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局入赘,我成状元你哭什么?》 第一章约法三章 “我居然穿越了?” 大红喜房古色古香。 叶渊浑身光溜溜的,看着床榻上的点点落红,目瞪口呆。 他还以为昨晚只是做了一个春梦,没想到居然都是真的! 根据记忆里的信息,这里是大乾朝,泽川县。 原身虽然和他同名同姓,但却是个性格懦弱的书呆子。 父母早逝后,原身继承不菲家产,却被二叔叶横一家鸠占鹊巢霸占。 原身也被叶横设计签下卖身契,在昨天以一千两银子的价格,“卖”给了王家,成了王家的赘婿。 而他的新婚妻子,王家长房大小姐王思语,虽有泽川第一美人之称,却恶名缠身。 坊间有传言,说王思语三年前执掌王家布坊后,手段狠辣,将无数竞争对手逼得家破人亡!还有人说,王思语残忍暴虐,曾亲手杀过人…… 不少生意人都私下称王思语是女魔头,能夜止小儿哭啼! 叶渊快速整理着记忆里的信息。 乾朝阶级森严,士农工商。 王家半年前就开始招赘,“聘礼”一千两,条件丰厚。 但要求入赘者必须是读书人,且至少也得是个童生。 王家固然有钱,可读书人也是要风骨的。 尽管王思语貌美如花,王家开出的条件也极为诱人,但县里的读书人,却没有哪个敢冒大不韪去入赘。 后来王思语女魔头的恶名广传,就更没人敢上门了…… “昨晚洞房花烛夜,我阴差阳错一场春梦,霸王硬上弓把女魔头给祸祸了……” “这女魔头若真如传言那般,不会一怒之下,把我给咔嚓了吧?” 叶渊心头百转,思索对策。 却在这时,门“咯吱”一声开了。 幽香迎风而入,进门的绝美女子,不是王思语还能是谁? “王小……不,王姑娘,你听我说,昨晚我……” 叶渊生怕这女魔头找他算账,麻溜起身,刚想圆一下昨晚的事,就听王思语道: “不是你的错,昨晚是我第一次下药,可能没掌握好药量,下的有些重了。” 王思语声音轻柔温婉,分外好听。 但说出来的话,却让叶渊僵立当场! 怪不得他昨晚神志不清却神勇异常…… 这女魔头居然给他下药了? 而见到叶渊神态,王思语语气平静:“你不用担心,只是一些补药而已,这是王家祖传的规矩,只在同房的时候才喝。” “这规矩……挺新鲜的。” 叶渊哭笑不得。 他这具身体,才十八岁啊! 想起昨晚的疯狂,才瞧着此刻眼前的俏丽佳人,叶渊多少有些恍惚。 近距离接触,他发现王思语似乎并不像外界传言那般凶狠残暴。 却这时,王思语红唇轻启:“叶渊,虽然你已经是我的夫君,但有些事,我还要再交代一下。” 叶渊自无不可,点头道:“请讲。” “第一,每月至少同房三次,次数越多越好,直到我怀孕为止。” 王思语神色淡漠,脸上没有羞怯,落落大方地看向叶渊,“你能做到吗?” 叶渊闻言一窒。 一月至少三次,这也能算要求? 虽然对王思语波澜不惊,一副谈判之态感觉怪怪的,但他又不吃亏,没道理不答应:“我能做到。” 顿了顿,叶渊补充道,“你可以不用下药的!” 王思语闻言耳畔微红,不置可否,继续道:“第二,婚姻是责任,亦是彼此托举,所以,我王家会对你未来的人生,进行全面的规划和安排。” “你现在是县里的童生,今秋九月,就要参加乡试。” “我可以给你三次机会,三年,你必须考上秀才!” “否则……” 王思语冷声道,“王家不会养废物,我会毫不犹豫地休了你!” “而你,则要用余生,偿还我王家为你付出的所有投资,包括那一千两银子的聘礼!” “你,听懂了吗?” 看着神色冷漠的王思语,叶渊心中陡然一沉。 果然,天上不会掉馅饼! 王家,完全是把这场婚事当做了生意。 用秀才来考验他值不值得投资吗? 既然王家如此直白,叶渊也懒得矫情。 淡淡道:“听是听懂了……只是不知,若我考上秀才,又当如何?” “你若能考上秀才,则证明你科举有望。” “王家,会全力支持你读书,为你铺路!”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你现在需要做的,就是好好读书。” 王思语语气缓和道,“你放心,我王家既然选择了你,肯定会全力培养你。” “在读书期间,王家不会安排你做任何事,一应用度,也都会安排妥当。” “另外,我已经替你交了同济学堂的学费,这是县里最好的私塾,明日一早,你就可以入学。” 同济学堂? 叶渊眉头微挑。 这学堂他自然听过,据说光是学费,每年都要二百两银子。 这是普通人一辈子都挣不到的钱。 要这么看,入赘王家,倒也并非全是坏事…… 大乾朝等阶森严,读书入仕,无疑是一条坦途。 就算富贵如王家,也要用招赘这种方式,来投资读书人。 叶渊点头问道:“除了这两件事外,王家还有别的要求吗?” 别的要求? 叶渊轻率的态度,令王思语黛眉不着痕迹一皱。 难道考取秀才这一点还不够吗? 她语声严厉道,“叶渊,你能在弱冠之年考取童生,证明你读书是有天赋的。” “但世间有天赋的读书人不知凡几,进士榜上却只有寥寥数十人!” “便是一个秀才功名,县里每年也仅有几个名额。” “我希望你能端正态度,去学堂后认真读书。” 王思语说着,神色淡漠道:“我王家言出必行,你的卖身契在我手里,若你三年后不能考取秀才功名,便等着一辈子为奴为仆还债吧!” 呵! 这女人还真是够直接! 明明昨晚才…… 此刻可真是够绝情的。 叶渊深吸口气。 大乾律法,卖身契合法有效。 只要王家将他的卖身契捏在手中,随时能将他搓扁捏圆。 叶渊可不想被人拿捏! “这两条,我都可以答应!但有一点……” 叶渊看向王思语,“如果我考中秀才功名,我的卖身契,我可以自己赎回来吗?” 第二章你应该叫我姐夫 听到叶渊的要求,王思语略一挑眉,差点没被气笑。 为了不给叶渊压力,她一直尽可能态度温和。 没想到,这叶渊竟然得寸进尺! “叶渊,你太浮躁了!” 王思语声音冷淡,“你与其有功夫想这些,不如把心思放在读书上,书读好了,不论你想要什么,王家都会满足你,就算你要娶几房妾室,我也不会拦着,还会亲手为你操办。” 所以没得商量是吗? 叶渊微微皱眉,话锋一转:“如果我能在今年考取秀才功名呢?” 今年? 王思语闻言,皱眉更深。 泽川地处川北,比不得中原门第汇聚。 叶渊今年才十八岁,在川北这等读书人凋零之地,能考取童生已属不易。 否则,王家也不会押注在叶渊身上。 然,三十老明经,五十少进士。 多少读书人为此蹉跎一生? 王思语让叶渊三年考中秀才,已是极高的要求。 二十出头的秀才,说是天才毫不为过。 可她没想到,叶渊竟如此狂傲,敢放言今年就能考取秀才…… 十八岁的秀才,在整个泽川县都寻不出一人! “叶渊,你莫不是以为进了同济学堂,就能登高望远?不错,同济学堂,去年是出了一个杜仲元,位列进士榜前十,轰动泽川。” “但就算是杜仲元,也是二十二岁才考中秀才。” “我劝你踏实读书,莫要好高骛远,自误年华!” 说到最后,王思语语中的冷意显而易见。 对此,叶渊却只是淡淡一笑。 前世,他创业之前,可是古汉语的高材生。 谁能想到,前世逼得他毕业后连工作都难找,只能被迫创业的古汉语,穿越后居然有了用武之地! 研究过数年古汉语,进士不敢说,但一个秀才,叶渊还是有把握的。 而这,也是他唯一能快速拿回卖身契的机会。 等他真正展露出读书的能力,再想忽悠王思语答应可不容易。 叶渊仿佛像是没听出王思语话里的警告,盯着王思语的美眸重复问道:“如果我真的考中呢?能否让我赎回卖身契?” “你!” 王思语气急,冷笑道,“好,叶渊,若你真能在今年就考中秀才,那卖身契就算给你又如何?但叶渊,我劝你……” “那就一言为定!” 叶渊没有给王思语说下去的机会。 “哼!” 王思语见状冷哼一声,也懒得再多言。 等叶渊落榜,自会老实许多。 王家花费这么多心思,甚至连她自己的婚姻都搭上了,可不是为了找一个心比天高的浮夸之辈! “明日就要去学堂,你好自为之,今日就休息一天吧。” “我的丫鬟翠柳在门外候着,你有事尽管唤她。” “我还有事要去一趟布坊。” 顿了顿,王思语又道,“至于同房……按照祖训,洞房之后,你我各需进补一个月备孕,才可继续同房。” “在这之前,我们暂且分开,免得情不自禁。” 说完,王思语迈步离开。 随着屋门合上,叶渊看着空荡荡的婚房,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初来乍到,有人照顾给钱花,还有个如花似玉的老婆,貌似还挺不错的。 就是这个老婆有点冷凶冷凶的,好在很养眼。 “商人重利,只要我将卖身契拿回,且能带给王家的足够利益,王家就不会跟我翻脸!” 叶渊很清楚这一点。 而他,也需要王家的财力支持。 至于赘婿的名头…… 叶渊才不在乎! “不过也不能大意,虽然根据原身记忆,这里科举也是考四书五经,申论策辩,但还是需要下些辛苦,要考不上那可就丢大人了……” 念及此,叶渊来到门外。 丫鬟翠柳,正站在门口浇花。 王家的庄园很大。 不仅屋舍遍布,还种满了各种花花草草。 “姑爷起来了?要用餐饭吗?我去让人准备……” 翠柳身材略微有些瘦弱,但眼眸明亮,看着很机灵。 对叶渊的态度,也很恭敬。 “好。” 昨晚一夜鏖战,叶渊确实也有些饿了。 “你们小姐不吃饭吗?” 叶渊坐在门厅外的石桌上,随口问道。 “布坊事物繁忙,小姐在路上马车里用餐。” 翠柳说着,很快招呼下人为叶渊端上了餐饭。 相比起原身之前在叶家的饭菜,王家提供的餐饭档子直接拔高了好几个层次。 虽然味道上比前世要清淡些许,但食材都很新鲜,花样也都是用过心的。 叶渊也没客气,大快朵颐。 饭饱之后,翠柳又端过来一碗药汤。 “这是……” “这是小姐特意让府里的郎中,为姑爷准备的十全大补汤,小姐说了,让姑爷您每天三碗,务必喝掉!” “十全大补汤?” “嗯,翠柳听说,里面有好多珍贵的食材,有人参,灵芝,地黄,虫草,鹿茸,熊胆,枸杞,党参,韭黄……” “……” 叶渊闻言无语。 他突然想起王思语离开时说的,按照祖训,要备孕一月。 那这一月,他不会天天要喝三碗这汤药吧? 他这具身体才十八岁啊! 在翠柳的“监视”下,叶渊一口一口地喝完补汤。 很快,便觉浑身热气上涌。 叶渊放下碗筷,准备在院子里打几套前世养生练的拳法,消耗一些精力再去看书。 “你就是叶渊?哼,看起来也不怎么样嘛!” 却这时,一道高高在上的冷哼响起。 一名浅粉衣裙的少女走近,一对水汪汪的铜铃大眼,盯着叶渊上下审视。 “三小姐。” 一旁,见到这少女,翠柳急忙躬身行礼。 叶渊闻言,立刻知道了这少女的身份。 王家大房,只有王思语一个嫡女。 王家二房,则有二女。 二房幼女王采薇,在王家排第三,被唤为三小姐。 “叶渊,本小姐今天要考考你!看你配不配得上思语姐姐!” 王采薇一挺腰身,踮着脚冲叶渊道。 尽管才刚十岁,但其身上自由一股华贵之气,竟显得颇有威仪。 叶渊挑眉看着这个踮着脚,才和自己坐着一般齐平的小丫头,眉头微挑。 他和王思语成婚,不见王家长辈。 如今王思语刚走,便跑来这么一个小丫头说要考他。 看来王家内部,有人对他不满啊…… 叶渊故意板着脸道:“没大没小,你该叫我姐夫!” 第三章同济学堂 “你一个入赘的,凭什么要我叫你姐夫?” 王采薇小巧的琼鼻朝天,指着翠柳道,“以后,你要跟她们一样,喊我三小姐!而且,你嫁给思语姐姐,没经过本小姐的同意,所以,本小姐现在要考考你,只有你通过了,才能获得本小姐的认可……你听明白了吗?” 叶渊淡淡道:“你想怎么考?说说看。” “考你做题!” 王采薇说着,从身后掏出一叠宣纸,铺在桌上。 叶渊凑近桌子,扫了眼摊开的宣纸,发现上面都是一些简单的数学题。 五以内的加减乘除? 叶渊心中一动,随口道:“这应该是你父亲让你做的题吧?” 王采薇心直口快:“可不是!我爹老烦了,他……你瞎问什么?快给本小姐做题!” 叶渊双手一摊:“做不了。” “你可是童生,你居然说你做不了?你这个童生是不是假的?” 王采薇跳脚道,凶巴巴地威胁,“你要是做不出,今晚我就跟思语姐姐说,让她休了你!” 叶渊反问:“你为什么要让你姐姐休了我?” “因为你配不上思语姐姐!” 王采薇哼道,“思语姐姐才华横溢,才高八斗,才……嗯,总之,也就是女子不能科考,否则,思语姐姐一定能考上状元!” “而你只是一个童生,怎么能配的上思语姐姐?” 顿了顿,王采薇哼道,“至少思语姐姐就会做这些题,而且做的可快了,还一道都不会错!” 叶渊问道:“那是不是只要证明我比你思语姐姐厉害,我就能配的上她?” “这个……” 王采薇迟疑,“好像是这么回事,但你怎么证明?” 叶渊道:“我虽然不会做这些题,但我会教你做这些题,只要你肯跟我学,我保你三天之内,也可以跟你思语姐姐一样,在短时间内做出这些题,并且不会算错!” “三天?” 王采薇明显心动,却歪着小脑袋狐疑,“你不骗我?” “骗你是小狗!” 叶渊说着,一顿道,“但我若是教会了你,又当如何?” 王采薇哼道:“你想怎样?” “简单!” 叶渊淡定道,“以后每次见我,先喊十声姐夫!” 王采薇有些迟疑。 叶渊立即激道:“你不敢?” “有何不敢!” 王采薇一口应下,随后道:“你要怎么教我?” 叶渊淡淡一笑:“你可听过九九乘法表?” …… “一一得一。” “二二得二。” “三三得九……” “咦,这个数是九!” 叶渊居所内的凉亭外,王采薇口中念念有词,写下了最后一个答案。 “不错,你这记性蛮好嘛!” 叶渊满意点头,倒有些对着小丫头刮目相看。 九九乘法表,说难难,说不难也不难。 关键在于背诵和变通。 而王采薇居然只学了几遍,便全部记熟,只是变通稍差一点,要一点一点念着,才能写出答案。 但对一个只有十岁,且从没接触过这些的小孩子而言,已经算很优秀了。 “这有什么?我思语姐姐才叫厉害呢,那些文章,她看一遍就能记住,还有布坊的账目,我听爹说,思语姐姐管账,从来都没出过差错!” 王采薇心满意足的折好宣纸,又对王思语一顿猛夸。 看得出来,这小丫头很崇拜王思语。 叶渊笑道:“我答应你的做到了,你答应我的怎么说?” “切,本小姐说话当然算数!” 王采薇哼了一声,大声喊道:“姐夫!姐夫!姐夫!姐夫!姐夫……” 远处,翠柳等几个在周围听使唤的丫鬟,看到这一幕后目瞪口呆。 素来刁蛮的三小姐,怎么看起来跟新姑爷之间,这么亲密无间? 凉亭中,叶渊莞尔。 王采薇到底只是个小丫头,他哄起来手拿把掐。 想来,背后授意这丫头来找茬的人,应该能安分些许。 三言两语打发走王采薇后,叶渊吩咐翠柳取来四书五经翻看…… 晚膳时间。 翠柳又端来一碗补汤。 叶渊随口问道:“你们家小姐呢?” 翠柳道:“姑爷,小姐每天要忙到很晚才回来,对了,小姐特意吩咐,她这段时间睡在书房,姑爷不用等小姐,若是困了,可先去就寝。” “行吧。” 想到明天就要去同济学堂,叶渊也没耗着。 在翠柳的侍奉下洗漱完毕,才刚上床,他便见翠柳端了一盆冰进来。 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 作为古代消暑的奢侈品,这盆冰肯定不便宜。 王家旁的不说,至少待遇上,一点都没亏待。 叶渊也不多言,躺下舒舒服服地闭上了眼睛…… …… 叶家。 灯火通明。 叶横,孙氏,女儿叶琼,儿子叶冲,全家欢聚一堂。 叶横笑吟吟地将一块木牌递给叶冲。 “冲儿,这可是同济学堂的出入令牌,爹今天花了二百两银子,才为你求到这个名额!” “同济学堂的院长柳夫子,那可曾是知府的老师!” “咱们大乾上一届的三甲状元,就是出自同济学堂,是柳夫子的关门学生。” “爹也不求你考状元,只要你能考中个秀才,爹就有门路让你县衙当个威风八面的师爷!” 叶横满面溺爱地看着叶冲。 儿子叶冲是他的心头宝,他不惜对侄子叶渊下手,最后更是狠心卖掉叶渊,全是为了给儿子铺路。 叶冲手捧令牌,嘿嘿傻笑:“爹,你放心,我去了同济学堂,一定能和叶渊那个废物一样,考上童生!” 叶冲之前和叶渊一起就读的那个学堂,只是个很普通的学堂。 夫子也只是一名童生。 叶冲认为自己学问不好,完全是被夫子给耽误了。 他做梦都想进同济学堂,现在终于如愿以偿了! “爹,快入秋了,我想要买两件新衣服!” 一旁,叶琼撒娇道。 “去年才给你买了一身,怎么今年还买?” 叶横一听就皱眉,“让你学女红自己做你不肯,就知道张口要钱!” 叶琼一听就不乐意了:“爹,若不是我诬陷叶渊偷看我洗澡,用报官威胁他,叶渊怎么会乖乖答应签卖身契入赘王家?你都花二百两让哥哥去同济学堂了,给我买几身衣服都不行吗?” 一旁,孙氏也说道:“老爷,你就给琼儿买两身吧!反正有了王家这笔钱,冲儿这几年的学费也算有着落了,等将来冲儿出息了,咱们也就能放心了。” “而且,女孩子平时穿漂亮点,将来才能嫁个好人家!” “怎么能放心?冲儿将来还要考秀才,考进士,当大官的!还要娶老婆买宅子,哪样不花钱?” 叶横骂骂咧咧地掏出二两银子,对叶琼警告道,“省着点花!还有,顺便给你弟弟买点墨水,明天一早,他就要去学堂了!” 说完,叶横将怀里已经兑换好的银票和剩余的银子攥紧。 这是他给叶冲未来几年准备的学费,就算天上下刀子,也只能拿来给叶冲用…… 第四章冤家路窄 次日,叶渊一觉睡到天亮。 才刚睁眼,就听外面响起一道清冷的声音:“翠柳,姑爷可起来了?” “还没……” “起来了!” 叶渊麻溜起身穿戴,打开房门,就见王思语一袭青色衣裙,端庄明艳。 这身打扮,虽没洞房那晚惊艳,却更显清纯动人。 真是个天生的衣服架子…… 美人养眼,叶渊心情也很不错,主动询问:“今日几时去学堂?” “一个时辰后,学堂就会开课。” 王思语摆手,让身后的丫鬟取来一盘物什。 “你在学堂,不光是读书,还代表着我王家的颜面。” “王家这一代尚无男子,你现在是王家唯一的读书人,出门在外,切记要谦逊有礼,谨言慎行,切不可坠了我王家的颜面。” “文房四宝,我都已让人准备好,另外,还有二十两碎银你且拿好,若有需时,尽可用度。” “同济学堂,每十日一休沐,只要你用功读书,每次休沐,我都会给你二十两银子傍身,其他读书上的开销,你可吩咐翠柳跟管家支取,为你置办。” 王思语说着,挥手让丫鬟将铜盘里的钱袋,以及笔墨纸砚等递给叶渊。 叶渊一怔,暗叹这王家还真是财大气粗。 十日一休沐,一个月是三次,也就是六十两银! 换成普通人家,怕是一辈子都攒不下这么多银两。 不过,叶渊却有一个疑问:“同济学堂离王家路远,就算马车,也要走小半个时辰,我每日来回折腾,恐耽误不少时间,听说学堂中有提供给学生的住处,要不我就住在学堂可好?” 这倒不是叶渊想替王家省马车费。 纯纯是叶渊不想每日颠簸。 当然,要是能不回王家,也就不用每天喝那补汤了。 “这点你无需多虑,我王家早有安排。” 王思语淡然道,“王家已在学堂附近,为你租了一家小院,府里每日会让翠柳将三餐为你送去,等休沐时再接你回来,不会耽误你读书。” “行了,你赶紧用早膳,马车已经在门外候着了,等你吃完就走。” “布坊还有事,我就不送你了。” 说罢,王思语转身离去。 啥? 看着王思语的背影,叶渊猛地一愣。 王家还专门给他整了个学区房……院子? 还真是财大气粗! …… 叶家。 今日,叶冲同样起了个大早。 一想到他马上就要去同济学堂读书,叶冲就浑身畅快。 “冲儿啊,这是娘今早刚煮的鸡蛋,你拿好,读书的时候饿了吃。” 孙氏拿着10个鸡蛋,给叶冲放进了书包。 叶琼在一旁看得直流口水。 这时,叶横也从怀里取出一个小布袋,递给叶冲,叮嘱道:“冲儿,这是爹给你准备银钱,有零有整,一共三两,出门外在,你省着点花,但读书上的东西,决不能省。” “要是不够,等你休沐的时候,回来爹再给你!” “行了,你赶紧走吧,咱家离学堂不算远,有半个时辰你就到了,切记,以后住在学堂,一定要和其他学生处好关系,尤其是黄主簿的儿子……这对你将来很重要!” “知道了爹!”叶冲不耐烦地挥挥手,随后,又兴奋地将装银子的布袋小心翼翼地塞进怀里。 在一旁叶琼羡慕的目光中,叶冲雄赳赳气昂昂地出了家门…… …… 同济学堂。 叶渊一身新衣,捧着书本走向门口。 王家给他租的院子,他刚才已去过,很是气派,而且位置繁华,距学堂仅有半条街的距离。 走几步路的事,叶渊也懒得坐马车颠簸。 门口处,同样刚到的叶冲满头大汗。 半个时辰的路程,差点没把叶冲累坏。 叶冲没有进学堂,他把老爹叶横的话牢牢记在心中,准备在这里等等黄主簿的公子,处好关系。 却在这时,叶冲猛然一愣。 不远处那个穿着华丽的家伙,怎么长得那么像叶渊? “叶渊,还真是你!” 叶冲靠近打量,发现真是叶渊后,脸色顿时变了! 这叶渊,一个被卖掉的赘婿,凭什么比他穿的还好? “叶渊!你没听见我说话吗?你给我站住!” 见叶渊竟然不搭理他,叶冲更是怒从心来,小跑几步拦在了叶渊面前。 叶渊其实早就看见叶冲了,只是故意不理。 在叶家时,叶冲就好吃懒做,屡屡欺负原身。 此刻,叶冲又对他直呼其名,大呼小叫。 叶渊岂会惯着? 他故作惊讶道:“呦,这不是堂弟吗?你大老远跑这来是在等我?” “谁是你堂弟?叶渊!你已经入赘到王家,不是我们叶家人了!” “而且,谁在这等你了?我来这是要去同济学堂!” 叶冲趾高气扬地瞪着叶渊,讥讽道,“叶渊,你怕是还不知道吧?就在昨天,我爹给我花了二百两银子,供我以后在同济学堂读书!” “这可是全县最好的私塾!在这里读书,我将来肯定能高中进士!” 叶渊心中冷笑。 叶横只是县里的牢头,一年都攒不下十两银子。 让叶冲来同济学堂读书的钱,肯定用了卖掉自己那一千两! 这叶冲,居然还有脸跑到他面前来耀武扬威? 还真是恬不知耻! 这时,远处又有学子走来。 叶冲眉眼一转,立刻指着叶渊大声道:“叶渊,你虽然曾经是童生,但你入赘王家,没有一点读书人的风骨!” “哪怕你现在穿的人模狗样,也只是赘婿一个!” “同济学堂,乃我泽川人杰荟萃之地,这里不欢迎你这种攀附富贵之辈,我身为同济学堂的学子,更羞于跟你为伍,你赶紧走来,别脏了学堂门口的地!” 周围学子,听到叶冲的话后,纷纷朝这里看来。 王思语艳名远播,且才学不浅,曾经出入过诗会等场所。 其成婚的消息不胫而走,令不少文人雅士叹惋。 此刻,听到入赘王家的正主居然在这,不少学子心中也不清是嫉妒还是厌恶,纷纷对叶渊怒目而视。 “原来你就是那个赘婿!哼,趋炎附势,恬不知耻!” “我同济学堂不欢迎你这种读书人中的败类,赶紧离开!” 第五章好好读书 眼见周围群情激愤,叶渊目露冷笑。 这叶冲,还真是够恶心人的,居然煽动一群书呆子攻击他! 不过,想用自己赘婿的身份说事? “诸位,我的确入赘王家,但却不是为了攀附富贵,而是为了能有书读!” 叶渊不亢不卑,朝周围学子拱手道,“在下自由父母双亡,承蒙叔父养育,家中却无余财供在下读书,幸好王家小姐垂青,许我入赘后,可来同济学堂读书!我今日来,正是要到学堂报道的……” 叶渊扬声道:“古有凿壁借光,悬梁刺股,今在下为了读书,舍身入赘,实在汗颜……” “这……” 周围学子闻言错愕。 若说叶渊入赘是贪图富贵,他们自有万般话说。 可叶渊入赘竟是为了读书…… 一时间,竟无人能反驳半句。 叶冲在一旁看的又气又急! 叶渊明明就是个赘婿,应该为人不耻,被所有人赶出去! 怎么被叶渊三言两语,反而和凿壁借光的先贤相提并论了? 何况,叶渊是因为什么入赘,叶冲可太清楚了。 跟读书完全不沾边! “叶渊,你满口胡言!” 叶冲恼怒大喊,“你入赘,根本就不是为了读书!而且,王家怎么可能让你一个赘婿出来读书?还把你送来同济学堂?” “大家别信他,此人满嘴谎话,根本不是我同济学堂的学子,他就是在狡辩!” 叶渊冷笑:“你怎知我不是同济学堂的学子?” 叶冲不屑,从怀里取出昨天叶横给他的腰牌道:“同济学堂的学子,都有特制的腰牌为证,你有吗?叶渊,你别装了!王家怎么会为你一个赘,赘……” 突然,叶冲语声一噎,愣愣地看着叶渊从袖子里掏出的腰牌,难以置信! 怎么可能? 王家是疯了吗? 同济学堂的学费,一年就要二百两银子! 王家怎么会为了叶渊这个废物花这么多钱? “假的!一定是假的!你这腰牌是伪造的!” 叶冲难以接受。 叶渊淡定道:“腰牌是真是假,自有学堂夫子验证,还轮不到你来质疑!” “而且,要说假,你的腰牌才最可疑!” “你爹不过是县里的牢头,哪来的上百两银子供你来同济学堂?难道……是贪赃枉法得来的?” “你,你胡说!”叶冲怒不可遏,恨不得冲上去暴打叶渊。 但同济学堂一向学规森严,周围又有这么多学子看着,叶冲不光不敢动手,更不敢继续同叶渊争论。 叶冲也不是傻子。 真要让叶渊说下去,那银子的事,叶家有十张嘴都解释不清楚! 到时候,如果爆出来他父亲把叶渊给卖了的事…… 他以后还怎么在书院抬头做人? 却这时,又有几名学子走来。 叶冲一看,当即惊喜,连忙跑到为首那名学子身前,点头哈腰:“王公子,您可算来了!” 叶冲口中的王公子,正是县里黄主簿的儿子,黄彦明。 “黄公子,此人就是叶渊,入赘王家那个……” 叶冲添油加醋,在黄彦明面前编排叶渊。 叶冲很清楚,黄彦明曾对王思语一见钟情,还曾上门提亲,但被王家以招赘为由拒绝。 果然,听到叶渊就是跟王思语成婚的赘婿后,黄彦明当即带着几名学子围了上来。 “你就是叶渊?” “哼,叶渊,本公子不管你手里的腰牌是怎么来的,但我同济学堂,乃泽川一等一的读书圣地!” “想在这里读书,必须有真材实料!” “听说你以前是童生?那好,本公子也不为难你,本公子现在出一个对子,只要你能对的上来,你就可以留下。” “若是你对不上来……” 黄彦明冷哼道,“我同济学堂,可容不下不学无术的赘婿!” 而周围学子,听到黄彦明让叶渊对对子后,全都喧闹起来。 黄彦明在学堂,读书并非第一。 可要论对对子,黄彦明说第二,无人敢说第一! “黄少出的对子,连夫子都不一定对的上来,这叶渊一个童生,肯定对不出来!” “这叶渊要惨了,不管他的腰牌是真是假,今天注定要滚出学堂!” 对对子? 叶渊听着周围的纷纷议论,心中好笑。 他脑中有万千诗篇不假,可真让他自己做一篇出来,却也犯难。 但这对对子…… 他手到擒来! 但,他能对是一回事,要不要对是另一回事。 叶渊看向黄彦明,“听这位学长的意思,只要我对对子能赢学长,便可在学堂读书?” 黄彦明趾高气扬地斜睨叶渊,不屑冷笑:“一个赘婿,口气倒不小!本少今天话放这里,只要你能对出本少的对子,本少就大发慈悲,许你在学堂读书!” “但你要是对不出……” “等等!” 不等黄彦明说下去,叶渊反问,“那如果我这个腰牌是假的,学长也能让我在学堂读书?” 黄彦明一怔,瞪眼道,“你耍本少不成?你腰牌是假的,凭什么在这里读书?” 叶渊“哦”了一声,淡漠道:“原来,说到底还是要看腰牌啊!既然学长说了不算……那你在这放什么屁?” “你,你……” 黄彦明气得脸红脖子粗,却又偏偏反驳不得。 他说到底就是一个主簿之子,身上虽有秀才功名,却无实职,哪里能做得了书院的主? “放肆!你竟然口出狂言,辱骂黄公子!” “似你这等粗鄙不堪的赘婿,根本没资格进书院!” 黄彦明的拥趸见状,纷纷对叶渊斥责。 “何事喧哗?” 门口的动静太大,惊动了书院的夫子。 一名身穿长衫的种中年学究走出,下巴蓄着飘飘长须,满目威严。 “萧夫子,此人名叫叶渊,他伪造腰牌,试图混进学院,还大言不惭,辱骂黄公子……” 叶冲一马当先,凑到萧晨身边,添油加醋。 “叶渊?伪造腰牌?” 萧晨眉头微挑。 他摆了摆手,阻止叶冲说下去,看向一旁镇定自若的叶渊。 昨日,王家遣人拜访,给书院捐藏书三千册。 书院上下称谢不已。 藏书难得,对书院来说,这是无价之宝。 临走时,王家小姐王思语恳请书院收下叶渊。 萧晨当时就在场,连叶渊的腰牌,都是柳院长让他拿给王思语的。 这怎么可能伪造? “叶渊是吧?入了书院,好好读书,不要辜负了王家对你的苦心栽培!” 萧晨冲叶渊警戒一句,随后看向周围的学子,板着脸道,“马上就到读书的时辰了,你们围在这干什么?” “萧夫子,我们这就去读书……” 萧晨是柳院长的学生,在书院中出了名的严厉。 好多学子闻言吓得连大气都不敢喘,纷纷低头进入书院。 叶冲在旁,目瞪口呆。 就这? 他说了那么多,结果萧夫子居然让叶渊在书院好好读书? 第六章四霸 “夫子,他就是赘婿……” 叶冲满心不服,还想再说,萧晨却是眉头一皱,严厉的目光落在了他身上。 “你是何人?我怎从未见过你?腰牌拿来!” 叶冲被萧晨的威严吓了一跳,赶忙从怀里掏出自己的腰牌。 “原来你就是叶冲!” 萧晨的眉头皱得更深了。 昨日,县衙的黄主簿来书院,求柳院长收下叶冲时,他正好也在场。 书院开在泽川县,像这等托关系进来的学子不在少数,书院方面也不好全然驳了地方官吏的面子。 可这个叶冲,他特意去打听过,据说连《三字经》都背不完整。 即便是在那些靠着门路进来的学子中,也算是奇差无比的一个。 萧晨面色严厉,“叶冲,你既然来了书院,便要珍惜机会,时刻警醒自身,勤勉向学,更不可在此喧哗,影响他人,你可知道?” “今日,是你第一天入学,待会儿上课,你就站着听吧!” 叶冲当场傻眼,站着听学? 他下意识地看向叶渊走进学堂的背影,脱口而出,“那叶渊呢?他也是第一天进学堂……” 萧晨冷冷地瞥了他一眼,“叶渊身有童生功名,即便在书院之中,学识也属前列,他自然不用站着。” 顿了顿,萧晨挑眉,“怎么,你对我的安排有意见?” 叶冲一张脸憋成了猪肝色,差点没哭出来。 他哪里敢说有意见,只能像吞了黄连的哑巴,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不敢……学生待会儿,一定好好站着听学。” 萧晨这才满意地点点头,拂袖而去。 “叶渊!” 叶冲咬牙切齿,拳头攥得咯吱作响。 他没想到这叶渊真是阴魂不散! 以前在学堂里,就处处压他一头,让他抬不起头来。 现在到了这全县最好的同济书院,第一天就又让他当众出丑! 他快步走到黄彦明跟前,愤愤不平地拱火:“黄公子,这叶渊实在太过嚣张!而且不知道走了什么狗屎运,竟然连书院的夫子都偏袒他,委实可恨至极!” 黄彦明的脸色同样难看。 刚才叶渊那几句话,句句带刺,让他当着众人的面下不来台,这口气他怎么咽得下? 区区一个赘婿,竟敢如此猖狂! 黄彦明面色阴冷,“本公子要让他在书院里,一天都待不下去!” 叶冲闻言大喜,连忙表忠心,“小弟愿为黄公子效犬马之劳!” 跟在黄彦明身后的几个学子也立刻附和。 “黄公子,您说怎么做,我们就怎么做!” “不错,一个赘婿也敢在咱们面前放肆,定要给他个教训!” “让他滚出书院!” 听着周围一众学子的附和,黄彦明很是受用。 他略作思忖,脸上浮现一抹阴险的笑意。 “萧夫子似乎有意护着那叶渊,上午是他的课,我们先不声张。” “等中午用饭时,在书院的饭堂里等着他,先给他个教训,让他晓得,得罪了我黄彦明,连饭都吃不上!” 叶冲一听,双眼放光。 他可是听说了,这书院饭堂的厨子,和县衙里的厨子是师兄弟。 而黄公子的父亲,可是县衙的主簿! 黄公子想在饭菜上给叶渊一个下马威,简直轻而易举。 一群人前呼后拥,浩浩荡荡地进了学堂。 找到叶渊的身影后,叶冲等人皆不怀好意地看了过去。 对此,叶渊全当没看见,懒得理会。 一群书呆子,跟前世吃饱了没事干的精神小伙也没什么区别,他压根没放在心上。 他打开王家为他备好的四书五经,置于桌上,开始认真翻阅。 与叶渊相邻而坐的,是一名身材矮胖,瞧着敦厚老实的学子,名叫崔元。 他见叶渊一副浑然不觉的样子,好心凑过来,压低了声音提醒。 “兄台,你最好还是赶紧去给黄公子赔个不是,他可是咱们书院的‘四霸’之一,得罪了他,你之后在书院的日子怕是难过了!” “四霸?” 叶渊来了些兴趣,询问是哪四霸。 崔元掰着指头,小声数道: “诗霸杜景明,是杜县令的幼子,一手诗词做得极好,不过自从前年考取秀才功名后,就很少来书院了。” “学霸柳宗青,是上一届状元郎的族弟,也是去年乡试的解元,更是柳院长的关门弟子,不过他一直跟在院长身边学习,也很少来学堂。” “武霸萧斌,是萧夫子的亲侄子,天生神力,能举三百斤的石锁,喏,就是后头坐着的那个大块头……” 崔元说着,偷偷朝最后一排那个身形魁梧,比常人高出一个头的少年指了指。 叶渊觉得有趣,接着问:“四霸说了三个,最后一个就是那黄彦明了?他是什么霸?” “黄公子绰号财霸!” “黄公子家里有钱,出手也阔绰,还跟书院很多夫子和管事相熟,且本身也极有才学,尤其是对对子,在书院里无人能出其右!” “书院里超过半数的学子,都听黄公子的!” 崔元压低了声音,神色间有些忌惮道,“黄公子在书院里说话很有分量,没人敢得罪,你跟他作对,是斗不赢的!” 叶渊听完,脸上不见半点紧张,反而觉得好笑,反问了一句:“既然大半学子都听他的,那你为何要跑来提醒我?你就不怕得罪他?” “我……” 崔元闻言一窒,脸瞬间涨红,支支吾吾半天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这时,外面响起一道沉稳的脚步声。 萧晨捧着书本走了进来。 崔元吓得一个激灵,连忙坐直了身体,再不敢多言半句。 学堂内乱糟糟的气氛也瞬间安静下来。 萧晨站定在书桌前,威严的视线扫过堂下众人,才开口道:“今日,我们继续学习《诗经》,都把书翻开……”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萧晨摇头晃脑地在上面讲解,下面的学子也跟着小声诵读。 叶渊听了一会儿,心里便微微摇头。 大乾朝的教学方式,实在太过刻板。 他本以为这全县最好的同济学堂能有什么不同,现在看来也是大差不差,无非是夫子对经义的讲解更为详尽一些罢了。 既没有归纳总结,也没有触类旁通。 全都是夫子按着自己的理解在上面讲,学子在下面死记硬背。 这种教学方法,效率实在有限。 叶渊很快就没了听讲的兴致,索性按照自己的方法,开始在书本上标注重点,梳理脉络…… 第七章又是十全大补汤! 临近中午,萧晨才意犹未尽地宣布休课。 他前脚刚走,安静的学堂里顿时爆发出欢呼。 不少学子立刻起身,三五成群地涌向饭堂,生怕去得慢了,好菜就被人打光了。 “叶兄,快些走吧!院长不喜浪费,饭堂每日的食材都是定量的,去晚了,荤菜可就真没了!”崔元收拾好书本,焦急地催促叶渊。 叶渊却摇了摇头。 书院中午休课一个时辰。 王家给他租的小院就在附近,回去就有翠柳备好的热乎饭菜,菜品也远不是这书院大锅饭能比的。 他又何必没苦硬吃,跑去饭堂里跟人挤? “我暂时不饿,你先去吧。” 叶渊推辞道。 崔元还想再劝,可见叶渊不为所动,只好叹了口气,自己快步朝外走去。 他刚走到门口,就被一个身材高瘦的学子拦住了去路。 那学子是跟在黄彦明的几个铁杆拥趸之一,名叫马三。 此刻,马三斜着眼,一脸不善地盯着崔元。 “胖子,就你话多!咋的,你想跟那个赘婿做朋友?我看你是嫌命长!” 马三冷哼一声,骂骂咧咧,下巴朝着崔元一扬,“这个月的例钱,凑齐了没有?” 崔元闻言,一张胖脸瞬间没了血色,小心翼翼地从怀里掏出一个空空如也的钱袋,声音都带上了哭腔。 “马,马兄,实在对不住,家里这个月……手头确实紧,能不能再宽限两日?就两日!等休沐我回家一趟,一定把钱凑齐了给您送去!” 那被称为马兄的高瘦学子名叫马三,他一把将崔元的钱袋打落在地,抬脚就踩了上去。 “两日?崔胖子,这话你上个月就说过了!黄公子的规矩你难道不懂吗?每月初五,例钱准时交上来,少一个子儿都不行!” 马三居高临下,用脚尖碾着那个可怜的布袋子,“我告诉你,黄公子今天心情不好,你别来触这个霉头!再交不上来,你就等着卷铺盖滚出同济学堂吧!” 崔元吓得浑身发抖,连忙弯腰去捡钱袋,却被马三一脚踢开。 “滚!” 一声厉喝,让周围本想看热闹的学子都缩了缩脖子,纷纷绕道而行,生怕惹火烧身。 学堂内,叶渊将这一幕尽收眼底,手里的书卷却未曾放下分毫。 他眉头微不可查地一皱。 原来黄彦明所谓的“财霸”,竟是在书院里行这等收人钱财的勾当。 这和前世校园里的恶霸有什么区别? 难怪那崔元一副老实巴交的样子,却要跑来提醒自己。 感情这货自己就是个倒霉蛋啊! 心是好心,就是眼力劲有点差。 叶渊摇了摇头,不再多想。 他好整以暇地继续翻动书页,用笔在书本上勾画重点,添上自己的见解和标记。 外面的吵嚷,仿佛都与他无关。 门口处,见叶渊在学堂里安之若素,迟迟没有出来的意思,叶冲有些沉不住气了。 他凑到黄彦明身边,压低声音道:“黄公子,你看那叶渊,在里面磨磨蹭蹭地装模作样,肯定是心里发虚,不敢出来了!” “依我看,咱们不如直接进去,把他给揪出来!看他还怎么装!” “蠢货!” 黄彦明斜了叶冲一眼,呵斥道,“动手动脚,成何体统?那是莽夫所为!” 他整了整自己的衣衫,一副胸有成竹的派头。 “本公子向来以德服人,对付这种人,要用脑子!懂吗?” 黄彦明轻摇折扇,一副运筹帷幄的姿态,“他不是磨蹭吗?不是不敢出来吗?行,咱们就去饭堂等着他!” “我倒要看看,他是不是铁打的汉子!” “本公子就不信,他能一直饿着肚子不来!” 叶冲一听,立刻茅塞顿开,连忙拍着马屁:“黄公子高明!实在是高明啊!” “让他饿肚子,看他还怎么嚣张!到时候饿得前胸贴后背,还不是得乖乖来求黄公子您!” “对对对,黄公子此计甚妙!” “饿他个一两顿,他就知道谁才是这书院里说了算的人了!” 周围几个跟班也纷纷附和,簇拥着黄彦明,浩浩荡荡地朝饭堂的方向走去。 欺负完了崔元的马三,也得意洋洋地跟了上去,临走前还不忘回头冲着教室里的叶渊,比划了一个抹脖子的手势。 对此,叶渊却是连眼皮都未曾抬一下。 他依旧不紧不慢地在书上做着标记,直到将所有的重点都划出来后,这才满意地合上了书本。 拿起桌上的文房四宝,叶渊不疾不徐地走出学堂。 门口已经空无一人,只有被踩得脏兮兮的钱袋,还孤零零地躺在地上。 叶渊弯腰将其捡起,拍了拍上面的灰尘,随手放回了崔元的课桌上。 随后,叶渊离开学堂,走向王家给他租住的小院走去…… …… “姑爷!” 小院门口,翠柳早就翘首以盼。 见叶渊的身影出现,她连忙拿着一把干净的掸子迎上前,仔仔细细为叶渊扫去身上沾染的浮灰。 “姑爷,洗手水已经备好,饭菜也都温在灶上,您洗漱后就可用餐。” 叶渊闻言也没客气,径直走进院子,洗了手便来到饭桌前。 桌上摆着四荤四素八道菜,配着一锅热气腾腾的菌菇鲜汤。 在大乾朝,这已经是寻常富户过年都未必有的丰盛排场。 可当他的视线落在一旁那碗黑乎乎的汤药上时,脸色还是不由自主地僵了一下。 又是十全大补汤! 照这么个补法,晚上怕是根本睡不着觉,非得在院子里跑圈不可。 “看来,前世练的那套养生拳法,是时候捡起来了,不然非得被这汤药给补出毛病来。” 叶渊心里嘀咕着,拿起筷子开始用餐。 王家厨子的手艺确实不赖,菜肴鲜美可口。 叶渊胃口大开,风卷残云般吃了八分饱,这才心满意足地放下碗筷。 他看着桌上还剩下大半的菜肴,随口问了一句:“这些吃不完的,都怎么处置?” 翠柳躬身回话,语气理所当然:“回姑爷,自然是倒掉了。” “倒掉?” 叶渊眉头一挑,“你吃过了吗?” 翠柳连忙摇头,显得有些惶恐,“奴婢要伺候姑爷用饭,哪有先吃的道理?等会儿自有下人送奴婢的餐饭过来。” 叶渊顿觉十分可惜,随口道:“那下次跟我一起吃吧,这么多菜,我一个人也吃不完……” 第八章一定是偷来的! “姑爷,这万万使不得!” 翠柳闻言吓了一跳,头摇得像拨浪鼓一般:“尊卑有别,要是坏了规矩,小姐定会重重责罚奴婢的!” 叶渊见她这副模样,也晓得这些根深蒂固的观念不是三言两语能改的,便不再多劝。 他指着那些剩菜,换了个说法:“既然早晚都要倒掉,不如替我用食盒打包起来。” 翠柳一愣,不明白姑爷的用意。 叶渊随口解释:“我记得学堂里养了几条小土狗,瞧着怪可怜的,正好带去喂了,免得浪费粮食。” 虽然觉得姑爷的想法有些奇怪,尊贵的读书人竟会去关心几条土狗,但翠柳还是不敢多问,依言照做。 她手脚麻利地找来一个精致的食盒,将那些菜肴分门别类地装了进去。 很快,叶渊便提着一个分量不轻的食盒,不紧不慢地走回了同济学堂。 同济学堂的饭堂里,人声嘈杂。 黄彦明坐在饭堂正中的一张八仙桌上,面前的餐盘里盛着些许菜色,他却一筷子未动,脸上满是不耐。 时辰已近午时,饭堂里的学子来了又走,菜桶里的饭菜都快要见底了。 可叶渊却迟迟不见踪影。 “黄公子,那叶渊肯定是吓破了胆,不敢来了!” 一旁的叶冲满脸谄媚地说道。 “还真是个缩头乌龟!怪不得能去入赘,就这点胆子,也不知道他来勇气得罪黄公子!” 周围,马三等人也笑呵呵地开口附和。 黄彦明闻言得意一笑,嘴上却冷哼道:“躲着也没用!他不来,本公子怎么羞辱他报今早的仇?” “这食堂,本公子让他来,他不来也得来!” “去,到学堂里,喊那怂蛋过来吃饭!” 黄彦明对身旁一个跟班吩咐道。 那学子领命,一溜烟跑了出去。 然而没过多久,他又气喘吁吁地跑了回来,神色慌张:“黄,黄公子,不好了!那叶渊……他根本不在学堂里!” 什么? 不在学堂? 黄彦明猛地站起身,皱眉问道:“他去哪了?” 学子挠头支吾:“黄公子,这,这我也不知道啊……” “咦,黄公子您快看,那不是叶渊吗?” 就在这时,桌上一个学子忽然指着饭堂外的一处空地,惊呼起来。 众人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果然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正是叶渊! 远远看去,叶渊正蹲在学堂后院的一棵大槐树下,几只土黄色的小狗正围着他,亲昵地摇着尾巴。 叶冲见状,当即嗤笑出声:“哈!黄公子您看,这叶渊莫不是饿疯了,想杀狗吃肉不成?” 周围的几个跟班顿时哄笑起来。 “这几条狗可是萧夫子从外面捡回来的,宝贝得很。这叶渊要是敢动它们一根毛,萧夫子非扒了他的皮不可!” 黄彦明脸上也浮现一抹冷笑,整了整衣衫:“走,过去看看。” 一群人浩浩荡荡地朝着叶渊走去。 可他们还没走近,一股浓郁得化不开的肉香,便霸道地钻进了每个人的鼻子里。 “嘶……什么味道?怎的如此之香?” 有学子忍不住吸了吸鼻子,喉头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 叶冲更是双眼放光,口水差点流下来。 大乾朝肉食金贵,他在叶家,平日里连肉腥都难得闻到。 饭堂里的伙食虽说管饱,可那菜里的肉沫,用筷子都未必能扒拉出几粒。 眼下这股肉香,醇厚浓郁,勾得他肚里的馋虫翻江倒海。 这香味,究竟是从何而来? 就在众人疑惑之际,一个眼尖的学子突然瞪大了眼睛,指着叶渊的方向,声音都变了调。 “是……是那里!你们看,那叶渊……他,他居然在喂狗!” 什么?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愣住了。 叶冲第一个不信,抢先几步冲了过去。 眼前的景象,让他瞬间红了眼。 只见叶渊面前摆着一个精致的食盒,食盒里,红烧肉油光锃亮,白切鸡鲜嫩肥美,还有几样翠绿的炒菜,光是看着就让人食指大动。 而叶渊,正慢条斯理地用筷子夹起一块肥瘦相间的红烧肉,随手丢在地上。 那几只土狗立刻扑了上去,抢得不亦乐乎,喉咙里发出满足的呜咽声。 “叶渊!” 叶冲只觉得一股热血直冲头顶,眼都瞪圆了! 他指着叶渊,难以置信地怒声斥道:“你……你竟然拿如此精美的饭菜喂狗?你可知这世上有多少人连饭都吃不饱?如此暴殄天物,你还有没有半点读书人的德行!” 叶冲话音落下,立刻吸引了周围所有学子的注意。 不少人见状,也纷纷对叶渊怒目而视。 勤俭节约,乃是圣人教诲。 这叶渊却拿这等山珍海味来喂狗,简直是……不可理喻! 然而,面对众人的指责,叶渊甚至连头都未抬,只是又夹起一块鸡肉,丢给了脚边一只最小的瘦狗。 他淡淡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进每个人的耳朵里。 “我的东西,我乐意给谁吃,便给谁吃!” “而且,给狗吃,怎么就是浪费了?难道吃不完就要放坏掉,才算不浪费?” 说完,他才缓缓抬起头,扫了叶冲一眼,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弧度。 “你!” 叶冲一噎,气得浑身发抖,却是难以反驳。 “怎么,叶冲,你这么激动,莫非你也想吃?” 叶渊却仿佛没看见他的怒火,慢悠悠地继续说道:“想吃也行,倒也不难。” 他用筷子点了点地上正埋头狂吃的土狗。 “趴在地上,学两声狗叫来听听。” “叫得好听,这剩下的,便都赏你了!” “噗——” “哈哈哈哈!” 周围的学子先是一愣,随即爆发出哄堂大笑。 这叶渊,嘴巴也太毒了! 居然让叶冲学狗叫! “你!叶渊,你敢羞辱我!” 叶冲一张脸涨成了猪肝色,气得浑身哆嗦,手指着叶渊,几乎要戳到他的鼻子上。 “我跟你拼了!” 他怒吼一声,挥舞着拳头就要冲上来。 “住手!” 黄彦明及时拦住了他,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在学堂里动手,乃是大忌。 叶冲被他一喝,也冷静了几分,但胸中的怒火却烧得更旺。 他死死盯着地上的红烧肉,又看了看叶渊,一个念头猛地窜了出来。 “叶渊,你别得意!你没去饭堂,哪来的肉?这饭菜,定是你偷来的!” 第九章疯了?王家尽然这么宠一个赘婿 叶冲的声音尖利,充满了怨毒。 叶渊闻言,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忍不住失笑。 他用筷子指了指地上那只还在啃骨头的小狗,慢悠悠地开口:“叶冲,你诬陷别人之前,能不能带点脑子?” “你看清楚,这可是上好的红烧肉,肥而不腻,入口即化。饭堂里的大锅菜,怕是没这等货色吧?” “你说谁没脑子?” 叶冲气急败坏,“这么好的肉,不是你偷的是哪来的?你一个入赘的废物,王家肯送你进学堂,已经是你走了八辈子的狗屎运,难不成还能天天给你钱买肉吃?” 这话说到了许多学子的心坎里。 他们之中,不少人家境贫寒,能来同济学堂读书已是倾尽家产,平日里连饭堂的荤菜都舍不得多打。 而叶渊,一个赘婿,竟拿他们眼中的山珍海味来喂狗,自是让他们心生不忿。 此刻听叶冲一说,众人看叶渊的神情,也多了几分怀疑和鄙夷。 一旁,黄彦明冷眼旁观许久,此刻终于抓到了机会。 他上前一步,轻摇折扇,摆出一副见多识广的派头。 “哼,这道红烧肉,若本公子没有看错的话,应该是城东醉仙楼的招牌菜,名曰‘东坡踏雪’,工序繁复,用料讲究,这样一盘,至少也要二两银子!” 此言一出,周围顿时响起一片抽气声。 二两银子! 这都够寻常人家大半年的用度了! “黄公子果然见多识广!” “没错,我也听闻过醉仙楼的大名,那里的菜,寻常人根本吃不起!” “二两银子一盘菜,这叶渊怎么可能买得起?” 学子们的议论,让叶冲的气焰愈发嚣张。 他得意地看向叶渊,冷笑道:“叶渊,你听见没有?二两银子!这根本不是你一个赘婿能吃得起的!快说,这肉你到底是从哪偷的?是不是在学堂里偷了哪位同窗的钱财,才跑去买的?” 他这话,意有所指地瞟向了周围的学子,试图煽动更多的人来针对叶渊。 叶渊看着叶冲那副小人得志的嘴脸,眼神里满是怜悯,跟看一个傻子没什么区别。 “叶冲,你还真是够倔强的,说话还是一点脑子都不过啊!” “学堂离城东醉仙楼,有十几里路,一来一回,至少一个时辰。” “我中午休课才多久?难不成我是长了翅膀飞去买的?” “这……” 叶冲当场傻眼。 他光顾着嫉妒和愤怒,压根没想过这个问题。 好像…… 确实是这么回事? 难道这肉,不是醉仙楼的? 叶冲和周围的一些学子,不禁都用疑惑的神情望向黄彦明。 被人当众质疑,黄彦明脸上挂不住了,当即怒道:“本公子绝不会看错!这肉的色泽和火候,定是醉仙楼无疑!” 他冷厉的视线转向叶渊,咄咄逼人:“叶渊,休要狡辩!这肉,你到底是哪来的!” “当然是买的!” 叶渊终于站起身来,拍了拍衣袍上并不存在的灰尘。 他好笑地看着黄彦明,语气里带着几分玩味:“不过,我可不像黄公子这般神通广大,能让同窗们心甘情愿地凑钱孝敬。” “我这人,一没钱,二没势,只能厚着脸皮,吃自家婆娘的软饭了。” “什么?” 众人皆是一愣。 只听叶渊长叹一口气,脸上露出一副“说来惭愧”的表情。 “承蒙家中夫人不弃,怕我在学堂里吃苦,特意在学堂附近,为我租了一间小院。” “每日三餐,都有下人按时送来,酒水果蔬,样样管够。” 他摊了摊手,一脸的无可奈何。 “哎,你们也知道,女人家嘛,就是心细,总怕我读书辛苦,饿着了,累着了。” “这不,今天送来的饭菜又多了些,我一个人实在吃不完,倒掉又可惜,只好拿来喂喂这几只小家伙了……” 说到这里,他仿佛才想起什么,对着黄彦明和叶冲等人拱了拱手,一脸“真诚”。 “说来实在汗颜,让诸位见笑了。不行,我得赶紧回去读书了,万一考不上秀才,岂不是辜负了我家夫人这番深情厚意?” 话音落下,叶渊看都没再看一眼早已目瞪口呆的黄彦明等人,提着空空如也的食盒,转身径直走向学堂。 只留下身后一群人,在风中凌乱。 小院? 下人送饭? 好酒好菜管够? “疯了,真是疯了……王家竟然这般宠着一个赘婿?” “这,这哪里是赘婿,分明是供着一尊活菩萨!” “我十年寒窗,家中砸锅卖铁才凑齐学费,竟还不如一个吃软饭的!” 短暂的寂静之后,一众学子的心里全都难掩嫉妒。 “叶渊,你到底凭什么?!” 叶冲心中,更是充满了不甘与怨毒。 要早晓得入赘王家是这等待遇,有小院住,有下人伺候,还有吃不完的红烧肉…… 一个念头在叶冲脑中闪过,又被他自己掐灭。 王家招婿,最低要求都得是童生。 他就算想去也没资格。 叶冲心里的恨意愈发浓烈,他红着眼睛,上前对黄彦明道:“黄公子,这叶渊走了狗屎运,竟还如此不知羞耻,张扬显摆,实在可恨至极!” 黄彦明站在人群中央,脸色铁青,一言不发。 想当初,他父亲,堂堂县衙主簿,亲自登门为他提亲。 王家却连面都没见,只托人传话,说王家只招婿,不嫁女。 他黄彦明,家世、才学,哪一点不比叶渊强上百倍? 可结果呢? 王家宁愿花大价钱养着这么一个废物赘婿,也不愿接受他这个主簿之子。 城东醉仙楼的“东坡踏雪”,他自己平日里都舍不得多吃一回。 王家,竟专门买了给叶渊送过来! 甚至,连吃剩的,都拿来喂了狗! “欺人太甚!” 黄彦明从牙缝里挤出四个字,双拳在袖中攥得发白。 收拾不了财大气粗的王家,难道还收拾不了你一个只会吃软饭的废物? 他的视线转向叶冲,声音冰冷。 “你与叶渊既是堂兄弟,可晓得他有何弱点?” 叶冲一愣,下意识地问:“弱点?” 第十章检验算术! “废话!” 黄彦明没好气地呵斥,“知彼知己,方能百战不殆!” 他压低了声音,面色阴沉:“叶渊有王家在背后撑腰,想在吃穿用度上为难他,已是不可能。书院里又有萧夫子护着,我们不能明着动手,否则惊动了柳院长,你我都没有好果子吃!” 黄彦明虽然跋扈,却不是蠢货。 他很清楚,在同济学堂这种地方,规矩大过天。 任何出格的举动,都可能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所以,必须找到叶渊的命门,一击致命! 叶冲被他一通训斥,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弱点…… 叶渊的弱点是什么? 他拼命地在脑海里搜索着关于叶渊的记忆。 从小到大,叶渊就是个闷葫芦,性格懦弱,在叶家时,受了欺负也从不敢吭声,只晓得埋头读书。 对了! 叶冲的眼睛猛地一亮。 他想起来了! 就在不久前,父亲为了逼叶渊签下卖身契,让妹妹叶琼去诬陷叶渊偷看她洗澡。 当时,父亲扬言要报官,让叶渊身败名裂,一辈子都别想再科举。 叶渊是什么反应来着? 叶冲记得很清楚,当时叶渊涨红了脸,却一个字都反驳不出来,最后只能屈辱地在卖身契上按下了手印…… 对!就是这个! 叶渊的胆子小,脸皮薄,最怕的就是这个! 想到此处,叶冲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连忙凑到黄彦明跟前,压低了声音,脸上带着一丝阴险的笑意。 “黄公子,我想到了!” “叶渊此人,看似牙尖嘴利,实则外强中干!他平生最重读书人的名声,也最不善言辞!” 叶冲越说越兴奋,声音里透着一股子快意。 “只要被人诬陷,给他安上一个洗不脱的罪名,他便会方寸大乱,百口莫辩,毫无反驳之力!” 啥? 不善言辞? 黄彦明听完,差点没喷叶冲一脸! 他斜着眼瞥向叶冲,语气里满是讥诮:“你莫不是在消遣本公子?他若不善言辞,今天早上,本公子能被他堵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黄公子,您听我解释!” 叶冲见黄彦明不信,急得满头是汗,连忙凑近了压低声音。 “这叶渊,就是个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跟他斗嘴皮子,那是下下策!可他有个致命的弱点,就是脸皮薄,死要面子!” 叶冲脸上露出阴狠的神色,将自家当初如何设计叶渊的事,添油加醋地说了出来。 “……当时,我妹妹就说他偷看洗澡,我爹再扬言要报官,让他名声扫地。黄公子您是没瞧见,他当时脸都白了,浑身抖得跟筛糠似的,一个字都辩解不出来,最后还不是乖乖签了卖身契?” “他这种人,你跟他讲道理,他能跟你扯上一天。可你要是给他扣上一顶摘不掉的脏帽子,让他身败名裂,他就彻底慌了神,任人宰割!” 叶冲拍着胸脯,信誓旦旦:“黄公子,您信我!这招绝对管用!咱们只要找个由头,说他品行不端,偷鸡摸狗,他保管百口莫辩!” 黄彦明眯起了眼。 叶冲这番话,倒是点醒了他。 叶渊再能言善辩,终究是个读书人。 读书人最重什么? 名节! 有王家护着,想在钱财上压他,不可能。 有萧夫子护着,想在学堂里动他,行不通。 可若是他的名声臭了,成了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那便截然不同了…… 到时候,别说萧夫子,就是王家为了自己的颜面,恐怕也容不下他! “好!” 黄彦明眼中寒光一闪,嘴角咧开一抹阴冷的弧度。 “就按你说的办!” “咱们就给他安个罪名,让他在这同济学堂,再也待不下去!” …… 王家,二房。 厅堂内的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王家二房家主王沱,正沉着一张脸,端坐在主位上。 他刚从外地处理生意回来,本想着要半月才能归家,谁知事情出了些变故,提前了数日。 因为这变故,王沱本就心情不好。 结果一进门,他就瞧见自己的小女儿王采薇,正领着一群下人在院子里疯跑打闹,一点大家闺秀的样子都没有。 王沱当场发作,将王采薇拎到厅堂,要把她这几日的功课全部检查一遍。 一旁,王采薇的生母孙氏,身着一袭素雅的锦裙,虽已年近三十,却依旧风韵犹存,眉眼间透着一股温婉。 此刻,她秀眉紧蹙,急得在旁边直打转。 “老爷,薇薇她还小,贪玩也是天性,您别跟她置气……” “就是因为你平日里太过骄纵,才让她如此顽劣不堪!”王沱冷哼一声,根本不听劝。 他指着桌上摊开的宣纸和算筹,对王采薇厉声呵斥:“我离家前给你布置的算学题,现在就做!若是做不出来,你就给我去佛堂跪上一个月,不许出门!” 孙氏一听,心疼得不得了,却又不敢再劝。 自家老爷的脾气,她最是清楚。 然而,被罚站的王采薇却不见半点慌张。 她嘟着小嘴,不情不愿地走到桌前,拿起笔,连算筹都没怎么动,便在宣纸上“刷刷刷”地写了起来。 不过一刻钟的功夫,她便将笔一丢,脆生生地喊道:“爹,我做完了!” 王沱见状,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 他本就窝着火,此刻见女儿这般敷衍,更是怒火中烧。 他以为王采薇是自知做不出来,索性胡写一通,彻底摆烂了。 “好,好得很!”王沱气极反笑,一拍桌子,“我倒要看看,你都写了些什么!我告诉你,这里面但凡错了一道题,你就把《九章算术》给我抄一百遍!” 一百遍! 孙氏吓得花容失色,连忙拉住女儿的手臂,急切地劝道:“薇薇,你快别跟你爹犟了!老爷给你一个时辰,现在才过去多久?你快些拿回来,仔仔细细地再检查一遍,啊?” “不用检查!” 王采薇扬起小下巴,一脸的笃定,“我都检查好了!” “你还敢嘴硬!” 王沱勃然大怒,再也按捺不住,起身一把从桌上抽过那张写满了答案的宣纸…… 第十一章九九乘法表 王沱怒气冲冲地夺过宣纸,本想当场撕碎,可目光一扫,却愣在了那里。 字迹工整,答案清晰,竟没有半点涂抹的痕迹。 他冷哼一声,将宣纸拍在桌上,拿起朱笔,准备从第一题开始批改,好让这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彻底死心。 “哼,我倒要看看,你蒙对了几个!” 第一题,核对答案,笔尖一顿。 居然对了? 王沱面不改色,心下只当是瞎猫碰上死耗子。 他继续往下看。 第二题,又对了? 第三题,还是对的! 王沱批改的速度不自觉地慢了下来,眉头也越拧越紧。 不对劲。 这些题目,他特意加了些巧思,绝非死记硬背就能算出,必须通晓其中关窍才行。 难道……是这次的题目出得太简单了? 一定是这样! 王沱自我安慰着,可手里的朱笔却越来越沉重,每画下一个红圈,他心里的惊疑就加深一分。 直到最后一题批完,整张宣纸上,竟是一片鲜艳的红圈,无一错处! 王沱彻底傻眼了。 他举着那张写满正确答案的宣纸,手都有些发僵,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的女儿。 那个平日里让他一提起功课就头疼的王采薇,此刻正挺着小胸脯,下巴高高扬起,一脸“快夸我”的得意神情。 王沱想板起脸来训斥,可话到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他重重地咳嗽一声,将宣纸放下,试图挽回自己作为严父的威严。 “我听管家说,你这几日只顾着在院子里疯跑……说,是不是夜里睡不着偷偷用功了?还是又跑去缠着你思语姐姐,让她给你开小灶了?” “才没有呢!” 王采薇立刻反驳,俏皮地吐了吐舌头,“我倒是想去找思语姐姐,可她最近忙得脚不沾地,我好几天都没见着她人影了。” 这就奇了! 王沱更是不解:“那你是如何做到的?我离家前考校你,你十题错了五题。这才几日功夫,莫非你还能无师自通不成?” 王采薇乌溜溜的眼珠一转,忽然想到了什么,脸上露出狡黠的笑意。 “爹,我若告诉你,你可能让我出府玩一天?” 王沱被她气笑了:“你还敢跟我讨价还价?行,你先说!若真能说出个子丑寅卯来,别说一天,许你每月出府一次,也未尝不可!” 他倒要看看,这丫头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这可是您说的!” 王采薇一听,顿时喜上眉梢,连忙清了清嗓子,用一种极为响亮且骄傲的语气宣布,“其实,这些都是姐夫教我的!” 姐夫? 王沱整个人都僵住了,一时没反应过来。 一旁的孙氏见状,连忙上前一步,轻声解释道:“老爷,您有所不知。就在您离家后的第三天,老夫人做主,让思语……迎娶了城南叶家的那个童生,叶渊入赘。” 什么?! 王沱的眉头瞬间拧成了一个川字,脸色也沉了下来。 “娘真是糊涂了!那个叶渊,我略有耳闻,不过是个生性木讷、唯唯诺诺的书呆子!这种人,在科举场上或许能死记硬背混个功名,可真要入了官场,那就是个扶不起的阿斗!王家怎么能把宝押在这种人身上?” “老爷,您先别动气。” 孙氏满面愁容,叹了口气,“老夫人也是被逼得没办法了。您前脚刚走,州府的徐家,后脚就派了媒人上门,指名要为他们家的二公子,向思语提亲……” “徐家?” 听到这个名字,王沱的脸色愈发难看,眉宇间闪过一抹深深的忧虑。 徐家势大,他们王家得罪不起。 “爹!不许你这么说姐夫!” 就在这时,王采薇不忿的声音打断了王沱的思绪。 小丫头气鼓鼓地叉着腰,维护道:“姐夫才不是扶不起的阿斗!他可聪明了,也很有趣,比学堂里的夫子厉害一百倍!” “你一个小孩子家懂什么?”王沱下意识地就要呵斥。 可话刚说了一半,他猛地顿住,像是想起了什么,视线在女儿和那张满是红圈的宣纸之间来回移动。 “等等……采薇,你刚才说,是你的姐夫……” 王沱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惊疑。 “也就是说,你的算学能在短短几日之内,进益若此,全都是那个叶渊教你的?” “当然!” 王采薇挺直了小身板,声音清脆响亮,充满了不容置喙的骄傲。 王沱抚着胡须的手停在半空,整个人都有些发怔。 他盯着女儿那张笃定的小脸,又看了看桌上那片工整的答案,心里的惊疑非但没有减少,反而愈发浓重。 “此话当真?全是他教你的?” “那还有假!” 王采薇撇了撇嘴,“姐夫可厉害了!” 王沱收回手,在厅堂里来回踱了两步,眉头紧锁。 “看来,他倒也确实有几分不为人知的才学……他教了你多久?” “多久?” 王采薇歪着小脑袋,努力回想了一下,有些不确定地伸出一根手指,“一个下午?” “嗯?” 王沱猛地停下脚步,声音陡然拔高。 “一个下午?” 这怎么可能! 这些算学题,一道两道或许可以靠死记硬背,可整整一页,其中关窍繁复,绝非一日之功。 一个下午就能让这个顽劣的丫头脱胎换骨? 就算是县里最有名的算学先生,也不敢夸下这等海口! “爹,你那么大声干嘛!” 王采薇被他吓了一跳,小声嘟囔,“姐夫真正教我的时间,就是昨天一个下午。今天一大早,他就去学堂了。” 王沱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 他几步走回桌前,指着那张宣纸,声音都有些发飘。 “就一个下午,就能让你一道题都不错?” “这有什么难的?” 王采薇脸上满是得意,“姐夫说了,只要背会他的那个九九乘法表,这样的题,来再多都不会算错!” “九九乘法表?” 王沱一愣,这是个什么东西?他自诩博览群书,却从未听闻过。 王采薇见父亲一脸茫然,愈发得意了。 她小心翼翼地从袖子里掏出一张折叠得整整齐齐的宣纸,宝贝似的在桌上摊开。 “爹,您看,就是这个!” 第十二章十俩银子 王沱凑上前去,只见那张纸上画着一个个整齐的方格,格子里写着“一一得一,一二得二”之类的短句,排列得极有章法。 他只看了一眼,便被其中蕴含的规律吸引住了。 “只要按着这个顺序背诵就好,特别好记,我一下午就全背会了!” 王采薇在一旁演示起来,小手指着表格,嘴里念念有词,“比如爹你出的那道‘一十五乘以九’,用姐夫的法子,一下子就算出来了!” 王沱呼吸一滞。 他猛地抬头,急声对一旁的下人吩咐:“快!取纸笔算筹来!” 很快,新的纸笔被送上。 王沱一把推开算筹,只拿着那张乘法表,亲自执笔,按照王采薇所说的方法,在纸上飞快地演算起来。 横竖对位,相乘相加…… 不过片刻功夫,一个清晰的答案便跃然纸上。 他再用传统的算筹之法复算一遍,两相对照,结果竟是分毫不差! 可两者耗费的时间,却有天壤之别! “好!好啊!” 王沱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猛地一拍桌子,大声赞道。 “有此乘法表,实乃天下学算之利器!何止是快,简直是化繁为简,巧夺天工!哪怕是一个从未接触过算学的普通人,也能在短时间内迅速掌握!” 他拿着那张薄薄的宣纸,只觉得重若千斤。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算学技巧了,这是一种足以改变现状的工具! 一旁的孙氏看得目瞪口呆,她从未见过自家老爷如此失态。 她小心翼翼地问:“老爷,这个……真的很厉害吗?” “何止是厉害?” 王沱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神情复杂到了极点。 “这简直是巧思天成,价值连城!若是拿去给那些大商号的账房先生看,怕是愿意出千金来换!如果……如果这真是那个叶渊自己琢磨出来的,此子,怕是绝非池中之物……” 一个生性木讷、唯唯诺诺的书呆子? 一个扶不起的阿斗? 王沱只觉得自己的脸颊有些发烫。 他之前对叶渊的判断,简直错得离谱! 能想出这等奇巧之物的人,心智谋略,岂会是凡俗之辈? 王家这次,到底是招了个废物赘婿,还是请回了一尊深藏不露的真神? 不行! 他必须马上去弄清楚! 王沱将那张乘法表小心翼翼地折好,收入怀中,转身便要往外走。 “思语呢?我现在就去找她!” “爹!我也想去找姐姐!”王采薇一听,立刻叽叽喳喳地跟了上来。 王沱回头看了她一眼,见她满身尘土地跟个小泥猴似的,难得没有训斥,反而缓和了语气。 “瞧瞧你身上这脏兮兮的样子,成何体统!赶紧去换身干净衣服,换好了,就跟我一起去!” 王沱大步流星地走出厅堂,对着院子里的管家沉声下令。 “立刻备车!去布坊!” …… 同济书院。 下午授课的夫子姓余名庆,据说也是柳院长的学生。 与萧晨的严厉不同,余庆讲学时总是面带微笑,言语温和,便是学子偶尔走了神,他也只是轻咳一声提醒,从不厉声斥责。 是以,学堂里的气氛要松快许多。 叶渊依旧心无旁骛,翻动着手里的经义,夫子在上面讲《论语》,他则在下面按着自己的法子,用朱笔在书上圈点批注,梳理着文章的脉络。 而他身旁的崔元,却是一言不发,整个下午都垂着头,愁眉不展,显得心事重重。 两个时辰的课很快过去。 “今日便到此为止,诸位温习功课,明日再会。” 余庆合上书本,话音刚落。 “夫子!” 一道尖锐的声音划破了学堂里的宁静,正是马三。 他猛地从座位上站起,脸上带着夸张的焦急与愤怒,指着自己空空如也的课桌。 “夫子!学生……学生放在课桌里的十两银子,不见了!” 十两银子! 此言一出,整个学堂顿时一片哗然。 这可不是一笔小数目,足够一个寻常农户家庭一整年的开销了。 余庆温和的脸上也现出一抹凝重,他快步走下讲台,来到马三跟前。 “你仔细想想,当真放在了此处?可曾记错?” “绝不会记错!” 马三信誓旦旦,“这是我爹给我下个月的用度,我一直贴身放着,今日来学堂才取出来放在桌里,想着散学就去置办些笔墨。上午休课前,我还瞧见过,可现在……现在却不翼而飞了!” 他说得言之凿凿,仿佛确有其事。 话音未落,叶冲便迫不及待地站了起来,他环视一周,视线最终如毒蛇般锁定在叶渊身上。 “夫子,咱们学堂的同窗,每日一同上学,一同散学,从无差池,要说这银子被人偷了,也只有一个可能!” 叶冲的手指,直直地指向叶渊。 “叶渊!中午休课,所有人都去了饭堂,唯独你一人,在学堂里磨磨蹭蹭,最后一个才离开!” “马三的银子,定是你偷的!” 此言一出,黄彦明身后那几个跟班也立刻七嘴八舌地起哄。 “没错!夫子,我等都可以作证,中午就是他叶渊最后一个走的!” “不是他,还能有谁?” 一时间,所有的矛头都对准了叶渊。 余庆听着众人的指证,也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他虽性情温和,却不代表没有原则。 偷盗之事,在书院里乃是重罪,一旦查实,轻则驱逐,重则送官。 他难得板起脸,看向从始至终都未曾动一下的叶渊。 “叶渊,你可曾见过马三丢失的银子?” 叶渊终于抬起头,他甚至没去看叫嚣的叶冲和马三,只是瞧着不远处黄彦明脸上那毫不掩饰的怨毒与得意,淡淡一笑。 “回夫子,学生不曾见过!” “你当然不承认!” 叶冲当即冷笑,“做贼的,哪个会承认自己是贼?可除了你,还能有谁?叶渊,你有什么证据能证明你没有偷?” 叶渊听了这话,竟是笑出了声。 他缓缓站起身,迎着满堂或怀疑、或鄙夷、或幸灾乐祸的视线,不疾不徐地反问。 “不是我偷的,我为什么要证明?” 他顿了顿,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学堂的每一个角落。 “相反,你说是我偷的,你怎么不拿出我偷了的证据来?” 叶冲被他问得一噎,随即强辩道:“你中午独自一人留在学堂,这就是证据!” “哦?”叶渊挑了挑眉,“要我中午留在学堂都能算证据?” 他话锋一转,看向一脸“悲愤”的马三。 “那马三说他课桌里有十两银子,我倒还想问问在场的诸位与夫子。” “他,又怎么证明,他的课桌里,真的有过十两银子?” 第十三章不是我偷的,是黄公子输给我的 此言一出,整个学堂瞬间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愣住了。 是啊,马三口口声声说自己丢了十两银子,可谁看见了? 谁又能证明,他那课桌里,真的曾放过这么一笔巨款? 叶冲的脸瞬间憋成了猪肝色,他怎么也没想到,叶渊非但不辩解,反而反将一军,直接釜底抽薪,质疑起了事情的真伪! 叶冲急得跳脚,却又想不出半句反驳的话来。 一旁,马三被问得哑口无言,一张脸涨得通红,求助似的看向黄彦明。 整个学堂的学子们面面相觑,不少人看向马三的神情,已经从同情变成了怀疑。 是啊,这事从头到尾,都是马三一张嘴在说。 “夫子!” 就在这时,黄彦明不紧不慢地站起身来,朝着余庆拱了拱手。 “叶渊同学所言,不无道理。但要证明他的清白,其实也甚是简单。” 他嘴角挂着一抹成竹在胸的浅笑,视线扫过叶渊。 “只要搜一搜他的课桌与随身物品,若是什么都搜不出来,那自然就还了他清白,我等也可向他赔礼道歉。” “对!搜他!” 马三闻言,眼睛一亮,立刻大声附和,“夫子,学生恳请搜查叶渊的课桌!” 此言一出,学堂内的气氛再次紧张起来。 叶渊听了,却是轻笑一声。 他看向讲台上的余庆,语气里带着几分戏谑:“夫子,黄公子这个法子,看似公允,实则荒谬至极。” “其一,我若真在中午趁无人之时,行了那偷窃之事,又岂会蠢到将赃物留在身上,等着你们来搜?” “其二,我今日初到学堂,连诸位同窗的名字都未认全,又怎会晓得马三的课桌里藏有银两?” 他话锋一转,声音陡然变得锐利。 “中午休课,我确实是最后一个离开。可下午上课,我却并非第一个前来。若论嫌疑,在我之后来到学堂的每一个人,都有嫌疑!” “可马三与叶冲,却一口咬定是我所为。夫子,学生以为,他们二人分明是串通一气,意图栽赃陷害!” “这……”余庆闻言,本就温和的面容上更添了几分犹豫。 叶渊的分析,条条在理,让他也觉得此事处处透着蹊跷。 他看向面色发白的马三,语气严肃了几分:“马三,你须得想清楚了再说!诬告同窗,同样是重罪!” “我……” 马三被夫子一吓,顿时有些慌了,支支吾吾地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叶渊,你休要在此狡辩!” 一旁的叶冲见势不妙,再也按捺不住,指着叶渊的鼻子怒斥。 “你这般百般推诿,寻尽借口,分明就是心里有鬼,不敢让我们搜!” 说着,叶冲竟是直接大步流星地冲了过去,伸手去翻叶渊的课桌。 叶渊站在原地,冷眼看着叶冲粗暴的动作,并未出手阻拦。 他心里清楚,这伙人既然设下了圈套,就不会轻易罢休。 阻拦,只会让他们有更多借口说自己心虚。 倒不如就让他们演,他倒要看看,这出戏的后头,还藏着什么! 哗啦——! 一阵书本翻动的声音响起。 叶冲的手在叶渊的书桌里胡乱摸索着,脸上满是急切。 突然,他的动作一顿。 紧接着,一抹狂喜涌上他的脸庞。 他猛地将手抽出,高高举起,掌心里赫然躺着一块银锭! 那银锭在窗外透进来的光线下,闪烁着刺眼的光芒。 “夫子!找到了!” 叶冲的声音尖利而高亢,充满了压抑不住的激动与怨毒。 “找到了!银子就在他的课桌里!就是他偷的!” 学堂之内,所有人的视线都汇聚在叶冲高举的手上。 “人赃并获!” 叶冲的声音尖利刺耳,脸上是压抑不住的狂喜,“叶渊,你现在还有什么话说!” “夫子!此等品行败坏之徒,不配待在我同济学堂!” “对!将他赶出去!” 黄彦明身后的几个跟班立刻跟着鼓噪起来,一声高过一声,恨不得当场就将叶渊驱逐。 余庆的脸色也变得极为难看。 他快步上前,从叶冲手里接过那块银锭,掂了掂分量,眉头紧锁。 确实是足足十两的官银。 事情到了这一步,似乎已经没有了任何回旋的余地。 然而,身处风暴中心的叶渊,脸上却不见丝毫慌乱。 他甚至连看都没看那块银锭一眼,只是不紧不慢地转向叶冲,问了一句。 “叶冲,你确定这银子,是从我课桌里拿出来的,而不是从你自己的袖子里滑出来的?” “你,你胡说八道!” 叶冲心头猛地一跳,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 他方才的动作自以为隐秘,难道被叶渊瞧见了? 但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便被他强行压了下去。 瞧见了又如何? 在场这么多人,谁会信他一个赘婿的话? 叶冲当即挺起胸膛,满脸愤慨地反咬一口:“好你个叶渊!死到临头,还敢颠倒黑白,污蔑同窗!如今人赃并获,你再抵赖也是徒劳!” 一旁,黄彦明始终老神在在,此刻才慢悠悠地站起身,对着余庆拱了拱手。 “夫子,依学生之见,此事已然明了。为免学堂清誉受损,不如直接报官,交由县衙的捕快来秉公处理,也好给马三一个公道。” 报官? 此言一出,不少学子都暗暗抽了一口凉气。 黄彦明的父亲便是县衙主簿,这要是报了官,叶渊还有活路? 这分明是要把叶渊往死里整! 然而,让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是,叶渊听了这话,非但没有惊慌,反而轻笑一声。 他终于将视线转向了黄彦明,那副淡定的模样,仿佛在看一出与自己毫不相干的闹剧。 “黄公子,你是不是忘了什么事?” 黄彦明眉头一挑,一时没明白他的意思。 这叶渊,莫不是被吓傻了,开始胡言乱语了? “本公子忘了什么?” 叶渊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整个学堂,“叶冲手里的这块银子,的确是我的。” 此话一出,满堂皆惊。 叶冲和马三脸上的得意神情,瞬间凝固。 连黄彦明,都愣在了当场。 叶渊这是承认了? 他居然就这么承认了? 然而,不等众人反应过来,叶渊的下一句话,更是像一块巨石砸入平静的湖面,掀起滔天巨浪。 “但这银子,却不是我偷马三的!” 叶渊顿了顿,好整以暇地看着黄彦明,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 “而是中午的时候,黄公子你输给我的!” 第十四章确实是我输的 什么? 黄彦明彻底懵了。 他什么时候输给叶渊银子了? “叶渊!你血口喷人!” 黄彦明气笑了,“本公子何时与你赌过?又何时输给你银子了?” “你有!” 叶渊的语气笃定得不容置疑,“今早,你当着众位同窗的面,说要与我对对子,此事,在场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他环视一周,不少学子都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早上的事,他们确实都看见了。 “可后来被萧夫子打断,此事便不了了之。” 叶渊继续说道,“所以,黄公子你心有不甘,中午又特意来寻我,说要继续早上的对赌。” “我便随口出了一个上联,结果黄公子你才思枯竭,怎么也对不出来。这十两银子,便是你当时输给我的赌注!” 这番话,如同平地惊雷,炸得整个学堂嗡嗡作响。 黄彦明气得笑出了声。 他觉得叶渊一定是惊慌之下急疯了,居然能编排出这等荒唐至极的胡话来。 “叶渊,你莫不是以为胡搅蛮缠,就能脱罪?本公子中午在何处,做了何事,叶冲与几位同窗都可作证,何时与你见过面,又何时与你对过对子?” 谁料,叶渊面对他的怒斥,竟是认真地点了点头。 “黄公子贵人多忘事,不记得也情有可原。但此事,在场的许多人,想必都还记得!” 他环视一周,不疾不徐地开口。 “当时,我们说好了,我出的对子,你若能对出来,我给你一百两银子。若对不出来,你就给我十两银子……黄公子,你当真忘了吗?” 一百两银子? 黄彦明闻言,心头一跳。 只要对出来,叶渊就给他一百两? 这叶渊,当真是入赘王家后,被富贵冲昏了头,竟敢夸下这等海口? “叶渊,我看你是真疯了,满口胡言!” 旁边的叶冲根本不信,当即冷笑,“中午,我一直和黄公子在一起,我们根本就没见……” 他的话还没说完,黄彦明突然一声厉喝,直接将他打断。 “住口!” 叶冲被吓了一哆嗦,茫然地看向黄彦明,却只看到对方投来一个警告的眼神。 只见黄彦明整了整衣衫,脸上竟浮现出一抹恍然大悟的神情,他抚掌大笑,声音响亮。 “不错!本公子想起来了!确有此事!这十两银子,确实是我输给你的!” 什么? 叶冲当场傻在原地,嘴巴张得能塞下一个鸡蛋。 黄公子……在说什么? 他刚想开口分辨,却被黄彦明狠狠一瞪,那眼神里的威胁之意,让他瞬间把所有话都咽了回去。 黄彦明压根不理会呆若木鸡的叶冲,而是径直看向叶渊,脸上挂着志在必得的笑容。 “只不过,我中午是故意让着你罢了!如今你这上联,本公子已经想到了绝妙的下联!叶渊,你可敢当着夫子和众位同窗的面,将那上联再说一遍?” 此言一出,黄彦明身后那几个跟班先是一愣,随即立刻反应过来。 黄公子这是将计就计,要让叶渊大出血啊! 对一个对子,一百两银子! 这叶渊怕是把王家给他的所有家当都得赔进去! 当即,就有人高声附和:“没错!夫子,学生可以作证!中午我们也在场,叶渊确实说了,只要黄公子对出他的对子,就给黄公子一百两白银!” “对对对!我也想起来了,当时叶渊说得信誓旦旦,我亲眼所见!” 叶冲脑子再慢,此刻也回过味来了。 他连忙挤出一脸谄媚的笑,跟着帮腔:“是学生糊涂了!没错,叶渊确实跟黄公子打了这个赌!夫子,这可是他自己亲口说的!” 一时间,整个学堂的风向彻底变了。 方才还义愤填膺指责叶渊偷窃的几人,此刻竟成了他与黄彦明对赌的“见证人”。 叶渊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心中冷笑。 这黄彦明虽号称“财霸”,可不论是先前指使马三跟崔元搜刮那点可怜的例钱,还是之后被自己一顿剩饭剩菜惊得失态,都足以证明,他远没有传闻中那般阔绰。 一个县衙主簿之子,就算有些灰色进项,又能有多少? 果然,他只是稍微放出点诱饵,黄彦明便上钩了! 叶渊脸上不见半分波澜,他指着叶冲手里那块银锭,不紧不慢地开口:“赌注,我自然是认的!” “只要黄公子能对出我的上联,别说一百两,就是二百两,我也双手奉上。” “但在此之前……” 叶渊淡淡道:“黄公子是不是该先确认一下,叶冲手里这十两银子,究竟是不是你中午输给我的那一块?” 黄彦明闻言,目光闪烁。 可一百两银子的诱惑,实在太大了。 他一咬牙,心里的贪念瞬间压过了理智。 “不错!” 黄彦明昂首挺胸,声音响亮,“这十两银子,就是本公子中午输给你的!” 叶渊闻言,脸上的笑意更深了,他慢悠悠地转向一脸“悲愤”的马三,好奇地问:“这就奇怪了!既然这银子是黄公子输给我的,为何方才马三同学说,这银子是他丢的?” 他顿了顿,仿佛真的在认真思考,随即恍然大悟般地看向黄彦明。 “莫非是……黄公子你先偷了马三的银子,然后又拿来当赌注,输给了我?” “你放屁!” 黄彦明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当场炸毛,一张脸瞬间铁青,“本公子岂会去偷马三的银子?” 黄彦明算到了叶渊会借此开脱,却没想到,叶渊竟然还倒打一耙! 他猛地扭头,瞪着一旁的马三,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马三!你还不跟夫子说清楚!你的银子,到底丢没丢?” 马三被他那要吃人的表情吓得浑身一哆嗦,两条腿都在打颤。 他哪里还敢说丢了,连忙对着余庆连连作揖,声音都带上了哭腔: “夫子!是……是学生记错了!学生糊涂了!我的银子……对,是我想起来了,早上出门的时候,顺路买了些笔墨纸砚,已经给花掉了!是我忘了这回事!没丢,没丢!” 第十五章全都是一个偏旁 “哼!” 听着马三前言不搭后语的解释,余庆重重地冷哼一声,拂袖而起,温和的脸上此刻也满是怒意。 他虽然性情温和,却不是傻子。 这几人一唱一和,颠三倒四,分明就是串通好了要陷害叶渊,结果被人家三言两语就给拆穿了,现在又在这里丑态百出! “胡闹!简直是胡闹!” 余庆厉声斥责,“你们当同济学堂是什么地方?菜市口吗!一会说丢了银子,一会又说没丢,一会又是赌注!圣贤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吗?” 他指着黄彦明和叶冲等人,气得胡子都在抖。 “小小年纪,不思进取,竟学了这等诬告陷害的腌臜手段!还有你们,赌什么赌?成何体统!” 余庆最后将视线落在叶渊身上,语气稍缓,却依旧带着不容置喙的威严。 “此事到此为止!谁也不许再提!都给我散了,回家去好好反省!” 叶渊闻言,心中一动。 余夫子这显然是看出了他被众人针对,想快刀斩乱麻,替他解围。 但如今鱼已上钩,他好不容易给黄彦明挖好了坑。 别说黄彦明肯不肯让他走,就算黄彦明肯,叶渊都不会走! 叶渊上前一步,对着余庆恭恭敬敬地拱了拱手,不紧不慢地开口,声音清朗: “夫子,话不能这么说。学生与黄公子,并非俗世间的赌徒。我等读书人,以文会友,切磋学问,偶设彩头,不过是为添几分雅趣,激励向学之心。此乃风雅之事,怎能与赌相提并论呢?” 这番话说得冠冕堂皇,竟让余庆一时不知如何反驳。 叶渊微微一笑,继续说道:“方才黄公子也亲口承认,我二人确有赌约在先。学生斗胆,今日便想请夫子做个公证人!” “只要黄公子能对出我出的上联,一百两银子我双手奉上,绝无二话。” “若黄公子依旧对不出……” 叶渊指了指叶冲手里的那锭银子,“那便再输我十两银子即可!” “这……” 余庆闻言,不由错愕地看向叶渊。 他本想就此将此事揭过,各打五十大板,平息风波。 可叶渊这番话,却让他进退两难! 以文会友,设彩激励,这在文人之间确实是常有之事。 若强行禁止,倒显得他这个夫子不通情理,心胸狭隘了。 而一旁,黄彦明听叶渊竟主动要求夫子作证,心头瞬间狂喜! 他还有点担心叶渊输了之后不认账。 没想到,叶渊居然这么配合! 有了余庆夫子做见证,叶渊到时候就算想赖账都赖不掉! 叶渊如果没钱拿不出,他也能让父亲去和王家讨要! 黄彦明生怕叶渊反悔,连忙跟着拱手,声音洪亮。 “夫子,叶渊同学所言极是!我等皆是读书人,此乃雅事,还请夫子成全,为我等做个公证!” “对啊夫子!您就留下做个见证吧!” 叶冲也反应了过来,立刻跳出来帮腔,脸上堆满了谄媚的笑。 “黄公子才学过人,正好借此机会,让我等开开眼界!” 马三与其他几个跟班也跟着起哄,一时间,学堂里竟是热闹非凡。 仿佛这不是一场即将开始的对赌,而是一场万众期待的文会! 余庆的视线在黄彦明那张志在必得的脸上扫过,又落回叶渊身上。 叶渊神情自若,坦坦荡荡,浑然不似一个即将输掉百两白银的人。 余庆心里叹了口气。 他算是看明白了,这叶渊今日怕是铁了心要跟黄彦明斗到底了。 “既如此,” 余庆拂了拂袖子,深深地看了一眼叶渊,重新走回讲台前站定,面色严肃,“那老夫今日,便破例一次,为你们做这个公证人。” 他顿了顿,声音里带着警告的意味。 “但仅此一次,下不为例!日后若再让我在学堂内瞧见尔等私设赌局,休怪老夫不讲情面,一并上报柳院长,严惩不贷!” “学生遵命!” 黄彦明大喜过望,连忙躬身应下。 而叶渊也不含糊,当即问道:“黄公子,那我可以出上联了吗?” “出!你快些出!” 黄彦明迫不及待地催促,他轻摇折扇,一副胜券在握的派头,“本公子倒要看看,你一个入赘的废物,能想出什么惊天动地的对子来!” 他对自己在对对子上的才学,向来是极有信心的。 在同济学堂,除了那位极少露面的“学霸”柳宗青,他还真没怕过谁! 他就不信,自己会被叶渊一个赘婿出的对子给难住! 周围的学子也都屏住了呼吸,一个个伸长了脖子,生怕错过一个字。 一百两的豪赌,这在同济学堂,可是开天辟地头一遭! 就连那位一直坐得笔直,身形魁梧的“武霸”萧斌,此刻也难得地转过头,投来了好奇的视线。 在满堂瞩目之下,叶渊终于开口了。 他的声音清朗平稳,不疾不徐,每一个字都清晰地落在众人耳中。 “我的上联是——” 他微微一笑,缓缓念道: “寂寞寒窗空守寡!” 话音落下,整个学堂先是陷入了一片诡异的寂静。 所有学子都在心里默念着这七个字,试图品味其中的意境。 寂寞、寒窗、守寡…… 这几个词连在一起,透着一股子孤寂凄苦的意味,倒也算对仗工整,意境悲凉。 可……似乎也太简单了些? 叶冲第一个没忍住,嗤笑出声。 “就这?叶渊,你莫不是在说笑吧?这种对子,也值得赌上一百两银子?” 黄彦明脸上的笑容也愈发张扬,他摇着折扇,几乎要笑出声来。 “我还当是什么绝世妙对,原来不过是无病呻吟之语。叶渊,你这一百两,输得可真是太冤了!” 他清了清嗓子,当即便要开口应对。 然而,他刚张开嘴,脑子里过了几个下联,却又猛地顿住了。 不对…… 好像有哪里不对劲! 黄彦明脸上的笑容,缓缓凝固。 他将那句“寂寞寒窗空守寡”又在心里默念了一遍,细细拆解。 寂……寞……寒……窗……空……守……寡。 一个念头,如同闪电般划过他的脑海,让他浑身一僵,手里的折扇“啪”的一声掉在了地上! 这七个字,竟全是一个偏旁! 第十六章一定抄的! 黄彦明不相信一个赘婿有这等本事,这定是从哪本孤本杂记里抄来的! 可眼下面子要紧,他冷哼一声,将掉在地上的折扇捡起,故作镇定地拍了拍,对着身旁的叶冲道:“此等水平的对子,何须本公子出手?叶冲,你来替本公子对付他,也绰绰有余了!” 说完,他便开始在脑海中飞速思索了下联。 让叶冲上,不过是拖延时间的法子罢了。 而叶冲哪里看得出这上联的玄机,只当是叶渊胡编乱造。 以为黄公子他这是在给自己表现的机会,当即大喜过望。 “黄公子放心,且看我如何打这小子的脸!” 他清了清嗓子,摇头晃脑,摆出一副自以为风雅的姿态,随口便吟出一句:“佳人闺房盼情郎!” 说完,他还颇为自得地看向叶渊,眼神中满是挑衅。 “好!对得好!” 马三立刻拍手叫好,一脸谄媚:“叶冲兄这下联,意境相符,对仗工整,堪称绝妙!” “不错不错,比那什么空守寡强多了!” 几个跟班也跟着起哄,学堂里顿时响起一片嘈杂的附和声,仿佛叶冲赢了一般。 叶冲也是一脸自信,鼻孔对着叶渊。 “如此简单的对联,也妄想难住黄公子,你有那个实力吗!” “住口!” 讲台之上,余庆夫子终于忍无可忍,猛地一拍惊堂木,脸色铁青。 “佳人闺房盼情郎?这也叫对子?简直是狗屁不通的打油诗!丢人现眼!” 余庆被气得怒目圆睁,指着那几个起哄的学子,怒斥道:“你们一个个的,眼睛都瞎了吗?连此联的精妙之处都看不出来?” 他转向叶渊,原本的怒气化为了一股难得的欣赏。 “寂寞寒窗空守寡!好!好一个‘寂寞寒窗空守寡’!” 余庆丝毫不吝啬自己的夸赞,“此联七字,字字皆是宝盖头部首!此等巧思,闻所未闻!若能对出下联,称之为千古绝对,也毫不为过!” 什么? 宝盖头部首? 此言一出,整个学堂瞬间死寂。 所有学子都倒抽一口凉气,纷纷用手开始比划起来,越想越是心惊! 还真是! 寂、寞、寒、窗、空、守、寡! 这七个字,竟然真的全都是同一个偏旁! 这……这怎么可能? 一时间,所有人的反应都汇聚在叶渊身上。 这真是他想出来的?一个入赘的童生,能有这般鬼斧神工的才情? “不可能!”叶冲第一个不信,当即反驳,“夫子,他叶渊不过一个童生,哪有这等本事?我看就是胡乱拼凑的!” 他又转向黄彦明,脸上堆满了信心:“不过黄公子学富五车,定能对上!” 黄彦明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恨不得当场找个地缝钻进去。 他杀了叶冲的心都有了! “闭嘴!”黄彦明低声怒斥,打断了叶冲的吹捧。 对个屁! 他现在脑子里一片空白,别说对出七个宝盖头的字,就是想出三个都难如登天! 马三等人却不明所以,依旧满是期待地看着黄彦明。 “黄公子,您快出手,让这不知天高地厚的赘婿开开眼!” “是啊黄公子!您一定可以的!” 黄彦明的脸,已经难看到了极点。 他站在那里,支支吾吾,汗珠从额角滚落,却是一个字也憋不出来。 “怎么回事?黄公子怎么不说话了?” “难道……难道黄公子也对不出来?” 有学子小声地议论起来。 余庆见状,将目光放在了黄彦明的身上。 “黄彦明,此联就连老夫都不敢说能对上,如今已过去一刻时间,你可有想法?” 想法! 开什么玩笑,别说是短短一刻,就算是给一年时间自己也对不上啊。 黄彦明猛地抬头,指着叶渊,恼羞成怒道:“哼!我看你分明是故意出了个死对!此联根本就对不上来!叶渊,你休要在此故弄玄虚!有本事,你自己把下联对出来!” 叶冲等人一听,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立刻跟着附和。 “没错!他自己肯定也对不上来!” “卑鄙小人!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就算赢了也不光彩!” 叶冲更是跳了出来,指着叶渊的鼻子叫嚣:“叶渊,你要是能对出下联,我今天就当着所有人的面,管你叫爷爷!” 余庆夫子却没理会这些人的叫嚷,他只是定定地看着叶渊。 他从这个年轻人的脸上,看到了一种从容不迫的自信。 他有预感,这叶渊的上联,或许并非胡编乱造。 叶渊对周围的叫骂充耳不闻,只是冷笑着反问了一句。 “我若对上来了,又当如何?” 黄彦明此刻已经骑虎难下,他一咬牙,从怀里又掏出一锭银子,重重拍在桌上。 “你若能对上来,这局就算我输!这十两银子,也一并给你!” “好!” 叶渊讥诮一笑,随即整了整衣袍,摆正姿态,在满堂瞩目之下,朗声念出了下联。 “梧桐朽枕枉相栖!” 话音落下的瞬间,叶冲和马三等人脸上的笑容,彻底凝固了。 梧、桐、朽、枕、枉、相、栖! 七个字,字字带木! “妙啊!” 余庆夫子猛地一拍大腿,双目放光。 “梧桐朽枕枉相栖!妙啊!太妙了!” “上联宝盖头,下联木字旁!上联写闺中寂寞,下联叹良缘错付!对仗工整,意境相符,天衣无缝!堪称千古绝对!千古绝对啊!” 听到这话,所有学子都是面面相觑,此对联的确精妙绝伦。 但这真的是他现场对出来的? 他不过一童子,竟能有如此文采? “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叶冲状若癫狂,指着叶渊大吼,“他一个赘婿,哪来这么大的能耐?这定是他从哪本书上抄来的!对,一定是抄的!” 黄彦明身后的几个跟班也跟着喊道:“没错!肯定是抄的!” 叶渊懒得与这群输不起的蠢货解释,只是好笑地看着黄彦明。 “黄公子,你该不会是想赖账吧?” 黄彦明的脸一阵青一阵白,他死死地攥着拳头,狡辩道:“谁知道你这是从哪本犄角旮旯的书里翻出来的歪诗!有本事,你我堂堂正正比试一场!我来出题!” 第十七章你给我等着 “你出题,倒也可以。” “不过,我先前的规矩是,我对上你的对子,你给我十两。” “我要是对不上,给你一百两银子。” “但是呢,”叶渊话锋一转,嘴角带着几分戏谑。 “你已经输了一局,本就欠我十两银子。” “现在换你出题,想必黄公子家大业大,不会比我更吝啬吧?” “我若对不上,赔你十两。” “我若对上了,你给我一百两,如何?” 此言一出,黄彦明被气得浑身发抖。 这叶渊,竟敢反过来用他的话术羞辱他! 可眼下,他已经没有退路了。 他黄彦明若是连这点赌注都不敢接,以后还怎么在学堂里立足? 他就不信了,连他都对不上来的对子,这个废物赘婿真能对上来! “好!” 黄彦明咬了咬牙,恶狠狠地盯着叶渊。 “本公子今天就让你输得心服口服!” 他断定叶渊不过是虚张声势,想靠着伶牙俐齿蒙混过关。 论及真才实学,他算个什么东西? 他这个对子,可是从从户部侍郎那里得来的绝对,就连户部侍郎自己都对不上来。 叶渊一个废物赘婿,拿什么和户部侍郎比! 边上,满堂学子又是兴奋起来,都等着看叶渊的好戏。 一百两银子,对他们这些普通学子而言,可是一笔巨款! 一百两的豪赌! 这可比枯坐着听夫子讲学有意思多了。 叶渊却是一脸的云淡风轻。 他怕什么? 他可是穿越者。 正儿八经的古汉语专业高材生。 论作诗,他或许比不过那些青史留名的大家。 可要论对对子,玩这种文字游戏,区区一个黄彦明,还真不够看。 黄彦明见他答应,脸上重新浮现出一抹得意的冷笑。 他清了清嗓子,踱着步子,摇头晃脑,高声念出上联。 “琵琶琴瑟,八大王王王在上!” 此联一出,叶冲立刻觉得高深莫测,但他又看不出其中门道,连忙凑趣道:“黄公子,此联真是拍案叫绝!不知其中有何玄机?” 黄彦明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他瞥了叶渊一眼,见他只是静静站着,毫无反应,心中更是得意。 我看你还能装到什么时候。 他可不相信,这 他洋洋得意地解释道:“琵琶二字,上头是两个‘王’字。” “琴瑟二字,上头也是两个‘王’字。” “这四种乐器,偏旁部首加起来,不多不少,正好是八个‘王’字。” “所以我这下句,便是‘八大王王王在上’!此乃拆字联,对的是形,更是意!” 众人闻言,纷纷惊呼出声! 原来还有这等玄妙! 叶冲顿时又来了精神,他转向叶渊,面露嘲讽,将小人得志的模样演绎的淋漓尽致。 “听见没有,叶渊?” “此等精妙的对子,可不是你一个赘婿能答上来的!” “赶紧乖乖把一百两银子奉上!” 叶冲心中暗笑一声。 叶渊这个废物赘婿,怎么可能拿得出来一百两? 到时候,看自己怎么当着全学堂的面把他羞辱到无地自容! 然而,就在他幻想之际,一道清朗的声音悠悠响起。 “魑魅魍魉,四小鬼鬼鬼犯边!” 话音落下,整个学堂,再一次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余庆夫子眉头微皱,他知道黄彦明对对子有些天赋,没想到这么高深莫测的对子! 不过他也想看看,这个入赘王家的叶渊,究竟是真有本事,还是在故弄玄虚。 叶冲脸上的笑容还未完全绽放,就那么僵在了那里。 他刚想开口嘲笑叶渊在胡言乱语,可脑中将那几个字一过,整个人如遭雷击! 魑、魅、魍、魉! 这四个字,偏旁全都是“鬼”字! 四个小鬼,在旁边作祟,可不就是“鬼鬼犯边”? “天啊!对上了!” “真的对上了!” 有学子忍不住惊呼起来,看向叶渊的表情,已经从惊愕变成了敬畏。 “上联‘八大王’,下联‘四小鬼’,数量对仗!” “上联‘王王在上’,下联‘鬼鬼犯边’,结构工整!” “这……这简直比上一个对子还要精妙!” 余庆夫子更是激动得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他捋着胡须,连连点头。 “好一个‘魑魅魍魉,四小鬼鬼鬼犯边’!” “好!实在是好!” 黄彦明的脸色,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了。 那是震惊,疑惑,茫然和愤怒种种情绪交织在一起的铁青色。 这怎么可能呢! 这可是连那位户部侍郎都冥思苦想,未能对出的绝对啊! 叶渊这个废物赘婿怎么可能比户部侍郎还要厉害。 这时,他将目光锁定在了叶渊的脸上,双目瞪大,一脸不可置信。 他怒而抬手,指着叶渊的脑门,像是要用眼神杀死叶渊! “这绝对不可能!假的!一定是假的!” “你到底耍了什么把戏!这绝对不是你能对出来的!” 叶渊淡漠地瞥了他一眼。 “输不起?” 简单的三个字,像三记响亮的耳光,抽在黄彦明的脸上。 黄彦明登时怔在原地。 叶渊不再理他,而是转向讲台上的余庆夫子,微微躬身。 “夫子在此,可为见证。” “还请夫子,为学生说句公道话。” 余庆活了一大把年纪,哪里还看不出这其中的门道。 这分明就是黄彦明设下的圈套,想要坑害叶渊。 结果投机不成蚀把米。 而他本想借此机会,考察一下这群学子的心性与学识,却万万没想到,竟让他发现了一块璞玉。 若非场合不对,他真想立刻拉着这个年轻人,促膝长谈,好好探讨一番。 他将严厉的视线投向黄彦明,沉声道:“黄彦明!为学先为人!” “做人以善为贵,行事以诚为先!” “你,可懂?” 黄彦明闻言,脸色青白交加,牙齿咬的咯咯作响。 他死死盯着叶渊,从怀里掏出银子,一共十一锭十两的银子,重重地拍在桌上。 “这件事,我们还没完!” 他撂下一句狠话,转身便要走。 叶冲也怨毒地瞪了叶渊一眼,连忙跟上。 “站住。” 清冷的话语,让两人的脚步同时一顿。 叶渊的视线,落在了叶冲的身上。 叶冲又惊又怒地回头。 “你还想如何?” “不如何。” 叶渊缓缓踱步到他面前。 “只是想问问,刚才,是谁说输了就要管我叫爷爷的?” 叶冲的脸,“唰”地一下全白了。 他恼羞成怒地吼道:“叶渊!你不要欺人太甚!” “我可是你的堂弟!你让我叫你爷爷,岂不是连我爹都一起骂了?你这是想占我们全家的便宜!” 他要是真叫了,以后在族里,在学堂里,还怎么抬得起头? 他爹知道了,非打断他的腿不可! “不叫?” 叶渊挑了挑眉。 “也可以。” “自古以来,愿赌服输。” “既然你觉得叫爷爷太为难,那就拿二十两银子出来,此事便算揭过。” 余庆夫子也看向叶冲,带着几分告诫的意味。 “叶冲,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叶渊已经松口,给了你台阶,你好自为之。” 叶冲气得浑身发抖,却又无可奈何。 可他在怀里摸了半天,也只凑出几两碎银子,连十两都不到。 他一个跟班,哪来那么多钱。 最后,他只能涨红了脸,向已经走到门口的黄彦明求助。 “黄……黄公子,借我点银子。” 黄彦明只觉得今天把一辈子的脸都丢尽了。 他极不情愿地又掏出二十两银子,扔在地上,头也不回地快步离去。 叶冲如蒙大赦,捡起银子,连同自己的碎银一起,屈辱地塞到叶渊手中。 “叶渊,你给我等着!” 说完,叶冲也是忍受不住周围其他学子的目光,灰溜溜地走了。 第十八章五禽戏 没了黄彦明几人的学堂也是终于安静下来。 余庆夫子走到叶渊面前,脸上满是欣赏之色。 如此年纪便有如此文采,叶渊未来成就必不可限量! 他伸手拍了拍叶渊的肩膀,语气轻缓。 “老夫在同济学堂执教十余载,见过有天赋的学子不知凡几,但如你这般心思敏捷,才思泉涌的,却是生平仅见!” 这番夸赞,发自肺腑。 今年的书院出了叶渊这样的人才,何愁书院声名不盛! 听到夫子的夸赞,叶渊也是对着他微微拱手,态度谦逊。 “夫子谬赞了,学生不过是侥幸罢了。” 余庆摆了摆手,脸上带了几分郑重。 “无需谦虚,老夫不过是实话实说罢了。” “你且放心,今日之事,老夫都看在眼里。” “日后他们若是再敢寻你麻烦,你随时来找老夫,老夫为你做主!” “多谢夫子。” 叶渊再次行礼。 有了余庆这句话,他日后在学堂的日子,无疑会清静许多。 余庆欣慰点头,再次打量了叶渊一眼之后,捋着胡须,满意离去。 送走夫子,叶渊将桌上那一百四十两银子,连同自己的文房四宝,一并收入囊中,不紧不慢地走出了学堂。 …… 王家宅院,账房。 算盘声噼啪作响,几个账房先生正埋头苦算,气氛略显压抑。 忽然,房门忽然被撞开,王沱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身后还跟着蹦蹦跳跳的王采薇。 “思语!思语!快来看!” 王沱手里高举着一张宣纸,面色激动,径直冲到王思语面前。 正在核对账本的王思语被这突如其来的动静吓了一跳。 她缓缓抬头,发现来人是王沱,这才松了口气。 她不由得蹙眉道:“二叔,何事慌慌张张?” “不是慌张,是惊喜!天大的惊喜啊!” 王沱将写满九九乘法表的纸拍在桌上,激动之情,溢于言表。 “叶渊那小子,真是个天才!这‘九九乘法表’若是能推广下去,对账速度能快上十倍不止!一年得省下多少人工和错漏!” 王思语满头雾水。 “九九乘法表?” “对!就是九九乘法表!” “用这个法子,以前半个时辰才能算清的账,现在一炷香都用不了!此物之精妙,胜过十个账房先生!” 王思语微微皱眉,略带疑惑的拿起那张纸,细细研究起来。 “一一得一,一二得二……” 她冰雪聪明,只看片刻,便领悟了其中关窍,心中掀起一阵波澜。 这九九乘法表的确精妙,化繁为简,足以让任何一个账房先生奉为至宝。 就连让经商多年,眼高于顶的二叔都如此失态。 这真的十叶渊研究出来的吗? 要琢磨出这等奇巧之物,需得耗费多少心神与光阴? 她为叶渊铺路,送他去全县最好的学堂,是让他去考取功名的,不是让他去钻研这些“奇技淫巧”的! 温习科举经典,考取秀才,踏上仕途,这才是大丈夫所为。 王思语将那张乘法表轻轻放回桌上,语气依然和先前一般平静。 “此物确实精妙,二叔是想在家族生意中推广此法吗?” 王沱随即急切地提议:“正是如此!我想着,不如让他从学堂回来几日,专门给咱们的账房先生们讲讲课!将这乘法表推广开来,对我们王家可是大有裨益!” “不行!” 王思语想都没想,便一口回绝。 她的声音不大,却透着一股不容置喙的坚决:“科举之路,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他既然身在学堂,便该心无旁骛,以学业为重,断不能因此等杂事分心。” “杂事?” 王沱的眼睛都瞪圆了。 “思语,这怎么能是杂事?这可是能让咱们王家每年多赚上千两银子的好事!” 王思语抬眸,直视着他。 “一座金矿,与一座连绵不绝的金山,您会选哪个?” 她不等王沱回答,便继续说道:“这乘法表,的确出彩,算是金矿。” “但叶渊未来的功名与仕途,才是我王家真正的金山。我不会允许他为了捡拾地上的金块,而放弃攀登山峰。” 王沱脸上的激动瞬间被一盆冷水浇灭,他张了张嘴,还想再劝,可见到王思语那副冷若冰霜的模样,只能将话又咽了回去。 “哎,可惜了,真是可惜了……” 王沱连连摇头,惋惜地离开了账房。 回自己院子的路上,王沱一路都闷闷不乐。 王采薇拉着王沱的衣袖撒娇,转了转眼珠子之后,忽然灵机一动。 “爹,思语姐姐也是为了叶渊哥哥好,既然不能让他回来,那我们明日去找他玩,顺便问问不就行了?” 王沱看着采薇,心中一动。 对啊!他怎么没想到呢。 思语那边是块铁板,但采薇这丫头,和叶渊关系似乎不错。 这也不失得是一个机会。 王沱脸上重新露出笑容。 “当然可以!” 他蹲下身,对王采薇小声嘱咐道:“你明天去找他,就跟他说,爹很喜欢他那个乘法表,想请他有空的时候,回来给家里的先生们讲讲课,只要他答应,任何条件都可以提。” “明天?”王采薇眼睛一亮,“那明天我去找他,不算我出去玩吧!” 王沱哭笑不得的说,“不算,不算。” …… 账房内,王沱和王采薇走后,王思语独自一人,对着那张“九九乘法表”,久久不语。 他还有闲心去琢磨这些东西?看来还是学习不够用功! 她提笔蘸墨,在一张信笺上迅速写下几行字:“翠柳,即刻起,盯紧姑爷。每日温书,不得少于两个时辰。若有玩物丧志之举,即刻回报。” 写罢,她将信纸折好,唤来下人,即刻送往学堂旁的小院。 …… 傍晚,学堂附近的小院。 叶渊回到院中,翠柳早已备好了饭菜。 那碗黑乎乎的十全大补汤就摆在最前面。 叶渊面不改色地喝完,感受着体内升腾起的热流,他没有立刻去看书,而是在院中站定。 前世,他研究古汉语和历史人文,曾对古代的养生拳法起过浓厚兴趣,并且拜了学院内一位精通古武的导师,学习五禽戏。 禽戏,相传是中医圣手华佗所创,即可调养生息,强身健体,关键时刻,也能用于搏杀。 如今他每日三碗十全大补汤,长此以往必会虚不受补,正好可用五禽戏来调息,炼化药力,强身健体。 一套拳打完,叶渊浑身热气蒸腾,大汗淋漓,那碗补汤带来的燥热感,也随之消散了大半,化为一股股暖流,滋养着四肢百骸。 “痛快!” 叶渊长舒一口气,.照这样下去,用不了一个月,他的身体的素质,就能有极大的提升。 “只是,这身体亏空得太厉害,单靠拳法调理,终究是慢了些,药力不够猛。” 想要在短时间内脱胎换骨,还需上好的补药作为辅助才行。 “看来,明天得去一趟药铺了。” 第十九章学生会了,没必要再听一遍! 练完拳后,转身回到屋内,拿起一本书继续批注,还要两天就能批注完了。 ...... 书院住所外,叶冲在原地焦躁地踱步。 他输光了钱,连买几支好笔的钱都捉襟见肘,一想这一切都是叶渊害得,他就咽不下这口气! 这时候,黄彦明从远处怒气冲冲地走来。 叶冲跑到黄彦明跟前,咬牙切齿地说道。 “黄公子,今天的事情难道就这么算了?” “那叶渊今日何等嚣张,简直是把我们的脸面按在地上踩!” 黄彦明同样面色阴沉。 他今日不仅赔了银子,更是在全学堂面前丢了天大的人。 眼看着黄彦明的神色,叶冲也是压低了声线,凑到黄彦明耳边,脸上浮现一抹怨毒。 “明日可是张夫子的课,他那脾气,眼里可揉不得半点沙子,我们何不……” 黄彦明闻言,动作一顿,双目微微一眯,眼底闪过一丝阴狠。 张夫子,张庆年,是同济学堂里出了名的老学究,为人刻板,最恨学生不尊师道、狂妄自大。 一个绝妙的毒计,在他心中缓缓复现。 只要在课上,由叶冲出面挑衅,引得叶渊说出几句对张夫子不敬的话。 以张夫子那火爆的脾气,定会当场将叶渊逐出学堂,让他身败名裂! …… 次日,讲堂。 堂内鸦雀无声。 张夫子手持戒尺,步入讲堂,他那严苛的目光一扫,所有学子都下意识地挺直了腰背。 他今日讲授的,是四书五经中的《大学》。 “物有本末,事有终始,知所先后,则近道矣。” 张夫子苍老而洪亮的声音在堂内回响,他用戒尺点了点书上这句,目光扫向堂下。 “谁来解此句之意?” 他随手指了一名学子。 那学子战战兢兢地站起,张了张嘴,却支支吾吾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哼!” 张夫子一声冷哼,戒尺重重敲在桌案上。 “滚到后面站着去!” 学子面色惨白,灰溜溜地走到了墙角。 此举之下,堂内气氛愈发压抑。 随后,张夫子的目光落在了黄彦明身上。 “黄彦明,你来。” 黄彦明自信满满地起身,朗声作答,引经据典,将此句解释为万事万物皆有先后次序。 一番话说完,他颇为自得。 张夫子却只是摇了摇头,语气中带着失望。 “中规中矩,但却也只是拾人牙慧罢了。” 他环视四周,“还有谁,能有不同之解?” 就在此刻,叶冲猛地站了起来,声音大得整个讲堂都听得一清二楚。 “夫子!” “叶渊说他比黄公子答得好!” 他手指着叶渊的方向,脸上带着挑衅的笑。 “他还觉得……觉得就算夫子您,也不过尔尔!不可能比他答得还好!” 此言一出,满堂哗然。 学子们瞬间炸开了锅,议论声四起。 “叶渊?就是那个刚来的童生吗?听说还是个赘婿!” “好大的口气,竟敢非议张夫子?” 黄公子的几个拥趸立刻附和。 “没错!我也听到了!他方才就是这么说的,狂妄至极!” 叶冲心中冷笑。 黄彦明的拥趸也纷纷露出一副看好戏的神情。 人证物证俱在,他们已经布下天罗地网,就等叶渊自投。 只要叶渊敢说一个“不”字,他们所有人都可以站出来作证,将这桩罪名死死地钉在他身上。 台上,张夫子那张布满皱纹的脸已经彻底沉了下来。 他手中的戒尺捏得咯咯作响,目光如刀,盯向堂下。 “谁是叶渊?” “老夫倒要看看,是谁如此狂悖!” 然而,那个被指认的叶渊,此刻正低着头。 他的毛笔正在一本书上专注地圈点着什么,对周遭的一切恍若未闻。 旁边的崔元急得满头大汗,用胳膊肘使劲推了他一下。 “叶渊,夫子叫你!” 张夫子见状,已是怒不可遏。 他几步从讲台走下,怒气冲冲地来到叶渊面前,一把夺过他手中的书。 这一看,他更是火冒三丈。 那根本不是他正在教授的《大学》,而是一本《论语》。 在他的课上开小差,看别的书。 这已经不是狂妄,这是赤裸裸的蔑视。 “好,好啊!” 张夫子气得声音都在发颤。 “在老夫的课上看《论语》,你当老夫的课是什么?” 一旁的叶冲等人先是一愣,随即心中狂喜。 本来还想着如何栽赃嫁祸。 现在看来,根本用不着了。 这叶渊是自己往火坑里跳,神仙也难救。 面对所有人的目光,叶渊终于站起了身。 他的神情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 “回夫子,学生在温习。” 张夫子气极反笑。 “在我的课上温习别的科目?你还放狂言,说老朽的才学不如你?” 叶渊闻言,眉梢微微一挑。 他的目光扫过一脸得意的叶冲,又看了看旁边急得快哭出来的小胖子崔元,瞬间明白了前因后果。 又是这些无聊的把戏。 他根本懒得辩解,只是淡淡地看着张夫子。 “因为《大学》,学生已经看完了。” “学生觉得,没必要再听一遍,浪费时间。” 话音落下,整个讲堂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而后是更大的哗然。 所有人都用看疯子一样的眼神看着叶渊。 叶冲傻眼了。 黄彦明也满脸诧异。 这叶渊,是脑子被门夹了不成? 如此激怒张夫子,他是真不怕被乱棍打出书院? “好!好一个没必要!” 张夫子强压着几乎要喷薄而出的怒火,用戒尺指着刚才那句话。 “那你来解!” “解得出,老夫便认了。解不出,你自己滚出学堂!” 叶渊闻言,竟是连一丝思索都没有。 他看着书上的那行字,随口说道:“世人解此句,多着眼于‘先后’二字,谈的是次序。然学生以为,其精髓在于‘本末’。” “何为本?根源,初心,是探究事物为何如此。何为末?是枝节,是表象,是事物呈现出的样貌。” “知晓一件事的发生与结束,不过是看到了‘终始’,此为末。而勘破其内在的逻辑与根源,方为格物之‘本’。” “知本末,而后才谈得上知先后。否则,不过是缘木求鱼,舍本逐末。” 他这番话,通俗易懂,却又直指核心,仿佛拨开了层层迷雾,让那句原本平常的话,瞬间绽放出别样的光彩。 众学子听得目瞪口呆,不敢相信这番精妙绝伦的解释,竟出自这个他们眼中的狂徒之口。 张夫子动了动嘴唇,胸膛起伏,竟是挑不出半点毛病。 黄彦明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和叶渊的解释一比,自己刚才那番洋洋洒洒的言论,简直就像个跳梁小丑。 唯有叶冲,他根本听不懂其中深意,还咋咋呼呼地想找回场子。 “胡说八道!你这解释狗屁不通,比黄公子的差远……” “闭嘴!” 第二十章以后老朽的课你可自便! 一声冷斥打断了他。 出声的,竟然是黄彦明。 叶冲傻愣在原地,满脸的不明所以。 这时,张夫子深吸了一口气,徐徐开口。 “不错,解得很好。” 他的声音里,怒气消散了许多,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复杂的眼神。 “平心而论,就算是老朽,也不可能比你解得更好了。” “但!” 他话锋一转,目光重新变得锐利。 “这,也不是你在学堂上恃才傲物,不尊师道的理由!” 叶渊神色依旧平静。 “夫子,学生自己温习,一未曾扰乱课堂,二未曾打扰他人,何谈不尊师重道?” 这…… 张夫子一时语塞。 他不得不承认,叶渊说的是事实。 此子对《大学》的理解,确实远超同侪。 他不想浪费时间,温习别的科目,似乎……也说得过去。 念及此,张夫子沉吟片刻。 “好,叶渊,老朽也不是不讲道理之人。” “这样,老朽再出一题。” “你若能答出个所以然来,以后在老朽的课上,只要你不扰乱课堂秩序,无论你看书还是写字,老朽都由得你。” “但你若答不出,则证明你对《大学》的研习还不够精深。” “日后老朽的课上,你便只能研习《大学》,不得旁顾,你可敢一试?” 叶渊微微躬身。 “谢夫子宽宏,学生愿试。” 一旁,黄彦明等人见状,心中嫉恨交加。 本是必死的栽赃局,怎么反倒让这小子得了夫子的另眼相看? 这时,张夫子却又开口了。 “叶渊,你先不必急着答应。” “这道题,其实是一道无解之题,莫说老夫,就连院长,也难做出完美的解答。” “老朽以此题考你,确有以大欺小之嫌。” “所以,你若答不出,也不必妄自菲薄,只是以后,在老朽课上,不可再开小差。” 黄彦明等人一听,全都精神一振,脸上重新浮现出喜色。 连院长都答不出的题? 这叶渊,死定了! 然而,张夫子这番话,却彻底勾起了叶渊的好奇心。 他抬起眼,目光中竟有了几分兴致。 “请夫子出题。” 张夫子看着他,缓缓说出了那个在儒学史上争论了千年的问题。 “《大学》开篇言,‘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后又言,‘古之欲明明德于天下者,先治其国’,欲治其国者,先齐其家……层层递推,终至‘格物’。” “然,何为‘格物’?” “请你,解此二字。” 此题一出,满堂皆惊。 所有学子都皱起了眉,摇头不语。 “格物”?这两个字太宽泛了,是穷究万物之理?还是端正自身品行?历代大儒都争论不休,这怎么解? 谁知,叶渊听完,嘴角却勾起一抹微不可察的笑意。 这确实是个经典问题。 经典到,它成了前世他大学期末的古汉语必考题。 至于答案,叶渊早就烂熟于心。 静。 整个学堂落针可闻。 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在叶渊身上! 叶渊却对周遭的视线恍若未觉。 他抬起眼,迎上张夫子锐利的目光,神色没有半分波澜,仿佛即将解答的不是千年难题,而是一道再寻常不过的课业。 他缓缓开口,声音清朗,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格物者,非向外穷究万物之理,亦非向内空谈修心之性。” 第一句,便让张夫子眉心微不可察地一跳。 否定了历代大儒的两个主要方向?好大的口气。 叶渊顿了顿,继续说道。 “格,是格除,是匡正。” “物,是物欲,是私心。” 此言一出,堂中响起一片细微的哗然。 格物是格除物欲?这是什么歪理邪说? 黄彦明嘴角已经翘起了一丝冷笑,看向叶渊的眼神,如同在看一个跳梁小丑。 叶渊的声音依旧平稳。 “故,格物,乃是格除心中不正之物欲,匡正己身之私心。” “心中物欲被格除,私心被匡正,心才得正。” “心正,而后意诚;意诚,而后身修;身修,而后家齐。” “这,才是由内而外,从人人都可做到的第一步,通往‘明明德于天下’的真正起点。” 话音落下。 叶渊微微垂首,不再言语。 学堂内,死一般的寂静。 张夫子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双目圆睁,嘴唇微微翕动,仿佛神魂出窍一般。 周围的学子们,则是一脸的茫然。 叶渊的解释听起来……好像有点道理? 但又好像太简单了。 历代大儒都争论不休的千古难题,就被他这么几句话解决了? “噗嗤。” 一声嗤笑打破了宁静。 是黄彦明的一个拥趸,他捂着嘴,满脸的鄙夷。 “我还以为什么高见,原来就是胡编乱造。” “格物是格除物欲?闻所未闻!简直是曲解圣人之言!” 叶冲见状,立刻抓住了机会,跳了出来。 他指着叶渊,义愤填膺地对张夫子喊道。 “夫子,您听听!这纯粹是胡说八道,不懂装懂!” “他这般轻贱学问,随意曲解经典,分明就是不尊圣贤,不敬师道!此等狂悖之徒,就该立刻将他赶出学堂,以免带坏了风气!” 然而,张夫子却毫无反应。 他依旧怔怔地站在那里,目光空洞,细细品味着叶渊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 格除物欲……匡正私心…… 心正,而后意诚…… 是了……是了! 突然! “啪!” 一声清脆的巨响! 张夫子猛地一拍大腿,整个人像是瞬间活了过来! 他那张布满皱纹的老脸上,先是震惊,随即是狂喜,抬手投足之间隐隐有些癫狂之色,好似范进中举一般! “好!好啊!” “解得太好了!” 他声音发颤,看着叶渊。 “此解,震古烁今!” 这四个字,如同一记重锤,狠狠砸在每个人的心上。 叶冲脸上的煽动之色瞬间凝固。 黄彦明的拥趸们,那讥讽的笑容也僵在了嘴角。 满堂,皆静! 所有人都傻眼了。 黄彦明面色煞白,他无论如何也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往前一步,失声问道。 “夫子……您说什么?他……他解得很好?” “他不过是一个入赘的废物……” “住口!” 张夫子猛地回头,眼神严厉如电,呵斥道。 “黄彦明!子曰‘有教无类’!叶渊的出身如何,与他的学问何干?你身为学子,竟以出身论人,心胸狭隘,偏见至此,岂是君子所为!” 一番训斥,让黄彦明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羞愤地低下了头。 张夫子却没再看他,目光重新落回叶渊身上。 先前的严厉眼神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欣赏和激动。 他深吸一口气,用一种近乎于传道解惑的语气,对众人解释道。 “你们都以为‘格物’,要么是向外探究万物,要么是向内修养心性。前者,世界万物无穷无尽,人力有时而穷,如何格尽?后者,空谈本心,又失之于虚,难以落到实处。” “这便是千百年来,此题无解的症结所在!” “但叶渊此解,却另辟蹊径,返璞归真!” 张夫子越说越兴奋,在堂前踱步。 “他将‘格’字,解为‘格除’、‘匡正’!将‘物’字,解为‘物欲’、‘私心’!这一下,就将一个宏大无边的哲学问题,变成了一个人人都可以着手实践的功夫!” “你们想,《大学》之道,核心是什么?是修身!如何修身?必先正心诚意!可如何才能正心诚意?无人说得清!” “叶渊给出了答案!那就是‘格物’!格除物欲,匡正私心!这不正是‘正心’的功夫吗?这才是源头!是根本啊!” 一番话,如醍醐灌顶! 众学子先是愕然,随即细细品味,脸上纷纷露出恍然大悟之色。 对啊! 格除物欲,所以心正。 心正了,念头自然真诚。 这条路,清晰、简单,而且人人可行! 黄彦明也听懂了。 怎么可能…… 黄彦明身体微微发晃,喃喃自语。 这样的答案,怎么可能是这个废物能想出来的? 这时,张夫子又斩钉截铁地抛出一句话。 “叶渊此解,比当年院长所答,高明了不止一筹!如果院长知道了,一定很开心!” 说完,张夫子竟是整了整衣冠,对着叶渊,郑重地躬身一揖。 “管中窥豹,可见你对《大学》的领悟,确实远在老朽之上,是老朽眼拙了。” “古人云,达者为师,以后,在老朽的课上,你可自便!” 轰! 这一拜,让所有学子脑中一片空白。 向来严苛方正,德高望重的张夫子,竟然……竟然对一个学生行此大礼! 第二十一章学生愿听夫子安排 紧上前一步,虚扶住张夫子。 “夫子,万万不可如此!” “学生只是……只是恰好找对了些方法,有些巧思罢了,当不得您如此大礼。” 张夫子却以为叶渊自谦,他直起身,欣慰地拍了拍叶渊的胳膊。 “老朽教了几十年书,还不信有什么取巧的法子,能解出如此完美的答案。” “这便是你的天赋!是天分啊!以后若有闲暇,老朽还想与你多多探讨,还望……不吝赐教。” 叶渊闻言,只觉一阵头疼。 探讨? 他哪里有什么惊天纬地的天赋。 他只是一个恰好专业对口的搬运工。 这要是张夫子往后天天拉着他探讨“格物致知”、“心外无物”,那场面,想想都觉得滑稽。 念及此,叶渊心中一动,转身从自己的书桌里,抽出了那本他昨天刚批注完的《大学》。 “夫子,学生真不是自谦。” 他将书册翻开,递到张夫子面前。 “您看,学生的目标是今年的乡试,所以将《大学》中这些常被提及的经典问题,都划了出来,当做‘必考’的重点来温习。” “学生不仅自己下苦功研究,还翻阅了许多前人注疏,做了些批注,以求能有一个自己的见解。” “您方才所问的‘诚意’与‘格物’,恰好都在学生的批注之内,纯属巧合。您若是问些别的,学生未必能答得上来。” 张夫子闻言,好奇地接过那本《大学》。 书页上,墨迹崭新。 他一眼就看到了自己刚才提问的那两个问题,果然都被叶渊用朱笔圈出,旁边写着醒目的“必考”二字。 而在问题之下,正是密密麻麻的批注与解释,其思路,与叶渊刚才的回答如出一辙。 张夫子低头看去,目光顺着叶渊的批注往下。 不仅是“诚意”与“格物”。 《大学》中但凡涉及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的关键语句,都被叶渊用朱笔圈出,分门别类,旁边皆有醒目的“必考”、“常考”、“偶考”等字样。 而在每一条圈出的语句之下,都附有叶渊自己的见解,或是对前人注疏的辩驳。 其言辞犀利,见解独到,往往能于寻常处,发人所未发。 仅仅翻了几页,张夫子捧着书册的手,便开始微微颤抖。 他脸上的神情,从最初的好奇,迅速转为震惊,最后化作了难以言喻的狂喜与激动。 这哪里是什么取巧的法子! 这分明是一套直指科举核心,洞悉考官命题脉络的无上宝典! “好!好啊!” 张夫子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看着叶渊,声音里满是赞叹,“叶渊,你这番功夫,才是真正用在了刀刃上!用心至此,何愁功名不就!” 说罢,他转身面向堂下所有学子,高高举起手中的《大学》,声色俱厉。 “都看清楚了!你们以为才学是天上掉下来的吗?你们以为文章是凭空想出来的吗?” “当你们还在为一联绝对沾沾自喜,为一句歪诗洋洋得意之时,叶渊同学,已经将圣人经典研读至此!这便是差距!” “尔等,都该向他学习!” 此言一出,满堂学子尽皆震撼。 他们呆呆地看着张夫子手中那本写满了批注的书,又看看神色淡然的叶渊,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 原来叶渊之所以能对出那样的绝对,解出那样的难题,并非是狂妄,而是因为他早已将学问做到了骨子里! 无数道炽热的视线,都汇聚在张夫子手中的那本书上,恨不得能立刻冲上前去,将里面的内容看个究竟。 张夫子将众人的神情尽收眼底,一个念头在他心中油然而生。 叶渊此法,看似简单,实则高效至极,直指科举考试的根本。 若能将此法在学堂中推广开来,何愁同济学堂的学子们,不在今年的乡试中大放异彩? 想到此处,张夫子再也按捺不住,他看向叶渊,那张向来严肃刻板的老脸上,竟浮现出一抹罕见的、近乎于恳求的神色。 他郑重地将书还给叶渊,而后,竟是厚着脸皮,对着叶渊拱了拱手。 “叶渊,老朽……斗胆,有一不情之请。” 叶渊见状,连忙避开,不敢受他这一礼。“夫子言重了,有话但说无妨。” 张夫子这才直起身,语气诚恳地说道:“老朽想将你这套研习之法,在学堂内推广,不知……你意下如何?” 叶渊闻言,眉头微不可察地一皱。 他来学堂,只想安安静静地看书备考,可不想整日活在众人的目光之下,更不想当什么出头鸟。 他略一沉吟,谦辞道:“夫子谬赞。学生这点微末伎俩,不过是自己琢磨的野路子,难登大雅之堂。何况,此事关系到整个学堂的教习之法,学生不过一介学子,恐怕……院长那边,不会同意吧?” 他巧妙地将柳院长搬了出来,想让张夫子知难而退。 谁知张夫子听了,却是抚掌大笑,脸上满是笃定。 “院长那边,你尽可放心!” “院长他求贤若渴,一心为学堂声名着想,若是知道有此等能提升学子考绩的良方,高兴还来不及!怎会不同意?” 张夫子拍着胸脯,大包大揽道:“此事,老夫为你担保!院长肯定会答应!” 叶渊心中念头急转。 张夫子这般热情,倒让他有些始料未及。 他本意只是想低调行事,安稳读完书,考个功名,然后彻底摆脱王家赘婿的身份。 可眼下,这“学习之法”反倒成了烫手山芋。 答应,意味着他将被推到风口浪尖,成为整个学堂瞩目的焦点,日后怕是再无宁日。 可若不答应,便是驳了张夫子的面子,拂了这位老学究的一番好意。 思索片刻,叶渊的目光扫过张夫子那张充满期盼的脸,心中忽然有了计较。 也罢。 这套学习方法,对他而言不过是前世应试教育下总结出的辅助手段,算不得什么秘密。 若能借此彻底打发了张夫子日后“探讨学问”的念头,再卖书院一个人情,倒也不亏。 日后,他若想向书院借阅一些不对外开放的典籍,尤其是历年乡试的考题,想必也会方便许多。 想到此处,叶渊不再迟疑,他对着张夫子,恭恭敬敬地躬身一揖。 “夫子言重了。” “学生这点浅见,若能对学堂有所裨益,对诸位同窗的学业有所帮助,自是学生的荣幸,学生愿听从夫子安排!” 第二十二章王采薇来了 “好!好!” 张夫子大喜过望,那张严肃的老脸上,笑得皱纹都舒展开了。 张夫子激动地搓了搓手,目光又落回了叶渊手中的那本《大学》上,眼神里满是炽热。 方才只是粗粗翻阅,他便已觉其中批注字字珠玑,发人深省。 若是能细细研读,对他自身的学问,恐怕都有极大的助益。 这位向来方正严苛的老夫子,此刻竟是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他干咳一声,厚着脸皮,试探着开口。 “那个……叶渊啊。” “老朽……可否将你这本《大学》,借去研读两日?” 他看着叶渊,眼神里带着几分恳切,“你放心,老朽只是想再仔细品味一番你的批注,绝不外传!” 叶渊闻言,倒是有些意外,随即淡然一笑。 这些批注,不过是他脑海中知识的冰山一角,随手写下,算不得什么。 “夫子言重了,您想看,随时拿去便是。” “多谢!多谢!” 张夫子如获至宝,小心翼翼地将那本书册揣入怀中,像是揣着一件绝世珍品,脸上满是爱不释手的神情。 察觉到堂下学子们投来的探究目光,张夫子自知失态,赶紧将那本视若珍宝的书册小心收好。 随后,他轻咳一声掩饰住脸上的激动,对叶渊道:“叶渊,老夫现在就去找院长!你放心,若此法真在学院推广,你的功劳,院长一定会给你一个满意的交代!” 话音未落,他已是脚步生风,匆匆离去。 那急切的模样,仿佛晚去一刻,怀里的书便会飞走一般。 张夫子走后,整个讲堂先是静了一瞬,随即爆发出压抑不住的议论声。 先前那些或讥讽、或怀疑、或看好戏的学子,此刻看向叶渊的目光,已全然化作了感激与钦佩。 叶渊竟肯将如此宝贵的研习之法,毫不藏私地公之于众…… 此等胸襟,此等品德,简直闻所未闻! 不少人想起方才自己还跟着叶冲等人人云亦云,嘲笑叶渊不自量力,一张脸便火辣辣地烧了起来,羞愧难当,恨不得当场找个地缝钻进去。 叶渊身旁,小胖子崔元满脸的崇拜,他凑过来,忍不住小声问道:“叶渊,你……你就这么把自己的法子教给大家,不怕……不怕大家都学会了,在学问上超过你吗?” 叶渊闻言,不由失笑,浑不在意地道:“知识,本就是用来传播的。” “说得好!” 一道洪亮的喝彩声,猛地自讲堂后方响起。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那身形魁梧的“武霸”萧斌,不知何时已经站起了身。 在众人惊异的目光中,萧斌大步流星地走了过来。 他脸上带着爽朗的笑意,蒲扇般的大手重重拍在叶渊的肩膀上,“我萧斌,平生最喜结交江湖豪杰!叶渊,你肯将此等秘法公之于众,便称得上一声‘豪杰’!从今往后,你就是我萧斌的朋友了!” 叶渊心中微讶,没想到这位在书院的“武霸”,竟会主动跟他示好。 叶渊谦虚地拱了拱手:“萧兄过誉了,区区小事,不足挂齿。” “诶!朋友之间,用不着客套!” 萧斌却是不耐烦地摆了摆手,随即,他那张爽朗的脸猛地一转,目光如刀,直直射向角落里脸色铁青的黄彦明。 “姓黄的!” 萧斌的声音沉了下去,“现在,叶渊是我萧斌的朋友。你日后要是再敢寻他的麻烦,就是跟我萧斌过不去!” 说着,他猛地抬起手臂,用力一握。 衣袖之下,那壮硕的肌肉瞬间坟起,如同一块坚硬的岩石。 “当心我的拳头,不认人!” 黄彦明闻言,脸色瞬间涨成了猪肝色。 今天,他精心谋划了这一出,不仅没能将叶渊赶出学堂,反而让叶渊大放异彩,得了张夫子的青眼,甚至还要将其学习之法推广全院! 他心中本就憋着一团熊熊烈火,怎么也想不到,就连萧斌这个不学无术的莽夫,竟也莫名其妙地要为叶渊出头! 黄彦明死死咬着牙。 但他心里却清楚,萧斌虽然是个莽汉,可他的叔父,却是学堂里的萧夫子。 萧夫子本人倒不算什么,可萧夫子的恩师,却是同济学堂的柳院长! 柳院长,不仅是当今知府大人的老师,一向被知府奉为上宾,更曾亲手调教出了上一科的状元郎! 在这泽川县,别说他爹只是个区区主簿,就是县令大人亲至,也不敢在柳院长面前高声言语。 想到这一层,黄彦明只得将满腔的怒火与屈辱生生咽了下去。 他咬着牙,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萧斌,你休要血口喷人,我何时针对过叶渊?” 萧斌懒得与他多费口舌,只是冷笑一声:“有没有针对,你心里清楚!” “你……” 黄彦明气得语塞,最后只能狠狠一甩袖子,冷哼道:“本少爷要去用饭了,没工夫与你在此瞎扯!” 说罢,他转身便走。 叶冲和那几个跟班见状,不敢多留,连忙追了出去。 萧斌这才转过头,脸上重新挂起爽朗的笑容,对叶渊道:“叶渊,有我在,这学堂里没人敢欺负你!日后黄彦明他们要是再敢找你麻烦,我替你出头!” 叶渊也没想到这位“武霸”行事竟如此直接,果然不愧其名。 他拱手道:“多谢萧兄。” “小事一桩!”萧斌满不在乎地摆了摆手,也转身大步离去。 叶渊在一众学子敬畏交织的目光中,收拾好自己的东西,不紧不慢地走出了学堂。 …… 小院门口,翠柳正焦急地来回踱步。 当她看见叶渊的身影出现在巷口时,立刻迎了上去,压低了声音,神色紧张地提醒道:“姑爷,今天三小姐突然找来,点名要见您,已经在里面等了快一个时辰了,您……您小心点!” 虽然前几日三小姐与姑爷初见时似乎相谈甚欢,但三小姐在王家,可是出了名的小魔女。 翠柳心中满是担忧。 王采薇来了? 叶渊闻言,眉梢微挑,略感诧异,却也没怎么当回事,随意地迈步走进了小院。 翠柳见状,只好提着心,急忙跟了上去…… 第二十三章五十年的人参! 小院里,一个身穿石榴红襦裙的少女正坐在石凳上,单手托着香腮,两条纤细的小腿在空中百无聊赖地摇晃着。 见到叶渊进来,她眼睛一亮,从石凳上一跃而下,笑嘻嘻地朝叶渊跑来。 边跑还边拉长了声音大喊。 “姐夫!” 叶渊眼疾手快,在那娇小的身影即将扑进怀里时,直接伸出手,按住了王采薇那只到他胸口的小脑袋,没让她得逞。 叶渊一脸嫌弃的开口。 “你这丫头少给我套近乎,瘦得跟麻杆似的,硌得生疼。” 一旁的翠柳听到这话,吓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完了!姑爷怎么能这么说三小姐,这要是发起飙来,可如何是好! 谁料,王采薇却只是可爱地皱了皱琼鼻,双手掐腰,娇嗔道:“我才不是麻杆!” 她竟是丝毫没有生气,翠柳刚悬起的心又落了回去。 可随即,她便见王采薇又笑嘻嘻地凑到叶渊跟前,仰着小脸,神秘兮兮地说道:“姐夫,我给你准备了一个惊喜!” 啥? 翠柳彻底傻眼了。 三小姐被姑爷按了头,非但没有半分恼怒,竟然还要给姑爷准备惊喜? 这……这当真是那个在家里人人头疼的三小姐吗? “惊喜?” 叶渊挑了挑眉,看着眼前这个一脸神秘的小丫头,语气略显懒散。 “说来听听。” 王采薇得意地挺了挺小胸脯,清了清嗓子,竟是摇头晃脑地背诵起来:“一一得一,一二得二,二二得四……” 她一口气将那九九乘法表全部背了出来,没有丝毫错漏。 随即王采薇仰起那张白嫩的小脸,眼眸亮晶晶地看着叶渊,满是求夸赞的神色。 “怎么样,姐夫!我都学会啦!爹爹听了,都夸我是个天才呢!” 她凑得更近了些,一脸狡黠,压低了声音。 “我爹还让我给你带句话,说让你有空回去一趟,给家里的那些账房先生们讲讲课。” 王采薇拍了拍自己还没发育的小胸脯,学着大人的口气,老气横秋地保证道。 “你放心,我爹可大方了,少不了你的好处!” 叶渊闻言,心中只觉得一阵无语。 他哪有闲工夫去给王家的账房先生当老师。 可王沱毕竟是王家的长辈,又是王采薇的父亲,直接回绝,未免显得不识抬举。 他的目光在王采薇那张得意洋洋的小脸上转了一圈,心中忽然一动。 “既然你都学会了,此事何须我出马?” 叶渊不紧不慢地开口。 “由你去教他们,岂不是更好?” “我?”王采薇急忙摇头摆手。 “不行不行!我才刚学会,哪里教得了那些老先生!再说了,爹爹要是知道我自作主张,非得把我关在屋里禁足不可!” 看着她那副惊恐的模样,叶渊心中了然,看来得换个法子。 他嘴角勾起一抹神秘的笑意,缓缓道:“那是因为,你只学了皮毛。” “我这里,还有一套口诀,你若是学会了,别说教那些账房先生,就是你爹的算术,怕是都不如你。” “什么口诀?” 王采薇果然上当,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瞬间冒出了光。 “此口诀,名为‘珠心算’。” 叶渊的声音里带着几分诱惑。 “你若是学会了,五位数以内的加减法,只需在心里过一遍,便能得出答案。” “五位数?” 王采薇掰着自己纤细的手指头数了数,个、十、百、千、万……她那张樱桃小嘴,惊讶地张成了圆形,整个人都呆住了。 那该是多少钱啊! “我想学!” 她一把抓住叶渊的衣袖,用力摇晃着,声音又甜又糯,撒娇道:“姐夫,你就教教我嘛!” 叶渊见目的达成,也不再卖关子,转身回屋取来纸笔,迅速写下一段珠心算的口诀。 “一上一,二上二,三上三……一下五去四,二下五去三……” 他将口诀的运用法子简单讲了一遍,又随口出了几道题。 王采薇拿着笔,嘴里念念有词,在纸上演算片刻。 “呀!真的可以!” 果然算出了正确答案,而且速度比之前快了许多。 她如获至宝般将那张写满口诀的纸紧紧抱在怀里,整个人都快挂在了叶渊身上,小脸兴奋得通红。 “姐夫你太厉害了!谢谢姐夫!” 叶渊不动声色地将她从自己身上抠下来。 “既然学会了,就回去勤加练习。” 他总算应付完了这个小麻烦,挥了挥手,开始赶人。 “我稍后还要去街上买些药材,没空陪你。” “买药?” 王采薇心念一转,好不容易才溜出来,她才舍不得这么快就回去。 她眼珠子滴溜溜一转,又缠了上来,拉着叶渊的胳膊。 “正好!为了感谢姐夫你的九九乘法表和珠心算,今天你买东西,我来付钱!” 叶渊一听,倒也觉得可行。 他正好要去买药,顺水推舟便应了下来, 街市距离小院并不算远,只是步行,也不过一炷香的时间。 片刻后,三人来到了街市。 此时的街道上,人来人往,叫卖声不绝于耳。 王采薇左边瞅瞅,右边看看,眼神中满是好奇。 “对了!” 这时,王采薇忽然想到了什么,双目放光。 “姐夫!我知道前面有家桂花糕做得可好吃了!先前姐姐带我吃过!” “还有那边的糖人,捏得可像了!姐夫,我们去看看,好不好?” 叶渊看着两眼放光的王采薇,心中无奈。 这丫头,还真是个小吃货。 也罢,反正自己也没什么事情要做,去看看也无妨。 没多久,三人就来到了糕点铺。 王采薇买了一些桂花糕和其他糕点,又在路边的摊子上买了两个糖人,一手拿着一个,这才满意,边吃边蹦跳着往前面走。 片刻后,两人行至一家药铺前。 还未进去,一股浓郁的药香扑面而来。 店铺门口摆着一排排的方木柜,柜子上分门别类地陈列着各种干制好的药材。 叶渊信步上前,随手拿起几味药材,凑到鼻尖轻嗅,又仔细端详其色泽与形态。 他目光一凝,心中微动。 这些药材的品相,竟出乎意料的好。 在前世,这等年份和质地的药材,便是有钱都未必能寻到。 这时,一个穿着短褂的伙计瞧见两人衣着不凡,连忙满脸堆笑地迎了上来。 “二位客官,想瞧点什么?小店今日所有药材,一律九折!” 叶渊看着这些寻常药材的品质都如此之高,心中对他那套养生拳法最关键的一味药引,便更多了几分期待。 “小二,你们店里可有二十年份的野山参?” 那伙计闻言,胸脯一挺,一脸自信。 “客官您可问对地方了!别说二十年的,便是五十年份的,咱们店里也有!” “整个泽川县,就属咱家的药材最齐全。” 叶渊心中一动。 “拿出来我看看。” 第二十四章你是不是嫌弃我小不跟我玩 伙计将叶渊和王采薇迎进店铺,随后走进了内屋。 片刻后,他小心翼翼地捧出一个长条锦盒。 盒子打开,一支参须完整,芦头紧密,体态饱满的野山参静静躺在红绸之上,参香浓郁。叶渊只看了一眼,便知这是上等的好货。 “这支参,什么价?” “承惠,一百两。”伙计答道。 一百两。 叶渊在心中盘算了一下。 这个价格,对于这等品质的野山参而言,当真不贵。 在前世,此物堪称无价之宝。 人参是主药,但他那套拳法所需的其他辅药,用量也极大。 他将一张写好的药方递了过去。 “劳烦,连同这支参,再帮我把这些药材一并配齐,算算总价。” 伙计接过药方,在算盘上噼啪拨弄了一阵,很快便报出了价格。 “客官,算上折扣,一共是一百八十两。” 一百八十两。 叶渊心中一沉。他今日赢来的银子,总共也才一百四十两。 王思语虽说每月会给他二百两的用度,可那笔钱,如今都在翠柳手里保管着。 可眼前这些药材的品质,千载难逢,若是错过,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再遇上。 别说一百八十两,便是在前世,此等药材,价值何止千万。 他看向那伙计,试探着开口:“小二哥,你看我日后定是你们这的常客,这价格,可否再便宜些?” 伙计的脸上露出为难之色。 “客官,这当真是给您的最低价了,小店小本经营,实在是没有再让的余地了。” 王采薇在一旁舔着糖人听了半天,见叶渊似乎遇上了麻烦,凑过来好奇地问:“姐夫,你要买这么多药材做什么呀?” “有点用处,强身健体。”叶渊随口答道。 王采薇一听,瞬间便想起了叶渊每日都要喝的那几碗黑乎乎的补药,立刻就明白了。 她心里盘算着,姐夫的身体可不能不好,他要是病了,谁来教自己那精妙的算术? 想到此,她小手一挥,竟是直接越过伙计,冲着柜台后方喊道:“老板呢!把你们老板叫出来!” 她清脆的声音,让整个药铺都静了一瞬。 一个中年掌柜从后堂闻声走出,王采薇二话不说,指着叶渊手中的药方,又指了指那支野山参,语气豪迈。 “他要的这些药材,还有那支人参,全都给我包起来!” 说完,她又环视了一圈货架上的各类药材,小下巴一扬,更是语出惊人。 “你们店里有多少,我全要了!” 店家和伙计都愣住了,以为自己听错了。 王采薇见他们不动,有些不耐烦地催促道:“愣着做什么?本小姐有的是钱!快算算,一共多少银子!” 听到算账两字,那掌柜的这才回过神来,他看着眼前这个娇俏的少女,又看了看旁边一脸无奈的叶渊,连忙拿起算盘,手指翻飞。 片刻后,他放下算盘,擦了擦额头的汗,报出了一个让空气都凝固的数字。 “这位小姐……总共……总共是八百两。” “算上折扣……一共是七百二十两。” 掌柜的说完,自己都觉得有些口干舌燥,小心翼翼地观察着眼前这对男女的神色。 叶渊的眉头,不易察觉地皱了一下。 他确实没想到,王采薇这小丫头一时兴起,王采薇尽然把他的需要的药,都给买了? 就在他准备开口,想让王采薇将那些多余的药材退掉时,身旁的少女却有了动作。 王采薇连眼睛都没眨一下,只是不满地嘟了嘟那樱桃般的小嘴。 她伸出纤纤玉手,直接从怀里那精致的荷包中,掏出了一张折叠整齐的纸。 “啪”的一声。 那张纸被她拍在了柜台上。 是一张银票,上面盖着“四海通”钱庄的朱红大印,而票面上的数额,赫然是——壹仟两。 “不用找了。” 王采薇的语气,就像是扔出了一枚铜板那般随意。 整个药铺,鸦雀无声。 那掌柜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他死死盯着那张银票,又看了看眼前这个娇俏得如同瓷娃娃般的少女,只觉得自己的心跳都漏了一拍。 下一刻,狂喜涌上了他的脸。 “哎哟!贵客!贵客临门啊!” 掌柜的脸上笑成了一朵菊花,连忙亲自上前,双手将那银票恭恭敬敬地捧起,对着光反复确认无误后,那态度更是殷勤到了极点。 “小二!还愣着干什么!快!快给这位小姐和公子把药材都包好!用最好的锦盒,最厚的油纸!仔细着点,别碰坏了一根参须!” 他一边指挥着伙计,一边对着叶渊和王采薇连连躬身:“二位贵客,不知府上在何处?小店这就安排人手,将药材给您送到府上,保证妥妥当当!” 叶渊看着眼前这戏剧性的一幕,心中五味杂陈。 他看向身旁那个正挺着小胸脯,一脸“我厉害吧”的小丫头,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你花这么多钱,你爹知道了,不会找你算账?” “算账?” 王采薇满不在乎地摆了摆手。 “怎么会?我一年的零花钱都有一万多两呢,这八百两,还不够我买几件好看的首饰呢。” 叶渊彻底无言以对。 他忽然间,有些理解了前世那些总想找富婆的兄弟们的心情。 这种感觉……确实挺爽的。 他向来不是个矫情的人,既然欠了这小丫头的人情,日后想办法还上便是。 他将小院的地址告诉了掌柜,随即拉着还在东张西望的王采薇,走出了药铺。 …… 街道上依旧热闹。 王采薇的心情显然极好。 路过一家专卖女儿家玩意儿的铺子时,她的脚步猛地停了下来,眼睛放光地盯着货架上一个做工精巧的竹蜻蜓。 那竹蜻蜓通体由上好的紫竹雕成,翅翼轻薄,上面还用彩漆绘着一只翩翩起舞的蝴蝶,在阳光下流光溢彩。 “姐夫!你看!是限量版的蝶舞蜻蜓!” 王采薇拉着叶渊的袖子,兴奋地摇晃着,整个人几乎都要跳起来。 她不由分说地冲进铺子,买下了那只竹蜻蜓,宝贝似的捧在手心,献宝一般递到叶渊面前。 “姐夫,好看吗?”她仰着白净的小脸,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里,满是期待。 叶渊的思绪,还停留在如何利用那批珍贵的药材上,对这小孩子的玩意儿实在提不起兴趣。 所以他只是随意地瞥了一眼,敷衍地点了点头。 王采薇的笑容,微微一僵。 她又将竹蜻蜓往前递了递,声音已经开始委屈起来。 “姐夫,你再仔细看看嘛,这上面的蝴蝶画得可好了。” 叶渊心不在焉,随口应付道:“嗯,不错。” 空气,忽然安静了下来。 叶渊察觉到异样,转过头,却见那小丫头不知何时已经低下了头,长长的睫毛垂着,掩住了眼中的光。 她小巧的鼻尖微微泛红,樱桃小嘴也紧紧地抿着。 “你怎么了?”叶渊有些莫名其妙。 王采薇猛地抬起头,眼眶里已经蓄满了水汽,声音也带上了几分哽咽。 “你是不是因为我小,所以嫌我幼稚不想跟我玩?” 第二十五章孔明灯 “你……” 叶渊心中一动,看着王采薇那泫然欲泣的委屈模样,今日花了她那么多钱,自己却这般敷衍,确实有些说不过去。 他伸手,轻轻揉了揉小丫头的脑袋,语气也变得温和起来。 叶渊拿起那只做工精巧的竹蜻蜓,在手里掂了掂,摇了摇头。 “寻常的竹蜻蜓,飞不高,也飞不远,如何配得上我们采薇。” 王采薇听得此言,呆滞在了原地,眼眶里的泪水戛然而止。 “那……那什么样的才配得上我?” 叶渊嘴角微微勾起。 “等回去再说,姐夫给你做个更好玩的,能飞到天上的。” 听到能飞,王采薇也是双目骤然放光,先前的委屈瞬间被抛诸脑后,满脸期待地看着陆叶渊。 “真的吗?比这个飞的还高?” 叶渊自信一笑,信誓旦旦的拍了拍胸脯。 “那是当然,飞不高,你打我。” 说罢,他便拉着王采薇,在街边的杂货铺里,买来了一些寻常的宣纸、几根削得薄薄的竹篾,还有一小截蜡烛。 王采薇看着他手里的这些东西,小脸上写满了怀疑。 “姐夫,就用这些东西?这看上去很普通啊!真的能飞上天吗?” “当然能了,等会你看看。” 叶渊也不多做解释,凭借着前世的记忆,他手脚麻利地动了起来。 削竹、弯曲、扎制骨架,再将宣纸细细糊上,一个简易却结构精巧的孔明灯,很快便在他手中成型。 天色渐晚,原本的晚霞渐渐被夜幕所取代,如一块巨大的墨色绸缎,缓缓铺开。 叶渊提着做好的孔明灯,领着王采薇来到一处空旷的街角。 他将那截蜡烛固定在灯的底部,随即用火折子点燃。 温暖的橘色火光在灯罩内亮起,将薄薄的宣纸映得通透。 孔明灯的纸面,在热气的鼓动下,一点点地饱满起来。 王采薇蹲在一旁,双手托着下巴,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眼神中满是紧和期待。 当叶渊松开手的那一刻。 那盏带着温暖火光的孔明灯,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托着,悠悠然地,晃晃悠悠地,向上升起。 “飞……飞起来了!” 王采薇激动得小脸通红,她指着那盏越升越高的孔明灯,兴奋地跳了起来,声音里满是难以置信的惊喜。 “姐夫!你太厉害了!它真的飞到天上去了!” 孔明灯越升越高,越飞越远,逐渐化作夜空中一颗明亮的星子,与漫天繁星交相辉映。 她扭过头,看向身旁的叶渊,眼神里是掩饰不住的崇拜。 这个姐夫,简直无所不能! 会做那么好玩的算学题,还会做这么好看的,能飞上天的灯笼! “姐夫,你真是太厉害了!” 叶渊轻笑一声。 “下次再来的时候,我教你怎么做,现在时间不早了,该回去了。” ...... 院门外,王家的马车已经等候多时了。 王采薇一步三回头,满脸依依不舍。 “姐夫,我过两日再来找你玩,好不好?” “好。” 叶渊笑着点头,对着王采薇挥了挥手,目送着马车消失在拐角处。 送走了这个黏人的小丫头,叶渊也是长吁一口气,回到自己的住处。 白日里的喧嚣与玩闹褪去,小院重新恢复了宁静。 他没有急着看书,而是让翠柳烧了足足三大桶热水,尽数倒入那个巨大的浴桶之中。 随后,他将今日从同仁堂买来的那些名贵药材,毫不吝惜地尽数投入。 很快,清澈的热水就变成了一种深邃的墨色,浓郁而霸道的药香,瞬间弥漫了整个房间。 叶渊脱去衣物,深吸一口气,迈步踏入浴桶之中。 滚烫的药液瞬间包裹住他的全身,一股股灼热的暖流,顺着四肢百骸的毛孔,疯狂地朝他体内钻去。 叶渊闭上双眼,心神沉静,在水中缓缓摆开了五禽戏的架势。 随着养生拳的内息运转,强大的药力被迅速吸收。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筋骨、肌肉、乃至内脏,都在被这股强大的暖流滋养、强化! 之前那副略显亏空的身子,此刻正以一种惊人的速度,发生着脱胎换骨般的变化! “这好药的威力,果然非同凡响!” 叶渊握了握拳,感受着筋骨间涌动的前所未有的力量,心中震撼。 若是按部就班地喝汤药,配合拳法调理,他至少需要一个月,才能达到如今这般效果。 而现在,仅仅一次药浴,就让他节省了数十日的苦功! 只是…… 叶渊的眼神渐渐沉凝下来。 这药效虽好,可价格也实在惊人。 八百两,就能泡一俩个月, 他总不能一直心安理得地花一个小丫头的钱。 看来,是时候想办法,自己赚点钱了。 思索了片刻,叶渊从浴桶中起身,擦干身体,只觉得浑身充满了用不完的力气。 他换上一身干净的衣衫,走到书桌前,摊开书卷,重新沉浸在了圣贤的文字之中。 科举,才是他眼下安身立命的根本。 书院一处僻静的角落,叶冲与黄彦明二人面色阴沉,交谈着什么。 叶冲一脸愤懑和不甘,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他们处处找叶渊的麻烦,却屡屡碰壁,这让他接受不了。 “黄公子,这张夫子和余夫子都偏袒那叶渊,现在连萧斌那个莽夫都护着他,我们想动他,怕是难了!” 黄彦明眼中闪过一抹阴狠,冷哼一声:“夫子护着他,我们就不能拿他怎么样了吗?” “我们可以不利用夫子,既然他们都偏向叶渊,那我们就煽动学子!” 叶冲一愣,没明白黄彦明的意思。 黄彦明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声音压得极低:“众口铄金,积毁销骨。只要让所有的学子都排斥他,孤立他,让他在这学堂里成为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到时候,就算夫子们想护,也护不住!” 叶冲闻言,双眼瞬间亮了起来,脸上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连忙拍着马屁:“黄公子高明!实在是高明啊!” 要动手,就得尽快,等他那套什么学习之法真的推广下来,他在学堂里的声望更高,事情就更不好办了! “还得躲开萧斌那疯狗。” 叶冲赶紧道:“我打听过了,萧斌明天要去武馆。” 黄彦明嘴角一勾:“那就明天。” 叶冲连连点头,恶狠狠的挥了挥拳头。 “好,就明天!” 第二十六章他承认了? 第二天,学堂还是那般枯燥。 午时刚过,下学的钟声悠悠响起。 学堂内紧绷了一上午的氛围瞬间松弛下来,学子们纷纷收拾起书本,准备结伴去用饭,堂内一时人声鼎沸。 然而,就在众人将要涌出讲堂之时,两个身影却一左一右,堵住了门口。 是黄彦明的两个跟班,马三和李剑。 众人正要开口催促,马三却“噗通”一声,竟是跌倒在地,掩面痛哭起来,声音凄切。 “诸位同窗,我……我对不住大家了!” 他一边哭,一边哽咽着说道:“家母病重,家中已无余钱,这学,我是上不起了!与诸位同窗数载,情谊深厚,今日一别,不知何日再见,特来与大家……告个别!” 他话音未落,旁边的李剑也是双目通红,悲声道:“我爹也病了,我与马三兄弟省吃俭用,可这束脩……实在是凑不出了!十年寒窗,眼看就要乡试,却遭此变故,我……我真是命苦啊!” 说罢,两人竟抱头痛哭起来,那悲戚的模样,不想是演的。 堂内准备离去的学子们纷纷停下了脚步,围了上来,出言安慰。 “马兄,李兄,何至于此啊!” “是啊,再想想办法,马上就要乡试了,此刻放弃,岂不可惜?” 一片惋惜与同情声中,叶冲从人群中挤了出来,他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伤感,长叹一声。 “我虽刚来学堂,却也为马三与李剑二位兄台感到惋惜。他们皆有向学之心,奈何家境贫寒,只能中途辍学,实在令人扼腕。” 话锋一转,他眼中闪过一丝怨毒,声音陡然拔高。 “但是,有些人实在可恨!” 叶冲猛地转身,抬手直直指向人群中神色淡然的叶渊。 “说的就是你!叶渊!你这读书人的败类!” “你身为赘婿,本该一无所有!是王家给了你机会,送你来学堂读书,你非但不思感恩,反而铺张浪费,贪图享受,简直枉为读书人!” 此言一出,满堂皆惊。 黄彦明另一名跟班立刻在旁附和,高声问道:“叶冲兄,此话怎讲?他才来几日,如何铺张浪费了?” 叶冲等的就是这句话,他冷笑一声,如同竹筒倒豆子般,将早已准备好的说辞一一抛出。 “其一,学堂为我等备有房舍,他却不住,偏要花钱在外面租小院独住!” “其二,学堂饭食,他从不入口,日日让下人开小灶,山珍海味!” “其三,他所用笔墨纸砚,无一不是上品!就连那方砚台,都是价值百两的珍品!若是将这些钱财省下,何愁马三他们上不起学!” 他越说越是激昂,一番话,成功将所有人的怒火与嫉妒都引向了叶渊。 “我辈读书人,为的是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为的是国家崛起!而不是为了自己贪图享乐!” “古有悬梁刺股,锥心泣血,方成大器,此等精神才是我辈楷模!读书人,本就该不畏清苦!” 叶冲环视四周,看着众人脸上渐渐浮现的鄙夷与愤怒,心中得意至极,最后,他将目光锁定在叶渊身上,语气充满了讥讽。 “知道的,晓得你是个赘婿,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哪家的公子哥呢!” 叶冲的话音刚落,黄彦明便从人群后方缓缓走出,他先是痛心疾首地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马三二人,随即目光转向叶渊,脸上带着一种悲悯的失望。 “叶冲兄所言,句句属实。” 黄彦明的声音沉痛,传遍整个讲堂。 “不仅如此,昨日,我亲眼所见,叶渊此人,竟将价值数两银子的酱肉,随手丢去喂了野狗!” 此言一出,如同一块巨石砸入平静的湖面,激起千层浪。 “什么?几两银子的肉……拿去喂狗?” “天哪!马三他们连束脩都交不起了,他竟然如此奢靡!” “我家一月嚼用,也不过二三两银子,他……他简直是暴殄天物!” 议论声瞬间沸腾,所有学子看向叶渊的目光,都从先前的嫉妒,逐渐转为了鄙夷与愤怒。 一边是连饭都吃不饱的人,而另一边则是将珍贵食物随意丢弃的人。 这两者形成的鲜明对比,强烈地刺痛了在场每一个寒窗苦读的学子的心。 黄彦明见火候已到,痛心疾首地继续道:“如此铺张浪费,早已忘却了读书人的本心!试问,这等人若是日后高中,做了朝廷的命官,岂不又是一个搜刮民脂民膏的贪官污吏!” 这顶帽子扣下来,分量千钧。 众学子纷纷对叶渊投去鄙夷的目光,仿佛他已是那祸国殃民的奸臣,人人得而诛之。 “叶渊的学问是好,可这品行……实在令人不齿!” “是啊,德不配位,必有灾殃!与此等人为伍,我等也面上无光!” 眼看叶渊成了众矢之的,一旁的崔元急得满头大汗,他用力推了推叶渊的胳膊。 “叶渊,你快解释啊!不是这样的,你在学堂明明很认真!” 崔元话音未落,跪在地上的马三猛地站起,一把将他推开,怒骂道:“你给我滚开!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吗?是不是给你脸了!” 黄彦明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冷笑,再次煽动道:“诸位同窗,叶渊的学习之法固然精妙,可他心术不正,品行败坏!若是与这等人同在一个课堂,简直是我辈读书人的奇耻大辱!” “对!这种人,就该滚出学堂!”叶冲立刻高声附和。 “滚出学堂!” “滚出学堂!” 学子们的情绪被彻底点燃,他们觉得叶渊品行不端,投机取巧,根本不配待在神圣的学堂之内,纷纷跟着起哄。 就在讲堂内乱作一团,声浪滔天之时,一声怒喝如平地惊雷,猛然炸响。 “肃静!吵吵嚷嚷,成何体统!”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张夫子正黑着一张脸,站在门口,他身旁,还站着一位须发皆白,面容清癯,身着锦袍的老者。 正是同济学堂的柳院长! 张夫子此刻只觉得一张老脸火辣辣的疼。 今日,他为了叶渊那套精妙的学习之法,三番五次地去请院长,前两次院长都不得空,好不容易今日将人请来,想让院长亲眼看看这块璞玉,结果却撞见这般事情! 这让他颜面何存! 叶冲一见院长亲至,心中大喜,立刻恶人先告状,抢先一步冲到张夫子面前,悲愤道:“夫子,院长!您二位来得正好!我等并非有意喧哗,实乃叶渊此人品行败坏,铺张浪费,我等身为同窗,不忍圣贤学府被此等败类玷污,这才出言规劝!” 其余学子见状,也都纷纷闭上了嘴,默认了叶冲的说辞。 张夫子一愣,目光如电,射向被众人围在中央的叶渊,沉声问道:“叶渊!确有此事?” 他心中还抱着一丝希望,希望这是黄彦明等人的污蔑。 然而,叶渊只是平静地抬起眼,迎着所有人的目光,淡淡地点了点头。 张夫子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 他承认了! 当着院长的面,他竟然就这么承认了? 黄彦明见状,立刻上前一步,对着柳院长深深一揖,义正词严地说道:“院长!此等品行不端之徒,若留在学堂,必会带坏风气!学生恳请院长为我同济学堂清除此獠,将叶渊……逐出学堂!” 第二十七章解释 “叶渊,你太让我失望了……” 张夫子重重地叹了口气,眼中刚刚燃起的欣赏,此刻已消失殆尽。 他没想到,叶渊竟会如此坦然地承认,甚至没有一丝一毫的悔过之意。 此等心性,即便才华横溢,未来的路,怕也走不长远。 可他终究是爱才的,为了叶渊这套学习之法,他甚至将轻易不出面的院长都请了过来。 张夫子心中挣扎,还想再给他最后一个机会。 “念你尚有才学,若你肯当着院长与众同窗的面,承认己过,痛改前非,今日之事,老夫……” “夫子,” 叶渊开口打断了他,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一个人耳中。 “方才他们所言之事,请恕学生,改不了。” 他微微躬身,语气依旧恭敬。 “因为,学生有苦衷。” 此言一出,整个讲堂瞬间炸开了锅。 “狂妄!简直是狂妄至极!” “都到了这个地步,他竟还不知悔改!” “有何苦衷?难道有什么苦衷,就能让他如此铺张浪费,品行败坏吗?” “夫子,院长!此等顽劣之徒,不必再与他多言,逐出学堂!” 学子们群情激奋,一声声的讨伐,几乎要将屋顶掀翻。 张夫子一口气没上来,险些气得昏厥过去。 他伸出颤抖的手指,直直地指着叶渊,老脸涨得通红。 “好!好一个有苦衷!” “老夫倒要听听,你有什么天大的苦衷!” 面对着夫子的怒火与众人的声讨,叶渊的神色却依旧平静,没有一丝波澜。 他环视一周,目光从黄彦明、叶冲等人脸上扫过,最终落在张夫子与柳院长身上,缓缓开口。 “诸位皆知,学生是王家赘婿,便以为学生贪图富贵,毫无风骨。” “但诸位不知,学生自幼丧母,家父为国戍边,至今下落不明。” “临行前,父亲留下些许薄产,托付给我二叔,望他能供我读书,考取功名。” 他的声音不疾不徐,平静无比。 “可二叔说,我求学数年,花费甚巨,家中早已入不敷出,至今已欠下他数百两银子。”“我若再读下去,弟弟叶冲便无钱求学。” “二叔养我不易,我不能如此自私,为一己前程,断了弟弟的路。” “所以,当二叔提出让我入赘王家,以解家中困境时,我答应了。” 话音落下,堂内嘈杂的声音小了许多,不少家境贫寒的学子,脸上都露出了复杂的神色。 就在这时,一个尖锐的声音打破了这短暂的宁静。 “一派胡言!” 黄彦明站了出来,冷笑道。 “叶冲兄能入我同济学堂,一年的束脩便要二百两!你就算上不了同济,去个寻常县学,一年也不过十几两银子,何至于欠下几百两,还要让你入赘还钱?” 此言一出,众人纷纷点头,看向叶渊的目光又充满了怀疑。 是啊,这账算不过来! 叶渊闻言,心中暗笑一声,这就是他想要的答案。 他佯作困惑地看向黄彦明,又看向自己的堂弟叶冲。 “我也不知。家父留下的那座小院,便价值百两。二叔说我读书几年就欠了数百两,我便信了。” 他转过头,目光直直地看向叶冲,一脸不可置信,仿佛十分信任二叔一般。 因为震惊,声音都拔高了几分。 “难道……二叔还能骗我不成?” “弟弟,你与二叔朝夕相处,家中账目,你应该是知晓的,你来告诉大家,我说的可有半句虚言?” 一瞬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叶冲身上。 叶冲的脸,“唰”的一下变得惨白。 他知道他爹把叶渊的钱都贪墨了。 叶渊在他家住了十年也没花上一百两! 在众人催促的注视下,叶冲张了张嘴,汗如雨下,支支吾吾了半天,才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我……我不知道……” 这三个字,让原本喧嚣的讲堂,陷入了寂静之中。 张夫子和柳院长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的眼中看到了一丝了然。 此事,必有蹊跷。 看来,明日需得派人,去好好打听一下这叶家的事了。 张夫子的脸色,总算好看了些许。 他看向叶渊,心中的怒气已然消散大半,但语气依旧严厉:“那你铺张浪费,贪图享乐,又是怎么回事?” 叶渊迎着他的目光,继续解释道:“学生住小院,并非贪图享受,而是王家所安排。” “学生之妻曾言,王家招我入赘,并非是让我来当游手好闲的少爷。” “我须在三年之内,考取秀才功名,如若考不上……” 叶渊摇了摇头,没有再说下去,只留给众人一个意味深长的停顿。 堂内学子们面面相觑,心中已开始猜测。 考不上,恐怕就要被赶出王家,届时身无分文,名声尽毁,下场只会更惨! 叶渊的声音再次响起:“所以,王家让学生独住小院,便是要派人时时督促,令学生用功读书,不敢有半分懈怠。” “至于学生的吃穿用度,笔墨纸砚,价值不菲,也皆是王家所赐。” “学生心中清楚,我虽为赘婿,但也代表着王家的颜面。” “这些东西,即便再奢侈,学生也只能接受,不能在外面,折了王家的脸面。” 这番话说完,学子们的议论声再次响起,只是这次,话风已然转向了叶渊。 “王家竟如此财大气粗?舍得给赘婿花这么多钱?” “那有我听说,王家一个寻常婢女,月钱都有五两银子!” “如此说来,叶渊用那些东西,倒也说得过去了。” “看王家布坊店铺的装潢,比县太爷的宅院都要好!” 张夫子听着这些话,也缓缓点了点头,觉得叶渊所言,确有几分道理。 眼看夫子和同窗们都开始倒戈,跪在地上的马三急了,他猛地从地上爬起,冲了出来,指着叶渊,声嘶力竭地喊道:“那……那你拿肉喂狗之事,又如何解释!” “什么喂狗?”张夫子眉头一皱。 马三立刻道:“他昨日,将价值二两银子的酱肉,随手丢给了野狗!” 张夫子那刚刚缓和的脸色,瞬间又难看到了极点。 “圣人云,‘一粥一饭,当思来之不易’!我同济学堂立学之本,便是提倡节俭,最恨铺张浪费!”他看着叶渊,眼中是毫不掩饰的失望与决绝,“叶渊,此事若真,谁也保不住你!你必须离开学堂!” 第二十八章开玩笑 面对这最后的,也是最致命的指控,叶渊却先是叹了口气。 “此事,学生的苦衷更深。” 他解释道:“学生每日的伙食,皆是王家规定。” “他们言道,新婚之后,需进补一月。” “实际上,远不止那区区红烧肉,每日皆是六菜一汤,更有各种名贵药材熬制的大补之物。” “学生也不想吃。想当初在二叔家中,每日清汤寡水,只要能果腹,学生便心满意足。” “可王家有命,不吃不行,学生只能日日强食。” 说到此处,叶渊的脸上,竟浮现出一丝痛苦之色。 “以至于,学生最近,天天腹泻不止。” 此言一出,堂内先是一静,随即议论声再次如潮水般涌起。 “天天腹泻……这王家也太……” “是啊,每日六菜一汤,还都是大补之物,这谁受得了啊!寻常人家过年都吃不上这么好!” “如此说来,叶渊兄这日子,过得也……也挺辛苦的。” 先前还义愤填膺的学子们,此刻看向叶渊的目光,竟带上了几分莫名的同情。 叶渊看准时机,又叹了口气,脸上满是无奈。“昨日那份红烧肉,学生实在是吃不下了。” “可王家有规矩,饭菜不能剩下,否则便是对主家的不敬。” “学生本想倒掉,又觉得实在可惜,念及学院当中有几条小狗,饥肠辘辘,想着与其浪费,不如给它们果腹,也算是一桩善举。” 他这番话,合情合理,听起来毫无破绽。 可叶冲却抓住了话柄,再次跳了出来,厉声反驳:“那也不能拿去喂狗!你可知这学堂内外,有多少同窗家境贫寒,食不果腹!又有多少人像马三、李剑一样,凑不齐束脩!你宁可将肉食喂给畜生,也不愿接济同窗,还敢说自己不是铺张浪费!” 叶渊闻言,脸上竟露出恰到好处的歉意,他对着叶冲,深深一揖。 “弟弟教训的是,是我想得不周。那我以后不给狗吃了,吃不完的,我打包带回来给你吃。” “我才不吃你吃剩下的!” 叶冲想也不想,脱口而出,话音里满是鄙夷与嫌恶。 但话一说出口,他便愣住了。 叶渊却像是没听出他话里的嫌恶,只是直起身,环视着堂内所有的学子,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诸位都听见了,连我的亲堂弟,都不愿吃我剩下的饭食。” “那么,你们谁愿意吃?” 一句话,问得满堂哑口无言。 那些家境贫寒的学子,脸上更是青一阵白一阵。让他们去吃别人的剩饭?这与乞丐何异?读书人的脸面还要不要了? 众人这才恍然大悟。 是啊,叶渊吃不完,总不能强逼着别人吃吧?他弟弟都不吃,更何况是他们这些外人。如此一来,不想浪费,拿去喂狗,似乎……已经是最好的选择了。 能惦记着不浪费粮食,拿去喂了野狗,这本身已经是一种节俭的美德了。 张夫子看着眼前这一幕,眼中闪过一丝赞许,终于缓缓点了点头。 叶渊再次转向张夫子,躬身一揖,平静的语气中带着一丝决绝。 “所以,夫子,大家说我铺张浪费,我不想,但也身不由己。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将吃不完的饭食打包,带回来喂给野狗,不使其白白浪费。其他的,学生无能为力。” “若是夫子与院长觉得学生此举有错,要将学生逐出学堂,学生也无话可说。” 他顿了顿,声音掷地有声,“那学生走便是了!” “你……” 张夫子一听叶渊竟要走,顿时急了。 他好不容易才发现这么一块璞玉,更是将院长都请了过来,怎能让他就这么走了? “胡闹!”张夫子猛地一拍惊堂木,怒视着堂下众人,“此事缘由已经清楚,叶渊将食物喂狗,恰恰证明他心怀节俭,不愿暴殄天物!何来铺张浪费一说?” 说罢,他那严厉的目光如刀子一般,扫过堂下所有学子,声色俱厉。 “老夫倒是要问问,今日是谁,在此无端生事,污蔑同窗,煽动众人!” “倒是你们,在此聚集喧哗,不问青红皂白,无故声讨,真是丢尽了我同济书院的脸面!” 学子们被他这声怒喝吓得一个激灵,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约而同地地落在了叶冲身上。 方才,就是他叫嚣得最凶! 叶冲被上百道目光盯着,只觉得头皮发麻,双腿一软,吓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人群后方,黄彦明看着这一幕,脸色铁青,放在袖中的手死死攥成了拳头。 他暗中恼怒至极,心中大骂。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蠢货! 让他去坑害叶渊,竟被对方三言两语就轻松化解,还把自己给搭了进去!简直是一群废物! 就在这时,一直缩在叶渊身旁的崔元在沉思片刻后,直站了出来。 他颤抖着伸出手,指向了地上的两人。 “夫子!院长!一开始,是马三和李剑堵在门口,说家里遭了难,读不起书要退学,然后叶冲才跳出来,污蔑叶渊的!” 张夫子凌厉的目光,瞬间从叶冲身上移开,落在了马三和李剑二人身上。 随即言语冰冷的质问道:“你们二人,要退学?老夫怎么不知道?” 马三和李剑二人身子猛地一颤,脸色瞬间煞白如纸。 他们本来的计划,只是配合黄彦明演一出戏,煽动众人将叶渊赶出学堂。 等事成之后,他们再找个“家中变故已解”的由头,继续留在学堂读书。 退学?他们从未想过真的要退学! 马三慌了神,连连摆手,语无伦次地解释。 “不……不是的,夫子!我们……我们就是跟大伙儿开个玩笑!对!开玩笑!” 李剑也连忙附和,脸上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是啊夫子,玩笑,玩笑而已……” “玩笑?” 张夫子怒极反笑,他猛地一甩袖,不容置喙地说道。 “学问之道,岂容尔等当做玩笑!” 他看着面如死灰的两人,一字一句地说道:“你们的退学,老夫应允了!” 马三和李剑彻底懵了,双腿一软,瘫坐在地,一脸惨白。 他们,真的要被赶出学堂了? 第二十九章督导 一旁的黄彦明,脸色阴沉得几乎能滴出水来,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精心策划的一场局,竟会以如此可笑的方式收场。 张夫子却不再看那几个跳梁小丑,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怒火,转身对着身旁一直沉默不语的老者,恭敬地躬身一揖。 他指着神色平静的叶渊,脸上重新浮现出欣赏之色。 “院长,这位,便是学生与您提过的叶渊。” 叶渊闻言,当即拱手行礼:“见过院长。” 众学子也分分拱手:“见过院长。” 院长摆了摆手看向众人道:“众学子不必拘谨。” 柳院长那双看似浑浊,实则清明锐利的眼睛,在叶渊身上打量了许久,这才缓缓开口,声音清癯,却自有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度。 “你的那套学习之法,张夫子已经给老夫看过了。” 他微微颔首,赞许道:“甚好!学院,非常愿意将此法推广!” 顿了顿,他抛出了一个让满堂皆惊的决定。 “叶渊自今日起,老夫授你书院‘督导’之职!负责指导所有学子,用此新法学习。凡遇懒散怠惰、投机取巧之辈,皆有权责罚!” 叶渊心中一跳,只觉得麻烦上门。 他只想安稳读书,考个功名,可不想当什么出头鸟。 他连忙躬身,谦辞道:“院长谬赞,学生才疏学浅,恐难胜任此等重任……” “没有人比你更合适了。” 柳院长抚了抚长须,脸上露出一抹笑意,“方才你临危不乱,有理有据,这份应变之能,便已胜过堂上多数学子。更何况,你能另辟蹊径,研习出此等精妙之法,足见你聪慧过人。此任,你绰绰有余。” 见叶渊还想推辞,柳院长又补充道:“自然,书院也不会亏待于你。” “‘督导’一职,每月月俸,皆按学堂夫子之例发放,同时享夫子应有之所有待遇。” 此言一出,周围的学子们顿时一片哗然。 督导? 这是什么职位?他们从未听说过书院里还有这种职位。 而且,月俸竟与夫子等同? 叶渊心中也是一动。 每月十两银子还是小事,但这书院“督导”的身份,却非同小可。 有了这个身份,便算是书院中人,日后想借阅历年的乡试考题,想必会方便许多。平日里上不上课,怕也无人会管。 更重要的是,黄彦明之流,再想寻自己的麻烦,就得先掂量掂量了。 倒不是怕了他们,只是能省去一些苍蝇般的骚扰,总是好事。 思及此,叶渊不再推辞,对着柳院长与张夫子深深一揖。 “既然院长与夫子信得过学生,学生……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好!” 柳院长抚须一笑,眼中满是欣慰。 “既然你已是督导,这推广新法的诸般事宜,便由你来主导。你且说说,接下来打算如何做?” 叶渊心中念头急转,一个趁机给黄彦明等人一个教训的计划,已然成型。 他清了清嗓子,不紧不慢地开口,条理清晰。 “院长,学生以为,学习之法,因人而异,不可一概而论。所以,第一步,当以《大学》为例,让所有同窗各自回家,先行圈出自己认为的重点,再整理归纳,总结出一套适合大多数人的方法。” 柳院长闻言,赞许地点了点头:“思虑周全,甚好。” 叶渊话锋一转,声音也变得严肃起来。 “但是,对于学问优异的同窗,则需因材施教,加以更严苛的锤炼。学生以为,学问好的同窗,不仅要圈出重点,更需每日写下至少五百字的总结心得。” “毕竟学生一人精力有限,他们的心得,可以拿出来与众人分享,共同精进。” 这番话说得冠冕堂皇,柳院长与张夫子听了,更是连连点头。 叶渊的目光,随即落在了人群中脸色铁青的黄彦明身上。 “黄彦明……等几位同窗,学问在书院内一向名列前茅,便由你们几位开始吧。” “从明日起,每日来学堂后,需先将五百字的心得上交,供所有同窗观摩学习。” 黄彦明只觉得一股血气直冲头顶。 一日五百字,一个月便是一万五千字,一年下来,便是近二十万字! 叶渊第一个就点他的名字,这哪里是因材施教,分明就是公报私仇! 而且,这总结还要给所有人看,他便是想敷衍了事都做不到! 可院长与夫子就在眼前,他心中的万丈怒火,只能死死压住,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接着,叶渊的目光又是一转,落在了早已吓得魂不附体的叶冲身上。 “至于一些学问根基尚浅的同窗,则需从头抓起,夯实基础。” 他看着自己的堂弟,缓缓道:“叶冲......你们便从抄写课文开始。每日所学内容,回家后,抄写三遍。” 叶冲闻言,气得浑身发抖。 没能将叶渊赶出学堂,反而让他当上了什么督导!如今,自己还要每日受他折磨,抄书三遍! 这简直比杀了他还难受! 柳院长目光扫过堂下噤若寒蝉的众学子,声音威严地再次响起:“叶渊安排的规则,老夫觉得恰到好处,非常合适。自明日起,所有学子,都需严格遵从此法,若有懈怠者,叶渊可酌情处罚,不必报我!” “我等,谨遵院长教诲!”众学子齐齐躬身,声音里再无半分不服。 柳院长满意地点了点头,不再多言,转身负手离去。 张夫子紧随其后,临走前,他特意走到叶渊身边,重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好好做!莫要辜负了院长对你的信任!” 待两位师长走后,讲堂内那压抑的氛围才终于松动。 先前那些跟着起哄的学子,此刻脸上火辣辣的,纷纷围了上来,对着叶渊拱手作揖,神色间满是羞愧。 “叶督导,我等……我等方才是有眼不识泰山,听信了小人谗言,还望叶督导……不,督导,大人不记小人过!” “是啊督导,我等糊涂,险些冤枉了您!您放心,明日的心得,我等一定用心去写!” 黄彦明看着被众人众星捧月般围在中央的叶渊,一张脸黑如锅底。 他狠狠一甩袖袍,转身便走。 第三十章比九九乘法表还要厉害呢 “黄公子!黄公子!” 刚被宣判了“死刑”的马三和李剑,连滚带爬地追了上去,死死抱住黄彦明的大腿,哭天抢地:“黄公子,您可不能不管我们啊!我们都是为了帮您出气,才落得这般下场的!您一定要救救我们,我们不想被退学啊!” “滚开!” 黄彦明心中本就憋着一团无名火,此刻被这两个废物一纠缠,更是怒不可遏。 他抬起一脚,狠狠将两人踹翻在地,怒骂道:“两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蠢货!自己找死,还想拉我下水?都给我滚!” 说罢,他再不看地上哀嚎的二人,头也不回地大步离去。 叶冲脸色煞白,犹豫片刻,也赶紧夹着尾巴跟了上去。 叶渊看着这出闹剧,心情大好,哼着不知名的小曲,悠哉悠哉地回了家。 …… 用过晚饭,叶渊先是在院中不紧不慢地打了半个时辰的养生拳,只觉得浑身气血通畅,精力愈发旺盛。 随后,他便回到书房,挑灯夜读,直到窗外更深露重,才准备熄灯歇息。 就在这时,书房的门被轻轻推开。 翠柳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汤羹走了进来,看着书桌前依旧坐得笔直的叶渊,一双明亮的眼睛里,满是动容。 前两日,她收到了小姐的来信。 信中,小姐特意嘱咐,让她每日监督姑爷用功,至少要读一个时辰的书。 可姑爷呢? 根本就不用人监督!每日下学回来,不是练拳就是读书,晚上更是雷打不动地要看上两个时辰的书才肯休息! 翠柳的脑中忽然闪过一道灵光。 小姐只让监督一个时辰……是不是早就知道姑爷勤勉,怕他用功过度,累坏了身子? 所以,小姐的真实意思,根本不是让她监督姑爷读书,而是监督姑爷……别读得太晚,要早些休息? 翠柳恍然大悟,顿时觉得自己严重失职! 她连忙端着汤走上前,语气里带着几分焦急和心疼。 “姑爷!夜深了,您别太辛苦了,快把这安神汤喝了,早些歇息吧!” 还喝? 叶渊一看到那黑乎乎的汤药,只觉得头皮发麻,连忙摆手推拒:“不喝了不喝了,我这身子,实在有些吃不消了。” “不行!” 翠柳见他推辞,情急之下,也顾不得尊卑,直接将小姐搬了出来。 “这是小姐特意在信里交代的!她说……让您别太辛苦,注意身体!” 小姐? 叶渊微微一怔,有些诧异。他没想到,那个清冷如月的王思语,竟还会关心自己会不会累着。 他心中划过一丝暖意,随即苦笑道:“好,我这就休息,只是这汤……” “这汤必须喝!” 翠柳的态度却异常强硬,她将汤碗往叶渊面前一推,鼓着腮帮子道。 “您要是不喝,我没法跟小姐交代!” 叶渊看着她那副“你不喝我就不走”的倔强模样,也是一脸无奈。 他思索片刻,终于开口道:“这样吧,你替我给小姐传一封信。就说……这些补药,我实在是虚不受补。问问她,可否让我自己决定日后的饮食?” 翠柳闻言,眼睛一亮,连忙点头如捣蒜:“姑爷放心!我明日一早就给小姐写信!” …… 翌日,晨光熹微,学堂一角。 眼看就要上课,黄彦明与叶冲二人依然埋首于书案,狼狈不堪。 一个奋笔疾书,赶着那五百字的心得;一个咬牙切齿,抄着枯燥的课文。 时不时还咒骂一声叶渊,但也只敢低声说一句。 毕竟,叶渊现在的身份,可不是他们能得罪的。 “黄公子……” 叶冲停下酸痛的手腕,压低了声音,脸上满是不甘。 “那叶渊如今当上了什么督导,简直与夫子平起平坐了!我们日后再寻他麻烦,若是被院长知晓,岂不是……岂不是要被一同赶出学堂?” 黄彦明手中的毛笔重重一顿,在宣纸上留下一个墨点,他眼中的阴狠几乎要凝成实质。 昨日的屈辱,如同烙印般刻在他心上,如何能咽下这口气。 他从牙缝里挤出声音:“学堂里动不了他,我们就去学堂外!” “学堂外?”叶冲一脸茫然。 “每月一次的泽川文会。” 黄彦明嘴角勾起一抹森冷的弧度。 “对对子,解经义,我等或许不如他。可作诗,难道他还真能是天纵奇才不成?” 他眼中闪过一丝寒光。 “我的义兄,去年乡试的解元,也会出席此次文会。到时候,我便让叶渊那井底之蛙,好好见识一下,什么才是真正的天壤之别!” 叶冲闻言,先是一喜,随即又垮下脸来,抱怨道:“那岂不是还要再忍他一个月?” “成大事者,需懂得隐忍!”黄彦明怒其不争地低斥一声,重新埋头于那恼人的五百字中。 …… 另一边,王家大宅。 王沱刚一醒来,便急匆匆地赶往王采薇的院子,心中只记挂着一件事。 还未进院,便听见里面传来少女清脆的指挥声。 只见王采薇正站在院中,穿着那身石榴红的襦裙,叉着腰,有模有样地指挥着几个下人,用竹篾和宣纸扎着什么。 “不对不对!这里的骨架要再弯一点,姐夫说这样才能兜住风!” 王沱无心欣赏女儿的玩闹,几步上前,焦急地问道:“采薇,叶渊他……他可答应了?” 王采薇正专注于眼前的“大工程”,所以只是心不在焉地摇了摇头。 “没有。” “不答应?” 王沱的火气“噌”地就上来了,声音陡然拔高。 “他一个赘婿,吃我王家的,住我王家的,我让他去教几个账房先生,他竟敢不答应?真是不识抬举的东西!” 王采薇却像是没听见父亲的怒火,她踮起脚尖,仔细检查着一个仆人糊好的纸面,小嘴微微嘟着,并未理会。 王沱见状,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只觉得自己的威严受到了挑衅。 他猛地转身,对着身后的下人怒吼道:“去!去把叶渊给我带回来!” 王采薇这才转过头,眨了眨那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好奇地问:“爹,你叫姐夫回来做什么?” “做什么?” 王沱气得吹胡子瞪眼。 “还能做什么!当然是让他教那些账房先生九九乘法表!” “不用了,叶渊姐夫教了我珠心算。” 她眨了眨明亮的眼睛,小脸上满是得意。 “比九九乘法表还要厉害呢!” 第三十章震惊 “珠心算?” 王沱一愣,这是什么东西?他从未听过。 他看着女儿那副得意洋洋的小脸,心中的怒火被熄灭了几分。 王采薇见父亲一脸茫然,愈发得意。 她挺起小胸脯,像个小大人似的背着手,仰着小脸。 “爹,您随便出个题,多难都行!” 王沱将信将疑,沉吟片刻。 而后,他随口说出了一道他昨日才和账房核对过的数目。 “一百三十七,加上八百六十五,再加上二百零九,等于多少?” 这道题,就算是熟练的账房先生,用算盘也得拨弄好一阵子。 他倒要看看,这丫头能玩出什么花样。 谁知,王采薇连眼睛都没眨,只是小嘴微动,像是在默念什么口诀。 那双纤细白嫩的小手在空中微微拨动了几下,仿佛在打着一个无形的算盘。 不过短短三两个呼吸的功夫,王采薇便自信的清了清嗓子,清脆的声音传遍了整个院子。 “一千二百一十一!” 听到这数字,王沱整个人如遭雷击,瞬间僵在了原地。 他下意识地在心中默算,可思绪繁杂,哪里算得清楚。 他猛地转身,对着身后的管家厉声喝道:“拿算盘来!” 管家不敢怠慢,飞也似的取来了算盘。 王沱一把夺过,手指在算珠上噼里啪啦地拨弄起来,神情专注。 片刻后,他看着算盘上最终定格的数字,瞳孔骤然一缩。 一千二百一十一! 分毫不差! “这……这怎么可能?” 王沱举着算盘,手都有些发抖,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的女儿。 这丫头,连算筹都没碰,就这么站着,便心算出了连账房先生都要费一番功夫的答案? 而且,只用了几息的时间! 这哪里是算术,这简直是神仙之法! “爹,我厉害吧!” 王采薇见父亲一脸震惊,愈发得意,小下巴扬得高高的。 “姐夫说了,只要学会了珠心算,别说三位数,就是五位数,我也能算出来!” 王沱只觉得自己的脑子嗡嗡作响。 他缓缓放下算盘,看着眼前神采飞扬的女儿,此时他心中的怒气早已消散。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震撼。 他想到了那个叫叶渊的年轻人。 九九乘法表,珠心算…… 此等奇巧之物,绝非寻常读书人所能想出。 这等经天纬地之才,竟只是一个入赘王家的赘婿? 简直是暴殄天物! 王沱心中五味杂陈,他忽然觉得,让叶渊去考什么科举,简直是屈才了。 就算他考上了秀才,中了进士,当了官,于王家而言,又能有多少实质的好处? 可若将此人留在王家,专门打理账目的话…… 以他这神鬼莫测的算学之能,王家每年的进项,何止翻上一番? 不行! 他先前还觉得,让叶渊去考科举,是王家最好的投资。 可现在看来,大错特错! 以叶渊那般木讷的性格,就算日后真的金榜题名,入了官场,怕也只是个任人摆布的棋子,根本不可能给王家带来实质性的好处。 而且,万一是他考不上呢? 一个念头,如同闪电般划过王沱的脑海,让他浑身一震。 对! 若是他考不上秀才,按照思语定下的规矩,他这辈子都得留在王家! 到时候,让他来掌管王家遍布天下的生意账目…… 王沱的呼吸,瞬间变得急促起来。 他仿佛已经看到王家的财富在叶渊的帮助下飞速增长的场景了! 不行! 这个人才,他王沱要定了! 想到此处,王沱看向王采薇的眼神,瞬间变得慈祥起来。 他脸上堆起从未有过的灿烂笑容,对着女儿竖起了大拇指。 “厉害!我的采薇实在是太厉害了!” 他走上前,轻轻揉了揉女儿的脑袋,毫不掩饰自己的夸赞。 “爹刚才还在想,这世上怎会有如此精妙的算学之法,原来不是法子厉害,是我家采薇天资聪颖,一点就通啊!” 王采薇从小到大,何曾听过父亲这般夸赞。 往日里,不是嫌她顽劣,就是斥她功课不好。 今天这番话,简直比吃了蜜还甜。 小丫头的脸蛋瞬间就红了,心里美滋滋的,嘴上却还谦虚着。 “哪有……主要还是姐夫教得好。” “胡说!”王沱板起脸,故作严肃。 “那叶渊不过是抛砖引玉,真正厉害的,是你自己!” 他循循善诱道:“采薇啊,你这珠心算,可要好好跟姐夫学,千万不能懈怠了。” “等你把这珠心算彻底学通了,爹就把家里所有的账本,都交给你来管!” “到时候,我看谁还敢说我王沱的女儿,不如男丁!” 王采薇被父亲这番话说得热血沸腾,小脸涨得通红,粉拳紧握。 管家里的账! 这可是连思语姐姐都没有过的待遇! “爹,您放心!” 她拍着自己的小胸脯,信誓旦旦地保证。 “我一定好好学!把姐夫肚子里的东西,全都掏出来!” 王沱看着女儿这副斗志昂扬的模样,满意地笑了起来。 他心里对叶渊,竟是生出了一股感激之情。 虽然那小子拒绝了自己的请求,可他却通过采薇,给了自己一个更大的惊喜。 九九乘法表,珠心算…… 这个赘婿,还真是不简单! 不仅让采薇愈发喜欢学习,还帮助王家解决了算账这一大难题。 这个人情,他承下了! 王沱脸上的笑容愈发和蔼,他拉着王采薇的手,语气温和。 “走,采薇,想吃什么,爹带你去买!今天你想玩什么,爹都陪你!” “真的吗?” 王采薇惊喜地瞪大了眼睛。 “当然是真的!谁让我家采薇,是全天下最聪明的女儿呢!” “哦耶!爹你最好了!” 父女俩一扫先前的紧张气氛,欢声笑语地走出了院子。 王家大院,思语阁。 庭院深深,月色如水,静静地流淌在每一片精心修剪过的枝叶上,为这方雅致的天地,镀上了一层清冷的银霜。 晚风微凉,带着一丝桂花的甜香,轻轻拂过窗棂。 王思语一袭月白色的素雅长裙,静坐于窗前的紫檀木书案后。 她乌黑如瀑的长发仅用一根简单的碧玉簪子挽着,几缕青丝垂落颊边,衬得那张绝美的容颜愈发清冷。 明亮的烛火下,她手中正握着一卷账册,纤长的手指偶尔在账目上轻轻划过,神情专注而淡漠,仿佛这世间的一切,都不及她手中这冰冷的数字来得重要。 整个思语阁,安静得落针可闻,只有偶尔传来的虫鸣,与她翻动书页的细微声响。 第三十二章怎么回事 就在这时,一阵轻缓的脚步声自门外响起。 “小姐。” 一名身着青色衣裙的侍女,捧着一封信,悄无声息地走了进来,恭敬地垂首立于一旁。 侍女名叫兰月,是王思语身边最得力的心腹。 “何事?” 王思语的视线并未从账册上移开,声音清冷,不带一丝波澜。 兰月将手中的信笺双手奉上,低声道:“小姐,是翠柳从学堂那边送来的信,信上说,是关于姑爷的。” 姑爷? 听到这两个字,王思语翻动账册的手,微不可察地一顿。 她缓缓抬起眼,那双清澈如古井的眸子里,终于泛起了一丝涟漪。 “念。” 她只吐出一个字,便又将目光落回了眼前的账目上,仿佛对信中的内容,并无多少兴趣。 “是。” 兰月不敢怠慢,连忙小心翼翼地拆开信封,将里面的信纸取出,用一种平稳而清晰的语调,轻声念了起来。 “禀小姐,姑爷近来在学堂一切安好,每日下学归来,皆会用功温书,从未懈怠。” “每日温书两个时辰,风雨无阻,极为勤勉……” 听到这里,王思语那白皙修长的指尖,在桌面上轻轻叩击了一下,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 她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弧度,似是有些嘲笑的意味。 每日两个时辰? 倒还算他识得自己的本分,没有因为得了些许好处,就忘乎所以。 但就凭这每日区区两个时辰的苦功,想要考取功名,的确有些荒诞不经。 这天下的读书人,又有哪个不是寒窗苦读十年以上,才有望博取一个功名? 凿壁借光,悬梁刺股,比比皆是。 王思语心中暗叹一声,不过叶渊倒是未曾辜负她的期望,也罢。 虽然心中这样想,但她脸上依旧还是那副波澜不惊的模样,没有丝毫变化。 兰月见小姐没有反应,便继续往下念去。 “只是……姑爷说,府中每日送去的大补汤药,他……他似乎有些虚不受补。” “姑爷想……想恳请小姐,能否让他日后自行安排汤药的药材……” 话音未落。 “啪。” 王思语手中的账册,被她轻轻合上,发出了一声轻响。 书房内的空气,仿佛凝固在了这一瞬。 兰月的心猛地一跳,下意识地噤声,连呼吸都放轻了许多。 她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家小姐似乎是生气了。 “自行安排?” 王思语缓缓抬起头,一对蹙眉紧皱在了一起。 她为叶渊备下的那些药材,哪一样不是千金难求的珍品? 那支百年份的老山参,是她特意派人从关外寻来,耗费了足足五百两白银! 还有那上品的灵芝、地黄、鹿茸…… 每一味药,都足以赶上寻常人家一辈子的收入。 她王思语自认,在这件事上,没有半分亏待他。 可他呢? 竟还嫌不够? 竟还想自己安排? 他这是什么意思?是嫌弃自己给的药材不够好,还是觉得……他自己能找到比王家更好的? 简直是得寸进尺!贪得无厌! 王思语放在桌面上的手,不自觉地收紧,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 一股无名火,自她心底“噌”地一下窜了上来。 她真想立刻派人去学堂,将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抓回来,好好问问他,到底想要什么! 可…… 当她的视线,无意中扫过书案一角,那份早已拟好的,关于王家未来十年商业布局的文书时,心中的怒火,却又被她强行压了下去。 罢了。 只要他能考上秀才,只要他日后能踏上仕途,成为王家在官场上的一枚重要棋子。 别说区区几味药材,便是他想要金山银山,自己也不是不能给他。 这点钱财,与王家未来的宏图大业相比,不过是九牛一毛,沧海一粟。 想到此处,王思语眼中的寒意缓缓散去,重新恢复了平静。 她对着身前战战兢兢的兰月,淡漠地挥了挥手。 “回信给翠柳。” “允了。” 顿了顿,她又补充了一句,声音里听不出喜怒。 “我倒要看看,他究竟想吃些什么,做些什么。” 自叶渊被柳院长授以“督导”之职,已过去三四日。 这几日,学堂内的风气竟是前所未有的清正。 黄彦明与叶冲等人,虽心中百般不愿,但在院长与夫子的双重压力下,也只得忍气吞声。 一个每日埋首,硬着头皮写那五百字的心得。 另一个则抄书抄得手腕发酸,叫苦不迭。 整个同济学堂,都沉浸在一股名为“内卷”的氛围之中。 而作为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叶渊,日子过得却是相当惬意。 每日除了在学堂监督众人,便是在自己的小院中,潜心修炼那套五禽戏。 经过那次药浴的洗筋伐髓,他如今的身体,已非吴下阿蒙。 每一招,每一式,都虎虎生风,气血充盈。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一股股暖流在四肢百骸间游走,力量,正以一种惊人的速度增长。 这日午时,下学的钟声悠悠响起。 学堂内顿时一片嘈杂,学子们三三两两,结伴涌向饭堂。 叶渊收拾好书本,正准备起身回小院用饭。 眼角余光,却瞥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正鬼鬼祟祟地从门口溜了进来。 是崔元。 他低着头,用袖子捂着半边脸,脚步匆匆,似乎想趁着人多,不被人注意地回到座位上。 “崔元。” 叶渊清冷的声音,让崔元的脚步猛地一顿。 他僵在原地,不敢回头。 叶渊几步上前,伸手轻轻拨开他捂着脸的衣袖。 一片青紫的淤痕,赫然出现在崔元那张圆胖的脸上,嘴角还带着一丝血迹。 “怎么回事?”叶渊的眉头微皱。 “没……没什么!”崔元连忙后退一步,眼神躲闪。 他脸上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支支吾吾地解释道:“我……我方才出门,不小心在台阶上摔了一跤,磕的,磕的……” 摔的? 叶渊心中冷笑一声。 这伤痕,分明是被人用拳头打的。 他几乎不用猜,便知道是谁下的手。 马三,李剑。 那两个被赶出学堂的家伙,定是把这笔账,算在了当初多嘴的崔元头上。 第三十三章放开他! 马三和李剑动作一顿,循声望去,只见叶渊正大步走来,面沉如水。 “放开他!” 马三看到来人,先是一愣,随即嘴角咧开一抹揶揄的弧度:“哟,我当是谁呢,原来是叶督导大驾光临。怎么?学堂里的学生你管得,学堂外的人,你也想管?” 他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有恃无恐地笑道:“我们,可已经不是同济学堂的学生了!” 李剑也丢下木棍,抱着双臂,一脸戏谑地看着叶渊:“说起来,我们兄弟俩被赶出学堂,还都拜叶督导所赐。我们还没去找你算账,你倒自己送上门来了。就是不知道,叶督导这挨揍的本事,有没有你那张嘴厉害!” 崔元见状,急得从地上爬起来,也顾不上自己身上的疼痛,冲着叶渊大喊:“叶督导,你别管我!快跑!” “跑?”李剑狞笑一声,活动着手腕,与马三一左一右,堵住了叶渊的退路。 “今天,谁也跑不了!” 叶渊的眼中,没有丝毫波澜,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冷漠。 面对李剑那带着恶风,当头砸下的木棍,他非但没有后退,反而向前踏出一步。 只一步,便欺近了李剑的身前。 李剑只觉眼前一花,握着木棍的手腕便被一只铁钳般的手死死扣住。他用尽全力,竟无法再将木棍砸下分毫。 叶渊手腕一抖,一拧。 “咔嚓!” 骨节错位的脆响声中,李剑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手中的木棍已然脱手,被叶渊顺势抄入手中。 未等马三反应过来,叶渊反手一棍,精准而利落地抽在了李剑的膝弯处。 李剑双腿一软,“噗通”一声跪倒在地,紧接着,叶渊手腕再翻,木棍的另一头重重捣在他的腹部。 李剑整个人如同煮熟的大虾,弓着身子倒在地上,捂着肚子,连哀嚎的力气都失去了。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不过眨眼之间。 “废物!” 马三见状,瞳孔骤然一缩,他没想到叶渊竟是个练家子。他怒骂一声,脸上凶光更甚,竟从怀中摸出一把寒光闪闪的匕首,嘶吼着朝叶渊心口捅来。 巷中光线昏暗,那匕首的寒芒却格外刺眼。 叶渊眼神一凝,面对这致命的锋芒,他身形微侧,以毫厘之差避开刀锋,同时右手快如闪电,五指并拢成鹤嘴之形,精准地啄在马三持刀的手腕之上。 马三只觉得手腕处一阵钻心的剧痛,整条手臂瞬间酸麻无力,那柄匕首再也握持不住,“哐当”一声掉落在湿滑的青石板上。 他心中大骇,转身便想逃。 可叶渊哪里会给他机会。 “想跑?” 一声冷笑,让马三浑身一僵。 他一咬牙,褪起袖子,露出一身横肉,猛地转身,如一头发怒的蛮牛,大吼着朝叶渊扑了过来。 地上刚缓过一口气的李剑,也挣扎着爬起,嗷嗷叫着,从另一侧冲上。 叶渊见二人合围而来,嘴角勾起一抹淡笑。 他脚下步伐一错,身形如猿猴般灵动,轻松避开马三的冲撞,与此同时,他五指成爪,状如虎威,在与马三擦身而过的瞬间,不轻不重地抓在了马三的肋下。 马三只觉得一股尖锐的剧痛从肋下传来,仿佛被烧红的烙铁烫了一下,浑身力气瞬间被抽空,惨叫着扑倒在地,蜷缩成一团,不住地抽搐。 解决完马斯,叶渊身形不停,面对冲来的李剑,他身子一矮一转,一记简练的鞭腿,如灵蛇出洞,后发先至,狠狠踢在李剑的脚踝上。 李剑的冲势戛然而止,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哀嚎,抱着脚踝在地上翻滚起来。 狭窄的巷子里,只剩下两人痛苦的呻吟。 一旁的崔元,早已看得目瞪口呆! 马三在学堂里是出了名的凶狠,除了萧斌那个莽夫,谁都不怕,李剑也同样是书院中的一霸,凶恶的很。 可就是这样的两个人,在叶渊手下,竟连一个回合都走不过? 这个平日里温文尔雅的叶督导,竟然……竟然这么厉害! “现在,可以说了吗?” 叶渊走到崔元面前,声音平静。 崔元看着地上哀嚎的两人,又看了看神色淡然的叶渊,知道再也瞒不住了。 他眼圈一红,带着哭腔,将事情和盘托出。 “是……是黄彦明,他们逼我给黄彦明交保护费!” 叶渊眉头一皱:“给黄彦明交?为何不告诉夫子?以书院的规矩,夫子若是知晓,必不轻饶!” “没用的……” 崔元脸上露出一抹绝望的苦笑,“告诉夫子也没用。黄彦明的爹,是咱们县的县衙主簿,县里的衙役、捕头,都得听他们黄家的。前脚我们敢去夫子那里告状,后脚黄彦明就能让衙役寻个由头,把我们抓进大牢。” “一旦罪名坐实,这辈子……这辈子都别想再科举了!” 崔元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竟泣不成声:“不光是我,学堂里……还有好些家境不好的同窗,都在给他们交钱。我……我本来一直都按时交的,可上个月,我爹上山打猎摔断了腿,家里实在拿不出钱了。我每晚回家帮我娘编灯笼补贴家用,可……可还是凑不够……” 就在这时,地上呻吟的马三,忽然发出一阵得意的冷笑。 他撑起身子,看着叶渊,眼中满是怨毒和讥讽。 “现在知道我们背后是谁了吧?叶渊,我告诉你,识相的,现在就跪下来,给我们兄弟俩磕头求饶!” 李剑也忍着剧痛,恶狠狠地附和道:“否则,等黄公子知道了今天的事,你信不信,他分分钟就能把你抓进大牢,让你这辈子都翻不了身!” 叶渊闻言,竟是嗤笑出声。 那笑声在昏暗的巷子里显得格外刺耳,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 “抓我进大牢?” 叶渊的目光扫过地上两个色厉内荏的家伙,摇了摇头,“黄彦明要有这个胆子,早就派你们来收我的钱了!” 叶渊心中明镜似的。 黄彦明不过是狐假虎威,专挑崔元这等家境贫寒、无依无靠的软柿子捏。 他叶渊虽是个赘婿,却也是王家的赘婿。 在清河县,王家的分量,一个县衙主簿还掂量不起! 更何况,他如今已是同济学堂的督导,深得柳院长看重。 动他,便是打柳院长的脸。黄彦明他爹那个区区主簿,在柳院长面前,根本不值一提。 黄彦明若真敢用栽赃陷害的手段,叶渊有的是办法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第三十四章让黄彦明滚出学堂! “看来,你们的记性,比你们的骨头还要差。” 叶渊话音未落,人已动了。 他上前一步,一脚踩在李剑刚刚抬起的手腕上。 “啊——!” 撕心裂肺的惨叫声划破了巷子的死寂。 叶渊面无表情,抬脚,又重重落下,踩在马三试图爬起来的后背上,将他死死地钉在地上。 “叶……叶督导!我们错了!我们再也不敢了!” “饶命啊!饶了我们吧!” 方才还嘴硬的两人,此刻彻底没了半分嚣张气焰,只剩下鬼哭狼嚎的求饶。 叶渊这才收回脚,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心中清楚,崔元今日遭此毒手,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那日在学堂替自己开口指认。 既然碰上了,这事他便不能不管。 “把你们从崔元身上敲诈的所有钱,都还给他。”叶渊的声音没有一丝温度,“然后,给他磕头道歉,保证以后再也不找他的麻烦。” 崔元闻言,浑身一颤,惊得张开了嘴,想说些什么,可看着叶渊那不容置喙的背影,最终还是一个字都没说出来。 地上的马三和李剑对视一眼,眼中满是不甘。 “我们可以不找他麻烦……” 马三咬着牙道,“但钱……钱都上交给黄公子了,我们身上一文钱都没有!” “没钱?” 叶渊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既然没钱,那就按你们刚才说的,道上的规矩来。” 叶渊缓缓蹲下身,看着两人惨白的脸,“拖一日,利翻倍。现在,就给我写欠条,签字画押吧!” “叶渊!你别逼人太甚!” 李剑挣扎着嘶吼,“你这么对我们,就不怕黄公子报复吗?” “报复?” 叶渊闻言,竟是笑眯眯地点了点头。 “你说的对!” 叶渊站起身,慢条斯理地掸了掸衣袖上并不存在的灰尘,语气却陡然变得幽深可怖。 “是我想得太简单,不够斩草除根!” 马三和李剑的心头,猛地窜起一股寒意。 只听叶渊用一种近乎于商量的温和口吻,继续说道:“既然你们也没钱还,留着你们,日后终究是个麻烦。那我索性……就给你们的脑子开个花,让你们变成傻子。” 他顿了顿,仿佛在认真构思着这个计划的可行性。 “这样一来,黄彦明没了帮他收钱的狗腿子。而你们呢,变成了傻子,也说不出今天是谁动的手,他自然也猜不到是我做的……” 叶渊说着,便俯身捡起了那柄掉落在地上的匕首。 巷中昏暗,那锋刃上却依旧流转着一抹森然的寒光。 他掂了掂匕首,缓步走向地上哀嚎的二人,脸上甚至还带着一丝探究的兴致。 他蹲下身,将那冰冷的刀锋在马三的眼前晃了晃,用一种近乎于探讨的温和语气,轻声问道:“你说,这刀子,要从哪里进去,才能恰到好处地让你们变成傻子,又不会伤了性命呢?” 那声音很轻,却像一根冰锥,狠狠刺入马三和李剑的耳中,让他们浑身的血液都瞬间冻结。 两人看着那近在咫尺的匕首,闻着叶渊身上那股子淡然自若的气息,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惧,从他们心底最深处猛地窜起,瞬间吞噬了所有的理智。 “别……别过来!” “我们给钱!我们给钱!” 两人吓得魂飞魄散,再也顾不得疼痛,手忙脚乱地在自己身上摸索起来。 他们从怀里,从袖中,甚至脱下鞋子从鞋底,哆哆嗦嗦地掏出了一堆散碎的银子和铜板。 “叶……叶督导,我们错了!我们有眼不识泰山!您大人有大量,饶了我们吧!” 两人将那二十三两皱巴巴的银子,双手捧着,哆哆嗦嗦地递到崔元面前,一边点头哈腰地道歉,一边用怨毒至极的目光,死死地剜了叶渊一眼。 叶渊瞧见了,却只是不以为意地轻笑一声,根本没将这两个跳梁小丑放在心上。 倒是崔元,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不轻,看着眼前那堆银子,他下意识地后退一步,连连摆手。 “叶……叶督导,要不……就算了吧?只要他们以后别再找我麻烦就行了……” 叶渊闻言,自清楚崔元在担心什么。 他伸手,先替崔元接过了那堆银子。 随后,他冰冷的目光扫向地上的二人。 “滚。” 只一个字,马三和李剑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屁滚尿流地逃出了巷子,转眼便消失在黑暗中。 巷子里重新恢复了死寂。 叶渊这才看向崔元,缓缓开口:“你可是担心,黄彦明不会善罢甘休?” 崔元低下头,攥紧了衣角,声音细若蚊蝇:“对不起,叶督导……我……我没办法,我家就是普通人家,得罪不起他们……” “我理解。”叶渊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但凡事,忍无可忍,便无需再忍。” 他看着崔元,一字一句地问道:“你,可信我?” 崔元猛地抬起头。 他看着眼前的叶渊,想起了这些日子以来,叶渊是如何在学堂里舌战群儒,如何让黄彦明屡屡吃瘪,如何一步步从一个受人排挤的赘婿,变成了如今连夫子都要高看一眼的督导。 一种前所未有的勇气,从他心底涌起。 别人的话,他不信,但叶渊的话…… 崔元重重地点了点头,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 “叶督导,我信你!” “信我,这钱你就放心拿着。” 叶渊将那二十三两银子,重新塞回崔元的手中,“并且,你现在就去暗中替我办一件事。若是办好了,不出一个月,我让黄彦明自己滚出同济学堂!” 崔元浑身一震,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让黄彦明……滚出学堂? 那可是县衙主簿的儿子! 震惊过后,是一股难以抑制的激动与期盼。他看着叶渊那双深邃而自信的眼睛,用尽全身的力气,再次重重地点头。 “叶督导,您尽管吩咐!什么事?” “简单!” 叶渊淡笑道,“我要你这段时间,去联系那些与你一同被马三等人欺负的同窗,将他们替黄彦明收保护费,横行霸道的证据,详细收集!” 第三十五章有件礼物帮我给姐夫! 另一边,学堂的舍馆之内,一盏孤灯如豆。 黄彦明正烦躁地翻着书,地将写满字的宣纸丢在一旁。 “砰!” 房门被猛地撞开,两道狼狈不堪的身影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扑倒在地上。 正是马三和李剑。 “黄……黄公子!” 马三的脸上青一块紫一块,嘴角还挂着血丝。 抱着黄彦明的大腿,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 “您可要为我们做主啊!” 李剑更是凄惨,手腕肿得像个馒头。 他捂着胳膊,疼得龇牙咧嘴,声音都在发颤。 “那叶渊……他简直不是人!他……他不仅抢了我们的钱,还把我们打成这样!” 黄彦明看着这两个废物的惨状,心中的怒火“噌”地一下就窜上了头顶。 他猛地一脚踹开马三,将桌上的砚台狠狠扫落在地,发出一声巨响。 “废物!一群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废物!” 黄彦明气得浑身发抖,指着两人的鼻子破口大骂。 “让你们去教训一个崔元,你们都能被叶渊那个赘婿打成这样!我黄彦明的脸,都让你们给丢尽了!” 马三和李剑被他骂得缩着脖子,不敢吭声,只是一个劲地磕头求饶。 “黄公子息怒!是那叶渊太阴险了。” “是啊黄公子,他现在当了督导,越发猖狂,根本不把您放在眼里!”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不断地添油加醋,试图将所有的责任都推到叶渊身上。 黄彦明胸口剧烈起伏,他何尝不知道叶渊的难缠。 这几日,他不仅要忍受每日五百字的心得折磨,还要在学堂里时时面对叶渊那张云淡风轻的脸。 那张脸,仿佛无时无刻不在嘲笑着他的无能与失败。 “黄公子,我们不能就这么算了啊!” 李剑捂着手腕,眼中满是怨毒。 “这口气,我们咽不下!您一定要想个法子,好好收拾那小子!” 黄彦明在屋里来回踱步,脸上的神情阴晴不定。 他当然咽不下这口气。 可现在,叶渊在学堂里有张夫子和萧斌护着,背后还有院长撑腰,想在学堂里动他,已是难如登天。 看着地上两个还在哀嚎的废物,黄彦明眼中闪过一丝狠戾。 他缓缓停下脚步,声音冰冷缓缓道。 “急什么?” 马三和李剑闻言一愣,茫然地抬起头。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在学堂里,他有夫子护着,我们动不了他。” “但出了学堂,他就是个没了爪牙的废物赘婿!” “先让他猖狂几天。” 黄彦明重新坐回桌前,慢条斯理地倒了杯茶,轻轻吹着气。 “等到下个月的泽川诗会,我自有办法,让他当着全县所有读书人的面,身败名裂,再也抬不起头来!” “诗会?” 马三和李剑对视一眼,皆是满脸困惑。 “黄公子,一个诗会而已,能把他怎么样?那小子邪门得很,对对子那么厉害,万一……” “对对子?” 黄彦明嗤笑一声,眼中满是不屑。 “那是小道!上不得台面的东西!真正的文人雅士,比的是诗词歌赋的真才实学!” 黄彦明放下茶杯,脸上浮现出一抹得意。 “你们懂什么?这次的诗会,非同寻常。” “我收到可靠消息,这次的泽川诗会,是由州府的徐家赞助的!” “徐家?” 马三和李剑依旧一脸茫然,他们这些县里的小混混,哪里听过什么州府的大家族。 “徐家,那可是咱们川北州府三大豪门之一!生意遍布整个大乾,富可敌国!” “更重要的是,徐家这一代的长子,徐文宇,不仅才华横溢,年纪轻轻便已是举人,更是深得州府通判大人的千金青睐!” 黄彦明的语气中,充满了难以掩饰的嫉妒与羡慕。 “据说,那位通判大人,已经有意招徐文宇为婿!你们想想,一旦攀上了徐家这棵大树,那便是真正的鱼跃龙门,平步青云!” 马三和李剑听得目瞪口呆。 “黄公子的意思是……” “不错!” 黄彦明敲了敲桌子,一字一句道。 “这次诗会,徐大公子也会亲临!这正是我们结交他的最好机会!” “只要能在诗会上一鸣惊人,写出几首惊才绝艳的诗作,入了徐大公子的眼,他日飞黄腾达,便指日可待!” 说到这里,他话锋一转,目光再次变得阴冷。 “而叶渊……他不过是个靠着些歪门邪道,哗众取宠的赘婿罢了!” “到时候,在真正的天之骄子面前,他那点微末伎俩,只会显得更加可笑!我要让他知道,什么叫云泥之别!什么叫自取其辱!” 马三李剑也纷纷点头:“好那我们就在等一个月。” ...... 王家,二房宅院。 几个平日里德高望重的账房老先生,此刻正襟危坐,神情专注,甚至带着一丝学生般的紧张。 他们的目光,都汇聚在主位上那个小小的身影上。 王采薇穿着一身崭新的石榴红襦裙,小小的身子坐在宽大的太师椅上,双脚还够不着地,在空中轻轻晃悠。 她小手有模有样地背在身后,清脆的声音在账房内回响。 “张先生,您方才那道题算错了,应该是七百二十三两,不是七百三十三两。” “还有李先生,您这笔账,用珠心算,半盏茶的功夫就能理清,何须一个时辰?” 被点到名的两个老先生,脸上皆是火辣辣的,竟是齐齐起身,对着一个十岁的小丫头,恭恭敬敬地拱手。 “三小姐教训的是,我等愚钝了。” 王沱站在账房门口,看着这一幕,脸上满是自豪,心中暗自惊叹。 采薇的变化之大,这一切,都是那个赘婿叶渊的功劳! 待到授课结束,王沱才走进账房,脸上挂着宠溺的笑容,夸赞道:“我儿采薇,真是天赋异禀,假以时日,定能青出于蓝!” 王采薇被夸得小脸通红,心中喜滋滋的,她从椅子上跳下来,跑到王沱跟前,拉着他的衣袖撒娇。 “爹爹,我今天可以去找姐夫玩吗?我还想让他教我做那个会飞的灯笼呢!” 王沱闻言,眼中闪过一丝精光,他蹲下身,慈爱地摸了摸女儿的头。 “当然可以,不过……你等等,爹有件礼物,要你捎给你的叶渊姐夫。” 第三十六章考验 说罢,王沱转身便朝着内院走去。 卧房内,王沱的夫人孙氏正在对着镜子梳妆,见丈夫行色匆匆地进来,不由好奇。 “老爷,何事这般急切?” 王沱也不答话,径直走到一个上了锁的紫檀木箱前,翻找片刻,却没找到想要的东西。 王沱眉头一皱,回头问道:“夫人,我记得城南那家药铺的地契,是你收着的吧?拿出来,我有用。” 孙氏闻言,手上梳理云鬓的动作一顿,脸上满是诧异。 “药铺的地契?老爷,您要那个做什么?” “送人。”王沱的回答言简意赅。 孙氏更是不解了,她放下手中的象牙梳,起身走到王沱面前,秀眉紧蹙。 “虽然那家药铺连年亏损,但那块地值钱啊!” “是送给什么重要人物吗?” “送给叶渊。” “什么?”孙氏彻底愣住了,“送给叶渊那个赘婿?” 孙氏看着自己的丈夫,眼神里充满了困惑,“老爷,叶渊虽然跟思语成婚,但毕竟出生低微,好端端的,为何要送他店铺?” 王沱看着妻子那不解的模样,他拉着孙氏坐下,缓缓开口。 “你以为,我当真只是让他送份礼物?” 孙氏茫然地摇了摇头。 王沱冷笑一声,眼中闪烁着商人的精明与算计。 “思语和老夫人的心思,是想让叶渊走科举,入官场。可她们不懂,叶渊此人,虽在算学一道上有些鬼才,但性子木讷,为人处世太过直接,官场那等地方,不适合他。” “当初我便不同意招婿,可老夫人一意孤行,我也没法子。” 王沱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热气,声音里带着几分笃定。 “我料定,他在科举一途上,难有大成就。到时候,按照老夫人的性子,怕是等思语诞下子嗣,便会将他一脚踢开,发配到边远的庄子上,做一辈子见不得光的奴隶。” 孙氏闻言,心中一惊。 王沱放下茶杯,继续道:“此等算学天才,若只是去做个奴隶,未免太过暴殄天物。我这是提前布局,拉拢他一番。” “一来,算是还了他教导采薇的人情。二来,也是给他一个机会。” “以他在算术上的才学,如果王家推广此法,少说能剩下十数万俩。” 孙氏听到此处:“没想到叶渊这么厉害!” 但依旧不解:“可老爷,您为何偏偏要选那家亏钱的药铺?咱们家那么多赚钱的铺子,随便挑一家送他,不是更能显出您的诚意吗?” “妇人之见!”王沱眼中闪过一丝讥诮,“我先前派人请他来给账房授课,他竟敢当面回绝!此子,傲气得很!” “我特意选这家铺子,便是要杀一杀他的傲气,顺便,也考验考验他。” 王沱站起身,在房中踱步,语气里充满了掌控一切的自信。 “他若真有本事,能让这家药铺起死回生,便证明他在商道上也有天赋。到那时,我便亲自出面,好好栽培他,将来让他做我的左膀右臂,未必不能有一番大成就。” “可他若是没那个本事,被这家铺子拖累,最后欠下一屁股债……” 王沱顿住脚步,嘴角咧开一抹森然的冷笑。 “到时候,他定会走投无路,前来求我。那时,我便能将他彻底捏在手里,让他对我感恩戴德,再不敢有半分不敬之心!” 孙氏听完丈夫这一番谋划,只觉得背脊微微发凉,再看向王沱时,眼中已满是崇拜。 “老爷深谋远虑,妾身……佩服!” 她不再多言,转身从一个暗格中,取出了那张泛黄的地契,恭恭敬敬地交到王沱手中。 王沱满意地点了点头,他寻来一个精致的锦盒,将地契小心翼翼地放入其中,合上盖子。 他将锦盒交给门外等候的王采薇,脸上又恢复了那副慈父的模样,温声叮嘱。 “采薇,去吧,把这个亲手交给你姐夫。” “记住,玩归玩,天黑之前,必须回家。” “知道啦,爹爹!” 王采薇接过那个沉甸甸的锦盒,好奇地晃了晃,却也没放在心上 她将锦盒抱在怀里,对着王沱甜甜一笑,便像只挣脱了牢笼的小鸟,蹦蹦跳跳地朝着大门外跑去。 ...... 黄昏,同济书院。 叶渊收拾好书卷,在一众学子敬畏交加的目光中,不紧不慢地走出了同济学堂。 刚踏进学堂外那条熟悉的巷道,翠柳带着几分轻松的笑意,快步迎上前来。 “姑爷,您回来了。” “三小姐来了,在院里等您好一阵了。” 叶渊微微颔首,心中了然。 算算日子,那小丫头也该把珠心算练得差不多了。 叶渊迈步走进小院,果然看见一抹熟悉的身影。 王采薇正坐在石凳上,两条纤细的小腿在空中晃荡着,小脸上满是百无聊赖。 “姐夫!” 在看到叶渊的瞬间,她那双水灵灵的大眼睛猛地一亮,从石凳上一跃而下,如同一只欢快的蝴蝶,笑嘻嘻地朝叶渊扑来。 叶渊不闪不避,只是在她即将扑进怀里时,精准地伸出手,按住了她那颗毛茸茸的小脑袋。 王采薇也不恼,仰着那张白净的小脸,声音里满是藏不住的兴奋。 “姐夫我跟你说哦!你教我的那个珠心算,简直太厉害了!” 王采薇拉着叶渊的衣袖,叽叽喳喳地讲起这几日的见闻,小脸上满是得意。 “我爹一开始还不信呢,随便出了好几道题考我,结果我一下子就算出来了!” “那些账房老先生,一个个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全都围着我,问我是怎么做到的!” 王采薇学着大人的口气,老气横秋地说道。 “现在,爹爹天天都夸我,说我是个百年难遇的算学奇才呢!” “而且,爹爹现在也时常夸你呢!说姐夫你才是真正的深藏不露!” 听着小丫头清脆的讲述,叶渊心中也不由得泛起一丝笑意。 王沱的态度转变,倒是在他的意料之中。 “姐夫!”王采薇晃了晃他的胳膊,语气豪迈地宣布,“为了感谢你,今天我带你出去逛逛!你看上什么,我都给你买下来!” 叶渊闻言,心中一动。 他那几副强身健体的药方,药力霸道,消耗得极快,确实是时候该去补充一些了。 “也好。”叶渊顺水推舟地应了下来。 “走啊!” 王采薇欢呼一声,拉着叶渊便要往外走。 刚走了两步,她却又猛地停下,一拍自己的小脑袋。 “哎呀!我差点忘了!” 她转过身,脸上带着几分懊恼,“我光顾着高兴了,差点把最重要的事情给忘了!” “我爹还给你准备了礼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