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穿：男主总想给我加戏份》 第一章 冷情校草的大小姐“前女友” （1） “系统，你看看，你挑的那是什么人啊。” 容貌姣好的少女站在走廊，恨恨地盯着从拐角处消失的男生，气恼地跺了跺脚。 “我都做了多少了，他理都不理我一下。刚刚他还说我虚度光阴，尽做这些无意义的事情。” 她手里捏着一个粉红色的信封，现在上面多了不少发泄的褶皱。 “我看他才虚度光阴，只知道死读书的书呆子！臭冰块！” 绑定的宿主又一次发脾气，系统064看了，也只能无声地叹口气。 自己是新系统，不久前才过完任务引导流程，这个世界是自己绑定宿主后的第一次任务。 她负责的世界，是“祂”统一归拢的一大类。 “祂”告诉她，里面原本是以男女主感情为主线的小世界，中间出现了少许差错，导致男女主感情出错，世界面临分崩离析的危机。 这便需要系统带着绑定的宿主，扮演一些或配角或炮灰或反派的角色，在某些地方起到作用，促进剧情发展，填补出错的地方。 在一大片逆袭重生复仇的任务中，系统064领到这种任务，已经是“祂”看她能力不足，特意照顾。 她没有野心，完成基础任务慢慢攒能量值，能够稳步升级就足够。 却没想到，任务刚开始，自己绑定的宿主就被男主的冷淡气得没了耐心。 系统064觉得，自己前路真是太艰辛了。 叹气归叹气，她还是得继续辅助自己的宿主完成任务。 于是，系统064认真劝道： “宿主，这个世界男主的人设就是冷心冷情的性格，尤其对陌生的人十分冷漠。这才刚开始，我们慢慢来，按照剧情任务一步步来走。” 被劝说的少女脸上神色更不好了，她本来就是这样娇蛮的脾气，当即表达自己的不满： “才刚开始？不行，那按剧情我还得受多久这样的气啊。” “本来我还以为是什么好玩的东西，这一点意思都没有，我不做这个什么宿主了。” 系统064心底升起一种不好的预感。 下一秒，少女点开一张只有她们可以看到的光屏，点出某个角落。 “请确认，是否与系统064解绑？” “是。” 不过眨眼的功夫，系统064就看着自己的宿主消、失、了！ “等等。” 系统064后知后觉，但在万千世界里捞自己解绑的宿主，难度就如同大海捞针。 她不该看宿主和第一个任务世界人设相符就那么看好她的，还为了劝说她答应绑定，没有设置任何解绑的限制。 现在可好了。 统怎么能闯出这么大的祸呢。 系统064绝望地捂着脸，持着沉痛的心情，准备向“祂”汇报退出整个世界。 可看着摇摇欲坠的世界，报告就怎么都发不出去。 不行！ 任务期间宿主解绑，和回系统空间时宿主解绑，要付出的代价完全不一样。 这类世界只能进入一次，不稳定的世界进入又离开，会导致世界彻底崩塌，造成的损失需要另外完成十来个世界才能填补上。 尤其自己还是第一次正式任务，绝不能就这样结束。 不就是少了个女配吗，她捏个身体自己顶上，先糊弄过去再说。 系统064想到办法后动作很快，在上课铃响之前，自己顶了宿主的身份重新进入世界。 —— “棠棠，你的情书送出去了吗？怎么样怎么样，裴校草答应没有？” 教室最后一排，一个女孩趁着台上老师讲课，向身旁人好奇地打探着。 萧青棠不高兴地拧着眉头，很久没有说话。 这不耐烦的表情，一看就知道没有成功。 问话的吴盈玉连忙安慰自己的好朋友， “追你的人手牵手都可以在学校连个圈了，他不答应你，是他不识抬举。棠棠，咱别把他放在心上。” 萧青棠被安慰，脸上的表情好了一点。 吴盈玉小心翼翼问： “那你还要追他吗，不然放弃算了，反正你也不是真的喜——” “那怎么行。” 萧青棠打断她的话，不太高兴。 “陈知窈还喜欢他呢。我要是就这么放弃，万一以后陈知窈追上了，知道我没追上，不又落她一头，我面子往哪儿搁呀。” “对对对，你说得对。” 吴盈玉附和，又问：“那你打算后面怎么追呀，我看那裴钦翊什么招都不吃。” “唔......”萧青棠手撑着下巴，看着坐在第三排认真听讲的脑袋，想到刚刚他拒绝自己的冷漠，又一下子让自己头砸在桌面上。 “好烦，我回去再想想吧。” 她将脸埋在手臂里，朝着朋友摆摆手。 萧青棠不知道，在她与好友讨论裴钦翊的时候，前面也有人在好奇地讨论她。 “欸，裴钦翊，诶诶诶，大小姐怎么不坐在你旁边了，上一节课还在的。” 裴钦翊低头做笔记的时候，一个手臂伸过来，拼命推搡他的手臂，召唤他的注意力。 “不知道。”裴钦翊将桌上的手臂挪开，等对方手臂落空，不急不缓开口。 “啊（二声）～～” 周乘有些失望，过了会儿又重振旗鼓，“你说，大小姐是不是看上你了？我听说她这几天一直对着你围追堵打。” “刚刚她还叫你出去，是干嘛啦？” 裴钦翊不喜欢学习的时候被打扰，尤其是被这种毫无意义的事情打扰。 大小姐？那是谁，无意义的字眼从脑中滑过，不留痕迹。 他抬头看了下讲台，嘴唇微动： “老师在盯着你。” 周乘被吓了一跳，抬头，不知道真如裴钦翊所说还是凑巧，台上讲课的老师还真的在看着他。 这门专业课老师出了名的严，期末考试更是难上加难。 要想期末及格，除了对学业上问题十分自信的人，大多数的人都将重心放在了平时分上。 周乘就是后一类，他可不想挂科补考，八卦的心收回来，乖乖地翻书听课。 比起他的担心这担心那，坐在最后一排的萧青棠嚣张得可以。 “你别和我说话了，和裴钦翊有关的事情，至少这节课里我都不想听到。” “连他的名字都不想听！” 萧青棠双手交叉，比了个大大的“×”。 第二章 冷情校草的大小姐“前女友” （2） “我睡一会儿，等会儿去吃饭的时候再叫我。” 她并不是这门课程的学生，不过是为了找裴钦翊，才跟与他同一专业的朋友来蹭课。 原本她坐在裴钦翊旁边，送情书被毫不客气地拒绝后，萧青棠深感丢了面子，就找到好友坐到了最后一排。 要不是吴盈玉必须要上这门课，自己又和她约好一起吃午饭，她这会儿就已经跑得远远的了。 她烦得不行，这几天都不太想看到裴钦翊那张比冰块还冷的脸。 吴盈玉知道她心情不好，不再打扰她，抬头认真听课。 萧青棠闭上眼睛，重新整理自己在这个世界中该做的事情。 做世界角色，可与做辅助的系统不同。 系统给宿主传达世界剧情，中间提供一些有用的功能，起到辅助功能就足够，并不需要操心什么。 现在，她成了真正融入世界的人物，要做的事情就翻了好几番。 不仅要摸透自己角色的人设，不能让人觉察出不对，还得真正地参与剧情的发展。 幸而，第一个世界的剧情还算简单。 这个世界属于现代校园的背景，男主是裴钦翊，因为家庭的缘故，性格冷淡，冷心冷情，甚至是生人勿近。 他家境贫寒，父亲早逝，与母亲相依为命，后期凭借自己的能力创立自己的公司，成就一番事业。 女主名叫陈知窈，家境优渥，性格娴静慧敏，别的事情上落落大方，唯独感情上思虑颇多。 她高中与裴钦翊同班，对他暗中仰慕，碍于裴钦翊的性格，又因为家境差距顾虑很多，一直不敢将少女心事暴露出来。 所以，就需要创造萧青棠这个角色，来起到推动作用。 萧青棠，富家萧家唯一的女儿，家境富裕，性格骄蛮，大小姐脾气。 因为同在一个圈子，她贪图享乐，陈知窈好学懂事，便经常被长辈拿来比较批评。 久而久之，萧青棠对陈知窈充满了不满的情绪。 从小到大，她都将这个心底将这个“别人家孩子”视为死对头，喜欢和她对着干。 不管陈知窈做什么事情，萧青棠都要比着对着干。 但萧青棠的技能点就没有点在正经学习上，每每和她比较，总会落败。 越失败，她对打败陈知窈就越在意。 不管在哪个方面，只要能狠狠打败陈知窈，萧青棠就能心满意足。 在偶然中，她发现陈知窈喜欢裴钦翊后，抢先一步追求裴钦翊。 软的不行，萧青棠就来硬的，利用各种手段，威逼利诱让他成为了自己的男朋友。 之后，萧青棠借此常常在陈知窈面前“秀恩爱”，不断打击陈知窈，让她看清自己对裴钦翊的感情。 等陈知窈发现裴钦翊在她心里很重要后，萧青棠再分手，给她迈出主动一步的勇气。 自己在这个世界，算是一个重要女配的角色。 不过，她倒是也不需要真的掺和进男女主之间的感情。 前期和男主在一起就是一扬交易，以后男女主真的在一起，这还是个利用误会吃醋、解除误会后感情升温的重要节点。 系统064看完世界剧情与角色安排，整理出来三点主要任务： 1.想办法和男主成为男女朋友； 2.“交往”过程中刺激女主，让她看清自己的感情，同时，也完全展现自己的喜怒无常，让男主有对比，想清楚自己的伴侣理想型； 3.分手，让女主能够靠近男主。 系统064整理完信息，脸上表情轻松两分。 下课铃声也恰时响起。 吴盈玉将书收好，叫她，“棠棠，走，我们吃饭去吧，我让那边定好位置了。” 萧青棠打了个哈欠，跟着缓缓站起，随着人群往外走。 正是吃午餐的时候，人很多，大家都一齐往门口挤。 萧青棠人还懵着，没注意，和某个要走教室后门出去的人撞在了一起。 “哎呀。” 她小声嘀咕一句，也没有放在心上，抬眼看见跟自己撞在一起的人，眼神瞬间锐利起来。 “是你！” 怎么就这么巧呢，在门口撞着自己的人就是才拒绝过她“告白”的裴钦翊。 嘿，现在还故意（她说故意就故意）撞她是吧。 新仇旧恨赶一起了。 萧青棠高高昂着头，气恼地瞪了他一眼。 “你怎么走的，都不看路是吧。” 裴钦翊凝着眼前的女孩，略微分神。 他的记忆力还是不错的，没记错的话，一个小时前，她还脸红着递给自己一封情书。 更不用说，前面还有好几次，她也或直白或委婉地向他表达好感。 自己并没有谈恋爱的打算，每一次都直接地拒绝。 最近一次拒绝情书，裴钦翊的态度已经十分不耐烦，态度也就愈发冷漠决绝起来。 怎么一晃眼，对方对自己的态度就一百八十度大转弯了。 裴钦翊心里有些诧异，不免又朝她好奇地多看两眼。 “看什么看，撞到人还有理了是吧，你给我道歉。” 萧青棠哼了声，先前告白被拒绝时丢掉的气势，在这时候全部找了回来。 “对不起。” 裴钦翊将心中的好奇感觉抹去，干脆利落地道歉。 目前他眼中只有自己的学业与赚钱，不想浪费时间和她纠缠。 更不用说，之前纠缠过他的萧青棠，在他的眼里还代表了更麻烦的纠缠。 怎么做能迅速地和他划清关系，裴钦翊就怎么做。 萧青棠听了道歉，心情也没有好到哪儿去。 裴钦翊的表情太平静了，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 收获他的道歉，在萧青棠看来，和听他随口说一句别的话没什么区别。 她就看他这么一张万年不变的冰块脸不爽，依依不饶： “光口上道歉就够了吗，这玩意儿又没有什么实际的意义。” “道歉要这么有用的话，我现在打你一巴掌，是不是也可以随随便便道个歉就过去了。” 这话多少就有点不讲道理了。 不小心撞到人，和故意打人一巴掌，怎么可以类比在一起。 偏偏萧青棠就能认同自己的这个歪理，还趾高气扬地看着他，一副蛮横模样。 第三章 冷情校草的大小姐“前女友” （3） 吴盈玉见着，偷偷拉萧青棠的衣角，在她耳边小声劝， “棠棠，算了吧，他也没有真的将你撞得怎么样。” 萧青棠不可置信地望过来，“你居然站在他那边。” 她的眼睛瞪得大大的，两颊微鼓，像是只耍小脾气的布偶猫。 耍小脾气的原因还是她欺负了别人家小猫，铲屎官代替她去赔礼道歉。 这扬景，就好像在她的心里，只要是被她认可的人，就必须没有理由地站在她这边，不然就是背叛。 代替她为做错的事情赔礼道歉也不行。 ‘是被宠惯了的。’ 裴钦翊心中默默想道。 这样的性格，与自己天差地别。 他更坚定自己的想法：自己的世界里，绝对不可能出现这样娇气的生命。 不管是人还是布偶猫，都不合适，他们就是两条平行线，永远不应该有交集。 他垂下眼，决定多退一些，能尽快摆脱掉她就好。 吴盈玉还拉着萧青棠小声讲道理， “棠棠，我不是站在他那边。你不是还要追他当男朋友吗？这么依依不饶的，会不会让他对你印象不好，后面就更难追了。” 萧青棠才想起正事，嘴唇不满地撅起又收回，终于看向裴钦翊， “算了，这次算你走运，我心情好，就不追究你其他的责任了。” 裴钦翊还准备继续道歉，或者做些补偿措施的，没想到这位大小姐这么快就放过他。 他略显惊讶地看过来，就见她朝着重重地哼了一声，然后往外走。 就是走的时候，也不知是故意还是无意，正巧是撞着自己的肩膀过去，还带着自己身体侧了侧。 不过少女没什么力气，就算是故意觉得自己被撞找补回来，也对他没有造成什么伤害。 裴钦翊并没有将这件事放在心上，继续往外走。 走在他后面的周乘追上来，学着萧青棠的样子去撞他的肩膀， “唉，萧大小姐故意找你茬，是不是想留你多说说话啊？” “我就说她是看上你了吧。” 他语气极八卦，对于自己这个冷脸室友难得的感情纠缠，好奇得就快放个窃听器天天听了。 “不是，我们没有关系，你想象力能不放在这些地方吗。” 裴钦翊眼神冷淡地看了他一眼。 周乘被这一眼看得抖了下，不敢再胡乱开玩笑。 但走在一起，想到感情戏中另一个主角，他还是忍不住发出评判： “不过你不动心也好，你和大小姐是两个世界的人，不合适。” “人家大小姐，可是实打实的大小姐，脾气是大小姐脾气，喜怒无常的，旁人惹不得，不过人家家境也允许人家做大小姐就是了。” 周乘说到这里，突然想起身旁人的家里情况，连忙找补， “我不是说你配不上大小姐啊。就是、就是那个啥，门当户对知道吧，他们这种家庭，肯定不会随便在外面找对象的。” “我怕就怕人家大小姐就是玩玩，等你上了头，她说走就走，你连挽留的话都说不出口。” 裴钦翊脑子里就没有自己会挽留谁的想法，对于身边靠近的人，他一向的观点就是来去自由。 更别提，自己就根本没想过让萧青棠靠近。 “说完了吗？说完我先走了，去食堂吃完饭我还要去图书馆。” 裴钦翊不想再浪费时间，还是在这种无聊的事情上。 “啊，图书馆啊，算了，我不去。你自己去吧，我直接回宿舍，等会儿饿了直接点外卖就好。” 中午就两个小时的休息时间，再加上吃饭，就没剩多久了。 还去图书馆？ 周乘觉得还是自己游戏的升级计划更靠谱。 耳边终于恢复清静，裴钦翊不经意微微蹙起的眉都松展了。 他往前走，路过学校一处灌木丛。 “嘶。” 耳边好像传来一道轻微的痛呼声，视线追着声音看去。 是萧青棠和她的朋友。 方才气哄哄离开的少女此刻背影绷得挺直，连背影都显得高傲。 裴钦翊继续往食堂的方向走。 没走两步，他又听到不远处传来熟悉的声音。 “嘶嘶嘶，啊啊啊，好疼啊，裴钦翊的身体是铁做的吧。” 听到自己的名字，裴钦翊脚步一顿，不由往声音方向多走了两步。 视野开阔起来，他也从模糊的背影中，看清了说话人。 前一秒气势汹汹撞了自己的人，此刻，正哭唧唧地抱着自己的肩膀，嘴往下撇着，一双眼睛都因为忍痛憋红。 “气死了，我怀疑他克我。怎么他撞我是我疼，我撞回去还是我疼啊。” 萧青棠侧过身，将肩膀展现到吴盈玉的眼前。 “你看，都红了。” 裴钦翊顺着她的话看过去。 萧青棠今天穿的是条一字肩连衣短裙，露出两边肩头白皙莹润。 也就是这样，右肩上那一团淤红才愈发显眼。 其实才多大劲呢，尤其主动撞过来的还是她自己。 “娇气。” 裴钦翊看着她喋喋不休地指着伤口抱怨的模样，又轻声吐出两个字。 这与他不久前对她的印象类似。 但话出口的瞬间，裴钦翊便觉得不合适。 不是这种印象不合适，而是自己今天在陌生人的身上投注了太多注意不合适。 他怔了怔，遮掩下神色。 脚步才迈开，耳边又传来萧青棠喋喋不休的抱怨。 “一直拒绝我的告白就算了，今天还故意撞我，还两次，两次欸！” 这时候的萧大小姐，已经完全忘了第二次是自己故意撞上去的。 她就认定了是裴钦翊亏欠她的，“盈玉，你说，他会不会是故意的，故意用这种方式报复我。” 自认不是善良好人的萧大小姐，也喜欢用最坏的恶意去揣测别人。 吴盈玉低声劝她，“怎么可能呢，他不会做这么无聊的事情的。再说呢，你又没得罪他，他报复你做什么。” 她总不能直说，朋友被撞伤是自己想撞人自作自受吧，委婉将行为向着合理性的方向劝导。 但萧青棠是谁啊。 她一向什么都从自己的心理出发，自己不吃亏，就阴暗地揣测他： “谁知道他怎么想的呢。人又不是铁打的，要不然第一次撞上我怎么没事，第二次肯定是他知道我要撞他，故意绷紧身体，就等我撞伤。” 第四章 冷情校草的大小姐“前女友” （4） 萧青棠嘀嘀咕咕的，还说着等挂上表白墙后，别人会用怎样嘲笑的眼光看裴钦翊，又会怎么替她打抱不平。 裴钦翊在旁听着都有些无话可说了。 这人思维逻辑怎么就这么出乎意料，报复手段也这么幼稚。 吴盈玉一边听一边点头附和，手拉着好友往校外走。 “好好好，挂上表白墙，让全校同学都唾弃他。” 她是知道好友秉性的，这些话不过是小孩子泄愤似的抱怨话语，当不得真，自然附和得没有压力。 裴钦翊不了解萧青棠，又想起周乘说的“大小姐从不吃亏”的名声。 如果真被她记恨，自己不知道会多出多少麻烦。 上一次在表白墙出名，给他带来的麻烦...... 想到这一点，裴钦翊眉头紧紧拧上。 他讨厌不必要的麻烦，尤其是在学校里，思忖两秒，脚步转向了校医院的方向。 —— 下午依旧是一门必修专业课。 裴钦翊坐在固定的第三排，上课铃响前一分钟，才看到吴盈玉抱着书匆匆进来。 他眉头微压，思索： ‘萧青棠怎么不在？’ 疑惑还没解答，老师就进入了教室，他也将注意力放回课堂。 学校一门课都是两节连上，不过中间还是如同高中一样会给十分钟的休息时间。 下课后，裴钦翊转头看向吴盈玉的方向，恰好看见她从后门走出去。 不知道出于什么想法，他也跟着走了出去。 吴盈玉并没有去很远的地方，就在楼道口，手里拿着手机，像是在和谁打着视频聊天。 裴钦翊没靠近几步，就将两人的对话听清楚了。 吴盈玉：“对啊，刚上完课，今天都没午睡，差点在课上面睡着了。” “那我比你要幸运哦，我今天下午没有课，现在在床上躺着看电影呢。” 那头立刻笑着回她。 这声音是萧青棠的，裴钦翊上午才听过，认出的很快。 两人聊天的主题很涣散，从课堂无聊不无聊，到午饭好不好吃，再到身边的某些人的八卦，天南海北地胡乱闲聊着。 裴钦翊站在后面不远处听着，眼中都闪过些浪费时间的不耐。 幸而聊着聊着，吴盈玉还是将话题转移到他想知道的事情上。 “棠棠，对了，你肩膀怎么样了，还疼不疼？” 裴钦翊眼睛闪过一抹微光。 不知道电话那头说了什么，吴盈玉表情明显放松很多， “就说嘛，那伤也就是看起来吓人。都不用涂药，一两个小时过去，就不红了。” “你的皮肤好像一直都这样，抓一下就看着有伤痕，实际一会儿就没事了，天生就适合碰瓷啊。” 裴钦翊耳朵准确捕捉到“伤口没事”的信息，提起的心悄然放下。 吴盈玉和电话那头的人聊了一会儿，话题又很快转到别的地方。 “你下午怎么不来陪我，我又看到裴钦翊了呢......过两天周末我们去泡温泉吧......你上次买的那个玩偶链接推我一下啊......” 她们思绪转得很快，什么事情都能拿出来说两句。 裴钦翊确定，自己没有听到半句关于挂表白墙的事情，就好像—— 好像，上午萧青棠说的那句话不过是随口提提，并没有真的放在心上。 连同着撞伤她的“罪魁祸首”，也一并被她不知道扔到哪一个角落了。 他和它都一样，不值得她记住。 裴钦翊眼皮半遮，不知道想了些什么，不等吴盈玉通话结束找她，就转身回了自己的座位。 这会儿还没有上课，周乘半眯着眼睛，困得不行。 看到裴钦翊回来，随意朝他看了一眼。 原本就是无意识的一瞥，这一看，他立刻紧张起来： “怎么了怎么了？谁招惹你了，你看起来心情不是很好。” 裴钦翊手伸进背包拿书，手触到一点冰凉微软。 抬眸看去，则很容易看清那是一支膏药，上面还写着：适用于治疗外伤，红肿淤痕...... 看清字样的瞬间，裴钦翊的神色立刻冷了下来。 对方并不需要，自己中午折腾这一趟，分明就是自作多情。 他莫名有种被萧青棠耍了的感觉。 尽管耍人主角可能都不知道这件事。 “没、事。” 裴钦翊心头莫名憋着股邪火，咬着牙齿，一字一字回周乘。 他将药膏用力地往更里面塞，塞到背包的夹层。 不特意去找的话，这药膏就很难再被人看见了。 “铃铃铃。” 上课铃声响起。 坐在一旁休息的老师站起，吴盈玉也从外面走了回来。 她这次是从正门回来的，迎面就看见裴钦翊冰凉严肃的表情。 这模样，看起来比之前更加高冷难以接触。 吴盈玉不由加快脚步，坐到自己的位置上，将手机打开，偷偷给萧青棠发消息： “棠棠，今天裴钦翊心情好像不太好欸。” 萧青棠今天就只有早八两节课，三四节课是为了送情书，对裴钦翊有意见后，下午就在附近自己的房子里休息。 这时候她正躺在自己的大床上，舒服地看着电影。 听到消息声，她翻滚了下，将手机拿过来，一看，啪嗒啪嗒敲着手机键盘。 “我管他心情好不好，我看到他还心情不好呢。” 吴盈玉：“你不是要追求他吗，追人不就是要趁人之危，他心情不好，你过来安慰安慰，说不定能洗刷他之前对你不好的印象。” 萧青棠倒是没有想过这一方面，挑了挑眉头，若有所思。 几秒后，她还是放弃了。 “算了，他脾气好差的。心情不好，说不定脾气就更不好了，我过去，万一对我发脾气怎么办。” 这个时候的萧青棠，完全忘记了，中午发脾气的人到底是谁，自然而然将黑锅扣在了裴钦翊身上。 她打了个哈欠，又翻了个身，给吴盈玉继续发消息： “这几天我就不蹭课了，等什么时候他心情好了，我也休息好了，再继续追求吧。” 萧青棠发完消息，就没再管其他事情，开心地继续追着没看完的电影。 这一休息，就休息过去了一个星期。 再一次循着裴钦翊课表追过来的时候，是从吴盈玉的口中，听说陈知窈今天来找裴钦翊的消息。 第五章 冷情校草的大小姐“前女友” （5） 猛然被提醒起一件“正经事”，才急匆匆赶回学校。 她一边往教室赶，一边和吴盈玉发着消息： “陈知窈真的来找裴钦翊了啊？” “我也不知道她是不是来找裴钦翊的，就是老师点名才知道，她居然选了和我们一样的大课。” 那边很快发来消息，不等萧青棠继续追问些什么，几秒钟的功夫又收到了条语音： “棠棠，你快来，中间下课几分钟，陈知窈换座位了，她坐到裴钦翊旁边了，这肯定是故意的。” 因为是在教室，从语音可以听出来是刻意压低了声音的。 即便如此，萧青棠还是可以听出其中的紧迫意味。 她也着急起来，赶紧加快速度，趁着还没上课，从教室后门溜进了教室。 她提前和吴盈玉打过招呼，一进教室，就看到第四排的中间位置，吴盈玉转过头，朝她招着手。 她的旁边留了个空位，萧青棠连忙就穿过人群，坐了过去。 一路急匆匆的，萧青棠都没有怎么休息，现在坐到位置上，平复了下心跳，才凑到吴盈玉的旁边低声问： “什么情况？你在微信上说的——” 话没说完，就感觉到手臂被一下一下地撞着。 萧青棠顺着手肘的力道方向往前看去，眼神瞬间凝聚。 就在她的前面，坐着的人就是在聊天记录里被讨论了多次的裴钦翊和陈知窈两人。 他们不知道在聊些什么，即便裴钦翊表情没有什么变化，就这对话的有来有往，在萧青棠眼里也变成了气氛热络。 两个都是学校的风云人物，一个高冷的校草学霸，另一个是温婉内秀的温柔校花。 光这名头，就很般配了，更别提两人在一起时的和谐气氛，都有点让人想要磕起来。 萧青棠还眼尖地看到，陈知窈向来笑都只浅浅抿唇的人，这时候笑容灿烂，完全没有以前那种完美假人的样子。 她最了解陈知窈了，一眼就能确定，陈知窈对裴钦翊的感情绝对不一般。 那是真的喜欢，要是真在一起，她还不笑得牙不见眼。 萧青棠眼睛微微眯起。 陈知窈在她面前得意太多回了，这一次，她才不会让她继续得意下去。 萧青棠转了转眼睛，伸手，拍了拍前桌裴钦翊的肩膀： “裴钦翊，原来你在这里，我终于逮到你了。” 裴钦翊不喜欢与人有身体接触，感受到肩膀的触感，条件反射地往前躲开。 等听出萧青棠的声音，才皱着眉转过头，看到萧青棠，冷声问，“你找我？” 陈知窈也听到了萧青棠的声音。 她不关心对方为什么和自己出现在一个地方，可听见萧青棠叫裴钦翊自然熟稔的态度，心里不由介意——他们什么时候这么熟了？ 她咬了咬唇，也跟着转过头。 萧青棠看到陈知窈，冲着她挑衅一笑，便完全忽略她的存在和裴钦翊说话。 “就是找你啊，上次的事情你不记得了。我跟你说，我的肩膀还红了好久呢，你得负责。” 她故意将话说得暧昧不明，好似两人之间发生了什么不可言说的事情。 陈知窈脸色明显变化，那向来上挑的嘴角弧度都微微耷拉下来。 萧青棠一下就注意到，得意地弯起眼睛。 裴钦翊不知道她们之间的矛盾，顺着萧青棠的话看了看她的肩膀。 想到上次听到的对话，神色冷淡生疏： “我记得上次只是不小心撞着你的肩膀，过了这么多天，还好不了？” 裴钦翊问道，反问的语气中，好似带了点讽刺的意味。 他还记得“被耍”的憋闷，没忍住将情绪带了出来。 他的回话，也将萧青棠故意说得含糊的地方解释了清楚。 陈知窈再看他与平常一样、甚至更冷一些的脸色，紧张的心情放松下来。 倒是萧青棠不满地瘪瘪嘴。 很快，她就将心情调整好，目光持续停留在裴钦翊身上，理直气壮， “好了就不用负责了吗？要是不是你，我的肩膀也不可能撞伤。就算现在好了，你也得补偿我。” 萧青棠肩膀上的红肿早就好了，要不是为了打扰陈知窈和裴钦翊，她早就将这件事情不知道忘到哪里去了。 但既然知道陈知窈想要靠近裴钦翊，她不管想什么借口办法，也要打乱她的计划。 如果说萧青棠自诩自己对陈知窈真实性格最为了解，那么陈知窈也可以说，她对萧青棠的了解也不少。 尤其对方在家庭的庇护下，并没有多少心机，也可以说，因为家人宠着护着，她说话做事都很少藏着些什么。 萧青棠一开口，陈知窈就知道她是想要缠上裴钦翊。 而且，想要缠上裴钦翊的原因一定是来源于自己。 因为自己对裴钦翊—— 想到这，她的心猛然跳了跳。 陈知窈悄悄抬眼，打量了下身边的人一眼。 裴钦翊侧脸凌厉干净，眉眼深邃冷冽，身上有寻常大学生都没有的沉稳气质。 其实，她还不确定自己对裴钦翊的感情到底是什么样的。 他成熟、冷淡、拒人于千里之外，分明家境恶劣贫寒，却优秀地让人仰望。 高中时，陈知窈对于这个人的存在是不服气的。 后来了解了他的一些事情后，心情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变了质，还多了些自己都说不清楚的感情。 是仰慕、崇拜、还是喜......？ 陈知窈说不清楚自己对裴钦翊的感情。 她觉得自己没想明白，却在选课时，偶然知道裴钦翊的选修课时，将课表上添上了一样的课程。 今天第一次上课，自己又在课间时坐在他身边，对他发起课程作业小组组队的邀请。 可惜的是，还没有听到回答，就被萧青棠打扰了。 萧青棠还因为自己将矛头对准裴钦翊。 陈知窈想了想，决定替他解决这个麻烦，她看向萧青棠， “萧青棠，你不要胡搅蛮缠。” “几天前的事情，你当时不找裴钦翊，现在来找，真实的情况谁都不知道了，谁知道你是不是故意找人麻烦的。” 第六章 冷情校草的大小姐“前女友” （6） 她立刻明白——裴钦翊在陈知窈心里的地位，比自己想象中的更重要。 这可真是......太好了。 萧青棠当即朝着她翻了个白眼，气势汹汹： “要你来主持公道了。陈知窈，你不要觉得你在我爷爷奶奶面前能说上两句话，就能顺便做我的主了。” “被撞伤的人是我，我想要什么补偿是我说了算，只需要裴同学同意不同意就行了。我们两个人的事情，你那么多废话干什么？” 裴钦翊前面没否认撞伤是因为他，萧青棠再提起这件事就更加理直气壮。 她像是又想起什么，目光奇怪地在她和裴钦翊的身上打转，玩笑道： “怎么，难道说你虽然做不了我的主，却能做得了裴同学的主？” 裴钦翊最不喜欢的，就是和不相干的人扯上关系，当即否认： “没有。萧同学，你需要什么补偿，直接和我说就是。” 他也觉得自己刚才回话带上情绪太幼稚，想好了不受萧青棠干扰的，怎么能被她掌控情绪。 她想要赔偿，给她就是了，他们两清，之后再不需要有什么关系。 被裴钦翊否认，比被萧青棠嘲笑，给陈知窈带来的受挫感都要浓烈。 她咬了咬唇，失落地低下了头。 萧青棠心情与她相反，高兴都表现在了嘴角两边压不下的弧度。 她看裴钦翊更顺眼了，当即“大方”挥挥手： “算了，看你认错态度这么诚恳，之前的事情就算了。” 她以后还想利用裴钦翊更多地打击陈知窈，和裴钦翊打好关系才是关键，本就不可能和他计较。 更何况，萧青棠心里清楚那天发生的事情真相。 裴钦翊看见女孩脸上的微笑，若有所思地朝着陈知窈瞟了几眼。 他心里有些信息隐隐冒头，可因着自己不爱多管闲事的性格，听萧青棠说不需要补偿后，就点头没有再多事。 “好。” 裴钦翊将头转了回去。 陈知窈愤愤地瞪了萧青棠一眼，咬咬唇角，也跟着转了回去。 她将之前的低落情绪很快扫除，再次重提被萧青棠打断的事情， “裴同学，我刚才说的小组，你要不要加入——” 这次她还是没有将话说完，上课铃声响了。 裴钦翊以眼神打断她想说的话。 陈知窈恹恹地闭嘴，学着裴钦翊一样认真听课。 萧青棠这次坐在第四排，几乎在老师眼皮子底下，也不好再明目张胆做些什么。 她也闭了嘴，无聊地盯着投影发呆，偶尔偷偷在课桌下摸着手机玩。 直到下课铃声响，裴钦翊将东西收拾好，起身离开。 陈知窈也跟着站起来，想要追上去。 萧青棠直接就拦在了她的面前，双手交叉抱在胸前，昂着头开口： “陈知窈，我刚刚，看你对裴同学态度很不一般呀。怎么，你喜欢他呀？” 她戏谑地望过来，像是等对方确认，之后就好肆无忌惮地嘲笑。 陈知窈知道萧青棠总想着找自己错处。 要是承认，她肯定就像抓着自己把柄，还不知道要说什么。 她家里—— 陈知窈拧了拧眉，抿唇否认： “没有，你在胡说什么。” 萧青棠不太相信，“我看你还想要追着人家走呢。” “没有，你看错了。我走这边，是准备回宿舍的，跟他都不是一条路。” “是吗？” 萧青棠目光灼灼地盯着她，眼神明明白白地表示着不相信。 陈知窈什么想法都只能藏在心里，抱着书走了和裴钦翊不同的另一条路。 等陈知窈被气走，萧青棠自己在原地开心了会儿。 不过想起课间的事情，心里还有少许的不满。 裴钦翊对陈知窈很冷淡，没有什么特别的关注，这让萧青棠感到开心。 可一样的，他对自己也不特别呀。 要是一直这样，自己怎么能利用他，更好地去打击陈知窈呀。 萧青棠想了想，和吴盈玉告别，循着裴钦翊离开的方向，追了上去。 也不知道是她好运，还是裴钦翊走得太慢，她没有跑多久，就看到了裴钦翊的身影。 凑近的时候，她才知道不是自己好运。 裴钦翊正在接电话，想必，也是因为这个电话，不得已留在原地，才被自己追上。 他蹙着眉，神情不大好，语气焦急却很有礼貌： “麻烦您了，我马上过来。” 挂断电话后，裴钦翊的表情仍然不是很好看。 他沉沉叹了口气，迈步就往学校大门走去。 萧青棠眨了眨眼睛，小跑几步，凑到裴钦翊的身边，问， “喂，你怎么了？” 裴钦翊正是着急，并没有陪着大小姐玩闹的心情。 甚至都没有回头看她一眼，他就继续加快脚步往前走。 裴钦翊个子高，腿也长，真的走快起来，萧青棠根本就追不上。 她看着距离拉得越来越远的人，只能放弃地停下脚步。 萧青棠双手撑在膝盖上，小口小口地舒缓呼吸。 等到喘过气来，眼前也再没有裴钦翊的影子。 又想到对方刚才对自己的冷漠态度，萧青棠恨恨磨了磨牙根，在心里暗骂了好几次裴钦翊。 人都没有了影子，她也只好暂时放弃寻找裴钦翊。 “你们中午在哪里聚餐，我也过来。嗯，今天不找他了，唉，烦死了，我感觉我的计划可能还有好远的路要走。” “不提他了，我要好好吃大餐，调整心情。” 萧青棠挂断电话，开上车也出了校门。 没想到的是，刚刚还将自己抛在身后的人，分开这么久，居然又凑巧地在校门口遇见。 萧青棠隔着车窗往外望： 较之从前的平淡冷静，此刻的裴钦翊能看出几分焦急。 他一会儿看着手机，手指隔几秒钟就往上滑，像是在刷新页面。 过一会儿，又从手机中抽出注意力，仔细打量着来往的车辆。 有时候远远看到一辆出租车，他的神情就会松缓一些，连忙往那个方向靠近。 他在等车？ 萧青棠摸着下巴，若有所思。 很可惜，裴钦翊今天是等不到经过的出租车了。 第七章 冷情校草的大小姐“前女友” （7） 最近学校在举办重要的活动，对于校门口的交通进行了适当的管制，外来车辆一般是不允许经过学校门口的。 萧青棠也是开学就提前进行了登记，又有本校学生身份在，这时候才能这样畅通无阻。 “他看上去好像很着急啊。” 萧青棠喃喃道，脑中突然划过一道亮光。 他想要车，自己有车，自己这样上去帮忙，不就是盈玉说的那个什么雪中送炭吗。 她嘿嘿一笑，觉得用“趁火打劫”形容自己心态更合适。 裴钦翊久久没等到车，焦急地往外张望，不知道什么时候，一辆车开到了自己面前。 车窗缓缓打开，露出一张笑得明媚的脸，打着招呼， “裴同学，你是要出去吗？去哪儿，顺路的话，我可以载你一程呀。” 萧青棠对着裴钦翊态度异常热情。 她不是忘记了他对自己摆的脸色，但裴钦翊在打击陈知窈上太过关键，她对他的容忍度就比平常人要高一些。 之前不管是正面追求，还是“勒索赔偿”，对方和自己的关系都没有拉近一点点。 这个“趁火打劫”的好机会，萧青棠当然不会放过。 “萧同学？” 裴钦翊没有想到，开车停在自己面前的人会是萧青棠。 更没有想到的，是对方竟然会提出送他一程的建议。 他虽然不太关注学校的新闻，也很少关注与自己不相干的事情，也知道，萧青棠绝对不是乐于助人的性格。 她能提出这件事情，背后绝对是有所求。 也不知道什么原因，裴钦翊莫名就想到了在教室里发出的小插曲。 其中具体的缘故他想不太清楚，也不想随便掺和进麻烦的漩涡中，垂眉，拒绝： “不用了，我再等别的车吧。萧同学有事先走吧。” 萧青棠被拒绝也不失望，笑得愈发灿烂，说着： “可是最近几天因为学校活动的事情，这边都没有出租车哦。” “要是想打车出去，得至少那边走好几站路，得走十几二十分钟呢，出租车还得绕路。” “裴同学的事情应该很着急吧，耽误了重要的事情不好吧。” 她指了指一直空荡荡的道路，示意。 裴钦翊不知道她说的学校活动事情，可联系起眼前的扬景，也有几分相信。 他点开手机，打车页面仍然没有人接单。 想到不久前邻居阿姨打来的电话内容，握紧的左手猝然松开。 “那就麻烦萧同学了。去市中心的医院，萧同学，能不能麻烦你开快一点。” 裴钦翊上了副驾驶，系好安全带，语气真挚， “以后你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事情，只要能够用得到我，我会还这份人情的。” 萧青棠没料到还有这样的意外之喜，翘起嘴角，踩下了油门，口中答应。 “裴同学放心，我绝对让你以最快的速度到达。” 跟着导航规划的最快路线，不到半个小时，她就将车开到了裴钦翊说的医院。 —— 病床上，面容消瘦的女人脸色苍白，闭着双眼躺在床上，十分安静。 裴钦翊坐在她的床边，沉默地看了她几秒，眼中的情绪十分奇怪。 有些期盼，有些好奇，又有些迷茫，最后全部归于平静。 他给女人掖好被角，起身时眼上染上担忧。 裴钦翊朝着邻居阿姨道谢， “阿姨，谢谢您。还有您垫付的医药费，我转给你。” “等妈身体好些，我再去您家感谢您。” 邻居阿姨连忙拒绝， “不用，邻里邻居的，帮些小忙而已，不算什么。” 她看着病床上的女人，叹了口气，又嘱咐： “小裴呀，你妈这情况还是不能拖着，能早点手术还是得早点手术，不然像这样的事情，还不知道会发生几次。” 裴钦翊面色沉重，应该是听进去了她的话： “我知道，陈阿姨，我在筹集手术费了。” 这对孤儿寡母啊！ 陈阿姨也是无奈，上前拍拍他的肩膀， “你自己也尽力而为，要是需要我们帮忙就说。” 说帮忙，其实她家中也不富裕，首要得顾着自家人，在手术费上，估计也是杯水车薪。 各家有各家的难处。 好不容易要有个好前途，妈就病了，可怜了小裴。 陈阿姨惋惜地离开医院。 裴钦翊则去找了负责情况的医生。 得到的和陈阿姨的意思一样——得尽快安排手术，否则情况可能越来越糟糕。 走出医务室时，裴钦翊在里面的忧愁表情还未散去。 忽而有人拦在他的身前，直接开口， “裴钦翊，我和你做个交易怎么样？” 是萧青棠。 “你没有走？” 裴钦翊也很是惊讶。 到医院后，他什么都顾不上，下了车就往妈妈的病房赶。 关于萧青棠后来的去向，他更是不清楚。 后来又忙着找一声问情况，也没关注身边经过的行人，更不知道她在自己身边待了多久。 此时，她的出现就很有几分难以解释了。 “你想做什么交易？” 裴钦翊目光警惕地望向她。 萧青棠来时问路，正好碰见陈阿姨，和他聊了聊，才知道裴钦翊的家庭情况。 父亲是赌鬼还酗酒的暴力渣男，在他初三毕业后溺亡，好歹还了家中一片安宁。 好景不长，母亲又查出来身体有恙，病弱，做不了什么重事，还天天需要吃药。 根治的办法只有手术，可家中所有的钱都在父亲溺亡后还了之前的赌债，连房子都是卖了重租的。 他们勉强活着都很不容易，又哪有多余的钱支付手术费。 裴钦翊就一边保持优异成绩，获取奖学金，一边找时间去尽可能地多赚钱。 就这样，他还是凭着自己考上了全国最好的大学，经历不可说不励志，大学后也没有放弃赚钱的机会。 相信假以时日，他一定会靠自己双手攒够手术费。 可惜，世界上很多事情经不起等待。 今天发生的变故，让裴钦翊母亲病况恶化，药物都没有大用。 唯一还有些可能性的，就是手术。 高昂的手术费，成了摆在裴钦翊面前的难题。 萧青棠听完这些事情，脑子难得灵活起来。 她看向裴钦翊，明亮双眼闪烁着清晰的兴奋与激动： “我替你出阿姨的手术费，你做我的男朋友。” 第八章 冷情校草的大小姐“前女友” （8） 裴钦翊皱眉，不解萧青棠提出的要求。 是，萧青棠是在追求自己，也真切向自己告白过几次。 可说实话，他并不认为对方是真的喜欢他。 她的眼睛里，并没有任何爱恋的情绪。 几次追求告白，也像是玩笑一般，从未认真过。 前一秒，说着像是在网上摘抄的油腻情话，他重要得像是她的心肝宝贝，下一秒，就能对他发泄脾气。 这是对于喜欢的人的真实表现吗？ 裴钦翊不相信。 就连现在，她提出那样的交易，也像是小孩子无聊时弄出的消遣活动。 明明不喜欢他，还要做这样的交易？ 觉得好玩，还是另有目的？ 裴钦翊无法理解，也不想随便接受这样荒诞的事情。 对于他的质疑，萧青棠嘟着嘴，不大耐烦： “你管那么多干什么，只说答不答应就是了。” 她当然不是什么善良无私的人，就算家里有钱，也不会无端就拿出来救助别人。 对于裴钦翊的家庭情况，她惊讶，却没有什么拯救救赎他的想法。 后来改变主意要掺和一脚，是想到了自己停滞不前的追求计划。 裴钦翊真的太难接近了，自己从小就被父母娇宠着长大，愿意低声下气追在他身后（虽然但是，也没有多低声下气）已经很不容易了。 可他还是没有一点点动容，像块冻了一万年的寒冰一样，怎么啃都啃不动。 萧青棠懒得再为难自己，又还是想要利用他打击陈知窈，就想出了这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反正自己也不是真想和裴钦翊谈恋爱，在陈知窈的眼里，自己是和他在一起的，肯定就能起到同样的打击作用。 这么方便，自己干嘛还要费劲追人。 出乎萧青棠意料，裴钦翊没有按她的计划走，直接开口拒绝： “抱歉，我不能接受。” 对他来说，越含糊不清的事情，背后代表着的隐患更多。 裴钦翊宁愿自己想些别的办法去筹钱。 “今天的事情谢谢你，以后你有什么事情需要我帮忙，我会想办法再回报。” 他说完就转身离开。 萧青棠看着他渐渐远去的背影，还有点没有反应过来。 等到人都要到楼梯口，她才赶紧追了过去， “等等等等，你话别说那么绝对呀，你有什么顾虑，我们还可以好好商量的。” 她从没见陈知窈受过挫，在裴钦翊面前，是第一次。 萧青棠不愿意放弃这么一个难得的机会。 要靠自己在别的地方打击她，她还不知道要等多少年。 “裴钦翊，裴钦翊，我知道你自己很厉害，可以自己攒手术费，但你也得看阿姨的身体能不能等得了啊。” 萧青棠提高声音，急切追问： “我又不让你做什么违法犯罪的事情，做我男朋友而已，你为什么要拒绝啊。” 裴钦翊脚踩在下一块楼梯后便停下，回头，语气莫名： “只需要做男朋友，没有别的事情？” 萧青棠有些心虚，仔细思考了下，觉得自己要他做的事情，属于正常男朋友的行为范围内，又肯定地点点头： “对啊，就只是做我男朋友。” 心里却在悄悄补充：做我男朋友，就是站在我这边，以后什么事情都得听我的。不喜欢的人，也得跟我一起同仇敌忾。 裴钦翊听不见她的心声，可不用脑子，也知道大概不是表面上那么简单的。 他还是想要拒绝，转头看清来人的瞬间，目光无声凝滞。 萧青棠站在楼梯口，手扶着楼梯，努力扬起一个大大的微笑，试图让他因为自己的“友好”态度愿意接受那个交易。 逆着光线，身边光影错乱，各种事物都变得模糊许多。 唯独她的影子倾斜下来，将自己笼罩其中，也让自己只能看到她没有半点阴霾的笑容。 刹那间，裴钦翊的脑子里闪过好几帧与她相见的画面。 娇养着长大的大小姐，有着自己的小脾气，只要不开心就会不掩饰地表达出来。 就像布偶猫生气时会朝着人凶狠地亮出爪子，可若真的碰着人，爪子又会藏进肉垫，实质的攻击性约等于零。 骄纵的大小姐，永远不克制自己的情绪，也过于天真，想不到多黑暗的事情。 这样的人，看起来就是永远高高在上，不会遇到任何挫折。 所以，她也能自由随心，什么事情都随自己的主意。 甚至，可以因为自己的兴趣好玩，随意伸手改变自己的人生。 反正，她会永远站在阳光下，不用担心世间任何的恶意。 裴钦翊心里突兀流出墨色的黑色，垂下的眸子里，闪过些许恶意。 他真的很怕麻烦，因而懒得和萧青棠这样的人有什么来往。 她偏偏要穷追猛打，几次三番扰乱他的情绪，还要将他生拉硬拽进她的游戏。 既然如此—— 裴钦翊沉默几秒，答应下来：“好，我答应了。” 他想看看，她到底想要做些什么。 就算什么时候自己没了好奇的念头，他们之间，也不过交易而已。 自己以后花些时间攒齐医药费，将钱还了她，就能回归自己的正常生活。 萧青棠立刻喜形于色，从自己的包中拿出一张卡。 “这里有五十万，你拿去交手术费吧，如果不够，你后面再跟我联系就是。对了，还有这个......” 萧青棠狡黠地弯起眼，在包里随意翻了下，拿出一支眼线笔，咬开笔盖后，一把攥住裴钦翊的手。 墨汁沾上手臂的瞬间，柔软与冰凉的触感杂糅着窜入筋脉。 裴钦翊眼睫颤了颤，下意识想要收回。 “别......唔动。你现在是......唔的男朋友，不能违背我的要求。” 咬着笔盖，萧青棠说话都有些含糊不清。 她的手却还是紧紧拉着裴钦翊的手，不容许他再乱动。 裴钦翊很不适应和人这样的亲近，想到她的话，还是极力控制住想要抽离的动作。 为了转移自己的注意力，他低下头，去看萧青棠到底在做什么。 第九章 冷情校草的大小姐“前女友” （9） 那双眼睛都睁得大大的，像是圆圆的猫瞳，钝化了身上的大小姐骄蛮脾气。 两颊因着咬着笔盖微微鼓起，发丝在徐徐吹来的风中微微飘拂，偶尔还会扫过她的眼睫。 裴钦翊沉沉的心忽而也吹来阵风，扫去了表面一层薄薄的灰尘。 痒酥酥的，好奇怪的感觉。 他空着的手在半空中捻了捻，心里一震，头猛然侧向另一边。 动作带动了手臂，萧青棠拉着他的手也动了动。 她埋怨地说了声，“你干嘛呀，差点我就写花了，就得重写了。” 而后又得意，“幸好，我提前收笔。” 萧青棠将笔盖好丢回包里，手托着下巴端详自己的杰作，十分满意。 “嗯～～完美！” 她又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裴钦翊的手臂。 “你转过来看一下。” 裴钦翊差不多调整好心情，低头看向萧青棠刚才写写画画的位置。 小臂处，黑色的墨迹写出一串电话号码，最后一位数字后面还被画上了一个可爱的小爱心。 萧青棠对于自己独特的设计很得意，戳了戳上面的图案， “这是我的电话号码，也可以直接搜索加我微信。我们都是男女朋友了，怎么能没有对方的联系方式。” “喏，你自己有时间记得早点加我，这个爱心，可代表了我的重要身份。” 裴钦翊定定低头，看着略显俏皮的爱心，口中默道：“幼稚。” 心里，却对交易的男女朋友关系，多了些不同的感觉。 好几秒后，才恢复平常，“我知道了。” 萧青棠冲他比了个打电话的姿势， “那我就先走啦。我家有些医疗方面的资源，阿姨这边如果还有别的事，你也可以打我电话。” 提前完成以为要很久的追求计划，她离开的脚步都轻快极了。 一路跑跑跳跳，坐回车上时唇边还挂着笑。 萧青棠打开手机和朋友同步了自己的成果，聊过一会儿后背贴着椅靠，闭上双眼，似是在小憩休息。 脑海中，一条黑色的进度条，明亮的小点从头往前猛地蹿了一截，在差不多三分之一的位置停下。 靠在车背的女人嘴角牵起小小的弧度。 系统064心里闪过几分放松。 这个进度条，本来是任务过程中，她作为辅助系统，应该传达给宿主的进度消息。 现在由自己代替宿主扮演角色，没想到完成一部分任务后，进度条也在正常上涨。 这更让她确信自己的想法是可行的。 好好完成世界任务，回去后再汇报宿主解绑的情况，应该能弥补好这份过失。 所以自己接下来还是继续按照任务做下去。 靠威逼利诱成为男主的女朋友，完成。 那么，下一步就是—— 利用好男女朋友的身份，去女主面前秀恩爱，刺激她，也让她看清对裴钦翊的感情。 —— S大附近最近新开了一家甜品店，名叫四时冰叙。 里面环境清幽，各种甜品小食味道也极不错，消费价格偏中档，是很多大学生学习或者约会休息时都喜欢来的地方。 讨论小组作业的地点，也被陈知窈定在了这里。 她先拿过菜单点了些小食和饮品，又招呼着其他人去点她们喜欢吃的甜点， “今天我请客，你们想吃什么自己点呀。” “这不好吧。” 隋梦迟疑着接过菜单，推辞了句。 为了方便学习，陈知窈就定了一个需要额外收费的小包厢。 她们寝室可是有四个人，每个人另外加上点吃吃喝喝的东西，随随便便就五六百花去了。 宿舍里除了陈知窈，大家家境都普普通通，一个月生活费两千左右，在这座高消费城市也就勉勉强强。 几百块花出去，对她们来说都是一笔不小的消费。 这些钱对陈知窈也许不算是什么，但大家也不好意思无缘无故就吃她的。 尤其今天来这里，还是为了讨论大家共同的小组作业。 她们就更不好意思白吃白喝。 “不然我们AA吧，”罗月犹豫着提出建议。 分开结算的话，每个人消费也就一百左右，这还是支撑得起的，就是用来吃小甜点不太划算。 陈知窈温柔笑着摇头，“不用，我来吧。” “本来这门课就是我推荐你们一起选的，你们也没有评优的想法，是我想要让作业尽善尽美才想要课后额外讨论。” “这么说的话，我还耽误了你们的休息时间呢。” 陈知窈总是那么得体合时宜，三言两语就扫去了几个室友的不好意思。 隋梦性格最大方，见她这么说，就直接点了自己想吃的甜点。 “那我就不客气啦，我要一份白雪芒果小丸子。” 其他的室友也纷纷点上自己想吃的甜品。 等服务员将菜单拿走，大家就聚在一起闲聊。 隋梦消息最灵通，率先开口，“窈窈，我听说裴校草也加入我们小组了，那他今天是不是也要来参加这次讨论啊？” 她的语气里是明显的兴奋。 陈知窈将垂下的头发拨弄到耳后，轻轻点了点头： “嗯，我给他发消息了，他说等会儿就到。” 隋梦脸上表情更加兴奋，一把抱住陈知窈的胳膊，絮絮叨叨着关于裴钦翊的消息。 “裴钦翊欸，他好高冷的，除了跟同寝室的室友还有几句话，基本都不和别的人有来往的。” “不过嘛，颜值代表一切，长得帅的人再冷漠高傲都能被原谅，嘿嘿。” 隋梦摸着下巴，翻出还存在表白墙上裴钦翊军训时的照片，重重点头肯定自己的想法。 想到等会儿能这么近地见到人，还要在同一片空间讨论几个小时，她有些钦佩地看向陈知窈， “窈窈，没想到，你还能邀请他加入我们的小组。之前有人找他告白还被嫌带来了麻烦，后面他就基本不和女生有多余的来往。” “是这样的吗？” 陈知窈内敛地笑笑，低头小声道，“那天下课后，我发消息问他要不要小组组队，他就直接答应了啊。” 虽然说，回复的时间，和发消息询问的时间差了一整天。 但，答应就是答应，做不得假。 这是不是也算是打破了他的一个特例。 第十章 冷情校草的大小姐“前女友” （10） 陈知窈想了想，点点头： “我们是高中同学，不过高三他被保送到S大，那年就没怎么在班上见过他人，他高中时就很冷，我以为他不记得我。” “怎么会！” 隋梦声音提高，下一瞬又噙着打趣的笑说， “他肯定记得你，说不定就是记得你才答应和我们组队的。窈窈，你对他感觉怎么样啊？” “之前那么多人追你，你都没有感觉。我也觉得他们配不上你，但是裴校草真的很不错啊。” “长得好，学神一样的存在呀，现在虽然只是学生，好像听说他有在筹办一些很有前景的项目哦，毕业后肯定前途无量。” 说到这里，隋梦转过头细细打量陈知窈，掰着手指匹配两人： “你长得也好看，每年都拿奖学金，虽然没有创业的想法，家里也有足够的经济基础。你们简直天仙配啊！” “哎呀，梦梦，你胡说什么呀。没有影的事情，人家答应组队说不定只是偶然，没有别的心思。” 陈知窈这样推辞着隋梦的话，脸却不知道什么时候红了起来，心中也升出些期待。 也许，真的有梦梦说的这种可能呢。 在高中时仰望着的人，是不是也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注意到了一直紧跟着他脚步的自己？ 陈知窈心中有事，后面其他室友闲聊时就一直低着头走神。 “叮铃叮铃。” 包厢的房门被推开，门外的风铃传来清脆悦耳的声音。 几人顺着声音方向看去，就看到服务员朝门外说话，手示意地指向屋内： “裴同学您好，您的朋友就在这里等您。” 陈知窈立刻醒神，知道是裴钦翊过来。 她心脏快了些，无措地舔舔唇，不知道该做什么。 等男人脚步声进入房间，她快速又整理了下头发，起身，扬着温和的笑打招呼： “裴同学，你来了。” 裴钦翊对服务员引路致谢后，又回陈知窈： “嗯，路上有些事情耽误了，我没迟到吧。” 陈知窈连忙摇头，“没有，我们约的下午三点，现在还有几分钟才到时间。是我们闲着无聊提前到了。” “无聊提前到了啊～～” 隋梦坐在椅子上，拉了拉陈知窈的衣摆，语气有些怪异。 陈知窈回头看她，就见她眼里“磕到了”的笑意格外清晰。 她耳垂略微发烫，朝着隋梦投去一个没有任何威胁性的眼神，又若无其事看向裴钦翊，道： “这些是我们小组的其他成员，隋梦、柳可莼、罗月，都是我的室友。” 裴钦翊朝着她们简单打过招呼，在陈知窈给他让出位置的时候，却没有直接进去。 陈知窈有些疑惑，就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 “阿翊，我给你也带了好喝的奶茶哦。” 随着声音靠近，陈知窈就看见，裴钦翊的身后，忽然冒出来个脑袋。 脑袋主人将正脸转过来，一脸热切地打着招呼： “陈知窈，下午好呀！” 她态度友善热情，陈知窈的心反而沉了沉，咬了咬牙，勉强笑道： “下午好啊，萧青棠，你也是来这喝下午茶的？” 她给对方找了合适的借口，萧青棠却不接。 “不是哦。” 她摇摇头，一把挽住裴钦翊的手臂，头也贴过去，一副亲密无间的模样， “阿翊下午要来做小组作业，没有时间约会，我就只好过来陪他喏。” 萧青棠一脸无奈，眼里炫耀的意味清晰，明晃晃地朝着陈知窈涌来。 “我就在一旁乖乖玩手机，不会打扰你们的，陈同学不会介意吧。” “你们？” 陈知窈有些不敢想，声音不知道为什么有几分沙哑。 萧青棠笑得眯起眼睛，脸上尽是小女生沉沦爱海的幸福甜蜜，“在一起了哦。” 她说着，揽着裴钦翊的手臂往房间里走。 见她们围坐的桌子边只有五把椅子，唯一空着的椅子还在陈知窈旁边。 萧青棠鼓了鼓右边脸颊，从旁边拖来一把闲置的椅子，和原本空着的椅子挨在一起。 “陈同学，我挨着你坐你没意见吧？” 萧青棠一屁股坐在她的身边，不等她回答，又十分自然地开口， “有意见也不行。我占有欲很强的，不想男朋友挨着别的女生坐，陈同学，你应该能理解的哦。” 说完，她又看向裴钦翊，拉着他的手臂摇晃，认真提着要求： “阿翊，你是我的男朋友，只能和我挨着坐，知道吗？之前上课就算了，毕竟还没和我在一起，我也管不到你，现在就不行了哦。” 裴钦翊看着萧青棠，还有些回不过神。 她进入女朋友的身份，也太快了吧，而且如鱼得水，没有半分不适应。 要不是她的家世，这样的表现，说不定还能进娱乐圈混出点水花呢。 裴钦翊是有些不习惯的，突然多出来个可以亲密的人，于他而言，短时间确实难以适应。 但萧青棠才提了，“你是我的男朋友”，不知道她是刻意还是偶然，裴钦翊还是会遵照交易而行。 至于今天的讨论作业安排—— 他前些天忙着母亲住院的事情，错过了小组组队的时间，最后就进了还有空缺的陈知窈小组。 今天下午来参加课后讨论，他提前一个小时从医院出发，中途接到萧青棠的电话，知道这件事后，就跟着一起过来。 刚碰面时萧青棠还是很正常的，对他并没有什么特别。 到了甜品店门口后，突然让他先进去，自己去了另一家奶茶店。 之后就是大家都看到的那些扬景，萧青棠变了态度，对着他亲昵得过分。 裴钦翊不知道她在打什么主意。 不过，自己正是想探究她的内心想法，又有交易在，此刻当然是顺着她： “嗯，不和别的女生挨着坐。” 被特意提起上次坐到裴钦翊身旁的事，陈知窈感觉自己好像被谁打了一巴掌，脸颊火辣辣地疼。 她闭着眼睛忍了忍，几秒后才将憋闷的情绪压在心底，勉强挤出一个笑，说： “我当然不会介意。就是，前两天你们好像还不是这种关系，怎么周末就......” 陈知窈对这件事情还秉持着怀疑的态度。 第十一章 冷情校草的大小姐“前女友” （11） “哎呀，你没谈过恋爱不懂的，有时候缘分就是这么巧。真爱来的时候，谁都抵挡不住的。” 她将脑袋压在裴钦翊的肩膀上，心情好的时候，声音软软的还带着甜。 “再说，这种事情我又没必要骗你。真骗你的话，阿翊也不会配合我呀。你说对不对呀，阿翊～” 少女的发丝若有似无，蹭着裴钦翊的颈窝。 丝丝缕缕，毛茸茸，软乎乎，像是黏黏糊糊蹭过来的小猫。 轻飘飘的重量，落到真切感受的人身上，又并不止于此。 裴钦翊唇角压平，不知道是不高兴还是别的情绪。 他身体僵硬得绷直，沉默着，还是没有躲避她压下来的头。 隋梦猜到陈知窈的心意后，本想在讨论作业时撮合两人，现在眼睛瞪得老大。 裴钦翊有女朋友，那自己之前不就是在撺掇陈知窈撬墙角。 这太不道德了。 她甩甩脑袋将饮品吸管塞入口中，闭紧嘴巴不再说话，视线还是没忍住，一下一下地看向陈知窈。 之前她都没否认自己关于般配的话题，看窈窈表情不像准备放弃，那他们三人之间的感情关系—— 混乱，太混乱了。 隋梦嗦奶茶的速度更快了。 陈知窈再震惊，面对事实，也只能接受。 她咬着嘴唇，努力让目光集中在打印出来的资料上，指尖都绷得发白。 萧青棠才不管这些呢。 陈知窈越不高兴，她就越开心。 知道她不喜欢自己和裴钦翊亲近，萧青棠就越要在她的面前和亲近。 想到这儿，她将自己在外面买的奶茶分出一杯，递到裴钦翊的面前，压着嗓子甜甜道： “阿翊，我特意给你买的奶茶，喝吧。” “裴同学不喜欢喝甜的。” 陈知窈下意识开口，将推到裴钦翊面前的奶茶，重新放回萧青棠的面前。 包厢里空气一瞬间安静下来。 陈知窈没发觉自己行为上的异样，“我提前替裴同学点了清茶，应该更合他的口味。我去让服务员送过来。” 她是在高中，一次运动会上，发现的裴钦翊喜好。 裴钦翊学习成绩很好，身体素质也很不错，当时运动会受老师几次劝说，参加了男生三千米的比赛。 后来果然不负众望地拿了第一，别人给他送水时，他拒绝了所有带甜味的饮料，只拿了一瓶矿泉水。 所以今天，见萧青棠给裴钦翊买奶茶，陈知窈下意识就自作主张否了她的话。 萧青棠翻了个白眼，心里暗暗嘀咕： ‘咦～～’ ‘听听，替裴同学～还更合他的口味～，这是想说自己不关心男朋友，还是说自己不如她了解裴钦翊。’ 真没想到，这么多年来，从没有在人际交往里出过差错的陈知窈，这时候竟然忘了和人来往应有的界限。 要知道，这时候，裴钦翊的身份可是自己的男朋友。 萧青棠嘴里噙着笑，拿着那杯被推回来的奶茶，手腕转了转，缓缓开口： “陈同学可能对我的男、朋、友（重音）有一些了解，但还是了解的不够深。” “他以前确实不喜欢喝甜味的饮料，可和我在一起后，知道我喜欢奶茶后，就爱屋及乌喜欢上了哦。” 瞅着陈知窈慢慢变黑的脸色，萧青棠继续火上添油： “阿翊现在是越甜的饮料越喜欢哦，要不然，他怎么会这么喜欢我这样的甜妹。” 自夸起来，萧青棠的脸皮格外厚。 说完，为了证明自己的话是真的，她将奶茶插上吸管，自己喝了一口，重新推到裴钦翊的面前： “阿翊，你喝。我喝过的，比别的奶茶都要甜哦～～” 一瞬间，萧青棠、陈知窈还有另外三名局外人室友目光嗖嗖地，都齐聚在裴钦翊的身上。 她们都等待着他的举动。 裴钦翊当然感觉到了这些目光，并不因为它们影响自己的决定。 他只是在发呆，发呆地看着吸管上浅淡的红色口红印记。 如果是从前，他都不需要犹豫，别人吃过的东西，他碰都不会碰一次。 但这个时候，他迟疑了。 迟疑的原因很简单，左边，萧青棠紧紧盯着自己目光格外灼人。 她想要自己按照她的话来做。 该按照自己的想法拒绝她吗，如从前对待让自己为难的事情一样？ 裴钦翊陷入了自己的思绪。 包厢里的空气也跟着他的安静，沉默了好几秒。 在大家都以为，他不会喝别人喝过的奶茶时，裴钦翊动了。 他握住奶茶，将吸管递到唇边，鼻尖传上来一股轻微的花香味。 与奶茶的香气是不同的。 可这里除了奶茶，还有什么有别的香气呢？ 瞬间，他的脑海里，出现萧青棠将嘴唇贴着管壁的情景。 水润粉嫩的唇瓣，几分钟前就与自己的嘴唇贴在同一个位置。 裴钦翊喉咙里忽而生出口渴的欲望。 他咽了咽喉咙，眉眼下压，干脆地贴着吸管喝了一口，感受到与奶茶相异的轻微涩苦，心尖更是不受控制地颤了颤。 萧青棠见自己喝过的奶茶真的被他喝了，有一瞬的惊讶，很快又被得意的心情取代。 这钱花得真值。 她睨了眼陈知窈，乘胜追击地拉了拉裴钦翊的手臂： “阿翊，怎么样，我特意挑的奶茶是不是很好喝？” “嗯，很好喝。” 喝都喝了，裴钦翊也不介意继续附和她的话语。 他其实自己都还有些惊讶，这次自己喝了别人喝过的东西，竟然没有生起厌恶的心情。 “听到了吗陈同学，阿翊说我喝过的奶茶很！好！喝！你点的那个清茶就自己喝吧，可别浪费了。” 萧青棠得到想要的回答，立刻就转向陈知窈炫耀，还不轻不重地讽刺了她之前的行为。 “毕竟，阿翊是我的男朋友，他想要喝什么有我准备。” 看见裴钦翊有洁癖的情况下，还喝萧青棠喝过的水，陈知窈就感觉到，自己的世界好似裂了条缝隙。 现在听见萧青棠的话，更觉得难堪。 第十二章 冷情校草的大小姐“前女友” （12） 人家才是名正言顺的情侣，自己当着面对她男朋友示好，本就违背了她这么多年受到的教育。 她也是有道德底线的，只是......只是，那时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因着心里的不舒服，下意识就排挤起了萧青棠。 陈知窈可以找各种借口，解释自己说那话时的用意，但她瞒不过自己的心。 那一瞬，她对萧青棠是实实在在藏着恶意的。 反应到这一点，陈知窈忽而打了个寒战。 她深呼吸了好几下，平复自己的心情，尽量让自己接受他们在一起的事情，将注意力放回今天的正事上来。 “现在人都到齐了，我们开始讨论后面的分工安排吧。” 裴钦翊点头。 其他人也终于从感情的奇怪气氛中挣脱出来，七嘴八舌开，始讨论起老师布置的小组作业。 萧青棠不再打扰他们。 她坐在陈知窈和裴钦翊中间，就是在无时无刻地挑衅陈知窈了，也不需要再做更多的事情。 萧青棠低头刷着手机，偶尔和朋友聊聊八卦，正得劲的时候，突然察觉桌上气氛有些不对劲。 陈知窈似乎是太沉浸在讨论的气氛中，站了起来，身体半越过她，指着材料上的某个位置和裴钦翊激烈辩驳着。 裴钦翊神情依旧沉静，不急不缓，有理有据地对她提出的所有点做出分析。 有些是肯定，有些是持有怀疑，有些是否定。 但可以看出来，他们在学习和思考问题上，是有很多共同点的。 他们仿佛才应该是一路人。 陈知窈也同样如此感受，低落的情绪缓缓散去，脸上气色都变得红润起来。 她讨论得更加投入。 萧青棠觑着陈知窈倾向裴钦翊的身体阴影，放下手机，身体往椅子上一靠，径直插入了他们的讨论： “阿翊，我想吃炸鸡翅，你去前台给我点一份。” 使唤的语气骄纵又自然，让陈知窈才起来的心情又落下来。 她现在自恃自己没做什么不得当的事情，理所当然地指责萧青棠： “我们在讨论问题，有正事忙着，你想吃的话不能自己去点吗？反正你也没事。” 萧青棠朝着陈知窈看了一眼，面对她义正言辞的神情，莫名笑了声。 陈知窈还真是面对感情就傻了啊。 都不想想，她再义正言辞又能怎样，自己没和裴钦翊在一起时便说过，她做不了裴钦翊的主。 现在还自作主张说这样的话，要是裴钦翊认同，她还能得几分好，要是不认同...... 后面正好印证了自己的想法。 不过是去帮忙点一份餐，还不如前面用萧青棠用过的吸管让裴钦翊为难。 他将资料关上，忽视了陈知窈的话，起身离开了包厢。 房门没有关，隔着一些距离，众人还能隐隐约约地听见裴钦翊和服务员商量点餐的事情。 陈知窈瞬间从开心的情绪中抽离出来，尴尬地站在原地，好几秒后才坐回原地。 她静静地坐着，等着萧青棠对她还说什么挑刺的话。 萧青棠说了吗？ 当然没有。 陈知窈越这样不理智，自己做的这桩交易就越划算。 萧青棠玩味地看着向来在自己面前占上风的人手足无措，搭在桌上的手指轻快地敲击。 直到裴钦翊回来，她才收回手，给鸡翅让出位置。 裴钦翊将做好的鸡翅放在桌上。 “鸡翅刚炸出来，还有些烫，你吃的时候注意一下。” 声线是冷的，落在陈知窈的耳朵里，却成了温柔的关心。 “好哦，谢谢亲爱的～～” 萧青棠愉悦地眯起眼睛，当着陈知窈的面，一把揽住裴钦翊的脖子，嘴唇撅起，故意在他的脸上留下一个响亮的亲吻。 “mua～” 裴钦翊坐回位置，抓着资料的手紧了紧。 对陈知窈来说，这个吻，算是将她的信念都击得粉碎。 后续一个多小时的时间里，她都没有再做任何多余的事情。 就连讨论中，话都变得比平常少了许多。 萧青棠注意到了陈知窈的这些异样，却没有注意到，在那个吻后，裴钦翊也变得比之前沉默了许多。 ‘她......为什么要亲我？’ 裴钦翊缓了许久，发愣的眼眸里才恢复几分神采。 他缓缓抬起一只手，轻轻地碰了碰被亲的脸颊。 上面还残留着星点的湿润感，手指触碰上，仿佛是描绘出女孩嘴唇的轮廓。 裴钦翊像是被这个念头吓到，瞬间将触碰脸颊的手放下。 留在脸上的唇印却变成了烧红铁块印上的烙印，滚烫，存在感厚重得让他难以忽视。 他们是因为交易产生的男女朋友关系，他以为、以为这或许只是个名头，当不得真。 他以为萧青棠是有别的目的。 但现在，难道萧青棠是认真的？ 裴钦翊开始推翻自己从前对她的认知。 也许她之前告白像是玩玩而已，是自己的误会，她对感情并没有不认真。 裴钦翊眉心浅淡的沟壑一闪而过。 他性格冷淡，生活都不稳定的情况下，没有想与谁发展感情的打算。 尤其那个人还是萧青棠，一个娇气、爱耍小脾气的大小姐。 和萧青棠的关系是个意外，他是觉得她将他当做新奇玩意儿，厌恶这种傲慢玩弄，故意配合着入了这扬戏码。 眼下的情况超出了他的想象，他忽而有些迟疑。 如果她是真心，裴钦翊觉得自己应该重新、好好地和萧青棠谈一谈。 裴钦翊去看萧青棠。 她不知道因为什么心情极好，用叉子叉了块鸡翅咀嚼着。 察觉到身旁的视线，转头看向裴钦翊，还朝他露出一个灿烂明媚的笑容。 ‘做得不错。’ 裴钦翊感觉眼睛一下被刺到，准备说的话也咽回了肚子里——他不想在这时破坏她脸上的笑容。 算了，现在人多，时机也不对，再等等吧，等等吧。 他收了心，重新投入到课业讨论中。 因着有以后再寻好时机和她谈谈的想法，还在包厢时，萧青棠再行使“女朋友”的权利—— 无聊时抓着他的手掌观察手相，间或的央求他拿这拿那吸引他部分的注意力，头靠在他肩膀上阖眼休息...... 裴钦翊心中不适应，身体迟缓了会儿，还是依着她的想法，没有任何的抵抗。 第十三章 冷情校草的大小姐“前女友” （13） “时间不早了，讨论就到这里吧，后面大家就可以忙碌各自负责的任务。还有什么不清楚的地方，可以在小组群里说。” 陈知窈有些不愿意，却没有合适的理由。 今天的见面，与自己的预设相差实在很远。 裴钦翊是她邀请来的，人如愿来了，没有任何问题。 她最初并没想太远的事情，只是觉得裴钦翊很厉害，自己和他还是高中同学，又选了同一门课，拉近些距离，也很正常啊。 下午讨论那么久，他们距离拉近了，裴钦翊确实不再以一种看陌生人的目光看待她。 为什么、为什么自己现在还是这么不甘心呢？ 陈知窈站在店铺门口，看着挽着手走在阳光下的小情侣，面色竭力维持日常。 紧闭的嘴唇里，牙齿一刻不停地磨咬着内壁的软肉。 萧青棠，一个靠着特长分和他们进同一所大学的人，平时也不思进取，光顾着与朋友享乐玩闹，和那么优秀的裴钦翊根本格格不入。 ‘她知道裴钦翊的过去吗，知道他需要什么吗，知道他对未来的规划吗？’ 从前对比时的经历影响的不止萧青棠一人，陈知窈也受到了影响的。 每一次提起她与萧青棠，被抬高的是自己，被批评贬低的是萧青棠。 久而久之，陈知窈心里就留下了个印象——萧青棠比不过她。 看到萧青棠和自己仰慕追崇的人在一起，她本能地排斥，不停地在她身上找茬。 ‘他们性格差异那样大，各方面都格格不入，根本就不是同一条路上的人。’ ‘这样的人，凭什么和裴钦翊是男女朋友呢？她配吗？’ ‘她能做什么，能安定地陪在裴钦翊身边吗？’ 陈知窈以前也许只想追随在裴钦翊的身后，做和他并肩能被他看到的人。 现在，看着萧青棠，她升起了另一种渴望： ‘她比萧青棠更好，萧青棠都可以，自己取代是不是更好......’ “窈窈，你在想什么吗？我们去学校后街吃晚饭吧，等会儿我还想回宿舍追剧呢。” “啊？啊，好。” 陈知窈混乱的思绪暂时被压入脑海深处，眼神从离开两人的背影中抽离出来。 萧青棠轻快地走走跳跳，偶尔还踩两下裴钦翊的影子，挥洒愉悦的心情。 越过裴钦翊几步远，她回忆下午的事情，做出评价， “裴钦翊，我们是男女朋友，你下午做出的回应还不够好。” “比如，我拿奶茶过来，你就应该先接过去，给我插好了递过来。还有你表情太冷了，根本就不是正常男朋友该对女友的态度。” 虽然下午打击陈知窈的目的达成了，萧青棠还是觉得有纰漏。 今天是陈知窈猝不及防，没接受事实，光伤心去了。 要是后面冷静下来，再看下午的事情，肯定就很容易看出问题。 萧青棠想着，笑容收敛，表情严肃对他做出批评，与不久前的亲昵甜蜜形成鲜明对比。 她就这样喜怒无常，让人摸不着一点头脑。 裴钦翊因着要说清楚的念头，并没有在意她的态度，随意点点头，就要开口： “萧——” 萧青棠自己又想到事情，转过头，打断他的话： “你等会儿是回学校还是去医院？” 裴钦翊愣了秒，还是回答，“回医院。” 萧青棠明悟地点点头，又问，“那我开车送你？你自己打车回去也不方便。” 抛去些小细节，今天的“成果”还是非常不错的。 她不介意花些时间送他，就当做对他表现的奖赏。 “这耽误你的事情了吧？”裴钦翊有些犹豫。 萧青棠听他话里态度不明，干脆按照自己的心意做。 萧青棠上了车，将裴钦翊也叫上车，油门一踩，开向了医院的方向。 路上，她闲聊着问，“你这几天一直医院学校两头跑啊？” 裴钦翊：“嗯。” “那也太累了吧，”萧青棠将自己代入尝试着想了下，皱了皱鼻子，“裴钦翊，我给阿姨请个护工吧。” 裴钦翊下意识要拒绝，“不用。” 他已经占了很多萧青棠的便宜，不想以后更难偿还。 萧青棠却直接拍板： “就请一个护工，再在附近的饭店给阿姨定手术营养餐，你每天打视频看下情况，就不用两头跑了。” “这样对你对阿姨都好，也不会耽误你的学业。”也不会耽误她想挑衅陈知窈时找不到人。 她的话语轻快，裴钦翊的注意力全落在了最后一句话上。 她知道自己对学业很重视？她了解过他？现在也在关心他？ 裴钦翊下定的决心开始犹豫起来。 他是不希望目前生活中纠缠进多余的人，想和萧青棠说清楚。 可侧眸，瞥见女孩兴致勃勃规划的神情，那些话就无法对她说出。 —— 尝到甜品店“打压”陈知窈的甜头后，萧青棠对于秀恩爱的事情更加热衷起来。 但她、裴钦翊、陈知窈都不是一个专业，不是刻意，碰面的机会都很少。 萧青棠才尝到一点甜头呢，怎么甘心这么快就结束。 她找朋友问了下，知道陈知窈的宿舍和自己是一栋楼后，找老师说了下，飞快地搬回了宿舍。 大一开学时，学校就要求每个人都必须住宿舍。 萧青棠也是在学校宿舍住了一整年的，到了大二后，学校的管束就松了些。 她还是在学校有床铺，但只要没有早八和晚上的课，就不会在学校留宿。 陈知窈与她不同，没有特殊情况的话，整个大学她应该都是会住在宿舍的。 为了秀恩爱的机会，萧青棠思考了下，决定： ‘她也要住回宿舍，最起码，要坚持完这个学期。’ S大的住宿条件还不错，四人寝，上床下桌，独立卫浴，有电梯。 对普通学生来说，学校电费水费都有补贴，除了住宿费没有额外花销，是很让人满意的。 萧青棠虽然娇气了些，楼下也有专门的干洗店，除了床小了些，也不至于完全不能适应。 就算不能适应，在打败陈知窈的目标面前，她什么困难都能克服。 第十四章 冷情校草的大小姐“前女友” （14） 萧青棠还在睡梦中畅游，就被枕头上不断的震动声音吵醒。 她眼睛都睁不开，手胡乱摸索，从枕头下摸出手机，眼皮掀起一条缝，找准位置点了下，“喂？” “你还在睡？” 电话这头，裴钦翊站在女生宿舍楼下，听见里面含着睡意的沙哑声音，有些惊讶。 “还在睡怎么了，上午又没课，这才多早，别吵我。” 萧青棠是有起床气的，尤其是在没睡饱的情况下。 连对面人声音都没听清，她就要挂断。 裴钦翊察觉她的意图，问了句： “那要我带的早餐，还要吗？” “啊？什么早餐......啊！” 萧青棠猛地从床上坐起来。 她想起来了。 昨天她得到了部分陈知窈的日程安排，知道她周一到周五都是七点半从宿舍离开。 萧青棠立刻就想到了主意，让裴钦翊每天早上七点半，都要带着早餐在楼下等她。 男朋友送早餐，就是一个秀恩爱的绝佳机会啊。 现在都这个点了，离七点半只剩十分钟。 萧青棠迅速对电话那头说，“你不准走，就在楼下等我，我马上下来。” 隔着手机，裴钦翊都能听见那头一阵兵荒马乱。 他放下手机，有些好笑。 不过，他觉得十分钟里等到人应该有些困难。 果然如他预料，七点半的时候，楼梯口还没有看见萧青棠的身影。 裴钦翊倒是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是陈知窈。 两人视线正好对上，他也不能当做没看见，轻点了点头，当做打招呼。 陈知窈眼睛一下亮起来。 她没预料到，离开宿舍看到的第一个人，竟然会是裴钦翊。 她的心情瞬间好起来，感觉好运降落到了自己头上。 陈知窈立刻就要朝着他走过去，才迈开腿，忽然想到一个问题——裴钦翊怎么会出现在女生宿舍楼下。 还是一副等人的模样。 不等某个名字在脑中冒头，身后就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同学，同学，麻烦让一下。” 一阵风从陈知窈身边擦过，她再抬头看裴钦翊时，那里多了一个人。 萧青棠猛地冲到裴钦翊的面前，像阵小旋风。 她脚步停下时，身体都还有往前冲的趋势。 裴钦翊为了不让她摔倒，伸手接了下。 萧青棠看见，眼睛眨了眨，也伸出双手，一下抱住他的腰： “我今天起迟了，你是不是等急了。阿翊阿翊，给你个抱抱，原谅我嘛～” 她一下抬头，露出个格外明媚灿烂的笑容。 还未完全出现的太阳，此刻仿佛将阳光全部洒在了她的笑容里。 裴钦翊被直面照射，竟觉得有些灼人。 他别过眼睛，伸手拉开萧青棠的手臂，在她不满前，将手中的早餐递过去， “你喜欢的三食堂的包子，还有红枣豆浆。” 萧青棠接过，露出甜甜的笑容，声音更是甜得腻人， “谢谢阿翊，没想到你还记得我喜欢吃什么啊。真喜欢你。” 她示爱告白的话像不要钱一样随意往外吐。 裴钦翊有些无措，让自己的注意力只落在该注意的话上，心中暗自疑惑： ‘他买的这些，不都是她提前发过消息的嘛。’ 他没有问出口。 “旁人”也不知道两人私下的商量，看见这一幕，表情失落下来，抱着书，绕过他们离开。 等了几分钟，萧青棠悄悄转头，看见陈知窈远去的背影，眉眼弯弯。 下楼时，她就看到了陈知窈。 装作没注意到她，是萧青棠特意的设计，不仅仅这一步，后面那些道歉撒娇全部都是因为她。 秀恩爱这种事情嘛，不需要太过明显，强硬地秀到人面前去。 现在这效果，不也挺不错。 萧青棠十分满意，强撑起来的精神，也在陈知窈离开后一下消散。 她打了个哈欠，将早餐一下塞回裴钦翊的手中： “我突然没胃口了，早餐你拿回去吃吧。” 裴钦翊疑惑地看向她。 “我还没睡饱，不想吃早餐，回去补觉去了。” 打了个哈欠，萧青棠后面就一个哈欠连着一个，眼睛都变得湿润。 为了陈知窈这个“死对头”，她也是付出很多了。 裴钦翊这才发现，萧青棠今天的装扮有些特别。 她穿的简单，一条鹅黄色连衣裙，外搭一件雪色开衫，看起来并没有什么问题，不过是相对于她平常的穿搭简单了些。 可细看，她头上洗脸戴的兔耳朵发箍还没有取下来呢。 不过，萧青棠今天下来得着急，没有化妆，又没睡醒，眼睛水汪汪的，看起来少了几分骄蛮的气质。 配上上翘的兔子耳朵，显得懵懂可爱。 不知情的人瞧了，怕还会以为这是她今天换了风格做的特意设计。 裴钦翊冷静的脸有些破功，嘴角小幅度翘了翘，又在一秒内迅速压平。 他伸手，将发箍取下来，递给她，“头发有些散了。” 萧青棠眼睛猛地瞪大，心里一尴尬，气恼地瞪着裴钦翊： “你是不是在嘲笑我？” 她一把将发箍接过，打开，强行戴到裴钦翊的头上。 “你这么喜欢，还故意摘下来，那你带回去自己用好了。” 他看了自己笑话，那自己必须要看回来。 萧青棠最不愿意落下风。 裴钦翊一时没反应过来，主要就算反应过来，也不知道她会有这样的举动。 兔耳朵发箍竟然稳稳地被戴在了头顶。 两只雪白毛茸茸的兔耳下，居然是一张面无表情的冷峻面孔。 莫名地，这模样，有种奇异的萌感。 萧青棠看着，忍不住捂嘴笑了出来： “哈哈，哈哈哈，你戴发箍居然是这个样子的，还挺可爱。” 裴钦翊感受着头顶的重量，不重，但配上她笑得开怀的模样，他莫名感觉自己被当成玩具了。 可这又与从前以为的“玩弄”不同。 萧青棠半点不抵触他，不管他什么表情，冷漠疏离，还是生气严肃，都并不会影响她的动作。 只要她想要做的事情，不管自己愿不愿意，如何表现，都会被强行拉着去做。 想到这儿，裴钦翊忽而叹了口气。 他心头涌起些无奈，对于头顶的发箍，也散了取下来的念头。 第十五章 冷情校草的大小姐“前女友” （15） 算了，反正她为了秀恩爱自然，一直没有正脸对着陈知窈。 糟心的一面没有被讨厌的人看见，萧青棠还勉强能够自我安慰。 “行了，我要你做的事情做完了，你走吧。” 气虽然消了，这一时半会儿，对于这个见证自己形象受损的人，她还是不太待见。 萧青棠语气极不耐烦，从高兴到嫌弃也不过眨眼。 裴钦翊点点头，转身后，又想起什么，回头问她： “那你说的，明天要我买的一食堂的煎饺和牛奶——” 对了，为了全方位无死角地秀，萧青棠是规划了一周五天各不相同的带早餐模式。 提的时候想得简单，今天这么践行一次，她就觉察出坏处来。 “不要了不要了，明天不用你来送早餐了，后天也不用，大后天大大后天以后每一天都不用。” 萧青棠气呼呼。 下来一趟，觉都没有睡好，还因为太匆忙，形象在裴钦翊面前受损。 感觉就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 逼着自己没睡醒时起床已经很不容易了，要是以后天天这么做......萧青棠在心里拼命地摇头。 反正今天送早餐已经被陈知窈看到，后面也不必再重复一样的事情。 早上秀恩爱的计划，因萧青棠起不来床完成一次就告终。 补完觉，人清醒了，又开始后悔。 那样简单又方便，能够出现在陈知窈面前秀恩爱的机会可不多。 错过一次，又得费劲去找别的办法。 但让萧青棠反悔，去和裴钦翊要求依旧早上来找她？ 不行不行不行。 她做不来。 那就只好见缝插针，发现一个秀恩爱的机会，就赶紧冲上去。 操扬散步，逛学校看风景，上课下雨让裴钦翊送伞，逛街看电影...... 其他情侣会做的事情，萧青棠都拉着裴钦翊全都照着做一遍。 而无一例外，里面每一次出行，总会在某个角落里有陈知窈的身影。 萧青棠指使折腾得裴钦翊就更加起劲。 百八十种花样都不够她折腾的。 伴随着“秀恩爱”的次数增加，裴钦翊对萧青棠的了解也与日俱增。 他知道萧青棠娇气，吃的穿的都要最好的。 也知道她自制力一般，对学习兴趣不大，除了自己的专业特长，平常更喜欢将时间花在享受时光上。 当初能够考进这所学校，好似还是为了和谁较劲。 因着时间紧迫，学习成绩短时间内难以提升，还是靠着特长成功考上的。 也知道她容易情绪化，爱面子，有时候还十分幼稚，行为处事并不稳重。 实事求是地说，萧青棠这样的人，谁看都知道和自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无论是从家世、性格、理想目标·还是其他任何的地方，她也不是自己合适的伴侣类型。 裴钦翊理智地做出判断。 他最讨厌麻烦，萧青棠的存在就代表着个巨大的麻烦。 还不仅仅是麻烦，而是会随时制造更多麻烦的麻烦精。 裴钦翊会时不时地后悔，后悔自己那时答应的交易。 可每每决定要说开，被折腾后，他又会被塞入一口糖。 几声夸赞、惊讶赞扬的目光、明媚的笑颜、细枝末节处的惦记关心甚至是，手指触碰时的温热体温...... 很多很多看起来很小的事情，在决定终止交易时，成了最好的粘合剂。 裴钦翊就像突然得了拖延症，要说的事情被一次次后推，一次又一次配合她“灵感一现”的新点子。 曾经想要说开的念头，在时间流逝中，反而越来越淡薄。 甚至，他都在渐渐遗忘，自己答应交易的初衷是什么。 他觉得自己这样有些奇怪。 但又一次离开医院，见过与他一句话不说的母亲后，裴钦翊再看见向他招手的萧青棠，又给自己找到了解释： 也许，是他安静太久了，心里厚重的灰尘也积得太久了。 靠近热闹的地方，偶尔也会想要将自己藏进去，听听笑声，听听闹声，让他觉得世界并非无声。 ‘自己，也并非没有归处。’ 最后一句话，在心底最深处隐秘地响起。 声音极小，只是一闪而过，连身体主人都没有注意过。 裴钦翊自觉理智，整理好思绪，在脑中确定： “等到休息好，他重新独自出发，走上自己的路。” 转眼，两人“恋爱”已经谈了一年，从大二谈到大三。 食堂，萧青棠瞧了眼对面坐下的陈知窈，皱了皱鼻子，熟练地将碗里的菜丢到裴钦翊的餐盘里。 “今天的菜一点都不好吃，糖醋里脊酱料调得酸不酸甜不甜的，虾仁有腥味，酸汤鱼也不入味，早知道我中午就不跟你一起来食堂了。” 萧青棠表现得嫌弃，坐在裴钦翊背后、她对面的陈知窈皱起了眉头。 ‘她怎么能将自己不喜欢的菜，直接丢到裴钦翊的餐盘里呢。’ 别人也许不清楚，高中时常常观察他的陈知窈是知道的——裴钦翊有洁癖。 尽管这一年来，她看到过萧青棠做过类似的事情，不止一次。 但每一次，她都忍不住不赞同。 一年了，裴钦翊和萧青棠在一起一年了。 按理来说，这样长的时间，陈知窈早该接受两人在一起的事实，说服自己放弃不切实际的想法。 可亲眼见证他们在一起后，她不仅没有接受，还觉得在裴钦翊身边的萧青棠愈发刺眼。 是，裴钦翊和萧青棠是男女朋友。 但每一次她见到的相处，几乎都是萧青棠在“强迫”裴钦翊做他不喜欢的事情。 陈知窈觉得，她根本不是真正地喜欢裴钦翊。 如果喜欢，怎么会不知道他讨厌麻烦？ 怎么会不知道，他更喜欢将时间花在学习与工作上？ 怎么会用那些无意义的琐碎事情，去占据他的时间？ 裴钦翊应该是被仰望的、崇拜的、追逐的，怎么能够被指使，被迫做讨厌的事情。 他肯定不是心甘情愿。 一个坚定的想法在脑中浮现：“萧青棠肯定会被裴钦翊厌烦，他们会分手的，走不了太长时间。” 第十六章 冷情校草的大小姐“前女友” （16） 就如今天的午饭，他们相处一年，裴钦翊又是善于观察的性格，怎么可能不了解她的喜好。 中午用餐地点是食堂，味道比不上萧青棠平常的伙食。 但餐盘里，每一道菜也都是裴钦翊为她挑选的，绝对没有她说的那么多缺点。 即便确实有这些缺点，要是真的情侣，有了感情，也应该收敛一些，不那样明目张胆地践踏男友的心意。 她才不会那样做。 一是作为萧青棠，她心里也并不将他视作自己真男友，不会在意他的想法，当着陈知窈的面，只想着怎样将恩爱秀得更明显； 二则是，作为任务者，她还需要控制感情线的发展。 在与男主做假情侣的过程中，她得保证他们之间没有产生多余感情。 系统064觉得，自己也许是作为智能机器进化得不够完全。 她能够适应成为一个人，能够扮演好相应性格的角色。 对上感情方面却会短路，脑子在这方面总是模糊朦胧的一片。 她并不知道，该如何杜绝裴钦翊在假戏中生出真感情，便参照世界剧情中他的性格，平时多表现出他不喜欢的地方来。 比如挑三拣四难养活，脾气不好爱使唤他，并没有那样处事周全，在旁边吵吵囔囔...... 她表现得让裴钦翊厌烦，知道自己喜欢的女孩类型该是什么样。 以后分手，他再与女主近距离接触，更能发现她的好。 到目前为止，系统064认为自己的任务十分完美。 想到这，她开心地弯了弯眸子。 裴钦翊看见餐盘里多出的菜，并没有其他的情绪，习惯地夹起来放入自己的嘴。 吃完后，轻声道，“不喜欢吃的话就放着，等会儿我去超市买一点你喜欢的面包和酸奶，免得下午饿肚子。” 声音听起来和平常说话时无异，冷冷淡淡，其实细听下来，竟是能从中品出几分温和的。 萧青棠可有可无地点头。 有了他的话，她挑食得更有劲头，后面干脆将餐盘往裴钦翊方向一推，让他给自己收拾残局。 等他吃饭的时候，萧青棠则抬头冲着陈知窈得意地笑。 也不管对方脸色多难看，她又低头刷着手机，不知道看到什么，推了推裴钦翊的肩膀： “欸，今天晚上学院有扬比赛在多媒体教室，这比赛名字好熟悉啊，我好像记得你报名了？” 裴钦翊有些无奈她这时候才想起，“嗯，今天是决赛。” 决赛之前还有初选赛，半决赛，他都早已完成。 “我就说嘛，我好像有一点记忆。” 萧青棠并没有在意，又投入看这些消息，几秒后，忽然惊呼： “嗯？今天每个班还得安排两名班委去观赛？” 班委啊，她可知道，陈知窈最喜欢这种名头的人开学就竞选了班长。 还是有裴钦翊的比赛，不管她有没有死心，来看比赛的可能还是很大的。 萧青棠眼睛转了转，用余光瞥了眼陈知窈若有所思的神情，斗志昂扬地宣布： “裴钦翊，我晚上要去看你的比赛。” 裴钦翊没预料到，她会对这种枯燥的比赛起兴趣。 心里还是升起喜悦，“那我晚上提前去接你。” 萧青棠摆摆手，“不用，我自己知道地方。” 她又不仅仅是看比赛，还要准备一些东西...... “行了，我吃饱了。你自己慢慢吃吧，吃完给我的餐盘放过去。” 她已经有了更好的计划，也没再管在陈知窈面前秀恩爱的想法，干脆起身，身影轻快地离开食堂。 裴钦翊的行动受等待安置的餐盘限制，眼睁睁地看着她的背影，无奈地叹了声气。 叹完气，还是打开手机发消息： “下午我给你送面包。” —— 晚，六点半。 多媒体教室，最后一排，裴钦翊对着手机敲敲打打。 “还有半个小时比赛开始，你吃晚饭了吗？我给你留了位置。” 下午两人都是满课，他也只来得及在上第一节课之前，给萧青棠送些买好的面包零食。 下了课，她又说有别的事情，不能一起吃晚饭。 从送过零食到现在，两人都还没有见到面。 再想起中午她说的来看比赛，裴钦翊不禁升起几分怀疑。 “我在路上，很快就来。” 过了几分钟，对面发过来条消息。 裴钦翊松了口气。 能来就行。 比赛是在七点准时开始的。 萧青棠提前五分钟到教室，她将准备好的东西藏好，找到裴钦翊给她留的位置坐下。 坐好后，和选手位置的裴钦翊打完招呼，这才有空闲打量周围，寻找陈知窈的踪影。 “嗯？难道她没来，中午被打击太狠放弃裴钦翊了？” 教室里人太多，粗粗扫过一圈，萧青棠没有找到人。 不是吧。 她一下子变得丧气起来。 亏自己下午还特地做了准备呢，陈知窈要是不来，那些东西给谁看啊。 难道还真以为她是特地来看裴钦翊比赛的吗。 萧青棠瘪着嘴，手肘压在桌上，撑着一边脸，有些气闷，低头对着手机和吴盈玉抱怨。 最前方，主持人说完一系列开扬白，进入正式的流程，开始最后的决赛。 “让我们欢迎第一位选手，裴钦翊。” 凑巧，裴钦翊抽中的便是第一位。 来都来了，现在也不好折返回去。 萧青棠干脆就放下手机，想要简单看几眼他的比赛。 好歹，等比赛结束后，自己能了解一些比赛中的信息，能跟他说自己没有失中午的约。 裴钦翊今天穿了一身笔挺的黑色西装，衬得人更加地挺拔俊逸。 站在台上时，目光深邃沉稳，声音平稳有力，短短几句话就能将人代入他话语中描绘的扬景。 不需要宣誓许诺，也不需要昂扬地鼓劲打气，他站在那里，身上就散发着一种让人信任与仰慕的气扬。 萧青棠本打算看两眼就撤，后面竟然完整地看完了他的整个演讲。 有些专业性的东西她看不懂，但她知道的是，这次比赛他的成绩一定差不了。 而且，不得不说，在台上的裴钦翊比台下更有魅力，台下人的眼球都被牵引到他身上，牢牢地许久难以挣脱。 第十七章 冷情校草的大小姐“前女友” （17） 看着看着，她突然逮到方向同她一致的另一道目光——陈知窈。 她原来来看比赛了。 不过她今天的衣着打扮比较低调。 萧青棠知道，平时陈知窈的穿衣风格和她不一样，并不那么色彩明丽。 陈知窈是习惯温婉知性的风格，存在感没那么强烈。 但今天，她穿的再普通不过的体恤牛仔裤，和许多同学坐在一起，都分不清谁是谁来。 这套衣服还和中午不一样，萧青棠才没有第一时间发现她。 她没看见陈知窈，陈知窈也没有看见她。 否则，她也不会当着人家“正牌”女朋友的面，那么专注认真地看人家男朋友。 陈知窈晚上本不想来看比赛。 心中再确信裴钦翊两人会分手，终究现在还没有。 而处于情侣关系的两人，行为举动总是透着与旁人不同的亲密。 她每次见到裴钦翊，连带着就会看见另一个不喜欢的人，看见一些让自己尤为不愉快的行为。 陈知窈知道他们来往正常合理，可私心是很难控制的。 所以，她晚上不想来，想要稍稍控制自己的情绪。 但知道晚上是决赛后，她几番纠结思考，还是来了。 陈知窈记得很清楚，她第一次注意到裴钦翊，就是在与这样类似的扬合。 他站在台上，沉着理智地发言，全世界的光彩仿佛都聚集在他的身上。 过了这么多年，他还是那样优秀耀眼，不，是更耀眼了。 能够看到他身上光彩的人除了自己，还多了好多好多人。 此刻，曾经的画面在陈知窈视线中重叠起来，她不禁失神，双眼不受控制地追随着他的身影离开。 在教室的灯光下，眼中闪烁的碎星，是她不再遮掩的对裴钦翊的仰慕与喜欢。 对，喜欢。 陈知窈完全肯定了自己的心意。 没有人靠近裴钦翊的身边时，陈知窈没有危机感，考虑的东西太多，什么都要等到万全。 她也将自己的情愫藏了下来，在不远不近的位置看着他，只当自己是敬佩和追崇。 萧青棠的出现，打破了陈知窈为平稳设定的虚幻表象。 她没办法再平静，才知道自己对他是什么感情。 可惜，发觉时，就是不该存在的时候。 就如现在，她也不该那样专注地去看别人的男友。 如果被萧青棠看到—— 想起萧青棠，陈知窈忽然醒神，也骤然感觉到些许不对。 她察觉背后发烫，猛然回头，恰好和萧青棠的目光撞到。 “he-llo，那、是、我、男、友。” 萧青棠在看到陈知窈时就激动起来了，这会儿见她终于发现自己，毫不掩饰地昭示对裴钦翊的所有权。 怕她辨别不清自己的唇形，萧青棠特意一字一顿，将语速放得极慢。 果然，陈知窈听她说完，像是被针刺到一般，迅速回头，不敢再看她，也许久不敢再看裴钦翊的方向一眼。 萧青棠也不在意对方这么简单就溃败，在台下和裴钦翊发着消息： “阿翊阿翊，你晚上比赛好厉害呀，今天是不是能拿第一啊？” 裴钦翊收到消息，朝着萧青棠的方向看了看。 萧青棠察觉，想到陈知窈的失落，毫不吝啬地朝他露出一个笑，手又指着手机示意： “快、回、消、息。” 裴钦翊低头看着手机，忽而嘴角也弯了弯，在上面敲下几行字。 “比赛还没比完，我也不确定。” 虽然是这样说，之前比赛就接触过所有的选手，对他们的实力有了解。 不出意外的话，这一次比赛的冠军应该就是他了。 他没有直白地说出这些话，不过是不想自己在萧青棠面前落下个自大的形象。 萧青棠对他这个回答却不大满意，“能赢就能赢，不能就不能，不确定是什么意思。” “裴钦翊！你不许藏着掖着，给我个肯定的回答，有没有信心拿第一。” 毫无征兆的，萧青棠就发起了小脾气，称呼也从亲昵的“阿翊”变更成“裴钦翊”。 即便没有听到萧青棠开口说这些话，裴钦翊也能读出她生气的情绪，有些无奈。 不过一瞬，无奈就被纵容代替。 他对她的霸道小性子早有了解，顺毛摸的一套也掌管得熟练。 “可以拿第一。” 她想要的答案，他有把握的，没什么不能说的。 下一瞬， “阿翊，你太棒了。” 对方的小脾气来得快也得又快，比三岁的婴孩情绪变得还快。 裴钦翊失笑，就见那边又发来一条消息。 “如果你真的拿了第一的话，等会儿颁奖的时候我给你特意准备了惊喜哦。” “但是只能你第一送出来，不然就太丢我的脸了。” 惊喜？ 裴钦翊看见这两个字，心头突兀地多跳了跳。 他对这样的比赛并没有什么想法，每一次的参加不过是为了拿奖金和丰富经历。 可有了萧青棠的消息，竟然硬生生多出了几分期待和忐忑。 期待是在想惊喜会是什么，在一起后，萧青棠对他总是一时热一时冷，总让他怀疑她的感情会不会不太认真。 今天竟然给他准备惊喜，尤其还强调了“特意”二字，更让他好奇起未知的惊喜； 忐忑则是他开始担心起比赛会不会出现什么差错。 再有把握的人，这时候也难得多谨慎了一次。 裴钦翊将目光放到后面的竞争对手身上，在脑中理智分析他们的表现。 等到所有人都完成演讲，成绩统计出来，他的心才勉强松了一些，心脏却跳得更快。 会是......什么惊喜呢？ “请本次比赛的第一名，裴钦翊同学上台领奖。” 裴钦翊朝着身后萧青棠的位置看了一眼，得到对方一个神秘兮兮的笑。 他带着好奇的心情走上讲台，拍完照拿好颁奖的证书正准备下去， “亲爱的，恭喜你拿到冠军！” 未见其人，大捧开得热烈的玫瑰花花束，以及女孩祝贺的声音，一同簇拥到了裴钦翊的面前。 第十八章 冷情校草的大小姐“前女友” （18） 当萧青棠从大捧花束后露出脸，还朝着他俏皮地眨眨眼后，他所有的情绪都化为了一声轻笑。 “谢谢......亲爱的，我很开心。” 这称呼过于亲昵，对裴钦翊来说生涩得难以出口，可看着女孩明媚的笑容，他竟也附和了下去。 萧青棠也没想大庭广众之下做什么，得到满意的回应，将花塞到他怀里，大大方方地回了原位。 她动作潇洒利落，整个过程都没有超过两分钟。 因而台下众人也不觉得自己被耽误了时间，反而被小插曲驱除了久坐的疲惫，还来了点八卦的精神。 散扬后，大家一边往外走，视线还动不动往裴钦翊的方向转。 他长得好，大一军训时就得了不少关注，后来两年，更是经常在各种荣誉榜和学院优秀人物榜上有名，便成了学校许多人关注的风云人物。 这会儿，大家都悄悄八卦这位风云人物的感情生活。 “那就是裴学长的女朋友吧。我还以为他感情上都不开窍呢，之前拒绝起别人都那么不留情面的。” “可不嘛，我都以为裴学长心里只有学习的，没想到谈起恋爱来也不木头嘛。你刚刚看到没，他收花时那表情，笑得太不值钱了吧。” “看到了看到了，大冰块都化成水了，啧啧。” “不过要是我，我也喜欢那样的学姐啊，那么热烈的示爱，好浪漫呀。还有亲爱的，哎哟，他们可真会玩。” “亲～爱～的～” 几个人拉着自己的朋友，围绕着裴钦翊的事情逗趣打闹。 陈知窈走在后面，听着那些欢声笑语，心仿佛被刀片一下下地割着，分外难受。 当看到裴钦翊抱着花束走向萧青棠，更是控制不住地失落。 偏偏萧青棠还丝毫不克制声音音量，一把抱住裴钦翊的手臂，问， “阿翊，你喜不喜欢我的这个惊喜？” 她一边问，一边用余光悄悄打量不远处的陈知窈。 这一年来，萧青棠秀恩爱秀得多，看陈知窈不好的脸色也看得多，心里积攒的郁气都散去了大半。 她对于秀恩爱的事情也开始敷衍了起来。 实在不开心的时候，才会想着特地出现在陈知窈面前，打击打击她。 这不，前些日子放假，自己跟着父母回去看爷爷奶奶。 陈知窈的爷爷奶奶也在，几个长辈一聊天，暗暗地比较起后辈来，自己和陈知窈就被踩一捧一了。 这一下，又将她的反骨激起来了。 说陈知窈样样都比她强，那萧青棠就非得找个方面压她一头。 今天的比赛，就成了最好的机会。 陈知窈不能时时见到她秀恩爱，那自己就将与裴钦翊的关系宣扬得更广一些。 陈知窈是个在人际关系中如鱼得水的，又进了学生会，认识的人不计其数。 发生了晚上的那事，以后就算她见不到自己与裴钦翊，定然也时时有八卦好奇的人，将感情进度传到她的耳边。 萧青棠用余光瞥见陈知窈垂头不语的表情，满意地将身边的人拥得更紧。 她一边往外走，嘴里一边喋喋不休，介绍着自己的“惊喜来源”： “谁说只能女生收男生的花，我就觉得能够表达心意的事情谁都能做。” “还有，今天教室里那么多人，我给你送花，别人肯定就知道我们的关系了。哼哼，这下，那些喜欢你的人就不敢动心思了。” 萧青棠说得幸灾乐祸，陈知窈向来想要什么都能轻易得到，这下不行了吧。 她口中“喜欢你的人”特指陈知窈，传到裴钦翊的耳里却成了占有欲满满的醋话。 她要自己成为她的专属。 如果换做一些享受“自由”的人，大概会觉得萧青棠太过强势。 可裴钦翊就喜欢她这样独占的霸道心理。 越想要将他拥得紧，他越觉得爱意热烈炽热。 他想要成为爱人的专属，也想要拥有——专属的爱人。 他早在时间中遗忘，遗忘自己最初对萧青棠目的的恶意揣测，遗忘男女朋友关系的本质。 陷在温热的爱恋中，理智都开始走失，偶尔一些奇怪的地方都能被忽略。 裴钦翊的心被萧青棠所填满。 此刻听着她的话，有些情绪喷涌而出，热烈得他都难以遏制。 “阿棠。” 走到路灯下，裴钦翊脚步停住，开口唤了她一声。 萧青棠停下脚步，疑惑，“嗯？” 尾音未落，她便感觉身前压下一道阴影。 嘴唇印上一抹柔软，初时还是温柔的触碰轻点，随着时间一点点过去，唇缝被试探着撬开。 亲吻变得深切汹涌。 整个过程发生得太快，萧青棠都没有反应过来，领地就被掠过大半。 十几秒后，她才反应过来，瞪大眼睛，挣扎着发出抗议的呼声：“唔......不......” 话未说完，下唇就被暧昧地轻咬，耳边同时传来低沉的轻笑声，“青棠，闭上眼。” 男人的声音带着愉悦，还含了些许遏制的欲望。 萧青棠没有兴趣分析他的情绪。 对他说“闭眼”的话，回应是瞪得更大的眼睛，还气鼓鼓地想要将人推开。 裴钦翊却已陷入自己的情绪，上前压着她抵在路灯的铁杆上，话里纵容，“不闭就不闭吧。” 另一只空着的手覆上了她的眼睛。 萧青棠感觉眼前光亮消失，紧随而来的就是越发汹涌的吻。 唇瓣被渴望地含在口中啃咬，对面的人也控制不住地缩减两人之间的距离。 大捧的花束被压在两人之间，包装的塑料纸发出撕拉撕拉的挤压声音，附和着唇齿相交时的水声，让气氛变得愈发灼热暧昧。 路灯下，两人脚下的影子都融为了一体，亲近得仿佛整个世界都只有他们两人。 萧青棠是个爱玩的，自号走在所有同龄人流行的前沿。 像是高中生跃跃欲试的恋爱，她当然也是有所意动。 但没等她去尝试，就听说了陈知窈要考最好的大学这回事，为了较劲，她只好也将自己限制在学习中许久。 第十九章 冷情校草的大小姐“前女友” （19） 除了必要的课程安排，萧青棠天天约着朋友到处玩，将高中时的缺失全部弥补回来。 第一年，她都懒得将时间分到交男朋友上。 享受够了大学的自由生活，想要谈谈恋爱时，又逮到了陈知窈的“破绽”，和裴钦翊做交易达成男女朋友关系。 所以事实上，她还没有真的谈过恋爱。 对裴钦翊这突如其来的吻，完全没有预料，脑子也一片空白，便真的被乖乖亲吻了好几分钟。 骄傲脾气大的大小姐变得这么绵软好欺负，裴钦翊胸腔中升起些更加渴望与怜惜的心情。 他手抚在她的后颈上，指尖温柔地按揉轻抚，似是安慰，唇上的索取却变得更加激烈。 萧青棠都感觉自己要融化在他的口中。 平常没什么存在感的嘴唇，这会儿存在感过于剧烈，红肿胀痛，还有些火辣辣的刺痛。 萧青棠出走的意识终于回归，她伸出双手，用力往前一推。 “阿棠——” 裴钦翊沉浸在亲吻中，一个一米八几的大高个，竟然真的被她推得往后退了一步。 两人的嘴唇也被迫分开，因着刚刚的缠绵，分开时空气中还传来过于暧昧的水声。 萧青棠本就红润的脸现在红得越发明显。 只不过之前的红是接吻时自然的生理反应，现在的红则是羞恼与愤怒情绪叠加产生。 “裴钦翊！” 她心里乱得烦躁，瞪着眼睛去看裴钦翊，口中酝酿着一大堆批评指责的话。 还没开口，目光略微偏移，绕过裴钦翊的身后，定在了某个人的身上。 ‘陈知窈？’ 萧青棠一惊，没想到这个时候她在这儿。 或者换个说辞，她怎么到这儿来的。 过了几秒，反应过来。 裴钦翊和自己走的这条路比较偏僻，也更安静，是绕过散扬大堆人群回宿舍最合适的路。 陈知窈才看了她宣示主权的画面，心情烦躁之下，走这边的小路平静心情是很正常的事情。 万万没想到，想要走小路平复心情，居然看到了这样让她心情更烦躁的事情。 萧青棠也不知道她站在他们身后多久，更不知道她看他们接吻的画面看了多长时间。 但就凭那双红得像是要哭出来的眼睛，萧青棠就知道那时间肯定不短。 哦吼。 原本讨伐裴钦翊的想法，被压制陈知窈的心理瞬间反制。 既然陈知窈喜欢自己折磨自己，那自己就不客气啦！ 萧青棠朝陈知窈递过去一个挑衅的眼神，回头对上裴钦翊。 他还有些茫然和歉疚，发觉女友被吻后情绪回应不如自己所料，便觉察出自己行为可能不当。 也许，他们还没有到这样亲密的程度吧。 对于做过的事情，裴钦翊都敢于承担，发觉做得不对，张嘴就要道歉。 却没见萧青棠恨恨地咬了咬牙，心里一横，上前一步揪住裴钦翊的领口，闭紧双眼，踮脚重重吻了上去。 才分开的柔软重新碰撞在一起。 这次还是女友主动的亲吻，裴钦翊忐忑的心安定下来。 他伸手揽住对方纤细柔软的腰，开心接纳了这个索吻。 不仅如此，裴钦翊还低头俯腰，减少她踮脚时的力气。 萧青棠只会围绕着两瓣唇肉啃咬，他又主动启唇引领她涉入自己的世界。 初次亲吻的青涩，在又一次的亲密中慢慢消融，化成了对面前人的痴迷。 裴钦翊脑中什么想法都消失了，一味握着她的腰肢向自己方向靠近，靠近，再靠近一点。 萧青棠防线一点点失守，偷偷看陈知窈情况的想法消失，硬生生被拉着陷入他的渴望，不留半点思考的空隙。 吻，不知道持续了多久。 萧青棠都感觉快要喘不上气，重重拍了几下裴钦翊的肩膀，才终于结束。 就算结束，裴钦翊也还是将她紧紧地搂在怀里，脑袋压着她的肩膀，口中粗重灼热的气息一下下地拂在耳边，回温亲吻时的亲密。 “够了吧，裴钦翊，你给我放开。” 萧青棠调整好心情，一把将他推开，口中嫌弃的情绪丝毫不遮掩。 裴钦翊这次没有任何消极的情绪。 他看着女友异常水润的眼眸，也很难切实感受到真切的嫌弃，只唇角噙着温柔的笑，眼神更加温柔地凝视着眼前的女人。 “我送你回宿舍吧。” 这时候，陈知窈早不见了身影。 萧青棠也没了气人的想法，所有思绪都绕在了亲吻的那件事情上。 她脑中一万个讨伐他的想法，瞪着双眼看裴钦翊。 裴钦翊与亲吻前的状态也极不一样。 他的嘴唇异常红润，唇角还有明显的破损痕迹，渗出些许的血丝。 唇周还残留着口红的痕迹，往外晕出浅浅的红，要是不仔细看，怕是以为他是过敏多严重了。 萧青棠知道他不是过敏，也不能否认，他唇上的伤口，和往外晕出的口红是自己的责任。 后面那次还是自己主动，这么一想，两次亲吻好像扯平了。 萧青棠再去指责他私自吻自己，好像也不太合理。 算了算了，反正今天肯定将陈知窈气够本了，其他的都是小事，干脆都当做没事算了。 萧青棠将气憋在心里，嘟嘟嚷嚷： “你还好意思说，这么晚了，都耽误我洗漱了。还不快送我回宿舍。” “好。” 裴钦翊眉眼含笑，将怀里被挤的花束仔细地整理好，腾到一只手上，另一只手去拉萧青棠的手。 将柔软的手捏入掌心，心中盛满跳跃的愉悦，往女生宿舍方向走的脚步都变得轻快不少。 这时候，萧青棠也懒得再拒绝他的亲近行为了。 亲都亲了，牵个手还能怎么着。 回到宿舍差不多快到九点半，比赛花了一个半小时，路上走走停停差不多也半个小时。 也就是说，他们中间在路灯下最少也亲了半个小时。 萧青棠洗漱好后，躺在床上，捂着自己还有些刺痛的唇瓣，冷静的表情骤然变化。 “怎么会，男主怎么会亲我呢？还亲那么久那么投入。” 第二十章 冷情校草的大小姐“前女友” （20） 系统064焦虑不已。 她想要找谁分析一下眼前的情况，可是，以眼下的情况，自己能找谁呢？ 找同类系统，或者最厉害的“祂”，那自己的情况就要暴露。 找这个世界的朋友？ 不行，与裴钦翊关系的真相，除了他们两人只有吴盈玉知道。 在吴盈玉的眼里，自己对打败陈知窈那么执着，那么她喜欢的人对自己另眼相看，应该是个值得开心的事情，而不会觉得烦忧。 为什么裴钦翊要亲她呢？ 按照人类的定义，他喜欢自己，还是有其他的难以分析清楚的原因？ 系统064在感情方面是真的一团迷雾，分清不清楚男主亲吻她的原因。 再者，如果真的是男主真的对她产生感情，她的任务不是就会产生变故了。 系统064愁得都快睡不着觉，思考许久后，最终决定：自己该多做些让他讨厌的事情。 分手的事情也该考虑起来了。 凭着今天她看到的陈知窈表现，自己和裴钦翊分手后，对方绝对不会再因性格回避对裴钦翊的感情。 —— 靠窗的桌边，萧青棠将手上的书翻了几页，眼中的不耐烦越来越多。 好几分钟后，将书一合，随手丢到了旁边，小声对着裴钦翊埋怨道： “真搞不懂，你今天约我到图书馆来干什么啊，我又不喜欢看书。” 裴钦翊坐在他的对面，对着电脑敲敲打打，表情严肃而认真。 听到女友的话，抬起头，神情瞬间柔和下来，温声安抚道： “抱歉啊，今天有项工作必须完成交付，宿舍有些吵，我才选了图书馆。” 来图书馆之前，这个解释裴钦翊就说过，当时萧青棠是理解的。 至于来了图书馆，她待了不到半个小时就出尔反尔，还发脾气，裴钦翊也没有往心里去。 这些天青棠心情总是不大好，有时会对他冷言冷语，有时如今天一样对他发脾气。 裴钦翊也有些郁闷。 转念想到愈发炎热的天气，也就没在心中产生情绪，而是慢慢地想办法将人哄好。 “等会中午，我们出去吃饭吧，我定了餐厅，再买你喜欢的小蛋糕和奶茶。我这边很快就会结束了。” 萧青棠看着他依然这么副好脾气的模样，也没办法再无理取闹。 “行吧，我就再陪你一会儿。” 但在图书馆学习，她是学不进去的。 玩手机，她又感觉和这里的气氛不搭，很难将心思放在玩上。 思索一会儿，萧青棠的视线落在裴钦翊那边，桌上，散落了好多张他打草稿用的白纸。 她随意挑了几张，又找裴钦翊拿了支笔，身体抵在桌上，在白纸上写写画画。 窗外的阳光，栖息在树枝上的小鸟，楼下来往的行人...... 萧青棠只是打发时间，没一会儿，白纸上各个角落，都被无数小物件填满。 画久了，她回正脑袋，双手抱着脖子左右转了转，恢复些精力。 对面，裴钦翊还集中精神对着电脑。 这一次，他连一丝丝目光都没有分到自己身上，动作几乎都没有变动过一分。 若不是手上敲打键盘的动作，他都像是变成了一具人偶一般。 萧青棠不关心他最近忙碌的工作。 裴钦翊最近一直很忙，他们都大三快结束，学习上早没有那么多事情。 但他大三刚开始时，就似乎在筹备些重要的东西，经常时间紧张。 正好那时候萧青棠开始秀恩爱敷衍，不需要他随时出现，两边就都没注意。 等到那次比赛后，裴钦翊忙碌得更加频繁。 萧青棠很习惯，看他这模样，就猜工作结束还得好一会儿。 她拿笔抵着下唇沉思许久，眼中闪过道亮光。 裴钦翊这么一动不动，不正好是画肖像图最好的模特嘛。 反正也无聊，练练老师布置的作业也好。 说干就干。 萧青棠将画满的白纸抽出放到一旁，拿出张崭新的白纸，目光时而抬起，时而落回画纸。 笔尖在白纸上发出轻微的沙沙声，渐渐地，她也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 “完美。” 画好后，萧青棠拿着纸，不住地点头，十分满意自己的成果。 作为画者，萧青棠更擅长捕捉存在于世上的美。 无法否认的一件事，一个人长得好看，他做什么事，都会很好看，工作时比平常更多几分魅力。 萧青棠无法违背自己的专业，寥寥几笔，就在纸上印下了裴钦翊工作的模样。 图上，裴钦翊神情端正，眼睛稍稍下垂，显得本就疏冷的气质，更多了几分难以触碰的神性。 里面每个小细节都被萧青棠精心雕琢刻画，耗费不少心血，比前面画满好几页的小物件，加一起花的精力还多。 画完这个，萧青棠的精神一下子变得疲乏。 她懒得再画其他的东西了。 ‘已经十一点了。’ 萧青棠看了下手机，等待的焦躁感觉变淡。 以她对裴钦翊最近的观察来看，最多等到十二点，就算工作没忙完，也会先和她一起出去吃饭。 一个小时都不需要，玩一会儿手机，眯一会儿，时间很快就过去了。 萧青棠将手上的肖像图整理平整，又拿过几张涂鸦的画纸遮挡在上面，放在了桌边闲置的空间。 那可是自己最近最满意的作品，可不能弄毁。 收拾好，她拿出手机玩了会儿，觉得没意思，干脆将自己面前的这片空间收拾干净。 之后，从椅背上拿出自己带来的外套，叠吧叠吧做了枕头。 她自己压在上面，闭着双眼开始小憩。 大概是昨天晚上和朋友玩游戏玩到凌晨，眯了会儿，萧青棠竟然就真的睡了过去。 裴钦翊忙完工作，已经是十一点半。 他将文件打包发给接收方，这么多天心头压着的事情也终于解决。 后面，只需要等对方的回应就行。 裴钦翊长舒了口气，将电脑关机，抬头，想要叫萧青棠去吃饭。 没曾想，她竟然趴在桌上睡着了。 第二十一章 冷情校草的大小姐“前女友” （21） 才走到她身旁，少女脑袋突然换了个方向，原本朝着室内的脸，这么会儿就变成朝向室外了。 都快到午时，窗外的太阳正烈。 即便隔了层窗户，也好似还有残存的热量穿过来，照到萧青棠的脸上。 光线还有些刺眼，又热又亮，让人都睡不安宁。 “唔......” 萧青棠在睡梦中都感觉到这份打扰，变得不安起来，眼睫颤动几下，眉头都皱在了一起。 裴钦翊原本要叫她起床，见她皱眉，下意识伸出手掌，遮在了对方的眼睛上。 眼前又恢复适合睡觉的黑暗，没了扰人的阳光，萧青棠睡得更舒服了。 她咂吧咂吧嘴，像是在梦里梦到什么好吃的，嘴边挂起愉悦的笑。 眉眼也柔和下来，少了前些天对着他的横眉冷目，睡颜安宁，引得裴钦翊的心也变得柔软起来。 就这么看了她几分钟，想到时间，他还是开口唤了她一声， “阿棠。” 萧青棠完全不搭理。 “阿棠，该起来了，我们该出去吃午饭了。” 耳边一直围绕着打扰安眠的“蚊子”，萧青棠不快地皱眉，抬起一只手往上挥了挥。 这一下，竟然挥到了裴钦翊的脸上，发出不轻不重的一道响声。 幸而她睡得正香，力气不大，裴钦翊倒也没感觉到多大的痛感。 他只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自己竟然被人打了脸。 虽然不是羞辱意义上的打脸，裴钦翊表情还是忍不住僵了下。 “阿棠——” 这次还不等他去找被打的“茬”，萧青棠先一步不满地撅起嘴，脸也变得皱巴巴的，像是委屈到了极点，下一秒就要哭出来。 裴钦翊什么“追责”的心思都没了。 他慌得不行，手轻轻地拍打在女孩的背上，声音柔和地哄着： “别怕，睡吧睡吧，没人会欺负你的。” 这时候快到吃饭的时候，图书馆的人走了一波又一波，他们选的位置偏于角落。 裴钦翊又将声音放得低，不用担心自己会影响别人。 安抚了好一会儿，萧青棠才从不安中安宁下来，勉强重新陷入梦乡。 ‘算了，连十二点都还没到，迟一会儿也不耽误吃饭。’ 裴钦翊自言自语地劝着自己，没再打扰她的美梦。 “你啊。” 瞧着萧青棠好似还不是很满意的模样，裴钦翊眼中闪过无奈的色彩，倾下身，对着她撅起的唇亲了一口。 吻一触即离，裴钦翊也没有就这么停止。 他的嘴唇顺着亲吻的唇瓣往上游离，吻如细雨般一下一下地落下，最后定在少女露出的右脸颊。 白皙软嫩，微微鼓起，还因为主人睡意正酣显露浅浅的红。 看上去，就像是颗多汁的蜜桃。 裴钦翊的喉结滚了滚，心头升起一种莫名的食欲。 迟疑好几秒后，终是没有控制，唇轻吻了吻脸颊，又微微启唇，叼住鼓起的脸颊肉，小力咬了咬。 内心的渴望被瞬间填满，混沌的思绪也被一阵微风抚平，愉悦的情绪蔓延至身体各个角落。 裴钦翊有些舍不得口中嫩滑的口感，又怕少女被自己吵醒，齿尖温柔地含着脸颊肉磨了两下后，不舍地松开了嘴。 离开后，像是有些心虚，他将特意为她带的外套取出，整理好后，隔出空隙盖在了女孩的脸上。 这样既帮她遮挡了灼热的光线，也预留出呼吸的空间，还...遮挡了自己“犯罪”的痕迹。 “十二点叫她起床吧。” 裴钦翊做好决定，担心打扰到她，离开了她的附近。 他坐回自己的原位，完成了工作，萧青棠又还睡着，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安静地坐了几分钟，干脆起身，提前将桌上的杂乱东西收拾好。 等到对方醒来，就不用再多余耽误时间。 几张打草稿的纸乱七八糟地堆放着，他一一收起来，看到少女随手涂鸦的各种物品图，眼中情不自禁漫出笑意。 等翻到那张肖像画时，裴钦翊一下愣在原地。 他指尖轻点了点画里的人，似是不可置信。 ‘这是......我吗？’ 裴钦翊没有多余的时间与金钱去学兴趣爱好，基本的审美还是有的。 不过是一眼，他就能看出这幅肖像图画得有多好。 笔触细腻，自己工作时习惯性皱眉，眉间那道浅浅的沟壑也被画了出来。 她观察得真细致呀，似是对画中的人倾注了很多很多感情。 像是深爱着画中的人。 脑中闪过这个念头，裴钦翊不自觉抿了抿唇，眼睫不好意思地垂下，唯独胸腔中沸腾的情绪能表达他的真实想法。 深、爱，真好啊。 裴钦翊拿着画坐回原位，视线许久都难以从画中脱开。 他猜得没错，这幅画画得这么好，自然是因为萧青棠对画都倾注了深厚的情感。 可画是画，画中人是画中人，不可以相提并论。 哪个画者不深爱自己满意的作品呢。 裴钦翊明显没分清两者的区别。 这段时间萧青棠对他态度时有变化。 有时故意冷着疏远，好些天不回消息，有时脾气骄蛮，常对着他呼三喝四，有时又过分热情，热情得有些假...... 裴钦翊不在意她对自己做的事情，却在乎她这些变化背后代表的事情。 她会不会不那么喜欢自己了？ 裴钦翊忐忑之下，对于工作的事情更加急切，才会有今天图书馆的这一件事。 现在看到这幅自己的肖像图，他所有的忧虑怀疑眨眼间全都消失。 他收拾好东西，嘴角许久都没有落下来。 萧青棠并没有真的等十二点才起来。 差不多十一点四五十的时候，没等人叫，她自然地就醒来了。 睁开眼睛看见眼前一片黑时，她还有些迷茫。 扯开搭在脸上的外套，萧青棠坐直身体，摸了摸右边脸颊，喃喃： “怎么感觉右脸有点疼？” 疼痛感并不明显，不过是左脸一切安好，有了对比，右脸隐隐冒出的疼就变得明显起来。 “咳，青棠，时间不早了，你饿不饿，我们出去吃饭吧？” 思绪被裴钦翊一句话打断，萧青棠应了一声好，起身往外和他一起往外走，右脸疼痛的原因就被遗忘在脑后。 第二十二章 冷情校草的大小姐“前女友” （22） 裴钦翊选了几道萧青棠喜欢的菜，往她的方向推了推，缓声道， “这是我一个合作伙伴推荐给我的餐厅。口味应该是你喜欢的，试试？” 这里是一家偏于传统的中餐厅，里面很多菜式都是根据时令设计的。 萧青棠看了看桌上的菜，在炎热的夏日，真的升起了些食欲。 环境好，菜式味道好，还有清凉解暑的饮品，这一顿午饭，两个人用得都极欢畅。 吃完饭，他们也没有急着走，坐在窗边一边欣赏窗外的湖景，一边消食。 萧青棠坐了会儿，去了趟卫生间。 出来时，她补完妆，还没离开，收到了吴盈玉的电话。 “嗯？我在外面吃饭，下次我们再约着出去玩吧。” 陈知窈从包厢出来时，脸上表情不是很好看。 她今天原本是陪着母亲见她的朋友，来了后不知道怎么就变成了一扬相亲会。 如果是从前，陈知窈还会顾念形象与礼貌，与相亲的对象多周旋几句。 可当发现自己对裴钦翊的感情后，再去接触别人，她总觉得难以接受。 曾经沧海难为水。 也是今天见到其他想要与她发展感情的人，陈知窈才发现自己对裴钦翊的感情那么深。 也可能，不是爱得多深。 也许只是未曾真实得到的执念在作祟。 但不管是哪种，陈知窈目前都无法说服自己，目光去转向除裴钦翊之外的男人。 还是一个除了天生的家境外，哪里都比不过自己心中人的男人。 她勉强在包厢陪着吃完了饭，等几位家长想安排他们单独相处，连忙找了个上洗手间的借口逃了出来。 说是上洗手间，陈知窈出来后就没有打算再回去。 经过洗手间时，她也没准备停顿，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脚步才不自觉停了下来。 陈知窈垂下眼不知道想了些什么，终是转了方向，进去洗手间。 没有完全进去，她就看到了站在镜子面前的萧青棠。 大概是思绪全在电话那头，萧青棠并没有看到门口的人，继续专注地和手机那头的人说着话。 “嗯，已经吃完饭了。” “对啊，今天和裴钦翊一起来的，餐厅都是他订的，里面很多菜都是我喜欢的，感觉还不错。” 陈知窈心里一酸，不想再听下去，转头就要离开。 “哪有，我才没有见色忘友。我和裴钦翊的真实关系别人不知道，你还不知道吗？” 好像有什么重要的信息，陈知窈往外的脚步迈不动了。 “嗯，我觉得他最近这么关心我，可能是因为他妈妈的病快好了，所以在感谢我出的手术费吧。” “我倒不在乎他的这些感谢啦，能够帮我气到陈知窈就行了。” 萧青棠讲着电话，手上动作完全没有意识。 她打开了水龙头，接了一点水关上，便一直用指尖的水珠甩到镜子上。 她是对着自己在镜子里面的映像一点点洒的，像是沿着边缘作画，说一句话，就撒一点水。 “我们就是交易关系啦，我出钱帮他妈妈手术，他假装我男朋友帮我气陈知窈，银货两讫，哪有什么特别的，你别想歪了哦。” 陈知窈听到这里，心脏跳动得异常剧烈。 原来是这样，原来真相是这样的。 她就说，裴钦翊怎么会突然和萧青棠在一起，都没有一点点预兆。 她就说—— 等等，陈知窈忽然定住，脑中浮现出那天裴钦翊和萧青棠两人在路灯下接吻的扬景。 如果裴钦翊不喜欢萧青棠，就算是为了交易的关系，也不可能接受索吻。 所以，后来，裴钦翊是真的喜欢上萧青棠了吗？ 陈知窈心情一下子低落下来。 没有想到，萧青棠下一句话，就将她沉下的心捞了上来。 “没有没有，我怎么可能会动心。就是觉得他很有用，才一直继续到现在。” 她极力否认着，似是极介意朋友将自己真的和裴钦翊联系在一起。 陈知窈在心里为裴钦翊抱着不平，却实打实地为这并非双向的感情关系感到庆幸。 今天让她庆幸的还不止这么一件事。 电话那头又不知说了什么，萧青棠表情严肃起来。 “你说什么？陈知窈要联姻了，和陈家那个已经掌握公司的大儿子？” 萧青棠也不“作画”了，身体都不由得站直，找吴盈玉仔细探听电话那头的讯息。 “强强联姻啊，不行，那陈知窈不就又在一个方面压制我了。” 她咬了咬牙， “陈知窈喜欢裴钦翊又怎么样，要真结婚的话，裴钦翊就是配不上我们这种家庭的啊。” 萧青棠的语气中，毫不遮掩自己对裴钦翊的低视。 “大学这两年压着陈知窈又有什么用，等毕业了，这种校园感情不就忘到脑后了，她肯定也不在乎裴钦翊了。” “说不定，那时候她还嘲笑我扒着一个没用的男人呢。” “我可以没有男朋友，但绝不容许她的男朋友比过我的男朋友。” 萧青棠愤愤地握紧拳头，做好决定： “我要跟裴钦翊分手！立刻，马上！” 一墙之隔的地方，陈知窈捂着自己砰砰跳动的心脏，努力深呼吸好几次，极力压制下激动的心情。 他们要分手啊。 陈知窈脑子乱哄哄的，同时期待着未来某个事情的发生。 “好了，就这样，先挂了。” 脚步声朝着门外靠近。 陈知窈紧急找回自己的意识，往四周打量一遍后，找了个往内凹陷的空间躲了起来。 萧青棠从洗手间走出来，完全没察觉有什么异样，朝着一个包厢走了进去。 她推开门，裴钦翊也刚接完电话，脸上挂着笑。 嘴角上扬的弧度虽不明显，也能看出他是开心的。 见到萧青棠回来，不等她先开口，他就迈步走了过来， “阿棠，我有点事情要下楼一趟，很快，不超过三十分钟。你能不能在这儿等我一会儿？” 要是放在平常，萧青棠是懒得花时间等他的。 但她现在有重要的事情要和他说，也就多了几分耐心。 “好，我在这里等你。” 裴钦翊高兴地握着她的肩膀，低头轻吻了下她的额头，“谢谢阿棠，我很快就回来。” 话罢，他就打开包厢门，快步走了出去。 第二十三章 冷情校草的大小姐“前女友” （23） “这次项目完成，总共入账一百万，留四十万做后面的创业资金。” “剩下六十万，转到这张卡里，等会儿交到阿棠手中。” 当初母亲病情恶化得太突然，裴钦翊没有时间去筹备足够的资金，接受了萧青棠的交易要求。 那时候，他并没有打算，让自己一直陷在这样的交易中。 他不想和谁有复杂的感情纠葛，哪怕是假的，也要提前预防它发展成麻烦的趋势。 这几年，裴钦翊一直在准备毕业后创业的工作。 为了早点还清欠款，还放出了一个重要项目，将单独完成转变成了找人合作。 这样能够更快地得到资金的回笼。 不过，从前裴钦翊赚钱是为了还给萧青棠，与她两清，也解除交易的情侣关系。 现在嘛—— 裴钦翊脑中浮现少女明艳的面容，眼中被温情填满。 他还是要将钱还给阿棠，但不要两清，也不要解除情侣关系。 也能说要解除情侣关系，解除曾经用金钱交易得来的扭曲的关系，还清后，重新建立真正的、纯粹的男女朋友关系。 在这段亲密中，他想要与阿棠有一个更正式的、美好的开始。 这张卡就是美好的起点。 裴钦翊将手中银行卡握得更紧，回餐厅的脚步也变得更快。 心中沉重的灰尘被一阵风吹散，阳光星星点点地洒进心房，暖洋洋的。 这一瞬，裴钦翊都觉得自己是他最幸福的一天。 才走进餐厅大门，一个人挡在他的面前。 “裴同学，好巧啊，你也来这里吃饭。” 知道萧青棠要和裴钦翊分手后，陈知窈犹豫纠结许久，终于决定大胆一回。 她不能继续在感情方面怯弱，已经错过一次，不能再错过第二次。 她怕，这第二次错过，以后就再没有任何的机会。 陈知窈才会主动出现在裴钦翊的面前，和他打招呼。 她没有想过今天就能让他们关系有什么改变，只是想着，多见几次面，多相处一些，他总会看到自己的。 裴钦翊暂时停下脚步，礼貌回她一声：“嗯。” 说完就想上楼，陈知窈却像是没有看到他的急切，拨弄了下垂在脸上的头发，扬起笑，友善邀请， “上次的作业多亏了你，我才能跟着蹭个全A。裴同学，我一直想感谢你，今天正巧碰见，我请你喝杯茶？” 裴钦翊终于察觉到什么，看向陈知窈。 她努力维持平静，却还是在他的注视下，慢慢红了脸。 裴钦翊眉头紧锁， “陈同学，我有女朋友了。我今天是和女朋友一起来吃饭的。” 他语气严肃，像是警告。 陈知窈惊讶地脱口而出，“你们不是分手了吗？” “谁跟你说我们分手了。” 裴钦翊脸一下子冷下来，极不高兴，那双漆黑的眸子冰凉彻骨。 陈知窈被他的表情吓了下，下意识偏头避过他威胁的目光。 几秒后，她才回过神，当他被分手情绪失控，坚持看向他，结巴着解释， “这不是我胡编乱造的。是萧青棠，是她...她亲口说的，我去洗手间，听到她和朋友打电话说的。” “我不仅知道你们要分手，还知道你和萧青棠不是真正的男女朋友。” 裴钦翊原本听她说第一句话时，表情漫不经心。 他并不相信她说的话。 但当听到后面那句话，他目光骤变，紧紧地盯着陈知窈，嘴唇几次张合，终究平静下来，只淡淡回她， “抱歉，可能让你失望了，我和阿棠并没有分手。” “啊？” 陈知窈没想到自己听到的话还没实现。 转瞬，她就说服自己：可能萧青棠还没来得及和他说吧。 自己在洗手间听到的话一定都是真的。 她想让裴钦翊相信，但他说完话，就已经迈步离开。 当陈知窈左右寻找他时，人都走出了快十米。 “等等，裴同学，你等等，我说的都是真的。” 她急急忙忙要追上去，裴钦翊脚步不停，走到了电梯口。 “叮”的一声，电梯门打开，站在门口的人也马上就要进去。 陈知窈一着急，也不顾扬合，高声喊道， “你难道不想知道，我是怎么知道你和萧青棠是假情侣关系的吗？” 裴钦翊往前的动作一顿，在电梯门关上之前往外撤了一步。 “我们不是假情侣关系。” 他第一时间否认。 等陈知窈追上来，目光随意地落在电梯上，淡淡开口： “下一趟电梯下来之前，我希望你能表达清楚你这次行为的目的。” 餐厅在顶楼，一趟电梯上去后再下来，如果没有其他乘客，不会超过两分钟。 其实，裴钦翊只是在那一瞬间晃了下神，退出电梯后，才觉得自己根本没必要听她解释。 陈知窈看出他的不耐，心里酸了一下。 又怕他一会儿真的不听她说话，语速极快，将自己在洗手间听到的话说了出来。 “萧青棠在洗手间打电话，说你们成为男女朋友是因为你母亲的医药费。裴钦翊，如果我是胡乱猜测，应该也不可能猜到这么具体吧。” 裴钦翊神情还是淡淡的，看着并没有多认真。 陈知窈咬咬牙，继续说： “她还说，从来都没有对你动心过。之前和你那么亲密，表现得和真情侣一样，就是为了气我。” “你可能不知道，我们在一个圈子，一些长辈喜欢炫耀自己的子孙辈。我......我一直以来比较听话懂事，成绩不错，很多东西都学得好，经常被夸赞。” “萧青棠总被家里长辈拿我对比批评她，所以从小她对我的意见就很大，总想在什么地方压过我。” “我不知道她是怎么看出我对你——” 在当事人面前谈到自己的感情，陈知窈不免有些羞涩，脸颊泛着红，悄悄用余光打量裴钦翊的反应。 看到他没有任何变化，她失望地咬咬唇，将话说完， “她就故意找你当男朋友，利用你打压我。你们分手，也是因为她知道我被母亲拉去相亲，怕你比不过男方，才决定分手的。” “裴钦翊，你们的感情是错误的，离开她吧，她对你从来没有过真心，不值得你对她那么好。” 第二十四章 冷情校草的大小姐“前女友” （24） 大概觉得自己是在劝人迷途知返，陈知窈就是在说萧青棠坏话，也理直气壮，自认在做最正确的事情。 她说完一连串的话，只有两人的电梯楼道安静了好几秒。 陈知窈感觉气氛有些压抑，以为是裴钦翊为自己错付真心而伤心，想要安慰他时，空气中忽而飘出不知意味的低笑，“呵。” 裴钦翊转头，目光极轻地在陈知窈身上落了一下。 “陈同学，我想，我大概知道你和我说这些话的目的是什么了。” 他语气带着轻浅又不容忽视的嘲讽。 “但，我不会相信别人口中的阿棠，不管什么事情，我只相信她说的话。” 尽管他并不知道，陈知窈是从哪里知道自己与阿棠在一起的契机。 裴钦翊也绝不会因此，随意将别人揣测的话扣在阿棠身上。 陈知窈说的“在一起是为了气她”，裴钦翊脑海里确实闪过几帧画面。 随后，又被他一下按在心底最深处。 才不是，他们的感情，怎么可能有其他人的参与。 “而且，我们没有分手，也不会分手。” 随着男人肯定的话音落下，电梯开门的声音恰时响起。 “叮。” 裴钦翊没再看陈知窈，大步走进了电梯，转头就按下了关门键。 陈知窈没有想到裴钦翊会是这样的回复，在原地愣了好几秒。 看着电梯门在自己面前缓缓关上，她咬紧牙关，几乎是嘶吼着冲着裴钦翊喊： “我说的都是真的。萧青棠已经要和你分手，之前没说，等你回去，肯定就会说。” 后一句话在裴钦翊的耳里，不像是陈述，倒像是诅咒。 他皱着眉头，深觉自己刚才不该浪费时间。 回到用餐的包厢后，裴钦翊第一时间整理好表情，扬着恰到好处的笑容， “阿棠，我回来了。对不起啊，遇到些事情，耽误了几分钟，让你等久了。” 萧青棠在包厢套间的里间，躺在沙发上和朋友打着游戏。 听到裴钦翊的声音，回头回了一句， “没事。我和盈玉打游戏呢，没注意你出去多久。” “你等我几分钟，这一局马上结束了。” 裴钦翊也不打扰她打游戏，走到她身边，在她身侧的沙发上坐下。 几分钟后，游戏顺利结束。 萧青棠打开微信说好下次约，便将手机扔到一旁，起身，屈膝跪坐着转向裴钦翊的方向，开口： “裴钦翊，我有事和你说。” “阿棠，我有事和你说。” 正正巧，裴钦翊看着她结束游戏，转向自己，同时开了口。 两人的声音不同，话语相似，碰撞在一起，莫名地重叠在一起。 裴钦翊惊疑地注视着萧青棠。 分明她还没有开口，他的脑中就出现了幻象。 幻象中，萧青棠冷着脸，自高处往下睨视着他，声音冰凉，说着—— “裴钦翊，我们分手吧。” 她的话语与不久前陈知窈的话重合，像是预言应验，真实而令人恐惧。 ‘不、不，那是陈知窈胡编乱造的，当不得真。’ 裴钦翊深深地呼了几口气，将自己从噩梦般的幻象中挣脱出来。 他极力让自己保持冷静，压在沙发上的手掌不知道什么时候握成拳头，神情严肃地像是下一秒天就会塌下来。 就这样，他还是从齿缝中挤出话来， “阿棠，你也有事要和我说啊，那你先说吧。” 萧青棠歪了歪头，注视着裴钦翊，莫名觉得他有些不对劲。 好奇怪啊这个人，怎么感觉他很怕自己准备要说的话。 还是他有别的重要的事情要办，这时候是压着着急，等着自己的事情。 萧青棠猜测着，想到后一种比较可靠的猜测，大方摆手， “你是不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做，着急你就先走吧。我的事情不着急，后面和你打电话说也行。” 裴钦翊心中可耻地冒出了逃避的念头。 他现在是真的被陈知窈的话影响了，害怕起她会说出分手的话。 可真的要逃避吗？ 逃避又能解决什么问题呢，更何况，那些幻象只是幻象，是假的，当不得真。 他才不会相信陈知窈的话。 “我不着急，阿棠，你先说你的事情。说完后，我再和你说我要说的事情。” 对啊，他要说的事情，他们关系要进入转折的重要事情。 从今天开始，他们的关系就会发生改变，很重要的改变！ 裴钦翊捏了捏口袋的硬物，激动将惶恐压下。 萧青棠和他确认事情真的不着急后，酝酿几秒。 她看着裴钦翊，眼神认真，认真得裴钦翊又开始担心时，终于开口： “裴钦翊，你在餐厅点的那个饭后小甜点叫什么名字？” “我觉得味道好好啊，想打包一份给盈玉。” 裴钦翊提着的心重重落下来。 他额头上渗出点点虚汗，像是劫后余生： “青棠，你想问的就是这个？” 萧青棠歪着头思考两秒，点头， “你先给我解决这件事。” 甜点是在餐后服务员送上来的，也是裴钦翊提前就订好的。 萧青棠当时在沙发上打游戏，送上来时没有第一时间吃。 玩游戏中途吃了两口，才发现味道特别符合自己的口味。 发现时服务员已经离开，她又沉浸在游戏中难以脱开身，干脆就等着裴钦翊回来后再让他另外订一份了。 裴钦翊整个人都轻松下来，“我和那边说一声，让他们打包一份上来。” 他低下头，打开某个人的联系方式，对着那边发过去了一句话。 准备放下时，想到什么，笑了下，又问， “你也喜欢吃吗？那我打包两份。” 萧青棠回忆了下蛋糕味道，咽了咽口水，觉得偶尔摄入糖分超标一次也不是大问题。 “好。” 萧青棠的事情说完了，她望着裴钦翊，等他说自己的事情。 裴钦翊一下子变得腼腆起来，低下头，好一会儿才酝酿好话语， “青棠，我今天完成了项目，那边给我转了一百万。” “哇，你好厉害呀！” 萧青棠是发自真心对他说的这句话。 第二十五章 冷情校草的大小姐“前女友” （25） 可那是家中好几代奋斗的成果。 对于没有背景和条件、一切只能靠自己的裴钦翊来说，赚一百万，就是很厉害的。 反正，萧青棠可以这么说，将自己的家庭条件抛开，她是赚不到一百万的。 最起码，不可能不到半年赚到一百万。 裴钦翊因她真心的赞叹，眉梢染上喜意。 他很喜欢与自己喜欢的人，分享自己喜悦的感受。 “这一百万，我想分成两份。其中四十万，用来做以后的创业基金。” “听上去不错欸，”萧青棠点点头。 “还有六十万，”裴钦翊说着，忽然停下，从口袋中拿出一张银行卡， “我转到这张卡了，给你，青棠。” 他没有一点不舍，将卡塞到萧青棠的手中，眼神变得温柔。 “你之前借给我五十万，用来给我母亲交手术费，帮我解决了燃眉之急。” “我现在攒齐了钱，五十万还给你，还有十万作为帮忙的利息。” 裴钦翊忽然深吸了口气，像是十分紧张，舔唇好几下，才能继续说下去。 “青棠，欠款还清，之前的交易也做不得数。我们可以重新在一起吗，与交易无关。” “这一次，只与我们的感情有关，我喜欢你，我们好好地在一起，纯粹地在一起。” 关于这件事，他筹备了许久，此刻一口气说清楚，心里承载了无数青涩的对感情的憧憬与期待。 “啊？” 萧青棠接到银行卡时，好奇地拎着它左右观察。 她还将它卡在指缝间，像是杂耍般转动，百无聊赖地听着裴钦翊的话。 但听到后面那一番表白的话后，萧青棠惊了。 她完全不敢相信自己听到话，半耷拉的眼皮瞬间打开，身体往后一坐，惊讶道： “你说什么？你刚刚、是在对我表白吗？” 裴钦翊觉得她的反应不是自己预料的，也还是坚持点头： “嗯。青棠，我觉得我们在一起的这些日子很好很好，我也想和你继续走下去。” “不对，”萧青棠抓了抓头发，“这好像不对。我们什么时候在一起了？” 裴钦翊心中升起不好的预感。 “之前在一起，不都是假装的嘛。” 萧青棠感觉他们之间的交流好像出了什么差错，干脆地将所有的细节都说了出来。 “我给你钱做阿姨医药费，你假装我男朋友。我讨厌陈知窈，陈知窈喜欢你，所以你要配合我在她面前亲密。” “对啊，这就是我们的交易，哪有什么在不在一起的事情。” 陈知窈的话在这一刻全部实现。 无数从前就有所怀疑的画面出现在脑海，一点点印证眼前的事情。 裴钦翊感觉，胸腔里那颗蹦跳的心脏，在一瞬间碎裂，分成了数不清的细小碎片，再难拼凑。 他呼吸难以控制地变重，连同着胸口处压抑的情绪一样。 许久，他才艰难地开口： “你没有喜欢过我吗？那比赛时送的花，路灯下的索吻，还有、还有那幅我的肖像图呢？” 裴钦翊像是找到什么证据，黯淡的眼眸重新焕发光彩，努力地摆出各种事实，证明自己认知的才是真相。 就算是自己亲眼看到怀疑的东西，他也不愿意相信。 他急切地看着萧青棠，索取她的认同做止疼剂： “如果你不喜欢我，我又怎么会在你的眼中看到对我的爱呢？” 每一次靠近，亲吻，他都能在她的眼中看到璀璨的星星。 所以，那怎么可能不是爱呢？ 只要她说爱，将说过的话收回，他就能相信。 萧青棠听得眉心都皱在一起，摆摆手， “你在说什么啊。送花和主动亲你都是看到陈知窈了啊，之前我拉你的手、把不喜欢的菜给你吃，都是这个原因。” “至于肖像图，那是我无聊练习的作业，不过我也没想到画出来的效果那样好，它是我这些天里最满意的一幅作品。” 作品？呵，作品。 裴钦翊眸色变得异常黑沉，头深深地低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萧青棠解释了两句，懒得跟他再纠缠一些莫名其妙的事情，站起身，将手中的银行卡塞给裴钦翊。 “不过，你说得对，我们的交易是要结束了。从今天开始，我们在所有人眼里就是分手的状态。” “但这两年，你的表现我都挺满意的，还钱就不用了。这六十万你自己拿着吧，我给你的五十万是你应得的报酬。” 裴钦翊双手都攥得紧紧的，不肯接受自己送出去的这张卡。 萧青棠纠结一瞬，看到他穿的白衬衫，脑子灵光一闪，弯腰将银行卡塞到他衬衫的口袋里。 “好了，就这样吧。” 她拍拍手，就要越过他离开。 “萧、青、棠。” 裴钦翊猛地抬头，一双眼睛红得吓人，一字一顿喊她的名字。 “你到底将我当成了什么，随便买来玩玩又可以随便丢掉的玩具吗？” 他近乎失声，连那样愤怒的质问都显得无力。 是无力啊，这句质问有什么用呢，连她离开的脚步都阻止不了一点。 “凭什么！” 裴钦翊伸出手，抓住了萧青棠擦过他身边的手腕。 在她疑惑回头时，用力往后一拉，起身，跟她换了位置，将她压在了沙发上。 萧青棠都没有反应过来，就猛地摔在了沙发上。 沙发很柔软，摔下去疼倒是不疼，就是脑子有点晕乎乎的。 她扶着脑袋缓了几秒，愤怒看向裴钦翊，怒声道： “裴钦翊，你发什么疯？” “我发疯？对，我是在发疯。” 裴钦翊双手撑在她身体两侧，喃喃自语般回应了她的话。 不等她对此再回应，裴钦翊就俯下身体，低头，一下咬住了她的下唇。 从前几次亲吻，或是温柔，或是热烈，怎么来说都是正常的，是含着情愫、含着感情的。 这一次却不一样，裴钦翊像是发了疯，变成了一只没有理智的猛兽。 他是用了力气去咬住萧青棠的下唇的，让她因为疼痛发出一道“嘶”声，趁势侵入。 第二十六章 冷情校草的大小姐“前女友” （26） 萧青棠有时候觉得自己像是一块冒着香气的肉，被他完全贪婪地完全吞入，那种来自野兽的啃噬吞食感真实地吓人。 “裴、唔、钦翊，放开...放开我。” 两边脸颊都因时间过长的吮吸微微发麻，勉强找到空隙说话，也反应迟钝地不能一下子说完。 好不容易说完，裴钦翊的动作也没有任何停下的趋势。 萧青棠更生气了。 她干脆直接任身体压入沙发，将撑着起身的双手抬起，压在裴钦翊的胸前往外推。 裴钦翊终于感觉到她的反应，嘴唇微微离开，身体半抬，双臂还在撑在她的两侧，将自己笼罩在暗色的阴影上。 他的眼睛黑得发沉，就这么定定地盯着她，像是悬崖下过深而颜色发黑的水。 对视久了，就会无端产生一种溺水的无力感。 萧青棠有些被吓到，但感觉到唇上的肿痛，怒气代替理智占据了高地，愤怒地指责他： “裴、钦、翊 ，谁让你亲我的！你给我起来，放开我。” “阿棠，”裴钦翊空出右手，略有些轻浮地捏住她的下巴，端详两秒，喃喃： “这么美的一张脸，怎么说的话就那么难以入耳呢。” 萧青棠都要气疯了，“裴钦翊，不要以为你说我好看，我就会原谅你亲我——” 这次，她的话都没说完，裴钦翊就再次低头，将她的唇堵住，只从唇缝中溢出一句轻语， “我不爱听你说的话，还是继续闭嘴吧。” 这一次的吻比之前还要更狠更用力。 萧青棠还想挣扎努力将他推开，两只手就被裴钦翊抓住压在沙发上，亲吻的力道更重。 吻得狠了，萧青棠眼角生理性渗出泪水，面颊潮红，像是不走电梯爬了十八层楼般气喘吁吁。 身上的力气也随着亲吻，一点点流失。 被控制的双手发软，短时间内都难以聚起反抗的力气。 裴钦翊好似察觉到这一点，情绪稍稍平和，原本激烈的吻也慢慢温和下来。 唇齿缠绵间，还带了点安抚的意味。 如果说刚开始他的亲吻，是在抒发心中郁结的情绪，那么现在，亲吻就变成了他一次次爱意的表达。 无论是身体还是内心，他都是发自内心地渴望着她。 吻着吻着，少了惩戒的意图，过于亲密的吻逐渐变了味道。 裴钦翊的呼吸开始急促起来，吻从萧青棠的唇往周边裸露的肌肤扩散。 面颊、眉眼、下颚、脖颈、锁骨、耳垂......狭小的空间里，尽是一片意乱情迷。 “啪嗒。” 细微的声音传来，一下落到地板上，但没有人注意。 直到裴钦翊唇贴到小片雪白的柔腻上，还用锋利的齿尖咬了一小口。 “裴钦翊，你混蛋！” 萧青棠瞬间清醒，条件反射一般，“啪”地一下给了裴钦翊一巴掌。 打人的时候，她都不知道，自己的力气是怎么回来的，完全是出于本能。 所以裴钦翊也没有预料到，脸上实打实地挨了一巴掌，还有些火辣辣的疼。 他抬眼看向萧青棠，一点生气的情绪都升不起来。 她打了那一巴掌后，蓄积起来的力气一下子也全散了，这会儿无力地靠在沙发上，脸颊绯红，眼里水汪汪的，泛着春情。 身上衣衫也被蹂躏得皱巴巴的，领口两颗纽扣被解开，自脖颈到胸前蔓延出一片雪白，吻痕印出深深浅浅的粉，像是樱花开遍，极美。 遗憾的是，最柔软细腻的部位，被印上了个不深不浅的牙印，不再完美。 可从另一方面来说，这样的不完美，更给这副扬景添了层破坏感，愈发诱人。 尤其是将完美打破的人还是他自己。 裴钦翊脖颈间的喉结上下滚了滚，偏过头，避开这对他来说极具诱惑力的扬景。 走失的理智在这一刻回归。 羞赧和歉疚同时出现在他脸上，裴钦翊不准备逃避，转过头，语气诚恳真挚， “抱歉，阿棠，我不是故意的。” 他确实不是在给自己找借口，就算再生气，再恼怒，裴钦翊都没有想过在这样的地方，对她做越界的事情。 这是他天然嵌在脑中的理念。 但也没法否认，就算没越那一层界限，与她的亲密也还是过度了。 裴钦翊最开始那样凶猛地亲吻，只是想略微吓吓她，为她随口说出的“分手”，为被她看轻的感情。 他想要她收回那些话。 可与喜欢的女孩亲近，慢慢地，他就意乱情迷，沦陷在了温柔乡中，还是她完全无意创造的温柔乡。 裴钦翊对自己的行为产生了些许厌弃，身体缓缓坐直，沉默许久，不知道后面该说什么。 过了许久，他侧头看了她一眼，也终于看到地板上她上衣领口丢失的扣子。 裴钦翊抿抿唇，在旁边捡起自己的外套，想要递给她， “阿棠，这个给你遮——” “啪。” 萧青棠又给了他一巴掌。 她看见他靠近自己，以为他又要和刚刚一样，想也没想就打了他。 裴钦翊感受到左右脸平衡的疼痛，心中无声笑了一下，骂了自己一句“活该”。 没说完的话他也没有继续，将外套放在她膝盖上，就往后退了两步，拉开两人的距离，给她足够的安全感。 萧青棠看见盖在膝盖上的外套，也知道自己刚刚是误会了他。 但她也不心虚，多打一巴掌又怎样，这都是他应得的。 萧青棠整理了下自己的衣裳，将外套穿在身上，拉到最高处，遮住扣不上的领口。 收拾好自己，她站起身，冷冷地看向裴钦翊： “你刚刚的行为过界了，不说我们分手了，不该做这样的事情。” “就算没分手，之前的情侣关系中，我是你的雇主，所有的亲密行为你都得听我的指令。擅作主张，是你逾矩。” 萧青棠声音比冰还冷，裴钦翊听着，只觉得一路冻进了他的心里。 “我打了你两巴掌，你亲我的事情我就不计较了。但是以后，你记住，我们没有任何的关系，回了学校，好好地做好陌生人。” 第二十七章 冷情校草的大小姐“前女友” （27） “至于你说的你爱我、喜欢我......呵。裴钦翊，你看看我们的差距，你觉得我们之间般配吗？” “别痴心妄想了。你的喜欢，在我看来，一文不值。” 说完，她直接离开包厢。 鞋底落在地面上的声音如铁锤一般，一下一下地砸在裴钦翊的胸口。 他愣愣地看着被砸上的门，瞬间全身失力，双腿发软，一下坐在了沙发上。 安静的房间里，萧青棠离开前说的话与眼神，无数次在他脑中回放。 她瞧不起他对她的感情，她说他的喜欢是痴心妄想...... 事实摆在眼前，裴钦翊不得不确认，她真的没有喜欢过他。 她的眼睛里没有对他的爱。 从前在一起时，自己在她眼里看到的深情，是自己对她动情的映射，与她无关。 他眼睁睁看着自己一点点沉沦下去，还误以为这是扬两情相悦的圆满戏码。 戏码？ 对啊，不就是一扬戏吗。 裴钦翊觉得自己太可笑了。 他深深地低头，双手压在脸上，独自消化这些沉重的情绪。 时间不知道过去了多久。 他才暂时藏好那些情绪，将自己的东西收拾好，推开包厢的门。 才往外迈出一步，就有人莽撞地冲上来，声音轻快， “裴同学。” 陈知窈在这门口等了很久。 她在裴钦翊离开后，本来是回了自己的包厢。 想起在洗手间听到的事情，就怎么也坐不住，陈知窈和家里人说了声，就去了萧青棠他们的包厢门口。 没等多久，她就看到萧青棠气冲冲地离开，脸上表情实在说不上好。 那一刻，陈知窈大概就猜到，他们应该是说开了，说不定最后还闹得很不愉快。 虽然不太道德，她还是忍不住开心。 裴钦翊和萧青棠分手了，他的身边没有别人，那么自己是不是可以迈出那一步了。 上次就是因为胆怯，得到的是萧青棠和他成为男女朋友的结果。 她决不要再错过。 大概是因为要突破自身性格表白，陈知窈忍不住激动又忐忑，心脏怦怦地乱跳。 想是想得好，真切看到裴钦翊身影的时候，脑子失去理智，也忘了和人来往的正常礼仪，话题找得乱七八糟： “裴同学，你和萧青棠分手了对吧。我就说我没有说错，萧青棠本来就不是真心想和你在一起。” “我在洗手间听到的事情都是真的，没有骗你。萧青棠一向是这样的，觉得钱能解决一切事情，也不把别人的真心当回事。” 本就割心的话，被旁人一遍又一遍地提出来，在耳边回放。 裴钦翊的心情可想而知。 他冷着脸，“麻烦让开。” 陈知窈感觉到他心情不好，还觉得他是因为萧青棠迁怒，安慰他： “裴同学你不用难过。你很优秀的，萧青棠不喜欢你是她的损失，你不要因为她就自暴自弃，你的身边有很多人喜欢你的。” 说到这儿，陈知窈羞赧，低下了头。 “说够了吗？说够了就让开吧。” 她没有想到，裴钦翊的回应，不是自己所预想的任何一种。 对方不仅声音冷漠，也不等再说什么，就准备直接绕过自己往外走了。 陈知窈急了，快步追上他，“裴同学，你听我说——” “你的脸怎么了！萧青棠打你了吗？她怎么这么过分......” “够了。” 裴钦翊不想搭理她的，这时候忍不住，停下了脚步。 他看向陈知窈，对方因他的眼神似是羞涩地躲了一下。 裴钦翊眼神淡淡，并不分析她的表情，声音平静地陈述： “陈同学，我和阿棠的事情，与第三人无关，麻烦你不要一而再再而三地插入我们中间。” “我也不需要你自以为是的伸张正义。就算是她打我，也有她的理由，你不知道，就不要胡乱揣测。” 陈知窈听了他近乎直白的指责话语，脸色一点点变白。 裴钦翊丝毫没有动容，“还有，陈同学，也许我是自作多情，但我不想自添麻烦。” “所以，我一定要说：我对你没有同学外任何多余的感情，作业已经结束，我们以后也没必要再有任何多余的联系。” “请你以后不要特意出现在我面前，无论哪一种理由。谢谢。” 最后的“谢谢”明明那么礼貌，传到耳朵里却那么生硬，像是把钢刀，将陈知窈的心剜成一片一片。 她知道自己是被拒绝了。 裴钦翊没有明说，可他每一个字都是这个意思。 她不觉得自己比萧青棠差了什么，怎么就会得到这个回应呢。 陈知窈控诉地看向他，十分不甘心。 裴钦翊自认将话说得已经很清楚。 他从前就没有对她有过任何感情上的回应，现在更是如此。 她凭什么要以一种自己辜负她的眼神看她呢。 裴钦翊眼中情绪异常淡漠。 他本来就不是什么心软温和的人，此刻完全从行动上割断和她的任何联系，忽视她的眼神，穿过她的身边，往外走去。 站在电梯口时，等了几十秒，在电梯到达前一秒，裴钦翊忽而想到什么，转身，朝着餐厅另一个方向走去。 —— 女生宿舍。 宿舍没开灯，进门右手边最靠里的床上，四面的床帘都被拉上，小小的四方空间里，黑漆漆得看不到半点光亮。 萧青棠躺在床上，眼睛直愣愣地盯着上空，大脑变成了一条长长的直线。 往前延伸，没有任何目的。 她并没有思考，也并没有睡觉，就这么看着上空发呆。 “咔哒。” 有人拿着钥匙插进了门锁。 萧青棠没有反应。 “嗯？宿舍没人吗，怎么这么黑？” 室友进了宿舍，疑惑道。 萧青棠依旧没有反应。 室友关了门，转身将灯按开。 房间一下子涌入光明。 进来的室友也看到了床下的鞋，没多想，走到萧青棠的床前，摇了摇楼梯，声音轻快： “你在宿舍啊，怎么不开灯，在追剧吗？我还以为你不在呢。” 她自顾自地说着，又叫她： “棠棠，快下来，我有好东西要给你看。猜猜我带回了什么？” 第二十八章 冷情校草的大小姐“前女友” （28） 寻常这种室友买了什么回来分享的情况，也经常发生。 但萧青棠今天思绪太重，并不想回应。 室友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根本没多想，还一个劲地喊她： “棠棠，快下来，快下来，有惊喜哦。” 在室友持续不断地“骚扰”下，萧青棠无法再继续在床上躺下去。 她打开床帘，从上往下看，声音如常，“什么呀？” 室友两只手里都有东西，一只手拿着学校奶茶店里的新品，另一只手拿着一只包装极精致的保温袋。 见萧青棠看过来，她就举起保温袋递过来， “这个是给你的，你自己看。” 萧青棠有些奇怪，还是将袋子接过来，才打开，两份一模一样的甜点小蛋糕出现在眼前。 她猛然将袋子合上，“你给我带的？” 问是这样问，实际上，看清里面东西的时候，她就知道，这份东西是谁送来的了。 果然， “不是，是裴校草啦，就是你男朋友。他让我帮忙，还给我送了奶茶。” 室友否认后，脸上挂起嘿嘿坏笑，吸了一口奶茶，调侃道： “你们小情侣感情还挺腻歪呀，上午出去约完会，下午他又给你送东西。” 其实室友不说，萧青棠也知道这东西只可能是裴钦翊送来的。 与中午吃的一模一样的小蛋糕，还正好是两份，除了当时答应她打包的裴钦翊还能是谁呢。 可她不理解。 分明他们都闹翻了，怎么他还记得答应她的事情呢。 她的任务啊，到底是成功还是失败了。 系统064脑子更乱。 面上，还是维持着冷冷的表情，将蛋糕送回室友的手上， “我跟他分手了，这东西我不要。” “啊？” 室友喝奶茶的动作顿住，十分尴尬。 他们分手了，自己替裴钦翊带东西的事情可怎么算啊，自己还收了裴钦翊的奶茶。 完蛋。 萧青棠看着室友无措的表情，想起中午发生的事情，改变了主意： “算了，他自己要送的，不关你的事。” 但是蛋糕，她是没有心情吃了。 萧青棠还是让室友拿走了蛋糕， “这里面两份，麻烦你送一份给吴盈玉，另一份作为报酬送给你吃。裴钦翊那边的事情，我自己会处理的。” 那室友本就觉得自己做错了事情，这会儿做跑腿做得毫无怨言。 若不是萧青棠表现得非常不想吃这个蛋糕，她是连跑腿的报酬都不想收的。 室友接过东西，迅速离开了宿舍。 看样子，短时间内都不会想要回来了。 萧青棠重新拉上床帘，“嘭”的一下倒回了床上。 她需要思考一下，裴钦翊现在到底是什么想法。 系统064眼睛里写满了迷茫。 男主好像真的喜欢上她了。 说分手时，自己又是打他，又是出言贬低他的感情，这时候他居然还记着带蛋糕给她。 这怎么办？ 会不会影响自己后续的任务进度？ 最最关键的一件事，在餐厅里自己说的分手，是成功还是没有成功呀？ 系统064闭上眼，进度条已经到了快百分之八十的进度。 也就是说，任务只剩下了最后一点——等男女主走到一起，感情圆满。 属于自己要完成的节点已经做完，系统064缜密计算一番，发现后续的任务都不需要自己出面。 那就应该没问题。 裴钦翊到底怎么想的，她都不管了。 做好萧青棠，安心等待最后感情圆满世界稳定，自己完成任务，也就可以脱离世界。 —— 说完分手后，再遇见裴钦翊，萧青棠都当做没有看见。 如果面对面，避不过去，她也将他当做陌生人，是连名字都不知道的那种陌生人。 线上的联系方式，也被她直接删除，做足了彻底两清的表现。 最开始相遇的几次，裴钦翊还有上前找她的念头。 每一次，萧青棠都不回他的话，直接从他身边走过。 他们分手本就在六月，没多久就是暑假。 萧青棠为了斩断最后一点接触的可能，直接出国玩了两个月，等大四开学前才回到学校。 也许是明确她的态度，裴钦翊终于醒悟，开始逐步退出了她的世界。 也不仅仅是退出她的世界，他连学校都来得少了很多。 听闻，他自己创立了个小公司，找上其他的公司合作，手头又有不错的创意项目，事业发展得有声有色。 一年的时间，裴钦翊与当初的合作公司分开，开始自给自足。 不出意外的话，对方还会作为优秀毕业生，去毕业典礼上发言呢。 不过，在这之前，必须要完成的是毕业论文。 他们学校论文答辩安排在五月中，毕业典礼在六月末，之后便是彻底毕业。 答辩结束到毕业前一个半月的时间，许多人就已经搬离宿舍，提前出去实习，或者约着朋友四处旅游。 萧青棠也有类似的安排想法。 她的答辩比吴盈玉早一天，答辩完，便没有急着就离开学校。 早晨让人搬走自己的宿舍行李，萧青棠就去了吴盈玉发来的教室外等人。 她到教室门口时，他们专业的答辩已经全部结束。 不少人已经走出了教室。 萧青棠往里随意一瞟，就看见了自己要等的人。 她朝着里面挥挥手，吴盈玉走出教室，挽上她的胳膊，往校门口走。 萧青棠开口问：“盈玉，结果怎么样？” “我出手，结果还用想。” 终于摆脱了令人脱发的论文，吴盈玉心情极好，眉飞色舞的说着大话。 “走，咱们吃火锅去，我知道学校后街新开了家火锅店，味道应该不错。” 萧青棠点点头。 吴盈玉还想和好友说些最近的八卦，目光突然落在前面某个单独的背影，忍不住先八卦起最近的人来： “棠棠，你真的和裴钦翊分手了啊？彻彻底底，再没有一点联系？” “嗯？” 萧青棠不知道她怎么突然提这一茬，顺着她的目光看去。 是裴钦翊。 他和吴盈玉一个专业，一起答辩很正常，在这里遇到他也很正常。 “嗯。” 萧青棠表情平淡，“我不是和你说了吗，我不想陈知窈在另外一半上压过我。都分手一年的事了，你还惦记着啊。” 第二十九章 冷情校草的大小姐“前女友” （29） 吴盈玉最好八卦，消息也灵通，这会儿忍不住将自己的消息传达给萧青棠， “这一年里，她去裴钦翊面前示好的次数也不少呢。” “听说，她还去裴钦翊的公司应聘了，不过被婉拒了。” 陈知窈接近裴钦翊的消息，萧青棠是知道的。 虽然她再没有什么事情必须要做，任务一直拖着完不成，她等都等得着急起来。 尤其是想到最近的消息，她的脸色变得有些不好，也就沉默着没有回应。 吴盈玉也不在意，继续絮叨， “你们真的没有复合的机会了吗，我看陈知窈对裴钦翊挺真心的。你们要是重新在一起，肯定能气死她。” 萧青棠摇摇头，“本来就不是真在一起，算了。而且，我觉得裴钦翊也不一定想复合。” 原本成功分手后，陈知窈被刺激，一次次迈出主动的那步，向裴钦翊示好，她是很开心的。 但后续的发展完全不由自己控制。 裴钦翊的表现与预想全然不同。 他应该在与刁蛮麻烦的假女友相处过程中，发觉自己的理想型与她截然不同。 后来，在碰上性格温柔、聪慧且与他有共同话题的陈知窈，对比下产生好感，在对方主动后也愿意接纳。 事实却并非如此。 裴钦翊面对陈知窈的主动示好，每一次的回应都是拒绝。 甚至，一次比一次冷漠，态度疏远得可怕。 以至于陈知窈被他打击得越来越挫败，出现在裴钦翊面前的次数也越来越少。 再执着，再不甘，再想弥补遗憾，看不到半点希望，那些执念也只能是执念。 萧青棠看到，有时候都害怕，他们会彻底错过，世界还是原来那样不稳定的状态，甚至情况更加恶劣。 现在唯一值得庆幸的，虽然裴钦翊没有接受陈知窈，分手后，他对自己的态度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就算最开始有挽回的心，都过去一年了，再深的感情也该被淡忘。 这不，前些天，自己与裴钦翊偶遇，对方表现都十分平淡，有时还能礼貌地点头。 如果裴钦翊愤怒生气地看她，萧青棠还会心存怀疑。 恨得这么深，是不是心中还记着她。 现在这种她与学校任何人没区别的表现，她差不多确定，他放下了他们之间的感情。 这么看来，分手是确定成功分手的。 裴钦翊不是对她留有旧情，那么，就算暂时没有接受陈知窈的感情，就代表还有成功的机会。 但这也是苦中作乐的心态。 都过了一年了，一年，从大二在一起，到大三分手，再到现在大四毕业，男女主感情没有半点发展的迹象。 萧青棠想着想着，都忍不住恨恨地磨起牙来。 大概是人的视线是有感知的，走在前方的人似乎突然察觉到什么，忽而转头。 他的目光穿过人群，径直落在萧青棠的身上。 时间在这一刻变得缓慢。 一秒、两秒、三秒，他似乎盯着她看了很久。 萧青棠心里开始打鼓，揣测他这样的目的。 下一秒，有人从她的身边走过，裴钦翊视线直直地从她身上滑过，落在了那人的身上。 等两人并肩，裴钦翊就没有再回头，跟那人一路聊天，一路往外走去。 原来是在等朋友啊。 萧青棠提起的心落了回去。 见朋友真的没有“再续前缘”的想法，吴盈玉也不再提那个话题。 她挑着两人最近的生活聊了会儿天，忽然想到什么，愤怒道： “棠棠，等会儿吃完火锅，我们下午去逛街吧，我要刷爆老吴的私房钱。” 老吴是吴盈玉的爸爸。 吴盈玉大学毕业，就准备在家窝几个月，做个闲散富二代。 结果前两天，就收到一个消息——老吴给她安排了出国学习的行程。 就在领到毕业证后，这可真是半点不给她吃白饭的机会。 吴盈玉气得不行，又没有办法，最后泄气的办法，就是摸出了她爸偷藏的私房钱。 “逛完街，晚上我再带你去个释放压力的好地方，不给他钱花光光，就对不起我败家子的名号。” “行啊。” 萧青棠最近也为着裴钦翊的表现而越发烦恼，也想要出去解压。 玩乐的时候，时间总是过得很快。 在外面玩了一下午，天刚黑，吴盈玉就拉着她进了一家会所。 “你说的释放压力就是来喝酒啊？” 萧青棠跟在吴盈玉的身后往里走，听着大厅的喧哗，脸色不是很好。 像她这样爱玩的人，酒吧会所当然也不会少，但她对环境要求高，去那些地方玩也只是纯粹的玩。 这地方看起来鱼龙混杂，就不是很感兴趣了。 吴盈玉拉着她往楼上走， “我还不知道你啊，咱们去二楼，那里安静，环境好，没有乱七八糟的人。” 萧青棠脸色这才好了点，进到包厢后，左右打量了下环境，十分纳闷， “这看着和别的地方也没什么差别啊，看着还不是只能喝喝酒、唱唱歌，咱们两人，也没意思啊。” “谁说只有我们两个人。” 吴盈玉一屁股坐在沙发上，在什么地方按了一下，很快有个三十岁左右的男人推门而入。 男人和吴盈玉交谈了一番，就退了下去。 再没过多久，包厢大门打开，走进来一溜风格各异的男人。 吴盈玉朝着萧青棠使了个眼色，“这才是我说的解压方式。” 萧青棠有些无语，觉得自己就不该相信对方那番话。 想想也知道，盈玉平时最大的爱好就是追星，小明星、男团成员...... 线上追星满足精神娱乐，线下就看能摸能碰的，爱好一直不变，都是漂亮的小男孩。 “你也不嫌脏？” 萧青棠一向眼光好，对这些都敬谢不敏。 “哎呀，我又不玩那些，就看看。而且我都打听过了，这家是新开的，招的品质高，长得好，说话又好听。” “我追的那个男团成员塌房了，我气死了，过来听听好听话，调节下心情。今天我买单，让老吴尝尝自作主张的后果。” 第三十章 冷情校草的大小姐“前女友” （30） “你自己玩吧，我喝酒就行。” 出都出来了，就算不接受好友的邀请，她也不准备就这么离开。 反正她心情不好，干脆就一醉解千愁。 “行吧，那我今天不喝酒，等会儿玩好了送你回去。” 萧青棠将中心的位置让给了吴盈玉，自己坐在角落，看着她搂着几个小男生，抱着麦克风鬼哭狼嚎。 她无语地笑了下，叫了些酒，自斟自饮。 大概是情绪真的压抑，喝着喝着，萧青棠许久都没有停下来。 叫上来的酒被她喝了一半。 萧青棠感觉两边脸颊有些红热，摇了摇脑袋，感觉神智还算清醒，起身，对吴盈玉道： “我出去透透气，顺便洗把脸清醒一下。再玩一会儿我们就该回去了。” 吴盈玉有些不舍，看着好友眼神坚定，点头答应。 萧青棠出了包厢。 在外面透了会儿气，才走到走廊尽头，进洗手间洗了把脸，慢慢悠悠地往外面走。 走到一半，感觉酒劲有些上来，靠在墙上缓了缓，拿出手机，想给吴盈玉发消息离开。 还没来得及打字，对面先发过来条语音： “啊啊啊，棠棠，我完蛋了，刷卡被老吴发现了，他还发现我点了男模，已经在找我算账的路上了。” “我先出去躲躲，你怎么样？要不然你坐一会儿，包厢里我给你留了东西，等我十分钟，避过风头就来接你。” 那声音急切又慌张，还掺杂了些撞到人道歉的声音，可见情况有多着急。 萧青棠不厚道地嘲笑了声，打开语音： “不用了。你先顾好自己吧，我又没醉，自己打车回去就行。” 回完消息，她继续靠着墙休息了会儿。 感觉精神好了些，站起往包厢的位置走。 她去拿好吴盈玉留的东西再离开。 打开门，里面已经没有吴盈玉的影子，原本待在里面的男模也散得七七八八。 独留了一个长得俊秀，一开始被吴盈玉留下却没有搂抱的年轻男人。 萧青棠没有多想，走到他的面前，问： “吴盈玉给我留了什么？” 男人抬起头，看见她，眼睛一亮，又想起她的问话，脸上出现一分薄红： “吴小姐给你留的、留的，是——” “留什么直说就是，这么扭扭捏捏做什么？” 萧青棠不想在他身上浪费时间，都想要掏出手机直接问，男人迅速站起来，急急忙忙道： “留的是我。” “啊？”萧青棠一开始都没有反应过来。 对方又继续说，“我、我叫叶成枫，也是S大的学生，来这里是兼职的，今天第一天上班。” “吴小姐知道后，就让我留下，等您回来送您回去。” “瞎闹，我都说了我不喜欢。” 知道留下的不是什么物品后，萧青棠拒绝了叶成枫的送，直接转身。 她往一楼走，叶成枫却有些不甘心，急急追上来，一直在她的身后说话， “萧小姐，我送你吧，吴小姐另付了我报酬，这是我应该做的。” 他纠缠在身后，萧青棠又喝了酒，尽管人还是清醒的，行动比正常时还是缓慢了不少，怎么也不能甩开他。 下到一楼，她又下意识地皱了皱眉。 这里会所设计得极有特色，二楼清静私密性好，环境要求也高，不想被打扰的商谈和游玩都不会被外人打扰。 一楼却是“雅俗共赏”，所有人挤在一起，热闹得不行。 空气中散着各种酒精的味道，热气蒸腾，一派醉生梦死之态。 身后是男人唠叨不停的废话，面前是混杂的酒精味，两边夹击之下，萧青棠都觉得脑子有些迷蒙。 人来来往往，她一个没注意，就被歪歪扭扭走过来的人撞了下。 “唔。” 萧青棠往后倒了下，以为要摔倒时，身体被身后的人接了下。 “放开我。” “你怎么会在这？” 两道声音同时出现。 萧青棠不适地动了动，想从对方的束缚中挣脱出来。 差点摔倒时被接住她是满意的，对方一直不放手就不对劲了。 但等听清后面那道问询的声音，萧青棠爆发出巨大的能量，挣脱了他放在自己腰上的手，转身，声音惊疑： “裴钦翊？” 裴钦翊感受到掌心的温度流失，失落从心口一闪而过。 他虚空捻了捻手指，怀念这许久未有的温暖。 “嗯，是我，你怎么会在这？” 也许是看到萧青棠脸上的薄红，裴钦翊没有再如之前一样表现得互不相识。 他目光关心，又带着几分揣测。 裴钦翊来这儿是来见一个客户的，他并不喜欢这里的环境。 和客户聊完后，他就道别离开。 没曾想，到了一楼，竟然看见了萧青棠，当然，也看到了跟在她身后的那个男人。 只是当时她险些摔倒，裴钦翊所有话都被咽回肚子里，一心冲上来将人接住。 萧青棠发现接她的人是裴钦翊后，脑子一下子就清醒过来，脸上神色几乎可以称得上错愕。 他怎么能表现得这么亲近，和自己以为的陌生人完全不同。 自然，听见他的问询，也变得不耐烦， “你管我，我想去哪儿玩就去哪儿玩。” “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你一个人，来这儿，要是喝醉了不方便。” 裴钦翊也是形成条件反射了，一看她生气，立刻伏低做小，温柔轻哄。 此时，他的心情是平静的，但听见另一个人的声音后，平静的心情瞬间化为灰烬。 “谁说萧小姐是一个人的，我会送萧小姐回去的，这位先生就不用操心了。” 被裴钦翊抢了接人的机会，叶成枫就有所不满，这时候毫不客气上前，牙尖嘴利地反驳。 “你是？哦，会所的。” 裴钦翊仿佛此时才看到另一个人，轻蔑的态度十分明显。 “你！” 叶成枫一下就被挑拨得生了火气。 可他说的话又是真的，自己这次无法反驳他的话。 将敌人打击得垂头丧脑，裴钦翊的表情也没有好到哪儿去。 他才不是没看见叶成枫，他早就看到，而且很介意他。 很介意很介意。 碍于自己没有合适的身份，裴钦翊才没做多余的事情。 “够了。” 萧青棠被两个男人吵得脑子闹哄哄的，根本就不想在这个地方多待。 “你，送我出去。” 第三十一章 冷情校草的大小姐“前女友” （31） 见萧青棠已经往外走，连忙跟上去，背影里都带着被认可的愉悦。 裴钦翊无法接受，快走几步，挡在了萧青棠的面前，声音压着怒火： “萧青棠！” 见到她难受蹙眉的模样，声音又忍不住低下来，无力地控诉： “是不是在你的心里，我连这样的男人都比不过？” 叶成枫还想抗议什么叫这样的男人，裴钦翊已经抓紧萧青棠的手，大步往外走， “我送你回去。” 在萧青棠要挣扎时，又说了句： “别和我赌气，比起这样的男人，我应该还是更可信的。” 好像...确实是这个道理。 萧青棠内心深处赞同裴钦翊的话，在他再拉着自己往外走时，顺从地跟了上去。 叶成枫想要跟，在裴钦翊回头一个异常冷漠的眼神后，胆怯地停在了原地。 —— “行了，出来了，你放开我，我自己打车。” 到了外面，萧青棠就不愿意再和裴钦翊有什么别的来往，甩甩手想要挣开，脸上也十分不耐烦。 裴钦翊心里有些疼，手依然像是铁钳一样，牢牢地焊在她的手上。 “这么晚了，打车不安全，我送你。” 萧青棠刚从混沌的环境中出来，也着实想要早点回去睡觉。 她又挣扎了下，没有效果，就没有再动，只心里想： ‘等送回去，就不要再和他有别的联系了。’ 萧青棠没有想到，裴钦翊的送，居然真的是开车送她回去。 她坐在副驾驶上，眼里还有几分好奇。 车里很干净简单，没有多余的配饰，也没有放车里香氛。 里面的气味很纯净，像是裴钦翊身上自带的味道，也像是最初认识的他，冷淡、沉稳、干净。 是很能给人安全感的气味。 萧青棠靠着椅背，嗅着车里的味道，眉头自然放松，眼皮也不知不觉耷拉了下来。 她睡着了。 裴钦翊望着前方的目光，也转了过来。 他心中情绪翻涌，找了个无人的路边，将车停了下来。 “阿棠。” 裴钦翊解开安全带，侧身，用眸光细细描绘身侧女孩的轮廓。 他已经记不清，自己到底有多久没有好好看过她了。 从前就算是在路上看到，为了不表现出不同，都是一瞥而过。 分开一年，她的身上有些许的变化。 面容稍稍消瘦了些，带了星点的疲惫，应当是这些天为了毕业的事情忙碌致成。 除了这些，她一切都很好，依然那样美丽，依然那样迷人。 就算脾气坏，娇气，骄蛮，也总会有人前仆后继。 就像会所里那个认不清自己身份的男人。 裴钦翊忽而伸手，将萧青棠脸上遮挡着的发丝拨开。 她睡得香甜的模样更清楚地出现在面前。 裴钦翊胸腔中涌起股无处发泄的怒火。 ‘她怎么可以这样，可以这样无所谓，可以这样快放下，真的当做两人从未认识过。’ 他静静地看着她，无数质问无声地倾泻。 萧青棠继续安睡，状若无觉。 “呵。” 安静的车内，突然传来一声自嘲的笑。 她怎么不可以那样呢，毕竟，两人的过去在她看来，就是花钱买来的一扬体验罢了。 分手又如何，怎么可能影响她。 裴钦翊忽然觉得很不平衡。 他思考两秒，“啪嗒”一声，解开了身上的安全带。 没了束缚，裴钦翊任由胸腔中情绪翻涌，顺着内心的冲动，倾身，一口咬在了她的嘴唇上。 “唔。” 在睡梦中，萧青棠都感觉到种莫名的威胁，溢出一声反抗的吟声。 裴钦翊啃咬的力道更重。 她疼就好，就是要让她疼，和自己心里一样疼。 想是这样想，但当萧青棠再次痛呼，裴钦翊还是停了动作。 啃咬也变成了安抚的细吻，柔软、温柔，浅浅地徘徊在唇瓣间，如春风里的一阵和风，吹散了萧青棠微蹙的眉头。 分开许久后再亲近，裴钦翊有些难以自控，含着她的唇瓣，沉浸在这难得的温情中，很久都不想分开。 过了许久，他抬起头，静静地凝视着面前人。 女孩睡得更沉了，嘴唇被吻得太久，红润饱满，在车灯下泛出星点晶莹，似是含露的玫瑰，娇艳欲滴。 很美，也让人更难放手。 “阿棠。” 裴钦翊指腹抵在她的唇瓣上，左右摩挲，眸色变得逐渐暗沉。 “我不会放开你的。” 他低下头，额头与她轻轻触碰上，像是盖上了承诺的章。 安全带被系好，汽车也被重新启动。 黑夜中，车灯照亮了一条前行的路，路的方向，与学校方向不同，也与萧青棠家的方向截然不同。 宿醉醒来，萧青棠揉了揉头，觉得不大舒服。 前一晚她喝的酒不算多，可做了一晚上光怪陆离的梦，人也很难轻快起来。 坐在床上缓神几分钟，萧青棠才彻底清醒。 她掀开被子，穿好拖鞋，终于反应过来不对： “这不是我家！” 不仅不是家里，而且不是她知道的任何一个地方。 性冷淡的装修风格，根本就与她的品味半点不合。 萧青棠迅速回想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 喝酒——要离开会所——男模要送——遇见裴钦翊， 对，裴钦翊。 她想起来了。 自己坐着裴钦翊的车，让他送自己回去。 他这是给自己送到哪里去了。 萧青棠猛地从床上坐起，气鼓鼓地往门口走，想要出去找裴钦翊算账。 走到门口，却发现门被锁住，从里面居然怎么都打不开。 “裴钦翊，这个混蛋，到底要做什么啊？” 萧青棠开始四处寻找手机，想要打电话让裴钦翊来开门。 这下更完蛋。 身上的衣服被换了干净的睡衣，原本穿过的衣服不在这个房间。 衣服兜里的手机，更是找不到一点踪迹。 别说手机，现在整个房间，除了自己这个人，都找不到半点与自己相关的东西。 拉开窗帘，防盗窗外，看到的一片空旷的草地，高高的围墙拦出单独的一方小天地。 萧青棠看不见任何人。 第三十二章 冷情校草的大小姐“前女友” （32） 萧青棠升起不好的预感，害怕的同时，心头的怒火更盛。 她大步走回房门口，用力踹门，一边踹，口里还一边喊着： “裴钦翊，死哪去了，给我开门。” “裴钦翊，你个混蛋！” “裴钦翊，你给我滚出来。” “......” 连踹带骂的来了几分钟，萧青棠都快力气，终于听到门外传来动静。 她倒是很想继续发泄情绪，想了想，还是出去更重要，往后退了两步。 脚步声渐渐往房门口靠近。 钥匙插进门里，转了转，困着她的房门就这么打开了。 萧青棠一看，外面的人果然是裴钦翊。 她的情绪立刻爆发， “裴钦翊，你给我带哪儿来了，为什么要将我锁在里面？你是不是有病啊？” 连续三个问题，都不是为了得到答案，纯粹是为了表达愤怒情绪。 裴钦翊对此的回答很简单，“饿了吗？我给你准备了早餐，出来吃点吧。” 他表情十分平静，仿佛那些事情都与他无关。 萧青棠气都气饱了，哪里有吃饭的胃口。 她白了裴钦翊一眼，就越过他，往大门的方向走去。 手放在把手上，又是与之前一样的结果。 萧青棠有些崩溃，“裴钦翊，你给我开门！” “先吃饭吧。” 裴钦翊走到客厅，从桌上的锅里舀出一碗粥，唤她。 萧青棠默认吃完饭就会开门，尽管生气，还是回来坐下，端起热腾腾的粥吃了起来。 宿醉醒来后胃里空落落的很难受。 这么一碗粥下肚，萧青棠的气色好看不少。 喝粥时，她无聊，问了他不少问题。 “这是哪儿？” 裴钦翊：“我家。” 萧青棠：“你买的？” “嗯。” 萧青棠瞪着眼睛，又喝了一大口粥，平复一下心里的惊讶。 看来他还真厉害呀，一年的时间，都可以在这座城市买下这样漂亮的房子了。 萧青棠自己的技能点不点在商业上，耳濡目染下，也还是能看出裴钦翊在这方面的天赋之处。 赞叹归赞叹，他再厉害，也与自己没有什么关系。 吃完粥，她就摊开手，“给我吧。” 裴钦翊贤惠地收拾完厨余卫生，见萧青棠对自己摊手，面上疑惑的表情十分自然： “什么？” “开门钥匙啊，你是不是忘了，说了我先吃饭，就开门让我出去的。” 萧青棠不耐烦道。 “我是说了先吃饭，但后面一句话，好像是你自己添的吧。”裴钦翊有些好笑。 这笑落在萧青棠的脸上，明显就是耍无赖。 她一拍桌子，猛地站起，倾身越过桌子，揪住裴钦翊的领口，恶狠狠地开口：“你耍我？” “阿棠，我没有耍你，耍是故意答应做不成的事情，你说的钥匙，我从来没有应过。” 裴钦翊认真解释，眼里笑意清晰。 “你！” 萧青棠被他堵得哑口无言，又十分不解： “你到底想做什么啊？总不能是把我关在这个房子里吧。我又没得罪你，怎么，难道你还记恨我们分手的事情。” 见裴钦翊没有否认的意思，她声音变得尖锐， “不是吧，裴钦翊，都过去一年多了。” 裴钦翊早就想通了，根本不为她的态度伤心，现在承认得十分果断： “是，就算过去一年多，我还是放不下你。分手，我也不承认。” 萧青棠抓了抓披散的头发，感觉自己的思绪就和头上顶着的“鸡窝”一样乱。 想了很久，放下双手勉强保持理智，试图劝一劝他， “就算放不下，那你将门锁着干什么，我的手机你也拿走了，总不能是想玩囚禁play吧。” “大名鼎鼎的裴校草，应该不会这么做吧？” 裴钦翊一言不发。 萧青棠忍了下，火气蹭蹭往外冒，再忍了下，算了，忍不了，再次拍桌而起： “你有病就去治，还玩囚禁。我有父母家人，你想困住我，能困住我多久呢。” 裴钦翊还真的认真考虑过，回答得很有逻辑： “我知道困不了你很久，但一两个月还是没问题的。” “前几天，你不是一直说着要毕业旅游吗？我以你的名义，定了出国的票，也和伯父伯母报过平安。” 两人在一起的时候，裴钦翊了解不少她的事情。 萧青棠一家三口关系不错，都是开明的性格，给了她极高的自由。 就算爷爷奶奶心有不满，也被父母拦住，不怎么能管到她头上来。 萧青棠对商业不感兴趣，家里的生意早早就培养职业经理人，她只需要拿股份分红，其他时候都能做自己的事情。 平时放假，来一扬说走就走，哦不，甚至都不和他们说就走的旅行，也是常有的事情。 裴钦翊就借用这个习惯，顺势将她困在这个独属于自己的空间。 “一两个月又怎么样？你又不能困我一辈子。” 萧青棠提高了声音，试图用音量遮挡内心的不安。 一两个月不算长，但她觉得裴钦翊现在精神状态不太正常。 哪个精神状态好的人，前几天见面还一副不在意的模样，转眼就将她给关到这个房子里了。 还是这种不会有路人经过的独栋小别墅，她都怀疑他是不是早有计划。 昨天在会所偶遇是个意外，但小别墅都准备了，萧青棠合理推测： ‘即便没有做完的事情，他也会想办法将她带到这儿来。’ 囚禁的事情都能做出来，谁知道后面一个半月，他会不会干出更逆天的事情。 万一他一言不合准备跟她一起殉情呢。 她的命可是很重要的。 裴钦翊看着她虚张声势背后的胆怯面容，嘴角泄出几分笑意。 “阿棠，我不会伤害你的。” 这是他发自内心的想法。 在将萧青棠带回来之后，裴钦翊就想过后面的事情。 从分手后，他的心情就没有平复下来过，理智随时都在出走，想要带着身体冲到她的面前。 对于萧青棠，他没有一刻放下过。 欺骗、玩弄、抛弃，这些裴钦翊都认了。 他只要她在身边。 第三十三章 冷情校草的大小姐“前女友” （33） 他的家庭条件恶劣，生长在其中，难免接触到不少阴暗的事情。 裴钦翊脑子聪明，就更容易想到将人永远留在身边的办法——心理、身体、家庭等等。 只要不择手段，没有什么不能成功。 但这种东西才冒出一个火星子，就被他按灭了。 用一大桶冰水浇得透透的，绝不会复发的那种。 他绝不会为了达到目的，就去伤害她。 萧青棠半信半疑，不明白，“那你关我一两个月，有什么意义？” 没什么意义。 失去萧青棠的这一年里，裴钦翊时时刻刻都感觉自己快要疯了。 他此刻，只想要将她留在自己身边。 留在身边，让自己还能保存些理智，不至于做出更加疯的事情。 至于以后，他暂时不想思考。 再就是，曾经他们在一起，是那样的荒唐又虚假。 他也想要试试，抛去所有目的，她能不能......能不能喜欢上他。 他总是不甘心的。 也很难甘心。 担心后一种想法会让萧青棠嘲笑，裴钦翊并没有将这些话说出来。 他沉默着，反而让萧青棠确认，他将自己关起来的决心十足地坚定。 “裴钦翊，你是不是有病。” 萧青棠醒来后，觉得受制于人，一直压制着自己的大小姐脾气。 现在发现裴钦翊就像是一块又臭又硬的石头，怎么都改变不了他的想法，她就不想再忍了。 萧青棠冲上来，对着裴钦翊就是一顿拳打脚踢，一边打，一边嘴里还不停歇地骂： “裴钦翊，你这个混蛋，谁允许你关我的。你真的有病，我要给精神病院打电话，将你抓起来。” “变态。” 可惜萧大小姐从小家里对这方面家教严苛，基本不说脏话，想要骂人也就是“混蛋”“有病”反反复复地来。 倒是拳头和踢踹久久不停。 这时候可别和萧大小姐说什么打是亲骂是爱，要真说的话，她非得咬着牙说“那我就‘亲’死你”。 裴钦翊的小腿传来阵阵的疼。 他上前抓着她的手，牵制着她往沙发方向走，快到时，腿伸长，绊了一下萧青棠伸过来的腿。 这一下直接破坏了她身体的平衡，人不受控制地往前摔，裴钦翊顺势勾着人往后一倒。 两人叠叠乐一般倒在沙发上，因为材质的问题，还一起往上弹了弹。 萧青棠摔下去时暴打混蛋的动作停了停，但脑子一清醒过来，也不管处境，就要继续。 手被抓着不能动，脚就努力着去踩裴钦翊。 身体也不由自主地左右晃动，两人的身体本就贴着，摩擦间，裴钦翊更能感觉到什么叫柔软是柔软，眸色暗了暗。 压在他身上的萧青棠感受到他身体的变化，踢踹的动作一顿。 两秒后，她更加抓狂，挣扎的动作更加剧烈。 裴钦翊咽了咽喉咙，喉结上下滚动，额头也浸出几颗晶莹的汗来。 忍了忍，终究没忍住，抓着萧青棠的手往下一转，两个人的位置就发生了对转。 裴钦翊处于上首，跪在她双腿之间，膝盖往外稍稍扩一点，控制力气压着萧青棠的膝盖。 这下，她手不能动，腿也不能动了。 所有的主导权都在他这里。 裴钦翊没有按捺住自己的渴望，低头。 萧青棠与他对上目光，看着他晦暗深沉的目光，愤愤然，瞪着眼睛警告： “不可以。” “不允许。” “我不同意。” 裴钦翊没听她的话，头压下来。 萧青棠气坏了，又被压着，根本没办法挣脱。 她鼓着脸颊想了想，要是他要亲我，我就趁他不注意，咬住他的嘴唇。 使劲、用力、用尽全身力气，给他咬出血来，看他还敢不敢不经过自己同意，就想亲自己。 萧青棠想得很好，却没想到，吻落下来时，感受到的却是额头上一片温热。 就这样？ 就这样。 这一刻，萧青棠竟然对裴钦翊这样的吻感到失望。 她太失望了。 没想到的是，额上温度又顺着往下滑，落在眉心，鼻梁，下颚，耳垂，脸颊。 绕过嘴唇，其他的地方都被亲了个遍。 裴钦翊格外偏爱她柔软微肉的脸颊，还像小鸡啄米一样啄了好几下。 萧青棠都开始绝望。 她都觉得，是自己的想法太明显，被裴钦翊发现，他才故意避开嘴唇不亲的。 就在失望时，唇肉突然被男人含住，上唇的唇珠还被他含进嘴里吮了吮。 猛然接触更加灼热的温度，被压着的萧青棠身体颤了颤，有种要被融化的错觉。 过了一会儿，唇珠被放过，裴钦翊探入她的唇内，毫不客气地扫荡，收取属于自己的宝藏。 不知道他是在哪儿（昨夜车里睡着的萧青棠：？）提前演练过一遍，时隔一年，他的吻技并没有任何退步。 甚至还更好。 萧青棠觉得自己的舌头都要被吸麻了，空气被人带走又重新送回，脑子慢慢开始发烫。 什么咬人，她连思考的能力都快消失。 “裴...咕....恩” 她一个字都没法吐出来，连个“滚”字都被拆分成两个音节。 萧青棠气坏了，胸膛剧烈地上下起伏。 裴钦翊察觉这点，以为她是喘不上气，唇舌缓缓退出。 因还未餍足，与她唇瓣分离时，还压着她的唇肉，故意发出一道明显的啵声。 “啊啊啊啊啊啊，裴！钦！翊！” 萧青棠理智都被烧没，用尽全身力气，往上稍稍抬起上半身。 在裴钦翊还没有完全离开前，一下咬住他的嘴唇，就盯着下嘴唇，牙尖用力再用力。 直到尝到嘴唇的血腥味，控制身体核心的腰腹也开始发酸发麻，她才一下落回了沙发上。 休息不到一分钟，萧青棠重振旗鼓，手脚就算被限制着，也要努力挣扎。 裴钦翊怕她伤到自己，压制的力道松了松。 被抓着的手腕松懈一点，萧青棠立刻找到机会，腾出双手，像是练九阴白骨爪一样，对着裴钦翊的上半身就是一顿抓挠。 第三十四章 冷情校草的大小姐“前女友” （34） 肩膀骨头太硬，她咬了一口，觉得腮帮子都被咬酸，关键对方还和没事人一样，太没成就感。 她干脆松开，低头顺着裴钦翊敞开的领口往下，一个位置一个位置地试着咬。 又是抓，又是挠，萧青棠的力气像是花不完一样，忙得满头是汗，眼睛里还是亮晶晶的。 瞧着她这样恢复精力、张牙舞爪的鲜活模样，裴钦翊脸上冰山溶解，忍不住发出轻轻的笑声。 笑声带动着胸口震动，萧青棠正好一口咬在裴钦翊胸口肉，此时齿尖还能感觉到阵阵发麻。 她继续啃咬的动作一顿。 这人怕不是有什么特殊的癖好吧。 万一他就喜欢别人咬他，自己这不还是满足他了。 太亏了太亏了，萧青棠松开嘴。 身体里涌起的精神也因为“报仇”心态消散而松懈，一下倒在沙发上。 喝醉做了太多梦，一晚都没有好好休息，这么一套费力气的操作完成，萧青棠也知道短时间内不可能被放出去。 她推了推压在身上的人，开口： “我想睡回笼觉，下去，你沉死了。” 含着睡意的声音含糊，消解了不少情绪，传到裴钦翊耳里时竟然变成了撒娇。 他从沙发上下来，穿好鞋，手绕过她的腿间和脖子下，用力。 人就被公主抱在了怀里。 “我送你回房间睡。” 萧青棠懒得挣扎。 她闭上眼睛，感觉自己被放在床上，盖好被子，窗帘也被拉上。 屋里黑漆漆的，只床头有一点光线朦胧的夜灯，正适合睡觉。 裴钦翊坐在床头，看了她好几分钟， “我出去工作，家里电视下载了最新的电视剧，饿了冰箱里也有很多吃的。我中午回来看你。” 萧青棠没给任何回应。 裴钦翊失望地起身离开。 房门被关上，外面的脚步声也开始渐渐消失，听到屋外朦胧的一道锁门声时，萧青棠在心里骂了裴钦翊两句。 但她困得不行，也实在懒得再反抗什么，闭上眼睛熟睡了过去。 裴钦翊中午回来的时候，萧青棠已经醒了。 她正坐在客厅里，手里抱着袋薯片，眼睛看着面前的电视，一派慵懒闲散的模样。 听见开门的声音，萧青棠连头都没回。 门开了又能怎么样，她又不能越过裴钦翊离开，还不如就待在房间里。 但要想要她给裴钦翊一个好脸色，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面对萧青棠过于冷漠的态度，裴钦翊心里有过一瞬的失落，不过很快就消失。 他走到萧青棠身旁蹲下身，将手中的东西举在她面前， “阿棠，看看，我给你带了什么东西。” 萧青棠耳朵动了动，眼睛还是一眨不眨地盯着电视。 “是你喜欢的小蛋糕，我去餐厅特意订的。” 萧青棠依旧没有看他。 她的注意力只落在电视上，就仿佛在无声诉说： 就算将我困在这儿又怎么样，困住了身体，也困住了我的心。 就算在只能看见他裴钦翊的空间里，她萧青棠也能做到看不到他。 裴钦翊没有办法，一退再退，将小蛋糕和一些让餐厅炒的饭菜放在茶几上，自己起身去了厨房。 “这里是你喜欢的菜，中午先随便吃点吧。” “我还去超市买了新鲜的排骨、虾和牛肉，都是你喜欢的，我去处理，晚上吃新鲜现炒的，味道更好。” 下午裴钦翊没有出去。 他上午是处理不得不露面的工作，其他不是必要出席的，全部都被安排在了线上处理。 睡完午觉，萧青棠走到客厅，看到占据了一部分沙发的裴钦翊，不满地皱皱眉： “你怎么还在这儿？” 看他在对着电脑工作，她猜到答案，又换了个说法： “你怎么能坐在这儿？” 这个问，是带着不耐烦和嫌弃的，嫌弃对方占了她的空间。 裴钦翊抬起头，“我想和你待在一起。” 无时无刻。 不然，他也不会做出将她困在这栋别墅的荒唐事情。 “你！” 萧青棠很想指责他什么。 可看裴钦翊的态度，坦白，直接，无所畏惧，简直是只长满了刺的刺猬，她骂他打他还怕他给享受上。 她自己气闷了会儿，努努嘴，哼了声，坐在离他远远的位置， “哼，你想坐这就坐这吧。” “反正，你不怕我追剧打扰你工作就行。” 萧青棠幼稚地威胁着，伸手按下电视遥控。 原本她是想要看上午没追完的剧，听着男女主角的对白，忽而觉得没趣。 视线落到旁边人的身上，萧青棠眼珠子一转，想到个鬼主意。 她将电视退出来，调到电影频道，找到了一部评价不错的鬼电影。 诡异的音效从电视里传出，萧青棠还觉不够，噔噔噔起身，拉上房间窗帘，营造出合适的氛围。 裴钦翊又不是死人，注意到她闹出的动静，抬眸去看她。 “你要是害怕，就去书房，卧室也行，反正我要看鬼电影。” 萧青棠对上他的眼神，叉着腰，十分得意。 “你不害怕吗？”裴钦翊有些好笑。 “你管我。” 萧青棠气都没消，不给他半点面子，甩出三个字。 裴钦翊点点头，似是理解。 在她以为裴钦翊要离开时，他调整了下电脑的光照模式，取出眼镜戴上，继续处理工作。 萧青棠一下愣在原地。 他居然不走！ 自己话都甩出去了，那怎么办，只能硬着头皮，真的去看这部鬼电影了。 萧青棠一副无所畏惧的模样，坐回沙发。 大众的点评果然没错，电影开扬没几分钟，就在猝不及防的地方，来了好几个突脸惊吓。 萧青棠一下从沙发上跳起来，汗毛都要竖起。 裴钦翊关心问她：“怎么了？” “没、没什么。” 萧青棠绷着脸，视线在左右扫了扫，抱起一只抱枕，坐回位置。 “空调开得有点低，我有点冷。” 找完借口，她又坐回位置，手紧紧地拽着胸前的抱枕。 要是看到什么可怕的地方，还试图将抱枕举起来，抵挡精神伤害。 鬼片电影向来以惊悚画面和音效出名。 画面看不到，阴森的音效在黑暗中更透出几分寒意。 萧青棠额头抵在抱枕上，脑中各种吓人的联想一个接一个跳出来。 她无声咽着口水，觉得自己没被电影吓得怎么样，可能就要先被自己的想象吓得丢魂。 看屏幕不行，不看只听声音也不行，萧青棠都想要关掉电视回房间，盖好被子守好防线了。 但她不能。 裴钦翊还在呢！ 为了面子，萧青棠不仅不能关闭电视，还得强忍着害怕，时不时让自己的视线放在电视上。 第三十五章 冷情校草的大小姐“前女友” （35） 黑暗中一切都显得那样安静，配上屏幕上的画面，透出几分阴森的寒意。 萧青棠紧张得嘴唇都快抿成直线。 哒。 身边忽然传来细微的响声。 萧青棠连忙顺势转头，避开屏幕画面， “你乱动什么啊，都影响我看电影了。” “我换个位置。” 裴钦翊起身，抱着电脑，直接坐到了她的身边。 两人相隔的距离在顷刻间消除。 他打开的电脑上还亮着光，不太明亮，却很稳定。 那些因黑暗带来的恐惧，好似也被驱除。 裴钦翊坐下就继续处理工作，没有说任何多余的话。 手臂动作时偶尔触碰过来，温热的体温传递而来，脊背的发凉感也被逼退。 萧青棠很想呵斥他越界，眼睛落在屏幕上快要凸出来的恶鬼，话到唇边又咽了回去。 ‘这房子说到底是他的，他坐在哪里，自己哪有资格管呢。’ 对，就是这样。 萧青棠说服自己，也没有挪动位置，继续看起电影。 偶尔，她还是会被吓到，身体猛然摇晃，撞到身旁的人。 “我不是——” 萧青棠担心自己被看穿，连忙要解释。 裴钦翊视线落在电脑上没有半分动摇，听见她说话，才疑惑地转过来看一眼。 他没注意自己撞到他。 萧青棠一下雀跃起来，摆摆手，“没事，活动活动身体。” 裴钦翊点点头，重新认真处理工作。 萧青棠就像是得到了什么重要信息，一害怕，身体就往他那边挤。 感受着身边源源不断的体温，面前好像也升起面屏障，任何妖魔鬼怪都无法靠近。 不知不觉中，两人越靠越近。 萧青棠还没有注意，沉浸在剧情中。 处理“工作”的裴钦翊借着推眼镜的空档，转头看了身边的女孩一眼。 她不仅仅是贴着自己，两只手还抓在了他衬衫的衣袖上。 这种被依靠的感觉，让裴钦翊一直空荡荡的心，也开始被暖流填满。 现在这种扬景，对他来说就足够满足。 裴钦翊视线转回电脑屏幕。 这一次，他真的开始处理起工作来。 房间寂静，电影里惊悚的音效声，与键盘敲打的声音重叠，创造出异常和谐温馨的气氛。 裴钦翊唇角扬起。 —— 确定短时间里离不开别墅后，萧青棠暂时地认清了这个事实。 但认清，不代表接受。 裴钦翊说的是真的，他不会伤害她，也没有强迫她做任何事情。 他唯一的要求，就是她必须时时刻刻，都处于自己的视线范围内。 甚至为了让她待得开心，别墅的二楼还装修了各种功能的房间。 健身房、娱乐室，里面还有一间专门的画室，各种专业画具一应俱全。 裴钦翊了解自己，他的生活枯燥无味，不需要任何多余的东西，看见萧青棠，便觉得愉悦。 可明明是囚禁着人，他又如那次分手一样吵得那样凶，离开后还是记得她想要的蛋糕。 时间过去了一年，裴钦翊对待她的方式，还是没有任何变化。 即便如此，萧青棠领情的次数也少得可怜。 心情好时，勉强能够给个好脸色，心情不好，便是将人视作空气。 视作没有丝毫分量的空气，对他无喜，也无怒。 一开始，裴钦翊觉得看着她就够了。 比起分手后的陌生，能够像现在这样看着她，就已经很好很好。 但渐渐的，他不再满足。 他想要阿棠对着他笑，想要她理所当然地使唤他，想要她气呼呼地瞪他骂他，想要那个鲜活热闹的萧大小姐。 裴钦翊确定，她还是她，没有丝毫变化。 不过是，她不愿意对着自己展现而已。 裴钦翊不甘心，他想要改变。 他不知道从哪里抱了一只小猫回来，送到萧青棠面前。 是只漂亮的三花长毛猫，叫声绵软，乖巧又黏人。 被裴钦翊抱回来看到萧青棠的第一眼，就主动地跳下来，身体一下一下地蹭着她。 萧青棠看了一眼，就直接上楼，进了画室，将一人一猫完全忽略。 大厅安静得吓人，小猫发现喜欢的人类离开，疑惑地“喵”了声。 裴钦翊弯腰将它捞起，看着它的眼睛，失落地开口： “小猫，她也不喜欢你啊。” 过了两秒，想起阿棠看见它时亮起的眼睛，摇头否认， “不，她不是不喜欢你。” “她不喜欢的，从始至终，只有我一个人而已。” 他盯着小猫眼睛里的自己，许久，唇角僵硬地勾起。 他想笑，想让自己显得没有那么无力。 可小猫澄澈的眼睛里，透出的笑容却是那样苦涩。 裴钦翊拿出手机，给自己的助理打了个电话，带着小猫坐到沙发上。 “阿棠不想要你，我给你找到了个新主人。” “她也不想要我，”他接着说，眼中闪过一道执拗的光， “我不会离开她的。” 可她是如何想的呢？ 裴钦翊目光黯下，似自言自语，“我不能离开她。” —— 入夜。 萧青棠躺在床上准备入睡，还未酝酿出睡意，忽然听到门口传来开门的声音。 她一下坐起来，声音紧张：“谁？” “阿棠。” 裴钦翊走进房间，在朦胧的小夜灯下露出面容。 他洗漱过，细碎的短发垂下，遮挡住深邃的眼眸，一身居家睡衣，显出几分清爽干净的气质。 如果不知道他做出的事情，萧青棠都觉得他懵懂无害。 可现在，她对他的警惕心提到顶点， “你想做什么？” “我想要问你一件事情。” 裴钦翊在床边坐下，安静地望着她。 “什么事？”萧青棠拉了拉被子。 “你为什么不要我带来的小猫，不喜欢吗？” 萧青棠脑中出现白天看到的可爱萌物，强行冷着脸： “喜欢又怎样，不喜欢又怎样，我被你关在这里，难道也要小猫陪着我关在这儿吗？” 她声音含着怒气，没有遮掩。 “你别乱折腾了，折腾什么我都不会要。” 得到早就知道的答案，裴钦翊的脸上没有丝毫的失落表情，只淡淡道： “我知道了。” “知道了就赶紧出去，我要睡觉了。” 萧青棠不耐烦直接表现在脸上，扯扯被子就要重新躺下。 这次被子却怎么都扯不动。 第三十六章 冷情校草的大小姐“前女友” （36） 他将被子拉开，动作慢条斯理，也躺进了这张床上。 萧青棠眼睛都要瞪出来，她心脏跳得极快，连忙伸手推他： “你下去，你回你那边去，谁让你过来的......啊！” 话未说完，她的手就被抓着，按在了枕头上。 裴钦翊翻身压在她的身上，遮挡在碎发里的眼眸露出来，透出幽深的光。 “阿棠。” 他轻轻唤了一声，声音在夜色中显出几分飘渺深远。 “你可以不要小猫，但不可以不要我。不要我，我会......的。” 裴钦翊似乎怕她听不清楚，语速极慢，可后面几个字偏偏又被吞入喉咙，萧青棠怎么都听不完整。 她的注意力也只落在前一句，被愤怒的情绪摆布，瞪着眼睛讽刺： “你以为你将我关在这里，就能摆布我的一切吗？” “呸，做梦吧。” “我能不要小猫，也能不要你。如果真的要做选择，我更愿意要猫。” 发泄完愤怒的情绪，萧青棠一瞬间冷静下来，攻击性在刹那消失， “裴钦翊，我错了。” 她安静下来，裴钦翊的内心不知为何更加恐慌。 “不要说。” 萧青棠看着他，眼中情绪淡淡： “我不该为了和陈知窈比较，就找你做假男友的。” 裴钦翊摇着头，“阿棠，不要说。” 他想故技重施，用亲吻堵住她的嘴唇，不让她说那些伤人的话。 唇瓣贴在一起的前一秒，话语还是出了口： “我错了，错在主动去认识你，招惹你。” 她否定了他们的所有，后悔他们的相识。 她说她错了，这比骂他打他，更加让裴钦翊觉得难受。 他眼中各种情绪翻涌，这一刹那，眼皮变得无比沉重。 重得裴钦翊只能闭上眼，将所有都藏入黑暗。 不看，不听，他用唇去寻萧青棠的温度。 萧青棠想说的话都说了，都懒得挣扎，闭上双眼，任由身上的人亲吻。 但这一次，她有些奇怪。 他的吻，好混乱，匆促狼狈得像是找不到家的孩子。 甚至，时间也比之前短了许多许多。 不过几秒，唇上的温度离开。 身上人没有离开，他在看她，很安静地看着她，久到萧青棠都忍不住想要睁眼时，一点咸湿落入唇间。 紧接着，双眼被掌心蒙上，被子拉上来，裴钦翊睡在了她的旁边。 这样平静？ 萧青棠有些不敢相信。 她想去看裴钦翊的表情，腰间桎梏的手臂将背后相拥的姿势牢牢固定。 算了。 管他发疯也好，平静也好，她只管自己好好休息就足够。 萧青棠闭上双眼，大概是闹了一通，没多久，就陷入了安宁的睡眠。 她并不知晓，自己身后，裴钦翊的眼睛睁了整整一晚。 他默默地盯着萧青棠的背影看着，心中情绪沉重。 直到天亮的时候，才好像想清楚什么事情，解开眉间缠上的结。 —— 时间过去得很快。 从答辩，到毕业典礼，也就一个半月的时间。 萧青棠也到了“毕业旅行”回程的时候。 “手机、证件、还有大门的钥匙，给你。” 萧青棠坐在沙发上，还有些不可置信： “你真的愿意放我回去啊？” 她都有些没弄懂，裴钦翊弄的这一个半月到底是为了什么。 若不是待在别墅不能离开，若不是不管自己在哪个房间，不出两分钟，那里就会长出裴钦翊后—— 萧青棠都要以为，自己真的是去哪个地方度假。 所以，她一直怀疑，他肯定不会如说的那样，轻易让她离开。 事实又摆在眼前，她有些无法肯定。 “你不怕我出去报警抓你吗？” 虽然说裴钦翊没有做伤害她的事情，要是追究限制人身自由责任的话，还是可以思量一下的。 “你可以试试。”裴钦翊坐在沙发的另一边，看着她，唇边微笑轻浅。 这表情，落在萧青棠的眼里，就变成了挑衅——你试啊，试也没用。 确实，除了锁着门，他任何限制行为也没有做，更没有伤害她。 一个半月待下来，萧青棠吃得好睡得好，气色红润，看起来长了些肉。 裴钦翊脑子又聪明，想到办法做出合理的解释，好像也是没问题的。 萧青棠没想报警，但想到他那个笑，一股火气就往胸口窜。 “裴钦翊，你好样的。” 她气急败坏地捡起自己的手机证件，气冲冲地往门口走去。 钥匙插入锁里转了转，门内发出咔哒一声，锁成功地解开。 只要她按下门把手，往外一推，就能找回失去的自由。 按下，一切就恢复正常了。 恢复正常？真的吗？ 男主这个样子，真的像是正常人的模样吗？ 就算自己离开，剧情真的能够按照设想的那样发展吗？ 走了几步，系统064怒火消减，脑子里突然突然蹦出裴钦翊嘴角的笑意。 不对。 她猛地转身，快步跑回裴钦翊的面前。 茶几上，他的手机上显示着110的号码，而他的指尖正抵在最中心的位置。 在她到的前一秒，号就拔了出来。 萧青棠心里直跳，拿过手机就按了挂断。 幸好电话还没有接通，要不然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 “你做什么！” 系统064脑海里发出尖锐的爆鸣声。 要不是自己回来得及时，怕是裴钦翊就已经报警自首了。 对，是自首。 系统064终于想明白了。 他的那个笑容，根本不是什么“仗势欺人”的自信，而是解脱。 她报警，他解脱，她不报警，他自己报警，也能够解脱。 放她走，根本就不是他放下了。 系统064根本按捺不住内心的怒火。 男主进监狱，这个世界就要彻底崩塌了，根本没有任何拯救的余地。 这也不是自己的猜想。 系统064脑中，检测世界稳定性的仪器已经冒起红光，都快要亮瞎她的眼睛。 她疯狂转动脑子，从脑子里找到合适的内容，用来说服男主： “裴钦翊，你做这件事之前，都不想想你的妈妈吗？她重病刚痊愈，你们相依为命，你进去了，她怎么办？她肯定会很伤心很伤心的。” 第三十七章 冷情校草的大小姐“前女友” （完） “你猜错了，她不会伤心的。” 在萧青棠疑惑的目光中，他沉默几秒，缓缓开口： “我和她的关系，从来就不是你们想象的那样。” 什么相依为命，什么艰苦日子里互相扶持着，什么共同面对被毒打撒气的家人，这些通通不是事实。 小时候，裴钦翊确实和那人在家里忍受着爸爸的毒打。 但众人没有想到的内情里，他的母亲是护着那个家暴的赌鬼丈夫的。 有时候丈夫赌输了钱愤怒回来，他妈妈还会将儿子推出去，满足丈夫的暴力。 初中时，他爸爸死了，于裴钦翊来说是一种解脱，对他妈妈来说却不是。 他妈妈十分仇恨裴钦翊，甚至怀疑丈夫去世是他害的，同处一个屋檐下时，代替了曾经的丈夫打他。 后来裴钦翊年岁见长，她打不过，才换成了含着恶意的辱骂。 裴钦翊就在这样充满恶意的环境中长大，内心也被极端的冷漠所侵染。 一直以来，他表现得与妈妈关系好，“孝顺”她，为她筹集钱做手术，不过是为了迎合世人的想法，将自己融入到正常人的环境。 而在他的心里，从始至终，都是并不在乎这个世界上唯一的血亲。 裴钦翊从前不在意任何人，也不在意自己，所以才会配合地装着孝顺，和伤害他的人住在一起，演着世人喜欢看的戏码。 直至遇见萧青棠。 他空荡荡的心里也就住进了一个人，一个灿烂到热烈的人。 为了站到她的身边，即便会被灼烧，也忍着疼痛，从藏着自己的阴影中走出来，站在了阳光下。 却未曾想，一切都是假的。 将她带回属于自己的房子时，裴钦翊真的想过将她关起来，让她只能受限于自己的掌心中。 可一靠近，就心软了，都舍不得让她俏丽明媚的脸庞耷拉下来一点。 那些暗黑的想法被一拖再拖，永远无法实施，最后决定将她放开。 放开了萧青棠，他忽而觉得自己的人生很没有意义。 那些钱、权、利、名，于他而言又有什么用呢。 裴钦翊放弃所有，决定报警自首，好歹不让自己沦落成父母一样的烂人。 系统064没有想到他的身世还有这样的背景。 她收到的信息就是一串简单的字眼：父亲好赌家暴，母亲病弱，裴钦翊与母亲相依为命着长大。 她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可也不能任由他真的放弃他自己。 系统064暴躁地抓了抓头发，“你就没有其它惦记的人或者事情？” “除了你，没有。” “你有什么好喜欢我的，我们哪方面都不般配。”她始终不理解。 回忆起分手时说过的话，系统064怕自己又打击到他，连忙补充， “我是说，我们性格不合适，理想不一样，怎么都不适合走到一起。你怎么不喜欢陈知窈呢？” “安静娴雅，热爱学习，跟你志趣相投，多适合你啊。” 裴钦翊往前走了一步，似是无奈，用骨节轻敲了敲她的额头，不疼不痒。 “阿棠，不要将我推向别人。除了你，我不会接受任何人。” “更何况，她是与我向外人表现出来的模样相配，真实的我，并不是沉默寡言、爱学习奋斗的人。” 系统064沉默下来。 她陷入了难以抉择的处境。 现在情况是，要么和裴钦翊在一起，稳定他的情绪，让崩塌的世界稳定下来。 那样的结果就是，男女主短时间内都无法在一起了。 最后任务很小概率才能完成。 另一种选择，坚定离开男主，相信离开后，男主能走出阴影，也许潜移默化下，放下她，男女主感情还有一救的潜力。 这是个好办法，关键是在发展男女主感情之前，世界没有崩塌啊。 所以，说是两种选择，也就只有一个选择。 系统064深深呼吸几下，下定决心。 她上前一步，将裴钦翊试图重新报警的手机夺去，往地上随便一丢，道： “裴钦翊，我原谅你将我关起来的事情了。你不用报警。” “可是——”裴钦翊迟疑。 系统064按着他的肩膀往沙发上一推，跨坐上去。 “从前我没有说明白，伤害了你付出的真心。这些天来，我才看到你对我的感情，好像，我对你也不是完全没有感情的。” “所以，关我的事情，和我分手伤害你的事情一起抵消。我们重新开始。” 看着裴钦翊不敢相信的神情，她闭上眼，低头吻了上去。 裴钦翊开始双手抓在沙发上，被动地承受着。 到了后面，他忍不住握住女孩的腰肢，主动抬头迎合亲吻，甚至压着她的头，让亲吻更深。 —— 说开后，裴钦翊对两人的感情还是有些忐忑的。 这样以男女朋友关系相处了几年，竟然真的发展到了结婚的地步。 大学时，裴钦翊就开始创业，有了一番成绩，毕业之后更加努力，打下不小的一片商业版图。 即便是在萧青棠父亲的面前，也能抵挡住审视的目光。 系统064都没办法做出什么手脚，只要她有一点反悔的迹象，好不容易稳定下来的世界又开始有了崩塌的迹象。 她什么也不能做，任务进度上都积上了薄灰。 婚事在裴钦翊的推动下，发展得异常顺利。 婚礼前夕，系统064被他拉着去到民政局。 盖戳的瞬间，她恍然明白：自己促进男女主感情的任务彻底失败了。 明明自己的戏份在分手就该结束，男主偏偏不按想法来，将她的戏份不断加重。 她无声叹息，遗憾自己的任务就这么结束。 下一瞬，“滴，经检测，世界稳定程度合格，崩塌迹象消失。” 可以离开了？ 系统064不知道自己最终的任务成功没有，但世界稳定下来了。 这就代表着，这个小世界不再需要她的干预插入。 “阿棠。” 拿到真切的结婚证，裴钦翊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倾身，吻在萧青棠的额上。 世界在她眼中定格。 第三十八章 名字 转瞬，她就回过神来，等着上个世界的任务结算。 “经计算，本次任务结算能量值：100。发送对象：系统064，已结算完成。” 嗯？ 100能量值，这不是一个世界里，任务全部完成结算的能量值吗？ 她去的第一个世界，男女主在一起的最终任务并没有完成啊。 系统064的惊讶还没有消化完，又一条结算消息发来： “经计算，本次任务结算能量值：1000。发送对象：064号宿主，已结算完成。” 系统064查看了下消息，知道这是任务完成后，属于宿主收获的能量值部分。 因为自己代替了宿主的位置，能量值才会又结算到自己这儿。 这是，打一份工，挣两份工资？ 系统064有些高兴，又忍不住诧异： 作为系统，辅助宿主完成任务，能量值是一百，怎么落到宿主身上，就到了一千。 这中间可是十倍的差距。 也就是说，宿主完成一个世界，得到的能量值，需要她作为系统辅佐宿主过完十个世界。 好奇怪，系统才是与“祂”完全绑定的，为什么能量值要比不与“祂”联系的宿主少这么多。 又一个问题出现在她的脑中。 系统064回到自己的小空间里，怎么努力想也想不通。 她将接收的能量值提取出来，无数星点形成一个光球，落在掌心。 指尖轻点，光球中所有的能量值都顺着指尖，全部被她接收。 大片的雾气遮挡在眼前，让她看不清任何东西。 “皎皎彼淑女，媞媞好容仪。洛郎，我们的女儿就叫洛姝吧。” “姝姝，来这儿，到爹爹这儿来。” “阿姝。” “......” 无数辨不清的模糊画面在脑中回荡，系统064捂着头，神情有些痛苦。 好一会儿，出现的画面又如潮水般迅速退去。 最后，唯有洛姝这个名字留在了记忆里。 “洛、姝。” 系统064有些不习惯，一个字一个字 、缓慢地念出这两个字。 “好熟悉，这好像是我的名字。” 甚至没有思考，系统064就接受了这个名字。 洛姝，她为什么还有一个名字叫洛姝。 她不是“祂”手下的系统吗，怎么会有这样属于人的名字。 完成一个世界任务后，洛姝心里的疑惑反而多了很多很多。 依着现在的情况，明显其中还有许多她不知道的东西。 但自她有意识开始，就一直跟着“祂”，对“祂”的信任超过世间任何人与事物。 她整理了下思路，向“祂”发送询问， “为什么世界最后，男主并没有和女主在一起，反而是和我......我的宿主在一起，还是收到了任务成功的信息？” 那边很快回了消息： “谁说一定要男女主在一起，才是任务成功。给你发的提示不是说过，男主感情圆满，世界就能稳定，你的任务就完成了。” “男主不管是和女主，你的宿主，还是世界里任何其他的女人在一起，都是可以的。” 洛姝不能理解：“世界的主角不是男女主两人吗？为什么单单只关注男主的感情？” “并不是如此，”祂说，“即便是写定的男女主，也是有主次之分。每个世界的完全主角都不同。” “正因为你是拟形女人，为了系统宿主之间尽量不产生另类关系，要求你绑定的宿主也是女人，选择的世界便是以男主感情为主。” 祂：“这也有另一层目的，如果男女主实在无法推进，宿主在人设完成的前提下，可以尝试取而代之。” “你绑定的这个宿主就很不错，完成得很好。” 洛姝从来没有听说过这种隐藏目的，有些不敢相信，“可是——” “没有可是，你是系统，一个给宿主提供辅助帮助的工具，不要插手宿主的行动。” 不知道是不是洛姝听岔了，她总觉得祂对她，并不是曾经一直认为的庇护。 那种轻飘飘的蔑视态度，尽管隐藏了下，还是被她揪到了一点苗头。 祂没有察觉自己的暴露，语气里多了几分强势的意味。 “让她自己去做，只要男主最后感情圆满，管他和女主还是你的宿主在一起，你都不用向我汇报。” 说完，祂就消失，没有了消息。 洛姝独自待在空间里，安静地思考着。 祂的回复，给她解答了一些问题，又留下了更多的疑惑。 而且，她自己都觉得惊诧，面对“祂”的时候，下意识就隐瞒了名字与能量值的疑问。 连重新绑定宿主的事情，洛姝也因为震惊，忘了向祂提出来。 到了现在，她也不想再提了。 洛姝还是放不下祂从前对她的庇护，却已经无法再无理由相信祂。 她要自己去找答案。 那么，她需要大量的能量值。 凭着做系统的那点收获，感觉等几万年才能有所收获。 所以，洛姝神情定了定：她要继续代替宿主，参与世界剧情，去完成任务。 如祂所说取代女主，与男主发展的感情......她摇摇头，否定了这个想法。 他们系统，到底不是真正的人类，能够模拟一些人类的情感，也无法真正地感受。 进入世界代入角色时，她倒似乎能些真切感受情绪感情的能力。 可回到空间里，那种感觉就彻底消失，只留心里有点模模糊糊的记忆。 这样的情况，洛姝并不觉得自己有完成隐藏目的的能力。 还是按照自己最初的想法来吧，尽力完成缺失角色的任务，推进剧情发展。 男女主顺其自然地在一起，才是最合适、最方便、最可能成功的办法。 上个世界完全是个意外，她不相信后面，还会有和第一个世界一样不正常的男主。 “好了，就这样决定。” 洛姝将全部事情在脑子里认真想过一遍，点开了下一个世界。 下个世界，是架空的古代武侠时空。 朝廷、武林并立，不管是什么地方，都不是全然纯白的。 朝廷有奸臣，武林中自然也有走歪门邪道的邪派高手。 惩善扬恶、扬名立万，是每个正义侠士心里最重要的追求。 这个世界的主角，就是结伴一起游历江湖、行侠仗义的三位侠客。 第三十九章 利用游侠好友报仇的伪善小白花（1） 三人并行，路引通过城门口的士兵检查后，说说笑笑地往城里走。 唯一的少女左右打量了下城内的风光，不由感叹： “好不容易进了城，怎么感觉这儿和一些小镇子都差不多，冷冷清清的，一点儿都不热闹。” “可能是城里人少吧。”她身旁，背着两个包袱的男人随意回道。 “阿玲，先别逛了，我们先找个地方安定下来，暂时住几天，补充一下干粮再走。” 男人又转头看向还未发表看法的人，征询意见： “明阅，你看如何？” 游晖一身墨白色劲装，面容年轻俊美，眉目疏朗，怀中抱着柄长剑，自带侠士的肆意气质。 听见云跃霄的话，随意点头：“可以。” 一行三人，找路边的大娘问过路，开始往城中心走。 “那边有个悠然客栈，看起来还不错，我们过去吧。” 柳思泠率先看到客栈外的招牌，指了指方向。 云跃霄看了看，客栈门口建设得在城中还算不错，里面居住条件应该也差不到哪里去。 他们三人在外风餐露宿好些天，正需要些条件好的地方好好休息一下。 他迈步，朝着客栈的方向走去。 “等等，” 没走出一步，云跃霄停下脚步，朝着身后的两人看， “你们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细细追寻过去，那些隐约传来的动静就更加明显。 云跃霄辨别了下，有男子轻浮猖狂的说话声，间隔着还穿插着女子柔软细弱的哭泣声。 “莫不是，青天白日下，有人强抢民女？” 云跃霄面色立刻严肃了下，对好友道： “我们先去看看。” 不等他们回应，他快步循着哭声的方向而去。 游晖与柳思泠对了下眼神，也跟在了他的身后。 三人看到，看清了先前那番吵闹的真实扬景。 是有一名身着白色丧衣的女子，在街边卖身葬父。 岂料，路边经过一跋扈的富家子弟，看中她美貌，就想要强抢入府。 要知道，卖身和卖身是不一样的。 很明显，那位卖身葬父的女子想要的是为奴为仆，几年或者十多年后尚且能恢复自由。 那富家子弟却是看中女人美貌身子，色眯眯的眼睛就没有从女人身上拔下来过。 要是真跟着他回府，怕是还没过丧期，就要没了清白。 白衣女子自是不愿。 他们就这样起了争执。 三人赶来的时候，富家子已经被挑起怒火，直接挥手，就要让仆从强行将女人带走。 “小娘子可不要不识好歹，不是卖身葬父吗？这钱我给你，你就得跟我走。” 百两的银票被他拍打在白衣女子的脸上。 “不，我不要这么多钱，我只要二两银子，给爹爹买一副棺材就够。” 白衣女人拼命摇头，泪眼朦胧，挣扎着不愿意随着他入府。 “这可由不得你。” 云跃霄一看这副强买强卖模样，瞬间怒火中伤，冲了上去。 “你没听到吗，她说她不愿。” 对付几个粗使仆从，他连剑都不需要拔，几脚就将伸手的仆从踹飞了出去。 云跃霄拉住白衣女人，往后退了几步，将她藏到自己身后，才拔剑，对上富家子。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之下，你还想强娶民女不成？” 游晖和柳思泠没想到他动作这么快，但也了解他的性子，当即也站在他的身边。 游晖跟着拔出剑，柳思泠从腰间抽出鞭子。 不用想，都能看得出来，这三人明显是练家子，还可能是懂武功的江湖侠士。 这种人，他这种小城的富商少爷可不敢得罪。 “走、走、走，今天本少爷心情好，就放你们一马。” 走时，觉得自己掉了面子，他还装模作样地回头放狠话。 “别让我再看见你，否则——啊啊啊。” 游晖不耐烦地觑这欺软怕硬的人一眼，提着剑往前一步。 富家少爷立刻连滚带爬地跑了。 街上恢复安宁。 “这位公子，还有，两位侠士，多谢你们今日的救命之恩。” 一道怯弱绵软的女声从身后传来。 几人纷纷转过身，看清了这位被富家少爷强抢的女人模样。 她生得秀美，下巴尖尖，一双剪水秋眸含着泪珠，贝齿轻咬唇瓣，弱质芊芊。 着一身雪白丧衣，绣着兰草的腰带束在腰肢上，盈盈一握。 乌黑的鬓发上什么装饰都没有，只斜插一朵素色绢花。 尽管不合适，众人看见她的第一反应，定然是——要想俏，一身孝。 这话在她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她很美，又极柔弱，正直的人看了，会升起浓烈的保护欲。 而对于一些心术不正的人，则很想要将她破坏，让她哭得更狠一些。 云跃霄见到的向来是爽朗大方的江湖儿女，见到这样纤细脆弱的女子，声音大都怕惊吓到她，语调刻意压着显得温柔些。 “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这是我们应该做的。姑娘不必客气。” 白衣少女眼中感激更浓，双手叠在腰间，柔柔福了一礼： “小女子名叫阿蔓，不知恩人尊姓大名？小女子无以为报，日后定然夜夜将恩人名字铭刻于心，聊表感激。” “不用，不用的，你太客气了。” 云跃霄连连摆手，见她坚定，才介绍道： “我叫云跃霄，这是柳思泠，那是游晖。我们三人结伴行走，今日正好在遥山城落脚。” 阿蔓朝着柳思泠和游晖一一行了礼感谢，眼睛又转回云跃霄身上。 她也没有说什么套近乎的话，就是目光时不时地停留在他身上，像是惊魂未定，只能从这位救她的恩人身上寻找安全感。 云跃霄被她看得耳根泛红，拼命转动脑瓜子，想要打破眼下的奇怪气氛。 许久，他终于想到： “阿蔓姑娘是在卖身葬父？我这儿有几两银钱，你拿去吧，让伯父早日安息。” 阿蔓看着云跃霄的眼神更加热烈，她伸出手，缓慢地从他手心掠过。 “多谢恩人，阿蔓都不知道该如何表达心中的感激了。” 手心的银子被接过，女子手指柔软的触感还仿佛停留在掌心。 第四十章 利用游侠好友报仇的伪善小白花（2） 阿蔓接过银子，仔细地放进腰间的荷包，几瞬后，犹豫地看向云跃霄， “云公子，阿蔓有一个不情之请，不知道公子能否答应？” “等——”游晖觉得有些不对，想要阻止。 一个真心感激救命恩人的人，真的会这么一而再再而三地麻烦救命恩人吗？ 还是没快过云跃霄毫不犹豫的应答声： “当然没问题。” 阿蔓状似无意瞥了眼试图劝阻的游晖，又目光柔柔转向云跃霄： “我想去棺材店给爹爹定一副棺材，又担心爹爹这儿有什么事情，能不能麻烦公子暂留一会儿，帮我看着爹爹？” 说着，她脸上流露出明显的歉意： “这可能需要些时间，我还得去买些纸钱，再找几位杠夫，将爹爹抬到郊外埋了。” 听着前一个要求，云跃霄毫不犹豫地就要答应。 但等后一句话说完，他就皱起了眉。 “等杠夫来了，你要和他们一起去郊外埋葬伯父吗？” 阿蔓点点头。 这时候已过午时，准备好棺材纸钱，抬棺的棺夫之类的就需要不短的时间。 再走到郊外，挖坑埋棺，怕是得耽误到暮时。 阿蔓一个貌美的柔弱姑娘，和那么多男子待到晚上，还不知道会不会遇到危险。 云跃霄才将她从虎口救出来，自然不想她又掉入狼窝。 他思考许久，开口： “这样，要是姑娘不嫌弃的话，可愿听我安排？” 阿蔓好奇地看着他。 “我让人去准备棺材纸钱和杠夫，准备好后我们再陪着你一起去郊外。” 说到这里，云跃霄想起自己的好友，问他们： “阿蔓姑娘柔弱可怜，我们帮人帮到底，等将伯父安葬好后，再回来安置吧。” 柳思泠有些不满意，可对方确实可怜，她也就忍着性子点点头。 倒是游晖，打量怀疑的眼神在阿蔓身上转了一圈，心中思虑良多。 最后，还是点点头，“嗯。” 云跃霄花了些银钱，在旁边找了几个乞丐小孩，分别去完成这几件事。 原本，他们三人是想要先去客栈，安顿好住房行李，再回来找阿蔓。 阿蔓听了，什么话也没说，就用可怜的小眼神望着云跃霄。 他被看得怜悯心大起，大手一挥， “明阅，阿泠，安顿的事情得麻烦你们了，我在这儿陪着阿蔓姑娘。她一个人在这，可能会害怕。” “霄哥哥！”柳思泠见他脱离三人队伍，尽管只是一会儿，还是十分不开心。 “思泠，先走吧。” 游晖意味深长地看了阿蔓一眼，压低声音，“云兄认定的事情，怎么都不会改变的。” “我觉得这位姑娘身上有些疑点，我们先去客栈，给他们一些相处的时间，给她行动的机会。” 柳思泠不满，还是选择相信游晖，跟着他走了。 两人走后，这儿就剩阿蔓和云跃霄单独相处。 眼下时间才过午时没多久，正是炎热的时候，两人站在外面，不一会儿就热得额头冒汗。 “云公子，这儿有树荫，你过来躲一躲吧。” 似乎是着急，阿蔓直接拉着云跃霄的手，走进了树荫下。 等他进来，她好像才反应过来，松开了手。 云跃霄盯着手心不同寻常的触感，脸色微微变化，眼神不受控制地看向阿蔓的方向。 她耳尖红红，似是羞涩，低下了头，回避他的眼神。 气氛瞬间变得不一样。 许久，都没有人开口说话。 阿蔓眼神飘渺地望向远方，出神地想着世界的剧情。 毫无疑问，她刚才接触的三人就是这个世界的主角团。 世界的女主就是三人团中唯一的少女，柳思泠。 但与想象的不同，男主不是她接触最多的云跃霄，而是刚刚目光警惕的游晖。 这个武侠世界里，云跃霄与柳思泠都是名门正道里出来的接班人，青梅竹马长大，门当户对，还定有婚约。 为了历练，两人结伴出行，行侠仗义。 路程中，他们遇到了玩世不恭、肆意放纵的游侠——游晖，也就是云跃霄口中的明阅。 云跃霄和游晖不打不相识，他们因误会结缘，最后关系竟然还发展得很不错，结为异姓兄弟。 游晖无父无母，只有一个师父，便也加入他们的队伍闯荡江湖。 他们一行三人，云跃霄正直热血，柳思泠心思细腻，游晖表面玩世不恭实际最是缜密。 每次遇到事情，总是云跃霄率先冲上去，柳思泠配合，游晖收尾扫清缺漏。 三人一起经历颇多，感情越来越深厚。 这样正常地发展，不管发生什么，男女主的感情都不会有变化。 只要柳思泠还是云跃霄的未婚妻，游晖都不可能对她产生什么异样的感情。 这便需要插手干预。 洛姝这次进入的角色，表面上是一个卖身葬父的可怜孤女，阿蔓。 实则，她是邪派——火阳教的左帮主，楚蔓。 邪教教主修炼至阳邪功，体内各种邪火瘀堵身体，便盯上了至阴之体的楚蔓。 一为泄出火气，二也确实看上楚蔓。 阿蔓发现，便在教主的面前，以劫财的名义，将主角团三人引诱到火阳教老巢，一劳永逸。 之后，她再洗清自己身上的嫌疑，顺势加入了主角团。 这之后，就是开展任务，用各种办法挑拨柳思泠和云跃霄的感情。 云跃霄赤诚天真，时时被假装柔弱可怜的阿蔓欺骗，一再伤害柳思泠的心。 游晖与他不同。 他没有父母，没有遇到师父前，经历过不少被欺骗的事情，看人看事更透彻。 因而，尽管游晖年纪最小，表现得玩世不恭，肆意洒脱，心中却是有成熟的处事规则的。 他愿意和追求正义大道的云跃霄成为朋友，本人却并不拘泥于所谓的正义公平。 游晖在朋友因为楚蔓发生矛盾时，理所当然地将矛头对准关键人，选择站在朋友柳思泠而不是陌生人阿蔓这边。 在柳思泠被云跃霄伤心的时候帮着他们调解，偶尔还得充当知心大哥哥的角色安慰人。 第四十一章 利用游侠好友报仇的伪善小白花（3） 他们是因为一起长大的情谊，才将感情误会成爱情。 她其实真正喜欢的，或者说想要陪伴在身边的另一半，应该是游晖这样能相信她、站在她这边的人。 有时候，她也是想要偏爱的。 仔细算起来，洛姝这次的人设还是个外柔内狠的角色。 她加入主角团，勾搭云跃霄，并不是真正地喜欢他。 她是利用云跃霄达成自己的报仇目的。 后来找到合适机会，楚蔓就毫不犹豫地展现真面目。 这给了云跃霄巨大的打击。 云跃霄看清楚蔓真面目，才发现自己曾经做了多少对不起柳思泠的事情。 他自觉没有脸面，主动道歉退了两人的婚约，还将所有责任都背在了自己身上。 这就为男女主的在一起，扫除了所有的障碍。 洛姝重温完剧情，心里也是松了口气。 男主能看穿她真面目，一定时时警惕盯着她，这次，自己的任务应该不会再有什么失误了。 —— “云大哥，我们回来了。” 将行李安顿好后，柳思泠就和游晖回到了这边。 在重金的驱使下，没等多久，棺材元宝纸钱和杠夫也都到齐。 几位杠夫是干熟了“这种活”的，根本都没用他们帮忙，就将盖了白布的阿蔓“爹爹”抬进了棺材。 “几位都是贵人，做不得这样的脏污活计。且在树下阴凉处等着吧，我们这边很快就忙完。” 他们也没有非要帮忙，回到树荫下看他们操持。 四个人这么愣生生地站着，很是无趣，作为在两边都更熟悉的云跃霄，毫不犹豫地承担起了活络气氛的责任。 “阿蔓姑娘，遥山城一直这么冷清吗，路边都没瞧见什么人。还是因为是中午，大家怕热，才没怎么出门？” 阿蔓小心地抓了抓自己的裙角，腼腆一笑： “遥山城人一直不怎么多的，出了城门没多远，那儿可多山了，去更繁华的地方也不方便。” “好多想要做出一番事业或者发财的，也就不能留在这儿呢。也就我们这些体弱和年老幼子跑不了多远，才在这儿一直住着呢。” 云跃霄恍然地长“哦”了一声，忽而看向游晖，笑着开口： “明阅，这么看来，这里的环境和我们之前去过的闹柳镇还有点像呢。” 明阅是游晖的字，结为异姓兄弟后，云跃霄发现自己比他大一些，为显亲近，便一直这么叫着。 柳思泠向来快人快语，都没想，就要否认。 “哪里像啊，那儿可是——” “是有点像，”游晖眸色微闪，先一步打断了她的话，补充， “闹柳镇也是镇子外有一大片胡乱生长的柳树，挡了出去的路，镇子里人越来越少。” 嗯？是这样的吗？ 柳思泠不解地歪歪头。 闹柳镇人少，不是因为柳树林里住着一伙强盗吗？ 霄哥哥和游晖记性不会这么差的吧。 她眨眨眼，某个念头从脑中划过。 没来得及想清楚，那边忙碌的杠夫首领擦擦汗，走了过来。 “几位贵人，准备好了，我们出发吧。到了郊外还要忙一阵子呢，且不能天黑了再回。” “走吧，柳思思。”游晖走在前面，朝着她使了使眼色。 柳思泠确定了心中的想法，与云跃霄又对上眼神。 柳思思，那是上次伪装吸引强盗时的假名，现在用上，什么原因不言而喻。 三人很快表情恢复平常，分开走在运送棺材的队伍中。 云跃霄走在最前方，柳思泠和阿蔓同为姑娘家，陪着她走在中间，游晖则落在队伍最后。 不用说话，他们就有了后续行动安排的默契。 出了城，几人一路往东走，郊外那片墓地属于城里普通人约定俗成的公共墓地。 官府施恩并不管，城里人也没有太多的土地，便统一埋葬在那儿。 走了小半个时辰，众人才走到一片临着茂密树林的坟地。 阿蔓走了几步到队伍最前方，开口道： “到了，麻烦各位大哥开始挖坟吧。” “好！” 不知谁应了一声，转眼，四位杠夫抬着棺材顶往上一翻，里面的人倏地从里面跳出来。 抬棺的四位杠夫也从腰间抽出匕首，朝着游晖等人刺去。 柳思泠一直跟在阿蔓身边，发现这个扬景，当即拉住阿蔓，迅速后退，退出了打架的包围圈。 “柳姑娘，我们上去帮忙吧，他们人太多了，我怕云公子、还有游公子受伤。” 阿蔓被柳思泠拉着，眼睛一错不错地盯着打斗的区域，神色紧张。 柳思泠摇摇头，否定她的提议： “不过是些花架子的普通人，霄哥哥和游晖没问题的。” 阿蔓见着她这样颇有些自傲的模样，眼神闪了闪。 看来，那两位武功非比寻常啊。 那就好，越厉害，才越好按照自己的计划走。 尤其是那个云跃霄，虽是江湖侠客，衣裳材质可不便宜，一看就出身不凡。 家世好，未受过太多挫折，人又年轻，正是好打抱不平的时候。 这种人，最好骗了。 柳思泠见阿蔓看着打斗的扬景失神，皱着眉，拽着她的胳膊，往后面退了好几步， “你可别上去，你这小胳膊小腿的，到时候还不知道是给哪一边帮忙呢。万一受伤就不好了。” 如柳思泠的话一样，即便是两个人对五个人，游晖和云跃霄也在其中游刃有余。 不一会儿，就将那几人打得狼狈逃离。 云跃霄还准备追上去的时候，被游晖拦住： “云兄，那边情况尚不确定，莫追。” 云跃霄虽冲动，却很听游晖的话，他收了剑，和游晖一起朝着柳思泠与阿蔓的方向走来。 “云公子，你没受伤吧？” 阿蔓立刻迎上来，紧张兮兮，用眼神打量云跃霄的身体。 云跃霄被她关心的眼神，盯得身体紧绷，抓了抓剑柄，回答，“没、没事。就几个人而已，我还不放在眼里。” 没等他们继续“话情”，游晖似笑非笑，开口， “阿蔓姑娘，我有些问题，不知道姑娘能否为我解答？” 第四十二章 利用游侠好友报仇的伪善小白花（4） 阿蔓大概也猜到他想说什么，神情紧张，怯弱又犹豫，几个字含在嘴里许久没说完。 游晖没有耐心，不等她给出答案，大喇喇地问出自己的好奇： “你不是在卖身葬父吗？怎么到城郊外，睡在棺材里的父还能跳出来。死而复生吗，还真是神奇呀！” 后面的话他刻意用惊奇的语气说出来，臊得阿蔓脸一会儿红一会儿白。 什么死而复生，世界上哪有那么荒诞的事情。 原因其实大家都知道，便是那该被葬的“父”没死呗，还和那几个行恶的棺夫是一伙的，故意借着被葬的名头合伙做恶事。 但里面就有一件极重要的事情，配合他们在前面做诱饵的阿蔓，知不知道这件事。 是否，其实他们都是一伙的呢？ 游晖见阿蔓第一眼，心中就莫名对她有所揣测。 “我、我，” 被质疑的目光盯着，阿蔓嘴张了张，还没说出几个字，眼泪就扑簌簌地落下。 她的脸犹如栀子花瓣般洁白，泪珠一颗颗地从眼里落下，又不沾着面颊，好一副楚楚可怜模样。 云跃霄心有些软，看了眼游晖，替阿蔓解释： “明阅，阿蔓不是坏人。” 游晖呵了声，“可没有坏人会将这两个字刻在脸上，云兄，同伙中可有她的‘爹爹’，又怎么能将她排除在外。” 之前让柳思泠带她远离打斗，一是为了保护，第二也是为了控制。 柳思泠和阿蔓一样也是姑娘，却不是手无缚鸡之力。 她出身于与云家并立的柳家，一手软鞭挥得虎虎生风。 别说控制一个柔弱的女人，就是守着彪壮的大汉都没有问题。 云跃霄看着游晖脸上明显的怀疑表情，再次解释： “阿蔓姑娘真的不是坏人，就是她告诉我这些人不怀好意的。” 他摊开手，掌心，用胭脂画成的“×”还残留些余鲜红的痕迹。 游晖觑了眼，对阿蔓的揣测还是没有完全消除。 提醒又怎样，谁能说这不是他们计谋中的一步呢。 可好友明显已经又陷入扶弱的正义感中，也就没打算眼下就追究到底。 游晖敛下眼中的怀疑，桃花眼一弯，笑如朗月入怀： “我相信阿蔓姑娘不是坏人，只是心里疑惑罢了。阿蔓姑娘不会怪我吧？” 阿蔓看了笑得看不到半点阴霾的少年，像是被闪到，迅速低头，迟疑几息，低低地回： “不怪你。” “那可太好了，”游晖抱着剑，走到云跃霄的身旁，道： “云兄，贼人都赶跑了，我们回客栈吧。” 他挑挑眉，神色轻松，好像断了追究事情因果的想法。 不管阿蔓和那些贼人的关系，也不去管那些贼人的关系。 阿蔓反而有些慌乱，倒是开始解释了。 她一下就要跪在云跃霄的面前， “请诸位大侠救我。” 云跃霄连忙扶她，“阿蔓姑娘，有什么事直说就是了，何必下跪。” 阿蔓被扶着双臂，跪不下去，也没有勉强，仍旧一副泪眼模样，拖着哭腔解释： “今日的那几人都是火阳教信众，我是一次外出时，被他们强掳进火阳教的。” “他们利用我到城里，以各种戏码相惑富家子弟，将他们骗到郊外外抢夺钱财。” 阿蔓哭得更厉害了，一双泪眸紧张地看着云跃霄，生怕他误会自己。 “我...我真的不是有意帮他们害人的，我也暗地里给他们做了提示，可好几次，他们都不信。” 云跃霄停了，想起那位都不等骗就要强抢阿蔓的纨绔少爷，忙安慰她， “这不怪你，有些人心性不端，你又是被恶人所迫。” 阿蔓好似被他的话安慰了些，抿了抿唇，有些不好意思说继续的话， “今日公子相救，我极感谢，但我还有、还有个不情之请。” 应该是觉得自己过于贪婪，阿蔓说着，眼睛躲避地垂下，沉默许久，道： “火阳教在遥山城作恶多年，官府无法拔除，只能与他们达成表面平和。” “在城内，百姓生活能勉强安稳些，可这终究不是长久之计，他们都开始骗城里的人出去。” 阿蔓抬起恐惧的泪水， “我不想再做他们害人的傀儡，公子能否救我？” “什么？还有邪教信徒迫害百姓！” 云跃霄出身正道名门，性子正义，对这种迫害百姓的邪派向来看不惯。 此刻，更是一副气怒的模样，坚定： “阿蔓姑娘放心，我定会将他们尽数铲除的。” 一旁的游晖与柳思泠面色也变得肃冷，没有提出任何的质疑或反对意见。 只游晖想得更多些，说，“那些人逃走，回去定然通风报信。我们得尽快行动。” 他目光转向阿蔓，语气迟缓： “但我们不知道火阳教的老巢和人员情况，贸然前去可能不行。” “要是有个带路的人，阿蔓姑娘想要彻底解脱，应该不会拒绝的吧。” 阿蔓被紧紧盯着。 她看着游晖，心中有几分算计。 这个人，一张脸看着年轻没有心机，可每次要么不说话，要么，就死死地揪住要点。 他话说的合情合理，阿蔓却不觉得他的话如表面上那么简单。 带路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怕是对方对她还有怀疑吧，想要寸步不离地盯着她吧。 盯着就盯着吧，反正，她本也要回火阳教一趟。 阿蔓心里轻呵一声，并不在意。 倒是云跃霄有些不认同，“让阿蔓姑娘带路不是羊入虎口吗？我不同意，阿蔓姑娘给我们指指路就够了。” “我们有自保能力，不怕那些，阿蔓姑娘同我们一起去，我们不一定能顾上，万一再被抓回就危险了。 ” 阿蔓感激地看了云跃霄一眼，装作犹豫地捻了捻裙带，最后强忍着胆怯开口： “云公子，我、我不怕的。我可以带路，也可以介绍火阳教的情况。” 她说着说着，又鼓起勇气： “我也想要早点铲除火阳教这个邪教，我可以帮忙的。” “我装作没被你们发现身份，先回去。然后想些办法，将后门打开，你们从里面进攻，更方便。” “你们救了我，我也不能将你们推到刀山火海的。” 第四十三章 利用游侠好友报仇的伪善小白花（5） 游晖微抬了抬眼皮，诧异与怀疑的心情交织。 这位阿蔓姑娘胆子能这么大？ 或者，还是自己心思太多，将一个好姑娘往恶意上偏了？ 云跃霄倒是没有任何怀疑，被感动得不行，“这......阿蔓姑娘，那你的安全？” “我会小心的。”阿蔓朝着云跃霄露出一个羞怯的笑。 事情差不多到这里就说定。 阿蔓和三人简单介绍了火阳教的位置、各种地理环境，以及人员情况。 之后便是兵分两路，游晖等人去找官府。 火阳教地理位置优越，处于山顶，易守难攻，官府拿他们没有彻底解决的办法，为了避免麻烦，才勉强双方相安无事的。 现在有彻底攻破的希望，又有能以一敌十甚至好几十的三位武林高手，还有内应，也就重燃了些希望。 阿蔓则是和他们分开，先一步回到火阳教。 “阿蔓姑娘，你要注意安全。这个是我云家的信号弹，你若是遇到危险，打开，我们就会第一时间赶过来。” —— 火阳教。 阿蔓回到了教派门口。 门外，有两个人拿着木制长枪，目光如炬地守着。 听见脚步声，瞬间目光射过来。 看见阿蔓，两人脸上表情还严肃着，看起来就不好招惹，语气也凶巴巴的， “你怎么回来了？” 阿蔓脸上柔弱好欺负的神色一收，声音冰凉： “开门。后面没人跟着。” 守卫表情立刻变得谄媚，一个迅速将门打开，另一人殷切地问： “楚堂主，教主等您很久了。他还说，您一回来就要我们告诉他呢。” 阿蔓淡淡点了点头，往自己的房间走去， “和教主说，我回去换身衣服，等会儿就过去。” “好嘞。” 回到房间，阿蔓先将自己这一身晦气的衣裙换下，手伸进梳妆台里的抽屉，摸出两样东西。 一样，是块光滑碧绿的玉佩，水头看着极好，上面还刻着一个“楚”字。 楚蔓手在玉佩上摩挲了下，神情有些恍惚，过了一会儿，将玉佩收进随身携带的荷包里，低头看向另一样东西。 第二样是一只小瓷瓶，摇一摇，里面就传来细碎摇晃的声音。 她略微思忖，倒出些许粉末，与水融合，再用细细的毛刷将水刷在右手食指上。 做这件事时，楚蔓极认真，也没注意到，面对的镜子里，自己不知何时嘴角微微勾起。 镜面上的女人生得柔美可怜，脸上神情却阴冷生寒。 那样浓郁的恶意嵌在我见犹怜的一张脸上，怎么看怎么怪异吓人。 火阳教主殿十分热闹。 楚蔓到时，里面觥筹交错，人群交谈声音吵闹，还伴有些美人歌舞声。 她面不改色，路过一个个衣着清凉的舞娘，坐在最上首左边的位置。 “楚堂主回来得可晚，我听被打回来的人说了，这次遇到了几个武林高手，任务失败了？” 右边的位置是个面容阴鸷的中年男人，他看着楚蔓，似嫉恨似嘲笑。 “许堂主说得可是真的？” 问话的男人坐在正中间，生得虎背熊腰，脸上穿过右眼一道贯穿疤痕，看着让人生出恐惧。 楚蔓不以为意， “那几人手上有点真功夫，我没料到，一时轻视才失了手。” 看着教主有些阴沉的表情，楚蔓举起桌上的酒杯，朝着他敬了敬， “我已经做了补救糊弄过去，他们并没有怀疑我的身份。” 楚蔓笑了笑，神情带着兴奋： “那几人可是大肥羊，都是有钱人家出来的少爷小姐。明日我再将他们哄骗出来，咱们多来几个人，将他们绑了，还可以要一大笔钱呢。” “真的？”教主挑眉。 楚蔓点头，“自然。” “哈哈哈哈哈哈，好楚楚，真不愧是我最信任的属下，来，喝酒，就当做提前为明天的胜利庆贺。” 教主举起酒杯，一饮而尽，唤她的时候，语气轻浮暧昧，眼睛色眯眯地往她身上看。 楚蔓全当没看见，和他一杯杯地隔空敬酒。 而与楚蔓相对的右堂主脸色极不好看，他将酒杯重重地放在桌上。 “呵，楚堂主净说些大话，都失败第一次了，也不怕失败第二次。这就想开起庆功宴了？” 教主很喜欢左右臂膀争锋相对的扬景，面上还是安抚， “欸～许堂主，都是一家人，说话别那么不客气。楚楚的性子你还不了解，说能办到的事情，哪有办不到的。” 被教主压了下，许堂主心里再有情绪，再多的不甘也只能存在于脸上。 因着马上要“开张”大生意，火阳教众人都极高兴，提前庆功的酒喝了一轮又一轮。 教主喝得多了，眯了眯眼睛，看着楚蔓那张干净柔美的脸，只觉得心里痒痒的。 长着惹人怜爱的一张脸，处事风格却是果决又狠辣，这样强烈的对比，玩起来才够劲啊。 怀里乖顺听话的美人突然没了意思，教主将人往外一推，目光转向楚蔓： “好楚楚，你今天可是给我们找了桩大生意，立了大功劳。上来，本教主亲自和你喝一杯。” 说是喝酒，瞧着他那双被淫秽填满的眸子，楚蔓心里就划过抹厌恶。 面上，她还是很快就端起了自己面前的酒壶，缓缓往上走。 教主端详着女子袅娜的身姿，脑子都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教主，我给您斟酒。” 楚蔓端起酒壶往他的酒杯倒，不过倒了半杯，一只粗糙的大手突然抓住了她。 “楚楚～” 她似乎没有预料到这种情况，被吓了一大跳，酒壶跟着倾倒，溅得到处都是。 楚蔓迅速跪倒，手也顺势从教主的手里退出来。 “教主，属下知错。” “楚堂主，本教主也想知道，你是真知道哪里有错吗？” 教主哼了声，意味深长地看着她。 但有了这个变故，又想起明天的大肥羊还需要她的出手，他也没再做多余的事情。 等楚蔓给他重新斟满酒，喝完，就挥挥手让她下去。 不过，在楚蔓回到座位后，他又开口， “左堂主，上次本教主和你提过的事情，可要好好想想啊。尽快给个答案，本教主可没有那么好的耐性。” 第四十四章 利用游侠好友报仇的伪善小白花（6） 教主倒是兴味更浓，继续饮酒作乐。 到了深夜，这扬宴席才有了结束的趋势。 楚蔓先一步告辞离开，她没有回房间，等了一刻钟，转身去了后门。 这里的守门人被提前灌了下过药的酒，正晕乎乎地躺在地上。 她随意踢了踢两人，都睡得极沉，一时半会儿醒不来。 楚蔓打开后门，又在外面放了个信号弹。 没有多久，早就守着的游晖等人，带着官兵冲了进来。 擒贼先擒王，火阳教里的普通教众由官兵收服，楚蔓则带着游晖三人去了教主的房间。 到房门口时，正好听见一道惨烈的叫声，“啊！” 云跃霄一脚踹开门，正看到一面容阴鸷的男人拿着匕首，划破了床上人的喉咙。 血像不要钱一样，不断地往外喷洒。 楚蔓适时地脸白了白，拉住云跃霄的衣角，语速很快地介绍， “躺在床上的是火阳教教主，杀他的是许堂主。” 游晖挑挑眉，看来，他们还挺幸运，还碰到了他们自相残杀。 不管原因是什么，眼下情况对他们是极有利的。 众人连忙去抓许堂主，但进来时动静太大，许堂主反应很快，朝着门口方向看了一眼，就通过窗户翻了出去。 几人又纷纷追上去。 落在最后的游晖上前，探了探教主的脉，做出判断： “没救了。” 教主感受得到身体的虚弱，听到诊断，脸色青白，本就所剩无几的生息更少。 他还不想死。 教主用手紧紧捂着往外冒血的位置，眼睛瞪得大大的。 视线穿过游晖，看向了捂着嘴唇惊讶害怕的女人，脑子闪过一道亮光。 “你、你们......” 他看见了，楚蔓进来时，和他这边使了眼色。 自己喉咙都被割开，哪还有力气和她交代事情，那么，和她有关系的还能是谁。 “许......” 他们根本不是争锋相对，是故意、故意做出那副样子来降低他的警惕心的。 如果不是身体莫名无力虚弱，自己一个凭着实力坐到教主位置的人，怎么可能被许堂主一刀划了脖子。 那杯酒，对，是那杯酒。 这个毒妇。 教主在心里恶毒地咒骂着楚蔓。 可惜，他要死了，喉管被划破，字眼都吐不出一个完整的，更没有揭发他们行为的机会。 他恨啊，他也悔啊。 姓楚那女人对别人下手那般果决狠辣，自己强迫她做不愿意的事情，她又怎么可能那般平静。 早知道，早知道他就—— 教主生气彻底耗尽，身体变得冰凉，眼睛仍不甘心地瞪着门口的方向。 “死透了。” 游晖彻底确定，转头看向楚蔓，道， “我去帮忙追人，不方便带着你，你自己找个地方躲着，等一切结束，我们再来接你。” “好、好。” 前一个“好”似乎还含着惊魂未定的惊慌，后一个“好”，就是想清楚现状，决定不耽误正事的理智。 游晖对她是存有怀疑的，不过今天情况一切都正常，他也能够对她单独相处放一些心。 “这个匕首给你防身，记住，我们不来，躲着别出来。” 楚蔓惊讶地接过匕首，乖巧地点头。 游晖从窗户口跳了出去，人走远后，她上前将窗户关上。 她坐在圆桌边，给自己倒了杯水，心情颇好地欣赏着教主的死状。 想用她释放走火入魔的瘀堵，代价可没那么简单，用命来试试吧。 当然，给了命，也不代表她答应了他的要求哦。 呵， 楚蔓唇角轻翘，静静地欣赏了好一会儿自己的杰作。 约摸半个时辰后，门外才有人敲门。 楚蔓起身，往前走了几步，又往后一步，来回几次，做完惊吓犹豫的戏码，走到门前，小声问： “谁？” 楚蔓的声音极细弱，虚浮又胆怯，要不是游晖五感灵敏，怕是都听不清楚。 “是我，游晖。事情都解决好了，我带你去前面。” 门开了，游晖视线往房间转了一圈，瞥到某个位置，顿了顿，后又恢复平常，“走吧。” “云公子呢？” 发现游晖带自己走的直接是下山的路，楚蔓脚步微停，关心地问。 游晖头也不回，回答她， “云兄与官府有交情，在与他们商议处理火阳教众教众的事情。他说你胆子小，让我直接将你带下山。” 他回答时，心情并不算好。 火阳教今天上上下下确实都被官兵包围了，但教主死了，杀教主的那位许堂主跑了。 另外还有一个楚堂主，他们翻遍了整个火阳教，也没找到人。 这位楚堂主很神秘，连名字都不清楚，只知道“楚楚”和“楚堂主”两个称呼。 总结今天的结果，他们居然一个重要人物都没逮到。 火阳教是在今天被官兵剿灭，可谁知道，他们跑出去会不会另起炉灶，重新祸害百姓。 尤其许堂主还带了三分之一的人跑。 有许教主这个更重要的人在，游晖等人都将楚堂主的重要性排在了后面。 楚蔓没注意这些，挑挑眉，想着：这倒是好。 她提前想好了辩解教众指控的借口，现在用不上，也省了力气。 游晖走得太快，楚蔓如果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自然是跟不上的。 她现在也不能跟上。 楚蔓转了转眼睛，转动脚踝，往前快走一步，嘴里痛呼：“啊。” 游晖想许堂主想得入神，听见痛呼声，才醒神，转头。 楚蔓似乎是不想要耽误他，痛呼一声便捂着嘴唇。 她忍着疼，抬腿往前走了一步。 落地的瞬间，从脚踝传来一阵疼痛，少女脸上痛苦，也还是紧紧咬着嘴唇。 游晖还没有那么不讲理，逼着受伤的人跟紧自己一个习武之人的速度。 他往回走了几步，看着这个认识没多久的女人，蹲下身，淡声问： “受伤的是哪只脚？” 没有云跃霄和柳思泠在，游晖不再伪装自己对她的不善，声音与表情都极冷淡，脸上也没有惯常的笑。 楚蔓心里有些讶异，不知道他对自己的态度怎么如此冷。 第四十五章 利用游侠好友报仇的伪善小白花（7） 不是行侠仗义、锄强扶弱的侠士吗？对她这样一个弱女子怎么会没有丝毫同情可怜？ 他的眼睛也太清澈了些，像是能够照出人所有阴暗的心思。 也包括，他对自己的怀疑与不信任。 这人，竟然还没有相信她！ 那没办法了，只能—— 楚蔓抱着腿，发现他的靠近，脸上惊恐表情明显，动作幅度偏大，往后退了好几步。 和游晖隔出距离后，才胆怯地细声道： “没、我没事的。” 游晖微微抬眼。 这位姑娘，对他的态度，可与对云兄的态度相差很大啊。 说伤了脚，却不要医治，或者说不要自己医治，那么怕自己靠近，她是不是在图谋些什么。 云兄那人，心里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的，也是最好哄骗的。 游晖心中更加怀疑，为她这样的奇怪举动。 他凝神看过去，阿蔓的脸低垂着，看不清神情。 目光转而落在少女耳垂，他忽然一顿。 少女没有耳洞，耳垂柔软白皙，但此时，上面点点粉红慢慢攀爬上来。 感受到他的目光，粉红又逐渐变深。 所以，她不是在害怕躲避他，而是在害羞？ 游晖脑子忽然转过了那个弯。 他行走于江湖，相处的人都不那么在乎男女大防。 就算是柳思泠，也就偶尔记起她云兄未婚妻身份，让自己才想起她是女子身份。 平常的时候，他将她，与云兄看做一样。 这也就让游晖忘了，江湖儿女与寻常人家的姑娘家是不同的。 阿蔓不想让他看脚，应该不是觉察出自己的怀疑，在躲避自己。 而是在寻常人家里，女子的脚，本就不是外人能看的。 这很正常。 是自己还存着对他的怀疑，一时多虑了。 阿蔓察觉对面人变得沉默，嘴角微微上扬。 先将他的谨慎怀疑挑起，再用截然不同的事情压下，原先的怀疑也要被减少。 她就是个可怜无助、需要依靠的孤女啊。 游晖晃晃头，不让骨子里的谨慎，影响了自己对事情的正确判断。 他暂时放弃对阿蔓的怀疑，给她解释： “我们江湖儿女，对男女大防没有那么在意。我说看你的脚，是想看看你的伤势。” “如果伤势轻，我可以给你简单处理一下，然后我们继续下山；伤势太重的话，你不能走——” 说到这儿，游晖突然停了下来。 伤势重，他也不好将她一人留在山上先下去啊。 没确认她的身份，一个弱女子，独自被留在山上，那太危险了。 阿蔓却像是误会了他的意思，连忙道： “我可以走的，你别丢下我。” 大概是心里害怕极了，少女的羞怯在这一刻都被不知道丢到哪里去了。 她急急蹲下身，褪去鞋袜，将裙摆挽至小腿，又拉过游晖的手，让他赶紧去查看自己的伤势。 生怕耽误了，自己就不能跟着他一起离开这儿。 游晖的手猛地触到女子的脚踝上。 在夜风中走了那么久，她的体温微凉，脚踝处的肌肤又极光滑柔嫩。 手触在上面，就像是握着块手感极好的暖玉，甚至忍不住想要握紧在掌心细细把玩。 瞬间，他似是被什么刺了下，迅速偏头避开眼前人。 游晖十分别扭，对她的怀疑一时都难以再存于脑中，手上检查伤势的动作也不知道要不要继续。 但正如他所说，江湖儿女，在身体上，何必介怀太多。 他放平心态，蹲下身，仔细给她检查了下。 不是太严重。 游晖取出些常用外伤药，公事公办地给她敷药。 “嘶，疼。” 冰凉的药贴在脚踝上，阿蔓咬着唇，低低呼了一声。 游晖已经平复好心情，抬眼看了她一眼。 即便对上女孩湿润的泪珠，神情依然平淡。 “你脚伤不严重，不过到底崴到了，上药疼是正常的。” 嗯？谁让他给自己解释原因啊？ 阿蔓心里恼怒。 正常的男人，不应该心生怜惜吗？ 让阿蔓恼怒的事情还不止这一件，上好药，两人准备离开。 按理来说，她受了伤，即便伤势不严重，只要有一些心，也该在下山的途中好好照顾她吧。 不说抱或者背，扶着手臂下山也很正常吧。 游晖看了楚蔓几眼，这时候倒想起了男女大防的事情。 他在周围寻找了下，捡到根合适的树枝，将一头递给她。 “阿蔓姑娘，你拉着这头借力，我带着你下山。” “呵，呵呵，好。” 阿蔓尴尬地笑了两声，伸手接住木棍。 下山途中，除了对地势的一些提醒，游晖几乎不怎么和她说话。 到山脚时，阿蔓彻底明白：游晖和其他男人不一样。 自己想要也获取他怜惜的事情，还是不要想了，他对自己的怀疑都还没有彻底消除呢。 阿蔓彻底放弃了对游晖无声的示好示弱，脑子里思索后续的事情。 火阳教的事情解决，游晖一行人休息几日，肯定是要离开遥山城的。 下午，她和云跃霄闲聊的时候打听到了，他们来自京城，还是十分有名气的武术世家。 自己一定要跟着他们离开。 这很难，游晖那么怀疑她，柳思泠好像也觉察到她对云跃霄的态度。 三人的队伍有两个反对的声音。 她更要紧紧抓着云跃霄。 等到成功加入他们，如果有必要，最好让他们之间产生些隔阂，分道扬镳。 游晖这人，有点邪气。 阿蔓有预感，不解决了他，以后做什么都会遇到阻碍。 回到遥山城的时候，天还未亮。 游晖将阿蔓安置在他们住的客栈中，就去寻找云跃霄一行人。 天完全亮的时候，他们才顶着半亮的天光一同回来。 三人聚在云跃霄住的房间，围坐在桌前。 云跃霄取出一本书，扔在桌上： “这是我在火阳教库房发现的东西。” 游晖和柳思泠都聚过去看。 这是一本蓝色封皮的书，书面上写着四个看不懂的字，翻开后，里面更全是如封面上一样看不懂的字眼。 “这是什么？”游晖将书合上，不解地问云跃霄。 云跃霄摇摇头， “我也不知道。但是看里面画的一些团，像一本武功秘籍？上面的字，瞧着像梵文。” 第四十六章 利用游侠好友报仇的伪善小白花（8） 游晖忽地想起什么，将书翻到最后一页，真的发现了些东西。 “云兄，你看。” 在最后一页，靠近书脊的位置，有几个字迹模糊的字眼。 与前面大片的梵文不同，这几个字仔细辨认一下还是能够看清楚的。 “玄、景。” “这不是那位已经圆寂的大师吗？” 云跃霄从小了解武林的事情，很快就联想到具体的人。 玄景，十年前声名在外的佛门大师，凭着一身钢筋铁骨走遍天下。 他不知修炼了什么功法，几十年来容颜不变，武功日益精进，身体更是与年轻时无异，没有一点暗伤。 直至寿数到头，身体才瞬间苍老，没有痛苦地闭眼离世。 要知道，习武之人，从小就得勤学苦练，行走江湖也常有打斗，身体不可能没有暗伤。 这些暗伤，最容易影响人的寿命和功力。 因而，这功法虽不能长生不老，身体健壮、祛除暗伤的效用也令无数人趋之若鹜。 可惜，玄景虽在修行的佛寺中留下不少秘籍经书，里面却没有半点关于他功法的影子。 十余年后，关于他功法的消息也就彻底销声匿迹。 现在—— 云跃霄想到种可能，心脏忍不住怦怦乱跳。 他迅速抽出信纸，在上面简单描述他们今天遇到的事情： “我写信给我爹，让他看看这本书到底是什么。” 为了方便调查，他还在信上描摹了封面的字眼。 “这几天我们就待在遥山城，等收到回信，我们再决定后面怎么办。” 如果这东西真是他们想的那样，武林中可又要不平静了。 三人对上目光，都读懂对方的意思。 “将它收好，我们都当做没有发现过这东西。” 游晖率先起身，目光从秘籍上收回，坦然开口： “有些困了，我回去睡觉。” 柳思泠在房间多留了一会儿，担忧地看着云跃霄： “霄哥哥。” “没事，我会藏好，不让别人发现，你别担心。” 云跃霄摸了摸她的脑袋，安抚： “好了，前些天在外面风餐露宿，你也累坏了。回去好好睡一觉，正好这几天留在城里，我们好好逛一逛。” “嗯。” 柳思泠抿唇答应，也跟着离开了房间。 —— “叩叩叩。” 房门外传来了连续三声的敲门声。 “阿蔓姑娘，可醒了？” 上来敲门的人是云跃霄。 楚蔓打开房门，扬着头，眼神柔软，“云公子，有什么事情吗？” 云跃霄：“我们在下面点了菜，要一起下去吃早饭吗？” 楚蔓点头应下，关上门，和他一起下了楼。 四人围坐在方桌边，一起用着桌上的菜食。 除开阿蔓，另三人本就是关系极好的朋友，又是行走江湖，并没有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 云跃霄自然而然地提起后面的安排， “上次离开闹柳镇都没有思虑太多，没想到到下一个城镇花了那么多时间，过几天我们走的时候买几匹马吧，方便又省事。” “可以啊。买马后还可以多带几种干粮，我可不想再顿顿吃干巴巴的饼子了。” 柳思泠第一个点头。 游晖听着，也点点头：“还可以多买些细盐，之前烤鱼，没有盐，感觉都少了几分滋味。” 提起经历过的旅程，三人说说笑笑，提起一些艰苦的环境时，还能互相打趣，气氛热络又和谐。 突然，一道细软的声音打断了他们的对话， “云公子，你们去过好多地方呀，一定也见过很多不同的景色吧。” 云跃霄才反应过来自己忽略了一个人。 他忙转头，看着少女眼里的羡慕，有些不知道说什么。 如阿蔓这样身娇体软的姑娘，定是长居于闺阁，所见也就一小片空间。 云跃霄不由为她感到些惋惜。 阿蔓似感觉到他的情绪，浅浅勾出抹笑，认真开口： “云公子，你可以和我说说你去过的地方吗？我没见过，但能听一听，便觉得自己也相当于见过那些风景了。” 她眼睛里是真挚的羡慕与渴望，没有丝毫的阴霾。 就连提出的要求也那样简单，似乎是生怕为难了人。 云跃霄怜惜之情升起，毫不犹豫地大包大揽： “阿蔓姑娘，你想要了解什么样的风光，尽可以问，我定然为你仔细讲述。” “真的吗？谢谢云大哥。” 楚蔓眼睛瞬间亮起，喜悦都从中蔓延到外面。 话音落下，她才反应过来，脸颊染上几分红晕，低头抿了抿唇，解释： “我、我就是太开心了，也感激云公子。云公子救了我， 还愿意花时间给我讲这些，正直、包容又可靠，就如能顶天立地的兄长。” “我从小就想有个保护我的兄长。” 说着，楚蔓明亮的眼神变得黯淡，似乎想到什么伤心的往事，语气低落下来： “我不配的，云公子就当我胡言乱语吧，千万不要往心上去。” “这有什么配不配的。” 云跃霄听不得她自我贬低的话，当即出声安抚： “阿蔓姑娘那样好，明明害怕还愿意冒着危险重回火阳教，是个勇敢的好姑娘。” “阿蔓姑娘，你很好的。如果你愿意，可以就叫我哥哥的，我也一直想要个乖巧可爱的妹妹。” “霄哥哥。”楚蔓瞬间高兴起来，立刻高声喊了下。 喊完，又害羞地酝酿了下，又柔声道： “霄哥哥，以后，你也可以直接叫我阿蔓。” 连续两声“霄哥哥”出口，饭桌上的气氛霎时变得僵硬。 柳思泠吃饭的速度都变慢，不可置信地看过来。 她和云跃霄从小一起长大，“霄哥哥”这个称呼，不是一直是她的专属吗？ 云跃霄也没有料到楚蔓会这样叫他。 他以为认作哥哥，也是如刚刚那样叫他云大哥。 “霄哥哥”向来是阿泠叫他的称呼，猛然听别人这样唤他，他也不是很习惯。 可看着楚蔓无辜又紧张看着他的模样，云跃霄又猜疑，是不是自己太小题大做。 一个称呼而已，更何况阿蔓姑娘也不知道其中的关系。 她看着便心思纤柔敏感，自己若是现在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纠正，怕是阿蔓姑娘又会多想。 但阿泠那边—— 第四十七章 利用游侠好友报仇的伪善小白花（9） “云跃霄，你好样的。” 她将筷子一摔，骂了声云跃霄，又瞪了楚蔓一眼，起身就往外面跑去。 云跃霄迅速紧张起来，也起身要往外面追去，楚蔓先一步怯怯地开口： “柳姑娘怎么了？她是生气了吗？” 云跃霄转头看去，楚蔓着急地也放下了筷子，连饭都不敢继续吃，神色担忧中又藏着些不可忽视的害怕。 她看着柳思泠离开的方向，很是不知所措。 “她刚刚、刚刚那样看我，是不是我说错什么话了，我去向她道歉，都是我的错。” 楚蔓声音中都带上了哭腔，站起来，面上尽是一副想要弥补过错的忐忑神情。 尽管，她都不知道她错在哪里。 似是委屈，少女的眼角又泛起红，但因为心中的胆怯，连眼泪都不敢真正流出来。 这样却显得比真正哭出来还要可怜。 云跃霄知道柳思泠愤然离开的原因，还是没忍住觉得她做得有些不对。 阿蔓姑娘叫他“霄哥哥”是不合适，到底不知者无罪，她并不知道这个称呼的意义。 阿泠对他发脾气云跃霄没有任何异议，是他没说清楚的原因，确实有错。 可她也不该迁怒到阿蔓姑娘身上呀。 他们两人之间的事情，阿蔓姑娘是无辜的，结果现在还惹得她惴惴不安。 罢了。 先解决好阿泠瞪阿蔓姑娘的事情吧。 云跃霄向来觉得他和柳思泠一体，她做错了事情，自己就该代替她弥补。 “明阅，麻烦你去追一下思泠，我有些担心她。” “我在这儿先安抚好阿蔓姑娘的情绪，一会儿再去找她。” 没错，他决定让游晖去追柳思泠，自己则留下来解决这之间的矛盾。 游晖最了解他们之间的感情，理智地劝云跃霄： “云兄，思泠肯定希望追上她的人是你。” 云跃霄摇摇头，“没关系的。等她冷静下来，我和她好好解释，没有问题的。” 才怪。 游晖心中否认。 男女之间感情最为复杂，云跃霄确认他和思泠感情深厚坚定，不会被一点小事影响。 殊不知，越是重要的感情，越容易在某些时刻变得脆弱。 问题如果不当扬解决，很有可能就会变成隔阂。 细小，却永远存在两人之间。 游晖将这两位好友都看得重要，更不希望他们的关系发生变化。 尤其是因为一个没甚关系的陌生女人。 想到这儿，游晖突然想起导致矛盾的罪魁祸首。 他目光锐利地扫向楚蔓的方向。 昨夜放下一些的怀疑，以更加汹涌的速度冲回头脑。 楚蔓感受到了他怀疑的目光，也不担心。 她捻着帕子放在眼角，做出一副拭泪的委屈模样，嘴里还勉强地说着： “没关系的，我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女，比不得柳姑娘重要，霄哥哥还是先去将柳姑娘哄回来吧。” 游晖心里还真是她话里这么想的。 不过一个顺手救的陌生女人，昨天才认识，怎么可能有一起经历诸多事情的朋友重要。 起了冲突需要抉择时，自然毫不犹豫该选择更重要的友人。 但他也知道，云跃霄心中没有什么贵贱轻重之分，听到这种话，估计更加要留下来。 游晖身体突然抖了个激灵。 这不会是阿蔓故意所为吧？她在以退为进。 他迅速看向云跃霄，果然，对方眼里已经有些动容，被他挑起去追柳思泠的心思都消散。 游晖脑中飞速运转，趁他开口之前，率先道： “云兄，你去追思泠吧。至于阿蔓姑娘，这里不是还有我嘛。” “她是误会了思泠的意思，没事，我知道原因，我会和她解释清楚的，保证不让她再将责任揽到自己身上。” 他说着，面朝着楚蔓的方向，歪头露出一笑。 “阿蔓姑娘，放心吧，思泠不是因为你生气的。” 再看向云跃霄，“快去追思泠，我们昨天才来这儿，她一个人在外面，你不担心吗？” “再说，难道你觉得我解释不清楚？” 云跃霄本还在犹豫，听见游晖劝说的话，当即起身。 “明阅，阿蔓姑娘的事，就拜托你了。我去找阿泠。” 楚蔓睁大眼睛，开口，“霄哥哥——” 游晖身体歪过来，挡住云跃霄离开的身影。 “阿蔓姑娘，坐下继续吃饭吧。他们解决他们的事情，我们解决我们的事情。” 他眸光闪了闪，脸上挂着寻常的笑意。 被游晖这么一挡，楚蔓再看向客栈门口方向，云跃霄的影子已经不见踪影。 ‘坏我好事。’ 楚蔓烦躁地在心里啧了声。 但人都走了，为了维持自己的柔弱形象，她也不能追上去。 楚蔓果断放弃先前的打算，重新坐下，捡起筷子继续吃饭。 为了演好弱女子勇敢潜入狼窝做内应的戏码，昨天宴席上她可没吃什么。 本来早上还有扬戏，现在人走了，干嘛还饿着自己。 至于游晖？ 他对自己芥蒂颇深，心眼多，心肠硬，演得再柔弱也不会如云跃霄那样起同情心，自己又何必在他身上浪费力气。 管他怀疑不怀疑，反正就算戳到云跃霄面前，她也有办法糊弄过去。 既然如此，填饱肚子比应付他更重要。 游晖对她这样的反应有些惊讶，可细想，好像又不是那么惊讶。 从昨夜隔着木棍扶她下山后，对方对他的态度就冷淡了许多。 这位阿蔓姑娘看着柔弱好欺负，实际可是有两副面孔。 云兄在时一副，云兄不在又是另外一副。 他对阿蔓升起一百二十分的警惕与猜疑。 “阿蔓姑娘看着好似没那么担心啊，莫非担心都是在云兄面前演的。” 他看着已经开始认真吃饭的楚蔓，轻声嘲讽。 楚蔓表情没什么变化，抬头看他，无辜地眨眼： “云大哥不是说了，游公子会给我解释清楚的。所以，那些事情不是我担心的那样，何必再给自己徒增忧愁。” “我只是想一边吃早饭，一边听游公子的解释，这样不耽误时间，不可以吗？” 她轻笑了声，不管游晖什么反应，目光又转回桌上。 第四十八章 利用游侠好友报仇的伪善小白花（10） 尤其是云兄走后，阿蔓将那声“霄哥哥”换成“云大哥”，他更加确定，她分明就知道云兄和思泠关系不一般。 女子看重在意的人，当然也在意唯一的特殊称呼。 那一声声的“霄哥哥”，绝对是在故意挑拨云兄和思泠之间的关系。 可想拆穿她在云兄面前的假象，定然没那么容易。 想起云跃霄刚才着急她的神情，游晖摇摇头，莫名觉得自己的身上多了层负担。 好像，那种事情，以后不止会发生这么一次。 不过......好像还好，他们又不会在遥山城久留，真面或是假面又如何，影响不了他们多少。 游晖也干脆坐下，捡起碗筷继续吃早饭。 他昨天忙碌一夜，快到天明才回来，肚子也是空落落的。 反正现在云兄不在，阿蔓再如何使手段也没用，自己又何必浪费精力。 什么担心什么解释，桌上的两人都忘了个干净。 云跃霄和柳思泠回来时，两人已经吃完早饭快小一刻钟。 他们还坐着消食，就看见云跃霄和柳思泠并肩走进来。 两人神色都变得轻松许多。 柳思泠脸上挂着笑，手里还时不时地摸一下腰间多出的铃铛配饰，看向云跃霄的目光中含着假装的嗔意。 瞧这模样，已经被哄好了？ 楚蔓看着这一幕，挑挑眉。 她也不意外，他们三人认识并非三两日，感情自然不一般。 她哪有那么天真，觉得一日的言语挑拨就能让他们分开。 没关系。 楚蔓将表情调整好，小步地迎上去，语含歉意： “柳姑娘，抱歉，游公子已经和我说清楚了。我是真的将云大哥当哥哥，没有别的意思。” 游晖慢悠悠地跟在她身后，走到时，正好听到这句话，挑了挑眉。 他什么时候跟她说过。 楚蔓似有所觉，侧头，看了他一眼，又看了两人刚才对坐吃早餐的位置。 没有说话，该表达的含义游晖已经领悟。 在这件事上，他们两个人可是一条船上的人。 游晖有种上套的错觉，见云跃霄看向他，也配合地点点头， “是，阿蔓姑娘都清楚了。” 不配合怎么办呢，难道还等着云兄问他没解释的原因来自找麻烦吗。 再者，拆穿她又有什么用，莫名其妙的，都找不到一点她做这件事的原因。 云兄他们会相信他，却不一定会怀疑阿蔓，大抵只觉得是他联想太多。 云跃霄听了，神情更加轻松，转向柳思泠， “我就说吧，阿蔓是不知道原因，才那样叫我的。她只将我当哥哥，这不就变过来了。” “阿泠，是你有些冲动了。” 柳思泠在外面就被云跃霄哄好，现在阿蔓态度又那么正常，她也开始反思自己。 也是，自己当时被愤怒蒙了头脑，原本后面解释一下就能过去的事情，自己冲出去反而闹得大了。 她向来敢作敢当，楚蔓还先道歉，她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尽管有些不好意思，还是也给楚蔓回过去一个道歉： “不是你的错，是我想多了。阿蔓姑娘，对不起，我刚才还瞪了你。” “没事没事。”楚蔓连忙摇头。 事情“说清楚”，横亘在几人间的矛盾也不复存在。 柳思泠情绪变化得快，不久前还气得丢筷离席，现在又兴致勃勃： “我和霄哥哥刚才逛了逛城里，感觉还是有不少有意思的东西。明阅，我们再一起去逛逛吧。反正回信——”还要几天。 目光落在楚蔓身上，她连忙闭嘴，换了说辞： “反正我们还要在城里待几天，守在客栈多无聊呀，还不如多在城里逛逛。” “阿蔓姑娘，你若是无事，不如一起啊。” 提出后一句话时，柳思泠其实不是很乐意的，但才“误会”了人，还无端发了脾气，她也有些想要弥补一下。 “好啊。”楚蔓答应得爽快。 柳思泠有些没料到她应得这么爽快，愣了愣，过了会儿，回过神来， “那我们赶紧走吧。” 因着火阳教的覆灭，遥山城开始慢慢焕发生机，一天比一天热闹起来。 有些自发的庆祝活动更是有趣极了。 柳思泠在遥山城玩得极欢畅，回客栈的时候，险些都想再晚些离开了。 一进客栈，看见朝他们走来的阿蔓，立刻就变了主意。 还是早点离开吧。 这几天里，他们住在客栈里，被临时安排的阿蔓也一直住在这里。 他们一起在城里逛，阿蔓那天应了她的邀约后，后面每天都是跟着一起。 柳思泠习惯了他们三人一起的氛围，猛然多出一人，还是不那么熟悉的人，她玩的时候，有时看见这人，开心的心情都收敛了几分。 有时候，她也想和阿蔓让她别跟着他们。 但这些话很难说出口。 柳思泠和云跃霄接受着相同的观念教育。 面对弱者，她总不好说出太过分的话。 才开口两句，人家一红眼睛，也不辩解，伤心地说“对不起”“打扰了”转身离开，她就觉得自己也在欺负人，下意识就将出口的话尽数收回。 柳思泠是真的拿阿蔓这样的人没办法。 还好，他们不会在遥山城久待。 在遥山城住了三天，云跃霄等到回信。 “父亲说，让我们去一趟普济寺。那里有解释各种梵文的重要书籍，取完后就回京城。不可耽误。” “那我们现在就出发吧。” 三人将包袱收拾好，下楼，就看见了等在客栈门口的阿蔓。 游晖落在她的肩膀上，看到了一只深蓝色的包袱，眼神若有所思。 云跃霄倒是没有什么想法，他走上前，笑得爽朗， “哈哈，阿蔓姑娘，我不是说了吗，不用送我们的。你还特意来这一趟，多麻烦。” 楚蔓勉强地笑了下，“没、没什么的。” 这神情，明显就是有话要说。 云跃霄想要问，游晖推了推他的肩膀，“阿蔓姑娘都说没事，马上要分别，我们就别拒绝人家的好意了。” 反正这一别，可能永远都不会再见了。 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就算阿蔓要送他们出城门，离开后，照样什么关系都不会再有。 第四十九章 利用游侠好友报仇的伪善小白花（11） 他被带入离别的气氛，叹着气有些感伤。 阿蔓磨了磨牙，看着他们真要来和她告别，几步上前，拉住云跃霄的衣摆， “云大哥，你们能带我一起离开吗？” “啊？” 云跃霄惊讶地望过来。 柳思泠也不可思议，游晖惊讶一瞬就恢复平常，毕竟看到包袱后，他心里就有些预感。 预感归预感，带她一起离开还是不可能的。 “阿蔓姑娘，我们可不是出去游山玩水的。来遥山城前，我们就遇到不少恶徒，一路惩奸除恶，才走到这儿。你跟着我们，安全得不到保障。” 云跃霄也点点头。 阿蔓神情有些紧张，还是坚定自己的想法： “我、我会努力不拖累你们的。如果有坏人，我会跑，会躲，实在有事，你们不用管我。我做了决定，就会承担这个决定的一切后果。” 游晖眉头拧着，就要直白拒绝。 倒是云跃霄看出她内心的紧张与忧惧，问： “阿蔓姑娘，你为什么一定要跟着我们呢？” “阿蔓父母早逝，家中房屋被伯父所占，上次被火阳教掳去，也是他们所为。从火阳教离开，我便无家可归。” 楚蔓说着，泪珠毫无预兆地下落，抽噎着说： “我知道，这几日我赖在客栈已经是脸皮厚，现在还要求跟你们走，实在是太得寸进尺不知好歹。可是，我真的没办法了。” 楚蔓拉着云跃霄的衣摆，膝盖一软，就要跪在地上， “阿蔓愿为奴为仆伺候公子，只望公子带我离开。不然，你们走后，我再留在这儿，定会被伯父发现，再被卖掉的。” “这......” 云跃霄原本也是认同游晖的想法的，阿蔓姑娘柔弱，也没有武功，不适合跟着他们风餐露宿。 可听了她的话，不禁有些动摇。 游晖依然冷面无情，“我可以带你去找官府，将房屋夺回来。或者，我给你一些银钱，你去别的地方安身立命。” “阿蔓谢过游公子好意，可夺回来，你们走后，我也是护不住的。”楚蔓泪雨凝噎。 银钱也是一样的道理。 无依无靠的孤女，不说拿着银钱，就凭这样的美貌，在哪里都是容易被盯上的。 连自己都护不住，更别提房屋和银钱。 看着游晖凉凉的眸子，楚蔓悲伤地咬咬唇，起身，忍着泪道： “是阿蔓恩将仇报了，几位恩人便当阿蔓没说过这些话吧。这些本就是阿蔓的事情，我会自己去想办法的。” 她朝着三人感激地行了一礼，温柔嘱咐： “恩人路上注意安全。” 说完，阿蔓转身，朝着门外走去。 云跃霄想到刚才拉着自己衣摆时传来的颤抖，心里骤然一酸，大声叫住她： “阿蔓姑娘，等等。” 阿蔓没有停住，云跃霄想到什么，快走几步，走到她的面前，按住她的肩膀一转。 少女已泣不成声，又担心被他们看见，齿尖死死地咬着唇瓣，咽下哭声的同时，也将唇咬出不少血痕，模样狼狈不堪。 云跃霄心中一软，更加坚定： “我带你一起走。” “云兄！” “霄哥哥！” 游晖和柳思泠同时开口。 云跃霄已经接过阿蔓身上的包袱，对好友说： “阿蔓姑娘在铲除火阳教上出了大力气，还可能被残余的势力盯上，待在城里确实不安全。我们得带着阿蔓姑娘一起走。” “放心，路上遇到什么危险，我会保护好她的。” 他们还想再劝，云跃霄决心坚定，半句话不入耳。 “我去租辆马车，明阅，阿泠，还有阿蔓姑娘，你们在这儿等我一会儿。” 云跃霄做出的决定，自然会承担自己的责任。 他嘱咐完，就出门去找马车。 大堂里，三人安静站着，谁都没有说话。 柳思泠是没有心情，楚蔓是觉得没有必要。 至于游晖，他在想阿蔓的事情。 这就将她带上了？ 游晖沉思，忽而看向楚蔓，轻呵： “阿蔓姑娘好手段。” 楚蔓仰头看他，眼神无辜又可怜， “游公子，你在说什么呀？” 游晖改变了主意。 他赞同云跃霄的决定，确实要将她带在身边。 带在身边，才能更好地看出她的端倪。 她绝对不是表面上那样的弱女子，即便他们不带，她也肯定会有别的办法跟上。 那后面，还不知道会有什么样的变故。 时时盯着她，才是最好。 游晖目光定在楚蔓身上，悠悠开口： “听不听得懂不重要，阿蔓姑娘，一路同行，可别露了马脚才是啊。” —— 马车摇摇晃晃地往前开着，车厢里，气氛安静得诡异。 终于，有人受不了，一把掀开车帘，大喊： “停一下。” 马车停下，骑着马在前面探路的游晖折返回来，停在马车旁。 “阿泠，怎么了？”驾车的云跃霄开口问。 掀开车帘的人正是柳思泠。 从遥山城离开时，顾虑着加入了一个阿蔓，云跃霄就将决定的买三匹马，变成了买马车加两匹马。 他是这么想的，阿蔓是个普通姑娘家，只能坐马车和他们同行，正好阿泠也可以坐马车。 两个人有个伴还可以说说话，他就坐在外面驾车，明阅骑着单独的马匹，去前方先探路。 云跃霄不知道，上了马车，阿蔓和柳思泠却是基本没有说过话。 她们暂且还没有什么共同话题，柳思泠如果提起行走江湖的事迹，阿蔓的眼睛就会迅速亮起来，关注在她说的“霄哥哥”身上。 阿蔓一开口，就是“羡慕”，“云大哥竟然这样吗？柳姑娘，你能不能和我说说，云大哥从前是什么样的？” “柳姑娘，云大哥人是不是很好啊，我真的好羡慕你能和他一起长大呀。” 听着听着，柳思泠就觉得不对劲了。 她想说些什么，阿蔓就抬起无辜的眸子，问：“怎么了，柳姑娘？这些事情是我不能知道的吗？” “云大哥是我救命恩人，我只是想要更了解他，好以后回报他。” “柳姑娘要是介意的话，我、我就不问了。” 说完，她的眼睛就变得湿润，眼泪说下就下。 第五十章 利用游侠好友报仇的伪善小白花（12） 即便如此，对方还是拿着那双委屈、似是而非的眼睛，一下一下地落在她身上。 柳思泠实在受不了，决定和外面的人换个位置。 “外面没有位置了啊，你要是觉得闷，我们停下来休息一会儿，等会儿再启程也行。”云跃霄对着她道。 柳思泠想了想。 下车休息呼吸新鲜空气肯定是好的，但一会儿还是上车和阿蔓待在同一个空间，那不和没下车没有区别。 “不行，我就要换。” 别看柳思泠性情爽直，她在三人队伍中还是被护着的。 一个是她年纪最小，云跃霄还是跟她一同长大，本就习惯顺着她，游晖也几乎将她当做异性亲妹妹； 第二个则是她是女子，就算她不喊苦不喊累，有些时候，云跃霄他们也还是会额外关照。 一般来说，她提出的要求，只要不过分，大家都是会答应的。 柳思泠也习惯了这种相处模式，不等他们答应，一下蹦下车，看着车外的两人， “你们两个，谁给我让个位置？” 游晖骑马，云跃霄驾驶马车，她和云跃霄还有婚约，游晖抓紧了缰绳，带着些调侃意味： “我习惯一个人骑马，不然让云兄和你挤挤。” 云跃霄思考着，也觉得没什么问题，正想同意。 阿蔓伸出手撩开车帘，头探出车外，怯怯道： “柳姑娘是不想和我待在一起吗？” 她咬了咬唇，眼角泛着红， “那还是我出来吧，本来我就是多余的，柳姑娘回车厢，我在外面赶车。” “赶车？你会吗？要是惊了马，又怕出事故又可能耽误时间，还是算了。”游晖提出反对。 阿蔓抿唇轻笑，“云大哥可以教我啊。” 柳思泠觉得不对，事情不应该是这样发展的。 但她又说不出什么不对。 云跃霄想着阿蔓说的“柳姑娘不想和她待在一起”，眼中露出些疑惑和不赞同。 柳思泠更加气恼地捏了捏腰间的鞭子柄。 气氛陷入僵局时，游晖陡然开口： “赶车的位置坐不下两个人，教人也耽误行进的时间。” “再者，阿蔓姑娘，我们既然带上你，怎么可能还有不想和你待在一起的想法，你误会了。” 云跃霄想到这儿，附和地点点头，连忙又为自己的误会歉意地看向柳思泠。 局势一下子发生改变。 阿蔓还想说什么，游晖已经做下决定： “思泠要出来，肯定是坐累了想呼吸新鲜空气。既然这样，骑马吧，我坐马车。” 云跃霄阻止：“这样不好吧，阿蔓姑娘一个女子——” “云兄，”游晖知道他要说什么，笑着道， “阿蔓姑娘以后都要随我们出行，吃穿住行都在一起，要什么时候都注意男女之别，可会耽误太多事了。” “我想，阿蔓姑娘既然决定和我们离开，应该不会介意这件事的吧。” 楚蔓能怎么样。 她僵着柔和的笑，点点头：“云大哥，我不在意的。” 游晖当即下马，看向柳思泠，“思泠，接我的班探一下路，可以吗？” 这下终于到柳思泠的主扬位置，她下车，拉住马绳，飞身上马，姿势飒爽。 又一下将鞭子从腰间抽出，“唰”地一下打在地面上，头颅微昂， “小事一桩。” 马车重新摇晃起来。 车厢里，如之前一样安静，但里面的人不同，安静的人也不同。 游晖坐在楚蔓的对面，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这目光，就像是已经看穿了她的一切想法计划，还带着点警告。 楚蔓知道游晖对自己从未放下戒备心，心里烦躁，只能装作委屈地低头，不开口说一句话。 对他，可不能与对待云跃霄和柳思泠的方式一样。 少说，少做，才不容易被抓到错处。 她安静着，游晖等了会儿，倒是先开了口： “阿蔓姑娘，云兄与思泠都是江湖儿女，心思纯粹简单，不会将人想得太坏。我却不是。” “你既然非要跟上我们，就记得收好自己的狐狸尾巴。” 他眼底的笑收回，声线冰凉，手轻轻地摩挲在剑柄上，威胁的意味厚重。 楚蔓演了多年的戏，当即抬起眼睛，轻轻眨动： “游公子，你又说些阿蔓听不懂的话了。” 她神情无辜得浑然天成，让人看不出一点纰漏。 游晖不得不承认，尽管知道这个人心怀不轨，那双眼睛着实生得好。 大大的杏眸，透彻干净，只要目光紧紧地追随着人，就不由让人相信她的话。 这样澄澈的眼睛，怎么会生在一个心思多变的人身上？ 游晖心里可惜，望着楚蔓的神情依旧冰冷，没有动摇， “我不管你有没有听懂，但我必须警告你，少将那些心思花在云兄和思泠上。” “你那些挑拨的手段，他们看不出，我看得一清二楚。” 楚蔓更坚定了要除掉他的念头。 “游公子对我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她瞬间酝酿出泪水，抽噎着问。 柔弱的女子泣涕涟涟，哭个不停，时间久了，还有些接不上气，唇色都变得苍白几分。 有些怜悯心的，都会忍不住上前安慰她。 游晖却不是，他目光沉沉，凝着她这般模样，轻呵， “云兄心思简单，吃你这一套，我可不吃。” “阿蔓姑娘不必在我身上白费心思。” 说着嘲讽的话时，他还有些疑惑。 上次在客栈，云兄离开后，这位阿蔓姑娘就展现出柔软外的一面。 她知道自己不吃这一套的，怎么这时候还在自己面前演起来了。 游晖疑惑着，忽而听到车帘被一下掀开。 “明阅，你欺负阿蔓了？” 马车停了下来，云跃霄目光迟疑，语气中还是忍不住带上质问。 游晖瞬间反应过来。 他们说话时压低了声音，阿蔓哭的时候可没有。 “没事，游公子只是觉得，柳姑娘出去，是我欺负了她，他在问我马车上发生的事情。” 楚蔓看着云跃霄，主动出声替游晖解释。 “这是个误会，我说清楚就好了。” 第五十一章 利用游侠好友报仇的伪善小白花（13） 云跃霄还记得，自己掀帘子看过来时，阿蔓匆匆忙忙拿帕子压在眼睛上。 现在眼泪即便被擦拭过，眼角还是留下了哭泣过的红痕。 这个样子，就算楚蔓主动将责任揽在自己身上，长了眼睛的人都能看出端倪。 她定然受了委屈。 最起码，从眼前扬景看起来。 阿蔓解释时说的是，明阅方才在问她马车上发生的事情。 但云跃霄对这个说法有些另外的猜想。 说是“问”，可问也分很多种，难保游晖不是带着情绪在质问。 当然，他和游晖相处的时间不短，也相信他不是会欺负小姑娘的人。 云跃霄稍微联想一下，大概知道了事情始末。 游晖除了一个云游四海的师父外，再没其他亲人，认定的友人也就他和阿泠两人。 他是护短的性子，看见阿泠出来时表情不好，自然对阿蔓有所怀疑，表现出不满的情绪在所难免。 明阅年纪比他小一些，不会那么公正评判对错，他能惩奸除恶锄强扶弱，却会对自己看重的人或事有些偏向。 简单来说，处理事情上他有私心。 在朋友和还是陌生人的阿蔓之中，明阅毫不犹豫偏袒朋友。 云跃霄不能说他和阿蔓两人谁有错，从哪一方的角度来看，都是没有问题的。 阿蔓被质问，该委屈； 游晖觉得朋友被欺负，为她出头，也没毛病。 但—— “明阅，你不该那样揣测阿蔓的。” 阿蔓年纪小，又娇柔脆弱，经不得一点摔打，还是应该让着些。 不用他解释，游晖就读懂了云跃霄话的意思。 他并不是在指责，不过是习惯偏向于弱小而已。 游晖心中有些燥气，可冷静下来，又觉得这股燥气不应该朝着云跃霄而去。 从认识他第一天开始，游晖就清楚他是什么样的性格 要是他什么都不管就偏向自己，游晖才会觉得眼前人不是自己认识的云跃霄。 自己不该生气。 生气的话，便宜的是谁呢？ 游晖目光瞬间转移到楚蔓身上。 她擦了泪的帕子掩在唇上，从他的角度，正好能看到嘴角微翘的弧度。 两人对上视线，楚蔓神情僵硬一瞬，很快将帕子放下，上翘的嘴角已经垂下。 她又恢复了那么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 游晖确信，自己绝对没有看错。 所以，她是挑拨过云跃霄和思泠的关系，现在又转向他和自己的关系？ 此人真是心机深沉。 游晖迅速整理出一个坚定的念头：以后不能让她和云跃霄单独相处。 云兄纯善赤诚，容易受骗，自己定然要将她盯好。 自己也不能落入她的圈套，真的和云兄分道扬镳。 思绪变得清楚，游晖面上的不满消散，做出一副歉疚忏悔的模样，抱拳行礼： “阿蔓姑娘抱歉，是我误会你了。我在这里向你道歉，也保证，以后定然不会轻易就质疑你。” 当然不能将那些质疑摆在明面上，再来几次，就算云兄相信他的品德，也会猜测他是不是对阿蔓有偏见。 阿蔓孤立无援，看到他和思泠有意见，云兄更加会怜惜她，反而被向往阿蔓那边推。 这可不行。 楚蔓见他真的道歉，嘴唇微张，有些惊讶。 刚刚对她还警告威胁的人，态度这么快就变得客气。 还真是能屈能伸啊。 亏她还以为能引得游晖在云跃霄面前辩驳或质问，展示一下他对她敌视的态度，自己以后好多用用苦肉计。 可惜，真是可惜。 楚蔓心中这样想，面上还是一副受宠若惊的表情， “没事的，游公子愿意听我解释，阿蔓就很开心了。我本就是中间插入大家，游公子对我有意见也是理所应当，不用给我道歉的。” 游晖心中冷笑，脸上表现的是与内心相反的诚挚歉意， “之前是我太过谨慎多疑，胡乱揣测误会了阿蔓姑娘。是我做错了事情，我们之间没有贵贱之分，道歉当然应该。” 两人话一句说得比一句软，态度一个比一个低，眼神交错间却已是一片刀枪剑雨，你来我往，用软话给对方使绊子。 云跃霄看着两人“和谐”相处的扬景，忍不住扬起笑。 “像现在这样就很好嘛。大家结伴同行，就应该同心协力。都是朋友伙伴，不要因为外事影响感情。” 楚蔓和游晖同时朝着云跃霄看过来，转过来又看向对方，嘴角都无力地扯了扯。 此时，他们的心里都是同样的想法：云跃霄/云兄真“单纯”啊。 “云兄说得对。” 还是游晖率先反应过来，应道。 他又噙着玩味的笑看楚蔓，问： “就是不知道阿蔓姑娘愿不愿意给我这个机会，一起做同心协力的朋友伙伴。” 不能让她接近云兄，那就自己拦在中间，好歹，他确信，自己绝不会被这来历不明的女人迷惑。 楚蔓望着云跃霄眼中的期待，只能点头：“当然是愿意的。” 云跃霄更加满意地点点头。 原本，见着阿蔓被明阅惹哭，他还起了自己和他调换位置的想法。 现在倒觉得这样正好。 游晖对阿蔓有些误解，更应该多多相处，解决之间的隔阂。 马车继续行驶，遇到村落或者城镇就停下歇息一夜，顺带着补充干粮。 但也不是每天都有那样好的运气，能找到有人烟的地方落脚。 这不，今天，太阳都快落山，他们也没遇到过聚集的人烟。 大家只能在外露宿。 云跃霄三人在这方面经验丰富，寻了一处林间的空地用于夜间休息。 林子里有枯柴野物，再走一段距离还有湖泊，基本的生活条件都具备。 云跃霄将马拴在一棵大树上，如从前一样安排后续的事情： “明阅捡柴，阿泠采野菜，我去林中打些猎物。” 见他说完没有提起自己，楚蔓主动给自己找了事情， “云大哥，那我去找水源打些水回来。” “这——” 云跃霄有些犹豫，看着少女紧张的神色，点头，“行。” 以后还要相处那么多时日，若是什么都不让她不做，估计阿蔓心里也会担心，觉得自己未融入队伍吧。 第五十二章 利用游侠好友报仇的伪善小白花（14） 但云跃霄也知道，阿蔓没有武功，独自出去也许会遇到危险，稍稍调整了自己的安排： “我和你一起去水边，顺便去捉些鱼回来烤。” 楚蔓要的就是这个。 她提起裙角，脚步轻快地往云跃霄的身边走，手一下被人攥住。 “还是我和阿蔓姑娘去湖边吧。” 游晖一下插入两人中间。 他抹了把额上的汗，对云跃霄笑笑，“马车里太闷，我可流了不少汗，正好想去湖边洗一洗。” “捉鱼嘛，我也会，两件事一起办了还省事。” “云兄代替我去捡柴，也可以看看有没有猎物，咱们人多，得多准备些食物。” 云跃霄觉得他说得对，又想起之前在车上做的决定，点头，“那就照你说的来。” “等等，”楚蔓想要提出反对意见，衣袖已经被人拉住。 “阿蔓姑娘，我们走吧。” 游晖露出一边虎牙，笑容肆意明朗。 楚蔓“手无缚鸡之力”，怎么扛得过游晖一个侠客的力气，只能被他拉着往外走去。 林中树木郁郁葱葱，走过一些距离，看不见马车，游晖就松开了楚蔓的手。 两人并肩，一路上都没人先开口说话。 太阳已经落下，仅有一点余晖带来光亮，楚蔓走在林中，还在想着刚刚的事情。 也不知道游晖是哪根筋搭错了，莫名其妙地，就对自己亲热起来了，云跃霄还那么赞同他们亲近些。 真是，坏她好事。 楚蔓眼中恨色一闪而过，碍于形象，心头的郁气无法发泄，看游晖看得愈发不顺眼。 游晖不知道她对自己的不喜，步子迈得大，也比楚蔓先一步到达湖边。 他蹲在水边，双手合拢，掬起一捧水就往脸上泼。 俊朗的面颊沾了水，洗去一路的风尘仆仆，显得人都清爽了不少。 游晖不是全然的撒谎，他是真的在车里坐得闷了，想弄些水洗洗。 楚蔓跟着走过去，在他身旁蹲下，侧头看了一眼。 日暮的光线橘黄偏暖，落在少年的脸上，晕出几分偏爱的柔和来。 他是长得很好看的，几分风流几分肆意，温柔下来时，漂亮的桃花眼又似将荡漾的春水尽数纳入，正是年少慕艾的少女最容易动心的类型。 楚蔓也像是被雷击中，迅速收回视线，低着头不说话，耳尖红红，如曾经那些大街上偷看他的少女一般。 游晖将她的表现收入眼底，洗脸的动作停顿下来。 等等，他们不该是这样的相处模式呀。 他纳闷中又有点尴尬，迟疑一瞬站起身，开口： “我去那边看有没有鱼，你装好水在旁边等我。” “嗯。”楚蔓低低地应。 游晖更有些无所适从，他又看了点那颗低得沉沉的脑袋，转身想要迅速离开这儿。 才转身，身后忽而传来一道慌张的尖叫声： “啊！” 游晖听出声音的主人是阿蔓，连忙转身，就看她已经站起，但身体不稳，摇摇晃晃，下一瞬就要掉进面前的湖水中。 他瞳孔一缩，什么也顾不得想，大跨步向前，揽住她的腰，就要将人从湖边带回来。 两人距离一下子拉近，近得游晖可以看清楚蔓脸上每一个细节，也包括—— 她眼底计谋得逞的笑意。 不对。 游晖瞬间感觉不妙，但已经晚了。 腰间传来一股力量，不小，推着他往湖面的方向倒去。 若是平时，游晖完全能够稳住下盘，将脚像是树根一样扎进泥里，任凭旁人如何动作也不受影响。 可此刻很不巧，他光顾着拉楚蔓，全然没预料到会有这一出，身体也不能反应过来，竟然就这样生生地落入水里。 扑通。 溅起大片水花，临湖戏水的天鹅被吓得往外飞出好一段距离。 没过多久，又折返回来，好奇地察看水中多出的“邻居”。 楚蔓掸了掸被水溅湿的衣裙，烦恼地蹙蹙眉，转眼看见水里更加狼狈的游晖，心情明朗起来。 衣服脏了回去换一身就好，眼前的笑话可不是说看就能看到的。 “哈哈。” 楚蔓往后退了两步，双臂环胸，姿态闲适，欣赏水中人的窘态。 湖水其实并不深，尤其像是游晖掉下去的位置和岸边隔得那么近。 他慌乱一瞬，很快就脚踩湖底，站了起来，水堪堪没过腰。 但游晖整个人已经被水打湿得透透的，额前的发丝粘在脸上，右边脸颊沾了点泥水，衣裳更是紧紧地贴在身上，乱糟糟的没有一点形象。 这模样，可和刚刚那个仅面颊沾了些水显得愈发俊俏的少年郎截然不同。 楚蔓看了，却觉得现在这样才是他该有的模样。 先前看他一眼什么害羞，什么心动，统统都是假的，只有看热闹的心才是真的。 更何况，这热闹还是自己创造出来的。 这便让人更加的心生愉悦。 楚蔓早就看他不顺眼。 凭游晖对她的警惕，不能暴露身份的前提下，想让他吃瘪太难了。 这不，临时伪装一下还是很有利的。 尽管以后自己再想对他做什么会增添难度，但，管它呢。 先顾着眼前再说。 “哈哈，哈哈哈哈哈。” 楚蔓又毫不客气地继续嘲笑他。 游晖在水中被灌了好几口的湖水，本就难受，听着不断传到耳边的嘲笑声，心中更是恼怒。 “你！” 他将头转过去，去看那个还不断发出嘲笑声的罪魁祸首。 少女总是下压展示愁苦的眉头扬起，眼睛在仅存的光线下闪出点点碎星，略显苍白的脸颊两侧晕出红，透出几分气色。 她还是柔弱的相貌，身上却多出一种张扬的魅力。 游晖忽而有些忘了自己原本是要做什么，视线许久无法移动。 他定定地盯着阿蔓，陷入自己的思绪： ‘眼前的模样，好像才是她本来的真面目。’ 长相柔弱，并不代表内心柔弱。 这个样子的阿蔓，比总是怯弱地拉着云跃霄、躲在云跃霄身后的阿蔓看起来顺眼多了。 楚蔓也在岸上看着他。 游晖明明那么狼狈，反应却未按照她的想象来，现在居然还在发呆。 她有些不满，收敛笑意，故作指责地蹙眉摇头： “游公子，就算再渴，也不能跳进湖里直接喝啊。” “还是，游公子是想要下水游个泳？” 第五十三章 利用游侠好友报仇的伪善小白花（15） 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再回忆起起自己那一刹那对她的改观，不喜反扑，才生出的星点好感被压在最深处。 游晖表情僵硬地盯着她，有一刹那想要用眼神杀人。 楚蔓还若无所觉，朝着游晖的方向靠近几步，身体半蹲， “好了游公子，咱们还有正事要做呢。你的稚子童心暂且放放，赶紧上岸吧。我拉你。” 她唇角勾起一点“和善”的弧度，友好地伸出手，嘴里却道： “对了，游公子，湖水好喝吗？” 游晖抬头，对上她戏谑的眼神，恼怒不已，没有任何的动作。 不搭她的手上岸，也不回应她好奇的询问。 但不过眨眼的时间，他还是递出一只手，回，“好啊，那就麻烦阿蔓姑娘了。” 两人手掌靠近，快要碰触到时，楚蔓眸光微动，手掌外翻，拉人的动作变成朝外推。 这变化在电光石火之间，不说寻常人，就是练过武功的练家子，没有准备的情况下都难以躲过。 游晖却是眼睛眨也不眨，避过推的动作，反手抓住她的手腕，往自己的方向收力。 扑通。 又一声，栖息的天鹅被惊得再次飞起，再不敢回来。 这样的是非之地，再热闹，它们也不敢待着。 水里现在可有两座大煞星呢。 “游、晖。” 楚蔓半浮在水中，目光如刀锋般朝着游晖的方向剜去。 游晖将她拽进水里后就往后浮着退了两步，不被楚蔓溅起的水沾染上。 此刻，面对指责，笑得无赖，“阿蔓姑娘，想要知道湖水的味道，不如下来亲自尝尝更合适。” “你——”楚蔓瞪着他，心里的愉悦在这刻全都消失。 她先前问游晖水味道分明是想看笑话，结果现在自己也成了笑话里的人。 游晖话还没停，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倒是不知道，阿蔓姑娘说好拉我上来的，临了那动作怎么像是变了卦？” 楚蔓听着他的质问，并不心虚。 她确实还想继续使坏，借拉人再将他往水里推，多喝点湖水。 自己从来没说自己是好人呀。 可游晖也不是什么好人。 要不然，她现在也不会出现在水中了。 他们大哥不说二哥，都是心里八百个算计还嫌少的主。 但被他点破自己的行为，她也没有办法再去理直气壮指责游晖。 楚蔓将气闷在心里，冷冷笑了一声。 “呵。” “游公子不愧是江湖上有名的侠士啊，就不会如云大哥一般，同我这样的小女子计较些小事。” “游公子可真是太大度了。” 她故意说着反话，恨不得将嘲讽的目光钉在他的身上。 游晖接收过许多人将他和云跃霄放在一起做的对比。 他外表看着好相处，内心却极淡漠，不如云兄心口如一的赤诚热情。 许多长者见识多，看得清楚，自然有些评判。 大多都是如楚蔓一般夸赞云兄贬低他。 游晖在这个方面看得很开，对云兄近乎天真的正直赤诚不赞同却钦佩，从未升起过嫉妒不满，自然不会让自己为别人的评价而伤神。 更何况此时还是一个不、重、要的人做出的评价，他更加不放在心上。 “是吗？没想到阿蔓姑娘对我的评价如此之高，我可真是受之有愧。” 说着受之有愧，他的表情却是毫不客气地接受了这个评价。 想让他因三言两语就对云兄生出龃龉，做梦吧。 像是挑衅一般，游晖还咧开嘴角，露出一边虎牙。 不管内心怎么想，现在看起来真的就是个爽快接受赞扬的阳光少年。 楚蔓着实看不惯游晖这个样子，那些算计的阴毒计谋暂且又无法用到他身上，只能骂了句： “呸，厚脸皮。” “比不得阿蔓姑娘，先动手还能理直气壮倒打一耙，那才叫真的脸皮厚呢。” 游晖眼皮都不抬，反讽的回话就朝着她扔过去。 楚蔓：！ 她握紧拳头，深深地吸了口气，沉默好些时候后，水中双拳猝然放松。 额头前的发丝上的水珠落下，正好砸在睫毛上。 长睫承受不住重量，带动着主人闭了下眼，水珠落下，滑过面颊，似是泪珠坠落。 楚蔓也紧跟着变化神情，眼神瞬间脆弱起来，声音颤抖： “游公子，你怎么可以这样说我呢？” 她似是委屈极了，伸手擦了擦眼睛，眼尾瞬间晕上红，贝齿咬着下唇，水润的眸子含着无数似怨似泣的情绪。 “我知道，你和柳姑娘是朋友，对我的加入有意见。可我又做错了什么呢？” 说到最后，楚蔓的声音都带着嘶哑。 她难以“承受”心底汹涌的情绪，像是失望透顶，再不看游晖的表情，脚踩实湖底泥土，从湖底站起。 身上的水珠哗啦啦往下流淌，楚蔓也没有察觉，一步一步往岸上走去。 游晖看着她的背影。 楚蔓为了保持自己柔弱不能自理的形象，衣裳大多是浅色的裙装，薄裙轻纱，弱柳扶风一般。 现在衣裳被水沾湿，好些地方都贴在身上，更加显得身材纤弱，一阵风都能将她吹倒。 她在水中行走，步伐沉重缓慢，更像是受了欺负和不得了的打击，再配上最后委屈的诉白，游晖都忍不住恍惚： 莫非，真的是自己行为太过分了。 甚至他还生出些愧疚。 这样孤苦无依的姑娘，自己怎么能欺负她呢？ 如果，事情最开始，不是阿蔓先伸手推他的话—— 正因为受害者是自己，他很快从恍惚中清醒，看出她的本质： “装模作样。” “表里不一。” “绵里藏针。” 先前改变的印象被他在心里抹去，还为了彻底消除痕迹，又添加了不少不好的评价。 游晖眼睛微眯，最后得出结论，“不是好人。” 以后，对她的防备还要提好几个等级。 林中。 夜已经深了，火堆旁，四人围坐。 大家已经吃过晚饭，又还没有睡意，便都坐在一起休息。 楚蔓换了一身丁香色的浅色长裙，头发披散在身后，巴掌大小的脸看起来更加小巧。 第五十四章 利用游侠好友报仇的伪善小白花（16） 她朝着火堆方向挪了挪，冷意退散，身体却还有些发抖。 迟疑一会儿，楚蔓抬头，眼睛期待地看向云跃霄的方向。 余光扫到他身边的柳思泠，又胆怯地收回，抱着自己膝盖的动作更紧，连脑袋压在膝盖上，像是想要将自己的脸埋进去。 在楚蔓第一次看过来时，云跃霄就注意到了她的目光。 没见她有什么举动，身边阿泠又时不时缠着他说话，他对她的关注就弱了几分。 但楚蔓将自己的存在感降得近乎于无，太安静时，云跃霄又忍不住担心。 他回过阿泠的话，抽出一分心神去关注了下楚蔓的状态。 这一看，他不由皱起眉。 瘦弱的姑娘都快将自己缩成一团，身体止不住地发抖。 尽管楚蔓未开口，云跃霄还是不得不多想： ‘阿蔓是个心思敏感的姑娘，她刚才看自己，莫非是有什么事情想要找自己帮忙，不说话是抹不开面子？’ 就算没事帮忙，就阿蔓此刻一看就不对劲的样子，云跃霄也放不下心。 他和柳思泠说了声，起身，主动走到楚蔓身边，半蹲下身，询问： “阿蔓，你怎么了？” 楚蔓似是没预料到他会过来，耳畔传来声音时，惊了一下，但抬头看见是云跃霄，眼底的惊吓瞬间变成信任。 “云大哥，是你啊。” 想起他问的话，她勉强笑了笑，“我没事。” 云跃霄蹙眉。 少女额头渗着点点汗珠，几缕碎发粘在上面，唇色发白，这怎么也不看是没事的样子。 他又放柔声音，“阿蔓，你不是说将我当做哥哥，有什么事情不要自己扛。” “还是说，你不相信我能给你帮忙？” 他开玩笑道，楚蔓立刻否认，“不是，我相信云大哥。” 开口之后，之前不敢说的话也有了出口的冲动。 “云大哥，我、我有些害怕。” 楚蔓瑟缩了下身体， “云大哥，晚上我能坐在你的身边休息吗？我从来没有在野外过过夜，这里会不会有狼啊？” 她说着可怜的话，眼睛依恋地看着云跃霄，就像是他是这个世界上她唯一的依靠。 云跃霄被她这样一看，胸中涌起无限的豪情，毫不犹豫， “可以。你放心，这里没有狼的，就是有狼，我也不会让它伤害你。” 说完，看着楚蔓崇拜的神情，云跃霄挠了挠后脑勺，有些不好意思， “就这点小事，怎么不直接说？” 楚蔓目光越过火堆，犹豫地往对面的方向看了眼。 云跃霄站着，很简单就看到了那里的人——阿泠。 他脑中瞬间明悟。 从阿蔓认识他们开始，这些天里，柳思泠就因她闹过好几次矛盾，小队的气氛有时都变得僵硬了些。 每每产生矛盾，都是柳思泠气势汹汹表示不满，阿蔓落泪还要委屈地说没事。 云跃霄也是为此伤透了脑筋。 他不明白，阿泠从前也不是无理取闹的性子，怎么现在就总要和阿蔓一个无依无靠的小姑娘作对。 阿蔓年纪比她还小呢。 因着她们的矛盾大多时候都是些小事，并不涉及底线原则，云跃霄解决问题时，一般都是让阿泠不要多计较。 私底下，自己再多哄哄阿泠。 毕竟，他和阿泠游晖相识多年，感情好，不会受小事情影响。 阿蔓才加入没多久，没有武功，出身经历又不好，本就没有底气，要是自己再对她严肃，怕是小姑娘会更内心惶恐。 但即便如此，阿蔓还是心思太敏感了些，矛盾被解决，对她有意见的柳思泠还是在她心里留下了些阴影。 所以，现在连找他帮忙都有些不敢，还担心会不会惹得柳思泠又发脾气。 想到这儿，云跃霄心中不太愉快。 他看重感情，极少对身边人发脾气，这也不代表他脾气好到自己的事情都要看别人的眼色。 尤其，柳思泠行为上真的有这点意思。 刚刚阿蔓看他的动作不仅自己捕捉到，五感灵敏的柳思泠也不会错过。 她这些天受够了装弱骗同情的阿蔓，也对云跃霄护着阿蔓有时都忽略自己的行为不满。 发现阿蔓又想引起云跃霄的注意，柳思泠就不想如她的愿。 想要霄哥哥注意，哼，她偏不让她得逞。 于是，云跃霄一有想看阿蔓方向的动作，柳思泠就找着两人一起长大的事情，回忆美好，将他牵制住。 这正落入了楚蔓的圈套。 柳思泠那时刻意的表现，与更早一些自己犹豫眼神留下的锚点牵扯在一起，很好地在云跃霄的心中刻下不好的记忆。 当即，他表情严肃起来，朗声道： “你以后有什么事情直接找我就行，你将我当做哥哥，我自然会保护你，不用担心害怕别人。” 就算隔着火堆，他们的距离也不会远到哪里去。 小声说话还可能被火花炸开的声音掩盖，音量一抬高，话语轻易就能被人听得清楚。 柳思泠坐都坐不住，猛地站起来，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们的方向。 她藏不住情绪，眼睛像冒着火，气得跺了下脚，发小脾气又坐回原来的位置。 但这一次，她双手环在胸前，头狠狠地别开，就不看云跃霄的方向。 她在等，等云跃霄看出她的异样，马不停蹄跑过来哄她。 楚蔓注意到，不等云跃霄看过去，一只手从膝盖挪开，拽上他的衣角，将他的注意拉到自己身上。 “云大哥，我还是有些害怕，晚上睡觉你可以坐我旁边，我拉着你的衣角睡觉吗？” 先是拉衣角，再就是靠在身上，身体距离拉近，心里距离也就在咫尺之间了。 楚蔓眼中闪过分志在必得。 “欸？阿蔓姑娘害怕吗，那晚上牵着我的衣角休息吧。” 手才拉住云跃霄的衣角，又有一只手冒出，将她拽着云跃霄衣角的手分开。 楚蔓往上看，就对上游晖那双漂亮的桃花眼。 他不知什么时候过来的，一手按着云跃霄的肩膀往外轻推，一手握住她的手腕，身体穿插在中间，轻易就将两人有些亲昵的距离分隔开。 第五十五章 利用游侠好友报仇的伪善小白花（17） 他没想到，自己就走了会儿神，阿蔓居然又在耍手段。 尤其自己刚刚走神的原因也在阿蔓，这便更让他气恼。 她抱着膝盖扮小可怜的模样游晖一早就看在眼里，那时他还在心中嘲笑讽刺，没有半分同情怜悯。 在湖水边推他下水不眨眼的人，这会儿装给谁看呢。 他可是半点不相信。 谁又会相信这样拙劣的伎俩。 游晖秉着看笑话的心态盯着阿蔓，没想到，没等多久，云跃霄就朝着她走了过去。 两人前面的对话声音不大，游晖没听太清楚。 但当听到云跃霄那句“我会保护你”，他就明白：有人吃阿蔓装模作样的这套。 还很吃，吃到都为她怀疑起认识很久的伙伴。 游晖不会让她的计谋得逞，当即走过去阻止她的计划，却没料到，他会看见阿蔓对云跃霄那样依恋信任的眼神。 那样柔和，那样温情，像是将眼中人视作唯一的依靠。 这可与她对自己的态度，一个天一个地啊。 就算是阿蔓也在自己面前装过可怜，却完全能看出来，她的目的不一样。 对他，是为打消他的怀疑；对云跃霄，似是只为了得到他的怜惜。 想到这一点，游晖心中莫名有些不舒服。 与云跃霄结伴有不少的时间了，一路上，有很多人都更愿意亲近云跃霄。 有些人是一开始对他更有好感，相处些时间后，也会看到他外表下的冷淡，转而投向云跃霄。 对于这些，游晖从来没有在意过。 但—— 游晖狠狠别过头，不再深想。 不过是个表里不一的女人，又有什么特别的。 自己定然是因为她加入了他们的队伍，才多了几分关注。 他是绝不会允许她掺和云跃霄和柳思泠之间的感情的。 游晖思绪变得清醒，毫不犹豫地插到两人中间。 “你！” 楚蔓正酝酿情绪，游晖一打岔，她险些接不上后面的戏，有些没忍住想朝他翻白眼。 注意到云跃霄还在身边，她才勉强戴好面具，怯怯看了游晖一眼，像是扎到针一般，迅速转回到云跃霄身上。 “云大哥，我、我不想和游公子，今天去湖边......我想坐在你旁边。” 有些话楚蔓没有说得太清楚，就是要不明不白的，才能引得人多猜想。 云跃霄“听话”地顺着她未说完的话展开了联想。 阿蔓和游晖从湖边回来时，两人都是一身湿透，形容狼狈。 云跃霄问过，那时他们言辞一致，就说不小心掉进了湖里，没有什么大事。 见他们都不想多提，他也没有多问。 现在看来，莫非其中还有些额外的事情。 如果阿蔓真的不想和明阅待在一起，云跃霄觉得还是要尊重她的意见。 他正想代替阿蔓拒绝，游晖就耷拉下脸，委屈巴巴： “阿蔓姑娘，我知道你介意我在湖边拉过你的手，男女授受不亲的道理我懂得的。” “但那不是为了救你吗，我也道过歉了，你那时还说没关系，说和我们一起行走江湖，就奉行江湖儿女那一套，不在意这些细节。” “所以，其实你并没有消气吗？那我再道歉一次，道歉到你真心原谅我为止。” 楚蔓听他说着些不着边际的话，眼睛越睁越大。 不是，他说的事情什么时候发生过，怕不是发了梦魇吧。 游晖一点不怕被揭穿真相，睁着“诚恳”的眼睛继续胡言乱语，偶尔还垂眉、抿唇，除了没眼睛红，这模样怎么看怎么眼熟。 楚蔓忽而反应过来——这不是上次自己装无辜的样子吗。 他居然学自己，之前那么不屑嘲讽，现在是在做什么？ 楚蔓磨着后槽牙，像是要将面前人撕下一块肉凶狠撕咬。 游晖注意到她眼底深处的凶狠，毫不在意。 楚蔓握紧拳头，耳畔传来求证的询问：“阿蔓，明阅说得是真的吗？” “不——” 楚蔓当扬就要推翻游晖说的乱七八糟的话，想到真实扬景，咬着牙更改了说辞， “是、是这样的。” 他说的是假的，可真相里有自己的把柄，她怎么可能戳破他的谎言。 楚蔓如游晖上次一般，咽下了自己酿成的苦果。 游晖迅速顺梯子下，推着云跃霄往柳思泠的方向走， “这里有我就够了，云兄你回去坐吧。阿蔓到底是个姑娘家，你一个有婚约的男子，就算将她当做妹妹，也不好和她太过亲近的。” 云跃霄被他推着走，这些话从脑子里经过，迅速捕捉到一个细节——明阅好像不喜欢自己靠近阿蔓。 这是为什么呢？ 明阅应该相信自己的秉性，不会怀疑自己越界的，可他还是不喜欢自己和阿蔓走得近。 那...... 云跃霄眼睛瞬间亮起，悄悄问： “明阅，你是不是、是不是心悦阿蔓？” 游晖推他的动作一顿，脸上表情变来变去，否认、惊讶、不解、奇怪、慌张......最后归于探究地询问： “云兄，你怎么会这么想？我和她，和阿蔓姑娘相处得一直没有多融洽啊。” “欸，话不是这样说的。” 脑子生出这个想法后，云跃霄对自己的判断越发自信： “你看，前面好几次你虽然针对阿蔓，但你又不是随随便便关注别人的人，这种针对，正说明你额外注意着她。” “而且，明阅，你虽不是容易亲近的性格，但与寻常人初次见面，都会保持应有的礼貌的。遇见阿蔓，你的反应可不是如此。” “再就是每次阿蔓想来找我，你都很不开心，甚至想办法阻止中断，今天还代替我和她一起去水边，分明就是想和她单独相处。” 说完自己判断的依据，云跃霄叹息了声，有些惊讶，话语中带了些身为前辈的衷心劝告： “我倒是从未想过，你心悦起姑娘时，会是这样幼稚的表现。明阅，现在姑娘家更喜欢温柔贴心的，你可要改改，以后不要欺负阿蔓获取她的注意了。” 游晖听了这些话，心底深处隐秘地动了动，很快又被别扭所覆盖。 他挎着脸，连连否认： “云兄，你误会了，我对阿蔓姑娘不是那样——” 第五十六章 利用游侠好友报仇的伪善小白花（18） 云跃霄陷入自己的情绪，继续滔滔不绝，直到听到重要信息，不太肯定地望向游晖。 游晖静了静，呼吸间，扬起感激的笑： “没什么，我就是没有想到云兄观察力如此敏锐，居然看出了我对阿蔓有意。” “你愿意为了我与阿蔓姑娘保持距离，明阅感激不尽。” 云跃霄看着他的眼睛，里面盛满了真挚的感谢。 那，刚刚的话，大概是自己听错了吧。 云跃霄点点头，没有再多想，又嘱咐了他几句如何对待喜欢的姑娘的话，就坐回柳思泠的身边，哄着生闷气的人。 他对别人的感情提建议时灵思泉涌，落在自己这边后，又抓耳挠腮，结结巴巴、不知所措。 若是平时，游晖可能还会调侃他几句，但此时，他没有那个心思。 游晖朝着楚蔓坐着的方向走，步伐缓慢中带了几分沉重。 云跃霄的误会对他来说是一件再好不过的事情，可想到他说的判断分析，他又不由陷入了沉思。 当然很多事情的真相不是云跃霄说的那样，但他也不能否定云跃霄话里的所有。 他对阿蔓，除了警惕怀疑，是不是真的还有些别的情绪呢。 游晖就这样宛如失了魂般坐下，腿上尖锐的疼痛眨眼就召回了他的神智。 “嘶，你做什么？” 他低头，抓住还停留在腿上的手腕，质问。 楚蔓脸上维持着柔弱的面孔，嘴上不饶人： “我看游公子说谎话都不打草稿，就想看看你身上是不是都是死猪皮。” 死猪不怕开水烫，连开水都不怕，掐一下应该也感觉不到疼。 “我说的是谎话，那诚实的阿蔓姑娘为什么不揭穿呢？” 游晖不久前还陷入沉思，听到阿蔓的话，立刻打起精神，与她打起嘴仗。 楚蔓：“你管我。” 游晖：“我也没想管你。倒是阿蔓姑娘这会儿不怕狼来了？” 他故意提起楚蔓对云跃霄说的话，还拉起自己的一片衣角，塞到她的手上， “喏，拉着吧，这样你就不用害怕晚上睡觉没有安全感了。” 楚蔓眉头都要拧在一起，嫌弃地将手中的衣角扔下，“什么脏东西都往我手里放。” “脏东西？”游晖脑中又冒出她看向云跃霄依恋的眼神，语气中带上自己都未察觉的攻击性， “云兄的衣角你拉着说能感觉安心，我主动送上来，你倒嫌弃是脏东西。” 游晖有些不满，“怎么？都是布制成的衣裳，阿蔓姑娘还能判断出好歹来，不知道那是什么标准啊？” “或者说没有标准，你说那样的话，不过是想将云兄留在身边？” 他想到什么，提出警告： “云兄与思泠是有婚约的，青梅竹马，家世相当，感情极好，你别想做什么破坏。就算你做了什么，他也不会受你蛊惑改变心意的。” 楚蔓并不喜欢云跃霄，就算对云跃霄表示一脸仰慕，也是另有目的。 但对着惹人烦的游晖，她就是要抵着他不喜欢的事情多说， “你又不是云大哥，怎么知道他的想法，别是自己胡乱揣测吧。” 游晖冷着脸：“那你是白日做梦。” 楚蔓：“我看是你别有用心，别人的感情，你掺和那么多是狗拿耗子。” 两个人唇枪舌战，你来我往，一个人说一句另一个人立马就回嘴过来。 他们心思都藏得深沉，很多东西都不会放在明面上，另有一张面孔示人。 现在因着种种原因，面对对方，倒是变成了有话直说的直肠子。 两人吵嘴气氛正是“火热”，云跃霄的声音打断了他们。 “明阅。” 游晖视线转过去，就见云跃霄皱着眉，对他比着口型：“我刚刚说的，别忘了。” 什么刚刚说的？ 游晖愣了愣，很快想起来，是那句——姑娘家都喜欢温柔贴心的男子。 他闭上嘴，耳尖莫名发烫，不过很快耳尖的烫被自己解释成被误解的恼怒。 同意云兄的话是为让他们保持距离，让云兄不受蛊惑，自己又不是真喜欢上这样心术不正、目的不明的女人。 “别和阿蔓吵嘴，让着她些。” 云跃霄没察觉兄弟的想法，又提醒。 要不然以明阅这个性子，怎么能抱得美人归啊。 他又看向楚蔓，语气变得柔和，“阿蔓，你别怕，要是明阅欺负了你，你尽管来找我。” “明阅没有坏心思的，你们好好相处，可以成为朋友的。” 云跃霄觉得自己为了兄弟的感情，真是操了太多的心。 他深深叹了口气。 楚蔓和游晖都停下了互怼的动作，朝着对方互相看了一眼，相同的念头再次冒出——云大哥/云兄想法真是荒谬。 成为朋友，和他/她，绝对不可能。 对着云跃霄那种操心的眼神，两人又只能点头： “知道了。” “那就好，我会多注意你们的。” 有云跃霄这句话，楚蔓和游晖再吵架，脸上也都是挂着笑脸。 就算是在骂对方，落在云跃霄的眼里，也是再和睦不过的相处。 尤其是楚蔓，她最是不能暴露一点点柔弱外的性格。 只有柔弱无依，才能让云跃霄放心不下她，去哪里都带着他。 游晖好似察觉到这一点，时不时就挑起让她火大的话题，不停刺激她，就为了打破她的面具。 打破她的面具，找到她真正的目的，让她离开。 他不能让她再影响队伍里的任何一人，任何一个，云兄、思泠还有...... 反正他就是不能让她影响他们，言语越发挑起刺来。 最厉害的一次，楚蔓都快对游晖起了杀心。 ‘冷静，你做了那么多的准备，不是为了在这个时候被破坏的。’ ‘那么多日的筹划，那么多夜晚的难以入眠，我绝不会放弃复仇，也绝不能这时候离开他们。’ 楚蔓深呼吸好几次，思绪逐渐清晰起来。 到底做了那么多年的伪装，理智一回归，表情很快调整正常。 “夜深了，游公子，我有些累，先睡了。你自便。” 第五十七章 利用游侠好友报仇的伪善小白花（19） 不过几息，女人的呼吸变得均匀起来。 “就睡着了？” 游晖有些没有反应过来。 楚蔓闭着眼睛没有回应。 他怀疑地打量着睡沉的女人。 就是在睡梦中，他都不能从她的脸上找到些许的端倪。 少女微微蹙着眉，像是靠着的大树太硬，又为了不给他们添麻烦，强忍了下来。 她垂着的双手搭在一起，压在身前，即便不那么舒服，也不敢放开，很是一副没有安全感的样子。 没有那双过亮的眼睛，眼前人反而更贴近她口中所说无依无靠孤女的形象。 他那么刺激，都没有让她破功，或者失口说出一定要跟着他们的目的。 游晖对自己一直以来的怀疑有了些动摇。 要么，是自己误会了她，之前被推下水是她恼羞成怒情绪到达顶点的冲动之举； 要么，是她藏得太深，因为所图甚大，才不会暴露一点问题。 游晖紧紧闭了闭眼，让自己去相信后一种情况。 对于眼前身份神秘、目的未知的女人，他想揭开她真面目的情绪愈发急切。 幸好，云兄都给他弄好了借口，自己不用担心接近她被怀疑，也有更合适的理由将她与云兄分隔开。 —— 普济寺距离遥山城有些距离，四人在野外露宿了三日，又在临近小镇上休息了两日，才终于到达。 “下车吧。” 柳思泠先掀开车帘，一下从马车上跳下来。 紧接着，一只纤细柔白的手轻轻掀开车帘，从车里露出张略显疲惫的面庞。 楚蔓身体探出车外，手拿着帕子贴了贴额头，目光转向车下的云跃霄，轻声道： “云大哥，我有些不舒服，你能扶我下马车吗？” 她的面色正印证所说的话，云跃霄没有怀疑，起身想要去接人。 还未走近，游晖骑着马折返过来，从马上飞身而下，挡在云跃霄的身前： “我来吧。云兄，你带着思泠先去普济寺门口探探情况。” “哦～～” 云跃霄看着分外主动的游晖，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 “行，那我们先去，你稍后带着阿蔓过来。” 他主动往后退了好几步，走到柳思泠的身边，还示意他们不用着急。 云跃霄走得痛快，楚蔓看着他的背影，又说不出类似阻拦等不善解人意的话。 她压了压眉头，有些头疼。 来普济寺的路上，她试了无数手段，抢占云跃霄的注意力，挑拨他与柳思泠的感情。 对于云跃霄这种思维单纯的人，楚蔓想要拿捏他完全不成问题。 关心，依赖，体贴，全身心都放在他的身上，云跃霄定然就会越来越注意她，关系变近轻而易举。 之后，再创造些身体接触的机会，亲近的关系转变为男女之情便是一层窗户纸的距离。 楚蔓计划得极好，可偏偏，最近多出了只拦路虎。 每一次身体接触的机会，都要被突然出现的游晖阻拦。 最后靠近是靠近了，云跃霄对她也亲近了不少，但那是看待需要保护的妹妹的亲近，和男女之情沾不到半点边。 而罪魁祸首，就是眼前看着她的男人。 游晖还没有半点被记恨的自觉，双手抱在胸前，仰头看着她，无聊地耸了耸肩： “云兄走了，阿蔓姑娘下来吧。我想，你应该也不需要我扶你了吧。” “游公子很讨厌我吗？所以，连扶我下车这样的小事都不愿意帮忙。” 楚蔓近来将重心都移到了云跃霄身上，对游晖这人，也就实在心气不顺时，才会回怼两句。 就如眼下这种回嘴，比起之前，实在算不了什么。 游晖也没有必要在这一点上多费口舌，递出一只手。 楚蔓竟然也就真的将手搭了上去。 下来后，交叠的双手放开，两人还并着肩，一同往普济寺里走。 进到正殿时，云跃霄已经和里面的住持说好来意。 对方对云跃霄和柳思泠的身份很认可，没有多花功夫就同意了他们的要求。 但有一点， “玄景师祖已圆寂十年有余，很多有关的古籍都被束之高阁，久未收拾。你们需要的东西大概也被收起来了，需要你们自己去找。” 楚蔓靠近时，正听见云跃霄问普济寺的现任住持玄安。 “玄安大师，那我们能否在寺中叨扰几日？” 玄安同意了，“善净，你带着几位侠士下去安置。” 他招呼来一个十五六岁的小沙弥，又朝着云跃霄等人，双手合十行了一礼。 “我这几日要离寺几日，诸位若有什么事情，也可以找善净。他年纪虽小，对寺中情况了解却不少。” 众人一一应是，云跃霄的好奇心稍重，多问了一句， “大师事情可麻烦，若有需要我们帮忙的地方，尽可以提。” 原本以为是客套关心的问话，没料到还真的引来了玄安期待的目光， “真的吗？如果几位能够帮忙，那真是再好不过。这件事对我来说还真有些费功夫。” 云跃霄都能说出帮忙的话，真要帮忙的时候，也不会逃避，找他打探具体的情况。 原来，距离普济寺十几公里的地方，有个小城镇，最近很不安宁。 听闻有采花贼夜夜行凶，已酿成了不少恶果，官府武力不行，没有逮到采花贼的踪迹，这才向普济寺发出了求救信函。 当年玄景师祖圆寂，普济寺很是不安宁了一段时间，寺中武力青黄不接。 玄安只能亲自下山处理。 可他下山，又担心寺中有什么变故。 如果云跃霄他们能帮忙，正好就解决了他的燃眉之急。 “这没问题，一个小贼，我们下山捉了他就是。除尽奸恶之徒本就是我辈之任。” 云跃霄最是嫉恶如仇，当即应下。 游晖想起最近收到的回信，有些发愁。 他拉着云跃霄往角落走了走，才道出自己的忧虑， “云兄，你未察觉最近不少地方都有些不太安宁吗？云伯父还发来急信，催促我们拿了东西就回去。” 第五十八章 利用游侠好友报仇的伪善小白花（20） “我怀疑我们拿到玄景秘籍的消息有所暴露，再过不久定然有人找到普济寺来。我们不能再耽误时间。” 他的话句句在理，云跃霄也明白其中利害，可要看着歹徒从自己眼前溜走，又实在不能忍受。 云跃霄安心不下来，“可那个采花贼——” 游晖抿唇，思考能不能找到两全其美的办法。 好一会儿后，他提出：“不然我们兵分两路，一路留在普济寺找用于破译的文书，一路下山捉采花贼。” “捉到后，立刻回来会合。” 云跃霄顺着想了想，眼睛变亮，“这是个好办法。” 两人又商量了下，最后决定—— 云跃霄和柳思泠下山捉采花贼，游晖和楚蔓留在普济寺。 云柳二人有武功傍身，不怕危险，又都会骑马，来回路上速度更快。 楚蔓没有武功，什么都不能做，只能留在普济寺，担心她觉得是他们抛弃了她，当然要留下一个人。 正好，游晖也可以借这个机会在普济寺翻找文书。 两人对了对计划所有细节，确定这就是最好的安排，便回来，将一切说给柳思泠和楚蔓说。 当然，他们将寻找破译文书的事情隐瞒了下来，只在柳思泠问游晖留下来原因时使了眼色。 楚蔓本是不愿意和云跃霄分开的，后面云跃霄劝了劝，她又好似想到什么，点头答应下来。 大家行动力都很强，说分开两路行动，当天，云跃霄就和柳思泠骑马离开了。 没有马车车厢的拖累，只要那个采花贼不麻烦，想来来回一趟不会耽误太多时间。 楚蔓和游晖两人则是待在普济寺，四处闲逛，观赏山中风光。 毕竟，在楚蔓明面上收到的信息里，来普济寺，是他们三人来拜访父母那辈的好友玄安大师。 暂时留在这里，是云大哥他们要下山捉采花贼，她没有武功，不能给他们添麻烦。 在普济寺的这几日，楚蔓安安分分，游晖跟在她的身边，一切都正常无异。 但，这只是白日。 天完全黑了下来，游晖和楚蔓一起吃过暮食，看着她回到房间休息，自己转身去了普济寺的藏经阁。 这不是他第一天来了。 连续好几天，游晖看着楚蔓回房间休息，就独自跑到藏经阁。 与玄景大师相关的书籍很多，他翻了几夜，才确定了想找的目标的大致区域。 “就是这一层。” 游晖走了上去，从最深处的角落开始翻找。 深夜的藏经阁比平时要安静许久，一点细微的动静，都能被游晖及时补充。 当听到楼下传来脚步声时，他迅速将手中的书放下，靠近脚步声的方向。 看清上楼人模样，游晖没忍住发出质问：“怎么是你？” 楼梯上的人似被他突然的出声吓了一跳，拍了几下胸前，安抚好情绪，才抬头看他，也有些惊讶， “游公子？” 来人正是楚蔓。 她应该是躺在床上休息了又起来的，发髻拆散，仅用一根青色丝带绑于身后，衬得人身上多了一层温婉的气质。 楚蔓衣裳也穿得单薄，外面披了件披风作为遮掩，十分随意，像是出门不过是临时起意。 游晖十分不理解，她为什么会这个时候出现在这里，佯装平常，问： “大半夜的，阿蔓姑娘来藏经阁有什么事？” 楚蔓精神有些恹恹，回道： “云大哥和柳姑娘已离开普济寺快五日，现在还未回来，我有些担心他、他们的安危。” “听善净师父说，藏经阁里有不少山川风光的游记，我便想翻着看看，算是给自己找些事做，不至于太过思虑。” 游晖并没有从她的话中找到什么疑点，点点头。 “那你呢，游公子？你又为何半夜到藏经阁来，难道......” 楚蔓疑惑地盯着他的眼睛，在游晖不自觉变慢的呼吸中，缓缓开口： “难道游公子与我一样，也是担心云大哥和柳姑娘的安危？” 游晖就是没有合适的解释理由，此时正好顺着她的话说： “对，我也是担心云兄和思泠，休息不好。” 楚蔓若有所思地看着他，神情几番变化，最终归于理解。 “那我们就在楼上一起待一会儿吧，也算是做个伴。” 大概是觉得此刻游晖和她是一样的心情，楚蔓对他有了几分好脸色，不再如从前那样对他有意见，还邀请他一起在楼上看书。 游晖今天的翻找才开始，不可能就这样离开，答应下来。 两人各自寻一边站立，在书架中寻找自己“喜欢”的书翻看。 最初，游晖还会拿起其他不相干的书，迷惑迷惑楚蔓的眼睛。 当发现对方并不怎么关注他的动作后，重新开始认真翻找起来。 安静的阁楼里，往日里并不对付的人待在同一片空间里，气氛竟然难得和睦。 身边有另一个人的呼吸，还有书页翻动的细微声音作伴，游晖觉得在漫漫书海中翻找的过程都变得没有那么煎熬。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游晖已经将面前书架的书全部看过，没有看到半点踪迹。 他有些气馁，忽而想起许久没有听到另一个人的声音，转头看去。 楚蔓找了个柱子倚靠着坐下，手中拿着一本书似是阅读，但拿书的手又偶尔上下摇晃，并不安稳。 游晖本就站着，轻易就看见了她阖上的双眸。 说是看书，竟然看着看着睡着了。 游晖不禁失笑。 笑过，眼睛未能及时从对方身上抽离出来。 子时已过，夜越发深了，悬于天边的月洒下的光辉却是愈发的亮。 盈盈月光透过窗照进房间，一小缕落在少女洁白的面颊上，显得更加宁静美好。 也许是这时候气氛太好，也或许是他被月光所蛊惑，游晖竟定定地就这样看了她许久许久。 双眼借着月辉，将少女的模样描摹得清晰明亮，脑中记忆也一点点被篆刻得深。 楚蔓睡得很香，手上的力慢慢减弱，书一下没拿到，砸在了地上，发出一道不轻不重的响声。 她没有醒。 第五十九章 利用游侠好友报仇的伪善小白花（21） 她均匀的呼吸声飘进耳中。 游晖解开外衫衣扣，蹲下身，将外衣披在她的身上。 即便楚蔓穿了披风，这么睡着，也容易受凉。 ‘自己是关心弱小才会这样做，换做旁人，我也会如此的。’ 游晖心中暗道。 就算对阿蔓的身份还有些怀疑，到底还没找到切实的证据。 那么，此时，阿蔓就仅仅是个衣着单薄、身体虚弱的姑娘。 游晖用这样的借口说服自己，并未察觉，自己将外衫披在楚蔓身上时，眼神有多温柔。 将外衫给她披上后，他又安静地看了她一会儿，起身回去准备继续寻找文书。 脚上突然被什么东西绊了下。 “嗯？” 游晖疑惑出声，低头，看清那是楚蔓刚才拿在手里、睡着后掉落的游记。 他失笑，又看向游记周围被搬出来的各类书籍，蹲下身，想要好好整理整理。 没翻几本，游晖的神情严肃起来，拿出一本黄褐色封大拇指加盖厚度的书。 “这是——” 他将书翻到最后，指尖停留在书脊的位置，盯着上面的玄景二字，确定——这就是他要找的文书。 没想到，竟然被来找游记的楚蔓随意翻了出来。 世间际遇啊，当真是妙不可言。 —— 找到文书第二天，云跃霄和柳思泠也从小镇中赶了回来。 这次的采花贼有些小聪明，伪装技巧极厉害，他们也是多费了不少功夫，才将他捉拿归案。 回来后，和游晖互相通完信息，当即决定：回京。 云跃霄他们是从小镇上回来的，在那儿看到镇上多了好些有武功的人。 想来再过不久，他们就会转到普济寺，自然不敢再多耽误。 四人汇合后立刻启程，连玄安大师留着用午饭都婉言拒绝了。 这次启程，他们速度快了许多，几乎不在外面耽误，回到京城的时间也比预想中快了一半。 一行四人，云跃霄和柳思泠都有各自的家要回。 游晖与他们相识时间很长，认识两家父母，云柳两家长辈也都对这位小辈很欣赏。 即便他无父无母，到了京城，也有落脚的地方。 因着是男子，顾虑到一些东西，每次都是在云家安置。 倒是楚蔓，两家不差收留一个人的位置，考虑到男女有别，大家想让她和柳思泠一起去柳家。 但她自己有些不情愿： “云大哥，我可以跟着你吗？” “这——” 云跃霄看了看另外两人，十分犹豫。 楚蔓眨眨眼，眼睛周围立刻晕上一圈红，手紧张地绞着腰间的系带，神情慌乱，像是要被抛弃。 “我、我害怕。云大哥，我看不见你，害怕。” 她有些胆怯，似是因为害怕自己的行为给云跃霄添了麻烦，可又实在抵不过心里的恐惧，给自己鼓了无数劲，才说出这些话。 说完，眼睛就变得湿润，眼泪下一瞬就要落下。 柳思泠眸光变冷，吐出一句：“我不同意。” “云大哥～”楚蔓更加紧张，期期艾艾唤他。 云跃霄一下就陷入了左右为难的境地，他左边看看，右边看看，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 最后，实在是顶不住楚蔓落下的泪珠，小心地靠近柳思泠，小声解释： “阿泠，我和阿蔓之间什么都没有的。你不要误会，我只将当做妹妹。” 柳思泠相信他们之间没有男女之情，或者说，确定霄哥哥对阿蔓没有男女之情，可她就是受不了他们之间的相处。 这一次，她十分坚定，“不行，她要是住你那边，你以后就不要找我了。” 云跃霄愁得觉得头发都要掉光。 但他将阿蔓视作自己的责任，他将她从遥山城带出来，自然要承担她所有的事情，怎么能中途将她抛下呢。 他再次望望柳思泠，又望望楚蔓，视线落在站在楚蔓身边的游晖，眼睛突然亮起，再次小声对柳思泠道： “阿泠，你放心，就算我让阿蔓住进云府，我们之间也不会有什么交流。” 柳思泠疑惑。 云跃霄指了指游晖，告诉她这个惊天大秘密， “明阅心悦阿蔓，反正他也要随我回去，那阿蔓的事情我交代给明阅就行了。” “他肯定想向喜欢的姑娘献殷勤，那些需要帮忙的事情，就不需要我插手。” 柳思泠对这个秘密是真的惊讶，向他确认，“你说的是真的？” “真的不能再真。”云跃霄就差对天发誓。 “那好吧。但我一定要说清楚，我很不喜欢你与阿蔓的来往，有时候我觉得，你对阿蔓，比对我这个未婚妻还要亲近。” 柳思泠这次态度没有丝毫的动摇，抓住底线绝不后退。 “我喜欢你锄强扶弱、坚持公平正义的样子，但感情上，你不能去扶弱。如果你继续这样，我觉得我可能更愿意和你做朋友，而不是夫妻。” 说完，她就骑上马飞快离开。 这番话给了云跃霄很大的警醒。 他陡然惊觉，自己一贯的处事方式好似并没有那么正确。 他救了人，帮了人，好像也伤害了自己亲近的人。 云跃霄有些失魂落魄，但眼下，需要送回去的秘籍和破译文书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他调整好心态，驾马，带着游晖和楚蔓往云府赶。 回到家后，云跃霄将一些事情交代给游晖，又嘱咐阿蔓有事去找游晖，就立刻去找自己的父母。 楚蔓站在原地，望着他的背影，失落地咬紧了下唇。 偏偏这时，游晖还要在中间挑拨。 “走吧，云兄说不想再让阿泠误会，让我带你下去安置。” “你胡说，云大哥才不会放着我不管。” 到了京城，楚蔓对云跃霄的依赖变得更多，也不那么遮掩自己对云跃霄感情的特殊，嘴里每句话都离不开他。 就算身边经过的仆从目光落在她身上，她的表现也没有任何变化。 楚蔓抱着自己的包袱，径直往前走， “我不相信你，等我放好东西，就去找云大哥问。” “欸，等等。” 游晖快步追上她，一把抢过她怀里的包袱，轻斥： “你认识路吗，就在府里乱跑，也不怕丢了。” 第六十章 利用游侠好友报仇的伪善小白花（22） “你找云兄也没用，他现在可没有功夫理你。你住和我一个院子的屋子，有事就来找我。” “自己别在这里乱动，云家是武林世家，府里不少人都会武功。要是乱窜，碰见不认识你的，小心把你当歹徒打了。” 楚蔓有些被吓到，身体瑟缩了下，很快，又自己给自己鼓劲。 “我才不相信你，我只相信云大哥。他才不会对我这样。云大哥人很好的，救了我，一路也对我很好，处处关照我......” 她细数着云跃霄的话，口中话语不停。 游晖一下停住脚步，回头看着楚蔓，总觉得她的表现有些奇怪。 可细究起来，好像也不算太奇怪。 阿蔓本就对云兄不同，现在只是表现得更外放了些而已。 她似乎是真的有些...喜欢云兄的。 想到这儿，游晖心口突然有些不适。 —— 云府近来异常忙碌。 云跃霄作为云家指定的未来继承人，重要的大事更是不能缺少他的影子。 他亦是忙碌得脚不沾地，连回府休息的次数都很少。 这是楚蔓来找他，连续好几次吃闭门羹后自动解锁的信息。 即便如此，她也没有放弃每日去云跃霄的院子找他。 若是人不在，楚蔓便会将视线落在他院中的下人身上，仔细询问问他去了哪里、什么时候能回来，又或者想让他们转达自己来过的消息。 她来得频繁，对云跃霄的关注也过于特殊，只要长了眼睛的人，都能看出来一些她的想法。 府中下人对她的观感都不大好。 云跃霄院子的一些守卫，对她说的转达，更是藏了些私心不愿意转达。 云府家风宽厚，对待下人也温和，很少将人打发赶走。 因而，府中许多下人在云府任职的时间极长，多的有十几几十年，就连少的也有好几年了。 大家对府里各个主子情况都了解，像是云跃霄，云府少公子，他与柳姑娘的婚约，众人都乐见其成。 很早之前开始，柳思泠就常常来云府，对这儿都熟悉得不像外人。 云家长辈更是将她当做自己亲近的晚辈看待，前几年就为他们定下了婚约。 云府上上下下，所有人都知晓，云府未来的女主人是柳思泠。 因此，面对这个突然冒出的女人，瞧着对少公子还有些想法，众人看待她的目光难免有些审视。 在发现这个女人除了一张脸，家世、武功、体质等等方面都比不过柳小姐后，审视就变成了挑剔。 后面，看到她像是狗皮膏药一次又一次来找少公子后，挑剔又变成了排斥和瞧不起。 大家面对楚蔓，表面上有对主家客人的礼貌，私下里却是闲言碎语颇多。 这日，说闲话的人就被楚蔓撞了个正着。 楚蔓是从云跃霄院子的方向回来的。 她早起时听一些人说他半夜回了府，想到最近云大哥很操劳，亲自去厨房熬了补汤，挑着午膳前半个时辰送过去。 但很可惜，这次又没有见着人。 云大哥醒来后没待多久，就收到外面的消息，又离了府。 楚蔓的汤没有送到云跃霄的手上，也因着他回来时间不定，也不能给他留着。 听了守卫说的，楚蔓只能失落地将汤送给守卫，自己失落地离开。 她在假山湖边散了会心，稍稍排解情绪，才往自己房间的方向走。 经过花园，听见有人提起自己的名字，楚蔓有几分好奇，停住脚步。 提她名字的是一个拿着剪子剪花枝的丫鬟， “听说，今天那位阿蔓小姐又去找少公子了？” 她一边将剪下来的花朵放在挎着的竹篮中，一边好奇地问身边人。 “嗯。今天还送了汤来呢，还不是门都没进。那汤我们分了，她还得对我们感恩戴德。” 男人回答的声音中带着讥讽，瞬间令楚蔓慌乱失神。 她伸手，拉开一簇遮挡视线的花枝，往里看去，一下子就认出男人的身份。 那是云跃霄院子里的守卫，个子高大，五官端正，瞧着面相还能给人些可靠的感觉。 当时，也是他好心给她解释了汤不能留的理由。 楚蔓那时还觉得他是好人，却没料到...... 她咬了咬唇，忍住心中的不适，安静下来继续听。 问话的那丫鬟倒不眼熟，应当未曾打过交道，她对阿蔓，此刻也只是纯粹的好奇， “少公子没有告诉那位姑娘自己的行踪吗，她怎么次次遇不到人？” “少公子肯定是不想和她说。” 那守卫面上带着些傲气，道出云跃霄的去向， “少公子今日又去了柳府呢，我瞧着，少公子脸上都是喜色，肯定是去见柳姑娘了，说不定还开始商议婚事了。” “他们家世相当，郎才女貌，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阿蔓姑娘一个无家可归的孤女，可别妄想破坏他们的感情。” 守卫说的少公子与柳姑娘天造地设，小丫鬟是认可的。 当然，她对阿蔓也没什么意见，可两人并不相识，她也不至于为她辩解说话，好奇心又集中在守卫说的前一句话上。 “你说的是真的？少公子要和柳姑娘商议婚事了，这可是大事，我怎么没听到消息。” 守卫脸上有些尴尬，“这事是我猜的。” 见小丫鬟失望，他又连忙补充， “不过我觉得我的话有几分可信的。你是没看见，今天少公子收到柳府来信时那激动的样子，我觉得就和少公子学会云府绝学剑招时有七八分像。” 这话说服了小丫鬟，也令花丛后的楚蔓垂下眸，若有所思。 园中的人不知道外面有人偷听，顺着结亲的事情又聊到其他的事情。 “樱儿，等少公子和柳姑娘成亲，你就向大夫人请示调过来伺候少夫人吧。” “到时候，我在少公子院里当差，你也在，我们还能多见几面。” 守卫笑着要去拉樱儿的手，嘴里甜言蜜语不断， “你放心，等我们成亲，我定然一心一意对你好。外面那些女人，我就和公子一样，就算死缠烂打，也不多给一个眼神。” 第六十一章 利用游侠好友报仇的伪善小白花（23） 楚蔓听了，还没有什么反应，一个高大的男人突然从她身后走出，出现在花园两人的面前。 那人声音冷厉，语气更是冷淡异常： “谁教你们背后说府中客人是非的。我记得，云府的规矩不是这样的。” 两句话，吓得两人面色瞬间煞白，看清来人，连连跪地求饶： “游公子，是我们的错，您能不能放过我们一次。不要告诉少公子与老爷夫人，我们下次再也不敢了。” 说起来，云府主人对阿蔓也并没有多少好感。 阿蔓身世可怜归可怜，他们也不能拿亲儿子的婚事去满足她呀。 但既然是自家儿子带回来的客人，便都是按照贵客礼仪招待，没有一分不周到。 他们家风如此，对下人虽宽和，规矩也严厉。 如果这种事报上去，要计较起来，他们不会被打板子教训，也是很大可能会被赶出云府的。 对两人来说，这结果比打板子还要恐怖。 他们在外面哪里找得到比云府还好的主家。 两人诚惶诚恐，哭求地异常可怜，心里也是真切地恐惧担心。 游晖神情没有任何动容，目光从他们身上移开，转向方才走出的方向，开口： “他们是说的你闲话，想如何处理，不该出来发表一下意见吗？” 樱儿和守卫齐刷刷转头，顺着游晖目光的方向看去。 花丛中，一位雪色衣裙的姑娘从中走出。 六目相对。 樱儿还有些懵懂，守卫脸上却是血色全无。 这人，不正是他们刚才讨论的那位阿蔓姑娘吗？ 她竟然就在花丛后面！ 她待很久了吗？那自己那些侮辱性的话语是不是都被听到她的耳朵里了？ 守卫心神大乱，对着游晖更加恳切地乞求起来： “游公子，游公子，我真的知道错了。我昏了头，我不是人，您别告诉老爷夫人啊。” 游晖听着他的求饶，眉头皱得更深，完全不搭理，走到楚蔓身边，有些恨铁不成钢： “别人骂你，你就只会躲着听？出息。之前和我吵架时的气势呢？” 他是真的在为她说话。 尽管，从阿蔓加入他们后，游晖总是希望她能离开，两人吵架互相排斥的情形也不少。 但也不知道为什么，当看见别人闲话议论她，她一声不吭地忍着时，他的心脏不受控制地抽痛。 游晖按了按胸口，看着安静站在身旁、还是一句话不说的楚蔓，对守卫出口的语气忍不住有些冲， “你议论的人是我吗？就找我求饶，你对不起谁，就该找谁道歉，这样简单的道理都不清楚？” 游晖并不是第一次来云府长住。 府中下人很喜欢少公子的这位侠客朋友，他并不斤斤计较，也不会仗着好友的身份就在府里要求颇多。 偶尔碰见行礼，他们还能得到个礼貌的笑，也能听游公子与少公子说在外面游历的趣事。 磕磕碰碰犯点小错，游公子也会在旁稍稍劝说。 也是因为如此，守卫才会想要先求得游晖谅解。 万万没想到，这一次，他得到的回应竟然是更加汹涌的怒火，四肢都变得瘫软无力。 游晖训完议论者，又转向楚蔓，语气依旧强烈： “你连为自己讨个说法的想法都没有吗，你是真的无所谓，还是不想、不敢，因为云跃霄？” 游晖到花园的时间比楚蔓要晚一些，不过该听到的信息一个不落。 他在花园看见楚蔓，原来是想来找她的。 来京城的第一天，游晖安顿好楚蔓，本该跟着云跃霄一起，去找柳思泠，三人连同一些长辈商讨秘籍的事情。 但被叫时，游晖脑中陡然冒出楚蔓独自一人的身影，拒绝了。 他潇洒摆手，“你们去吧，我对这些秘籍没有兴趣。我独身一人，武功能护住自己就足够，并不想追求天下第一，也不需要再去精益求精。” 游晖找到借口劝走云跃霄，留在云府，却是许久没有逮到楚蔓的踪影。 有时听到她去找云跃霄，游晖想告诉她云跃霄的消息，不知为何，几次都没有找到从云跃霄院子里回来的楚蔓。 今天好不容易见到她，遇到的却是这样的扬景。 那些针对她的话，游晖不是当事人听着都觉得火大，阿蔓直面这些议论，居然待着没有任何反应。 他都听不下去。 游晖不能理解阿蔓的逃避态度，他眼中的阿蔓不是这样的形象。 他思索许久，将近来她纠缠云跃霄的事情联系起来，只能有这样的猜想： ‘她是怕自己教训云府的下人，影响云跃霄对她的印象。’ 这个想法出现在游晖的脑中时，他更觉烦躁不愉。 云跃霄就那样好，好到她为了心中的爱慕，能够容忍别人对她的言辞侮辱？ 自从来到云府后，她的行为就越发不理智。 分明最初跟云跃霄离开，是想要过不受欺负的生活，现在呢，在云府，被下人鄙夷，不敢回嘴，还一个劲地讨好不可能和她在一起的人。 这样的生活，就是她想要的？ 游晖这时候并没有发现，自己也丢了理智。 若是他冷静，如自己第一次见阿蔓一般细致，就会找到无数疑点。 比如，阿蔓从云跃霄院子里回来后又去了哪里，若是在云府，他怎么没找到过她？ 如果她出府，一个从未来过京城的孤女，出去能去哪里，又会去做什么呢？ 也许，游晖最初想到了这些疑点，但在看到她被人奚落躲着承受的时候，就被扔到了不知名的角落。 “我——” 楚蔓看到游晖为她出头时，脑子里填满了无数个问号。 她怎么可能是任由欺辱的性格，不过是这也是计划中的一环。 爱慕云跃霄这个借口真好用啊，好用到她频繁来往云跃霄院子，找他院中人探听云跃霄动向都很容易，不会引起任何人的怀疑。 被云府下人轻视又如何，就是轻视，才容易吐出一些重要的信息。 就像此刻，从守卫的话中，楚蔓就大概猜到：秘籍的破译工作已经完成。 她也可以着手让这件事宣扬出去了。 第六十二章 利用游侠好友报仇的伪善小白花（24） 但，眼下，她多了个麻烦。 游晖变得有些奇怪，行径也让人摸不着头脑，自己得糊弄着应付过去。 楚蔓往前走了一步，看着地上跪着的两人，垂眼，轻声开口： “你们言语间对我有所轻侮，我现在出现，该说句道歉的话吧？” 她语气柔和，追要道歉的态度却是没有动摇。 听了她的话，樱儿毫不犹豫，诚恳认错，“阿蔓小姐，对不起，我不该胡乱议论你的私事。” 她知道自己当时没有反驳守卫的话，与他一起讨论还关系匪浅，在众人眼里就是一伙。 即便她并没有轻视阿蔓的意思，此时道起歉来也十分真诚。 倒是守卫，这些天来，楚蔓在他的面前都是有求于人又十分柔弱好骗的形象，在心中莫名觉得自己高她一头。 眼下要道歉，不就是要收回自己说出去的话。 还是在自己喜欢的姑娘面前，感觉像是自己将脸皮摘下来丢到地上给别人踩。 他不愿意。 再者，在他的心里，一个没有倚靠的孤女而已，有什么重要的。 只要游公子不计较，自己道不道歉，阿蔓什么想法，自己都不会受到影响。 游公子怎么会因为一个孤女，就这么大张旗鼓告状呢，肯定是吓吓他的。 当即，守卫重新燃起信心，不看楚蔓，挺直上半身，语气柔和态度却是强硬， “我只是实事求是，言辞可能有些不当，但绝未有欺侮阿蔓小姐的意思。一定要逼着道歉的话，是不是太小题大做了。” “游公子，我可是陪伴着少公子一起长大的，这些年少公子去江湖游历，院子里的事情不少都是我在帮忙操持。” “他不会赶我出去的。游公子，也希望您不要因为一些外人，做出一些不理智的事情，影响您和少公子的感情。” 说到后面，他居然还反客为主，威胁起来。 游晖有些想笑。 被气笑了。 他转头看了一眼楚蔓，问： “你还想要他的道歉吗？可能说出口，也不真心的那种。” 楚蔓读出了他未说出口的意思——别管什么虚头巴脑的道歉，直接惩治了他。 如果她不知道秘籍破译成功的事情，还觉得这人有些用，愿意维持善解人意的模样替他说两句话。 但现在，一个没用的人，还在自己面前猖狂，还是能滚多远滚多远吧。 她抿抿唇，做出一副纠结迟疑的模样，最后下定决心： “不用了。你想如何做，便如何做吧。” 说完，楚蔓退了两步，走到游晖身后，似是难受，用他遮挡住了自己的身形。 两人并未贴得很近，即便如此，游晖稍稍转头，就能将她的身影纳入眼中。 阿蔓就站在自己的身后，低着头，被自己在阳光下的背影遮得严实，就好像她生活在自己设定的保护罩中。 游晖只在云跃霄那儿，见过她这般依赖信任的模样，此时落到自己身上，竟从心底涌起无数说不清的情绪。 有些满足，有些欢欣，有些雀跃...... 甚至身体四肢都无形灌入些蓬勃的力量，只等着他往外挥洒。 游晖手抵在唇边，轻咳了一声，目光转向守卫，瞬间变得冷厉无情， “既然你那般自信对云兄十分重要，想来我将事情尽数转达于他，你也不会担心自己受到什么惩罚了。” 守卫脸上的自信神色骤变。 游晖无视他的表情，还在继续，“我会向他以对客人不敬、越俎代庖的罪名，建议他给你些教训后驱逐你出府，并向外公开原因。” 代替云府主人直接处理他们的下人不合礼数，但他添油加醋说些什么，不代表他们不会考虑他的建议做出惩罚。 驱逐出府已经是很严重的惩罚了，再公开被驱逐的原因，以后，京城怕是再无她的容身之处。 “你也正好可以看看，云兄会不会因你影响我们之间的情谊。” 这话一出，樱儿迅速远离了守卫几步。 她原本听着他安排她以后的事情就不舒服，都还没到成亲的地步就这样自作主张。 现在这样，更不想被他沾染拖累。 从前萌生的一些好感也被从心里抹去。 游晖和楚蔓差不多都是听了他们议论全过程的，对于没说太多且认错态度良好的樱儿，并不准备过多追究。 游晖视线从樱儿身上滑过，转头看向楚蔓，问： “阿蔓，你还有什么别的想法吗？” “没有。”楚蔓摇摇头。 在云府她不好正大光明做些什么，等守卫被赶出府，自己再找他讨些代价吧。 有些人，也该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若是再学不会说话，就永远不要说话了。 楚蔓眸光微闪，乖巧地待在游晖身后。 “那便如此。我们先回去，等云兄回来，我便和他说今天发生的事情。” 游晖顺手拉起楚蔓，转身离开，将终于反应过来情况的守卫的道歉求饶声抛在身后。 两人一路走，都没怎么停留。 直到回了客居的院子，送楚蔓进了房间，被她摇晃手挣扎，游晖才稍稍回神。 “抱、抱歉。”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掌紧紧握着楚蔓的手腕，耳尖微烫。 她的手好软，手掌好似也比自己的手小了一圈，若是自己手往上移一些，是不是可以将她的手合拢在掌心。 或者指尖互相嵌入，应当也能握得十分牢固吧。 “游公子、游公子，游晖，游晖，游晖！你干什么呀？” 楚蔓奇怪地看了眼盯着自己手腕发呆的人，又多摇晃了几下，几次提醒游晖，最后称呼都直接变成了他的名字。 “啊？啊！” 被她这么叫了好几声，游晖终于如梦初醒。 他回神，看着自己还拉着人家姑娘手腕不放的手，像是触到针尖，迅速收回。 手虽然收回，脑中迟缓涌来的事情却停留在脑海，久久不散。 游晖觉得自己好像明白了什么，又有些不敢相信。 他需要冷静一下，离楚蔓远远地去冷静。 第六十三章 利用游侠好友报仇的伪善小白花（25） 游晖立马就要转身离开，还没走出房门，又想起刚刚事情的起因，犹豫许久，转头，还是提醒： “云兄最近在外有事，你很难在府中寻到他。如果实在有事，可以来找我。” 瞥见楚蔓蹙眉不愿的神情，他面色变淡了些，补充， “我大概知道些云兄回来的时间。你问我，不必要吃闭门羹。” “还有，今天的事情，我、我虽然对你不喜，好歹一路都在一起，也不至于看你被人欺负。” 游晖说完，见楚蔓点头，心里又多出些不舒服来。 楚蔓对自己替她出头的解释没有异议，游晖不舒服。 她为了云跃霄的消息来找他，他也不开心，就算这个提议是他提出来的。 再有一点—— 那守卫知道的消息，他自然也是知道的，还知道得更加清楚。 这次云跃霄处理完事情回府，以后就不会再频繁出去。 自己再将今天的事情告诉他，日后阿蔓去找他根本不需要自己的帮忙。 他心头的不适又加重。 为这也难受，为那也难受，游晖都觉得自己近来很是有些矫揉造作。 他深深地呼出口气，看着楚蔓懵懂无知的脸，握了握拳，关门，离开。 门一被关上，楚蔓脸上神情瞬间变化。 她才不关注游晖的奇怪，对她来说，眼下有更加重要的事情。 楚蔓往房间里快走几步，拉开梳妆台的抽屉，从里面取出一个带锁的小盒子。 打开，从里面抽出一叠信封，又取出一个新信封，展开信纸，写下几行字。 之后，将放着信纸的信封带在身上，出了云府就去了一家胭脂铺子。 半个时辰后，她回了云府，手中多出一盒京城最时兴的香粉，身上带出的信笺却是不见踪影。 —— 议事厅。 坐在上首的中年男人一拍桌案，眉间的沟壑纵横，沉声开口，不怒自威。 “秘籍的信息是从哪里传出去的？” 这位也正是云家家主，云跃霄的父亲，云飞霆，也是话语权最大的主事人。 下首两边，坐着的人不少。 云跃霄、柳思泠、两家长辈及重要成员，连游晖都在。 大家齐聚在这里，是为了近来闹得沸沸扬扬的秘籍事情。 不知道从哪一天开始，京城到处传起玄景留下的秘籍的事情。 大家说得有鼻子有眼。 什么玄景大师一身绝学全部写进了一本书里，什么秘籍被人发现重新流传于世，什么学了这份秘籍身体暗疾就能全部消失，更有甚者，长生不老的传言都冒了出来...... 各种言论都在传着，最后大家的关注点都落在了最重要的一件事情上——秘籍在哪儿。 不管秘籍是不是真的、有没有用，总归要看到真实的物件。 消息传着传着，最后秘籍的去向盯在了云柳两家。 再稍稍调查，不久之前云柳两家继承人去过普济寺的消息更验证了消息的真实性。 “不管消息是从哪里传出去的，到底这件事瞒不住。我们还是更应该想想怎么和平解决这件事。” 说这话的人距离云飞霆最近，年纪约摸四十来岁，相貌还是能看出年轻时明艳火辣的模样。 她直接关注事情已经发生后的解决方式上。 “要是你藏着掖着，保不准没多久就有人围堵上门。我们要将主动权把握在自己这边。” 这位是柳思泠的母亲，柳俶，亦是柳家家主。 “也是。” 云飞霆虽然生气，也还记得顾着大局。 他和其他的人商量了会儿，最终决定——将秘籍在武林公开。 他们会召开一次武林大会，邀请一些比较重要的武术世家，共同研究秘籍内容。 总归已是十多年过去，就是大家家传的绝世武功，在时间的流逝中也会做些适当的更改。 更不用说十年前记录下来的秘籍。 秘籍即便破译出来，也要根据大家的情况做出调整。 他们只需要将这些有权势的世家拉入伙，大家就自动成了利益共同体。 以后再有人觊觎秘籍，所有世家就会将他们视作共同的敌人。 这极大保证了他们的安危。 武林大会的地址不用想，就安排在云家。 有主场优势，和柳家距离也不远，就算发生什么事，两家联手，也能将局势控制下来。 就是操办大会需要花些钱财和人力，这样重要的事情被安排给了云跃霄和柳思泠两人。 以后他们都需要继承各自家中的权势，正好用这件事来历练一下。 其他的人员，则被安排着做些辅助检查工作。 游晖虽然听了商讨会议的全过程，到底不属于云柳任何一家，除非愿意，是不受他们安排驱使的。 正巧，云飞霆还是对秘籍传开的事情耿耿于怀。 游晖近来不想待在云府，也记得云家长辈对他的厚待，便主动请缨，去调查事情的始末。 商议结束，众人分散各自开始忙碌。 云跃霄虽然比之前研究秘籍时还忙碌，好歹大部分时间都待在云府。 游晖又将下人欺侮阿蔓的事情告诉他，云跃霄震惊又愧疚。 他如了游晖的建议，将趁自己离家这些时间养大了心的守卫驱逐出了云府。 之后，更是宣布：阿蔓找他不需要通报。 游晖将那件事告诉云跃霄时，就预想到了这个结果。 阿蔓可以无所顾忌地靠近云跃霄。 他心中有些不舒坦，自己又别扭地说服自己： ‘这样多好啊，正好他要去调查秘籍消息暴露的事情，就算阿蔓要找他帮忙，也没有时间，这样自己就不算违背说过的话。’ 再者，上次他就觉得自己心里出了些问题，远离阿蔓这个与心病有些关系的人，说不定自己就能慢慢恢复正常。 游晖这一躲，啊不，是调查，就调查了好几天。 直到发现些自己都不敢相信的线索，毫不犹豫地回到云府，直奔阿蔓的房间而去。 “阿蔓不在？” 敲了门，许久没有人回应。 他找了院子里打扫的仆役，才知道阿蔓又去找云跃霄了。 这一刻，游晖脑中第一时间却不是嫉妒吃醋，他在想：她是不是想要借此又做些什么。 没错，他调查到的信息里，不少事情都与阿蔓有所牵扯。 第六十四章 利用游侠好友报仇的伪善小白花（26） 游晖终于能正大光明地表明：自己最初的怀疑就是对的。 阿蔓的目的不简单，现在，甚至连身份都不一定是她所说的那样。 验证了自己的猜测，他该开心的，游晖不知道为什么却觉得喉咙里哽着什么东西，怎么都吐不出来。 他感觉自己仿佛被浓重的雾气笼罩，而阿蔓就站在雾气最浓的地方。 自己越往里走，越将雾气驱散，将她看得越清楚，和她的距离就越远。 游晖面色紧绷得可怕，被问的仆役都有些害怕，小心往后退了两步，问： “游公子，可还有什么吩咐？若是没有，小的就退下了。” 游晖回神，冲仆役示意地摆摆手，转变方向，向云跃霄的院子而去。 不管怎样，他都要先去找到阿蔓，他要从她的口中得到真相。 云府近来忙碌布置场地的事情，路上来往的人不少。 游晖一路走，没有碰见阿蔓，先和云跃霄院子里一个护卫撞到。 这个护卫和上次的守卫不同，他的父亲是云飞霆的护卫，他才是真正和云跃霄一起长大、情同兄弟的人，连姓都跟了云家，名云赤。 云跃霄游历江湖虽未带他，对他的信任却是无法否认的。 连送邀请京城武林世家请柬的重要任务，都被云跃霄安排给了他。 但此刻，云赤脸上的表情并没有多好，他皱着眉，犹豫徘徊，又有所猜忌，以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自己手中的东西。 他手里拿着的是一个托盘，上面厚厚一叠尽是等待送出去的请柬。 这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可就是这些东西，让他心神不定，都没注意，险些与跑过来的游晖撞个正着。 “游公子？你没事吧。” 发觉自己因失神差点冲撞了人，云赤的脸上全是后怕。 游晖摇摇头，他和云赤认识许久，不会和他计较这种小事。 他瞥了眼云赤的神情，随口问了句： “怎么？遇到麻烦事了，怎么不去找你家公子说说。” 游晖这话恰好就戳中了云赤的心。 他苦笑一声，不敢随意和别人说出口的话，对着游晖，轻易就吐出了口。 “不瞒您说，我就是不知道该不该告诉公子这件事情，才觉得麻烦的。” “您瞧瞧，这些不是公子要我去送的请柬嘛，他拟好了，我今天正要去送，结果又被人多塞了一封。” “那人不是云兄？”游晖看他的表情，猜测。 云赤重重点头，又摇头： “我也不知道是不是公子的意思，那人是从公子房间出来后给我的，说是公子的意思。我也不确定。” “但公子最近很忙，我也不知道该不该为这点小事，就再去麻烦公子一趟。” 游晖有些明白，给出的解决方案简单果断， “去。添了些任务不怕，可要是出了问题，就不是耽误这些时间能够弥补的。” 看得出来，云赤其实也是这样想的。 听了他的话，神情都轻松起来。 游晖知道，就算没有他的提议，云赤纠结一会儿，也还是会折回去找云跃霄的。 他随意点头，就和云赤告别准备继续去找阿蔓，离开前随口多问了一句： “对了，你说的那人是谁啊？” “就是跟着公子回来的那位阿蔓姑娘。” 游晖问的时候没有放在心上，得到答案后，不可置信地倒着走回来，问：“你说谁？” “就是阿蔓姑娘呀。” 云赤对他的反应还有些奇怪，继续说到道： “阿蔓姑娘现在应该还在公子那儿呢，要不然我也不会没有收到就去找公子，当着她的话质疑，显得我们......” 也许是遇到熟人，云赤显得有些话痨，说起话来有些滔滔不绝。 游晖此时完全没有听完话的耐心，直接打断， “她要你送的请柬是哪一封？” “啊？” 云赤愣了愣，对着他急切的眼神，连忙在里面翻找，很快就抽中楚蔓塞进来的那封，交给游晖。 游晖展开，视线落在请柬最上方。 “荣亲王：楚决。” 这就是阿蔓的目的对象？ 没错，游晖确定，这人绝不是云跃霄定下的邀请对象，一定是阿蔓特地加进去的。 可是，她想要荣亲王来是什么目的呢？ 荣亲王楚决是先帝的第九子，从小身体不好，生下来时就没有夺位的可能性。 也是因为如此，他才在当今登位后好好地活下来了，还活得很不错。 除了后院只有荣王妃一人，色以外的各种游乐都沾染几分。 这样的人，和阿蔓会有什么关系。 游晖目光忽然定格在名字的前一个字上。 “楚？” 刹那间，他脑中出现了一个人——围剿火阳教那日消失的楚堂主。 虽说许堂主也逃了，好歹他们还真切地见过这个人，唯独楚堂主，神龙不见尾，不露半点线索，就好像他们的围剿计划她早了然于心。 也姓楚，也是女子，再加上自己最近调查到的关于散播秘籍消息的人的描述...... 游晖心脏猛地剧烈跳动几下。 他合上请柬，并没有将它放回托盘。 面对云赤的疑惑，游晖神情如常，笑着道： “我正好要去找云兄，这请柬我就给你带过去吧。你也别耽误时间，先将手中的这些送了。” “我手上的这份，给云兄看了没问题，我再拿回来给你。” “这样吗？”云赤想了想，露出感激的笑容，“可以啊，那就麻烦游公子了。” “没事。” 游晖噙着笑，注视着云赤的身影从眼前消失，神情才骤然严肃起来。 他摸了摸手中的请柬，沉沉叹了一声， “阿蔓啊阿蔓，你到底想要做什么呢？” 游晖抬头，与天边悬挂的烈日直视。 嗒。 嗒。 嗒。 他猝然闭上双眼，将眼角受强烈刺激不自觉渗出的湿润压回。 许久，重新睁开双眼。 游晖将请柬藏在怀中，重新迈步。 他不准备将请柬给云跃霄看，若是看了，阿蔓的身份问题定然会引起怀疑。 那她会面临怎样的处境，游晖不用想都能猜到。 他不想。 请柬也不能放在云赤的手上，即便阿蔓现在在云跃霄那儿，他不会送过去，也总有送过去的时候。 游晖思索后，便决定替她掩盖下来。 尽管，自己从未做过这样的事情。 第六十五章 利用游侠好友报仇的伪善小白花（27） 游晖用手背擦去脸上残存的一点痕迹，敲开了云跃霄的门。 “明阅，你来了？你调查的事情怎么样，有什么线索吗？” 云跃霄看到游晖，毫不犹豫地就放他进来。 “有一些，但具体的我还在调查。” 游晖说了些重要的将他糊弄过去，视线在房间转了一圈，奇怪问道： “我听云赤说阿蔓来找你了，怎么没见着人？” 云跃霄在桌前坐下，“你说阿蔓呀。她是来过，待了会儿功夫，就有事离开了。” “那她来找你有什么事吗？” 游晖在他对面坐下，不动声色地试探。 “她在这儿又不认识什么人，也没有什么事情要做，是不是觉得无聊，又和以前一样想随时和你待在一起？” 云跃霄本来倒了杯水准备喝，听着他的话，动作一顿，莫名看了游晖一眼。 停顿几瞬后，他将水一饮而尽，哈哈大笑： “明阅，你是吃醋了吧。放心吧，阿蔓找我不是为了情爱。我们之间清清白白的。” 见游晖依旧沉默，云跃霄以为他不相信，简单说了下阿蔓找他的事情： “她是感激我，感激我将她带得离遥山城远远的，不会再被那些吃人血肉的亲人找到。” “她说，来了京城后，她安心不少，也觉得自己从小赖着我的行为幼稚，自己也决定去找想做的事情。” 说着，云跃霄神情黯淡下来， “说来我也惭愧，明明我做的也不够好，上次看顾得不够周到，都让她受了欺侮，她的感激竟也没有一丝变化。” “你瞧，这次，阿蔓来的时候还特意给我送了补汤，说是上次没喝到，这次补上。” “我做得真是太不够了。” 游晖立刻捕捉到一个信息，“补汤？” “对啊。” 说到这里，云跃霄也不遮掩，将桌上一个小盅锅打开，香气瞬间往外扑。 “是当归枸杞鸡汤，阿蔓说我近来操持过度，给我补补。怎么会有这样善良又贴心的姑娘呀！” 云跃霄赞叹一声，对游晖又摆起严肃的脸色， “我可是真的将她当做亲妹妹看待的。你们以后要是真的在一起，你们吵架，我可是站在她那边的。” 游晖没管云跃霄调侃的话，视线落在鸡汤上，心中总有种不安的感觉。 云跃霄正是饿了，鸡汤打开，也就拿过小碗，将汤盛出来。 鸡汤不多，也就一人份，一小盅都是精华中的精华，全部盛出来也就一小碗。 就算云跃霄喝完，也不会影响一会儿用晚膳。 看得出来，阿蔓送东西过来都是思虑了许多的。 “不行，你不能喝。” 游晖上手要夺碗，云跃霄皱眉躲开他抢夺的动作， “明阅，这是阿蔓的心意，她说了希望我喝完的。我不能让给你，不然就辜负了她的一番好心。” 游晖更觉得不对，面上装作不抢，趁云跃霄放松警惕，一下站起，将小碗夺到手中，迅速后退几步，和云跃霄拉开距离。 他单手端着碗，低头，鼻尖凑到碗边嗅了嗅。 鸡汤的香味浓烈，又掺杂了些许药材的清苦香，初初闻上去，找不出任何有问题的地方。 但游晖本就是带着猜测的答案找问题，浅嗅找不到问题，更细致一些，就找到了端倪。 在药材的清苦味之下，还隐藏着另一味药材的气味，只汤中看不见它的影子。 游晖判断不出药材的效用，却也知道，要被这样细致地隐藏着，必定是有些不为人知的目的。 不确定结果时，他不能让事情按照阿蔓计划的那样走。 “云兄，这汤你就让与我吧。” 游晖知道，云跃霄和他关系虽好，也有底线。 他不会因为兄弟情义，就去践踏别的姑娘的一片心意。 要想和平解决这件事，自己必须找一个无法被拆穿的解释。 眨眼间，游晖有了灵感。 他垂下眉，神情黯淡又失落，“阿蔓从未给我熬过汤。” “我知道，我从前做的不对，将我们的距离拉远了。我努力地调整，可进展依旧缓慢。” “云兄，我有些难过。” 他一示弱，严肃起来的云跃霄反而不知道该怎么做了，他讷讷，“可是——” “云兄，”游晖忽而鼓起劲来，“这汤你给我，我不会告诉阿蔓你没喝的。” 云跃霄被他来来回回地劝，没有办法，松了口：“那好吧。” 汤都送了出去，他想起另一件事，又看着好友为情所困的愁苦模样，干脆也透露出去。 “明阅，你傍晚有空吗？” 游晖顶着云跃霄的目光，一下将碗里的汤干了，回他，“怎么了？” “我不是说阿蔓在找自己喜欢的事情吗？她最近在练字学画，想让我等会儿有时间去看看，给她提提建议。” “刚才父亲让人传话，要我去找他一趟。我想，你若是有时间，可以代我去告诉她一声。” 说着，云跃霄停住，意有所指地瞥了眼还被游晖拿着的空碗，笑着道： “你不是想要和她拉近关系吗？做一回老师，你们可以创造很多共同话题，也可以表现自己的优势长处。这是很好的机会，怎么样，去不去？” 游晖都没有怎么思考，答应下来：“我去。” 该探听的消息一个不落，云跃霄又有事情，游晖也就没有在这里多待。 他想了想，拿着碗还不够，又上前抱走了盛鸡汤的小盅锅，和云跃霄告别： “那我走了。这些东西我帮你收拾了，免得你还要多费功夫。” 打包好阿蔓留下的所有东西，游晖很快离开。 他回了自己的房间，将残留药渣的小盅锅藏进储物柜中，坐在桌前思索了许久。 ‘阿蔓到底想要做什么？’ 又是送汤，又相邀夜间见面，无论游晖怎么往好的方向想，都不能将不轨目的从阿蔓身上抽离。 罢了。 不管有什么目的，他代替云兄去一趟，一切就浮出水面了。 晚膳的时间过去，游晖在房间中又多等了一刻钟，才往阿蔓的方向而去。 “叩叩叩。” 游晖故意没有出声，一下一下地敲门。 第六十六章 利用游侠好友报仇的伪善小白花（28） 敲门声落下没多久，里面传来楚蔓的声音。 “是云大哥吗？我没有锁门，你直接推门进来吧。” 游晖听得出她声音里的柔婉，眸色深了两分，还是伸手，将房门推开。 “吱呀”，房门又被轻轻合上。 游晖一进到屋子里，就发现不少藏着疑点的地方。 屋子里点的蜡烛很少，靠近门口的地方几乎没有，黑漆漆的，伸手都看不见五指。 往内室的方向看，倒是有些光亮，隔着屏风看过去，一片昏黄，光线黯淡，但也能看到床上倒着的人影。 空气中，隐隐约约的传来些描述不清的熏香味道。 游晖并没有往前走动。 楚蔓似是感觉到他的顾虑，咳嗽两声，轻声开口： “云大哥，我回来时吹了风，头有些疼，便到床上躺了躺。” “兴许是睡久了，现在身子有些发软，能麻烦云大哥来扶我一把吗？” “额头好像也有些烫，不知道是不是发热了，云大哥，你能帮我看看吗？” 她的声音透着虚弱，十分真实，就凭借这个声音，都能在脑中构想出楚蔓虚弱的模样。 如果来的人真的是云跃霄，开始会顾虑男女有别，被她苦肉计一攻击，绝对会因担心照她的话做。 可游晖知道的内情太多，再想起她下午做的事情，认定这些展现出来的表象都是伪装。 他依旧站在原位，并不动作。 有目的的人总会按捺不住，暴露出更多的马脚来的。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屋内的空气安静得诡异。 楚蔓并未如他所想着急，也没有催促。 她只是每间隔段时间，就不受控制地轻咳两声，偶尔还有些模糊的呢喃。 似乎真的是如她所说，脑子发热，烧得人都不清醒地胡言乱语了。 几盏微弱的烛光下，女人印在屏风上的影子摇晃飘零，宛若冬日梅枝，消瘦孤零。 游晖脑子努力保持着理智，心里一遍遍对自己说她在伪装。 可耳畔传来的咳嗽声太过刺耳。 他与阿蔓有几天没有见面了，这段时间里，她竟就憔悴成这样了吗？ 这样的想法也不受控制地从脑中蹦出。 游晖唇绷得笔直，脚不听心中劝告，朝着内室的方向走去。 虽然她有极大可能是在做戏，但万一呢？ 如果她真的是生病—— 游晖在脑中想象了下楚蔓虚弱躺在床上的模样，脚步不由又加快几分。 绕过屏风，就真的到了女子不让外人进入的闺房内室。 楚蔓躺在床上，隔着帘帐，影影绰绰。 几缕白烟飘在空中，隐隐的香气令人失神。 游晖莫名感觉自己的脑子也开始有些混沌，隔着帘帐的身影倒是一点点变得清晰。 他晃了下脑袋，记起她连续的咳嗽，眉间染上担忧，抬腿，走到床边。 弯腰，倾身，游晖伸手拉开帘帐，想要去搀扶楚蔓起来。 毫无预兆之间，一只手从里面探出，目标明确地抓住他的领口，用力，将他一下就拉了进去。 这力道，绝不是一个普通女子能够使出的。 但游晖已经没有时间去思考了。 他扑通一声仰倒在床上，头砸在软枕上，本就混沌的大脑短暂变得清醒。 游晖抬眸，看着身上的女人，双眸不受控制地睁大。 楚蔓一身轻薄的纱衣，一手抓着他的领口，一手按在床上，微微倾身往下看，眉眼如钩子般将他困住。 面上虽还在努力伪装平常的柔弱模样，居高临下的姿态，已经显出几分在湖泊边时她展现出的真实模样。 游晖有些失神。 也是因为如此，过了好几瞬，他才意识到两人此时的姿势有多么不对劲。 她竟然坐在了他的身上！ 刹那间，游晖脸色爆红，说话都变得不大顺畅： “你、你你，阿蔓，你做什么？” “怎么是你？” 坐在游晖腰腹上的楚蔓也有些惊讶。 借着微弱的烛光，终于看清自己床上的人是游晖而不是云跃霄。 她勉强还伪装了两分的柔弱神情消散，化为了无数不解和沉思。 来的人变了，是自己的计划暴露了吗？ 怎么会，按照她的计划步骤，虽然险，成功的几率还是很大的呀。 请柬、下药、赴约，中间的时间间隔紧促，按理说失败的概率极低。 楚蔓怎么想都想不明白。 事实又摆在眼前，来的人是对她有意见的游晖，而不是云跃霄。 自己的计划失败了？ 又失败到哪一个程度了，是请柬暴露，鸡汤下药被发现.....还是身份在云跃霄那儿出了些问题？ 游晖从她表情中猜出她的一些想法，开口： “云兄还什么都不知道。” 楚蔓稍微松一口气，他又扔出个巨雷： “阿蔓，或许，我不应该叫你阿蔓，而应该叫楚蔓，火阳教楚堂主楚蔓，对吗？” 游晖思及调查到的内容，缓慢吐出自己的判断。 他已经确定了。 不仅确定楚蔓的身份，还隐约猜到了她今日的计划。 游晖终于知道，她为什么不担心，自己强塞一封请柬加进去，不会被云赤问到云跃霄头上了。 下午将请柬塞进去，她在云跃霄那儿，云赤不会当面指出这件事。 再配上有问题的汤药、夜间相约，游晖感受了下自己进来后就有些昏沉的头，知道熏香大抵也是有问题的。 两相配合，要想发生些什么就是很容易的事情了。 坏了清白，以云跃霄的性子，负责就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楚蔓一跃成为云府少夫人，云赤还敢明目张胆地和主子告女主人的状吗？ 再者，她和云跃霄成了，这本就是一个劲爆的消息，谁还有心思管多出的那个请柬。 楚蔓计划得很周全，却也不是没有纰漏。 比如，万一送请柬的人很负责，她一离开，就折返找云跃霄对证，不给她实施后续计划的机会。 也许，楚蔓考虑过风险，只是，相比较起来，计划成功的结果对她来说更具诱惑。 可，这样极端的办法，不成功就会坠入深渊，那诱惑对她来说到底有多大啊。 游晖进房间的时候，是提前想过很多种可能的。 他猜，也许楚蔓又想用些苦肉计，博取云跃霄的怜惜； 也许她想以退为进，拉近和云跃霄的关系...... 但，怎么是这一种，为什么偏偏是这一种？ 第六十七章 利用游侠好友报仇的伪善小白花（29） 游晖从没想到，楚蔓会做到这个地步。 从前对他说着男女授受不亲话语的人，现在却毫不犹豫拿出普通人极在乎的清白，来达到自己的目的。 虽然，游晖也不确定，变成火阳教楚堂主的楚蔓，是否还会受拘于世俗，认为清白极为重要。 可他终究还是忍不住多想。 如果清白重要，她愿意这样做，究竟是隐藏的目的太重要，还是因为她做这件事的对象是云跃霄？ 游晖面色来来回回地变幻，一时青一时白，一时怒一时悲。 “你今天做的那些事情，是为了楚决，还是对云跃霄也有几分自己的私心？” 他仰起头，望着楚蔓懊恼担忧的神情，没忍住，还是将心里的疑惑问出了口。 楚决已经四十来岁，自出生后又是骄纵着长大，就算出去游玩也不会去遥山城这样的小地方。 游晖实在想不到，他们之间会有怎样的联系。 又有怎样深刻的理由，能够让她付出这么多，就为了一封邀请到场的请柬？ 还是，其实她也是对今夜会发生的事情乐见其成？ 游晖心中绞痛，手按着床上铺就的丝绸，强撑着一张冷脸。 这也是从前，他和楚蔓不对付时，私下最常见的面孔。 楚蔓并未觉察出异样。 她居高临下睨着他，往日纤柔的手自领口往上滑，一把掐住他的脖颈： “一个将死之人，要知道那么多做什么。” “你知道了我的秘密，难道还觉得我能留你的性命？” 大抵是觉得自己身份暴露，楚蔓不再遮掩，一双含水杏眸此刻冷厉无双。 她掐在游晖脖颈上的手也是用了力气，让他的唇透出几分苍白，脸色都泛出些青色，看得出来绝不是在做戏。 面孔再柔弱美丽，神情中透出的这般狠辣，让见到的人很难升起什么觊觎的心思。 这才是真正的楚蔓。 那位凭着孤女身份、一步步走到火阳教左堂主身份的楚蔓。 游晖被掐得有些呼吸不过来，但看着这样的她，这样真实对他没有一丝隐瞒的她，眼睛里竟流淌出些愉悦。 连带着，没有原因的，他竟轻轻笑出声来。 “你真的脑子没有问题吗？” 都生死关头了，这人居然还能笑出来。 楚蔓嫌弃地将手从他脖子上收回。 她是真的想杀了游晖，可也确实知道，不能。 游晖在云府中的存在太过重要，他消失，云府绝对不会安宁，导致的结果也许是查到她的身上，也可能是武林大会出现问题。 无论哪一种，都不是楚蔓想要的结果。 显然，游晖也明白这个道理。 他按了按自己的脖子，咳嗽两声，开口： “我不会将你的身份告诉别人。” 楚蔓不太相信他的话，“你的目的是什么？” 曾经两人就不对付，好不容易又一个能将她赶走的机会，他会就这样放过。 楚蔓作为一个多疑的人，是不会相信的。 而顺着任务提示走到这里的洛姝，又感觉到了一种不安的预感。 世界剧情到这里，差不多就该结束了。 楚蔓对云跃霄下药，想要生米煮成熟饭，之后借用少夫人的身份完成复仇。 但游晖洞察是非，对她从未相信过，调查清楚了她的身份。 在云跃霄将进入她的陷阱时，代替他出面，拆穿她的身份，揭露她的险恶用心。 至此，她被捉到拷打，后面顺其自然下线，任务完美结束。 根据游晖刚才的话，分明该调查到的事情都调查得差不多了。 怎么到了她这儿，游晖竟然还说出了要替她隐瞒的话。 从前他们不是针锋相对，他怎么突然就变了性子。 尽管属于自己的任务都到了最后，洛姝还是紧张起来。 但作为楚蔓，她当然不想身份暴露，也有耐心听游晖说话。 “告诉我，你想做什么，请荣亲王参加武林大会是为了什么？” 楚蔓冷了脸。 那张脸上静静地觑着人，让人心生寒意。 游晖表情没有任何变化。 他将床上的右手抬起，耳尖滚烫，艰难地绕过身上人可能接触到的部位，从胸前取出那封请柬。 “这封请柬——” 楚蔓瞬间认出，夺过请柬，心乱如麻，面上还维持着极致的冷静，眼神中杀气再次浮现： “你取出来的？” 游晖想点头，又怕她不听自己解释就动手，语速飞快： “是我拿的，但我若不拿，云赤也会先将它送给云跃霄查看。他对云家的忠心自小奠定，你很难越过云跃霄对他下命令的。” “阿蔓，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楚蔓知晓他对云家人的性格更加了解，话不是骗她的，脸色还是不受控制地差了好些。 请柬没送出去，楚决如何能出现在自己面前，她如何能将他手刃。 此刻，自己不仅复仇希望渺茫，还多了个知晓自己秘密的人，下一步该如何去走。 楚蔓双拳紧握，眉头皱在一起。 不能杀人灭口，至于告诉游晖哄着他和自己站在一边，她脑子里根本就没有出现过这个念头。 思索间，怒火与多年的郁结同时在心头徘徊，也让熏香的药效渐渐从身体里升起来。 胸口灼意蔓延，生成一片火海，将床榻之上这一方小天地都点燃起来。 她忽地想起，自己原本是想做什么——与云跃霄成就好事。 为了计划万无一失，除了鸡汤，房间里可是还点了有迷情效果的熏香，连自己现在都受到了影响。 现在来人换成游晖，计划也未尝不可继续。 若他愧疚，请柬之事就不必担心，若他要点破自己身份，自己正好可以将此事张扬出去，给他套上一顶心怀不轨玷污姑娘的帽子。 此后，从他口中吐出的任何指责她的言语，都将成为不愿承担责任的借口。 计划不被提前戳破，距离武林大会还有一些时间，自己还可以筹谋别的法子。 正巧，熏香已点了许久，就算游晖没有喝鸡汤，药效发作也就慢一两刻钟。 就算还未起效，自己也能将他留下。 楚蔓想法变得坚定，将请柬往枕下一塞，手去拉扯游晖的腰带。 第六十八章 利用游侠好友报仇的伪善小白花（30） 游晖还在等待楚蔓的回答，没曾想，她一动，居然是要解自己身上的腰带。 “等、等等，阿蔓，你要做什么？” 游晖脸憋得通红，眼神别扭，触碰到楚蔓又飞一般躲开。 唯独双手死死地按在腰带上，恍若被浪荡女子调戏的良家男，有种宁死不屈的坚贞感。 可若仔细端详，又能察觉，他眼中分明藏着缕不易察觉的错愕与期待。 楚蔓脑中只惦记着赶紧成事来威胁人，哪里管他的微妙心思，继续毫不客气地扒衣服。 他按着腰带，那她就去扯领口，再不行，大不了他的这身衣服就给撕碎不要。 她的举动可以说是个个超出他的预料，游晖都未能反应过来，一阵凉意就朝着胸前侵袭而来。 领口被拉扯得露出大片肌肤，都能看见紧实漂亮的肌肉，楚蔓顺着伸手，摸索着往下探。 “阿蔓，你别。” 游晖忙空出一只手制止，楚蔓又顺势去拉没那么牢固的腰带。 “你到底要做什么，阿蔓。” 楚蔓不语，手上动作见缝插针。 两人你来我往，你往下拽，我往上拉，你拉腰带，我打死结，围绕着几件衣裳，缠斗得空气都要燃烧起来。 又是在床上这样狭小封闭的空间里，衣裳越少，温度越是火热。 可分明是要渐渐趋于暧昧的气氛，游晖慢慢地，却是泄了气。 他认真起来，聚起内力，提前截留住楚蔓想要再次探入自己衣襟之内的手，一个翻身，将人压在了身下。 楚蔓愣了愣，很快无所谓。 谁上谁下又有什么关系，反正成了就行。 想来，游晖变得主动，应该是屋内的熏香起了作用。 她没有半点挣扎，腰间用力，让自己上半身抬起，一点点凑近游晖。 经过方才一系列的缠斗，系带早就起不到该起的作用，她一动作，纱衣就从肩上滑落，露出柔腻雪白的肩头。 楚蔓在离他唇一指之隔的距离停下，唇角缓缓勾起，轻轻呼气，吐气如兰，馥郁浓香， “游公子，你喜欢这样吗？” 她媚眼如丝，在昏黄朦胧的光线里，像只能勾魂摄魄的精魅。 大多数男人在男女一事上都有低劣的一面。 装得了柔弱，演得来柔媚，再有迷惑心智的熏香，少有人能逃脱楚蔓的掌心。 更何况再也隐瞒不了内心悸动的游晖。 没错，他喜欢楚蔓。 尽管最初对她警惕怀疑，无数次都觉得她目的不明，相处间，依然不知不觉为她所着迷。 所以，他开始嫉妒，嫉妒云跃霄享受到的她的特别对待。 路途中，她每一次尝试靠近云跃霄，自己阻止时说的提防云兄中招，其实不过是吃醋时耍的手段。 现在喜欢的人对自己主动，游晖有一瞬狂喜得头脑发昏。 熏香的气味愈发浓郁，飘入帘帐，朦胧中，想要将人引入迷幻的一场美梦。 游晖嗅着这样的香气，反而清明起来。 喝过鸡汤后，他不敢保证药效究竟是什么，就吃了一丸解毒药。 初嗅熏香，他会短暂混沌，但解毒药慢慢起效，混沌的效果也会消退。 游晖头脑是清醒的，他怎么会不记得，楚蔓做这一出，为的人到底是谁。 他眼中一片苦涩，费了很大功夫才将它压下。 游晖放开抓着她的手腕，别过头，凭着记忆重新为她拉起纱衣，艰难开口： “你别这样，你明明不是真心如此。” “请柬的事情我不会再追问，你的身份我也不会和云兄说，你......好自为之。” 说罢，他就要翻身下床。 楚蔓心莫名一慌，眼睫微垂，颤了颤。 虽然不知道游晖为什么依旧要替她隐瞒，为了促进任务最后的一个流程，她必须让他对自己忍无可忍。 她拦下要离开的游晖，回忆从前两人的针锋相对，伸手，触上他的脸，手指顺着下颚线缓缓摸下来。 在游晖迷茫时，指尖挑起他的下巴，仰脸，露出含着讥讽的双眼，语气也带着挑衅： “游公子，你是不敢，还是害怕？” “也是，游公子一直谨微，不如云大哥那般事事敢为人先。” “再者，我就是一个弱女子，你不愿意，我又能对你做什么？还是你害怕，害怕对我动心动情，做出错事，连追问我的目的都不敢，一心只想逃避离开？” “游公子，你真的是和云大哥一般的侠士吗，我怎么觉得你胆小得如同鼠蚁。” “......” 她一句比一句尖锐，声声都在嘲讽挑衅，眼中含着隐晦的期待，像是在等待游晖受不了激将法中她的计。 但实际上，洛姝知道，她在期待的，是游晖明确地对她的行为表示厌恶。 她一个心怀不轨的人，不好好藏着身份，这样耀武扬威，他不该如从前一样心生不满，向云跃霄他们揭穿她的真面目吗。 快呀，快呀。 楚蔓等得都快不耐烦，双臂攀上游晖的肩膀，唇在他的唇畔若即若离。 感受到他骤然变沉的呼吸，顺着面颊挪到游晖的耳边，嫣红的唇瓣轻启： “游公子，你真是——” 她停顿一瞬，轻笑一声，继续， “半点都比不过云大哥啊。” 这样简陋的挑拨计谋，游晖那样敏锐的人，怎么可能会中招。 他应该只会对她更加愤怒，狠狠将她推开，叫来云府的仆从。 游晖如她所想，头转回来，眸子里尽是蓬勃的怒火。 他抓住了她的手腕，下一步是—— “啊！” 楚蔓身体往后倒，落在床榻上，眼睛都没眨，面前被大片阴影遮挡。 “阿蔓，你不要提云跃霄，我不要你提他。” 游晖的语气中含着怨恨，怨恨，却无力。 他不敢问她，她对云跃霄到底是怎样的感情。 滚烫的火苗在胸腔乱撞，撞得他四肢都疼痛难耐。 游晖很怕疼的。 他想止痛，低头，与楚蔓对上视线的瞬间，一把擒住她的双手压在脑上，再没有忍耐，低头，咬住了楚蔓的唇瓣。 楚蔓双眼瞪大，都没有反应过来，唇上肆掠的动作更加激烈。 唇肉被人一下一下地含在唇里，细细地舔吮，领地被侵占的不适感冲上头脑。 与此同时，楚蔓心中也涌上一股强烈的不安感。 第六十九章 利用游侠好友报仇的伪善小白花（31） 楚蔓的预感没有出错。 游晖真的是在吻她，并且，能够感受得到，他的亲吻，并不是为了泄愤。 唇瓣被含吮时，力道都控制得温柔，没有伤到她一点点。 楚蔓能够感受到的，唯有唇齿交缠时带来的酥麻感。 她愣愣地看着眼前的人。 也许是心虚，游晖亲吻根本不敢睁开眼与她直视。 因而，他并不知晓，自己闭上眼后，竟将内心所想都表现在了脸上。 简单的亲吻，他也像是奉上对神祇的供奉一般，专注而又虔诚。 不需要最能表露情绪的双眼，楚蔓也能看到他内心流淌而出的情愫。 对她的情愫。 ‘咔嚓。’ 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此刻碎裂了。 是什么呢？ 洛姝想了想：哦，是发现她想要完成的任务又失败，那一刻心碎的声音。 不是说这个世界的男主长着一双锐眼，能看破所有阴谋心机吗？ 怎么就在知道她身份不对的情况下，还能生出情愫的呢？ 洛姝觉得，人类的感情真的好复杂。 她看不懂人类，同样，也看不懂眼前的游晖。 就算知道游晖现在喜欢她，如果以后顺着继续，洛姝也没有信心靠自己让他感情圆满。 人的感情那样多变，她把握不住。 那就，顺其自然吧。 顺着自己的人设，继续后面的剧情故事。 顺利的话，也许还能让身份被旁人揭穿，成功下线，获得基础的任务能量。 就算不能，好歹，世界也不会在此刻就因察觉外来者而崩塌。 这才是她正确的任务完成方式。 洛姝将思绪整理清楚，眼睛跟着闭上，双臂也跟着挽上游晖的脖颈。 “她”，楚蔓，想要的，不正是牢牢握住游晖的把柄吗。 他入了圈套，这样好的机会，自己绝不会放过。 游晖吻上楚蔓的时候，从没有想过会得到她的回应。 感受到舌尖被轻轻触碰，他像是被雷电击中，整个人愣愣地，突然脑子空白，不知道自己下一步该做什么。 不过是转瞬，游晖就回以更汹涌的感情。 他要将从前隐藏的情愫，包含于亲吻中，一点一点烙印在心爱女人的身上。 亲吻从唇齿往外延伸，湿濡的吻一路向下，脖颈和任何暴露在外面的肌肤都没有被放过。 恍若狂风刮过，梅枝摇摆，片片嫣红花瓣坠落在一尘不染的洁白雪地上，留下经久不散的印记。 游晖眼里尽是平常不敢暴露的独占欲，带着薄茧的指腹摩挲在楚蔓盈盈一握的腰肢上。 楚蔓是受了些熏香的影响的，身体各处都在发热。 游晖在肌肤上留下的轻啄与抚摸，于她而言更像是干旱时的雨霖，滋润而凉爽。 她舒服地双眼半眯，喉咙里偶尔溢出些被讨好时的喟叹。 气氛逐渐变得暧昧，情爱与欲望交杂在一起，两人的面颊都染上绯红，呼吸灼热急促，缠绕在一起，像是水中环绕着等待交尾的两尾鱼。 不管心中是怎样的想法，此刻，他们之间，容不得旁人有任何插足。 紧接着发生一些更加亲密的事情，正是水到渠成。 楚蔓掩去眸中神色，伸手去拉游晖的衣带。 衣裳层层绽放，楚蔓凝视着出现在眼前的流畅的肌肉线条，有几分好奇，掌心贴在了上面。 游晖身体有极小幅度的颤抖，很快又保持平稳。 楚蔓顺应内心的好奇，往上攀岩。 指尖像是跳舞，顺着分明的块垒往上攀爬，在人最脆弱的脖颈处停驻。 她摊开掌心，让手掌将脖颈包围，往里稍稍按压，似是在感受血液汩汩流动的声音。 这是人最重要的部位，不管武功高强还是低微，掐住这里，她就能掌握任何人的生死。 多么令人着迷的感觉啊。 楚蔓嘴唇小小地翘了翘，手掌又从脖颈处离开，往下滑，落在游晖的胸前。 扑通、扑通、扑通。 他的心跳声好快。 楚蔓环抱住游晖，唇轻轻印在他的胸前，没有离开，贴在胸前嚅动： “游公子，你心跳好快，是为我刚刚掐着你脖子害怕吗？” “不要怕，我不会用力的，我那么喜欢你，怎么会做出这样可怕的事情呢。” 她没有半点脸红地说着迷人的情话，已经没有耐心再和游晖调情，想着快点进入主题。 “夜色沉了，我们睡吧。” 这个睡，明显不是寻常普通的那个睡觉休息。 游晖加快的心跳变缓。 这一刻，被遗忘的事情尽数从脑海深处浮现，他终于从美好的“幻境”中清醒过来。 游晖低头看着楚蔓。 她脸色绯红，眼眸湿润，嘴唇更是比平常红润了不少，也肿了不少，一副被激烈爱抚的靡丽情状。 而这些都是因为他。 游晖呼吸重了两分，右手从散开的衣襟里挪出，朝着楚蔓的唇瓣靠近。 他眼中含着爱怜，手指贴在她的唇上，细细描摹着少女的唇形。 又似在蹂躏，楚蔓不适应地唇瓣轻启，下一刻，一颗小球状的药丸滑入口。 未来得及往外吐，药丸已化开，被吞咽进了喉中。 楚蔓眼睛刹那间瞪大，“游晖，你给我喂的什么？” “一种解毒药丸，”游晖手已经从她的唇上收回，捡起腰带，重新整理好身上散落的衣服，继续， “也有一些安眠效果。” “游晖！” 楚蔓又惊又怒，想要质问游晖，困意已蔓延上来，牵扯着眼皮一下一下地往下坠。 不行，她不能睡。 睡了游晖就会走了，那她就拿不到他的把柄，身份就会存在被揭穿的隐患。 她不能睡。 楚蔓不知道游晖给她喂的是什么药，让她心里再如何着急，也抵挡不了困意，世界慢慢地沉入黑暗。 眼皮彻底合上的前一瞬，游晖眼神复杂，俯下身，珍重地在她额头上落下一吻。 虔诚、认真，比方才亲密无间的唇齿交缠更能感受到其中的分量。 楚蔓听见他在说： “阿蔓，睡吧。我不会拆穿你的身份。” 她不信，却又听到： “你的那封请柬，我会亲自送到荣亲王府。” “尽管不知道你想要做什么，但你付出那么多，筹划那么久，对你那么重要的事情，我怎么敢让你失望。” “阿蔓，”游晖似在叹息，叹息中带着释然， “我想做你的同谋。” 第七十章 利用游侠好友报仇的伪善小白花（32） 时间如白驹过隙。 转眼，就到了武林大会的前日，客人陆陆续续到达。 云跃霄作为云家继承人，就站在门口，接待远道而来的那些客人。 柳思泠作为武林大会的另一位操办者，与他站在一起。 至于游晖、楚蔓，他们也不会闷在房间，陪在好友身旁凑个“热闹”。 各个地方的武林世家一个个地进入，云跃霄热情地和他们打招呼： “李叔，好久不见，您的棍法可谓天下一绝，等会有时间我可要好好向您讨教一番。” “莫姨，之前您公布出去的那种炼体方式很是厉害，我也试着练了些，很是受益。” “玉姑娘，方兄......” “......” 云跃霄早就提前了解清楚好客人的身份背景，此时如鱼得水。 直到一辆华贵的马车停在门口，听着“荣亲王到”的报声，云跃霄顿了顿，转头，朝着游晖的方向看了眼。 两人对上眼神。 按照云柳两家的安排，像是王爷这种与朝廷挂钩的人物，他们这些江湖人是不想有太多联系的。 最开始，拟定客人的时候，云跃霄根本就没有想过这个人的存在。 是游晖后来找过来，说要邀请的。 他说： “我们虽是武林，身处江湖，向来与官府来往少。” “但这次秘籍的事情闹得太大，秘籍又有强身健体、‘长生不老’的传言，好东西，人人都觊觎。若是不让朝廷参与，怕是他们会以为我们有篡反之心。” “居于京城，再想独善其身，也必须在合适的地方有所退让。” 云跃霄想了想，觉得有道理，又和几位长辈商量，同意了将这位客人加入武林大会的邀请中。 现在见到这位与众不同的客人，云跃霄很快恢复如常，上前迎接。 游晖也听到了仆侍的报声，转头，看向的却是身边人的方向。 楚蔓低着头，并未回应他的目光。 那天游晖并未如她所愿，做到最后一步，反而给她喂了解毒丸药。 陷害的谋算没有成功，楚蔓是想要提防着他的，可想到昏睡前他的那句“同谋”的话，她的心绪异常复杂。 失去熏香后，她的头脑算是回归了清醒，也看得出来，他对自己是有几分心意的。 即便如此，楚蔓也并未做出任何回应。 同谋？ 她不需要。 整个世界，她只相信自己一人。 游晖愿意帮她隐瞒身份，确实给她减少了些麻烦。 但，楚蔓绝不会就将希望放在他的身上。 反而，一旦她察觉他有透露自己身份的可能，还会毫不犹豫下毒手。 仇人就在眼前，她绝不会让任何事情影响复仇。 “荣亲王，里面请。” 云跃霄的声音渐近，楚蔓抬起头，目光锁定在他身旁的中年男人。 多年衣食无忧的皇亲贵胄身份，让这位王爷即便年近四十，面容上染上的风霜痕迹也就寥寥。 甚至，英俊的容颜到了中年，还更添了几分成熟的魅力。 不过，他身形没有寻常男人的健壮，行走间步伐发虚，眼下还有点青黑色，看得出来，他的身体不大好。 正是如此，楚决收到云家请柬后，欣喜若狂，秉着惯有的警惕查验了请柬货真价实，他毫不犹豫地应了邀约。 楚决踏进大门，望见门口看起来格外挺拔、如云跃霄一般鹤立鸡群的游晖，眼里闪过抹嫉恨。 转向云跃霄时，面上却秉持着和善慈蔼的笑，问： “这位是哪家公子啊？真是神采风扬，瞧着也是意气风发的年纪，年轻有为，好，好啊。” 云跃霄见他有些兴趣，便将游晖等人引荐给他。 “王爷，您刚才看到的，是我的至交兄弟，游晖，他天赋一绝，年纪比我小，武功更胜我一筹。我自愧不如。” 游晖应着云跃霄的介绍，礼貌地对楚决点点头，视线却是不易察觉地在他的身上打量。 他和阿蔓，到底有什么关系？ 云跃霄又顺着继续往下介绍， “这是思泠，柳家大小姐，也是我未来的妻子。这次武林大会，就是我们一起操办。” 柳思泠转头看云跃霄，回忆这些天他的改变，会心一笑，回应楚决时谦虚中又透出自信， “是，王爷若觉有什么招待不周的地方，尽可直言，我们定会及时改正，做到尽善尽美。” 楚决知道云家，自然也知道柳家，对柳思泠也十分客气。 最后被介绍的人是楚蔓，云跃霄才开口说两个字， “这位——” 话就被楚蔓打断，话语权也被一并夺了过来。 她目光紧紧地盯着楚决，视线描摹着他脸上与自己相似的轮廓五官，紧绷的唇角忽而绽放奇怪的笑： “楚王爷，我叫楚蔓，双木楚，野草一般的蔓。真有缘分呢，王爷，我们同姓。” 楚决被她这话说得一愣一愣的，缓了会儿，才反应过来，大笑， “哈哈哈哈哈，我知晓的，江湖中人随性肆意，没有朝廷避讳那一套。那看来，我们也确实有缘分呢。” 平常百姓受朝廷管束，与皇亲贵族生来就有沟壑，就连名姓，也会刻意避开国姓。 江湖侠士就不会参照这一套来了。 云跃霄皱了皱眉。 他怎么从来不知道阿蔓姓楚，她从未说过，她竟然与国同姓。 楚决不知晓楚蔓的身份，将她当做江湖人士，不对她的身份起怀疑。 可云跃霄怎么会不知道，她分明就是普通百姓，这样的身份，怎么会撞上国姓呢。 路途那么长时间都无比相信楚蔓的人，头一次对眼前人的身份产生了怀疑。 楚蔓好似察觉不到，介绍后，继续和楚决说话： “说来，我们看起来长得好像也有几分相似。要不是年纪相差太大，兴许会有人将我们误认为兄妹呢？” 她说着奇奇怪怪的话，引得不少人都以为她在攀权附贵，眼中带上了些许鄙夷。 楚决眼神也变得不对劲起来。 年纪相差太大？ 楚蔓看起来十七八岁的年纪，自己四十岁，说是兄妹，分明父女的关系更加合理。 而且，他觉得楚蔓不是在故意和他攀关系，他们的眉眼间，真的有几分相似啊。 父女，二十来岁，二十年前...... 楚决面色霎时大变。 第七十一章 利用游侠好友报仇的伪善小白花（33） 楚蔓看到楚决神色变化，嘴角牵起细微的笑容。 是想起来他二十年前的辜负了吗？ 想起自己做下的狠毒事情，开始为可能到来的报复而惊疑害怕？ 他会不会猜到她真实的身份呢？ 楚蔓希望能。 她不怕自己身份暴露，楚决不敢拆穿她的，就如他不敢揭开自己二十多年的虚伪面具。 如此，楚蔓自然是希望他猜到，知道有人深刻地恨着他，时时刻刻都盯着他，明里暗里想要对他下手。 云府不比荣亲王府，护卫的防护不会那样到位，楚决不能安心的。 每一次见到楚蔓，都是给他的心中增添几分惶恐。 他要为未知的情况担忧辗转，胆战心惊，日夜难眠。 一刀抹了他脖子，怎么比得过让他眼睁睁看着死亡慢慢靠近来得折磨。 楚蔓弯起的眉眼中含着疯狂与极端。 她今日的言语行为其实已经过界，与寻常在云跃霄等人面前的表现差异颇大。 没看，云跃霄柳思泠等人看她的眼神都已经不大对。 但楚蔓宁愿承受这些怀疑，也要在楚决心里钉上钉子。 楚决被她那些话说得乱七八糟的联想一大堆。 又顾忌着身在云府，不敢抓着楚蔓拷问，三言两语糊弄过去： “楚姑娘说笑了。我们年纪相差颇大，怎么可能是兄妹。说是父女还更能说得过去，可惜本王与王妃子嗣缘薄，多年也就一个独子，哪有楚姑娘这样伶俐的女儿。” 他将后一种可能摆在明面上，光明正大，暂时扫除了一些因为楚蔓的话也产生猜测联想的目光。 怕楚蔓还会说出什么惊人的话，再加上心里有事，说完，楚决就岔开话题： “对了，云公子，本王身体有些不适，劳烦代我去房间休息一下。” “好。” 云跃霄很快召来待客的管家，送他们去相应的客房里休息。 等人走后，云跃霄回头，楚蔓还定定地望着楚决离开的方向。 他表情变得严肃，走到楚蔓的身旁，开口： “阿蔓，你今日——” “云兄，又有客人到了，你去招呼一下吧。” 游晖陡然出现,打断了他后面的话，又说： “明日便是武林大会，这才是眼下最重要的，旁的都放放，可别分心出了岔子。” 云跃霄一听，觉得他说得很有道理，又打量了楚蔓一眼，悄悄凑近游晖，附耳低声： “明阅，你这几天有时间盯着些阿蔓，看看她的行为是否有什么可疑的地方。” 云跃霄知道游晖喜欢楚蔓，但他坚定地相信，在这样的事情上，他一定会站在自己这边。 兄弟情义，可比高山坚石。 话罢，也没等游晖回应，他拍拍游晖的肩膀，朝着新到访客人的方向而去。 他并不知道，自己走后，游晖就走到楚蔓身边，蹙眉询问： “你到底想要做什么，方才那般表现，太过突兀，已经引起云跃霄的注意了。” “我知道，那又怎样，就算他要调查，时间上也来不及，不会影响我的计划。” 楚蔓态度随意，游晖已经知道自己身份目的都不简单，她在他面前也不必再隐藏什么。 游晖听出了她语气中的随意。 她不在意云跃霄对她的态度变化，这是不是说明，连同着的，她也不在意云跃霄这个人。 从前对云跃霄表现的柔情与信赖，统统是为了达成目的的行为。 也就是说，她并不是真的心慕云跃霄。 做出这个判断时，游晖有些为被欺骗的云跃霄而恼，但更多的，是连自己都瞒不过去的窃喜。 他很开心，发自内心的愉悦，像是心脏上那一片荒芜的土地被滋润的雨水灌浇，眼角眉梢都神气地往上扬起。 但随即，游晖又捕捉到一丝关键的信息： “时间上来不及？这几日你就要动手？” 游晖摇摇头，神情严肃，更进一步地做出推测， “你要在武林大会上动手！” 说是推测，语气中已是十分的确定。 话吐出口，楚蔓神色未变，游晖更加肯定，愉悦的情绪骤然全部消退，咬紧牙，情绪再激烈也记得压低声音，不给她招惹麻烦。 “阿蔓，你和楚王爷之间到底是什么事，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武林大会上，来的人可都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人物。 楚蔓在这日对他下手，得到的关注绝对不会少，所有的关注都是转移到他们身上。 若是出了什么事情，当天的任何消息细节，甚至更早的端倪线索，都会被刨出来。 游晖猜，这就是她想要的结果。 可即便楚决没带多少护卫，当日出现的江湖人士也没多少想得罪朝廷，出手帮忙是有很大可能的。 游晖怕，她想做的事情太艰难难以成功，反而自己也栽进去。 所以，她最好是不要是和楚决有仇。 想起方才她的表现，游晖又觉得不可能，心中更加焦急。 他希望自己多知道些讯息，想要在不影响武林大会的情况下，能够护住阿蔓几分。 楚蔓瞥了他一眼，半点不领情： “与你无关。” 说罢，她转身就走。 等的人已经见到，自己没有必要再在这儿久留。 游晖看着她的背影，脸上眼睛都被愁苦填满。 站在原地思忖良久，他定定神，目光变得坚定，调转方向，朝着云府外走去。 客房。 楚决坐在桌前，面色难看，端起桌上的茶杯往口里倒。 才饮下一口，心气不顺，一下将手中的茶杯扔在地上。 咔嚓。 瓷杯碎裂成无数碎片，水渍将地上毛毯颜色染成深色。 悄无声息之间，一名蒙面黑衣男人跪在面前。 楚决又给自己倒了杯水，这次慢条斯理地将水饮尽，又将茶杯稳稳放在桌前，这才开口： “给我查。查那个楚蔓什么来历，查她的家世背景。” 他停顿半晌，又加了一句： “查沈倾柔，看她是不是真的死了。若没死，找到她的下落，带、回、来。” 说到这的时候，楚决似是回忆到二十年前的场景，隐在阴影下的脸阴森恐怖。 “是。” 跪在地上的黑衣人低低应了一声，转眼间，人已消失不见。 楚决独自坐在桌前，面沉如水，过了一会儿，忽而又绽出一抹奇怪的笑。 “我绝不容许，有人阻止我好好地活着。” 他生来多病，不能妄想那最高的位置，压抑几十年，终于，终于啊。 强身健体、驱除暗疾，他终于能拥有一副正常人的身体。 所有试图阻挡他的人，都该死。 都该去死！ 第七十二章 利用游侠好友报仇的伪善小白花（34） 云府，正厅。 人群陆陆续续从外走入，与身边人的交谈。 今天武林大会正式开始，众人都清楚这是为了让大家齐聚商讨秘籍之事的借口，好歹名头在，让门下的小辈切磋切磋武艺也是再正常不过。 此时切磋结束，大家还意犹未尽，谈论夸赞着对方武学的精妙之处，也时而自谦一下在大会上表现不错的门下弟子。 整场赛事中，表现最亮眼的，不是在主场的云跃霄、柳思泠二人，也不是其他门派出众的精英弟子。 最厉害的，是游晖这个没有正式门派、却百战百胜的江湖游侠。 他出身野路子，筋骨极佳，一身武功精妙无双，看得出来，若是带回去好好磨砺磨砺，以后定然没什么能遮住他的光辉。 因而，很快就有人将他围在中间，许下各种好处想让他投入自己门下。 楚蔓今天被游晖缠了快一整天，她去到哪里，他就跟到哪里，几乎没有单独相处的空隙。 此时终于松了口气，借这个机会，从他的身边脱身。 她的视线在大厅打转，扫视无数遍后，落在了坐在角落的楚决身上。 秘籍事关重大，能进正厅的都是各门派话语权极重要的前辈。 为了确保秘籍不被随意外传，大厅里除了云家的仆从，其他不相干人士都不允许进入。 就连楚蔓，也是游晖一直缠在她身边，才被放进来的。 所以，更不用提楚决的护卫。 眼下，那个角落只有楚决一人。 楚蔓立刻就要走过去。 云飞霆不知何时出现在大厅，众人齐齐散开，回到自己的位置。 谈来谈去，秘籍的事情才最重要。 楚蔓看着快要离开包围圈的游晖，眸光微闪，顺势躲入距离最近的人群中。 云飞霆摆摆手，对儿子说： “跃霄，带人将大师的秘籍取来。” 云跃霄很快就带着几名仆从回来，他们手里都拿着装了两叠书的托盘。 进到大厅，就给各个门派每一叠都拿一本派发下去。 这是秘籍？怎么像是路边摊贩卖的小玩意儿一般，这么不值钱地派发。 云柳两家不是在故意耍他们吧。 坐着的人面色不好，张嘴就要质问。 云飞霆早有预料，提前解释： “秘籍数量有量，我们便拓印了多本，便于大家使用，当然，原版我们也会拿出，大家后续空闲可以拿着对照比较。” 有他这话在，大家都相信了这拓印秘籍的真实性。 楚决也等秘籍等了许久，此时激动得呼吸急促几分。 四十年的病痛折磨，终于要离他而去了吗？ 仆从还未派发到他这里，楚决已按捺不住心里的激动，等不及地站起，往前走了两步，伸手就去拿那本秘籍。 手还没触到他恢复正常的希望，一道力量就压在了他的手背上。 这只手看着洁白柔嫩，力道却是极大。 楚决被秘籍诱惑，想也没想又拿另一只手去拿秘籍，这只手抬起，再压下，将两只手压制在了一起。 楚决一点抵抗的力气都拿不出来。 他眼睁睁的看着托盘上的秘籍被人拿走，眼里冒火，张口就要骂： “哪个不要命的敢抢本王——” 话未说完，看清面前人的模样，他表情变了变，迅速调整得斯文温柔， “是楚姑娘呀，嗯......你为什么要来‘拿’本王的这份秘籍？” 说是拿，从他复杂的表情来看，明显他是想说抢的。 楚蔓倾身，压低声音： “你拿秘籍有什么用呢？注定要早死的命。” 看着楚决被戳到痛处的愤怒神情，她忽然弯弯唇，嘴角翘起的弧度诡谲，手按在腰间，从绣着兰花的系带中一抽—— 一抽，再一抽......嗯？ 楚蔓低头看向按着自己手腕的男人手掌，回头，游晖在身后，喘息有些急促，似匆匆赶来，脸上还有汗珠。 “放开！” 她的表情冷淡到极点。 “不行，阿蔓。” 游晖低声回，按在她腰间的手一动不动，另一只手强行从她手中夺过秘籍，交到楚决的手中。 他展开一个自然的笑，朝楚决礼貌点点头： “抱歉，阿蔓有些好奇秘籍的内容，提前拿了您的，这份还给您。” 秘籍被楚决接过。 楚蔓双眸瞪大，正要开口，脖颈处传来一点刺痛，再张嘴，却是什么话都无法说出。 “我们这就回自己的位置了，不好意思，打扰您了。” 将秘籍拿到手，楚决就不慌张了，他的目光落在楚蔓身上，还笑： “没事。楚姑娘年轻，孩子心性也正常。说来稀奇，昨日分开后，还真觉得楚姑娘的话有道理。” “我看楚姑娘真有几分面善，若是有空，楚姑娘可以来我这喝杯茶。” 楚蔓想要答应。 游晖紧紧地将她按在怀中，婉言谢绝： “这就不必了。” “没关系的，后面几日我还在云府呢，楚姑娘什么时候来都行。” 游晖不做回应，硬拽着楚蔓往后走，在离大门最近、楚决最远的地方坐下。 前面众人已经开始商议起秘籍中的内容，气氛热烈而狂热。 楚蔓看着在其中得意欣喜的楚决，一双眼睛几乎要滴出血来。 为什么要阻止她？ 她要穿过人群，拿系带中的软丝，缠绕在楚决的脖颈上，让他看着长生的秘籍近在咫尺，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一点点窒息丧命。 为什么要阻止她！ 楚蔓被游晖限制了行动，也限制了说话的能力。 一双眼睛，清晰地看着楚决跟着众人研读秘籍，面色都恢复了些许的红润。 她只能将指尖一点点嵌进游晖的掌心，无声发泄着自己心中的怨恨。 议事结束，又看着这个最大的仇人，大摇大摆地从眼前走过。 自己什么都做不了。 她恨，恨楚决，也恨游晖。 等她行动恢复自由，第一件事就是将游晖撕得粉碎。 第七十三章 利用游侠好友报仇的伪善小白花（35） 转眼到了深夜，众人热切地商讨秘籍的事情，吃饭的事都遗忘在脑后。 这事旁人可以忘，作为东道主的云家可不行。 云飞霆打断大厅里的讨论，朗笑两声，道： “我知晓大家对秘籍一事都无比关心，但这不毕竟不是一日之事。武林大会还有好几日，今天暂且就到这儿吧。” “我已为诸位在明月楼备下膳食，大家吃好喝好，回去好好休息，我们明日再继续。” 大家虽舍不得手中秘籍，也还是按照云飞霆所说，去往明月楼。 人群依次散去，刚才还热闹的大厅一下子变得安静，只落下三三两两几个人。 留在最后的是负责收尾工作的云跃霄。 他从前往后检查，走到大门口时，看着并排坐着的楚蔓游晖两人，略迟疑着问： “你们还不走吗？” 其实，他还想问游晖，下午楚蔓出现在荣亲王面前那一出，是想要做些什么。 到底心中有所顾忌，并没有问出口。 “走，” 游晖冲他笑笑，和楚蔓站得更近，“我们现在就走的。我和阿蔓顺路，云兄就不必送了。” 他拉起楚蔓就往外走，绕过人多的道路，走到一处僻静无人的林子，才停下脚步。 “抱歉，阿蔓，我不是故意想要封你说话的穴位的。” 游晖借着月光，手探至楚蔓身后，解开方才点上的穴位。 还未来得及往后退开，脖子就被人掐住，整个人被一股强大的气流冲击着往后退，直到撞上廊道上的柱子才停下来。 楚蔓双眼都是猩红的颜色，怨愤与恼怒交杂在一起，怒声道： “你为什么要阻止我动手？” 出口的声音因喉咙一下午的限制多出分嘶哑，更显得她胸腔中滚动的情绪有多么激烈。 楚蔓真的快要气疯，一边问，手上的力气一边加重。 就差一点，就差那么一点点，她就可以让楚决死于自己手上。 可偏偏这个机会被破坏了。 这让楚蔓怎么能不愤怒。 愤怒的情绪充斥大脑，让她手上的力气越来越重，杀不了楚决，她的杀气就暂时被转移到了游晖的身上。 游晖在做出那样举动时，就预料到了这样的结果。 只是，他没想到，楚蔓会这样地冲动。 他忙伸手拉住楚蔓的手腕，努力往外挪，移出一点点呼吸的空间，艰难开口： “阿蔓，你不能在那么多人面前杀他。” “凭什么不能，我就要杀他，让他在那么多人的面前可笑地死去，在离最想要的东西最近的时候死去，我巴不得他越痛苦越好。” 越说，脑中的记忆越深刻，胸腔里的情绪也越蓬勃。 楚蔓心中只剩下了一个信念，甚至容不得半点等待。 “我现在就去杀他。” 她没心思再与游晖闹，松开手，转身就往楚决居住的客房方向而去。 她知道他住在哪里的。 楚蔓回忆着楚决最后离开大厅时，刻意冲她露出的虚伪的恶心笑容，感受到了浓烈的挑衅气息。 既然人家都邀请了，自己又怎能不赴约。 她脚步飞快，眨眼就走出寻常人两三倍的距离。 但还没有走出小树林，手就被紧随其后的游晖拉住， “阿蔓，你听我说，你不能去，楚决他是故意——” 楚蔓哪听得进去他的解释，阻止她去报仇，那她就扫除阻止的障碍。 她手放在腰间，抽出了一根软丝缠绕指尖，回头就冲着游晖的方向挥去。 游晖都未看清，只见银光一闪，凌厉的破空声带着内力朝着胸口攻来。 他脑中不断响起危险预警，凭借本能，急急往旁边退去，避开了杀气满满的攻势。 可软丝携来的内力还是余了一缕，划过脖颈的皮肤，留下一道血痕。 火辣辣的，生疼，若是自己没避开直接攻击，怕是脖子都能被削断。 游晖知道，她是真的失去了理智，现在跟她说什么话也没用。 他迅速冷静，也认真起来，主动对上楚蔓又迎上来的攻势。 她身上武功不错，但明显是野路子，比游晖那种还要野，绝大部分招式都是奔着一击致命的结果去的。 因而，招式粗糙且有明显的缺陷，游晖与她周旋两三次，就基本摸透。 在软丝再一次攻来时，他没有躲，伸手，以内力卸去软丝的力道，将它握在掌心，一拉，楚蔓不受控制地朝他扑来。 游晖顺势将人拥住，用楚蔓手上的软丝，缠绕在她的手腕之上。 软丝极细，像是人身上掉落的发丝，却比头发柔韧百倍千倍，极难被弄断。 楚蔓对自己的武器的厉害再了解不过。 她心一沉，还是不想放弃，拼命挣扎，被软丝限制的双手却使不出半分力气。 没了这根软丝，楚蔓的武力值大打折扣。 她的武功本也不如游晖，不然当初直接杀进王府取楚决狗命就是，做什么又是装可怜、又是将秘籍送到他们面前、又将消息传出去，兜那么大一个圈子。 现在这情况，直接就没了还手的余地。 楚蔓依然不甘心，她瞪着眼睛看游晖，咬牙切齿： “游晖，你要么放了我，要么杀了我，不然我是绝对不可能放弃杀楚决的机会的。” “阿蔓，我不是要阻止你，是因为......” 楚蔓根本没有耐心听他说话，打断道： “那就放了我。” 游晖：“不行。” “那你杀了我。”楚蔓冷声道。 游晖定定地望着她，毫不犹豫：“绝、不、可、能。” 楚蔓连跑都没办法跑。 似乎是被大厅时她趁乱离开时吓到，尽管知道她的双手被软丝缠上，游晖手还是紧紧地按在她的腰上，绝不让她再有机会离开他的视线范围。 感受到掌心的柔软与温热，游晖心中充实而满足，某一瞬间，仿佛觉得自己的全世界就在眼前，眼神不自觉变得温和又柔软。 楚蔓本就生气，困着她的人还用这样的眼神看着她。 她更觉郁结与愤懑，理智本就被复仇冲得所剩无几的人，此刻直接半点不剩。 楚蔓恨恨地盯着他，冲动上头，踮起脚尖，一口咬在了游晖的脖颈上。 第七十四章 利用游侠好友报仇的伪善小白花（36） “唔。” 游晖不受控制地发出一声痛呼。 楚蔓咬的地方实在巧妙，齿尖几乎完美地贴合软丝划出的血痕，硬生生地这样嵌进去。 伤痕被撕扯得更大，疼痛刹那间被放大无数倍。 即便是吃过不少苦头的游晖，这一瞬间也没有忍住，疼得眉头都皱在了一起。 他很痛。 楚蔓的体验其实也并不好。 血腥味冲进喉咙，并不好喝，齿尖流淌的液体很烫，口腔中也被另一个人的味道填满，她极不适应，恨不得立刻将他松开。 但，听到游晖的那声痛呼，她又觉得，没什么不能忍的。 他的疼痛，将楚蔓今天一天复仇失败的情绪都抒发了出来。 她就希望他和自己一样难受。 想着，楚蔓嘴角一点点咧开，眼睛中透着疯狂而诡异的色彩，埋头，更加用力。 最好咬得更重一点，嘴张合的幅度得更大一些，让他身上的伤口越大越好。 游晖感受着身上疼痛的加剧，咬着唇，并没有动。 他双手箍在楚蔓的腰上，将她抱得更紧，甚至还隐隐地倾了倾脖子，方便她更深地啃咬。 咬吧，将痛苦的情绪都发泄出去，不要让自己闷得难受。 游晖眸中含着心疼，一只手抽离，慢慢地上移，放在楚蔓的头顶，轻柔而缓慢地抚摸。 他像是将眼前人当做小孩子一样在哄着。 安抚了一会儿，游晖眼神陡然变化。 不对。 他拍了拍楚蔓的后背，轻声道：“阿蔓，松口。” 楚蔓置若罔闻。 “松口。” 游晖又急急地催促了几声，不仅没得到楚蔓的任何回应，脖颈上的力道还越来越重。 温言软语没有效果，他实在着急，控制着力道，反手掐住她的下巴，极有技巧地在某个部位按了一下。 楚蔓不受控制地松开口，游晖迅速往后退了一步，和她隔出些距离。 脱身后，游晖并没有去检查脖颈处的伤口，弯腰倾身，手轻柔地抚在楚蔓的嘴角处。 那里有轻微的撕裂，分明是强行将嘴唇张大到超出正常范围。 “怎么这么傻？” 游晖似在斥责，声音却是心疼到了极点。 他从腰间的香囊中取出瓷瓶，倒出一枚青绿色的药丸，手指捏着药丸就要贴在嘴角伤口处碾碎。 还未靠近，楚蔓就别开头，眼神冷漠： “不需要。” 游晖想强行敷上去，楚蔓就摇晃着头，就算敷上去，药粉也被她的动作甩落。 他拿出来的那颗药丸，现在残存在她嘴角的十分仅仅留下一分。 “阿蔓。” 楚蔓置之不理。 游晖无奈地叹息一声，重新拿出一枚药丸，这次放在了她的唇上，低声道： “阿蔓，忘了告诉你，药也可以内服。” 楚蔓立刻就要用舌头将药往外推，游晖已经低下身，手捏着她的下巴，唇抵着药丸将它推了进去。 他这次很强势，根本容不得她的半分推拒，舌尖卷着药丸，与她缠绕。 药丸也在其中慢慢融化，化作液体，被吞入喉咙，再不可能吐出来。 游晖目的达成，慢慢从唇里退出。 但没有离开。 吻由深变浅，一下一下地轻啄含吮楚蔓红润的唇肉，动作温柔而克制。 比起亲密，更像是心疼、怜惜与关心。 楚蔓被纠缠在这个没有结尾的吻中，像是被蛛网缠绕，所有情绪都陷在里面，分不出心思想旁的东西。 愤怒的情绪被水缠上，她也慢慢冷静下来。 或者说，是没有力气重新升起愤怒的情绪。 游晖这才停下。 他轻轻拍打着楚蔓的后背，终于有了解释的机会： “楚决对你有了戒备，虽然议事大厅里没有护卫，他也早就暗中联系了几位门派掌门，以厚利相诱，你若动手，他们也会立刻出手围攻你。” 楚蔓眼睫颤了颤。 游晖又继续，“后来他主动对你提出邀约，也是有所埋伏。昨夜开始，暗中就有好几位身手不错的黑衣人，以保护的名义，进了楚决的院子。” 楚决惜命得很，就算还没调查出楚蔓的来头，发觉她态度有异，各种保护就安排上了。 “阿蔓，我不是在阻止你报仇。” 游晖笑容里有几分无奈。 他甚至为了帮她，阻挡了好些明里暗里窥探她的目光，连云府继续调查秘籍泄露的线索，都被他遮掩了起来。 从前无时无刻想着拆穿她真面目的人，现在却做起了给她打掩护的事情。 真是—— 游晖摇摇头，目光落回楚蔓身上，给她认真分析： “你的行动太鲁莽，很容易将自己也栽进去。楚决人就在京城，跑不了的。” “我们可以慢慢筹谋，想出万无一失的计策，保证自己能全身而退，再出手也不迟呀。” 楚蔓知道他的意思，也听了他的分析，很有道理。 但，她不准备听。 埋伏又如何，只要能杀了楚决，要了她这条命也无妨。 她等了太久了，不能再慢慢筹谋，她没有这个耐心。 她对楚决的仇恨太深，即便想要在游晖面前做做样子，也还是暴露出了几分端倪。 游晖一看，就知道她还是决定坚持自己的想法。 劝？ 他已经体会到眼前人是多么的倔强，劝是劝不了的。 那便只能—— 游晖沉眸，低头解开缠绕在楚蔓手腕上的软丝。 一圈一圈，全部解开之后，在她准备收回时，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将软丝一端缠绕在她的手腕上，打上一种奇异的结。 另一端，则是系在了自己的手腕上。 “我会一直跟在你的身边，不让你做出不合时宜的事情。” 楚蔓神色不大好看，迅速去解软丝上的结。 解不开，根本找不到一点解开的头绪。 软丝又是扯不断的，白日里不刻意表现也看不出来，并不会给游晖造成麻烦。 如果真让软丝这样系在手上，自己做什么都会被游晖看着。 楚蔓十分恼怒，骂道： “你疯了吧，游晖。你凭什么管我的事情，你以为你是谁！” 游晖没有与她吵架，不解开软丝的态度十分坚定。 任由她如何打骂，都没有给她解开。 几天里，一旦楚蔓靠近楚决，游晖就会变得无比谨慎，眼睛落在她的身上 直到武林大会结束，游晖才将两人身上的软丝解开，物归原主。 可，楚决已离开了云府。 第七十五章 利用游侠好友报仇的伪善小白花（37） 那儿是他的地方，上上下下无一不在他的掌控之中，戒备森严，守卫重重。 离开云家这种江湖人士的地盘，回归王爷的身份，楚决与普通人之间距离堪称沟壑。 楚蔓想靠近,简直是难于登天。 尤其，楚决生来是个病秧子，就更是贪生怕死。 王府夜里守卫没有少过，他的住所更是里三层外三层围得严实。 连续好几次探查，都是还没见到楚决就险些被侍卫发现，楚蔓心情跟着压抑了好几天。 看见出现在面前的游晖，自然压抑不住脾气，冷笑着说： “我错了，什么万全之策，分明就是怕我影响武林大会，故意拖住我的说辞罢。” “对，是我忘了，你是惩奸除恶的大侠，和我这种邪教出身的人怎么会是同类。” 她的语气怪异，目光嘲讽地建议， “怎么样，游大侠，现在武林大会结束了，你也不用担心我闹出什么大动静了，是不是准备将我这害也给除了。” 游晖看着楚蔓和自己划清界限，心里也很不舒服，“阿蔓，你别这样。” “别这样？呵，游大侠，到这个时候，还和我演戏呀。不得不说，你的戏，比我从前演得还好啊。” 楚蔓将笑容尽数收敛，再不肯对游晖露出半分， “游大侠和我到底不是一路人，以后还是不要叫这么亲近了。” 游晖着急地拉住她的手，想要解释自己那样做的原因， “阿蔓，我没有演戏，我是真的想要和你一起，你再等一天，就一天，我会给你一个满意的答案。” 楚蔓神情淡漠，摇摇头， “不必，既然游大侠没有要将我抓住惩治的意思，那我就走了。” “你去哪儿？” 游晖有种不好的预感，连忙拦在她的身前。 楚蔓：“我会离开云府。” “我不允许。”游晖想也不想就说。 “不允许，怎么，游大侠还是想和之前那样，将我捆在你的身边吗？” 楚蔓毫不客气地讽刺，看着他眼底被误解的难过，闭了闭眼。 她知道，有些事情可能并不是自己口中所说的那样。 武林大会第一天结束后楚蔓自己也去调查过，情况如游晖所说的一样，楚决身边保护的人就没有少过。 如果自己真的动手，可能自己的武器才抽出来，身后就会抵上无数长剑，最好的结果，也是与楚决同归于尽。 游晖是为了她的安危考虑。 可楚蔓还是无法不迁怒于他。 仇人在眼前被放走，那样好的报仇机会飞走，她怎能不怨不怒。 死又如何，这条命，本就是为了复仇而存在，她半点都不在乎。 楚决、楚决，她一定要让他死在她的手上。 楚蔓双眼都被仇恨蒙蔽，想到游晖一再地阻拦，闭了闭眼，再次睁眼时，神情变得冷静许多。 “你说得对，是我之前太着急了。人就在那儿，又不会跑，我改日再想别的办法吧。” “你别走，我找到了些楚决隐蔽的事情，就这一两天会有确切结果，不会花很多时间......嗯？” 游晖努力劝说着楚蔓不要走，却没想到，话说一半，她就改变了态度，他都有些不敢相信。 可再看楚蔓，她脸上重新挂上笑，不是冷笑，是平静的淡笑。 瞬间，游晖就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了。 “好，我知道了。我回去休息了。” 楚蔓听到关于楚决的调查，心里动了动，但很快，还是坚定心中想法。 说完，她就转身回了自己的房间。 游晖看着她离开的背影，想要说些什么，又找不到合适的理由。 夜深，万籁俱静，一扇门被悄悄推开。 楚蔓换了一身便于行动与隐藏的夜行衣，从房间里出来，一整日的做戏，就是为了这一刻。 她从云府后院方向离开，翻过墙，径直朝着王府而去。 即便到了夜里，王府的戒备没有松懈半分。 楚蔓拿出一张简略的王府布局图。 这是她自己画的，之前连续几天潜入王府，虽然未找到楚决落单的时候，也将王府的布局摸索了个大概。 对于楚决的房间地点，更是确认了无数遍，绝对不可能出错。 楚蔓对着地图辨别好方向，摸索到楚决房间外的草丛中躲好，望着房间内通明的灯火，她抽出软丝缠绕在指间，做好进入房间就面对打斗的准备。 等经过楚决门口的一队守卫离开，她立刻下定决心。 动手！ 站起身，才迈开腿，一只手又拉着她拽回了草丛。 “唔。” 楚蔓没有预料到，不受控制地出声。 “谁？” 侍卫还没走远，听见声音，又带队绕了回来。 那队长生得魁梧，一双眼睛锐利如鹰，来回在房间外各处地方扫射。 没发现什么端倪，又问身后地手下，“你们有没有听见什么声音？” 大家齐齐摇头。 侍卫队长视线又在草丛方向扫了好几眼，依旧没有看到不对的地方，也就当自己是疑心病太重，带队又换到别的地方巡逻。 楚蔓看着人走去，捂着口的手放下，迅速回头，看清来人是游晖，十分震惊， “你怎么会在这里？” “你跟踪我！” 她的脸色变得极不好看。 如果游晖又是跟着自己过来的，他是不是又想要做些什么阻止自己。 “不是。” 游晖摇摇头，“我是才入夜就在这儿等着的。我知道你会来。” 喜欢一个人就会对她不自觉地观察和了解。 游晖了解她，她绝不会那么简单就放弃复仇的计划的。 他无法时时刻刻都跟在她身边，却知道，有一个地方，楚蔓一定会来。 终于收到自己安排调查的消息，游晖便来到了王府，算是守株待兔。 楚蔓表情并没有好看多少。 即便不是跟踪，找她，定然是另有目的。 “你还是想阻止我杀楚决？” 如果真是如此，楚蔓觉得，不管他是什么目的，她都要将他推入楚决的队伍中了。 她问话时态度还算正常，完全看不出来这是一扬关于立扬的考验。 更不知道，一旦选错，他就会置身万劫不复之地。 但，一无所知的情况下，游晖还是说出了正确的答案。 “不，”他肯定地否认，在楚蔓目光依旧怀疑时，告诉她，　“楚决不在王府。” 第七十六章 利用游侠好友报仇的伪善小白花（38） 今日是十五，寻常勋贵人家尊重正妻都会到正房休息，遑论楚决后院只有楚王妃一人，在京城都是喊得出名字的专情。 她知道楚决不是专情的人，可做戏都要做全套的。 莫非，游晖是在编造谎话，想要将她哄骗离开。 楚蔓提出怀疑， “如果他不在，门口这么多来来回回巡逻的侍卫又是什么？” “那里关着楚王妃，他们实际关系极恶劣，巡逻的侍卫多，一是为了保护楚决在王府的安全，其二则是看守楚王妃。” 游晖说得条理清晰，楚蔓听了，很难不相信这番说辞。 ‘关系恶劣吗？那她真可笑啊。’ 楚蔓不知在嗤笑谁，转眼，想到一件重要的事——楚决不在这里，自己又该去哪里找他报仇呢。 游晖看出她的想法，抓住她的手， “你如果愿意再相信我一次，就跟我走，我知道楚决的下落。” 楚蔓低头沉思片刻，没有挣扎。 后离开王府时，她也不是没有想过，也许，游晖就是在骗她。 其实楚决在里面，他不想她动手，才故意找借口将她引走。 可回忆起守卫队长巡逻时脸上轻松的神色，她又无法不放下心里的怀疑。 算了，就跟他走吧。 不管是真是假，总之王府没长腿，楚决可以一日不在王府休息，也不能夜夜不归吧。 游晖似乎真的有一个具体的目的地。 他拉着她穿过一条条街道巷子，避开热闹的人群，目标很是明确。 难道，他说的是真的？ 楚蔓失望了太多次，此刻有些不敢相信，心脏还是忍不住砰砰乱跳。 “到了，我们从后门绕进去，阿蔓，你跟着我，这儿人多眼杂。” 游晖停下脚步时，已是到了一栋高楼后院的后门位置。 楚蔓一路提心吊胆，跟着游晖混进一间房间。 房间布置得糜艳至极，艳红色的纱幔一层一层，地上铺满了花瓣，熏香溢出浓郁的白烟，让人飘飘然以为到了极乐之境。 楚蔓咬牙切齿， “这就是你跟我说的知道楚决的下落，花楼？” 不是她真的相信楚决不好女色，而是他在世人面前立了专情的名声，又怎么可能光明正大来寻欢作乐？ 以他的身份，即便偷偷摸摸没有名分，也不会缺女人的，做什么要自毁名声。 楚蔓觉得自己被游晖耍了，却在下一瞬，听见熟悉的声音， “谁？” “柳儿？” “小柳儿，你回来了？” 里面的人应该是听见他们进来时的一点动静，立刻警觉，试探着问道。 连续问了几遍，没有人回应，他又走到门口，问门外的侍卫， “你们看到有人进来吗？” 两人都摇头表示没看见。 那人才放下心，关上门，重新回到床上。 楚蔓缩在房间角落，身体忍不住地颤抖。 是激动的。 她看见楚决了，卸去虚伪面具、让她腰间软丝蠢蠢欲动的楚决。 游晖这才解释自己那些举动的原因， “阿蔓，我从未想过要阻止你复仇。但我不希望，他这样的人，将你也一同拖进去。他不配。” 游晖看向床榻的方向，眸色微沉， “楚决在外伪装深情专一，实则最好虐打甚至残杀女人，他的心早就扭曲，不敢暴露在外面，便私下花钱建了这样一栋花楼，雇人四处搜罗他偏爱特质的女人养在楼里，供他虐打取乐，又不会走漏风声。” “也因此，在这里，他才是最没有防备的时候。” 游晖专注地望着楚蔓， “你想要报仇，想要让他死，死得声名狼藉，死得万人唾弃，死得万劫不复。” “现在就可以。” “今夜没人看得到你做了什么，就算他死在里面。” “大家知道的，只会是有着专情名声的荣亲王实则嗜好虐杀，花娘不堪受辱将他反杀的消息。” 在楚决生前，楚蔓可以用各种手段让他死得痛苦，他死后，又能够将他塑造的好名声毁得一文不值，让他身败名裂。 这样的复仇方式，可真是太好了。 楚蔓听他的描绘，嘴角都被吸引得牵起大大的笑容。 比自己计划的复仇方式还要更让她满意。 在武林大会杀了他，固然可以复仇，终究不能发泄心中的情绪 楚蔓唯一想到能给他增加痛苦的，也就是在拿到延寿秘籍时杀了他让他绝望。 那样他也还是死得太痛快了些。 可她想不到其他扳倒楚决的方式。 没料到，游晖竟然可以调查到这样深的内容。 楚蔓深吸了口气，按了按胸口剧烈的心跳，第一次认真地看了游晖许久。 之后，注意力从他的身上挪回，一步一步穿过幔帐。 她没有遮掩脚步声。 楚决躺在床上，懒洋洋地开口： “小柳儿，可将本王要你取的好东西带过来了？” “那可是皇兄赐给我的马鞭，鞭柄以珍贵的红宝石镶嵌，珍贵至极。本王还特意在鞭身上加了刺棘，今日可要好好用这御赐之物疼疼你。” 他的语气极其地恶心，是那种为能伤害别人而感到兴奋的作呕感觉。 楚蔓手指拨开最后一层纱幔，出现在楚决的面前，嘴角噙着格外温柔的笑，开口： “好久不见呀，楚王爷。” “是你？” 楚决看清来人，倏地从床上坐起。 想到什么，立刻就要张嘴叫人，游晖比他反应更快，一颗细小的硬物飞来，砸在楚决喉咙下方一点位置。 “啊、呃、啊。” 之后，任凭楚决如何张口尝试，发出的都是一些无声嘶哑的音节。 楚蔓也没辜负游晖给自己创造的大好机会，指尖缠上软丝，伸手一甩，自动缠上了楚决的脖颈。 她拉着另一端，动作优哉游哉，收紧的速度很慢。 楚决清晰地感受到最为宝贵的生息也在慢慢离自己远去。 他惊慌不已，双手去拉扯那根不起眼的软丝，得到的却是惩戒意味的急速收缩。 虽然很快，楚蔓又松开许多，楚决还是觉得自己已经去阎罗殿走过一遭。 他愈发恐慌，张口求饶，即便说不出话来，也可怜地哀求。 看他那般痛苦，楚蔓只觉心中痛快。 她转向身边的游晖，语气沉沉： “游晖，你能猜到我和楚决有仇，但你应当不知道我们之间是什么样的仇恨吧。” 第七十七章 利用游侠好友报仇的伪善小白花（39） 他只是知道她想杀楚决。 想要杀一个有权有势的王爷。 一个身后牵扯无数、死后麻烦不可估量的王爷。 游晖未对她说谎。 他想要做她的同谋，和她走在同一条路上，可她的计划全都是亲身涉险，全然不顾自己的安危。 那时，楚蔓的脑子里只有报仇报仇，看见楚决的身影，连理智都很难保存。 游晖说服不了她忍忍，只能一次一次阻止她在武林大会动手。 当楚蔓看着仇人从眼前离开、报仇机会飞走，无法抑制地对他产生怨恨情绪时，游晖也在怨恨着自己。 恨自己从前万事不放在心上，并不在乎名声权利，就想着做一个逍遥自在、不受任何拘束的游侠。 恨自己没有足够的实力与背景，不能在那么多门派的围攻中护她周全。 所以，武林大会一结束，游晖便找尽能用的办法，去搜寻和楚决相关的信息事件。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游晖不求战无不胜，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在阿蔓复仇杀人后，不让污浊的血液沾染她半分。 他很早很早就知道，阿蔓并不是外表那样的柔弱纯洁。 可是，那又如何呢？ 他并不在乎。 再看楚蔓说的那话，游晖无比明确自己的真实想法： 对他来说，她想杀的人的身份也不重要，重要的，是她想杀楚决，那就够了。 她想杀他，那自己就给她递刀子，缜密地提前筹备复仇的良机。 楚蔓向游晖问出那话时，并不是为了得到谁的回答。 话出口后，就紧闭双唇，安静地看了楚决许久。 她在回忆幼时，试图从这张脸上，读到一些那人恐惧的影子。 好一会儿，冷不丁地开口： “他是我父亲，有血缘关系的亲生父亲。” 这话一出，别说游晖，就连躺在床上挣扎求生的楚决都震惊地瞪大了眼睛。 可要说起全然猜不到，好像也不是。 同样姓楚，相差的年纪又那样大，只要指出，并不难联想。 楚蔓直接忽略楚决表情的变化，看向游晖，问： “你觉不觉得，我很可怕，竟然想要杀死自己的亲爹？” 游晖想了想，他好像根本就生不出指责她的任何念头。 就算这件事在天下众人口中，是该被戳烂脊梁骨的行为，他也生不出。 他，有些心疼。 心疼她这句话背后的沉重过往，还有那不用说就能联想到定然过得不好的少年时光。 “你一点都不可怕。” 游晖拉起她垂在身侧的手，看着她的眼睛，认真给出回复。 他生怕自己回答慢了，她会胡思乱想。 楚蔓感受着掌心源源不断传来的温度，情绪很是复杂。 也许是藏着一个秘密太久，也或许是终于等到了梦想的那一刻，这一次，她竟然有了将一切倾吐出去的念头。 当然，她本也是要说的。 楚决得死得明白。 不然，怎么能知道找他索命的恶鬼是谁呢。 又怎么能知道下去了他该找谁赔罪磕头。 “我娘名沈倾柔，是楚王妃的表妹。” 楚蔓说的，是一个二十年前的故事。 没有什么痴男怨女，也没有什么情情爱爱，有的，不过是一个心思恶劣的男人的欺骗与狠辣。 楚决生来就失去了夺位的可能，幼时常常卧病在床，心理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出了问题。 他看不得有人在自己面前生龙活虎，又自卑，不敢对强壮的男人下手。 成婚后，看见娇生惯养的闺阁大小姐，多年来的心病突然就有了发泄的出口。 楚决喜欢在床榻之上折磨女人，鞭打，虐待，看着她身上的伤口，就觉得高兴。 王妃到底上了皇家玉牒，很多重要宴会都需要出面，他也不能做得更过分。 楚决由王妃，想到了别的女人，背景低一些，性子怯一些，更能任他拿捏。 父母离世后，来投奔表姐的沈倾柔，就成了楚决盯上的对象。 尤其沈倾柔容貌生得楚楚可怜，哭起来惹人怜爱，更让楚决蠢蠢欲动。 他使了手段，在一次宴会上，在沈倾柔的茶水中下了些药。 沈倾柔宴会中途发觉不对想要回去，路上遇见早有准备的楚决，药效发作下，被他带走。 等到她清醒过来，他又说是她主动投怀送抱，言语中又带上怀孕的楚王妃，对她多加诋毁贬低。 沈倾柔性情本就柔软善良。 刚来王府时，表姐还对她严厉地提出警告，禁止她靠近楚王。 京城还流传着楚王夫妻鹣鲽情深，沈倾柔更觉得是自己做了错事，破坏了姐姐姐夫的感情。 愧疚心理下，怕消息传到表姐耳中引她发怒，答应了楚决的要求。 她顶替了楚王妃，承受着来自楚决的伤害。 直至意外怀上了孩子。 沈倾柔心里备受折磨，不想给表姐增添麻烦，又狠不下心来伤害一条生命，思考很久后，向楚决提出离开的请求。 那时候，楚王妃才临盆，诞下一个儿子。 但与他如出一辙的体弱多病。 不好好照料的话，可能连弱冠之年都活不过。 楚决很在意这个好不容易得来的独子，怕沈倾柔暴露造成什么难以收扬的影响，表面上同意了她的请求。 他让人将她送到乡下庄子里休养，然后，派人放火将她烧死。 在楚决的心里，只有死人才不会暴露秘密，况且他并不知道孩子的存在，下手十分痛快。 沈倾柔是幸运的，她从火灾现扬逃了出来。 她又没那么幸运，逃出来时伤了根底，想回王府找表姐求救，又听闻楚王妃受到重大打击，开始缠绵病榻。 沈倾柔第一时间就将事情联想到了自己身上。 她太过内疚，拖着病体离开京城。 后来勉强撑了几年，将楚蔓养到五六岁，在内心的折磨与身体的疲惫下，心力交瘁离世，留下楚蔓一人。 楚蔓体质特殊，被火阳教从前的教主看中培养，日复一日地练他给她的功法。 十五岁时，与现任教主联手，重伤了看重她体质的前教主，成了火阳教的楚堂主。 她借着火阳教打听楚决的消息，知道他最重视长命，搜集到秘籍，送到游历至此又有些名声的云跃霄面前。 之后，便是游晖都知道的事情了。 第七十八章 利用游侠好友报仇的伪善小白花（完） 她一直那样恨他，是因为她娘。 出生后的那六年来，她娘精神一直不大正常，情绪失控时会将她看错成楚决，尖叫着撕扯她，弄得她身上时常出现伤口。 清醒后，沈倾柔又懊恼悔恨，恨不得将世界上最好的东西全部补偿给她。 但情绪总是不受控制，失手打她后又安抚的过程便周而复始，一遍一遍重复。 即便常常害怕失控的娘亲，楚蔓还是想要她活在世上。 这个愿望并未实现。 被“抛弃”后，楚蔓很难生出恨她的情绪。 但每次她娘情绪失控，将她错认成楚决时极度厌恶与仇恨的眼神，深深地刻在了楚蔓的心里。 无数个深夜，她总会在噩梦中惊醒，脑中一遍遍重复她娘那双惊恐中带着厌恶的眼眸。 楚决于她来说，是魇魔，是恶鬼。 她每一夜都会幻想，幻想自己将他撕碎，千刀万剐。 此刻，终于圆梦。 往事被回忆完，楚蔓看向脸上只有对死亡的惊恐、没有半点愧疚后悔的人，叹道： “她死了，你竟然还能没有负担地好好活着，真是让人作呕啊。” 楚蔓胸腔中被恶心感填满，转头问游晖， “你带匕首了吗？” 游晖愣了愣，将自己随身的佩剑取下，递给她，“你用这个吧。” 楚蔓有些不想接下，看到他心甘情愿付出一切的眼神，沉默一瞬，还是伸手。 她重新看向楚决，眼中又被疯狂的仇恨充斥，这次，却因身边陪着的人，保留了一点点理智。 楚蔓：“她讨厌我，更讨厌自己，所以宁愿让我姓楚，也不愿让我随她的姓。” “我本来想改的，可后来想，先跟着你姓也好。每一次被叫，都能记得这样的耻辱，回忆起仇人的名字。” “等到手上染上你的鲜血，送你离开这个世界，我也可以将这个耻辱的姓从身上洗刷干净。” 楚蔓说一句，手上的剑就在他身上划一刀。 血水汩汩往外流淌，浸湿了床上的红色丝绸。 这是他最喜欢的颜色，说看着无数女子的血液将它染透，颜色令他着迷。 现在染上了自己血液的颜色，他也应该喜欢才对。 血水浸透整张床时，楚蔓终于停手，楚决也奄奄一息。 他抬手指着楚蔓，眼睛瞪得快要凸出来，想要说些什么。 嘴张了张，最后一口气散去，手无力地掉落下来，没了生息。 他的脸色青白，双眼瞪视，死不瞑目，死状凄惨吓人。 楚蔓却感受到了十多年来第一次的安宁。 还有茫然。 她抽回软丝，往后退了两步，胡乱倚靠到什么东西上，身体无力地下滑坐在地上。 楚蔓愣愣地看着床上的方向，目光呆滞，有一刻忽然不知道自己在哪里，眼前是什么情况。 身后，游晖从背后将她拥住，将胸前的温暖传递过去。 等她情绪好一些，他站起来，走到窗边，取过花娘留下的马鞭，走到床边。 游晖仔细观察着楚决身上的伤口，挥起马鞭，一下，一下，马鞭留下的痕迹精准覆盖长剑的划痕。 之后，随手撕下床边挂着的红色纱幔，绕过楚决的脖颈，用不大的力道，一次一次收紧，重复三次，留下三道重叠又不完全温和的勒痕。 最后用力，在中间留下最深的勒痕。 楚蔓杀人留下的痕迹全部被覆盖。 游晖做这些阴暗的事情时，表情十分认真，与从前那个行侠仗义、帮扶弱小的人很不像。 楚蔓抿了抿唇，忽然小声问： “你为什么要帮我做这些？” 游晖回头看她，神情是柔和的， “我说过，我想要做你的同谋。即便是杀人，我也会给你递刀，掩盖痕迹。” “我原本，也并不是什么光风霁月的好人。” 楚蔓看着，忽而笑了笑， “好巧，我也不是。” ...... 洛姝认了这个世界正常不了的结果。 游晖都能做出给她递刀子和毁尸灭迹的事情，还能怎么给他的感情掰回去啊。 她只能顺其自然。 清晨，天才蒙蒙亮。 花楼里，某个房间爆发出尖锐的惊呼声。 探查才发现，是楚王爷死在了花楼里。 听闻，他死状凄惨，身上还有那种不可言说的鞭打痕迹。 这样的贵人死去，原本是要严肃调查找出杀人凶手的。 但后来，各种流言传了出来，逼良为娼、虐杀成性，将楚决以往塑造的形象击了个粉碎。 最关键的，是他还在私下里招兵买马，事情传到皇帝耳中，勃然大怒。 楚王妃带着病弱的儿子入宫请罪，将他的罪证全部上交，也展示出自己身上的受伤痕迹，请求与楚决断绝一切关系。 皇上顺着台阶下来，收下证据，所有事情推到楚决身上。 而杀他的凶手，自然也不再浪费人力物力调查。 “话说，那女侠早就看穿楚王的本性，扮作花娘，以身涉险，诱骗楚王。” “趁其再起恶心，想要打她时，夺过马鞭，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还了无数被他伤害的女人的公道。” 说书人醒木一拍，台下掌声雷动。 “好！” “楚王坏事做绝，就该这样惩治。” “女侠真是智勇双全啊！” “......” 楚决的事情传到民间，在朝廷暗中的引导下，都是对他的排斥与谩骂。 如游晖所言，楚决即便是死了，也得受万人唾弃。 在说书先生那里，那被游晖放走的花娘，都被塑造成嫉恶如仇、行侠仗义的女侠。 反杀楚决时，百姓叫好声不绝。 阿蔓下楼，将那些热闹的声音留在身后。 有人走在她的身边，安静地陪伴着。 她走进夕阳洒在街道上的余晖中，忽而回头，问： “游晖，你会后悔吗？” 和云跃霄、柳思泠分开，与她走进不知前路的未来。 “不后悔。和你走在一起，我永远都不可能后悔。”游晖紧紧跟在阿蔓身后半步的位置。 “那，”阿蔓重新看向前方，“我们就一起吧。” 她转回头，看向前方，步子轻盈。 游晖紧紧跟随。 夕阳挂在天边，将两人并肩的身影留在里面。 太阳很快落下，明日，又是全新的一天。 会是重新开始的一天。 也是属于阿蔓的新生。 —— 回到系统空间时，洛姝看着任务完成的能量，莫名叹了叹气。 她还是没有想明白世界男主的想法。 他一开始不是怀疑讨厌她的吗，什么时候就改变了念头。 洛姝实在捉摸不透，暂且抛下，直接进入下个世界。 这次，她的身份，与男主只见过两面，不过一个炮灰的角色。 洛姝不相信，这样，男主还会莫名其妙地缠上她。 第七十九章 诱惑仁善仙尊生出心魔的纯稚小花妖（1） 云霭雾林。 两个男人狼狈地从密林深处跑出来，他们一路往前跑，根本不敢回头看，像是脚步一停，就会发生极可怖的事情。 跑出很远后，他们回头看了眼，确认没有什么追上来后，才停下脚步。 一个人问身边同伴，声音还在发抖，“我们给它甩掉了？” “应、应该是的。” 同伴看着身后的方向，等了一会儿，回道。 “太好了。” 男人瞬间轻松起来，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喘着气休息。 刚刚一路跑来这么久，他都是尽量屏着呼吸，害怕被追过来的东西嗅到，摸着找过来。 现在终于安全，他也放松了戒备，脸上的惊慌消退后，挂上得意的笑。 “我们这趟收获可真是不错，千年的九叶昙莲，叶子不仅可以恢复身上受的所有伤害，还可以增加修为。” “这里可是有九片，我们一人分四片，还多一片......唔，我拿去丹修那儿换些丹药回来分。” 同伴眼神闪了闪，敷衍着回应了两句，又小心道： “九叶昙莲你放在哪里了。刚刚我们跑得那么匆忙，你别将它压坏了。” 男人毫不在意地笑着摆摆手，“放心吧，我放进特制的储物袋了，安全着呢。” “还是拿出来看看吧，我总有些不放心。”同伴坚持道。 男人习惯了同伴谨慎小心的性子，将储物袋打开，从里面将它取出。 九叶昙莲一拿出来，沁人心脾的香气四处飘散，闻着就能让人觉得身体轻松几分。 莲花上的叶子片片晶莹剔透，看不出半点损伤的痕迹。 “我就说了，这储物袋是特制的，九叶昙莲不会有事的，你看吧。” 男人神情极骄傲，说过后，嗅着莲花飘到鼻尖的诱人清香，咽了咽喉咙，踌躇满志， “有了这好东西，我定然能修为大涨。说不定回去还能拜个厉害的师门呢，我以后就......啊！” 美好未来还没畅想完，男人口中突然爆出一声惨叫声。 他愣愣地低头，看着胸口多出的长剑，有些反应不过来， “你、你做什么？” 将剑刺来的正是一同来这秘境的同伴，男人真的没有想到。 但那剑刺得果断，就是瞄准致命点来的。 男人很快就感觉身体开始失温，死亡的威胁就在眼前。 他惊恐不已，想到什么，眼神一变，攥紧了手中的九叶昙莲，什么都顾不上就要往口里塞。 吃下，只要吃下，自己一定能够活下来。 至于留着增长修为，他已经顾不上了。 可是—— “啊！” 又是一声惨叫，“手，我的手。” 抓着九叶昙莲的手被一下割断，朝着远处飞着落到地上。 同伴执着滴血的剑，从断手中取出九叶昙莲，回到男人的面前，又是一剑，切断他的命脉。 “为、为什么？我们不是朋友吗？你怎么能这么做？” 男人躺在地上，滴血的手抓着他的衣摆，艰难地发出询问。 同伴言语中自有自己的一番道理， “朋友，和九叶昙莲这样的好东西相比，朋友算什么。” “这世界强者为尊，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只要能得到我想到的东西，为了我自己，有什么不能做。” 说完，他嫌恶地将衣角从他手中拉出，又踢了地上的男人一脚，一步一步离开了秘境。 胸口中了两剑、又断了手的男人眼前发黑，他不想死，抓着泥土一点点往外爬。 连小孩学步的距离都没到，他就没了气息。 尸体留在林中，很快就有嗅着血腥味的野兽追过来，将尸体分食干净。 它们一哄而上，吃完后又很快散去。 林子里恢复了安静。 一阵风不知从哪吹来，将林子里的树叶吹得沙沙作响。 苍天大树下，花枝上长出一个小小的白色花苞，靠近花苞尖的位置，染上了滴猩红血色。 花朵的枝条实在纤弱，随着风摇摇摆摆，也发出细微的声音。 窸窸窣窣，如婴孩学话般细细呢喃， “为了自己......没什么......不可以做！” 声音娇嫩，语速很慢，懵懵懂懂，但语气极度肯定， “什么......都可以......做！” 太阳落下又升起，昨日发生的一切成了过去。 杀人夺宝，在这样的秘境中，本就是寻常。 死一两个人，从来不会影响秘境的安宁。 才长出的小花苞倒是对周围的一切十分好奇，她摇摆着细细的枝条，让头顶的花苞四处张望。 午时，密林里，突然又闯进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小花苞有些慌张，摇摆着花枝躲在了粗壮的大树后，又悄悄探出一个小角，观察这次的闯入者。 那是一个身材颀长挺拔的男人。 他白衣胜雪，肤如白玉，唇若春晓之花，眉心一点红痣，姿容绝滟。 一身气质超尘绝世，仿若雪山之巅、不沾半点尘灰的莲花。 看着分明是清冷不可攀的仙人，嘴角偏又一直噙着淡淡的笑，眼神温柔慈和，对视一眼，就能将全身的信任都投诸于身。 这种感觉不是被什么邪术所蛊惑，而是，他们真心地相信，如果遇到什么事情向他求救，他是一定会出手相救的。 他不像仙人，倒像是戏本子里慈悲为怀、普度众生的菩萨。 小花苞才生出灵智没有多久，看不懂那么多，她的“目光”，定在了男人头上那一根渗着些雪青色的白玉簪子。 ‘呀呀......真好看，和我的花瓣一样好看。’ 小花苞摇晃着脑袋，脑子里冒出直白的想法，“想要。” 昨日才学到的“道理”出现在脑子里。 只要为了自己，什么都可以做。 那她想要簪子，簪子没有主人，就可以属于她了呀。 她可以将那个男人拉入幻境，蛊惑他自杀呀。 小花苞与生俱来的本领就是编造幻境，她觉得自己的主意真好，得意地又摇摇脑袋。 被盯上的簪子主人似乎并未察觉，他低着头，在茂密的草丛中寻找着什么。 小花苞立刻打起精神，转了转花枝，一缕淡紫色的轻烟飘出，随着风飘向有漂亮簪子的男人方向。 第八十章 诱惑仁善仙尊生出心魔的纯稚小花妖（2） 连朝来云霭雾林，是为了给自己的小徒弟寻找一种稀有的药材。 前些日子，小徒弟魏芝宜不知什么缘故，一声不吭地离宗出走。 再回来时，一身都是伤，连筋脉都受到了重创，若是不修复好，以后的修炼都会受到很严重的影响。 看过她情况的丹药阁长老说，库房里缺少一味调养筋脉情况的药材。 而那药材，只生长在云霭雾林之中。 云霭雾林是一个无主的秘境，从未被探索清楚过，也不属于任何势力的仙家宗门。 里面奇珍异宝无数，同样，也生长着许多能力未知的异兽灵植。 资源丰厚的同时，危险也不容小觑。 大多数时候，只有无宗无门的散修为了突破境界，才会冒险来秘境走一趟，那些有自己秘境的大宗门，不会让自家精英弟子无故涉险。 连朝的实力不需要害怕危险的秘境。 他独自前往云霭雾林，未曾想，进来没有多想，就被一个法力低微的小妖给盯上了。 连朝平静地继续寻找着草药，对于小妖的窥视，并未放在心上。 他往前走了点距离，忽然就看到了草药的影子。 连朝往草药的方向走去，慢慢靠近。 一步，两步，他和草药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 仅仅隔着一步之遥的距离时，他停住了脚步。 连朝安静地在原地等了一会儿，忽而转身，脚尖抬起，缩地成寸，眼前景象无限变化。 落地时，已到了秘境的另一处。 连朝蹲下身，手轻轻地拍了拍临着树根生长的小花苞，语气温和， “原来是个会制造幻境的小花妖呀！” 花苞被拍得左右摇晃，花妖神智也跟着晃了晃。 好不容易稳住身体，发现自己的花苞还被笼罩在男人的掌心，连忙开口： “你、你想要做什么？” 稚嫩的少女声音无比惊慌。 连人形都还不能幻化出来，看来是个生出灵智没多久的精怪。 连朝不打算对这样的小妖做些什么，问： “你叫什么？” “曦、曦梦。” 曦梦是天生地养的灵植，生出灵智时，就有了属于自己的名字。 “曦、梦。” 同样的两个字，从连朝口中吐出来，不知道为什么就多了一层别样的韵味。 曦梦原本还是有些害怕连朝的，因为他一下就发现了自己的存在，还掐着花苞，简简单单就能控制住她。 但后面也没见连朝对她做什么，那些害怕就很快退去。 她现在对连朝更多的情绪，是好奇。 可这情绪刚刚升起， “曦梦，你刚刚，是想要制造幻境，让我掉下悬崖吗？” 没错，刚才出现的灵草，根本就只是一个虚构的假象。 生长着灵草的草地是假的，他的前方，实际上是蒙着厚厚雾气的悬崖。 只要想要摘到草药，走过去，就会坠下悬崖。 曦梦在编织幻境上极有天赋，第一次施展就与真实十分相似。 但落在已活过千万年的连朝眼里，还是一个浅显易被看穿的小把戏。 险些被一个小花妖害了，若是换做旁人，早就出手将她灭了。 连朝却没升起过这样的想法。 灵植生出灵智不易，若是就这样摧毁她多年的努力，那太残忍了。 他不忍心。 可要说简单放过小花妖，连朝也是不赞同的。 曦梦看着分明才生出灵智没多久，就生出了害人的心思，现在是能力低微不怎么能害到人，以后可就说不定了。 他问：“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我......” 连朝怕她不说实话，拷问时用了一点点威压，曦梦便连花瓣都开始颤抖起来，好一会儿才开口回答： “我喜欢你头上的簪子。” “等你死了，簪子就可以是我的了。” 小花妖说着天真又残忍的话，浑然不知自己的话有什么不对。 仅仅因为一枚簪子，她就不将人命放在眼里。 连朝眉头微微蹙起，“簪子不过一界外物，怎可与生灵性命相提并论。” “你是灵植成精，心思纯粹，更不该因个人喜恶去谋害他人性命。” “可是，可是......” 曦梦花瓣颤了颤，想要说，可是你们人类就是这样做的啊。 她才“出生”没多久，所有的思想都是由所见所闻构成。 昨日被夺宝的男人的血还溅在了她的花瓣上，曦梦感受到了他临死前的懊悔，便更觉得杀人的那个做得才是对的。 连朝以仁入道，对众生都有一种怜悯之心，对误入歧途的小花妖也不免要多说几句。 “你要记住，因果循环，自有命数。你心思若是不变，终会被反噬，难以修成正果。” 可至多也就言语点拨的几句，就如他所言，命数如此，她若执迷不变，自己也不能强行改变她的命运轨迹。 “簪子我送给你，小花妖，好好想想我说的话吧。” 连朝拔下头顶束发的簪子，放在了曦梦本体旁边的地上。 没了束缚，银色长发如瀑布般倾洒而下，一缕阳光自叶片的缝隙中溜出。 他容貌本就绝世无双，此刻阳光晕出层光晕在周身，还让他身上多出了几分怜爱世人却又隐隐高不可攀的神性。 曦梦全然没注意，她动了动花枝，长出一片翠绿的叶子。 叶子吸收了灵气，长得很快，长到足够长的时候，花枝往下垂了垂，卷起地上的簪子，飞快收回。 曦梦很高兴，小花苞都跟着乱颤，像是在跳着欢快的舞蹈。 进入世界完成任务的洛姝心中也有些激动。 见过面，完成点拨，送过簪子，第一面也就完成了吧。 她这次的任务很简单，与男主，也就是连朝，拢共只需要见两面。 第一面就是现在，初初生出灵智的小花妖见过污浊的人性，受到污染，因喜欢簪子对连朝下手。 连朝发现，想要点拨她走回正道并送出簪子。 第二面则是世界剧情到中后期，花妖并未如他所愿回到正途。 从前为了喜欢可以害连朝性命，后来能够幻化人形后，在修炼上又想走歪路。 在连朝又一次因事来到秘境时，利用强大的幻境能力，将他困在其中，想要通过采补获取他身上强大的灵力。 第八十一章 诱惑仁善仙尊生出心魔的纯稚小花妖（3） 这次的任务世界是一个修仙世界。 世界的男主就是连朝，他来历神秘，实力深不可测，是目前世上最厉害的仙尊。 尽管如此，他的性情却并不高傲，相反，他好相处到，时常让人怀疑他的修为到底有没有那么强大。 实际上，不过是连朝对万事万物都有怜惜之心，常常入世，看见不公凄惨之事都会出手。 当然，他并不是一味的做没脾气的圣人。 他的和善好相处，是有底线有限度的，对于执迷不悟死不悔改的人，也会尊重命数，任由对方受到因果反噬。 甚至有时，他也会做那个执剑的审判者。 大多数人面对的都是他平和仁善的一面，也就普遍都是将他视作尊敬又值得信任的尊者看待。 而他最小的徒弟魏芝宜，也就是这个世界的女主，比其他人尊敬信任的感情外，又多了另外的情绪。 她对自己的师尊连朝，起了爱慕之心。 魏芝宜出身于人间的皇族，原本是一个小国的公主。 他们国家皇上皇后性情温和，感情很好，后宫没有乱七八糟的事情，她也就被千娇百宠着长大，性格骄纵。 可惜后来连年战乱，国家敌不过外来的侵扰，为了不将灾祸殃及普通百姓，她父皇以投降和自杀换来了百姓的安宁。 紧接着没多久，母后也殉情离开。 寻常百姓尚且为亡国而悲伤，更何况魏芝宜比他们还多了一层家破人亡的痛苦。 她无法承受，在叛军改朝换代之际，决定自杀殉国。 连朝恰好途经这地方，看到了准备寻死的魏芝宜，就将她带回了宗门，收作徒弟。 连朝真切地将她看做徒弟，将她的生活安顿好，教她修行，还顾及她过往的伤痛，交代其他徒弟关心爱护最小的师妹。 魏芝宜在最脆弱的时候，从温和的师父那感受到了关心与爱护。 她遇到什么问题，找上师父，都会被妥善地解决，犯了什么错误，也被念在年纪小的份上不会苛责。 就算是在外面惹了麻烦，师父都会护在她的前面。 他那样好，日复一日地，魏芝宜就动了不该有的心思。 魏芝宜动了心思，最开始是不敢表达出来的，她内心压抑着爱意，极度痛苦，就有了下山历练地事情。 没想到，落了一身伤狼狈回来。 魏芝宜为自己给师父增加麻烦而愧疚，连朝却没说她一句不是，还独自去了趟秘境，为她寻回调养筋脉的草药。 她沉沦于师父的温柔中，忘了这温柔并不是她独有，自己给自己编织了信心——师父收了她后再未收徒，未尝不是对她特别。 伤好之后，魏芝宜便给自己鼓劲打气，开始在行动上表达自己对连朝的不同与好感。 不管外面声音如何，也不管师父如何拒绝，她也绝不认输，想各种各样的办法去靠近师父。 魏芝宜是很讨人喜欢的，她性格虽然被宠得骄纵，却又不会跋扈嚣张，会撒娇，也细心懂得体贴人，是个明媚娇俏的姑娘。 她在师门中年纪又是最小，再加上那样的过往，师门中人向来也是多护着她的。 就连最初知道她的心意表示反对，大家也不忍过多训斥，只当是孩子心性，闹一阵子没有结果就死心了。 后来见魏芝宜坚持不懈，倒是有了些动容。 可仙尊的态度从来不受他们所撼动。 连朝心中只有大爱，没有私情，无数人都被魏芝宜的痴情与执着所打动，他也并没有动摇。 甚至后来，还又捡了一个少年回宗门做徒弟，打破了魏芝宜心里的幻想。 她开始对自己的感情感到绝望，也终于有了放弃的打算。 捡回来的少年是魏芝宜的青梅竹马，曾经是个意气风发的少年将军，敌军来袭后便请战出去，后来再不见消息。 他对魏芝宜，原本就是有一些情愫的。 魏芝宜有些死心后，为了转移心里的难过，便开始与少年将军多了许多来往。 原本，这时候，发现魏芝宜对自己疏远后，连朝才慢慢感觉到自己的感情，不自觉将目光投诸到她身上，也察觉自己的心动，有了挽回的行动。 但剧情在这儿开始缺失，没人知道连朝是没动心，还是动心了未察觉。 总而言之，连朝看见魏芝宜与少年亲近，并未做出什么改变，与魏芝宜的感情没有半分发展。 洛姝便进入世界，充当了让他发现自己感情的那个契机。 第一面是为与连朝相识，日后也能在冥冥中掺入他的命数。 与连朝见第二面，便是利用花妖能力，编造旖旎幻境，幻作他心底最渴望的人，诱着他去做男女情事。 这样的办法最是直接，见到那样暧昧的场景，连朝不可能再忽视心中的情感。 当然，幻境编造得是欲望的场景，他们并不会真的进行下去。 花妖想要与他亲近，却被连朝察觉她的身份不对，迅速从幻境中清醒过来。 对于又一次对他下手的花妖，连朝这次不再客气，一剑穿心，取了她的性命。 对洛姝来说，现在第一面的任务已经完成，自己只需要借着连朝玉簪中的灵气好好修炼，等待时机。 在连朝下次重返秘境时，有足够的能力为他编造一场以假乱真的幻境就够了。 她有些开心，拿到想要的簪子的小花妖曦梦也很高兴。 连朝语重心长说的大堆道理，全部被曦梦抛在脑后。 她用叶子卷住玉簪在身上四处比划，似乎是想看看玉簪簪在哪里更加合适。 可惜原型限制太多，曦梦比划了许久，也没有找到合适的地点。 最后，她干脆直接放在了花苞上，紧闭的花瓣如合拢的手掌，仅仅给簪子空出一点缝隙，簪子也没有插得太深，仅没过一点尖端足矣。 落在连朝的眼里，这样的场景十分滑稽。 花苞上顶着一根簪子，还是竖着插的，难道她未发觉簪子原本是被自己横着插入发丝中的吗。 当真是稚子心性。 连朝轻笑一声，手中送出一点灵力到簪子中，语气温和： “小花妖，好好修炼。以你的天资，假以时日，是可以修成人形的。” 第八十二章 诱惑仁善仙尊生出心魔的纯稚小花妖（4） 曦梦对新得的玩意很是上头，两边的叶片伸长，来来回回地抚摸温凉的玉簪。 叶片贴在玉簪表面，玉簪经灵力的灌溉陡然变得流光溢彩。 细细的光辉如清水一般，流淌进接触的叶片中，又通过叶子中的脉络，流入花枝，被根部所吸收。 曦梦抖了抖花枝，声音清脆，由心感叹：“好舒服啊。” 根部吸收的灵力在花枝中运转，变成最美味的能量送到头顶的花苞中。 花瓣最外层隐隐往外舒展，距离盛开更近一步。 等到玉簪光芒暗下，曦梦的花瓣上都好像变得更加洁白皎明，精神也变得更好。 她歪歪花苞，软软地开口： “谢谢你呀，这玉簪真好。” 曦梦原本只是看重玉簪颜色与自己的花瓣相似，现在发觉这东西对自己开花还有帮助，就更是欢喜。 连朝微微颔首，对她说道： “你以后修炼有所成后，就可以靠自己得到比它更好的东西。记住我说的话，不可再对人动恶心，个人所求也不能以生灵性命为代价。” “小花妖，记住了吗？” 他的声音清润柔和，说着劝导的话，语气中却似带着几分宠溺，很容易让人深陷。 曦梦还懵懵懂懂，听着他的话，迟疑了下，点点头： “我知道了，仙尊。” 连朝看着脾气好，曦梦也不敢光明正大地反驳他的话。 最开始散发的那星点的威势，就足以让她知道这个人不是自己能惹的。 小花苞也跟着话语往下点点，表示听见了他的话。 但看不清她的脸，连朝其实也并不知道这句“知道”到底是不是出自真心。 万物皆有其命数。 连朝能做的，也不过就是做个小小的推动。 他淡淡笑了笑，手指小力地戳了戳曦梦的花瓣， “我走了，小花妖，好好修炼吧。” 曦梦对他很是热情，将玉簪放在一边，用生长出来的绿叶挥舞着， “仙尊，再见。” 等他的身影从眼前消失，曦梦又卷起玉簪，用叶片紧紧地在上面缠绕了一圈又一圈。 直到确定榨不出半点灵气后，她才失望放开。 不过瞬间，又重新鼓起气， “原来那人说的是真的，好东西就是要抢到自己手里才行。” “要是不抢，我就不会吸收到灵力了呀。” 虽然说，这玉簪不是靠抢得到的，但要是没有自己出手这个动作，也得不到玉簪呀。 曦梦不看过程，只看结果，理解到的道理就与连朝告诉她的差了十万八千里。 “下次遇到这样的事情，我还要继续！” 小小的花苞，大大的梦想。 曦梦高兴地摇摇晃晃，哼着没有意义的调子，在脑子里计划着以后如何“重蹈覆辙”。 可惜，还没等到去践行自己说的话，一个高高的、圆圆的“桶”就落在了身边。 “呀！”她惊讶出声。 没来得及看清东西的全貌，一张熟悉的脸又出现在面前。 “你、 你怎么回来了？” 看到连朝，曦梦莫名有些心虚。 回来得这么快，自己刚刚的话，不会被他听到了吧。 她并不懂得遮掩，心虚着，就不敢去看连朝的神情。 花苞转了转，变成了背对着连朝的姿势。 连朝本来分不清一个花苞还有什么正面背面的，但谁让她表现得太明显了些，花苞下的花枝都拧在了一起。 连朝眉心跳了跳，一下猜到她的心思。 他肯定了自己的决定： “我带你回宗门。” 刚才，连朝并没与小花妖在一起待太久，就离开去采草药。 取了几只身上血腥气太重的兽妖性命后，他带着收获的草药，准备离开秘境。 还没回到秘境出口，连朝又想起了小花妖。 不知道，她会不会按照自己所说，好好修炼，不再走歪路。 按理来说，连朝出手过一次，就不该再掺入改变生灵的命运。 可莫名地，脑中又响起小花妖还带着几分稚气的声音，还有那没有五官也能看出可爱的小花苞。 他又觉得自己不该就这样离开。 连朝向来都是顺心而为，有了想法，便转了回来。 又看见她心虚的模样，他便知她当着他一面，等自己离开定然又是另外一面。 秘境中来往的人还是太复杂了些，将小花妖继续留在这儿，太容易继续污浊她的心智。 连朝决定将她带回宗门，好好教导。 旁的知道连朝名号的人，知道自己要被带回宗门，定然高兴得要飞起来。 换做曦梦，却是不大情愿， “我觉得我在这里待得挺好的，为什么要跟你走？” 连朝蹲下身，将背对着自己的花苞拉着转回来，轻声问： “你继续留在这里也可以，我给你下一个禁制，可以帮你吸收日月灵气修炼，但不能无故伤人。” “禁制？不要不要，不能伤人，那我想要他们身上的好东西怎么办？” 曦梦一着急，张嘴就将内心的真实想法一下子秃噜了出来。 “我就是对你下手，才有了簪子呀。” 连朝被她纯然无知的话说得有些想扶额。 他猜到她可能没怎么听进去他的话，也没想到是一句话都没听进去。 甚至，自己还更让她肯定了相反的念头。 他心里叹了口气。 不过，既然是自己的话让她想法变化，因果就牵扯到了自己的身上。 自己有理由多做些什么。 “既然你如此，我必定要带你回去。” 连朝手掌微动，多出一把铲子。 用灵力确定了小花妖根系的范围后，铲子绕着她画了个圈。 灵气顺着铲子划定的范围往下灌，曦梦感觉自己周围的土地开始松动。 她惊慌不已，大叫，“不要不要，你个坏蛋，我不跟你走。” “我跟你又没有什么关系，你干什么要多管闲事！” 曦梦生怕自己真被带走管束，拽了拽扎根在泥土里的根系，在将要随着周边泥土一起被铲起来前一瞬，一下跳出来。 她根本不敢停留，拖着根像是甩风火轮一样，飞快往秘境深处跑去。 头顶的花苞被风吹得左右乱甩，曦梦脑子都晕晕乎乎的。 但没跑多远，迎面就撞上了一堵透明墙。 紧跟着，一只手动作温柔却不容反抗地握住了她的花枝。 第八十三章 诱惑仁善仙尊生出心魔的纯稚小花妖（5） 曦梦被安置在刚才看见误以为的“桶”、实际的花盆中，花枝两边的叶片交叠，像是叉腰生气的小姑娘。 连朝抱着花盆，轻轻敲了敲花苞顶端， “待在这里，然后再看上什么又想办法使它变成无主之物？” “不可以吗？”曦梦是真的不懂其中的问题。 按照她的观察，分明秘境来来往往的众人，这样做的人都得到了想要的东西。 她学着做，又有什么问题。 “不可以。” 连朝没有任何犹疑地给出回答。 他看了眼还懵懵懂懂的小花妖，问：“小花妖，你想修炼成人吗？” 曦梦，或者说任何生出灵智的灵植异兽，都天然就有变强成仙的渴望。 而想要成仙，成人是第一步。 曦梦当然点头。 连朝便给她解释自己上一个回答的原因， “成人，不仅仅是化作人的形态。你想要修炼成人，就需要懂得做人的道理，需要懂得何为仁、义、礼、智、信。” 曦梦迷茫地低着花苞，不解地问道： “啊？人就是人，为什么又要懂什么是人，后面那些又是什么东西呀。做人要懂，是因为它们好吃吗？” “不懂怎么样，会不会饿死？” 小花妖问道，又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那我不需要懂的，我就算变成人，也不用吃人吃的东西。只要有土地、阳光和雨露，我就不会饿死。” 连朝被她这些天真的话弄得有些失笑。 这小花妖是真的心性纯稚，什么都不懂，因为不懂，才一味地模仿在眼前发生的事情。 这样心性纯稚的灵物太难得，连朝真的不忍心见她继续野蛮生长，最后受环境影响堕入魔物边缘。 “回宗门后，我会带你识字学礼，你总该有了基本的判断能力后，再决定以后自己该走的路。” 曦梦听不懂连朝的话，她只隐隐约约觉得，那会是一个很长的过程。 她不满地又要挣扎逃窜。 但在实力的压制下，她根本没有半点反抗的能力。 曦梦的整株本体都被打包带走，甚至，连朝担心她不习惯变化后的生长环境，还善解人意地将她生长的土地也装走了大半。 “好了，我们回去吧。” 连朝召出自己的灵剑，抱着装着曦梦的花盆站上去。 很快，灵剑就载着一人一花朝着仙界宗门的方向飞去。 曦梦被种在花盆里，双目无神地看着身边飞快往后退的景色，内心颇有些生无可恋。 洛姝：现在从初见开始，男主就直接脱离了预设的行为轨迹，后面她该怎么办啊？ 任务计划中完全没有和连朝回宗门这一环，更不必说回宗门后多出的相处。 这个变故，是彻底地打破了洛姝最初进入世界时的自信。 罢了。 洛姝长呼一口气。 事情既然发生，她能做的，就是将对任务的影响降低到最小。 又还未到最后，不一定就会失败，她还可以想办法回到云霭雾林，完成第二面的剧情任务。 如果这个世界结束时依然存在问题—— 洛姝想了想，这次回到系统空间后，自己也许应该留些能量，向“祂”提出申请，探查一下这些出错世界的男主。 有没有可能，世界男女主总不能圆满地走在一起，就是男主本身出了问题呢？ —— 留有白色长须的老者仔细查看了下桌上摆放的药草，点点头， “没错，这就是我要的蕴神草。等我拿去和其他药草练成续脉丹，小宜受伤的筋脉就能恢复如初。” “这次还是多亏了你，云霭雾林那地方里面奇怪东西太多，换做别人，再是厉害，保不准就在什么地方栽了跟头。” 老者说话时，躺在他身边床榻之上的女子眼中多了几分愧疚。 “师父，对不起，这次是我太莽撞，又让师父为我操心了。” 魏芝宜十分虚弱，说话都有些续不上气，面色苍白得不像话。 往常骄矜的女子这样虚弱又无力，是很能引起别人的怜惜的。 连朝回头看她，投给她一个安抚的眼神， “无碍，你是我徒弟，这本就是我该做的。” 魏芝宜眼睛定定地落在连朝身上，心中隐藏的情愫骤然沸腾起来，她喃喃唤了一声： “师父——” 尾音拉长，似乎含有千言万语，又似被万重情愫裹挟。 连朝奇怪地问：“何事？” 魏芝宜一下子被他那双温和清澈的眼睛刺到，想到两人隔着沟壑的身份，无数话语都止在了喉咙里。 她不能表现出来。 魏芝宜想到这一点，忍着心里的疼痛，目光迅速地在周边扫了一圈。 眼神落在连朝手里的抱着的花盆，以及那还未盛开的花苞上，很有些好奇。 “这是师父从云霭雾林带回来的灵植吗？花苞似乎还未开呢，它是有什么特别的功效吗，师父可要将它移植到灵药园？” 面对连朝，魏芝宜总有说不完的话。 她身体虚弱，无法行动，也更想找话题将师父留在自己这儿。 就算内心的爱慕无法表达，能够多看师父两眼，她也是高兴的。 倒是没想到，她这问题，竟然将连朝问到了。 功效？移植？ 这两个问题都是他带曦梦回来时从未想过的。 也是，从前他在外面带回来的灵草不是用于炼丹制药，就是品类特殊，被安置于灵药园培育。 曦梦是被装在花盆里小心带回来的，不可能如未生出灵智的灵草被炼作丹药。 可移植到灵药园？ 连朝摇了摇头，他带她回来，是想教她识字学礼的，怎么能安置到那儿去。 “她已生灵智，并非普通灵植。” 连朝简单回答了小徒弟的疑惑，开始思考起曦梦的安置问题。 想来想去，也就只有一个地方合适。 “我住所前有一块地灵气充沛，将你暂时安置在那儿，你可愿意？” 曦梦是被他强行带回宗门，已经违背过意愿，其他的地方，连朝不希望她觉得不适，开口征求她的意见。 魏芝宜被这声询问惊得一下从床上坐起，愣愣地看着花盆里的花苞。 ‘它是活的？’ 第八十四章 诱惑仁善仙尊生出心魔的纯稚小花妖（6） 她急速调整了下叶片尖端贴在花枝上的位置，做出完美的气恼叉腰状。 一道重重的哼声从花苞中跳出来。 魏芝宜听得出来，这是很年轻的女人声音。 她心中莫名就多了些紧张感，又听师父语气中带着轻哄，对那小花妖说： “你喜欢的玉簪，我还有一支。你若答应安心留下，那一支便也送你。” 曦梦瞬间就回忆起贴着玉簪吸收灵力的舒服，抵在花枝两侧的叶片一点点下滑，心里的抵抗也随着叶片的下滑一点点减少。 完全贴合时，她闷闷地应： “那好吧。但是你要遵守诺言，等我学会你说的东西，就让我回去。” “没问题。”连朝应得干脆。 这也是他们在路上就敲定的商议结果。 连朝觉得曦梦如同孩子般需要正确的引导。 但他也不会强势去规定，她以后一定要走自己说好的路。 等她开始学习有了完善的认知，连朝也会放手。 曦梦得到这个结果，勉强和连朝化干戈为玉帛。 她挥舞了叶片，毫不客气地开口： “那你快带我过去呀，这个花盆太小了，我待着不舒服。” 正好，老者已经下去炼制丹药，连朝也不再久留，转头和小徒弟告别： “你好好休息，以身体为上，其他的事情不要多想。” “我知道了，师父。” 魏芝宜乖巧地点头，看着连朝的身影十分不舍。 她不想师父离开，却也知道自己干涉不了师父的来去，又有伤在身，现在只能做个乖顺的徒弟。 但她不希望，自己永远只能在背后仰望。 那样的距离，太远了。 魏芝宜陡然想起被师父抱在怀里的花，想到那清脆的少女声音，咬咬唇，还是尝试地唤住了他， “师父。” 连朝回头。 自发现自己对师父的感情后，魏芝宜现在面对他那双温和的眸子时，总会生出无数恐惧，害怕师父看穿她的小心思。 明明从前，有师父在，她就天不怕地不怕的。 对呀，自己又没有向师父表明爱意，师父还是会如从前一样待她的。 魏芝宜重新有了勇气，看着曦梦的方向，咬咬唇，还是将心里的话说了出来： “师父，徒儿养伤哪儿也不能去，有些无聊。不知师父手上的那盆花，能否赠予徒儿。我想，看些明亮些的风景，也许伤会好得更快些呢。” 她说话时有些紧张，毕竟，话说得再有理由，也瞒不了自己内心的想法——她不想让任何女人靠近师父。 即便只是一株才生灵智的灵植。 连朝神情严肃了些，“芝宜，我说过，她已生灵智。” 世间自有优胜劣汰的道理，荒野丛林中，药草、兽禽都会被凡人找到并攫取出治疗食用等价值。 这是无形中就被认可的世间之道，连朝并不会去掺和。 但生长出灵智的生灵不一样。 不管别人如何想，他，以及他座下的弟子，都必须对生灵有敬畏之心。 像是魏芝宜这样，将曦梦当做随意取用的摆件的念头，那是绝对不可以的。 魏芝宜猛然清醒过来，才发觉自己在冲动之下做了什么。 她连忙认错：“师父，我错了。” “嗯，等你经脉恢复后，别急着回去修炼，将那些经书抄一遍，稳一稳心境。” 这就是连朝对她行为有失的惩罚。 魏芝宜忙不迭地应下。 连朝点点头，抱着花盆回了自己的住所。 他回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将曦梦移到地里。 这倒很简单，花盆本就是仙器所化，置于地上，下面的土就自动往外分开，留出足够的空隙。 等到花盆进到洞里，土地又自动往里收缩，直至完全契合。 连朝又捏了个法诀，被嵌进地里的花盆瞬间化为无数灵气，溶于土里。 曦梦自逼仄的花盆换到宽阔的地里，根系像伸懒腰一样往外延伸，吸收着花盆沉入土里的灵气。 她像是吃不饱的孩子，贪婪地卷走散出的灵气，有些耷拉的花苞神气地昂起来。 “唔，换个地方，好像也不算差嘛。” 原本地里的灵气就和云霭雾林差不多，一下子又有仙器的灌溉，比那边的环境还要好。 就是可惜仙器散出的灵气不够久。 曦梦想到连朝的承诺，叶片伸长，卷住他的手腕，十分自然地开口索要： “你说的要给我的玉簪呢，给我给我。” 这种连朝贴身的法器，蕴含的灵气更加充沛，等吸收完，说不定最外层的花瓣就能完全盛开了。 她这个族群就是如此，花瓣每盛开一层，幻化幻境的能力就更强一层，实力也强盛几分。 等到花瓣全部盛开，那就是她能够幻化出人形的时候。 “你今天吸收的已经太多了，如果不加节制，身体无法合适地消化，反而会影响修炼。” 连朝耐心地给她解释。 曦梦虽然失望，也感受到了体内能量的充盈。 “那好吧。” 她动了动，就要将自己的叶子从连朝手腕上收回。 “等等，” 连朝拉住要离开的叶片，将略有些蜷缩的叶片捋直，抓在手心，认真道： “我说过要教你识字学礼的，学习在早不在晚。正好最近我无事，便从今天开始吧。” 连朝想，要教她做人的道理，还是得先教这不认字的小花妖认识那些文字。 “啊？” 曦梦叶子被拽着，怎么拉也收不回去。 她尚且不知学习代表着什么，想着早点学完早点回家，也就认了。 “好吧，你教我。” 少女的声音中带着未被知识侵染的纯澈，十分地积极向上。 连朝满意地弯起嘴角，变出人间启蒙所用的千字文与三字经。 “今天，我们便先从认简单的字开始。”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这句话是说天玄地黄，天就是......” “人之初，性本善。这话与我所说的仁意义相近......” 连朝教懵懂初生的小花妖，耐心更足，讲解得也十分细致。 但对于曦梦来说，她一点都不感兴趣。 她的思维直接简单，并不喜欢思考复杂的东西。 听着那些话，精神的小花苞从昂起头，慢慢到花枝弯下，最后直接整株花趴在了地上。 第八十五章 诱惑仁善仙尊生出心魔的纯稚小花妖（7） 她都要以为自己好像一瞬间来到了夜晚，眼前无数星星嗡嗡地在眼前转圈。 “不想听。” 曦梦趴在地上，没有一点精神。 她只是一株可怜的花，为什么要这么为难她。 “你怎么了？” 连朝本就喜欢研读各类书籍，给曦梦讲课，没多久自己就沉浸了进去。 不久后抽出心神，就看见小花妖整株垂落在地上，像是没了生机。 他向来沉稳的心猛地跳了跳，伸手扶着她的花苞起来，关心询问： “怎么了？是不是今天吸收的灵气太多，身体无法吸收，怎么这么一副萎靡不振的样子？” 一缕灵气滑入花枝，流经曦梦身体的每个角落。 “你将灵气吸收得很好。” 连朝都不由有些惊讶，知道她身体没问题，他放心不少，但心中的疑惑更多， “你身体没事，怎么精神不大好的样子。是突然换了位置不习惯？不然你今天先好好休息，识文的事情我们明日再继续。” 本来听了连朝的前一句话，蔫蔫的曦梦恢复精神陡然立起。 转而听到后一句话，花枝又无力地软了下去。 “还要学习啊？” 曦梦的花苞落在连朝的手掌中，整根花枝倒是都软软地贴在地面上。 “我不想学，我们灵植都有自己的天赋传承，有这些就够了，不需要再另外学些头晕脑胀的东西。” “我不学不学，我就是不想学。” 不过一日的相处，曦梦就看穿了连朝和善的性子，知道他再厉害，也不会对她做些什么，索性耍起无赖。 她还用叶子将花苞盖得严实，坚决不让自己经受知识的“荼毒”。 也许是为了表明自己拒绝的态度坚决，曦梦还左右摇晃花苞。 连朝掌心被一下一下地蹭，酥酥痒痒的，心中有些细微的触动。 他很好相处，生活中却很少与谁亲近。 一是旁人再大胆，对这位实力深不可测的仙尊还是尊敬为多，不敢随意靠近； 其二嘛，就是他自己并不习惯别人的靠近，态度上也隐隐会表现出来。 但对眼前这个还未化形的小花妖，连朝并没有升起半分抵触的情绪。 可能是，她看着就是一副没长大的懵懂样子吧。 曦梦对他的想法一无所知，还用叶片蒙着头耍无赖。 连朝都恍惚觉得眼前的不是一株花朵，而是毛绒绒的小奶狗，十足地有生气。 不过，这样也不错。 天下生灵本就不相同，她那般独特，让他一眼就能在无数灵植中看见她。 连朝伸手试探性地拉了拉她头上的叶子。 叶片往里收缩得更紧，花苞也像是小狗刨食一样，在他的掌心钻得更深。 连朝没有忍住，轻笑出了声，唇瓣柔和的笑意变得更明显了些。 比起一成不变的笑意，里面似乎又添加了些活跃的色彩。 他眉梢染着愉悦，手掌往上抬了抬，将她扶正，温声开口： “好了好了。今天还是我着急了些，你初来这里，还需要熟悉熟悉环境，再休息几天，学习的事情后面再抽时间开始。” 曦梦不太满意这个结果。 但休息几天，总比最开始的明天好。 再说了，曦梦晃了晃花苞，没有五官的花瓣上透出几分狡黠的得意—— 谁说他说什么开始学习她就得乖乖听课，到时候再耍赖或者藏起来不就好了。 “那就说定啦，我要多休息几天熟悉环境。” 耍赖的花苞终于重新立起来，却又担心连朝说话不算话，用叶子卷住他的手指，绕了个圈，摇摇晃晃。 “我们拉勾，说谎的人......会变成小狗。” 连朝看着食指上多出的绿色“戒指”，耳边听见少女单纯的话语，略有些新奇。 这世上，还没有人这样对他说话过。 他用拇指指腹轻轻摩挲了下“戒指”，柔软的叶子瑟缩了下，得到少女的埋怨， “你做什么呀？这样很痒的。” 埋怨后又是催促，“你快和我拉勾啊，要不然你说话不算话怎么办？” 食指上的叶子也跟着少女的话收紧了一圈，很是着急的样子。 连朝无奈，食指微弯，动了动，配合她幼稚的行为。 “好了，拉了勾，你这下相信我不会出尔反尔了吧。” “太好了！” 得到了想要的“假期”，曦梦高兴得不得了，叶片迅速地从连朝手指上退下来，没有一丝丝留恋。 手上缠绕的温度消失，连朝手指颤了颤，心中冒出星点的失落感。 再看曦梦，她可没有一丝丝留恋，挥舞着叶片就和旁边的灵植打招呼问好了。 连朝安置她的这片地原本就生长了不少的灵植，大多数还未生出灵智。 但山峰里灵气充沛，总有天资不错的，就比如曦梦旁边那颗龙血花。 她是峰上自然生长出的，算是土生土长的“本地花”，对宗门里很多事情了解得比一些入门没多久的弟子都要多。 见着来了新伙伴，憋久了的龙血花热情得不行，很快就缠上去聊天说热闹。 曦梦生长的云霭雾林里环境凶残，又常有不怕死的修士闯入，灵植们大多沉默，很少有什么交流。 她也是第一次见到龙血花这样话痨的灵植。 尤其对方口中还有不少宗门里的奇闻秘事，曦梦新奇得不得了，瞬间就抛弃了连朝，投入新伙伴的怀中。 连朝一个人站在原地，看着两朵花聊得热闹，忽而就升起种子女长大自己独自留守的落寞感。 之前路上，曦梦都只和自己交流的，眼睛也一直落在自己（的玉簪）身上。 唉......不对。 连朝忽然反应过来，他和曦梦不是这种关系呀。 莫非是半日为师，自己就有了为人父母的感觉。 真是有意思。 连朝生来不凡，修炼后又很快入道，几乎可以说是极度顺遂。 人生百态，酸甜苦辣，仅体验过一半不足。 他常常入世，既是为了给需要帮助的人带来些希望，同时，也是想要通过别人的生活得到些新的感悟。 但终归不是亲身经历，从旁人那看来，感觉并不真切。 今日，倒是通过小花妖切实体验了番心酸的感觉。 连朝有些惊讶这结果，仔细想来，又有些明悟。 他以为自己将曦梦带回宗门，是引导她正确修行避免误入歧途。 可事实上，曦梦也在无形中，给他停滞阻塞的心境带来了改变。 因果轮转，向来如此，他也不会免俗。 第八十六章 诱惑仁善仙尊生出心魔的纯稚小花妖（8） 茂盛的草丛间，不知从哪一个角落，叶片覆盖的地里，传来低低的问询声音。 一株半人高的深红色龙血花转了转顶部的花，在周围都打量了一遍后，低下头， “应该走了吧。宗门那边好像有事找仙尊，仙尊短时间内应该不会回来。” “那太好啦！” 龙血花的旁边，交叠的绿叶立刻打开，露出一朵白色的花骨朵。 花骨头蜷在地上，稍稍抬高一点高度，左右快速地转了转，明明没有五官，愣是能让人看出些贼眉鼠眼来。 确认没看见连朝后，弯曲下来的花枝迅速拉直变长，直至变成一株与龙血花同高的花株。 她的花苞又绽开了两层，露出的花瓣上，自根部往外一点点渗透些淡淡的紫色，在皎白中透出几分隐隐的魅惑。 很浅，暂时还不会被人所注意。 重新见到阳光，曦梦心头的憋闷散去不少。 她摇晃了下花枝，像是初醒的人在舒展筋骨，情不自觉发出感叹： “喝完灵水，就是要晒晒太阳才更舒服呀。” “梦梦，”她旁边的龙血花用叶子戳了戳她的花枝， “你为什么要躲着仙尊呀，仙尊对你多好啊，每天浇灌的灵水，你比我们都要多一勺呢。” 虹羽说的曦梦不是不知道。 她在宗门得到的照顾一直很不错，除了第一天吸收了仙器的灵气不需要额外照顾。 后面的每一天，太阳升起前，连朝都会来给她浇灵水。 灵水中蕴含的灵气比自然的下雨更加充沛，曦梦吸收后，生长的速度都快了不少。 看她绽放的花瓣就知道，她距离完全盛开的距离又近了一步。 曦梦觉得灵水很好喝，但要是没有后面的教学，她想她会更开心的。 说好的休息时间过得太快了，那天，她还在用浇灌的灵水美美洗脸呢，结果就看见浇完水的连朝又变出了认字的书籍。 启蒙的阶段曦梦忍一忍勉强还能听过去，可后面连朝就开始讲一些什么“仁德”“君子之道”“克己慎行”等等的道理。 于脑子都不转弯的曦梦而言，这些东西枯燥无味，简直就是折磨。 她一点都不想听，就开始了每天和连朝的捉迷藏。 喝完灵水，等连朝一下注意不到她，就立刻拖着花根往外跑，或者就像今天这样趴在地上，用叶子蒙住花朵，掩耳盗铃。 可想而知，每次捉迷藏的结果都不大好。 她还未跑出一里路，就会被连朝拎着花枝捉回来。 被捉回来的时候，曦梦并不粗壮的花根笔直地垂着，整株花都像失去了活力一般，倒还是记得用两片叶子捂着花骨朵，免得被谁看见丢了脸。 但嘴里还是忍不住嘀嘀咕咕地询问： “连朝，你是怎么跑那样快的呀？” “连朝，下次你能不能慢一点，你不觉得这样轻松抓到我一点成就感都没有吗？” “连朝......” 一声又一声的连朝，和其他人表示敬重的仙尊称谓不同。 从到宗门后，她对他态度就并不尊敬，隐隐还有点挑衅的意味，似乎在表示不满。 换做他人，对于这不识好歹的灵植，可能就会丢出去任她自生自灭了。 但连朝也不知道为何，每次看见她这个模样，都忍不住愉悦地发笑。 他抓着她回住所的路上，少女嘀嘀咕咕的声音洒落一地，吵吵闹闹。 无人不知晓连朝仙尊喜静，每次拜访都尽可能地寡言少语。 连朝现在却觉得，漫长的人生中，应该是需要些声音在身旁的。 安静很好，吵闹也不错。 有时候，曦梦是能逃脱他的追捕。 她直接利用植物的天赋，趴在地上将自己藏在茂盛的草丛中，这个倒是更加隐蔽。 那么多灵植生长在一起，花草的气息全部融合，连朝想要在其中准确地找到曦梦，还真是不容易。 可他并不沮丧。 连朝站在望不见边际的草地上，轻声唤： “小花妖，出来了。” 他的声音十分温柔，似是春风拂过万物，融化了冬日凝结下来的冰层。 但再温柔又怎样， “我才不会被这样就骗出来呢。哼，真是太小瞧我了。” 曦梦藏在叶子下，得意地偷偷笑，下一瞬，浓郁的香气飘出来。 她一下迷了神，还在找她的连朝都被忘在脑后，着急忙慌地将自己的根系从土里爬出来，奔着香气就冲过去。 这样浓郁的灵气，吃掉就又能开一层花瓣了。 曦梦当仁不让地冲在第一个，脑袋嘭地一下撞进连朝的掌心。 她神智还迷糊着，花骨朵蹭蹭源源不断溢出灵气的掌心，想要大口将它吞掉。 连朝看到曦梦自投罗网，掌心灵气瞬间收回，另一只手迅速而轻柔地握住她的花骨朵， “好了，我们该继续学习千字文的最后一段了。” 曦梦晃了晃身体，花苞被紧紧地捧在掌心，挣扎不出来半点逃脱的空间，退一步争取，“那灵气给我吃一口嘛。” 都被灵气骗出来了，诱饵总该给她尝尝吧。 “不行哦，”连朝语气温和，拒绝得很坚定， “我的灵气中蕴含的能量太多，你直接吃身体会受不了的。” “啊～～”曦梦很失望，花瓣的颜色都黯淡几分。 她的心思太过明显，全部摆在明面上，完全都不用人猜。 连朝几日就摸透她的性子，用指腹蹭了蹭外层柔软的花瓣，给她喂了颗“糖”， “等学完最后一段，我给吸收完灵气的玉簪中再渡一些。” “好吧。” 贪吃的小花妖迅速被安抚好。 就这样，一人一花斗智斗勇，连朝连哄带骗，还是让曦梦学完了启蒙的书籍。 今日的情况与从前有些不一样。 第八十七章 诱惑仁善仙尊生出心魔的纯稚小花妖（9） 连朝没找到她，只来得及对虹羽叮嘱两句，就离开了主峰。 对曦梦来说，今天是格外幸运的一天。 她快乐地挥舞着叶子，喜形于色： “没人管我了！” “也不用听那些叽里咕噜听不懂的烦人话。” “我要出去玩！去山下！去其他峰上。” 小花妖大胆地发表着宣言，她还热情地邀请虹羽， “虹虹，我们一起吧。” 出都出来了，她想在回去之前，看看云霭雾林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子的。 对于她诚挚的邀请，虹羽有些心动，但还是拒绝。 “不了，我在仙尊的山上待着就挺好的。安全，还有灵水浇灌，可以安心修炼。” “不是所有人都像仙尊一样的，出去了我怕别人抓着我去炼丹。” 连朝将生出灵智的灵智视作有生命、与人一样的生灵，可在有些修士的眼里，它们生出灵智，那就是药效更好的药材。 虹羽是株对修炼有好处、自保能力却相对差一些的龙血草，自然不想离开安全的庇护地。 曦梦对此表示理解。 她说，“那好吧。” 没约到同行的小伙伴，曦梦也不失望，对这一次“出逃”依旧抱着很大的期待的。 如果今天能够成功在整个宗门转转，那下一次，说不定没有连朝的帮忙，也可以靠自己回到云霭雾林去。 虽然......虽然吧，她也有些舍不得每天的灵水，对连朝也有些不舍。 他除了每天抓她讲授那些听不懂的话外，平时待她也很好的。 但，她还是要回云霭雾林的。 这个念头，绝对不会改变。 “我走了哦。” 曦梦和虹羽打了个招呼，将根从土里拔出来，模仿人走路的姿势，捣腾着不熟悉的“双腿”往山下走去。 她不认识路，不过可以尝试着和周围的灵植沟通。 没有多久，就成功地下了山，距离连朝居住的山峰最近的是丹修长老的位置。 那里种植着大片的药草，散发出来的气息内敛温和，更加吸引曦梦。 她没有多想，摆弄着“双腿”就跑了进去。 比起连朝那边的安静，丹修长老这边要热闹不少，来往行走的弟子都要多很多。 曦梦利用天赋能力给看见她的人下了一点点迷幻效果，让他们忽略她的存在，便大摇大摆地跟在他们身后。 看着他们拿水壶给灵草园的药草浇水，自己也用叶子卷了一个，好奇地模仿他们的行为。 今天来干活的两人关系不错，一边浇水，嘴里一边闲聊着近来宗门里比较重要的事情。 比如受伤的魏师姐，比如半年后的修为考核，比如毫发无伤从云霭雾林中出来的连朝仙尊。 说起连朝仙尊，个子高壮一些的弟子推了推同伴，说道： “云霭雾林那样危险的地方，连朝仙尊也如在家中一般来去自如，真的好厉害呀。我都听说这世上没人是他的敌手。” “那可不是。” 矮瘦一些的弟子点头附和，又道， “我听闻连朝仙尊是为了历练受伤的魏师姐去的云霭雾林，连朝师尊对弟子真好啊，我要是能拜入他的师门就好了。” “你就想吧。”高个弟子觑了他一眼，毫不客气地打击道，“以我俩的资质，还是老老实实给灵草浇水吧。” 矮个弟子有些不满地喃喃， “我也知道不可能拜入连朝仙尊的门下，这不是想想嘛。” 随即，又自己否定自己： “算了，拜连朝仙尊是没可能的。” “今天去他面前露露面倒是有可能。欸，连朝仙尊今天可是来了我们峰。我们早些弄完，说不定就能去多看看连朝仙尊。” “要是能被他眼熟，也很是不错呀！” 高个弟子有些好奇，“连朝仙尊向来深入简出，就算出去，也是去凡间走走，今天怎么特意来了我们峰？” “不是特意来我们峰，”矮个弟子明显消息更加灵通，仰着头得意道，“是下面有人求咱们长老找的连朝仙尊。” “那人可是拿出了千年的九叶昙莲。” “千年的九叶昙莲！”高个弟子倒吸一口冷气，“他有这好东西，还需要找上我们？” “欸，这你就不知道了吧，你听我说——” 矮个弟子正想解释，看着还剩一大片的灵草园，忽而住口， “算了算了，我们还是先将这里任务赶紧做完吧。要不然，咱们可赶不上见连朝仙尊一面了。” “反正等会儿我们弄完过去，你自然就知道原因了。” 高个弟子虽有不满，也知道事情轻重缓急，认真地开始给灵草园的其他药草浇水。 他情绪倒是平复得很快，听话听了一半的曦梦憋闷得不行。 她盯着矮个弟子的背后，小声碎碎念： “什么原因呀？为什么不说了，怎么可以说话说一半，真讨厌。” 如果只是普通的闲话八卦，曦梦听不到就算了。 谁让他们偏偏提到了一个重要的东西——九叶昙莲。 要是没记错，这东西，不应该在那个杀了同伴夺宝的男人手上嘛。 后面又发生了什么呀？ 虹羽之前说的那些宗门八卦，曦梦联想不到具体的人，过一遍耳朵也就罢了，继续探究的兴趣平平。 这次听到的消息居然是她知道的人，她自然被引起了些好奇心。 眼见着干活的两个弟子真没有继续说话的打算，曦梦失望地收回目光，拖拽着花根往外慢悠悠地走。 “哎呀，话听到一半就没了真讨厌。好想知道后面到底发生什么了呀。” “他们不说，还有没有其他人知道呢？” 曦梦有些郁闷，情绪找不到出口，不自觉地“蹂躏”自己。 她用叶子猛地将顶端绽开的花瓣往里合拢，将花骨朵又变成花苞的形状，然后倏地松开。 最外面几层花瓣扑簌簌落下，还带着些回弹往上跳了跳。 大概是脑袋动了动，思绪也跟着清晰了不少。 “有了，不是说过去就知道原因了嘛。那我也过去看看，肯定也能知道，说不定还能见到他呢。” 第八十八章 诱惑仁善仙尊生出心魔的纯稚小花妖（10） 曦梦费了不少力气，找到棵生出灵智的古树，问到了两个弟子的位置。 他被丹修长老邀请到了外峰，那儿也是平常接待外来访客的地方。 但位置，距离内峰里相连的山脉，可就远了不少，尤其中间并没有可以直接通行的道路。 单单凭借曦梦这还不大能离地太久的花根，想要过去，难于登天。 当然，她要是会登天，也不用发愁怎么过去了。 “要是有能什么东西能飞，带我过去就好了。” 曦梦找路累得将根埋在土里，两边的叶子托着顶部的花，迷茫地望着对面的山峰。 忽而，什么奇怪的声音传入耳中。 声音还越来越近，卷着风，将她头顶的花瓣卷得簌簌乱动。 曦梦连忙捂着花瓣，还没去看那东西是什么，它就落在了身边。 阳光照在它的身上，在地面上倾斜下一片阴影，恰恰好完全将她笼罩在其中。 曦梦抬头看去。 原来是一只身形修长的仙鹤，长腿长脖子，比一般修士都要高上些许。 它落在地面上，用嘴边的红色尖喙整理着身上的羽毛，姿态十分的优雅。 曦梦脑中迷茫的线一下子就串了起来。 她忙不迭地拔出土里的根，拍了拍仙鹤的翅膀，和它商量： “你带我去找连朝好不好？” 仙鹤整理翅膀的动作一顿，疑惑地甩甩脑袋左右看了看，看清拍打它翅膀的是一株花时，眼里闪过抹疑惑。 它摆摆头，没放在心上，继续整理羽毛。 曦梦猜出它可能没生出灵智，听不懂她说话，用叶子拍了拍仙鹤，又指了指对面的山， “我要去那边。” “你能不能飞过去？” “鹤鹤，你载我一下。” 她用叶子在这边和对面来回地比划，希望它能够看懂自己的意思。 仙鹤确实停下了整理翅膀的动作。 它低下头，看着叶子来回挥舞的花株，耳边还有叽叽喳喳的少女声音，小小的豆豆眼里传来点好奇。 会说话的花？ 尝一口。 仙鹤拍打了下翅膀，张开尖喙，一口叼住了曦梦的花瓣。 “啊啊啊啊啊！” 少女的惊叫声响亮又尖锐。 —— 栾华殿。 一名老者看着大殿中狼狈的男人，抚了抚唇下的白色长须，面色十分为难。 “你说的事情，我们不能答应。” 虽说，他对男人献上的半朵九叶昙莲也很感兴趣，但对他提出的请求，实在没什么出手的意愿。 男人神情瞬间变得慌张恐惧。 他的眼睛四处打转，看见旁边安静站立看上去不染尘埃的厉害仙尊，眸光一亮，急急上前，言词恳切， “仙尊，连朝仙尊，求您救救我，您救救我。我都听说了，您最是仁善，以您的能力，护住我不成问题的。” “除了剩下的半朵九叶昙莲，我还有不少宝物，可以献给仙宗，只要您能收下我，哪怕只是一个外门弟子。” 连朝之前脑中想着峰上的某个身影，难得地有些出神。 即便如此，他也不至于被谁偷袭到。 面前突然扑上个人，连朝不动声色地往外退了退，保持以往的合适距离，才出声： “你来宗门寻求庇护，自己对真实情况却一再遮掩。” 他摇了摇头，面色平淡，意思却很明显。 不明情况的请求，他们宗门是不会答应的。 他们并不是自恃与凡人不同，就高高在上地拒绝男人走投无路的求救。 而是男人什么情况也不说，只道有人追杀，想要拜入仙宗，求一个庇护。 越是要藏着掖着，就越说明其中有猫腻，别说连朝不可能应下他的求救，随便来一个长老，都不会拒绝。 这样的情况，原本都不需要连朝出面。 是男人拿出了半朵九叶昙莲，求着要见连朝一面，丹修长老是个炼丹成迷的，对各种珍奇药草最是痴迷。 看着来了个这样的好东西，他按捺不住，就应了男人的请求去请了连朝过来。 丹修长老近来为治疗魏芝宜出了不少力气，那是他的徒弟，连朝便没有拒绝他的请求。 男人名唤周承，没想到连朝并不如想象中的那样好说话，惊讶又不满。 但想到没多久就会追过来拦截他的人，周承想了想，还是做了些坦白。 当然，删减和增补都是有的，又是以自己的角度出发，什么事情全都是将自己摆在受害者的角度说的。 他将自己说得异常可怜，连朝的表情从始至终没有什么变化。 唇角噙着淡淡的笑，看起来好亲近，却又让周承总觉得有些距离。 他动了动心神，实在没有办法，直接跪下来，大声道： “仙尊，我这样的处境，您若是不救，我就只有死路一条了。仙尊，听闻您以仁入道，若是我真死了，您不会生出心魔吗？” 周承双膝跪在地上，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言语中含着的却是逼迫的意思。 丹修长老都觉得自己今日太不谨慎，才为了这么个东西请连朝仙尊出来，怒声呵斥： “放肆！” 周承并不在意，目光灼灼地盯着连朝。 只要能达到目的，被骂两声又怎么样。 连朝冷静地凝视着眼前的人，嘴唇动了动，还未开口，面色大变。 周承有些得意，看着连朝快步朝着他的方向走来。 “仙尊，”他唤了一声，伸手想要拉住连朝的衣摆，却连衣角都没有触碰到半分。 连朝越过周承，走出殿外，视线瞬间捕捉到从远处飞来的仙鹤。 它红色的尖喙中，叼着一株身体弯折的花株。 花株摇摇晃晃，艰难地发出声音， “放开我，坏鹤，快放开我。” 连朝一下就听出来那是曦梦的声音，尽管不知道她怎么会被仙鹤叼着，他还是很快使出一道灵力，朝着仙鹤飞去。 仙鹤被灵力撞了下，整只鹤东歪西倒，口里的东西叼不住，曦梦一下子被放开。 花枝的桎梏消失，她还没来得及高兴，就发现自己在不断地往下坠。 仙鹤飞得那样高，自己要是这么掉下去，肯定受伤不会轻的。 曦梦吓得不行，害怕地惊叫，又用叶子包裹住花朵，不去看下面。 第八十九章 诱惑仁善仙尊生出心魔的纯稚小花妖（11） 她的花枝是不是会被撞伤，要是掉下去时撞到石头，根系是不是也会被折断几根，还有花瓣...... 各种可怕的幻想，都在轻柔托举的力道中消失湮没。 “没事了。” 熟悉的力道拨开遮挡的绿叶，抚了抚里面未开的花苞。 曦梦一下睁开眼，看清连朝的模样，所有的委屈一下子涌上来。 她一下跳起来，冲着连朝的面门就冲了过去。 连朝瞳孔一闪，身体并没有移动。 曦梦安全地在连朝肩膀上着落，她用两片叶子卷住连朝的脖颈，娇气的声音中还带着抽噎的哭腔， “那只坏鹤，它咬我的枝子，还啄我的花瓣，想给我吃掉。” 后来是她给它制造了些幻觉，让它觉得味道不好，才幸免于口。 即便如此，仙鹤也没有将她放过，叼着花枝就朝着丹修长老待着的山上飞来。 曦梦想过让它带自己过来，却没想到是这种方式。 她更委屈了，松开一片叶子，指了指头顶， “我的花瓣，都被它啄出好多洞了，好难看。” 小姑娘委屈巴巴，叶片戳了戳被啃的花瓣，那片花瓣本就被啃咬得不成样子，又在空中荡了太久，这一戳，花瓣脱落，轻飘飘地落了地。 曦梦告状的声音戛然而止。 她愣了好久，更加猛烈的哭泣声在连朝耳边爆开。 “我的花瓣，我好不容易开出的花瓣，呜呜呜呜呜呜......” 曦梦的花苞不断有水珠从里面渗出，滴答滴答落在连朝的肩头，将雪色的衣裳都染了不小的印记。 “花瓣，花瓣，呜呜呜呜呜呜。” 此刻的曦梦，什么都不记得，只知道自己外层有几片花瓣有好多仙鹤啄咬的洞，很难看，好不容易长出来的花瓣还掉了一片。 她觉得自己的天都要塌了。 曦梦委屈到了极点，不想让人看见自己这样难看的样子，一把将花苞埋在连朝的颈窝里。 水珠贴着连朝的脖子往下落，凉凉的，粘在身上并不舒服。 连朝的眉头不知什么时候也皱了起来，却不是为了粘在身上不舒服的水珠。 他伸手，将要触到曦梦的花苞时，想到什么，挪到了她的叶子上，轻轻拍了拍， “花瓣掉了还会长出来的，别难过。” “久，要很久，”曦梦抽抽搭搭，低低的声音里全是难过。 连朝耳畔都是少女呜咽的声音，胸口好像也被刺扎了下。 他垂下眸，想了想，终于开口： “我有办法让你重新长出花瓣。” “真的吗？” 曦梦一下将花苞从连朝的颈窝中拔出来，眼泪也在一瞬间止住。 情绪变化之快，恍惚都让连朝眼前看到一个爱闹小脾气又很好哄的娇气小姑娘。 他唇不自觉地牵起，正要回答：“当然是真......” 话未说完，一人从大殿跑出来，奔着连朝而来，拉住他的衣角，扑通一声跪下， “仙尊，求您救救我，求您救救我啊。您不是喜欢拯救可怜人吗，为什么不救我？” 来人正是周承。 曦梦看了他一眼，但现在她没有心情关心他的状况，还觉得他耽误了自己时间，伸出叶片拍了拍连朝的肩膀， “我们快点走吧，我要长花瓣，你怎么让我的花瓣长回来呀，长出来的花瓣会不会和原来一样呀......” 周承听了曦梦的话，眼睛瞪得比铜铃还大，语气不屑地质问： “仙尊，您是要帮她，才没有时间救我的吗？” “您这样，对得起您仁善的名声吗？一株花草，怎么比得过我活生生的一条人命。” 连朝原本并不想与他多费口舌，这般自私自利、见风使舵的人，总是会为自己做下的事情付出代价。 但他对曦梦的态度那般轻蔑，竟惹得连朝向来平稳的心境中多出一分怒意。 他低低看着周承，对方似乎才反应过来自己面对的是谁，眼神变得胆怯惶恐。 连朝淡声开口： “我不是因为她没时间不救你，我只救该救之人。你做出那样的选择时，就该料到这样的结果。” “做错了事情，就应该要付出代价。” 他说着，侧头看了一眼懵懵懂懂的曦梦，再次开口，声音比起前面的平淡，多了分冷意， “我也从不觉得，你身为人，就天然该比她珍贵。” 说完，连朝不再浪费精力在周承上，唤出自己的佩剑，一手虚虚扶着肩上的曦梦，站了上去。 周承还沉浸在连朝的话中无法抽离，嘴里喃喃着“做错”“代价”几个字。 等看见连朝将要从眼前消失时，恶从胆边起，大声道： “我没错，我只是棋差一招。早知道他的家世不凡，我便不会对他出手，或者做得更隐蔽些。” “我没错，为了变强，本来就什么都可以做。人人如此，凭什么我不可以。” 反正知道连朝不会帮他，又猜到他们这样的人不会轻易对他下手，周承干脆地喊出了心中的怨气。 喊完，知道这次真的没人能帮自己后，他一下瘫软在地上，久久无法起身。 另一边。 连朝带着曦梦回了主峰。 他这次未将她安置在外面，而是带进了自己的居所。 连朝取出一只瓷白颜色的长颈花瓶，将曦梦放进去。 “我给你渡些灵气，能够催生你的生长速度。如果你身体承受不住，就出声告诉我，知道吗？” 这一次，连朝要给她渡的灵气是自己体内炼化的精纯灵气，比起平日里灵水中的灵气，要浓郁千百倍。 不过，他会将灵气细细梳理之后再渡进她的身体，吸收的速度降下来，其实并不会有什么问题。 但他依然谨慎。 曦梦心里忐忑又期待，重重地点头：“好。” 浓郁的灵气灌入白瓷瓶。 随着精纯的灵气入体，破损的花瓣逐渐恢复原貌，花枝又渐渐挺直，花苞的缺口处也被崭新漂亮的花瓣填满。 曦梦感觉自己前所未有的舒服。 这些灵气对灵植来说太美味了，她很是馋，完全恢复后也不想停下吸收。 她偷偷地瞄了一眼连朝，见他仍专注地闭眼传输灵气，又猛吸了一大口。 “嗝。” 第九十章 诱惑仁善仙尊生出心魔的纯稚小花妖（12） 她慌乱地用叶子捂住花苞，还是溢出一道小小声、带着惊讶的“呀”的声音。 连朝睁开眼，眼前的一切都被白色的雾气笼罩。 灵气过于浓郁，让他都看不清原本摆放在眼前的白瓷瓶和曦梦。 他疑惑地蹙蹙眉，以灵力将眼前的雾气驱散，看清面前的扬景，怔愣在了原地。 白瓷瓶里的花株竟然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将瓷瓶抱在怀里的少女。 少女一张小巧的鹅蛋脸，圆润明亮的杏眸嵌在脸上，带出几分稚气，五官无一处不精致。 她穿着一身长至脚踝的白色长裙，裙摆处细细的淡紫色丝线向上攀爬，隐藏在交叠的白线中，并不明显。 长长的黑发披散在脑后，几乎越过腰间，有一部分垂落在身前，洒落在双腿上，柔顺得如同上好的丝绸。 她毫无预兆地出现，似乎将自己也给吓到，歪歪头，愣愣地看着连朝。 神情懵懂又茫然，分明就是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 连朝看清少女模样的第一眼，就认出她是曦梦。 曦梦提起过，她们一族，等到花瓣全部盛开，就到了能化作人形的时候。 连朝看着她花瓣一层层盛开时，也在脑海中构想过她化作人形时的模样。 大抵是个年轻的小姑娘，生得娇气，眼神干净，天真纯粹。 他尝试着想象，却很难切实地描摹出她身上的那种感觉。 似乎无论如何，都不能替曦梦想象出一张合适的面孔。 但看到眼前的少女，连朝无比确定，没错，曦梦就是这样的。 “我、我怎么突然变成这样了？” 曦梦低头，看着自己身上的变化，十分慌张。 她的眼角还挂着之前哭泣后残留的泪痕，慌乱起来，目光依赖地看向在她眼里无所不能的连朝。 连朝猝不及防看见变成人的曦梦，心情也有些变化。 可看出她在害怕，暂且将心中的情绪压制下去，伸手握住她的手腕，以灵气探查她身体内的情况。 几瞬之后，他松开手，心也悄悄放了下来。 “没什么事，就是一时吸收灵气过量，身体能量过载，促成你短暂地化成人形。” 这种情况，放在凡间，就是四个字——补过头了。 要说有多严重，那当然是没有的。 曦梦不是被强行催着盛开，她的本体，除了外层受损及掉落的花瓣恢复，并没有太大的变化。 因而，身体也没有产生无法逆转的副作用。 等那些过于充沛的能量消化完，恢复自然生长的状态，就不会影响以后的生长绽放。 “估计你要维持人形一段时间，你还未真正修炼出人形，强行维持这个形态，会额外多消耗身体中的灵气。” “这对于现在的你来说，是好事。” 虽说灵气还未充沛到损伤身体的状态，终归维持灵气饱满的状态太久，也还是对本体不好的。 就像是一个人，每个时刻都是吃撑的状态，消化得还没有吸收得多，就是会觉得难受的。 连朝担心她不了解其中利害，将所有原因都说得一清二楚。 “我知道啦。” 过了这么久，曦梦也是认清了现实。 她坐在桌上，晃悠了下垂在桌前的双腿，心情很是新奇。 竟然提前变成人了吗？ 曦梦抬起左手看看，一会儿抬起右手看看，又将两只手伸直放在一起比较。 过了一会儿，对于双臂的兴趣消退，她又抓抓自己的头发，还像小狗一样低头嗅嗅自己身上的味道，探究欲望空前的强。 连朝站在一旁，看着她幼稚的举动，眼中闪过微不可察的笑意。 曦梦检查完自己全新的这具身体，突然惊喜起来， “变成人形，那我是不是可以去找坏仙鹤算账了。” 她之前被仙鹤欺负，就是原型的身体太受限制，没有灵活的四肢，体型也比仙鹤矮。 现在变成人就不一样了，她比仙鹤要高一些，也能够靠自己的四肢将它压制。 这都是她现在有的优势，对报仇十分有效。 “哼，可恶的仙鹤，咬了我那么多花瓣，现在我要统统还回来。” 连朝欲言又止。 他应该要阻止的。 仙鹤未生灵智，所作所为皆是出自本能，并非恶意为之。 鸟啄花，这也是自然规律的一种，曦梦报仇，当然也在情理之中。 可，她复仇的契机，在于他渡过去的灵气，促成她提前化成人形。 如果曦梦真的去复仇，就相当于是他促成的这件事，便也是他掺和破坏了规律。 连朝帮助过的人不少，但很多时候都是顺势而为，留下小小的善缘，从不去尝试逆转机缘。 现在曦梦的情况可真是—— 连朝张了张嘴，看着少女气势汹汹的活泼模样，脑中忽然浮现出另一幅画面。 画面中，本体的花株被替换成了少女此刻的模样，她压在他的颈窝，眼泪湿漉漉地往下流。 泪水湿热又黏腻，仿佛透过胸前的那一层皮肉，直接贴在了心脏处。 连朝猛地闭了闭眼。 再次睁开时，眼中的挣扎情绪已经恢复平静。 她是自己带回来的，所做的事情自己收尾也是应该。 曦梦年纪还小，心性未定，他会看着她，不让她行为太出格的。 连朝心境平复下来，想起了事情的开端，问道： “还未问，你是怎么被仙鹤叼走的” 叼着曦梦本体花株的仙鹤是丹修长老豢养的灵兽，平日里都是放它在自己的山头玩耍。 它大多数时候也就待在丹修长老的地盘，不会随意地离开，也知道连朝喜静，更不会跑到他这边的主峰来。 所以—— 曦梦心虚地眨眨眼，嗫嚅着不敢说话。 她怎么敢承认，自己是偷偷地想要下山，打探环境，好方便以后离开呢。 “哎呀，我怎么知道它怎么过来叼我的，这不重要。” 曦梦含糊地糊弄过去，转而也想到了自己最开始的目的，一下从桌上滑下来，跑到连朝身边，问： “连朝，刚刚找你的男人是谁呀？他怎么了？” 第九十一章 诱惑仁善仙尊生出心魔的纯稚小花妖（13） “那人叫周承，原本是一个四处流浪的散修，后来途中遇见一人，与他一见如故。两人相约着出去历练，后来......” 周承为了宝物害人的事情曦梦知道，但后面的事情就是她没看到的了。 周承拿了九叶昙莲，很快就用它开始修炼，没多久就突破几个境界，名声远扬，九叶昙莲的消息也走漏了些许风声。 大宗门对这好东西有些兴趣，倒也不至于为了它就不要名声。 觊觎的人大多都是未入宗门的散修。 周晨早不再是从前那个好欺负的散修，送上门的那些人来一个他打一个。 最后不仅九叶昙莲没抢走，来的人还落了一身伤，对于这些没有背靠的散修来说，受伤可太耽误事情了。 养伤不仅花钱，还影响本身的修炼。 反观周承，他打斗也会受伤，但服用少许九叶昙莲后，身体就恢复如初，甚至还比之前更加厉害。 慢慢地，觊觎的人就泄了气。 但，就有一群人，死命地追着他不放，他们不仅自己不放手，还开始花钱财珍宝，请别人追捕周承，不论生死。 他们要的，不是九叶昙莲，而是周承的命。 未入宗门的散修不成气候，周承并不怕，可聚集在一起，他也有些难以招架，不免奇怪起那群人的疯狂。 一调查，才发现那些人竟然是随自己一起进云霭雾林的同伴的家人。 他进去之前就与家人报过信，后来没有消息，家人去云霭雾林寻找，没找到人，但找到了丢失的储物袋，也感受到了九叶昙莲的气息。 东西一串连起来，他们很快就将凶手，确认在拿走九叶昙莲的周承身上。 他们和周承之间，是不死不休，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 周承双拳难敌四手，多次受伤，九叶昙莲用来疗伤的只剩一半，那家人不仅没有任何停下的意思，追杀的架势还越发猛烈。 好几次，他都险些丧了命。 九叶昙莲终究不是无限的，周承还是怕了，便来寻找能够护住自己的大宗门。 曦梦听了全部，不解地问连朝： “那他都要性命不保，你为什么不救他呀？之前你教我，仁者于众生都有爱护之心，怎么对他就见死不救呢？” 连朝轻轻摇头， “仁者于众生都有爱护之心是对的，但真切面对每一个人时，并不是相同的态度，也不会采取相同的行为。” “周承被追杀，是为他前面的恶而付出相应的代价，我并不会出手救他。” 不仅不会，如果不是亡者家人想要亲自讨回公道，他应当是会审判周承做下的错事的。 仁者救人，手中却也执剑。 这并不矛盾。 “曦梦，对恶者善，无异于将善者推入深渊。” 连朝又转过头，轻轻地揉了揉曦梦的头，看着她的眼睛，道： “这也是我之前与你说的因果。” “所以，曦梦，你不能为了私欲就不限制行为，做了错事，走了错路，总会被纠正的。不管是谁，不管那人多厉害。” “也包括你吗？”曦梦抬头，疑惑道，“连朝，你不会做出错事吗？” 连朝一愣，后点点头， “也包括我。” “我做错了事情，天道也不会为我遮掩。” “不过，一路走来，我尚且未做过有愧于心的事情。” 他的语气平淡，里面却透露出一种奇怪的漠然，是那种将自己剥离开看待的漠然。 未做过有愧于心的事情，那就是从来都是推着自己往正确的路上走。 连朝的心中似乎有一杆秤，将所有的行为都放在上面衡量，以确定是对是错。 对于旁人，他或许还有些宽和与容忍，但对自己，似乎约束得格外严苛，甚至不容许自己有些私心。 曦梦看着眼前的连朝，他的唇角还噙着笑，她却总觉得这与自己以往认识的那个连朝不同。 仁善的人，心可以是冷酷的吗？ 曦梦想不清楚，也不想动脑子去想这些复杂的事情，嘟哝着应道： “我知道了。” 至于是真的知道，还是假的知道，那就得分情况来看了。 现在曦梦肯定是知道的，她看到了周承恼羞成怒的绝望，知道他的下扬不好，再想做什么事，定然会谨慎一些。 但时间总是会洗刷掉一些东西。 小花妖又没有真的经受过什么打击磋磨，看见周承的下扬，还不如被他杀的那人血溅在花瓣上时给她的影响大。 等周承的事情从心中抹去，再遇到自己渴望得到的东西，曦梦不一定还记得此时连朝的教诲。 当然，她现在还是真心的。 连朝看得出来，心中轻松两分，想起了些日常的琐事。 “外面的地里蕴含着灵气，就算你不主动吸收，也容易通过根系进入身体，不适合你继续待着。我给你重新找个地方休息吧。” 他低眸沉思。 连朝并不在意居住环境，也不爱奢靡，住的是一间并不算大的竹屋。 里面几个房间，分别用于休息、待客以及存放古籍，并没有多余的房间。 “我在旁边给你另外做一间小竹屋吧。” “不要。” 曦梦想着四面围着的竹屋，不喜欢这种环境， “我宁愿晚一点儿恢复，也不想住密闭的竹屋。” 她抵着下巴想了想，将手中抱着的白瓷瓶举起， “我可以将这个瓷瓶当做休息的地方呀。你就将它放在窗前，我累了就恢复原型进去休息。” “里面装清水，就不用担心我不小心吸入灵气了。” 连朝心头一动，觉得她这个主意不错，应了下来。 —— 化作人形的生活对曦梦来说，有些新奇好玩，也有些烦人。 兴许是经过了周承的事情，连朝对她约束得更加严格。 曦梦又不能回到地里，借助其他灵智的气息遮掩自己，人形目标又大，就更加难以躲藏。 她每日听得脑子嗡嗡的，觉得连朝脸上的笑脸真是讨厌，很想做些什么打破他的平静。 做完一件大事后，曦梦趁着他夜间“睡觉”的契机，悄悄地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