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签字离婚后,我神医身份震惊全球!》 第一章 我们离婚吧 许南辰不知道多少次抬头看向时间,指针终于走过了十二点。 桌上是精心准备的烛光晚餐,丰盛佳肴已经开始冒着寒气,红烛已经快燃尽,只留下一滩红泪。 随着最后一根红烛熄灭,客厅陷入了黑暗中。 月光照映着许南辰的侧脸,他自嘲一笑,明知她不会回来的,却还抱有几分不切实际的期待。 许南辰起身将饭菜扔到垃圾桶,桌子收拾干净,门被打开,是林晚意回来了。 “你在搞什么?灯也不开!” 林晚意声音中有几分不耐烦,说着将灯打开。 许南辰没有说什么,走过去,一如往常,蹲下身子,给她换上拖鞋。 “五周年快乐!” 换好之后,林晚意不知想到了什么,随手从包中取出一条蓝色领带,扔到许南辰怀中,也不等许南辰说什么,便回到了卧室中。 许南辰拿着蓝色领带,苦笑一声,原来她记得昨天是他们结婚五周年纪念日啊! 只是…… 他最讨厌的颜色便是蓝色! 仅凭这条领带上沾染的男士香水味儿,他便知道,这是傅深带过的。 恐怕是傅深不要的吧! 许南辰站在落地窗前,夜色如墨,深沉似水,不知站了多久,眼神终于坚定了下来。 他给林母打出了视频电话。 “妈,我准备和晚意离婚了!” 对面的林母愣了一瞬,道:“南辰,你真的想好了吗?” 许南辰点点头:“妈,我想好了!晚意已经不需要我了,我也想出国在医学领域深造了。” 五年前,许南辰天海医药大学毕业,是医学上的天才,攻克了数个医学难题,发表了诸篇震惊世界的论文,导师邀请他一同前去国外深造,可谓是前途无量。 然而,在这个非常重要的人生选择节点,他却选择了追求天海的美女总裁林晚意,放弃自己的前程,让很多人都大跌眼镜。 没有人知道,那一年,母亲病重,高昂的医药费压倒了他,是林母为母亲付了医药费,救命之恩,怎敢相忘? 为了报恩,许南辰找到了林母,林母提出了条件,那个条件便是追求林晚意,然后和她结婚。 原来林晚意和傅深从小青梅竹马,定了娃娃亲,关系非常好,可是在五年前,已经到了谈婚论嫁地步的傅深却不告而别,远走国外。 林晚意痛苦不已,每日酗酒,颓废不堪,再也没有了天之娇女的锐气。 林母非常担心她会就这么堕落下去,便想找一个优秀的人让林晚意爱上,开启下一段爱情,来忘掉傅深。 而许南辰人品好,成绩优异,在同龄人中算是极为优秀,更重要的是,许南辰有一个别人不曾有的优势,那便是,他的侧脸与傅深极为相似! “唉,造孽啊!妈当初就不该让你和晚意在一起的!” 林母深叹一声,眸中充满了心疼。 她起初只是当作一个交易来看,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她被许南辰的人品和善良打动,把他当作了亲生儿子般对待。 也对当初她挟恩图报的决定,懊悔不已。 五年时间,林母自然知道,林晚意是如何对待许南辰的,说的难听点儿,都没当人看。 她是从心里心疼许南辰。 “妈,不要这么说,晚意很优秀,是我配不上她!而且,我也不喜欢欠人情,还了您的人情,也能让我松口气。” 许南辰摇摇头,说道。 他并不恨林母,相反很感激林母,如果不是林母,母亲可能早在五年前就离世了。 所以,他一直也将林母当作了亲生母亲般对待。 报恩本就是应该的,只是,错的是,他不应该报恩的过程中,爱上林晚意。 事实上,最开始的他很清醒,只是将自己当做了一个报恩的人,林晚意对他也不感冒,对他的追求视而不见。 然而,直到那一次,冷冽冬天,林晚意醉酒落水,他义无反顾,忍着刺骨的寒冷,将她救起,醒来后,她满是感动地看着他:“许南辰,我发现我喜欢上你了,我们结婚吧!” 那一刻,许南辰沦陷了。 林晚意的双眸亮的好似星辰一般,美眸中柔情似水,好似真的动了情。 只是,后来他才知道,原来那天傅深在国外和一个女人领了证,林晚意这才喝的酩酊大醉,被他救起后,选择领证发朋友圈,气一气傅深。 而他却她的那一刻冲动下动了情! “唉,南辰,妈真的不知道傅深会回来,要是早知道,妈绝对不会让你做这种事的!” 林母还是一脸愧疚。 她真的没想到,一个月前,傅深带着他的儿子明明竟然回国了! 林晚意直接像是着了魔一般,每日陪着那父女俩。 许南辰晒然一笑,道:“妈,不必说这些了,晚意能找到幸福,我也很高兴,我就是想和您说一声离婚的事,毕竟,这事也该让您知道。” 林母道:“你真是个好孩子,妈不知道怎么补偿你,妈稍后会给你银行卡上打五百万!这是妈唯一能做得了!” “妈,不用……” “这是妈唯一能给你的补偿,不要拒绝!” 许南辰拒绝的话没说完,林母就打断,声音中带着几分哀求。 他知道,如果他不接受,恐怕林母一生都会生活在愧疚中。 挂断电话,许南辰将离婚协议起草好,他净身出户,什么都不要。 咚咚咚! 他敲响了林晚意的房间门,他知道,她还没睡。 果然,门内传来随意的声音:“进吧!” 许南辰推门而入,只见林晚意正在打着视频电话,眉宇间是面对他时,不曾有过的温柔。 他走过去,只见电话那头是一个看起来颇为英俊的青年,躺在床头,怀里抱着一个看起来可爱的小男孩。 正是傅深和他的儿子傅明,小名明明。 而林晚意正温柔地给明明讲着睡前小故事。 许南辰一瞬间有些恍惚,好似他们才是一家三口,而他只是一个第三者。 “怎么是你?这么晚了来找我干什么?没看到我正在哄明明睡觉吗?” 看到许南辰,林晚意的温柔收敛,取而代之的是厌恶和不耐烦。 许南辰深吸一口气,道:“晚意,我们离婚吧,这是离婚协议,你签一下!” 第二章 为什么要推明明? 只是,许南辰的声音很快被电话那头明明的声音掩盖。 “林妈妈,继续讲故事嘛!我还想听!” “好好好,妈妈先做点事情,做完就给明明讲故事!” 林晚意满目温柔地安抚完明明,转头看向许南辰,不耐烦道:“有什么事就非要晚上说吗?” 说着,她接过笔和离婚协议书,想也不想地签下名字。 “给我滚出去!以后不管有什么事,都不准晚上来找我!晚上是我陪明明的时间!” 林晚意满脸厌恶。 电话那头,傅深故作歉意,道:“哎呀,晚意,你不要生气嘛!许先生,不好意思,我家明明实在是睡不着,只能麻烦晚意来哄了!” “你和他多说什么?我看他就是犯贱,就是想来打扰我!” 林晚意满脸厌恶。 傅深眸中掠过一抹得意,面上却道:“好好好,晚意,我不说了!你也别生气了,好不好?” “好,傅深哥,听你的,我就不生气了!” 林晚意真的变得温柔了。 多好啊,这或许才是真正的一家三口! 许南辰心中想着,但还是不死心地问道:“晚意,你知道你刚刚签的什么吗?” “不就是给你导师的研究的医学项目投资吗?每次找我,除了要钱,还能有什么事?” 林晚意满不在乎地开口道。 “不是,而是……” 许南辰刚开口,就被林晚意不耐烦地声音打断。 “许南辰,我今天是看在傅深哥地面子上不想发火,你不要给脸不要脸!” 许南辰深吸一口气,道:“好!” 说完之后,便走出了房间,给他们合上门。 那一刹那,门内又传来甜言蜜语和笑声。 许南辰眸中满是释然,因她的冲动而产生的感情,也该放下了。 回到了房中,许南辰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他的东西并不多,一个行李箱便收了起来。 收拾完之后,便躺在床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林晚意说他每次找她就是为了要钱,可是从始至终,他只问她要过一次钱。 那是两年前,母亲经过三年的治疗还是去世了,要选一块儿墓地安葬,他手头实在是没钱,只得向林晚意开口去借。 但林晚意当时正和傅深打电话,觉得他在撒谎,故意在他们面前说这些晦气的话,并没有借给他。 然而,林晚意却将这件事情铭记在心头,只要他找她,就会认为他是在问她要钱。 因为这件事,母亲葬礼那天,他想让她一起出席,她却不闻不问,飞到国外与傅深见面了。 后来许南辰才知道,从林晚意那天朋友圈发了他们领了结婚证的消息后,傅深便又和林晚意主动聊天了,过去的五年中,他们时常视频。 最初的时候,林晚意还遮掩,到后来,也不遮掩了,反而理所当然,认为许南辰之所以娶她,就是为了钱。 明明她对他从来就没感情,而他却始终觉得,能够打动她! 不过,今天,许南辰便彻底放下了。 不知想了多久,困意涌上心头,许南辰睡了过去。 第二天醒来时,如同往常一般,林晚意已经不在了,他知道,她是去陪傅深了。 许南辰简单吃了东西,来到了母亲的墓地。 “妈,对不起,儿子离婚了!没有如您所想的,一生一世一双人。” 许南辰眼眶有几分泛红。 母亲最想的便是他能够得到真正的爱情,一生一世一双人,相濡以沫。 只是,他做不到了。 和母亲聊了很久,许南辰才离开。 天海医药大学,许南辰来到导师王荣盛办公室。 “南辰,你怎么有空来了?不配你的那个娇妻了?” 王荣盛打趣道。 许南辰道:“王老师,我和她已经离婚了!” “离……离婚?” 王荣盛有些难以置信。 他很清楚许南辰多喜欢林晚意,更知道,这些年许南辰为了林晚意放弃了什么! “王老师,我想好了,我和您出国,继续进行医学上的研究。” 许南辰开口说道。 这些年,王荣盛虽然在国外开展研究,但是这个研究是在国家支持下和其他国家共同开展的,所以会回国汇报相关工作,每次回国都会叫着许南辰一起加入他们团队,不想浪费许南辰的天赋。 但是每次都被许南辰拒绝,许南辰只想陪在林晚意身边,在一家医院中担任主治医生。 前些天,王荣盛回来再次向他提出邀请,他没有直接拒绝,只是说了回去考虑考虑。 那一刻,他就在动摇了,只是心中还有一丝奢望,昨晚,那丝奢望彻底破灭了! 他也下定了决心。 “啊?南辰,你真的想好了吗?” 王荣盛更加惊讶。 他以为之前许南辰是不好意思再拒绝,所以才说的考虑考虑。 没想到,这才几天,许南辰就离婚了? “王老师,我想好了,没有来晚吧!” 许南辰伸出手。 王荣盛紧紧握住,高兴道:“不晚不晚!南辰,你能来,什么时候都不晚!” 二人又谈了几句,王荣盛道:“南辰,那你回去先准备准备,也和家人朋友好好道别,我这几天帮你办理签证事宜,大概一周的时间吧,办好了和你说!” “好,麻烦你了,王老师!” 许南辰感激道。 又寒暄了几句,许南辰这才离开,在附近租了一间房,既然离婚协议书都签了,那他自然不会再留在那个所谓的家中。 许南辰回到别墅中拿起自己的东西,刚进去,便听到欢笑声。 只见沙发上,林晚意暧昧地靠在傅深身上,二人情意绵绵,明明坐在一旁看着电视,笑个不停。 是真的一家三口啊! 许南辰心中突然无比的庆幸,还好决心要离开,不然天天这样,纵然他心如铁,恐怕也承受不住。 “叔叔,你回来了啊!” 就在这时,明明眼珠一转,向许南辰跑来。 许南辰本能的觉得有些不对劲,他可是记得,这小女孩看起来天真无邪,实则心思深沉,没少陷害他。 他刚想直接离开,小女孩却突然在他面前摔倒,两眼泪汪汪。 “叔叔,明明是哪里没做对吗?为什么要推明明啊!” 第三章 就你给明明看看吧 林晚意瞬间起身,将明明抱起,对许南辰怒目而视:“许南辰,你竟然推明明这么一个小男孩儿?你怎么这么坏!” “南辰,我和晚意没什么,只是关系好点儿而已,我知道你对我们的关系有意见,可不管怎么样,都不能把气撒在我儿子身上啊!” 傅深走过来,还一脸委屈。 “我没有推她,家里不是有监控,查监控不就行了?” 许南辰深吸一口气,开口说道。 当初林晚意为了怕他偷东西,特地在家中的每个角落都安了监控。 这种事情,只要一查监控,就真相大白。 闻言,明明和傅深眸中都闪过一道慌乱。 林晚意却是怒斥道:“许南辰,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是在说明明这么一个五岁不到的孩子,会故意陷害你?你竟然诬陷一个小男孩,你怎么这么恶心呢?” 许南辰无奈一叹,他就知道,林晚意不会相信他的,只会相信傅深父子俩。 这已经不知道是多少次了,只是他心中还有那么一丝丝希冀,但每次都被无情打破。 好在这次他决心以下,心中并没有其他什么感觉。 许南辰懒得争论什么,直接回到房间中,推着行李箱走出来。 “哎呀,南辰,你这是干什么去?该不会是因为我和明明在这里,惹你不高兴了吧?” 傅深一脸着急的模样,一脸愧疚道:“实在是因为我家里起了火灾,不能住了,才只能来晚意这儿住了!你可不要因为我们走啊!我真的会很愧疚的!” 许南辰都懒得戳穿他,家里不能住,不会去酒店吗? “这样吧!晚意,要不我和明明还是走吧!” 傅深紧接着开口,一副要拉着明明走的模样。 明明似乎是收到了信号,立刻哭着道:“不,我不要回去,我害怕!我要在林妈妈家里住!” 说着,还紧紧抱着林晚意。 林晚意眉头一皱,不耐烦道:“许南辰,你在闹什么?傅深哥家里刚刚发生火灾,来我这里住怎么了?你刚刚欺负明明的事我还没和你算账!再闹你就给我滚!” 呵呵! 许南辰只觉得可笑,没有多说什么,直接推着行李箱离开。 傅深和明明眸中都闪过一道得意,林晚意却是骤然失神,刚刚许南辰满不在乎的眼神,让她心中一阵失重,好似她要永远失去他了一般! “晚意,你快去追追南辰吧!你们可不要因为我们闹矛盾啊!” 傅深推了一把林晚意,却对着儿子明明使着眼色。 明明将林晚意抱的更紧了。 林晚意深吸一口气,道:“由他去!我才懒得管他,他迟早会滚回来!” 她心中确实是这么想的,她从来没想过,许南辰有一天会离开她。 因为他那么爱她! 而且,她觉得,许南辰根本没有半分生存技能,离开了这个家,就活不下去,迟早要滚回来的! 她从未关心过许南辰,连他的过往包括现在当医生,都没有任何了解。 许南辰走出别墅,关上门,里面又传来了一家三口的嬉戏声。 他没有留恋,直接来到了自己租的出租屋中。 收拾了一番,简单吃了个饭,收到了银行卡五百万到账的信息。 “南辰,补偿你的五百万收到了吗?” 林母打过电话来,关心问道。 许南辰道:“阿姨,我收到了,不过我将这张银行卡和离婚协议书都放在我的桌上了,到时候晚意看到收了就好。” 他没想过要林母的钱,她不亏钱他,五年中的种种,都是他自己咎由自取。 听到许南辰的称呼变化,林母眼神一暗,道:“你的别的银行卡呢?妈……阿姨得补偿你,不然阿姨真的寝食难安!” “阿姨,真不用,当初您能出手救我母亲,我已经很感激了,您真的不需要补偿我什么了。” 许南辰认真道。 林母见许南辰态度坚决,只好作罢,道:“你现在已经搬出去了?” 许南辰点点头,道:“是的!” “好吧!是晚意没有这个福分!南辰,听你这话里的意思,晚意还不知道和你离婚的事吗?那离婚协议怎么签的?” 林母琢磨许南辰的话,疑惑道。 许南辰简单把事情说了一下。 林母顿时气道:“这死孩子,还没离婚怎么能哄别人的小孩,气死我了!我非要教训她不可!” “阿姨,别,我和晚意就是有缘无份而已,您别说她,也别和她说,她现在幸福挺好的!等我出国了再和她说就好了!” 许南辰开口说道。 他也不想在离开之前出什么幺蛾子。 林母闻言,也只得叹了口气,答应了,再次惋惜林晚意没有这个福气。 二人又简单聊了几句,便挂断了电话。 许南辰又给医院中打电话,请求辞职,院长倒是同意了,不过明天有个手术,让他做完再离职,他自然同意了。 第二天,许南辰来到了医院中。 还没来得及换上衣服,就听到身后传来了林晚意愤怒的声音。 “好啊!许南辰,你竟然偷偷跟踪我们?你怎么这么恶心?” 许南辰没有反应过来,转过身去,只见林晚意对他而视,旁边的傅深怀里抱着昏死过去,满脸发烫的傅明。 “我没有跟踪你们,我是这里的医生而已!” 许南辰眉头一皱,淡淡开口。 “呵呵!许南辰,你在装什么?编谎话也不编圆点儿!你学过医吗?就在这里胡说八道!” 林晚意更怒了,斥责道。 许南辰只觉得可笑,他不止一次和她说过,他的工作,他的过往,显然,她从未放在心上。 “许医生,您来了啊!” 就在这时,一个护士走过来,打着招呼。 “许医生,还不快去换衣服,要是被院长看到了,要扣你工资了!” “我知道了,马上去换!” 许南辰回应着,就要去换衣间。 林晚意呆若木鸡,愣在了那里,许南辰竟然真的是医生? 而且看周围人打招呼的态度来看,地位也不低。 可是,为什么她从未知道呢? 傅深却是眼珠子一转,道:“南辰,正好你是医生,不如就你给明明看看吧!” 第四章 诬陷 许南辰的目光冷淡,干脆利落的拒绝道:“我不是儿科医生,看不了,你们去找儿科医生看吧!” 他今天只想站好最后一班岗,不想节外生枝。 林晚意根本没有在意,傅深眸中闪过一道失望,他们就要转身去儿童科。 这时,一个护士却急匆匆地跑了过来:“许医生,太好了你在这儿!儿童急诊那边都在忙着一个连环车祸送来的孩子,刘主任分身乏术,你快帮忙看看这个孩子!” 事出突然,许南辰没再拒绝,答应了下来,对那护士道:“准备物理降温包,马上!” 他话音未落,人已经大步走向急诊室,整个人的气场瞬间变得凌厉而专业。 林晚意下意识跟了上去,只看到他熟练地换上白大褂,戴上无菌手套,每一个动作都行云流水。 “急性高热惊厥,导致短暂性昏迷。” 许南辰只扫了一眼,便冷静地做出判断,他伸手探了探孩子的额头,又翻开眼皮看了看瞳孔。 他心中有些疑惑,小孩子除非在极度高温下才会如此,傅深父子都搬到林晚意的别墅了,冬暖夏凉,怎么会急性高热惊厥? 不过现在显然不是想这些的时候,他有条不紊地指挥着护士。 “静脉推注地西泮,速度要慢。另外,用温酒精擦拭他的手心、脚心和腋下,进行物理降温。” 林晚意呆呆地站在门口,看着那个她从未了解过的男人。 他专注的侧脸,紧抿的薄唇,还有那双在手术灯下冷静得可怕的眼眸,都让她感到无比的陌生。 这真的是那个在她家里唯唯诺诺,被她呼来喝去的许南辰吗? 几分钟后,随着药物推进,明明的身体不再抽搐,呼吸也平稳下来,苍白的小脸上渐渐恢复了些许血色,缓缓睁开了眼睛。 “太好了,南辰!真是太谢谢你了,你就是明明的救命恩人啊!” 傅深立刻冲了上来,一脸感激涕零的模样。 许南辰脱下手套,丢进医疗垃圾桶,神色淡漠地擦了擦手:“只是本职工作,去前台把急救费用结一下。” 说完,他看都懒得再看他们一眼,转身就走。 林晚意看着他冷漠的背影,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了。 她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却发现喉咙里干涩得一个字都发不出来。 许南辰回到自己那间小小的办公室,刚坐下不到两分钟,办公室的门就被人猛地推开。 林晚意愤怒的声音劈头盖脸地砸了过来:“许南辰,你怎么这么坏呢?竟然对一个小男孩下毒手!” 许南辰一脸疑惑,他还没反应过来,一名神色慌张的护士闯进来,面带急促。 “许医生,不好了!刚才那个孩子,又昏过去了!” “孩子浑身起了红点,呼吸也很微弱,像是严重的过敏反应!” 许南辰瞬间起身,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 走廊里,傅深抱着明明,一看到他,就一副哀求的模样。 “许先生,我知道你对我和晚意有怨气,可明明才四岁啊!” “求求你,许先生,救救明明!他是无辜的!” 林晚意见状,更怒了,道:“许南辰,你真是太坏了!现在快把明明救好!否则,我马上就去举报你,让你在这个行业里身败名裂!” 许南辰心中满是悲凉,只觉得荒唐至极。 五年夫妻,林晚意竟然相信傅深的一面之词,他在她心中,就是这样一个卑劣无耻的小人! 他没说什么,径直走到急救床前,目光落在明明身上,孩子脖颈和手腕处的红疹细密而急促,是典型的药物过敏症状。 “谁给他用了青霉素类的药物?” 许南辰声音清冽。 傅深眼神瞬间躲闪,周围人眸中满是茫然,没有人回答。 “走廊里有监控,查一下是谁接触过孩子。” 许南辰开口说道。 他要证明自己的清白。 旁边的小护士连忙道:“许医生,不巧,刚刚那个位置正好是监控的死角。” 林晚意更加愤怒:“许南辰!你就别再装了!快救人!” “是啊,许先生。” 傅深抱着孩子,一脸焦急地附和,“就算不是你做的,现在救孩子要紧,求求你了!” 旁边几个闻讯赶来的医生看不过去了,其中一个皱眉道:“林小姐,许医生在我们医院多年,医德有口皆碑,绝不是会害人的人。” “就是,这里面肯定有什么误会!” “不用再说了!” 许南辰淡淡地打断了同事,他已经不在乎了。 他迅速开出医嘱,指挥护士进行抗过敏急救。 一番忙碌后,明明的呼吸再次平稳下来,身上的红点也消退不少,双眼睁开醒来。 许南辰脱掉手套,看都未再看他们一眼,转身便走出了急诊室。 林晚意望着他决绝的背影,心头那股失重感再次袭来,但很快被厌恶所取代。 “哼,竟然有这么坏的人,连孩子都下得去手。” 傅深轻轻拍着她的背安抚,故作大度道:“晚意,你也别这么想,说不定真不是许先生做的。” “傅深哥,你就是太善良了!” 林晚意看着傅深,愈发觉得他宽厚可靠,“他就是那样的人,我最清楚!” 傅深垂下眼帘,遮住了眸中浓浓的得意。 对许南辰而言,这场闹剧不过是他离去前的一段插曲,他回到自己的办公室,打开电脑,看昨天院长说的今天手术患者的病历。 只是,在看到患者姓名那一栏时,许南辰瞬间愣住了。 竟然是赵馨蔓? 林晚意最要好的闺蜜,天海赵家大小姐! 在林晚意所有的朋友中,就她对许南辰的态度还算可以,所以许南辰对她的印象很深! 病历上赫然写着“颅内深层梭形动脉瘤”,位置极其凶险,一旦破裂,死亡率极高。 她竟然患了这种病? 难怪院长非要让他站好最后一班岗,要知道,做这种手术的难度和风险极大,整个大夏能做的人不出一掌之数! 更别说是在天海了! 而许南辰就是其中之一! 第五章我们已经离婚了 许南辰仔细看了病例,分析病情。 下午时分,VIP病房的门被轻轻推开,赵馨蔓在一对气质雍容的中年夫妇的陪同下走了进来。 她穿着一身宽松的病号服,脸色有些苍白,但看到穿着白大褂的许南辰时,还是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许南辰?真的是你?我还以为是同名同姓。” 许南辰点了点头,回应道:“我也没想到是你。” 赵馨蔓扯出一个略显虚弱的笑容,带着几分平日里的爽朗开着玩笑:“那我这条小命,可就完完全全交到你手上了,你可千万别手抖啊。” “放心,不会有问题。” 许南辰认真道。 站在一旁的赵父赵卫国,打量着眼前这个过于年轻的医生,眉头不自觉地蹙了起来,他转向身边的院长,语气中带着毫不掩饰的疑虑。 “张院长,这位许医生……是不是太年轻了点?这可不是小手术,我们……” 张院长立刻笑着打断了他,语气中充满了绝对的信任:“赵董,您放心。许医生是我们院里,不,甚至可以说是整个大夏国最顶尖的神经外科专家之一,这种手术,他从未失过手,医术绝对高明!” 赵卫国的脸上闪过一丝惊诧,他没想到院长会给出如此之高的评价。 手术室内,许南辰站在手术台前,带上无菌手套,拿起手术刀。 赵馨蔓在麻药的作用下已经沉沉睡去,许南辰持着手术刀,在复杂的脑部神经与血管中穿行,那颗位置极其凶险的动脉瘤,在他的手下被小心翼翼地剥离,然后被一枚银色的动脉瘤夹稳稳夹住。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当最后一针缝合落下,许南辰放下手中的器械。 出去对赵卫国夫妇道:“手术很成功。” 赵卫国夫妇立刻冲进了病房中。 半个小时后,麻药效果渐渐散去,赵馨蔓在病房中缓缓睁开了眼睛。 她看到床边的许南辰,嘴唇动了动:“许南辰……谢谢你。” “没关系,这是我的职责。” 许南辰开口道。 赵卫国和妻子李舒雅快步走了过来,脸上满是感激。 “许医生,真是太感谢你了!你简直是华佗在世,年少有为啊!” 赵卫国紧紧握住许南辰的手,激动地说道。 李舒雅也在一旁抹着眼泪:“是啊,我们之前跑了多少家大医院,那些专家教授一看片子都直摇头,根本没人敢接这个手术,没想到……没想到许医生您年纪轻轻,医术竟然这么好!” 赵卫国感慨万千地补充道:“许医生,以后我们一家人要是有个什么头疼脑热的,一定都来这里找您看!” 许南辰摇摇头,道:“抱歉,恐怕没有这个机会了。” “今天,是我在这里的最后一班岗。做完这台手术,我就准备离职了。” 病床上的赵馨蔓猛地偏过头,苍白的脸上写满了错愕。 “啊?你要离职了吗?” 许南辰迎着她的目光,轻轻地点了点头,确认道:“是的。” 接下来许南辰对他们交代手术后需要注意的事项,而后转身离去。 下班时间到了,他径直走向院长办公室,签下了离职文件,将工作证和钥匙一同交还。 回到出租屋中,许南辰简单吃了晚饭,冲了个澡。 躺在床上时,甚至还不到十点。 这五年来,他从未睡得这么早,也从未觉得如此轻松。 夜半时分,一阵急促的手机铃声划破了屋内的寂静。 许南辰睁开眼,黑暗中摸到手机,屏幕上跳动着“林晚意”三个字。 他划开接听,没有说话。 电话那头立刻传来了林晚意带着怒气的声音:“许南辰,你人呢?还真不打算回来了?闹什么脾气,赶紧给我回来做饭!” 此刻,林晚意正烦躁地躺在别墅柔软的大床上,肚子咕咕叫着。 这两天,傅深父子住进来,两人都不会做饭,只能顿顿点外卖。 尽管点的都是城里最高档的私房菜,可她吃进嘴里,总觉得油腻,心里堵得慌。 她很想念许南辰做的那些清淡可口的家常菜,非常对她的胃口。 她当然不知道,许南辰是为了她才学的厨艺,每顿饭更是精心调配,自然不是外卖能媲美的。 许南辰淡淡道:“林晚意,我们已经离婚了,以后不要再给我打电话。” “离婚?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林晚意愣了一下,随后不满道。 许南辰的声音依旧平静:“前天晚上,我让你签的那份文件,就是离婚协议书。” “一式两份,属于你的那份,我放在我房间的桌子上了。你自己去看吧。” “以后,别再给我打电话了。” 说完,许南辰直接挂断了电话,没有给她任何再开口的机会。 电话那头,林晚意举着手机,听着里面传来的“嘟嘟”忙音,整个人都懵了。 离婚协议书? 她脑子里一片空白,前天晚上的画面零碎地闪过。 她当时只顾着和傅深父子打电话,根本没看许南辰递过来的是什么,只当是些无关紧要的文件,随手就签了。 怎么可能是离婚协议书? 一股莫名的恐慌攫住了她的心脏,她猛地从床上坐起,连拖鞋都来不及穿,赤着脚就冲出了自己的卧室。 她快步走到许南辰住的那间房门口,那扇门她五年里都未曾主动推开过几次。 她拧开门把手,房间里的景象让她微微一怔。 这里与其说是卧室,不如说更像一间客房。 陈设极其简陋,除了一张床,一个衣柜,就只剩下一张老旧的书桌。 他之前住的就是这种环境吗? 她似乎早已经忘了,从结婚的时候,怕他贪图她的钱,她就给他装修了最为简陋的卧室! 而那张书桌上,正静静地躺着一份文件和一张银行卡。 林晚意一步步走过去,脑子里一片混沌,脚步都轻飘飘的。 她拿起那份文件,顶端“离婚协议书”五个大字,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格外刺眼。 下面,她的签名龙飞凤舞,而旁边,许南辰的签名,一笔一划,清晰而决绝。 第六章 林晚意,再见了 林晚意死死地盯着那几个字,像是要用目光把纸张烧穿。 离婚协议书。 这五个字像滚烫的钢针,狠狠扎进她的脑子里。 怎么会是离婚协议书? 许南辰他怎么敢? 空白的大脑里,五年来的画面像是失控的电影胶片。 疯狂地倒带、播放,一帧一帧,清晰得让她心慌。 她记得结婚第一年,她指着他做的四菜一汤,眉眼间全是讥讽:“许南辰,你做的这些东西能吃吗?别以为会做几道家常菜就能抓住我的胃,我只吃米其林。” 他什么都没说,只是默默地坐下,吃掉自己那份,然后收拾好所有的碗筷。 可从那以后,他还是每天都做。 她不回来,饭菜就温在锅里。 她回来了,饭菜就准时摆上桌。 渐渐地,她习惯了。 习惯了回家就有热饭,习惯了那些清淡却熨帖肠胃的味道。 以至于这两天吃着城里最顶级的私房菜外卖,都只觉得满嘴油腻,心里堵得发慌。 她还记得一个下着暴雨的深夜,她高烧不退,浑身发烫,意识模糊。 是许南辰,二话不说把她背起来,冲进了雨幕里。 他的背算不上宽阔,却很稳。 雨水和汗水湿透了他的衬衫,紧紧贴着他的皮肤,那股温热的触感,她至今都记得。 在医院里,他对着手忙脚乱的护士,用一种她从未听过的、冷静而专业的语气下达指令,那种不容置疑的气场,让她有片刻的恍惚。 这个被她视作无业游民的男人,到底是什么人? 她也记得,他们某一个结婚纪念日。 那天她陪着一个失恋的朋友K歌到半夜,手机早就调了静音。 等她一身酒气地回到别墅,才发现客厅里摆着冷掉的烛光晚餐,蜡烛已经燃尽,只剩下凝固的蜡泪。 而许南辰就坐在沙发上,没有开灯,像一尊沉默的雕塑。 看到她回来,他只是站起身,声音有些沙哑。 “你回来了。” 没有一句责备。 那一刻,她心里闪过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愧疚,但很快就被抛之脑后。 这些被她刻意忽略、丢在记忆角落里的碎片,此刻拼凑成一把锋利的刀,狠狠剜着她的心。 这不是爱。 林晚意告诉自己。 这只是不习惯,是五年的所有物突然被人夺走的愤怒和不甘。 对,是愤怒! 他凭什么? 他凭什么用一份她根本没看过的协议,就擅自结束这一切? 他凭什么一声不吭地就从她的世界里消失? 林晚意紧紧攥着那份协议书,纸张被她捏得变了形。 她要找到他! 她要当面问个清楚! 他把她林晚意当成什么了? 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宠物吗? 一股无法遏制的冲动席卷了她,林晚意转身就往外冲,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找到许南辰! 她赤着脚冲下楼梯,冰冷的大理石地面让她打了个激灵,却丝毫无法浇灭她心头的火。 她冲到玄关,胡乱地在鞋柜里翻找,只想快点穿上鞋,开车出去。 “晚意阿姨。” 一个怯生生的、带着奶气的声音,从楼梯口传来。 林晚意的动作猛地一僵,回过头。 只见明明穿着一身粉色的卡通睡衣,抱着一本厚厚的童话书,正可怜巴巴地站在楼梯的拐角处看着她。 “阿姨,你要出去吗?” 明明的身后,傅深穿着一身家居服,倚在二楼的栏杆上。 他的目光温柔,带着一丝探寻,还有几分不易察觉的期许。 那眼神像一盆冷水,兜头浇下。 林晚意满腔的怒火和冲动,瞬间熄灭了大半。 她要去哪里? 她要去质问许南辰什么? 质问他为什么不爱了? 质问他为什么不等了? 那副歇斯底里的样子,该有多难看? 傅深还在看着她。 那个她爱了整个青春的男人,此刻正用那种她最无法抗拒的眼神看着她。 他需要她,这个家需要她,明明也需要她。 “爸爸讲故事不好听,”明明迈着小短腿走下几级台阶,把童话书递到她面前,仰着小脸:“明明想听阿姨讲。” 林晚意看着明明那双清澈无辜的大眼睛,又抬头看了看傅深。 他冲她笑了笑,那笑容里满是依赖和温柔。 “晚意,要不就陪陪明明吧,这孩子最近总念叨你。” 林主意心里那股去找许南辰的冲动彻底散了。 是啊,她在这里,还有更重要的人需要她。 许南辰算什么? 一个已经签了离婚协议的前夫而已。 她凭什么要为了他,在深夜里失态地跑出去? 林晚意缓缓直起身,将刚才的慌乱和愤怒死死压在心底,脸上重新挂上了温柔的浅笑。 她伸手接过那本童话书,摸了摸明明柔软的头发。 “好。” 她的声音很轻,却像是在对自己下达命令。 “阿姨不走,阿姨给你讲故事。” 她转过身,牵起明明的上,一步步走上楼梯。 她没有再看玄关的门一眼,仿佛刚才那个失控的自己,只是一个幻觉。 …… 另一边。 城中心一家高级酒店的套房里。 许南辰面无表情地将几件换洗的衣物叠好,放进行李箱。 护照机票,几份刚从国外发来的学术资料。 他的东西不多,收拾起来很快。 就在他拉上行李箱拉链的前一刻,他的动作顿住了。 他从随身的旧皮夹里,抽出一张被摩挲得有些卷边的照片。 照片上,林晚意站在一片绚烂的樱花树下。 她仰着头,闭着眼,张开双臂,笑得灿烂又纯粹,几片粉色的花瓣落在她的发间。 那是他们结婚第二年,他唯一一次,成功说服她去郊外散心。 他记得她一开始有多不情愿,抱怨路远,抱怨天热。 可当她看到那漫山遍野的樱花时,所有的不耐都消失了。 那一天,她没有提傅深,没有看手机,就像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在花海里奔跑大笑。 他偷偷拍下了这张照片。 五年来,无数个孤枕难眠的深夜,他都会拿出这张照片看一看。 他靠着这一点点虚无缥缈的念想,欺骗自己,或许有一天,她也会对他露出这样的笑容。 现在看来,多么可笑。 她的笑从来不是为他。 是为了那片花,为了那片刻的自由,唯独不是为了身后那个举着相机的、愚蠢的男人。 许南辰的眼神,从短暂的追忆,变得一片死寂,冷如寒冰。 希望才是最磨人的酷刑。 他受够了。 他从口袋里摸出一个银色的金属打火机。 “咔哒。” 一声轻响,一簇橙黄色的火苗在昏暗的房间里跳动起来,映着他毫无波澜的脸。 他将照片的一角,凑近了火苗。 纸张瞬间被点燃,边缘卷曲焦黑,火焰贪婪地向上吞噬。 林晚意那张明媚的笑脸,在火光中扭曲变形,最后化作一片焦黑的灰烬。 许南辰举着那燃烧的纸片,直到灼热的温度舔舐到他的指尖,他才松开手。 那最后一点残骸,飘飘扬扬地落在光洁的桌面上,碎成粉末。 他盖上打火机。 “啪。” 房间重归寂静,只剩下空气中一丝若有似无的焦糊味。 他的脑海里,一片澄澈。 所有的不甘,所有的执念,都在那团火焰中,烧得干干净净。 林晚意,再见了。 第七章 你们的判断错了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穿透酒店厚重的窗帘缝隙,在深色地毯上投下一道狭长的光斑。 许南辰睁开眼,房间里很安静。 没有林晚意翻身的细微声响,没有她梦里的呓语。 也没有了那股萦绕五年,若有似无的,属于她的香水味。 空气里只剩下酒店房间特有的,那种混合着消毒水与香氛的、冰冷而陌生的味道。 他盯着天花板看了很久。 大脑一片空白。 那是一种前所未有的,被彻底抽空之后的平静。 像是一场持续了五年的高烧,终于在昨夜,随着那张照片化为灰烬,彻底退去。 烧退之后,只剩下疲惫和虚无。 但更多的,是一种解脱。 许南辰缓缓坐起身,赤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 他拉开窗帘。 刺目的阳光瞬间涌了进来,让他下意识地眯起了眼。 窗外是陌生的街景,车水马龙,人声鼎沸。 一个他从未真正融入过的,喧嚣的城市。 他忽然想去走走。 没有目的地,就只是走走。 去喝一杯街角咖啡馆里最苦的黑咖啡,或者,去美术馆看一场无人问津的画展。 做一些这五年来,他从未有过时间与心力去做的事情。 他的人生,终于只属于他自己了。 就在许南辰拿起外套,准备出门的时候,手机尖锐地响了起来。 铃声打破了满室的寂静。 他看了一眼来电显示。 是院长。 许南辰的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他已经递交了辞呈。 他划开接听键,声音听不出情绪。 “喂,院长。” 电话那头,院长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焦灼和急切,像是含着一团火。 “南辰,快来医院!出事了!” 许南辰的眼神瞬间凝固。 “哪个病人?” “赵馨蔓,就是你昨天做手术的那个颅内动脉瘤患者!” 院长的声音几乎是在咆哮。 “她今天凌晨突然情况恶化,颅内压急剧升高,人已经昏迷了!” “现在所有相关的专家都到齐了,在会议室里吵了快一个小时了,还没拿出个所以然来!” “你是她的主刀医生,你必须马上过来!” 许南辰握着手机的手指,不自觉地收紧。 赵馨蔓。 林晚意的闺蜜。 这个名字像一根细小的针,扎了一下他刚刚平静下来的心湖。 但那点涟漪,转瞬即逝。 现在她的身份只有一个。 他的病人。 “我马上到。” 许南辰挂断电话,没有丝毫犹豫。 他抓起搭在椅背上的外套,拿起车钥匙,大步流星地走出了房间。 刚才那个想要在城市里闲逛消遣的许南辰,被瞬间锁回了身体深处。 取而代代之的,是那个在手术台上冷静果决,不容置疑的许医生。 …… 市一院,神经外科会议室。 气氛凝重得几乎能滴出水来。 十几位院内甚至从外院请来的神经外科专家,围着一张巨大的会议桌。 桌子中央的全息投影上,正循环播放着赵馨蔓最新的脑部CT血管造影。 “典型的术后血管痉挛,你看这几处,血管收缩得太厉害了,导致远端脑组织缺血。” 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专家指着影像,语气笃定。 “加大硝普钠的剂量,必须尽快把痉挛的血管扩张开!” 旁边一个中年医生立刻反驳。 “不行!患者的血压已经很不稳定了,再用硝普-钠,一旦出现低血压灌注不足,情况会更糟!” “那就用尼莫地平,持续泵入!” “已经用了,效果不明显!” “颅内压还在持续升高,再不想办法,很快就会形成脑疝!” 争吵声,议论声,此起彼伏。 每个人都面色凝重,每个人都坚持自己的看法,但谁也说服不了谁。 会议室的门,就在这时被猛地推开。 许南辰走了进来。 他甚至没穿白大褂,一身剪裁合体的黑色休闲装,让他在这群白衣专家中显得格格不入。 但他身上那股凛冽迫人的气场,却让整个会议室瞬间安静了下来。 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地投向他。 有惊讶,有审视,有怀疑,但更多的是一种抓到救命稻草般的期盼。 许南辰没有理会任何人。 他的目光径直落在全息投影的影像上,然后快步走到主位旁,拿起桌上厚厚一叠的病历和检查报告。 他看得很快,纸张在他手中发出哗哗的翻动声。 那声音,像是敲在每个人紧绷的神经上。 周围的专家们面面相觑,没人敢出声打扰。 终于,许南辰放下了手中的报告。 他抬起头,眼神冷得像手术刀的刀锋,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 然后,他开口了。 声音不大,却像一块冰,砸进了滚烫的油锅里。 “你们的判断,是错的。” 一瞬间,整个会议室落针可闻。 所有人都愣住了。 几秒钟后,一个威严的声音带着怒气响起。 “年轻人,你什么意思?” 开口的是刘承德教授,神经外科的泰山北斗,也是这次专家会诊的主持者。 赵馨蔓术后的情况,一直是由他亲自盯着的。 刘教授重重地将保温杯顿在桌上,脸色铁青。 “赵小姐术后的情况,是我亲自断定的,就是典型的动脉瘤夹闭术后,迟发性脑血管痉挛!” 他指着屏幕上的影像,几乎是吹胡子瞪眼。 “你看这影像,看这数据,哪一点不符合血管痉挛的特征?” “你一个才回国没几天,甚至已经递了辞呈的医生,凭什么一开口就全盘否定我们整个专家组的结论?” “狂妄!” 刘教授的声音掷地有声,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 会议室里的气氛,顿时变得更加紧张。 不少人都暗自点头,觉得许南辰太过托大。 然而,面对刘教授的雷霆之怒,许南辰的表情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 他甚至发出了一声极轻的、带着浓浓讥讽的嗤笑。 “呵。” 这声轻笑,像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抽在刘教授的脸上。 “你!” 刘教授气得浑身发抖,指着许南辰的手都在哆嗦。 许南辰却连看都懒得再看他一眼。 他转过身,面向那副巨大的全息影像,拿起激光笔,在上面画出一个圈。 “刘教授,你看的是表象。” 他的声音冷了下来,带着一种不容辩驳的专业与冷静。 “而我看,是本质。” “你们所有人都盯着这几根痉挛的血管,却忽略了最关键的一点。” 他切换了另一张数据图表。 “看这里,颅内压力的上升曲线,和血管痉挛的程度,完全不成正比。它的增长速度太快,太异常了。” “还有这个。” 许南辰又调出了血液化验单。 “血常规报告,你们只看了白细胞和红细胞,有谁注意到这个被放在角落里的指标了?” 他的激光笔,精准地停留在一行小字上。 “血小板聚集率,异常增高。” “纤维蛋白原,进行性下降。” “D-二聚体,显著升高。” 每说出一个指标,在场的专家们脸色就苍白一分。 这些都是他们刚刚扫过,却并未足够重视的数据。 许南辰冰冷的声音,继续在安静的会议室里回响。 “这不是单纯的血管痉挛。” “这是手术创伤应激诱发的,弥散性血管内凝血!” “也就是我们常说的DIC!” DIC三个字母,像三颗重磅炸弹,在所有人的脑海里轰然炸开! 弥散性血管内凝血! 那是外科医生最恐惧的梦魇之一! 一旦确诊,死亡率极高! 如果按照刚才他们争论的,当做单纯的血管痉挛,继续使用血管扩张剂…… 后果不堪设想! 所有人,包括刚才还怒不可遏的刘教授,都惊出了一身冷汗。 刘教授的嘴唇翕动了几下,脸色由红转白,又由白转青,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死死地盯着那些数据,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他知道。 许南辰是对的。 他错了,错得离谱。 许南辰的眼神里没有一丝一毫的得意,只有一片冰封的死寂。 “三年前,我在梅奥医学中心,处理过一例几乎一模一样的病人。” “当时的主治医生,一位从业超过三十年的资深教授,也犯了和你们同样的错误。” “他坚持使用血管扩张剂。” “结果,病人在用药三小时后,爆发多器官功能衰竭,死在了ICU里。” 他平静地陈述着一个血淋淋的事实。 整个会议室,死一般的寂静。 再也没有人敢质疑他。 院长第一个反应过来,他擦了擦额头的冷汗,声音都变了调。 “那南辰,现在该怎么办?” 这一刻,这个年轻得过分的男人,成了整个房间里唯一的支柱和希望。 许南辰收回目光,语气恢复了医生下达指令时的果决和冷静。 “立刻停止所有血管扩张类药物。” “马上准备肝素,首剂静推,然后持续泵入。” “同时,输注新鲜冰冻血浆和血小板。” “马上重新做全套凝血功能检查,半小时后,我要看到最新的报告。” 他语速极快,条理清晰,不带一丝一毫的犹豫。 在场的护士长立刻拿出本子飞速记录。 “是!” 许南辰说完,转身就往外走。 “病人现在在哪?” “在重症监护室。”院长连忙跟上。 许南辰的脚步没有停顿,径直走向ICU的方向。 他高大的背影,在医院苍白的灯光下,显得孤高而决绝。 将一众德高望重、面如死灰的专家,远远地甩在了身后。 第八章离开 ICU外的走廊,空气凝滞如铅。 苍白的灯光自头顶倾泻而下,将每个人的影子拉得细长,扭曲。 许南辰独自站在一旁,靠着冰冷的墙壁,与焦灼的众人隔开了一段无形的距离。 他身上那件黑色的休闲装,像一道墨色,划破了这片由白色构成的,令人窒息的空间。 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那双曾颠倒众生的桃花眼,此刻沉静得像一口深不见底的古井,映不出丝毫波澜。 只有他自己知道,这平静之下,是早已习惯的疲惫。 为愚蠢的人,为固执的偏见,为无法改变的人性而感到的,深深的疲惫。 院长在他不远处来回踱步,额上的汗珠在灯光下闪着油腻的光。 他时不时地看向许南辰,嘴唇蠕动几下,却终究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而刘承德教授则抱着手臂,站在院长的另一侧。 他铁青的脸色稍稍缓和,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夹杂着怨毒和幸灾乐祸的阴沉。 他时不时投向许南辰的目光,像淬了毒的针,尖锐而冰冷。 周围几个年轻的医生,大气都不敢出。 走廊里只剩下ICU内生命监护仪传出的,单调而规律的滴滴声。 每一声,都像一把小锤,敲在众人悬着的心上。 时间在等待最终化验结果的煎熬中,被拉得无比漫长。 突然,阵急促而杂乱的脚步声,从走廊尽头传来,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死寂。 “馨蔓,我的女儿!” 一个女人凄厉的哭喊声,像一把利刃,刺穿了所有人的耳膜。 众人循声望去。 只见一男一女,正发疯似的冲了过来。 女人穿着香奈儿的套裙,妆容精致,此刻却因为激动和泪水而显得狼狈不堪,正是赵馨蔓的母亲李美珠。 跟在她身后的男人,一身笔挺的定制西装,手腕上是百达翡丽的限量款腕表,神色阴郁,不怒自威。 则是赵氏集团的董事长赵建业。 “你们这群医生是干什么吃的!” 李美珠一冲到跟前,就指着院长的鼻子,不顾一切地尖叫起来。 “我女儿在里面生死未卜,你们居然还有闲心在这里站着聊天!” “为什么不手术?为什么还不救人,啊?!” 赵建业一把拉住情绪失控的妻子,但他看向众人的眼神,比李美珠的尖叫更具压迫感。 他的声音低沉,却字字如千钧。 “院长,我需要一个解释。” “我把女儿好好地送到你们医院,现在,她却躺在里面昏迷不醒。” “如果我的女儿有任何三长两短。” 他没有说下去,但那句未尽的威胁,像阴云一样笼罩在每个人的头顶。 “赵董,赵夫人,你们先冷静一下!” 院长连忙上前,擦着冷汗,试图安抚。 “病人的情况很复杂,我们正在等最后的检查结果出来,才能确定最终的治疗方案。” “复杂?”李美珠甩开院长的手。 “有什么复杂的,不就是个术后感染吗?赶紧用最好的药,做最好的手术,要多少钱我们都出!”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的刘承德教授,忽然不阴不阳地开了口。 “赵董,赵夫人,事情恐怕比你们想的要严重得多。” 这话成功地吸引了赵家夫妇的全部注意力。 刘教授瞥了一眼面无表情的许南辰,嘴角勾起一抹微不可查的冷笑。 “按照我们专家组的会诊结果,赵小姐是术后迟发性脑血管痉挛,虽然凶险,但治疗方案是成熟的,只要立刻用药扩张血管,就有很大机会。” 他故意在这里停顿了一下。 李美珠急切地追问:“那就快用啊!还等什么!” 刘教授这才慢悠悠地,将矛头直指许南辰。 “但是,赵小姐的主刀医生,也就是这位许南辰医生,并不同意我们的方案。” “他认为,赵小姐得的不是血管痉管,而是一种极其罕见的,死亡率极高的血液病,叫什么DIC。” “所以,他力排众议,不但叫停了我们准备好的治疗,还坚持要用一套非常规的,甚至可以说是拿病人生命做赌注的方案。” 刘教授摊了摊手,一脸的无奈和惋惜。 “我们这些老家伙人微言轻啊。许医生是天才,又是主刀,我们拗不过他,只能在这里干等着,眼睁睁看着赵小姐的病情,唉!” 一番话,颠倒黑白,绵里藏针。 瞬间就将所有的责任和恶意,都推到了许南辰身上。 赵建业和李美珠的脸色,骤然大变。 他们的目光,像两把淬毒的利剑,齐刷刷地射向那个从始至终都一言不发的年轻男人。 “你就是许南辰?” 李美珠的声音尖利得像是能划破玻璃。 “是你给我女儿做的手术?” 赵建业的眼神更是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他上下打量着许南辰,那身休闲装在他眼里,成了不专业和轻浮的代名词。 “年轻人,刘教授说的,可是真的?” 他的声音里,已经带上了审问的意味。 “你拿我女儿的命,在赌?” “你赌得起吗?” 最后一句,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面对两人夹枪带棒的质问,许南辰终于有了反应。 他缓缓抬起眼,目光平静地迎上赵建业的视线。 那眼神里没有畏惧,没有心虚,甚至没有一丝情绪。 只有一片纯粹的,属于医者的冷静。 “我说的,是事实。” 他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病人的颅内压升高速度,凝血功能指标,都指向DIC。如果按照血管痉挛治疗,使用扩张血管的药物,会导致无法控制的全身性出血,最后多器官衰竭。” “我是一名医生。” “我只对我的病人负责。” 这番话不卑不亢,掷地有声。 却像一瓢油,浇进了赵家夫妇燃起的火堆里。 “负责?” 李美珠尖叫起来。 “你就是这么负责的?把我的女儿负责到重症监护室里来了?!” 刘教授见状,立刻在一旁煽风点火。 “许医生,话可不能说得这么满,DIC的诊断标准是什么?你比我清楚,在没有明确证据之前,你凭什么推翻我们十几位专家的共同结论?就凭你一个所谓经验?” “你这是在拿病人的生命,验证你的个人权威!” 刘教授的话,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赵建业的耐心彻底告罄。 他不再看许南辰,而是转向院长,用一种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说道。 “我不管什么DIC,什么痉挛!” “我现在以赵馨蔓父亲的身份,命令你们,立刻马上按照刘教授的方案救人!” “出了任何事,我来负责!” “听到了没有!” 最后的吼声,在走廊里回荡。 院长一脸为难,求助似的看向许南辰。 刘教授的脸上,则露出了胜利者才有的兴奋和得意。 “听到了吗?家属已经决定了,快,准备把病人推进手术室,立刻上硝普钠!” 他迫不及待地对身后的护士下令。 就在一名护士颤颤巍巍地要去推ICU大门的时候。 一道身影,横亘在了门前,是许南辰。 他伸出手臂,拦住了去路。 整个走廊,瞬间鸦雀无声。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 许南辰没有看任何人。 他的目光,穿透了那扇厚重的门,仿佛看到了里面那个在生死线上挣扎的生命。 然后,他缓缓转过头,看向刘承德。 “我再说一遍。” “推开这扇门,你就是在杀人。” 气氛,凝固到了极点。 刘承德脸上的得意僵住了,转为恼羞成怒。 “你……你敢阻拦?” 赵建业更是勃然大怒,一个箭步冲上来,指着许南辰的鼻子。 “你算个什么东西,给我滚开!” 李美珠也扑了上来,又抓又打。 “滚,你这个庸医,杀人犯,滚啊!” “我们是她的父母,我们才有资格决定她的生死,你没有!” “让你滚,你听见没有!” 谩骂,推搡,像潮水一般向许南辰涌来。 他却像一座礁石,纹丝不动。 只是那双古井无波的眼底,终于泛起了一丝波澜。 那不是愤怒,也不是委屈。 而是一种深深的,彻骨的厌倦。 他忽然就想起了林晚意。 想起了那五年里,无数个这样固执己见,听不进任何解释的瞬间。 他累了。 真的累了。 许南辰缓缓地,放下了拦着门的手。 他后退了一步。 什么都没说,只是用那双冰冷的眼睛,最后看了一眼状若疯狂的赵家夫妇,和面露得色的刘承德。 然后,他转过身走向走廊尽头的窗边。 将整个战场,都留给了他们。 那个背影孤高决绝,带着一种令人心碎的放弃。 第九章 可笑的人性 “哼,不自量力!” 刘承德冷哼一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白大褂,重新恢复了权威的姿态。 “快,执行命令,病人等不起了!” 他亲自上前,和两个医生一起,将ICU的大门推开。 病床被缓缓推了出来。 上面躺着的赵馨蔓,面色惨白,毫无声息。 “馨蔓!” 李美珠哭喊着扑了上去。 刘承德指挥着众人,就要将病床推向手术室的方向。 就在那扇沉重的防火门即将关上的瞬间。 “等一下!” 一个年轻护士的声音,带着急喘,从电梯口传来。 众人停下脚步,回头望去。 只见刚才去取报告的小护士,正举着一个平板电脑,像疯了一样冲过来。 她跑得上气不接下气,脸颊通红。 “别去手术室!” “等一下,刘教授!” 她冲到人群中,将手里的平板,一把塞到了院长面前。 “院长,最新的凝血功能报告,加急出来的!” 院长的瞳孔猛地一缩,他颤抖着手接过平板。 屏幕的光,映亮了他惨白的脸。 他死死地盯着屏幕上那一排排触目惊心的数据,身体晃了晃,险些站立不稳。 “这怎么可能……” 赵建业察觉到不对,一把抢过平板。 他看不懂那些专业的名词和缩写。 但他看得懂那些红色的,代表着极度异常的箭头。 “这到底是什么意思!”他怒吼道。 小护士喘匀了气,她的目光越过所有人,带着一种近乎敬畏的震撼,望向了窗边那个孤独的背影。 她的声音不大,却像一道惊雷,在死寂的走廊里炸响。 “纤维蛋白原,进行性下降,已经低于危急值。” “D-二聚体,显著升高,超过正常值上限的几十倍。” “血小板正在以惊人的速度被消耗!” 她每说出一个结果,刘承德的脸色就苍白一分。 最后,小护士深吸一口气,用尽全身力气,吐出了那句足以颠覆一切的结论。 “病人的情况和许医生之前的判断,完全吻合!” “是弥散性血管内凝血!” “是DIC!” 轰…… 世界,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 哭喊声,质问声,命令声,全都消失了。 走廊里只剩下死一样的寂静。 赵家夫妇脸上的疯狂和愤怒,凝固成了一片空白的惊骇。 刘承德脸上的得意,碎裂成无法掩饰的恐惧。 他推着病床的手,在剧烈地颤抖。 所有人的目光,都像被无形的线牵引着,缓缓地,僵硬地,转向了那个站在窗边的男人。 许南辰没有回头。 他只是静静地看着窗外。 那挺拔如松的背影,此刻,却像一座无法逾越的山,沉沉地压在每个人的心头。 如同实质的死寂,沉甸甸地压在走廊的每一个角落。 空气中,弥漫着名为尴尬与恐惧的味道。 方才还嚣张跋扈,状若疯癫的赵家夫妇,此刻像是被扼住了喉咙的鸡,脸上血色尽褪。 他们的嘴唇微微张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那份新鲜出炉带着机器余温的化验报告,像一记无情的耳光,狠狠扇在了每一个人的脸上。 尤其是刘承德。 他脸上的肌肉在不受控制地抽搐,从得意到惊愕,再到此刻的骇然,表情的转换堪称精彩。 他握着病床推杆的手,抖得像是得了帕金森。 硝普钠。 如果刚才真的推病人进了手术室,用了扩张血管的硝普钠。 那后果无异于亲手将赵馨蔓推向了万劫不复的深渊。 他刘承德,一个享受国务院津贴的权威教授,差一点就成了一个杀人凶手。 冷汗瞬间浸透了他的后背。 所有人的目光都像被磁石吸引的铁屑,不受控制地汇聚向了走廊尽头。 那个孤绝的靠窗而立的背影。 面对如此场面,许南辰却没有回头。 甚至没有动一下。 仿佛窗外的车水马龙,比身后的这场闹剧,更能吸引他的注意。 可正是这份不动声色,这份置身事外,才更像是一座无形的大山,压得众人喘不过气来。 他越是平静,就越是衬托出他们的愚蠢和可笑。 “许医生……” 院长最先反应过来,他那张胖脸上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声音干涩,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谄媚。 他小心翼翼地,一步一步地,朝着许南辰挪了过去。 赵建业的喉结剧烈地上下滚动了一下。 他看了一眼病床上气若游丝的女儿,又看了一眼那个决定着女儿生死的背影。 这位纵横商场半生,习惯了颐指气使的董事长,第一次感觉到了什么叫作无力。 他深吸一口气,放下了所有的骄傲和怒火。 他拉了一把还在失魂落魄的妻子李美珠。 李美珠一个激灵,回过神来。 她看着丈夫投来的眼神,再看看不远处的许南辰,脸上一阵青一阵白。 屈辱,后悔,恐惧……种种情绪交织在一起,让她那张保养得宜的脸,显得有些扭曲。 但女儿的命是天。 她咬了咬牙和赵建业一起,跟在院长身后,也朝着许南辰走了过去。 脚步声在空旷的走廊里,显得格外清晰。 刘承德僵在原地,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他想躲,可所有人的视线都像探照灯一样锁定着他。 他想开口说点什么,却发现自己的喉咙像是被水泥堵住了一样。 他知道他完了。 在市一院,在整个医学界,他的声誉从这一刻起彻底崩塌。 而这一切,都拜那个年轻人所赐。 他看向许南辰的背影,眼神里的怨毒,几乎要化为实质。 “许医生,你看。” 院长终于挪到了许南辰身后,他搓着手,腰下意识地弯了下去。 “刚才都是一场误会。” “赵董和赵夫人也是爱女心切,一时糊涂,您别往心里去。” “现在最要紧的,是救人,救人要紧啊!” 院长拼命地使着眼色,话里话外,都在充当和事佬。 赵建业也紧跟着开了口,声音沙哑,早已没了之前的威压。 “许医生,刚才是我有眼不识泰山。” “是我太冲动,听信了别人的话。” 他说着,冷冷地瞥了一眼不远处的刘承德。 “我为我刚才的言行,向你道歉。” 李美珠也挤出一丝僵硬的笑容,她扯了扯赵建业的衣角,声音带着哭腔。 “是啊,许医生,是我们不对,我们错了。” “求求你,大人有大量,不要跟我们一般见识。” “求求你救救我的女儿,救救馨蔓。” 她说着,竟然就要弯下膝盖。 许南辰终于有了动作。 他微微侧过头,用眼角的余光扫了一眼身后的这几张脸。 那一张张写满了焦急、讨好、悔恨的脸。 真是有趣。 就在十几分钟前,他们还指着他的鼻子,骂他是庸医,是杀人犯。 现在却又摆出这副卑微的姿态,求他救命。 人性。 第十章 免责协议 许南辰的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冰冷的弧度。 他忽然就想到了林晚意。 想到了那个女人,在离婚协议上签字时决绝的眼神。 想到了她为了傅深,毫不犹豫扔掉他领带时的厌恶。 五年了。 他为她放弃了全世界,她却视而不见。 如今,他终于决定放手,彻底离开她的世界。 当她发现这个家里再也没有人为她深夜留灯,再也没有人会在她胃痛时递上温水和药,再也没有人会默默为她处理好一切麻烦。 她会不会也像眼前这些人一样? 会不会也有一天,像这样追悔莫及? 这个念头,只在许南辰的脑海里停留了一秒钟。 随即,便被他自己掐灭了。 他摇了摇头,不会的。 林晚意不会。 因为她的心里,从来就没有过他。 就算后悔,也只是后悔失去了一个好用的工具,而不是后悔失去了一个爱她的人。 没意思。 许南辰缓缓地,转过身来。 他终于正眼看向了面前的这几个人。 他的目光平静,却带着一种洞穿人心的冷。 没有理会院长的和稀泥,也没有回应赵家夫妇的道歉。 许南辰只是淡淡地开口,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 “想让我继续主刀,可以。” 一句话,让赵家夫妇和院长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但是。”许南辰话锋一转。 “我有一个条件。” 赵建业立刻道:“许医生请说,无论什么条件,只要我们能做到,一定满足!” 许南辰的目光,落在了赵建业那张精明而急切的脸上。 “鉴于刚才发生的一切。” “为了避免后续再出现任何不必要的纠纷。” “我需要你们,赵先生赵太太,亲笔签署一份书面文件。” “文件的内容很简单。” 许南辰一字一顿,说得极其清晰。 “声明此次治疗,是你们在家属知情并强烈要求下,由我许南辰继续进行。” “并且,无论最终的治疗结果如何,哪怕是病人死在手术台上。” “你们都将承担所有后果,并承诺,永远不会以任何理由、任何形式,对我个人,以及医院,进行任何追究和纠缠。” “白纸黑字,签了我马上进手术室。” “不签,你们就另请高明吧。” 此话一出,走廊里的空气,再次凝固。 院长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又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这份协议太狠了。 这已经不是一份简单的知情同意书了。 这几乎是一份生死状! 是把所有的责任,都推回给了家属。 赵建业的脸色也变了。 他没想到许南辰会提出这样苛刻,甚至可以说是羞辱性的条件。 这分明就是在报复他们刚才的不信任。 李美珠更是忍不住了,她那刚刚压下去的火气,瞬间又冒了上来。 “你这是什么意思?” “你这是在记仇!” “我女儿的命都捏在你手里了,你还要跟我们签这种东西?你还有没有一点医德了?” 许南辰听到这话,脸上连一丝多余的表情都没有。 他只是觉得可笑。 跟这种人讲医德? 他不屑于争辩。 甚至连一个字都懒得再说。 许南辰只是用行动,做出了最直接的回应。 他转过身,迈开长腿,径直朝着走廊的另一头走去。 没有丝毫的犹豫,没有半点的留恋。 那个决绝的背影,像一把重锤,狠狠砸在了赵家夫妇的心上。 “别!” “许医生!” 赵建业这次是真的慌了。 他一把拉住还要撒泼的妻子,对着她的耳朵低吼了一句。 “你给我闭嘴!想让女儿死吗?” 李美珠被吼得一个哆嗦,眼泪瞬间涌了出来,却再也不敢多说一个字。 赵建业甩开她,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去拦在了许南辰的面前。 他的姿态,放得比刚才还要低。 “许医生,留步!” “刚才是我爱人胡说八道,您别跟她一般见识!” 赵建业的脸上,堆起了商场上谈判时才会有的笑容,只是此刻,这笑容里满是恳求。 “我签,协议我签!” “别说一份,十份我都签!” “只要您肯出手,救我女儿一命!” 许南辰停下脚步,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院长。”他淡淡地开口。 “准备文件和笔,找两个护士当见证人。” “另外,全程录像。” “好,好,我马上去办!” 院长如蒙大赦,立刻转身,几乎是小跑着去安排了。 几分钟后。 一份打印出来的,措辞严谨的责任豁免协议书摆在了赵建业和李美珠面前。 赵建业几乎没有看内容,拿起笔,龙飞凤舞地签下了自己的名字,又重重地按上了手印。 李美珠则在丈夫的逼视下,颤抖着手也签了字。 许南辰接过那份还带着温度的协议,从头到尾仔细看了一遍。 确认无误后,他将其递给了身后的院长。 “收好。” 做完这一切,他才重新走向那张被遗忘在走廊中央的病床。 当他走到病床前的那一刻。 他整个人的气场都变了。 方才那个冷漠、疏离、甚至带着一丝厌倦的男人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位眼神专注,气场强大的医生。 他俯下身,快速检查了一下赵馨蔓的瞳孔和生命体征。 然后,他抬起头,目光如电,扫过周围的所有人。 刘承德,院长,赵家夫妇,以及那些年轻的医生护士。 “从现在开始,这里由我接管。” “立刻停止一切血管扩张类药物!” “静脉推注肝素五千单位!” “马上准备新鲜冰冻血浆和血小板!” “半小时后,复查凝血功能!” 他语速极快,一道道指令清晰而准确地发出。 年轻的医生和护士们,像是找到了主心骨,立刻行动起来。 混乱的场面,在他的指挥下,瞬间变得井然有序。 刘承德站在一旁,脸色灰败,像个被时代抛弃的木偶。 许南辰最后看了一眼赵家夫妇。 “我要马上进行紧急处置。” “整个过程,可能会持续几个小时,甚至更久。” 他伸出手指,指向那扇厚重的,通往ICU抢救室的大门。 “记住我接下来说的每一个字。” “门关上之后,无论你们在外面听到什么,或者什么都听不到。” “无论时间过去多久,任何人都不能以任何理由打开这扇门!” “除非,我从里面把它打开。” 他的语气,冰冷而决绝。 像是在宣告一条不可违逆的铁律。 “听明白了吗?” 赵建业和李美珠,早已被他的气场所震慑,只能下意识地,拼命点头。 许南辰不再看他们。 他转过身,亲自推着病床。 “开门。” 两名护士立刻上前,合力将那扇沉重的抢救室大门推开。 许南辰推着病床,稳步走了进去。 在门即将关上的那一刻,他停了一下。 没有回头,只是留下了一句,足以让门外所有人胆寒的话。 “如果有人敢打扰我。” “病人死了,我概不负责。” “砰!” 大门,重重地关上。 将两个世界,彻底隔绝。 第十一章赵建业的警告 “砰!” 大门重重地关上。 世界仿佛被一分为二。 门内是生死未卜的战场,门外是悔恨与恐惧交织的地狱。 赵建业的身体,像是被抽空了所有力气,顺着冰冷的墙壁,缓缓滑坐了下去。 他的目光,死死地盯着那扇紧闭的大门。 李美珠则瘫软在地,双手捂着脸,压抑的呜咽声从指缝间溢出。 刚刚签下的那份协议,那白纸黑字如同烙铁,烫得她灵魂都在发颤。 走廊里死一般的寂静。 只有她断断续续的哭声,和众人沉重的呼吸声。 院长抹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长长地吁了口气。 总算是暂时稳住了。 可他的目光一转,落在不远处那个失魂落魄的身影上,心头刚刚压下的火气,瞬间腾地一下又烧了起来。 刘承德! 如果不是这个老东西倚老卖老,固执己见,事情何至于闹到这个地步? 就在这时,赵建业动了。 他撑着墙壁,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不再看抢救室的大门,而是像淬了毒的刀子,直直地射向刘承德。 “刘教授。” 赵建业的声音,沙哑得像是砂纸在摩擦。 刘承德浑身一僵,抬起头,对上了那双要吃人的眼睛。 “赵……赵董……” “刚才你是不是说,医生是个庸医?” 赵建业一步一步,缓缓地,朝着刘承德走了过去。 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刘承德的心脏上。 “你是不是说,用你的方案万无一失?” 刘承德的嘴唇哆嗦着,脸色比死人还要难看。 “我那是根据以往的经验。” “经验?”赵建业冷笑一声,笑声里充满了无尽的嘲讽与后怕。 “你的经验,就是把我女儿往死路上推?” “你的权威,就是差点让你自己,变成一个杀人凶手?” “啪!” 一声清脆的耳光,响彻整个走廊。 赵建业这一巴掌,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刘承德那张老脸,瞬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肿起来,嘴角渗出了血丝。 他被打得一个踉跄,险些摔倒。 所有人都惊呆了。 谁也没想到,这位商界大鳄,会当众动手。 “你敢打我?” 刘承德捂着脸,眼中满是难以置信。 “打你?” 赵建业一把揪住他的衣领,将他整个人都提了起来。 “我他妈还想杀了你!” 他双目赤红,状若疯虎。 “如果我女儿有任何三长两短,我让你还有你的家人,在整个江城都待不下去!” “我说的!” 李美珠也爬了起来,像个疯子一样冲了过来。 她指着刘承德的鼻子,声音尖利刺耳。 “就是你,就是你这个老骗子!” “说什么权威,说什么津贴,都是狗屁!” “差点害死我女儿,你赔我的女儿!” 夫妻俩一前一后,将刘承德围在中间,那股滔天的怒火,几乎要将整个走廊点燃。 院长和几个医院领导赶紧上前去拉。 “赵董,赵夫人,冷静点,这里是医院!” “冷静?我女儿还在里面生死未卜,你让我怎么冷静!” 赵建业一把甩开院长的手。 他喘着粗气,胸口剧烈地起伏着。 过了好半晌,他才慢慢松开了刘承德的衣领。 他整理了一下自己有些凌乱的西装,眼神里的疯狂渐渐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彻骨的冰冷。 他环视了一圈在场的所有人。 最后,他的目光落在了那些刚才跟着刘承德一起附和的医生脸上。 “从现在开始。” 赵建业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威严。 “谁要是再敢说一句许医生的不是。” “谁要是再敢质疑许医生的判断。” “就是跟我赵建业过不去。” “他才是我女儿唯一的希望。” “听明白了吗?” 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被赵建业的气势所慑,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刘承德瘫在地上,面如死灰。 他知道,他完了。 彻底完了。 …… 与此同时。 抢救室内。 与门外的混乱和喧嚣不同,这里安静得只能听见仪器运作的滴”声。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紧张而有序的气氛。 许南辰已经换上了一身无菌手术服。 他站在病床前,神情专注,眼神锐利。 刚才那个冷漠疏离的男人,已经彻底消失不见。 现在的他,是这间抢救室里,唯一的王。 “血压还在掉,心率140。” 一名年轻的助理医师紧张地报告着数据,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慌什么。” 许南辰的声音,冷静得没有一丝波澜。 “肝素已经推注,血浆和血小板呢?” “已经准备好了,许医生!” “立刻输注。” 许南辰下达指令,没有半点犹豫。 “是!” 护士立刻开始操作。 新鲜的冰冻血浆和血小板,通过输液管,缓缓注入赵馨蔓的体内。 许南辰的目光,紧紧锁定在监护仪上。 上面的每一条曲线,每一个数字,都在他的脑海中飞速地分析,计算。 “肾上腺素,准备一支。” “除颤仪,待命。” “吸引器,给我。” 他伸出手。 助理医师立刻将吸引器的管子递了过去。 许南辰接过,熟练地操作着,为病人清理着呼吸道的积血。 他的每一个动作,都精准、稳定、高效。 没有一丝一毫的多余。 周围的年轻医生和护士们,看着眼前这一幕,眼中充满了敬畏和崇拜。 这就是许南辰,那个传说中医学院的传奇。 那个曾经在市一院创造了无数奇迹的男人。 即便他已经递交了辞呈,可当他站在这里时,他依旧是所有人的主心骨。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许南辰的额头上,也沁出了汗水。 DIC的抢救,就是一场与死神的赛跑。 他不仅要对抗病人体内那已经崩溃的凝血系统,还要随时应对可能出现的心脏骤停、多器官衰竭等各种致命危机。 这是医学上最艰险的战役之一。 他深吸一口气,抬起头看了一眼身边的助理医师。 “接下来,是最关键的一步。” 他的声音,透着一股前所未有的凝重。 “听着,从现在开始,无论发生什么,都必须保持绝对的安静。” “任何人都不能打扰我。” “明白吗?” 助理医师看着许南辰那双深邃而坚定的眼睛,重重地点了点头。 “明白!” 许南辰不再说话。 他低下头,目光重新落回病床上。 看着赵馨蔓那张因为失血而苍白如纸的脸。 他的眼神,变得愈发专注。 他伸出手再度开始与死神争夺生命。 第十二章他根本就是骗子! 走廊外。 气氛依旧压抑。 赵建业夫妇坐在长椅上,煎熬地等待着。 院长和刘承德已经被叫去办公室处理后续。 剩下的医生护士们,则远远地站着,谁也不敢靠近。 就在这时。 一阵急促而清脆的高跟鞋声,由远及近,打破了走廊的沉寂。 “哒哒哒。” 那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气场。 众人下意识地循声望去。 只见走廊的尽头,一个身穿高级定制套装,身姿高挑的女人,正快步走来。 她化着精致的妆容,面容冷艳,气质卓绝。 但此刻,那张向来平静无波的脸上,却带着一丝掩饰不住的慌张与焦躁。 是林晚意。 赵建业和李美珠一愣,随即站了起来。 “林总?” 他们是生意上的故交,虽然交情不深,但也都认识。 “赵董,赵夫人。” 林晚意看到他们,也有些意外,但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她的目光,飞快地在走廊里扫视着,像是在寻找什么人。 院长恰好从办公室出来,一看到林晚意,那张胖脸立刻堆满了笑容。 “哎哟,林总,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 院长一路小跑着迎了上去,姿态放得极低,甚至带着几分点头哈腰的意味。 林晚意在江城的商界,可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女强人。 她背后的林氏集团,更是连市里都要礼让三分的存在。 面对院长的谄媚,林晚意却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 她停下脚步,开门见山。 “许南辰人呢?” 她的声音,清冷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 “那个废物,在什么地方?” 这话一出,全场皆惊。 院长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 赵建业夫妇更是猛地瞪大了眼睛,一脸的不可思议。 许南辰? 废物? 这位林总,是在说刚才进去救他们女儿的那个许医生? 院长愣了片刻,才小心翼翼地问道。 “林总,您找许医生?您二位认识?” 林晚意的脸色,猛地一变。 一丝慌乱,从她眼底一闪而过。 她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情急之下说了什么。 她怎么会这么失态? 竟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来找那个男人。 还用那种称呼…… 林晚意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她整理了一下思绪,那张冷艳的脸上,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与高傲。 “不认识。” 她淡淡地开口,声音里听不出任何情绪。 “只是和他之间,有点小误会。” “我过来是想把一些话说清楚。” 她编了一个连自己都不信的理由。 可她控制不住。 从昨天他挂断电话开始,从今天早上看到那份签好字的离婚协议和银行卡开始。 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慌,就紧紧地攫住了她的心脏。 那个男人真的走了。 那个五年里随叫随到,把她照顾得无微不至的男人,真的从她的世界里消失了。 她不习惯,甚至有点害怕。 所以她来了,她要找到他,问个清楚。 听到林晚意这番解释,院长虽然心有疑虑,但也不敢多问。 他连忙开口解释道。 “原来是这样。” “只是林总您来得不巧,许医生他现在恐怕没法见您。” “他在抢救室里,正在给赵董的千金,做一台非常重要的手术。” 院长的话音刚落。 林晚意的眉头,瞬间就蹙了起来。 “手术?” 她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嘴角勾起一抹毫不掩饰的讥讽。 “他?” “一个连工作都丢了的废物,能做什么重要的手术?” 林晚意双手环胸,下巴微微扬起,那股刻在骨子里的优越感,让她下意识地就开始贬低那个男人。 “院长,你是不是搞错了?” “还是说,你们市一院现在已经沦落到,需要一个无业游民来撑场面了?” 她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了每一个人的耳朵里。 走廊里的空气,瞬间降到了冰点。 院长脸上的冷汗,刷的一下就下来了。 他怎么也没想到,这位林总对许南辰的偏见,竟然深到了这种地步。 而一旁的赵建行夫妇,脸色已经彻底变了。 李美珠第一个没忍住。 “林总,话可不能这么说!” 她的声音,又急又气。 “许医生不是废物,他是在救我女儿的命!” 赵建业的脸色,更是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他盯着林晚意,一字一顿地说道。 “林总,许医生是我赵建业请来给我女儿主刀的医生。” “在你嘴里的这个废物。” “是我们全家人的救命恩人!” 林晚意那张精致得毫无瑕疵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裂痕。 她微微一怔。 救命恩人? 许南辰? 这两个词,怎么可能组合在一起? 像是一个荒诞的笑话。 她的红唇勾起一抹几不可察的讥诮弧度。 “赵董。” “我想,我们之间,或许存在着某种误会。” 她的目光,缓缓扫过赵建业那张阴沉的脸,又落在一旁满眼焦急的李美珠身上。 “误会?” 赵建业的声音沙哑,充满了压抑的怒火。 林晚意轻轻点头,理了理自己名贵套装的衣角,动作优雅,却透着一股无形的压迫感。 “是的,误会。” “其实,我和许南辰先生,是认识的。” 她终于承认了。 可说出的话,却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感到了刺骨的寒意。 “我与他的误会,恰恰就是因为医术而起。” 林晚意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片阴影,看上去竟有几分受害者的脆弱。 “前段时间,我身体不适,经人介绍找到了他。” “他说得天花乱坠,把自己包装成一个被埋没的天才。” “我当时也是病急乱投医,就信了他的鬼话。” 她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恰到好处的懊恼与自嘲。 “结果呢?” “钱花了不少,时间也耽误了,我的病,却一点起色都没有。” “后来我去国外检查,才知道,他根本就是个庸医!” “如果不是我停药及时,恐怕已经被他耽误了最佳的治疗时机。” 庸医两个字,她咬得极重。 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把淬毒的匕首,狠狠扎向那扇紧闭的抢救室大门。 她抬起头,目光直视着赵建业夫妇,眼神里充满了真诚的告诫。 “他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骗子。” “靠着一张能说会道的嘴,和一些不知道从哪里学来的三脚猫功夫,到处招摇撞骗。” “我没想到他竟然这么大胆,连赵董您都敢骗。” “这分明就是故技重施!” 第十三章我跟你拼了! 走廊里,死一般的寂静。 院长的冷汗,已经浸湿了后背的衬衫。 他看看林晚意,又看看赵建业,只觉得两腿发软。 这都叫什么事啊! 赵建业的瞳孔猛地收缩。 他不是李美珠,他有自己的判断力。 林晚意的话,听上去天衣无缝。 可这和他亲眼所见的一切,完全对不上。 “林总。”赵建业的声音,沉得能滴出水来。 “你说的这些,可有证据?” 林晚意像是早就料到他会这么问,冷笑一声。 “证据?我就是证据。” “赵董若是不信,大可以去查,看看他许南辰这几年,究竟有什么过人的成就?” “一个连正经履历都没有的男人,你凭什么相信他的医术?” 赵建业的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 他心中的天平,开始剧烈地摇晃。 “可是,可是刚才……” 他挣扎着,试图说服自己,也说服林晚意。 “刚才市一院最有资历的刘承德教授,坚持要用扩血管药,差点就出问题了。” 一想到那可怕的后果,赵建业的声音都在发颤。 “是许医生!” “是他一个人,顶着我们所有人的压力,坚持说馨蔓是DIC!” “后来的凝血报告,证明了他说的是对的!” “这怎么可能是一个骗子能做到的?” 赵建业盯着林晚意,像是在寻求一个答案。 一个能让他安心的答案。 然而,林晚意给他的却是更深的绝望。 听着赵建业对许南辰的认可,林晚意的心底,猛地窜起一股无名之火。 凭什么? 凭什么那个被她抛弃的废物,能得到这种赞誉? 她想也没想几乎是脱口而出。 “那只能说他运气好!” 她的声音,陡然变得尖锐。 “瞎猫碰上死耗子罢了!” “又或者说,他的骗术比我想象的还要高明!” 林晚意往前走了一步,逼近到赵建业面前。 那股咄咄逼人的气势,让赵建业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 “赵董,您在商场上摸爬滚打这么多年,难道还不明白吗?” “有些人,最擅长的就是演戏,就是包装!” “他就是抓住了你们病人家属病急乱投医的心理,演了一出好戏给你们看!” “所谓的顶住压力,所谓的力排众议,不过都是他设计好的剧本!” “目的就是为了骗取你们的信任!” “骗钱,骗名!” 她的话,像是一把重锤,狠狠地砸在赵建业夫妇的心上。 林晚意看着他们惨白的脸色,语气一转,带上了几分语重心长的劝慰。 “赵董,赵夫人,听我一句劝。” “别信一个外人。” “他跟我非亲非故,跟你们更无瓜葛,他能有什么好心?” “你们现在立刻马上,联系全江城最好的专家过来!” “别把女儿的性命赌在一个骗子手上!” “现在或许还来得及!” “骗子……”李美珠喃喃自语。 她那双本就因为恐惧而涣散的眼睛,彻底失去了焦距。 这两个字,像是一道惊雷,在她脑子里炸开。 林晚意的话,就像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让她瞬间崩溃。 “啊!” 一声凄厉到变调的尖叫,划破了走廊的宁静。 李美珠猛地从椅子上弹了起来,像个疯子一样。 “骗子,他是个骗子!” 她一把抓住赵建业的胳膊,指甲深深地陷了进去。 “赵建业,你听见没有,林总说他是骗子!” “你把我们的女儿,交给了—个骗子!” “你签了那份该死的协议,你让他害我们的女儿!” “我的馨蔓,我的女儿啊!” 赵建业被她摇晃得头晕眼花,心乱如麻。 “美珠,你冷静点,事情还没搞清楚!” “搞清楚?怎么搞清楚!” 李美珠一把甩开他,通红的眼睛死死地盯住了那扇手术室的大门。 “我要进去!” “我不能让那个骗子碰我的女儿!” “我要亲眼看着!” 她嘶吼着,不顾一切地朝着抢救室的大门冲了过去。 “拦住她!” 院长吓得魂飞魄散,大喊一声。 几个护士和医生连忙冲上去,死死地抱住李美珠。 “放开我,你们都给我放开!” 李美珠疯狂地挣扎着,用手抓,用脚踢,用牙咬。 “你们这群混蛋,你们跟那个骗子是一伙的!” “你们要害死我的女儿!” “开门,骗子,你给我滚出来!” 她用尽全身的力气,对着那扇门哭喊咒骂。 整个走廊,瞬间变成了一片地狱般的混乱景象。 赵建业站在原地,脸色灰败,身体摇摇欲坠。 林晚意站在不远处,冷眼看着这一切。 她的脸上,没有丝毫的同情,只有一种近乎残忍的冷漠。 就在李美珠的哭喊声达到顶点的瞬间。 就在她即将挣脱束缚,将那扇大门彻底撞开的时候。 咔哒一声轻响。 那扇紧闭的大门,从里面被打开了。 所有的声音,戛然而置。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数十道目光,齐刷刷地投向那道缓缓打开的门缝。 门缝后,是一个穿着蓝色无菌手术服的身影。 许南辰。 他摘下了口罩,露出一张苍白而疲惫的脸。 额前的碎发,被汗水打湿,凌乱地贴在皮肤上。 那双向来深邃的眼眸里,布满了红色的血丝。 他像是刚刚从一场惨烈的战役中归来,身上还带着硝烟的气息。 他站在门口,深吸了一口气,似乎正要开口,宣布这场战役的结果。 走廊里的空气,凝重得几乎让人窒息。 赵建业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林晚意的指尖,也下意识地攥紧。 然而,许南辰的话,还未出口。 一声比刚才更加尖利,更加怨毒的嘶吼,突然爆发。 “啊,杀人凶手!” 李美珠像是看到了不共戴天的仇人,猛地爆发出惊人的力量,挣脱了所有人的钳制。 “你把我女儿怎么了!” 她像一颗出膛的炮弹,直直地冲向许南辰。 “你这个骗子,庸医!” 在众人惊骇欲绝的目光中,李美珠冲到许南辰面前。 她没有打,也没有推。 她伸出双手,那涂着鲜红指甲油的十指,像十把锋利的钩子,毫不留情地朝着许南辰那张疲惫不堪的脸狠狠地挠了过去! “我跟你拼了!” 第十四章 原来他们是夫妻! “够了!” 一声沉闷如雷的咆哮,炸响在混乱的走廊。 不是别人,正是赵建业。 这位在商海中浮沉半生,早已练就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男人,此刻双目赤红,像一头被逼到绝境的雄狮。 他一把攥住妻子李美珠的手腕,力道之大,几乎要将她的骨头捏碎。 “你疯够了没有!” 李美珠吃痛,尖叫一声,可那股疯劲却丝毫未减。 “放开我,赵建业,他害了我们的女儿!” “我让你冷静!” 赵建业将她猛地向后一拽,用自己的身体挡在了许南辰和妻子之间,形成一道绝望的屏障。 他转过头,看向许南辰。 那张刚刚从手术台上下来的,疲惫到没有一丝血色的脸。 还有那双眼睛平静,却又深不见底,仿佛刚才那场足以撕裂耳膜的闹剧,根本没有落入他的眼中。 赵建业的心狠狠一抽,愧疚像潮水一般将他淹没。 他深吸一口气,声音沙哑得像是被砂纸磨过。 “许医生。” “对不起。” “实在是对不起。” 他微微躬身,一个在江城跺跺脚都能引起商界震动的男人,此刻姿态低到了尘埃里。 “我太太,她只是太担心女儿了,情绪失控,口不择言。” “刚才这位林总她说认识您。” 赵建业艰难地组织着语言,侧过头,用眼神示意了一下不远处的林晚意。 “她说您是个骗子,说您治坏了她的病,还说您今天这一切,都是演给我们看的戏。” “我太太就是信了她的话,才会……” 赵建业的声音越来越低,他简直没脸再说下去。 他感觉自己的脸,火辣辣地疼。 无论许南辰是神医还是庸医,他刚刚才顶着巨大的压力,从死神手里抢人。 而自己一家,却在他走出手术室的第一秒,就用最恶毒的言语和最羞辱的动作去攻击他。 这和恩将仇报,有什么区别? 许南辰的目光,终于有了一丝波动。 他越过赵建业的肩膀,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第一次正眼看向了林晚意。 那个他曾经捧在手心,爱入骨髓的女人。 那个穿着香奈儿高定套装,妆容精致,永远高高在上的前妻。 听到骗子两个字从赵建业嘴里转述出来,许南辰的嘴角,忽然向上勾起。 没有温度,只有一片渗入骨髓的冰冷和讥诮。 呵。 他轻轻笑了一声。 声音不大,却像一把冰锥,刺入在场每个人的耳膜。 “林晚意。” 许南辰开口了,声音很轻,很哑,带着术后力竭的疲惫。 “我们不是已经离婚了吗?” “你也算是得偿所愿,和你的傅深双宿双飞了。” “现在还追到医院来找我,做什么?” 轰! 仿佛一颗深水炸弹在人群中引爆。 整个走廊,陷入了一种比刚才更加诡异的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的下巴,几乎都要掉在地上。 离婚? 这个词,让所有人的大脑瞬间宕机。 一道道错愕、不解、震惊的目光,如同探照灯一般,瞬间聚焦在了林晚意的身上。 市里赫赫有名,高不可攀的林氏集团女总裁林晚意。 和这个看上去有些落魄,刚刚还被她指着鼻子骂作骗子庸医的年轻医生。 曾经是夫妻? 这个消息,比刚才那场闹剧还要炸裂一百倍! 院长的嘴巴大张,半天合不拢。 赵建业夫妇更是直接愣在了当场,脑子里一片空白。 他们看看许南辰,又看看林晚意,眼神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质疑。 尤其是李美珠。 她刚刚还把林晚意的话奉为圣旨,把她当成揭穿真相的救世主。 可现在,如果他们是夫妻,那刚才林晚意说的那些话,到底有几分是真的? 那根本不是什么经人介绍。 那分明就是一场家庭纠纷? “林总。” 李美珠像是被人抽走了浑身的力气,喃喃地开口,声音都在发抖。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你们……” 林晚意的脸色,刹那间变得惨白。 她那张永远保持着优雅和镇定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无法掩饰的慌乱。 她算到了一切,算到了赵建业夫妇的脆弱,算到了可以利用舆论压垮许南辰。 却唯独没算到,许南辰会用这样一种堪称惨烈的方式,当着所有人的面,揭开他们之间那道最不堪的伤疤! 他怎么敢? 他怎么敢! 他不是一向都把她的面子,看得比自己的命还重要吗! 无数道目光,像无数根烧红的钢针,狠狠扎在她的身上。 质疑,探究,鄙夷…… 林晚意只觉得自己的脸皮,像是被人一层层地剥了下来,血肉模糊,暴露在空气之中。 她张了张嘴,喉咙里却像是堵了一团棉花,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前所未有的狼狈。 看着她这副模样,许南辰眼底的讥诮更深了。 他甚至懒得再多看她一眼,就准备转身离开。 他太累了。 没有精力再陪她演这出可笑的戏码。 “站住!” 林晚意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尖锐,又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色厉内荏。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挺直了脊背,重新端起那副高傲的姿态。 “是!” 她冷哼一声,迎着所有人的目光,像是承认一件无足轻重的小事。 “我当初是嫁给了他!” “但那又怎么样?” 林晚意死死地盯着许南辰的背影,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当初,就是他用卑鄙的手段蒙骗了我,欺骗了我的感情,我才会被迫嫁给他!” “一个靠欺骗上位的男人,你们觉得他的人品能有多好?” “我们是离婚了,但这并不代表,他之前对我做的那些事就可以一笔勾销!” “更不代表他就是一个好人!” 她的话,说得冠冕堂皇。 却让在场的明白人,听出了一丝欲盖弥彰的味道。 赵建屋的眉头,已经拧成了一个死结。 他对林晚意的信任,在这一刻彻底崩塌。 这哪里是揭穿骗子。 这分明就是前妻对前夫的报复! 而他们夫妇,就是被她利用的,最锋利的一把刀! 林晚意也察觉到了赵建业眼神的变化。 她心头一凛,知道自己必须立刻扭转局势。 她脑子飞速旋转,目光忽然落在了那扇半开的手术室大门上。 一个恶毒的念头,瞬间涌上心头。 林晚意话锋一转,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冷笑,直接看向了赵建业夫妇。 “赵董,赵夫人。” “你们不是说他进去救人了吗?” 她的声音,带着一种不怀好意的引导。 “我虽然不懂医,但也知道,像颅内手术这种级别的抢救,怎么可能这么快就出来?” “从他进去到现在才多久?” “你们看他这样子,像是成功了的样子吗?” 林晚意的话,像一道闪电,劈醒了在场的所有人。 对啊! 抢救! 馨蔓还在里面! 他们刚才光顾着震惊和吵闹,竟然把最重要的事情给忘了! 许南辰是出来了,可结果呢? 是生还是死? 这个念头,像一只无形的大手,猛地攥住了赵建业的心脏。 他所有的理智,瞬间被巨大的恐惧所取代。 他顾不上再追究林晚意和许南辰的恩怨,一个箭步冲到许南辰面前,双手抓住了他的胳膊,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 “许医生!” “我女儿馨蔓她怎么样了?” “你快告诉我,手术结果到底怎么样了?” 第十五章 许南辰,你怎么了? 许南辰的嘴唇动了动,却一个字都发不出来。 他太累了。 连骨头缝里都透着一股酸涩的疲惫。 赵建业抓着他的手,还在抖。 “许医生,你说话啊!” “求求你,告诉我,我女儿到底……”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寂静中。 抢救室那扇虚掩的门后,忽然飘出一个声音。 很轻很弱。 像一根羽毛,轻轻搔刮着所有人的耳膜。 “爸,妈!” 空气,瞬间凝固了。 赵建业脸上的表情僵住了。 他像是没听清,又像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整个人都定在了原地。 李美珠也停止了哭泣,那张泪水纵横的脸,写满了茫然。 幻觉吗? 是太思念女儿,出现幻听了吗? 走廊里,死一般的安静。 只有那微弱的,仿佛随时会断掉的声音,又一次响起。 “水,我渴……” 这一次,所有人都听清楚了! 是赵馨蔓的声音! “馨蔓!” 赵建业猛地松开许南辰,像一头疯了的公牛,转身就要往抢救室里冲。 “我的女儿!” 李美珠也尖叫一声,跟着就要扑过去。 “医生,护士,我女儿醒了!” 两人状若癫狂,可还没冲到门口,就被一道白色的身影拦住了。 是一个刚刚从里面走出来的小护士。 护士戴着口罩,只露出一双眼睛,眼神里带着一丝后怕,但更多的是镇定。 “赵董,赵夫人,请你们冷静。” “病人刚刚脱离危险,现在需要绝对的安静。” “你们不能进去。” 赵建业哪里听得进去,他双眼通红地瞪着护士。 “你让开,我要看我女儿!” 护士摇了摇头,语气坚定。 “不行。” “手术非常成功,许医生把病人从弥散性血管内凝血的鬼门关里拉了回来。” 护士的目光,转向了不远处那个摇摇欲坠的身影。 那目光里充满了最纯粹的敬佩。 “说句不好听的,今天要是没有许医生当机立断,没有他一个人顶着压力封锁抢救室,别说醒过来,现在恐怕你们连最后一面都见不到了。” “现在病人需要休息,谁也不能进去打扰。” “谁都不能。” 护士的话每一个字,都像是一记重锤,狠狠砸在赵建业和李美珠的心上。 手术成功了。 女儿救回来了。 是许南辰,是这个被他们辱骂,被他们当众羞辱的年轻人,救了他们的女儿。 赵建业的身体,剧烈地晃了一下。 他感觉自己的脸,像是被人用烧红的烙铁,狠狠地烙了上去。 疼。 火辣辣的疼。 他刚才都做了什么? 他都说了什么? 他竟然听信了一个外人的挑唆,去质疑自己女儿的救命恩人? 李美珠更是双腿一软,如果不是赵建业眼疾手快地扶住,她已经瘫倒在地。 她的嘴唇哆嗦着,看着许南辰,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愧疚,悔恨,后怕…… 种种情绪,像决堤的洪水,瞬间将她吞没。 她想起了自己刚才那副泼妇一样的嘴脸。 想起了自己对许南辰说的那些恶毒的话。 “庸医,杀人犯。” 每一个词,都像一把刀,在她的心上反复切割。 赵建业深吸了一口气。 又深吸了一口气。 他扶着自己的妻子,缓缓转过身,重新面向许南辰。 这一次,他的眼神里再也没有了半分的怀疑和暴躁。 只剩下无尽的,几乎要溢出来的感激和羞愧。 他松开妻子往前走了一步。 然后,在所有人震惊的目光中。 这位在江城足以呼风唤雨的商界巨擘,对着那个脸色苍白,几乎快要站不住的年轻人。 深深地,深深地鞠了一躬。 “许医生。” 赵建业的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 “对不起。” “我赵建业混账!” “我不该怀疑您,更不该辱骂您!” “您是我女儿的救命恩人,是我们赵家的大恩人!” “真不是个东西!” 说着,他竟然抬起手,狠狠地给了自己一个耳光。 啪! 清脆响亮。 在寂静的走廊里,格外刺耳。 所有人都被这一幕惊呆了。 许南辰看着他,依旧没有说话。 他的眼神,古井无波。 仿佛这一切都与他无关。 林晚意站在人群的边缘,看着这一幕。 看着那个被赵建业奉若神明的许南辰。 她的指甲深深地陷进了掌心,几乎要掐出血来。 怎么会这样? 他怎么可能成功? 一个被她扫地出门的废物,一个连工作都丢了的男人。 怎么可能摇身一变,成了别人口中的神医? 成了赵家的大恩人? 这不可能! 这绝对不可能! 她无法接受。 这个结果,比当众被人揭穿他们离了婚,还要让她难堪一百倍! 许南辰的成功,就像一个响亮的耳光,狠狠地扇在她的脸上。 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她。 她丢掉的不是垃圾。 是一块被灰尘掩盖的,无价的璞玉! “呵。” 一声刺耳的冷笑,打破了这诡异的氛围。 林晚意抱着双臂,款款地走了出来,脸上重新挂上了那副高傲的,不屑一顾的表情。 “赵董,你也太容易相信人了吧?” 她的目光,像刀子一样刮过许南辰的脸。 “什么神医?” “我看不过是瞎猫碰上了死耗子,运气好罢了。” 这话一出,赵建业夫妇猛地抬起头,眼神里充满了愤怒。 刚才他们就是信了这女人的鬼话! 现在,许医生刚刚救了他们的女儿,她竟然还在这里说风凉话! “林总!” 赵建业的声音,冷得像冰。 “请你注意你的言辞!” “许医生是不是神医,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他是馨蔓的救命恩人!” “我们赵家认!” 李美珠也擦干了眼泪,指着林晚意,气得发抖。 “你这个女人,心肠怎么这么恶毒!” “你安的什么心!” 林晚意却毫不在意,甚至还笑了一下。 “我只是提醒你们,别被人骗了。” “一个连……” 她的话还没说完,异变陡生。 那个一直沉默着,仿佛已经灵魂出窍的许南辰。 那个在所有人的辱骂和道歉中,都毫无反应的许南辰。 他的身体忽然毫无征兆地晃了一下。 紧接着,就像一栋被抽走了所有支撑的建筑。 身子一软,直挺挺地朝着冰冷的地板上倒了下去。 “许医生!” 全场惊呼! 院长的脸色唰地一下白了。 赵建业夫妇更是瞳孔骤缩,第一时间就要冲上前去搀扶。 他们离得最近! 可是有一道身影,比他们更快! 快得像一道闪电! 在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 林晚意那张永远优雅镇定的脸上,血色瞬间褪尽。 一抹前所未有的惊慌和恐惧,席卷了她的眼眸。 她几乎是扑过去的! 高跟鞋都差点崴断! 她想都没想,就伸出手,想要接住那个倒下的身体。 可她晚了一步。 许南辰已经倒在了地上。 “许南辰!” 林晚意的尖叫,撕裂了整个走廊。 她什么都忘了。 忘了自己高高在上的身份,忘了这里是医院,忘了周围还有无数双眼睛在看着。 她只看到他倒下了。 那个男人倒下了。 她想也没想,就跪了下去,想要把他扶起来。 “南辰,许南辰你醒醒!” 她的声音里,带着她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浓重的哭腔和颤抖。 赵建业夫妇愣住了。 院长愣住了。 所有人都愣住了。 看着那个跪在地上,失态到完全不像自己的林氏集团女总裁。 林晚意根本顾不上别人的目光。 她伸出手颤抖着去探许南辰的鼻息。 还好。 还有呼吸。 只是太弱了。 她猛地回过头,那双漂亮的杏眼里,此刻布满了血丝和滔天的怒火。 她死死地瞪着那个已经吓傻了的院长。 用尽全身的力气,发出了一声咆哮。 “还愣着做什么?” “抓紧救人啊!” 第十六章你还有没有良心? 走廊里的人群早已散去。 林晚意就坐在急救室外的长椅上,身体绷得像一张拉满的弓。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 每一秒,都像是在滚烫的油锅里煎熬。 她不敢闭眼,一闭上眼,就是许南辰倒下时的画面。 那张瞬间失去所有血色的脸,那双黯淡下去的,仿佛再也不会亮起的眼眸。 像一把淬了毒的尖刀,狠狠扎进她的心脏,再用力地,一圈一圈地搅动。 疼。 疼得她连呼吸都觉得奢侈。 为什么? 她一遍一遍地问自己。 为什么看到他倒下,自己会那么害怕? 那不是她丢掉的废物吗? 那不是她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丈夫吗? 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个男人的生死,竟然能如此轻易地牵动她所有的神经? 林晚意的指尖,冰冷得像刚从冰柜里拿出来。 她忽然想起了很多事。 想起他们结婚的第一年,她为了忘掉傅深,没日没夜地泡在酒吧里。 每一次,都是许南辰把她从那群不怀好意的男人中间,沉默地带回家。 她吐了他一身,他从不抱怨,只是默默地收拾干净,然后给她端来一杯温热的蜂蜜水。 想起有一次她发高烧,烧得神志不清,嘴里胡乱喊着傅深的名字。 许南辰就在床边守了她整整一夜。 用酒精一遍遍擦拭她的手心和脚心,用温毛巾给她降温。 第二天她醒来,看到的,就是他布满血丝的眼睛,和下巴上冒出的青色胡茬。 当时她觉得他很烦。 觉得他做的这一切,都是别有用心,都是为了讨好她,为了坐稳林家女婿的位置。 她甚至觉得厌恶。 可现在,那些被她当成垃圾一样丢弃的记忆,却像是电影画面,一帧一帧,无比清晰地在脑海里回放。 原来,在她不知道的时候。 在她用冷漠和刻薄将自己层层包裹的时候。 这个男人,已经用他的方式,渗透了她生活的每一个角落。 她习惯了他做的早餐。 习惯了他熨烫好的衣服。 习惯了深夜回家时,总有一盏灯为她亮着。 她习惯了许南辰的存在。 习惯到,她以为他永远不会离开。 所以她才敢那么肆无忌惮地伤害他,践踏他。 直到那份签好字的离婚协议,那张五百万的银行卡,和他决绝离去的背影,像一个又一个耳光,把她扇醒。 她把他弄丢了。 不。 林晚意的后背猛地挺直,指甲深深嵌入掌心。 不能离! 这个婚绝对不能离! 许南辰是她的。 就算要丢,也只能由她林晚意来丢。 她还没说结束,他就没有资格擅自退场! “吱呀。” 急救室的门开了。 林晚意像被按了弹簧,猛地站了起来。 一个医生走了出来,摘下口罩,脸上带着疲惫。 “你是病人家属?” “我是他妻子。” 林晚意说出这两个字的时候,喉咙有些发干。 “放心吧,病人只是积劳成疾,加上长时间精神高度紧张,体力透支导致的昏厥,没什么大碍。” “已经转到VIP病房了,让他好好休息就行。” 听到这话,林晚意那颗悬到嗓子眼的心,才重重地落了回去。 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晃了一下。 她扶着墙,慢慢地走向VIP病房。 …… 病房里很安静。 只有心电监护仪规律的滴滴声。 许南辰躺在床上,双眼紧闭,脸上依旧没有什么血色。 他的手背上扎着针,透明的液体,正顺着输液管,一点一点滴进他的身体里。 林晚意就坐在床边的椅子上,静静地看着他。 这是她第一次,这么认真地,这么仔细地看他。 他的眉毛很浓,睫毛很长,在眼睑下方投下一小片阴影。 鼻梁高挺,嘴唇很薄。 以前怎么没发现,这个男人,其实长得很好看。 比傅深那种温润如玉的儒雅,多了一分硬朗和坚毅。 林晚意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指尖轻轻地想要去触碰他的脸颊。 就在这时,病房的门,被轻轻推开了。 一道温柔的男声,带着恰到好处的担忧,响了起来。 “晚意。” 林晚意的手,猛地僵在半空中,然后闪电般地收了回来。 她回过头,傅深正站在门口,手里还提着一个精致的蛋糕盒子。 他的身后,探出一个小脑袋,是明明。 “晚意阿姨!” 明明清脆地叫了一声,像只小蝴蝶一样扑了过来。 她一把拉住林晚意的手,仰着那张天真无邪的小脸。 “阿姨,你在这里好久了,肯定饿了吧?” “爸爸给你买了你最喜欢吃的草莓慕斯,我们去外面吃好不好?你都好久没陪明明了。” 小女孩的声音软软糯糯的,带着撒娇的意味。 林晚意微微皱起了眉。 她看了一眼病床上的许南辰,又看了一眼满眼期待的明明,和门口站着的,眼神温柔的傅深。 心底里,升起一丝不易察觉的烦躁。 “明明乖,阿姨不饿。” “可是明明想让阿姨陪……” 明明用力地摇晃着她的手,嘴巴一瘪,眼看就要哭出来。 傅深适时地走了过来,柔声劝道。 “晚意,你也守了半天了,出去透口气吧。” “这里有护士,不会有事的。” “你看明明,都想你了。” 林晚意最终还是没有拒绝,被明明半拖半拽地拉出了病房。 …… 许南辰的意识,是在一片嘈杂的笑声中,慢慢回笼的。 眼皮沉重得像是灌了铅。 他费了很大的力气,才掀开一道缝隙。 视线模糊不清,他看到了光。 看到了白色的墙壁。 还有病房门上那块方形的玻璃。 玻璃外面,有三个人影。 是林晚意,是傅深,还有那个叫明明的孩子。 傅深正拿着纸巾,温柔地擦去林晚意嘴角的奶油。 他的动作亲昵又自然,仿佛已经做过千百遍。 而林晚意,正仰着头笑。 那种笑,许南辰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见过了。 轻松,明媚,不带一丝阴霾。 就像五年前,她还没有认识他的时候。 明明在一旁拍着手,咯咯地笑着,像个快乐的小天使。 一家三口,其乐融融。 真好。 许南辰看着这一幕,眼底最后一点光,也彻底熄灭了。 他缓缓地,扯动了一下嘴角。 原来,这才是她想要的生活。 原来,没有他,她才能笑得这么开心。 自己这五年,算什么? 一个笑话吗? 一个阻碍他们一家团圆的,不知好歹的绊脚石? 许南辰啊许南辰,你真是贱。 他闭上眼,胸口一阵钝痛。 算了,都算了,离开吧。 离开这个地方,离得远远的。 永远,都不要再回来。 这个念头,从未像现在这样清晰和坚定。 他挣扎着,想要坐起身。 身体却虚弱得不听使唤。 手臂一滑,重重地打在了床头柜上。 “哐当。” 一声脆响。 放在柜子上的水杯,被他扫落在地,摔得粉碎。 声音在安静的病房里,格外刺耳。 门外的笑声,戛然而止。 下一秒,病房门被猛地推开。 林晚意快步走了进来,看到地上一片狼藉,眉头立刻就拧了起来。 一句下意识的抱怨,脱口而出。 “你怎么这么不小心?” 许南辰抬起头,看着她。 看着她脸上还没来得及褪去的笑意,和眉宇间那一抹熟悉的不耐烦。 他忽然就笑了,笑得又冷又嘲讽。 “林晚意。” “你怎么还不走?” 林晚意愣住了。 许南辰的目光,像两把冰冷的刀子,直直地刺向她。 “是不是非要亲眼看着我死在这里,你才甘心?” 轰! 林晚意的大脑,像是被投入了一颗炸弹。 她张了张嘴,心口一阵刺痛,急切地想要解释。 “我不是那个意思……” “许南辰!” 一个充满怒火的声音,打断了她的话。 傅深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一把将林晚意护在身后。 他怒视着病床上的许南辰,那张温润的脸上,此刻满是冰霜。 他指着许南辰的鼻子,厉声质问。 “你还有没有良心?” 第十七章 你的脸皮,到底是什么做的? 傅深的质问,像一枚投进死水里的石子。 病房内的空气,瞬间凝固。 许南辰却笑了。 他的目光越过傅深那张义愤填膺的脸,落在了他身后,那个神情慌乱的女人身上。 “良心?” 许南辰重复着这个词,尾音拖得很长,充满了无尽的嘲弄。 “傅先生,你是在跟我谈良心吗?” 他挣扎着,用手肘撑起半个身子,动作很慢,每一下都像是在和巨大的阻力抗衡。 “就在刚才,我看见了你那么温柔地,替她擦掉嘴角的奶油。” “看见她对着你笑,笑得那么开心,那么明媚。” “还有你的女儿,在一旁拍着手,像个天真可爱的小天使。” 许南辰的视线,始终没有离开林晚意的脸。 他看着她的脸色,一寸一寸地变得惨白。 “一家三口,其乐融融。” “多么温馨,多么幸福的画面。” “我这个外人,这个多余的、碍事的、不知好歹的绊脚石,是不是打扰到你们了?” 他的声音陡然转冷,像西伯利亚的寒流,瞬间席卷了整个病房。 “现在,你来质问我,有没有良心?” “傅深,你不觉得可笑吗?” 傅深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像是被人当众狠狠扇了一个耳光。 他想反驳,却发现许南辰说的每一个字,都是事实。 林晚意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疼得她几乎无法呼吸。 原来,他都看到了。 原来,自己那短暂的、被傅深和明明营造出的温馨假象所迷惑的瞬间,被他尽收眼底。 那对他来说,是多大的讽刺? 是多残忍的凌迟? “不是的!” 林晚意急切地开口,声音因为慌乱而微微发颤。 “许南辰,你听我解释,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我没有……” “我只是……” 她语无伦次,大脑一片空白,完全不知道该如何组织语言,才能抚平他眼神里那几乎要溢出来的失望和决绝。 “够了!” 傅深再次打断了她,他将林晚意完全护在身后,摆出了一副保护者的姿态。 那张温润的脸上,此刻只剩下冰冷的怒火。 “许南辰,你这种男人,也配谈感情?” “晚意心善,才会念着夫妻一场的情分,留在这里看你一眼。” “你不知好歹,反而用这些话来刺伤她!” “你根本就配不上她!” 傅深的声音掷地有声,每一个字都像是在宣判。 说完,他不再看许南辰一眼,直接拉住林晚意的手腕。 “晚意,我们走!” “别再跟这种冷血无情的男人浪费时间!” 他的力气很大,像是要将林晚意强行从这个让她难堪的地方拖走。 手腕上传来的力道,让林晚意猛然回神。 她看着傅深那张自以为是的脸,看着他理所当然的掌控姿态。 一股积压已久的烦躁和怒火,瞬间冲上了头顶。 够了! 真的够了! 这个男人,永远都是这样! 打着为她好的旗号,做着搅乱一切的举动! 如果不是他带着明明出现,如果不是他非要拉着自己出去吃什么蛋糕,许南辰怎么会看到那一幕! 现在,他又想拉着自己离开? 凭什么! 这是她和许南辰之间的事情! 轮得到他来指手画脚吗! “放手!” 林晚意的声音,冷得像冰。 她突然用力,一把甩开了傅深的手。 那一下,她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傅深猝不及防,竟被她甩得后退了一小步。 他错愕地看着林晚意,似乎不敢相信,一向温顺的她,会做出如此激烈的反抗。 “林晚意……” “我说放手!” 林晚意胸口剧烈地起伏着,眼眶发红,像一头被逼到绝境的困兽,终于亮出了自己的爪牙。 她正要冲着傅深彻底爆发。 就在这时。 “住口!” 一道威严的女声,伴随着高跟鞋敲击地面的清脆声响,从病房门口传来。 众人齐齐望去,只见一对穿着考究的中年夫妇,正站在门口。 男的器宇轩昂,女的雍容华贵。 正是赵馨蔓的父母,赵董和赵夫人。 他们的身后,还跟着医院的院长。 赵夫人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她快步走进来,目光冷厉地扫过傅深和林晚意,最后停留在病床上那个脸色苍白的男人身上。 眼神里,瞬间充满了疼惜和感激。 “许医生是在鬼门关前救了我女儿性命的恩人!” 赵夫人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威严。 “他现在需要的是绝对的安静和休息!” “你们两个在这里大吵大闹,拉拉扯扯,成何体统!” 她的目光转向林晚意,那眼神,像是在看一个无理取闹的疯子。 傅深皱起了眉,他认得这对夫妇在商场上颇有分量。 他上前一步,试图解释。 “赵夫人,您误会了,我们只是……” “你闭嘴!” 赵董沉声开口,打断了傅深的话。 他那双在商海沉浮多年,看透人事的眼睛,此刻锐利如鹰。 “我不管你们是什么关系,有什么恩怨。” “我只知道,许医生现在是病人。” “我们赵家,欠许医生一条命。” 他的声音顿了顿,每一个字,都像是沉重的砝码,压在傅深和林晚意的心上。 “谁要是让他现在不好过,就是跟我们整个赵家过不去。” 这已经不是暗示,而是赤裸裸的威胁。 林晚意浑身一僵。 她张了张嘴,还想为自己辩解些什么。 “我只是想跟他说清楚……” “说清楚?” 赵夫人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她上前一步,逼近林晚意,眼神里的鄙夷和愤怒,再也无法掩饰。 “你想说什么?” “说你当众辱骂他是庸医骗子的时候,只是口不择言?” “说你劝我们家属换掉他,让他差点身败名裂的时候,只是关心则乱?” “还是说,你想解释一下,为什么在我女儿生死一线,许医生豁出性命去抢救的时候,你却有闲心,陪着你的初恋和他的孩子,在外面吃蛋糕,笑得那么开心?” 赵夫人的话,像一把又一把淬了毒的刀子,刀刀见血,刀刀扎在林晚意最痛的地方。 林晚意的脸,唰地一下血色尽褪。 她踉跄着后退了一步,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赵夫人看着她这副模样,眼里的厌恶更深。 “把人伤得体无完肤,踩进尘埃里的是你。” “现在看他重新站起来,光芒万丈了,又假惺惺跑回来守着他,做出这副深情款款样子的,还是你!” “林小姐!” 赵夫人猛地拔高了声音,厉声质问。 “你的脸皮,到底是什么做的?” 轰! 林晚意的大脑,彻底炸开。 羞辱,难堪,无地自容。 所有的情绪,像决堤的洪水,瞬间将她淹没。 她感觉全身上下的血液,都在一瞬间涌向了脸颊,烫得吓人。 周围所有人的目光,都像是一根根针,扎在她的身上。 她想逃,逃离这个让她窒息的地方。 “赵夫人……” 傅深还想说什么,却被赵董一个冰冷的眼神给制止了。 “滚。” 赵董只说了一个字。 简单,粗暴,不留任何余地。 林晚意再也待不下去了。 她几乎是落荒而逃。 她转身,甚至不敢再看病床上的许南辰一眼,踉踉跄跄地冲出了病房。 …… 走廊里冰冷的空气,让她滚烫的脸颊有了一丝缓解。 “晚意!” 傅深追了出来,手里还抱着那个没吃完的蛋糕盒子。 他的身后,跟着一脸不知所措的明明。 “晚意,你别生气,也别把那些人的话放在心上。” 傅深一脸殷勤地凑上来,想要安慰她。 “他们什么都不知道,才会误会你。” 那张温柔的脸,那副体贴的做派,在这一刻,却让林晚意感到无比的恶心和刺眼。 “别碰我!” 林晚意猛地挥开他伸过来的手,声音沙哑,带着哭腔。 傅深愣住了。 明明也被吓到了,怯生生地躲到了傅深的身后。 林晚意看着他们父女俩。 就是他们! 如果不是他们,一切都不会变成这样! “我累了。” 林晚意闭上眼,感觉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 她疲惫地摆了摆手,连多看他们一眼的力气都没有。 “你们两个自己回去吧。” “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说完,她不再理会身后傅深错愕的呼喊,拖着沉重的步子,一步一步地,朝着走廊的尽头走去。 背影萧瑟又狼狈。 第十八章妈,你怎么了? 走廊的尽头,那道萧瑟狼狈的背影,终于消失在拐角。 病房里,死一样的寂静。 刚才那场堪比闹剧的争吵,仿佛还在空气里留下灼热的余温。 许南辰闭着眼,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 那口气里带着血腥味,也带着浓得化不开的疲惫。 整个世界终于清净了,真好。 院长站在一旁,看看床上虚弱的许南辰,又看看脸色铁青的赵董夫妇,额头上渗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 他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来缓和气氛,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最终,还是赵董赵建业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沉默。 他迈着沉稳的步子,走到了病床前。 那张在商场上叱咤风云,向来不怒自威的脸上,此刻,竟带着一种近乎于虔诚的感激。 “许医生。”赵建业的声音低沉有力。 “今天谢谢你。” 他没有说太多华丽的辞藻,只是最简单的几个字。 许南辰的眼皮动了动,费力地睁开一条缝。 他看着眼前的男人,对方身上有一种久居上位的强大气场。 可现在,他对着自己微微弯下了腰。 “赵董,客气了。” 许南辰的声音,沙哑得像是被砂纸磨过。 “救死扶伤,是我的本分。” 赵夫人也走了过来,她眼里的厉色早已褪去,只剩下满满的疼惜和后怕。 “许医生,对我们赵家来说,你就是再生父母。” “要不是你,我们家蔓蔓……” 她说着,眼圈又红了,声音也带上了哽咽。 赵建业轻轻拍了拍妻子的肩膀,示意她不要太激动。 他从西装内袋里,摸出了一本支票簿和一支万宝龙的钢笔。 刷刷刷。 笔尖划过纸张的声音,在安静的病房里,清晰可闻。 他没有丝毫犹豫,撕下那张支票,递到了许南辰的面前。 “许医生,我知道,用钱来衡量你的恩情,很俗气。” “但这是我们夫妻俩,现在唯一能为你做的一点事。” “密码是六个八,你随时可以去取。” 许南辰的目光,落在那张薄薄的纸片上。 上面的数字,他没有细看。 但他知道,那绝对是一个普通人一辈子都无法企及的天文数字。 钱。 曾经,他多么需要这个东西。 为了那个可笑的婚约,为了给林晚意一个所谓的风光生活,他放弃了深造的机会,拼了命地赚钱。 可结果呢? 换来的,不过是一场笑话。 现在,他就要离开这个伤心地了。 钱对他来说,还有什么意义? 他扯了扯嘴角,想笑一下,却发现连这个简单的动作都无比艰难。 “赵董,您的心意,我心领了。” 许南辰的视线,从支票上移开,重新落回赵建业的脸上。 “但是这个钱,我不能收。” 院长的眼睛,瞬间瞪大了。 这可是赵家的支票,这个年轻人疯了吗? 赵建业也愣了一下,他显然没有想到,会有人拒绝自己送出去的东西。 “许医生,你不要有心理负担。” “这不是交易,只是一份感谢。” “我知道你辞职了,没了工作,以后用钱的地方还很多。” 许南辰摇了摇头。 他的眼神,平静得像一潭死水,里面再也看不到一丝波澜。 看不到对未来的期许,也看不到对金钱的欲望。 那是一种彻底的,万念俱灰的平静。 “谢谢您的好意,不过用不上了。” “我很快,就要离开这座城市了。” 离开? 赵建业的眉头,微微皱起。 他敏锐地捕捉到了许南辰话里的信息。 像许南辰这样的神医,走到哪里都是各大医院争抢的人才。 怎么会说出用不上了这种话? 而且,他看许南辰的眼神,不像是在开玩笑。 那是一种,对所有事情都失去了兴趣的决绝。 赵建业的心沉了一下。 他看人很准,能看出来,许南辰不只是想离开这座城市那么简单。 他甚至,是对自己的人生,都失去了希望。 一个医生,失去了对未来的希望,这太可怕了。 赵建业收回了支票,但他的语气,却变得更加郑重。 “许医生,我不知道你身上发生了什么。” “我也不方便过问,但我赵建业今天把话放在这里。” 他一字一顿,每一个字,都重如千斤。 “只要你还在云城一天。” “不,只要你还在这个国家一天。” “无论你遇到任何麻烦,任何过不去的坎,随时给我打电话。” “我赵建业,欠你一条命。” “谁让你不好过,就是让我赵建业不好过!” 这番话,掷地有声。 这已经不是一份简单的感谢了。 这是一个承诺。 一个来自云城顶级豪门掌舵人的,最高级别的承诺。 有了这个承诺,许南辰未来的路,将会是一片坦途。 许南辰的心,终于有了一丝触动。 他看着眼前这个只见过几面的男人。 无关利益,无关算计,仅仅是因为,自己救了他的女儿。 这份纯粹的,沉甸甸的善意,让他冰冷的心,有了一丝微弱的暖意。 讽刺。 真是太讽刺了。 自己付出了五年青春和事业的女人,将他踩进泥里,弃如敝履。 而一个陌生人,却愿意为他倾尽所有。 “谢谢。” 许南辰刚想开口,再说些什么。 就在这时。 嗡嗡…… 一阵手机的震动声,突兀地在病房里响起。 声音来自床头柜,是他的手机。 许南辰下意识地转过头。 他费力地伸出手,拿过了那个被他遗忘了很久的手机。 屏幕亮着,上面跳动着一个备注。 当看清那个字的瞬间,许南辰的瞳孔,猛地收缩到了极致。 刚才还平静如死水的脸上,血色唰地一下尽数褪去! 那张脸变得比床单还要惨白。 他的呼吸骤然停滞,全身的血液仿佛在这一刻被彻底冻结。 然后,在下一秒,又疯狂地倒冲回头顶! 那个字,像一枚烧红的钢针,狠狠刺进了他的眼球,刺进了他的心脏,刺进了他的灵魂深处! 妈。 病房里所有人都注意到了他的反常。 赵建业和赵夫人的脸上,都露出了担忧的神色。 许南辰却像是完全没有看到吗,他的世界里只剩下那个不断闪烁的字。 他拿着手机的手,开始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 他想按下接听键,却感觉那个小小的绿色图标,有千斤重。 他深吸一口气,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终于将手指,划了过去。 电话接通了。 他将手机放到耳边,嘴唇哆嗦着,发不出任何声音。 电话那头,似乎也没有声音。 只有一片死寂。 这死寂,比任何声音都更让许南朝感到恐惧,他感觉自己像是在坠入一个无底的深渊。 “妈?” 他终于从喉咙里挤出了一个字,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妈,是你吗?你怎么了?” 第十九章纸条上最后的请求 电话那头,如同坟墓般的死寂。 终于,一个微弱到几乎听不见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 气若游丝,断断续续。 “南辰、” 是一个女人的声音,虚弱得像是风中残烛,随时都会熄灭。 “救我……” 那个我字,只说出了一半。 然后,话筒里传来一声沉闷的巨响,像是重物倒地的声音。 电话还通着,可那头,再也没有了任何声息。 许南辰的大脑,轰的一声,炸成了一片空白。 时间在这一刻静止。 他眼前的世界,褪去了所有颜色,只剩下黑白。 赵建业和院长担忧的脸,在他眼前晃动却像隔着一层毛玻璃,模糊不清。 他们似乎在说什么。 “许医生?你怎么了?你别吓我们!” 许南辰听不见,他的耳朵里,只剩下那一声沉闷的声响,在无限循环地回放。 那声音,像一柄重锤,狠狠砸在了他的心上。 将他刚刚因为赵建业的承诺而升起的那一丝暖意,砸得粉碎。 将他整个人砸进了无底的冰窟。 “妈……” 许南辰的嘴唇,无声地开合。 下一秒,他那双死水般的眼眸里,骤然爆发出近乎疯狂的光亮! 那是一种被逼到绝境的野兽,才会有的眼神。 “滚开!” 一声沙哑的不似人声的咆哮,从他喉咙深处炸开! 他猛地坐起身,一把扯掉了手背上还连着输液管的针头! 鲜血瞬间涌了出来,顺着他苍白的手背,蜿蜒而下。 一滴,一滴,砸在雪白的床单上,晕开一朵朵刺目的红梅。 许南辰却像是感觉不到任何疼痛。 他掀开被子赤着脚,就这么从病床上跳了下来! 身上,只穿着那件单薄的病号服。 “许医生,你不能走!”院长大惊失色,连忙上前阻拦。 “你的身体……” 许南辰看都没看他一眼。 他像一头发了疯的公牛,狠狠撞了过去! 院长那上了年纪的身体,哪里经得住他这样不顾一切的冲撞。 直接被撞得一个踉跄,险些摔倒在地。 赵建业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院长。 可就是这片刻的耽搁,许南辰已经像一阵风一样,冲出了病房! “拦住他!”赵建业的脸色,也变了。 他对着身后的保镖,厉声喝道。 走廊上,瞬间乱成一团。 护士的惊呼声,病人的议论声,保镖追逐的脚步声。 交织成一片。 可他们谁也拦不住那个疯子。 那个只穿着病号服,赤着脚,眼里只有一片血红的疯子。 许南辰什么都看不见,什么都听不见。 他的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 去那个地方。 快,再快一点! 风,从耳边呼啸而过。 冰冷的地面,硌得他脚底生疼。 可他不在乎。 他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在医院长长的走廊里狂奔。 他跑过了一个又一个拐角,撞开了一个又一个挡路的人。 身后,是赵建业焦急的怒吼。 “许南辰,上我的车!” …… 半个小时后。 一辆黑色的劳斯莱斯,以一种近乎疯狂的速度,在城市的主干道上疾驰。 最终,一个刺耳的急刹车声,在一栋熟悉的别墅前停下。 车门,猛地被推开。 许南辰的身影,从车上冲了下来。 他看着眼前紧闭的雕花铁门,眼睛赤红。 “开门!” “开门啊!” 他疯了一样地拍打着铁门,嘶吼着。 可里面没有任何回应。 死一样的寂静。 许南辰的心,一点一点沉了下去。 他后退两步,目光扫过院墙,最后,落在了客厅那面巨大的落地窗上。 没有丝毫犹豫,转身从路边的绿化带里,抱起了一块沉重的景观石。 然后,他用尽全身的力气,朝着那扇明亮的玻璃窗,狠狠砸了过去! “哐!” 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 坚固的钢化玻璃,瞬间蛛网般裂开,然后轰然碎裂! 玻璃碎片像是下了一场尖锐的暴雨,四下飞溅。 许南辰就这么迎着那片玻璃雨,直接撞了进去! 锋利的碎片,划破了他的皮肤,在他的手臂上脸上腿上,留下一道道深可见骨的伤口。 鲜血染红了他那件本就单薄的病号服,他却像是一个没有痛觉的木偶,跌跌撞撞地闯进大厅。 然后,他看到了那个让他肝胆俱裂的场景。 沙发旁,冰冷的地板上。 一个熟悉的身影,悄无声息地躺在那里。 是林母秦岚。 她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白得像一张纸。 手里,还紧紧攥着那个早已挂断的手机。 “妈……” 许南辰颤抖着发出一个破碎的音节,连滚带爬地冲了过去。 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他的手抖得不成样子,缓缓伸向秦岚的鼻尖。 没有呼吸。 他又去探她的颈动脉。 没有搏动。 那具曾经温暖的身体,此刻已经手脚冰凉。 许南辰的动作,僵住了。 他看着秦岚那张惨白的面孔,看着她紧闭的双眼。 大脑,再一次停止了运转。 怎么会这样…… 那个总是笑着喊他南辰,把他当亲生儿子一样疼爱的女人。 那个在他被林晚意气得半死的时候,偷偷给他塞零花钱,让他去买点好吃的的女人。 那个不止一次指着林晚意的鼻子骂,说她身在福中不知福,有他这么好的丈夫是她上辈子修来的福气的女人。 他在这座冰冷的城市里,唯一的温暖。 就这么没了? 一幕幕往事,如同潮水般涌上心头。 许南辰下意识地回想起林母对自己的好。 每一次他受了委屈,都是这个女人,第一个站出来维护他。 她会偷偷炖好鸡汤,端到他的书房。 “南辰,快喝了,补补身子,别跟晚意那丫头一般见识。” 她会拉着他的手,语重心长。 “我们林家,对不起你。是妈没教好女儿。” 这个世界上,除了他自己的母亲,就只有秦岚,是真心实意地对他好。 胜过亲生儿子。 可现在,她就这么躺在这里。 冰冷地,没有一丝生息地,躺在这里。 一股无法言喻的悲痛,如同最凶猛的海啸,瞬间将许南辰彻底淹没。 他的胸口,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痛得无法呼吸。 “啊!” 一声压抑到极致的,如同野兽哀嚎般的悲鸣,从他喉咙里冲了出来。 他伸出双臂,抱起地上冰冷的身体。 “妈,我带你去医院!” “我们去医院!” 他嘶吼着,挣扎着,想要站起来。 可是,连日的疲惫,刚刚失血过多的身体,再加上此刻巨大的悲痛,早已耗尽了他所有的力气。 他刚一用力,眼前就是一阵天旋地转。 一个趔趄,许南辰抱着秦岚的尸体,重重地摔回了地上。 就在这时,一张被捏得有些褶皱的纸条,从秦岚那早已僵硬的手中,悄然滑落。 轻飘飘地,落在了许南辰的面前。 也就在这时,别墅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赵建业带着人,终于从破碎的窗口冲了进来。 当他们看到眼前这血腥而悲惨的一幕时,所有人都愣住了。 “快!”赵建业是第一个反应过来的。 “快帮忙,送医院!” 他没有问任何问题,只是第一时间下达了最正确的指令。 两个保镖立刻上前,小心翼翼地从许南辰怀里,接过了秦岚的身体。 然后,迅速地朝着外面的车子跑去。 大厅里,瞬间只剩下赵建业和如同失了魂般的许南辰。 做好了一切后,赵建业回过头,看着瘫坐在地上浑身是血双目空洞的年轻人。 他的心也跟着揪了一下。 “许医生。”赵建业的声音,放得很轻。 “你状态如何?” 许南辰像是没有听到。 他的目光,直勾勾地,落在那张掉落在地上的纸条上。 赵建业顺着他的视线看去。 许南辰缓缓地伸出了那只沾满鲜血和玻璃渣的手,捡起了那张纸条。 慢慢地展开,上面只有一行字。 一行用尽了最后力气写下的歪歪扭扭的字。 【南辰,妈最对不起的就是你。】 【但是临死之前,妈还是求你一次。】 【再给晚意一次机会,好不好?】 第二十章 通知家属 医院,急救室门外。 死一样的寂静。 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那冰冷刺鼻的味道。 许南辰就那么坐在冰冷的长椅上。 身上还是那件沾满血污和玻璃碎渣的病号服。 脚上空空如也。 那张从秦岚手里滑落的纸条,被他死死地攥在掌心。 纸张的边缘,已经被他手上的血浸透,染成了暗红色。 他一动不动,像一尊没有灵魂的雕像。 目光死死地钉在那扇紧闭的急救室大门上。 赵建业和他的妻子,就站在不远处。 夫妻俩对视一眼,满是担忧,却谁也没有上前打扰。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 每一秒,都像是一把钝刀,在许南辰的心上反复切割。 终于,那扇门开了。 一个穿着白大褂,戴着口罩的医生,拖着疲惫的脚步走了出来。 他摘下口罩,露出一张布满倦容的脸。 许南辰的身体,猛地一颤。 他霍然起身! 由于起得太猛,眼前一阵发黑,身体不受控制地晃了晃。 赵建业一个箭步上前,扶住了他。 “医生。” 许南辰的声音,沙哑得像是砂纸在摩擦。 “她怎么样了?” 主治医生看着眼前这个浑身是血,眼神空洞得吓人的年轻人,嘴唇动了动,却终究没能说出任何安慰的话。 他只是缓缓地沉重地摇了摇头。 这一个动作,仿佛抽干了许南辰全身所有的力气。 全世界的声音都消失了,他什么都听不见了。 只看到医生那张开开合合的嘴。 “送来的时候,就已经没有生命体征了。” “颅内大面积出血。” “我们尽力了,节哀。” 许南辰的身体软了下去,像是被抽掉了脊梁骨。 整个人,直直地就要往地上倒去。 “许医生!” 赵建业惊呼一声,用尽全力才将他撑住。 “撑住!” “你不能倒下!” 许南辰没有回应,他的头无力地垂着。 那双曾经亮如星辰的眼眸,此刻,只剩下一片死寂的灰。 医生叹了口气,从助手手里接过一份文件和一支笔。 “这是死亡通知书。” “需要家属签字。” 那张薄薄的纸,递到了许南辰的面前。 死亡通知书五个黑体大字,像五根烧红的铁钉,狠狠烙进了他的瞳孔里。 许南辰的手,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 他想要伸手去接,可那只手,却重若千斤,怎么也抬不起来。 赵建业看着他这副模样,心头一酸。 他从医生手里接过那张纸,沉声道。 “我来处理。” 医生看了看赵建业,又看了看失魂落魄的许南辰,点了点头。 “请跟我来办一下手续。” 赵建业的妻子,那位雍容华贵的赵夫人,走上前来,用一种近乎怜悯的目光看着许南辰。 她从包里拿出一方干净的手帕,想要替他擦拭脸上的血迹。 可手伸到一半,却又停住了。 伤口太多太深,根本无从下手。 最后,她只能轻轻地,拍了拍许南辰的肩膀。 “孩子,想哭就哭出来吧。” “别憋着。” 哭? 许南辰的嘴角,牵起一个比哭还难看的弧度。 他还有哭的资格吗? 那个把他当亲儿子一样疼的妈,没了。 临死前,还在求他,求他再给那个伤他最深的女人一次机会。 何其讽刺。 何其可笑! 赵建业很快办完初步的手续走了回来。 他将许南辰扶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 “许医生。”赵建业的声音,低沉而有力。 “人死不能复生。” “你自己的身体要紧。” “现在当务之急,是抓紧把这件事通知她的家人。” 家人。 这两个字,像一根针,狠狠扎进了许南辰的心里。 对啊,家人。 秦岚的家人,是林家。 是林晚意。 所有后续的手续,都需要她这个直系亲属来签字。 而他许南辰算什么呢? 一个已经签了离婚协议的前夫? 一个被秦岚当成亲儿子,却连替她处理后事的资格都没有的外人? 巨大的荒谬感,瞬间将许南辰淹没。 他掏出手机,屏幕上,还残留着斑驳的血迹。 他找到那个熟悉得刻在骨子里的名字。 林晚意。 他的手指悬在那个名字上空,久久没有落下。 他该怎么说? 说什么? 喂,林晚意,你妈死了? 他甚至能想象到电话那头,林晚意可能会有的反应。 是震惊?是不信?还是会哭? 许南辰不知道,他只觉得,每一次和这个女人扯上关系,都没有好事。 赵建业看出了他的迟疑。 “需要我帮你打吗?” 许南辰摇了摇头,这是他欠秦岚的。 他深吸一口气,像是用尽了毕生的勇气。 按下了那个绿色的拨通键。 …… 另一边,林家别墅。 破碎的落地窗,还敞开着。 晚风,呼呼地灌进来,吹起白色的窗帘。 客厅里,没有开灯。 一片黑暗,林晚意一个人,蜷缩在沙发上。 她抱着双膝,将脸埋在膝盖里。 脑子里乱成一团浆糊,医院里赵家夫妇那鄙夷的眼神。 还有许南辰那双冰冷到没有一丝温度的眼睛。 种种场面,在脑海之中反复重演。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明明一切都好好的。 明明她只是想让许南辰知道,她不是非他不可。 她只是想让他服个软,就像以前无数次那样。 只要他服软,她就原谅他。 可他没有。 他不但没有,他还敢对自己说出那么绝情的话! 他凭什么? 林晚意越想越气,越想越委屈。 眼泪不争气地掉了下来。 就在这时,黑暗中,手机屏幕骤然亮起。 嗡嗡的震动声,在寂静的客厅里,显得格外刺耳。 林晚意烦躁地摸过手机,当她看清屏幕上跳动的三个字时,她的心猛地漏跳了一拍。 许南辰。 他……竟然主动给自己打电话了? 他想通了? 他知道错了? 他是来求自己原谅的? 一股难以言喻的夹杂着得意和骄傲的情绪,瞬间冲散了之前所有的委屈和愤怒。 看吧,你许南辰,还不是离不开我。 林晚意清了清嗓子,故意等了十几秒,才慢条斯理地划开了接听键。 她要让他知道,自己不是那么好哄的。 “喂?”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刻意营造出来的冷漠和疏离。 电话那头是沉默。 只有许南辰那沉重的,压抑的呼吸声。 林晚意嘴角的弧度,翘得更高了。 她就知道,他肯定是在组织语言,想着该怎么跟自己道歉。 林晚意决定,先发制人。 “许南辰,你是要原谅我吗?” 她的语气,带着几分施舍般的骄傲。 “我告诉你,这次没有那么容易……” 她的话,还没说完。 就被电话那头,一个冰冷到极致的,不带任何感情的声音,打断了。 “林晚意。” 许南辰连名带姓地喊她。 林晚意脸上的笑容僵住了,敏锐地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 “我打电话是为了通知你。” 那个声音,平静得像一潭死水。 却又蕴含着足以将人溺毙的恐怖的力量。 “你的母亲已经去世了。” “抓紧来医院!” 第二十一章 他是骗你的! “嘟。” 电话被无情地挂断。 客厅里,重新陷入一片死寂。 林晚意还保持着接电话的姿势,手机贴在耳边。 许南辰那句不带任何感情的话,像一根淬了冰的毒针,穿透耳膜,直直扎进她的大脑深处。 你的母亲已经去世了。 怎么可能! 这绝对不可能! 一个荒诞至极的念头,在林晚意脑中炸开。 她猛地回过神,手忙脚乱地从通讯录里翻找母亲秦岚的号码。 手指因为过度的慌乱,颤抖得不成样子,好几次都点错了。 “该死!” 林晚意低咒一声,深呼吸,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终于,那个熟悉的号码被拨了出去。 听筒里,传来的却不是母亲那温柔的声音。 而是一阵冰冷机械的女声。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关机? 林晚意的心,猛地一沉! 不可能的! 妈妈的手机,二十四小时都为她开机,从来没有关过机! 难道许南辰说的,是真的? 一个可怕的猜想,像藤蔓一样,瞬间缠住了她的心脏,让她几乎无法呼吸。 不! 许南辰一定是骗我的! 他恨我! 他恨我在医院当众羞辱他,所以他用这种恶毒的方式来报复我! 对一定是这样! 林晚意拼命地给自己找着理由,可那攥着手机,指节泛白的手,却出卖了她内心的恐惧。 她再也坐不住了,从沙发上弹起来,踉踉跄跄地冲向玄关。 抓起车钥匙,就准备冲出门。 她要去医院,她要亲眼去看看! 她要当面戳穿许南辰的谎言,然后狠狠地给他一巴掌! 就在她的手,刚刚碰到门把手的瞬间。 “叮咚。” 门铃声,突兀地响了起来。 林晚意吓了一跳,身体一僵。 这个时间,会是谁? 她透过猫眼向外看去,门口站着的,竟然是傅深。 他一手拎着几个精致的打包盒,另一只手,还牵着明明。 林晚意的大脑,有那么一瞬间的空白。 “晚意,你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 傅深一看到她,脸上立刻露出了担忧的神色。 他将手里的东西递过去。 “猜你晚上没吃饭,特意给你带了些你最爱吃的宵夜。” “还有明明,她说想你了。” 一旁的明明,立刻扬起一张天真无邪的笑脸,甜甜地喊了一声。 “晚意阿姨!” 若是平时,林晚意或许还会觉得心里一暖。 可现在,她根本没有那个心情。 她的心脏,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紧紧揪着,连呼吸都带着痛。 “傅深,我……” 林晚意张了张嘴,声音沙哑得厉害。 “我妈可能出事了!” 傅深的眉头,微微一皱。 “出事?出什么事了?” 林晚意死死咬着下唇:“许南辰刚刚打电话给我,说我妈去世了!” “什么?” 傅深闻言,脸上先是闪过一丝恰到好处的震惊。 随即他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嗤笑了一声。 林晚意猛地抬头看他:“你笑什么?” 傅深看着她那副惊慌失措,六神无主的样子,眼神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玩味。 他没有直接回答,反而不紧不慢地反问了一句。 “晚意,你先别急。” “你仔细想想,阿姨今天晚上,是不是才给你打过电话?” 这句话像一道闪电,劈开了林晚意混乱的思绪! 对啊! 妈妈晚上是给她打过电话! 就在许南辰昏倒之后,她离开医院的路上! 电话里,妈妈的声音虽然听起来有些疲惫,但中气十足,还一直在劝她,让她不要跟许南辰闹得太僵。 怎么可能几个小时之后人就没了? 林晚意脸上的血色,一点点褪去,取而代代的是一种混杂着愤怒和屈辱的苍白。 傅深将她的神情变化,尽收眼底。 他知道,鱼儿上钩了。 他上前一步,轻轻握住林晚意冰冷的肩膀,声音温柔,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引导性。 “晚意,你冷静下来,我们分析一下。” “许南辰是什么人,你比我清楚。” “他今天在医院被你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下了面子,他心里能痛快吗?” “他可是那个天之骄子许南辰啊,他什么时候受过这种委屈?” “所以他怀恨在心,故意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来骗你报复你,想让你也尝尝痛苦的滋味。” “他就是想把你骗到医院去,看你惊慌失措的笑话!” 傅深的每一句话,都像是一把精准的手术刀。 完美地剖开了林晚意此刻最不愿意面对,也最容易被点燃的情绪。 那就是被欺骗的愤怒,和被愚弄的屈辱。 比起母亲可能已经去世这个无法承受的事实。 许南辰在报复她,这个结论,显然更容易让她接受。 林晚意的身体,因为愤怒而剧烈地颤抖起来。 她的双手,死死地攥成了拳头。 指甲深深地陷进了掌心的嫩肉里,传来一阵刺痛。 “许南辰!” 她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了这个名字。 那双漂亮的眼眸里,此刻燃烧着熊熊的怒火。 原来是这样! 原来他根本不是来求和的! 他是来报复我的! 他竟然用我妈妈的生死来诅咒我,报复我! 他怎么敢,他怎么能这么恶毒! 巨大的愤怒,瞬间冲垮了理智,也掩盖了内心深处那一丝丝的不安和恐惧。 林晚意只觉得,自己像一个被耍得团团转的傻瓜。 “那……那我该怎么办?” 她抬起头,看向傅深,眼神里带着一丝依赖和无助。 傅深看着她这副模样,嘴角的弧度,越发温柔。 他伸出手,轻轻抚平林晚意紧皱的眉头。 “你啊就是太善良,总是把人想得太好。” 他的声音,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 “你看看你,折腾了一天饭也没吃,现在又是这个样子。” “这件事你别管了。” “你不能去,你一去就正中了他的下怀。” 傅深顿了顿,语气笃定地说道。 “这样吧,你和明明先在家里吃点东西,好好休息一下。” “我替你去医院看看。” “我去帮你戳穿他的谎言,我去帮你看看,他许南辰到底在耍什么花招!” 林晚意愣住了:“你……你去?” “对,我去。”傅深笑得云淡风轻。 “你是女孩子,跟他吵架要吃亏的。” “我去最合适,等我回来,把真实情况告诉你,我们再想下一步怎么办,好不好?” 他的话听起来是那么的体贴,那么的周到。 将所有的事情,都安排得妥妥当帖。 林晚意的心动摇了。 她确实累了,身心俱疲。 她现在一点也不想看到许南辰那张脸,更不想再跟他发生任何争吵。 如果傅深能去…… 似乎,是最好的选择。 明明在一旁,拉了拉林晚意的衣角,仰着小脸,奶声奶气地说道。 “晚意阿姨,你就听我爸爸的吧。” “我爸爸最厉害了,什么事情都能搞定!” “你陪我吃蛋糕好不好?爸爸买了我最爱吃的草莓慕斯。” 看着明明那双天真无邪的大眼睛,林晚意的心,又软了几分。 她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缓缓地点了点头。 “好,那你路上小心。” “放心吧。” 傅深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笑容,转身,大步离去。 客厅里,只剩下林晚意和明明两个人。 还有那一桌子,散发着诱人香气的宵夜。 明明乖巧地打开餐盒,将那块精致的草莓慕斯推到林晚意面前。 “阿姨,你快吃呀。” “这个可好吃了!” 林晚意看着眼前的蛋糕,又看了看窗外沉沉的夜色。 不知为何心底那丝被压下去的不安,又悄悄地冒出了头。 但她很快,就将它甩开了。 傅深说的对,许南辰就是在骗她,她不能上当。 林晚意拿起叉子,机械地,将一小块蛋糕,送进了嘴里。 甜腻的味道,在味蕾上化开。 可她却觉得满嘴苦涩。 第二十二章 你们别骗人了! 医院的走廊,白得刺眼。 消毒水的味道,无孔不入,钻进鼻腔,带着一股冰冷的死寂。 许南辰就那么静静地坐在太平间外的长椅上。 他身上还穿着那件染血的白大褂,手里攥着那张薄薄的、写着抢救无效的死亡通知单。 纸张的边缘,已经被他无意识地捏得起了毛边。 他的头低垂着,乌黑的发丝垂落,遮住了那双曾经亮如星辰的眼眸。 整个人,像一尊被抽走了灵魂的雕塑了无生气。 走廊的尽头,传来一阵急促而沉重的脚步声。 由远及近。 来人没有丝毫的迟疑,目标明确,径直朝着许南辰走来。 许南辰没有抬头。 他甚至连眼皮都懒得掀动一下。 现在的他,对外界的一切都失去了感知。 直到一股强劲的力道,猛地揪住了他的衣领,将他整个人从长椅上粗暴地提了起来! “许南辰!” 一声夹杂着怒火与鄙夷的质问,在空旷的走廊里炸开。 许南辰被迫抬起头。 那双空洞的眸子,终于迟钝地聚焦。 映入眼帘的,是傅深那张写满了正义凛然的脸。 他的眉毛拧着,嘴角噙着一抹冰冷的嘲讽,眼神里满是毫不掩饰的厌恶。 仿佛在看什么令人作呕的垃圾。 许南辰的嘴唇动了动,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他的喉咙,像是被一团浸了血的棉花死死堵住。 傅深看着他这副半死不活的样子,心里的火气,烧得更旺了。 他手上加重了力道,几乎是咬着牙说道。 “你可真行啊。” “被晚意当众羞辱,心里不痛快了,就用这种下三滥的招数来报复她?” “诅咒她的母亲去世?” “许南辰,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竟然这么恶毒!” 许南辰的眼睫,轻轻颤动了一下。 他看着傅深那张一开一合的嘴,只觉得荒唐。 恶毒? 到底是谁恶毒? 他想反驳,他想嘶吼。 可他发不出声音。 巨大的悲恸和疲惫,像潮水一样,淹没了他所有的力气。 傅深见他不说话,只当他是心虚了。 那份自以为是的优越感,越发膨胀。 “怎么,没话说了?” “被我戳穿了,无地自容了?” “你以为你把晚意骗到医院来,看她为你妈的死活担惊受怕,你心里就痛快了?” “我告诉你,晚意早就看穿你的鬼把戏了!” “她现在好得很,正跟明明在家里吃宵夜呢,她根本就没把你这个跳梁小丑放在眼里!” 每一个字,都像一把淬了毒的刀子。 不是扎在许南辰的身上。 而是凌迟着他那颗本就千疮百孔的心。 他为了林晚意,放弃了锦绣前程,甘愿做一个家庭煮夫。 他为了林晚意,忍受了多少流言蜚语。 他为了林晚意,连自己母亲的最后一面,都没能见到。 而现在。 林晚意的母亲去世了。 他守在这里,承受着所有的痛苦和煎熬。 而林晚意呢? 她在跟她的初恋,跟那个初恋的女儿,在家里开开心心地吃着宵夜。 甚至连一个电话,一个确,都懒得去做。 凭什么? 凭什么! 一股腥甜的铁锈味,猛地从喉咙深处涌了上来。 许南辰死死咬住牙关,才没让那口血再次喷出来。 他胸口剧烈起伏着,那双死寂的眸子里,终于燃起了一簇微弱的,却带着毁灭气息的火焰。 他盯着傅深,一字一顿,声音沙哑得如同砂纸摩擦。 “她人在哪?” 傅深被他此刻的眼神,看得心里莫名一寒。 但随即,那丝寒意就被更浓的怒火所取代。 他觉得,许南辰这是在向他挑衅! “你还想怎么样?!” 傅深怒吼着,另一只手高高扬起,握紧成拳,就要朝着许南辰那张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脸砸下去! “住手!”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一道中气十足的暴喝,从不远处传来! 赵建业大步流星地赶了过来。 他身后还跟着几个穿着黑西装的保镖。 看到眼前这一幕,赵建业的脸色,瞬间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他一个箭步上前,蒲扇般的大手,一把抓住了傅深的手腕。 只轻轻一拧。 “啊!” 傅深发出一声痛呼,手上的力道一松,下意识地就松开了许南辰的衣领。 许南辰像是被抽走了最后一丝力气,踉跄着向后退了两步,重重地撞在冰冷的墙壁上,缓缓滑坐了下去。 “你是什么人?敢动我!” 傅深甩着自己生疼的手腕,冲着赵建业怒目而视。 赵建业看都没看他一眼。 他快步走到许南辰身边,弯下腰,语气里满是担忧和关切。 “许医生,你没事吧?” 许南辰靠着墙,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没有回答。 赵建业看到他这副样子,心中的怒火,再也压抑不住。 他猛地站起身,转身,一双锐利的眼睛,像鹰隼一样,死死锁定了傅深。 “我不管你是什么人。” “我只问你,你凭什么在这里对许医生动手?” 赵建业久居高位,身上自带着一股不怒自威的压迫感。 傅深的气焰,瞬间就被压下去了一半。 但他一想到自己是来为林晚意伸张正义的,腰杆又硬了起来。 “我凭什么?” 傅深冷笑一声,指着地上的许南辰。 “我替天行道!” “这个人,用别人母亲的生死来开玩笑,撒谎骗人,难道不该打吗?” 赵建业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他回头,看了一眼失魂落魄的许南辰,又看了看那紧闭的太平间大门。 心里,顿时明白了七八分。 他沉声问道。 “林小姐呢?” “秦岚女士是她的母亲,出了这么大的事,她这个做女儿的,怎么没来?” 听到这话,傅深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 他嗤笑出声,那笑声里,充满了轻蔑和嘲弄。 “她来?” “她来干什么?来欣赏你们合起伙来演的这出烂戏吗?” “我告诉你们,晚意聪明着呢!” “她早就看穿了许南辰这个小人的真面目,她根本就不会上你们的当!” 傅深越说越激动,越说越觉得自己站在了道德的制高点上。 他当着所有人的面,掏出了自己的手机。 熟练地解锁,点开通讯录,找到了林晚意的号码。 “你们不信是吧?” “好啊!” “我现在就让你们听听,晚意是怎么说的!” 第二十三章 你到底信我还是他 傅深按下了免提键。 他要让许南辰,让这里所有的人都听清楚。 林晚意到底信谁! 电话很快就被接通了。 听筒里,传来林晚意那带着一丝不耐烦的声音。 “傅深?怎么了?事情解决了?” 那声音里,没有一丝一毫的担忧和焦急。 就好像,这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许南辰的心,被这句话,再次狠狠地刺穿。 傅深嘴角的笑意,越发得意。 他对着手机,用一种夸张的,仿佛在揭露惊天阴谋的语气说道。 “晚意,你猜我看到了什么?” “许南辰他根本就没走!他就坐在这里演戏呢!” “旁边还有个不知道哪里来的老头子,也在帮他说话,他们就是想合起伙来骗你!” “这个骗子,真是太可恶了!” 傅深说完,没等林晚意回话。 他拿着手机,一步步走到许南辰的面前。 居高临下地,将手机递到了许南辰的嘴边。 那双眼睛里,闪烁着恶毒而快意的光芒。 嘴角,带着一抹冰冷的冷笑。 “来。” “你不是说秦岚女士去世了吗?” “你亲口,再跟晚意说一遍啊。”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静止了。 走廊里,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许南辰的身上。 赵建业的脸上,是毫不掩饰的愤怒和不忍。 而傅深,则是一脸看好戏的得意。 许南辰缓缓地,缓缓地抬起头。 他看着傅深递过来的手机,那双空洞的眸子里,没有任何情绪的波澜。 他伸出手。 那只曾经能稳稳拿起手术刀,在毫厘之间拯救生命的手,此刻却颤抖得厉害。 他无力地,接过了那个冰冷的手机。 将它,贴在了自己的耳边。 他张了张嘴,无数的话,堵在喉咙里。 最终,只化作了一句,陈述事实的,沙哑低语。 “晚意,妈,她真的已经去世了。” “你快来医院见她最后一面吧。” 他的声音很轻,很轻。 轻得仿佛随时都会被风吹散。 却带着一种,令人心脏骤缩的悲凉。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秒。 随即,爆发出一阵尖锐的,充满了厌恶和鄙夷的咒骂! “许南辰,你这个疯子,你这个骗子!” “你到底有完没完,你用这种方式报复我,有意思吗?!” “我告诉你,我这辈子都不会再相信你说的任何一个字,你让我觉得恶心!” “你死了这条心吧!” 林晚意的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把烧红的烙铁,狠狠地烙在许南辰的心上。 留下的,是永不磨灭的,焦黑的伤疤。 等到对方话音落下。 等到那刺耳的咒骂声,还在空旷的走廊里回荡。 许南辰才无力地,用尽了全身最后一丝力气,开口问道。 他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却又清晰地,传到了电话的另一端。 也传到了在场每一个人的耳朵里。 “你到底是信我还是信傅深?” 电话那头,是短暂的沉默。 那片刻的寂静,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许南辰的心,被高高地吊起,又被狠狠地摔下。 最后,一个不带任何犹豫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 “许南辰,你骗我有意思吗?” “我肯定会相信傅深,你别做梦让我信你了!” 电话被无情地挂断。 忙音在死寂的走廊里,显得格外刺耳。 许南辰握着手机,维持着那个姿势,一动不动。 时间,仿佛凝固了。 他眼中的最后一丝光,那点残存的名为希望的星火,在林晚意那句话落下的瞬间,彻底熄灭了。 没有挣扎,没有波澜。 就那么悄无声息地,沉入了无尽的、冰冷的深渊。 他那双空洞的眸子,像是被墨汁彻底浸染,再也看不到底。 深邃。 死寂。 然后,是一片彻骨的寒。 傅深脸上的得意和嘲弄,几乎要溢出来。 他欣赏着许南辰这副被彻底击垮的、丧家之犬的模样,心里涌起一阵病态的快感。 他伸出手,准备从许南辰手里抢回自己的手机。 可他的手还没碰到。 许南辰却动了。 他缓缓地将手机递了过来。 动作平稳得没有一丝颤抖。 傅深微微一愣。他看到许南辰抬起了头,那张苍白如纸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没有痛苦,没有愤怒,甚至没有悲伤。 什么都没有。 就像一个精致的、却没有灵魂的人偶。 “好。” 一个字,从许南辰干裂的嘴唇里,轻轻吐出。 声音沙哑,却异常的清晰。 傅深下意识地接过了手机。 许南辰的目光,越过傅深的肩膀,望向了那空无一人的走廊尽头。 仿佛在看什么,又仿佛什么都没看。 “希望你不要后悔。” 他的声音很轻,像是在陈述一个与自己毫不相干的事实。 傅深没来由地,心里咯噔一下。 他看着许南辰这副古怪的样子,皱起了眉。 “后悔?该后悔的人是你!” “许南辰,你装神弄鬼够了没、” 傅深的话,没能说完。 因为一股凌厉的劲风,扑面而来! 快! 太快了! 快到傅深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 许南辰动了。 那个靠在墙上,仿佛随时都会碎裂的男人,在这一瞬间,爆发出了一股惊人的力量! 他用那只攥着死亡通知单的手,撑住冰冷的墙壁,整个人借力弹起! 身体前倾,拧腰,送肩! 所有的力量,都汇聚在了右拳之上! 那只曾经在手术台上创造了无数奇迹、精准到微米的手,此刻,带着一股决绝到极致的狠戾,划破空气! 砰! 一声沉闷的巨响在走廊回荡。 傅深那张写满了得意的脸,结结实实地挨了这一拳! 巨大的力道,让他整个人向后踉跄了好几步。 鼻梁处传来一阵剧痛,一股温热的液体,瞬间涌了出来。 “啊!” 傅深痛呼出声,捂住了自己的脸。 他满眼都是不敢置信。 许南辰,他竟然敢动手打自己?! 整个走廊,陷入了一片诡异的寂静。 赵建业和他的保镖们,全都惊呆了。 谁也没想到,这个看起来已经油尽灯枯的男人,还能爆发出这样的力量。 第二十四章编造的谎言 这一拳,仿佛耗尽了许南辰所有的力气。 也仿佛,打碎了他身上所有的枷锁。 他缓缓直起身。 身形依旧单薄,背脊,却挺得笔直。 像一杆饱经风霜,却宁折不弯的标枪。 他甚至没有再看傅深一眼。 仿佛那个人,只是一团无关紧要的空气。 许南辰转过身,径直走向走廊尽头的值班窗口。 他的脚步,有些虚浮。 每一步,都走得很慢。 却异常坚定。 他将那张被捏得皱巴巴的死亡通知单,轻轻地,放在了窗台上。 然后,用指尖,一点一点,将它抚平。 窗口里的小护士,被刚才那一幕吓得不轻,战战兢兢地看着他。 “这位先生……” 许南辰没有看她。 他的目光,落在窗外漆黑的夜色上。 “秦岚女士的女儿,无情无义,不管自己母亲的死活。” 他的声音不大。 却清晰地传到了在场每一个人的耳朵里。 那是一种不带任何感情的,冷漠的陈述。 “但是,我作为她的女婿。” “不能坐视不理。” 许南辰收回目光,转向那个小护士。 他那双漆黑的眸子里,没有一丝温度。 “告诉我。” “为她签字,处理后事,需要什么手续。” “我现在就去办。” …… 与此同时。 林家别墅。 林晚意呆呆地坐在沙发上,手机从无力的手中滑落,掉在了昂贵的地毯上,没有发出一丝声响。 客厅里,一片狼藉。 餐桌上,是她和傅深、明明吃剩下的蛋糕和宵夜。 甜腻的气味,弥漫在空气中,此刻却让她感到一阵反胃。 她的脑子里,一遍又一遍地,回响着许南辰最后那句话。 那是什么样的语气? 没有愤怒的质问,没有痛苦的哀求。 只有一片,死水般的平静。 平静得,让她心慌。 让她没来由地,感到一阵窒息般的恐惧。 为什么? 为什么会这样? 他不应该愤怒吗?他不应该嘶吼着质问自己为什么不信他吗? 他怎么可以……那么平静? 就好像,自己这个人,这件事,对他来说,已经再也激不起任何波澜。 不。 不应该是这样的。 林晚意猛地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乱成一团麻。 一种强烈的不安,像是藤蔓一样,死死地缠住了她的心脏,越收越紧。 不行。 她要去医院看看。 她必须亲眼去看看! 她要知道,许南辰到底在搞什么鬼! 她要当面戳穿他的谎言,要看他无地自容的样子! 对,就是这样! 林晚意一边给自己找着理由,一边慌乱地抓起沙发上的外套和车钥匙,就要往外走。 可她刚走到玄关。 大门,就被人从外面打开了。 傅深走了进来。 “晚意?这么晚了,你要去哪?” 傅深的声音,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关切。 他侧着身子,巧妙地用阴影挡住了自己脸上那有些狼狈的伤。 林晚意看到他,像是找到了主心骨,又像是被戳中了心事,脚步一顿。 “我……” 她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怎么说。 难道要说,她要去医院找许南辰吗? 那岂不是说明,她还是不相信傅深? 傅深看着她慌乱的样子,眼底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冷光。 他关上门,缓步走到林晚意面前,语气温柔。 “怎么了?是不是被许南辰那个骗子给吓到了?” “你放心,我已经把他解决了。” “那种人,就该给他一点教训,让他知道,你不是他能随便欺负的。” 他这番话,说得大义凛然。 林晚意的心,稍稍安定了一些。 可那股不安,依旧盘旋在心头,挥之不去。 “他最后那句话……” 林晚意下意识地说道。 傅深闻言,嗤笑一声,那笑声里,充满了不屑。 “晚意,你太单纯了。” “这就是他的手段,欲擒故纵,让你心里不踏实,让你主动去找他。” “你可千万不能上当。” 傅深一边说,一边从口袋里掏出了手机。 “我知道你不放心。” “你看,为了让你彻底安心,我离开医院后,特地去了一趟阿姨家。” 他点开了一段视频,递到了林晚意的面前。 “你看这是什么。” 林晚意将信将疑地低下头。 屏幕上,出现了一个她再熟悉不过的客厅。 那是她母亲,秦岚的家。 视频里,秦岚穿着一身舒适的家居服,坐在沙发上。 傅深的声音,从镜头外传来。 “阿姨,晚意担心您,让我来看看您。您跟她说两句,让她放宽心。” 镜头里的秦岚,气色看起来不错。 她对着镜头,露出了一个温和的笑容,挥了挥手。 “晚意啊,我没事,好着呢。” “别听那个许南辰胡说八道,妈好的很。” “你跟傅深好好地,别想那么多。” 视频很短,只有十几秒。 却像一颗定心丸,瞬间抚平了林晚意心中所有的焦躁和不安。 是啊,妈妈好好的。 是许南辰在骗她。 一切,都只是许南辰为了报复她,演的一出烂戏! 林晚意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 她感觉自己刚才真是疯了,竟然会因为许南辰的一句话,就乱了阵脚。 “我就知道,他是个骗子!” 林晚意咬着牙,脸上重新浮现出厌恶和鄙夷。 傅深看着她的反应,嘴角的弧度,越发温柔。 他收起手机,伸手,轻轻揽住了林晚意的肩膀。 “好了,别气了,为那种人生气,不值得。” “对了。”傅深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补充道:“阿姨还让我转告你一件事。” “她说,她明天要出国旅游,早就订好的机票,散散心。” “这几天,手机可能会联系不上,让我们别担心。” “等她回来以后,再找咱们好好聚一聚。” 林晚意靠在傅深的怀里,感受着那份失而复得的温暖和安稳。 她毫不怀疑地点了点头。 “嗯,好。” “等妈回来,我们一起给她接风。” 她彻底相信了。 相信了傅深为她编织的,这个温柔的,完美的谎言。 她完全没有注意到。 傅深在抱着她的时候,那双看向窗外夜色的眼睛里,闪烁着的,是何等阴毒与快意的光芒。 许南辰。 你拿什么,跟我斗? 第二十五章 万籁俱寂 夜深了,万籁俱寂。 主卧室内,只留着一盏昏黄的,光线暧昧的床头灯。 林晚意已经睡熟了。 她侧着身子,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出一片安静的阴影。 或许是终于放下心来,她的睡颜恬静而安稳,嘴角甚至还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怀里是同样进入梦乡的明明。 一大一小,呼吸平稳,画面温馨得像一幅油画。 傅深坐在床沿,一动不动地看着。 他的眼神,温柔得能化开最冷的冰。 那目光里满是失而复得的珍重和疼惜。 他伸出手动作轻柔地将被角向上拉了拉,仔细盖住林晚意微凉的肩头。 然后,理了理明明有些凌乱的额发。 每一个动作,都小心翼翼,充满了爱意。 仿佛眼前的两个人,是他此生唯一的珍宝。 他静静地坐了许久,直到确认她们都已沉沉睡去,不会被惊醒。 傅深这才缓缓站起身。 他的动,像一只深夜里捕食的猫,优雅且悄无声息。 他赤着脚,踩在柔软的地毯上,一步一步,退出了卧室。 然后,轻轻地将房门带上。 “咔哒。” 一声轻微的落锁声。 像是舞台剧落幕的信号。 也像一道闸门,将两个世界,彻底分割。 门内是温暖的假象。 门外是冰冷的现实。 傅深脸上那温柔缱绻的深情,在门缝合上的最后一刹那,被剥得干干净净。 就像一张精美的人皮面具,被他随手扯下,扔在地上。 面具之下是一张因为极力压抑而显得有些扭曲的脸。 他的眼神阴鸷冰冷,还带着一丝无法掩饰的烦躁与戾气。 他没有在客厅停留,径直走向了尽头的露天阳台。 厚重的遮光窗帘被他一把拉开。 深夜的冷风,夹杂着城市的喧嚣,瞬间灌了进来。 吹得他昂贵的丝绸睡衣,猎猎作响。 也吹散了他身上最后一丝属于卧室的暖意。 傅深从睡袍口袋里,掏出自己的手机。 指尖在屏幕上划过,拨出了一个没有储存任何姓名的号码。 电话只响了一声,就被接通了。 对面的人,显然一直在等。 “傅深!” 一个粗粝沙哑的男声,像是生锈的铁片在摩擦,带着暴怒,从听筒里炸开。 “我的耐心,是有限度的!” “你他妈到底要我等到什么时候!” 傅深几乎是下意识地,就躬下了身子。 那挺直的,在林晚意面前显得无比可靠的脊梁,此刻弯成了一个谦卑的弧度。 他脸上瞬间堆满了谄媚的,近乎于讨好的笑容。 “王总,王总您消消气,千万别动怒,气坏了身子可不值当。” 他的声音,压得又低又轻,带着十足的奴颜婢膝。 “快了,王总,我跟您保证,真的就快了!” “您看,林晚意那个蠢货,现在对我已经是死心塌地,我说什么她信什么。” “我让她相信她妈活得好好的,她就深信不疑。” “我让她觉得许南辰是个疯子,她就恨不得那个男人去死。” “这种女人拿捏起来,太容易了!” 傅深一边说,一边用另一只手擦了擦额角渗出的冷汗。 “您就再给我一点点时间,就最后一点点时间!” 电话那头的王总,发出一声淬了毒的冷笑。 “时间?” “傅深,你他妈在国外玩期货,亏空了我一个多亿的公款!” “你现在跟我谈时间?” “下个月集团就要年终审计,我拿什么去填这个窟窿?我告诉你,我要是完蛋了,你跟你那个宝贝女儿,就准备被剁碎了去填海吧!” 一个多亿。 这四个字像一把重锤,狠狠砸在傅深的太阳穴上。 他的脸色瞬间煞白。 握着手机的指节,因为太过用力而根根泛白,青筋暴起。 “我懂,王总,您的难处我全都懂!” 他急切地辩解着,声音甚至带上了一丝哀求。 “所以我才说,您得信我啊!” “林晚意是谁?她是林氏集团创始人!” “她手上握着的那些原始股,别说一个亿,就是三个亿五个亿都绰绰有余!” “只要我哄着她,让她在那份股权无偿转让协议上签个字。” 傅深的声音,因为激动和贪婪而微微发颤。 “王总,那我们不就什么都有了吗!” “您的窟窿,轻松就能补上,我拿着剩下的钱,也能东山再起!” “这是双赢啊王总!” 听筒那头,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那是一种能把人逼疯的,死寂。 傅深屏住呼吸,连心跳声都听得一清二楚。 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终于,那个沙哑的声音再次响起,一字一顿,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 “我给你最后半个月。” “半个月后,我要么看到钱。” “要么就去公海的游轮上,看你和你女儿的烟花秀。” “嘟嘟嘟……” 电话被狠狠挂断。 傅深整个人像是被抽干了骨头,瞬间瘫软下来,后背重重地撞在冰冷的玻璃门上。 他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冷汗已经浸湿了他的后背。 过了许久,他才慢慢地,找回了身体的控制权。 他缓缓直起身。 眼中的惊恐和后怕,像是退潮般褪去。 取而代之的,是更加疯狂,更加狠毒的决绝。 他从睡袍的另一个内袋里,摸出了另一部手机。 那是一部很老旧的智能机,背壳已经磨损。 是秦岚的手机。 他看着屏幕,上面还残留着一些模糊的,属于那个死去的老女人的指纹。 傅深皱了皱眉,脸上露出毫不掩饰的嫌恶。 他用睡袍的衣角,仔仔细细地,将手机屏幕擦拭干净。 然后点开了短信。 找到了林晚意的号码。 修长的手指,在屏幕上不紧不慢地敲击着,像是在弹奏一首死亡的序曲。 【晚意啊,妈已经到机场了,准备登机去国外旅游散心。】 【接下来这阵子,手机可能没信号,打不通的,别为我担心。】 【你和傅深好好的,等我回来。】 每一个字,都充满了慈爱。 每一句话,都像一个真正的母亲,在对女儿做着最后的叮嘱。 傅深将信息从头到尾看了一遍。 脸上露出了一个堪称完美的,满意的笑容。 他按下了发送键。 然后,他熟练地抠开手机后盖,将那张属于秦岚的电话卡取了出来。 两根手指,轻轻一用力。 “啪。” 小小的芯片,被他干脆利落地掰成了两半。 他随手一扬,那张断绝了林晚意最后一点希望的电话卡,便无声无息地,落入了阳台角落那盆茂盛的绿植花土之中。 很快就会和泥土融为一体,再也找不到任何痕迹。 做完这一切,傅深才慢条斯理地,收起了自己的手机。 手机屏幕,应声亮起。 屏保上,是一张林晚意的单人照。 照片里的她,穿着白色的长裙,站在阳光下,笑得灿烂又纯粹,一双漂亮的眼睛里,盛满了对他毫不设防的爱意与信任。 那是他们重逢后,他为她拍的。 傅深盯着屏幕上那张天真愚蠢的脸。 他嘴角的笑意,一点一点地变得冰冷扭曲狰狞。 他抬起手,用微凉的拇指指腹,在那张笑脸上,极尽温柔地,来回摩挲。 仿佛是在抚摸一件心爱的藏品。 “呵。” 一声极轻的,充满了无尽鄙夷和嘲弄的冷笑,从他喉间溢出。 “你个贱女人。” 他的嘴唇,几乎没有动。 声音,却像毒蛇吐出的信子,在寂静的夜风里,嘶嘶作响,充满了怨毒。 “真以为我会喜欢你?” “做梦去吧!” 第二十六章尘埃落定 医院深夜的走廊,空旷得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许南辰还站在原地,手里那张薄薄的纸,却重若千钧。 死亡医学证明书,上面每一个打印出来的黑色宋体字,都像一根针,扎进他的眼底。 【姓名:秦岚;年龄:五十八岁;死亡原因:急性心肌梗死。】 冰冷的铅字,没有任何温度,只是在陈述一个冰冷的事实,那个唯一还会笑着喊他南辰,让他多回家吃饭的女人没了。 许南辰低头,看着自己身上那件还没来得及换下的,沾着血污的白大褂,那是抢救秦岚时留下的。 血已经干涸,变成了暗沉的褐色,就像他此刻的心,一切都结束了。 不,还没有,他缓缓掏出手机。 屏幕上倒映出他疲惫到麻木的脸,秦岚的后事,林晚意不会管也不相信。 傅深那个小人,更不可能,那么只能是他。 他这个在法律意义上,还未彻底解除关系的女婿。 又是这样,每一次,当他下定决心要彻底离开,斩断所有羁绊的时候,总会有新的枷锁,牢牢地套在他的脚上。 去海外进修的计划,又要推迟了。 许南辰的指尖在屏幕上划过,找到了一个备注为导师的号码,他走到走廊尽头的窗边,按下了拨通键。 夜风从窗户的缝隙里钻进来,带着刺骨的凉意。 “嘟……嘟……”电话响了两声,被接起。 听筒里传来一个苍老而温和的声音:“南辰?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吗?” 许南辰闭了闭眼,将满身的疲惫和悲伤,都关在了眼皮之下。 再次睁开时,只剩下一种近乎死寂的平静。 他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像是被砂纸磨过:“导师,我可能暂时不能去您那边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导师的声音带着一丝关切:“是遇到什么麻烦了吗?” 许南辰靠在冰冷的墙壁上,感受着那股寒意透过单薄的衣料,渗入骨髓。 他望着窗外漆黑的夜空,城市的光污染将天空染成一片混沌的灰黄。 没有星星,也没有月亮,就像他此刻的人生。 “我母亲去世了。” 他顿了顿,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 他说的是我母亲,而不是我岳母。 从他叫秦岚第一声妈开始,在他心里,她就是自己的母亲,是那个在他亲生母亲去世后,给了他为数不多温暖的长辈。 和林晚意,没有任何关系。 听筒那头,传来一声长长的,沉重的叹息:“唉,痴儿,痴儿啊。” 导师没有追问细节,只是苍老的声音里充满了怜惜和无奈:“终究是天意弄人,既然如此,后事要紧,你先处理好家里的事情。” “只是可惜。…” 导师的语气里,是毫不掩饰地惋惜:“南辰,你的天赋,不该被这些俗事耽误。” “我听说了,你从原来的医院辞职了。” 许南辰低低地嗯了一声。 “也好。”导师话锋一转。 “既然不打算出国,总得有个去处,我有个老朋友,是市第一人民医院,心脑血管科的主任教授,国内的顶尖权威。” “我打个招呼,你直接过去,凭你的那双手,到了那儿没有人能埋没你,那里才是你应该待的地方。” 许南辰静静地听着。 市一院,那是整个江城,乃至全国都数一数二的顶尖医院,曾经是他毕业时最想去的地方,只是为了林晚意他放弃了。 如今,兜兜转转,命运似乎又将他推回了最初的轨道。 只是物是人非。 “我知道了,谢谢您导师。”许南辰的声音里,听不出任何情绪。 “傻孩子,跟我客气什么。”导师又叹了口气。 “节哀顺变,处理完后事,就去市一院报道吧,别让你这一身的本事,真的荒废了。” 许南辰应道:“好。” 挂断电话,走廊里又恢复了死一般的寂静,他握着手机,在原地站了很久很久。 直到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是赵建业发来的信息。 【许医生,秦女士的遗体已经暂时安置在太平间了,您要去看看吗?】 许南辰的睫毛,轻轻颤动了一下,他迈开脚步,走向了那个位于医院负一层的,代表着终结的地方。 走廊的灯光,一盏一盏从他头顶掠过,光影斑驳,将他的影子拉得忽长忽短,越往下走,空气里的消毒水味就越淡。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阴冷的气息,太平间的门,厚重而冰冷。 负责看守的值班人员,看到赵建业提前打过招呼的许南辰,没有多问什么,只是用一种司空见惯的,带着些许同情的目光看了他一眼。 然后,沉默地,拉开了一个冷柜,白色的布单,覆盖着一个人的轮廓。 许南辰的呼吸,在这一刻,彻底停滞了,他的目光,死死地盯着那块白布,仿佛想用眼神,将它看穿。 值班人员动作很轻,将白布从头部掀开,露出了秦岚的脸,那是一张无比安详的脸。 没有了临终前的痛苦和挣扎,也没有了平日里的忧愁和无奈。 她只是静静地躺在那里,双眼紧闭,嘴角甚至还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像是解脱了的弧度。 就好像只是睡着了,睡得那么沉,那么沉。 许南辰就那么站着,一动不动,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他脑海里闪过的,是五年前,他第一次去林家。 秦岚拉着他的手,笑得一脸慈爱地说道:“南辰啊,以后我们晚意,就交给你了,你们俩,一定要好好的。” 他想起了两年前,自己母亲病重,秦岚几乎天天都来医院,陪着他安慰他:“好孩子,别怕,有妈在呢。” 他还想起了,就在不久前,秦岚把那张存有五百万的卡,塞进他手里,眼眶通红:“南辰,是晚意对不起你。” “妈知道你受委屈了,不管你们以后怎么样,你永远都是妈的好儿子。” 一幕一幕,宛如昨日,可眼前的人,却再也不会睁开眼睛,笑着喊他一声南辰了,许南辰缓缓地,伸出手。 他的指尖,因为太过用力而微微颤抖。 他想去碰一碰她的脸颊,却又在距离皮肤只有一公分的地方,停了下来。 太冷了,那是一种属于死亡的,没有任何生命迹象的冰冷。 他缓缓地收回了手,然后深深地弯下了腰。 他的嘴唇翕动着,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一个字一个字地开口:“妈,对不起,这一次,我不能答应您了。” 他的眼眶干涩得发疼,却流不出一滴眼泪。 悲伤到了极致,原来是麻木。 “我跟林晚意已经不可能了,这辈子,再也不可能了。” 他说得斩钉截铁,像是在对秦岚发誓,也像是在对自己宣判。 冷柜里散发出的寒气,一丝丝,一缕缕,钻进他的四肢百骸,将他心里最后一点温度,也彻底带走。 许南辰缓缓直起身子,他最后看了一眼那张安详的睡颜。 目光里,所有的悲伤,不舍,眷恋,在这一刻,尽数褪去,只剩下一种坚硬如铁的决绝。 “不过,您放心,您的最后一程,我一定,会好好送您。”说完,他转过身,再没有回头。 将那个曾经给过他温暖的母亲。 永远地,留在了这片冰冷的身后。 第二十七章氰化物中毒! 清晨的阳光,透过医院走廊的玻璃窗,洒在许南辰的身上。 却带不来一丝一毫的暖意。 他手里提着一个简单的行李袋,里面装着他为数不多的私人物品。 办好了出院手续,他终于离开了这个充满了窒息回忆的地方。 可更沉重的事情,还在等着他。 秦岚的后事。 许南辰掏出手机,点开了银行APP。 屏幕上那个刺眼的数字,让他自嘲地扯了扯嘴角。 三位数。 为了林晚意为了那个所谓的家,他几乎付出了所有。 到头来,连为唯一真心待他的长辈办一场体面葬礼的钱,都拿不出来。 他想起秦岚塞给他的那张五百万的卡。 也想起了赵家那张八十八万八的支票。 可笑,真是可笑至极。 就在这时,一辆黑色的辉腾停在了他的面前。 车窗降下,露出了赵建业那张儒雅又带着几分急切的脸。 “许医生,我正要上去找您。” 许南辰看着他,没有说话。 赵建业快步下车,手里拿着一个厚实的牛皮纸信封,直接递了过来。 “许医生,我知道您现在肯定有难处。” “这里面是一些现金,您先用着,不用有任何心理负担。” 他的态度诚恳到了极点。 “这不是感谢费,也不是什么报酬。” “就当我赵建业,私人借给您周转的。” “您救了馨蔓,就是救了我们整个赵家,现在您有事,我们不能袖手旁观。” 许南辰的目光,落在那信封上。 他那双拿手术刀稳如磐石的手,此刻却有些犹豫。 尊严和现实,在脑海里激烈地交战。 最终,是为了那个躺在冰冷太平间里的女人。 他必须让她走得安详,走得体面。 这是他能为她做的,最后一件事。 许南辰缓缓伸出手,接过了那个信封。 “多谢。” “我会还你。” 赵建业松了口气,连忙摆手。 “不急,不急,您先处理好伯母的后事。” 许南辰点了点头,没再多说,转身走向路边。 他需要先为秦岚选一块好的墓地,然后,再为自己找一个安身之所。 不能再住在酒店了。 导师的话,在他耳边响起。 市一院。 那个他曾经向往,又亲手放弃的地方。 也好,就从那里,重新开始吧。 许南辰招了一辆出租车,坐了进去。 他需要一个离市一院近一点的住处。 脑海里,忽然闪过一个名字。 苏晴。 他大学时的师姐,一个八面玲珑,人脉极广的女人。 他记得,她毕业后就留在了市一院的行政部门。 找她应该最合适。 许南辰翻出那个许久没有联系过的号码,拨了过去。 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起。 “喂?哪位?” 听筒里传来一个干练又带着一丝不耐烦的女声。 “师姐,是我,许南辰。” 电话那头明显愣了一下,随即语气变得热情又惊讶。 “南辰?我的天,真是稀客啊!你怎么想起来给我打电话了?” “听说你为了个女人,把自己大好的前程都扔了,我还以为你这辈子都不打算再拿起手术刀了呢。” 苏晴的语,带着几分调侃,也带着几分惋惜。 许南辰没有心情和她叙旧。 “师姐,我长话短说。” “我要去市一院工作了,想在医院附近租个房子,你路子熟,能不能帮我留意一下?” 苏晴那边的背景音有些嘈杂,似乎是在处理什么事情。 “你要来我们医院?真的假的?” 她的声音陡然拔高。 “这可是天大的好事!” “行,房子的事包在我身上,保证给你找个又好又近的。” “不过电话里也说不清楚,你现在在哪?干脆直接来医院找我,我下午三点有个会,这之前都有空,咱们当面聊。” “好。” 挂了电话,许南辰对司机报出了那个他曾经无比熟悉的地址。 “师傅,去市第一人民医院。” 半小时后,出租车停在了市一院的门诊大楼前。 许南辰付了钱下车。 他站在原地,抬头仰望着这栋宏伟的现代化建筑。 人来人往,行色匆匆。 空气里弥漫着浓郁的消毒水味。 这里才是属于他的战场,才应该是他许南辰待的地方。 他收回目光,迈步走进了门诊大厅。 大厅里人声鼎沸,比他之前待的医院要大上好几倍。 他按照苏晴发来的信息,寻找着她办公室所在的方位。 就在这时。 人群中突然爆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 “天天,天天你怎么了,别吓妈妈啊!” 许南辰的脚步猛地一顿。 他循声望去。 只见不远处,一个年轻的母亲正抱着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瘫坐在地上,面无人色。 那男孩的身体正在剧烈抽搐,脸色青紫,双眼上翻。 周围的群众瞬间围成了一个圈,指指点点,却没人敢上前。 许南辰脑子里那根名为医生的弦,瞬间绷紧。 他来不及多想,拨开人群就冲了过去。 “让一让,我是医生!” 他一把将那个已经快要吓傻的母亲推开,自己则单膝跪地。 所有的情绪,所有的私事,在这一刻被全部清空。 他的眼里,只有一个病人。 快速扫视。 患儿,男性,大约八岁。 急性昏厥,伴随全身性惊厥。 面部及口唇重度紫绀。 瞳孔有散大的迹象。 许南辰立刻将手指探向男孩的颈动脉。 脉搏微弱,快而紊乱。 呼吸几乎已经停止。 情况万分危急! 他立刻掰开男孩的嘴,检查气道。 没有异物堵塞。 不是噎食。 也不是普通的高热惊厥,高热惊厥不会导致如此严重的呼吸抑制。 到底是什么? 许南辰的目光,落在了男孩散落在地上的零食袋上。 还有他母亲那只手上,拿着一串晶莹剔透,像是用植物果实串成的手链。 那果实,红艳欲滴。 是相思子。 许南辰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一把夺过那串手链,凑到鼻尖。 没有味道。 他又捡起地上的零食袋,飞快地扫了一眼配料表。 赫然写着:野生苦杏仁。 他再俯下身,用力嗅了一下男孩的呼吸。 一股极其微弱的,类似于苦杏仁的特殊气味,钻入鼻腔。 瞬间,诊断已经在他脑中形成。 氰化物中毒! 而且是相思豆毒蛋白和氰苷双重中毒! “快,立刻送急救室!” 许南辰对旁边一个吓呆了的保安大吼。 “准备亚硝酸钠和硫代硫酸钠,还有催吐和洗胃设备,快!” 他说着,已经将男孩平放,准备开始进行心肺复苏,为抢救争取时间。 然而,他的手刚刚放到男孩的胸口。 一道凌厉的呵斥声,从他身后炸响。 “住手!” “你在干什么!” 一个穿着白大褂,看起来二十七八岁的年轻男医生,带着两名护士,一脸傲慢地挤了进来。 他看了一眼许南辰的穿着,又看了看地上昏迷的孩子,眉头立刻皱起。 眼神里,充满了不屑和鄙夷。 “你是谁家的家属?谁让你乱动病人的?” “这里是医院,不是你逞英雄的地方!” “出了事,你负得起这个责任吗?” 男医生一把将许南辰推开,姿态高高在上。 “不懂就不要在这里装懂!” “万一加重了病情怎么办?” 他看都没看许南辰一眼,就对身后的护士下令。 “我看就是典型的高热惊厥,或者癫痫发作。” “立刻静脉推注地西泮,快!” 许南辰被他推得一个趔趄,稳住身形后,脸色瞬间沉到了冰点。 地西泮? 他疯了吗! 氰化物中毒,中枢神经系统已经处于重度抑制状态。 再用镇静剂,等于直接把这个孩子往死路上推! “不能用镇静剂!” 许南辰的声音,冷得像冰。 “他是氰化物中毒,现在需要的是解毒剂,不是镇静剂!” 那个叫李浩的年轻医生,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 他转过头,轻蔑地上下打量着许南辰。 “氰化物中毒?” “呵,你以为你在拍电视剧呢?” “你又是哪个科室的?拿出你的工作证我看看?” “连白大褂都没穿,在这里指手画脚,我看你就是个想出风头的骗子!” 李浩的语气充满了羞辱。 “保安,还愣着干什么!” “赶紧把这个捣乱的给我赶出去!” 眼看着护士已经抽好了药,正准备往男孩手臂上扎去。 许南辰的眼神,彻底冷了。 他不再废话。 直接一步上前,用一种不容抗拒的力道,精准地扣住了那名护士的手腕。 针尖,距离男孩的皮肤,只有不到一厘米。 “我再说一遍。” 许南辰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让人心头发颤的威压。 “这个孩子,你们不能动。” “如果他死了。” “你们能承担这个责任吗?” 第二十八章谁敢担责 李浩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你算个什么东西!” 他被许南辰那句冰冷的质问彻底激怒,声音尖利得像是要划破人的耳膜。 “一个连白大褂都没穿的骗子,也敢在这里对我们医院的医生指手画脚?” “保安,保安都死哪儿去了!把这个妨碍公务的疯子给我拖出去!” 被许南辰扣住手腕的小护士吓得花容失色,手里的注射器都在微微发抖。 “李医生……”她想说点什么,却又不敢。 周围的议论声更大了,指指点点,说什么的都有。 孩子的母亲瘫在地上,六神无主,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眼泪已经流干了只剩下绝望的抽噎。 就在两个保安提着警棍,气势汹汹地挤开人群,准备对许南辰动手的时候。 一个沉稳而极具穿透力的声音,如同洪钟一般,在嘈杂的大厅里炸响:“都住手!” 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威严,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循声望去。 只见一个五十岁上下,身穿白大褂,两鬓微霜,眼神锐利如鹰的男人,正快步走来,他身后还跟着几名神色肃穆的医生。 李浩看到来人,脸色一变,刚才的嚣张气焰瞬间收敛得干干净净。 他连忙迎了上去,恭敬地低下头:“钱主任,您怎么来了?” 被称作钱主任的男人根本没看他,目光如电,直接扫过整个混乱的场面。 他看到了瘫倒在地的母亲,看到了命悬一线的孩子,看到了许南辰扣着护士的手,也看到了护士手里那只致命的注射器。 他的眉头,瞬间拧成了一个川字:“李浩,你来给我解释一下,这里是医院门诊大厅,不是菜市场!” “说发生了什么事?” 钱主任的声音里,压抑着一股风暴。 李浩心里咯噔一下,连忙指着许南辰,恶人先告状:“主任,是这个人!” “他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我们正要抢救病人,他突然冲出来阻拦,还动手抓住护士不放!” “我看他就是个想出风头的骗子,在这里胡说八道,耽误我们救人!” 钱主任听完,锐利的目光终于落在了许南辰的身上,他上下打量着这个穿着一身便装,神情却异常冷静的年轻人。 那双眼睛,深邃、坚定,没有一丝一毫的慌乱,不像个骗子,更像个同行。 钱主任的眼神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 他没有立刻下定论,而是转向许南辰,语气平淡,却带着一股压力。 “你说。”简单的两个字,却给了许南辰开口的机会。 许南辰松开了扣着护士的手,他知道,时间就是生命。 没有一句废话,他直接切入正题,声音清晰而有力,确保在场的每一个人都能听见:“孩子不是高热惊厥,是氰化物中毒。” 此言一出,满场皆惊,连钱主任的瞳孔,都微微收缩了一下。 李浩立刻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尖声反驳:“胡说八道,你凭什么这么说!” 许南辰看都没看他一眼,目光直视着钱主任,语速极快地抛出自己的诊断依据。 他的手指,先是指向那个早已吓傻的母亲:“看她手腕上那串手链,是用相思子串成的。” “相思豆,内含相思豆毒蛋白,一旦破损被人体吸收,会引发多器官功能性衰竭,致死率极高。” 接着,他的手指又指向散落在地上的,一个零食包装袋:“再看那个零食,配料表里清清楚楚写着,野生苦杏仁。” “野生苦杏仁含有大量氰苷,在人体内经水解后,会产生剧毒的氢氰酸,迅速抑制细胞呼吸。” “两种剧毒物质同时进入体内,这就是为什么孩子发病如此迅猛,紫绀如此严重的原因!” 许南辰的声音铿锵有力,逻辑链条清晰得可怕。 他俯下身,凑近孩子:“最直接的证据,是他的呼吸,虽然微弱,但仔细闻,能闻到一股极淡的苦杏仁味。” “这是氰化物中毒最典型的体征之一!” 说完,许南辰缓缓站直身体,目光如刀,扫过李浩和钱主任:“这种情况下,中枢神经系统已经处于深度抑制状态。” “如果再用上地西泮这种镇静剂,只会加速他的呼吸衰竭,那不是在救人。” “是在杀人!” 最后四个字,他几乎是一字一顿地说出来的,每一个字都像是重锤,狠狠砸在众人的心上。 整个大厅,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都被许南辰这番,堪称教科书级别的现场诊断,给镇住了。 那个年轻的母亲更是如梦初醒,颤抖着摘下了手上的相思子手链,像是扔掉一条毒蛇一样,远远地丢开。 李浩的脸,已经从猪肝色变成了惨白,嘴唇哆嗦着,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钱主任的眼神,彻底变了,从最初的审视,到惊讶,再到此刻的凝重与一丝后怕。 他死死地盯着地上的孩子,又看了一眼脸色惨白的李浩,许南辰说得都对! 李浩这个蠢货,就差那么一点点,就要在他眼皮子底下,酿成一场无可挽回的医疗事故! 一股怒火,从钱主任的心底直冲天灵盖:“李浩!” 他猛地回头,一声怒吼,吓得李浩浑身一颤:“你就是这么当医生的?!” “病人的体征你仔细看了吗?现场的环境你认真观察了吗?连最基本的望闻问切都做不到,就敢随随便便下诊断,乱用药?!” “我平时是怎么教你们的?谨慎细致,把病人的生命放在第一位,你都给我当成耳旁风了是不是!” 钱主任指着李浩的鼻子,气得手都在发抖:“如果今天不是这位先生及时出手,这个孩子,就死在你手里了!” “到时候是你负责,还是我来替你负责?!” 李浩被骂得狗血淋头,头垂得几乎要埋进胸口里,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钱主任不再理他,转身对着那几个还愣着的医生和护士咆哮:“还愣着干什么!立刻马上,按照这位先生说的去办!” “准备亚硝酸钠和硫代硫酸钠,推病人进抢救室,上心电监护,建立静脉通路!” “快!”这声命令,终于让所有人回过神来。 几名医生和护士不敢再有丝毫犹豫,手忙脚乱地推来平车,七手八脚地将孩子抬了上去,飞速地冲向急救室的方向。 李浩脸色煞白,屈辱和不甘在他眼中交织,他身为市一院的医生,却要听从一个来路不明的家伙的指令。 这让他无论如何都咽不下这口气。 他忍不住开口,声音带着一丝颤抖的顶撞:“主任,可是他连身份都还没搞清楚,万一……” “闭嘴!”钱主任像是被点燃的炸药桶,瞬间爆发。 “现在是追究他身份的时候吗?是救人要紧,还是你的面子要紧!医生的天职是什么,你给我忘得一干二净了吗?” 钱主任的胸膛剧烈起伏着,指着李浩的鼻子,一字一句地说道。 “我告诉你,李浩,如果这个孩子有任何三长两短,你就给我脱了这身白大褂,滚出市一院!” 这句最后通牒,终于彻底击溃了李浩所有的侥幸和不忿,他握紧了双拳,指甲深深地嵌进肉里。 最终,他还是屈辱地低下头,转身快步跟上了抢救的队伍,一场风暴,来得快,去得也快。 门诊大厅很快恢复了秩序,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钱主任看着急救室的方向,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浊气,这才转过身,重新看向了许南辰。 此刻,他眼中的怒火已经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毫不掩饰的感激与欣赏。 他的语气无比诚恳:“这位先生,今天,真的多谢你了,如果不是你,后果不堪设想。” “我代表医院,也代表那个孩子,向你表示最诚挚的感谢。” 许南辰神色平静,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说道:“救死扶伤,应该的。” 钱主任看着眼前这个临危不乱,既有雷霆手段,又有菩萨心肠的年轻人,越看越是欣赏。 这样的好苗子,放在任何一家医院,都是宝贝。 钱主任的语气,已经带上了几分尊敬:“还未请教,您是?” 第二十九章妖孽师姐 许南辰的目光平静地迎上钱主任的审视,没有半分波澜:“我来找人。” 他言简意赅,仿佛刚才那场石破天惊的诊断,不过是举手之劳。 钱主任正想追问,一个清亮又带着几分娇嗔的女声,忽然从人群外传来,精准地穿透了所有杂音。 “许南辰!你这个没良心的,说好了在门口等我,怎么一转眼就跑到大厅里来惹事了?” “让我一通好找!” 一个穿着一尘不染的白大褂,身姿高挑的女人,踩着高跟鞋嗒嗒嗒地走了过来。 她约莫三十岁上下,一头大波浪卷发随意地披在肩上,明眸皓齿,五官精致得像是画出来的一样。 白大褂穿在她身上,非但没有掩盖住她的风情,反而更添了几分禁欲系的诱惑。 尤其是她胸前别着的铭牌,更是让在场的所有医护人员,都下意识地站直了身体。 【市一院心外科-副主任医师-苏晴】 钱主任看到来人,脸上那股子属于科室主任的威严,瞬间化为了惊讶与熟稔。 他显然没想到,这位心外科公认的“年轻一代第一人”,会出现在这里:“苏副主任?你怎么来了?” 苏晴的目光在许南辰身上打了个转,又扫了一眼旁边脸色惨白的李浩,和乱糟糟的现场,聪明的她瞬间就猜到了七八分。 她的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意,走上前,很自然地拍了拍许南辰的肩膀:“钱主任,我来接我师弟啊。” 师弟?钱主任的眼睛猛地一亮,锐利的目光在苏晴和许南辰之间来回扫动。 他像是发现了什么绝世珍宝:“这位许先生,是你的……” 苏晴红唇一扬,笑得像只偷了腥的狐狸:“给您正式介绍一下,许南辰我的亲师弟。” 她特意加重了亲这个字。 “过两天就要来咱们院里报到了。”苏晴说着,用手肘轻轻撞了一下许南辰。 “还不快点跟咱们心脑血管科的钱大主任问好?以后,你可就要在钱主任的手底下混饭吃了。” 许南辰被她这番操作弄得有些无奈,但也知道她是好意,便只能顺着她的话。 随即许南辰朝钱主任微微颔首:“钱主任,您好。” 钱主任此刻的心情,简直像是捡到了天上掉下来的馅饼。 他发出一阵爽朗的大笑:“哈哈哈,好啊!我说呢,怎么会有这么年轻,本事又这么大的医生!” “原来是苏副主任你的师弟,怪不得啊!” 他看着许南辰,眼神里的欣赏几乎要溢出来。 一个能让苏晴这个,眼高于顶的妖孽都亲自来接的师弟,本事能小得了吗? 再加上刚才那番堪称神级的急救诊断,这个人他钱某人要定了! 钱主任心中瞬间打定了主意,脸上的笑容也愈发和蔼可亲:“行了,这里交给我处理就行。” “苏副主任,你快带你师弟去办正事吧,别耽搁了。” “好的,钱主任。” 苏晴冲他俏皮地眨了眨眼,拉着还有些状况外的许南辰,转身就走,留下一个潇洒的背影。 …… 苏晴的办公室里。 一股淡淡的兰花香气,混合着咖啡的醇香,在空气中弥漫。 整个办公室窗明几净,井井有条,唯有办公桌上那一盆开得正艳的蝴蝶兰,透出一丝属于主人的精致与妩媚。 苏晴一进门,就迫不及待地脱下了那身白大褂,随手扔在衣架上。 白大褂之下,是一条裁剪合体的酒红色连衣裙,将她玲珑有致的身材勾勒得淋漓尽致。 她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整个人瘫坐在真皮老板椅上,毫无形象地吁了口气。 “累死我了,连着三台大手术,骨头都要散架了。”她抱怨着,一双美目却看向了窗边那个沉默的男人。 许南辰正静静地站在那里,看着窗外车水马龙的街道,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夕阳的余晖洒在他身上,给他周身镀上了一层落寞的金色。 苏晴看了一会儿,终于忍不住开口了:“我说,许大天才,你这锯了嘴的闷葫芦性格,什么时候能改一改?” 许南辰没有回头,苏晴踩着高跟鞋,走到他身边,靠在窗台上,双臂环胸,饶有兴致地打量着他。 “刚才要不是我来得巧,你是不是连钱主任的面子都不给,准备一个人把他们整个科室都给挑了?” “你知不知道,钱主任那个人,最看重的就是本事也最护短。” “你今天让他捡了这么大一个宝,他以后还不得把你当亲儿子一样护着?” 许南辰依旧沉默,只是侧脸的线条,显得有些紧绷。 苏晴忽然凑近了些,一股幽香钻进许南辰的鼻腔,她的声音压低了,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钩子。 “怎么了?跟那个叫林晚意的女人离了婚,受打击了?整天就摆着这么一张谁都欠你八百万的臭脸。” “要我说,那种女人到底有什么好的?” “当初为了一个跑得无影无踪的初恋,就能把你这个正牌老公扔在脑后,现在人家回来了,她就更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 苏晴说着,伸出纤长的手指,轻轻戳了戳许南辰的手臂:“喂!现在好了,你恢复单身了。” 她的声音里,带上了几分戏谑的笑意,眼神也变得迷离起来:“不如考虑考虑师姐我?” 许南辰的身体,不易察觉地僵了一下。 苏晴仿佛没有看到,反而变本加厉,整个人几乎要贴到他身上,吐气如兰:“师姐我有钱有颜还有事业,最关键的是,师姐疼你啊。” 她朝着许南辰的耳朵,吹了口热气,声音娇媚得能滴出水来:“包养你,怎么样?” “咳咳咳!”许南辰终于有了反应。 他猛地转过身,拉开了和苏晴的距离,一阵剧烈的咳嗽,俊朗的脸上泛起一抹不自然的红晕。 “师姐,别闹了。”他的声音,带着一丝沙哑。 苏晴看着他难得的窘迫模样,正想继续调戏几句,却在对上他眼神的瞬间,愣住了。 那双深邃的眸子里,没有半分玩笑的意思,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她从未见过的,化不开的疲惫与哀伤。 许南辰深吸了一口气,开口说话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我这次之所以没有出国,是因为林晚意的母亲,秦阿姨,去世了。” 办公室里,瞬间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苏晴脸上的笑容,一寸一寸地凝固,最后消失得无影无踪。 空气中那股子暧昧旖旎的气氛,也瞬间被击得粉碎。 “你说什么?” 她的声音有些发干。 “秦阿姨她,怎么会……” 苏晴是见过秦岚的,一个很温婉和善的阿姨,当初对许南辰这个女婿,也是真心实意的好。 许南辰没有说话,只是沉默地看着她,但这沉默,已经说明了一切。 苏晴的心,猛地往下一沉,她那双漂亮的桃花眼里,最后一丝玩闹也褪得干干净净,取而代之的,是燃起的怒火。 她的声音,冷了下来:“那个林晚意呢?她自己的亲妈去世了,她人呢?她就让你一个人,处理她母亲的后事?” 许南辰的嘴唇动了动,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苏晴看着他这副样子,心疼得无以复加,那股怒火也烧得更旺了:“好一个林晚意!” 苏晴气得笑出了声,只是那笑声里,没有半分暖意,只有刺骨的冰寒。 她猛地转过身,看着窗外渐渐沉下的夜幕,握紧了双拳,指甲深深地嵌进了掌心。 “这个女人,她最好别让我碰见。” “不然我一定让她知道,什么叫后悔!” 第三十章他在笑 市一院的走廊里,消毒水的味道无孔不入,钻进林晚意的鼻腔,让她阵阵反胃。 傅深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带着一丝刻意压低的温柔。 “晚意,是不是不舒服?” “要不我们找个地方坐一会儿再排队?” 林晚意摇了摇头,脸色有些苍白。 “不用。” 她的声音很轻,带着一种被抽空了力气的虚弱。 母亲秦岚的音容笑貌,还时时刻刻在眼前浮现。 她怎么可能舒服。 傅深看她这副失魂落魄的样子,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eram的得意,但脸上却恰到好处地表现出心疼。 “都怪我,没照顾好你。” “医生说你这段时间心力交瘁,身体亏空得厉害,必须好好做个检查。” “晚意为了我,你也得爱惜自己的身体,好吗?” 傅深的话,像是一根根细小的针,扎在林晚意的心上。 她知道傅深是在关心她。 可这份关心,却让她感到无比的沉重和烦躁。 就在这时,一阵清脆悦耳的笑声,毫无征兆地从走廊拐角处传了过来。 那笑声属于一个女人,带着几分娇嗔,几分得意,在这安静的楼道里,显得格外刺耳。 林晚意下意识地抬起了头。 只一眼,她的瞳孔便猛地收缩。 许南辰。 他正和一个身材高挑、容貌艳丽的女人并肩走来。 那个女人穿着一身白大褂,却丝毫掩盖不住那份风情万种,一头大波浪的卷发,配上那张精致明媚的脸,整个人都像是在发光。 而许南辰,就走在那个女人的身边。 他穿着简单的衬衫长裤,侧脸的线条依旧冷硬,可林晚意却清晰地看到,他的嘴角,竟然噙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 那不是敷衍,不是伪装。 是一种发自内心的,轻松的笑。 他们在说什么? 那个女人巧笑嫣然地偏过头,凑在许南辰耳边低语了一句什么。 许南辰的脚步顿了顿,然后他笑了。 这一次,林晚意看得清清楚楚。 他的眉眼舒展开来,连带着那双总是深不见底的眸子里,都染上了几分暖色。 轰! 林晚意的脑子里,像是有什么东西瞬间炸开,一片空白。 他怎么会在这里? 他身边的女人是谁? 他凭什么笑? 凭什么笑得这么开心? 林晚意的手,在身侧死死地攥成了拳头,指甲深深陷进掌心的嫩肉里,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 那点疼痛,却远不及她心口那翻江倒海般的酸涩与愤怒。 她妈妈才刚走! 那个把他当亲儿子一样看待的秦岚,才刚刚化为一捧骨灰! 而他许南辰,这个亲手处理了岳母后事的前女婿,转眼就能和别的女人在医院里言笑晏晏? 一瞬间,一个冰冷又恶毒的念头,不受控制地从心底最阴暗的角落里冒了出来。 他说我妈死了。 这一切,根本就是他编造的谎言! 根本就是他为了离婚,为了摆脱自己,故意设下的一个局! 这个念头一生出来,就像藤蔓一样疯狂地缠绕住她的心脏,越收越紧,让她几乎无法呼吸。 “晚意,你看。” 傅深的声音,像是恶魔的低语,恰到时机地在她耳边响起。 林晚意僵硬地转过头,看到傅深那张写满了我就知道会这样的脸。 傅深叹了口气,目光怜惜地看着她,声音里充满了恰到好处的痛心。 “一个男人,刚和你办完离婚手续,就能立刻找到新欢,笑得这么灿烂。” “你觉得,他心里能有半分为你母亲去世的悲伤吗?” 傅深的话,字字句句,都精准地踩在了林晚意即将崩溃的神经上。 他轻轻握住林晚意冰冷的手,继续添了一把火。 “我早就觉得不对劲了。” “他告诉你秦阿姨的事,恐怕只是一个借口。” “一个为了让你心怀愧疚,博取你同情,好让他自己能顺利脱身的借口罢了!” 谎言! 果然是谎言! 林晚意只觉得一股热血,夹杂着无尽的屈辱和怒火,直冲天灵盖。 她被骗了! 可笑! 真是太可笑了! “许南辰!” 林晚意的眼睛瞬间就红了,她猛地甩开傅深的手,提步就要冲上前去。 她要当面质问他! 她要撕开他那张虚伪的假面! 她要让所有人看看,这个男人到底有多么卑鄙无耻! “晚意,别去!” 就在她即将冲出去的瞬间,手臂却被傅深一把攥住。 他的力气很大,像是铁钳一样,牢牢地禁锢住了她。 “你放开我!” 林晚意挣扎着,声音因为愤怒而微微颤抖。 “你没看到他吗?他在骗我!” “别冲动!” 傅深死死拉着她,将她拽到一旁的角落里,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了许南辰那边的视线。 他的声音压得极低,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冷静。 “你现在就这么不管不顾地冲出去,又能怎么样?” “跟他大吵一架?然后呢?” 林晚意被问得一愣。 傅深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 “你这么冲出去,不就恰恰如了他的意了吗?” “什么意思?” 林晚意脑子乱成一团浆糊,完全无法思考。 傅深的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 “你还不明白吗?” “他就是故意做给你看的。” “他知道你会来医院,他知道你会看到他。” “他这么做,无非就是想引起你的注意,想让你看到他没有你之后过得有多好,想让你吃醋,想让你后悔!” “他就是想用这种方式来刺激你,让你主动回头去找他!” 这话像是一盆冷水,兜头浇下。 林晚意沸腾的怒火,瞬间被浇熄了大半,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杂着屈辱和不甘的冰冷。 是了。 以许南辰那深沉的心机,他完全做得出这种事。 他就是想看自己失态,想看自己为他疯狂。 自己如果真的冲过去了,那不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林晚意渐渐冷静下来,紧握的双拳也缓缓松开。 她看着傅深,眼神里带着一丝茫然。 “那你说,我该怎么办?” 看到她眼中的依赖,傅深心中满意至极。 他温柔地抚了抚林晚意的头发,声音里带着诱哄。 “很简单。” “他不是想让你觉得,他过得比你好吗?” “那你就将计就计。” “你要表现得比他更幸福,更不在乎。” “你要让他清清楚楚地看到,离开他之后,有我在你身边,你过得到底有多开心,多甜蜜。” “只有这样,他才会意识到自己的所作所为有多么可笑,才会知道,他自己有多么的多余。” 林晚意沉默了。 她的目光,越过傅深的肩膀,再次投向了不远处。 许南辰和那个女人已经办完了什么事,正转身准备离开。 那个女人,甚至还很自然地伸手,替许南辰拂去了肩膀上根本不存在的灰尘。 动作亲昵,姿态暧昧。 而许南辰没有躲。 这个画面,像是一根最尖锐的刺,狠狠扎进了林晚意的眼睛里。 她深吸一口气,胸口那股被压下去的怒火,以一种全新的、更加冰冷的方式,重新燃烧起来。 好。 许南辰,你想看戏是吗? 你想让我后悔是吗? 那我就演给你看。 下一秒,林晚意忽然转过身。 在傅深惊讶的目光中,她主动上前一步,伸出双臂,一把揽住了傅深的胳膊。 她的动作,带着一种豁出去般的决绝。 脸上,更是瞬间绽放出一个无比灿烂甜美的笑容。 “阿深,你说得对。” 她的声音不大不小,却足以让不远处的人清晰听见。 “我们别在这里浪费时间了,检查要紧。” “等检查完了,我们去看电影好不好?我好久没看电影了。” 她整个人都贴在了傅深的身上,姿态亲密无间,仰着头,用一种全世界只看得到他一个人的眼神,望着傅深。 甜蜜得仿佛要溢出糖来。 可唯独她那双亮得惊人的眼睛,视线的余光,却像是一把淬了毒的钩子。 死死地,锁在那个即将消失在走廊尽头的,挺拔的背影上。 第三十一章你让我觉得恶心 那甜蜜得发腻的声音,像一根细小的羽毛,飘过长长的走廊,不轻不重地搔刮着人的耳膜。 苏晴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了一瞬。 她侧过头饶有兴致地看向声源处,只一眼她嘴角的弧度就变得玩味起来。 “哟。” 苏晴用手肘轻轻碰了碰身边的许南辰,下巴朝着那个方向扬了扬。 “南辰,快看。” “那不是你那位刚离婚,就迫不及待投入初恋怀抱的前妻吗?” 她的声音里,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诮。 “啧啧,演得可真卖力。”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里来的戏班子在排练呢。” 许南辰的脚步,停了下来。 他脸上的那点轻松笑意,在看到远处那个紧紧相拥的身影时,一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的目光,顺着苏晴的视线望过去。 林晚意,还有傅深。 她整个人都贴在傅深的身上,仰着脸,笑得灿烂又刺眼。 那份亲密,那份依赖,是他们结婚三年里,许南辰从未见过的模样。 许南辰的眉头,不自觉地拧了起来。 眼神里的那点暖色,迅速冷却,沉淀成一片深不见底的墨色。 不是因为嫉妒。 也不是因为不甘。 而是一种被打扰了的烦躁。 他忽然想起,刚刚从院办出来时,顺手揣进兜里的那几张纸。 秦岚女士的死亡医学证明书。 还有殡仪馆开具的火化证明。 这些东西,按理说应该交给林晚意。 她是秦岚唯一的女儿。 许南辰本想等过段时间,等她情绪平复一些,再找机会给她。 可现在看来,她似乎恢复得很好。 好到已经可以和别的男人在医院这种地方,上演如此恩爱缠绵的戏码。 既然如此,那这些东西,择日不如撞日。 早点给了她,也算了却一桩事。 许南辰的脸上,重新恢复了那种惯常的淡漠。 他转头看向苏晴,声音平静无波。 “师姐,你先回去吧。” “我有点私事要处理。” 苏晴挑了挑眉,看看他,又看看远处的林晚意,嘴角勾起一抹看好戏的笑。 “行。” “那你快去快回,我可还等着你请我吃饭呢。” 许南辰没再说话,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 然后,他转过身,迈开长腿,径直朝着林晚意和傅深的方向走了过去。 皮鞋鞋底敲击着光洁的地面,发出清脆而富有节奏的声响。 每一下,都像是踩在林晚意的心尖上。 她脸上的笑容,已经快要维持不住了。 他过来了。 他真的过来了! 林晚意的心,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像是有只兔子在胸腔里横冲直撞。 紧张,慌乱,还有一丝她自己都不愿意承认的,隐秘的期待。 他要说什么? 他是来质问自己的吗? 他看到自己和阿深这么亲密,是不是后悔了?是不是吃醋了? 林晚意下意识地,将傅深的胳膊抱得更紧了。 她挺直了脊背,像一只竖起了全身尖刺的刺猬,准备迎接即将到来的暴风雨。 傅深也察觉到了许南辰的靠近。 他不动声色地将林晚意往自己身后拉了拉,摆出一副保护者的姿态,迎上了许南辰的目光。 “许先生。” 傅深的声音温和,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挑衅。 “你有什么事吗?” 许南辰的脚步,在他们面前两步远的地方停下。 他的目光,甚至没有在傅深身上停留哪怕一秒。 那双漆黑的眸子,越过傅深的肩膀,径直落在了林晚意的脸上。 他的眼神很平静。 平静得像一潭深秋的湖水,没有半点波澜。 没有愤怒,没有嫉妒,更没有林晚意所预想的任何一种情绪。 林晚意的心,猛地一沉。 她强撑着,从傅深身后探出头,迎上许南辰的视线。 “许南辰,你到底想干什么?”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她自己都没发现的颤抖。 许南辰看着她。 看着她泛红的眼角,看着她故作坚强的表情。 他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只是伸出手,从西裤口袋里,摸出了一个折叠得整整齐齐的牛皮纸文件袋。 然后,他将那个文件袋,递了过去,动作干脆利落。 林晚意愣住了,傅深也愣住了。 这是什么? 离婚协议的补充条款? 还是什么别的东西? 林晚意没有伸手去接,只是戒备地看着他。 许南辰的耐心似乎并不多。 他看着林晚意,终于开了口。 声音一如既往的清冷,淡漠。 “秦岚女士的死亡医学证明书,还有火化证明,都办好了。” “这些东西,你应该收着。” 死亡医学证明书? 火化证明? 这几个字,像是一道道惊雷,在林晚意的脑海中轰然炸响。 她整个人都懵了,僵在原地一动不动。 耳朵里嗡嗡作响。 什么? 他在说什么? 她死死地盯着许南辰手里的那个牛皮纸袋,仿佛那是什么索命的符咒。 刚刚被傅深好不容易压下去的那个念头,那个他为了离婚在撒谎的念头,此刻,像是被浇了油的火苗,以一种更加疯狂,更加猛烈的方式,瞬间燎原! 演戏,他还在演! 他竟然还在演! 他以为自己是谁? 他以为拿几张伪造的破纸,就能继续欺骗自己,就能证明他那可笑的谎言是真的吗? 荒谬无耻! 一股巨大的、难以言喻的屈辱感,混合着滔天的怒火,瞬间席卷了林晚意的四肢百骸。 她的血液,在这一刻,仿佛都燃烧了起来。 “许南辰!” 林晚意猛地尖叫出声,那声音尖锐得几乎要划破这安静的走廊。 她看着许南辰那张面无表情的脸,只觉得无比的虚伪,无比的恶心。 “你够了没有!” “你还要演到什么时候!” 她指着他手里的文件袋,气得浑身发抖。 “你以为我还会信你吗?!” “你这个骗子!” “你拿着这种东西来羞辱我,有意思吗?!” 许南辰的眉头,拧得更深了。 他看着眼前这个状若癫狂的女人,眼神里第一次,流露出了一丝显而易见的困惑和不解。 羞辱她? 他什么时候羞辱她了? 他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一个冰冷,但却真实存在的事实。 可他的沉默,在林晚意看来,却是默认,是心虚! “我告诉你,许南辰!” 林晚意的眼泪,终于还是不争气地滚落下来。 那是被欺骗,被玩弄的,屈辱的泪水。 “收起你那套恶心的把戏!” “我不会再上你的当了!” “永远不会!” 说完,她再也不想看到许南辰那张让她作呕的脸。 林晚意猛地转过身,一把抓住傅深的衣袖,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她的声音里,带着浓重的哭腔和决绝。 “阿深,我们走!” “我一秒钟都不想再看到他!” 傅深的眼底,闪过一抹得逞的精光。 他立刻温柔地揽住林晚意的肩膀,将她护在怀里,轻声安抚。 “好,晚意,我们走。” “别生气了,为这种人生气,不值得。” 他甚至还颇有风度地,朝着许南辰的方向,投去一个带着歉意和无奈的眼神。 仿佛在说,你看,你把她伤成什么样了。 两人转身,就要离开。 在与许南辰擦肩而过的前一秒,林晚意却忽然停下了脚步。 她没有回头只是侧着脸,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从牙缝里,挤出了一句话。 那句话,冰冷,淬毒,充满了无尽的憎恶。 “许南辰。” “你做的每一件事,都让我觉得恶心!” 话音落下。 她再没有任何停留,抱着傅深的胳膊,头也不回地,快步离去。 那决绝的背影,像是要彻底斩断与他有关的一切过往。 走廊里,瞬间恢复了安静。 许南辰一个人,静静地站在原地。 他还保持着那个递出文件的姿势。 那个牛皮纸袋,就那么孤零零地悬在半空中。 走廊尽头的窗户没有关严,一阵穿堂风吹过,卷起他额前的碎发。 也吹得他手里的那几张纸,哗啦作响。 他缓缓地,垂下眼眸。 许久,许南辰才慢慢地,收回了手。 他的脸上,依旧没有什么表情。 只是那双总是深邃冷静的眸子里,第一次染上了一层化不开的,浓重的疲惫和茫然。 恶心? 他做错了什么? 第三十二章谁让我欠你的 身后,传来一声轻微的,带着高跟鞋特有节奏的脚步声。 许南辰没有回头。 “啧,真是好大一出戏。” 苏晴的声音带着一丝懒洋洋的嘲弄,从不远处飘了过来。 她显然没有真的离开,而是在拐角处看完了整场闹剧。 “说真的,南辰。” 苏晴走到他身边,好整以暇地靠在冰冷的墙壁上,环抱着双臂。 “你这位前妻,不去考电影学院真是可惜了。” “那眼泪,说来就来,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刨了她家祖坟呢。” 她的言语,一如既往的刻薄,却又精准地戳中了事实的荒谬之处。 许南辰沉默着,将手里那几张轻飘飘却又沉甸甸的纸,重新折好。 他把那个牛皮纸袋,塞回了西裤口袋。 动作缓慢,每一个关节都透着一种无声的疲倦。 苏晴侧过头,细细打量着许南辰那张看不出任何情绪的侧脸。 灯光在他高挺的鼻梁上投下一片阴影,让他的表情显得愈发深沉。 “喂。”她忽然开口。 “真没事?” 她的语气,难得地收起了那份玩世不恭的玩笑。 “没事。” 许南辰的声音很轻,像一口枯井,掀不起半点波澜。 他抬脚,准备离开这个让他感到莫名窒息的地方。 “站住。” 苏晴的声音忽然变得严肃起来,不容置喙。 许南辰的脚步,顿住了。 他终于转过身,第一次正眼看向她。 “师父给我打电话了。” 苏晴的表情很认真,那双总是含着笑的桃花眼里,此刻没有半点戏谑。 许南辰的瞳孔,微不可查地收缩了一下。 “他老人家什么都知道了。” 苏晴的视线紧紧锁着他,不放过他脸上一丝一毫的表情变化。 “知道你离婚,知道你从京协辞职,一个人跑到江城这个地方来。” 许南辰的嘴唇动了动,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师父说,你就是个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 苏晴学着老人家的口气,语气里却带着一丝我就知道的了然。 “宁可一个人躲在角落里发霉烂掉,也绝不肯开口求人。” “所以,他老人家给我下了死命令。” 她的声音顿了顿,嘴角重新勾起一抹熟悉的,带着几分狡黠的笑意。 “让我,必须,好好地照顾你。” “既然你现在是个无业游民,我这个做师姐的,总不能见死不救吧。” 她得意地扬了扬下巴,眼神里闪着光。 “我已经跟第一医院打好招呼了。” “从今天起,欢迎你,许医生,正式成为我的同事。” 这番话,像一颗石子,投进了许南辰那潭死水般的心湖。 他静静地听着,没有说话。 他想起师父确实提过,在市一院给他留了人脉,让他可以随时过来。 他本想等一切安顿好,自己再去处理这些繁琐的人情世故。 没想到,被苏晴抢先了。 用这么一种,张扬又直接,毫不拖泥带水的方式。 虽然,这不是他习惯的风格。 但确实省去了很多麻烦。 心底那片被林晚意搅得浑浊不堪的泥潭,似乎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安排,透进了一丝微弱的光。 “你不用……” 他终于开口,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 “我当然要用!”苏晴立刻打断他,语气理直气壮得仿佛天经地义。 “这可是你欠我的!当年读书的时候,你替我写了多少实验报告,我替你挡了多少烂桃花,现在该轮到你还人情了!” 这番歪理,却让人无法反驳。 许南辰那条始终紧绷着的下颌线,似乎在这一刻,松动了那么一丝。 “走吧,别愣着了。” 苏晴不再给他任何拒绝的机会,伸出手,一把抓住他的手腕。 她的手心温热,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量。 “院长办公室,我带你去。” “何院长可等我们半天了。” 许南辰被她拉着,穿过长长的,泛着消毒水气味的走廊。 他的目光,没有再看一眼林晚意消失的那个方向。 过去,就让它过去吧。 …… 院长办公室里,弥漫着一股上等龙井的淡淡茶香。 年过半百,两鬓微霜的何院长,正满脸堆笑地站在红木办公桌前。 那笑容,热情又周到。 “苏小姐,您可算来了。” 他的姿态,客气得近乎恭敬。 目光,也只落在苏晴身上,仿佛她身边站着的许南辰,只是一个透明的背景板。 “何院长,不用这么客气。” 苏晴大大咧咧地挥了挥手,像是回自己家一样,自顾自地在待客的真皮沙发上坐下。 她还拍了拍身边的位置,示意许南辰也坐。 许南辰没动,只是安静地站在一旁,身影挺拔如松。 何院长亲自提起紫砂茶壶,给苏晴面前的青瓷茶杯里续上热茶。 动作小心翼翼,生怕溅出半滴。 “苏小姐,您在电话里说的事……” 何院长放下茶壶,搓着手,脸上那商业化的笑容里,透出几分真实的为难。 苏晴端起茶杯,用杯盖轻轻撇去浮沫,吹了吹热气,却没有喝。 “就是他。”她用下巴,朝许南辰的方向点了点。 “我师弟,许南辰。” “我想让他来第一医院上班。” 她的话音干脆利落,没有半点转圜的余地。 办公室里的气氛,瞬间一凝。 何院长的笑容,就那么僵在了脸上。 他看了看面无表情、气场冷峻的许南辰,又看了看一脸“理所当然”的苏晴,面露难色。 “苏小姐,这恐怕有点难办啊。” “您也知道,我们医院的编制,都是一个萝卜一个坑。” “尤其是医生这种高级技术岗位,招聘流程非常严格,要上报卫生局,要通过专家委员会的评审。” 他开始滔滔不绝地讲述着那些繁琐的规章制度,试图用官僚主义的铜墙铁壁,来委婉地拒绝这个突如其来的要求。 苏晴的耐心,正在被这一点点地消耗殆尽。 “咔哒。” 她将手里的茶杯,重重地放在了玻璃茶几上。 那一声清脆的声响,在安静的办公室里,显得格外刺耳。 何院长的声音,戛然而止。 他有些惊愕地看着苏晴。 苏晴脸上的笑容,已经完全消失了。 那双总是带着万种风情的桃花眼里,此刻只剩下冰冷的,不加掩饰的审视。 “何院长。” 她的声音很轻,却像一把锋利的冰锥,带着一股不容置喙的压迫感。 “你的意思是不行?” 第三十三章急诊科副主任 何院长的额角,瞬间渗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 苏家的这位大小姐,可是整个江城出了名的说一不二。 她背后的苏氏集团,跺一跺脚,江城的商界都要抖三抖。 得罪她? 他还没活够。 “不不不,苏小姐,您误会了,我不是这个意思。” 他连忙摆着手,慌乱地解释。 “只是规定如此,我一个做院长的,也不好公然破坏。” “规定?” 苏晴冷笑一声,身体微微前倾,那股压迫感更强了。 “那看来,是我刚才的介绍,不够清楚。” 她的目光,在何院长那张写满为难的脸上,和许南辰那张淡漠如冰的脸上,来回扫视了一圈。 “我再说一遍。” 她的声音,一字一顿。 “许南辰。” “他是关振邦教授的,关门弟子。” 关振邦这三个字,像是一颗重磅炸弹,在何院长的脑子里轰然炸开。 他的眼睛,瞬间瞪得像铜铃。 嘴巴也不自觉地张开了。 关振邦! 那个在国内医学界如同泰山北斗一般的人物! 那个凭一己之力,将国内心外科手术水平带上世界前沿的,活着的传奇! 何院长只觉得自己的心脏都漏跳了一拍,后背瞬间被冷汗浸湿。 他猛地转过头,用一种全新的,带着震惊、狂喜和不可思议的目光,死死地盯着许南辰。 他早就听说过,关老晚年收过一个天赋绝伦的关门弟子,被他视若珍宝,后来却不知为何销声匿迹了。 难道就是眼前这个年轻人? 苏晴看着何院长那张变幻莫测的脸,满意地靠回了柔软的沙发里。 “现在,何院长。” “你明白了吗?” 何院长哪里还不明白! 他只恨自己有眼不识泰山! 这哪里是什么需要走后门的关系户,这分明是天上掉下来的活财神! “明白。明白,我当然明白!” 何院长脸上的为难和官僚气,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谄媚的狂热。 “是我的错,是我有眼无珠,没能认出许医生这样的大才!” “规定是死的,人是活的嘛,为了人才,我们第一医院可以破例,必须破例!” 他激动地搓着手,在原地焦急地走了两步,大脑飞速运转着。 “心脑血管科那边,钱主任手下确实不缺人了……” 他沉吟了一下,忽然一拍大腿。 “但是,急诊科!” “急诊科的王副主任上个月刚光荣退休,位置一直空着!” “那里鱼龙混杂,情况复杂,最需要一位能镇得住场子,技术过硬的专家来坐镇!” 何院长看向许南辰的眼神,灼热得吓人,仿佛在看一块稀世珍宝。 “许医生!” 他向前一步,语气无比诚恳。 “您看,我们急诊科副主任这个位置,您屈尊来坐,可好?” 这番态度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看得苏晴嘴角直抽。 而许南辰,从始至终,连眉毛都没有动一下。 他看着眼前这个热情过度的院长,终于开了口。 声音依旧是那般清冷平静,仿佛刚才发生的一切戏剧性转折,都与他无关。 “可以。” “太好了!实在是太好了!” 何院长像是得了什么天大的宝贝,立刻拿起办公桌上的电话,直接按了内线。 “我马上就让人事科办手续,加急,特办!” “办公室,我亲自给您安排全院最好的,视野最开阔的那一间!” 他放下电话,满脸红光地对着许南辰。 “许副主任,您放心,从今天起,您就是我们第一医院的人了!” 窗外的阳光,透过百叶窗的缝隙,照了进来。 光束中,尘埃飞舞。 在许南辰的脚下,投下了一片崭新的,明亮的光斑。 办公室里那股过分热情的空气,让许南辰感到一丝不适。 何院长还在滔滔不绝地描绘着他上任后的美好蓝图。 “许副主任,您看……” “何院长。” 苏晴的声音忽然响起,带着一丝不容置喙的笑意,恰到好处地打断了他。 她站起身,理了理自己那件价格不菲的香奈儿外套的领口。 “今天就到这里吧。” “许南辰刚到江城,舟车劳顿,工作的事,明天再说。” 何院长脸上的表情一僵,随即立刻换上了一副我都懂的笑容。 “是是是,苏小姐说的是,是我考虑不周。” “许副主任,您先好好休息,养精蓄锐!” 苏晴没再理会他,只是朝许南辰递了个眼色。 “走了,新官上任的许副主任。” 许南辰点了下头,算是和何院长道别,转身跟着苏晴走出了这间让他有些喘不过气的办公室。 门在身后关上,将那股令人窒息的官僚气和茶香,彻底隔绝。 走廊里,消毒水的味道重新包裹了他们。 清冷而真实。 “感觉怎么样?”苏晴双手插在外套口袋里,步伐轻快地走在前面,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清脆悦耳。 “什么怎么样。”许南辰的声音很平淡。 “当官的感觉啊。”苏晴转过头,对他挤了挤眼睛。 “急诊科副主任,不大不小,也是个领导了。” 许南辰的目光落在走廊尽头的窗户上,那里透进来的光,有些刺眼。 他没说话。 苏晴似乎也不需要他的回答,自顾自地继续说了下去。 “行了,工作解决了,下一个问题。” 她忽然停下脚步,转过身,好整以暇地看着许南辰。 “住哪儿?” 许南辰的脚步,也随之停下。 这个问题,他确实还没来得及细想。 “酒店。”他吐出两个字。 “酒店?” 苏晴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嗤笑了一声。 “我们堂堂关门弟子,第一医院空降的急诊科副主任,就住酒店?” “传出去,师父他老人家的脸往哪儿搁?” “我的脸,又往哪儿搁?” 她的逻辑,一如既往地歪,却又让人无法反驳。 许南辰皱了下眉。 “我自己可以找房子。” “找什么找?” 苏晴从口袋里掏出一串钥匙,在手指上转了一圈,金属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 “跟我走。” 她不给许南辰任何拒绝的余地,径直走向电梯口。 许南辰站在原地,没有动。 电梯门“叮”的一声打开,苏晴走了进去,回头看他。 “怎么,还要我这个师姐亲自来请你?” 她的眉梢微微挑起,带着几分危险的笑意。 “当年是谁说的,师姐但有吩咐,万死不辞?” 又是这种陈年旧账。 许南辰那紧绷的嘴角,似乎无奈地抽动了一下。 他最终还是迈开长腿,走进了电梯。 第三十四章 你是不是应该感谢我? 半个小时后。 一辆红色的保时捷718,停在了江城一处名为云溪别院的别墅区门口。 这里的安保,森严到了极致。 许南辰看着窗外,那绿树掩映下的一栋栋独立别墅,沉默不语,他知道这个地方。 江城顶级的富人区,寸土寸金,有价无市。 苏晴熟练地刷了门禁卡,跑车平稳地驶入。 最后,在一栋三层高,带着独立花园和泳池的现代风格别墅前,停了下来。 “到了下车。”苏晴熄了火,解开安全带。 许南辰坐在副驾驶,没有动,他的视线,落在那扇巨大的落地窗上。 “苏晴。”他的声音,带上了一丝严肃:“这太贵重了。” 苏晴侧过头,看着他那张写满拒绝的英俊侧脸,忽然笑了:“贵重?许南辰,你是不是书读傻了?” “房子是用来住的,不是用来看的。” “我一个人名下七八套房子,住不过来,空着也是空着,你来住帮我通通风,聚聚人气,我还得谢谢你呢。” 她说着,已经推门下车,绕过车头,拉开了许南辰这边的车门。 她的语气,不容置喙:“下来吧许先生,就当是,你替我挡了师父的催命电话,我给你的报酬。” 许南辰看着她。 阳光下,苏晴的笑容明媚又张扬,带着一种让人无法抗拒的生命力。 他最终还是下了车,苏晴满意地笑了,将手里的钥匙抛给了他:“密码你生日。” 许南辰下意识地接住。 看到他脸上那一瞬间的错愕,苏晴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逗你的,看你那紧张样,初始密码六个八,自己进去改。” 她靠在冰凉的车门上,环抱着双臂,下巴朝着别墅大门扬了扬:“进去看看,不满意我再给你换一套。” 许南辰握着那串有些分量的钥匙,手心发烫。 他跟林晚意结婚三年,住的房子是林家的,离婚后的这几天,他住的是医院的宿舍和酒店。 他好像,从来没有过一个真正属于自己的地方。 “谢谢。”这两个字,他说得很轻,却很认真。 “光说谢谢有什么用?”苏晴的眼睛亮了一下,像是等待已久的猎人,终于看到了猎物踏入陷阱。 她走上前,拍了拍自己平坦的小腹:“为了你的事,跑前跑后,连午饭都没吃,现在我饿了。” 她仰起脸,看着比自己高出一个头的许南辰,嘴角勾起一抹狡黠的弧度:“许副主任。” “作为感谢,你是不是应该请我吃顿饭?” 这番话,终于让他找到了一个,可以偿还人情的出口。 紧绷了一天的心弦,在这一刻,似乎终于松动了。 许南辰点头:“好!你想吃什么?” 这是今天,他第一次主动开口问询。 苏晴脸上的笑容,瞬间灿烂得如同盛夏的骄阳。 “火锅!” …… 晚上七点。 江城一家生意火爆的川味火锅店里,人声鼎沸,热气蒸腾。 空气中,弥漫着辛辣又霸道的牛油香气。 这里的一切,都与云溪别院的安静矜贵,格格不入,也与许南辰平日里那清冷孤寂的世界,截然相反。 苏晴显然是这里的常客,熟门熟路地和服务员打着招呼,点了一大桌子的菜。 红油锅底很快被端了上来,咕噜咕噜地翻滚着,冒着诱人的红光。 “来,尝尝这个,他们家的招牌鲜毛肚,七上八下,脆得很。” 苏晴夹起一片毛肚,在滚烫的锅里涮了几下,放进了许南辰面前的油碟里。 许南辰看着碗里那片,还沾着香油和蒜蓉的毛肚,沉默了片刻,夹起来,放进了嘴里。 辛辣、滚烫、爽脆,强烈的味觉刺激,瞬间席卷了他的口腔,让他那颗麻木已久的胃,都跟着苏醒了过来。 “怎么样?”苏晴满眼期待地看着他。 “还不错。”许南辰给出了一个中肯的评价。 “切,真没劲。”苏晴撇了撇嘴,自己也涮了一片,吃得眉开眼笑。 “我跟你说,人啊,就得吃点这种接地气的东西。” “尤其是心情不好的时候,让这股辣劲儿从头冲到脚,出一身大汗,什么烦心事都没了。” 她一边说着,一边又把一盘嫩牛肉下了锅。 “你那位前妻,是不是就属于那种,喝露水长大的仙女?” “肯定吃不来这种东西吧。”她的话题,转得又快又突然。 许南辰拿着筷子的手,顿了一下,他想起了林晚意。 她确实不喜欢这些,她喜欢精致的法国菜,讲究的怀石料理,她嫌火锅味道太大,会弄脏她那些昂贵的衣服。 见许南辰不说话,苏晴也没有追问。 她只是不停地往他碗里夹菜:“多吃点,看你瘦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你离婚是净身出户,连饭都吃不起了。” “当医生这么辛苦,体力跟不上怎么行,尤其是急诊科,以后有你忙的。” 她的声音,混在周围嘈杂的喧哗声里,非但不让人觉得烦,反而有一种奇异的安抚人心的力量。 许南辰那颗被林晚意搅得乱七八糟,又被新工作压得沉甸甸的心,似乎在这一片烟火气中,找到了一个可以暂时栖息的角落。 他发现,自己竟然没有想象中那么排斥这种感觉。 苏晴忽然用筷子敲了敲碗边:“喂!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许南辰忽然开口:“在想,你这么能说,心外科的病人,是不是都被你聊死的?” 他的语气里带上了一丝,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调侃 苏晴愣住了,随即,她爆发出了一阵大笑,笑得花枝乱颤:“许南辰,你可以啊!”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离个婚,把你这毒舌的属性,都给激发出来了?” 她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许南辰看着她笑得毫无形象的样子,那张始终冷峻的脸上,线条似乎也柔和了许多。 他拿起公筷,默默地将锅里烫好的虾滑,捞进了她的碗里。 苏晴的笑声,慢慢停了下来。 她看着碗里那几颗圆滚滚的虾滑,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哟,还知道孝敬师姐了?有长进。” 许南辰没理会她的调侃,低头继续吃着自己的东西,只是那耳根处,似乎泛起了一丝可疑的红晕。 一顿饭,在苏晴单方面的话疗和许南辰偶尔的回应中,吃得格外融洽。 嘈杂的环境,滚烫的食物,辛辣的滋味。 还有对面那个,永远鲜活,永远热烈的女人。 这一切,都让许南辰感到了一种久违的,名为人间的真实感。 吃完饭,苏晴靠在椅子上,满足地摸着肚子:“行了,这顿饭,吃得我很满意,你欠我的人情,暂时先还一顿。” 她看着对面的许南辰,灯光下,他紧绷的轮廓显得柔和了许多,不再是医院走廊里那个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气息的冰块。 苏晴的眼神,也难得地收起了那份玩世不恭。 “许南辰,欢迎回来。”她叫着他的名字,声音很轻。 不是欢迎来到江城,也不是欢迎加入第一医院,而是,欢迎回来。 火锅的蒸汽袅袅升起,模糊了她的脸,但那双明亮的,带着笑意的眼睛,却穿透了所有雾气,清晰地映在了许南辰的眼底。 许南辰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地撞了一下。 第三十五章 原来你在这里 这句欢迎回来,不是对他新身份的认可,更像是对他这个人的接纳。 三年婚姻,一场空梦。 他以为自己早已习惯了漂泊,习惯了将所有情绪,都藏在那副手术刀般,精准冷漠的面具之下。 可苏晴像是一团滚烫的火,强硬地融化了他外表的坚冰。 让他重新感受到了,被人关心的温度。 “嗯。”许南辰低低地应了一声,喉结滚动。 他端起面前的茶杯,喝了一口,试图掩饰那一瞬间涌上心头的复杂情绪。 然而许南辰并没有注意到,就在他身后不远处的角落里,那片被绿色植物隔断出的半私密空间。 一双冰冷的眼睛,正死死地盯着他。 林晚意的筷子,几乎要将面前的白瓷碗戳穿,碗里的肥牛片已经煮老了,蘸料也坨在了一起,她却浑然不觉。 她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了那一桌,那个女人是谁?笑得那么张扬,那么刺眼。 一身剪裁利落的红色连衣裙,衬得她皮肤雪白,明艳得像一朵盛放的玫瑰。 她开着一辆红色的保时捷,林晚意在停车场看到了。 她看着那个女人,熟稔地给许南辰夹菜,看着她说着什么笑得花枝乱颤。 然后,她看到了最让她无法忍受的一幕。 许南辰那个永远冷着脸,连多说一句话都嫌浪费时间的许南辰,竟然主动拿起公筷,给那个女人夹了菜。 他的侧脸轮廓在火锅蒸腾的雾气里,显得不再那么锋利,甚至,带着一丝她从未见过的柔和。 一股无名之火,从林晚意的心底轰然窜起,烧得她四肢百骸都疼。 他们才离婚几天?他在医院走廊里那副失魂落魄的样子,难道都是装出来的吗? 为了博取同情,还是为了让她心怀愧疚? 结果一转眼,他就和别的女人在这里谈笑风生,吃着她最讨厌的满是油烟味的火锅! 这个女人,看起来家世不凡,容貌身材,无一不是顶尖。 许南辰他可真有本事!刚甩开自己,就立刻找到了一个更好的下家! 想到这里,林晚意只觉得心口像是被一块巨石堵住,闷得她几乎喘不过气。 她以为她不在乎的,以为离婚是她对许南辰的解脱,也是对自己的成全。 可直到这一刻,她才发现,她根本无法接受。 无法接受那个在她身边默默无闻了三年的男人,在离开她之后,能这么快就对另一个女人好。 那是一种,仿佛属于自己的东西,被人生生抢走的愤怒和不甘。 对面的傅深,放下了筷子,声音温柔:“晚意,怎么不吃了?是不是这里的味道,让你不舒服了?” 林晚意没有说话,只是咬着下唇,脸色发白。 傅深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目光在许南辰和苏晴的身上停留了片刻,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精光。 他收回视线叹了口气:“晚意,别看了,有些人,不值得你为他生气。” 他的话,像是一瓢油,浇在了林晚意心头那簇火苗上。 “他一个为了攀附你们林家,连自己的事业都可以放弃的男人,你还能指望他有什么骨气和真心?” 傅深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种悲悯的腔调:“现在和你离了婚,没了依靠,自然要赶紧再找一个新的目标。” “你看他对面那个女人,开着跑车一身名牌,想必家境不俗,许南辰这种人,最擅长的就是抓住这种机会。” “说不定,他们在你之前就认识了。” 这句话说出,林晚意的大脑一片空白,傅深说的每句话,都像是一根毒刺,精准地扎进了她心里最难受的地方。 是啊,许南辰为了和她结婚,放弃了国外大好的前程,这件事,三年来一直是她心里的一根刺。 她瞧不起他,觉得他是个没有追求的软饭男。 可现在,这个被她瞧不起的男人,正用她所不齿的方式,去讨好另一个女人。 这简直就是对她最大的讽刺! “太过分了!”林晚意再也忍不住,猛地将筷子拍在桌上,发出啪的一声脆响。 周围有几桌客人,闻声朝这边看了过来。 她霍然起身,胸口剧烈地起伏着,满脸都是被背叛和欺骗的怒火。 她要过去问个清楚!要当面质问许南辰,他把她当成了什么?把他们三年的婚姻当成了什么? 傅深一把拉住了她的手腕,将她拽回了座位:“晚意,你要做什么?” “放开我!”林晚意压着声音,挣扎着。 傅深眉头紧锁,语气里带着一丝责备:“你疯了?你现在过去,想做什么?” “当着所有人的面,和他大吵一架吗?让他和他那个新欢,看你的笑话?” “让他觉得,你林晚意离开他就不行了,像个泼妇一样跑来纠缠他?” 傅深的话,她瞬间冷静了下来。 对,不能去,她林晚意从小到大都是天之骄女,她不能让自己在许南辰面前,表现出如此失态的一面。 那只会让他得意。 傅深循循善诱:“你看,他这么做,说不定就是故意做给你看的。” “他知道你可能会在这里,所以故意带着别的女人出现,故意表现得这么亲密。” “他就是想激怒你,想让你方寸大乱,你如果真的冲过去了,那就正中了他的下怀。” 林晚意的呼吸,渐渐平复,她重新坐直了身体,只是那双放在膝盖上的手,依然紧紧地攥着。 傅深的话,听起来很有道理,以许南辰那沉闷又腹黑的性格,不是没有这种可能。 “那我就这么看着?”她的声音里,充满了不甘。 傅深看着她,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当然不,对付这种男人,最好的方式,不是愤怒,也不是质问。” “而是要让他知道,你没有他,过得更好更幸福。” “你要让他明白,离开他,是你这辈子做过的,最正确的决定。” 林晚意抬起眼,看向傅深。 “让他看到你和我在一起,看到你有多开心。”傅深握住她冰冷的手,轻轻摩挲着。 “这才是对他,最狠的报复。” 林晚意的心,重重地跳了一下,傅深说得对。 她为什么要生气?该生气的人,应该是许南辰。 是她林晚意不要他了。 他现在不过是,一个被她抛弃的男人,她有什么好在意的? 她要让他看看,她和自己真正爱的人在一起,是多么的幸福快乐,而他许南辰,不过是她人生中,一个可以随时丢弃的过客。 第三十六章 烫 想到这里,林晚意眼底的愤怒,慢慢褪去,转而化为一种冰冷的,带着报复快感的决绝。 她深吸一口气,脸上重新挂上了那抹优雅得体的笑容。 她反手,握住了傅深的手:“阿深,你说得对,是我刚才太激动了。” 她拿起干净的公筷,夹起一片刚刚涮好的雪花牛肉,亲昵地放进了傅深面前的碗里:“来,尝尝这个。” “你胃不好,吃点清淡的。” 她的动作,自然又亲密,仿佛他们才是这世上最恩爱的一对。 傅深的眼底,划过一抹满意的神色:“好。” 林晚意做完这一切,眼角的余光,状似不经意地瞟向了许南辰的方向。 他们那一桌依旧谈笑风生,许南辰根本没有注意到这边。 一丝恼怒,再次浮上心头,他怎么敢不看自己! 林晚意端起茶杯,送到唇边,然后,她轻轻地咳嗽了一声:“咳。” 声音不大,刚好能被邻桌听见。 许南辰的桌子依旧没有任何反应。 林晚意皱了皱眉,放下茶杯用手帕擦了擦嘴角,又再次咳了起来。 “咳咳咳……”这次的声音,比刚才刻意了许多,也响亮了许多。 她就不信,这样许南辰还能听不见! 她要让他看过来,要让他亲眼看看,她林晚意没有他,只会过得更好! 林晚意的手,在桌下死死攥成了拳头,指甲深深地陷进掌心,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 凭什么?她不信他听不见! 这间火锅店就这么大,他们之间不过隔着几盆绿植的距离。 他就是故意的,故意无视她! 就在林晚意胸中的怒火即将压制不住的时候,对面那个红裙女人,忽然有了动作。 林晚意看到,那个女人像是察觉到了什么,嘴角勾起一抹极具深意的笑。 那笑容里带着一丝玩味,一丝挑衅。 然后,她转头对着许南辰说了句什么,声音太小,隔着沸腾的锅底和人声,林晚意听不真切。 但她清清楚楚地看到,那个女人伸出了筷子,从那翻滚的红油锅里,夹起了一片七上八下,烫得刚刚好的毛肚。 那片毛肚上还挂着红油和蒜蓉,散发着诱人的香气。 林晚意的瞳孔骤然收缩,她眼睁睁地看着那双筷子,越过桌子,稳稳地停在了许南辰的唇边。 一个喂食的动作,亲昵到不容任何朋友名义,来辩解的动作!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按下了慢放键,林晚意的心跳也几乎停滞。 她想许南辰会躲开的,他一定会躲开的,这个男人有洁癖,又孤僻,从不与人有任何过度的肢体接触。 结婚三年,她甚至从未见过他用别人的餐具。 他怎么可能…… 然而,下一秒,许南辰张嘴了,他微微侧着头,似乎正在听那个女人说话,神情有些许的分散。 就在他下意识张嘴的瞬间,那片毛肚被精准地送进了他的口中。 许南辰的动作,明显地僵了一下。 他似乎这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咀嚼的动作都慢了半拍。 可一切都晚了,毛肚已经被他吃了下去。 林晚意只觉得大脑里,像是有什么东西炸开了,眼前瞬间一片血红。 那片小小的毛肚,像是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地扇在了她的脸上,火辣辣地疼。 比这火锅的辣油,还要灼烧她的神经。 那个女人在喂他吃东西,而他吃了。 他们才离婚几天?那个守了她三年,连多余的亲密都吝啬给予的男人,竟然允许另一个女人,如此堂而皇之地,侵入他的私人领域! 嫉妒,愤怒,还有一种被彻底背叛和抛弃的屈辱感。 也一幕像无数条毒蛇,疯狂地啃噬着林晚意的理智。 她要报复回来! 她要让他知道,她林晚意不是没人要!她不仅有人要,而且,她的身边人,比他找的那个女人,要好上一万倍! 林晚意猛地转过头,看向傅深。 她的眼睛里,燃烧着两簇疯狂的火焰。 “阿深喂我。”她的声音,因为极度的愤怒而微微颤抖,却又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命令。 傅深愣了一下,显然没跟上她这突如其来的转变:“晚意,你……” “我让你喂我!”林晚意几乎是咬着牙说出的这句话。 她的目光死死地锁着许南辰的方向,她要让他看清楚! 傅深的眼底,瞬间划过一丝了然和狂喜,机会来了!许南辰能做的,他不仅能做,还能做得更好! 他要让许南辰亲眼看看,谁才是林晚意身边那个无可替代的人! “好,当然好。”傅深立刻换上一副宠溺至极的笑容,声音温柔得能滴出水来。 他拿起公筷,目光在锅里迅速扫了一圈。 他要选一个最好的,最能体现他体贴的。 那块饱吸了汤汁的福袋豆腐,看起来就不错。 他小心翼翼地夹了起来,甚至还体贴地在自己碗边蘸了蘸,试图凉一下。 但他太急于表现了,太急于在这场无声的较量中,赢过许南辰。 他根本没有留意到,那块刚从沸腾的锅底捞出来的豆腐福袋,内里究竟有多么滚烫:“来,晚意,张嘴。” 傅深将那块看起来温和无害的福袋,递到了林晚意的唇边。 林晚意没有丝毫犹豫,她甚至没有去看那是什么,她的全部心神,都放在了观察许南辰的反应上。 她张开嘴将那块福袋,一口吞了进去。 下一秒。 “啊!”一声凄厉的尖叫,划破了火锅店嘈杂的氛围。 滚烫的汤汁,在林晚意口腔里爆开。 那是一种无法言喻的,从内到外的灼痛,像是有人将一勺滚油直接灌进了她的喉咙。 剧痛之下,她猛地向后一仰。 手臂挥舞间,狠狠地撞在了桌沿的玻璃杯上。 “哐当!”杯子应声倒地。 冰凉的水混着柠檬片,哗啦啦地洒了她一身,也溅湿了桌面和地面,一时间人仰马翻,整个角落,瞬间成了全场的焦点。 傅深也慌了神:“晚意,晚意你怎么了?快吐出来!” 他手忙脚乱地去拿纸巾,却又碰倒了酱料碟,场面狼狈不堪。 林晚意疼得眼泪都飙了出来,捂着嘴,咳得撕心裂肺。 她想要的优雅反击,她想要的胜利者姿态,在这一刻碎得一塌糊涂。 她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笑话,而就在这一片混乱之中。 一个清晰的带着几分慵懒笑意的女声,不偏不倚地传了过来。 “呵。”那是一声轻笑,充满了不加掩饰的嘲弄。 林晚意猛地抬头,越过傅深慌乱的肩膀,死死地看向声音的来源。 苏晴正端着茶杯,好整以暇地看着这边的闹剧。 她的脸上挂着看好戏的笑容,然后,她用不大,却足以让这一片区域的人都听见的音量,慢悠悠地开了口。 “有些女人啊,就是可笑。” “这么会做戏,也难怪男人会不喜欢你。” 第三十七章 苏晴的背景 “晚意,你没事吧?快喝口水,我不是故意的。” 眼看林晚意这般狼狈,傅深慌了,连忙解释。 可他的声音,此刻听起来是那么的聒噪,那么的无能。 林晚意猛地推开了他。 她弯下腰喉头一阵翻涌。 哇的一声,那块烫得她灵魂都在颤抖的福袋豆腐,混着酸水被她狼狈不堪地吐在了地上。 形象? 风度? 全都见鬼去吧! 林晚意直起身子,用手背狠狠抹了一把嘴角,眼眶里蓄满了泪水,可眼神却像是淬了火的刀。 她死死地盯着斜对面那一桌。 盯着那个安然坐在那里,从头到尾连一个正眼都没给过她的男人。 许南辰! 一切都是因为他! 如果不是他跟别的女人在这里卿卿我我,她怎么会失态? 如果不是他故意无视自己,她又怎么会沦为全场的笑柄? 一股混杂着恨意的怒火,从林晚意的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理智的弦彻底崩断。 她要过去! 她要当着所有人的面,撕下这对奸夫淫妇的假面具! 她要让所有人都看看,这个刚离婚就另寻新欢的男人,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伪君子! “林晚意!” 傅深想拉住她,却被她狠狠甩开。 林晚意踩着高跟鞋,带着一身的水渍和狼狈,却走出了六亲不认的气势。 她几步就冲到了许南辰的桌前。 周围的食客都投来了看好戏的目光。 林晚意深吸一口气,胸口剧烈地起伏着,那些刻薄的,伤人的话语已经涌到了嘴边。 “许南辰,你这个……” 她才刚开了个头,一个身影,却先一步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恰好挡在了她和许南辰之间。 是那个红裙女人苏晴。 她比坐着的时候,显得更高挑,气场也更加迫人。 脸上依旧是那副慵懒中带着一丝嘲弄的笑意。 “这位女士,有事吗?” 苏晴率先开了口,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居高临下的审视。 林晚意准备好的一肚子骂人话,瞬间被堵在了喉咙里不上不下。 她凭什么替许南辰出头? 她算个什么东西! 林晚意绕过她,想直接对上许南辰,可苏晴只是轻轻移了一步,就再次将她拦住。 “我师弟他,好像不认识你。” 苏晴的声音很轻,却像是一记耳光,扇得林晚意脸上发烫。 师弟? 叫得可真亲热! “你让他自己说!” 林晚意气急败坏地吼道,眼睛因为愤怒而变得通红。 “让他亲口告诉我,我们才离婚几天,他就带着别的女人在这里招摇过市,到底安的是什么心!” “我们卿卿我我?”苏晴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忽然笑出了声。 她转头看了一眼自始至终连眉毛都没动一下的许南辰,然后目光又重新落回到林晚意身上。 那眼神像是在看一个无理取闹的小丑。 “这位许先生的前妻。” 苏晴特意加重了前妻两个字。 “我想你可能搞错了一件事。” “我们只是师姐弟之间吃顿便饭,叙叙旧,何谈卿卿我我?” “倒是你。” 苏晴的语调,陡然一转,变得凌厉起来。 “你一个刚刚跟自己的丈夫办完离婚手续的女人,转头就跟另一个男人在这里你侬我侬互相喂食。” “你又是安的什么心?” “你!”林晚意被她这番话噎得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她没想到,这个女人嘴皮子竟然这么利索! 三言两语,就将所有的矛头都对准了自己! “我们……我们是朋友!” 林晚意下意识地辩解,可这话一出口,连她自己都觉得苍白无力。 “朋友?” 苏晴挑了挑眉,那双漂亮的眼睛里,全是不加掩饰的鄙夷。 “能当着前夫的面,让别的男人喂东西吃的朋友?” “林小姐,你对朋友的定义,还真是宽泛得让人大开眼界。” 周围传来几声压抑不住的窃笑。 那些目光像针一样扎在林晚意的背上。 她所有的愤怒,在这一刻,都化为了极致的羞恼。 说不过! 她根本说不过这个牙尖嘴利的女人! 林晚意脑子一热,所有的理智都被怒火烧成了灰烬。 既然说不过那就动手! 她要撕烂这张颠倒黑白的嘴! “你给我闭嘴!” 林晚意尖叫一声,扬起了自己的右手,用尽全身的力气,朝着苏晴那张带笑的脸,狠狠地挥了过去! 巴掌带起的风甚至吹动了苏晴额前的发丝。 所有人都以为,下一秒,就是一记响亮的耳光。 然而苏晴却连眼睛都没眨一下。 她非但没有闪躲,甚至,还向前踏了半步,将自己的脸迎向了林晚意挥来的手掌。 “我苏晴,不是吓大的。” 这句话清清楚楚,掷地有声。 林晚意挥到半空的手,猛地僵住了。 像被施了定身咒一般,停在了距离苏晴脸颊不到几厘米的地方。 苏晴? 这个名字…… 林晚意的大脑,瞬间一片空白。 江城,姓苏的大家族只有一个。 那个产业遍布地产、金融、医药,跺一跺脚,就能让江城商界抖三抖的苏家! 而她早就听说过,苏家这一代最受宠爱的大小姐,苏家的掌上明珠,就在市第一人民医院当医生。 所有的线索,在这一瞬间,像闪电一样串联了起来! 林晚意的瞳孔,骤然收缩。 她看着眼前这个红裙似火,气场强大的女人,一股寒意,从尾椎骨窜了上来,瞬间冻僵了她的四肢百骸。 苏家。 她家的那点小公司,在苏家的商业帝国面前,连一粒尘埃都算不上。 只要苏晴一句话。 不,甚至不用她开口,只要今天这巴掌落下去的消息传出去,有的是人为了讨好苏家,让她的家族企业,在江城再无立锥之地。 她惹不起。 她根本惹不起这个女人! 刚才还熊熊燃烧的怒火,像是被一盆冰水,从头浇到脚,瞬间熄灭,只剩下冰冷的,后知后觉的恐惧。 林晚意的脸,由红转白,又由白转青。 那只扬在半空中的手此刻重若千斤。 收回来,是认输,是屈辱。 打下去,是自取灭亡。 苏晴就那么静静地看着她,眼神里的嘲弄愈发浓烈。 像是在欣赏一只掉进陷阱里,进退两难垂死挣扎的猎物。 最终,林晚意眼中的火焰,彻底熄灭了。 她咬着自己的嘴唇,几乎要咬出血来。 那只高高扬起的手,在众目睽睽之下,一寸一寸地放了下来。 整个火锅店,安静得落针可闻。 所有人都看着这场闹剧的女主角,是如何从一个气势汹汹的讨伐者,变成一个畏畏缩缩的投降者。 林晚意觉得,自己这辈子所有的脸面,都在今晚被丢尽了。 她的嘴唇哆嗦着,从喉咙里,挤出了三个字。 “对不起。” 声音细若蚊蚋,充满了无尽的屈辱。 听到这声道歉,苏晴终于嗤笑出声。 那笑声里,充满了轻蔑和鄙夷,像是在说:就这? “道歉就不必了。” 苏晴懒洋洋地收回了目光,仿佛再多看林晚意一眼,都会脏了自己的眼睛。 “我只是觉得,有些人真的挺可悲的。” 她转身,很自然地挽住了许南辰的手臂。 “明明自己一身的毛病,却总喜欢把过错都推到别人身上。” “离了婚,就该一别两宽,各自安好。非要跑出来演这么一出苦情戏给谁看呢?结果演砸了,又开始撒泼打滚,迁怒于人。” “最后发现对方是自己惹不起的人,立马又能卑躬屈膝地道歉。” 苏晴的声音不大,却字字诛心。 “你说这种欺软怕硬,又蠢又坏的女人,当初是怎么能入得了你的眼的?” 这话是看着许南辰说的。 说完,她拉着许南辰,转身就走,没有丝毫的拖泥带水。 许南辰从头到尾,一言不发,任由她拉着,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 就在她们转身的瞬间,苏晴头也不回,又轻飘飘地补上了一句。 那句话,清晰地传进了在场每一个人的耳朵里,也像最后一根稻草,彻底压垮了林晚意的所有尊严。 “师弟,你记住了。” “下次再找女的,眼睛放亮一点。” “就这种欺软怕硬的,你对她好,就是委屈你自己。” “千万别这么单纯了。” 第三十八章 红色感叹号 苏晴和许南辰的身影,消失在了火锅店门口。 林晚意的世界,却在这一刻,彻底安静了下来。 周围食客的窃窃私语,服务员收拾碗碟的碰撞声,火锅汤底咕嘟咕嘟的沸腾声。 所有的声音都潮水般退去。 她的耳朵里,只剩下一种轰鸣。 是血液冲上大脑的轰鸣,是自尊被碾碎在地的轰鸣。 许南辰走了。 从头到尾,他没有回头看她一眼。 哪怕苏晴用那么刻薄,那么恶毒的言语来形容她这个前妻,他也没有哪怕一丝一毫的维护。 他就那么走了。 他默许了苏晴对她的所有指控。 欺软怕硬。 又蠢又坏。 这个认知,比苏晴当众扇她一巴掌,还要让她痛苦千万倍。 心口像是被人用钝刀子,一刀一刀地凌迟。 疼得她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晚意,你没事吧?” 一个声音,小心翼翼地在她身边响起。 是傅深。 “别理他们,那个女人就是嘴巴毒,她说的都不是真的。” 傅深伸出手,想去扶她的胳膊。 “我们先离开这里,好不好?我带你去处理一下嘴里的伤。” 他的声音听起来温柔又体贴。 可在此刻的林晚意听来,却只觉得无比的聒噪。 无能。 对,就是无能。 刚才苏晴咄咄逼人的时候,他在哪里? 刚才自己被全场人当笑话看的时候,他又在哪里? 他只是站在一旁,像个局外人一样,看着自己挣扎,看着自己出丑。 现在风波过去了,他又跑出来装什么好人? 一股无名火,混杂着难以言喻的厌恶,从林晚意的心底猛地窜了上来。 “别碰我!” 林晚意像是被蝎子蛰了一下,猛地甩开了傅深的手。 她的动作幅度很大,声音尖锐,带着毫不掩饰的嫌恶。 傅深的手,尴尬地僵在了半空。 “晚意,我……” “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林晚意打断了他,声音冷得像冰。 她甚至没有再看傅深一眼,转身就朝着门口走去。 她一秒钟都不想在这里多待。 周围那些看好戏的目光,像无数根细小的针,扎得她浑身刺痛。 每一步,都像是踩在烧红的烙铁上。 狼狈,屈辱。 她挺直了背,用尽全身的力气,维持着自己最后一点可笑的体面。 快步走出火锅店,冷风一吹,林晚意才觉得那股快要窒息的感觉,稍稍缓解了一些。 她几乎是逃一般地冲向自己的车。 拉开车门,坐进去,然后狠狠地摔上了车门。 “砰!” 一声巨响,将外界所有的喧嚣和目光,都隔绝开来。 车厢里,是死一般的寂静。 林晚意趴在方向盘上,身体止不住地颤抖。 不是因为冷。 是愤怒,是羞耻,是后知后觉的恐惧和茫然。 她抬起头,看着后视镜里,自己那张惨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脸。 眼眶通红,嘴角还残留着刚才呕吐过的狼狈痕迹。 苏晴的话,再一次不受控制地在她脑海里回响。 “你又是安的什么心?” “明明自己一身的毛病,却总喜欢把过错都推到别人身上。” “欺软怕硬,又蠢又坏。” 真的是这样吗? 真的是我的错吗? 林晚意下意识地想要反驳。 明明是许南辰先跟别的女人在一起吃饭的! 明明是他先跟那个苏晴举止亲密的! 可是…… 苏晴说,她们只是师姐弟叙旧。 许南辰他甚至都没有碰苏晴一下,反而是那个女人,主动挽住了他的胳膊。 而自己呢? 是自己为了刺激许南辰,主动让傅深喂自己吃东西。 是自己被烫到之后失态大叫,引来了所有人的注意。 是自己怒气冲冲地跑过去兴师问罪。 也是自己说不过别人,就恼羞成怒地想动手打人。 一桩桩,一件件。 剥开那层愤怒和嫉妒的外壳,剩下的竟然是如此不堪的自己。 林晚意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她想起了和许南辰结婚的那几年。 那个男人,永远都是温和沉静的。 她发脾气,他会默默地走开,等她气消了,再端来一杯温水。 她不想吃饭,他会变着花样地做好她喜欢吃的菜,然后一声不吭地看着她吃完。 她为了傅深的事情,喝得烂醉回家,是他一夜不睡地照顾她,替她收拾残局。 他把她照顾得无微不至。 而她回报给了他什么? 是理所当然的享受,是日复一日的冷漠,是心里永远装着另一个男人的残忍。 连一句挽留的机会,都没有给过他。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痛到无法呼吸。 原来在许南辰眼里,自己真的就是那样一个女人。 一个被宠坏了,却不知好歹的女人。 一个习惯了索取,却吝于付出的女人。 一个欺软怕硬,又蠢又坏的女人。 不。 不应该是这样的。 林晚意猛地睁开眼。 她不要做那样的女人! 她和许南辰之间,不应该以这样的方式收场! 一个疯狂的念头,毫无征兆地从心底里冒了出来,并且迅速占据了她的全部思绪。 她要去找许南辰,要跟他解释清楚。 她要告诉他,自己不是那样的,今晚的一切都是个误会。 她要让他回来,回到以前那样。 这个念头,像是一束光,瞬间照亮了林晚意混乱不堪的内心。 对,就是这样! 只要把话说开就好了。 许南辰他对自己那么好,他心里一定还是有自己的。 只要自己先低头,只要自己去认个错,他一定会心软的。 一定会。 林晚意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 她颤抖着手,从包里翻出了自己的手机。 屏幕上还沾着刚才的水渍,有些滑。 她解开锁,急切地找到了许南辰的微信。 置顶的聊天框,最后的记录,还是那条冰冷的,关于交接离婚手续的通知。 林晚意的指尖,悬在输入框上,迟迟没有落下。 要怎么说? 说什么? 许南辰我错了? 太直接了,他会相信吗? 许南辰,今晚的事情我可以解释? 他会听吗? 无数个念头在脑海里闪过,又被她一一否决。 最终,所有的骄傲和矜持,都被那股强烈的,害怕失去的恐慌所击溃。 她咬着下唇,指尖在屏幕上飞快地敲击着。 删删改改。 最后,只剩下了一句卑微到尘埃里的话。 【我知道我错了,咱们能不能聊聊?】 没有称呼,没有多余的解释,只有最直白的认错和请求。 林晚意盯着屏幕上的那行字,心脏砰砰直跳。 她深吸一口气,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拇指,重重地按下了那个绿色的发送按钮。 信息发出去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刺眼的,鲜红的感叹号! 感叹号的下方,还有一行灰色的小字。 【消息已发出,但被对方拒收了。】 林晚意的瞳孔,猛地一缩。 她的大脑,有那么一瞬间,是完全空白的。 被拒收了? 这是什么意思? 她像是被蛊惑了一般,伸出手指,又按了一次那个红色的感叹号。 屏幕上弹出了一个提示框。 【你还不是他(她)朋友。请先发送朋友验证请求,对方验证通过后,才能聊天。】 像是有一道天雷,在林晚意的脑海里,轰然炸开! 拉黑了。 他把她拉黑了。 他竟然把她拉黑了! 那个曾经把她的微信置顶,每天对她说早安晚安的男人。 那个曾经无论她多晚发消息,都会秒回的男人。 那个曾经把她的所有喜好都记在备忘录里的男人。 他竟然把她拉黑了。 所有的侥幸,在这一刻,碎得连渣都不剩。 所有的希望,在这一刻,化为了最彻底的绝望。 他不是在等她低头。 他也不是在生她的气。 他是真的不想要她了。 他是真的从他的世界里,将她完完全全地剔除了出去。 一股无法形容的巨大痛楚和屈辱,像是烧红的铁水,瞬间灌满了她的四肢百骸。 那股气血,从脚底板直冲头顶。 堵在胸口,堵在喉咙,让她几乎要炸开。 “啊!” 一声压抑到极致,又猛然爆发的尖叫,撕裂了车厢内死一般的寂静。 那声音,不像是人类能发出的,更像是一只濒死的野兽,在做着最后的悲鸣。 “许南辰!” 林晚意双目赤红,用尽全身的力气,一拳又一拳地砸在方向盘上。 喇叭发出刺耳的鸣叫,又被她发疯般的咆哮所淹没。 “你好狠的心!” “你好狠的心!!” 滚烫的泪水,终于决堤。 混合着无尽的悔恨和不甘,模糊了她整个世界。 第三十九章 师姐的心意 夜风带着初秋的凉意,拂过街头。 火锅店门口的喧嚣,被两人远远地甩在了身后。 路灯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苏晴依然挽着许南辰的胳膊,姿态亲昵,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未曾发生。 许南辰的脚步有些沉。 他的脑海里,还回荡着林晚意最后那一声绝望的尖叫。 还有傅深那张写满了尴尬和无措的脸。 以及苏晴那些字字诛心的话。 他没有出声阻止。 因为他知道,苏晴说的虽然刻薄,却又无比接近事实。 那几年的婚姻,他付出了什么,又得到了什么,他自己心里最清楚。 哀莫大于心死。 当他下定决心递出离婚协议的那一刻,他和林晚意之间,就已经结束了。 只是他没想到,再见面,会是如此不堪的场景。 他不喜欢这种失控的感觉。 无论是林晚意的失控,还是被卷入这场闹剧的自己。 身边的女人,却似乎很享受这种胜利者的姿态。 她走的每一步,都带着一种轻快的,几乎要哼出声的愉悦。 许南辰的沉默,让这条路显得愈发漫长。 终于,在一个十字路口,他停下了脚步。 “师姐。” 他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有些沙哑。 “嗯?” 苏晴转过头,路灯的光芒在她眼中跳跃,闪着细碎的光。 “今天谢谢你。” 许南辰看着别处,没有与她对视。 苏晴轻笑出声,那笑声清脆悦耳。 “谢我什么?” 她的手指,在他的胳膊上,轻轻地画着圈。 “谢我帮你出头,把你那个又蠢又坏的前妻骂得狗血淋头?” 许南辰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他不喜欢这个形容。 “不是。”他纠正道。 “是谢谢你,替我解围。” “解围?” 苏晴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 她松开许南辰的胳膊,转而站到他面前,双手抱胸,饶有兴致地打量着他。 “许南辰,你搞清楚。” “我可不是替你解围。” “我就是单纯地,看她不顺眼。” 女人的眼神,直接又坦荡,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强势。 “当然了,你要是真觉得欠了我什么,非要谢我的话。” 她忽然向前一步,凑到许南辰的耳边。 温热的呼吸,带着一丝淡淡的香水味,喷洒在他的耳廓上。 许南辰的身体,瞬间僵硬。 他听见苏晴用一种带着蛊惑,又掺杂着戏谑的语气,一字一顿地问。 “那你是不是要考虑考虑,被我包养?” 许南辰猛地后退了一步,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他的大脑,有一瞬间的空白。 他想过苏晴会提要求,却从没想过会是这种。 一股热气不受控制地从脖子根,一直烧到了耳尖。 他活了快三十年,第一次被一个女人如此直白地调戏。 还是用包养这种词。 “师姐,这个玩笑不好笑。” 看着他难得一见的窘迫模样,苏晴脸上的笑意更深了。 “行了行了,不逗你了。” 她摆了摆手,眼角眉梢都带着得逞的笑。 “看你那点出息,脸都红了。” 许南辰下意识地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 滚烫。 “不过。” 苏晴话锋一转,脸上的笑容收敛了几分,带上了些许的认真。 “你刚才那么一说,我倒还真有个忙,想让你帮。” 总算来了。 许南辰暗自松了口气。 只要不是刚才那种荒唐的要求,别的都好说。 “师姐请说。” “只要我能做到。” 苏晴很满意他这个态度。 “一周之后,你正式来我们市一院报到,对吧?” “对。” “到时候,院里会举办一个年度的医学交流会,规格很高。” 苏晴看着他,眼神里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意味。 “华东地区,甚至京城那边,都会来不少人。” “我呢缺个男伴。” 她顿了顿,红唇轻启,吐出最后几个字。 “你来陪我。” 许南辰瞬间就明白了。 挡箭牌。 以苏晴的家世、容貌和能力,追求她的人恐怕能从市一院排到护城河去。 这种大型社交场合,对她而言,就是个巨大的麻烦。 而自己没什么根基,却又被何院长和她师父亲自关照过的天才医生。 这个身份不多不少不高不低,正好合适。 既能挡掉那些烦人的苍蝇,又不会让人觉得她苏晴眼光太差。 想通了这一层,许南辰反而坦然了。 比起那栋别墅,比起急诊科副主任的位置,比起刚才那场维护。 陪她出席一场宴会,当一次挡箭牌。 这个价码,很公道。 “好。”许南辰点了点头,没有丝毫犹豫。 “一言为定。” 苏晴的脸上,重新绽放出满意的笑容。 她似乎还想说些什么,但许南辰已经没有了继续交谈下去的兴致。 今晚发生的事情太多,他觉得有些疲惫。 “要是没别的事,我先走了。” 许南辰指了指街对面。 “我还有事要办。” “什么事?” 苏晴下意识地问了一句。 许南辰的目光,沉了下去。 “一个葬礼。” 他回答道,声音很低。 苏晴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了。 她当然知道,是谁的葬礼。 气氛一下子变得有些沉重。 “行。” 她点了点头,没有再多问。 “那你去忙吧。” 许南辰转身,正准备离开。 “对了。” 苏晴的声音,又从身后传来。 他回过头。 “葬礼的时间和地点,定了之后,通知我一声。” 她的语气平静,却带着一种毋庸置疑的命令感。 许南辰看着她。 他知道,苏晴这是在向他宣示,也是在向某些还未出场的人宣示。 他许南辰,现在是她这边的人。 “好。” 最终,他还是点了点头。 看着苏晴坐进一辆火红色的保时捷,引擎发出一声轰鸣,然后绝尘而去。 许南辰独自站在空旷的街边,感觉那股凉意,似乎钻进了骨头里。 他掏出手机,准备叫一辆网约车。 就在这时。 “叮” 一声清脆的提示音,打破了夜的宁静。 是一条银行的短信通知。 许南辰随手点开。 下一秒,他的瞳孔,猛地一缩。 【尊敬的客户,您尾号8346的储蓄卡账户于10月15日22:18收到转账汇款RMB 1,000,000.00元,账户当前余额为……】 一百万,整整一百万。 许南辰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 他的第一反应,是诈骗短信。 可发信的号码,确实是银行的官方号码。 这笔钱,到底是谁转的? 他还没从震惊中回过神来。 手机屏幕再度亮起。 是微信的消息提示,发信人是苏晴。 许南辰的手指,带着一丝迟疑,点开了那个红色的头像。 对话框里,只有两条简短的消息。 第一条。 【这些钱算我借你的,你先用。】 第二条,紧随其后。 【死者为大,别让你那位前岳母,走得太委屈。】 许南辰握着手机,站在原地,久久没有动弹。 他想起了秦岚的后事。 一场体面的葬礼,从选墓地到办仪式,处处都是花费。 赵建业给的那点现金,根本撑不了多久。 苏晴这一百万,就像一场及时雨,却又像一座沉甸甸的山,瞬间压在了他的心头。 她算得太准了,准到让他无力反驳,更无法拒绝。 拒绝就意味着他不顾念旧情,不肯为前岳母体面下葬。 接受就意味着他欠下的这份人情,又厚重了一分。 这个女人,总是有办法,让他一步一步,走进她设好的局里。 许南辰看着手机屏幕上那冰冷的数字,和那句看似体贴,实则步步紧逼的话。 他第一次感觉到了一种无力感,一种被人牢牢掌控在手心里的无力感。 他缓缓地吐出了一口浊气。 然后,指尖在屏幕上敲击,回复了两个字。 【谢谢。】 点击发送。 他知道从这一刻起,有些东西已经彻底不一样了。 第四十章 她怎么会伤心? 许南辰回到云溪别院。 那栋属于他的,却又完全陌生的别墅。 手机屏幕上,那一百万的转账记录,像一团鬼火,灼烧着他的眼睛。 苏晴。这个女人的名字,仿佛一张无形的网。 而他,心甘情愿地走了进去。 许南辰将手机扔在沙发上,仰头靠着,闭上了眼。 疲惫,从骨子里渗出来的疲惫。 他不是铁打的。 离婚,回国,入职,抢救病人,还有林晚意那场难堪的闹剧。 现在又多了一场葬礼。 和他口袋里那一百万的借款。 接下来的几天,许南辰活得像个陀螺。 他翻出秦岚留下的通讯录,一个一个地打电话。 “喂,是张阿姨吗?” “我是南辰。” “嗯,有个事跟您说一下,秦阿姨她走了。” 电话那头,是长久的沉默,或是压抑的抽泣,或是惊愕的追问。 许南辰一遍遍地重复着那个残酷的事实。 他的声音,没有起伏,像一台设定好程序的机器。 他甚至要去联系林家的那些远亲。 那些在他和林晚意结婚时,都未曾露过面的人。 这是他作为前女婿,能为秦岚做的最后一件事。 与林晚意无关。 只为那个曾经待他如亲子的老人。 他订好了墓地,就在城郊的西山陵园,环境清幽。 他又找了最好的殡仪服务公司,确保一切都体面周到。 每一笔开销,都从苏晴转来的那张卡里划走。 钱在减少,人情债却在堆积。 葬礼定在周五。 天色阴沉,像是要下雨。 陵园里,松柏静立,气氛肃穆。 许南辰穿着一身笔挺的黑色西装,白色的衬衫领口,被黑色的领带勒得有些喘不过气。 他的胸口,别着一朵白花。 来宾陆续抵达。 秦岚的亲朋故旧,林家的远房亲戚,都来了。 他们看到站在那里的许南辰,神色各异。 有同情,有惋惜,也有几分探究。 “南辰啊,辛苦你了。” “唉,这叫什么事啊。” “节哀。” 许南辰一一颔首,表情平静得像一潭死水。 就在这时,一辆火红色的保时捷,以一种与此地格格不入的姿态,缓缓停在了停车场。 车门打开,苏晴走了下来。 她也穿了一身黑,却不是沉闷的丧服。 剪裁利落的黑色风衣,包裹着她玲珑有致的身材,脚下一双细高跟,踩在石板路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墨镜遮住了她大半张脸,只露出精致的下颌和一抹烈焰红唇。 她不像来参加葬礼的,更像是来巡视自己领地的女王。 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她吸引了过去。 窃窃私语声,在人群中弥漫开来。 苏晴对此视若无睹,她径直走到许南辰身边站定。 然后,摘下了墨镜。 她的眼神,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带着一种不加掩饰的审视。 最后,她的目光落在许南辰身上,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周围的人听见。 “我没来晚吧?” 许南辰看了她一眼,摇了摇头。 “时间差不多了。” 苏晴嗯了一声,便不再说话,只是静静地站在他身侧。 她的存在,像一个无声的宣告。 让原本那些想对许南辰说些什么的亲戚,都把话咽了回去。 气氛变得微妙起来。 司仪看了看时间,准备宣布仪式开始。 就在这时,人群里一个中年妇人,伸长了脖子,四下张望。 “诶?” “怎么没看到晚意?” 这一声疑问,像一颗石子,投入了平静的湖面。 所有人都回过神来。 对啊,秦岚的葬礼。 她唯一的女儿,林晚意呢? “是啊,晚意呢?这么重要的场合,她这个当女儿的怎么能不在?” “南辰,晚意人呢?” 一道道目光,像探照灯一样,齐刷刷地打在许南辰身上。 许南辰的嘴唇,抿成了一条直线。 他该怎么说? 说林晚意不相信她母亲死了? 说她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拒绝面对现实? 这种家丑,他不想外扬。 就在他思索着如何用一个体面的借口搪塞过去时。 一声极轻的冷笑,从他身边传来,是苏晴。 她的嘴角,勾起一抹讥讽的弧度。 “各位叔叔阿姨,就别等了。” 苏晴的声音清冷,却极具穿透力。 “她不会来的。” 所有人都愣住了,看向这个气场强大的陌生女人。 “你是谁啊?你怎么知道?”一个亲戚忍不住问。 苏晴的目光,缓缓扫过那人。 “我为什么知道不重要。” “重要的是,你们那位好外甥女好侄女,现在正忙着呢。” 她顿了顿,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冰针。 “忙着跟她的初恋情人,那个抛弃过她一次,如今又已婚生子的男人,再续前缘。” “自己母亲的葬礼?” 苏晴又是一声轻笑,充满了不屑。 “对她来说,恐怕只是个耽误她谈情说爱的麻烦事吧。” 轰! 人群炸开了锅。 所有秦家的亲戚,脸上都写满了震惊和不可思议。 他们看向许南辰,眼神里充满了求证的意味。 一个身材微胖,脸色涨红的中年男人,从人群里挤了出来。 他是秦岚的亲弟弟,林晚意的亲舅舅秦建国。 “南辰!” 秦建国的手指,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 “这位小姐说的,是真的吗?”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最后的希冀。 “晚意她真的为了一个男人,连她亲妈的葬礼都不来?” 许南辰感觉所有人的目光,都像针一样扎在自己身上。 苏晴已经把话说到了这个份上。 他退无可退。 许南辰缓缓地吸了一口气,胸口那股被领带束缚的窒息感,愈发强烈。 他避开了舅舅的眼神,声音低沉而沙哑。 “她到现在还不愿意相信,妈已经走了。” 这是他能给出的,最委婉也最接近事实的解释。 秦建国愣住了。 不愿意相信? 这个理由,比苏晴刚才说的那个,还要荒唐! 下一秒,一股怒火直冲他的天灵盖。 他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 “不愿意相信?” 秦建国气得浑身发抖,声音都变了调。 “她多大了?三岁小孩吗?” “这是她亲妈,生她养她的亲妈!” “就算伤心,就算难过,也不能这么混账啊,这是不孝,天打雷劈的不孝啊!” 他指着许南辰,又像是在指着那个缺席的人,痛心疾首地骂着。 周围的亲戚们,也纷纷附和,对着空气中的林晚意,指指点点。 秦家人的脸上,火辣辣的,像是被人当众扇了无数个耳光。 就在这片嘈杂的指责声中。 苏晴那带着嘲弄的声音,再次响了起来。 “伤心?” “秦叔叔,您可太高看她了。” 苏晴抱着手臂,好整以暇地看着气得快要昏厥的秦建国。 “一个能为了个有妇之夫,就抛弃南辰这样优秀男人的女人。” “您觉得,她那颗心里,还剩下多少地方,是用来装亲情和良心的?” “她现在,指不定在哪快活呢。” “哪里会伤心?她怎么会伤心?” 这几句话,像是一把重锤,狠狠地砸在了秦家所有人的心上。 脸面彻底被撕碎了,扔在地上,还被狠狠地踩了几脚。 秦建国的胸膛剧烈地起伏着,他感觉自己的血压在飙升。 他气得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我今天非要问问她!” 秦建国像是下了某种决心,猛地一跺脚。 他颤抖着手,从口袋里掏出手机。 “我这就给她打电话,我倒要听听,她到底想干什么!” 周围瞬间安静了下来。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看着秦建国。 许南辰的眉头,紧紧地锁了起来。 苏晴的嘴角,那抹胜利的笑容,越发明显。 秦建国笨拙地按着手机屏幕,找到了林晚意的号码,直接按下了免提键。 那单调的拨号音,在死寂的陵园里,显得格外刺耳。 每一声,都像是在敲打着众人的神经。 终于,电话通了。 “喂?” 林晚意的声音,从听筒里传了出来,带着几分不耐烦,仿佛被打扰了什么好事。 秦建国积攒了一肚子的怒火,在听到她声音的那一刻,瞬间爆发。 “林晚意!” 他几乎是吼出来的。 “你还有没有良心,你妈的葬礼你都不来,你还是不是人!”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 然后,林晚意那冰冷得不带一丝感情,甚至有些好笑的声音,清晰地传了出来。 “舅舅,别骗我了。” 她的语气,平静得可怕。 “老实说吧,许南辰究竟许了你什么好处?” “你跟他配合,编造这种谎言,有意思吗?” 第四十一章 逐出家门 整个陵园,死一样的寂静。 风吹过松柏的呜咽声,都清晰可闻。 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看着秦建国手里那部小小的手机,仿佛那里面藏着一个他们完全不认识的,冷血的怪物。 秦建国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涨红变成了酱紫。 他的嘴唇哆嗦着,握着手机的手,青筋暴起。 “你……你这个……” 他一口气没上来,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了脖子。 “混账东西!” 秦建国终于吼了出来,声音嘶哑,带着血腥气。 “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电话那头的林晚意,轻笑了一声。 那笑声里,满是嘲弄和不屑。 “我说,你们别演了。” “我妈好好的在海边度假,心情好得很。” “你们居然咒她死?还给她办葬礼?” “许南辰,还有舅舅你,你们安的到底是什么心!” “我不可能过去的。” 林晚意的声音,斩钉截铁,不带一丝一毫的犹豫。 “你们死了这条心吧。” 电话被干脆利落地挂断了。 那忙音,在空旷的陵园里显得格外刺耳,一下一下都敲在秦建国即将崩溃的神经上。 他保持着举着手机的姿势,整个人都僵住了。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下一秒。 “啊!” 一声不似人声的咆哮,从秦建国的胸腔里炸开。 他猛地将手机狠狠砸在地上! 手机屏幕瞬间四分五裂。 他身体剧烈地晃动起来,像是狂风中的一棵枯树,随时都会折断。 “舅舅!” 许南辰眼疾手快,一个箭步冲了上去,在他倒下之前,牢牢地扶住了他。 秦建国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眼睛上翻,脸色已经变成了骇人的青灰色。 他死死地抓着自己的胸口,指甲几乎要嵌进肉里。 “快!” 许南辰的声音冷静得可怕,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谁身上有速效救心丸!” 人群一阵慌乱,一个中年妇女哆哆嗦嗦地从包里翻出一个小药瓶。 许南辰接过药瓶,倒出几粒,眼疾手快地塞进秦建国的舌下,同时另一只手的大拇指,精准而用力地按在他的**人中**上。 一旁的苏晴,抱着手臂,冷眼旁观。 她的目光掠过地上摔碎的手机,掠过痛苦不堪的秦建国,最后落在许南辰沉稳的侧脸上。 那双漂亮的眼睛里,没有同情,只有一丝玩味和志在必得的欣赏。 这个男人,果然没让她看错。 过了好一会儿,秦建国的呼吸才渐渐平复下来,涣散的眼神也重新聚焦。 他一把抓住许南辰的手臂,浑浊的眼睛里,老泪纵横。 “南辰,南辰啊。” 他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我们秦家是造了什么孽啊,养出这么个畜生啊!” 许南辰拍了拍他的后背,声音低沉。 “舅舅,您别激动,保重身体要紧。” “我怎么能不激动!” 秦建国一把推开许南辰的搀扶,挣扎着站了起来。 他身形踉跄,却站得笔直。 他通红的目光,扫过在场所有亲戚那一张张或同情,或尴尬,或羞愤的脸。 最后,他的目光,定格在姐姐秦岚那张黑白遗像上。 照片上的女人,笑得温婉慈祥。 秦建国深吸一口气,那口气仿佛带着刀子,刮得他五脏六腑都疼。 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整个角落。 “今天,我秦建国,当着我姐的在天之灵,当着各位父老乡亲的面。” 他停顿了一下,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宣布一件事!”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从今天起,我秦家,再没有林晚意这个人!” “回去之后,我立刻就去开祠堂请示族中长辈!” “把她这个不忠不孝的孽障,从我们秦家的族谱上彻底除名!” “她不认她妈,不认我这个舅舅!” “我们秦家也绝不认她!” “从此以后,她是死是活,是富是贵,都与我秦家,再无半分干系!” 掷地有声。 每一个字,都像一把重锤,狠狠砸在地上,砸在每个人的心上。 人群中,响起一片压抑的附和声。 “对,就该这样!” “这种不孝女,留着也是给我们秦家丢人!” “建国做得对,我们都支持你!” 许南辰静静地站在一旁,垂着眼帘,没人看得清他脸上的表情。 只是他胸口那朵白花,随着他沉重的呼吸,微微起伏着。 他身侧的苏晴,嘴角终于勾起了一抹毫不掩饰的,胜利的弧度。 …… 与此同时。 城东,云顶别墅区。 “砰!” 林晚意将手机重重地扔在柔软的羊毛地毯上。 她精致的脸上,布满了被激怒的红晕。 胸口剧烈地起伏着。 “骗子!” “一群骗子!” 她烦躁地在偌大的客厅里来回踱步,昂贵的高跟鞋踩在地板上,发出凌乱的声响。 “许南辰……” 她咬着牙,念出这个名字。 “你就这么恨我吗?” “恨到要联合我舅舅,用我妈妈的生死来诅咒我,来骗我?” 一想到电话里舅舅那声嘶力竭的怒吼,林晚意的心底,就莫名地窜起一丝连她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寒意。 那声音,太真实了,真实到让她有一瞬间的动摇。 不。 不可能。 林晚意猛地摇了摇头,把那个荒唐的念头甩出脑海。 许南辰是在报复她,一定是这样。 报复她在火锅店让他难堪,报复她和傅深在一起。 所以,他才想出这么恶毒的计策。 可是心里为什么会这么慌呢? 就像有什么东西,堵在心口,上不来,下不去。 就在她心乱如麻的时候。 门铃声突然响起,吓了她一跳。 林晚意皱着眉走过去,通过可视门铃看了一眼。 是傅深。 她定了定神,打开了门。 傅深穿着一身休闲的灰色羊绒衫,手里拿着手机,脸上挂着一贯的温润浅笑。 “晚意,我刚好路过附近,想着过来看看你。” 他走进客厅,目光自然地落在林晚意还带着怒气的脸上。 “怎么了?谁惹我们的大小姐生气了?脸色这么差。” 他的语气,充满了宠溺和关切。 林晚意嘴唇动了动,最终还是摇了摇头。 “没什么。” 第四十二章 他们贪图你的财产! “还说没什么?”傅深走到她面前,抬手想抚平她紧蹙的眉头,又仿佛顾忌着什么,手在半空中顿了顿,收了回来。 “好了,别不开心了。” 他晃了晃手里的手机,笑得温柔。 “给你看个东西,保证你马上就开心了。” “你看秦阿姨昨天才发给我的,说是那边的风景特别好,非要跟我分享。” 傅深将手机屏幕递到林晚意眼前。 屏幕上,是一张照片。 照片里,她的母亲秦岚,穿着一件色彩明亮的碎花长裙,戴着一顶宽大的遮阳草帽,正站在一片金色的沙滩上。 她的身后,是碧蓝的大海和湛蓝的天空。 海风吹起了她的裙角和发丝,她对着镜头,笑得灿烂又满足。 那一瞬间,林晚意的眼睛,就再也移不开了。 她所有的不安,所有的忐忑,所有的怀疑,都在看到母亲这张笑脸的瞬间,烟消云散。 看妈妈笑得多开心。 她好好的,健康又快乐。 所以,刚才的一切,果然都是一场骗局。 一场由她前夫主导的,恶毒的骗局。 “阿姨还说,那边的海鲜特别新鲜,价格也便宜。” 傅深的声音,像带着魔力,将她从那张照片里拉了出来。 “她还拍了一段小视频,说等她玩够了,就给你带特产回来。” 一股难以言喻的怒火,夹杂着劫后余生的庆幸,猛地冲上了林晚意的头顶。 “他们太过分了!” 她攥紧了拳头,声音因为愤怒而微微颤抖。 林晚意再也忍不住,将刚才那通莫名其妙的电话,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傅深。 傅深静静地听着,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越来越凝重的神色。 等林晚意说完,他沉默了许久。 然后,他收起手机,轻轻地握住了林晚意的肩膀。 “晚意。”他的声音,低沉而严肃。 “你听我说。” 林晚意抬起头,对上他那双写满了担忧和深沉的眼睛。 “这年头人心隔肚皮。” 傅深叹了口气,眼神里流露出一丝痛心。 “就算是血脉相连的亲戚,也不能全信。” 他的话,让林晚意愣住了。 “你想想,这里面是不是有点奇怪?” “秦阿姨为什么会突然想去海边度假?为什么这么大的事,她不告诉你这个亲生女儿,反而告诉我一个外人?” 他每一个问题,都像一颗钉子,钉进了林晚意的心里。 是啊,为什么? “他们这是在想办法孤立你!” 傅深的声音,陡然加重。 “你想你妈妈不在家,你又刚刚离婚,身边一个可以依靠的人都没有。” “这种时候,他们再编造一个你母亲去世的谎言,让你方寸大乱,悲痛欲绝。” “到时候,你名下林氏集团的股份,你母亲留给你的那些财产……” 傅深没有再说下去,只是用一种极其失望和悲悯的眼神看着她。 “晚意你太单纯了。” “千万千万不能再相信他们了!” “他们联合起来,都是为了你的钱!” 轰的一声,林晚意的脑子里,仿佛有什么东西炸开了。 是了,就是这样。 所有的疑点,在傅深的分析下,都串成了一条清晰的线。 一条充满了贪婪、阴谋和背叛的线。 许南辰的报复。 舅舅的贪婪。 原来他们都是一伙的。 林晚意的脸色,一点点变得惨白。 她踉跄着后退一步,险些跌坐在地,被傅深眼疾手快地扶住。 “站稳。” 傅深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稳定了她摇摇欲坠的身体。 也稳住了她即将崩溃的心神。 “许南辰他,他怎么敢?” 林晚意的声音发颤,不是因为愤怒,而是因为一种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彻骨的寒意。 她想起了过去三年。 许南辰在她身边,永远是那副温和沉静的样子。 他看她的眼神,永远带着一丝她读不懂的复杂,却从没有过算计。 他竟然是这样的人? 为了报复她,不惜诅咒她的母亲? 为了钱竟然联合她的亲舅舅,演了这么一出大戏? “为了钱,人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傅深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冷静又残酷。 “晚意,你太单纯了。” 他扶着林晚意在沙发上坐下,自己则半蹲在她面前,仰视着她。 这个姿势,让她感觉自己被完全地保护和重视着。 “你别忘了,你妈妈她手里,可还握着林氏集团百分之十五的股份。” 林晚意瞳孔骤然一缩。 股份! 她怎么忘了这个! 林氏集团是她外公一手创办的,后来交到了她父亲手里。 母亲作为创始人唯一的女儿,手里一直保留着一部分原始股。 这笔股份如今价值不菲。 每年光是分红,就是一笔天文数字。 “他们是为了我妈的股份!” 林晚意失声叫了出来。 如果母亲死了,那这笔股份的第一顺位继承人,就是她这个唯一的女儿。 而她现在情绪崩溃,方寸大乱。 这时候,许南辰作为前夫,舅舅作为唯一的长辈,站出来帮她处理这些遗产, 后面的事情,林晚意简直不敢想下去。 一个巨大的、冰冷的阴谋,像一张网,将她死死罩住。 她浑身发冷,牙齿都在打颤。 “对,一定是这样!” “我舅舅家的公司,前段时间就出了问题,资金链一直很紧张。” “他一定是把主意打到我妈妈身上了!” “许南辰呢?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就因为我跟他离婚了?他不是医生吗?他不是不在乎钱吗?” 林晚意抓住傅深的胳膊,像是抓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傅深看着她慌乱的样子,眼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精光,但脸上依旧是满满的心疼。 “晚意,此一时彼一时。” “他以前是不在乎,可现在呢?” “他被你我刺激,心理扭曲了,想要报复,想要证明他比我强,这都需要钱。” “再说了,人心是最会变的。” 傅深轻轻拍着她的手背,安抚着。 “也许,他早就不是你认识的那个许南辰了。” “何况,我听说他最近跟一个叫苏晴的女人走得很近,那个女人可是心外科的副主任,听说家里背景很深。” “他们要在一起,要维持人上人的体面生活,哪里不需要钱?” 傅深的每一句话,都像是一把精准的锤子,敲在林晚意最脆弱的神经上。 是啊。 苏晴。 那个在火锅店喂许南辰吃东西,还高高在上让她道歉的女人。 原来他们已经发展到这个地步了。 为了他们的美好未来,就要牺牲她的妈妈,算计她的家产? 一股混杂着背叛、恶心和滔天怒火的情绪,瞬间淹没了林晚意。 “他们不会得逞的!” 林晚意咬着牙,眼神里迸发出从未有过的狠厉。 “我不会让他们得逞的!” “只要我妈妈一天不回来,只要我一天不签字,他们就一分钱都拿不到!” “可是……”傅深皱起了眉,担忧地看着她。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啊。” “他们既然能策划出假葬礼这么恶毒的事情,就说明他们已经没有底线了。” “你一个女孩子,怎么斗得过他们?” “他们有一万种方法,让你在悲痛欲绝的情况下,自愿签下那些文件。” “到时候,你怎么办?” 第四十三章 赵建业的邀请 傅深的担忧,像一盆冷水,浇灭了林晚意刚刚燃起的怒火。 她再次陷入了恐慌。 是啊。 她能怎么办? 报警吗? 拿什么报?说他们咒我妈死了?可我妈又确确实实活着。 去找他们对质吗? 他们只会说她不孝,说她被骗了,然后把她关起来,逼她签字。 林晚意的手脚,一片冰凉。 她发现自己,竟然真的成了一座孤岛。 “那我该怎么办?” 她无助地望着傅深,声音里带上了哭腔。 “深哥,你帮帮我,我只有你了。” 傅深等的就是这句话。 他眼中闪过一丝得逞的微光,但很快就被更深的怜惜所覆盖。 他沉吟了片刻,似乎在做一个艰难的决定。 “办法倒也不是没有。” 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奇异的诱惑力。 “什么办法?”林晚意立刻追问。 “釜底抽薪。”傅深一字一句地说道。 “你想,他们图的是什么?是你名下的,还有秦阿姨名下即将转移给你的财产。” “如果这些财产,都不在你名下了呢?” 林晚意愣住了。 “不在我名下,那能在谁名下?” 傅深深深地看着她,那双眼睛,仿佛蕴含着一片深情的海。 “晚意。”他忽然握紧了她的手。 “你信我吗?” 林晚意没有说话,只是怔怔地看着他。 “我知道,这个时候说这些很唐突。” 傅深自嘲地笑了笑,笑容里带着一丝苦涩。 “当年是我对不起你,我没有资格要求你再相信我。” “但是晚意,现在的情况不一样。” “你把你名下所有的资产,包括你即将继承的那些,暂时转移到我的名下。” 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充满了不容置疑的诚恳。 “只要资产不在你手里,他们的所有阴谋就都落空了。” “他们就算把刀架在你脖子上,你没钱,他们能怎么办?” “等风波过去,等秦阿姨平安回来,我再把所有的东西,原封不动地还给你。” 林晚意的心,狂跳起来。 把所有资产都转移给傅深? 这太冒险了。 那几乎是她的全部。 理智告诉她,不能这么做。 可情感上,傅深是她现在唯一的浮木,是唯一一个揭穿阴谋,站在她这边保护她的人。 她看着傅深那张写满真诚的脸,一时间心乱如麻。 就在她犹豫不决的时候,一个清脆的童声响了起来。 “林阿姨,你就相信我爸爸吧!” 一个孩子不知道什么时候从楼上跑了下来。 是傅深的儿子明明。 他跑到傅深身边,抱着他的腿,仰着一张天真无邪的小脸。 “我爸爸是世界上最好的人了!” “他绝对不会骗你的!” “老师说,相亲相爱的人,就是要互相帮助呀!” 小男孩的声音,像清泉一样,冲刷着林晚意混乱的思绪。 是啊。 傅深是爱她的。 当年如果不是他家里出了变故,他们早就结婚了。 现在他回来了,虽然已经结婚生子,但他心里还是有她的。 他怎么会骗她呢? 更何况,还有一个这么可爱的女儿。 看着明明那双清澈得不含一丝杂质的眼睛,林晚意心底最后一道防线,开始松动了。 傅深摸了摸女儿的头,温柔地看着林晚意。 “晚意,我不会逼你。” “我只是不想看到你被那些人伤害。” “不管你做什么决定,我都支持你。” 他的以退为进,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林晚意深吸了一口气,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 “好。” 她的声音,还有些沙哑,但已经多了一丝坚定。 “那就这么办。” “等我妈妈回来,确认她平安之后,我们就去办手续。” 她加了一个前提条件,是她给自己留的最后一点退路。 傅深脸上的笑容,瞬间变得无比灿烂。 他站起身,张开双臂,给了林晚意一个克制而珍重的拥抱。 “放心吧,晚意。” “有我。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在他怀里,林晚意看不见的地方,傅深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而得意的弧度。 --- 陵园的风,更冷了。 宾客已经散尽,只剩下满地的狼藉和一片死寂。 工人们正在默默地收拾着东西。 秦建国靠在一棵松树下,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的精气神,瞬间老了十岁。 许南辰站在他身边,递过去一瓶水。 “舅舅,喝点水吧。” 秦建国摆了摆手,没有接。 他抬起布满血丝的眼睛,看着许南辰。 看了很久。 “南辰啊。”他的声音,嘶哑得厉害。 “我姐这辈子,没享过什么福。” “但她这辈子做得最对的一件事,就是找了你这么个好女婿。” 虽然已经不是了。 但秦建国还是这么说了。 许南辰的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闷得发慌。 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沉默地拍了拍秦建国的肩膀。 “是我们林家,是我们秦家,对不住你。” 秦建国捶着自己的胸口,满眼都是悔恨和痛苦。 “早知道那个孽障是这种东西,当初就不该让你跟她离婚!” “过去的就别提了。” 许南辰的声音很低。 他抬头,看向那块崭新的墓碑。 照片上,秦岚笑得依旧温和。 仿佛在静静地看着这一切闹剧。 就在这时,许南辰的手机,突兀地响了起来。 打破了这片悲伤的宁静。 他拿出手机看了一眼。 来电显示是赵建业。 许南辰走到一边,接通了电话。 “喂,赵总。” “哎呀,许医生,您可千万别这么叫,叫我老赵就行!” 电话那头,赵建业的声音充满了热情和客气。 “许医生,您现在忙完了吗?” “嗯,刚结束。” “那就好,那就好。”赵建业松了口气的样子:“是这样,许医生,上次您救了我家闺女,,我这心里,实在是过意不去。” “我在市中心的御膳房订了个位置,备了点薄酒,想当面好好感谢您一下。” 许南辰皱了皱眉,他本能地想拒绝。 他现在没什么心情吃饭。 “赵总,您太客气了,心意我领了,饭就……” “别别别!”赵建业急忙打断他。 “许医生,您可一定要来!” “说实话,我这宴席都准备好了,就等您大驾光临了。” “您要是不来,这心里不踏实啊!” 他的语气,诚恳到了极点。 许南辰想起了赵建业二话不说,直接转来的那五十万。 不管是出于人情还是真心,这份恩情,他确实欠下了。 而且,秦岚的身后事,花销巨大,后续还有很多账目需要理清。 当面跟赵建业沟通一下,把账目算清楚,也是应该的。 想到这里,许南辰松了口。 “好,地址发给我,我处理完这边的事情就过去。” “哎,好嘞!” 电话那头的赵建业,声音里透着一股难以掩饰的喜悦。 “许医生,我等您,您一定要来啊!” 第四十四章 恩断义绝 夜色如墨,将西山陵园的悲戚彻底吞噬。 许南辰驱车离开,那片沉寂之地被远远甩在身后,车窗外的城市灯火,却像是另一个世界的光景,繁华,却冰冷。 车子最终停在了一栋流光溢彩的建筑前。 御膳房,海城最顶级的私人会所之一,出入此地的,非富即贵。 门口的侍者看到许南辰的车,立刻小跑着上前,恭敬地拉开车门。 “许先生,赵总已经在天字一号包厢等您了。” 许南辰点了点头,将车钥匙抛给侍者,迈步走了进去。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檀香,混杂着金钱和权力的味道。 与陵园那刺骨的寒风,截然不同。 “哎哟,许医生,您可算来了!” 包厢门被推开的瞬间,一个热情洋溢的声音就扑了过来。 赵建业满脸堆笑,快步迎上,双手紧紧握住许南辰的手。 “快请进,快请进!” 许南辰被他拉着,走进了这个烟雾缭绕,酒气熏天的名利场。 巨大的圆桌旁,已经坐了七八个人。 男男女女,个个衣着光鲜,气度不凡,显然都是海城商界有头有脸的人物。 他们的目光,齐刷刷地落在了许南辰身上。 审视,好奇,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轻慢。 “老赵,这位就是你说的神医?” 一个戴着金丝眼镜,挺着啤酒肚的中年男人率先开了口,语气里带着几分调侃。 “看着也太年轻了吧?别不是刚从医学院毕业,被你给忽悠瘸了?” “哈哈哈……”桌上响起一阵哄笑。 另一个穿着旗袍,妆容精致的女人也掩嘴笑道:“是啊,赵总,你家千金的病,我们可都听说了,凶险得很,这么个年轻人,能有那本事?” 他们的眼神,像是在打量一件商品,估算着价值。 许南辰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 他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目光淡然,仿佛这些人议论的,是另一个与他无关的人。 这种平静,反而让那几个出言不逊的人,心里有些发虚。 赵建业的脸色却沉了下来。 他松开许南辰的手,重重地一拍桌子。 “砰!” 喧闹的包厢,瞬间安静了。 “王总,李太太。” 赵建业的目光,冷冷地扫过刚才说话的两个人。 “我赵建业这辈子,什么都吃,就是不吃亏。” “我女儿的命,我会拿来开玩笑吗?” 他深吸一口气,声音里带上了一丝后怕的颤抖。 “你们是没看到当时的情景!” “我女儿双氰化物中毒,送进市一院的时候,人已经快不行了。” “医院下了几次病危通知书,专家会诊,都说没救了,让我准备后事!” 赵建业的声音,回荡在寂静的包厢里,每个字都敲在众人的心上。 “就在我快绝望的时候,是许医生!” 他猛地一指身边的许南辰,眼神里是毫不掩饰的感激和敬佩。 “所有人都束手无策,所有人都劝我放弃的时候,是他站了出来!” “他,他有办法!” “他跟科室主任立下军令状,顶着所有人的质疑,用了一套谁都没听过的治疗方案。” “亚硝酸盐硫代硫酸钠!” “硬生生把我女儿,从鬼门关给拽了回来!” 赵建业越说越激动,眼眶都红了。 “你们说,这不是神医,什么是神医?!” “你们谁能保证自己一辈子无病无灾?谁能保证自己家里人,不会遇上点过不去的坎?” “我今天把话放这儿,许医生,就是我赵建业的救命恩人,是我赵家的座上宾!” “谁要是对他不敬,就是跟我赵建业过不去!” 一番话掷地有声,整个包厢落针可闻。 先前还满脸轻视的王总,脸上的肥肉抖了抖,额头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那个李太太,也收起了脸上的嘲讽,变得有些局促不安。 所有人的目光,再次聚焦在许南辰身上。 但这一次,眼神里再没有轻慢。 取而代之的,是震惊,是敬畏,是带着一丝讨好的热切。 在这个圈子里,钱和权,能解决大部分问题。 但解决不了的,是命。 一个能从阎王手里抢人的神医,其价值,无可估量。 这已经不是人脉了。 这是一张保命符。 “哎呀,原来是这样,失敬失敬!” 王总第一个站了起来,端起酒杯,脸上瞬间堆满了谄媚的笑容。 “许神医,我老王有眼不识泰山,刚才多有得罪,您可千万别往心里去。” “我自罚三杯,给您赔罪!” 说着,他仰头就灌下三杯白酒,面不改色。 “是啊是啊,许神医年少有为,真是让人佩服!” “许医生,这是我的名片,以后要是有用得着的地方,您尽管开口!” “许医生,您坐,您快请上座!” 一瞬间,风向彻底变了。 刚刚还对他不屑一顾的众人,此刻全都围了上来。 一张张名片递到他面前,一张张笑脸热情得几乎要融化。 许南辰被众人簇拥着,推到了主位上。 他没有推辞,只是淡淡地坐下。 从始至终,他的脸上,都没有太多的表情。 仿佛这一切的吹捧和恭维,都不过是窗外的浮云。 他的心里,还压着一块墓碑。 压着一个女人的质问。 压着苏晴那一百万带来的,沉甸甸的枷锁。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包厢里的气氛,热烈到了顶点。 就在这时,包厢的门被轻轻推开。 一个穿着白色连衣裙,脸色还有些苍白的女孩,在一位中年妇人的搀扶下,走了进来。 是赵馨蔓。 赵建业的女儿。 “馨蔓,你怎么来了?医生不是让你好好静养吗?” 赵建业连忙起身迎了过去,语气里满是心疼。 赵馨蔓摇了摇头,目光越过众人,径直落在了许南辰的身上。 她的眼神很亮,充满了劫后余生的清澈和感激。 她挣开母亲的搀扶,一步步走到许南辰面前,然后,深深地鞠了一躬。 “许医生。” 她的声音,还有些虚弱,但无比真诚。 “谢谢你,救了我的命。” 许南辰抬眸,看着眼前的女孩。 这张年轻的脸上,带着对生命的敬畏。 这声感谢,比满桌的奉承,要干净得多。 “举手之劳。” 许南辰的声音,难得地温和了一些。 “快坐下吧,你身体还没完全恢复。” “嗯。” 赵馨蔓乖巧地点点头,在许南辰身边的空位坐下。 她是林晚意的闺蜜。 这一点,许南辰知道。 她看着许南辰,犹豫了一下,还是忍不住小声问道。 “许医生,你和我晚意姐你们还好吗?” 这个问题,像一根针,轻轻地刺破了包厢里热络的氛围。 所有人的动作,都下意识地顿了顿。 耳朵却都悄悄竖了起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带着一丝探寻,落在了许南辰的脸上。 若不是赵馨蔓开口,恐怕谁都想不到,这位年轻神医竟然还跟林晚意这个女强人有这般关系! 许南辰拿起面前的酒杯,轻轻晃了晃。 杯中清冽的液体,映出他平静无波的眼眸。 他没有看赵馨蔓。 目光仿佛穿透了所有人,落向了某个不知名的远方。 然后他开口了。 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了每一个人的耳朵里。 “我们离婚了。” 简简单单的五个字。 没有情绪,没有起伏,像是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事实。 赵馨蔓的脸色,微微一白。 她张了张嘴,还想说些什么。 许南辰却放下了酒杯,再次开口。 他的声音,比刚才更冷,更决绝。 像一把锋利的手术刀,干脆利落地切断了所有的牵连和过往。 “以后。” “我和她没有任何关系。” 第四十五章 昔日闺蜜 宴会终于散了。 御膳房门口的霓虹,在夜色中显得有些刺眼。 赵建业和许南辰道别后,坐进了自家的劳斯莱斯,赵馨蔓安静地跟在后面,坐了进来,车内一片沉寂。 司机平稳地启动了车子,奢华的内饰隔绝了窗外的喧嚣。 赵建业看了一眼身旁默不作声的女儿:“馨蔓,怎么不说话?在想什么呢?” 赵馨蔓转过头,看着车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眼神里满是复杂:“爸,你觉得,许医生是个什么样的人?” 赵建业愣了一下,随即笑了:“一个能把我女儿,从阎王爷手里抢回来的人,一个值得我赵建业倾力结交的人。” 他的评价简单直接,分量十足。 赵馨蔓却摇了摇头说道:“不是,我不是问这个。” 随机她的声音有些飘忽:“我就是觉得很奇怪。” “以前,我老是听晚意姐说,说她嫁了个没用的男人,在家吃软饭,一事无成,是附着在她身上的蚂蟥。” “她说的是许南辰。”赵建业脸上的笑容收敛了,他只是静静地听着。 “可是今天我见到的许医生,冷静强大受人敬仰,他站在那里,就算一句话不说,也没人敢小看他,这根本就不是同一个人。” 赵馨蔓的眉头紧紧皱了起来:“晚意姐她为什么要那么说他?他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赵建业叹了口气,拍了拍女儿的手背:“傻孩子,你以前是通过林晚意的嘴,去认识许南辰。” “现在,你是用自己的眼睛,看到了真正的许南辰,人心隔肚皮,更何况是掺杂了感情的男女关系。” 赵馨蔓沉默了,她想起了许南辰在饭桌上,说那句话时的表情。 那不是赌气,也不是怨恨,是一种彻底的不带一丝温度。 作为林晚意最好的闺蜜,她觉得自己必须做点什么。 车子回到了赵家别墅,赵馨蔓径直走回自己的房间,关上了门。 她坐在床边,拿起了手机,屏幕上,是她和林晚意的合照,两个女孩笑得灿烂。 她点开通讯录,找到了晚意姐三个字,指尖悬在拨号键上,犹豫了许久。 最终,她还是按了下去,听筒里传来长长的忙音。 电话接通了。 “喂?馨蔓?”林晚意的声音传了过来,带着一丝刚睡醒的沙哑和慵懒。 “晚意姐,是我。”赵馨蔓的声音有些干涩。 “你怎么这么晚打电话?身体好些了吗?我听我爸说你出院了。”林晚意的语气,听起来一如既往的关心。 “我好多了,谢谢你,晚意姐,我今天见到许南辰了。” 赵馨蔓小心翼翼地,提起了这个名字,听筒那头,瞬间沉默了。 之前那份慵懒和关切,消失得无影无踪,空气仿佛凝固了。 几秒钟后,林晚意的声音再次响起,却像淬了冰:“你提他干什么?他跟你说什么了?是不是又在你面前搬弄是非,说我坏话了?” 那声音尖锐,充满了攻击性。 赵馨蔓被这突如其来的敌意,刺得心里一缩:“没有,他没说什么。” “没说什么?”林晚意冷笑一声,打断了她的话。 “赵馨蔓,我当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我才跟你说这些。” “许南辰这个人,心机深沉得很!他现在就是想踩着我,踩着我们林家往上爬!” “你别被他那副假惺惺的样子给骗了!” “我……”赵馨蔓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她只是提了一个名字而已,林晚意的反应,太激烈了,激烈得,像是在掩饰什么。 电话被粗暴地挂断了。 赵馨蔓举着手机,怔怔地听着里面的忙音,脑子里一片空白。 为什么她反应这么大? 一个念头,像一颗深埋的种子,突然破土而出。 她想起了自己躺在重症监护室里,意识模糊时,隐约听到父母在门外的对话。 “她说许南辰就是个骗子,根本不会治病,让我们赶紧把他赶走。” “她说要是让许南辰动手,馨蔓就没命了。” 当时她只当是噩梦里的呓语,可现在,林晚意那尖锐的声音,和父母焦急的话语,重叠在了一起。 一个让她浑身发冷的猜测,浮上了心头。 难道是真的?她的好闺蜜,在她命悬一线的时候,想做的不是救她,而是阻止唯一能救她的人? 赵馨蔓的指尖开始发凉,她无法相信,必须证实它。 她颤抖着手,点开了短信界面,收件人,是晚意姐。 她的手指在屏幕上一个字一个字地敲下,很慢,很用力,像是要将每个字都刻进屏幕里。 【晚意姐,我进抢救室的时候,我爸妈说,你打电话来,阻止许南辰救我,这是真的吗?】 信息发送成功,蓝色的气泡,静静地躺在那里。 赵馨蔓死死地盯着手机屏幕,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一分钟,五分钟,十分钟。 手机屏幕暗了下去,她又立刻按亮,半个小时过去了,手机依旧一片死寂,没有回复,没有电话,什么都没有。 这片沉默,比任何歇斯底里的辩解,都更加震耳欲聋。 它就是答案,赵馨蔓的脸上,慢慢地,勾起了一个笑容,那笑容里,没有半分暖意,只有无尽的冰冷和嘲讽。 原来是这样,这就是她的好闺蜜。 她轻声地,像是对自己说,又像是对那个远在天边的人说:“有趣。” 她的目光,从手机屏幕上移开,望向了窗外的黑夜。 脑海中浮现的,却是许南辰那双平静无波的眼睛。 “许南辰,你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 另一边。 林晚意将手机重重地摔在柔软的羊毛地毯上。 她胸口剧烈地起伏着,精致的妆容也掩盖不住脸上的怒火。 “许南辰!”她像一头被激怒的母狮,在偌大的房间里来回踱步。 为什么所有人都开始围着他转!连她最好的朋友赵馨蔓,竟然也打电话来质问她! 她脑海里,全是傅深这几天对她说的话。 “晚意,你太善良了,那个许南辰,利用你母亲的葬礼,结交权贵,现在又救了赵家千金,一步步都在他的算计里。” “他对外宣称,是你耽误了他,离婚是他最正确的决定,他把你塑造成了一个嫌贫爱富,阻碍他事业发展的恶毒前妻。” “晚意,你千万不要被他骗了,他做这一切,都是为了报复你。” 傅深温柔又担忧的话语,和赵馨蔓刚才的质问,交织成一张巨大的网,将她牢牢困住。 她气不过!真的气不过! 她停下脚步,猛地看向镜子里的自己,镜中的女人,依旧美丽高傲。 可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觉得有些虚。 她忽然发现一个可怕的事实,和许南辰结婚那几年,他是她的陪衬,是那个站在她身后,面目模糊的男人。 她是林氏集团的大小姐,是海城商界冉冉升起的新星,是所有人瞩目的焦点。 可是离婚之后呢?许南辰这个名字,像是突然被擦亮了。 市一院的神医,赵建业的座上宾,他好像变得无比耀眼。 而自己呢?背负着不孝的骂名,甚至连最好的朋友都开始质疑自己。 她好像变得渺小了,不再是那个唯一的主角了,这种强烈的落差感,像一把刀,狠狠地扎进了林晚意高傲的心里。 凭什么他离开自己之后,反而过得风生水起? 这不就显得,当初是她有眼无珠吗? 不,绝不!她决不允许自己被许南辰比下去! 林晚意的眼神,一点点变得阴狠,充满了不甘和斗志。 这已经不是爱不爱,后悔不后悔的问题了,这是尊严是面子,是她林晚意绝不能输的战争! 她对着镜子里的自己,一字一句,咬牙切齿地开口,声音,像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许南辰!” “你以为离开了我,你就能飞黄腾达?我告诉你,你做梦!” 第四十六章 后果自负 清晨的阳光,透过百叶窗的缝隙,在海城市第一医院院长的红木办公桌上,切割出几道明亮的光痕。 空气中,是消毒水和陈年书卷混合的味道。 许南辰推门而入。 “来了。”一道清冷的女声,先于院长的声音响起。 许南辰抬眼看去,苏晴正斜靠在待客的真皮沙发上,双腿交叠,一身剪裁合体的白色西装,衬得她整个人干练又锐利。 她手上没有端咖啡,也没有拿文件,只是那么随意地坐着,却像是这个办公室的另一个主人。 许南辰点了下头:“苏主任。” 苏晴的嘴角勾起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我还以为,你至少要在家数完赵建业送的谢礼,才肯来上班。” 她的语气里带着一丝调侃,坐在办公桌后的王院长,一个年过半百,头发微秃,脸上总是挂着和善笑容的男人,此刻笑得更是合不拢嘴。 他连忙站起身,绕过办公桌:“许医生,快坐快坐!” “苏主任说笑了,你这样的大才,我们医院可是求都求不来,哪敢让你多等一天。” 王院长热情地拉过一张椅子:“说起来,苏主任,这次我可真得好好谢谢你。” 他转向苏晴,脸上的褶子都笑开了:“你这可是给我们医院,请来了一尊真正的大佛啊!” 苏晴不置可否地挑了挑眉,目光依旧落在许南辰身上。 许南辰的神情没什么变化,只是淡淡地开口:“院长过奖了,我只是个医生。” 这不卑不亢的态度,让王院长的眼神里,又多了几分欣赏,不骄不躁,是成大事的样子。 寒暄很快结束。 苏晴站起身:“走吧,我带你去急诊科,你的办公室和手续,我都已经安排好了。” 王院长连忙道:“我送送你们。” 苏晴摆了摆手:“不用了,王院长,您忙您的。” 说完,她便率先走出了办公室,许南辰跟在后面,两人一前一后走在医院洁白得有些晃眼的走廊里。 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哒哒声,和皮鞋沉稳的落地声,形成了一种独特的节奏。 来来往往的医生护士,看到苏晴,都下意识地放慢脚步,恭敬地喊一声苏主任。 苏晴只是微微颔首,目不斜视,快到急诊科区域时,她忽然放慢了脚步。 她没有回头,声音清晰地传来:“急诊科,副主任的位置,原本有好几个人盯着,都是院里的老资历。” “我直接把你按在了这个位置上,底下的人,嘴上不敢说什么,心里服不服,就不好说了。” 苏-晴停下脚步,转过身,正对着许南辰。 她的眼神,像手术刀一样精准而锐利:“尤其是科室主任刘国栋的老搭档,李建军医生,他对这个位置,可是势在必得。” “你一个没在公立医院待过,履历上写着前夫的男人,突然空降成了他的顶头上司。” “换作是你,你怎么想?” 许南辰的脸上,依旧没有什么表情,他只是静静地看着苏晴。 苏晴笑了,那笑容里,带着一丝看好戏的意味。 “我把舞台给你搭好了,至于你能不能站稳,唱好这台戏,就看你自己的本事了,我苏晴的人,可没有当缩头乌龟的。” 她说完,拍了拍许南辰的肩膀,力道不重,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 “我能做的,就到这里了。”话音落下,苏晴转过身,踩着高跟鞋,头也不回地离去。 那干脆利落的背影,仿佛在说,接下来的战场,你自己打扫。 许南辰站在原地,看着苏晴的背影消失在走廊尽头,他缓缓地,扯动了一下嘴角。 麻烦?不服?他的眼神,瞬间冷了下来。 深邃的瞳孔里,翻涌着一股压抑的戾气。 “我倒是要看看,谁敢来找我的麻烦。”他低声喃喃,声音冷得像冰。 脑海里,闪过秦岚躺在病床上,了无生气的脸。 那份无力回天的愤怒和悔恨,像一团火,从离婚那天起,就在他胸中燃烧,越烧越旺。 林晚意,傅深,这些账,他一笔都不会忘。 现在,他正憋着一肚子的火,没地方发泄。 许南辰抬手,理了理自己身上一尘不染的白大褂。 “谁要是不长眼撞上来,正好。”他迈开步子,走向不远处那扇挂着急诊科办公室牌子的门。 他的脚步不快,却每一步都像是踩在鼓点上,沉重,有力。 推开门,一股混杂着咖啡、泡面和文件的味道扑面而来。 办公室里人不少,三四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还有几个护士,正凑在一起,不知道在聊些什么,时不时发出一阵哄笑。 看见许南辰进来,所有人的目光都扫了过来,那目光里,带着审视、好奇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蔑。 一个坐在最外面办公桌的中年男人,放下了手里的报纸。 他大概五十岁上下,地中海发型,眼袋很重,神情里透着一股久居上位的油滑和傲慢。 他上下打量了许南辰一眼,皱起了眉头。 “哎,你谁啊?”他的声音很大,带着一种不耐烦的驱赶意味。 “这里是医生办公室,患者家属不能随便进,不知道规矩吗?有什么事,去外面找护士!” 办公室里,有人发出了压抑的偷笑声,所有人都停下了手里的活,抱着胳膊,准备看戏,他们当然知道他是谁。 昨天院里的内部通知早就下来了,今天,他们就是故意要给他一个下马威。 许南辰的目光,平静地落在那个中年男人的脸上。 他没有生气,甚至连眉毛都没有动一下,他就那么站着,一言不发。 无声的对峙,让空气都变得紧张起来,中年男人被他看得有些发毛,但当着这么多同事的面,他又不能弱了气势。 他把报纸往桌上重重一拍:“看什么看,说你呢,耳朵聋了?赶紧出去!” 许南辰终于动了,他缓缓走到中年男人的办公桌前,他从白大褂的口袋里,拿出了一份折叠好的文件。 那是王院长刚刚亲手交给他的委任状,他没有将文件递过去,而是直接展开,按在了桌面上。 白纸,黑字,红色的印章,刺眼夺目。 “我是许南辰。”他开口了,声音不大,却像一颗石子投入了平静的湖面,让整个办公室瞬间安静下来。 每个字,都清晰地传到在场所有人的耳朵里:“从今天起,担任海城市第一医院,急诊科副主任。” 他的目光,缓缓扫过全场,最后,定格在那个中年男人的脸上。 他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这位老师傅,我刚才听见,你在教我规矩?” 那三个字老师傅,像三记响亮的耳光,狠狠地抽在了中年男人的脸上,男人的脸色唰地一下,从涨红变成了惨白。 他就是苏晴口中,那个对副主任位置势在必得的李建军。 他死死地盯着那份委任状,上面的每一个字,都像针一样扎着他的眼睛。 怎么可能?他明明已经找了主任,找了院里的老关系! 怎么会是一个,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毛头小子!一个靠着前妻上位的废物! 办公室里,死一般的寂静。 之前那些偷笑的,看戏的,此刻全都低下了头,连大气都不敢喘,气氛压抑到了极点。 许南辰收回目光,将委任状重新折好,放回口袋。 他环视一圈,指了指角落里那张唯一空着的,却也是最大最干净的办公桌:“那是我的位置?” 没有人回答,许南辰也不在意,他径直走了过去,拉开椅子,坐了下来。 仿佛他已经在这里坐了很多年,他靠在椅背上,双手交叉放在身前,目光再次扫向噤若寒蝉的众人。 “以后,我在这里工作,我的规矩,很简单。” “第一,做好你们自己的事。” “第二,别来惹我,否则后果自负。” 第四十七章 刀锋初试 许南辰的声音不重。 但每一个字,都像淬了冰的钢针,扎在办公室里每个人的神经上。 后果自负。 这四个字,带着一股不加掩饰的血腥味。 办公室里,静得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 压抑,沉闷。 就在这时,一个不和谐的声音响了起来。 “呵。” 一声轻笑,打破了这片死寂。 一个戴着金丝边眼镜,看上去三十出头的年轻医生,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他长相斯文,但此刻,那份斯文却被嘴角挂着的一抹讥讽,破坏得干干净净。 他先是看了一眼面如死灰的李建军,眼神里闪过一丝不屑,随即才将目光投向许南辰。 “许副主任,是吧?” 他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动作慢条斯理。 “新官上任三把火,我们理解。” “不过,我们急诊科,是救死扶伤的地方,不是某些人耍威风,玩手段的后台。” 这话指桑骂槐,意图再明显不过。 办公室里,几个原本低着头的年轻医生,悄悄抬起了眼,目光在两人之间游移。 有好戏看了。 李建军的脸色也稍微好看了一些。 他没想到自己带出来的徒弟张伟,胆子这么大,敢当面顶撞。 不过也好,年轻人出头,总比他这个老家伙亲自下场要体面。 许南辰靠在椅背上的姿势没变。 他甚至没有抬眼去看那个叫张伟的医生。 他只是把玩着桌上的一支笔,仿佛那支笔比眼前的人,更有趣。 “你的意思是。” 许南辰终于开口,声音平淡得听不出一丝情绪。 “我不是来救死扶伤的?” 张伟的下巴微微抬起。 “我可没这么说。” “我只是觉得,一个真正的好医生,靠的是手里的手术刀,靠的是深夜里抢救回来的每一条人命。” “而不是靠着某些见不得人的关系,或者某个女人的裙带,一步登天。” 裙带两个字,他咬得特别重。 办公室里的空气,瞬间又凝固了。 这是在撕破脸了,直接把许南辰的黑历史给掀了出来。 毕竟,许南辰作为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能进第一医院,谁都觉得他是走了苏晴的关系。 李建军的嘴角,已经忍不住开始上扬。 许南辰终于停下了转笔的动作。 他抬起头,目光第一次正式落在了张伟的脸上。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 古井无波,深不见底。 没有愤怒,没有羞恼,甚至没有一点被人戳到痛处该有的反应。 只有一片纯粹的冷。 张伟被这道目光看得心里一突,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 但他很快就稳住了心神。 他就不信,这个靠女人上位的软饭男,还能有什么真本事! “怎么?”张伟强撑着气势。 “许副主任,被我说中心事,无话可说了?” 许南辰笑了,那笑容很淡,却比冰雪更冷。 “想对付我?大可以明着来。” “不用拐弯抹角,说这些上不了台面的话。” “浪费时间。” 说到最后,许南辰站起身,米八五的身高,带着一股无形的压迫感,瞬间笼罩了整个办公室。 他一步一步走到了张伟的面前,两人之间的距离,不到半米。 许南辰比张伟高了半个头,他微微垂眸,看着对方。 那眼神,像是在看一个跳梁小丑。 “你叫张伟是吗?” 张伟的喉结,不自觉地上下滚动了一下。 “是李建军的徒弟。” 许南辰的语气,不是疑问,而是陈述。 “你想给他出头。” “也想证明,你比我更有资格,坐这个位置。” 张伟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许南辰把他的心思,剖析得一清二楚,毫不留情地摊在了阳光下。 “我给你这个机会。” 许南辰的声音,像魔鬼的低语。 张伟猛地抬起头,眼神里充满了错愕。 “从今天起,你可以随时盯着我。” “我的每一次诊断,每一次手术,每一次决策。” “你都可以看,但凡,你发现我有一点错误,一个失误。” 许南辰伸出一根手指,轻轻点了点张伟的胸口。 “随时,欢迎你向上面举报。” “不管是王院长,还是苏主任。” “或者,直接捅给媒体,我绝无二话。” 办公室里,所有人都被许南辰的这番话给震住了。 疯了! 这个新来的副主任,是疯了吗? 把自己的前途,这么赤裸裸地交到一个对手手上? 这是何等的狂妄! 又是何等的自信! 张伟的嘴唇哆嗦着,他想反驳,想说几句场面话。 可是在许南辰那双洞悉一切的眼睛注视下,他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感觉自己,从里到外,都被看透了。 所有的心思,所有的伎俩,在对方面前,都成了笑话。 “当然。” 许南辰的声音,再度响起,带着一丝玩味。 “如果,你什么都查不出来。” “那么你就要做好,被我从这家医院,彻底赶出去的准备。” 张伟的身体,猛地一僵。 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他看着许南辰,第一次感觉到了恐惧。 这个人是个魔鬼。 就在这时,办公室的门被猛地撞开。 “砰!” 一个小护士满头大汗地冲了进来,脸上写满了惊惶。 “不好了,出大事了!” 她的声音,因为急促而变得尖利。 “环海高速上,发生连环车祸!” “十几辆车撞在了一起!” “伤员正在往我们医院送,第一批马上就到!” “刘主任让所有人立刻到大厅集合,立刻!” 这个消息,像一颗炸雷,在办公室里炸响。 所有人的脸色,瞬间变了。 连环车祸! 这四个字,对任何一个急诊科医生来说,都意味着一场硬仗。 一场不眠不休,与死神赛跑的战争。 刚刚还剑拔弩张的气氛,瞬间被一股紧张肃杀所取代。 张伟如蒙大赦。 他狠狠地瞪了许南辰一眼。 “别以为这件事就这么算了!” “今天,我就让你看看,谁才是真正的医生!” 他撂下一句狠话,甚至顾不上去看李建军,转身就第一个冲出了办公室。 其余的医生护士,也纷纷起身,神色凝重地快步跟了出去。 刚才的闹剧,在人命关天面前,显得那么微不足道。 眨眼间,办公室里只剩下了许南辰和李建军。 李建军看着许南辰,眼神复杂。 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冷哼一声,也快步走了出去。 许南辰站在原地,神情没有丝毫变化。 他抬手,整理了一下自己白大褂的衣领,将最上面的一颗扣子,一丝不苟地扣好。 然后,他才迈开步子,不急不缓地,走出了办公室。 第四十八章 危险的病人 急诊大厅,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凄厉的警报声,救护车的鸣笛声,病人家属的哭喊声,医护人员的指令声,交织在一起,震得人耳膜生疼。 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和消毒水味。 一架又一架的担架车,被飞快地推了进来。 上面躺着的,是各种各样,面目全非的伤员。 鲜血,染红了白色的床单。 “这个颅内出血,瞳孔不等大,立刻送手术室!” “开放性骨折,止血带,快!” “血压掉到60了,上多巴胺!” 科室主任刘国栋,一个五十多岁的男人,正站在大厅中央,声嘶力竭地指挥着。 每个医生护士,都在以最快的速度奔跑工作。 张伟正在给一个头部受伤的病人做紧急清创包扎,动作麻利,手法娴熟,确实有几分真本事。 他偶尔抬起头,用挑衅的目光,扫向许南辰的方向。 许南辰,作为新上任的副主任,自然不能闲着。 他没有去抢着处理那些看上去最危重的病人。 他的目光,像一台精密的雷达,冷静地扫过整个混乱的大厅。 他在观察,在筛选。 忽然,他的视线,定格在了大厅角落里的一个病人身上。 那是一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男人。 他自己坐在一个临时摆放的轮候椅上,没有家属陪同。 他的身上,没有明显的伤口,没有流血,衣服也还算整洁。 除了脸色有些苍白,看上去,他几乎是所有伤员里,情况最好的一个。 一个年轻护士刚刚给他量完血压,说了句您先在这等一下,就急匆匆地跑开了。 男人也只是虚弱地点了点头,没有争辩。 他看上去很正常,但许南辰的眉头,却不易察觉地,皱了起来。 不对劲,很不对劲。 许南辰迈开步子,穿过混乱的人群,径直走到了那个中年男人的面前。 “先生。” 他的声音,在嘈杂的环境里,显得格外清晰而沉稳。 中年男人缓缓抬起头,眼神有些涣散。 “医生?” “车祸的时候,你坐在什么位置?”许南辰问道。 “我是司机。” “系安全带了吗?” “系了,安全气囊也弹出来了,我就是被震了一下,感觉胸口有点闷。”男人有气无力地回答。 “方向盘撞到你了吗?”许南-辰的目光,落在了男人的腹部。 “好像撞了一下,不是很重。” “我看看。”许南辰不容置疑地说道,同时蹲下了身。 他轻轻撩起男人的上衣。 男人的上腹部,有一片不太明显的,淡淡的青紫色痕迹。 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许南辰伸出两根手指,轻轻地,按压在那片青紫色的区域。 “疼吗?” “有……有点。”男人皱了皱眉。 许南辰的手指,没有移开,而是保持着一定的压力,又问了第二个问题。 “你的左边肩膀,现在是不是也感觉有点疼?” 男人愣了一下,下意识地感受了一下,随即,脸上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咦?医生,你怎么知道?” “是有点,刚才还没感觉,现在越来越疼了,跟针扎一样。” 许南辰站起身,脸色已经沉了下去。 腹部撞击左上腹压痛,左肩出现放射性疼痛。 这是典型的脾破裂,引发腹腔内出血,刺激膈神经的信号! 这个病人表面上看起来最正常,实际上,却是最危险的一个! 他体内的炸弹,随时可能引爆! 一旦失血性休克,连抢救的机会都没有! “小王!” 许南辰猛地转头,冲着不远处一个正在给病人插管的护士,厉声喝道。 那护士吓了一跳,抬头看过来。 “许副主任?” “推个平车过来,立刻!” 许南辰的声音,带着不容抗拒的威严。 “带这个病人,马上送去做CT!” “腹部增强扫描,胸部也要扫!” “快!” 护士有些发懵。 她看了一眼那个坐着的中年男人,又看了看那些浑身是血,哀嚎不止的重伤员。 “可是许副主任,他看上去情况还稳定,那边还有好几个大出血的在排队。” 许南辰的眼神,瞬间变得锐利如刀,一字一句地说道。 “你想看着他死在你的面前吗?” “我怀疑他是内脏破裂,大出血!” “现在立刻执行我的命令!” “告诉CT室,就说是我说的,所有检查,给他插队!” “同时通知手术室和血库备血!” “如果出了任何问题,我许南辰负全责!” 许南辰最后那句话,掷地有声。 每一个字都像是重锤,狠狠砸在急诊大厅每一个人的心上。 我许南辰负全责! 那个叫小王的年轻护士,端着盘子的手都在发抖,脸色煞白。 她只是一个刚工作不久的新人,哪里见过这种阵仗。 一个副主任,为了一个看上去最轻的病人,要动用所有绿色通道,还要赌上自己的前途。 这太疯狂了。 “许副主任……” 她哆嗦着嘴唇,还想说点什么。 就在这时,一道充满讥讽的声音从旁边插了进来。 “许副主任,好大的官威啊。” 张伟不知道什么时候处理完了手头的病人,双手插在白大褂的口袋里,慢悠悠地踱了过来。 他先是轻蔑地瞥了一眼那个坐在椅子上,脸色苍白的中年男人,随即,目光如同毒蛇一般,死死地盯住了许南辰。 “把一个生命垂危的颅脑损伤患者晾在一边,把一个大动脉出血的伤员压后。” “就为了你所谓的怀疑,让一个生命体征平稳的病人插队?” 张伟的声音,刻意拔高了几度,确保大厅里每一个竖着耳朵的医护人员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许南辰,我该说你是神机妙算,还是说你草菅人命?” “你担得起这个责任吗?” 这话,诛心至极。 一瞬间,大厅里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许南辰的身上。 有疑惑,有不解,但更多的是不赞同。 急诊科有急诊科的规矩,伤员分类急救是铁律。 所有人都按照伤情的危重程度来排队,这是用无数生命换来的经验。 许南辰现在的做法,无疑是在挑战这条铁律。 就连正在指挥全局的科主任刘国栋,也皱着眉头看了过来,眼神里带着明显的不满。 李建军更是抱着胳膊,站在不远处,嘴角那抹幸灾乐祸的笑意,已经毫不掩饰。 好太好了。 这个姓许的,自己要往枪口上撞,谁也拦不住。 第四十九章豪赌 面对几乎所有人的质疑,许南辰的表情,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 他甚至懒得去跟张伟解释什么是脾破裂的隐匿性。 因为他知道,跟一个一心想把你拉下马的人,解释再多,都是废话。 他只是冷冷地看着那个不知所措的小王护士。 “我的话,你没听见?” 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刺骨的寒意。 小王护士被他看得浑身一激灵,几乎是下意识地就要去推平车。 “站住!” 张伟猛地喝道,一步上前,直接挡在了平车的前面。 他死死地盯着许南辰,眼神里满是挑衅。 “今天,有我在这里,你就别想乱来!” “急诊科不是你一个靠关系上位的人,可以为所欲为的地方!” “除非,你从我的身上跨过去!” 张伟挺直了胸膛,摆出了一副誓死不从的架势。 他就是要当着所有人的面,把事情闹大。 他要把许南辰这个空降兵,彻底钉在耻辱柱上。 科室里的几个年轻医生,看向张伟的眼神,已经带上了几分崇拜。 敢这么跟新来的副主任硬刚,太有种了! 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剑拔弩张。 冲突,一触即发。 许南辰看着挡在自己面前,一脸正义凛然的张伟,忽然笑了。 那笑容很淡,却让张伟看得心里莫名一寒。 “你想拦我?” 许南辰问道。 “我是在阻止你犯错,是在救人!” 张伟义正言辞地说道。 “好。” 许南辰点了点头,环视了一圈四周。 他看到了李建军眼中的得意,看到了刘国栋眼中的犹豫,也看到了其他同事脸上复杂的表情。 很好。 既然要立威,那就一次性,把所有人都镇住。 “张伟。” 许南辰叫了他的名字。 “我们打个赌,怎么样?” 打赌? 这两个字一出来,所有人都愣住了。 包括张伟。 他完全没想到,在如此紧张的时刻,许南辰会说出这么一句话。 “你什么意思?” 张伟皱起了眉头。 许南辰的目光,从张伟的脸上,缓缓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 最后,他的声音清晰地,传遍了整个急诊大厅。 “就赌这个病人。” “如果,CT检查结果,证明我的判断是错的。” “他根本没有什么内出血,脾脏也完好无损。” 许南辰顿了顿,一字一句地说道。 “我,许南辰,立刻脱下这身白大褂,从海城第一医院滚蛋。” “从此,永不踏入医学界半步。” 轰! 这句话,如同一颗深水炸弹,在所有人的脑海里轰然炸开。 整个大厅,陷入了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用一种看疯子一样的眼神,看着许南辰。 疯了! 他绝对是疯了! 拿自己的整个职业生涯,去赌一个不确定的诊断? 这是何等的狂妄! 又是何等的愚蠢! 李建军的眼睛,瞬间瞪得滚圆,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还有这种好事? 这姓许的,是在自寻死路啊! 刘国栋的脸色也彻底变了,他快步走过来,低声喝道。 “小许!你胡闹什么!这不是儿戏!” 许南辰却连看都没有看他一眼。 他的目光,始终锁定在张伟的脸上,那眼神,带着一种穿透人心的压迫力。 “我输了,我滚蛋。” “那么。” “如果,我赌赢了呢?” 许南辰的声音,带着一丝玩味,像魔鬼的低语,在张伟的耳边响起。 “如果检查结果证明,他就是脾破裂,腹腔内大出血,再晚几分钟,就必死无疑呢?” 张伟的喉结,不受控制地滚动了一下。 他看着许南辰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第一次,心里产生了一丝动摇。 难道。 不! 不可能! 绝不可能! 自己行医多年,什么情况没见过。 那个病人明明生命体征平稳,怎么可能是致命的内出血! 他一定是在故弄玄虚! 是在诈我! 对,一定是这样! 想通了这一点,张伟的底气,又回来了。 “你赢了,你想怎么样?” 他冷冷地问道。 许南辰笑了。 “很简单。” 他伸出一根手指,指了指张伟,然后,又缓缓地划过大厅里的每一个人。 “从今以后,在这间急诊科里。” “我说的话,就是命令。” “我的每一个诊断,每一个决策,你们所有人,都必须无条件执行。” “不得有半句质疑。” “包括你,张伟。” “也包括他。” 许南辰的目光,最后落在了不远处的李建军身上。 “你们,都要听我的。” 整个大厅,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被许南辰的这番话给震住了。 这已经不是在打赌了。 这是在夺权! 他要用这一次豪赌,赢下整个急诊科的绝对话语权! 李建军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 他死死地攥着拳头,指甲几乎要嵌进肉里。 这个狂妄的小子! 张伟的脸色,也是一阵青,一阵白。 他感觉自己被逼到了悬崖边上。 答应,就是一场豪赌,输了,以后就要在这个人面前,当一辈子孙子。 不答应?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自己刚才还那么义正言辞,现在要是怂了,以后还怎么在科室里立足? 他会被人笑话一辈子! “怎么样?” 许南辰的声音,再次催促道。 “敢,还是不敢?” 这三个字,像三记重锤,狠狠砸在张伟的自尊心上。 “呵。” 张伟忽然笑了,笑声里充满了不屑和疯狂。 “好!” 他几乎是吼出来的。 “许南辰,这可是你自己说的!” “我跟你赌!” 他猛地转过身,指着那个中年病人,对已经吓傻了的小王护士厉声喝道。 “推,现在就去!” “我倒是要亲眼看看,你许副主任,到底有多大的本事!” “怎么用你那张嘴,把一个活人说死!” 赌局,成立了。 在整个急诊科所有人的见证下。 小王护士再也不敢有丝毫犹豫,叫上另一个同事,两人以最快的速度,推着平车,冲向了CT室的方向。 一时间,所有人的心,都悬了起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追随着那辆远去的平车。 仿佛那上面躺着的,不是一个病人。 而是许南辰和张伟,两个人的前途和命运。 急诊大厅里,刚才还嘈杂无比的环境,此刻却诡异地安静了下来。 剩下的伤员还在哀嚎,但似乎已经没有人去关注了。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这场惊天豪赌,给彻底吸引了过去。 张伟站在原地,胸口剧烈地起伏着,他死死地盯着许南辰,眼神像是要吃人。 李建军的脸上,则挂着一抹残忍的冷笑,仿佛已经看到了许南辰脱下白大褂,灰溜溜滚出医院的场景。 而许南辰,却像是没事人一样。 他转身,从旁边的推车上,拿起一副无菌手套慢条斯理地戴上。 然后,走向了那个之前被张伟处理过,但血还在不断往外渗的颅脑损伤患者。 “准备开颅包。” 他头也不回地对身边的护士吩咐道。 “就在这里,做紧急钻孔减压。” 他的声音,依旧平静。 仿佛刚才那场赌上一切的豪赌,对他来说,不过是一场微不足道的插曲。 第五十章开个玩笑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被拉成了黏稠的糖浆,过得异常缓慢。 急诊大厅里,所有人都像被按下了暂停键。 他们假装在忙碌,假装在处理手头的病人,但每个人的耳朵,都像雷达一样高高竖起,捕捉着走廊尽头传来的任何一丝声响。 张伟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像一尊僵硬的雕塑。 他的眼睛死死地盯着CT室的方向,眼神里充满了焦灼和期待。 李建军则背着手,在不远处来回踱步,那双小眼睛里闪烁着算计和幸灾乐祸的光芒。 嘴角那抹抑制不住的笑意,让他整个人看起来像一只即将偷到鸡的黄鼠狼。 只有许南辰,仿佛完全置身事外。 他已经戴好了无菌手套,正专注地为那个颅脑损伤的患者进行术前准备。 消毒,铺巾,定位。 他的每一个动作,都如同教科书般精准、流畅,带着一种沉稳而冷酷的美感。 他甚至还有闲心,对旁边一个手忙脚乱的年轻护士说:“别慌,生理盐水纱布准备好,等下钻孔的时候用来降温,防止热损伤。” 那护士愣了一下,看着许南辰那双在无影灯下冷静得可怕的眼睛,狂跳的心脏,竟然奇迹般地平复了下来。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打破了这片诡异的宁静。 是小王护士! 她回来了! 所有人的目光,唰的一下,全部聚焦在了她的身上。 小王护士跑得满头大汗,胸口剧烈地起伏着,她手里紧紧攥着一张刚刚打印出来,还带着温度的CT报告单。 她的脸上,是一种混杂着惊恐、震撼和难以置信的复杂表情。 “报告出来了。” 她喘着气,声音都在发抖。 张伟一个箭步冲了上去,动作快得像一头猎豹,几乎是从小王护士手里,一把将那张薄薄的纸抢了过来。 那张纸,此刻仿佛有千斤重。 他的目光,迫不及待地落在了报告单的影像所见那一栏。 下一秒,张伟脸上的血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瞬间褪得一干二净。 他的瞳孔,猛地收缩成了两个危险的针尖。 他的手,开始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那张报告单在他手里,发出了哗啦啦的绝望声响。 白纸,黑字,清清楚楚,不容置疑。 “左上腹可见不规则片状高密度影,脾脏轮廓不清,包膜不完整,考虑脾脏破裂。” “肝脾间隙、腹盆腔可见大量积液影,密度不均,考虑为腹腔内大出血。” 脾脏破裂! 腹腔内大出血! 每一个字,都像一柄烧红的铁锤,狠狠地,一下又一下地,砸在他的脑门上,砸得他头晕目眩,天旋地转。 怎么可能! 这怎么可能! 李建军也凑了过来,当他看清楚报告单上的结论时,脸上那得意的笑容,瞬间僵住,凝固,然后寸寸碎裂。 他的嘴巴无意识地张着,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像一条被掐住了脖子的鸡。 整个急诊大厅,陷入了一片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之前对许南辰抱有怀疑、不屑、幸灾乐祸的医护人员,此刻都感觉自己的脸颊,火辣辣地疼。 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地抽了无数个耳光。 他们看向许南辰的眼神,彻底变了。 从轻蔑,变成了震惊。 从震惊,变成了敬畏。 甚至,带上了一丝恐惧。 这个男人,他不是在赌博。 他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一个只有他,用肉眼就看穿了的,血淋淋的事实。 “怎么会。” 张伟失魂落魄地喃喃自语,他无法接受这个结果。 这彻底颠覆了他行医多年的认知和骄傲。 “他明明生命体征还平稳,车祸病人,有些指标不健康,也是正常的。” 他还在试图为自己辩解,那声音却干涩、无力,连他自己都说服不了。 许南辰终于停下了手里的动作,他缓缓转过身,冰冷的目光,落在了张伟惨白的脸上。 “你的意思是。” 许南辰的声音很轻,却像寒冬里的冰锥,扎得人心口生疼。 “非要等他血压掉到零,死在你的面前,才算是脾破裂?” “你做医生,就是这种态度?” “等看到结果再去救人?那还要我们医生干什么?让病人直接去拍CT不就行了?” 一连串的质问,句句诛心。 张伟的身体晃了晃,面如死灰,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输了。 输得一败涂地,体无完肤。 就在这时,又一个护士,比之前的小王更加惊惶,连滚带爬地从走廊那头冲了过来,声音因为恐惧而变得尖利扭曲。 “许副主任,不好了!” “那个病人,刚刚在CT室门口,突然就昏迷了!” “心率掉到40,血压已经测不到了,我们正在给他做心肺复苏!” 这个消息,成为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如果说,刚才的CT报告,是宣判了张伟的死刑。 那么现在,就是立即执行。 所有的一切,都按照许南辰的预言,分毫不差地发生了。 这个病人,真的在死神的镰刀下走了一遭。 而把他从鬼门关前拉住的,不是精密的仪器,不是成堆的报告,而是许南辰那毒辣到近乎妖孽的判断力! 张伟的身体,猛地一僵,最后一丝血色也从他嘴唇上褪去。 他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的骨头,颓然地瘫软下去。 他知道,自己完了。 不光是输了赌局,更重要的是,他作为一个医生的职业操守和判断力,被彻底击碎了。 他低下那颗曾经高傲的头颅,准备迎接自己应得的羞辱和惩罚。 然而,许南辰却只是冷冷地瞥了他一眼。 “备血!A型RH阴性血,立刻送手术室!” “刘主任,你负责指挥大厅,李建军,你协助。” “其他人,各司其职!” 许南辰的声音,在这一刻,充满了不容抗拒的威严和力量。 他没有再多看张伟一眼,甚至没有提那个赌局一个字。 他转身,像一阵风一样,带着几个护士,直冲手术室的方向。 救人,才是他唯一的目的。 张伟愣愣地站在原地,看着许南辰那干脆利落的背影,脑子里一片空白。 就在许南辰的身影即将消失在走廊拐角时,他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脚步一顿,却没有回头。 一道带着些许调侃,甚至有些懒洋洋的声音,飘了过来。 “还愣着干什么?” “刚才看大家压力太大,开个玩笑,活跃一下气氛,你还当真了?” “救人要紧,张医生,跟上。” 说完,许南辰的身影,彻底消失不见。 张伟猛地抬起头,整个人都僵住了。 他刚才说什么? 开个玩笑? 活跃一下气氛? 在场的所有人,都愣住了,面面相觑,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 那可是赌上了整个职业生涯的豪赌啊! 他就这么轻描淡写地揭过去了? 一股无法言喻的,混杂着羞愧、震撼和巨大感激的热流,猛地冲上了张伟的眼眶。 他看着许南辰消失的方向,这个比自己还要年轻的男人,在这一刻,背影是如此的高大。 他不仅在医术上,更在气度和胸襟上,把自己碾压得体无完-肤。 他没有乘胜追击,没有落井下石,反而在自己最狼狈不堪的时候,给了自己一个台阶,一个保全了所有颜面的台阶。 “是,许副主任!” 张伟猛地挺直了腰杆,用尽全身力气,嘶吼着回应了一声。 他的眼眶,红了。 他不再有任何的犹豫和迟疑,转身,用最快的速度,跟随着许南辰的脚步,冲向了那个属于他的战场。 从这一刻起,他的心里,再也没有了不服。 只有,彻彻底底的,心服口服。 第五十一章与我无关 那一夜,对海城市第一医院急诊科的每一个人来说,都注定终生难忘。 连环车祸带来的伤员潮,一波接着一波,整个急诊科,变成了一座与死神搏命的修罗场。 而许南辰,就是这座修罗场的定海神针,他就像一台不知疲倦的,拥有超级人工智能核心的精密机器。 脾破裂的病人,被他从死亡线上硬生生拽了回来,手术室的灯亮了两个小时。 当他满身血污地走出来,说出人救回来了那五个字时,等在门口的小王护士和张伟,几乎是同时瘫软在了地上。 紧接着,他又马不停蹄地投入到下一场战斗。 紧急钻孔,清创缝合,心肺复苏,判断病情,下达医嘱,他几乎没有一刻停歇。 他的声音,永远是那么冷静,那么沉稳,仿佛没有什么突发状况能让他动容。 他的每一个决策快、准、狠,带着一种让人不得不信服的权威。 最开始,还有人会下意识地看向科主任刘国栋,寻求确认。 但几次之后,所有人都发现,刘主任的指令,和许南辰的判断,几乎完全一致。 甚至在好几次凶险的抢救中,许南辰的反应比刘国栋还要快上半秒,那半秒,就是生与死的距离。 渐渐地,风向彻底变了。 “许副主任,这个病人血压上不来,怎么办?” “许副主任,B床的患者出现意识模糊,需要做什么检查?” “许副主任!” 不知不觉间,所有人,包括科主任刘国栋,都开始下意识地,以许南辰为核心。 张伟成了他最得力的助手,指哪打哪,毫无怨言,那股子拼命的劲头,比之前有过之而无不及。 而李建军,则成了最尴尬的人,他几次想插话,想显示一下自己作为老资历的存在感。 但他的那些建议,在许南辰那雷厉风行的处置面前,显得是那么的陈腐和多余,到后来,他只能黑着一张脸,被晾在一边。 做一些给病人换换药、开开单子之类的边缘工作,像个被时代抛弃的孤独小丑。 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透过急诊大厅的玻璃窗。 驱散了满室的疲惫与血腥时,这场长达一夜的战争,终于落下了帷幕。 许南辰靠在护士站的台子上,脱下沾满血迹的手套,露出一双,因为长时间高度集中,而布满红血丝的眼睛。 他身上那件一尘不染的白大褂,早已被鲜血、药渍和汗水浸染得斑驳不堪。 他看起来疲惫至极,但那挺直的脊梁,却像一杆永不倒下的标枪。 整个急诊科,一片狼藉,却又有一种劫后余生的宁静,幸存的医护人员,东倒西歪地瘫在椅子上,累得连一根手指头都不想动。 但他们看向许南-辰的眼神,已经和昨天,截然不同。 那是一种发自内心的,对强者的敬佩和臣服。 “许医生,喝口水吧。”小王护士递过来一杯温水,脸上带着几分羞怯和崇拜。 “谢谢。”许南辰接过,一饮而尽。 就在这时,一阵略显急促的脚步声传来,王院长带着几个院办的干事,竟然亲自来到了急诊科。 “哎哟,我的许大功臣!”王院长人未到,那标志性的洪亮笑声就先传了过来。 他快步走到许南辰面前,看着他满身的狼狈,非但没有嫌弃,反而一脸激动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宽慰的说道:“辛苦了,辛苦了啊!我听刘主任都汇报了,昨晚要不是你,我们医院这次可就真的后果不堪设想啊!” 王院长一脸的后怕和庆幸。 他转向周围的医护人员,朗声道:“同志们都辛苦了,我代表医院,感谢大家!” 一阵稀稀拉拉的掌声响起。 王院长又拉着许南辰的手,笑得脸上的褶子都开了花:“许医生啊,你这哪是来当副主任的,你这是来给我们急诊科当定海神针的啊!” “苏主任这次,可是送了我一个天大的人情!” 他压低了声音,带着一丝神秘和得意地对许南辰说:“现在,咱们急诊科,上到主任,下到实习护士,你随便拉一个问问,哪个提起你许南辰,不竖起这个?” 说着,王院长得意洋洋地,冲许南辰竖起了一个大拇指:“短短一天,就让的群刺儿头们,服服帖帖的,许医生你这实力,我老王是彻底服了!” 许南辰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丝疲惫的笑容,谦虚道:“院长过奖了,都是大家一起努力的结果,我只是做了我该做的。” “行了行了,别谦虚了,赶紧回去休息吧,我给你批了三天假!”王院长大手一挥,豪气地说道。 “谢谢院长。”许南辰点了点头,他确实需要休息。 那种紧绷了一夜的神经,骤然放松下来,排山倒海的疲倦瞬间将他淹没。 他跟院长和同事们道了别,转身向更衣室走去,就在他掏出手机,准备关机好好睡一觉的时候,屏幕,突然亮了。 来电显示上,跳动着两个,他这辈子都不想再看见的名字,林晚意。 许南辰的眉头,瞬间皱了起来,一股莫名的烦躁,从心底升起。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划开了接听键,毕竟,离婚手续还有些尾巴没处理干净。 电话刚一接通,一阵带着哭腔的,惊慌失措的女声就从听筒里传了出来,尖利得刺耳:“许南辰,南辰,你在哪儿?你快来啊!” “小宝他摔倒了,头上流了好多好多的血,我好害怕啊,南辰你快过来帮帮我!” 林晚意的声音里充满了恐慌和无助,仿佛天塌下来了一样。 许南辰听后,他的动作顿住了,他脸上的疲惫,在这一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彻骨的,冰冷的死寂。 那股从离婚那天起,就一直被他强行压抑在胸腔最深处的,混杂着愤怒、悔恨和无尽戾气的火焰,在这一刻,轰然引爆! 他的脑海里,不受控制地闪过母亲躺在病床上,了无生气的脸。 闪过医生宣布死亡时,那冰冷的,不带一丝感情的语调,闪过自己跪在母亲床前,那种铺天盖地的绝望和无力,那个时候,林晚意在哪里? 哦对了,她在陪着傅深。 生养了自己三十年的母亲,死了,她林晚意,连一滴眼泪都没有掉。 现在,傅深的儿子,不过是摔了一跤,磕破了头,她就紧张得哭天抢地,像是死了亲爹一样,第一时间打电话来向自己求助? 一股难以言喻的恶心和暴怒,直冲天灵盖。 许南辰握着手机的手,因为过度用力,指节捏得咔咔作响,青筋暴起。 “南辰?南辰你听见我说话了吗?你快来啊,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电话那头,林晚意的哭喊还在继续。 许南辰忽然笑了,那笑声很低很冷,不带一丝温度。 他缓缓地,将手机重新放回耳边,他的声音,平静得可怕:“林晚意,我们已经离婚了。” 电话那头的哭声,戛然而止。 许南辰的话,就像冰块一样:“你和傅深,还有他孩子的事,都和我,没有半点关系。” “你那么紧张他,就去找他爹,找别人帮忙吧。” 说完,他甚至没有给林晚意任何反应的时间,直接按下了挂断键。 整个世界,瞬间清净了,但他觉得还不够。 许南辰面无表情地,打开通讯录,找到林晚意那个名字。 长按,删除联系人,加入黑名单。 一系列动作,行云流水,没有丝毫的犹豫和迟疑。 做完这一切,他才像是终于丢掉了一件令人作呕的垃圾,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他抬头,正好对上王院长那张错愕又八卦的脸。 许南辰只是冲他微微点了点头,声音恢复了惯有的淡漠。 “院长,我先走了。”说完,他转身,头也不回地,走出了这间见证了他一夜封神的急诊科。 背影决绝,再无留恋。 第五十二章发疯 林家别墅,奢华的客厅里一片狼藉。 价值不菲的限量版水晶杯被扫落在地,碎裂的残骸在昂贵的波斯地毯上闪烁着凄惨的光。 林晚意死死地盯着已经黑屏的手机,屏幕上倒映着她因愤怒而扭曲的脸。 挂了。 他竟然敢挂自己的电话? 她不信邪地再次拨打过去,听筒里传来的,却是冰冷而机械的女声。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 林晚意不是傻子,她立刻切换了另一部手机拨打,结果却是同样。 被拉黑了。 这个认知,像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抽在她的脸上,火辣辣的疼。 “许南辰!” 她尖叫着,将手中的手机也狠狠砸了出去,手机在光洁的大理石墙壁上撞得四分五裂。 “你算个什么东西!” “你忘了你是谁了,一个穷酸的医生,要不是我林家,你能在海城立足吗?” “现在翅膀硬了,敢跟我摆架子了?” 她胸口剧烈地起伏着,精心打理的妆容也花了,让她看上去有几分歇斯底里。 旁边战战兢兢的女佣连忙上前,试图安抚:“大小姐,您别生气,小少爷的伤要紧。” “滚开!” 林晚意一把推开女佣,眼神里的怨毒几乎要溢出来。 许南辰那冰冷决绝的声音,还在她耳边回荡。 他说,我们已经离婚了。 他说,你的事,傅深的事,他儿子的事,都和他没有半点关系。 这些话,像一根根烧红的钢针,扎进她高傲的心里。 离婚是她提的,是她对他的施舍和恩赐,他凭什么用这种语气跟自己说话? 他应该跪下来求自己,求自己不要走,而不是像丢垃圾一样,把自己撇得一干二净! 越想越气,越气越觉得屈辱。 而怀里,傅深的小儿子傅明宪,小名明明,还在哇哇大哭。 他额头上磕破了一个小口子,血已经止住了,但那鲜红的印记在孩子白嫩的皮肤上,显得格外刺眼。 “哭哭哭,就知道哭!” 林晚意看着哭闹的孩子,心头的怒火找到了一个宣泄口,忍不住呵斥了一声。 孩子被她一吼,哭得更大声了。 林晚意烦躁地抓了抓头发,忽然一个念头在她脑中成型。 许南辰,你不是在海城第一医院当副主任吗? 你不是牛气了吗? 好,我今天就去你的地盘,我倒要看看,你这个副主任,能不能一手遮天! 她眼中闪过一丝狠戾,抱起还在啼哭的明明,抓起车钥匙就往外冲。 “大小姐,您要去哪儿啊?” 管家急忙追上来。 “去第一医院!” 林晚意的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我今天,非要让他许南辰知道,谁才是他惹不起的人!” 半小时后,一辆红色的玛莎拉蒂,以一个极其嚣张的甩尾,停在了海城市第一医院急诊科的大门口。 刺耳的刹车声划破了清晨的宁静。 车门打开,林晚意抱着孩子,踩着十厘米的高跟鞋。 像一只高傲的孔雀,冲进了刚刚经历过一场血战、硝烟未散的急诊大厅。 大厅里,空气中还弥漫着浓重的消毒水和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味。 医护人员们拖着疲惫的身体,正在做着收尾工作,病人和家属们则大多神情麻木,在长椅上安静地等待着。 这压抑而疲惫的气氛,让林晚意感到一阵莫名的不爽。 她看了一眼挂号收费处那排得长长的队伍,眉头立刻拧成了一个疙瘩。 让她排队? 简直是笑话。 她径直抱着孩子,越过人群,直接冲到了分诊台前,将怀里的孩子往台子上一放。 对着里面那个正在低头写着什么的小护士颐指气使地说道:“喂,快点,给我儿子看看,他头摔破了,流了好多血!” 那个小护士,正是昨晚被许南辰的威严和担当深深折服的小王。 她熬了一整夜,眼睛里全是红血丝,刚准备喘口气,就被这尖利的声音吓了一跳。 她抬起头,看到林晚意那身价值不菲的穿着和盛气凌人的态度,下意识地皱了皱眉。 但还是耐着性子说:“女士,请您先去那边挂号,然后排队候诊。” “排队?” 林晚意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冷笑一声,指着外面长长的队伍。 “你让我跟那些人一起排队?” “你知道我儿子流了多少血吗?万一耽误了治疗,留了疤,你负得起这个责任吗?” 她刻意拔高的声音,吸引了大厅里所有人的注意。 一个排在队伍前面,面带愁容的中年男人忍不住开口了:“这位大姐,大家都在排队,谁家没个急事?” “我老婆腿断了,不也在这等着吗?你总得讲个先来后到吧?” 林晚意猛地转过头,凌厉的目光像刀子一样刮向那个男人:“你算什么东西?也配来教训我?” “我告诉你,今天我儿子要是有半点差池,我让你们整个医院都吃不了兜着走!” 这番话,彻底点燃了在场家属们压抑了一夜的火气。 “嘿,你怎么说话呢?” “有钱了不起啊?有钱就能不讲道理,随便插队吗?” “就是,昨晚我们这送来那么多重伤的,人家许副主任指挥得井井有条,再急的病人也没说不排队的!” 人群中,有人提起了许南辰的名字。 这个名字,像一根导火索,瞬间引爆了林晚意。 “许南辰?” 她冷笑连连。 “他算个屁!” “一个靠着老婆往上爬的凤凰男,现在倒成你们嘴里的英雄了?” “我告诉你们,他今天要是敢出现在我面前,我连他一块儿收拾!” 小王护士的脸色彻底变了。她昨晚亲眼见证了许副主任是如何凭一己之力,将整个急诊科从崩溃的边缘拉回来的。 在她心里,许南辰已经近乎神明。 现在,这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女人,竟然敢如此侮辱她的偶像。 小王护士站起身,声音因为愤怒而微微颤抖:“这位女士,请你放尊重一点!” “许副主任是我们医院的功臣,不是你能随便污蔑的!” “功臣?呵!” 林晚意瞥了她一眼,满脸不屑。 “一个小护士,也敢跟我叫板?信不信我一句话,就让你从这里滚蛋?” 她说着,从自己的爱马仕包里,掏出一张黑色的卡片,直接拍在了分诊台上。 “现在,立刻,马上,给我找你们这里最好的医生过来!” “否则,我就让我们盛世集团,撤掉对你们医院的所有赞助!” 盛世集团这四个字一出来,整个大厅瞬间安静了。 海城市,谁不知道盛世集团的能量。 那是真正的商业巨鳄,是海城市第一医院最大的赞助商之一。 刚才还义愤填膺的家属们,此刻都闭上了嘴,眼神复杂地看着这个嚣张的女人。 小王护士的脸,瞬间变得煞白。她只是个刚工作不久的新人,哪里见过这种阵仗。 对方的背景,像一座大山,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就在这时,科主任刘国栋闻声赶了过来。 他也是一脸疲惫,当他看到林晚意和她拿出的那张代表着盛世集团最高身份的黑卡时,头皮一阵发麻。 “这位女士,您别激动,有话好好说。” 刘国栋陪着笑脸,姿态放得很低。他可不想在这个节骨眼上,得罪这么一尊大佛。 “好好说?” 林晚意抱着胳膊,冷眼看着他。 “我儿子都这样了,你们还让我排队,这就是你们医院的态度?” “还有,我指名道姓要找许南辰,他人呢?” “当了副主任,架子就大了,连个病人都懒得看了?” 第五十三章你终于肯露面了 刘国栋心里叫苦不迭。 许南辰昨晚通宵手术抢救,累得几乎虚脱,天亮时王院长亲自给他批了假,让他回去休息了。 这会儿把他叫回来,不是要他的命吗? 可看着林晚意那不依不饶的样子,刘国栋知道,今天这事恐怕不能善了了。 他一边示意旁边一个眼科医生赶紧过来给孩子处理伤口,一边硬着头皮对林晚意说:“您别急,许副主任他昨晚一夜没睡,刚回去休息。” “您看,我们先给孩子处理伤口,有什么问题,我们慢慢沟通,好不好?” “休息?” 林晚意尖声叫道。 “他凭什么休息!” “我儿子等着他救命,他倒好,自己跑去睡觉了?他眼里还有没有病人?还有没有一点医德?” 她越说越激动,仿佛许南辰犯了什么十恶不赦的大罪。 “我不管!我现在就要见他!” “今天他要是不来给我一个说法,我就把这件事捅到媒体那里去!” “我要让所有人都看看,海城第一医院的副主任,是怎么草菅人命的!” 她拿出手机,作势就要打电话。 这一下,彻底击中了刘国栋的软肋。 医院最怕的就是负面新闻,尤其是在刚刚经历了一场重大事故之后。 李建军不知什么时候凑了过来,躲在刘国栋身后,幸灾乐祸地看着眼前这一幕。 他巴不得事情闹得越大越好,最好能把许南辰那个小子彻底搞臭。 刘国栋满头大汗,权衡再三,最终还是败下阵来。 他咬了咬牙,在心里把许南辰骂了一百遍,怎么就惹上这么个疯女人。 他叹了口气,拿出自己的手机,在林晚意那胜利者般的注视下,无奈地拨通了那个他最不想拨打的电话。 “喂,王院长吗?是我,刘国栋,急诊科这边,出了点事。” “对,是许副主任的家事,对方是盛世集团的人,点名要见许副主任,您看。” 电话那头,不知道王院长说了什么。 刘国栋的脸色,变得愈发难看,最后,他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对电话那边说道:“好,我知道了,院长,我这就给他打电话。” 挂断了与院长的通话,刘国栋看着眼前这个如同斗胜了的公鸡一般的林晚意,心中涌起一股深深的无力感。 他知道,一场更大的风暴,即将来临。 他深吸一口气,翻出许南辰的号码,按下了拨号键。 许南辰的公寓里,一片寂静。 窗帘拉得严严实实,将清晨的阳光隔绝在外,只在边缘漏出一线刺目的亮。 他刚刚把自己扔进柔软的大床里,连衣服都没来得及换,积攒了一整夜的疲惫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 就在他的意识即将沉入黑暗的深渊时,床头柜上的手机,不合时宜地,疯狂震动起来。 嗡嗡嗡…… 那声音,像是贴着头皮的电钻,执着而刺耳。 许南辰猛地睁开眼,布满血丝的瞳孔里,闪过一丝被惊扰的暴躁。 他以为是医院又有什么紧急情况,可当他看清来电显示上刘国栋三个字时,眉头皱得更深了。 如果是紧急抢救,刘国栋不会打他这个电话。 那么,就是别的麻烦。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烦躁,划开了接听键。 “喂,刘主任。” 他的声音,因为刚刚睡着,带着一丝沙哑的性感。 “小许啊,实在是不好意思,打扰你休息了!” 电话那头,刘国栋的声音充满了为难和歉意。 “但是这边出了点事,你能不能来一趟医院?” 许南辰沉默了片刻,直觉告诉他,这事和林晚意脱不了干系。 “她去医院了?” 他问,声音里听不出情绪。 刘国栋愣了一下,随即苦笑起来:“你都知道了?” “哎,你那位前妻,带着孩子来急诊了,点名要见你,不见到你就不走,把整个大厅都快掀翻了。” “还把盛世集团都搬出来了,王院长那边压力也很大,你看。” 许南辰的眼睛,在昏暗的房间里,缓缓眯了起来。 那双昨夜在手术台前冷静得如同寒冰的眸子里,此刻,燃起了一簇冰冷的火焰。 他以为拉黑删除,就能换来片刻的清净。 他以为挂断电话,就能表明自己决绝的态度。 他终究还是低估了林晚意的无知和无耻。 她竟然真的闹到了医院,闹到了他用一夜的拼杀刚刚换来一丝尊严的地方。 她是要干什么? 是要当着所有人的面,把他刚刚建立起来的一切,都彻底摧毁吗? 一股无法抑制的怒火,从胸腔深处升腾而起,烧得他四肢百骸都有些发冷。 那不是歇斯底里的暴怒,而是一种被逼到绝境后,极致的冷静和决然。 “我知道了。” 他只说了四个字,便挂断了电话。 没有犹豫,没有迟疑。 他从床上一跃而起,昨夜的疲惫仿佛被这股怒火燃烧殆尽,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冷酷的清醒。 他走进浴室,用最冷的水,冲了一把脸。 镜子里,映出一张英俊却苍白的脸,下巴上冒出了青色的胡茬,眼睛里的红血丝如同蛛网。 但那双眼睛的深处,却是一片深不见底的寒潭。 他脱下那件沾满血污和汗渍的白大褂,换上了一身干净的衣服。 简单的白衬衫,黑色的长裤,没有多余的装饰,却衬得他身姿愈发挺拔,气质愈发疏离。 他是在换衣服,也像是在穿上一层坚硬的铠甲。 既然她非要把最后的体面撕碎,那他就成全她。 半小时后,许南辰的身影,出现在了海城市第一医院急诊科的大厅门口。 他一出现,原本嘈杂的大厅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 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地落在了他的身上。 有同情,有担忧,有好奇,也有幸灾乐祸。 李建军抱着胳膊,躲在人群后面,嘴角那抹看好戏的笑容,已经毫不掩饰。 张伟和小王护士则一脸担忧地看着他,拳头不自觉地攥紧了。 而林晚意,在看到许南辰的那一瞬间,积攒了满腔的怒火和委屈,终于找到了宣泄的出口。 “许南辰!” 她尖叫一声,踩着高跟鞋,像一头发怒的母狮,气势汹汹地冲到他面前。 “你终于肯露面了?我还以为你这个副主任,要当缩头乌龟,躲到天荒地老呢!” 第五十四章揭开伤疤 许南辰面无表情地看着她,眼神平静得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 他的这种平静,更加激怒了林晚意。 她伸出手指,几乎要戳到许南辰的鼻子上。 “我问你,你还有没有一点医德?” “我儿子摔伤了,流了那么多血,给你打电话求助,你竟然敢挂我电话,还拉黑我?” “你就是这么当医生,这么当副主任的?” “把自己的亲人拒之门外,对病人的生死不管不顾!” “你这种人,根本不配穿这身白大褂!” 她的声音又尖又利,每一个字都充满了控诉,确保大厅里的每一个人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我要去投诉你,我要去卫生局告你!” “我要让所有人都知道你的真面目,我要让你在这个行业里,永无出头之日!” 她声嘶力竭地控诉着,把自己塑造成一个因为孩子受伤而心急如焚,却被冷血前夫无情抛弃的可怜母亲。 周围的议论声,开始悄然转向。 “原来是这么回事啊,不管怎么说,孩子是无辜的,这么做确实有点过了。” “是啊,再怎么说也是自己的孩子吧?怎么能见死不救呢?” “唉,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可拿孩子撒气,就太不是东西了。” 听到这些议论,林晚意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得意的神色。 她就是要这样,在许南辰最看重的名誉上,狠狠地踩上一脚,把他踩进泥里,让他永世不得翻身! 刘国栋和闻讯赶来的王院长,脸色都变得极为难看。 他们想上前解释,却又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然而,面对这千夫所指的场面,许南-辰的表情,自始至终都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 他甚至连眉毛都没有动一下。 他就那么静静地站着,等林晚意把所有的话都说完,等周围的议论声渐渐平息。 然后,他忽然笑了。 那笑容很淡,却带着一种深入骨髓的讥诮和悲凉。 他终于开口了,声音不大,却像一把冰冷的刀,精准地剖开了林晚意那虚伪的伪装,清晰地传遍了整个大厅。 “说完了?” 林晚意被他问得一愣。 许南辰的目光,缓缓地,从她那张画着精致妆容的脸上扫过。 然后,落在了她怀里那个只是额头磕破了一点皮,此刻正好奇地睁着大眼睛看着自己的孩子身上。 “林晚意。” 他叫着她的全名,语气平淡得像是在陈述一个与自己无关的事实。 “我们已经离婚了,这个孩子,姓傅,不姓许。” “从法律上,从血缘上,都和我没有半点关系。” “我作为一个医生,有义务救治我的病人,但很抱歉,我没有义务,去救治我前妻和别的男人的孩子。” 这番话,如同一块巨石投入平静的湖面,激起千层巨浪。 大厅里一片哗然。 什么? 不是他的孩子? 是前妻和别的男人的孩子? 这信息量太大了! 林晚意的脸,唰的一下涨成了猪肝色。 她没想到许南辰会把这种事,当众说出来。 “你胡说八道什么!” 她气急败坏地尖叫。 “许南辰,你为了给自己开脱,竟然编造这种谎言,你无耻!” “我无耻?” 许南辰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他向前踏了一步,那迫人的气势,让林晚意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他的目光,像两道X光,穿透了她的身体,直视她那肮脏的灵魂。 他的声音,陡然转冷,像是来自九幽地狱的拷问。 “林晚意,我只问你一句话。” “我母亲去世那天,你在哪里?” 轰! 这个问题,像一颗炸弹,在林晚意的脑子里轰然炸开。 她的瞳孔,猛地收缩。 许南-辰没有给她任何喘息的机会,他的声音,一句比一句更冷,一句比一句更重。 像一把铁锤,狠狠地砸在她的心上,也砸在在场每一个人的心上。 “母亲在海城第一医院的抢救室里,生命垂危,奄奄一息的时候,你在哪里?” “我跪在地上,求医生救救她,绝望得像一条狗的时候,你又在哪里?” “哦,我想起来了。” 他忽然露出一个恍然大悟的表情,那表情里,却充满了无尽的悲哀与嘲讽。 “你在傅家,在陪着你的傅深,在给他这个宝贝儿子,过生日。” “是不是?” “林晚意!” 他猛地提高了声调,那声音里,压抑了太久的痛苦、愤怒、仇恨,在这一刻,尽数爆发! “我妈养了我三十年,她临死前,连你最后一面都没见到!” “现在,他这个宝贝儿子,不过是磕破了点头皮,你就哭天抢地,要死要活,仿佛天塌下来了一样!” “你告诉我!” 他的目光,如刀锋般,死死地钉在林晚意惨无人色的脸上。 “在我妈的命和这个野种的生日之间,你选了后者。” “现在,你又有什么资格,站在我面前,指责我没有医德?” “在你林晚意的心里,我妈的命,是不是连他妈的磕破一块皮,都比不上?” 最后那句话,他几乎是吼出来的。 整个大厅,陷入了一片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都被这惊天的内幕,震得目瞪口呆,三观尽碎。 他们看向林晚意的眼神,从同情变成了鄙夷,又从鄙夷变成了极致的厌恶和唾弃。 而林晚意,已经完全呆住了。 她张着嘴,脸色惨白如纸,身体摇摇欲坠,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她做梦也没想到,许南辰会知道得这么清楚。 她更没想到,他会用如此惨烈的方式,将这一切,当众揭开! 她慌了,彻底地慌了。 她看着周围那些鄙夷的目光,感觉自己像是被扒光了衣服,赤裸裸地扔在雪地里,无所遁形。 “不是的。” 她的大脑一片空白,只能凭着本能,语无伦次地辩解。 “不是那样的,你胡说!你骗我!” “阿姨她,她明明只是小病。” “是你,是你骗了我,这一切都是你的骗局!” “你为了逼我离婚,为了多分财产,故意编造谎言来骗我!” 到了这个地步,她竟然还在嘴硬,还在试图把所有的脏水,都泼回到许南辰的身上。 听到这番话,许南辰笑了。 那笑容里,再也没有一丝一毫的温度。 只剩下,无尽的失望和彻底的死心。 第五十五章随风而去 “骗局?” 许南辰轻轻咀嚼着这两个字,仿佛在品味一个极其荒诞的笑话。 他看着眼前这个已经语无伦次、状若疯癫的女人,心中最后那一丝残存的,对于过往的情愫,也终于在这一刻,彻底湮灭成灰。 原来,一个人真的可以无耻到这种地步。 原来,人性真的可以卑劣到如此境地。 他已经懒得再和她多说一个字的废话。 因为跟一个活在自己臆想世界里,永远拒绝承认自己错误的人争辩,本身就是一件极其愚蠢的事情。 他需要做的,仅仅是拿出证据,然后,给这场持续了数年的荒唐闹剧,画上一个血淋淋的,却无比清晰的句号。 在所有人惊愕的注视下,许南辰缓缓地,转过身,走向自己停在门口的车。 他拉开车门,从副驾驶的置物箱里,取出了一个牛皮纸文件袋。 那个文件袋,他随身带了很久。从母亲去世的那天起,就一直放在车里。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或许,是想用这种方式,提醒自己永远不要忘记那份彻骨的疼痛。 又或许,他潜意识里,早就预见到了今天这一幕。 他拿着文件袋,一步一步,重新走回大厅中央。 他的脚步不快,但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林晚意的心脏上,让她感到一阵窒息般的恐惧。 “你想干什么?” 林晚意看着他手中的文件袋,声音里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许南辰没有回答她。 他只是走到了她的面前,在距离她一步之遥的地方站定。 然后他拉开了文件袋的封口,从里面抽出了一张薄薄的,却承载着千斤之重的纸。 白纸黑字,红色的印章,鲜红得刺眼。 他什么也没说,只是扬起了手。 “啪!” 一声清脆的,却又无比沉闷的声响。 那张纸,被他毫不留情地,甩在了林晚意的脸上。 动作干脆利落,充满了羞辱的意味。 那不是物理上的疼痛,却比任何一记耳光,都来得更加响亮,更加屈辱。 纸张轻飘飘地,从她僵硬的脸上滑落,掉在了她光鲜亮丽的高跟鞋边。 整个大厅,落针可闻。 所有人都被许南辰这充满了爆发力和冲击力的一幕,给彻底镇住了。 “林晚意。” 许南辰的声音,冷得像冰,不带一丝情感。 “睁开你的眼睛,好好看看。” “看看上面写的是什么。” “然后,再告诉我,这到底是不是一场骗局。” 林晚意的身体,剧烈地颤抖着。她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气,缓缓地,机械地,弯下腰。 她的手指,触碰到了那张冰冷的纸。 她捡了起来。 视线不受控制地落在了纸上。 最上方,是几个醒目的宋体大字:居民死亡医学证明(推断)书。 签发单位,是她此刻正站着的,无比熟悉的地方海城市第一医院。 再往下,死者的姓名,是那个她曾经无比熟悉,叫了几年妈的名字。 年龄,身份证号,户籍地址。 一切都清晰得让人无法辩驳。 她的目光,最终死死地定格在了死亡原因那一栏。 【急性心肌梗死】 【心源性休克】 而在最下方的死亡日期一栏,那个用黑色墨水打印出的日期和时间,像一柄烧红的烙铁,狠狠地烙在了她的眼球上,烙进了她的灵魂深处。 那个日期,正是傅明宪的生日。 那个时间,正是她陪着傅深,在KTV里,给傅明宪唱生日歌,吹蜡烛,笑得最开心的时刻。 轰! 仿佛有千万道惊雷,在她的脑海里同时炸开。 所有的记忆碎片,在这一刻,疯狂地倒灌而入。 不是骗局。 全都是真的。 他没有骗她。 是她自己,亲手关上了那扇通往真相的大门。 是她自己,沉浸在虚假的繁华和所谓的爱情里,对身边人发出的求救信号,置若罔闻。 这个认知,像一把淬毒的匕首,狠狠地捅进了她的心脏,然后,用尽全力,疯狂地搅动。 “啊!” 她喉咙里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凄厉的尖叫,手中的死亡证明,如同烫手的山芋般被她甩开。 她踉跄着后退,撞倒了身后的椅子,发出一声巨响。 她的脸,在一瞬间,血色尽褪,惨白得如同一张白纸。嘴唇哆嗦着,却再也发不出一个完整的音节。 “不,怎么会,怎么会这样。” 她失魂落魄地喃喃自语,眼神空洞,仿佛灵魂都被抽走了。 这一刻,大厅里所有围观的人,都彻底明白了事情的真相。 看向林晚意的眼神里,再也没有了鄙夷和唾弃,只剩下一种看小丑般的怜悯。 这是一个,何等自私、愚蠢,又可悲的女人。 科主任刘国栋和王院长,都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他们看着许南辰那挺拔却孤寂的背影,心中充满了同情和敬佩。 换做是他们,经历了这样的背叛和伤痛,恐怕早就崩溃了。 而这个年轻人,却硬生生扛了下来,还在昨夜扛起了整个急诊科的希望。 张伟的拳头,攥得咯咯作响。 他看着林晚意那副失魂落魄的样子,没有丝毫同情,只觉得恶心。 他甚至有种冲动,想上去替许南辰狠狠地揍这个女人一顿。 而李建军,已经悄悄地,缩到了人群的最后面。 他脸上的幸灾乐祸,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复杂到极点的震撼。 他想看许南辰的笑话,却没想到,看到了这么一出人间惨剧。 这一刻,他甚至觉得,许南辰这个年轻人有点可怜。 许南辰静静地看着林晚意那副崩溃的样子,心中却是一片空洞的平静。 没有报复的快感,也没有大仇得报的喜悦。 只有一种,尘埃落定的疲惫。 他知道,从这一刻起,他和这个女人之间,最后一丝纠缠,也彻底斩断了。 他转身,不再看她一眼,向大厅外走去。 “许医生!” 王院长快步追了上来,一把拉住他,语气里充满了歉意和关切。 “对不起,今天这事让你受委屈了。” 许南辰摇了摇头,声音有些沙哑:“不关您的事,院长。我先走了。” “哎,好,好,你快回去好好休息。” 王院长拍了拍他的肩膀,又转头对身后喊道。 “张伟,你送许副主任回去!” “是!” 张伟响亮地应了一声,快步跟了上去,像一个忠心耿耿的卫兵,护在了许南辰的身侧。 许南辰没有拒绝。 他走出了这间充满了喧嚣、痛苦和闹剧的急诊大厅,外面的阳光,有些刺眼。 他坐进张伟的车里,靠在椅背上,闭上了眼睛。 车子缓缓启动,张伟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许南辰那张疲惫到极点的侧脸。 几次想开口说点什么安慰的话,却又觉得任何语言,在这样的伤痛面前,都显得苍白无力。 最终,他只是闷着头,把车开得更平稳了一些。 车厢里一片寂静,只有轻微的引擎声。 不知过了多久,许南辰忽然睁开眼,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淡淡地开口。 “张医生。” “啊?许副主任!” 张伟一个激灵,立刻坐直了身体。 许南辰的嘴角,忽然向上牵动了一下,露出一个自嘲般的,极其淡的笑容。 “你说,我是不是很失败?” 张伟一愣,随即,他几乎是吼出来的。 “谁说的,您是我见过最牛逼的医生,没有之一!” 许南辰被他这副样子逗得,心情似乎也轻松了一点。 他转过头,看着张伟那张因为激动而涨红的脸,忽然觉得,或许,告别过去,也并没有那么难。 这个世界上,总有一些人,一些事,值得他去守护。 而那些不值得的,就让它随风而去吧。 第五十六章 我的生日 急诊大厅里,林晚意像是疯了一样,冲到了王院长的面前。 她一把抓住王院长的白大褂,指甲因为用力而深深陷入布料之中。 她的眼睛里布满了血丝,面目狰狞,哪里还有半分平日里那个温柔知性的林医生的模样。 “假的!” “这一定是假的!” “王院长,你告诉我,这是他伪造的,对不对?” 她的声音尖锐得像是要划破人的耳膜。 “他为了报复我,为了毁掉我,什么事都做得出来,你们都被他骗了!” 王院长看着眼前这个状若疯癫的女人,心中最后一点同情也消失殆尽。 他用力地,一根一根地,掰开林晚意的手指。 他的动作不快,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 “林晚意。” 王院长的声音,冷硬得像一块铁。 “请你注意你的言辞和身份。你是在质疑海城市第一医院出具的医学证明的真实性吗?” 林晚意被他这番话问得一窒,但随即,更大的疯狂涌了上来。 “我……” “那张死亡证明,是我亲手签发的。” 刘国栋沉着脸,从旁边走了过来,他的眼神里充满了失望和痛心。 “抢救的全过程,我都参与了。当时,我们给你打了不下二十个电话,你一个都没接。” 刘国栋的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把小锤子,狠狠地敲在林晚意的心上,将她最后的心理防线,敲得寸寸龟裂。 “不,不可能!” 林晚意踉跄着后退,不停地摇着头,嘴里翻来覆去只有这几个字。 “我不信……我不信!” 她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颤抖着手,从口袋里摸出了手机。 她的手指抖得厉害,好几次都按错了屏幕。 终于,她找到了那个烂熟于心的号码,拨了出去。 电话响了很久。 就在林晚意快要绝望的时候,电话终于被接通了。 “喂?晚意,怎么了?” 电话那头,传来傅深一如既往温和的声音,带着一丝刚刚睡醒的慵懒。 这熟悉的声音,在此时此刻,却像是一把刀子,捅进了林晚意的心窝。 “傅深!” 林晚意几乎是吼出来的,她的声音因为激动和恐惧而变得扭曲。 “你告诉我!” “我妈去世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你为什么要骗我?” 电话那头的傅深,明显愣了一下。 “晚意,你怎么了?怎么突然说这个?” “你别管我怎么了!” 林晚意歇斯底里地尖叫:“你只要告诉我,是不是真的,许南辰说的是不是真的!” 电话那头,是一阵长久的沉默。 这沉默,比任何回答都更加残忍。 林晚意的心,一点一点地,沉入了冰冷的深渊。 “晚意,你先冷静一点。” 傅深的声音,终于再次响起,只是,那份温和里,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烦躁。 “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当时大家都很开心,我不想因为这点小事打扰你的兴致。” “小事?” 林晚意咀嚼着这两个字,突然神经质地笑了起来。 笑声里,充满了悲凉和自嘲。 “一条人命,在你眼里,就是一件小事?” “晚意,我不是那个意思。” 傅深的声音开始变得有些不耐烦:“你不要因为这些不相干的人,影响了自己的心情” “不相干的人?” 林晚意喃喃自语,脸上的血色彻底褪尽。 “晚意,你听我说。” 傅深似乎也察觉到了事情的严重性,语气放缓了下来。 “这件事,是我处理得不好,我向你道歉。” “你现在在哪里?别胡思乱想,等我回来,我当面跟你解释清楚,好不好?” 他的声音,依旧充满了诱哄的魔力。 若是放在平时,林晚意或许早就心软了。 可是现在,她只觉得无比的讽刺和恶心。 她没有再说话,只是默默地,挂断了电话。 手机从她无力的手中滑落,啪的一声,摔在地上,屏幕碎裂开来,像她那颗支离破碎的心。 她完了。 她的一切都完了。 …… “许副主任,到了。” 张伟将车稳稳地停在了一栋老旧的居民楼下。 许南辰睁开眼,看着窗外那熟悉的,爬满了爬山虎的墙壁,有那么一瞬间的恍惚。 他解开安全带,推开车门。 “谢谢你,张医生。” 他的声音,依旧沙哑。 “许副主任。” 张伟看着他孤单的背影,忍不住开口:“您节哀。” 许南辰的脚步顿了一下。 他没有回头,只是轻轻摆了摆手,然后走进了楼道。 楼道里很暗,声控灯坏了很久,一直没人来修。 许南辰一步一步地,走在黑暗的楼梯上。 皮鞋踩在水泥地面上,发出空洞的回响。 仿佛每一步,都走在回忆里。 他掏出钥匙,插进锁孔。 门开了。 一股熟悉的,混杂着淡淡消毒水和尘埃的味道,扑面而来。 客厅里没有开灯,窗帘拉着,光线昏暗。 许南辰换了鞋,正准备去拉开窗帘,动作却猛地一顿。 他的目光,落在了客厅的沙发上。 那里坐着一个人。 一个穿着白色连衣裙的女人,安静地坐在黑暗里,像一尊优美的雕像。 许南辰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谁?” 他的声音里,充满了警惕。 那个身影,缓缓地站了起来,走到了窗边。 她一把拉开了厚重的窗帘。 午后刺眼的阳光,瞬间涌了进来,将整个客厅照得透亮。 许南辰下意识地眯起了眼睛。 等他再次睁开眼时,终于看清了那个人的脸。 一张明艳动人,却带着几分清冷和关切的脸。 “师姐?” 许南辰的身体,瞬间放松了下来,紧绷的神经也随之松懈。 “你怎么会在这里?” 他的语气里,充满了惊讶。 苏晴没有立刻回答他,只是上下打量着他,眉头微微蹙起。 “你的脸色很难看。” 她走到许南辰面前,伸出手,想要碰碰他的额头,却又在半空中停住,收了回来。 “你怎么进来的?”许南辰又问了一遍。 苏晴扬了扬手中一串钥匙,上面挂着一个可爱的卡通猫咪挂坠。 钥匙在阳光下,闪着银色的光。 “备用钥匙,你忘了?” 她的声音很轻,很柔,像一阵清风,吹散了许南辰心头的一些阴霾。 “我……” 许南辰一时语塞。 “医院的事,我听说了。” 许晴静静地看着他,眼神里充满了心疼。 “南辰,都过去了。” 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安抚人心的力量。 许南辰垂下眼眸,没有说话。 是啊都过去了,一场持续了数年的闹剧,终于落幕。 可为什么,他的心里还是空落落的。 “我知道你现在心情不好。” 许晴走到他身边,轻轻拉起他的手腕,将他拉到沙发上坐下。 她的手指有些凉,却很柔软。 “但是,人不能一直活在过去。” 许南辰抬起头看着她:“师姐,我……” “嘘。” 苏晴伸出食指,轻轻抵在了他的嘴唇上。 “什么都别说。” 她的眼睛,像两潭深邃的湖水,静静地凝视着他。 “今天,是我的生日。” 许南辰愣住了,苏晴的嘴角,勾起一抹浅浅的,却又带着几分固执的笑意。 “所以许南辰,今天你能不能什么都不要想。” “就当是为了我。” “陪我过个生日好吗?” 第五十七章 尘埃里的花 许南辰看着苏晴的眼睛。 那双眼睛里,有一种他看不懂的固执。 生日? 他有多久没听过这两个字了。 自从母亲生病,他的世界里,就只剩下了病历、检查报告、还有无休止的治疗方案。 时间,变成了一个个冰冷的刻度。 今天,是这场漫长凌迟的终点。 却又是苏晴的生日。 这算什么? 命运开的一个恶劣玩笑吗? “师姐……” 许南辰的声音干涩得像是砂纸在摩擦。 “我今天……可能不太方便。” 他想拒绝。 他现在只想一个人待着,沉进这片黑暗里,谁也别来打扰他。 苏晴嘴角的笑意淡了些,但没有消失。 “我知道。” 她的手,还轻轻搭在他的手腕上。 “就是因为不方便,我才来的。” “许南辰,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 苏晴的目光,从他乱糟糟的头发,落到他布满血丝的眼睛,再到他皱巴巴的白衬衫。 “你想把自己关在这里,发霉,烂掉吗?” 她的声音不大,却像一根针,精准地刺进了许南辰心里最柔软的地方。 许南辰的嘴唇动了动,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我不想看到你这样。” 苏晴的语气,不容置喙。 “去洗个澡,换身衣服。” “我给你半个小时。” 她松开手,站起身,走向了厨房。 “我看看冰箱里有什么,给你做点吃的。” 她的背影,纤细却坚定。 许南辰坐在沙发上,像一尊被抽走了灵魂的雕塑。 阳光透过窗户,在他身上投下一片斑驳的光影。 他闻到了自己身上那股挥之不去的消毒水味,混杂着熬夜后的疲惫气息。 很糟糕,他想。 厨房里,传来了冰箱门被打开的声音,接着是塑料袋窸窸窣窣的响动。 那声音,带着一种久违的、属于生活本身的烟火气。 将他从那片冰冷的、只有死亡和背叛的深渊里,硬生生拽出来了一点。 许南辰缓缓地,站了起来。 他走进浴室,打开花洒。 滚烫的热水,从头顶浇下。 水汽瞬间弥漫了整个狭小的空间,镜子变得一片模糊。 他闭上眼睛,任由水流冲刷着他的身体。 他想把那些不好的记忆,那些肮脏的画面,全都冲掉。 林晚意那张癫狂的脸。 傅深在电话里轻描淡写的“小事”。 还有母亲临终前,那双浑浊却依旧充满不舍的眼睛。 一幕一幕,像是电影一样,在他脑海里疯狂闪回。 许南辰痛苦地将头抵在冰冷的瓷砖上。 水,还在流。 他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身上的皮肤都被烫得发红,才关掉了水。 他用毛巾擦干身体,看着镜子里那个模糊的人影。 他伸手,用力抹去镜子上的水汽。 一张陌生的脸,出现在镜子里。 眼窝深陷,下巴上冒出了青色的胡茬,眼神空洞得像个无底的黑洞。 这是他吗? 海城市第一医院最年轻的副主任医师,那个前途无量的天之骄子? 他自嘲地扯了扯嘴角。 他打开衣柜,里面挂着一排排熨烫得笔挺的白衬衫和西裤。 这是他的铠甲。 他随手拿了一件干净的衬衫和一条休闲裤换上。 当他走出卧室的时候,一股浓郁的番茄鸡蛋面的香气,扑面而来。 苏晴正端着一个大碗,从厨房里走出来。 她看到他,眼睛一亮。 “快来,趁热吃。” 餐桌上,摆着两碗热气腾腾的面。 金黄的炒蛋,鲜红的番茄,翠绿的葱花,卧在一个白瓷碗里。 颜色鲜艳得,有些不真实。 许南辰坐了下来。 他拿起筷子,却迟迟没有动。 他已经不记得,自己上一顿正经饭是什么时候吃的了。 “尝尝看,我的手艺有没有退步。” 苏晴坐在他对面,自己也拿起筷子,挑起一根面条,吹了吹,放进嘴里。 她的动作很优雅,很自然。 许南辰终于夹起一筷子面,送入口中。 熟悉的味道,在舌尖上蔓延开来。 酸甜的,温热的。 和他记忆里,一模一样。 当年在医学院,他忙着做课题,经常忙到忘记吃饭,苏晴就会偷偷在实验室外面,给他送来一碗番茄鸡蛋面。 她说,这是最简单的,也是最能填饱肚子的东西。 许南辰的眼眶,突然有些发热。 他低下头,大口大口地吃着面。 仿佛要把这些年所有的委屈和疲惫,都随着这碗面,一起吞进肚子里。 苏晴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等他吃完最后一口面,喝完最后一口汤。 她才递过来一张纸巾。 “好点了?” 许南辰接过纸巾,擦了擦嘴。 “嗯。” 他的声音,依旧沙哑,但不再那么空洞。 胃里暖暖的,那股暖意,似乎也顺着血液,流遍了四肢百骸。 将那股盘踞在心口的寒气,驱散了一些。 “走吧。” 苏晴站起身。 “去哪儿?”许南辰问。 “过生日。” 苏晴的回答,理所当然。 “我不想去人多的地方。”许南辰说。 “我知道。” 苏晴拿起沙发上的包,从里面拿出一个小小的,包装精美的蛋糕盒子。 “所以,我们不去。” 她晃了晃手里的蛋糕。 “陪我去个地方。” …… 半个小时后。 苏晴开着她那辆红色的mini cooper,停在了海城公墓的门口。 许南辰看着窗外那肃穆的大门,愣住了。 “师姐,你……” “下车吧。” 苏晴解开安全带,率先下了车。 许南辰犹豫了一下,也跟着下了车。 苏晴从后备箱里,拿出了一束白色的雏菊,和那个小小的蛋糕。 她将花递给许南辰。 “拿着。” 许南辰默默地接过花。 两人一前一后,走在安静的墓园里。 两旁是青翠的松柏,风吹过,发出沙沙的声响。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青草和泥土的味道。 很安静。 苏晴在一块墓碑前停了下来。 墓碑很干净,看得出经常有人来打扫。 照片上,是一个笑得很温柔的女人。 眉眼之间,和苏晴有几分相似。 “妈,我来看你了。” 苏晴蹲下身,用手轻轻拂去墓碑上不存在的灰尘。 “今年,我带了个朋友来陪你。” 她回过头,看着许南辰。 “这是我师弟,许南辰,是个很厉害的医生。” 许南辰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重重地撞了一下。 他走上前,将那束雏菊,轻轻地放在了墓碑前。 “阿姨,您好。” 他的声音,有些艰涩。 苏晴站起身,打开了那个蛋糕盒子。 是一个很小的水果蛋糕,上面插着一根数字“28”的蜡烛。 她没有点燃蜡烛。 只是把蛋糕,放在了墓碑前。 “妈,我28岁了。” 苏晴的声音很轻,像是在说悄悄话。 “你说,希望我能找到一个,在我难过的时候,能给我做一碗番茄鸡蛋面的人。” “我好像……找到了。” 她转过头,看着许南辰,眼睛里,像是落满了星光。 “许南辰。” “嗯?” “我妈妈,她生前最喜欢花了。” 苏晴指着墓碑旁,一小片被人精心打理过的土地。 “她说,人死了,就变成了泥土,如果能在泥土里,开出花来,也算没有白来这世上一趟。” 许南辰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 那片小小的土地里,真的开着几朵不知名的小野花。 在肃穆的墓园里,显得有些格格不入,却又充满了生命力。 “南辰,我知道你很难过。” 苏晴收回目光,重新看向他。 “但是,阿姨她,一定不希望看到你现在的样子。” “她只是换了一种方式,陪着你。” “就像我妈妈一样。” “她们会变成天上的星星,会变成路边的野花,会变成吹过你耳边的风。” “她们看着我们呢。” 苏晴的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能够抚慰人心的力量。 许南辰看着她,看着她身后那块冰冷的墓碑,看着墓碑前那束洁白的雏菊,和那个小小的蛋糕。 他突然明白了。 苏晴不是在过自己的生日。 她是在用自己的方式,告诉他。 死亡,不是终点。 遗忘,才是。 只要你还记得,只要你还爱着。 那个人,就永远活在你的生命里。 一阵风吹过。 吹动了苏晴的裙摆,也吹动了许南辰额前的碎发。 他紧紧攥着的拳头,终于,一点一点地,松开了。 他抬起头,看向天空。 天空很高,很蓝。 有几朵白云,悠悠地飘过。 “师姐。” 他开口,声音不再沙哑。 “嗯?” “生日快乐。” 苏晴笑了。 那笑容,像是在这片灰暗的尘埃里,开出了一朵最绚烂的花。 “谢谢。” 她顿了顿,又说。 “许南辰,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 “你的人生,才刚刚开始。” 第五十八章 意外的吻 等过山车带着巨大的惯性冲回站台,缓缓停稳时,许南辰觉得整个人都轻松了不少。 “爽!” 苏晴解开安全带,甩了甩被风吹得凌乱的头发,脸上是运动后的红晕。 “走吧,看看还有什么好玩的。” 她笑着拉起许南辰,两人有说有笑地朝着出口走去。 许南辰看着她灿烂的笑脸,心情也跟着明媚了几分。 “等一下,两位请留步!” 一个穿着工作服的年轻人,拿着一个平板电脑,快步追了上来。 “两位好,我是游乐场宣传部的。” 年轻人笑得很热情。 “是这样的,我们刚刚在过山车上抓拍了一些游客的精彩瞬间,两位被我们的镜头捕捉到了,效果特别好!” 他一边说,一边将手里的平板递了过来。 屏幕上,是一张高清的照片。 背景是蓝天和扭曲的轨道。 照片的主角,正是许南辰和苏晴。 过山车俯冲的瞬间,苏晴正侧着头,对着许南辰笑得眉眼弯弯,一只手还举在空中,比着一个胜利的手势。 而许南辰,虽然表情依旧平静,但侧脸的线条在疾风中显得格外清晰,眼神专注地看着前方。 阳光恰好打在他们身上,画面充满了动感和活力,看上去亲密无间,美好得像是一张电影海报。 “怎么样?是不是特别棒?”年轻人一脸期待。 “我们想问一下,两位是否同意,我们将这张照片用作我们游乐场的宣传素材呢?当然,我们会支付相应的肖像使用费,并且赠送两位终身免费游玩的VIP卡。” 苏晴看着照片,眼睛一亮:“拍得不错啊。” 她转头看向许南辰,正想问他的意见。 一个冰冷的声音,却在他们身后响了起来。 “呵,真是好兴致。” 许南辰和苏晴同时回头。 林晚意正站在不远处,傅深和明明跟在她身后。 她刚从过山车上下来,脸色有些苍白,但眼神却像火一样,死死地盯着工作人员手里的平板。 那张照片刺得她眼睛生疼。 照片上的两个人,笑得那么开心,那么般配。 而她自己却像个傻子一样,被蒙在鼓里,承受着失去至亲的痛苦。 凭什么? 凭什么他可以这么心安理得地在这里寻欢作乐! 林晚意的心,被嫉妒和愤怒的毒液彻底浸透。 她不敢得罪苏晴,这个女人的背景,是她绝对惹不起的存在。 但她咽不下这口气。 于是,她把所有的怨毒,都投向了许南辰。 “许南辰,你可真是长本事了。” 林晚意的声音不大,却充满了尖酸的讽刺。 “这边刚演完一出孝子贤孙的苦情戏,那边就迫不及待地带着新欢来游乐场了?” “怎么,是觉得骗到我了,所以庆祝一下?” 她的话像一根根淬了毒的针,扎向许南辰。 许南辰的脸色,瞬间沉了下去。 他看着林晚意那张因愤怒而扭曲的脸,只觉得荒谬又可笑。 他懒得解释,也懒得争辩。 对一个已经完全不信任你的人,任何话语都是多余的。 他直接转过身,准备拉着苏晴离开。 许南辰可以无视,但苏晴却不干了。 她今天本来是好心,想让许南辰散散心。 结果,却被人当众指着鼻子,说三道四。 更何况,这人还是许南辰的前妻。 苏晴的眉毛一挑,松开许南辰的手,向前迈了一步,直接迎上了林晚意的目光。 “这位女士,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 苏晴的声音,清脆,却带着一股不容置喙的压迫感。 “什么新欢旧爱的,说得这么难听。” 她上下打量了一眼林晚意,又瞥了一眼她身边的傅深和孩子,嘴角勾起一抹讥讽的弧度。 “倒是你,我记得没错的话,你跟南辰刚离婚没多久吧?” “怎么,现在这拖家带口的,看着倒像是一家三口,其乐融融啊。” “这么快就找到了下家,是该说你魅力大呢,还是该说你无缝衔接的本事高呢?” 苏晴的话字字诛心。 林晚意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 “你……你胡说八道什么!” “我胡说?” 苏晴冷笑一声,气场全开。 她猛地转过身,在所有人错愕的目光中,一把拉过许南辰的衣领。 然后,她踮起脚尖,对着许南辰的嘴唇,用力地亲了一口。 啾的一声,清脆响亮。 整个世界,仿佛都在这一刻静止了。 许南辰愣住了,林晚意愣住了,傅深也愣住了。 那个游乐场的工作人员,更是惊得手里的平板都差点掉在地上。 苏晴松开许南辰,转过身,像一只骄傲的孔雀,再次看向脸色煞白的林晚意。 她伸出手,一把将许南辰揽到自己身边,动作充满了占有欲。 “看清楚了。” 她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了在场每一个人的耳朵里。 “从现在开始,许南辰是我苏晴的人。” 她顿了顿,目光如刀,扫过林晚意和她身后的傅深。 “谁要是敢再找他的麻烦,就是跟我苏晴过不去。” “谁要是敢得罪他,就是得罪我。” “听懂了吗?” 苏晴的话,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激起千层浪。 周围看热闹的人群,目光在林晚意、傅深和苏晴、许南辰之间来回扫视,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八卦和尴尬交织的奇异味道。 林晚意站在原地,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像是被人当众狠狠扇了一巴掌。 苏晴那句是我苏晴的人,每一个字都像钉子,扎进她的心里。 她想反驳想怒骂,可喉咙里像是堵了一团棉花,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苏晴的身份就像一座大山,压得她喘不过气。 傅深在她耳边提过,苏家在海城的能量,不是他们能轻易招惹的。 她死死地攥着拳头,指甲深深地陷进掌心,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 那痛感让她混乱的大脑勉强恢复了一丝清明。 她不能在这里跟苏晴硬碰硬。 那只会让她更难堪。 许久,林晚意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 “许南辰,你行。” 她的声音沙哑,带着不甘和怨毒。 “我们走着瞧。” 撂下这句苍白无力的狠话,她甚至不敢再看苏晴一眼,拉着身边的孩子,转身就走。 傅深脸色阴沉地看了许南辰一眼,那眼神复杂难明,随即也快步跟了上去。 第五十九章 苏晴的要求 看着那一家三口仓皇离去的背影,苏晴脸上的凌厉才缓缓褪去,重新换上了那副玩世不恭的笑容。 她松开揽着许南辰的手,得意地扬了扬下巴,像只打了胜仗的小母鸡。 “怎么样?” 她用手肘轻轻撞了撞还处在怔忪中的许南辰。 “师姐我够意思吧?” 许南辰回过神,看着苏晴脸上那副快夸我的表情,心情有些复杂。 刚才那一瞬间的冲击,确实让他有些措手不及。 尤其是那个吻。 轻柔,却又带着不容置疑的强势。 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嘴唇,仿佛上面还残留着一丝温热的触感。 “你……” 他想说点什么,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说谢谢?太生分。 说她胡闹?又似乎不合时宜。 毕竟,她是为了给自己解围。 “行了行了,别你你你的了。” 苏晴不耐烦地摆了摆手,打断了他的话。 “看你那副呆头鹅的样子。” 她眼珠子一转,忽然凑近了些,压低了声音,带着一丝狡黠。 “我帮你这么大一个忙,你是不是也该表示表示?” 许南辰看着她,心里大概有了数。 “你想让我做什么?” “聪明!”苏晴打了个响指,脸上的笑容更灿烂了。 “就知道跟你说话不费劲。” 她拉着许南辰,走到旁边一个人少的长椅上坐下,那个拿着平板的宣传部工作人员,早就在刚才那场风波中识趣地溜走了。 “是这么回事。” 苏晴收起了玩笑的神色,表情变得认真起来。 “过一阵子,我们第一医院要搞一个对外交流会。” 许南辰静静地听着。 “到时候,海城乃至周边几个城市的大医院,都会派他们的青年才俊过来。” 苏晴顿了顿,似乎在组织语言。 “说白了,就是一场各大医院之间的技术切磋,也是一次脸面上的较量。” “届时,会有一个评委组,我呢,不巧,是主办方这边的评委之一。” 她摊了摊手,脸上露出一丝无奈。 “当了评委,就意味着我不能代表第一医院下场比试了。” 许南辰明白了她的意思。 “所以,你想让我替你上?” “不不不,不是替我。”苏晴摇了摇手指。 “是替第一医院。” 她叹了口气,继续说道:“你也知道,我们医院这几年,虽然名气大,但在顶尖的青年医生这一块,其实有点青黄不接。几个有实力的,要么太年轻经验不足,要么就是性格太稳,缺少点冲劲。” “这次交流会,来的都是各个医院的精英,一个个眼高于顶,要是我们第一医院派出去的人镇不住场子,那可就丢人丢大发了。” “这事儿,主要是我在负责牵头,我可不想在我手上办砸了,让别人看了我们第一医院的笑话。” 苏晴的目光,变得格外诚恳。 “所以,我想请你出马。” 她看着许南辰,眼神里带着一丝期许。 “我知道你的本事。有你在,我们才能稳住阵脚,不被外人看扁了。” “我也不需要你拿个第一第二回来给我们脸上贴金,我只希望,你到时候能出面,至少保证我们不能垫底。” 这话听上去要求不高,但许南辰明白,以苏晴的骄傲,能说出不能垫底这样的话,就说明她对这次交流会的形势并不乐观。 她需要一个能力绝对出众的人,来做第一医院的定海神针。 许南辰沉默了。 他想起了在急诊大厅,王院长和刘国栋那副嘴脸。 想起了林晚意那淬了毒的眼神。 也想起了傅深那看似温和,实则暗藏算计的笑容。 这个旋涡,他本想尽快脱离。 可苏晴刚刚才不顾一切地站出来维护他。 这个人情他不能不还。 更何况,作为一个医生,对于这种技术上的切磋和较量,他的骨子里,也有一种本能的好胜心。 他抬起头,迎上苏晴期待的目光。 片刻之后,他缓缓地点了点头。 “好。” 一个字,干脆利落。 苏晴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像是被点燃的星辰。 她没想到许南辰会答应得这么痛快。 巨大的喜悦涌上心头。 她猛地抬起手,用力地拍了拍许南辰的肩膀。 “好样的!” 她的声音里,充满了毫不掩饰的开心和赞赏。 “我就知道,你小子靠谱!” 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斑驳地洒在两人身上。 刚才那场风波带来的阴霾,似乎在这一刻,被这灿烂的笑容和坚定的承诺,彻底驱散了。 …… 车门砰的一声关上,隔绝了游乐场喧闹的音乐和人群的议论。 林晚意像是被抽走了全身的力气,瘫坐在后座上。 刚才在众人面前强撑的镇定和冷漠,在这一刻土崩瓦解。 她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 “啊!” 一声压抑到极致的尖叫,从她喉咙里迸发出来,尖锐,刺耳。 她抓起座位上的毛绒玩具熊,就是刚才许南辰射击游戏赢的那个,狠狠地砸向车窗。 一下又一下。 “骗子,都是骗子!” 她的声音嘶哑,带着哭腔,充满了无尽的委屈和愤怒。 “许南辰,你这个王八蛋!” “苏晴,你个贱人!” 孩子被她突如其来的爆发吓得缩在角落,小脸煞白,大气都不敢出。 傅深坐在副驾驶座上,通过后视镜,静静地看着这一切。 他的脸上没有一丝波澜,眼神却深邃得像一潭不见底的古井。 等到林晚意发泄得差不多了,力气耗尽,只是靠在座椅上,肩膀一耸一耸地低声啜泣,傅深才缓缓开口。 “晚意,别这样。” 他的声音很轻,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 “为了那种人生气,不值得。” 林晚意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看着他。 “傅深,我好恨……” “我恨许南辰骗我,我更恨我自己,我像个傻子一样,被他们耍得团团转!” “今天,今天那个苏晴,她当着那么多人的面……” 她哽咽着,说不下去。 那种羞辱,比被人打一巴掌还要疼。 傅深叹了口气,从前面递过来一包纸巾。 “我明白。” “苏家在海城的势力,确实不一般。” 他顿了顿,语气里带上了一丝恰到好处的引导。 “许南辰搭上她,就像是找到了一个靠山。有苏晴护着,他自然有恃无恐。” 这话像是一根针,精准地扎进了林晚意最痛的地方。 是啊,靠山。 如果她也有靠山,如果她的背景比苏晴更硬,今天被羞辱的,就该是对方了! 第六十章什么机会 “势力,背景!” 林晚意喃喃自语,眼神里透出一股不甘和渴望。 “如果我比苏家更厉害,她今天还敢那么嚣张吗?” “她还敢当众说许南辰是她的人吗?” “她只会像条狗一样,跪在我面前求饶!” 傅深看着后视镜里,林晚意那张因为嫉妒和愤怒而扭曲的脸,嘴角勾起一个微不可查的弧度。 鱼儿上钩了,他等的就是这句话。 “晚意。”傅深转过身,神情变得严肃而郑重。 “其实有一个机会。” 林晚意猛地抬起头,通红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光亮。 “什么机会?” “一个能让你飞黄腾达,把苏家都踩在脚下的机会。” 傅深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种神秘的诱惑力。 “我之前在国外待过一段时间,认识了不少顶尖的投资人。” “就在前阵子,我听他们提起一件事。” “有一家国外的医疗研究机构,取得了突破性的进展。” 傅深说到这里,故意停顿了一下,观察着林晚意的反应。 果然,她屏住了呼吸,全神贯注地听着。 “他们研发出了一种新药,一种能够有效治疗癌症的药物。” “癌症?”林晚意倒吸一口凉气,这个词的分量,足以让任何人震惊。 “没错。”深点了点头,语气肯定。 “你想想,一旦这种药物上市,会意味着什么?” “那不是金钱,那是足以改变世界格局的力量!” “拥有它的人,别说一个小小的苏家,就算是站在世界之巅,也不是不可能。” 林晚意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她的脑海里已经开始幻想那样的场景。 苏晴在她面前卑躬屈膝,许南辰悔不当初地跪地求饶。 所有看不起她的人,都将仰望她! “那……那我们……”她的声音都在发颤。 “这家机构,现在正处在临床试验的最后阶段,需要一笔巨大的资金来推动药物的量产和上市。” “所以,他们正在对外进行小范围的募资。” “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一旦错过,就再也没有了。” 傅深的话,像魔鬼的低语,每一个字都在敲击着林晚意最脆弱的神经。 她对傅深的话,几乎没有丝毫怀疑。 从母亲去世的谣言出现直到现在,只有傅深一直陪在她身边,为她出谋划策,帮她揭穿真相。 在她心里,傅深已经是她唯一的依靠。 “我需要怎么做?” 林晚意迫不及待地问道,她的眼睛里燃烧着熊熊的野心之火。 “需要什么?钱吗?股份吗?都可以!” 傅深看着她急切的样子,心中冷笑,脸上却露出为难的神色。 “晚意,事情没那么简单。” “这些国外的投资人,圈子很封闭,只相信熟人。” “我跟他们有点交情,但如果我直接介绍你过去,恐怕他们不会接受。” “那怎么办?”林晚意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傅深沉吟了片刻,似乎在做一个艰难的决定。 “只有一个办法。”他看着林晚意,目光灼灼。 “你把名下所有的股份,都转移到我的名下。” “我以我个人的名义,去跟他们谈这个投资。” “这样他们才不会有戒心。” 林晚意脸上的狂热,瞬间冷却了下来。 股份? 全部转移? 她看着傅深,眼神里第一次流露出了怀疑和警惕。 傅深立刻捕捉到了她情绪的变化。 他没有急着解释,反而长长地叹了口气,主动向后退了一步。 他的脸上带着失望和一丝受伤的表情。 “算了。” “晚意,如果你信不过我,就当我没说过这些话。” “是我太想帮你了,考虑不周。” “毕竟是那么大一笔资产,你有所顾虑,是应该的。” “这件事,就此打住吧。我们还是从长计议,总会有别的办法的。” 他这番以退为进的话,说得坦荡又诚恳,仿佛真的只是在为她着想。 林晚意心中的疑虑,瞬间被打消了大半。 是啊傅深图什么呢? 他一直在帮自己,如果他真的想要自己的股份,有一万种方法可以算计,何必用这种听上去就匪夷所思的理由? 反倒是自己,刚刚竟然怀疑他…… 林晚意的心里涌上一股愧疚。 现在这种时候,除了傅深她还能相信谁? 难道要回头去找那个骗子许南辰吗? 不,绝不! “傅深,你别这么说!” 林晚意急忙开口,语气软了下来。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 她咬了咬嘴唇,下定了决心。 “我信你,现在我只信你一个人了。” 她深吸一口气,像是做出了人生中最重要的决定。 “不过股份的事情太大了,而且我现在真的很担心我妈妈。” “你不是说,后天她就会跟我视频吗?” “等我亲眼看到我妈妈平安无事,确认她真的在国外散心之后,我就把所有的股份,全都转给你!” “到时候,一切都拜托你了!” 傅深听到这话,心中一块大石终于落地,他要的就是这个承诺。 他脸上立刻绽放出灿烂的笑容,那笑容里充满了欣慰和感动,伸出手用力地拍了拍自己的胸膛。 “放心,这件事,包在我身上!” “后天,我保证你一定能见到阿姨!” 车内的气氛,在这一刻,似乎又重新变得和谐起来。 …… 翌日清晨。 第一缕阳光透过百叶窗的缝隙,在昂贵的地毯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傅深站在客厅的落地窗前,一手插在西裤口袋里,另一只手举着手机,压低了声音,语气里带着一丝罕见的焦躁和恳求。 “我知道这很为难你。” “再帮我一次,就这一次。” 他的眉头紧锁,视线不时地瞟向林晚意卧室紧闭的房门。 “钱的事情你放心,我已经在想办法了。” 电话那头似乎说了些什么,傅深的脸色沉了下去。 “一周?” “不行,时间太短了!” “喂?喂!” 傅深对着已经挂断的电话,低声咒骂了一句,脸上烦躁的神色更重了。 他用力捏了捏眉心,转身在客厅里踱步,像一头被困在笼中的野兽。 就在这时,咔哒一声轻响。 卧室的门开了。 傅深脸上的所有负面情绪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贯的温和与沉稳。 他转身,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关切笑容。 林晚意从房间里走了出来,她眼下有着淡淡的青黑,显然昨晚没有睡好,但精神状态比昨天在车里时好了许多。 她换了一身干净的家居服,头发也梳理整齐了。 “傅深,早。” 第六十一章 母亲的视频 “早。”傅深微笑着回应:“昨晚睡得好吗?” “还行。”林晚意勉强笑了笑,目光落在他还握在手里的手机上:“你……在跟谁打电话?” 她听到了最后几句,似乎是在谈钱。 “没什么,公司的一点小事。” 傅深轻描淡写地一笔带过,将手机揣回兜里,动作自然得看不出任何破绽。 “一些资金周转的问题,不用担心,我能处理好。” 林晚意点了点头,没有再追问。 她现在满心都是母亲的事情,对傅深的生意并不关心。 就在这时。 “叮咚!” 一声清脆的短信提示音,从傅深的口袋里响起。 这声音在安静的客厅里,显得格外突兀。 傅深像是被按下了某个开关,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他迅速掏出手机,解锁屏幕,只看了一眼,脸上的笑容就抑制不住地绽放开来。 那是一种如释重负,又带着巨大惊喜的表情。 “晚意!”他抬起头,声音里充满了激动。 “有消息了!” “是阿姨,阿姨回信了!” 林晚意的心脏猛地一跳,整个人都僵住了。 她快步走到傅深面前,死死地盯着他的手机屏幕,声音因为紧张而变得有些沙哑。 “什么?我妈妈?她说什么了?” “她那边刚天亮,昨晚手机没电了,才看到我们的消息。” 傅深将手机屏幕转向她,上面是一条简短的外文信息。 “她说她一切都好,让我们别担心。” 林晚意看着那串陌生的文字,虽然看不懂,但一切都好这几个字,像是一股暖流,瞬间涌遍了她的四肢百骸。 她的眼眶,一下子就红了。 “她真的没事……” “当然了。”傅深笑着说:“我就说吧,王院长他们根本就是骗人的。” “那能视频吗?我想亲眼看看她!”林晚意急切地抓住傅深的胳膊,这是她现在最渴望的事情。 “别急,我问问。” 傅深立刻在手机上飞快地打字,发送了一条信息过去。 两人站在原地,静静地等待着。 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林晚意的心跳得飞快,手心里全是汗。 终于,手机屏幕再次亮起。 一个视频通话的请求弹了出来。 傅深立刻按下了接通键。 短暂的连接之后,一张熟悉又略显憔悴的脸,出现在了手机屏幕上。 “妈!” 林晚意看到母亲的那一刻,眼泪瞬间决堤。 屏幕里的林母,穿着一件米色的毛衣,背景像是在一个酒店房间里,光线有些昏暗。 她的气色看起来还不错,只是似乎有些疲惫。 “晚意啊。” 林母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带着一丝沙哑。 “你怎么哭了?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妈,我以为……我以为你……” 林晚意哽咽着,后面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 她有太多的话想问,想问她为什么不接电话,想问她为什么突然出国,想问她知不知道自己有多担心。 可话到嘴边,却只剩下无声的抽泣。 “傻孩子,我能有什么事。” 林母在屏幕那头笑了笑,笑容有些勉强。 “我就是出来散散心,这边信号不太好,手机也老是……滋……滋……” 画面突然开始卡顿,声音也变得断断续续。 “妈?妈!你能听到我说话吗?” 林晚意焦急地对着手机喊。 “晚意,我这边信号太差了。” 林母的脸在屏幕上扭曲变形,声音被电流声切割得支离破碎。 “我先挂了,等信号好了,再……” 视频被猛地挂断了,屏幕恢复了黑暗。 整个过程,从接通到挂断,加起来还不到三十秒。 林晚意愣愣地举着手机,眼泪还挂在脸上。 虽然只有短短的几句话,但那是她的妈妈,是她妈妈的声音,是她妈妈的脸。 她真的没事,她真的只是在国外散心。 许南辰、王院长、刘国栋……他们说的,竟然都是假的。 而自己,却像个疯子一样,在急诊大厅里大闹,在游乐场里被苏晴当众羞辱。 原来,从头到尾都是一场巨大的乌龙。 林晚意猛地摇了摇头。 她缓缓抬起头,看向一旁的傅深。 傅深脸上的表情,充满了理解和同情。 他轻轻拍了拍林晚意的肩膀,柔声说道: “现在,相信了吧?” “许南辰他们,就是利用了阿姨出国散心、联系不便这个时间差,想用一份假的死亡证明,把你手里的股份骗到手。” “幸好,我们发现得早。” 傅深的话,像是一把钥匙,解开了林晚意心中最后的一丝疑虑。 所有的线索,在这一刻,都串联了起来。 逻辑完美闭环。 是了,就是这样。 许南辰那个骗子,伙同苏晴那个贱人,上演了一出惊天大戏,目的就是为了她林家的财产! 而自己因为担心母亲,才会方寸大乱,差点就着了他们的道。 林晚意深吸一口气,胸中翻涌的情绪,逐渐从后怕和委屈,转变成了滔天的愤怒和恨意。 她擦干眼泪,眼神变得冰冷而坚定。 “傅深。”她开口,声音平静得可怕。 “你说得对,我不能再这样坐以待毙了。” “我不能让他们看我的笑话,更不能让他们以为我林晚意是好欺负的!” 傅深看着她眼中的复仇之火,嘴角勾起一个满意的弧度。 他知道,时机到了。 “晚意,你能这么想,就太好了。” 他上前一步,语气变得郑重起来。 “我们昨天在车里说的事……” 他没有把话说完,只是用眼神询问着。 林晚意没有丝毫犹豫:“我同意。” 她的回答,斩钉截铁。 在亲眼看到母亲平安无事之后,她对傅深,已经再无任何怀疑。 傅深是她现在唯一的盟友,是她复仇的唯一希望。 至于股份…… 钱财乃身外之物,只有把它变成足以碾压苏家和许南辰的力量,它才有意义! “我现在就去联系我的律师。” 林晚意拿出手机,当着傅深的面,就开始翻找通讯录。 “我会让他准备好所有的股份转让文件。” 她抬起头,看着傅深,目光灼灼。 “后天上午,我们就去签字。” “我相信你,只要是你说的话,我全都信,傅深,这次我把所有的希望都压在你的身上了。” “到时候,通过股票赚了钱,我一定要让苏晴付出代价,要让许南辰后悔!” 第六十二章 柳家大小姐 翌日。 第一医院。 许南辰换上白大褂,刚走进急诊科的大门,就被一道清脆又带着几分不确定的女声叫住了。 “许医生?” 这声音有些耳熟。 许南辰停下脚步,循声望去。 不远处的走廊边,站着一个年轻女孩。 她穿着一身浅色的连衣裙,长发披肩,脸上化着淡妆,虽然面色还有些苍白,但那双眼睛却亮得惊人。 女孩的身旁,还站着一位穿着西装、神情恭敬的中年男人,看样子是保镖或者管家。 许南辰认出了她。 柳馨蔓,柳家的大小姐。 那个不久前被他从鬼门关前拉回来的女孩。 看她现在能自己站着,恢复得似乎很不错。 “柳小姐。”许南辰点了点头,语气平静。 看到许南辰还记得自己,柳馨蔓的眼睛更亮了,她快步走了过来,动作还有些小心翼翼,但已经看不出大病初愈的虚弱。 “许医生,真的是你,我特地来感谢你的!” 她的声音里带着压抑不住的激动和感激。 “那天要不是你,我可能已经……” “举手之劳,这是我的工作。”许南辰打断了她的话,神色淡然。 柳馨蔓却用力地摇了摇头。 “不,那不是举手之劳!” 她很认真地看着许南辰,一字一句地说:“我后来听我爸爸说了,当时的情况有多危险,如果不是你当机立断,后果不堪设想。你救了我的命!” 许南辰没再反驳,只是问:“身体感觉怎么样?” “好多了!已经能下床走路了,医生说再观察几天就可以出院了。”柳馨蔓说着,忽然想起了什么,好奇地打量着许南辰。 “许医生,我能问你个问题吗?” “你说。”柳馨蔓的表情变得有些古怪,带着点探究,又带着点困惑。 “你真的是林晚意的……前夫?” 她问得很直接,许南辰的眉梢微不可查地动了一下。 “是。” 得到肯定的答复,柳馨蔓脸上的困惑更深了。 她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问许南辰。 “这就奇怪了。晚意她是我最好的闺蜜。” “我以前听她提起过你,她说你就是个一事无成的废物,只会吃软饭。” 柳馨蔓说到这里,有些不好意思地看了许南辰一眼,似乎是觉得自己说话太直白了。 “可是。” 她话锋一转,目光灼灼地盯着许南辰。 “我见到的你,跟她说的完全不一样啊。” “你医术那么好,那么冷静,那么厉害怎么可能是废物呢?” 许南辰的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眼底掠过一抹无人察觉的自嘲。 废物这个词,他听了三年,早就麻木了。 “她说的,或许是以前的我。”他淡淡地开口。 “我们已经离婚了。” “离婚了?”柳馨蔓的音调猛地拔高,满脸的不可思议。 “为什么啊?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晚意她就是嘴硬心软,你们……” 许南辰不想在这个话题上继续纠缠。 他抬起手,看了看腕表。 “柳小姐,我快要上班了。” 他的言下之意,是该结束这场谈话了。 可没等柳馨蔓再说什么,许南辰又主动开口了。 “既然遇到了,我帮你再检查一下吧。” 他看着柳馨蔓,目光专注而认真,是医生对病人的那种纯粹的关切。 “跟我来。” 柳馨蔓愣住了。 她看着许南辰那双深邃的眼睛,里面没有丝毫杂质,只有对自己身体状况的关心。 她的心,没来由地漏跳了一拍。 脸颊,也悄悄地泛起了一层薄红。 “好。” 她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乖巧地跟在许南辰身后,走向一间空着的诊室。 诊室里。 许南辰让她在椅子上坐下,自己则拿起了听诊器。 “把外套脱了。” 他的声音平静无波。 柳馨蔓的心跳却越来越快,她有些紧张地脱下连衣裙外面的薄外套,露出了里面的内搭。 冰凉的听诊器探头,隔着薄薄的衣料,贴在了她的胸口。 许南辰微微俯身,闭上眼睛,仔细地听着。 他离得很近。 近到柳馨蔓能闻到他身上那股淡淡的消毒水味道,干净又让人安心。 她甚至能看到他垂下的眼睫毛,长而浓密。 她能清晰地听到自己如擂鼓般的心跳声,不知道许南辰有没有听到。 她的脸,更红了。 “呼吸放缓。”许南辰的声音响起。 “是。”柳馨蔓赶紧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片刻后,许南辰直起身子,收回了听诊器。 “心率有点快,不过心音很清晰,没有杂音。” 他一边说,一边拿起了血压计。 “伸手。” 柳馨蔓听话地伸出胳膊。 许南辰熟练地将袖带缠在她的手臂上,开始打气。 他的手指无意间碰到了她的皮肤,温热的触感让柳馨蔓的身体微微一僵。 整个检查过程,许南辰都表现得极为专业,没有一丝多余的动作和言语。 可柳馨蔓的心,却像是坐上了过山车,起起伏伏。 “血压正常,恢复得不错。” 许南辰记录下数据,然后看向她。 “出院后也要注意休息,避免剧烈运动和情绪激动,按时吃药,定期复查。” 他交代得很详细。 “我知道了。”柳馨蔓小声地回答。 检查结束了。许南辰站起身,准备离开。 “许医生!” 柳馨蔓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猛地叫住了他。 许南辰回头。 只见女孩的脸颊红扑扑的,一双大眼睛里闪烁着期待的光芒。 “为了感谢你的救命之恩,我想请你吃顿饭,可以吗?” 她鼓足了勇气,一口气把话说完,然后紧张地看着许南辰,等待着他的回答。 “就当是报答你。” 她又小声地补充了一句。 许南辰看着柳馨蔓那双亮晶晶的眼睛,里面盛满了紧张和期待。 他想了想,似乎没什么拒绝的理由。 “可以。” 两个字,让柳馨蔓紧绷的神经瞬间松弛下来,脸上绽放出灿烂的笑容。 “不过,要等我下班。”许南辰补充道。 “当然,当然!”柳馨蔓连连点头,生怕他反悔似的。 “医生上班时间怎么能随便离开呢,我等你,多久都等!” 她的语气里带着一丝雀跃和不容置疑的认真。 许南辰点了点头,没再多说什么。 两人约好了时间地点,柳馨蔓便一步三回头地被管家护送着离开了。 …… 半天的时间很快过去。 夕阳的余晖将整座城市染上了一层温暖的橘色。 许南辰脱下白大褂,换上自己的便服,走出了医院大门。 他一眼就看到了站在路边的那道倩影。 柳馨蔓换了一身更加精致的裙子,勾勒出傲人的身姿,长发在晚风中轻轻飘动。 她正靠在一辆线条流畅的玛莎拉蒂旁,低头看着手机。 似乎是感应到了什么,她抬起头,目光精准地捕捉到了人群中的许南辰。 她眼睛一亮,立刻站直了身体,冲着许南辰用力地挥了挥手。 那副模样,像是在等待恋人下班的女朋友。 许南辰迈步走了过去。 “许医生,这里!” 柳馨蔓拉开车门,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笑容明媚。 “上车吧,餐厅我已经订好了。” 第六十三章 好闺蜜 许南辰坐上副驾驶,车子平稳地驶入车流。 最终,玛莎拉蒂停在了一家看起来就价格不菲的法式西餐厅门口。 “就这里了。” 柳馨蔓解开安全带,率先下了车,为许南辰引路。 餐厅内灯光柔和,流淌着舒缓的古典音乐,空气中弥漫着食物的香气和淡淡的花香。 两人刚跨过门槛,一道尖锐又刻薄的女声就毫无预兆地刺了过来。 “哟,这不是许大医生吗?” 这声音,许南辰再熟悉不过了。 他抬眼望去,不远处的卡座里,林晚意正端着一杯红酒,满脸讥讽地看着他。 她的对面,坐着西装革履的傅深。 桌上摆着精致的菜肴和一瓶醒好的红酒,看样子,他们是在庆祝什么。 林晚意根本没给许南辰反应的时间,她放下酒杯,踩着高跟鞋,怒气冲冲地走了过来。 “怎么?骗到苏晴那个贱人的钱了,有闲心来这种地方消费了?” 她的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周围几桌的客人听到。 瞬间,几道探究的目光投了过来。 “许南辰,我真是小看你了,你的脸皮比城墙还厚!” “一边哄着苏晴,一边又出来勾搭别的女人,你可真是时间管理大师啊!” 林晚意双手抱胸,眼神像刀子一样刮在许南辰身上。 她骂完,似乎才注意到许南辰身边还有人。 她的目光移到了柳馨蔓的脸上。 下一秒,林晚意脸上的刻薄和愤怒瞬间凝固,取而代之的是极致的错愕。 “馨蔓?” 她的声音里充满了不敢置信。 “你怎么会在这里?还跟他在一起?” 林晚意指着许南辰,看向自己的闺蜜,眼神里全是质问。 柳馨蔓的脸色有些发白,她显然没料到会在这里撞见林晚意。 她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如何解释,气氛一下子变得无比尴尬。 林晚意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扫视,脸色越来越沉。 “馨蔓,你回答我!” 柳馨蔓被她逼得没办法,沉默了许久,才终于鼓起勇气,小声说了一句。 “晚意,我是来感谢许医生的。” “他救了我的命。” 这话一出,林晚意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 她直接笑出了声,笑声里充满了不屑和嘲讽。 “救你的命?” “就凭他?” 林晚意上下打量着许南辰,眼神里的鄙夷毫不掩饰。 “馨蔓,你是不是病糊涂了?他就是个一事无成的废物!” “那天在医院,他不过就是运气好,瞎猫碰上死耗子罢了!” “你还真把他当神医了?” 林晚意说着,伸手就要去拉柳馨蔓的胳膊。 “走,跟我过来!” “别跟这种骗子待在一起,小心被他骗得连骨头都不剩!” 她的手指即将触碰到柳馨蔓的手臂。 然而,柳馨蔓却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避开了她的手。 林晚意的动作僵在了半空中。 她愣住了,满脸错愕地看着自己的闺蜜。 “馨蔓,你……” 柳馨蔓拒绝了她,这是第一次。 林晚意死死地盯着柳馨蔓,那双漂亮的眼睛里,此刻只剩下冰冷的质问。 “馨蔓,你这是什么意思?” 她的声音压得很低,像是在极力克制着即将喷薄而出的怒火。 柳馨蔓被她看得浑身发毛,下意识地攥紧了裙角,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餐厅里柔和的灯光照在她苍白的脸上,让她看起来像一朵快要被风吹散的蒲公英。 她深吸了一口气,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终于抬起头,迎上了林晚意的目光。 “晚意,我觉得你误会许医生了。” 柳馨蔓的声音很轻,却异常清晰,每一个字都像一颗小石子,投进了这片死寂的僵局里。 “我认识的许医生,他不是你说的那个样子。” “他救了我,而且他是个好人。” 林晚意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像是听到了什么荒谬绝伦的笑话。 她不敢相信这些话是从自己最好的闺蜜嘴里说出来的。 柳馨蔓没有退缩,她看着林晚意,眼神里带着一丝恳求。 “晚意,你应该向许医生道歉。” 道歉? 这两个字像是一道惊雷,在林晚意的脑海里轰然炸开,她整个人都疯了。 “道歉?” 林晚意尖叫出声,音调拔高到刺耳的地步,瞬间吸引了餐厅里所有人的注意。 “柳馨蔓,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你让我给这个废物道歉?” 她伸出手指,指甲几乎要戳到许南辰的鼻尖上。 “你是不是被他灌了什么迷魂汤?” “他到底给了你什么好处,让你这么帮着他说话?” 林晚意彻底失去了理智,她觉得自己的世界观在这一刻崩塌了。 自己的闺蜜,竟然为了一个她最看不起的男人,反过来指责自己! 这比背叛更让她难以接受。 “柳馨蔓,我再问你一遍,你到底跟不跟我走?” 林晚意的眼神凶狠得像要吃人。 柳馨蔓被她这副模样吓得后退了一步,但眼神依然坚定。 她摇了摇头:“不。” 这个字,彻底点燃了林晚意的怒火。 “好,好得很!” 林晚意怒极反笑,她猛地扬起手,一个巴掌就朝着柳馨蔓的脸扇了过去! “我今天就打醒你这个蠢货!” 眼看着那只戴着昂贵珠宝的手就要落在柳馨蔓的脸上。 一道身影快如闪电,瞬间挡在了柳馨蔓身前。 一声清脆的响声回荡在餐厅里。 但这一巴掌,并没有打在柳馨蔓的脸上。 许南辰挺身而出,稳稳地抓住了林晚意的手腕。 他的手就像一把铁钳,让林晚意动弹不得。 “林晚意。”许南辰的声音冷得像冰。 “你闹够了没有?” 林晚意的手腕被捏得生疼,她挣扎着,却根本挣脱不开。 看到许南辰将柳馨蔓护在身后的姿态,那副保护者的模样,更是将她刺激得双眼通红。 “我闹?”林晚意歇斯底里地吼道。 “许南辰,你这个不要脸的狗东西!” “你什么时候跟我的闺蜜搞到一起去的?” “你是不是早就对她图谋不轨了?” “我怎么就没发现,你这么能耐呢?刚甩了我,就迫不及待地对我身边的人下手了?” 她的质问像连珠炮一样砸过来,恶毒又伤人。 许南辰的眉头紧紧皱起,脸上没有丝毫波澜。 “我跟柳小姐只是第二次见面。”他淡定地开口解释。 “第一次,是在医院急诊室,她突发疾病,我救了她。” “今天,是她为了表示感谢,请我吃饭,仅此而已。” 第六十四章 他比你强得多 许南辰的解释清晰明了,没有一丝多余的情绪。 可这番冷静,在林晚意看来,却是最无情的挑衅。 “仅此而已?” 林晚意冷笑着,用尽全身力气甩开许南辰的手。 她另一只手毫无征兆地扬起,狠狠地一巴掌扇在了许南辰的脸上! “啪!” 这一巴掌,比刚才那一声更加响亮。 整个餐厅都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 许南辰的脸被打得偏向一侧,白皙的皮肤上迅速浮现出五道清晰的指印。 他没有动,也没有说话,只是缓缓地将头转了回来,目光沉静地看着状若疯癫的林晚意。 “许南辰,你就是个彻头彻尾的骗子!” 林晚意打完人,非但没有解气,反而更加愤怒。 她指着许南辰的鼻子,开始了恶毒的诅咒。 “我告诉你,你这种人,这辈子都别想出人头地!” “你就是个烂在泥里的废物,永远都配不上最好的!” “你只会用你那张看似无辜的脸去欺骗女人,骗她们的钱,骗她们的感情!” “我祝你一辈子都待在急诊科,累死累活,穷困潦倒!” “我祝你永远都找不到真心对你的人,孤独终老!” 她骂得声嘶力竭,仿佛要将所有的怨恨都倾泻出来。 骂完,林晚意像是终于找回了一丝理智。 她整理了一下自己凌乱的头发,高傲地抬起下巴。 她回过头,一步一步走回傅深的身边。 傅深从始至终都像个局外人一样,优雅地坐在那里,端着酒杯,饶有兴致地看着这场闹剧。 林晚意走到他身边,一把挽住他的胳膊,然后转身,像个胜利者一样,居高临下地看着许南辰。 她指了指身边的傅深,又指了指许南辰,脸上是毫不掩饰的鄙夷和炫耀。 “许南辰,你睁大你的狗眼看清楚,这才是我林晚意的男人!” “傅深哈佛毕业的金融巨子,他动动手指,就能让你在海城混不下去!” “你呢?”林晚意不屑地冷哼一声。 “你拿什么跟他比?” “拿你那点可怜的死工资,还是你那所谓的医术?” “别做梦了,你和我,早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了!” 她放出狠话,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刀子。 最后,她的目光落在了脸色惨白的柳馨蔓身上。 那眼神,冷得没有一丝温度。 “还有你,柳馨蔓。” 林晚意一字一顿地说道。 “从今天起,我们两个,恩断义绝!” “你愿意跟着这个废物,就跟着吧!” “我倒要看看,他能给你什么!” 说完这句话,她再也不看两人一眼。 她挽着傅深的胳膊,像一只骄傲的孔雀,踩着高跟鞋,头也不回地离开了餐厅。 傅深站起身,临走前,他的目光意味深长地在许南辰脸上停留了片刻,嘴角勾起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 两人高傲地离去,只留下满地狼藉和一整个餐厅的窃窃私语。 许南辰静静地站在原地,脸上那五道鲜红的指印格外刺目。 他没有去揉,也没有露出任何痛苦的表情,只是那双总是平静如水的眸子里,此刻像是结了一层薄冰。 林晚意挽着傅深扬长而去的背影,像一根针,深深扎进了柳馨蔓的眼睛里。 她看着许南辰,嘴唇翕动了几下,满心的愧疚和歉意堵在喉咙里,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许医生。”柳馨蔓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眼圈红了。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都怪我,如果不是我非要请你吃饭。” 许南辰缓缓转过头,目光落在她身上时,眼里的冰霜悄然融化了几分。 他轻轻摇了摇头,嘴角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这不关你的事。”他的声音有些沙哑。 “是我连累了你,让你平白无故受这种委屈,还失去了朋友。” 柳馨蔓用力地摇着头,泪水终于忍不住,顺着脸颊滑落。 “不是的,这不是你的错,是我自己的选择!” 她深吸一口气,像是要用尽全身的力气,把心底的话都说出来。 “我就是觉得,你是个好人。” “你救了我的命,我还没来得及好好谢谢你。” “她不该那么说你,不该那么对你!” 她的声音不大,却异常坚定。 许南辰看着她,心里涌起一股暖流,冲淡了脸上火辣辣的疼痛和心底的冰冷。 他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真诚的微笑。 “谢谢你,柳小姐。” 柳馨蔓擦了擦眼泪,也努力挤出一个笑容。 “别叫我柳小姐了,听着太生分了。” “我叫柳馨蔓,你可以叫我馨蔓。” 她顿了顿,看着许南辰,眼神里带着一丝期待。 “从今天起,我们就是朋友了,可以吗?” 许南辰愣了一下,随即重重地点了点头。 “好,朋友。” 两个字,简单却有力。 许南辰环顾四周,那些看热闹的目光让他觉得有些不自在。 他对柳馨蔓说:“这里太吵了,我们换个地方?” “不。”柳馨蔓却摇了摇头。 “为什么要走?我们又没做错什么。” 她拉开椅子,重新坐了下去,然后抬头看着许南辰。 “许医生,坐。” 许南辰看着她倔强的眼神,无奈地笑了笑,也在她对面坐了下来。 他拿起桌上的菜单,递给柳馨蔓。 “想吃什么,随便点,这顿饭我请。” 柳馨蔓没有接菜单,只是笑着看着他。 “说好了我请的,为了感谢你。” “今天不行。”许南辰坚持道。 “就当庆祝我们成为朋友的第一顿饭。” 柳馨蔓想了想,终于点了点头。 餐厅里的气氛渐渐恢复了正常,悠扬的音乐重新响起,食客们也各自回到了自己的话题中。 仿佛刚才那场激烈的闹剧,只是一段无足轻重的小插曲。 两人安静地吃着饭,谁也没有再提起刚才的事情。 就在这时,一个穿着定制西装,戴着金丝眼镜的男人端着酒杯,径直朝着他们的桌子走了过来。 男人脸上带着几分惊讶,几分玩味。 “南辰?还真是你啊!” 许南辰抬起头,看到来人时,也有些意外。 “周浩?” “你怎么在这?” 被称作周浩的男人哈哈一笑,在他对面的空位上自顾自地坐了下来。 “我跟客户在这边谈点事。” 他的目光在许南辰和柳馨蔓之间来回扫视,最后落在了柳馨蔓身上,眼神里的惊讶毫不掩饰。 “行啊你,南辰。” “什么时候换人了?” 周浩的语气带着一种老同学特有的熟稔和调侃。 许南辰的眉头微微皱起。 “周浩,别乱说。” “这位是我的朋友,柳馨蔓。” 他又向柳馨蔓介绍道:“馨蔓,这是我大学同学,周浩。” 柳馨蔓礼貌地点了点头:“你好。” 周浩却像是没听见许南辰的解释一样,他上下打量着柳馨蔓,啧啧称奇。 “朋友?南辰,你这就没意思了啊。” 他凑近了些,压低声音,用一种只有他们三个人能听到的音量说道: “我可是记得清清楚楚,当年你为了追林晚意,那叫一个轰轰烈烈啊。” 第六十五章 你说的对,都怪他! 许南辰的脸色沉了下来:“周浩。” 周浩却完全没理会他的警告,自顾自地陷入了回忆。 “你们是不知道啊,当年我们整个医学院,谁不知道许南辰是林大小姐的头号忠犬?” “风雨无阻,整整五年,林晚意一篇论文要查资料,他能泡在图书馆三天三夜不合眼,把所有相关的文献都整理好,标上重点,送到她手上。” “林晚意说一句想看海城的初雪,他能连夜开车几百公里,就为了带她去山顶看那几分钟的雪景。” 周浩说得眉飞色舞,仿佛在讲述一个传奇故事。 柳馨蔓安静地听着,脸上的表情有些复杂。 她看向许南辰,眼神里多了一丝探究和心疼。 许南辰的脸色已经难看到了极点。 “够了,周浩,那些都过去了。” 周浩摆了摆手,显然还没说完。 “过去?怎么能过去呢?” “我可还记得,她毕业典礼那天,你小子拿着准备了好几个月的奖学金,给她买了一条她念叨了很久的项链,结果呢?” “人家当着全系同学的面,直接给扔垃圾桶里了!” “说你俗气,说你拿不出手,当时你那脸白的,啧啧……” 周浩摇着头,一脸的感慨。 “我们都以为你俩肯定没戏了,谁知道你小子这么能忍,最后还真把这朵带刺的玫瑰给摘到手了。” “怎么?这才几年啊?” 周浩的目光再次转向柳馨蔓,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和质疑。 “这就换人了?我说南辰,你这口味变得也太快了吧?” “林晚意那种烈马你都能驾驭,怎么突然就……” 他的话没说完,但那意思再明显不过了。 柳馨蔓的脸色微微泛白。 许南辰终于忍无可忍,他猛地站起身,椅子在地上划出刺耳的声响。 “周浩!”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冷意。 “我再说一遍,她是我朋友。” “还有,我跟林晚意已经离婚了,请你放尊重一点。” 周浩被他这突如其来的气势吓了一跳,愣在了那里。 他认识许南辰这么多年,这还是第一次见他发这么大的火。 在他印象里,许南辰永远都是那个温和、冷静,甚至有些过分好脾气的人。 尤其是在林晚意面前,更是逆来顺受,打不还手,骂不还口。 今天这是怎么了? 为了一个刚认识的朋友? 周浩张了张嘴,还想说些什么。 许南辰已经拉起了柳馨蔓的手:“我们走。” 他看也没再看周浩一眼,拉着柳馨蔓,径直走向餐厅门口。 柳馨蔓被他拉着,踉跄地跟在后面。 她能感觉到,许南辰握着她的手很用力,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手心里全是冷汗。 一直到走出餐厅,外面的冷风吹在脸上,许南辰才像是回过神来,松开了她的手。 “抱歉。”他低着头,声音里满是疲惫。 “今天让你见笑了。” …… 黑色的宾利在夜色中平稳行驶,车厢内却是一片死寂。 路灯的光一束束掠过林晚意的脸,将她脸上那份扭曲的愤怒照得忽明忽暗。 她双手紧紧攥着,指甲深深陷进掌心,带来一阵阵刺痛。 可这点痛,远不及她心里的万分之一。 傅深握着方向盘,目视前方,没有说话。 他只是偶尔从后视镜里,瞥一眼身旁这个如同即将喷发火山般的女人。 他在等,等一个最合适的时机。 车子驶入别墅车库,稳稳停下。 傅深刚解开安全带,林晚意已经猛地推开车门,冲了出去。 回到别墅,大门被林晚意狠狠甩上。 “砰!” 名贵的爱马仕手袋被她一把掷在沙发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她的胸口剧烈起伏着,眼里的怒火几乎要喷涌而出。 “许南辰,他凭什么!” 林晚意像是困兽一般,在客厅里来回踱步,声音尖利而嘶哑。 “他凭什么用那种眼神看我?平静?他装给谁看!” “还有那个柳馨蔓,以前对我言听计从,不过就是靠家里才有的现在这般富贵,也敢在我面前耀武扬威!” 傅深倒了两杯红酒,将其中一杯递给林晚意,声音温和。 “晚意,别气了,为那种人生气,不值得。” 林晚意一把挥开酒杯。 “啪嚓!” 高脚杯摔在光洁的大理石地面上,碎成一地晶莹的残渣。 猩红的酒液四溅,像一滩刺目的血。 “我不甘心!” 林晚意的眼眶红了,声音里带上了哭腔。 “傅深,你没看到吗?所有人都像看小丑一样看着我!” “最可恨的是柳馨蔓!” 她猛地转过身,死死盯着傅深。 “她是我最好的闺蜜,她明知道许南辰是什么样的人,明知道我们之间发生了什么!” “她居然还跟他在一起,她就是故意要看我笑话!她背叛了我!” 这才是压垮她的最后一根稻草。 来自许南辰的羞辱,来自路人的指点,她都能忍。 唯独闺蜜的背叛,像一把最锋利的刀,直直插进她的心脏。 傅深看着她崩溃的样子,缓缓走上前,轻轻将她揽入怀中。 他没有说话,只是轻柔地拍着她的背,任由她发泄。 过了许久,林晚意的抽泣声才渐渐平息下来,傅深这才柔声开口。 “晚意,我知道你委屈。” “柳小姐这样做,确实太过分了。”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叹息和不平。 “但是你有没有想过,或许她也是被许南辰骗了?” 林晚意猛地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看着他。 “被骗?” 傅深点了点头,眼神里满是笃定。 “你想想,许南辰那个人,最会伪装。” “他在你面前装了那么多年深情,骗过了所有人,想骗一个柳小姐,又有什么难的?” 他一边说,一边用指腹轻轻擦去林晚意脸上的泪痕。 “他现在这么嚣张,靠的是谁?” “还不是苏晴,还不是苏家在他背后撑腰?” “只要让苏晴看清楚他的真面目,让他失去苏家这个靠山,你觉得他还能蹦跶几天?” 傅深的话像一剂强心针,瞬间注入了林晚意的心里。 她眼中的迷茫和痛苦,渐渐被一种名为复仇的火焰所取代。 “没错。”林晚意喃喃自语。 “你说得对,都是许南辰的错!” “只要让苏晴看清他是个什么样的烂人,他们两个肯定会闹掰!” “到时候,我看他还怎么狂!” 第六十六章 我们还是慢慢来 这话一出,林晚意的心情肉眼可见地好了不少。 她推开傅深,擦干眼泪,眼神重新变得锐利起来。 “傅深,你有什么办法吗?我怎么才能接触到苏晴?” 傅深微微一笑,似乎一切尽在掌握。 “我当然有办法。” “下周末,海城会举办一个医学青年学者交流会。” 傅深走到酒柜旁,重新取了一支酒,慢条斯理地用开瓶器打开。 “苏晴作为苏氏医疗集团的代表,同时也是这次交流会的特邀评委之一,她一定会出席。” 他将醒好的红酒倒入杯中,递给林晚意。 “到时候,会场里全是海城医学界的青年才俊和各大媒体。” “你就当着所有人的面,把他做的那些丑事一件一件都说出来。” 傅深的声音带着一种蛊惑人心的力量。 “你想想,当着他所有同行和未来金主的面,揭穿他伪造死亡证明,骗取你股份,还攀附苏家……到时候,苏晴的脸往哪放?苏家的脸往哪放?” “苏晴那种高傲的性格,怎么可能容忍自己成为整个海城的笑柄?” “到时候,不用我们动手,苏家就能让他身败名裂,滚出海城!” 林晚意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 傅深为她描绘的这幅画面,让她浑身的血液都开始沸腾。 她仿佛已经看到了许南辰众叛亲离,如丧家之犬一般被赶出海城的场景。 “这个主意太好了!”林晚意接过酒杯,一饮而尽。 “可是,那种级别的交流会,我根本进不去。” 傅深轻笑一声,伸手点了点她的鼻尖。 “放心,门票的事情交给我。” “给我三天时间,我保证把邀请函送到你手上。” 林晚意看着傅深自信满满的样子,心中最后一点疑虑也烟消云散。 她主动上前一步,踮起脚尖,在傅深的脸颊上轻轻吻了一下。 “傅深,谢谢你。” 傅深嘴角的笑意更深了。 林晚意的情绪彻底平复下来,她像是想起了什么重要的事情。 “对了,傅深。” “律师那边我已经联系好了,股份转让协议的所有文件,他都已经拟定完毕。” 林晚意看着傅深的眼睛,认真地说道。 “明天上午九点,我们直接去律师事务所签字,然后就可以去办交接了。” 这话一出,傅深眼底瞬间闪过一丝难以抑制的灼热。 他等这一天,已经等了太久了。 成了。 只要拿到林晚意手里的股份,林晚意的那些钱,就属于他了,到时候,不仅能还清之前的欠款,剩下的钱,也足以让他东山再起! 巨大的喜悦冲击着他的理智。 傅深再也无法克制自己的情绪,他一把将林晚意揽进怀里,低下头,就朝着她的嘴唇吻了下去。 他的动作有些急切,呼吸都变得粗重。 林晚意没有反抗,默默地闭上了眼睛,接受着这一切。 她告诉自己,傅深才是那个能帮助自己,能给自己未来的男人。 她应该接受他。 可就在傅深的唇即将触碰到她的那一刻。 林晚意的脑海中,毫无征兆地闪过一张脸。 一张平静的,脸上还带着五道鲜红指印的脸。 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就那么静静地看着她,没有任何恨意,也没有任何波澜,只有一片死寂的冰冷。 林晚意的心猛地一颤,像被针扎了一下。 她几乎是下意识地伸出手,用力推在了傅深的胸口上。 傅深猝不及防,被她推得后退了一步,脸上的表情有些错愕。 “晚意?” 林晚意也愣住了。 她看着自己推开傅深的手,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客厅里的气氛瞬间变得有些尴尬。 “对不起……” 林晚意低下头,不敢去看傅深的眼睛。 “我只是觉得太快了。” 她声音很轻,带着一丝慌乱。 “傅深,我们还是慢慢来吧。” “我希望我们的关系,是建立在感情上的,而不是交易。” 傅深看着她低眉顺眼的样子,眼中的错愕和不悦缓缓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抹了然和温柔。 他上前一步,重新将她拥入怀中,这次的动作很轻,很绅士。 “傻瓜,我怎么会那么想。”他轻抚着她的长发,语气宠溺。 “是我太心急了,吓到你了。” “好,我们慢慢来,我尊重你的任何决定。” “只要你开心就好。” 林晚意靠在他的怀里,感受着他平稳的心跳,心里那份莫名的慌乱才渐渐平复下来。 “嗯。” 傅深抱着她,脸上依旧是温柔的笑意。 只是那双深邃的眼眸里,一闪而过的阴鸷和占有欲,却被隐藏得很好,无人察觉。 …… 次日正午。 阳光透过律师事务所的落地窗,将一尘不染的红木会议桌照得发亮。 桌面上,几份装订整齐的文件散发着油墨的清香。 林晚意坐在柔软的真皮座椅上,手中握着一支沉甸甸的派克金笔。 笔尖悬在签名栏上方,迟迟没有落下。 对面的傅深端着咖啡,脸上挂着一如既往的温和笑意,没有催促。 他知道,此刻的沉默,是必要的仪式。 终于,林晚意深吸一口气。 笔尖落下,在纸上划出流畅而决绝的笔迹。 林晚意。 三个字,仿佛抽走了她全身的力气。 她放下笔,将文件轻轻推向傅深。 “傅深。” 她的声音有些干涩,却异常清晰。 “从今天起,我的所有资产……不,是我们俩的未来,都压在你身上了。” 林晚意直视着傅深的眼睛,那双漂亮的眸子里带着一丝恳求,更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 “那个新药项目,我知道风险很高。” “我只希望你,每一步都走得谨慎一些。” “我输不起了。” 傅深放下咖啡杯,双手覆盖在她的手背上,掌心温热而有力。 “晚意,你说的这是什么话。”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被误解的受伤,恰到好处。 “你的未来,就是我的未来。我怎么可能拿我们的未来去冒险?” 傅深将那份签好字的文件拿过来,郑重地放在自己面前。 “你放心,这个项目我跟进了很久,每一个环节都了如指掌。这次募资,不过是临门一脚。” “我保证,不出半年,我就会给你一个让你惊喜的回报。” 他拍着胸脯,每一个字都掷地有声,充满了令人信服的力量。 林晚意看着他真诚的侧脸,心中最后的一丝不安,也缓缓消散。 她点了点头,露出一个释然的微笑。 “我相信你。” 离开律师事务所,傅深亲自将林晚意送回别墅。 临别时,他给了她一个温柔的拥抱。 “好好休息,等我的好消息。至于交流会的事,晚上我就把邀请函给你送过去。” “嗯。” 第六十七章 我看上的人有多优秀 看着林晚意走进别墅大门,傅深脸上的温柔笑意瞬间褪去。 他坐回宾利驾驶座,眼神变得锐利而冰冷,像一匹终于等到猎物掉入陷阱的饿狼。 他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 “可以开始了。” 电话那头的声音恭敬而迅速。 “是,傅总。” 傅深挂断电话,发动车子,嘴角勾起一抹抑制不住的弧度。 林晚意,林家…… 从今天起,都将成为他的垫脚石。 他没有回公司,而是将车开到了一处僻静的私人会所。 走进专属的休息室,他打开随身携带的笔记本电脑,手指在键盘上飞速敲击。 一个加密的银行后台界面弹了出来。 他熟练地输入一长串账号和密码,那是林氏集团的资金账户。 只要将这笔钱转入早就准备好的离岸空壳公司,再经过几次拆分洗白…… 这笔庞大的资产,就将彻底与林晚意再无瓜葛。 到那个时候,什么新药项目,什么海城医学交流会,都不过是过眼云烟。 他傅深将带着这笔巨款,远走高飞,东山再起! 他将转账金额设置为账户的全部额度,鼠标移动到确认键上。 巨大的喜悦让他的心脏砰砰直跳。 他点了下去,屏幕上没有出现转账成功的提示。 一个红色的弹窗,刺目地跳了出来。 【错误提示:该账户大额资产交易已被冻结,进入为期七个工作日的审核期。】 什么? 傅深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 审核期? 怎么会有审核期? 他立刻拨通了银行高级客户经理的电话。 “王经理,怎么回事?我刚接手的林氏集团账户,为什么资金被冻结了?” 他的声音压得很低,但那股即将喷发的怒火,却让电话那头的王经理打了个寒颤。 “傅总,您别急。” “这是银行针对近期金融风险新出台的规定,所有超过九位数的大额资产所有权变更,都会自动触发一个为期七天的审核冷静期。” “这是为了保护原资产所有人的权益。” “七天之后,只要手续齐全,审核通过,您就可以自由支配这笔资金了。” 保护林晚意的权益? 傅深差点把手机捏碎。 他现在最不需要的,就是这种该死的保护! 夜长梦多! 万一这七天里,林晚意那个所谓的母亲突然冒出来,或者许南辰那边再出什么幺蛾子…… 他的全盘计划,就会瞬间崩盘! “没有办法提前吗?”傅深的声音冷得像冰。 “抱歉傅总,这是系统硬性规定,我们也没有权限更改。” 傅深猛地挂断了电话。 他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胸口剧烈地起伏着。 休息室里昂贵的雪茄和红酒,此刻在他闻起来,都带着一股令人作呕的烦躁气息。 不行,不能慌。 七天而已。 只要稳住林晚意,七天很快就会过去。 他重新睁开眼,眼中的暴躁和阴鸷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深沉的算计。 他拿起手机,再次拨通了林晚意的电话。 这一次,他的声音重新变回了那个让人如沐春风的温柔。 “晚意,睡了吗?” “还没,”林晚意的声音带着一丝刚放松下来的慵懒:“怎么了?” 傅深叹了口气,语气里充满了无奈和自责。 “唉,都怪我太心急了。” “刚才我试着启动新药项目的资金流转,结果银行提示,我们这种大额的股份转让,需要一个星期的审核期。” “这一个星期里,公司的钱一分都动不了。” 林晚意那边沉默了一下。 “还有这种规定?” “是啊。”傅深苦笑一声:“说是为了保护原股东,防止商业欺诈。你说这叫什么事,我们自己家的事,倒被外人给限制了。” 他的话半真半假,却完美地将自己的意图,包装成了一个无辜的意外。 “那怎么办?会影响你的计划吗?”林晚意有些担心地问。 “计划肯定要推迟了。” 傅深的声音听起来充满了对事业的焦虑,和对林晚意的愧疚。 “不过你放心,晚意。” “就算推迟,我也一定会把许南辰的事情给你办妥了!” “我绝对不会让你受半点委屈,那个交流会,我们必须去,就要当着所有人的面,把他那张虚伪的皮给扒下来!” 他斩钉截铁的语气,成功打消了林晚意心中刚刚升起的一丝疑虑。 她甚至开始反过来安慰他。 “没关系,生意上的事慢一点也好,稳妥最重要。只要能让许南辰身败名裂,晚几天也无所谓。” “嗯。”傅深应了一声,声音里带着感动的沙哑。 “晚意,谢谢你的理解。” 挂断电话,傅深脸上的最后一丝温情也消失殆尽。 他看着窗外的夜色,眼神阴冷。 许南辰,看来在我功成名就,还要拿你再当一次挡箭牌了。 …… 海城第一医院。 急诊科的走廊终于在深夜恢复了些许安静。 许南辰脱下白大褂,揉了揉有些发酸的脖子,结束了一天高强度的工作。 他拎着包,正准备走出大门。 一阵清脆的鸣笛声响起。 一辆火红色的玛莎拉蒂,像一团燃烧的火焰,精准地停在了他面前。 车窗缓缓降下,露出一张明艳动人的脸。 苏晴戴着一副宽大的墨镜,嘴角噙着一抹玩味的笑意。 “上车。”她言简意赅,语气不容置喙。 许南辰愣了一下。 “师姐?你怎么会在这?” 苏晴摘下墨镜,那双漂亮的丹凤眼上下打量着他。 “等你啊。” “等我?”许南辰更不解了:“有什么事吗?” 苏晴对着他勾了勾手指,示意他靠近一点。 许南辰不明所以,弯下腰。 苏晴的脸凑了过来,温热的呼吸喷在他的耳廓上,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香水味。 “林晚意都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官宣了。” 她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丝揶揄的笑意。 “你现在,可是我苏晴的男人。” “穿成你现在这个样子跟我出去,不是丢我的人吗?” 许南辰的脸唰地一下就红了,耳根热得发烫。 他下意识地后退一步,拉开了距离。 “师姐,你别闹了。” 看到他这副纯情的反应,苏晴嘴角的笑意更深了。 她觉得逗弄这个看似清冷、实则单纯的师弟,是件很有趣的事。 “好了好了,不逗你了。” 苏晴坐直身体,神色也正经了几分。 “说正事,后天就是海城医学青年学者交流会,你忘了?” 许南辰点了点头:“没忘。” 苏晴发动了车子,对他扬了扬下巴。 “那就上车,所谓人靠衣装,佛靠金装。” “你那几件洗得发白的衬衫,可配不上你那篇即将震惊全场的论文。” “今天师姐带你去买几件像样的战袍,到时候,让那些有眼无珠的人,都好好看清楚。” “我苏晴看上的人,究竟有多优秀。” 第六十八章 她的男人 火红色的玛莎拉蒂一个漂亮的甩尾,停在了海城最顶级的德基广场门口。 车门打开,苏晴踩着十厘米的高跟鞋,率先下车。 她摘下墨镜,红唇微扬,整个人就像一团行走的人间火焰,瞬间吸引了周围所有的目光。 苏晴冲着还坐在副驾驶的许南辰扬了扬下巴:“下车。” 许南辰看着眼前金碧辉煌、奢侈品LOGO林立的大门,有些不自在。 他身上的白衬衫洗得干净,却也有些旧了。 这里的一切,都和他格格不入:“师姐,不用这么破费,我随便穿什么都行。” 苏晴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 她倚着车门,双臂环胸:“许南辰,我问你,后天的交流会对你重要吗?” 许南辰点头:“重要。” 那篇论文,是他多年心血的结晶。 “那不就得了。”苏晴绕到副驾驶,亲自拉开车门,一把将他拽了出来,她的力气不小。 “战场上,盔甲就是武器,学术圈也一样,你的外表就是递给别人的第一张名片,我苏晴的人,名片不能寒碜。” 她不容分说地挽住许南辰的手臂,将他带进了商场。 冰凉的中央空调驱散了夏夜的燥热,光可鉴人的大理石地面,琳琅满目的橱窗,空气中弥漫着高级香氛和金钱混合的味道。 许南辰的脚步有些僵硬,他更习惯医院里消毒水的味道。 苏晴却如鱼得水,她径直将许南辰拖进了一家,顶级的男士正装品牌店。 店里的导购员一看到苏晴,立刻堆起了最热情的笑容:“苏小姐,您来了。” “嗯。”苏晴应了一声,松开许南辰,自己走到衣架前,开始巡视。 她根本不看价签,手指在一排排昂贵的西装上划过,干脆利落。 她指着一套剪裁精良的深灰色暗纹西装:“这件,还有那件温莎领的衬衫,领带那条宝蓝色的。” 她就像一个指挥官,迅速为许南辰搭配好了一整套行头。 导购员手脚麻利地将衣服取了下来:“先生,试衣间在这边。” 许南辰看了一眼吊牌上那一长串的零,眉头微不可查地皱了一下。 这套衣服,快赶上他两个月的工资了:“师姐,真的不用……” “许南辰。”苏晴打断他,眼神里带着一丝不悦,“你再啰嗦一句,信不信我把这家店给你包下来?” 许南辰沉默了,他知道苏晴说得出,就做得到。 他乖乖拿着衣服,走进了试衣间,几分钟后,当他再次走出来时,整个店里都安静了一瞬。 导购员的眼睛里闪过惊艳,就连一向挑剔的苏晴,也满意地点了点头。 深灰色的西装,完美地勾勒出,他宽阔的肩膀和劲瘦的腰身,常年握手术刀的手指骨节分明,此刻随意地扣着袖扣,带着一种禁欲又斯文的气场。 褪去了那身洗得发白的旧衣,他就像一块被拂去尘埃的美玉,光芒毕露。 镜子里的男人,陌生又熟悉,许南辰自己都有些恍惚。 苏晴走上前,伸手替他整理了一下领带的褶皱,开口说道:“还不错。” 她的指尖微凉,带着淡淡的香气,若有若无地擦过他的喉结,许南辰的身体瞬间绷紧。 苏晴拍了拍他的肩膀,对导购说:“就这套了,不用包了,直接穿着走,把他换下来的衣服处理掉。” “好的,苏小姐。” 就在这时,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哟,这不是我们海城第一医院的许大医生吗?” 许南辰的身体一僵,这个声音他很熟悉,他转过身看到了一个穿着花衬衫,戴着金丝眼镜的男人。 是大学同学赵鹏,当年就因为嫉妒他成绩好,处处给他使绊子,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 赵鹏的视线在许南辰和苏晴之间来回打量,眼神里的轻蔑和嫉妒毫不掩饰:“真是厉害啊,许医生。” “前脚刚跟林家大小姐离了婚,后脚就又傍上了一个富婆?” “你这吃软饭的本事,可真是与日俱增啊。”他的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店里所有人都听见。 导购员的表情变得有些微妙。 许南辰的脸色瞬间沉了下去,他开口声音冰冷的说道:“赵鹏,管好你自己的嘴。” 赵鹏非但不收敛,反而笑得更得意了。 他走上前,绕着许南辰转了一圈:“怎么?我说错了?林晚意不要你了,你就赶紧找下家?这位美女,你可得当心点,别被这种凤凰男给骗了。” “他当年为了追林晚意,可是什么手段都用得出来。” “你看看他现在这身衣服,啧啧肯定又是花的你的钱吧?” 许南辰的拳头,瞬间握紧,手背上青筋暴起。 苏晴一直没说话,只是饶有兴致地看着,此刻,她轻轻按住了许南辰即将挥出去的拳头。 她上前一步,挡在许南辰面前笑吟吟地看着赵鹏:“你说完了吗?” 赵鹏被她的气场震慑了一下,但还是梗着脖子:“我这是好心提醒你!” 苏晴脸上的笑容更灿烂了:“哦?提醒我?” 她伸出涂着蔻丹的纤长手指,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 “第一,我有没有钱,关你屁事?第二,我乐意给他花钱,又关你屁事?” 赵鹏的脸涨成了猪肝色:“你……你们……” 苏晴还没完,她忽然凑近赵鹏,压低了声音,用一种只有他们三个人能听到的音量说:“你刚才说,他跟林晚意离了婚,对吧?” 赵鹏下意识地点头。 苏晴说道:“那你知不知道,我就是那个让他们离婚的小三啊。” 赵鹏的眼睛瞬间瞪大了,里面写满了不可思议。 苏晴却笑得像只偷了腥的猫,她直起身,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整个店铺。 “那又如何?” 她的目光扫过周围看热闹的人,眼神里带着女王般的倨傲:“像许南辰这么优秀的男人,喜欢他的女人多了去了,有什么好奇怪的?” “倒是你。”苏晴的视线重新落回赵鹏身上,眼神瞬间变冷。 “一个只会嚼舌根的废物,也配在我面前对他指指点点?” “给你三秒钟,从我眼前消失,不然,我不介意让你们家那个小破公司,明天就在海城消失。” 赵鹏的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惨白,他家里是做什么的,苏晴怎么会知道? 他看着苏晴那双冰冷的丹凤眼,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他毫不怀疑,这个女人说到做到。 “我……我……”赵鹏结结巴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最后只能在苏晴的逼视下,灰溜溜地转身跑了,像一只丧家之犬。 店里恢复了安静,导购员们眼观鼻、鼻观心,假装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没听见。 许南辰怔怔地看着挡在自己身前的苏晴,她的背影纤细,却带着一种不容侵犯的强大气场。 这是第一次,有人这样毫无保留地,将他护在身后。 苏晴转过身来,刚才那副女王般冷傲的神情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那副大家熟悉的,玩味又揶揄的笑容。 她对着许南辰挑了挑眉:“怎么样?我这个小三,演得还不错吧?” 许南辰张了张嘴,喉咙有些干涩:“师姐……” 苏晴伸出一根手指,抵住了他的嘴唇。 “嘘。”她的脸凑了过来,吐气如兰。 “我这么不遗余力地维护你,帮你出气,你是不是应该感谢感谢我?” 第六十九章 再遇林晚意 许南辰看着苏晴那张明艳又带着一丝狡黠的脸,心底某处柔软的地方,像是被轻轻触碰了一下。 那种被人坚定维护的感觉,陌生,却又让人贪恋。 他深吸一口气,喉结滚动。 “好,你说,只要我能做到。”许南辰的声音有些沙哑,但很坚定。 苏晴听到这个回答,脸上的笑容瞬间绽放,像盛开的玫瑰,明艳不可方物。 她就知道许南辰是这种人,嘴上不说心里却门儿清。 “我的要求嘛,很简单。” 苏晴伸出手指,在他笔挺的西装前襟上,轻轻画着圈,动作暧昧,眼神勾人:“陪我去游泳。” 这四个字一出口,许南辰整个人都僵住了,和她游泳? 他的脑海里瞬间闪过一些不合时宜的画面,耳根不受控制地开始发烫。 他甚至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跳,漏了一拍。 苏晴看着他这副纯情的模样,眼里的笑意更浓了,她踮起脚尖,整个人几乎都贴了上去。 温热的气息,伴随着她身上独特的香水味,拂过许南辰的耳廓。 她的声音压得极低,像魔鬼的私语:“我新买了一件泳衣,很性感的那种。” “到时候只穿给你一个人看。” 轰的一声,许南辰感觉自己大脑里,最后一根名为理智的弦,也断了。 “咳咳咳!”他猛地后退一步,狼狈地别开脸,剧烈地咳嗽起来。 那张一向冷静自持的俊脸,此刻已经红得快要滴出血来。 “哈哈哈!”苏晴终于忍不住,靠着衣架笑得前仰后合,花枝乱颤。 这个男人,真是太有意思了,在手术台上冷静果决,杀伐果断,私下里却单纯得像一张白纸。 随便撩拨一下,就脸红心跳,许南辰好不容易止住咳嗽,又羞又恼地瞪着她:“师姐!” “好了好了,不逗你了。”苏晴笑着摆摆手,总算恢复了些许正经。 “看把你吓的,这样吧,这次算你欠我一顿饭。” 她的眼神重新变得认真起来:“等你明天在交流会上,拿了好名次再请我。” 许南辰听到这话,心里悄悄松了口气,他也郑重地点了点头。 他挺直脊背,拍了拍自己的胸膛:“放心。” 许南辰的目光里,是前所未有的坚定和自信:“我绝对不会给第一医院丢脸,更不会,给你丢脸。” 最后那句话,他在心里默默地说。 …… 海城医学青年学者交流会,举办当天。 清晨的阳光透过巨大的玻璃幕墙,洒在海城国际会展中心的地面上。 许南辰穿着那身深灰色的西装,独自一人,提前来到了会场。 他身姿挺拔,气质沉稳,与周围那些穿着白大褂行色匆匆的医生们,显得有些不同。 他一出现,就吸引了不少年轻护士和医生的目光。 许南辰却并未在意,他的目光,落在了会场入口处巨大的流程展板上。 找到自己的名字和课题,确认了演讲的顺序和时间后,他才略微安心。 就在他准备找个安静的角落,再过一遍演讲稿时,一个尖锐又熟悉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哟,这不是许医生吗?” 许南辰的身体,瞬间僵硬,这个声音,他这辈子都忘不了。 他缓缓转过身,林晚意就站在不远处,穿着一身高定的香奈儿套装,妆容精致,眼神却冰冷如刀。 她的视线,像扫描仪一样,将许南辰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 最后,落在他那身价值不菲的西装上。 林晚意的嘴角,勾起一抹毫不掩饰的讥讽:“穿得人模狗样的,我还以为认错了,许南辰,你长本事了啊。” 许南辰的眉头紧紧皱起:“林晚意,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怎么不能在这里?”林晚意抱着双臂,踩着高跟鞋,一步步朝他走来,气势逼人。 “倒是你。”她的声音充满了鄙夷和不屑,“这种级别的学术交流会,你也有资格来参加?” 许南辰的脸色,瞬间沉了下去。 林晚意可以侮辱他的人格,但不能质疑他的专业,那是他作为一名医生,最后的底线和尊严。 “我有没有资格,不是你说了算。”许南辰的声音冷硬。 “呵呵,是吗?”林晚意冷笑一声。 “一个连自己岳母死亡证明都敢伪造的医生,有什么资格站在这里,谈论学术?” 她故意拔高了音量,让周围几个路过的参会人员都听见了,那些人的目光,立刻变得玩味起来。 许南辰的拳头,在身侧悄然握紧:“我没有伪造。” “你敢说那份证明不是你签的字?你敢说你不是为了骗我的股份?”林晚意步步紧逼,眼神怨毒。 “许南辰,你就是个彻头彻尾的骗子!看看你这身衣服,又是苏晴那个贱人给你买的吧?” “你还真是厉害,刚甩了我就无缝衔接,攀上了苏家的高枝,你的医术不怎么样,吃软饭的本事,倒是一流!” 一句句话像淬了毒的利刃,狠狠扎进许南辰的心里。 他看着眼前这个歇斯底里的女人,只觉得无比陌生。 这真的是他曾经深爱过的,那个温柔善良的林晚意吗? 许南辰的声音压抑着怒火,每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林晚意!这里是会场,不是你撒野的地方。” “我撒野?”林晚意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 她指着许南辰的鼻子,厉声质问:“你今天来这里,要发表什么论文?该不会又是偷了哪个实习生的成果,署上自己的名字吧?” “毕竟,这种事你也不是第一次干了!” 这句话,彻底点燃了许南辰的怒火。 他猛地上前一步,双目赤红地盯着林晚意:“你再说一遍!” 他强大的气场,让林晚意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 但她很快就稳住了心神,她有傅深撑腰她怕什么? 林晚意重新挺直了腰板,冷笑着迎上他的目光:“怎么?被我说中了,恼羞成怒了?” “许南辰,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这种凤凰男,为了往上爬,什么卑鄙无耻的事情都做得出来!” “我告诉你,今天我就是来看你笑话的。” 林晚意环视了一圈会场,脸上露出一个残忍的笑容。 “我会亲眼看着,你是怎么在这个你最看重的舞台上,身败名裂。” 第七十章 质疑中医的外国人 许南辰的拳头,攥得死紧,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的肉里。 林晚意的每一个字,都像一根淬了毒的针,狠狠扎在他的尊严上。 那些恶毒的扭曲事实的指控,在会场入口处回荡。 周围投来的目光,混杂着鄙夷,好奇,还有幸灾乐祸。 许南辰感觉自己的血液,一寸寸变冷,他看着林晚意那张因为怨恨而扭曲的脸,心中最后一点温情,彻底消散。 他猛地转身,再多看一眼,他都怕自己会失控,拨开人群,一言不发地朝着主会场的方向走去。 背影决绝,挺直得像一杆标枪,他要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林晚意看着他狼狈逃窜的背影,嘴角勾起一抹胜利的冷笑。 这才只是个开始,许南辰,你的好戏还在后头。 巨大的水晶吊灯从穹顶垂下,将宽阔的会场照得亮如白昼。 衣着光鲜的医学界精英们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低声交谈着。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消毒水味,许南辰走进去,胸口的烦闷却丝毫没有消散。 他像一个孤魂野鬼,游荡在这个格格不入的世界里。 就在这时,一道清脆悦耳的声音,像穿透乌云的阳光,精准地找到了他:“南辰,这边!” 许南辰循声望去,只见会场中心的休息区,苏晴正朝着他用力地挥着手。 她今天穿了一身干练的白色西装套裙,长发挽起,露出修长的天鹅颈。 整个人明艳动人,自信张扬,在她的身边,还坐着几位头发花白,但精神矍铄的老者。 看到苏晴的那一刻,许南辰心头那块被冰封的角落,仿佛照进了一丝暖意。 他定了定神,迈步走了过去,不远处,林晚意的视线也捕捉到了这一幕。 苏晴!又是这个贱人! 看到许南辰走向苏晴,林晚意的眼中瞬间燃起熊熊怒火。 她下意识地就要抬脚冲过去,撕烂苏晴那张虚伪的笑脸! 去当着所有人的面,揭穿这对狗男女的丑事! “别急。”一只温热的大手,突然抓住了林晚意的手腕。 林晚意回头,对上傅深那双深邃的眼眸。 “你现在过去,能做什么?只会像个泼妇一样,徒增笑料。”傅深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 林晚意咬着牙,胸口剧烈起伏:“可我咽不下这口气!” 傅深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眼神里带着一丝玩味:“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你看,他现在过去,苏晴肯定会把他介绍给那些医学界的老前辈,他现在爬得越高,得到的认可越多……” 傅深顿了顿,嘴角的笑意更深了:“待会儿等他上台演讲,我们再把那份死亡证明的复印件,发给在场的每一个人。” “到那个时候,他从云端跌落的样子,不是更刺激,更让人愉悦吗?” 傅深的话,像魔鬼的低语,钻进林晚意的耳朵里。 林晚意脸上的怒火,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残忍的快意。 她看着许南辰的背影,眼神冰冷:“你说得对。” “我要让他,在他最得意最看重的舞台上,摔得粉身碎骨!” 林晚意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冲动,退到了一旁的阴影里,像一条等待时机的毒蛇。 另一边,许南辰已经走到了苏晴的面前:“师姐,你可算来了,等你半天了。” 苏晴拉着他的手腕,把他拽到自己身边坐下,动作自然又亲昵。 她完全没注意到许南辰刚才经历了一场怎样的风暴。 “来,我给你介绍一下。” 苏晴指着身边一位戴着金丝眼镜,气质儒雅的老者:“这位是海城医科大学的荣誉校长,吴老。” “吴老,这是我跟您提过的,我最出色的小师弟,许南辰。” 吴老推了推眼镜,目光温和地落在许南辰身上,点了点头:“嗯,一表人才,看着就机灵。” 苏晴又指向另一位面容严肃,不苟言笑的老者:“这位是咱们海城第一医院的陈院长。” “陈院长,这就是我们急诊科未来的顶梁柱。” 陈院长上下打量了许南辰一番,眼神锐利:“年轻人,看着不错,不过顶梁柱可不是靠嘴说的,要靠实力。” 许南辰连忙站起身,恭敬地朝着几位前辈鞠了一躬:“吴老好,陈院长好,小子许南辰,以后还请各位前辈多多指教。” 他的态度不卑不亢,眼神清澈坦荡。 刚才被林晚意搅乱的心绪,在见到这些纯粹的医学前辈后,竟奇迹般地平复了下来,吴老听到许南辰是苏晴的师弟,显然来了兴趣。 许南辰提起自己的导师,眼中满是敬意。 吴老笑了起来,脸上的皱纹都舒展开了:“哈哈,那可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了,你师父那个家伙,眼光高得很,能被他看上的学生,可都是宝贝疙瘩。” 陈院长的脸色也缓和了不少:“原来是一个老师,难怪苏晴这么看重你。” 周围几个原本还有些轻视许南辰的医生,听到这层关系,看他的眼神立刻就变了。 多了几分郑重和探究。 苏晴得意地扬了扬下巴,像一只骄傲的孔雀:“那是自然,我师弟的水平,我最清楚。” “他这次带来的课题,是关于急性心梗的早期介入治疗新方案,非常有价值。” 众人一听,都来了精神。 “这个课题很有挑战性啊。” “是啊,目前国际上都还在探索阶段。” “小许医生,能具体讲讲你的思路吗?” 被这么多前辈大佬围着,许南辰虽然有些紧张,但一谈到自己的专业领域,他立刻就进入了状态。 他将自己的研究思路和初步的临床数据,言简意赅地阐述了一遍,逻辑清晰,条理分明。 吴老和陈院长听得连连点头,眼中满是赞许。 就在这学术氛围一片祥和融洽之时,一个冰冷又傲慢的声音,毫无征兆地插了进来:“急性心梗的早期介入治疗新方案?有意思。” “但在我看来,不过是些徒劳的挣扎罢了。”这句纯正的伦敦腔英语,像一把利刃,瞬间划破了现场和谐的气氛。 众人齐刷刷地转头望去,只见一个金发碧眼,身形高大的白人男子,正端着一杯香槟,缓步走来。 他约莫三十多岁,穿着剪裁合体的阿玛尼西装,脸上带着一种毫不掩饰的优越感。 男子的目光,轻蔑地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最后,落在了吴老的身上。 他用蹩脚的中文开口,语气里的嘲讽满得快要溢出来:“哦,我亲爱的吴教授。” “你们还在讨论这些,落后的技术吗?” “我还以为,你们会更热衷于讨论,用树皮和草根来治病呢。” 这话一出,全场哗然,所有人的脸色都变了。 吴老气得浑身发抖,指着那个外国人,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你!” 陈院长的脸,瞬间黑如锅底:“史密斯医生,请注意你的言辞!这里是海城,不是你的外国!” 那个叫史密斯的外国人,却丝毫不在意,他夸张地耸了耸肩,摊开手:“我难道说错了吗?” “中医,本质上就是一门伪科学。” “它就是安慰剂效应和心理安慰的集合体,没有任何现代医学依据。” “用那些未经科学验证的汤药,去治疗复杂的疾病,简直就是对生命的不负责任!” “恕我直言,在座的各位,研究这种东西,简直是在浪费宝贵的科研资源,和人类的智商!” 一番话,说得又急又快,每一个字都像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地抽在所有中国医生的脸上。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羞辱,给震住了。 角落里,傅深看着这一幕,嘴角的笑容,愈发冰冷,而林晚意则是满眼快意地盯着许南辰。 她倒要看看,这个一向自诩清高的男人,在这种国体和专业的双重羞辱面前,会作何反应! 是当缩头乌龟,还是站出来自取其辱? 第七十一章 脏手 许南辰的太阳穴,突突直跳。 耳边嗡嗡作响,像是有一万只蜜蜂在盘旋。 史密斯那张挂着傲慢笑容的脸,在许南辰的视野里,不断放大,扭曲。 一种比刚才被林晚意当众羞辱时,更加冰冷,更加刺骨的愤怒,从许南辰的脚底板,一路窜上天灵盖。 那不是针对他个人的羞辱,是对他身上这件白大褂的践踏。 是对吴老,陈院长,是对他那位已经故去的恩师,是对千千万万为了中医事业,鞠躬尽瘁的前辈们,最恶毒的亵渎! 吴老气得嘴唇发紫,捂着胸口,大口喘着气。 旁边的医生赶紧扶住他:“吴老,您别激动!” 陈院长的脸色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那是一片铁青。 他指着史密斯,声音因为极度的愤怒而微微颤抖:“史密斯!收回你的话!立刻马上为你的无知和傲慢,向我们道歉!” “道歉?”史密斯像是听到了全世界最好笑的笑话。 他夸张地掏了掏耳朵,环视了一圈周围那些涨红了脸,怒目而视的中国医生。 他非但没有半分收敛,反而慢条斯理地鼓起了掌。 清脆的掌声,在死寂的会场里,显得格外刺耳:“真是精彩的表情。” 史密斯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假笑:“各位,请不要误会。” “我今天来到这里,是代表我们英慈国际私立医院,真心诚意地想和各位,进行一场学术上的交流。” 他特意加重了交流两个字的读音,其中的轻蔑,不加掩饰。 “既然各位对自己的传统医学这么有信心,认为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气和经络,比我们经过无数次,双盲实验验证的现代医学更有效。” “那么……” 史密斯摊开双手,眼中闪烁着一种近乎残忍的光芒:“就用实力说话。” 一石激起千层浪! “你算个什么东西,也配在这里大放厥词!” “狂妄的英国佬,滚出我们的会场!” “这里不欢迎你!” 人群瞬间被点燃,愤怒的声浪几乎要掀翻会场的天花板。 几个年轻医生甚至撸起了袖子,要不是被旁人死死拉住,恐怕已经冲了上去。 场面,一度陷入失控的边缘。 角落里,傅深端着酒杯,轻轻晃动着杯中猩红的液体,眼神里是看好戏的悠闲。 林晚意则死死盯着许南辰,她嘴角的快意更浓了。 她就想看,许南辰在这种进退两难的境地里,会如何选择。 是继续当他的缩头乌龟,还是站出来,然后被这个叫史密斯的外国人,踩进更深的泥里? 就在这片混乱之中,一道清亮而有力的女声,穿透了所有的嘈杂:“都安静!” 苏晴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了起来,走到了人群的最前方。 那身干练的白色西装套裙,让她在一众深色西装的男人中,格外显眼。 她脸上没有了刚才的明媚笑容,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冰霜。 苏晴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史密斯医生,我是本次青年学者交流会的评委之一,苏晴。” “我不管你代表的是哪家医院,也不管你对中医抱有怎样的偏见,但这里是海城医学青年学者交流会,是一个严肃的学术交流平台。” “我们欢迎理性的探讨和质疑,但绝不容忍任何形式的,带有侮辱性质的挑衅!” “我要求你,立刻停止你的不当言行,否则我将请安保人员,送你离开会场!” 苏晴的话掷地有声。 原本骚动的人群,慢慢安静了下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这个挺身而出的女人身上。 许南辰看着苏晴的背影,那颗因为愤怒而快要爆炸的心脏,忽然被一股暖流包裹。 他知道,苏晴站出来,不仅仅是因为她的评委身份。 更是因为,她也在用她的方式,守护着他们共同的尊严。 史密斯眯起了碧色的眼睛,饶有兴致地上下打量着苏晴。 他的目光,像一条黏腻的毒蛇,从苏晴精致的脸蛋,滑过她修长的脖颈,最后停留在她被西装包裹得恰到好处的曲线上。 那眼神,充满了冒犯和欲望。 史密斯轻笑一声,语气轻佻:“哦?评委?” “美丽的苏小姐,我觉得,你这样一位动人的女士,比起当什么严肃的评委,更适合陪我喝一杯。” “或许我们可以深入交流一下,关于人体构造方面的话题。” 他刻意模糊了学术和性的边界,言语间的暗示,肮脏无比。 苏晴的脸色,瞬间沉了下去:“请你放尊重一点!” “尊重?”史密斯脸上的笑容更大了,他竟然朝着苏晴,旁若无人地伸出了手。 “我就是想用我的方式,向美丽的苏小姐,表达我最崇高的敬意啊。” 那只戴着名贵腕表的手,就要抓住苏晴的手臂。 苏晴瞳孔一缩,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周围的人都惊呆了! 谁也没想到,这个外国人竟然敢在众目睽睽之下,动手动脚! 吴老和陈院长更是气得眼前发黑,可他们离得太远,根本来不及阻止。 就在史密斯的手指,即将触碰到苏晴衣袖的那一刹那,一只更有力的大手,如铁钳一般,从斜刺里伸出。 “咔!”一声闷响。 许南辰不知何时已经冲到了苏晴的身前,死死地攥住了史密斯的手腕。 他的手背上,青筋暴起,史密斯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他感觉自己的腕骨,像是被一台液压机给夹住,剧烈的疼痛让他瞬间变了脸色:“放手!你这个该死的……” 他的话还没骂完,就对上了许南辰的眼睛,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啊。 里面没有滔天的怒火,没有歇斯底里的疯狂,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冰冷的寒潭,仿佛看一眼,灵魂都要被冻结。 史密斯后面的话,硬生生卡在了喉咙里。 许南辰开口了,却像一把淬了冰的刀子,声音霸道而冰冷:“我再说一遍,把你的脏手!” “拿开!”最后两个字几乎是吼出来的!声音回荡在整个场地! 会场里,落针可闻,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看着这石破天惊的一幕。 苏晴站在许南辰的身后,看着他宽阔而坚实的背影,那颗因为被冒犯而冰冷的心,忽然剧烈地跳动起来。 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全感,将她紧紧包围,史密斯终于从震惊中反应过来。 他试图挣脱,却发现对方的手像焊死了一样,纹丝不动。 手腕上传来的剧痛,让他额头渗出了冷汗。 史密斯用蹩脚的中文,色厉内荏地吼道:“你这是暴力,是人身攻击,我要报警!” 许南辰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报警?好啊。” “正好让警察来看看,一位来自外国的绅士,是如何在公开的学术场合,公然骚扰一位女性评委的。” 许南辰的目光,缓缓扫过史密斯那张,因为疼痛和羞愤而涨成猪肝色的脸:“史密斯医生,是吗?” “你口口声声说我们不科学,说中医是伪科学,可我从你的言行里,没有看到半分属于科学家的严谨和求知,只看到了无知和傲慢。” “你连最基本的,对一个国家,一种文化的尊重都没有。” 许南辰的声音陡然拔高,每一个字都像重锤,狠狠砸在史密斯的心上,也砸在在场每一个人的心上。 “一个不懂得尊重女性的男人,又怎么可能懂得尊重生命!” “一个连生命都不知道尊重的家伙,又有什么资格,站在这里,对我们传承了数千年的中医,指手画脚!” 他猛地一甩,史密斯踉跄着后退了好几步,才勉强站稳。 他捂着自己发红的手腕,又惊又怒地看着许南辰,许南辰却不再看他,转过身挡在苏晴面前,目光如炬,扫视全场。 最后,他看着脸色铁青的陈院长和吴老,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地说道:“你这不配称医生,你是在玷污医生这个职业,不配行医!” 第七十二章 等着瞧 史密斯一张脸涨成了紫红色,胸膛剧烈起伏,像一头被激怒的公牛。 他的碧色眼珠里布满了血丝,死死地瞪着许南辰。 那眼神,恨不得将许南辰生吞活剥。 史密斯的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一股子腥锈味:“你敢这么跟我说话?你知不知道我是谁!” 他往前踏了一步,那股属于西方人高大体格的压迫感,瞬间朝着许南辰笼罩过去,周围的人群,心又提到了嗓子眼。 许南辰却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他只是当着所有人的面,缓缓地,抬起了自己刚才攥住史密斯的那只手。 然后,轻轻地扭了扭手腕,骨节发出一声清脆的爆响,声音不大,却像是一记重锤,砸在了史密斯的心脏上。 史密斯前冲的势头,戛然而止。 他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自己还在隐隐作痛的手腕,刚才那股被铁钳夹住的恐惧,瞬间回到了他的脑海里。 许南辰这才抬起眼,那双冰潭似的眸子,静静地看着他说道:“史密斯先生,我是一个医生。” “我习惯跟人讲道理,讲科学,讲医书上的白纸黑字。” 他顿了顿,目光从史密斯那张色厉内荏的脸上,缓缓下移,落在了对方紧握的拳头上。 “但如果医书行不通的时候,我也很喜欢跟人,讲一讲武术。” 史密斯的喉结,不受控制地上下滚动了一下,他想放狠话,想说你等着,想把所有能想到的恶毒词汇,都砸在眼前这个男人的脸上。 可迎着许南辰那双平静到可怕的眼睛,他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毫不怀疑,如果自己再往前一步,对方真的会用,他完全无法理解的东方功夫,把他的骨头一根根拆掉。 这里的保安,根本拦不住。 沉默,死一般的沉默,最终,是史密斯先败下阵来。 他眼中的凶光,一点点褪去,被屈辱和怨毒所取代。 “好。”史密斯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 他往后退了一步,拉开了和许南辰之间的安全距离,整理了一下被弄皱的西装领口,试图挽回一点可怜的颜面。 他留下这句色厉内荏的指控:“用暴力解决问题,果然是你们的野蛮方式。” “下午的学术交流环节,我希望你的专业水平,能有你拳头的一半硬!我们等着瞧!” 说完,史密斯再也不看任何人,直接转身,拨开人群,大步流星地朝着会场门口走去。 那背影,怎么看都带着几分落荒而逃的狼狈。 随着史密斯的离开,整个会场紧绷的气氛,终于松懈了下来。 不知道是谁先带的头,雷鸣般的掌声,瞬间响彻全场! “说得好!” “许医生,干得漂亮!” 陈院长和吴老快步走了过来,脸上是毫不掩饰的激动和赞许。 陈院长重重地拍了拍许南辰的肩膀:“南辰,好样的!给我们海城的医生,长脸了!” 吴老也是连连点头,看着许南辰的眼神,充满了欣赏:“有理据,有节度,不卑不亢,有我们中医的风骨!” 苏晴站在许南辰的身后,看着被前辈们围在中间的他,一双美眸里,异彩连连。 这一刻的许南辰,身上仿佛有光。 角落里,一只高脚杯被重重地放在了桌上,猩红的酒液晃荡出来,洒在洁白的桌布上,像一滩刺眼的血。 林晚意的脸,比桌布上的酒渍还要难看。 她的胸口剧烈地起伏着,指甲深深地掐进了手心。 凭什么!凭什么又是他出风头! 她今天来这里的目的,是想看许南辰身败名裂,是想看他在最看重的舞台上,被人踩进泥里,永世不得翻身! 可现在呢?他成了英雄!成了所有人口中称赞的对象!而自己就像一个躲在阴暗角落里,见不得光的小丑! 林晚意死死地盯着被人群簇拥的许南辰,还有他身后那个一脸骄傲的苏晴。 那画面,像一根根毒针扎得她浑身都疼。 不行,她不能就这么看着! 林晚意猛地就要站起身来,她要过去她要把许南辰做的那些丑事,全都当众抖出来!伪造死亡证明,骗取股份! 她要让所有人都看看,这个所谓的英雄,骨子里是个多么肮脏卑劣的人渣! 突然一只温热的手,轻轻按在了她的手背上。 “晚意,别冲动。”傅深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沉稳,带着一种让人安心的力量。 林晚意猛地转过头,眼睛里满是怒火和不甘:“傅深!你没看见吗?他……” “我看见了。”傅深打断了她的话,眼神示意她坐下。 他端起自己的酒杯,轻轻抿了一口,姿态优雅得像是在看一场与自己无关的戏剧:“他现在,是全场的焦点。” “他刚刚维护了所有在场医生的尊严,现在,他是所有人的英雄,你觉得,你现在冲出去指责他,会有人信吗?” 林晚意一窒,傅深看着她,眼神里带着一丝洞悉一切的笑意:“他们不会信你。” “他们只会觉得,你是一个因为离婚而心生怨恨,在公众场合胡搅蛮缠的疯女人。” “一个歇斯底里的前妻。” 林晚意的脸色,瞬间白了,这几句话,让她稍微清醒了些。 “那我们就这么看着?”她不甘心地说,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 “当然不。”傅深摇了摇头。 他放下酒杯,身体微微前倾:“晚意,你好好想一想,许南辰刚才,是怎么赢的?” 林晚意愣住了。 傅深嘴角的笑意更深了:“靠的是拳头、耍横、耍小聪明,他确实在气势上压倒了那个史密斯,但你别忘了,这里是什么地方?” “这里是海城医学青年学者交流会,是一个讲学术,讲成果,讲专业能力的地方。” 傅深的声音充满了蛊惑性:“你觉得,许南辰一个区区急诊科的医生,能有什么拿得出手的学术成果?” “他那点本事,也就只能在急诊室里缝缝补补。” “你再看那个史密斯,他虽然傲慢无礼,但他背后是英慈国际私立医院,他能被派来当代表,你觉得他会是个草包吗?” 林晚意慢慢地,慢慢地,冷静了下来。 她开始顺着傅深的思路思考。 是啊,许南辰有什么? 他除了会点急救,除了会讨好苏晴那个贱人,他还有什么?他拿过什么奖?发表过什么有影响力的论文吗? 没有,一样都没有! 傅深看着林晚意眼神的变化,知道自己的话起作用了。 他继续不紧不慢地说道:“刚才史密斯走的时候,说了什么?” 林晚意下意识地回答:“他说下午的交流环节,等着瞧。” “没错。”傅深打了个响指。 “下午,才是真正的战场,一个靠嘴皮子和拳头取胜的莽夫,对上一个有备而来的西方医学精英。” “晚意,你告诉我谁会赢?” 林晚意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心里的那股郁气,仿佛找到了一个宣泄口:“一定是史密斯!到时候,许南辰在专业领域被史密斯驳斥得体无完肤,那才叫丢人!” “那才叫真正的身败名裂!” “聪明。”傅深赞许地点了点头,重新将那杯红酒推到林晚意面前。 “所以,我们现在要做的不是冲动,而是等着,等许南辰爬得更高,站到聚光灯下,让所有人都对他充满期待。” 傅深的语调,像魔鬼的低语:“然后,再等他被史密斯,一脚从云端踹下来。” “等到他摔得粉身碎骨,颜面尽失,成为全场最大的笑话的时候。” 他看着林晚意,一字一句地说道:“我们再站出去,送他最后一程,那才叫落井下石。” 林晚意端起酒杯,看着杯中摇晃的液体,仿佛已经看到了下午许南辰惨败的模样。 她嘴角的弧度,重新变得恶毒而快意。 “对!你说的有道理。”林晚意点了点头。 她将杯中的红酒一饮而尽,像是喝下了仇人的血:“就让他,再得意一会儿。” 第七十三章 这担子,我扛了 雷鸣般的掌声渐渐平息。 簇拥在许南辰身边的人群,也终于慢慢散去。 刚才还喧闹无比的会场一角,此刻只剩下了陈院长,吴老,还有一直安静站在许南辰身后的苏晴。 陈院长脸上的激动还未完全褪去,他看着许南辰,眼里的欣赏几乎要溢出来。 “南辰,刚才那一手,漂亮!” 吴老却是轻轻叹了口气,脸上的神情,比刚才凝重了许多。 “漂亮是漂亮。” “可也把那个史密斯,彻底得罪死了。” 吴老拍了拍许南辰的胳膊,那双饱经沧桑的眼睛里,透着一股深切的担忧。 “南辰,下午的环节,才是真正的硬仗。” “你千万,千万不能掉以轻心。” 许南辰点了点头,脸上的最后一丝笑意,也敛去了。 他当然知道。 用拳头能解决一时的羞辱,却解决不了根深蒂固的偏见。 真正的战场,在学术报告厅的讲台上。 就在这时,又有几位头发花白的老者走了过来。 他们都是海城中医界的泰山北斗,刚才一直站在人群外围,此刻才找到机会上前。 为首的一位姓孙的老中医,扶了扶自己的老花镜,看着许南辰,欲言又止。 “小许啊……” 他张了张嘴,最后也只是化作一声长叹。 “唉,下午,尽力就好。” 另一位老者跟着附和:“对,别有太大压力,输了不丢人。咱们……咱们这些年,输的次数还少吗?” 这话一出,气氛瞬间变得有些压抑。 陈院长和吴老脸上的笑容也消失了,取而代 F之的是一种沉重的无奈。 许南辰的心,微微一沉。 他能感觉到,这些前辈的言语之下,藏着一种近乎绝望的悲观。 一个清脆的女声,忽然打破了这片沉寂。 “孙老,王老,你们怎么能说这种泄气的话?” 众人循声望去。 一个穿着白色职业套裙,身姿飒爽的女人走了过来。 她约莫三十岁上下,一头利落的短发,五官明艳,眼神里透着一股不服输的锐气。 “师姐。”许南辰开口喊了一声。 来人正是他的师姐,柳思思。 也是这次交流会中医领域的负责人之一。 柳思思走到许南辰身边,先是赞许地看了他一眼,随即目光扫过在场的几位老前辈。 “几位老师,还没开打,我们就先认输了?” 孙老苦笑了一下。 “思思啊,你不是不知道情况。” “这次交流会,名为交流,实为……唉。” 柳思思的眼神黯了黯,但很快又重新亮了起来。 她转过头,看着还有些不明所以的许南辰,压低了声音。 “南辰,你刚来海城不久,可能还不太清楚。” “这场所谓的‘青年学者交流会’,从五年前开始,就已经变味了。” 许南辰的眉头微微皱起。 柳思思继续说道。 “它现在,就是中西医在海城争夺话语权的战场。” “每年,英慈国际那边都会派来最顶尖的青年专家,带着最新的研究成果,最刁钻的临床数据,对我们进行全方位的……降维打击。” 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第一年,我们派出的代表,在台上被问得哑口无言。” “第二年,我们准备充分,结果对方直接拿出了一份我们从未见过的心血管介入手术方案,我们完败。” “第三年,第四年……” 柳思思没有再说下去,但那份屈辱,已经写在了每一个中医前辈的脸上。 “我们人丁凋零,后继无人,青黄不接。” “而他们,兵强马壮,技术日新月异。” “此消彼长之下,我们的话语权越来越弱,能拿到的科研经费越来越少,愿意学中医的年轻人,也越来越少。” “这是一个恶性循环。” 柳-思思的目光,重新落回到许南辰的脸上,那目光灼热得吓人。 “刚才那个史密斯,不过是他们推出来的一个先锋。” “一个傲慢的蠢货,用来试探我们的底线,扰乱我们的军心。” “真正厉害的角色,都坐在下面,等着下午的学术报告,把我们最后的这点脸面,撕得粉碎。” 许南辰的拳头,在身侧悄然握紧。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刚才自己动手之后,陈院长和吴老会那么激动。 也终于明白,为什么此刻这些前辈的脸上,会是这样一副悲壮的神情。 这已经不是他一个人的战斗了。 柳思思看着许南辰瞬间变得凝重的脸,知道他听进去了。 她深吸一口气,语气变得无比郑重。 “南辰。” “吴老和陈院长,顶着巨大的压力,才把你这个‘编外人员’的名字,加进了下午的演讲名单。” “我们这些老家伙,是指望不上了。” “这一次,中医的脸面,海城中医的未来……” “全都压在你一个人的身上了。” 这番话,如同一座大山,轰然压在了许南-辰的肩上。 他甚至能感觉到,周围几位老前辈的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所有的目光,都汇聚在了他的身上。 期待,担忧,恳求,还有一丝丝……不敢奢望的希冀。 许南辰沉默了。 他看着眼前这些为了中医传承,熬白了头发,佝偻了脊背的老人。 一种前所未有的责任感,从心底升起。 柳思思看他半天不说话,以为他被这压力吓到了。 她忽然狡黠一笑,整个人凑了过来。 温热的呼吸喷在他的耳廓上,痒痒的。 她的声音,像羽毛一样,轻轻地落进他的耳朵里。 “喂,师弟。” “你要是下午真能赢了那个史密斯,给咱们中医挣回这口恶气。” “师姐我……给你一个奖励。” 许南辰侧过头,对上她那双亮晶晶的眸子。 “什么奖励?” 柳思思的脸颊微微泛红,她飞快地眨了眨眼,声音更低了。 “你想要什么,就给你什么。” 那语气里,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暧昧。 一旁的苏晴,看着这亲密的一幕,原本含笑的嘴角,不自觉地抿成了一条直线。 许南辰却笑了。 那笑容很淡,却驱散了他脸上所有的凝重。 他摇了摇头。 “奖励就不用了。” 那双总是带着几分淡漠的眸子里,燃起了一簇火。 他看着柳思思,也看着她身后的吴老和所有前辈,一字一句,清晰无比。 “师姐,这次不为别人。” “哪怕是为了你,为了在场的各位老师。” “这场交流会,我也一定要赢。” 第七十四章 吾道不孤 许南辰的声音不响。 却清晰地砸在每个人的心上。 那簇在他眼底燃烧的火,似乎有点烫人。 柳思思看着他,那双总是带着几分狡黠的眸子,此刻只剩下一种纯粹的震动。 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 那句带着暧昧的“奖励”,此刻显得那么微不足道。 吴老激动地走上前来,一把抓住许南辰的胳膊。 老人的手,在微微颤抖。 那张布满沟壑的脸上,老泪纵横。 “好……好孩子!” 他哽咽着,说不出第二句话,只是用力地拍着许南辰的肩膀。 一声声,沉重无比。 陈院长也红了眼眶,他看着许南辰,像是看着一块失而复得的珍宝。 “南辰,海城中医的未来……不,是中医的未来……” “就拜托你了!” 身后几位老中医,再也绷不住了。 刚才那股子认命般的悲凉,被许南辰一句话,冲刷得干干净净。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久违的,几乎被遗忘的豪情。 “小许,需要什么,你尽管开口!” “我家里还有几本先辈传下来的孤本,我这就让人送来!” “没错,我们这些老骨头,今天就给你当后勤!” 一时间,群情激奋。 这压抑了太久的屈辱和不甘,终于找到了一个宣泄的出口。 一个能够承载他们希望的肩膀。 苏晴站在人群之后,看着被前辈们簇拥在中心的许南辰。 他的背影,挺拔如松。 可她的心,却一点一点沉了下去。 她看到柳思思看着许南辰的眼神。 那种眼神,她太熟悉了。 那是毫不掩饰的欣赏,是发自内心的敬佩,甚至还夹杂着一丝……她不愿承认的情愫。 苏晴攥紧了手提包的带子,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好了,各位老师!” 柳思思的声音及时响起,将众人的情绪拉了回来。 她恢复了干练的模样,表情严肃。 “现在不是激动的时候,我们时间不多了。” 她转身面对许南辰,语速极快。 “南辰,下午的环节,是临床病例辩论。” 许南辰的目光一凝。 “英慈国际那边会提供一份他们精心筛选的病例,我们双方,同时给出诊断和治疗方案,并且要接受现场所有专家的质询。” 柳思思深吸一口气,脸色变得有些难看。 “这个环节,我们已经连输了四年。” “他们每年都用最前沿的西医理论,最详尽的实验数据,把我们的辨证论治,驳斥得体无完肤。” 孙老在一旁,沉重地补充了一句。 “他们会把中医形容成无法量化,无法复制,无法验证的‘经验主义玄学’。” “我们的人,每次都输在‘证据’上。” 许南辰的眉头,紧紧锁起。 他知道,这是中医在现代化进程中,最大的困境。 “今年的病例,是什么?” 柳思思从随身的文件夹里,抽出一张纸,递了过去。 她的手指,有些发冷。 “进行性多灶性白质脑病。” 嗡—— 这几个字一出口,周围瞬间安静下来。 几位老中医的脸色,刹那间变得惨白。 “PML……”吴老的声音艰涩无比,“他们……他们怎么敢用这个病例!” 这是一种罕见,且进程极快的致死性脑部疾病。 由病毒感染引起,现代医学至今没有特效药,死亡率接近百分之百。 陈院长的手都开始发抖。 “这……这不是治病,这是诛心!” “他们拿出这种绝症,根本就不是为了交流!他们是想让全世界都看到,当中医面对这种疾病时,是何等的束手无策!” “他们是要我们,当众承认中医是废物!” 一个老中医气得浑身发抖,捂着胸口,几乎要喘不过气。 绝望。 比刚才更深沉,更彻底的绝望,重新笼罩了这群老人。 这不是一场辩论。 这是一个从一开始,就设计好的陷阱。 一个必死的局。 “许南辰!” 一个冰冷的声音,突兀地响起。 所有人,都循声望向了苏晴。 苏晴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 她死死地盯着许南辰,眼睛里满是愤怒和不解。 “你为什么要答应?” “这根本就和你没有关系!” 柳思思的眉头立刻皱起:“苏小姐,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什么意思?” 苏晴冷笑一声,目光像刀子一样刮过柳思思的脸。 “我的意思就是,他没必要为了你们这些人的面子,去跳进这个火坑!” “他凭什么要为了你们,赌上自己的名誉和前途?” “尤其是……” 苏晴的声音顿了顿,每一个字都带着刺骨的寒意。 “为了某些人许诺的,一个不清不楚的‘奖励’!” 这话一出,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柳思思的脸,“刷”地一下涨得通红。 “你……你胡说什么!” “我胡说?”苏晴上前一步,气势逼人,“难道不是吗?用这种暧昧的手段,把他架在火上烤,柳小姐,你的算盘打得可真精!” “你住口!” 眼看两个女人就要当场吵起来。 “够了。” 许南辰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威严。 他挡在了柳思思和苏晴中间。 他先是看了一眼柳思思,眼神里带着一丝歉意。 然后,他的目光落在了苏晴的脸上。 “苏晴,这是我的事。” 他的声音,很平静。 平静得让苏晴的心,揪得更紧了。 “你的事?”苏晴的声音发颤,眼眶瞬间就红了,“林晚意把你害得还不够吗?傅深把你骗得还不够吗?” “为什么总有人要利用你!” “为什么你总要为别人出头!” “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为你自己想一想!” 她几乎是吼出来的。 那积压在心里的委屈,担忧,还有嫉妒,在这一刻,彻底爆发。 许南辰静静地看着她。 看着她通红的眼睛,和那份毫不掩饰的关心。 他的心,微软。 但他的眼神,依旧坚定。 “我就是在为自己想。” 他的声音,清晰而有力。 “我是一个医生。” “一个中医。” 简单的两句话,却像一道无法逾越的墙,将苏晴所有的质问,都挡了回去。 苏晴愣住了。 她看着眼前的男人。 他明明就在眼前,却又感觉那么遥远。 她不懂。 她不懂那种所谓的责任,那种所谓的传承,为什么会比他自己的安危和前途,更重要。 第七十五章 胜负,脸面 午后的阳光,透过巨大的玻璃幕墙,将整个会场切割成明暗交错的棋盘。 空气中还残留着自助午餐的淡淡香气,却已经开始被一种无形的肃杀所取代。 下午的学术报告,即将开始。 会场入口处,一阵骚动。 以英慈国际为首的西医专家团队,鱼贯而入。 走在最前面的不是上午那个冲动的史密斯,而是一个身材高大、满头银发的白人老者。 他叫霍夫曼是英慈国际亚洲区的医学总顾问,在国际心血管领域,是泰斗级的人物。 霍夫曼的眼神锐利,带着一种久居上位的审视感,扫过全场。 他的身后跟着七八名金发碧眼的西医专家,人人脸上都带着毫不掩饰的倨傲。 他们没有走向自己的座位,而是径直朝着另一侧,吴老、陈院长等人所在的中医区域走去。 脚步声在安静的会场里,显得格外清晰,每一步都像是踩在中医代表们紧绷的神经上。 霍夫曼停下脚步,居高临下地看着端坐在座位上的吴老。 “我听说,上午这里发生了一些不愉快的事情。” 他的中文发音有些生硬,但那股子轻蔑的劲儿,却分毫未减。 “一场本该严谨的学术交流,居然出现了暴力行为,真是让人大开眼界。” 陈院长脸色一沉,站起身来。 “霍夫曼先生,事情的起因是史密斯医生出言不逊,侮辱我们的中医文化在先。” “侮辱?”霍夫曼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嗤笑一声。 “指出事实,什么时候也算是一种侮辱了?” “用那些虚无缥缈的理论来治病,不是巫术又是什么?” “你们!”几位老中医气得浑身发抖,拍着桌子就要站起来理论。 吴老伸出手按住了他们,老人的脸上已经没了中午时的悲壮,只剩下一种沉静的疲惫。 “道不同,不相为谋。” “霍夫曼先生,下午的报告就要开始了,请回吧。” VIP区,林晚意的嘴角,已经抑制不住地向上扬起。 “好戏来了。” 傅深端着酒杯,轻轻晃动着杯中琥珀色的液体,眼底尽是看戏的闲适。 霍夫曼的目光,在人群中扫视着,像是在寻找什么猎物。 他身旁,一个名叫安德鲁的年轻医生微微皱眉,低声用英语提醒。 “霍夫曼先生,杰克曼博士的报告才是重点,我们没必要在这种事情上浪费时间。” “那个叫许南辰的医生,上午的报告水平很高,而而且,他看起来不像是个轻易会屈服的人。” “住口!”霍夫曼猛地转头,呵斥一声,眼神冰冷。 “安德鲁,收起你那套可笑的谨慎,英慈国际的脸面,比一场报告更重要。” “我们的人被打了,如果我们就这么算了,以后谁还会把我们放在眼里?” 霍夫曼的声音陡然拔高,这一次,他用更加流利的中文,对着整个中医区域吼道。 “那个叫许南辰的人呢?让他给我滚出来!” 这一声暴喝,让整个会场彻底安静下来。 所有的目光,齐刷刷地投向了中医代表团的角落。 吴老和陈院长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无比。 苏晴握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嵌入掌心,眼神冷得能结出冰来。 人群中一道身影缓缓向前一步。 许南辰排开众人,从人群的阴影里走到了灯光之下。 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就那么站在那里,看着霍夫曼,目光沉静如水。 “我就是许南辰。” 霍夫曼上下打量着他,眼神里的轻蔑和不屑,满得快要溢出来。 “很好。”霍夫曼点了点头,下巴抬得高高的。 “现在,立刻,马上,为你的野蛮行径,向史密斯医生道歉。” “为你们中医的愚昧无知,向现代医学道歉。” “跪下!” 最后一个词,他说得又重又响,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命令意味。 这话一出,中医这边的人,全都炸了。 “欺人太甚!” “你们这群洋鬼子,别太嚣张了!” 就连其他区域的国内专家,脸上也露出了愤慨之色。 这已经不是学术之争,这是赤裸裸的人格侮辱。 许南辰却像是没听见周围的嘈杂声。 他的目光,依然平静地落在霍夫曼的脸上。 “道歉?” 许南辰终于开口了,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整个会场。 他的嘴角,甚至还勾起了一抹极淡的弧度。 “可以。” 所有人都愣住了。 苏晴不敢置信地看着许南辰的背影。 林晚意脸上的笑容,瞬间变得无比灿烂。 这个废物果然还是个软骨头! 霍夫曼的脸上,也露出了胜利者的狞笑。 然而,许南辰的下一句话,却让所有人的表情都凝固在了脸上。 “在学术交流会上,争论谁对谁错,没什么意义。” “医生靠的是本事说话。” 许南辰的目光,缓缓扫过霍夫曼,扫过他身后那一众倨傲的西医专家。 “今天下午不是还有一场学术报告吗?” “我们就用这场报告,来当做赌注。” 他的声音,一字一顿,掷地有声。 “如果你们西医赢了,我许南辰,就在这里,当着所有人的面,给你磕头认错。” “承认中医是垃圾,是骗术。” “但是……”许南辰话锋一转,眼神瞬间变得凌厉起来。 “如果我们中医赢了,你霍夫曼先生,还有你身后所有的人,也要在这里,给我们中医磕头认错!” “为你们今天的傲慢和无礼,道歉!” 话音落下,全场死寂,落针可闻。 所有人都被许南辰这番话给震住了。 这哪里是赌注? 这分明是赌上了整个中医的尊严和未来! 吴老和陈院长等人,脸色煞白,嘴唇哆嗦着,想说什么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疯了,这个年轻人,一定是疯了! 死寂之后,是山呼海啸般的喧哗。 “他凭什么?他能代表中医?” “太冲动了,英慈国际的杰克曼博士,那是什么水平的人物!” “这下完了,中医的脸,今天就要被他一个人给丢光了!” 林晚意差点笑出声来,她看向傅深,眼中满是狂喜。 这个蠢货自己找死,真是拦都拦不住! 霍夫曼也愣住了,他看着眼前这个平静得不像话的年轻人,仿佛在确认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哈哈哈!” 一阵狂妄至极的大笑声,响彻整个会场。 霍夫曼笑得前仰后合,眼泪都快出来了。 他身后的西医专家们,也跟着哄堂大笑起来,看许南辰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不自量力的白痴。 笑声停歇,霍夫曼擦了擦眼角的泪花,用一种看死人般的眼神,盯着许南辰。 “好,非常好。” “这是我这辈子听过的,最好笑的笑话。” “既然你急着找死,那我就成全你。” 霍夫曼伸出一根手指,点着许南辰。 “我答应你,今天我就让你们所有人都亲眼看看。” “你们引以为傲的所谓中医,在真正的现代医学面前,是多么的不堪一击!” “你的膝盖我收下了!” 第七十六章 交流会开始 笑声终于停了。 整个会场,死一样的寂静。 一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见。 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在许南辰身上。 有同情,有鄙夷,有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兴奋。 吴老和陈院长的手,都在微微颤抖。 完了,这个年轻人,把中医最后的体面,也一起押上了赌桌。 VIP区里,林晚意端起酒杯,嘴角的笑意再也藏不住,得意地朝着傅深举了举。 傅深含笑点头,眼神里满是赞许。 他欣赏的,就是林晚意这种毫不掩饰的快意。 一个清冷的女声,突然打破了这片死寂。 “既然赌约已成。” 是苏晴。 她从评委席上站了起来。 所有人的视线,瞬间被她吸引过去。 她的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神却冷得像冰。 “那就按照交流会的既定流程来。” 她的话,不带一丝感情,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 霍夫曼眉头一皱,看向这个突然站出来的年轻女人。 苏晴没有理会他的目光,只是对着身后的工作人员微微颔首。 “把临床试验对象带上来。” 话音刚落,会场侧门被推开。 几个工作人员,推着三张轮椅走了进来。 轮椅上坐着三个人。 一个面色蜡黄、呼吸急促的中年男人。 一个眼神涣散、四肢轻微颤抖的老妇人。 还有一个脸色苍白如纸,嘴唇发紫的年轻女孩。 他们看上去,都病得很重。 会场里响起一阵低低的抽气声。 谁也没想到,这场学术交流,竟然真的会把病人带到现场。 苏晴走到三张轮椅前,拿起话筒,声音清晰地传遍全场。 “这三位,都是海城医院心内科收治的疑难杂症患者。” “经过多轮专家会诊,至今未能给出明确的治疗方案。” 她的目光扫过霍夫曼,又扫过许南辰。 “今天的比试规则很简单。” “双方各自从三位患者中,任选一位进行诊断。” “诊断时间,十五分钟。” “时间到后,双方分别上台,阐述自己的诊断结果、病因分析,以及最重要的,治疗方案。” 苏晴顿了顿,声音陡然转厉。 “谁的方案更具可行性,更安全有效,由在场的所有专家,共同投票裁定。” “现在,交流会正式开始!” 说完,她便退到一旁,将舞台彻底交给了对峙的双方。 霍夫曼脸上的狂妄,收敛了几分。 他眯起眼睛,重新打量着苏晴。 这个女人的身份,恐怕不只是一个评委那么简单。 但他没有多想,在他看来,无论规则怎么变,无论对手是谁,结果都不会有任何改变。 霍夫曼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西装领口,迈开步子,径直走向那三位病人。 他甚至没有多看许南辰一眼,那种无视,是比任何言语都更加深刻的羞辱。 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许南辰依旧站在原地,沉默着,像一尊雕塑。 霍夫曼走到那个面色蜡黄的中年男人面前,停下脚步。 他居高临下地审视着病人,那眼神不像是在看一个活生生的人,更像是在看一件有趣的标本。 “就他吧。”霍夫曼随手一指,语气轻描淡写。 他转过身,看向许南辰,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笑意。 “一个典型的,被你们中医耽误了的患者。” “今天,我就让你亲眼看看,什么才是真正的医学。” 许南辰终于动了,他沉默着,一步步走到霍夫曼的面前。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一个充满了侵略性的傲慢,一个则是深不见底的平静。 “霍夫曼先生。” 许南辰开口了,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 “有什么话,还是先赢了再说。” 霍夫曼的脸色,瞬间铁青。 这个在他眼里的臭虫,竟敢用这种语气跟他说话! “好!”霍夫曼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 “我会让你输得连内裤都不剩!” 他冷哼一声,不再废话,转过身,开始了他的诊断。 霍夫曼从助手手中接过听诊器、血压计、手电筒。 他的动作非常专业,标准得像是教科书。 听心率,测血压,检查瞳孔对光反射。 他一边检查,一边用流利的英语询问着病人的情况。 “什么时候开始感觉不舒服的?” “除了呼吸困难,还有没有胸痛?” “有没有家族病史?” 中年男人被他强大的气场压迫得有些紧张,回答得结结巴巴。 霍夫曼的眉头越皱越紧,脸上写满了不耐烦。 十五分钟的时间,他只用了不到十分钟,便结束了检查。 他直起身,将听诊器随手丢给助手,脸上带着成竹在胸的冷笑。 他已经有了结论。 现在,轮到许南辰了。 许南辰默默地等到霍夫曼完全退开,这才走上前。 他和霍夫曼不同,没有立刻开始检查,而是先蹲下身,让自己的视线和坐在轮椅上的病人平齐。 “您好,我叫许南辰,是个医生。” 他的声音很温和,带着一种安抚人心的力量。 “别紧张,能和我说说,您哪里不舒服吗?” 中年男人看着许南辰清澈的眼睛,紧绷的身体,不自觉地放松了一些。 “我就是喘不上气,总觉得心口堵得慌。” “嗯。”许南辰点点头。 他没有拿出任何仪器。 他只是伸出手,轻轻搭在了男人枯瘦的手腕上。 切脉。 会场里,西医阵营那边传来一阵压抑不住的嗤笑声。 都什么时候了,还在用这种故弄玄虚的把戏。 许南辰对周围的嘲笑充耳不闻。 他的眼睛微微闭着,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自己的指尖。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他的神情,始终平静。 林晚意不耐烦地撇了撇嘴,装神弄鬼。 就在某一瞬间,许南辰搭在病人手腕上的指尖,微微一顿。 他的眼睫,几不可察地颤动了一下。 紧接着,他睁开眼。 他的瞳孔,极快地收缩了一下,随即又恢复了正常。 这个细微的变化,快得几乎没有人注意到。 除了不远处的苏晴。 她的心,猛地揪紧了。 许南辰发现了什么? 许南辰收回手,又仔细观察了一下病人的面色、舌苔,甚至连他指甲的颜色都没有放过。 最后,他的目光,落在了病人放在膝盖上,微微颤抖的双手上。 等到许南辰再度起身之时,他脸上的神情,已经恢复了之前的淡定。 仿佛刚才那一瞬间的异常,只是所有人的错觉。 他转过身面对着一脸讥讽的霍夫曼。 许南辰的嘴角,甚至还向上扬起了一个极小的弧度,平静地开口问询。 “霍夫曼先生,这次是你先发言,还是我先来?” 第七十七章 不一样的结论 霍夫曼的眉毛挑了起来。 那是一种猫看老鼠的眼神,充满了戏谑和恩赐。 “你?”他用鼻子发出一声轻蔑的哼笑。 “既然你这么急着跪下,我当然会成全你。” 霍夫曼甚至懒得再和许南辰多说一个字,他转身,大步流星地走向了会场中央的讲台。 聚光灯追随着他,将他高大的身影映照在巨大的屏幕上。 他拿起话筒,清了清嗓子,整个会场瞬间鸦雀无声。 “各位。” 霍夫曼的声音,通过音响系统,清晰地传到每一个人的耳朵里。 自信,沉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权威。 “这位患者的情况,其实非常典型。” 他伸手指向台下的中年男人。 “面色蜡黄,呼吸短促,唇部发绀,这些都是长期缺氧的明显体征。” “刚才我为他做了初步检查,心率偏快,血压临界,双肺可闻及明显的湿啰音。” 他说的每一个字,都像是教科书里的标准答案。 台下的西医专家们,纷纷点头,脸上露出赞同的神色。 这都是最基础,也最核心的诊断依据。 霍夫曼很享受这种掌控全场的感觉。 “本次交流会的主题,是心血管疾病的早期介入。” “而这位患者,就是一个活生生的,完美的病例。” 他的嘴角勾起一抹专业的微笑。 “我的诊断是,慢性阻塞性肺疾病,也就是我们常说的COPD,继发肺源性心脏病。” “长期的肺部疾病,导致肺动脉高压,最终引起右心室的肥厚、扩大,以及功能衰竭。” “他现在表现出的所有症状,都源于此。” 一番话,条理清晰,逻辑严密。 吴老和陈院长的脸色,愈发难看了。 他们虽然是中医,但也懂西医的基础理论。 从表面上看,霍夫曼的诊断,无懈可击。 VIP区里,林晚意晃了晃杯中的红酒,眼神里的轻蔑毫不掩饰。 “你看,这就是专业。”她对傅深说。 “许南辰拿什么跟人家比?靠他那套阴阳五行吗?” 傅深微笑着,没有说话,他要的就是这个结果。 讲台上,霍夫曼的声音再次响起。 “至于治疗方案。”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全场,像是在吊所有人的胃口。 “很简单,首先,必须立刻进行氧疗,改善他的缺氧状况。” “同时,使用支气管扩张剂和糖皮质激素,缓解他的肺部炎症。” “最关键的,是针对他的右心衰,使用强心、利尿、扩血管的药物进行联合治疗。” “如果药物控制不理想,我建议,可以考虑进行经导管肺动脉瓣植入术,从根本上降低肺动脉压力。” 话音落下,全场响起一片压抑的惊叹声。 从基础用药到最前沿的手术方案,霍夫曼在短短几分钟内,就给出了一个完整且极具说服力的治疗路径。 这就是世界顶级专家的实力。 “我的诊断,说完了。”霍夫曼放下话筒,掌声雷动。 尤其是英慈国际的专家团队,更是毫不吝啬自己的赞美。 霍夫曼抬手,示意大家安静,他的目光,如同利剑一般,直直刺向依旧站在台下的许南辰。 “来自东方的年轻人。” 他挑衅地开口,声音里充满了居高临下的傲慢。 “现在,你还要继续你那可笑的表演吗?” “或者,你现在就可以跪下来,承认你的巫术一文不值。” “这样,至少还能保留最后一丝体面。” 所有人的目光,再次聚焦在许南辰身上。 这一次,眼神里的同情和鄙夷,更加浓重了。 在霍夫曼那教科书般的诊断面前,任何挣扎,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吴老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完了,中医的脸,今天就要在这里,被彻底踩在脚下了。 许南辰没有理会霍夫曼的羞辱。 他甚至没有看他,只是淡淡地笑了笑。 那笑容很轻很浅,却像一根刺,扎进了霍夫曼的眼睛里。 许南辰从人群中走了出来,一步一步走到了灯光之下。 他没有上讲台,只是站在那三位病人的不远处。 他拿起身边工作人员递来的话筒。 全场死寂,所有人都在等着看,他要如何为自己辩解。 或者说如何出丑。 许南辰开口了,声音通过话筒,不大却清晰。 “我选择的病人也是这位先生。” 会场瞬间炸开了锅! “什么?” “他疯了吗!” “他也要诊断这个病人?霍夫曼博士已经把能说的都说了!” “这是自取其辱,他想干什么?” 议论声,嘲笑声,惊愕声,此起彼伏。 吴老猛地睁开眼,差点从椅子上站起来。 “胡闹,简直是胡闹!” 陈院长也是一脸的难以置信,他死死地盯着许南辰,完全不明白这个年轻人到底在想什么。 选择另外两个病人,哪怕输了,也只是水平不济。 可选择同一个病人,这等于是要正面挑战霍夫曼的权威! 拿鸡蛋碰石头! VIP区里,林晚意笑得花枝乱颤。 “傅深,你看到了吗?他就是个彻头彻尾的蠢货!” “我真想看看,他待会儿怎么收场。” 傅深的眼中,也闪过一丝诧异。 这个许南辰,比他想象的,还要愚蠢。 苏晴的身体,瞬间绷紧了,放在膝盖上的双手,死死地攥成了拳头,指甲深深地陷进了肉里。 就连霍夫曼,也是一愣。 随即他脸上浮现出一种极度荒谬的表情,放声大笑起来。 “哈哈哈,好,很好!” “我倒要听听,你这个中医,能对我的诊断,提出什么样的高见!” 许南辰对周围的一切充耳不闻。 他只是拿着话筒,静静地看着那个病人。 “霍夫曼博士的观察很细致。” 他开口了,第一句话,就让所有人愣住了。 他竟然在夸奖自己的对手? “无论是缺氧的体征,还是心肺的听诊,都证明了他深厚的临床功底。” 霍夫曼脸上的笑容更盛了,这是打算先吹捧一番,再认输吗? “但是。”许南辰话锋一转。 这两个字,像一记重锤,敲在了每个人的心上。 “他忽略了几个,最关键的细节。” “细节?”霍夫曼嗤笑一声:“什么细节?” 许南辰的目光,转向了霍夫曼。 “第一,这位先生的双手,一直在不受控制地轻微颤抖。” “这不是因为紧张,而是一种病理性的震颤。” “第二,他的指甲颜色,不是单纯的紫绀,而是紫中带暗,枯槁无光。”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 许南辰的声音,陡然变得沉凝。 “我刚才为他切脉,他的脉象,沉、弦、数。” “沉,主里证,数,主热证。” “而弦,如按琴弦,是肝胆病的主脉!” “他的病根,根本不在心肺,而在肝!” 第七十八章 针锋相对 此言一出,全场哗然! 西医阵营那边,爆发出一阵毫不掩饰的哄笑。 “脉象?都什么年代了,还信这个?” “肝病?肝病怎么会有这么严重的呼吸困难?简直是胡说八道!” “他根本就是在故弄玄虚!” 霍夫曼更是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肝?年轻人,你是在讲笑话吗?” “我用现代医学最精密的仪器和最科学的理论得出的结论,你现在告诉我,我错了,而你靠摸一摸手腕就找到了病因?” “这是我今年听过的,最好笑的笑话!” 许南辰没有笑,他的表情,前所未有的严肃。 “中医理论,肝主疏泄,调畅气机。” “肝气郁结,气机不畅,则肺气失于宣降,心脉痹阻,自然会喘不上气,心口憋闷。” “所谓见肝之病,知肝传脾,当先实脾。反之,心肺之症,亦可求其本于肝木。” “这位患者,是典型的肝火过旺,灼伤肺阴,木火刑金!” “他的病,叫肝心综合征!” 这番话,听得在场绝大多数人云里雾里。 但吴老和陈院长,以及那些老中医们,却是浑身一震! 他们的眼中,同时爆发出惊人的亮光! 木火刑金! 对啊,他们怎么就没想到! 他们只看到了表面的心肺症状,却忽略了五行生克的根本! 英慈国际团队里,一个年轻的白人医生再也忍不住了,他站起身,指着许南辰大声质问。 “一派胡言!” “你说的这些,有任何科学依据吗?金木水火土?你以为这是在看神话故事吗?” “你说了这么多,无非就是在暗示一件事!” 他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变得尖锐。 “难道你的意思是说,我们英慈国际的医学总顾问,世界顶尖的心血管专家,霍夫曼博士的判断,出错了不成?” 这个问题尖锐到了极点,它将许南辰逼到了悬崖边上。 承认就是当众羞辱霍夫曼,不死不休,否认就是承认自己刚才说的一切,都是废话。 一瞬间,全场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 成百上千道目光,死死地钉在许南辰的身上。 霍夫曼抱着双臂,脸上的笑容充满了残忍。 他等着看这个不知天高厚的年轻人,如何被自己的话噎死。 许南辰缓缓地转过身,看着那个质问他的年轻医生,又看了看一脸狞笑的霍夫曼。 他的眼神平静如水,举起话筒,放在唇边,格外认真地点了点头。 “没错。” 一个词,清晰干脆。 整个会场,落针可闻。 许南辰的目光,最终定格在霍夫曼铁青的脸上。 他一字一句,声音不大,却像惊雷一样,在每个人的耳边炸响。 “就是霍夫曼博士判断错了,他的诊断从根本上就错了。” 整个会场,瞬间炸裂! “狂妄!” “他以为自己是谁?敢这么和霍夫曼博士说话!” “这是对现代医学最恶毒的挑衅!” 英慈国际的专家团队第一个站了起来,个个义愤填膺,指着许南辰怒骂。 台下的宾客们也被许南辰这句石破天惊的话给震懵了,随即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议论。 “疯子,绝对是个疯子!” “他这是在拿整个中医界的声誉开玩笑!” “完了,今天之后,海城再无中医立足之地!” 吴老一张脸煞白如纸,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陈院长更是气得浑身发抖,指着许南辰,手都在半空中画着圈。 “胡闹,简直是胡闹,许南辰,你给我下来!” VIP区里,林晚意脸上的笑容已经凝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病态的兴奋。 “傅深,你听到了吗?他死定了!” “他把所有人都得罪了,他彻底完蛋了!” 傅深端着酒杯,眼中闪烁着算计的光芒,一切,都在朝着他最希望看到的方向发展。 许南辰,这一次,你插翅难飞。 “肃静!” 霍夫曼的声音,如同冰冷的钢铁,砸在喧嚣的会场上。 他阴沉着脸,一步步从讲台上走下来,走到了许南辰的面前。 两个人相距不过三米,一个气势汹汹,如同暴怒的雄狮,一个平静淡然,宛如深不见底的古井。 霍夫曼的眼神,几乎要将许南辰生吞活剥。 “年轻人,我很欣赏你的勇气。” 他的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每个字都带着寒意。 “但勇气,不等于愚蠢。” “我现在,给你最后一次机会。” 霍夫曼伸出一根手指,点向许南辰。 “收回你刚才的话。” “然后,向我,向英慈国际,向所有被你冒犯的西医同仁道歉。” “我可以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这是霍夫曼的恩赐,也是最后的通牒。 吴老急得满头大汗,冲着台上拼命使眼色。 “南辰,快道歉啊!” “别再犟了,你会毁了你自己的!” 几个老中医也坐不住了,纷纷开口。 “是啊,许医生,大丈夫能屈能伸!” “霍夫曼博士大人有大量,你快认个错,这事就过去了!” 在他们看来,许南辰刚才的诊断,就是为了博眼球而胡说八道。 现在人家给了台阶,再不下来,就是自寻死路。 许南辰看着霍夫曼那张写满宽宏大量的脸,忽然笑了。 “霍夫曼博士,如果我说不呢?” 轰! 人群再次炸开! 吴老眼前一黑,差点当场晕过去。 完了,这个年轻人,彻底疯了。 霍夫曼脸上的肌肉剧烈地抽搐了一下,那伪装出来的风度,终于被撕得粉碎。 “好,很好。” 他怒极反笑,眼中杀意毕露。 “既然你敬酒不吃吃罚酒,那就别怪我。” “等等。”就在这时,一个清冷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全场。 所有人循声望去,只见苏晴,不知何时已经站了起来。 她穿着一身干练的职业套装,面容清冷,眼神坚定,独自一人,面对着全场的质疑和愤怒。 “苏小姐?”霍夫曼眉头一皱。 苏晴没有理他,而是拿起了自己座位前的话筒。 “各位,在这里争论谁对谁错,没有任何意义。” “许医生和霍夫曼博士的诊断,孰是孰非,口说无凭。” 她的目光扫过全场,最终落在了那个中年病人的身上。 “我们这里是海城第一医院,拥有最先进的检查设备。” “这位先生的病因,究竟是在心肺,还是在肝。” “我们立刻为他做一个全面的检查,包括但不限于心脏彩超、肺功能测试、以及肝脏全套生化和影像学检查。” “是真是假,让检查报告来说话。” 第七十九章拖延时间? 苏晴的话,像一把锋利的刀,瞬间切开了混乱的局面。 对啊! 吵什么? 直接检查不就完了吗! 会场短暂地安静了几秒,随即爆发出更加猛烈的嘲笑声。 “哈哈哈,检查?” “苏小姐,你这是在帮他拖延时间吗?” “结果不是明摆着的吗?他输定了!” 林晚意在VIP区里冷笑一声:“苏晴这是想英雄救美?可惜,她救的是一个扶不起的阿斗。” 傅深的眼神也变得有些玩味。 这个苏晴,倒是有几分魄力,可惜她站错了队。 面对满场的冷嘲热讽,苏晴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 她只是静静地看着许南辰。 许南辰也看着她,眼中闪过一丝暖意,他拿起话筒,对着全场。 “我同意苏小姐的提议,一切看结果。” 这平静而自信的态度,彻底点燃了霍夫曼最后的理智。 “狂妄!” 霍夫曼一声怒吼,指着许南辰的鼻子。 “好,就按你说的办,检查!” 他的胸膛剧烈起伏着,显然是气到了极点。 “我今天,就要让你这个不知天高厚的黄口小儿,输得心服口服!” “我们现在就立下赌约!” 霍夫曼的声音,充满了恶毒的快意。 “如果检查结果,证明我的诊断是正确的!” “你许南辰,必须当着全场所有媒体的镜头,跪在我的面前!” “承认中医是骗人的巫术,然后,永远滚出医学界!” 狠! 太狠了! 这已经不是单纯的比试了,这是要彻底毁掉一个人,毁掉中医的尊严! 全场一片死寂。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许南辰的身上,等着看他被这个不可能接受的条件吓得屁滚尿流。 然而,许南辰的脸上,依旧没有一丝波澜,他点了点头。 “可以。” 两个字轻描淡写,却重如泰山。 霍夫曼愣住了,所有人都愣住了。 他竟然答应了? 许南辰看着霍夫曼,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如果检查结果证明,是你错了呢?” 霍夫曼下意识地挺起胸膛,傲慢地哼了一声。 “我不可能错!” “我是说如果。”许南辰的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穿透力。 霍夫曼的脸色变了又变,在成百上千道目光的注视下,他只能硬着头皮开口。 “如果我错了,条件随你开!” 他就不信,自己会输给一个靠阴阳五行看病的骗子。 所有人都以为,许南辰会提出一个同样苛刻的条件,比如让霍夫曼也下跪道歉。 但许南辰却摇了摇头。 “我不要你下跪,中医治病救人,不为折辱对手。” “如果检查结果证明你错了,你霍夫曼博士,只需要站在这里,对着所有人承认一件事。” “承认你的诊断从根本上就错了。” 霍夫曼的脸色,像是被泼了油彩的调色盘,青一阵,白一阵,最后定格在一种混杂着暴怒与屈辱的猪肝色。 他死死地盯着许南辰,那双碧色的眼睛里,燃烧着的是几乎要将人焚烧殆尽的怒火。 在全场的注视下,他身为英慈国际的医学总顾问,被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东方小子逼到了墙角。 答应是自降身份,陪一个疯子玩一场必赢的闹剧; 不答应,就是心虚,就是怯战,他霍夫曼的脸,英慈国际的脸,往哪儿搁? 挣扎不过是短短几秒钟的事情。 “好!”霍夫曼几乎是从牙缝里,一个字一个字地挤出这个音节。 他的声音因为极度的愤怒而嘶哑,听起来像是两块生锈的铁片在摩擦。 “我答应你!” 他答应了! 会场里,西医专家团队那边,瞬间爆发出了一阵压抑不住的哄笑声,那笑声里充满了对许南辰不自量力的嘲讽。 “这小子是彻底疯了,竟然敢跟霍夫曼博士打这种赌。” “他以为他是谁?上帝吗?靠摸一下手腕就能推翻现代医学的诊断?” “等着吧,两个小时后,他就会知道什么叫自取其辱了。” VIP休息区里,林晚意端着高脚杯,笑得前仰后合,杯中的红酒都险些洒了出来。 她看向对面的傅深,眼中是毫不掩饰的狂喜和恶毒。 “傅深,你看见了吗?他自己往死路上撞,真是天助我也!” 她凑近了一些,声音压低,却充满了兴奋的颤抖:“我真想现在就架好摄像机,把他等一下跪地求饶的样子,拍成高清视频,每天看一遍!” 傅深优雅地晃动着酒杯,嘴角噙着一抹玩味的笑意。 他的目光落在许南辰身上,像是在欣赏一件即将破碎的艺术品。 “别急,晚意。” 他的声音沉稳而悦耳,却透着一股洞悉一切的冰冷。 “好戏,才刚刚开场。现在冲上去,只会打乱节奏。” 他看着林晚意那张因兴奋而扭曲的脸,眼神里没有半分不耐,反而带着一丝纵容。 “我们要做的,是让他先成为英雄,再变成狗熊。这种从云端跌落的戏码,才最是精彩,不是吗?” 林晚意的呼吸急促起来,傅深的话,精准地搔到了她内心最阴暗的痒处。 她点了点头,重新靠回沙发里,眼中的快意,沉淀成一种更加残忍的期待。 会场中,苏晴在所有人的嘲笑声中,依旧站得笔直。 她的脸上没有丝毫动摇,那双清冷的眸子,只是静静地看着许南辰,其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暖意。 这个男人,总是这样。 在所有人都退缩的时候,他偏要一个人扛起所有。 她拿起话筒,清冷而有力的声音,瞬间压过了所有的嘈杂。 “既然双方已经达成共识,那么,现在开始执行。” 她对着身后的工作人员微微颔首,语气不容置疑:“立刻安排这位先生,进行全套的心脏彩超、肺功能测试、肝脏生化及影像学检查。所有检查,必须由我们医院和英慈国际双方的专家,共同监督完成,确保结果的绝对公正。” 说完,她转向全场,目光平静地扫过每一个人。 “检查和结果分析,需要时间。我宣布,青年学者交流会,暂时休会两个小时。” “两个小时后,我们在这里,准时公布结果,揭晓最终的答案。” 苏晴的话掷地有声,带着一种让人信服的力量。 原本混乱的场面,竟然真的就这么被她三言两语给镇住了。 工作人员迅速上前,小心地推着那位中年病人的轮椅,朝着会场外的专用通道走去。 霍夫曼冷哼一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领带,脸上重新挂上了那种胜券在握的傲慢笑容。 他甚至懒得再看许南辰一眼,转身便朝着自己的团队走去。 瞬间,英慈国际的专家,以及会场里许多趋炎附势的国内西医专家,全都像蜜蜂见了蜜糖一样,朝着霍夫曼围了过去。 “霍夫曼博士,您真是太有风度了,竟然会答应那种无理的要求。” “那个姓许的,不过是个跳梁小丑,您根本不用跟他一般见识。” “我们已经预祝您,提前获得胜利了!” 恭维声,吹捧声,不绝于耳。 霍夫曼被众人簇拥在中心,如同一个凯旋的君王。 而另一边,中医代表团的区域,则是一片死寂。 吴老和陈院长,像是瞬间被抽走了所有的精气神,颓然地坐在椅子上。 几位老中医唉声叹气,看着许南辰的眼神,充满了失望和责备。 “冲动,太冲动了!” “这下好了,把我们中医最后一点脸面,都给搭进去了!” 在他们看来,许南辰已经输定了,现在讨论的,无非是怎么输才能不那么难看。 整个会场,仿佛被一道无形的墙,分割成了两个世界。 一边是鲜花着锦,烈火烹油;一边是门可罗雀,愁云惨淡。 许南辰一个人站在原地,仿佛被全世界孤立。 就在这时,一双踩着高跟鞋的脚,停在了他的面前。 是苏晴。 她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走到了他的身边,与他并肩而立,面对着那片充满了嘲讽和鄙夷的人群。 她的存在,像一道无声的屏障,为他隔绝了所有的恶意。 过了许久,苏晴才侧过头,看着许南辰平静的侧脸。 她忽然抬起手,不是像长辈那样拍他的肩膀,而是像个调皮的师姐一样,用拳头轻轻地捶了一下他的胳膊。 “喂,师弟。”她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丝只有他能听见的笑意:“等下输了,可别哭鼻子啊。师姐我可不负责哄。” 许南辰转过头,看着她故作轻松的脸,和那双藏着担忧的明亮眸子,心头一暖,也笑了。 “放心,师姐。”他看着她,认真地说道:“我只怕,等下哭鼻子的人不是我。” 苏晴愣了一下,随即被他这副自信满满的样子给逗笑了,嗔怪地白了他一眼。 “德性。” 她嘴上这么说,心里那块一直悬着的石头,却莫名地落回了原处。 她转过身,背对着人群,只留给许南辰一个背影和一句轻得几乎听不见的话。 “别怕,我相信你。” 第八十章 局势逆转 两个小时,漫长得像一个世纪,又短暂得如同一瞬。 当会场里的灯光再次亮起,那种剑拔弩张的紧张气氛,比之前更加浓烈了百倍。 所有人都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窃窃私语声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令人窒息的安静。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会场中央那个空荡荡的讲台上。 那里,即将宣判一场赌局的胜负,也即将决定一个医学流派的荣辱。 霍夫曼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领口,脸上挂着志在必得的笑容,施施然地走到了讲台一侧。 他身后的西医团队,个个神情倨傲,看向许南辰的眼神,已经像是在看一个死人。 许南辰依旧安静地坐在中医代表团的区域,吴老和陈院长坐在他身边,手心全是冷汗,脸色比两个小时前更加凝重。 终于,在万众瞩目之下,苏晴踩着高跟鞋,一步一步,沉稳地走上了讲台。 她今天换了一身剪裁得体的黑色西装套裙,衬得她本就白皙的皮肤愈发清冷,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手中拿着一份刚刚打印出来,还带着温度的文件夹。 那份文件夹里,就是决定一切的最终审判。 整个会场,落针可闻。 苏晴还没有开口,霍夫曼却先一步拿起了话筒,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台下的许南辰,声音里充满了胜利者的宽宏与施舍。 “年轻人,在我们西方,有一句谚语,叫做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他的中文说得愈发流利,每一个字都带着刺。 “现在,最终的结果还没有公布。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他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弧度:“只要你现在站起来,承认自己的无知和狂妄,为你的言行向我道歉。我可以既往不咎,我们之间的赌约,就此作废。” “怎么样?我给你留足了体面。” 这话一出,台下西医阵营那边立刻响起一片附和声。 “霍夫曼博士真是太仁慈了!” “小子,还不快谢谢霍夫曼博士!” 林晚意在VIP区里看得心头火起,这个霍夫曼,怎么这么多废话,直接宣布结果,让许南辰跪下不就好了! 傅深却看得津津有味,轻声道:“这叫攻心。先用道德压垮他,再用事实击溃他,让他输得连最后一丝尊严都不剩。这个霍夫曼,比那个史密斯,可要高明多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像探照灯一样,打在许南辰的身上。 许南辰缓缓地抬起头,迎着霍夫曼那猫戏老鼠般的目光,他笑了。 那笑容很淡,却像一把锋利的刀,瞬间划破了霍夫曼营造出的虚伪氛围。 “霍夫曼博士,在我们中国,也有一句话。” 许南辰站起身,拿起座位前的话筒,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整个会场。 “叫做,事实胜于雄辩。” “我不需要谁给我体面。”他看着霍夫曼,一字一句地说道:“我只相信真相。” “你!”霍夫曼的脸色瞬间铁青,他没想到这个小子死到临头了,还敢这么嘴硬! “好!好一个事实胜于雄辩!”霍夫曼怒极反笑,他猛地转向苏晴,不耐烦地催促道:“苏小姐!别再浪费时间了,现在立刻马上把那个能让他跪下的检查结果,当着所有人的面给我念出来!” 全场瞬间安静下来。 苏晴清冷的目光扫过霍夫曼,又看了一眼台下神情平静的许南辰,深吸了一口气。 她打开文件夹,声音不带一丝感情地开始宣读。 “患者,张建国,男,五十二岁。” “心脏彩超结果显示:右心室壁轻度增厚,右心房轻度扩大,估测肺动脉压力为48mmHg,临界性肺动脉高压。与肺源性心脏病的早期改变,基本相符。” 轰! 这第一项结果,就如同平地惊雷,直接炸响在众人耳边! 相符! 霍夫曼的诊断是对的! 西医阵营那边,瞬间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和欢呼声! “赢了,我们赢了!” “我就说嘛,霍夫曼博士怎么可能会错!” 霍夫曼脸上的笑容,瞬间绽放,充满了不可一世的骄傲。 他挑衅地看向许南辰,做了一个请的手势,那意思不言而喻——你的膝盖,可以准备好跪下了。 吴老和陈院长的脸,瞬间变得煞白如纸,身体晃了晃,差点从椅子上摔下去。 林晚意更是激动得直接站了起来,指着许南辰,尖声叫道:“许南辰,你听到了吗,快跪下给霍夫曼博士磕头认错!” 然而,讲台上,苏晴的声音没有停。 她清冷的声音,像一把冰冷的利刃,继续往下念。 “肺功能测试结果显示:中度阻塞性通气功能障碍,符合慢性阻塞性肺疾病的诊断标准。” 又是一记重锤! 霍夫曼的诊断,再次被印证! 这下,连那些原本还抱着一丝看热闹心态的中间派,也彻底倒向了霍夫曼。 “没什么悬念了。” “这个叫许南辰的,今天算是把中医的脸,彻底丢光了。” “快跪吧,别再磨蹭了,丢人现眼!” 催促声,嘲笑声,像潮水一样,朝着许南辰涌去。 他站在那里,仿佛成了一个天大的笑话。 就在这片喧嚣之中,苏晴翻过了报告的第一页。 她的声音,依旧平静,却陡然一转。 “但是。” 这两个字,像一道闪电,瞬间劈开了所有的嘈杂! 全场的声音,戛然而止。 所有人都愣住了,不可思议地看向苏晴。 苏晴看着报告,继续用那种不带感情的语调念道: “肝功能生化全项检测结果显示:谷丙转氨酶,315,高于正常值上限7倍。谷草转氨酶,288,高于正常值上限6倍。碱性磷酸酶及谷氨酰转肽酶,均呈重度异常。” “腹部B超及CT平扫增强结果显示:肝脏弥漫性病变,肝内胆管轻度扩张,未见明显占位性病变,符合,药物性肝损伤或病毒性肝炎后期改变。” “病毒学指标检测,全项阴性,排除病毒性肝炎。” -晴抬起头,目光如炬,扫视全场,最后,一字一顿地公布了最终的结论。 “综合所有检查结果,临床诊断为:” “第一,重度药物性肝损伤。” “第二,肝心综合征。” “患者的心肺功能异常,其根本原因,并非原发性心肺疾病,而是由严重的肝脏功能损伤,所继发的一系列心肺系统代偿性功能失调!” 话音落下,全场死寂。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按下了暂停键。 所有人的脸上,都凝固着一种极度荒谬和震惊的表情。 他们听到了什么? 病根真的在肝! 那个年轻人,那个靠摸骨的中医,他说的是对的! 世界顶尖的心血管专家,霍夫曼博士他错了! 而且是从根本上,就错了! 死寂之后,是山呼海啸般的哗然! “天哪,这怎么可能!” “诊断居然真的错了,那个中医说的是对的!” “木火刑金,肝心综合征,原来中医说的,是真的!” 霍夫曼脸上的笑容,僵住了。他脸上的血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变得惨白。 他踉跄着后退了一步,难以置信地看着苏晴手中的报告,嘴里喃喃自语。 “不,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 中医代表团那边,吴老和陈院长,在经历了短暂的呆滞后,猛地从椅子上弹了起来! 他们激动得浑身发抖,嘴唇哆嗦着,看着彼此,眼中是狂喜的泪花! 赢了! 他们竟然真的赢了! 就在这片混乱的中心,许南辰缓缓地放下了话筒。 他迎着霍夫曼那双写满了震惊、屈辱和不敢置信的眼睛,嘴角勾起了一抹极淡的,却又无比清晰的笑容。 他什么都没说,但那眼神那笑容,已经说明了一切。 他抬起手,也学着刚才霍夫曼的样子,对着他,遥遥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霍夫曼医生。 现在看来,应该是我赢了。 你是不是可以按照约定那般,承认自己的错误? 第八十一章 他根本不配当医生 整个会场,彻底炸了。 那是一种颠覆性的震撼,像一场十二级的地震,将所有人固有的认知,震得粉碎。 “他真的做到了,他用中医的理论,精准地预判了现代仪器的检查结果!” “这已经不是医学了,这是神学!” “什么狗屁神学,这叫科学,是我们还没能完全理解的,更深层次的科学!” 之前那些嘲讽许南辰最凶的人,此刻脸上的表情最为精彩。 他们张着嘴,看看台上的报告,又看看台下那个平静得不像话的年轻人,感觉自己的世界观都在崩塌。 霍夫曼身后的西医团队,更是个个面如土色。 他们引以为傲的导师,他们坚信不疑的现代医学权威,竟然在一个所有人都认为是笑话的赌局里,输得一败涂地。 这种羞辱,比直接打他们一耳光,还要来得更加火辣,更加疼痛。 霍夫曼的身体在微微颤抖。 他死死地盯着苏晴手中的那份报告,那眼神,像一头被逼入绝境的野兽,充满了疯狂和不甘。 “我不信!” 他猛地发出一声嘶吼,声音尖锐而扭曲,彻底撕碎了他之前所有的风度和体面。 “这份报告一定是伪造的!是你们串通好了,为了羞辱我,为了羞辱英慈国际,布下的一个骗局!” 他指着苏晴,又指着许南辰,状若疯狂。 “你们中国人,最擅长的就是弄虚作假!” 这话一出,全场哗然。 输不起! 这是所有人心里同的想法。 “肃静!” 苏晴冰冷的声音,再次响起。她站在讲台上,面对着霍夫曼的无理指控,脸上没有半分慌乱,反而带着一丝淡淡的讥诮。 “霍夫曼博士,首先,我需要提醒你,你刚才的言论,已经涉嫌对我们整个国家进行污蔑,我们保留追究你法律责任的权利。” 她的话像一盆冰水,兜头浇在了霍夫曼的头上,让他混乱的头脑,稍微清醒了一点。 苏晴没有给他喘息的机会,继续说道:“其次,关于这份报告的真实性。我想我需要向在场的所有人,说明一下它的产生过程。” 她的目光扫过全场,清晰而有力。 “本次检查,由我们海城第一医院心内科、消化内科、以及检验科三位主任,与英慈国际派出的两位专家代表,共五人全程共同监督。” “所有的血液样本,一式三份。一份在本院检验,一份送往军区总医院复核,还有一份,就封存在英慈国际专家的手中。” “所有的影像学资料,原始数据已经同步上传至云端服务器,任何人,随时可以调阅查看。” 苏晴顿了顿,目光如同利剑一般,直刺霍夫曼。 “霍夫曼博士,如果你对我们医院的检查结果存疑,没关系。” “你现在就可以把你手中的那份备用血样,送到全海城,不,全中国任何一家你信得过的检测机构去化验。” “或者,我们也可以立刻把病人请回来,由你亲自,用你带来的最先进的设备,再为他做一次全面的检查。” “我们所有人,都可以在这里等着。” “你敢吗?” 最后三个字,掷地有声,像三记响亮的耳光,狠狠地抽在霍夫-曼的脸上。 全场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明白了。 苏晴早就料到了他会抵赖,所以提前布下了一个天罗地网。 整个检查过程,公开透明,无懈可击。 任何质疑,都只会显得他更加的无理和可笑。 霍夫曼的脸色,从惨白,变成了铁青,又从铁青,变成了死灰。 他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知道,他完了。 他被那个看起来清冷无害的女人,和那个从头到尾都平静如水的年轻人,联手将死了。 “骗子!” “输不起就滚出去!” “丢人现眼的东西!” 台下,不知道是谁先带的头,嘘声和叫骂声,如同潮水一般,朝着霍夫曼和他身后的团队涌去。 那声音里,充满了鄙夷和愤怒。 在山呼海啸般的声浪中,霍夫曼的身体,剧烈地晃动了一下,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气。 他知道自己已经没有了任何退路。 在成百上千道目光的注视下,他缓缓地,艰难地,转过身,面向了全场。 他深吸一口气,那张曾经写满傲慢的脸上,此刻只剩下屈辱和灰败。 “我……” 他开口了,声音干涩得像是砂纸在摩擦。 “我承认,我的诊断从根本上就错了。” 每一个字,都像是从他的血肉里,硬生生剜出来的。 说完这句,他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气,停顿了许久,才用一种近乎蚊蚋的声音,对着中医代表团的方向,含糊不清地说道。 “我为我之前的言行……向中医道歉。” 说完这句话,他再也无法在这里多待一秒钟。 他猛地转身,拨开自己身边那些同样面如死灰的下属,几乎是逃一般地,朝着会场门口冲去。 那背影,狼狈得像一条丧家之犬。 随着霍夫曼和他的团队灰溜溜地离场,整个会场在经历了短暂的安静后,瞬间爆发出惊天动地的欢呼声和掌声! “赢了,我们赢了!” “许医生牛逼!” “中医牛逼!” 吴老和陈院长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老泪纵横,他们冲上前,紧紧地握住许南辰的手,激动得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好样的,南辰,好样的!” “你给我们中医,挣回了天大的脸面啊!” 周围的中医们,也全都围了上来,他们看着许南辰的眼神,已经从之前的责备和失望,变成了狂热的崇拜和敬佩。 苏晴站在人群外,看着被众人簇拥在中心的许南辰,看着他脸上那淡淡的笑容,她的嘴角也不自觉地向上扬起,一双美眸里异彩连连,水光潋滟。 这一刻的许南辰,身上仿佛有光,耀眼得让人无法直视。 然而,就在这片欢腾的海洋中,一个尖锐而不和谐的声音,如同利刃一般,猛地刺了进来。 “等一下!” 欢呼声戛然而止。 所有人都循着声音的来源望去。 只见VIP休息区里,林晚意猛地站了起来。 她今天穿着一身艳丽的红色长裙,脸上画着精致的妆容,但那张漂亮的脸蛋上,此刻却布满了因为嫉妒和怨毒而扭曲的表情。 在全场的注视下,她一步一步,从VIP区走了出来,走到了灯光之下。 她的目光,像淬了毒的钉子,死死地钉在被众人簇拥的许南辰身上。 “我承认,许南辰的医术,或许有那么一点可取之处。” 她的声音,通过会场的话筒,清晰地传到每一个人的耳朵里,带着一种歇斯底里的尖利。 “但是!”她话锋一转,猛地抬起手,指向许南辰,眼中是滔天的恨意。 “他的医术或许可以救人,可他的人品,卑劣无耻,肮脏至极,他根本就不配当一个医生!” 第八十二章 林晚意的说法 这道声音像是一盆冰水,兜头浇灭了全场的沸腾。 欢呼声和掌声戛然而止,所有人都循着声音的来源望去。 只见VIP休息区里,林晚意猛地站了起来。 她今天穿着一身艳丽的红色长裙,脸上画着精致的妆容,但那张漂亮的脸蛋上,此刻却布满了因为嫉妒和怨毒而扭曲的表情。 在全场的注视下,她一步一步,从VIP区走了出来,走到了灯光之下。 她的目光,像淬了毒的钉子,死死地钉在被众人簇拥的许南辰身上。 一瞬间,全场众人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刚刚建立起来的对许南辰的崇拜,瞬间被这盆脏水搅得浑浊不堪。 “怎么回事?林氏集团的林总怎么会这么说?” “他们不是离婚了吗?这是前妻来砸场子了?” 苏晴的脸色瞬间冷了下来,她排开众人,直接走到了林晚意面前,挡在了她和许南辰之间。 “林晚意,你什么意思?” 苏晴的声音里没有半分客气,眼神锐利如刀。 “你们已经离婚了,这里是学术交流会,不是你撒泼打滚的地方,请你立刻离开。” 看着苏晴这副维护的姿态,林晚意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瞬间炸了毛。 她冷笑一声,那笑声尖锐刺耳。 “苏大小姐,你这么护着他,恐怕还不知道,这个男人背着你,都干了些什么好事吧?” 这话一出,本就好奇的众人,耳朵竖得更高了。 苏晴的心往下一沉,但脸上依旧不动声色。 “你到底想说什么?” 在全场上千道目光的注视下,林晚意缓缓开口,声音里充满了报复的快感。 “就在前几天,我亲眼看见,他跟我最好的闺蜜,在咖啡馆里约会!” “苏小姐,你还被蒙在鼓里吧?你眼里的英雄,不过是个脚踏两条船,吃着碗里瞧着锅里的渣男!” “这种人,有什么资格站在这里,接受大家的赞誉?简直是人神共愤!” 这番话信息量巨大。 在场的许多人,尤其是那些自诩正义的媒体记者,看向许南辰的眼神瞬间就变了。 “原来是这样,怪不得他们会离婚,肯定是这个许南辰私生活不检点。” “医术再高有什么用,人品不行,就是个祸害。” 许南辰的眉头,紧紧地皱了起来。 他没想到林晚意会在这种场合,用这种方式,来污蔑自己。 他向前一步,正要开口解释。 “林晚意,事情不是……” “不是什么?”林晚意根本不给他说话的机会,反而倒打一耙,咄咄逼人地质问。 “许南辰,你敢说你没跟我的闺蜜见面吗?你敢说你们不是孤男寡女单独相处吗?” “你既然问心无愧,为什么要去见她?你给我一个解释!” 她这副泼妇骂街的架势,让许南辰一时间竟有些无言以对。 跟一个疯子是讲不通道理的。 就在这时,一只微凉的手,轻轻按住了许南辰的胳膊。 是苏晴。 她只是给了许南辰一个安心的眼神,然后便接过话茬,神色淡定地看着状若疯狂的林晚意。 “如果你说的是这件事,那我早就知道了。” 什么? 苏晴的话让林晚意脸上的得意,瞬间凝固。 全场众人也是一愣。 只听苏晴不疾不徐地继续说道:“许医生之所以会去见你的那位闺蜜,是我安排的。” 她环视全场,声音清晰而冷静。 “林小姐的那位闺蜜,是我们海城第一医院的病人,之前因为心脏问题,在急诊科接受过治疗。” “许医生作为她的主治医师之一,进行术后康复情况的随访,是再正常不过的流程。” “倒是林小姐你,自己的闺蜜生病住院,你这个当朋友的,好像一次都没出现过吧?” “现在反而拿着这件事,来这里大做文章,污蔑一个尽职尽责的医生。你的居心又何在呢?” 苏晴的话条理清晰,逻辑缜密,瞬间就将局势扭转。 有了她这个海城医院高层作为担保,许南辰见病人的行为,就变得合情合理,无可指摘。 全场众人恍然大悟。 “原来是这么回事,我说呢,许医生看着不像那种人。” “这个林晚意也太过分了,离婚了还这么纠缠不休,简直是蛮不讲理!” “自己的闺蜜生病都不管,还有脸在这里指责别人,真是刷新三观。” 舆论瞬间反转。 一道道鄙夷和不屑的目光,像针一样,扎在了林晚意的身上。 林晚意彻底懵了,她怎么也没想到,苏晴会用这种方式,轻而易举地化解了她的攻势。 她感觉自己像个跳梁小丑,被扒光了衣服,扔在舞台中央,供人嘲笑。 巨大的羞辱感和不甘,让她彻底失去了理智。 “你胡说,你们都是一伙的!” 林晚意终于爆发了,她指着许南辰,歇斯底里地吼出了自己最后的底牌。 “就算这件事是假的,那另一件呢?” “他伪造我母亲的死亡证明,骗我签下股权转让协议,侵吞我们林家的家产,这件事,你又怎么解释!” “这种为了钱,连自己丈母娘的生死都能拿来做文章的畜生,他配当医生吗?” 这句话,如同一颗真正的炸弹,在会场里轰然引爆。 伪造死亡证明,侵吞家产! 每一个词,都触目惊心,远比刚才的男女私情,要严重百倍千倍! 许南辰的脸色,终于彻底沉了下来。 他看着眼前这个已经完全不可理喻的女人,心中那最后一丝情面,也消失殆尽。 一股压抑不住的怒火,从胸腔直冲头顶。 他猛地向前一步,声音如同压抑的火山,低沉而充满了危险。 “林晚意,都到了现在,你还在拿这件事来说嘴?” “你母亲病重的时候,你在哪里?她躺在抢救室里,生死一线的时候,你又在哪里?” “你对她不管不问,现在,你有什么资格,站在这里质问我?” 许南辰这番饱含怒意的质问,如同重锤,狠狠敲在每个人的心上。 会场里死一般的寂静。 牵扯到生死、家产、欺骗,这出豪门恩怨的精彩程度,已经远远超出了学术交流本身。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等待着林晚意的回应。 眼看许南辰如此理直气壮,林晚意心中那股被欺骗、被抛弃的委屈,彻底爆发了。 在她看来,许南辰的愤怒,不过是阴谋被揭穿后的恼羞成怒。 林晚意凄厉地笑了起来,眼角甚至笑出了泪花。 “好,许南辰,你既然这么理直气壮,那你敢不敢当着这里所有媒体的面告诉我!” 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孤注一掷的疯狂。 “我母亲,现在究竟是死还是活?” 许南辰迎着她那双充满血丝的眼睛,几乎是没有任何犹豫地,吐出了两个字。 “死了。” 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 这两个字,让林晚意的笑容,瞬间变得无比灿烂和扭曲。 “哈哈哈!”她像是听到了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话,笑得前仰后合。 “死了?许南辰,你还在骗我!” 她猛地止住笑,恶狠狠地盯着他。 “就在前两天,我还跟妈妈通过视频电话,她亲口告诉我,她在美国过得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