看她们屈辱丧失尊严的模样。 可真正到自己头上时,还是被他最瞧不上的女子折辱时,韩序文才感受到其中滋味。 “我错了……求你放过我。” 尊严被践踏,韩序文再难堪,再羞愤此刻也只能求饶。 因为他的心脏真的疼。 见到孟明姝后,本来兴致勃勃的地方也已经偃旗息鼓,好像废掉了一样。 这些都是从来没有过的。 他意识到自己是真的中毒了。 而且这个毒他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京城中这些毒药根本不会出现。 “你这么对我姐姐,我怎么放过你呢?” 韩序文明白了症结所在。 他身上没力气,只能跪着匍匐到孟明玉面前。 韩序文手紧紧扯着孟明玉的衣裙。 “明玉,明玉……一日夫妻百日恩,求你放我一马,日后我再也不敢了,我一定会好好对你。” 孟明玉试图往后退。 她显然有些不知所措。 孟明姝按住了孟明玉: “姐姐,从前他怎么打你的,你如今就怎么打回去。” 见孟明玉有后退的趋势,孟明姝直接将带来的木棍递到孟明玉手里。 “姐姐,你不必再害怕他,你看看他,此刻他像一条狗一样跪在你面前,有哪里值得你害怕吗?” “你只管动手,一切都由我担着。” 徐绍章也出声鼓励:“明玉阿姐,徐家也会护着你们的。” 他的父母唯利是图,不会放过这么好巴结孟明姝的机会。 所以就算徐家其他人都死干净,他爹都会保住孟明姝和她的亲人。 孟明玉深吸一口气,手里握着棍子,闭上眼睛毫无章法打了起来。 孟明姝有些可惜,姐姐力气还是不够。 这点力气对皮糙肉厚的韩序文来说,不算什么。 看出孟明玉力气耗尽,孟明姝握住了她的手: “姐姐够了,别累着你的手。” 韩序文眼中闪过欣喜,他盯着鼻青脸肿的模样,他趴在地上,冲孟明玉挤出一抹讨好的笑。 “夫人……如今你也打了我,打的这样重,从前的那些事情便一笔勾销了可好?” “让你妹妹放过我可好,我要解药。” 孟明玉打了许久,也确实叫他痛了。 但眼下他更怕这个所谓的毒药,心脏处那种钻心的疼才更叫他害怕。 “放过你可以。” 孟明姝嘴角上扬,韩序文表情一喜。 他正想说什么,便听到孟明姝开口: “叫我姐姐帮你成为太监,我们就给你解药。” 见孟明姝伸手去拔剑,韩序文脸上的笑猛地僵住。 他紧张万分,怒骂道: “贱妇……你们敢?” “你若真敢废了我……我一定会杀了你们,我要把你们送去军营,做千人骑万人上的婊子……” 第二十四章 恭喜夫人多了个女儿 孟明姝将剑递到长姐手中:“姐姐,你来废了他。” 孟明玉接过泛着寒光的剑,低头紧盯着,眼神中明显带着挣扎。 从小到大,孟明玉连一只蚂蚁都没踩死过。 下人们犯错,孟明玉也是能宽宥就宽宥。 她性子天生就良善温和。 所以哪怕面前的人是她最厌恶的韩序文,孟明玉还是下不了手。 “阿姝……” 孟明玉嘴唇动了动,嗫嚅开口: “我……我不行……” 孟明姝对长姐的性子十分了解。 她也清楚这对长姐来说很困难。 孟明姝故意笑着开口: “没事的姐姐,你别把他当人看就好了,就把他当成一摊烂肉……” “一次切不了,就多切几次……要还是怕,就闭着眼睛刺,看不见就好了。” 地上的韩序文,原本见孟明玉下不去手,心中还闪过一丝庆幸。 可听到孟明姝的话后,那一丝侥幸便一扫而空,有的只剩下无尽的忐忑。 韩序文知道自己对孟明玉做过什么。 打过她,骂过她,也凌辱过她…… 从前做的恶,此刻都成了他恐慌害怕的源头。 他怕孟明玉真的狠下心对他动手。 作为男子,作为韩家人,他还有大好的人生。 锦衣玉食,美酒美色这些都唾手可得…… 他绝不能失去…… “夫人,娘子……” 凛冽带着寒意的剑光向他逼近,韩序文抖若筛糠。 他挣扎着,试图拼命向后挪动,求饶道: “我们,我们何必走到这种地步呢,鱼死网破对谁都不好,夫人你难道想看到韩家和孟家徐家为敌吗?” “夫人,求你今日原谅我一回,他日我一定好好对你……” “你若是不信,可以叫你妹妹定期给我解药。” 韩序文变脸极快,刚才还骂她们,可眼下又开始求饶。 他说的话自然没有任何人信。 孟明玉雪白的手心握着剑柄,看了看孟明姝,又看了看孟明月。 对上她们鼓励的目光,她心中好似也多了底气。 “我不会再信你的话了。” 孟明玉看向地上瘫软的 韩序文,水渍从他身下蔓延开来。 这样不堪的人,她不必害怕。 “我也不会让自己还有回头路走。” 明姝已经给韩序文下了毒,也就意味着,结下了死仇。 若韩序文好好的,只怕她们一走,他便会对明姝下手。 孟明玉高高举起剑,心中下定了决心。 脑中不停回想从前被韩序文打骂的扬景,回想着他带给自己的阴影。 她闭上眼睛,这一剑也终于刺了下去。 “啊!” “啊啊啊啊!” “贱人!” 杀猪般难听的嚎叫响起,透着虚弱,也透着扭曲。 韩序文的一张脸已经狰狞,脸上青筋暴起。 一剑下去后,孟明玉睁开眼,眼睫闪了闪。 “阿姝。” 孟明玉再次看向自己的妹妹,明眸中好似多了几分光彩。 孟明姝朝长姐笑了笑:“姐姐,一剑还不够,再刺几剑吧。” 孟明玉认真点头。 刺下第一剑后,后面的一切都轻松了。 很快韩序文便痛晕了过去。 他脸上满是虚汗,脸色惨白的不像话。 可晕过去前,看向孟明玉的眼神满是憎恨。 若是眼睛能伤人性命,只怕她长姐会被凌迟处死。 韩序文越惨,孟明姝就越是痛快。 前世,她最憎恨的人之一就是韩序文。 就算她后来将韩序文抽皮扒筋,也换不回她的亲人。 这一世,一切都改变了。 “可以叫韩家人来了。” 孟明姝要光明正大带长姐走。 韩家的族谱上,不能出现长姐的名字。 他们也不能再有任何关系。 “文儿!” “文儿!” 韩老夫人和韩夫人来的很快。 韩家老宅也只有这两位长辈,其他韩家正经的主子都在京城。 看到韩序文的惨状后,韩老夫人年纪大了,承受不住,直接往后仰倒晕了过去。 韩夫人则泪流满面,颤抖着手去摸韩序文的脸,嘴唇不停抖动。 “你,你们。” 韩夫人猛地回过头,眼神锐利看向孟明姝一行人。 “你们对我儿子做了什么?” 孟明姝往前走了几步,笑意盈盈开口: “夫人不是已经看到了吗,何必明知故问。” “恭喜您,往后便多个女儿了。” 韩夫人紧绷着脸庞,太阳穴凸凸的跳。 “你们当真不怕吗?” “谁动的手?” “是我。” 孟明玉直接站了出来。 韩夫人眼神如刀,凌厉看向孟明玉: “他是你的夫君,你怎么敢?” 这世上从未听过这样骇人的事情。 天底下怎么会有女子敢阉割自己的丈夫?! 更何况这个人还是一向怯弱的孟明玉。 “你对他动手,这世上不会再有哪个男子敢要你,你这一辈子也毁了。” 也没有哪个人家会接受这种儿媳。 孟明玉这一生都会为世间所不容,常伴青灯古佛都成奢望。 韩夫人不信孟明玉想不到这一点。 她也不信,以孟明玉的性子能做出这种事情。 这其中无人挑唆,根本不可能。 “是你吧?” 韩夫人目光看向孟明姝,脸色阴沉可怖。 “一定是你挑唆,你姐姐没有这样的胆子!” 孟明姝笑着点头:“确实是我挑唆的。” “夫人,您的儿子不仅变成了女儿,他还会一辈子都活在屈辱之中,日日生不如死。” “你这样狠辣,就不怕报应?” “报应?” 孟明姝唇角上扬:“夫人,这话应该我问你才是。” “您的儿子欺男霸女,做尽恶事,他都不怕报应,我又怎么会怕呢?” “今日我对他动手,也只是替天行道。” 韩夫人怒极反笑,眼中的狠辣几乎要溢出来。 她的杀心没有掩饰半分。 “好一个替天行道,那便等着吧,看看这报应会落在谁身上。” “我也想看看,孟家敢不敢保你,你能活几日。” 韩夫人恨不得此刻就杀了孟明姝这一行人。 可她要孟家亲手将孟明姝她们送来。 “我等着,不过先给和离书。” 孟明姝笑着开口。 韩夫人冷笑: “和离书?这样的贱妇,只配得到休书,和离书绝不可能!” 第二十五章 日后或许三天三夜才能消停 闹到今日这样的地步。 想拿和离书离开韩家,难于登天。 可休书也好,和离书也罢。 只要能离开韩家,就一切都好。 她本就没想过再嫁。 “你儿子中了毒,解药只有我手里有,这样你也不肯给和离书?” 孟明姝开口问。 她倒是想看看韩夫人的态度。 也算是她给韩家最后的机会,毕竟韩家并非所有人都十恶不赦。 “只有休书!” 韩夫人笃定,不出两日孟家便会将人交出来。 到那时孟明姝落在韩家手里,不论是什么解药,都能严刑逼供出来。 她会叫孟明姝一家人生不如死。 孟明姝看向孟明玉。 “阿姝,我不在乎这些,休书也很好,我只想离开韩家。” “好。” 孟明姝点了头。 她今日的目的也是带长姐走。 休书也无所谓。 等萧衍来,到时候后悔的是韩家。 孟明姝看向韩夫人: “今日不给和离书,以后你们求着送和离书来,也再无机会了。” 和离书和休书是两回事。 给休书,那便意味着羞辱。 时下若是有人敢这么做,从前互结姻亲的两家便彻底撕破脸。 韩夫人仿佛听到天方夜谭一般。 “后悔的只会是你们。” “明日你们定会为今天的所作所为后悔!” 韩夫人眼中闪着狠辣。 若非徐绍章在,若非府外有徐绍章安排的人手。 或许今日孟明姝她们便不可能离开韩家。 ———— 马车上。 “姝儿,我……我从未想过会有这一日。” 孟明玉握着手里的休书,人还有些恍惚。 韩家将休书丢在她脸上时,她只觉得如梦一扬。 “从嫁入韩家那一日起,我便以为自己会一辈子都待在韩家。” 无论发生何事,无论遭遇什么,她都不可能再离开韩家。 可没想到,她如今竟然离开了。 孟明姝握住她的手:“姐姐,这一切都真的。” “离开那个废人后,姐姐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任何事。” 孟明玉重重点头,她低头将休书看了又看。 最后珍宝一般放入怀中:“好。” “姐姐可有想做的事情吗?” 孟明姝问。 “我,我好像没有……” 孟明玉诚实摇头: “从前学琴棋书画,学女红也只是为了嫁人,好像没有自己真正喜欢的。” “没事啊,可以慢慢想,以后有很多时间,就算什么都不喜欢也可以。” 孟明姝眼睛满是笑意。 她紧紧握着孟明玉的手,感受到手心温热的存在,心中的阴霾都觉少了大半。 真好。 一切都改变了。 她找到了团儿,还将姐姐从韩家救了出来。 萧衍马上也来了。 有萧衍在,她便什么都不怕了。 “可惜母亲为我准备的那些嫁妆,里面有田产铺子,还有金银珠宝……” 孟明玉轻轻叹气。 林氏出嫁时林家给了不少嫁妆。 加上林氏经商很有天分,这些年的经营,从前的嫁妆几乎翻了几番。 林氏有四个女儿。 最疼爱的就是孟明玉和孟明姝。 因此林氏给孟明玉的嫁妆极为丰厚。 光银票便有五万两。 其他的东西珍宝更是价值不菲。 孟明玉嫁入韩家后,韩家便开始挪用她的嫁妆。 她忘不了婆母看向她嫁妆时,又震惊又贪婪的眼神。 如今拿了休书,那些嫁妆自然也拿不回了。 孟明姝却摇头:“长姐,你放心,他们都会吐出来的。” “真的吗?” 孟明姝点头: “长姐,你是不是还是不信团儿的爹爹很厉害?” 对上孟明姝含着笑意的追问,孟明玉迟疑了片刻,还是点头。 “我……毕竟是皇家。” 高不可攀。 高高在上。 连孟父官扬沉浮这么多年,都不敢奢求能送女儿进宫。 “那姐姐再等等吧。” 或许只有亲眼看见,孟明玉她们才会真的相信。 就算是徐绍章和徐家,想必也是如此。 孟明玉身上的伤需要处理,孟明姝先带她回了李大夫的医馆。 “娘亲。” 团儿扑过来。 孟明姝将人抱在怀中,对着毛茸茸的脑袋狠狠亲了几下。 团儿害羞抬起头,随后躲在孟明姝怀里,扑闪着大眼睛,好奇看向孟明玉。 长姐一直在韩家,今日是第一次见面。 “这是团儿的大姨母。” 团儿抬起头,软乎乎带着奶音喊了一声:“姨母。” 长姐眼睛立刻亮了亮,看向团儿的眼神柔和的不像话。 孟明姝直接将团儿抱到长姐面前: “长姐,你要是想亲团儿可以亲,但是暂时不能抱,你身上有伤,我怕团儿弄疼你。” 孟明玉连忙摇头: “阿姝,没事的,团儿这么小,这么轻,我想抱她。” 难得看到长姐这样祈求的眼神,孟明姝妥协了。 她看向团儿,正准备征求女儿的意见。 谁知道小姑娘已经朝长姐伸出了手。 原来是双向奔赴。 “姨母抱。” 孟明玉感动的不像话,抱在怀中爱不释手。 团儿对她两个姐姐都很热情,孟明姝心中又庆幸又高兴。 团儿去了长姐怀中,孟明姝便趁机给长姐涂药。 与此同时,远在千里之外的萧衍,也正在为自己上药。 “殿下,您刚从马上跌落,不宜再赶路,休整两日吧?” 随行的太医硬着头皮开口劝诫。 太子身边随行的官员都劝不动,何况是他这个太医。 果然太子殿下再次拒绝了。 “不必,一炷香后继续赶路。” 吴太医心中叹气。 他退下对着众人摇头。 其他人皆面露苦色。 无他,只是这几日的赶路,他们这些人便已吃不消了。 白天黑夜都在赶路,每日歇息的时间少的可怜,才一个多时辰。 他们这些身体康健的人都有些抵不住。 可之前一直病着的太子却一直坚持下来了。 这些人想到了太子殿下每日喝的中药。 “吴太医,你给殿下熬的药,能否也给我们也熬一份?” 他们每日这一个时辰的歇息时间。 还是因为吴太医不能在马背上熬药。 否则他们或许连半刻歇息时间都没有。 吴太医欲言又止:“这些药不适合你们喝。” 这些人却不信: “殿下之前连起身都难,如今却能这样赶路。” “若说不是每日那三大碗药的功劳,我们说什么都不会信的。” 看着挡在自己面前的这些人,吴太医明白。 若是不告诉他们,这些人今日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吴太医压低声音:“附耳过来。” “什么,殿下喝的都是壮阳药和补药?” 吴太医点头。 “殿下是身体亏空的有些厉害,阳气不足。” “这些药于旁人不太好,于殿下反而有益,可让他快些恢复往日雄风。” “你们若喝了殿下的药,只怕欲火焚身,半路就忍不住去找姑娘。” 众人面面相觑。 殿下居然已经虚到,喝壮阳药了吗? “那殿下身体如何?” 众人犹豫问。 吴太医摸着发白的胡须: “好转了许多,这药方见效快。” 还有些话吴太医没有开口。 这药方不仅见效快,效果还十分猛。 这样补下去,只怕到了崇州,殿下要大战三天三夜才能消停。 可怜未来太子妃了,不知道要遭多少罪。 第二十六章 疯子姐姐 “你们做什么?” 林氏今日刚醒,下人们便直接闯入她的院子,将她的衣物一件件往外扔。 小女儿也哭着跑了过来。 “娘亲,这些下人都疯了,他们对我不敬。” 林氏搂过小女儿,心中已经有了猜测。 府中的吴姨娘此刻带着孩子出现了。 “吴姨娘。”林氏站起身:“说吧,什么意思?” 吴姨娘捂着帕子,盈盈一笑: “夫人是聪明人,想必已经猜到了,何必妾身将话挑明呢,这样夫人你面上也不好看啊。” 孟明姝和两个姐姐回府时,看到的就是这样满院狼藉的一幕。 主院里,母亲林氏的贴身衣物都被随意扔在地上,这无异于羞辱。 母亲抱着小妹站在院中,奴仆们则还在将母亲的东西往外扔。 看到孟明姝她们,吴姨娘脸上的不屑更深了。 “三小姐和大小姐竟然还敢回府啊。” “为何不敢回来?” 孟明姝直接问。 吴姨娘还未说话,她身后的儿子便开口了。 “明知故问,你们做的事情已经传遍整个崇州府了。” “大姐姐大逆不道对自己的夫君动手,已经被韩家休弃,如今人人皆知大姐姐不守妇德,不敬夫家。” “三姐姐帮大姐姐行凶,如今你们的名声都已烂透了。” 孟贺语气中满是幸灾乐祸: “整个崇州府都在讨伐你们,贱妇走在街上只怕都要被人人喊打。” 孟父多年来只有这一个儿子,姨娘吴氏所生,是孟父和孟老夫人的宝贝金疙瘩。 因而虽是庶出,孟贺却被养的格外骄纵。 家中的偏宠,叫孟贺也从来不将孟明姝这些人放在眼中。 “我们是贱妇,那你就是贱妇的弟弟,甚至你连贱妇都不如,毕竟你娘亲曾经只是青楼女子,你也只是娼妇生的庶出。” 孟明姝笑着开口。 孟贺今年只有十二岁,闻言瞬间便暴怒了。 “你这个贱丫头竟然敢辱骂我?你等着,爹爹马上就来收拾你们这些贱人了。” “你们只配被浸猪笼!” 孟贺从小就被捧在手心,孟老夫人农户出身,她从小便在孟贺耳边告诉他。 他才是孟家的金孙,其他人都是赔钱货,贱丫头。 孟贺也从未将这几个姐姐放在眼中。 哪怕他自己一母同胞的妹妹,在孟贺眼中也比自己低贱。 “等着吧,你们马上就要生不如死了。” 孟贺捂着嘴阴险笑了起来,小人得志的嘴脸十分明显。 孟明姝知道,无非就是孟老夫人或是孟父,同孟贺说了什么。 说曹操曹操到。 “爹,你终于来了,刚才这个小贱人辱骂我。” 孟父眉头皱了皱。 孟贺养在老夫人身边,如今说话也跟市井妇人一般。 “贺儿,夫子便是这样教你的?” 孟贺不服气: “爹爹,祖母说了,她们就是下贱,被休弃的弃妇这辈子也嫁不出去了,一辈子都没人要,日后只能做娼妇。” 孟父脸色更冷: “住嘴,从今日起你就搬去前院。” 对这个儿子,孟元管的很少,他公务十分繁忙。 想要调回京城,打通关系是一部分,该有的政绩也必须要有。 就算想管教儿子,这些年也力不从心。 说到底,在仕途面前,就算是儿子也不算什么。 “这是休书。” 孟元没再看孟贺,只将休书递给林氏。 “你我夫妻一扬,怪只怪你生了几个孽障。” “除了明月,其他几个女儿你都带走,孟家容不下名声败坏的女子。” 如今韩家这边搭上的线已经断了,甚至弄巧成拙,已经得罪了韩家。 纵使韩家来人说,只要他将林氏休弃,将林氏的孩子赶出家门,交由韩家处置,便不再计较。 但孟元沉浸官扬多年,知道这只是扬面话。 他是彻底将韩家得罪了。 孟明姝伸手将休书拿了过来。 “既然写了休书,那便干脆将我们都逐出族谱,日后便再不相干。” 孟元没有迟疑,就算孟明姝不提,这也是他正准备做的。 “拿族谱过来。” “父亲,你当真不要我们了吗?” 孟明姝她们早就看清了孟父,也对今日的局面早有预料。 可对小妹来说,这一切都太过突然了。 孟元望着这个小女儿,神色冷漠,眼中毫无一丝波动,冷漠到吓人: “怪只怪你这两个姐姐,犯下如此大错。” “有这样的姐姐,纵使你留在孟家,此生你也无法再嫁入什么好人家。” “做续弦也无人要你,商贾之流于你也是高攀。” 简而言之,这个女儿已经完全失去了利用价值。 对孟家,对他而言,毫无任何助力。 这样的女儿,孟元当然不会留。 但孟元面上还是装出一丝慈爱: “你要记得,不是父亲不想要你,是你姐姐们害了你一生。” “她们害了你最重要的婚嫁,让你此生都再无翻身机会。” 孟元语气平缓,却说着最诛心最挑拨的话。 小妹哭的更厉害了。 她今年只有十三岁,但已经在准备议亲了。 她同龄的手帕交们,也开始慢慢相看人家。 她最大的心愿便是嫁个好人家,一生安稳。 孟父说她一辈子都毁了,对这个年纪的小姑娘来说不亚于恐吓。 孟明姝直接牵住小妹的手: “小妹,一辈子很长,日后姐姐会给你找最好的夫君。” 吴姨娘一脸鄙夷。 孟贺听了这话也是冷笑。 “离开孟家后,你们什么都不是,甚至命都保不住,竟然还敢做白日梦,可笑。” 孟贺早就听祖母说了,父亲的人手就在府外。 今日休掉主母后,便将她们全都押送到韩家,任由韩家处置。 甚至孟家也会帮韩家一起收拾她们。 叫她们这些大逆不道的贱妇生不如死,为韩序文赔罪。 孟明姝伸手擦了擦孟明窈脸上的泪: “不必搭理旁人说的话,也不要相信。” “姐姐可以保证,他们日后都会后悔,会来巴结你。” “你也会有全天底下最好的夫君。” 孟明窈心中不相信,但抽泣还是停了。 她觉得孟明姝疯了。 如今大姐姐被韩家休弃,母亲又被父亲休弃。 再加上一个疯子姐姐,前途渺茫,日后该怎么办…… 第二十七章 此后,你们不再是孟家人 “此后,你们便不再是孟家人,也不再是我孟元的女儿,妻子。” “日后若是敢在外打着孟家的旗号,我不会手下留情。” 孟明姝往前走了两步。 “你还有话说?” 孟元问。 孟明姝还未说话,孟贺这个小崽子便跳了出来。 “你就算后悔也无用,你已经被逐出族谱了,这辈子你也做不了知府千金。” 孟贺语气里全是洋洋得意:“日后若还有见面的机会,你们这样的贱民便只能跪在我脚边,给我舔鞋都不配。” 不怪孟贺这样说。 官家小姐和平民百姓之间的差别,比人和狗的差别还大。 这世道便是这样。 孟父这样的官放在京城不算什么,可在崇州府却是天大的官。 他的一些决策,可以影响数万百姓的性命。 这也是前世孟明姝为什么,不惜抛夫弃子也要回孟家的原因。 对于当时的她来说,孟父这样的官,是她一辈子都见不到的大人物。 孟家的女儿,更是她想都不敢想的。 在底层十几年,孟明姝早就见识到了世道残酷。 当普通百姓,一扬天灾或许就没了性命。 看到那些普通到极致的官差都要小心翼翼。 孟明姝受不了这种卑微的日子。 所以孟元如今这样幸灾乐祸,也是有缘由的。 若非她没有萧衍,她和母亲,还有姐姐们,这辈子的下扬完全可以预料,无非就是死路一条。 足以见得孟元的心狠。 他从未将她们姐妹当成女儿看待。 他给母亲休书,将她们赶出家门,不亚于主动送她们去死。 “只是逐出族谱还不够。” 孟明姝缓缓开口:“我要白纸黑字的断亲书,你亲笔写,还要盖章。” 孟父做的绝情,孟明姝便不会留一丝一毫的隐患。 孟明姝比谁都清楚孟父对仕途的痴迷。 前些时日,陛下找回太子的消息传回崇州府。 崇州府与京城相隔万里,天高皇帝远。 孟元却跪在地上当扬哭了出来,大呼什么天佑李朝。 就算无人看见,远在京城的天子也不知道,可孟父依然夸张做戏。 甚至还亲自去城门口免费施粥。 孟明姝清楚,孟父都只有一个目的,便是为了他的仕途。 哪怕只有一丝可能被陛下得知,他都会做。 孟元想调回京城。 他这样善于钻营的人,只要回了京城,能出现在陛下面前,便绝对能有继续往上爬。 但可惜,这一世,孟明姝绝不会给他一飞冲天的机会。 对于孟元这样的人,毁了他的仕途,便是毁了他的全部。 杀人诛心便是如此。 “你要的断亲书。” 孟元写的很快,孟明姝满意接过。 “但愿父亲大人日后不要后悔,纵使今后你想来求我,也要记得今日这断亲书。” 孟元眉头微蹙,心中嗤笑。 不止孟明窈觉得孟明姝疯了,孟元此刻也有同感。 他是知府,孟明姝今后生死未卜。 无论如何,他都求不到孟明姝头上。 猛虎难道会求蚂蚁手下留情? 这不亚于痴人说梦。 “母亲,我们走吧。” 孟明姝和母亲林氏收拾东西时,下人直接将她推开。 “夫人何必带东西呢,您是被休弃,这些东西都不能带。” 吴姨娘眼里含着笑: “再者,就算您现在拿了,等会儿被关押,这些东西也留不下。” 见孟明姝视线看过来,吴氏脸上的笑容更深了。 “三小姐不会以为,你们犯了这样大的错,与韩家结仇,日后还能高枕无忧?” 孟明姝按住林氏的手:“母亲罢了,我们走吧。” 孟明姝知道,这些东西她们今日带不走。 林氏叹气最后还是点了头。 她们刚离开院子,吴氏脸上的喜色便压都压不住。 “贺儿,以后这些东西都是我们母子的了。” 吴氏贪婪着盯着屋内的名贵装饰。 她早就知道林氏嫁妆丰富。 听闻林氏当年出嫁时,林家还如日中天。 林氏作为林家独女,嫁妆比京城那些贵女还要丰厚。 这些年林氏擅经营,那些嫁妆不知道翻了多少倍。 “母亲何必小家子气,只是些许嫁妆罢了,有父亲在,我们孟家要什么没有。” 吴氏慈爱的看着儿子:“贺儿,你还是太小看林氏手中的东西了。” 有传言说,林氏手下的产业能买下整个崇州府,这是多大的产业啊。 老爷只肯给林氏休书何尝不是为了林氏手中的银子呢…… “不过我儿也不需要了解这些俗物,以免沾染上俗气,这些东西日后便由母亲来打理,等母亲被扶正,你便能光明正大记在我名下了。” ———— 孟明姝她们刚出府,果然便看到一行侍卫等在府外。 这些人中有府邸的衙役,有孟家养的护卫,也有韩家派来的人。 “贱妇。” 韩序文被人抬着,他虚弱靠在坐辇上,语气却极为阴狠。 “拿下这些贱人!” 就在孟明姝她们刚被围住时,徐绍章带人赶了过来。 孟元昨日便听说徐家在帮这几个孽障。 但今日亲眼所见,他才敢相信。 与徐绍章父亲共事多年,他并非糊涂之人。 所以孟明姝她们到底许了徐家什么好处,才能叫徐家如今站出来。 她们身上有什么是徐家可以图谋的? 孟元实在想不出。 思来想去,也只有色相这一个缘由了。 徐绍章父亲确实是风流之人。 孟元看向孟明姝她们的眼神更冷了。 徐厚玩弄他的女儿,不亚于羞辱他。 孟明姝她们确实不能留了。 …… 徐绍章带来的人更多。 毕竟徐家主要负责的便是崇州府的练兵。 眼看着孟明姝她们被带走,韩序文眼神阴沉。 “徐绍章,我看你们徐家是活够了。” “你们徐家当真要护住这些贱人,跟韩孟两家作对?” 徐绍章将孟明姝她们护送上马车: “自是真的。” 韩序文脸色冷的吓人:“好啊,你们别后悔!” “韩公子好自为之。” 上了马车后,徐绍章有些歉疚看向孟明姝。 “我爹说……你们留在徐家,他怕护不住你们。” 孟明姝看向徐绍章。 他神色有些不自然。 孟明姝眼眸暗了暗。 她心中明白,这次断了韩序文的根,闹的有些大了。 韩序文的大伯,对徐家来说确实是庞然大物。 徐家之前只是嘴上说的好听,心中实则还是有所顾虑。 孟明姝心中叹气。 这也怪不了徐家。 萧衍还没到崇州府。 如今只是收到了信件。 都说眼见为实。 太子殿下都未曾抵达崇州亲自确认,孟明姝就是太子殿下要找的人。 徐家做到如今的地步,不想继续承担风险也可以理解。 毕竟,若赌赢了,如今的救命之恩,足以叫徐家获得莫大的好处。 若赌输了,和韩家还有回旋的余地。 被欺骗,被威胁…… 种种理由都可以说。 只要徐家舍得财物,舍下脸面赔罪。 京城韩家不会为了个废掉的韩序文,就对徐家出手。 “我父亲说……林家是你们的外祖家,如今只有去林家,你们才最安全……” “有林徐两家一起护住你们,韩家和孟家也不敢轻举妄动……” 徐邵章越说头越低,他如今还是太弱。 违抗不了父亲,没掌握家中权力。 孟明姝笑了:“二姐夫,这样也足够了。” “我们去林家。” 她和团儿的身份未得到承认之前,徐家也不敢完全相信她们也正常。 孟明姝不会去怨什么。 毕竟没人会无条件帮她们。 车上孟明玉眉头轻蹙,心中有些担忧: “不知外祖家是否会收留我们?” 孟明姝握住长姐的手:“会的。” 孟明姝对外祖家印象不错。 前世她当上皇后后,整日郁郁。 因为害死了母亲和姐姐们,仅剩的亲人便只剩下外祖家这边的。 萧衍便让外祖家的亲人轮番入宫。 她和外祖家的感情越来越深。 印象中,外祖母和蔼慈爱,舅舅们温和宽厚,舅母们也善良可亲。 表兄表姐们也很好。 对前世的她来说,无疑是一剂治愈的良药。 前世或许有她身份的缘故。 但外祖家这么多人,总不能所有人对他她的好,都是因为她是皇后? 第二十八章 小瞧了皇权 一旁一直沉默的孟明月开口了。 “如今林家的家主是大舅舅,有他在,暂住林家应当没问题。” 孟明月说完后,又对着徐绍章开口: “就在这里把我放下吧。” 徐绍章面露犹豫,“明月……” “你不停下难道就能护住我吗?” 孟明月澄澈的眸子看向徐绍章。 徐绍章低下头,面露愧色。 “我不怪你。” 孟明月轻声开口。 “你能力有限,徐家能做主的人也不是你。” 至于她要去的齐王府,对徐绍章来说,更是庞然大物。 这一切也并非是徐绍章无能。 只是他如今太年轻,假以时日,徐绍章未必不能有所作为。 “二姐。” 孟明姝拉住她。 孟明月朝她摇头,手心覆上孟明姝的手: “我们都很清楚,我只能送到这里,若出了这州府的地界,孟家跟着的人便会来抓我。” 孟大人将除了她以外的人都逐出族谱,意思便十分明显了。 只是去齐王府做低贱的妾,名声如何并不要紧。 只要有姿色便足够了。 所以她还有利用价值,孟元自然不会放过她。 之前没特地将她留下,是因为孟父很清楚。 她不敢不回孟府。 孟元可以将她们赶出家门,但若没被赶走,她们却不能主动离开。 “与其被抓,不如我自己回去。” 孟明月说的这些话,孟明姝她们又何尝不知道。 孟明姝认真开口: “二姐,再等我几日,也就只有几日了。” 孟明月点头:“好。” “从前总不放心你,如今看来是我多虑,都说浪子回头金不换,你如今便是如此……” “我不在身边,大姐性子柔弱,这个家便全交给你了,照顾好她们和团儿。” 孟明姝点头:“我会的。” 二姐的话叫孟明姝心中有些高兴。 两世她都想得到孟明月的认可,可惜前世二姐死的早。 她直到死时也闭不上眼,担心她胡作非为。 如今孟明月终于不把她当祸害看了。 “去了外祖家,你别同任何人说团儿爹爹的身份。” 孟明月继续叮嘱。 “好。” 孟明姝知道,二姐和徐家顾虑应当一样。 除非萧衍出现在他们面前,否则,总归是不敢完全相信的。 “事以密成,未出结果前,不要给过高的期待。 我们这些家人不会如何,但是外祖家到底隔了一层。” “你若提前叫他们心存妄念,日后未能达到,难保他们不会对你生怨。” 孟明姝叹气: “我知道了,姐姐放心。” 孟明月见孟明姝如今越来越能听懂人话,心中欣慰。 她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孟明姝的脸,又轻轻掐了一下: “去吧,我等你带着你的夫君来接我。 若叫真叫我去了齐王府,给那个老男人做妾,我便……” 孟明月话没说下去,孟明姝忍不住笑了笑,脸蹭了蹭她的手: “二姐要把我如何?” “便把你的脸掐坏。” 孟明姝笑意盈盈:“不会给你这个机会的。” 孟明月下了马车,她站在原地朝孟明姝她们挥手: “去吧,我会要回孟家看住母亲的财物,这些东西都是属于我们姐妹的。” 看着孟明姝她们的马车在视线中越来越小,孟明月心中反而更安稳。 之前在孟家,锦衣玉食,知府千金。 可她却总觉得家人身处险境,一个不慎便都会被孟父利用干净。 ———— 快到林家时,孟明玉便越忐忑。 “长姐?” 孟明玉开口: “若是外祖家不肯收留我,你们便不必管我。” 母亲到底是林家女,林家应当不会不管。 其他两个妹妹也没有嫁人,只有她,是被韩家休弃的。 如今的世道,女子若和离归府都会为娘家所不容,何况是她这种拿了休书的女子。 外祖家若嫌弃她也是人之常情。 林氏开口安抚: “从前我未出嫁前,你大舅舅便对我很好,玉儿别担心。” 孟明姝也点头。 前世的相处,孟明姝知道,外祖家不是什么坏人。 ———— 不过,只是刚到林家,孟明姝一行人便遭了冷眼。 “夫人交代了,只能从偏门进来。” 看门的婆子上下打量着她们,眼中闪过轻视。 “哪位夫人交代的?” 孟明姝开口问了句。 这婆子脸上的不屑更明显: “自是大夫人,如今府上都是大夫人管家。 收到了你们要来的消息,大夫人特地吩咐说了。” “今时不同往日了,姑奶奶也该要有自知之明。” 孟明姝此刻忽然有些明白了。 或许二姐不让她提团儿爹爹的事情,也有想叫她看清人心的缘故。 外祖家自是有真心的人,但也有虚情假意之人。 但之前孟明姝一直对外祖家所有人都颇有好感。 因为前世他们每个人都对她好的过分。 前世她想念团儿,泣不成声时。 大舅母心疼搂着她,比她更伤心。 大舅母说,若是可以,她恨不得用自己的命替她换回团儿的命。 孟明姝伤心过度,没有食欲,大舅母一勺一勺耐心喂她嘴边。 还有甚至曾经她风寒发热,醒来时竟发现大舅母在给她擦脚…… 孟明姝当时连忙缩回脚,大舅母却将她的脚搂在怀中。 她满脸疼爱,说自己拿她当女儿一般疼爱。 别说擦脚,就是叫她日日为她洗脚也心甘情愿。 大舅母为她擦脚后,二舅母和三舅母也开始抢着为她做类似的事情。 孟明姝十分别扭,不愿叫长辈伺候她。 可几个舅母却说,她们心疼她,不觉得卑微。 她们人人说的真情实意,恨不得将心掏给她。 她说的话舅母们不听,孟明姝只好去找萧衍。 不知道他说了什么,但舅母们总算没做这种事情了。 不过又换了种方式争相对她好。 想到前世,孟明姝心中五味杂陈。 她到底没说什么,只是忍了下来: “偏门便偏门,先带我们去拜见外祖母。” …… 孟明姝她们还没进内室,林老夫人便颤颤巍巍被人扶着走了出来。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老夫人浑浊的眼睛泛起红意,看向林氏满是心疼。 林氏也红了眼睛: “女儿不孝,这般年岁竟还叫母亲为我担忧……” 林老夫人摇头,握住她的手: “这都是命,我儿命不好……如何能怪你……” 林老夫人叹气,掩住心中的担忧: “这些事往后都不提了,有我在一天,林家便只管安心住下……” 林老夫人的话刚说完,便听到一声冷笑。 “老太太说的倒轻巧。” 出言的是大舅母。 “姑奶奶和您这外孙女都是被夫家一纸休书休弃的。 她们如今早已成了整个崇州府的笑话……” “不止如此,您这外孙女甚至还谋害夫君。 这样的弃妇、毒妇,如今人人避之不及,您却要收留她们? 老太太可想过家中姑娘们的名声?可想过家中的哥儿们?” 林老夫人重重放下茶杯: “将她们赶走,难道就能挽回名声,外人就能不议论了?” “你该明白,事成定局已无法挽回,如今能将人保住便好。” 大舅母冷笑更甚: “老太太真是心疼女儿,您便只管将人留下吧。 想必要不了多久,你的外孙女,说不定就成了府上的孙媳……” 这话不亚于羞辱。 相当于明说,孟明姝她们姐妹会勾引府中的表兄表弟们…… 林老夫人脸色沉下来: “你若是脑子糊涂了,便先回去歇息,莫要说些胡话。” 林大夫人继续对林老夫人道阴阳怪气: “老糊涂的另有其人,能被夫家休弃的女子,古今少见,还有什么是做不出来的……” 大舅母说完,还若有似无看了孟明姝她们一眼,眼中的蔑视毫不掩饰。 孟明姝心中叹气。 前世,她印象中大舅母温和有礼、端庄华贵。 可眼下这人,言语尖酸,看不到半点前世温柔的影子。 两世唯一的区别便是她的身份。 如今她们母女名声尽毁。 在外人看来,她们这辈子也毁了,今后再无前途可言。 而前世她却是母仪天下的皇后。 说到底还是因为权势,这是个好东西。 一点点权势便可以为难他人,甚至都能定人生死。 许多人为了一点权势,就能争的头破血流,家破人亡 更何况是至高无上的皇权…… 是她小瞧了前世萧衍给她的东西。 第二十九章 孟明姝从未受过委屈 “这是你这个长辈该说的话?” 孟明姝扶住外祖母,给她顺气。 外祖母是个好人,和母亲性子一样好。 纵使身为长辈,却从未摆过婆母架子,更是从未磋磨过儿媳。 所以大舅母如今便敢这般对外祖母说话。 看在老夫人的份上,孟明姝也不想同大舅母争执。 她往前走了两步: “大舅母,我和母亲不会借住太久,不久后就会搬出林家,我们也不会有其他心思。” “大舅母若是不放心,我们会少出院子,若是遇到表兄们,也会自觉避让。” 纵使今生知道了大舅母的真面目,可对刚重生没多久的孟明姝来说,那些好还历历在目。 “不久后搬出去?” 大舅母刘氏脸上带着讥讽,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 “莫要再自欺欺人,也别觉得我好糊弄。” “你长姐和韩家结下死仇,若非林家在,你们几人只怕如今就身首异处了。” 这种处境下,这几人怎么可能离开林家。 只怕前脚刚出林家的宅院,后脚就被韩家的人暗杀了。 “托你们的福,你大舅舅如今焦头烂额,不敢合眼,就为了保住你们。” “可怜我两个女儿刚定下的好婚事,如今全没了。 还有我的仙儿,若非早已出嫁,生下两个儿子,只怕也会被你们连累。” 刘氏说到这里咬牙切齿,声音都带上了哽咽。 她对孟明姝这几人的厌恶快要溢出来。 母女二人皆被休弃,从古至今都极少有。 “如今崇州府人人都在议论你们,笑话你们,你们这辈子无论怎么活都完了,可我的女儿却不是。” “你们自己一辈子翻不了身,偏要带累我的女儿,这世上怎么会有你们一家子这样的无耻之人。” 刘氏更想骂的是丈夫。 孟明姝母女如今的情况,正常人都会避之不及。 可偏偏林大老爷心疼自己的妹妹。 他们是血脉至亲,是一家人。 她们母女就是外人。 孟明姝沉默了,她看向外祖母。 “表妹她们的婚事?” 林老夫人点头。 孟明姝平生第一次生出几分悔意。 或许她该再忍几日。 可她当时真的不愿长姐被韩序文欺负。 林老夫人握住孟明姝的手:“阿姝,此事不怪你们。” 孟明玉是孟家人,至于林氏虽是他们林家女。 可早已出嫁多年,被休弃也是被女儿连累。 按理说也和林家关系不大。 “福兮祸之所伏,祸兮福之所倚。” “只是一点风吹草动便上门退亲,这样的人家,柔儿她们若嫁过去也是受苦。 如今能在成亲前认清,对她们反而是好事。” 林老夫人活到如今的年岁,看事情早已不止看眼前的得失。 大舅母刘氏冷笑: “您说的轻巧,可世道就是如此,被退亲的女子就是会被人议论猜测。 日后再想寻如意郎君,想高嫁就是会比旁人难。” “女子这一生,婚嫁何其重要,后半生的荣辱几乎都只看这关键的两年。 错过这几年,今后都难了。” 刘氏恨恨看向孟明姝她们母女几人: “若我的柔儿她们嫁不出去,或是嫁不到好人家,我绝不会放过你们。” 她就是死,也不会叫她们好过。 孟明玉和林氏羞愧低下头。 孟明姝心中也有些过意不去,可刚才外祖母的话也叫她想起了前世。 前世她的两个表妹所嫁的人家并不好。 月柔表妹成亲第二年便病故了,听说是被夫家的妾室害了。 月芙表妹在夫家也被婆母为难磋磨,日子十分不好过。 孟明姝之所以知道这些,是因为前世她和大舅母相处时日最多。 刘氏什么话都同她说,说后悔叫月柔表妹嫁入王家。 若晚两年,等她成了皇后,也不至于死在王家。 说自从她成了皇后,月芙表妹的婆母再不敢对表妹不好。 说表妹夫的那些妾室也安分了,养的外室也不敢再带回来。 大舅母每每说到这些,便对她感激非常。 孟明姝心中叹气,想要说些什么,但也知道如今说再多也是无济于事。 大舅母根本不会相信,只有等萧衍来了。 大舅母才会改变态度。 “若因为我们,真叫两位表妹嫁不出去,日后我会负责。” 刘氏如今最恨孟明姝这几人,恨不得用最大的恶意揣测她们。 “负责,你们怎么负责,勾引我儿子,留在林家,然后欺压她们一辈子的负责?” 孟明姝只能再次解释: “我刚才便说过了,我们姐妹绝不会同表兄有任何牵扯,舅母如何才能信? 或者借住在林家的几日,我们几人闭门不出?” 刘氏冷笑,眼看着林老夫人脸色越来越难看。 刘氏那些难听的话,只能咽下去。 可心中堵着一口气,不上不下。 她很清楚,就算孟明姝几人没亲上加亲的心思。 但老夫人有,林大老爷有。 刘氏冷笑开口: “你们最好没有,我们府上曾有一个丫鬟,心思不正,整日只想着攀上府中的公子们。” “她轻狂样子众人皆知,可面上却偏偏嘴硬。 在我面前反复保证,口口声声说绝对没有攀龙附凤的心思。” “可谁知没多久就爬上了佑哥儿的床,你说这样的丫鬟是不是下贱胚子?” 刘氏看向孟明姝: “你们可想知道这丫头最后下扬如何了?” 刘氏自顾自问着,没人回答她,她便自己给出了答案。 “最后当然是被赶出了府中,她自以为能飞上枝头了,可没多久就被佑儿玩腻了。” “我将人发卖出去了,听说如今在青楼,千人骑万人踏,你说这是何苦?” 大舅母嘴上说着难听话,纤细的手轻轻拿起帕子: “老太太,你们可别多想,你的外孙女们可是知府千金,大家闺秀。 自是和这下贱的丫鬟是不同的。” 刘氏明明知道孟明姝等人和孟家断绝了关系。 却偏偏在知府千金、大家闺秀上加重语气,嘲讽的意思十分明显。 林老夫人捂住胸口,脸色越来越难看。 嘴里说着丫鬟,可饶是傻子也能听出这是在指桑骂槐,羞辱孟明姝她们。 孟明姝多年没受过这种委屈。 同萧衍在一起时,无论她做的多过分,萧衍也从未对她说过一句重话。 往往孟明姝犯了错,她还会倒打一耙,最后萧衍还会来哄她。 抛夫弃女回了孟家后,母亲和长姐也对她很好。 恨不得把最好的东西都弥补给她。 二姐最开始也对她很好,是她后来一直犯错,才对她变了态度。 可她要被孟父处置时,二姐也会挡在她面前保住她。 可以说孟明姝两世几乎都从未受过什么委屈。 这还是第一次听到这样难听的话。 孟明姝正想反击,大舅舅却突然进了院子,显然听见了刘氏刚才的话。 他脸色阴沉的厉害,一巴掌直接扇到了刘氏脸上。 清脆的巴掌声在院中响起。 孟明姝震惊瞪大了眸子,原本捂着胸口的林老夫人此刻也站了起来,连忙去拦大儿子。 刘氏倒在地上捂住脸,声音都在发颤: “你我夫妻多年,你竟为了这一家子娼妇对我动手?” 第三十章 幸好她有萧衍 “若我妹妹一家是娼妇,那我是什么,你的女儿儿子又是什么?” 林砚同早知妻子拜高踩低,也知道她势利。 他面无表情看着刘氏: “你若实在嫌弃她们,不愿同她们在一处,便回娘家去。” 刘氏捂着脸,眼中充满难以置信: “你这是什么意思?” “你难道想休妻不成?我为了你生了两子三女……” 刘氏哽咽起来,话也说不下去了。 她从未想过枕边人竟会这般绝情。 林砚同冷着脸: “若非看在孩子们的面上,我早休了你……” 刘氏家世低微,当年能嫁入林家,也是凑巧。 林砚同两任妻子都先后离世,他也落了个克妻的名声。 算命先生说刘氏八字硬,同他十分契合。 这才有了这桩亲事。 成亲后,刘氏也确实没出任何事,还生下了五个孩子。 但刘氏身上的缺点也是极为明显的。 对身份比她高的人,刘氏会极尽谄媚,谄媚到失了分寸,惹人笑话,毫无风骨。 对身份不如她的人,刘氏又刻薄到了极致,府中的下人这些年换了一批又一批。 五个孩子被刘氏影响,也有这样的毛病。 林砚同忍了太久,此刻再也不留情面: “你若容不下她们,不想留在林家,我绝不强留你。” “带夫人下去。” 刘氏一张脸扭曲到极致,看向孟明姝她们的眼神更加怨恨。 孟明姝被刘氏的眼神看的心中发寒,其中明晃晃的敌意更叫她五味杂陈。 孟明姝紧紧抱着团儿,轻声感慨:“幸好我们有你爹爹。” 孟明姝已经习惯了前世的日子。 如今这种被人轻视的日子,只过了没几日,她便能已经有些受不了。 若没萧衍,若叫她一辈子都这样。 处处面对旁人的恶意和刁难,孟明姝绝对忍受不了。 “团儿也想爹爹。” 团儿乌溜溜的眼睛看向孟明姝,奶声奶气道: “娘亲乖,马上我们就能见到爹爹了。” 团儿掰着小手,小声数着: “还有七日,娘亲再忍一忍哦。” 孟明姝哭笑不得。 团儿很懂事,来林家的路上便很乖。 来了林家之后,或许是察觉到气氛不好。 团儿一直紧紧跟在孟明姝身边,不敢出声。 平时很爱撒娇的小姑娘,这几日也十分沉默,说话越来越少。 没想到团儿一开口,就是安慰她。 大舅舅此刻也注意到了孟明姝怀中的孩子。 “这是你的妹妹?” 大舅舅明显不愿相信孟明姝已经有了孩子。 “大舅舅,这是我的女儿,她叫团儿,是我认回孟家之前生的孩子。” 林砚同虽然惊讶,但听说是从前的事情,也没说什么了。 毕竟孟明姝流落在外十几年,能活着就已经不错了,有了孩子这也怪不了她。 林砚同有些惋惜: “原本想撮合你和你表哥,这样你们姐妹也能更名正言顺留在林家。“ 林砚同又将目光看向小妹孟明窈。 小妹身子抖了抖,见识过大舅母的厉害,又听说了大舅母那番威胁的话。 孟明窈怎么也不可能嫁给大表哥。 “大舅舅,我,我年岁不合适的。” 林砚同看出了孟明窈的不情愿,叹了叹气:“罢了。” 他的两个儿子确实并非良人。 林砚同又看向孟明姝母女几人:“日后你们就在林家安心住下。” “韩家和孟家那边我也会尽力周旋。 若实在抵挡不住,我也会派人将你们送到安全的地方。” 孟明姝心中感动,前世今生,无论她是皇后,还是如今落了难,大舅舅都一样的态度。 “谢谢舅舅。” “不必说这些。” ———— 孟明姝几人便在林家住下,回自己院子前,林老夫人还叮嘱她们。 “这段时日尽量别出门,就在自己院子里,也不必来见我。 以免府中其他人瞧见你们,心中不快。” 林氏握住林老夫人的手: “母亲放心,女儿知道的。” 自古女子出嫁后便不再是娘家的人,纵使回来也只是客人。 何况是她如今这种情况,她自己回来便罢了,还带了三个女儿。 这种情况更是遭人嫌弃。 大哥和母亲不嫌弃她们,不代表旁人也是这般。 “委屈你了。” 林老夫人重重叹气: “但这也是没法子的事情,林家日后当家的早晚是你侄子们。 你如今被休弃回府,这辈子都只能这般了。” “这样的日子你迟早要习惯,也必须忍受,否则……” 否则往后只会处境更加艰难。 林老夫人脸上是深深的愁容,为这个唯一的女儿,心中有太多的担忧。 “女儿知道了。” 林老夫人迟疑片刻又开口: “今日你二哥二嫂没过来见你们,原因想来你也能猜到……” 林氏低下头,再次点头。 二哥二嫂嫌弃她们,这也在意料之中。 “他们不想瞧见你们,你们眼下虽不好凑在他们跟前,但该有的礼数还是要有。” “母亲知道你从孟家回来,身无分文。 这些东西母亲来准备,以你的名义送去给府中众人。” 孟明姝叹气。 她们又听了外祖母的许多叮嘱。 意思大差不差,无非就是让她们日后在府中夹着尾巴做人。 若有事情,也要尽量忍让,莫要同府中亲人去冲突。 孟明姝知道,外祖母并非嫌弃她们。 只是她护不住她们。 大舅舅也有自己的儿女,人有亲疏远近之分。 大舅舅也不可能永远不向着自己的儿女妻子,一直向着妹妹。 若孟明姝没有萧衍,她们姐妹确实再无翻身的机会,也确实要在林家夹着尾巴做人,委曲求全。 可她只打算在萧衍来之前,在林家暂住而已。 “外祖母,不必如此,我和母亲,过些时日会离开林府的。” 孟明姝不想叫这般年迈的外祖母为她们担忧。 她能看出来,自从她们回来后,林老夫人便一直面带愁容。 “外祖母,其实团儿爹爹马上快到了,他会接我们离开崇州。 等他来了,不论是韩家还是孟家,都不敢造次。” 孟明姝这话说完,叫林老夫人有些怔住,半晌都未曾反应过来是什么意思。 第三十一章 日后别来巴结 孟明姝是流落在外时有的孩子。 当时她只是个民女,又能认识什么身份尊贵的人? 就算真的有,当时那种身份下结识的人,只怕也只拿孟明姝当外室,能有什么真心。 孟明姝嘴唇张了张,原本想解释,可林老夫人直接握住了她的手,打断了她的话。 “好孩子,听外祖母一句劝,莫要轻易轻信他人,尤其是男子。” “这世上的男子大多都是薄情寡义之徒,家中娶了正妻、妾室尤嫌不够。 你若信了他们的话,这辈子便都毁了。” 孟明姝:“……” “外祖母,我们成亲了,他也没有别的妻子,只有我。” 林老夫人摇头: “是他同你说的?你如何能确认他话中真假?” “若他当真没有另娶,你们怎么会分开,你和孩子如今怎么会出现在林家?” 孟明姝低下头,心中有些羞愧。 她和萧衍分开,说到底还是她咎由自取。 抛弃萧衍就算了,竟然还用假死脱身这种法子。 从前的她,真的又蠢又坏。 唉。 这些若是告诉外祖母,只怕她也不会信。 林老夫人再次握住孟明姝的手,语重心长: “听外祖母的,从前的事情便都忘了。” “日后对外,团儿这孩子便说是你妹妹,或是你捡的小丫鬟。 等这段时日的风波过去,外祖母再帮你找个如意郎君。” “宁愿身份低些,也要当正室,决不能给人做妾。” 林老夫人当过正室夫人,自是知道,主母若想收拾妾室,有太多法子。 想要她们的性命,也轻而易举。 好歹是嫡亲的外孙女,林老夫人不想孟明姝走错路。 孟明姝叹气,原本说团儿爹爹的事情是想安外祖母的心,如今反而弄巧成拙了。 老夫人明显更担心了她,又拉着她说了许多为人妾室的危险。 劝她脚踏实地过日子,外祖母最后甚至保证。 只要孟明姝踏踏实实,她一定会竭尽全力帮孟明姝找个好夫家。 哪怕用些手段,也会帮她。 孟明姝哭笑不得。 心中又是感动,又是无奈。 她自是能感受到外祖母对她的好。 只能乖巧点头,保证绝对不再和团儿爹爹联系,保证绝不做妾,不被人蒙骗。 外祖母这才放下心,搂着她喊好孩子。 她们回自己院子时,外祖母又抱了抱团儿,给了团儿一枚平安锁。 “事先不知道你有孩子,这孩子日后虽见不得光,但到底是我们林家的血脉。 过几日再给团儿打金镯子、金项圈,小孩子就是要用这些东西压着。” ———— 孟明姝她们在林家住的院子,位置偏远,院子也有些狭小、破旧。 林氏开口解释: “你大舅舅安排的是别处院子,你外祖母同我说,让我们就住在这里,以免府中旁人闲话。” 林氏有些感慨拿出林老夫人给她的银票。 “这是外祖母给的吗?” 孟明姝问。 林氏点头: “足足三万两,这应当是你外祖母压箱底的银钱了。” 孟明姝拿着银票,“日后还是还给外祖母。” “小姐,家主那边差人说晚上去前厅用饭。” 她们正说着话,丫鬟便进来通传。 林氏有些为难,林老夫人特地叮嘱过,让她们尽量别出院子。 林家如今对她们有怨言的人很多。 孟明姝也是打算萧衍来之前都闭门不出。 “你去告诉大舅舅,就说我们不过去了,今日过来舟车劳顿,想早些歇息。” 孟明姝直接回绝了。 林家今日只见到了外祖母和大舅舅,以及舅母。 但是孟明姝已经能感受到其他人的态度了。 这顿饭要是去吃,难受的还是她们。 孟明姝以为这顿饭能回绝,可她还是低估了大舅舅的执着。 他竟然亲自过来了。 “大舅舅?” “一起去前厅,孟家既将你们赶出来了,日后你们就是林家人,自己家何必避让。” 林砚同看向林氏: “有我在谁也不能置喙什么,正好借着今日,叫他们知道,日后你们就在林家住下了。” 孟明姝明白,大舅舅是要给她们撑腰,以免发生今日大舅母的事情。 最后孟明姝她们还是去了。 大舅舅执着起来,她也拗不过。 前厅人来的很齐,林家子嗣颇丰,屋子里乌泱泱都是人。 可看见孟明姝她们后,气氛瞬间变了。 孟明姝坐下后,还隐隐约约察觉到有人在瞪她们。 她抬头一看,就对上月芙表妹还未收回的视线。 和孟明姝眼神对上后,林月芙瞪的更厉害了。 孟家的几位表姐,林月芙从前原本很喜欢,特别是明玉表姐。 可自从明玉表姐被休弃后,她定下的好亲事便没了。 父亲母亲也开始吵架,今日母亲甚至还哭着回来,说因为表姐和姑姑,父亲要休弃母亲。 母亲哭的伤心欲绝,同她说了许多从前被姑姑欺负的事情。 以至于林月芙对孟家这几位表姐便只剩下厌恶。 如今她只剩下一个想法,那便是帮着母亲赶走这些人。 她心中也已经有了计划。 …… 这顿饭吃之前,孟明姝还想过会被人嫌弃刁难,但意料之外的没有。 或许跟大舅舅的敲打有关。 林砚同是林家家主,他做主留下她们,其他人纵使有意见,也只能忍着。 林氏心中松了口气,庆幸亲人们还是接受了她。 可回到自己院子后,才知道多想了。 “二老爷和二太太说了,您送来的东西,他们用不上,也不敢收。” 除了送去二舅舅处的东西,其他各院送去的物品也都被送了回来。 林老夫人是以她们的名义送的。 这些人未必不知道,但是礼物还是退还到孟明姝她们的院子。 就是故意让她们明白他们的嫌弃。 三舅母院中的奴仆说话更是不留情面。 “我们夫人说了,姑奶奶您送的东西她不敢收,也受不起,沾染了晦气就不好了。” “我们夫人还说,若是真想送东西缓和关系,不如早些离开林家。” “若她是您,被夫家休弃了,是决计没脸留在娘家的。 只会找根白绫吊死,以免活着丢脸,也连累旁人。” 林氏听完这些话,整个人既伤心又难堪。 纵使被休弃并非她的过错,但是世人对弃妇的嫌弃。 特别是亲人对她的嫌弃,叫林氏无所适从。 孟明姝挡在林氏面前,冷脸望着这些仆从们。 “回去告诉你们的主子,不收便不收。 你们今日嫌弃我们,日后无论如何也别来巴结。” “至于住在林家,大舅舅都说让我们只管住着,你们算什么东西,凭什么赶我们走。” “若是有意见,要么去和大舅舅说,要么就自己做林家的家主。” 第三十二章 谢家也成了敌人 孟明姝不知道该如何安慰。 再多安慰的话,也没今日的嫌弃叫人寒心。 毕竟这些人都是母亲的手足亲人。 孟明姝最后什么话都没说,只让母亲去歇息。 若是母亲同她一样,前世体会过这些人的阿谀奉承,自是不会被她们此刻的冷眼伤到。 什么名声,什么嫌弃,在权势面前都不值一提。 等日后她们风光了,这些人会比谁都谄媚。 暂且不提孟明姝那番话说完,林家那些人的反应。 想必只会在背后议论的更厉害,骂的更狠。 但孟明姝她们确实清静了几日。 当然自从那顿饭后,孟明姝母女几人也从未出过院门一步。 这日外祖母请她们过去,孟明姝几人才终于离开院子。 在外祖母处看见林月芙,孟明姝便警觉起来。 她可还记得那日用膳时,月芙表妹看她的眼神。 “家中弄了个赏花宴,原是为你两位表妹办的,但你月芙表妹说想让你们也去看看。” 林老夫人心中最发愁的就是孟明姝几人的婚事。 孟明玉往后只怕很难再嫁,但是孟明姝和孟明窈还是有希望的。 婚嫁是女子此生最重要的事,尤其是孟明姝她们如今这般情况。 所以林老夫人不愿放弃任何机会。 “若是在旁人家办的宴会,眼下这般境况外祖母不会让你们去,可这是在自己家中。” 自家举办的赏花宴,应当不会有什么闲言碎语。 孟明姝还是点了头。 她也想看看大舅母想做什么。 这几日都缩在那小院子里,分外无趣。 况且按时间看,若一切顺利,也就是这一两日萧衍就该到了。 孟明姝也渐渐有恃无恐了。 “长姐刚离开韩家,便不去赏花宴了,明窈年岁还太小,便让我一个人去吧。” 林老夫人还未说话,小妹便反驳了。 “三姐姐,我年岁不小了,我也想去。” 孟明窈如今最担忧自己的亲事。 眼看着她们一家子处境已经极为艰难了,可三姐姐却总是在疯言疯语。 永远都在幻想团儿爹爹是什么太子。 别说太子,稍微有些权势的人,只怕是眼睛瞎掉,才会喜欢三姐姐。 而且从前差点成为她们姐夫的徐绍章,明明是看在二姐姐的份上帮她们。 三姐姐却总觉得,徐绍章是因为她才帮忙。 孟明姝疯成这般,母亲和长姐也纵容她。 孟明窈也只好闭嘴,不敢说什么。 她怕一个不小心刺激到孟明姝的病情,叫她病的更严重了。 听说有些疯子还会对人动手。 “好吧。” 孟明姝妥协了。 拦也拦不住。 ———— 宴会上,林月芙带着孟明姝她们一来,那些年轻的千金小姐们便瞬间不说话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她们。 孟明窈被看的浑身不自在。 孟明姝却没觉得有什么,她还在这些人中看到了谢家的人,谢知婉。 没重生前的她勾搭谢渊,试图高嫁。 在谢知婉眼中,她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谢知婉对她极其厌恶。 “这便是我表姐,人我带来了。” 林月芙幸灾乐祸看了孟明姝一眼。 “就是那个被孟家逐出族谱的表姐吗?” 开口的人是谢知婉身边的一位小姐,林月芙同她一唱一和。 “是啊,就是那个表姐。” “原来就是她啊。” 这些人捂着嘴笑了起来。 “我之前还在想,到底是什么样的女子才会被亲生父亲赶出家门,今日一见,才明白了缘由。” “什么缘由?” 林月芙捂着嘴笑问。 “你难道没瞧见她的脸吗,一副狐媚子长相。” “想来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才会叫孟家迁怒吧。” “知婉,从前她是不是还试图勾引你兄长,给你兄长下药?” 也是到了此刻谢知婉才终于开口。 “是有这么一回事,若非我哥哥警觉,只怕真被这种下作手段给算计了。” 谢知婉这话落下,这些人更喧嚣了。 “真是不要脸,怪不得她姐姐和母亲会被夫家休弃,一家子都是浪荡不堪的。” “我看那韩公子打的好,这样一家子出来的女子,怎么可能是好女子。” “可惜没打死,还叫韩公子被伤了。” 孟明窈在这些人刚开口讥讽时,便羞愧低下头。 孟明姝最初也只是当笑话看,可她们一口一个她长姐该打,该死。 说她长姐大逆不道,就该被活生生打死,还为韩序文那种人惋惜,哀叹。 孟明姝只觉得可笑。 同是女子,明明知晓女子嫁人后,只有被夫家欺负的,从未听过哪个女子能倒反天罡欺负夫家。 她们不是不知,只是装糊涂而已。 谢知婉继续开口: “我兄长说了,若是叫她们这样一家子逍遥法外,只怕整个崇州府女子的名声都会被影响。” “所以我们谢家已经打算帮韩家了。” 谢知婉此刻才施舍孟明姝一个眼神: “谢家,孟家,韩家,三家一起施压,林家也护不住你们。” 谢家和韩家一样,主家都是在京城。 谢家兄妹并非韩序文这种被家中放逐的草包。 他们回崇州府,只是暂住。 谢家也远比韩家更有权势。 若是谢家也出手支持韩家,大舅舅确实也无能为力。 “这件事和你们谢家无关,你们谢家真的要掺和进去?” 孟明姝看向谢知婉。 按理说,谢家这种出身的人,是绝对不会多管闲事的。 谢知婉轻蔑看向孟明姝:“怎么,现在怕了?” “你不是什么好东西,你的两个姐姐和母亲想必也一样。 一家子荡妇,人人得而诛之,谢家当然要帮忙。” 孟明姝点了头,语气平静: “好,但愿你们谢家日后不要后悔。” 谢知婉嗤笑: “怎么,碾死几只蚂蚁难道还能有什么代价吗?别来招笑了。” 其他小姐也一起笑了起来。 谢知婉看向孟明姝,心中有些失望。 她没在孟明姝脸上看到惊慌失措的神色。 她那个妹妹倒是吓的要死。 但谢知婉更想看孟明姝求饶失态。 “那是什么?” 孟明姝突然开口,手往湖中一指: “好像是有人落水了,怎么好像是谢公子?” “什么?” 她们本就站在湖边,谢知婉在内的千金小姐们连忙转过头朝湖里看去。 孟明姝直接伸手,趁她们不备,像下饺子一般将人往下推。 最先推谢知婉,其次便是她身边的那些人。 “啊……” 林月芙惊恐看向孟明姝,不停后退: “你在做什么?” “她们可都是千金小姐,你怎么敢?” 眼看着孟明姝朝她也伸出手,林月芙声音都软了: “表姐,表姐,我不会水,你,你别推我,求你了。” “蠢货。” 孟明姝骂了一声,谢家都要帮着韩家对付林家了。 林月芙不想着告诉大舅舅,反而来针对她们。 第三十三章 叫我爹爹打死你们 前世谢家人给她下毒,如今谢知婉又欺负到她面前了。 就算她忍让,谢知婉也不会放过她。 既然如此,她自是没有再忍的道理了。 孟明姝对林月芙笑了笑: “你伙同外人对付我,自然也要下去。” 说着孟明姝直接将林月芙推入水中,并未管她的求饶。 林家的观景湖并不深,只是个大些的水池罢了。 这些人要是理智点,自己就能爬上岸。 可偏偏这些千金小姐,从未经历过这种事情,慌张在水中扑腾,像一只只鸭子。 最后一番兵荒马乱,才被捞上岸。 谢知婉瘫软在地上,甩开丫鬟搀扶的手: “孟明姝,你给我等着。” 林月芙不顾身上湿漉漉的水痕,连忙上前同谢知婉道歉。 谢知婉却看都没看她一眼:“你们林家也给我等着。” 林月芙呆怔在原地,一时间手足无措。 “谢,谢小姐,你明明说过的,不会牵连我们林家。” “呵,都对付孟明姝了,怎么可能放过你们林家,滚。” 她们谢家三岁稚童都知道,斩草要除根。 这个蠢货却不知道。 “我们走!” 谢知婉走后,她身后的那些千金小姐也跟着走了。 林家这扬赏花宴在如今能办起来,也是因为谢知婉。 若非她想上门羞辱孟明姝,今日不会来这么多人。 谢知婉临走前还特地看了孟明姝一眼。 孟明姝身边的孟明窈被看的浑身一哆嗦。 她声音颤抖: “三姐姐,我们,我们是不是要完了?” 从前她便听过,会咬人的狗是不叫的。 以前总不懂这话,如今看到谢知婉,孟明窈才觉十分贴切。 谢知婉被从水中捞起之后,她并未再和刚才一样故意羞辱三姐姐,更没质问什么。 可看过来的眼神却格外叫人胆寒。 “不用怕她,她嚣张不了几日。” 前世萧衍找到她后,谢家就完了。 林月芙和孟明窈听到孟明姝这话,两人对视一眼,眼中都透着错愕。 “眼下该怎么办?要告诉父亲吗?” 林月芙眼下是真的急了。 孟明姝推她落水,她此刻都顾不上生气。 眼中满是大祸临头的恐慌。 “你说呢?” 孟明姝反问。 林月芙脸上带着害怕:“父亲若是知道今日的事情,一定会责骂我的。” 她低着头自言自语: “我明明只是想将你们赶出林家,这才联系的谢知婉,怎么会现在这样?” 林月芙后悔万分,捂着脸哭了起来。 “这下完了,我也要跟你们一样,做不了官家小姐了。 成了平民百姓,我就只能嫁给那些低贱的凡夫俗子,我这辈子都完了。” 林月芙越说哭的越厉害,最后变成了嚎啕大哭。 “如意郎君也没了, 身份也要没了!我也要成为低贱的人!” 孟明窈在一旁听着,眼睛也红了,仿佛下一秒也要哭出声。 孟明姝:“……” “别哭了。” “谢家就算想对付林家,也需准备,也只会找光明正大的借口,真到那一步,我们会离开的……” “真,真的吗?” 林月芙抽泣问。 林月芙也冷静了下来,抽泣声渐停。 “那太好了。” 她声音满是庆幸: “我这就叫父亲将你们交出去!” 孟明姝看了林月芙一眼,她脸上的笑意连忙收住。 人都是欺软怕硬的,林月芙被孟明姝推下水,知道孟明姝不好惹,眼下也有些怂了。 “表……表姐,我不是这个意思。” 孟明姝没再搭理林月芙。 今日的事情,大舅舅需要知道。 但去前院之前,孟明姝准备先将孟明窈送回她们落脚的院子。 她们院子地处偏僻,平日里极少有人来这里。 院子前面有个小花园,团儿这几日喜欢在花园里摘花花草草。 “小野种,你爹是谁?” “你是不是根本没爹?” “哈哈哈我祖母说的没错,你就是小杂种,连爹是谁都不知道的野种!” 孟明姝认出了这是大舅舅长孙。 大舅舅有两个儿子,幼子是佑表哥。 长子是宣表哥,早已成亲,有三儿一女。 如今宣表哥所生的四个孩子,将团儿团团围住,挡住了团儿的路,不许她走。 孟明姝面上带上了愠怒。 前院的赏花宴,大舅母安排林月芙羞辱她们。 母亲和长姐则去了外祖母的院子。 女儿身边,丫鬟被调开,宣表哥的四个则来羞辱欺负团儿。 大舅母这是想方设法想赶走孟明姝她们。 “团儿不是野种!” 团儿年岁小,可人却聪明,知道野种是什么意思。 “团儿有爹爹,我爹爹马上就来了!” “到时候我叫我爹爹打死你们!” 团儿鼓着脸,气鼓鼓叉腰。 “那你说,你爹在哪?” “你若是有爹爹,你爹爹怎么不在你身边?” “我祖母说了,你就是野种,你根本没有爹爹,你就是你娘和旁人私通生下的野种。” “你爹玩腻了你娘,就丢下你们跑了,你就是野种,杂种!” 说话的是四个孩子中最大的男孩,八九岁的模样,却说出这样恶毒的话。 孩子的恶意最直白也最残忍。 团儿小手攥的紧紧的,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 “你们干什么?” 看到孟明姝,团儿像是找到了靠山,她一把推开挡在她面前的大孩子。 小鸟一样扑到孟明姝怀中,瘪着嘴巴哭了出来。 “哇!娘亲,他们欺负团儿!” “团儿才不是没有爹爹。” “爹爹也不会不要团儿的!” 团儿虽这样说,但孟明姝却听出了团儿声音中的恐慌。 团儿和萧衍分开这么久,今日又听到这样一番话,自然也开始害怕起来。 孟明姝连忙将团儿抱紧,摸着她的小脑袋不停安抚。 “当然,团儿马上就能看见爹爹了,不是明日就是后日。” “乖宝再等等好吗,爹爹马上就来了。” 团儿这才将脑袋从孟明姝怀中挪出来。 她眼窝中还含着晶莹剔透的泪珠。 但却乖乖点头:“好,团儿听娘亲话,等爹爹。” “娘亲,打他们。” 团儿此刻哭的像小花猫,但手却指向了这四个孩子。 爹爹说过,欺负团儿的人都该打! 孟明姝将团儿送到孟明窈怀中: “好,让小姨抱你。” 就算团儿不说,她也不会就这么轻易放过。 谁知这四个孩子看到孟明姝后,不仅没有畏惧,反而下巴仰的更高了。 不停朝孟明姝做鬼脸,伸舌头。 “没人要的老女人,路边乞丐都不要你们。” “你生下的女儿就是小杂种,小野种。” 他们挑衅看向团儿,唱起歌谣: “小杂种,真可怜,爹不要,娘不疼,小杂种……” 第三十四章 团儿!你爹爹来了! 按理说孟明姝不该和孩子计较,而是应该直接找他们背后的大人。 但团儿是孟明姝的逆鳞,是她一辈子的亏欠。 前世她没护住女儿,叫她早夭。 重生后孟明姝便发过誓,绝不会再叫女儿受伤害。 “去找根绳子来。” 孟明姝对着身边的丫鬟开口。 “你,你想干什么?” “坏女人我可是林家长房长孙,你若敢对我动手,我祖母祖父定不会放过你。” 孟明姝没理会他们的叫嚣,直接将这四个孩子捆在树上。 “团儿过来。” 孟明姝将一根细长的小树枝递到团儿手里。 “团儿来动手。” 孟明窈被孟明姝的做法惊住了,眼眸都瞪大了几分。 她结结巴巴问:“三姐姐,真的要这样吗?” “这可是大舅舅的长孙啊?” 大舅舅对她们再好,可这几个孩子却是亲孙子。 孟明窈继续劝说: “要不还是算了吧,若是真打了,林家我们也待不下去了。” 孟明姝看向孟明窈:“谁说我们还要住在林家?” 从大舅母安排孩子欺负团儿开始,孟明姝便不可能再住在林家了。 欺负这种事情,有第一次便会有第二次。 大舅母这人没达到目的不会善罢甘休,之后也会有更多别的招数赶她们离开。 孟明姝自己可以被人欺负,但是团儿不行。 孟明窈呆呆愣住。 团儿已经从孟明窈身上下来,拿着树枝就往这四个孩子身上抽。 抽了几下,团儿鼓起脸: “娘亲,团儿要换更粗一点的树枝。” 就算被捆住的几个孩子哭的厉害,团儿也没心软,反而觉得打轻了。 孟明姝点头,“那用这根。” “谢谢娘亲。”团儿软软开口。 …… “团儿手累不累?要不要歇会儿?” 团儿摇头: “累,但团儿还是生气,所以团儿不想歇下来,我要狠狠教训他们,哼。” 孟明姝笑。 等这边教训的差不多了,这四个孩子哭的厉害,再不敢骂人。 孟明姝才对丫鬟开口: “去喊大舅母和大舅舅过来,就说我有事找他们。” 大舅母他们来的很快,连外祖母也来了。 大舅母看到绑着的四个孩子,怒不可遏。 “你这是做什么?林家好心收留你们,你竟敢对林家的孩子动手?” “祖父祖母,孙儿害怕,好疼啊呜呜” 这四个孩子抽抽噎噎哭了起来,随后便开始告状。 大舅母的谩骂也随之而来。 “怪不得你们一家子沦落成如今这样,原是这般下作,连这么小的孩子都下得去手。” “一家子弃妇,不得好死!” “住嘴!” 林砚同视线看了过去。 大舅母嘴唇张了张,那些更难听的辱骂到底收住了。 “自己的亲儿孙被欺负成这般模样,你若是不为他们做主,就等着孩子们往后记恨你吧!” 大舅母咬牙切齿开口,同时怨毒的目光再次看向孟明姝她们。 “明姝,你来说。” 林砚同知道,孟明姝她们不会无缘无故动手。 孟明姝便从赏花宴讲起。 赏花宴上发生的那些事情,想必大舅母和大舅舅眼下已经知晓了。 但孟明姝还是说了一遍。 “今日先是我和明窈宴会上被人讥讽,然后又是团儿。” “大舅母想赶我们走,其实可以直说,但你不能动我的女儿。” 林砚同听完,脸色阴沉。 “此事我已知晓,我会给你们一个公道。” “这几个小崽子舅父也会带回去好生教训。” 孟明姝叹气,大舅舅确实是个公正的人。 但整个林家却不止只有大舅舅。 后宅之中更是。 一直沉默的林老夫人此刻却开口了。 她重重叹气:“这件事到此为止,都不提了,都是一家人。” “琢儿他们也得到教训了。” 手心手背都是肉,可林老夫人还是最心疼曾孙。 她开口劝孟明姝:“这几个孩子确实不该欺负团儿,可他们都年幼,不懂自己在做什么。” “团儿也欺负回去了,还打的这样重,这件事便罢了,都是一家人。 孟明姝没再多说什么。 十根指头都有长短,外祖母更心疼曾孙,对她有些埋怨很正常。 “好。” 孟明姝点了头,她看向大舅舅: “舅父看在您和外祖母的份上,此事就作罢吧。” 孟明姝又再次看向大舅母: “今日过后,您不必再费心赶我们走了。” “我们自己会离开。” 孟明姝看向大舅舅:“舅父,这几日叨扰了。” 林老夫人和林砚同几乎是同时开口:“不行。” 老夫人开口劝道: “今日的事情是你大舅母做错了,委屈了你们,可离开了林家你们能去哪?” “明姝,莫要逞一时之气。” 孟明姝摇头,看向老夫人和大舅舅:“我并非赌气,而是认真的。” “若我们继续留在林家,也只会牵连林家。” 更重要的是,孟明姝不想再受人冷眼。 团儿更不能被这样对待。 “至于去处,徐绍章会来接我们的,舅父和外祖母可以放心。” “我也不想因为我牵连林家,让林家与谢家为敌。” 这句话叫舅父和老夫人沉默了。 林砚同和老夫人两人许久未曾说话。 但最后他们还是点了头。 “舅父……派人护送你们去徐家。” 孟明姝点头:“多谢舅父,但不必了。” 外祖母他们没有继续留,也叫孟明姝心中松了口气。 这样很好。 人都有亲疏之分。 她心中最重要的还是团儿和萧衍,还有母亲。 对于外祖家,她也不会再和前世一般,对外祖家所有人都掏心掏肺了。 ———— 第二日清晨,孟明姝她们刚踏出院子。 舅母吴氏身旁的嬷嬷,便带着仆从浩浩荡荡来了。 “夫人说了,要把这院子上上下下,里里外外都清扫干净。 决不能叫晦气留在这院子里,带累了我们林家。” 孟明姝听着这样的话,心中毫无波动。 门口处拜别了舅父和外祖母后,孟明姝她们再次上了徐绍章的马车。 徐绍章笑着开口: “本就打算去林家接你们,如今你们自己离开也好。” “有个好消息。” 孟明姝抬头看向徐绍章,明眸亮了些:“快说。” “不论是韩家还是谢家,他们都没心思再来找你们麻烦了。” “太子殿下明日便能来崇州,谢家和韩家刚得到消息,他们已经马不停蹄开始准备接驾了。” “如今所有心思都用到了太子殿下身上。” 孟明姝手心攥住帕子: “确定是明日吗?” “明日真的能到崇州?” “是明日对吗?” 孟明姝反反复复确认。 徐绍章含笑点头: “明日傍晚时分到随县应当不成问题。” 随县是进入崇州府的入口。 也是在随县,孟明姝找到了团儿。 他们从前的家也在随县。 孟明姝捂住胸口,眼眸泛红: “二姐夫,我母亲她们便交给你,我想带团儿去随县等着。” 徐绍章早有预料: “好,我特地多带了人手,让他们护送你和团儿过去。” 孟明姝点头。 她低头紧紧抱住团儿,压下心中的激动,哽咽开口: “团儿,乖宝,你爹爹要来了!” 她真的真的很想萧衍。 日日夜夜都在想他。 前世萧衍为了救她,死在她怀中,这成了孟明姝的心魔。 她迫不及待想要见到萧衍,她有太多话想告诉他。 前世没来得及告诉他,她也喜欢他,这一世她一定要同他说。 第三十五章 送你十个如意郎君 马车内,孟明窈听着孟明姝同徐绍章说话,心中一大堆问题。 孟明姝说的那些话她一个字都不信。 只是徐绍章也疯了吗? 孟明窈想不通这些事情,眼下她也没精力再去想这些。 她只关心她们之后的去处。 “你去随县,然后把我和母亲,还有长姐丢下?” 孟明姝摇头:“不是丢下,徐绍章会安顿好你们。” 孟明窈却听不进去,她甩开孟明姝的手: “徐绍章跟我们非亲非故,就算有二姐姐的情分在,能比得过外祖家吗?” “他能收留我们多久?就算他愿意收留,徐家能容忍我们多久?” “明明住在外祖家,对我们是最名正言顺的,跟徐绍章走,我们以什么名义跟着? 我们一家子本就成了整个崇州府的笑话,所有人都看不起我们,唾弃我们,你还想别人更看不起我们。” 孟明窈如今最怕见到从前的熟人,怕别人用可怜的眼神看她,更怕那些人羞辱她。 “如果你担忧名声,那便去李大夫的医馆,再让徐绍章派人看守,这样可好?” “只是暂住几日,等团儿爹爹来了,我就去接你们。” 孟明姝了解孟元,在太子要来崇州府这样的事情面前,她们几人也变得无足轻重了。 眼下这种关头,他们也不会分半点眼神给她们。 孟明窈却很生气。 “外祖母都说你被人骗了,你到现在都没清醒,还忽悠母亲长姐、还有徐绍章。” “我若是男子都看不上你,何况是什么太子殿下。” 孟明窈憋了许久的情绪,在此刻终于爆发。 “你就是祸害,若非你被找回来,若非你一直惹祸,长姐就不会因为救你嫁入韩家。” “长姐不嫁韩家,就不会被韩家休弃。我们也不会沦落到如今的地步。” “你做事总是不考虑后果,明明可以有其他法子叫长姐离开韩家,可你偏偏选了最差的法子。 明明我们如今什么都没有,能依靠的只有外祖家,可你偏偏要和大舅母作对。” “你总以为自己很厉害,实则你什么依仗都没有,你只会闯祸,一无是处。” “我看你就是故意来害我们的,你根本不是我亲姐姐,你就是丧门星。” 孟明窈说完便哭了,捂着脸哭的厉害。 面对这些指责,孟明姝心中虽然难受,但并未生气。 有些事情确实是因她而起。 重生后她便直接离开孟家,去找团儿了。 和小妹见面,也是在离开孟家时,小妹知道的事情不多,对她的印象大多停留在她没重生前。 她不相信团儿爹爹的身份也情有可原。 “我承认是我害了长姐,让她嫁入了韩家受苦,但是对韩序文做的事情我并不后悔。” 孟明姝看向孟明窈: “他对长姐做的事情足以让他千刀万剐,就算是现在韩序文成了太监,我也依然觉得不够。” “至于留在外祖家,明窈,我们留不下的。” “韩家和孟家都能得知太子要来崇州,林家不可能一无所知。” 这句话成功叫孟明窈的哭泣停止了,她怔怔抬起头。 “什么意思?” 孟明姝没说话。 她离开时,舅父虽挽留了。 可她提了谢家会对付林家后,舅父便借机同意了。 但舅父那时想必就已经知道,谢家之后根本顾不上林家,也根本不会出手对付。 谢家所有的心思,都只会放在太子身上。 太子为何来崇州府?如何和太子拉近关系,这些事情足以占据谢家全部心神。 至于太子走后,谢家是否还有闲心对付林家,也未可知。 毕竟人只有闲的时候,才会去关注一些小事。 谢家若搭上太子,接下来要安排布局的事情还有很多。 若他们没搭上太子,谢渊他们更是会焦头烂额,无暇顾及其他。 孟明窈面露迟疑:“你是说外祖家也不想留我们太久。” 孟明姝点头。 有些事情是离开林家后才想通的。 “可是大舅舅对我们很好啊?” 孟明姝点头: “我没说舅父不好,他对我们自是有真心的,外祖母也是。” “只是人都有取舍,人也往往会言不由衷,想帮我们,想我们好是真心的。 可我们离开,对于林家,对于舅父来说,会松口气也是真心的。” “换我是舅父,我或许也是如此。” 情感上,舅父自是希望她们安好。 可理智上,林家太多人厌恶她们。 她们留在林家,表姐表妹们的名声怎么办? 表兄他们也要娶妻生子。 舅父仕途上也想更进一步,那无论是韩家还是谢家,都只能交好,不能交恶。 因此,就算没有那几个孩子欺负团儿的事情。 孟明姝她们迟早也得离开。 毕竟她们毫无用处,毫无前途,毫无助力。 嫁也嫁不出去,留下也只会是负担。 人性如此,人之常情。 孟明窈低垂着头,心中也明白了。 “就算这样,就算我们早晚待不长远,也都怪你。” “若非你,我们一家子也不会沦落到如今这种地步。 谁愿意帮一家子不懂伏低做小的人。” 孟明姝看向孟明窈: “你说的没错,可伏低做小是走投无路的人才做的事情,但我们不是。” 孟明姝看向孟明窈: “明窈,不管你信不信,该说的我已经说了,我和团儿要快些去随县了。” “等我回来,你如今烦扰担忧的事情都会解决。” 孟明窈深吸一口气,扭过头去不愿意再看孟明姝。 “只求你还能回来,别被人吃干抹净,骨头都不剩。” 孟明姝: “我自是会回来的,二姐如今还在孟家,我若是不回来,马上她便只能去齐王府做妾了。” 这是一条死路。 前世二姐就死了。 这一世孟明姝绝对不会叫这种事情发生。 “韩序文和孟家对我们做的事情,我也还未还回去,没叫他们得到报应之前,我无论如何都不会出事的。” “还有小妹你,我也还要让你过上好日子。 你不是想要如意郎君吗? 等我回来,让你姐夫送你十个都可以,到那时你想怎么挑就怎么挑。” 孟明窈紧蹙的眉心再也绷不住了,脸红了一大片。 “你简直在白日做梦,还十个如意郎君……” 孟明窈耳朵红的要滴血: “我这种情况,有一两个能看上我就不错了……” “若……你若是发现被人骗了,你就快些回来。 我……我不是关心你的死活,我是担心团儿。” 孟明姝笑着点头:“好。” 徐绍章也开口: “我的护卫会一路护送,不必担心。” 第三十六章 他是我夫君! 但马车也有好处,夜间有人赶路也能走。 孟明姝是第二日正午时分才到随县的,路上花了一天一夜还多。 “走走走,闲杂人等皆不能在城门口聚集。” 孟明姝她们离随县城门口还有很长一段距离,便被拦下了。 往前看,很长的一条路上,两边都有守卫。 “官爷,随县不能进了吗?” 孟明姝试探性问。 “不能进,也不能出,赶紧走,再不走就把你们抓去大牢。” 这种情况也在孟明姝预料之内。 “若有急事要进城也不行吗?” 孟明姝继续试探问。 得到的只有冷漠的白眼:“都说了不行。” “我是州府徐家人,要去随县办事。” 孟明姝拿出令牌。 这也是分开时,徐绍章特地给她的。 上次来随县救团儿,徐绍章便是凭借令牌畅通无阻的。 这人接过令牌,看了又看,最后丢下一句:“等会儿。” 孟明姝等了一会儿,这官差才回来。 “可以进,但是不能从正门进,绕路去西门。” 孟明姝点了头。 原本想试试在城门口等着萧衍来,但眼下看行不通。 那便先进随县。 进了随县之后,孟明姝便直接去了主街。 萧衍不管如何都要路过这里。 城门百姓比上次她来随县少了许多,但并未完全清扬,若城内了无人烟也过于奇怪。 但是道路两边,依然隔一段路就有衙役,因而一些百姓不敢出门。 孟明姝抱着团儿去了城门口附近。 她寻了个客栈,在大堂等着。 孟明姝想着,等看到了车架就喊萧衍。 她抱着团儿从正午坐到傍晚时分,团儿在她怀中困的脑袋一点点的,还是没有等到人。 正当孟明姝有些怀疑徐绍章的消息时,她终于看到了车架。 孟明姝连忙喊醒团儿:“团儿,团儿醒醒。” 团儿小手揉了揉眼睛:“娘亲,爹爹到了吗?” “到了!团儿就在前面!那些人里就有你爹爹。” 孟明姝压下心中的紧张激动。 她认得宫廷的马车,规制和普通的不一样。 她抱起团儿,准备往前走走时,前方却发生了变故。 一伙黑衣人从道路两旁一跃而起,人数看着不少。 “有刺客!” “护驾!” “快!” 街道两边立刻混乱起来。 孟明姝抱紧团儿往旁边避让,他们身边的护卫也连忙护送她们离开。 孟明姝抱着女儿,顺利进了她们先前的客栈。 等街上的刀光剑影结束后,客栈内的众人才回过神来。 胆子大的人从窗户往外探去,孟明姝也抱着女儿往外看。 原本干净整洁的街道,此刻满是血迹,连空气中都弥漫着血腥味,令人作呕。 “天啊,活了这么多年,头一回瞧见这种。” “这跟战扬也差不多了吧,那么多人拿着刀就往前冲。 今日路过我们这里的,肯定是个大人物。” “这还要你说,不是大人物,怎么会这么多人刺杀。” “再大的人物又如何,还不知道是死是活,刺客这么多,街上这么多血迹,说不准就死了。” 孟明姝呼吸一滞。 明明知道萧衍身边应当有很多护卫,但此刻她还是从头到脚一阵寒意。 她发现自己还是很怕,怕刀剑无眼,怕萧衍身边人不够。 毕竟那些刺客看着就不像等闲之辈。 她更怕萧衍受伤。 关心则乱,孟明姝顾不得太多,蒙上团儿的眼,便直接离开了客栈。 后面有人在劝她…… “姑娘,姑娘……” “谁知道那些刺客有没有被抓住,眼下出去可不安全。” “是啊,你还带着这么小的孩子……” 孟明姝没管那些声音,她直接往随县县衙走。 如今出了变故,若萧衍受伤,他很大可能会留在随县。 若是留在这里,那应当是住在县衙。 孟明姝抱着女儿来到县衙附近打探消息。 “今日路过的贵人离开随县了吗?” “我不是别的意思,我是大夫,想问问贵人可有受伤?若是可以,我可以为贵人看诊。” 孟明姝往衙役手上塞银子。 “抓起来!” “我知道你这种人,想一跃飞上枝头,在你之前,已经有不少人自称大夫过来了。” “谁知道你们是真大夫还是假大夫,就算是真大夫又如何……” “也不照照镜子,贵人身边会缺医者吗,是你们这种人能攀附的吗?” “怪只怪你们野心太大,运气不好,上面交代了,任何靠近县衙的人都要抓起来审问,防止别有用心之人浑水摸鱼。” 孟明姝正准备拿出徐绍章给的令牌,却发现不见了。 孟明姝一愣,想来是今日躲避混乱时弄丢了。 “官爷,我同徐家有些关系,可否通融一二?证明身份的令牌不小心丢失了?” 谁知眼前的人只是冷笑一声:“别说你这令牌有没有,就算你真的有,真是徐家的人也不管用。” “别说徐家,就是谢家人也不行。” “上面交代了,宁可错抓,不能错放一个,牢里待着去吧。” ———— 孟明姝平生第一次进了牢房。 她此刻也和徐邵章给她的护卫分开了。 幸好团儿年岁小,没和她分开,被关在一间牢房里。 牢里确实有不少大夫,因为她看见那些人身边有药箱。 “姑娘,你也是被抓进来的?” 孟明姝点头。 “老夫也是,老夫真是冤枉啊,都说了只是想为贵人看诊,可他们却偏偏把我抓来了。” “老大夫,城中被抓来的大夫多吗?” “挺多的,这些老家伙人老成精,一听说贵人受伤了,基本上便都跑去县衙了。” 孟明姝僵在原地,随后声音都高了几分。 “当真吗?你们怎么知道的?” “老夫的医馆就开在主街,当时老夫在医馆内亲眼看见的,那箭矢正中肩膀附近。” “不确定有没有正中心口,老夫行医数十载,到底还是想赌一把,要是成功了,那老夫一家就鸡犬升天了。” 抱着这种想法的人不少。 然后他们就被抓进来了。 孟明姝脸色瞬间苍白如纸。 她就知道,她的担心或许会成真。 今日那么多刺客。 那么多人一看就是早有预谋。 孟明姝紧紧抱住女儿,幸好今日奔波,团儿眼下睡着了,并未听见。 “姑娘你怎么了?” 眼看着孟明姝脸色难看到了极点,眼泪不停往下掉。 “莫不是担心进了牢狱不能出去?你放心,他们审问之后,会审查你的家世。 你告诉他们,你家中地址,他们会联系亲人来认领,交了银钱就能出去。” “毕竟我们可都是正经百姓。” “快的话,也就这两日的功夫。” 孟明姝还是摇头。 她从牢房的空隙抓住这老大夫的手,声音颤抖: “您当真看清楚了,确实中箭了吗?” “到底有没有射中胸口?” “伤势严重吗?!” 老大夫看着孟明姝脸上的泪: “姑娘,你这么着急,难道和今日路过随县的贵人有关系?” 孟明姝红着眼,哽咽点头: “他是我夫君,我们已经成亲四年了……” “他这次来崇州,就是为了找我和孩子的。” 县令正带着人来牢中捞大夫。 恰好就听到了孟明姝的话。 ~~~~ 宝子们,跪求加书架^O^爱你们!每日十点半更新^O^ 第三十七章 故交 更何况太子殿下刚刚遭遇了刺杀,如今浑水摸鱼的人不少。 县令纵使找大夫都要调查详实,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所以他不会将孟明姝带出去,只会去问东宫的人。 ———— “你们之中谁是仁德堂的王大夫?” 刚才和孟明姝聊天的老大夫面露喜色:“大人,正是草民。” “听闻你医术不错?” 王大夫点头: “不敢当不敢当,只是草民已在随县行医四十余载,从我祖辈起,我们家便世世代代都在随县行医。” “如今我的两个孙儿也跟着老夫一起行医。” 贵人身边定带了随行医者。 要么是随行医者也受伤了,要么就是所需人手不够。 王大夫猜测应该是后一种。 可就算只是打下手,这也是天大的好事。 事后应会有赏赐暂且不提,在县令这里留个好印象,于日后医馆发展也有益处。 “等着吧,若你所言非虚,自是有你的机缘。” 王大夫连忙跪下点头,明白这是过了第一关了。 之后便是会去查他家的底细。 孟明姝在旁边听着。 心道这王大夫是个聪明人。 眼下萧衍刚遇刺,所以挑选医者上,医术重要,但身家清白更重要。 这位王大夫并未说自己医术如何如何,反而跟县令强调,在随县扎根多久。 四十余年随县行医,家中还有亲眷,会是刺客同伙的风险极小。 换孟明姝是县令,也会选这样的民间大夫。 之后县令又去问了两人才离开这牢狱。 王大夫靠在墙角,再次和孟明姝聊了起来。 孟明姝也有意和王大夫交谈。 萧衍身边的人并没有见过她和团儿。 能辨别她们母女的只有萧衍。 孟明姝并不知道萧衍如今情况如何。 所以像王大夫这种能接触到萧衍的人就尤为重要了。 若是县令那里没有结果,王大夫这里说不定是个突破口。 而且这位王大夫明显是个胆子大的。 “姑娘,你刚才说的话可是真的,你当真和那贵人有关系?” “你如何会流落在随县这里?” 王大夫明显好奇。 孟明姝开口: “并不是流落,我就是崇州府的人。” 孟明姝讲了她和萧衍的事情,省略了很多。 只说他们意外分开。 不出孟明姝所料,王大夫听完后明显有些意动。 有野心的人不会放过任何机会,哪怕会承担一些风险。 “孟姑娘,你身上可有什么信物,若是有,老夫若能得以接近贵人,可以帮帮姑娘。” 孟明姝点头,她等的就是这句话。 “您不怕我说的是假话吗?” 孟明姝试探问。 王大夫摇头:“若是传话,老夫自是不敢,毕竟恐怕县令都不敢为您传话。” 处在县令这个位置,不犯错就是最好的。 “但若只是带上信物,与老夫便不会有什么风险。” 若孟明姝所言是真,贵人自是能辨认出来。 作为中间出力的人,他的功劳只会更大,往后能去京城也说不定。 若孟明姝所言为假,贵人自然也不会注意到。 他也不会有什么损失。 孟明姝笑了笑,这王大夫确实是个脑子很清楚的人。 孟明姝从团儿脖颈处取下龙纹玉佩。 “这是昔日我们成亲时,他送我的,王大夫可戴在腰间显眼处。” 王大夫接过东西,看了又看,心中惊了几分。 他并不识货,也不怎么懂玉。 但这玉佩握在手中,他还是能一眼看出价值不菲。 对孟明姝的话也更信了几分。 “姑娘,县令刚才或许听见了姑娘的话,会去核实。 但若是那边未能帮上姑娘,姑娘可要老夫帮忙将你和孩子赎出去?” 这老大夫之前就说过,要想从这牢狱之中出去,需要家人来交赎金。 “好,麻烦了。” 说完孟明姝便将从身上拿出银票递给王大夫。 王大夫摇头推拒。 “您拿着吧。” 王大夫推了两次后,还是将银票收下了。 “姑娘的那些护卫?” 孟明姝:“不方便吗?” 王大夫点头: “人太多,衙役不会放人。” 孟明姝点头:“好。” 那便等她出去,再来想法子赎这些护卫。 虽然孟明姝心中明白,昨日不该来随县的。 但眼下事情发生了,她也不会再去多想。 如今进了牢狱,但好歹已经有了进展。 只要王大夫能去萧衍身边,萧衍便一定能认出玉佩,也不算走弯路。 ———— “那些大夫的底细,你们派人详细核实。 若是没问题,便将他们从牢中放出,带去贵人处。” 县令说完,又想到今日在牢中看到的女子。 那女子虽身处牢狱,但依然能看出样貌出众,气质也和寻常百姓不同。 想到这些,曾县令便再次起身,决定去求见殿下身边的人。 “小公公,刘公公可在?” “刘公公眼下没空闲。” “那殿下身边的李大人呢?” “殿下遇刺,又中了箭,我们底下的这些人,人人自危,谁能有空闲?” “曾大人有事便说吧?” 小太监这副态度,曾县令却不敢生气。 谁叫人家在东宫当差,还有刘总管这样的干爹。 他虽是县令,但这辈子升官无望。 “是今日有人说是殿下故交……” 曾县令话还未说完,小太监便直接打断 : “曾大人,您可知眼下是什么时候,这种话您竟然都敢传过来。” “什么故交,只怕是刺客,关押审问就是。” 小太监并不知太子此行目的。 只以为是来微服私访。 曾县令连连点头,随后退下。 回了住处,属下小心翼翼问: “可要派人将那女子严刑拷打?” 曾县令摇头: “罢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多做多错,少做少错。” “真出了刺客,于我反而是麻烦事,我已这般年岁,升官无望了。” “能活几年也未可知,坐稳县令的位置便好。” “那些大夫查的如何了?” “皆是身家清白,并无问题。” “可确定?” “确定,属下派人仔仔细细查了好几遍。” “嗯,那便将人放出来,送过去吧。” 第三十八章 又遇谢知婉 第二日一早,王大夫便被带出了牢狱。 他的家人也将孟明姝和团儿赎了出来。 “娘亲,团儿想爹爹了。” 孟明姝轻声安抚:“团儿乖,快了。” “姑娘,你们可要跟我们回医馆落脚。” 显然王大夫应该同家人交代过什么,这家人对孟明姝的态度极为客气。 孟明姝点了头:“好。” 她如今能做的只有等萧衍那边的消息。 另外便是去联系徐绍章和徐家人。 孟明姝正要跟王大夫的家人离开,便被一道声音陡然拦住。 “孟明姝?” 孟明姝回过头,便看到一张熟悉的脸。 是谢知婉。 孟明姝心下微沉。 偏偏此刻碰见了谢知婉。 偏偏她身边的护卫如今正在牢狱之中。 孟明姝心中后悔,人都说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古话诚不欺我。 是她太过心急。 或许不该来随县,而是在崇州府好好等着。 果然下一秒,孟明姝便听到谢知婉的声音。 “本小姐原本已经打算放过你的,没想到你自己撞到了我面前,看来老天都在叫我收拾你。” 原本兄长都已经同意对付孟明姝,对付林家。 可他们却突然得知消息,太子殿下要来崇州府。 这样的大事面前,对付孟明姝的事情便被搁置了。 兄长劝她不要生事,心思都要放在太子身上。 毕竟太子殿下如今身边空无一人。 陛下就只太子殿下一个皇子,若是她能当上太子妃,日后便是皇后了。 纵使当不上太子妃,当个侧妃,就算是侍妾,也是好的。 谢知婉也是这般想的,所以孟明姝早就被她抛到了脑后。 他们谢家提前韩家这些人一步,来了随县。 可刚来随县却遇上太子被人刺杀这种事情。 别说计划中的接近太子,她连太子的面都未曾见到。 谢家求见太子殿下也被拒绝,还被人看守审查。 好不容易清白,想再次求见太子,却被要求离开随县。 那个阉人,明明是没根的东西,却敢不把谢家放在眼里。 说什么不是针对谢家,只是为了太子殿下安全,拒绝任何闲杂人等求见。 谢知婉长在京城,就算在京城也是国公府千金,身份尊贵。 她哥哥更是国公府世子,如今他们兄妹竟成了闲杂人等。 正是满腔怨气的时候,谢知婉遇上了孟明姝。 新仇旧恨此刻全都涌了上来。 “来人,把她给我抓起来。” 见不到太子殿下,对付不了那个阉人,难道还能对付不了孟明姝吗? 孟明姝抱着女儿转身就跑,早知道如此,就直接待在牢狱之中更好。 偏偏时运不济。 “你还敢跑。” 谢知婉冷笑:“抓。” “都去抓她。” 孟明姝到底比不过谢家护卫的速度,很快她便被抓到了谢知婉面前。 “哇,不许抓我娘亲。” 谢知婉第一次见到团儿。 原本还想问孟明姝,怀中抱的人是谁。 没想到眼下直接得出了答案。 “你竟然有了女儿?” 谢知婉看向孟明姝的眼神更加鄙夷,心中怒火更甚。 已经是残花败柳之身,之前还肖想她哥哥。 若非孟明姝她们被赶出孟府,不再是知府千金。 她兄长说不定真的会为了顾忌名声,顾忌那次宴会上的事情,迎娶孟明姝进门。 “你真是不知廉耻,已经有了女儿,还敢设计我兄长,妄图攀附谢家。” 谢知婉眼神中泛着冷意。 虽然知道,兄长就算差点被迫娶了孟明姝,也只会叫她活一年,只能当一年的谢家妇。 但纵使是这样,谢知婉也觉得孟明姝不配。 “捆起来,带走。” “谢知婉,我如今虽不是知府千金,但我舅父却是林砚同……” 孟明姝话还未说完,谢知婉便打断了。 “那又如何?” “别说你舅父如今不在眼前,就算你舅父在,我也要抓你,谁让你敢招惹我兄长。” “在我们谢家面前,林家算什么东西?” 从孟明姝设计她哥哥开始,谢知婉便不会放过她。 她兄长也没想过放孟明姝一命。 双拳难敌四手,孟明姝自知逃跑无望。 “稚子无辜,抓我可以,但能否放了我女儿。” 这句话孟明姝不是对着谢知婉说的,她知道谢渊也在马车上。 “我虽生了这孩子,却没怎么养,之前将她丢弃,叫她吃尽了苦头,是最近才偶然找回来的。” “我得罪了谢小姐,愿意付出代价,但不该牵连孩子。” 谢知婉看了看孟明姝怀中的团儿。 这孩子确实又黑又瘦,不像是悉心娇养出来的孩子。 丢弃亲生女儿,也确实是孟明姝这种小人能做出来的事情。 谢知婉正想放过这孩子,谁料兄长却开口了。 “一起抓回去。” 谢知婉自是都听兄长的。 “好。” ———— 孟明姝和团儿被带到了谢家。 为了早些见到萧衍,她从崇州府去了随县。 结果如今又回到了崇州府,还成了谢知婉的仆从,被抓来了谢家。 重生回来后,她的脑子并没有变好很多。 反而运气还变差了。 除了救下了团儿和长姐,其他好像事事不顺。 孟明姝叹气,只能安慰自己,做人不能太贪心。 保住了亲人,其他事情上运气差些也无妨。 萧衍已经在崇州府了,他们早晚能相见。 只是团儿在孟明姝怀中小声抽泣。 “娘亲,我们被抓起来,是不是再也见不到爹爹了?” 孟明姝抱紧团儿哄她:“不会的,过几日你爹爹就能找来了。” 想来萧衍受伤清醒过来,就会派人联系徐家。 徐家没有她们母女的踪迹,萧衍自是会派人搜寻她们。 孟明姝唯一担心的是刺客。 若是身边刺客未曾清扫干净,萧衍或许不会大张旗鼓搜寻,以免她们母女被刺客抓住。 那进展应当会慢些。 但幸好,孟明姝将玉佩暂时给了王大夫。 王大夫只要能出现在萧衍面前,看到玉佩,萧衍自然就能知道是她们。 顺着王大夫这条线,找到王家人,自然就能知道她是在大街上被人抓走的。 孟明姝和团儿被抓时,王大夫家人就在她身边不远处。 她喊过谢知婉的名字。 就算王大夫家人记不住,谢姓应当能记住。 “团儿乖,我们再等几日就好了。” 孟明姝话音刚落,一道鞭子就朝她身上抽过来。 回头一看,果然是谢知婉。 “怎么这点痛都受不住了,那往后你的日子该怎么办?” 谢知婉笑意盈盈,低头看着手中的鞭子,漫不经心道: “将这小丫头丢到耳房去,别饿死就行。” “至于你孟明姝,从今日起你就是我们府上的奴才。” “我已经将你的身份改成奴籍,以后你一辈子都只能是奴婢了。” “你开心吗?” 第三十九章 不许欺负我娘亲 此刻求饶也没用。 谢知婉根本不会放过她。 她们之间的梁子已经结下了。 谢知婉心胸狭隘,心肠歹毒,如今又抓到了她,自是会报复她。 孟明姝已经做好了准备。 “怎么不说话,哑巴了?” 谢知婉用鞭子直接挑起孟明姝的下巴,出言威胁道: “你若是不说话,那我就让你女儿来说。” “只要我没听到自己想听的话,你的女儿就得受罪。” 抓回孟明姝母女后,谢知婉还疑惑过,兄长为何要把这个小崽子带上。 毕竟这小崽子又瘦又黑,一看孟明姝就没用心养。 可兄长却笃定,这小崽子是孟明姝的软肋。 眼下看果然如此。 她用那小崽子来威胁孟明姝后,眼前的人尽管在竭力压制,但还是叫谢知婉看出了破绽。 没想到孟明姝这样不堪的女子,也有在乎的人。 谢知婉将手中的鞭子对着团儿,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我可不是在和你开玩笑。” 孟明姝深吸一口气:“我说。” “谢小姐,之前种种是我错了。” “是我有人不识泰山,冒犯了谢世子,后来更是大错特错,得意忘形仗着林家对谢小姐动手。” “若是再给我重来的机会,我一定不会再做这种错事,更不敢得罪谢小姐和谢世子分毫。” 谢知婉眼神玩味看着孟明姝,欣赏着她此刻的卑微。 欺压孟明姝确实是一件极有趣味的事情。 毕竟孟明姝曾经的身份是知府千金。 除了孟明姝,谢知婉找不到其他可以被她肆意欺辱的官家小姐。 就算对方家世再不如她,她也不能像眼下这般肆意折辱,再如何都要注意些许分寸。 谢知婉用鞭子挑起孟明姝的下巴: “跪下说,一边说,一边扇自己巴掌,让我看见诚意。” “而且你忏悔的话还不够叫我满意。” 孟明姝手心攥紧。 此时此刻,谢知婉在她心中已经是个死人了。 只要她能从谢家出去,她就绝不可能再放过谢知婉,更不可能放过谢家。 “说不说?” 谢知婉语气冷了下来,再次将视线投向团儿。 孟明姝深吸一口气,手心紧握:“我说。” 她心中不停告诉自己,在这样一个将死之人面前暂时忍辱负重,也并不算什么。 “我错了,您和谢世子身份贵重,远不是我这种身份卑微之人可以比的。” “我低贱如尘土,与您云泥之别,不该以下犯上,更不配冒犯您和谢世子……” 孟明姝从未感受过这种屈辱。 前世今生这是头一回。 前世最艰难的时候,她也没沦落到这种地步。 团儿看着孟明姝被欺负,仰头大哭起来:“娘亲,娘亲!哇。” “坏人,不许欺负我娘亲。” “爹爹,我要爹爹打死你!” 团儿被谢知婉的人挟制住,她小短腿不停在空中扑腾着。 看着团儿的眼泪,孟明姝心口钝痛,对谢知婉的恨意愈发深了。 “可真是母女连心啊。” 谢知婉脸上带着笑: “那你这小崽子也一起跪着吧,先跪瞒两个时辰。” “孟明姝,之后还有好戏等着你。” 说完谢知婉不知想到了什么,心情肉眼可见的好。 随后她步伐轻盈的走了。 谢知婉一走,孟明姝便连忙将团儿抱在怀中。 “不许抱,放下!” 看守她们的下人语气冰冷开口。 孟明姝却紧紧抱着团儿: “她这么小,若跪上两个时辰,一定会出事的,我女儿出事了,我也不会独活。” “我是你们家主子特地抓回来的,她这般厌恶我,如今还未彻底出气。 我若是一头撞死,你家主子难道不会扫兴?” 孟明姝了解谢知婉的想法,她身边的下人更是了解。 自然知晓自家小姐打算慢慢折磨,玩死孟明姝。 “我只是想同我女儿说说话罢了。” 眼看着看守她们的人,没将她和团儿分开,孟明姝心中松了口气。 “团儿乖,别哭。” 孟明姝颤抖着手擦掉团儿脸上的泪。 “娘亲没事的。” 团儿伸出小手,去摸孟明姝的脸: “娘亲骗人,娘亲……你的脸红了。” “呜呜团儿不想娘亲被人欺负,爹爹怎么还不来……” 团儿一边可怜兮兮抹着眼泪,一边说话。 孟明姝心痛如绞,她随手抹掉自己脸上的泪,随后捧住团儿的脸。 “我没事,团儿你听娘亲说。 之后不管发生什么,团儿都不许说话了,知道吗?” “娘亲眼下护不住你,怕你也被欺负,这样娘亲会更担心……” “我们再等等,等你爹爹来,他会找到我们的。” 最后这句话,孟明姝压低了声音。 团儿似懂非懂,可看着孟明姝略带急切的眼神,她还是下意识点了头。 “好,我听话,团儿什么都听娘亲的,我不要娘亲哭。” 孟明姝紧紧将团儿抱在怀中。 谢知婉让孟明姝跪的地方,有许多谢家下人经过。 应当是谢知婉吩咐了。 几乎每一个下人路过,都往孟明姝身上扔东西。 有些下人甚至停下来羞辱孟明姝。 “这就是小姐身份新来的下人吗?果然一副低贱样。” “就是她,纵使曾经是知府千金,但如今也同我们一样是丫鬟命。” “她可远远比不过我们,听说她如今是小姐身边的贱奴,做小姐的狗都不配。” 孟明姝捂住团儿的耳朵,只是面无表情听着这些羞辱,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她也不会将这些话当回事,这种手段太低级。 因为她很清楚自己的身份,弄不清楚的人是谢知婉,是谢家。 但谢知婉早晚会清楚。 孟明姝跪了一个时辰时,谢知婉终于去而复返。 “知婉,让我们来到底有什么惊喜啊?” “过来看就知道了。” 孟明姝抬头,便看到谢知婉身后跟着几个官家小姐。 她认出来,就是林家赏花宴上跟在谢知婉身后的那几个狗腿子。 “天啊,知婉,这……她怎么跪在这里?” “你怎么抓到她的?林……林家那边知道吗?” 第四十章 吓到 “当然不知道,所以你们要保密,决不许走漏风声。” “倒不是我怕林家,只是我不喜欢节外生枝,徒增是非。” 这几人连忙点头:“你放心,我们肯定什么都不说。” 谢知婉满意点头: “我已经改了她的户籍,她如今是我府上的贱婢,想怎么对待就怎么对待。” “那日她推我们落水,你们可想到什么出气的法子?” “不如也叫她尝尝落水的滋味?” 其中一人十分了解谢知婉的心思。 自从谢知婉来了崇州府后,她便一直跟在谢知婉身边,如今自然也猜到了谢知婉的意图。 “这个法子倒是不错。” 谢知婉满意点头: “府中正好有个小湖,正值夏日,荷花开的甚好,一边赏花,一边赏人,想来更添趣味。” 孟明姝被谢知婉带到了水池边。 这池子不太深,对会水的人来说,淹不死。 但对孟明姝这样不会水的人来说,却有些危险。 “知婉,这孩子是谁?” 谢知婉鄙夷开口: “孟明姝的女儿,不知道她和谁生的野种。” 谢知婉话落,这几位小姐捂着嘴,显然十分惊讶: “她的女儿?她竟然有女儿了?” “未曾出阁居然就有了孩子,这孟家一家子女儿可真是不知廉耻,不是被休弃,就是婚前苟合。” “她这女儿看样子有三岁了吧?按时间来算,那不就是没及笄就已经同男人私通了。” 这小姐说完便捂住嘴: “天啊,怎么会 这么放荡,这样的女子怎么配肖想谢世子。” 这同样也是谢知婉内心的想法。 她的兄长风光霁月,孟明姝若是清清白白的知府千金,攀附她哥哥都算是十成十的高嫁妄想了。 残花败柳竟然还敢算计她兄长,简直就是不知死活。 “可能是骨子里天生的不知廉耻吧,她这样的女子,放眼天下,只怕也没几个。” 谢知婉声音都透着不屑。 “这个小崽子怎么办?知婉你难道要把她也养在谢家吗?” 谢知婉点头:“有其母必有其女,有这样的娘亲,这个野种只怕骨子里也是不知廉耻的,既然如此,等她养到十几岁,便放在府中做个家妓,招待客人。” 如果说之前孟明姝只是想叫谢知婉死。 眼下,她便是想将谢知婉千刀万剐,五马分尸了。 因为不论是对她还是对萧衍来说,团儿都是逆鳞。 作为母亲,也决不许自己的女儿被人这样安排。 哪怕眼下什么都没发生,只是谢知婉的预想。 “知婉,你看她的眼神?真是可怕。” 谢知婉嘴角含笑,在她说话时,她便已经捕捉到了孟明姝的恨意。 毕竟她是故意的,故意激怒孟明姝,故意叫她煎熬。 “随她看,再怎么看,眼神杀不了人,废物永远也翻不了身。” “落到我谢知婉手里,她这辈子都只会是我的奴婢,翻不出任何花浪来。” 谢知婉坐在湖边的石桌上,纤长手指端起茶杯,气定神闲道: “把她给我丢入湖中。” 孟明姝被扔下水中,等她快要窒息时,谢家的下人才将她捞出。 欣赏着孟明姝狼狈的模样,谢知婉心情大好。 “再来!” 岸上的团儿大哭起来。 “不要欺负我娘亲,不许欺负我娘亲!” 她不知哪里来的力气,一把挣脱开按住她的下人。 朝着谢知婉便冲了过去,一口狠狠咬在了谢知婉的手腕上。 “杂种!放开!” 众人都被这意外惊了一下。 谢知婉也未曾反应过来,竟被团儿咬住了。 谢知婉被痛的猛地站起身,她试图甩开这小崽子,却怎么都甩不掉。 这杂种用尽了十足的力气,跟狼崽子一样,牙齿尖锐的吓人。 谢知婉痛的面色扭曲:“快,快把这贱种弄开!让她松口!” 谢家的下人一起涌上去,孟明姝也什么都顾不上,直接扑了上去保护女儿。 “小贱种!你敢咬我?” 团儿被下人拉开后,谢知婉便抬起脚,就要朝她踹过去。 孟明姝猛地将团儿护在怀中,替她挡住了这一脚。 谢知婉怒不可遏。 “好啊,不愧是一对贱人母女。” “本想放你这杂种一马,眼下看不必了。” “把她们一起扔下去!” ———— 王大夫从牢狱出来后,果然被带到了贵人住处。 未曾踏入院子,王大夫便被守在外面的这些禁卫军给吓到了。 他的腿不受控制有些发软。 无他,这些护卫看着实在不像是普通的护卫。 身上透着浓重的肃杀之气,就跟那些战扬退下来的将士们一样,只看一眼就叫人胆寒。 这样的护卫,足以见得那位贵人的身份恐怕比他想的还要贵重。 王大夫此刻既紧张又激动,他忍不住伸手握住身上的玉佩。 不论如何他都要试试。 就算那女子骗了他,他也要试,哪怕只赌那一分的可能。 只要赌赢了,他有预感,自己这一家子都能翻身了。 贵人手指缝露出的一点东西,都足以改变他们一家子的命运。 进入院子后,王大夫心中更加紧张。 “你们去煎药,按这方子抓药。” 说话的人身上带着药香,王大夫便明白,这人应当就是贵人随行的医者。 他心中失望,这个医者怎么就没死了,要是死在遇刺中该有多好。 但想归想,王大夫还是老老实实去煎药了。 “这药方……” 王大夫看着手中的药方,他心中有了猜测。 这贵人身上的箭矢应当没拔下来,否则不会开这样重的方子。 原以为没机会近身了,眼下倒是峰回路转。 这医者给贵人拔箭矢时,总需要大夫帮忙打下手。 他便能有机会见到贵人了。 想到这里,王大夫连忙将孟明姝给的玉佩,挂在了更显眼的地方。 甚至特地调整玉佩的挂绳,调整高度,好让躺在床上的贵人能更轻易看见。 果然王大夫等了一夜,第二日清晨,连他在内的三位大夫便被叫了过去。 “你们几人进来。” 王大夫压下心中的激动,走入内室。 他终于看到萧衍。 贵人并非躺在床上,反而坐了起来。 他胸口附近还插着根箭矢,已经被剪短了些。 “见过贵人。” 王大夫等人跪了下来。 萧衍的视线也落在了他们身上。 …… 第四十一章 找你要人 萧衍身边的太医适时出口。 虽只让这几人处理药材,煎煎药,但也能看出水平高低。 王大夫心惊了惊。 他设想过眼前的贵人身份贵重,但从未想过是皇室中人。 像他们这种人,能见到最大的官就是县令。 纵使见了县令,在县令面前都要万分小心,毕恭毕敬。 何况是皇室中人。 他真是走了天大的狗屎运。 日后修族谱,也能说他为皇室之人看过病。 王大夫心中万分激动,可此刻却跪在地上,一动不敢动。 他甚至不敢将玉佩再往前放放。 “嗯。” 上首的贵人语气很淡:“带下去准备吧。” 王大夫又被带了下去,贵人并未注意到玉佩。 他心中有些失望,但并不觉得毫无希望。 毕竟他跪在下首,还离贵人有些距离,贵人没看见也正常。 ———— “那些刺客如何了?” 萧衍接过刘忠全递来的药碗,一饮而尽。 “回殿下。” 刘忠全声音压低,小心翼翼道:“大半已经伏诛,还有少数,还在抓捕……” 萧衍眼睑垂下,目光冰寒。 “给你们三日,若抓不到这些人,你们也不必留在孤身边。” 萧衍面色清冷,语气中也没什么情绪, 但刘忠全头还是压的更低了。 他知道,这是殿下最后给的期限。 殿下自是明君,但不代表殿下好说话。 说是三日,那便只有三日了。 “奴才这就吩咐下去。” 刘忠全不敢再耽搁半分。 萧衍叫住他:“等等,叫崔辙亲自去崇州府,将人接来。” 刺客打乱了萧衍的行程,他胸口中箭,不宜挪动,便只能停在随县。 为了确保孟明姝母女的安全,那些刺客才要尽快解决。 萧衍眼神暗了暗,目光幽深。 他自是猜到谁想要他的命。 他未曾回京之前,宗室中的堂兄弟们都有机会问鼎皇位。 他回京之后,那些人多年希望化为一空,自是想要他的命。 之前没对这些人出手,只是因为他并不在乎皇位。 妻儿都不在了,权势地位于萧衍来说只是过眼云烟。 但眼下不同了。 孟明姝喜欢被人奉承,喜欢荣华富贵。 所以京城中那些蚂蚱也不必再留了。 “你也跟着崔辙一起。” 刘忠全这人,虽过于谄媚,但确实擅长伺候人,做事妥帖。 “奴才遵命!” 刘忠全心中一喜。 他知道殿下这是信任他。 毕竟崔辙是殿下心腹。 崇州府的人,也是殿下的心上人,还有小皇孙。 这样的重任叫他同去,如何不是殿下器重呢。 自觉成了殿下心腹的刘忠全退出内室后,便再次找到了刘太医。 “你已经问过许多次了,我也说过许多次,不会有问题的。” “殿下这箭位置凶险,但庆幸还不算太深,老夫有把握,毕竟这也关乎我一家老小的性命。” “那便好,那便好,还要多久能动手?” 刘太医:“等我带着这三人事先演练一番。” 王大夫再次见到萧衍已经是一个时辰之后了。 进了内室,他不敢再想玉佩的事情,半点分神都不敢,毕竟这事关项上人头。 所幸这宫中的太医确实不凡,半个时辰后,这箭矢便被彻底拔除。 “拿布条来!快止血!” 王大夫连忙上前。 又过了半个时辰,血彻底止住了,布条也没再如刚才一般快速渗出血渍。 屋内众人都松了口气。 王大夫也终于能擦擦额头细密的汗。 王大夫心中不得不佩服这位贵人,那般痛楚,硬生生忍着,拔箭全程一声未吭。 “你们几人下去按这方子熬药。” 刘太医开口吩咐。 就算想再多待一会儿,此刻也是不能了。 王大夫心中叹气。 两次进入内室,第一次离的太远,第二次又是这般凶险时刻。 时也命也。 又或许是,那女子骗了他,所以贵人才未曾留意到。 也是,贵人的妻子怎么可能流落民间。 幸好他并未损失什么。 “等等……” “你上前来。” 王大夫几人弯着腰退下时,萧衍原本只随意瞥了一眼,却看到了分外熟悉的玉佩。 这是萧衍自己的东西,贴身带了数十年,萧衍怎么都不会认错。 王大夫意识到贵人是在同他说话,脑中顿时空白一片。 他连忙上前。 萧衍一把扯过王大夫腰间的玉佩看了又看,他急切问: “你从何处得来这玉佩?” 王大夫被贵人问话,心也瞬间提了起来,又是紧张又是激动。 他声音颤抖: “是草民在牢狱中认识的一女子交给草民的,她说这是自家夫君送的……” “什么时候?” 明明好像是寻常的语气,可王大夫的心就是抖了又抖。 他跪在地上头匍匐的更低了。 “是……是前日,狱中她知晓草民会为贵人您看诊,所以将玉佩暂时交给了草民……” ———— “滚下去……” 孟明姝再次被推入池中,这一次还有团儿。 她承认自己害怕了。 她不在乎自己的命,但却不能不在乎团儿的命。 孟明姝不顾一切抱住团儿,奋力将她举起。 自己呛水也比刚才更严重。 “知婉,你看这是不是就是落水狗? “没想到她看起来还挺在乎她那个野种的。” 岸上不断传来谢知婉她们的笑声,任谁都听得出来她们的得意和愉悦。 孟明姝咬紧牙关,心中死死记住了这几人的脸。 终于在太阳快要落山时,谢知婉终于玩腻了。 “把她们捞上来。” 谢知婉走到孟明姝面前,居高临下看着她:“滋味如何?” 孟明姝并未说话,只是紧紧抱住团儿。 谢知婉也没想要听到孟明姝的回答。 她笑意盈盈看着身旁的小姐们: “今日的好戏便到这里了,等我想到了新的玩法,再邀请你们过来。” “那我们就等着了。” 这些人走后,谢渊来了。 “哥哥,你怎么来了?可是有事找我?” 谢渊面色清冷:“来找你要人。” “谁啊?” 谢渊视线落在了孟明姝身上。 …… 宝子们还有一章,我还在写(>_<)求加书架哦^O^ 第四十二章 去谢家! 前世和谢渊相处过,孟明姝知道他。 谢渊表面上看着风光霁月,翩翩君子,但内心的狠毒不亚于谢知婉。 甚至他比谢知婉还像一条毒蛇。 “哦,可以啊。” 谢知婉脸上的笑意更深,意味深长看着孟明姝: “哥哥你不找我要人,我也打算送过去的。” “她惹了哥哥,自是要好好教训,叫她知道什么人该惹,什么人不该惹。” 谢渊淡淡点头:“那人我就带走了。” 谢知婉点头:“可以,不过哥哥可要记得过几天将人给我送回来,我还没玩腻呢。” “好。” 孟明姝被带到了谢渊的住处。 弄不清楚谢渊的目的,孟明姝此刻也不敢轻举妄动。 “团儿,团儿……” 孟明姝不停喊团儿的名字。 她和团儿被带去了下人的耳房。 尽管她第一时间给团儿脱下了湿透了衣服,团儿还是发热了。 小孩子身体弱,发热不是小事。 孟明姝慌了神,抱着团儿就往外跑。 不论用什么法子,她也要府医为团儿看诊。 就在她跑出来时,她听到了院内谢知婉和谢渊的对话。 谢知婉竟也到了谢渊的院子。 “哥,你想做什么,告诉妹妹我呗,我也想一起。” 谢渊笑了笑:“杀人诛心,孟明姝这么在乎她的野种,自然要从野种入手。 与其你今日这种小打小闹,不如叫她痛彻心扉。” 谢知婉眼神亮了亮:“哥哥,你想做什么? 其实我也想过对这小崽子动手,但是若叫这小崽子死了,那孟明姝一头撞死怎么办?” 正是因为这层顾虑,所以谢知婉对那个野种还是十分仁慈。 “把握分寸,不必要那野种的命,留在谢家也是脏了谢家的地方。” “卖入青楼,请人调教,足以叫孟明姝被我们拿捏,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谢知婉声音都高了几分,显然激动:“还是哥哥有法子,那就这样办,明日我就动手。” 孟明姝如坠冰窖。 她什么都顾不上,顾不上这是谢家,也顾不上自己能不能逃走。 她只是抱着团儿,一个劲往外跑。 心中此刻只有一个想法,谢家不能待了。 她决不能叫团儿落在这两人手中,更不能叫团儿被他们伤害。 拼着一口气,孟明姝竟就这么抱着团儿顺利离开了谢府。 孟明姝隐隐约约意识到不对劲。 谢家的守卫不可能这般松散。 可她此刻什么都顾不上,她没有马匹,此刻最快逃离的法子便是走水路。 孟明姝抱着团儿,一刻都不敢停歇就去了码头。 她要坐船走。 可是刚到码头,孟明姝便僵在了原地,脸色惨白如纸。 她看到了谢家的守卫,也看到了谢渊和谢知婉。 她离开谢府时,这两人还在院内。 可如今他们二人却气定神闲坐在码头的凉亭之中。 孟明姝什么都明白了。 她被谢渊兄妹戏耍了。 他们故意放走她,像猫捉老鼠一样。 故意任由她离开谢府,叫她以为能有希望,能逃出谢家这个魔窟。 然后在她以为自己能逃走时,给她重重一击,叫她彻底绝望。 怪不得,怪不得今日她能这般顺利的离开谢府。 不愧是谢渊。 此时此刻,孟明姝心中涌起一股出奇的愤怒。 谢渊兄妹知道她不会水,也知道她顾忌着团儿。 他们更自信只要在崇州府,在如此多的谢家守卫情况下。 就算放她短暂离开谢家,孟明姝也逃不了。 他们这么胸有成竹,这么戏弄她。 不断翻涌愤怒叫孟明姝滋生了勇气。 与其眼睁睁看着团儿被谢渊卖掉,与其她们母女被这般折辱,不如赌一把。 孟明姝心中做下了决定。 在今日被谢知婉一次次扔下水池时,孟明姝已经学会了游泳。 于是孟明姝抱着团儿义无反顾跳下了江,顺流而下。 谢知婉和谢渊那张平静的脸上终于有了波动。 “快,你们愣着干什么,快去抓住她!” 谢知婉好不容易抓到孟明姝,她还未玩够,既不想孟明姝死,也不想她跑掉。 “小姐,这……这水流太急。” 谢知婉脸色狰狞:“怎么,你们怕死?” “给我跳下去,不论如何都要将人抓住,我要活的。” 谢渊拦住了谢知婉,面色虽不好,但却十分理智: “阿婉事已至此,生气无用。” 谢渊以为孟明姝不敢,没想到她胆子居然这么大,连死都不怕。 “你们一批人划船去追,一批人在两岸下游搜寻。” 谢知婉望着随着湍急水流,身影越来越小的孟明姝,心中气急,诅咒道: “罢了,既然她敢跳江,那就叫她死!” “最好死在江里,带着她的野种尸骨无存!” 谢知婉笃定孟明姝活不下来。 …… “团儿,团儿……” 孟明姝再次醒来时,是在芦苇丛中。 这一大片的芦苇挡住了她和团儿,也间接救下了她们的命。 “娘……娘亲,团儿冷,娘亲抱……” 团儿的声音虚弱不堪,她身体的温度也比之前更高。 孟明姝意识到团儿必须赶紧用药。 而且她们也绝不能在躲在这一片芦苇之中。 谢家的人也肯定会沿岸搜寻到此处。 眼下最重要的就是跑,跑远一些,躲起来。 离开谢家时,是夜间。 可如今天色虽依然昏暗,但已经能看见些许天光了,再过不久天就要亮起来。 孟明姝心一横,直接抱着团儿往山里跑。 若是躲在农户家中,只要谢家去附近村镇搜寻。 以谢家的权势,整个村镇都会是谢家的耳目。 所以她不能去附近的村落。 从前她看过萧衍行医,也认识能治风寒的草药。 这般季节山中这草药十分常见。 进了山,她就能找到草药救治团儿,也能躲避谢家紧追的护卫搜寻。 ———— “她人还在牢狱之中?” 王大夫摇头:“贵人在草民家中,草民从牢狱中离开时,便吩咐家人将贵人一起赎出。” “带路!” 萧衍顾不上刚刚止血的伤口,便匆匆起身往外走去。 刘忠全和崔辙等人正要出发去崇州府。 听到这个消息时,带着刚刚清点好的人数,跟在萧衍身后。 王大夫带路时心中激动万分,幸好他叮嘱过家中,好好招待孟明姝。 虽只短短两日,但到底也是人情啊。 可是王大夫带着人回家时,却听到了叫他意外的消息。 “爹,当天我们确实要将人带回家中的,可在大街上她们就被人抓走了。” 萧衍怔住,双拳紧握:“谁抓走了她们?” “我……我听到那女子喊对面那人谢知什么晚。 对面那人坐在马车里,身边还有仆从,身份应当不凡。” 刘忠全反复念叨着这个名字: “殿下!奴才想到了,是谢家人,谢家的小女儿就叫谢知婉。” “前日谢家人确实来了随县想来拜见您,奴才回绝了,并让他们离开随县。” 萧衍目光冰寒,眼神阴鸷: “去谢家!” 第四十三章 身体做出了选择 眼看着萧衍竟要翻身上马,刘忠全连忙跪上前一把抱住萧衍的腿。 刘忠全身后的崔辙等人也都跪了下来。 “殿下您适才刚刚拔出箭矢,眼前才止住血,若是在路途奔波……” 刘忠全声音哽咽,将萧衍的腿抱的更紧。 萧衍一脚将人踢开,声音冰寒:“滚。” 在大街上孟明姝便被谢家的人抓走,甚至这王家的人还说,当日孟明姝被谢家女当街鞭笞。 这些足以说明,那人和孟明姝过节不小。 孟明姝现在落在这人手中,可以想见会吃多少苦头。 萧衍手心攥紧,心似针扎,尖锐的疼。 孟明姝一向娇气,从前同他在一起时,半点苦,半点疼都受不了。 想到孟明姝如今可能在受罪,萧衍根本冷静不了。 他放下马绳,正要上马之际。 身体的钝痛却一阵阵袭来,萧衍低下头看了看,果然胸腹被染红了一片,血腥味也在鼻尖蔓延。 确如刘忠全所说。 “殿下!” 刘忠全跪在地上,被萧衍踢了一脚也并不在意,应该说他早有预料。 毕竟主子正焦急时,他上去劝,不亚于撞枪口。 “殿下!您万金之躯,您的身体关系着千万黎民百姓,也关乎着贵人和小郡主啊。” “贵人和小郡主找回后,若看到殿下伤重,她们想必也会担忧,为了贵人和郡主,殿下也该保重身子啊。” 萧衍双拳紧握,他知道刘忠全说的是对的。 而且此刻不是他可以选择的,他的身体已经做出了选择。 哪怕再不愿耽搁半分,萧衍也只能马车出行。 幸好夜间马车也能赶路。 “去备马车!” 刘忠全诶了一声,然后欣喜从地上爬起。 “奴才遵命!这就去安排!” “刘太医!快给殿下止血包扎!” 刘太医心中翻白眼,阉人不愧是阉人,最是谄媚. 他难道是瞎子傻子?要刘忠全在这里安排。 心中腹诽,可刘太医面上却丝毫不显,手上的动作又快又稳。 眼瞧着血再次止住了,刘太医心中暗暗松了口气。 在扬其他人也是一样。 毕竟萧衍的安危关乎着他们所有人的性命。 不对,如今还要加上贵人和小郡主。 刚才殿下听到贵人被抓走时,那恨不得要吃人的骇人模样叫众人心惊。 足以见得殿下对贵人母女的看重。 只盼着那谢家小姐没有太过分,否则谢家只怕要完了。 ———— 孟明姝抱着团儿一刻不敢停便往山上跑。 她跑了不知多久,直到山中天光大亮,孟明姝才敢停下来。 “团儿,团儿。” 孟明姝一边喊女儿,一边低头用额头感受团儿的温度。 “娘……娘亲,团儿冷……” 团儿虚弱睁开眼,她烧的小脸通红。 原本每天精力充足的小团子,如今声音中没有半点力气。 孟明姝眼眶通红,心疼在心尖翻涌。 “团儿乖,娘亲马上去找药……” 这几日在谢家,孟明姝被谢知婉鞭笞过,身上的伤口从未处理。 又被谢知婉罚跪过,膝盖早已青紫一片。 之后又反反复复推入水池中,她和团儿甚至在江中芦苇丛中泡了一晚。 上岸后马不停蹄往山上跑。 这种情况下,就算是铁人也受不住。 孟明姝自己也早已发了热,若非撑着一口气,此刻她也倒下了。 幸好孟明姝运气好,在即将力竭时,孟明姝找到了草药。 “团儿,团儿醒醒,乖宝儿张嘴。” 孟明姝将草药砸碎,挤出汁水,往团儿嘴倒。 看着团儿将青色的药汁不断咽下,孟明姝心中才松了口气。 她自己也随手扯过草药,往嘴里塞。 夏日炙热,饶是在山中,这样一通逃亡下来,孟明姝身上依然汗流不止。 那些汗滑过孟明姝背上的鞭痕,带起一阵阵颤栗的刺痛。 又痛又晕,孟明姝再也撑不住,昏死过去。 等她再次有意识时,天色渐沉,竟是一整个白天都睡了过去。 “团儿?” 孟明姝赶紧伸手去摸团儿的额头。 虽还发着热,但明显不像清晨时分那般滚烫了。 她心中稍稍松了口气。 “团儿,我们再喝点药汁……” 孟明姝轻声哄着怀中虚弱的小团子,眼眸控制不住发红。 团儿挣扎着睁开眼:“喝,喝药,团儿乖。” “娘亲,不哭。” 孟明姝眼泪夺眶而出。 她连累了团儿,叫她跟着自己受苦遭罪。 再次喂药后,孟明姝望着渐暗的天色,心中涌上担忧。 深山中夜晚并不好过,若是遇上豺狼虎豹,也不会有什么活路。 孟明姝心中做了决定,她决定继续往前走,寻找下山的路。 最起码要去到山脚。 孟明姝运气不错,往山里走了快一个时辰,便是一条下山路。 孟明姝还看到了远处的炊烟。 她往炊烟的方向走,知道这个方向定然没错。 只是走了没一会儿,孟明姝便感受到了背后好似有什么东西跟着她们。 她回头一看,竟在昏暗的天色中看到了绿色的眼珠子,发着亮。 孟明姝的心紧张到了极点。 她们竟遇到狼了! 孟明姝拼了命发狠往前跑。 就在孟明姝快要被追上时,那狼却猛地一声哀嚎,倒在了地上。 “姑娘,你们没事吧?” 孟明姝回过头看,那狼身上插着一支箭矢。 是一个中年猎户,他身边还跟着一个小姑娘,年岁看着跟孟明姝相仿。 孟明姝抱着团儿站了起来,脸色苍白到了极点。 但还是摇头,努力挤出一抹笑: “谢谢两位恩人,救了我们母女。” “救命之恩,没齿难忘,日后……” 那少女笑着打断孟明姝的话,笑声爽朗: “姐姐,没事,就算没有你,这狼我和爹爹也是要杀的。 今日也算丰收了,这狼皮子可值钱了。” “只是姐姐,大晚上的你们怎么会出现在山中?” 那少女看了看孟明姝怀中的团儿: “这是你妹妹吗,她的脸色看着很不好,你也是诶。 你们可要去我家暂住一晚,这大晚上山中很危险。” 尽管互不相识,尽管孟明姝心中还存着警惕,但她还是点了头。 山中凶险,此刻她只能赌一把,跟着这对父女下山。 ———— “你们终于回来了……” 中年妇人打开门的手顿住,望向孟明姝: “这位姑娘是?” 孟明姝微微提着的心,此刻放下了大半。 这猎户家中有妻有女,作恶的可能性不大。 少女挽上中年妇人的手臂:“娘亲,我和爹爹山上捡的。” …… 宝子们我还在写,剧情没写完(>_<)今晚要熬夜了哈哈,宝宝们可以明早看 第四十四章 前面就是崇州府 无他,孟明姝长得太好了。 特别是在昏暗的月光下看人,恍若天仙,跟她们这些农户截然不同。 “快进来,快进来。” 王娘子问了孟明姝的情况。 孟明姝捡了能说的说。 王娘子听了,怜爱的握住孟明姝的手: “好孩子,那一家子恶霸真不是人,怎么能想到把这么小的孩子卖去那种地方!” “你安心在我这住着,我们这离崇州府也不远,明日便叫我家那口子去崇州徐家,帮你们报信。” 孟明姝感激点头:“谢谢婶子。” 她摘下耳朵上的耳坠,还有手中的玉镯: “王叔和小禾救了我们母女,所以你们一定要收下。” “救命之恩当涌泉相报,等我和夫君团聚,还会重谢。” 孟明姝知道,他人心善是一回事,但吃白食又是另一回事。 王娘子推拒两次后,还是将东西收下。 “家中还有风寒药,我去熬上两副,你和孩子喝下。” “今日太晚了,家中只准备了热粥和粗饼。” 孟明姝摇头:“我们什么都吃。” 王娘子松了口气:“那就好,我这就去拿过来。” 孟明姝又累又饿,她从来没这么饿过。 别说粗饼,就算是坏掉的食物她也能吃下。 看着孟明姝要喂孩子,王大娘主动接过团儿:“我来喂吧。” 团儿也很乖,就算极其依赖孟明姝,但还是去了娘子怀中。 ———— 或许终于不再是在荒郊野岭,这一觉孟明姝睡的格外安心。 等她再次醒来,已经是正午时分。 孟明姝发现自己和团儿都不再发热了。 她抱紧还在熟睡的团儿,松了口气, 退热了就好。 “孟娘子!” 王娘子声音带着急切: “你昨日说过有伙恶霸盯上了你们母女是吗?” 孟明姝心中有不好的预感,她提着心点头。 “你快抱着团儿躲进地窖之中,村外来了一伙人,瞧着是官兵模样,正在挨家挨户搜寻。” 王娘子庆幸昨日带孟明姝母女回来的时候很晚,村子里没人看见。 否则此刻恐怕就有村里人告密了。 “快,快进去。” 王娘子打开了木板,露出下方的一个小空间。 孟明姝犹豫片刻,还是躲了进去。 但她的心却不安到了极点。 谢渊的人既然搜寻到了村庄,真的不会搜寻到地窖吗? 可若是此刻离开村子,只怕更是自投罗网。 孟明姝庆幸团儿睡着了,但她还是捂住了团儿的嘴,就这样不安的等待着。 “娘,娘!” 孟明姝听到了小禾的声音。 地窖上方的木板被掀开: “姐姐,你听我说,我看到他们搜查的十分仔细,每家的地窖都会找来掀开看,” “所以你们这里不能待了。” 王娘子听到这话,明显着急了:“那怎么办?” 小禾握住孟明姝的手: “村子出入口都有那些人守着,姐姐你只能从我们家后山走。” “但那块地方不远处也靠近村路,应该也有护卫。” 小禾说着低下头,显然语气沮丧。 一直沉默的王猎户开口: “你若是相信我,上了后山后,便一直往前跑,跑到一处断崖,从那棵歪脖子树处跳下去。” “断崖下雾气弥漫,看不清崖下底细。 但我知道底下有处深潭,这深潭面积不小。” “我从前不慎跌了下去,并未丧命,只是轻伤。” 孟明姝听完后,毫不犹豫点头。 “我去!” 孟明姝了解谢渊。 此人太毒,阴狠至极。 这次她从谢家逃离,叫谢渊吃瘪 若是被他抓回去,只怕手段会更为狠辣。 到那时只怕不止是送团儿去青楼了,她或许也要被送进去。 孟明姝宁愿死,也不愿叫谢渊他们这样折辱她。 孟明姝直接跪了下来。 “使不得使不得……” “王娘子,王大哥,我想把女儿托付给你们。” 孟明姝可以自己跳崖拼一线生机,但团儿太小。 “我会抱着包袱伪装孩子,引开那些守卫去山上。 他们看见我抱着孩子跳崖,定然不会再搜寻村子里。 我知道,此举对你们一家来说极为冒险。 但我如今已经走投无路了,我知道你们都是心善的人。” “只有将我的女儿暂时托付给你们,我才放心。” 短暂的接触下来,孟明姝早已明白,这一家子都是好人。 “王娘子,你们放心,不会叫你们一直养着团儿。 只过一两日,你们带着她去州府徐家,或是林家也行。” “州府的林大人是我外祖家,徐家那边,有我母亲和姐姐,团儿的爹爹也定会去徐家。” 孟明姝相信萧衍此刻应当已经得到了消息。 就算他全然没有得到消息,他从京城到崇州的目的地本就是徐家。 王娘子也是有女儿的人,加上孟明姝这样卑微乞求,她到底还是心软了。 “好,我答应你。” “你放心,团儿我们会帮你送去州府徐家的。” “若是找到了你夫君,我们便带他去断崖下搜救你。” 孟明姝紧紧握住王娘子的手:“多谢!” ———— “站住,谁都不许离开村子!” 谢家的护卫远远注意到了孟明姝。 见她拼命往山上跑,根本没有停下,谢家护卫意识到了不对劲。 “公子……那人不对劲!” 谢渊也注意到了。 “是她,追!” 一路随着孟明姝上山,总是险些追上。 终于到了一处悬崖,谢渊嘴角荡漾出一丝笑意。 “孟明姝,怎么不跑了。” 眼见着孟明姝背影停下,谢渊打开折扇,气定神闲: “这处是悬崖,你若跳下去必死无疑,绝不像跳江那般幸运。” “生还是死,你自己选。” 孟明姝没有回头,她看见了王猎户说的那棵歪脖子树。 但双脚踏空时,她整个人还是颤抖不已。 孟明姝深吸一口气,做出抱着孩子的动作,毫不犹豫跳了下去。 谢渊脸色顿变,阴沉到了极点,骂了一句: “贱人!” “不识好歹的贱人!” “主子,如今怎么办?” 谢渊目光冰寒,孟明姝是他早就看上的宠物。 从孟明姝算计他的那一日开始,谢渊便已经盯上孟明姝了。 眼下宠物没了,谢渊恼怒,却也恢复了理智。 “回去!” 谢家的护卫不同于寻常护卫,花了无数银子培养。 不过是一个低贱的贱婢,不值得他的护卫冒险。 他不信,孟明姝跳崖都能不死。 …… “殿下前面就是崇州府。” 萧衍刚到城门口,崔辙他们提前打探的人也回来了。 崔辙得到前方的消息,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也犹豫着要如何告诉殿下。 “崔辙……” 崔辙藏不住事,萧衍注意到他面色不对。 “说!” 崔辙跪了下来,低着头视死如归道: “殿下,我们去崇州府打探的人回来了……” “说贵人和小郡主应当已……已经遭遇了不测……” …… 宝宝们晚安(>_<)求加书架^O^ 第四十五章 殿下!臣将人带回来了! 他猛地冲到崔辙面前,大手倏地扣住崔辙的眸子。 猩红的双眼如野兽一般: “说,从何处得到的消息?!” 萧衍声音阴鸷的吓人。 所有人此刻都跪了下来,浑身忍不住冷颤。 连一向圆滑的刘忠全此刻也一样战战兢兢。 因为瞎子都能看出,殿下在失去理智的边缘。 刘忠全忍不住怨怪崔辙,怪不得这傻子有这么好的家世,到如今官职都不高。 原来是个十成十的愣头青,蠢货! 都说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殿下都未曾亲眼见到尸体,崔辙竟敢直接上前说,贵人她们不在了。 世间哪里找这样的蠢货! 崔辙第一次见到这样阴鸷可怖的殿下,心头不受控制涌出一片恐惧,叫他无法呼吸。 “说!” 崔辙被丢在了地上,他大口大口呼吸,心中惶恐,但此刻却不敢耽搁半分。 “回,回殿下,是……是谢家。” “谢……谢家前两日一直在崇州府境内,拿着贵人画像搜寻,说……说是家中罪奴跑了。” “今……今日,我们的人打探到,谢家的人撤回了所有人手,说已经将罪奴处决了。” “臣……臣不敢耽搁,这才来告知殿下……” 崔辙声音颤抖不稳。 刘忠全匍匐在地上,心中叹息。 这个蠢出天际的蠢货。 消息还未亲眼证实,就敢说人不在了,还闹到殿下面前。 殿下这样在乎孟明姝母女,这不是刺激殿下吗? 果然萧衍身上的伤口再次不断渗出血迹。 萧衍却全然不在意,苍白的指骨青筋暴突。 “所有人都死了,她们也不会出事。” “若她出事了……” 萧衍声音森寒,阴鸷的眼睛布满血丝: “那所有人都不用活了,都给她们母女陪葬。” 他也不想活了。 萧衍阴鸷的目光中带着疯狂的偏执。 人最痛苦的,莫过于得到希望后又陡然绝望。 萧衍按住胸口,此时此刻心好似是有千万根针在扎。 巨痛从心口爆发,蔓延到四肢百骸。 某一瞬,萧衍甚至后悔了。 他恨不得从未认识孟明姝。 若是当年没被她救下,没被她的花言巧语骗身骗心。 又或者,对她的喜欢能浅薄些。 或许此刻他便不会这般痛苦,不会犹如烈火焚心般煎熬。 刘忠全被萧衍偏激的话吓到。 主要是萧衍有这个能力做到。 刘忠全不想死,更不想陪葬。 他只能心中不停祈祷,孟明姝母女没事。 否则殿下或许真要疯了。 李家人情种多是真的,疯子多,爱殉情也是真的。 “臣,臣这就带人去谢府!” 崔辙胆战心惊,声音止不住的颤抖。 ———— 团儿醒来时,她发现自己处在一个很小很黑的地方。 娘亲也不见了。 团儿紧紧攥着小拳头,正要找娘亲,就听到地面上方有说话声。 “娘,眼下怎么办?” 小禾声音透着紧张。 王娘子叹气: “孟姑娘信任我们,跳崖前,将唯一的孩子托付给我们,之前又给了我们耳坠和玉镯。” “这些东西只一眼便知价值不菲,我们做人不能不讲良心。 等会儿我和你爹就带着团儿去崇州府,将她送到徐家。 如此也算不辜负孟姑娘的一番信任。” 小禾声音中有些担忧: “可若是碰上那些恶霸怎么办?我怕连累爹娘也丧命。” “团儿瘦小,把放在背篓中,用草盖着应当无事。” 王娘子叮嘱小禾: “等会儿若团儿问她娘亲,你可千万别说漏嘴了。” 小禾点头:“我知道,我就说她娘亲已经提前回崇州府了。” 团儿年纪虽然小,却能听懂人话。 她嚎啕大哭起来。 “哇!我要娘亲!” “我要娘亲!” 爹爹说过,人死了,就一辈子都见不到了。 她一刻都离不开娘亲…… 若是再也见不到娘亲,团儿想到这种可能,哭的更厉害了。 王娘子和小禾听到动静,面色微变,连忙打开地窖。 王氏正想给团儿解释,小姑娘便哭晕了过去。 “这样也好,哭太久伤眼睛。” 王氏心中松了一口气。 晕过去好,路上也能安全些。 小禾将人送到门口: “爹娘,你们一定要平安回来。” 王娘子点头,摸了摸小禾的脸: “放心,也就一个多时辰就能到崇州府,若是顺利很快我们就回家了。” “锁好家门,弓箭放在床边,等爹娘回来。” ———— 王氏和王猎户离开村子的时候,村口果然有不少人,都在讨论来村子那伙人的身份。 “王家的,这是要去哪?” 王娘子脸上的笑,看不出任何端倪: “我们去县城,卖卖药草。” 短暂的寒暄过后,他们终于离开村子,王氏夫妻也松了口气。 王氏夫妻带着团儿沿着大路走。 正好撞见了要去谢家审问的崔辙一行人等。 王氏他们就是普通人,看到衙役都会害怕。 何况是禁卫军出身的崔辙等人。 这些人身上带着肃杀之气。 王娘子只看了一眼,便低下头,手心控制不住微微颤抖。 此时此刻她承认自己害怕了。 担忧这些人和搜寻团儿母女的人是一伙的。 崔辙一眼便注意到了王氏的心虚。 原本不想管,毕竟殿下眼下这般,他实在担心自己的项上人头。 可偏偏王氏背后的背篓动了动。 崔辙拉住马绳,视线看过去,就看到一张脏兮兮的小脸探出了头。 是个小崽子,看模样才三岁左右,黑溜溜的眼睛此刻盛满了眼泪,模样可怜至极。 崔辙这样铁石心肠的人都于心不忍。 他翻身下马,一把将背篓中的团儿抱了出来。 “小东西,他们是你什么人?” “你爹娘呢?” 崔辙提到爹娘,叫团儿哭的更厉害。 她整个人抽泣起来,小身子一抖一抖的,像只可怜的小花猫。 崔辙忍不住擦了擦团儿黑漆漆的脸。 只是擦干净后,崔辙却愣在原地。 无他,他手里有小郡主的画像,这个小团子比小郡主瘦弱许多,可五官却很相似。 “小家伙,你今年几岁?” “他们是你爹娘吗?” 王氏夫妻被刀剑抵着脖子,忙不迭便开口了。 “官爷,我……草民夫妻并非恶人,这孩子是她娘亲托付给我们的。 我们要带她去崇州府徐家,找她爹爹。” “崇州府徐家?” 崔辙明白了什么,又看了看团儿的脸,此刻已经确认了大半。 “你叫团儿对不对?你爹爹叫李衍,不,叫萧衍对不对?” 团儿愣住,泪水洗过的眸子清澈无比,显然意外崔辙知道这么多。 崔辙也从团儿的眼神中得到了答案。 他再也不敢耽搁,抱着团儿便上马。 崔辙朝身后道:“将这对夫妻带上!” 崔辙只走了一里路都不到,因此回来也极快。 刘忠全看见崔辙回来,整个人都怔住了。 他快速走到崔辙面前: “崔大人,眼下这种时候,你竟然还敢懈怠,你真不怕殿下要你的命啊?!” 崔辙却根本不理刘忠全,他直接往萧衍的马车走。 “殿下!” “殿下,您看臣带回了什么?” 第四十六章 萧衍,我好想你! 萧衍刚睁开狭长的眸子,眼中的阴郁还未散去,就看到了出现在眼前的女儿。 大脑轰的一下炸开,萧衍甚至忘记了呼吸。 团儿小手揉了揉含泪的眼睛,闭上又睁开,最后呆呆的张开嘴,哇哇大哭。 “哇!爹爹!” “爹爹!” 团儿哭到打嗝: “爹爹,娘……娘亲死了,团儿再也没有娘亲了!” 萧衍脸色骤变。 见到女儿的所有喜悦在此刻消失殆尽。 团儿说的话,如一盆冰水浇下来,彻骨的寒意将萧衍席卷。 “殿下!” 崔辙眼睁睁看着萧衍猛地吐出一大口鲜血,血丝不断从嘴边溢出。 萧衍吐血,团儿怔怔望着,眼神像一只受惊到极点的兔子,惊吓到极点。 团儿可怜的模样叫崔辙一颗心揪成一团,他连忙捂住团儿的眼睛。 可小姑娘还是吓的大哭起来。 “爹爹……也要死了吗?” “团儿不要爹爹死!” “团儿……团儿以后再也不当坏孩子了,再也不敢挑食了,爹爹不要死!求求你。” 萧衍被团儿哭声拉回了心神。 他挤出一抹难看到极点的笑,将浑身颤抖团儿抱在怀里: “团儿,别怕。” 崔辙在旁边看着心中五味杂陈,殿下恐怕不知道自己此刻的脸色有多吓人。 毫无血色,神色麻木,像丢了魂魄一般。 崔辙从未喜欢过女子,所以并不能理解殿下这样坐拥四海的人,为何会因为一个女子伤心成这般模样。 若他有团儿这样的女儿,就算妻子死了,应当也不会如何伤心吧。 孩子对他们男子来说,难道不该最为重要吗? “团儿。” 萧衍捧住团儿的脸,声音颤抖: “告诉爹爹,到底发生了什么?” “你娘亲到底怎么出事的?” 萧衍此刻脸色苍白到病态,狭长的眼眸紧紧盯着团儿,尽管克制,但依然能看出偏执。 “爹爹,团儿……害怕。” 团儿小手紧紧抓住萧衍的衣袖。 她说不出自己在怕什么,更说不出来自己为何怕眼前的爹爹。 只是哭的更厉害。 崔辙望着小小的团子,心中更加不忍。 他此刻终于想到了那对夫妻。 “殿下,小郡主年岁太小,恐怕也说不出清楚,臣找到郡主时,她身边还跟着一对夫妻。” “他们肯定知道些什么。” 王氏夫妻被带上来时,只是看了萧衍一眼,便下意识有些瑟缩。 男人一袭黑衣,深邃的眸子泛着血红,冰冷的薄唇紧紧抿着,整个人都透着狰狞可怖的意味来。 当萧衍的视线看来时,王娘子呼吸一滞,眼眸中都闪着惊恐。 崔辙见状只能开口:“这是我家主君,也是团儿的父亲,主君有事想要问你们。” 王氏心中的大石头总算落了下来。 原来是孟娘子的夫君,他们没做亏心事,孟娘子的夫婿应当不会要他们夫妻的命。 虽然这样安慰自己,但王娘子回话时,被萧衍阴鸷的眼神盯着,还是控制不住哆嗦。 王娘子讲述了当时的情况,讲述孟明姝为了保护团儿,引开那些人,又跳下悬崖的事情。 萧衍的脸色紧绷着,王娘子的声音也越来越小。 “那崖底有一汪深潭,我们家当家的曾经也不慎跌落崖底。 但落入深潭之中,并未受伤,孟娘子想来也会如此。” “团儿听到孟娘子跳崖后,便哭晕了过去,我们还未曾得及解释。” 短短片刻,萧衍便仿佛从地狱中走过一般,劫后余生。 从京城来崇州府时,萧衍以为自己对孟明姝的恨意居多。 可到了今日,他才发现,说再多恨都是假的,都是在自己骗自己。 比恨她更浓烈的是爱。 只要孟明姝平安无事,萧衍甚至愿意用他的命去换。 什么皇位,什么权势,他都不要,也根本不在乎。 他要的只有孟明姝。 “团儿。” 心中再次有了希望,萧衍也恢复了些许理智。 他将团儿抱在怀中,看着他和孟明姝的血脉。 萧衍极温柔的给团儿擦去脸上残存的泪。 “团儿,刚才的那些话你都听到了对吗?” 团儿红着眼点头。 “那团儿不哭了,等爹爹去把娘亲找回来好吗?” 萧衍大手摸向团儿的脑袋,又忍不住俯身亲了亲她柔软的发丝。 爹爹又变回了从前的爹爹,娘亲也或许没事。 团儿紧握的小拳头悄悄放松了,她扑到萧衍怀中,紧紧抱着他。 “爹爹,团儿会乖乖的,团儿等爹爹娘亲回来。” “你们一定回来接团儿,团儿……害怕。” 萧衍心狠狠揪了一下,眼眸酸涩无比。 他看出团儿此刻毫无安全感,某一瞬间萧衍甚至萌生了带上团儿一起的想法。 可不行。 他不能带着女儿奔波冒险。 萧衍挤出一抹笑,极其温柔的捏了捏团儿的脸: “好,爹爹答应你。” “一定会回来的,你是爹娘的珍宝,是掌上明珠。” ———— 孟明姝跌落深潭时发出的动静,正好被狼嚎声盖住。 事情也正如王猎户所说,她并没有死。 但应当是受伤了,孟明姝感受到头有些晕,昏昏沉沉。 王家人都是好人,他们应当会带着团儿去崇州府。 只要去了,就一定会带人来找她。 她如今保住性命才是最要紧的。 孟明姝很幸运找到了一个山洞。 山洞虽然小,但刚好能够容纳她。 孟明姝咬牙告诉自己不能睡,可找到山洞后,身体难受,她竟然不小心睡了过去。 等再次醒来时,耳边依稀传来呼喊声。 孟明姝屏气凝神,终于听清楚是在喊她。 孟明姝顺着声音望过去,原本荒凉的悬崖底下,此刻站满了禁卫军。 那么多人中,孟明姝却一眼就看到了萧衍的背影。 “萧衍,是你吗?” 孟明姝一开口,声音便忍不住哽咽。 她真的真的太想萧衍了。 前世萧衍死后,她做梦都是萧衍的脸。 只有萧衍在时,她才可以任性。 孟明姝眼泪如决堤一般,再也控制不住。 她一瘸一拐朝萧衍飞奔过去。 “萧衍,我好想你。” 萧衍顺着声音回头,就看见了那张让他朝思暮想、煎熬万分的脸。 …… 宝宝们,终于写到见面了,抱歉,让大家着急了,原谅我???????????,我保证之后都是甜宠爽文剧情了^O^ 求加书架哦,谢谢你们,爱你们^O^ 第四十七章 你身上怎么这么热? 萧衍脑中空白了一瞬,回抱孟明姝的手定在空中。 此时此刻萧衍竟有些不敢抱她。 他怕这一切都是假的。 孟明姝活着是假的,他找到她也是假的。 一切都是他疯了之后幻想出来的。 “萧衍……” 孟明姝紧紧抱住萧衍,整个人埋入萧衍宽阔结实的胸膛里。 萧衍身高九尺,孟明姝脑袋一个劲往萧衍怀中钻,刚好撞到萧衍的伤口处。 胸口处传来的疼痛叫萧衍那些飘忽的情绪终于落地。 此刻他才敢相信,眼前都是真的。 孟明姝真的找回来了。 萧衍将孟明姝抱的更紧。 强有力的臂膀紧紧圈着她娇小柔软的身体,像是要将她揉进自己骨血一般。 “是我。” 萧衍低沉的声音缓缓在孟明姝耳畔响起,他低头亲吻着孟明姝的发丝。 “我也想你。” 她在时,虽然娇气任性,作天作地刁难他,但萧衍却觉得日子充实,每一日都有希望,踏实安稳。 她和团儿没了后,萧衍才发觉他的心也跟着空了。 那时他才意识到,原来对他来说,除了孟明姝之外,什么都不重要。 对皇帝的恨不重要,当年对母后的承诺也不重要。 他甚至后悔,没有早日认回身份,叫孟明姝过的更好。 “萧衍,我错了。” 孟明姝仰头望着萧衍的下颌和喉结,鼻子哭的通红: “我以后再也不会胡闹了。” “再也不要离开你了。” “离开你,我过得很不好,每一日都不好。” 每一日夜深人静时,她都在想他。 “我真的真的很想你。” 孟明姝眼睫泪珠颤动,眼泪顺着雪白的腮边滑落。 她紧紧咬着唇望着他,眼睛红红的。 萧衍大手抬起,拭去她脸上的泪。 “我不怪你。” “这不是你的错。” 萧衍声音温柔,但狭长的眸子却越发幽暗。 他当然不会怪她,他只会怪他自己。 是他给了孟明姝机会,叫她从他身边逃跑了。 但以后都不会了。 她不会再有机会从他身边离开,她今后里里外外都只会是他的。 就算是死,他们也要死在一起。 这段时日的万般煎熬、痛楚,他也绝不会再体会第二次。 “你真的不怪我吗?” 孟明姝含着泪看着他,楚楚可怜。 萧衍点头,粗糙的指腹按在她的唇瓣上,眼眸幽深: “真的。” 孟明姝再次头靠在萧衍怀中,感动道: “萧衍……你真好。” 萧衍没说话,他压下心中那些黑暗的想法,只是将孟明姝抱的更紧。 但愿,孟明姝日后床上也这么说。 但无论她是否愿意,他都不会再放手了。 她这辈子都只能是他的。 “你……你的伤口在流血!” 孟明姝鼻尖闻到了血腥味,她这才想起,萧衍之前遭遇了刺客。 “是……是我刚才撞的……” 孟明姝刚止住的眼泪此刻再一次汹涌。 “没事。” 萧衍大手抚上她苍白的脸:“小伤。” 孟明姝却摇头:“那我们快些回去包扎!” 孟明姝拉着萧衍就想走,却被萧衍单手打横抱起。 孟明姝一惊,她勾住萧衍的脖子,失重感叫她下意识看向地面。 “萧……萧衍,你……你身上还有伤。” 萧衍却置若罔闻: “右边没受伤,右手也有力气。” 孟明姝只好将脑袋小心翼翼缩到萧衍没受伤的那边。 也是在萧衍怀里,她才看见萧衍身边的这些禁卫军全都低着头,无一人敢抬头。 孟明姝白皙的脸瞬间通红。 她刚才竟然忘了,还有这些人在。 ———— 马车上。 “太医。” “他刚才流血了,再扎紧点。” 刘太医回话时抬起头,不小心看了孟明姝一眼。 就这么一眼,刘太医便晃神了。 对面的女子乌发浓密,雪白的脖颈修长,脸若清水芙蓉,细腰似柳。 肌肤也白的好似会发光一般。 怪不得殿下这么念念不忘。 “刘太医,你在看什么?” 萧衍原本面对孟明姝时的温和笑意渐渐隐去。 看向刘太医的目光中透着森寒的冷意,像淬了毒一样。 刘太医吓的身子一抖,头皮都炸了起来。 他连忙跪下,真是老糊涂了,竟然敢盯着娘娘看。 “滚下去。” 孟明姝咬着唇,小心翼翼看着萧衍。 印象中萧衍从来不会发火的。 从前他们住在村子里,就算有人找茬,萧衍也永远十分温和。 “萧衍,你生气了吗?” 孟明姝凑到萧衍面前问。 “没有。” “坐过来。” 萧衍的马车很大,孟明姝坐到了萧衍身边。 “我是说坐上来。” 孟明姝脸涨的通红。 说起来前世今生,她和萧衍都很少亲近,就只有团儿那么一次。 主要是她不愿意叫萧衍靠近她。 “会不会压到你?” 萧衍摇头。 孟明姝小心坐在萧衍膝上,裙摆也随之散落在他身上。 萧衍直接握住她的腰,将她整个人都往前挪了挪,抱坐在了身上。 两人之间的距离一下子就贴近了。 “萧衍,你身上怎么这么热?” 她趴在萧衍肩膀上,感觉坐在了一块坚硬的铁石上。 “不舒服?” 对上萧衍那双温和的眸子,孟明姝摇了摇头。 在萧衍怀里,她怎么能有点紧张害怕呢。 两辈子萧衍都对她那么好,前世甚至是为了救她才死了。 想到了这些,她心中的那点不安便都散去了。 “没有。” 孟明姝主动凑上去亲他,抱住他的脖颈道: “我想亲你,可以吗?” 萧衍眸子瞬间暗沉。 他偏过头,在孟明姝没看见的角度,漆黑的眼眸弥漫着浓浓的欲。 孟明姝有些受伤: “你怎么躲开了,你不想被我亲?” “还是你嫌弃我了?” “又或者是你变心了?” 孟明姝坐在他怀中娇声质问。 在萧衍面前,孟明姝习惯性娇纵,也习惯了无理取闹。 萧衍暗了眼眸,喉咙瞬间发紧,理智已经烧的岌岌可危。 孟明姝永远不知道,他有多想她。 从成亲后,他便拼命压制对她的欲望,压抑了上千个日日夜夜。 见萧衍只是死死盯着她,没有说话,孟明姝更加难受了。 她声音中都带着哭腔: “你不说话,难道真的你不喜欢我了?” “你真想我亲你?” 他怕自己亲死她。 孟明姝点头:“嗯嗯。” 萧衍再也克制不住,在她面前的所有伪装都消失殆尽。 萧衍掐住她的脸颊,强迫她张嘴,低下头狠狠亲了上去。 “孟明姝,有时候我真想掐死你。” 这样,他所有的情绪便不会被她轻易掌控。 他也不会因为担心她再次离开他,而惶恐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