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鬼掹脚到楚人美:我的港综无活门》 第1章 新丁初入警衙前,署中老翁擅孵卵 八十年代,香江。 一间不大的客厅里,二十出头的王铮正窝在沙发里睡得正香。 “叮铃铃——” 闹钟跟炸雷似的响起来,沙发上的人“噌”地一下睁开眼,一个鲤鱼打挺就站在了地上,抬手“啪”地按掉闹钟,那烦人的声儿立马没了。 王铮慢悠悠洗漱完,晃悠到客厅桌边吃早饭。 一碗热粥冒着白气,旁边摆着煎饼、白煮蛋,还有一小碟碎榨菜。 这搭配在遍地早茶点心的香江确实扎眼,但他吃得那叫一个香——上辈子的习惯,哪那么容易改。 没错,他是穿来的。 上一世也叫王铮,在杂技团混了快十年,空翻倒立样样精通,结果排练时踩空,再睁眼就到了这八十年代的香江。 原主是个刚毕业的警校生,爹妈早逝,孤家寡人一个。 刚过来那阵,王铮对着镜子里那张既陌生又有点眼熟的脸,足足愣了三天。 但他这人想得开:八十年代的香江,遍地是黄金!这简直是老天爷追着给我送钱啊! 心里早憋着股劲想干出点样子,可兜里比脸还干净,没人没势,再大的野心也得先憋着。 思来想去,还是先去警局报到——好歹是份正经工作,能糊口,还能混个身份。 今天,就是他去报到的日子。 三两口扒完早饭,王铮把衣服叠得整整齐齐塞进帆布包,检查了一遍报到文件,拉上拉链就出了门。 他住的地方叫屋邨,就是政府盖的福利房,跟大杂院差不多,住的都是些普通老百姓。 八十年代的香江,因为即将回归的事闹得沸沸扬扬,加上那些外国佬在背后搅浑水,社会乱得很,贫富差距也大。 无数低收入的人只能挤在这种福利房里。 不过比起其他屋邨的鸡飞狗跳,王铮住的这栋还算清净,楼道里飘着油烟味,才让人想起这儿住了不少人。 坐电梯到楼下,出了屋邨,王铮直接拦了辆出租车,奔码头去了。 他要去的西湾警署在长洲岛,得坐轮渡才能到,在整个香江都算偏僻地界。 为啥会分到这种地方?还不是因为他没钱没势。 哪个时代都这样! 别说这年代了,就是上辈子,好岗位也轮不到普通人不是? 但王铮没抱怨。 西湾警署虽偏,条件估计也差,但他就打算在这儿暂时落脚。 反正没打算长干,有啥好担心的? 到了码头,掏钱买票,坐上了前往长洲岛的轮渡。 路不算远,等他下了轮渡,穿过一片矮旧的老房子,站在西湾警署门口时,才八点半。 眼前是座小平房,墙刷得雪白,一点污迹没有,看着挺新。 王铮有点意外——新建的啊,环境总归能好点。 他背着包走进去,里头安安静静的。 扫了一圈,就见一个警察正低头专心致志地撸着只鸡,压根没注意到有人进来。 王铮走过去,客客气气地说:“长官你好,我是来报到的。” 那警察抬起头,王铮眼睛微微一眯——嚯,这模样,七分像午马,差点以为老电影里的人活过来了。 警察说话慢悠悠的:“来报到的啊?上面说要派个人来,说是有个督察,一个队长,一个警员。” 王铮赶紧应道:“警员 5877,王铮,八二年警校毕业,以后请长官多指教。” “警员 167,鲁耶,六一年警校优等毕业。”那警察撇撇嘴,“在这儿混了二十多年,就搁这儿摸鱼,到现在还是一毛一(高级警员,肩章一个拐)。能教你的?趁早转行,能转赶紧转!” 王铮听得有些意外,嘿,这想法跟我不谋而合啊!不过眼下还是先把脚站稳,攒点积蓄再说。他还是点头道:“多谢长官指点。” 王铮话刚说完,就见鲁耶停了手上的动作,那只原本被他摩挲得服服帖帖的母鸡还没来得及扑腾,他的手已经精准地按在了鸡屁股上。 “滋溜”一下,指尖微一用力,居然就从里头挤出个圆滚滚的鸡蛋来,带着点温热的潮气。 “来,搭个手!”鲁耶头也没抬,把鸡蛋递过来。 王铮下意识接住,掌心还能感觉到蛋壳上的细汗。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就见鲁耶手起手落,对着鸡屁股又是一挤——好家伙,又一个鸡蛋滑了出来,稳稳落进他掌心。 王铮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他上辈子在杂技团见多了奇人异事,可这母鸡连珠炮似的下蛋还是头回见。 按他的常识,鸡一天能下个蛋就不错了,这连续俩蛋往外蹦,简直比他后空翻还利落。 正愣神呢,鲁耶把鸡往墙角一放,那鸡抖了抖羽毛,居然没事人似的啄起地上的谷粒来。 “吃早饭没?”鲁耶在裤子上随便蹭了蹭手上的鸡粪,随口问道。 王铮脑子转得快,刚要点头,又猛地摇头:“还没呢!” 心里头门儿清——初来乍到,跟这位老前辈凑顿早饭,可比递烟敬酒管用多了。 鲁耶咧嘴一笑,露出两排黄牙:“那正好,吃鸡还是吃蛋?” “您吃啥我吃啥,听您的。”王铮赶紧顺坡下驴。 “别您您您的,生分。”鲁耶摆摆手,往灶台那边走。 “旁人背后都叫我老芋,你当面喊我老爷就行。我去拾掇早饭,你自己去后头警员宿舍三舍找间房,把行李搁下。被褥在客厅柜里,都是干净的,刚晒过,钥匙在这儿。” 说着从办公桌抽屉里摸出串锈迹斑斑的钥匙,扔了过来。 王铮稳稳接住,钥匙链上还挂着个磨得发亮的鱼骨挂坠,带着股咸腥味。 “谢老爷!” “快去快回,鸡蛋煎老了可就没那股子嫩劲儿了!”鲁耶已经在灶台边忙活起来,铁锅里的油滋滋响。 王铮应了声,拎着帆布包往后头走。 穿过警署后门的窄巷,就见一排矮平房,墙皮上还沾着海风带过来的盐霜,正是警员宿舍。 三舍的门虚掩着,推开门一股淡淡的霉味混着阳光晒过的味道扑面而来——居然是两室两厅的格局,水泥地扫得干干净净,靠窗的桌上还摆着个缺了口的搪瓷缸。 这条件,比他在屋邨住的那鸽子笼强太多了——至少敞亮! 王铮挑了间朝南的房间,把包往床板上一扔,又从客厅抱了床带着太阳味的被褥铺好,前后不过两分钟。 锁门往回走时,他脑子里还在转悠鲁耶挤鸡蛋的神操作——怎么看怎么觉得眼熟,像是在哪部老港片里见过这桥段。 不过也顾不上细想了,老远就闻见警署飘来的煎蛋香,混着海边特有的鱼腥味,居然格外勾人。 王铮加快脚步,心里头琢磨着:这西湾警署,看来比他想象的要有意思多了。在这儿待着,说不定真能碰上点啥新鲜事? 第2章 滩头女尸浮残夜,鬼爪暗伸副本开 王铮三步并两步冲回警署时,鲁耶早把早饭摆上了桌。 铁盘里的煎蛋煎得金黄金黄,边缘焦脆发香,旁边摆着几片烤得微焦的吐司,甚至还有半瓶炼奶——没想到这老警察日子过得还挺讲究。 他早上在家虽垫了肚子,可一路折腾到长洲岛,年轻人消化快,这会儿闻着煎蛋的香气,肚子还真咕咕叫起来。 反正报到的事算妥了,王铮也不客气,拉开椅子坐下,抄起一片吐司就往嘴里塞。 正琢磨着找个话头搭腔,鲁耶咽下嘴里的吐司,含混不清地开口:“在市区当警察,条条框框多,光忌讳就得记一二十条。但在咱们西湾,你记两条就够。” 王铮眼睛一亮,赶紧放下面包:“您说,我记着。” 鲁耶慢悠悠把煎蛋抹上炼奶,眼皮一抬:“你刚就犯了头一条——好奇心太重。” 王铮差点喷出口中的煎蛋,嘴角直抽抽:好家伙,问句话就踩雷?这第二条,说啥也不敢问了! 可鲁耶却自顾自往下说,咬着“鬼”字的语气冷得像淬了冰:“第二条,别提鬼。” 这话一出,鲁耶的眼神突然直勾勾钉在王铮脸上,刚才那点玩笑劲儿全没了,连脸上的褶子都绷紧了几分。 王铮脑子里“嗡”的一声。 他可是警察啊! 穿过来前在杂技团见多了装神弄鬼的把戏,原主警校课本里全是逻辑推理、现场勘查,怎么到这儿,当警察还得忌讳说鬼? 但看着鲁耶那副严肃模样,不像是开玩笑。 王铮硬生生把满肚子疑问咽回去,点点头,默默扒拉着盘子里的煎蛋。 刚咽下最后一口吐司,警署大门“哐当”一声被撞开! 一个中年男人连滚带爬冲进来,“咚”地栽倒在餐桌上,喘得像拉风箱,唾沫星子喷得满桌都是。 王铮下意识往后跳开,盯着这人的脸直发愣——这张脸太眼熟了!典型的港片龙套脸,总在警匪片、鬼片里演街坊小贩,好像叫叶容祖? “先是撞上午马同款鲁耶,现在又来个叶容祖?”王铮手指抠着桌沿,心里“咯噔”一下,“该不会……我穿进港片世界了?” 他猛地翻找原主记忆。 前几天光顾着琢磨炒房炒股,压根没留意这些细节。 这一细想,冷汗瞬间湿透后背——记忆里那些香江大亨,要么查无此人,要么名字对得上,模样却完全不同;当红明星更是一个都对不上号! “完犊子!” 王铮腿软得差点坐地上,“要是港片世界,我记的发财路子全成废纸!搞不好连股市崩盘时间都不一样,投资楼盘怕不是要血本无归!” 创业? 算了吧! 两辈子都是穷光蛋,没本钱没门路,连开个小店都两眼一抹黑,难道去摆地摊? 正心慌意乱,眼角瞥见鲁耶逗过的那只母鸡,突然灵光乍现! 午马可是港片“鬼片专业户”,演的道士、鬼差能凑成一个加强连! 鲁耶这长相,西湾警署这名字,还有“水鬼害人”的传闻…… “《鬼掹脚》!” 王铮后脖颈瞬间窜起寒意,电影情节像潮水般涌上来:水鬼在海里拖人,警署怪事不断,最后连督察都被拽进海里活活淹死! 他这才反应过来鲁耶说的两条铁律——哪是迷信,根本是保命守则! “发个屁的财!” 王铮狠狠掐了把大腿,疼得直咧嘴,“先保住小命再说!” 他突然想起电影里来西湾报到的主角叫王小明,原主记忆里确实有个同届同学也叫这名,模样还跟电影主角一模一样。 “我把王小明的剧本抢了?”王铮头皮发麻,“可我不是主角光环加身啊!港片里的配角死得比韭菜还快,我能撑到最后?” 警署外的海浪不知何时变得浑浊,翻涌的泡沫里飘着腥气,顺着门缝往屋里钻。 叶容祖还在大口喘气,可王铮已经听不清他说什么,满脑子都是水鬼惨白的手从海底缓缓伸出的画面。 “冷静!”王铮狠狠咬了下舌尖,“既来之则安之,与其等死,不如主动出击!” 他强迫自己镇定下来,生死关头反而激出几分狠劲。 就在这时,叶容祖总算喘匀气,憋出几个字:“不……不好了……” 话音未落又剧烈咳嗽,胸脯起伏得像要炸开。 “老村长,慢慢说。”鲁耶不知何时已经站到桌边,手里攥着擦碗布,语气听不出喜怒。 被称作村长的男人猛吸几口海风,终于挤出完整句子:“沙……沙滩上……冲上来一具尸体!” 王铮心头猛地一沉,果然来了! 电影里王小明刚报到就撞上这桩凶案,跟着去验尸才引出后续一连串血案。 他偷偷瞥向鲁耶,老警察脸上没什么表情,却把眉头拧成了疙瘩。 “八位捉鬼大师都栽在水鬼手里……”王铮喉咙发紧。 那些在别的电影里呼风唤雨的角色——豪迈的燕赤霞、搞怪的四目道长、严肃的千鹤道长,到这儿全成了待宰羔羊。 四目道长惨死,千鹤道长横尸荒野,庄天连尸骨都没留下…… 这哪是港片世界,根本是地狱副本! “愣着干什么?走!”鲁耶抄起警帽扣在头上,帽檐压得低低的,转身就往外冲。 王铮一个激灵,慌忙跟上。 硬邦邦的警服蹭得胳膊生疼,他却顾不上这些——这具尸体,正是死亡连环套的第一环! 三人刚冲出警署,腥风就裹挟着腐臭味扑面而来。 村长跌跌撞撞在前头带路,沙滩上的沙粒被踩得“簌簌”作响。 远处海浪翻涌着浑浊的白沫,一波接一波往岸上扑,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海底拼命搅动。 王铮盯着沙滩上凌乱的脚印,电影里那具尸体的惨状突然清晰浮现——被海水泡得发胀的皮肤,脚踝上青黑的指印……他下意识加快脚步,死死跟住鲁耶的背影。 海风吹得警帽噼啪作响,鲁耶佝偻的背影在晨光里显得单薄。 可王铮看着他稳如磐石的步伐,突然觉得这个“午马”同款老警察,或许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 第3章 法医一语惊四座,爪痕隐现水鬼来 沙滩上的风裹着咸腥味,吹得人脸颊发紧。 一具穿比基尼的女尸静静趴在沙地上,白花花的皮肤在阳光下泛着诡异的青灰色。 村民们远远围成个圈,交头接耳的声音像蚊子嗡嗡,谁也不敢往前凑。 王铮和鲁耶踩着沙粒走近,蹲下身时,能看到尸体被泡得发胀的皮肤,像灌满水的气球,五官早就糊成一团,根本辨不出原来的模样。 “有什么发现?”身后突然传来个带着不耐烦的中年男声。 王铮回头,墨镜反射着刺眼的阳光,那张脸分明是年轻版的四目道长——正是调来当署长的督察。 他心里门儿清,这位是被“发配”来的,一肚子火没处撒。 电影里王小明就因为多嘴说了句“死者是女性”,被怼得连老妈都遭了殃。 王铮识趣地抿紧嘴,打定主意不接话。 “警察办案,闲杂人等……”鲁耶刚想扬声赶人,那男人掏出本警官证在他眼前晃了晃。 鲁耶眯眼一看,猛地拔高了音量:“督察?!” 王铮扫了眼证件上的名字——陈大卫。 “不错。”陈大卫摘下墨镜,眼白里还带着血丝,语气冲得像刚喝了炮仗,“从你们今早睁眼开始,我就倒霉催地成了这西湾警署的署长。” 话音刚落,他突然大喝一声:“Attention!” 王铮和鲁耶条件反射地蹦起来,立正敬礼。 “警员 167,鲁耶报到!” “警员 5877,王铮报到!” 陈大卫不耐烦地摆摆手,又把问题抛回来:“说,有什么发现?” “死者是名女性。”鲁耶谨慎地回答。 大概是鲁耶那三位数的警员编号太扎眼——这年头能保留三位数编号的,不是大佬就是跟大佬同窗过。 陈大卫没像怼王小明那样发作,只是撇撇嘴:“这用你说?把她嘴掰开!” 鲁耶赶紧蹲下,小心翼翼地撬开死者僵硬的嘴。 “看到什么了?”陈大卫追问。 “牙齿、舌头……还有满嘴沙。”鲁耶不敢怠慢,连细枝末节都报了出来。 “满嘴沙,说明是淹死在海里的,不是死后被抛尸。”陈大卫摸着下巴分析,语气里总算带了点当长官的样子。 “署长英明!”王铮和鲁耶异口同声。 这话拍得不算高明,但陈大卫显然爱听,脸色缓和了些。 王铮心里暗笑,这官场套路在哪都一样,比起王小明那愣头青,还是顺着毛摸更稳妥。 “打电话给东湾警署,让他们派船来,把尸体运去太平间解剖。”陈大卫挥挥手,目光扫过两人,“谁去送?” 鲁耶年纪大了,陈大卫是长官。 王铮心里叹了口气——得,这活儿还是得自己接。 …… 太平间的冷气混着福尔马林的味道,刺得王铮鼻腔发酸。 惨白的灯光打在金属解剖台上,那具女尸被白布盖着,只露出肿胀的脚踝,青紫色的淤痕在冷光下泛着诡异的色泽。 “放这儿吧。” 一个穿着白大褂的中年男人背对着他,正低头调试解剖刀,声音不高,却带着种穿透寒气的清亮。 王铮把担架推到解剖台边,认出了这名法医的身份,正是港片中只打巅峰赛的的钟发白,眉眼间那股子英挺中带着沉稳的气质,像极了电影里那些手持桃木剑的道长。 “昆西法医?”王铮试探着开口。 男人转过身,镜片后的眼睛扫过他,又落回尸体上,淡淡嗯了一声:“西湾来的?” “是,警员5877,王铮。” 昆西没再说话,戴上橡胶手套,掀开白布的动作干脆利落。 他的手指在尸体肿胀的皮肤上轻轻按了按,又翻了翻死者的眼皮,最后停在那圈深褐色的脚踝淤痕上。 “水鬼做的。”他忽然开口,语气平淡得像在说今天天气不好。 王铮心里咯噔一下,面上却不动声色:“法医怎么看出来的?” 昆西抬眼瞥了他一眼,嘴角勾起抹似笑非笑的弧度:“你小子眼神里藏着事。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他没等王铮回答,自顾自拿起解剖刀,“看这淤痕,螺旋状,边缘带倒刺印,是水里的‘东西’拖人时留下的。寻常溺死的人,哪会有这种痕迹。” 他顿了顿,刀尖在尸体嘴边停下:“而且你看——” 解剖刀轻轻一挑,一缕灰黑色的细丝从死者牙缝里飘了出来,在冷气中微微扭动。 “这是水鬼的怨气凝结成的‘发丝’,只有懂行的才看得清。” 王铮的后背瞬间沁出冷汗,指尖因用力泛白。 从沙滩上那具尸体,到鲁耶反常的禁令,再到眼前这缕凭空消失的“怨气丝”,所有线索都在敲打着他的理智——这不是普通的八十年代港岛,是真的有“鬼”的世界,而他正站在最危险的漩涡里。 “昆西法医,”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喉咙里的干涩,“您刚才说,这是水鬼做的?” “不然呢?”昆西拿起解剖台上的罗盘,盘面指针疯了似的转圈,边缘的铜纹泛着青绿色的光,“西湾的海底下埋着东西,数百年了,怨气越积越重。这几年每年都要拖走一两个人,今年看样子来得早。” “那……就没人能治得了它?”王铮的声音发颤,不是害怕,是急的。 他想起电影里那些惨死的角色,想起自己现在顶替了王小明的位置,下一个可能就是自己。 昆西瞥了他一眼,拿起桃木小剑在尸体脚踝的淤痕上轻轻一划,那圈青紫色的印子竟冒出串细小的气泡。 “治?末法时代,茅山的法子早就断了传承。我和我师兄也就剩点看怨气、辨凶煞的本事,真要动手,连自保都难。” “师兄?”王铮猛地想起鲁耶,“您说的是鲁耶前辈?” “除了他还有谁?”昆西嗤笑一声,“当年他画的镇宅符能逼退百年厉鬼,现在倒好,窝在警署里撸鸡催蛋,装作什么都不懂。” 他顿了顿,眼神沉了沉,“他是怕了。十年前,我们小师弟就是被这水鬼拖进海里的,连尸首都没捞上来。” 王铮的心像被重锤砸了一下。 难怪鲁耶不让提“鬼”,不是忌讳,是刻在骨子里的恐惧。 而这份恐惧,恰恰证明了水鬼的凶险——连懂道法的鲁耶都只能逃避,他一个手无寸铁的普通警察,岂不是待宰的羔羊? “昆西法医,”他往前跨了半步,警帽檐压得很低,遮住了眼里的急切,“我知道这话很唐突,但我必须求您。” 第4章 偶得茅山真秘籍,老警暗赠护身符 昆西挑眉看他,没说话。 “我不是要学什么飞天遁地的本事,”王铮的声音带着股豁出去的恳切,“我就是想活下去。您也说了,这水鬼今年来得早,谁知道下一个会不会是我?鲁耶前辈不肯出手,整个西湾能指望的只有您了。” 他攥着拳头,指节发白:“我知道道法难学,您说的末法时代我也不懂。但我练过十年杂技,翻跟头、练腰腿都是童子功,记性也不差。您就教我点最基础的——怎么看怨气、怎么画最简单的护身符、遇到水鬼时往哪躲能避避煞气……哪怕只能多撑一时半刻,也行啊。” 昆西看了看他眼底没藏住的恐惧和倔强,沉默了半晌。 太平间的冷气呼呼吹着,解剖台上的白布被风掀起一角,露出死者脚踝那圈越来越深的淤痕。 沉吟片刻,昆西法医终于是从白大褂口袋里摸出本线装小册子,封面上写着“茅山初录”四个褪色的小楷。 “这本你先拿去看。里面除了基础心法之外,剩下的都是些辨鬼形、避怨气的基础法子。” 王铮双手接过,册子薄薄的,却沉甸甸的。 “朱砂和黄纸在西湾码头第三家杂货铺能买到,老板是我师叔的徒孙,报我的名字能便宜点。”昆西拿起解剖刀,重新看向尸体,“记住,这些只是保命的皮毛。末法时代,真遇上那东西,跑,往人多的地方跑,比什么符都管用。” 王铮捏着那本小册子,指腹摩挲着粗糙的纸页,突然想起鲁耶催蛋时那熟练的手法——或许,这西湾警署里藏着的,不止是一个懂道法的老警察。 “谢谢昆西法医!”他立正敬礼,声音里带着压抑不住的激动。 昆西没回头,只是挥了挥手,解剖刀划开尸体皮肤的声音在冷寂的太平间里响起。 送完尸体回警署时,日头已经爬到头顶,晒得沙滩上的沙子烫脚。 王铮刚推开警署的木门,就见鲁耶正蹲在墙角,手里捏着把小米往地上撒,那只被催过蛋的母鸡乖乖啄着食,喉咙里发出“咯咯”的轻响。 “老爷,我回来了。”王铮把警帽摘下来扇着风,额头上的汗珠子顺着下巴往下掉。 鲁耶没回头,手里的小米撒得均匀:“昆西没为难你?” “没,就问了几句案子的事。”王铮走到他旁边蹲下,看着那只母鸡的屁股——实在好奇这神鸡到底还能下多少蛋。 鲁耶突然往他手里塞了个东西,圆滚滚的,还带着点温度。 王铮一摸,是个刚下的热鸡蛋,蛋壳上还沾着几根鸡毛。 “吃吧,补补。”鲁耶的声音有点闷,“这鸡是我师弟当年养的,他走了之后,就剩这只老母鸡陪着我了。” 王铮捏着鸡蛋的手顿了顿。 昆西说的“被水鬼拖走的师弟”,原来就是鲁耶心里的坎。 他把鸡蛋往兜里一揣,没提昆西,也没提水鬼,只说:“这鸡真神,一天能下好几个蛋。” 鲁耶这才笑了笑,眼角的褶子堆起来:“它啊,通人性。知道我在这儿闷,天天给我下蛋解闷。” 他说着,从墙根拖出个木箱子,掀开盖子,里面码着十几个鸡蛋,个个都带着新鲜的湿痕。 “攒够一箱子,就给东湾的孤儿院送去。孩子们爱吃溏心蛋。” 王铮看着那些鸡蛋,突然想起太平间里那具女尸肿胀的脸,心里有点发堵:“老爷,刚才那案子……” “别问。”鲁耶猛地合上箱子,声音硬了几分,“记住我昨天说的话,别好奇,别讲鬼。” 他起身往警署里走,脚步有点踉跄。 王铮盯着他的背影,突然发现鲁耶的后脖颈上,衣领没盖住的地方,有个淡青色的印记,像个模糊的符咒形状。 “老爷,您脖子上这是……” 鲁耶跟被针扎了似的,猛地把衣领往上拽,遮住那个印记,头也不回地进了屋:“老毛病,风湿。” 王铮站在原地,摸着兜里那个温热的鸡蛋,心里的疑团像潮水似的涌上来。 这西湾警署,果然藏着太多秘密。 他刚要抬脚进屋,就见鲁耶又从屋里探出头,手里拿着个用红绳系着的小木头块,扔了过来:“戴上。” 王铮接住一看,是块桃木,上面刻着歪歪扭扭的纹路,不像装饰,倒像个护身符。 “海边潮气重,戴着驱驱邪。”鲁耶说完,“砰”地关上了门。 王铮捏着那块桃木,指尖能感觉到木头的纹理,还有点淡淡的松香。 他突然想起昆西说的话——鲁耶不是怕鬼,是懂鬼。 看来,想在这西湾活下去,光靠昆西给的那本小册子还不够。 王铮把桃木符往脖子上一挂,塞进警服里,贴着心口的位置,突然觉得踏实了点。 天擦黑的时候,海面上刮起了凉风,带着咸腥味往骨头缝里钻。 陈大卫没有选择住三舍,而是跑去住二舍去了。 整个三舍只有王铮一个人,倒正合他的心意。 回到房间,王铮反手锁上门,从帆布包里掏出那本《茅山初录》。 昏黄的灯泡悬在天花板上,线晃悠悠的,把他的影子拉得老长,投在斑驳的墙壁上,像个张牙舞爪的鬼影。 他盘腿坐在床上,小心翼翼地翻开册子。 纸页脆得像晒干的烟叶,稍微一使劲就簌簌掉渣,上面的字是用毛笔写的,歪歪扭扭的,跟蚯蚓爬似的,好在他眼神尖,连蒙带猜能看个大概。 “这道士还分等级啊?”王铮咂咂嘴,越看越觉得新鲜。 按册子上所说,最低等的叫“道童”,就跟刚进学徒班似的,只会画个护身符、拿桃木剑瞎比划两下。 真遇上厉鬼,跑都嫌慢,纯属给人送菜的。 再往上是“道长”,这就算正式出师了。 镇宅符画得溜,拿墨斗线捆个僵尸啥的不在话下,对付普通游魂野鬼,跟拍蚊子似的。 “法师”就厉害了,得修个几十年才行。 据说能摆八卦阵,拿铜钱剑劈妖除魔,千年僵尸见了都得绕着走。 册子上还画了个小人,举着剑指天,旁边写着“天地无极,乾坤借法”,看得王铮心里直痒痒。 更牛的是“高功法师”,据说至少能够活个百八十年,各个都有祖传的厉害本事。 手里的符咒都是禁术级别的,什么“诛邪符”“灭灵咒”,一画出来,连尸王、魔神都得跪。 还能请祖师爷上身,召唤天兵天将,简直跟开了挂似的。 最顶头的是“天师”,那就是传说中的存在了。 所有道士的符咒、阵法,老祖宗都在他这儿。 就跟武侠小说里的武林盟主似的,是整个降妖界的头儿,厉害得没边儿。 “啧啧,这要是能修成法师,还怕那水鬼?”王铮看得心潮澎湃,手不自觉地摸向脖子上的桃木符,冰凉的木头贴着皮肤,让他瞬间清醒了不少。 他合上册子,往窗外瞥了一眼。 月光惨白,把海面照得跟铺了层白霜似的,浪头拍在礁石上,“轰隆”一声,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水里翻跟头。 “想那么多干啥,先练了再说。”王铮苦笑一声,又翻开册子,手指点在“茅山基础心法”那一页。 第5章 静修打坐忽有感,灵根暗孕自非凡 《茅山初录》里那张糙纸被王铮摊在膝盖上,边角卷得跟泡发的海带似的,红颜料画的盘腿小人东倒西歪,旁边“基础心法”四个字写得比鸡刨的还潦草。 他用指尖戳了戳小人的肚子:“就这?说是能练出法力?” 纸上的字糊成一团,他眯着眼才看明白。 古时候学道,得先把这心法练透,不然连道童的名分都捞不着。 练会了,就能像鼻子闻香味似的“闻”到天地灵气,一口口吸进肚子,慢慢熬成“法力”。 有了这东西,才算正经成了道长。 道童和道长的区别,就像空碗和装了饭的碗,差的就是这口“实在货”。 可纸的下半截画了个哭丧脸,旁边歪歪扭扭写着“末法时代,枉费工夫”,墨迹深得像要滴下来。 意思是现在的天地间,灵气稀薄得跟掺了百斤水的醋似的,淡得几乎没有。 十个人里九个练一辈子,连灵气的影子都摸不着,更别提把灵气熬成法力了。 也就那种天生带“仙根”的,能碰巧沾着点灵气渣子,搁古时候,那都是能开宗立派的主儿。 “再淡也得闻闻啊,总比等着水鬼拖我下海强。”王铮把纸往床头一贴,脱了鞋盘腿坐床上,学得有模有样。 床板硬得硌屁股,他咬着牙调整姿势,盯着纸上的口诀念叨,那口诀倒像顺口溜,听着就明白: “鼻子喘气别用嘴,气沉肚子别乱窜。 心里头别瞎琢磨,就像风吹云散了。 盘腿坐正腰杆挺,好比老松扎山根。” “这倒比说书先生讲得清楚。”王铮咧咧嘴,试着吸气。 肚子慢慢鼓起来,像揣了个暖水袋;呼气时暖水袋慢慢瘪下去,“呼”地一声把气吐干净。 可没练几轮就忍不住张嘴喘气,嗓子眼干得像被砂纸磨过,冒着火辣辣的疼。 他盯着天花板上昏黄的灯泡,想让脑子空下来,可沙滩上女尸青黑的脚踝、鲁耶后颈那道淡青色的印子、水鬼留下的螺旋状爪印,跟走马灯似的在眼前转。 “停!停!”王铮抬手拍了下脑门,想起练杂技时师父的话:“翻空翻时眼里只能有落地点,想多了准摔断腿。” 他赶紧闭眼,一门心思数呼吸。 气从鼻孔进进出出,“呼呼”的,跟窗外浪打礁石的“哗哗”声缠在一起,倒像在打拍子。 慢慢的,脑子里的“走马灯”停了,屁股下的硬板床好像也没那么硌了。 腿肚子虽然酸得像灌了铅,脚底板却慢慢冒起一丝热乎气,顺着小腿往上爬,像晒了会儿太阳似的,暖烘烘的。 “哎?这是……”王铮心里一紧,刚想睁眼,又猛地合上——纸上明明白白写着:“睁眼就像撒了气的气球,熬半宿全白搭。” 他就这么坐着,听着浪声从“哗哗”变成“咚咚”,像有人在远处敲鼓。 不知过了多久,肚子“咕噜”一声叫得震天响,他睁眼一看,窗纸已经泛白,跟蒙了层薄霜似的。 “练了一整夜?”王铮伸了个懒腰,浑身骨头“咔咔”响,倒不困,就是胳膊腿酸得像搬了一天砖。 他摸了摸肚子,那点暖烘烘的气早没了,跟从没出现过似的。 “按心法说,这算是把基础摸清了……可灵气呢?”王铮望着窗外灰蒙蒙的天,心里跟明镜似的。 末法时代的修炼,就像在沙漠里找一滴水,难的不是方法,是连“水”本身都快没了。 古时候道童随便练练就能感应到的灵气,现在得像挖井似的,一锄头一锄头往深了刨,还未必能挖着水。 他昨晚那点热乎气,说不定就是坐久了的幻觉,连灵气的边儿都没摸着。 “难也得刨啊。”王铮把糙纸小心翼翼折起来揣进兜里,指尖摸着纸的糙面,心里头那点发怵慢慢变成了股倔劲,“在这鬼地方,除了自己刨出条活路,还能指望谁?” 门外传来鲁耶喂鸡的“咯咯”声,混着海腥味飘进来。 王铮摸了摸脖子上的桃木符,冰凉的木头贴着皮肤,倒让他更清醒了——末法时代就算灵气再稀薄,他也得硬撑着找下去,哪怕只能找到一丝丝,也是活命的指望。 八十年代的长洲岛,像枚被海浪遗忘在礁石缝里的贝壳。 沙滩上只有寥寥几个晒渔网的渔民,警署的木门被海风蚀得发朽,推开时“吱呀”一声,能惊动半条街的狗。 这天上午,陈大卫把藤椅搬到墙根,报纸盖着脸,呼噜声比浪打礁石还响;鲁耶跷着二郎腿,正对着《花花公子》的彩页咂嘴,手指在页角捻出了毛边。 整个警署静得能听见苍蝇撞窗户的声音。 王铮缩在角落的木椅上,刚闭上眼没半分钟,鼻尖突然飘过一缕极淡的清凉。 不是海腥味,也不是鲁耶身上的烟草味,像冰镇酸梅汤浇在热石头上的那股气,顺着喉咙往肺里钻。 “灵气!”他心头一震,赶紧沉住气凝神感应。 那缕灵气细得像棉线,在他经脉里游了半圈,所过之处,昨晚练心法留下的酸胀感竟消了大半。 更奇的是,当灵气飘到丹田时,像被什么东西吸住似的,“嗡”地一声缩成了针尖大的光点,带着点温热的麻意。 这是……法力? 王铮猛地睁开眼,手按在小腹上,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茅山初录》里用红墨水画着个哭脸:末法时代的灵气,就像掺了十斤水的米酒,淡得能淡出鸟来。 普通人就算拼死吸进一口,炼化起来也得耗上三天三夜,最后能凝成针尖大的法力,都算祖上烧高香。 可他这口气,从感应到炼化,前后不过半盏茶的功夫! “难道……”他摸了摸太阳穴,那里还留着灵魂融合时的隐痛。 穿越过来那三天,两个灵魂在脑子里撞得他死去活来,直到第三天黎明,天刚泛鱼肚白时,脑子里“嗡”的一声,像两团泥巴终于捏成了一块。 从那以后,练杂技时的空翻稳了三成,记东西过目不忘,连鲁耶藏在饼干盒里的糖纸,他都能隔着三米闻出甜味。 “是道体!”王铮突然想起《茅山初录》最后一页的残句,字迹淡得快要看不见。 “天地失序,魂归异处者,或生‘玄牝道体’。纳气如海绵吸露,炼法似烈火熔冰,虽处末法,亦能聚沙成塔。” 这道体哪是什么天生仙根,分明是末法时代逼出来的异数! 就像沙漠里的骆驼,别的动物渴死时,它能把胃里的水反刍出来慢慢消化。 别人吸灵气,像用竹篮打水,十成里能留住一成就不错。 他这道体却像块吸铁石,哪怕灵气稀薄得像雾,也能粘住大半。 更厉害的是炼化。 别人炼一口灵气,得像老驴拉磨似的慢慢碾。 他却像生了堆小炭火,灵气刚进丹田就“滋滋”作响,转瞬间就化成了法力。 虽然量少得可怜,却精纯得像刚炼出的银子。 “难怪昆西说,现在能感应灵气的都是祖师爷级别……”王铮嘴角发颤,又赶紧闭上眼。 这次他看得更清楚了。 丝丝缕缕的灵气像被风吹的蒲公英,往他身上飘来,钻进皮肤后顺着经脉流到丹田,被那团“小炭火”一烧,瞬间凝成米粒大的法力。 前后不过一刻钟,丹田就暖烘烘的,比喝了三碗热粥还舒服。 第6章 血色往事藏符咒,老警一语破迷关 鲁耶翻杂志的手指猛地顿住,眼珠子差点瞪出来。 王铮后颈泛起层莹白微光,像蒙了层月光,更邪门的是他周身飘着的淡淡法力波动——看着微弱,却纯得像淬过火的精钢! “哐当“一声,鲁耶手里的搪瓷缸歪了歪,凉茶溅在裤腿上都没察觉。 他死死盯着王铮脖子上的光,呼吸突然粗得像拉风箱,后腰的旧伤又开始发烫,五道指状淤痕在衣服底下隐隐作痛。 这场景......太像了。 二十年前的山洞里,师弟也是这样,闭着眼就能把灵气往身上吸,才半个月就炼出了法力。 那时师弟笑得露出两颗小虎牙:“师兄你看!那水鬼算个屁!再给我三个月,定让它魂飞魄散!“ 眼里的光比长洲岛的日头还烈。 揣着刚画好的“五雷符“就敢闯西湾禁地,鲁耶怎么拦都拦不住,只能眼睁睁看他的背影没入暮色里。 再找到时,只剩件被海水泡烂的警服,礁石上摊着半截符纸,上面五道深褐色爪印,腥气三年都散不去。 他自己为了抢那半截符纸,被水鬼的怨气扫中后背。 至今每到阴雨天,那五道淤痕就像烧红的烙铁往肉里钻。 “呼——“鲁耶猛地松了口气,手不自觉地按住后腰。 看着王铮脸上按捺不住的兴奋,像看见当年的师弟,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爬上来。 天才?天赋?在那百年水鬼面前,这些全是催命符! 他悄悄攥紧拳头,指节捏得发白。 桌上的桃木符不知何时结了层细小白霜——这是法力波动引出来的异象。 这小子的天赋,竟比师弟当年还吓人。 王铮睁眼时,正好撞进鲁耶的目光里。 老警察的眼神像揉碎的海浪,震惊里掺着痛惜,还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警惕,看得他后颈发毛。 “老、老爷,咋了?“ 鲁耶慢慢收回目光,抓起搪瓷缸猛灌了口凉茶,喉结滚动的声音在静悄悄的警署里格外响。 过了好一会儿,才哑着嗓子说:“没咋,看你脸红得像煮熟的虾子,还以为中暑了。“ 他重新拿起杂志,视线却死死钉在“水鬼习性“那栏注释上,再也没挪开过。 桌下的手紧紧按着后腰,鲁耶在心里狠狠念叨:绝不能让悲剧重演。这小子的天赋,得藏好了,得护好了,说啥也不能让他步师弟的后尘。 王铮瞅着鲁耶紧绷的侧脸,总觉得刚才那瞬间,老警察眼里闪过的不是惊讶,是恐惧。 他悄悄攥紧拳头,丹田那点残存的暖意像颗小火苗。 不管风浪多大,不管灵气时有时无,这颗火苗都得护好了。 毕竟,这是他在这水鬼扎堆的西湾,唯一能抓住的活命稻草。 无论如何,他也不可能放弃。 人一专注做事,时间就跟长了脚似的跑得飞快。 忙忙碌碌一天眨眼就过,转眼就到了晚饭时间。 吃完饭,天色彻底暗了下来。 换作原主王小明在这儿,听完剖尸时说的水鬼杀人的事,保准拽着鲁耶去海边给水鬼烧纸钱。 但王铮可没这打算,敬谢不敏——他清楚记得,王小明就是因为烧这趟纸,被水鬼那个风流女鬼姘头给盯上了。 那女鬼可不是善茬,当年就是因为通奸害死水鬼,才让对方被浸猪笼丢了性命。 成了鬼之后更是浪荡得很,专爱乱搞男女关系排遣寂寞。 自己这一世生得唇红齿白,要是被这主儿缠上,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所以王铮打定主意:回宿舍躺平,哪儿也不去。 再说了,他现在已经能成功感应到灵气,还攒下了一丝法力。 别看这法力微弱,可在道门里,这是道童和道长的天堑之别——有了法力,才算真正摸到了修行的门槛。 哪怕是在天地灵气比现在浓郁百倍的古代,只要修成了法力,就算是茅山这种顶尖大派,也有了受箓的资格。 这“受箓”可不是小事,是道教传承里极其重要的仪式。 简单说,就是经过考核后,由道教的权威机构(比如古代的龙虎山嗣汉天师府)授予道士正式的“神职执照”。 受箓之后,意味着你得到了“天庭”的认可,能名正言顺地行使画符、念咒、做法事等权力,也能统领相应的神兵神将。 就像咱们现在上班得有工牌,开车得有驾照,这受箓就是道士行道的“法定凭证”。 一旦受箓成功,那才叫真正登堂入室,从一个普通修行者变成被整个道门承认的“正规军”。 只是如今,早已经是末法时代,这个时代,恐怕只有大陆的茅山派,才依然会有这样的仪式。 身处港岛的王铮,即便是已经拥有了法力,却也没法拥有受篆的资格。 不过即便如此,拥有一丝法力傍身,依然是让他比之前强大了不少。 回到宿舍锁好门,王铮立马盘坐到床上继续修炼。 可一入静就发现不对——夜里的灵气稀薄得像掺了水的粥,打坐两个时辰攒的法力,还顶不上白天一个时辰的量。 “算了,换个路子。”他索性收了功,从帆布包里翻出那本泛黄的《茅山初录》。 册子薄薄几十页,除了记载有茅山基础心法外,剩下的就是两道基础咒法、五道入门符篆。 王铮先指尖点着纸页看咒法,字里行间仿佛有微光流转。 灭鬼咒的咒语短促凌厉:“天地玄宗,万气之根,四灵天灯,六甲六丁,助我灭精,妖魔亡形”。 注释里说这咒要配合指诀掐算,念诵时需意守丹田,将法力聚于舌尖。 说白了就是用自身阳气催动咒语,像把淬了火的小刀,专捅阴邪的软肋。 破邪咒更显霸道:“天雷奔地火,破除世间邪,急急如律令”。 旁边画着道闪电符号,注解强调“雷法为万法之尊”,说天雷是天地间至阳至刚的正气,念这咒时得想象雷霆劈落的威势,末尾的“急急如律令”是催请神灵速降法旨,就像给符咒加了道“加急令”。 把咒法记牢,王铮翻到符篆部分,每页都画着朱砂勾勒的符形,旁边还标着下笔顺序和咒语。 驱邪符的符胆是个“敕”字,周围绕着三道波浪线,像捆妖绳似的把邪祟圈住。 注释写着这符最是常用,尤其在义庄、坟地这种阴气重的地方——碰到孤魂野鬼纠缠,往门上一贴,能逼得它们三日内不敢靠近。 画符时得用雄鸡血调朱砂,念“天地无极,乾坤借法”,不然就是张废纸。 镇宅符的符形像座小房子,四角各有个“雷”字,据说能把宅子气场拧成铁桶。 这符讲究“贴三不贴四”:贴大门镇外邪,贴中堂稳家宅,贴卧室护主安。 要是贴在厨房、厕所这种污秽地,反而会冲散符力。 画的时候得对着太阳吸气,把阳气灌进笔尖,最忌阴雨天动笔。 平安符的符面最简洁,一个“安”字被三道金光符纹包裹,属于茅山上清派的“护身符”。 既能贴身戴,也能塞在枕头下——遇到小股邪煞,符纸会发热警示;真被阴物缠上,还能挡三下致命攻击。 不过这符得“养”,戴久了要放在太阳下晒一晒,不然灵气会慢慢散掉。 诛鬼符的符形看着就带杀气,符头是把交叉的桃木剑,符尾拖着五道尖刺。 这可是硬家伙,专门对付恶鬼厉煞,打中了能让对方魂飞魄散。 但画起来也最费劲:得用桃木笔蘸黑狗血,画到第七笔时要咬破舌尖滴血点睛,念的咒语也得换成“斩妖杀鬼,寸草不留”,心肠软的人根本画不成。 五雷符的符面最复杂,中间是个旋转的雷纹,四周绕着五朵云团,像随时要劈下天雷。 注释里说这符是“压箱底的杀器”,能借来东、南、西、北、中五方雷神之力——对付百年水鬼这种硬茬,全靠它用雷霆之势破对方的阴气。 但画这符得看时辰,必须在雷雨天才行,还得提前三天吃素沐浴,不然引不来天雷,反而会被反噬。 王铮越看越入迷,指尖不自觉地跟着符形在膝盖上勾画。 窗外的海浪声不知何时停了,宿舍里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心跳,他忽然觉得,这几道符篆说不定就是对付西湾水鬼的关键。 第7章 朱砂落笔红光现,驱邪一符始功成 法力这东西,就跟炖燕窝似的,得文火慢熬,急不来。 哪怕王铮揣着玄牝道体这等老天爷赏饭吃的好根基,架不住这天地间的灵气稀薄得像被晒过的米汤。 想在短时间内让法力噌噌往上涨?纯属白日做梦。 这种时候,能画出几道像样的符篆才是硬道理。 有这玩意儿傍身,对付水鬼时不说横着走,至少能保住小命,运气爆棚的话,说不定还能反将那孽障一军。 可画符哪能空着手来? 朱砂、黄纸,他如今是一样没备齐。 王铮狠狠拍了下大腿,打定主意明天天一亮就去采买,早一天画出驱邪镇鬼的符,小命就多一分安稳。 比起符篆,咒法施展起来确实简便些。 但灭鬼咒、破邪咒这两道基础咒法,想练到唇动咒出、手起印落的地步,还差着十万八千里。 手印得掐得分毫不差,咒语得念得字正腔圆,最关键的是法力得跟着咒语、手印的节奏走,半分错漏都容不得。 现在的王铮,咒语背得滚瓜烂熟,可那几个手印动作,总像胳膊上绑了沙袋,僵硬又别扭。 至于怎么让法力、咒语、手印三者拧成一股绳? 没别的捷径,只能下死功夫练。 一夜无话。 天还没亮透,东边刚泛起鱼肚白,王铮就猛地睁开眼。 他记得《茅山初录》里提过一句,清晨的紫气最是精纯,能滋养法力。 披上衣裳推门出去,警员宿舍的小院里还飘着露水的寒气。 王铮对着东方盘膝坐下,闭上眼睛凝神静气。 没多久,就感觉天边像是泼翻了胭脂盒,一缕淡紫色的光晕顺着晨光漫过来,带着股清冽的暖意,丝丝缕缕往他身上钻。 他赶紧催动心法,引导着紫气往丹田走。 那紫气看着柔和,钻进体内却像细小的电流,麻酥酥地游走在经脉里,所过之处,昨晚修炼时滞涩的地方都顺畅了不少。 丹田那点微弱的法力,像是被喂了口清泉,竟隐隐涨了涨。 可这紫气来得快,去得更快。 等太阳露出半张脸,金色的阳光彻底铺展开来,那缕紫气就像融雪似的,悄没声息地散了。 王铮长长吐出一口浊气,只觉得浑身舒畅,比昨晚打坐两个时辰还管用。 他活动手脚,骨节发出清脆的响声,看来这采紫气的法子,真没白试。 自打发现晨练紫气的好处,王铮便把这当成了每日必修的功课。 天不亮就爬起来静坐,等紫气散了才拍着沾了露水的裤子往警署走。 当然,这一切都是后话,暂且不提。 慢悠悠的踱步到警署,只有鲁耶一个人。 由于今天不是周末,所以西湾警署照旧清闲。 晚上吃饭的空档,王铮揣着口袋里仅有的几张零钱,直奔西湾码头那家杂货铺。 “老板,要上等朱砂、三尺黄纸,再来支狼毫小楷。”他学着港片里的腔调说道。 老板是个精瘦的老头,眯眼打量他:“要这么些东西?” 王铮赶紧补了句:“昆西介绍来的。” 老头眉毛一挑,算盘打得噼啪响:“哦——师叔的朋友啊,算你便宜点,朱砂给你掺点雄鸡血,画东西更管用。” 账单一算,还是让王铮肉疼了半天。 朱砂贵得离谱,黄纸也不便宜,加上那支据说是“道士专用”的狼毫笔,几乎掏空了他的家底。 可想想那水鬼的厉害,又只能咬咬牙付了钱。 这钱,花得值! 揣着牛皮纸包回宿舍时,天已经擦黑。 王铮反锁房门,把东西一股脑倒在桌上:鲜红的朱砂块裹着油纸,黄纸裁得方方正正,狼毫笔杆透着温润的光。 他先烧了壶热水,仔仔细细净了手,又对着黄纸静坐片刻,直到心里再无杂念,才开始研朱砂。 按照《茅山初录》的说法,画驱邪符得用“阳火”研朱砂。 他特意点了支蜡烛,一手按着火苗上方感受热度,一手握着朱砂在砚台里慢慢磨。 磨了足有一刻钟,朱砂粉混着雄鸡血,终于变成了稠厚的红浆,透着股奇异的腥甜气。 铺开黄纸,捏起狼毫笔蘸饱朱砂,王铮深吸一口气。 驱邪符的画法早就刻在脑子里。 先画符头的“敕令”,再绕三道“S”形的捆妖绳,最后在中间点出“符胆”,落笔时还要念“天地无极,乾坤借法”。 可真到落笔时,手却控制不住地发颤。 笔尖刚碰到纸,一道歪歪扭扭的红线就拖了出来,像条垂死的蚯蚓。 王铮心里一紧,赶紧收笔,额头已经冒了汗。 原来画符不仅要记步骤,手腕的力道、笔尖的轻重,全得拿捏得丝毫不差。 他揉了揉发酸的手腕,重新铺纸。 这次屏息凝神,逼着自己不去想成败,只盯着笔尖。 符头总算画得像模像样,可绕到第三道捆妖绳时,忽然听见窗外传来海浪拍礁石的巨响,手一抖,朱砂滴在纸上,晕开个丑陋的红点。 “啧。”王铮把废符揉成团扔到一边,后背已经被汗浸湿。 他深深吸了口气,索性闭上眼睛,等心彻底静下来,才再次提笔。 这次手腕稳了不少。 符头凌厉,捆妖绳流畅,眼看就要点符胆,他忽然想起书上说的“以气驭笔”。 赶紧调动丹田那点微弱的法力,顺着胳膊往笔尖送。 就在法力碰到朱砂的瞬间,笔尖突然发热! 王铮心头一跳,顺势在符中央点下一点。 几乎同时,他张口念出咒语:“天地无极,乾坤借法!” 话音落,黄纸上的朱砂线突然亮起微弱的红光,像烧红的铁丝,转瞬又隐去了。 符纸轻轻颤了颤,一股淡淡的清冽气息散了出来。 跟清晨的紫气有点像,却更锐利,带着股不容侵犯的劲儿。 “成了?”王铮猛地瞪大了眼睛,眼珠子像是要从眼眶里凸出来,他飞快地拿起符纸对着灯光看,手指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 符纹比刚才清晰了不少,边缘还泛着层极淡的金光,他试着往符上注入一丝法力,那股清冽气息立刻浓了几分。 竟然真的成了? 他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嘴巴微微张着,半晌都没合上。 自己明明是第一次画符,手印、法力协调都还生涩得很,怎么就能成了? 王铮捏着符纸的手指轻轻摩挲着,忽然想起自己这玄牝道体。 刚才调动法力时,丹田处似乎有股奇异的吸力,把周围稀薄的灵气都往笔尖引。 难不成……是这特殊的体质在暗中相助?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他眼中的惊讶渐渐变成了恍然大悟,随即又涌上一丝欣喜。 看来这玄牝道体,并没有自己所想的那般简单。 第8章 沙滩人涌如潮至,浪底杀机暗自埋 有了第一张成功绘制出符文的经验,王铮心里的那股紧绷感总算松快了些,握着狼毫笔的手也稳了不少。 他深吸一口气,铺开新的黄纸,打算趁热打铁再画几张驱邪符。 可绘制符篆这事儿,从来都是慢工出细活,急不得。 就像老木匠刨木头,一凿子一凿子都得精准到位,差半分都出不来那股子精气神。 每一笔朱砂落下,不仅要拿捏好手腕的力道,还得让法力顺着笔尖缓缓流淌,与咒语的节奏严丝合缝,稍有偏差,符纸就成了废纸。 王铮凝神屏气,笔尖蘸满朱砂,再次落下。 这次符头画得比上一张更凌厉,可到了第二道捆妖绳时,法力忽然有些跟不上,红线顿时变得滞涩,像被冻住的蛇。 他赶紧收笔,额头上又渗出细密的汗珠。 刚才那一下,明显感觉到丹田的法力空了一小块,连带着脑袋都有些发沉。 “果然耗神得很。”他揉了揉太阳穴,心里暗道。 绘制符篆不仅耗法力,还特费心神,每一次落笔都得全神贯注,丝毫不敢分神,这才画了两张,就觉得眼皮子有些发重。 歇了片刻,他重新提起笔。 这次格外留意法力的调度,让那股微弱的气流像细水长流般顺着胳膊往笔尖送。 符头、捆妖绳、符胆,一步步来,嘴里的咒语念得沉稳有力。 当最后一笔落下,黄纸上的朱砂线只是微微亮了下,却没泛起红光,显然是失败了。 王铮也不气馁,把废符放到一边。 他知道,这玩意儿就得靠一次次积累经验,就像杂技团里练顶碗,摔碎百十个碗,才能找到那平衡的诀窍。 他一张接一张地画,失败的符纸在桌角堆成了小丘。 每次失败,都能感觉到体内的法力像被针扎的气球,一点点瘪下去,脑袋也越来越沉,眼前的朱砂红浆都开始发晃。 可他咬着牙坚持,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多画成一张,就多一分活命的底气。 不知画到第几张,当“天地无极,乾坤借法”的咒语落下时,黄纸上突然亮起比第一次更明显的红光,符纸轻轻震颤,那股清冽的气息直冲鼻腔。 王铮眼睛一亮。 成了! 他颤抖着拿起这张符,只觉得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丹田空荡荡的,连抬手的劲儿都快没了。 眼皮像挂了铅块,实在撑不住。 他把两张成功的符篆小心翼翼地收好,脑袋一歪,就趴在桌上沉沉睡了过去,连蜡烛都忘了吹。 第二天清晨,鸡叫头遍时,王铮猛地从桌上抬起头,脖颈处传来一阵僵硬的酸痛。 他揉着发沉的太阳穴,只觉得眼皮重得像粘了胶水,脑子里昏昏沉沉的,浑身骨头缝都透着股乏劲儿。 昨晚耗尽法力和心神,睡得又沉又死,连姿势都没换过。 桌上的油灯早已燃尽,只剩半截焦黑的灯芯,晕开的朱砂在废符上凝成暗紫色的斑,倒像是某种诡异的图腾。 他挣扎着坐直身子,摸了摸丹田处,空荡荡的没有一丝暖意,比被掏干净的米缸还空。 “得采紫气去了。”王铮晃了晃发懵的脑袋,强撑着起身推门。 清晨的寒气裹着海风扑过来,让他打了个激灵,总算清醒了几分。 警员宿舍的小院里,露水把石板路浸得湿漉漉的,草叶上的水珠在微光中闪着亮。 他对着东方盘膝坐下。 刚闭上眼,就感觉天边那抹熟悉的紫气漫了过来。 比昨天更淡,却像带着薄荷的清凉,丝丝缕缕钻进四肢百骸。 这次引导紫气时,丹田处像被捅破的窗户纸,暖流走得格外顺畅。 那些滞涩的经脉仿佛被温水泡过,渐渐舒展开来,空荡荡的丹田也像是被注入了清泉,慢慢有了丝暖意。 等紫气散去时,王铮长长吐出一口浊气,胸口的沉闷感散了大半。 虽然法力没涨多少,但精神头足了,眼睛也亮了起来。 他活动着筋骨往回走,刚到警署门口,就听见码头方向传来了阵阵的喧闹声。 王铮愣了一下,等到回过神来,才想起来今天是周末了。 西湾地方偏,但度假是真不错。 沙滩软和,海水蓝中带点绿,远处礁石被风吹得怪模怪样,衬得这片海挺好看。 再加上消费便宜,所以一到周末,就有不少游客往这儿来,沙滩上很快就跟赶集似的,热闹得很。 等来到警署,迎面就是看到署长陈大卫从办公室走出来,手里转着钢笔,敲了敲桌子:“都精神点!今儿游客多,各司其职。” 他冲鲁耶抬抬下巴:“老鲁,前台电话响了麻利点接,别让人等得着急。” 鲁耶把鸡往墙角一放,拍了拍手:“知道了署长,保证误不了事。” 陈大卫又看向王铮,语气松快了些:“小王,沙滩那边就交给你了。” 王铮刚要应声,就听鲁耶在旁边插了句:“署长,要不我跟小王一块儿去?沙滩人多,他一个人忙不过来。” 陈大卫白了他一眼:“你去了谁守着电话?就你那点心思,不就是想看美女?” 鲁耶嘿嘿笑了两声,没再接话。 陈大卫重新看向王铮:“去沙滩盯着,别让游客打架,防着点小偷。 有人往深海游就喊住;真有人呛水抽筋,先喊人帮忙,自己能救再下水,别把自己搭进去。” 王铮点头应下:“放心吧署长。” 虽然陈大卫这么说,但是王铮知道,就自己的活儿是实在的。 陈大卫所谓的“盯着全局”,多半是看报纸打瞌睡。 鲁耶的“前台执勤”,也就是守着电话等清闲。 就沙滩上人多,保不齐啥时候出乱子。 吃过早饭,王铮揣着两张驱邪符往沙滩走。 刚出警署,就见卖鱼蛋的阿婆推着小车往海边跑,老远就喊:“小王警官,今儿游客多,可得多照看照看!” “知道了阿婆,您慢着点!”王铮笑着应道。 带咸味的海风裹着远处嬉笑声吹来,太阳把路晒得滚烫。 他边走边琢磨:自己可不能像王小明那么愣,虽然知道海里有水鬼,但也不会升风暴预警旗。 不是冷血,是心里清楚:水鬼夜里才出来,白天少见。 更重要的是,升旗就是捅马蜂窝。 村民就靠周末游客多,卖点东西挣钱过日子。 升了旗游客全跑了,等于断他们活路。 到时候别说村民提扁担来闹,鲁耶都可能拿他那宝贝下蛋鸡砸人。 还没到岸边,就听见沙滩上的嬉笑声。 几个穿花衬衫的小伙子举着可乐瓶打闹,其中一个差点撞到王铮身上,忙不迭道歉:“对不住警官!” “没事,慢点跑,别摔着。”王铮摆摆手。 远远看,沙滩全被帐篷、太阳伞、垫子占了。 几个穿比基尼的姑娘在抹防晒霜,见王铮走过来,其中一个笑着打招呼:“警官先生,这儿能搭帐篷吧?” “靠岸边搭,别挡着路就行。”王铮回了句。 他踩着发烫的沙子往前走,裤脚被风吹得直晃。 不过他不在意这些,而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防着小偷摸包,也留意往深海游的人。 第9章 俏警含锋来问罪,水鬼光天敢拖人 太阳跟个火球似的挂天上,晒得人眼睛都睁不开,浑身裹着层热汗,黏糊糊的直难受。 沙滩上挤得满满当当,好多人“扑通扑通”扎进水里凉快。 还好大伙儿听王铮的劝,只在浅水区扑腾,倒省了他不少事。 海水里藏着水鬼,小命悬着呢,王铮寻思着能多练会儿是会儿,保不齐啥时候就能靠这救命。 他拎着警棍在沙滩上晃悠,装模作样地看场子,实则偷偷练着咒法——结印、转法力、念咒语,慢慢摸着点门道了。 正专心练着,忽然听见一阵嘻嘻哈哈的笑声,抬头一看,几个十七八岁的小姑娘朝他走过来。 最外向的那个举着防晒霜,嗓门亮堂:“阿 sir,擦点防晒霜不?” 王铮挠挠头,咧嘴笑:“不用啦,谢了啊。” “哎,长得这么帅,不擦点晒黑了多可惜!”另一个姑娘接话,眼睛亮晶晶的。 “就是就是!”剩下几个跟着起哄,声音脆生生的。 王铮这下可有点扛不住了。 他知道这一世长得不赖,可上一世在杂技团,对着再多观众表演都不慌的他,哪见过这阵仗? 顿时脸有点发烫,手都不知道往哪放。 “那……那行吧。”他声音有点小,带着点不好意思,接过防晒霜往脸上胡乱抹了两把,递回去时耳根子红得像抹了胭脂,“麻烦你们了。” “不麻烦!”其中一个姑娘突然凑近了点,笑嘻嘻地说,“阿 sir,今天天儿热,我们后背这些地方自己够不着,你能帮忙擦擦不?” 这话一出,其他几个姑娘眼睛瞬间亮了,齐刷刷盯着王铮,眼里全是期待。 王铮脸“腾”地一下更热了,赶紧摆手:“哎哟这可不行,我还执勤呢!下次……下次再说吧!” 就在这时,一个英气逼人的混血美女“噌”地站到他跟前,眼神跟带了刀子似的,看得王铮后脖子直冒凉气。 “额,美女,你不用这么盯着我看吧?”王铮有点纳闷,不知道对方为什么会这么看自己。 美女脸一沉,攥着拳头:“我是警察!注意点形象!” 王铮凑过去瞥了眼她的警员证,咂咂嘴:“白丽儿警长啊,失敬失敬。” 心里却嘀咕:这姓白的,八成是来报到的新队长。 只是记忆里那个白警长长得也就那样,可眼前这位漂亮得过分,跟高丽虹演的那个还真有几分神似。 “高丽虹有这么漂亮?”他心里犯着嘀咕,嘴上却不饶人:“白警长,别动不动就扣帽子。我跟她们聊两句,那是拉近警民关系嘛!” 白丽儿冷哼一声:“就你理由多!” 两人正杠着,突然听见海面上传来撕心裂肺的“救命”声。 王铮立马收起玩笑脸,扯着嗓子吹响警哨。 尖锐的哨声一响,热闹的沙滩瞬间安静下来。 “有人溺水!快救人!”他大喊一声就往海边冲,还不忘回头喊:“白警长,赶紧的!” 白丽儿“啪”地扔下包,跑得比他还快。 这时溺水的人又浮出水面。 王铮边跑边喊:“兄弟挺住!手脚放松!我们这就来!” 他心里明镜似的,自己就会个狗刨,这时候下水纯属添乱。 好在海里游泳的人不少,几个小伙已经冲过去救人了。 “从后头抓胳膊!别让他抱住!小心拖下水!”王铮站在岸边指挥,嗓门大得能震飞海鸥。 一番忙活后,溺水的小胖子被救上岸,吐了几口海水就缓过来了。 王铮拍拍他肩膀:“没事了兄弟,歇会儿就好。” 见人都散了,他心里却犯起嘀咕,电影里可没这段啊! 他记得原剧情里那个小胖子是因为半夜下水捞盒子才出事的。 这溺水戏码,是自己看漏了? 还是穿越引发的蝴蝶效应? 又或者……这根本就是个真实世界? 正琢磨着,那小胖子突然带着哭腔喊:“有水鬼!是水鬼拉我脚!” 王铮心里一沉。 《鬼掹脚》里的水鬼不是只在晚上害人吗?大白天也出来? 他不动声色地运起法力,往小胖子脚踝上一看——果然,一个枯瘦如鸡爪的手印赫然在目! 白丽儿还蹲在那儿安慰小胖子:“别害怕,可能是抽筋了,把水藻当成别的东西了……” 王铮没接话,眼神却沉了下来。 有些事,跟不信的人说了也是白搭。 等把小胖子交给同学照顾,王铮和白丽儿就分开了。 白丽儿走得飞快,连头都没回。 王铮耸耸肩,慢悠悠溜达回大树底下继续执勤,只是眼神比刚才多了几分警惕。 王铮怎么也没想到,水鬼居然敢在白天出来害人。 按说这玩意儿是阴物,最怕雷电和太阳,可现在大白天就敢动手,看来实力比想象中厉害多了。 他脸上一下子凝重起来,心里也跟着急了,得赶紧提升本事才行。 不知不觉到了中午,王铮回警署吃午饭。 可饭桌上的气氛实在不咋地,这一切自然是因为那个白丽儿。 她自始至终横眉冷对,看王铮的眼神跟看啥脏东西似的。 在她眼里,王铮就是警队里的败类。 虽说长了张人模狗样的脸,心思却不正经,居然跟小姑娘勾三搭四。 这要是让王铮知道她的想法,准得喊冤。 明明是那些小姑娘主动过来搭话,自己身为警察,总不能把人轰走吧? 陈大卫看这俩人不对付,当即就是冲白丽儿说:“白小姐,你俩这关系,住一宿舍肯定不方便,要不搬来跟我住?” 西湾警署就三个宿舍,都是两室两厅的格局。 一舍被鲁耶占了,二舍是陈大卫住,三舍原本只有王铮,现在多了个白丽儿。 白丽儿想都没想就拒绝:“不用,我就住三舍!我得盯着他,省得他再干出败坏警队名声的事!” 陈大卫被噎得半天说不出话,嘴里的饭嚼着都没味儿。 他本来就对白丽儿有点想法,可人家都把话说到这份上了,再啰嗦就太不识趣了。 只好闷头扒拉着碗里的饭,假装没听见。 旁边的王铮眉头皱得老高,心里直犯嘀咕。 这女人也太讨厌了! 我不就跟人家小姑娘聊了几句吗? 在她眼里就跟干了啥缺德事似的,我是那种人吗? 王铮越想越气。 可转念一想,这节骨眼上跟她吵也没意思,犯不上。 他三两口扒完碗里的饭,筷子一撂,拍了拍屁股就走。 眼不见心不烦,惹不起还躲不起? 第10章 诛鬼符成锋芒露,奈何新丧又上门 下午接着去沙滩执勤。 可白丽儿跟个跟屁虫似的又跟了过来,像根木桩子似的戳在旁边,摆着张谁都欠她钱的脸。 本来上午的几个小姑娘,还想过来跟王铮聊两句。 一看这架势,全吓得缩回去了。 这一下午过得简直无聊透顶。 好不容易熬到吃了晚饭下班,王铮赶紧回宿舍琢磨画符。 白天水鬼出来蹦跶,让他心里的紧迫感又重了几分。 再加上白天练咒法的时候边琢磨边试,已经摸着点门道,所以王铮晚上就打算专攻画符。 比起咒法,符篆明显更顶用。 哪怕是个普通人,拿着画好的符也能给水鬼来下狠的。 原剧里就是靠一张符暂时把水鬼封住了,要不是东湾警署那帮蠢货手欠,最终也不至于落得个团灭的下场。 所以王铮对画符这事儿特别上心。 昨天画的驱邪符是最基础的,忙活半天就成了两张。 没想到今天再上手,轻而易举的就是成了两张。 不过驱邪符威力太一般,画完两张后,王铮直接把目标换成了诛鬼符。 这诛鬼符可比驱邪符厉害多了。 当然。 画起来也难上不止一个档次。 王铮净手焚香,铺开黄纸,蘸好朱砂,凝神静气。 画诛鬼符讲究“一笔画就,气贯始终”。 起笔先绘“符头”,那“敕令”二字需藏锋逆入,笔锋如剑,刚劲有力。 可王铮手腕刚一落下,朱砂就偏了毫厘,符头顿时失了神韵,成了张废纸。 “再来!” 王铮重新换纸。 这次符头倒稳了。 可画到“符身”的“雷霆杀鬼”咒文时,丹田内的法力没跟上,笔尖突然滞涩,朱砂在纸上晕成一团,好好一张符成了墨迹。 他不肯罢休,一张张黄纸铺展又揉碎。 有时是“符胆”的朱砂混了浊气,画完便冒黑烟。 有时是收笔的“符脚”力道不足,没能锁住元气,黄纸直接裂成碎片。 桌上的废纸堆得老高,每张废符都能看出不同的毛病。 要么是“笔断气绝”,要么是“力散神离”。 直到月上中天,最后一张黄纸落笔,符尾还是歪了。 王铮把笔扔在桌上,额角全是汗,手心的朱砂混着汗渍蹭成了泥。 他盯着那张废符瞅了半晌,突然咧嘴笑了。 刚才最后一笔虽然歪了,导致驱鬼符没有绘制成功,但是却让他摸到了门道。 画诛鬼符得“意到笔随,气行笔尖”。 符头要聚“威”,符身需凝“煞”,符胆得藏“神”,三者合一才能成符。 可惜此刻丹田空空如也,“法力”耗了个干净,眼皮重得像坠了铅。 王铮打了个哈欠,心里合计着:今儿就到这儿,明天再绘制。 收拾好“符具”,他倒头就睡,梦里似乎还在比划着“符式”的走势。 天刚蒙蒙亮,窗外的太阳刚冒头,王铮就翻身爬起来,来到了外面盘膝吐纳起来。 那淡淡的紫气像细流似的往他鼻尖钻,顺着喉咙往下沉,最后汇入丹田。 暖乎乎的,耗空的法力慢慢涨了些起来。 他屏气凝神,一呼一吸都踩着章法。 直到日头爬过窗棂,才缓缓收功。 身体中的法力虽说离充盈还差得远,但对付着画张诛鬼符,应该够了。 洗漱完毕,他直奔桌前,昨晚的废符还堆在那儿。 王铮深吸口气,先净了手,又点上三炷香。 等烟缕袅袅升起,才铺开黄纸,捏起朱砂笔。 有了昨晚的底子,他这次沉稳多了。 笔尖蘸足朱砂,悬在纸上方,脑子里过了一遍诛鬼符的图谱。 符头要藏“敕令”之威。 符身得嵌“雷霆”咒文。 符胆需点“镇煞”之眼。 符脚要锁“诛灭”之气。 “起!” 他低喝一声,手腕一抖,笔尖落纸。 先画符头。 “敕令”二字藏锋逆入,笔锋如刀劈斧砍,刚劲里带着股凌厉气。 接着转笔绘符身。 那串“雷霆杀鬼”的咒文绕着黄纸盘旋,笔画连绵不断。 法力顺着笔尖汩汩注入,纸面上隐约泛起层淡红光晕。 到了符胆,他手腕骤然一沉。 朱砂在纸心凝成个极小的“雷”字,笔锋顿住的瞬间,丹田法力猛地往前一冲。 “成了?” 王铮正想收笔,突然感觉笔尖一滞,符脚的最后一笔歪了半分。 就这半分,刚聚起的煞气“泄”了大半。 黄纸“滋啦”一声,边缘卷了起来,慢慢变黑。 “啧,差口气。” 他咂咂嘴,倒没气馁,反而眼睛更亮了。 刚才那瞬间,符胆的“煞”和符头的“威”明明接上了,就差最后一步锁住元气。 他揉了揉手腕,换张黄纸再试。 这次更稳。 笔走龙蛇间,符头、符身、符胆一气呵成。 到了符脚收尾时,他刻意放缓速度,让丹田法力匀速推送。 笔尖离开纸面的刹那,整张黄纸突然颤了颤。 红光一闪而逝。 朱砂笔画像活了似的,透着股说不出的凌厉劲儿。 “成了!” 王铮拿起符纸,对着光看。 只见那朱砂纹路里隐隐有气流在转,比之前的驱邪符厚重了十倍不止。 他咧开嘴,把符小心翼翼折好揣进怀里。 有这张诛鬼符在手,再遇上水鬼,总算能硬气点了。 今天正好是周日,太阳照样火辣辣地烤着沙滩,游客还是乌泱泱一片。 王铮的活儿也没变,照旧在沙滩上站岗执勤,盯着这帮玩水的别出乱子。 他吃过早饭晃到海边时,沙滩上早挤满了人。 王铮扫了一圈,没见着昨天琢磨的那个女老师——就是原剧情里王小明的青梅竹马,带着学生来的那个。 他摸着下巴琢磨了会儿,又觉得这很正常。 自己都顶替王小明了,人家青梅自然该去王小明该去的地方,八成是去了他分配的警署。 这么一想,王铮松了口气。 不来才好呢,省得被那风流女鬼拖进泥潭,连带着她学生小胖子也得被水鬼惦记。 这一下就保了两条命,划算。 白天倒没出啥幺蛾子,平平静静过去了。 下班后王铮照旧回宿舍修炼,不敢有半点松懈。 眼瞅着到了周一,游客总算撤了,沙滩上清净不少。 王铮本以为能歇口气,谁知道天刚亮采完紫气回警署,就听见鲁耶在那儿念叨:“邪门了邪门了,沙滩上又冲上来具尸体!” 王铮心里“咯噔”一下。 王小明的青梅没来,死的会是谁? 他眉头拧成个疙瘩。 原以为小胖子不来,水鬼没了目标,没想到时间一到,还是死人了。 他赶紧往沙滩跑,到了地方就见一群人围着。 听死者同伴说,这是个大学生,跟同学来露营的,没人知道他大半夜下海干啥。 同帐篷的同学说,昨晚他出去后就没回来。 王铮动用法力悄悄看去,死者脖子上那道青黑色的爪印,不用想也知道是水鬼干的。 得了,这送尸体去太平间的活儿,指定又是他的。 王铮咂咂嘴,一脸无奈地转身去打电话。 同时心里面也明白,这水鬼是铁了心要搞事,压根没打算闲着,必须要尽快的将水鬼消灭才行。 第11章 百年奇才皆逊色,秘典相传待雨期 船刚靠岸,王铮就把尸体送到了东湾警署。 一进门,就看见昆西正低头在解剖台前写着什么,白大褂上还沾着点没擦干净的血迹。 “昆西法医!”他快步走过去,手在裤子上蹭了蹭,脸上有点不好意思,“我有件事想跟您说……” 昆西抬起头,钢笔还悬在纸上:“说吧,啥事?” 王铮挠了挠后脑勺,语气挺诚恳的:“我想拜您为师。上次您给我的那本《茅山初录》,让我开了窍,我想正儿八经跟您学点本事。” 昆西笑了笑,把钢笔放下,顺手拿起镊子转了转:“拜师就不必了。” 他用镊子轻轻敲了敲桌面,语气很淡:“修道这玩意儿,讲个缘分。书到了你手里,是你的缘;能不能练出来,是你的造化。每个人的路不一样,强求不来。” 王铮有点小失落,但还是点了点头:“您说得对。” 昆西忽然话锋一转:“对了,那本《茅山初录》你看了吗?吐纳和画符,有点头绪没?” 这话正好问到王铮心坎上了。 他眼睛一亮,深吸一口气,丹田一提,指尖顿时泛起一层淡淡的白光,像是罩了层月光似的。 “托您的福,不光看懂了,还真练出点法力。” 他本来没打算这么快说,但话赶话说到这儿,这事儿就像藏不住一样蹦出来了。 昆西手里的镊子“当啷”一声掉在托盘里,发出清脆的一声。 他猛地抓住王铮的手腕,指节都捏白了,身体还微微发抖,眼神里全是震惊。 这怎么可能? 他盯着那缕白光,脑子里嗡嗡作响。 末法时代,天地灵气稀得像快断了,多少人一辈子也就看看古籍,连法力是啥感觉都没摸着。 昆西那个小师弟,七岁练出法力,十岁就能画符引雷,被称作“港岛茅山两百年第一人”。 这么牛的人,也花了半个月才练出第一缕法力。 可眼前这小子……才几天? 昆西像是被锤了一记,松开手,往后退了一步,撞在解剖台上发出“咚”的一声。 他望着王铮,嘴唇动了动,最后只是重重叹了口气,眼神从震惊慢慢变成了复杂的情绪——有惊讶、有惋惜,还有一丝激动。 过了一会儿,他转身从铁柜最里面拿出两本书。 牛皮封面,烫金的字都磨得差不多了,一本是《茅山真解》,一本是《山海秘闻录》。 《茅山真解》封皮上绣着暗金色的雷纹,一翻开就是“引气入体进阶法门”。 里面还有密密麻麻的批注。 写着:“末法时代,可以采三时之气来练:寅时的露气、午时的正阳气、亥时的月华气,连练一百天,顶得上普通人三年苦修。” 符篆篇里全是狠角色: “六丁六甲符”得用桃木剑蘸朱砂画,画好了能召护法神兵。 “掌心雷符”要在月圆之夜画,捏碎能引天雷劈鬼。 “往生咒符”得配合四十九遍经文,既能超度好鬼,也能镇压恶鬼。 最狠的是“天地玄黄符”,得用十年修为才能画,画成能撕开阴界通道,让厉鬼永远不得超生。 丹药篇写得也很细,连“阳火用桑柴、阴火用地脉”这种细节都写了。 《山海秘闻录》更神了。 封面画着一个青面獠牙的僵尸,旁边写着:“白僵怕糯米,黑僵怕桃木,飞天僵得用墨斗线缠住,再贴雷符镇天灵。” 中间几页讲的是九叔林凤娇的传奇: “民国三十五年,粤西尸王出棺,九叔带着徒弟去镇压。那尸王刀枪不入,水火不侵,九叔用自己血画‘镇魂符’,亲自持铜钱剑破阴气,斗到天亮才把尸王封在八卦镜下。” “第二年湘西闹旱魃,九叔一个人去,用‘五雷正法’引来天河之水,灭了旱魃的邪火,当地百姓给他立了生祠,香火到现在都没断。” 后面还有各种对付鬼怪的法子: “吊死鬼喜欢缠穿红衣的人,遇到就脱了衣服扔到西边。” “落水鬼会变人形骗人,听它说话声音飘忽不定,就是邪祟,可以朝它吐唾沫骂它。” 最后几页还贴着干枯的鳞片,写着:“蛟龙逆鳞,能避水中邪祟。” “这太贵重了……”王铮捧着书,手指轻轻摸着泛黄的纸页,感觉像是捧着沉甸甸的岁月。 他翻了两页就知道这不是普通的书。 《茅山真解》扉页盖着个红章,“茅山内传”四个字透着威严,只有门内核心弟子才有资格看。 《山海秘闻录》里的字迹带着朱砂的腥味,好多内容连《茅山初录》都没提过,明显是代代传下来的秘闻。 “您这……”王铮抬头,眼神里全是震惊,“这两本不会是不传之秘吧?” 昆西嘿了一声,理了理头发:“没错,是真传,也是秘闻。但这些东西藏在柜子里有什么用?” 他指了指《茅山真解》里的符篆图谱:“记住,茅山的东西不是藏着才值钱,是能练出真本事才值钱。” 王铮喉咙动了动,看着怀里这两本老书,突然明白这不是普通典籍,而是昆西压箱底的宝贝。 “拿着。”昆西像是看穿了他的犹豫,语气坚定,“我再跟你说说接下来的事。” 他转身指着墙角一个缠满电线的仪器,屏幕上蓝光一闪一闪的。 “这是我新做的‘阴灵追踪器’,专门抓水鬼的阴气。” 他敲了敲仪器外壳,眼神变得凌厉起来:“气象台刚说,过两天香江要下大暴雨。” “水鬼最邪门,一到雨天阴气最重,最爱趁乱上岸抓人。” “我师弟,就是死在一个暴雨夜。” 昆西顿了顿,拳头握得发白。 “刚好这追踪器刚调好,暴雨天阴气重,更容易找到它。” “到时候我带家伙去,再喊上我师兄——他早年学过‘镇魂诀’,对付水祟最在行。” 他转头看向王铮,眼神冷得像冰。 “你回去准备黑狗血和一把桃木剑,黑狗血越多越好。” “等暴雨一来,咱们三个找到他,非得让它魂飞魄散不可!” 王铮心里一震,抱着书的手不自觉地收紧。 原来昆西不只是嘴上说说,天时、地利、人手全都安排好了。 他用力点头,手指都按进了书皮的纹路里:“您放心!这事我一定办妥!” 回到西湾警署,王铮把验尸报告一交,脑子里就开始琢磨黑狗血的事儿。 长洲岛这破地方,平时连条野狗都少见,更别说纯黑的狗了。 可昆西特意交代的事,他不敢马虎——多一分准备,跟水鬼硬碰硬时就多一分胜算。 思来想去,只能回市区碰碰运气。 今儿是周一,长洲岛本就没多少游客,再加上早晨淹死了个人,所以此刻的。 整座岛静得发慌,海风刮过空荡的沙滩,呜呜的像哭丧。 王铮干脆跟署里请了一天假。 陈大卫那小子最近因为白丽儿的事,看他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可请假这种规矩内的事,也没法驳回。 甚至听说是只休一天,丫脸上还飘着点可惜——估摸着是盼着自己多休几天,好趁虚而入跟白丽儿套近乎。 王铮懒得管他心里的小九九,批了假就赶紧回宿舍换衣服,一路快步往码头赶。 等渡轮等了快半小时,船开起来又是半小时。 下船的一瞬间,王铮几乎被扑面而来的喧嚣砸得站不稳。 第12章 疑有七日重生兆,预将长洲砺法扬 跟长洲岛相比,这里完全是另一个世界。 长洲岛是低矮陈旧的老楼,海风里混着鱼腥。 而这里,是直插云霄的玻璃幕墙大厦,广告牌上的明星笑容比阳光还刺眼。 空气里不再是咸湿的海味,而是汽车尾气混着浓烈的香水味。 街边酒吧的音乐震耳欲聋,震得脚底发麻。 穿短裙的姑娘踩着高跟鞋晃过,裙摆扫过路人,连风里都带着一丝香气。 路口的跑车轰鸣声盖过了海浪,副驾驶的女郎举着香槟,水晶指甲在阳光下闪得刺眼。 奢侈品店里,导购笑得像朵盛开的花,一件衬衫的价格,够长洲岛的渔民辛苦半年。 有钱的在兰桂坊的酒吧里搂着莺莺燕燕,一杯威士忌还没化冰,账单却已抵得上普通人一个月的收入。 没钱的挤在鸽子笼般的劏房里,三代人挤在几平米的空间,上下铺得分着睡,窗外的霓虹再亮,也照不进那扇糊着报纸的小窗。 这才是真正的香江。 一面是鎏金镀银的天堂:顶层酒吧的香槟塔堆成山,私人游艇在维多利亚港划出银链,明星搂着富豪在闪光灯下笑靥如花。 另一面是不见天日的泥沼:吊扇转得像催命符,孩子的哭声混着隔壁的麻将声,连月光都被握手楼切成碎片。 天堂与地狱只隔着一条街,却仿佛是两个永远无法交汇的世界。 然而,面对着这一切,王铮的心情并没有太大的变化。 前世今生,这种事情实在是见得太多了。 此刻的他,摸了摸口袋里那张皱巴巴的钞票,定了定神。 管它是天堂还是地狱,眼下先找个宠物店,买条黑狗再说。 老话果然没说错,有钱能使鬼推磨。 王铮咬咬牙砸了不少钱,总算在市区一家宠物店淘到条纯黑的土狗。 他没直接杀狗取血。 这天气热得像个大蒸笼,狗血放不了半天就得变质,到时候对付水鬼怕是屁用没有。 再说了,他打的是“细水长流”的主意。 留着活狗,啥时候用啥时候放血,新鲜劲儿足,效果肯定差不了。 正琢磨着,肚子“咕噜”叫了起来。 一看表,都快一点了,王铮赶紧牵着狗钻进路边一家茶餐厅。 刚坐下点了份烧腊饭,就见墙上挂着的电视突然切到娱乐频道,一个妆容精致的女主持人拿着话筒,表情夸张得像见了鬼。 “各位观众朋友们,插播一条重磅新闻——香江武打片的黄金时代,可能真要画上句号了!我们刚刚收到消息,老牌武打明星钱小豪,正式宣布息影!” 茶餐厅里顿时响起一阵小声议论,王铮也抬了抬眼。 “说起钱小豪,那可是真功夫代言人!”女主持人对着镜头比划了两下。 “早年在《醉拳 3》里跟成龙对打,光着膀子从二楼跳下来,连钢丝都没吊,当场摔得龇牙咧嘴,爬起来接着拍。 后来自个儿挑大梁演《少年黄飞鸿》,一套洪拳耍得虎虎生风,当年多少小伙子学着他扎马步,裤腰带都勒断好几根!” “可这几年是真不行了。”她话锋一转,脸上堆起惋惜。 “去年那部《龙虎风云》,投资八百万,票房才一百多万,赔得投资方哭爹喊娘。 今年年初那部《功夫老爸》更惨,影院排片三天就下映,连盗版碟摊都没人问津。 业内都说,现在观众就爱追特效大片,谁还看这拳拳到肉的真功夫?” “屋漏偏逢连夜雨啊!”主持人突然压低声音,跟说悄悄话似的。 “不光事业拉胯,家里头也炸锅了——听说他跟老婆正打离婚官司,两边都闹到法院了。 前阵子还有记者拍到他在街头喝闷酒,头发白了大半,看着比实际年龄老了十岁!” “所以啊,钱小豪这次是铁了心要退圈,经纪公司说他收拾完行李就回彩虹邨老家,就是九龙那片老公屋,离观塘公屋就隔两条街,听说他祖辈就在那儿住了!” 王铮的勺子“啪嗒”掉在碗里,溅起几滴汤。 彩虹邨? 那地方离他住的观塘公屋步行才十五分钟! 小时候听街坊说,彩虹邨三栋最邪乎,大半夜总有人听见楼道里有小孩哭,还有人说见过穿白衣服的影子在天台飘来飘去,老住户都不敢走夜路…… “说起来真是唏嘘。”主持人叹了口气。 “钱小豪这一退,算是把传统武打片最后一点火苗掐灭了。 当年跟他一起拍打戏的武行兄弟,现在不是开出租就是送外卖,哪还有人肯遭这份罪?” 电视上开始放化妆品广告,王铮却没心思吃饭了。 彩虹邨……钱小豪……息影……闹鬼…… 这几个词在脑子里一打转,一个念头“噌”地冒了出来。 这不跟那部《七日重生》的剧情对上了吗? 那片子里,钱小豪演的就是个过气明星,回彩虹邨老家后遇上一堆邪门事儿,最后还跟鬼干上了…… “不会吧……”王铮摸着下巴嘀咕,心里已经有了计较。 等收拾完长洲岛这只水鬼,说什么也得绕去彩虹邨一趟,哪怕跟钱小豪提个醒也好。 再说了,要是真跟《七日重生》对上了,那友叔会不会也在? 可他搜刮遍原主的记忆,愣是没找到半点相关的印象,奇了怪了。 三两口扒完烧腊饭,王铮牵着小黑狗就往码头赶。离跟水鬼决战没几天了,时间比金子还金贵,他半分钟都不敢耽搁。 回了长洲岛,王铮把自己逼得像上了发条的钟。 有空就揣着《茅山真解》练吐纳,指尖白光练得越来越稳。 趁夜在警署后院画符,朱砂混着黑狗血的配方试了七八遍。 连昆西给的《山海秘闻录》都翻得起了毛边,把水鬼的弱点背得滚瓜烂熟。 小黑狗被他养在宿舍后院,天天喂烧鸭腿,养得油光水滑,一见他就摇尾巴,活脱脱一个移动血包。 这天清晨,天刚蒙蒙亮。 一声炸雷“轰隆”劈下来,紧接着瓢泼大雨就跟天塌了似的往下灌。 整个长洲岛瞬间被黑云罩住。 明明是早晨,却黑得跟傍晚似的。 海风卷着雨丝打在宿舍窗户上,“噼里啪啦”响得吓人。 等到王铮来到警署没多久,昆西就是背着装备到了。 第13章 雨锁滩涂鬼爪伸,旧仇新勇共披尘 昆西一掀警署大门的雨帘,黑胶雨衣上的水珠“啪嗒啪嗒”砸在地上,溅了半地湿痕。 他抹了把脸上的雨水,冲屋里喊:“各位阿 sir,早!” 眼睛跟扫雷似的转了圈,没看王铮,直勾勾盯上穿警司制服的陈大卫。 几步跨过去:“这位阿 sir,东湾法医昆西,今儿来抓水鬼的。” “抓水鬼?”陈大卫刚端起搪瓷杯抿了口热茶,“噗”地喷了半杯。 把杯子往桌上一顿,眉头拧成个疙瘩,“我看你是脑子进水了吧?抓你个死人头!赶紧滚,别在这儿添乱!” 昆西不急不躁,从雨衣口袋掏出个密封袋,里头是张泛着紫光的照片,指尖还在滴水。 “阿 sir先别炸毛。前几天你们送来的两具溺尸,都是我剖的。你瞅瞅这——” 他把照片拍在桌上,指腹点着上面的黑印子。 “瞧见没?脚踝上这黑爪印!紫光灯照出来的,水鬼拖人下水时留的阴气印,普通灯根本看不见。这玩意儿我见多了!” “那畜生就藏在西湾沙滩底下,”昆西扭头冲窗外努嘴,暴雨正跟瓢泼似的往下灌。 “这种鬼天气阴气最足,今晚指定要爬上岸勾人!不除了它,过两天还得有尸体漂回来!” 陈大卫眼皮都没抬,手一挥跟赶蚊子似的:“知道了知道了,要抓自己去抓,别在这儿嗡嗡叫。” 心里把昆西和王铮归了一类——俩神经病,一天到晚神神叨叨。 “我要俩人手!”昆西往前凑了凑,声音压得低了点,“至少俩,帮着看住沙滩入口,别让闲人闯进去送死!” “滚蛋!”陈大卫猛地一拍桌子,搪瓷杯差点跳起来,茶水溅得满桌都是。 “警署是抓贼的地方,不是陪你玩捉鬼游戏的!再啰嗦我直接铐你妨碍公务!” 昆西啧了声,见这货油盐不进,也懒得废话。 他冲角落里的王铮挤了挤眼,转身朝旁边坐着的鲁耶走过去。 王铮刚要起身,旁边突然冒出白丽儿的声音,冷不丁的:“你真信这世上有鬼?” 她本来压根不信这些,可脑子里突然闪过报到那天的画面。 那个被救上来的小胖墩,脸白得跟纸似的,哭着说脚脖子被冰凉的手攥着,水里有东西拉他。 再加上刚才昆西那番话,心里莫名发毛。 “怕了?”王铮斜了她一眼,语气带点刺,“怕就别跟着,省得等会儿尿裤子。” 上辈子他说不准会因为对方的一句话而社死,所以对于白丽儿自然是没有好话。 话音落下,他已经迈步朝昆西走去。 昆西来了,今晚就是正戏,半点岔子都不能出。 白丽儿被他噎得脸腾地红了,咬了咬牙——她还就不信了! 鬼使神差地,脚步竟也跟了上去。 …… 雨丝顺着警署门缝钻进来,在地面洇出一小片湿痕。 鲁耶望着昆西那张被雨水泡得发白的脸,眉头拧成个疙瘩,声音压得极低:“师弟,你不该来的!” 昆西抹了把脸,指缝里渗出的水混着说不清的湿意,他扯了扯嘴角,笑声比哭还难听:“可是我还是来了,师兄。” 他低头盯着自己发颤的手,那双手握过解剖刀,也画过符,却始终没能握住什么。 “小师弟死的时候,眼睛还睁着……我总梦见他在水里抓我脚踝,问我为什么不去救他。” “这几年我没日没夜地画符、练气,可天资太差,道行原地踏步。” 昆西突然低笑一声,笑声里全是涩味。 “上个月去医院检查,肺癌晚期。医生说顶多还有仨月。” “与其躺病床上烂掉,不如来这西湾滩跟那水鬼碰碰——就算死,也得溅它一身血!” “什么?”鲁耶猛地抓住他手腕,指腹掐进他肉里,眼里的震惊像惊涛骇浪。 “你……你怎么不早说!”他喉结动了动,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咳得腰都弯了,好半天才喘过气。 “你以为我不想报仇?当年我追着水鬼到礁石滩,可是它玩阴的,竟然还有一只鬼在埋伏,我猝不及防之下,就是中了招,我肋骨断了五根,丹田被阴气冲得稀烂……” 鲁耶掀开雨衣,露出胸口一道狰狞的疤痕,像条扭曲的蜈蚣。 “这几年修为掉得比退潮还快,现在连张黄符都捏不住。我怕啊……怕自己这点三脚猫功夫,不光报不了仇,反倒成了你的累赘。” 昆西听完,突然红了眼眶。 原来师兄不是不想报,是真的没力气了。 他张了张嘴,刚想说什么,身后传来脚步声。 王铮牵着小黑狗走过来,白丽儿跟在他身后,手里还攥着根警棍。 昆西回头。 看见王铮和白丽儿的身影,小黑狗正不安地蹭着王铮的裤腿。 他像是抓住了最后一线光亮。 猛地拽过鲁耶的胳膊,指着王铮声音发颤。 “师兄!你看他!王铮!这小子是块天生的修道料子!练《茅山初录》才几天,指尖就能凝出白光,比当年的小师弟天赋还要高! 有他在,咱们未必没有胜算!” 鲁耶顺着他的目光看向王铮,眉头却锁得更紧,眼底翻涌着复杂的情绪——有欣慰,更多的却是痛惜。 他缓缓松开攥着昆西的手,声音沉得像灌了铅:“我知道。” 昆西一愣:“你知道?” “我早就看出来了。”鲁耶望着王铮,喉结滚了滚,“王铮的天赋,比当年的小师弟还要高。 可正因为这样,才不能带他去。” 他突然提高声音,胸口的疤痕在灯光下泛着冷光。 “你们没见过那水鬼的厉害!它在西湾滩盘踞了几百年,阴气早就养得跟海眼似的!当年小师弟何等天赋?还不是……” 他话说到一半卡住,猛地别过脸,“那畜生不光自己凶,还有另一只鬼帮忙。我们现在这点道行,去了就是送菜!” 鲁耶的目光落在王铮身上,带着一种近乎悲壮的期许。 “师弟,咱们这辈子就这样了。 可王铮不一样,他有机会练出真本事。 等他将来道行深了,有的是机会收拾那畜生。 何必让他现在就把性命搭进去?小师弟的路,不能再让他走第二遍!” “可是……”昆西还想争辩,却被王铮打断。 “鲁耶前辈。”王铮往前一步,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您说的道理我懂。但水鬼今晚必出,要是咱们不去,它害的就不只是当年的恩怨了。 西湾滩还有游客,还有渔民,难道眼睁睁看着他们出事?” 他抬手按在腰间的桃木剑上,声音陡然响了几分。 “我知道自己道行浅,但《山海秘闻录》里记着水鬼的弱点,昆西前辈带了追踪器,咱们未必没有胜算。再说了——” 他看了眼昆西苍白的脸,又瞥了瞥鲁耶胸口的疤痕,“有些债,总得有人去讨。” 白丽儿站在他身后,握着警棍的手沁出冷汗,却还是咬着牙没出声。 她不懂什么道行深浅,只知道王铮眼里的认真,不像是在说疯话。 鲁耶望着王铮眼底的执拗,像极了当年那个非要跟着去礁石滩的小师弟。 他沉默了半晌,暴雨砸在窗上的声音仿佛更响了,像是在催促着什么。 最终,他猛地一拍大腿,从怀里掏出个用红布裹着的东西,层层打开,是枚锈迹斑斑的铜钱剑。 “罢了!当年欠小师弟的,今天就用这条老命还了!王铮,你记着,待会儿见势不对就跑,别管我们!” 第14章 泥潭鬼手惊乍现,朱砂弹裂蓝袍魂 雨还跟瓢泼似的往下砸,黑沉沉的天跟扣了口大锅,把整个西湾罩得密不透风。 王铮抓着小黑狗后颈,这小家伙吓得浑身发抖,呜咽着往桌底钻。 他咬咬牙,拿剪刀在狗爪子上划了道口子,接了小半碗狗血。 昆西说这玩意儿能破水鬼的阴气,比朱砂还管用。 “委屈你了,回头给你买三斤排骨。”他摸了摸小黑狗的脑袋,把它塞进桌底的纸箱里。 小家伙缩成一团,圆溜溜的眼睛里全是惊恐,看得人心里发颤。 “走了!”昆西举着阴灵追踪器,开口说道。 几人刚迈出门,身后突然传来脚步声。 王铮回头一瞅,白丽儿正咬着牙追上来。 警服淋得透湿,贴在身上曲线都显出来了,手里还攥着根磨尖了的钢管,活像要去干架的街头太妹。 “你跟着凑什么热闹?”王铮皱眉,语气硬邦邦的。 白丽儿没有说话,只是抬起头,看着王铮的目光,充满了倔强。 王铮心里暗赞一声。 这姑娘看着娇滴滴的,胆子倒比原剧里大得多。 他哪能说破留警署才是真危险?只能含糊道:“跟着可以,待会儿见事不对就往人堆里钻,别逞能。” “知道了!”白丽儿翻了个白眼,偷偷把钢管又握紧了些。 鲁耶拄着那柄锈迹斑斑的铜钱剑走在最前头,剑身在雨里泛着冷光。 同时摸了摸腰间配枪,想着里面的子弹都淋了朱砂,能够伤鬼。 他回头看了眼王铮手里的狗血碗,又扫过白丽儿的钢管,喉结动了动:“都跟紧点。” 就在这时,走在前面的昆西,脸上突然露出了激动的神色:“感应到了!” 昆西这话一落地,几人脸上的轻松劲儿瞬间没了,跟被冻住似的僵在原地。 “这边!”昆西盯着手里的追踪器,屏幕上的绿点跳得跟打鼓似的,转身就往后山钻。 雨幕里他的背影看着有点单薄,可步子迈得又快又急,跟后面有东西撵似的。 王铮几人哪敢耽搁,赶紧抬脚跟上。 后山的林子密得邪乎,树枝跟张牙舞爪的鬼手似的,刮得人胳膊生疼。 昆西拿着追踪器在林子里绕来绕去,跟走迷宫似的,最后猛地一停——眼前豁然开朗,竟是片光秃秃的平地。 地上的树长得歪歪扭扭,有的像被人拧成了麻花,有的枝桠全朝一个方向伸,看着就透着股子邪气。 “滴滴滴——”追踪器突然叫得跟疯了似的,短促的蜂鸣声在雨里炸响。 “不对劲!”昆西举着仪器,眉头拧成个疙瘩,“这地方磁场乱得像一锅粥!” “不是磁场的事。”鲁耶往地上啐了口唾沫,声音压得低低的,“是阴气太重了。” 他往周围扫了一圈,眼神跟刀子似的. “你们没觉得冷?这鬼天气,愣是比别处低了好几度。 还有这些树,全是被阴气蚀的,歪七扭八的没个正经样子。 看样子那东西就在附近,都打起精神!” 王铮一听,默默把桃木剑抽了出来。 木头在雨里泛着点潮气,可握在手里却有种说不出的踏实。 他心里门儿清,这指定是水鬼那个相好的——风流女鬼的老窝。 那娘们本事不咋地,就会装神弄鬼勾引男人,等会儿真冒出来,鲁耶腰里那几颗朱砂弹,保管能送她归西。 先把这小的解决了,省得等会儿跟水鬼正面对上时,这货出来搅局。 这么一想,他反倒松快了些,可身后的白丽儿却不行了。 这姑娘本来就被鲁耶的话吓得头皮发麻。 这会儿看着周围歪瓜裂枣的树,听着雨打树叶的“沙沙”声,总觉得暗处有双眼睛盯着自己。 后背的冷汗跟雨水混在一块儿,黏糊糊的难受。 越想越怕,她下意识就把手搭在了王铮肩膀上,跟抓住救命稻草似的。 “我靠!”王铮正盯着棵歪脖子树出神,冷不丁被人一拍,吓得差点蹦起来。 手里的桃木剑“噌”地就举起来了,好在鼻尖飘过一缕熟悉的香皂味,知道是白丽儿。 他这才松了口气,回头冲她扯了个笑,语气慢悠悠的:“别怕啊,等会儿真见了鬼,你就知道现在这点怕,根本不算啥。” 白丽儿一听,眼睛都瞪圆了:“你这叫安慰人?” 王铮心里偷着乐。 自打见面,这丫头就没给过他好脸色,说话跟带刺似的,不逗逗她多亏?最好吓得她往自己怀里钻,正好…… “找打!”白丽儿气不打一处来,伸手就往他胳膊上拧。 她空手道黑带可不是吹的,换以前,王铮指定得嗷嗷叫着求饶。 可现在不一样了。 这些天打坐练心法,天地灵气跟细水似的往身体里钻,早把他的肉身改造得差不多了。 白丽儿这一下看着狠,落在他胳膊上,跟挠痒痒似的,连点红印子都没留下。 王铮纹丝不动,还故意冲她挑了挑眉,那意思明摆着:就这? 白丽儿更气了,正想再使点劲,鲁耶突然低喝一声:“别动!” 几人瞬间跟被点了穴似的,僵在原地。 雨还在下,可周围的声音好像突然消失了,只剩下追踪器“滴滴”的蜂鸣声,还有自己“砰砰”的心跳声。 “咕咚咚——” 不远处突然传来跟开水滚沸似的冒泡声,咕嘟咕嘟的,在雨夜里听得格外清楚。 “照那边!”鲁耶低喝一声,几人手里的手电“唰”地扫过去。 十来平米的空地上,落叶被翻得乱七八糟,光秃秃的泥地上正鼓着乒乓球大的水泡,“啵啵”地炸开,溅起混着黑泥的水花。 “啊!”白丽儿尖叫着扑过来,一把死死抱住王铮的胳膊,整个人几乎挂在他身上。 王铮心里暗爽——得,这下如愿以偿了。 可还没等他得意两秒,手电光里突然伸出一只鬼手! 那手裹着黑泥,指甲又尖又黄,“噗”地从泥潭里戳出来,五根手指还在缓缓弯曲,像是在抓什么东西。 “啊——!”白丽儿的叫声能掀翻屋顶,抱得更紧了,胳膊都快被她勒得发麻。 “嘭!” 泥潭猛地炸开个一米多高的泥柱,黑糊糊的泥水溅了众人一身。 紧接着,一个穿蓝布袍子的女鬼飘了起来,头发跟乱草似的糊在脸上,半边脸烂得露出骨头,眼睛黑洞洞的没半点光。 “你们……找死!” 那声音跟生锈的锯子拉木头似的,刮得人耳朵疼,还带着股子钻骨头缝的阴风。 女鬼的目光跟淬了毒的刀子似的扫过众人,最后“钉”在鲁耶脸上,黑洞洞的眼窝里像是要冒血:“是你……当年就是你!” 话音刚落,她那乱草似的头发“唰”地炸开,跟无数根黑鞭子似的直挺挺竖起来。 指甲“噌”地长到半尺长,青黑色的尖儿闪着冷光,整个人像支离弦的箭,直扑鲁耶面门! “砰!砰!砰!” 鲁耶早把枪举起来了,见女鬼扑过来,想都没想就扣动扳机。 三发浸过朱砂的子弹“嗖嗖”带着火光飞出去,不偏不倚全打在女鬼胸口。 “滋啦——!” 子弹撞在蓝袍子上,瞬间冒起串黑烟,那味道跟烧头发似的呛人。 女鬼像被扔进滚油锅的蚂蚱,发出撕心裂肺的尖叫。 整个人“嗖”地倒飞出去,“哐当”撞在泥潭边的歪脖子树上。 老树咔嚓一声断成两截,树叶“哗哗”落了一地。 再看那女鬼,中弹的地方正冒着赤色的小电芒,跟烧红的铁丝碰着水似的,“滋滋”响个不停。 她在地上抽搐着,身上的烂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往下掉。 先是胳膊,再是肚子,没一会儿就烂得只剩副骨头架子。 最后连骨头都化了。 就剩件空荡荡的蓝袍子,还有一蓬黑头发散在泥里,被雨水泡得发胀。 第15章 枪响俄然破魑魅,水祟驰骤警署惊 鲁耶这手反应快得离谱。 前一秒女鬼刚飘离地面,后一秒枪声已炸响如雷。 三发子弹像被朱砂线牵引,精准得如同尺量。 眨眼间便是命中那个女鬼,原本气势汹汹的女鬼,瞬间便是被消灭。 众人还在发怔,只有王铮看清了全过程。 鲁耶抬手、瞄准、扣扳机,动作行云流水,比警队靶场的神枪手更利落三分,枪口硝烟尚未散尽,他已收枪回腰。 “姜果然是老的辣。“王铮正想喝彩,鲁耶身子突然剧烈一晃。 他捂着胸口剧烈喘息,喉结上下滚动如吞玻璃,脸色白得像浸了水的宣纸,嘴唇泛着尸斑般的青黑。 扶着昆西胳膊的指节咯咯作响,后腰旧伤处的衣服已洇出暗黑色水痕,那是积压多年的阴气正顺着伤口往外渗,隔着半米都能感到刺骨的寒意。 “师兄!“昆西赶紧架住他,手掌按在鲁耶后背时猛地一颤,“你后背冰得像揣着块玄冰!撑住!“ 鲁耶摆了摆手,声音虚得像风中残烛:“没事......人老了,经不住这股邪劲折腾。“ 他咳出两口带着血丝的浊气,嘴角却扯出抹笑,“好在女鬼解决了,省得添乱。接下来......“ 话未说完,昆西手里的追踪器突然爆发出凄厉的蜂鸣,比刚才急促十倍,屏幕上的绿点已红得发紫,像枚烧红的烙铁要烫穿仪器。 两人脸色瞬间煞白。 “是那东西!“鲁耶猛地直起腰,眼神瞬间变得凌厉了起来,“它来了!“ 昆西举仪器的手抖得像筛糠,屏幕上的红点正以肉眼难辨的速度逼近。 那移动轨迹根本不像水里的东西,倒像贴着地面飞掠的鬼火! 只是眼看着即将到达,红点突然顿了半秒,竟猛地调转方向,如道绿色闪电直扑警署! “师兄!那畜生奔着警署去了!“昆西的声音劈了叉。 鲁耶刚松的那口气瞬间堵在喉咙,脸色黑得像淬了墨:“糟了!陈署长还在里面!快回警署!“ 王铮心头猛地一沉。 来了! 这水鬼果然按捺不住! 可他越想越心惊,后槽牙咬得发酸。 原剧中,明明是他们折腾半天,救人捡骨耽误许久才发现水鬼动向,现在杀女鬼前后不过半分钟,这剧情跑得比脱缰野狗还疯! “该死!“王铮低骂一声。 原计划明明是速杀女鬼后回警署堵水鬼,趁它刚上岸阳气弱合力绞杀,如今却被截了胡! 这要是以后鬼怪都不按剧本走,他这穿越者的金手指岂不成了废铁? “定是水鬼感应到姘头死了,提前找替身!“王铮电光火石间想通关节,“电影里女鬼是前一天死的,这次是碰巧撞上,该是个例......“ 没时间细想了。 王铮扭头冲鲁耶喊:“你们随后跟上!我先去堵它!“ 鲁耶年老跟不上,昆西背仪器跑不快,白丽儿早吓得腿软,此刻哪顾得上旁人? 话音未落王铮的身体,已如离弦箭般冲出去,泥水被踏得飞溅丈高。 王铮疯了似的撞进警署大院时,胃里猛地一阵翻江倒海。 只见个青白色水鬼正拖着陈大卫往外走。 那鬼皮肤泡得发胀,褶皱里嵌着黑泥与水草,浑身淌着混着尸油的海水,腥臭味像打翻的腐鱼桶,熏得人眼睛发酸。 陈大卫软得像摊烂泥,脸白如纸扎人,脑袋歪成诡异的角度,早没了气息。 “站住!“王铮摸枪的手不受控制地抖。 这水鬼比电影里狰狞十倍,绿幽幽的眼珠子像两盏阴火灯笼,直勾勾戳过来时,仿佛能勾走人的三魂七魄。 他瞄准水鬼后背扣扳机。 “啪“的一声,子弹擦着头皮飞出去,“当“地砸在警署铁门上迸出火星。 没想到流弹竟擦过水鬼胳膊,激得它发出非人的怪啸。 水鬼猛地扭过头,死鱼般的眼珠子死死剜着王铮。 被它拖着的陈大卫像丢垃圾袋似的甩出去,“咚“地砸在十米外的礁石上。 闷响过后,陈大卫四肢已以反关节角度扭曲,血顺着礁石缝往外渗,在沙地上积成小小的血洼。 “嗬......嗬......“水鬼喉咙里发出破风箱似的怪响,张开双臂扑过来。 青黑色的指甲滴着粘稠的黑液,腥臭味中还混着淡淡的尸碱味。 王铮后退两步。 不是怕,是那股腐臭实在呛人。 他稳住心神连开五枪,“啪啪啪“全打在水鬼身上。 可子弹刚沾到它淌水的皮肤就被弹开,朱砂早被海水冲得精光,顶多让水鬼哆嗦两下,跟挠痒没区别。 “操!还得是这招!“王铮心一横,猛地从怀里掏出黄符。 那是用朱砂混着黑狗血画的驱鬼符,此刻符纹在雨里泛着妖异红光,边缘还沾着没干透的狗血渣。 他左手飞快掐诀,食指中指并拢如剑上竖,无名指小指弯成圈扣住掌心,大拇指死死压住无名指指甲缝。 这《茅山初录》里的“破邪诀“捏得刚劲有力,指尖因用力泛白,竟隐隐有微光闪动。 右手捏符举过头顶,丹田那点刚攒的法力像被抽水泵拽着,顺着胳膊“嗖嗖“往上涌。 “天地无极,乾坤借法!敕令水祟,速离凡尘!斩妖杀鬼,寸草不留!“ 他梗着脖子疾喝,咒语尾音刚落,黄符“腾“地窜起寸许火苗,在瓢泼大雨里愣是没灭,反倒越烧越旺,符纸边缘卷成焦黑。 王铮手腕猛地翻转,指尖朝水鬼虚点三下。 那符纸像长了翅膀的火鸟,“嗖“地飞过去,带着呛人的烟火气撞向水鬼胸口。 “滋啦——!“ 符纸贴上的瞬间,朱砂纹路突然活过来,像无数条小红蛇钻进它青白色的皮肤。 水鬼动作猛地顿住,绿眼珠里的凶光“唰“地褪成惊恐,“嗷“地一声怪叫。 跟被扔进滚油锅似的往后缩,四肢抽搐着,身上淌的海水“滋滋“冒起白烟,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发黑起泡,像被强酸泼过。 “有点意思!“王铮正想要一鼓作气,突然觉得丹田空得发疼,胳膊软得像煮过的面条。 刚才那下几乎抽干了他攒了好几天的法力。 水鬼显然没料到这手,疼得在原地乱蹦,可那双死鱼眼里突然迸出狠劲。 它发出震耳的尖啸,青黑色指甲猛地抓向胸口符纸。 指尖刚碰到符纸就“滋“地冒起黑烟,被烫得焦黑卷曲,却像感觉不到疼似的,硬生生用指甲抠住符纸边缘,猛地一撕! “嗤啦!“ 符纸被撕成两半,带着火星飘进雨里。 水鬼胸口露出个焦黑窟窿,黑血混着海水往外涌,却像彻底疯了般喉咙里发出“嗬嗬“怪响。 两条长腿猛地一蹬,竟以更快的速度扑向王铮,青黑利爪直取他面门! 第16章 烈焰焚尽百年祟,巧计弥缝署长殇 “糟了!” 王铮心里咯噔一下,赶紧去摸怀里的备用符,可指尖刚碰到符纸,就知道完了。 丹田空得像被掏了个洞,连半分法力都催不出来。 水鬼的爪子带着腥臭味已经到了眼前,绿幽幽的眼珠子里全是杀意。 王铮猛地往后一仰,躲开这致命一抓,后背“咚”地撞在警署的石墙上,疼得他龇牙咧嘴。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他眼角瞥见脚边那碗黑狗血。 “去你娘的!”王铮想都没想,抓起碗就朝水鬼脸上泼过去! 黑红色的狗血在雨里划出一道弧线,大半泼在水鬼脸上。 畜生像是被天雷劈中,“嗷——!”地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惨叫。 整个人往后弹出去三米多远,在地上打着滚,双手胡乱抓着脸。 脸上的皮肤像融化的蜡油似的往下掉,露出森森白骨。 “好机会!”王铮刚想爬起来,就见那水鬼突然停止翻滚,拖着残躯扭头就往海边跑,动作快得惊人。 它知道,只要逃回海里,谁也奈何不了它! 一旦让它逃进大海,凭它数百年的道行,过不了多久就能复原,到时候再想除它,比登天还难 “拦住它!”王铮急得大吼,可浑身发软,根本追不上。 就在水鬼快要冲进浪花里时,斜刺里突然冲出来几道人影。 “孽障!哪里跑!” 是鲁耶! 他不知什么时候带着昆西和白丽儿赶到了。 此刻他手里举着个黄布包着的东西,看形状像是块符篆。 他拼尽最后力气往前一扑,将那东西狠狠拍在水鬼脑门上! “嗡——!” 那东西贴住水鬼的刹那,后者的身体猛地定在原地。 四肢还保持着奔跑的姿势,绿眼珠子里的凶光瞬间凝固,像是被施了定身咒。 鲁耶喘着粗气,扶着膝盖直哼哼。 后腰的旧伤估计又裂了,可他看着被定住的水鬼,突然咧开嘴笑了,露出两颗发黄的牙:“小师弟……师兄替你报仇了……” 昆西赶紧冲上去,从包里掏出一沓符纸,哆嗦着往水鬼身上贴。 白丽儿也捡起地上的钢管,死死盯着水鬼,生怕它再动一下。 王铮扶着墙慢慢站起来,看着被白光包裹的水鬼,终于松了口气。 与此同时,他后背的冷汗混着雨水往下淌。 刚才那一下,真是从鬼门关里走了一遭。 等王铮心神平复,抬脚便往海滩走去。 刚到近前,就听见昆西急声发问:“定是定住了,但怎么彻底弄死它?这定身符撑不了太久,万一失效,这水鬼怕是要挣脱跑掉!“ 王铮眼神一凝,当即沉声道:“有两个法子。一是我用驱鬼符镇杀,但此刻我法力亏空,怕是力有不逮; 二是按《山海秘闻录》记载,用朱砂封它七窍,再把煤气灌进体内,开枪引爆,让它形神俱灭。“ “那就用第二个办法!“鲁耶在旁果断接话,指节因用力而发白,“速战速决,免得夜长梦多。“ “昆西,你去取朱砂和煤气罐!“鲁耶扬声吩咐,目光扫过周围,生怕有什么变故。 “好!“昆西应声,知道此刻分秒必争,转身就往警署方向疾跑。 “我去帮忙!“一直默不作声的白丽儿突然开口,声音还有些发颤,却咬着牙跟了上去。 与其在这儿对着被定住的水鬼发怵,不如做点实事来得踏实。 不多时,两人便扛着煤气罐、捧着朱砂罐折返回来。 昆西额上渗着冷汗,白丽儿手心也攥得通红,但动作没半分拖沓。 一切准备就绪。 鲁耶捏着朱砂笔,快步上前对着水鬼七窍点去。 朱红色的印记落在青白色皮肤上,像烧红的烙铁烫出的痕迹。 每点一处,水鬼便抽搐一下,喉咙里发出沉闷的呜咽。 王铮则抱着煤气管,对准水鬼被朱砂封住的嘴,猛地拧开阀门。 “嘶嘶“的气流声中,水鬼的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膨胀起来,青黑皮肤被撑得发亮,像个灌满了邪气的皮囊。 “退!“鲁耶一声低喝,四人迅速后撤到十米外,找掩体蹲下。 鲁耶抬手抬枪,枪口稳稳锁定水鬼膨胀如球的身躯。 砰! 枪声炸响的瞬间,烈焰猛地窜起三丈高,气浪裹挟着朱砂的腥气与焦糊的鬼味扑面而来,火光将半边天都映得通红。 水鬼的躯体在火团中瞬间炸裂,连一丝残魂碎片都没剩下,只余下漫天飘散的黑灰,被海风吹得无影无踪。 昆西望着海滩上还在燃烧的零星火苗,长舒一口气,腿一软差点坐倒在地。 白丽儿捂着胸口,脸色发白却笑了出来。 王铮抹了把脸上的烟灰,看向鲁耶时,发现对方正望着海面,眼里的疲惫终于被释然取代。 鲁耶望着海滩上渐渐熄灭的余烬,海风卷着焦糊气掠过他花白的鬓角。 心中默念:“小师弟,大仇得报了。当年是师兄无能,没能护你周全,如今这水鬼已魂飞魄散,你在天有灵,便原谅师兄这迟来的交代,安息吧。” 思绪猛地拽回数十年前,当年的一幕幕,如同电影般在脑海中闪过。 “都过去了。”他对着空无一人的海面轻声说,像是在告诉师弟,又像在说服自己。 海风突然转了向,卷着些微暖意拂过,仿佛是来自另一个世界的回应。 水鬼被彻底消灭的瞬间,王铮紧绷的神经骤然松弛,心头像落了块千斤石,终于踏实下来。 这自穿越而来的头等威胁被铲除,生存危机暂时解除,连呼吸都轻快了几分。 但事情显然没结束。 回到警署,四人围坐在满是烟灰的桌旁,气氛重新凝重起来,首要难题便是陈大卫的死。 八十年代的香江本就混乱,警察殉职不算稀奇。 可陈大卫是督查衔的署长,这级别死在任上,稍不处理好就可能惊动上面。 王铮倒不在乎这点风波,却不能让鲁耶他们被牵连。 “得给陈署长的死找个合理解释。”鲁耶揉着发胀的太阳穴,指节在积灰的桌面上轻叩,发出沉闷的声响。 “绝不能沾半点‘鬼’字,否则捅到上面,麻烦就不是咱们能兜的了。” 昆西推了推鼻梁上蒙着雾气的眼镜,镜片后的目光沉了沉:“我是法医,死因报告由我来拟最稳妥。就说陈署长夜间巡查时遭遇疯狗袭击,惊惶中失足坠崖……” “不妥。”王铮指尖在桌沿敲了两下,打断道,“他身上的痕迹,疯狗的齿痕根本对不上,这说法糊弄不了专业核查。” 几人陷入沉默,警署里只有挂钟滴答作响。 王铮盯着窗外翻涌的黑海,忽然眼睛猛地一亮,开口道:“不如说他在海边遭遇海怪袭击?这几年尼斯湖海怪的传说闹得沸沸扬扬,海边出点异闻再正常不过,没人会深究。” 鲁耶眉头舒展几分,颔首道:“这说法可行。海边本就多奇闻,加上昆西的法医报告做佐证,细节上圆得过去,足够应付上面的核查了。” “尸检细节交给我。”昆西立刻接话,语气笃定,“伤口形态、组织残留都能往海生生物袭击上靠,保证挑不出半点破绽。” 白丽儿一直攥着衣角的手松了松,轻声道:“那子弹消耗呢?总不能凭空消失。” “就说是为了击毙海怪开的枪。”王铮拍板,指尖在桌面上画出弹道轨迹,“口径、弹道都由昆西处理,做成遭遇海怪袭击时的正当防卫记录,和现场痕迹能对得上。” 四人你一言我一语,很快将细节打磨得严丝合缝。 有昆西这专业法医坐镇,从死因鉴定到现场痕迹伪造,每一环都安排得滴水不漏,确保不会留下任何牵扯“鬼怪”的蛛丝马迹。 第17章 旧人渐远新人至,潮起潮落总有时 水鬼伏诛后的数日,西湾的海风都浸着难得的暖意。 日光穿过警署积灰的窗棂,在地板上投下格子状的光斑,王铮望着窗外粼粼的海面,紧绷了半月的神经终于松缓。 连呼吸都带着咸湿的慵懒,仿佛能闻见阳光晒透木桌的味道。 他开始盘算着趁这安稳日子多练几遍符咒。 那道总画歪的镇宅符该修正笔锋了,朱砂混黑狗血的比例也得再调试。 警署积下的卷宗堆成了小山,该按年份归置整齐,免得下次查案翻得手忙脚乱。 日子或许真能如他所愿,像门前的海浪似的,慢悠悠地淌过去。 然而命运的齿轮总在不经意间转动。 一纸调令突兀地拍在桌案上,白丽儿回了原工作单位九龙总部。 紧接着,鲁耶的病退申请放在了调令旁边。 这位在警队摸爬滚打二十多年的老警员,胸前的高级警员徽章被摩挲得发亮,边角却已锈蚀。 就像他那身被岁月和阴邪之气蛀空的身体。 上次与水鬼周旋时,他强行催动体内仅存的法力压制旧伤。 如今后腰的疤痕总渗着冰碴似的寒气,连握笔的手都抖得像秋风里的枯叶。 “医生说......没几个月了。“鲁耶把诊断报告推过来时,指节泛着青黑。 “早年被那两只恶鬼啃噬的地方,阴气早浸进了骨髓。能撑到现在......已是祖师爷庇佑。“ 王铮捏着那张薄薄的诊断书,纸页边缘被指尖攥得发皱。 他能画符镇住作祟的厉鬼,能用咒语逼退缠身的阴气,却对这生老病死的铁律束手无策。 只能看着鲁耶将那只磨掉漆的旧公文包甩到肩上,一步三回头地走出警署。 夕阳把他的影子拉得老长,佝偻的脊背像座被风化的孤坟,台阶上的每一步都踩出沉重的叹息。 警署的木门在身后“吱呀“合上,王铮望着空荡荡的办公室,忽然听见墙上挂钟的滴答声,第一次觉得这声音竟如此刺耳。 鲁耶一走,西湾警署便彻底成了座空壳子。 桌椅蒙着薄尘,日光透过窗玻璃斜斜照进来,能看见光柱里浮动的尘埃,连空气都透着股冷清。 王铮攥着增派人手的报告跑了三趟总部,最后等来的却是份烫金任命书。 晋升高级警员,暂代西湾警署署长,附言里那句“薪资加倍,望以一人之力,维持地方安宁”,看得他直咂舌。 “这是把我当万金油搓呢?”王铮对着任命书笑骂一句,指尖叩了叩纸面,终究还是找了颗图钉,把它钉在了办公室最显眼的墙上。 涨薪是实打实的,足够他每月多买两刀上好的黄纸,再备些特制朱砂,甚至能攒下笔应急的钱,应付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凶险。 他索性将警署事务简化到极致:周末开署值勤,其余时间便锁了大门,把后院那间废弃储物室改造成临时法坛,晨昏练气,午后画符,倒也落得清净。 这样的日子没过半月,警署门口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皮鞋碾过碎石子地,“噔噔”响得格外清晰。 王铮正蘸着朱砂画镇宅符,闻声抬头,就见个穿着崭新警服的年轻人站在门口,帽檐下的脸带着点青涩的兴奋,手忙脚乱地敬了个礼:“请问,王署长在吗?我是新分配来的警员,王小明!” 王铮握着符笔的手顿了顿,随即笑了。 真是巧。 原剧情里,本该是王小明先来这西湾警署,却被他这穿越者横插一脚顶了位置。 没想到兜兜转转,该来的还是来了。 他搁下笔站起身,目光扫过王小明那身笔挺却略显局促的警服。 这小子眼里还带着对新岗位的憧憬,浑然不知自己差点要面对的是何等凶险。 好在……王铮瞥了眼窗外平静的海面。 水鬼已除,那些纠缠的怨煞之气也随爆炸声散了,王小明这次,总算能安稳些了。 “进来吧。”王铮朝他扬了扬下巴,顺手拉开办公桌前的椅子,“西湾警署就咱们俩,以后多担待。” 王小明愣了愣,随即用力点头,眼里的兴奋更甚:“是!王署长!” 阳光从门口涌进来,在他身后拉出长长的影子,倒让这冷清的警署,添了几分活气。 两人熟络后,王小明很快成了王铮的得力助手。 这年轻人虽胆子不大,遇着点风吹草动就容易紧张,却胜在心思细腻得像筛子。 警署的卷宗被他按日期码得整整齐齐,连鲁耶留下的旧茶具都擦得锃亮,连哪支笔该配哪种墨水都记得分毫不差,把琐碎事务打理得井井有条,倒让王铮省出不少心力修炼。 更意外的是,当初为遮掩陈大卫死因编造的“西湾海怪”传说,竟在香江掀起了滔天巨浪。 尼斯湖海怪的热度还没降温,报纸上连篇累牍的“海怪袭人”报道又添了把猛火,猎奇者像涨潮时的海水般涌进长洲岛。 原本冷清的海滩挤满了扛着相机、举着望远镜的游客,镇上的民宿挂出“客满”牌子,餐馆的伙计忙得脚不沾地,连卖泳衣的小店老板都雇了三个帮手,岛民们揣着鼓鼓的钱袋,脸上的褶子里都漾着笑。 王铮站在警署门口望着这热闹景象,嘴角也忍不住带了点笑意。 当初白编的这出戏,竟然能让岛上的人日子好过些,也算积了份功德。 可安稳日子总像指间沙。 一个月后,王铮接到了昆西去世的消息。 葬礼在九龙殡仪馆举行。 灵堂里的白菊透着沁骨的凉,王铮站在人群后,望着遗像上昆西那双仍显锐利的眼睛,久久没能回神。 “生死无常啊……”他低声呢喃,心里像塞了团浸了水的棉絮,沉甸甸地发闷。 正怔忡间,眼角余光瞥见角落里一个熟悉的身影——是鲁耶。 才一个月不见,老人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生气。 头发白得像落满了新雪,连眉毛都染上了霜色。 背驼得几乎要贴到膝盖,由护工半抱着才能勉强站稳,单薄的身影在肃穆的灵堂里,像片随时会被风吹走的枯叶。 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破风箱似的“嗬嗬”声,胸口起伏微弱得像风中残烛,那是油尽灯枯的征兆,连周遭的空气都仿佛被他的气息染得冰凉。 两人目光对上时,鲁耶浑浊的眼里突然泛起一点微光。 他艰难地抬起手,枯瘦的手指在空中颤巍巍地动了动,像是想打招呼,却只抬到胸口就再也举不起来,被护工轻轻按住。 王铮喉头发紧,快步走过去想说话,老人却缓缓摇了摇头,嘴角扯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 那笑容里裹着太多东西,有对过往的释然,有未竟的遗憾,还有一丝对这尘世最后的、淡得像烟的留恋。 半个月后,王铮再次站在了殡仪馆。 这一次,送走的是鲁耶。 一切处理完毕。 警署的办公室里,夕阳透过窗棂在地板上投下长长的影子。 王铮端坐在鲁耶曾经坐过的木椅上,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桌面的划痕,那是对方当年刻下的符咒残痕。 脑海中忽然闪过初见鲁耶的模样:那时鲁耶虽已显苍老,却腰杆挺直,眼里的光比枪口的火花还亮。 谁能想到,不过数月光阴,竟已是沧海桑田。 他环顾四周,空荡荡的办公室里,王小明刚送文件出去,只剩下他一人。 当初并肩对付水鬼的伙伴,如今走的走,去的去,熟人里竟只剩一个远在九龙总部的白丽儿了。 第18章 锈钥轻旋开鬼域,残铃暗响动阴魂 夕阳把办公桌染成一片暖黄。 王铮手指刚划过桌面上那道符咒刻痕,心里那点莫名的伤感还没来得及蔓延,桌上的电话突然“叮铃铃“响起来,在空荡的办公室里显得特别刺耳。 “您好,是王铮王先生吗?这里是九龙邮政,有您一个代收包裹,寄件人是鲁耶,特意备注必须亲手交给您。“电话那头的声音平平淡淡的,听不出啥情绪。 王铮跟对方约好取件时间,挂了电话心里直犯嘀咕:鲁耶这老头,到底有啥东西非得当快递寄过来? 不过他也没多琢磨,反正明天去了就知道,犯不着在这儿瞎猜。 第二天一早,王铮跟王小明交代了几句警署的事,就直奔码头坐轮渡进了城。 到九龙邮政取了包裹,包裹不大,却用牛皮纸包得严严实实,边缘还缠了好几圈麻绳,看着就挺老派。 拆开一看,里面是封信,还有一把黄铜钥匙。 钥匙柄上刻着四个数字,清清楚楚:2440。 信封上的字是鲁耶的笔迹,虽然抖得厉害,倒还算工整。 王铮展开信纸,感觉鲁耶的声音就像在耳边响着: “阿铮亲启:等你看到这信,我估计已经不在了。 早年跟师弟一起抓鬼时攒了点东西,什么符箓、法器,还有半本纸扎术,都放在彩虹邨的老房子里。 就在 3座,门牌号 2440,钥匙给你了。 这些玩意儿我留着也没用,看着还闹心,给你正好——你小子比我更需要这东西应付那些乱七八糟的事。 记住了,那屋子空了好久,阴气重得很,去的时候别忘了带张符篆。 别惦记我。 鲁耶绝笔。“ 王铮捏着信纸的手不自觉地收紧,纸边都被攥皱了。 这老头,连自己走后的事都安排得明明白白,连这点念想都替他考虑到了。 他低头瞅了瞅那钥匙,2440这几个数字在晨光下泛着冷光。 彩虹邨这三个字,跟根淬了冰的针似的,一下子刺破了他的记忆。 前阵子来市区买小黑狗,他在街角那家叉烧店歇脚时,电视里正放着钱小豪的消息。 屏幕上的男人穿件旧夹克,眼窝陷得厉害,因为事业家庭双重打击,都有了退休的念头。 那会儿王铮就认出来了,这不就是《僵尸:七日重生》里那个倒霉主角嘛。 按日子推算,那电影里的怪事,差不多该在彩虹邨上演了。 王铮把钥匙和信纸往内袋里塞得更紧,手指反复摩挲着钥匙柄上的 2440,金属的凉意顺着指缝往骨头里钻。 原剧里,那栋看着普通的公屋里,光被僵尸波及的无辜人就不下十个,连楼里的小孩都没能幸免…… 他深吸一口气,胸腔里翻涌着一股莫名的劲儿。 鲁耶的遗物得取,可这即将发生的祸事,他也得管。 “去看看。“王铮对着来往的人潮低声说了句,脚步已经拐向了去彩虹邨的公交站。 不管钱小豪现在是不是已经住进那栋凶宅,这趟浑水,他入定了。 半个小时后,公交摇摇晃晃地停在终点站,王铮跳下车,抬头就看见了彩虹邨的全貌。 说是彩虹邨,可那五颜六色的外墙漆早就掉得差不多了,露出底下灰扑扑的水泥,像块被人啃得乱七八糟的劣质糖块。 几栋公屋挤在一块儿,墙皮卷得跟翻开的书页似的,阳台上晾着的旧衣服随风耷拉着,看着就像没人收的破布条。 周围静得吓人,除了风吹过楼道的呜咽声,连只麻雀都看不见。 路边的垃圾桶倒在地上,馊臭味混着铁锈味往鼻子里钻,几条野狗夹着尾巴从巷子深处窜出来,见了人也不躲,只恶狠狠地龇牙。 王铮踩着坑洼的水泥路往里走,脚下的碎石子发出“嘎吱“的响声。 楼道入口的铁闸门锈得快打不开了,王铮从旁边的窄缝挤了进去。 伸手摸了摸墙壁,一手的灰,指尖还沾着点黏糊糊的黑东西。 这地方比电影里拍的还荒凉,哪像是有人住的样子? 他心里犯嘀咕,掏出钥匙就走到电梯口。 电梯门打开,他刚要抬脚进去,就听见不远处传来“哐当“一声,像是有人把什么东西砸在了地上。 王铮脚步一顿,转头望去,只见昏暗的楼道里,一道人影晃了晃,很快就缩了回去。 是有人,还是楼里的…… 他深深吸了口气,伸手往怀里一摸,掏出一张驱邪符,这才上了电梯。 按了对应的楼层,电梯“咯吱咯吱“地往上走,很快就在 24楼停了下来。 电梯门“咔哒“一声滑开,一股混着灰尘和霉味的寒气扑面而来。 王铮刚迈出脚,楼道里的寂静就像块湿冷的抹布,死死捂住了他的口鼻。 整层楼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咚咚地撞着耳膜。 刚才在楼下听到的声响早就没了踪影,只有风从楼道尽头那扇破窗钻进来,卷着个挂在长廊上的铜铃轻轻晃动。 “叮……叮……“ 那铃声不像寺庙里的那么清脆,倒像生锈的铁片在摩擦,透着股说不出的诡异,像是有人在暗处摇铃镇魂,又更像在招魂。 手里捏着的驱邪符传来阵阵温热,这是有邪祟出没的征兆,不过王铮脸色没变。 楼道里光线昏暗,墙壁上的石灰大片大片地掉着,露出里面黑黢黢的砖缝,看着像无数双眯着的眼睛。 他往前走了两步,脚下的地板发出“吱呀“的呻吟,在这死寂里显得格外刺耳。 突然,眼角余光瞥见楼梯拐角有个扭曲的轮廓,像个人影佝偻着背。 可等他猛地转头看去,那里只有一道深不见底的阴影,连点声响都没有。 “是错觉?“他皱紧眉头,刚要挪步,斜对面的房门后又闪过一道白影,快得像闪电,没等看清样子就消失在门缝里。 紧接着,走廊尽头的黑暗中似乎有无数细碎的光点在闪,像磷火,又像无数双眼睛在眨。 那些影子此起彼伏,在墙壁上、天花板的裂缝里、紧闭的门缝间忽隐忽现。 有的伸出枯瘦的手,有的拖着半截身子,刚要凝聚成形,就被那阵穿堂风吹得散了,化作一缕青烟融进昏暗里。 镇魂铃还在“叮铃“作响,节奏忽快忽慢,像是在配合那些鬼影出没。 整栋楼仿佛成了个巨大的容器,装满了阴气,每一寸空气都黏糊糊的让人发闷,连呼吸都带着股冰凉的腥甜。 王铮屏住呼吸,一步一步踩着地板的呻吟往前走,目光扫过一个个门牌号。 2438、2439……越来越近,那若有若无的鬼影也越来越密集,甚至能感觉到有冰冷的视线落在背上,跟针扎似的。 2440的门牌就在前面,油漆掉得厉害,半个“4“字都没了,要不是有旁边的门牌号对照,还真一时半会儿找不到。 走到门前,门把手上缠着圈发黑的红绳,在风里轻轻晃着。 王铮没犹豫,拿起钥匙插进锁芯,轻轻一转。 咔嚓! 一声轻响,门开了! 第19章 茅山法器今入手,影自荧屏现此中 王铮伸手一推,木门发出“吱呀”的轻响,像生锈的铁轴在缓慢转动时,挤出的一声喑哑。 刚迈进去,就感觉跟外面是两个世界。 楼道里那些晃来晃去的鬼影、瘆人的铃声全没了,房间里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呼吸,连空气都比外面清爽些,没了那股子阴冷的腥气。 他扫了眼四周,心里有点意外。 屋子不算大,却收拾得干干净净,地板擦得发亮,连墙角都没积灰,显然常有人来打理。 正对着门的墙上挂着幅画像,画中三位身着道袍的仙人并肩而立,中间那位手持玉笏,神情肃穆。 左右二人分握剑与拂尘,眉宇间透着凛然正气。 正是茅山派奉为祖师的三茅真君:茅盈、茅固、茅衷。 传闻东汉年间,这三位兄弟在句曲山(今茅山)修道成仙,以符法济世、斩妖除魔闻名。 后世茅山弟子皆以他们为宗,供奉画像既是感念祖师恩德,也盼着能得仙法庇佑。 鲁耶身为茅山传人,将三茅真君画像挂在正堂,正是遵循着门派最根本的规矩。 画像底下摆着个黑陶香炉。 里头的香灰堆得满满当当,几乎要漫到炉口。 像座被岁月压实的灰黑色小山,边缘还沾着些凝固的焦痕。 三炷早已燃尽的香梗斜斜插在灰堆里。 半截焦黑的香头歪向一侧,不见半点青烟,只有一缕若有似无的檀香残味,混在陈旧的木头气息里。 香炉前面的八仙桌上,东西摆得整整齐齐。 一把铜钱剑靠在桌角,串剑的红绳有点褪色,铜钱却擦得锃亮,边缘的棱角还挺锋利。 王铮一眼就认出来,这正是鲁耶前阵子追杀水鬼时,别在腰后那把小剑,那天即便是天色黯淡,剑身泛着的冷光还历历在目。 旁边叠着几张黄符,朱砂画的符纹清晰得很,看着就不是凡品。 最显眼的是半本线装书,封皮都磨破了,露出里面的字。 正是鲁耶信里提过的半本《纸扎术》。 王铮走过去拿起那半本书。 纸页都泛黄发脆了,翻开一看,里面除了画着纸人纸马的样子,还有些用朱砂写的注解,字迹跟鲁耶信上的一模一样。 “这老头,倒是把东西都收拾得好好的。” 他心里嘀咕着,又拿起那把铜钱剑掂量了下,分量不轻,剑柄处还刻着个小小的“镇”字。 指尖划过冰凉的铜钱,仿佛还能感受到鲁耶当年握着它斩鬼时的力道。 这明显是一把真正的法器。 他曾听鲁耶提过,茅山所谓法器,从不是寻常器物。 需以特殊材质为基,经开光、祭炼、加持等繁复法事,引天地灵气入内,方能承载法力、显化神通。 小到一张黄符、一面铜镜,大到一柄法剑、一口令牌,皆需法师耗费心血温养,使其成为沟通阴阳、降妖除魔的凭依。 可如今是末法时代,天地间灵气日渐稀薄,修行者法力衰退,能真正祭炼出法器的人寥寥无几。 多数所谓“法器”不过是徒有其形的仿品。 像这般能清晰感受到力量余韵的真品,早已成了稀罕物,一件便能抵得上寻常人家半生的积蓄。 王铮将铜钱剑小心翼翼地用红绳缠好,又把那半本《纸扎术》和黄符一并收拢。 指尖划过泛黄的纸页,上面朱砂勾勒的纸人眉眼仿佛活了过来,让他心里那点对纸扎之术的好奇,瞬间烧得旺了起来。 原来几张纸片真能被赋予灵性,其中的门道实在让人着迷。 他把东西都揣进怀里,最后看了眼墙上的三茅真君像,心里琢磨着哪天来上柱清香,旋即便是转身推门而出。 外面的阴冷气息扑面而来,不过王铮并不在意,虽然说白天有些邪祟出没,但是并没有太多的危险性。 然而。 一旦到了晚上就不好说了。 等到王铮坐着电梯从楼上下来,迎面就是碰到了两个人。 走在前面的是个身穿蓝色制服的胖大叔,肚子把衣扣崩得紧紧的,制服袖口沾着些灰渍,手里还拎着串哗啦啦响的钥匙串。 他身后跟着的中年男子头发花白得厉害,额前几缕贴在汗湿的额头上,眼窝深陷,眼下乌青重得像被人打了一拳。 正是王铮前阵子在电视上看到过的演员钱小豪。 这场景一撞进眼里,王铮心里顿时就是一愣。 这是僵尸:七日重生的电影的剧情要开始了吗? 如果是的话,那前面这位胖大叔,多半就是原剧中的燕叔了。 几乎在他认出对方的同时,燕叔也停下脚步。 眯着眼睛上下打量他,手里的钥匙串停了响动:“这位先生,我没见过你啊,请问你是?” 他的声音带着点沙哑,像砂纸蹭过木头。 “我是鲁耶的朋友。”王铮指了指楼上,“过来取点他留下的东西。” 燕叔握着钥匙串的手猛地一顿,哗啦啦的响声戛然而止。 他盯着王铮指向上方的那只手看了片刻,喉结在松弛的脖颈上滚动了一下,忽然重重叹了口气。 那声叹息又沉又长,像从生锈的铁管里挤出来似的,裹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 “鲁耶啊……”他咂了咂嘴,声音里裹着层化不开的涩,“这老东西,走得倒干净。” 说罢又抬眼打量王铮,眼神里的警惕淡了些,却多了点怅然,“他留下的东西,该取,该取。” 王铮听着那声叹息,忽然觉得这位胖大叔不像表面看着那么粗线条。 鲁耶的离开,对燕叔来说,大概不只是少了个熟面孔那么简单。 只是他们之间到底什么关系,王铮就不知道了。 没等他再多想,燕叔已经侧身让出半条路。 虽然没说话,但他手里的钥匙串又开始哗啦作响。 钥匙串的哗啦声透着股说不出的闷,王铮忽然开口:“对了燕叔,鲁耶先生这屋空着也是空着,我最近没地方去,想在这儿住几天,方便不?” 燕叔捏着钥匙的手猛地一顿,眉头悄悄皱了下。 他上下扫了王铮几眼,眼神挺古怪。 这楼里邪事儿多,住久了的都想往外跑,哪有上赶着往里钻的? 旁边的钱小豪也抬起头,眼里明显闪过一丝惊讶,显然没料到这陌生人会来这么一出。 但燕叔最后也没多问,咂了咂嘴,钥匙串又哗啦响了声:“住就住呗,鲁耶的朋友,还能信不过?” 他往电梯口挪了挪,“正好带阿豪去看他那屋,顺路。” 王铮道了声谢,当即就是跟着两人进了电梯。 第20章 阴邪渐起藏玄机,纸扎残篇蕴妙法 电梯门即将合上的瞬间,一只过分苍白的小手猛地从缝隙里挤了进来,带着股蛮劲将门板硬生生扒开。 “小白!跟你讲过多少遍了?别这么拦电梯,要出危险的!” 伴随着燕叔略带呵斥的声音,一个穿校服的小男孩钻了进来。 他头发白得像落满霜雪,连皮肤都透着种近乎透明的苍白,在昏暗的电梯里格外扎眼。 正是那种医学上称为白化病的症状。 王铮眯起眼打量着他,关于这孩子的片段在脑海里飞速闪过。 因为这副异于常人的模样,在学校总被其他孩子欺负。 家里只有一个叫阿凤的妈妈带着他过活。 而最终的结局,竟是被那个看似和善的梅姨,当成了喂养僵尸的祭品…… 想到这,王铮的心中就是暗自下定决心,这一次无论如何,也要救下他们的性命才行。 叮。 电梯门刚滑开一条缝,小白已经像只轻盈的小兽蹿了出去。 路过走廊时,他猛地一窜,抬手精准拍在长廊上的铜铃上。 “铃铃铃——” 这铃声不像寺庙里的那么清脆,倒像生锈的铁片在摩擦,透着股说不出的诡异,像是有人在暗处摇铃镇魂,又更像在招魂。 “这是镇宅铃,”燕叔跟在后面解释,声音不高,“挂着图个心安,盼着能保平安。” 王铮眉头皱了皱没接话,跟着两人走到 2440号房门前时,眼角余光瞥见斜对门的房号——2442。 好家伙,正是阿豪要住的那间。 这么近,要是他真像剧情里那样想不开上吊,自己怕是第一时间就能听见动静。 燕叔停在了2442号门口,对着一旁的钱小豪说道:“钱先生,这就是你的房间了!” 话音刚落,燕叔就是在门上敲了三下,停顿片刻才摸出钥匙:“这屋子空了些日子,敲敲门打个招呼,算是知会屋里‘东西’一声。” 他转动钥匙时又补了句,“进屋叫人,进庙拜神,老祖宗传下的规矩,错不了。” 门“咔哒”一声开了,燕叔迈步进去,反手从布兜里摸出三支香点上。 烟气袅袅中,他对着空屋低声念叨:“平平安安,安安分分,咱们各不相扰,可别瞎折腾。” 燕叔将燃着的香火插进阳台角落的旧香炉里,烟气顺着窗缝溜出去,在风里打了个旋就散了。 身后的钱小豪始终没说话,只静静看着他做完这一切,末了从裤袋里摸出个红封袋,递过去时手指微微发颤。 “哎,不用不用,”燕叔连忙摆手,脸上堆着笑,“就开个门的事儿,哪能要这个。” 钱小豪的声音像蒙了层灰,听不出情绪:“拿着吧,等下……还有事要麻烦你。” 王铮站在门边,心里像被什么东西硌了一下。 他太清楚阿豪这话里藏着的意思。 等下他在这屋里寻了短见,还得劳烦燕叔来收尸。 红封袋在两人手里推让了两遭,终究还是落进了燕叔手里。 他把红包往制服内袋一塞,指尖在袋口按了按,才抬眼看向站在门口的王铮和面前的钱小豪。 脸色忽然沉了下来,语气也郑重了许多:“记住了,晚上十二点过后,能不出门就别出门。真要往外走,务必点上一把香。” “点香?”钱小豪皱了皱眉,声音里带着点麻木的疑惑。 燕叔往楼道瞥了眼,压低声音:“这世道,总归有些不干净的东西,夜里头尤其厉害。 所以晚上出门,就点上一大把香火攥着,路上别说话,有人叫你名字也千万别应。” 王铮嘴角勾了勾,接过话头:“您是说,晚上会撞鬼?” 燕叔突然打了个哈哈,手在嘴边扇了扇:“不说这个,不说这个。咱们敬的是心中那片天地,信的是安稳日子。” 他顿了顿,又补了句实在话,“要是夜里听见门外有什么动静,哪怕再热闹也别探头,真出了岔子,你们再喊我。” 话音落时,走廊尽头的镇宅铃忽然“叮铃”响了一声,像是有人在暗处碰了下,让这几句叮嘱凭空多了几分寒意。 燕叔把该嘱咐的话说完,又跟钱小豪和王铮打了声招呼,说声“有事就喊我”,便捏着钥匙串下了楼。 王铮冲对门的钱小豪点了点头,转身进了鲁耶的屋子。 门“吱呀”一声合上,隔绝了外面的寂静。 屋里非常简陋,靠墙放着张军绿色的行军床,光秃秃的床板上连条薄被都没有。 他倒不在意。 自打跟着昆西入门,打坐调息代替睡眠早已成了习惯。 更何况剧情已经开了头,对门的钱小豪随时可能出事,他哪有心思睡? 反手往门后靠了靠,王铮摸出怀里那半本《纸扎术》,当即就是翻阅了起来。 王铮指尖捻着泛黄的纸页,目光落在那些朱砂勾勒的纹样上时,书中关于茅山纸扎术渊源的记述正缓缓铺展开来。 这门技艺在茅山派中算不上核心道法,却是符法与匠心结合的旁支绝艺。 据载自东汉三茅真君立派之初便已萌芽,早期只是以草扎纸糊之物祭祀神灵、超度亡魂。 后来经数代弟子改良,逐渐融入符咒奥义——不同于寻常匠人只重形式,茅山纸扎术的关键在于“赋灵”。 更精妙处在于,一旦纸人得法,便能如臂使指般随心而动,或引路探阵,或执械御敌,全凭施法者意念驱策。 书中总论开篇墨迹虽淡却字字清晰。 凡纸皆可为之,黄表纸最宜画符引灵,剪叠的纸人常作引路童子。 桑皮纸坚韧,适合扎制甲胄兵器,能挡阴邪侵扰。 便是寻常草纸、竹纸,经特殊手法折叠描画,亦可折成简单的纸钱、纸马,用于基础祭祀。 而随着术者造诣日深,能同时驱役的纸人数量便越多,其灵智与战力也会随之精进。 初学乍练者,或许只能让纸人抬臂迈步;但若能将纸扎术练至化境,便是驱策百十个纸人列阵迎敌也不在话下。 技法更有讲究。 剪切需依循特定的尺寸比例,暗合八卦方位。 折叠讲究阴阳正反,如折纸鹤需留七道折痕,象征北斗七星。 最关键的描画工序,需以朱砂混雄鸡血调制颜料,笔锋走势暗藏符箓纹路,每一笔都要灌注法师的法力,再以自身意念为其赋予特定灵智。 是以成品效果全凭施法者的修为与意念强弱。 法力精深者,能让纸扎之物暂具实体,如纸剑可斩邪,纸马能载人。 若意念不专,即便步骤无误,成品也不过是些精巧的纸玩意儿,毫无灵效。 书中甚至提过,传说古代有些天师级的人物,扎出的纸人竟能修出堪比真人的灵识,一身战力连寻常高功法师都难以匹敌,端的是神乎其技。 第21章 纸扎初窥九阶术,危时吊颈现援手 只是,等到王铮将半本书看完,心头还是漫过一丝遗憾。 无他,只因这半卷书并未收录纸扎术的全部精要。 不过转念一想,这些内容也已足够。 书中虽只剩残篇,却将纸扎术的九层境界记载得清清楚楚,从初窥门径到出神入化,每一层的玄妙都值得人沉心钻研数年。 第一层“纸偶初成”。 仅需取黄表纸剪成小人模样,蘸朱砂点出双目,便能凭意念驱使纸人抬臂屈膝,做些递物、探路的简单动作。 这一步虽浅,却是叩开此道大门的关键,用来看破阴气走向、传递轻巧物件再合适不过。 第二层“灵犀一线”。 需在纸人胸腔暗藏符纸,以自身精血调和朱砂画“牵丝符”。 到了这层,纸人已能听懂“前行三丈”“左转”之类的简单指令,虽说行动仍有些滞涩,却足以当得了阴地探路的斥候,实用得很。 第三层“纸甲护体”。 要改用桑皮纸多层折叠,以桐油浸透加固,再通体描画“镇煞符”。 这般制成的纸人披甲持械,竟能硬抗寻常阴邪的扑咬,遇上低阶鬼魅,甚至能凭着一股本能挥剑劈砍,总算有了几分实打实的战力。 第四层“百纸千面”。 术者的通晓易容手法,将纸人捏塑成特定样貌,再以“换形符”加持。 此时的纸人不仅能模仿常人举止,还能短暂骗过阴阳眼的探查,用来暗中监视或传递密信,端的是神不知鬼不觉。 第五层“纸兵列阵”。 已是能同时驱策十数纸人,且可依八卦方位布下“八门金锁阵”困敌、“三才阵”攻防之类的简易阵形。 纸人间虽无言语交流,却凭术者意念形成呼应,战力较单只纸人翻了数倍不止。 第六层“虚实相生”。 纸人躯体需以“蜃气墨”描画纹路,在月光下能显半实体之相,触之有温,行走带风。 寻常刀剑难伤其分毫,更能短暂凝聚阴气化为符箓,这般纸人已堪比初窥门径的修道者,寻常法师单打独斗怕是讨不到便宜。 第七层“灵识初生”。 这是纸扎术的一道难关。 需以术者心头血为引,在纸人额头画“启智符”,经七七四十九日温养,纸人方能生出懵懂灵智。 能自主判断危险,甚至记住术者常说的话语。 虽仍需听令行事,却已不是单纯的傀儡。 第八层“纸通阴阳”。 此境的纸人可自由穿梭于阴阳两界,替术者传递阴差文书、探查地府动向。 更能以自身为媒,让术者短暂窥见幽冥景象。 古书记载,曾有天师凭此境纸人召回枉死魂灵,问明冤情昭雪沉冤。 第九层“纸神降世”。 只是传说中的境界,书中仅有寥寥数语提及:纸人以九天云纸为躯,星辰砂为墨,引北斗星力赋灵。 成则有大神通,可代天巡狩,斩妖除魔如探囊取物,便是地仙见了也要退避三分。 只是自东汉之后,再无人能触及这层境界了。 王铮合上书本,指尖划过泛黄的纸页,心中自有计较。 这半卷书虽只讲到第五层,可在这灵气稀薄的末法时代,能修到“纸兵列阵”,应付不少凶险已是绰绰有余。 王铮指尖在“纸偶初成”那一页停顿片刻,心里盘算着先找些黄表纸和朱砂来,照着图谱试试剪裁人形。 眼下最要紧的是尽快入门,哪怕只能做出最简单的纸偶,也算多了个傍身的手段。 他正琢磨着哪里能弄到这些材料,对面突然传来“哐当”一声闷响,像是有什么重物砸在了地上。 王铮心头猛地一紧:这声音……莫非是钱小豪那边出事了? 他想也没想,腾地从行军床上站起,几步就冲到门口。 刚拉开门,一股阴冷的风就扑面而来。 紧接着就看见对面 2442号房的门缝里,之前燕叔供奉的三炷香已经是从房中被喷了出来,香头已经熄灭。 不好! 王铮瞬间反应过来。 这是屋里的恶灵不接受香火供奉,要大开杀戒了! “钱小豪!”他低喝一声,脚下发力,朝着对面的房门猛踹过去。 修道积累的灵气早已滋养得他筋骨强健,远超常人,只听“砰”的一声巨响,老旧的房门应声而开。 门开的刹那,王铮就是看到,钱小豪竟被吊在天花板的风扇上。 整个人随着扇叶的惯性在空中打转,像场荒诞的空中飞人表演。 以前在电影里看这段,只觉得剪辑得怪异离奇,可此刻身临其境,那股子渗人的恐怖直往骨头缝里钻。 钱小豪双眼翻白,只剩浑浊的眼白对着人,四肢以违背常理的角度扭曲着。 时而像提线木偶般猛地抽搐,时而又诡异地舒展。 每一个动作都透着不属于活人的僵硬,分明是被鬼怪上身的模样! “住手!”王铮低喝一声,一个箭步冲上前,扬手将怀里的铜钱剑甩了出去,青铜剑身带着破空声直取吊颈绳。 眼看就要斩断那根索命的布条,钱小豪却像是背后长了眼睛,泛白的眼珠猛地转向剑身,竟抬手精准地拍在剑脊上。 铛”的一声脆响,铜钱剑被震得倒飞出去,撞在墙上弹落地面。 就是这片刻的耽搁,王铮已经冲到风扇下方,瞅准空隙一把抱住钱小豪的腰。 可入手的感觉却让他心头一沉。 对方的身体重得像灌了铅,再加上浑身冒出的冷汗浸透了衣衫,滑溜溜的根本使不上力,竟一下没抱起来。 “小心!” 念头刚起,一道破风声已从右侧袭来。 王铮下意识偏头,一个砂锅大的拳头结结实实砸在他肩膀上,力道之大让他踉跄着后退两步,肩膀瞬间麻得失去知觉。 钱小豪缓缓转过头,脸上咧开个诡异的笑容,嘴角几乎咧到耳根,翻白的眼珠配上这副表情,比厉鬼索命还要可怖。 他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像破风箱在拉扯,另一只拳头已经攥紧,带着风声再次砸来。 说时迟那时快,钱小豪的拳头带着劲风已近在咫尺,眼看就要砸在王铮面门。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王铮的身体骤然向前一冲,像离弦之箭般贴着对方的拳风掠了过去。 同一时间,他左手闪电般探入怀中。 再抽出时,一张黄澄澄的驱邪符已凭空出现在掌心,朱砂勾勒的符纹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微不可查的红光。 下一秒,王铮已欺至钱小豪身侧,手腕翻转,那张驱邪符带着破风之声,“啪”地朝着对方心口拍去。 附身在钱小豪体内的双子鬼显然识得这符箓的厉害。 那只正要挥出的拳头猛地顿住,整个身体像被无形的手拽着般向后急退,喉咙里发出一声尖锐的嘶鸣,带着浓浓的忌惮。 钱小豪原本扭曲的脸瞬间变得更加狰狞,眼白上竟浮现出两团淡淡的黑影,像是有两个模糊的面孔在皮下蠕动。 王铮哪肯放过这机会,脚尖在地面一蹬,借着冲势再进一步,手中的符纸瞬间贴到对方衣服上。 第22章 符光破煞惊残夜,纸扎藏机斗厉魂 “啊啊啊啊——!” 钱小豪口中陡然爆出一阵凄厉的女子尖叫,那声音尖得像淬了冰的玻璃碴子刮过铁板,刺得人耳膜嗡嗡作响,太阳穴突突直跳。 心口贴着的驱邪符骤然亮起刺目的红光,朱砂纹路像活过来似的扭曲游走,烫得他皮肉“滋滋”作响。 整个人像被扔进滚水里的虾米,浑身剧烈抽搐,可那双子鬼凶悍得超乎想象。 即便被符纸灼得痛苦嘶吼,竟仍像附骨之蛆般死死扒着不肯离体。 钱小豪的身体时而向左拧成麻花,时而向右折成诡异的弧度。 四肢像被两股力道往不同方向扯,骨头缝里仿佛都在发出不堪重负的“咯吱”声。 眼白上的两团黑影疯狂翻滚,几乎要冲破皮肤的束缚,在他脸上鼓起一个个蠕动的包。 最要命的是,那根吊颈绳还死死勒在他脖子上。 随着这般疯狂挣扎,绳结越收越紧,钱小豪的脸已经憋成了青紫,嘴角溢出白沫,眼看就要撑不住了。 这时候要是慢上半分,就算把鬼驱走,人也早就没气了。 王铮心头发紧,正想凝神聚气全力催动符纸,走廊里突然传来急促的“噔噔”脚步声,混着拖鞋拍打地面的“啪嗒”声,由远及近撞入耳中。 一个清瘦的中年男人快步冲了进来,身上那件睡袍沾着些灰渍,头发乱得像鸡窝。 可看到屋里这副景象,原本松弛的脸颊猛地绷紧,脸色“唰”地白了。 “友叔!”王铮一眼就认了出来。 来人正是僵尸七日重生里那个懂些阴阳门道的友叔。 友叔进来的瞬间,眼神已将屋里的凶险看得分明。 他二话不说,右手猛地扬起,手中那把锈迹斑斑的镰刀顺势甩了出去。 寒光带着破风之声掠过,“唰”的一声脆响,那根勒着钱小豪脖子的吊颈绳应声而断。 绳断的刹那,钱小豪的身体像断了线的木偶般直直坠落。 下方的王铮早有准备,脚尖在地面一蹬,身形如狸猫般欺身而上。 左臂如铁箍般锁住对方后腰,右手顺势扣住他的手腕,正是一记利落的擒拿。 “走!”王铮低喝一声,架着钱小豪的身体猛地向旁旋身。 两人踉跄着退到房间中央时,恰好正对着那面嵌在衣柜门上的穿衣镜。 镜子里,除了他们两人的身影,赫然多出一个披头散发的女鬼! 她显然没料到会骤然对上镜中的自己。 那张惨白浮肿的脸瞬间僵住,发白如死鱼的眼珠猛地瞪圆,瞳孔里映出自己扭曲的模样。 “啊——!” 一声凄厉到不似人声的厉叫炸开。 那面普通的穿衣镜应声而裂,蛛网般的裂痕迅速蔓延,最后“哐当”一声彻底崩碎,玻璃碴子溅得满地都是。 就在镜子破碎的瞬间,钱小豪身上突然爆发出一股狂猛的巨力,像头失控的蛮牛般猛地挣脱了王铮的钳制。 他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向后撞去,“咚”的一声巨响砸在大厅的墙壁上,墙体都震落几片墙皮。 紧接着,无数黑灰色的烟雾从他七窍和毛孔里喷涌而出,在空气中凝聚成两个模糊的女人身影,发出怨毒的嘶鸣后,倏地消失在窗外的夜色里。 “悪——!” 双子恶鬼离体的刹那,钱小豪喉咙里发出一阵剧烈的干呕,一大口黑绿色的污秽之物猛地喷出,腥臭的气味像墨汁滴入清水般瞬间弥漫开来,呛得人几乎喘不过气。 他软软地瘫倒在地,脸色白得像纸,胸口剧烈起伏。 不过,总算是捡回了一条命。 看到钱小豪虽然还在干呕,但胸口起伏渐渐平稳,总算没什么大碍,王铮这才暗暗舒了口气。 他刚直起身,眼角余光就瞥见门口挤着不少人影,不知什么时候,楼里的邻居已经聚了过来,议论声像潮水似的涌进来。 “这是咋了?刚才听着动静老大了……” “瞅这样子,怕是又撞上那不干净的东西了?” 人群里,一个系着碎花围裙的中年阿姨拨开众人走了进来,看到还在不断呕吐的钱小豪,当即蹲下身子轻轻拍着他的背,柔声安抚:“没事了,没事了,吐出来就好了。” 友叔这时松开了紧握镰刀的手,整了整衣领,旋即转向王铮,上下打量他两眼,语气里带着几分探究:“这位小哥面生得很,是新搬来的?刚才看你用符挺熟练,懂些道法?” “我叫王铮,住对门 2440房。” 王铮坦然点头,“跟着鲁耶先生学过些皮毛。” “鲁耶?”友叔眼睛一亮,脸上的戒备顿时消了,紧接着又点了点头,“怪不得!” 想起鲁耶,他的脸上掠过一丝默然,像是想起了什么陈年旧事。 旋即感叹道,“你刚才那反应是真快,符纸贴得又准又狠,不然就凭这家伙被那双子鬼缠得死死的样子,这会儿怕是真悬了,十条命都不够折腾的。” “好了,我先走了,有什么事情就去找我。”友叔丢下这句话,转身向外走去。 他的目光漫不经心地扫过门口的人群,当视线落在人群边缘那个穿黑衣的男人身上时,脚步却几不可察地顿了顿。 那男人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神阴沉沉的,既没有街坊们的惊慌,也没有看热闹的好奇,像块浸在水里的石头,透着股说不出的滞涩。 友叔嘴角轻轻动了动,终究没说什么,只是扬手朝门口挥了挥:“行了,人没事了,都散了吧。屋里味道重,让他缓缓。” 王铮本想跟着友叔一起离开,见他忽然停步,便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 只一眼,他就认出了那人,正是原剧情里为了活命不择手段,最终酿下大错的阿九。 街坊们嘟囔着渐渐散去,楼道里的喧闹声慢慢平息。 友叔径直推开人群走了,阿九的目光却落在了王铮身上,忽然笑道:“小哥才搬来的?好身手,好胆识。” 王铮默然点了点头,没接话,自顾自地返回自己的 2440房。 围在 2442门口的街坊见没了热闹可看,也慢慢散了。 只有阿九离开之际,回头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靠在墙上的钱小豪,眼神里藏着难以捉摸的光。 这一切都被王铮看在眼里。 他关上门,靠在门后,眼神渐冷。 阿九应该就是从这个时候开始,盘算着以钱小豪的身体为诱饵,设局捕捉双子鬼炼化,好换取自己的生机吧。 王铮冷笑一声,指尖在口袋里的半本《纸扎术》上轻轻敲了敲。 既然知道了他的计划,自己自然能提前布局,绝不会让他得逞。 第23章 纸人初成窥阴阳,夜巷烟火破幽光 王铮既然打定主意要插手此事,又恰逢得了这半本《纸扎术》,便再无迟疑,当即决定着手练习。 他翻出早先备好的黄表纸与朱砂,将书桌清理干净,摊开书本,逐字逐句研读“纸偶初成”的操作步骤。 剪人形时需顺纤维走向下刀,尺寸要暗合“三指宽、七指长”的古制。 点双目用的朱砂的混晨露调和,落笔时需念“开天目,辨阴阳”的口诀。 最关键的是赋予纸偶初灵的那缕意念,需凝神静气,将心神与纸人相系,不可有半分杂念。 王铮反复揣摩,先是在废纸上练习剪裁,直到剪出的纸人线条流畅、比例合宜,才敢取用正经的黄表纸。 调和朱砂时,他特意取了窗台上凝结的夜露,指尖沾着朱红颜料,在纸人双目位置轻点的刹那,果然感到一丝微弱的联系。 那纸人仿佛成了自己感官的延伸,虽模糊,却真实存在。 这般反复练习,直到能闭着眼也准确完成整套工序,指尖的纸人能依着心念微微抬臂、屈膝,才算将“纸偶初成”的门道摸透。 抬手看时,窗外夜色已浓,王铮的腹中传来阵阵饥饿的肠鸣。 他揉了揉肚子,正打算开门下楼找点吃的,门外忽然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像是有什么东西在翻动纸壳。 王铮略一皱眉,轻轻拉开房门。 只见白衣阿凤正蹲在 2442房门口,在她的旁边,是她那个得了白化病的儿子,小白。 母子俩面前摆着半箱祭品,不知是谁送来的,苹果、糕点、酱鸭腿堆得满满当当。 此刻小白正抱着块鸡腿啃得满脸油光,阿凤手里也攥着块绿豆糕,见王铮开门,两人都愣住了,嘴里的动作下意识停了。 就在这时,“吱呀”一声,2442房的房门突然打开。 钱小豪从屋里走了出来。 他头发乱糟糟的,眼眶泛着红血丝,脸色比白天更显苍白,身上还带着淡淡的腥气。 看到蹲在门口的母子俩,不由得愣了愣,眼神里满是疑惑。 阿凤手里的绿豆糕“啪嗒”掉在地上,抬头就是向着钱小豪看了过去。 然而,这匆匆的一瞥,让她的脸色“唰”地变得惨白,嘴唇哆嗦着,突然尖叫起来。 “对不起!对不起!我没恶意的!恭喜发财!恭喜发财!” 她一边语无伦次地喊着,一边拽起小白就往后退,慌乱中带倒了还没有吃完的祭品。 小白被吓得攥紧了阿凤的衣角,嘴里还叼着没啃完的鸡腿,含糊地跟着喊:“走……走了……” 看着母子俩跌跌撞撞地消失在楼梯口,王铮面色平静,眸光微沉。 他自然知道阿凤刚才看到了什么。 钱小豪屋里的双子鬼根本没走,寻常人肉眼难辨。 然而,当初原剧情中,因为她的双目,沾染了双生女鬼的鲜血,所以这才是能够看到对方。 那屋里盘踞的阴邪景象便无所遁形,才吓得她语无伦次,快速逃离。 钱小豪显然不懂这些。 他揉了揉发沉的太阳穴,看着满地滚落的苹果和糕点,又转头看向王铮,沙哑着嗓子问:“那……那对母子是谁啊?” “楼里的住户,大概是饿坏了。”王铮淡淡应着,向前走了两步,忽然话锋一转,“肚子饿了没?” 说话的瞬间,他手腕极快地一抖。 指间那只刚制成的黄表纸人便像片落叶般飘起,悄无声息地滑进半开的房门缝隙,落入屋内。 钱小豪正低头盯着脚尖发呆,浑然未觉。 听到王铮的话,他当即苦笑道:“今天谢谢你了……没想到连自杀都做不成,我真是太失败了。” 王铮一听就皱了眉。 这家伙居然还没断了自杀的念头。 他盯着钱小豪的眼睛,语气平静却带着股韧劲:“既然死不了,就好好活下去。人生嘛,哪有事事如意的?连天都不收你,你还寻什么死?” 钱小豪猛地一愣,缓缓回过头,怔怔地看着王铮。 嘴角翕动了几下,像是有千言万语堵在喉咙,最终却一个字也没说出来。 “走吧。”王铮放缓了语气,“听说友记的糯米饭很不错,去晚了就卖光了。” 钱小豪沉默了片刻,喉结滚动着吐出两个字:“谢谢。” 话音刚落,他转身关上了房门。 “咔嗒”一声锁响刚落,廊道里突然卷起一阵阴风。 明明是闷热的夏夜,那风却带着刺骨的寒意,吹得墙壁上的剥落的墙皮簌簌发抖。 借着窗外漏进来的月光,能看到几缕透明的影子在半空若隐若现,像水草般缓缓飘动。 钱小豪僵在原地,眼睛瞪得滚圆。 手指抖得像风中的枯叶,死死指着廊道里那些若隐若现的鬼影,嘴唇哆嗦着,却半个音节都发不出来。 他被吓得连尖叫都卡在了喉咙里。 “没事。”王铮的声音平静得像一潭深水,他先一步走向电梯,按下下行键。 “现在还没有到它们出没的时间,还是活人的时辰,它们不敢轻易越界袭击。” 钱小豪盯着那些透明影子看了半晌。 见它们果然只是在半空漂浮,没敢靠近半步,这才哆哆嗦嗦地挪动脚步,紧紧跟在王铮身后,后背的冷汗已经浸透了衣衫。 电梯门缓缓打开,两人走进去的瞬间,钱小豪才敢压低声音问:“这地方……到底藏着多少这些东西?你……你就真的不怕吗?” 他活了大半辈子,从没见过这么多“脏东西”扎堆出现,光是想想刚才擦肩而过的景象,就觉得头皮发麻。 王铮看着电梯镜面里映出的钱小豪那张惊魂未定的脸,忽然微微一笑:“怕?刚开始见的时候,比你抖得还厉害。” 他顿了顿,指尖在口袋里的《纸扎术》封面上轻轻敲了敲,“不过见多了就知道,它们和人一样,也有规矩,也有忌惮。你越怕,它们越敢欺上门。” 电梯“叮”的一声到达一楼。 门刚打开,外面夜市的烟火气就涌了进来。 烤肠的焦香混着水果摊的甜香,瞬间驱散了廊道里的阴寒。 钱小豪深吸一口气,仿佛这才找回了活人的感觉,脚步也稳了些。 “走吧,再不去,友记的糯米饭真要卖完了。”王铮拍了拍他的肩膀,率先走了出去。 钱小豪望着他的背影,又回头看了眼紧闭的电梯门,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快步跟了上去。 第24章 排档糯香萦夜魂,门规铁律镇邪根 两人绕了半条街,才在街角找到友记大排档。 塑料桌椅在路灯下泛着油光,一个身形微胖、眉眼有点像楼光南的男人拿着本卷边的菜单走过来,“啪”地甩在桌上:“要吃什么自己划,有就有,没有的别瞎点。” 王铮拿起菜单扫了两眼,抬头道:“两碗糯米饭,两支冻啤。” 胖子哼了一声,下巴朝后厨抬了抬:“糯米饭得等友叔来炒,现在没有。” 话音刚落,一阵“啪嗒啪嗒”的拖鞋声由远及近,友叔穿着那件洗得发皱的睡袍走了进来,袖口还沾着点灰。 “呶,等你的人来了。”胖子把菜单往友叔面前一推,转身就往收银台走。 友叔径直走到灶台后,头也没回地系上围裙,揭开米缸舀了满满三勺糯米。 胖子在远处瞅见,扯着嗓子喊:“才两人吃饭,你炒这么多?想撑死谁?” “三碗。”友叔抓起瓶料酒,仰头灌了一大口,猛地“噗”一声喷进烧热的铁锅。 油星子“滋啦”炸开,焦香混着酒香瞬间漫了整个排档。 “三碗?”胖子嗓门更高了,“哪来的三碗?不是只要两碗吗?” 友叔往锅里撒着腊肠丁,头也不抬地骂:“死了就不用吃了?你这脑子是装浆糊的?” 胖子被噎了一下,嘟囔着“上个月丽姐都烧过头七了”,悻悻地挪到一边擦桌子去了。 等三碗糯米饭炒好,友叔先端了一碗绕到后巷,摆在墙角的牌位前,自己则靠在墙上点了根烟。 昏黄的路灯下,烟雾缭绕中,仿佛有个穿蓝布衫的女性人影在碗边徘徊,虚化的手指轻轻碰了碰碗沿。 “丽姐,吃完就上路吧。”友叔声音压得很低,带着点怅然,“留这儿快一个月了,再耗下去,怕是要成怨魂了。” 那人影在烟圈里晃了晃,像是点了点头。 友叔吸完最后一口烟,把烟蒂摁灭在墙角,转身回了排档,脸上那点落寞早收得干干净净。 这时梅姨端着个搪瓷碗走过来,小心翼翼拉开王铮旁边的椅子坐下,轻声问:“今天楼上那动静,没吓着你们吧?” 钱小豪闻言赶紧低下头,耳尖微微发烫,大概是想起了自己被鬼附身时的狼狈。 王铮扒了口饭,满不在乎道:“还好,不过是阴魂上身,见得多了。” 梅姨看了他一眼,眼神里带着点担忧:“阴魂上身折寿的,你这小伙子还是太莽撞。” 她又转向钱小豪,“你住的 2442房……有点儿不太吉利,要不要跟阿燕说说,换间房?” 钱小豪沉默了半晌,筷子在碗里戳着糯米:“换不换都一样。” “过去的事该放下了。”梅姨叹了口气,“你都死过一回了,还有什么看不透的?” 见他还是那副死气沉沉的样子,又劝,“阿燕那间房朝南,阳光足,要不我帮你问问?” “真不用。”钱小豪摇摇头。 王铮在一旁笑了笑:“要是实在怕,跟我换也行,我那间 2440,阳气足得很。” 钱小豪抬眼看了看他,轻轻摇了摇头。 友叔这时端着两碗饭走过来,“啪”地把碗墩在桌上:“一个大男人,怕成这样?那些怨魂最欺软怕硬,就喜欢你这种一心求死的,才让那对双生鬼钻了空子。” 梅姨接过友叔递来的饭,起身道:“那我先上去了,你们慢吃。” 友叔坐下给自己点了根烟,朝两人扬了扬下巴:“尝尝,这糯米饭是这条街的招牌,从我太爷那辈就靠着糯米吃饭。” 王铮早就饿得狠了,拿起筷子大口扒饭,焦香混着腊肠的油气直往鼻尖钻,忍不住赞道:“确实好吃,比我吃过的任何一家都香。” 他这狼吞虎咽的样子,把钱小豪的食欲也勾了起来。 毕竟被附身时吐了个底朝天,此刻胃里早就空得发慌,他也拿起筷子尝了一口,眼睛顿时亮了,跟着大口扒起来:“真的好吃!这是我吃过最好吃的糯米饭!” 王铮三两口扒完一碗,把空碗往桌上一放,碗底光溜溜的一粒米都没剩。 友叔吐出个烟圈,脸上带着点得意:“太爷那辈就靠糯米吃饭,炒了三代人,能不好吃?再说这糯米性阳,对付那些阴邪玩意儿最管用,天天吃着,也能沾点阳气。” “那为什么偏用糯米?”钱小豪咽下嘴里的饭,好奇地问,“大米、小米不行吗?” 友叔弹了弹烟灰,没回答,反而看向王铮:“王先生,你是有话要跟我说吗?” 王铮抬眼看向友叔,昏黄的路灯透过塑料棚,在他脸上投下深浅不一的阴影。 友叔指尖的烟灰积了长长一截,他却像是毫无察觉。 “确实有件事。”王铮放下筷子,声音压得低了些,“关于阿九。” 友叔弹烟灰的动作停了,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他怎么了?” 钱小豪在一旁默默扒着饭,听到“阿九”的名字,不由得竖起了耳朵。 下午在楼道里见过那个穿黑衣的男人,总觉得他身上有种说不出的阴郁。 王铮斟酌了片刻,终究还是开口:“我看他印堂发暗,气色差得厉害,像是……积了重病,恐怕时日无多了。” 大排档里霎时安静下来,只有远处油锅偶尔溅起的“滋啦”声。 友叔盯着后巷的黑暗,半晌没说话,指尖的烟灰终于“啪”地落在油腻的地面上。 他吸了最后一口烟,将烟蒂摁在桌角的烟灰缸里,动作慢得像是在做什么重大决定。 “我知道。”过了好一会儿,友叔才低声开口,声音里带着点疲惫,“阿九半年前就查出了癌,不肯治,也不肯说,就这么耗着。” 钱小豪惊讶地抬起头,没想到那个阴沉沉的男人,竟藏着这样的隐情。 友叔拿起酒瓶给自己倒了半杯啤酒,仰头灌下去,喉结滚动着:“他年轻时跟过我学过两手,后来迷上了些旁门左道,就断了来往。” 他看向王铮,眼神沉得像深潭,“你告诉我这些,是觉得他会为了活命,做出出格的事?” 王铮没否认:“双子鬼怨气极重,若真被他找到法子炼化,或许能换到一线生机,但必然会伤及无辜。” 友叔沉默了很久,久到钱小豪都以为他不会再说话,才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冷硬:“阿九若是还念着几分师徒情分,就该知道这行的规矩。阴阳有界,生死有序,强求不得。” 他的手指在桌子上轻轻敲着,发出沉闷的声响:“要是他真敢做不该做的事,坏了规矩,伤了人命……” 友叔顿了顿,眼底闪过一丝狠厉,“我会亲自清理门户,不会让他坏了这一带的安宁。” 王铮听完,点了点头,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有些事点到为止即可,友叔既然说了会管,以他的性子,必然不会食言。 第25章 陈门残薪煨旧坛,陋巷孤影擎道灯 突然,王铮似乎想到了什么,他放下筷子,看向友叔:“友叔,我听鲁耶先生说,您以前是茅山一脉的?” 友叔闻言愣了愣,随即从烟盒里抽了根烟点燃,深吸一口道:“鲁耶这老东西,连这都跟你念叨了?” 烟雾从他齿间漫出,他望着远处昏黄的路灯,声音添了些沙哑:“准确说,不是我,是我们陈家。” “陈家?”王铮眼里浮出好奇,手里的筷子轻轻搁在碗沿,显然来了兴致。 钱小豪也停下了扒饭的动作,虽说这些江湖事儿跟他不沾边,可友叔语气里的沉郁,还是让他忍不住竖起了耳朵。 “我们陈家祖上确是正经茅山传人,前清那会儿在当地也算有些名号。” 友叔夹着烟的手指轻轻点了点桌面,“那时候的陈家法师,法力是真扎实,随手画道符就能镇住邪祟。 夜里走黑道,只要报上‘陈家’二字,孤魂野鬼都得绕着走。” 他顿了顿,烟灰簌簌落在桌沿。 “可惜到了前清末年,朝廷暴虐,到处残杀百姓,积了太多冤魂。 官府逼着我祖上出手灭了那些冤魂,祖上不肯,都是枉死的可怜人,哪能赶尽杀绝? 就因为这,我们陈家被满门抄斩。侥幸逃出来的几个人,一路颠沛到了香江,才算保住条根。” 王铮眉头微蹙,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碗边。 他虽早知道江湖险恶,却没料到陈家竟有这样惨烈的过往。 钱小豪则默默端起碗,扒了口饭,嘴里的糯米突然变得有些干涩,咽着都费劲。 “只是当年逃难仓促,大多传承没能带出来,只留下一件祖传法器。” 友叔的目光暗了暗,“那玩意儿邪门得很,杀妖除魔是厉害。 可每次动用,对自个儿耗损极大,传到近代,几乎成了催命符。 我们这一脉,也就这么慢慢没落了。” 烟蒂烧到了指尖,友叔猛地回神,把烟头摁灭在烟灰缸里。 “我爹当年就是这样。 他带着我跑遍各地帮人驱邪,最后到了这儿,把我托付给邻居,说去处理一桩‘生意’,完事就带我走。 结果呢?等我再见到他,已是两天后的停尸房。 他动了那祖传的法器,没回来。” 说到这儿,他拿起酒瓶给自己倒了半杯,仰头灌下去,喉结滚动着。 “我把他留下的那些道法书全收了回来,一页页啃,一招一式练。 为啥学?一来是不服气,陈家的东西,不能就这么断在我手里。 二来……总想着弄明白,我爹当年到底为了啥,非要拼上性命。” 王铮端起茶杯喝了口,目光落在友叔紧攥酒瓶的手上。 对方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显然友叔并没有他语气中说的那般坦然。 钱小豪放下筷子,指尖在桌布上蹭了蹭。 忽然觉得自己下午那点绝望,在这样的过往面前实在算不得什么,简直是无病呻吟。 友叔苦笑一声,摇了摇头:“可自学哪有那么容易? 正统道门有传承,有祖师爷庇佑,师父手把手带着,哪些坎能过,哪些坑要躲,门儿清。 我们这种散野路子,全靠自己摸黑闯,稍微走偏一步就可能出岔子。” “就说我刚学那会儿,照着书上画符。 就因为墨里少掺了一味朱砂,不仅没镇住邪祟,反倒被那东西缠了半宿,胳膊上至今留着块疤。” 他撸起袖子,胳膊上一道淡粉色的疤痕在灯光下格外显眼。 “这就是自学的弊端——没根没底,缺了祖师爷护持,极易犯五弊三缺。 鳏寡孤独残,钱命权缺其一,几乎是散修的通病。 我如今窝在这排档里,守着这点手艺,也算……算是怕了吧。” 王铮指尖一顿,原来还有这么段故事。 钱小豪则听得有些发怔,他这才明白,那些能跟阴邪玩意儿打交道的人,背后要担着多大的风险。 “老鲁当年,也是这么个境况。”友叔拿起烟盒敲了敲,又抽出一根点上,火苗在他眼底跳了跳。 “他在的宗门,传承也是来自茅山,还算保留了点儿传承,可惜啊,传到他们那辈早就不成气候了。 道观年久失修,师父领进门没两年就圆寂了,几个师兄弟相互扶持着,最后却栽在了水鬼手上,小师弟惨死,他也落了重伤。” “这就是散修的命,不管有没有宗门的名头,没了根基,就像没根的野草,风一吹就倒。” 友叔弹了弹烟灰,看向王铮,“所以说,你说你跟老鲁学了点儿道法,说实话我还挺意外的。 我真没料到,老鲁这辈子,竟然还愿意收徒弟。” 王铮自然是听得懂友叔话中的意思。 散修学道的弊端像根刺,扎在每个没正经传承的人心里,可当初若有别的路选,谁又愿意摸着黑往前闯? 他指尖在茶杯沿上转了两圈,轻声道:“友叔,有些事不是想选就能选的。” “但真让我再选一次,还是会走这条路。总不能因为难,就看着那些阴邪玩意儿害人吧?” 友叔闻言挑了挑眉,没接话。 钱小豪在一旁默默听着,忽然拿起筷子扒了一大口饭。 刚才还觉得没滋味的糯米饭,此刻竟吃出了点韧劲,混着腊肠的油气咽下去,心里那点死气沉沉的情绪,像是被这口热饭熨帖了些。 夜渐渐深了,排档外的路灯忽明忽暗,远处传来收摊的摊贩收拾铁架的哐当声。 友叔看了眼腕表,烟蒂往烟灰缸里一摁:“差不多了,你们俩赶紧回屋歇着。” 他指了指楼上的方向,开口说道:“后半夜阴气重,不要在门外溜达。” 王铮点头应下:“知道了。” 钱小豪也跟着站起身,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道:“友叔,谢了你的饭。” 友叔摆了摆手,转身往灶台走:“赶紧走,我还得收拾摊子呢。” 两人走出排档,夜风带着点潮气扑面而来,混着垃圾桶里馊掉的饭菜味,腥甜得让人发闷。 钱小豪抬头望了眼黑漆漆的居民楼,整栋楼像被墨汁泡透了,只有零星几户亮着灯。 昏黄的光透过蒙着灰的窗玻璃渗出来,反倒给墙面上斑驳的污渍添了几分鬼祟的影子。 那一排排整齐的阳台在夜色里张着黑黢黢的口,像无数只窥伺的眼睛,他下意识往王铮身边靠了靠,脚步却比来时稳了些。 “走吧。”王铮拍了拍他的肩膀,率先朝楼道口走去。 夜晚的彩虹邨,相比起白天更加阴森可怖。 原本五颜六色的外墙被夜色剥去了色彩,只剩下灰蒙蒙的轮廓,墙缝里滋生的青苔在路灯下泛着冷绿的光,像爬满了细小的虫子。 楼道口的铁门锈得掉了漆,被风一吹“吱呀”作响,活像有人在身后磨牙。 巷子里的垃圾桶东倒西歪,散落的塑料袋被风吹得满地滚,发出“哗啦啦”的声响,乍听竟像孩童的笑声。 不知哪户人家的窗台上,晾着的白衬衫没挂牢,垂下来的衣角在风里晃晃悠悠,远远看去像个吊死鬼的舌头。 最让人发毛的是寂静,明明住满了人,却听不到半点人声。 只有偶尔从某扇紧闭的门后,传来模糊的呜咽,分不清是风声还是别的什么。 墙角的阴影里总像有东西在动,你盯着看时,它又成了堆破败的纸箱。 可刚移开目光,眼角余光里那团黑影又晃了晃,仿佛下一秒就要伸出手来。 钱小豪攥紧了拳头,手心全是汗,跟着王铮往楼道里走时,总觉得后颈有人吹气。 他猛地回头,却只有空荡荡的巷子,和自己被路灯拉得老长、歪歪扭扭的影子。 第26章 黄符纸人破邪祟,尸油黑气败阴谋 “这个给你。”看着钱小豪缩着脖子、脚步发紧的模样,王铮自然知道他怕得厉害。 当即从口袋里掏出张叠成三角的黄符,符纸边缘还带着点朱砂的暗红,展开时能闻到淡淡的艾草香。 钱小豪盯着那扭曲的纹路愣了愣,惊讶道:“这是符篆?” “嗯,驱邪符。”王铮把符塞进他手里,指尖触到对方冰凉的掌心。 “贴身戴着,夜里要是再觉得不对劲,就捏紧它。这玩意儿虽算不上多厉害,挡挡寻常阴邪还是管用的,关键时刻能救命。” 钱小豪捏着那薄薄的纸片,只觉得触手微烫,像是揣了块小炭火。 他连忙把符塞进衬衫口袋,按住心口的位置,刚才还发紧的后背竟松快了些,连脚步都稳了不少。 “谢……谢谢。”他低声道,声音里少了些抖颤。 王铮没多说,只是朝楼道口扬了扬下巴:“进去吧,别回头。” 两人刚踏进楼道,身后的铁门突然“哐当”一声自己合上了,钱小豪吓得一个激灵,下意识攥紧了口袋里的符纸。 符纸传来的暖意顺着掌心漫上来,他偷瞄了眼王铮的背影,见对方步伐沉稳,心里那点慌意也跟着压下去了些。 电梯“咯吱”一声卡在 24楼,门刚拉开,廊道里昏黄的灯光就像被揉皱的纸,在墙上投下一道道扭曲的暗影。 那些鬼影比傍晚时更浓了。 有的拖着半截身子在墙角蹭,有的贴着天花板飘,指甲刮过墙壁的“沙沙”声。 听得钱小豪后颈直冒冷汗,攥着衣角的手都在抖。 王铮瞥了眼缩在身后的钱小豪,没说话,只大步往 2440走。 刚要推门,藏在 2442房间内的纸人突然传来异动,此刻,正有一道黑影贴在 2442的门后! “是阿九!”王铮瞬间反应过来,猛地转身,胳膊肘一撞就把钱小豪掀到两米外,“小心!” 没等对方站稳,他已经夺过钥匙插进 2442的锁孔,手腕一转,门刚开条缝,里面就泼出一盆黑乎乎的东西! “哗啦——” 粘稠的液体砸在门板上,腥臭味直冲鼻腔,落在地上竟“滋滋”冒起白烟,连水泥地面都被蚀出几个小坑。 钱小豪吓得腿一软,差点坐在地上。 这要是慢半秒,泼在身上的就是他了。 “进去!”王铮低喝一声,拽着钱小豪的后领把他甩进 2440,自己则像狸猫似的窜进 2442。 黑暗里一道拳风直扑面门! 王铮脚下“噌”的错步,像抹影子贴到对方身侧,双手闪电般扣住对方手腕,膝盖带着风声顶过去。 “嘭!”闷响里夹着骨头撞骨头的脆响,两人瞬间弹开。 阿九的声音在暗处响起,带着点戏谑:“好俊的身手,小哥这骨头比庙里的铜人还硬。” 王铮打开电灯,昏黄的灯光下,映出阿九阴恻恻的脸。 他手里还攥着个黑瓷碗,碗底残留着刚才泼出去的黑液。 王铮盯着那碗底的黑渍,喉结动了动。 他认出来了,这玩意儿比原剧情里的黑狗血更毒,阿九竟然在里面掺了尸油! 黑狗血顶多让人失了抵抗力,这尸油却是实打实的索命符。 一旦泼在身上,阴气会像附骨之蛆钻进五脏六腑,死了都不得超生,连魂魄都得被尸油里的怨气裹着,称得上是极端的阴毒。 王铮的面色铁青一片,寒声道:“我尊你一声九叔,为何要在这里害人?” 阿九嘿嘿笑了笑:“他要住在这里,自然得付出点东西。正好,我可以帮他把那对双生女鬼捉走,怎么能说是害人呢?” “你这哪是帮他驱鬼,”王铮攥紧拳头,指节泛白,“分明是想让他死无葬身之地!” 阿九突然低低笑起来,笑声像破风箱似的在屋里打转。 “死了才好呢。 他这条命本就该给双生女鬼填命,我不过是帮着推了一把。 再说了,用他的血肉养肥那对怨鬼,我才能借她们的怨气续命,这买卖划算得很。” 说着,他突然将黑瓷碗往地上一摔,“哐当”一声脆响,碗片溅得到处都是。 “可惜被你坏了好事。”阿九活动了下手腕,指骨发出“咔咔”的声响,“那就只能换个法子了。” 话音未落,他突然从怀里摸出两张黄符。 符纸上用朱砂画着扭曲的纹路,比寻常的引阴符多了几分邪气,边缘还沾着暗红色的血渍。 “既然你破坏了我的事情,那我就直接钉了你的魂!” 阿九狞笑着扬手,两张暗黄色的符纸脱手飞出。 刚离手就“腾”地燃起绿火,化作两道腥臭的黑气,像两条活过来的毒蛇,带着破空的嘶鸣直扑王铮面门。 黑气里裹着粘稠的油星子,正是混了尸油的阴邪玩意儿,闻着就让人头皮发麻。 “来得好!”王铮眼神一凛,指尖在怀里一捞,鲁耶留下的黄符已攥在掌心。 他毫不犹豫咬破舌尖,滚烫的精血混着唾沫点在符面,右手食指中指并拢,以指代笔在符上疾画“破邪纹”,三道朱砂纹路瞬间亮起。 “天雷奔地火,破除世间邪,急急如律令!” “敕!”一声断喝炸响在屋里,黄符应声燃起金焰,纯净的火光像道小太阳,硬生生撞进黑气之中。 只听“噼啪”爆响,黑气如同滚油遇水般炸开。 腥臭的油星子被金焰灼烧得滋滋作响,化作一缕缕黑烟消散,连带着阿九脸上的狞笑都僵了半分。 “有点意思。”阿九舔了舔嘴角的血沫,眼里闪过一丝狠戾。 他突然抬手咬破指尖,殷红的血珠甩在地上,嘴角咧开个狰狞的笑,口中念念有词。 晦涩的音节像毒蛇吐信,听得人耳根发麻。 地面上,刚才泼洒的尸油黑渍突然活了过来! 那些粘稠的液体像蚯蚓般扭曲着,迅速聚成两只沾着黑毛的鬼手。 指甲缝里还嵌着暗黄色的尸泥,“唰”地从地板下窜出,死死攥住了王铮的脚踝! “嗯?”王铮只觉脚踝传来一阵冰冷刺骨的黏腻感,仿佛被两坨寒冰裹住。 一股阴寒的力道顺着皮肉往里钻,连丹田的法力都被扯得晃了晃。 这地缚术果然邪门,专吸活人阳气! 千钧一发之际,王铮心念电转,《纸扎术》里“纸偶初成”的要诀瞬间闪过。 他猛地沉腰稳住身形,左手食中二指并拢,对着房间内一个方向虚虚一点:“去!” “唰!”一道黄影从对应的方向窜了出来,正是他下午藏在那里的纸人! 黄表纸剪的身子在阴气中微微发亮,朱砂点的“灵目”闪着红光,像颗出膛的小炮弹,直扑阿九后颈! 阿九正全神贯注催动的缚术,冷不防后颈一麻,像是被块烧红的烙铁烫了下。 他“唔”的闷哼一声,身形不由自主地往前一歪,操控鬼手的力道顿时松了半分。 “就是现在!” 王铮抓住这刹那的空隙,右手猛地从后腰抽出铜钱剑,手腕翻转,剑脊带着破风的锐响,狠狠拍在脚踝上的鬼手! “当啷!”铜钱相击发出一声清越的脆响,仿佛寺庙里的钟声,瞬间震散了尸油凝聚的阴气。 那两只鬼手像被烙铁烫过的猪油,“滋啦”一声化作两滩黑水,在地板上冒了阵白烟就彻底消失了。 王铮趁机猛地后退两步,铜钱剑横在胸前,剑尖微微颤抖,却透着一股凛然的锐气。 阿九捂着后颈转过身,眼里的阴鸷几乎要溢出来:“鲁耶那老东西的纸扎术,倒是被你学了几分样子……” 第27章 铜剑镇幽擒厉鬼,紫符藏拙遁邪徒 阿九被王铮那纸人逼得连连后退,眼里的火气“噌”地窜上来,跟要烧起来似的。 他手刚摸到怀里的养魂骨,王铮那边已经先动了。 “你能玩阴的,我就不会?”王铮嘴角一撇,左手抓着那只纸人狠狠摁在地上。 跟着“咔”的咬破指尖,把血珠滴在纸人额头的红点上,“双生女鬼,给我滚出来!” 话音刚落,2442房的墙上“滋啦”冒出黑血,跟泼了墨似的往下淌。 两道穿破校服的影子“唰”地从墙里钻出来。 正是那对双生女鬼! 头发遮得脸严严实实,胳膊腿拧得跟麻花似的,一出来就“嗷”地尖啸,黑丝般的头发跟鞭子似的抽向四周,带着股馊臭味。 “来得正好!”阿九心里一喜。 他正愁没法把这俩女鬼引出来,没想到王铮直接送上门了。 可他刚乐呵两秒,女鬼的头发已经缠上他手腕,冰得他一哆嗦,跟攥着块寒冰似的。 这俩女鬼哪管谁是仇人,刚才的打斗早把她们惹毛了,见人就抽。 头发既抽阿九的脸,又卷向王铮的脚脖子,跟要把人捆成粽子似的。 “找死!”阿九怒吼着拽出养魂骨。 那截青黑色的骨头在屋里泛着幽幽的光,上面的血纹跟蜘蛛网似的,看着就邪门。 这可是他的命根子。 癌症把他身子掏空了,末法时代灵气稀薄得跟没有似的,想修道成仙? 做梦! 肉身烂得跟朽木似的,魂儿也快散了,全靠这骨头用阴邪玩意儿养着魂,才能多喘几天。 可这骨头得吸活人的魂才行,吸一个,骨头就亮一分。 被吸的人不是疯就是傻,连投胎的机会都没了。 也多亏了这缺德事儿,他才有劲儿在这儿蹦跶。 骨头刚碰到女鬼头发就“滋滋”冒烟,跟烧塑料似的,女鬼的尖啸顿时拔高八度,听得人耳朵疼。 阿九趁机抬脚踹向王铮心口,鞋底子还带着股尸臭味,跟刚从坟里捞出来似的。 王铮早有防备,身子一歪躲开飞踹,手里的铜钱剑“唰”地劈向阿九手腕,同时甩出鲁耶留下的黄符:“不长眼的东西!” 黄符一碰到黑发就“腾”地燃起金火,女鬼被烫得动作一慢,王铮趁机冲上去,剑脊“咔嚓”一声砸在阿九胳膊肘上。 “嗷!”阿九痛得叫出声,胳膊以一个诡异的角度弯着,跟断了似的。 养魂骨“哐当”掉在地上,女鬼的头发瞬间缠上他脖子,跟勒绳子似的,勒得他脸发青,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就是现在!” 王铮左手按在女鬼头顶,右手把铜钱剑架在她们脖子上,冷声道:“再闹就让你们魂飞魄散!” 他指尖冒出淡淡的金光,那是他攒了这么久的法力,第一次这么清楚地显出来。 女鬼在金光里挣扎着,头发慢慢松开,露出两张惨白的小脸,眼里的凶光变成了实打实的害怕,跟受惊的兔子似的。 阿九好不容易掰开脖子上的头发,捂着脱臼的胳膊后退,又惊又气:“你居然能镇住她们?” “总比你用尸油耍阴招强。”王铮掏出两张黄符,“啪”地贴在女鬼额头上,把她们定在墙上动弹不得,“这俩鬼我先收了,至于你……” 话没说完,阿九突然摸出三张紫符。 符纸泛着深邃的暗紫色,像浸了夜空的颜色,上面用金线勾勒的纹路流转着微光,细看竟组成了北斗七星的图案,每一笔都透着股镇压天地的气势。 王铮看到那暗紫色的符纸,瞳孔猛地一缩,脸色“唰”地沉了下来,握着铜钱剑的手都紧了三分。 他太清楚这东西的厉害了! 符篆分等级! 最常见的黄符对付些小猫小狗似的小鬼还行。 往上是红符,能镇得住厉害点的邪祟。 而这紫符,已经是道法里的硬通货,威力比黄符强十倍都不止,专门用来拼命的。 鲁耶生前跟他说过,这级别的符纸,末法时代早就快绝迹了,没想到阿九手里居然有。 阿九捏着紫符,指节都在发白,显然也知道这东西金贵。 这是他压箱底的宝贝,本来想留着跟阎王爷抢命用,现在看来,不出手不行了。 紫符刚被他捏在手里,屋里的温度骤降,连空气都带着股被撕裂的刺痛感,定在墙上的女鬼都开始瑟瑟发抖,跟见了猫的老鼠似的。 可他刚要捏诀念咒,走廊传来“噔噔噔”的脚步声,友叔拎着个八卦盘冲了进来。 一看屋里满地黑血,还有掉在一边的养魂骨,友叔的脸“啪”地沉了下来,跟锅底似的:“阿九!你敢在这儿闹事?” 阿九手一缩,跟做贼似的赶紧把紫符塞回怀里,捂着胳膊挤出笑:“误会,都是误会!我跟这位小哥正联手镇鬼呢,这不,刚把女鬼按住,我不小心闪了胳膊……” 王铮冷笑一声:“联手?刚才是谁拿尸油泼人,用骨头吸魂的?当友叔瞎吗?” “小哥别开这玩笑。”阿九冲友叔挤眼睛,跟做鬼脸似的,“您看,女鬼这不被镇住了吗?我就是来搭把手,谁知道这鬼太凶,把我胳膊都拧伤了……” 友叔蹲下身,用手指戳了戳地上的黑血,又瞥了眼那截养魂骨,鼻子里“哼”了一声,跟闷雷似的:“我不管你们是联手还是打架,这楼里再出乱子,我第一个找你算账!” 阿九连忙点头哈腰:“那是那是,我这就走,不打扰你们了。” 他路过王铮身边时,怨毒地瞥了一眼,跟要吃人似的,弯腰捡起地上的养魂骨,捂着胳膊一瘸一拐溜了。 王铮望着他的背影,又看了看被定在墙上的女鬼,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铜钱剑。 心里暗骂一声。 本来打算今天一鼓作气把阿九彻底解决,没成想这老东西手里居然有紫符。 这可麻烦了! 虽说联合友叔未必不能除掉他,但看友叔这态度,明显不忍心下死手。 也是,毕竟阿九是当年友叔亲自接引修道的,就算走了邪路,总归有份香火情在。 道理王铮都懂,可心里就是憋着股无奈。 这次放阿九走,简直是放虎归山,再想找到这么好的机会,难了! 第28章 桃木解怨消戾气,纸人度魂化凶光 友叔临走前又瞪了眼墙上的女鬼,手里的八卦盘反射出幽光。 那盘面刻着茅山“敕令镇煞”符文,照得女鬼虚影一阵扭曲,才拎着镜子“噔噔噔”下楼。 屋里总算安静下来,只剩下双生女鬼被黄符镇住的呜咽声,那声音细得像丝线,缠得人耳朵发紧。 钱小豪看着墙上的黄符,又瞅瞅地上还在冒烟的黑血。 那黑血里混着的尸油味,比片场道具难闻百倍。 他突然喃喃道:“这就是法术吗,好厉害。” 以前拍灵异电影时,那些铜钱剑、桃木剑都是道具,哪见过真能锁鬼的黄符? 没想到不拍戏了,倒在这破楼里见着了茅山真功夫。 王铮正用糯米撒在黑血渍上,米粒落在血渍上“噼啪”作响。 茅山术里,糯米是压制阴煞的利器,专克怨鬼的秽气。 听见这话回头笑了笑,走到墙边撕下女鬼额头上的黄符,指尖金光一闪。 那光芒虽暗,却带着铜钱剑的锐气,两道虚影顿时被无形的力道拽了下来,在地上挣扎着缩成两团黑气,黑气里还裹着半截校服袖子。 “这是专门锁怨魂的纸人。”他从怀里摸出两只新扎的纸人。 纸人胸口用朱砂画着“镇魂阵”,边角沾着的糯米粉簌簌往下掉。 这是《山海秘闻录》里的茅山法子,符咒纹路比普通镇邪符多了三道‘锁魂勾’,即便是凶淚恶鬼,一旦被锁入其中,也难以挣脱。 王铮捏着纸人在空中虚画半圆,另一只手掏出铜钱剑竖在胸前,低喝一声“收”。 那铜钱剑是三十六个康熙通宝串成的,这玩意儿兼具辟邪与束缚之力。 两团黑气像被磁铁吸住似的,“嗖”地钻进纸人肚子里。 纸人瞬间鼓胀起来,表面浮现出扭曲的人脸,嘴巴咧开诡异的弧度,像是在尖叫,挣扎着想要撑开纸皮。 “还敢闹?”王铮掏出两张黄符拍上去,符纸一贴就听见“滋啦”声,像是热油浇在冰上。 他屈指在符上敲了三下,念道:“天罗网,地罗网,茅山祖师亲下网!” 这是茅山“拘鬼咒”的片段,专用来约束不服管的怨鬼。 “老实待着,再折腾就让你尝尝五雷轰顶的滋味。” 这话一出,纸人顿时安分下来,软塌塌地趴在地上,只余下淡淡的黑影在纸皮下蠕动。 钱小豪看得眼皮直跳,他总算明白,电影里的惊恐表情,根本不及亲眼见着鬼被符咒降服的万分之一。 “现在你房间干净了。”王铮把纸人揣进布袋,布袋里的铜钱剑发出轻微的碰撞声。 “这纸人能锁她们三日,三日内我设坛解怨,保准让她们没法再害人。” 钱小豪攥着衣角低声道:“谢谢。” 若不是王铮,他恐怕早成了怨鬼的替身。 王铮咧嘴一笑,摆了摆手:“都是邻居。” 转身往自己房间走时又回头叮嘱,“夜里别开门,开门准出事。” 关上门,王铮反手扣上暗锁,“咔哒”一声轻响,把走廊的阴气彻底隔在外面。 他将两只纸人摊在积着薄灰的桌上,纸人还在微微颤动,朱砂画的符咒不时闪过妖异的红光,像两颗被攥在掌心的、濒死跳动的心脏。 他垂眼盯着纸人上蠕动的黑影,指尖在桌面上轻轻敲击,发出“笃、笃”的轻响。 换做其他法师,见着这般凶戾的怨鬼,早就让她们魂飞魄散了。 可王铮不同,他看过《僵尸》的删减片段,知道这对双生女鬼生前是遭人凌辱的学生,怨气再重,根源也是“冤”。 茅山派说“解怨先明因”,不查清来龙去脉,光靠符咒镇压,迟早会反噬。 “也是两个苦命人。”王铮轻叹一声,指尖摩挲着纸人边缘的糯米粉。 鲁耶教他,茅山术里糯米不仅能压邪,还能用来“问灵”,只是这俩女鬼怨气太重,眼下还没法沟通。 这也是他没下死手的原因,比起消灭,他更想按茅山规矩来:先拘住,再查因,最后解怨。 他弯腰从床底拖出个落满灰尘的木箱,箱盖一掀开就呛出股陈旧的霉味,里面是鲁耶之前留下的茅山家当。 三足青铜鼎缺了个角,却依旧泛着冷光,鼎底的烟灰垢里还能看见残留的“三茅真君”符咒印记。 青铜香炉里半截没烧完的檀香,正是设坛时“请祖师”用的。 最底下压着把桃木剑,剑身上刻满密密麻麻的符文,比道具剑沉得多,是正经茅山辟邪的老物件。 王铮把东西一一摆到桌上,先在桌前用石灰撒了个圈。 这是茅山“拘魂坛”的范围。 圈里再撒上糯米,摆上香烛黄符,算是搭好了简易法坛。 他从布袋里摸出三清铃摇了摇,“叮铃铃”的响声让纸人瞬间一颤,黑影缩得更紧了。 茅山说这铃声能震慑阴邪,让它们不敢妄动。 “茅山有令,先拘后化。”他点燃三炷清香插进香炉,青烟袅袅升起,在烛光里扭出诡异的弧线,缓缓缠向桌上的纸人。 “三茅真君在上,弟子王铮今日设坛,拘此怨魂查因解怨,恳请祖师加持。” 接着从墙角摸出半截蜡烛,火柴擦出“嗤”的火星,昏黄的光晕瞬间漫开,把房间里的家具都映出扭曲的影子。 他捏着蜡烛往烛台里插时,余光瞥见纸人上的黑影突然停住蠕动,像是被这抹光亮烫到似的,缩成了两团更小的黑疙瘩。 阴灵畏光,这是天性,也合了茅山“以阳克阴”的道理。 “《山海秘闻录》里说,超度怨鬼得先解执念。”他翻出那本泛黄的线装书,捏起一张黄符,蘸了点香炉里的香灰。 又咬破指尖滴了滴精血,茅山符咒讲究“精血为引”,能让符力直透魂体。 在符面画起“解怨咒”时,朱砂混着血珠自动连成一串流转的符文,符旁还写着“天地解怨,阴阳和合”,正是茅山解怨符的标准样式。 “茅山有令,解怨释结。”他念起咒语,声音沉稳如钟。 “前生冤仇,今世化解。怨若不消,符力催之;恨若不散,雷火焚之。太上老君,三茅亲判,急急如律令!” 这咒语刚柔并济,既劝怨鬼放下,又带着祖师爷的威慑,正是茅山化解怨气的核心法门。 将黄符往纸人上一贴,符纸瞬间燃起淡蓝色的火焰,却不烫手,只带着股清洌的檀香,那是符力在消解戾气。 纸人里的黑影猛地翻腾起来,发出尖厉的嘶鸣,声音里除了怨气,还有浓浓的恐惧,像是在害怕这茅山符咒的威力。 第29章 观灵初探双姝冤,始见九叔施邪谋 王铮拿起桃木剑,剑尖挑着另一张符纸,围着桌子踱起步子,口中念念有词。 桃木剑身上的符文被烛光映得发亮,每走一步,就有一道金光从剑尖淌下,渗进纸人里。 这是茅山“以剑引气”的法子,用桃木的阳气冲散怨鬼的阴气。 那金光落在纸上,纸人表面的黑影就褪去一分,露出底下黄表纸的原色。 起初,纸人还在剧烈颤动,朱砂符咒的红光忽明忽暗,黑影在纸皮下扭曲挣扎。 隐约能看到少女蜷缩的轮廓,双手捂着眼睛,像是在躲避什么。 可随着“解怨咒”的声音越来越沉,蓝火渐渐裹住纸人,那些黑影的挣扎慢慢变缓。 尖鸣也低了下去,成了细碎的啜泣,像极了受委屈的小女孩哭声。 王铮见状,从三足鼎里抓出一把糯米,往纸人上一撒。 糯米落在纸上,竟“噼啪”爆开细小的金芒,这是茅山“符米问灵”的前奏,用糯米的生机试探怨鬼是否愿意沟通。 纸人里的黑影渐渐褪去漆黑,透出淡淡的灰白,蠕动的幅度越来越小,连带着纸人的颤动都轻了。 突然就在这时,纸人上的蓝火突然暴涨,又倏地熄灭。 原本鼓胀的纸人瘪了下去,朱砂符咒的红光变成了柔和的白光,像月光那样清净。 纸皮下的黑影不再扭曲,竟慢慢舒展开来,化作两个模糊的少女轮廓,有着一头乌黑的长发,穿着洗得发白的校服。 虽然依旧苍白,却没了之前的戾气。 “看来愿意说了。”王铮收起桃木剑,指尖在剑脊上蹭了蹭,刚才引气时,剑身上的符文还残留着淡淡的暖意。 他从木箱最底层翻出个巴掌大的小陶罐,陶土色的瓶身上刻着“敕令”二字,笔画间填着朱砂,正是茅山派用来稳妥存放魂魄的“锁魂瓶”。 把两只纸人小心翼翼地放进瓶里,刚塞进去就听见“咔哒”轻响,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里面落了锁。 王铮对着瓶口吹了口气,又贴上张“安魂符”:“今晚先委屈你们,明早用符水开了观灵术,咱们好好聊聊。” 他摩挲着瓶身的纹路,心里的疑团像潮水里的泡,一个个冒出来。 原剧情说那凌辱两人的畜生早已死亡,可由于阿九当时就住在楼里,所以王铮总是不由得多想。 现如今,为了自己能够继续苟延残喘,阿九使用养魂骨延续寿命,甚至于打算利用双生女鬼延续寿命。 说不准,当初双生女鬼的死亡,以及她们的诞生,都是跟阿九有关系呢? “解怨先明因,这话鲁耶没说错。”王铮回过神来,不再去想这个事情,转而把锁魂瓶放进木箱,又往里面撒了把糯米。 按茅山规矩,锁魂器物得用五谷养着,免得魂魄受阴煞侵扰。 他瞥了眼桌上的《山海秘闻录》,书页还摊在“观灵术”那页,上面画着符水配方:无根水(雨水)混着朱砂,还得掺点法师自己的指尖血。 窗外的月光突然被云遮住,屋里的烛火晃了晃,在墙上投下幢幢鬼影。 王铮抬头看了眼,从布袋里摸出三枚铜钱压在烛台底座,这是茅山“镇烛术”,防止阴风吹灭灯火坏了法坛气场。 “九幽度亡科的科仪还得备齐。”他清点着木箱里的东西:黄符还差三张,往生钱得用朱砂画满符文,最重要的“解怨疏文”还没写。 那得用黄纸朱砂,把查明的冤屈一条条列清楚,焚化时才能上达天听。 昏黄的灯光落在空了的桌面上,刚才纸人摆放的位置还留着淡淡的朱砂印。 王铮知道,这只是化解的第一步。 等到彻底地查清相关问题之后,她们才能够走得安心。 次日。 天刚蒙蒙亮,王铮就爬了起来。 窗外飘着细雨,正好接了半盏无根水,他把朱砂研碎了混进去,又刺破指尖滴了三滴血珠,符水顿时泛起淡淡的金芒。 “观灵术讲究‘心净眼明’。”他对着铜镜,用指尖蘸着符水抹过眼皮,冰凉的触感顺着睫毛往下淌。 按照《山海秘闻录》的记载,拇指掐着无名指根的“观灵诀”,口中念道:“天地玄宗,万炁本根。广修亿劫,证吾神通……开!” 最后一个字出口,镜中的自己瞳孔突然蒙上层白雾。 王铮转身端起锁魂瓶,揭开“安魂符”的瞬间,两道淡淡的虚影从瓶口飘出来,正是那对双生女鬼。 她们穿着洗得发白的校服,头发湿漉漉地贴在脸上,看见王铮时往后缩了缩,眼里没了戾气,只剩怯生生的惶恐。 “别怕。”王铮把锁魂瓶放在桌上,推过去一碗清水,“说说当年的事吧,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左边的女子垂眸抿了抿唇,声音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颤抖:“我们是一对孪生女,我叫林美娟,这是我妹妹林美仪。” “打从娘胎里就是一体双生,出生那会儿有个云游的道长路过,盯着我们姐妹俩的眉宇看了半晌,说我们是阴阳同体的灵胎,三魂七魄比常人凝实,天生就带着打通阴阳二界的根骨。 可我们家是标准的无神论者,爸妈只当是江湖术士胡吹,这事也就搁过去了。” “从小到大我们都跟普通姑娘一样,背着书包上学堂,考试、放学、回家帮衬着做家务,别说撞鬼了,连夜里走路都没遇见过啥怪事。” 林美娟说到这儿顿了顿,指尖无意识地绞着衣角:“直到十三岁那年,我们姐妹俩生了一场大病,等到彻底好了之后,眼睛就跟开了窍似的,能瞧见些旁人看不见的东西了。” 王铮眉峰一挑,右手不自觉掐了个子午诀:“你们这是冲开了天眼穴?寻常人需得筑基三年,引气入体方能窥见阴阳,你二人竟能先天觉醒?” “我们也不知道该叫啥,”林美娟抬眼望他,眼神里带着点茫然,“反正就是能看见游魂野鬼在阴阳界里穿梭,还能瞧见人身上裹着层七彩的气。 后来听街坊里懂行的阿伯说,那叫三花聚顶的灵光,对应着天地人三花,是精气神凝练所化。” 王铮眨了眨眼,追问道:“七彩的灵气?” “嗯,”林美仪这时接过话头,声音比姐姐更细弱些,“后来我们才琢磨明白,人有七情六欲,对应着五脏六腑的精气。喜乐时是脾土的黄,怒极了就泛着肝木的赤,要是忧思过重,那气就成了肺金的灰。 这些气色不光显在脸上,连周身的气场都跟着变。” “我们瞅着那气场流转,就知道对方这会儿是啥境况。” 王铮这才恍然,指尖在掌心画了个八卦:“难怪道家说‘气散则神离,神离则邪侵’,精气神亏空时三魂不稳,自然成了阴邪觊觎的鼎炉。” 他收敛神色,沉声问道:“这跟你们遭的祸有啥关联?” 林美娟飞快地瞥了妹妹一眼,两人眼神交汇的瞬间都闪过一丝惊惧。 “就在我们刚能瞧见这些东西的时候,九叔就找上门来,背着个黄布褡裳,里头装着桃木剑和黄符,说要收我俩为徒,传我们六甲秘祝、八卦阵图,只要勤加修炼,定能修成阳神出窍的本事!” “九叔?”王铮眉头微蹙,插话问道,“你们说的这个九叔,莫非是住在这栋楼里的阿九?” 林美娟和林美仪对视一眼,齐齐点了点头。 林美娟应声说道:“是啊,他说我们是百年难遇的‘双生灵根’,错过这天道机缘就要遭天谴。” 只听林美娟继续说道:“可那会儿我们刚瞧见那些青面獠牙的鬼魂,三魂都快吓飞了,哪还有心思学这些吐纳练气的功夫? 九叔临走前,说‘阴阳眼开而不护,我们迟早会遭遇天谴’,让我们好自为之。 当时我们只当是吓唬人,没成想……” “谁知道第二天……我们来这儿补课,那个平时对我们疼爱的老师,突然就跟中了邪似的扑过来……他、他……” “他身上的气场是一下子变的!” 林美仪猛地拔高声音,声音里带着哭腔,“前一秒还是温和的土黄,就像庙里供着的琉璃盏,后脚就成了至阴的墨黑,裹着股子坟地里的尸气,一点儿征兆都没有!” 王铮抬手摆了摆,食指在太阳穴上轻轻点了点,示意她们不必再说下去。 从他们的描述中,王铮已经能够确定,这分明是被人下了“移魂咒”,用邪术强行扭转了心神。 而这一切,绝对是跟阿九脱不了干系! 第30章 妖氛扰世道心在,纸甲横戈斩孽邪 王铮指尖在桃木剑上摩挲着,剑身上的符文被掌心的温度捂得微热,却暖不透心里那点沉郁。 他望着眼前缩成一团的双生女鬼,校服裙摆还沾着虚幻的泥点,像极了受惊的幼鹿。 明明是该被道法庇佑的生灵,到头来却成了邪术的牺牲品。 “降妖除魔,护佑众生……”王铮低声重复着这八个字,喉结动了动,“可有些人拿着祖师爷传下的本事,却把它变成了害人的刀子。” 他想起鲁耶留下的手札里写过,茅山弟子入门时要立誓“术法若用于私怨,必遭五雷轰顶”。 当年三茅真君踏遍山河斩妖邪,可不是为了让后人用道法算计无辜。 林美娟姐妹俩怯生生地抬头,眼里的惶恐掺了点茫然。 她们或许到现在都想不明白,那个自称要传她们道法的“九叔”,为何会把她们推入深渊。 王铮深吸一口气,将桃木剑归鞘,剑穗碰撞的轻响在屋里荡开:“你们别怕,既然我撞见了,就不会让这事就这么算了。” 他重新拿起锁魂瓶,指尖在瓶身的“敕令”二字上敲了敲:“解怨疏文我会写清楚,阿九欠你们的,我会一一讨回来。” “现在,你们先进去待着吧!” 王铮将锁魂瓶收入木箱,转身从木箱底部翻出一摞桑皮纸。 这纸比黄表纸厚实数倍,纤维坚韧如细麻,是鲁耶生前特意留着练高阶纸扎术的。 他又找出那罐封存的桐油,罐口一启,就飘出股清苦的木味。 这是第三层“纸甲护体”的关键材料。 “之前和阿九缠斗时,凭着一股急劲把纸人逼到了‘灵犀一线’。 可真要对上他的紫符,还差得远。”王铮摩挲着桑皮纸边缘,想起昨夜纸人撞向阿九时的滞涩,眉头又紧了紧。 第二层的纸人虽能听令,却挡不住阴邪的戾气,唯有练出“纸甲护体”,才算有了能硬碰硬的本钱。 他取过剪刀,按照《纸扎术》里的图谱裁剪。 桑皮纸质地坚硬,剪起来“咔嚓”作响,得用巧劲顺着纤维走向下刀,才能叠出贴合身形的甲胄轮廓。 很快,十几个巴掌大的纸人雏形在桌上排开,个个身姿挺拔,只是还没披甲,看着像群赤膊的兵卒。 接着是浸桐油。 王铮找了个陶盆,将桑皮纸层层叠好放进去,再倒上桐油没过纸面。 油液顺着纸纹慢慢渗透,原本米白的纸张渐渐变成半透明的琥珀色,拿在手里沉甸甸的,竟有了几分皮革的韧性。 “这一步最磨性子,油浸不透,甲胄就发脆,挡不住三两下冲撞。”他想起纸扎术里的叮嘱,守在盆边不时翻动纸张,指尖沾着的桐油凉丝丝的,倒让心里的焦躁淡了些。 等纸彻底吸饱桐油,王铮取来朱砂笔,蘸着掺了精血的朱砂,在每张纸人胸口画“镇煞符”。 这符比“驱邪符”复杂十倍,需绕着纸人周身画满三十六道圈,圈与圈之间还要用金线(实为掺了金粉的朱砂)勾连,才算成阵。 画到第七个纸人时,他忽然想起昨夜与阿九斗法的场景。 当时纸人被尸油黑气沾到,瞬间就焦了半边,若那时有这“镇煞符”护体,未必会那么狼狈。 笔尖一顿,朱砂在纸上洇出个小红点,他深吸口气稳住手:“越是急,越得沉住气。” 等最后一笔落下,桌上的十二个纸人已个个身披“金甲”(桐油浸透后泛着琥珀光,远看如金),手持纸剪的长枪短剑,虽仍是纸糊的,却透着股肃杀之气。 王铮指尖在为首的纸人头顶一点,低喝一声:“起!” 纸人“唰”地立起,动作竟比第二层时流畅了数倍。 “成了!”王铮眼里闪过喜色。 他当即便是试了几个指令,纸人挥剑、格挡、甚至能跃起劈刺,动作虽还有些机械,却实打实有了“战力”。 十二个纸人列成小阵,朱砂符光在晨光里连成一片,王铮望着这支初具规模的“纸甲兵”,捏了捏拳头,心中总算是多少具备了一点儿底气。 “收起来,关键时刻再使用。” 他将纸人收入特制的木盒,盒底铺着糯米,能持续滋养符力。 窗外天光彻底亮透,楼道里的阴气被朝阳驱散了大半。 王铮推开房门,侧耳听了听 2442的动静,里面传来钱小豪均匀的呼吸声。 看来昨晚阿九的阴招,并没有影响到他休息。 电梯下行时“咯吱”作响,到一楼刚开门,就见燕叔刚好等在了电梯门外,眉头拧得像团打结的麻绳。 虽说王铮和他不算熟络,却也在友叔这儿碰过几次面,此刻见他这模样,忍不住问道:“燕叔,出什么事了?” 燕叔抬头,烟蒂从指间滑落,看到是王铮,脸上硬挤出点笑纹:“王先生,正好,阿友让我来找你,说有急事。” “友叔找我?”王铮心里咯噔一下,大清早的,不知友叔有什么事,可心头却莫名浮起一丝不安。 到了大排档,就见友叔正坐在桌边吃肠粉,忙活了一早晨,额角还挂着细汗。 瞧见燕叔领着王铮进来,他三两口扒完最后一点肠粉,抽纸擦了擦嘴,脸色一沉:“阿铮,臭口东出事了。” “怎么了?”王铮心头一紧,连忙追问。 旁边的燕叔接过话头,声音发涩:“我昨晚在后楼梯捡到了臭口东的金牙。” 这话一出,王铮的脸“唰”地沉了下去。 他太清楚了,这意味着臭口东已经遇害! 这剧情也太赶了吧? 钱小豪被鬼上身才刚过一天,昨晚他才拦下阿九的阴招,怎么臭口东就突然没了? 不对。 这时间线根本对不上! 友叔点了根烟,烟雾缭绕中开口:“我本来觉得,不就是颗金牙吗,让阿燕给梅姨送回去就是了。” “可金牙旁边有好多血,连栏杆都变形了,像是被人硬掰过似的。”燕叔皱着眉补充,“阿凤说,她看见一个男人杀了臭口东,那男人身后还跟着好些小孩子。” “阿凤虽说是傻了,她的话本当不得真。”友叔猛吸一口烟,烟蒂在指间烧得通红,“可眼下出了这些事,由不得人不往心里去。” 听到“阿凤”两个字,王铮愣了愣。 他记得这个可怜人。 她丈夫,也就是小白的父亲,正是当年给双生女鬼补课的老师。 当年她丈夫死亡之后,阿凤就疯了! 心头掠过一丝感慨,随即压下,追问道:“怎么不直接问梅姨?” “问了,”燕叔叹了口气,“阿梅说,臭口东昨晚出门扔垃圾,就再没回来。” 友叔沉默片刻,看向燕叔:“你是怕梅姨扛不住?” 燕叔点头:“我想先找到人再说——不管是死是活,总得有个准信,再跟阿梅开口。” 王铮抿了抿嘴:“要不我们去现场看看?或许能找到线索。” “我去过了,”燕叔摇头,“后楼梯的血迹乱得很,东一摊西一摊,看着像被什么东西拖过,根本理不出头绪。” 王铮眼珠转了转,突然开口:“那……要不我们去九叔那儿看看?” 第31章 邪符锁尸阴气盛,危局当前剑已横 王铮的话一出口,大排档里瞬间安静得能够听到心跳声。 友叔狠狠吸了口烟,烟屁股在烟灰缸里碾了碾,火星溅起又熄灭,他喉结滚动两下,终于开口:“也好。” 之前王铮跟他提过阿九的事,他嘴上没说,心里却总绕不过那道坎。 毕竟是他当年亲手引阿九入的道,手把手教地画符念咒。 后来这小子走了邪路,两人吵翻了脸,可那句“师父”,总让他存着点香火情,想着或许有天能把人拉回来。 直到昨晚瞧见那截养魂骨,友叔心里最后一点念想才算断了。 那骨头沾地哪是阴气,分明是一条条人命熬出来的邪祟! 若阿九真敢对邨里街坊下手,他这一次绝对不会饶了对方。 “他住三楼最里头那间。”友叔站起身。 燕叔愣了愣:“阿友,你……” “有些账,该当面算算了。”友叔的声音不高,却带着股斩钉截铁的硬气。 王铮看在眼里,心里那点悬着的石头落了落。 有友叔在,就算阿九掏出紫符,他们也多了几分底气。 三人往楼道走时,晨雾正散,可阳光照进楼道,却像是被什么东西吸走了似的,总透着股阴冷。 走到三楼拐角,就能闻到一股淡淡的腥气,跟昨晚 2442房里的尸油味有几分像,只是更淡些,顺着门缝往外飘。 而这腥气传出的地方,正是阿九住的那间。 友叔抬手叩门,拐杖敲在铁皮门上,发出沉闷的“咚咚”声,在空荡的楼道里格外响。 “阿九,开门。” 屋里没动静。 友叔又敲了三下,声音提高了些:“我知道你在里头。” 沉默了约莫半分钟,门内传来拖沓的脚步声,接着是门栓拉动的“吱呀”声。 门开了道缝,阿九那张阴恻恻的脸探出来,瞅见门外三人,眼里闪过丝诧异. 随即又挂上那副似笑非笑的德行:“师傅?燕叔?这大清早的,什么风把你们吹来了?” “别叫我师傅,叫友记就行。”友叔慢悠悠开口,手已经按在了门上,“来了都不请我们进屋坐坐?” 阿九挤了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手却死死撑着门,胳膊上青筋都冒出来了:“家里来客人了,不方便招待,改天吧,等我收拾干净了再请您……” 友叔“嗤”地笑了声,眼神跟刀子似的刮着他:“你这位客人,该不会是臭口东吧?” 阿九脸“唰”地白了,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没有的事!我跟臭口东那老东西没两句交情……” 话还没说完,友叔身后的王铮突然伸手推门。阿九没防备,门板“吱呀”一声被推得大开,几人顺势就闯进了屋。 “梅姨?你咋在这儿?”友叔一眼就瞧见站在屋中间的梅姨,她手攥着衣角,跟个做错事的孩子似的,眼神躲躲闪闪。 “没、没事,我就是来阿九这儿随便看看……”梅姨说话都打哆嗦,眼神一个劲往墙角瞟。 燕叔没多想,直愣愣追问:“梅姨,阿东回家了不?” 这问题跟炸雷似的,梅姨明显慌了神,结结巴巴地应:“哦、哦,回、回去了!早回去了!” 旁边的阿九攥着拳头,指节都捏白了,直到梅姨说完这话,才偷偷松了口气,后背都被冷汗浸湿了。 友叔在屋里转了圈,床底下、柜子边都瞅了,没见着臭口东的影子,转头冲门口的王铮使了个眼色。 王铮心里打了个突,臭口东肯定没了,不在这儿,八成藏梅姨家了! 他二话不说,转身就往门外冲。 友叔见状愣了下,立马反应过来,抬脚就追,还不忘冲屋里喊:“阿燕,去梅姨家!” 梅姨和阿九听到这话,脸“唰”地又白了。 梅姨跟被踩了尾巴的猫似的,拔腿就往外跑,恨不得长两翅膀。 屋里就剩燕叔和阿九了。 燕叔盯着他,叹了口气:“阿九,有些事,你咋就拎不清呢?” 阿九沉默了好一会儿,声音哑得跟砂纸磨过似的:“燕叔,从我师傅带我入门那天起,我就知道,人这辈子除了生死都是小事。可现在,我快死了。” 燕叔也沉默了,半晌才开口:“可你干的这些事,是要遭天谴的!” “我都快死了,还管什么天谴不天谴的?”阿九脸上露出股狠劲,“能多活一天是一天!” 燕叔摇了摇头,眼神里带着失望:“行吧,你好自为之。记住了,人在做天在看,坏事做绝了,迟早的报应。” 说完,他转身就往外走,留下阿九一个人在昏暗的屋里,背对着门口。 窗外的天光被厚重的窗帘挡着,屋里暗得像口深井。 阿九的脸阴沉得能滴出水来,手指死死抠着墙皮,指甲缝里都嵌进了灰。 他早知道这档子事瞒不长久,可没想才刚动手就被揪出苗头,心里那股不祥的预感跟野草似的疯长。 “都是那个王铮……”他猛地转过身,眼里的狠劲几乎要凝成实质,“要不是他多管闲事,哪会这么快露馅!” 昨晚被纸人烫到的后颈还在隐隐作痛,养魂骨吸来的阴气在体内翻涌,却压不住心头的戾气。 他本来打算先用钱小豪的魂魄养肥双生女鬼,再借怨气冲开体内的郁结,哪怕多撑一个月也好。 可现在,计划全被搅了。 阿九踉跄着扑到墙角,掀开黑布。 底下是个蒙着符纸的坛子,坛口正往外渗着黑气,里面隐约传来细碎的抓挠声。 那是他刚收来的阴童,本想留着对付友叔,看来现在得提前派上用场了。 “小子,你坏我活路,我就让你死无葬身之地!”阴暗的房间中,阿九缓缓出声道。 另一边,王铮已经冲到梅姨家门前。 铁门加木门,锁得严丝合缝,铁锁上还缠了圈锈铁链,看着就跟焊死了似的。 他指尖一抖,三个指甲盖大的纸人“啪”地落在地上,纸脚沾着的糯米粉在地面拖出细痕,顺着门缝就钻了进去。 王铮闭眼凝神,指尖微微发颤。 这是“灵犀一线”的高阶用法,能借纸人感官“看”清屋里的情形。 下一秒,画面就在他脑子里铺开:不大的客厅中央,一口黑沉沉的棺材正悬在半空,离地半尺高,棺身渗着白霜似的寒气,连空气都带着冰碴子味。 “棺材是空的?”王铮眉头一挑。 纸人绕着棺材转了两圈,没探到半点活气或尸气,看来臭口东的尸体不在这儿。 不等他细想,纸人已经滑向阳台边的洗漱间。 那扇木门关得死紧,门缝里却贴满了暗红色的符纸,纸纹扭曲如蛇,赫然便是“养尸符”! “果然藏浴室里了。”王铮心里咯噔一下。 原剧情里,阿九就是用这法子养尸,借尸气催熟怨鬼,好吸收怨气续命。 “你闭着眼杵这儿干啥?”友叔踩着拖鞋“啪嗒啪嗒”追上来,见王铮对着铁门一动不动,眉头拧成个疙瘩,“撬锁还是砸门?我带家伙了。” 他说着就往腰后摸,还真摸出把小撬棍,铁头上闪着冷光。 王铮睁眼时,眼里还残留着纸人传来的阴寒:“别砸,里面不对劲。” 他朝洗漱间的方向努努嘴,“臭口东在浴室里,阿九贴了养尸符,这是在养尸!” 话音刚落,门缝里的符纸突然“滋啦”响了一声,纸人传来的画面瞬间糊成一片。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里面猛地动了! “糟了!”王铮猛地睁眼,声音都变了调,“尸变要提前了!” 第32章 痴念锁魂尸破户,剑劈符焚厉煞生 王铮指尖已搭上桃木剑的剑柄,指腹碾过冰凉的剑鞘,正欲借着晨雾未散的掩护,用符纸催动门锁机关。 他算准了尸变前的最后片刻混沌,要趁那东西还困在僵硬里,一剑钉穿它的天灵盖,绝不能让其踏出浴室半步。 可就在这时,楼道拐角传来急促的喘息。 梅姨像被狂风卷来的败叶,踉跄着扑到铁门前,枯瘦的手指死死扣住栏杆,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如骨。 “友哥!你们要做什么?”她的声音劈得像被撕裂的布帛,额前的碎发黏在汗湿的脸上,“这是我的家!你们凭什么闯?” 友叔刚被王铮点破“养尸符”的凶险,眉头拧成了疙瘩,见梅姨拦在身前,急得用拐杖笃笃敲地:“阿梅!到这份上了还瞒?阿东是不是已经没了?” “没!”梅姨的声音陡然拔高,眼里却炸开惊惶的火星,她慌忙别过脸,手却攥得更紧,“阿东就在里头睡……睡觉呢!” “可他已经成了僵尸。”王铮的声音冷得像淬了冰,他摸向腰间的黄符,指尖已能感受到符纸因周遭阴气而泛起的微麻。 “阿九用养尸符锁着他,等的就是尸变那一刻,借他的怨气化自身的邪!” “我不知道什么尸变!你们走!都给我走!”梅姨突然发力去推王铮。 掌心触到他胳膊时却猛地缩回,像是被烫着似的,转而死死抵着铁门,后背绷得像张拉满的弓。 友叔看着她鬓角新添的白发,声音沉了沉:“阿梅,你糊涂啊!养尸之地怨气冲天,不出三日,整栋楼的街坊都要被这股子邪祟缠上,到时候死的就不止阿东一个了!” 楼梯口传来脚步声,燕叔扶着墙喘着气上来,见这僵局,忍不住叹气。 “若是阿九那小子搞的鬼,现在拆了符纸,洒上糯米还能补救……再拖就真来不及了。” 梅姨突然抬起头,通红的眼睛扫过三个男人,嘴唇哆嗦着,却一字一句咬得极重:“我说了,我家的事,不用你们管!” 她的声音里突然透出股凄厉的执拗,“不管阿东是怎么没的……我就想让他回来,哪怕……哪怕只有一天呢?” 王铮的眉头拧得更紧。 他看得出梅姨眼底的绝望,那是一种明知是幻影却偏要抓住的疯狂。 可眼下不是心软的时候。 “咚!” 沉闷的撞击声突然从屋里传来,像有什么重物在撞墙。 “咚!咚!咚!” 声音越来越密,越来越响,带着种湿冷的黏滞感,分明是从浴室的方向传出来的! 王铮脸色骤变,与友叔对视的瞬间,两人眼里都燃起警兆。 “阿梅!快躲开!”友叔猛地上前想拉开她,“阿东已经尸变了!那不是他了!” “是他!是阿东!他活了!他回来了!”梅姨却像突然被抽走了所有力气,脸上竟泛出种诡异的喜色。 她抖着手去摸门锁,铁链哗啦作响,“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他舍不得我……” 铁门“吱呀”一声被拉开,门缝里先钻出来的不是预想中的人影,而是一股混杂着尸臭与血腥的寒气,像无数根冰针,扎得人皮肤发麻。 梅姨却像毫无所觉,哆嗦着推开最后一道木门,嘴里喃喃着:“阿东,我在这儿……” 木门“吱呀”洞开的瞬间,浴室方向的撞击声突然停了。 空气像被冻住了。 王铮瞳孔骤缩。 门口站着的“东西”,哪还有半分臭口东生前的模样? 青灰色的脸皮紧绷着,像是被水泡胀后又晒干的皮革,紧紧贴在骨头上,眼窝深陷,黑洞洞的眼眶里没有眼珠,只有两团浑浊的血光在滚。 嘴角咧开,露出两排尖厉的黄牙,牙尖还挂着暗红的黏液,正是青面獠牙的凶相。 更骇人的是它的手。 原本该是布满老茧的手掌,此刻肿得像发面馒头。 指节暴突,指甲长得如同乌木色的锥子,指尖滴着黏糊糊的液体,落在地板上,“滋”地腐蚀出一个个小坑。 “阿……阿东?”梅姨脸上的喜色僵住了,脚步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可眼里的执拗却没散,“你……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僵尸没反应,只有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血光闪烁的眼窝转向梅姨,像是在打量猎物。 “阿东,是我啊,我是阿梅……”梅姨又往前挪了半步,声音发颤,却带着种近乎愚蠢的温柔,“你是不是冷?我给你拿件外套……” 话音未落,僵尸猛地动了。 它的动作快得不像刚尸变的僵硬之物,几乎是瞬间就扑到梅姨面前,长长的指甲带着风声,狠狠插进了她的胸口。 “呃……”梅姨的声音卡在喉咙里,眼睛瞪得大大的,低头看着胸口的血洞,又缓缓抬头看向僵尸那张青灰的脸。 僵尸猛地抽回手,带出一串血珠,随即张开嘴,对着梅姨的脖颈咬了下去。 “嗬——”吞咽声在寂静的楼道里格外刺耳。 王铮和友叔同时惊呼,正要上前,却被眼前的景象钉在了原地。 梅姨的身体软软地倒下去,可她的眼睛始终没闭上。 望着僵尸的方向,瞳孔里没有恐惧,只有一片浑浊的、近乎痴傻的深情,像是在说“阿东,你终于肯吃点东西了”。 鲜血顺着僵尸的嘴角往下淌,滴在它青灰的皮肤上,竟像墨滴入清水般渗了进去。 原本凹陷的脸颊慢慢鼓胀起来,血光眼窝里的红光更盛,连指甲都泛出层油亮的黑。 它喉咙里的“嗬嗬”声变了调,带着种满足的低吼,猛地转过身,看向门口的王铮和友叔,动作比刚才又快了三分。 “不好!吸了精血,它更强了!”友叔看到这一幕,顿时就是从怀里摸出一把糯米,扬手就朝僵尸撒去,“阿铮,用桃木剑!” 糯米落在僵尸身上,发出“滋滋”的灼烧声,却只在它皮肤上留下几个浅坑,没能像寻常僵尸那样退缩。 它反而被激怒了,猛地跃起,长指甲直扑友叔面门。 王铮早抽出桃木剑,剑身被他灌注法力,泛出淡淡的红光,他侧身挡在友叔身前,挥剑就斩向僵尸的手腕。 “铛”的一声,竟像砍在硬木上,震得他虎口发麻。 “好硬的皮肉!”王铮心头一沉,这僵尸的坚硬程度,远超普通白僵,甚至快赶上黑僵了。 友叔趁机绕到僵尸身后,从袖中抖出一张黄符,咬破指尖将血点在符心,低喝一声“敕!”,符纸“呼”地燃起,贴向僵尸的后心。 僵尸像是背后长了眼,猛地转身,挥手拍开符纸,符火在半空熄灭,化作一缕黑烟。 它的动作越来越灵活,时而扑击,时而躲闪,完全不像被怨气驱使的懵懂僵尸,反倒像有灵智在操控。 “不对劲!”王铮一剑逼退僵尸,喘着气道,“它的动作太活了,不像是自然尸变!” 友叔也发现了异常,一边撒糯米拖延,一边皱眉:“寻常僵尸只知嗜血,哪会这般懂得攻防?” 僵尸突然发出一声尖锐的嘶鸣,青灰的身影箭似的窜出,速度比之前快了近半,长长的黑指甲带着残影,直抓王铮心口。 王铮瞳孔骤缩,来不及挥剑格挡,心念一动,三个披甲的纸人,就是瞬间冲了过来。 其中两个瞬间横移到他身前,像两块贴身的盾牌。 第三个则猛地撞向他后腰,借着这股力道,王铮的身体硬生生往右侧滑出半步,堪堪避开指甲锋芒。 第33章 邪童附尸双祟乱,镜符并济破妖氛 “嗤啦!” 黑指甲擦着纸人肩头划过,纸甲上的桐油层瞬间破开,露出底下的桑皮纸。 诡异的是,被指甲扫过的地方没有直接撕裂,反而冒出缕缕青烟,纸面上随即浮现出尸气导致的焦黑纹路。 那纸人晃了晃,动作明显迟滞,却仍撑着没散。 王铮后背撞在墙上,喉头一阵发紧。 他看着纸人肩头那片溃烂的痕迹,再想想刚才若是慢了半分,此刻心口怕是已被这指甲贯穿。 就在这时,僵尸的脖颈处突然鼓起一个青黑色的包,皮下像有活物在拱动,皮肤被撑得发亮,隐约能看到团黑雾在里面翻涌。 紧接着,它的动作猛地一顿,关节发出“咔哒”脆响。 随即以违背常理的角度扭转身体,胳膊像麻花似的拧了半圈,指甲带着腥风直刺友叔后腰。 友叔仓促间用手中的撬棍格挡,然而那撬棍如同豆腐一般,在僵尸的攻击下瞬间炸裂开来。 与此同时,他腰间挂着的黄铜罗盘突然剧烈震颤,指针原本因尸气而疯狂打转,此刻却猛地定住。 针尖死死扎向僵尸左胸肋骨的位置,针尾还在高频颤动,像是被两股力量拉扯。 “不对劲!”友叔盯着罗盘,额角渗出冷汗,“这东西身上不止有尸气!” 王铮恰好摸出张定尸符,这是鲁耶留下的为数不多的几张符篆之一,扬手就是拍向僵尸面门。 符纸刚贴上尸身,“滋啦”一声燃起火星,却没像对付寻常僵尸那样直接焦黑。 符纸边缘先因尸气泛起焦脆的黑痕,像被陈年霉气蚀过。 而符纸中央却突然腾起一缕青焰,焰心处竟浮现出扭曲的孩童掌印纹路,那是阴灵之气灼烧的痕迹! “两种邪祟!”王铮瞳孔骤缩,指尖捻着符纸残片,能摸到两种截然不同的触感。 边缘是尸气导致的干硬焦脆,中央却带着阴灵特有的湿冷黏腻。 友叔已将罗盘凑近僵尸,指针在那处鼓包位置疯狂震颤,铜盘面甚至映出层淡淡的青影,像个蜷缩的孩童轮廓。 “尸气沉浊,该让指针往下坠,可这股阴气……飘着的,活泛的,是阴灵!”他猛地看向王铮,声音发紧,“是阴灵附在尸身里!” 僵尸喉咙里发出“嗬嗬”怪响,被符纸烫到的地方,青黑色包块猛地鼓胀,皮下那团黑雾撞得尸身皮肤突突直跳。 王铮突然看清,刚才朱砂符中央的青焰纹路,竟显示出和阴童怨气印记一模一样。 那不是自然尸变的僵硬,而是有个阴灵在尸身里操控! “是邪童附尸!”王铮终于反应过来,挥剑劈开僵尸的利爪,“阿九用邪术把阴童塞进了尸身,借邪童的灵智驭尸!” 难怪罗盘指针又沉又飘,朱砂符烧出两种痕迹。 尸身的浊气裹着阴童的邪祟,硬生生把死物炼成了兼具蛮力与阴诡的杀器。 友叔狠狠砸了下罗盘,铜针弹起又落下,仍死死指着那团鼓包:“这邪童怨气极重,怕是被养了不少年头……它在里头,等于给僵尸安了个活脑子!” 僵尸突然咧嘴,露出尖牙的嘴角竟扯出个近似嘲笑的弧度,那绝不是僵尸能有的神情,是邪童在作祟。 王铮看着地上梅姨渐渐冰冷的尸体,又瞥了眼友叔被震得发红的手腕,心头那股烦躁混着怒火直窜。 阿九这是要用邪童与僵尸,把他们困死在这满是血腥的屋子里。 “想借双邪困死我们?”王铮握紧桃木剑,剑身被法力催得发亮,“先把这附壳的邪童揪出来再说!” 僵尸喉咙里发出孩童般的尖啸,脖颈处的青包猛地鼓成拳头大,皮下黑雾翻涌得更急。 它突然矮身,像只被激怒的猿猴,四肢着地沿着墙根快速攀爬,指尖抠进水泥墙面,留下五道深沟,指甲缝里还挂着墙皮碎屑。 爬到天花板角落时,它猛地翻身倒挂,青灰的脸对着两人,血光眼窝里竟透出孩童般的戏谑。 “阿铮,稳住阵脚!”友叔突然解下腰间的镇魂铃,铜铃上刻着八卦纹,摇起来却不是清脆地响,而是种沉闷的“嗡”声,像敲在人心上,“这邪童被养得戾气得很,得先破它的灵智!” 他左手持罗盘定住僵尸方位,右手摇铃,铃声裹着真气撞向天花板。 僵尸倒挂的身体猛地一颤,像是被无形的鞭子抽中,翻身坠落时却在半空拧了个诡异的弧度,双脚勾住吊灯,借着反作用力扑向王铮,指甲带着股尸臭与尿臊混合的腥气。 王铮早将桃木剑横在胸前,剑身上的符文被他精血点过,泛着红光。 他不硬接,侧身避开利爪,同时将三张“破阴符”捏在指尖,趁僵尸扑空的瞬间,反手拍向它后心那团青包。 符纸贴上的刹那,“滋啦”声里炸开两团火。 外圈是焦黑的尸气灼烧痕,里圈却腾起青幽幽的火苗,火苗中隐约浮出个蜷缩的孩童影子,正张牙舞爪地挣扎。 “就是这儿!”友叔盯着罗盘,指针在青包位置疯狂打转,铜盘面映出的青影越来越清晰。 “它把鬼魂缩在尸身的心脉处,借尸血养着!” 他突然从布袋里抓出一把掺了黑狗血的糯米,扬手撒向僵尸:“用‘锁阳符’封它尸气,我来引邪童!” 糯米落在僵尸身上,发出“滋滋”的灼烧声,尸气被压制的瞬间,邪童操控的力道明显滞涩。 王铮趁机咬破指尖,将血点在黄符中央的“符胆”上,低喝一声“敕!”,符纸化作一道红光,死死贴在僵尸心口。 这“锁阳符”专封尸身阳气,能暂时冻住尸血流动——邪童借尸血维生,尸血一滞,它在里面顿时像被掐住了脖子。 “嗬——”僵尸突然发出凄厉的哭嚎,一半是僵尸的嗬嗬声,一半是孩童的尖哭,两种声音绞在一起,听得人头皮发麻。 它猛地用头去撞墙,想借外力震掉符纸,脖颈处的青包却越鼓越大,黑雾几乎要撑破皮肤。 友叔抓住机会,从怀里掏出一面巴掌大的青铜镜,镜面刻着“照妖”二字。 他咬破舌尖,一口精血喷在镜面上,镜面瞬间亮起白光:“邪童听着!你本是枉死魂,却被邪术炼作凶器,再不退离,定叫你魂飞魄散!” 白光直射僵尸心口,青包上的黑雾剧烈翻腾,竟在镜光中显出个模糊的孩童轮廓。 梳着羊角辫,穿着破烂的小褂,脸上却满是与年龄不符的怨毒。 那是邪童被照出了原形。 第34章 邪童破后阴煞散,剑符诛尽恶魂亡 “阿铮,刺它左肋第三寸!”友叔盯着镜面急喝,“那儿是尸身和邪童气脉连着的弱处!” 王铮应声冲上前,桃木剑带起破风锐响,直刺指定位置。 可剑尖刚碰到尸身,就被一股阴寒力道猛地弹开。 邪童在里头疯了似的挣扎,僵尸突然暴起,双臂像铁钳般箍住王铮的腰,青灰的脸往他脖颈凑,尖牙离皮肤只剩寸许! “就是现在!”友叔猛地摇响镇魂铃,铃声陡然拔高,像无数根钢针穿透空气,直扎邪童魂核。 同时将青铜镜往前一送,镜面白光化作细线,钻进僵尸左肋的缝隙里。 “哇——!”凄厉的孩童哭嚎炸开的瞬间,僵尸箍着王铮的手臂骤然松脱。 它脖颈处的青包“噗”地破开,一团黑雾裹着血丝从伤口窜出,在空中化作扭曲的小影子,尖叫着往窗外逃。 没了邪童附魂,僵尸浑身关节突然“咔咔”作响,像生了锈的铁轴卡壳。 青灰的脸皮褪尽阴鸷,眼窝深处的血光像残烛般灭了,整个身子直挺挺往后仰。 不是寻常重物倒地的弧线,倒像被抽了线的木偶,近乎垂直地砸向地面。 “咚!”沉闷的撞击震得地板发颤,尸身四肢猛地弹了两下,指尖那几寸乌黑指甲还在无意识抽搐,却再没半分之前的迅猛。 片刻后,抽搐停了,只剩一具僵直的尸身摊在地上,皮肤下的血管凝着青黑色纹路,像幅狰狞的蛛网,再没半分被操控时的凶戾。 与此同时,逃向窗外的邪童撞上了王铮布下的纸人阵。 数个身披桐油甲的纸兵早呈扇形围上来,纸剪的长枪短剑沾着刚才斗僵尸的黑气,被王铮指尖真气一催,枪尖顿时亮起朱砂符光。 邪童化作的青影刚要穿窗,就被纸人用枪杆死死抵住,符光灼烧着它的边缘,“滋滋”作响,逼得它连连后退。 “往哪跑!”友叔刚料理完僵尸,转身就盯上这团青影。 他左手捏着“锁灵诀”,右手摸出个巴掌大的八卦盘。 盘上八个格子各有妙用,正是他家祖传的法器! “收!”友叔猛地抬手,八卦盘其中一格的吸力陡然暴涨,青影像被无形的线牵着,尖叫着被拽进对应的方格中。 瞬间,邪童的叫声就被彻底隔绝了! 王铮望着地上没了动静的尸身,又看了看友叔手里的八卦盘,紧绷的肩背终于松了半分。 然而,楼道里的血腥味还没散尽,三楼拐角就传来沉重的脚步声。 每一步都砸在地板上,闷响震得墙皮簌簌掉灰。 阿九踉跄着晃出楼梯口,青灰色道袍沾着暗红污渍。 那是他自己的血,说话时嘴角还淌着黑血。 原本还算周正的脸爬满沟壑,眼窝深陷,里头缠着蛛网似的黑气。 “两个浑蛋,坏我好事!都给我死!”阿九的声音像被砂纸磨过,混着嗬嗬的漏气声。 邪童被八卦盘收走的瞬间,他跟邪童相连的气脉“咔嚓”断了,养了十年的阴灵怨气没处去,全倒灌回体内,顺着经脉啃噬骨髓。 友叔把八卦盘往怀里紧了紧,盘上封着邪童的格子烫得吓人:“阿九,你用邪术养尸、拘童魂,早就堕入魔道,今天该清算了!” “清算?”阿九突然怪笑,笑声里裹着血沫,“我苦修三十年,凭什么困死在这末法时代?本想借那对双生女鬼蕴养残躯,你们偏要挡路!谁挡路,谁就得死!” 他抬手一抛,三张紫符在空中自燃,化作三道黑焰射向王铮。 王铮早把桃木剑横在胸前,剑身上的符文被法力催得亮堂堂的。 他侧身躲开第一道黑焰,指尖同时一弹,几个纸人“唰”地蹦起,举着纸剪短剑组成盾阵。 黑焰撞在纸甲上“滋啦”烧出焦痕,却被桐油层死死裹住。 这些纸人浸过糯米水,专克阴火。 “雕虫小技!”阿九猛地掐诀,掌心腾起团黑雾,里头浮着无数扭曲的人脸,都是他害死的生魂,“尝尝我的‘万魂噬心咒’!” 黑雾刚飘到半空,友叔突然把八卦盘往地上一扣。 盘上八个格子同时亮起金光,其中一格射出道黄线,像根无形的绳,瞬间把黑雾捆成了团。 “你当祖传的八卦盘就只会收阴灵?”友叔低喝着拨弄盘面,“这盘子能镇八荒邪祟,你这些冤魂,正好拿来填盘!” 金光裹着黑雾往盘里缩,阿九脸色骤变,猛地喷出口黑血。 血珠溅在剩下的紫符上,两道黑焰突然暴涨,化作两只青面獠牙的鬼爪,直扑友叔面门。 王铮见状,把桃木剑往地上一顿,剑身上的符文“嗡”地扩散开,在地面画出淡红色阵图。 正是鲁耶手札里的“锁灵阵”,专阻阴邪近身。鬼爪刚触到阵边,就被红光弹得粉碎,成了点点黑灰。 “不可能……”阿九踉跄后退,胸口剧烈起伏,道袍下的皮肤突然裂开几道血口,黑气正从裂口往外冒。 他为了强催紫符,早就透支了本就腐朽的身子,那些靠邪术借来的真气,此刻正反过来啃噬五脏六腑。 友叔抓住机会,从怀里摸出张“破邪符”,指尖蘸血点在符心,符纸化作道红光直刺阿九心口:“你靠邪术续命,肉身早跟朽木似的,强催真气,只会崩得更快!” 阿九慌忙抬手格挡,紫符与红光撞在一起,爆发出刺目的白光。 他被震得连连后退,后背撞在墙上,“哇”地喷出口黑血,里头竟混着碎肉。 再看自己的手,原本还算有力的手指此刻干瘪如柴,指甲缝里全是黑汁。 “我不甘心……”阿九眼里窜起疯狂,突然撕开道袍,露出胸口那团蠕动的黑气。 那是他用自身精血喂养的“本命煞”,不到万不得已绝不动用。 他要借煞气化形,跟两人同归于尽。 可还没等他掐诀,王铮突然把最后三个纸人掷向空中。 纸人在空中炸开,化作漫天符纸碎片,每片都画着“散煞符”。 碎片落在阿九身上“滋滋”烧起白烟,他胸口的黑气顿时像被戳破的气球,飞速消散。 “你的煞,散了。”王铮持剑上前,剑尖顶着阿九的咽喉,“靠邪术换来的修为,本就是空中楼阁,现在该塌了。” 阿九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 他的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下去,眼窝陷得更深,头发大把脱落,转眼就像个百岁老翁。 他死死盯着友叔手里的八卦盘,嘴唇哆嗦着,最终只挤出声模糊的呜咽。 突然,他身子猛地一颤,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气,直挺挺地往后倒去。 落地时没半点声响,身子竟像堆干透的柴火,轻轻一碰就散成了齑粉。 风一吹,连点痕迹都没剩下。 邪术的反噬,终究让他肉身彻底腐朽成灰。 楼道里彻底静了,只剩友叔手里的八卦盘还微微发烫,封着邪童的格子已不再震动。 王铮望着地上的尘埃,把桃木剑归鞘,剑穗碰撞的轻响在空荡的楼道里格外清透。 友叔收起八卦盘,叹了口气:“终究是走了歪路……要是当年肯守着本分,哪怕只做个普通人,也能落个善终。” 王铮没接话,只是抬头望向窗外。晨光正穿过云层漫进来,在楼梯上投下片暖融融的光斑,把最后一丝阴寒也驱散了。 第35章 邪祟销声超度毕,人间烟火复熙然 七天后,彩虹邨的晨雾里终于闻不到一丝血腥味了。 王铮蹲在梅姨家门口的石阶上,看着燕叔指挥几个街坊往三轮车上搬花圈。 梅姨的后事办得简单,街坊们凑钱买了些素色纸花,连唢呐班子都没请,只在灵前点了三炷香,算是送她最后一程。 “王先生,歇会儿不?”燕叔擦着汗走过来,递给他一瓶凉茶。 “阿东的尸身按友叔说的,烧了之后骨灰埋去后山了,用桃木钉镇着,保准不会再出乱子。” 王铮拧开瓶盖喝了口,凉茶的清苦顺着喉咙往下滑。 这七天里,他跟着友叔忙前忙后。 头两天处理臭口东的尸身,用糯米水反复冲洗浴室,再洒上黑狗血彻底去煞。 接着帮着燕叔安抚街坊,那些被阿九邪术惊着的老人孩子,友叔都给画了平安符。 最费神的是守着锁魂瓶,每天用清心咒温养,瓶身的浅金色一天比一天亮,双生女鬼的怨气散得差不多了。 “友叔呢?”王铮往楼道看了眼。 “在楼上给那对姐妹鬼念《度人经》呢。”燕叔往嘴里塞了颗薄荷糖。 “说再念一两周,就到了七月十五,就可以送她们去轮回了。这老东西,这几天眼睛都熬红了。” 王铮笑了笑,起身往楼上走。 刚到三楼,就听见友叔的念经声从屋里飘出来,语调平缓,像山涧的流水,绕着锁魂瓶打圈。 他探头往里看。 友叔坐在小马扎上,手里捏着串佛珠,瓶身上的解怨疏文已泛出暖黄,隐约能看见两道淡淡的白影在瓶里盘旋,没了初见时的惶恐。 “差不多了。”友叔睁眼看见他,指了指瓶子,“怨气散干净了,等到了七月十五,时辰一到就能送她们走。” “辛苦您了。”王铮递过去一杯刚泡的菊花茶。 友叔接过来喝了口,突然从怀里摸出个布包:“这几天整理阿九的东西,翻出些他早年画的符,虽然后来走了邪路,但入门那几年的基本功还算扎实,你拿去看看,正反对比着琢磨,兴许有新悟。” 布包里除了符纸,还有本线装笔记,封皮都磨破了,翻开第一页,是阿九刚入道时写的“修道先修心”,字迹还带着少年人的工整。 王铮指尖划过那行字,心里忽然有点涩——谁能想到,当年写下这话的少年,最后会落得那样的下场。 “对了,小豪呢?”友叔忽然问。 “在楼下看剧本呢。”王铮想起今早撞见钱小豪的样子。 那小子穿着件洗得发白的夹克,怀里揣着本卷了边的剧本,正蹲在大排档的塑料凳上勾勾画画,“说昨天接到个导演的电话,想请他客串个角色,正琢磨着呢。” 友叔笑起来:“这小子,前阵子还整天唉声叹气,说要彻底息影,这趟遭了罪,倒像是把魂儿找回来了。” 傍晚时分,王铮收拾好木箱,最后检查了一遍:桃木剑归鞘,纸人收进木盒,鲁耶的手札压在箱底。 锁魂瓶留在了友叔那里,等超渡后自然会处理。 下楼时,钱小豪正蹲在大排档门口的灯下看剧本,膝盖上还摊着部大哥大,屏幕亮着,是他和一个小男孩的合照。 那是他儿子,因为他常年泡在片场忽略家里,儿子跟着前妻搬去了国外。 见王铮背着箱子,他立马合上剧本站起来,夹克口袋里露出半截钢笔,是他以前在片场记台词用的。 “铮哥,你真要走了?”钱小豪的声音比七天前亮堂多了,眼尾的红血丝还没褪尽,却没了往日的颓唐。 “嗯,我还有事。”王铮拍了拍他的胳膊,这七天里,这小子像换了个人。 头两天还缩在屋里抽烟,说自己演了半辈子戏,最后落得个众叛亲离,不如在这破楼里耗死。 直到前天帮着燕叔抬梅姨的灵柩,他盯着梅姨灵前那张泛黄的全家福,突然蹲在地上哭了,说自己连张像样的全家福都没有。 “我把那角色接了。”钱小豪从兜里掏出个笔记本,不是剧本,是他自己写的随笔,第一页写着“给小峰打个电话”,字迹有点抖,“这是我这几天想的台词改动,你带着——不是让你想我,是想让你知道,我没再浑浑噩噩。” 笔记本里夹着张便签,是他的新号码,旁边画着个歪歪扭扭的笑脸。 王铮笑着收进兜里:“等你杀青庆功,我来喝杯喜酒。” “一定!”钱小豪攥紧了剧本,“我还想好了,拍完这戏就去国外看小峰,带他去迪士尼,就像他小时候总缠着我要去的那样。” 巷口的夕阳把彩虹邨的墙面染成了暖橙色,几个老人坐在石凳上打扑克,孩子们追着卖冰棍的三轮车跑,长得像楼光南的胖子在大排档门口支起煤气灶,“滋啦”一声,炒粉的香气飘了过来。 钱小豪的手机突然响了,他看了眼来电显示,手忙脚乱地接起来,声音放得极轻:“喂,小峰?是爸爸……” “王先生,吃了晚饭再走啊!”胖子举着锅铲喊。 “不了,赶末班车。”王铮挥挥手,背着箱子往巷口走。 友叔送他到路口,最后塞给他个油纸包:“路上吃,刚烤的芝麻饼。” 王铮接过饼,还带着温度。 他回头望了一眼,钱小豪还在对着手机笑,夕阳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手里的剧本被风掀得哗哗响。 彩虹邨的彩色楼宇在暮色里像块浸了蜜的糖,街坊们的笑声、炒菜声、钱小豪低声哄儿子的声音混在一起,热闹得让人心里发暖。 “走吧。”友叔拍了拍他的肩,“记住,修道不是躲在山里练本事,是看着这些人能安安稳稳过日子,才算真修行。” 王铮点点头,转身踏上了公交站台。 晚风吹过,带着芝麻饼的香气,他摸了摸怀里的布包,又捏了捏兜里的笔记本,忽然觉得这趟来彩虹邨,捡着的不只是本事,还有比本事更重要的东西。 那些跌跌撞撞的人生里,重新站起来的勇气。 公交车缓缓进站,王铮抬脚上车的瞬间,听见钱小豪在巷口喊:“铮哥,等我拿了最佳男配,一定请你喝酒!” 他回头冲那抹站在路灯下的身影挥了挥手,嘴角弯起的弧度,比彩虹邨的晚霞还要暖。 第36章 西湾修道兼俗务,九龙擢升惊故人 回到西湾警署,咸湿的海风裹着阳光砸在蓝白墙上,晃得人眼睛发花。 门廊那台旧吊扇慢悠悠转着,扇叶上还沾着点渔港的鱼腥味。 王铮刚进门,就见王小明蹲在走廊尽头,正给掉漆的铁门刷防锈漆。 他穿件洗得发白的警服,裤脚卷到膝盖,小腿上沾着几点银灰漆,听见动静回头时,鼻尖还蹭着道漆印子。 “署长?您回来了!”王小明手忙脚乱放掉漆刷,在裤子上蹭了蹭手,“这门掉漆厉害,趁您不在补补,省得锈穿了。” 王铮往值班室走,推门就愣了。 往常有点乱的桌面收拾得干干净净,搪瓷杯摆得笔直,杯沿的茶渍都擦没了。 墙上值班表写得密密麻麻,每项后面都红笔标着“已处理”,小到三婆丢了下蛋鸡,大到上级派的活儿,字工整得像打印的。 “这十多天,没出啥岔子吧?”王铮拿起最上面的日志本,随手翻了页。 “没!”王小明端来杯凉茶,杯壁凝着水珠。 “岛上稳得很,我天天绕岛巡逻两趟,都是些鸡毛蒜皮的事。 就三婆那鸡没找着,估摸着被后山野狸叼走了,我自个儿买了只赔她,老太太还念叨着谢您呢。” 他说着挠挠头,耳尖有点红。 “干得不错。”王铮把日志本放回桌。 “我打算跟总署说,给你涨点工资。 虽说我这署长没多大权,但这点权利还是有的,下个月开始,工资多几百块。 不多,是个意思。” “往后西湾警署的日常活儿,还得多靠你。” 王小明手里的凉茶差点晃洒,眼睛瞪得溜圆:“署长,这……太突然了,我就做了该做的啊……” “该得的。”王铮拍了拍他肩膀,抬眼瞅着走廊上新刷的铁门,在太阳底下泛着亮闪闪的银,看着就踏实。 …… 回到警署,王铮的日子一下闲了下来。 日常琐事压根不用他操心,全由王小明扛着。 这小子处理起家长里短的破事熟门熟路,王铮索性彻底放手,把功夫全花在了道法上。 友叔给的《道门杂记》早被翻得卷了边,每页都写满批注。 有时盯着“八卦阵图解析”能瞅一下午,指尖在桌上画阵眼,眉头皱得能夹死蚊子。 单是“坎位属水需配阴符”这一句,就卡了他两天。 阿九的笔记更邪门。 泛黄纸页上画着扭曲符篆,旁边记着“生血引煞”“尸气催符”的歪理。 王铮看得头皮发麻,却不得不耐着性子对比。 友叔的正法讲“顺阴阳”,阿九的邪术偏要“逆生死”,这么一撞,反倒让他把“阴阳平衡”悟得更透。 没人的时候,他就锁在办公室里练。 朱砂混雄鸡血调的墨总不听话,笔尖一抖,好好的“平安符”就成了废纸。 急了时指尖被纸边划破,血珠滴在纸上,符篆反倒泛出点红光。 这意外发现,又让他抱着《道门杂记》里“精血养符”的章节啃到后半夜。 虽然说学习这些东西很辛苦,但是好在王铮身为修道之人,短暂的两三天彻夜不眠也没有什么。 再加上清晨能够借着紫气快速地恢复,提升法力。 所以,这日子虽然累得龇牙咧嘴,却也透着股乐子。 就这么连轴转了一周,王铮的道法猛地精进了一大截。 单是咒法就多会了八种,符篆更是新掌握三十多种。 有正有邪,杂得很。 不过他是穿越来的,没那么多讲究。 管它正法邪法,关键在怎么用。 …… 这天晚上,王铮难得没修炼。 刚躺下,王小明就敲门进来了:“署长,白丽儿打电话,让你明天过去一趟。” 白丽儿?王铮愣了下。 自从她调回九龙总部,两人就再也没有联系过了。 这大半夜的突然找自己,能有啥事儿? 他皱了皱眉,还是应道:“行,知道了。明天我过去看看。” 天刚蒙蒙亮,王铮迎着朝霞打完坐,揣了几张符纸、纸人,斜挎着桃木剑,往市区的九龙警署赶。 西湾警署跟这儿没法比。 一个在长洲岛的矮平房,拢共两人。 一个在市中心的玻璃楼,几百号人扎堆。 一边是海风裹着鱼腥气,一边是车水马龙的喧嚣。 光看这楼,就知道差着十万八千里。 虽说这高楼大厦看着敞亮,王铮却没多少羡慕。 刚穿过来那会儿,要是能在这种地方上班,他能激动得睡不着觉。 可现在不一样了。 踏上修道这条路,经了那么多事儿,心早就沉下来了。 道家说的清静无为,大概就是这样:有了不狂喜,没了不纠结。 得之我幸,失之我命,挺好。 这年代没手机没微信,俩人想联系跟隔了座山似的。 王铮站在九龙警署前台,指尖在磨得发亮的台面上敲了敲:“麻烦问下,重案组的白丽儿在哪?” 前台的女警正对着小镜子补酒红色指甲油,毛刷在指甲盖上顿了顿,抬眼时眼皮上糊成块的睫毛膏颤了颤,像看块挡路的礁石。 “白丽儿?没听过。”她的指甲锉在指甲上刮出细碎的响,“我们这儿督察以上才有名字牌,小警员……” “前几个月从西湾调过来的,当时是警长。”王铮打断她,喉结滚了滚。 西湾那间漏风的值班室,白丽儿当初那看他一脸不爽的样子,简直是历历在目。 “警长?”女警突然嗤笑出声,指甲油毛刷“啪”地拍在镜面上,红得像道血痕。 “你说的是白督察吧?”她笔尖在访客本上重重划了道黑杠,“上周刚佩的衔,见习督察。” “白丽儿成督察了?”王铮当场就懵了。 上回见她,还是个警长呢,这才几个月?就算是见习督察,那也是督察啊! 前台抱着文件夹,头都没抬:“是啊,上周刚批地,带队出去了,啥时候回来说不准,等着吧。”说完转身进了办公区。 王铮站在原地,眉头拧成了疙瘩。 他太懂警队的规矩. 督察和普通警员,那是云泥之别。 督察带衔,手底下管着几十号人,出任务能拍板,签字都算数。 普通警员呢?累死累活干一辈子,顶破天混个高级警员,遇事得听上头吆喝,调个岗都得看人脸。 就像之前的鲁耶,干了快三十年,头发白了,奖章挂满胸,抓的贼比岛上渔船还多,退休时也只是个高级警员。 不是没本事,实在是没背景没人脉。 那道从警员到督察的坎,多少人一辈子都迈不过去。 白丽儿这升职速度,简直跟坐火箭似的。 看样子背景不小呀! 第37章 站头尸走惊途客,警署人来共探凶 等不到白丽儿,王铮索性溜达出去。 这年代的港岛够热闹,街上人挤人,车喇叭响成一片。 他没头苍蝇似的晃,不知不觉就扎进了公交站。 站里黑压压全是人,胳膊肘碰胳膊肘,密集得让人眼晕。 刚好一辆公交要靠站,王铮正觉得没意思,转身要走。 “撞人啦!”一声尖叫跟炸雷似的,人群瞬间炸了锅。 推搡的、哭喊的、往外挤的,乱成一团。 这地方偏,巡逻警察影都没见着。 王铮挤进去时,胳膊肘被撞得生疼,心里暗骂:这架势,不出乱子才怪。 可等他扒开最后一层人墙,头皮“唰”地麻了。 地上躺着个没脑袋的,身子却跟提线木偶似的,一步一晃往前挪,越走越稳,速度还在加快! 围观的人吓得直往后缩,尖叫声能掀了天灵盖。 “妈的。”王铮咬了咬牙。 是怨魂控尸?还是邪术作祟? 没时间细想,大庭广众的,再闹下去要出大事。 他摸出张驱邪符攥在手心,几步冲上去,照着那尸体后心就拍。 “啪!”符纸刚贴上,尸体跟被电打了似的猛地一顿,接着“咚”地砸在地上。 脖颈断口“噗”地喷出血来,溅得周围地砖通红,惊叫声更疯了。 “都别动!我是警察!”王铮吼了一嗓子,嗓子都劈了,可人群还在乱涌。 眼看要控制不住,他悄悄运了丝法力,再吼:“都给我站住!我是警察!不要乱!” 这声跟带了劲似的,震得人耳朵嗡嗡响,人群瞬间静了大半。 “别怕!”王铮趁热打铁,指着尸体胡诌,“刚死的,神经还没断,跟蛇头掉了还能扭一个道理!” 人群刚松口气,一个戴眼镜的突然喊:“阿sir,我学医的!人跟蛇不一样……” “学医的正好!”王铮手快,一把薅住他后领拽到尸体前,按着肩膀往下摁,“看看还有救没?” 眼镜男瞅见那断口,脸“唰”地白了,嘴唇哆嗦着半天没出声。 脑袋都没了,救个屁? 镇住这人,王铮扭头喊:“谁有电话?报警!” “你不就是警察?没对讲机?”有人揣着手反问,眼神透着怀疑。 王铮亮了下警员证:“外区的,没带设备。都在这儿等着,谁也不准走,等警察来查!” 他扫着人群防凶手溜号,眼角突然瞥见公交轮子旁有个穿花衣的小丫头,正把脑袋往车底钻。 “又撞着一个?”王铮心一紧,赶紧趴下去看。 丫头身上没伤,可车底赫然滚着颗人头! “操!”王铮吓了一跳,一把将丫头拉起来,“你爸妈呢?没人管你?” 喊了两声没人应。 他晃了晃丫头的胳膊:“你家大人在哪?” 小丫头眼神直勾勾的,跟傻了似的,不吭声也不动。 “阿sir,孩子怕是吓着了,先让她缓会儿吧。”旁边有人劝。 王铮点头,一手按着丫头肩膀防她乱跑,眼睛还盯着站台的人。 凶手说不定就混在里面。 港岛警察出警够快,这种人命案更快。 没几分钟,巡逻车就“呜哇”叫着冲过来。 警笛声还没歇,第二辆警车“吱”地刹在警戒线外。 车门一开,当先下来个穿督察制服的,肩章闪着银亮——不是白丽儿是谁? 她比在西湾时精神多了,头发利落地束在脑后,警服熨得笔挺,只是眉峰拧着,刚走近就瞥见王铮,眼皮抬了抬,算打了招呼。 “喂,你哪个署的?面生得很啊。”白丽儿身后跟着个警察,笑眯眯凑过来,一张脸瞧着特眼熟,活脱脱年轻版的歌神,眼睛瞪得溜圆。 王铮还没回答,旁边又冒出来个留着寸头、看着有点老气的警察,模样像极了《僵尸先生》里的文才,跟着搭话:“就是,这案子归我们重案组管,你在这儿掺和啥?” “我叫金麦基。”歌神脸先开了口,伸手要握。 “孟超。”文才脸也跟着点头。 “金麦基?孟超?”王铮手刚伸出去,猛地顿住。 这不就是《猛鬼差馆》里那俩活宝吗?合着这案子还真跟“猛鬼”扯上关系了? “咋了?这名儿有问题?”金麦基挠挠头。 “没、没问题。”王铮赶紧摆手,心里头却跟敲鼓似的。 “行了,别贫。”白丽儿突然开口,声音脆生生的,“这是西湾警署的王铮署长,第一个到现场的。” “署长?”金麦基和孟超俩眼瞪得更大,上下打量王铮。 警服洗得发白,手里还攥着张皱巴巴的纸巾(刚才擦血用的),怎么看都不像个官。 “西湾那地方……虽然很偏,不过署长好歹是官啊。”孟超扯了扯金麦基的袖子,小声嘀咕,“比咱这小喽啰强多了。” “完犊子,又来个年轻有为的,咱啥时候能熬出头哦。”金麦基捂着额头,故意唉声叹气。 “闭嘴。”白丽儿瞪了他俩一眼,从包里掏出笔录本,“王铮,说说情况。” 王铮定了定神,把刚才的事儿拣重点说。 怎么撞见无头尸体走路,怎么把它摁倒,车底又找着人头…… “等会儿!”金麦基突然跳起来,“没脑袋还能走?你逗我们呢?当警察得能扯这犊子?” “就是啊老兄,”孟超也跟着点头,“砍头案见多了,没听说过脑袋掉了还能遛弯的!”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跟说相声似的。 王铮没急着辩,只瞅着白丽儿。 她握着笔的手顿在半空,笔尖在纸上戳出个小坑,眉头皱得更紧了,半晌才抬眼:“尸体和人头都带回法医室,金麦基去调站台监控,孟超再问问围观的,有没有漏看的细节。” “督察,他这说法……”金麦基还想说啥。 “执行命令。”白丽儿打断他,声音冷了几分。 金麦基和孟超撇撇嘴,嘟囔着走开了。 警戒线外风还在吹,白丽儿突然凑近半步,压着声音问:“是‘那玩意儿’搞的鬼?” 王铮眉头微微皱了下,缓缓道:“不是,应该是有凶手在,突然出手导致受害者死亡之后成为了怨魂。” “通过监控看一下吧,必须要将凶手绳之于法才行!” “行!”听到王铮这么说,白丽儿这才是缓了口气。 第38章 僧言中元红衣煞,道破警衙戾气生 白丽儿他们忙着调监控,王铮瞅了个空,往那穿花衣的小女孩身边凑。 这丫头还愣在原地,眼神直勾勾的,跟丢了魂似的。 王铮心里琢磨,得先给她安安魂,总不能真傻了。 走着走着,脑子里突然咯噔一下。 刚才那场景咋这么熟? 电车碾下人头,无头尸体瞎溜达,小女孩盯着人头看……这不就是《幽灵人间》开头那出吗? 得,看来自己掺和进来,这事儿已经跑偏了。 他低头瞅了瞅牵着的小女孩,咋看都跟记忆里那艳星搭不上边,忍不住心里嘀咕:果然女大十八变,小时候长这样,谁能想到后来…… 说话间到了个没人的角落,王铮左右扫了圈,确定没眼尖的,当即捏了个剑指,低低念起安魂咒。 咒语声落,指尖泛出点微光,轻轻点在小女孩眉心。 就见她眼珠子动了动,突然“哇”的一声哭出来,眼泪跟断了线的珠子似的,哭得撕心裂肺,把刚才憋的全倒了出来。 “没事了没事了……”王铮拍着她后背哄,跟哄自家侄女似的。 哭了好一阵子,小女孩才抽抽噎噎停下。 王铮趁机问:“你叫啥?爸妈在哪?” “我叫 June……”小女孩吸着鼻子,声音细得像蚊子。 June?王铮心里门儿清了——果然是《幽灵人间》里那丫头。 没多会儿,一对夫妇慌慌张张跑过来,看见 June就喊:“囡囡!你跑哪去了!吓死爸妈了!” 王铮核对了信息,确认是亲爹妈,才把 June交过去,顺手塞了张安神符:“这符带身上,能安稳点。” 夫妇俩千恩万谢,抱着孩子走了。 等王铮跟白丽儿、金麦基、孟超他们一块儿回九龙警署,日头都爬到头顶了。 警署食堂的饭菜味儿飘得老远,几人扒拉着盒饭,金麦基还在叨叨:“真邪门,那尸体没头咋走的?你说会不会是……” “吃饭都堵不上你的嘴。”白丽儿瞪他一眼,扒了口饭。 吃饱喝足,王铮跟着白丽儿进了她办公室。 屋子不大,堆满了文件,墙上还贴着张辖区地图。 王铮往椅子上一靠,翘着腿直问:“白督察,有话直说吧,特意叫我来,到底啥事儿?” 白丽儿没接话,反倒往椅背上一靠,手指在桌面敲了敲,声音沉了些:“王署长,先跟你说声对不起。” “道歉?”王铮挑了挑眉,有点懵,“这唱的哪出?” “第一次见面,”白丽儿抬眼瞅着他,眼神比在西湾时平和多了,“我不该戴有色眼镜看人,那时候……确实对你态度不好,给你添堵了。” 王铮愣了下,脑子里立马蹦出第一次见面的场景。 那会儿她穿便服,叉着腰站在自己身旁,看自己的眼神跟看刚从号子里放出来的似的。 那股子戒备和轻视,当时就把他火拱上来了。 说实话,那茬事儿他记了挺久。 后来一起对付水鬼,关系缓和了些,那点不快没再拎出来,但心里头确实像扎了根小刺,不拔不痛,却总有点硌得慌。 这会儿听她正儿八经道歉,王铮喉结动了动,没忍住勾了勾嘴角。 说真的,挺舒坦。 就像堵了好久的气,突然顺了。 他瞅着白丽儿,她指尖还在转着支钢笔,脸上没多余表情,倒显得挺真诚。 心里头不由得多了份佩服:这女人,就算有背景,能在这位置上坐稳,还能拉下脸认错,真不是吃素的。 换作警队里那些老油条,怕是死撑着也不会松这口。 “行吧,”王铮摆摆手,语气松了,“过去的事儿,早翻篇了。现在能说正事儿了不?” 白丽儿指尖无意识地抠着桌角的划痕,声音压得更低:“确实有件事,得麻烦你。” 她顿了顿,像是在组织语言:“前几天来了个老和尚,说是咱们警队退下来的老前辈,出家好些年了。” “他专门找到阿信警司,说有个要紧事——中元节那天,绝对不能让穿红衣服的女人进警署。”白丽儿撇了撇嘴,语气里带点无奈。 “可是阿信警司那暴脾气,跟这老和尚以前就不对付,跟仇人似的。当场就把人怼回去了,说人家装神弄鬼。” “结果那老和尚没动气,只补了句,让他别乱骂脏话,不然要遭血光之灾。” “阿信警司哪忍得住?当场就指着鼻子骂开了,什么难听的都飙出来。”白丽儿叹了口气,指尖在桌面上敲出急促的点。 “谁知道刚骂完,他就被一个东西给砸了,当时就见了血——你说邪门不邪门?” 她抬眼看向王铮,眼神里带着点探询,还有点藏不住的恳切:“我知道你懂这些门道,想让你看看,那老和尚的话靠谱不。” 王铮端起凉茶抿了一口,杯沿刚碰到嘴唇,脑子里“嗡”地炸了一声——这情节,不就是《猛鬼差馆》里的桥段吗? 他记得清楚,电影里那红衣女人看着是纸扎的,骨子里却是厉鬼附了身。 中元节阴气本就重得能压垮人,红衣偏又是至阳之物,这么一撞,再沾点邪祟,直接就成了“煞”,凶起来比普通厉鬼猛十倍都不止! 更邪门的是,这警署旧址以前是日军俱乐部。 当年战败时,多少鬼子在这儿抹脖子切腹,血流得能没过脚踝,那些没闭眼的怨气早把地皮泡透了,跟陈年的浓痰似的,刮都刮不掉。 这要是让那红衣煞闯进来,简直是往滚油里扔火星子,凶性得翻着跟头往上窜! 就像原剧情里那样,那些小鬼子的怨魂在暗地里搭把手,勾着泥鳅王把吸血鬼三宅一生放出来,简直再正常不过。 至于骂脏话遭血光?那更是电影里明晃晃的坑。 阿信警司后来就因为嘴欠,惹上了比流血更邪乎的麻烦,差点把小命搭进去。 心中一瞬间闪过诸多念头,王铮放下杯子,指尖在杯沿敲了敲,沉吟道:“那老和尚没说错。从我们道家来讲,这道理站得住脚。” 白丽儿眼睛亮了下,身子往前探了探:“真的?” “中元节本就是阴阳交替的时候,阴气最盛。”王铮掰着手指头说,“红衣属火,是阳气最足的,能克阴气。可一旦沾了邪祟,这火性就变了,成了‘煞’,跟阴邪缠在一块儿,比普通厉鬼凶十倍都不止。” 他指了指窗外的警署大楼:“警署这种地方,常年经手凶案官司,本就带着戾气。红衣女人真闯进去,怕是要出大乱子。” 顿了顿,他想起阿九笔记里的记载,补充道:“至于骂脏话,道家叫‘秽语冲煞’。 人动怒的时候,身上阳气会乱,脏话又带着戾气,最容易招惹周遭的阴邪东西。 阿信警司刚骂完就见血,十有八九是被什么东西缠上了,要么就是他自己的戾气引来了‘煞’。” 第39章 叮咛红衣防纸魅,警署严备候煞平 “那你说这事儿该咋整?”白丽儿单手支着下巴,指尖无意识地蹭着桌面,眼里带着点急切。 王铮没绕弯子:“稳妥点就按那老前辈说的来,中元节盯紧了,别让红衣女人进来。” 他顿了顿,指尖敲了敲桌子:“但最好还是做场法事。 这地方底下以前是日军俱乐部,当年那么多切腹的,指不定早攒了一堆厉鬼。 法事一办,把这些玩意儿清干净,才是根治。” “那找你咋样?” 白丽儿不知啥时候挪了过来,离他就半步远,说话时带点淡淡的香水味飘过来,像栀子花开在风里。 “反正你懂这些门道。” 王铮鼻尖萦绕着那股香味,心湖莫名荡了下,赶紧定了定神:“我倒没啥,就怕阿信警司不答应。” “这老顽固确实轴。”白丽儿侧过脸,发丝扫过肩头,“我去试试吧,成的话,做法事的人我就推你了。” “行啊,没问题。”王铮点头应下。 白丽儿眼睛亮了亮,转身时裙摆扫过椅子腿,噔噔噔就往外跑。 王铮望着她的背影,撇了撇嘴,他可没那么乐观。 看过猛鬼系列的都知道,阿信警司那性子就是头犟驴,不撞得头破血流绝不肯服软。 白丽儿这提议,十有八九得碰壁。 果不其然,没一刻钟,外面就传来阿信警司的大嗓门,跟炸雷似的:“搞封建迷信?亏你还是督察!那老家伙就是个骗子你也信?” 接着是白丽儿压低的争辩声,最后门“砰”地被推开,她气鼓鼓地回来,腮帮子都鼓着:“那老顽固,油盐不进!” 王铮捏着凉茶罐递过去,自己也呷了口,慢悠悠道:“这有啥稀奇?等他真撞上邪乎事,哭着喊着也得来求咱们。“ 白丽儿刚被阿信警司怼得窝火,听这话眉头松了松,接过凉茶灌了一大口。 王铮忽然往前倾了倾身,手指在桌面上敲了敲,语气沉下来。 “说真的,现在你能做的,就是盯紧中元节那天,不管是活人还是纸人,穿红衣服的,一律别放进警署!“ 他顿了顿,眼神扫过白丽儿:“尤其是纸人,半点马虎不得。“ 白丽儿攥紧拳头点头,指节都发白了:“我记着了!“ 王铮这才从怀里摸出三张黄符,拍在桌上。 黄符边缘泛着淡淡的朱砂红,看着就带股子门道。 “这三张你收着。“他点着第一张。 “这个是敛息符,能帮你藏点气息,邪物不容易盯上。这个是驱邪符,真遇上脏东西,往它身上拍。“ 最后点着那张画满复杂纹路的,“镇宅符,贴在办公室门上,能挡挡煞气。“ 他把符往白丽儿那边推了推:“别搞混了,关键时刻能救命。“ 白丽儿盯着那三张符,小心翼翼叠起来,塞进内兜,又伸手按了按,像是怕风刮走似的,抬头时眼里带点感激和说不清道不明的神色:“谢了。” 该说的都说到了,王铮起身准备走人。 心里清楚《猛鬼差馆》里那吸血鬼的厉害,但这事没法强求。 尽人事听天命,真要有人作死不照办,他也没辙。 “我先回西湾了。“他拎起桌边的布包,“有事......“想说“有事找我“,又觉得多余,摆摆手,“走了。“ 白丽儿咬了咬嘴唇,没挽留,只跟着送他到门口。 走廊里风一吹,她忽然低声道:“中元节......我会盯紧的。“ 王铮回头看了她一眼,笑了笑:“信你。“ 等到王铮的背影消失在了视野中,白丽儿转身时,脸上的那点温度早散得一干二净,眉眼冷得像结了冰。 她抓起桌上的电话摁了下:“金麦基,孟超,进来。” 没半分钟,俩活宝就颠颠跑进来。 金麦基还在啃着块菠萝油,嘴角沾着面包渣;孟超手里攥着个弹弓,正偷偷往窗外瞄。 “督察,什么事情啊?”金麦基把最后一口面包塞进嘴里,含糊不清地问。 白丽儿指尖敲着桌面,声音没带一点情绪:“中元节那天,不管是人是东西,穿红衣服的,一律不准进警署大门。尤其是纸人,更是如此。” 金麦基愣了下,跟孟超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夸张”俩字。 “不是吧,督察,”孟超挠挠头,“就穿个红衣服而已,至于这么严吗?说不定是哪个阿婆赶节穿的……” “少废话。”白丽儿抬眼扫过去,那眼神跟冰锥似的,“这是命令。” 金麦基赶紧收了笑,立正敬礼:“是!保证完成任务!” 心里却嘀咕:不就是件红衣服嘛,能闹出啥幺蛾子? 孟超也跟着点头,手在背后冲金麦基比了个鬼脸。 反正督察说啥就是啥,到时候睁只眼闭只眼得了。 白丽儿没错过他俩那点小动作,眉头皱了皱,没戳破,话锋一转:“教堂丢的那钻石十字架,有消息了吗?” “有了有了!”金麦基眼睛一亮,凑上前道,“我们查了三天,监控拍到个影子,身形特像泥鳅王。 那家伙是惯犯,以前可是犯下不少大案的,十有八九是他干的!” 孟超也跟着点头:“没错,我们还查到他最近在油麻地一带晃悠,估计正找下家出手呢。” “尽快抓回来。”白丽儿指尖在十字架失窃案的卷宗上敲了敲,“那十字架牵扯到教会,上面催得紧,一周之内必须有结果。” “得嘞!”两人大声应着,转身要溜。 刚到门口,就撞见个穿着制服的姑娘倚在门框上,正是警署的文书美丽。 她手里攥着个搪瓷杯,眼睛亮晶晶地往办公室里瞟:“刚才走的那警察是谁啊?看着挺精神的。” 金麦基眼珠一转,故意提高嗓门:“你说王署长?那可是咱们白督察的……”他拖长了调子,冲孟超挤挤眼。 孟超立马接茬:“男朋友呗!没瞅见白督察刚才送他送多远?” “去你的!”美丽脸一红,伸手拍了金麦基一下,“别瞎咧咧!” 办公室里的白丽儿听见这话,手里的钢笔“啪”地掉在桌上,耳根悄悄泛起层红,却没出声呵斥。 反正跟这俩活宝掰扯,只会越描越黑。 金麦基和孟超嘿嘿笑着溜了,走廊里还飘来他俩的嘀咕:“说真的,那王署长看着挺靠谱,比阿信警司强……” 白丽儿深吸口气,捡起钢笔,目光落回桌上的日历——中元节,就剩五天了。 第40章 红漆染纸藏凶兆,暗室装神惊猾徒 这几天金麦基和孟超快把港岛地皮给掀了。 在油麻地的破巷子蹲了三晚,眼瞅着泥鳅王揣着个黑布包从赌档钻出来,孟超刚喊了声“站住”。 那家伙跟抹了油的泥鳅似的,腰一拧就钻进旁边窄巷。 等俩人追进去,巷子里就剩个翻倒的垃圾桶,馊水淌了一地。 人早没影了。 “妈的,这家伙真是属泥鳅的!”金麦基踹了脚墙,鞋尖沾了层灰,墙皮簌簌往下掉,“再抓不着,白督察非把咱俩扒层皮不可!” 孟超蹲在地上喘气,指着墙根那窟窿眼儿:“你瞅这狗洞,指定从这儿钻的!这家伙为了跑,连狗洞都肯钻!” 俩人骂骂咧咧回了警署,刚进门就被白丽儿堵了个正着。 她抱着胳膊靠在门框上,眉峰挑得能挂油壶:“抓着了?” 金麦基挠着头嘿嘿笑:“没呢……” “没抓着还愣着?”白丽儿眼一斜,“今天七月十四,抓完回来捎点纸人纸马,老规矩。” “得嘞!”金麦基拽着孟超就往外蹿,俩人手忙脚乱跳上警车。 警笛都没来得及开,车子“呜”地窜出去,往城西纸扎铺赶。 偏赶上晚高峰,路上堵得跟停车场似的。 金麦基拍着方向盘骂:“这破路!等开到地方,纸扎铺门都要关上喽!” 孟超扒着窗户瞎瞅,突然指着路边黑影喊:“哎!那不是泥鳅王吗?” 金麦基猛地扭头,就见个跟猴儿似的身影“嗖”地钻进巷口,眨眼没了踪。 “操!又让这孙子溜了!”他猛拍方向盘,“先买纸人,回头再收拾他!” 总算挪到纸扎铺,老板正拎着门板准备打烊。 “来四个纸人,俩男俩女,普通款。”金麦基掏出钱,眼睛瞟着墙上纸糊手枪,“这玩意儿能烧不?” “烧啥都行,别烧活人就行。”老板手速飞快地挑纸人,“你们警署年年买,今年倒早了点。” 孟超没有说话,只是一味的拎着纸人往警车后备厢塞,纸人软塌塌的,堆了半后备箱,风一吹还晃悠,看着有点发毛。 往回开时,对讲机突然“刺啦”响了:“金麦基、孟超!泥鳅王在码头落网了!巡逻队刚摁住,正往警署带,你们直接回审讯室!” “嘿,这老小子总算栽了!”金麦基一打方向盘,警车“吱”地拐了个急弯,后备厢的纸人晃得“哗啦”响,跟有人在里头喘气似的。 “正好,省得咱再蹲点!” 警车直接飙到警署后院,孟超跳下车掀后备厢:“先把纸人扔仓库,再去审那家伙,害的老子这几天吃不好睡不好。” 俩人七手八脚把纸人往仓库搬,刚堆到墙角,就听见外面装修工惊叫:“哎!梯子倒了!” 跟着“哐当”一声巨响,仓库门没关严,能看见个红油漆桶“咕噜噜”滚过来,桶底磕在台阶棱上,“咔嚓”裂了道缝。 红油漆“咕嘟咕嘟”往外冒,跟条血蛇似的,“嗖嗖”钻到纸人堆底下。 “我操!”金麦基赶紧去堵门,可油漆已经漫进来,最底下那个女纸人没躲过去,蓝布裙瞬间被染透,连纸糊的手都沾了漆,看着像攥着把血。 “这他妈叫什么事!”孟超踹了脚墙,冲外面喊,“你眼瞎啊?往仓库泼油漆?” 装修工跑进来,手忙脚乱拿抹布擦:“对不住对不住,梯子滑了……这纸人要不我赔?” “赔个屁!”金麦基没好气,“晚上就烧了,染了就染了,晦气!” 俩人把纸人往墙角挪了挪,看油漆没再漫过来,锁上门就往审讯室跑。 刚到走廊,就听见白督察在里面拍桌子:“说不说?十字架到底藏哪儿了?” 泥鳅王的声音跟着飘了出来:“警官,我真没偷!我这几天一直老老实实的呢……” 孟超拽了把金麦基,往仓库那边努嘴,声音压得低:“那纸人染成红的了,真没事?” 金麦基摸了摸后颈,后颈突然冒凉气:“能有啥事?烧了不就完了。” 可他没说出口的是,刚才锁仓库门时,明明没风,那染红的纸人裙摆,好像轻轻晃了一下。 审讯室的灯亮得晃眼,白丽儿把笔录本往桌上一拍,指节都泛白了。 泥鳅王蹲在铁椅子上,戴着手铐的手搭在膝盖上,居然还冲金麦基挤眉弄眼,嘴角挂着股子痞笑。 “白督察,您歇着,这家伙交给我们!”金麦基赶紧打圆场,偷偷给孟超使了个眼色。 孟超立马接话:“对!保证半小时内让他竹筒倒豆子!” 白丽儿瞪了他俩一眼,甩门出去了。 她在外面听着,倒要看看这俩活宝能玩出什么花样。 门刚关上,泥鳅王就嗤笑一声:“俩小警官,想审我?我混江湖的时候,你们还穿开裆裤呢。” 他往椅背上一靠,二郎腿差点翘起来。 “少废话!”孟超一拍桌子,“老实交代,不然让你尝尝警署的‘特色服务’!” “啥服务啊?”泥鳅王嬉皮笑脸地,“管饭不?我还没吃晚饭呢。” 金麦基挠了挠头,凑到孟超耳边嘀咕:“这家伙油盐不进,硬的怕是不行。” 孟超眼珠一转,往他耳边凑了凑:“来阴的?” 金麦基眼睛亮了。 现在本就是晚上,周围漆黑一片,外面又是七月十四,正好装神弄鬼。 俩人交换个眼神,金麦基突然喊:“先休息十分钟!”说着“啪”地关了灯。 审讯室瞬间黑下来,只有铁窗透进点月光,照着泥鳅王那张脸,泛着青白。 “搞啥?停电了?”泥鳅王嘟囔着,突然觉得后颈一凉,像是有人对着他脖子吹了口气。 “谁?!”他猛地回头,身后空荡荡的,只有墙角堆着的拖把,影子被月光拉得老长,跟个歪脖子人影似的。 金麦基和孟超猫在门后,孟超捏着嗓子,发出“嗬嗬”的怪声。 金麦基用脚轻轻踢着门框,弄出“咚、咚”的闷响,跟有人在外面踱步似的。 “别装神弄鬼!我……我不怕这个!”泥鳅王嘴上硬,声音却发飘,手紧紧抓着椅子扶手,指节都白了。 突然,一阵冷风从窗户钻了进来,卷着张废纸“唰”地贴在泥鳅王脸上。 他吓得“嗷”一嗓子,猛地把纸扯下来。 纸上不知被谁用红墨水画了个歪歪扭扭的鬼脸,墨点眼珠子正死死盯着他。 “是……是你们搞的鬼!”泥鳅王指着门的方向,声音都抖成了筛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