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岁太爷爷驾到,朱棣当场跪喊父皇》 第1章 咱,洪武皇帝,刚满十八岁? “咳咳咳!” 猛烈的咳嗽快把血给咳出来,朱重八眯开一条缝。 入目是烂泥墙,角落堆着半捆柴,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霉味。 这里不是他的应天府皇宫,如此破败的场景,已经几十年没见过了。 他还记得自己咽下最后一口气时,周围还是金碧辉煌,怎么再睁眼,全都变了样! “重八,你终于醒啦!” 一道年迈的声音响起,满头银发的老汉靠上前,道:“自从你病倒以后,可把我这老骨头累惨咯。” 重八? 朱重八眉头锁起。 自从他称吴王起,除了马皇后,谁还敢直呼他的名讳? 他上下打量着老汉,有些眼生。 再低头看自己的手,细皮嫩肉,老茧全没了! 他惊讶地再去摸自己的脸,没有那道伴随他半生的刀疤,而且皮肤特别光滑。 再掀开被子一瞧,胸口的朱砂痣还在,可那身征战半生的身躯,变得单薄了。 “我怎么……” 朱重八一开口,自己又被惊到。 嗓音清透,带着年轻人的青涩,根本没了洪武大帝那般沉若洪钟的声音。 老汉摸了摸他的头,道:“国子监的先生说了,你要是再不去,就得把你从童生册里除名。” 国子监? 童生?! 朱重八脑子里顿时轰然炸裂,数不清的陌生记忆如同碎片涌进来。 原来,这身体的原主也叫朱重八,是顺天府城头一个孤苦人家,父母早逝,靠着张老汉抚养,在崇文国子监念书。 前些天熬夜读书读晕倒,躺在床上昏迷很久,就这样呜呼哀哉了! 而他,大明朝的开国皇帝,洪武大帝朱元璋! 竟然在自己驾崩二十年后,附在了这个朱家少年的身上! 原身记忆如汹涌的潮水,裹挟着无数碎片袭来。 许久后,他被迫接纳孙子失国、四子朱棣称帝二十余年的残酷现实,无数记忆绞缠,让他心如刀割。 “老汉,现在是哪一年?” 朱重八用着还不适应的腔调说。 “永乐二十一年啊。” 张老汉有些无语:“你小子,不会病傻了吧?当今圣上是永乐爷,听说前阵子还亲自带兵去打蒙古阿鲁台呢。” 永乐二十一年…… 朱重八的心脏狠狠一痛。 千防万防,这个四小子,终归还是夺了他孙子的江山。 如今四小子都坐了二十一年龙椅了? 他千辛万苦定下的嫡长子继承制,他铁腕整治的藩王势力,合着在他闭眼后,全被废除了? 砰! 朱重八咬着牙,一拳锤在炕上。 张老汉被这动静吓了一跳:“孩子,你到底怎么啦?” 朱重八没去理会,脑子里尽是洪武三十一年的那个夜晚。 他卧在龙床上,一遍遍叮嘱皇太孙朱允炆:“削藩!必须要削藩!你四叔狼子野心,留着迟早要出事!” 可结果呢? 允炆那孩子还是太软弱,竟被朱棣逼到自焚,至今下落不明! 而他朱元璋,一生征战沙场,反贪严法,本以为这样能保朱家江山万年。 可结果呢? 连自己定下的继承人都护不住! “直娘贼!” 他咒骂一句。 这是他年轻时在皇觉寺当和尚的口头禅,已经许多年没说过了。 就在这时,屋子外突然传来一阵喧哗。 没等反应,门就被踹开了。 “朱重八在哪儿?!” 只见三个官差手持长刀,不由分说地闯进来。 为首的一脸凶相,正是顺天府衙的衙役赵三。 张老汉见状,立即护着:“官爷,您找重八啥事呀?” “给老子死远点!” 赵三一巴掌把张老汉踢翻在地,旋即瞪向床上的朱重八,冷哼道:“听说你在国子监里狂得很,竟然妄议当今圣上不是!活腻了吧!” 朱重八眯起眼。 这身体的记忆里确有此事。 就在几天前国子监讲史,说到永乐爷五次北伐,原主却谈其是“劳民伤财,空耗国库”,被同窗偷偷告上府衙。 听到这,张老汉的嘴就根本没闭住过。 这可是杀头的罪啊! 朱元璋却丝毫不慌,只见他缓缓坐起身,少年的身体里,装的是洪武大帝的灵魂! 对付这等欺软怕硬的小杂碎,他眼里尽是不屑。 “是咱说的,又如何?” “咱?” 赵三眉头一皱,立刻暴怒:“你小子还敢自称咱?这可是太祖皇帝的专用!就你一个穷书生,配吗?!” 他身边的官差们也是嘿嘿冷笑。 张老汉知道这事罪大滔天,急忙连滚带爬地去拉赵三的脚:“官爷息怒!孩子年轻不懂事……” “滚!” 赵三再次把张老汉踢飞,提刀指向朱重八:“书呆子,议论皇帝,按律当斩!赶紧跟老子去衙门!” 朱重八下床,赤脚踩着泥地,眼神冷的仿佛万年寒窑。 他这辈子,见惯了大场面,眼下根本不当回事。 想当年鄱阳湖大战,陈友谅的战船都快冲近自己主船前,他眼皮都没眨一下。 区区几个官差,胆敢在他面前乱吠! 找死! “皇帝?” 朱重八声音里夹杂着一抹笑意,以及莫名的威慑力:“你是说那个篡了自己侄子江山的四小子吗?” “你真是不怕死啊!” 赵三都被这话惊得浑身汗毛直立,这要是传到宫里,别说他一个衙役,就连知府大人,十个脑袋都不够砍的! 他举起刀,就朝朱重八挥去:“敢辱没皇上,老子现在就宰了你!” 张老汉哀嚎着,满眼都是痛苦之色。 可下一秒,结果却出乎意料。 只见朱重八侧过身,轻松避开刀锋,他抬手抓住赵三的手腕,力道竟大得惊人。 “啊!” 赵三惨叫一声,手腕像是被铁板夹住似的,骨头快要碎了,手中的刀根本握不住。 朱重八反手一掰,将赵三的胳膊抵到背后,膝盖别住他的后腰,把这胖子制伏在地上。 “你胆敢反抗!” 赵三不可思议地喊出声,满头都是疼出来的虚汗。 身后两个官差都惊呆了,这少年看着瘦成杆,实际上力气大如牛哇! “反抗?呵呵……” 朱重八睥睨着对方,眼里的狠劲让赵三等人发抖。 “咱当年打天下的时候,你爷爷估计还在地上爬呢,就凭你?” 朱重八这话一出口,不仅几个官差懵了,连站起身的张老汉都愣住了。 这语气,这神情,哪像个少年? 分明像个上了岁数的大人物啊! 朱重八没想太多,冷冷地瞥向剩下的官差:“把你们的知府叫来,就说顺天有个叫朱重八的,有话要跟他讲。” “呸!你算个什么东西啊,也配见知府大人?” 一个官差壮着胆子,破口大骂。 下一秒,朱重八一脚踩着赵三的后背,把他压在地上大气不敢喘。 “告诉他!不来的话,明儿个他这顺天知府,就别当了。” “你到底是借谁的胆,竟敢威胁朝廷命官?!” 赵三不敢对视朱重八那可怕的眼神,只是低头说。 朱重八拾起地上的刀,指尖轻拂冰冷的刀身,“咱洪武年间,杀过的贪官污吏能从城头排到城尾。你说,咱敢不敢?” “洪武?” 赵三惊得倒吸一口凉气,突然想起刚才这少年自称“咱”,又想起他刚才说的那些大逆不道的话。 一个荒唐又惊人的念头冒出来。 这小子,该不会是…… 不可能! 绝对不可能! 太祖爷都驾崩二十年了! 而且也不会变得如此年轻啊! 可那眼神…… 适才那股杀气压得他差点窒息,跟史书里记载的一样,当年洪武大帝在朝堂上一瞪眼,就连开国元勋都吓得腿发软! “快去!” 朱重八一甩刀鞘,砸在那官差腿上,“再耽搁,咱现在就宰了你们!” 官差们哪还敢怠慢,搀扶起赵三,忙不迭地逃离这里。 院子里重回宁静,只有张老汉惊吓过度的呼吸声。 他看向眼前的朱重八,眼神变得很陌生。 这少年赤着脚,身上的衣服打满了布丁,可背影却挺得笔直,竟有种说不出的威严。 就好像是…… 庙里的太祖爷神像又活过来了! “重八……” 听到呼唤,朱重八转过身,眼神的凌厉收敛了起来。 他知道自己失态了,可一想到朱家江山被折腾成这样,他就气不打一处来。 “让您受惊了。” 他扶起张老汉,语气中带着歉意,“您放心,这事咱自个儿能摆平。” 张老汉的嘴始终没合上,想问什么,可看着朱重八那双深不可测的眼神,话到嘴边又被吞进肚子里。 他心里有预感,从今日起,这孩子彻底变了。 朱重八走到屋门口,眺望着皇宫方向。 那里有他亲手建造的朝堂,有他守护了一辈子的江山。 永乐二十一年…… 当年他定下的那些规矩,还剩下几条? “四小子,你夺了允炆的江山,倒是把家守住啊。”朱重八喃喃着,嘴角突然勾起一抹笑,“守不住也没事,咱回来了。” 他,朱元璋。 洪武皇帝,回来了! 以十八岁的模样,回到了这个既熟悉又陌生的大明。 那些被篡改的史书,那些被败坏的规矩,还有那些狼子野心的坏家伙们…… 走着瞧! 这江山,是咱朱家的,更是咱朱元璋的! 第2章 皇太孙朱瞻基,是咱的曾孙! 城头破屋前,聚集着一堆看热闹的百姓。 听说有个不要命的书生,不但妄议皇帝,而且还殴打官差! 这可是天大的事,大家伙儿都凑过来围观。 顺天知府夏正恩的轿子刚在门外落地,就传来了衙役赵三的哀嚎:“大人!您可要为小的做主啊!” 夏正恩听了皱起眉。 他刚从衙门出来,就听说自己手下人在城头被一个书生打了,还放狠话说“知府不来就要丢官”! 这等狂言,他当知府这些年来还是头回听到。 “真是大逆不道!” 夏正恩走出轿子,身后跟着六名带刀衙役,气场全开! “哪个狂徒如此大胆?” 刚抬头,他就愣在原地。 只见一个少年,正背对着他站在人群中,手里把玩着官刀,晨光洒在他那背影上,竟透着一抹无以言说的威慑力。 “你就是顺天知府?” 朱重八缓缓转过身来。 只是一照面,少年那双眼眸子,如同刚从炼狱里爬出的修罗一般,让夏正恩心里莫名发颤。 他治理府衙多年,见过无数法外狂徒,却是第一次被这眼神给惊惧到。 夏正恩强忍着心里的想法,正色道:“你是哪里的童生,竟敢殴打衙门中人,还出言不逊,你可知国法?!” 朱重八冷哼着,将官刀撇在地上,金属撞击地面,发出哐当一声响,吓得夏正恩众人都绷紧起神经。 “呵呵,你跟咱提国法?”朱重八的声音冷得像冰,“咱问你,学过《大诰》没有?” 夏正恩蹙眉,有些恍惚:“本官学与不学,与你何干。” “放肆!” 朱重八往前走了两步,那眼神如同是站在奉天门上俯瞰百官的君王! 周围的议论声瞬间停了,连风都仿佛屏住了呼吸。 “《大诰》乃是咱……咳咳,太祖高皇帝亲编,洪武十八年颁布天下,清清楚楚写着:凡官吏下乡,欺压良善者,民可擒赴有司,不必顾忌官阶尊卑,沿途关卡不得阻碍!” “你手下人殴打老弱,按律当杖八十,流放三千里!” 字字似锤,落在地上力若千钧! 周围百姓倒吸两口凉气,惊得下巴都合不起来! “我的天爷啊!这童生真厉害,竟能把《大诰》背出来?” “何止是背呐,他连啥时候颁行的都能记清楚!” “洪武爷的《大诰》,那可是对付贪官污吏的铁律,想当年有多少官爷因为这丢了性命!” 这时,有个白发苍苍的老者突然开口:“少年郎,你说的可是真的?欺压百姓就能流放三千里?” 老者经历过洪武朝,自然知道那本《大诰》的厉害,可惜永乐爷靖难以后,这些年早已没人提起,都快忘了还有这样的律法。 朱重八望着老者,语气缓和些却仍夹杂着一丝威严:“洪武爷定下的规矩,一字一句都刻在律法里,岂能有假?” “当年苏州府有个府尹,就因为贪了百姓一贯钱,被人绑到应天府,洪武爷亲自定案,当天就斩了,脑袋挂在苏州城楼上示众三月!” “嘶……” 倒吸冷气的声音接连不断。 一贯钱就砍头啊? 那赵三每月都贪百姓商户的钱两,那怎么算? 角落里,赵三的脸变得无比惨白,浑身都立起鸡皮疙瘩。 他虽然没读过《大诰》,但太祖杀贪官的故事,从小就有耳闻。 那些剥皮实草的传说,至今都能惊出一声冷汗。 这童生说得有板有眼的,感觉不像假的。 可他依旧强撑着嘴硬:“放你娘的屁!现在可是永乐年,早就不兴洪武那套啦!你敢殴打我,就是打我家大人的脸,打朝廷的脸!” “永乐年就不兴洪武规矩了?”朱重八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那咱问你,太庙供奉的是谁?是你祖宗,还是朱家的太祖皇帝?那龙椅上坐着的,是不是洪武的儿子?你欺压朱家的百姓,就是打太祖爷的脸,打永乐的脸!你这厮鸟,怕是想株连九族吧!” “株连九族”这四个字一出口,赵三吓得浑身瘫软,瞬间就跪在了地上,那身差役服要被汗给浸湿了。 他再狂也懂得,这话要是传到上边去,自己身边的亲戚们都得遭殃了! 周围百姓彻底炸开锅,惊得议论声沸起。 “亲娘啊!这书生不怕死吗?连永乐爷都敢提!” “他说得在理呀!本来就是太祖爷的江山,哪能随便就变?” “这书生不简单哦,看着年纪轻轻,对洪武朝的事比我这老头子还清楚。”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愈发靠近,夹带着銮铃脆响。 只见两匹高头大马开路,后面紧跟着一顶小轿,那轿帘上绣着玄金色的云纹,一看就不简单。 “皇太孙殿下驾临!” 为首的锦衣卫高声喝道,那身飞鱼服格外炸眼。 “皇太孙?!” 百姓们惊得说不出话,下意识地全都跪着,脑袋贴向地面,周围瞬间安静起来。 皇太孙朱瞻基,那是永乐皇帝的心尖尖啊! 未来的储君,怎么会突然跑到这市井之地呢? 赵三本就怕被定罪,一听大人物来了,顿时瘫在地上像摊烂泥。 要是被皇太孙知道此事,今天他绝无翻盘的机会了! 轿帘被人掀开,一个身着玉白锦袍的年轻人走了出来。 他二十上下的年纪,面容清俊,眉宇间带着自幼在帝王家养出来的贵气,这正是皇太孙朱瞻基! 他本是上街体察民情,刚到城头就听见这里的动静。 目光环顾跪地的百姓,朱瞻基的视线很快锁定在唯一没跪下的人身上。 那少年童生站得挺拔,面对自己带来的锦衣卫队伍,眼神里没有分毫恐慌,反而还带着一股审视! “你为何不跪?” 锦衣卫厉声喝问,仿佛受到了挑衅。 朱重八缓缓转过身,望向眼前这张既熟悉又陌生的脸。 这是他的曾孙,老四朱棣的宝贝孙子。 记忆中那个被抱在怀里熟睡的小娃娃,如今已长的这般惹眼。 朱重八的声音平静:“读书人跪天地,跪父母,跪圣人,跪君王。殿下乃是国储,咱本该行礼,但若因行礼便纵容恶吏欺压百姓,这礼,咱不行也罢。” 话音刚落,满街骇寂。 所有人都被这吃了熊心豹子胆的书生惊得目瞪口呆! 百姓们恨不得把脸埋进地缝里去,这书生怕是疯了吧! 竟敢对皇太孙说这样的话! 朱瞻基也是愣神,他见过许多溜须拍马的官员,也见过弓首哈腰的百姓,却从未见过这般硬气的书生。 如此一来,竟让他心头莫名恻动。 “哦?你说有恶吏?”朱瞻基打量着他,目光里带着兴致,“方才之事,孤都听说了。你说他触犯《大诰》,可有凭证?” 赵三连忙辩白:“殿下明查啊!是这狂徒诬陷!小人只是……和这老汉讨个说法,他就凭空捏造啊!” “凭空捏造?”朱重八冷笑一声,指着老汉身上的淤青,“殿下请看,老人家手臂被他踹伤,清晰可见。再问这街上百姓,赵三每月勒索百姓,是不是常事?洪武爷在《大诰》里写过:官吏取民财物,哪怕一文钱,也是贪赃。他这行为,算不算贪?算不算恶呢?” 他转向周围百姓,音量提高一倍:“洪武爷定下的规矩,百姓有告官之权,告对有奖,告错不罚!你们还怕什么呢?” 这话一出,百姓们都抬起头,明显是心动了。 有个卖肉的屠户壮起胆子告状:“殿下!这赵三每月都要收咱们孝敬钱,不给就砸摊子!小的就被他讹过!” “俺也一样!” “还有俺!” 转眼间十多个人站出来作证,都在控诉赵三的恶行,场面有些控制不住。 朱瞻基彻底沉下脸来。 他年纪虽不大,但自幼听着朝会钟鼓,是从龙椅旁长大的,深知吏治清明有多重要。 皇爷爷朱棣常讲,太祖爷治国严,是为了让百姓能活下去。 赵三这厮胆敢在皇城脚下作案,不仅欺压百姓,还敢无视太祖律法,简直是在藐视皇威! 更让他震惊的是眼前这童生。 看他破衫烂衣的,应该是寒门子弟,可说起《大诰》却能徐徐道来。 论起太祖治国理念,更能一针见血,那句“百姓有告官之权”,直击洪武律法的要义。 这份远见,连朝中一些大臣都未必能有! “你叫什么名字?”朱瞻基的眼神里多了一丝青睐。 “在下朱重八。” “朱重八?!” 朱瞻基瞳孔瞬间扩大。 这名字…… 竟和太祖爷的原名,一模一样! 他盯着书生的眼睛,那双眼眸深不可测,隐约透露一股久居上位的气魄,绝非普通书生能有。 一个念头在他脑中蹦出,旋即就被他压了下去。 绝对不可能…… “你说太祖爷定下‘告官不罚’的规矩,可知太祖爷是何用意?” 朱瞻基想探一下他的深浅。 朱重八直视对方,不卑不亢:“因为太祖皇帝是贫农出身,挨饿受欺过,知道穷苦百姓最恨什么。他见元末官吏恶如虎狼,百姓活不下去才反的,所以登基后立下铁律,就是要让官吏怕百姓,而不是百姓怕官吏!” “这天下是朱家的天下,更是百姓们的天下,官吏要是敢害民,那就是害朱家的江山!” “哈哈,好一个官吏怕百姓,而非百姓怕官吏!” 朱瞻基忍不住赞叹道,这话彻底说进了他心里去了! 皇爷爷常跟他讲太祖爷的创业史,可从未有人像书生这样,把太祖爷的爱民用意说得这般通透! 周边百姓也听得热血沸腾,许多人都红了眼。 朱瞻基打量着眼前的少年书生,越看越喜欢。 他身上那股气质,那种认知,绝非普通人。 “来人啊!”朱瞻基突然沉声,开口道,“把赵三押回顺天府衙门,彻查他所有恶行,就按《大诰》处置,不得有误!” “遵命!” 锦衣卫上前拿人,赵三登时就被吓得晕死过去。 朱瞻基又吩咐道:“取一百两银子赔偿给老汉和所有受欺百姓,另外……”他看向朱重八,眼神真挚,“朱先生见识非凡,心系天下,明早辰时,烦请到东宫书房一叙,孤想向先生请教《大诰》精髓。” 轰! 这话一出,满街百姓彻底惊呆了! 什么? 大名鼎鼎的皇太孙,要请一个穷酸书生去东宫请教? 这是何等的荣幸啊! 这书生究竟是何方神圣?! 而朱重八却面色平静,微微颔首:“固所愿也。” 第3章 论策惊东宫,这个书生不简单! 翌日辰时,皇城东宫。 朱重八穿着那身打满补丁的长衫,站在东宫门口,引来众多宫人的注意。 “他就是昨儿个惊动殿下的童生?” “看着也不怎么样嘛,穿得还不如洒扫太监呢。” “别说那么大声,殿下特意让人在此候着,可见是看重得紧呢!” 旁侧的议论声传到朱重八耳里,他依旧不动声色。 想当年,他刚从皇觉寺出来时,比这还要落魄百倍,还不是照样得了郭子兴的器重? 区区东宫里的宫人,他根本没看在眼里。 “先生,殿下早在书房等候,请随老奴来。” 一个面无胡须的老太监走了出来,态度殷勤且恭顺。 这是朱瞻基身边的贴身太监王瑾,昨日皇太孙特地嘱咐,不得怠慢了朱先生。 朱重八没说话,跟着王瑾向前走去。 这东宫他虽没来过,却也不陌生。 当年他定都应天,修建宫城时,东宫的规制还是他亲手设计的。 虽说又迁都顺天,但东宫重建后的格局基本无异,走在这条宫道上,他心里非常复杂。 这是他朱家的基业,却被老四折腾得乱七八糟,还把都城换了地方。 走进书房,皇太孙朱瞻基正坐在窗边翻阅典籍。 见朱重八进屋,他立即起身迎接,脸上挂满了笑容:“朱先生您来啦,快入座。” 书房里还坐着两位翰林院的学士,都是被皇帝钦定的伴读老师。 见皇太孙对一个小小童生如此客气,两人都有些不解,目光在朱重八身上不断审视。 “多谢殿下。” 朱重八拱了拱手,随意地坐在客座上。 他瞥见桌上的典籍,竟是《洪武宝训》,嘴角掀起一丝欣慰。 朱瞻基给朱重八斟了杯茶,直言道:“昨日先生在城头的一席话,让孤醍醐灌顶,只是……” 他话锋一转,神态不太自然:“眼下永乐朝承平二十余载,若要按《大诰》行事,动辄就杖责流放,会不会行法过严呢?” 这也正是两位翰林学士想问的。 其中一位年过半百的学士率先出声:“《大诰》乃太祖爷乱世用重典之法,如今天下太平,当以宽仁治理才是。似你昨日在街头那般言语,怕是有失偏颇。” 朱重八轻笑道:“这位大人,你觉得何是宽仁?纵容官吏欺压百姓,让良善受欺,让恶者嚣张,这叫宽仁?还是让百姓有冤能伸,让贪官作恶必罚,让天下人都懂法守法,才叫宽仁?” 他拿起桌上的《洪武宝训》,正色道:“太祖爷在这里早有明言:所谓宽仁,是对百姓宽,对官吏严。百姓是水,官吏是舟,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若舟漏而不修,舟必倾覆!” “永乐朝承平二十载,可见官腐之风已有抬头迹象,若不严查严办,等到有百姓哀怨的那天,再想用重典治国,就晚啦!” “好哇!”朱瞻基格外认同,拍桌喜道,“以前孤总觉得是太祖爷过于苛辣,今日听先生一番话,才知是孤浅陋了!” 那两位翰林学士脸色复杂,被朱重八几句话呛得无法辩驳。 他们读了大半辈子书,对《洪武宝训》也研学许久,却从未有人会似少年这样,把太祖爷的治国用意讲的如此到位,如同是本人亲自讲解一样。 特别是朱重八提及《宝训》原文时,居然一字不差,仿佛太祖爷亲临,让两位老学士不由得正襟危坐起来。 朱重八语气放缓:“殿下关注民计是好事,但治国不能只随心意来,得有切实的法子。就拿这迁都来说吧,战略上没问题,天子守国门,能震慑那些北蛮子,可迁都又不是搬家,涉及千万人,粮草是最要紧的事。” 朱瞻基眼里放光:“先生也觉得迁都顺天可行?朝中许多大臣都反对,说这是劳民伤财,空耗国力。” “反对的人是只晓其一,不知其二。”朱重八喝了口茶,“顺天地势险要,东望渤海,西靠燕山,可阻蒙古骑兵南下,这是长远之计。” “可顺天周边产粮不足,所需粮草都得从江南运来,漕运若出问题,京师必定会陷入困境。” 他看向朱瞻基,语气威严不可质疑:“洪武年间,咱……咳咳,太祖爷在应天设了二十六个粮仓,专门储备江南漕粮。迁都顺天后,殿下可建议皇帝,在通州、天津卫增设大型粮仓,提前储备三年粮草。同时疏通河道,让漕船能直抵顺天,减少转运损耗,这才是迁都的根基。” 此言说出后,书房里的人都惊呆了。 朱瞻基在心里暗暗称奇,他无论如何都想不到,一个小小童生竟然还会对迁都的利弊和漕运的要害这么了解! 增设粮仓和疏通会通河,这些都是朝中大员们争论了许久都没定论的事,这书生竟如此简单地就说出来,还给出了解决办法! 那两位翰林学士惊得已经无法出声。 漕运和粮仓建设关系到国计民生,自然是需要通晓户部和工部的制度和各地详情。 为何这少年年纪轻轻,就能懂这许多! 莫非他背后是有高人在指点? “先生……” 朱瞻基发自肺腑地出声,道:“这些见解,先生是怎么想到的呢?” 朱重八站起身,语气带着不容置疑:“咱去过江南,也走过运河。知道漕工辛苦,听过百姓抱怨,自然是知晓问题在哪。” “再说,太祖爷当年修水利、建粮仓的办法,全写在了《洪武实录》里,殿下有空可以多读读。” 这《洪武实录》篇幅实在太过庞大,别说普通一书生,就是朝中大臣,能掌握其中的治国方略的人也没几个! 朱瞻基望向朱重八,越看越觉得心惊。 太可怕了! 这书生的见识气度,绝对不像寒门子弟,倒像是一个久居上位的大人物。 说起治国方略来轻描淡写的,估计只有自己皇爷爷能与之相比。 “先生说的在理。”朱瞻基稳定住心神,捋顺呼吸,“那依先生看法,眼下北征蒙古,又当如何?皇爷爷近来正为此事烦忧,阿鲁台部反复无常,打又打不到,追又追不上,耗费了我大明许多粮草军饷。” 提到北征,朱重八的眼神瞬间锐利起来。 他和蒙古打了大半辈子的仗,对这个部落太了解了。 那些人就像狼,你强他就跑,你弱他就来。 老四朱棣五次北伐,看着风光无限,实则耗费巨大,国库常年赤字。 “北征蒙古,不能光凭武力。”朱重八的手指在桌上轻轻点着,发出轻响,“阿鲁台部逐水草而居,机动性强,再这样打下去,再多的粮草也不够耗。” 他顿了顿,抛出一个建议:“依咱看,当用剿抚结合之策。一方面派一员大将率精锐骑兵突袭其老巢,烧掉他们的草场,断其根基。另一方面,对那些愿意归附的部落许以厚利,让他们内迁中原,成为咱们的屏障。当年咱……额,太祖皇帝对付北元,就是这么干的。” 轰! 朱瞻基整个人如同被惊雷劈中似的,立刻站起身! 剿抚结合! 突袭老巢! 招抚归附! 这些策略,和他私下里跟一些心腹大臣商议的差不多,甚至比他们想得更周密、更大胆! 只是这些军事战略,他一书生怎么也会啊! 两位翰林学士更是吓得差点从椅子上摔倒。 北征方略是朝廷最高机密,这布衣书生竟敢妄议军国大事,更过分的是还说得如此在理。 这要是传出去,还不得灭口啊! “先生慎言呐!” 一位学士颤声提醒,惊得嘴唇变得惨白。 朱重八根本没当回事,看着朱瞻基震惊的表情,他知道自己的话如同大海丢石,已经有影响了。 他要的就是这种效果! 要让这曾孙知道,他朱重八回来了,而且是有能力帮朱家人守住这江山。 “殿下是储君,军国大事本就该关心。”朱重八不紧不慢地说,“今日所谈都是个人想法,不过治国打仗,都得务实,不能好高骛远。” 朱瞻基呆呆地看着朱重八,脑子里早就变得空白了。 这书生的话太惊人了,而且提供的这些方案,都隐隐透着太祖爷当年的用兵之法! 他忽然想起昨天父亲朱高炽跟他说的话:“当年太祖爷在战场上,总能一眼看穿敌人的弱点,提出的计策往往出人意料。” 眼前这书生,和太祖爷简直太像了! “先生大才!”朱瞻基整理锦袍,对着朱重八深深作揖,“瞻基受教了!今日先生所言,瞻基定会铭记在心。” 朱重八也没回礼,而且坦然受了他这一拜。 论辈分,他是太爷爷,受曾孙行礼,那也天经地义。 论才学见识,他开创洪武盛世,受这一礼也当之无愧。 “殿下客气了。” 朱重八扶起他,道:“咱不过是个书生,随口说说罢了,现在时辰不早,咱也该告辞了。” 朱瞻基连忙挽留:“先生稍等,先别急着走!瞻基还有一事要说。先生有如此大才,困于市井实在可惜。” “国子监的祭酒是瞻基的老师,先生若有意,瞻基可为先生引荐,去那里读书如何?国子监不仅有免费的食宿,还能接触到更多典籍,与那里的名师硕儒交谈。” 这正是朱重八想要的。 现在他过早暴露身份,只会被人当做疯子,眼下要想进入朝堂,科举是必经之路。 而国子监是京城最好的学府,能为他提供极大的便利。 “甚好,那就多谢殿下成全!” 朱重八拱手道谢,眼中闪过一抹微妙的意味。 离开东宫时,阳光正灿。 朱重八走在宫道上,背后还能感受到那几道震惊和钦佩的目光。 他抬头望向森严的宫墙,嘴角勾起一道笑意。 老四啊老四,你就看着吧。 你没做好的事,爹来做。 你没管好的人,爹来管。 这大明的江山,咱朱元璋亲手打下来的,就绝不会让它在咱子孙手里走了歪路! …… 而另一边,东宫书房内。 朱瞻基还在回味刚才的谈话,他拿起《洪武宝训》,越看越觉得心惊。 这书生说的每一条策略,都能在典籍里找到依据,只是被他用简单的方法说了出来。 “这朱重八……” 朱瞻基喃喃自语,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他说话的口气,怎么越来越像太祖爷?” 这话一出,两位翰林学士同时打了个寒颤,面面相觑,谁都不敢吭声。 一个荒唐却又让人震惊的念头,在他们心底悄然萌生。 这皇城,怕是要因为这个叫朱重八的少年郎,彻底变天了! 第4章 国子监立威,群儒被惊呆了 国子监的朱漆大门前,朱重八刚走到石阶下,就被两个门吏给拦住。 “站住!哪来的穷小子,也敢进国子监?” 右侧的门吏斜着眼审视他身上打满补丁的长衫,语气里满是轻视。 这国子监是京城文人聚集之地,往来不是官宦后代就是富家子弟,哪见过这等穷书生。 朱重八心中一沉,有些微愠,身后传来一道清朗声:“且慢,这是朱先生,是太孙殿下亲自引荐的贵客。” 众人回头,只见一位身着青衫的儒生快步走来,正是朱瞻基的伴读,翰林院编修周忱。 他受皇太孙所托,亲自来国子监送朱重八报到。 门吏一听是殿下引荐,脸瞬间就吓得惨白,立刻跪地道歉:“小人有眼无珠,不知是先生驾到,求先生恕罪啊!” 朱重八没理会他们,跟着周忱走进国子监。 这国子监占地很大,新建的藏书楼高耸入云,确实有几分文化昌繁的气象。 他一路走来,见许多学子衣着光鲜亮丽,三五成群地交谈,对那些寒门学子却疏远着,眉头不由得蹙紧了。 “国子监祭酒是胡濙胡大人,他学问高深,为人也很公正,只不过……”周忱撇了撇嘴,“他底下有些学官,有些是势力眼,先生你刚到这儿,恐怕是要被针对啊。” 朱重八不以为然:“针对?咱这辈子什么大场面没经历过?就这几个小子奈何不了咱。” 话刚说完,就看到前面的讲堂内走出来一群儒生。 为首的是个留着长胡子的中年学官,他是国子监的监丞王敬。 地位仅次于祭酒大人。 他一眼就看到了周忱身旁的朱重八,见他衣裳褴褛的穷酸样,立刻表情不对:“周编修,他是何人?” “启禀王监丞,这位朱重八先生,是殿下特地引荐来国子监就读的。”周忱隆重介绍。 “朱重八?”王敬摸着胡子,想着皇家字辈里没有“重”辈分的,也就轻视了几分。 “呵呵,你说是殿下引荐,可我怎么没收到公文呐?怕不是哪儿混进来的骗子,想进国子监蹭吃蹭喝吧?” 周围的学子们也都是势利眼,听到这话都爆笑起来,对朱重八格外蔑视。 “衣裳褴褛的,有钱读书嘛?” “国子监可是大明最高学府,也是这等叫花子能进的?” “王监丞说得甚是,估摸着就是个江湖骗子!” 周忱神情有些不自然:“王监丞可别乱说!朱先生是殿下亲自推荐的人,不能得罪啊!” 王敬根本不当回事,他仗着自己背后有朝廷大员撑腰,一直在国子监里都是目中无人,哪怕是祭酒也要让他三分。 当下,他自然不会把一个小小编修放在眼里:“周编修,不是本官拂你面子,只是国子监有规矩,想在这里入读,就得先过我这关!” 他扫视朱重八,冷笑道:“听说你读过《洪武宝训》?那我就考考你,洪武十三年,太祖爷废丞相,设六部,可知道那时候是哪位丞相犯了错,才让太祖爷下定决心做此举的?” 这问题很狡猾,洪武朝的旧事距今已快有三十载,普通书生别说细节,恐怕连这件事都未必知晓。 王敬这么问,就是想要让朱重八出尽洋相,这才有理由驱逐他。 旁边的学子们全都冷笑着,就静候看朱重八出丑。 朱重八却嘴角上扬,满是不屑。 胡惟庸案,那是他亲自督办的大案子,谁比他还清楚呢? “王监丞问的,可是胡惟庸?” 朱重八皮笑肉不笑,眼神中透露着一股狠劲,“洪武十三年,丞相胡惟庸称其旧宅井中涌出清泉,此为祥瑞,邀请咱……太祖爷前往观赏。太祖爷行至西华门时,御史中丞涂节拦车举报,声称胡惟庸家有诈。太祖爷派人细查,发现胡惟庸家有埋伏的士兵,当即就下令逮捕胡惟庸,当天处死,自此废除丞相制度。” 他不仅答出了胡惟庸的名字,连具体的时间、地点、经过都掌握到,甚至连举报人的细节都没忘记,就像是亲身经历似的! 王敬彻底被震惊到了,嘴巴张得老大:“你……你怎知其中细节的?” 这些事,只有《太祖实录》里才有记录,而且是藏在数不清的卷宗当中,他也不过是突然间翻到过。 这穷书生,为何会知道? 在场众人也都目瞪口呆,原先的嘲笑都没了,看向朱重八的眼神只有震惊,无以复加! “这……这也太厉害了吧?连谁揭发的都知道?” “嘶……莫非他真是深藏不露的大儒?” “不可能呀,他不过是十八九岁的小童生,怎么会知道这些秘事?” 朱重八无视了众人的震惊,眼神尖锐地盯着王敬:“监丞,现在信咱不是骗子了吧?不然,你还可以再考一考咱其他案子?比如蓝玉案?空印案?” 提到蓝玉案和空印案,王敬的表情已经不妙了。 这可是洪武朝的轰天大案,牵连无数,他怎有胆子去问。 正当时,一道年迈的声音传来:“何人在国子监里吵闹啊?” 大家循声望去,就看到一位发须皆白的老者,在许多人的簇拥下走了过来,正是国子监祭酒胡濙。 他是永乐朝重臣,学识渊博,深得朱棣信任,就连太孙朱瞻基都得称呼他一声“老师”。 “祭酒!”王敬像发现救命稻草似的,立刻就去诉说,“这书生说是太孙殿下举荐的,可下官觉得他就是个江湖术士,虽说考了他一些洪武旧事,即使此人答对了,可下官依旧怀疑他不对劲!” 胡濙望着朱重八,神情和蔼:“你是重八?” “正是。” 朱重八微微颔首,有礼有节。 “适才王监丞考你的事,老夫刚才在屋内都听到了。” 胡濙捋着胡须,微眯着眼,“你对洪武朝旧事这般了解,实属难得。可老夫也想再问你,自从太祖爷废除丞相后,皇帝的压力愈发大了,你觉得此事该如何改善?” 这问题比王敬的还要难,其中参杂了治国之法,所有人都认真了起来,很好奇这书生究竟该如何作答。 朱重八却根本不慌,这个问题,他当年早就解决了。 “祭酒大人,太祖爷当年虽废了丞相,但又立了殿阁大学士,协助皇帝处理各类政事,这便是如今的内阁。” 朱重八傲然挺立,直言道,“皇帝只要继续完善内阁制度,选拔德才兼备的大臣进入殿阁,让他们参与理政,但不给他们决策权,既能减轻皇帝压力,还能防止权臣,可谓两全其美。” 他稍微停了下,又继续道:“还有,阁臣的选拔不能凭其文采,更要看治国能力,最好是有提拔在地方任职过的官员,他们的想法接地气,至少不会空谈误国。” 轰! 胡濙脑袋一麻,睁大了双眼,紧紧地注视朱重八,脸上的震惊已经无须证明! 完善内阁! 提拔地方官员! 这与他的想法不谋而合! 他这个想法从没对外人提及,不过有给皇帝的密折中说过,这少年书生又怎可能会知道? 而且说得比他还要透彻! 周围的学子已经被接连震惊到了,当下都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他们都是京城才子,可自从听朱重八谈过治国理念,才明白什么叫井底之蛙! 这哪里是书生的,明明就像是个治国老道的大臣啊! 王敬完全呆住了,张着嘴半天说不出话来。 他清楚,自己这次是吃瘪了,这朱重八是个深藏不露的家伙啊! “说得真好啊。”胡濙激动得浑身都在颤抖,上前紧紧握住朱重八的手,“朱先生大才,殿下果真没看走眼,给国子监推了这等王佐之才!” 他随即瞪向王敬,骂道:“刚才你对朱先生如此无礼,赶紧道歉!” 王敬自然不敢怠慢,对着朱重八连连道歉:“朱先生恕罪!下官有眼不识泰山,别和下官一般见识!” 朱重八盯着面前的王敬,又看了看身边震惊的学子和胡濙佩服的神色,心里没有任何波澜。 这只是一个开始。 他要在这国子监里先立足,然后通过科举进入朝堂,从下至上地整顿吏治,重振大明河山,让他朱家能传至千秋万代。 胡濙拉着朱重八的手,一脸殷勤:“朱先生,老夫陪你去看看藏书楼,那里有很多孤本善本,想来先生应该会喜欢的。” 朱重八嗯了一声,也就随胡濙往里走。 那身影,根本不像是个少年郎。 周围的学子很自觉地让开一条路,看向他的眼神里,都充满了敬畏。 他们心里清楚,从今天起,这个叫朱重八的少年书生,是要成为国子监里最耀眼的存在。 而朱重八正走着,突然间想起了什么,回头对胡濙说:“祭酒,咱进来时,看国子监的廪膳银发放好像有些问题,有学子抱怨领不到足粮,此事……” 胡濙听到这话,眼中浮起一抹厉色:“竟有这等事?朱先生请宽心,老夫定会清查!如果真有人胆敢克扣廪膳银,老夫必会严惩不贷!” 朱重八点点头,他要的就是这句话。 他不仅要在这里读书,还要用他自己的方式,把这国子监里的歪风邪气给整治干净! 只要他在,这天下任何地方,都不能容宵小作祟! 第5章 廪膳银案 朱重八跟着胡濙,刚走到藏书楼门口,就听见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循声望去,就看到两个穿着破旧衣衫的学子气喘吁吁地跑来,见到胡濙就直接跪了下来。 “祭酒大人!您可要为我们做主啊!” 其中一个面色惨白的学子哭声道,“这个月廪膳银又被克扣,我们快要活不下去了!” 胡濙瞬间阴沉着脸,刚才朱重八提醒时,他还觉得不太可能。 当下见学子都已经越级举报,看来这里面水真的很深! 他派人叫来王敬,语气森严:“王监丞,解释一下吧?” 王敬听说此事后,诚惶诚恐:“大人,这应该有些误会,估摸着是发放的时候出了点漏洞。” “漏洞?” 朱重八冷笑一声,盯着王敬道,“刚才在门口,咱就听说廪膳银有问题,你现在还想辩驳什么呢?洪武爷早就定过规矩,官学廪膳银是学子活命钱,克扣一文钱者,杖五十!你居然说有漏洞?” 他又看着那两个学子,平静道:“有人给你们做主,现在问什么答什么,这廪膳银被克扣了多久?每次又克扣多少?是谁发放给你们的?” 那两个学子见朱重八说话稳重,又想起他指责王敬的魄力,这才敢开口:“从去年秋天开始,廪膳银就从来没发足过!原先是每月五两银子,现在只有四两,而米粮也少了很多。” “管账的是王监丞手下的徐管事,我们先前去问过,他说银子都被祭酒拿去打通人脉了!” “闭嘴!”王敬暴喝一声,眼睛都瞪得通红,“你们吃了熊心豹子胆,还敢诋毁祭酒大人啊!” “是不是诋毁,查过就能真相大白。”朱重八很冷静,转头向胡濙说,“祭酒,廪膳银向来是户部拨款,国子监的账房肯定有记录。干脆现在就去账房查查账目,应该能知道银子去了哪里。” 胡濙气得浑身发抖,他执掌国子监多年,向来廉洁正派,竟被人这般诋毁。 “查!必须要查!如果查不出问题,这两个学子诬告之罪!如果真有克扣……”他阴沉着脸,“那就按律法来办!” 众人一起来到账房,负责管账的主事见祭酒怒气冲冲,心里登时慌了。 王敬跟在身旁,满头布满冷汗,早已慌了神。 “把现有的廪膳银账目都拿出来!” 胡濙命令着。 主事自然不敢拒绝,连忙找出所有账册。 朱重八大步上前,随手拿起最上面的账本,飞快阅读。 他当了三十一年皇帝,审过的账册比这国子监的书还多,哪里有纰漏,一眼就能看出来。 “这里不对。”朱重八指着一处,冷冷道,“从去年十月,朝廷下拨了廪膳银五百两,账上写着‘结清’,但这笔银子的入库记录是‘四百二十两’,那其余八十两去哪了?” 主事脑袋一蒙,瞬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王敬急着辩解:“那是耗材,处理事务终究是要有消耗的嘛。” “耗材?”朱重八又继续翻阅,“那今年二月,入库四百五十两,发放三百两,损耗一百五十两?洪武爷也定下过库银损耗规矩,最多不得超过一厘,这一百多两的损耗,是把银子丢河里啦?” 他声音提高几分,带着无上的威严:“这账目字迹随意,还有涂改,一眼就能看出是事后补录的!你老实说,是谁让你做假账的?” 主事被他看得心里发毛,瞥了眼王敬后,眼神里更是慌乱。 王敬指着他鼻子骂:“看你真是老糊涂了!这账目没任何问题,分明就是这书生来找茬!” “找茬?那就把徐管事叫过来问一下吧。”朱重八看向胡濙,“祭酒,事到如今,看来得把徐管事叫来对质了。” 胡濙点头,立刻让人去唤徐管事。 一会儿的工夫,有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被带了过来,他就是负责发放廪膳银的徐管事。 当他一进门,看到账房里站了这么多人,心里就大呼不妙。 “徐管事!”胡濙拍桌喝问,“去年十月和今年二月的廪膳银,为何会有缺口?你把银两挪用何处了?” 徐管事眼神惊恐,哆哆嗦嗦道:“回……回祭酒的话,银子都发给学子们啦,怎还会有缺口?” “呵呵。” 朱重八冷笑一声,突然提高音量:“那你手上的和田玉扳指,是用什么钱买的?你月薪不过一两银子,哪来的钱置办?!” 这话如同惊雷,所有人都惊呆了! 对啊! 他哪儿来的钱? 徐管事像是被施了咒,整个人都呆立在原地,满脸的不可思议:“你怎知这扳指……” 周围的学子顿时炸开了锅,议论声四起。 “天呐!他一眼就注意到这扳指有问题啦!” “这哪里是书生,锦衣卫都没这等观察力吧!” “难怪我们的银子少了,原来是被这混账家伙给贪了!” 胡濙心中震惊,他没想到朱重八不仅一眼就能看出账目有问题,连徐管事的私产都能发现端倪! 他死死瞪向徐管事:“事到如今,你也别狡辩了,克扣的银子都用到哪里去了?!” 徐管事见事情无法回转,双腿一软,直接跪地求饶:“都……都是王监丞逼我的!他要我每月克扣的银子给他大头,否则就把我赶出国子监!” “你血口喷人!”王敬脸色铁青,“明明是你自己贪墨,还想拉本官下水!” “不用辩,查出真相就知道了。”朱重八依旧冷静,“王监丞如果身正不怕影子斜,敢让祭酒派人去你住所查一查吗?” 王敬汗流不止,双腿一直在发颤。 他的住处藏着许多赃款,要是被查出来,那他这辈子就得交代在这里了! 胡濙何等精明,一看王敬的反应,就知道这其中有鬼。 他非常果断:“来人啊!先把王敬和徐管事拿下,到这两人住处彻查!” 几个学子上前按住两人,王敬还在拼命地挣扎,嘴里高声呼喊:“放开我,我岳丈可是户部侍郎!胡濙,你竟敢动我,难道不怕得罪我岳丈吗!” “侍郎?”朱重八眼神颇为玩味,“别说是侍郎了,就算你有尚书的关系,贪了学子的钱,那也得按律法处置!洪武爷当年杀的贪官,比你职位高的多了!你这杂鸟又算什么东西?!” 他转向胡濙,态度不容置疑:“按《大诰》规定,官吏克扣廪膳银,贪赃满六十两,该剥皮实草!王敬和徐管事贪的赃,已够得上死罪!当立刻报顺天府衙,抄没其家产,赔给学子损失!” 剥皮实草! 这四个字,就像一盆冰水浇在王敬头上,他瞬间晕倒在地,没了动静。 周围的学子听得非常兴奋,看向朱重八的目光里充满了震惊和感激。 “没错,就该按太祖律法处置!” “终于有人替我们出头啦!” “朱先生真的是为我们大家伙儿做主了啊!” 胡濙看着在场的学子们,又看了看一脸平静的朱重八,心下格外震撼。 他原先只想查清账目,小小惩戒一下就算过去了。 没想到这朱重八直接搬出《大诰》,要按最重的律法处置。 这魄力,这手段,连他都自愧不如! 但他清楚,朱重八言之有理啊。 只有严惩不贷,才能震慑宵小,让国子监有个清正的环境。 “就按朱先生说的来!”胡濙厉声道,“把两人交顺天府审理,抄没的家产,全部拿来补偿被克扣的学子们!” 当哭呼嚎叫的王敬和徐管事被带走后,账房里恢复了一片平静。 原先的主事看着朱重八,眼神里充满了恐慌,他还想帮着王敬遮掩,现在只有一阵后怕。 朱重八走到主事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主事,你也是被迫同伙,只要把这些账目都如实改回来,这事就跟你无关。” 主事感激不尽:“多谢朱先生!” 胡濙望着朱重八,越看越震惊。 这少年郎不光是有过人的见识,还有对律法的熟悉,甚至是手段高明! 干净利落,直慑人心! 胡濙拱手行礼,语气谦和:“今日多亏有朱先生,才处理了这桩贪墨案,还我国子监一个公道。本官代表全体学子,多谢先生了!” 周围的学子也一起行礼:“多谢朱先生!” 朱重八讪笑道:“咱只是做了该做的事,没什么大不了的。” 他顿了顿,目光扫视在场众人:“从今天起,这书院的廪膳银发放,必须公开透明,每月发放时都要张榜公布,让所有学子监督,谁要是再敢克扣枉法,那就别怪咱不客气!” “太好啦!” 学子们齐声叫好。 胡濙望向这一幕,心里感慨万千。 而朱重八站在人群中,感受着学子们的感激,心中没有丝毫得,。 整治国子监只是第一步,他要走的路还很长。 接下来,他要先用功读书,参加科举。 然后进入朝堂,用他的方式,一步步整顿吏治,重振大明! 第6章 乡试考场,洪武策论惊主考 永乐二十一年秋,顺天府乡试放榜之日。 贡院外墙,挤满了人。 黄榜前人头攒动,有人高中狂喜欢呼,有人落榜晕倒在地。 “让开!都赶紧让开!” 几个家仆蛮横地推开人群,簇拥着一个锦袍公子挤到前头。 这公子哥,正是礼部侍郎的侄子张霖。 他瞥了一眼黄榜,脸色越来越难看。 自己明明走关系花了重金,却只排了倒数第三名! “怎么会这样呢?!”张霖一脸不信,“我怎么可能不是榜首?” 周围考生交头接耳,眼神中全是鄙夷。 张霖这家伙平日里就仗着家世无法无天,根本没什么学问,这等排名本就属正常。 正当时,人群中突然爆发出一阵惊呼:“榜首啊!榜首是国子监的朱重八!” “朱重八是谁?” “还能有谁?整个顺天就只有那个敢碰权贵,查廪膳银案的朱先生啊!” “我的天啊!他竟然中了解元!” 张霖也仔细看去,黄榜最顶端明显写着“朱重八”的大字。 他眼前一黑,差点被气晕了。 好哇! 自己竟然被一个名不见经传的童生给比了下去?! 而此刻的朱重八,也站在人群外围,看着黄榜上自己的名字,心中却毫无波澜。 当年他率百万大军击败北元,比这难数倍的坎都能跨过。 对他来说,区区乡试的榜首根本算不得什么。 “朱兄!你中了解元,真是恭喜啊!” 一个激动的声音传来,国子监的同窗挤到他身边,“祭酒说过你定能摘榜首,当真不假!” 朱重八微微一笑,目光却落在人群的另一个身影上。 那考生穿着半旧的青布烂衫,正低头看着黄榜上自己的名字,嘴角噙着一抹淡笑。 这人的名字,叫于谦。 他这次也中了,名次排在第十三,虽不算高进,却也顺利地步入了举人榜。 于谦见朱重八瞥向自己,拱手回礼:“恭喜朱兄高中,解元之位,实至名归。” 这段时间里,他与朱重八在国子监经常接触,深知此人学识胆识远超常人,当下正为他高兴。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一道马蹄声,一队官差护着一顶轿子停在贡院门口。 轿帘被掀起,走出一位满头白发的老者,正是本次乡试的主考官,户部尚书夏原吉。 他一出轿子,便问:“朱重八何在?” 身边的考生都炸开了锅,羡慕嫉妒恨的目光全都望向朱重八。 主考官主动来召见新科解元,这是何等的光荣啊! 朱重八自顾自的跟着夏原吉,走进贡院大厅。 厅内早已坐着几位考官,都是顺天府的文坛名儒。 见朱重八进来,众人各怀心思,有好奇,有打量,还有一丝不屑。 毕竟这解元,实在是太过年轻,而且毫无背景。 “入座吧。”夏原吉指了指客座,微笑着,“你的策论本官看过了,《论洪武军屯之利》写得不错,尤其是对军屯亩数和粮产的记载,精确到斗数,连本官都自愧不如。不过本官好奇,你一个少年郎,怎会对洪武朝军屯之事这般了解?” 这话一出,众人也来了兴致。 洪武朝的军屯档案基本都存在兵部库房,普通人甚至是中级官员都根本接触不到,这少年怎么会有所了解? 朱重八拱拱手道:“咱祖上曾随太祖爷征战,家中流传不少洪武朝的旧事,咱自幼耳濡,对军屯制度略知一二,而且《洪武实录》里都有记载,咱不过是有用功罢了。” 他这话虚虚实实,看似无法挑剔,可众人怎会相信? 《洪武实录》的内容浩如烟海,别说记住军屯粮产,能通读一遍的人都屈指可数! 一位两鬓斑白的副考官忍不住出话:“适才你说略知一二?好大的口气,本官问你,洪武二十年,北直隶军屯亩产多少?较洪武初年又增长几何?” 这问题简直是故意为难,连夏原吉都忍不住皱起眉头,这谁能答得上来啊! 可朱重八想都没想,直言道:“洪武二十年,北直隶军屯亩产两石四斗,较洪武初年的九斗,增长了两倍有余。这得益于洪武朝推广兴修水利,学生在策论中早就提到过。” 这精准的数字,这增长原因,他居然都懂得! 副考官惊得张大了嘴巴,手里的瓷杯差点摔在地上。 这数据他是最近查了许多档案才弄清楚,这少年竟能如此轻易地答上来! 夏原吉眼露精光,又问:“那你觉得,如今永乐朝军屯废弛,究竟为何?” 这问的直指时弊,在场众考官都屏住了呼吸。 朱重八不假思索,带着一股威严:“原因有很多,第一,勋贵豪强圈占良田,士兵无田可种。第二,粮饷克扣,军中贪腐横行。第三,良将缺失,如今靠关系上位者居多。” 他声音平淡,却狠狠地砸在众人心中:“太祖爷当年定下军屯自养的铁律,本意是让士兵有粮无忧。可这些规矩都已破坏,军屯自然是废弛。若要整顿,就要清点田亩,斩贪腐,选良将!” “说得好!”夏原吉猛地一拍桌子,站起身来,“你这话,当真是说到了老夫心坎里去啦!老夫执掌户部多年,深知军屯弊病,却没人敢提议,你这几策切中要害,当真难得!” 厅内一片震惊,几位考官心下佩服,再也不敢有任何小瞧。 这哪里还是少年书生啊,分明是孔明在世! 对洪武制度的了解,对当下弊病的知晓,对解决方案的掌握,朝中大臣几乎无人能及! 刚才的副考官更是满脸胀红,原先他还不服气,现在完全是被朱重八的才识给折服了。 他起身拱手道:“朱解元大才,本官钦佩!” 朱重八坦然受了他一礼,环顾四周:“咱只是就事论事,太祖爷留下的制度本是好的,只是执行中出了差池,若能按洪武旧制整顿军屯,何愁边军废弛?” 夏原吉望向眼前的少年,心下震惊。 这少年不简单啊! 不仅学识渊博,还有一颗忧国忧民之心。 他忽然想起一个传闻。 太祖爷在早年起事时的原名,就叫朱重八! 一个不太可能却又让人震惊的念头闪过,夏原吉连忙压下,对朱重八道:“朱解元放心,你的策论本官会呈给陛下,相信陛下也会赞赏你的。好好准备接下来的会试,本官还等着你金榜题名,为国效力呢!” “那就借大人吉言了。” 朱重八起身回礼。 离开贡院时,周围的考生见他出来,全都围上来贺喜,眼神里充满了崇拜。 于谦走上前,递给他一壶酒:“朱兄,以酒贺!” 朱重八接过酒壶,仰头饮进一大口,烈酒灌喉,却烧不尽他心中的豪情。 乡试只是开始,接下来的会试和殿试还在等着他。 老四啊老四,你的朝堂里问题太多,咱这个当爹的,可要一步步帮你捋清了。 从整肃军屯到严办贪腐,从选贤任能到稳固江山,咱朱元璋留下的规矩,绝不能在你手里废咯! 第7章 朱棣:这人,怎么有点像父皇? 乡试放榜后的顺天府书院。 朱重八中解元的消息,不胫而走,不仅传遍整个国子监,就连京城的士林都炸开了锅。 平日里对他避之不及的学子,现在见了面都要毕恭毕敬地叫一声“朱解元”。 而那些寒门学子就更别提了,更是把他看作偶像,每天围在他的书房外,就等着能听他讲几句时政评析。 翌日清晨,朱重八刚进书斋,就见里面早就坐满了人。 于谦坐在前排,手里握着一卷《孙子兵法》,见他进来,殷勤地招呼着:“朱兄快来,今日大家都等着听你讲漕运策嘞。” 朱重八笑着点点头,走到众人前:“讲课称不上,只是和大家聊聊旧事,昨天听说运河沿岸粮价又上涨,已经有百姓买不起米了,这事诸君怎么看?” 此言一出,堂内立刻展开了议论。 有学子叹息:“唉,漕运损耗大,粮船从江南到北平,一路都在层层盘剥,到了京城,价钱自然就翻了几番,没办法避免。” “还有啊,听说去年冬天,通州粮仓失火,烧掉了上万石粮食,这也造成粮价浮动,不过我觉得事有蹊跷!” 朱重八眉头微蹙,通州粮仓失火? 这可不简单。 他当年在应天设粮仓时,就定下过“三道防火,五日必查”的规矩,从未出现火情。 怎么到了永乐朝,粮仓竟会失火呢? 朱重八冷笑一声,道:“依咱看,这不是蹊跷,而是有人故意纵火!账目对不上,就一把火烧了毁灭证据,这种手段,洪武朝多得很!” 满屋震惊! 学子们面面相觑,大家都想不到朱重八敢说这种话。 质疑朝廷的粮仓,那可会杀头啊! 于谦却很认同,继续询问:“朱兄是说,粮价上涨不仅仅是漕运损耗,还有人在粮仓动了手脚?” “正是。” 朱重八拿起毛笔,在纸上书写着:“你们看,江南粮价每石四钱,运到通州本该每石五钱,可现在却卖到一两,中间这六钱差价去哪了?” “一是漕运官吏克扣,二是粮仓虚报损耗,三就是这种失火毁迹的勾当!” 他指着图纸上的漕运道,继续说:“洪武爷当年管漕运,在运河沿岸设十座粮仓,每座粮仓都派御史巡查,账册五日一报,损耗超过一厘就得要严查!可现在,粮仓却成了摇钱树!” 正说着,屋外传来一声赞叹:“看来朱解元对洪武漕运很了解嘛。” 众人回头,只见一位身着紫色常袍的老者在胡濙陪同下走进来,面容清癯,气质不凡。 此人正是当朝内阁大学士兼工部尚书杨荣! 他刚从通州巡查回来,路过国子监叙旧,听说朱重八在讲漕运,特意在屋外听了一会儿。 朱重八心中一动,这杨荣可是朝廷的重臣,主持过多次漕运改革。 要是能在他面前露一手,日后入仕也算有个贵人。 他拱手行礼:“杨大人,咱只是读洪武朝的一些典籍,胡乱妄议罢了。” “妄议?” 杨荣走到案前,看着纸上的漕运图,越看越震惊。 “你这等布局,比工部现存的漕运图还要精密!每座粮仓的防火间距和通风设计都标出来了,这可不是读书就能学会的!” 他指着其中一处批注:漕船过闸,需派监丞计数,严防夹带! 杨荣惊道:“本官此次巡查才发现的弊病,你怎么会预先知道的?” 朱重八嘴角上扬:“洪武爷当年就知道漕船夹带私货的事,特意在闸口设验船官,只要是过闸船只,除粮草外不许带其他货物,违令者斩!咱不过是照搬了洪武规矩。” “照搬?”杨荣深吸了一口气,继续问,“你先说说,眼下要整顿漕运,该如何下手?” 这可不是照搬就能解决的。 那得有真本事才行! 胡濙和学子们全都屏住了呼吸,连于谦也心潮澎拜,都在等着朱重八的回答。 朱重八直言:“三步就能解决:先恢复旧制,设巡查御史,账册要公布出来。再斩贪腐吏,从通州失火案查起,凡贪者一律剥皮实草,震慑天下贪官。最后兴水利,疏通会通河淤泥,减少转运耗材!” “剥皮实草?!” 杨荣倒吸一口凉气,这手段也太狠了吧。 他看着眼前的少年,明明只有十八九岁的样子,可手段却老练得很。 尤其是提到“剥皮实草”时,那眼神里的威严,莫名让他想起了太祖爷! “三步解漕运,你果然有本事!” 杨荣拊掌赞叹,直言,“本官会把你的策论献给皇上,如果能推行,那就是天下幸事!” 所有的学子都沸腾了! 能被内阁大学士亲自称赞,还要把策论呈给皇帝,这是祖坟冒青烟了吧! 于谦更是激动万分,他走到朱重八身边,道:“朱兄,你这策论如果真能施行,能救万千百姓啊!” 朱重八拍了拍他的肩膀,传教道:“治国不能空谈,要靠真手段。你日后入仕,一定要务实啊,千万别变成腐儒酸秀才。” 于谦重重点头,将这话紧紧地记在心里。 他知道朱重八这话,是在提点,更是一种期盼。 杨荣又与朱重八聊了许久,从漕运聊到民计,从军屯聊到改革,越聊越觉得震撼。 这少年的见识远超普通人,尤其是对洪武朝制度的理解更是不可思议,好像亲身经历过一般。 分别前,杨荣期许着:“朱解元,接下来的会试,本官盼你能金榜题名,到朝堂上施展抱负!” “不负大人厚望。” 朱重八拱手相送。 等杨荣走后,胡濙捋着胡须笑了笑:“朱先生,你这是要平步青云了啊。杨大人可是内阁中人,他举荐的人,皇帝定会留意的。” 朱重八心中却很平淡。 他并不是要平步青云,而是让老四朱棣看看,他当年定下的规矩绝不能废! 夕阳快落山,朱重八和于谦并肩走在国子监的后院里。 秋风徐徐,卷起地上几片落叶。 “朱兄,”于谦开口道,“你觉得,咱们真能改变这不公的世道吗?” 朱重八眉头轻挑,坚定着说:“当然,只要能守住‘为民造福’这四字,就没有改不了的世道。” “你要记住今天的话,日后你我同朝为官,定要将这大明,变到洪武朝时的清明!” 于谦嗯了一声,胸中燃起万千豪情。 …… 而此刻,皇宫里。 杨荣正拿着朱重八的漕运策论,献给御座上的朱棣。 身着龙袍的朱棣翻看策论,看到“复洪武制”“剥皮实草”等内容时,眉头皱起:“这家伙,倒是对洪武旧制很上心。” “皇上,此子虽年轻,却有治国大才,有些言论连老臣都自愧不如。”杨荣毕恭毕敬着,“臣以为,可召他来见见。” 朱棣放下策论,来了兴致:“难得有你看重的人,那就让他先好好准备着,如果真有本事,那就到殿试时,朕亲自来考他!” 朱棣看着“朱重八”三个字,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 心中忽然冒出一个念头,这名字,怎么和父皇一样? 他甩了甩头,把这荒唐的念头埋进心里。 一个少年书生,怎么可能会是那位铁血开国的父皇呢? 第8章 会试交锋,重挫张家大侄! 会试开考前三日,国子监内人声鼎沸。 各地举子齐聚京城,到处都是长衫马褂。 其中最扎眼的,莫过于礼部侍郎的侄子张霖。 他穿着一身锦衣长衫,正站在众人面前,唾沫横飞地吹嘘着自己的策论。 “迁都北平乃当今圣上英明之举,区区漕运难题,不过小事耳!待皇都建成,万国来朝,这点损耗根本上不来台面。” 张霖颐指气使,余光瞥见朱重八,语气中夹杂着讥讽:“不像某些人,考中个区区解元就自以为是,整日说洪武朝的旧事,真以为自己能治国啦?” 在场的举子们都哈哈大笑了起来。 自乡试放榜后,张霖就因榜首被夺对朱重八心下记恨。 几乎每天见面,都要来挑衅几句。 朱重八正与于谦核对漕运史料,听到这话,眼神中闪过凶色:“漕运是小事?去年通州粮仓失火,烧掉的三万石粮食,够你吃八辈子了。” “你!” 张霖闻言色变,脑袋青筋暴起。 通州粮仓失火是朝廷非常隐晦敏感的事,这穷书生居然当着这么多人面提起! 他大声喊道:“大胆!那明明是意外,岂是你这等人能妄议的?” “意外吗?”朱重八眼神如刀,直视对方,“通州粮仓作为重镇粮仓,连基本的防火巡查都做不到,依咱看,分明就是有人想烧掉账上的缺口!” 这话如同惊雷一般,堂内所有人都被震惊到了。 举子们面面相觑,谁也没想到朱重八竟敢如此直接地质疑朝廷粮仓! 于谦也吓了一跳,赶紧扯了扯朱重八的衣袖,示意低调。 可朱重八却不怕,继续说:“你觉得漕运是小事?那你可知江南粮船从应天到北平,每石粮食要被盘剥六钱银子?这些银子进了谁的腰包里?其中有没有你们这些官宦子弟!” “你……你胡说!”张霖被气得发抖,指着朱重八的鼻子骂,“我叔叔可是礼部侍郎,你敢朝廷命官,信不信我现在就报官抓你!” 朱重八冷笑一声,气势竟压得张霖不敢再说话。 “呵呵,律法里说的清清楚楚,百姓可告官,举子可议政!你叔叔如果没问题,怕什么议论?倒是你,一天到晚都说你有个当官的叔叔,莫非你这举子功名,也是靠你叔叔得来的?” 这话戳中了张霖的心底。 他之所以能中举,确实是靠叔叔暗中打点的。 现在被当众拆穿,张霖的脸瞬间涨得通红。 在众人鄙夷的目光中,只想赶紧离开。 “你……你等着!到会试场上,就知道谁才是真才实学!” 张霖撂下一句狠话,随后就灰溜溜地走了。 于谦拊掌笑着:“朱兄这番话,真是大快人心呐!这些世家子弟就是会狐假虎威,就该这样骂!” 朱重八却无奈说:“口舌之快没用的,会试场上才能见真本事。” …… 三日后,会试放榜。 朱重八不负众望,果然高中会元,于谦也顺利通过。 而张霖则是名落孙山,卷子还被主考官批了“空谈误国”四个大字。 放榜那一天,主考官夏原吉和杨荣特意在贡院里召见朱重八。 夏原吉拿着朱重八的卷子,不停赞叹:“你的迁都策论,本官研读很多遍,字字珠玑啊。尤其是用军屯补漕运之缺的想法,以前从来没人提过!” 杨荣也点头附和:“在蓟州、宣府一带推广军屯制,让边军自给自足,既减民负又强边防,这等远见,本官都有些自愧不如。” 朱重八拱手笑着:“两位大人过誉了,咱原先是觉得,洪武爷的军屯制本就是好的,只是近年松懈了。如果能恢复旧制,再加上漕运改革,迁都北平的根基就能稳固。” “恢复旧制,这可不简单。”夏原吉摸着胡须,“眼下勋贵豪强霸占军屯成风,不是一两人就能解决的。” 朱重八板着脸,直言不讳:“洪武爷当年清查军屯,谁敢抗命?铁律就摆在那里,贪者自然心惊!眼下就是少了魄力,才让那些宵小有恃无恐!” 听到这里,厅内的气氛很快就凝重起来。 夏原吉和杨荣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震惊。 这少年,实在是太老练了。 杨荣忍不住问:“你对洪武朝旧事这么熟悉,莫非家中真有太祖爷的关系?” 朱重八脑子一转,说:“家祖曾是洪武爷的老兵,临终前给咱留下不少军中旧书,咱自幼研读,自然是对当年的制度比较清楚。” 这个解释符合逻辑,可让夏原吉心中更加狐疑。 要知道,他也是洪武朝的老臣,深知军屯的机密程度,一个老兵家里怎会有如此详细的记载。 尤其是朱重八策论中提到的“洪武二十年军屯亩产数据”,那可是户部绝密级档案,连他要查,都得先由皇帝批准才行! 夏原吉神情凝重:“过几天的殿试,皇帝很可能会亲自过问迁都一事,你最好先做准备。” 朱重八心中暗动,终于要见到老四了! 这龟儿子,如今变成什么样了呢? 他拱手道:“多谢提醒,咱自会尽力。” 离开贡院时,于谦早已在门口候着,看到他出来,赶紧迎上前去。 “朱兄,你对殿试有没有把握啊,听说皇帝非常看重迁都,现在有很多举子都在抓紧背诵颂扬迁都的文章呢。” 朱重八目光深邃,望向不远处的皇宫:“颂扬没有用,要说真话。迁都的好处要讲,弊端更要讲,这才是对皇帝,对大明负责。” 于谦看着他,心中不禁感慨。 这个少年身上的傲骨,比自己硬太多了。 …… 与此同时,御书房。 朱棣正翻看着会试卷宗。 当看到朱重八写的“漕运盘剥,军屯被占”等字眼时,他眉头微皱起。 直到看见末尾“民心安则王都安”的结语时,他这才放下策论,对身边的杨荣道:“这朱重八,确实有几分胆量。” “传旨,殿试当日,让他第一个进殿!” 第9章 殿试金銮前,永乐震惊! 殿试之日。 紫禁城太和殿,庄严肃穆。 金砖铺地,龙柱冲天。 朱棣身着龙袍,端坐于皇椅之上,目光如炬,扫视着阶下的两百余名贡士。 殿侧站满了文武百官,杨荣、夏原吉等阁老都位列前排。 “传贡士朱重八,进殿!” 太监那道尖细的嗓音,陡然就划破了寂静。 朱重八身着贡士服,径自走进太和殿。 他大步向前,目光不经意间扫过龙椅上的朱棣。 四儿子鬓角已染霜,眉宇间多了几分帝王的威严。 只是…… 那眼神深处,还和当年镇守北平的燕王一模一样。 “臣朱重八,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他行了君臣礼,却并没下跪,声音不高不低。 朱棣看着阶下这个十八九岁的少年,心中竟莫名恻动。 这书生虽穿着普通,可站的笔挺。 抬头时眼神坚定,没有丝毫怯场,反倒有股久居上位的气度,像极了父皇当年召见群臣时的模样。 “免礼。” 朱棣压下心头的狐疑,直言道:“朱重八,你在会试策论中说迁都北平需先固漕运和兴军屯,朕且问你,如果依你之见,漕运当如何整顿?军屯又要如何恢复?” 满殿无声,所有人的目光都停留在朱重八身上。 这问题直指迁都的核心,连杨荣、夏原吉都屏住了呼吸,想听听这连中二元的奇才,到底能怎么作答。 朱重八目光扫过殿内,朗声道:“整顿漕运,当复洪武旧制!在运河沿岸设十座粮仓,每仓派御史巡查,账册五日一报,损耗超过一厘者,立查其罪!臣在江南时曾查过旧籍,洪武二十年,漕运损耗仅为三毫,靠的就是‘御史驻仓、账册公开’这八个字!” 他不仅给了对策,还准确报出洪武朝的数据! 朱棣猛地抬头,眼中满是震惊。 这少年果真不简单! 朱棣眉头微挑:“那军屯呢?如今勋贵豪强侵占军屯成风,你说要恢复,那该怎么恢复?” “立斩!” 朱重八厉声说着,带着一股威严。 “军屯一亩不许占,占一亩者偿十亩并斩三族,臣以为,当派锦衣卫清查全国军屯,凡侵占超过百亩者,不论勋贵,一律按洪武旧律处置!” “去年山东都司佥事高信侵占军屯一千亩,如果按旧律,就该剥皮实草,悬于营门示众半年,以后看谁还敢再占!” “剥皮实草”四个字从少年口中说出,竟带着满满的杀气! 殿内所有人屏住呼吸,连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见。 文武百官浑身哆嗦,看向朱重八的眼神充满了震怖。 这哪儿是书生议政,明明就是太祖爷在金銮殿上判案啊! 朱棣盯着朱重八,手指轻轻敲着龙椅。 这少年对铁血手段的推崇,以及说话的语气,实在是太像父皇了。 “放肆!” 兵部尚书打破沉寂,当众怒斥:“陛下仁慈,你竟敢在大殿上鼓吹太祖酷刑,是何用意?” 朱重八没有惧色,直视兵部尚书:“仁慈?那些侵占军屯的人,害的边军冬无棉战无粮,他们的仁慈在哪儿?洪武酷刑,一直都只对贪官污吏,对百姓却格外宽容!这叫严以治吏,宽以养民,不是你说的酷刑!” “好一个严以治吏,宽以养民啊!”夏原吉忍不住出声称赞,“这话深得太祖治国亲传了!” 杨荣也附议道:“皇上,此生所言虽重,却能句句切中要害。眼下军屯、漕运积弊已深,必须得靠雷霆手腕整治!” 朱棣看着阶下侃侃而谈的少年,心中无比震撼。 他忽然话锋一转,抛出一个更刁钻的问题:“你既知晓洪武旧制,那朕问你,洪武十三年,朕在北平私交蒙古使者,被父皇罚跪太庙三日,父皇当时说了什么?” 此话一出,满殿皆惊! 这可是大明皇室最隐秘的旧事,除了皇帝和几位核心宗亲,外人根本不会知道! 陛下怎么能拿这事来考一个书生? 杨荣、夏原吉脸色骤变,却也只能把头低下。 朱重八浑身一震,猛地抬头盯着朱棣。 看来这家伙是怀疑自己的身份啦! 四儿子这是在试探他? 他定了定神,缓缓开口:“回皇上,当年太祖爷说的是,老四,咱给你北平,是让你守国门,不是让你勾连外敌!再敢胡来,咱就废了你燕王爵,贬去守咱的皇陵!” 轰! 简直是一字不差! 就连“老四”这个只有太祖爷才敢叫的乳名,都没落下! 朱棣猛地从龙椅上站起,龙袍下摆扫过案几,茶杯哐当落地! 他死死盯着朱重八,眼中充满了震惊,甚至有点害怕。 以及一丝连他自己都没察觉的激动! “你……你怎会清楚这些的?!” 满殿文武全都石化,一个个张大嘴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朱重八不仅知道军国大事,就连皇帝少年时被太祖爷训斥的秘密都知道! 这人到底是谁?! 站在后排的于谦,更是被惊得浑身发抖。 他终于明白了,朱兄的学识胆识绝非偶然,这背后绝对还有他都不了解的秘密。 朱重八迎着朱棣震惊的目光,带着一股威严:“臣家中存有洪武旧档,洪武爷晚年常对近侍说,燕王镇守北平劳苦功高,只是性子急躁,需时时敲打。这些私事,都是旧档里记载的。” 这个解释看似合理,却根本骗不过朱棣。 那些近侍早被他打发到皇陵守墓,怎么可能会留下记载? 除非眼前这少年,根本不是什么所谓的“家中有旧档”。 而是…… 可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朱棣深吸一口气,强装冷静:“不错,你策论超群,对答如流,颇得太祖皇帝遗风。” 他看向殿外,道:“传旨吧,赐贡士朱重八为本科状元,赐进士及第,入翰林院编修!” “谢陛下隆恩!” 朱重八并没下跪,只是淡淡地谢恩。 他心中暗想,老四啊老四,就算你现在不认,迟早也得认! 咱朱元璋回来了,这朝堂,该好好整整了! …… 当朱重八走出太和殿时,阳光洒满整个广场。 于谦快步迎上来,激动得声音都在抖:“朱兄啊!你刚才在殿上的对答,当真是惊天地泣鬼神,必将流传千古!” 朱重八拍了拍他的肩膀:“于兄夸张了,这只不过是个开始。日后同朝为官,还需你我共整吏治,莫负了太祖爷留下的江山。” 于谦重重点头,再次被激励到。 而太和殿内,朱棣望向朱重八的背影,对杨荣道:“现在就去查,朕要知道这朱重八的家世和来历,所有都不能放过!” 杨荣拱手领命,心中却早已掀起惊涛骇浪。 他从来没见过皇帝这么慌乱! 第10章 皇帝有令,新科状元巡仓! 朱重八高中状元的消息,像是惊雷一般,炸响了整个顺天府。 翰林院编修的任命刚下,朱棣又下了一道让满朝文武都震惊的圣旨。 特命新科状元朱重八,协助户部巡查通州粮仓,彻查去年失火案! 消息传到翰林院时,朱重八还在整理自己的工位。 于谦急忙跑进来,脸上布满惊讶:“朱兄!你听说了没有,皇上让你去巡查通州粮仓,这可是连御史都不敢轻易碰的差事,算不上好活啊!” 朱重八却微微一笑:“不敢碰,才更要碰呢,越是棘手的案子,里面的蛀虫才多。” …… 数日后,通州粮仓外。 朱重八身着青色官袍,带着户部的三名老吏和八名锦衣卫,刚到粮仓大门时,就被一群衙役拦了下来。 为首的粮仓总管李宝福,挺着肥嘟嘟的肚子,皮笑肉不笑地说:“早就听说上面派朱状元来巡查,没想到来这么快,怎么不提前说一下,让下官好生准备。” 朱重八根本不理会,目光扫视粮仓的高墙。 墙头上的杂草比人高,墙角的垃圾到处乱堆,根本没有一点粮仓的样子! 朱重八朗声道:“把门打开,查账!” 李宝福脸色骤变,有些心慌:“状元爷,账册全在京城的户部里呢,粮仓里只有副本……” 话没说完,就见朱重八径直往里走。 “副本也可以,顺便带咱去看看粮囤。” 这时,粮仓里弥漫着一股霉味,十几个粮囤东倒西歪,上面盖的油布全都破得不成样。 李宝福汗流浃背:“去年失火后,粮仓还没修好,让状元爷见笑啦。” “哦?失火的粮仓在哪?” 朱重八突然问了句。 李宝福眼神飘忽不定,随即指着一片空地:“就是那个地方,不过现在都烧得没剩下了。” 朱重八没吭声,自顾自的蹲下身,抓起一把泥土放在鼻尖轻嗅。 很快的,他冷笑一声:“这泥土里有桐油味,烧粮食哪会有这么重的桐油味?只有人才会故意纵火,是想用火油毁掉什么吧?” 李宝福的脸顿时惨白了起来! 旁边的锦衣卫受意,立刻上前按住他,朱重八站起身,对老吏道:“查账!就重点查去年失火前三个月的入库、出库记录,以及粮仓的修缮账目!” 不到半个时辰,老吏拿着账册跑了过来,脸色铁青:“状元爷!确实有问题!去年十月入库的六万石粮食,账上写着‘正常损耗’,可损耗率竟高达四成!还有这笔修缮费,居然要白银八千两,可是连张采买单据都没有,根本不合理啊!” “四成的损耗?” 朱重八眼神一厉,拳头攥紧,道:“粮仓损耗上限是一厘,这居然超了四十倍,明明就是抢!” 他转向被按在地上的李宝福,脸色阴沉:“老实交代!那六万石粮食和八千两修缮费都哪儿去啦?去年的火是不是你放的?” 李宝福吓得魂飞魄散,哭喊着:“状元爷饶命!小的就算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啊!是……是顺天府尹的小舅子宋庆让我做的假账!粮食都被他拉去卖了,修缮费也分了他一半!火是他让人放的,说要烧掉账本毁证据!” “顺天府尹小舅子?”朱重八有了新线索,旋即下令,“把他抓过来!” 锦衣卫领命,立即去办。 很快,他们就把睡眼惺忪的宋庆从粮仓后院的密室里揪了出来。 这小子怀里还揣着账本,上面清清楚楚记着“卖粮银四万两,分李宝福六千两”的字样! 人赃并获! 宋庆根本反抗不了,只能吓得瘫软在地。 朱重八看着账本上的数字,怒火中烧:“四万两白银!那是一万个士兵一年的粮饷!你们竟敢把军粮拿去倒卖,就不怕伏法吗?” 他让人将李宝福和宋庆押入囚车,又对老吏道:“现在就清点现存粮食,核对所有账册,把涉及的全部官员名单都列出来,不管他是谁,只要有污点的,都写上去!” 消息传回京城,整个朝野都被震动! 顺天府尹听说小舅子出事,连夜带着厚礼去杨荣府上求情。 结果,他却被杨荣赶了出来:“朱状元是皇帝钦点的巡查官,你敢干扰查案,是想触怒龙颜吗?你也等着吧,很快要查到你头上的!” 夏原吉拿着朱重八送来的初步查账结果,急匆匆地冲进御书房:“皇上!通州粮仓贪腐惊人!仅去年一整年就亏空粮食十万石,涉及官员三十余人,顺天府尹是幕后主使!” 朱棣看着账册上触目惊心的数字,气得龙须直立:“岂有此理!朕的粮仓竟成了这些害虫的摇财树!传旨,让朱重八必须彻查到底,不管涉及到谁,通通按洪武律的酷刑处置!” “皇上英明!” 朱重八在通州查案的事迹,很快在京城出了名。 百姓们都拍手称快,而那些寻常喜欢克扣粮饷的官吏,吓得寝食难安,惶惶不可终日。 半月后,朱重八带着一行人,以及厚厚的卷宗和人证物证返回京城。 路上虽有波折,却都被他轻松化解。 走进太和殿,他将查抄的账本、赃银清单全部呈上。 最后,朱重八朗声道:“陛下,顺天府尹包庇亲属贪腐,收受赃银一万两,按《大明律》,应革职抄家,流放辽东!” 顺天府尹吓得赶紧跪地,不停地磕头高呼:“皇上饶命啊!” 朱棣看着他,又看向朱重八,只见这少年状元眼神坚毅,像极了当年父皇处办贪官时的果断。 他沉声道:“朱重八查案有功,证据确凿,哪容你求饶?左右拿下!” 锦衣卫上前,立即拖走哭喊的顺天府尹。 满殿文武噤若寒蝉,看向朱重八的眼神,已经布满了敬畏。 这个十八岁的状元郎,只用了短短十几天时间,就扳倒了朝廷的二品大员,手段之狠、效率之高,着实不简单! 朱棣看着阶下的朱重八,心中感慨良多。 “朱重八,”朱棣语气平和了起来,“你想当什么官?朕可以恩准提拔你。” 朱重八从容不迫:“臣不求提拔,只愿陛下设立巡仓御史台,让洪武爷的制度继续推行下去,让粮仓再无贪腐,让边军再不受饥寒之苦。” “好一个为国为民的朱重八!”朱棣拊掌赞叹,“准了!朕就命你为巡仓御史台左佥都御史,专查全国的粮仓贪腐!” 一时间,满朝文武再次震惊! 从翰林院编修到正五品佥都御史,这是连升六级啊! 如此快的提拔速度,简直是大明开国以来头一回! 朱重八谢恩,心中却很平淡。 他要的一直都不是官位,而是权力,是能够整顿吏治的权力! 百姓们听说朱状元变成了专查贪腐的御史,都跑到街上欢呼。 有人甚至在家中摆出了太祖爷的牌位,说是太祖爷神灵庇佑,转世派了状元郎来护万民了。 而朱棣站在御书房的窗前,拿起朱重八呈上来的《巡仓御史章程》,上面的每一条都有洪武旧制,却又更贴合永乐朝的实际。 他忽然对身边的杨荣道:“这朱重八,越来越像父皇了。” 杨荣心中惊动,躬身回应:“皇上,也许是太祖爷在天有灵,派这等奇才来辅佐陛下呢?” 朱棣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盯着章程上“朱重八”三个字,眼神复杂。 第11章 咱有一剑,可斩勋贵! 朱重八上任后,以雷厉风行的手段,处理了许多官员。 当他的奏疏送到太和殿时,朱棣正与杨荣等内阁近臣商议北征事宜。 展开奏疏一看,里面内容写着:“请指派锦衣卫协同巡仓御史台,三月内彻查全国军屯,凡侵占百亩以上者,按洪武旧律剥皮实草!” “呵呵,这个朱重八啊,真是敢想敢干呐!”朱棣一边奏疏,眼中流露着赞赏。 “军屯被占虽然是心腹大患,只是这涉及到太多勋贵,动起来怕是会让朝野动荡。” 二十年前,朱棣靠着这些权贵打赢了江山,现在还得仰仗他们去平定北蛮子! 杨荣拱拱手:“皇上,朱御史有太祖爷之风,手段虽狠,却能直击要害。老臣觉得,可让他先从京城周围查起,牵扯应该不会太多。” 朱棣静默不语,也算是准了。 翌日,朱重八带着锦衣卫和御史台的人,直奔蓟州卫。 这里是直隶重镇,也是勋贵侵占军屯最严重的地方。 蓟州卫指挥使李信是英国公张辅的小舅子,仗着姐夫是开国勋贵,在当地目无王法,百姓都是敢怒不敢言。 “朱御史大驾光临,有失远迎了!” 李信骑着高头大马,带着许多亲兵在卫所门口迎接。 尽管他脸上堆着假笑,眼神里却装满了不屑。 他早就听说这新御史是个小年轻,不过是靠推崇洪武旧律上台,根本没把他当做个角色。 朱重八勒住马绳,眼神扫视卫所周围的良田:“李指挥使,这些田看着挺好的,是军屯还是私产呢?” 李信脸色微变,强笑道:“自然都是卫所开垦的新田,为了补贴军用。” 朱重八翻身下马,从怀里掏出一本账册,自顾自的说:“是吗?不过洪武二十三年的军屯图册上,这里分明是上等军屯,共有四千亩。怎么到了你嘴里,全都成了新田?” 他直接将账册扔给李信,剑眉一挑:“锦衣卫!给咱丈量这里的土地,核对好图册!只要是不符之处,都标记出来!” 锦衣卫和巡查人员领命上前,拿出量具开始丈量了起来。 李信又惊又惧,他根本没想到,这少年会随身携带洪武年间的军屯图册! 不到半天时间,锦衣卫就来回报:“御史大人,蓟州卫共侵占军屯一万亩,其中李指挥使私占六千亩,租给百姓收租,每年获利至少白银万两!” “一万亩?”朱重八冷笑一声,转头盯着脸色惨白的李信,“咱没记错的话,律法有说过,占军屯一亩偿十亩并斩三族,你占六千亩,该偿六万亩,斩九族!” “给你脸了是吧!”李信再也不装了,暴喝一声,“我姐夫可是英国公张辅!你动我试试?” “英国公?”朱重八表情一凝,“哪怕是英国公本人侵占军屯,那也得要按洪武律法来办!” 话音刚落,锦衣卫就上前按住李信。 李信疯狂挣扎,嘴里嚷嚷着:“朱重八你个黄口小儿!等着瞧,我姐夫绝对不会放过你!” 朱重八没理他,对身后的御史道:“不用怕,只管查!把所有侵占军屯的人员名单全部查清,咱一并上报!” 消息传回京城,英国公张辅气得砸碎了书房的砚台。 他立刻进宫求情,跪在太和殿外哭喊:“皇上!朱重八年轻气盛,不懂朝堂规矩,求皇上饶过李信这一次吧!” 朱棣看着跪在地上的张辅,又瞥了眼朱重八送来的清查奏折。 上面附着密密麻麻的侵占名单和人证物证,就连李信收租的账本都抄了一份副本送来。 朱棣脸色铁青,道:“李信侵占军屯六千亩,证据确凿,按律当斩。你既身为国公,当为朕考虑,现在给贪官求情,难不成也想尝尝律法的滋味?” 张辅吓得连连磕头:“老臣不敢!老臣只是觉得李信罪不至死。” “罪不至死?” 朱重八不知何时走进殿内,突然说:“启禀皇上,蓟州卫士兵因军屯被占,冬日没发棉衣,上月冻死六人!难不成这些士兵的命,还不如李信一条命金贵?” “洪武爷当年斩了侵占军屯的永嘉侯朱亮祖,难道英国公觉得,李信的功劳会比永嘉侯还大?” 他竟能搬出了洪武朝斩永嘉侯的旧事! 张辅脸色惨白,生怕自己被殃及,自然是也不敢求情。 满朝文武看着朱重八,心中震撼无比。 这少年连开国勋贵都敢怼,简直是太祖爷附体啊! 朱棣看向朱重八,眼中闪过一丝激赏:“朱御史说得对!军屯是边防的根基,谁动谁死!传旨,把李信剥皮实草,悬于蓟州卫营门示众一月。涉及的勋贵,削减俸禄,追回侵占所有军屯!”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旨意刚下,朝野震动。 那些侵占军屯的勋贵吓得连夜退还了所有田产,直隶周边的军屯清查进展飞快。 朱重八趁热打铁,又查出山东都司、河北都司等多处军屯贪腐大案,一口气斩了二十三名高官,震慑了大明军营。 一月后,朱重八把全国军屯清查结果上奏:共追回被侵占军屯四十二万亩,惩处军官两百三十六人,勋贵二十余人,军屯粮产估计明年可增收三百万石! 在太和殿上,朱棣看着这份奏折,龙颜大悦。 “朱爱卿,你不到半年时间,就解决了困扰朝廷多年的军屯难题,功不可没!朕赐你尚方宝剑一柄,凡有贪赃枉法者,你可先斩后奏!” 尚方宝剑! 满殿文武倒吸一口凉气,这可是连六部尚书都没有的特权啊! 区区一个正五品御史,竟得陛下如此信任,以前可从来没这先例! 朱重八接过尚方宝剑,身侧投射来了无数羡慕的目光。 朱重八的手握得紧了几分。 咱有一剑,可斩天下勋贵! 第12章 得罪的人太多,要付出代价! 英国公府。 内厅里,聚集了七八个人,他们都身着锦衣绣袍,身份不言而喻。 “这朱重八简直是太祖爷附体,要是再让他查下去,咱们这些人的家底都得被他抄了!” 定国公徐景昌狠狠拍着桌子,他家被追回的军屯多达三千亩。 张辅端起茶杯,脸色阴晴不定:“哼哼,他不是仗着尚方宝剑嘛?我倒要看看,这宝剑能不能护着他!” 几人密谋着,眼神中透露着无尽杀意。 数日后,朱重八完成对保定卫的军屯巡查,深夜骑马返回京城。 月光黯淡,官道两侧的树林黑乎乎的,只有马蹄声在不停地回荡。 “大人,前面是卢沟桥,过了桥就到京城地界啦。” 随行的锦衣卫低声提醒,不由得握紧了佩刀。 这些天清查军屯,得罪的人实在太多,他们一路上都不敢掉以轻心。 朱重八嗯了一声,正想催马加速,树林里突然射出十几支冷箭! 咻咻咻! 破空声陡然骤起! “有刺客!保护大人!” 锦衣卫大吼一声,挥刀抵挡。 尽管箭矢被挡开,却还是有两名锦衣卫惨叫着坠下马,他们身上插着淬毒的短箭,浑身抽搐着。 黑暗中,冲出二十多个黑衣蒙面人,个个手持武器,身手矫健,显然是经受过训练的。 他们避开锦衣卫,直扑朱重八,招招致命,不留后手! “保护大人啊!” 剩下的锦衣卫拼死抵抗,刀剑碰撞声和惨叫声此起彼伏。 朱重八虽是书生身体,但洪武大帝的灵魂让他丝毫不慌。 见过了大风大浪,此刻只见他拔出腰间的尚方宝剑,抖转剑身,勉强挡住刺客的围攻。 可刺客实在太多! 身边的锦衣卫被砍倒,缺口瞬间被撕开,两把长刀同时劈向朱重八! “糟糕!” 朱重八心中一紧,就在他准备闭眼的瞬间,却听见身后传来两声巨响,紧接着就伴随着刺客的惨叫。 他睁眼一看,只见一个穿着破烂道袍,神情有些疯疯癫癫的老者,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前。 老者手里拿着一根铁拐杖,看似在胡乱挥舞着,却精准地打飞了刺客的兵器。 他身形飘忽,速度极快,拐杖扫过之处,刺客全都倒飞出去。 要么手腕被打断,要么肋骨断裂,竟无一人能在他手下走过两招! “哪来的疯老头?喜欢凑热闹?找死!” 为首的刺客怒吼着,挥剑刺向老者后心。 而这老者好像背后长了眼睛,头也不回,铁拐杖向后一捣,就正中刺客胸口。 那刺客哀嚎一片,倒飞出去撞在树上,瞬间就没了气息。 剩下的刺客看老者如此厉害,早就吓得魂飞魄散,全都不敢再上前,转身就往树林里跑。 老者嘿嘿一笑,拐杖脱手飞出,直接刺穿最后一个刺客的大腿,将他钉在地上。 “多谢老神仙救命之恩!” 朱重八拱手,心发自肺腑地道谢。 这老者武功深不可测,举手投足间都有江湖宗师风范。 也不知道是出自何门何派? 老者转过身,露出一张布满褶皱的脸,嘿嘿笑:“什么老神仙?我就是个赶夜路的疯老道。小子,你这官当得可够狠啊,能被这么多人追杀。” 朱重八看着他这熟悉的脸,突然想了起来:“老神仙莫不是周颠先生?” 老者眼睛一亮:“你认识我?” 听到这话,还幸存的随从都惊呆了! 周颠? 那不是太祖爷时期的奇人吗?! 相传他能未卜先知,曾经还帮助过太祖爷平定天下,后来就不知所踪了。 今儿个,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呢? 朱重八自己也是又惊又喜。 周颠是他当年打天下时的奇人,多次在危急关头相助,没想到今日还能再遇到! 他连忙行礼:“朱重八,见过周老先生!” 周颠摆摆拐杖:“哈哈,免了吧,咱在山里修行,听说京城出了个敢动权贵的硬骨头状元,就来看看热闹,没想到正好赶上有人行凶。这些刺客,应该都是冲着你的尚方宝剑来的吧?” 朱重八点头,看向被钉在地上的刺客,旋即厉声喝问:“说!到底是谁派你们来的?” 刺客别过脑袋,咬牙不语,嘴角很快的就溢出血来。 竟是服毒自尽了! 周颠踢了踢刺客的尸体,皱起眉:“这些人身手不错,估计当过兵,背后指不定是有大人物指使。小子,你应该是动了别人的饭碗,以后可得小心啦。” 正说着,远处传来马蹄声和一些火把光亮,是京城闻讯赶来的巡城队伍。 为首的巡城官见到朱重八,急匆匆地翻身下马:“御史大人!您没事吧?皇上听说您未归,特意命我们前来接应!” 朱重八指着地上的尸体:“麻烦你清理下现场,这些刺客身手不凡,身上可能有线索。另外,速报皇上,有人行刺朝廷命官!” 巡城官不敢怠慢,立刻安排人处理现场。 周颠拍了拍朱重八的肩膀:“嘿嘿,小子,你这性子跟太祖爷一个样,够硬的!疯老道就先走啦,以后有缘再见。” 说完,他身形一晃,竟像一阵风似的冲进树林,顷刻间就没了踪影。 朱重八望着树林方向,啧啧称奇。 没想到重生后竟能再遇故人,这或许是老天爷命中安排吧。 回到京城时,天色已微亮。 朱棣得知朱重八遇刺,龙颜震怒,立刻召集群臣议事。 太和殿上,朱重八将遇刺经过一说,当提到刺客有可能是军营里的时候,张辅等国公勋贵的脸色顿时变得难看。 “可恶!” 朱棣一拍龙椅,咬牙切齿:“敢在京城重地行刺朝廷御史,简直是没把朕放在眼里!朱爱卿,你觉得此事是谁干的?” 朱重八上前一步,目光扫过张辅等人:“启禀皇上,刺客虽已自尽,但他们身上的匕首刻有‘英’字标记,核查之后发现是英国公府护卫常用的制式。而且臣近日清查军屯,英国公等勋贵损失最大,动机比较明显!” “混账东西,你不要诬赖忠良!”张辅又惊又气,连忙跪地,“请皇上明察!臣绝无此事!定是朱御史故意栽赃的!” 其他勋贵也纷纷跪地求情,整个场面乱糟糟的。 朱棣看着哀求不绝的朝堂,又看向朱重八镇定的脸,冷笑道:“朱御史遇刺当晚,幸得太祖时期的奇人周颠相救。周颠先生说,这些刺客身上有私兵的痕迹,还让朕别忘了太祖爷严惩叛逆的规矩!” 周颠?! 张辅等人听到这个名字,头皮已经开始发麻了! 那可是太祖爷都敬重的奇人啊! 朱棣神情凝重:“张辅,朕暂且信你一次。不过刺客匕首上的‘英’字标记,你必须要给朕一个解释!另外,朱爱卿,朕再赐你百名锦衣卫,即日起贴身护卫,谁要是再敢动你,就是与朕为敌!” “多谢皇上隆恩!” 朱重八拱拱手,心中却是冷笑。 张辅,这次算你运气好,但只要你不干净,咱迟早能抓住你的把柄! 满朝文武看着朱重八,心中震撼无比。 遇刺不仅没死,还得了更多护卫,连太祖时期的奇人都能出来帮他作证。 这朱重八的运气和手段,简直好到逆天! 第13章 秦家有女初养成 朱重八处理完军屯后,难得有半日的空闲。 他特地相约了于谦到街面闲逛。 主要是太久没上街,想看看京城百姓的真实生计。 两人刚走到德胜门附近,就见街口围了里三层外三层的人,喝彩叫好声此起彼伏。 挤进去一看,就看到场中搭着一座擂台。 红绸高悬,上面写着“比武招亲”四个大字! 台旁站着一位身着浅紫劲装的少女,约莫十六七岁年纪,眉若远黛,眼似秋水,腰间挎着一柄短剑,身材傲人,正是招亲的主角。 镇守宣府的副总兵秦毅之女秦岚! “听说秦家小姐文武双全,她父亲有意为她寻个如意郎君,才设了这比武招亲的擂台。” 于谦挤在人群中,笑着说:“这规矩怪得很,不仅要比武,还要考文才,说是必须要文武双全者才能入赘秦家。” 朱重八一直注视着秦岚,仿佛是看到了似曾相识的旧人。 太像了…… 正想着,就看见一个锦袍公子跳上擂台,正是礼部侍郎的侄子张霖。 他应该是喝了酒,脚步轻飘飘的,指着秦岚笑道:“小娘子,别考什么文才了,只要跟了本公子,保你吃香的喝辣的,不用守着这个破擂台啦!” 台下顿时一片哄笑,秦岚秀眉一蹙,冷言说:“请公子自重!想娶秦岚,先过了第一关再说!” “过你这关吗?”张霖笑得越发轻浮,“小娘子细皮嫩肉的,爷哪舍得动手?这样吧,如果你要是能接我三招,本公子就认输,怎么样?” 紧接着,他就手脚并用,居然是上前搂抱。 “无耻!” 秦岚厌恶地瞪了他一眼,旋即侧身避开,短剑当即出鞘,剑尖直指张霖咽喉。 “再敢放肆,就别怪我不客气!” 张霖见状,吓得连连后退,不过脸上却依旧嚣张:“呵呵,敢对本公子动刀?来人啊!把这不知好歹的丫头拿下!” 他带来的几个恶奴,立刻就要冲上台。 围观的百姓都无奈摇头,看来这姑娘要倒霉了。 “住手!” 就在这时,一声断喝响起。 只见朱重八从人群中走出,目光冷冽地扫过张霖。 “光天化日之下就调戏女子,还想强抢民女,你眼里还有王法吗?!” 张霖见又是朱重八,先是一愣,随即发火:“朱重八?哪儿都有你啊,去去去!别以为当了个破御史就了不起,这是我和秦家的事,还轮不到你插嘴!” “秦家设擂招亲,比的是文武才学,不是让你以权压人的。” 朱重八走上擂台,站在秦岚身边,直言道:“你如果是真有本事,那就堂堂正正比试。如果没本事,现在就滚下台去,用不着在这里出丑!” 台下百姓听到这话,顿时叫好,秦岚也感激地看了朱重八一眼。 这男子虽衣着普通,却自带一股让人敬佩的威严,几句话就立刻镇住了场面。 张霖被怼得脸上红一阵白一阵,有些挂不住面子:“好哇!看来你是想替她出头了?那就别怪本公子不客气!一起收拾了!” 恶奴们刚要冲上来,人群外突然传来一声朗笑:“光天化日之下聚众斗殴,你当自己是谁?” 众人回头,只见一位身着绯袍的老者在随从簇拥下走来,面容慈祥,眼神却带着威仪,正是内阁大学士杨士奇。 他刚从朝廷下值回来,路过此地,正好撞见这一幕。 张霖看到杨士奇,自然是认识,登时就吓破胆,连忙行礼:“杨……杨大人啊,这都是误会。” “哦?误会?” 杨士奇走到台前,目光扫过狼狈的张霖,又发现了擂上的朱重八。 他眼中闪过一抹诧异,道:“朱御史怎么也在这?” 朱重八拱手道:“学生路过此地,见张公子在当众欺负秦小姐,便多嘴说了两句。” 杨士奇点点头,看向秦岚:“秦副总兵的女儿?老夫与你父亲有旧,你这比武招亲的规矩,倒是挺有新意。” 秦岚脸颊微红,躬身道:“回杨大人,家父说,军人之家不仅要武艺高强,更要明事理,所以设下文武两试。” 杨士奇抚掌称赞,随即看向张霖,脸色一沉:“你既想参与,就得按规矩来。先比文才,老夫来出题,就以‘守边’为题,作诗一首,如何?” 张霖哪会作诗啊? 他支支吾吾半天,憋出一句“边关风沙大,喝酒暖身子”,引得台下爆笑不止。 杨士奇无奈的叹口气,看向朱重八:“朱御史素有才名,不如你也来试试?” 朱重八略一沉吟,朗声道:“黄沙扬阔升旌旗,铁甲凝霜旭日迟。莫言边关人迹少,寸土尽埋护国尸。” 诗风雄浑而又悲壮,让人不禁代入进去。 刚念完,台下就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 杨士奇眼中精光一闪,道:“好诗啊!不愧是新科状元!” 秦岚也听得眼睛发直,看向朱重八的眼神多了几分敬佩。 看来这书生不仅有胆识,文采也是这般出众。 张霖见状,明白文试比不过,干脆就当起了无赖:“腐儒才比文呢,有种就比武!我就不信你这酸书生能打过我!” 说着,就要上前去推朱重八。 只见朱重八侧身避开,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跟咱比武?你也配?” 他的身体虽不善武艺,但洪武大帝打了大半辈子仗,对人体弱点实在是太了解。 见张霖挥拳过来,他不闪不避,只在拳头快到胸前时,屈指在他手腕穴位处用力一弹。 “啊!” 张霖惨叫一声,整个人被打了麻筋一般,拳头瞬间软了下来,整条胳膊都抬不起来。 台下众人目瞪口呆,甚至倒吸了一口凉气。 谁也没想到,文弱书生竟一招就制服了对方! 杨士奇也惊得挑了挑眉,这手法看似随意,却精准无比,有点像是军中的擒拿技巧。 这朱重八身上的秘密,真是越来越多了。 让人越来越好奇。 “你这是偷袭!不讲武德啊!” 张霖又惊又怒,但是根本不敢上前半步。 “比武讲究胜负,不谈招式。”朱重八淡淡道,“你文不行,武也不就,还是赶紧走吧,省得丢人现眼。” 杨士奇也呵斥着:“输了就该认,再敢胡闹,本官就亲自来管教你!” 张霖又怕又气,狠狠瞪了朱重八一眼,只好不甘心的离开了。 台下百姓都在叫好,秦岚走上前,对着朱重八施礼:“多谢朱公子解围,小女子感激不尽。” “秦小姐不必客气。”朱重八拱拱手,微笑着,“路见不平,本该出手相助的。” 杨士奇看着两人,笑着对秦岚说:“朱御史可是新科状元,文武双全,又有担当,倒是符合你父亲的要求,不然考虑下?” 秦岚脸颊瞬间绯红,埋着头小声说:“杨大人取笑了。” 等到夕阳西下,擂台周围的人群渐渐散去。 秦岚走到朱重八面前,递给他一个精致的香囊:“朱公子,这是小女子亲手绣的平安符,聊表谢意。如果公子不嫌弃,改日可到秦府做客,家父定会亲自感激公子今日相助恩情。” 朱重八也没拒绝,接过香囊,点头道:“那就多谢秦小姐,日后有机会,定当拜访。” 看着秦岚离去的背影,于谦笑着打趣:“朱兄,这秦家小姐长的如花似玉的,对你又有好感,最近是要喜上加喜了啊。” 朱重八笑了笑,将香囊收好:“别胡说啦,眼下要紧的是把漕运改革推下去。” 杨士奇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你这小子,年纪轻轻倒有几分老成稳重。不过秦副总兵是难得的良将,秦家小姐也不错,如果真有缘分,倒也可以把握。” 另一边,秦府。 当秦岚回到房中,想起朱重八吟诗时的意气风发,以及制敌时的沉稳干脆,脸颊不禁微微发烫。 她拿起父亲送来的《军屯新策》,见落款处写着“巡仓御史朱重八”,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 原来他不仅是书生御史,还是个整顿军屯的大功臣呢! 第14章 朝堂硬刚英国公! 比武招亲的暖意还未散尽,朱重八已重返朝堂。 这日早朝,朱棣刚处理完内阁送来的奏折,朱重八就捧着一本卷宗出列:“皇上,臣有本奏。” 朱棣见他神色凝重,点头示意:“说吧。” 朱重八声音朗朗,传响整个太和殿:“启禀皇上,上月臣在卢沟桥遇刺一案,经锦衣卫彻查,已查到重要线索。这些刺客曾在英国公府当差三年,半年前才辞差离府。” 话音刚落,满殿肃寂。 所有目光全都投向站在勋贵队列前排的英国公张辅,他脸色阴晴不定,汗毛耸立。 张辅赶紧出列,高呼:“请皇上明鉴!这是诬陷!” 定国公徐景昌等勋贵也纷纷出列求情:“皇上,英国公忠心为国,绝无可能行刺朝廷命官!” 朱重八冷笑一声,旋即就把手中卷宗展开一处供词,道:“这是从刺客窝点搜出的账册,上面清楚记载五月初十,领英国公府银六百两,事成之后再付六千两,签字画押之人,正是英国公府中管家!” “胡说八道!”张辅气得浑身发抖,大手一挥,“管家早已病故,现在死无对证,你这明明就是伪造供词!” “病故吗?”朱重八眼神一凌,正色道,“那还真是巧,这位管家病故的日子,正是臣遇刺后的第二天。锦衣卫查过,他死前一晚,有英国公府的马车去过他家!要不然国公爷就请锦衣卫去开棺验尸,看看这位管家是真病故,还是另有蹊跷?” 开棺验尸?! 这四个字像重锤砸在张辅心上,他被惊得不敢言语。 勋贵们也脸色骤变,谁都知道,锦衣卫开棺验尸的手段有多狠,万一验出什么猫腻,所有人都跑不了。 朱棣坐在龙椅上,手指轻轻敲击着扶手,目光在朱重八和张辅之间来回审视着。 殿内气氛紧张得像要爆炸,就连呼吸声都能听清楚。 杨士奇见场面僵住,出列启奏:“皇上,朱御史既有账册和人证,虽未直接证据指向英国公,但英国公府难辞其咎。不如依老臣所见,可暂令国公闭门思过,待锦衣卫查清了管家死因再做定论。” 夏原吉也附议:“皇上,军屯清查本就牵动勋贵利益,如果行刺之事不了了之,日后谁还敢替朝廷办事?当严查幕后黑手!” 既然两位阁老都出来表态,文官集团纷纷响应,一群人上奏请求彻查。 武将勋贵们见势不妙,自然是不敢再硬顶,只能沉默着低下头去。 朱重八见状,当即举起手中的尚方宝剑,剑尖直指殿外。 “皇上!洪武爷当年定下了勋贵犯法与民同罪的铁律,尚方宝剑在此,臣请陛下下旨,凡涉案勋贵,暂停俸禄,配合清查。英国公府暂交锦衣卫看管,任何人不得私离府邸!” 尚方宝剑寒光凛冽,映得朱重八脸上那一股铁血威严。 这是他第一次在朝堂上动用尚方宝剑施压,这等气势,就连朱棣都不禁侧目。 朱棣考虑后开口,声音带着一丝怒意:“张辅,朕暂且信你不知情,但你府中出了刺客,管家又蹊跷病故,你难辞其咎。即日起闭门思过,府中护卫先交由锦衣卫整编!” “臣领旨谢恩。” 张辅面如死灰,整个人的精气神都被抽干了似的。 其他勋贵吓得大气都不敢喘,看向朱重八的眼神都布满了惊惧。 这少年御史不得了啊! 不仅敢查军屯,竟连英国公都敢动,根本不好惹! 朱重八收起尚方宝剑,欠身说:“皇上圣明!臣还有一请,为防类似事件再发,请求陛下准臣在巡仓御史台设密告箱,凡有不法之事,任何人皆可投告,臣亲自审理,绝不手软!” 朱棣大手一挥,道:“好,那就按你说的办!朕倒要看看,谁敢在大明的天下,行这等蝇营狗苟的勾当!” 退朝后,文官们围着朱重八道贺,杨士奇拍着他的肩膀道:“朱御史今日这一手敲山震虎,既没把事情做的太绝,又狠狠敲打了那些勋贵,老夫佩服啊!” “杨大人过奖。”朱重八微微一笑,“咱只是想让他们收敛些,真要去查清幕后黑手,还得多花心思。” 夏原吉也赞许着:“你这密告箱的法子好哇,有这箱子在,那些勋贵再想行不法之事,就要掂量掂量了。” 三人边走边聊,刚出太和殿,就见秦岚的父亲,宣府副总兵秦毅在殿外等候。 他见到朱重八,连忙上前笑着招呼:“朱御史,末将刚从宣府回京述职。小女昨日多有叨扰,还望海涵啊。” 朱重八回礼,道:“秦将军客气了,令媛文武双全,昨日如果没有她设擂,咱也遇不上那等趣事。” 秦毅的眼神里充满了欣赏的意味:“朱御史少年英雄,末将佩服。有空的话,改日可到府中一叙,末将备薄酒感谢您对小女的照拂。” “将军亲自有请,自然要前往。” 等秦毅离去后,杨士奇打趣着:“朱御史这是好事将近吗?秦将军可是宣府的栋梁,秦家小姐又长得漂亮,你们还是比较般配的。” 朱重八无奈着:“杨大人别取笑我啦。” 正说着,锦衣卫校尉匆匆赶来,附在朱重八耳边低语几句。 朱重八脸色骤变,随即对杨、夏二人说:“两位大人,锦衣卫查到,张辅府中昨晚有密信送出,目的地是……” “宁王府!” 杨士奇和夏原吉对视一眼,神情都非常的肃然。 宁王朱权是太祖爷第十七子,实力不小,当年靖难之役中被朱棣威胁共同起事。 后来虽被封宁王,却一直心怀不满。 张辅勾结宁王? 这可是大事啊! “这里面的水,要比咱们想的深多啦。” 夏原吉喃喃道。 朱重八眼中闪过一丝坚毅:“越深才越好,正好一锅端。两位大人放心吧,咱这边会盯着宁王府,绝不让他们闹出乱子。” …… 被勒令闭门思过的英国公府内,张辅看着紧闭的大门,用力地砸碎了茶杯。 他知道,这次算是栽了! 朱重八这小子不仅没被吓住,反而借题发挥,不仅搞垮他,还敲打了所有勋贵。 但他不认输,眼神阴狠地看向南方…… 宁王府的回信,应该快到了! 第15章 伪证?阴谋! 英国公府被看管的消息刚过三日,京城的空气就变得越来越凝重。 朱重八知道,张辅绝不会坐以待毙。 如果不作为的话,那些勋贵势力定会反扑,不过他没想到,对方的手段会如此阴狠! 这日早朝,朱棣正商议派郑和第六次下西洋的事宜。 定国公徐景昌突然出列,手持一卷文书,面色凝重地跪地:“皇上!臣有要事启奏,关乎到大明安危啊!” 朱棣见他这样,眉头不禁皱起:“到底出了何事?” 徐景昌高举文书,声音尖锐:“皇上,臣要奏巡仓御史朱重八勾结蒙古瓦剌一事!他私通密信,意图泄露军屯布防图!臣已拿到密信为证,请陛下彻查此事!” “怎么可能?!” 满朝文武瞬间沸腾了! 勾结瓦剌? 泄露军防图? 那可是株连九族的死罪啊! 所有人的目光全部投向了朱重八,每个人心里想法各异。 吃惊的,愤怒的,还有看好戏的。 朱重八站在文官队列中,眼神里透过一抹杀意。 来了! 这才是张辅他们的杀招。 想用通敌叛国的罪名,置他于死地! 朱棣接过密信,展开一看,只见上面用蒙古文写着几行字,旁边还专门附有汉文翻译:“军屯布防图已备妥,十月初八子时,于居庸关外接应,事成之后,割蓟州卫三地为谢。” 落款处,竟赫然盖着一个模糊的“朱”字印章。 朱棣将密信拍在龙案上,盯着朱重八,理智有些无法控制愤怒:“你还需要解释吗?” 徐景昌立刻添油加醋:“皇上!此信是瓦剌使者被擒时搜出的,上面的印章虽模糊,但这朱字清晰可辨!朱重八近日清查军屯,对蓟州卫布防了如指掌,除了他,谁还能拿出布防图呢?” 几位勋贵也纷纷出列,火上浇油:“皇上,这通敌叛国可是杀头重罪,绝不能姑息啊!” “请皇上将朱重八打入天牢,严刑拷打,把身边同党一起揪出来!” 一时间,朝堂上众说纷纭,矛头直指朱重八。 于谦急得脸色发白,几次想开口,却都被旁边的杨士奇按住。 现在没有证据,无力的辩解只会引火烧身。 朱重八却异常平静,他上前踏近一步,目光扫视着这些叫嚣的勋贵,最后落在朱棣身上。 他朗声道:“皇上,臣敢问定国公,这密信是何时何地,从何人身上搜出的?瓦剌使者被擒,可有锦衣卫审讯的记录?印章的拓印有比对过吗?” 一连串的问题掷地有声,让徐景昌的脸色瞬间变得僵硬。 他从来没想过这些,支支吾吾道:“这……这是边关加急送来的,具体细节嘛,臣不知,但密信确凿,绝对不是伪造的!” “不知细节就敢指控朝廷命官通敌叛国?好大的帽子啊!”朱重八冷笑一声,言语犀利,“定国公!你仅凭一封来历不明的信,凭着怀疑,就想定咱的罪,是把皇上和朝堂当成什么了?!” 他转向朱棣,直言道:“皇上,臣有三证可证明清白。第一,臣近日一直在京城清查军屯账目,从未离开过锦衣卫的视线,何来时间与瓦剌通信?第二,蓟州卫布防图属绝密,臣虽清查军屯,但接触的只是田亩账册,从未见过布防图,定国公说臣能拿出布防图,简直是荒谬!” 朱重八提高音量,盯着徐景昌,道:“第三,这密信漏洞百出!瓦剌与大明通商多年,使者怎会用如此拙劣的蒙古文写信?落款印章模糊不清,却偏偏就这朱字清晰,分明是有人故意伪造!请陛下传锦衣卫镇抚使,一问便知!” 朱棣本就多疑,听朱重八说得有理有据,这才冷静了下来。 他立刻下令:“传锦衣卫镇抚使!” 锦衣卫镇抚使很快赶到,跪地行礼。 朱棣将密信丢给他:“看看这信!瓦剌使者被擒,到底是怎么回事?” 镇抚使仔细查看后,神情复杂:“皇上!这信是假的!本月根本就没有瓦剌使者被擒的记录,边关也没有上报过此事!而且这蒙古文语法混乱,明显是汉人模仿的,漏洞太明显了。” 徐景昌见被拆穿,如遭雷击,惊呼道:“不……不可能啊,这是英国公府送来的消息,怎么还会有假呢?” 话音刚落,殿外传来一声大喝:“定国公!事到如今了,你还想要狡辩什么!” 众人回头,只见锦衣卫指挥使带着两名校尉押着一个穿着管家服饰的人走进来,正是张辅府中那个病故的管家! 指挥使跪地,上奏道:“启禀皇上,此人并未病故,而是被英国公府秘密藏在城郊别院。锦衣卫连夜突袭,从他房中搜出伪造密信的工具和未销毁的草稿!他已招认,是受定国公和英国公二人指使,伪造密信诬陷朱御史!” 那管家连连磕头:“皇上!是定国公让小的模仿蒙古文写信,又找工匠伪造印章,说只要扳倒朱御史,军屯清查就不会再继续。” 铁证如山啊! 满朝文武彻底都惊呆了! 谁也没想到,勋贵们为了扳倒朱重八,竟不惜伪造密信,犯下了欺君之罪! 朱棣看着瘫在地上的徐景昌和瑟瑟发抖的管家,龙颜大怒。 只见他一脚踹翻面前的龙案:“混账东西!这些年来,朕待你们不薄,你们竟敢勾结起来构陷忠良!传旨啊!将徐景昌、张辅打入天牢,彻查所有涉案勋贵,一个都不能漏!” “皇上饶命啊!” 徐景昌哭喊着,却被人给拖了下去。 朱重八看着这惊心动魄的一幕,心中冷笑。 他早就料到张辅会狗急跳墙,提前就让锦衣卫盯着英国公府的动向,果然抓了现行。 这一局,他不但要自保,还要彻底打掉勋贵们的跋扈气焰! 朱棣看向朱重八,眼神复杂,道:“此次多亏有你机警,才没让奸计得逞。” 满朝文武看着朱重八,眼中充满了敬畏。 这少年御史不仅化解了危机,还顺势打压了勋贵。 手段之高,心思之深,简直让人胆寒! 连杨士奇和夏原吉都暗自点头。 这朱重八,能在绝境中反将一军,果然是青出于蓝胜于蓝啊! 另一边。 天牢深处,张辅和徐景昌隔着铁窗对视,两人的眼神当中只有深深的无奈。 他们怎么也没想到,自己机关算尽,最后却栽在了一个十八岁的毛头小子手里! 第16章 宝庆公主:你好像父皇 经历了连番朝堂风波后,朱重八被于谦拉着去逛庙会。 说是要让他沾沾人间烟火气,别整日埋在案牍和权谋里。 年末的京城张灯结彩,护城河畔的庙会更是热闹。 糖画摊前围满了孩童,说书先生唾沫横飞地讲着岳武穆的故事,卖热食的商贩正招揽客人,一派热闹祥和。 “朱兄你看啊,那糖画做得好像!” 于谦指着一个龙形糖画,眼睛发亮。 朱重八看着糖画,恍惚间想起当年马皇后总爱给朱标和朱棣买糖画吃。 那时的皇宫,比现在可热闹太多了。 两人正走着,前方突然传来一阵骚动。 只见几个侍卫拥着一位身着粉色宫装的女子走来。 那女子约莫二十岁年纪,眉眼间竟有几分马皇后的温婉,却又带着皇家的贵气。 正是朱元璋的第十七女,大名鼎鼎的宝庆公主! 她身边跟着一位身着锦袍的青年,面容英俊,举止稳重,正是驸马赵辉。 宝庆公主是朱元璋最小的女儿,朱棣登基后就对这位小妹妹十分疼爱。 驸马赵辉虽是功臣之后,却为人谦和,夫妻二人在京城颇有神仙眷侣的美名。 “让一下!公主殿下驾到!” 侍卫高声清道,百姓们连忙退让,却还是会偷偷打量这位传说中的公主。 朱重八看着宝庆公主,心中很是复杂。 这丫头出生时他就已病重,没能多照顾,没想到如今长得这般水灵。 他下意识地想上前,却又突然顿住脚步。 他现在可是御史朱重八,而不是洪武大帝,冒然相认只会引来祸端。 甚至会被人当做是江湖骗子! 就在这时,宝庆公主的目光扫过人群,恰好也和朱重八对视上了。 她微微一怔,总觉得这书生的眼神格外亲切。 就好像……像是记忆中模糊的父皇! 她忍不住停下脚步,朝着赵辉道:“驸马,你快看那人,是不是有点不一样?” 赵辉顺着她的目光看去,见朱重八虽穿着普通长衫,却身姿挺拔,气质非凡。 他走上前,笑着拱手道:“这位先生看着有些面生,难道是外地来的举子?” 朱重八没想到会被突然搭讪,连忙回礼:“在下朱重八,见过公主殿下,驸马爷。” “朱重八?!” 宝庆公主眼睛一亮,这名字居然是和父皇的原名一样啊! 她顿时来了兴趣,连忙问:“先生也姓朱?不知是哪里人氏?” “回公主的话,在下濠州人氏。” 朱重八心中微动,也没有隐瞒。 濠州是他的故乡,也是宝庆公主祖籍所在。 “濠州?”宝庆公主更加震惊,继续说,“那可是父皇的故乡啊!先生既是濠州人,应该是知道不少家乡趣事吧?” 她从小听宫女说父皇年轻时的故事,对濠州也充满了好奇。 赵辉见公主兴致勃勃,也笑着说:“如果朱先生若不嫌弃,不如同行一段?公主最爱听濠州的旧事了。” 于谦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这朱兄运气也太好了吧! 逛庙会都能遇上公主驸马,甚至能被邀请同行! 朱重八心中感慨,能和自己的女儿女婿同游,那也是一种缘分啊。 他点头答应:“能陪殿下和驸马同行,是咱的荣幸。” 一行人边走边聊,宝庆公主问起濠州的风土人情,朱重八随口就说:“濠州有淮河穿城而过,岸边的柳树到了春天都可以垂到水面,当年我家隔壁的周婆婆,总爱在柳荫下给孩子们编柳条帽子戴。” 他说的是自己少年时的记忆,就跟亲眼所见一般形象。 “父皇也说过淮河的柳树!” 宝庆公主惊喜道,不过提起父皇,她眼中还是会闪过一抹怀念。 他们走到一个香囊摊前,宝庆公主拿起一个绣着莲花的香囊,笑道:“这香囊绣得真好,朱先生觉得怎样?” 朱重八看着香囊,想起马皇后也爱绣莲花,随口道:“莲花出淤泥而不染,绣得灵动,不过丝线稍显硬了些,如果是用苏绣的软线,应该会更贴身。” 摊主在一旁听得连连点头:“这位先生果然是行家啊!这确实是北方的绣线,苏绣软线要比这贵两成,所以小的没敢进货。” 宝庆公主有些惊讶,不禁看着他:“先生还懂刺绣呢?” 朱重八笑着说:“家中长辈曾教过,说女子戴的香囊,不仅要好看,还要舒服,丝线硬了会磨皮肤。” 他说的是马皇后教他辨认绣线的往事。 宝庆公主心中越发觉得亲切,这朱先生不仅知道父皇的故乡趣事,连刺绣的细节都知道,就像家人一样。 她将香囊递给朱重八:“这香囊就送先生吧,当是答谢先生讲了这么多濠州旧事。” “这怎么好意思呢。” 赵辉也笑道:“公主难得是遇到了投缘的人。” 朱重八接过香囊,仿佛触到了久违的亲情。 他从袖中取出一枚玉佩,这是他重生后从旧物中找到的,上面刻着一个小小的“朱”字。 这是当年赐给宝庆公主的满月礼,后来不知为何流落民间,又被他给寻回。 “公主送咱香囊,咱也无以为报,这枚玉佩还请公主收下。” 正说着,朱重八就把玉佩递过去。 宝庆公主接过玉佩,看到上面的“朱”字,又摸出自己贴身佩戴的玉佩。 那是父皇赐的,上面竟也刻着一模一样的“朱”字! 她惊讶地睁大眼睛:“这玉佩怎么会和父皇赐我的一模一样!” 朱重八心中一动,笑了笑:“也许是缘分吧。”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侍卫的声音:“公主殿下!皇上派人来接您回宫了!” 宝庆公主还是依依不舍,朝着朱重八道:“朱先生,今日多谢你陪我聊天,以后如果有机会,还要再听你说濠州的故事。” “咱随时愿陪公主殿下和驸马爷闲聊。”朱重八拱手行礼。 看着宝庆公主和赵辉离去的背影,于谦这才如梦初醒:“朱兄!你也太厉害了吧!公主都对你另眼相看,那玉佩居然和太祖爷赐的一样,太巧了吧!” 朱重八握紧手中的莲花香囊,眼中闪过一丝温存:“是挺巧的。” 他抬头望向皇宫的方向,现在小女儿过得幸福,小女婿也会照顾人,这就足够了。 至于认不认亲,其实并没有那么重要。 只要能护着他们,护着这大明江山,哪怕是以朱重八的身份,那也值了。 第17章 教训胖孙子 立秋后的东宫,御花园里草木葱茏。 朱高炽正坐在葡萄架下的石桌旁,捧着一碗冰镇绿豆汤,在看着太监们摆棋。 他本就体态丰腴,这几日秋老虎,天气愈发地热,稍动一动就汗流浃背,只能先躲在阴凉处歇着。 “太子殿下,这步棋您可要输啦!” 陪棋的老太监笑着落子,眼神里尽是恭敬。 朱高炽的肥脸一沉,摇着扇子摇头:“输就输了吧,这天热得人脑子都转不动咯。” 话才说完,就听身后传来一阵笑意:“小子,这点热就熬不住啦?当年咱在鄱阳湖,夏天那么晒,也没你这么娇气!” 朱高炽被这话给吓了一跳,连忙回头望去。 只见朱重八穿着蓝色常服,正站在不远处,眼神里带着戏谑。 旁边的太监宫女们早已吓得心惊肉跳了,连大气都不敢喘。 这朱御史简直胆大妄为,是不是小命不要了! 朱高炽却也不恼火,他赶紧起身,虽然身材臃肿,动作却还算灵活。 “原来是朱御史啊,快入座吧。” 他知道这位朱御史是父皇跟前的大红人,连英国公都被他扳倒了,而且父皇还常说这朱重八有太祖爷风骨,心里也就存了好感。 朱重八走到石桌旁,直接就坐下,拿起朱高炽没喝完的绿豆汤一饮而尽。 他咂咂嘴:“不错,汤是放够了,就是冰太多,喝多了容易伤胃。小子,你这身子骨可不行啊,走路都喘,将来还如何监国啊?” 朱高炽被说得老脸一红,莫名的有些尴尬:“御史说笑了,孤其实是天太热懒得动罢了。” “懒得动?”朱重八眼睛一瞪,严肃了起来,“咱朱家儿郎哪有懒得动的?你爷爷当年在北平打仗,下着雪还能光着膀子练刀。再看看你,现在走两步就喘,以后还怎么守江山?” 周围的太监宫女们都快跪下了,这朱御史还是什么话都敢说啊! 现在竟当着太子的面说他胖,这要是换了别人,虽不致死,但也是要挨个无礼的罪名! 没想到朱高炽根本没生气,反而很无奈:“御史说得是,可孤也想瘦下来,就是管不住自己这张嘴,也懒得动。太医说孤是体虚,要靠静养。” “静养?越静养才越虚!” 朱重八撇撇嘴,指着御花园里的空地,道:“从今日起,每天就绕着这御园跑三圈!咱当年在皇觉寺,每天天不亮就去挑水,一口气挑十担,比你这身子骨结实多啦!” “皇觉寺?啊!跑三圈?” 朱高炽眼睛瞪得像铜铃,这御园一圈下来最起码要有三里地,这三圈就是九里,他跑半圈就得晕倒啊! 旁边的老太监连忙劝说:“御史大人,太子殿下龙体为重,跑步恐怕不妥。” 朱重八打断他,眼神顿时严肃起来:“就是龙体才得练!你问问他,是不是晚上总失眠多梦,吃得多还总饿?这都是久坐不动惯出来的!” “咱洪武朝的皇子每月都得去军营历练一周,跟士兵同吃同住同练,你看看你现在,多久没有沾过军营的边啦?” 他实在是太神了,居然连朱高炽失眠和贪嘴的毛病都知道! 朱高炽已经惊呆了,不由得看向朱重八:“御史大人,你是怎么知道的呢?这些全都是孤私下跟太医说的,就连父皇都不知道啊!” 朱重八向来是看人很准,一猜也就懂得有什么毛病了。 当下,他微笑的说:“咱当年带兵的时候,什么样的将士没见过?你这叫软骨病,就要用军营的法子治。每天跑圈、练刀、射箭,还得把你那点心甜食停了,改吃糙米饭、蔬菜、瘦肉,不出三个月,保准你瘦下来,走路不喘!” 他说得头头是道,连具体的饮食和锻炼计划都列出来了,比太医还要专业! 旁边的太监宫女们全都憋不住,偷偷笑了起来。 这朱御史哪里还像御史啊,简直就是管孙子的大家长,把太子训得毫无脾气。 朱高炽觉得有道理,他确实是因为肥胖受了许多罪,连父皇都常劝他要减减身子。 他看着朱重八,犹豫道:“按照此法,真能瘦下来?” “咱说能就能!”朱重八拍着胸脯,“当年蓝玉……咳咳,咱的一个朋友也胖,咱让他在军屯里种了半年地,每天就扛锄头挑水,瘦了四十斤,比谁都精神!你如果还不信,咱现在就教你一套拳法!” 说着,他站起身,拉开架势。 虽然他是书生身板,却看起来有模有样:“看好了,扩胸,收腹,手臂用力,就是这样!这招能练肩背,专门治你那圆肩驼背!” 朱高炽跟着比划,肉胳膊肉腿也随之摇晃,像是个小熊一样,逗得身旁的太监宫女们都笑得捂嘴。 朱高炽一边喘一边笑:“御史,这拳法还挺累人的。” “累就对啦!” 朱重八收势站定,递给朱高炽一块干毛巾,嘱咐着:“每天早晚各练一遍,还得再加上跑步,保证有效。记住,朱家儿郎可以仁厚,但不能体虚。可以心宽,但不能体胖!” “你是未来的天子,身子骨必须得硬朗,才能活的长久啊!” 这话虽然有些直接,却是明眼人都能看出来的关怀。 朱高炽心里感激,认真答应:“御史说得是,孤从明天起就照做!” 朱重八满意地坐下,拿起桌上的棋子摆了个阵型。 “来,咱教你下这军阵棋,比你那普通棋局有意思多了。这炮得像咱们神机营的火炮,得有掩护才能打。这兵得像军屯的士兵,稳扎稳打。” 朱高炽凑过去一看,眼睛立刻就亮了。 这棋局居然能把兵法融入其中,实在是太神奇了! 他仿佛是忘了疲劳,非常认真地学了起来。 两人一教一学,御园里的笑声此起彼伏。 傍晚时分,朱棣路过东宫,就听见不远处传来的笑声。 好奇的凑上前去,见朱重八正拿着棋子敲朱高炽的胖手:“傻小子!这步该用骑兵包抄,你怎么能呆呆的就往前冲呢?跟你爹当年一样,就知道猛攻猛打!” 朱高炽笑着反驳:“孤的父皇那是勇猛!御史你这招太狡猾了。” 朱棣站在树后,看着这俩人说说笑笑,眼中闪过一丝温存。 他这儿子从小就老实谨慎,性子软弱,难得有这么放松的时候。 而朱重八这小子,教训起太子来就跟当年洪武帝教训自己似的,又严厉又护着,还真有点蹊跷。 “你们这儿还挺热闹。” 朱棣笑着走了过来。 朱高炽和朱重八连忙行礼,朱高炽还不忘告状:“父皇,朱御史说儿臣太胖,还教儿臣减肥呢!” 朱棣愣了一下,看向朱重八,道:“你真有办法做到?” 朱重八笑了笑:“皇上,臣是觉得太子殿下身子骨得练练,将来才能更好地帮皇上分忧。朱家儿郎,就得有个硬朗的身子骨,不然怎么守得住太祖打下的江山?” “说得好啊!”朱棣抚掌大笑,很是欣慰,“那你平时就多来东宫走动走动,多盯着他点,要是三个月瘦不下来,朕可要拿你是问了!” 朱高炽一听,哀嚎着:“父皇!” 御花园里的笑声传得更远了。 朱重八看着朱高炽的样子,心里暖暖的。 这胖孙子仁厚是仁厚,就是太不爱动,得帮他练一下。 毕竟是未来的皇帝,身子太胖可不行! 第18章 郑和:你还懂航海?! 永乐二十一年,南京宝船厂。 海风不断地翻滚,吹动着庞大的帆布。 几十艘正在修缮的宝船巍峨如山,工匠们敲打船体的声音,搬运木料的声音夹杂在一起,到处都很忙碌。 郑和穿着制袍,正站在一艘刚完工的宝船前,看着工匠们安装最后的罗盘,脸色非常沉重。 第六次下西洋的筹备已近尾声,可他总觉得哪里还没有做好。 “郑公公!” 身后传来一声笑,透露着满满的豪迈。 “这宝船造得够气派!比咱那时候的船可威风多啦!” 郑和扭过头,见朱重八穿着官袍,正昂首走来,身边还跟着于谦。 他见状,连忙行礼:“早有耳闻朱御史要从顺天前来视察,没想到来的这么快,这宝船厂腥味重,可不是大人该来的地方。” 朱重八走到船边,伸手摸着坚硬的船体,道:“我怎么会不该来呢,这船能载多少人啊?吃水有多少?续航能力怎样?咱当年要是有这船,鄱阳湖的时候就不会死那么多人啦!” 一连串专业问题,问得郑和有些发懵。 尤其是后面那段话,更让他摸不着头脑。 这朱御史怎么对造船如此熟悉? 连吃水和续航这些船工才懂的术语,居然张口就来! 郑和连忙解释:“启禀大人,宝船的排水量高达千吨,可载五百人,储粮足够半年续航,配备了最新的水罗盘和牵星术,昼夜兼程的话可行至百里远。” 朱重八点头,看起来很是满意。 他的目光扫过船上堆积的丝绸和瓷器,立刻又问了一句:“只是咱听说前几次下西洋,带的多是这些奢侈品,拿回来的却基本全是象牙和香料?” 郑和脸色有些不太自然,但这确实是下西洋的常态,以朝贡贸易交换为主。 他有些不太理解:“御史的意思,下官没听懂。” “咱是说,这格局小啦!” 朱重八声音突然提高,江风夹杂着他的话传遍船厂。 “下西洋并非去炫富的,而是去扬大明国威,更得去学真东西!” 周围的工匠和官员全部把手里的工作给停了下来,震惊地看着这位年轻御史。 竟敢说郑公公下西洋是格局不够?! 这胆子未免也太大了吧! 郑和更是震惊,却并没发怒:“请御史多多赐教。” 朱重八直接踏上跳板,走到甲板上,指着远处的海面。 “当初太祖爷尽管是施行禁海,可大明从未断过与海外的往来!他让沿海船工记录洋流、季风,让太医院研究海外药材,还让农官收集外邦粮种。” “为的是什么?就是因为他清楚,航海不单单是朝贡,还必须要交流!” 他转身注视郑和,教育着:“郑公公,你带丝绸瓷器固然是没错,可为什么不再带些更有用的?比如咱中原的曲辕犁技术图纸,教海外国家种地。带些纺织机缫丝技术,帮他们织布。再带些医术典籍,给他们治病。这些东西,可比再多丝绸都能让外邦敬重大明!” 郑和浑身一激灵,仿佛是遭到雷击! 他一直以来都没有想过这些! 前几次下西洋,确实以展示大明富庶为主,根本就没有想过主动输出技术。 这朱御史的想法,居然能这么深远! 朱重八继续道:“另外啊,你回来时别光带象牙香料!带些能长在咱大明土地上的粮种,比如占城稻就比咱北方的谷子早熟。带些能治瘟疫的药材,让太医院研究。最好是带些能工巧匠,学他们的造船术、织布术,他山之石,可以攻玉嘛!这才是下西洋的真意义!” 占城稻! 郑和猛地抬头,眼中充满了震惊。 占城稻那可是洪武初年从海外引入的高产粮种,解决了南方饥荒,不过这事只有少数老臣知道,这御史怎么会如此清楚呢?! “大人……” 郑和的声音不禁有些发颤,显然是被震惊到了无以复加的程度。 “您都是如何知道这些的?洪武爷航海秘策,全都被封存于兵部档案,哪怕是在下也都只听过一小部分。” “呵呵,天机不可泄露。”朱重八笑了笑,故作玄虚,“航海者,绝不是为虚名,是得为利民;扬威者,非为征服,实为互通。” “太祖爷当年也说过,大明要做天朝上国,绝对不是靠刀枪去欺负人,而是要靠仁义甚至是靠技术,靠让外邦过上好日子,让他们打心底里敬服!” “靠仁义、靠技术、靠让外邦过上好日子。” 郑和喃喃着,眼中闪过前所未有的精光。 他一下子顿悟了! 前五次下西洋,尽管出现了万国来朝的局面,却总觉得少了些根基,原来缺的就是这份互通互利的根本啊! 周围的官员和工匠们彻底被震惊到了。 这朱御史不仅敢评价郑公公的航海大业,还能说出太祖爷的秘策,最重要的是提出的法子句句在理! 朱重八指着船上的罗盘,道:“郑公公,这水罗盘虽然准,但怕风浪。咱听说西洋有个旱罗盘,用支架固定,不怕颠簸,你这次去,得想办法给学回来,让咱大明的船工好好去改进。以及他们的航海图,多抄几份带回来,标注清楚洋流和暗礁,可以造福后代。” 他说得越是具体,郑和心中的震撼就越加地强烈。 旱罗盘、西洋航海图! 这些都是非常隐秘的海外技术,这朱御史却都能了如指掌。 这哪里是书生,这分明是深谙航海之道的大师傅啊! 郑和激动得躬身行礼,态度谦和了许多:“下官受教了!第六次下西洋,定按大人说的办,带农技、医术以及工匠去,带粮种、药材和技术回来!” 朱重八欣慰的点点头,拍着他的肩膀大笑:“对了嘛,咱大明的船,虽说要载着仁义出去,但也得载着实惠回来!让那些外邦清楚,跟着大明会有肉吃,才有好日子过,这是真正的万国来朝!比打一百场仗都管用!” 郑和看着朱重八那张年轻,而又充满威严的脸,心中突然冒出一个不敢想的念头。 这朱御史说话的口气,以及对太祖爷理念的了解程度,简直就像太祖爷亲临啊! 郑和的声音都有点发颤,句句充满佩服:“大人的见识,还有气魄,让下官好像看到了太祖爷当年的风采。” 此言一出,周围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 所有人都被惊呆了! 郑公公竟然会说朱御史像太祖爷! 朱重八心中微起波澜,面上却很镇定:“郑公公可别乱说,咱无非是学了太祖爷的皮毛。” 郑和却愈发肯定,抱拳道:“大人放心,下官绝对不辱使命,让大明的威名,靠仁义和技术传遍西洋,不负皇上的期望!” 第19章 算计!朱重八身陷死局! 京城的天,愈发地冷。 这一日,朱重八刚出外差回京,正在御史台审阅密告箱的投书。 忽然,闯进一队锦衣卫,为首的指挥使面色凝重:“朱大人,皇上有旨,请您现在就入宫!” 朱重八看到这个情况,心里有些沉重,这阵仗并不是什么好事。 他随锦衣卫穿过长长的宫道,却没去太和殿,反而被直接带入了天牢。 “皇上让我来这里?” 朱重八皱眉警觉。 指挥使避开他的目光,冷冷道:“皇上在御书房等您,先请大人暂居天牢后门。” 可还没等进后门,刚到天牢拐角处,铁门很快就上了锁。 朱重八看着四周的石墙,瞬间明白。 糟糕! 他中计了! 另一边,太和殿上并不太平。 宁王朱权手持一封密信,跪在地上痛哭流涕:“皇上啊!臣万万不敢相信,但这就是证据确凿!朱重八勾结瓦剌,私藏兵器,意图趁机谋反!这是从他书房搜出的反诗以及兵器清单!” 朱棣看着那封密信,上面用朱重八的笔迹写着:“金銮殿上无英雄,吾辈男儿当称雄”,落款日期正是数日前。 而在旁边的兵器清单上,明明就列着甲胄百副、弓弩百张,还有几个所谓的证人画押供词,说亲眼看到了朱重八与瓦剌使者密会。 “反诗?兵器?” 朱棣脸色铁青,他虽欣赏朱重八,却也深知谋反就是他的逆鳞。 朱权借机表现得更加忠心,道:“启禀皇上,朱重八自恃才高,多次顶撞勋贵,清查军屯更是结怨甚多,现在手握御史台大权,又得锦衣卫调用职权,如果真谋反,后果绝对是不堪设想的!” 在场被朱重八惩治过的勋贵们立刻附和:“皇上,宁王所言极是!朱重八来历不明,又是新入朝的人,对洪武旧事却了如指掌,说不定背后另有其人,意图颠覆我朝啊!” 杨士奇和夏原吉急得满头大汗,却苦于没有证据反驳。 他们刚想开口,突然被朱棣打断:“杨爱卿,夏爱卿,你们可知朱重八书房搜出兵器的事情?” 两人呆住了,他们昨日还见过朱重八,却根本没有听说他藏兵器! 这明显就是栽赃陷害! 可在铁证面前,所有的辩解都显得苍白无力。 天牢,朱重八冷静地观察四周。 墙角有一道裂缝,通风口的铁栏锈迹斑斑。 很明显,这是看守最松懈的角落。 他知道,如今不能慌,而是要先找出幕后黑手。 …… 秋夜的京城,乌云压顶,月光看的并不是很清楚。 朱重八被关押在御史台的临时禁室已有许久,虽不是天牢,却是到处都有人在轮班看守,就连于谦送来的衣物都被仔细搜查,相当于就是软禁。 在禁室外,宁王朱权的心腹太监正低声对锦衣卫指挥使吩咐:“公公说了,朱大人情绪不稳,夜里得多照看呢,千万别让他想不开啦,不然可不好交代。” 指挥使也不傻,自然听出了其中意思。 这明摆着在说反话,是要他暗中动手脚。 他眼中闪过一丝犹豫,却还是点头应下。 宁王毕竟是太祖爷之子,皇帝的亲弟弟,谁敢违逆呢? 禁室里,朱重八坐在冰冷的木板上,眼神中透露着狠意。 这些权贵,终究没有放过他。 “朱兄!” 窗外突然传来极轻的叩击声,听着这声音,有点熟悉。 朱重八心中一动,走到窗边,借着窗纸的破洞看过去。 月光下,一道浅紫的身影掠过,正是秦岚。 她那腰间短剑闪着寒光,看来是专门冒险翻墙进来的。 “你怎么来了?这里太危险啦!” 朱重八压低声音,语气里很是着急。 秦岚轻轻落地,从窗缝递进一卷纸条,声音有些不对劲:“我爹从宣府带回的消息,说宁王在边关安插了人,伪造你与瓦剌使者的密会记录!那些证人现在被宁王府控制了,家人还扣在顺天当人质!” 朱重八皱着眉头,接过纸条,上面是秦总兵查到的名单。 几个证人的家眷果然都被秘密送往顺天,难怪他们敢当众作伪证。 他有些好奇:“你爹怎么查到的?” “我爹在宁王府有旧部,偷偷传回来的消息。” 秦岚贴着窗纸,呼吸都带着紧张,继续说:“我打听到,宁王明天要对你用刑,想严刑逼供让你画押!朱兄,你得想个办法出去啊!” 朱重八拳头攥紧,心里暗骂。 这个龟儿子,是想成心跟他老爹过不去啊! 当年他亲口称赞这个十七子,“燕王善战,宁王善谋”,甚至把最精锐的朵颜三卫都交给了他指挥。 没想到,现在却被龟儿子给算计了! 呵呵。 教给他的权谋,都算计到老子头上来啦! 看着秦岚眼中的担忧,朱重八见状,不禁心中一暖。 他低声道:“别慌,宁王要的不是咱认罪,是要借谋反的罪名废掉咱手里的权利,让军屯清查功亏一篑。他伪造的证据看似完美无缺,实则有个破绽。” 他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那些证人里有个叫李三的粮商,当初被我查出倒卖军粮,按律该流放,是我念他有老母在堂,从轻发落。他尽管是被宁王府胁迫,但良心未泯,你想个办法找到他老母,就说欺君之罪株连九族,但如果能翻供指证主谋,可免罪,他定会动摇。” 秦岚又有了新的希望:“我明白!还有吗?” “以及那反诗,”朱重八继续说,“我平日批注用的是徽墨,可以用火烤一烤,字迹晕染的痕迹就不一样,你去找杨士奇大人,让他请旨验墨,这是关键!” 秦岚用力点头,指尖不小心碰到窗纸,两人的指尖隔着薄薄的纸相触,都像被烫到般缩了回去。 秦岚脸颊微微发烫,低声说:“你自己一定要小心,我现在就去办!” 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朱重八握紧了纸条。 这丫头不仅有胆识,还如此信任他,这份情意,他算是记下了。 宁王朱权! 朱重八眼中寒光一闪。 这龟儿子藏得够深,竟趁他最忙的时候动手,还切断了他所有外援! …… 此时的御书房,朱棣看着宁王送来的证据,内心有些乱。 他想起朱重八清查粮仓,以及整顿军屯的功绩,想起他说洪武爷时的坚定眼神,怎么也不信他会谋反。 可宁王是自己的亲兄弟,又是铁证如山。 天牢里,朱权的心腹太监正假传圣旨:“朱重八谋反罪证确凿,皇上有旨,特赐毒酒一杯,自行了断!” 太监端着毒酒,眼中闪过一丝得意。 只要朱重八一死,那就是死无对证! 朱重八看着那杯毒酒,冷笑着:“皇上赐死,总得有明旨吧?你这假传圣旨的狗东西,可知矫诏者死?!” 太监眼见事情败露,脸色一变:“少废话!快点喝!” 就在他上前强灌的瞬间,朱重八猛地就掀翻桌子,借着酒碗碎裂的掩护,一脚踹向太监心口! 这一脚用上了擒拿技巧,直接正中要害。 只听太监惨叫一声,倒地不起。 …… 第二天早朝,宁王朱权手持新的证据上奏:“皇上啊!那朱重八贼人顽抗不供,昨夜竟试图买通看守越狱,这是从他床底搜出的瓦剌地图,上面还有他的亲笔标注!” 朱棣看着那幅地图,眉头拧得更紧了。 虽然朱重八被关押,但锦衣卫回报他每天都在静坐读书,不像要越狱的样子。 可宁王步步紧逼,几位勋贵也跟着添油加醋:“皇上!朱重八那是狼子野心,必须要尽快定罪!” 杨士奇突然开口:“皇上!臣有一事启奏!朱御史的反诗可能有蹊跷,臣请召工部的墨师验墨,徽墨遇火反应和其他不一样,试试便知真伪!” 宁王脸色骤变:“杨大人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怀疑本王的证据是伪造的?” 杨士奇从容道:“只是想要证实朱御史清白,也为让天下人信服,如果真是反诗,再去定罪也不迟。如果是有假,那就需查清是谁伪造圣旨,还是构陷大臣!” 朱棣根本没犹豫:“准奏!传墨师!” 就在墨师准备验墨时,太监立即来报:“皇上!宣府副总兵秦毅之女秦岚,携证人李三在殿外求见,说有要事举报!” 宁王心里咯噔一下,有了种不祥的预感。 只见秦岚带着李三走进太和殿,李三毫不犹豫地跪下,哭得很是可怜:“皇上饶命啊!是宁王逼小的作伪证!他把小的家人关在顺天,说不指证朱御史就杀了小的妻儿老小!那反诗和地图,全都是宁王府的幕僚伪造的!” 紧接着,他从怀中掏出一封血书:“这是小的偷偷写的证词,以及宁王府幕僚教小的串供的纸条,请皇帝过目!” 墨师也跟着上奏道:“皇上!验墨结果出来了!反诗所用是松烟墨,与朱御史平日用的徽墨截然不同,确是伪造!” 就这一下,满朝文武哗然! 谁都没想到,宁王居然如此胆大包天,不仅构陷大臣,还敢伪造证据,甚至是胁迫证人! 宁王脸色惨白,急忙地去辩道:“皇上!这是污蔑!是朱重八买通他们反咬一口!” “是不是污蔑,一问便知。” 杨士奇突然出来,说:“可立刻派人去顺天查证李三家人的下落,再提审宁王府幕僚,就能水落石出!” 朱棣看着跪在地上的李三和秦岚,又看了眼脸色铁青的宁王,心中怒火翻腾。 他尽管是念及兄弟情分,却更容不得构陷忠良的行径! 现如今,宁王是太祖之子,直接定罪恐动会摇宗室根基,他深吸一口气:“朱权!你身为太祖之子,却行此卑劣之事,实在是太令朕失望!即日起闭门思过,没有朕旨意不得出府!其府中幕僚通通交由锦衣卫严查,涉事者一律严惩!” 尽管废黜王爵,却相当于是软禁! 宁王瘫在地上,眼中满是怨毒。 这一次,他输了。 输在了一个丫头和一个粮商手里! 朱重八被释放的消息,很快就传到御史台时,他正站在禁室窗前,看着外面云卷云舒。 秦岚跑进来,脸上沾着灰尘,眼睛却很是灵动:“朱兄!你没事了吧!听皇上说要升你为左都御史呢!” 朱重八看着她额角的汗,以及微卷的发梢,知道她定是一夜未眠,到处为自己忙碌。 他从袖中取出一块手帕,轻轻为她擦去脸颊的灰尘,动作温柔:“真是辛苦你啦。” 秦岚脸颊瞬间绯红,下意识地想躲,却又没动。 周围的锦衣卫侧过头,都假装没看见,还会偷偷憋着笑。 这朱御史和秦小姐,看起来真是越来越般配啦。 秦岚低下头,声音越发地小:“我爹爹说啦,等你忙完,要请你去家里吃饭呢。” “可以呀。” 朱重八笑着答应,眼中装满了期待。 …… 另一边,宁王府内。 朱权砸碎了所有瓷器,眼中闪烁着疯狂的意味:“混账!朱重八,秦岚,你们俩给本王等着!这梁子算是结下了!” 第20章 朱重八的心愿 夜深了,寒意渐浓。 朱重八躺在御史台的值房里,烛火依旧照亮着。 连日来的权谋算计让他身心俱疲,一合上眼,噩梦就像是潮水般涌来。 梦里是建文四年的应天城,火光冲天,喊杀不绝于耳。 他仿佛看到年少的朱允炆穿着龙袍,满脸泪痕地跪在奉天殿的地上,抓着他的衣角哭喊:“爷爷!四叔他打进来了!孙儿好害怕……” “别怕,乖孩子。”他摸了摸孙子的头,声音发颤,“爷爷在皇宫东南角给你留了地道,通向城外的皇觉寺。记住啊,换上僧衣,剃了头发,从今往后就好好活着……” 他清晰地记得,当年专门让工部在皇宫修了条隐秘地道,尽头就连着城郊皇觉寺的后院。 他还亲手给朱允炆备了僧衣度牒,以及足够的银两。 一直以来,他总觉得老四太过张扬,怕孙儿镇不住,这是他给朱允炆留的最后生路。 然而梦里的朱允炆却浑身是血,从火海里冲出来,哭声无比凄惨:“爷爷!地道被堵了!爷爷救我啊!” “允炆!” 朱重八猛地从床上坐起,冷汗早已浸透了所有衣服,胸口不断地在起伏。 他喘着粗气,推开身边的窗户,冷风呼呼灌进来,却根本吹不散脑海里那撕心裂肺的哭声。 允炆还活着! 这个念头就像是惊雷一样,在他脑海里炸开。 当年城破后,老四说允炆自焚了,可他至今都不愿意相信。 他亲手修的地道,怎么可能会被堵呢? 那孩子性子虽软弱,却非常听话,肯定会按他的嘱咐剃发为僧,隐姓埋名地活下去。 自从他魂穿成朱重八,只顾得整吏治查贪腐,可这份深埋心底的愧疚却也迟迟没忘怀。 今夜的梦,让他作为爷爷最柔软也最疼痛的角落,突然又被激起波澜。 他欠那个孩子一条活路,更欠他一个安稳的晚年! “来人啊!” 朱重八冷静过后,朝向门外唤道。 值班的锦衣卫连忙进来:“大人,您请吩咐。” “备一份密令。” 朱重八走到案前,严肃地说:“传下去,让各地锦衣卫留意,只要是建文四年后出现的中年僧人,尤其是懂儒学,口音带南京腔的,立刻上报给我,不得让此事声张出去。” 校尉愣了愣:“大人,这是要查……” “别多问了。” 朱重八打断他,语气森严:“这是密令,泄露者斩。” “卑职明白!” 校尉不敢再问,接过密令后,也就连忙离去。 朱重八看着烛火出神,他知道这事凶险,建文遗孤是朱棣心中的逆鳞。 当年多少人因寻建文被株连,他如今敢碰这个禁区,无异于在刀尖上舔血。 可他根本忍不住啊! 这可是他的亲孙子,是他亲手培养的孩子,哪怕只有一丝希望,他也要找下去! 接下来的几日,朱重八一边推进军屯改革,一边悄悄等待各地传来的消息。 可传回的密报要么是毫无关联的游方僧人,要么就是查无实据的传说,连一点有用的线索都没有。 某日午后,他在整理建文年间的旧案,还打算从蛛丝马迹里找到线索。 就在这时候,朱瞻基却抱着一卷《洪武宝训》走了进来。 皇太孙最近很是勤快,经常来请教,两人的关系日渐亲近,朱瞻基也敢向他说些心里话。 “朱先生,您这几日怎么老是在发呆呢?” 朱瞻基放下书卷,看着案上摊开的建文案子,不禁皱了皱眉头:“您在看建文年间的东西啊?” 朱重八心中一紧,故作镇定:“随便翻翻而已,想了解些以前的事。” 朱瞻基始终没移开目光,严肃道:“先生,我听说你让锦衣卫在找找一位中年僧人?” 朱重八猛地抬头,眼神中透露着凶光:“你怎么知道?!” 朱瞻基被他看得有些发慌,却还是继续道:“我手下锦衣卫多的是,天下许多事都逃不出我这里。先生,您是不是在找建文呢?” 这话一出,不由得让朱重八心头震动。 他盯向眼前的曾孙,这孩子是老四的后代,却特别仁厚,颇有允炆的影子。 朱重八沉默许久,突然开口:“可我总觉得,他没死。” 朱瞻基顿时就急了,赶紧上前一步,故意压低声音:“您疯了吗?!这事儿如果被皇爷爷知道,您就算再厉害也是会掉脑袋的!当年多少人因这事儿获罪,皇爷爷最忌讳别人提建文了!” “我知道。” 朱重八声音低沉,带着难以言喻的疲惫,却无法言语。 因为……他是我洪武的孙子。 当年没护住他,如今想找找他,让他能安稳度日,还有错吗? “知道你还这么做!”朱瞻基很是无奈,“这么多年了,哪怕他还活着,也早改头换面,再说了天下之大,哪那么容易找?找到了又能怎样?让皇爷爷知道,只会掀起更大的风波啊,而且建文也未必会想被找到!” 朱重八看向窗外,有些苦涩。 太孙说得对,就算他找到又能怎样? 难不成告诉老四,你侄子还活着,你白忙活了,赶紧让位吧? 这样只会让允炆陷入更危险的境地啊! 可让他放弃,他根本做不到。 “先生,还是收手吧。” 朱瞻基握住他的手,这双手曾指点他谋大局,此刻却冰凉颤抖。 朱重八看着朱瞻基真诚的眼睛,缓缓闭上眼。 他很清楚,曾孙是对的。 理智呀告诉他该停手,可心里那个声音却在哭喊。 那可是允炆啊,是你亲手送进火海里的孙子! “我知道了。” 朱重八睁开眼,声音沙哑了许多叹了口气:“密令我会撤回的。” 朱瞻基松了口气,却看到朱重八转过身,望着窗外远方,背影非常的孤寂。 朱瞻基悄悄退了出去,也没说话。 他知道,先生心里的结,并没有那么容易解开。 值房里只剩下朱重八一人,他从袖中摸出一枚小小的木牌,上面刻着一个“文”字。 这是当年允炆小时候亲手给他刻的生日礼物,他一直都带在身上。 “允炆……” 他低声呢喃,声音里带着哽咽。 “是爷爷对不住你,如果你真活着,就好好活下去,千万别再被朱家的恩怨牵连了。” 窗外的风,仿佛也在应和他的叹息。 皇城的夜色深了,朱重八独自坐在值房里,守着一个无人知晓的秘密,一份无法言说的愧疚…… 第21章 永乐病重,朱重八慌了! 永乐二十一年冬,紫禁城的红墙被一层薄雪覆盖。 冷,实在是太冷了。 乾清宫内更是惨淡,太医们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朱棣已昏迷数日,脉象微弱,嘴里却一直念着“父皇”、“北征”。 这样的情形急得太子朱高炽整日守在榻前,鬓角又添了几缕白发,整个人老了许多。 “皇上一直低热不退,脉象紊乱,臣实在是无能为力。” 首席太医磕得头破血流,满朝文武谁都知道,这位征战一生的帝王,恐怕是真的大限已至。 朱重八听到消息时,正在御史台核对军屯新账。 他手中的毛笔不由得掉在纸上,墨迹晕开,仿佛是炸开的血花。 他根本顾不上收拾,连忙披了件旧棉袍就往皇宫赶,一路上双腿不听使唤地发软,跌跌撞撞的。 那是他的四儿子啊! 是他看着从少年长成一代帝王的老四,怎么能就这样倒下了呢?! 宫内,到处都是刺鼻的药味。 朱重八走到龙榻前,看着朱棣那苍老蜡黄的脸,颧骨高耸着,嘴唇异常干裂,根本没有半分平日的威严。 他喉头一紧,不由得蹲下身,握住朱棣枯瘦的手。 那双手曾挥师靖难,曾四征漠北,此刻却冰凉得像块石头! “老四啊,咱来了……”朱重八的声音沙哑得不像样,夹杂着他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醒醒啊,快看看咱啊。” 榻边的朱高炽一愣,这还是他第一次见朱御史如此失态,连称呼都变了。 可不知为何,这声称呼听着格外亲切。 朱重八根本不管旁人震惊的目光,就那么守在榻前,一直在地说起旧事。 他像是在跟醒着的人对话:“还记得你小时候吗?在濠州老家,你是最爱跟在你二哥屁股后面掏鸟窝了,后来还被你娘拿着鸡毛掸子追着打,那跑起来比兔子还快……打小你就倔,摔破了膝盖从不哭,说以后要像爹一样打仗……” 他抹了把眼角,一滴泪落不由得在朱棣手背上。 朱棣的手指却是微微动了一下,仿佛是在回应。 “后来啊,派你跟着蓝玉去守北平,爹知道你苦。” 朱重八的声音更低了,带着压抑了几十年的愧疚。 “允炆那孩子软,镇不住朝堂,你……你抢了他的江山,爹知道了以后也恨过你,怨过你,觉得你不该对自家人动刀的。” 他握紧朱棣的手,浑身颤抖:“可这些年来,爹看着你修《永乐大典》,派三宝下西洋,把大明的版图扩到那么大,让四海都来朝贡。老四,你做得好,比爹当年预想的还好,你是个好皇帝!爹……爹释怀啦,不怪你啦……” “爹也知道你累,征蒙古,迁北平,哪样都不容易呐。” 他用袖子擦着脸,眼泪却是越擦越多。 “可你得醒过来啊,北平的宫城还没彻底修好呢,你答应过要让大明万邦来朝的。老四,醒醒吧,跟爹说说话啊!” 朱高炽站在一旁,想要去劝阻,可是他从未听过如此真挚的话语。 这哪里是御史对皇帝的劝谏,明明是父亲对儿子的心疼! 连旁边的太监宫女都不禁红了眼眶,偷偷抹泪。 就在这时,朱高煦带着几个侍卫闯了进来。 这是朱棣的二儿子,长的人高马大,一脸凶相。 他本就对朱重八不满,听说他在龙榻前胡言乱语,顿时大怒:“朱重八!你好大的胆,皇上病重,你竟敢在此妖言惑众!谁让你直呼皇上乳名的?给本王拉出去!” “别动他!” 朱高炽主动站出来,出手阻拦,“二弟呀,朱御史这是真心为父皇好。” “真心?呸!我看他是盼着皇上驾崩吧!” 朱高煦甩开朱高炽的手,示意侍卫上前。 “他就是一个外臣,竟敢在龙榻前哭哭啼啼,定是别有用心!赶紧拉出去,杖一百!” 朱重八猛地站起身,通红的眼睛狠狠地瞪向朱高煦。 那眼神带着开国帝王的威压,让侍卫根本不敢上前。 “朱高煦!你爹还在榻上躺着呢,你现在就忙着排除异己?当年你爹教你兄友弟恭,你都学到狗肚子里去啦?” “臭小子,就你还敢骂我?” 朱高煦气急败坏,浑身都在发抖,道:“来人啊!把他给本王轰出去,不准再进皇宫半步!” 侍卫们都不敢违抗皇子命令,只能搀扶着把朱重八推出去。 朱重八回头望向龙榻上的朱棣,立即大喊:“老四啊!爹在外面等你醒过来!你听到没有!” 当他被推出皇宫时,雪下得更大了。 寒风止不住地灌进他的领口,却根本冷不过心里的疼。 不知过了多久,宫内忽然传来朱棣微弱的声音:“水,水……” “父皇醒了!” 朱高炽惊喜地扑上前,太医们连忙上前诊脉。 只见朱棣的脉象竟平稳了许多,虽然依旧虚弱,却有了一丝活力。 朱棣缓缓睁开眼,喝了口太监递上来的蜜水,目光涣散地扫过周围。 他哑声问:“刚才是谁在说话?说我是好皇帝的……” “是朱御史!” 守在一旁的老太监连忙回话:“皇上昏迷这些天,朱御史整日守在榻前,还跟您说小时候的事,说以后都不怪您了,还说您是好皇帝呢,刚才被二皇子赶出去了……” “朱高煦!” 朱棣猛地提高声音,眼中闪过一丝厉色,恶狠狠地道,“这个混账东西!” 他挣扎着想要坐起来,虚弱的指着门外:“快……快点把他找回来!是……是父皇在跟我说话,他还没走!” 老太监连忙说:“皇上您糊涂啦,那不是太祖爷,是朱御史,不过他刚才一直叫您老四,说的都是您小时候的事,奴婢听着都落泪了呢。” 朱棣愣住了,原来那不是梦? 是朱重八? 那个总让他想起父皇的年轻人,居然在他昏迷时,说了那么多掏心窝的话。 他心中感情复杂,旋即又对太子吼了句:“赶紧把朱高煦给我叫来!还有,立刻去请朱重……不,是请他进来,快去啊!” 朱高煦刚回到自己的宫殿,正悠然自得地喝着茶。 听说朱棣醒了,还很生气地传唤他,心里莫名不安。 进了宫,只见朱棣正怒目圆睁地瞪着他,顿时腿一软,直接就跪了下去。 “你个混账东西!”朱棣指着他,就破口骂,“朕还没死呢,你就敢把朱御史给赶出去?他是朕的左都御史,是在朕榻前尽忠的人,谁给你权利动他?!” “儿……儿臣只是见他胡言乱语,怕惊扰了父皇……” 朱棣眯着眼,冷哼一声,道:“胡言乱语?哼哼,他说的话,比你们这些只会哭的儿子们贴心多了!” “朕告诉你,朱重八是朕看重的人,谁要是敢动他,那也得先问过朕!” 他喘了口气,生气地说:“罚你去守皇陵一个月,好好反省!没朕的旨意,不准进宫!” 朱高煦吓得早就魂飞魄散,只顾的上谢恩,心里却把朱重八恨得咬牙切齿,一时间不敢有半句怨言。 没过多久后,朱重八被太监请进宫内。 他身上还沾着雪,头发乱糟糟的。 但是见朱棣醒了,眼圈一红,刚想行礼,就被朱棣叫住:“你快过来。” 朱重八走近榻前,朱棣紧紧地握住他的手。 这一次,他的手开始有了温度:“刚才真是……谢谢你。” 朱重八别过头,擦掉眼眶的泪:“皇上醒了就好啦,大明是不能没有你的。” “朕好像做了个梦,”朱棣看着他,眼神很复杂,“梦到父皇在跟朕说话,说已经不怪朕了,还说朕是好皇帝,后来才知道这不是梦,都是你在说话。” 朱重八喉咙一紧,并没有否认。 朱棣笑了笑,眼中带着一丝温和:“朕这辈子,打仗、迁都、下西洋,从来没有辜负过朱家的江山,更没辜负父皇的期望,能够做这些就够了。” 他拍了拍朱重八的手,继续说:“以后……多来看看朕。” “好。” 朱重八认真的应下。 宫外的雪终于是停了,一缕阳光照了进来,落在两人的身上。 谁都没再说破那份心照不宣,可宫内的气氛,却比任何时候都要亲近许多。 朱高炽站在一旁,心里也产生了异样的想法。 看着这一幕,悄悄退了出去。 第22章 追杀! 永乐二十二年春,京城连下了三天暴雨。 自从朱高煦从皇陵被召回后,尽管是收敛了锋芒,心里的怨恨却从未散去。 他把所有的屈辱都算在了朱重八头上,几乎每天盘算着如何让这个家伙彻底消失。 是夜,朱重八处理完军屯奏折,披着蓑衣走出值班房。 在雨幕里,街角猛地就冲出十几个黑衣刺客。 他们手持长刀,几乎招招致命。 为首的正是朱高煦的心腹护卫! “朱重八!汉王有命,现在就送你去见太祖爷!” 刺客们咆哮着围上来,刀光在雨夜中竟然能闪着寒芒。 朱重八皱起眉头,却也不慌,腰间尚方宝剑立即出鞘:“朱高煦真是好大的胆子,竟敢当众刺杀朝廷命官!” 他的身体虽不善武艺,但洪武大帝的灵魂却能让他身法灵活,专找刺客破绽,短时间内居然能支撑住了局面。 奈何刺客人多势众,而且都是身手高强的。 不知何时,朱重八肩头中了一刀,鲜血很快就染红了蓑衣,动作也逐渐变的迟缓。 就在刺客长刀马上要劈中他头顶时,一道身影突然如闪电般掠过。 那短剑迅速出鞘,很快地格开长刀! “朱兄!我来帮你啦!” 只见秦岚一身劲装,雨水打湿了她的发丝,却根本就挡不住眼中的锐利。 她是放心不下朱重八,偶尔会来值班房接送,没想到正好撞见了刺杀! 秦岚武艺高强,短剑舞得飞快,不一会儿的功夫就砍倒两名刺客。 她拉着朱重八后退:“这个地方不能再待了,赶紧跟我走!” 两人借着雨幕,趁势就拐进一条窄巷。 秦岚熟门熟路地推开一处废弃宅院的暗门,拉着朱重八钻进地窖。 这是宣府军在京城的秘密联络点,知道的人并不多。 地窖狭小潮湿,仅能容下两人。 秦岚反手就锁上暗门,刚松口气,却发现朱重八靠在石壁上,脸色惨白,肩头的伤口居然还在渗血。 “你受伤了!” 秦岚急得声音发颤,连忙就开始解开自己的衣服,撕下干净有些喷香的内衬。 “你先忍着点,必须要把伤口包扎好!” 地窖里光线昏暗,只有壁缝透进的微光。 秦岚凑近时,发间的清香,夹杂着雨水的湿气,回荡在朱重八鼻尖。 他们靠得很近,指尖不小心触到渗血的伤口,朱重八疼得闷哼一声。 “忍着点。” 秦岚低着头,声音非常小,快速地清理伤口和包扎。 温热的呼吸,轻轻扫过朱重八的脖颈,让他心头一颤。 “为什么要来救我?这里实在是太危险了。” 朱重八看着她专注的侧脸,有些不忍。 “我爹说,你是大明的脊梁,绝对不能出事。” 秦岚避开他的目光,可耳尖却红得发烫,继续道:“更何况,我们是好朋友。” “只是好朋友吗?”朱重八认真的说,目光灼灼地盯着。 秦岚猛地抬头,撞进他那双眼眸,下意识地想躲,却被地窖的石壁挡住,两人几乎鼻尖相触! 就在这时,地窖外传来刺客的脚步声,以及朱高煦的咆哮:“给我搜!挖地三尺也必须要把朱重八找出来!他现在受了伤,绝对跑不远的,就在这附近!” 两人连忙噤声,秦岚下意识地往朱重八怀里缩了缩。 朱重八伸手将她护在身后,手紧紧握住尚方宝剑,眼神变得格外锐利。 只要刺客敢下来,他今天就要拼个鱼死网破! 朱重八心里也很是憋屈,这朱高煦也是自家孙子,没想到对爷爷这么不孝! 居然连刺客都派出来啦! 幸好刺客没发现暗门,搜了半晌就骂骂咧咧地走远了。 地窖里再次恢复寂静,剩下两人急促的呼吸声。 秦岚忽然想到自己还靠在朱重八怀里,立即推开他,脸颊瞬间涨的绯红:“不好意思啊。” 朱重八看着她那慌乱的样子,心头原本升起的杀意,立刻就被暖意代替。 他忍不住笑出声:“没关系,刚才还得谢谢你。” 他顿了顿,认真地说:“秦岚,等这事过去之后,我……” 还没等话说出口,地窖外就传来于谦的声音:“朱兄?秦小姐?你们在这附近吗?” 秦岚听到是自己人,立刻打开暗门。 于谦带着锦衣卫冲进来,见朱重八受伤,有些着急:“朱兄你现在怎么样?皇上已经知道这个事,现在正派人抓刺客呢!” 在众人的庇护下,朱重八平安的回到了御史台。 等太医处理好伤口,朱重八立刻召来锦衣卫指挥使。 “查!刺客的兵器、口音、身法,务必要找出证据!” 他知道,朱高煦竟然敢当众动手,必然有恃无恐,但是也肯定会留下破绽。 翌日,朝堂之上。 朱重八拖着伤臂出列,手中捧着一卷卷宗:“启禀皇上!臣要弹劾汉王朱高煦!” 听到这句话,满朝文武哗然! 朱高煦站在勋贵队列中,脸色变得很难看,但还是强装镇定。 “朱御史可不要血口喷人!本王什么时候有得罪你啦?” 朱重八根本不理睬对方,自顾自的展开卷宗。 “皇上请看!就在昨天刺杀臣的刺客,所用兵器是汉王护卫特制的玄铁刀,而且口音全是山东东昌府人士,正是汉王的封地旧部!” “另外,臣在地窖中捡到一枚刺客掉落的腰牌,上面就刻着汉王府护卫营的字样!” 他举起腰牌,让所有人都看得清楚! 朱高煦看着物证具备,有些发慌:“这些全都是你伪造的证据!” 朱重八直接看向锦衣卫指挥使,道:“把抓获的活口带上殿对质!” 很快的,两名刺客被押上殿,看见朱高煦就哭喊。 “王爷饶命啊!是您让小的们刺杀朱御史,还说事成之后赏黄金千两啊!” 轰! 现在人证也到齐了! 朱棣看着朱高煦,气得浑身都在发抖:“朕饶过你一次,你非但不知悔改,居然还敢刺杀朝廷重臣!” “你眼里还有朕,还有没有大明律法?!” 朱高煦见状,立即跪地:“父皇啊!儿臣是被冤枉的!是朱重八这贼人陷害儿臣!” “陷害?”朱重八上前一步,阴沉着脸,“汉王殿下,您三日前可是在城外别院宴请护卫营统领,席间还说朱重八不死,本王难安的话,当时伺候的小厮还在,要不要也一起传上殿对质?” 事到如今,朱高煦彻底瘫软在地。 他根本没想到朱重八这么厉害,居然连他私下的话都查到了! 朱棣看着这个屡教不改的儿子,无奈的摇摇头:“汉王!朕念你是太祖血脉,不杀你!但即日起圈禁汉王府,无朕旨意,终生不得入朝!” 虽未处死,却形同流放! 朱高煦被带下去时,那怨毒的目光还在死死盯着朱重八! 退朝后,秦岚一直都在御史台外等他,手里还捧着伤药:“太医说了,这个药膏能治刀伤!” 朱重八接过药膏,微微一笑:“让你担心了。” 秦岚低声道:“我爹说,等你伤好,要请你去家里呢,我娘也想见见你。” 朱重八笑着点头:“就这么说定了,咱定当登门拜访。” 第23章 朱重八:算计到咱头上了? 初夏,秦府。 庭院别致,荷莲开得正茂。 朱重八提着一盒精致的礼物,站在府门前。 这是他第一次以朋友的身份登门拜访,更是受秦岚母亲特意邀约,意义可不简单。 刚进门,还没见到秦岚,就听见花园里传来一阵尖酸的嘲讽。 “哟,这不是我们秦府的女英雄吗?刚从外面打打杀杀回来,就敢穿着这一身破衣服到处乱逛,不知道的还以为秦府没人教规矩呢!” 朱重八皱起眉头,停下自己的脚步,不由得望去。 只见在后院凉亭内,一个穿着绫罗长裙的女子正双手环胸,朝着站在亭外的秦岚冷嘲热讽。 这女子是秦毅的嫡长女秦雪,平日里是最瞧不上秦岚这个庶出的妹妹。 特别是在秦岚随父从军,还得了皇上赏识后,更是嫉妒得逐渐生恨。 这时候,秦岚穿着一身半旧的绿色襦裙,手里提着刚买回来的药草。 她脸色有些苍白,却依旧不卑不亢:“姐姐说笑了,我这是刚从药铺回来,穿这身衣服方便。” “方便?我看是粗鲁吧!” 秦雪身边的丫鬟也是狗仗人势,立刻附和道:“姑娘家家就应该学女工刺绣,整天舞刀弄枪的,根本没有一点大家闺秀的样子,怪不得到现在都没人上门提亲!” 秦岚皱起眉头,却始终是强忍着没说话。 朱重八越听越冒火,索性大步走过去,朗声道:“你这话就错了,秦岚姑娘随父守边,智擒刺客,又助朝廷破获宁王大案,像是这样的胆识和功劳,可要比只会在闺阁里弹琴作画的娇小姐可贵重千万倍!” 秦雪听到这些话,不由得被吓了一跳。 看到来人,眼中有些好奇:“你是谁啊?居然敢管我们秦府的家事?!” “本官朱重八,都察院左都御史。” 朱重八冷声回了句,随后走到秦岚身边,非常自然地接过她手里的药草篮。 左都御史! 秦雪和丫鬟们都被震惊到了,脸色瞬间煞白。 她们只知道秦岚认识个当官的,却没想到认识的竟是正二品的都察院左都御史! 这可是连国公爷都要敬畏三分的大人物啊! 秦雪咽了咽口水,假装镇定:“原来是朱御史啊,失礼失礼,我无非是跟妹妹说笑,大人可别当真。” 朱重八板着脸,严肃道:“说笑是这样的嘛?拿无人提亲来嘲讽为国效力的女子,拿舞刀弄枪去贬低保家卫国的胆识,这就是秦府的家教?” “本官在想,秦将军在边关浴血奋战,怕是没想到家里的女儿,竟是如此狭隘心肠吧?” 这番话掷地有声,一时间说得秦雪面红耳赤,就连周围的仆妇丫鬟都低下头,统统都不敢看朱重八的眼睛。 秦岚站在朱重八身后,注视着他为自己撑腰的背影,心头不由得涌上一股暖流,刚才那些委屈很快就散去了。 “朱大人教训的是,刚才确实是我不对。” 秦雪咬着牙,不太甘愿地道歉,心里却已经把朱重八和秦岚恨到了骨子里。 就在这时,秦夫人听说朱重八到府邸里,派家仆来请。 朱重八提着药草篮和礼物,伴随着秦岚并肩往里走。 身后的秦雪看着两人般配的背影,眼中闪过一丝狠厉。 居然敢让她在这么多家奴丫鬟面前难堪,那今儿个就得让你们身败名裂! 秦夫人见到朱重八后,相当的热情,拉着他问东问西。 而言语间全是对秦岚的夸赞,还特地留他在府中用午膳。 席间,秦岚为朱重八布菜,朱重八也很主动地帮她剥虾壳,两人互动亲昵,看得一旁的秦雪嫉妒得快要摔碗走人。 饭后,秦岚带着朱重八去看她亲手种的药草园。 那在花园深处,旁边还有个雅致的小暖阁。 两人刚走进暖阁,就忽然听见外面传来秦雪的尖叫:“快来人啊!赶紧抓奸啊!妹妹和朱御史在暖阁里私会呢!” 朱重八听到后,眉头不由得一皱,立刻明白了。 这是秦雪想要报复! 果然,秦夫人带着一群奴仆冲了过来。 秦雪指着紧闭的暖阁门,立即告状:“娘!我适才撞见妹妹拉着朱御史进了暖阁,半天没出来,这可是丑事啊,如果传出去,秦家哪儿还有脸面见人呐!” 秦夫人气的有些发抖,刚要下令把门撞开。 这时候,暖阁门却自己开了。 只见朱重八和秦岚并肩站在门口,衣衫整齐,神色淡定,手里还攥着一本药草图谱。 “朱大人,岚儿,你们这是在……” 秦夫人不解。 朱重八淡定地回:“我在和秦岚姑娘讨论药草图谱,还研究了边关常见的外伤草药,还没说几句,就听到外面的呼喊。” “秦雪姑娘这么急着喊抓奸,莫非是算到这里会出事了?” 他看向秦雪,眼神似刀:“刚才我们进暖阁时,还发现门缝里塞着一缕头发,暖阁角落还藏着一件不是秦岚姑娘的胭脂。” “这些应该都是你为了所谓的捉奸提前布置的吧?” 眼见被拆穿,秦雪脸色立刻不太妙。 她没想到朱重八如此心细,竟发现了她的小算计! 秦岚也冷声道:“我敬你是嫡姐,所以处处让着你,可是你为何总是要与我过意不去,今日还陷害我和朱御史?” “我没有啊……” 秦雪眼神慌乱了起来。 “没有吗?” 朱重八拿出那缕头发和胭脂,继续说:“没说错的话,这头发是京城最时兴的发油香味,和秦姑娘头上的一模一样,而这胭脂是城头脂粉铺的款型,据我所知,秦岚姑娘从不涂这种胭脂。秦夫人如果还不信,可去问问府里的丫鬟。” 说到这里,一些丫鬟不禁点头,证明朱重八所言非虚。 秦夫人看到面无血色的秦雪,就明白是怎么一回事。 当下她又气又急,直接一巴掌甩在她脸上:“你这个孽障东西!心思居然这么歹毒,还敢陷害朝廷命官!如果不是朱御史心细,秦家真要被你毁了!” “娘!我……” 秦雪大脑一片空白,流下了泪珠。 “现在就回房去禁足!再抄一百遍《女诫》!没抄完不准吃饭!” 秦夫人厉声下令,根本不像是之前那么和蔼。 紧接着,她又对朱重八愧疚道:“朱大人,是我教女无方,让您受惊了。” 朱重八微微一笑,坦然道:“小孩子不懂事没关系的,教训一下就好。” 他顿了顿,又看向秦岚,眼中带着温柔:“不过委屈了秦岚姑娘,受到惊吓,夫人可得好好安慰。” 秦岚对上他的目光,脸颊微红,有些不知所措。 刚才在暖阁里,朱重八紧紧握住她的手,用眼神示意她不要怕。 那份沉稳而又可靠的安全感,瞬间就让她更加慌乱了。 傍晚时分,朱重八准备告辞,秦岚亲自送到了大门口。 她红着脸,低声说了句:“今天真是要谢谢你。” 朱重八看着她,抿嘴笑:“改日有空,我托人送些边关的草药种子过来,陪你一起在院子里种。” 秦岚很是期待,立即点点头,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街角,这才红着脸回了府。 她摸了摸腰间的香囊,这是朱重八送她的平安符,格外的欣喜。 而朱重八走在回家的路上,心情也舒畅。 今日不仅打脸了恶毒嫡女,还和秦岚的关系更近了一步。 其实…… 有一个秘密,只有他自己知道。 秦岚的长相,和马皇后年轻时长的实在是太像了! 让他有时候会觉得,自己的爱人并没离开…… 第24章 狼烟起,永乐欲亲征! 永乐二十二年四月,大同边关急报如雪片似的,不停飞进顺天府。 鞑靼部首领阿鲁台趁着大明修缮北长城之际,突然率五万骑兵突袭大同镇,劫掠粮草牲畜无数,还焚毁了两座粮仓,边军战死上千人。 军情一传来,满朝都震动了。 大殿,百官聚集。 朱棣重重地将急报拍在龙案上,格外生气。 这位六十五岁的帝王鬓发都已斑白,眼神却依旧锐利,盯着满朝文武:“阿鲁台是欺朕老矣!永乐八年朕亲征北蛮子,他们才消停了十年,现在又敢犯边!朕如果不出征,何以慰边军忠魂?何以护大明子民?!” 太子朱高炽站在底下,脸色不对劲,捧着户部账册跪地:“请父皇息怒!国库存银现在不足三十万两,京城宫殿重建需银百万,军屯刚恢复元气,如果再征漠北,恐民力难支啊!儿臣已令大同总兵固守待援,可派大将代征,不必父皇亲往。” “代征?” 朱棣阴沉着脸,起身走到地图前,手指用力地戳在大同的位置。 “阿鲁台狡猾得很,除非朕亲征,其他将领根本镇不住他!当年蓝玉大将军捕鱼儿海大捷,靠的就是亲征震慑!朕虽然年迈,这点骨头还能勉强撑住!” 朝堂之上立刻就分成两派,勋贵们基本都在支持亲征,都想着能借机捞取军功。 而文臣们都在皱着眉头,纷纷附和太子的说法,劝皇帝以龙体和国库大局为重。 就在争论不休时,朱重八突然出列:“皇上,臣有三策,可解当前之忧,保亲征无忧。” 朱棣眼睛一亮:“朱卿快讲!” “第一策,粮草调度。臣建议启用运河十二水仓,从江南调粮二十万石,沿运河直抵通州,再由陆路转宣府,可保军粮稳固。” 朱高炽猛地抬头:“十二水仓?此法是洪武年间的旧制,现已废了多年,重启恐怕是要调动大量民夫。” “不劳民夫。”朱重八直接打断他,继续说,“可征调军屯富余士兵押运,按路程发粮饷,既省民力还增军饷,一举两得的事。” 杨士奇拊掌赞叹:“此法不错!军屯士兵本来就熟悉粮务,比民夫要可靠许多!” 朱重八继续献策:“第二策,军械检修。臣已核查军器所库存,现有火铳六千杆,其中两成受潮不能用。请皇上让工部五日内烘干检修,再从神机营调四千杆备用!甲胄要加派人手修补,特别是漠北风寒,必须在甲胄内衬加上羊绒,防冻伤病。这些都是洪武爷北征时的老法子,还是用得上。” 朱棣听得连连点头,眼中闪过一丝震惊。 这些小细节,估计连兵部尚书都还不清楚。 可是现在,朱重八居然能张口就来,连内胆加羊毛这种老办法都清楚! “第三策,让边军配合。让宣府总兵郑亨率万骑向东进,佯攻阿鲁台本部,诱其分兵。皇上可以亲率主力直赴开平卫,待其回撤时前后夹击。阿鲁台兵力不足五万,必败无疑!” 这三策都是紧密相连的,既有粮草保障,还有军械准备,甚至有战术的布局。 一时间,都听得满朝文武目瞪口呆! 朱高炽也是愣在原地,他本来觉得朱重八只会查贪腐,居然还有这么出众的军事能力! 朱棣注视着朱重八,过了好一会儿,才哈哈大笑起来:“好哇!这调度之法,还有这战术思路,居然和父皇当年北征时如出一辙!朕果然是没看错你!” 他一拍龙案,当机立断:“就依这三策执行!朱卿可暂代兵部右侍郎一职,统筹北征所有粮草军械调度事宜,随朕亲征!” 从左都御史兼代兵部右侍郎,虽然只是临危受命的,足以看出这是皇帝莫大的信任! 朱重八欣然领命:“臣绝对不会辜负皇上厚望!” 站在勋贵队列中的朱高煦,听到这些时,脸色很是难看。 他本想借亲征的机会捞取兵权,没想到这朱重八居然从半路杀出,甚至得了父皇的器重。 这家伙,简直就是自己的克星! 接下来的几天里,京城开始忙起来了。 朱重八亲自坐镇兵部,每天睡不到三个时辰。 清晨就要核查军器局的火铳检修,午时还得盯着粮船的行进速度,傍晚亲自召见校尉军官统计押运粮草的士兵名单。 哪怕是到了深夜,还得亲力亲为,研究北境舆图,标注水源、宿营点以及作战环境。 于谦作为他的帮手,跟着他一起忙的昏天黑地,累得双腿发软。 “朱兄,不得不说,你这精力和脑力实在有些吓人了,现在居然连哪个仓存粮多少,哪个军坊擅长修火铳都记得那么准!” 朱重八笑着递给他一杯浓茶,说:“这些事都是能保命,如果弄错半分,前线将士们就会多流一点血,咱得讲良心,不能有半点闪失。” …… 某日午后,朱棣亲自来到兵部。 只见朱重八拿着羊毛防寒服的样品,对工匠们吩咐:“甲胄内胆最起码要缝三层羊毛,针脚尽量密些,塞北风大,如果漏风就会冻坏士兵的。” 下一秒,他拿起修好的火铳,又朝着工匠说:“这些枪管还要再继续打磨,光滑才不会卡弹,火药配比得按洪武十八年的老方子来,威力足还稳定。” 朱棣站在门口,听着他对每个细节的把控,心中震惊不已。 这些都是他当年带兵时最在意的事,朱重八没上过战场,对这些居然无师自通。 就连洪武十八年的火药方子都知道。 那可是只有老军匠才记得的秘方啊! 朱棣直接推门进来,不禁感慨:“朕突然明白为何总觉得你像父皇啦,当年太祖带兵,也是这样事无巨细,哪怕是一个士兵的鞋底子薄不薄都得亲自过问。” 朱重八莫名欣慰,却继续说:“皇上过誉啦,臣只不过是学着太祖爷的法子做事罢了。” 朱棣欣赏地点头,随即拍着他的肩膀,道:“有你在,朕这次亲征,感觉踏实多了。” 四月初四,北征前的最后一日。 通州城外的校场上,十八万大军已列阵完毕。 神机营的火铳手们蓄势待发,甲胄在阳光下发出辉芒。 骑兵营的战马还在打着响鼻,马鞍旁尽数都悬着马刀。 而运粮队的马车首尾相接,车上插着“明”字大旗,格外威武。 只见朱棣身着明光铠,骑在踏雪宝马上,接受着百官送行。 太子朱高炽捧着酒爵,含泪道:“请父皇保重,儿臣在京城等您凯旋归来。” 朱棣接过酒爵一饮而尽,随后就将酒杯掷在地上。 “传朕将令!明日卯时,大军开拔,目标开平卫!” 朱重八始终都站在朱棣身后,望着眼前这壮阔的队伍,耳边仿佛响起当年自己北征的号音。 他很清楚,这场远征不仅是为了击退阿鲁台,更是为了守护大明的边疆。 守护太祖用血汗打下的江山! 这时候,朱高煦率前锋营策马而过。 自从他被圈禁后,因其战功又被重新启用,当他经过朱重八身边时,故意放慢速度。 朱高煦阴阳怪气地说:“朱大人,漠北苦寒,可别冻坏了身子啦,可不是什么时候都会有父皇护着。” 朱重八皱着眉头,回道:“汉王还是多操心自己的前锋营吧,别让阿鲁台把后路给切了。” 朱高煦冷哼一声,旋即就策马离去。 对于这些,朱棣都是看在眼里。 他对朱重八说:“汉王性子野,你平日里要多提防着他些。” “臣知道。” 朱重八点头,目光投向北方。 在那里,风雪正急,可他和这支大军的脚步一直都没有停歇。 夜色降临,军帐里灯火通明。 朱重八铺开舆图,朱棣正带着人标注行军路线。 两人凑在一起,有时低声讨论,有时还会争执几句,就好像是当年朱元璋带着年轻的儿子讨论军务的样子。 帐外的风雪呼啸而过,又急又冷。 一场注定要载入史册的北征,在紧锣密鼓的筹备中,即将拉开序幕…… 第25章 皇太孙,你怎么来啦? 宣府镇,军营辕门。 初升的太阳投射出的光亮,洒满门前。 朱重八伸了个懒腰,就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急匆匆地穿过操练的士兵队伍,朝着中军大帐走来。 那明黄色的锦袍,在红甲士兵中显得特别扎眼。 是朱瞻基! “你怎么来了?” 朱重八皱起眉,快步走上前。 “你怎么会在这里呢?漠北天寒地冻的,而且前线战事凶险,你是大明储君,怎可亲赴前线呢?” 朱瞻基却笑着拍拍身上的尘土,少年英气的脸上带着几分兴奋。 “先生别担心啦,是皇爷爷吩咐我来的。”他又压低声音,凑上前说,“我从小就跟着他处理政务,却没见过真战场,这次亲征正好能历练一下。” 朱重八听到这,心头一沉。 他清楚朱棣最疼爱这个长孙,可根本没想到会把长孙带到这么危险的军营里。 当下,他拉住朱瞻基的手,认真道:“你听着,军营可不比皇宫,凡事多留心眼,尤其是要离汉王远些。如果遇危险,立刻找我或安远侯,一定要记得!” “先生放心吧,我心里有数。” 朱瞻基不敢怠慢,眼底流露着一丝感动。 这朱先生虽言语严厉,可是真心地护着他。 他们刚进大帐,就见朱棣正对舆图沉思,案上还放着一封来自鞑靼的信。 阿鲁台遣使者求和,说这都是误会,愿归还劫掠的粮草,永不再犯大明,使者已在营外等候。 “父皇啊,这阿鲁台向来狡诈,求和恐怕有诈。” 朱高煦直言不讳。 朱棣冷笑一声:“朕岂能看不出来?不过正好,给太孙练练手。” 他看向朱瞻基,意味深长道:“等下使者进来,你就扮作朕,坐在龙椅上,朕呢,就扮个执刀老兵站在你身后。朕倒要看看,咱朱家的后人,能不能镇住场面!” 朱瞻基又惊又喜,立即抱拳领命。 朱重八在旁补充道:“太孙只需端坐,言少为贵,气势上绝对不能输。皇上扮老兵时,可留意使者眼神,如果有轻视,可以咳嗽一声示意。” 准备过后,大帐内气氛肃穆。 只见朱瞻基身着明光铠,内衬穿着龙袍,虽略显紧张,却腰背挺直,端坐在龙椅上。 而这时的朱棣换上普通士兵的红甲,手持长刀立在帐角,看起来满脸风霜,活脱脱就是个戍边老兵。 朱重八则一身绊袄,站在龙椅后,时刻陪伴。 鞑靼使者被带进来,居然是个二十多岁的青年。 这人高鼻深目,眼神锐利如鹰,叫做也先! 他扫视大帐,目光只是在少年皇帝身上停留片刻,紧接着又扫过帐角的老兵和朱重八,眼神很是复杂。 “在下也先,奉我主阿鲁台之命,特向大明皇帝求和!”也先用手抚肩行礼,毫无惧色,“我主说了,先前冒犯天威,实属无奈,现在愿献上牛羊千头,只求两国永结盟好。” 朱瞻基按朱重八先前教的,威严满满地道:“阿鲁台劫掠我大明边民,毁我军屯,你现在一句无奈就想了事?” 他尽管还年少,可板着脸,坐在那里依然能透出威严。 也先抬头,直视朱瞻基:“请大皇帝息怒,草原苦寒,我主为啊部族活命才会出此下策。如果皇上愿意允和,我主愿称臣纳贡,岁岁来朝!” 他说话时,眼角余光一直都没离开帐角的老兵。 帐内空气逐渐变得凝重,让人喘不过气来。 朱重八轻咳一声,朝着也先说:“你回去告知阿鲁台,两天内若不归还所有劫掠的人口财物,我大明铁骑必将踏平整个草原!” 也先深吸一口气,旋即躬身退下。 当帐帘刚落下,朱棣就把头盔一摘,拍着朱瞻基的肩膀大笑。 “好孙儿!气势不错!比你爹当年可强多啦!” 朱重八却皱着眉头:“皇上,这个使者不简单,他刚才看太孙的眼神虽然恭敬,却还有审视的意味,但是看您时,目光却停留最久,估计已经识破了伪装。” 正说着,派去招待也先的校尉匆匆回报:“皇上!那也先在营外对随从说,大明少年皇帝虽嫩却有风骨,帐角执刀的老兵眼神如虎,才是真英雄;而后面的大人更是威严无比,比皇帝还难对付呢!” 朱棣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眼神变得冰冷:“不妙,这也先年纪轻轻,竟有如此洞察力!留着将来必成大患!朱卿,你快派精锐去追杀,活捉不成,就地处置!” “臣领命!” 朱重八转身就要出帐,却又被叫住。 朱棣安排了句:“让太孙也跟着去看看,知道什么叫做斩草除根!” 朱瞻基好奇又心惊,却还是跟着一起去了。 可惜他们还是晚了一步…… 也先早有防备,刚出明军大营,他就换乘快马,带着随从消失在草原深处。 朱重八等人追出二十余里,却只能徒劳而返。 “可恶!” 朱棣得知消息后,气得用拳头锤着龙椅。 “也先比阿鲁台更可怕,今天放虎归山,以后对咱们大明可不是好事!” 朱重八却很冷静:“皇上息怒,也先既然能识破伪装,那就说明阿鲁台求和是假,拖延时间是真!他们应该在调集兵力,或许就在前方设了埋伏!” 他铺开舆图,手指点在居庸关,继续说:“臣建议,大军明日改变路线,不直赴开平卫,改道居庸关,大军绕到阿鲁台后方,打他个措手不及!” 朱棣盯着舆图,大脑在飞快运转:“绕道的话,要多走三天的路程,我们粮草够吗?” 朱重八自信十足,道:“臣早已让宣府总兵提前在居庸关囤积了五日粮草,大军抵达时正好补给。阿鲁台觉得我们会按常理进军,这绕道的两日,就是我们明军的胜算!” 杨士奇在旁点头:“此计甚妙啊!阿鲁台绝对想不到我们会绕后,这才能出奇兵打赢!” 朱棣看着朱重八,忽然想起父皇当年在鄱阳湖的时候,也是靠着绕后奇袭大败陈友谅的,战法如此的惊人相似。 他当机立断:“那就依你的!传朕令,明天卯时开拔,改道居庸关!” 帐外的风呼呼作响,卷起营中大旗猎猎作响。 朱瞻基刚从外面回来,脸上还带着一丝震惊,见朱重八问道:“先生,那个也先真有那么厉害吗?” 朱重八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凝重:“草原上的狼崽子,如果长成了,那就会盯着大明的江山。你今日既然见过他,将来如果当了皇帝,绝对不能忘了要除掉也先!” 朱瞻基皱着眉头,心里已经把这个名字给记下了。 第26章 汉王又想害我? 明军绕道居庸关的第二天,朔风卷着飘雪,时不时的发出了呜咽的声音。 朱重八穿紧棉甲,正核对最后一批粮草清单,眉头越皱越紧。 本该寅时抵达的五十车粮草,到现在都还没有任何消息。 “朱兄,不然我派人去催一下?”于谦搓着冻红的双手,口吐白气道,“这天要是再耽搁,将士们晚上就得挨饿受冻啦。” 朱重八没说话,目光停留在账本上那几个字。 押运官…… 汉王亲卫营校尉曲伟! 昨天汉王朱高煦主动请缨,说亲卫营熟悉漠北的地形,愿替主力押送粮草。 当时朱棣也没多想,直接就准了,现在想起来,处处透着阴谋。 “备马,去找找粮草队。” 朱重八亲自翻身上马,眉头不展,“于兄,你先守着中军大帐,如果我半个时辰还没回来,就立刻报知皇上。” 说完后,朱重八带着十名锦衣卫疾驰出营。 在四里地外,白茫茫的雪地里,他们终于在一处山坳里看到了粮草车队。 但是眼前的景象让他心头大怒! 只见五十辆粮车乱七八糟地停靠着,押运的一群士兵都蜷在避风处烤火,居然没有一人看守粮车。 “你们的带队长官是谁?把他叫出来!” 朱重八跳下马,厉声呵斥。 士兵们吓得连忙起身,有些慌张道:“校尉大人说是去前面探路,让我们先在这等着。” 朱重八走到一辆粮车前,伸手掀开盖布。 麻袋里装的全都是粟米,可凑近一闻,隐约有股淡淡的草药味。 这是砒霜掺杂在粮食里的味道! 他心头大惊,接连掀开几辆粮车,几乎是有半数的麻袋都带着这股臭味! 朱重八刚准备下令搜查,就听身后传来朱高煦的声音。 “大人官威不小哇,本王的亲卫营押运粮草,什么时候还得轮到你来管了?” 朱高煦带着亲兵,突然出现在身后。 他的脸上挂着假笑,眼神很是可怕:“难不成朱大人这是在怀疑,本王的人会对粮草意图不轨?” 朱重八冷冷道:“没有,只不过粮草有异味,可能是受潮发霉,还得查验一番。” 他使了个眼色,身旁的锦衣卫立刻上前就控制住那些押运士兵。 朱高煦脸色骤变,暴跳如雷:“朱重八!你最好别太过分了!这些都是本王的亲卫,岂能让你随意盘问?” 朱重八无视了他,直接走到一个眼神躲闪的士兵面前,一字一句道,“我问什么你尽管答,粮草是不是被人动了手脚?究竟是谁指使的?说了,本官可保你不死。” 那士兵瞥了眼身旁的朱高煦,双腿哆嗦:“没……没动手脚啊,估计……是路上沾了雪水,才可能有点味。” “混账东西,还敢狡辩!” 朱重八猛地抽出尚方宝剑,剑指粮车,怒道:“本官已查实,这里都是砒霜!皇帝还在这附近,你哪儿来的胆子扯谎!你再不说,先斩了你祭旗!” 士兵被这举动给吓到了,直接奔溃了:“是……是校尉让我们在半道上往粮袋里掺东西的,我们不知道是砒霜啊!他只是说汉王有旨,让大军吃了这粮食闹肚子,趁机乱了军心。” 朱高煦气急败坏,上前猛的踹出一脚,道:“吃里扒外的狗奴才,本王先杀了你这个叛徒!” “住手!” 朱重八横剑挡住,刹那间,火星四溅! “汉王莫非是想杀人灭口?” 话音刚落,就听到身后传来阵阵马蹄踩雪声。 只见朱棣带着一队亲兵,飞快的赶到。 他刚才接到于谦急报,担心朱重八出事,亲自赶了过来,正好就撞见这一幕。 “出了什么事情?” 朱棣看着对峙的两人,又闻了闻粮袋,立刻就明白了一切。 朱高煦眼见事情败露,立刻就恶人先告状道:“父皇!是朱重八,他故意在粮车里放东西,想要污蔑儿臣!” “究竟是谁做的,查校尉便知。” 朱重八继续说:“皇上,那押运的校尉曲伟肯定是跑了,不过他跑不远,臣请派锦衣卫前去追捕,把这投毒之人给揪出来!” 朱棣看着瑟瑟发抖的士兵,以及脸色惨白的朱高煦,心中早有了个大概。 他厉声道:“传旨!锦衣卫现在就去追捕曲伟,凡是参与此事的亲卫营士兵,通通拿下!汉王,此事没调查清楚前,你给朕老老实实的待在前锋营,没有朕的命令,以后都不准再碰粮草军械!” 朱高煦吃了个瘪,只能咬着牙退下。 锦衣卫效率极高,不到两个时辰就追回了逃跑的校尉曲伟。 他在高压威慑下,很快承认了一切。 是汉王朱高煦让他在粮草里掺少量砒霜,剂量不足以致命,但是可以让士兵上吐下泻,从而扰乱军心。 最好能让朱棣在行军中染病,他这样就能趁机夺权。 “这个尖嘴猴腮的家伙!” 朱棣看着供词,气得浑身发抖,将供词摔在了赵王朱高燧面前。 “你看看你二哥干的好事!这是想让十八万大军都死在漠北吗?!” 朱高燧看着供词,脸上很快就沁出了细汗,但还是求情:“父皇息怒啊,我二哥也是一时糊涂。” “糊涂?这可是谋反大罪!” 朱重八上前踏进一步,严肃道:“皇上,此事绝不能姑息!如果不严惩,以后军中再无纪律,如果人人效仿,后果那就不堪设想!” 朱棣深吸一口气,心里有些挣扎。 他终究还是念及父子情分,沉声说:“朱高煦护卫营涉案的校尉通通处斩,朱高煦削去亲王俸禄,罚俸十年,暂留前锋营戴罪立功,如果再犯错,必须严惩!” 虽未受到重罚,可是这对汉王来说,已是极大的羞辱。 消息传开,军中上下全都是很震惊,看向朱重八的眼神充满了敬畏。 这兵部侍郎不仅能查贪腐筹粮草,现在竟连汉王的算计都能识破,简直神了! 当朱瞻基找到朱重八时,见他正在检查新运的粮草,忍不住道:“先生,今天如果不是你细心,后果真的不敢想。二叔也太狠了,竟对自己人下毒。” 朱重八放下手中的东西,语气凝重:“太孙记住,行军打仗,最怕的不是外敌,而是内鬼。以后不管谁送的东西,吃的用的,都得先让别人试过再用,记住了吗?” 朱瞻基嗯了一声,看着朱重八在雪地里忙碌的背影,心中愈发地敬佩。 有这样的人护着大明,护着他 真好…… 入夜后,中军帐内依旧很忙碌。 朱棣看着地图,对朱重八道:“今天如果不是你,不然大军真要全栽在居庸关了。你说,这老二会不会还有后招?” 朱重八指着地图上的岔路,继续说:“汉王现在被盯着,还掀不起什么大浪,倒是阿鲁台,咱们绕路的消息应该是已经泄露了,他绝对会在前方设伏,我们得再变一次路线。” 朱棣沉吟许久,道:“你想怎么走?” “明日四更开拔,弃大道改走山间小径,直插阿鲁台老巢,打他个措手不及!” 朱棣抚掌大笑,道:“哈哈,那就依你!朕倒是要看看,究竟是阿鲁台的埋伏快,还是咱们的大明铁骑快!” 第27章 榆木川托孤 塞北的风,像刀子似的刮过答兰纳木儿河。 漠北,榆木川。 明军的大纛在风里呼呼飘动,根本掩不住军营里的沉闷。 朱棣亲率大军急速追击阿鲁台数月,穿荒漠越戈壁,直到这条河畔。 别说鞑靼主力了,就连像样的部落营地都没见到。 从四月出发,到如今六月底,始终徒劳无功。 “废物!全都是废物!” 朱棣猛地将舆图拍在案上,剧烈的咳嗽让他不禁弯下腰,地图上溅出了点点血色。 他望着帐外茫茫草原,眼中满是不甘心。 他赌上了所有的精力去北征,想为大明博个安稳,可现如今却连阿鲁台的毛都没见到。 朱重八站在帐外,听着帐内那接连不断的咳嗽声,心情也是很压抑。 大军深入塞北千里,粮草早已消耗殆尽,随军的粮车几乎快空了。 如果再往前走,用不着敌人来打,他们自己就得饿死在这茫茫草原里。 “朱先生,伙头军说今日的口粮要开始减半了。” 朱瞻基裹紧棉甲,冻得鼻尖通红,少年脸上布满了焦虑和愁容。 “后面的补给粮队被狂风堵在了三百里外,怕是明天就得断粮了。” 朱重八眉头不展,转身走向粮部。 几十个伙头军正围着空粮袋发愁,看到他来,纷纷哀叹:“大人啊,如果再不想办法,士兵们就得饿肚子啦!” 他蹲下身,抓起一把粟米,又查看了随军携带的干肉和腌菜,沉吟不语。 良久,他猛地起身道:“传我令!所有非战斗人员,包括四品以下文官、杂役,都编入运粮队,轻装返程一百里,接应后续粮车。神机营暂停训练,半数士兵协助挖雪融水,减少运水的消耗。” “另外,把俘获的牛羊集中宰杀,熬成肉粥分食,每营每日限量供应,优先保障三千营、前锋营和神机营!” 这一连串指令清晰干脆,火头军们都惊呆了:“大人,让非战斗人员回撤?这恐怕有点不合规矩吧!” 朱重八直言道:“规矩是死的,可人是活的,现在不是讲规矩的时候,保命要紧!” 他亲自带着士兵去河边凿冰挖雪,教伙头军用羊皮囊储水,又跟着运粮队去接应粮车。 在寒风里,他身上的玄甲结了层薄冰,却都能坚持走在最前面。 许多老兵见状,都忍不住赞叹:“朱大人这哪里还像文官啊?比咱们这些戍边的还要能扛!” 短短几天时间,粮草周转竟变得正常了,原本预计断粮的危机也是暂时解决了。 朱棣听说后,在帐内召见他,看着那冻裂的手指,眼中闪过心疼:“真……咳咳,真是辛苦你了。” “为皇上分忧,为大明解局,不辛苦。” 朱重八的目光,落在朱棣那愈发苍白的脸上,忍不住劝说:“皇上,阿鲁台藏匿草原,我军粮草不继,不然先班师回京?待明年粮草充足,再图北伐之事。” 朱棣咳嗽着:“朕知道……可是阿鲁台一日不除,边患一日不消……咳咳……” 他难受地捂住胸口,呼吸开始变得急促起来。 太孙朱瞻基见状,赶紧递上参茶,手都在颤抖。 朱重八看着这情况,很是揪心。 这几天,朱棣咳嗽得越来越频繁,甚至会咳到后半夜,身体疼得厉害。 哪怕是最厚的裘袄都止不住冷,他清楚,这位一代雄主的身体已经快到极限了。 深夜,朱重八被太监单独叫进中军大帐。 帐内只点了一盏小油灯,朱棣靠在榻上,脸色依旧惨白。 看到他来,就挥手示意所有人退下,他声音低沉:“朱卿,坐吧。” 朱重八在榻边坐下,不禁哽咽:“皇上……” 朱棣微微一笑道:“朕这几日咳得厉害,脑子却清楚得很,阿鲁台……咳咳,虽然跑了,朕……朕是追不上了,但身后的事,要给你们安排好。” 他停了一下,继续说:“你现在就带一队亲兵,先回皇宫。” 朱重八听到此言,猛地抬头:“皇上!臣不走!臣得留在您身边。” 朱棣打断他,道:“先听朕说完,顺天府……是龙兴之地,也是太子监国的根基。朕若有不测,太子性子软,镇不住场子,尤其是汉王……那个混账在军中就敢动粮草,回了京城……咳咳!还不知要闹成什么样。” 紧接着,他从枕下摸出一枚虎符,塞到朱重八手里:“这是京城卫戍的一半兵权,你……你且拿着。回顺天后,立刻接管京营,守住宫门和粮道,让太子……抓紧准备登基事宜,别……别给汉王可乘之机。” 朱重八看着虎符,眼泪终于忍不住落下来:“皇上,您一定会好起来的,等臣安排好京城,就回来接您!” 朱棣拍着他的手背,有些释然:“呵呵,好哇,朕等你回来。记住了,护好太子,护好太孙,护好大明的江山,别……别让朕失望。” 最后几个字,轻得几乎听不见,却重重落在朱重八心上。 他很清楚,这是托孤,是朱棣把最信任的托付,都交到了他手上! …… 夜还很深,朱重八一身轻装,带着一百亲兵准备起程。 朱瞻基赶来送行,红着眼圈递给他一件厚厚的棉衣:“先生,雪天路滑,一定要保重。我父皇那里就拜托您费心了。” 朱重八接过东西,微笑道:“太孙放心,你只要照顾好皇上,有事立刻传信给我。” 朱棣躺在帐内,听着外面马蹄声渐远,直到再也听不见,才对身边的太监低声说:“这朱重八……还真像父皇啊……有他在,朕放心了。” 此刻,朱重八策马奔驰在回顺天府的路上,身后是越来越远的明军营地,面前是风雪飞舞的归途。 他很清楚,这场仗还没结束…… 第28章 扮猪吃老虎的储君 数日后…… 晨曦微露,顺天府的城门缓缓开启。 朱重八带着一行锦衣卫奔驰疾入,玄甲上的霜雪还未消融,就直奔东宫。 他知道,此刻的顺天城,比前线更重要。 东宫内,朱高炽正看着前线送来的军报,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见朱重八走过来,并没有像先前那般着急,而是起身让座,很是沉稳:“朱卿一路辛苦,父皇的情况,孤知道了。” 朱重八怔了怔,有些惊奇。 眼前的太子仿佛褪去了往日的温顺以及懦弱,眉宇间竟出现了一丝帝王气质! 他异常冷静:“孤已下旨,召杨荣、杨溥、夏原吉、张辅入宫,稍后就要议事。京营指挥使已被我调守通州,宫门防务都换成了父皇的旧部。” 这一连串安排都做的那么提前,根本就不像那个连走路都喘的胖太子! 朱重八心中极为震惊,但很快的,又涌起一股欣慰。 呵呵! 原来这小子一直在藏拙啊! 他并不软弱,只是在等一个时机! “太子殿下……” “朱卿不必说了。”朱高炽打断他,苦笑一声,“这些年,父皇强势,二弟跋扈,三弟狡诈,我如果不藏着些,早就成了刀下鬼,不过父皇教我的那些帝王术,我是一天都没忘。” 他又拿起一份奏疏,继续说:“山东备倭军六千人,可调入京郊驻扎,他们都远离朝堂派系,可靠能用。” 朱重八忍不住叹道:“殿下果然不简单啊!备倭军常年作战,战力不低,且与汉王无瓜葛,用来制衡京营,再好不过!” 他又补充说:“还要立刻控制通州粮仓和京城银库,断了那些别有用心者的念想,大理寺要提前梳理汉王党羽名单,如若有变,一网打尽!” 朱高炽眼前一亮,道:“正合我意!朱卿,父皇那边就拜托你了。孤能稳住后方,等你带着父皇回来。” 朱重八看着眼前这脱胎换骨的储君,不禁拱手道:“不辱圣命!” 他在一瞬间明白,朱棣让他先回京城,不单单是为了托孤,更要让他亲眼看到朱高炽的成长。 朱家儿郎,从来都没有软蛋! 数日后,山东备倭军悄然入京,各城门防务都完成交接,就连粮仓银库皆由太子的亲信掌控。 顺天表面看起来平静,实际却已布下了天罗地网。 朱重八目睹这一切,终于放宽了心,带着刚补充的粮草和亲兵,重新返回漠北。 可是…… 刚出居庸关,就遇上了少见的暴风雪,道路几乎都被掩埋住。 哪怕是指南针,在风雪中也会失灵,大军在茫茫雪原中彻底迷了路。 亲兵队长着急禀报:“大人,带的干粮最多撑半天!好多人受了风寒,要是再找不到大营,怕是撑不住了!” 朱重八望着白茫茫的一片荒漠,眉头紧锁着。 这暴风雪实在有点蹊跷,以前这个时候虽冷,但一般很少会有如此大的雪。 更奇怪的是,他们携带的漠北舆图上标注的水源地,现在竟全都结了冰,哪怕是凿开的缝隙,都透着黑冰,感觉被人动过手脚似的。 “不对劲。” 朱重八翻身下马,抓起一把雪放在鼻尖轻嗅。 雪中,竟混着淡淡的烟火味! 朱重八皱着眉头,道:“这附近有人!而且人数不少!” 刚察觉出来,远处就传来一阵喊杀声,几十名穿着鞑靼服饰的骑兵从雪坡后冲出,直扑粮队而来! “迎战!” 朱重八拔剑出鞘,亲兵们也立刻结成防御阵形,火铳手顶着风雪开始装填弹药。 然而,风雪实在是太大,火铳都受了潮,好几杆铳都哑火。 鞑靼骑兵趁机突破防线,不一会儿,就砍倒了一辆粮车! 混乱中,朱重八斩杀对方一名骑兵,却意外的发现,对方的口音带着很浓重的中原腔。 这些不是鞑靼人,而是汉人假扮的! 他心头大惊,正准备下令擒拿活口,忽然听到身后传来呼喊:“大人不好啦!粮车失火了!” 回头望去,只见三辆装满粮食的马车被点燃,熊熊火光在风雪中格外刺眼,这明显是有人故意纵火! 朱重八猛地回头,看向负责押运粮车的小兵,这家伙眼神扑朔,正悄悄往马鞍下藏东西! “拿下他!” 朱重八愤怒不已。 亲兵立即扑上去,旋即按住那小兵,从他马鞍底搜出一枚令牌。 上面刻着“汉”字! 他是朱高煦的人! “是……是汉王派我们来的!” 小兵被按在雪地里,被打得受不了,无奈招供,“汉王说,不能让您活着回到营区,更不能让皇上平安回京!他买通了鞑靼游骑,又在您的舆图上改了水源标记……” 朱重八只觉得一股火焰,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朱高煦真是好狠的心肠啊! 不仅想在京城夺权,居然准备在半路截杀他,勾结鞑靼,篡改地图,就连这场暴风雪都被他算准了。 “大人!快看那里!” 身旁的亲兵指向另一侧雪坡。 只见还有许多人影在雪雾中移动,黑压压一大片,不知道是鞑靼骑兵还是汉王的私兵,看样子是要把他们全部歼灭了! 雪更大了,风更急了! 火铳失灵,粮草被烧,队伍里还有内鬼。 前路被堵,后路被断,这是朱重八重生以来,第一次陷入这么煎熬的绝境! 朱重八当机立断:“先把粮车丢了,保存好实力!向东边突围,那里地势低,可暂避风雪!” 他砍断缰绳,扶着受伤的士兵上马,而自己则是提着宝剑断后,玄甲上早已染红了鲜血。 亲兵们跟着他向东边冲杀,雪地里留下长长的血痕。 朱重八一边砍杀追兵,一边观察地形,忽然发现雪地上有一串奇怪的脚印。 这不是马蹄,不是人足,更像是某种大型兽类的爪印,一直延伸向前面的山谷里。 “那山谷有东西!” 朱重八心里叫苦不迭,刚准备提醒众人,山谷里突然传来震耳欲聋的咆哮。 那是一头被积雪惊动的黑熊! 只见这庞然大物从山洞里冲出,正好撞进了追兵的队伍! 追兵被黑熊冲得大乱,朱重八赶紧带着亲卫们冲入山谷。 刚进谷口,他就勒住了马。 山谷尽头竟是断崖,只有一条仅容一人通过的窄道,而道旁的雪地里,全都是插满了削尖的木桩! 前有断崖,后有追兵和黑熊,旁边还有陷阱! 老天爷这是盼不得我朱重八好啊! 他握紧尚方宝剑,看着身边冻得浑身发抖却依旧握紧刀的亲兵,深吸一口气。 他很清楚,朱高煦这是铁了心要他死在这里。 但他不能死,朱棣还在漠北等他,朱高炽还在京城等他,大明的江山还还在等他守护! “所有人听令!” “火铳手准备,等追兵靠近就齐射!” “刀盾手护住两侧,我们从窄道冲过去!” “就算是断崖,也要开出一条活路出来!” 朱重八的声音在风雪中回荡着,在这风雪里,亲兵们齐声应和,声音穿透风雪。 洪武爷的兵,从来就没有怕死的! 朱重八举起尚方宝剑,剑尖直指窄道:“大明的儿郎们,随我冲啊!” 话音刚落,一行人快速地冲向前方…… 第29章 朱棣:父皇,儿想你啊! 山谷窄道,寒风不停地在刮。 朱重八握紧尚方宝剑,眼看追兵就要围上来,身后突然传来熟悉的呼喊:“朱先生!我来啦!” 雪雾里,一队明甲骑兵突然出现了,为首的正是朱瞻基! 他身披银甲,手持长弓,身后跟着安远侯柳升的精锐铁骑,不断地射杀追兵:“把这些叛逆通通给我拿下!” 朱重八震惊不已:“太孙?你怎么会在这里?” 朱瞻基驱飞到他身边,擦了擦汗,道:“是皇爷爷怕你路上有险,暗中派我和安远侯带骑营接应,我们找了一天一夜,总算是追上你啦!” 柳升的骑营如虎入羊群,很快就剿灭了追兵,以及那头失控的黑熊。 朱瞻基很是着急,道:“先生快随我走!皇爷爷……他怕是快不行了!” 朱重八心里咯噔一下,顾不上休息,立即翻身上马,跟着骑兵队向着明军大营飞奔。 风雪似乎都在这一刻变小了,只有马蹄声在荒原上急促得回响着。 中军大帐内,灯火昏黄闪烁。 朱棣躺在榻上,呼吸变得微乎其微,胸口起伏得几乎看不见。 近臣杨士奇一直守在榻边,老泪纵横。 朱瞻基刚进帐,就扑到榻前:“皇爷爷!孙儿回来了!把朱先生也带回来了!” 朱棣听到这,眼皮艰难地颤了颤,目光在帐内扫过,慢慢落在了朱重八身上。 他干裂的嘴唇动了动,可是根本没有声音。 朱重八快步上前,握住他枯瘦冰凉的手,那双手曾握过刀,指点过江山,此刻却连抬起的力气都没有了。 他看着自己的儿子变成这样,心头很是酸楚,哽咽道:“皇上,臣回来了。” 朱棣的手指微微一动,仿佛是在确认他的存在。 他看向朱瞻基和杨士奇,气音有些飘忽:“你们先……出去……朕有话……要单独说。” 朱瞻基和杨士奇对视一眼,含着泪退了出去。 帐帘落下后,把外界的风雪和喧嚣都隔绝开来,只剩下他们两人。 朱棣的目光死死盯着朱重八,浑浊的眼里,突然亮起一丝光。 “你……要跟朕……说实话。” 朱重八听到这话,不由得心里堵得慌。 “你……是不是……父皇啊?” 朱棣的声音带着颤抖,甚至还带着一丝敬畏。 “从你查军屯,护着太孙……朕就该猜到……只有父皇才……才会对朱家人的事这么上心……才会有那么多……只有朕和父皇知道的旧事。” 帐内陷入死一般的沉寂,只听到朱棣那微弱的呼吸声。 朱重八看着眼前这个即将走到生命尽头的儿子,那个他看着长大,曾怨过恨过却终究心疼的老四,再也忍不住了。 眼角里,那滚烫的泪水不禁落在朱棣手背上。 他声音沙哑,带着跨越二十年的沧桑,道:“老四,是爹回来了。” “父皇……” 朱棣的眼泪终于涌了出来,那枯瘦的手猛地反握住朱重八的手,力气竟然大得惊人,仿佛是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 “儿……儿好想你啊……当年……儿不是故意的……只是允炆他……他镇不住。” “爹都知道。” 朱重八用袖子擦去他的眼泪,动作很是温柔。 “爹早就不怪你啦,你守好了大明的江山,修了大典,还下了西洋,拓了版图,你是个好皇帝,比爹当年想的还要好。” “真的吗?”朱棣望着他,眼中满是惊喜,“父皇……不怪儿了?” 朱重八点头,泪水模糊了视线,道:“早就不怪啦,事情都过去这么久了,你是爹的好儿子,永远都是。” “父皇……” 朱棣的嘴唇微动着,像是卸下了重担,虚弱道:“儿……累了……想……睡……” 朱重八握紧他的手,声音轻得像叹息,说:“睡吧老四,后面的事有爹在呢,还有太子和太孙在,大明不会乱的。你安心去睡吧,到那边,替爹给你娘问声好。” 朱棣的眼睛慢慢闭上,嘴角带着一丝释然的笑意。 下一秒,握着朱重八的手缓缓松开,最后的一丝气息也逐渐消散在帐内的寒风里。 “老四啊……” 朱重八低声呢喃,泪水不断落下。 他没有哭出声,只是紧紧握着那只渐渐变冷的手,心里很是痛苦。 他守了很久,直到帐帘被轻轻掀开,朱瞻基和杨士奇走了进来。 看到榻上的场面,瞬间都跪倒在地,可是他们都不敢哭的太大声,生怕惊动其他人。 “皇爷爷……” 朱瞻基趴在榻边,难过的浑身颤抖。 杨士奇走到朱重八身边,见他依旧握着朱棣的手,眼眶涨红却没有反应。 他凑上前,低声安慰:“朱大人,皇上他走得安心。” 朱重八最终还是松开了手,心中只留下了一个念头。 老四走了。 那个当年在濠州到处瞎跑的顽劣少年,那个在漠北冲锋陷阵的燕王,那个开创永乐盛世的帝王,终究还是离开了。 他站起身,抹去眼泪,眼神重新变得坚毅了起来。 他看向朱瞻基,声音有些沉闷:“太孙,哭是没用的,皇上走了,我们得让他走好。当务之急要封锁消息,秘不发丧。令安远侯柳升率神机营断后,大军即刻班师回顺天。” “杨大人,请你立刻拟旨,让太子即刻登基,京营和备倭军严密布防,出现任何异动,一律按谋逆论处!” 朱瞻基抬起头,看着朱重八那宽实的身影,仿佛看到了皇爷爷,又好像是看到了传说中的太祖爷。 他抹掉了眼中泪,心里极为感激。 杨士奇看着眼前这一幕,挺直了腰板:“臣这就去办!” 残阳余晖,染红了整个榆木川。 明军大营开始悄然拔营,这里没有哀乐,也没有喧哗,只有整齐的脚步声和马蹄声,默默地向大明故土前进。 朱重八站在高坡上,望着那顶载着朱棣遗体的灵帐,又望向顺天的方向,久久没有吭声。 他知道,老四的故事结束了…… 但他的使命还没结束! 北风呼呼,卷起了他的衣袍。 他仿佛又听到了朱棣小时候的笑声,还听到了他临终前那声带着释怀的“父皇”。 朱重八看着前进的队伍,不禁喃喃了一声。 “老四,走好……” 第30章 乱中取胜,太子成功登基 夜风裹挟着黄沙,掠过明军大营。 朱重八立于帐中,目光扫过帐外正在巡逻的锦衣卫。 自朱棣病逝已过头七,这支精锐队伍,成了秘不发丧的最后一道屏障。 “朱兄,时辰到了。” 于谦压低声音提醒。 朱重八点头,掀开帐帘,看着那具锡制棺椁。 这是杨士奇依照古法,用军中锡器打造出来的殓具,严丝合缝地隔开了尸身腐化的气息。 “皇帝有旨!传膳!” 朱重八朗声道。 紧接着,就有太监端着食盒进入帐内,按照每日规定好的三荤两素一汤摆出来。 帐外值勤的士兵看着帐内晃动的人影,只以为是皇帝还在与近臣们议事。 却根本不会想到,那具锡棺里,一代雄主朱棣已静静躺了七天! 另一边,五百里外的居庸关驿道上,朱瞻基的战马已累倒第六匹。 他把朱高炽亲书的密旨塞进怀里,那道以朱砂批注“三军听朱重八调遣”的诏书,现在比任何东西都好使。 …… 顺天紫禁城,朱高炽在乾清宫召见五军都督府的将领们。 当朱重八的密信送到时,他正在审阅杨士奇草拟的登基诏书。 “传英国公张辅、成国公朱勇即刻入宫!” 朱高炽站起身,那肥胖的身躯竟透出前所未有的威严。 张辅和朱勇赶到时,朱高炽已换上龙袍,案头还摆着朱棣留下的半块虎符。 朱高炽举起虎符,沉声道:“二位,父皇临终前将京卫戍的兵权都托付于朱侍郎,如今朱侍郎持符在外,朕还需二位助朕稳住军心。” 张辅单膝跪地,抱拳道:“臣愿以死效忠新帝!” 他腰间的佩刀正是朱棣亲赐,此刻刀柄在烛火下泛着寒意。 朱勇紧随其后,朗声说:“五军营全体将士,皆听皇上调遣!” 朱高炽点头,从袖中取出朱重八的手书:“朱侍郎在漠北,已控制神机营和三千营,二位将军可持此令接管五军营。从现在起,只要是未经朕的调兵文书,一概视作矫诏!” 等到朱瞻基连夜赶回顺天府时,朱高炽已在金銮殿上举行了登基大典。 殿外,山东备倭军整齐列阵,声势浩大。 这六千名精锐都是朱重八早些年亲自训练的嫡系,现在正由于谦的门生石亨在统领着,早就把紫禁城围得水泄不通。 “儿臣见过父皇!” 朱瞻基跪地行礼,发梢处还沾着汗水。 朱高炽伸手扶起他,目光慈祥:“太子一路辛苦了,你朱先生在漠北给朕送了份大礼,神机营指挥使已把朱高煦安插的亲信全部拿下。” …… 另一边,漠北明军大营。 朱重八正在校场上,召集所有将士。 当三千营统领薛禄打算用“汉王令”调动骑兵时,朱重八突然抽出尚方宝剑,剑尖直指对方。 “薛禄!你可知私调军队该当何罪?” 薛禄莫名有些慌张:“朱大人,末将只是奉命行事……” 朱重八冷哼一声:“奉谁的命?是汉王的令,还是皇上的虎符啊?” 话刚说完,他扬起手中的京卫戍的虎符,继续说:“皇上病重前已将兵权交于太子,如今新帝已在顺天即位,你再执迷不悟,休怪本官先斩后奏!” 校场所有人听说皇帝驾崩,瞬间震惊不已。 神机营统领柳升高声道:“末将愿率神机营护送皇上灵柩回京!” 他身后,五千火铳手尽数单膝跪地,尽显忠诚。 朱高煦还在前锋营处理军务,刚得到皇帝驾崩的消息时,就赶紧召集心腹密谋起兵。 “汉王,神机营和五军营都被太子掌控,就连咱们安插在京营的人也被一网打尽!” 谋士顾晟止不住叹道。 朱高煦怒目圆睁:“不可能!怎么会这样!本王在神机营苦心经营这么多年,怎么可能……” 话还没等说完,帐外就突然传来一阵马蹄声。 一名锦衣卫千户闯入帐内,把军报递给朱高煦,着急说:“汉王!皇上的遗诏已至,让您即刻进京奔丧!” 朱高煦颤抖着打开诏书,却发现末尾盖着朱重八的兵部侍郎印! 这明摆着就是在挑衅自己,宣告他输了! 他脑袋嗡了一声响,差点昏过去。 …… 顺天紫禁城,朱高炽在大殿召见杨士奇。 朱高炽亲手为杨士奇斟茶,笑着说:“你们在漠北做的事真如神助,神机营、三千营、五军营都上表效忠,就连赵王也主动辞去了所有职权。” 杨士奇很是平静,淡淡地分析:“皇上,眼下是让十八万大军尽早班师,将士们离家太久,人心易变啊。” 朱高炽称是:“朕已命夏原吉草拟诏书,明天就可昭告天下,只不过汉王那里该如何处置呢?” 杨士奇直言不讳:“朱侍郎早就安排好了,皇上只需将汉王调往应天府就藩,再让张辅率京营护送,估摸着他翻不起大浪。至于赵王嘛……” 他露出意味深长的笑,道:“他如果足够聪明,应该会明白该如何抉择的。” …… 翌日清晨。 朱重八站在居庸关上,看着绵延数里的大军正在缓缓南行。 神机营的火铳车行驶在最前面,车辕上还插着明军大旗。 五军营的骑兵紧随其后,马蹄声震动如雷。 于谦策马来到他身边,不放心地问:“朱兄,汉王真会就此罢休吗?” 朱重八望着远处,目光深邃:“他如果敢轻举妄动,这十八万大军也不是吃素的。” 清风掠过,吹起朱重八的衣摆。 眼下,他终于可以松一口气。 老四的江山,总算还是稳稳地交到了仁厚老实的太子手里。 朱重八认真道:“顺天那里,还有更重要的事在等着咱呢。” 第31章 推行仁政 顺天府,皇宫。 朱高炽刚上朝会,就看见户部尚书夏原吉捧着账册,跪在地上高呼:“皇上啊!现在国库亏空!永乐二十年至二十二年,三次北伐耗银五百多万两,下西洋造船采办花了六百万两,京城重建至今还欠着工部一百万两呢,现在京营的军饷都快发不出来啦!” 满朝文武听到此言,瞬间鸦雀无声。 大家只清楚永乐朝武功鼎盛,却没人敢在朱棣面前提缺钱二字。 夏原吉这些话,算是把积年的财政问题彻底揭露了。 朱高炽愁眉不展,看着阶下的朱重八:“朱卿,你刚从漠北回来,军中耗费你应该是最清楚的,可有办法?” 朱重八出列,坦然道:“皇上,当务之急是停止北伐,休养生息。” 几位勋贵听到后,立刻反对:“阿鲁台还在,岂能说停就停啊?” 朱重八对此嗤之以鼻,扫视着他们:“阿鲁台早已远遁漠北,短时间已经无力南侵,大明的战力够强了,但百姓的田还需要耕,仓里的粮需要攒。洪武爷当年打完天下,第一件事就是减免赋税,恢复农桑,如今当效仿!” 他上前一步,继续说:“臣核算过,如果停止北伐每年可省军饷一百五十万两,暂停下西洋可省九十万两。把这些银子都投到军屯和水利上,不出五年,国库自会富足。” 夏原吉猛地抬头,眼中惊喜万分:“朱大人说得是啊!江南地区赋税过重,百姓逃亡者过半,若能减免两成,再兴修太湖水利的话,明年粮食就能增产增收的!” 杨士奇也立即附议:“文皇帝开创盛世,皇上当守成兴邦,二者相辅相成,这才是长久之道。” 朱高炽望向朱重八递上的账册,上面详细标注着每一项可削减的开支,以及每一处可增收的税源。 开源又节流! 连洪武年间的农桑旧例都全部列明,细致得让户部官员都惭愧不已。 他一拍龙案,欣喜道:“准啦!传朕旨意。即日起,暂停北伐事宜,召回边军大部。下西洋船队暂驻港口,非朕旨意不得出海。另外,减免全国灾区赋税两成,江南地区再减一成!” 满朝文武听罢,全都震惊不已! 新皇登基居然能这么果断,而这一切的源头,全都是朱重八这份精准到无敌的账册! 谁都没想到,这位以查贪腐,布战略闻名的左都御史兼任兵部右侍郎,现在居然对财政民生也如此精通,简直是全能官员! 刚处理完财政,朱高炽话锋一转:“听说汉王和赵王在封地多有怨言,其旧部蠢蠢欲动,朱卿觉得要如何安置?” 提到朱高煦和朱高燧,朝堂气氛又开始紧张了起来。 这两位王爷手握兵权,特别朱高煦在军中经营多年,一直都是皇位的竞争劲敌。 朱重八却早有准备,平静道:“皇上仁厚,当恩威并施。汉王朱高煦,可加食邑千户,调往南京就藩。南京远离军镇,他在那里掀不起风浪。至于赵王朱高燧,应解除护卫军,改封彰德府,赐金帛田宅,让他能安享荣华。” 他停了一下,语气严肃:“另外,再调英国公张辅掌京营,成国公朱勇守通州,把汉王旧部全部打散编入边军,断了他的兵源,如此恩威并施,他要是识趣,自会消停的。” 杨荣抚掌赞叹,道:“迁南京断其根基,散旧部再削其羽翼,最后加封赏安其心,朱大人这办法,既顾全了兄弟情分,又能稳固了皇权,着实厉害啊!” 朱高炽越听越高兴,当即下旨:“那就依朱卿的!派杨士奇为使,护送汉王就藩南京。再让于谦前往彰德府,宣读赵王的改封诏书!” …… 消息很快就传到了乐安州,朱高煦正绞尽脑汁地想要再闹事。 听闻自己马上就被安排迁去南京,还被削了所有的兵权,顿时瘫坐在椅子上。 他身边的谋士苦笑道:“汉王啊,朱重八这招釜底抽薪真是够绝的!南京是文官的地盘,京营再被张辅掌控,咱们以后恐怕都没机会了啦。” 朱高煦看着窗外,眼中满是不甘,却终究没敢抗旨。 他很清楚,朱重八敢提这法子,就一定布好了更大的陷阱。 另一边,彰德府的朱高燧接到诏书时,正收到朱重八派人送来的礼物。 那是一箱洪武爷御批的《资治通鉴》,还附信道:“藩王守土,非为争权,为护朱家。赵王若安,子孙尽可荣华万代。” 朱高燧看着信,惊得冷汗不断,连夜就辞去了所有的护卫,只求以后能安稳些。 解决了这些藩王隐患之后,朱重八又开始推行新政。 他陪着夏原吉巡查京城附近的军屯,把永乐年间被勋贵侵占的所有屯田全部收回,然后再分给退伍的老兵们。 这日,朱重八在都察院办公。 朱瞻基忽然跑了进来:“先生!您快看这是什么?” 只见他手里捧着一本账册,继续说:“这可是江南巡抚的奏报,自从减免赋税的消息传开后,逃亡百姓已开始回流,今年的秋收预估就能增产!” 朱重八接过账册,看着上面的数字,很是欣慰。 就在这时,杨士奇也进来。 他的手里还拿着西洋船队的奏报:“朱先生,郑和奏请,说是西洋诸国听闻暂停下西洋,纷纷派使者主动来朝,说愿年年进贡,无需再劳烦大明船队,这些全都是你的功劳啊!” 朱重八摇摇头,不敢居功:“是皇上仁政得人心,咱只是做了自己身为臣子该做的事。” 朝堂上的争论逐渐平息,取而代之的是新政推行的忙碌。 曾经空荡的国库慢慢开始充实起来,逃亡的百姓回归家园,边关也再无大的战事。 就连最挑剔的言官,都在奏疏里称赞这新帝之治,堪比洪武! 第32章 小太监王振 “嘶……” 朱重八倒吸一口凉气,手腕处的旧伤隐隐作痛。 那是之前遇袭时留下的刀伤,近日阴雨连绵,总会发作。 刚想揉一揉,突然就被一只温热的手给轻轻按住。 不知何时,秦岚就站在桌旁,手里还捧着个小巧的药箱,她眉眼间带着关切。 “又疼啦?我爹让人专门从宣府捎来的伤药,专治刀剑旧伤的,我给你敷上。” 她的指尖有些冰凉,触到他时,朱重八只觉浑身酥麻。 秦岚穿了身水蓝襦裙,发间别着支薄金簪子,少了几分侠气,却添了一丝温婉。 她低头用棉蘸着药膏,动作平缓,发梢偶然间会扫过他的小臂,带来一阵微痒。 “你今日不练剑,怎么有空到我这里来?” 朱重八故作镇定,耳尖却是已经泛红。 “爹爹说你这几日忙得连饭都顾不上吃,让我来监督你呢。” 秦岚嘴角噙着笑,药膏抹开时还夹杂着淡淡的草药香。 她继续说:“你的伤也是为护我才受的,我来照顾也是理所应当的事。” 于谦正好抱着卷宗进来,撞见了这一幕,瞬间识趣地转身就走。 “哎呀!我居然忘拿文书了,朱兄你……你们继续,我晚点再来啊!” 秦岚听到这里,脸颊瞬间绯红,手下的力道都轻了几分。 朱重八看着她那泛红的耳根,忍不住打趣:“怎么啦?是怕于大人说闲话?” “才没有呢!” 秦岚嗔了他一眼,继续说:“我是觉得,你该多歇歇,新政刚推行,百姓的日子刚好过些,你要是累垮了,谁来盯着那些贪官污吏?” 这话虽带着几分嗔怪,关心却是藏不住。 朱重八心中暖意洋洋,握住她的手,道:“放心吧,我无大碍。等忙完这阵,就陪你去逛灯会,怎样?” 秦岚的眼睛瞬间亮了,充满期待:“好呀!那就这么说定了!” 两人正说着,杨士奇和夏原吉就笑着走了进来。 看到桌上的药箱,以及秦岚微红的脸颊,他们对视一眼,都不禁笑了笑。 而杨士奇捋着胡须道:“朱御史真是好福气,有秦小姐这样细心照料,难怪推行新政能精力十足呢。” 夏原吉也凑热闹:“可不是嘛?最近国库补缺,各地民生向好,这都是朱御史的功劳!” 提到新政,朱重八立刻正色道:“两位大人谬赞了,我刚还想到一策,可在军屯推行轮耕,让一半的士兵种地,一半士兵训练,半月更换,既不耽误防务,还能增产粮食。” “轮耕制?” 夏原吉想了想,旋即赞同道:“此法很好啊!军屯总是顾此失彼,如此一来,粮食和防务两不耽搁!朱大人果然是聪明绝顶!” 众人正说得热闹,忽然有个小太监蹑手蹑脚地走进来,还给杨士奇递了张纸条。 杨士奇看完,板起脸来,朝朱重八凑近说:“宫里出事啦,司礼监的小太监王振,最近总在太子面前转悠,还拉拢了几个掌印的太监,听说是在偷偷打探新政的风声。” “王振?” 朱重八从未听过此人名号。 秦岚在旁听得清楚,继续说:“爹爹说过,宫里的太监最是难缠了,表面上阿谀奉承,暗地里都一肚子坏水呢。” 朱重八点头认同,道:“此人得多留意,太子年纪还小,容易被奸佞蒙蔽。” 随后,他对杨士奇说:“大人可多在太子面前提醒,让他要远离宵小之徒。” 正说着,就看到朱瞻基带着个小太监走进来。 那小太监约莫十七八岁的年纪,生的眉清目秀,却总爱笑着脸,这就是王振。 朱瞻基走近前来,说:“朱先生,我带王伴伴来学一下政务,他认字快,正好能帮我抄录奏折。” 王振立马行礼,声音尖细,却透着许多殷勤:“奴才王振,见过几位大人,常听太子殿下说,朱大人是当世的活菩萨,推行新政救了好多百姓,奴才这是打心底里佩服呢。” 这话说得严丝合缝,既捧了朱重八,还恭维了朱瞻基。 此刻,朱重八不动声色地审视他,见他眼神乱飘,盯着自己手腕的伤药时掠过一丝算计。 朱重八心中冷笑,看来这小太监,心思挺多哇。 朱重八冷冷道:“太子殿下聪慧,学政务是好事,可抄录奏疏还得谨慎,军国大事不得外泄啊。” 王振听到后有些尴尬,还是勉强笑着说:“朱大人教训的是,奴才谨记。” 朱瞻基却是没察觉异样,拉着朱重八去看他新写的民生策论。 “先生你看,我这兴修水利疏如何?” 朱重八接过策论,见上面字迹工整,提出的治水方案很是得体,惊讶道:“太子这策论写得极好!你怎么想到的?” 朱瞻基得意地说:“都是王伴伴帮我找的旧籍,里面还有太祖爷的批注呢!” 王振在旁继续吹捧:“这都是太子殿下聪慧,一学就会,奴才不过就做了些跑腿的活罢了。” 朱重八皱起眉头,心里起了疑心。 洪武爷的河防旧籍算是内府秘藏,区区一个小太监,是如何轻易拿到的? 这王振分明是在刻意去讨好朱瞻基,借机要接触核心的政务! 送走了朱瞻基和王振,杨士奇忧心说:“这小太监不简单啊,居然能拿到内府秘案,背后莫非是有人撑腰?” “不管是谁撑腰,要是动歪心思就不行!” 朱重八很是警惕,扭头说:“夏大人,你明日可借查内府藏书为由,好好清点秘档,看看少了哪些。杨大人,你多陪太子研读洪武祖训,让他明白宦官不得干政的铁律!” 安排妥当之后,天色已近黄昏。 秦岚收拾着药箱,轻声说:“那个太监看着就不舒服,你可要当心点啊。” 朱重八送她到门口,微笑道:“别担心,只要有我在,他翻不起什么浪的。对啦,那个灯会……” “我等你,不见不散。” 秦岚抬头看他,笑意渐浓。 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远处,朱重八握紧了腰间的玉佩。 …… 而另一边,司礼监值房。 王振正对着铜镜整理自己的衣袍,嘴角勾起一抹阴狠的笑容。 他轻轻摸着袖中那页从洪武旧档上撕下的批注,眼中闪烁着满满的野心。 朱重八?杨士奇?夏原吉? 哼哼,你们这些家伙,迟早要给咱家爬下,当垫脚石! 还有这大明的权柄,终将是要握在咱家手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