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涌》 第一章 山外的世界 “主播跳的不够嗨啊！抖起来啊！” “扭大点扭大点，pk赢了哥给你刷火箭。” “声音太小了，我这音响都开到最大了，能不能行啊？” 扣扣扣，扣扣扣！！！ 一阵急促又猛烈的敲门声打断了房间里本不存在的热闹氛围，林可本就已经有些提速的心更是咯噔一下，有些心慌的关掉手机外放。 “谁呀？” “还能是谁啊！你房东我！大半夜的作死啊那么大动静！邻居都来投诉了！” 林可低头看了看自己铺的两层加厚瑜伽垫和光着的脚，还是有些没有底气：“我……没做什么。” “你没做难道是我做的啦？能住就住，不能住趁早滚蛋！自己大半夜不干正经事别打扰到旁人！还有一周就是月底，交不上房租就给我立刻卷铺盖走人！” 房东陈阿姨尖锐的嗓音回荡在走廊，“啪”的一声，走廊的电闸被关上，整个房间瞬间沉入黑暗。 下巴上的汗珠一滴一滴落在瑜伽垫上，林可连呼吸都放的很轻，直到走廊里已经听不见半点脚步声响，才蹑手蹑脚打开房门，偷偷把电闸合上。 等重新登入直播间，早就已经没有半个人在，pk自然是输了，因为突然违约下线还被平台处罚，封禁三天，没有半点收入。 心头的委屈终于忍不住从眼角流出，林可极其缓慢的蹲下身，抱住自己的膝盖，让泪水和汗水混杂在一起。 却甚至不敢哭出声来。 改装的老破小里，左边那一户无业游民在深夜开黑，机关枪的哒哒声带的空心的墙壁都在抖； 右边那一户年轻的夫妻在打孩子，尖锐的哭喊和谩骂交织，喊的人心口纠在一起。 楼下住的老登却只会让房东来找自己。 简陋的瘸腿桌子桌脚垫着纸巾，昏暗的美妆灯带着劣质的咝啦声。桌子上瓶瓶罐罐化妆品没有一个大品牌，脏兮兮的墙壁时不时爬过一两个莫名的虫子，伴随着脚步声，飞快消失在墙缝里。 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 林可毕业半年了。 没什么名气的专科大学，偏偏是新闻学这种江河日下的专业，她拿什么和那些双一流的尖子生竞争。 可她明明已经考上了大学，自负有才，在学校里也是学生干部，是广播站站长，又凭什么要回到家乡的山沟，或是某个烟尘弥漫的工厂，蹉跎一生。 拿到录取通知书的那一天，全村的父老乡亲都聚集在自己家院子里，一向节俭的爸妈流水席摆了三天。 她是整个镇里最有出息的闺女，十年寒窗铺就康庄大道，老林家终于后继有人，她就是整个村子的希望。 可真的来到这座灯红酒绿的大城市，才方知她宝贵的录取通知书在整个高校歧视链里有多么垫底，才方知自己挣扎了十七年的自以为是的终点，比多少人的起点都远远不如。 但林可已经没办法回头。 她的红底照片还贴在母校的大门口，当初那些饱含期许的目光早已变成一根根尖头冲前的长矛，让她无法后退半步。 林可终究留在了这座自己上学的大城市，却只能租住在这片老破小的廉租房。 都市的喧嚣奢靡与她无关，高不成低不就，她选择做一名主播，靠直播和制作短视频赚钱。 又能赚多少。 曾经的林可以为一辈子走不出大山就太绝望了。可后来才明白，真正绝望的，是明明看见了山外的世界，却无法跨过这座隐形的高山。 几个电子钱包的余额加在一起都凑不够下个月的房租，好不容易坚持一周的直播账号又被封了，她还是得多拍几个短视频换点流量。 林可直播的软件虽然条条框框众多，但结账很快，变现也慷慨。短视频浏览人数满1000就能兑换1元钱，无门槛提现，这是她唯一能凑够房租的办法。 反正也睡不着，正好还没有卸妆，林可只把被眼泪冲花的地方补了补，重新穿戴整齐出门。 找了半天也没发现什么素材，北方冬天的夜晚人格外的少。 她不想去酒吧那种地方自甘堕落，又混不进大城市的名利场，最终只是走到一个24小时营业的咖啡厅。 “这是凌晨1点钟的津城，忙碌的年轻人仍然守在屏幕之前，对面的大厦也仍然亮着灯。我们都是逐梦人，未来在前方，路在脚下。” 林可的笑容保持到关闭录像后的两秒，身旁却忽然有一个格子衫男人冷笑出声： “你拍这种东西是不会火的。” 男人看起来三十多岁，懒散但并不邋遢，带着城市白领独有的书卷气，正是到处泡小姑娘大学生的类型。 林可警惕的后撤了半步，不愿理睬这种搭讪的浪荡子，目光却一下子瞟过男人裤袋露出的工卡的一角。 那图案，不是她直播和发短视频的平台“破茧”的logo吗？ 心思一转，林可重新绕回来，坐在男人对面。 “帅哥，你知道拍什么能火？” 男人明明没有喝酒，却似乎带着三分醉意，只自嘲一般说道：“知道，那可太知道了。所有的推荐算法都是我们写的，你说我知不知道。” 林可看见了男人外露的工卡，这男人，也看见了林可录像的软件。 真是可笑，他们平台，竟然还有这样纯真的博主。 追梦人，奋斗咖，这鸡汤放在猪都能起飞的20年前，或许有用。 林可故意皱起眉：“骗人的吧？你有这么厉害，怎么大半夜一个人坐在这。” 男人果然经不住激将，直接将工卡摸出来拍在桌子上：“看好了，高级算法工程师，P8级别，整个条线的决策都听我的。” P8！ 林可看见过网上关于破茧等级的介绍，年薪百万！ 大佬啊！ 机不可失时不再来，机会留给有准备的人，机会不是等来的而是搏来的！ 脑子里闪过一片一片的鸡汤，林可调整语气，顺着工卡上的名字，直接改了称呼： “程哥，观止大佬，是我有眼不识泰山，我没见识，我给您道歉了！求您指点，什么样的题材能火？” 林可双手合十，一双大眼睛眨的飞快，那是一百个诚恳。 程观止只是觉得好笑。 醉意上扬，程观止打开手机找出一张截图，推到林可面前：“就这种，你拍了，肯定火。” 第二章 “人工”智能 程观止说完就离开了咖啡厅，林可手机上留下刚刚匆忙拍下的照片。 看了又看，只觉和自己平日发的鸡汤也没什么不同，不过是丧气了一些，气的林可撇了撇嘴。 切，瞎编的吧！ 装的大佬一样。 有气无力的回到小区，林可肚子咕咕叫，路边的烧烤摊仍然有那么零星两桌在喝酒，炭火的烟尘和烤肉的香气混合在一起，口水有点失控。 算了，她连房租都付不起，怎么还敢觊觎这种奢侈的东西。 林可你个大馋丫头，可长点心吧！ 廉租房的地摊能有什么好肉？那老鼠肉配地沟油你敢吃么？ 马扎上坐的都是醉酒大哥，没看见那某市的新闻，小姑娘家家夜里多危险？ 还有那个烧烤的大叔，脸上那么长一道疤，指不定当初都是道上混的！ 林可一边用网上乱七八糟的信息给自己洗脑，一边匆匆回到自己的房间。刚刚视频的点击量一直在两位数徘徊，心里难受，孤单得很，林可拨通男友窦鹏的电话。 漫长的嘟嘟声过去，话筒里终于传出朦胧的声音：“怎么了？” 林可抱住手机：“豆豆，你睡了么？我睡不着，心里难受。” 话筒的另一端却似乎根本不想知道发生了什么：“害，想开点就睡着了，身体是自己的，快睡吧。” “我的直播间被封了，这几天打擂又白打了，一点收入都没有。” 破茧平台的直播打擂任务，规定的时间段连续打卡七天才能获得全勤收入，这七天不能断播，否则连打赏也拿不到。 窦鹏根本不懂这些机制：“正常，平台都是要想方设法扣你钱的，没事，重头再来。” 说得轻巧！ 林可刚刚平稳的情绪似乎瞬间又激动上来：“我辛辛苦苦pk六天了！马上就要结算成绩了！没有这波收入，我连房租都交不上！” “没事，我养你。” 林可想说什么，两次提气，却都只是重重呼了出去。 “养我？你拿什么养我？你一个送外卖的，连月全勤都拿不到，自己还住在外卖员集体宿舍。就凭你那三千块钱不到的收入，拿西北风养我么！” 为什么男人总觉得饿不死就可以养女人了！ 她不是一条狗！不是有一口饭吃就可以！他们根本就不知道女人的一根眉笔多少钱，一支口红多少钱，想要美美的站在他身边要花多少钱！ 再说她也不用别人养！ “好啦，明天我多跑两个小时就是了。快睡吧，还得早起。” 窦鹏的声音永远这么漫不经心，没等林可说完，对面呼噜声都响了起来。 林可攥紧自己的手机，又一点点松开，任凭手机掉在瑜伽垫上。 人与人的悲欢喜乐还真是从不相通。 廉租房的暖气一点都不给力，瑜伽垫下的寒意渗透进林可因为出汗而张开的毛孔。 脸上的妆花的更厉害了，劣质的眼线晕染出一个分明的黑眼圈，和她熬了不知多少夜形成的眼袋混杂在一起。 林可又想哭了，却死死咬住嘴唇不让自己这么懦弱，深吸了两口气，重新打开破茧软件，进入短视频创作页面。 “什么是现实？这就是现实。把鸟关进笼子里，鸟就有了主人，主人对鸟说，要不是我喂你，你早就饿死了。殊不知若是没有这个笼子，鸟自己也会找吃的。 真正的生命尊严，不在于被谁喂养，而在于永远保持翱翔天际的勇气，在于对自身生命权的不懈确证。这片天空从不属于某个主人，正如自由从来都是生命与生俱来的权利。” 这是林可在程观止手机上拍下来的那段话，此刻夜深人静，带着自己的黑眼圈，用泛红的眼睛说出这段带着绝望颤音的话，真是情绪感拉满。 她甚至不觉得这段话有什么含义，只是似乎也很有道理，死马当成活马医，在昏暗的美妆灯下录下这段自拍，林可终于沉沉睡去。 …… 破茧大厦。 35层高楼灯火通明，直播侧人声鼎沸，机房侧风扇嗡鸣。 程观止看着面前的屏幕好一会儿，终于将手里的U盘插了上去。 破茧软件，自称行业顶级大数据人工智能推荐算法，只是不知这算法里智能占了几分，人工又占了几分。 为一口饭吃罢了。 新的代码覆写上去，凡是和这些内容相关的短视频都将获得海量推荐。 在破茧，推荐就是流量，流量就是粉丝，粉丝就是金钱。 管你什么内容。 他抗争过了。 总裁办公室，程观止据理力争，之前故意推一些擦边热点也就罢了，现在的机制简直越来越过分。 可汪总直接一份收购计划甩了过来。 “是因为这个，让你翅膀硬了么？” 黄灯笼短视频软件，破茧日活最大的竞争对手，曾经通过猎头找到程观止，以260万年薪挖他带核心算法团队过去。 程观止表情微僵。 汪天夏面带冷笑：“Snow，你只一个技术，一杆枪，指哪打哪是你的命！你现在还打算操纵开枪的方向了么？ 黄灯笼的顶流主播团队已经被我连人带客户挖了过来，它一个资金链马上就要断掉的空壳软件，还能竞争什么？ 下一步，破茧会整体收购黄灯笼，到时候你打算以35岁子公司程序员的身份重新回到破茧么？” 35岁的字眼似乎刺痛了程观止，他声音不自然的放软：“汪总，他们确实有挖我，可我从未答应，更没想要离开。” 汪天夏的盛气凌人似乎也瞬间收敛，和刚刚判若两人：“观止，扪心自问，我对你如何？ 你是破茧集团13年老员工，早在我们还只有二层小楼的时候就已经并肩作战。 这么多年我们一起长视频转短视频，一起开发直播赛道，一起组建自己的MCN机构，最难的时候我卖光了家里资产，一个人背着几千万的贷款都没有断过你们一个月的社保，我什么时候亏待过你？” 程观止是国内知名短视频软件的技术总监，是年薪百万的互联网大佬。 可十三年前，他不过是一个没上过大学的网瘾少年，只全凭一腔喜欢，加入汪天夏的创业团队。 “我知道你有实力，可你拍拍自己的良心，现在这个世道，是有实力的人就可以成功的吗？” 汪天夏从椅子上站起，看着落地窗外的霓虹： “你知道破茧每天收到的简历比你年轻的有多少，比你有资源有背景的有多少，比你能吃苦的又有多少？ 你知道一个月只要5万块就能招到多少TOP2的学生给我死心塌地的996？ 但是观止，不管多少人给我说，我从未起过动你的念头。 我知道你照顾老婆孩子不容易，我也知道，你是真心为破茧好。” 电脑屏幕惨白的灯光映在脸上，脑袋里回想过白天和汪总的谈话，程观止终究还是修改了算法。 “啪”的一声扣上电脑，让整个房间沉没进黑暗。 第三章 一夜破万 “铛铛” “铛铛” 手机提示音响个不停，林可半梦半醒几次，一连做了好些梦。 梦里她被不知什么人追杀，一路狂奔，飞檐走壁，还在窗口一跃而起，飞向半空。 迷糊糊抓起手机，忽然看见鲜红的置顶99+，整个人一个激灵坐起。 破茧软件，99+？ 大脑似乎还没有完全苏醒，林可有些茫然的点开破茧，看着上面一连串的小红圈。 “恭喜新秀博主，您刚刚发布的视频点赞量已经超过100，已成为潜力爆款，继续加油哟。” “恭喜新秀博主，您刚刚发布的视频点赞量已经超过1000，已成为种子内容，系统将自动为您持续推流。” “恭喜新秀博主，您刚刚发布的视频点赞量已经超过10000，已成为同类领军！热度已超过99%的博主~” 毫无疑问，一夜爆火的正是林可昨天睡前不抱任何希望拍的那段视频。短短几个小时之间，视频浏览量已经超过6位数，和林可之前几十几百浏览的视频形成鲜明对比。 这种天上掉馅饼的事，怎么可能？！ 破茧短视频新秀推广计划，每一个赞都值1分钱！达到1000浏览量，就有10元奖励金！ 一个晚上，她就赚了大几百？？ 以前不都是一两块的么！ 小透明了太久，林可第一个反应甚至觉得不真实，评论区热评前几的话都让她一头雾水，外加一群不知道哪来的污言秽语。 “又一个失恋少女深夜痛哭，被爱的人背叛就是这么惨。” “我看是被抛弃的金丝雀吧！想要钱还想要自由。” “我们的人生又何尝不是如此，原生家庭的苦痛一辈子也无法摆脱。” “妹子别怕！从伞底下走出来，你会发现外面的世界根本就特么没下雨！” 评论内容纷乱，唯一的蛛丝马迹，是她的视频莫名带上一个热门tap，名为“囚鸟”的热点词条之下，同类视频比比皆是，她这一条，高居榜首。 想不火都不行，这可是破茧短视频的第一热门词条！ 同样的话并不只有林可一个人制作视频，可相比于那些风景画电子音的AI合成版本，林可真人出镜，情绪拉满，真是闻者伤心。 （啊，好凉/表情包） 这点赞量能一样么！ 破茧给出的数据分析，视频99%的热度全都来自于平台推流，她的粉丝数如今已经激增到9865，还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上涨。 平台推流？ 难道昨天那个什么止大佬说的是真的？这就是她视频爆火的原因？ 现在的林可万分后悔，昨晚怎么不死皮赖脸留下大佬的联系方式，哪怕多拍几个视频也好啊！ 一夜暴富不是梦！ 就在粉丝数过万的同时，一则平台消息同步推送给林可的主播账号。 那是一则邀请函。 “亲爱的新秀主播可可。 恭喜你已经在破茧短视频新秀突围赛中脱颖而出。现在，出现在你面前的，是一条成神之路。 破茧/Break Up MCN机构诚挚的邀请您参与我司【百蝶云起】群雄争霸大赛参赛主播选拔。 大赛将招募全职主播101名，通过三轮淘汰赛选拔出最优秀的10名蝶王主播，签约百万年薪。 参与【百蝶云起】群雄争霸大赛，你将获得： 百亿级年曝光量，超千万用户推广，头部媒体定点推送，专属经纪团队全方位服务。 大赛期间，参赛主播可获得全方位扶持下全部收入的50%。不论是否晋级，日UV＞1000的主播均可选择与我司签约。 破茧将与您共担风险，共享收益，为您打造专属成神之路。 若有签约成为全职主播意向，请填写附件表格并等候面试通知，面试通过主播可顺利参赛。 破茧成蝶，我在诸神之巅等你。” 林可把电脑屏幕这点字上上下下看了不下十次。 原来天上真的会掉馅饼。 百万年薪！百亿曝光量！！！ 那可是破茧的offer，她连那公司的前台都应聘不上！ 就算最后没能成功，光是大赛期间全部收入的50%就足以让她眼红。 林可可是已经见过平台推流的厉害。 第一个反应是拨通男朋友的电话，有了这条视频，至少她的房租已经有了着落。 再有这张邀请函，林可只觉自己马上就要升职加薪走上人生巅峰。 可电话另一头一直是忙音，一连几个无法接通。林可又惊又喜无处诉说，心底的兴奋都降了小半。 转过头，林可把好朋友许美琪约到了甜品店。 “七七，就是这么个情况，我现在整个人都是懵的，你对这行了解多，你给我出出主意。” 许美琪是林可的大学室友，就在她下铺，不知替她关过多少夜晚的灯，递过多少笔、本、手机、充电器。 林可则不知给七七买过多少次早饭，打过多少桶热水。 可以说，她们是最好的朋友，上学时候两人也一直形影不离。 林可选择做主播就是和许美琪学的，只不过人家七七可不像自己这样废柴，早在没毕业时候就签约了黄灯笼MCN机构，现在连经纪人都专人专属。 许美琪摆摆手：“我这个情况不一样，你懂的，主要是我男朋友干这个，小公司嘛，我就顺便占一点便宜。” 女孩子的消费观永远这么神奇，8块钱烤冷面不舍得加烤肠的林可，25一碗的杨枝甘露请朋友吃的爽快。 看着手机屏幕上的邀请函，许美琪也没觉什么异常： “确实是平台的官方信息，应该是真的。而且不是还要现场面试么？破茧肯定要在破茧大厦面试，这东西也做不了假，应该不会给你卖到缅甸啦！” 邀请函的内容说的天花乱坠，实际没有太大的意义。所有的流量都是平台的流量，不一定到个人头上能有多少。 当然，背靠大树好乘凉肯定是真，有人给推荐总比自己白板干要强。 “不过有一些东西你还是要注意，既然是全职参赛，你的账号可能就要归公司所有。MCN机构都是这个揍性，不可能白白给你砸钱推流。” 小白的时候只觉得一个手机号就能注册一个账号没什么了不起，真有那么几万粉丝才知道，不到顶流主播，账号才是下蛋的鸡。 第四章 这圈子很乱 许美琪一边翻动勺子，一边认真分析：“一般经纪合约都是卖身给公司，当然卖身也不是不行，但一定要谈到好价格。 至少三险一金要有吧？保底工资是多少？有没有双休？节假日福利是什么？如果一、二轮就淘汰了，你还要和公司签约，这些东西都要好好谈。 当然，像你说的，就算什么都混不到，至少参赛期间分成还有不少。白捡钱的事不要白不要。” 许美琪真心为自己的闺蜜好，反而有些犹豫：“按理说你被选中本该是好事，我应该恭喜你。 可是……这圈子实在太乱，我又不忍心你这样单纯的白纸一样的傻丫头就这样掉进这泥潭。” 林可也微微犹豫：“有娱乐圈那么可怕么？” “比娱乐圈要可怕的多。月薪两千八，整天苦哈哈。毕竟我们可没有粉丝给撑腰。这里可是吃人不吐骨头。” 短剧演员一天工作20小时起码还能上个热搜，她们这种十八线主播真是活活累死都没人知道。 但是，许美琪很清楚，对于林可这样踩在悬崖边奋斗的人而言，唾手可得的机会，她不可能放弃。 上大学的时候就是这样，竞选班长她要上，运动会长跑她要上，招聘企业的校园大使她要上。 所有会让其他人望而却步的困难，林可都有勇气尝试。 哪怕一步踏错，悬崖万丈。 “你若真是想在破茧站稳脚跟，不仅同事，什么摄像啊，妆娘啊，行政啊都要搞好关系。 尤其是经纪人，人家大牌拿经纪人当管家使唤，我们小卡拉米一切前途都在经纪人手上。 平常嘴甜着点，咖啡甜点常备着点，说不定人家随便一句话拉点商务，就够我们奋斗十年。” 林可手指按的飞快，把许美琪说的话记在记事本里。她从未进过真正的职场，这些东西对她而言还是太难。 “还是你厉害，职场厚黑学啊！” “害！这算什么厚黑学。不过就是吃的堑太多了罢了。”许美琪表情微微落寞，社会跟校园终究不同。 离开了那座象牙塔，又有多少人还能继续做小公主。 林可笑眯眯的拄着下巴：“没关系，你有白马王子嘛！王子会永远宠着他的公主。最近你们怎么样？” “就还是那样呗。其实周一帆对我挺好的，事事都照顾我。只是他毕竟身份地位在那，实在是太忙了，情绪价值很难给到。” 林可觉得不太好：“他还是要定时定量和你联系么？连微信都不用只能用陌陌那种？你们都在一起这么久了，未来怎么办？” 许美琪无奈道：“毕竟他是明星经纪人嘛！谈恋爱也不可能那么自由。而且……一帆大我9岁，我爸妈恐怕很难接受，我也不敢给他们说。” “大9岁又怎么了，真爱是无价的。小奶狗有小奶狗的帅，大叔有大叔的好啊！我觉得你应该跟他推进一下关系，不能总是你随叫随到不叫不出声吧。” 一边用勺子在碗里画圈圈，许美琪一边道：“再看吧！做主播也没有那么自由的！需要隐藏的又不止他自己，说不定你签了约恋爱也得转地下。” 地下么…… 林可脑海里忍不住想起那个陪伴了她两年的男孩儿窦鹏，上学的时候大家都在广播站，一起上课、一起社团、一起兼职，两个人的生活完全契合同步。 可直到开始工作，才意识到原来人和人竟然可以有那么多不同。 也不知道他外卖又送哪去了。 林可终究还是填写了面试简历，像她这样的人，能选择的机会太少，不管未来有多少不确定性，她都不敢轻易放弃。 放弃的每一个，可能都是最后一个。 破茧大厦，林可终究还是站在这栋大楼门口。 坐了一个多小时的地铁，穿着自己熨烫板正的裙子，林可抱着打印好的简历，深吸一口气走进大门。 “快快快，让一下！注意安全！让出生命通道！” 刚一进门，一伙人急急忙忙从大楼里冲出，深绿色急救服饰的几个人推着一张病床匆匆从大楼走出，床上还骑着一个人正在做心肺复苏。 林可被挤到角落，怔怔看着面前的一切，一时有些慌乱。 什么情况？？ 大公司这么可怕吗？？？ 前台的小姐姐眼尖的发现林可，适时走上前：“不好意思，有员工突发身体不适叫了救护车，惊扰到您了。不知您来破茧所为何事？可有预约么？” 林可看着举止得体的前台人员，稍稍稳定：“抱歉，我是来面试的……主播。” 破茧前台可都是民航学院空乘专业精挑细选，笑容自带200%亲和力： “原来是我们的未来大神，您带简历和邀请函了吗？我找人带您上楼。” 林可脸有些红：“嗯，在这，谢谢。” 其实林可并不是天生e人，做了几次测试都是intj，只是像她这样的人，想搏一个机会，连i的资格都没有。 她只能假装外向。 “麻烦您了，我叫林可。” “好的，请您前往11号电梯，我们的行政人员正在卡口等您。” 行政人员带着林可一路向上，绕过长长的回廊，进入到20层的天井平台区域。 面试的流程也做了简单介绍，因为已经是从突围赛杀出的主播，没有什么海选，只需逐一进入会议室，和各部门总监直接见面。 通过的人将在下周一直接签约入职。 天井平台区域，向上可以看见十层回廊，阳光透过玻璃幕墙照射进来，映衬的假山、瀑布和池塘波光荡漾。 清澈见底的小池里游动着好些通红圆润的锦鲤，平台两侧的墙壁，挂着月度和季度的主播之星，各个月入千万。 林可似乎还不是很适应大公司的快节奏，有些局促的跟着到了等候区域。 已经有十几个打扮精致的美女坐在这里，穿着职业装，画着大红唇，带着常年混迹社会的熟稔。 “哟，这还有个小妹妹，还是个学生吧？” 林可知道被叫做学生的时候是说她土而不是夸自己年轻，低头看着自己的碎花裙子，和人家的白衬衣一步裙还真是天壤之别。 问题平常在学校里这样穿很引人注目的啊！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好像一个照面气势就被人压下去了。 第五章 我上头有人 自来水就有过万活粉的主播没有哪个简单，针锋相对从第一秒就已经开始。 “这么年轻就有过万粉丝了，长江后浪推前浪。” “小妹妹，你多大了？主播号是什么？互关么？” “你是什么时候开始参赛的？赛道是什么？” 大家似乎都很热情，林可保持着脸上的笑容，笑的有些僵硬，脑子转的飞快，愣是不知如何搭话是好。 好在，也不需她多纠结。 “Selina，今天来面试的20名主播已经到齐，这是简历。” 大波浪恨天高的一个女总监踏风而来，旁边的行政很快上前递上手里的一摞简历。 这女人看起来就雷厉风行，加上这么个职场女强人的名字，看都知道不简单。 可偏偏那小行政往前走了几步，脚下一扭，整个人扑向池塘，踉跄几步，Selina眼疾手快扶了她一把，却没能阻止她手里一摞简历掉进池塘。 “抱，抱歉总监，我……” Selina抬手制止行政人员的话，只道：“再印一份吧。” 林可简直满脸懵逼的看着眼前展开。 这什么情况？ 故意的？这是面试考核的一部分？？ 所以她现在应该怎么做？跳进池塘，把简历捞上来？电视剧里是这样演的么？ 池塘不是很深，应该不会很狼狈，她今天穿的是白板鞋，相比于高跟鞋是优势，她可以比别人动作更快！ 死腿，快动啊！ 林可刚刚迈开一步，旁边，另一个面试主播已经从容从背包里拿出另一份简历。 “总监，您先看这个吧，我是梦露。” Selina抬头看了那主播一眼，又看了看简历：“我记得你，老主播了，骑行圈子小有名气。” 梦露笑的开心又阳光，完全符合骑行爱好者的形象：“荣幸之至，我一定努力面试。” 眼看自己的竞争对手就这样在领导面前留下印象，旁边几个人也赶忙递上自己的备份简历。 Plan B嘛，大家都有。 林可傻眼了。 哈？ 这展开是这样的么？？ 职场剧误我…… “Snow，来了。” Selina忽然冲着另一个过来的小团队点头问好，众人的目光顺着汇聚过去。 林可本来被排挤在角落，反而成了靠近新领导最近的一个，转身的瞬间看见一张熟悉的脸。 “程，程哥！还没来得及感谢你。” 这一次小嘴皮子动的飞快，林可第一时间和新来的总监打上招呼。 Snow，程观止，技术总监。 程观止看了林可一眼，脚步没停，眼底似乎有一瞬间的恍然，冲着林可点了点头。 林可甚至不知道他认出自己没有，不过没关系，她这不也抓住机会给面试领导留下印象了吗！ 自己还没输！ Selina似乎有些意外程观止的反应，这位程序员大佬平常对公司的主播可都是不假辞色。 同样对着林可友好笑笑，Selina才接过行政送来的新简历，走进会议室。 周围人看林可的眼神都不一样了。 程哥？ 她怎么知道这位总监的名字？破茧在单位不都是只称呼英文名的么？ 他们很熟？ 刚还以为这是个小白，是他们傻了，若是真有小白能站在和她们一样的起跑线，这小白的背景该有多厉害？ 技术总监推荐来的人？ 这可是破茧，流量为王！ 梦露立刻换了表情：“小妹妹，你认识Snow大佬呀？” 林可老实的摇头：“没，我们不熟，只见过一面。” 梦露烈焰红唇之下不知道藏了多少情绪。 哼，小妮子还藏着掖着。不熟？不熟能叫的这么亲昵？只怕不是妹妹就是干妹妹。 就算只见过一面，恐怕也是饭局上的一面吧！ 一边如此想着，梦露却一边继续和林可客套。她们的面试不是你死我活，有100人可以入围。 多一个朋友多一条路。 真是大佬的人，顺带着自己沾光，就算只是土包子，骗来给自己当小弟也不错。 “加个微信吧！我就住在旁边小区，这片我熟，改天带你干饭，我知道有个苍蝇馆，味道特别棒。” 林可茫然的打开自己微信的二维码。旁边的小区……该不会是闲庭公馆吧？ 多少钱一平米？十万还是八万？ 林可甚至都没敢打听过！ 白富美也要干主播的么…… “赵娟，进来面试了。” “来了！” 梦露高高举起手，有些得意的整理一下头发，走进会议室。第一个叫到自己，看来她果然不一般。 旁边的座位上，候场主播们无不停下刚刚的热络。面试开始，关乎自己的“成神之路”，没有人能不紧张。 “切，还梦露呢，不是叫赵娟么。” 一名短头发的女生不满的小声嘀咕，但刚刚还迎合的众人此时没有人说话。 林可坐的规矩，在心底默念自己背了无数次的自我介绍，还有从网上抄来的面试100问。 五分钟不到的时间，会议室的大门再次打开。 “下一个，林可。” 看离开的梦露的表情，应该对面试过程比较满意，林可心底稍稍放松，推开会议室大门。 “各位领导好，我是林可，主播名是可可爱点。” 会议室的长桌对面足足做了六位领导，正是破茧六大部门的总监。 运营总监Selina主动道：“请坐吧可可，别紧张，能进入到今天面试的主播都是公司非常中意的，你放轻松正常回答问题就可以。 看简历上，你在破茧的注册时间是5个月13天，累计发布短视频41条，主播时长67小时，对么？” 林可点头：“我是从最近两个月才开通直播部分，所以时间还不长。” Selina面带微笑：“没关系的可可，破茧从不排斥新人，倒不如说刚刚入行就有如此成绩的你更加天赋异禀。 我看到你的粉丝主要来源是短视频领域，而非直播观众，赛道是……社会情感，对么？” 林可似乎有些紧张的看了一眼程观止的方向，再次点了点头。 这展开也不对啊，自己满肚子优势和准备好的腹稿没机会说啊！ 再问下去她就要知道自己是走狗屎运拿了内部考题才有资格参与面试了！ Selina完全没错过林可的小动作。今天的面试还真是有趣，刚刚的主播和经纪总监眉来眼去，如今这个和技术总监不清不楚。 嘛，无所谓的。 第六章 有剧本的大赛 “实话说，公司对你很感兴趣。你年轻，外形优秀，思维灵活，演技也很好。 参与百蝶云起，你成神几率很大，有破茧的全方位扶持，我已经可以看到一颗主播新星冉冉升起。” Selina一路套话，林可连连点头。 这大饼砸下来谁能不迷糊，别人是来面试，她是来成神啊！ 可Selina却忽然话锋一转：“刚刚那段话，是常规面试的模板开场白。” “啊？” 完全没忍住，林可满脸懵逼。 剩下的五位总监目光都汇聚在她身上，林可大眼睛慌张的转了又转，根本没想出能说些什么。 什么情况？ 开场白什么意思啊亲？？ Selina继续微笑道：“今日面试的20人都是公司已经决定要录用的主播，你们竞选的其实是蝶王种子的身份。” 原本以破茧的量级，就不可能所有新人面试都要六位总监一起出面，那公司直接关停好了。 但他们还是特意空出这一天的时间，因为百蝶云起计划真的是整个集团下一年度工作的核心。 “你应该也听说过，一切所谓真人秀都有最初的剧本。百蝶云起，10个蝶王种子从最初开始就是确定的。 公司对种子选手的关注、扶持和包装力度空前绝后，从大赛开始前就会签约，你们20人，都是备选对象。” 林可刚刚是满肚子话说不出，现在是真的不知该说什么。 这和网上面试攻略不一样啊！手指头都要让自己玩出花，她却只能僵硬的维持脸上的微笑。 大佬突然给我说内幕？ 这是我不花钱能听的么？ 还是说点我呢？让我现在赶紧做点什么表示一下？ Selina推过来一个平板电脑： “社会情感赛道，公司更属意于你。但你经验尚浅，需要全方位服从公司的安排。如果你愿意签约的话，下周一，总裁将亲自为你进行包装。” 平板电脑上是一份长达30页的经纪合同。林可匆匆扫了一眼，大多都是对主播行为的限制和要求。 但是，这份合同用加粗加大的字体标明了薪酬待遇部分，只要签约成为全职主播，完成主播义务，每个月的保底薪资5000元。 除此之外，是和破茧员工同等五险一金和福利待遇，逢年过节的各种补贴，外加所有收入超出5000元的部分，除去公司运营成本之外，55分成。 没有人会不动心！ 七七都说了像她们这样没基础没底盘的小透明一个月底薪给800就烧高香了！全职签约也就2800！ 出去找工作，看得上她的所有正经行业都不会给到5000块！ 她却还有分成！ 做梦都不敢想！ 不过，合同上一页又一页的主播义务还是让林可心生警惕，签约就等于做提线木偶，公司让她做任何事都不得拒绝。 任何……么…… “我不能做擦边主播。” Selina失笑：“放心，破茧是正经公司，你的赛道也确定为社会情感赛道。而且，恕我直言，擦边这个赛道，你还真排不上名次。 也不必急于决定，还有一个周末的时间考虑。毕竟公司要在你身上投的注太大，合同谨慎一些我想你也能理解。 既然荣辱与共，公司会成为最希望你成功的助力，外面一切刀光剑影都不需要你担心，这样的机会给到小白的，真的不多。” 林可点点头：“我会认真考虑。” 行政送走了林可，Selina看向左右：“诸位，感觉如何？” 经纪总监Michael言简意赅：“人傻，好骗。” 行政总监Mia倒觉得不错：“单纯听话是好事，我们已经有了包装计划，需要的不过是一张脸罢了。反正每个人都是这套合同，不需苛责。” 人力招聘原本是行政部的职责，这一次却由运营部主导，Mia就已经很清楚，公司要的不是员工，而是资源。 这番面试的逻辑，也不是真的多么看好林可，而是平等的给每一个主播画饼。 不过选种子的事没有欺骗任何人，也是他们此番商议的核心。 内容总监Julian不是很满意：“完全没有自己的想法，没经验，也没有创造力，包装起来太辛苦。” Selina轻笑：“我倒是觉得她挺豁得出去的，刚刚在门外，她甚至想跳进池塘捡自己的简历。” 法务总监Black扶额：“看出来了，这姑娘是傻的。完全没有法律常识，看合同都不知道看违约条款，也没想着问能不能带走。估计连劳动法都得现场ai。也是好事，法律风险基本为0。” “Snow呢？你怎么看？” 程观止转着的笔一顿，原本对这些事是毫无兴趣。只是，不知怎么莫名想到那姑娘在咖啡厅录制的追梦人的视频，不自觉想起昨夜卑劣的自己。 “给她一个机会又何妨？” …… 林可走出破茧大厦，整个人都还是懵懵的。 天上掉馅饼当然是好事，可天上若是掉金砖，却容易砸死人。 昨天七七已经说的很明白，MCN机构的水太深。一句“服从公司的任何安排”，就足以让林可脑补出无数不堪入目的画面。 工作时长、工作内容完全不可控，她就完全控制不了自己的一切。 账号内容不需要她擦边，可直播之外呢？有饭局么？酒局么？她能独善其身么？ 那位看起来像HR的大姐一通威逼利诱，林可能感受得出，对方不是真的欣赏自己的什么优点，给她的待遇完全可以随机发给其他主播。 所以她没有不可替代的地方，岂不是完全被人家拿捏。 再说，总裁亲自包装是什么意思？ 以破茧的公司量级，总裁得是什么大佬一样的人物？为何会对一个小小刚签约的主播“亲自包装”？ 他是想包装自己的账号，还是，看上自己的人？ 林可知道自己长得很不错，之前给另一个企业做校园大使时候，就曾经被带到公司的酒局。 如果她愿意干这些，她早就有稳定工作了！ 可当时自己不惜当面拒绝拂袖而去，如今又怎能重蹈覆辙？ 脑袋乱的浆糊一样，林可漫无目的走在街上。忍不住再次拨通了男友窦鹏的电话。 “你和机主窦鹏是什么关系？他在派出所，家属或者朋友的话过来一下吧。” 第七章 屋漏偏逢连夜雨 一直到了派出所，林可整个人都是懵的。 “警察叔叔，窦鹏怎么了？” “叫同志就行。”一位民警确认了林可和窦鹏的关系，劝说道： “好好劝劝你男朋友吧！他和别人打架，现在还不配合工作，对方现在有强烈的调解意愿，如果窦鹏坚持不同意调解，我们也只能公事公办。” 窦鹏在送外卖途中，被一个小区业主拦在电梯外，称外卖员不允许乘坐他们的电梯。 说话难听了一些，两个人激烈争吵，对方口吐脏字骂了窦鹏，并且朝他吐了口水。 窦鹏一怒之下将那位年纪不小的业主推倒在地，然后就去了医院，对方现在尾椎骨骨裂，一直在派出所哭哭啼啼。 窦鹏这边，则是一群外卖员兄弟义愤填膺，刚刚还想闹事，才被警察劝走。若不是确实体谅他们，可不会只劝走这么简单。 “还好骨裂不严重，不然你们连调解的机会都没有。你说说你那么大人了，做事能不能考虑考虑后果？” 窦鹏的气性仍然很大：“我说了不是我故意推她！我只是要进电梯是她拦着我，我甩开她而已！我要是想打她她早死了！” 民警同样板起脸：“还打人，打赢了坐牢，打输了住院没听说过么？不为自己考虑也不为子孙后代考虑么？ 监控视频已经很清楚了，对方是在你推搡之下倒地，医院的影像已经确认尾椎骨骨裂。 如果不是对方家属强烈希望调解，要你道歉就算，真去做鉴定这最少也是个轻微伤，再严重了你担待得起么？” “没做错的人凭什么要道歉！外卖员又没有低人一等，她凭什么不让我坐电梯！” 民警一口气再次提到喉咙口，林可赶忙拦下：“对不起警察叔叔，警察同志，对不起，都是我们的错。 窦鹏他不是故意的。他是昨天听我说没钱付房租今天才这么着急的。都是我不好，我赚不到钱，才会让他替我担心。 他不是坏人。我们都是刚毕业不久的学生，没有什么社会阅历，您别和我们计较。” 林可一边说一边不停地鞠躬，民警也很是无奈：“我理解你们，也理解外卖员的不容易，但这不是他动手的理由。” “是，是他一时冲动，他知道错了，下次不会了，我一定好好劝他。” 手机响了两次，都被林可直接挂断，她摆出一副好孩子受教育的样子，也很难让人发火。 “算了算了，不必跟我道歉，我带你去见对方，你们好好道个歉，把这事了了。别给自己未来的人生添污点。还有你那群兄弟！朋友是用来互相扶持的，不是为了聚众闹事的！” 窦鹏拒不配合，林可只好自己面对对方家属，不停的鞠躬道歉，好话说尽。 受伤阿姨的女儿也知道自己母亲行为欠妥，所以才坚持调解，林可道歉了半天，阿姨心底的气也消了大半，最终没有过多为难。 林可翻遍自己所有的电子钱包，加上破茧软件刚刚可以提现的钱，好不容易赔上对方的医药费。 带窦鹏离开派出所的时候，民警同志又是苦口婆心一顿教育，让窦鹏下次不要冲动行事，要好好感谢自己的女友。 可走出没多远，窦鹏就甩开林可的手。 “多管闲事。” 林可气急：“这怎么能叫多管闲事！你都被抓进公安局了，捅了多大的篓子！” 窦鹏恼怒的转身：“什么叫被抓进公安局？我们两个是调解，是问话！又不是我做错了事！ 为什么他们坚持调解？先找茬的是她，先动手的也是她！凭什么谁弱谁有理啊？她骨质疏松她怪谁啊！大不了两个人一起拘留！” 林可觉得窦鹏一定是疯了：“你怎么能这么想？你就不怕留下案底么？开不出无犯罪记录证明你怎么找工作？直系亲属以后都不能考公！” “行政拘留根本就不会留下案底，最多我不过是个过失，你懂个屁！” 窦鹏气冲冲甩身离去，林可大喊出声。 “窦鹏！” 却根本没能让他停下脚步。 “都上哪去了？喝酒！” 窦鹏去联系自己的兄弟，林可的手机又催命一样响了起来，跺了一下地，她终究还是接通电话：“怎么了啊！” 林可语气十分不好，派出所的两个小时已经让她心力交瘁，电话另一端，林可的亲妹妹林芸先是愣了一下，然后更加愤怒的大喊出声。 “你什么态度啊！林可你上大学出息了是吧？看不起家里人了？一个月都不往家里打电话，你还记得谁供你上的大学么？也不知道往家里打钱，爸的腰伤又犯了，医生说要做手术，我们……” 话没说完，就被妈妈抢了过去，还传来压低的斥责声：“可儿呀，别听你妹妹乱说，没事的啊！ 你刚工作，要花钱的地方多，妈不用你打钱，妈就是怕你太累，你下班了吗？吃晚饭了吗？” 林可有些担心：“爸的腰怎么了？” “没事！你爸不要紧，老毛病做什么手术，那医生都不懂，就是想让你花钱。 你那边怎么样？冷不冷？妈给想给你缝一个新棉袄，你下班晚，夜里风凉。但你爸说你在大城市，不稀罕穿这。” 林可的鼻子一瞬间又酸了起来。 她不是没良心的人，可她如今混成这个样子，实在没脸给家里打电话。 除了假装找到的工作，她真的没有任何事值得给爸妈说。 邻居一定又在嘲笑爸妈生了个赔钱货、白眼狼吧！ 妈妈连生两个闺女，不知受了多少白眼。她小时候调皮爬山摘果子挂在树上，爸爸为了救她下来摔断了腰。 虽然没有高位截瘫，却多年行动不便，甚至不能种地，只能靠做点手艺活换钱。 芸既然打这个电话，说明爸爸的腰伤一定严重的不能再拖，她上大学之前明明医生就说过，不做手术很可能导致彻底瘫痪。 可爸还是把家里所有的钱都拿给她上大学，只因为怕她走贫困生绿色通道贷款被同学看不起…… “妈，没事，我好着呢！单位有工服，每个季节都有，大公司衣服都不用自己买，你不用惦记。 快到年底了，等发了年终奖，我就给家里打钱。到时候快带爸去做手术，有没有用的也别耽误，你闺女可是大学生，以后会越来越有钱的，咱家啥也不差！” 絮絮叨叨说了许多，林可终于挂掉家里电话。 深吸一口气，隐去眼底湿意，拿起手机想要给窦鹏打电话，却终究只是打开破茧软件上的链接。 这世界从来没有给她选择的自由。 确认签约，签约时间，周一早8:00。 回家到家门口，看着楼下的烧烤摊，林可第一次走了过去。 “羊肉串多少钱一串？” 刀疤脸大叔仍然看起来很凶：“20一盘，少了不卖。” 林可瞥了一眼微信最后剩下的零钱：“来两盘！” 第八章 合法但缺德 破茧大厦，林可这一次走进会议室，甚至没有再犹豫，确认了每个月发薪的时间，就直接签上自己的名字。 今天的林可特意翻出来学校演出时候买的白衬衣和百褶裙，她知道这衣服不是很正式，但是没关系，好看就行。 她在家里躺了整整两天，似乎很久很久都没有如此摆烂。没有开直播，也没有录短视频。就这样在床上睡了醒，醒了睡，颓然又放纵。 星期一的早上，林可穿上这身在箱子里压了许久的衣服，看着镜子里自己光洁裸露的大长腿，也觉有那么一点网红明星的范儿。 外貌是她的优势，她早就知道。如果想要成功一定要利用自己的美色而不是才华，她不会吝啬。 “汪总，我是新签约的主播林可。” Selina带着林可穿过秘书间走进总裁办公室，然后轻轻退出，还带上了房门。 林可的心率已经开始失控。 她注意到了一路上行政部员工偷偷看来的目光和窃窃私语，猜也知道不会说什么好事情。 女员工入职第一天进了总裁办公室，这总裁看起来还这么精力旺盛人模狗样，小说里也是很狗血的情节。 汪天夏摘下防蓝光眼镜，将视线从电脑前移开。 “可可是吧？我记得你。这一批100个签约主播，我最中意的就是你。” 林可的手指又开始不自觉的搓裙子，这话什么意思？可曾有隐喻？ 中意自己？哪个意思的中意？是因为自己好看，还是年轻？ 汪天夏似乎全然不知林可的紧张，只自顾自道：“你的视频我看了，特别抓眼球，一眼就能把人吸引，引发无限遐想。 你天生带着一股质朴又充满野心的魅力，当时我就告诉Selina，这个主播我们一定要挖到手。” “我……没有野心。” “野心不是贬义词！是人类进步和成功最原始的驱动力。没有野心，人类不会从海洋到陆地，从树上到平地；不会从奴隶到封建，从资本主义到今天。 正是因为人类有野心，才可以不断开疆扩土，不断进步求存。正是因为我有野心，我才能带领破茧从二十人的小公司走到今天。 想要变强没有错！没有上进心的人，才不配做破茧的员工。” 汪天夏自顾自激情澎湃，说的林可一愣一愣。 野心……不是贬义词么？ 她从小被人教育，女孩子要文静内敛，不管她有怎样一颗想要奋斗的心，家里只会说爸妈不需要你有什么成就，男友也只会说大不了我养你。 而这些人都是她最亲近的人，都是真心对她好的。 只是今天，有一个完全陌生的男人，刚刚还被她卑鄙的怀疑的男人告诉她，想要变强没有错。 汪天夏完全感受得到林可的心态：“我叫汪天夏，我自己改的名字，因为我有称王天下的野心，我不避讳！我希望我每一个员工都有他的野心，而我会帮他们实现这一切，帮他们站在诸神之巅！” 林可一颗心跳的飞快。 刚刚自己竟然怀疑这样的领导对她有不轨之心，真应该拖出去打死！ 这是真正的大企业，有最现代化的理念，在这里，每一个人都不必遮掩锋芒。 “我愿意。” “很好！” 汪天夏很清楚，他已经拿下了这个年轻的主播。于是开始第二阶段的循循善诱： “我为什么看好你？社会情感赛道，在我们千万量级用户测算中，拥有最庞大的受众群体，覆盖各个年龄段、各个行业乃至于阶级，可这条赛道目前有名气的主播屈指可数。 这是一个很难把握的尺度，多一分像说教，少一分就虚假。严肃了生硬，软弱了低俗。而你，是纯粹的天赋型选手，情感把握恰到好处，旁人学也学不来。” 被顶头上司当面认可，林可有些高兴：“我一直在做追梦人系列的短视频，我本身是大山里考出来的大学生，是我们村的第一个。” 汪天夏摇晃手指：“太俗了。” 他是真的很重视林可的赛道，也是真的想让她火。但这样可不够。 “农村少女城市逐梦，就算是女性赛道都已经烂大街。谁家没有难念的经，没有人愿意听你的苦难和奋斗。倒不如……” 一边敲桌子，汪天夏一边飞快思考：“倒不如你就换成……凤凰女独闯大都市，抛夫弃子攀高枝。” “啊？”林可傻了。 汪天夏根本没停：“这个好，你不是山里出来的么？山里的落后你见过，拿出你们那土生土长婆娘的气势，和你的大学生的知性和道德纠缠在一起。 你的人设就是，从小被爹妈嫁给村里的老光棍，十八岁生了孩子，十九岁逃离大山。丈夫带着儿子在城里找到了你，但任凭孩子哭喊，你头也不回坐上宝马，扬长而去。” 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汪天夏连各个部门怎么安排场景都已经有了腹稿。 就在城市闹市区搞这么一出，稍微一推，当天就能上热搜。水军暗中那么一搅和，起号绝对没问题。 “可我没有结过婚，我还是个孩子。” “站在这你就不是孩子，是破茧的员工，是百蝶云起大赛的种子主播。” “但……这不是说谎吗？” “不需要你说一句假话。演员、内容和算法统统我来安排，到时候你只需要一句认错人了，我会让其他主播以旁观者的视角记录一切，把整个故事以猜测的形式说出来。 你只需要正常录制短视频，还是你之前那个一样的路子，热度自然会来。” “这热度……都是黑水吧？” 汪天夏恨铁不成钢：“黑红也是红！一万个人每天骂你，带起的热度就能让你月入十万！ 你完全不用担心形象如何，行于天地间，若往前怕三步，往后怕五步，那你什么事都别盘算了！ 那几个动物的主播一夜直播带货几个亿的时候，可有人会想起他们最初靠什么起家么？ 再说了，从头至尾你没说过一句谎话，你怕什么？” 当然汪天夏没有说，想要真正火起来，水军引战必不可少。评论区自然会有人冲上来骂，也自然会有人来鸣不平。 互联网就是这样的，隔着一个键盘和屏幕，人们就是要争吵，就是输出观点，就是要反驳别人的立场。 这才是流量的真谛。 林可知道，她本没有抗争的余地。 她已经签下了那份合同，本就是公司如何安排就要如何操作。 再说了，老板说得对，想要变强没有错！ 这世界笑贫不笑娼！ 她不用陪酒，不用擦边，更不用以色侍人，只做合法的事，有何不行？ “我明白了，汪总。” 汪天夏很满意。 他看人很准的，好拿捏的人，她的困境和弱点，都写在脸上。 “很好，我让小郑带你去主播区先熟悉环境。后续计划有内容部帮忙，你不用担心。有什么困难都可以和公司提，从今天起，我们就是一家人了。” 林可看着汪天夏满是正气的脸，终于鼓起勇气道：“……汪总，我能先预支一个月的工资交房租么？” 第九章 “萝卜”种子 百蝶云起大赛第一阶段，将持续整整50天。 所有参赛主播按照自己的赛道自由创作不定量视频，取每个人成绩最好的前十个短视频作品，按“内容价值（40%）+互动数据（35%）+主播能力（25%）”比例进行评分。 概率因素的影响自然会有，像林可之前的视频横空出世，就可以占据很大分值。 但几乎不会有人整整10个作品都恰好踩在热点，若真是有这样的主播，又怎么不算是真正的大神。 “各位，参赛规则公布给所有主播，名义上自由创作，但近水楼台，我们在场的各位种子选手起点并不相同。 我希望每一位主播都能仔细研读大赛规则，有自己的想法，然后公司会给出各位专业建议。” 一组种子主播，除去梦露之外，还有几个小有名气。 “刘扳手”刘飞霞，汽车厂修理女工，身材壮实，面相朴实，110磅的轮胎一手扛一个走路不费劲儿。张嘴就是一腔社牛的东北话，见谁都叫小老弟。 下沉市场，刘扳手名气响亮，张嘴三句话不离段子，一次和健身男主播pk，愣是给对方累到下线遁，一战扬名。 “幻影精灵”吕晓彤，传统武术主播，以仿妆重现武侠、仙侠动画经典武打场面开号，却因为一个“某某明星看看，这才是真的打戏”热搜走红。 走红之后，完全不惧百家粉丝开盒围攻，彻底转向模仿电视剧经典打斗场面，可以说是踩着明星上位。当然，也都是十八线小角色。 “职业小号”王实皓，电竞解说主播，经常是一边打游戏一边做介绍。去年国际服游戏被人偷了家，正赶上黄金周，摇了上百个主播好友横扫小日子阵地，那抢人头比抢资源都费劲。 “血脉觉醒”热搜一出，愣是有当年“X吧出征，寸草不生”的架势，顺利起号成功。 再加上梦露，这几人的粉丝都有逼近10万的量级，平日里随便哪个视频最差也是五位数的浏览量，来参加大赛，那是真的奔着百万年薪而来。 剩下的主播也大多有那么一些底子，毕竟真正的小白账号甚至没有被公司注意的可能。 整个一组10名主播，竟然没有一个关系户，每个人都是散会之后立刻开始做自己的计划，希望第一时间拿给内容团队审核。 即使都在同一个主播大厅，林可也并没有告诉旁人，她的脚本完全都是公司设计。 内容价值包含主题创新性、信息增量和情感共鸣度三个维度，主要考察主播的短视频内容是否突破赛道常规、是否拥有专业深度，是否能够引发强烈情感共鸣。 主播能力则包含一些主播个人的特质，包括短视频内容前后一致性和主播身份匹配度。 这些东西只要林可按照公司的剧本一步一步进行都绝不会有任何问题。 只看林可发挥之下，互动数据方面的内容完播率和粉丝增长数能把她推到什么位置。 不管怎么说，这还是林可19年来第一场作为“种子选手”的考试，提前知道考题，提前知道答案，提前和做决定的考官认识的感觉，实在让她莫名安心。 只是做一场演员而已。 有什么大不了。 林可靠在休息室角落的墙壁，抚摸着储物柜的柜门，仍然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工卡上印着她的照片，柜门上贴了她的铭牌，平常只能远远路过拍作视频背景的大楼，竟然真的成了自己的公司。 林可用湿巾仔细的把储物柜的每一个角落擦干净，最底层鞋柜的深处，发现了一个薄薄的小册子。 好像是某个本子上撕下来的几页，贴在鞋柜深处的缝隙，不知是不是曾经沾过水，纸张有些泛黄。 上面是娟秀的手写字，工整又干净，看得出写字的主人应该是个很温柔的女生。 “3月11日，今天有粉丝私信我，让我不要低落。我真的很感动，也很感谢，有你们在，我什么都不怕。” “3月19日，今天跑了五公里，晨起的阳光很温暖，我要一直向着朝阳奔跑。” “3月24日，肚子痛，Luca给我买了一杯热奶茶，她对我真的太好了，我又可以奋斗了。” “4月2日，人要记得感恩，能有今日的一切，我要感谢的人太多。要笑起来，要坚持下去。” “4月27日，人要微笑的面对生活，不要胡思乱想，不要怨天尤人，自己的路，只能自己走下去。” 密密麻麻的小字，写了满满几页纸，看起来像是日记，没有什么内容，全是对身边美好一切的感恩，和自我鼓励。 不知为什么，林可透过这一段一段无比积极向上的句子，竟然觉得莫名违和，或许是因为这几页终究被撕下，又或许是出于女孩子的直觉。 尤其是被撕掉的最后一页：“6月1日，大桥上吹着晚风，草丛里泛着虫鸣。吃着桃子，听着音乐，看着满天的星星。我要是现在立刻死了那就好了。” 总是给人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算了，回来打听一下这柜子前一个主人是谁，如果她还要的话就给她送过去。 “哟！可可！” 熟悉的声音忽然响起，打断林可的思路。 那天面试一面之缘的主播梦露主动靠上来，揽住林可的肩膀：“我就知道你也会来的，会前还找了你一早上。” 其余主播没有总裁亲自打造人设那一趴，已经在各自位置开始熟悉，早来那么俩小时的梦露很热情给林可介绍。 “这是咱们一组的办公区，左边是主播大厅，右边是休息室，每人都有一扇双开门的储物柜。 这边是茶歇室，咖啡无限量供应，还有沙发和卡座，随时用来休息。 包括主播大厅，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小隔间，虽然内容团队是共用，但演播室不用排班，这可是别的组没有的待遇，毕竟咱们是种子组，你懂的。” 看着梦露的眼神，林可竟然也有些高兴。她们果然签的都是种子合约，和其余人不同。 第十章 下绊子的人 “谢谢梦露姐。” “嗨，叫我梦露就行。看见那边的办公区了吗？只要进入下一轮，就能有咱们自己的工位，而不只是一个更衣柜。 进到总决赛，就能分到一个独立办公室，专人专属！怎么样，激不激动？” 林可连连点头。 独立办公室么……这样她就有地方给家里视频了！ 梦露看着林可一副土包子模样，心情就不错。就知道乡下来的翠花没见过世面，一个办公室就能让她星星眼。 她打听过了，林可的赛道是社会情感，没什么前景，也没人关注，都没出过什么有名的主播，和自己完全没有竞争。 梦露看着自己比林可更傲人的胸膛，更有力的长腿，很愿意和林可站在一起。 美女不能和丑女站在一起，那样别人只会怀疑自己的品味。 她偏要和同样相貌出众的林可做朋友，这样才能让人明白，在性感面前，可爱清纯，不值一提。 主播大厅还处于疯狂装修的状态，整整十个小隔间都有专门的布景，打造出不一样的直播氛围。 像梦露这样还需要外景的主播也在狂码团队，大公司没有一个小时可以白白浪费。 “早上时候Snow大佬还来过，了解大家账号目前的状况，可惜了你没赶上。不过你也不着急啦！Snow大佬肯定会考虑你的。” 林可想起汪总说的演员、内容和算法，觉得有理的点头。 梦露却敏锐的注意到林可的坦然。 错过了技术总监会面，她完全不担心，果然和Snow大佬早有联系。 “可可，别怕，以后有什么事你就来找我，我罩着你！” 林可感激的看向梦露，只觉自己第一天就遇见这样的好同事真是幸运。 “我是个新人，什么都不懂，全靠梦露姐指点。梦露姐，我带了一点小零食，你别嫌弃。” 梦露接过林可从包里拿出的精致小盒：“这话说的多生分！哎哟，这是那个牌子的巧克力么？可不便宜！ 破费啦妹妹，下回可别这样，咱们随便吃一口就行。对了，你有男朋友么？家住什么地方啊？” 新朋友的自来熟让林可也稍稍放松：“我在本地没有房子，一直都是租房。至于男朋友……” 林可顿了一下，重新扬起笑脸：“没有。” “Michael！” 梦露刚待说什么，忽然被周围员工声音吸引。天井的对面，经纪总监恰好路过去对接团队，新来的主播很热情的打招呼。 梦露同样看了过去，就在那么一瞬间，心灵福至，Michael也转头看向这边。 只是一瞬间，又似乎是林可的错觉，Michael就已经收回视线，什么也没有发生。 梦露也权当没有被影响：“走了可可，我带你去看内容团队！” …… Michael其实心情很不美丽。 上周已经谈好的一个小有名气的自由主播，周末突然变卦，不再接受破茧的邀约。 紧急查了一通，果不其然又是被那个倒霉的“去伪存真”自媒体给搅黄。 整天打着“拨开迷雾、揭露真相”的旗号科普引流，哗众取宠，还专门和破茧过不去。 他们甚至根本就不是想截胡，而是单纯的想搅黄破茧的生意。 法务会议室，Black靠在椅子上：“你找我也没用，合同没签就没有法律效力，不管你们之前接触多久，官司打到法院都不可能赢。” “去伪存真”的团队领导人梁峰，亲妹妹曾经是破茧一名女主播，后来出了一点小问题，自己毁约跑了。 梁峰上门来闹，破茧反手索赔巨额违约金，还把梁峰送进了局子。 虽然成年兄妹没有还债义务，那违约金最终没有让梁峰偿还，可梁峰毕竟寻衅滋事、扰乱公共秩序，拘留几天也算教训。 这种事破茧见的多了，跑了个主播而已，没带走账号，离开之后没有继续从事直播行业，他们也没有非得赶尽杀绝限制高消费什么。 破茧自觉仁至义尽，那梁峰出来之后却搞起自媒体，专门挖掘所谓“真相”的黑料，一次次让他们猝不及防。 Michael难以理解：“你们法务就不能想想其他办法么？什么侮辱、诽谤、名誉权？出个律师声明也好啊！ 你知道我们挖一个主播有多不容易？30万粉丝啊！黄灯笼平台的！这主播过来，我们新用户都涨不少！” 为了这个主播，Michael忙前忙后一个多月，不过给新人面试一天，煮熟的鸭子竟然飞了！ “黄灯笼的主播粘性都那么强，他们公司的很难挖出来，这种没和平台签约的自由主播可遇而不可求，我新年第一份绩效还靠她呢！” Black也是不满：“你还好意思说我？法务为什么打不赢梁峰？因为他说的都是真的！ 上次你们经纪部做假料挑拨离间挖墙脚，他们运营部雇水军上门骂战，都是赤裸裸的真相！你让我拿什么反驳？ 人家不点名不道姓指桑骂槐一番，破茧树大招风，网友自觉想了过来，可毕竟不算实锤。 真对簿公堂，真被拿出证据，遭殃的还不是破茧？不正当竞争！网络水军！那都是违法的！到时候网友只会更加鄙弃破茧。” “网民网民！”Michael烦躁的把笔拍在桌子上：“早都说了那群乌合之众不是我们的朋友！” “却是我们的衣食父母！”Black翻白眼。 这么看不上那么看不上，到头来还不是要迎合网友的喜好。 “行了Michael，你有空跟我在这开会，不如去用你的门路好好打听打听梁峰究竟给人家说了什么事，怎么就谈了一个月的合同被他们一次见面就毁了。 咱们给出的条件是她在黄灯笼的十倍！没有点硬核原因不可能这么果决。你趁早研究明白别让后来者也栽这个跟头才是真。” Michael当然也明白这些，生意场上的事有多少能在法院解决，到最后还不是要靠他去拼酒。 “哼，芝麻绿豆大点的公司，跟我比人脉，当老子这十三年白混的！” 想让我不痛快，那就别怪我让你混不下去！ 第十一章 真正的对家 黄灯笼MCN机构。 夜半时分，灯火通明。 和破茧不同，黄灯笼虽然也是由软件自己设立MCN部门，但设立之后机构基本已经独立，借着直播带货的风口在整个娱乐圈站稳脚跟。 独立运作的MCN机构到底培养出一些小有名气的演员，竖屏短剧元年，黄灯笼一马当先，再次抓住大明星不愿下海的早期风口，推出一批短剧男神、女王。每天睁眼闭眼就是小可（jian）爱（ren），扯巴掌，也是红的发紫。 黄灯笼的软件APP已经逐渐被破茧甩下，但就算破茧已经猖狂到妄想要并购黄灯笼公司，也不可能包括MCN机构的部分。 “凛她们团还在播吗？” 一个看起来年轻貌美的姑娘麻木的踢开脚下高跟鞋，赤足踩在冬天冰冷的地上，眼底是藏不住的疲惫。 身旁年龄相仿的团友叹气道：“业绩不达标，只能混时长了。” 10个小心心，价值一块钱，就可以要求她们这些毫无名气的主播团跳一支舞。这就是黄灯笼最新的“造星神话”团播模式，据说有的素人主播一夜打赏过万，有的十八线无名小糊咖一支简单的舞火遍娱乐圈，连当红的男女明星都在模仿。 万万咬牙切齿：“杀千刀的公司，像我们这样的扑街团，合同里的业绩标准以平台现在的日活根本就不可能达标，不达标就要每个月400个小时的在线直播时间，能把人活活熬死！” 每天睁开眼睛就是跳舞，僵硬的微笑，机械的比心，熟悉到做梦都能重复几次的套话。一日又一日，把她们从“明星候选人的美梦”一直打入扭腰、抖胸的擦边循环。 薇薇的脑袋现在还在嗡嗡响，耳边充满着一万个甜美的“感谢大哥”：“知足吧！听说短剧那边每天要干17个小时，猝死没商量。” “短剧人家工资高啊！一天有2万块！再说人家好歹拍的是剧，能上荧幕，有狂热的粉丝。” “2万块那是男女主！里面端茶倒水路人甲还不是150。” 几个人再次异口同声叹口气。 黄灯笼MCN机构，名气大，艺人多，相对应的却是两极分化严重。一哥一姐即使放在真正的娱乐圈也能扛旗做个一番二番，金字塔底部却是数不清的像她们这样的小喽啰，拿着3800的底薪，日复一日的熬死在这里。 她们都是大学期间就以“校花”“系花”之名被迷晕了眼，在某一个礼仪或者模特兼职之中，被所谓“星探”发现。 趁着懵懂无知，当头就是一百个大饼压下，“零基础”“带薪学习”“在校随时停播，毕业包吃包住”“只要跳跳舞就能月入过万”，更有前辈一夕爆红，身价千万。 似乎只要选择签约等待自己的就是万众追捧的明星花路。 哪个女生不动心？ 带着“试试看”的心态到公司试水直播，她们一周集训，作息规律，饮食健康，学了整整十三支舞蹈。每个都只有十几秒，并不难，单纯的手势舞或者抖腿，然后就是现场组团，试水团播，主动推流之下数据那是相当不错。 薇薇现在都记得，自己第一次团播，跟着成团已久的队伍，甚至站的不是C位，就有“大哥”一眼相中她，说她眼神勾魂，豪掷1000块钱给她点烟花。 1000块钱说多不多，可即使分成之后，对于地推一天110，礼仪一场150，黄金周车展一天也不过500块，在咖啡厅兼职一小时甚至只有12块钱的学生兼职收入而言，也已经是天价。 薇薇当时满心激动，疯狂鞠躬，更加卖力的做出自以为妩媚的动作。再想到自己招聘会上投出的那些当牛做马的offer，义无反顾签约黄灯笼MCN机构成为委培主播，只等着从此扬名立万成为影帝、影后。 却很久之后才偶然知道那“大哥”其实根本就是公司的托儿，每一个新人的第一次团播，都会有这么一位“大哥”，慧眼识珠的相中她们，给她们送上高额打赏。 也给她们关进这条主播之路。 “今天写多少条作业了？” 蛋蛋翻看自己的主播后台，一条一条数着私信消息。她们的工作并不只在直播间里，下班之后也还有很重要的部分。 黄灯笼要求她们每个人下播之后第一时间私信给她们刷过礼物的粉丝，要真情实感，逐人订制，给粉丝倾情感谢，提供所谓“情绪价值”。 每一条回复都要截屏发在群里，达不到50条，少一条都要扣50块钱。如果有高等级的粉丝回复她们，她们根本没有主动结束聊天的权利，必须一直一直陪客户聊下去，用自己的方式委婉的结束话题。 一旦让粉丝冷场被公司发现，等待她们的只有高达1000元的扣款和足足3日停播。 停播干嘛？ 休息？ 别逗了，自然是用24小时的时间给粉丝道歉，深刻反省，然后在复播之后加倍努力，追上之前欠下的绩效。 薇薇真的很疲惫。 最初的激动和干劲早已无影无踪，早起推流效果不佳，平台根本不会再把多余的资源浪费在她们身上。 等待她们的就只有日复一日的青春蹉跎，疲惫的每场没有10个人观看的直播和无休止的pk冲榜。 薇薇越来越烦躁，越来越焦虑，每一天头昏脑涨，四肢发沉，却还是不得不维持镜头里虚假的活力四射，继续撒娇可爱求抱抱。 想要解约？ 当初的经纪合同写的明明白白，公司这么长时间为了培养她们付出的一切资源都要加倍偿还，几十万的违约金靠她们的月薪怎么可能赔偿的起。 你说签合同时候没想着看违约金？薇薇看了，可那复杂的算法她不明白，不知道算起来数字能有多少。她只记得经纪人告诉她说，只要不违约，自然就没有违约金的。 哦，还有一句，“当然啦！有一些公司辛辛苦苦培养出来的明星，大红大紫了就要和公司解约，仗着自己粉丝多在网上闹事给公司施压，那违约金可是很高的。” 第十二章 哭着，闹着，笑着 薇薇当时听了这话，根本半点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对，反而觉得如果真有那么一天，自己也成了大明星，有成百上千万的粉丝替自己和公司打架，那多少违约金她都不怕。 呵呵，真是想多了。 她当初不去清华北大，是因为不喜欢么？ “还是破茧好，我听说他们破茧的主播如果违约，只要留下账号签下竞业合约，以后不再出镜，即使不付违约金也不会被告。” 迪迪翻白眼：“破茧人家靠的是平台广告流水赚钱，我们呢？靠的是广撒网挖主播，然后吃主播违约金赚钱。” “嘘！小点声。”蛋蛋拉住迪迪：“不要命了！公司还有人呢！” 黄灯笼和破茧两家MCN机构，可以说走的是完全不同的路子。即使两家软件竞争激烈，可两个MCN机构甚至算不上对家，因为营业模式迥然不同。 破茧要的，只是流量。 能获得流量的一切他们都不惜代价去争取，为此没底线，没道德，没人性，但就是可以获得广告商的青睐。 破茧的用户是那群把短视频当做“精神鸦片”的无聊的人们，各行各业，各个领域，万千赛道，每个人都能找到自己喜欢的东西。 而黄灯笼，要的是打赏。 黄灯笼软件几乎都已经成了MCN机构签约主播的陪衬，每一个功能都为这些大长腿的帅哥美女服务。 黄灯笼的粉丝在网上享受作为“大哥”的滋味，只要一点点小小的礼物，就可以让平日里高攀不起的美女主播言听计从。若是点上一个嘉年华，更是可以收获满屏特效，全场主播的120度鞠躬致谢 用舌头舔冰淇淋，用大腿夹气球，吐出喝了一半的牛奶……一切具有强烈暗示意义的动作都可以明码标价。不管“大哥”的需求是什么，是感情，是尊重，是享受对主播的驯化，都可以摆到明面上谈。 更不必说那深夜的一篇篇价值50元的“作业”，抚慰多少寂寞的夜晚。 只是这些情绪价值背后，是多少年轻主播的深夜痛哭，无人在意。 退不出的天堂比地狱更加充满苦痛。 “嘘，别说了，有人来了。” 眼神一瞥，薇薇看向刚刚走进休息室的许美琪，团播的几人瞬间一起换了表情：“Maggie姐，这么晚了你还没走。” 这可是公司金字塔顶上的人，虽然不是一线艺人只是主播，却是明星经纪人亲自带的，那什么累死人的短剧都不稀罕让人家拍，和她们这些炮灰可不一样。 明星经纪人周一帆，黄灯笼MCN机构合伙人级别的骨干，据说是从大厂跟人吵架跳槽出来的，带着满手的资源和整个行业都羡慕的人脉。 在家里也曾是千金富少，京圈少爷，属于“如果不好好工作就只能回家继承家产”级别的人物。偏偏在经纪人圈混的风生水起，手下带几个小白，没到一年就混出公司直播赛道一哥一姐。 若不是他自称不喜欢娱乐圈，不去带演员艺人，只专注直播赛圈子，说不定现在黄灯笼都起飞成大厂了。就算如此，周一帆甚至还能联系到一些知名演员和他的主播联合为品牌直播，羡煞多少旁人。 而整个黄灯笼谁人不知，这位传奇经纪人周少爷对女主播Maggie关照有加，从学校里挖出来不说，还一直替她爱惜羽毛，不舍得她干一丁点儿挨骂的事。 这些年轻的小主播，十六七岁年纪，若不是真真看见公司里确实有这样钱多事少待遇高的前辈们，又怎会签约的如此死心塌地。 许美琪当然听见了刚刚她们在说什么，却并没有打算戳穿：“今天直播PK，多耽误了一会儿。你们也是刚下班么？回公司宿舍？我送你们回去？” 这些小主播不容易，她知道，她们对自己都很客气，许美琪也从未想要为难，能帮就帮，谁不是从当初一无所有过来。 团播主播们有些紧张：“不了不了，我们还在等凛她们团，Maggie姐你也太努力了，以您的身份地位竟然还去打pk，周老大不心疼么？” 许美琪和周一帆的关系公司里早有传闻，虽然没有人有实锤，但明星经纪人周一帆对小网红许美琪的过度关注被所有人看在眼里。 有他帮衬，许美琪手里从来不缺广告商，甚至还给小品牌做了代言，什么开业、剪彩、音乐节的活动也时常有份。这样的大佬自然旁人不愿得罪。 “他还要忙着带一姐，哪里顾得上我这小卡拉米。”许美琪无奈耸肩，也没有刻意去回避什么心疼不心疼的事儿，今天正是公会赛的大日子，要给粉丝上强度，怎么可能太早下播。 “我听说你们团了，今天效果不错，业绩提前完成。昨天拒绝被大哥‘接放学’的就是你们吧？有骨气，我支持你们。” 几个小主播有些不好意思：“是我们不懂事，成了整个公司的笑话。” “笑话什么！有底线是必须的！更何况今天你们赢回来了！做主播就应该这样，我们是来工作的，又不是来堕落的。当然啦，我也就跟你们说说，公司内部风气……你们懂的。” “Maggie姐你真的太好了，别人只告诉我们不付出是不可能有收获的，可我们还是不想去骗人，也不想突破自己的边界。” “那就对啦！”许美琪笑着鼓励她们：“做好自己，该是你们的跑不掉。我先走啦~你们也别太辛苦，等改天实在没什么人，可以和我连线，说不定能带带你们的业绩。” “谢谢Maggie姐！”大家受宠若惊，赶忙鞠躬。 看着许美琪清纯不失妩媚的背影，几人无不叹气：“哎！大佬就是大佬！看见人家，我才知道自己的直播为什么没人看。” “是啊！难怪我永远也成为不了一线，这风度，这气度，薇薇我好像要爱上她了。” “去！昨天你还说爱我。” “我移情别恋。” “滚蛋！” “不，就不。” “大傻子。” “反弹反弹。” 几个女孩儿笑作一团，很庆幸，生活的重压在肩，她们还能如此开心的笑着。 哪怕只有现在。 第十三章 编织的真相 “兄弟蒙~我又要超时了怎么办，忍不住啊哈哈哈，现场大瓜！” 一则短视频忽然间火进了同城热搜，GoPro夸张的广角自拍镜头里，一个身穿制服的外卖小哥做出夸张的表情，裸露的满口大白牙带来无比滑稽的效果。 “三岁萌娃当街寻亲，抱住一个女的大腿就不撒手啊，孩子哭的那叫一个撕心裂肺，那一声声妈妈叫的，闻者伤心见者落泪。那女的，愣是狠心，就说认错了！” 外卖小哥罗戈，常年活跃于破茧短视频软件，头戴GoPro走遍城市南北，时常发现一些社会热点。 自称吃瓜大王，连账号的名字也是“瓜哥罗戈跑外卖”，只要路上出现点大小事宜，立刻放着外卖不送开始给粉丝直播吃瓜。 为此不知挨了多少投诉，扣了多少钱，仍然乐此不疲。 “兄弟蒙！！男主角出现了！！好家伙，大哥岁数有点大啊，难道不是男主角，是女主的老父亲。” 罗戈一边说一边把镜头调转，尽量避开当事人的脸：“不对不对，男主管她叫媳妇！我的妈，大哥你看起来五十多了吧？人小姑娘有没有20岁？” “兄弟蒙！听清了听清了，男的说女的嫌他穷抛夫弃子不顾家，女的矢口否认说他认错人！好家伙，一出大戏啊！” 现场远远站了几个吃瓜群众，罗戈仍然在电动车上，保持角落里的旁观视角。 没一会儿，一辆看起来就不凡的宝马车停在路边，当事女主甩开那老男人，迈开高跟鞋坐进副驾驶，扬长而去。 视频并不长，甚至没有剪辑，延续了罗戈一直以来的一镜到底风格，从头至尾罗戈没有做出任何价值评价，只仿佛单纯看了一场大戏，心满意足离开。 评论区却已经吵翻了天。 “人间渣女，喜新厌旧。” “这不就是妥妥凤凰女么！在大城市傍上大款就不要家里的儿子！” “你们长点心好不好？那姑娘有多大？那孩子又有多大？姑娘怎么可能是孩子的妈妈！都说了认错了认错了，我看是个老疯子！” “满大街那么多女人不去抓怎么就抓她？她要是真无辜早就喊起来了！” “一个巴掌拍不响！” “我一巴掌打你脸上你看响不响？真有问题就去找帽子叔叔，在这演什么苦情戏！” 视频热度居高不下，评论区最顶端，另一个主播忽然发了一张图片。 “我认识这身衣服，这不是主播可可常穿的么？” 图片里是可可一张直播截图，身上穿的碎花裙子、脚上的高跟鞋和手上戴的手链与视频里面容不清的女主角完美吻合。 连发型都梳的一模一样。 “啊我关注过她，她好像就是大山里出来的，她自己说的，孤身一人到大城市追梦！” 一石激起千层浪。 逻辑在这一刻形成闭环，没有任何一个人言之凿凿陈述虚假事实，但所有人在这一刻已经完成脑补。 大山里逃出来的貌美少女，被城市的繁华迷晕了眼，抛夫弃子，径自逐梦，逃出束缚自己的囚笼，奔向繁华又无序的新世界。 要不然之前她上的热搜是“囚鸟”呢！ 林可看着视频每秒钟多一位数的点击量，一连点了很多次退出。 人在网上，身份都是别人给的。 她懂。 她要的只是热度，那些谩骂与她无关，不过是一群不认识的人在无端骂一个名为“可可”的角色。 不疼不痒不会对她产生任何影响，真金白银马上就可以进到自己的钱包，这都是她和公司早就计划好的…… 只是略微颤抖的指尖，似乎暴露了林可并无法完全看淡的心境。 她重新打开了短视频录屏。 “当一碗水端不平的时候，只有牺牲那个最善良的，才能风平浪静，一旦那个最善良的不愿意再牺牲了，就会被扣上一个‘破坏和睦’的帽子。不许她逃，不许她把真相说出口。” 今天的可可画着精致的妆容，坐在车辆副驾驶，不经意的露出宝马车标。眼角没有那一日的疲惫和落寞，而是带着一丝淡淡的嘲弄和冷笑。 最关键的是，从白天到晚上，她换了衣裳。 林可的新视频完全被当做对白日热搜事件的回应，“凤凰女”一词彻底成了主播“可可爱点”的全新头衔。同城热搜一连三个词条登顶不说，竟然在总热度榜单都出现林可的身影。 “这底层世界本就是不知牺牲多少女性的自由和幸福才换来如今的稳定。” “别扯了拳师们，捧高踩低媚上欺下这也能洗，不就是嫌贫爱富么？” “虎毒还不食子呢！连自己亲儿子都不要！” “说一千道一万背叛不就是背叛？被包养不就是被包养？金丝雀还高贵起来了。” 网上争论都已经有一边倒的架势，可不论评论区多少谩骂质疑，都没有得到一句回应。 在平台的刻意推流之下，林可粉丝数在平稳几天后，再一次以指数级别激增。 的确，更多的人只是来吃瓜看戏，想看看这位“不要脸”的女主播是怎么上了一趟宝马车就换了衣服，看看所谓“抛夫弃子”到底有多少瓜可吃。 但不得不承认，大量活跃账号推动之下，凤凰女的话题热度居高不下，好多主播开始跟风蹭热度分析事件，不用当事人说一句话，就已经将前因后果串联完整。 “老铁们我就说，什么样的地种什么样的花，那逼自己十八岁的姑娘嫁给糟老头的能是什么好爹妈？” “22岁的女孩子才能领证结婚，非婚生子在大山里指不定被人看不起成什么样，在这样的家庭里还不逃，等死么？” “这世界干什么都要考试，偏偏孕育后代不用，遭天谴的家长这样欺负自家的女儿。” “最善良的一个就是被牺牲的一个，人家都说这么清楚了还不懂么，又一个扶弟魔靠彩礼钱去奶弟弟了吧！” 林可带着这些主播言论，好不容易敲开技术部的大门。 “Snow……总监，我想问一下，技术部能不能把这个方面的限流一些？我看现在都在推说我原生家庭事情的了。” 平常的主播根本没有资格走进这里，但百蝶云起毕竟是公司的头号计划，汪总亲口说过，种子主播有任何想法都可以直接找各部总监沟通。 只不过没想到，还真有愣头青直接找上门。 第十四章 谁家没有难念的经 程观止揉了揉眉心，刚刚改了新的推流机制，他也疲惫的很：“公司的意见用出身是给你洗白，这样才能挣到同情分，不比骂你强多了。” 林可有些纠结：“可是我爸爸妈妈……不是这样的。” 程观止终于看向林可，却用看傻子一样的目光：“我以为你已经接受了公司给你的包装，事到如今还想这些有什么用？ 你的家在千里之外，家人根本不会被开盒出来，若是不想自己走在外面被流氓纠缠，被人指着鼻子骂，就别再想没用的了。” 其实他是真的为林可好，毕竟林可露脸出镜，让网民去骂虚拟的家属总比骂她本人要强。 林可也很清楚这些：“对不起，我只是……” “好啦！快回去吧！”程观止没心情再听下去：“公司给你的包装计划已经过会，技术部只能配合，你自己多调整心态。” 程观止忙着下班，没有再和林可多说。说也可笑，这孩子自己视频里不是说过么，没有人可以不经历风雨就随随便便成功。 真正的逐梦人就是这样的，就是要不惜一切代价，公司如此，他自己如此，一个新人，还想独善其身不成。 “媳妇儿，瑶瑶呢？” 程观止很少能在十点前到家，那是女儿睡觉的时间。只是今日匆匆赶回，竟然没看见女儿。 “去同学家了，说是一起去做点心，晚上就不回来了。” “哪个同学？才三年级就学会夜不归宿了。” 妻子瞪他一眼：“蓓蓓家！闺女最好的朋友！都去了好些次了，你是一点不关注。放心吧，我给蓓蓓妈发微信了，俩孩子好着呢。” “噢，蓓蓓嘛，我知道，没事就行，那我打会儿游戏。” 妻子一边将程观止随意丢在沙发上的衣服挂起，一边不满道： “天天你是一点不关心孩子。老师都说了，瑶瑶最近成绩下滑的厉害。马上要升高年级了，正是分水岭时候，这时候打什么底子以后就是哪个层次的孩子。” 程观止心不在焉：“哎呀三年级有什么难题，她就是马虎大意。咱小时候哪有什么人管，不也这么长大了。” “现在的年代能一样么！你知道别人家孩子从一年级就开始补多少课么！” “好好好，不一样不一样，回来我批评她。” 妻子忍了又忍，满肚子的想法，却只听小卧室里游戏的声音已经响起。 算了！ 指望你还不如指望猪。 …… 破茧大厦，林可并没有离开。 她有些恍惚的走回一组休息区，坐在沙发上，一条一条翻看软件的新消息。 她应该高兴的。 这批流量到手，连林可之前那些无人问津的逐梦人视频都一夜爆火，每一条都增加评论无数。 抛开内容不谈，这些评论放在哪里都会让人眼红。虽然现在她因为保底薪酬的缘故无法直接按照流量提现。但如果这个趋势保持住，超过5000元保底不过是时间问题。 只是不知为什么，林可看着取关自己的那微不足道的二三十人，总是半点高兴不起。 这里的每一个人她都曾经反复看过无数次，那是她还是一个“正能量”主播的时候，为数不多的粉丝们。 “怎么了？心里不舒服？” 眼看夜色已深，林可却仍然坐在休息室，不知为什么出现在这边的Selina竟然主动走了过来。 “总，总监。” “叫我Selina就好，职务不过是外物。”Selina把匆忙站起的林可按回椅子，笑的温和又亲近。 “大赛前三天，你的成绩是最好的，虽然你粉丝基数不高，但热度提升显著，活粉涨了不少，你知道这是多少主播的一辈子，怎么还不高兴呢？” 林可笑的有些苦涩：“只是被骂的有些难听。” “嗨！这点小事。”Selina很自然抓住林可的手：“起号阶段，都是要有争端的。有人为你争论，这叫吸粉，有人看你挨骂，这叫虐粉，有人为你吵架，这叫固粉，常规操作罢了。 不骗你，百蝶计划所有种子主播都是这个路数，但只有你一个人是最成功的，汪总对你的成绩非常满意。已经知会技术部给你单独推流。 破茧技术部的推流有多大能量你根本想象不到，等着一夜暴富就行啦！” “谢谢Selina，我都明白。只是靠这种方式起号，感觉有些对不起家里人。” Selina没有一点领导架子，明明两个人之间的职级差着十万八千里： “不要在意前期这些小事，真正卑微的永远只有不出名的人，等你功成名就，自有大儒为你辩经！至于你的家人，我相信，他们既然深爱着你，只会希望你变得越来越好，会理解你的良苦用心。” 林可心里暖暖的。 不得不说，公司真的对她极好，公司的技术人员萍水相逢给她指点，她的主管不仅关心她的工作还要关注自己的心理状态，大领导百忙之中亲自给她规划形象，就连她的房租都是领导自掏腰包借给自己…… 能进入这样的公司，林可还有什么不知足的呢？ “谢谢Selina，我没事，调整一下就好了。我会努力做的更好。” “好啦，快回家休息吧，美少女要保持良好作息，才能青春永驻哦~” Selina给林可哄好送进电梯，飞快给汪天夏回了消息。 “汪总放心，已搞定。” …… 走出破茧大厦，夜风带走最后一丝暖意，林可忍不住裹紧自己的外衣。 心情好了一点，又似乎仍然不是很晴朗。但是林可很清楚，她已经无法回头。 身后的大楼仍然灯火通明，真正的逐梦人都还在彻夜奋斗，只不过并没有之前她以为的那样堂堂正正。 难怪自己之前的短视频没人看。 现在她自己都不想看了。 “喂，妈，我下班了，刚出单位。” 拨通家里的电话，林可压下自己的低落：“妈你又瞎担心，有什么不安全的。大城市，不管多晚都灯火通明，给你看，这我们公司大楼，我下班都算早的。” 第十五章 谎言和谎言和谎言 难得打开视频，林芸挤进镜头：“不对吧姐？你这大楼和上次也不一样啊？你该不会出去玩故意骗我们吧？” 林可笑骂：“胡说八道，骗你做什么，这就是我公司，破茧集团，很有名，你回去查一查就知道。只不过刚跳槽过来，你没见过罢了。” 她之前跟家里视频，借用的并不是这栋大楼做背景，只是没想到当时明明是胡诌都没有被怀疑，如今终于成了真，却竟然圆不上谎。 谎言就是这样，你说了一个，就要用无数个来补齐。 林可妈妈有些忧心：“怎么还跳槽了呀？之前工作不好么？你呀别总是好高骛远，从一业忠一生才能有所作为。” 林芸主动替林可反驳：“妈你不懂就别乱说，人网上都说了，只有跳槽才能获得更好的待遇，啥忠一生，在这工匠精神呢，老掉牙了！ 姐，你别理她，你涨工资了吧？好事啊！过年啥时候回来？我想要个新手机，不用特别贵，几折叠什么的，能用就行。” “就知道管你姐要钱，你姐一个人在外面多难，你净添乱。可儿啊，你别担心家里，家里啥也不缺。 你下班这么晚，累坏了吧？吃饭没有？别太拼了，多穿点衣服，要不妈还是把棉袄给你邮去吧？” 妈妈絮絮叨叨说了很多，林可只觉心底扎了一根细小的倒刺。她知道网络上那些评论都是虚假，只是自己也就罢了，可偏偏被人抹黑谩骂的是自己的妈妈。 “好了妈，我要回家啦！让芸好好读书，回来我给她买手机。” “好诶！姐你最棒了，等我也考了大学，我也去大城市，和你一样进大公司，赚钱让爸妈享清福！” …… “牛啊我的可，起飞了啊！” 许美琪叼着吸管翻看林可的账号数据，啧啧称奇。 “破茧的政策有这么好吗？这给你推流都推的邪乎了。我感觉得软件开屏就默认进你视频才能有这个量级。得砸多少钱啊！ 不过破茧的日活是比黄灯笼高啦！天呀我都想去破茧了。” “你快别取笑我了，我这数据都是强行挨骂赚的水，除了uv，别的数据都惨不忍睹。我现在都不敢出门。” 两个人再次坐在了甜品店，难得周末，难得两个人白天都没有工作安排。 许美琪觉得也是：“说真的，我真的很佩服你的勇气。大家都知道挨骂起号快，只有你是真干啊。 不过没关系啦，水大的时候账号数据不稳定，现在平台也在探路看什么样的受众适合你。尤其你这什么……社会情感赛道，就好像我们黄灯笼的新知博主一样，没有什么明确圈子，只能广撒网，原本粉丝粘性就差一些。 等过一阵数据沉淀下来，就不会这么失衡了。再说，有你这流量池，数据失衡也没关系啊，包起飞的！抛夫弃子凤凰女……哈哈，亏你想得出！” 林可叹气：“都是公司安排，我没有什么话语权，你懂的。” “那倒是，我刚开始签约原本公司也想让我扭腰来着，若不是周一帆拦着……算了，不提他！” 林可敏锐的意识到不对：“怎么啦？吵架啦？之前不还挺好的么？” 许美琪有气无力：“吵架就好了！我现在宁可他跟我吵架，也好过这样两三天说不了几句话。” “冷战了？因为什么？” “没有！单纯就是忙，一个忙字敷衍我所有话题，不是出差了就是跑活动，经常一天都不回我消息。” 林可皱着眉头：“有多忙能连个回消息的时间都没有，他该不会有什么别的想法吧？七七，你确定你们的感情没有问题么？” “床上的时候还是很热情的，除此之外我还能说什么。算啦！大马哈鱼为了繁殖能跨越半个地球，能证明的了什么。” 林可想要劝她，却又不知如何开口。 劝分的事不能随便干，万一哪天人俩复合了，结婚了，到时候里外不是人，你说尴不尴尬。 现在她除了能陪在许美琪身边，也做不了其他什么。 “哟！可可！” 好巧不巧，梦露竟然也和朋友一起来到这甜品店，林可主动站起来：“梦露姐！缘分呀，快来，我请你们吃。这是我最好的闺蜜七七，她也是主播。” 梦露很热情的小步跑来和林可轻轻拥抱：“真是缘分！不过不打扰你们小姐妹啦，我们买了带走，还有事儿呢。七七妹妹，大美人呀，以后互相帮衬呀~” 梦露拉着朋友来也匆匆去也匆匆，林可和许美琪也没多想，吃完了甜品，还去看了个电影，这周末过得也算惬意。 只是回到出租房，那股高兴劲儿很难一直维系下去。 粉丝量激增之后，林可每天的主播后台都是雷打不动99+，以谩骂居多，骚扰其次，外加夹杂一些零星的商务邀请。 反正参赛期间不允许选手私自接商务，她几乎已经改掉从前必把每一个红圈看完的强迫症，没有人愿意每天挨骂。 但是今日，私信区一条消息还是成功吸引了她。 “亲爱的可可，感觉近日你的视频风格变化很大，是发生了什么吗？” 林可一瞬间有些难过。 说起来可能有些矫情，钱在她口袋里，肉吃进了嘴里，她所希冀的一切都已经得到。 可是她竟然已经开始怀念自己只有200个粉丝的时候。 不过才一个星期而已，怎么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没有，只是想换一种生活方式。谢谢关心，我没事。” 平台的私信永远不可能有微信那样的回复效率，林可回话之后也没有过多在意。 屏幕的另一端，梁峰看着短短一行字，陷入沉思。 毫无疑问，这位主播内容的变化一定和百蝶云起大赛有关。 破茧软件的主播大赛宣传轰轰烈烈，梁峰早就已经把每一名主播的信息搜索完全。 这位“可可爱点”，平平无奇一个正能量小白博主，却在仅仅两周之内手持零基础素人账号杀进热度前50，而且势头不减。 这背后若无公司手笔，他绝不相信。 第十六章 可笑的人 而且这位原正能量的主播，短视频画风一夜骤变，完全变成了所谓“普世价值”“清醒人设”。 怎么说呢，就很破茧。 他的“去伪存真”公众号曾经专门就类似题材做过分析，破茧软件的这种视频风格，用局部真实掩盖整体真相，用情绪共鸣替代理性分析，用“普世价值”包装特定意识形态，打着所谓“人权”“民主”“自由”的旗号，实际上不过就只是为了边缘化社会原本的主流意识形态。 但这些事，拿不出证据。 梁峰走到办公室的窗边，远远遥望那栋高耸又奢靡的破茧大厦。 五年前，他的妹妹倩倩也是满心欢喜走进那栋大楼，成为破茧公司的一名签约主播。 却在短短半年之后被人网暴抑郁，满身骂名，逃离这座城市。 从小和他一起长大的妹妹，和他无话不说的妹妹，只留下一本残缺的日记，和一句“对不起，哥哥”便杳无音信。 他回过家，报过警，用尽了所有的手段，却只能得到妹妹仍然活着但并不愿意联系的消息。 警方出于保护个人隐私的缘由，因当事人拒绝，无法告知梁峰妹妹所在。 就在那一年，梁峰建立了“去伪存真”工作室，选择可以遥望破茧大厦的远远的街角，租下这层写字楼。 他发誓要揭开破茧公司一切隐藏在虚假之下的不堪和丑陋，揭露他们不顾主播人权、不顾公序良俗的恶劣行径。 直至今天。 破茧普世价值短视频无数，你无法判断它们的流量来自于哪里，它们的内容来自于哪里，它们的出发点又来自于哪里。 一束光照进了黑暗的铁塔里，让里面的肮脏与罪恶暴露无遗，于是这束光便有了罪。 只要他敢点名道姓，破茧完全可以告他侵犯公司的名誉权。哪怕他有无数蛛丝马迹证明破茧的流量推送一直在将“传统家庭伦理道德”批判为“压迫与反抗”，将“奋斗改变命运”污蔑为“没有一个挖煤工人能通过挖煤又快又好当上煤老板”，将“大国崛起”诋毁成“这和我月薪3000有什么关系”，但猜测和蛛丝马迹，不是证据。 除非他真的能获得破茧公司内部的资料。 “梁哥，我看这主播挺单纯的。以你的能力稍加伪装，肯定飞快骗到这小主播的心，到时候她还不是什么隐秘都告诉你。” 梁峰心绪瞬间破碎：“别胡闹。” 员工小赵不以为然：“有什么啊！我们要对付破茧，从公开面这些蛛丝马迹就是很难发现什么，要是有内部人就好办多了。我看这主播也不像什么检点角色，说不定人家也乐意呢。” 梁峰眼底闪过一丝厌烦。 为什么总有一些人就可以这样言之凿凿对完全陌生的人充满恶意，他的妹妹当初是否也面临的都是如此境地。 “我们要做合法的事，更要用正义的手段。” “切！”小赵只觉自己老板真是迂腐，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就这种捞女给点好处什么都肯出卖，拿来套话岂不是事半功倍。 他们只是一个小小工作室！ 他们的公众号每篇都只有几万点击量！ 想要和破茧这种庞然大物对抗，不用一点非常手段怎么能行？ “之前刚刚联系了破茧挖黄灯笼的主播，给她看了一堆黑料让她放弃转投破茧的计划，说不定破茧正铆足劲儿准备对付咱们呢！达摩克利斯之剑悬在头顶，咱们还在这讲正义，我看梁哥的心还是不够冷。” 梁峰打断他的话：“好了！身正不怕影子斜，我们没有做任何见不得人的事，也不怕破茧的针对。都工作吧！明早的推文都准备好了吗？” 他就算再冷，又怎能用别人的血温暖自己。 梁峰想要和破茧对抗，不是因为它是庞然大物，不是因为它拥有自己比不起的地位和流量，不是因为只要捆绑上这艘巨轮，他就可以拥有想象不到的流量和热度。 而是想要照亮阳光照不到的地方。 他想要真相！ 很可笑吧？以蚍蜉撼树之姿，飞蛾扑火的觉悟。 他知道这很可笑。 可这薄情寡义的世界，需要可笑的人。 …… 破茧百蝶云起大赛如火如荼，真金白银砸进去挖来的主播，各行各业各有特色，整个软件的日活一涨再涨。 APP首页，大横幅一直置顶，将每一位参赛主播的实时热度逐一排列。公司内部，从第一个阶段开始，就已经全方位多维度的品评每一位主播。 “两周过去，大赛第一阶段结束，每一位主播都应该适应了在破茧的节奏，也有了自己的思路。” 一组主播大会，10个种子主播整齐坐在会议室里，只是她们自己并不知，这样的会议室不止一个。 “咱们在座的各位都是种子选手，接受的都是公司全方位的包装和扶持，但并不是每一个人的效果都达到预期。” 主管Ice站在长桌的尽头，荧光笔点向大屏幕。 “第一阶段，综合评分最高的主播，梦露。在百蝶云起的总热度榜中排名第十七，也是咱们种子选手里的最高的一人。” 梦露的基础粉丝数不低，用户粘性也高，在所有的骑行主播里，她视频风格最为多样化，言谈幽默，时不时漏那么一点，无伤大雅，却不知道被多少人等着。 她的形象也绝非正向，“骑行媛”title在前，“擦边”口碑在后，引来的污言秽语和攻击谩骂也绝不少。但梦露不在乎，粉丝愿意看，这就是业绩。 林可本能的给梦露鼓掌，拍了几下才发现无人跟随，有些尴尬的放回桌子。 其余几个主播神色各异，只有梦露，友好的笑了笑，给林可一个“我懂”的眼神。 林可于是很安心的继续听。 “大家的起点不一样，粉丝不一样，日uv不一样很正常。但是，完播率和互动率差的太多，就要自己反思一下原因。” 梦露并不是专业短视频博主，她此前大多以直播为主，只是为了参赛才剪了几个视频。 但这两星期之中，不过5条短视频，完播率超过70%，互动率更是高达13%，这样的数据，直追短视频领域头部主播。 Ice神情严肃，和自己的英文名真是万分契合。怪不得破茧早有传说，只有起错的名字，没有起错的代号。 第十七章 不患寡而患不均 “其他人，你们每个人也都各有特色，好几个原本的起点也绝对不低，但是在大赛第一阶段，公司推流算法大力支持之下，完全没拿出对应的成绩，反而和之前差距不大，那公司给你们的投资有什么意义？” 百蝶云起大赛，最终看的当然是热度，但初始阶段，公司更想看见的是大家的变化，是真金白银促成之下，给主播、乃至于给软件带来的整体提升。 “我希望在座的每一个人都能多看一看梦露的视频，寻找一下自己的不足，大赛第一轮已经过去三分之一，如果你们连第二轮都进不去，公司自然会有新的种子。” pua了一番，Ice终于缓和了语气。 “第一个阶段，还有一个主播值得肯定。就是我们可可。” Ice带着全组目光看向可可，可可一时有些紧张。 “所有人里，可可的起点是最低的，她甚至没有几个铁粉，只是误入热搜混了一批自来水，在百蝶云起算得上天崩开局。 但是，可可做的很好，她抓住了这条误入的赛道，拿出了非常精致、并且有计划的视频。” 整整两个星期，林可每天只发1条视频，但每一条都踩在了前一天的热点，并且完全围绕了自己的主核心，自由。不管关联任何话题，用怎样的输出方式，她都没有违背追求自由的主题。 最火的一条：‘猪到死都不知道，拿着刀杀它的人，和一日三餐给它的人，是同一个人。所以你被什么保护就会被什么限制。能为你遮风挡雨的，同样也能让你不见天日。’ 正发布在一个“富家大小姐”的热搜之下，这位大小姐从前顶着“江浙独生女”的标签各种展示自己的奢华生活，大老总父亲对她百般宠溺。 结果父亲去世没多久就被私生子告上了法庭，要求分割她父亲的遗产，吃瓜网友这才发现，这不是江浙独生女的福利，而是编织在宠爱童话之下的工具人罢了。 富家大小姐之前好多言论被扒出来，原来曾经对父亲的迁就和妥协早有原因，这位光鲜亮丽的大小姐暗地里不知吃了多少憋屈的苦楚。 网友自是同情心泛滥，绝对支持这位“复仇大女主”斗小妈、斩庶弟，林可却靠着上面一条短视频在无数营销号中杀出重围，怒斩1万+的评论。 林可根本不需要解释一句，网友早就已经替她完成了脑补。被什么保护就会被什么限制，说的不只是那位大小姐，更是她自己啊！ 所以她不愿意要所谓家庭，不愿意要男人的庇护，她一人两脚走出大山，就是为了追寻属于自己的自由！ 没有人不受伤，只是有人不喊疼！ 如此勇敢又清醒的主播可可，怎么不算是另一个披荆斩棘的“大小姐”呢？ 不知道Ice是否清楚林可的视频完全是内容部直接给的草稿，反正她看向林可的目光全是赞赏。 “仅仅两个星期，当初那波自来水的粉丝经过你的努力就已经完成了绝大多数的固化。虽然现在数据仍然不是很可观，但热度上涨很快，希望你继续努力。” “谢，谢谢主管。” 林可完全不知道为什么会突然提到自己。 每个人账号后台都被开放了创作者数据一栏，她的完播率和互动率简直惨不忍睹。 人家梦露，百分之十几。 她呢？前面加上“0”和“.”都不够。 唯一拿得出手的是所谓uv日活，在统计曲线里简直每一天都是断崖式增长。 用技术部的话说，这是不断在更换新的流量池，林可很清楚，这是公司的强力推流，而不是她的视频有多么引人注目。 可是偏偏，她被打造成了正面典型。 果不其然，组会刚散，主管离开，一组的其他人就立刻不满的嘲讽出声。 “101名参赛选手里排九十几，竟然也能被表扬。” “人家进步第一名啊，比不过比不过。” “进步大是因为起点低，那20分提升到60分当然比90分提升91分容易。” “小点声吧！人家可是真·种子选手，有大佬罩的！要是总榜光看浏览量，人家第一你信不信？” 吕晓彤敢在网上和流量明星的粉丝对喷，就知道尖酸刻薄的水准绝不一般。 连一向大大咧咧的刘飞霞也是不满：“人和人的起点还真是不一样，谁说长得好看不能当钱花。” 不说那些公司给她的流量有多少能固化成粉丝，又有多少能维系下去，光这第一阶段灌给可可的水就已经让她的5000底薪冲破，现在赚的每一分钱可都能重新分成。 飞上枝头变凤凰这种事总是要被人妒忌。 “这流量池给我，我早第一了。” 孙雅莉同样是一组没有太大名气的小主播，只是非遗赛道占了天时地利这才入选，和梦露、刘扳手她们本就比不了，现在连毫无起点的林可都走在她前面，自然万般不满。 “不过是可怜她乡巴佬罢了，这种靠不要脸赚的钱，给我也是不要。” 自古国人不患寡而患不均，几个人说话难听，林可也无从反驳。 算了，网上骂的比这难听的又何止千百，至少借来的房租她已经还上。 只是林可没想到，她不反驳，梦露却不同意：“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罢了！” 径直从自己座位走向林可，揽住她的肩膀：“自己的数据上不去，就知道嫉恨别人。我要是有你们这么不要脸，说不定我也早第一了~” 梦露一边模仿孙雅莉的语气，一边扭着脖子，翻着白眼，带着林可离开。 “可可，你别理她们，走上坡路的人低着头有什么大不了，才不会去看屁股后面甩下的酸鸡。” 林可露出感激的笑：“谢谢梦露姐，你真好。” “那是自然，都说了我罩着你，走，今天去吃火锅鸡。” 孙雅莉看着两个人狼狈为奸，精致的美甲差点被自己掰断。 有什么了不起！一个靠低俗，一个靠粗俗！不要脸的J货罢了！ 第十八章 新的萝卜 “雅莉，来我办公室一下。” 并没有离开很远的Ice完全目睹会议室的一切，转身给孙雅莉发了微信。 有不公才有竞争，有竞争才有动力，每个团队都是如此。 “主管，您找我。” Ice摆出一副温和友好的表情，只不过和她冷厉的面容不很相配，看着有些别扭：“坐，随便聊聊。” “好的主管。” 孙雅莉有些紧张。 什么情况，不会是自己刚刚骂那个关系户被听见了吧？关系户能量这么大的么？？公司要处理她了？该不会开除吧？可她们好歹签了一年的合同！ “别紧张，只是想问问你最近状态怎么样？” 一边茫然扣着自己的美甲，孙雅莉一边飞快编着说辞：“主管，我一直在很努力提升自己的技艺，我知道我这非遗赛道是需要真本事的，我从来没有放松过！只是最近这数据……确实不太乐观。” 孙雅莉并不是什么真正的非遗传人，她在短视频平台给自己的人设“麦雕”传承者，只不过是想借这小众的非遗文化名头罢了。 “麦雕”在《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代表性项目名录》里，属于传统美术，又叫做仙桃麦秆剪贴，是以麦秆为主要原料，以刻刀、烙铁、蜡盘、剪刀为工具，经加工处理，巧妙制成的一种麦秆剪贴艺术。 孙雅莉是土生土长的湖南仙桃人，当初也确实对这个有兴趣。麦雕具有清晰的层次、合理的透视、自然的光感，富有装饰美，能够充分表现荆楚文化和江汉水乡特色，孙雅莉是真心喜欢才去夜校学习。 她有国画和版画的基础，学习了麦秆贴片、过稿、雕刻、烙、粘贴、装裱等一系列专业技术，便开始在网上自称麦雕传人制作视频。 只不过，她的热度并不是来自于技术有多么精湛，而是蹭到了明星爆剧的热点。 一线明星热播大剧，互联网铺天盖地都是切片二创，孙雅莉把剧中经典情节用麦雕的形式制作出来，又AI成动画，传统文化和流量明星双重加持，这才积累了那么一些粉丝。 但是明星粉丝的关注度来也迅猛，去也迅猛，大爆剧热度下降，孙雅莉的视频数据也越发惨不忍睹。 Ice手里拿着孙雅莉主播账号“荆楚汀兰”的全维度数据，自然也包括这账号的发家历史。 “我想你也很清楚，非遗技艺之所以能拥有如今的地位，正是因为它不是什么人用三五个月的时间就能够掌握到炉火纯青。以你现在的水平，吃不上专业这碗饭。” 孙雅莉急切道：“主管，我……” Ice却打断道：“但我以为你更应该清楚，你吃的从来就不是非遗这碗饭，而是流量。” 孙雅莉一愣，有些心虚：“可是蹭明星流量的营销号太多了，我也很难出头。” “那就换一种吸引流量的方式。” Ice将手中一份计划书递给孙雅莉：“非遗是你的赛道，你的非遗传人人设已经立住，但如果只是靠这个人设去蹭其他的热度，那你人设的意义何在？” 孙雅莉根本不知道主管什么意思，说我不能吃非遗这碗专业饭的是你，说不能只借这个名头蹭流量的还是你，话都让你说尽了。 只不过，打开这份计划书，却让孙雅莉瞬间明白了主管的意思。 “您是说……既然捧非遗捧不起，就干脆踩非遗？” “不是我说，而是公司的意见。”Ice双手交叉，拄在桌子上：“我们的根基是什么？是流量。那么为了获得这份流量，就要有破釜沉舟的勇气，不顾一切的魄力。 赵娟为什么能成功？是因为她自行车骑得好么？不，是因为她腿够长，漏的够多。林可为什么能崛起，是因为她有什么专业素养么？不，是因为她豁得出去，她什么都不在乎。 现在再想想，你差在哪？ 困在自己舒适的井里去看外面的天空，是永远无法起飞的。现在所有人都可以嘲笑她们手段卑劣，但是当她们站在山顶俯视一切的时候，她们只会收获喝彩。” 计划书里有很多很多证据。 做傩戏非遗的，数据最好的不是说这东西有多么艺术高雅，而是在“本视频全为虚构，请勿模仿”的标签之下，怪力乱神之语。 做苏绣非遗的，最被关注的不是这一针一线有多少千年文化底蕴，而是镜头转过非遗传承人的皱纹，说这中国最顶级奢侈品的制造者，固执的吃过多少苦和累，埋藏多少绣女的血和汗。 这就是破茧非遗赛道的现状。 “你那什么麦秆艺术，如果真有那么多人喜欢，早就不会成为遗产，差点消失。正是因为它门槛又高，受众又少，才会走到如今的地步。” 内容部给出的全新计划，孙雅莉仍然是麦雕技艺的传承人，但她会在接下来的视频里展现出传承这技艺有多么艰难，又有多么无用。展现同样的效果只需要一个3D打印就可以精美十倍。 她会一边伟光正的说着一定要将这份铭刻在血脉中的高雅艺术传承下去，一边让观众深刻认识到这些所谓的“艺术”早已脱离时代轨迹，干这些过时的事是不会赚钱的。 对农耕文明的敬畏？你怎么不回去农村种地？ 于细微处见匠心的文化脉络？那义务九块九包邮的小摆件不比这强多了？ 平凡中见伟大的文化密码？多少钱一斤啊费这么大功夫？ “既然走不通传承这条路，不如就让网友对你手里的技术彻底祛魅，站在理性的制高点去批判，这样就会有争议，有争议，才会有流量。” 孙雅莉低下头。 她是真的很喜欢麦雕。但主管说的也是真，这玩意真的赚不到钱。 辛辛苦苦做了一下午，拿去夜市，三块钱一个都卖不出。 Ice加重了语气：“孙雅莉，面对赵娟和林可，你真的服气么？你比她们有文化，有艺术涵养，有真正的手艺和对中国传统文化的理解。但你现在的流量连她的零头都够不上。 而今天，你听公司的安排，把你手工制作的麦雕作品直接挂进橱窗，标价998，一分钱都不降。自然会有人来攻击你价格太高，自然会有人拿出电商平台二十块钱的物件来和你对比。 你只需要继续勤勤恳恳做你的艺术品，继续哭惨哭穷说你做了多少小时用了多少道工序，怎么顶着烈日选当年新收的、饱满无虫蛀的麦子，你且看流量如何。” 听起来确实不是很难，而且好像自己也没有做什么的样子。 孙雅莉终究还是接过那份计划书：“我明白了，主管。” 第十九章 方寸温暖 火锅鸡真的很好吃，林可这辈子似乎还从没有过如此密集的下过馆子。 公司周边的餐厅她和梦露基本已经吃遍，刚开始林可还带着拘谨小心翼翼的观察每一顿饭的价格，如今却已经可以很自然的一起抢着结账。 火锅、烤肉、炸鸡和啤酒。 撸串、日料、披萨和牛排。 淹没在各种添加剂弥漫的香气里，林可才能让自己忽视评论区那些数不尽的污言秽语。 谩骂是假的，同情也是假的。 批评是假的，表扬更是假的。 只有真金白银是真的。 人往高处走！ 想要活的更好有什么错！ 金钱有价，谁敢说重利面前真能潇洒？ 大赛的第二阶段还要计算直播数据，很多种子都已经提前埋线，培养粉丝粘性。 只是她还没有准备好直接去面对那些声讨罢了。 破茧内容部效率奇高，公司已经给她做好第二阶段的直播计划。 社会情感赛道，她不像别人有自己的一技之长，只需要按部就班继续自己擅长的东西。 所以，公司给她的计划是品评热点话题，简单说就是蹭热度，只要敢说，敢逆着网友的意见说，就可以有争端和热度。 林可叹气，自己还真是要在挨骂的赛道越走越远。 其实公司之前甚至想让她和网友对骂，只不过发现她实在不是这盘菜，嘴笨脸皮薄，才把这点子转给刘扳手。 毕竟以她的幽默和天生段子手气质，即使对骂也不会显得伤人又刻薄。 林可按部就班完成公司内容部做出的计划，几乎已经不再去看软件评论区，甚至关闭了陌生人私信。不过，她的主播账号仍然有几个好友，算得上林可如今唯一的慰藉。 “叮叮。” 软件提示音响起，林可竟然有小小的期待，果然，是“勤劳小蜜蜂”发来的消息。 勤劳小蜜蜂正是那一日询问林可为何突然转变视频风格的粉丝，那之后两人加上好友，保持了并不密集的偶尔私信。 就是这三两天才有的那么一两句话，竟然也能让林可莫名期待。 “今天的晚霞很好看。” 只有很短一句话，配了一张照片，照片里的天空还没完全暗下来，带着一种透着凉意的蓝，被霞光衬得有些发暗，却又分明能看出底色的清透。 西垂的云絮泛着琥珀色的光晕，一层又一层，伴着朦胧的雾霭。城市的街道在霞光中隐去棱角，渡上一层暖暖的金红。 林可一瞬间就被迷住了。 说来好笑，她最初和窦鹏结识就是新闻社的窦鹏给广播站的自己拍照。 他们都在新闻系，但并不是一个年级，新闻社要做报道，窦鹏举起单反，拍的那照片自己坐在广播台前，面前是话筒，身侧是暖阳，淡淡的光晕透过发丝，将光影洒在桌面的纸笔之上，愣是给拍出一股《百年孤独》的深邃和《仲夏夜之梦》的唯美相交织既视感。 林可当时立刻被这位学长的专业素养折服。 她真的很喜欢这些无比唯美的照片，似乎可以将天地间最美的瞬间定格。 她总觉得，能留下这样美丽画面的相机背后，一定也有一个善于发现美的灵魂。 后来，她就成了窦鹏的女朋友，只是毕业之后的窦鹏却为生活所迫成了一名外卖员，他再也不曾拿起单反，眼里也再没有那些永恒的瞬间。 但是今日，来自一个完全陌生的网友，林可再次看见了让她无比心动的景色。 很纯净的，不掺杂任何污浊和其他利益纠葛的，单纯的美好。 而且，透过这张被软件压缩后像素并不高的照片，林可敏锐的发现，晚霞底端，朦胧的轮廓，正是破茧大厦所在街道的一角。 “这是你拍的么？” 完全没忍住，林可想到就问出了口。 对面回的很快：“嗯，刚刚下班随手拍的。” 他们竟然在同一个城市！ 不仅是同一个城市，甚至就在这么近的地方。全中国34个省份何其广袤，她随意聊天的网友竟然就在她身边，这是何等缘分！ 林可还沉浸在惊讶之中，勤劳小蜜蜂已经发了新的消息：“看你之前的视频，每当有好天气，你都一定会拍下来。” 林可呼吸顿了半瞬。 原来，真的有人注意过么…… 林可还是正能量博主的时候，从不会错过任何一个美丽的天空。不论是朝阳还是晚霞，她总是不厌其烦的分享，然后鼓舞自己。 但是，自从加入破茧，她好像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的心情。 明明都不到一个月而已。 “最近换了工作，有些忙。” 不知为什么竟然生出一股愧疚的感觉，好像林可已经背叛了昨日的自己。她甚至立刻想到，如果对方继续追问她为什么忙，换了什么工作，她该如何回答。 但勤劳小蜜蜂却从未为难她：“没关系，我可以分享给你。” 就是这样简单的几句话而已。 没有多说什么，没有牵扯到任何个人信息，甚至没有嘘寒问暖，但是林可却觉得自己被救赎了。 仿佛生存游戏里不断奔波劳碌意识模糊，忽然补到了一个san包的感觉。（理智值Sanity，游戏中与角色的精神状态相关，数值越低，精神越不稳定，可能引发各种负面效果，直至疯癫） “谢谢你。” “别客气。” 林可关掉了软件。 只有这么几句话，她却已经满足了。 群租房还是昔日一般混乱，左边住户的青年仍然在彻夜打游戏，右边上小学的孩子还是哭的撕心裂肺。但林可第一次觉得，自己和他们不同。 她想要搬家了。 想要赢的人，就要把退路烧成灰。她会变强，会无视所有的侮辱和鄙弃，会踩着旁人的唾骂爬到山顶上去，会在百蝶云起杀出重围，会在万千默默无闻的主播中闯出一条通天大道。 今日他们泼给自己的冷水，她会统统烧开了泼回去！ 她会站在诸神之巅。 哪怕不择手段！ 毕竟，踮起脚也够不到的梦想，只能跳起来抢。 第二十章 一夜爆火的全新赛道 “听说了吗？公司要开专属外卖员赛道了。那边大会就是这事。” 一组休息室，主播朱莉和刘晓文正在低声议论。 破茧公司并不是没有外卖员主播，林可起号那天，就是主播“瓜哥罗戈跑外卖”做的枪手，全程实时报道。 但是“瓜哥罗戈跑外卖”其实是破茧自己MCN机构的签约主播，有热度有流量怎么都正常。而就在昨天，一个野生的外卖员主播竟然压过公司所有大力推流的赛道，直接冲上破茧热搜榜首。 从未错过任何风口的破茧集团立刻启动外卖员赛道，誓要迎头赶上这波热点。 “外卖员？活动范围是真的广，时效性是真的高，社会第一手消息估计都在他们手里。” 她们在整个种子组里并不算出名，但既然能成为种子，自然也是有旁人比不起的出彩地方。可以说高不成低不就，也可以说，比上不足，比下有余。 “又来不及参加百蝶云起大赛，对咱们没影响吧？” “大赛是没有，可流量就那么些啊！为了给他们推流，我们热度肯定又要下降。” “害！我一个美妆博主，能有什么影响。只怕某些和社会相关的赛道才会被毁灭性打击呢！你说是不雅莉？” 雅莉笑：“我觉得是好事，只能说明萝卜也不一定就能稳赢。” 几人一边说目光一边瞥向林可，林可则故意装作听不见，拿着纸抽离开休息室。 旁边的会议她知道。 说是有一些外卖员之间的群聊，卧底了破茧经纪部的人。原本群里就是互相沟通一些外卖业务相关的事情，当然也用作互帮互助，有什么突发事件随时通气。 全城的吃瓜闲聊大群，基本都有经纪部的眼线，听说还有专门的全国社群条线业务，不管怎么说这也是破茧的本事。 昨天，一个外卖员恰好拍了一段事故视频，女外卖骑手逆行撞了路人，态度很好的道歉，也叫保险来赔偿，可等保险过程中却被气不过的路人一耳光打在脸上。 偏偏这女外卖员还背着一个不过一两岁的娃娃，挨打倒地的瞬间，娃娃也摔在地上，哭的撕心裂肺。 旁边路过的外卖员正举着手机录像，将前因后果录的清清楚楚、完完整整，发在网上转发到群里。 400多人的大群义愤填膺，再加一个公司专业卧底暗中推波助澜，瞬间这条破茧软件的短视频就火上同城热搜。 嘛，这事跟自己有什么关系。 自从派出所出来，她和窦鹏冷战至今，那么那么需要窦鹏的时候他不在，林可一个人咬牙扛过来了，现在觉得，也不是那么需要别人。 再说了，窦鹏那种死心眼，送外卖都送不明白，这种抓热点的事更不会跟他有关。 林可路过会议室，没有瞥一眼，只径直走向卫生间。 会议室中，Michael正指着ppt里循环播放的视频，情绪激动：“这个主播我们必须要挖到！这是冲今年绩效的最后机会！ 黄灯笼的事儿已经没戏，能在最后这一周抓住的，可能只有这个主播。 这账号没发过几个视频，很明显不是职业主播，可他热点抓的太好了，像素都不高的手机，愣是画面、布局、人物、声音都恰到好处。 时间、地点、人物、起因、经过、结果一个不差，路人的面貌不该有的细节半点没有，视频的最后警车的红蓝光影出现，但完全没有车辆本身和公职人员入镜，戛然而止，没有踩到半点红线。尺度的把握也非常完美。 尤其是画面最后这个光影，女外卖员捂着脸倒在角落遮蔽的阴影中，打人者却在阳光下嘲讽的笑，这对比太棒了。” Michael并不了解发视频的主播，可仅凭这个视频，他就知道这人一定能走这条路。 如果他刻意为之，说明他热点敏锐度很高，摄影技术也很好。 如果只是巧合，至少也说明他的直觉很棒，发消息第一时间还知道在群里煽动情绪请大家转发，怎么不算天赋。 “运营和技术已经在推这个热点了。这条热搜一出现，我们的热度秒冲同类软件榜首，连顶级大厂都在转我们的视频，机不可失。” 外卖员，一方面被平台和客户双重挤压之下不得不冒险提速，一方面违规逆行伤害了无辜的路人。 女性，一方面带着孩子独立工作面对风吹日晒，另一方面捂着脸和孩子一起倒在冰冷的水泥地上。 打人的老者，一方面是无辜受累，本就腿脚不好平白受伤，另一方面是得理不饶人，自己气不过当面动手。 这些个热点简直足够网民吵翻了天。 破茧必须要抓住这个机会。 PPT换页，露出一张年轻的男性照片。 “账号的注册者，窦鹏，20岁，本市外卖员，经济条件一定不会很好，重金利诱，让他看得见短视频带来的轻松收入，没有人可以放着地下白给的钱不捡。 一组，直接从软件后台联系，看他有没有反应。二组，卧底群聊的自然的接近一下，拉一拉关系。 工作注意方式方法，不要透露出我们能从后台掌握他的实名身份。 他在群聊里一呼百应，人缘相当不错，能带着他赚上钱，哪怕不签约，我们的外卖赛道也开得起来。 最后这一周，搞定他，咱们都过个好年。 好了，现在工作！” 经济部的人刷的散开，那叫一个雷厉风行。外卖员拍短视频的并不是个例，但将外卖员主播开辟成全新的赛道，此前并没有MCN机构在做。 还是汪总有眼光。 这条业务并不是Michael主动挖掘，而是汪总特意联系了他。 底层外卖员的阶级对立，挨打女性的性别对立，带娃就可以胡作非为不守秩序的厌童群体，不是老人变坏了而是坏人变老了的厌老群体。 甚至可以关联出被逆行外卖员撞的机动车也要部分担责,关联出外卖商家大战全是做奶茶的和送外卖的底层人员吃苦，关联出凭什么撞了人只需要赔实际损失难以索要精神伤害…… 网上早就吵翻了天。 要是再加上一个宠物动保，那才完美呢。 第二十一章 真不是诈骗？ 窦鹏觉得自己这两天没睡醒。 大公司的老总，几经周折，通过他下属的妻子的闺蜜的朋友在微信群联系到自己，非要给自己一大笔钱？？ 先是破茧软件后台给他弹消息，不过这种小红点，窦鹏是看也不看十分懒得。后是外卖员大群莫名有人加他好友，这种窦鹏见多了，纯骗子，直接拒绝。 只是万万没想到，一次两次不成，这人竟然直接在群里聊天说起自己，等窦鹏看到的时候，一大群兄弟都在疯狂@他，好像他马上就要升职加薪走上人生巅峰。 上赶着给自己送钱？？ 群友们一通调侃，都说让窦鹏试试水，因为这大哥还说了等窦鹏干出名堂可以带着群里大家一起赚钱。 窦鹏甚至可以完全断定这绝对是一伙诈骗犯，不是为了让自己交会费，就是想骗自己签假合约。说不定开篇就是你的什么什么挺好，只要你给我们十万块，我们包你成神。 但是，那个自称大老板的家伙约见的土豪餐厅实在高档，他送过几回外卖，看过那没有三位数以下菜品的菜单，抱着蹭饭也不错的想法，窦鹏终究还是来了。 反正让他掏钱不可能，骗一骗骗子也不错。 可现在看着对面的男人，窦鹏有点茫然。 现在诈骗都这么敬业的么？还带整容？ 男人穿的西装革履，一本正经：“小兄弟，网上没搜到么？我确实是汪天夏本人。” 窦鹏对着百科看了又看：“你干这个一天多少钱？是天生长得和他像？你们还要人么？你看我长得像哪个大领导么？” 不得不承认，这诈骗犯是真的像！ 光看网上的证件照，和各个采访里破茧总裁的出镜镜头，和面前男人真难很难区分。 汪天夏失笑：“若只是为了骗人，这成本也太高。破茧大厦距离这不远，我也邀请你去公司洽谈了，公司还能有假么？只是你对公司没兴趣，我才提出在这餐厅见面。” 窦鹏嗤笑：“当我是傻子么？公司大老总那么闲，亲自出来跑生意？你要是个创业小公司福利好待遇高工作俩月免费去缅北旅游我还真信了。” 汪天夏真的很喜欢窦鹏的说话方式。 这种不带狗头分不清敌友的反讽，能把黑粉和红粉一起引来，评论区自己就能吵翻天。 不要高估网友的智商！ 他们根本就不会在乎、也看不出你想表达的真实含义，用字面反讽的方式，真的很容易引发骂战。 骂战，就是热度。 “如果只是一个普通员工自然不值得我亲自出面，但我看见的，是一颗明日之星，是千万粉丝级别明星的种子。” 窦鹏两眼一翻：“画大饼大可不必，会费我是不可能交的。你给我点两块牛排吧，记得先付款。” 汪天夏在心中飞快给窦鹏做好人物画像。没什么上进心，更遑论野心，对一切报以悲观的不信任。 但是，愤青，有极端不成熟的正义感，且贪图蝇头小利，或者说，更注重眼前的利益。 1.2kg的战斧牛排先点了两份，配菜正常上了一些，然后汪天夏很自觉的结账，尽管在这样的餐厅这种提前付款的行为非常异常。 “兄弟，送外卖一个月能赚多少钱？” 看着电子屏上显示的账单价格，窦鹏面子上有些过不去。确实，他承认他一个月工资未必能吃得起这顿饭，但他们劳动人民和你们这些资本家没得讲。 至少他凭自己本事赚钱，不坑蒙拐骗。 “你凭自己本事赚钱，可得到该有的尊重了吗？” 汪天夏一连两问，窦鹏瞬间想起差点被关进派出所的不愉快经历。想起那高端住宅老太太鄙夷的目光。顿时也没那么有底气。 但承认是不可能承认的。 汪天夏也不戳穿，只继续道：“但你若是举起摄像头，就没有人敢欺负你。” 现在是互联网的时代！一切权力在媒体面前都要低头！ 没有什么是不怕曝光的，再高的权柄，再富有的家底，糟心事被曝光到网上都只会收获平等的口水。 而所谓“曝光”二字，建立在流量之上。 “没有人会承认这一切，但是，流量就是可以给你带来一切尊重。” 网红明星塌房，有的是人洗地说人非圣贤！窦鹏视频里那小姑娘，不小心犯了错，挨了殴打和辱骂却只配一句罪有应得。 为什么？ 窦鹏果然上道：“我只是想给她一个公道，毕竟她没有逃避责任，也准备赔钱了，打人就是不对。” “可没有你拍的那段视频，她能得到一句公道话么？” 汪天夏见人下菜碟的本事不是一朝一夕练就。面对有梦想有野心的林可，他描绘的是诸神之巅的愿景。可面对窦鹏，他先以利诱，再迎合他可怜的自尊心，给他道德的制高点。 “你的视频我看了，不是单纯录下视频而已，你在为弱者发声，你在向不公抗议，并且你已经引起了普通老百姓的共鸣。 我们做短视频的，不是媒体，却也有媒体人扫平天下不平事的宏愿。外卖员活跃在城市大街小巷每一个角落，只要你们想，你们就可以让一切污秽暴露在阳光之下。” 汪天夏原本还没打算亲自出马，只是安排经纪部处理，但是就在昨天，他看见了窦鹏回应的视频。 “跟屎壳郎不能说屎是臭的，揭开真相只会得罪骗子。” 话糙理不糙！ 就这么一句话，直接宋体大白字打在黑色的视频框里，如此简单又直白的嘲讽一切跟风辱骂的乌合之众。 仿佛我行我素的江湖侠客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而后面对所有误解和斥责，冷冷一瞥，蔑视众生。 汪天夏一秒钟就知道，这是他需要的人。 是破茧需要的人！ 破茧的外卖员赛道，就需要这种有正义感还敢说话的年轻人，他不会去碰触红线和网友对骂带来负面影响，却可以短短一行字让评论区吵翻天。 外卖员赛道建立在社会热点之上，有这种引战的高手，何愁没有热度？ 所以汪天夏亲自来了。 而既然他来了，就断没有不成功的道理。 第二十二章 完美领导 窦鹏并不是不动心的。 没有哪一个少年没有过一个英雄梦，他当初学新闻学，也同样抱有第四权力监督与守望的理想。 但是一想到这事有多麻烦，他又实在懒得：“我不是专业拍视频的，没空每天研究搞什么内容。” “没有要你专业拍视频，你只需要继续做你的外卖员，公司会给你发放Gopro录像设备，只需你送外卖的途中打开。 随便哪一天，你再遇见任何热点事件，什么着火了打架了路边有人要跳河了，什么小事都可以，找到这段视频，截下来，发出去，你就可以获得想象不到的收入。” 窦鹏一边翻着白眼，一边冷笑。 沙子里捡金子能赚多少钱，林可天天跟人PK还不是房租都赚不到。 汪天夏却已经打开自己的手机：“这51条视频都是转发的你上传的外卖员事件，总浏览量将近1000万。你知道在破茧，1000万是什么量级么？ 如果你是破茧独家签约主播，开通创作者保护，所有转发的人都要给你引流分成，你到手的收入就有五位数。” 人见到金子，就像猎人看见野兽，没有不贪心的。 汪天夏根本不用给他讲账号权重，不用讲植入品牌，不用讲流量池和商业估值。他知道，一万块钱就能让人低头。 战斧牛排恰好送了上来，服务生掀开餐盖，香气沸腾，窦鹏一时间被蒸汽迷了眼，好像看不清汪天夏终端统计数据的位数。 “你该不会下一步要告诉我，现在只需要2000块就可以买你们的Gopro了吧？” “哈哈！”汪天夏大笑出声：“我太喜欢你们年轻人的幽默感了，破茧就需要你们这样的新鲜血液，才能永远活跃在互联网的最前端。” 拿出一份简易合同，从口袋拿出钢笔，打开盖子倒放在窦鹏面前，汪天夏继续道：“放心！随便一个你可以收货的地址，全套设备免费包邮到家。 只需要一个内容排他发布的著作权协议，以后你的视频只在破茧平台发送，公司不会对你有任何其他要求。至于以后赚多少钱，就看你视频有多少流量了，包你不亏。” 窦鹏吃的很饱。 他实在想不到，这骗子能骗他什么。 几千块钱的午餐，几千块钱的录像录音设备，听说还为了方便他剪视频要给他邮电脑。 而他做的只不过是签了个名字。 这就算不是骗子，大公司也受不了这么挥霍吧？ 原来主播这么好干的么？他一直都被骗了？ 白给的东西不要白不要，反正又没有kpi要求，再说了，就算哪天他们责备自己业绩不佳，他也没什么工资可扣。 算了，就当他上了贼船吧！ 打开微信群，窦鹏忍不住给一直帮他出谋划策的外卖员兄弟们发了消息：“兄弟们，这骗子有点不对劲，好像真给钱。” 来这里之前，他们关系比较好的几个哥们在小群里商讨半天，大家你一言我一语为窦鹏提前排雷，防止他被骗。窦鹏也是带着“先后带后富”，“等我功成给大家铺路”的勇气和觉悟来这里会面。 只是连他自己也没想到，像他这么谨慎又懂法的人，竟然第一次见面就跟人签了合同。 哦不对，是协议，协议。 很快，窦鹏的账号带上“独家”的标签，并配有“外卖员”专属认证。等他价值几千块的免费设备到齐，群里外卖员一窝蜂下载了破茧软件，都想分一杯羹。 “汪总，我们外卖员认证总数已经超过300，平均每日更新短视频达到500。” Michael站在总裁办公室，拿出最新的报告：“这是经纪部新做的外卖员赛道合约模板，请您过目。” “没有必要要求这么高。想签独家约的，只要活跃度上来，就给他签，不过是一套Gopro设备而已，没有几个钱。” Michael已经做了充分的市场调研，作为经纪部的总监，他从未无的放矢： “汪总，因为我们认证只需要提交外卖平台认证截图，而外卖平台对外卖员注册基本不设门槛，所以导致我们的主播账号里有很多人是新注册的外卖账号，并不是真的职业外卖员。” 汪天夏对Michael的迟钝微觉好笑：“不重要，Michael，我们需要的是外卖员么？他们借这个身份，我们也只需要借这个身份。他一天只送两单，专门给咱们跑视频才好呢！” “可这样我们的成本……”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我看你签人的时候挺舍得替我花钱的嘛。放心，破茧什么时候都没亏过你们经纪部，大胆的签，我给你兜底。” 汪天夏的口碑真的很好。 他一心只为公司，从不曾苛待员工。内容部的任何创意他都支持，运营部的各种手段他都认可，经纪部，花多少钱没皱过眉头。 Michael放心的点头：“好的汪总，您放心，黄灯笼抢不走咱们一个人。” 走出办公室，Michael仍然很佩服老板的魄力。付费拉新的事每个平台都在干，谁能像汪总一样几千块一个人说出就出。 成功了，那是经纪部的业绩，失败了，老板给你兜底。 谁不喜欢跟着这样的人干？ 破茧能有今日成就，汪总居功至伟，他能走到今天，也是全靠跟对了领导。 黄灯笼的那批经纪人，除了几个头部，谁不是焦头烂额完不成业绩，全靠骗新人主播小姑娘签约维系MCN机构运作。 小姑娘业绩完不成，违约金赔不起，明里暗里让人家私下去见大哥，更有甚者公然带到酒局，还美其名曰公司给你铺路。铺什么路？不正经的路！ 他们破茧从来不做这种缺德事！ 作为破茧的员工，不用那些邪门歪道，只需要全心全意让自己的公司变得更好，他就自然可以更好。 这就是他们破茧。 他们只要流量，只会为了流量，不惜一切。 啊~让他好好想想外卖员的受众群体适合什么品牌呢……这赛道明年定能风生水起，合作的品牌是不是已经可以提前决定了？ 加把劲儿！月底之前，再签十单！ 第二十三章 各有各的特色 破茧大厦。 林可刚刚录制完今日的短视频。 “歌颂苦难没有任何意义，苦难就是苦难，苦难不值得称颂，也不会带来成功。磨炼意志是因为苦难无法逃避，当有选择权力的那一天，人的本能只会是追求幸福。” 延续了她一如既往的风格，没有什么情节，也不涉及任何敏感事件，只是这样一段话，用平淡的，似乎可以看破一切的潇洒的表情说出，却偏偏可以引人无限遐想。 “没错，他很辛苦，所以给他该有的补贴和待遇，而不是教育我们不要抱怨生活。” “牛马累了还要叫两声呢，苦难凭什么不能抱怨？” “放心，只要我们负重前行，总会有人替我们岁月静好。” “懂什么啊，上纲上线的，这不就是给自己傍大款找理由呢么？” “追求幸福，就是不要脸呗！” 评论区的每一个人似乎都可以透过这简单的几十字联想到自己所遭遇的一切，亦或是闲来吃瓜接着臆测林可这句子暗指什么。 更有甚者，好些人在林可的评论区接龙起小说，涵盖了最近热搜上不知多少个热点，一人评论一句，愣是将小说情节一点点补充完整。 这似乎已经成了林可评论区的新乐子。 你永远无法想象网友的创造力有多么强大，不管你的开篇如何诡异，都一定能在评论区找到志同道合的人。 一楼，失落少女的情感波折，前世勤勤恳恳打工赚钱供男友上大学，却被毕业的男友背叛抛弃暗算至死，重生归来，手撕绿茶，拳打渣男，嫁入豪门，总裁男友专宠我自己。 二楼，玄幻世界天才少年与魔教大战护卫宗门，却在重伤之后被偷走神骨跌落神坛。转过头返投魔教成了第一护法，强者归来万宗臣服。 三楼，娱乐圈小透明和影帝隐婚，卑微如舔狗，被无数影帝粉丝嘲讽谩骂，参加恋综被暗算暴露身份，反而绑定“越挨骂越火”系统借势上位，脚踩影帝丑闻，摄像头前舌战群儒一夜成名。 四楼，洪荒归来，天下大战，我苟到最后徒弟各个成女帝？ 根本就不限男频女频，不拘泥于题材背景，网友们愣是全凭每个人三五十字的评论，生生在每一层楼内评论几百条，将这些无厘头的故事接龙完整。 前后可能差着一些，有些人回复同时衔接不畅，但是，不耽误每一楼主线大方向不变，而且都生生契合“不应歌颂苦难”的主题。 亲友们啊这要是高考作文有这么个踩准主旨的本事当年我何至于上这破学校啊！！ “我是真的服。” “呵，不知说什么好的服。” 同组的主播对林可仍然是满满的嫉妒，却有一种满身力气没处使的感觉。 社会情感赛道这么好混么？要不要她们也改行算了？ 视频的内容很少啊！评论区却自己玩出花来了！ 上次看到这种二创盛况还是在顶流明星的剧宣下面吧？ 现在不只是林可视频热度噌噌涨，连专门的解说博主竟然都有解说她评论区小说的了！还有那个，江湖人称触手怪之神的小说枪手，自己写小说从来不火，只能靠给工作室当枪手度日。偶然一次直播写作却凭借超强手速一夜爆红。 触手怪之神，别看内容不怎么样，一小时能码将近一万字！连这种级别的主播都跑来林可评论区，就按照评论区那些只言片语的小说构成脉络，每天晚上直播写个几万字的小说。 每一层楼，是一本！ 几千字扩成几万字，情节紧凑，爆梗密集！ 这种大V下场，写的内容又没有什么版权纠纷，那ai视频博主闻风而动，连短视频、动画片都做出来了！ 说起来谁信呐亲们？ 这些改编的ai视频有的实时热度都过万了，就说林可的评论区得有多火吧！ “破茧公主”的名号都打出去了！ 若说别后没有推手，网友都不信了！ “我现在有点承认老板的眼光了，这怎么不算是天赋呢。” “是啊，人家什么也没干，就那么读了一段词，就能火起来。” “都说娱乐圈小火靠捧，大火靠命。可能这就是命吧！” 吕晓彤甚至真的开始想，要不自己也和林可联动算了？她的评论区小说也有武侠类别的，要不自己和那群ai视频融合一下？ 大家都讨厌内定的破茧公主，可讨厌的不是公主的火热，而是自己没能蹭到公主的热度。 林可的数据一日好过一日，众人也知比不过，阴阳怪气有何用，与其整日酸她的推流，不如自己也搞好关系联动一下，说不定还能带点流量。 只有孙雅莉，在角落翻个大大的白眼，却不会被任何人看见，转身离开主播大厅。 有什么了不起，她的推流也在指数级别增长，不就是背靠大树好乘凉么？ 等着吧，鹿死谁手还不一定！ …… 天色渐晚，一组的主播大多完成每日任务离开公司，孙雅莉却重新回到演播大厅。 她的隔间仿造成小县城平房卧室的样子，角落里堆满了金灿灿的麦秆，一张土炕铺着红花毛毯，摆着矮脚方桌，孙雅莉就在这小小方桌之上，细心的拼着手上的图画。 她今天画的是一幅山水画。 以麦雕的技艺勾勒山水层次并不容易，难免出现一种幼儿模仿的直白，可孙雅莉仍然一板一眼的用镊子夹起小小的麦秆，仔仔细细贴上去。 她的短视频一直以来模仿的大神李子柒田园生活的风格，只不过质量上当然天壤之别。她专注于麦雕创作，技艺却并不那么娴熟，只是一直以来给自己强行贴上非遗传承人的标签，蹭得一些流量。 就在一星期之前，孙雅莉按照公司计划，在橱窗里上架标价999的自己的麦雕作品，果然惹得一番谩骂，小有热度。 整个破茧平台都掀起一股品评非遗艺术价值的浪潮，当事人孙雅莉却没有对此回应一句。 价值和价格本就不是一个概念，上过高中的人都知道。 但是人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所谓价格而不是价值，她觉得，大家也都能理解。 今天，她开了直播。 并不是偶然心血来潮，参与百蝶云起大赛之前，她也曾经直播作画，证明自己确实是没有团队的情况下本人制作麦雕作品。 参赛后她直播的频率并不高，直播间人也不算多，但她一直伏案埋首，专心致志的完成自己的作品。 直到房门被暴力踹开。 第二十四章 故技重施，早有预谋 “小兔崽子，又在这玩！” “哐”的一声巨响，房间的房门被一脚踹开，整个屋子似乎都震了三震，孙雅莉用自拍杆支架摆在门旁的手机画面抖了几抖，倾倒在地上。 但角度很好，反而从聚焦在炕上小桌旁的孙雅莉变成仰视整个房间。 一个看起来五十多岁，头发凌乱，衣着随意，脸上带着常年在阳光下晒出的黄褐色沟壑的男人气势汹汹的走进房间。 “玩玩玩，整天就知道玩！这么大岁数不干一点正经事！” 男人身上似乎带着酒气，横冲直撞到房间里面，一把掀翻了孙雅莉摆在炕上的小桌，细碎的麦雕组件撒了一地。 孙雅莉仿佛一直受惊的小猫从炕上弹起，后退到房间的角落，声音带着惊急和委屈：“爸！我在工作！” 男人没给她半点好脸色：“工作？你特么一天天在家待着不出门工哪门子作？你一天能赚多少钱？有五块么？十块？你知道一包烟多少钱么？哪怕你出去送个外卖呢！就知道在家弄点不值钱的东西。” 暴力画面会让直播间立即中断，但刚刚的踹门发生在镜头之外，只有声响传来和房门倒地的影响，此时此刻，两人也只是站在狭小的房间中对峙。 直播间的人流量开始悄无声息的增长。 女主播直播吵架，对象是自己的父亲，吃瓜群众闻讯而来。评论区种种猜测此起彼伏，甚至还有人吆喝着“打起来给你刷嘉年华。” 孙雅莉声音带着哭腔：“艺术是不能用钱来衡量的！” 男人可不给她好脸色：“还艺术，上不了台面的东西，真是让你吃饭吃饱了！我让你艺术。人家老李家的闺女像你这么大孩子都会打酱油了！整天不务正业，村里的媒婆都不乐意给你介绍！” “这是非物质文化遗产！是文化瑰宝！是无数前人艺术的结晶！才不是什么上不了台面的东西！”孙雅莉几乎是呼喊着说出这话，泪水失控的留下。 却只听男人继续骂道：“我供你吃供你穿给你养活这么大，不是让你在这艺术的！还瑰宝，乌龟的龟吧！卖不出五毛钱的玩意，五十年前我们就不兴这老掉牙的玩意了！” 冲突愈演愈烈，几乎已经到了要被封禁直播间的边缘，但管理员尚且没有动作，直播间的人数却是越来越多。 “什么啊！太过分了！就这么抹杀一个孩子艺术天性和爱好！她的作品多精致啊！” “行了吧，这爹做的够到位了，二十多岁的巨婴吃家里用家里的，老父亲也没说给她嫁出去换彩礼。” “做艺术就是要沉下心，就是要十年磨剑，我关注她很久了，她是真的喜欢麦雕，她也一直坚持下来，这是文化的传承！” “搞艺术要先吃饱饭！啃老算什么本事。” “再说她做的那是些什么玩意，你们真的觉得好看么？我闺女做的戳戳乐都比这艺术。” “懂什么啊！麦雕是对农耕材料特性的极致运用，融合了农耕文化中对丰收的祈愿、对自然的敬畏以及民间生活美学，是地域民俗风情、集体记忆的视觉载体，这是老百姓最棒的民间艺术！” “那也是主播水平不济，做的是个什么东西。” 一些人在争论孙雅莉手中的非物质文化遗产，而另一些吃瓜群众，关注重点早已转移。 “诶嘿，动啊，接着动啊！” 孙雅莉直播时候，镜头一直只对准上半身，她穿着碎花裙子，打扮精致又甜美。 可手机翻转，网友方才看见，这碎花裙子的长度只能将将盖住臀部，手机镜头仰视的角度，伴随着孙雅莉小幅度的动作，松散的碎花裙子里面，黑色蕾丝内裤若隐若现。 “装的像个人似的，还田园主播，还艺术，没想到这么sao。” “怎么不艺术了，真正的艺术在这呢啊~” “在家里穿蕾丝啊！该不会是房间里藏人了吧！” “哎哟哟，这有点丁字裤那意思啊，玩的真花啊~” 不管网友的关注重点是什么，都不会得到主播的任何一句反馈。但至少这一刻，整个直播间的流量爆棚，一直冲到破茧直播排行榜的前20名。 这是孙雅莉从未达到过的高度。 男人骂骂咧咧半晌，似乎也累了，一边掀起自己的大背心扇风，一边仍然满是不屑道：“跟你娘一个德行，整日不务正业，劳资倒了八辈子霉，娶这么个没用的婆娘，生这么个赔钱货。” 这句话却好似忽然戳痛了孙雅莉：“我不许你这样说我妈妈！我妈妈是世界上最好的人！她是真正的艺术家！若不是嫁给了你这个酒鬼，她也不会积劳成疾早早就去世了！” 啪。 画面里终于还是出现了暴力镜头。 男人恼羞成怒，一巴掌狠狠扇在孙雅莉脸上。 孙雅莉整个人砸向镜头的方向，彻底将卡在角落斜仰着录像的镜头砸翻。 画面只剩下房间的天花板。 然后传来男人踢开凳子离开的声响，和孙雅莉压抑的痛哭。 直播戛然而止。 监测到暴力行为，直播终于还是一瞬间中断，吃瓜群众意犹未尽，好几个瓜主当场出去开了新的直播，只为讨论这件事。 有好事者已经将整个故事的前因后果串联完整，自称非遗传人的孙雅莉，她妈妈其实真的很擅长这项技艺，只是生在陋巷身不由己，早早嫁给同村的酒鬼，淹没在日复一日的辛劳之中。 孙雅莉从小跟着妈妈学了一些所谓非遗技艺，也确实对这项艺术带着天生的热爱。奈何她妈妈去世的太早，她的技术终究也只是刚刚入门。 质朴的麦雕技艺并不能给她带来高额收入，她父亲对她日渐不满。终于这一天晚上喝了酒再也按捺不住，跑来给女儿的直播搅局。 她有错么？ 她干一行爱一行，全身心都投入到非遗创作之中，剪、刻、折、编、烫、粘，仔仔细细钻研每一项细小的技术，深刻的领略着这项农耕文化中对自然的敬畏，对美的追求。 她错了么？ 可她年过20无法自食其力，整日里待在家中痴迷于所谓的“艺术”，却每日赚的钱都不够她买自己创作需要，连填饱肚子都要靠年迈的老父在田间耕作。 她没错么？ 或者说，错的，是她么？ 还是这项所谓的艺术？ 第二十五章 宣战的号角 “怎么样？没事吧？” 工作人员将孙雅莉从地上扶起，递上早已准备好的冰袋。 为了保证直播效果，内容组和孙雅莉提前沟通过，他们的演员这一巴掌会结结实实打在孙雅莉脸上，然后孙雅莉会真情实感的哭出声，再之后，直播就会停下。 “我没事，演戏罢了。” 孙雅莉擦了擦眼角的泪。她发挥的很好，不只是最后挨打的时候，前面争吵起来她就已经哭的稀里哗啦。 之前这剧本模拟了几次，她演了几回，效果都远不如直播的今天。主管Ice对这种临阵发疯的演技非常满意，恨不得立刻给孙雅莉提级关注。 “你先好好休息，后面的事别担心。复盘的，引流的，拱火的都已经安排好，你等着红就行。 直播时候按照平台的推流预估，你的热度原本只能够到8000，但是刚刚巅峰数据有将近20000，效果非常好。 我会给你向公司上报，后续流量，尤其是二阶段直播赛事的流量，完全不用担心。” 孙雅莉扯着有点僵硬的脸摆出微笑：“谢谢主管。” Ice拍拍孙雅莉的肩膀：“好好干，你的福气在后头呢。” 孙雅莉低着头，似乎对主管这时候还有心情玩梗不太适应。 左脸在冰袋的作用下麻木的抽搐着，并不很疼，孙雅莉却觉得自己不太舒服。 她是真的很喜欢麦雕。 喜欢金灿灿的麦子，喜欢一切无序变成有序的过程，喜欢变废为宝，把垃圾变成作品的创造。 只是从接下那个计划书起，她早已背离了自己的初心。 切！ 能将喜欢的东西作为职业固然是好，可赚不到钱说什么都没用。 她练习麦雕这么久，也算对得起那传承技艺的老祖宗。 公司说得对。 想要红没有错。 野心是人类进步的源泉！ 她会超过林可。 会超过所有看不起自己的人，会拥有最高的流量，赚最多的钱！ 妈妈，你的在天之灵也会支持女儿的吧。 你做了一辈子艺术家，也该让女儿，用这艺术发家了。 走到破茧大厦的门口，孙雅莉回头看了一眼公司大楼，鲜红的霓虹大字在高耸的楼顶闪烁，那是破茧的巅峰。 也是可以俯瞰整个城市的高空。 转过身，孙雅莉丢掉手里的冰袋，根本不去理睬自己已经开始肿起的唇角，甚至没有戴上口罩遮掩一下，只大步离开。 这是她的勋章。 是她宣战的号角。 …… 同一片产业园区。 黄灯笼办公大楼难得黑了大半。 公司年底团拜会，大半的员工和主播都能参与，之后是通宵的舞会，对外公开邀请，全城排名前十的豪华酒楼整个包下，上上下下几个大厅，不知多少包房。 以黄灯笼MCN机构的量级，邀请函一发，全城大小娱乐公司都有所动作。都听说这种级别的宴会能见到好多娱乐圈深居简出的大佬，小艺人们如何能错过这个机会。 软件用户或许会异常的发现，今天在线直播的全是名不见经传的小主播。而“铁粉”们则早已得到消息，主播们欢聚一堂准备年底大庆功。 同样也是明年资源的大掠夺。 真正顶级的娱乐公司艺人众多，有资源内部都不够消化，自然不会对外公开。除去几大头部平台的什么“大赏”“之夜”之外，黄灯笼的年底团拜会几乎算得上娱乐圈一个小型盛典。 今天出席的大佬无数，业绩好的主播艺人自然盆满钵满，业绩不好的也是难得有机会和各级豪强蹭一场见面，搏一些机缘。 五星级酒店最顶楼的大厅，许美琪身穿洁白的晚礼服，细腻的缎面，在灯光下泛起隐约的彩色光泽，行走间似水波荡漾，裙摆处层层叠叠的轻纱，如云朵般轻盈飘逸，若隐若现地透露着肌肤。 几乎是整个大厅最耀眼的一个。 黄灯笼的夜宴舞会，公司真正的顶级艺人和主播自然不会出现在大厅，都是在各个包房之中和不会公开露面的大佬们寒暄。 许美琪在公司的咖位刚好卡在不足以单独应酬，却配得上顶级的大厅舞会的位置。这里的茶点都是米其林大师手作，出入的除去各级娱乐公司小有名气的主播和艺人，便是非富即贵。 当然，她的咖位并不等于她的流量和热度，而是她的经纪人毕竟是头部。 水晶灯在穹顶碎成万千光点，整个大厅处处都有人在窃窃私语。多少明年的大计划就在今夜有了雏形。顶级公司有顶级公司的生态，黄灯笼，则凭借自己的无差别开放和永不畏惧的追赶潮流占据独特的位置。 许美琪看向角落，她的男朋友周一帆正和一个貌美的年轻艺人谈笑风生。虽然周一帆作为明星经纪人却并没有带过任何一个演员，但不代表那些十八线小艺人就不会对他有别的心思。 “一帆老师，您可能不记得我了，两年前一个活动，您对我说做演员目光要沉凝动人，不要到处乱看，要看得见星辰，我一直记得。 后来有一位导演老师在片场一眼看中我，说我的眼睛不适合做丫鬟，第一次演了配角小火，今年我已经可以做女二号了。” 少女楚楚动人，眼底星芒璀璨，在这个近视眼和微整遍布的圈子里，她确实目光灵动。 昔日周一帆随口一句话，让她改掉了眼底的怯生生，正一点一点有女主角的气场。 不知名的小配角在短视频平台切片小火，随即上了公司的重点培养名单。 她如何不感激。 虽然这女二号只是一个A级都不算的低成本小网剧的女二号，但是对于一个常年混迹于十八线的小透明而言，这就是进步。 周一帆笑的完美无瑕，这样的场面他早已遇见无数次。当时也确实只是闲来无事无心之言。 “客气了，你命里该红，不是旁人影响。” 小艺人脸颊更红。 没当过最底层的艺人，就不知道纸醉金迷的娱乐圈究竟有多苦。 2000块钱一场戏，公司要拿走1500，剩下的500块，还要包含全部的税费。 这一场戏赚的钱都不够她给大家点奶茶，至于40度阳光下穿着厚重又发臭的衣服忙了多久，冰点上下的脏水沟里跳下去几次，自然不会有人在意。 而她能拿2000块，竟然还是因为她并不是最底层的群演。 不红就是原罪。 但千军万马独木桥，她已经杀出了第一步。 鼓了鼓劲，小艺人再次上前一步，这一次她刻意走偏了一点，高跟鞋马上就会扭到，她会跌向周一帆的方向，松垮垮的礼服一字肩会自动滑落下去。 一切都会水到渠成。 第二十六章 这个圈子 “一帆老师，我……” 小艺人刚一动作，周一帆却非常恰到好处的向前探了一寸酒杯，将她的整个起势拦住：“那边那位是贾老师，对斯克里亚宾的古典乐曲很感兴趣，他手里《芯爱》的女主角人选还没定。” 小艺人脚下一个碎步重新站稳，瞬间明白了周一帆的意思。 只有聪明人才能在这个圈子活下去。 “谢谢周老师，我明白了。” 连称呼都已经改变，对于不吃这套的人，强行倒贴只会引人反感。 更何况周一帆已经给她指了路。 没有再纠缠半分，小艺人踩着恨天高，很自然的微笑着转身。状似无意的四处走了走，消失在卫生间的拐角。 等再次出现的时候，礼服配饰稍作调整，少了两分青纯，多了半分火辣，唇釉的色号也加深了几分。 刚刚AI过了，这位俄罗斯的作曲家，擅长的是神秘、火热、癫狂的风格，也是她在短短几分钟内尝试调整的风格。 很自然的路过贾老师身边，小艺人并没有回头，只是耳机里斯克里亚宾的《黑弥撒》传出不小的声响。 那位导演的目光果然瞬间跟了过去。 “啧啧啧，不愧是我们的一帆大佬，那水灵灵的女艺人一波一波往上扑，你是一脚踢开理都不理。” 周一帆看着不知什么时候来到身旁的自己的同行，也是自己在进这圈子之前的大学同学梁秋，语气可没有那么周正：“你若是有兴趣也可以自己去撩。” “倒追是不会有好下场的！一天天你就坑我吧，人小姑娘才不会在我这用美人计。” 梁秋吊儿郎当，看起来更像是一个富家阔少，和周一帆的沉稳迥然不同。 周一帆对他并不生疏：“你可以学她们啊，去对大佬用美人计，弄点好资源回来。走美女的路，让美女无路可走。” “不是吧周少，你刚刚对美女可不是这个态度。” 周一帆瞥了梁秋一眼，端着酒杯离开：“人都有两面，你看到我是哪一面，你就配哪一面。” “不是，你……” 梁秋最后一句话没说完就咽回了肚里，似乎也不是很生气，只自顾找下一个聊天对象。 这一场晚宴，他们的任务可还远远没有完成。 许美琪一直看完了全过程。 虽然周一帆鲜少在这种场合和她说话，但是他总是能做到洁身自好。 只有真正身在这个圈子里，才知道“洁身自好”这个词有多难。 她的男朋友忙是忙了点，但各个方面总是极好的。 “Maggie，百闻不如一见。”一个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端着红酒走向许美琪，打断她的目光：“你本人可比在镜头里漂亮多了。” 许美琪客气的同样举起酒杯微笑致意，她搜遍脑海想不起此人是谁，但却敏锐的注意到男人露出的衬衣袖口，袖扣价值不菲。 “您客气了。” 默默看了半天周一帆那边的言情戏，许美琪原本正打算去把酒杯放下，吃点点心，就被这人拦住，只好站在原地。 “都说红气养人，看见你我就知道这是真理。” 许美琪谦逊的笑笑：“我哪里算什么红，不过是混口饭吃罢了。” “看看，又谦虚。公司也不给你签影视约，真是浪费你的美貌。我每次看你直播，都觉得你应该真正站在聚光灯下。不如干脆跟我拍戏。” 许美琪笑容似乎有那么一点点僵硬。 周一帆不希望她进演艺圈，说影视剧的水太深，他舍不得。许美琪也从未违逆过周一帆的意思。 只是，既然进了这个圈子，又有几个女生不会幻想聚光灯和红毯。 做一个演员，她就可以有很多很多正常的粉丝，和作为主播的粉丝构成完全不同。 但她终究还是拒绝了：“谢谢，我只是一个主播。” “别说那么肯定！”男人靠近了一步：“我宋青云的本子可都不是一般的本子，S级大制作男频古装，古早级IP，已经码到当红的一线男星，现在仍差一个二番女主。别看女主戏份不多，但是人设绝对出彩。” 宋青云一边说着，一边搭在许美琪裸露的肩膀，手腕的名表贴上她的皮肤，冷的许美琪微微一抖。 许美琪手里的酒杯差点脱手，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鼓，她能感觉到周围若有若无的目光，像针一样扎在背上。 许美琪不知，旁人可是知道的清楚，这位宋大导演，写本子的本事不怎么样，接触的女演员可是一个接着一个。 许美琪忍不住后退一步，避开男人的手：“宋导您说笑了，我不演戏。” 宋青云却是继续跟了上来：“万事开头难，混在主播圈子你永远出不了头，懂事的孩子才有糖吃，不如晚上到酒店，给你看看剧的本子，相信我，你会动心的。” 宋青云再次抬起手向许美琪腰间凑过去，许美琪刚要不顾形象的直接转身离开，却被人重新扶住手臂站稳。 “宋导这就问错人了，Maggie和公司签的是全方位的经纪合约，没有经纪人点头，她自己什么都不能签。” 许美琪抬头看着不知什么时候走过来的周一帆，一颗心跳的飞快。 他竟然，肯在公共场合给自己出头。 虽然周一帆扶住许美琪的只是手臂，并没有其他任何过分的接触，举止言谈也都十分有礼，但许美琪还是觉得自己在发烧。 糟糕，好像要脸红了。 不行不行，快冷静下来，周一帆不希望别人知道他们的关系。 可是……他还是来了。 宋青云看着周一帆就一脸不爽：“周经纪对自己的艺人未免也太苛刻，如花般的年纪被你压在手里，岂不是要白白浪费。” 周一帆笑的官方：“没办法，自家孩子太傻，涉世不深，怕她被男主那些狂热的粉丝撕碎，凑不了这个热闹。” 宋青云倒是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大男主剧的女主挨骂几乎成了惯例，更何况本就不可能有任何演技的这小小新人。若非如此，他也不会直到现在都还没确定女主人选。 第二十七章 有目的而来 头部的看不上，中部的不愿和男主的庞大粉丝群体冲突，底部的，他还是要好好选选。 没有谁非得谁不可，以宋青云如今手里的资源，想捧糊咖还怕找不到么。 “算了，既然周经纪不喜欢，你也只好错过这个机会了。真是可惜，你知道多少人一辈子都等不来这样一个机会。” 说实话这些女演员他也越来越看不上眼了，年纪太大，怎么好玩。 也不知道自己那几个私跳群有没有动静，那些水嫩嫩的小主播，才是他最新的爱好。 可惜了，放寒假了，这些小东西们被管的都比较严，好些人都消失不见。 不如一会儿给小西瓜发个消息，这些小东西，只要几十块红包，什么都肯干。哪像这些女演员，心比天高。 话说完，宋青云当真全无兴趣一般离开，甚至没有多看许美琪一眼，完全没有半点留恋。 许美琪似乎被他说的当真有些低落，但是一想到刚刚他恶心的手还有那样明显的暗示，又觉死里逃生，没有半点可惜。 “感谢……周老师。” 许美琪在公共场合一直和周一帆保持距离，就算公司里的人都已经隐约知道两人关系不一般，但她还是一口一个“老师”叫的恭敬。 周一帆目光这才刚刚落在她身上：“不必在意这些，做你想做的事就行。一会儿我还要上楼，你若是不舒服就先回去。” 他到这里是为了接触几个目标老板，可自己原本的人脉也不能就这么丢了。这一晚上，周一帆闲不下来。 许美琪点头，有些忍不住笑意。人家的经纪人都是逼着自己手下的主播不惜一切代价去讨好去社交，一帆，毕竟事自己的男朋友：“好的，我知道了。” 类似的情景这一晚上不知道会发生多少次，只不过并不是每一个人都幸运的有许美琪这般际遇。 梁峰在酒店的中层宴会厅转了一个小时，看着整个会场这般氛围，只觉自己格格不入。 搞自媒体，他就需要这个圈子。更别说他想揭开破茧的伪装，更需要黄灯笼派系的支持，梁峰很清楚这一切，只是实在烦躁，觉得脑袋嗡嗡作响。 “微雪的夜晚是最适合思考的时候。” 低着头，看着手机里破茧软件私信来自林可的留言，梁峰忽然忍不住带上一抹笑意。 年底了。 热搜上大事小情一个接着一个，“内娱活了”的词条都热度过亿。 各个公司都在进行绩效盘点，或是年终庆功，缤纷喧闹，嘈杂不休。 他千百般不愿也不得不冒着湿哒哒的雪花来到这黄灯笼的名利场，为了他小小的工作室能更好的生存下去口蜜腹剑。 来的时候他录了一段小小的vlog，拍了满脚的泥泞。 今年的凛冬尚未到来，盐粒一般的小雪花飘洒到地面，飞快化成一滩滩浅水，伴着城市永远洗刷不去的灰尘，压着漫天朦胧的雾霾，污吞吞的，让人看着就厌烦。 更不必说后半夜气温一降，这些沼泽似的地方会飞快冻成一片片冰层，到明早，指不定路有多滑，又有多堵。 想想就闹心。 但是林可却给他发了这样一句话。 配上一张小小雪花的特写照片，原来泥点盐粒一样的小雪，也有着美丽的六片冰晶。 也会在原本普通的路灯照射之下，散发出钻石一般闪耀的光芒。 梁峰纷乱的心享受到了一瞬间的宁静。 要有一颗怎样纯净的心，才能有如此感触。 指尖按在回复栏，梁峰刚想说什么，却被忽如其来的声音打断。 “梁老师，久闻大名。” 梁峰抬头看着面前的男人，并不识得这张陌生的脸。不过黄灯笼晚宴最大的作用之一就是扩圈，梁峰没有不应的道理。 “过奖了，不知您是？” “我只是一个小小的自媒体小编，梁老师自然不认得。我叫云海，这是我的名片。我一直关注梁老师的‘去伪存真’，向前辈学习。” 云海看起来年纪不大，二十五六，手上的名片设计十分新颖。 正中是公众号的Logo，下面写着他的名字，某所境外的常青藤高校和一个微信号。名片的背面，则是公众号底部常见的二维码条框。 “你好。”交换名片是礼节，梁峰同样递上自己的。只是他也第一次见，还有人主动送出的名片连个手机号也没有。 云海开口就是吹捧：“梁老师，您真的太厉害了，您的工作室只做一个公众号，竟然能做到短短几年时间就能和破茧这种庞然大物抗衡，简直匪夷所思。 明明我在国外课堂上学习的一切知识和理论都证明，凭个人的力量想要抗衡资本是不可能的。” 梁峰却敏锐的听出不友善的滋味：“我从未想和任何人抗衡，也不配和任何庞然大物抗衡，只不过想说点真话罢了。” 云海点头：“说的也是，您是早年间国内头部高校传媒系的高材生，自然有新闻人该有的‘第四权力’的宏伟愿景。 只是现在这互联网乌烟瘴气，打的像战场一样，只怕有些人以为的替天行道，不过是被旁人当枪。” 眼看对方不再装模作样，梁峰也笑了：“你到底想说什么？” 他找过破茧集团不下十次了，若是三言两语就能被人吓住，“去伪存真”走不到今天。 “不不不，梁老师您误会了。”云海连连摆手：“我不是代表破茧来的，刚说了，我只是一个小小自媒体的编辑罢了，我一直很欣赏您的公众号，一心想向您学习。” 梁峰皱着眉，不知道这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于是云海继续道：“只是您也知道，像我们这样的自媒体，一旦举起正义的旗帜，就很难盈利。 不管网友怎样义正词严的支持，一篇十万加的稿件也未必能有四五位数的打赏。而只要我们想要接点商业软文，带点货，那粉丝掉的比流水都快，因为b格掉下去，可就再也扶不起来了。” 第二十八章 图穷匕见 这倒是实话。梁峰的去伪存真每篇稿件都深耕细作，基本上每个月都能爆出一篇十万加。 以公众号为主体依托，各个社交平台账号后续跟进发放，时不时几篇小额付费文章，也算是遍地开花。 可与之相对应的，却是收入只能勉力维持十几人的小公司艰难运转。 正是因为他想要摆出和资本抗衡的姿态，就无法自甘堕落的接受资本的扶持。 更别说以梁峰的脾气秉性，他也不可能容许自己的文章为了一点点蝇头小利就被人牵着鼻子走。 “可资本并不只想卖东西呀。” 终于说到正题，云海不经意间露出手腕价值十几万的名表。 “我的公众号平均浏览量也就几千，甚至不能过万，但只要发对了内容，收入的方法有很多。 如果以‘去伪存真’的粉丝量级，您甚至不需要改变发文风格，只需要稍稍调整，一个月您就可以换车了。” 说话间，梁峰已经通过云海名片上的二维码看见了他的公众号，随意翻了几篇最近的文章，甚至嫌弃的嗤笑一声：“老公知套路了，上个世纪某杂志那套，现在不合适。” 云海并不反驳：“商人逐利罢了。这些普世价值并没有错，人深入思考也没有错，只要能让自己过得更好，为什么不能做？” “普世价值，你这个词听着就很不健康。倒不如换成洗脑大法比较好。” “那是因为我们无法改变这个世界。无法改变就去接受，这不是很正常的吗？苦乐自知，咬着所谓真理硬犟有何意义？ 洗脑听起来就是个贬义词，可劝解却不一定都是坏的。小时候劝自己学习，不学习就没出路。长大了劝自己工作，不工作就没钱花，又何尝不是一种洗脑？” 梁峰摇头：“你这些话骗骗傻子也就罢了。我知道你们想干的是什么，我不戳穿你们也只是因为没证据，可炮弹不会披上糖衣就变成糖丸，你们，也不是我们的朋友。” 云海也没想到，这家伙这么刚。 的确，他就是带着目的而来，可也却是带着真金白银而来，嫌弃他们屁股坐的不正，可以理解，可嫌弃他们钱赚得多，那就是笑话了。 既然如此，不如下记猛药。 “梁老师，您觉得破茧为何能有今日的流量？它不停地砸钱开拓赛道，不停地买水推流在大小软件做开屏推广，它靠什么盈利？难道是靠用户打赏么？” 梁峰几不可见的皱了皱眉。 他曾经确实考虑过这个问题，黄灯笼为了赚钱不停地签约年轻不谙世事的小主播，不停地逼主播去圈钱。可破茧的开销远比黄灯笼要大的多，却从未听说类似的事情。 他原本以为，那是黄灯笼无底线的内容带来的流量吸引到广告商的注意。 听他这么一说，好像远没有这么简单。 云海知道他听懂了，于是很自然的继续道：“蚍蜉撼树就已经够惨了。可若是大树后面还有高墙撑腰，您说这蚍蜉，能抗争到什么时候啊？” 梁峰真是想笑。 黄灯笼和破茧，这两个老对头，一个靠擦边赚钱，一个靠没下线混流量，他以为这就是极限了。 却没想到原来还有这么一出。 “我应该给你录音的。” 云海眉梢一挑：“偷偷录音并不能当做证据，您研究那么久法律自然不会不懂。但是如果你敢发出去，却可以成为你诋毁竞争对手的铁证。” “你出国学了那么久，就是学着怎样昧着良心赚钱么？” 云海失笑。 “梁老师，我不知道为什么您对我有这么大敌意，我从未写过任何诋毁任何事任何人的文章，相反的，我一直在劝所有粉丝乐观积极。 我的公众号您也有了，闲来无事不如看一看，纳百家之长也是我们媒体人的职业素养嘛。若您哪天实在揭不开锅，加我微信，给您报价。” 云海并没有多留，净杯示意，转身离开。话说三分已经足够。说实话，云海撒谎了，他还真是代表破茧来的，只不过代表的是破茧的上级罢了。 嘛，就算不成，也没有坏处。 互联网的流量都是要从争端扩散，有这么一个“正义标杆”整天盯着破茧打架，又怎么不算是破茧的热度呢？ 破茧整天在各个赛道挑动对立，又怎会不知，真正的绝杀只有以身入局。 那些自以为是的反对者们，也不过是play的一环罢了。 …… 夜渐深。 傍晚时候的微雪已经停下，街道似乎比刚刚更加泥泞。 喧闹了一整夜的酒店灯光一间接着一间暗下，遮挡严密的商务车一辆接着一辆从门口驶过。 消防通道的拐角，一男一女两个身影在绿荧荧“安全出口”的指示牌旁闪烁着。 “你是真的一点也不担心啊，知不知道你再晚来一会儿那个姓马的就要强行带我走了！” “法治社会了，别想那么多。没有人敢光天化日的抢人。” “我想的多？他是什么量级的制片人你不是不知道！今天我敢反抗他，明天所有的大小网站都会飘满我的黑稿！所有的本子都不会有人给我递！” “不会的，现在互联网不是谁的一言堂，他也不至于因为这点小事就要跟你公司全面开战。” “周一帆！我是你妻子！你这个事不关己的态度，可有一点把我放在心里！” “小声一点！”周一帆眉头紧锁，忍不住向走廊的上下两层都瞥了一眼：“这不是家里，你注意一点影响。” 可会有人相信，深更半夜，在这酒店步行走廊的昏暗拐角站着的，竟然是如今当红的女星艾莲。 她脸上带着过度饮酒后不正常的潮红，情绪有些失控：“我注意影响？你有注意过影响么！你在那群小狐狸精中间到处留情的时候你有想过要注意影响么？可曾考虑过我和儿子么！” 周一帆抓住艾莲的手腕：“你喝多了。” “你放开我！”艾莲甩开周一帆：“我的酒量可是你亲自培养出来的，怎么，对你自己没信心？这点小场面能难得住我？” 第二十九章 你也够了，我也累了 “有多少老板是我替你去陪的？有多少生意是看在我的面子上谈的！你周家若不是看在孩子的面子上，肯让你这么自由的混娱乐圈么！ 到处躲，到处藏，到处装纯情。这两年你回过几次家，你儿子认识你这个爸爸么？周一帆，你有没有良心！” “你我的婚姻本就是一场交易，没有这个孩子你当得上一线女星么？这么多年，你也够了，我也累了。” 周一帆似乎终于有些不耐：“我没有时间陪你在大庭广众之下闹，被狗仔发现了你我都没有好果子吃。” 一边甩开艾莲，周一帆一边大步走向安全通道的铁门，拿出手机，烦躁了翻了半天，才播出一个电话：“赶紧到酒店十四层走廊，把你姐带走！” 厚重的铁门外，只传来艾莲歇斯底里的声音。 “周！一！帆！你别后悔！！！” …… 黄灯笼的热闹和喧嚣，给破茧很大压力。 整个平台的日活比往日涨了一小截，很多擦边博主抓紧机会吸引新用户的注意。 论用户的消费实力，破茧远不如黄灯笼，但只有今天，黄灯笼在线主播锐减，破茧主动给跳舞类的赛道放水引流，说不定就能留下几个路人。 一组的种子主播，像梦露这种原本就吃颜值身材的自然不会错过这波流量，连孙雅莉和吕晓彤都开了直播，难得穿的清凉。 只有林可，依旧中规中矩发着自己的短视频，似乎什么也没有提及，又似乎意有所指： “三十六计从来都是攻心为上，你以为的是美人在怀玉体横陈，实际上是你曾经不可得的，此时正中眉心。美人计可以不是美人，可以不是女人，有时甚至可以不是人。” 这句话甚至不是她原创，而是在某个火遍全球的热播剧剧评里摘下来的一段。好在林可的段子原本也没有什么原创，评论区一如既往的热闹，谁在乎段子的来源是哪。 “这就是为什么我宁可不吃饭也要给女主播打钱，她长得实在是太像我的初恋了，当初我苦苦追求求而不得的一切，如今只要一个嘉年华就可以叫我老公。” “说得好啊，谁在乎主播是不是开了美颜，只要她看起来貌美如花还愿意哄我开心，命都给她。” “可可啊你要是愿意给哥卖个肉哥也给你刷嘉年华啊！” “就是的，别总光自拍一张脸呀，来全身的呀，我记得你之前可以跳舞。” “你们都笨，没发现今天软件广场和平日都不一样吗？今天卖肉的太多了原本喜欢的那些内容都没了，主播这是在嘲讽平台呢！” “哈哈哈，衣食父母也敢骂，说不定是讽刺老板！可可站到我身后！不要暴露了！” 评论区活人众多，不是那么喜欢擦边赛道的乐子人们重新聚集在可可评论区，终于有人想起正题： “都别闹了都别闹了，写小说了！” 乐子人重新占据上风，仍然是七嘴八舌一人一句，将天马行空的故事补充完整。 只是这一次的一楼接龙断层领先，某位路人一句话杀死了比赛。 “美人计都不是人了，那是什么？” “是年少不可得之物，是错过，是悔恨，是希望，是还想再次拥有的感觉。” 今夜封神。 就这么短短的两行话，彻底将整个段子的b格无限拉高。好些女频网络写手闻风而至，今夜的一楼评论区，文风凄美，措辞婉转，剧情丰满的惨绝人寰。 “百蝶云起大赛第一赛段第二个阶段结束，一个月的时间，诸位都有了质的变化。我们整个一组的成绩稳步提升，有公司给予种子选手的特别扶持的因素，同样也和各位的努力脱不开关系。” 不知是不是到了年底，马上就要放假，主管Ice难得摆出一副好脸色。 大赛第一赛段一共只有50天，如今赛程过半，几个主播账号的数据都有显著提升。 “第二阶段，一组第一名，梦露。恭喜梦露杀进百蝶云起的总热度榜前十名，真正配得上‘种子’之名。” 上一个阶段，梦露就以总榜17名，综合评分第一排在一组榜首，不仅表扬到位，还有足足一万元的奖金。 如今，公司对梦露的关注只增不减，她的成绩自然稳步提升。 “梦露的完播率仍然保持在75%左右，这是非常优秀的成绩。互动率稍有下降，这一期数据是12.3%，但整体稳定。” 梦露的视频藏着很多小心机，幅度大的动作一定是在中后程。尤其迈开大长腿下车的镜头，被无数粉丝盯着寻找，就为了那么一瞬间的疑似漏点反复观看。 除此之外，偶尔在视频最后露出一点所在小区的轮廓，或是旁边停车场里的车型，都能让粉丝在评论区讨论一番。 “综合排名第二名，可可。” Ice再一次满是欣赏的看向林可，仿佛看着自家高考600分的闺女一样。 “上一阶段，可可虽然进步较大，但数据很不均衡。如今，不过一个月的时间，林可已经将自己相当一部分的路人粉固化成功。” 长桌两侧的几个主播神色各异，梦露在他们头顶就算了，如今连林可竟然都飞上枝头变凤凰。 林可如今的总热度榜排名在51名！ 就在短短两周之内，她从榜单倒数已经冲到第一赛段晋级区！ Ice毫不吝啬自己的赞美：“可可如今的热度模式是破茧平台此前从未有过的，她在社会情感领域开辟了接龙模式，让用户的参与感得到极大提升。” 大屏幕上，Ice切换ppt画面，给出一张复杂的账号关系网。 “以可可为中心，4名高活主播基本保持每日关联，另外还有十几名高等级主播经常在评论区互动，并且搬运内容进行二创。 而这一切，都是可可账号内容带领下的自发行为，没有平台的主动操作。” 或许是因为林可账号推流巨大，好些主播也想来蹭个热度，或许真的是她的视频内容太好，评论区就是有这么多有价值的东西。 至少如今好些个主播已经发现，只要他们来做林可账号的相关内容，就能得到不错的数据。 第三十章 朋友比自己过得更好 而他们的互动同样也将更大的流量带回给林可，让好多粉丝顺藤摸瓜来到林可的账号本身，将每一条评论逐一看完。 “在平台的主动推流之下，可可账号仍然保持了超过半数的完播率，距离上一阶段有超过百倍的提升，进步非常巨大。” 完播率的影响因素很多，一般情况下推给新粉越多，被一键跳过的概率就越大，完播率自然越低。 但林可的视频平均都很短，几十秒时间，原本就有助于完播率的提升，再加上评论区的丰富多彩，不知道多少人循环播放无数次，只为了将每一条评论看完，数据自然可观。 “我可以很负责的告诉各位，公司的内容部已经专门针对可可开辟的全新运作模式进行研究学习，希望将模式固化，在其他赛道也打造出类似的效果。 公司的经纪部已经专门为可可的账号做了经纪计划，目前在谈的合约就有十几个可选。 这是可可自己的成绩，也是我们一组的成绩，我希望咱们所有人都能够像可可学习，如果每个人都有如此业绩，诸位都能拿到最终的百万年薪。” 百万年薪！ 林可掌心发烫。 上一次总结会，她的账号数据很不好，就算有公司的推流在，各个指标仍然惨不忍睹。 但是这一次，不一样了。 推流数据沉淀，她的数据留存很好。让林可有那么一瞬间的恍然，觉得自己或许真的很厉害。 虽然她的视频内容绝大多数仍然都是内容部提供，但在黄灯笼团拜会那天，她仅凭自己抄来的段子，竟然也杀进了热度实时榜单。 当初挨的骂似乎已经记不清了，评论区的污言秽语终究会淹没下去，但是她的热度，却一点点涨了上来。 来参加百蝶云起大赛的时候，林可被不到两千块钱的房租逼得走投无路，只想着混一点是一点。 但是如今，她好像真的能杀进第二个赛段，甚至能一点一点走向百万年薪。 Ice还在介绍林可账号的多维数据，几个主播却已经没有那么好的心情。 认真做内容的不温不火，靠不要脸起号的现在竟然要洗白了！ 就没有人记得她当初是怎么抛夫弃子才上的热搜么？ 不对，现在就算提起这事的，也是那群女性赛道的博主，把她当正面典型在用。 真是世风日下。 如果目光能杀人，林可早就已经被撕碎。 这已经都不是不患寡而患不均的问题了，这是你看不上的人混的还比你好！ 连梦露的表情都已经不那么自然。 林可的热度自然还是远远不能和她相比，可梦露却已经有了深深的危机感。 第一次见面林可像个土包子一样，身上是洗不掉的大学生的廉价感，紧张怯懦，还有点中二，梦露何曾把她放在眼里？ 接触她也不过是自己需要一个小跟班，这个绝不可能对她造成影响的小卡拉米，又好拿捏，又听话，闲的没事给自己跑跑腿，正是最佳选择。 但是如今，为什么这个小卡拉米好像正一点一点从悬崖底爬到自己身边来？ 只不过，虽然心底很不舒服，但是当林可用她那个仍然澄澈的大学生一样的兴奋的目光看向自己，梦露还是摆出一个鼓励的笑。 虽然不是那么自然。 “本阶段还有一个主播值得表扬，汀兰。”Ice终于将话题转向另一个板块，孙雅莉猛地抬头。 她的主播账号叫做“荆楚汀兰”，公司开会也一直是叫大家的主播名。上一个阶段，整个一组她的排名倒数第二，数据惨不忍睹。 但是这两个星期，孙雅莉没有浪费。 眼底是藏不住的兴奋和希冀，孙雅莉连后背都坐直几分。 “汀兰是本阶段进步最大的主播，在破茧的非遗赛道之中已经名列前茅。我们都知道，非遗其实是一个小众的赛道，整个赛道的粉丝量都没有多少。 但是汀兰另辟蹊径，在这条赛道也闯出了非常优秀的成绩。大赛第一赛段，最终将会按照内容价值（40%）+互动数据（35%）+主播能力（25%）比例进行评分。 以非遗赛道的内容价值，如果汀兰能保持如今的势头，最终的成绩将会非常可观。” 破茧并没有一刀切的要求所有赛道主播对比同样的完播率、互动率等数据，大赛之所以分为三个维度，就是为了更好的平衡不同赛道的区别。 而孙雅莉的非遗赛道，无疑在其他方面都具有很大优势。 说直白一点，破茧也需要维系自己b格，需要拉高站位，什么传统文化啊，非遗技艺啊，哪怕一分钱不赚，平台都会给优质账号推流。 不然他们和黄灯笼那种下沉平台还有什么区别？ Ice重新将大赛的赛程介绍打开：“马上就是春节黄金周，按照破茧的惯例，普通员工从大年二十六开始放假，直到正月初十。 第一赛段一共只有50天的时间，年假回来，就是生死周了。” 第一赛段结束，百蝶云起101名参赛主播会直接淘汰排名靠后的51人。然后由破茧用户投票复活1人，重新组成51人队伍开启第二赛段。 进入第二赛段的主播，都有资格和公司签署合约，虽然大家都已经以“种子”之名已经签了合约，但如果无法晋级，同样面临被公司解约的风险。 试用期不过，开除你都不需要一毛钱的赔偿，第一个月5000块钱的底薪就是她们能拿走的一切。 但是账号可是在签约的当天就卖给了公司。 “春节期间，公司的内容部不再上班，但破茧大厦每日开放，你们的主播大厅也会设备齐全。 如果对自己储备的视频质量不放心的话，我建议各位多来公司几次，留给你们的机会和时间都不多了。” 照例的打一巴掌给一个甜枣，只不过这次顺序调整。最后的威胁能让所有人心里稍稍紧张，虽然生死周她们风险不是很大，但第一赛段的成绩也会影响到后续的资源。 谁能不在乎。 散会之后，林可心情倒是不错，主动跑到梦露那边：“梦露姐，去吃甜品么？” 梦露低着头收拾东西，本想拒绝，又不忍林可那个小巴狗一样的目光，于是抬头想要应下。 却只听主管Ice忽然道：“可可，你过来一下，经纪部有事找你。” “啊好的！不好意思啊梦露姐，你先下班吧，下次有空我再请你吃。” 林可说完就匆匆离开，只剩下梦露坐在位子上半天没有动作。 经纪部，呵呵，经纪部都开始找她了。 这是要开始带货了？总不至于是代言吧？ 凭什么经纪部最先找的人是林可？？ 那她这些天干的那些事算什么？？？ 梦露唇角的笑意终究还是消失，只打开自己的手机，甚至不是在微信，而是换了一个小众聊天软件。 软件聊天页面，99+的打招呼信息全不在乎，梦露只和一个人有私聊内容。 “今晚有空么？我想你了。” 第三十一章 人生的拐点 破茧经纪部几乎每天都下班很晚。 作为公司员工里唯一不需要坐班的部门，破茧经纪部全体人员每天奔波全国、甚至是世界各地，拉广告，招投资，找代言。 他们是破茧唯一直接创造利润的部门，和天价待遇相匹配的，自然也是全方位的高标准严要求。 即使是年前的最后一个工作日，其他部门都已经忙着大扫除，贴福字，经纪部仍然忙碌到最后一秒。 “合约的具体内容就是这样，公司会帮你完成全部的流程，对你不会有任何束缚和影响。 广告会直接采取在评论区定向推流的方式，和普通评论框一样，只不过点进去会进入到我们书籍购买外链。 其实这个属于平台推广，原本和你并没有什么关系。不过客户点名要在你的视频下方推广，所以也征求一下你的意见。” 林可完全不知道这一份厚厚的商务合同里面究竟写了什么东西，和入职的时候一样，她看见这些字就只觉头疼。 “需要我做什么吗？” Michael微笑着将合同推过去：“不需要你做任何事，你只需知情，同意合同内容就好。也算是你的广告收入，会直接打款给你。” 旁边的实习生非常有眼力见的将合同翻到收入分成的那一页，小五号的字体，林可却一眼看见那行加粗的数字。 “十万块？给我？” 声音有些失控，林可是真的没忍住，她还从未见过如此多的钱！ Michael打开中性笔的盖子递给林可，面带笑意：“个税还是要你自己交的，在明年统计的时候可能要补税。” 林可根本听不进去那些，直接拿起笔签上自己的名字。 按照她一个月工资5000块，十万块够她干一年零八个月！如果不是签约了破茧，她前半年做主播一个月也就拼死拼活2000块！ 有了这十万块，她就不需要纠结过年要不要回家，她就可以凑够爸爸的手术费！ 现在别说是做广告了，去带货她也干啊！ “好的总监，我愿意，我都听公司的。” Michael很满意。 这一年总算是圆满的结束。 “好了，没有其他事情了，等钱到账就可以，你可以下班了。新年快乐。” 林可难掩喜色，深深鞠躬：“谢谢总监！” 十万块！ 是她的！ 她甚至不需要做任何事！ 林可真的从未如此庆幸自己选了主播这条路，从未如此感谢那个夜晚被房东拉掉电闸之后她毅然走到街面，直至遇见程观止大佬。 那时候的林可根本就想不到，自己的人生已经从那一天起，截然不同。 “切，没见过世面。” 等到林可已经走远，实习生Bob才终于吐槽出声。 十万块钱就迷花了眼，连合同都不看了。法务那边说的真对，这群没文化的小主播，真是好骗。 天上真有掉馅饼的好事么？ 什么都不用你做，就平白无故给你分钱？ 真等着以后自己流量下滑，曝光不足，广告商找上来的时候，就知道这钱有多么不好拿了。 再说，就算她能一直保持现在的热度，那也是公司的业绩，公司的流量，公司卖了多少钱都不会给她分成的！ 哦，也不是全无关系，要是买的东西出了问题，恩，这主播估计也得担责吧？ Michael好心解释着：“不过是一些畅销书罢了，不是食品不是货物的，不会出任何问题。对于主播而言本就是百利而无一害的事情。 什么浏览量曝光度，那还不是公司就能说了算。天降横财，没有人会不动心。” “不过就是十万块而已。这可是公司给她花的钱，等真解约的时候她就知道要偿还多少倍了。” Michael摇头：“我的大少爷，不是每个人都有你家那样的家底，出来工作只当体验生活。你可知快要溺水的人别说看见救命稻草，就是看见鳄鱼也敢捞上一把。” 这是他带的最费劲的实习生，能力不行事儿还不少，好吃懒做难担大任。 但是，这种贵公子，就是能带来业绩。 鸡汤畅销书的路子，还是多亏人家贵公子的爹牵线。 不然一个实习生怎么可能直接给总监做助理。 “快下班吧，挺晚了，我把这些资料整理完再走，你不必陪着了。” Bob已经直接把领带都扯了下来：“这样好么Michael，毕竟你是领导，不该让你亲自整理材料的吧？” Michael笑骂：“赶紧滚蛋，让你弄你弄得明白吗？” “哎哟，我忽然想起还有点事，妹子还等我呢，我先走了明年再见！” Bob一溜烟跑出办公室，Michael靠在椅子上歇了好一会儿，从口袋摸出一根香烟点燃。 办公大楼并不允许吸烟，但是毕竟这是他的单间，整个走廊也已经没什么人。 外面大厅的灯光已经关掉，只剩下几个指示灯孤零零的亮着，玻璃墙壁包裹的总监办公室透过百叶窗散发出整个走廊唯一的亮光，却“啪”的一声，忽然灭掉。 Michael抬起头。 很明显并不是停电，在这大都市的繁华地带停电似乎是非常不可思议的事情。 整个办公大楼的中央空调早已切换成夜间模式，冷风裹着灰尘在空旷的走廊里打着旋。办公室的门再次被人打开，一个窈窕的身影背着指示灯并不清晰的光亮，走进房间。 “咔嗒”一声轻响，门锁从内部扣上。 “还在忙呢？” 梦露推开总监办公室门时，故意让高跟鞋跟在地毯上敲出沉闷的声响，怀里的文件袋只松松垮垮地捏着一角。 Michael几不可见皱了皱眉，好在整个经纪部已经没有第二个人在，他终究没有出声，只是掐灭了手里的烟。 眼前的一切很明显已经不是第一次发生，经纪部总监办公室的每一个角落，来人也明显都很熟悉。 梦露迈开大长腿，径直走到办公桌前，弯腰将文件袋放在桌面，松散的领口顺势低垂。此时的光线实在不是很好，借着大楼外缤纷的霓虹，晃动的事业线若隐若现。 “总监，我有个经纪方面的问题不太明白，看您忙的也顾不上看手机，只好过来当面请教。” 第三十二章 隐秘的角落 Michael领带依旧系得一丝不苟，目光在梦露白皙的脖颈上停顿半秒：“你身上的香水味太浓了，经纪部没有女员工会喷这么浓的香水。” 梦露才没有半点不好意思，反而拖过旁边的椅子坐下，膝盖若有若无地擦过Michael的裤腿。 “明天都放假了，不会有人注意这些细节。就像没人会发现，我为什么总在深夜出现在你的办公室里。” Michael向前躬身，按下按键，关上办公室玻璃墙的百叶窗，打开桌旁的台灯。 梦露却顺势欺身上去，敞开的领口几乎贴在Michael手臂。她仰头看着他，修长的睫毛眨的人心痒：“怎么，最近心情不好？” “只是年底有些忙。” 台灯的光影透出时而朦胧、时而清晰的美感，梦露压低了声音，带着一丝嗔怪，和一丝酥麻：“是忙着给我的竞争对手拉商务么？” Michael抬手轻轻将梦露额前散落的发丝顺在而后：“她是汪总特别关照的人，你知道的。短视频领域平台的推流作用太大，技术部给她支持，我们能操作的部分很小。 等到了第二赛段，直播开启，你的优势才会真正展现出来。你放心，我手头第二赛段的资源早已码好，就等热度起来，谈价格就行。” 梦露不是很满意：“我就只能眼睁睁看着一个乡巴佬骑到我头顶？” Michael的手从耳侧滑到梦露脸颊：“何必和她竞争，她的赛道对你又没有威胁。汪总在她身上已经砸了很多钱，社会情感赛道，是整个公司的发展重心。” 梦露忽然握住Michael伸出的手腕：“那你的重心呢？” 似乎终于忍无可忍，Michael突然伸出另一只手，一把揽过梦露的腰，嗓音似乎有些沙哑：“我的重心在哪，你不是早就知道。” 掌心的温度透过真丝衬衫渗进梦露腰侧，梦露柔弱无骨，顺势倒进Michael怀里。一边咬着自己的红唇，梦露一边轻声道：“我怎么会知道？我的身体，都已经忘了你的感觉了。” Michael将梦露抱起，压在办公桌上：“我会让你记起来。” 百叶窗紧闭的办公室里很快传来压抑不明的声音，林可一路小跑回经纪部总监办公室门口，刚刚抬起手想敲门，就听见这奇怪声响。 整个人僵立原地。 她发誓她不是故意回来偷听，她完全没想到Michael总监的办公室里竟然还会有别人。 她只是忽然间想回来问问那十万块钱能不能早一点发，让她过年一起带着回家，走到经纪部走廊那也是看见总监办公室还有光亮才匆忙跑来。 现在却好像撞上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尴尬尴尬尴尬￣￣｜｜ 嘴角有些抽搐，林可悄无声息的放下刚刚抬起打算敲门的手，轻轻后退一步，两步，直至退出经纪部的范围。 好在总监办公室的百叶窗都是关闭状态，虽然能够透出里面的台灯光影，却完全看不见一点其他。 再加上整个破茧办公区都铺了地毯隔音，直至林可退回电梯间，也没有发出任何过大声响。 “铛——” 电梯停下的声音下了林可一跳，在无比寂静的办公区显得震耳欲聋。林可完全不知怎么，愣是生出一股做贼心虚的紧张，回头看了一眼总监办公室的方向，赶忙跑进电梯，飞快按着关门键。 快关快关快关！ 直到电梯一路向下，林可慌乱的心跳才终于一点点平复。这都是什么运气啊，不是不允许搞办公室恋情的吗？ 罪过罪过，Michael大佬，我真的什么也没看见。 算了，一会儿再给领导打个电话，问问什么时候能到账吧！ …… 去伪存真工作室。 所有的员工也都已经离开，只剩下梁峰一个人坐在电脑前。 他们整天卯着劲儿和破茧公司作对，如若竟然还比人家公司放假更晚，福利更差，薪酬更低，岂不是贻笑大方。 再加上去伪存真的员工基本都是外省市的大学毕业生，梁峰自己也不想他们耗到最后，买不到回家的火车票。 他们搞自媒体的，春节期间，也不是非得发出多少文章。去伪存真本就是靠深耕细作闯出的一片天，此时也没有必要非得滥竽充数。 只是梁峰没有停下工作。 似乎除了工作，他已经没有其他事情可做。 耳机里仍然放着歌，“他们说离开家就是流浪，不管多远啊。” 梁峰心头涩涩，却不知，天大地大，自己的家在何方。 “过年回家么？” “可可爱点”忽然从手机屏幕上弹出，梁峰恍然回神。 头一次知道原来短视频软件的私信也可以当做聊天来用，梁峰似乎越来越习惯和这个原本只是为了获取情报才接近的主播聊天。 从带着目的的接触，到分享生活中的日常，到开始忍不住互相慰藉，嘘寒问暖。 再到现在，没有任何事，似乎也可以平白聊上几句。 “不回了，老家没什么人，你要回家了吗？” 可可回话很快，字里行间透着愉悦： “是呀！今天放假了！不过可惜了，之前没想好要不要回去，什么时候回去，没有提前抢票，现在再看什么也没有。春运的火车票也太难买。” 不自觉的，梁峰的心情一点一点放松下来：“再多刷刷，多候补几辆，总会有的。” “借你吉言！我好几年没回家了，现在还真有点紧张。” “久别近乡情更怯嘛，好事，说明这世界你尚有来处。” 林可发现了梁峰情绪不是很对，他是……父母都不在了吗？没有继续去戳人伤疤，而是刻意规避了话题。 “我回家给你拍烟花吧！我们老家的烟花特别绚烂，特别盛大。这大城市是看不到的。” 城市并不是完全看不见烟花，在远郊、在游乐场、在不经意的小角落，也会有那么一小片短暂的烟火盛宴。 但是，那和乡村是不同的。 如今也只有在真正的大山里，才能看见漫天遍地的烟火将世界点亮，不需要任何构图和设计，只是完全自由的、奔放的、热烈的铺满整个天空。 “好啊！” 第三十三章 孩子的世界 “大过年的，孩子呢？” 程观止踢开皮鞋，扯开领带，揉揉自己僵硬的脖子。 妻子正将刚刚洗好的窗帘重新挂回窗口，厚实的窗帘浸了水，压得她的腰弯了又弯：“去同学家了！我也没有时间带她出去玩，家里到处都要收拾，她想玩就随她。” “又去同学家，小妮子越来越野，大过年的不知道帮妈妈干活。” 妻子瞪他一眼：“你这么大人也没看帮我干点什么，整家都是我一个人的！明天就是大年三十，谁不想干干净净过个新年？ 玻璃要擦，地板要擦，厨房要刷，厕所也要刷。床单、被罩、沙发罩、窗帘还有这些羽绒服通通都要洗，早晚有一天你把我累死，你再找一个小的过日子！” “找个保洁就是了。” “说得轻巧！年根底下了，你知道家政服务有多抢手？平日里没有熟悉的人，到年底想找，能找到什么靠谱的？上千块钱打扫一遍，犄角旮旯根本照顾不到，到头来自己还得重新干！” 程观止不想跟她争辩。 你有洁癖你就自己干，谁看不下去谁就挨累。我没要求你怎样，你也别要求我。我觉得随便一个保洁干的就挺好的啊！反正我看着不难受。 人何必给自己找罪受？ 一天天工作够辛苦了，又不是不让你月月找家政，以他的年薪若是连个保洁都请不起，那别人都不要活了！ “就你辛苦，就你上班，我就不需要上班的吗？孩子上学大事小情你关心过么？班主任是谁你知道么？学校里有什么朋友，考试成绩怎么样你关心过么？那是我一个人的孩子么？” 手下并没有停下工作，妻子仍然忙着挂窗帘，却眼看程观止目光都没有落在自己身上半晌，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又在那甩脸子，不说话，指不定满肚子不满意呢吧？来来来，你有啥不满意的你说来听听，你别在那给我摆脸色。” 程观止好不耐烦。每年过年都是吵架的高峰。忙了一整年好不容易熬到年底，有那么三五天的假，就开始这事那事到处找事。 他也就是不愿意和她争论罢了！ 真吵起来，怕给她活活气死。 “明天晚上去爸妈家过年，东西你买了吗？大过年的你空手过去么？红包包了吗？你大哥二姐家的孩子给买过年礼物了么？什么事都得我替你操心，你们男人能不能有点情商？” 程观止无语叹气，回家没有十分钟，这嘴巴巴地就不停。本想喝口热茶缓一缓，现在也是没了心情。 在单位要受领导的气，在家里还得受女人的气。真真待不下去。 “我出去买点东西明天带，顺便把孩子接回来。” 留下这么一句话，程观止把刚刚踢开的皮鞋重新踩回来，摔门离开。 “诶？你还不满意了是吧？什么态度啊！”一直追到门口，妻子打开门，嘹亮的嗓音回荡在电梯间。 “你爸爱喝酒，买点好酒！我爸爱喝茶，买点好茶，听见没有！” …… 同一个小区，3栋，蓓蓓家。 蓓蓓爸妈也忙，做生意的没有过年休假一说，尽管今天已经大年二十九，仍然没有提前回来的迹象。 两个加一起没有20岁的小丫头在卧室里，足足4个手机支在支架上。 “还有没有要参加视频会议的？七点要开跳了，45块钱一个人，转账备注拉临时群。” 微信群里，昵称“爆汁小西瓜”再次刷了一遍公告，上面的接龙已经有17人。 “平常不都35么？今天怎么还涨价了。” “西瓜你是越来越贪心啊！” “哎呀大过年的，给孩子包个红包吧！” 虚假的头像背后，藏着一个个道貌岸然的灵魂，用最肮脏龌龊的语句和心思，对准刻意吸引他们的女孩儿。 他们都是在短视频软件上被瑶瑶吸引而来，或是评论区，或是私信，总之有各种各样的方式添加了瑶瑶微信。 瑶瑶满不在乎，语气甚至不好：“能不能看完公告再说话啊？都说了今天是两个人，一共二十分钟，比平常加了五分钟，还多一个人，45都不愿意爱上哪去上哪去。” 女孩子发脾气完全没有让群里的人生气，反而更加邪笑着调侃起来。 “是和蓓蓓么？蓓蓓没你好看，扭得也不好。” “哎呀，看个新鲜嘛，两个就两个人，一起跳嘛？” “也不找个男孩跳，我再给你加十块！” “俩女孩儿也好，亲一亲摸一摸。” “七点太晚了，我都等不及了，现在开吧？” “说那么多，脱不脱呀？” “脱你妹。” 瑶瑶唯独回了这一条，一个个人模狗样，连几十块钱都要墨迹这么久。 划出群聊，不想理这群穷比。而是点开刚刚的私聊。 “今天还私跳么？” 说话的人昵称是“盛世宋导”，在那假装自己是个大导演，人设玩的贼6。这样的骗子她见得多了，会信你才怪。 不过这人出手阔绰，从黄灯笼软件私聊上加了她微信之后，没怎么多墨迹，就花200点了她的私跳。 群接龙，会议室，所有付费的一起看，都是正常宅舞，了不起做点他们喜欢的动作。 私跳，顾名思义，1对1，举着你名字的牌子，做你喜欢的动作，你想看什么就做什么，只给你一个人视频。 这是完全没有任何风险的事情。 自从瑶瑶在短视频平台举过“接私跳”的牌子，平台大量把目标客户推给她，毫不客气的说，她的收入，比她妈妈多多了。 她再也不需要苦苦求几块钱零花钱，还要被责备成绩不好。她再也不需要小心翼翼攒钱抽不到心爱的卡片，喜欢的都能凑够大全套。 对于金主，瑶瑶态度很好，只是有些可惜：“恐怕来不及了，马上要下了，明天过年，一会儿我爸该回来了。” “宋导”回的飞快：“不要紧，十分钟就行，还按200算。” 抬头看了一眼表，距离七点还有十五分钟，只要她脱的快点，应该也来得及。 “你想看什么？” “马克笔有吗？” “最多只能圆珠笔。” 第三十四章 “荣归故里” 程观止在马路上吹了半晌晚风，特意绕去一个大超市买了明天的年货。超市里人山人海，排队缴费都得半个小时，他折腾了满头大汗，只觉这年过的真是没劲。 明天去他爸妈家，后天走亲戚，大后天还得去老丈人家，一天一天，比工作还累。 他还不如在办公室敲代码。 城市里并不允许燃放鞭炮，只有马路上排成长队的汽车透露出那么一点点过年的气息。路边的树上缠了彩灯，却只让程观止觉得诡异又浮夸。 车终于开回小区，程观止看看微信里妻子发来的女儿同学家位置，按了楼下的视频呼叫。 “门铃响了！快快快！” “你爸回来了？” 蓓蓓赶忙把手机从支架上拿下来：“不可能是我爸，我爸按什么门铃？是你爸吧？” 瑶瑶也立刻跳下床：“快收了快收了！都关了！不好意思今天不跳了，我爸来了！” “哎？别走啊！没到时间呢！” 会议室里有人不满的抗议，瑶瑶却已经强行关了软件。 “下次补回来！” 钱她都收了，这点信誉也是有的，她爆汁小西瓜扭腰无数，谁不知道她的好口碑。 飞快把身上的兔女郎衣服拽下来卷成一团，套了棉睡衣上身。瑶瑶赤脚跑到客厅视频对讲前：“来了！” 等程观止上了楼，就只看见偌大的客厅中间铺着宽敞的地垫，上面铺满乱七八糟闪亮的卡片。 “你们这是玩什么呢？屋里搞这么热。” 瑶瑶也没给他好脸色：“跟你有啥关系，你还知道回来。” 眼看程观止进屋，蓓蓓很礼貌的问好，然后和瑶瑶一起收拾地上的卡片。 程观止一把将女儿抱起来：“好啦，爸工作忙，你又不是不知道。别生气了，走，爸给你买新娃娃啦，咱回家过年。” 一边说，一边将手里另一个大盒子递给旁边的蓓蓓：“喏，这是给你的新年礼物，你爸妈还没回家呀？一起去叔叔家吧，我也不放心你一个人。” “我不去了叔叔，我爸马上回来了，刚刚打电话了。” “那好吧，你一个人注意点啊！有事给瑶瑶打电话。” “谢谢叔叔。” 蓓蓓一边和程观止说话，一边和瑶瑶对眼神，手机还藏在她卧室，她还得好好收拾一下。 早不回来晚不回来，偏偏这时候回来，真是麻烦。 …… “爸，妈，我回来了。” 下了火车，坐过大巴，又换成两个小时的电三轮，林可终于回到了这里。 上学的时候，最开始她怯懦，她恐怕同学们发现她家住在如此偏远的地方，假期都留在学校勤工俭学。 后来她厌弃，不明白为何自己的家乡如此贫困没落，她被大城市的繁华迷晕了眼，只幻想自己也是那城市的一部分，和这片穷乡僻壤永远割裂。 再后来，她却开始恐惧，她恐惧自己身上背着父老乡亲的殷切希望，背着村子里第一个大学生的无限荣光，却混的不如大城市里最底层的劳工，她无颜回去，不知该如何回应家里人的问候。 直到如今，恍然回头，她竟然有整整三年半都没有回来了。 林可终于还是候补到了一张普快的火车票，终于拿到公司提前作为奖金打给她的十万块钱，然后到市场买了好些保健品，大包小包，踏上千里归途。 上一次她背着满满行囊，父亲弓着腰送她到村口。 如今她拎着大包小包，父亲还是拄着拐杖，颤巍巍的到这里迎接。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父亲比之前更老了，额头的皱纹更深，头发更加花白。他多年受伤的腰伛偻的更加厉害，却还是努力向前几步，直到被林可迎上。 林可的妈妈向来感性，眼底的泪已经控制不住：“你说说你这孩子，回家就回家，还买什么东西。路这么远，也不怕累坏了。” “不远，妈，现在火车可快，你不知道，那高铁一小时能从咱村子到镇里三个来回，就是最后这山路耽搁了一点。” 林可并没有告诉他们，因为买票太晚，也为了省下一点钱，她不仅没坐高铁，甚至没舍得买卧铺，硬座没有票，硬是坐了三十几个小时的马扎回家。 怕他们担心，甚至还是出发的第二天才告诉他们自己要回来，这一路颠簸，不确定时辰，本意是想让爸妈好好在家，别提前惦记。 却没想到他们还是早早等在了村口。 “哟，老林家的闺女出息了，这荣归故里啊！”村东头的王伯忍不住出来凑热闹，看林可打扮光鲜亮丽，和三年前离开村子时候早已大不相同。 三年时间，林可早已褪去昔日大山里孩子的高原红和黑皮肤，头发烫的大波浪，脸蛋画着精致的妆，漂亮的不像她。 附近的杨婶和刘婶也终于忍不住，从院子里走出。她们一大早就看老林两口子在村口等，瓜子都嗑了一斤，可算是把正主等来。 “林丫头，可让你爹妈好等。还记得你婶子我么？你上学那床被子还是我给你缝的。” “是呀，当初那瘦土豆一样的小丫头如今也白白净净的，到底是大城市风水养人。混的不错吧？咋没开个车回来？之前老王家的儿子出去打工可都开了个大轿子。” 林可笑着一一和大伙客套：“我手笨，不会开，只好坐火车回来。我毕业才半年，赚不得多少钱，只是想家了，回来看看。” 林可说的谦虚，可这一身衣服和手里拎的东西看起来着实不便宜。 乡里乡亲此时也早不记得自己当年如何嘲笑老林家绝后只生的出两个便宜丫头，看着和电视里大明星一样打扮的林可，心里滋味怪怪的。 “你懂啥，人家有钱人都不自己开车，都有司机！像王小子一样给人打工。” “就是，你看林丫头这白嫩的小脸，那风吹日晒的能受得了？” “姑娘家家要嫁人的！人家自然有男人的车坐，么得自己开。林丫头，搞对象了没有？我儿子过年也打工回来，你们都是外面回来的，一起多聊聊。” 第三十五章 过年 “去去去，林丫头是大城市混的，能看上你那搬砖的儿子。林丫头，我有个大侄儿，在镇里送信，那可是给公家干活的好岗位，什么，邮政，对，邮政局的，你们认识认识。” 林可似乎还从未感受过如此热情的招待，要知道她可是刚刚回到村子，到现在都还没走进村里的水泥路。若不是几年前国家扶贫修路，这里还是一片黄土坑。 林可妈妈将她手里东西接过大半，满脸笑意挤开人群：“行了大伙，丫头累坏了，让她回家歇歇。等过年，过了年，咱们再聚！大家一起聚，都上我家来！” “好嘞！初三，初三就来。” “初一走亲戚，初二回娘家，初三上老林家吃席啊！” 热热闹闹一路，好不容易回到家里。林可赶忙扶着父亲坐到床上。看着寒冬腊月爸爸额头上细密的汗水，就知他一定是又强忍着腰疼。 赶忙从自己的包里翻了又翻，林可找出一瓶写满外文的药：“爸，你快吃个这个，这是氨糖，同事们都说，对老人的关节有好处。” 林可爸爸一摆手，满是嫌弃：“不吃不吃，啥事没有，一群鸟语能有什么好东西，我吃两个止疼片就行。” “不行的爸，止疼片治标不治本，你的腰伤不能再拖了。这是氨糖，这是柠檬酸钙，这是维生素，这是蛋白粉……等做完手术，这些东西都得给吃上。” “你花那没用的钱干啥！” “怎么会是没用的！爸，这次你得听我的，你的腰伤不能再拖了！我要你健健康康的！” 林可从腰间的口袋摸出一张银行卡，转头看向妈妈：“妈，这里有十万块钱，加上家里的农村合作医疗，应该够给爸做手术，要是不够我再去凑，过完年你们就去，让芸陪着。” 林可妈妈竟然一愣：“你这丫头，哪来这么多钱！”他们这种小地方，家家种地，一年的收成都未必有一万元。十万块，是她一辈子也没攒到的钱。 “你可不要做违法的事！咱老林家可不兴这个！” “你想什么呢妈！”林可把银行卡塞进妈妈手里：“你闺女是大学生！在大城市工作！一个月赚好几万呢！这都是小钱！我工作时间还短，以后咱家会越来越有钱的！” 一边说，林可一边将剩下的东西一件一件打开：“妈，这是给你买的羽绒服，又轻薄又暖和，比棉袄强多了！ 羊绒围巾，雪地靴，棉手套，还有这个，这是染发剂，之前你总是用大集上一块钱一袋的染发膏染头发，那对身体不好，以后用这个，漂漂亮亮的！” “姐姐姐姐姐！！！！” 这边正说着，那边，林芸的大嗓门隔着上百米就传进家里。她早上出去割干草喂羊，竟然路上才听说林可今天要回家，一路紧赶慢赶，都没能在村口赶上。 “你终于回来啦！！” 林芸一下子撞进林可怀里，灰呛呛的小脸冻得通红。 饲料很贵，即使是冬天也不能一直给羊吃，因此村里的孩子放寒假才会到山上寻一些干草。以前小时候她们还到山上砍柴，只不过现在护林，都改烧蜂窝煤了。 林可露出大大的笑，把最小的那个盒子塞给林芸：“给你，新手机，虽然不是遥遥领先，但也是一个牌子。” “啊啊啊啊啊！！！！姐姐姐姐姐！！！我爱死你了！！” 林芸激动的尖叫，若不是没有手机，她怎么会一早上都不知道姐姐要回来的消息。 虽然之前视频里和姐姐说了想要手机，可对于林芸来说，几千块钱是一笔好大的数目，她也没有真的抱希望姐姐能给她买。 大牌子诶！ 国产的！ 林芸爱不释手，这是她这么多个新年收到的最好的礼物。可林可那边还没忙完： “还有这个，这是面霜，大冬天的出门给你这小脸抹一抹，都成花猫了。” 山里的孩子脸蛋总是红扑扑的，可直到林可上了大学才知道，这所谓“山里红”其实很让人嫌弃，自然而然带着“村里的味道”。 “保温杯，冬天带点热水上学，免得生理期肚子疼。还有这个，一整套新衣服，是你喜欢的粉红色。” 林芸简直眼花缭乱：“天呀这么多好东西，我的亲姐，你真是发达了！上大学这么好的么？我也要上大学！要去大城市，赚大钱！” 林可的笑容似乎有那么一瞬间的尴尬，却忽然间看见妈妈那边再次哭了起来。 “妈，你怎么了？怎么又哭了？” “妈没事。”林可妈妈用粗糙的手掌抹去眼泪，仍然有些难耐：“妈就是心疼你，我儿三年没回来，在外面也不知吃了多少苦，才能带回家这么多东西。” 林可愣住了。 鼻子似乎有些酸，她也完全没想到，在自己久不归家之后，妈妈在意的完全不是她赚了多少钱，只是她吃了多少苦。 “妈，你说什么呢！我和芸努力读书，不就是为了考学到大城市赚钱的嘛！我坐办公室的！能赚这么多钱，那还能有到城里打工的辛苦。” 林可妈妈却还是一直抹眼泪。 她什么都知道，互联网已经如此发达，即使是他们这些村里人谁又没有手机，没有看过外面的新闻报道。 自己的女儿一个人在大城市打拼，心酸苦楚也只有她一个人知道。 林可拥住妈妈：“妈，你放心，我好着呢！过了年，就带爸去做手术，等芸考了大学，咱们就一起搬到城里去，城里有暖气，冬天屋子可暖和了，我们一家人幸福的在一起。” “就是的妈妈！”林芸跳起来，也拥抱在一起，从小她就喜欢挤在爸爸妈妈和姐姐中间：“大过年的哭什么！姐姐回来是好事，赚大钱也是好事，我们都要开开心心的！” “恩！说得对，好好过年。可儿难得回来，妈给你做了你小时候最喜欢的炸丸子，粉蒸肉！你爸还特意跑去大集上给你买的炮，你小时候最爱放炮了。” “好，妈，我们一起！” 第三十六章 轻舟难过万重山 除夕夜。 去伪存真工作室。 办公室的灯都没打开，只有梁峰一个人坐在窗口。 手机里所有的朋友和客户都已经一个一个编辑拜年信息发送过去，重点的也挨个打了电话，梁峰终于打开一桶泡面，倒上开水。 也不是不能点外卖，只是这大年三十的晚上，他一个人，实在是很难凑够起送费用。 而且他也没那个心情。 每逢佳节倍思亲呐…… 偌大的城市灯红酒绿，声色犬马，透过窗口可以看得见整座城大大小小的霓虹将天空染得发亮。 他却只有一个人。 窗口的红灯笼一圈一圈转着，将梁峰的脸映衬的明暗不定。这是他老家过年的习俗，要点一盏红灯笼，彻夜长明，预示着新的一年红红火火。 也给不能归家的游子一盏引路的灯。 妹妹，你在哪。 手机的壁纸是他妹妹的照片，梁峰提醒自己时刻不要忘记。 当年家里穷，他考上了重点大学，爹妈砸锅卖铁也凑不够他在大城市高额的学费和生活费，才刚刚初中毕业的妹妹就辍了学，到南方打工。 可以说，他的文凭都是用妹妹的未来换的。 明明也是一样聪慧的妹妹，初中毕业甚至考了班里第一名，但是就算学校老师再三劝说，她还是义无反顾走向了社会。 那一年，妹妹十六岁。 等到梁峰终于大学毕业，却还想要继续读研深造。他的成绩很好，导师也非常看好他，只要他继续读研读博，未来不可限量。 是妹妹再一次主动揽下了孝敬爸妈的责任，让他好好读书，说自己已经工作四年，赚钱很有经验。 他现在还记得当时拥抱住瘦小的妹妹时候，自己口口声声承诺，等他毕了业，赚大钱，一定让妹妹和爸妈享清福。 他当初承诺的那么肯定，后来才知，命运却如此弄人。 一个所谓“星探”一眼相中了妹妹，许给妹妹天价合约，为了改善家里的生活条件，也为了让他专心读书，妹妹毫不犹豫就签约成为破茧M机构的一名主播。 梁峰完全沉浸在自己的学业之中，象牙塔里的日子干净又澄澈，可再一次知道妹妹的消息，却是在网络的黑热搜上，一向柔弱的妹妹被无数陌生人侮辱谩骂，体无完肤。 就在那个时候，妹妹失踪了。 梁峰研究生的最后一年，妹妹留下一本残缺的日记，打给爸妈的最后一笔生活费，和一句“对不起，哥哥”，从此消失在所有人的视野。 而她的主播账号里，她勾三搭四游走在男人圈子里“钓凯子”“夜生活”的“追求自由”的视频仍然一遍一遍的重复被推送。 爸妈看见了网上那些不堪入眼的消息，老实本分一辈子的农民懂得什么叫谣言，只以为那就是真相。整个村子的人七嘴八舌，只觉妹妹将全村的颜面丢尽。 年迈的老父当场气的晕倒，脑出血再也没能抢救回来。本就身体不好的母亲更是整日以泪洗面，没过多久，撒手人寰。 就在梁峰以为苦日子终于要过去，人生可以开启新篇章的时候，命运跟他开了天大的玩笑。 家破人亡是多么简单又多么绝望的一个词，除非真的经历，否则很难想象。 他对林可说还能近乡情怯是好事，是因为他早已没有可以回去的地方。 父母在，人生尚有来处。 父母去，人生只剩归途。 梁峰无论如何不肯相信，老实本分的妹妹会是那样一个人。如若她真的靠卖身去赚钱去勾引男人去做捞女，又何必起早贪黑辛苦加班，又怎会将一切发在网上。 但是没有人在意真相。 梁峰到破茧公司去大闹，要公司给他一个说法，却最终只换来铁窗镣铐，和无情的嘲讽。 他甚至因此错过了研究生毕业论文答辩，也完全没有回到学校申请重修。离开看守所之后，梁峰开始白手起家，撰写多个公众号，在各种平台揭发那些大公司的一切黑幕。 同时抓紧一切时间武装自己，钻研法律，收集证据，增强流量，然后开起自己的工作室，直至今天。 整整五年了。 他已经走过无数漆黑的夜路，只是恐怕轻舟，还远远未过万重山。 “当啷。” 破茧软件的提示音响起，梁峰擦去眼角的湿意，拿起手机。 “好看么？烟花。” 是林可发来的私信，这次不是照片，而是几个一分钟左右的小视频。 黑的纯净的天空，铺天盖地的烟火炸裂，一层又一层，晃得人睁不开眼。 这是大城市不知多少年不曾看见的景象，在这片土地上，如此密集的烟火似乎已经消失。 吵闹的爆炸声混杂着小孩子兴奋的尖叫充斥人的耳朵，天空中一片绚烂，好一副盛世模样。 梁峰忍不住想起，这主播回家之前，告诉自己会给自己看家乡的烟火。 原来她真的记得。 好看，真的很好看。 梁峰似乎看见了自己小时候在家乡燃放的爆竹，似乎看见了自己的妹妹在身边捂着耳朵尖叫。 眼眶再次有些湿润。 童年阖家团圆的画面历历在目，欢声笑语声声在耳。 如今这世界，他却只有自己一个人。 还没来得及继续暗自神伤，林可发来新的消息。 这次不是文字，而是一段新的视频，是一段漫天烟火之下的自拍，林可戴着厚厚的帽子和围巾，高高举起自己的手机，在喧闹的炮竹声中大喊着： “新的一年到了！一切不好的事情都会过去！一切美好的事情都会到来！在烟火之下许愿，一定会心想事成的！” 这是林可第一次给梁峰拍视频，虽然她的账号已经有无数露脸的自拍，但只有这一次，她没有浓浓的滤镜美颜，没有厚重的妆容，只是开心的大喊出声。 “新年快乐！！！” 就在这静谧至极的城市夜晚，伴着乡村的喧嚣和热闹，如雷鸣般响彻在他的耳畔。 将他心底的死寂打破。 梁峰的眼泪终究还是流了下去。 却大大笑了起来。 “新年快乐。” 第三十七章 改观 大年初三，老林家又办了几桌酒席。 没有流水席那么夸张，却也请遍村子里关系较好的几家远近亲戚，大家热闹的将林可围在中间，一如三年前一样。 “林家丫头真是出息了，在大城市站稳脚跟可不容易！” “可不是嘛！你那单位照片我看了，那大楼，我这辈子都没见过。” “你那最远都没走到过镇中心的能见过些什么，林家丫头可是大学生，今非昔比啦！” 村子里的人都好面儿，而如今，老林家就是最有面子的一家。 林老头的腰板似乎都比平常直了一些，今天他吃了好几颗止疼药，就为了这场欢聚。 林可自然是酒席的主角，可他这做爸爸的却还是要坐在主位，能生养出这么优秀的闺女自然是他的骄傲。 林可谦虚的端着玻璃杯一个一个接受大家问候，平日里过年都很难上桌的小丫头，如今也可以大大方方的举起杯子。 她只喝了可乐，并没有喝酒，可不耽误平日里那些看不起不喝酒娃娃的叔伯们上前客套。 “其实我没有那么好，我上的学校就是普通的大学，全国范围内还远远排不到前列。” “咦惹！这丫头还谦虚起来了！” 众人欢笑一团：“你可是咱村子里第一个大学生！全镇也排得上名号！啥好大学、坏大学，能上大学就是好样的！” “说是呢！难不成还真要你个山里娃娃和那些含着金汤匙的大家闺秀比，你已经是咱村的骄傲，现在那红底照片还贴在镇子高中荣誉榜上呢！” “就你乱说话，我林丫头怎么不是大家闺秀了？那城里娃娃还不是有好些个考不上大学。” “我听说了，去年高考，那考生一千多万！什么叫千军万马过独木桥？林丫头啊，有时间给村里孩子们也讲讲课，让他们多跟你学学，也考大学，到大城市去！” 林可笑得温暖：“没问题，弟弟妹妹们有什么问题都可以问我，能帮上的我一定帮。我这工作也是辛苦活，没有那么好，弟弟妹妹以后发展会更好的。” 林可这么一说，家里孩子还小的几个婶婶无不满脸笑容，看这丫头更是中意。 他们村子小，没出过什么读书人，有时候孩子在学校学不懂，他们也帮不上忙，更不可能像城里一样有什么地方补课，全都是靠孩子自己。 如今林丫头这样说，可算是帮了大忙。 “你们是不知道，我儿子在城里打工都门儿清，现在就算是顶好的大学毕业生也不是所有人都能找到工作，找工作也不一定一个月赚几个子！” “是呀是呀，林丫头这种坐办公室的，叫白领，和工地打工人可不一样，那是上等人！这才毕业多久，就能赚这些钱，我看那什么清北大学生也未必都能行。” “上大学考的是学习能力，找工作考的是上班能力，那些城里的掉书袋还真就未必有咱们村子的娃娃强！” “林家丫头的能力那自是没的说，从小就干啥都利落，早就知道林丫头一定有出息。” “是呀，她刚上小学我就知道她不一般，那奖状一摞一摞往家拿，老林头满墙上都是俩丫头的奖状。” “老林前半辈子辛劳，福气都在后头呐！” 林可似乎从未听过如此多的好话。 她从小爱表现自己，事事争先，到了大学也是所有机会不论多难都一定要冲上去抓住，其实正是因为她小时候挨了太多骂，受过太多不重视。 女娃娃读书不行。女娃不如男娃能赚钱。女娃娃不能传宗接代读书多了就是赔钱货…… 这些话她从小听到大，听得耳朵都出茧子了。似乎只有拼命拿更多的奖状，考更多的第一名，才能改变这一切。 才能真正让爸爸妈妈抬起头，告诉所有人，我家丫头不比任何小子差。 但是直到今日，林可才觉得，自己真的做到了。 觥筹交错，一辈子不显山不露水的爸妈终于成了全场核心，桌子上是她小时候过年时候才吃得上的烧鸡和杂果罐头，谈笑间所有话题都围着爸妈和自己转。 在自己高考之前，林可似乎许久许久没有看见过爸妈如此开心。 高考之后，她又整整三年都没敢回家，眼看视频里，爸妈的神态越来越疲惫和担心。 但是今日，一切都不一样了。 人总是要捧高踩低的。 明明就在几个月前的电话里，通过林芸的传话，她才刚刚听说村里人对他们的冷嘲热讽。如今看她当真赚了钱，却又立刻换了脸色。 汪总说的真对。 有野心没有错！ 人只要走到了足够高的位子上，自然就有无数人围上来，自然做的一切都是对的。 天知道，林可怎么会在这种宾朋满座的时候想起自己的老板。 想她当初竟然还担心老板要对她潜规则，还自以为是做了破釜沉舟的觉悟。竟然还特意去找技术部的Snow总监，说公司给的推流方向不好。 真是愚蠢至极。 人只有火起来才有说话的资格！ 人只要有了流量，就能拥有一切。 若不是公司那么多领导苦口婆心劝说自己，她根本不知道要吃多少堑才能意识到这点。 大赛第二阶段要开启直播，林可已经下定决心，不管公司给她什么样的本子，她都会去做。 会全心全意的做，会认认真真的做。 从见到程观止的那个晚上至今，林可似乎已经经历过无数纠结和动摇，她不止一次的怀疑过自己所做到底是不是二十年寒窗所追求的。 她反复被自己的道德良知和眼前的利益与劝说折磨，连自己都不知道究竟什么才是对的。 但是今日，林可忽然就不迷茫了。 她很确定，今日的一切，就是她这么多年来奋斗的目标。 感谢命运，让她刚入职场就遇见伯乐，遇见这么多经验丰富的前辈，少走了无数弯路，第一时间就褪去象牙塔里不该有的矜持。 往后的日子，一定会越来越好。 她也一定，会更加努力。 第三十八章 没资格休息 黄灯笼主播大楼。 灯火通明，人声鼎沸。 这些团播的女主播们春节假期只有短短三天，因为软件日活数据明白的显示着，只有除夕前后，家家户户都忙，“大哥”们在线最少。 从初一开始，年轻人们已经一点一点忘却了当年走亲访友的习惯，更多的人选择宅在家里，靠手机度日。 电子榨菜虽然没营养，但它是真好吃。 等到了初三，三倍工资的日子也过了，“大哥”们也有空刷手机了，主播们自然要开始上班了。 “今天团播的新舞你们都学会了么？” 薇薇正对着镜子画自己的下睫毛，之前她还会网购假睫毛贴上，后来为了节省成本，都是直接用眼线笔画。 迪迪叹气：“哎，一点都不熟练，假期只有这么短，还要自学新舞，我休息时间都不够。” 虽然她们的团舞动作都很简单，但耐不住数量多啊！都是那么几个类似的动作，换到不同的曲子里，就要做不同的搭配，她的脑子真的记不住。 说到底她要是脑子好为什么会当主播啊？ 蛋蛋也是一样的疲惫：“是啊，一天天这样太累了，我到家倒头睡了两天半，就年夜饭勉为其难爬起来吃了一下。” 薇薇摇头：“你们不错了，起码家住得近。我家坐火车回去要30个小时，飞机要好几千块，我根本想都不敢想。” “回家有什么好处，我跟我爸妈哭惨，说我这工作有多辛苦，您猜怎么着？我那老爹说了，一个月能赚上8000块我还不知足，给他8000块，他24小时都不睡觉。” “我们这8000块可不是底薪8000块啊，那都是我们的血汗钱啊！那么一点点底薪，每一分钱业绩都是我们直播间里拼命求来的。” “害！这我妈就有话说了，怎么着？人家服务员辛辛苦苦端盘子不是求来的？人家清洁工不是起早贪黑的血汗钱？人家赚的还没你多呢你还挑三拣四。” 蛋蛋模仿着妈妈的语气，夸张的让人想笑。 “不错啦！你妈只是想让你赚钱，我妈还想让我抓紧结婚生孩子！我一跟我妈说赚钱太累了，我妈就立刻让我找个人嫁了，还要把村头的二愣子介绍给我，吓得我立刻深夜爬起库库练舞。” 薇薇简直哭出声：“你们真行啊！一群回家的人在这跟我凡尔赛呢，我都两年没见到我爸妈了！现在让我回家我妈说啥我都认！” 迪迪揽住她的肩膀：“好啦，别哭啦薇薇，我给你带了我家特产。” 薇薇赶忙打开袋子，里面竟然是好大一块云腿肉，正是她最喜欢的：“这么好！你是要把我喂胖好继承我的C位么？” “哈哈，被你发现啦。” “去去去，还给你！我决定每天只吃空心菜和西蓝花！” “很香的哦，地道云南特产，纯天然无污染云腿诶！” “你……过分！” “就过分~那你吃不吃呀~” “吃！还不快拿过来！” “都准备好了么大小姐们？这就都玩上闹上了？” 一群人闹作一团，却被忽如其来的冷漠声音打断，所有人整齐的站起身。 “雯雯老师。” 雯雯是薇薇她们这几个团的带队老师，平时给她们编舞，教她们化妆，同时也指点她们如何更好地面对镜头。 此时同样不厌其烦，一点一点整理女队员的衣着。 “一字肩要往下拉一点，这样你低头的时候才有的看。你的身材优势都在这了，没有人家腿长还没有人家腰细，你还捂那么严实，谁看你。” “你这个眼妆画的远远不够，卧蚕再往下5毫米，镜头美颜一开你这能看到什么？跟你们说了多少遍不要怕夸张，镜头里一切都不夸张。” “哎呀，我的大迪迪，说了你多少次，一定要带美瞳，一定要美瞳！你这个近视眼离远了看人就好像别人欠你钱一样虎视眈眈的，人家看直播是来找乐子的，谁愿意看你摆脸色？” 雯雯对直播的一切都很有经验，她自己也是从主播一点点干上来的，现在做到管理层，经验丰富，却也不过才二十出头而已。 迪迪有些为难：“雯雯姐，这还是假期呢，真有那么多人么？”她最近干眼症越来越严重，睡得晚，用眼多，最近戴隐形眼镜总是很疼。 雯雯却有些恨铁不成钢：“穷人是没有资格放假的！摆清楚自己的定位吧大小姐。你们放假了吗？我放假了吗？外卖员放假了么？滴滴司机放假了吗？ 只有公司的老板们才有资格放假，只有那些真正火起来的角儿们才有资格放假！” 这群傻丫头，以为公司真的缺人吗？ 你不干自有别人来干！ 一个萝卜一个坑，哪个萝卜不开花，哪个萝卜就得赔钱滚蛋！ 她混上这个管理岗容易么？ 自己带的这几个团要是绩效评比下次还是垫底，她这位置也是迟早不保。 “大小姐们，现在是春节假期，公司给你们底薪加倍，你们就要拿得出对得起的业绩来。 大过年的正是金主们又有钱又闲的最好时机，这个时候你们要是抓得住，全年红红火火一飞冲天，明年的团拜会，都有你们的一份！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都给我拿出新一年的冲劲儿和活力来，我们的口号是！” 一群十七八岁的小姑娘们齐齐伸手到中央：“活力四射！无限激情！加油！加油！加油！” 威逼利诱是威逼利诱，打鸡血是打鸡血，至少有一句话雯雯姐说的很对。 只要她们还想要赚这份钱，就没有资格休息。 底薪翻倍啊…… 又怎么不算是好工作呢？ 看了一眼窗外城市里繁华的灯火，和窗户上飘荡的火红吊钱，女孩子们收起玩闹的心，强行劝说自己知足常乐，然后摆出职业化的微笑，走进演播室中。 这就是她们的新年。 这就是她们的工作。 也会哭泣，也会绝望，也会茫然，也会疲惫，却也有欢笑，也有希望，也不得不坚持下去的工作。 第三十九章 新年第一枪 大过年的春节假，加班的牛马降到一年中最少的时候，然而春节的诱惑能阻止牛马被迫加班，却阻止不了牛马硬要加班。 “是真料么？” “那还能有假？这可不是录音，是录像！完整版的，收音完美，当事人面部清晰，洗都没得洗。” 羽绒服帽子里又套鸭舌帽的男人压低嗓音，递出自己的手机。 “样片，我降了清晰度，真货是4k60帧，绝对专业。” 手机屏幕正放着一段并不十分清晰的视频，画面有些晃动，隐约能看出是某个安全通道的走廊的拐角，一男一女正面对面站着。 …… “这不是家里，你注意一点影响。” “我注意影响？你有注意过影响么！你在那群小狐狸精中间到处留情的时候你有想过要注意影响么？可曾考虑过我和儿子么！” “你喝多了。” “有多少老板是我替你去陪的？有多少生意是看在我的面子上谈的！你周家若不是看在孩子的面子上，肯让你这么自由的混娱乐圈么！ 到处躲，到处藏，到处装纯情。这两年你回过几次家，你儿子认识你这个爸爸么？周一帆，你有没有良心！” …… 就这么短短一小段，视角不是很好，似乎是从高处偷拍。镜头晃动很厉害，光线很暗。 但内容实在吓人。 “绝对劲爆！独家的！我敢说全世界只有我一个人有。不管是拿给当事人还是拿给竞争对手，绝对都是抢手货。这料爆出来，包屠榜的，所有平台！” 对面的男人没有包裹这么严实，却也戴了墨镜和口罩：“真那么完美你会出手？” “开玩笑了哥，这是偷拍，可不是人家光明正大在马路上，不合法的。周家的律师我干不过，可不想为了赚点钱把自己弄局子里去。不然你以为我会拿出来卖？” “你知道不合法，却要让我买来曝光？” “怎么利用那是你的事！谁说让你曝光了？我有这个料，有他们的跟脚，以你的盯梢本事，我就不信抓不到他们大庭广众的合体。 到时候细节一大堆放出来，随便一暗示粉丝们该懂得都懂。这还用我教你？若不是咱俩十年交情，我也不能找你，我还不放心你知道料了就自己跟去了呢！” 视频里的女人，是如今的当红女星，纯情女神，在娱乐圈里立的是最容易翻车的清纯小白花人设，愣是让她一步一步走到顶流的位置。 而视频里的男人，是圈内闻名，圈外也听说不少的大牌经纪人，口口声声不带演员艺人，只带网红主播，因为身家背景极其恐怖，全然没人敢出声嘲讽，只把他也列作明星经纪人一列。 如今这两个人竟然亲口承认隐婚有子，还一副要一刀两断的模样，这里面有多少料可以挖？ 得值多少钱？？ 大家都是最顶级的狗仔，这里面的门道清清楚楚。 当然，风险也是清清楚楚。 “少涮我了，这女的背后大佬是谁我不知道，这周家什么地位背景我还不知道么？得罪他们我能好过？” “所以你继续带团队去挖啊！挖点其他光明正大的料出来，卖给周家也好啊！他们既然已经闹到这一步，我不相信只有这一次私下会面！” 墨镜男目光从对方手机上飘开：“风险太大，麻烦太多，价格太贵，算了吧。” “别别别。”眼看对方作势要走，鸭舌帽的男人拉住他的手：“再降一个数，这总行了吧？我这可是真料！你截几个图出去卖都能回本！” 男人果然停下，却并没松口：“真料也不过是空口白牙，别说娃没看见，连点亲密动作都没有。 到时候人家一句对剧本呢反手告你侵权，你说都没地说。我可不怀疑周家能连夜搞个这题材的剧本出来。” 鸭舌帽男人如何不了解自己这个老伙计：“行行行，你开价吧！真不想趟这个浑水你早走了，我这一晚上都没挖到什么有用的东西，都是一些小公众号老板和外国人什么的，最后才拍这么一段，我也不想颗粒无收。” 男人摆出一个手势。 “最多这个数。” “这也太少了！你当我蒙脸街拍呢？这两人都是正面！露脸的！原声收录！” “那就算咯~” “算就算了！大不了我送给公司去！还能换个大人情！” 眼看真的要没戏，男人又动摇了一点：“最多给你加一个数，这东西风险有多大你也知道，说不定我也砸手里，不能更多。” “折中！别再说了，你我各让一步！再说真掰了，兄弟也不做了！” “行，成交，看兄弟面上。” …… 任是谁也没想到，引爆新年第一个全网热搜的，不是什么贺岁电影，不是什么法定假日多一天，也不是春运、旅游、退票。 而是外卖大战。 突如其来的巨头宣布加入外卖行业，矛头直指行业乱象、窗口作坊、和平台对外卖员群体的欺压。 数百万粉丝的商业大佬亲自下场送外卖，将整个事件推上风口浪尖。 全网狂欢，消费者们纷纷欢呼“终于吃上时代红利”，一切和外卖有关的话题都原地爆火。 破茧简直是平地起飞。 纵是竞争对手们也很难想象，一个没有集团背景的小小短视频软件破茧，是如何提前那么久听到风声，在外卖大战开启两个月之前就铺开外卖员赛道。 短短两个月时间，破茧斥资数百万，在全国范围内招揽海量外卖员主播，给予极高的推流提成、拉新提成、全勤奖金、甚至于签到提现福利。 将整个外卖员赛道彻底定型。 紧接着，就是电商巨头外卖大战，全网对外卖员的关注骤然提升。 一切就好像安排好的一样。 广告商蜂拥而至，年都没过完就开始在破茧赛道注资，这边大战结果还没出，破茧几乎就已经收回前期投入。 “哎，有的时候我真的觉得企业是有气运在，要不就是有人开了上帝视角。” 第四十章 曾经的理想 aul，曾经的破茧经济部员工，Michael的同窗好友，如今黄灯笼广告部总监。 当初两人一起怀揣梦想入职破茧，一起白手起家彻夜奋战，一起看着破茧公司从二层小楼搬进这城市最繁华的街区。 可最终经纪部刚刚成立，两人竞争总监的时候棋差一招，Paul输给Michael，一气之下愤然离职，跳槽去了大公司。 大公司沉浮几年，Paul学了不少新技能，也涨了不少新脾气，再次跳槽，选择破茧同一级别的老对手，黄灯笼公司。 黄灯笼软件虽然和破茧软件类型相同，但受众圈完全不同。再加上黄灯笼M机构的独立，Paul自然不可能和那群真正的娱乐圈经纪人比人脉，最终只是做了广告部总监。 好在，这部门至少是Paul一个人说了算，虽然不那么受重视，但也不会像大公司一样事事掣肘。 Michael摇头：“当初我那么劝你别走，你偏要走。咱们两个的配合明明是最好的。” 路边烧烤摊，十几年的老铺子，他们年少时候就常常来这里胡天侃地，及时如今两人都已经成功跨越了阶层，站在了更高的位置，仍然不会忘记这曾经最熟悉的小铺。 酒过三巡，两人都有三分醉意。抛开竞争对手身份不谈，他们至少还有二十年发小情谊。 Paul嫌弃的冷哼：“拉倒吧！我留下干嘛？给你当小弟啊？汪天夏他看不起我，我留下还能有好？ 当初说好的全凭业绩竞争上岗，可最后业绩更好的明明是我！他却亲自拉生意算在你头上，摸摸你的良心，不然你能比得过我？” Michael拿起酒杯，和Paul碰了碰，也不计较他言语冒犯：“汪总为什么不选你你心知肚明。你我不是早就知道了。 老板眼里，能干活的远远没有听话的重要，你干的再好，不和他一条心，与他偏离的路子原来越远，他安能容你。” “我那是坚持自己的职业理想！我有想法，也有干劲，我可以让公司变得更好，所以我去做了，我也成功了，我有什么错？” “是，你是没有错，你是成功了，但是现在，直逼行业巨头的是破茧，不是你。” Paul满肚子话一下子憋了回去。 说的没错。 成王败寇。 离开破茧时候，Paul满心愤恨，憋着一身劲儿要和老东家死磕到底，要拿下最大的单子，抢走破茧最大的金主，要让昔日看不起他的汪天夏高攀不起。 但是如今，蒸蒸日上的是破茧，而他，只像丧家之犬。 如若身份地位对调，Paul当然可以继续趾高气昂，坚持自己的“理想”。但如今人到中年，他再不是当年只争义气的孩子。 “有时候我真觉得连上帝都站在他那边。” Michael难得点头：“汪总确实是神人。” 汪天夏提出开辟外卖员赛道的时候，包括Michael在内，没有一个人对这事有足够的信心。 Michael自己还亲自找过汪天夏，试图劝说他给每个认证为外卖员的主播完成基础任务就可以发放运动相机这种投资太过草率。 但汪天夏就是一个人顶着所有压力，让他们去做了。 而今，外卖员赛道蒸蒸日上，几乎网上每一个外卖员的热搜都有他们破茧的短视频活跃，无数人再想来分一杯羹，却发现有主动性的外卖员主播早就被破茧公司一个运动相机签了排他版权。 当然，主播去其他平台发视频没有被禁止，只是不能和破茧发一样的，也不能用破茧平台注册的账号名。 大家早都已经吃惯了破茧平台的福利和流量，谁愿意换个地方重头再来？ Paul也是感叹：“不服不行啊！人家就是能在铺天盖地的信息浪潮里精准抓住下一个爆火的赛道，人家就是敢说，你跟着我干，准没错。” 其实不是这样的。 Michael很清楚，汪天夏并不是真的开了上帝视角，也不是每一次心血来潮都能换来理想的结果。 更多的时候他们费劲心思开辟的赛道投入巨大却最终没能掀起半点浪花，所有的心血和资金都打了水漂。 但真正难得的，是不管失败了多少次，汪总都不曾把责任丢给他们这些干活的人，只要Michael是跟着汪天夏的指示在干，他从未苛责。 所以Michael才会对破茧死心塌地。 才会对汪总死心塌地。 “不是，我就不明白。”Paul实在不服气，“他哪来那么多钱想投什么就投什么？失败了一次还有第二次，失败了十次还有十一次！破茧能赚那么多钱？” “很多钱都是汪总自己承担的！” Michael再次倒了一杯酒，他可不是狗腿，不是不分青红皂白只懂巴结领导，他死心塌追随汪总，是因为汪总真的很有人格魅力。 “这么多年我基本上没见过汪总从公司分红，很多时候他都是一个人争取境外融资。他唯一的希望就是让破茧变得越来越好，直至和真正的行业巨头比肩。 这么多年他无妻无子全身心投入在公司里，他真的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公司好。” “切！我看你是彻底被洗脑了。” 算了，这话说得都没劲。 十几年时间，将泡面都不舍得吃桶装的大学生一步一步带到繁华大都市最核心的地带，开着几十万的豪车，住在能俯瞰市中心河流的大平层里。 搁谁谁不被洗脑。 “外卖的热度估计还得持续几个月，说不定这一仗打下来，黄灯笼真的要被你们收购了。” 开工第一天，他就已经被领导骂了个狗血淋头，当然也不是针对Paul，而是黄灯笼被破茧打压的厉害，最近爆火的外卖员赛道，竟然分不到半点羹。 整个公司死气沉沉，任是谁都知道，这种关口，每一战的失利都可能导致黄灯笼全盘溃败。 Michael才不在乎：“那怎么了？回来呗！咱俩还能搭班子。” Paul举杯的手顿了又顿，终是没说什么。 如果是十年前，他一定站起身来破口大骂，好马不吃回头草！ 可是如今妻儿压力在肩，若不是为了Michael这句话，他又何必邀他来吃这顿饭？ “干了。” Michael举杯碰上去：“干！等你回来！” 第四十一章 小红帽、小黄人和蓝精灵 “兄弟萌！！！注册完成！从今天起我就是红骑士啦哈哈。” 罗戈“瓜哥罗戈跑外卖”的账号早在破茧软件外卖赛道开辟之前就已经注册，这种元老级别的粉丝底蕴乘上新赛道推流的东风，那是起飞飞快。 在他还是“黄骑士”的时候，原本一天也送不来几单，超时费扣没了工资恐怕都还得欠点。 如今外卖商家大战，第一批就跳槽到“红骑士”的队伍。 “诶呦~这衣服质量不错啊，防水又防风啊，兄弟萌，这身衣服不得值好几百块！ 还有这头盔，哈哈，小红帽，以后叫我红帽哥！” 罗戈直播风格向来欢脱，一直有一股鬼鬼祟祟吃瓜的快感。明明是光明正大入职新公司穿的衣裳，让他一说起来好像偷来的一样。 “我独自走在郊外的小路上，我把糕点带给外婆尝一尝。” 一边哼着童谣，罗戈一边慢悠悠送外卖，并且眼观六路，随时关注街上有什么乐子。 外卖赛道开启之后，他们甚至不需要在自己的海量视频里精挑细选，裁剪成片，借着如今全网风波，只要开启直播，就有不少人观看。 “这红骑士的时间确实充裕啊，感觉我现在还可以跑两个来回。诶！那边有个黄骑士，老东家嘛？不如过去骚扰一下。” 因为一直在骑车，罗戈并不能看见自己直播间的网友评论，只有头顶开的广角镜头照着自己的脸。 手下一动，罗戈将镜头切换到前面，乐呵呵的在红绿灯路口靠近前方的外卖员。 “嘿，小黄人，今天多少单啦？” 窦鹏回头，头盔顶上也顶着一个同样带着破茧logo的运动相机。 只是同样的公司并没有让他心生亲近，反而有些避讳的回过头“13。” “哎哟哟，这才十点多就13单啦？兄dei真是拼啊！”罗戈刚刚开启直播不久，如今才是第一单，电动车往前又蹭了蹭。 “看你这样子着急吧？要超时啦？你看咱，2公里，还有20分钟，羡慕不？不如一起干小红帽吧？” 窦鹏没有再次回头。 他并没有开启直播，但是运动相机也一直开着，虽然再没剪出那一巴掌那么大流量的片子，但是时不时小赚一笔也还不错。 “单太少。” “哎呀这牛马被压榨劳动力还上瘾了。”罗戈喋喋不休：“单多你也累啊，着急啊，风险也大啊！你看咱，说句凡尔赛话，我都不闯红灯！” 窦鹏无语，不闯红灯不是最基础的交通规则么？ 人五岁小孩都知道！ 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兄dei，主播名叫什么呀，互相关注一下啊！都是一个圈子的，路上也有照应。我叫瓜哥罗戈跑外卖，活粉多，互动一下啊，你不吃亏！” 窦鹏理都没理他。 谁管你有多少粉，粉丝又不能直接变现，拍视频的流量最终还不是靠平台。 好巧不巧，红灯终于变绿，窦鹏右手一转车把，飞快消失在路口。 罗戈则是一点不着急，慢悠悠摇晃着启动电动车：“看给小黄人累的，说句话的时间都没有。不过他们这么干，赚的肯定比我多，各取所需吧！” 罗戈看了一眼地图才发现，原来自己需要右转，这红灯着实没必要等。 但目光一瞥，旁边竟然有个“蓝骑士”，立刻又忘了自己的目标，骑着车凑上去。 “哎那个蓝精灵！别走啊聊一会儿啊兄弟！” 远处，早已扬长而去的窦鹏不明白怎么还有这样的人。 虽然他也签了破茧的约，但仍然把送外卖作为主业，送外卖就是要抓紧时间，就是要多接单，顺路的单子多接几个，才能赚的更多。 他这位“同事”，说话拿腔捏调的，估计粉丝是会比自己多很多吧？不过他才懒得关注。 窦鹏其实不算很勤快的人，之前一个月送外卖也就赚个3000块。如今有了破茧短视频的收入，大概能多赚千八百块。 再加上最近和女朋友冷战，少了很多花销，让窦鹏觉得手头竟然宽裕不少。 哼，那妮子多管闲事不说，竟然还敢冲自己发脾气，头发长见识短，真是应该好好晾晾她。 现在她肯定已经后悔死了吧？说不定想自己想的发疯。女人没有自己一天都不行的。 他这一个多月倒是快活的很。 算了，现在好像也有点想她，没有刚开始那么快乐了。 该死的女人也不知道主动低头认错，就知道在家里哭哭啼啼，你不主动找我认错，我是不可能搭理你的。 一边想着，窦鹏一边骑到了目标小区门口，却发现门口已经围了很多人。好像还有外卖员围在里面。 特意看了一眼手机，运动相机仍然在工作中，窦鹏这才靠上前。 “什么事啊？” 头顶挂着运动相机并没有举起手机录像那么显眼，气势汹汹的保安一方也没有注意新来的窦鹏。 “要我说多少次，不允许就是不允许！这是公司规定！不是业主谁也不能进！” “凭什么不让外卖员进，我们又没说要骑车进去！” “不是业主就不能进我们业主大厅，不能到小区内部，不服气你也买小区的房子啊，这就是高档小区的规矩，高档小区懂不懂啊！” “高档小区点什么外卖啊！让他自己出来取啊！” “你爱让谁取让谁取，小区就是不能进！” 场面混乱不堪，窦鹏拉住旁边看热闹一大爷：“什么情况啊？” 大爷一看他这身装备，了然道：“也是来送外卖的吧？别想啦！人不让你们进。” 窦鹏一脸懵：“不让进？为啥？” 这怎么着，不然进电梯都算了，现在连小区都不让进了？那你搞个外卖柜放外面啊，大家都高兴啊？ 大爷语气也不怎么好，很明显是站在业主一方：“还怎么了，之前你们送外卖的在小区里毛毛愣愣，撞了人家业主的孩子了！ 业委会不满意了，投诉了物业，现在不许所有送外卖的进。你们这些送外卖的，为了赶时间是什么都做，撞了人就跑没有一点素质。” 第四十二章 水军 大爷骂骂咧咧，窦鹏提了一口气刚想反驳，忍不住想起自己还开着相机，生生停下。 要点外卖的是你们，不让外卖员进的也是你们。 嫌送的慢的是你们，嫌我们千方百计赶时间的还是你们！ 话都让你们说尽了！ 窦鹏在这忿忿不平，前面的争吵声更大了一些。 “去去去别在这围着，影响我们小区业主正常生活了！请你到一边等你的顾客来取，不要在业主大厅。” “怎么还推人啊！我告诉你少跟我动手！我报警了啊！” “好狗不挡道，别在这自找没趣行吗？” “你骂谁呢！” 眼看前面冲突愈演愈烈，窦鹏忽然拿起手机，翻了翻自己的微信。 一个月前和那什么破茧签约的时候好像加了个群，说有什么突发情况发群里，有人引流。 现在不就是最需要的时候了吗？ 他窦鹏最开始把外卖员遭遇的一切发到网上就不是为了赚钱的！ 他是为了心中的正义！ 他会开启直播，会把这段视频发出去，会让全国的网友评评理！ 整个破茧运营部紧急开会。 手头一切工作都暂时停下，所有在公司的员工聚集在会议室里。 “突发情况，外卖员和小区物业的纠纷，目前已经发展到群体冲突。我们有主播在现场，全过程录像，这大新闻我们已经占了先机。” 社交网络媒体并没有新闻采编资格，但是论社会事件传播速度，那些所谓的专业记者根本比不过他们。 Selina甚至没有开电脑，只是双手拄在桌子上，干净利落，指点江山。 “一组，立刻联系主播窦鹏，看看能不能与他进行远程连接，时间就是热度，热度就是生命，我们必须要抓住每一分每一秒。 争取实时传导录像，叫内容组过来现场剪辑，直接推到平台热榜上。” “二组，联系本区内我们所有的外卖员主播，看看附近还有没有其他人能赶过去。不是外卖员也没关系，只要是咱们的主播都可以过去蹭热度。 让他们不要害怕送单超时，只要能到现场开启直播，每人都可以领200块热点补贴。 同时联系内容组，让我们的签约主播做视频切片转播，把话题的热度炒上去。 尤其要关注热点话题，如果涉及到贫富差距，对外卖员歧视，第一时间剪出来，但是注意不要入镜公职人员。” “三组，现在就开始做推流计划，凡是相关的赛道，不仅仅是外卖员，家长里短的，纠纷的，社会事件的，一切搭边的都做进去。 和技术部那边沟通，把推流方式改了，所有事情都给这个让路。多人聚集冲突，在津城这样的大城市绝对是顶级新闻。 万一一会儿现场打起来，咱们就能抓住十年难遇的群体事件！” 安排的飞快，Selina每做好一组的计划，就直接让这组人员解散。 大家动作雷厉风行，没有人抱怨一句。大家很清楚，这一波热度抓住，每个人都能有奖金提成。 会议室里的人越来越少，Selina才终于看向最后的四组。 “老规矩，现在码人。价格可以拉高一点，两块钱一条，当日现结，把群里人都调动起来。 别全让他们自由发挥，第一批内容咱们都做好，再让他们用号去发，等级高点的。先把热度堆上去，再把对立挑起来，然后五毛钱一条海量收，来者不拒。” “好的总监，核心对立的点选什么？” “还用我教你们么！” Selina真是着急：“这边多列举点近期外卖员撞的人，闯的红灯，出的事！那边多列举点有钱人对外卖员的歧视，不让进让他们使劲跑路赶不上时间。立场分明点各说各的就行。” “明白，那还要提平台对骑手的压榨么？” “提个p啊！” Selina这样的好素养都忍不住骂街，真是和她的外形完全不符： “金主是谁分不清啊？我们外卖员赛道吃平台宣传款的！你把脏水往平台身上泼？平台让他们打架的啊？赶紧动。” 刚刚提问的员工有小小的紧张：“好的Selina，我们现在就发。不过我们很多水军群都是大学生群，现在可能是上课时间。” “上课时间活跃的人才多呢，抓紧吧！” Selina的手机上消息已经一连串，这种突发事件，谁抓住了第一个风口，谁就能获得全部的先期流量。 等到其他短视频软件下场，热度早都被破茧吃干抹净，天降的机会必须要抓住。 “你们先发着，我再找两个水军团。” 网络水军行为是违法的，Selina知道。 但这踩在悬崖边的事，他们不得不做。 早在她还不是运营总监的时候，汪总就不止一次在员工大会上提到社群用户的重要，提到让网友按照他们的意思集中发言的种种好处。 只有Selina听明白了他想要什么。 当然，可能明白人不止她一个，只不过最终动手的，效果最好的，只有她一个。 汪天夏就是觉得他们需要水军冲量，破茧也没少买这些数据。 但是当时的Selina另辟蹊径，直接接触了几个大学生兼职社团，组建自己的水军团队。 大学生，当代优质牛马，是整个社会唯一一批只需要几毛钱就可以发挥超强能动性的群体。 最开始他们的“兼职”可不涉及什么灰色地带。 软件发到群里，让大家实名注册，注册成功给两块钱红包作为拉新奖励，你若是还能拉来新人，新人给两块，老人给一块。 以大学生强大的社交能力，一个人一天赚百来块都很寻常。 拉新注册之后，每日登录完成活跃度要求，在线十五分钟，评论超过三条，每天打卡都可以领一块钱。 这和水军没有任何关系，软件拉新，大家都这么玩。 下载都下了，一边自己先签到，一边继续拉新赚钱，没什么人下载之后就删除。 两个星期之后，活跃度奖励取消，Selina就开始在群里发放评论任务。把视频链接发在群里，让大家看过之后留言“自己真实评论”。 第四十三章 头条热搜 完成前期任务的活跃账号每条评论五毛钱。 可别觉得这数少，上着课没什么事划划水，评论十条用不上几分钟，怒赚5块。一个月就是150，一年就是1800，对于大学生而言吸引力至少比课堂要高。 等到第一批人尝到甜头，一传十十传百，一个高校扩另一个高校，Selina手里很快聚集起十几个500人大群，分散在不同的城市。 之后，她完全没有拿手里的资源偷偷摸摸坑骗公司的购买数据的款项，而是主动拿出来给她的赛道堆热度。 运营部每个人手里都有那么些任务，每个team都负责一个或多个赛道，而所有的赛道里，Selina小队评论账号最多。 也正是凭着这些账号，Selina业绩出类拔萃，很快被提拔成运营部的总监。 如今，他们破茧公司手握全国上百所高校的几百个兼职群，在水军队伍里也算首屈一指。 如此庞大的水军团体即使是头部软件和一线明星也要投鼠忌器，而如此海量的活跃账号，掌握在Selina一个人手里。 在鼓励大家“自由发言”的同时，比较可靠的几十个核心群，一点一点开始定向指示发言。 引战骂战，洗白抹黑，红稿黑稿，只要价给的够高，他们什么都可以干。 反正是在自己的软件平台，技术部那边就算发现异常也不会上报，就算上报，汪总也会给他们撑腰。 怕什么？ 干就完了。 当初Selina小队的成员，正是如今破茧运营部一二三四四个组的组长。都是Selina一手提拔起来的心腹，操作起来没有壁垒。 很快，短短30分钟，现场都还没有散，破茧的“#外卖员保安冲突#”词条就已经冲上头条。 “干得漂亮！” 汪天夏真是畅快。 一般这种社会话题很难炒起来，那小区物业、房地产集团第一时间就要捂嘴，各种关系、人脉，举着道德的大旗就向你头顶压来，不删这视频，你就是不给面子。 这世道，干点什么事都得混圈子，真正的大佬出面调停，那面子你是真的不敢不给。 可这次不一样。 事情发生没有半个小时，那边房地产集团内部电话可能都没接到，这边视频热度已经飙升到完全失控，大小营销号纷纷下场。 “蓝V”、“红V”、地方媒体，新闻报道都已经第一时间跟上，等到想捂嘴的人回过神，才发现漫天遍地都已经是现场视频，早就找不出谁才是源头。 破茧前期铺开的外卖员赛道完全没有白费，现场一呼百应，现在已经聚集了几十个外卖员。 大家同仇敌忾，都有替兄弟出头的心思，各种群里早已经招呼遍地，似乎所有人都在关注这件事情。 “Selina做的非常好，这样的热点不需要等我的回应，第一时间下手。整个运营部动作非常迅速，每一个人月底都涨绩效！” 汪天夏站在运营部大厅的门口慷慨陈词，每一个人都面带喜色。 虽然这个中午大家没有一个人吃饭，全都忙碌在一线，好些人直到现在连厕所都没来得及去上一次。 但他们的工作成绩得到了肯定。 虽然……有些人也不是很明白，他们如此大张旗鼓把这件事炒热究竟有什么意义。 一个社会事件罢了，说破了天就是两个人内部的小冲突，没有动手，没有骂战，更不可能打群架。 一群人围在那虽然看着紧张，其实和一群人围着看人下棋也没什么不同。 等到事情刚有失控的趋势，官方下场，纠纷很快就化解成功。吃瓜看戏的群众意犹未尽，回到家里甚至想不起来分享一下。 只剩下互联网上一群牛鬼蛇神彻夜狂欢，什么背景深挖，什么社会反思，搞得轰轰烈烈。 和他们破茧有什么关系呢？ 又不会有广告商因为这种事件投资。事件热度扩散到全网，也没几个人记得最初是破茧的主播将事情传开。 算了，也不重要。 老板高兴不就行了？ 工资到手不就行了？ 运营部欢呼声在后，汪天夏转身，看着手机里收件箱的境外邮件，更是满意。 破茧是靠流量赚钱没有错。 可流量变现的方式，可不止有广告商一种。 “对了，我们那个社会情感主播呢？什么可，对林可，给她叫我办公室。算了，你直接去告诉她就行。” 匆匆安排秘书赶往主播办公区，汪天夏还有的要忙。 林可茫然的加了一个小班。 竟然是行政部越俎代庖来给她下的临时任务，林可甚至来不及化妆，就打开软件录了一个短视频。 “都是磨盘里碾过的微粒，灰烬和尘埃又何必互相嫌弃。” 就这么短短的一句话，一共不过5秒钟，话音落配上林可一个淡淡的冷笑，好不容易凑够短视频的底线8秒。 林可甚至还没能理解这句子究竟有什么含义，就已经把刚刚录好的视频发了出去。 这下可炸了锅。 林可用短视频隐晦的嘲讽当日热点话题本是惯例，好些段子写手就在这等着林可更新。 果不其然，不会让大家失望，这边热搜刚上去没有五分钟，那边林可的视频按时发出。 没有指代任何人的意思啊！也没有带任何话题，绝不是为了蹭榜单热度。 可这话发出来，谁能不知道林可说的是什么？ 外卖员和保安，真把自己当主子了！ 豪宅保安怎么样？那豪宅是你们家的么？你一个月多少钱啊能买得起豪宅的一块砖么？ 这么尽心尽力给主子拦人，你主子多给你一块骨头么？跟人家外卖员真打起来，有人给你出医药费么？ 送外卖的更是了！ 饿着肚子等饭吃的是你么？不让进就不进啊上赶着非得送货上门是吧？那人家小区业委会不让进你放他门口不就得了？ 他投诉你，你也投诉他啊，你在这和保安打架耽误的功夫，超时的费用有人给你出么？ 人总是这样。 惹不起真正的强者，就举刀向更弱者。 似乎拦住了这个不守规矩的人，送出了这份外卖，自己就能高人一等，就能以胜利者的姿态昂首挺胸。 第四十四章 有人欢喜有人愁 以上的话林可没有说出一句，全靠网友评论区脑补，只是那嘲讽的滋味早已点满，不少键盘侠在这津津乐道。 这样的话题，是一定会有争端的。 你拉踩一边还不够，现在把冲突双方一口嘲讽，那两边对骂的同时似乎还可以同仇敌忾，斥责作为媚上欺下傍大款的主播才是最最底层的角色。 评论区一片混乱。 今天并没能在靠前的几楼接龙小说，网友对骂正欢，吵的昏天黑地。 不仅在林可这里吵，也回到视频原博主窦鹏那里吵，吵得乌烟瘴气，愣是让热搜之下最火的两条视频的博主，根本就没有看见对方。 窦鹏气的关掉手机。 什么玩意！ 他发这条视频可不是为了引战的！ 他要给外卖员群体争取本该属于他们的合法权益！ 不能因为一个外卖员在小区里撞了人，就禁止所有外卖员进小区导致他们必然被超时扣款。 那马路上出了车祸也没说不让汽车上路啊！ 但是没有用。 网络从来都不可控。 没有人在意你的出发点是什么，你发布内容的背后是什么，蕴含的深层次道理和意义是什么。 只要你发出来，这段视频就已经不属于你，网上舆论的走向，也不会如你所愿。 “切，愚蠢的网民。” Selina靠在椅子上，看着电脑屏幕里破茧的各项数据，嘴角上扬。 不可控？ 只有无能的人才会觉得世界上有不可控的东西。 网上舆情虽然不能操控，却可以引导，网民的情绪就像火药桶一样，只需要一点点引线，哪怕靠攀扯，哪怕靠造谣，只要点上火，瞬间就会爆。 她的水军团队一共只发了不到2000条帖子。 其中甚至还有一多半只是在“善意”的替外卖员、或者替保安解释，抱不平。 “大家都是为了工作。” “遵守秩序有什么错。” “他说了又不算何必为难他。” “他只是想负责的把东西送到主人手里。” 这些都不能叫水军。 Selina只是让那群清澈的大学生站在外卖员，或者站在保安的立场说出自己心中正义的话，这有什么错？ 只是在这一千多条“正义”的帖子之中，藏了那么些许互相拉踩、引战的“个别人”，在一些网络大V营销号的评论区稍稍点火。 就能将之前所有“正义”的发言都引导进骂战之中。 一传十，十传百。 直至千百万的讨论。 这就是他们破茧的热度。 是汪总需要的东西。 “好了，大家可以下班了，这条舆情我们能做的已经到位，下面该加班的，是别人了。” Selina拍拍手，解散了运营部的全体员工。 …… 去伪存真工作室。 办公室的灯，彻夜长明。 梁峰真的很气很气。 他不明白为什么破茧要特意去炒作这样一个毫无意义的视频，更不明白为何林可偏要在这种时候去特意拱火。 毫无疑问，这么普通的一个纠纷视频能在短短半天之内爆火全网，一定有幕后的推手。 其实事情发生的时间很短，地点非常偶然，不到半小时的时间，当现场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开始有失控的架势，就有人报了警。 警察一出面，矛盾纠纷很快化解，根本没有发生任何肢体冲突，甚至没有多人参与现场对骂。 在网上却狂欢的好似过年一样。 那些所谓的“深度”公众号已经一个个马不停蹄的开始深挖所谓“事件背后更深层次的原因”。什么社会戾气加重，生活负担加重，人们消费降级，心中怨气积压忍不住对陌生人释放…… 梁峰觉得他们都是闲的。 这只是一个社会的偶发事件！ 只是一个不懂得变通的年轻保安恰好遇见了刚刚决策还没有来的及告知所有业主的业委会，再一不小心遇见了一个轴的不行的外卖小哥。 这都是个例。 不涉及个人极端，没有血腥暴力，围观的人虽多却也不过都是吃瓜看热闹，怎么就让他们说的好像社会乱的要打群架一样？ 炒作这样的热度对破茧有什么好处？ 梁峰忍不住想起年前黄灯笼的团拜会后晚宴，那个操着一口美国音普通话的留学生对他不清不楚的言语。 “梁老师，您觉得破茧为何能有今日的流量？它不停地砸钱开拓赛道，不停地买水推流在大小软件做开屏推广，它靠什么盈利？难道是靠用户打赏么？” 难不成破茧真的是在故意炒作这种社会负面信息，就为了迎合所谓境外的金主，搅浑这潭水么？ “老大，那主播又发视频了！” 团队的小吴忽然开口，打断梁峰的思绪。 破茧的一切事情他们都会万分关注，更不必说今天这场声势浩大的热搜狂欢。 两个人每时每刻不停盯控破茧的一切动态，小吴第一时间发现新的拐点。 同组的小赵啧啧称奇：“这姑娘是真勇啊！都敢和官方叫板了！初生牛犊不怕虎，为了流量真是命也不要。这还不封杀她？” “人家什么词条都没有带，自己抱着猪说话，拿什么封杀？” “谁不知道她在影射什么！这什么关口，装傻白甜有用大家都阴阳怪气好了。” 小吴翻白眼：“知道和证据是两码事。如果知道就能定罪我们早给破茧拿下了。” 小赵耸肩：“还不是因为老大心太软。” 梁峰皱着眉打开手机。 他不能要求每一个员工的心性，但却可以通过他们的话窥探网友的反馈。 热搜的风向果然变了。 官方已经发布事件通告，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没有任何遮掩，前因后果完整，当事双方互相认错，握手言和。 时至此时网络争论的主阵地已经不再是破茧，事件的热度也开始逐渐走低。 就在这时候，林可发了一条新的视频。 视频里她抱着两只小香猪，小狗差不多大，放在怀里看似温和的抚摸着。 “家里的孩子打起来了，自然要问问前因后果，孰对孰错，教育、安抚让他们以后不会再打。圈里的猪打起来了，自然是一猪一棍，哪那么多对错，都给我老实的待着。” 第四十五章 初见 一边说，林可一边将怀里两只小猪直接抛在地上没有顶的笼子里，一边看向镜头，露出一个无所谓的表情。 好么！ 这已经不是暗讽了，这都快明嘲了吧！ 梁峰可以肯定这绝不是林可自己能够想出来的话，通过他这么长时间对林可的关注，她绝非是如此一个心机深沉又不怀好意的人。 双方做事都有不对的地方调解有什么错？你这样一番言论又让别人怎么想？ 恐怕这姑娘根本意识不到自己视频内容的严重性，梁峰终于觉得不能再等。 打开私信，第一次，给林可发了约见的消息。 “在么？过年休假怎么样？烟花很美，这是我收到的唯一一份春节的气息。回来了的话，要见个面么？我想请你吃饭，以做答谢。” …… 林可心跳忽然有些快。 她今天原本就很高兴。 春节回来刚刚上班，第一赛段马上要结束，大家都在统计自己数据最好的前十个作品上报评分。 林可看了又看，只觉自己能选的视频很多，进入第二赛段应该比较把握。 今天突然间出现什么保安外卖热点事件，她也蹭上一波，哦不，两波热度。随便发了两个视频，竟然点赞量都已经上万。 这可不是浏览量，是点赞量，短短一天不到这种数据，真是大佬才有的待遇。 若不是行政部突然给她喂料，凭她自己绝无可能找到如此契合热点的句子。 嘛，其实她也不太明白这都是什么意思，但是重要么？能火不就行了？ 美滋滋在单位加了个班，林可似乎已经距离年薪百万越来越接近。 妈妈给她发消息了，爸爸已经住进县城的医院，医生排期准备手术，他们有农村合作医疗，听说那十万块根本用不完。 本就心情不错，夜深人静，回到自己的出租房，她就看见软件私信里的那条消息。 “要见个面吗？” 林可竟然有那么一点点紧张。 她和这个粉丝聊天两个多月，虽然说话的内容不多，但每次都让她很期待。 透过那一张一张唯美的照片，一段一段清丽的文字，她完全能脑补出网线的另一端有这一个多么清逸脱俗的灵魂。 林可对那个灵魂的皮囊同样充满兴趣，只是……也很紧张。 主播见粉丝，在这个圈子里可不是什么好现象。 都不用说那些拿了粉丝高额打赏的主播线下见面基本就等同于“去卖”，便是她说自己清清白白，又如何能保证对方真的没有别的想法。 林可还在犹豫，梁峰已经发来新的消息。 “找一个你方便的中午，在市中心进取路37号咖啡厅，可好？” 林可眨眨眼。 梁峰发来的餐厅定位，就在破茧大厦对面。自己参加了破茧的百蝶云起主播大赛，对方应该知道。所以，他特意选在自己公司附近么？ 而且约定是中午，还是在咖啡厅这种比较安静的地方，代表对方并没有任何歪心思？ 心痒难耐，经历了这两个月，她的胆子确实也大了很多，终究回了消息。 “好呀，明天中午可以吗？” …… “所以，你真的去见他了？” 甜品店，许美琪咬着吸管，满脸八卦。 林可俏脸微红的点头。 昨天……在破茧对面的咖啡厅，她见到梁峰了。 他原来那么年轻，穿着很清爽的白衬衫和牛仔裤，头发很整齐，五官很周正，带着如今社会已经很少见的书卷气。 他言谈有理，举止有度，完全没有给林可带来任何压力。 “啧啧啧”许美琪撇撇嘴：“你该不会一见钟情了吧？可别是个泡小姑娘的渣男！恋爱这方面，只处过窦鹏那种一根筋的男人，你简直白纸一样。” “胡说，我又不是去相亲！” 不是相亲更奇怪了！ 陌生男女，平白无故见面，你要告诉我你们有纯洁的友情嘛？ 半只脚踏进娱乐圈的许美琪可不相信这世上真有不食人间烟火的善男信女，警惕的看着自己这位最好的闺蜜。 “那你们都说什么了？有什么敏感的话题？” 林可认真的想了想：“也没说什么，就感觉挺轻松的。过年的时候我不是给他看家里的烟花吗，他就问了问我老家小时候过年的事，也讲了讲他家那边的习俗。” 话题开展的很自然，围绕林可发的那段视频，扩展到年味，到小时候，到乡愁。 “然后就说了说我的视频风格为什么转变了，我就说生活所迫嘛！他就说现在大家都不容易，他们也是一样，还提醒我别被别人给骗啦！他可能以为我的视频都是别人让我代发的呢” 林可一边说一边轻笑，完全没觉得哪里不对，许美琪倒是有些谨慎：“你的视频本来就是公司让你发的吧？他大概不知道你已经签约，只以为是你为了比赛自己做的。” 林可耸肩：“谁知道呢！反正我现在合约都签完了，已经不能回头，想那么多做什么。他看出我好像不是很愿意说这个，就继续聊别的了。” “那也还行，不然他总是问你工作，我还以为他是商业间谍，来看你在主播大赛怎么发展的这么好哈哈！” 林可笑骂：“去你的吧！我这点微末的流量都值得商业间谍了，明天我可出道了我告诉你。” “哈哈哈，出道呗，也没人拦着，我给你加油呀。” “你可别嘲笑我了，我们公司那么多大佬都没有出道呢。对了，我和他见面的时候还遇见我同事了，就是上次你见过那个，梦露，你们这样的大佬都没出道呢我瞎胡闹什么。” 许美琪也没有过多纠结，主播圈子水有多深，只有她们这些身在局中的人才能知晓。对方毕竟是粉丝，风格忽然转变好奇也正常。 “说不定他是真的想追你呢？下次你打听打听他的工作，学历，住在哪什么的。” “胡说，就是普通朋友而已。” 许美琪面带笑容：“是呀，普通网友而已，普通朋友而已，下一次说不定就是普通的男朋友啦！” “去去去，你可真坏！” 两人闹作一团，忽然间，许美琪的手机不合时宜的响了起来。 “喂？啊？哦。” 电话没有半分钟就匆匆挂断，许美琪有些无奈又茫然的叹口气：“不跟你玩啦，公司突然叫我，也不知道怎么了。” “好吧，老板第一，下次再聊。” “嗯呢！” 第四十六章 饭局 许美琪根本不知道自己怎么会被叫到这个饭局上来。 事实上，有男友周一帆在前面挡着，许美琪从不参与公司的酒局，也从不像其他主播那样为了一点点资源不得不勉强自己。 但是下午老板突然给自己打电话，让她到公司，许美琪刚刚画了个妆就被送到这里。 站在酒店的走廊，许美琪满心惶恐，手机已经在化妆时候被秘书拿走，任是谁在这种场合都不敢推开面前包间的门。 怎么办怎么办，这个场景可不太对。 她绝不能这样草率的进去，在这圈子里混这么久，要是这点状况都看不出也未免蠢的可以。 可是秘书还站在旁边，事到如今她还能用什么样的理由逃离这里？ 报警还来得及么？ 会不会里面什么都没有发生，给自己抓起来啊！ 没等许美琪天人打架明白，面前的门，忽然开了。 周一帆从里面拉开门，看了一眼门口的许美琪。 “你进来，不怕。” 他的表情并不算太好，但还维持着一如既往的周正，让许美琪稍稍放心。 她对周一帆的信任是不一样的，对于自己交付了第一次的男人，从校园走到社会的伴侣，许美琪本能的相信。 慌乱的心跳似乎平稳了一点，许美琪深吸一口气，走进包间。 “这是盛世朝阳传媒的宋导、李总和王经纪。” 包间并不算大，圆桌周围八个椅子，已经坐了六个人。有三个是黄灯笼的总监和周一帆，另外三个，周一帆很快给她介绍。 许美琪强自镇定的鞠躬：“宋导您好，李老师好，王老师好。” 三个客户竟然没有坐在主位，而是让那位子空着，宋导坐在圆桌靠近门方向的侧面，他身旁是周一帆，再旁边，是唯一的空位。 许美琪再次放心了一点点。 但是那个宋导宋青云，团拜会上就对自己动手动脚，她这颗心又不能完全放回肚子。 “Maggie来了，坐。” 王经纪脸上堆笑，肥肉都挤在一起：“想要见你可不容易呀！黄灯笼的大牌艺人，捧在手心里的。” 包厢里暖黄灯光打在精致的菜肴上，王经纪嘴角挂着慈和的笑，似有似无看了周一帆一眼。 许美琪在座位上规规矩矩坐好，双手放在膝上，略显紧张的客套着：“您说笑了，我一个小主播，不敢自称艺人。” 周一帆暂时没有说话，许美琪也不知他究竟什么心思。对面的三人，宋导她见过，不是什么好东西，这王经纪看起来笑里藏刀，也不好对付。 只剩下那个什么盛世李总，看不出深浅。 算了，这什么圈子，谁的城府还不比她深？ “看看，没自信了吧？你对你的美貌一无所知。” 盛世朝阳的李总端起酒杯晃了晃，透明的液体贴着杯壁打转： “现在市场不一样了！短剧看的是实时热度，是弹幕，是线下直播，是剧里剧外配合炒作。 你的直播我看过，风格非常好，和粉丝互动也多，你的粉丝群体画像，男女通杀，年轻且精英，条件很适合。” 小网剧的女主角，虽然公司投入成本不多，可毕竟宋导的名气在这，也算是难得机会。 原本他们想找一个短剧圈子里比较有名的女演员，不过既然宋导中意这丫头，他们也看了看，不是不能给她一个机会。 Maggie不明白他在自说自话什么，只维持优雅不失礼貌的微笑：“您过奖了，我也是努力学习中。” 黄灯笼的刘总赶忙迎合道：“您可说对了，Maggie可是我们黄灯笼的金牌主播，小周一手调教出来的，氛围把控特别好。演技也绝对没问题，那大眼睛里都是戏。” 这孩子，王婆卖瓜还自卖自夸呢，也不知道上点心。 王经纪适时道：“有演技是好事，但是这个圈子，光有演技可不够。” 他们三个人，分工很明确，一个红脸一个白脸，一个当事人。好听话李总说够了，该提点的时候就轮到他来提点。 “你看破茧集团的小洛洛，去年还跟你一样只是个普通主播，破茧机构也没什么资源能给她，但今年，人家就能演女一号了，知道为什么吗？” 笑容不变，王经纪向前探身，压低嗓音：“因为她懂规矩，知道谁能给她机会。” 许美琪指尖微微泛白。 她从来就没想当过女主角好么？ 果不其然这个宋青云还是在打自己的主意，他自己出门不够，现在还要公对公起来了！ 带公司来施压！ 盛世朝阳传媒再怎么寂寂无名，那也是出品过好多电视剧、网剧的正经演艺公司。黄灯笼如今风雨飘摇，公司真会为了她和演艺圈的大佬翻脸么？ 酒杯已经转到许美琪面前，她犹豫再三，刚要抬起手去拿，却被周一帆抢先一步拿在手里，一口饮下。 “Maggie酒精过敏，一会儿还得叫救护车，我替她。” 明知盛世朝阳的几个人不满，周一帆还是拦下了。 “周经纪真的是很爱护自己的艺人啊。” “爱”字被王经纪咬的极重，意思不言而喻。 周一帆却权当听不懂：“法治社会，她住院真出了事遭殃的还不是我。” 许美琪咬了咬唇。 一屋子七个人，六名圈子里各有名气的男性，许美琪只觉呼吸都有些窒息。 大佬开口，她懂也不能懂，说也不敢说。 走，也是走不了。 宋青云终于开了口：“之前在团拜会，我第一次见到Maggie，就觉得这角色非她莫属。我带着诚意而来，也带着利润而来，演好这部戏，Maggie前途无量。” “宋导真是抬举了，我和美琪沟通过，她并不想演戏。”并不需要许美琪开口，周一帆和她目光对视，很自然替她回绝。 王经纪再次插嘴：“Maggie粉丝体量已经足够，现在正是进军影视剧的绝佳时机。总在网红圈能混出什么名堂？ 这本子可是宋导精挑细选，组织好些个编剧特意为了Maggie改过，绝对适合她。有这场戏，她就能在影视圈站稳脚跟。” 第四十七章 长得丑玩的花 周一帆油盐不进：“Maggie内向，表情也僵硬，自己也不想当演员。” 宋导忽然皮笑肉不笑道：“不想当演员？我怎么还在郑导的视镜简历里看见她了呢？怎么，只是不想拍我的戏？” 黄灯笼的刘总狠狠瞪了许美琪一眼：“宋导您这是什么玩笑话，您的本子都是圈里当红的男星女星才有资格看的，我们小小网红能入了您的眼，是她几辈子的福气。” 要是真没有当演员的心思，就好好在家里趴窝！自己吃里扒外还让人家知道了，现在想让公司给你背锅么？ 许美琪有些着急，眼眶微微泛红。那简历确实是她自己投的，可郑导是谁啊？圈内巨佬啊！他之前的剧十几年过去了都还在被网友切片研究呢！ 郑导第一次拍S+大女主戏，谁不想凑个热闹？再说她只是投了个自拍视频简历，这种海选投简历的没有一万也有八千，怎么会被注意到？ 现在这话她能说么？ 撒泡尿照照你自己的斤两你能和人家郑导比么？？ 人为刀俎！ 公司叫自己过来，态度就已经很明显，许美琪今天说出心里话，明天就死了！ 社会性死亡！ 没用她担心，周一帆再次抢话：“开玩笑的。那天晚上组里聚会，真心话大冒险，Maggie输了，大家都知道她从不想演戏，才让她录了那个自荐视频。” 宋导的目光果然看向周一帆，面容不善：“真心话大冒险，周经纪和手里人玩挺花啊。” “只是正常的年轻人游戏而已，宋导还请自重。” 面上和气这一秒开始撕破，刘总气的眼珠子都要跳出来：“小周！怎么和宋导说话呢？人家宋导成名的时候你还在小学升国旗呢！” 周一帆忍了又忍，还成名呢，二十年过去了除了最初那个贴名的大爆剧之外，还不是拍啥啥扑街。 实力不行，人品更是不行，圈子里谁不知道这宋导是个什么德行？ 整天除了在网上蹭点流量明星的热度，靠毫无根据的诬陷和猜测无端攀咬，还有谁多看他一眼？ 周一帆很开放。 有女演员想上位自己和他合作，你情我愿别人没资格议论。但是人家不愿意还上赶着来逼，那就不要脸了！ 眼看气氛变得不好，旁边黄灯笼的另一位总监，广告部的Paul赶忙道：“哎呀周哥，知道你家大业大，可你们周家毕竟是圈外的人，和咱圈子不一样。 这是咱公司好不容易才接到的尊贵的大客户，人宋导这么大名气，你别跟自己办公室似的说话口无遮拦。” Paul很难做。 一方面，黄灯笼真的要黄了，这个季度再没有正向营收，他们恐怕真的要被老对手破茧收购。 两家斗争了十几年，没有人愿意这个时候失去一切。宋导的新剧要给他们的艺人机会，还愿意从他们短视频平台推流，真的千载难逢的好事。 有了这一波资金和流量，他们说不定就可以迎头赶上！ 彻底垄断短剧推广赛道，黄灯笼就可以另辟蹊径，重新和破茧分庭抗礼！ 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雪中送炭的机会。 绝境的机会！ 另一方面，他也知道那人模狗样的宋导不是真的觉得Maggie有多么适合角色，恐怕就是看上Maggie了。 可平常人也就罢了，估计他们会想办法劝劝小姑娘，忍一时换未来，这对大家都有好处。 Maggie能一样么？黄灯笼谁不知道，Maggie是周一帆的人！ 周一帆那可是黄灯笼M机构的顶梁柱！ 所以他赶忙开口调和，不让两方争吵升级，也同时暗示那边宋青云，周一帆的背景可也不简单，你捏软柿子也看看是谁。 人有的时候工作，心中正义根本就不重要，真金白银摆在眼前，谁都得低头。 宋导仿佛根本听不出他言语的暗示或警告，反而轻笑着给自己倒了杯酒。 “年轻人，火气旺，没见过天有多高，地有多广，有长辈帮衬，前期路顺了些，便对这世界有了误解，以为一切都是自己努力做到的。 实际上，风筝能在天上飞，不是因为它长了翅膀，而是地上有人拉着它跑，有人造风对着它吹，没了那根线，他什么都不是。 一团纸糊的风筝却以为，自己是那天上的鸟，云端的鹰，你说好不好笑？” 一般情况下圈子里的人对周一帆还算客气，身家背景在那，少有人触他霉头。 尤其宋导这种捧高踩低的货色，平常只会摆出一副宗师派头，却不会如此直接冲突。 今天却不知吃错了什么药。 他举起酒杯，目光看了一眼许美琪，然后才挑衅的转向周一帆。 可周一帆这些年混社会，也不是没有自己的傲气。同样拿起杯子，却并没有举杯示意，而是直接干了下去：“燕雀安知鸿鹄之志。” 刘总真的是要疯了。 周一帆的态度他算是明白，这家伙根本就没有半点低头的意思，老总和他谈了一下午，他终于同意带许美琪过来参加这顿饭局。 可不代表他打算放弃那姑娘了！ 他甚至要和宋导正面冲突！ 他周一帆惹得起，他们黄灯笼惹不起！ “哎呀小周，你没文化就不要乱拽词，用错了场合多尴尬。”刘总已经绞尽脑汁帮周一帆打圆场，试图缓和已经箭在弦上的冲突。 “Maggie是你的人，你也得为她的未来着想。谁不想当明星，走花路，闪光灯下万人追捧，你不要因为自己迂腐耽误了人家Maggie的未来。” 周一帆连客户都不在乎，自家老板就更不在乎了。说难听点，他周一帆去哪都能做明星经纪人，黄灯笼离了他，早就玩完了。 “Maggie，你想当明星么？” 眼看周一帆看向自己，许美琪疯狂摇头：“我没有，我不想。” 这话说得违心，可场合没有错。 没有人不想当明星是真的，可当了这个破网剧的女主角不代表就可以当明星了！ 再说，就算她出道即爆红，直接可以跻身一线，她也不要用这样的方式！ 更别说她根本就火不了。 第四十八章 我会让你身败名裂 宋导真是觉得好笑。 事到如今这俩人还能如此猖狂，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 “年轻人，有冲劲儿是好事，没脑子可就不好了。” 甚至懒得继续虚与委蛇，宋导从口袋里摸出一张酒店房卡，直接丢向许美琪的桌前：“拿着它，当女主角。或者从现在起，永远在荧幕上消失。不管是主播还是影视剧。” 许美琪一张俏脸涨得通红。 他把自己当成什么了！ 她不是玩物！ 就算要封杀自己，她也不会在这件事上低头！ 更何况他凭什么封杀自己！ Paul有些于心不忍，更看得出周一帆已经在忍耐不住的边缘，赶忙斡旋道：“哎呀宋导您别急，女孩子脸皮薄，给她一点时间。” 一边说，Paul起身过去给宋导倒酒。 宋导却忽然变了脸色：“脸皮薄？看不出来啊，你在黄灯笼是怎么上位的以为我不知道？怎么，爬他的床可以，爬我的不行？在这给我装纯呢？” 铛！ 周一帆把手里的杯子磕在桌面上，整个转桌的玻璃抖了几抖。 “宋导，祸从口出。” “怎么着，我说错了？你们俩那见不得人的龌龊关系，圈子里谁不知道？在这给我表演白莲花呢？” 这边剑拔弩张，那边，盛世朝阳李总脸色也不太好，声音带了警告： “我说老刘啊！你跟我攒这个局，把Maggie带过来，我以为该谈的咱们都谈妥了，结果你们黄灯笼半点诚意都没有，你特么的涮老子呢？” 刘总真是一万个头大：“李哥，您这是什么话。宋导给Maggie机会，我赶忙就叫她过来，手里所有的活都放下了。这是绝对的重视，我怎么敢胡来。” “你就给个准话吧！这戏，她到底想不想拍。” 刘总接话接的很快：“当然！当然想拍，这是她的福气！Maggie她没有……” “我不想拍。” 许美琪忽然开口，打断了刘总的话，彻底将勉励维系的平衡打破：“谢谢宋导抬举，我真的不拍。” 宋导盯着她看了几秒，忽然笑起来，目光却带了威胁：“在圈子里这么久，真是越来越长见识，现在连个小艺人都敢当面给公司难堪，黄灯笼真是太厉害了。” 刘总赶忙举起酒杯：“宋导您折煞我们了，小孩不懂事，胡说的，Maggie快，给宋导……” “不用了！” 许美琪忽然站起身：“对不起各位，我身体有点不舒服，先走一步。” 她可以被封杀！ 大不了这主播她不做了！ 违约金她会想办法！ 可她不是来卖身的！ 许美琪已经强撑着自己的情绪，不让自己哭出来，宋导却同样站起身，端着酒杯的手臂向前一横。 “我同意你走了么？” 宋导一边说话，一边向前迈步，靠近许美琪的方向。 周一帆忽然砸出手中的筷子。 “欺人太甚也有个度吧！” 此时的位置，许美琪和宋导在他身后一左一右，周一帆猛地推了一下桌子，站起身，直接推开宋导的手。 “宋导，法治社会了！她说不舒服，你没听见么？” 许美琪咬着下唇，眼泪已经根本控制不住，看向自己最后的救命稻草。 周一帆没让她失望：“走你的。” “小周！”刘总厉喝出声，许美琪的脚步也顿了一下，不敢再动，忍不住偏过头。 周一帆却给她推了出去：“走你的！” 最后看了一眼周一帆，许美琪眼泪终究还是流下，却什么也没说，只快步离开房间。 周一帆的手臂仍然挡在宋导身前，直到许美琪离开包间。 宋导冷笑一声：“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 周一帆连装都懒得装，把胳膊放下的同时还甩了甩：“破圈子真是池浅王八多。” “周一帆！我会让你身败名裂！” 周一帆看都懒得看他一眼，只拿起自己椅背上的外套，甚至没给自己公司两位领导打招呼，径直离开包间。 “我等着你。” …… 许美琪后来去了哪，林可一无所知。 她只是缓慢、悠闲的在马路上，心情很好。 冬日的阳光暖暖的，明媚却不刺眼。让她觉得整个人都暖洋洋。仿佛一只慵懒的猫趴在宽敞明亮的大厅里，透过玻璃晒着温吞吞的阳光，美好又惬意。 林可似乎很久很久都没有如此的放松过。 明明是工作日，她却可以悠闲走在马路上，看路人行色匆匆，心里充满宁静祥和。 好像很久很久都没有如此的放松过了。 自从上了大学，她就一直在拼搏，一直在奋斗，一直在抓紧一切时间提升自己。 从大山里出来，林可看到了这个世界的繁华，也同样看到了自己的落后。她的心似乎每时每刻都揪紧着，生怕自己一不留神，就被好不容易追赶上来的一切繁华抛弃。 毕业之后，更是身心没有一日放松。找不到正经工作的巨大压力压在头顶，家人的关心和期待在身后。让林可每时每刻都被自卑和怯懦包裹。 她只能不停地奔波，不停地说谎，不停地笑着证明自己过得很好。 顺便，将所有血泪压在心底。 但是如今，一切都不一样了。 她有了大厂稳定的工作，有了足以让家人幸福生活的收入，有了敢堂堂正正回到家乡的资本，也有了真正的笑容。 公司马上要进行第一阶段的整体考核，林可准备充分，甚至没有压力在身，就好像高考之前，经历了不知多少年的深渊之下的折磨和挣扎，到了最后的最后，她内心平静，只剩下稳稳的期待。 她能做的都已经做到极致了。 所以她没有恐慌。 这样的日子在高考之后，似乎很久很久都不再出现。 “可可，你是可可爱点吗？” 正在路边漫无目的悠闲的走着，忽然，有些陌生的声音在耳边出现。 林可回过头，有些茫然的看着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自己身后的两人。 如果这是社会秩序很差的年代，在晦暗阴仄的小路，她一定吓得心都要跳出来。 但在这片暖阳之下，看见两张没有一丝的脸，她并不紧张。 第四十九章 名利，名利 说话的是两名男大学生，看起来十八九岁，和林可年纪相仿，洋溢着青春阳光的气息。 眸光闪亮，发型清爽。左边一个穿着很简单干净的白T恤，右边一个身上还穿着打篮球的大背心，短发飞扬，带着年轻人特有的爽朗气质。 眼看林可回头，白T恤大学生万分惊喜道：“可可老师，果然是您，我一眼就认出您了！” 篮球服的大学生也很快道：“是是，我也一下就认出您了！您和视频里简直一模一样，现在的主播滤镜开的天一样厚，根本看不出原本模样。但可可老师您本人比镜头里还好看！” 林可有些受宠若惊。 她完全没有想到有朝一日自己也会被称为老师，更没想到以她只拍短视频的这样小小的热度，竟然如此寻常的走在马路上也会被人认出。 笑得有些局促，林可回应着：“是的，我是主播可爱点。” “果然是您！可可老师！啊天啊，我今天什么好运气，竟然见到了女神本神，可可老师，我能和您合个影吗？ 我是您的忠诚粉丝。您的每一个视频我都看过，您说的实在是太好了。很多社会现象，一些人要不就是单纯的吐槽，要不就是讳莫如深，根本不敢提及。 只有您言辞犀利，角度清奇，说的特别好，说到人心坎儿里。我太喜欢你的视频了。” 大学生本就激进，很容易愤青，路见不平事不能拔刀相助，那也想一声怒吼。 可惜手段不对，方式不对，很多话发不出去，再看网上那群所谓网红一味粉饰太平，心中更是百八十个不忿。 忽然间遇见林可这么敢说又能说的，当然，也不是林可敢说，而是评论区解读的林可敢说。 没见过人心险恶的大学生自动脑补带入，只以为林可思想深邃，言语犀利，完全实在嘲讽时事，被人诱骗而不自知，欣欣然就觉是林可忠实粉丝。 “可可老师。我能开个直播吗？我也录一小段视频行吗？我虽然没有多少粉丝，但是遇见女神这种事，我太想让我那群好兄弟知道了，不然他们根本不会信。” 林可有些开心。 “可以的，没问题。” 她对自己的颜值有信心。今天出门虽然只化了一个淡妆，但是合影的话她从未输过。 两名男大学生举起手机，站在林可身边一顿狂拍。微曲膝盖，保持和林可一样的高度。还打开了视频，录了一小段，带着可爱的表情包，尊重满点。 这边声势有点浩大，也引来路过的一些人驻足。毕竟距离大学校园不远，很多年轻人都关注着破茧的百蝶云起大赛。看到这张熟悉的脸，很多人都有联想。 “快看，那是破茧的主播可可。” “什么主播？很有名吗？明星？” “新秀主播，要说名气也不是多大。但是现在绝对是火箭般崛起的时候。真成了明星，还轮得到你街边偶遇啦？” “百蝶云起大赛，听说过没有，就那个破茧平台，她已经杀进了快到前10名的位置了。” “前10名？前10名不都是老牌主播吗？这么年轻漂亮的美女。” “年轻漂亮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人家可不是靠颜值吃饭的，是靠才华。” “说是呢，可可爱点的视频风格简直是太美好了。就当代大学生嘴替我敢说，她要是说脱口秀，肯定粉丝遍地，场场爆满。” 这边动静不小，引起了不少人追逐。路人叽叽喳喳，反复提到她的名字。 这一刻，林可是有些陶醉的。 名利，名利，果然大部分人都逃脱不了这两个字。 她也是俗人，被万众瞩目，被人追捧，被人追逐，被人关注，没有人不喜欢。 …… 太阳西落，夜色渐深。 城市的另一个角落。 许美琪一连在马路上走了很远很远。 恨天高的鞋子哒哒踩在地上，每一步都迈的很重很重，人行道并不算平坦，她的脚指和脚踝已经磨起了泡，又磨出了血，都没有停下。 她在哭。 不是那种嚎啕大哭，人真正痛苦的时候是哭不出声的，她只是控制不住的不停流下眼泪，冲花了整张脸的精致妆容，和她的心一样乱成一团。 因为这条路是她自己选的。 如果她只是单纯的受害者，她完全可以痛恨别人，可以破口大骂，可以站在道德制高点去鄙视那群龌龊的人。 可她明明从走进这个圈子的第一天就知道这一切。 她知道这里有多么污浊，知道所谓的潜规则早已经摆到明面，知道想在这里生存下去，所谓礼义廉耻都是阻碍。 可她留恋这片繁华。 男朋友周一帆给了她错误的认知，让她觉得这里的水也没有深到一定会淹死所有人。 在黄灯笼做主播两年了，她也从未经历过真正的潜规则。 但是今天，她很绝望。 为什么有一些人就是可以轻轻松松抹杀掉别人的一切，为什么有一些人只是站在你面前就可以让你根本就无法反抗。 为什么明明是这样恶心的地方，她却自己跳了进来，然后根本无法离开。 周一帆就在许美琪身后不远。 他一直跟着她，默默的，无声地，陪她走过这几公里的路。 是他带许美琪走进这个圈子的。 一场校园活动，还是在校生志愿者的许美琪一下子就吸引了周一帆的目光，她身上未经尘俗的澄澈将他的眼睛牢牢抓住。 她干练，阳光，单纯，乐观，能吃苦，不计较……似乎有着这世上所有的美好品质，他所在的圈子根本不可能存在的品质。 只不过一周的活动时间，周一帆就沦陷了。 他明知不可，却还是难以抑制的接近许美琪，稍使手段，就成了她的男朋友。 许美琪无比的相信自己。 她从未怀疑过周一帆的每一句话，甚至从未深究过周一帆的家庭背景。她只是很自然的在活动之后仍然接受周一帆的邀约，去踏青，去爬山，去电影院看电影。 周一帆甚至不曾对她表白。 但只是这样一点一点，许美琪就已经融化在他的怀里。 他心有愧疚。 第五十章 那个女孩 愧疚并不能改变什么。 只有那么一瞬间，仿佛心头一根细小的刺，但细细抚摸过去，却已经完全找不到。 周一帆很自然的和许美琪维系男女关系。 他带她进自己所在的公司，带她走上主播这条路，也不过是因为这样能避免他频繁到大学去惹人注目。 只是许美琪从未怀疑。 他越来越放肆，越来越不顾场合肆无忌惮，整个公司的人都知道他们关系不正常，可许美琪从不在乎。 她甚至有些得意的听着同事暗地里窃窃私语，从不会因此和自己争吵什么。 周一帆很享受这样的感觉。 以他的身家背景，说句凡尔赛的话，倒贴的人排到长安街那头都站不下，可许美琪向他表露出好感的时候甚至不知道他到底是什么工作，只以为他是黄灯笼软件的一个普通员工。 嘛，真是什么领导怎么会被大夏天派到大学里和学生们一起搭建场地？ 却不知周一帆，他只是单纯的喜欢女大学生而已。 他接触过不少女大学生。 只要稍稍展露自己的财力，有的是人为他鞍前马后，把他奉若神明，但他早就玩腻了。 他每次下手很快，抽身也很快，价格给的到位，骗身不骗心，这些年从未出过差错。 却不知怎么沦陷在许美琪的目光里。 她从不深究自己的一切，也从不会要自己一分钱。如果不是把她带来黄灯笼M机构，周一帆甚至不知道自己能给她什么。 那样的环境会让他惶恐。 他不能让任何事脱离自己的掌控，如果她全然不接受自己的施舍，周一帆如何心安理得的享受。 对，享受。 原本他只是在享受的。 享受女大学生的阳光和清纯，享受和这圈子格格不入的清澈如水。 一不小心，竟然就拖了两年之久。 这是很危险的信号。 他不能和圈子里的人维持长期的关系，更不能让别人以为这是他的弱点。更别说从法律上讲，他已是已婚有子之人。 周一帆开始很刻意的和林可保持距离，开始不接她的电话，不回她的消息，开始在任何场合对她保持疏远。 但许美琪全不在意。 她仍然只是以为这是她名气渐大，和身为经纪人的周一帆工作需要。哪怕只能用陌陌这种软件聊天，她也从未抱怨。 她相信他所有的话。 哪怕是今日，周一帆一个电话，许美琪就全无防备回到公司被送到酒店，哪怕在门口犹豫，只因为他打开了门，许美琪就放心的进来了。 周一帆不是来替她挡酒的。 盛世朝阳的李总说的很对，两家公司早就谈妥了。这个项目是黄灯笼最后的救命稻草，如果还是没有起色，公司会出售黄灯笼的平台部分，不再进行运维。 黄灯笼的高层也早就找周一帆谈过了。 一个小主播而已，领导都没觉得周一帆会有多在乎，只是随意提点了一下，让周一帆对她放手，算是高层谈妥之后，对周一帆这个当事人经纪人的尊重。 事实上若不是周一帆的背景身后，不告诉他也没什么。 这个饭局，本就是一场鸿门宴。 周一帆，明明也已经答应了。 借着这个机会彻底让许美琪死心，摆脱和她两年来纠缠不清的关系。这是他早就做好的既定方针。 对许美琪而言这确实是难得的机会，若非她在自己名下，那盛世朝阳的宋导再怎么不是东西也不会给出女一号这样的好条件。 如果她真的一飞冲天，周一帆不会利用两人前任的关系去蹭什么热度。如果她只是在娱乐圈门口走了一圈，最终还是扑街结束，周一帆也可以借此不再和她维持原本的关系。 原本百利而无一害。 至于清白。 在这个圈子里，谈清白不可笑么？ 事情发生之后，好处实打实到她手里，她会鱼死网破用自己的未来去和资本家硬刚么？ 再说她许美琪清白么？ 周一帆原本是这样劝说自己的。 直到让许美琪进门，也一直如此。 可看见许美琪紧张又绝望的目光，看见她看向自己时候的无助和慌乱，周一帆不知道自己怎么了。 他不该冲动。 真是一步臭棋。 宁得罪君子勿得罪小人，这点常识自己都没有了么？ 鬼知道那个狗东西宋导会怎么样。 但是……今日替她解围，自己也算仁至义尽。 就此和许美琪结束这段不敢见阳光的关系吧。 “美琪。” 周一帆终于开了口。 许美琪脚步猛然停下。 没等周一帆下一句话出口，她就已经转身跑了回来，一下子扑在周一帆身上。 大哭出声。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不会抛弃我的。” 周一帆愣在原地，在嘴边的话也说不出。 “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不好，都是我惹人注意，没有处理好和宋导的关系，才害你为我出头。” 许美琪一直以来都只是默默流泪，此时却忽然打开了泄口，哭的昏天黑地。 “我好害怕我真的好害怕，我以为自己要死了，你知道么我带着刮眉刀来的，我就想如果有人逼迫我我就同归于尽！ 我甚至想捅瞎他的眼睛，再抹断自己的脖子！我站在门口的时候浑身都在发抖！ 可是我看见你了，我什么都不怕了，我知道你一定会保护我的！我谁也不相信，我不相信公司，也不相信老板，我只相信你！” 许美琪的哭声很有感染力，不然周一帆也不会拉她做主播，她抱着自己，哭的发抖，周一帆眼眶也微微泛红。 该死，这不合理。 他并没有抬起手拥抱许美琪，只是轻轻拍拍她的肩膀。 “没事了，都没事了。” “我知道，我知道没事了，我知道你可以搞定一切，可我就是想哭！我总是给你添麻烦，我什么也帮不上你，还害得你和别人冲突……都是我不好……” 周一帆把她从自己的脖子上拉下来。 “我先送你回家，好好歇歇，放心吧，剩下的有我。” 一边说，他一边看了一眼街角店家外露的监控。 第五十一章 第一阶段收官 正月十五，破茧短视频软件组织了一场声势浩大的线上直播活动。 敢在元宵节和各大电视台的晚会争流量，就知破茧对自己这场直播信心有多么充足。 经过整整50天的全面展示，破茧“百蝶云起”主播101争霸大赛第一赛程正式宣告结束。 所有参赛主播按照自己的赛道，截取大赛开始以来成绩最好的前十个短视频作品，按“内容价值（40%）+互动数据（35%）+主播能力（25%）”比例进行评分。 评选出晋级第二赛段的50名主播，之后，由破茧用户投票的方式票选出“幸运51名”，作为人气最高选手，晋级第二赛段。 破茧高调宣布，凡是进入第二赛段的主播均可以选择与破茧公司签约，分成比例将高出所有短视频平台的新人主播。 不仅如此，就连软件用户，只要在大赛第一阶段晋级竞猜中猜中晋级选手、选手前十视频、选手位次，均可以获得主播礼物等大量原本需要付费购买的直播道具。 唯一的要求是，这些奖励只能在第一赛段宣布结果的直播现场和直播后3小时内领取。 虽然用户并不能将礼物提现，可打投给主播却可以真金白银化作主播的业绩提成，自然可以换来主播的当场感谢。 大赛第二阶段原本就是晋级主播开展直播评比，也算是提前给第二赛段增加热度。 “直播间的观众朋友们，亲爱的选手们，大家晚上好！” 虽然只是一场网络直播，破茧还是大气的请来知名主持人桃子为正常直播控场主持，开始三分钟，“影视明星和主播有壁”的词条就已经准备好热搜。 没别的，滤镜里的桃子实在有些奇怪，那些瘦脸大眼的特效放在她那张比例已经足够完美的脸上，愣是有一种尖嘴猴腮的外星人既视感。 “哈哈，桃子大佬快把特效关了吧，这破茧软件也不行啊，把你们主播的真实颜值都暴露了啊！” “就是的，如此一张国泰民安脸愣是让你们都给搞成蛇精了！破茧这回可亏大啦，出师不利。” “主播本来就不可能和明星长得一样啊，不然为啥不去演戏拍剧，要求别太高了。” “害！你给主播刷俩嘉年华让主播关美颜不就得了？在这吵吵啥。” 直播的热度蹭蹭上涨，好些闲来无事的用户闻风而来，想要看看究竟破茧滤镜有多严重。 尤其是主持人桃子发现评论区的话题之后，向身后工作人员的方向看了一眼，眼神中似乎包含很多意味，然后并不尴尬的随意吐了吐舌头，顺便关掉美颜。 “啊？这样大家不适应么？我还想着终于可以享受一回完美比例大眼睛的滤镜待遇了呢，算了算了，看来三次元就是不能抢纸片人的风格呀。” 小动作被网友解读为“和破茧工作人员对表”，成熟又不失可爱的处理方式又以动图的形式小火一场。 没错啊！那二次元不都是一双眼睛占比半张脸么？ 线上直播第一个话题，似乎只有主持人的形象正面，整个破茧软件和全体主播都被踩了一脚。 但屏幕之后，汪天夏半点都不介意。 骂吧骂吧，人类这个物种，对于中规中矩的东西未必有兴趣看上一眼，可对于“开篇就失利”的“牛皮吹上天，主播靠美颜”的直播，总是充满乐子。 美誉度有什么用么？ 夸你几句能赚钱么？ 第二赛段一开，什么都不用做，“让主播关美颜”就能带来新一轮的热度。 小小的插曲并不能影响大牌主持人桃子的职业素养，直播照常进行。 “百蝶云起主播大赛第一赛段此刻正式落下帷幕。在过去的这段赛程里，我们共同见证了一场关于热爱与专业的精彩较量，也看到了无数主播用才华点燃舞台的动人瞬间。” 破茧“百蝶云起”大赛，101名参赛主播贡献了总计超过5000个精品短视频片段，总浏览量次数过亿，创造平台热度榜单词条上千次，每一份创意都赢得了满堂喝彩。 破茧聘请业内专家、当红主播和权威行业大牛共同组成专业评审团队，针对每一名主播的效果最好的前十个短视频作品开展全维度评审。 最终得出第一赛段的总排名。 “在此，请允许我们向各位评委致以最诚挚的感谢！对每一位参赛的主播送上最衷心的祝福！ 你们的勇气、才华与对主播行业的热爱，让整个大赛充满活力。无论是否能够晋级第二赛段，你们在大赛中展现的专业态度都值得被铭记。” 破茧M机构排名第一的主播团现场送舞，虽然破茧的团播整体效果远不如黄灯笼，但为数不多的主播团反而显得更加精致。 一曲完整的唱跳女团舞展现在破茧自己的主播大厅，你别管这里有没有声音调整和面部滤镜，反正特效一起，那舞台效果直追出道水平。 就在团舞散场之后，展示屏上，整整十个主播账号已经列出。 “百蝶云起第一赛段，排名第41-50名晋级主播。50名，即兴脱口秀主播，@常青藤二刘子！我们刘哥通过非常新颖的根据热搜词条即兴脱口秀的形式，斩获笑声无数。” 桃子每介绍一位主播，直播屏幕上就会将该名主播的详细评分展现在顶部，下方则播放精心剪辑的短视频精彩合集。 这位脱口秀主播，世界名校毕业，属于纯粹的天赋型选手，根据实时热搜或者粉丝打赏评论随机现场脱口秀，经常能创造一些热梗。 听说好些个段子还被那些线下开放麦的选手给抄去了呢！ 线上直播活动，101名参赛主播同时上线备选，此时“常青藤二刘子”的主播框已经展现在最前方。 每人1分钟晋级感言时间，上来就开始倒计时，“常青藤二刘子”不负所望，当场发挥绝活儿，给大家一段即兴脱口秀。 将直播的热度再次推上一个台阶。 破茧大厦，一组主播大厅，十名“种子选手”在各自的直播间盯着屏幕，即使是她们，虽然有把握能够晋级，却也不知最后排名如何。 第五十二章 黑马 “第四十九名晋级选手，@阿耶不是阿爷，通过四川方言版名著朗读、新闻转播、方言歌曲改编等形式，展现四川方言独特的语言魅力。他的视频创意十足，极具个人风格，将小众文化与大众娱乐结合，展现独特的语言文化魅力。 最终，以内容价值38.3分，互动数据21.5分，主播能力17.2分，总分79晋级第二赛段。” “第四十八名晋级选手，@小K，灵魂舞者，全国级别爵士舞品牌赛冠军得主，以其热辣大胆的舞姿斩获无数关注。她的视频每一条都精心裁剪，足以作为现场教学使用。 最终，以内容价值27.9分，互动数据29.2分，主播能力22.1分，总计79.1分晋级第二赛段。” “第四十七名晋级选手，@强迫症收纳狂魔，专注于收纳整理，在为不同雇主工作的同时，将整理房间的内容剪辑成精美视频。她的镜头画面极具美感，介绍语速舒缓温柔，在展示技巧的同时传递积极的生活态度，粉丝粘性极高。 最终，以内容价值32.7分，互动数据26.9分，主播能力20.2分，总计79.8分晋级第二赛段。” 主持人桃子的介绍稳中有序，时不时爆出几个金句，惹得粉丝哈哈大笑。 更新极快的晋级主播介绍，并没有任何拖沓，观众目不暇接，就算有那么几个不感兴趣的主播，打个哈欠晃个神也就过去。 竖屏视频永远有这样的魅力，时间悄无声息就在指尖溜走。 “下面，就是我们最为激动人心的前十名！” 第一赛段前十名，除去大赛本身的晋级奖励之外，破茧还额外为大家争取到了集体代言广告。 这广告可是要放在软件的开屏摇一摇位置，含金量十足。代言费能有多少想都知道。 不仅如此，听说前十名还能得到专属直播任务，为第二赛段的直播pk增添不少底牌。 本来粉丝基数就不如前十名的那些主播，第二赛段起点又比人低了一截，之后的差距恐怕只会越来越大。 而现在，整个一组还没有被公布晋级的主播，只剩下五人。 “大赛第一赛段第十名，@荆楚汀兰！” 孙雅莉激动得捂住自己的嘴。 虽然在介绍到十几名的时候她已经紧张过了，一直紧张到十一名，之后也猜得到自己能够排进前十名。但是真正听见这个排名，她还是瞬间涌出眼泪。 她和其他的种子不一样！ 她原本就没有什么好基础，其实也没有什么真本事！ 只是仗着非遗赛道自带的文化光环，好运的成了种子选手，前期也一直不瘟不火！ 按照一开始自己的流量，别说前十名，恐怕连50名晋级都做不到。 但是今天，她成功了！ 靠砸碎了自己不切实际的梦想。 “荆楚汀兰的麦雕非遗技艺十分娴熟，将我们带回那片淳朴的农耕文明的天地。她的镜头语言极其细腻，带来沉浸式的观赏体验，似乎能让人脱离忙碌繁杂的工作，回到家乡那个静谧的午后。” 接了公司的本子之后，孙雅莉的视频早已经不是上述风格，但是不重要，吹牛嘛，又不需要上税。 “最终，荆楚汀兰以内容价值39.8分，互动数据32.6分分，主播能力19.9分，总计92.3分的优异成绩，位列大赛第一赛段，第十名！” 镜头很快给到孙雅莉，此时的她早已经泣不成声，张了张嘴，几次想要开口，却又赶忙擦干眼泪。 留给她的时间只有一分钟，最终，她也只说了一句话：“我会坚持下去。” 说话说三分，剩下靠水军。 对于那些真的对非遗艺术感兴趣的粉丝，这句话自然可以理解成孙雅莉决心克服一切困难，将自己喜爱的技艺坚持到底。 对于那些吃瓜看乐子的人，不怀好意特意过来当键盘侠的人，自然可以一边嘲讽，一边私自解读，指不定要坚持什么东西。 但是不重要。 林子大了本就什么鸟都会有。 这片互联网从不缺少任何人，只要能火起来，孙雅莉什么都可以做。 不就是喜欢反差么？ 她就一边继续楚楚可怜，文文静静，一边“不经意”的浪给他们看好了。 又不会少块肉。 五十名晋级主播逐个介绍，每人一分钟的晋级感言其实很难引起注意。 但是孙雅莉作为唯一一个一句完整的话都没说清的前十名选手，竟然也引起一些关注。 属于她的是一条黑热搜，破茧运营部在自己平台生写上去，#晋级感言纯哭一分钟#，看着就有让人点进去的欲望。 词条下面，也没什么正经话题，那段一分钟的视频评论区牛鬼蛇神都有。 “主播什么心理素质，就这还能进行直播呢？第二赛段她能行？” “懂什么啊！搞艺术的人就是多愁善感怎么了？” “哟哟哟还艺术，不是赚不到一分钱么，真把自己当艺术家了。哦对了，这次是终于能赚钱了对吧？” “主播前期排名并不靠前，没准备晋级感言也正常。” “有些人一心只想研究晋级感言，有些人一心只想把事业做好。” “装的挺像样的，指不定心里怎么偷着乐呢！” 孙雅莉一条一条看完这些评论。 内心一片宁静。 她曾经很在乎粉丝的看法。 在她还想好好搞艺术的时候，她关注每一条评论，每当出现批评的声音，她都会反思自己。每遇见一个误解她的人，她都忍不住去争论。 但是如今，看着眼前一页一页的乱七八糟的言论，孙雅莉只觉得，有流量真好。 至于说什么，重要吗？ 至于这一切给她曾经挚爱的文化瑰宝，非遗艺术带来了怎样的影响，又重要么？ 孙雅莉这边走神的功夫，前十名已经宣布了大半。 林可终究没有超过梦露，她排在第一赛段的第七名，而梦露排在第六。 两个人最终的分差只有0.2分，若是有人还记得参赛之前梦露和林可账号的天壤之别，只怕会大跌眼镜。 从这方面讲，梦露输的彻底。 第五十三章 看不上还比不过 一条百米长的跑道，梦露站在50米的位置起跑，最终却只和林可不相上下的到达终点。 而这个和自己不相上下的人，在第一天面试初见明明表现得像个傻子一样，一直只不过被她当做跟班。 孙雅莉自然也算是黑马，她能冲进前十名简直闪瞎所有人的狗眼。 可公司会扶持非遗这种赛道很容易理解，不管怎么下沉市场，短视频平台混到了一定层次都想提升自己的b格。 可林可算什么？ 没有任何特长，没有任何技艺，没有任何闪光点，她真是都没有卖肉！ 就这么，莫名其妙的，和自己比肩了？ 梦露已经从Michael那了解了很多，她知道了林可是公司最大的一枚种子，是汪总亲自关注的人，可她不明白，为什么是林可？ 她究竟有什么魅力，能让公司如此不惜血本培养？ “梦露姐！直播结束了，吃个夜宵么？” 破茧的第一赛段晋级直播刚刚结束，林可就从主播大厅的隔间蹿出来，一如既往跑到梦露面前。 但梦露并没有回话。 她只是自顾自的扣上笔记本电脑，关掉小隔间的灯光，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 “梦，梦露姐？”林可一时间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只继续找下一个话题：“听说公司要给咱们安排单独的工位了，下一赛段，每个人都会有一个专属的内容团队。” 并不是每一名进入第二赛段的主播都有这种待遇，林可所说的仅限于各组种子选手里进入前十名人。 她们一组有五个，成绩优秀，另外的五人则是在直播之后就匆匆离开，不想看林可这副晋级人的嘴脸。 林可看见了她们的动作，也不是很介意，继续心情很好的走向梦露，和平常一样主动帮她拎包：“走么梦露姐？撸个串？” “不去，回家。” 这一次，梦露没有再配合她。 她已经无法再和林可维持表面的和谐，冷冷留下这么一句，抢过自己的包，快步离开。 林可有些茫然。 怎么了？ 她……也没有抢了梦露的风头啊…… 后面，组里面晋级的另外几人嘲讽的笑出声。 “塑料姐妹花，利益冲突起来，就是这样的。” “人家只是那你当丫鬟用，现在丫鬟都要逆主爬到自己头顶，自然处不下去。” “人呐，就是这样。看不得朋友不好，但是更看不得朋友过得比自己好。” “要是真凭本事也就罢了，走这种路子往上爬，众叛亲离是迟早的事。” “哎哟哟小点声吧！人家可是和总监们有联系的！小心一会儿给你们都卖了。” “都是奔着百万年薪来的，本就是对手，装什么朋友。” “走了走了！抓进做下一赛段计划去了，咱们可不像有些人，有人给铺路。” 几人一边说着一边离开，倒好似成了统一战线。 连明明排名在所有人之前、斩获第一赛段全部选手第二名的“刘扳手”刘飞霞，都没有被其他人排斥。 没办法，大赛刚报名的时候她就有将近十万的粉丝，自立自强的人设在那，又独立女性，又风趣幽默，又地域特色，取得今天的成绩完全不让人意外。 但是林可的崛起在所有人意料之外。 有的时候就是这样，你看不上的人，偏偏还比你混得好。这时候除了高高昂起头颅摆出一副“谁稀罕”的样子，又能如何。 林可在原地站了许久。 说实话，她心里不是很舒服。 她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任何事，但是，又觉得自己的成绩确实不是很光彩。 “怎么还不走？” 思绪被忽然打断，林可回过头：“Selina。” 这也就是组里大家都已经离开，不然肯定又是一番蛐蛐。 怎么回事？别人沟通的都是主管，怎么你天天直接和总监打交道？ 哪怕就是他们种子一组，这两个月过去有多少人也只见过Selina一面而已？单独说话的机会更是不可能。 林可有点心虚。 似乎每次她心底出现动摇的时候，这位运营总监总是第一时间出现在她身边。 Selina笑着走上前，很自然揽过林可的肩膀，带她一起坐在沙发上：“觉得第一赛段的成绩不好？” “不是的。” 林可赶忙摇头：“我已经很满意了，特别知足，若不是公司帮助我，我不可能有现在的成绩。” Selina于是继续道：“那就是有一点被孤立了，心情不好？” 这一次林可没有反驳。 没有人不想有一个良好的职场环境，每天被别人排挤，心情会好才怪。 其实之前她也是一直如此，自从公司给她不断更新流量池之后，组里的大家看她就不怎么顺眼。 只是那时候毕竟还有梦露陪着她，安慰她，如今却连梦露也不待见她了。 “竞争对手本就不可能一直做朋友。你们的目标都是诸神之巅，但你该知道，真正的巅峰，只容得下一人。” 林可心中一凛。 Selina继续劝着：“这不是一场游戏，而是一场战役，你没有必要为了任何事向任何人低头。你会超越你身边的人，向更高的层次进发，拥有新的伙伴，和不一样的未来。 有一些人，如果只是一味地嫉妒你，终究只会被甩下，而你，无需为此负责。” 一场，战役么…… 林可咬紧下唇。 “你是我亲自招进来的，说实话，我不是人力资源那群人，不懂什么hr技巧，这是我们运营部第一次参与招聘，我一眼就相中了你。 我知道，你是那种能为了自己的目标奉献一切的人。是我们破茧真正需要的人。 只要你永远记得自己最初的目标，就永远不会迷路。” 林可点头。 是的，没错。 她是为了百万年薪而来。 这个最初距离她无比遥远，甚至做梦都不敢去梦的终点如今已经清晰的展现在自己面前。 追梦的路上，失去一些东西，不是很正常么？ 她本就不需要这些虚假的友谊！ “我不会动摇！” Selina很满意。 这才是她们破茧需要的标杆。 如果标杆犹犹豫豫，畏缩不前，怎能激起其他人的斗志。 “我来找你，也是有新的好消息。” 第五十四章 自由的种子 并没有带林可去办公室，Selina就坐在主播大厅的沙发，递给林可一个薄薄的册子。 私立名校英菲斯尔顿推出了一个精英研学计划。主题是“探索北欧自然奇观与人文智慧，启迪可持续发展与创新思维”，简单说，是一场为期15天的欧洲双飞旅行。 他们的研学计划面向整个小学部中高年级在校学生，预计组织60名学生的研学精英团。老师按照和学生1:4比例带队，全程帮扶，全程英语交流。 到挪威看峡湾，到奥斯陆森林徒步旅行，参观奥斯陆维京船博物馆，了解赫尔辛基大学的历史沿革和校园文化，等等。 全部的行程都在北欧地区，主要目的就是培养学生独立自主的精神，和历史文化的熏陶。 英菲斯尔顿要做的是打响名气，所以找到咱们破茧公司，希望利用咱们百蝶云起大赛第二阶段直播赛段，为他们的研学会增添热度。 “因为今夜第一赛段的总结直播效果非常好，英菲斯尔顿才最终敲定这次合作，我也是第一时间过来找你。” 林可拿起手中的研学计划书，那是一本硬壳精装、双面彩印的画报一般质感的薄薄书籍。里面精心介绍研学活动每一个景点的历史文化、人文风俗、优美景观。 列出参观这些景点能够给学生带来的文化熏陶，还有研学会的相关计划。 “这是一个非常难得的机会，英菲斯尔顿的60名学生将分成五组，由15名生活老师和5名领队老师全程陪同。 公司的意思是，我们推出5名主播全程跟随，在学校需要的任何时间，开启直播。 不仅仅是直播，后续还会剪辑成短视频旅行vlog，动感视频日记，甚至于宣传片。 极有可能会吸引一些户外品牌投资打广告，后期收入可观。” 破茧的五名主播，并不是单纯的每支队伍一人。而是根据需求选择不同的特色。 “公司已经决定推出一名咱们的专业摄像老师K，内容组的主管Zero，另外三人，公司选定了你，孙雅莉和吕晓彤。” 吕晓彤作为武术主播，她的身手很好，性格也十分开朗仗义。在欧洲这样人生地不熟的的环境里，吕晓彤作为主播，而且是罕见的女性武术主播跟随行动，能够给学生家长带来不一样的安全感和信任感。 孙雅莉是非遗赛道的主播，更具备一些温婉的文化气质。而且她外貌柔和，言谈也软糯，更容易跟小朋友亲近。另外，孙雅莉可以简单的说一些英语，对欧洲文化也有一部分了解，不会显得太过外行。 林可更加紧张了一些。 “可是我……英语水平实在是不好。” 上大学的时候，林可也曾经想考四六级。但是她们学校考试的资格本就稀有，大一只有年级前10名才能够参与四六级考试。 第一年，林可甚至连准备考试的资格都没有，等到了大二，高中学那么一点英语早就清空回收站，再想考试更是不可能考过。 Selina笑着安抚她：“没关系的。你又不是作为外教老师去。你们的主要职责仍然是直播，而且直播内容、直播时间都会有人专门安排好。 你只需要在直播时和学生们进行互动，破茧内容部会随时给你提供内容支撑。为你提供下一赛段的内容保证。 你放心。作为精英种子选手。这方面的保障一定到位。这是非常稀有的出国机会，汪总亲自点了你的名字，对你信心十足。” 林可稍稍放心。 只要内容部还在她身后，她就可以继续做自己的演员。 “那费用方面？”林可试探道。 “经费这个事情，咱们公司有固定的章程，因为去的是欧洲国家，以你目前的职级，咱们每天是350元。出差15天，包括坐飞机的时间，每一天都算在内。” 350元吗？ 林可想了想，如果去欧洲旅行一圈，每天只要花350元，一共也就5000块。似乎也可以让人接受。 那可是欧洲，在地球的另一端，从未出国过的林可说不动心是不可能的。 不过，多年的拮据还是让林可十分谨慎：“吃住都算在内吗？” Selina也没有介意林可的小家子气：“吃住都是学校那边提供的。咱们公司的人主要是配合他们。所以有什么需求，你都可以和英菲斯尔顿学校去提。 你也不要嫌少，毕竟现在你还在崛起阶段，公司给你机会参与这次直播，也是为了历练你的能力。” 嫌少？ 林可犹豫了一下，“这掏钱出去旅游，还有人嫌掏钱少的吗？” Selina竟然愣了一下。 “不是，350元每天，是公司给你的出差补贴，也叫差补。不需要你出钱，当然护照还需要你自己去办。” “出差补贴，给我的？” “没错。” 林可觉得自己有点傻。 公司给她提供机会。给她购买机票和酒店。给她吃饭，送她去欧洲旅行。同时给她提供出差补贴？？ 天底下还有这种好事！ Selina面带微笑：“这毕竟是一场工作，也是公司给你的机会，你应该知道的，汪总对你的期待和旁人不同。 从第一赛段开始。公司对你的投入一直不遗余力。这一次，也同样希望你能够拿出相应的成绩。” 林可飞快点头：“是的，我明白。谢谢总监。我一定会好好做。” 任务完成，Selina也终于放下心：“那就好。回去收拾一下东西。现在英菲斯尔顿还在报名阶段，公司也还在做计划。等公司做好了具体安排，会有专人联系你。” …… 夜深人静。 汪天夏看着手机上Selina发来的“ok”的手势，也是终于放下心。 翻墙软件仍然在线，他打开Telegram软件，发出一条消息。 “万事俱备，人选已经到位。” 很快，对面发来消息：“很好，对外交流是很好的展示西方先进文化的机会，用你们中国人的话来说，叫给年轻人洗脑。” 汪天夏否认了这个说法：“应该是给年幼的孩子种下真正自由的种子。” “哈哈！” 对面发来大笑的表情。 和聪明人做生意，对方什么都会替你掩饰好。 “先期款项已经到位，尾款的数量，就看你们的影响力如何了。” 汪天夏飞快敲击屏幕：“放心，破茧的视频，终会让所有人看见。” 第五十五章 热搜崩了 正月十六。 破茧斥巨资打造的“百蝶云起”主播大赛第一赛段收官直播的热度长尾还没结束，就被一轮新的话题彻底碾压。 热搜崩了。 熟悉娱乐圈的朋友都知道，这种情况一般只会出现在顶流明星官宣结婚的时候，有史以来也就那么寥寥几次。 这一次也一样是因为结婚，只不过官宣的不是明星本人，而是职业狗仔。 “#当红女星和经纪人隐婚生子#” 词条一爆再爆。 崩了第一个软件，立刻转战第二战场，崩了社交媒体，还有短视频平台。 当红女星艾莲，一直以来在镜头前表现出纯洁无害小白花的形象，古偶现偶演过不知多少，每一次都让人梦幻异常。 前一部剧的cp粉和后一部剧的cp粉都能打起来，女主的粉丝剧宣期间营业结束过后甚至会去屠男主的超话广场，力求让两人不再牵扯。 这样一个“洁身自好”的当红女星，今日却被人几段视频爆出和她的经纪人周一帆早已结婚，两人甚至还有一个孩子。 而这段话，是当事人自己说出来的。 …… “周一帆！我是你妻子！你这个事不关己的态度，可有一点把我放在心里！” “这不是家里，你注意一点影响。” “我注意影响？你有注意过影响么！你在那群小狐狸精中间到处留情的时候你有想过要注意影响么？可曾考虑过我和儿子么！” “你喝多了。” “到处躲，到处藏，到处装纯情。这两年你回过几次家，你儿子认识你这个爸爸么？周一帆，你有没有良心！” “你我的婚姻本就是一场交易，没有这个孩子你当得上一线女星么？这么多年，你也够了，我也累了。我没有时间陪你在大庭广众之下闹，被狗仔发现了你我都没有好果子吃。” …… 原声原视频，就在某一个昏暗的走廊，两名当事人面部清楚，没有什么遮挡，想装认错人都不行。 这热搜一出，什么百蝶云起大赛立刻被网友抛之脑后。惊天大瓜谁不喜欢，短短一个小时之间，网上热搜遍地，主流网站直接干崩。 倒是把破茧的热榜也屠了一遍。 破茧经纪部对这突然出现的拦路虎万分不满，但运营部可不这么想。 什么流量不是流量？ 只要用户目光还停留在他们软件，他们看的是什么，重要吗？ “我的那些广告商啊姐！”Micheal头都大了：“这才发酵了一个白天，我当初可是承诺他们保证三天不下热搜的。” Selina才不管：“广告商给你多少钱？你知道，买这条热搜的人花了多少钱？” Micheal语塞。 那倒是，有钱不赚是傻蛋，上赶着找到破茧运营，没道理不接这生意。 “真是讨厌，就不能过两天再爆？只需要两天，这边热度下去，那边立刻跟上，什么都不耽误。” “现在也不耽误我的哥。”Selina把面前的笔记本推向Micheal：“软件的PCU（最高同时在线用户数）还在上涨，头部平台已经崩了，吃瓜群众全都涌向咱们这，天赐良机！” 今天晚上破茧的PCU比昨天直播还高！ 但昨天可是为了直播效果在砸钱换热度，而今天是在收钱看乐子！ “广告商要的是什么？不就是曝光吗？把你那几个牌子继续穿插进去，什么话题不一样？ 那什么总冠名，直接给它也来个广告热搜，安排在那几条爆料中间，我就不信没人顺手点进去。” Micheal无语，说的也对。虽然他不屑于做这种事，破茧一般都是真材实料对广告商，但今天的曝光确实也是真曝光。 他来找Selina，自然是不满运营部直接强行更改数据，让技术部重做破茧热榜。可其实他也明白，这种话题，就算不收这份钱，恐怕也不能轻易压下。 “行吧，我去安排一下，至少先把人家广告商该有的量弄上去。你那边呢？怎么安排？” Selina笑：“那还用说，第一时间就安排好了，各个赛道的名嘴都上了，多好的机会，当红女星，和咱们没有半点利益纠葛。明星经纪人，竟然是咱们对家的。 如此两个人出了这种惊天大瓜，真是做梦都要笑醒。这时候不去火上浇油，对得起汪总么？” Micheal深以为然：“有时候人真的得相信气运二字。前两天我还和黄灯笼的人吃饭，他们还想着最后挣扎一下绝地反击呢！ 这惊天大瓜一爆出来，明星经纪人受挫，黄灯笼再无回天之力，现在是他们主动接洽咱们，要趁着彻底散架之前抓紧出手了。” “时也命也。他们黄灯笼借了短剧崛起的时机回了一口血，却也被娱乐圈的恩怨困住手脚。 当初那口血没能回到平台上只奶了M，平台业务于黄灯笼而言如今只是累赘，倒不如彻底脱手给我们。” 谁又能想到，大瓜爆出，第一个找他们推流的不是艾莲的头号对家，而是，周一帆的对家。 “也是神奇，他一个经纪人，怎么会和盛世朝阳这种大公司对上？怎么着，手底下艺人没当上一番，闹翻脸了？” Micheal倒是想了很多：“恐怕没有那么简单。艺人的事情都是公司对公司，和他一个经纪人八竿子打不着。 说不定是和谁有私人恩怨呢？这热搜看起来冲着艾莲，但攻击矛头可不太像。” 常年混迹，这种敏锐度都有一些。真要是攻击艾莲，放出的应该是她浪荡潇洒，不管不顾孩子的料，而不是如今一般仿佛一个怨妇，在向她的男人哭诉。 眼前的戏码，很明显，挨骂的应该是当事男主。 “嘛，算了，跟咱们有什么关系，只要是热度，不管踩着谁，破茧都会往前上，这就是我们的立身之本。” Selina可没有什么不该有的道德感，别说是对头公司的经纪人，就是Micheal现在上了热搜，她也是一定要蹭上这波热度。 切！ Micheal翻他一个大白眼。 “没良心的，不是当初我拉扯你时候了。我可别落你手上，你这女人心都是黑的。” Selina笑的妩媚：“胡说，我的心可是通红通红的，满满的都是人民币的颜色。” “你自己玩吧！”Micheal笑骂一句：“兄弟找我了，黄灯笼那个。不知道是来谈收购还是谈洗白，都是好事，上次没白跟他打感情牌。 业绩啊业绩，不要怜惜我，请重重的砸过来吧！” 第五十六章 受伤的人 林可今天原本没上班。 百蝶云起大赛第二阶段已经开启，她晚上有直播，估计时间不会太短，因此白天在家里休息，傍晚才到公司。 没想到刚一来，就被内容部直接拉走，关进内容总监Julian的办公室。 内容部，除了做秘书的行政部之外，破茧公司唯一一个不直接产生经济效益的部门。 内容部的大厅工位都充满人文气息，每一张桌子上都摞着满满的文件资料。走廊处的几块白板，更是密密麻麻写着各种内容思路。 虽然在破茧公司，内容部地位不是那么重要，没有经纪部和运营部那么耀眼，也没有行政部那样手握大权，但是整个公司的平均学历恐怕都是内容部自己拉起来的。 对于林可而言，内容部更是意义非凡，可以说如果没有内容部供稿，她绝对无法取得今日的成绩。 “总监，我……” 看出林可有些紧张，Julian笑的温和：“坐吧可可，叫我Julian就行，咱们公司你还不熟悉么，没有职务，只有人。” Julian的办公室虽然也是单独隔间，却没有同其他总监那般和员工彻底分开，而是就和大家在同一个大厅，玻璃幕墙隔开的角落。 她语气和蔼，笑容亲切，很自然让人放松下来。 林可点头：“Julian，不知有什么任务要安排吗？” “确实是有个事，我也不跟你绕圈子。咱们第一赛段的前十名，每人都安排了专门的内容团队，归主播管理。 你的内容组已经给你组建好，摄影老师Alu，化妆老师Kitty，策划老师Explotion，还有我们今年管培生中最出色的Emma，外带两名实习生。 整个小组六人以你为中心，他们的一切计划都会提请给你，在你认可或者修正之后才会付诸实行。你就是他们的组长。 同样的，你的账号从第二阶段开始由你的小组全权为你运营，你再也不需要半夜爬起来发视频了。” 林可懵了。 组长？她当领导了？可是她现在还什么都不懂啊？ 飞快摇头，林可赶忙拒绝：“我不行的Julian，我做不了领导者，我一头雾水，根本不知道干什么。” Julian面带微笑，你什么情况我还不知道么，木偶而已做好你的形式主义就行了。 当然，心里这么想着，嘴上可不会这么说：“放心，公司对你的重视程度和旁人不同，自然会给你更多的帮助。 策划老师Explotion，可是我们内容部的大拿，他会把一切都给你安排好，有什么问题你随时和他沟通就行。” 林可这才放心的点头：“谢谢Julian，我明白了。” 虽然在破茧也工作了两个月，可林可对于职场仍然完全没有概念。倒是认识了一些环形补光灯、直播一体机、柔光箱的无用的设备。 她的视频内容通通都是公司替她安排好，甚至给她讲了大概的情绪输出方向，林可只需要做一个演员。 好在，她一直演的很好，公司也一直没有放弃她。 “下周一会给大家正式公布这些安排，今天提前把你的团队聚齐，主要是有一个新视频需要你抓紧完成。” 林可问也不问：“好的，我可以。” 于是就有了新鲜出炉的可可牌全新超级短视频。 “难吃的东西你不会咬第二口，让你难过的人你却原谅很多次，这怎么不算是真爱呢？世人总是执着，不到黄河不死心，不见棺材不落泪。可惜，人教人教不会，事教人，一次就够。” 林可听说了，是当红女星隐婚的事，闹上热搜，也没太在意。她也并不知道自己这个段子和热搜有什么关系，反正账号现在都是公司管理，她什么都不用去做。 女明星和她有什么关系。她现在懒得看网上那些热搜，还不如养养精力，听听小说，准备好晚上的直播。 但另一个人，却不得不在意。 许美琪坐在客厅的地上，一边一罐一罐喝着啤酒，一边翻着手机屏幕。 头部软件是崩了，可如今这互联网，长视频完了还有短视频，社交平台一个又一个。 无一例外，都把她的男朋友挂在头版头条。 哦不，不是男朋友。 是别人的丈夫。 呵呵，哈哈哈哈！ 别人的，丈夫。 别人的，父亲。 那她算什么？ 周一帆你告诉我啊！我算什么！ 手里的啤酒罐砸在地上，许美琪仰天大笑，笑着笑着却泪流满面。 她到底算什么啊…… 手机里铺天盖地都是两人隐婚暴露的消息，自然对家早就发现商机下场。 虽然现在矛头还没有对准自己，可周一帆和她的关系在黄灯笼里根本就不算秘密，事到如今，有多少人落井下石数都数不清。 甚至很多人根本不是想针对她，只要能把周一帆锤死，顺便杀了自己，那真是太正常不过。 她完全能想象得出。 看看，这平台，头条。 那平台，热搜！ 还有这个，这个，这个，除了他们黄灯笼，真是全网都在炒作这个破事。 干脆黄灯笼也下场算了！何必让死对头破茧一家独大？ 你看这破茧，热榜前十不也是说这事么？这不都是明里暗里骂自己么？ 还有这吐槽的，名嘴老张，破茧侠，吃瓜第一线，可可爱点……这不都下场了么？ 嗯？ 可，可可爱点？ 许美琪神智似乎清醒了一点，点开这条排在热榜前五的视频。 这特么……还真是她啊！ 镜头里的林可看不出任何一点低落情绪，甚至带着那么一丝丝无情的嘲讽。事不关己的说出那么两句话，带着的词条是“#演技#”！ 演技，好一个演技。你到底是是在说艾莲的演技太好骗过所有人，还是在嘲讽周一帆的演技太好，骗过了我！ 又或者，她也觉得自己是那个小三，这演技说的不是别人，就是她许美琪！ 许美琪还从未想过，墙倒众人推也会到自己头上！ 是热点都可以蹭是吧？为了流量谁都可以踩是吧？那自己算什么！ 她和林可这三年多的亲密无间又算什么！ 怒火中烧，许美琪直接打通了林可电话。 第五十七章 小丑竟是我自己 “林可！你什么意思，故意嘲讽我是不是！” 电话刚一接通，许美琪带着哭腔的嗓音就透出话筒，惊的林可一愣。 “啊？怎，怎么了？” 许美琪一边哭的泣不成声，一边无比绝望的喊着：“连你也嘲讽我！连你也看不起我！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我就真的那么可耻么？喜欢一个人有错么！！” 林可全然不知发生了什么。 这都是什么和什么啊！ “不是，七七，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可能会看不起你。” 许美琪已经不再回话，只是一边哭着一边重复。 “连你也嫌弃我……连我最好的朋友都看不起我……” 林可完全慌了。 许美琪从不会这样，在林可的印象里，从大学时候开始，许美琪从来都是无比乐观阳光，从不会被任何困难打垮，更不可能像如今一样嚎啕大哭。 她们唯一一次哭成这个样子，就只有大学毕业拍毕业照的那一天，但也就是那一天，她们约定好了永远都不分开，哪怕毕了业，以后也要一起走。 “你……喝酒了么？” 林可真的是满心茫然，她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能感受的到许美琪不是真的在冲自己发火，至少到了现在，她都没有挂断电话。 “你们都欺负我！欺负我一个人！欺负我个大傻子！是，我是傻啊，傻子就不配被爱么！” 许美琪仍然驴唇不对马嘴，根本回不上林可的话，林可也放弃在电话里问她。 “你在家么？还是在哪个酒吧？你别动，我去找你。” 这次，许美琪没有回话。 林可再打过去，也只剩下“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的提示音。 这样不行！ 再也无法坐等下去，匆匆和演播室的同事打了招呼，林可甚至翘掉了今晚的直播。 好在她已经有了下午的短视频打底，今天也不算毫无成果，眼看她匆匆忙忙，内容组的大家也没好意思阻拦。 “什么情况？” “谁知道！接了个电话就变了脸，不是说家里有点事么？” “她家都在大山里呢，现在去坐飞机么？” “要不要和主管报告一下啊？直播准备都做好了，今天这么大热点，全网都在蹭热度，就这么错过太可惜。” “现在咱们找主管是越级吧？不是说她才是咱们的新组长么？” “就是的，你傻吧？组长说让咱们今晚放假，你还上赶着主动加班。牛马还自己抽起鞭子了，她的直播打赏又不会分给你一毛钱。” 几个人耸肩。 说得好有道理。 每次大热点爆发，大家加班成了常态，可说到底和他们内容组有什么关系？她们又不吃直播数据。 “散了散了，下班！” 旁边的演播室，百忙之中，梦露的目光看过来。 解散了？ 这么大的热搜，服务器都干崩了，她走了？ 诶？ 梦露忽然想到了什么。 那一次在甜品店，她曾经偶遇过林可和她闺蜜，那闺蜜……好像是黄灯笼的女主播吧？ 大家都在圈子里混，要说没听见过一点八卦那是绝不可能。黄灯笼的明星经纪人，黄灯笼的当红女主播…… 所以，这才是她匆匆消失的原因么？ 拿出手机翻了翻，梦露很快找到当日自己无意之中自拍时候带上的那两人的照片。 这时候如果她添上一把柴，燎原的火恐怕分分钟就能烧到她们俩身上，立刻就会到风口浪尖。 好闺蜜身败名裂，不管她是力挺还是抽身，都只会换来无尽唾骂！ 但是，自己真的要这样做么？ …… 林可是真的有些着急。 她认识许美琪四年了，还从未见她如此失态，两个人去过的酒吧不多，林可逐一找过，完全没有发现许美琪的身影。 甚至没关注过热搜的她，也完全没有想到这种时候许美琪根本不敢出门，生怕被记者围攻，更怕被人用唾沫淬死。 找了一圈无果，林可最后的希望只能在许美琪家里，重新叫了车，匆匆前往。 “七七你在家么？七七我是可啊！七七你别吓我！” 林可用力的拍门，这是她最后的希望，许美琪的手机已经关机，她根本找不到许美琪的位置，可也决不能放任她如此失态的一个人。 可敲了许久，家里没有半点动静，林可无力的靠在门旁，一颗心越发慌乱。 到底在哪…… 许美琪却忽然一把拉开了门。 林可瞬间站直身子，“七七，你……” 许美琪却已经返回屋子里。 她的状态实在不好。 林可还从未见过她如此狼狈。 头发散乱着，像鸡窝一样乱蓬蓬，脸上的妆花成一团，黑色的眼线晕染出巨大的黑眼圈。 整个屋子散发着浓郁的酒气，东西乱糟糟摆了满地。 林可小心的跟进屋子，关上门。 “七七，你到底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你跟我说呀，有什么事我们一起面对。” “有什么事？呵呵，你问我有什么事？” 许美琪再次打开一罐啤酒，仰起头冲着自己的嘴就倒了下去。一半倒进嘴里，一半顺着脸颊流淌过脖子。 抬起手，丢过去手里的平板电脑。 事到如今，全世界都知道她有什么事了，这还用问么？ 林可又急又气，想冲过去夺过她的啤酒，却还是先打开平板看看到底怎么了。 她可是许美琪！ 是最骄傲、最坚强、不怕天不怕地不怕一切困难的许美琪！ 就算是天塌下来，她又怎么会…… “卧槽？！！！” 林可难得爆了粗口。 她瞬间从沙发上站起，难以置信的看着平板上社交平台网页“爆”的发紫的热搜，真是后知后觉才意识到自己究竟干了什么愚蠢的事。 女明星隐婚有子暴露的头条热搜，男主角是周一帆？！！！ 是许美琪处了整整两年的男朋友周一帆？！！ 她竟然还听说了这件事，并且毫无兴趣点开去看一眼！ 爆料人甚至都没有提前预告，代表他们甚至不想用这料讹诈换钱，直接就是实锤放全网，他们就是想要这两人完全曝光！ 第五十八章 只是骗局 热搜第一条，当红女星，纯情女神，就在某个昏暗的走廊，亲口向自己的丈夫控诉对方不在意自己和孩子，还让她去陪酒。 热搜第二条，周一帆亲自到某高端国际幼儿园接孩子，他坐在路旁的车里，看着管家带孩子走来，拉开车门叫爸爸。而这个孩子，在另一段视频里，出现在当红女星艾莲的住宅旁。 热搜第三条，周一帆和艾莲，各自打扮隐蔽，出现在郊区的别墅区院路上，那片别墅区，一直以来被传为J圈土豪区，也就是周家宅子应该在的地方。 真是锤的不能更锤了。 甚至都没有拉开战线，更没有留下半点纠缠反击的机会，毫无疑问艾莲和周一帆早就隐婚有子，却一直在粉丝面前摆出白莲花的人设。 而整个事件里，最无辜的人，就是被莫名当三的自己最好的闺蜜！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我真的才知道……我竟然才知道！” 林可真的好气！ 知人知面不知心，周一帆竟然是这样的人！ 而她自己！这样的时候不仅没有陪在许美琪身边，竟然还发视频嘲讽他们！ 当即掏出自己的手机，林可打开破茧想要删掉自己的视频，可她的账号进入第二赛段之后都是公司在运营，现在她自己登都登不上去！ “删视频有什么用，网上又不只是你一个人在讨论这个事情……再说其实你也没说什么，你说的只是当事人，而不是我这个第三者……” “不是的不是的不是的！你不是第三者！” 许美琪的手垂在地上心碎万分：“呵，不是，这世界上除了你，还会有谁相信我不是第三者…… 整个黄灯笼的人都知道我和一帆的关系，我想撇清，又怎么可能撇的清…… 网上爆料都是一个阶段一个阶段展开的，先是公布他们的关系，下一步就会公布周一帆和我的关系，他们能拿到的蛛丝马迹太多了。 我公司里的人，哪怕是门口的保安，楼上的保洁都能对我们的关系说上几句……我们在公司里虽然没做过什么出格的举动，可他也从未否认过和我的关系！” “气死我了！他怎么能是这样的人！” 许美琪看着林可生气的样子，忍不住眼泪更盛。她的闺蜜终究还是更在乎她一些，至少她现在站在自己身边。 “可可，我该怎么办……我真的不知道了，我完全没有办法了……” 许美琪哭的昏天黑地，林可从没见过她如此崩溃的样子，又气又急，却只能蹲下身轻轻环抱住她的肩膀。 “又不是你的错，你只是不知道而已。” “不会有人相信的！我说什么都不会有用！她有那么多粉丝，他有那么大名气，我什么都没有……” 她已经成了小三，没有人会在意她为什么成为小三，她只会永远被钉在耻辱柱上。 不能用微信联系，不能在夜间主动联系，不能在公共场合站在一起……原来这些并不是他工作性质使然，而是因为自己本就上不得台面。 许美琪如何甘心！！！ 她们在一起整整两年了！ 在她大学还没有毕业的时候，他就以星探的身份主动出现在她面前！ 是他帮自己包装成知名主播，只靠兼职就月入过万。是他在自己毕业时候给出最有力的支持，让自己义无反顾成为黄灯笼的全职主播。 是他陪伴自己走过人生中最美好的700个日日夜夜！ 可是，原来，她以为自己命中注定的缘分，只不过是一场……包养么？ “我不相信，我不相信啊……” 好朋友或许真的可以心连心，林可的眼眶也有些泛红。她见过周一帆几次，那男人陪在七七身边，明明那么体贴温柔，那么担当与成熟。 却原来只是一场骗局。 不仅骗了她的身体，骗了她的事业和前程，还骗走了她的心。 “大不了就把这件事情闹大！”在破茧待了几个月，林可对互联网的形势也不是一无所知。 “现在他们不是早已结婚上了热搜么？你就直接在词条里公开质问！质问他为什么要骗你的感情，为什么还要招惹你！ 既然你的事情一旦被动暴露万劫不复，那就干脆把他也拉下地狱！凭什么他的错要你来承担？” 如果被人挖出他们的关系，所有的脏水都会奔七七而来，可如果先声夺人，她就只是受害者！ 到时候就算被骂那也是有来有回的！ 林可义愤填膺，许美琪却只是哭着摇头。 做不到的…… 她不可能做到的…… 她曾经幻想过和他一辈子！ 她对未来的每一个计划都有他一部分！ 她如何能做到就这样反目成仇…… “我做不到，我做不到啊……” “他这样欺骗你，你有什么做不到？许美琪！做错事的不是你！” “是我，是我做错了事……”许美琪捂住自己的脸：“是我推拒了公司的饭局，是我在酒桌上和大导演冲突，周一帆他是为了我出头才会被人盯上的。 那个宋导当时亲口说，要让他身败名裂，可是周一帆他还是出来安慰我了……可可，他还是选择了我，他还是爱我的啊！ 如果不是为了我，他那么圆滑的人根本就不会和那么大公司的导演冲突，如果不是为了我，这些料根本就不会放出来，他有一万种方式能把这件事压下…… 一切都是为了我啊！” “好了好了。” 林可再次收紧手臂“不说了不说了，不愿意就算了。他是经纪人，他保护你是应该的。 带你去酒局算什么好人，原来那天你被公司叫走还出了这么多事，我当时就不该让你走的……” 周一帆既然还做了点人事，林可也不想这时候骂的太过： “既然已经发生了，让他把痕迹处理干净就好了，他们周家什么背景，不可能这点事都摆不平。 大不了我们不和他计较，就当这几年真心喂了狗！ 你还年轻，有什么槛过不去，没什么大不了的。他们是艺人和经纪人，更不敢把事情闹大。” 第五十九章 酒不醉人人自醉 “他比你怕封杀，根本就不会有人知道他和你的关系，我们和他一刀两断，以后大路朝天，各走一边就是了！” 林可自以为完全站在许美琪的立场，站在道德制高点上。 但许美琪不能。 她从未哭的这样不顾形象，因为过度用力缺氧的想吐，身体在啜泣中止不住的颤抖。 她做不到的，她忘不掉他。 那是她的初恋，是她的第一个男人，是她早已经决定要交付一生的男人！ 她怎么可能就这样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他欺骗了你！” 许美琪拼命摇头。 不是的不是的不是的…… 她不是傻子，她能看见周一帆看自己时候眼中的爱意，能感受到他替自己出头时候的决绝，那绝不是伪装！ “说不定他只是没办法，商业联姻，对，是家里逼迫他，他和那个女人没有感情，他不是想欺骗我……” “许美琪你疯了吧！他有儿子了！” 林可气急，平日里她这个好闺蜜脑子挺好用的，怎么现在还把自己关进坑里！ 许美琪再次捂住自己的脸。 她知道…… 可是，她忘不掉…… 许美琪并不是没有发现过蛛丝马迹的。 周一帆甚至不能用大众聊天软件和她说话，甚至不让自己夜间主动联系他，她就该猜到不对劲的。 可是她真的太爱他了。 那个男人已经完完整整沾满了她心中的一切，占据了她全部的生活，他把一切都给自己安排的妥妥当当，许美琪根本无法想象生活里没有他的样子…… 现在要如何告诉她，这一切的一切，都只是一个骗局？ 她喝了这么多酒，其实原本是想借着酒劲现在冲过去问周一帆到底什么意思。 他到底有没有爱过自己！ 只要他说一句爱她，刀山火海她也可以去！她可以拉着他的手站在镜头前，哪怕被全世界鄙弃！ 做小三又能怎么样？ 她可以为他去死！ 但是没有。 酒精并不能给她勇气，只是化作了无尽的泪水，她甚至不敢拨打周一帆的电话，她怕听见不想听的话，甚至怕听见挂断的忙音，都会让自己崩溃。 啤酒本不该醉人的。 可酒不醉人人自醉。 林可觉得许美琪一定是疯了。 恋爱脑不会有好结果的她不知道么？ 之前她真的不能理解为什么有些人会心甘情愿给人当小三。如果只是为名为利为前程也就罢了，林可虽然看不上但是也能理解。 可许美琪呢？ 许美琪连和周一帆出去开房用的都是自己的钱！ 她一直战战兢兢唯恐别人以为她是贪图周一帆的家世，从不肯多花他一分钱，收他一份贵重的礼物。 可是…… 可是到底图什么呀？ 现在再说许美琪有今日的一切都是自己辛辛苦苦奋斗来的，只怕没人会信的吧？ 所有人只会觉得是许美琪勾引有妇之夫，给自己换前程，换代言。 但是许美琪呢？她直到这个时候竟然还在替周一帆辩解！ “你不理解，你不理解的……你没有真正爱过一个人，你根本无法想象我对他有多么深的感情……他是我的一切！” “那你就去问他，问他到底是怎么想的，下一步到底要怎么办！你不敢问，我替你问！” 林可拿起许美琪的手机，重新按了开机键，却被许美琪夺了回去：“不要……不要可可……不行的，我不行的……” 她不敢面对。 因为她自己从来都没有信心。 随便做生活中任何一个微不足道的小事，都会情不自禁的想到那个人的身影。 泡面的时候想他挤调料包时候的样子；喝牛奶的时候想他唇角的那一点雪白； 在河边散步会想到自己和他一起冲着朝阳呐喊，甚至随便打一辆出租车都会忍不住想起他为自己系安全带的姿势…… 许美琪自己都觉得，她一定是疯了。 只要一想到以后可能会永远的失去那个人，她的心就痛得抽搐。所以明明这几个月周一帆已经开始不断疏远她，降低和她交流的频次，再不曾和她相约出行，许美琪都没敢戳穿那一层窗户纸。 她早就知道这里有一层窗户纸，只是没想到，窗户纸后面的一切，远比她以为的更加难以接受。 许美琪哭了一整晚。 林可就这样抱着她一整晚。 直到许美琪哭尽胸腔最后一口气，才终于筋疲力竭沉沉睡去。 …… 另一边，黄灯笼M机构。 周一帆坐在办公室电脑前，并没有去刷网上那些不堪的流言蜚语，而是十几个对话框联系不同的团队。 “验证情况怎么样？” “几段视频都是真的，有剪辑，但没有ai生成。” 真的假的他还不知么，疯女人非要在团拜会那天发疯，果不其然天下就没有不透风的墙。 周一帆记不起那天晚上走廊里还有谁有可能出现，现在也不是坐这冥思苦想的时候。 “溯源呢？” “最初发视频的是不知道哪买来的古早期未实名小账号，第一批联动的营销号是艾莲的对家，看起来是针对艾莲姐去的。” “逐个联系，营销号就没有钱砸不动的，看他们归属哪个公司，问清他们到底哪来的消息。” “已经在做了，周哥，说是营销号利益互换，信息共享，主要是X那边的黑号。我私下里也问了关系好一点的朋友，大概就是X那边买水，破茧给做的第一波推流。” X……好大一个明星。 周一帆的脑袋飞快转动。 X的对家，是C家吧？所以专门黑X的营销号，很有可能握在C家手里，而C，好像刚刚演过盛世朝阳的男主剧呢。 呵，好笑。 真是算计到自己头上了。 虽然视频的源头还未可知，但事情闹这么大，一定少不了盛世朝阳的关系。 可以。 倒是我小瞧你了。 周一帆又没有失忆，他自然记得上个星期自己刚刚得罪了谁。也自然明白，如果是冲着自己来的，这些可远远不够。 甚至都没有提前商谈换取利益，足可见对方的决心，只怕自己和艾莲的对家都凑到一起，摆了这么一桌。 第六十章 当机立断，兵行险着 “周哥，平台这边热搜已经撤了两轮，很难压住，我再去破茧那边协调一下，让他们别再推了。” “不用。” 周一帆当机立断。 已经藏不住的事实就没有必要继续藏下去，不然只会让谣言更加泛滥。 “我会让艾莲发声明认下，掉粉是不可避免的，以后就别惦记偶像剧，好好琢磨怎么转型吧。” “明白，那您和Maggie这边？” 已婚有子，对于艾莲而言或许还有些麻烦，可对于身为经纪人的周一帆来说算不得什么污点。 视频里的一切都可以当做气话，事实上本就是真正有感情的人才会发出那种质问。 如果两人真的只是形婚，这些事根本就不会发生。 这个风向很好引导。 但他和Maggie的关系一旦曝光，劈腿渣男的标签一打上，可就无论如何也解释不清了。 问题就在于，他们的关系，只怕圈里很多人或多或少都知道一些，这时候落井下石来的恐怕不会少。 周一帆早有准备，直接发过去一段视频。 “用不到他们火上浇油，我们自己曝光。等我和艾莲两人发声之后，买黑号，拿这段视频，攻击我婚内出轨。” 对面的小弟似乎犹豫了一下，却还是接收了视频：“明白。” 兵行险着啊…… 不爆出来还有可能把这件事彻底压下，可一旦主动自曝，这要是被人锤死，岂不是万劫不复。 当然，他也明白，这时候手里真有料的人，就算你不曝光，他也要主动拿来威胁你。到时候付出只会更多。 大佬博弈，他还是老老实实听自己老大的话把。 旁边，周一帆也没闲着。 打开手机，翻了翻通讯录，思索了一下应该用用哪些人脉。 烧钱嘛！他还从未怕过。 破茧这么愿意插一腿，不如就借他们一把力。 “Selina，好久不见，我是周一帆。” …… 今夜无眠。 整个社交平台的圈子爆了又爆。 互联网几大巨头基本上无人下班，从内容到技术都通宵奋战在一线。 第一阶段，爆料视频火遍全网，惊天实锤砸在当红女星艾莲的头顶，她竟然和经纪人已婚多年，还有一个上幼儿园的儿子。 紧接着，不过几个小时时间，艾莲就用自己千万粉丝的大号亲自出面回应，正式认下了这事。 “抱歉一直隐瞒了大家，我确实已经嫁给了爱情@黄灯笼周一帆。” 几分钟之后，当事人另一方周一帆也同样上大号回应：“青梅竹马，先爱后婚，一家三口，因为工作原因委屈你了@艾莲。” 双方同时承认！ 两条帖子立刻相伴上了热搜，将之前所有爆料的热度压下。 对于两人吵架的问题，双方根本不屑于回应，只是大大方方认下婚姻，剩下的，完全交给水军去洗。 画风突变，人小两口你情我愿、你侬我侬，立时让网友分成两大阵营。 “隐婚有子还在网上装少女，演戏还和男演员炒CP，说什么你也解释不清！” “人家从未在任何采访中公开说过自己单身，也没有在娱乐圈有过任何绯闻男友，结婚怎么了？结婚就不能做少女了么？” 粉丝总算是找到了吵架的立足点，人家嫁给爱情怎么了？至于什么炒CP，至于什么综艺里玩梗，那都是为了工作！ 怎么着，谁还没为了工作说过几句违心话了？ 你回领导“收到”的时候是心甘情愿的么？ 你每次给领导请假的时候没有撒过谎么？ 谁不知道演员出门在外都是人设罢了！ 只是结了婚，没什么见不得人，我们又没偷税漏税，更没偷情，算什么塌房？ 凌晨两点，本是社交平台最冷清的时候，却热度不减，讨论声量居高不下。 很快，又有人爆了新料。 那是一段略显朦胧的监控视频，就在城市的街道上，昏暗的路灯下，一个身材窈窕的少女扑进周一帆的怀里，紧紧拥住他的身体。 原本集火在艾莲身上的喷子们很快调转方向。 难怪人家要在公众面前装纯洁，合着自己的老公有外遇！ 没听那第一段视频里的话么？是男人在外面勾三搭四！这就是其中之一吧！怪不得自己老婆孩子都不管不顾！ 总骂女人算什么事啊？人家只是嫁给了爱情，她深爱的丈夫却在劈腿！这世界怎么这么爱男啊？ 周一帆自己下手爆料，那自然火力要多猛有多猛，集中在艾莲身上的关注度迅速分散，黑子们一时也不知冲着哪里更好。 但周一帆自己的热度并没有艾莲那么高，没等话题发酵失控，很快引入了新的人物。 “这女的我认识，这不是黄灯笼的女主播Maggie么？也是周一帆手下的人。” “是啊！周一帆带她出过很多次品牌活动，我也见过她。” “想不到他们俩还有这层关系。” “男的坏女的贱，劈腿男配小三。” 许美琪作为主播虽然小有名气，可毕竟不是演员，她的粉丝群体以大哥们为主，少有能在网上打架的数据女工。 一时间侮辱谩骂迎面扑来，当事人缺位的情况下，她甚至被渲染成恶毒女配，原本的当事人艾莲却成了受伤委屈的白莲花女主。 但是这一波热度也没有发酵多久。 热搜刚刚冲进前五，黄灯笼公司许美琪的助理就发布了另一段完整的监控视频。 在许美琪扑向周一帆之前，周一帆已经跟在她身后走了很久，一直礼貌地维持距离。 许美琪扑来之后，周一帆的手也一直垂在身体两侧，没有同样拥抱许美琪的身体，也没有任何亲密动作。只是过了一小会儿过后，轻轻给她推开，拍拍她的肩膀。 “我真的看不下去了，在网上剪辑视频诋毁别人有意思么？周老师是Maggie姐的经纪人，共同出镜次数多了不正常么？ 那天晚上，是不要脸的某个导演非要强迫Maggie姐做他破网剧的女主角，Maggie姐才崩溃大哭。是周老师出面阻拦的，Maggie姐一时感激拥抱一下怎么了？ 两个人连手都没有碰上一下，这算什么锤啊？要不要以后娱乐圈拥抱的所有人都算是搞破鞋啊！” 第六十一章 真的，假的 小助理言辞激烈、义愤填膺，还当场“爆料”，监控视频完完整整，甚至带着地点和时间定位，那一秒一秒的时间流验证了十足真实性，立刻将舆论的矛头再次带偏。 不要脸的导演强迫她当女主角？强迫什么？该不会是要潜规则她吧！ 她的经纪人顶着巨大的压力替她出头，小姑娘一时感激好像确实没什么啊？人家又不知道周一帆已婚了，爱上他都正常。 再说人家俩人也没做什么过分动作好吧？周一帆作为经纪人，那手都没有抬起来一下，还不够绅士么？？ 若不是有这段视频，光看那个剪辑版本，真是跳进黄河洗不清！ 小助理真敢说，什么浑水都敢蹚，也不怕被人记恨，真是忠贞又勇敢。 一波未平。 周一帆的第三阶段水军已经到位。 很快，黄灯笼M机构的一些其他女主播也在各自的直播中仗义执言，某个不算很有名的团播，几个女生甚至不跳舞了，就站在镜头前，一字一句替许美琪说话。 “Maggie姐特别善良，她从不会得罪任何人，若不是被逼急了她不会在马路上崩溃痛哭的，周经纪只是在安慰她。” “周哥对手下每一个艺人都很好，他从不强迫艺人做不愿意的事，如果公司饭局结束完了，他也会亲自送艺人回家，还会很注意保持距离。” “我们公司不知道多少人给周哥表白过，他要是真渣男就不会一直绅士手和所有人保持距离了！” “这件事情和Maggie姐没有关系，她只是受害者。” 公然替许美琪说话的，是蛋蛋她们团。 她们只是一群新人，本不该在这个时候揭公司的短，事实上她们也知道周一帆和许美琪恐怕没有那么清白，两个人在公司里经常被人调侃。 但是真出事的时候，她们没有犹豫。 她们带队老师接了电话，询问她们的意见，几个人想也没想，直接就在直播间中进行澄清。 Maggie姐是多好的人啊！她甚至愿意无偿帮助她们这些没名气的小主播给她们引流，甚至会帮助她们拒绝那些潜规则。 她们不能允许这样的Maggie姐在网上被人唾骂。 整个互联网乱成一团。 真的、假的、片段的、完整的。 所谓真相到底如何早已不重要，鱼龙混杂，网上说什么的都有。 但是有一点，大家恐怕已经很清楚。 整件事情，是有人刻意为之。 攻击完了女主，攻击男主，剪辑完了视频开始捏造黑料，若说这背后没有推手，谁会信呐？ 互联网不就是这样？ 不过就是互相挖坑，互相诋毁罢了。 有三分说五分，有已婚说出轨，说不定都是假的，也算不得塌房。 算了，她们这些吃瓜群众，看个乐子不就好了？ …… “什么情况？谁让你们这时候放那贱人的料的？” 宋青云很愤怒的打电话给水军公司负责人，现在的阶段要围着那个女人打，先给她打塌房了，然后再攻击周一帆那个混蛋，才不会有人替他出头！ 只要营造出人人喊打的局面，任何人替当事人说话都会被无差别攻击，这样才能彻底的孤立她们，让她们永远也翻不了身！ 现在就开始把新人拉下场，喷子的火力一旦被分散，很容易被逐个击破。 “老大，下一步的料你都没给我们呢，这怎么可能是我们放的？” 他们也纳闷呢，怎么突然还出现友军了？这周大经纪人看来混的也不怎么样，一有半点黑料，就立刻有人落井下石。 落井下石？ 未必吧！ 宋青云看着网上一浪接着一浪的有序洗白的声音，可绝不会相信这是什么对家下的黑手。 他们混圈子的，这点常识都没有么？锤人不锤死，反而被人翻出来完整视频，只会立刻适得其反！ 搞不好这就是周一帆那孙子自导自演的吧？ 趁乱把自己的真黑料放出来，却用假证据，然后借当事人亲友的口飞快洗白，没有人在背后操刀，他绝不相信！ 好你个周一帆，你够狠！ 还以为你有多在意那个贱人，真出了事，还不是立刻把她推出去挡枪？ 他手里现在也没有周一帆和许美琪两个人搞破鞋实锤的证据，大多和现在网上那个一样，云里雾里，似是而非。 可有了周一帆自导自演这一段，再放出这种级别的料，就是把网民都当傻子了。 这和帮他洗白有什么区别？ 还有那个小助理，真是什么都敢说，这圈子她不想混了么？酒局上发生了什么事她怎么会知道？是许美琪告诉她的，还是干脆周一帆教给她说的？ 那监控视频上带着日期和时间，有心之人随便一调查，就会知道许美琪在那之前从哪个酒店出来，也有很大的风险，会知道他也去了那个酒店！ 该死！ 想弄我，你小子还差得远呢！ “喂？老周么？给我查一遍，上周五都有什么人去过迎春楼，看看哪边和咱们关系近，提前打点一下，就说咱们是一起聚餐。” “有什么可解释的，圈子里的人谁不是心知肚明，这次他们帮了我，下次我也一样会投桃报李，这话根本不用说出去，我老宋会记得！” 周一帆会砸钱封口，他就不会么？ 以他的身份地位，甚至都用不到出钱！ “小李，给黄灯笼施压的事怎么样了？他们还真要为了一个小小主播和我盛世朝阳对着干？那群十来岁的小丫头片子怎么回事？团播主播也敢蹭这个热度？” 电话打爆，另一边，传来助力战战兢兢的声音：“宋导，黄灯笼他们……” “黄灯笼怎么了？现在他们还敢提其他的要求？” “不是的宋导，黄灯笼那边说，他们已经在资产清算，准备出售给破茧了。周一帆和咱们的事，他们插不上手……” 我靠！ 宋青云摔了自己的手机。 破茧，好一个破茧！ 还说呢，怎么总觉得背后好像有一只大手在故意搅局，把他的精心安排一点一点搅和的稀巴烂。 原来是破茧这个搅屎棍！ 第六十二章 乱成一锅粥 拿了他的钱，把艾莲恋情的事推上热搜，转头又开始去帮周一帆洗地，怕是又赚了一笔。 现在还借机打压竞争对手黄灯笼，兵荒马乱的时候趁人之危，黄灯笼想不出售都难。 这是打算三家通吃啊！ 气归气，宋青云还真不能把破茧怎么样。人家收他的钱推他的流，现在艾莲隐婚生子的词条还在黄灯笼榜首呢，你能说什么？ 让人家别赚别人家的钱？ 你出到那个价位了么？ 都是混圈子的，宋青云没那么天真。可生气也是真的生气！ 这一次闹这么大，虽然他也拿了好处，也算是替背后的别人去对付艾莲，可要是不把那两个人彻底踩死，以后后患无穷！ 哼，急什么。 这才第一个晚上，下场的还只有水军公司，等到明天天亮，铺天盖地的营销号上线，事情的走向可不是周一帆能控制的了的！ 宋青云怒气冲冲的离开公司，坐电梯下地库。整个公司已经没有几人还在，他做的事，也不能用自己公司的人来干。 “靠，哪个孙子这么不道德，停车停路口。” 宋青云的车位正在办公室电梯口旁，处于比较内部的位置，从里面拐出来的第一个弯道，却偏偏停着一辆suv。 虽然这不是什么必经之路，从另一边他可也绕出去，可这确实宋青云最习惯的一条路，真是流年不顺。 “大半夜的不下班，还停在这倒霉地方。” 骂骂咧咧，宋青云上了自己的车，愤怒的摔上车门，一脚油门离开。 “周哥，目标离开大厦。” 就在地库的同一个区域，不远处另一个车位，座椅躺倒的驾驶员扶了扶自己的耳机。 “情况如何？” “看起来很生气，但并没有什么过激举动，他绕路离开了。” 周一帆声音平和：“嗯，开走吧，等他明天来了车停稳了，还放那。” “好的，周哥。不过……这样真的有用么，又不是挡在他车前面让他出不去。” “压死骆驼的从来都不是那最后一根稻草，人的心理防线，是会逐渐崩塌的。” “明白。” 周一帆知道，他恐怕不太明白。 不过不要紧。 这都是自己一手带起来的人，他们为自己做事，也不需要明白。 不是要和他对着干么？ 好啊！ 很久都没有遇见这么有意思的事了。 电话另一端，周一帆的小弟还是有些担心。他们是真心为周哥着想，真心把周一帆的利益放在自己本人利益之上，所以，他们知道，此刻无比平静冷漠的周一帆，恐怕是动了真火。 “周哥，不要硬碰硬，资本的力量太可怕了。” 呵呵！ 周一帆竟然笑出了声。 真的好笑，他久不混江湖，什么阿猫阿狗都敢自称资本了。 不如就让他们看看，什么叫真正的资本的力量。 …… 去伪存真工作室。 互联网狂欢之夜，作为以流量为生的自媒体，自然无人下班。 “这个热点我们必须要抓住，全网关注的话题，所有人的目光都在这里，只要我们有一些自己的东西，很容易冲到十万加。” 如今的网络大环境，做深度文章的越来越少，但是深度文章的价值只会更加珍贵。 没有大公司那么明确的分工，几个员工就和梁峰坐在各自的工位前，转过身，七嘴八舌的议论。 “我觉得热度很好蹭啊！明星隐婚生子，背后的东西太多了。为什么经纪公司不让他们暴露，现在的大环境是不是对女星不好，甚至还有潜规则方面，是不是已婚的都不好潜规则了，这套东西破茧可熟，说不定我们可以取取经。” 梁峰满是不耐，但不用他开口，旁人已经替他否定：“破茧是我们的攻击对象！不是我们学习对象好吧？我们连他们的炒作方式都学，b格都掉完了，在这屠龙少年终成恶龙呢。” “我觉得王哥说的有理，咱们又不是明天就关门了，蹭热度不能蹭成一锤子买卖。 咱们去伪存真一直以来的立场是深入挖掘现象背后的本质，而不是跟那群肤浅的营销号一样挑动对立。公正客观是咱们的立身之本。” 小张很是不满，二郎腿高高翘起：“切，那你倒是说说，娱乐圈之中的事，我们怎么挖背后的真相。你是认识人家女明星啊还是认识人家经纪人？ 娱乐圈的人千千万！就算认识那么一星半点，该有的料也早被人挖完了！只怕人家破茧已经赚的盆满钵满，我们却在这吃糠咽菜。” 他可不是傻子！ 分析了这么久破茧软件，破茧的运营模式还看不透么？ 今天热搜刚一出，破茧立刻推流炒作，热榜前十都是女明星隐婚生子的事，没拿钱，谁信呐？指不定多少对家在背地里拱火呢！ “老大关注那个女主播，什么可可的，不也上热榜了么？咱们关注她两个月了！ 凡是她出面的事，一定是破茧官方重视推流的，有没有问题？” 梁峰眉头紧锁。 没错，这件事情的确是破茧官方下场，收没收钱不知道，但屠了整个广场热榜的事情绝不是自发。 破茧更改数据流也不是一两次，这一次肯定也是技术部操刀。只是，他们没有证据，光靠猜没有意义。 而且林可……算了，这次的短视频起码没有那么反社会。 眼看梁峰没有否认，小张更是来劲儿：“后来呢？破茧怎么突然开始炒作周一帆的事去了？ 诸位都很清楚，周一帆是黄灯笼的顶梁柱，黄灯笼是破茧的竞争者，怎么看两家也不算是朋友吧？ 可破茧给周一帆和那个女主播的事造势可是不遗余力，怎么看都是那女主播不要脸的倒贴，周一帆翩翩公子坐怀不乱。 破茧为什么要给周一帆洗白？这里面没有利益纠葛，你们相信么？同一件事，人家破茧庄家通吃！打架的两方热度都让他赚到了！ 而我们呢？这种时候不抓紧时间，现在还在这畏首畏尾，还在这讲究原则。” 第六十三章 剧本杀 梁峰终于忍不住打断：“我们不是破茧的竞争对手，和他比流量有什么意义？我们要的是挖掘真相！如果比没底线不要脸咱们关门算了。” 小张不再反驳，但表情看起来仍然一百个不忿。 蚍蜉撼树，本就应该不择手段，要是他们真能把破茧这个庞然大物搬倒，那才是真本事。 梁峰知道，自己手下的人本就参差不齐，追名逐利是人之本性，他也不想过多苛责。 就像小张，他看起来没有什么底线，但实际上他是整个去伪存真网感最敏锐的人，他只是通过破茧热榜话题的变化就第一时间推断出破茧的立场飞快经过两次转变，而这背后的事，他一无所知。 梁峰有自己的渠道。 他知道事情的起因是某位导演看中周一帆手下的小主播，想让她做自己网剧的女主角，却被周一帆当面拒绝，恼羞成怒。 所以事情的核心还真的不是当红女星艾莲，而是周一帆和那个名不见经传的主播。 但事情爆开之后，周一帆非常果断的把手下主播主动推了出去，甚至推动整个黄灯笼公司挂牌出售给破茧，所以破茧的立场变化就很容易理解。 这对他们去伪存真而言可不算什么好事，破茧这棵大树可是越来越茂盛。 “所以我们更要从深度去挖掘这件事的根源。” 梁峰的钢笔在纸上写了又写，思路一换再换。 “我们的矛头不能对准破茧，因为现在所有的平台都在发酵这件事情，破茧只是其中之一，毫无特色。 我们想要还原事情的真相，有一个人至关重要。” 在纸上写下“助理”两个字，梁峰画了一个圈。 “这位助理拿出了完整的监控视频，所以我们默认，她的话可信度是最高的。 那么，在她发布的这段监控视频之前，当事人Maggie有可能从附近哪一家酒店刚刚离开，按照最远步行五公里画圈，逐一排查分析。 这些酒店里，哪一些档次比较高，包间保密性比较好，是娱乐圈的人常去的地方，或者是黄灯笼的人常去的地方，重点标记。 同样的时间段里，还有哪些娱乐圈的大佬来过这些酒店，谁手头有正在招募女主角的新剧。 我们可以做一个详细的分析，如果有这么一个人，那么他的嫌疑最大。如果没有这么一个人，很有可能就是Maggie的助理在说谎。” “那么麻烦，我们直接打电话给黄灯笼的朋友问问，最近什么公司给他们接洽不就完了？” 梁峰叹气：“我们又不是为了破案，我们要的就是这个过程，是所有粉丝都能看懂并且相信的挖掘过程。 甚至于到底有哪些娱乐圈的人进入过同样时间段的酒店，我们自己都可以不去找，网上自然会有好事者替我们找出来。 这就是一场剧本杀，我们只负责牵头引线，剩下的部分让网友自己去挖掘，他们会享受挖掘的过程，会找出自己相信的那个真相，然后代替我们说出答案。” 早期梁峰吃了很多亏。 他把大家的猜测明明白白写进自己的文章里，转头律师函就到了头顶，不仅要删除文章，还在平台当众道了不少歉。 后来，他才慢慢学会了，要阴晦的、朦胧的、间接的、抽象的给出答案，让读者自己去抽丝剥茧，用粉丝的嘴替他们说出那个不能说出的名字，这样才能真正的规避风险。 “咱们去伪存真的立场在于挖掘真相，所以不必参与进女星艾莲隐婚的话题里。验证助理说的话是一个方向，挖掘破茧的立场变化也是一个方向。 但是后者要慎重，绝不能把我们的猜测当做结论，咱们所有的文章都要坚守一个底线，就是我们只陈述事实，不做价值判断。” 口碑是很难树立的。 去伪存真用这么长的时间，上百万字的文章好不容易立下一个直言不讳，挖掘真相的标签，一定要爱惜自己的羽毛。 毕竟盖起一座塔需要垒起亿万块砖头，可毁掉他，可能只需要抽走一块砖。 “老大，”另一名资深员工阿杰终于忍不住道：“你要不要再联系一下那位主播？我看她后面的直播也改口了，开始给当事人站台了，说不定有什么内幕可挖。” 梁峰没有犹豫：“我说了我们不能去通过自己的友谊去窃取别人的商业机密，这件事情就这样，以后不必再提。” 话虽这么说，但梁峰还真的想见一见林可。 直播镜头中的林可仍然生涩，远没有拍摄短视频时候的放松自如。更不可能有她给自己拍视频时候的开怀。 她的目光似乎不停的在向着前方看去，梁峰觉得，那有公司的提词板。 问题就在这。 毫无疑问林可的每一次直播和拍视频的行为都是公司直接安排，但按照破茧的揍性和梁峰对破茧的了解，浅尝辄止绝不是破茧的风格。 林可的直播内容竟然没有得罪任何人，和她以往不留余地的短视频迥然不同。不够犀利，也不够野蛮，这样的直播很难吸引观众的目光。 也不知是林可刚刚开始直播尚不习惯的影响，还是她和公司抗争了什么。 梁峰心底很希望是后者。 上次见面之后，两个人已经加了微信，梁峰犹豫许久，终究还是敲下一行字。 “这周末有空么？元宵节后最后一个庙会了，要一起去看看么？” 有些话，只有见了面，闲聊着，才能不经意间问出口。 许美琪家里，醉酒的少女已经沉沉睡去，吐了几次，都被林可小心的擦拭干净，终于看起来安稳一些。 夜深人静，林可正捧着自己的手机发呆。 忽然被那“当啷”一声吓了一跳。 因为许美琪的事情，她正纠结。想要帮她澄清，又实在没什么立场。 毕竟公司已经告诉过她，现在以当事人朋友的身份跳出去说话只会把事情搞砸，谁会相信好朋友的一面之词。 可是，如果自己不出面，她就只能寄希望于技术部那边能少往上推许美琪的事。你们炒作当红女星就炒作当红女星，干嘛把无辜的人拉出来挡枪。 那个周一帆也太不谨慎了！ 他替许美琪出头的事林可已经听许美琪说过，但她完全没想到，许美琪竟然在那天晚上当街拥抱周一帆，还被监控拍了下来。 第六十四章 野心，良心 现在好了，被人直接发到网上大肆攻击，虽然骂的是周一帆，可作为“小三”出现的许美琪能有什么好口碑。 多亏她的助理找到完整的监控录像，不然真是跳进黄诃也洗不清。 微信里突然弹出来新的消息，林可的情绪似乎不可抑制的稍稍好转。 他又一次主动约自己了呢！是不是说明上一次见面还是挺愉快的？ “我还不知道周末有没有空，最近公司比较忙，毕竟网上出了这么大的热搜。” 梁峰回话很快：“那就等你消息。最近忙是因为热搜的事么？没关系，互联网只有三分钟记忆，到了周末热度早就下去了。” “嗯，希望如此吧！” 如果事不关己，她当然可以觉得热搜早晚要下去，到了周末自己也没什么事可做。可是她最好的朋友牵涉其中，公司却希望她在这种时候蹭上热度，她如何不纠结。 她是有野心，是想要流量想要热度想要火起来，可是也有底线！ 她不能把自己的野心建立在她最好朋友的伤疤上。 但是，她身不由己。 许美琪就在自己身边，沉静的睡着。即使出了这么大的事，足以让她的事业和情感全面崩盘，她酗酒到断片打电话质问自己。 可是当自己到了她家门口，许美琪还是给自己打开了房门。 说句不好听的，林可说自己没看见热搜，虽然是真话，却很难让人相信！她们可是混互联网圈子的人，这种惊天大事怎么可能一无所知？ 但是当林可如此解释了，许美琪还是全心全意相信了她，只想给她诉说自己的委屈，诉说自己心中的不敢，从未有任何防备。 她说的这些话，一旦被林可曝光到网上，不只是许美琪，连周一帆都万劫不复！ 但许美琪就是如此信任她，哪怕她明明刚刚蹭了这件事的热度。 林可发了一个不怎么昂扬的表情包，梁峰似乎看出了她情绪不佳：“是还有什么别的困难么？感觉你心情不是很好。如果不方便也没有关系，不必特意告诉我。” 他的边界感让林可很舒服，忍不住放松了戒心：“确实心情不太好，在纠结一些事。我有一些想法，领导可能不会支持，但若是就这样放着不管，我又良心难安。” 良心？ 什么事至于严重到用这种字眼？ 梁峰心里画满问号，毫无疑问这件事情一定和破茧这一晚上的热搜操作有关，是让她做什么蹭流量的事情她不愿意了么？还是说破茧想要做的远不止这些？ 但梁峰很清楚，这样敏感的话题不适合隔着手机交流，于是，只是很自然的跨过深挖的部分： “忽然想起一个事，之前上学的时候，我去西安旅游，做了好多好多攻略。网上说那边最有名的是兵马俑，历史瑰宝气势磅礴。 但我刷了又刷，又发现很多人说兵马俑又远又贵不值得去，要做好几个小时的车，还要排很长很长的队，最后只是看了一堆石头，去过的都说后悔。 思来想去，纠结再三，我终究没有去。 结果后来很多很多次，我都在后悔自己当时应该去的。都不看看老祖宗留下来的宏伟遗迹实在可惜。可早已离开了西安，这些年也一直没有机会再去一次。 那之后我就告诉自己，如果再有什么事做了也会后悔，不做也会后悔，那我一定要做。因为只有把自己能做的都做到了，才不会时时刻刻惦记，想要重来一次。” 梁峰费尽心思讲了一个好长的故事，林可忽然间笑了。 “我听懂了，不必这样委婉的，我没有那么脆弱。” 想做就去做，说的挺好的。做了可能会后悔，但不做一定会后悔。 那为何不搏上一搏？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给公司录几句话短视频习惯了，林可觉得自己现在说话也越发精简，直戳要害。 就是想去就去嘛！没什么可回避的。 梁峰有些尴尬，只好发了挠头的表情包。 他确实就是想鼓励林可去做，但毕竟两个人没有那么熟，所以才找了个委婉的故事嘛。 结果你这么给我戳穿了，显得我很没用。 一时冷场，梁峰飞快想着该怎么化解这份尴尬，林可却忽然发来新的消息。 “谢谢你。” 林可觉得自己忽然就不纠结了。 在她心里，梁峰是成熟又稳重的职场精英，不像她一样什么事都做不好莽莽撞撞。 但是，今日梁峰表现出一些少年的青涩和手足无措，却反而让她觉得亲近了许多 就仿佛水墨画里的仙人走进现实一般。 “等明天回到单位，我打算试试看！不管成功与否，总要试过才知。真的谢谢你，解决了我心底的迷茫。周末见！” 她要和公司抗争一下。 这件事情她可以参与，但前提是决不能将许美琪牵涉其中。周一帆和艾莲既然已经曝光了婚姻，就让一切围绕她们两个。 不论如何，许美琪不能成为被炒作的对象。 如果公司执意不同意，她会在直播中直接把这件事说开。 看到许美琪的回复，梁峰删掉了解释的很多话。 和聪明人说话真的很省心。 和直白没有半点城府的小姑娘说话更是让人很开心。 这几年，梁峰见过很多很多人。 他想要做自媒体，想要获取更多的信息，不得不和形形色色的人交流，博弈。 他见惯了太多只说三分话的所谓“朋友”，几乎每一次会谈都要不停地思索对方的话语里有几层含义，说出的每一句话都要考虑是否要委婉隐晦一些。 这是他的职业习惯，也是他自我保护的方式。 但是，林可不一样。 简单又干净的小姑娘，毫无心机，一片赤诚，她从未怀疑过自己是不是处心积虑的接近她，也从未对自己设防。 刚刚自己想了半天如何委婉的对她说自己想鼓励她勇敢的去做，但是这丫头，她根本不需要自己委婉。 真的是，好轻松啊。 梁峰慢慢勾勒出一抹微笑。 “好的，周末见。” 第六十五章 研学旅行 英菲斯尔顿学校，三年级教室。 瑶瑶拿着手里的研学计划方案，几乎离不开眼睛。 欧洲是很远的地方吧？ 在地球的另一端。 有她从来没有见过的景色，有她无比期待的独立生活。 到挪威看峡湾，到奥斯陆森林徒步旅行，参观奥斯陆维京船博物馆，了解赫尔辛基大学的历史沿革和校园文化…… 瑶瑶的眼睛都看花了。 可是，整个研学会全程下来，需要缴纳各种费用共计5万8000元。平均下来每天都要五千块。恐怕她爸爸妈妈是绝不会同意。 整个教室里已经因为这份研学计划炸开了锅。 “哇今年春游去这么远！出国旅行！” “需要护照的吧？去年我爸妈就带我办过了，这次可以继续用。” 一个小胖墩主动凑到一起：“哎呀羡慕呀，虽然是欧洲这种好地方。可只是去玩这么一趟，就要好几万，我爸不会同意的。” 另一个女生也点头道：“是呀，我妈妈也告诉我。欧洲虽然好，但是这个价格不划算。季节也不舒服。 不如等我们放了假，全家一起去玩。我爸答应我，也带我去看极光，看英国的大笨钟。” 身旁的男生可不认同：“切，谁愿意和家长出去旅游？好多事，又好麻烦。当然还是和同学在一起最开心啦。” “可这又不是普通的春游，几千块就能解决。研学会，也要写很多日记啊报告啊什么的吧？还是全程英文交流？听起来好难。” “说这些还不就是安慰自己。难道你还真的不想去吗？” 刚刚说话的姑娘撇撇嘴：“是的。要是能去，当然想去。但我爸肯定不同意。不过，瑶瑶就不一样啦！” 旁边的同学忽然点到自己，瑶瑶耳朵一动，却并没有扭过头，只是听他们继续说着。 “瑶瑶爸妈那么开明，全套卡都给她攒齐了。这样的好活动，一定会让她参与。” “是呗，瑶瑶妈妈每次都很支持她的所有活动。学校说订电脑报刊，瑶瑶妈当即给她订全年。学校订学生奶，瑶瑶也是一天不落。我妈要是能这么开明就好了。” 瑶瑶默不作声。 开明？ 呵呵！ 所有的活动她都参与，那是因为所有的钱都是她自己出的！她加在班级群里的“程璐瑶妈妈”的微信都在她自己手机上，家里爸爸妈妈什么时候管过她？ 连所有需要家长签字的东西，都是瑶瑶自己签的！ 都说孩子无法模仿家长的字迹，屁。只要从第一次开始就是自己代替家长签字，那么她家长的字迹就长成这样。 现在只怕真的让她妈妈爸爸在卷子上签上自己的名字，老师也不会相信的。 反正爸妈从来都不管她，几乎不会和老师交流。 真相，只有她自己知道。 “瑶瑶，瑶瑶，你打算去报名研学会了吗？全年级只有60个名额。” 瑶瑶正在一边胡思乱想，聚在一起的同学们很快找到她。 瑶瑶假装思考的样子：“我若是想去，当然肯定可以去了。但是欧洲也没什么意思。我都去过好多次了。” 似乎早已经习惯说谎，瑶瑶张嘴就来，半点不犹豫。 同学们不疑有他：“说也是，瑶瑶的爸爸妈妈对她那么好。只要一放假，就带着她全世界旅行。欧洲这地方，人家都去过好几次了。” “哎呀，这怎么一样？这是研学会，不跟家长在一起。还有很多野外活动。肯定很有意思。瑶瑶，瑶瑶，你去吗？你若是去的话，我也想去。” “是呀瑶瑶，你看他们托尼班，上次报马术课的时候，就嘲笑咱们班都是土老帽，没人参与上流社会的活动。这次研学会，咱们班应该多报几个，闪瞎他们的狗眼。” “就是的！咱们同学关系这么好，就应该多参与集体活动。” “蓓蓓，快，你也报名。你跟瑶瑶关系好，不是都住在同一个小区么？让瑶瑶爸妈替你说。” 几个同学很自然的动了心思，如果班里没人报，她们肯定是半点希望没有，但是如果有人带头，有了小团体，说不定自己家里也会同意呢？ “瑶瑶，瑶瑶。你若是报名，就是咱班的队长，你见多识广，也去过欧洲几次，大家都跟你混。” “是呀，瑶瑶，你可是我们班大姐头。虽然你对欧洲不觉新鲜，但如果你去了，我就好跟我爸妈说了。” 瑶瑶骑虎难下。 她明知道自己爸妈不会同意。 爸爸妈妈对她一点也不开明，从来不会支持她的任何活动，他们只是懒得理自己，所有的一切斗不过是自己营造的假象。 都是她自己装出来的！ 所有班级要花销的东西，订的杂志，春游的零食，聚会的甜点，都是她以“程璐瑶妈妈”的名义在群里发声支持，然后自己出钱买的！ 她的钱哪来的？ 还不都是她一次又一次“扭腰”扭出来的。 而这一切，不可能告诉别人。 瑶瑶一直小心谨慎的控制扭腰群里的人，基本都是破茧软件主动推送给她的粉丝，她要亲眼看过这个人关注自己超过两周，参与直播间超过三次，才会和对方私聊。 私聊过后，也要明确知道对方只是lsp，而不是来钓鱼，才会加对方的微信。 但是这也限制了瑶瑶生意的扩张，她花钱大手大脚，如今手里剩不下多少。 班里的同学只知道羡慕，却不知瑶瑶只不过自己营造了一个天大的谎言罢了。 研学会不是一个小数目。如果一两万，最多三四万，可能爸爸还会同意。 可这次要6万块，她哪有这么多钱？ 她在网上扭腰，一个人只收30块钱罢了。 但是同学们热情万分，此时让瑶瑶直接拒绝也是万万不能，终究，她也只是暂且推脱。 “再说吧！如果爸爸没什么其他旅行计划，我就跟他说，去参加研学会也行。” “耶！太好了，瑶瑶等你好消息。” “一定没问题，咱班还要等你罩，欧洲那么远，没有个熟悉的小伙伴带队，我都不敢去。” “全靠你了瑶瑶~” 第六十六章 处处不顺 事件发酵的效果完全没有宋青云想象的那般热烈。 根本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是能将两个人彻底锤死的料，网上的声浪却一变再变。 昨天晚上还在围着艾莲追骂拉踩，还在把周一帆同样挂在耻辱柱上，一天过去，不仅声量降低，甚至越来越多的营销号开始觉得生孩子也算不得什么大错。 当事双方线上发声之后彻底销声匿迹，不再回应纷争，艾莲身上那些品牌方更是半点反应没有。 没有一个人解约！ 不仅是没人解约，听说竟然还有母婴品牌去接洽艾莲的工作室了？ 这合理么？ 塌房，塌房懂不懂啊？ 你们品牌都不知道规避风险么？ 这次付出这么大，花了多少钱自不必说，还搭上好大的人情。不把他们彻底踩死，他如何甘心。 “算了，先不管那对奸夫淫妇，小王，新剧女主角的事怎么样了？不是接洽了一线女演员了么？选角抓点紧，档期安排好，最晚五月份也得开机了。” 宋青云毕竟是导演，也不是一天天全无正形，他的关注点终于回到自己的新剧。 办公室里，王经纪扶了扶自己肚子上的肥肉，略显尴尬的走上前。 “那个，宋导，选角的事恐怕还得拖一拖，机构那边说得等咱们过了会才能让她们的演员来试镜。” 宋青云怒火中烧：“谁惯的他们毛病？什么时候还得先过会才选角了？那没有女主角能过会么？咱们的剧向来都是先确定人选。” 王经纪赶忙点头：“是啊，宋导，您说的太对了，咱们确实一直都是先码人再上会的。但是这次，有一点小问题。” “小问题？都这时候了还有什么问题？剧本不都改好了么？” “剧本是改好了没错，但是广告商都溜了……” “什么？！” 王经纪真是满头大汗。 你让我怎么说啊哥，咱们自己亲手给艾莲挖的坑，结果完全没注意，投咱们新剧的那几家，都是爱投小甜宠类别的，好些个背着艾莲的代言呢！ 之前艾莲不就是甜宠的代名词么！ 宋青云眉头拧在一起：“艾莲翻车的事和我们有什么关系？现在全网也没有一条热搜说是我盛世朝阳给她们下的绊子。” “没说和咱们有关系啊。”王经纪也是无奈：“品牌方只说，代言人最近不稳定，公司风险比较高，暂时不能对外投资了，要重新评估一下。” 靠！ 宋青云狠狠踢了凳子一脚。 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他算是体会到了。 原来人家不是因为觉得盛世朝阳不行，而是被艾莲那个贱人影响的不敢投资！ “那就先过会！前期筹备已经投入了那么多，这剧今年必须开机。平台流行的类型两个月一变，再不开机，我这新题材新形势的剧都要变成老掉牙了！” “那个……会也先过不了。” 王经纪真的要窒息了，他为何总是要伺候这么一位不好说话的主。 “又怎么了？” “平台新规，说长剧的份额要再砍，尤其是现偶类型，码不到一线演员，都不给上会。” 宋青云深呼吸了好几次。 好啊，真好啊。 在这跟我套娃呢？ 那边没有广告商就没有一线演员，这边没有一线演员就不让过会招商？？ 他盛世朝阳可不是什么名不见经传的小公司！ “我倒是要过去亲自问问，什么破规矩还管到我宋青云头上了！” 怒气冲冲来到停车场，那个该死的suv竟然又停在拐角的地方，连着三天了！他还喜欢上这位置了是吧？ “给我联系大厦的物业！让他们管一管！这地方能停车么！” 宋青云一脚油门扬长而去，王经纪在后面点头哈腰。 直到地库里听不见车辆轮胎的声音，才擦了擦自己额头的虚汗。 真是难伺候…… 那车第一天停这他们就问过了，根本不知道是谁的。也让物业找过了，结果物业讳莫如深。 那还用说明白么？ 肯定是公司哪个大老板的车啊！ 您老哥把电梯门口最好的车位占上了，哪个领导图个方便顺便停在这，也不挡着谁，那还能说透么？ 哎，真是难伺候。 再说了，他还有一肚子话没说呢。 盛世朝阳对外联系这么久，广告商和平台的态度他都门儿清，怎么就今天处处碰壁？ 虽然对方都没说什么，客客气气的找借口谈规矩，但王经纪不是傻子！他听得出对方语气里的疏远！ 这里面怕不是还有别的事呢！ 宋大导演高高在上，总觉得没有人会和他作对，毕竟他也算是老牌导演，和如今圈子里几个最顶级的导演恨不得都有发小的关系。 可问题是您也不看看自己最近都得罪谁了啊？光许你给人周一帆下绊子，人家还不会反击么？ 那可是周家！ 当然，这话王经纪没法说。 他又没有证据，把责任赖给外人没有用。领导只会觉得他能力不行，连几个广告商都搞不明白。 他不说话了行吧？ 您不是要自己去找平台么？ 您请吧！ 您要是真能谈明白那自然是您牛13啊。 您要是自己也谈不明白，肚子里有气也别冲着咱们发啊。 …… 林可终究还是回去参与了直播。 她签了合约，不能中途退出，百蝶云起大赛第二赛段如火如荼，如今这话题全网皆知，不直播面对根本就不可能。 毕竟她可是社会情感赛道，专业就是要赶实事，蹭热度。昨天晚上已经翘了班去陪许美琪，今天的任务还是要照常完成。 但是，她也没有完全按照团队给出的计划。 这一次她好好提前关注了全网动态，自然发现许美琪已经上了热搜。虽然现在整体风向还算不错，但谁也保不齐以后会发生什么。 林可特意和策划老师Explotion提前商议，不愿在这个时候落井下石。 她没说原因，Explotion也没问，只是认真思考她的想法。 “也好，你说的也对，现在网上热搜炸锅，落井下石的够多了，这时候去踩一脚未必有什么好效果，方方面面角度都被玩梗用尽，难以创新。” 第六十七章 抗争 Explotion真的是工作狂魔，大脑立刻飞速运转。 “你当初立人设起号的时候是不是也有一个孩子？不如就拿这个当切入点。 有孩子怎么了？有孩子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么？一个女人只要有了孩子，她就一定要失去所有的名字，所有的身份，只变成一个妈妈么？她就不能有自己的梦想，自己的追求，做自己喜欢的事么？ 就按照这个大方向，但是注意，不要牵涉到男女对立的话题里，你的粉丝群体男性受众并不少，千万不要给自己画立场。” 林可很认真的记下Explotion给的建议点：“但是这样的话题很容易被引到男女对立吧？而且最开始我录那个视频……” “不会！”Explotion的思路已经完成闭环：“这和性别没有任何关系，说破天就是官宣一段恋情罢了。 你发视频的时候，当事人没有回应，大家都在猜测，你说的也很隐晦，完全没有任何问题。 事情爆出来不过半天时间，男女双方大大方方就在平台上回应了，男方也没有回避，这是好人啊，大好人啊！ 他作为丈夫，作为孩子的父亲，因为工作需要，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女人和别人演感情戏，多可怜哪！ 但他还是支持妻子的工作，没有把妻子当成自己的所有物，自己的生育工具，这个点你能把握住么？” 林可飞快点头。 闭环，懂，生孩子没有错。 “另一方面，当红女星，心甘情愿为了心爱的男人隐婚生子，赚的钱都给老公花，这样的老婆谁不喜欢？ 支持这样的女人，你的粉丝不会有意见。独立女性也不会有意见，很安全。男人不讨厌恋爱脑！倒不如说很多男的都在幻想，有女人只对自己恋爱脑。” 林可懵懵懂懂完成了当晚的直播。 这方面确实不是她的强项，林可本质上还是很i很i的，在直播间里很难做到胡天说地。 但是，有Explotion大佬的提前规划，还有内容组随时举起的提词板，总算没出什么太大差错。 粉丝基数在这，她的直播只要不出太大问题，数据就不会难看。 毕竟提到了结婚生子的话题，直播间难免有人再次提及林可那个伪造的人设，林可也一如既往没有承认也不曾反驳。 她只说自己没有做错任何事，只说自己在逐梦的路上，新来的粉丝们根本不知道抛夫弃子那一段，倒也没有炒作起来。 毕竟，抛夫弃子法律上讲也不算什么犯罪，那孩子不还有家里老人在养么？ 至于道德层面，呵呵，这个圈子讲道德，是不是有点开玩笑了？ 直播结束，林可又一次来到了技术部。 这两天网上热闹非凡，技术部同样是通宵达旦。林可本可以下班了，她想去陪陪许美琪，但是在找许美琪之前，她还有一件事要做。 “Snow，您现在忙么？有事想请教一下您。” 社恐星人林可，整日装e人，强撑着胆子敲响技术部的总监办公室。 深更半夜，程观止看见门外的女主播，皱着眉头打开整个办公室的百叶窗。 网上现在还出轨隐婚的热搜着呢，他可不想传出什么闲言碎语。 “怎么了？” 林可走进房间，再次深吸一口气。 “Snow大佬，能不能请技术部重新调整一下破茧热榜的推荐机制，不要炒作周一帆出轨第三者的话题了？” 程观止像见鬼一样看着林可。 “你和周一帆？” 男人到处撒网他是猜得到的，可周一帆和林可？？ “不不不，不是的。”林可连连摆手：“是我有个朋友，她和周一帆……但是她不是……” 程观止笑的有些尴尬：“你有个……朋友。” 你这朋友该不会就是你自己吧？ “不是不是，是真的有个朋友！” 林可本就紧张，说话口齿不清，现在更是混乱。 外面，技术部的员工忍不住百忙之中看向程观止的办公室。他们部门宅男居多，少有妹子出现，此时也是忍不住交头接耳。 “什么情况啊，妹子主动投怀送抱？” “这主播我好像见过，她不是第一次过来了吧？你看她工卡，就是普通主播，这个层级能动不动直接找总监？” “嗨！这你就不懂了吧？人家找的可不是总监，而是程哥，谁让程哥魅力那么大呢！” “找技术部推流？这些女主播是为了火什么都敢干啊。” “没看老大赶紧把百叶窗都打开了么？唯恐妹子干点啥解释不清。” “嘘，少说话少八卦，还打不打算下班了？” 主管敲了敲桌子，制止大家的小放松，宅男们也没有那么强烈的兴趣，调侃几句也就作罢。 办公室里，林可越解释越乱，觉得自己不能再这么下去。 “是许美琪！就是咱们热榜上那个夜里在马路边和周一帆当街拥抱的Maggie！她是我最好的朋友，她是无辜的！热搜这样炒下去，她就毁了。” 林可有些着急，似乎带了哭腔，程观止则是有些恍然。 Maggie……这相关的几条热搜还真是公司主动炒上去的，还是Selina接了周一帆的生意吧？ “你……真的了解Maggie么？” 林可紧紧攥着拳头：“我知道，我知道他们两个……但是现在网上毕竟还没有什么石锤，Maggie她也不知道周一帆已经结婚了，继续炒作深挖下去，舆论恐怕会失控。” 程观止有些理解，却也有些头痛：“可可，你该明白，网友关注什么，不是我们能操控的。” “我知道！可是，咱们平台的热榜基本都是技术部这边设计好的，先有榜单才有流量的，如果您这边可以主要去推艾莲和周一帆的事，网友对Maggie的关注就会少很多。 现在当事人双方肯定也是不想事情进一步失控，周一帆肯定也不愿意变成出轨男，我们和黄灯笼都是做短视频的平台，何必搞那么僵呢。” 程观止无声叹气。 真是个傻孩子。 可能你做梦也不会想到，拉关系讲情谊特意让破茧炒作Maggie的，正是周一帆本人。 第六十八章 人到中年 黄灯笼曾经是破茧的竞争对手！那时候破茧自然是想尽一切办法，把对手踩到脚底下。 可是如今，破茧恐怕要收购黄灯笼的平台部分了，都是自家兄弟自然没想闹得太难堪。 所以破茧才要帮周一帆炒作他希望的内容啊！ 虽然破茧这边也没人知道周一帆到底做什么打算，是弃车保帅舍小保大还是有什么旁的想法，但这不重要，真的。 “可可，很抱歉，这个恐怕不行。破茧这两天的热榜，是领导亲自安排的。” 如果是平常时候，小姑娘来找他，程观止未必会如此。说到底都是热搜话题，炒作谁都一样，他们只要流量就行。 但这一次周一帆亲自找过来，不管他的艺人塌没塌房，周一帆作为经纪人的人脉和能量仍然毋庸置疑。 周一帆的友谊，他们没道理拒绝。 林可有些着急：“可是，可是咱们是短视频平台，咱们只要有热度不就行了么？为什么非要给许美琪泼脏水啊，她流量又不大，炒作艾莲会有更多人关注！” “领导的想法咱们也不敢揣测，毕竟这个圈子如此复杂，谁和谁的关系都在背后，外人很难发现。” “但许美琪是无辜的！” 完全没有听明白程观止话里的话，更不可能明白周一帆怎么会亲自下场把许美琪推出去，林可只觉公司仍然是为了流量毫无底线。 虽然这样说也没错。 让公司在林可那微不足道的友谊和大佬周一帆之间做选择，林可还不配。 程观止也无法告诉她更多：“可可呀，事情就是这么个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让你朋友看开点吧！ 公司已经做出决定，不论是你还是我，都只有服从的份，无法进行任何抗争。 你来破茧时间也不短了，你该明白，只有听公司的话，才能好好赚钱，只要听公司的话，你就能好好赚钱。 毕竟是你朋友，又不是你自己，事是她自己做的，祸是她自己闯的，你又何必为了别人的错误搭上自己的前程。 就算你愿意，我也不会愿意，我只能听汪总的指示，你明白么？” 程观止现在连抗争的心都没有了。 黄灯笼真的要被破茧收购了，他现在连退路都没有。人过中年，上有老下有小，他哪里还有什么抗争的资格。 真正事关正义的事他都不想再管，又遑论这种家长里短的纠葛。 对林可态度还不错，一方面这姑娘算是他带进破茧，另一方面，林可热度不断上涨，日后指不定和自己谁的地位更高，别看程观止是总监，对公司的摇钱树，总归要客气一些。 “Snow大佬，我……” 林可还待说什么，却被程观止打断。 “快回家好好歇歇吧！很晚了，这两天加班都不容易，我也要回家了。” 将林可剩下的所有话憋回肚子，程观止关掉了自己的电脑，收拾好背包。公司的事他差不多已经忙完，昨天一整夜都没回家，今天就早点回去。 夜晚的津城路上很顺，不会再一个路口堵上几十分钟。程观止一路开车回家，只用了短短20分钟，到地下车库的时候竟然还不到晚上十点。 他没有着急下车。 还是网友说的对，男人最自由的时候就是下了班还没有回到家，坐在车上的时候。 他没有打游戏，没有听音乐，也没有打开短视频，只是静静的仰面躺在座椅上，闭着眼，仿佛死去一样。 只有这么短短的时间，他不是公司的牛马，不是父亲不是儿子不是家里的顶梁柱，他只是他自己。 但程观止并没有耽搁很久。 他不能永远逃避下去，永远逃避，也无法永远宁静下去。 刚刚停下车闭上眼的时候，程观止还可以满心宁静享受现在。可只是过了短短五分钟，那些纷乱的事情再次涌向脑海，让他烦躁的站起身。 算了，上楼。 妻子正在卫生间给孩子刷鞋，女儿在客厅铺开瑜伽垫，对照网上的短视频，卖力的健身跳舞。现在的小孩子还真是爱美，小小年纪都懂得提前健身。 “瑶瑶，作业都写完了？” 瑶瑶满头大汗，但是并没有落下节拍：“早就写完了，我在学舞蹈。” 程观止换好衣服，躺在沙发上：“这么喜欢舞蹈，我送你去辅导班得了，还有专业老师带你。” 瑶瑶回过头：“那我要学爵士舞。” “小小年纪学什么爵士舞，你应该学古典舞，身条好看，气质也好。” 切！ 瑶瑶扭了回去，不想跟他说话。 反正他们从来没有尊重过自己的想法。 古典舞有什么用，她要扭腰！只有性感的那群lsp才会喜欢。 程观止也不是真的要送瑶瑶跳舞，艺术类的东西，听起来就是文化课不好的人才去学，要上辅导班也应该学一些英语奥数之类。 舞蹈教学视频播放完，客厅一时间有些寂静，看着程观止躺在沙发上，也没有忙什么事情，瑶瑶鼓了半天勇气，终于凑过去。 “爸爸……” 程观止按着自己的眉头，甚至没有睁开眼：“爸爸有点累，你先自己玩一会啊。” 瑶瑶的声音有些低落：“你好久没陪我了，我知道你忙，可是放了个寒假，大家都有爸爸妈妈带着出去玩，我什么也没有。” 程观止也不是不心疼自己的女儿，生出那么一丁点的愧疚：“是爸爸太忙了，爸爸公司好多事，这几天热搜不断，一分钟都闲不下来。 乖，瑶瑶，你想出去溜溜就出去溜溜，想看会电视就看会电视，等爸爸忙完这阵，带你出去玩。” “爸爸你放寒假前就是这样说的！又骗我。” 程观止终于睁开眼扭过头，仍然没有坐起身子：“爸爸不是得忙着挣钱么？不赚钱，你哪有国际学校上，哪能想买什么买什么？ 衣食住行，吃穿用度，哪样爸爸不是给你最好的？你的起跑线比同龄孩子都超出一大截。” 话说到这，瑶瑶终于开了口：“那爸爸，我想去参加学校的研学旅行，有老师带队，特别安全，也不用家长陪着，不耽误你工作。就当我寒假出去玩了，放松一下，行么？” “研学旅行？去哪啊？爬长城么？想去就去吧。多少钱？爸给你出。” “不多，就，几万块。” “多少钱？” 第六十九章 撒娇女人最好命？ 程观止终于从沙发上坐起来：“什么地方旅个游要几万块？？你当这是卢布呢？你自己欠别人钱了？” 本能觉得自己女儿在外出了事，程观止再也不能若无其事，现在小孩子真是不像话，是打游戏充钱了还是把别人东西弄坏了？ “不是的爸爸！”瑶瑶赶忙道：“我没有欠钱，就是研学旅行的事，是去欧洲，看大峡谷，去历史悠久的大学参观学习。” 瑶瑶没有拿出学校发的研学旅行的册子，只是拿出自己拍照的那些电子版。 毕竟册子的最后一页，有这次旅行真正的价格。 “欧洲！” 程观止真是没想到，怪不得要几万块，那可是欧洲！ “你玩疯了吧！郊区不够你去，中国这么大不够你去，亚洲都容不下你了，你还要去欧洲！” 瑶瑶撅着嘴，按照她的脾气现在就可以扭头走了，她才不求人！可是学校里同学都等着呢，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她才不想被人嘲笑。 “是学校组织的，大家都去嘛。” 她其实根本就不知道欧洲亚洲什么的具体有多远，她就是想去！反正你也不管我，你不是说你整天是为了我赚钱的么，那倒是拿钱啊！ “你们学校就是为了骗家长的钱！几月份啊去欧洲，冻都冻死人了！什么古老大学，屁大点年纪能参观什么？你是能考上啊还是怎么样？” 瑶瑶强忍着心中立刻翻脸的冲动，摆出小鸟依人的可怜表情： “爸爸，你刚刚不是说忙着赚钱是为了给我最好的么？如果你有时间陪我，我哪都不去，我就去楼下小区的健身广场也是高兴的！” 程观止后续骂骂咧咧的话语被憋回肚子。 自己亲生的闺女，哪有不心疼的，女儿泪眼汪汪给自己说话，他纵有一万个不满，也不好现在发火。 “跟你妈商量去吧！我做不了主。” 瑶瑶于是哭了起来。 没有被宠爱过的孩子心眼都长得快，她太清楚用什么样的方式能拿捏自己的父母。太清楚她的爸爸妈妈心底对于无法陪伴自己的愧疚该如何利用。 “从小就是这样，一直就是这样，我只是你们累赘，只是拖油瓶。 别人家的孩子上下学爹妈都要送到学校门口，我从一年级就自己坐地铁过去。别人家的孩子放了学都和爸爸妈妈爷爷奶奶去公园里玩，只有我一直在托管班到很晚很晚。 我想去看看世界著名大学，爸爸也说我考不上，反正我什么都不对，什么都没有，我成绩也不好，我做不了好学生。 别人家的孩子一到逢年过节都有爸爸妈妈提前接走出去玩，我做梦都想老师通知提前放学的是我自己，可是从来都没有过，一次都没有过，我什么地方都没有去过，我连一家三口人的合影都只有五岁以前的……” “不是，你别……”女儿如此，程观止如何不心疼，想要去拥抱瑶瑶，却被瑶瑶后退一步让开，哭的更厉害。 瑶瑶妈妈终于从卫生间匆匆走出，手里还拿着仍然淋水的鞋刷：“怎么了怎么了，怎么还哭起来了？” 瑶瑶再次后退了两步，也避开妈妈的手。 “反正我什么都没有！让大家都去旅行好了，我本就不合群，六一运动会上都没有家长陪我参加亲子活动，所有都嘲笑我，反正我爹妈也不爱我！” “这孩子胡说什么呢！” 妈妈快走几步，用力抱住瑶瑶：“妈妈爸爸最爱你了，有什么事你和妈妈说，咱们什么事都能解决！别人家有的咱们家什么都不缺。” 程观止又开始头疼了：“学校的研学旅行，要去欧洲，好几万块，我说不让她去。” “几万块就几万块呗！女儿和同学去旅个游怎么了？你天天不着家赚钱为了什么啊？不给女儿花还为了在外面养小三啊！ 陪女儿陪女儿你做不到，女儿学校组织旅游你连钱都不舍得出，撑死了四五万块钱还能怎么样？难为到你了？ 我跟了你这么多年没出去旅馆过一个地方，你还想让女儿也一直困在家里！同学都去怎么就不能去了？女儿要见世面怎么了？ 上国际学校时候你说要女儿走遍全世界，现在连个旅行都不让孩子去。什么叫女儿考不上好大学，就你这么教育才给孩子都耽误了！” “去去去！报名，去！” 程观止不想再争论，所有的事还都是他的错了？他天天辛辛苦苦工作是为了谁？赚不了几千块的婆娘几万块钱倒是花的痛快！ “你少在那摆脸色！用着你的钱了是吧？你又牛起来了，若不是为了照顾你，照顾这个家，咱俩今天谁工资更高还不一定呢！ 瑶瑶，多少钱妈给你出，咱不看他那个臭脸，你想去哪就去，妈砸锅卖铁也让你去！我女儿不比任何人差！” 瑶瑶的眼泪仍然挂在脸上，声音可怜兮兮：“五……四万八。” 刚刚妈妈说撑死了四五万，她听见了，那么这就是妈妈能接受的极限，现在好不容易到了这一步，她不能要求太多。 果不其然，妈妈根本没有犹豫：“好，不就五万块钱么？妈给你出，你该报名报名，周末妈带你去办护照，不哭，啊！” “恩，谢谢妈妈。” 瑶瑶回到房间里，擦干了脸上的泪。 任务完成，险胜一招。 不管怎么说，他们总算是同意了，现在就差那一万块钱的缺口。 瑶瑶打开自己的微信，钱包里还有5000多块，破茧软件好像也有几百块，但是她还没有绑银行卡，不好提现。早知道之前花钱就不那么大手大脚。 距离研学旅行还有一个月，可交费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靠扭腰还能凑够这么多钱么？ 小学三年级的孩子，便是出去借钱也很困难，瑶瑶的目光落在自己那群微信好友上面。 好像……那个什么宋导出手还挺阔绰。 “在么？有新的需求么？缺钱直出，可接私人订制。” 瑶瑶也没想到，大导演闲得很，竟然秒回自己。 “能订制什么？” 第七十章 装呗 瑶瑶来了兴致：“你想看什么？我不太懂。” 瑶瑶很清楚这群盯上小学生的老男人们都是什么货色，自己装的越纯，他们兴趣越大。 其实她懂得很多，不仅仅是扭腰，什么文爱啊，父女啊，zw啊，或多或少都了解一些。 但这些话不能自己来说。 这群人啊，喜欢的是调教的过程。 宋青云正被门口的那辆suv烦的不行，看见手机里小姑娘发来的消息，情绪多少有些波动。 这些天太不顺了，是应该找个干净的换换气运。 “不懂没关系，缺钱么不是？来这个酒店，2小时，给你5000块。” 瑶瑶心中一动。 5000块！她直接就凑够了剩下的所有钱了！ 可是，这定位，是要见面？ 瑶瑶可不是傻子，跳舞给你们看自己又不会少块肉，还真能让你们给玷污了？ “我不在津城呀，我在南方，太远了。” 宋青云冷笑：“别装了，我平台设置的推广是只看同城，你再怎么给自己假装境外定位，都逃不过系统推流。” 瑶瑶有些慌：“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她很清楚自己干的可不是什么好事，同一个城市实在太危险，要是被人认出来那可就一切都毁了。 该死的平台，她明明选的地址是在安道尔啊！ 而且她明明是翻了墙才使用的软件！一直假装自己是加拿大的留学生！ “小*货，缺钱就乖乖爬过来，做人不能既要又要，想赚钱还想要脸，哪有那么好的事。” “我可没满14周岁。” “年龄有什么关系，J种天生就是J种，你就只适合做公交车。” 瑶瑶气急：“我告诉你年龄有什么关系，我现在砍死你都不用偿命！” 死变态！ 她直接删除了这个宋导的好友，并且加入黑名单。 疯子，真是大疯子！ 她没有满十四岁！她的性同意是无效的！真当自己不懂法律么？动了我，你也要进去关好几年！ 一颗心跳的飞快，似乎全身的血液都涌向脑袋，瑶瑶的手甚至有些发抖。 真是什么人都有。 算了，她自己又算是什么好人。 像她这样爹不疼娘不爱的人，就只配认识这样的变态。 一时冲动拉黑了金主，瑶瑶又不得不继续凑钱，最终只能把目光重新放在破茧平台上面。 只有尽快多认识一些新人，多跳一些私跳，才能以最快速度补上这些窟窿。 “主播推流？” 她记得好像有这个功能，只要进行一定付费，就可以定向推送给大量同类优质用户。 虽然瑶瑶平日里私信也很多，平台自带的推流也不是很低，但现在关键时候，时间不等人，一咬牙，先来一个128元的推流套餐。 舍不得孩子套不到狼，磨刀不误砍柴工。 她也不是什么书本知识都没有学到。 …… “七七！” 林可回到许美琪家里的时候，她正倚在窗台上，林可拿着钥匙开了门，立刻吓得丢下手里的东西。 往前跑了几步，却又怕刺激到许美琪生生停下：“七七，你别乱来，你别吓我，有什么事咱们慢慢说！” 许美琪回头看向林可：“怎么了？” 怎，怎么？？ 林可一时间没想好如何回答，许美琪却已经从窗边走回，看向林可放在地上的东西。 “买什么吃的了？” 林可赶忙重新把地上的袋子拎起来：“你最喜欢的舒芙蕾，杨枝甘露，还买了健康轻食，酸奶，和一大盒蔬菜沙拉。” 许美琪看起来仍然没什么精气神，眼袋重的吓人，人也气息奄奄，但言谈却算正常： “吃什么轻食，都是自欺欺人罢了，我最喜欢吃的就是甜品了，吃再多菜叶子也没有用。我想吃肉，想吃烤鸭，算了，我点个外卖。” “我，我给你点。” 许美琪duang的一下坐回沙发：“又不是没手机，无所谓了，我要先吃那个舒芙蕾。” 林可一颗心好像这才放回肚子。 仍然有些紧张，拿起舒芙蕾放在茶几上，林可缓慢的、轻轻的坐在许美琪旁边。 “你……没事吧？” 许美琪说话都有气无力：“那还能有什么事，哭也哭过了，醉也醉过了，一天没吃饭了，还好你惦记我。 这世界啊，男人果然都不可靠，关键时候还得靠闺蜜。” 许美琪哭了很久很久。 从失控的流泪，不可抑制的啜泣，到声嘶力竭，嚎啕大哭，再到胸腔里没有氧气，哭的嘶哑、干呕，发不出半点声音。 哭的窒息，心口抽搐的疼着，眼睛再也挤不出一滴泪。 直到此时，脑袋疼的厉害，里面仿佛一个过了期的生鸡蛋，只要一摇晃，就碰撞的晕眩。 她终于不那么想哭了。 只要不再想周一帆，她似乎就可以冷静下来。用一双麻木的眼睛茫然没有焦距的看向前方。 忘记他的眉眼，忘记他的声音，忘记他的温柔，忘记他在那样敏感的时候，强硬的替自己出头。 只是，只有许美琪自己明白，这不是心如止水，而是心若枯木。 许美琪很清楚，自己再也无法拥有周一帆了。 第一日只是暴露的惊恐和无措，她还可欺骗自己周一帆是在乎她的。他可能只是身不由己，处理好了那边的麻烦，他还是会回头安慰自己。 她紧紧握着自己的手机，听着手机每一个忽然的声响，多么希望屏幕上方能再次弹出周一帆消息的特别提示音。 但是如今，网上铺天盖地都已经是自己的绯闻，周一帆却仍然默不作声。 许美琪很清楚，他不会再联系自己了。 他们的关系就是这样。 没有一句明确的开始，也没有一句明确的结束。莫名其妙的认识了，熟悉了，在一起了，然后莫名其妙的分开，永远不再联系，形同陌路。 她曾经以为，那一切是水到渠成。 如今却发现，不过是早有退路。 她两天没有去公司了，也没有再开启直播，公司竟然没有一个人骚扰她，连例行打卡，每日在线时常都不再需要。 他们好像真的很怕自己出问题，呵呵，可能是怕影响到周一帆的声誉吧。 第七十一章 不撞南墙不回头 网上的那些纷争，她看见了。 许美琪没有办法在这种时候断网，生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她迫切的想知道事情究竟进展到哪一步，虽然很可笑，但是她现在，竟然也只能通过热搜才能知道周一帆的动态。 她果然已经被曝出在网上了。 就在舆论发酵的第一天。 绝对是那个宋导做的，他的矛头一直在周一帆身上，他就是想让周一帆身败名裂。 但是周一帆还是第一时间替自己解围。 许美琪又想哭了，却好像哭不太动了。 他明明是个绝情的人吧！ 却哪怕在绝情时候，都这么温柔。 公司里的几个主播替自己说话，许美琪还是很诧异的。其实她和她们并不熟，只是偶尔见了几面，有过那么一两次连线。 但是她们却还是愿意为了自己，在这个时候搅进漩涡。 这不是出于正义。 因为所有人都知道她和周一帆根本就不清白。 但是哪怕是面对全网的网友撒谎，她们还是想要保护自己…… “七七……你别难过了。” 眼看林可笨拙的安慰自己，许美琪真是不知自己何德何能：“傻蛋！” 林可懵了：“啊？” “说你傻蛋！现在是什么时候？主播要蹭热度的懂不懂？还不赶紧抓紧时间直播固粉，跑我这来做什么。” 林可一把抱住许美琪：“固什么粉！我什么都不要！只要你好好的！” 许美琪又哭了。 真是的干嘛啊！ 自己刚刚好一点点你又给我煽情！你也不怕我哭瞎了！ 一边哭，许美琪一边闭上眼，紧紧拥抱住林可的身体。 她只是一个小三罢了。 卑鄙的，龌龊的，卑微的，令人唾弃的，破坏别人家庭幸福的小三。 但是她最好的朋友，仍然没有抛弃自己。 奶油吃了满嘴，平日里如此喜欢的舒芙蕾竟然有一种味同嚼蜡的感觉，许美琪一边大口吃着甜品，一边模糊不清的说着： “有的时候我真的觉得自己好不要脸。可可，你能想象么？我现在，一点都不恨他。” 林可拧开酸奶递给许美琪，免得她噎着：“这本来就不是你的错，他隐瞒已婚的身份接近你，你爱上他很正常。” 不是的，根本不是这样的。 “知道了他已婚的消息，我的第一个想法根本就不是自己遭到了背叛，而是去想尽办法，幻想他是被迫的，他是形婚，甚至他早就离婚了，给我们幻想一个未来。” 一天过去，幻想破灭，周一帆甚至发了微博说他和艾莲是青梅竹马，相爱至今，他的“他们”从来都只有那个女人，按道理许美琪应该死心了。 可许美琪仍然觉得周一帆对自己并不是没有真心，他只是犯了一个男人都会犯的错误，她仍然期盼着他的回头。 只要周一帆现在回来，许美琪毫不怀疑，自己还会回到他的怀抱。 哪怕只是做一个地下恋人。 做一个小三。 人都说不撞南墙不回头，可她明明已经撞上了南墙，撞得头破血流，却还妄想撞破这南墙，继续向前走。 “真的很可耻吧？我都觉得自己卑鄙极了。” “这不是你的错！” “这就是我的错……”许美琪低声说着：“但我不后悔。” “我知道，我很可耻，很不要脸。可我就是这样。我不打算认错，也不打算回头。” 林可有些担心，许美琪现在神经状况好像不太对：“七七，你……” 许美琪却打断了她：“林可，你不懂。你这辈子从不曾如此义无反顾的爱过一个人。可以为他的笑而笑，为他的泪而哭，为他的困境而绝望。” 脑海中再次浮现那个人的身影，许美琪若是现在去演爱情戏，一定可以演得很好很好： “我不后悔，真的。人这一生，总要有这么一次，不求结果，不求未来，不要什么仁义礼智道德，我只要此刻，无愧于心。” 林可不知说什么好。 她已经没有任何劝说的理由。因为许美琪她并不是不懂事的孩子。 她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知道自己在走一条有多么艰辛的路。 但是她义无反顾。 自己是许美琪最好的朋友，也是她此时此刻唯一的朋友。她要在这个时候否定她的一切么？ “不管你如何选择，我都支持你。” 或许许美琪的所作所为在朴素的道德观念里确实是不道德的吧。 但是如果人类永远都能做出最正确的选择，社会又怎会变成今日这模样？ 就让她们自私一次，不行么？ “你想要曝光和他的恋情，我们就曝光！你想要去找他要一个说法，我就陪你去找他！你想要和艾莲对线，我们就去网上和全网骂战！” 许美琪笑了。 笑的很开心。 “谢谢你，林可。” 像林可这样二十年老老实实没做过一件出格事情的乖乖女竟然会为了自己说出这般冒天下之大不韪的话，许美琪真是觉得自己能有这么一个朋友，死都值了。 但是，她可没有那么变态，要和全世界为敌。 “我只是打算，最后为了他，再勇敢一次。” 黄灯笼短视频软件。 空前热闹。 “快看，Maggie上线了！” “什么？Maggie在哪儿？” “黄灯笼平台，她是黄灯笼的独家签约主播，我早就关注她了。她一上线，立刻就从弹窗弹出来，绝对一手消息。” “Maggie是谁？开个直播这么大动静？” “这你都不知道？当红热搜艾莲的男朋友的出轨对象！这几天一直像缩头乌龟一样躲着，现在竟然上线了，还要直播！” “她还以为公司一定会保护她呢！殊不知这种娱乐圈的公司，最是会舍小保大。” “这种时候躲着有什么用？她若是真的清白，就应该立刻出来澄清。她若是不敢澄清。肯定就是自己问心有愧。” “说不定是公司不让她澄清？她只是周一帆名下的一个小小主播。和艾莲这样级别的女明星能在同一个量级吗？” “猜那么多，看他直播不就好了？她敢来，咱们还不敢看么？” 第七十二章 与世界为敌 难得的，黄灯笼的在线用户数竟然超过了破茧。 在这个平台已经落日余晖之下，却是最后的辉煌了起来。 许美琪的直播间一下子涌入了很多很多人。 5万，10万，15万，50万……直播间刚刚打开，当事人甚至还没有出镜，直播间里的用户就已经超过50万。 而对于黄灯笼这样的平台，在没有后台数据修改的情况下，这种量级的数据几乎是不可能的。 许美琪也没有故意吊人胃口，很快进入自己的直播间。没有经纪运作，没有团队辅助，没有热度营销，更不可能有广告植入。 这是一场没有商业利益参与的直播活动。只有她孤身一人，面对千军万马。 “大家好，我是Maggie，经纪人周一帆手下的一名女主播。” 许美琪开门见山，评论区一片沸腾。 “还真是当事人！” “我看过网上那个视频，就是她本人！” “小三现身说法啊，这是来石锤来了还是来洗白来了？拿了多少分手费啊？” “能不能不要对女生那么大恶意？就算在视频里他们也什么都没有做啊？” “整天小三小三的贱不贱啊？无图无真相，告你诽谤啊！” 评论区乱成一团，但这一次，没有人替她整理总结，提炼出精华，也没有人替他审评、屏蔽、管理整个直播间。 许美琪也无心去管。 黄灯笼和破茧两大公司同时炸了锅。 “周哥。Maggie姐上线了。” 助理第一时间联系周一帆，但这一次，周一帆没有动作。 “周哥。”助理又重复了一次：“咱们没有提前嘱咐她。她若是乱说了什么话，会把咱们的计划全盘打乱。” 之前他就想和许美琪联系提前对账了，但周哥一直不许，说不想打扰她。问题是人家现在自己炸出来了啊！ 周一帆的指尖紧了紧，却终究没有说出打断的话。 “联系公司运维，一旦发现失控，随时截断。” 另一边破茧，今天是运营部一点都不高兴。 平台的在线用户数断崖式下跌，黄灯笼周一帆事件的当事主播Maggie上线直播，整个平台的瓜主立时开启线上狂欢模式。 无数个连线试图打进许美琪的直播间，虽然没有一人被接通，但仅靠这个申请连线的动作，转播许美琪直播间的内容，就足以养活另一群现场解说博主。 听当事人现场直播固然有一手消息，但吃瓜群众们很难理解当事人话语背后的含义。 反而通过自己熟悉的瓜主，将事情的前因后果、人物关系、现有的一切情报汇总到一起，更能够理解整个事件的内核。 Selina也没什么好办法：“咱们的瓜主。也在向上贴靠，推流也都正常给过去。” 一组的组长叹气：“该给的都给了，但效果远没有平日好。毕竟黄灯笼才是主战场，我们这边很难吃瓜到一线。” “没关系，总会有一些人懒得下载黄灯笼的软件，会继续用破茧来看转播。让我们的瓜主主播注意一下版权问题，不要造成侵权。” 三组组长不太明白：“还需要那么紧张吗？黄灯笼不是马上就要被咱们收购了吗？他们的一切，还不都是咱们的？” Selina并不放心：“越是这种时候，越要紧张，越要谨慎小心。收购的关口不要再因为任何事横生枝节。至于今日这一点点微末的流量，随他们吧。” Selina的手机上，周一帆的聊天框仍然打开，但并没有新的消息传来。或许他也在犹豫吧！ Selina竟然觉得有些好笑。这样运筹帷幄的一个人。即使被人先手攻击，打了措手不及，却仍然第一时间整顿手头全部的资源，立马开始反击的人，也会犹豫吗？ 他有真心么？ 不过，无所谓了。 这一仗自从打响了第一枪，就只会有两败俱伤这唯一一种结果，至于过程如何，不过就是吃瓜群众的乐子罢了。 直播间里，许美琪从未拥有过如此的热度。 百万人在线，当红的明星也不过如此。 这里可不掺一丝一毫的水分，没有一点数据造假，也没有一个职业托。甚至没有人宣传造势，就已经顶的服务器一再波动。 黄灯笼平台运维管理部门，无比紧张的关注着许美琪的每一句话，也关注着周一帆每一个指示，随时准备干涉。 这一切的一切，许美琪全然不知。 她似乎已经不再在乎这一切。 “大家好，我是Maggie，经纪人周一帆手下的一名女主播。” “很抱歉，占用了公共资源。” 一边说，许美琪一边有些想笑，真是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也会用上这句大佬专用语。 “最近网上传言很多，我想，我应该，也有责任向大家做出回应。” 许美琪没有化妆，也没有开启镜头美颜，就这样用自己原本的容貌出现在镜头里，无比冷静。 只是看她的样子，绝对看不出她此时正面临着多少猜忌和谩骂。 “两年前，我还是一名在校大学生，因缘际会签约成为黄灯笼M机构，经纪人周一帆手下一名主播。 那时的我对这个圈子一无所知，是周老师认真负责，手把手的教给我们这里的每一条规矩，每一个生存准则。” 许美琪关掉了直播间的打赏，也最小化了评论区，没有被任何事情耽误自己的心神。 “我并不是周老师手下唯一的主播，也不是多么特别的一个，但是周老师把我们每个人都保护的很好。 这个圈子里有多少龌龊的东西不用我说你们都能猜的到，但周老师和其他经纪人不一样，他总是尽可能的保护我们。” 这姑娘疯了吧！ 助理忍不住再次看向周一帆：“周哥。还不封她？虽然她没攻击咱们什么，可她这么闹下去给自己未来都干没了！” 这姑娘真是杀疯了，这圈子里的龌龊事也是你配拿出来说的？ “她已经不想干了。” 周一帆轻声说着。 他很了解许美琪，从她第一个“周老师”叫出口，他就已经知道了许美琪的选择。 第七十三章 杀疯了 他其实早就知道，她不论面对什么，都绝不会出卖自己。 “让运维那边不必再关注了，正常推流吧。” “周，周哥？” 助理还想问什么，却只见周一帆已经离开了电脑前，走到露台那边，倚靠在栏杆上，点了一支烟。 助理并不知，周一帆已经十几年不抽烟了。 在他还是一名中学生的时候，跟着一群社会青年学做杀马特，曾经抽过一阵烟。 后来被老师发现告诉了家长，打的他两天两夜没下去床，那之后再不曾抽烟。 而今天，他心思很乱。 但他没有去回想那个女孩的一切，也不会因为任何事，打断自己既定的计划。 他周一帆，就是这个样子。 “联系阿良那边，围绕宋青云的计划，是时候发动最后一步了。” 许美琪正坐在镜头前，深吸了几口气。 “我承认，我对周老师有超出正常范围的依赖，他为我们摆平了太多事，不管遇见任何问题他都会出面替我们解决，我尊敬这样的人，依赖这样的人，甚至爱慕这样的人，有问题么？ 我们这些女主播，有多人都曾经对周老师芳心暗许，就算周老师永远都只是拒绝我们，从来不曾和任何人维持超过工作范围内的关系，那还不许我们做梦吗？ 没有女孩子不会欣赏如此成熟稳重、能力强又情绪稳定的人吧？不只是作为男性朋友，作为师长和前辈，有所敬仰，难道不正常么？ 我是真的不知道周老师他已经结婚了，所以那天网上因为情绪有些失控主动拥抱了周老师，没错，网上的那一段监控视频，当事人确实是我。 是我主动干的，周老师甚至没有回应我，在我经历了那样的事情之后，我想要得到一点慰藉，仅此而已，用得上你们如此大张旗鼓的炒作么？ 周老师他只是想替手下的主播们挡住这个圈子肮脏的风雨罢了。但不是因为他出了手，那些风雨就不再存在。” 许美琪已经冷静下来了，冷静的不像她，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与自己毫不相干故事。 “那一天晚上发生了很多事，他们威胁我，一旦说出来对大家都没有好处，我会被封杀，会断掉自己的未来，再也没有可能回到演艺圈。 但是我受够了，我不用你们封杀，我不干了。你们嘴里的未来我不要了，我就是要把真相说出来。” 许美琪甚至开启了自己的小号作为备用直播平台，防止公司突然封掉她的直播间，但是没有，从始至终，没有人打断她的话。 “某公司的一位导演，不知道为什么看上了我，从黄灯笼去年年底的团拜会上开始，就主动接近我，让我做他新剧的女主角。 当时的我拒绝了，他也离开了，我以为一切都这样结束了。 但是就在那一天，你们看到的视频里那一天晚上，他们公司的人，和我们公司的人，一起在坎拉德大酒店摆下鸿门宴，在我本人完全不知情的情况下，强行把我从公司送到了酒店包间。 还是一样的话术，只要我愿意做他新剧的女主角，以后演艺圈万丈通途，所有资源都会向我展开，我会拥有曾经梦寐以求的一切。 而这一切的前提，是我收下他酒店的房卡，晚上到他的房间里。” 说起那天晚上的事，许美琪眼眶有些泛红：“家人们，娱乐圈的小透明真的没有尊严，所有人都觉得这对我而言是天大的好事，只要我听话，我就可以获得一切！ 可我不是一件商品！我不想用龌龊的方式出卖自己的身体去换取所谓的未来！ 只要我敢拒绝，他就会封杀我。我当时想要离开那个包间，那位导演甚至亲自起身拦住我。 你们能想象我有多绝望么？ 21世纪了，法治社会了，所以你们就可以不使用真正的暴力，而是通过这种所谓的潜规则，行业威胁来逼人就范么？ 一而再，再而三，你是真的找不到人当你的女主角，还是不允许任何人忤逆你？ 我不知道他曾经以这样卑劣的手段成功了多少次，我只知道，我不愿意。 而在那个时候，在我的目光已经落在桌边的餐碟，我打算鱼死网破摔碎那个碟子用碎片威胁他或者是我自己的时候，是周老师站了出来。” 许美琪的眼泪终究还是流了出来，可以看得出，她真的很痛苦。 足足几十秒的时间没有说话，她几次控制情绪，才能勉为其难的继续说下去。 “他是我的经纪人，他像以前的无数次一样，把我挡在身后。他替我拒绝了那个不要脸的东西，他当着两个公司的高层领导的面，让我离开。 我走了，我真的很懦弱，也很恐惧，我飞快的逃离了那个包间，并且听见那位导演在后面声嘶力竭的威胁周老师，要让他身败名裂。 可我还是逃走了。 我在马路上，绝望的，漫无目的的胡乱走着，大概19点40分左右，从坎拉德酒店离开，顺着友谊路，拐向迎宾大街，走了大概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 周老师一直在我身后，我刚开始不知道，后来他看见我的脚被高跟鞋磨出了血，才忽然叫住我。 而我也在那个时候才知道他一直陪着我，一时失控，转身扑到他身上。” 许美琪忽然间站起来，跑到镜头外，拿来一双高跟鞋，并且把自己的脚踩在凳子上。 “这是我那天穿的高跟鞋，这是我脚上磨出的血痂，你们可以自己对比痕迹是不是吻合。高跟鞋的绷带上沾上的血我都没有去擦，我真的很绝望。 但是让我更绝望的是，这竟然成了那些坏人攻击唯一给我救赎的那个人的证据和借口。” 许美琪将鞋子丢回地上，重新坐回镜头前。 “我不能说出那个导演的名字，因为我没有证据，我身上的所有电子设备在进入包间之前都被收走，我无法留下任何蛛丝马迹。 只要我敢开口，他应该就有把握告我一个诽谤，所以我不能说。但是家人们，那一天的晚上到底有哪些人在19点前后进入到坎拉德大酒店，这总是事实，无可抹去。 有哪些人在酒店开了房间，哪怕不是他自己的名字，他的助理他的同事或者我们公司的同事，总有记录可查。 这些人里又有哪些人曾经参加过黄灯笼去年年底的团拜会，哪些人手上有正在寻找女主角等待开机的新剧，我相信你们都有办法查得出。 如果这些特点都瞄准了一个人锁定了一个人，但是他说这一切都是巧合，家人们，告诉我，你们相信巧合么？” 第七十四章 见风使舵 许美琪开启这段直播的时候，就已经决定好退出这个圈子。 黄灯笼应该不至于卑鄙的闹到管自己要违约金，毕竟真的鱼死网破，受害者可不是打算彻底回归素人的自己。 所以她今天，真是前所未有的痛快。 “我想说的就这些，只有那天发生的一切真相，是非曲直大家每个人心里都有一杆秤，我既然敢说出来，就敢承担一切后果。 还有那位高贵的导演，您老人家四五十岁了，这么多年拍一部剧扑一部剧，整日里靠着几十年前蹭关系署名的经典作品标榜身份，您不害臊么？ 您的岁数比我父亲都大了不少，让我拿着酒店房卡深更半夜去房间找你，您要点脸么？不撒泡尿照照自己的德性，你有哪点值得别人往上蹭？ 我是十八线的小透明，不值钱的小主播，可我要脸！我讲江湖道义！警察来到我面前刚刚的话我也能一五一十重说一遍！ 就算我没有证据当天还没有证人么？所有人都能为了你在警察面前说假话么？ 最终周老师干涉之下什么都没发生，所以您也不算违法乱纪，可你在网上搞这么一出，攻击完这个攻击那个，拿别人的隐私炒作热度，你不丢人么？ 您若是背后还向别人要钱，要封口费，那可就是勒索了。告诉我，您敢和法律正面对抗么？” 许美琪说的重点词越来越多，直播间早已濒临被封的边缘，但只有这一次，许美琪无所畏惧。 她真的很放松。 前所未有的放松。 “我的身份在网上已经被人肉的差不多了，我不介意正面确认一次。我是Maggie许美琪，经纪人周一帆手下的一名女主播。 我为我今天说的每一个字负责，我可以和任何人当面对峙到底。 但是我要退圈了，不再做公众人物，如果有人继续人肉我家里人的身份，攻击骚扰我的家人和朋友，我会拿起法律武器，把你们都送进去。” 许美琪关掉了电脑。 没有回应一个评论区问题，也没有说一句和她目标无关的话。 都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那么一个主播退圈之前的最后一番言论，自然被人觉得可信度极高。 “#女主播控诉导演潜规则#” “#女主播含泪退圈硬刚资本#” “#女演员控诉导演潜规则称遭威胁封杀#” “#女演员自曝遭副导演潜规则未遂#” 一时间网上的热搜词条全都被许美琪事件占领，另一个当事人周一帆反而无人问津。 他只是一个经纪人，本就没有什么粉丝洗地，现在也没有任何一方刻意借助许美琪的直播内容给他洗白。 网上一切舆论都在围绕许美琪发展，按照她所说的时间地点，那些知名瓜主，同城好事者纷纷前往现场。 沿线的几个小商铺也蹭上热度，当场放出自家门前监控，证明许美琪所言不虚。 紧接着，有高人出手，把当晚所有前往坎拉德酒店的所有演艺圈的人逐一扒出来，甚至都很难算是侵犯隐私。 因为他们用的证据全是当事人自己在其他公共场合开过的私家车或是公司的车，在当日停在坎拉德的停车场。 等这份名单上了热搜头条，接下来就是大片大片的“郑重声明”，和铺天盖地的律师函发在网上。 凡是涉及的人员，哪怕不是导演，只是编剧，只是演员，只是M机构的工作人员，都在拼命辟谣，想尽一切办法证明那一晚自己有别的事情和饭局。 甚至有不知名的小导演直接微博开炮，说他们这种级别根本没有选女主角的资格，都是有名的大导演和投资方才能做决定，干缺德事的另有其人。 没办法，这小导演竟然也有一部网剧在招女主角，被瓜主们分析到头顶，立刻慌慌张张出来回应。 没有人想沾上这件事，这可不仅仅是负面舆情，甚至违反法律。所有人避之不及，更不可能出来指责许美琪胡说八道，毕竟这种时候，谁急了，说的那就是谁。 “贱人！” 宋青云暴怒的摔了自己心爱的茶杯。 她自己不想好好过，退圈就退圈，还要出来搅混水！ 去坎拉德酒店的时候，宋青云根本没想躲躲藏藏，自然也早就被那群瓜主当场扒出，并且立刻分析出他手中也有一部新剧正在接洽女主。 虽然工作室第一时间发了律师函，要起诉每一个无端猜测的营销号，但他们自己心里也很清楚，这东西根本就没有任何意义。 “薇薇那边回话了没有？她之前一直拼命争取这部剧的女主角，现在可是给她机会。” 宋青云想要洗清自己的嫌疑，最好的办法就是证明他的新剧女主角早已确定，这样自然不需要用莫须有的东西去搞什么潜规则。 事到如今宋青云也没有选择的余地，虽然之前很看不上这个没什么名气也不够好看的女演员，但是现在也只能凑合。 王经纪满头大汗，不仅宋青云紧张，他也紧张，毕竟一切事情都是他去商谈，到最后真出了事，难保宋青云不会直接来一个完全不知情。 “那个，宋导，薇薇工作室那边说档期没有了……” 宋青云狠狠瞪过去：“档期没有？？她一个十八线演员，从来没当过女主角的人，跟我谈档期？？” 王经纪有苦难言。 很明显啊！人家不想趟这个浑水啊！ 现在找人家确认女主角，还要说早已确认，明摆着拿她挡枪么！ 人家女演员那边不相信咱们人品也是情有可原的哥…… 当然，这话不能当面说出来，王经纪只好迂回道：“要不咱们再问问文蕾那边？她们之前意愿也很强烈。” 宋青云又如何不知，他们既然已经碰了壁，其他同类的地方也不会有什么好消息。更大的可能是因为知道的人太多，反而被有心之人泄露出去。 这群见风使舵的墙头草！ 都等着看自己的笑话呢！指不定背地里已经开始骂骂咧咧，嘲讽自己终于翻了车！ 第七十五章 陷阱 他风光的时候一个个宋导长，宋导短，鞍前马后客客气气。自从平台没给他新剧过会，女演员许久没能确定，品牌方闻风撤离，这群狗鼻子也开始一个个得意起来了！ 捧高踩低的东西们。 最近真是诸事不顺，但可别忘了，广告商的影响不过就是这一时，等老子喘过这口气，通通要你们好看！ “不必！直接发声明，说我们女演员已经确认了就完了，管她是谁，就让粉丝敬请期待。” “好的宋导，我这就办。” 宋青云烦躁的看着手机，真遇见点事自己平常那群狐朋狗友一个个唯恐避之不及。倒是周良给他发了消息，约他出去喝一杯散散心。 周良宋青云不能说不熟悉，之前某个制片人聚会上认识的新人导演，没什么大背景，给平台打工，但有想法，人也会说话。 周良自从加上宋青云的微信，那是逢年过节必给他发消息，平日里真有点什么导演方面的问题，恭恭敬敬来请教宋青云，宋青云也乐得喝酒之余给他点播几句。 这样没有背景的小人物，他永远都不可能出头踩在自己头顶，宋青云完全不必担心他抢了自己的位子。 反正他平日里也只是拉自己喝几杯酒，想通过自己再认识多一些圈子里的导演，也好日后有出头之日，宋青云自认对这种人看的门儿清。 这种时候找自己喝酒，他也牵涉其中了？还是说他想趁这个时候给自己表个忠心站个队？ 不管他图什么，宋青云其实半点不在意，反正自己烦得很，有人请喝酒，快活一下也不错。 …… “周哥，入套了。” 助理第一时间得到消息，反馈给周一帆。 周一帆情绪没有太大的起伏：“恩，让李平那边也过去吧。” 这场舆论战打到现在，他也真是累了。 助理赶忙联系：“明白周哥，另外，米次公关那边联系咱们，说愿意为咱们化解这次的公关危机。” 周一帆笑。 公关公司。 企业需要的是公关，可惜，娱乐圈不需要。 只需要人心狠。 “委婉一点推拒了吧！不过要是关系不错，可以推荐他们去盛世朝阳问问，马上他们就需要开始公关了。” 助理忽然提到一个并不算太出名的公关公司，周一帆自然知道这不是大海里捞针捞起来的，肯定和某些人有某些联系。 不过不重要，周一帆不在乎这些，力所能及之下，若是能顺便带一带自己手下的人，他向来不会阻拦。 不耽误自己大方向的前提下，能为手下的人带来利益，这本就是周一帆的处世之道，也是这些精英愿意心甘情愿跟着他的理由。 “这场战争，该落幕了。” …… 酒过三巡，月黑风高。 周良揽着宋青云的肩膀，从会所中摇摇晃晃的走出，言语仍然甚是恭敬：“宋，宋哥，还得是您最厉害了。导演圈子里，您是这个！” 周良脸颊通红，看得出醉意不浅，比划出第一的手势，笑得谄媚。 宋青云同样醉意冲头，周良找了几个小兄弟过来，大家玩的很开心，喝的也很尽兴，周良果不其然是询问一下怎么处理眼前的危机，还觉得自己和他一样是无辜被牵连，唯恐应对不当彻底翻车。 却不知他宋青云其实就是这件事的核心。 “小周啊，你也是，很有前途的，好好干，以后有好资源，哥介绍给你！” “哎哟，哎哟哟，谢谢宋哥，太感谢我宋哥了。”周良深深鞠躬下去，摇晃的差点跪在地上。 “我这微不足道的小人物，不敢跟您相比，您以后吃香喝辣，要是能带着小弟我喝一口汤，我真的感激不尽，感激不尽！” 宋青云大手一挥：“放心！” 两人喝的尽兴，一直走到马路边停车位的地方，周良拿出手机按了半天，仍然不忘遵守规矩： “宋哥，我给您叫代驾了，都是我不好，没考虑到回去的事，我应该提前找人来送您回去的。” “没事！等会就等会，我车呢？” 他喝的确实不少，黄的白的都进了肚子，现在视野忽忽悠悠，平衡感很差。 周良赶忙指向一辆车：“这！宋哥，在这呢！您车在这，我一眼就能认出来。只有宋哥您的座驾才能如此低调奢华有内涵，宋哥，我给您开门，代驾马上就到。 卧槽，这尼玛是谁的车，这么不长眼？” 宋青云停车位旁边，不知什么时候并排停了一辆suv，前后那么多车位他不停，好巧不巧，把宋青云的车堵在车位里。 宋青云一眼看见，更是火冒三丈。 “玛德，又是这个孙子！堵了我好多天了！” 这破车他如何不认得，不正是他公司地库里每天堵着通道让他绕圈的那辆么！ “在公司就拦着我，现在还拦着我，故意的是吧？真觉得大爷好欺负！” 旁边的周良眼看宋青云动怒，赶忙上前劝说：“宋哥，宋哥别冲动，咱不值当！咱们大人不记小人过，没必要和这些没素质的置气。 停车这么猖狂，说不定有什么后台呢，咱们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未必惹得起，忍一忍。” “后台？” 宋青云更是勃然大怒，直接将周良甩开。 “你以为我和你一样到处装孙子，有后台了不起？我怕他后台么！我宋青云还没遇见过惹不起人！” 一边说，宋青云一边愤怒的冲上前，酒气冲天，对着那车就是一通狂踹。 周良见状，赶忙上前阻拦，一边尝试把宋青云拉回来，一边将旁边不远处一把放在绿化带中用的铁锹向远处丢去。 “宋哥，宋哥您别气，别冲动，别给人砸坏了！这可是豪车呀，很值钱，不好处理！我给车主打电话，我这就去找车主电话。” 周良说着离开宋青云，绕到车前面，去看有没有留挪车电话。 就在这个时候，宋青云的目光终于落在刚刚被周良特意丢开的铁锹上，膨胀的厉害，径直走过去，抄起铁锹。 第七十六章 互联网没有记忆 这一次周良没有拦上来，反而悄无声息的后退两步。 看着宋青云高举铁锹，一下又一下，砸向车窗。 “宋哥，可不敢啊！宋哥，要赔钱的！” 声音仍然洪亮，但是周良没有再次上前，宋青云，也自然不会理睬。 “赔钱？老子有的是钱！让你装！让你拦路！让你故意跟老子对着干！” 夜晚的马路，虽然不算车水马龙，但偶尔也有行人路过。这边巨大的声响自然引人注目，好多人举起手机，打开录像。 周良脸上仍然满是焦急之色，想拿出手机打电话，就慌乱的把手机摔在地上，酒劲儿上头，同样不知如何是好。 只是眼底，深藏着一抹冷漠。 宋哥呀宋哥，你可真是太不谨慎了，明明，我也姓周啊。 所有事情，都是他们一手安排的。 周一帆既然知道是宋青云对自己下手，不立刻反击，怎么对得起他周家大少爷的威名。 是他提醒艾莲代言的几个品牌商最近投资慎重，他们会尽力摆平网上舆论，但风向目前仍不可控。 是他联系几大平台的对接，暗中示意给宋青云的新剧下绊子，以他们周家的身份地位，一点小事，又赚不了几个钱，平台没道理得罪他。 是他知会那些曾经被宋青云联系过的十八线小艺人的经纪人，让他们最近不要趟潜规则相关导演的浑水，女明星的黄谣一旦缠身，洗都洗不干净。 也是他，酒局里认识的盛世朝阳一位前副总的外甥，那副总就是被宋青云挤兑走的，但当初为人不错，和大厦的物业关系很好。 他让外甥把车停进老公司，专门堵着宋青云的路，一天又一天，不断添油加醋。 一切一切，全方位围堵，逐渐将宋青云逼上梁山。 诸事不顺，宋青云自然满肚子怒火，关键人物周良，周一帆的远房表弟，恰到好处，请他喝酒。 然后有了酒店外，监控下，众目睽睽之中，砸车闹事的一幕。 以周良和周一帆的疏远关系，能搭上“表哥”这条线自然是求之不得，他之前确实在娱乐圈混的不声不响，也确实从不曾引人注意。 但是今日，他才是主角，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这车，价值百万。 故意毁坏财物，金额巨大，没有人跟他调解，等待宋青云的，只有高墙铁窗，镣铐生涯。 至于周良？ 周良从始至终都在阻拦，宋青云，都在劝说他别冲动，监控摄像头都看着呢，他何罪之有？ 更别说什么以后交不到朋友让人背地戳脊梁骨的事了，给你们做狗，不比巴结我表哥强？ 第二天，热搜就换了人。 宋青云，宋大导演，当街醉酒闹事。 警方蓝底白字的通告很快发出，网上那些猜测的和辟谣的都还没打起来，就彻底将此事锤死。 再接下来，漫长的打官司的过程，无人在意。 周一帆掐灭了手里的烟。 够了，他不想再抽了。 整个闹剧，就这样结束吧。 …… 互联网没有记忆。 热搜一变再变，话题一轮又一轮。 艾莲的冷处理已经让她已婚事件的热度彻底下去，粉丝虽然掉了一些，但与她千万量级的总数相比不值一提。 周一帆的名字已经消失在各个平台的热榜，他本就只是一个经纪人，没什么粉丝，也没什么关注。给人洗白的戏码网友并不爱看，许美琪直播过后，基本无人继续声讨。 许美琪也在网上挂了两天，但她本人的账号已经注销，现在吃瓜群众想骂人都找不到正主。 黄灯笼公司默认了她的离开，没有再提违约金一类的话题，不知道和周一帆有没有关系，那些有所联系的品牌商甚至没有要她赔偿。 许美琪爆料之下，一批又一批的导演相继上了热搜，但是在各种各样的压力之下，最终都销声匿迹，无人议论。 只有那个曾经靠阴阳顶流明星蹭热度的什么宋导，不知怎么被人曝出来当街发疯，还被关进公安局。不管网友怎么声讨，公司也没再敢发出律师函来。 等到了周末，一切的一切似乎都已经尘埃落定。 正月里的最后一场庙会。 林可和梁峰再次站在一起。 林可小时候去过很多庙会。 村子里的，镇子里的，逢年过节，在原本的农历三六九的大集基础上，增加一些新玩意儿，民俗表演。 每到正月初五，爸爸总是会弯着腰，蹬着三轮车，带她们姐妹两个到镇子里看庙会。 那是一年中最大的庙会，有踩高跷，有舞狮子，有粉红色的扇子秧歌队，有咚咚响的整个镇子都能听见的腰鼓。 让林可小时候总是很期待过年。 只是那时候，家里条件不好，庙会里的东西大多只可远观。她曾经很喜欢很喜欢庙会上卖的毛茸茸的小鸡，五毛钱两只，一直唧唧唧的叫着。 可即使是那样的价格对于她的家庭而言也不可以随便拿出浪费，爸爸说那小鸡长不大，真正健康的，人家才不拿出来卖。 央求了很多年，终于在林可即将中考，妹妹步入小学高年级的那一年庙会，林可爸爸给她们两人各买了一只。 那时候的小鸡已经涨价，每一只要五角钱，爸爸终究还是耐不住她们多年期盼，买下了两只。 林可到现在还记得自己有多高兴。 多年的梦想成了真，虽然只是这样一个小小小小的愿望，却仍然让林可开心的忘乎所以。 爸爸编筐去卖，一个筐也只能卖两元钱，给她们买了两只小鸡，还有两个冰棍，那是她们的新年礼物。 偷偷的，不告诉妈妈的。 只是，爸爸说的并没有错，那小鸡的身体并不好，甚至没有活过那个冬天，到家不过两星期就一命呜呼。 妈妈一直碎碎念叨真是浪费钱，爸爸却只是傻笑着说，“妮子高兴嘛。” “想什么呢？” 梁峰忽然开口，打断了林可的思绪。 “啊，没什么，只是看见前面那个卖小鸡的，忍不住想起自己小时候。” 第七十七章 庙会 “峰哥，你知道的，我之前的视频不是这种风格，现在每一条视频都是公司特意安排给我的。 只是拍视频的时候还好，现在还要直播，有的时候我真的很抵触，可是，我没这个资格。有时候真的觉得挺对不起你们这些老粉的。” “别这么说！” 梁峰忽然停住脚步。 两个人虽然一直比肩走着，但始终保持了二十公分的安全距离，但梁峰突然停下，却用手扶住林可的肩膀，将她转过来： “这不是你的错。你还是你，没有必要改变什么，更不用被网上那些言论影响情绪。 这只是你的一份工作，他们说的只不过是你虚假的人设，你若是实在不喜欢，找个机会抽身不干就是了，千万别给自己太大压力。” 林可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这么激动。 自己也没说什么呀，就是一点……心里的微微难受，远不至于影响情绪。他这是，关心自己么？ 忽然间笑起来，林可安抚道：“没事的别担心，我不会给自己太大压力，我看看赚的钱，什么都能接受。真抱歉，我就是这么低俗的人。” 梁峰对她的自我贬低很不赞同： “不是的！按你这么说，我们搞自媒体的什么热点都要凑，八卦完上家八卦下家，为了几块钱的打赏天天在文章末尾求点赞，岂不是更低俗了？” “那这么说，我们还挺般配的？” 林可完全没过脑子，忽然来了这么一句。 梁峰愣住了，她也愣住了。 “腾”的烧红了脸，林可赶忙转过身，看向周围的小吃摊位。 真是的，自己在说什么啊！ 只见了两次面的网友而已！林可你要不要这么上赶着？？ 虽然，虽然他是很好，但你这样会给人家吓到的！ 旁边，梁峰也轻咳一声，赶忙放开林可的肩膀。 他确实有一点失控了。 林可刚刚的话，和妹妹消失之前如出一辙，连自我劝说的方式都一样，忽然间戳到梁峰的软肋。 他太懂得这样的自我洗脑和劝说不可能一直生效，他太害怕面前的女生有一天也和自己的妹妹一样，有一天忽然崩溃，一去不返。 但是那一瞬间，他已经回过神。 面前的女生不是他的妹妹，他和林可之间，也远没有那么亲密。 “卖棉花糖的！好怀念！” 发现林可的目光似乎正落在前面棉花糖摊位，梁峰主动岔开话题。 林可也自然的不再提刚刚的事：“啊？你们男生也会向往棉花糖么？” “谁说男生就不能喜欢吃甜食了！我从小就喜欢吃各种糖，每次看见街上卖棉花糖的都迈不动步，但是大小伙子想吃棉花糖实在是太丢人了，所以我每次都赖给妹妹，给爸妈说，都是妹妹想吃所以才买的。” 一边说着，梁峰一边跑到卖棉花糖那边，买了两串现成的棉花糖，递给林可一串。 林可茫然的接过棉花糖：“所以，这也是我想吃的？” 梁峰笑。 林可也跟着笑。 她甚至没觉得梁峰真的有一个妹妹，只以为他像用兵马俑劝说自己一样，只是委婉的讲了一个故事，想买给自己吃。 棉花糖真的很甜，而且不是他们农村那种白白的，脚踩转轮摇出来的，而是添加了粉色蓝色的香精，带着更加丰富多彩的味道，做成小兔子的形状。 林可默默吃着棉花糖，忽然间觉得很放松。 如果可以和心爱的人就这样缓缓走在喧闹的街上，没有争吵，没有埋怨，只有理解和包容，日子应该也挺美好的。 她觉得自己已经彻底放下窦鹏了。 每个人都有选择的路，窦鹏还停留在原地，而她，已经决定向前走。 “上次我去找领导了，可惜，没有什么效果。” “什么？” 梁峰一时没听懂，林可于是抬头重新说了一次： “前两天，我不是说在犹豫一件事么？在你的鼓励之下，我鼓起勇气去了公司技术部那边，找技术总监谈话， 希望能调整一下公司炒作网上热搜的方向，不要围绕着其他被那个男人伤害的女孩。 可惜失败了。” “公司，不肯放弃这个热点么？” 林可摇头：“恐怕不只是一个热点的问题，我甚至怀疑公司收了谁的钱，故意把话题引向那个方向。可能男当事人得罪人太多了吧。” 周一帆被怎样炒作林可其实一点都不关心，但是许美琪就这样被卷入这场纷争，网上铺天盖地都是各种八卦和谩骂，实在让她难受。 “故意灌水、引流、炒作，那可是水军行为，是违法的。” 林可笑了。 “真要是违法，现在网上早就不是这个样子，破茧推出的所有视频，还不都是有方向有针对性的。 我甚至怀疑我们公司有专门的水军，很多时候视频刚发出几分钟，下面评论就很多了，我哪有那么高的热度。” “说不定就是关注你的人多呢？” 林可尬笑：“就别吹捧我了，我自己有几斤几两还不清楚。不过，公司用水军给我推流，也是增长我自己的流量，我也不能说什么。 这叫什么来着？既得利益者不能反抗现有制度，是吧？” 梁峰深呼吸了几次。 这是他第一次从破茧主播的嘴里听到到破茧操纵平台内容的实锤，这一切虽然不能当做证据，却可以坚定他心中的猜想。 他的妹妹，曾经也是这样一个主播。 满怀希望，努力按照平台的安排完成一切任务，自以为是既得利益者。 可一旦翻了车，一切的罪过都会推到主播本人身上，一切的污言秽语侮辱谩骂会瞬间给主播淹没，将她曾经拥有的一切毁掉。 而平台呢？ 只要献祭一个无辜的人，就可以重新回到道德制高点，就可以说刀本无罪，全看操刀者做了什么。然后举着无辜的大旗，继续扶持下一个，下十个，下千千万万个如此的主播。 至于“死去”的那个人。 又有谁会在意，一个满身狼藉，背负骂名的人，该如何生存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