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再跟我邪恶金毛玩抽象试试?》 1、二周目起点1 “六!六!六!” 一阵激动的吆喝声从不远处传来,慢慢唤醒了趴在桌子上的男人。 降谷零缓缓睁开眼睛,听力渐渐复苏,耳边的声音也清晰起来。 “六!六!给我六啊!!!” 不是,谁啊?喊什么呢六六六的?脑海中的意识也逐渐回笼,降谷零转动眼珠,发现自己的脑袋正靠在一张方桌上,双手无力地搭在耳边,不知为何浑身上下俱是疲惫感。 他是谁,他在哪。什么情况,难道他在什么时候喝酒喝断片了? 他努力转动了脑袋的方向,看清了那个正站在桌边高呼六的男人,那男人厚嘴唇、玉米辫、身材高大,此时眼睛正死死地注视着地上那个极速旋转的骰子,桌子的另两边还有两个熟悉的身影。 降谷零觉得自己在做梦,慌忙闭上了眼睛。谁知他刚想逃避,那玉米辫男人就察觉到了他苏醒的动静,一脸激动地扑过来扣住他的肩膀:“波本,你醒啦!!” 不要,不要,不要,不要! 不要跟他演那种电视剧里男主在海滩边捡到失忆女主角的桥段,尤其面前的家伙还是个不折不扣的组织代号成员啊——! “波本!” “波本——” 另外两个组织成员也先后跑过来钳制住了他,金发青年的身体本能反应好想跑,但不知道为什么还没完全苏醒的记忆让他忍一下。 “波本这次得跟我一组——” “不行不行,这次轮到我跟他当队友了!” “不对不对顺时针来算应该到我了!” 三股力量扯着他两只胳膊一条腿往三个方向拽,不知道的还以为降谷零犯下滔天大罪将被施以五马分尸之刑。榻榻米上的飞行棋毯子被撞歪,棋子也劈里啪啦掉了一地,玉米辫男子刚才寄予所有希望的骰子孤零零地躺在角落里——他还真的投出了一个六。 “波本——”“波本!!”“波本波本波本波本!”他的代号像魔咒一样萦绕在耳边,躯体像块破布一样被扯来扯去,他用力抵御着三人的力道,脑中突然闪现灵光,他大喊一声;“停——!” 三人放开了他,降谷零立刻盘腿坐起身。 他想起来了。 他当时被飞行棋直接干进回忆了。 * 香榭丽舍鸡尾酒抱着一大袋零食走在路上,塑料袋里装着花花绿绿的巧克力华夫脆、石榴果汁、薯片、袋装泡面,甚至一瓶草莓果酱。她用牙齿用力一磕,把嘴里的糖果咬碎,带着抢来的战利品脚步轻快地向熟悉的小屋走去。 验证通过后房门被打开,女孩闭上眼睛,故意将脚步踩的重重的。手中的战利品被哗啦一下丢在玄关的地面上,旁边的木头鞋柜发出吱呀一声,女孩一手搭在墙壁上,另一手勾着自己的鞋跟准备换鞋。 屋内半倚在软垫搭成的沙发城堡上的金发脏辫男子懒洋洋地抬起头来,咬着烟看向她:“跺这么响干什么,地板都被你踩塌了。” “上次你又说我脚步轻像鬼一样吓人。轻点也不要,响点也不要,那你想怎样。”看见宾加叼在嘴边的那根烟,她默默置气,地上充着气的零食是一个也没舍得扔,抓起了玄关上的不知名物体就狠狠地砸向他,“再在这里抽烟就死。” 宾加一侧身就躲过,东西砸在榻榻米上发出闷闷的咚咙一声,他不爽地一把抓起这砸过来的什么东西看,一边骂道:“你神经啊!我打火机都没掏出来过,要不然你下次进门看见我就直接报火警呗!” 什么玩意儿,哪来的梨啊,有病吧! “不是我梨呢?”旁边的移门突然被猛的推开,一个高挑的银发女人站在那,视线突然直勾勾地盯向宾加手里的梨,在看清梨上那个凹陷后她眉头一皱。 “宾加你抽烟就抽烟,摔我梨干嘛?!” “??不是我真没抽烟啊。”宾加拍案而起,“库拉索你也有病吧!你梨自己忘玄关口上了,这东西是香榭丽舍砸我跟前的!” 库拉索似是这才注意到刚换好鞋往屋里走的香榭丽舍,她顺手帮忙把那袋梨拿了过来递到她手里,女孩眼里欢欣着:“库拉索——我今天叫了朗姆收的那个新人来一起玩。” “新人?啊,那个代号叫波本威士忌的吗,你动作还真快啊。”高挑的银发女人接过她手中的袋子,看着宾加手里磕出一个凹陷的梨,皱了皱眉,而后认真地竖起一根手指对着女孩欲要开口,“你——” “我错了!”谁知女孩突然原地认错,那张面无表情的脸上挤出一点可怜的神情,让库拉索的教训声堵在喉咙里。 “我错了我真的错了,好姐姐你就原谅我吧,我以后绝对绝对不会再这样了,全世界最好的好姐姐。” 库拉索刚要出口的教导硬生生咽了回去,长相可爱的女孩这样对她说话她这种雄鹰般的女人也是会心软的。香榭丽舍知道她很讨厌浪费食物,立刻向她认错,她当然就不会生气了。 但…但…… “这是谁教你的。”她问。 女孩小声回答:“雾刀。”他上次出任务回来的时候给她买了一本《从0开始——笨蛋也能学会的超级好话集》。 ...... 额,你俩少玩。 “唉——”她最终还是叹了一口气,原谅了她,“那那颗摔过的梨——” 话音未落面前突然卷过一阵风,她眼睛一花,再定睛看清的时候,发现香榭丽舍已经飞奔过去把那颗梨半塞进了宾加嘴里。 “宾加会帮我吃掉这颗梨。”她飞速回头看了一眼宾加,又继续对库拉索说,“你看,他吃得多开心啊。” 身侧突然被一股大力一攘,香榭丽舍顺着力道顺势倒在了榻榻米上。不等她喊“他推我!”,两人就眼睁睁看着宾加面露痛苦之色,折腾了好半天,终于把那颗咬了一口的梨从嘴里扒出来。 他右手托着自己的下巴恶狠狠地咔咔两下复位,左手抓着那颗梨向香榭丽舍袭去:“你大爷的都把老子弄脱臼了!” “啊——救命啊——”香榭丽舍棒读,躺在榻榻米上快速向门口的方向滚,宾加当场红温,三两步就爬过去抓住她,香榭丽舍伸手盖住宾加的脸使劲往反方向推,库拉索犹豫着朝扭打在一起的两人走了两步,发出无力的“你俩别又吵啊”“这梨榨成汁分了还不行吗”劝架声。 气氛十分焦灼,就在此时,门铃声如梵音般响起。库拉索如蒙大赦,连忙走去开门。香榭丽舍趁宾加往门口的方向看狠狠踹了他一脚,她不知道痛不痛,但听宾加脑袋磕在地板上的那个动静应该是痛的。 是她的错,但她不认。宾加咬牙切齿地抓起堆成宝座的软垫之一狠狠摁在了香榭丽舍的脸上,女孩对他那是又捶又打奋力挣扎,但比力气那小女生肯定是比不过他的。宾加发出得意又邪恶的魔王笑声,此刻,门口却传来一个陌生的男音:“呃不好意思……” 宾加抬头看向门口,库拉索此刻正一脸难言地看着他脸上狰狞的表情,而刚才摁响门铃的陌生男子留着一头金发,此时就站在门口,居高临下地看着掐在一起的两个人。 “你们在玩什么新型的犯罪游戏吗。” 他扬起凉凉的笑意。 2、二周目起点2 波本放松地坐在桌前,扫视了一眼周围,还仔细看了看中央的那盘水果拼盘,其中梨块最多。没有人知道面上淡定自如的他现在心里草成什么样,那动静简直堪比龙卷风摧毁停车场萩原研二强吻伊达航班长。 让他来复习一下。他,波本,原名降谷零的公安警察,为了捣毁一个盘踞百年的黑色组织而封闭训练多年,终于卧底潜入其中,并取得了阶段性突破。 在组织卧底十年后,已经有些疲惫的他终于迎来了组织毁灭的大结局。完完全全的happyending,但他可能是有些太累了,他还记得自己在庆功宴上同那些已经相熟、甚至出生入死过无数次的同僚们举杯,坐在一起絮絮叨叨说了一整晚那些可以拍五六七八部电视剧的过往。 他喝了大半个晚上,还以为自己一定能喝到烂醉如泥,体验一次一醉解千愁,然后什么也不管地任性而放松地瘫在地上睡过去。 因为不会有人再伤害他了,他也不需要再在睡觉时也心惊胆战地时刻保持警惕。 但他没有成功。他一整晚都没有睡着,也没有体验到醉酒的滋味。 那些训练和反应全都刻进他的骨血里了。他的身体抵抗酒精、抵抗放松、抵抗安逸。抵抗了自由。他完成任务后本该得到的自由。 他理所应当地得到了一个很长很长的假期,可以供他去旅游,培养一直想尝试的兴趣爱好,或者去和遥远的朋友见面,聊聊彼此不在时发生的故事。但他第二天只是正常起床、洗漱、出门。在他曾经打工的那家咖啡店门前站了很久,又走遍了他熟悉的那些沟沟壑壑的小路,然后天黑时重新回到家。 他关上门,在仅有一些夜光的房屋中靠着墙静静滑坐下来。 他不知道自己想做什么,自己能做什么,甚至想不起来自己本来要去做什么。 他把头埋入膝盖间,让面容浸入阴影。 他只感觉到,寂寞。 深刻的、清晰无比的寂寞。 还有一些迷茫、空白,夹杂着条件反射似的神经对不安、焦躁等情绪的调节,让他像一块面糊裹得太稀薄的饼,湿漉漉地在平底锅上摊着被煎烤。 那种感觉…太奇怪了。明明不该是这样的。 他清楚自己只是因为一时的不习惯而陷入怪圈,这种问题只需要平淡的日常和漫长的时间就可以解决。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他等待着等待着,奇怪的时间在某一天他如平常一般睡下时,让他做了一个长长的梦,然后让他混混沌沌地醒来,发现自己回到了过去。 降谷零那一天突然在街头睁开眼睛。 天杀的,他回到了十年前。 这一定是什么恶作剧吧,听说市面上vr技术已经在飞速进展了,是不是谁趁他睡着的时候恶作剧把那东西戴在了他头上。他看着来往的人群和车流,以及幻视到的不远处拐一万个弯就能找到的组织小型窝点。 降谷零做出了很经典的举动,他捏了捏自己的脸。 天呐,是痛的。 他沉默了一下。 啊!现在的科技真是太发达了,连痛感都可以模拟出来啊!怎么没有人告诉他呢?恶作剧的家伙你出来,其实你直接告诉我这东西现在已经做的这么好了,这种程度的发展我也会很好奇地陪你玩玩看的,所以不要再开玩笑了好吗,快放我出去吧,这里的空气熟悉到我都想吐了。 降谷零几乎是放空了在想这些话。手机震动了一下,他拿出了兜里的黑色板砖——是呢,十年前他用的还是这种翻盖机。 夸嚓一下打开,一封邮件明晃晃地弹了出来,他随手点开一看内容,顿时如坠冰窟。 “做得很好,波本。有件事交给你,明早八点在东仓港口等你的接头人。” 这太熟悉了。这是他刚被授予代号那天朗姆给他发来的邮件,他这辈子都忘不掉,也是从那一次任务开始,他就再也回不了头了。 比起这封邮件内容本身给他带来的冲击力,更让他这般异样的事情是—— 就算是vr,也不可能复制他的记忆做出这些内容的。降谷零竟条件反射地僵硬假笑了一下。 ……对吧…? * 他有想过不干了。 就像中国考生熬过三年完成高考后就再也无法想象自己再回去重演一遍一样,即使卧底的那十年都是他自己一步一个脚印咬牙走过来的,他也完全不敢说自己能再做到一次。 以及他打心底里不想再做一次了。 拜托,做卧底又不是什么游戏闯关,那些刀光血影都是真实存在的,刀砍在人身上是真的会皮肉外翻。手指头会掉下来,小腿会折掉,脖子会被扭断,胸口会出现黑洞洞的枪眼。人会死,活人会哭,或者怒吼、尖叫、还有人会像毒蛇一样隐秘起来,在你几乎要忘记自己曾经的犯罪行径时窜出来狠狠地用毒牙咬死你。 他真的不想再来一遍了。 但他坐在街头的花坛边很久,最后还是回复了收到。 他记得这次任务他有机会可以放过一个误入交易现场的小女孩,如果他不去的话,换成别人她说不定就死了。 啊,当时做出那种决定的自己他还蛮佩服的呢,也太有胆量了,训练的时候教练真是白教他这么多,搞不好的话,他可能当时刚拿到代号就被组织抓到当成老鼠打死了。 不过再来一次的话,就算多么抗拒也得去做。 毕竟救人是他的使命,那有些可恨的责任心是他这个烂人身上为数不多的、还可以被划归为正义的一点了。 他闭上眼睛,仰面迎上热辣辣的太阳,瞳仁有些干涩的疼痛。 他能走到拿到代号那一步时已经不能称自己有多么纯粹的正义了。只是多累积了将近十年罪恶的人再次回到这相较之下“堪比纯真”的一步,更不忍直视自己心中的樱花徽章了而已。 第二天,八点,他来到了东仓港口。 成堆的集装箱遮天蔽日,清晨斜斜的日光配合着投下不少阴影,降谷零没有提前到场讨好公司前辈的那种职场精神,只是踩点到了,远远地就看到了某个集装箱后刻意露出的一片黑色衣角。 他插着兜懒洋洋地上前去,想了想,维持跟第一次做的一样,背靠在集装箱的侧面,头上的鸭舌帽配合着让对方难以看清他的面容,他等着对面先出声。 “波本威士忌。” “嗯,情报。” 。。。 “你不试探一下我吗,万一我是得到消息专门在这里蹲犯罪分子的呢。。。”接头的家伙发问。怎么跟之前遇到的那些疑神疑鬼的不一样啊。 “如果你真是条子你就不会这么说。”这幅黑漆漆的做派还能是谁啊。跟第一次来这里的情形进行对比,别说那片衣角的形状,连地上那根杂草摇的方向都一模一样,对面是条子就有鬼了。加上他现在有点看热闹不嫌事大加破罐子破摔想闯祸的情绪,降谷零随口就这么回了。 一身黑衣的接头人脑袋上出现了一个问号,但又不好多说什么,心里偷偷给人打标签:是个傻的。 “本月十六日,也就是两天后,米花大厦二十三楼黑蛇会的副社长会跟组织的人会面,组织希望你能在两天内尽可能掌握他跟友理集团的关系,来为谈判加码。” “哟,临时发现谈不过了?然后转头来找我这种情报人员给他们补窟窿?两天?要不给我两小时吧,还能去看支新电影。”降谷零轻飘飘地刺回去,他反应过来自己初期还没开始往这个人设方向发展,但转念一想又算了,他现在就是想骂两句又怎么了。明明是好骂,何必为难自己。 跟他身距不远的接头人凝固了一下,降谷零以为她是因为组织被骂而生气了伤心了噎住了思考解释了准备打架了,结果她默默把手机拿出来朝他翻开了手机盖,上面显示正在跟一个陌生的号码通话中。 “boss在听呢……”她慢吞吞地说。 那你告诉他又是要干嘛?来自boss心底的莫名其妙,但他什么话也没说。 嚯,玩大了。降谷零插兜,不过波本说的话跟他降谷零有什么关系? 电话对面没有开口,波本想着他暂时还得在组织里待段时间呢,还是圆个话给自己留个后路,刚打算开口,接头人突然把翻盖手机啪得一合,收回口袋里了。 波本:。? 接头人小姐很好心地跟他说:“哦,我看你们气氛挺尴尬的,就帮你挂了。” “对了,你喜欢玩纸牌游戏吗?” 这问题跟现在的局面八竿子打不着。降谷零不知道这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顺便你能认识一下平级。” 好吧,那去看看也不是不行。打探组织成员完全是本能型的举动了。 降谷零看着接头人把手机打开看了看时间,突然决定要离开,她留下一个地址和时间,也没等他一个答应与否的答案,直接走了。 速度很快,他甚至没能看清她离去的方向,就那样像是原地消失一般的无影无踪了。 他忽然想起什么似的一惊,往左边的集装箱走了几步,拐弯回头,果不其然看见一个捂住自己嘴巴略显惊恐的小女孩。 啊,找到了。怎么可以放小孩乱走呢,尤其是在东仓港口这边乱走就更怪了啊,这里可是杀人抛尸的都市传说的原型啊。 降谷零打电话让人把小孩领去安顿好,便结束了今天的行程。两天内抓住黑蛇会副社的把柄?他不打算徒劳给自己增加工作量,到时候快截止的时候去一趟,把脑子里的标准答案抄一下就好了。 成年许久又年轻十岁的降谷零莫名的到了超绝松弛感,这种心态的他倒是更容易入睡了些,回到屋里门窗全锁好,两眼一闭就开始休息了。 有本事趁我睡觉来捅我呗,看的时候谁被扔进东京湾。 他没发现自己现在有多古怪,只是无所谓地闭上了眼睛。 3、二周目起点3 第二天降谷零睁开眼睛。 他来到窗边,伸了个懒腰,真是太好了,天气晴朗山河壮美,他的国家还是如此的和平又安—— “砰砰砰!”“啊!”“开火弄死他们——!”“我跟你们拼了,啊——!”“砰砰砰!” 他深爱的国家还是如此的和平又安宁啊。 降谷零微笑着从床底拿出了冲锋枪,决定给在他家旁边火拼的不知名帮派长长教训。 呵呵,开玩笑的。他憋着努力将枪放回去,平复了一下难以言喻的诡异心情。心想,报警抓他们就好了。 “滴度滴度滴度——”“不许动,举起手来!”“非法持枪,跟我们走一趟!” 公安警察在身后的巷子跟不法团伙展开对峙,降谷零像黑白漫画的主角一样将其当作背景板,大步流星地走出了家门。哦,其实那也不算他家,他打算借着这次火拼的事把这个安全屋让零组给缴了,今天出了这个门后他就不会回来了。 嗯,这就是为零组工作十二年现在又从头开始计数的007职业素养。现在他还打算去赴香榭丽舍鸡尾酒那个莫名其妙的约——啊,也就是之前荒谬的那一幕。 回顾结束,现在所有人都知道他现在出现在这里的原因了。 坐在榻榻米上,降谷零面对现在的情况报以沉默。 清算组织的时候,他也曾拿到过一份名单,记录了仍需要在东京之外的各地展开追捕的组织骨干成员信息,而他的记性一向很好。 看了一圈桌边围坐的人,他就顺利地看脸报出了代号,香榭丽舍鸡尾酒、库拉索利口酒、宾加蒸馏酒和他波本威士忌。四个人坐在方桌子的四边,十分和谐的样子。 呵呵。。和谐就有鬼了。 你看看这都是群什么人啊?!超强记忆力体术还超标的白发女,精通黑客技术差点让他们全死海里的脏辫男,看起来年纪小却——额,这个他没打过交道,但是他记得这个人在组织覆灭后硬生生在fbi的抓捕下跑路了一整年才死,虽然他很想对fbi说菜就多练,但现在的结论是,这人肯定也不是什么善茬!也就是说,眼前这三位都是正儿八经的□□组织骨干成员,他现在还得叫一声“前辈”的杀人放火超级老手,而不是什么高中放学回来在组织团建活动的搞笑役桌游部成员。 但看看这屋里都是什么?!扑克牌、五子棋、羽毛球拍、玻璃弹珠、超大飞行棋地毯,还有那是什么?一台街机?!不是这种东西是哪里来的,角落里的箱子里怎么还有筹码?好啊你们,不愧是组织成员居然搞赌博,以后把你们通通抓起来!话说为什么地板上有一颗梨,还是一颗被咬过一口的梨,你们有没有考虑过梨的感受啊!梨独自一颗躺在地上孤零零的很可怜啊! 不和谐就不和谐在他坐在了这群人中间! 降谷零吐槽属性大爆发,当然这仅限于内心最深处,他这颗核外面裹了一圈严肃正义的警察果肉,现在还包了一层喜欢搞阴谋算计的组织成员的皮。他现在反而跟这个荒谬的世界有点较起劲来了,于是他面上只是保持着那种似笑非笑的神情,这是他在组织里呆了百八十年的成果,什么死动静都别想把他这层假面给扒下来! 有什么招数,全都放马过来吧! 就在这时,香榭丽舍可能是见他对桌上那个果盘注视了太久,于是略带怜悯地将它往前推了推:“别害怕,波本,饿了你也可以吃的。” 我的天神啊真的太感谢你了小妹妹你怎么知道我想——想吃果盘个鬼啊我刚才正在思考,难道你们没有看到我头上冒出来的云朵气泡框吗——“谢谢,我不吃。”——最终还是憋出来了很正常的一句话,降谷零你真是太厉害了啊! 他感觉自己再不掌控一下节奏他就要在这里呆不下去了,于是他暗吸一口气,佯装不解地托着下巴环顾四周一圈:“说起来,这里拿来娱乐的玩意儿还真不少啊。” “叫我来只是为了玩个飞行棋?”哦是时候把画风和氛围拉向黑衣组织成员云集的阴暗场景了。 他只是不信四个代号成员聚在一起真是为了凑一桌玩这些小游戏,他看这里的几个都是朗姆的人,估计是有点其他的打算吧。 谁知宾加的回答跟他想象的完全不一样。 “什么叫‘只为了玩个飞行棋’?你玩过飞行棋吗?你根本不懂飞行棋!你这种对飞行棋不敬的人怎么可能明白飞行棋的真谛!”宾加不满地敲着桌子,对波本的话大表愤怒。 不是宾加蒸馏酒你知道我有多努力保持正常吗?不要随便破坏别人苦心经营的成果好吗!说起来宾加蒸馏酒现在应该是二十二岁,虽然跟他当时炸太平洋海上基地的那个年龄也没差多少,勉强也能说是他现在的心态更加稚嫩些...... 但这就是你这会儿沉迷于飞行棋的原因?你这就有点不务正业了吧?! “啊,是是,那么我就虚心求教,请前辈指导一下我吧。”金发的男人有着出乎意料的好脾气,他真诚地盯着宾加,虽然这句话多少带点阴阳怪气,但宾加还是按捺下来,只是狠狠瞪了对面的男人一眼。 既然叫我一声“前辈”,那我就暂且放过你,呵呵,但你给我等着,等下我就会把你的飞机全都撞回家去,等着骰子出不了六在家里哭吧! 他心里的话简直写在脸上,香榭丽舍唏嘘着看宾加,也许她心里正在想这位下个飞行棋都常年垫底的男人要怎么打得过看起来很聪明的波本? 飞行棋地毯被铺展在方桌旁的榻榻米上,降谷零被莫名其妙卷入了飞行棋游戏之中,在此刻他依旧相信着这三个人肯定不是单纯为了下个破棋来聚会的,他得忍耐一下,旁边那些娱乐工具肯定也只是掩饰,或许等下到半路他们就会把真正计划和盘托出,这是对他耐心的考验! 加油啊,重新高考的降谷零,你能行的。 面无表情的日本公安面上带着淡淡的死气,接过骰子加入战场。 于是...... 半小时后。 “为什么我们三个一个六都没有。”库拉索两眼呆滞,抬起头来看唯一把把投六幸运超模的降谷零。 “嗯......那要不为了加快游戏节奏,把投五能走后门的规则也加入吧。”金发青年面容平静。 “你,你,居然使用这种规则,你对飞行棋一定不是真心的。”宾加磨牙想表示拒绝,但被另外两位玩家联手镇压。 ...... 一个小时后。 “波本好有策略,居然没有一次步数用在错误的棋子上!”香榭丽舍目睹他的胜利后惊呼,好像刚刚才发现飞行棋是个智谋游戏。 “哈哈,谢谢夸奖,不过玩到这里应该也就差不......” “可以教教我们吗!”有人虚心求教。 “......好吧”金发青年面容微悲。 ...... 六个小时后。 “谁订的餐到了?外面在敲门呢。”香榭丽舍指向门外。 “哦其实是我......”“说什么呢,那是我点的啊,不是说好今晚打一整天的吗我就提前订了吃的。”宾加站起来把欲要起身的波本摁了回去,走到门口对外卖员说了声谢谢。 降谷零面容泛起绝望,其实他是想借机逃跑的。 ...... 二十四小时后。 “我想出去吃点东西。” “不许。” “我想出去看看车子有没有被贴罚单。” “不许。” “我想出去上厕所。” “不许。波本你是不是想跑?” 三双眼睛齐刷刷盯过来,他们个个精力充沛,在学会了动脑版飞行棋后怒吼着要决胜出真正的棋王,见他面如死灰摇摇头后三人继续回到战场,宾加投出一个六把第一颗棋子送进了终点,当场站起来爆衣乱喊这才是他的真正实力,黑子说话——换来库拉索一句“超雄”的回怼和香榭丽舍的蔑视。 眼前上蹿下跳的三个人身影变得模糊起来,其实降谷零前一晚没有成功入眠,加上这不间断看见飞行棋的二十四小时,他已经三天没睡了,他现在看见飞行棋就想吐,面前的景象晕晕乎乎得像鼻梁上架了一副老花镜,幸好他早早地赢下了这一局的第一,此刻脑袋顺理成章地磕在了桌子上,发出咚得一声响。 几人闻声回头看他,不知道谁说了一句估计是困了吧等下新开一局再把他喊醒,还没决出胜负的三人就又咋咋呼呼开始闹起来。 “今天我一定要当上屈于波本之下的第二王者,王之地位不可动摇,而你们,将被我踩在脚下!!” 波本醒时他们坚决不认他的实力,但他听不见的时候就什么话都可以说! 4、二周目起点4 其实你们的王当时趴在桌子上是快挂了你们知道吗? 降谷零从回忆中醒过来,回到了最开头,双眼无神地看着面前这三个排排坐像等他挑选队友的家伙。 呵呵,明明刚才还在想把他五马分尸。 这不对吧,你们的日常生活不应该是杀人放火盗用军械非法交易威胁民众吗,你们倒是去啊,不是大哥大姐们你们在这里下二十四小时飞行棋到底想干什么啊?!弄死他吗? 他坐在这三个人中间就像是个手语教师,将所有飞行棋技巧教给他们让他们去玩的教师,一个只会呵呵的哑巴。 加油呀只会呵呵的小哥哥。 好累,真的好累,他受不了了,于是他开始装死,波本威士忌瘫倒在榻榻米上,反正已经赢了好多了,余下三个人还在互相伤害,一盘飞行棋被他们玩得像赌上了尊严的血腥之战。 最终,香榭丽舍扇飞了宾加的最后一颗棋子,在库拉索之后走入了终点,兴奋地伸直了双臂。 “又是我输,又是我输!!”而一旁的宾加悲愤地大喊,“波本,你快起来,我们再玩一把。这次你当我队友我们一定能赢的!” 波本哈哈干笑出声,他好累,他好想睡觉,说不定他睡醒了发现这群下不明白飞行棋的玩意儿才是梦。 “我不能玩了,我今晚有任务呢。”倒是库拉索摆摆手,拒绝了宾加的提议。 啊,已经到晚上了吗,降谷零已然神志不清地看向窗外压暗的光线。 “我也是,今天还有工作,不把东西做好会被黑心老头骂的。”香榭丽舍也跟着点点头。 “啊,什么啊——你们都有事?那波本你......” “哈哈......我也有事......”谁知道他今晚有没有事,反正问起来就是有,他打算去吃顿猪扒饭算不算? 宾加失望地站起身来,另外两人也收拾东西打算离开了。 “哦对了。”临走前,宾加突然想起来什么,把口袋里一个银质的小玩意儿扔给了波本,“这是钥匙,看你没起来好像是打算在这里多待会儿啊,你离开前别忘记锁门就行。” 波本直起上半身,有气无力地把那小东西攥进手心里。 宾加回身摆了摆手:“你教的技巧确实让飞行棋好玩不少。” 库拉索笑了笑:“确实,而且四个人打起来也更有趣了,今天来的很值啊。” 香榭丽舍走在后头,“嘿咻”着把剩下的零食往手上提了提,觉得他们把能说得话都说完了,于是想了一下,对降谷零露出了一个小小、小小的微笑。 “谢谢你,波本。” 她回身关上了门,降谷零有些发愣地看着门口。屋子里已经重归寂静了,他回过头去看向桌子的中心,落下了一句:“不用谢。” ...... 本来就不是对他们真心的付出,当然不需要道谢。 * 降谷零当然不会对那个鬼地方有什么留恋,短暂的小睡后他也恢复了一些精力,在另外三人离开后,他戴上手套,将房子里里外外搜了个遍。 他在房间的地板下发现枪械、弹匣,一切可以用来犯罪的器具。他拍下照片,将榻榻米盖回去。他并不急着处理这里,这是三个代号成员聚集的地方,养一养,他能得到更多。 降谷警官这终于才完成了些他应该做的事情,他长舒了一口气,没有看那些堆在角落箱子里的娱乐项目哪怕一眼,便重新戴上帽子,出门融入人群中。 拿出手机,指尖在小小的键盘上跃动,他将今日的主要信息编辑在定时发送的邮箱中,如果他出了意外,没有按时对其进行取消操作,那些情报便会发送到他的联络员手里,也算是牺牲得有价值了。 他意义不明的扯扯唇。一直抱着明天就会死的觉悟做事,原来他回到了这里,心态还是跟以前一模一样,没有丝毫“长进”。 几乎是自嘲的解压方式,说实话他到现在还有点不想面对自己真的回到了过去这件事。他皱起眉头,存完信息后有些烦躁地乱戳屏幕。 那么......今天是几号?他突然想到这个问题。话说,脑海里好像有什么隐约想做的事情,但思路突然断裂了。 他好像记得自己取得代号的日期是......他将手机熄屏又打开,锁屏上显示出七月五号。 对,七月五号的前两天。 脑海里朦朦胧胧的想法放大了些,他驻足思考。一旁玻璃橱柜里的电视机正播报着新闻,絮絮叨叨讲着米花町居高不下的犯罪率,降谷零分心想可不是吗,不说米花町居民骨子里不好招惹,就说这鬼地方作为黑衣组织总部出现的诱导犯罪行为就比隔壁邻近的几个县城加起来还多。 一个人影突然从他旁边经过。他愣了一下,正打算伸手跟人打招呼,却发现她仿若没有看到他似的路过。 ……那是榎本梓,他六年前在波洛咖啡厅潜伏时一起打工的店员。他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啊,是四年后,他们现在根本还不认识,她只当路过一个陌生人一样路过他。 回到了过去啊。好像真的是回到了过去了。他又念叨着,好像刚刚认识到这一点似的。这个本来就该清晰印证在他脑中的事实被他在另一个角度又发觉了一次。你看,不仅组织里的任务又一模一样出现了,其他的事也一并倒退了回去,一切都变得熟悉又陌生。 回到了过去啊,十年前的七月五日...... 他突然心脏一跳,意识到了什么,手忙脚乱地把手机又翻了出来。 指尖有些颤抖地滑动。桌面——短信——通讯录—— 一个熟悉的名字先一步出现在他眼前。 景。 那......也就是说,一切都还没有发生?那群人......都还活着? 他甚至有些难以置信,剧烈心慌着,身体上的倦怠被突如其来的思绪穿破,透出丝丝凉意。十年前的那段日子和现下的这一年时间重叠起来。 他不是没有见过死亡,不是无法接受死亡,他也并不是什么离了朋友就活不下去的懦夫,但…但他永远记得这一年。 他二十五岁,刚潜入组织竭力习惯卧底生活的第一年。只刚有成果,后一年的十一月份,一位朋友为了给萩原报仇死在了杯户的爆炸案中,接连着十二月份,他又失去了相识十多年、一直志同道合同样潜入组织的朋友,景。 他那年无法露面,在暗中看着班长独自祭拜松田和萩原的画面,灰白的墓碑前放着小小的花束,他甚至不能告诉他景也死了,他甚至无处诉说景没有一块墓碑。 他无法忘记,无法。他想见景......意思是他现在可以见到他对吗?活着的景。 他的反应比自己想象中的更加剧烈,也许疲惫早已控制了他的理智。时间冲淡一切,他以为自己已经在十年不断的前进中逐渐放下,能背负着他那一份继续走下去。但一个荒诞的时间轮回打破了规律,他二十五岁的压抑和苦痛似乎重新返回到他身上,或者其实那是三十五岁已经昏了头的他被置身另一个世界被冲击产生错误感受,但无论如何,清晰的想法现在就印刻在他心中。 ——他想见景,他想见景,他想见景。什么东西在剧烈诉说着、要求着,裹杂着那种刚才就开始出现的、莫名其妙的心慌。为数不多的理智在与他撕扯着,他该考虑十年前的景这时候能不能接电话,如果因为他的一时冲动,景说不定会身陷险地。 甚至有些头晕目眩,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变成这样,就像有人拨动了他的心情指针,让他颤动不已。所以说十年后的他说不定已经不行了,是旧伤长到了他的脑子里吗?他跌跌撞撞走到路边的树后,当反应过来,电话已经拨出了。 什么时候拨的?该死。他甚至想打自己一拳。这种举动甚至他二十五岁时都不会做得出来,冲动褪去后无限的后悔又席卷上心头。他会不会因为这个电话害死景,全身的供血似乎都集中在五感上。 不,别接通,求你了,他不该打这个电话的。他们原来的号码是打不通的,所以他打的是景的新号码,捂住头的左手颤抖着,之后的事情发展他完全无法意料。 “嘟。” 电话短响一声。 接通了。 降谷零心脏一停。 对面没有说话,他也没有,或者说他突然不知道说什么,他几乎忘记自己当初为什么要打这个电话。 对方等了一会儿也没回应,于是开口:“哪位?” 他的嗓音淡淡的,十分平静。他确实不认识这个号码。 降谷零压抑住嗓子里听见熟悉声音一瞬间就传来的酸苦滋味,几乎要流下眼泪。降谷零,你现在像是九十岁临终前刚变得感性又慈祥的老爷爷。他捂住眼睛,内心自言自语着。对面的诸伏景光好半晌才听到对方从喉咙里挤出话来。 “今晚八点方便来三町一趟吗,空宅旁。” “可以。还有其他事吗?”诸伏景光听出他的声音了,他不明情况,还是决定冷静地少说少错。 “没有了,谢谢,我等你。” 电话挂断,诸伏景光拿下耳边的手机,担忧地皱了皱眉。而另一边的降谷零深吸一口气,将左手盖在目上,阴影之外,无人知道他的心情。 5、二周目起点5 夜色入深,上弦的月亮早早高升,只是云雾将其半遮半掩。于是暮中景色也算不得明朗,戴上了帽子的金发男人一路走走停停,驻足在了空宅旁的巷子里。 他陷入思绪,独自等待,路灯投下的昏黄灯光照不及路口半分,让空荡荡的黑暗变成闪射出危险的最佳地点。又是一会儿,一个穿着浅蓝帽衫的男人自其中走出,缓步行来。 他脚著黑靴,双手插兜,待确认了眼前男子确是自己的友人,这才略微放松下来,轻松地笑了笑:“说实话,白天我接到电话还以为是什么陷阱。” 话语说着,他继续走过来,微微压低了声音:“是出了什么事吗?” 而降谷零堪堪从庞杂的记忆中回神,视线上半被帽檐遮蔽,他以为自己已经做好了充足的心理准备,于是缓缓抬起头来,那张太久没见到的脸一寸寸暴露在视野中。 心绪还是猛地纠缠在一起,他未曾想到。心脏忽然左右晃动,他下意识后退撞上墙壁,右手按在了眼上。 “怎么了?”诸伏景光紧张了一瞬,向他走了一步,友人却抬起左手将他阻挡,只是沙哑着嗓音:“等,等等.....” “等一下就好......” 于是诸伏景光也站在了原地,两人寂静着,月光渐渐明朗起来,投射到他们身上。 好半晌,他终于重新抬起头来,将放下的手插进裤兜里。他好像完全恢复了过来,诸伏景光注视他重新展露出熟悉的姿态,眼前一闪,似乎有一瞬看见他那双在月光下愈发清晰的紫灰色双眼蒙上水光。 “身体出问题了吗?”诸伏景光还是问出口。 “不,没有。”金发的朋友否认,他好似突然变得镇定,刚才的异常就像梦一样。一时又是寂静无声,对面的人好像曾想开口对他说什么,但又考虑一番,换成了其他的话语。 “我这通电话......没给你带来什么麻烦吧。”他问,“老实说,我打完后就在各种后悔,万一你身边有事就麻烦了,说不定你会被我一通电话害死。” “哈,你在开玩笑吧,能不能相信点我啊。”诸伏景光反倒是笑了,“我又不是什么笨蛋,接个电话这种事我自己能处理好。嗯......不过的确只能允许你任性这一次,下次得换个隐蔽点的方式找我。” “嗯.....”他摸摸脸颊,一时竟不知道回什么,只好向他保证,“这是唯一一次,原谅我吧。” “嗯,那就原谅你了。” 这话落下,降谷零缓缓站直了身子,姿态变得挺拔起来。他在时间的混乱、孤寂的旅途中飘荡的浮船好像多了一个锚点——一块沉沉的船锚从水面上砸下去,沉入了湖底。他此刻感到安心和温暖,像是戴着手套从烤箱里拿出一盘带着苹果香气的乳酪。 “那么,今天找我是什么事呢,总不可能真是聊聊天吧。”诸伏景光又将话题抛出来,拿这个东扯西扯的朋友没办法。 好聪明的小景,一下子就猜到正确答案了。降谷零听他这么说,忍不住笑了出来,在年轻友人疑惑的眼神下改为咳了咳。虽然他没提前打过腹稿,但他一个比二十五岁青年年长十岁的男人还是很容易把事情编下去的。 “是这样,进组织以来,我们还没有好好商量过。昨天我正式拿到了代号,因为是朗姆提拔上来的,基本算是他那边的人了。不知道你那边进展怎么样。” 诸伏景光摇摇头:“我暂时还没抓住很好的机会,但也接触到了几个人,既然这样,我就避开情报相关的团体发展,这样也好减少跟你一起出任务的概率。” 降谷零点点头,他明白他的意思,除了减少情报重合量以外,也是因为他们对彼此的熟悉会更容易无意露出破绽,因此这是他们心照不宣的决定。 “啊,对,虽然你应该不会出差错,但还是告诉你,在拿到代号后的一段时间内,boss可能会通过你身边的成员亲自观察一下你,只要紧绷点就好。”嗯.....比如他昨天嘲讽组织的话被香榭丽舍手上的手机通通传给了boss听。哦对,原来还有这么回事啊,那说不准后面乌丸莲耶得给他穿小鞋呢。他挑了挑眉。 诸伏景光点点头,表示他会注意,两人又交换了些情报,直到月悬中天。 “那,今天就先这样吧。”诸伏景光说。 降谷零也点点头,转身与他告别。 “诶,等等。”友人却突然又叫住了他,降谷零回过头来,“嗯......其实我觉得你今天有几分奇怪。” 他一副忖度的样子:“但又好像没有特别奇怪,你还是那个你,嗯......说不出来的感觉。” 那当然了,因为站在你面前的其实是十年后的降谷零啊。金发朋友笑了笑,他当然不可能把真相说出口,只是侧耳听着。 “也不知道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你却不愿意告诉我。”这句话他说的很小声,更像是自言自语,“啊,我的意思是......”他最后重新把手插回衣袋里,扬起一抹温和的笑。 “我相信你,zero。”那个名字用口型做出来。 “但记得需要帮助时,也相信我。” 话语轻轻落下。月光为他镀上银白的轮廓。降谷零感到眼眶中有些热意,佯装镇定地笑了笑,回复他。 “当然,我相信你,你也要相信我。” 似乎没有人知道这寓意不明的话间蕴藏的是什么,降谷零只是那样站着,像一块在月光下驻立许久、能够开口问候旅者的碑。 诸伏景光满意地点点头,背过身去朝他挥挥手。 “走了。” “嗯。”他也同样挥挥手。 两个人背身离开,步在同一片月光下。 * 他该承认他有多想见到他们。景、萩原、松田、班长,柯南、毛利小五郎、甚至是赤井秀一那只打不死的小强。 其实那时谁都好,在他意识到一切还未发生的时候,任何一个熟悉的人如果出现在他面前,都能让他意识到那个事实。 不过现在回想起来或许他该庆幸吧,万一当时出现的不是景,而是赤井秀一那个混蛋,他可没法保证自己能顺利地说服自己暂且留下来。 可以改变的吧——那些在原本的故事里,全部丢了性命的人。 他在这时才能安定下来,因为至少找到了一点继续重复生活的意义。 都把我送回来重新吃十年苦了,总不至于连一点小小的改变都不让我做吧。 他曾想过蝴蝶效应。他想做那只蝴蝶,他记得自己所经历的每一处遗憾,每一个本不该死去的人,他不可能真的在有机会改变的情况下极度冷静自持,能忍住不去拯救他们。 但他也怕做那只蝴蝶。当巨浪掀起,命运就会轮转,本不该经历新的一切的人像是无辜的、一无所知的蜉蝣。他不是可以拨动命运指针的神,所以当他妄自尊大,一定会有报应悄无声息地加在他的、或别人的身上。 若当他改变了一个人的人生,其他未被选择的人又算什么,这不能称之为不公吗? 但当年轻的友人真正出现在他面前,并且死亡的倒计时开始不停跳动,他的选择会是什么,这答案简直是显而易见的。 若要隐晦来说——他不过是个自私自利的小人。 他好像做出了决定。 日常还在继续着。 比如那个什么友理集团的事还得处理,他虽然打算装,但不能真的敷衍,组织的高层没有傻瓜,就算有,他背后也会有持着那把傻枪的聪明人。 所以偷懒也得高明,这点用在其他任务上也一样。降谷零做这些工作轻车熟路,几天又是忙忙碌碌的过去,他没有再见过其他的熟人,即使心中也有过冲动。 期间飞行棋三人组也来找过他一次,“可惜”他刚好有事。 你别不信,他是真的有任务,虽然是公安那边的。他倒也没有真不想跟他们搭伙,别的不说,那三个人扎一堆时供出来的情报还挺多的,所以他当时他为了安抚手机对面的香榭丽舍,还答应下次过去教他们怎么打uno牌。 这三个家伙奇怪的很,上一个二十五岁时他从没跟他们其中任何一个打过交道,因此也不知道他们私下里的这个娱乐团伙是不是中了什么邪才组成的。 不过现在没空去想他们了,他得赶紧去跟一个人汇合。他看了看手机中的短信: 【今晚七点,汇德酒店停车场。】 这是朗姆发来的,附件中带来了相关的任务情报。 他倒是记得这回事,因为他大老远跑过去最后却无功而返,本该跟他碰头的家伙没有来。这是个暗杀任务,本该有三个人参与,翘班的家伙是主力工作的狙击手,所以这个任务要暂时搁置、延后再议。但任务目标好死不死竟刚好遭到凶案谋杀,组织坐收渔翁之利,直接派人潜入盗取他的遗物,轻松得手了。 或许他可以插手一下,反正任务目标的死他无权干涉,那么他留下来的那些不干净的东西岂不是能者得之。比起黑衣组织......他想公安会把他的遗物保存得更好。 降谷零压低了他的帽檐,将屏幕熄灭。 6、汇德酒店杀人事件1 组织的大多数行动总是设置在夜晚。 这个时候故事的主人公本该打个哈欠,但降谷零没有,他眼神炯炯,组织公安打工的三线生活已经将他调教成了一个合格的666式007. 早六点起,下一个早六点再睡,一周这么干个六天,他还能活着真是奇迹。这槽也不知道是谁吐的,反正不是现在躲在房梁上等待时机的他。称职的降谷零观察着下方推着餐车走过的男侍,翻身下梁将其从身后打晕,把人放在餐车里,自己先闪身进了一旁的换衣间。 今天汇德酒店有一场晚宴,他打算装作侍从潜入进去,与公安的人里应外合。虽然公安在民众眼里应该是正义的一方,他完全可以直接要求配合,但迫于他们的行动需要社会上的隐秘性,只好小小损害一下个人的利益。 他也不必担心偷换身份会被发现,那边会有人帮他扫清尾巴,自己也早已准备好了备用的身份铭牌。换衣间里有着备用的制服,他快速从中挑出一件换上,整好领结、戴上手套后再次出门,推着装有侍从的餐车来到隐蔽的拐角口。 接下来,只要等前来帮忙的风见裕也来把这家伙推走就行了。 并没有什么后顾之忧,降谷零从餐车上拿起一份餐盘和刀叉,低眉顺眼地向宴会大厅走去。 谁知他刚走不久,还没等到在公安的下属来接应,那本该晕上一段时间的侍从就迷迷糊糊睁开眼,茫然地从餐车里爬了出来。身材高壮的他摸着后颈,迷迷糊糊的,好像没有意识到自己刚才被袭击了。 刚才是走着走着睡着了吗......?为什么脖子痛痛的。 他茫然地重新站起来握住餐车的把手,却发现上面的布置跟刚才不太一样。 一、二、三...... 餐具怎么少了一份...... 他愣愣地想了一下,只是觉得应该赶紧回去餐饮间补充一下,不然会被主管骂的。他人看起来傻,记这些倒是一清二楚,于是赶紧推着餐车在走廊上小跑起来。 金属轮子飞快地滚着,在地毯上没发出什么刺耳的声音,在路过茶水间时,他突然听见里面传来微小水声,于是慢慢停下步子来。 还有同事在这里吗......但再偷懒就该迟到了。 他松开扶住餐车的手,想进去提醒里面的人,却刚向前迈两步,后颈就又袭来一阵疼痛。熟悉的晕眩感传来,但这个人明显下手更狠,他终于意识到他这是被人袭击了,而且已经是第二次。 可恶......难道他身上带着的家族秘宝已经暴露了,他们想要夺走它吗......侍从不甘心地挣扎着,意识却还是陷入黑暗中。高大的身躯向前倒去,被身后的男人接住,拖进了茶水间里。 茶水间空无一人,是前面来的同事忘记将倒热水的机器关紧。袭击者以防万一将门锁上,开始扒侍从的衣服。 宴会上将要来一个大人物,也就是这次组织的任务目标浅口辉吉。现在所有的侍从应该都在那边整队严阵以待,茶水间很安全,就把昏迷过去的人放在这里吧,事情结束后他们自然会发现的。 男人将领带打好塞进马甲,墨绿色的眼眸锋利异常——来人正是赤井秀一,或者说现在化名为诸星大,潜入组织卧底的fbi成员。 他来这里并不是以出任务的“莱伊”的身份,而是从fbi那边得到消息后私自前来的人。 浅口辉吉身上有重要的情报,涉及fbi一小部分秘密,所以他不能死,更不能让他的“遗物”落入组织之手。 事发突然,他没有做好前期的情报准备,只好走一步看一步。若他想插手其中,只能先找个像模像样的身份待在接近目标的地方随机应变。他拿起侍从的名牌,别在自己胸前,因为照片无法处理,他只好用指甲将其刮花,作出磨损的样子。 现在,他就是宴会上的侍从“西园寺谷平”了。万事不算具备,但他对自己的能力有些自信,便走出门去,将餐车一并推走,前往宴会厅。 集合是不可能和其他侍从一起集合的,等到宴会开始,他混入其中就好,没有人会记得侍从有哪些人。 待他推着餐车离开,又一个身影从拐角出现。 “二楼出电梯右转......拐角......拐角......”他念叨着,来到本该停着装有“自愿协助”的公民的餐车的地方。 “什么都没有啊......不是说就在这儿吗......”风见裕也有些怀疑地看了看那条信息,又自言自语地转头换了个方向,“降谷先生怎么会搞错,肯定是我没找到......再去其他地方看看。” 风见裕也不知道他这辈子都找不到那辆餐车了,坚信自己一定能完成任务,开始忙忙碌碌在整个二层游荡起来。 另一边,降谷先生开始兢兢业业地打探消息。 这里简直是情报贩子的天堂。当今风光无限的新晋政客、带着女宾出席的富商、独自前来凑热闹的集团千金、权谋慎重的老牌大家,甚至还有一些最近广受追捧的女星、画家、作家,消息渠道的种类之丰富让降谷零喟然赞叹,好一个纸醉金迷的盛会,可惜这热闹的场面要为他们暗潮涌动的斗争做嫁衣了。 浅口辉吉不是这次宴会的主办人,但也有不少人拿着酒杯围在他身旁,他作为刚跟铃木集团一起咬下一块大肉的投资商,也有不少人想跟他打听最近的各种行情。 直到灯光熄灭,真正的主人家——掌管铃木集团最大话语权的铃木史郎——的弟弟铃木次郎吉上台发言,宴会才渐渐拉开帷幕。 “今天我代史郎来主持这场宴会,向大家介绍一下我们家的大小姐绫子。大家都敞开吃敞开玩,不过是年轻人的舞台,我这种老头子就不多参与了,哈哈哈哈哈哈!”精神的老爷子发出爽朗的笑声,他身边的铃木绫子今年刚满十九岁,礼貌地微笑了一下。她在日本法中即将成年,也确实是该好好亮相的日子了。 铃木集团的掌权人铃木史郎——她的父亲一向日理万机,估计这才让关系亲近的弟弟来主持。又是一番欢迎词,在他正式宣布宴会开始时,众人给面子地举杯欢庆,随着水晶灯再次亮起,众人的社交生活各展开攻势。铃木绫子身旁不消一会儿就围起了大大小小的近龄女子,欢声笑语让人无法插入。 降谷零的目标暂时不在那里,他端着放有小酒杯的托盘,如游鱼一样穿梭在众人之间。各攀谈的人一言又一饮,他托盘上的空瓶一杯接一杯。 “小姐,不要多饮,喝酒伤身。”他微笑着从一位淑女手中接过一个空酒杯,想添酒时,却突然发现那瓶红酒将要饮空,已不足再续下一杯。 “抱歉,小姐,容我去取新酒来。” 他歉意弯腰,直把那矜贵的小姐迷得神魂颠倒,挥挥手让他快去快回,降谷零也正想借机和公安的人联络一下,直起身来带着空托盘离开。戴着白手套的手放在竖直的门把手上一拉,厅门大开,他抬起眼来,笑容突然凝固了。 不是,这是谁啊。 降谷零难以置信地看着推着餐车走进来的男人,黑色的头发、墨绿的眼睛、侍从的衣服、像明晃晃刻着“fbi”三个大字的大脸。 不是大哥你赤井秀一为什么会在这里啊?!这是你的场合吗你就来?降谷零大为震撼,不对,狙击手?你就是那个翘班的?好啊看我现在跟上面举报你踩着你上位的感觉我还从来没体验过呢你就等死吧不过话说为什么你翘班了还跑来这里面无论如何赤井秀一你个蠢货公然翘班也太大牌了就不怕琴酒那只老猫抬手就把你斩于爪下降谷零的头脑中卷起风暴一连串字母飘过连标点符号都没留下一个。 不不不冷静啊降谷零,你有这么高速运转的器械进入日本他立刻就想起来赤井秀一其实跟他是一伙的,他还得帮着点他。 果然他俩就是天生八字不合。降谷零深吸一口气,本来打算假装没看见让他自己爱干嘛干嘛的,谁知道一低头就看见一辆熟悉的餐车。 。。。 虽然餐车大多长得一模一样,但,他,百分百肯定,这,就是他刚刚往里面塞了人的那一辆啊!!! 不是大哥你就推着这么一辆车伪装啊!降谷零当即脚下在轮子前一挡,用眼神示意赤井秀一跟他退出去。无论是这辆车出现在他手里还是车里可能有人这一回事,他都得先跟赤井秀一好好谈论一下! 而赤井秀一眼神深了深,他早从降谷零见到他时眼神的变化就看出眼前的陌生男子可能有什么问题,见他此时挡住自己的去路,眉头微挑,故意并不退让地将车子往前推了推,想先逼他说出来意。 降谷零额角蹦出一个井字,嘴角抽搐着保持微笑。别生气啊降谷零,你俩现在还不认识呢,他可不是你认识的那个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个性恶劣又行踪诡异的“朋友”,他们之前因误会针锋相对了五年,但现在一切还没有发生,如果他能跟赤井秀一早点通气,说不定对推进组织覆灭的行动来说大有裨益。 他几乎是忍辱负重得这么想,没办法,就算后面又一起行动了几年,他也还是无法习惯在自己的地盘上得跟一个美国人天天合作。他们口头上的争端无止无尽,他不会忍着赤井秀一,赤井秀一也不是心甘情愿吃亏的性子,他们一边走在同一条道路上,一边想让对方赶紧离自己远点。 除了......除了赤井秀一死在他眼前的时候。 那一天可真安静。他嗫嚅着嘴唇说不出话,血迹遍身的人也再不会睁开眼,他不是觉得赤井秀一不会死......但也没想过他真的会死。赤井秀一已经是活的最久的人,但他最后就跟其他人一样,作为一个普普通通的探员,作为通向胜利的基石,被他们后面的人踩着走上去的“前人”,突然地死去了。 想到那个结局,降谷零慢慢冷静下来,他抬眼看向现在不知道自己也将死得难看的赤井秀一,将手中的餐盘随意置在了餐车上: “莱伊,我倒是很想知道你来这里做什么。” 赤井秀一停止了向前推的力道,似乎经历了思考,最后他默认了他的要求,向门外退去。 7、汇德酒店杀人事件2 “砰......” 厚重的大门被落后一步的降谷零轻手轻脚关上,没有人注意两个男侍的去向,于是二人也能放心地靠在门口走廊的拐弯处谈话。 赤井秀一还是推着他那辆车不放,降谷零睨了他一眼,毫不留情地弯腰伸手去掀盖下的那块白色餐布,不出所料地突然被赤井秀一截住了手腕。 “里面藏着你换下来的衣服?”金发的男人挑挑眉,顺从地直起身,把手夺了回来。而赤井秀一没有否认,只是眼中的警惕变得更深。 “别害怕,我们可是一边的。”降谷零抱着手臂靠在了墙上,颇有意趣地逗着现下还年轻的赤井秀一。他当然不会认为这个男人真的会把装着人的车推出来,不说这个谨慎的家伙一定会事先把道具里里外外检查一遍,就说如果底下装着人,推起来的重量就足以让他生疑了。而赤井秀一现在一身男侍的衣服,又不让他看餐车底下有什么,那么里面放的是什么显而易见。 谁跟你是一边的。赤井秀一心底皱了皱眉,但想到自己在组织的根基尚浅,终归还是没有直接跟眼前的金发男人对上。 说到底还是太倒霉了,就这么巧合地遇到了一个认得出他的人。这个男人想必就是原本任务的参与者之一,就是不知道他是哪一个。自己出现在这里也必须要给他一个理由,否则必然招致怀疑。 “喂,你进来干什么?”对面的男人问他,这让赤井秀一思绪一顿,快速推演出了另一种可能。 没错,这人认识他,那应当也知道他目前在组织里的主要定位是一名狙击手。而本因原队友翘班应该回去的组织成员还是待在这里,那只有一种可能——组织派了顶班的狙击手来,对面男人的问题实际意义是“你一个狙击手不在外面待着自己进来干什么”。 这简直是送上门来的假身份,只要当下瞒天过海,事后他有的是办法让他真的变成任务里的那个“替补成员”。 “事发突然,我从外面过来没有自己的枪械,得从这里拿。” 一个完美的谎言,因为这里有秘密仓库是真的,一般人听到这番话,自然不会再深究前半句他是否说了谎。 不过降谷零也根本不在乎他答什么,就算赤井秀一突然脑袋抽了疯说“老子就是卧底来打探情报的你敢拦我就要了你的命”他也会假装耳背的样子回答“什么你是组织派来干活的哦哦我也觉得加班简直有病”。 金发男人点点头,笑意盈盈地轻松让他过了关,赤井秀一心底一松,把控住节奏追问道:“里面的情况又是......?” “你不用管,办完你自己的事赶紧走就是了。” 不,好像不该这么说,他表现得太信任赤井秀一了,于是他又改口:“不,你先跟我过来,刚好帮我办点事。” 两个心机深重的男人心底各自拐着十八弯,活像在后宫勾心斗角了百八十年在后山成了精后还要继续斗的妃子。赤井秀一跟了上去,想着他要让我做些什么;降谷零走在前面,想着我的苍天呐我要让他做些什么? 刚走没几步,门里突然传来巨大的玻璃破碎声和人群的尖叫声,好了这下谁都不用做了赶紧回去吧——凶杀案发生了。 降谷零也不知道该不该是松一口气,赤井秀一则是皱了眉。 他怕里面出事的是浅口辉吉。 * “哟,你猜得也太准了。” 降谷零玩味地自言自语着,让赤井秀一忍不住看了他一眼。这家伙不会有读心术吧。 死的人正是浅口辉吉。老实说,要不是警方在那边说着探查的结果,他都以为是在外面的那个“替补狙击手”干的好事了。 “好了,这下都怪你,我俩也成嫌疑犯了。”金发的服务生轻飘飘道。 偌大的宴会厅里,刚才觥筹交错的奢华盛景已不复存在,在正中央是从天花板上掉下来摔得粉碎的水晶灯,晶莹的碎片染上透亮的血色,那番血腥来自已经被谋杀的浅口辉吉的身体。 警方很快就赶到了,秩序还算可以,现场也没有怎么被破坏,这要归功于现在跟那群刑警凑在一块的一个西装男子,那是陪女儿来参加朋友姐姐宴会的私家侦探——毛利小五郎。 在这里又见到一个熟人真是叫他出乎意料又感慨,虽然毛利老师在破案方面总是不太靠谱,但前刑警的职业素养依旧刻在他心里,他总会将自己能做的事尽量做好。 他的视线又移到旁边,果然看到缩小版的毛利兰和铃木园子,两个小少女此刻正围在宴会的主角铃木绫子身旁轻声安慰,毕竟给自己举办的宴会上出了命案,放谁身上也不会好过。 组织还真是罪孽深重啊,喟叹一句,他突然想到了什么,视线四处逡巡起来。这两个小孩都在的话,那...... 啊,果然。 他视线一定,看到了一个眼熟的小少年。是柯南......不,工藤新一,有希子女士也在他旁边,算算年纪他今年是十三岁,显然已经是个有些管不住的年纪了,好奇的眼神一刻没有从案发现场移开。 警方简单商讨完后立刻派人来将受惊的宾客们带离现场暂时休息,等案件有进一步进展,他们才能挑出嫌疑人,允许其他人离开。 降谷零知道他跟赤井秀一跑不掉了。他看见了掉落的吊灯的断裂处有着类似烧焦的痕迹,能在吊灯上动手脚的当然是在这里工作的侍者嫌疑更大,值得庆幸的是设计这个机关的人要想精准砸中浅口辉吉,在命案发生时更可能是在宴会厅内部,那时他们刚好在外面,想来只是被简单询问一下,不会锁定到他们身上的。 也是因为这样赤井秀一才用那种迷惑眼神看他——他想不通这个人莫名其妙把两个人身上出现嫌疑的事情推到自己身上干嘛。 降谷零哪知道,他刚才随口栽赃的。 赤井秀一烦恼透了,先是遇到认识他的组织成员被迫说谎事后得花精力圆,刚才打算保护的浅口辉吉现在又死了,现在自己还得变成嫌疑人的一员。 感觉自从遇到这个人开始就变得倒霉了。赤井秀一偷偷瞟了降谷零一眼,说不上来有没有点迁怒,后者还满脸自然地拿着全新的红酒放在自己的托盘上——真是的,谁知道他那瓶红酒哪来的?! 就在这时,有个警员拿着记录本走过来,询问他的信息。 “你叫什么名字?” “西园寺谷平。”他淡定地回答了那个被打晕的侍从的名字,他没有注意到自己说出这个名字时身边金发男人的脸色突然变得一言难尽。 “哦,长期工是吧。” 赤井秀一点点头。警员将他的名字跟主管给的名单对上了,便记录下来转问下一个。 他来到降谷零面前:“你叫什么名字?” ...... 没有回应。 警员疑惑地抬起头来,又问了一遍:“你叫什么名字?” 降谷零皮笑肉不笑,假装刚刚回过神来:“啊,是在问我啊,我叫诸星大。” 这下轮到赤井秀一全身的毛都炸起来,他看到警员因为他迟迟不回答的举动凑近看他胸前挂着的名牌,问出“你这不是叫西园寺谷平吗诶等等西园寺谷平?”时赶紧上前一步,对着降谷零说: “你怎么穿我衣服?!” 这下公安追求十全十美专门弄来的假铭牌变成了最大战犯。 赤井秀一那张冷酷脸简直是用出了毕生的演技才挤出一点惊讶。鬼知道这句话是不是双关,而降谷零更绝,他指着他胸口的证件:“你这个磨花的铭牌......原来是你穿走了我的制服,我就说我的制服怎么不见了,你现在还好意思怪我?!” “你!谁叫你这么晚来,你早点到不就不会搞错了吗?” “你自己穿错了还好意思倒打一耙?我早就看你这家伙不顺眼了......” “二位,二位,别吵架了,我知道情况了。”无辜警员反而得劝架,这两个人可千万别大声吵嚷起来破坏好不容易安静下来的秩序,可惜他好言劝了几句两个人也没有停下的意思,最后只好拿警察身份压他们,两个人才停嘴。 简直是死一样的寂静。警员叹了一口气,拿着小本子换了个方向走去接着询问,留在原地的两人不知道氛围是有多怪异,离得近些的人都感觉自己闻到了死人的味道。这场被逼出现的即兴戏码简直荒谬至极,降谷零没想到自己还得这么帮着这人,气得冷笑起来,赤井秀一更是觉得倒霉妈妈给倒霉开门倒霉到家了,这番景象本色出演像了个十成十。 缓了一会儿降谷零才冷静下来,他深吸一口气,抱着臂继续观察现场的情况。 左前方的角落突然传来骚动,两个警员突然抓着一个穿侍者服装的少年扭送进来。 “他在茶水间行迹诡异,我们发现他是撬坏了锁进去的,里面还躺了一个人,衣服都被扒光了。” 那少年被往前一送,也没有再挣扎,他脸上的表情看不出什么,嘴唇紧抿着。刚才对着侍者名单的警员眉头皱起,快步走去,进行问询。 他们将少年扣在角落,拿着记录本的警员问他:“你叫什么名字,是这里的侍者吗?又在茶水间做什么?那个晕过去的男人跟你有关系吗?” 少年没有说话,像在思考。 介于他的可疑与不配合,警员没有面对其他人一样的好脾气,眼神一利,故意提声道:“说话!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的视线突然从警员的肩膀处掠过来,突然跟降谷零对上了眼,然后灵光乍现,回答道: “我叫安室透。” 降谷零两眼一黑。 8、汇德酒店杀人事件3 他是没想到又来一个穿他衣服的,他还必须得捞他,因为“安室透”这个名字不能在警视厅留痕迹。他根本不认识那个乱报名字的家伙! 降谷零真是气得头顶都冒烟了了,这一个两个没有一个正常的,十年前他都跟这么群人待着吗? 案件的解决在警察和侦探的推动下稳步进行,跟他当然是八竿子打不着,要不是赤井秀一那个拖后腿的他早就一个人跑了,现在还多了一个名字都不知道的麻烦家伙——估计是上辈子被组织派来偷东西的那个,看他行迹鬼鬼祟祟就不像什么好人。 还有茶水间那晕倒的人估计是赤井秀一打的,也就是全事件中最可怜的真正的“西园寺谷平”,要不是情况特殊他真想把这两个全打包送给那边在查案子的日本警察。 降谷零恨恨地拿出手机噼噼啪啪发信息,一旁的赤井秀一见他一副恨不得用手指把屏幕按穿的样子心生疑惑,但见没一会儿,角落里的主管走过来悄声跟围着陌生少年的三个警员说了什么,三个警员又把两个人带到警官面前让主管再次解释,警官点头,陌生少年这就直接重获了自由。 赤井秀一看着这一幕反转暗自震惊,用手抵在唇下,悄悄看了依旧愤怒的降谷零一眼。 好恐怖的组织成员,发了几条信息就能在警察手里光明正大把人捞出来,他一定是坏透了才能爬到这一步,日本警察也是群没用的,居然就这么让一个可疑人员从手里溜走了。 赤井秀一在心里说出了一番被降谷零知道就会被砍死在日本国土一万次的言论,面上云淡风轻地看着被捞出来的陌生少年眼睛亮亮地向救命恩人走去,然后被救命恩人狠狠地瞪了一眼,又落寞走开。 这看起来是个傻的,要是组织里全是这种人就好了。 赤井秀一还在继续自己的内心os,一旁的警察和侦探已经开始叽里呱啦地推理了。 “叽里呱啦叽里呱啦叽里呱啦,凶手、就是你!” 一个面容模糊大概是什么配角的角色伸手指向一位穿着长裙的女士。降谷零定睛一看,这不就是刚才最后让他倒酒的小姐吗,以及赤井秀一你不要乱说那不是什么配角那是小名鼎鼎的毛利大五郎。那位小姐即使被戳穿了也高傲地仰着头,说就是我杀的怎么样。 降谷零还没见过这种反应的,这个时候她不应该脸色苍白让他们拿出证据然后被决定性证据击溃跪倒在地上忏悔自己的罪行吗,为什么这跟看到的以前的不一样,这位小姐你也太特别了。 “滴嘟滴嘟滴嘟”警笛又在楼下响起来,要把慨然承认自己罪行的嚣张嫌疑人押走,降谷零终于得以带着那两个傻瓜离开。刚踏出门口,一阵风突然袭过来,定睛一看,是凶手用手上的手铐硬拽着那个押着她的警员跑到了他跟前。 美丽的淑女眼眶红红的,双手捧在心口:“在走之前我要说……其实刚才在看见你第一眼我就对你一见钟情了,是你给了我勇气让我在警察面前不露怯。”降谷零震惊地下意识双手作推拒状,但还是有被冲动炽热的感情冲击到。 “虽然我现在马上就要进监狱了,但我会在里面好好努力争取减刑,你愿意在外面等我吗——?” “————诸星君。” 降谷零停止情绪波动当场炸毛,你赶紧去坐你的牢!警察呢?快把她拉下去啊! 一旁的赤井秀一摇着头,啊好邪恶的组织成员,居然能魅惑一个敢于杀人的犯人还要跟她定下出狱后再见的约定,一边的日本警察能不能干点活啊,快点把他们两个全都抓起来。 犯了罪的淑女小姐还是被警察拽走了,临走前眼泪汪汪地回望着降谷零,真正的日本公安降谷零简直没眼看,在赤井秀一看来还以为这个坏得没边的组织成员心中对嫌疑人感到不忍。fbi先生觉得这里根本没有一个好人。 闹剧终于落幕了,降谷零已经无形在这场任务中占据了主导,但他一点给组员发表个总结感言的想法都没有,只是挥挥手示意让他俩各走各的,没说“赶紧滚”已经算他有点理智。赤井秀一当然不会留下来陪坏人玩耍,当即离开了。而那个被降谷零捞出来的陌生少年说了一句“你真是个好人”,被他又狠狠瞪了一眼,也悻悻地跑了。 被组织成员发好人卡到底是怎么个事,公安警察降谷零十分愤怒。他决定今晚出什么事他都不会再干活了,现在他要回到安全屋去好好休息,反正本来的小偷被凶杀案和他硬控,在他的报点下风见他们也该得手了。 心底话音刚落,手机突然响起来,他一看电话是下属风见裕也,当即接了:“降谷先生,东西被人先一步拿走了,还留下了一张署名的卡片。” …… “署的什么名?”降谷零深吸一口气问了问情况,就算要加班他也想加个明白。 那边的风见裕也好像有点犹豫,在对面上司要忍不住骂他两句时终于吞吞吐吐地开口。 “怪……怪盗基德。” “嘟——嘟——嘟——”降谷零哐一下把手机狠狠地按在旁边的墙上。 滚吧,明天他辞职算了。 * “你听说了吗,昨天啊……怪盗基德在日本出现了。” 汇德酒店出事第二天,诡异的风言风语在街头流传起来。明明是应该被全面封锁的消息,此刻却成了小部分人知道的饭后话题。此时两个外表看起来像中学生的女孩正走在路上窃窃私语。 “诶——~真的吗?那个国际大盗?近些年不是都在外国活动吗?” “不知道诶,我也是听别人说的,听说这次他直接从警察的手里偷了东西,他们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呢。” “天哪,他不是一向只偷宝石之类的艺术品吗?怎么会对警察出手,他这次偷了什么?” “这次呀......你过来。”先发言的那个女孩向朋友招招手,示意她贴近些,而后者也察觉到这似乎是个惊天大秘密,悄悄凑了过去。 “我听说,他偷走的是一名男警的心——那名男警叫——” “安室透——” “噗——”一旁喝着橘子汽水路过的黑发卷毛男子被两人的悄悄话吓得直接把嘴里的饮料喷了出来,然后是一阵剧烈的咳嗽声。那两个女孩被旁边突然传来的动静吓到,紧紧贴在一起。 不是,你说谁?松田阵平狼狈地擦了擦嘴唇,感到难以置信。 “这个大叔在干什么啊,乱喷饮料好没素质哦。”一个将手交叉在脑后的男孩从旁飘飘忽忽路过,一旁的同龄女孩偷偷看了戴着墨镜的黑发男人一眼,赶紧捂住了伙伴的嘴。 “嘘——快斗,不要乱说话,你不觉得他看起来很像□□吗,小心被他听见了。”中森青子小妹妹的发言堪比火上浇油,听力颇好的松田阵平默默捏爆了手中的易拉罐,橘色的果汁在天上飞舞,然后重新掉下来,让他的右手变得黏糊糊的。他的眼神默默飘过去挪到两个小鬼身上,即使隔着墨镜也看起来十分凶悍。 “噫!快跑!”中森青子赶忙双手推着黑羽快斗后背跑开了,松田阵平哼了一声,甩甩手转头去找刚才讲悄悄话的两个女学生,结果眼神刚回到原处就发现两人已经跑得老远。 “快走快走快走。”前面的女孩小声说,拽着朋友的书包带紧张地向前跑去,后者也惊慌失措地跟上,身后的松田阵平往两边一看,没有垃圾桶,只好攥着那坨易拉罐废铁追上去,一边追一边喊“诶不是我不是□□你们别跑!”两个女孩跑得更快,其中一个还尖叫起来大喊救命。 松田阵平有苦难言,无助地大声澄清:“我说是说真的,我有事问你们啊!” “警警警警察先生有坏人在追我们救命啊!他手上还有凶器!” 松田阵平刚要拐弯就听见前面传来女孩的呼喊声,似乎是抓到了一个巡逻警察,黑色卷毛步子一停,赶忙向后退去,心里大呼不妙,转头就要—— 等等,他为什么要跑。“坏人”刚起步的动作突然凝滞了。 凶器? 松田阵平抬起右手,沉默地看着手上的“凶器”滑落恼人的果汁。他一抬眼旁边正好有个垃圾桶,伸手就怒而掷之。 他松田阵平也是警察啊!反应过来的卷毛警察一身正气,拐角里冲出来一个气势汹汹的人影,看到“嫌疑人”的身影高大健壮的男人下意识大喊一声“站住!”,扔下自己的巡逻自行车就要上前扑过去控制住他。 呃……这个声音? 松田阵平一收怒气,将将回过头去,那个跑到半路的警察在看清他的脸后,也犹疑地慢慢停下步子。 “松……松田?”他似乎有些不确定,两眼逡巡在他和垃圾桶旁边寻找着所谓的“凶器”。 “呃,班长……”“坏人”回应道。 松田阵平和伊达航面面相觑,两个女学生躲在拐角后看到了这一幕,疑惑又惊慌地互相对视了一眼。 他......他们两个好像是一伙的! 9、汇德酒店杀人事件4 “所以,你的意思是你从她们的话里听到了一个特殊的名字,所以才想拦住她们问问事情具体是怎么样?”伴随着流水声,伊达航抱臂站在一边,松田阵平拧上水龙头,甩了甩手上残留的水珠。 他们现在正处于米花公园边缘的水池旁,这里设置着露天的洗手池,本多是用来给玩耍后手脚沾上沙子泥土的小孩子用的,现在倒是刚好让松田阵平拿来冲掉了手上的橘子汽水。 两个女孩已经走了,就算他们两个是警察,不是在查案子的情况下也不可能张口就让民众配合他们,于是松田阵平无奈地回答他:“是啊。可惜那两个小鬼胆子小得很,我只是追上去问,还没做什么呢,她们就大呼小叫的。” 伊达航看看他已经从面上摘下挂在领上的墨镜,突然笑了出来:“这怎么能怪别人,松田啊,我们早就说过你该改改自己的一脸凶相,至少对普通民众问话的时候和蔼一点,不然可不利于警视厅在民众眼中树立良好形象。话说......你最近已经要成功转到一课来了吧,要是来的是三系,我们就能做同事了。” “哼,嗯......上面那群家伙一直让我沉淀沉淀的,前阵子倒是松口了,我不在乎去哪队,所以没问,跟你做同事也不错。”他将手插进口袋里,没有多说。可伊达航却反应过来自己大概说了错话,他本意是想跟有些日子没见的朋友寒暄一番,却没想到这个话题一开端,说不准会引到他们故去的朋友萩原研二身上去。 松田是要为他从小长大的好友报仇的,他们都看得出来,这也是他打算从□□处理组出去,调任去搜查一课的原因。他想亲手抓住三年前那个害死萩原的爆炸犯,如果说正常人对一件事的执着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减淡,那么松田阵平就是一个完全相反的例外。最近□□处理班的工作量持续减少,后面的新人又顶了上来,所以松田的上司终于肯放人,帮他调任过去。 松田阵平又想起来组长挽留他的画面,但他那时不守规矩地把手插在裤兜里,一个字都没听进去,他只是想着这个机会终于到了眼前,只想着他真的等了太久。 “放心吧,这没什么,我会为萩那家伙报仇。”他挥挥手,没露出什么沉重的情绪,伊达航懂他,便也顺势跳过这些,转而问回了刚才的事。 “所以,你刚才想打听的到底是什么?那两个女孩走前我好像听到她们在念叨什么......怪盗基德?” “呃,这个的话......说起来比较复杂。”松田阵平不自在地摸摸脸。 班长应该还不知道吧,关于降谷的近况之类的......还有那个莫名好笑的假名,他每次想起来“安室透”这三个字都感觉像听到了朋友小学生时代的网络昵称一样。虽然班长也十分可信任,但这种事就是越少人知道越好,等会儿还是问一个切口侧面些的问题好了。 那家伙藏得可真好啊,要不是当时...... 诶? 他突然卡了壳。 当时什么......?话说他为什么知道降谷现在的工作和假名,虽然他们或多或少都能猜到些,但,有人明确告诉过他吗?“安室透”这个名字总不可能是自己凭空猜出来的吧。 他突然被自己的记忆困扰了,自己从小到大......也没经历过什么失忆吧......松田阵平开始回忆,半晌才试探着问眼前的伊达航:“班长,你知不知道降谷现在的情况?” 伊达航一头雾水,疑惑于他怎么突然问这个,但还是摇摇头:“我不知道,不是很久没联系了吗?啊,难道说降谷突然联系你了?需要我们帮他什么忙吗?” “不不不。”松田阵平摇头摇得像拨浪鼓,见着面前一向认真的大哥正色了些,他急忙否认,“没这回事,我就突然想起来随口一问,哈哈。” 伊达航的脑袋上再次冒出一个问号:“......随口一问?好吧。”总之没出事就好,因为降谷和诸伏的杳无音讯、三年前萩原的牺牲,他总是心里偶尔担忧着与之相关的人。 “你当我没问过就行。我刚才是从她们口中听到了怪盗基德出现了什么的,想起来他本尊已经消失三年了,才想仔细问问的。”松田阵平摊摊手,“怎么样,你有听说过相关的消息吗?” “嗯......前几天是有人来报案说收到了怪盗基德的预告信,但经过二课的检查,那只是一个模仿犯,就跟平常的恶作剧或小偷小摸一样,没引起什么关注。”伊达航摸着下巴想了一下,“就连我知道这回事也是跟朋友喝酒时听他随口抱怨的,说是最近这种人特别多,一天到晚给他们增加工作量,又做不出什么大事。” “那些人真做出大事的时候可就糟糕了。”松田阵平点点头,随口点评了一句。实际上他的注意力已经被自己记忆里的未解之谜完全吸引住了。但他想自己不关注也没什么关系吧。毕竟冷静下来一想,降谷零的工作又怎么会跟怪盗基德扯上关系呢? * 对啊,我的工作怎么会跟怪盗基德扯上关系呢。 降谷零努力微笑着,额头青筋暴起。忙碌了一天的他被迫回到本来打算卖掉的安全屋里,只见到面前的茶几上静静摆放着一张白色卡片,其右下方的怪盗小人咧嘴笑着,尤其醒目。 谁家的怪盗发预告函发到组织安全屋来了我请问? 他环顾了屋子四周,内层夹了钢板的墙壁,填实了内里的假锁、特殊材质的玻璃,没钥匙的时候连一只苍蝇都飞不进来,这封预告函到底是从哪里来的?! 降谷零不信邪地上上下下检查了个遍,到处都没找到足以进人的漏洞,最后他走上二楼,看见屋顶上细细簌簌地掉下灰尘,一个令人绝望的大洞从外送进风来。萧瑟的冷风掀起他额前的金发,降谷零愣着叹了一声:你们怪盗也是唐得没边。 是时候告诉组织加强安全屋屋顶的坚固程度了,虽然开枪的不会往屋顶上打,但这群荒谬的小偷会。 降谷零低下头,双眼无神地翻开预告函: 【邪恶的社会渣滓啊,胆敢侵蚀我等的正义惩戒行动,我等必会施以报复,今夜十二点,静候我等到来,你的心灵将就此永堕无间地狱!】 这什么东西啊?社会渣滓?他?还有这个什么“心灵永堕无间地狱”,这是群偷心贼?你们的团长也叫雨宫莲吗?佩鲁索那——! 降谷零嫌弃地甩甩这张破纸。看这留言,他大概猜到这东西是谁放进来的了,肯定是前几天被他举报了的隔壁火拼集团,有人看见了他当时离开现场,所以跟怨鬼一样缠了上来。 听说最近怪盗基德的模仿犯又开始活跃,谁知道火拼团伙里也有,他没记错的话那是一群青年聚众组成的吧,现在学校的教育还得努力啊。 今晚静候你们到来?没空,今晚他要去打uno牌。降谷零决定报警抓他们,是时候让这些人格面具持有者感受一下普通人类警察群殴的力量了。 降谷零抬头看了看天花板上的那个洞,决定这次走了一定不会再回来,他丢开预告函,甚至简单收拾了行李。看着窗外日落西山,橘黄的光晕氤氲进来,金发的男人站立在难得的安宁中,轻轻舒出一口气。 ——走吧。 他对自己说,拎着皮箱转身离开,木板被踩出吱呀声,陪了他挺久的车子也停在黄昏中。打开车门,拧动钥匙,引擎嗡嗡作响,他踩下油门,随着胎痕一寸寸碾下,他又离开一个地方。 当车子再次停下,他来到有一面之缘的小屋前。相比有统一规格的安全屋,这里的防护措施做的可以说是千疮百孔,窗口透出暖调的灯光,他突然心生讽刺,或许相比他们,自己在这里更像非得四处逃窜不可的人。 他在想到底是谁提供了这个地方,或者说当初是谁提议把这儿当作据点的。 他们是对自己的能力很自信?还是说不觉得会有人能找到这儿?波本下意识先按了按门铃,随后想起来自己身上有钥匙。 拿出了钥匙,他内心继续活动着。那瞧瞧现在,他们不是已经引狼入室了吗?他迟早会把他们三个的底细摸清的。他会提早结束这一切,然后弥补不该出现的遗憾。 还没有等他拧动钥匙,门里却突然传来脚步声,随即一声“咔哒”,门被自内而外打开了,降谷零疑惑地抬起头来。 ? 、 。 降谷零张口语塞,于是绝望地闭上眼睛。 飞行棋三人组你们挑人也是真挺有才的。 看看眼前这个。针织帽、绿眼睛、长头发。 赤井秀一你哥的怎么又是你。 10、汇德酒店杀人事件5 哈哈,降谷零有时候真觉得自己活腻了。他面带微笑。不然怎么总把自己往死路上送呢。 “波本你来啦。”坐在桌前的香榭丽舍啃着苹果跟他打招呼。怎么,小姐姐你今天不吃梨了吗? 宾加又把所有坐垫堆在自己的身子下面,舒舒服服地半躺着:“嗨,bro~又见面了。”谁跟你bro,再套近乎等下让你输穿。 “我没想过来的会是你。”赤井秀一掀掀唇角,关上门后也走回屋内。最该死的就是你。 降谷零疑似主动向七月开炮。角落里的库拉索从箱子里找出uno牌,全屋里最靠谱的女人招呼大家过来:“好了好了,也该开始了,都坐过来吧。” 她坐到桌前坐下,从盒子里拿出牌后环顾四周:“还有一个人呢?” 不是,怎么还有人啊?降谷零脸色发青。 “呀。”香榭丽舍的脑袋上冒出一个小灯泡,低头钻进了罩着被炉的桌子底,然后拖出来一个少年。 “差点把你给忘了,不要再睡了雾刀,太阳晒屁股啦!” 睡眼惺忪的雾刀茫然地睁开眼睛,窗外的月亮又大又圆,简直晃眼睛。他缓缓回过神来,看着降谷零盯着他慢慢石化的脸,礼貌地打了个招呼:“晚上好,安室先生。” 还有高手。 降谷零看着那张跟汇德酒店盗用他名字的“小偷”一模一样的脸,哈哈一笑。 这是因为他乐观吗,不,只是因为他听说爱笑的男孩运气会好一点,所以如果世界上有神的话现在可不可以带他离开这场鸿门宴。眼前似乎出现圣光,他的身体好像变得轻盈,后背生出羽翼,有肃穆的吟诵声自远方传来,吹着小号的天使伴着云朵朝他走来。 他是不是该离开了,他的意识模糊起来。 “波本——” 谁在喊,他要睡了。 “波本!” 干什么,没见过活人原地去世吗。 “太阳晒屁股了,快起来!” 都说了现在是晚上啊!降谷零愤怒地睁开眼睛,能不能不要打扰他装死。面前的香榭丽舍正指指点点说轮到他抽牌了,环顾四周,所有人都已经围坐下来,甚至连赤井秀一这家伙都毫无违和地拿了一张牌融入其中了。 好可怕的一群人。降谷零深吸一口气,选择被现实捶打得肉质q弹,伸手抽过一张牌。 uno牌的规则简而言之就是按照颜色和数字打出自己的牌,谁先出完牌谁就胜出。不过讲来简单,教起这飞行棋三人组来可谓是地狱级别的难度,降谷零已经做好准备了,但出乎意料的是今天的工作量比想象中的轻。 “所以这人是说自己会打uno牌自荐过来的?”降谷零打出一张红牌,指着赤井秀一说。 “嗯。在超市买东西的时候刚好看见香榭丽舍买了一副uno牌。”绿眸的男人自己回复了他。 原来是骗小孩混进来的,不愧是fbi真是阴得没边。降谷零持续人身攻击,但他认可赤井秀一确实善于抓住机会。 “一看莱伊就没安什么好心啊,要不是打uno人多比较好玩我肯定把他锁门外了。”宾加打出一张绿牌,不以为意地打了个哈欠。 赤井秀一只是笑笑,没有否认,他有目的性是人尽皆知的,他将这一点放在明面上,而宾加等人足够自信,所以才出现了眼前如此和谐平静的一幕。 “+2!雾刀,多摸两张牌。”香榭丽舍坑害了自己的下家,监督他抽牌,“这个比飞行棋好玩。” “但也比飞行棋难......”雾刀嘟囔着,他还没有玩懂。 “对了,雾刀,你什么时候认识的波本。原来他的名字叫安室透啊。”轮到库拉索出牌,她边挑选着数字边问。 “啊,就是前两天......汇德酒店......我...那个......”雾刀听到这个问题有些吞吐,好像在避免说什么,但这本正合降谷零的意,他实在不想再想起那天晚上的事。 “汇德酒店?”香榭丽舍突然出声,“我听说了,特别有趣。” 她不会知道那个乌龙吧,得想办法灭口!降谷零突然紧张起来。 “什么有趣?”宾加随口问。 “那天晚上的任务有人翘班了,你们知道翘班的人是谁吗?” 降谷零听她这么问于是松了一口气,看来她要说的不是那回事。 “嗯。”波本在旁边,于是赤井秀一只好点点头回应了香榭丽舍的话,“是卡尔瓦多斯吧。” 降谷零:? 不是,什么卡尔瓦多斯,谁是卡尔瓦多斯,赤井秀一你改名叫卡尔瓦多斯了? 降谷零一键三连,难以置信地看向旁边的男人。难道那天晚上不是你自己翘班后进了酒店打算做点违法犯纪的事吗?!而赤井秀一浑然不觉这个天大的误会终于爆了出来,还在兢兢业业地扮演他幻想中的那个替补狙击手。 波本一番好心终究是喂了狗,原来赤井秀一不是那个翘班的原装货,他环顾四周,发现大家都点了头,不是为什么全世界都知道那个翘班的混蛋是谁只有他不知道?!这件事又为什么能传的这么广,这确定是组织任务该有的保密性吗?!难道酒厂是什么重度pua公司这个卡尔瓦多斯一摸鱼就要被全人类谴责吗? 但看到雾刀茫然地摇了摇头,波本也算是得到了点心理慰藉,看,另一个原装货也不知道,原来是旁观者清的问题。 “那你们知道。他为什么翘班吗——~”香榭丽舍拖着长音,手握纸牌神神秘秘地凑到桌子中间。 “听说,这件事跟贝尔摩德有关。” “贝尔摩德?”宾加本没什么兴趣的,但听到了一个出乎意料的人出现在故事里,也从坐垫城堡里抬起半边身子来。 “贝尔摩德是谁?”赤井秀一一点都不带害怕地问。 “贝尔摩德是boss的亲信,很受重视的一个女人,总是神神秘秘的,也挺少跟我们一起出任务。” “所以到底为什么跟她有关系?那天去了三个人,里面没有她吧。”库拉索也跟着追问。 “没错,但卡尔瓦多斯就是为了贝尔摩德翘班的。”她的眼睛里闪烁着隐晦的光彩。 “哈?什么叫为了她翘班,贝尔摩德去约他吃烛光晚餐了?” “开什么玩笑,贝尔摩德能看得上他?”宾加和库拉索接连开口,看来这个卡尔瓦多斯在众同事中风评确实不怎么样。 “nononono,但你们说对了一半。”香榭丽舍装模作样地摇头晃脑,“其实贝尔摩德还真约人吃烛光晚餐了,不过约的不是卡尔瓦多斯,卡尔瓦多斯一知道这回事,那只可怜的小狗就立~刻化身狼人打算砍了贝尔摩德的约会对象,这才翘了班!” “噫......啧啧啧。”库拉索长吁短叹,包括她在内的几人都开始嘀咕起贝尔摩德的魅力和他众多追随者的事情来,他们没注意到雾刀越缩越小、越缩越小,一副恨不得把自己缩到地缝里的样子,还是香榭丽舍又神出鬼没地突然揪住他,这才没在众人面前上演一场大变死人。 “雾刀,你跑什么。”女孩双手抓住少年的后领,像是提起一只小猫。 少年欲哭无泪:“不,让我走......” “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们,说出来让大家都听听!”两只小猫开始打架,又抓又挠的把地上的榻榻米都快掀起来,宾加见状凑热闹不嫌事大地吹起口哨,被正义的库拉索狠狠肘击。某只小猫发出惨烈的叫声,因为另一只小猫开始挠他痒痒,雾刀无助地投降:“我说!我说!我错了,放开我!” 香榭丽舍见状两手一收藏到背后去,像是不想让别人发现她使用了违规手段,雾刀死在地上像一滩猫饼,好半晌才抬起脸来闷闷地说:“我就是贝尔摩德的那个约会对象。” “为了不被杀我才跑出来在汇德酒店乱窜,一不小心被警察逮到......” 。 全场寂静。跟他最熟悉的香榭丽舍也震惊脸,好一会儿才结结巴巴地说:“雾...雾刀,你真是出息了。” “不...不是,贝尔摩德好你这口?”宾加盯着趴在地上的十六岁少年发出不敢相信的声音。 还是库拉索冷静点:“怎么说都不可能吧,贝尔摩德估计是又发挥了自己的恶趣味而已,卡尔瓦多斯一天到晚追在她后面她估计也烦了,想抓个挡箭牌之类的吧。” “有...有道理。”宾加干笑着点点头。 “不,等一下,等一下。”打断众人震惊的是波本,看起来比其他人更为感到荒谬,他甚至难以置信地站起身来对着雾刀问,“不是,所以你不是组织派来出任务的那个小偷?” “啊?我...我不是啊。”雾刀茫然。 “那...不是,你们,你们都知道汇德酒店那晚还是有东西是失窃了吧!”降谷零甚至有些语无伦次,“不是...那,那能是谁偷的?” 众人面面相觑,似乎不知道他为什么问这个答案人尽皆知的问题,四个人转过头来,疑惑地齐声回答他: “那当然是怪盗基德啊!” 11、汇德酒店杀人事件6 “哇——呜呜呜咳咳咳...呜呜呜......” 降谷零将外套甩在身后脸色阴沉地离开,身后的屋子里传来香榭丽舍大声哭泣的声音。上一集他没让在场的任何一个人好过,所有在那边喊怪盗基德的人都被他杀穿,把话题引过去的香榭丽舍更该惨遭报应,两张“+6”让她的牌数这辈子都别想出完,气得她在地板上又滚又挠,最后甚至想上口咬他,被他一句“手下败将”彻底击溃,跪倒在地上哭着说再也不会跟他打uno牌了。 降谷零冷酷无情,脚步都没停一下,他回到自己的车上,打算开始找今天住到哪家旅馆去。临发车前他先给风见裕也发了一条信息,他让他关注一下最近有关怪盗基德的模仿案。 老实说,最近这个名字在他眼前出现的频率实在有些过高了,很难不引起他的注意。这种模仿案本不该归他们管的,但前晚的汇德酒店事件中,公安已经检查了所有的出入人员,想找到带走死者遗产的小偷,最终结果是一无所获。 他想现在也许可以从模仿案中入手,他怀疑这次的风波是有人在暗中组建了一个崇拜怪盗基德的团体才兴起的,其中的成员们进行偷窃、扰乱治安,甚至还有人加入了青年火拼团体,发预告信威胁“无辜民众”,正好汇德酒店事件把机会送到他手上,他也就有理由使公安加入这件事的调查,赶紧了结这回事。 对面发来了“收到”的答复,风见裕也快速地行动起来了。 虽然他已经说过是有别人插手才扰乱了他回收餐车和市民的任务,但这个有些认真的下属还是觉得自己必须工作更加努力来弥补。 风见现在的确还有不全面的地方,但他必然终有一天能成为一个独当一面的搜查官——只要他折戟于未来到来之前的命运能被改变。 一些前辈的责任感将他的心向下压了压,嘴唇抿得更平。 他能做到的,这不难。 对吧。 好像在问副驾驶上的人似的,但这里的的确确只有他。 降谷零不惧怕、也习惯了孤独。他和那辆小车又驶离,前往下一个目的地。 * 如何规划,如何拯救,是一个庞大复杂的问题。那并不是只针对于关于特定事件的修改,而是嵌在整个毁灭计划中必须看重的一个又一个小点。拯救朋友、拯救同伴吗?要是真的想抹除这份风险,唯一的解答只有将制造死亡的源头消除而已。 拥有着这一年的他不可能拥有的记忆,也就等于拥有着毁灭组织的最大力量。组织盘根错节难以动摇原因从不是人员和火力上的不足,归根结底,只是因为他们知道的太少。不知道组织背后提供经济支持的人物,不知道与组织勾结进行掩饰的叛徒,不知道组织各大据点的位置,不知道组织军火来源的通路。 但现在的他知道,即使并不全面。东京是黑衣组织活动最频繁的地区之一,而他作为在最后一次总攻中全程参与的重要人员,在一切结束后跟公安的同事一起做过详细的复盘,将纸质资料一起归入机密档案。 他了解绝大部分参与背后支持组织行动的政客和投资家,有些人甚至在最开始就是基于他的举报才翻了船,而军火通路要联系到南亚和北美两路,组织的脚印遍布各地,一些地域上的东西不是他凭借个人就能触及的。 因此现在建立友方的防线是十分必要的事,这一步很难,因为所有与他接触的人都将跟自己一样谨慎万分,忠于自己背后的势力、摈除危及自身利益的风险来源,他要保全自己,只能慎之又慎。 这一年时间过得倒快,就跟降谷零的记忆里一样。或许是因为刚成为代号成员的一年里事情会尤其得多,各种试探、考验,多得没边,也就让人忽略了时间的流逝。加之他陷入长久的情报归整和计划思考,时间便悄然逝去。 当他对比完了所有“未来情报”与现实事件的进度,对其进行仔细考量后,他终于从桌前抬起头来,正看见冬日的雪花从窗外缓缓下落。 这或许是今年最意外的一场雪了。气温在新年过后已经渐渐回升,前两天天气预报都说不会再下雪,这平平无奇的一天却给了所有人惊喜。 屋内十分温暖,烤箱嗡嗡作响着,随着“叮”一声,青年站起身来活动了一下僵硬的颈背,一双带着厚棉手套的手将烤箱门拉开,端出了热香四溢的苹果派。 金发的青年心情愉悦地将烤盘放在餐桌上的隔热垫上,相比等下再多洗一个盘子,就让它维持形状漂漂亮亮地留在烤盘里也不错。然后是小碗的米饭......青年给米饭堆了一个完美的拱形。他还炖了奶油蘑菇汤,准备了干面包。颇偏西式的一餐,就当是给自己补过一个圣诞节。 暖调的灯光之下,桌上的食物愈发诱人,降谷零颇有仪式感地双掌合十,正式开动。他舀出一碗奶油蘑菇汤,一口浓稠香甜的暖汤下肚,四肢百骸都幸福起来。 他眯起眼睛笑了笑,托着脸,摸摸看窗外白雪落在枝头,正在此时,窗户突然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屋檐的积雪被惊得簌簌落下。他略带疑惑地眨了眨眼。 玻璃上没有留下任何痕迹,看不出发生了什么,金发青年起身走到了窗前,向下望去。只见两个孩子一前一后地追着一个弹跳的足球跑,后者似乎还在呼喊着什么。两个孩子穿得都像小熊一样厚实,在这种天气还要出来户外玩耍,真是活泼极了。 想来刚才是踢球时不小心失了力道,这会儿要赶紧追上足球逃离案发现场。降谷零无奈地重新关上了窗,将寒风关在了外面。 这没什么,只是祈祷着他们可别把足球再踢到他的窗上第二次了,他这屋子的窗户可没加过工,经不得太多次折腾。 他回到桌前,没注意到自己的嘴角噙着小小的笑意,也许是看到了孩子安全快乐地生活在这个国家,他由衷地感到高兴。 苹果派可得趁热吃,他心思回转,还是收起感慨转头对付眼前的美味食物。苹果派上的焦糖甜蜜薄脆,浸得烤焦的吐司皮也飘着特殊的香气,他用银白的小餐刀切出一大块,里面的苹果馅便争先恐后地冒出热气来。 烤得恰到好处。降谷零铲起一大块脆饼放进嘴里,苹果的香气被温度激发出来,从唇舌溢入鼻腔。好吃。他嚼着焦糖苹果派,感到很治愈。 耳畔突然传来清脆的门铃声。 “(嚼嚼嚼)谁啊,(嚼嚼嚼)我马上来。”降谷零咕嘟咽下嘴里的食物,起身打算去开门。 他没有起什么警戒心,因为没有人知道他住在这里。这是他脱离组织视线后租下的第一间屋子,几个月下来从没出过问题。 降谷零打开门,意外地,见到了两个陌生的小孩。不,应该正好相反——他单方面对他们太熟悉了。 少年时代的毛利兰和工藤新一站在门口,前者率先跟他打了个招呼:“大哥哥早上好,我们是来......”而后她用手轻轻肘了一下工藤新一,像是在提醒他什么。 “我们是来道歉的。”小工藤新一接话道,他的手里捧着一颗足球,意思显而易见。 “刚才踢球时砸到了您家里的窗户,真是抱歉,希望没有打扰到您休息。”他鞠了一躬,身后的小毛利兰也点点头跟着他道歉。 “啊,没关系,并没有影响到我什么。”降谷零笑着摆摆手,“不如说你们能上门来道歉我感到很高兴,我们国家有这么礼貌的孩子真是太好了。” 工藤新一尴尬地摸了摸脸,没注意到自己抱足球弄脏的手现在也让脏东西沾到脸上。身后的毛利兰有些不好意思地往后躲了躲,而后耸了耸鼻尖,突然闻到了一股好香的味道。 “好香呀,这是哪里飘来的?”女孩探出头来好奇地四周望了望,而降谷零也此时注意到工藤新一已经成了小花猫,顿时失笑道:“是我家里飘来的,我烤了苹果派,要进来坐坐吗,顺便让你的同伴洗洗脸。” 于是毛利兰弯腰想凑过去看工藤新一,男孩当然不想让她看,两人一番闪躲,最后女孩还是抓住他看见了他脸上的污渍。她扑哧一声,大方地展开了笑颜。工藤新一顿时羞赧喊道:“这到底有什么好笑的!” 两人互相捉弄着,降谷零将他们邀请进屋,待进入温暖的室内,两人也消停了些。 “哇~好丰盛呀!”毛利兰望着桌上的餐餐盘盘捂住嘴小声惊呼。 “为什么你早餐吃这么多啊。”青春期的少年就显得横冲直撞些,径直向着屋子的主人发问。降谷零笑道:“因为我的工作要上夜班,所以这对我来说是晚餐,丰盛一点也没事。” “你在做什么工作?”工藤新一自然想问下去。 降谷零没有回答:“好了,把足球先放在这里吧,洗手间在那里,我去厨房给你们拿餐具,这位小小姐还请坐着等我一下。” 他让毛利兰先坐在桌前的椅子上,而后转身进了厨房,工藤新一见状赶紧跑去了洗手间,而后又快速跑出来,回来时正好降谷零开始摆餐盘,他跳上降谷零给他拉开的椅子,又迫不及待地问: “你在做什么工作?” 原来从小就是这种性子,难怪能做大侦探呢,降谷零失笑。他对工藤新一的印象多停留在“江户川柯南”跟他们一起在暗中与黑衣组织斗争时睿智冷静的模样中,没想到他在十三四岁时也跟大多数少年一样,意气风发、自由肆意。 还是组织害了他,也害了他身边那位等了他太久的青梅。降谷零敛下眸。最后毛利兰小姐会等到他的。只是等来的不是婚礼。 “嗯......我算是夜间快递员,我在的公司有时要求员工在深夜给客户送东西过去。”但他什么都没表露,只是回答了小侦探的问题,工藤新一得到了答案也就点点头,不再追问。 “我们真的可以吃吗?”他拿起叉子,有些蠢蠢欲动。 “当然,我可没有跟你们客气,厨房里还有蘑菇汤,待会儿也请试试吧。”降谷零还是笑着,眼前的两个孩子得到了肯定的答案顿时不再犹豫,纷纷尝起了桌上的苹果派。柔软香甜的内馅含入口中,毛利兰抱着腮帮子露出幸福的表情。 旁边有些傲气的小少年也同样迅速被美食折服,急着跑出来踢足球的他没有吃早餐,难以想象眼前的这些对他有多大的吸引力。 “(嚼嚼嚼)我可以现在就尝尝蘑菇汤吗?(嚼嚼嚼)就现在!我有些等不及了!”工藤新一选择丢掉面子。 降谷零笑:“好,好,马上为你呈上,我们的小侦探。” 12、威士忌三人组出道日记1 “你认识我?”将美味香甜的浓汤咽下,工藤新一满足地叹了一声,这才想起来要问这个问题。刚才神厨大人喊他“我们的小侦探”,不就是一副跟他其实很熟悉的样子吗? “唔,你大概不知道,我跟你父亲是朋友,优作先生对吧,我第一次见到你时你还是个半大的小子。” “诶——这样吗?”工藤新一有些惊奇地睁大眼,捧着碗又喝了一口,“但我从来不记得见过你。” “当然,毕竟那次我不是正式拜访的客人,只是想找你父亲谈些事情。” “工作上的吗?” “对,工作上的。” 原来还有这回事啊。工藤新一点点头,是信了。降谷零笑笑,其实也算不得完全骗了他,他正式见到工藤优作先生应该是距离现在六年后了,谈的也确实是工作上的事情,那时他想知道国际刑警组织对黑衣组织到底是什么看法,便跟与之牵连的工藤优作私下会面,后续也顺利促成了日本公安与国际刑警组织的合作。 现在讲这个半真半假的谎话,一是再糊弄或说谎比较容易被敏锐的小侦探识破,二来,如果工藤新一之后跟他父亲提起今天这回事,他也好有个机会提前跟工藤优作接触上,让一些事务提前提上日程。 一些小小的心思巧妙隐藏在话语中,一闪而过。并没有察觉到大人的心眼的两个孩子叽叽喳喳地聊起了其他的话,他在其中听到了诸如“社团”“书店”“便利店”的词语,想来是些关于学校和日常生活上的分享。 他一会儿认真听,一会儿悄悄出神,屋中的暖气氤氲温馨的氛围,窗外的雪花还在飘落,估摸着还能下好一会儿,枝头的积雪层层压下,在到达极限时往下一跌,湿得乌黑的树枝上下翘颤,惹人发靥。毛利兰突然出声问他:“安室先生是一个人在外面住吗?” 他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回复她:“是啊,怎么了吗?” “唔,我的意思是......”女孩想了想,“家人会来看望你吗?这样是不是也不能在下雪天跟朋友一起吃饭,然后一起出门打雪仗堆雪人?”她就在下雪天时经常去找新一玩,虽然他总是喜欢抱着他那个足球踢就是了。 “嗯...但我可是大人呀,身为大人,身边的朋友自然也长大了,我们一起忙碌,也就很难见面。一个人生活算不上辛苦,但有时候......确实挺无聊的。”金发青年的脸上几不可察出现一丝落寞。 对情感敏锐的女孩似有察觉,想要安慰他,降谷零连忙找补:“但你别担心,即使长大之后不能时时再跟朋友和家人待在一起,但短时间的重聚会显得更加珍贵,而且......这不是偶尔还能有意料之外的小客人到来吗?” 毛利兰于是立刻被安抚下来,甜甜地笑了:“那......我们以后可以再来做客吗?在您吃‘晚饭’的时候,妈妈教了我怎么烤饼干,我想让安室先生也尝尝。”工藤新一也抬起眼来,对于“父亲的朋友”,加上自己奇怪的直觉预感,他莫名生出一种拘谨,因此一直听着他们的对话。 安室透想了想,遗憾地摇了摇头:“我过段日子可能要搬家了,公司对我有别的安排,没办法再接待你们了。” 无论如何,在这个时间跟他们接触过多不是好事,他会不会因此多出麻烦暂且不提,要是给他们带来危险,那他才是追悔莫及。 “噢,这样呀。”毛利兰失望地点点头,又很快扬起笑来:“没关系!妈妈说,人是不会真正分开的,我们一定还会有再见的机会。” 安室透点点头,肯定了内心善良的孩子。 “我们会再见的。” “那,我们就告辞啦。”懂事的女孩站起身来,“安室先生好好休息吧,不然可能会像新一一样上课打瞌睡哦。” “你不要什么事都往外说!”工藤新一也蹭的站起来,今天可算是吃尽了瘪,偏偏毛利兰还是个得罪不了的主,他昨天刚惹了她,这会儿也不知道是原谅他没有,说不定这就是她的小小报复呢。 敢怒不敢言对吧。毛利兰偷偷地狡黠眨了眨眼,谁让你忘了时间害的她错过唱片店的一周年展示呢。 降谷零看着他们的互动心底轻笑,“那,再见!安室先生。”毛利兰最后跟他说了拜拜,她将口袋里的糖果拿出来,放在屋子主人的手心,当作微小的谢礼。 工藤新一什么都没有,他总不能把手上的足球送出去,于是只好乖乖地鞠躬道谢:“再见,安室先生,谢谢你的款待。” 降谷零摆摆手,表示没什么,两个孩子接连走出门去,以走廊上纷扬的雪花为背景,他的家门再次关上。门外两个孩子的脚步声由近向远,降谷零回到桌前安然坐下。 桌子的左右两边多了两个仅留一些碎渣的空盘,用过的餐具也整齐地摆放着。屋子里有些空空的,只有时钟咔嚓咔嚓走表的声音。降谷零坐了一会儿,开始对着窗外的风景发愣,半晌过后,他才重新习惯了屋里的寂静,站起身来将碗盘收拾起来,全数放进厨房的洗碗池中。 这样偶尔来一次也不错。 可惜贪心害人,他得点到即止。 泡沫在盘子和抹布之间打出,厨房里只有陶瓷碰撞出的轻响。干净的餐具再度回到橱柜中后,房间的窗帘被主人拉上,和着空调里的暖意,金发青年回到卧室一个人躺下,享受着来之不易的睡眠时间。 * 第二天夜晚开始,他有一场硬仗要打。 进行短暂的休憩后,降谷零围上围巾,穿上大衣,将通讯器放在口袋里,提上皮箱径自出了门。 他这几天不会再回到这里。一个重要的节点到了,这是他唯一一次跟赤井秀一、诸伏景光一起出任务的机会,并且这个任务时间跨度很长。几个月以来他相较第一次卧底已经多做了许多额外的准备工作,但在最后的突破围剿中,赤井秀一和fbi的人依旧是不可或缺的一环,这他不得不承认。因此他早就决定要在这次任务中找机会跟赤井秀一和景摊牌。他们三个需要合作,这与大局相关,也是为了扭转景的结局。 在他没有来到这个过去的世界前,他和赤井秀一之所以有一个无法消弭的隔阂,就是因为在十二月份,景遭到潜伏在公安的组织卧底揭发后,逃亡过程中被赤井秀一第一个找到,为确保自己亲友和所知辛秘的安全,他开枪自杀,而自己赶到时看见的便是赤井秀一在景的遗体前握着枪的一幕。景是因为对他人的不信任最终选择自杀的,而他因为看见这一幕误以为是赤井秀一相逼。 赤井秀一此人一贯沉默不语,喜欢独来独往,总是妄自尊大地以为自己能背负一切,他对诸伏景光的死心有愧疚,将与景从小长大的自己当成需要告慰的家属,认为真相太过残忍,不告诉他是对他的一种保护。这简直荒谬至极。因此在真相大白在眼前时,他降谷零才依旧久久无法释怀。 其实只要早点说不就好了。他现在想起来还是心情复杂,他对诸伏景光说不上爱,对赤井秀一说不上恨,但那一条人命将三人的经历和苦痛狠狠纠缠在一起,无论如何都解不开。 或许二十几岁的他们在遇到卧底身份暴露的事情上因为经验的不足才没有考虑周全,他们本有更多选择,这一次,他已经预想好了所有。从重回十年前开始的第一天开始,那个给他动力的第一目标就在眼前了。 这次不会再发生这种事了。他发誓。 * 车站前,人流如织。 拖拽着行李箱、背着大包袱的行人数不胜数。他们约在这里见面不是没有原因的,因为朗姆传来的简讯中就写得很明确,要他们在车站看到“某样东西”,他们在拿到资料后才会知道真正知道应该怎么做。 降谷零早已习惯组织里这群爱打谜语的人,因此没有多问,简单收拾行李就提前来到了这里。他靠在站台旁的承重柱上,默默看了看四周,意外穿过人群的缝隙,看到了赤井秀一的身影。 他站在那里实在很有存在感,高大的身形、一身黑衣,现在还点了一支烟。 原来上一次他是先到的......降谷零回忆着关于这一段的事件,没注意到赤井秀一身后有人靠近,等到他反应过来看见时,还没等他出声提醒,那人就已经将手扣在了赤井秀一肩头。 “小伙子,车站里不能抽烟!!” 降谷零:。。。 赤井秀一刚感受到触碰想回头反击,就听见这么一声,车辆马上进站,隆隆的震响传来,他愣愣地点头,掐灭了烟。 “啊,好,不好意思。” 车辆呼啸而来。 降谷零走上前去打算跟赤井秀一汇合。 “啊!!那个人!”“他要干什么!”人群里突然传来此起彼伏的惊叫声,巨大的骚动从站台左侧传来。 两人都下意识往源头看去,电车司机像是反应过来什么一样急忙发了狠拉起刹车,铁质轨道和车轮勾连处摩擦出火花又传出刺耳的声音。在人群的惊慌注视下,一个躺在轨道上的男人绝望地颤栗着流下一行眼泪。 “嗤————” 电车堪堪停下,令人牙酸的声音在封闭的隧道内回响了好久。 很多人都没有敢睁开眼。 暗红的血液从车底蔓延开来,从车底,爬到亮灯之下。 降谷零拖回了自己刚才想要去帮忙的举动,攥紧了拳。 人群之后的阴影中,一个人影动了动,但还是藏了回去。 13、威士忌三人组出道日记2 “来了。” 赤井秀一靠在栏杆上,见到不远处走向这里的人后直起身,简单地挥了挥手。 诸伏景光背着背包走来,朝他点点头,然后望向降谷零。降谷零主动开口:“你们两个还认识?” 他点点头:“我是苏格兰威士忌,跟莱伊出过一次任务。” “行吧,我是波本,那我们换个地方说话吧,这里现在可有不少看热闹的人在。”降谷零跟诸伏景光显而易见在装不认识,按道理来讲他们确实应该从没见过面,赤井秀一也没看出什么端倪,认可了波本的话,走在前面。 他们现在在站台的外面,与人群擦肩而过并不显眼,苏格兰开口问:“里面出了什么事,怎么突然发信息说换接头位置,不是说还要看个什么东西吗?” “恐怕是看不到了。”波本凉凉地说。而赤井秀一则正面回答了他的问题。 “刚才有人卧轨自杀了,现在警方正在处理,这个站台已经被封锁了。” “卧轨自杀?”苏格兰挑挑眉,他刚才正是刚进站台,就被闻讯赶来的保安拦在外面,这才出来找另外两人集合时花了些时间,“最近自杀率还挺高,不会跟组织有关系吧。或者这件事是不是就是他们想让我们看到的?” “时间上只差两分钟,不排除这种可能性。”他是说卧轨时间和上头要求他们集合的时间只差两分钟,赤井秀一没有把话说满。 “总之看看资料吧,说不定就能反向得到些启发了。也有可能因为这个意外事故我们已经错过了提示。” 这点其余两人都赞同,他们直接去往距离站台最近的安全屋,那也是组织在这次任务中给他们划的居所之一。 不消一会儿三人就到达目的地。降谷零把手提箱放在玄关旁的换鞋椅上,赤井秀一已经进入室内,在桌上铺开资料。 三瓶威士忌陆续坐下进行翻阅。 这次的任务主要是集中在一个名叫【黑虎社】的小型集团上,有人目击到他们的人在地下酒吧向他们内部的人兜售违禁药品。 违禁药品的流入影响了组织内部的秩序,且黑虎社本来就跟组织的业务有所重合,在之前的行动中产生过冲突,因此这一次上面的人合理怀疑这是黑虎社内部瓦解他们的计谋。 可惜黑虎社并不知道他算计的“对手”其实是一个盘踞百年的巨大组织,他们这一手无疑是挑衅了某些人的威严,会将自己全然葬送。 地下酒吧能得到他们核心成员的消息,那么自然也能顺藤摸瓜找到他们的据点,有三个代号成员在,阻止他们灭口保活全身还不是轻而易举。 这次任务不难,波本合上资料页,他复读生当然比其他两个本地人学得快。他还能预见等下会发生什么,等下就会有个人来敲他们安全屋的门,说他们没交水电费。 “咚咚咚。” 苏格兰和莱伊均是下意识一皱眉,看向门口。 “这时候是谁会来。”莱伊说。 苏格兰摇摇头:“我去看看。” 说完,他站起身来,走去开门。波本已经老神在在地等待看小景那无语的表情,出乎意料的是,门一开,他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 “我…我刚才真的看见是波本进去了。” 桌前的波本抬起头来,开门的诸伏景光淡淡俯视着门外的两人,女孩弱弱地躲到少年身后,说完那句话后,少年也警惕地望向了他。 因为听到了她喊的是代号,所以诸伏景光自然地朝里喊了一句:“波本,找你的。” 降谷零已经走出来了,诸伏景光让开身位,露出了里面另外两个人。 “莱伊也在。”香榭丽舍惊讶着,她没注意到降谷零脸上古怪的表情。 降谷零此刻正在回忆自己回到过去以来发生的事情,因为从第一天开始遇到的事就一模一样,所以他下意识认为自己个人的改变对事件的影响是很小的。 但现在。他看着门外的两个人,问:“你们来这里干什么?” 雾刀一言不发,香榭丽舍小声回答他:“我们出来出任务,看到你了,来找你,你很久没跟我们玩了。” 他确实有段时间没去找飞行棋三人组了,究其原因还是因为前两次去的时候恰好赤井秀一都在,他以为赤井秀一也盯上了他们这个小窝点,便让了出去。毕竟他实际掌握的信息量已经不缺这么一点。 但这不是重点,他现在无比清晰地认识到,他是无法掌控自己带来的变化的。这让他的内心产生了一些波动。 而一直看着他的香榭丽舍见他不说话,以为她来得不是时候,于是在身后拽了拽雾刀的衣袖:“雾刀,我们走吧。” “啊,不,等等。”降谷零回过神来,考虑片刻后回答她,“如果缺人的话,下次接着叫我吧,我会来的。” “真的?”香榭丽舍看起来很开心。或许他们对自己付出的真心比想象中要多一些,至少这两个孩子并不虚伪。 “那我下次还喊你。”她笑意盈盈。降谷零发现她表情变多了,刚认识她的时候,她还没有那么生动,像找到了家的孩子。 “好。我这边还有事,下次再见吧。”降谷零点点头,当务之急还是让他们走比较好。于是香榭丽舍和雾刀纷纷跟他告别。再度关上门,降谷零紧皱着眉,脑海中不住地盘旋着刚才冒出的思绪。刚要转身离去,敲门声又响起。 他再度打开门,门外满头卷发棒的中年妇女叉着腰气势汹汹地冲他嚷嚷:“好啊你们,就你们住的这间房是吧?总算让我抓到了,水电都几个月没交了你们想干嘛?!” 个人行为对事件产生影响的规律到底是什么样的,出现改变的节点又在何处? 事情轨迹短暂的回正究竟是世界的规则,还是再次瞒骗他的技巧。 本该充满喜感的一幕呈现在他眼前,降谷零却只是勉强、缓缓地扬起嘴角,干笑了一下。 怀疑的种子在心中种下,真正故事的帷幕,在此刻才缓缓拉开。 * “走了,波本,别在后面愣着了。” 前面的莱伊终于有些不耐烦,回过头来催波本走快点。 他们此时每人背着一个琴包,做好了基础的伪装,打算潜入地下酒吧中。降谷零一直想着刚才的事情,那关乎到他之后的每一步行动,一时不察,连表面上的掩饰也没做好。 “来了。”他阴沉着脸加快脚步跟上来。 不能再多想了,等任务结束再说。不然连这次坎都过不去。如果他没记错,这次到地下酒吧去,他们三个险些被扣留在那,有个人还差点留下条命。 正好趁此机会仔细观察一下事件变化有多大。 “要下去了。” 苏格兰威士忌提醒道。地下酒吧的进口在马路边商铺旁的一条窄道,灰色楼梯向下延伸,很不起眼。 莱伊戴上伪装用的墨镜,率先走了下去。 此刻是黄昏入夜,天空已经变幻出紫色,随着三人步下,人声渐渐明显起来。 “比我预想的人多。”莱伊悄声说。他们三人并不显眼,作为众人追寻潮流的聚集地,也有不少青年会背着乐器过来,以音乐爱好者或乐队选手的名义进行交友。 这是很容易受欢迎的一种方式,如他们一般装束的还有很多。 苏格兰观察了一下四周,看到了舞台边上装在箱子里的荧光棒,他立刻有了猜想:“估计是地下偶像今天有排期吧,所以会有人提前过来。” “那我们今天来对了,先找个位置坐下吧。”波本挑选了一个角落的小桌走去,另外两人也没有异议。 人多,代表着黑虎社的人混在里面进行交易的可能更大。对方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机会。当然,他们也不会。 他们现在要做的就是等,并且时刻关注门口进来的人的动向。其余时间他们大可以假装放松地聊聊天,或者小酌一杯。 显然苏格兰和莱伊都不会放过这个机会。他自己知道三个人的真实立场,但另两人不知道。苏格兰看着在吧台擦拭着杯子的酒保,托着脸开口。 “我记得这家伙也是我们的人吧,就不能让他确定了关键的可疑人物再把我们派过来吗,现在这样做岂不费时费力?” “朗姆先生另有安排。”波本无聊地摸着酒杯告诉他。 苏格兰点点头,不再多问,倒是莱伊又接了句话:“又是私下的命令?你似乎很受重视。” “呵,比一天到晚喜欢打探别人情况的某人是要受重视些。” 莱伊皱了皱眉。波本好像对他格外有敌意,他们之间有什么过节吗?苏格兰赶紧打了个圆场:“好了,时间差不多了,看灯光,他们准备开场了。” 波本抬起眼来,地下酒吧的整体灯光压暗,零星的小灯透出玫红的柔光,舞台上笼罩深蓝的烟幕,人群开始嘈杂起来,专聘的工作人员甚至开始向四周发放箱子里的荧光棒。 发到他们跟前时,赤井秀一还接过说了句“谢谢”,降谷零眼神呆滞着震惊转头看他,赤井秀一还扬了扬那根荧光棒对他表示疑惑:“你不觉得这样不容易让人起疑心些吗?” 这奇葩上一次有没有拿荧光棒来着。降谷零眼神死。 他承认现在自己有些草木皆兵了。舞台上音响开始调试,麦克风发出尖利的响声,他回过神来。另两人也隐晦地将视线投去。 正剧马上要开始了。 14、威士忌三人组出道事件3 “今天到来的大家~我们是——” “地球淑女队~” 四个热情活力的少女登上舞台,在闪动变幻的灯光下完成开场舞后,握着话筒异口同声地喊出了这句开场白。 “喔喔————!!”台下的观众十分捧场地欢呼起来。地球淑女队自这个地下酒吧被捧起,成员都是十六七岁的年轻女孩,唱跳方面无可挑剔,也是因此有小道消息称她们已经被日卖电视台挖走,以后就不在这里演出了。 “洋子——~洋子——~” “辉美酱——!!” 有人粉丝不住地大喊成员的名字,气氛被炒得火热,舞台上的少女们也均是笑意盈盈地跟大家打招呼。 “首先给大家带来的是地球淑女队的成名曲~大家——请跟我们一起唱哦~” 随着舞台边缘的伴奏乐队开始工作,音响也开始发挥出作用来。一时间耳边被穿着打歌服的少女的歌声填满,人群之中的议论和欢呼掩盖于其中,波本面朝舞台,眼神却逡巡着,直到看见一处不对。 一个男人挤进人群之中,旁边专注表演的观众并没有对他加以注意,他拍了拍另一个青年的背,两人便一起缓缓后撤,退出人流去。降谷零敲敲学着旁边人的节奏挥舞荧光棒的赤井·死宅·秀一的手臂,示意他别再犯傻了,但赤井秀一只是假装没有察觉到他的提醒,低声说:“等等。” 苏格兰也闻声抬起头来注意周围,一名男侍向他们走来。他手中的托盘中摆放着一个小酒杯,他将酒杯拿起置于桌上,弯腰对他们说:“这是那边的小姐请这位金发的先生的。” 降谷零眼神微变。这又是先前没发生过的事。 他正想扯扯嘴角端起杯子告诉另两人他过去看看,侍从指向方向的那个女人便已经先一步如一阵风袭了过来抱住了他的手臂。 “诸星君~~~~~~~” ????????? 降谷零大惊失色地想要甩开突然贴上来的人,但那人死活撒手不放,还闭上眼睛不住地喊着:“诸星君你忘记我们在酒店的山盟海誓了吗?你说过会一直等我的难道你全都忘了吗呜呜呜你这负心汉出现在这里是不是要找别的女人了呜呜呜。” 一旁的诸伏景光和赤井秀一也是被吓了一跳,诸伏景光摇摇欲坠几乎都要在来人的控诉下对好友的人品产生质疑了,还是赤井秀一先一步认出了这家伙是上次在汇德酒店杀了任务目标的凶手,但她不应该现在还在监狱里踩缝纫机吗,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不管怎么说,如果被一个外人缠上,他们的任务就不好办了,看来一时半会儿波本是脱不开身了,于是他眼神示意苏格兰跟他走,张口跟波本假模假样编了个说要去后排清净一下的借口,就带着另一瓶酒溜之大吉。 被留在原地的波本尔康手大喊你们别走,不要留下他一个人应对这种事情,但根本没人在乎他的死活,抱着他胳膊的女人也是胡说八道越编越起劲,连他们同窗十年约定终生分手三次离婚两次都编出来了。他越听越离谱,东躲西藏无助地抵抗: “被警察抓了就老老实实去坐牢啊——!” 而另一边被赤井秀一带走的苏格兰在拐角处回头看了那边的局面一眼,叹息着摇摇头:“唉,干我们这行的,爱上客人可是大忌。” ?苏格兰你也中病毒了吧 赤井秀一已经无力吐槽,幸好他防火墙建的多,不然天天跟组织的这群神经病待在一起他迟早也得进精神病院。 “走了,走了,我看见刚才的两个人已经上二楼了。”他有气无力,好在苏格兰看起来还有点理智,最后深深看了一眼波本后转头往楼梯走。 说真的,要不是他们两个之前不认识,他都要以为苏格兰暗恋波本已久了。赤井秀一一边上楼梯,一边关注楼下情况,一边还要梳理队友的情感问题,要问他为什么能一心三用,因为他刚换了新手机,三折叠,怎么折,都有面。 “这位客人您旧手机都放在哪里回收呢我推荐您......”赤井秀一一手把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广告商摁住脑袋推开,这种脑袋圆圆白白贴着“广”字的家伙到底是谁弄出来的?!喜剧泡面番吗?! 历尽千辛万苦任务终于回到正轨,赤井秀一和苏格兰贴在可疑人员进入的包厢门边,却迟迟没有听见里面传来动静。赤井秀一拿出微型视听装置,示意苏格兰帮他去楼梯口把风。同伴意会离开后,他将装置放在门有转轴的一侧。这种装置在剧烈摩擦后会销毁功能,这样放置就不会被发现。 他拿上手机,叫上苏格兰,两人换了个地方潜伏。两个男人在阴影处打开收线,接收微型装置发来的信息。画面出现在手机上,却跟他们想象中的画面完全不一样。 两个人均是皱着眉。室内摆放着四张化妆台,桌面上散乱着各种零碎物品,角落处堆着放置杂物和饰品的箱子,风格一致的演出服挂在墙边的移动衣架上,另一边是长沙发。 这看起来像是一间休息室,应当就属于现在正在楼下表演的“地球淑女队”。而进入内部的两个男人并没有进行什么可疑的交易举动,而是分别在室内的杂物箱中翻动,其中一个男人的行为更是夸张,他非但将挂在衣架上的裙装拿下嗅闻,还将几支桌上开封过后的唇釉放进自己的口袋里。 这明显不是黑虎社进行药物交易的那群人。更像是违法式追随偶像的“粉丝”。 “啧。”苏格兰不适地发出一声轻嘲,正当他们都以为自己一无所获时,两个男人的声音从发信处传了出来。 “田马,你知不知道那个...特别签名到底怎么拿。我看‘大少会’里挺多人都有名额的,但他们嘴巴够严实,我到现在还没找到途径。” 正在抽屉里打开各种化妆品盖子的男人回头说:“我哪知道,估计是那些人想独占小甜心们吧,嗤,一个特别签名有什么用,他们能接触到小甜心的个人用品吗?” “谁说我在乎的是那个签名,不就是多写句祝福吗,我想要的是那个附带的礼品啊,你看,他们根本不说那个礼品是什么,说不定是什么...拥抱啊香吻啊之类的.......我也想要啊。” “嗤嗤嗤。”另外一个男人怪笑起来,“那你说的倒对,到时候我们再去大少会里找拿到名额的人问一下,这种好事怎么能让他们独享呢。” 后面没再出现什么特别的信息,楼下的音乐声也渐渐停息下来,隐约能听到地球淑女队成员的致谢声,接下来就是几支乐队的演出,最后她们会再登台收场。想必现在她们马上就要上楼来换装进行休息了。 两个男人看了看时间也意识到了这一点,提前离开了。诸伏景光暗中死盯着他们,如果他们敢在人要回来的时候还不走,他不介意一脚一个把他们踹出去。 一旁的赤井秀一正在整理刚才的信息,两个关键词吸引了他的注意,一个是“大少会”,一个是“特别签名”。他暗自记下。既然跟的两个人不是他们想找的,他们待在这里也没什么意义了。 避开跟着地球淑女队上来的熙熙攘攘一群人,两人下楼去,正好碰上摆脱了“追兵”要跟他们汇合的波本。 由于一楼他们是在大庭广众之下三个一起来的,因此也不用刻意装什么彼此不认识,看见莱伊和波本两人已经下来,便也转头跟着他们走。 人群熙攘嘈杂,降谷零低声向他们道:“地球淑女队有问题,交易很可能跟她们有关。” “细说。”赤井秀一接话。 “我躲起来的时候听见有两个人在角落处讨论,他们提到一个叫‘大少会’的群聊,里面似乎全是地球淑女队的狂热粉丝。他们的群聊中会出现‘特别签名’的名额,但这种私建的粉丝群聊又怎么能直接跟地下偶像搭上关系,所以里外一定有勾结。” “那就跟我们得到的消息对的上了。”苏格兰点点头,“我们同样撞上了‘大少会’的成员,他们还提到拥有特殊签名机会的人会得到附带的礼品。” “去查一下她们偶像活动的巡演时间,再比对一下组织里的情况,我想我们会得到答案的。”赤井秀一提出了下一步的意见,“今天先回去吧,他们估计不会交易了。” “为什么?”降谷零问。 “你看那边。”赤井秀一眼神隐晦地望向了某处,一个少年隐在暗处,降谷零定睛一看,正是雾刀。他出现在这里会发生什么不言而喻。 “要死人了。” “他们不会在警方赶来的情况下交易的,我们也趁早脱身撇清关系吧。” 降谷零和赤井秀一先后说。 你们俩在谈恋爱吗为什么我不明白你们打的谜语? 诸伏景光口出狂言。他有意问问这个最初出现在门口、莱伊和波本似乎都认识的人,但面上只是忍着平平淡淡地提了提肩上的吉他包,说:“那走吧。” 15、威士忌三人组出道事件4 三人没有想到,第一次出动暂回基地后,他们将迎来的是漫长而无聊的“同居生活”。 早晨。 “莱伊,我不是告诉过你不要动我桌子上的东西吗?!”波本从客厅杀进浴室里,绿眼睛的同事正在洗脸,毛巾上的水雾热腾腾的,让他的神情也蒙上一层模糊的纱。 “你的东西铺的满桌都是,我连放杯咖啡的地方都没有。”他平淡地阐述事实,打开水龙头将手里用过的毛巾再次打湿,而波本更气不打一处来:“我就问你这几天是不是轮到我写报告了,我把报告放在公共的桌子上有问题吗?你的咖啡就金贵到非要找个地方落座是吧。” “我只是随手一放,你文件的顺序又没乱,只是推得距离近一点,这么点事你计较什么。” “这你都能说得轻描淡写,平常你找我的事还少吗?!” “那现在这回事跟我的咖啡杯又有什么关系。” “你...!” “哈——~”苏格兰打着哈欠从自己的卧室里走出来,看了他们一眼习以为常地打招呼,“早上好,又在吵啊。” 他这段日子已经习惯zero跟莱伊一天到晚产生摩擦的样子,他们两个好像天生不对盘,两人对他能容忍的小事放在彼此身上就一定要狠狠地剜对方一顿。 他又伸了个懒腰,这才慢慢清醒过来劝了劝架:“行了,今天早餐都还没解决,明天再吵吧,好不容易熬到今天了,地球淑女队的下一场巡演也快到了,打起精神来吧。” 他们的进度停留在这里也是因为那四个地下偶像的巡演排期不定,他们为了打听偶像团体的消息、查清“大少会”和内部人员的底细,以及找到其他相关黑虎社的情报......也是付出了蛮多的。 想到前些日子他们所经历的一切,苏格兰的表情变得有些一言难尽。 “切。”波本不屑地撇了一眼莱伊,就转头重新坐回客厅的茶几前,算是听了苏格兰的劝。而莱伊也将毛巾洗净,放回毛巾架上,准备去做早餐。 本来他们出于谨慎全是自己做自己的那份的,但附近便利店的食品无论种类还是味道都实在差强人意,车站附近开的餐饮店一般一年只坑同一家子一两顿,但他们一家子分三口天天都要遭他们三顿宰。实在受不了,他们才划分了做饭的职责,在吃饭问题解决后,卫生、采购等方面也全都制定好下来,要不是他们三个是来干违法犯纪的事儿的,几个人还以为自己是要跟合租室友过上日子了。 唯一看似没有活的苏格兰在餐桌前坐下来,打开自己的手机,点开一个群聊,上方的群名正是“大少会”。群里零星几个人在说话,他面无表情地调出键盘,输入: 【dokidoki——☆小雪酱今天也很可爱呢,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到小雪妹妹呢——】 “噗。”波本看见苏格兰便秘一样的表情就笑出了声。 “你再找茬就你来干。”苏格兰凶狠回击。吓得波本赶紧说“好、好”妥协。 苏格兰再次把注意力放回到手机上,切换了一个社交账号,又在同样的群聊里发: 【洋子小姐夺走我的心我的事业我的吻,我又何从怪罪她的魅力与罪行,究其根本还是因为我过于卑微,无法触及洋子小姐哪怕一根小指。噢~洋子小姐,与我做下约定好吗......】 再切: 【为什么我的妹妹不能像辉美一样可爱?我要生一个长得像辉美的孩子!辉美是我的孩子我的孩子我的孩子我生的孩子。】 又切: 【小凛、小凛,威风凛凛~上天入地,无所不赢!】 ...... 【你们几个都神经病吧?】 没错,这个骂人的也是他的账号。诸伏景光古希腊掌管小号的神在群里水灵灵地混了一场自导自演的大戏,不少陌生账号也出来冒泡,多是发些不太正常的言论。 从地下酒吧回来后,波本托同事找到了这个群聊,而他在群中潜伏已久,已经发现了一些规律,也问出一些情报。首先,这群里大部分都是地球淑女队的“狂热粉丝”,贬义,如果是正常粉丝进入,被发现后会被管理员踢出。而剩下的小部分,就是有关黑虎社交易的真正顾客。 他们混入这群人中,借“特别签名”的名额去拿取货物,具体地球淑女队的成员有没有参与运送药品还不知道,但一定与她们身边的群体有关。能将偶像本身和粉丝搭上线的,要不就是经纪人一类职务的人,要不就是她们的上司。 苏格兰没有退出最后骂人的那个账号。理论上来说,他发信息骂其他群员,应该被认定为“正常人”踢出去,而他现在还留在这里,极有可能是因为他这次用账号加群时,备注的是“有村介绍的,我来买东西。” 有村是组织里一个已经确认购买了违禁药物的外围成员,他当初编造了这么一个借口进群,今早是他第一次用这个账号在群里说话。过了一会儿,右上角的短信标志突然闪烁起来,他精神一振,打开窗口看去,有一个匿名账号对他发起聊天,聊天框里只有一句话:别惹事生非。 苏格兰想了想,假意不耐烦地回复:你们到底什么时候交易,让人进这么个鬼群又要干嘛?你们不会没货了还在钓鱼骗钱吧? 但等了好一会儿,对面也没有再回复过来。苏格兰喊了一声正写着报告的波本。 “波本,你让你那个朋友查一下这个匿名帐号的消息。”他将页面给波本看,而后毫无戒心地把自己的手机递给了波本。 “钓到了是吧,行,我现在找人。”波本也顺手接过。这一幕被端着粥走出来的莱伊尽收眼底,但他没有说什么,只是眼神闪了闪。 “粥好了。” “来了。”波本从桌前站起来,门外却突然传来猛烈的敲击声。 “谁啊?”他自语着,刚好顺手过去开门。门一打开,一个彩毛头发探进来:“安室大哥!你们什么时候发新歌啊,我们几个等着你们做榜样啊!” “砰。”他关上门,身后的苏格兰问了一句是谁来了,波本说是卖保险的。 “这屋还能有人来卖保险?”苏格兰腹诽,想着估计是住隔壁那群想在地下酒吧搞乐队的青年来找他们玩吧。因为某些事,他们现在的居所跟公开透明没什么区别,国际警察来了都想不出来这原型能是个黑衣组织的安全屋。 波本坐到桌前,端起皮蛋瘦肉粥喝了一口,还好,今天没有糊,赤井秀一也不算毫无长进。 苏格兰则是非常自然地开口赞美了一句:“终于是人能吃的东西了。”赤井秀一对两个人的冷嘲热讽完全免疫,毕竟他脸皮够厚,挨过两天就轮到苏格兰做饭了。 喝着喝着,苏格兰突然问,“现在几点了?” “啊?”波本没反应过来什么意思,抬手看了看表,“九点整,怎么了?” “九点整,那......”苏格兰的表情又变得古怪起来。 “安室君?~~~~~~~~!!”一阵强烈的撞击再次从门口传来,来人甚至不像刚才的彩毛青年一样知道要敲个门,一个已经颇为熟悉的声音像风一样卷进来,带着棒球帽的长发少女冲上来死死抱住波本的胳膊。 “好巧我们又见面了~~~~~~~~~” “秋水小姐你到底想干嘛?!”他是硬忍着才喊的敬称。来人正是某出场率高得像是给导演塞了钱的空降角色的某逃狱罪犯,但事实上这位大小姐也确实有钱得可怕,她背后的家族势力直接将她一个杀了人的嫌疑人从监狱里保出来,还能大摇大摆地在街上走,不仅如此,她在他们回到这个安全屋的三天后敲上门来,见面就是对波本一阵爱意倾诉。 这诡异程度跟神出鬼没的贝尔摩德简直不相上下,该说不说想到这一点时还觉得这两人长得真有些像。 但这一切不是他愿意献出清白的理由!波本咬牙切齿地开始把自己的手往回抽,“你放开我!”秋水侑子笑眯眯地疯狂摇头,“不行不行安室君,人家跟你分开会难过到死掉的~” 一旁的苏格兰和莱伊一副看戏的样子,显然他们已经习惯了这出滑稽戏码。偏偏波本现在为了任务还受制于人,金色头发的少女用脑袋蹭了他胳膊半天,这才满意地抬起头来。 “好了!blackwhisky的成员们,是时候开始排练了!!” 排练? 这是替扒在墙上的小强问的,为什么这三个看起来像□□的大男人要排练? 门口又传来剧烈的敲门声,喂不是,那门不是坏了吗?!小强转头看去,看见三个彩毛站在门口,为首的青年抓着那破掉的半块门板礼貌地发出我要进来了的声音,身后还有个青年大喊:“whisky大哥们请收我们为徒吧!” 场面太过混乱,而这一切的来源要从三天前说起。小强摆出深沉的表情,虽然从它黑黢黢的脸上看不出来一点。 16、威士忌三人组出道事件5 “安室。”苏格兰在酒吧的入口处喊他。这是七天前下午发生的事,降谷零此时正侧靠在吧台前和酒保交流,闻言直起身来,跟酒保打了个招呼后向苏格兰走去。 “怎么了?”他低声询问情况,两人往楼梯上方走了几步,靠在墙上开始交流。介于他们前一晚刚在这里得到相关消息,因此他们第二天特意选择人少的下午来向地下酒吧的长期在职人员打听后续情况。 “莱伊发来信息,说是找到了一个酒吧的短期兼职人员,他说酒吧平常都是实行会员制度,只有安排特别演出时才允许不记名进入。” “原来如此,我们昨天也算是走了运。”波本点点头。 “酒保那边呢?” “问出来一些大概的情况,他还算配合,不像是背叛了组织,朗姆对我单独嘱咐任务......” 说到这里,三个嬉笑着的青年突然自上面的入口走下来,降谷零立刻收了声,目视他们从自己旁边狭窄的通道路过,那走在最前面的青年注意到了他们,他看了一眼降谷零主动惊呼着开口:“我去哥们,你这金头发也太帅了。” 降谷零一愣,笑着对他说谢谢。几个青年只是顺手问了好,也没有拉着他一个陌生人开始搭腔,而是朋友之间取笑起来,头发刺刺的家伙说:“你那头杂毛染得我真是想笑,你是该换个发色。” 彩毛青年当然不能吃了嘴上的亏:“你又有的好了?你那脑袋像颗仙人掌似的,你还染不了金头发,染了得像枯萎的仙人掌。” “你们俩都别争,全体审美向我看齐,中长发才是颓丧男人的浪漫。”第三人两手一推一边,也跟着叫起来。 “哈哈哈哈哈......” 几人大笑起来,随着聊天声变小,三人慢慢没入地下酒吧的入口,不再能看到背影,降谷零回头对苏格兰无奈地笑笑,而后接着说刚才的事。 “朗姆只是让我试探一下这个酒保,并且行动的时候尽量不要向他透露太多。刚才我向他询问地球淑女队的排期,他表示这些消息是不会向他们透露的,但他听说地球淑女队下一次过来应该是一周后了。相对应的,如果我们想直接接触她们,普通观众也很难做到。” 苏格兰忖度了一下,点点头:“我们的计划是除大少会外还得至少有另一路径调查她们,得想办法潜入后台,接触她们工作人员,从内部找出真正跟黑虎社有关联的那个核心成员。” “去做短工潜入怎么样?最近酒吧演出排期多,应该有在招帮工的。”他紧接着提议。 “人多眼杂确实对情报收集有利,但也会被圈定在某一块区域无法自由行动,这次情况跟以前常见的不一样,在前台打杂观望不到后面的情况,能得知的信息有限。”降谷零摸着下巴回答他。 “唉,说的是。”苏格兰苦恼地叹了一口气,“要是能找个理由光明正大待在后台就好了。”直接潜入做梁上君子倒是简单粗暴些,但一旦被发现就是打草惊蛇,黑虎社很可能会直接放弃这个交易地点,若是这样就功亏一篑,直接宣告任务失败了。 “另外,他说昨晚表演结束后有个守酒仓的管理员死在仓库后,警察结案是意外身亡,说是喝醉了就呕吐将自己噎死了,但这几天行动还是小心点,万一那边有人盯上这里就不好了。” 真假的,你昨天不是跟我说出现的那个少年是组织专职杀手吗,他怎么做到给人伪装成噎死的?苏格兰默默吐槽,正想开口,楼梯尽头的酒吧突然传来椅子翻倒和杂乱的人声,仔细聆听,似乎是有两方在争吵,波本给了苏格兰一个眼神。 “我们下去看看。” 两人便立刻向下走,走过木头框制的门框,他们看见的是三个刚才见过的青年和另一班站在舞台上的人马正在对峙。他们暂且站在战场之外,静观其变。 “都说了我们约了这个时间来试音踩点,你们占着场地不放是什么意思?”开口的是三人行中总是走在最前面的彩毛君,他将一把木椅横在两方之间,降谷零在上面听声时本以为拿椅子是要打起架来,但现在看来正好相反,他把椅子放在中间是想避免对方对他们起肢体冲突。 在舞台上抱着乐器的吉他手显得有些倨傲:“乐队都没组成,就一天到晚想着上台,我见多了你这种找不到工作净做天才梦的人。今晚是我们乐队上台,你们换个时间吧。” “但我们已经跟老板说好了!你们搞人身攻击很有品吗?”刺毛青年也忍不了上前来。 “才华即是正义,也就是有成绩的人才是正义,你知道是谁捧的我们吗?你们最好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再决定要不要跟我们抢。” “你......!” 这么经典的反派角色降谷零也是头一次见。 如果放在动画片里,下一步应该就是彩毛主角代自己的队伍向他们发起挑战,谁获得胜利谁就能争夺到舞台的使用权,甚至获得以后在这里做常驻乐队的权利。 但很可惜,降谷零并不看好这三个台下的人,因为现实并不是动画片,他们看起来太年轻,太单薄。在真正的现实中,他们只会被严辞赶走,根本得不到证明自己的机会。 “我要对你们发起挑战,你们敢不敢跟我对赌!” 但天真的青年还是喊出了这句话。降谷零暗自摇摇头。 “那边两人可是我们的大哥,随随便便就能打爆你们这群小卡拉米!你们敢不敢跟我大哥正面对抗?!” 等等,谁?降谷零发出疑问,四下看看,发现彩毛君指的竟是他跟苏格兰的方向。 “行啊!我们宿傩战队还能怕了这两个菜鸟不成?!”吉他青年狂妄地接下了他们的挑战。 ??????不是,谁?我打宿傩?? 来不及为彩毛青年哀悼,接下来要被迫接下挑战的是苏格兰和波本,降谷零的大脑开始飞速运转,你有这么高速运转的器械进入日本,停下不许转!所以为什么这个彩毛要指他跟苏格兰,他们难道认识吗还是说你也玩一见钟情??话说他根本不会乐器啊,要是他拨两下弦那点死动静都能上乐队的话那背景故事只能是一觉醒来全球弹奏水平下降一百年,究根结底为什么他们旁观一下都能被扯进这种事情里?! 降谷零还在风中凌乱,不知道哪里窜出来一个带着棒球帽的金发少女还看热闹不嫌事大地冲过来抱住了他的胳膊,激动地说:“天呐诸星君你要出道了吗,好兴奋啊我要为你砸钱让你们成为歌唱界的king,不管是地球淑女队还是其他的什么团体通通都给跪倒在你们的牛仔裤之下吧~!” 到底谁教你这么用词的!降谷零怒了又开始甩自己的胳膊,还有你到底是从哪里蹿出来的,你是老鼠精吗?! 等等。 降谷零的诡异大脑突然冷静了一下。 他想到了一个办法。 “我们出道吧,苏格兰。”他站在那里沉声道。 “哈?!”一旁的苏格兰被惊得差点咬到自己舌头,“不是……波本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你也跟着他们一起疯了吗?!” 降谷零一脸深沉:“这是我们现在最好的办法,向他们证明我们的实力吧,苏格兰!” “你有......额,有道理!”诸伏景光紧急刹车,绝望地配合了他,“那我们就组成威士忌组合,我来组成头......不...贝斯手!” “我来组成吉他手!” “那莱伊就来组成键盘手!”降谷零轻而易举就把三个人害得一个不剩。苏格兰绝望地闭上眼睛:“那我们什么时候进行决战。” “七天之后,我们就在这个舞台上决出胜负,胜者才有资格在这间酒吧继续待下去。身为宿傩乐队的我们,必将击败你们!” 宿傩宿傩的,小声些,这难道很光彩吗。苏格兰持续绝望。 但不得不说对方给递了一个机会,一个光明正大待在后台接触地球淑女队等人的机会。降谷零强行摇晃着理智让他别死,可怜的公安警察经历了太多,他都没空去担忧这个蝴蝶效应带来的影响了,现在面前的局面就已经面目全非了啊! 先活过这一集再说,他心底落下宽面条泪,招呼着苏格兰一起离开。那只金头发的老鼠精还在缠着他:“好帅啊诸星君~怎么想出波本这个艺名的,好好听哦~” “我不叫诸星大,我叫安室透......”他真的忍不了了。 “哇~原来你之前连名字都是假的,好神秘好喜欢~”金发少女更加笑嘻嘻,“安室君~人家更喜欢你了~” “你能不能放过我啊,到底是谁让你来视奸我的......”降谷零眼神像死了三天。 “都说了人家是在汇德酒店对你一见钟情了,因为爱才一直追着你呀~” 。 “但你根本不是进监狱的那个秋水侑子本人。” ...... 金发少女的笑容停顿了一下,空气突然安静下来,后方的苏格兰见他们停下也疑惑地停下脚步,他并没有听见他们的说话内容,只是见到片刻后少女哼笑了一声,更自然地抱住金发青年的手臂。 “那又怎么样,你还是我的。” 17、威士忌三人组出道事件6 “接下来是本台记者为您进行转播~”金发少女热情洋溢,拿着卷起的白纸向观众朋友们微笑。 1. 赤井秀一手里的咖啡杯抖了抖。 “你是说波本给我们组了个乐队?” 苏格兰一眼难尽地点点头。 “还要七天后上台表演?”他难以置信地追问。 苏格兰痛苦至极地点点头。 “就为了给三个彩毛出头?!”赤井秀一震怒。 苏格兰面容扭曲地点......他反应过来摇摇头:“不是,是因为这样可以潜入......诶不是,莱伊,你要去哪?” “喂!莱伊!”苏格兰追在杀出去的赤井秀一身后大喊,“你杀了他七天后你就得一边按键盘一边弹吉他啊!” 赤井秀一阴狠的面容一滞,默默停下了脚步。 2. “你说你要干什么?你要出道?”香榭丽舍震惊地摸了摸自己的耳朵,看它是不是变了异才听到这种鬼话。 “呃,这个,说来话长......总之那个东西你能做出来吗...”降谷零莫名心虚,但自己选的路跪着也要走完。 “你这个入怎么还想着开桂啊!真是胜之不武、阴险狡诈、蛇蝎心肠......”香榭丽舍握紧拳头报出一串成语,这得益于雾刀前两天给她买了一本成语大全,“我现在将义正言辞地拒绝......” “香榭丽舍大王是桌游界断层第一我安室透甘拜下风求求大王教我打uno牌吧小弟膜拜膜拜你大王万岁万岁万万岁!” “嘿嘿,能做。”香榭丽舍立刻转变口风,“记得事后要给我发工资哦。” 降谷零掩面点头。 3. “哎呀~本记者就不用你开口啦,当然会送你们顺顺利利出道的~”秋水侑子双手相扣抵在下巴上,降谷零沉默。 “我本来就没打算让你帮忙......”不然他就不用去找香榭丽舍了,直接凭资本出道不是省时又省力。 “话说,你亲姐姐进了监狱你就一点难过都没有?”降谷零在沙发上坐下,屋里就他们两个人,苏格兰和莱伊都出去打听消息了,反正不管到哪里这神通广大的老鼠精都能追上来,不如开诚布公地跟她谈。 “唔......姐姐不会有事的,我们心意相通,我在她喜欢的人身边,她也会感到很幸福。”金发少女笑眯眯回答,完全看不出伤心的痕迹。 降谷零盯着她,道:“双胞胎真的能彼此感应?” 没错——她是已经进了监狱的真正的“秋水侑子”的双胞胎妹妹。他在地下酒吧见到她时当晚就让风见裕也去打听了监狱的情况,秋水侑子确实已经伏法,正在服刑。于是风见裕也又去探查了秋水集团的家庭状况,才知道秋水侑子还有一个双胞胎妹妹——秋水谅,也就是眼前这个冒充她姐姐的人。 “哼~谁知道呢,可能有吧,不然我也不会同样爱~上安室君你呀。”她眼睛微眯,看不出是什么目的。 “你觉得我会信吗?”降谷零干净利落打断了她的表演。她爱什么爱,她就是找到了好玩的东西,非要前来戏耍一番。虽然她跟秋水侑子是双胞胎,但他还是察觉到两个人的性格有所差别。她们俩本质上一样坏,只是秋水侑子坏得直接,秋水谅坏得阴险。 “不要在我做事的时候找我麻烦,其他随你。”他抛下一句,摇摇头走了。 秋水谅是跟他共边的,她即使不知道组织的事,也不会供出他“波本”一面的身份。这点在之前的对话行止中都能看出,既然能提供助力,也不需要付出什么信任,那就随便她,只要她不触及什么底线。 秋水谅笑着点点自己的下唇,目送降谷零回到房间,自己也饶有兴致地转身,离开了安全屋。 * 自降谷零提出那个馊主意开始,除了日常的工作处理之外,三瓶威士忌再怎么不情愿也还是开启了“特别训练”。 主要内容为:怎么把自己装成很像真有经验的乐队。 “莱伊,不要一直装酷,你偶尔要给观众一个眼神,知道吗,眼神。”在秋水谅提供的训练室内,一个高大的金发脏辫男人正抱着手臂对他们指指点点。 “对,还有你,波本,身为主唱你得表现的自信,女孩们都吃那一套,别瞎了你那张好脸。” 关于宾加为什么出现在这里,波本有话说:“我有一个朋友……”——好了你别再说了我们都懂。 不过事实上宾加确实不是波本找来的,他作为组织里以黑客技术和潜入手段出名的代号成员,原先只是被波本拜托查找一个名叫“大少会”的团体的相关信息而已。 但紧接着香榭丽舍给他发了条信息说宾加你知道吗波本他要出道了,听说是他现在任务的团队里有个地球淑女队的狂热粉丝端着枪要挟他们一起上台组乐队。 宾加顿时拍桌狂笑,当即说这热闹他怎么能不凑?他们桌游部里要说谁最了解乐队怎么组他说第一没人敢说第二! 观看他的发型,他确实很“乐队”,于是莱伊努力地挤了挤自己的眼睛,而波本用力勾出一个自信的笑。 “莱伊你眼里进沙子了吗?还有波本谁惹你了你笑这么恐怖。” 一旁从没被骂过的好学生苏格兰忍笑。 “苏格兰你也别闲着,给他们做个示范。” 苏格兰威士忌对指导老师垮起个小猫批脸。 在宾加悉心指导下,莱伊获得a级技能「富有魅力的眼神」,波本获得a级技能「阳光开朗大男孩的自信笑容」,而苏格兰获得了s级特质「一身工伤」。 “还不快谢谢我。”宾加甚不要脸。 “呵呵…”苏格兰小声抗议。 “我带慰问品来咯——~”门外突然传来声音,某阴魂不散的少女飞奔进来,上来又是抓住一只熟悉的胳膊。 诶,等等。 笑得眯起眼睛的秋水谅捏了捏手中的肌肉。怎么感觉触感不太对。 她睁开眼睛。宾加正俯视着她。 “哪来的黄毛?” “不是大哥你自己冲上来的你好意思说我?”宾加怒,两个人跳开得远的不能再远,“你自己不也是个黄毛?!” “你跟我能一样吗?!”秋水谅指着他大喊,“你那头发都没几根编几个辫子给谁看呢!” “你头上那几根毛毛就很漂亮吗?!”宾加反击道,两个人吱哇乱叫吵了起来。 一旁的威士忌三人组把门口送到的几个大袋子拖进来,苏格兰从袋子里摸出一杯饮品,疑惑:“这是什么?” “不知道啊,我也没见过,这是吸管插进去直接喝吗?” “这有甜品,布丁?还是焦糖口味的。” 三个人把旁边的争吵无视了个彻底,围坐在一起吃起下午茶来。 “味道还不错。” “真假的,那我也要。”降谷零自然地伸手塞进赤井秀一拿着的零食袋里,咔嚓咔嚓吃起来:“苏格兰你也尝尝。” (咔嚓咔嚓咔嚓)“是还不错。”三个组织成员简直其乐融融一家人,小孩子会为了躲避做家务假装没听见家长在喊,学生为了多玩会手机会假装忘记自己还有作业,伟大的blackwhisky为了不训练会假装彼此之间关系好的要死正在聚会。 “你们三个别装了!赶紧吃完起来继续干!” 宾加像一个残忍的包工头一样从吵架中抽身抱臂朝他们喊。秋水谅则是嘁了一声跑过去跟他们一起吃给宾加上嘴脸。 “你,助纣为虐!助纣为虐!” “你,没文化,没文化!”秋水谅没好气地在塑料袋里翻起吃的来,“为什么他叫宾加,他要做我们乐队的替补吗,他是威士忌吗就来插一脚!” “这个…说来话长啊说来话长。”波本干笑,随口糊弄了一下,反正秋水谅也不是真的想知道。 见他们都坐在一起,宾加也走过来加入了他们:“从刚才开始就在嘀咕什么啊,我倒要看看里面都有些什么。” 塑料袋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宾加从袋子里掏出一个沙丁鱼罐头。 “这是什么?这玩意能吃?” 还不待有人回答他,他把罐头扔开,又继续翻动,掏出了一把水枪,他按动了两下塑料按钮,滋出两道水线。 “?这也是慰问品?” 话音刚落,最角落的袋子突然动了起来。 “诶,诶,诶,什么东西!”宾加警惕地向后挪动,三瓶开小差的威士忌也纷纷回头注意。 反应过来后,宾加左手一伸,示意大家不要向前:“让我来看里面是什么妖孽!” 他没注意到一旁秋水谅的表情,气氛有些紧张,宾加慢慢向前走去,塑料袋的抖动越来越剧烈,在静默的空气中压制众人的冷静。脏辫男人终于来到了塑料袋前,他伸出手去…… 兀的,一团金黄的东西撞开压在其上的一众零食饮料冲了出来,宾加下意识往后一跌,伸手抓去。 “汪!” 一条脏脏的小狗清脆地叫出声来。宾加一脸懵逼,那条小狗躲开他的抓捕四脚落在地上,秋水谅教育道:“都告诉你不要动了!” 小狗无辜地睁着眼睛,宾加看了一眼小狗,又看了一眼不让它发出动静的秋水谅。下午茶?慰问品?不知道他经历了怎样的一番思考,他突然瞳孔放大喊:“秋水谅你也太残忍了!” “你有病吧!”知道他什么意思的秋水谅闭上眼睛忍无可忍地握拳,“咬他!” “汪呜!”小狗听话地扑上前去。 18、威士忌三人组出道事件7 “训练室里欢乐多,秋水跟你来说说~上集说到宾加以为善良的秋水小姐想要吃掉小狗,被小狗施行正义惩戒,懊悔的宾加哇哇大哭,喊着自己再也~不会乱说话了。” “不是大哥你表演型人格吗?赶紧收拾东西我们要出发了。”一旁拖着音响的宾加无语地把墨镜甩开戴上,打断了秋水谅的记者播报。 “嘁,赛前动员都不懂,外行。”秋水谅撇撇嘴,抱起手臂转过身去。如今已经到了演出当日,秋水谅动用钞能力轻松地给他们在当晚拿到了一个名正言顺的登台名额,她甚至找人给他们做了海报,连捧场来的志愿者都准备好了。 “你们都准备的怎么样啦,有没有紧张啊。”大小姐已然摆出乐队经纪人的样子,开始关注成员在首秀前的情绪。 “不紧张。” “不紧张。” “不紧张。” “。。。你们人机吗?能不能给点正常人的反应。” “呜呜好紧张。” “怎么办好像上厕所。” “。。。我。。不。紧张。” “......三个装货,赶紧走了。”不紧张不满意,紧张了也不满意,秋水谅玩大小姐脾气如喝水,三瓶威士忌目光幽怨,要不是现在屈居人下,他们早就美美单飞了。 “你那个装置确定没问题吧。”莱伊转头问波本。他说的是波本托人做的安在乐器里的发声装置,那东西能帮助他们完成一场完美的假演出,否则他们不可能真的在众目睽睽之下战胜“宿傩乐队”“获得在地下酒吧演出的资格”。 天呐。。。现在想起来还是太玩笑了。 “没问题,不是实验过了吗,加上我们训练的表面功夫,在灯光下是看不出问题的。”波本无奈回复。只能说幸好他认识的香榭丽舍是发明小能手,在组织里整天就是被叫去做些什么赝品、发信器,不然他还真只能向金钱低头出道了。 “那就走吧。”苏格兰在前面招呼他们,他背上背着贝斯包,这一次这些大大小小的琴包里装的真的是乐器,而不是什么枪械零件或炸药。他这几天摸着熟悉的贝斯,倒是想起来少年时慢慢摸索着自学的回忆,那时什么也不用忧虑,即使哥哥不在身边,但也平安无忧,朋友围绕在身边,热烈而真挚。 身后的波本点点头,跟上了他,莱伊也提起键盘,一起向前走。 门口大开时泄进一室白光,三个人的背影清晰而果决,慢慢没入光芒中,走在最后的宾加愣神了瞬间,在某一片刻,他还以为这三人真是一个共边的团队。 但这不可能,不是吗......雾刀告诉过他,他们中的某人可能有问题。 宾加摇摇头,到时候再说吧,现在该走了。 五个人一同前往约定的地点,他们走过街道,走过夕阳,走下阶梯,最终进入了已是熟悉地点的地下酒吧中。出于对两方乐队对战的好奇心,以及对海报上三个墨镜帅哥的向往,酒吧下已经聚集了不少观众,当他们装束显眼地走入门内时,不少人转过头来关注他们。 不止是谁呼喊了第一声,紧接着一众旁观者也跟着欢呼起来。 “blackwhisky!!” “wu————!!” “祝你们胜利——!” 此起彼伏的人声将虚假的乐队簇拥起来,紧接着波本扬起笑脸率先打破了队伍的沉寂,他伸出双手向观众致意和感谢,一边带领队伍向前走,新晋的贝斯手和键盘手也跟着他学习进行回应,训练的内容实践用了出来,并不显得生硬。 自成为卧底以来还从没有在这么多人面前亮相过。即使三人都带着稍有掩饰的墨镜,心中还是有些紧张。 他们终于进入了后台,苏格兰低声笑道:“我们三个假货,还挺受欢迎。” “可能也跟另一个乐队名声不好有关吧,总有传言说他们对粉丝态度蛮横,不喜欢他们的人当然希望有人能接替过酒吧驻唱乐队的位置。”莱伊回应道。 波本艰涩而冷静地说:“但不管怎么样,这对我们的任务有利不是吗?人气越高,接触地球淑女队就越合理,也更加隐蔽。” 显然,他面对年轻人的真情支持时还是为自己的别有用心感到愧疚和虚伪,即使经过一个十年,他依旧无法冷酷地利用、欺骗大众。 “队长,我们来最后复习一遍歌曲内容吧。”苏格兰拍拍他的肩膀,悄然示意他回神。 “ok,来吧,话说能不能别叫我队长。”波本受到提醒,接过台阶来。 “呵。”赤井秀一轻笑一声,“人多眼杂,你就接下这个称呼吧。” 但他眼里写的明明是“捅出篓子的罪魁祸首就要敢作敢当”。波本小声蛐蛐,宾加把乐谱帮他们展开架在了谱架上:“来来来赶紧的,别磨蹭,很快就到我们了。” 大小姐出去不知道哪里玩了,宾加跟个替补经理似的。 台前观众为其他节目欢呼的声音传到后台人的耳朵里,降谷零深吸一口气,冷静了下来。喝彩与音浪同频,时间同呼吸流转,当台前又一阵贝斯激奏收尾,一个熟悉的脑袋从红布外探了出来,是秋水谅。 “到我们了,来吧。” 三个人零碎起身,宾加不会上台,便抱着臂,鼓励他们:“加油啊,我的音乐梦可就寄托在你们身上了。” 波本失笑,你哪来的真音乐梦。 他们是逢场作戏,宾加则只是找个乐子,那边的秋水谅,更是目的不明就跑出来掺和的怪人。恐怕被真正喜欢音乐的人知道了,得气得砸烂他们的脑袋。 但总之,他登上了舞台。 绚丽的灯光一时迷了他的眼睛,当他再将眯上的眼睛睁开时,目光恍恍惚惚间,他看见了台下的香榭丽舍和库拉索。 库拉索有着一米九的个子,比现场大多数的男人还要高,她带着十五六岁的女孩轻松挤到了前排,女孩抱着手臂,志得意满地等待着有她一份大功劳的音乐演出开始。 还真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这种亲朋好友拖家带口来看他们表演的既视感是怎么回事。降谷零忍不住想弯起唇角,但根据排练他现在得开始耍酷了,于是他唇角的肌肉微微颤抖,倒是有点像为演出紧张。 台下的两个熟人无声地为他加油鼓劲,他抽搐着嘴角闭上眼睛,静待前奏开启。 头顶的射灯方向变换之际,站在左后的苏格兰伸手拨动了琴弦,一阵响亮激烈的弦音自话筒中传出,随即连通音响的电吉他在降谷零手中衔接上节奏,两种乐声交织着亮出前音,键盘手摇晃着身体击打节奏,即使到这种时候他依旧没有放弃戴一顶该死的帽子。 台下欢呼起来,青春洋溢的人们跟着站在最前的降谷零挥动手中的荧光棒——原来刚才秋水谅是去安排这些了,香榭丽舍小脸涨红,非常努力地伸手为他们应援,旁边的大人就要稳重一些,见女孩要被狂热的粉丝团团淹没,她伸手一捞就又将女孩抬到高处。 很快乐曲到达键盘手的主场,莱伊按动琴键作出风格微变的单人间奏,波本和苏格兰也趁此时将变调器夹到正确的位置,待最后一个键落下,三人便一齐衔接上最高潮的一段。合奏激射而出,音浪同样达至顶峰,汗珠在从乐队成员额上闪耀。降谷零一时忘我,恍惚着还以为自己真能有这种不顾一切的时刻。 他的左手还在变换着和弦,在音响掩盖下真实拨动出的声音本被完全掩盖,但此刻主人自欺欺人地努力倾听着,像在层层掩盖下想要感受片刻的时光。三重假面,三重真身,他时刻感到疲惫不已,但又无法止于半途。 但如果重来一次仍像这样能有片刻自足—— 那也不错。 最后一段旋律在键盘手和贝斯手的配合下给到电吉他主旋律,鞋尖抓在台面毛面的地毯上让上身使出力量,金发青年的颈侧被吉他的背带勒出浅淡的红痕,初春的天气算不得寒冷,但空气早已被现场的气氛全然点燃,他快速变换着手中的旋律,好似自己是一个真正的吉他手,最后六弦扫下,延长的音律在整个地下酒吧回荡,就连专心与酒保搭话的酒客也回过头来向舞台投去目光。 金发青年喘着气,他的队友在他身后亦努力平复着呼吸,但无一例外的,他们的眼中都映射出异样的光彩。 台下静默片刻,而后要将屋顶掀翻似的尖叫从他们面前传来。 “blackwhisky!!” “安可!安可!” 队长按照排练向观众鞠了一躬,包括身后的队友,他们自发地回应为他们喝彩的观众,连莱伊都带上了微微的笑意。宾加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了台下,跟库拉索等人站到一起,秋水谅抱着手臂站在角落,笑着看他们。 “谢谢。” 威士忌的三人又一起站到台前,勾肩一齐致谢。 “谢谢。” 降谷零的心终于勉强按捺下来,放置得冷却了一些。他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汗水从下巴滑落,在蓝色的舞台上晕出不明显的深渍。 【即使这一切,都是假的。】 【也要去感受,也要去记忆。】 【因为人的命途,就是每一个瞬间。】 19、威士忌三人组出道事件8 表演结束后,局面就完全打开了。 他们顺利凭借着不太光彩的手段“出道”,还有许多当天听过他们表演的人为他们进行宣传,他们已是这条街所有会来地下酒吧消费的青年的偶像乐队。 昙花一现的宿傩乐队灰溜溜地缩回自己的训练室,打算好好深造后再次一鸣惊人重新击败威士忌们。 但实际上他们不必等待那个机会了,因为威士忌乐队不会再上台表演,只要等他们自然解散,他们就能重新夺回地下酒吧的音乐掌控权。当然,前提是他们能自觉地通过行径扭转自己乐队的名声。 而获得胜利的威士忌乐队,则顺利凭借自己的名气和秋水谅背后的操作见到了地球淑女队一众。 他们很快就逮住了其中形迹可疑的前经纪人先生,他暗中发放“特别签名”的名额,实则暗中将那些顾客的名单编排进地球淑女队新经纪人记录的忠实粉丝名单中,并改头换面以志愿者的身份将礼品连带着货物一起交给顾客。 金钱早就通过网络汇入海外账户,要不是地球淑女队的现经纪人察觉到不对,他们也不会这么快就揪住黑虎社的小尾巴。 前经纪人是条大鱼,三人从他口中挖出了不少情报,其中包括黑虎社目前藏匿的主要据点。他们的基地两周就一轮换,因此暗中探查的组织成员和警方才屡屡扑空,这次情报来得及时,三瓶威士忌立刻在组织方面把帮手申请下来,着手捣毁黑虎社。 当一切事件完结,时间已经来到四月。樱花初绽时,降谷零踏上了回家的路。 最后的扫尾,就交给其他人负责,他们三个都立了大功,想来离下一次内部晋升不远。虽说明面上代号成员地位平等,但显而易见,琴酒一流与他们有着明显的不同,这就是问题所在,更受重视意味着更接近核心,即使他知道黑衣组织背后是在搞长生不老实验,但若没办法拿到确切证据上交零组,他们只会以为他在卧底过程中精神崩溃而疯了。 他路过卖家电的商铺,橱柜里的电视正在放着各种节目,正中央的大屏放映的是地球淑女队被日卖电视台挖走后的舞台首秀,这几天不仅是卖家电的,连路上经过的行人都对她们的演出津津乐道。因为是前经纪人闯出的祸,并且药品没有经过她们手中,所以四位成员在冥冥之中逃过一劫,现下依旧笑容开朗地在舞台上歌唱着,来到更大的平台后吸引了巨量的新粉丝。 而只出演过一次的blackwhisky,想必很快会被新的潮流和音乐淹没。这样自然是最好的。 一切都很完美。带着鸭舌帽低头走路的降谷零忍不住打了个哈欠。除了有点太累着他了。 他走过拐角,向上看,终于看到了自己家门。 他现在住在一栋公寓内,虽然没有电梯,但小跑上下楼对他来说是很合适的锻炼机会。啊,不是此时此刻合适。 他迈着疲惫的步伐爬到七楼,从口袋中拿出钥匙来,准备插到锁眼中,低头时,却突然看到什么方正的东西搁在门板旁。 他比较谨慎,没选择先开门,而是拿起了那东西端详。仔细一看,是一副相框,其中是一朵包在透明膜中的樱花。 应当已经风干了,维持着漂亮的形状,但色彩浅了些。 这是谁放在这儿的? 他心中不免生出警惕,猜疑连连。就在他甚至想到自己的卧底身份已经暴露必须马上跑路时,一张夹在背后的纸片滑落下来。 他另一手捏住纸片查看,这是一则留言。当他查看完毕,当即放下心来,面带微笑地重新拿出钥匙打开家门。 进门后他没有急着去卧室躺下,而是拿着那相框四处比划,一会儿放在餐桌,一会儿置在鞋柜上,像是在试哪里放起来最好看,但最后他还是叹了一口气,把这说不定会被当成某些暗示的相框放在了床底的箱子里。 他连那张纸片也不舍得扔,重新夹在了相框后面。 简单清扫了床铺的灰尘后,他立刻洗漱完毕拉上窗帘,补起觉来。 说不定会做个美梦。他想。 屋子的主人闭上眼睛,不消一会儿就发出绵长的呼吸。留着言的纸张安静地待在宝箱里,上面的内容不长不短: 【安室先生,你什么时候回来呀,冬天已经过去了,我和新一给你堆的雪人都融化啦。现在樱花开了,为以防你连春天也错过,我们做了一朵不会凋零的樱花给你,不要工作太拼命哦,等你回来,我和新一会一起带饼干给你吃。】 信的末尾画着一个小小的笑脸。那是属于床上安睡之人的春天。 * 同样是春天,另一边则是忙的脚不沾地。 松田阵平对着手上的卷宗烦恼又无奈:“春天的自杀率高是没错,但今年怎么会高成这样。” “可能是因为议员换选的原因吧。”一旁同样坐在办公桌前的伊达航随口回道,“今年一些低薪上班族的的日子因为政策的变动更加不好过了。” “喂你小声点......”松田阵平压下声音,往他那边凑了凑,“被人听见日本现任警察工作期间谈论政事,可是要杀头的。” 伊达航呵呵笑了一声:“什么杀头啊。”但他知道自己确实不该说这些,大概是因为最近出警自己也看到了不少憾事吧,他的眼里也出现了些沉痛。 松田阵平见他不说了,便也把自己的身子歪了回去,嘴里嘀咕着:“但不管怎么说自杀案还是有点太多了,该不会是谁在组织什么阴谋吧。” “诶,说到组织阴谋,前两天我出勤的时候二课不是过来我们这边借人吗,不就是为了怪盗基德模仿案那件事?抓到幕后黑手没有?” “没有。”松田阵平摇摇头,“但确认他们确实是有组织有纪律的,背后有个谁也没见过真容的家伙,我们接到消息赶去仓库想抓人的时候完全扑空了,他们在货箱中安装了炸弹,幸好是我过去了,不然不说我们能不能全身而退,线索是肯定断个干净了。” “嚯...你小子真能藏啊,遇到这种惊险的事居然能一声不吭,要不是我问了你根本没打算说是不是。”伊达航瞠目结舌。 “切,我在爆处组的时候这种意外情况不知道见过多少次。”松田阵平默默翘起尾巴,面上倒是没变化,“不过这样下次他们就会带上爆处组的成员去了,大概也会成立专门的小队,轮不到我们掺和了。” 伊达航点点头:“这样是好的,人员各司其职才能良好地保护地区安全。” 两人又聊了几句,便重新低下头去处理卷宗。实在是工作量比以往多出一大截,出勤的同事又增加,他们不得不抓紧时间处理工作。正安静了一会儿,门外突然又传来响声。两人抬头看去,是在最前面执勤的一名小警察敲门进来。 “前辈,前面突然来了位叫西园寺谷平的市民,他坚持不先向我们说明报案的情况,而是说只信任之前处理怪盗基德模仿犯事件的相关警察,要找他们直接说明情况,但今天那些前辈们也都出勤了......我让方里先看着,自己来找你们说这事。” 方里是另一位跟他一起在前面执勤的警察。松田阵平听到了这个名字,站起身来:“西园寺谷平是吧,之前他报案的时候我也在,你把他带到问询室去,我过会儿就来。” “是!前辈。”小警察恭敬地对他鞠了个躬,虽然这位松田警官刚来搜查一课,但他之前在□□处理班也是个很厉害的小组长,他顺从地接受了卷毛警察的指令,关上门小跑回去。 而留在屋内的松田阵平假装不经意地吹着口哨把自己桌上的厚厚文件往伊达航的方向推了推,伊达航无奈:“去吧去吧,赶紧回来。” 松田阵平得逞,从抽屉里翻出自己的记录本,就美滋滋地出门去。 待到走到问询室门前,他才又正了正神色,轻咳一声推门而入。 问询室并不像审讯室一样冰冷严肃,倒是跟给警察提供的休息室差不多,西园寺谷平已经坐在了沙发上,表情焦灼。他听到开门声抬起头来,松田阵平回身关门:“我记得你,你第一次来报案的时候说是被怪盗基德袭击偷了东西,但后来发现是误会,就撤销了报案,对吧。” “嗯,对!”西园寺谷平,虽然他人高马大,但他遵纪守法遇到麻烦就找警察,完完全全是个三好公民。 “那你今天的诉求是......?”松田阵平坐入他面前的座椅,咬开笔帽,打开了手中的记录本。 “警......警官先生,是这样的。之前我在汇德酒店工作的时候,被人从后面打晕两次,在醒来之后发现身上的衣服和物品都不见了,其中包括我妈妈给我留下的传家宝。” “嗯嗯,你上次确实是这么说的。”松田阵平抬起头,等待着他的下文。 “后来,反正那个,事出有因,总之被打晕的事就是一场误会,秘宝不是他们拿走的,一...一定是怪盗基德拿走的!”西园寺谷平激动了起来。 “虽然说汇德酒店当晚确实出现了怪盗基德的预告函,但据我所知,丢失的另有他物,你为什么能肯定是怪盗基德偷走了你的东西,而不是那个你语焉不详的打晕你的人呢?” 西园寺谷平冷汗直冒,他总不能说打晕他的人其实是日本公安,日本公安昧了他的东西他也没辙吧,但这不是重点! “因...因为!” 还没说出口,门板突然被“叩叩”敲响,松田阵平皱了皱眉回头,想着这时会是谁来,说了一句“进”,待看清打开门的人后,他眉头舒展。 “是你啊,你们出任务回来了?正好这位西园寺先生之前是跟你报的案,你也来一起听吧。” “我就是听说这事才直接过来的。”来人笑笑,他自如地走到松田阵平身边坐下,“我刚才也听到了些,你继续说,因为什么?” 西园寺阵平鼓起勇气,说出了口:“因为怪盗基德现在就住在我家里!威胁我如果我不让他躲着就永远也不把东西还给我!” ? 松田阵平脑袋上冒出了个问号,他转头看向旁边的人,那人看起来也同样疑惑。 他们面面相觑,松田阵平眼中,正倒映着友人一双紫色的眸子。 20、流光大厦爆炸案1 4月21日晴 我跟妈妈搬家到了东京。这座城市好大,有非常非常多、很高很高的楼房,妈妈说这几天要忙着整理东西,等空闲下来一定带我去外面好好逛逛。三天后,我就要去上这里的小学了,我很期待,但也有些害怕。妈妈告诉我,勇于进入新生活的孩子,才是真正的男子汉。 我会做真正的男子汉。 4月22日晴 今天我帮妈妈给新邻居送了饼干。邻居是一个脸上皱纹很多的慈祥老爷爷,他邀请我进去做客,我说不可以进陌生人的家,他笑了好久,我不明白,但他最后陪我一起回了家,我们在客厅一起看电视,他说老人不可以吃太甜的饼干,所以我帮他把饼干全部吃掉了。 妈妈后来骂我是个笨蛋,为什么?! 4月23日阴 妈妈答应带我出门了,我超期待这一天!听说市中心刚刚建起了一栋商场大楼,今天第一次开业,妈妈嘱咐我,要在她买东西的时候好好等她,不许自己乱跑,我当然明白,她总把我当不懂事的小孩子。 剩下的回来再写,希望这是美好的一天。 * “哇,妈妈!”小男孩拉着妈妈的袖子,他抬头看着高耸入云的大厦,大张着嘴眼里放出光彩来,“原来世界上还有这么高的地方哇!” “嘘嘘。”年轻的妈妈悄悄蹲下来对他说,“虽然妈妈也是第一次来,但我们要假装这没什么大不了的,知道吗?” “哦......”男孩无语地答应下来。妈妈就是这么好面子,这也不是第一次了。 “咳咳,那我们走吧!”女子掩饰着轻咳,直起身来拉住了孩子的手。男孩也不再纠结刚才的事,满眼期待地和母亲一起向前走去进入大厦。 孩子的期待跃动着,一如他在日记上所写的内容。 ——但期盼、希望、渴盼向来脆如薄纸。 在孩子的脚步踏入崭新的土地之际,异象窦生。秒针的速率无限减慢,时钟覆上的玻璃突然崩裂,一点猩红自高楼窗前闪动一瞬,而后巨大的轰鸣声贯通了来人的双耳,炫目的橘红与白光混杂硝烟自上而下喷涌至底。前一刻还在笑着指向服装店门面挂着的衣饰的人们甚至还未能面露惊恐,不成型的尖叫就已被火光烫熔。 “小志!”母亲被这一出惊变吓得几乎心脏停跳,下意识回身抱住矮小的男孩,滚烫的热浪自身后冲来,巨大的冲击力撕裂她的后背将二人弹飞出去。男孩被母亲紧紧钳制在怀中,被挟夺水分的干燥空气刺激得他连眼睛都睁不开,随后意识中传来一声嗡鸣的刺响,他失去了意识。 而不远处突见爆炸与火光的行人惊声尖叫起来,有人拿出手机进行拍摄,有人哆哆嗦嗦地打算报警。置身于人群中的降谷零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突现的这一幕,他赶紧拨开人群向前跑去,他听见有孩子被吓到哭泣,听见有个上班族男子哭着求他同样在参与开业式的母亲接电话,他听见许多悲鸣,但一时无法顾及。 他终于将要来到大楼前,前方依旧围着层层群众,他下意识想维持秩序,但又很快想起自己现在的处境克制住了自己。前方人影闪动间,他似乎看到了两个熟悉的身影跑过去。他一愣神,错愕地揉揉眼睛,但群众露出的空隙后已经空无一人。 那是松田和......? “喂,让开!”有个人撞了他一下挤进最前排,他神情焦急地拿出自己的执照大声呼喊,“我是警察,请后退,请后退!不要再围在这里,这里有出现二次爆炸的风险!再重复一遍,请立即后退!” ...... “你在这里干什么。” 肩膀突然被人搭住,降谷零回头看去,一个面容冷冽的少年站在他身后。 是雾刀。 * 流光大厦的爆炸事件无疑是一场巨大的恐怖袭击,伤亡人数经警方统计后有二百多人,其中超过五十人当场死亡。这无疑让居住在东京的大家人心惶惶,东京警察厅也因此大受质疑,每天都有人举着标识牌在警局外抗议或是寻求公道,人人忙的脚不沾地。而引起这种规模人员损害的事件,让人们在爆炸范围边缘发现了一张烧毁一半的,来自“怪盗基德”的预告函。 这一下又让恐怖袭击与已经持续好几个月的怪盗基德模仿案的事件扯上了关系,情势扑朔迷离,警察厅不好过还能用权压人,赶走游行示威的群众,但警视厅如此,只好硬着头皮去查案。刚上任没多久的目暮警官就在这件事上忙昏了头,他坐在办公桌前,不断地听着进出的警员带来的汇报,眉头紧皱。 “有一个伤员醒了是吗。是个孩子?刚搬来东京,这样啊......有点受到冲击,记不清东西了,好,我知道了,街头也在问目击情报,应该会有结果的,你回去继续处理其他事吧。” “当时松田和另两个警官在场,但现在两个去排查爆炸现场,一个在忙着追查怪盗基德模仿案的最新线索,现在就等他们回来吧,我们得想办法安抚民众,不能失信于他们。” “好,就这么办,我先跟你一起出去跟外面围着的人说几句吧,刚才上一任一课组长给我打电话,我跟他说明情况后他打算过来跟我们一起稳住游行的人,就算知道他们中有推波助澜不怀好意的人,我们现在也没空处理他们。” 目暮警官和最后一位进门的警员一起出门去,一课警员办公室的门没有关,因此伊达航将这一幕看得清清楚楚。 他叹了一口气,本就严肃的脸上更添一层肃穆。真是多事之秋,不管是治安局还是政府,这次都是遇上了大坎,如果没有处理好,民众可能真的无法忍受了。这次的爆炸事件也是让他心有余悸,他的女友娜塔莉昨晚还给他打电话说建了很久的流光大厦今天开业,好像有要去的意思,但两人聊了会儿别的之后,她又觉得逛街得有他陪着才好,不然他无法想象今天的自己会变成什么绝望的样子。 他这位“幸存者”尚且如此,那些真正失去亲友的人呢?他完全理解在警局前哭号的民众的心情,但也正因如此,他才得顶住压力,还他们一个公道。 不知道松田他们那里有没有什么消息。他侧目看了看放在一旁的手机。松田今天接到西园寺谷平的消息后就动身出去了,听说另一个二课警察也一起行动,似乎还是为了之前来报案时说的事。 联系目暮警官那里露出的口风,他觉得说不定这两者之间会有什么关系。目暮警官忙的脚不沾地,如果联系不上他,松田可能会给他发信息让他代为告知。他这才每每在抬头之际都要瞟一眼手机信息,生怕错漏了什么。 “叮咚。” 真的来了。伊达航放下手中的笔,赶紧打开短信界面。 【伊达,帮我转告一下目暮警官,我这边抓到了怪盗基德模仿案的真凶,现在马上就把他押送回去,如果还有多余的人手,帮忙去米花7町145号看一下,我联系不上滕属警官,怕他那边出了麻烦。】 抓到了真凶?伊达航精神一振,急忙从椅子前站起来,拿着手机向外跑去。 “......请各位相信,警视厅会在最短的时间内破获这起爆炸案......” “目暮警官!” 门外依旧人群熙攘,刺目的红字写在被人举起的手牌上,伊达航没有去看,只是赶紧喊住了努力安抚群众的目暮警官,让他看松田阵平带来的最新信息。 目暮警官将手机接过,看清内容后下意识惊喜出声:“抓住了?!” 人群骚动起来,伊达航焦急地喊了一声警官,目暮十三这才反应过来他不能在民众面前暴露信息,他此时尚且年轻,急忙咳嗽掩饰,向身边的两个警员发布命令。 “佐藤,你跟我出警,伊达,你依旧在局内待命,保持手机畅通,如果有什么消息立刻联系我。” “是!” 两名警员皆立刻行礼,佐藤美和子去调警车,目暮警官最后对民众说了几句,也按了按自己的帽子打算离开。 临走之际,他瞥了一眼那最醒目的抗议手幅,意外地看见上面粘着的一张卡片。他面露惊诧着回过头去。 “这位先生,可以告诉我你手幅上粘着的卡片是什么吗?” “什么破卡片,我上面写着让警视厅还我家人的命来,你们这群尸位素餐的警察到底想干什么?!” “呀!”那群情激愤的男人刚骂出口去,他身边一个顺着目暮十三视线看过去的女人便指着他的手幅惊叫出声。那男人把手副放下查看,竟发现上面贴着一张纯白底色的卡片,揭下查看内容,他大声地念出来: 【冷血无情的无能警察,三天之内,我等将偷取民众对你们的所有信任,你们会为你们的行径付出代价,警察厅将名存实亡!——怪盗基德敬上】! 人群中爆发出巨大的骚动,目暮十三看着眼前的这一幕,眉头皱得更深、更深。 21、流光大厦爆炸案2 火灭之后,确认建筑内不会再发生二次爆炸,鉴识科人员便鱼贯而入,开始寻找爆破物和引燃点。松田阵平和他的朋友亦在其中。 “萩,你过来看。” 松田阵平指着绑在只余半截的承重柱后的焦糊零件:“这里也有。” 萩原研二同样蹲下,戴上手套捻起变形发黑的金属片。 “跟上一层出现的炸弹结构一样,都是短时间能造成大范围剧烈爆炸的烈性炸弹。这个数量,这个精密程度,不像是个人自制的。” “那群兴风作浪了大半年的模仿犯不就是一个团伙吗?”他看了一眼单手被拷在还算牢固的栏杆上的嫌疑人,不屑地呵了一声,“一点震动坍塌就直接晕过去了,还做主犯呢,一点用都没有。” “我都说了他不一定真的是主犯。”萩原研二表情有些无奈,“虽然我们确实凭借推测找到了处于那个位置的嫌疑人,但你不觉得以他的行为和魄力做不出这么大的事吗?” “但问他话的时候他条理很清晰,完全像是在陈述自己做过的事一样。”松田阵平不解。 “所以才有鬼,他性格有所割裂,这代表着他的回答可能是早就被人安排好的,一个心思缜密,早就找好了替罪羊,用一半的真实换全局的安全,你不觉得很赚吗?而且这种解释更加符合当时局内对主犯的侧写。” “哦!”松田阵平投出赞同票,“有道理。” “所以我让你别急着去发消息报告啊......” “哎呀,没事,没事。反正我刚才已经给班长发消息说二次坍塌导致入口被堵,我们一时半会儿出不去先暂时原地调查了,现在再补一句就行。既然这家伙跟主犯对过口供,总不可能什么信息都没有吧。” “唉......”萩原研二依旧扶额叹息。 “要不要再联系一下滕属警官试试?照理说他那边应该不会有事,但联系不上实在是太奇怪了,现在主犯又另有他人......希望警视厅那边能及时派人赶到吧。”萩原研二这么说,于是卷毛警察再次拨通电话,可惜对面依旧毫无反应。 “看来我们现在也帮不上什么。话说这里信号真的好弱,我发个短信都转了半天才递出去。” “也是爆炸影响吧,这层层水泥隔着没什么信号也正常。或许我们该考虑这个团伙动静越搞越大的目的在哪里,他们前几个月还只是搞些小偷小摸,用预告函恐吓市民,现在居然搞出伤亡这么惨烈的爆炸案,我不信他们只是为了作秀。干完这事后,他们一定会通过某种方式表达自己的诉求或宣传自己的理念,等出去之后,我们好好注意一下这些。” “好。”松田阵平点点头。八层多设面积占地较大的娱乐场所,在爆炸和燃烧后仅仅留下支离破碎的框架和看不清原貌的物品。突然,他耳尖一动,听见不远处柱子后的石子滚动声,下意识回头喝道:“谁在那!” 那边没再传来声音,空荡焦黑的楼层只有他呵斥的回声。萩原研二疑惑:“这楼里也有不少警察,又是爆炸案现场,突然有点动静不是很正常?” 松田阵平回过头来,也是想到了,他不好意思地摸摸脸:“刚才就是......不知道为什么突然神经敏感了一下,没事,没事,可能在搜查一课待了段时间变敏感肌了。” 萩原研二立刻笑话他一番。两人不知道,在柱子后的阴影处,一只着着黑靴的脚向里挪了挪,粗粝沙石摩擦鞋底的声音轻微不显,金色头发的青年带着鸭舌帽,面上的表情古怪而阴郁。 藏在更里面的少年扯了扯他右边的衣袖,指指旁边的楼道。降谷零看了他一眼,顺着他的力道,去到更隐蔽的地方。 “你把我带进来做什么。”降谷零直接开口问道。 在爆炸案发生不久时,雾刀就出现在他身后,趁着警方还没有建立秩序,早早带着他潜入一片狼藉的大厦内。降谷零本犹疑大厦内的情况,但见雾刀没什么惧怕,就也先跟上。他有话想跟他说,而他也恰好想知道这里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听到他的疑问,雾刀只是保持沉默,半晌才挤出几个字:“你得进来才行。” “什么意思?”警察进进出出已经将大厦内的伤员和死者全部运出,他静睹满目的疮痍,一言不发地与其在这儿躲藏好久,却到现在也不明白他想做些什么。 “命运的改变有其代价。” 他说话总是平淡而简短,表情也比常人匮乏得多,但这句意味不明的话几乎是立即让降谷零联想到自己经历时间回溯的事,他咬了咬舌头,没让自己露出异样。 “能说的明白些吗?” “......我是说在那边站着的两个人。” 这下降谷零是真的不小心咬到了自己的舌头,牙齿磕破了表皮,淡淡的一点血腥味在口腔中蔓延,但他已无暇仔细感受那点疼痛了。 “那你的意思是他们的命运有所改变?那跟我们又有什么关系。”他的意思总不会是某人死而复生改变了命运什么的吧。他想到了那个还跟松田站在一起的“萩原研二”。 但若是真有这种事发生,乌丸莲耶还搞什么长生不老的实验,更简单的方式不是就摆在眼前?去死,然后再活过来就行。但降谷零的眼神还是有些微微变了,他现在倒是非常想搞清楚外面那个人到底是怎么回事,可惜他得先从眼前的雾刀身上弄明白其他的状况。 “他们与我无关。”他却没有回答对方前半个问题,而是摇摇头,盯着降谷零看,“他们与你有关。” “呵。”降谷零不禁冷笑一声,这一局面几乎是显而易见地显示出:他暴露了。但是降谷零偏偏不信,若是自己有哪些地方不慎露出马脚,败露了真实身份,他尚且能接受,但看破了他跟这两位三四年没见过面的好友有关系,这是不可能的事。 所以他表情依旧冷静而淡然,“你到底是想诈我些什么呢?如果你坚持要自作聪明,我不会给你什么好回答。” “我只是跟人做了一个约定。” “告诉我那句话的人答应了我很重要的事,所以我得帮助他。” “那这个谜语人是谁?香榭丽舍,贝尔摩德?”他随口猜测了两个跟他有瓜葛的人。 “我没法告诉你,但你的确也认得他。” 空气陷入短暂的静默,雾刀的视线又往楼梯入口去,像在透过墙壁看那两个蹲在嫌疑人身边的警察。降谷零则是一刻不停地打量着他,看这个今天格外奇怪的家伙身上到底有什么秘密。 果然,他刚才说的话并不是对自己的身份产生了什么质疑,而是另有他事。推测之下,他还是觉得贝尔摩德搞出恶作剧的概率比较大,毕竟联系贝尔摩德之前给雾刀递的邀约,加上“萩原研二”惟妙惟肖的假脸,逻辑似乎扣上了。 “我还是觉得你......” “嘘。”他本来打算出言试探,雾刀却突然向后躲了躲,他便顺势噤声,矮身躲到了半块碎石后。 松田阵平的声音传来:“怎么完全没信号了?这里试试呢......嘶,什么鬼东西,怎么一个字都蹦不出去啊?!” 卷发警官举着他的手机在整一层楼反复绕圈,声音由远及近一会儿,又慢慢远去。降谷零无奈扶额,本来这时候气氛就挺诡异的,没想到他这个时候还来捣乱。所幸他们没有被发现,待松田阵平离开后,雾刀站起身来,突然被脑袋上掉下的一块石头砸了个正着。 “唔。”少年下意识吃痛捂住了自己的头顶,视线不满地望向那沟壑纵横的断垣,心底突然有丝疑惑闪过。 “为什么...爆炸源不放在人流量最大的正中心,来造成最大伤亡呢......” ? 你小子还嫌袭击的影响范围不够大是吧,你知道这次死了多少人吗?降谷零死亡凝视雾刀的后背,脑中却也不禁猜测起凶手这么做的原因。 “保存着大楼的基础结构,让救援和查证可以正常进行......”雾刀伸手触摸上一旁的裂痕,“让警察们进来,然后......” 他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突然拿出自己的手机来,看了看时间:“下午三点五十九分......我的手机也没信号了。” “一点都没有。” 啊?即使爆炸波及范围大,设备也不可能完全丢失信号。降谷零闻言摸出自己的翻盖机,出乎意料的,右上角确实写着明晃晃的“无信号”三个字。 这块没了功能的板砖连按键都开始失灵了,这实在奇怪得很。拇指不断地翻阅测试着翻盖机留存的功能,恐怕只有最上方的钟表还在动了。 他手指上滑百无聊赖地翻出一个圆形的钟表形状,秒针正在走动,马上时间就要来到四点整。 咔、嚓、咔。 突然,他清醒过来。 这不是手机中发出的声音。 秒针对齐数字十二在“咔”声下与分针重合,突然的,脚下传来剧烈的轰动,慢一拍的声波随即传来,震耳欲聋的爆破声自楼下响起,而后是接连发生的小型爆炸,地面摇动起来,降谷零勉强稳住脚步,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就只听见爆破声离他们这一层越来越近。 “走!”他回身喊道,雾刀已经提前跑了上来。无论是地震还是爆炸发生时,楼道无疑是十分危险的,雾刀先前站立的地方已经被砸落下来的水泥钢筋堵塞,他们别无他法,只好向上跑去。 向上就会遇到松田阵平和“萩原研二”,但没办法了。 “不要靠近窗户那边。”雾刀在一片混乱中喊,降谷零下意识听进,优先选择离楼梯间更远些的角落。墙灰和石子扑簌簌极速滑落,爆炸已经延及上层,玻璃早已被第一次爆炸震碎脱落,黑洞洞的墙壁框出的白空中有火光弥漫,下一秒,巨响再次贯耳,那一个个洞口也被炸得粉碎,烟灰笼罩一切,耳畔传来嗡鸣,距离爆炸距离过近,他们听不清其他的声音。 不可能。第一次爆炸的动静一定会产生连锁反应,大厦内不可能还有如此数量的完好炸弹,是有人在里面安装了新的一批。降谷零将自己的后背砸在墙角,剧烈咳嗽着,维持着一线清明使大脑运转。 本就不稳的墙壁被撞得四分五裂,他们所在的一角不知为何得以幸免,庞大的声响渐渐消弭,嗡鸣声贯彻心神,听力还未完全恢复时,降谷零将眼睛眯开一条缝,想在尘埃中看清现场的情况。断壁残垣中偶有的空隙溢出热浪,可贵的冷风荡进来,洗涤这一片狼藉。视线渐渐清明,他看到同侧另一个角落中也避着三个人。 松田阵平同样因烟尘剧烈咳嗽,刚才被拷在栏杆上的男人半死不活地躺着,而有着紫色眼睛的,他的另一位“朋友”,正注意到他们,讶异地缓缓将视线挪来。 完全无声的世界,他们四目相对。身边本应该躲藏的犯罪分子雾刀并没有在警察面前隐匿身份的自觉,但降谷零现在没空管他。他注视着那个待在松田阵平身边的,与他故去好友别无二致的伪装者,目光不善地向他作出口型: “に、せ、物。” 假货。 而对面的家伙只是疑惑了一瞬,按了按刚才被爆炸造成的伤痛处,在视线不清晰的烟尘中,对他扬起了一个意味不明的笑。 22、流光大厦爆炸案3 他们被困住了。 当烟尘散尽,松田阵平检查了身边环境的情况后,表情不妙地说出了这个结论。 “犯人炸毁了左侧开着窗户的墙面,让天花板倾斜塌陷,形成几乎密封的废墟。”他触摸着粗粝的石块,他们周围出现最多的无非是这般景致,只有西面墙壁损坏严重,露出半壁天光。他回过头去,却意外看见降谷零正暗暗盯着萩原研二看,后者不敢回之以目光,一边感觉身侧的肌肤毛毛的,一边掩饰着把视线放在他的身上。 ? 这两个人在搞什么? “安室先生,你有什么见解吗?”松田阵平眯着眼把萩从这种诡异的氛围中解救出来。 “没有。”降谷零回神,“等等,你刚刚叫我......我们认识吗?” “啊?当然认识啊,我们那一片早上的快递都是由你送的。”松田阵平差点左脚绊右脚当场飞升,可能也是刚刚被炸了一下脑袋没反应过来吧。 他怎么不知道自己副业成邮递员了,降谷零面色古怪,知道松田在找补。但......他什么时候知道了这个假名?而且还这么自然地说了出来。降谷零压下心中的疑问,先找个理由回答了松田阵平的问题:“犯人是有意将我们困住的,改变一下安置炸弹的位置,我们几个没法全身而退。” 松田阵平点点头:“我刚才也去那边看了,北面楼梯完全封死,南面楼梯还勉强可以上行,但九层坍塌严重。经过两次爆炸的大厦结构脆弱,我们要做好在这里长时间等待救援的心理准备。” “那信号的消失,恐怕也是有人有意为之了。”萩原研二拿着自己的手机,他刚才试图向局内发出求援信号,但没有如愿,这更能证明犯人的目的不是想直接炸死他们,而是要将他们关在这里慢慢磨。 降谷零瞥视了雾刀一眼,刚才他未尽的话,恐怕就是这样的猜想。犯人不是要炸死他们,而是要将他们困在大厦里。无论是第一次还是刚才发生的爆炸,炸弹的安置位置都经过精心设计。 犯人有一定的建筑方面知识,并且十分大胆。 “下面几层还有人,应该会有人配备无线电。如果其他楼层不像我们这里一样倒霉,还能留出几个缺口的话,我们至少不会饿死。”松田阵平干笑一声。 “恐怕正好相反......爆炸的波动是自楼下传来的,下面的情况会更加差。”萩原研二脸色不好,紧皱着眉头。 那局面就更加打不开了,松田阵平拧起了眉头,他突然瞥了一眼旁边躺着的嫌疑人,于是没好气地踢了一下他的鞋子,“我怎么感觉这家伙在装晕,好把他们一伙人搞出来的麻烦全扔给我们去烦。” 谁知他刚把对方的鞋子踢歪,那男人就惨烈地嗷了一声大睁开眼睛:“不要踢,我有甲沟炎!” ...... 额。万众瞩目。 场面静默了一瞬,萩原研二半噎着说:“额...小阵平...要不你给他道个歉吧,毕竟人民警察对嫌疑犯动手确实......” “我才不要,谁叫他真的在装晕的?!”松田阵平不满地大喊起来,然后蹲下身去揪住嫌犯的衣领:“赶紧说,你当时爆炸前在大厦周围鬼鬼祟祟转悠什么呢,还有,谁让你来顶罪的,这些罪行的主犯是要枪毙的你知道吗?” 松田阵平在唬他,日本早已废除了死刑,但显然眼前的男人确实不了解刑法,他哆嗦着嘴唇:“你们...你们都知道了?” “对,我们什么都知道了,你现在交代细节还有机会将功补过。”松田阵平哪里知道自己知道什么,顺着他往下说然后套话就完事了。 “我...我,唉......”他突然歪过头,面色灰白地放弃了,“我知道的,也不多......都是因为他用我的女儿威胁我。” “你之前也有案底,那也是因为你女儿?”无耻的男人总是用保护女儿这种借口来让自己的犯罪变成伟大的事情,好颠倒黑白引起蠢人的共鸣,松田阵平冷笑一声,一点面子都没有给他。 深谙审问技巧的萩原研二赶紧上前拉住他,所幸嫌疑人虽然听了他的话之后面露耻辱,但也没有拒绝继续开口。他败败地垂下头,声音都虚无缥缈。 “我之前因为欠债而东躲西藏,某一天我的女儿举着一封信给我,说是学校门口有人给她让她代为转交,我打开后,里面是一张来自怪盗基德的邀请函,说是要我成为什么怪盗团主谋的二重面相,总之就是要我冒充他的意思,联系上对方后他告诉我,只要今天流光大厦开业时,我拿着他给我的手机在外围转悠,到了时间给他打电话就可以。” “我见过那种制作假不在场证明的手法,本以为他只是想这么做......但,但我没想到,拨通电话后大厦就爆炸了。”他面色有些惊恐,双手抱住脑袋,“是我按下了引爆键对吗?” “不是。那些炸弹是定时的。”松田阵平回答他,“只是他让炸弹爆炸的时间跟你拨通电话的时间一致。” 如果嫌疑人当时没有因惊慌失措而逃到大楼内部,而是被他们抓获拿到警局去审问,他的迷惑性就会极大,虽不一定他们最后真的把他当成主谋,但一定吸引警局上下的大部分注意力。到那时......流光大厦的第二次爆炸才会更加出人意料。 男人睁大眼睛看松田阵平,嘴里嗫嚅着:“是吗?”但更像是自言自语。 “你有没有跟你联系的人见过面,或者知不知道声音样貌之类的特征,手机他又是如何转交给你的?”萩原研二追问。 “我是电话跟他联系的,他用了变声器,他通过女儿把东西交给我,家子说那个让他帮忙的男人身量很高,穿着很厚的衣服,带着口罩。他给家子吃糖,家子说不要,我当时还夸家子是个聪明的孩子。”他开始讲其他东西,或许是装晕时听到刚才警察们的话,潜意识里以为自己已经出不去了。 “情况我们知道了,如果想起来什么其他的信息,就告诉我们。”松田阵平知道问到这里大概就差不多了,他最后嘱咐一声,就打算跟萩原研二单独聊聊,他的眼光扫过降谷零,一时不知道拿他怎么办,他目光逡巡一番,等待对方给他提示。 其实降谷零也不知道,他知道松田阵平最顾忌的是他身旁的雾刀,但实际上,他现在完全摸不准这个明明已经见过好几次面的少年的想法。雾刀半垂着眼,睫羽低垂,突然开口道:“我去上面一层看看,过会儿回来。” 说罢,他竟真的转身就走,步入楼梯间后再看不到身影。 降谷零下意识向松田阵平确认:“上面的确没有可以出去的地方对吧。” ? “上面可是九楼,就算有个洞他也不可能跳下去。更何况九层被炸得很惨,天花板都半塌陷了,估计是为了防止直升机降落进行救援。” 他狐疑地看看降谷零:“我倒是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你,你在这里干什么......算了,先聊这会儿的事吧,你不用追着那家伙去吗?你们看起来像一起的。” 降谷零摇摇头。雾刀主要回避就是希望他能在这里打探消息,无论是出于什么意图,现在追上去只会显得自己在刻意回避跟警方相处,反而心虚。 见降谷零要留下来,萩原研二便先开口跟他解释了之前的情况。 “前段日子有市民来报案,说‘怪盗基德’住进了他家,在征得报案人同意后我们就观察了那模仿犯一段时间,想揪出那人背后的团伙,后来市民偷听到他打电话说到老大要在当天,也就是4月23日爆破流光大厦,我们来不及让局里派人,三个知情者就先兵分两路,滕属警官去抓住市民家里的模仿犯,我和松田两人来流光大厦看看能不能挽回。” “啧,但还是来晚了一步。”松田阵平的脸黑沉如水,“那个‘老大’本来是想让他搞出骚动影响警察判断的,现在是如愿不了了。” “但滕属警官长时间没有回应,也挺让人担心。”萩原研二扶额头疼,他们现在被困在这里不仅无能为力,还没法把消息传递出去,只能指望着同事能跟他们心有灵犀。 降谷零摸着下巴:“那这个幕后黑手现在会在哪里......” 他突然想起爆炸发生后他脑中一闪而过的思绪——二次爆炸的炸弹不可能是第一次爆炸留下的,也就是说...... “他现在应该也被关在大厦里?”降谷零和松田阵平同时提出了这个观点。 “对、对,不然二次爆炸的炸弹由来没法解释,他一定是第一次爆炸后潜入进来的。不过......爆炸发生后现场正好有在休假的同事,所以秩序很早就建立起来了,难道他身手真的这么好,能在有警察看顾的警戒线内神不知鬼不觉走过空地溜进去?”松田阵平又皱紧眉头,推理一步步前进,但新的问题也不断产生。 萩原研二同样在思考,随意抬眼间,他发现小降谷又在盯他。 噫!心里怎么毛毛的。他赶忙抓着刚才的思路对松田阵平开口:“小阵平,先不说这个,我们一直在思考的怪盗基德模仿案的动机,我突然有了些想法,你还记得造成11月7日的爆炸案的凶手吗?” “嗯?我记得,怎么了?”松田阵平轻歪了头,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说起这事,“啊,对了,说起这回事,事后还没有机会向降谷你道谢,毕竟事情结束后你直接就走了。” ? “什......什么道谢,为11月7日的爆炸案?”降谷零一下子懵了,但松田阵平的表情比他还要疑惑:“喂,你傻掉了吧,不好意思接受道谢也不是这么装傻的啊。” “诶,你们听我说啊,我现在越想这个动机越有道理!”萩原研二捋着自己的猜想,觉得自己离真相只有一步之遥,不免激动起来。这更让降谷零脑袋里一团乱麻,他嘴巴开开合合,只发出一些疑惑的音节,他想好好问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不知哪里的缝隙却突然传来有人呼喊的声音。 “萩——原——警——官——!松——田——警——官——!” “你们听得见吗——?” 被叫到名字的两人疑惑地回过头去。 23、流光大厦爆炸案4 被打断了谈话,两名警察向四处看了看,最后发现是楼梯间里传来的声音,松田阵平率先走入楼道,同样被叫到名字的萩原研二紧随其后,他们发现刚才还封死的严丝合缝的下行楼梯已经开了一条小口,估计是他们之前聊的太入神才没有听到碎石松动的响声。 一张熟悉的脸出现在水泥砖块的缝隙之间,那是他们负责勘测的同事之一,他见已经把两人喊到跟前,便开口道:“松田警官、萩原警官,两位有没有受伤?下面的情况不好,有很多同事受伤了,我们通过无线电联系了局里,但活动范围内没有可以稳定输送物资的路径,只好往上找。” “输送物资的路径......?”松田阵平忖度了一下,很快抬起头来,“八层的西面墙壁有大小足够送入物品的洞口,虽然没法支持钩锁的固定,但高度足够让直升机悬停降下包裹。” “从上向下输送吗,好!那就没问题了。”警员眼睛一亮,“我马上去跟副队报备,很多兄弟的伤口都需要清洁处理。” 松田阵平突然叫住他:“等等。” “造成爆炸的犯人很可能就混在大厦的某处角落里,你们检查各自楼层的人员情况,看有没有可疑的家伙,还有......让副队通过无线电跟局里说一声,嫌疑人的女儿、在米花小学就读安井家子可能会受到威胁,最好将她暂时带去我们那里安置。” “啊,好!我会转告的。”突然收到一大堆话的警察愣了一下,随即答应下来,“那我就先走了,物资的事情越快越好,我还得统计人员数目,除了两位警官和嫌疑人外,顶层还有其他人吗?” “没有了。”松田阵平犹疑一瞬,将另两人的事隐瞒下来。物资送过来肯定在食物方面有冗余,没必要暴露他们的存在。 警员应了一声,便向下回去,渐远的脚步声在封闭空荡的撞出回声,松田阵平直起身来,跟好友一起回到八层中间。 除了躺倒在地上的嫌疑人,另一处角落已经完全没有人影。他目光逡巡着寻找,只看到南边的楼梯处滚落下一颗小小的碎石。 “降谷上楼了。”松田阵平远望过去。 “他恐怕要和一起来的那个少年汇合。”萩原研二摸了摸下巴,“他的处境我们还是不够了解,配合他吧。” “嗯。”松田阵平并无异议,他转头环顾了四周,“为防发生坍塌,我们仔细检查一下八层的情况吧。” * 夜幕渐渐降临,直升机的螺旋桨声在流光大厦上空扑簌簌传播。八层的两位警官拿随处可见的玻璃碎片折射出东京的灯光,好让直升机精准地找到他们的位置。 不少家中的市民远望着这一幕,在大厦之外,流光大厦的二次爆炸又引起了一阵轰动,已经有不少人知道警视厅的众多在职人员被困在其中,只能等着其他人的救援。 “我从前一直没说过,但现在看来,他们真的很没用。” 当第一个人吐露出真心话,周遭的人也渲泄出心中的不满,纷纷发表自己的谴责。 “对凶手还一点头绪都没有,自己先逃不出去了,这让我们怎么办?” “现在这些薪水小偷还得拿物资去救助自己,那谁来保护我们的安全。” “我们该信任警察的对吗......?他们是正义的化身......” 连稚子的语气都变得有些不稳。持续走高的自杀率、几个月的人心惶惶、点燃炸药桶的爆炸事件,怪盗基德模仿案的幕后黑手做到了,他们在今夜如约窃走了民众对警方的信任。 降谷零从墙壁的空隙中悄悄看着眼底星星点点的万家灯火,在直升机的光照扫过来时又躲回旁边的阴影处。 楼下的两名警察十分忙碌,统计清点着送来的物资,传递过程中不免有些喧闹,但九层很静,除了两个人的呼吸声,只有螺旋桨发出的巨响。 “哈......” 最后还是降谷零先发出了一声气音。 “拜你所赐,我们现在得像阁楼上的老鼠一样躲在这里了。” 雾刀坐在墙边,闻言抬起头来,从口袋里拿出纸包的什么白色食物,掰开一半:“我带了吃的,你要吗?” “...你早就知道会发生这种事?”还有这种桥段他又不是没见过,一般是电视剧里男女主相携掉入悬崖的山洞里才会出现的剧情吧。 “我怎么可能知道......”雾刀摇摇头,收回了自己片刻的好心,“不吃就算了。” 流光大厦的九楼被设计为宽敞的影院,在这个时代也是一个很有创新的商业试验,大厦的主人用心地为它设计了一场剪彩仪式,只是在这场动乱之后,不锈钢做的剪子被惊恐的人们摔落在地,柜台中售卖的观影伴侣被不讲情理地冲飞粘在墙壁上,变成肮脏的污泥。冷风从碎墙之间灌进来,卷飞了半截红粉的绶带。 降谷零默默坐下来,他的面前由头顶石块的废墟投射出一块月光,影子匍匐在地上,他缓缓开口:“无论你有什么目的,现在八楼也进入警察们的视线了,在外面的人打通出口之前,我们都得待在这里。” 他又扯了扯唇。 “我想这么长时间,够你慢慢讲清楚自己想干什么了。” 雾刀没有说话,只是看着他。接连的意外后,夜色一如往常地掩下来,压暗了天空,也压暗了两人前不久都还算和谐的气氛。 他伸手扯了扯左心前的衣物,漆黑的凝视和昏暗的光线让他心脏有些发窒。特定的月光之下,他的耳边又传来丝丝缕缕的人声。他们嘶吼着不成音节的咒骂,让他意识昏沉,眼前闪过油彩般的幻影。 “我没想过从你身上得到什么,我只是为了完成一个约定。”夜风轻掠过他的发尾,他的头发很长,因为曾经从没人提醒他要修剪。 “贝尔摩德就给了你这么多好处?” “......我从没说过跟我做约定的是她。” 他确实没说过,因为自己本来就是随便说出口套话的。降谷零百无聊赖地摩挲自己的袖口,想着除了贝尔摩德其他还有什么人选。 “那就是香榭丽舍?话说我从来没听你们叫过对方代号以外的名字。” “也不是她。” “......我们没有姓名。” 降谷零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对方也回答了自己第二个问题。 “......什么意思?” “抛却过去,我们才能被接纳。有了价值之后,他们就会给你一个可以作为称呼的代号。”雾刀平静地解释了一遍,跟人聊天转移了注意力后,他心底那些恐惧的躁动慢慢平息下来。 “......波本,你在火车站前见有人卧轨自杀,下意识想上前帮忙,我看见了。” 他突然转变了话题,金发的青年正自嘲地想着卧底也跟罪犯有相通之处,闻言把玩袖扣的动作停了停,面上没有什么变化。 “原来那时候是你,难怪我总觉得有人在身后窥视。” 面前的少年低垂着眼,继续讲述:“汇德酒店被你冒充身份的西园寺谷平,事后被疑似公安的人带去安置,我也看见了。” 此话出后,降谷零的内心则认真地升起警惕,刚换过子弹匣的枪支就别在后腰,触感清晰可知,只要将它拔出来,就能让整层空间再次寂静无声。 “如果你想说些不知真假的话来质疑我不忠于组织,那么...哼,在汇德酒店我就该让你落入警察手里。”虽然他肯定逃得出来就是了。降谷零没有冲动,就跟雾刀跟他一起见到萩原研二后,说出奇怪的话时一样,他决定再多周旋一下。 雾刀的目光折射出升起的月影,随着云雾的起伏一同明明灭灭。 他嘴唇张了张,“我只是想提醒你”,但这句话此刻说出好像并不合适,于是他换了个更疏离的借口。 “我不跟你作对。但我总得在跟你单独相处时保障自己的安全。” 但你不觉得你现在更不安全了吗?降谷零眼神压暗,他再度审视了眼前人。 当一个人认为自己手中的把柄可以制衡对面,他首先得确保自己有能将消息传递出去的机会。面前的人能做到吗? 答案……是可以。 面前的人已经为朗姆卖命近十年,他从没有背叛组织的理由,也因此获得了足够的信任。 档案上杀害人数的数量证明他的“实力”,能在一众疯狂大胆的犯罪分子中脱颖而出,他自然有着不同寻常的天分 他杀害了很多人,既然如此,从他的身上多讨些代价,他可完全不会良心不安。降谷零将目光投向他垂在身侧的手,隐约可以看见其虎口和手背上显眼的褐疤,而对方敏感地将手缩了缩,像是在躲避些什么。 “看起来你在组织里的日子不太好过,苦情到跟一个只见过一面的人扯些胡编的故事,该说我脾气好吗?至少现在没心情说点什么难听的话。” “那......谢谢你?” 降谷零几乎以为对面在讥讽他了,但利起眼神看去,少年的目中却平静无波,甚至带着一丝真挚。他与他隔着一轮月,相顾而言。 “对不起。” 什么?降谷零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少年的脸上竟浮现丝缕完全看不出原因的歉意来,然后他低下头去,又重复了一遍。 “这样辜负你的信任,真是对不起。” 24、流光大厦爆炸案5 流光大厦二次爆炸发生<第1天> 赤井秀一的家门被敲响了。 长发的男人闻声转头看去,将洗碗布放在一边,打开水龙头冲洗了手上的泡沫后前去开门。 甫一打开,便看见香榭丽舍站在门外,个子小小的女孩眼睛像两个荷包蛋一样眼泪汪汪地朝他喊:“莱伊,雾刀不见了呜呜呜......” “啊?什...么?” 赤井秀一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身后就传来脚步声,穿着家居服的蓝色猫眼男人举着牙刷和杯子从房间内部走出来,他嘴里还含着泡沫,说话含糊不清:“发生什么事了?” 还未等莱伊回答,绿川影——或者说是诸伏景光就看见了站在门外的女孩,他专门把牙刷放进嘴里腾出一只手来跟她打招呼,看得赤井秀一无语之至,低声说苏格兰你还是赶紧把牙刷完再出来吧。 而两人交谈间,他们没注意到香榭丽舍愣原地注视着他们,表情已经渐渐从难过(tt)变成了呆滞的(o-o)。 “苏格兰...莱伊.......你们......波本呢...?”她颤抖着问,“你们不要他了吗?” “啊?不是”苏格兰转过头来,“你听我们......” “臣妾要告发影贵妃私通!!秽乱后宫,罪不容......!唔唔唔!!”话还没说完,赤井秀一就冲上前一把把她的嘴捂住。这死孩子在外面说什么呢大街上还有人啊!都说了不要一天到晚闷在家里看电视剧她非不听非不听。 连苏格兰也被吓得够呛,牙都不刷了,杯子往玄关上一放就跟莱伊一起连拖带拽地把香榭丽舍抓进屋里。香榭丽舍挣扎着挥舞双手,鞋跟在地板上乱蹬乱撞,但还是无济于事。三人消失在门中后,一只手后知后觉地伸出来握住门把,随着砰的一声,赤井秀一的家门被关上,大街上重归寂静。 空气凝滞片刻后,一个花壶咣当砸在地上,里面的清水淌了满地,失手将东西掉下的小姐颤抖着双手掩住唇,刚好在拐角打理花盆的她目睹了一切,她花容失色,含着眼泪转头就跑。 “救命!有...有人贩子啊!” * 香榭丽舍(=-=)着坐在赤井秀一家客厅的椅子上,听着屋子主人一而再再而三地给她解释。 “我都说了,是绿川的屋子被报复社会的人给炸了,他刚好跟我出任务说没地方去我才让他暂住在这里的,不是你想的那样。” 她(=-=):“那你们怎么不把波本叫过来一起住。” “波本的房子又没被炸。” “他的房子也爆炸的话你们就会收留他吗?” “那倒也......等等你想干什么?你会被波本杀掉的,苏格兰,拦住她!” 刚在洗漱间刷完牙的苏格兰立刻飞扑出来把脑子好像不太好使的家伙抓了回来。 “你为什么一定要波本也跟我们待一块啊?” “呜呜呜因为blackwhisky不能缺少吉他手。” 求求你不要再说那个尴尬的乐队了好吗。诸伏景光和赤井秀一真是受够了她的折磨,后者扶额道:“你来的时候不是说雾刀失踪了吗。到底发生了什么,说来听听。” 说到雾刀,香榭丽舍终于想起正事,表情又开始(tt)起来。 “今天我去找雾刀,他不在家里,给我留了一张字条,说是去二号基地了,但我问了那边的人他根本没去过,我有很重要的事的。” “呃......”赤井秀一犹疑了一瞬,“这叫失踪?” “为什么不叫?”香榭丽舍疑惑,“昨晚给他发的短信也没有回应,如果超过一晚上无法接触通讯设备,对他来说那就是出意外了。” “嗯......如果是接到了什么任务呢?一时没法脱身也很正常。”诸伏景光提出合理猜想。 “不会的不会的。”香榭丽舍摇摇头,十分笃定,“没有我他没法独自完成任务,他不会丢下我的。” ? 这话倒是让两个人都十分意外。诸伏景光组织了一下语言:“什么叫...无法独自完成?” 香榭丽舍闻言疑惑地歪了歪头:“就是字面意思啊,我没有雾刀也不可能做到这么大一件事,所以要赶紧把雾刀找回来才行,不然他会一跤摔死在外面的。” 一跤摔死在外面又是什么形容,她敢用一点正常的词语吗,还有这个前后语句的逻辑,赤井秀一简直无力吐槽。他闭上眼睛,其实不是很想消耗难得的休息日帮她去找人来着。诸伏景光也不太担心雾刀的安危,扶着额头说你至少要给我们一个帮你的理由吧。 香榭丽舍的(tt)渐渐停下来。 她(o-o):“不帮我我就去跟波本告状你们同居。” 这有什么杀伤力吗?赤井秀一刚这么想旁边的诸伏景光就迅速答应下来。 “行。” ? 不是,难道你苏格兰真的跟波本有一腿上了?香榭丽舍说的那个什么私通是真的? “你呢?”香榭丽舍(o-o)。还没来得及想完这两个大男人什么时候暗通款曲上,女孩就转过头来盯着他。 “我不去,我要睡觉。” (o-o):“那我告诉你女朋友你跟一个男人好上了。” 赤井秀一的面瘫脸破开一条裂缝:“算你狠。” “哼哼,那我们的队伍就成立了。”香榭丽舍得意地扬起笑脸,刚竖起一根手指要开始讲述自己的计划,门口突然传来猛烈的撞击声。下一瞬,两个高壮的男人破门而入,站在前面的人举枪大声喝道:“日本警察,举起手来!” 屋里的两个大男人一脸懵逼,躲在警察后面一些的年轻姐姐有些恐惧,但还是强撑着笑地向女孩招手:“别怕,已经没事了,到姐姐这儿来。” 大概捋了一下情况始末的男人抽了抽嘴角,真身为日本公安的诸伏景光还算冷静地举起手来:“警官先生,我们之间可能有一些误会......” “等等,诸星大你跳窗跑干什么?!你别走,不要连累我越描越黑啊!啊啊啊啊啊!!” * 哦,原来诸星大跳窗跑是因为身为美国fbi看见日本警察破门而入就条件反射逃走了。 香榭丽舍从警察手下溜出来之后,一路小跑着找到了赤井秀一的藏身处,他正坐在自己的车子里抽烟,看见她远远跑过来,讶异地降下车窗,问:“苏格兰呢?” “被警察抓去了。”香榭丽舍不知道他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歪了歪头。 “不,我的意思是......你为什么自己跑出来了?”正常桥段不应该是他翻窗逃跑之后剩下两人在警局解释清楚事情经过,然后出来后因为找不到他只好两个人踏上寻人之旅吗? “我怎么能去警局,他们找不到我的信息的,会给你们带来麻烦,说不定就真的以为我是被拐卖的小孩。”该说不说,苏格兰似乎很明白她的意思,在她打算逃跑时给她创造了不小的机会。香榭丽舍满意地点点头,他人真好! “但现在似乎苏格兰要承担三倍的麻烦了。”赤井秀一吐出一口烟雾,掸了掸自火星落下的烟灰。 “没事没事,组织会让人去捞他的。”香榭丽舍摆摆手。 “警视厅里也有我们的人?” “对,似乎已经潜入很多年了,总之捞个人很简单。” “哦,这样啊。”赤井秀一熄灭了烟。看来他要想办法给本土的警察厅递个消息了,能轻易将嫌犯保出来的内部人员,如果让他晋升下去对他们的工作来说会很麻烦。 “上车吧。”那就当作这个无意中泄露的情报的回礼,陪她去找一下她要好的伙伴吧,说不定还能趁此机会多确认几个组织基地,毕竟“找人”总是要跑来跑去的。 香榭丽舍扬起小小的笑脸,打开车门就蹦了上去:“那我们出发,第一站......去米花的医疗站看看。” “好,好,麻烦精。”赤井秀一难得开了个玩笑,他不想在小鬼面前抽烟,但烟瘾又还没压下去,于是拿出一根未燃的新烟咬在齿间。 引擎缓缓发动,外表极富侵略性的银白雪佛兰从仓库中驶出,压过野蛮生长的杂草,一路碾上高速公路。赤井秀一左手搭在方向盘上,右手放松地置在车窗边。 他突然想着什么似的偏头向后问:“那你逃出来后是怎么找到我的,我的车停得也离屋子挺远的吧。” “嗯......”香榭丽舍托住下巴作忖度状,“我认识一个人,他也喜欢抽烟,所以跟你身上有相似的烟草气息。”她脑海中勾勒出一个银色长发、穿着黑色风衣的轮廓。 “逃走之后,我循着空气里的气味,一路找到了这里。”她骄傲地抬了抬下巴,“除了你,还有谁的车子里会像着火了似的冒出烟来。” “呵,狗鼻子。”赤井秀一不禁勾了勾唇,没有再说她比喻的问题,这个毛病还是等找到雾刀让他去帮着改吧。所谓嗅觉,大概实际上是某种抓住线索的天份?内心猜测着,他嘴上倒只是说,“下高速了,记得指路。” 25-30 第25章 流光大厦爆炸案6 香榭丽舍决定先跟赤井秀一去医疗站是有理由的。 雾刀出门时, 除开偶尔接到任务要去角落里提前踩点,最有可能去的还是这里。 她跳下车。带赤井秀一步入一栋写字楼,两人乘电梯坐到最顶层, 然后走到走廊的另一端, 重新坐电梯下去。 赤井秀一没有作出什么疑问, 脚下出现轻微的失重感, 不合时宜的观景电梯外透出的只有漆黑的电缆和没有光泽的金属墙,他们不断下降、下降,眼前的画面则极速上升,直到电梯悬停,赤井秀一重新看向开门处, 他才见到显示屏上不同寻常的数字。 “0”。他们到了第零层。 设计这栋建筑的人还挺有创意的,不知道是不是小学做数学题时也被“地下一楼到五楼一共有多少层”这种问题坑害过。赤井秀一随意打量着看不出任何特别的狭窄楼道, 跟着女孩来到金属门前,她输入自己的代码编号, 一如去到他们玩耍的那栋小屋一样,荧蓝的屏幕闪烁了一下,而后大门对她缓缓开启。 女孩回过头来招呼他:“走吧。” “看起来这里还是有一定保密性的,我直接跟着你进去没关系吗?”嘴上这么说着, 他本人倒是插着兜毫不客气地迈入了屋内。 内部是宽阔的平层,顶上井然设置着光线足够明亮的白灯, 将银灰或浅绿的门板墙壁照的清清楚楚。他们就像黑色的蚂蚁一样汇入其中, 身边偶有人走过,对两人隐晦投去探究的目光, 赤井秀一并不慌忙地回看回去, 片刻过后, 大多被回以闪避。 “不用在意, 代号成员本来就是有权利使用这里的医疗设备的,不过你不主动提他们也不会告诉你就是了。”女孩跟在他旁边走,轻车熟路地指点着旁边的房间。 “这里是手术室,偶尔会有就近受伤的成员会需要这里,但你没必要记住位置,因为轮到你用的时候你只会昏迷不醒地被抬过来。哦,如果你想尝试一下组织内部产出的药品,可以到那边去看看,”她又指向另一边,“只要你不怕像电视里一样喝下去后变成只会吃香蕉的猩猩。” “难道做这些药的都是科学怪人吗?”赤井秀一扶额。 “说不准呢,在这里工作的很多人都很奇怪。”香榭丽舍撇撇嘴,“我真讨厌这里,雾刀也是,但他们说雾刀每周都要来这里检查一次,否则就会杀死他。” “杀死他?”如此直白的话从当事人的朋友口中说出来,还是以半大不大的孩子样貌,赤井秀一不禁一愣。 “对,杀死他。我们的一切都是组织给的,所以如果没法再发挥价值,就得给其他人让路。”香榭丽舍抱起手臂来,“他们总是这么说,但其实我和雾刀现在都已经不太怕这句话了,他们得再想想新的词语,比如不好好工作就把全世界的香菜放进我的碗里,那我可能还会有点害怕。” 赤井秀一张了张唇,没有说话。 “就在前面了,如果雾刀不在这里,我们就得去别处找他。”香榭丽舍将手背到身后,蹦跳了两下。赤井秀一抬头望去,她去向的屋子不像先前看过的有一大扇长窗,而是完全密闭着,门牌上没有写字,是空白一片。 “那里是做什么的?”他一边加快脚步跟上去一边问。 “把灵魂捏出不同形状的。”? “什么?”赤井秀一没听明白,香榭丽舍则是不懂他为什么不明白,她用手指点在颊边想了想,给他换了一种方式解释。 “就是疯子认为你生病了,要用疯子的方式把你治好。” 这* 下赤井秀一不知为什么诡异地理解了。她说的是心理诊疗室。在组织里出现点心理问题十分常见,或者说没点心理问题在组织你连门槛都迈不进,但被指示每周都要来这个冷清的诊室“治疗”就是另一回事了。他们当然不会使用什么温和的话疗手段,也难怪香榭丽舍说雾刀很不愿意来这里。 不说被内部认定为“精神有问题”,在众目睽睽之下被逼着走进这个地方,又何尝不是一种耻辱。 他脑中的思绪还没放映完毕,香榭丽舍已经快速地开门检查再关上,干脆利落地得出结论:“他不在。” 看来香榭丽舍也不想在这里多待哪怕一秒。 “那我们走吧。”赤井秀一最后在周围扫视了几眼,记下一些以后不知道会不会用得上的地形信息,正打算转头离开之际,却发现香榭丽舍还站在原地,定定地看着一个方向。 “怎么了?” “那里又有人进去了?”她喃喃自语,声音轻到几乎让人听不清,没有在乎赤井秀一的疑问,她迈开步子走了过去。 西面又是一条长长的走廊,相比他们刚进入时所处的东面,这里的光线更加不好些。没有外界的光源投射进来,左侧是填实的暗绿色墙壁,偶出现几扇紧闭的旧门,右侧的长玻璃窗中暗淡无光,只有尽头的一间开着灯。 香榭丽舍迈着步子逐渐靠近,她有意放轻着脚步,不想被人发现,赤井秀一便也配合着缀在身后,查看周围是否有人注意到他们。一时寂静,只有头顶灯泡中的钨丝发出轻微的嗡声,安装在角落的监控静静地用红色的眼睛注视着他们。 女孩摸到了门边,指尖触上把手,快速吸一口气,她没有犹豫,立刻压下把手推门进去。 赤井秀一没有露脸,贴在墙边看香榭丽舍的反应。 她扫视屋内的陈设,无人的金属床,空荡的银色仪器,飘动的白帘,还有放在窗台边花花绿绿的瓶罐。 没有人。 她慢慢舒展眉头,很快地接受了这个事实。女孩转头告诉了同行伙伴这个令人愉快的消息,赤井秀一保持着一份警惕,有意没有开口回答他,两个人一起离开,伴随着高大男人不时回头的目光。 疗养室内余下镜般的沉寂,半晌过后,一个栗色卷发的短发女孩忽地拉开了帘子,满目冷漠地看向重新紧闭的门。 若不是看见诸星大在这里,她又何必躲躲藏藏。 他在这里做什么,又与姐姐是否有关。心回意转间,宫野志保没有过久停留,瞥了瞥比其他房间都新的玻璃窗。 她拣起了刚才失手掉在地上的单子,走出门去。她将诊疗室重新上锁,推开了走廊尽头的暗门。 缝隙中一瞬闪过内景,又随着少女入内,隐去了光芒。 * 香榭丽舍与赤井秀一走出楼外,前者站在街道飞掠过的车前,托着下巴短暂思考了一下。她大概还是在想着刚才的事情。赤井秀一摸出手机看了看时间,手机却正好震了震,接到一条短信。 【明美】: [大君,午后好。冒昧发来短信,不知道有没有打扰到你工作。 事情是这样你知道我最近因为尝试实习不在东京我接到了高中同学的求助,她希望我能帮忙去住在附近的一个叫安井家子的孩子家中看看。 家子是在米花小学就读的学生,几天前就说过自己放学后总碰到奇怪的人,今天她突然没来上课,家长也联系不上,因为过几天议员要来访的事情,老师难以在工作时间离开学校。 可以请大君帮我这个忙吗?我很能理解她急迫的心情,如果家子真的出了事也好及时挽回。如果可以,万分感激。] 诸星大细细阅读着其中的内容,见到“议员要来访”的字眼,才想起来米花町过几天确实要来一位大人物。 现下身边风波最大的议员——桑田尹正计划来这里看看新政策的实施情况,他的行动路线也会经过米花小学。 好事没怎么做,官面倒挺大。 翻阅完邮件的内容,又转头看了看身边还在苦恼的少女,赤井秀一手中按动键盘,回复了过去。 【诸星大】: [好,祝实习顺利,我等你回来。] 说罢,他收起手机,拍了拍旁边女孩的肩膀,女孩疑惑地回过头来。 “方便跟我先去个地方吗?” “哦,好呀。”她好商量地点点头,“但可别太久哦,我还得去找人。” “嗯,不会太久的……不出意外的话。” “那我们走吧。”抬头正好绿灯亮了,她规矩地踩上斑马线,带着大型随从往车子走去。赤井秀一随意望着四周的景色,突然看见了一辆特别的黑车。 那是一辆车头装着经典老爷车灯、外型流畅、颜色低调的黑色保时捷,这种型号在这些年已经不常见,购买改良引擎后的这款经典的一定是相当有品味的人。 他在心中暗自赞美一番,视线忽地被从内打开的副驾车门夺去。 一顶黑色的高礼帽从中出现,而后车子的主人微微抬起头,站直了身体。银色长发遮挡了他的上半张脸,只有锋利的下颌线看得清晰。 赤井秀一缓缓冷下脸色,心底的想法截然改变。 这个男人恐怕不是什么懂得时尚的都市男性,他在这家伙身上感到了冷漠又沉静的压力。那是一种长久漠视生命、残酷肃杀沉淀出的气质,出于职业原因,他向来不会感觉错。 他是谁?出现在这附近,又是否与组织有关?他不住地多想,一边暗暗关注,脚步一边继续往前迈着,却不想膝盖刚好顶到了前方驻足的女孩。 “哎呦!” 赤井秀一回过神来,低头问她:“怎么了?突然停下。” 女孩没有在意他的道歉,而是往四周看了看,露出了疑惑的眼神。 “我刚才…….好像嗅到了熟悉的烟草气息。” 烟草气息? 赤井秀一再度抬起头,看向刚才车辆的方向,那里空空如也,再扫视人流汇集处,也早已没了银发男人的踪影。 第26章 流光大厦爆炸案7 流光大厦二次爆炸发生 <第 1 天> 下午 “诸星叔叔!” ——“诸星叔叔!!” 碧色眼睛的女孩跑着, 用尽全力向前伸出手去,但自后追上来的魁梧男人一把扯住她的手臂,将她拉回原地。 “你们不要带走他, 他是无辜的——!不——诸星叔叔!”香榭丽舍用力捶打着将她禁锢的手臂, 努力挣脱束缚的同时大喊, 眼角溢出两滴泪来, 那撕心裂肺的表现真是令闻者落泪听者伤心。 ——“埃莉赛丝你能不能别叫了?”诸星大忍无可忍地回头道。 香榭丽舍的假哭一停,空空的脑袋里冒出一个问号。 埃莉赛丝是在叫谁,她吗? 而诸星大并没有闲暇再去管他,他转身对一身西装的日本警察说:“对,就像刚才说的那样, 我们是受人嘱托才来看看家子的情况的。抱歉,我侄女她有点神经敏感” “xgakvyak!” 那边的香榭丽舍好像说了什么, 但诸星大将其自动当成垃圾信息过滤掉。 从你叫我叔叔那一刻开始我就想把你扔到十万八千里之外了。诸星大脑袋上出现一个井字。就算不说她这看见警察就出现的过激反应,自己才二十多岁, 凭什么要被理所当然地喊叔叔! “神经敏感?对‘你要被警察抓住’这件事?”守在安井家中等待嫌犯,见到两人进门就将其控制住的警察闻言更加怀疑眼前这个家伙。 看他那通身的气质,给人一种他杀了好多人的感觉,骨子里都浸着血腥气。 “啊, 是的,埃莉赛丝她在美国的时候亲眼目睹犯罪的父亲被警察带走, 那时她尚且年幼, 心里就留下了莫大的阴影。”诸星大睁着眼睛说瞎话,故事怎么圆的上怎么编。言语间他还面露怜悯地偷偷看了一眼在那边被另一个警察拉住的女孩, 像是不忍说出她的伤心事又为自证清白不得不开口。 “是这样吗?”那警察狐疑地放开了押住诸星大的手, “方便把你说的收到的女友信息给我看看吗?事关重大, 我们有必要向局内求证。若事后证明确实是我们警方对你们产生误会, 一定诚恳致歉。” “当然没问题,我们也理解警方现在的处境。”赤井秀一拿出与组织人员联络的手机,解锁后递给了他,自然地试图打探消息,“最近的风波我也听说了,没想到警察先生们在这种紧张的局面下也会愿意帮忙找一个失踪的孩子。” “哈哈,你说笑了,保护市民才是我们的本职工作。”那警察阅读着先前宫野明美发来的短信内容,干笑了一下。 诸星大眼眸闪了闪,他敏锐地注意到警察先生神色中的微微不自然。他已经提出了自己的疑惑之处,按这两位警察的说法,他们是接到安井家子的失踪消息才来这里蹲守,但这一谎言可谓错漏百出。 寻找失踪儿童不去在周围寻找目击证人还原儿童路线,而是在其家里蹲守,这是其一;过度重视这一案件,言语无意中涉及“事关重大”等词汇,这是其二。 其三,便是结合当下有众多警方人员被困在流光大厦中的局面,在这民心动摇、自身难保的情况下,东京警视厅还能分出两名人手,寻找一个失踪事件甚至还构不成立案的孩子,实在是过于光明伟岸。 并非诸星大对日本警察太不信任,只是事实如此,即使许多警察个人都是心怀正义、想要帮助民众才选择了这份工作,但实际上整个警视厅依旧是一个统一的执法机构。大部分警员都得以听命为上。 他暗自观察两名警察,皆是眼底青黑、风尘仆仆,抓着香榭丽舍的那位下巴甚至有些胡茬,这在平日对仪容要求严格、力求给市民留下好印象的警视厅中是十分不常见的。 那么,也就是说眼前的所谓失踪案很有可能实际上与现下轰动全市的流光大厦爆炸案有关吗 不——甚至根本不存在失踪案,安井家子很可能是被警方保护了起来,警方正在这里守株待兔,将想把安井家子当成人质的嫌疑人控制住。 流光大厦的事件啊如果他参与进去也不算突兀,不如就说自己是个侦探,然后 “诶?这是什么?”拿着手机的那名警官神色突然古怪了一下,打断了他的思考,“关于女友发来的请求,内容我看过了确实没有什么问题。但请问这一串联系人是?” 诸星大心中顿感不妙。他与宫野明美交流的手机,自然也是与众多组织成员接发任务的联络工具,他看向警察面对他呈现出来的界面,正是一串以酒名为备注的联络人。好消息是组织内部交流自有一套暗语,外人看来不过是些无规律的数字和符号,眼前的警察自然也不知道他们在说些什么。 但坏消息是,一群不明身份的人的神秘聊天记录在警察面前曝光,必然为自己招致怀疑,而事发突然,他还没有想好借口。冷汗从额角微微渗出,面前的警察还在疑惑地挨个阅读联系人的名字。 “波本宾加爱尔兰”名字逐个蹦出,诸星大慢慢收紧了手,大脑极速运转着,几乎要转出火星来。 “啊!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一声少女的惊呼突然打破了这紧张的氛围。她泫然欲泣,怨恨地看向不远处的男人,“原来诸星叔叔你总是夜不归宿是在做这样的事,难怪那间屋子里总是出现不同的男人,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 不是,什么,哪样啊??! 诸星大失去冷静,感觉自己的清白马上就要造到玷污,那苍白的脸色倒是跟香榭丽舍的剧情吻合上了,好像一个被晚辈发现了自己挣钱方式的男人。 “就算这种事情在日本不犯法你也不能没有节制,呜呜呜,当年爸爸就是在开车去找你的路上才撞死了人的。”香榭丽舍无助地控诉,“我不要很好的生活,我要你回来,你不要再跟那些男人一起玩了呜呜呜呜” “——组乐队是挣不到钱的呜呜呜!” “啊?”两个警察收起了目瞪口呆的神情,诸星大也紧急刹车把自己唇间的一口老血咽了下去。 “啥乐队?”警察A傻眼得连家乡话都出来了。实在是女孩刚才那架势整的他以为旁边这个高大帅气的男人在做那啥啥那一行呢。 “哦,哦哦哦。”警察B突然想起来,“我知道,我知道,是不是那个之前火过一段时间的Black Whisky?” 你们怎么也知道?当时他们这么火的吗?! “那这些人都是跟你们一起玩音乐的?”警察A拿着他的手机表示猜测,“然后这些数字什么的是约定的排练时间地点之类的?”音乐界是有点新潮词汇常人不认识。 “对。”诸星大挤出来一个字。 “哦那这个陌生号码,署名琴酒的人也是?”?什么琴酒。 “啊,刚才就是这个人突然发来新消息让我误触了看见这么多联系人,实在抱歉,我没有要窥探您隐私的意思。”他想起来找补,转头对香榭丽舍道,“小朋友,现在乐队也是可以赚到钱的,像你叔叔待的那么火的乐队肯定是没问题的,你要支持他呀。” 不,你告诉我什么琴酒。香榭丽舍也是一脸懵逼。 诸星大拿回了自己的手机。界面上果不其然有一条新消息,从乱码中翻译过来就是:莱伊,我对你很感兴趣 这人谁? 诸星大视线往香榭丽舍脸上转去。哦,另一个抽烟的。 警察B还在问:“你们为什么在出道之后沉寂了这么久?不应该抓住那股风潮一飞冲天吗?” “啊事实上是我们觉得乐队有所欠缺,想要招一个新成员,这些联系人都是候选。”诸星大语调自然,像在陈述事实,“这个刚发信息过来的琴酒就是我们最看好的新人,已经内定是他了。” “原来如此。”他点点头,“那这位琴酒要在你们的乐队里担任什么位置呢?” “呃主唱。”吧。想象了一下那个穿着黑色风衣的银色长发男人拿着话筒在他们三个前面唱歌,诸星大不得不承认他现在心虚地想笑。 一边的香榭丽舍:(oo) “啊对了,实际上我的本职是个侦探,在我的推测下,安井家子的事应该跟流光大厦的事件有关联吧,我想我可以帮你们。” 他借两名警察口风转变抓住机会,一语道破事件中的关键,让两位警察面色一肃。 这个时代对于侦探的推崇,让警察加侦探的组合再常见不过。两人面面相觑,表示要商量一下,并跟局里报备。 香榭丽舍看他们两个人跑到角落开始严肃讨论,本来想对着天空发发呆,却不想诸星大突然对她使了个眼色。 “等下我说跑,就直接向我停车的地方去。” 为什么?香榭丽舍还没想明白,两名警察就已经讨论完毕,重新向他们两个走过来。 “局里现在太繁忙,根据守则,紧急情况下我们可以向市民寻求帮助。我们正式邀请诸星先生加入我们,现在,我们一起去流光大厦附近吧。” “好。”诸星大点点头,主动迈动步伐,香榭丽舍也紧随其后。 “一些相关资料车上有备份,等下就拿给您。”警察一人走在前面,另一人在后,四人步行一段,来到红绿灯口。交通灯正由黄闪红,齐齐码在斑马线前的车辆蠢蠢欲动,两名警察理所当然地驻足停下, 而交通灯变得鲜红的瞬间,诸星大厉声喊道。 “跑!” 一瞬间惊鸟与人影齐飞,车辆刺耳的鸣笛声夹杂着身后警察的喊叫奏起交响乐,离香榭丽舍近一些的警察正要抓住慢一些的女孩的手臂,身形高大的男人便将人往前一捉,两个人便一起奔逃起来。 两名警察连忙追去,但已经发动引擎的车辆没法快速反应,顺着惯性向前滑动,他们被不知情的车头数次阻拦,如果产生交通事故更是因小失大,只好眼睁睁看着一大一小两个人不怕死地横穿马路,钻进拐角里去。 “嘁,真够狡猾的。”前面的警察暗骂一声,他的同伴也毫无办法。 “上报给局里吧,这两个人肯定不对。” 第27章 流光大厦爆炸案8 在诸星大和香榭丽舍四处奔逃的时候, 流光大厦内部的几个人倒是清闲得很。 萩原研二手指戳在地上,画出一个圈圈,在对面松田阵平的注视下, 划出一条斜线, 将三个圈圈连在了一起。 “哈, 我又赢了。” 他满意地给自己旁边的“正”字加了一笔, 而后十指交叉伸了个懒腰,松田阵平大叹了一口气。 “下一轮下一轮。”他疲倦地揉揉脸,扫视周围,只见整层的地板上都布满了圈圈叉叉。 他们已经不知道玩了第几轮了。 “呃好像没有余下的空位了。要不用脚把灰尘抹平,重新划张大点的地图吧。” “唉————”回应他的是松田阵平更大的一声叹气。 “萩我真的无聊到快要挂了, 下次送物资的时候能不能让他们给我带副扑克牌来啊。”他脑袋上的头发乱糟糟的,都是出于他自己烦闷至极才弄出来的造型。他从兜里摸出手机, 愤怒地捏了捏这块没用的板砖。 “这话被其他人听见可不好,那边可还躺着一个嫌疑人呢。” 萩原研二看了一眼旁边的安井宽三, 他正呈大字型无所顾忌地躺在灰扑扑的地板上。自从他们说漏嘴已经让警方去保护他的女儿后,他就一直这样松弛地活着,偶尔还像到北方玩雪的南方人一样滑动自己的四肢。 如果他不占着那个位置的话,他们还能再玩几盘呢。他露出无语的眼神, 接着对松田阵平说。 “下面的同事们已经休整好了,副队打算带着人先去找信号屏蔽器, 保证交流通畅。等他们把那玩意儿拆了, 外面再把充电设备送来,你就能玩手机上的贪吃蛇了。” “贪吃蛇贪吃蛇”松田阵平蔫蔫地噢了一声, 擦了擦手机上落的灰。显然他对贪吃蛇不太满意, 但是别无他法, 只能将就将就。 “不过话说回来, 等信号恢复,正事也该提上日程了。”萩原研二补充。 那就是贪吃蛇也没得玩的意思?松田阵平面色灰败,这种监禁对精力充沛的家伙实在太折磨了,但他倒也知道事情的轻重缓急,没再抱怨。 “话说你之前不是说到凶手的动机之类的吗,现在空下来了,说来听听?”当时话及三年前的事,他一直在意,只是各种事务接踵而至让他忙昏了头,现在才想起来问。 “啊,这事啊。”萩原研二闻言正了正神色。 “你记不记得当时浅井别墅的爆炸事件,炸弹犯先后策划了两场爆炸案,却被热心市民报点抓了进去那回事。” “啊,我记得啊。他就是为了要给同伴报仇才搞出动静,他的同伴也是没犯罪前就被举报抓了是吧,这哥俩一个宿命,准备工作做的挺充足,劲使不出去,所以我才说要感谢”说到这个名字他突然含糊了一下,最后稀里糊涂地吐出来一个,“感谢那个金毛。” 他在防着躺在地上的安井宽三,尽量不再说出某人的名字。 他说到这里看了看自己偷偷分出来放在南楼梯口的物资,那些东西已经被楼上的人拿走了,这让他有一种自己在阁楼上背着家长偷偷养了野猫的感觉,还是两只。 萩原研二继续说着:“这次的事件我认为也有相同之处,当年犯人制造爆炸的原因,不就是怨恨警察吗?” “你是说这次的爆炸也是出于报复?” “嗯。虽然我们现在不知道外面的具体情况,但想象一下大概,白天我们在众目睽睽之下进入大厦,下午就被犯人困住,输送物资的直升机盘旋在城市上空,附近的治安因为警视厅人手的紧缺更加得不到保障。加上怪盗基德模仿案几个月对市民的骚扰,自杀率的提升” “民众对警方失去信任,这才是他们的目的。”松田阵平接话着,“不,这也许只是原因之一,说到自杀率提升,你知道与之相关的桑田尹正后天就会来访东京吗?” ——“如果他们不是想报复警方,而是取代警方呢?”他语调沉沉。 “取代?!”萩原研二被这个猜想吓到了。 “接连小打小闹几个月,为什么突然在这个时候搞出动静,这么想来,怪盗基德模仿案初次出现的时间,与桑田议员主张通过新政策几乎是前后脚。如果他们一开始的目标就是对议员下手” “被众人诟病间接造成自杀率提升的家伙如果经由他们手被解决,极端狂热的市民极有可能拥护他们为正义的英雄,到那时” 结论可想而知,警方威信大幅下降,社会整体治安更加动荡。 “信号恢复了!”卷发警察突然站起身来。他打开短信界面,正看到伊达航给他发来的消息,附带着的图片显示着警视厅门口收到的那封说要取走民众对警方信任的预告函。 “我们的猜测没有错,必须快点整理信息汇报给局里。”两人皆是严肃起来,那气势连一旁躺得自由自在的安井宽三都转过头来,停下了挥动四肢的动作。 * 两个人小心地挪动着脚步,一片绿油油的荷叶下,香榭丽舍小心地探出头来,手扒着面前的货架,眼神四处查探。 “很好,安全,莱伊士兵,继续前进。” “你能不能别用那个伪装了。” “为什么?电视里都是这么演的!”她不满地挥了挥手中的荷叶,对敢于质疑老大的士兵视以怒目。 “但我们现在是在便利店里啊。”赤井秀一有气无力。 香榭丽舍抬起头来,张望了一下四周装起琳琅满目商品的货架,空无一人的前台,旁边咕嘟咕嘟冒热气的关东煮,还有脚下洁白的地板砖。 她心虚地把遮住脑袋的荷叶放了下去,嘴上不服气地嘟囔着:“老大的决定岂是你小小士兵能质疑的。” “你能不能少看点电视” “为什么?电视这么有趣!”龙有逆鳞,香榭丽舍握紧拳头,赤井秀一的视线往她身后飘去,在某人要开始长篇大论讲人为什么不能离开电视节目的时候,一陌生声线突然从后面传来。 “两位客人你们有什么需要吗?” “呜哇!” 香榭丽舍吓得直接原地扑通跪地,她想往后跑,却被莱伊抓住了手臂,情急之下只好握住她的荷叶伙伴挡在面前。 “哈哈哈,老大保护士兵确实是应该的,但士兵你能不能不要这么明显地把我当挡箭牌。” 面前的柜台女店员抽搐着嘴角努力保持微笑——难怪柜台没人呢,原来是绕后偷袭。女孩身后的赤井秀一指了指她,点了点自己的脑袋,然后摆摆手做了个不能的动作。 女店员恍然大悟,哦,原来是脑子不好使,在陪她做游戏呢。 她脸上的笑一下子真心诚意了些,眼里甚至带上了些怜悯,她又问了一遍:“二位客人有没有什么需要呢?” “给我来份关东煮,白萝卜牛肉丸甜不辣各两串。”赤井秀一说。 “好的客人,请在那边的座位上或者柜台前等待吧。”意思就是别蹲在这里了。 香榭丽舍不明所以地看着女店员远去,不明白为什么赤井秀一顺利点上菜了,她悄悄凑到赤井秀一耳边问:“我们不是通缉犯吗,在便利店里吃关东煮是不是不太好。” “?我们什么时候被通缉了,只是两个警察误会了我们与流光大厦案有关一直在找我们而已。”哪里能因为怀疑就发个通缉令什么的,他们现在顶多算嫌疑人而已。赤井秀一站起来,向柜台走去。 “那这关东煮我就自己吃了。”女店员将黄澄澄的汤汁舀入杯子后递出来,赤井秀一伸手接过。 “士兵士兵!”香榭丽舍急忙跑上来,“战前吃太多万万不可呀,还是让我来替你分担吧。” “拿好,你先吃吧。” 香榭丽舍开心地接过暖暖的杯子,拿出一串白萝卜来。 两人走出便利店,毕竟他们买完东西已经没有留下的理由了,赤井秀一趁她不注意把那张随手摘来的显眼大荷叶往垃圾桶里一丢,沉浸于关东煮的某人并没有注意到。 “莱伊莱伊,我们真的不会被抓吗?”她嚼着萝卜含糊不清地问。 “我们已经跑了很远了,车也藏得很隐蔽,应该不会这么快就” “站住!” 一声大喝从后面传来。香榭丽舍被萝卜的汁水呛到狂咳,还没等她顺过气,赤井秀一已经拎着她跑了起来。 “我的关东煮咳咳莱跑慢点不不不跑快点咳咳咳他们追上来了!!” 又是一场精彩的街头追逐大战。刚送走奇怪客人的店员心情愉悦地哼着歌,却看见那两个家伙突然从另一边返回飞一般地跑过,两个警察模样的男人紧随其后,嘴里还喊着什么别跑站住。她愣愣地瞪大了眼睛,难道说她刚才直面了两个罪犯?! 赤井秀一还在跑,他脚下不小心踢到了路边商家门口的花盆,根须和泥土一起飞溅出来,给追兵造成了阻碍,快速掠过带起的风吹飞了一名男性的假发 ,于是身后又传来捂着秃顶的无辜市民的谩骂。 赤井秀一左拐右拐进入小巷,拽下挂在旁边的被单、放在家门口的竹椅,总之手边能够到什么就往后丢什么。看向后面的香榭丽舍被赤井秀一的脚步颠得两眼发昏,只隐约间看见两名警察被绊了一跤两跤三跤。 矫健的男人不住地向前跑,耳边只有风声,直到后面不再传来声音,他才缓缓停下脚步,确认两名追兵已经跟丢他们了。他们现在处于不知道哪区的一个小巷子,黑漆漆的,脚边堆着不少市民丢掉的家具杂物。 “你还好吗?” 赤井秀一放下香榭丽舍,却只得到一只口吐白沫的灵魂。 “喂,你别死啊,喂,电视机还没灭绝啊。”他摇晃着香榭丽舍的肩膀,突然听见旁边传来声音,似乎是谁的呻吟声。 他转头看去,看见一张破沙发后面有一个人形的东西蛄蛹蛄蛹地挣扎着,他嘴上贴着胶布,满脸希望地看着他们…… 这又是谁啊? 第28章 流光大厦爆炸案9 流光大厦二次爆炸发生<第 2 天> “呼啊——!”随着嘴上的胶带被赤井秀一撕开, 憋闷好久的男人终于得以顺畅地吸入一口新鲜空气,他如蒙大赦,又急忙请求眼前的两人帮他解开身上的束缚。 “二位市民, 我是来自警视厅搜查二课的滕属次郎, 任务遭受意外才被人绑到这里。”他主动向两人说明了身份, 好让对面更加信服, 赤井秀一闻言手上的动作顿了顿,片刻后还是继续撕扯起他身上的胶带来。 “具体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呢?最近整个东京都被各种案件弄得腥风血雨。”他随意问道,把滕属警官上半身推起来,好找到胶带的封口,“啧, 缠太厚了,香埃莉赛丝, 能帮我去附近的人家借把剪刀来吗?” “好”香榭丽舍闻言晕晕乎乎地站起来,赤井秀一犹疑地看了她的背影一眼。这家伙真的能行吗? “这其实这事我不方便多说, 不过,请问您是住在附近的住户吗?”他支吾着回避,却又似乎想向他打探消息。 “对,怎么了吗?”赤井秀一面不改色地撒了个谎。 “啊, 我是想问问您认不认识住在这一片的一个叫‘西园寺谷平’的人。” 西园寺谷平? “你是说那个在汇德酒店工作的,长得很高大但胆子很小的家伙?”赤井秀一有些讶异。 “啊, 您认识他!”滕属次郎眼前一亮, “那我向您打听一件事,西园寺先生最近接待了一位客人, 我上门访查, 但今天到时房子里没有其他人, 我想上楼搜查, 却被人从后面迷晕了。我想请问最近您有没有在街区内看见西园寺先生的行动,或者其他的什么奇怪之处?” 滕属警官是为了西园寺谷平说的怪盗基* 德住在他家的事来的,本想在得到流光大厦的消息后直接将嫌疑人抓获,保护无辜市民,却不想自己遭遇袭击,而西园寺谷平并没有事先给他们传递消息。 西园寺谷平若不是出了事没法联系他们,就是倒戈向了模仿犯一方,毕竟据他所说,母亲留下的传家宝就在“怪盗基德”身上,他因此受到了诱惑和威胁也说不定。 滕属警官神经紧绷地低下视线,看着自己被胶带层层捆住的上半身。 话说打晕他的人到底什么意思?!他严重怀疑犯人是专门负责打包纸箱的快递站工作人员,不然怎么能把一个凹凸不平的人型生物包得这么完美,有这份手艺为什么要出来犯罪啊! 滕属次郎愤愤不平,赤井秀一则是一边跟胶带较劲一边思索着他话中的信息。西园寺谷平他是“认识”没错,但仅限于在汇德酒店套用他身份的那一面,此人的生平故事他一概不知,没想到现在跟怪盗基德模仿案扯上了关系。 他摇了摇头:“抱歉,我确实没怎么注意到他的情况。” “这样吗”滕属警官有些失望,但又觉得也正常,“算了,毕竟没有谁会莫名其妙突然盯着一个普通的大男人看,又不是暗恋他” “什、什、什什么暗恋我没有暗恋西谷平君啊啊、、啊啊啊我真的没有!” 话音刚落,一道慌乱的女声从入口传来,滕属次郎抬眼望去,巷口的背光处忽然多出一道影子,一人提着闪着寒意的刀缓缓前来。 “啊喂!”滕属警官下意识想摆出防御姿势,却发现自己这虫样根本摆不了一点,只好蛄蛹到赤井秀一面前大喊,“不许因为被戳穿少女心事就乱杀人啊!”??? 提着刀缓慢前进的女孩肉眼可见地头上多了三个问号,为什么能下意识喊出这种话,难道这在米花町是真实会发生的事吗?!那你们这地方也太恐怖了吧! “埃莉赛丝,不是让你借剪刀吗,你弄把菜刀来干什么。”赤井秀一幽怨的眼神终于从后面飘上来。 “她家里恰好没有剪刀啊,对吧冬月小姐”香榭丽舍嘟嘟囔囔地侧过身去,露出她身后满面通红的缩瑟少女,滕属警官心情一松。 原来是误会一场。 “咔吱咔吱咔吱”。 香榭丽舍手起刀落就开始锯警察先生身上的厚胶带,这效率确实比来把剪刀快很多,就是滕属次郎本人有种被电锯狂人按在砧板上任人宰割的恐惧感。他努力找话来转移点注意力,于是把视线投向了听说有人需要帮助好心前来帮忙的冬月泉小姐。 “冬月小姐,你刚刚是说你暗恋西” “啊啊啊啊我从来没说过啊啊啊!!”冬月泉触发关键词脸涨得通红尖叫起来。 “啊对不起,我是说西园寺谷” “啊啊啊啊啊啊不要说出这个名字啊啊啊啊!!” 名字也不行吗!“抱歉我的意思是那个男人他”“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那个男人’也不行吗?”香榭丽舍疑惑抬头。 “诶?好像可以。”冬月泉眨眨眼睛,反应过来。香榭丽舍点点头继续锯滕属警官的双腿(不要用这种误会性形容行吗赤井秀一举双手投降) “啊,呃,我就是想问,那个男人”滕属次郎停顿了一下偷偷试探,发现没问题后便继续放心说了下去,“那个男人最近有没有接触到什么新人物?” 冬月泉狂点头:“他最近除了工作再也没有出门,就好像家里有谁在等他似的,我就小小小小小小关注了他一下,发现他现在连菜都买两份,他跟某个人同居了!!” “呃那是个女人?”滕属警官小小声打探。 “没有,是个男人。”冬月泉摇摇头,“不然我早就把他们两个都杀了。” 香榭丽舍背影一僵,把手上的菜刀往里掩了掩。所以这就是米花町的真实面貌吗。 “冬月小姐,我是一名警察!”滕属次郎提高声音。 “我知道啊,不然我也不会想过来帮忙。” 米花町居民还有自己的一套逻辑法则!女孩紧张地加快了手上的速度,刀光都要晃出残影,搞得滕属次郎心脏跳得快要爆炸了。 “呃昨天或者前天,西那个男人有没有出门后再没回来?” “啊!您怎么知道?难道他不是被酒店抓着在节假日加班,而是出了什么事?”冬月泉一下子急了,把自己观察到的所有事情一下子脱口而出,“他前天晚上就出去了,到现在都没回来过,跟他同居的那个人也没有任何动静,甚至不知道他还在不在屋子里,毕竟我家只能看到他家的大门,后院是看不到的。” 前天晚上就出去了?滕属次郎的表情突然变得很难看。 但他们收到的、西园寺谷平发来的有关流光大厦的预警信息是昨天早晨才发来的,按他的说法,应当是他在家里刚偷听到电话就给他们报告了情况。如果事实上西园寺谷平一早就没了踪影,那么那条信息是谁发给他们的。 敌人吗? 那又意义何为? 他的后背突然一阵阵发冷,名为阴谋的猜测从头顶漆黑地笼罩下来,他僵硬地转过头去看向冬月泉,问她:“冬月小姐,方便跟我去局里一趟说明详细情况吗。” 冬月泉点点头,她也十分担忧西园寺谷平的情况,正好香榭丽舍那边也完了工,被扔在地上捆起来的滕属次郎两腿有点使不上力气,扶着墙才勉强站起来。四个人慢慢向巷子出口走去,踏出阴影的那一刻豁然开朗。 滕属次郎看向在一众小楼和低矮房簇拥下十分显眼的流光大厦,视线定在变了形的最高层。那里还关着他不少同事,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才能脱身。 心路回转之际,他的瞳孔却看着眼前的景象,开始慢慢放大。 尚能称得上庇护的楼高楼突然膨胀起来,随着墙壁的开裂,眼前的景象像是放慢了倍速。心神的迟钝间,他甚至能看清砖瓦被气浪挤到突出的细节,随后,岩浆般刺目滚烫的红热从裂隙中极速喷涌而出,又一剧烈的爆裂声从空气波动传来。 滕属次郎贴着墙壁的指腹无意识按紧了,惊骇和难以置信牢牢地定死在面孔上。冬月泉捂住了自己的嘴唇后退了一步,眼底满是恐惧。香榭丽舍静静地注视着这一幕,她身旁的赤井秀一则是在无人注目时皱紧了眉头,心脏在巨大的响声中鼓动。 他们好一会儿才从眼前震撼的景象中被唤醒,两部通讯器同时作响起来。滕属警官颤抖着拿出口袋里的手机,接通了电话。 “喂我得到市民的帮助好,我知道了,我马上回去。”他的行动还有些滞涩,幸好尚且知道自己该干些什么,“冬月小姐,跟我走吧,我们现在就去警视厅。” 冬月泉急匆匆跟上他的脚步,两人远去。香榭丽舍扯了扯正在看信息的赤井秀一的衣角,问他:“我们要跟上去吗?” “不。”赤井秀一表情肃穆,回归了冷意,“我找到雾刀了。” “他在哪?”她惊讶地仰起头问 “在刚刚爆炸的大厦里。” 一阵恐惧感席卷了她。 第29章 流光大厦爆炸案10 “呼哧哈呼哧” 灰烬逐渐冷却的空气之下, 画面渐渐清晰,几个轮廓模糊的人影或躺倒或靠墙,皆是劫后余生地抹着脸上的烟灰, 双腿疲软地跌在地上。 “有人受伤吗?”爆处组副队冬月泽上捶了捶胸口将喉咙里吸进的黑尘咳出后, 慢慢转头向四周询问。 “水杉的左腿烧伤了。” “我的胳膊可能状况不太妙” “副队, 吉野的腹部在逃离过程中被裸露的钢筋划伤了!” 冬月泽上闭了闭眼又睁开, 摇摇晃晃站起身来先去查看吉野柳的伤口。吉野柳的表情很不好,还是努力装作没什么大事的模样,他捂住血肉翻飞的腹部,勉强牵了牵嘴角。 “我没事,副队。现在大家需要你领头休整, 快去吧。” 冬月泽上没有理会他的逞强,而是问一旁扶着他的警员:“这层当时分配的物资里有医疗资源吗?” “有是有, 但”那警员正是最开始找到松田阵平等人的那一位,现今他话语间的底气都消失了, “这一层先前只有两个警员,资源很少,现在的情况就算药物有剩,也不一定能用了” 高温、火焰、冲击力, 都能轻而易举地将他们赖以生存的物资毁去。 冬月泽上向四周环顾,脸上露出了点悲哀。 被困两天并不是什么大事, 但他知道外面情况不好。并且他一直看着在二次爆炸中那些受伤的同事, 他们没法被从满是烟尘的恶劣环境下送出,暗自捂着伤痛, 现在他们又遭受了第三次袭击, 却依旧对敌人一无所知。 第三次爆炸从楼上往下开始发生, 幸亏是松田阵平和萩原研二两个人在炸弹引爆前就发现嫌疑人的异样, 检查后在他身上找到了新的引爆器,立刻向楼下传递了消息,他们才得以提前一些撤退。 感谢他们的谨慎,否则他们都会被另一块不知道哪里按下的起爆键害的损失更加惨重。这也作证了留在大厦里的敌人不止一位。 爆炸的威力越来越小了,像是在控制大厦的坍塌速度。现下他们所有人都被逼到四层以下,生存空间被进一步压缩。不如说他们现在还能在空隙里找到休整的地方都已经算是绝世的好运。 这显而易见。犯人想一点一点毁灭他们的希望,最后让他们所有人都死在坍塌的流光大厦下。冬月泽上看了看从缝隙中透露出来的丝缕微光,又将视线放在昏暗的废墟之中。 “身上还有物资的,现在都拿出来,输送通道被切断了,我们必须在支援到来前从长计议。”副队长发了话,地上的警员们陆续动了动,有极个别人拿出了口袋里的压缩饼干或是一节创口贴丢出,完全没有藏私。但眼前物资的匮乏,让冬月泽上无从安排。 他将叹息声压在喉底,作为领头人没有展露出什么负面情绪。 “我这里还有一卷绷带、一瓶碘酒。”一个陌生的声音突然从后传来。冬月泽上闻言回头看去,见到一个金发男子向他走来,他身后还跟了一个少年。 “他们两个是谁?”冬月泽上眼中带上了警惕,毕竟这栋大楼里的市民应该已经全部被送出去了,现在留在这里的要不就是当初一起进来的警员,要不就是有凶手嫌疑的家伙。但跟在两人身旁的爆处组双星又压下了这一猜想,因此冬月泽上向他更为熟悉的人发问。 “呃”松田阵平有点难挨,“这个是我家附近送快递的,呃另一个是他的朋友。” 冬月泽上以前跟他还是同事,现在自己转了组,在这种情况下碰上他还真有些尴尬。 “我的意思是他们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即使松田阵平是他非常敬佩的前辈,但职务所在,他还是神情严厉。两个不在他们编制内的人能在大厦内完好无损地活着,必然是八楼负责分配物资的两个人知道他们的存在。往严重里说,这是知情不报,在队里是要受处置的。 松田阵平没有说话,萩原研二正欲要开口,金发青年先抢先了一步:“抱歉,警官先生,是我们当时在爆炸后私自入内,被困在了九层。刚开始我们不敢出现,直到后来饿得受不了了才向下求助,两位警官也是刚刚知道我们的存在,可能是还没来得及传递消息就又出事了,我们会好好赔罪的。” “是吗?”冬月泽上依旧冷峻,他看了一眼那边的松田阵平和萩原研二,接着开口问两张陌生面孔,“那你们是为什么私自入内。” “啊是因为我妹妹在这里受到爆炸波及后弄丢了很重要的东西,她在医院里一直昏迷不醒,我就想把东西找回来试试能不能唤回她。”他适时地作出了一些落寞的表情,好一出苦情戏。 “那你呢?”冬月泽上转问雾刀。 他可不像波本一样擅长说谎,短暂地顿了一下后,他答:“我也是妹妹在里面丢了东西” “你们同一个妹妹?” “对啊,不是。”他答错之后否认。 “唔”降谷零扶额,有个队友给他拖后腿事情还真难办。冬月泽上果然对他们更加怀疑起来,只是他看一眼熟人那边后,便稍稍收敛了些。 说实话,他个人相信松田阵平和萩原研二两人的品格,他们不会因为私人的理由去违反警察的守则,所以其中一定有些隐情。 只是在这么多警员面前,他不可能去为他们解释什么,也不可能袒护这两个陌生人。 “如果警官先生不相信我们,可以将我们拷上。”这时金发青年却主动笑着开口,一边还将手里的药品往他眼前递了递,“请警官先生拿好吧,这本来就是你们的物资。” 警员们现在手上拿不出来东西是因为他们生活有秩序,物资都是统一放置拿取的。他跟雾刀可不一样,两个互不相信的坏家伙当然是各自把东西放在身上。这时倒刚好凑了巧,哪怕是多博取一些微末的信任,那也是好的。 冬月泽上思量了一下,顺台阶而下,拿出了腰间的银手铐将降谷零和雾刀的左右手拷在一起。这样即使他们有要逃跑的意图,也会互相拖累影响行动。要是他们中有一个凶手那更好办,彼此监督就是了。 银亮亮的手铐反射出微光,降谷零心底暗笑,他故意朝雾刀反方向扯了扯手,后者面露不满,用力拽了回去。萩原研二看着这一幕,心底松了口气。他上前拍了拍冬月泽上的肩膀,引着他回到吉野柳面前为其处理伤口,转身之际,他对他轻语:“副队,详情不方便在人多的地方告知。” ——当然,其实他并不知道所谓的详情,只是他和小阵平现在有必要帮降谷消除嫌疑,这句话一出,冬月队长就能更放心一点。至于之后要解释的时候让降谷自己背后的势力上就行了。 他的想法没有错,冬月泽上闻言确实是心底一松。远处降谷零还找到了半塑料壳的水,给他们拿了过来,那是没被烧完的矿泉水瓶留下的馈赠,正好能冲洗吉野柳的伤口。 半卷绷带用尽。伤势最严重的警员情况勉强算是稳定了下来。 但,这还远远不够。 地上依旧坐着许多被几次爆炸折腾的不轻的同事,腿烧伤的、胳膊折了的他已经联系了警视厅,局里马上着手救人。先前外头只是输送物资而没有清理通路,未尝没有麻痹幕后黑手的意思,但既然现在大厦的情况有变,那自然是救人要紧。 在这不知道会等待多久的真空期内,他这种还有行动能力的人不可能什么都不做。 “那个手持引爆器的嫌疑人趁乱逃走了对吧,既然七楼和八楼无法联通,那么八楼的炸弹只能是他安装上的。”冬月泽上站起来,回头问松田阵平,“松田警官,之前分配物资的时候是六楼剩下的最多吗?” 卷发警察点点头:“六楼人员留滞最多,就给了他们更充足的资源。” “好,还有行动能力的,跟我上楼,我们得想办法找到些还能用的东西。”他已经迈开步子去,“如果外面情势不好,我们依旧得打拉锯战,要做好准备。如果能找到那个逃走的嫌疑人就更好。” “但我觉得我们应该下楼去。” 一个突兀的声音远远传来,冬月泽上回头,又是那个金发青年。他皱了皱眉,以为他在捣乱,就对负责勘测的警员说:“你留下,看好这两个人,情况不对就喊,上面听得见。” “不,想要结束这一切,就下楼去。”金发青年摊摊手,右手的镣铐碰撞出一声脆响,好像在帮他作证自己的无害,他唇角的笑意影影绰绰。 “给出理由来。” “第二次和第三次爆炸,都能证明真正的凶手就躲在楼内,现在逃走的那个嫌疑人只是个从犯,因为第三次爆炸前他被迫一直停留在八楼,自然不可能跑到六层去,对吧?” 第三次爆炸的爆炸点出现在八层和六层,现在他们已经知道了。 “是,然后呢?”面容总是冷峻的副队正式停下脚步听他说。 “那么凶手是什么时候进来的?第一次爆炸发生后入口只有一个,松田警官他们就从那儿进去,没见过别人。随后大厦周围立刻被封锁,有警卫看守,在那时溜进去也不现实。加上你们四处搜索一直找不到大厦里的犯人躲在哪里,那只有一种可能。” “——他从一开始就在大厦里,从第一次爆炸开始就从未离开。他躲在一个在爆炸中不受波及、一般人都找不到的地方,一直。” “一座大厦哪能有这种地方?”冬月泽上下意识反驳,又突然讶异地张了张唇,“地下有保险库或防空洞?” “没错。我偏向前者,所以为什么不让警方去找找大厦的主人或者设计师呢?看看他们现在是否还有踪影,或许他们早已跟我们一样跟外界断联许久了。” “精彩的推理。”冬月泽上喟然承认,“松田警官不是说你是个快递员吗?” “哦,我的副业是一名侦探,警官先生。” 冷峻的警官静默地注视了他一会儿,随后回过头去。 “受伤的人依旧停留在原地,一组留下看守,二组三组上楼寻找物资,剩下的人跟我下楼。” “我们去结束这一切。” 第30章 流光大厦爆炸案11 “咔嚓咔嚓” 废墟之中, 一行五六人的队伍从中穿过,鞋底踩过烧焦后的木材或装饰,发出轻微的响声。 “一层看起来烧得更严重啊”松田阵平拿着手电筒, 向四周照着。坍塌的底部光线更为昏暗, 他们从二层下来的时候意外找到了一个还能使用的手电筒, 给搜查提供了不小的便利。 “小声点。”冬月泽上谨慎地跟在后面, 注意周围的情况,“一层的店铺多是售卖化妆品和服装,都是易燃物。坍塌情况反而比楼上都要好些。” 降谷零跟在后面按动着手机键盘,受到了警察先生的提醒:“看路,地上有很多障碍物。” “好, 谢谢。”他闻言收起了手机,视线重新放在前方的队伍身上。冬月警官移开了注意力, 松田阵平悄悄嘀咕:“死冬月负起责的时候都跟我摆架子了。” 终于无人注意的雾刀则悄悄通过手铐拽了拽降谷零与他相连的右手,低声问:“你在给谁发消息。” 从他们被爆炸逼到四层开始他就拿着手机不放, 不知道在搞些什么。 “在让组织派人来接我们呢。”降谷零勾了勾唇 这谁信?这卧底都快跟他明牌打了。 难怪琴酒天天在那里“老鼠老鼠”得吱哇乱叫,卧底确实无孔不入。这家伙为了时刻控制住他都主动跳到警视厅面前要上手铐了,看他计谋得逞的时候笑容有多诡异。说不定自己出去之后来迎接的不是组织的人,而是拿着警察证的公安。 至于是哪句话刺激得他不打算装了来着的?雾刀开始回想。 啊, 是当时爆炸前他跟降谷零刚好在聊那次威士忌组在车站碰头时朗姆要他们注意的那个“暗号”。降谷零问为什么他会知道他们的任务详情,他说是三人离开前往安全屋时他一路跟在后面偷听到的。 降谷零摇摇头说不可能, 因为按香榭丽舍的说法当时两人在一起, 她恰巧看见他们路过进屋才前来敲门的。于是自己就回答说,“你不也经历过现实与你回忆不符的事情吗?” 啊, 就是那句。雾刀的目光平静无波, 降谷零在此时恰好看向萩原研二的背影。 早知道不说了, 现在波本可能真的想把他控制住然后找个机会好好问清楚。 不过倒也无所谓。他挪开视线。他们抓不住他的, 而他的目的也仅仅是完成那个约定,其余的细枝末节全都无所谓。 “有痕迹。” 前方突然传来声响,是萩原研二。他原地蹲下,问松田阵平要过手电筒,查看地面上的灰尘。 那是一个浅浅的鞋印。 “形状还算完整,是爆炸风波差不多平息后才走过的。即使是凶手也没必要在那种时候在外面走动吧。” “所以更有可能是安井宽三的?他主动往下逃,也许幕后黑手告诉过他藏在这里。”松田阵平摸了摸下巴,眼中还是有些不解,“我们已经保护了她的女儿,他不再受威胁,为什么还要帮凶手做事。” “谁知道呢,大概是不想坐牢吧。如果帮凶手把我们全都炸死在这里,他就还有逃跑的机会。”萩原研二扶着膝盖站起来,“我们循着踪迹往前吧,虽然不清楚一楼的构造,但现在有指引了。” “会不会太简单了点?”雾刀突然出声,“从犯是蠢货,主谋可不是。” “他说得对。胆大心细的模仿案头子,不会放任帮手暴露自己的位置。”冬月泽上跟上前,“前方有可能是陷阱。”由于一直沉默不语的家伙突然出言提醒,他不由得往少年那边看了看,却在他的脸上一无所获。 “但要我们毫无头绪地一片废墟里找到一个向下的隐蔽入口也太难了吧。”松田阵平半转过身来,手电筒的光束随着他的走位晃动一下。 他向来胆大,此时更偏向于主动走入陷阱,让他们聪明反被聪明误。 而冬月泽上是稳重的性格,做决定时考虑颇多,一时没法放任松田阵平乱来。 “我可是前辈,你要相信我。”松田阵平企图用多一年的阅历来劝服他,但冬月泽上别过头去,用身体表示拒绝。 就在他们互不退让时,降谷零又给他们出了个主意。 “不如兵分两路吧,一边去顺着踪迹探查,一边继续找线索。” “但分开行动同样危险。”冬月泽上不由得皱眉反驳,敌明我暗,这时候如果分散容易被逐个击破。 “哈,但对方的武器可是炸弹啊。”降谷零无奈地对着警官先生笑笑,“无论多少人聚在一起,只要对方拿出最后手段,我们都没得跑。还不如分开两队速度取胜,在他们之前就戳穿计划。” 于是警官先生又像当初听他下楼的建议时一样静默地看他一阵,最后点下了头。 “那就这么做吧。对方是炸弹犯,每组都最好有熟悉炸弹构造的人,松田和萩原,你们两个带一队,我带着这两个带着手铐行动不便的去深处找线索,这样可以吗?” “合理的决策。”松田阵平对这个结果还算满意,但还是问了一下两个二课的警员的意见,见他们也皆是点头,这才回答冬月泽上。 “那我们在这里分开吧,手电筒还是你们拿着,我们先用手机的光线。”副队将好用的道具推给他们,松田等人也没跟他客气。 “如果有需要支援的情况,就发送信息,记得在队里保证一个人的通讯顺畅。” “好。”萩原研二点点头,“放心吧。” “你也别逞强。” 待人更加细致的萩原警官留下最后一句,便转身跟着松田阵平等人离开。 “我们也走吧。”冬月泽上转身对降谷零等人道,后者点点头,跟在他身后。走了几步,警察先生却又突然停下来。 他转头盯着降谷零那双紫灰色的眼睛,缓缓开口道:“你真的很不像一个普通的业余侦探。” “但很遗憾。”降谷零笑弯了眼,“我就是一个普通的业余侦探。” * 流光大厦的一层十分静默,光线的亮度与音量似乎降低到同一梯度,至少降谷零除了身边人的呼吸声和破碎建筑里偶然传来的噼啪声,再没有听见其他的声音。 松田阵平说的没错,在这样一个陌生而复杂的地形里,他们要找到一个隐蔽的入口是很难的,更别说这个入口通向的是一个保险库。 他细细思量着这栋大厦的来历,他的出资方是东京的建筑企业龙头,所有权则归属当下国会上的一名叫做桑田尹正的议员。这个人的名字他在最近倒也总是听见,多是民众对他的讨伐,但他本人对那些负面评价不以为意,他本身就是商人出身,一点“小挫折”对他构不成威胁。 这座大厦就是证明,体现了他背后资本的力量,也彰显了自己的自信。 这样一栋建筑被选为模仿犯主谋的最终舞台,好像也不足为奇。加上他的一些推测,恐怕凶手给他们出的难题不是如何在流光大厦里活下去。 ——而是要警视厅在桑田议员和他们之间二选一。 暗处的钟表正在倒计时着,他们的时间并不宽裕。如果他想得没错,今天就是桑田尹正到访东京的日子,他给警察厅发送了消息,如果不想让凶手得逞,局内势必要派出人手去保护他。但流光大厦的情况步步紧逼下来,如果他们选择先去议员那一边 想必大厦内的他们都无法存活。 这才是一定要下来亲手抓住凶手的原因。维持被动,就一定会顺了凶手的意。只有他们在大厦内破除死局,整个东京的警视厅、警察厅,才能在舆论中得以幸免。 “找到了。” 冬月泽上突然停住了脚步。 “真是意外地顺利。” 降谷零抬眼看去,看到了消防道背后的一扇金属门。 消防道用材特殊,更加完整,那扇门本与墙壁贴得严丝合缝,却在爆炸之后微微变形,反而在一地狼藉中显眼起来。 “应该不会有错,地下保险库的门口大多就设置在这种地方。” “要下去吗?”冬月泽上下意识征求了降谷零的意见,但后者摇了摇头。 “不用了。” “他上来了。” 他缓缓往后退了一步,压下眼神,一个人影从消防道尽头处缓缓走了出来。那人半身浸在浓稠如墨的阴影之中,眼神中带着化不开的恶意,他的衣物有些许破损但还算体面,与精神不济的他们有所区别,他亢奋地露出不明的微笑,一点一点向他们靠近。 不知为何,降谷零觉得他的面貌有些眼熟,但现在不是想这个问题的时候。 他看见对方右手中攥着的老式手机。 与安井宽三手中后来出现的那个引爆器一模一样。 “就是他了,策划流光大厦爆炸案的幕后黑手。” 而另一边,松田阵平和萩原研二等人一脸防备地看着出现在足迹尽头的背影,一块逸散蓝色荧光的屏幕为从犯框出轮廓。在其正面,额头眼角已经出现沟壑的中年男子放空着,瞳孔涣散地用眼描摹着脑海中的景象。 他微弱的叹息在狭窄的空间里回荡着。 “家子” “对不起。” 30-40 第31章 流光大厦爆炸案12 “你们真的下来了啊果然警察里还是能有几个聪明人的。但这也正中我的下怀” 凶手露出迷醉的微笑来, 他年龄大概在三十上下,说话鼻音很重,吞吐着对他们低语。 他有些像个疯子。降谷零想。 但能作出这种计划的, 又哪能是个正常人呢。 “我是黑川崎如果你们真的在认真办案, 说不定会听过我的姓氏”他不急不缓地摩挲着手里的引爆器, 那东西也让与他对峙的三人不敢轻举妄动。 “哦, 看来你们没注意过呵呵,也是啊,自杀的人太多了你们不会注意到其中那小小、小小的一个” 是报复吗,因为熟识的亲友死了。冬月泽上想着,盯着他道:“如果你是为了一条人命做出这种事, 你有没有想过当时在流光大厦死伤的百人更加无辜。” “他们跟我没有半点关系,不必怜惜人死了, 天上就会热闹些,陪他说说话” 冬月泽上厌恶地皱起了眉。这话简直不可理喻, 视人命为草芥。如果他如此重视那个自杀者的性命,又凭什么不把其他人生命的价值当作一回事。 “你真的是个疯子。” “对、对我是报复你们的疯子,有钱有势就能被一直拥护的桑田尹正口称正义拖累法律的警察哈哈,没关系, 我会帮大家看清谁才是真正的正义。只有混乱、惩戒、以恶制恶,才能创造一个美妙的、新世界。”黑川崎没有因为被定义为疯子而恼怒, 反而诡笑起来。 他像是突然注意到了什么似的, 目光停留在降谷零与雾刀手两手相连的手铐上。 “啊天呐,这里也有两个被警察抓住的无辜人, 他们可跟这次事件没半点关系。瞧瞧, 又一次冤枉, 要来我这里吗, 跟那种道貌岸然的家伙站在一起一定特别难熬吧?”他随意地弯腰循循善诱着,雾刀漠然看去,摇了摇头。 “噢小可怜,已经被虚假的正义‘规训’了。算了,我也没指望你们* 突然醒悟过来。”他笑眼弯弯,“但你们应该也看出来了,我需要你们在这里‘陪我一会儿’直到我忠心的部下完成他的任务。在这无聊的时间里,要不要跟我做个小游戏呢?” “如果你们胜了,我将披露一部分我的犯罪实情,如果你们输了” 他身后的墙面上突然闪现一点红光。像一颗血腥的眼珠般闪烁着注视他们。 “我安置好的炸弹就会亮起一枚。” “你们对松田他们设下了什么陷阱?”冬月泽上向前一步,气势狠戾。 “啊,怎么能是陷阱呢,多么可怕的形容呀。”黑川崎捂住了自己的嘴,“只是一些能让他们上电视的好机会。好了先生,把你的通讯工具放下吧,你们现在已经无法发出信息了。” 降谷零伸向裤兜的手蜷了蜷,最终还是放下。 “你能作出威胁的前提是不怕自己跟我们在这里同归于尽,你一心想创造所谓的新世界,妄图将自己塑造为神,难道会甘愿因此而死吗?” “哦呵呵呵敏锐的年轻人,但我不是幼儿园的老师,有问必答。既然你这么活跃,那么先从你开始吧。” “我们的游戏很简单,你们一定听过。”他微微低头,眼神却死死盯向三人。 “我们来玩真心话大冒险。” * “联系上了吗?” “嗯。宾加帮我取得了桑田尹正的完整行动轨迹,警视厅那边有动作,但似乎遇上了什么决策上的麻烦。” 人流如织的商业街旁,赤井秀一和香榭丽舍正交谈着。虽因为流光大厦的事件到处人心惶惶,但在米花町这个地方胆大的市民一抓一大把,不少人继续着自己的日常生活,也因此呈现出一片虚假的繁荣景象。 “波本给你传来的消息里是说桑田尹正跟流光大厦的凶手有关系吧。”她把装载着信息的手机递过去,一边抬眼看他,自从知道雾刀现在被困在那栋万众瞩目的危楼里,她就一直阴沉沉的,现下还戴了顶鸭舌帽掩住神情。 “嗯。既然警视厅那边在犹豫,那么二选一的推测很可能是对的,想要把雾刀完整救出来,只能靠里面的人拖延时间,我们外面要想办法让警视厅把人力资源投入流光大厦,尽快前去营救他们。” “你被波本抓住把柄了吗?”她抱着手臂突然发问。 正在阅读行动路线的赤井秀一面色平静:“为什么这么说?” “你真的是在帮我吗,我觉得你现在更像是帮波本的忙,你们明明关系不好。”而且无论是出于什么理由,插手这件事就是在帮日本警察度过危机。 她十分敏锐,但还是将后半句话吞了下去,让赤井秀一一时无言, “我是为了我的女友。她应该不希望回东京之后看到的是一片混乱的模样。”他只好避其锋芒,找了个借口。 “” 她没有说相信与否,只是把话拉回正题上:“还是想想怎么解决桑田尹正那边的问题吧。要让警视厅和警察厅愿意优先救援流光大厦的人,桑田尹正的安全就需要得到保障。” “但警察现在不可能接受来历不明的人的投诚,这条路我们走不通。” “嗯。”香榭丽舍点头,“我们也还不知道模仿犯们具体会在什么时候动手,如果时间点能更明晰的话” 话音未落,不远处的人群突然骚动起来。 两人抬头看去,本播放着商业广告的电子屏突然闪烁了一下,短暂的熄灭后,画面中出现了几张陌生的人脸。 看他们背后的景象,昏暗而杂乱,像极一片废墟,唯一的光线来自摄像头后,在人脸上反映出来。 行人中突然有人认了出来,大声喊道:“这里是不是流光大厦内部!” 全场哗然,现场喧闹起来,不住有人与同伴窃窃私语,香榭丽舍与赤井秀一神经一紧,站直了身子看去。 屏幕中站在最前的卷发男人眼含愤怒,由于光线昏暗画质并不清晰,但声音还是明明白白地传递出来。 “你们弄这一出是想干什么?先是偷窃、恐吓,现在是爆炸、杀人,还好意思弄个摄像头把自己做的一切公示出来,真把自己当个人物了吗?” 卷发警察身后的半长发警察紧急拉住他,对他轻语:“小阵平,这场作秀可能是冲着我们来的,可能正在哪里公示播放,冷静下来。” 经过变声器变调的高亢声响从屏幕中播放而出,松田阵平眼前的安井宽三开口道:“警官先生,怪盗基德已经盯上了你们,现在,我们将最后的舞台公之于众,全东京的人民马上都会知晓你们的选择将决定市民的命运。” “你在说什么?”松田阵平紧皱眉头,身后两个小警察也忍不住上前一步来。 “赶紧说出主谋的位置,你现在悔改还来得及!” “我们保护了你的亲人,你却向罪恶倒戈,你” “闭嘴!”他突然激动起来,甚至真声都从变声器中漏了出来,“不要再说我的事情,否则你们马上连做选择的权利都没有。” 狐假虎威。萩原研二心中清楚知道他才是受人指使没法自主决定的人。 “你要我们做什么选择,说来听听吧。” “呵呵呵”安井宽三诡笑起来,“我记得几年前就有这么一桩相似的案件,当时也是你们警视厅去受理的,不知道你们还记得吗” “当年他们两个想把警察的性命和市民的性命放在一起让你们选,结果你们通过外力直接将这个选择题打破,那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你们其实根本不敢作出选择,只想着自己苟且偷生呢?” “哈?”松田阵平听着这熟悉的描述挑眉,“你说的不会是浅井别墅案吧。” “你们知道?” “废话,炸弹都是我跟他过去拆的,你说的那两个人废物的要死,自己人品太差生活不如意跑来害无辜市民美名其曰报复警察,结果被热心市民看了个正着直接抓进去了,跟我们做不做选择有个半毛钱关系?” 松田阵平攻击性十足,把安井宽三怼得哑口无言。萩原研二这次没有阻止,如果这一幕真的正在被安井宽三身后的设备直播出去,他这样真情实感的发言更容易被民众信任。 他发现安井宽三不被说到自己的事情的时候都挺沉得住气的,被卷毛警察这么骂了一通后只是气短了一会儿,就又立刻接上话来。 “那这次你们可没有这么好运了,呵呵。现在,我们的人已经在东京的某处布设了炸弹,与此同时,流光大厦的一层也已经布置好陷阱。我手中的开关有一个拨钮,可以选择让哪边的炸弹引爆,我说过了,这次你们必须得作出选择,逃不掉的。” “是选择让整栋楼里的警察跟你一起死,还是让那些完全不知情的市民被炸飞?”他的笑容带上了恶意,让松田阵平的脸黑了下来。 屏幕之外,远看着大屏中景象的赤井秀一突然眼眸一闪,拍了拍香榭丽舍的背。 “我知道他们会在哪里对桑田尹正动手了,跟我走。” 第32章 流光大厦爆炸案13 “我们又怎么会知道你说的是不是真的?” 流光大厦内, 松田阵平还在与安井宽三对峙,后者仗着手中持有引爆器,全然没有之前阶下囚的样子。 “我说的是实话, 信不信由你。问出这话一定是希望最终被炸死的不是自己和周围这些同事吧。” “我想想, 现在困在楼里的这些人都是朝夕相处的朋友, 你们抬头不见低头见, 你们有着相同的理想一致的目标,大多数人还有着自己重要的亲人爱人,他们可能还在外面牵挂着家里这些做着危险工作的亲友。” “而这些一直被想念的人,他们手机上会挂着恋人送的吊坠,桌上会摆着家人送的马克杯, 钱包里甚至会夹着重要的合照。这一幕幕你全都看在眼里,现在这个选择摆在你面前, 你十分、非常、极度想要让他们活下去对吗?” “拿着主犯给你的手稿对着念有意思吗?是你的文采吗你就念。” 安井宽三愤愤地放下手中的纸:“这不重要!” “重要的是这个选择摆在你面前,你是想牺牲无辜的市民, 还是葬送这些警察?” “哦,在做出决定之前我想问问,外面的爆炸如果发生,会波及多少人。” 安井宽三满意地望着他, 认为自己成功让对方产生了动摇,他要为其再添一把火。 “三个炸弹的话, 在那种地方至少波及一千人吧。” “一千人”松田阵平眯起了眼睛, 嘴角翘了翘,“行啊, 我知道了。现在, 如果你不想我在屏幕面前说出你的名字, 就立刻把摄像头的连电切断, 我只给你三秒。三——” “什么?你什么意思?!” “二——” “不,等等!” “一!安——!” “闭嘴!我关上了。”安井宽三恼怒地将拳头砸在摄像头的关机键上,屏幕闪了闪,里面的画面消失了,映亮他们人影的光线也消失不见。 商业街上人们见在那一番话后画面戛然而止,又是一阵骚动。 “怎么突然真的关掉了?!” “那警察什么意思?他不会真想让罪犯炸死无辜市民吧,那可是一千人!”有人大喊道。 “不、不,不管死了哪边都是该死的罪犯的错,但炸弹不会就在我们身边吧?” “别开玩笑了,炸弹在我们这里爆炸死伤的可不会只有一千人” 一千人 原来是这样。 在电脑上转播看见这一幕的伊达航愣愣地盯着已经变黑的屏幕,他明白松田的用意了。 他在套话,凶手之前使用的炸弹威力有目共睹,只要交给□□处理班的人员分析,加上炸弹的数量,波及的总人数,可以得出爆炸地点的大概人员密度,有了这个范围之后,他们就能更快地找到炸弹安置的地点,进行拆除。 松田激他关掉摄像机也是对的,无论他们进行什么交流,摊开在民众面前,时间拖得越久,就越容易激发舆论。即使萩原上前使发言足够好,也有市民会群聚将这起案件当作谈资,不利于塑造警视厅行为的正义性和罪犯违法的严重性。 他立刻站起来将椅子推开,又跑去联络目暮警官。 希望松田那边能将时间拖得久一些,拜托了。 现在他们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困在流光大厦里的几人上。 * “哦,你撒谎了。” 消防通道之内,黑川崎与降谷零等三人仍在对峙,阴沉沉的男人扯了扯唇角,按下了引爆器的侧键。 又一点红光自他左侧的残垣中隐隐透出,降谷零表情微变,目光定在他身上。 “我可没有难道所谓的真心话只是以你自己的感受来评判真不真吗?” “呵呵真真、假假,界限在何处呢,你说你来到这里是为了寻找一样东西,但依我看,你在进入这里之前根本就一无所知,你笼罩在一片迷雾之中,你的身上有那样东西的痕迹。” 话说到这里,他的眼珠骨碌碌地移向站在一旁的少年身上。 “你也是你们都得到了命运的——馈赠。” “命运?”听到这个词,降谷零下意识看了雾刀一眼。 他曾说过,“命运的改变有其代价”,这是让他至今想不通的一句话,如果抛开他们是在开玩笑命运要是真的存在,是否可以对萩原的事情产生解释。 但这种事真的能让人相信吗? “果然跟警方猜的一样,怪盗基德模仿犯的群体本质上是一个类似于邪教的组织,你们奉自己的信念为神谕,而后大肆破坏稳定的社会秩序,瞧瞧你说的这些词,‘命运’、‘馈赠’,都是无法掌控自己的人生而对上天产生怨怼。” 竟不曾想在这种情况下,上前一步的是冬月泽上。 “哦,你们猜的很对,他们确实以为我说的话是真神降下的旨意,但他们错了,这个世界最神秘的地方不是有天神,而是有魔法。” “他疯了吗?” 降谷零面无表情地问。 “我们一开始就有结论了。”面容冷峻的警官回答他。 “你们对未知的东西很害怕吗?放心,我没有学会用那个,我掌握的神之权柄是——爆炸之权柄,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究竟是什么事情将他刺激成这样。 “真心话就这么结束吧,还是大冒险有意思些。”他抹抹眼角笑出的眼泪,喉咙嘶哑着终于止住笑声,“时间快要到了,是时候将剧目推向高潮!——主角该选择谁呢?” “是你?”他的目光看向警视厅爆处组富有责任心、崇尚公平正义的副队长。 “还是你”他又看向另一个身上产生奇怪命运之线的少年。 “哦,别这么看我,你已经玩过真心话了,要给其他人也留一点游戏参与感。”他这话是对降谷零说的。 “那这真是我玩过的最烂的游戏。” “哦呵呵,真没品位。还是选你吧,警官先生。”黑川崎笑眯眯地做下决定,“如果死的是你,哭泣的人应该会更多一点。” “你想我怎么做。” 引爆器在黑川崎手上,而一层布下了许多炸弹,如果他按下引爆键,整栋流光大厦想必都无法幸免。 “看到脚边的碎石了吗,把它扒开,里面有一个盒子,将他端起来,不管你用什么手段,爬到楼顶去,让大家看看你手里的礼物。” 冬月泽上皱眉,忽而冷笑一声,俯下身去。 “我猜这份礼物还不能太过剧烈地晃动是吗?”将石灰抹开,底下藏着的是一个木箱,他将其端起,里面物件的重量和重心他一经手就已经明白,里面是一枚炸弹。 “别说出来啊,礼物就是要有惊喜感才好。或许你需要绳索的帮助?没关系,我这里什么都有。”他亲切地伸手向金属门联通的保险库指了指,“我为了在这里待几天可什么都备上了,出发前想吃点东西吗,说不定这一遭过后就再也没法饱腹了。” “呵,不需要。”冬月泽上对他的话不屑一顾,但也明白自己被“选中”之后的下场,极有可能是要牺牲在此地了。 微微的紧张感在心中升起,手背上的青筋明显了些。他想到自己的妹妹还在外面,她刚搬到东京不久,还说要跟他互相有个照应。 他还能回去吗?远在老家的父母又会不会哭泣,说他是个抛下他们先走一步的不孝子。 思绪突然被一只拍上他肩膀的手打断,手上的力道颠了颠,差点把那木箱跌了下去,他有些恼怒地看向从右侧靠过来的人,却只见降谷零目视前方,对黑川崎说:“这走上楼顶的路可不容易,为了以防‘礼物’在路上就爆炸,我陪他过去。” “多么情深意重,我不介意,请。”他摘下空气中不存在的帽子,向他们行绅士礼,看得几人一阵恶寒。 “我们走吧。”降谷零接过犯人抛来的辅助绳,对旁边的警察先生说,而后者眼神复杂地看了他一眼,跟在了他身后。 转角隐蔽处,冬月泽上忽地听见耳畔的一声轻语。 “公安办案,放心向前。” “我的同伴已经在外面做好准备了,等下听从指挥,我不会让你死。” 黑暗处,警官先生稳抱着木箱,点了点头。 * 警车内,一片沉寂。 目暮警官坐在副驾驶,佐藤警官看着手机里的信息,犹豫着转头向他发问。 “目暮警官解救困在流光大厦里的同事和保护桑田议员,我们该怎么做”喉咙有些干涩,“警察厅的意思是,要我们用最快速度集结人员去将议员的安全纳入保障范围,那我们是不是要” 带着赭石色帽子的中年警官握紧了拳头。“要放弃同事们吗”这句话卡在舌底,年轻的女警也怎么都说不出口。 “我当上警部时,前辈曾告诉过我,记住你的职责,你是搜查一课暴力搜查三系的领头人,要听从上级指挥,构建社会和谐。但他也告诉我,不要忘记自己的本心,不要忘记自己最初成为警察是为了什么。” “我们去流光大厦救人。” “什但”佐藤美和子听到这句话有些惊慌。 “我说我们去流光大厦救人!现在就集结所有还有行动空间的警员,我们立刻去!!”目暮十三几乎是吼了出来,但不是对着年轻的新人,而是那个逼着他犹豫、逼着他违背良心的机构,封闭的车子里男人的声音让人的耳朵嗡嗡作响,却也振聋发聩 “是!”佐藤美和子铿锵有力的回应声在车内响起。 她立刻打开手机开始联络所有还留在局内或派遣在附近的警员,将目暮十三的命令传达到每一个人耳中。 “对!做我们该做的事!” “是,立刻回来,这是命令!” “越快越好,告知身边所有可以行动的警员!” 一通电话接着一通,坚定的女子初露锋芒,直到此刻,那个飒爽果敢、能独当一面的女警,才得以窥见神貌。 目暮警官整了整帽子,压下粗浓的眉眼,看向前方。 警视厅、组织成员、流光大厦人员,三方势力,都将走向舞台中心。 第33章 流光大厦爆炸案14 “上去吧, 不要晃动它。” 降谷零让冬月泽上踩他的肩膀攀上顶楼,那里罡风烈烈,地表结构脆弱, 冬月泽上没有跟他客气, 结实的绳索缠绕在臂上, 碎石簌簌滚地, 落入深不见底的深渊。 远远盘旋在不远处的直升机中的新闻播报人员注意到这一幕,惊呼着:“那是谁?他们要干什么?!” 降谷零将头缩回大厦内,以防被什么人拍到。他们主要从大楼的外层向上,一路从缝隙中偶能与正在进行搜查或休憩的同事四目相对,众人皆是惊骇不已。 他又自上而下, 召集了所有散落在外的警员,回到安置着伤员的四层, 对众人开口。 “情况有变,现在所有可以活动的警员带上负伤的同事, 跟我下楼。” “下楼?但不是说嫌疑人都在楼下吗?而且冬月警官是怎么了,你的手铐呢?”有人对来历不明的家伙提出质疑。 “手铐被解开正是冬月警官对我信任的证明,我刚才说的也是来自他的命令。我们现在必须团结在一起,只要有一个落下, 就是让凶手得逞。” 众人看着降谷零,没有一个人敢于先信任他。 “听他的吧。” 角落中的吉野柳突然发声, 他是那个腹部受伤的警员, 此刻摇摇晃晃地站起来。 “他说的是真的,那手铐是没法凭借自己的力量挣脱的。但如果你们从下层知道了更多, 在路上请告知我们情况。我们并不是需要队长保护的懦夫。” 降谷零点点头, 答应了他的要求, 带着所有人整队, 一条长龙从四层蜿蜒而下。 顶层的废墟中,冬月泽上抱着木箱挺立在众目睽睽之下,目光一动不动地盯着西方。 沉寂的流光大厦出现异动,以第一个发现情况的新闻社为号令,众多记者蜂拥而入,即使有被波及的风险,依旧团团围在流光大厦的警戒线之外。他们也才是这时才发现,守在入口处的警员已经不见踪影,四处排查一番,才看到他们正在接应新来的警车上的人。 那边有人拿起喇叭喊着:“流光大厦有四次爆炸风险,无关人士立刻退开,警方马上要进行救援工作,重复一遍,无关人士立刻退开!” “看来警方终于建立好了营救的计划,四次爆炸的真实性已经在两个小时前各商业大屏上得到证实。值得注意的是,我方记者在上空拍摄到了一名警员的奇异动向,他手抱木箱,站在楼顶,不知是何用意。有请前方记者报道。”退开几步,喧哗的记者群体依旧工作着。 “我们可以看到这名警员没有任何动作,他爬上楼顶是何用意呢?还是说凶手要借他之口说出诉求,莫非他手里端着的就是先前屏幕公告里说出的炸弹吗?”站在直升机上的记者用力抓着机舱门好不被吹走,头发被强劲的风吹得飞舞,她向观众播报完后回头提醒飞行员,“不要靠太近,以防影响流光大厦结构的稳定性。” 直升机拉远了些,让冬月泽上被振得嗡嗡响的鼓膜稍微得到了些休憩。 他依旧等待着那人所说的会来自西方的信号,嘴角勾出一丝苦笑。 信任公安吗那些家伙的名声可不好啊,破坏民众利益、不知所谓、官僚主义各种骂声从来没有停止过。 但 信他吧,那个金色头发的青年。 他闭了闭眼,睁开后又独自继续等待着会从西方出现的那个奇迹。 另一边,能眺望到霓彩公路的一栋烂尾楼顶,两个身影窝在这里。 一个背包靠在墙边,其中的各式仪器已经放到主人的手中。赤井秀一从地上的贝斯包里拿出一把漂亮的HOWA M1500,让香榭丽舍忍不住惊叹连连,半晌才把注意力拉回来。 “气温26摄氏度。” “湿度60%。” “风速3.4m/s,东偏北45°。” “目标以45km/h接近,预计六分钟后到达狙击范围。狙击跨度为596m至620m。” “嗯。”赤井秀一淡淡地应了一声。手指在枪托上反复把握了一下,直到手心发热,才姿势标准地趴伏下,用那只墨绿的眼睛对齐瞄准镜。 “我看见对面的狙击手了。” 六分钟。 也就是说六分钟之后流光大厦就会爆炸。 桑田尹正的行动路线中只有这里既可以清晰地看到流光大厦的全貌,同时没有正式进入警方的警戒范围内,防风栏的缺口只有不到一公里,看不见建筑的转角占了大半,在见到自己倾心的大厦被再次爆破后,自大的人一定会短暂停下,远望着那一幕。那么桑田尹正会在哪里遇袭,又以何种形式,就显而易见了。 “那先解决掉那个吧。” 香榭丽舍双手叠在下巴之下,赤井秀一轻描淡写地开枪,瞄准镜中那个一直盯着公路看的男人痛呼着倒在了楼顶,他又补了一枪,打坏了他狙击工具的枪身。 “技术真好,难怪在组织里爬升得这么快。” “谢谢美誉。” 两个人像聊着今日天气多好一样把对面的杀手打了下去。 “但这只是第一步,你可别骄傲。” “呵,那我身边的小观察手也别松懈了。”他勾了勾唇,想起自己在美国参军的日子,他上一次拥有一个观察手,还得追溯到那几年被重点培育远程狙击的时候。 流光大厦之下民众和记者终于被疏散开来,目暮警官指挥着在提前确定好的缺口进行障碍清除,香榭丽舍呢喃着这群人再不走可就不妙了,下一秒一个陌生的身影出现,姿势夸张地呼喊后,领头的警官立刻挥手让所有警员后退。 “那个穿西装的家伙这下可算立了大功咯,就是不知道这消息是谁告诉他的。” 恐怕是波本吧,或许波本的真实身份与日本警察有关。接到那几条信息后,赤井秀一心知肚明。 思绪回转之间,几辆型号统一的车子突然冲进视野范围内。 要来了。 流光大厦内,降谷零大声喊着用最快的速度进入保险库内,炸弹的倒计时马上就要结束了,一旁的男子被人压在地上,竟是松田阵平和萩原研二自后制服了黑川崎。 卷毛警察冷笑着:“你用在女儿面前的尊严诱导安井宽三倒戈,实际上我们也能将其反向利用。” 通向保险库的金属门被打开,更为精妙的门锁结构出现在眼前,黑川崎哈哈大笑,喊着找到躲避爆炸的去处又怎样,你们根本进不去。 降谷零只是将手机往验证的方屏中一照,凸显在钢门上的扣锁就咔嚓咔嚓得运转起来。黑川崎难以置信的嘶喊被降谷零指挥众人先将伤员快步带入的呼喊声掩盖。 “炸弹还有二十秒,快!松田,带犯人也进来!” ——墨绿色的眼眸之中,目标快速接近,比预计的要快,他们因不知名缘由提速了。 狙击手沉静地等待,像是内敛锋芒的兽。 香榭丽舍在进入他们位点的狙击范围内前一分钟左右把计算结果和新的车速告知主狙击手供他参考后,自己拿起双筒望远镜观察车道情况。 赤井秀一眼睛微眯,扣下扳机!一声沉闷的枪响破空而出。高速旋转的子弹冲破逸散的空气,前侧车窗玻璃在被击中时瞬间如蛛网般碎裂,那辆车子瞬时歪七扭八没了方向,司机捂着胳膊大声喊叫,车胎与地面摩擦发出的刺耳声音,周边也乱了阵脚,最终车身相撞,停在了防风带的庇护之中。 “我们马上就要被桑田尹正的人发现了。”女孩提醒道,赤井秀一没有回答,因为下一枪就在五秒之后。 瞄准镜抬高,眼前的景象高速模糊。 香榭丽舍拿出反光镜,迎着夕阳发出了信号。站在楼顶的冬月泽上看着西方射来的长短规律的白光,嘴里默默解读着。 t h r o w 【throw。】 他精神一紧,几乎瞬间就将手中的盒子向前脱手扔出,他抓住了裸露的钢筋固定住自己,木盒极速落下,下方已经撤退很远的人群中目暮警官依旧大声向民众喊着后退,在他话尾刚落下时,微弱的破空声传入他的耳畔,下一瞬,那木盒像受到了什么刺激,其中的炸弹轰然撞响,夹杂着尖利的木头碎片炸裂开来。 飘在空中的直升机受到影响被往远处掀飞,里头的记者小姐撞跌在地上,好在之前与大楼隔开距离才免于事故。 再三秒过后,流光大厦一层的所有定时炸弹一齐归零,声势恐怖的热浪伴随巨响喷涌而出,整栋楼在底部炸裂开来后像被毁坏的积木一样轰然倒塌。远在米花小学的伊达航带所有人撤离到了临近安全地带,转头之际只见米花小学和流光大厦的爆炸波一齐喷发。红黑的硝烟让躲在后头的孩子们吓得惊声哭泣起来,他心惊肉跳,脑中嗡嗡地想着,找到了,幸好找到了。 接连不断的轰鸣声将保险库也撞得地动山摇,众人只觉自己在一个金属匣子中颠来倒去,四壁变得滚烫,好像触碰就能刮下一层皮来,降谷零跟身边的警员勾着肩膀或手臂固定在一起,伤员被他们围在其中,即使保险库撑不住坍塌最后也是他们这些健康的先死。 远处的赤井秀一射出那一枪后便按着香榭丽舍卧倒,果不其然金属子弹横七竖八地打到屋顶边缘突起的水泥墙前,只不过那些安保马上就放下了枪,因为他们不约而同地看向了远处极速坍塌的流光大厦。 桑田尹正哆哆嗦嗦地出了车,软倒在地上,身边的助理恐惧地将他拉回车里,告诫他周围有狙击手的存在。 声势持续了许久,吸收了所有人围观者的恐惧与惊叹。 待到那大厦固定了最终扭曲的形状,在不远处的民众才终于有人颤抖着开了口:“他他们都死在里面了吗?” 不少人跌倒在地面,或者躲进亲友的怀中。 ——“所有警员,立刻赶到流光大厦下,保险库中的氧气有限,立刻实施营救!” 目暮警官朝身边大喊,在场的警员全都响应起来,有一民众开口说自己身体力壮也愿意过去帮忙,此话一开头,人群便沸腾起来,极速的,壮大得恐怖的救援队伍冲向流光大厦,烂尾楼上的香榭丽舍和赤井秀一也早趁着两处混乱早早逃生。 伊达航在震荡结束后就跟同事立刻询问避难的孩子和教职工的情况。他们本瑟瑟发抖,但不知道是谁开心地喊着说学校被炸了他们可以放假了,孩童中便热闹起来,甚至有老师开始教训始作俑者,伊达航勉强牵动着唇角肌肉笑了笑,心里的大石终于落了地。 被爆炸的余波震昏过去的冬月泽上恍恍惚惚睁开了眼睛,他在爆炸前将用来攀登的绳索系在钢筋上加了一道保险,那根绳子现在救了他的命。 身上的疼痛像是要将他打碎重组,耳膜似乎破裂了,脑中闷闷的听不到声音。他正面对着西方,橘红的夕阳正播撒着温暖的光芒,缓缓下沉。 云彩被染得像火花,却并不像他方才感受的那般滚烫,一切平静得像贴近的傍晚。 今日,我们都平安。 第34章 流光大厦爆炸案·完 流光大厦的危机解决了, 怪盗基德模仿案也终于得以落幕。 目暮警官带人把流光大厦挖穿的时候,见他们一个不少几乎要老泪纵横。即使里面很多人根本不是他系里的部下,但那份同心协力一起劫后余生的心情对每个人都是相同的。 把人挨个带出来后, 目暮警官又跟随着萩原研二的指引找到了昏迷在楼顶的冬月泽上——虽然这个楼顶已经不太楼顶了。警方早已通知了医院, 提着担架的医护人员露头就秒, 带着冬月泽上响着铃就呜哇呜哇地开道送人去* 医院, 伤势同样需要处理的几个警员上了警车,由同事将他们带过去。 吉野柳上车前看了一眼周围,不知为何没有找见那个金发的青年,还有那个之前跟他一起出现的少年也不见踪影。一旁黑川崎被松田阵平拷着推上了警车,黑川崎一脸阴恻地说着, 就是你们警方办事不利,害得我哥哥自杀在杯户车站的轨道上。 从后跟上来的萩原研二也只是回应他, 先不说之前的事是否让你眼里带上了偏见,你的怨恨和你的罪行根本无法构成因果。 降谷零在阴影处默默看着这一幕, 正是当时雾刀提起朗姆在杯户车站留下提示的那回事,他才将桑田尹正出台新政策和模仿案的发生时间联系在一起,找到了更多线索。 他在一层刚见到黑川崎时觉得眼熟也是因为当时在车站自杀的中年男人跟他长得十分相像,现在想来两人应该确实是兄弟了。黑川崎在建设流光大厦时闭门不出, 完成工作过后才知道哥哥黑川立自杀在杯户车站。 降谷零低头继续回着手上的信息,幸亏他在猜到事件跟大厦主人或设计者有关时就让风见裕也去问了桑田尹正保险库的开启方式, 否则以外面开凿通道的进度他们也无法从爆炸中生还。 不过说实话, 流光大厦中的所见所闻依旧有许多奇怪之处。跟下属交代完,他又找到雾刀的联系方式发送了两句。 安井宽三被佐藤美和子扣着, 他坦诚主犯在流光大厦趁夜与他会面, 告诉他如果自己帮他将大厦里的警察全都炸死, 他的罪行也就不会被女儿知道, 他甚至会为他在新闻上编造一个英雄的名头,让女儿一辈子都为有自己这样的父亲骄傲。 松田阵平正是看破了这一点,才利用他不想在大众面前暴露自己的身份以防被女儿知道自己是爆炸案从犯的一点,反让他关闭摄像头,倒戈向警察一边。 女警叹气着摇了摇头,几乎不知从何处反驳起,只说他在入狱前有最后一次能见到亲属的机会,就看他自己怎么选。 剩下的事情已经与他无关,其他组的警察会处理好的。降谷零默默转身离去,避开了人群撤离。 走过两个拐角,他看到了一辆熟悉的车。 赤井秀一摇下窗户,对他意味深长地挑了挑眉,香榭丽舍在后面探头探脑。 “你们在这里等我吗?”金发青年随意招了招手。 “我想我们没有别的理由出现在这里了。”他回答,“有些事我们私下再谈一谈吧。” “随你,不过我现在打算休息了。”降谷零拉开后座的车门,将疲惫又酸痛的身体扔在座位上,静静闭上眼睛。 “雾刀呢?” 香榭丽舍四处看,还是没找到此行的最终目的。 “不知道。”降谷零没有睁开眼睛,张口回答她,“我倒还有事想问他呢,事情结束后就跑没影了。” 香榭丽舍鼓起了脸颊,真的生气了。 “我这么努力找他,我再再再再再再也不会跟他好了!”但知道雾刀没出事后,她已经完全回到之前轻松的状态了。 “行、行,我替你作证。”降谷零开始犯瞌睡,但他的警惕性又弥补了这一点,最后努力地睁开眼睛,看向染着夕阳橘红的天际。 车子缓缓启动,三人开始从市民从四方投来的关注里逃离。视线再下移一些,他似乎眼花了,看见一个少女身形的家伙站在一栋高楼的楼顶。 她金色的头发随风飘扬着,按着头顶的帽子不让它飞走。 降谷零努力清醒地将视线聚了聚焦,将上半身抬起。但车辆已经开过那处,眼前的景象被新的街区代替。 什么啊他迷迷糊糊,还以为只是看错了,便重新将脑袋靠在了座椅上。脑袋里的思绪又开始打结,缠绕着缠绕着,困倦趁虚而入,将他的睫毛向下拽去。等香榭丽舍再回头,金发青年已经睡着了。 他睡得不算安稳,但很珍惜这短暂的时光。 风声烈烈中,站在楼顶的人俯视着流光大厦周围的人群和某远去的车辆,压低帽檐,勾起了一个微笑。 * 晴空方好,夏景入深。 知了开始吭哧吭哧地向上攀援,马上就要开始发出烦人的尖啸。降谷零与松田阵平萩原研二两人约在一家街角的家庭餐厅,下午少有人来,窗外的绿荫沙沙响动,温柔的日光从缝隙中漏进来,打出一片细碎的光斑。 流光大厦结束不过短短三天,整个东京市民的生活节奏就已经完全恢复了。 “谢谢。”卷毛警察戴上了新墨镜,接过店长小姐端来的咖啡道了声谢。 他的旧墨镜在大厦里早摔烂了,后来冬月泽上送了他副新的,是说什么对前辈态度不好十分抱歉。松田阵平是不太在乎那些,他最后抱着炸弹上顶楼最后能活下来已经是很不容易了,人没事就好。 而旁边的萩原研二半眯着眼有点怕怕地看着对面的降谷零,小小声重复:“真的,你去医院一趟吧,感觉小降谷的脑袋已经坏掉了。” “不就是问你当时浅井别墅是怎么一回事吗?”没问你怎么还活着已经算委婉了。 降谷零吸了一口冰沙,没有移开视线。 他们两个和冬月泽上一样,身体状况确认没问题之后就被送上了份保密协议,他们需要对降谷零的公安身份封口,当然,以坐在这里的三个人是关系挺好的朋友为前提,这封保密协议签署过后就成了他们至少可以交流一些信息的保证书。 “当年的新闻也还在啊,里面讲的挺清楚的,#招笑炸弹犯被双双举报,热心市民永远的神,那个奇葩标题我到现在还记得呢。”萩原研二是真的不明白他为什么在纠结几年前的事。 降谷零当然是自己真的去查过了,完全感到不可思议才想着再把两个人约出来看看,他可以对天发誓自己的记忆从来没有出现缺漏或遭遇篡改,所以这个变了形的鬼世界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他真是过来的时候被迷惑太多昏了头,没发现萩原还活着? 他还是有些不甘心:“那你有些地方确实很奇怪啊,当时流光大厦第二次爆炸我们见面的时候,我做口型对你说‘假货’,你乱笑什么?” “假货,什么假货?”萩原研二大惊失色,“你当时说的难道不是‘勇敢者’吗?!我以为你在夸我,我动作这么快的把嫌疑人也安全带到角落去了难道不值得一句夸赞吗?!虽然从你嘴里说出来是很奇怪啦!” 降谷零恶狠狠重击了桌子,咬牙切齿。にせ物(假货)和いさもの(勇敢者)发音相似,更别说他们当时在爆炸后跟聋了差不多。“谁允许你玩谐音梗的?!” 就因为这东西他在那里猜半天? “这也要赖我啊!”萩原研二窦娥冤。 “好了好了,反正就是因为你那边一些事情对萩原的状况产生了误解呗。”松田阵平懒洋洋地用勺子搅拌咖啡,开解两个人的误会。 “假货”什么的,估计是降谷那边才会出现的像恐怖故事一样的犯罪行为吧。 金发青年勉强点头应下,虽然有些细节他还是觉得可疑,但坐在他对面的这家伙确确实实是他认识的那个萩原,他在流光大厦就有这种感觉了。 “好吧,那就当是我误会了。话说好像这回事的还跟一个叫‘西园寺谷平’的人有关系?” “啊,你这都知道啊。”松田阵平有些讶异地端起咖啡杯抿了一口。降谷零看着他心想我肯定知道啊香榭丽舍回来之后跟他叽里呱啦说了个遍呢,听见“西园寺谷平”这个名字他都吓得以为自己进楚门的世界去了,哪有演员这么少的剧组啊! “就是这个叫西园寺谷平的市民家里住了一个怪盗基德模仿犯,当时把人提前绑架走了给警方发假消息,局里的警察就找上门去看看怎么回事,虽然对面只是个小啰啰,但滕属警官一时不查,被他给偷袭打晕了。”松田阵平给他解释起来。 “后来他被西园寺的一个暗恋者救了,滕属警官听从命令回局里,那位小姐独自去找人,听滕属警官的描述,他在大厦事件结束后继续去协助,却只看见巷子里那位小姐力拔山兮气盖世,拳拳到肉招招致命,把模仿犯打的嗷嗷乱叫跪地求饶,一旁被捆着的西园寺目瞪口呆瑟瑟发抖!” “对对对!”萩原研二也凑了上来,“滕属警官还说等她揍完人之后发现暗恋对象在看,立刻脸烫到冒烟,当即掉下眼泪落荒而逃,最后还是冬月警官打电话让人从医院把她拎过去的。” “嗯”松田阵平脸上带着一丝佩服,“好一对兄妹啊。” 真是精彩的故事啊。降谷零叹为观止。 “不过为什么当时小啰啰要给我们发假消息呢?”萩原研二突然产生疑问,“发现被偷听到的话把人绑了就行,为什么要多此一举让我们知道消息?如果不告诉我们的话,我们也根本不会追着去抓安井宽三啊。”虽然他们也因此陷入了大厦危机。 “对哦,是很奇怪。”卷毛警察和好友面面相觑。 “喜欢挑战性?” “喜欢热闹?” “喜欢多害一个是一个?” 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地猜测起来。 “算了,反正事情都结束了。”最后还是松田阵平摊了摊手。 “现在确实没什么猜的必要了。”萩原研二也点头表示赞同,将刚上桌的松饼浇上糖浆。 “老吃这么甜的东西干什么,娘娘的。” “我这叫切身体悟女孩子喜欢的事物!” 两个人开始莫名拌起嘴来,倒是降谷零低着头,对他们的话若有所思。 【命运的改变有其代价。】 如果这句话适用于死亡节点与他所知不同的松田和萩原那么这个发送假信息将他们引入大厦的人—— 是不是本想让他们付出应有的代价? 第35章 奖励一张琴酒大画像 与萩原研二和松田阵平告别后, 降谷零决定回家。 他步履匆匆,甚至不忘在夏天也戴上帽子和口罩。 不要问他为什么如此谨慎又鬼祟,还得是因为组织内部不知道为什么到处在传威士忌乐队的成员就藏在他们之中, 还说什么琴酒要成为他们的新主唱几个人马上就要发专辑了。 他实在是怕死, 怕走在路上琴酒突然跳出来端起□□把他崩了。这种传言到底是哪里来的, 能别害他这种弱小又无辜的人吗?! 手机疯狂叮叮咚咚响, 已经被赤井秀一的短信塞爆。他不想理,他知道赤井秀一是想跟他谈当时他发的信息内容的事,他们本来也确实说好要谈谈的,但。 但不知道为什么组织里开始到处有人传赤井秀一是日本公安那里派来的卧底,前两天还把苏格兰害到警察局里去了。降谷零一查, 发现后半句是真的,但传谣言的人就是他的好朋友真正的公安卧底代号苏格兰威士忌的诸伏景光, 进局子的原因还是被指认拐卖儿童。 降谷零深吸一口气,想说你们是不是有病。与此同时赤井秀一为表反抗开始告诉询问他事情真实性的人其实苏格兰才是别处派来的卧底, 依他看是CIA的人,所以才栽赃陷害他。路过的水无怜奈只是忍不住笑了一下,就被旁观的人谣传成FBI的人听到对家的卧底被戳穿当场捧腹大笑,害的这三人都被琴酒暗地里X光视线扫描好几遍。 这个组织还有正常人吗?所以赤井秀一我知道你很急但你先别急, 你看你现在那个状况适合跟他单独会面吗?要真见上了第二天他就得被脏成MI6的人。 至于这几个实际上真的酒精不纯的家伙会不会暴露身份,他不是很担心, 如果一个人被踩那可能会被群攻抓捕, 两个人被踩可能会被琴酒等高层默默关注,三个人被踩那就不一样了, 互踩已经成为一种风尚、一种品德, 身上没有按个卧底身份你就是跟不上潮流, 不重复的组织已经不多了, 快去选择你心仪的卧底组织吧~ 以上。降谷零呕了一声表达自己对谣言的无语,而后加快脚步向家里走去。 还有那个香榭丽舍也是,赤井秀一告诉他日本公安内部有卧底,并且香榭丽舍知道一些详情,他就想着找人打探打探消息,结果雾刀失踪后香榭丽舍也找不见人了,给她打个电话她永远在无信号区,好不容易有点踪迹,还是因为她自己突然发了条ins说在北海道的深山里见到了野人。 降谷零闭目望天。好了,还是快点回家吧,做不了事他刚好可以休息。闪着金光的家门再次出现在他面前,他拿出钥匙拧动打开,怀着期待。 然后他手里打包回来的面包袋子就掉在了地上。 “碰!” “杠!” “我听牌了哈哈等死吧你们!” 四个不该出现在他家里的人围在不该出现在他家里的桌子玩着不该出现在日本的游戏说着他听不懂的话。 更不该出现在东京明明应该在北海道看野人的香榭丽舍见他回来愉快地向他挥挥手:“波本!快来看我们打麻将啊可好玩了!” 降谷零捡起掉在地上的袋子,砰得关上门然后拿钥匙反锁,冷静地拿出电话准备让帽子叔叔来把这四个私闯民宅的家伙一车拉走。门板内侧传来砰砰砸门的响声,香榭丽舍大喊着冷静啊波本,宾加的声音从更远方传来说你还是别劝他了咱赶紧跑吧,赤井秀一开始鼓捣那破锁,库拉索紧急收拾麻将准备一并带走。 他决定这次不再惯着他们,冷酷无情地报了案,警视厅离这里还挺近的,不一会儿就有两个帽子叔叔上门来,降谷零在他们的注视下打开门,警察举着枪冲进去,却只看到了大开的窗户和飘飞的帘子。 “他们跑了。”警察A追到窗前看却一无所获,于是回头向户主征求意见,“请问您方便做一下相关信息登记吗,以及那几名嫌疑人的特征如何?” “一个身高两米金发脏辫的下眼睫毛男,一个银色长头发冷的像杀了一百个人的高个女人,一个身高一米五棕色头发满脸蠢样的女孩,一个看起来五十多岁绿色眼睛黑色长头发的男人。”降谷零睁眼说瞎话开始公报私仇,主要是他也没真心想把他们通缉抓起来,所以留真容画像什么的还是不必了。 “噢噢,您等一下,请问有纸吗?我会点画技,可以给您画下来。”警察B说。 “行,纸笔在这里。”降谷零随意指了指。 “好嘞,您等一下” 他先画了降谷零口中描述的宾加,在报案人的刻意误导下果不其然两模两样,他满意点头,说没错嫌疑人就长这样。 “哦——!看来我的画工确实有长进,不瞒您说,我打算退休之后去做个画家呢!”警察B十分开心,手上继续动作着打算画第二位。 降谷零喝了口茶润润嗓子,想着哥们你还是放弃梦想吧这个眼歪嘴斜的宾加画像放出去没人会买的。 “嗯,第二位也画好了!”一会儿后警察B兴奋停手,降谷零低头望去,一口茶就这么喷了出来。 “咳咳咳,咳咳!”不是大哥你怎么把琴酒画出来了?!降谷零瞠目结舌,手抖着指向那幅画像,“你你这画的谁啊?!” “啊?不对吗?我听你描述想象的啊。银色长发,冷得像杀了一百个人,女人!” “女人?!”降谷零惊声尖叫。警察B看他反应这么大,思索了一下,试探地为琴酒画像的唇部加上口红。 “现现在呢?” 降谷零绝望地闭上眼睛:“最近出门不要先迈右脚。” “有有画的这么烂吗!”已经丑到该死了吗?!警察B挫败不已,警察A偷偷笑话,看他翻过面去画第三个和第四个人,“我我会证明自己,还有两个人!” 降谷零闭目独自接受了好一会儿,说实话哥们,你这给警方作画还真挺有天赋的,随手一画就把黑衣组织的top killer凭空捏出来了,就是以后出门看见车牌356A的保时捷黑车记得跑远点,别死大街上了。 “画画好了!” 真的吗,不会再给他什么惊喜了吧?降谷零眼睛偷偷眯开一条缝,确认没看见什么熟人的轮廓才把眼睛完全睁开。 哦,画的还不错!警察B严格按照人物特征进行速写,他给“一脸蠢样”的香榭丽舍画了两个圈两个点的斗鸡眼,给“五十多岁”的赤井秀一画了愁苦的八字眉和眼角皱纹。 这真是太妙了,降谷零十分满意,直夸警察B是绝世天才,警察B不好意思地挠头笑了起来,倒是警察A看着这两幅画若有所思,耳边互相吹捧的商业话吵了一段,他突然瞪大眼睛叫起来:“诶,这不就是在安井家门口逮到的那两个奇怪的人吗!”?谁。降谷零疑惑。 警察B后知后觉回应:“啊!诸星大和埃莉赛丝!就是他们俩!”?????降谷零大为震撼。不是你俩说的真是赤井秀一和香榭丽舍?这两张画像跟他们本人有一丁点的相似性吗,诶不是过程全错结论怎么能对的啊! “天呐,一模一样,简直一模一样。”警察A激动地抓住同伴的胳膊,“他们当时说什么琴酒要加入他们的乐队,那叫琴酒的那个一定也是同伙,说不定就是另外两人中的其中一个。” 赤井秀一香榭丽舍你们到底当时说了什么,为什么这个故事里会出现琴酒这个名字,难道琴酒你真的要去出道唱歌了吗?不要再给他闯祸了!还有你们两个也不要再猜下去了,知道组织秘密是真的会死翘翘的啊!! 降谷零想要挽救人命。 “我觉得这个金发脏辫的家伙比较像琴酒!”警察B激动道 啊?降谷零眼神呆滞。 “我赞同你的观点,你看他的发型就是更像搞乐队的啊!”警察A狂点头,还突然回过身来握住他的手快速摇晃。 “谢谢这位市民!让我们找到了可疑人士的新线索,因为您没有任何财物损失所以我们难以开展工作,如果再有人闯入您的家请再次报案,我们一定立刻赶来!今天我们有急事先走了,感谢您对警方的信任!” “啊哈哈好”降谷零干笑着目送两名警察远去,这两个人也是不知道为什么下楼不走楼梯也不走电梯,有门不出非要跳窗下去,跟下饺子似的。 警察B刚要下去却突然想起什么回过身来,要从桌子上拿走他的作品。降谷零右手啪一下按在画纸上,皮笑肉不笑: “呃我太喜欢您的作品了,能送给我观赏吗?” “哦!您是第一个说欣赏我作品的人,当然可以了,要我留个签名吗?” “你签吧。” 警察B大手一挥,签下自己的名字,听楼下警察A在喊,这才依依不舍地离开自己第一个可能也是最后一个粉丝,转身从窗户跳下去,跟他的饺子兄弟汇合。 降谷零抽搐着嘴角看了一眼放在桌上的作品,才注意到他们刚才用的是那四个人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麻将桌。 哦,对,趁香榭丽舍人在东京赶紧把该问的问了吧。 他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拨通电话。 “您拨打的电话正在无信号区,请” 滴嘟。他面无表情地挂断。 看来还是北海道野人的吸引力比较大。 第36章 日本公安美国FBI世纪会晤 所以当初到底是谁翻出了他家的地理位置, 还带着飞行棋三人组打上门来? 降谷零面无表情,但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他利落地出门上锁,手里还攥着那几幅画像。谨慎的日本公安不敢把这种可以造成伤亡的大杀器独自留在屋里, 风险再小也不行。 细微的铅灰从纸稿中抖落出来, 视线下放, 公寓楼下的空地安静冷清。这里本就不是什么好地段, 邻居们也意外地不喜社交。降谷零下楼到一层,绕到了公寓楼左侧,那里象征性栽着几棵树作为绿化,招来的青苔已经爬上了墙角,与缝隙中露出的污泥共生。 穿过这里, 不远处是一家废弃的精神病院,如果说要在附近挑一个最隐蔽的地方进行谈话, 那就是那里。 自十几年前这里出现严重的伤人事件后,院方就连夜转移了资产与阵地, 现下那一批人已经在市中心建起了新的疯人院,而被遗留在这里的【第七人民医院】成了练胆青年也不想去的地方。倒不是因为里面太可怕,恰是因为太空旷无聊,才这么多年无人问津, 只等着一纸拆迁令来将其彻底移除。 降谷零抬头看了看暗红的字牌,大踏步向里走去。灰暗的白墙与深绿色拼接, 走过转角, 透出影绰光芒的方窗旁,他看见一丝烟雾升起。 “非要这么急吗?” 降谷零问。 墨绿色眼眸的男人拿下唇边的烟, 抬眼看向他, 指尖的火星如呼吸般闪烁。 “难道我不该急吗?或者说玩弄别人的情绪是你的爱好?” “——在短信中叫破别人背后的势力要求其帮忙, 说好之后详谈却又遮遮掩掩不见人, 我就只好自己想办法找上门来,顺便给你找点麻烦当报复了。” 降谷零静默一瞬,扬起了丝笑:“呵,要不是你自己那边搞出了卧底谣言,我也不会顾忌着见面带来的后果。” “所以像现在这样偷偷见不就好了。”他将烟按灭了,看了看满地杂乱的绿草和苔藓,无奈之下只好先将垃圾放进口袋里。 即使是一些唾液也会暴露血型,哪怕在这种地方根本不会有人来,但卧底的谨慎刻板总不会有错。 “你看到我的诚意了,我以为我们现在是一边的,何必相互防备呢?”来自FBI的探员主动说,虽然他跟波本的性格的确合不太上,但在大局面前,有个同伴并不是件坏事。 但卧底与卧底之间也有利益纠葛不是吗?他们背靠势力不同,或目的不一,或本身对立,卧底与卧底之间为自己的任务相互残害也不是很罕见的事,因为他们只信任自己,只要能向上爬,为他们认可的公众获取更多利益,他们都会这么做。 这一点赤井秀一和降谷零当然都知道,但前者不说,后者自然也不戳穿。 赤井秀一想要的很简单,消息互通,公安在某些地方不要阻碍他为卧底做出的一些行动。即使所有卧底来到东京时都在公安做过登记,但“知道”和“协助”是完全不同的两码事。他知道公安的作风,若不是组织根基太深无法凭自己国家的力量拔起,他们也不会同意那些条约,允许其他机构的卧底入内插手。 排外又自负,这是他给这群人打上的标签,就是不知道波本的本性是否也与之沾边了。 “好吧,你确实在流光大厦的事情上帮了我不少忙,我想这已经足够成为我们之间互相信任的钥匙,我可以告诉你一些实情。我是来自东京警察厅零组的卧底,本名降谷零。”他摊牌了,姿态随意又自得,不像是初入卧底生涯两年的青涩警察,反像是在这一行深耕十年的熟手。 将自己在卧底前反复训练要忘记、隐瞒的真名轻描淡写地说出口,这是一件想想就会让每个卧底心脏猛吓一跳的事,但对方真的这么做了。赤井秀一盯着他的眼睛看,对方依旧轻松写意地抱着臂,等待他的回复。 这也是赤井秀一对他身上的违和感的一些疑惑,从他第一次在汇德酒店见到他时就有这种感觉,那时他险些将波本认成组织里什么深得信赖的大人物,因为波本的眼神太沉稳、太冷静,就好像面前的一切他都能掌握于手中。 后来他暗中查探知道波本甚至比他进入组织的时间还要晚,第一次见面时他才拿到代号一周而已,心中便疑惑更深,他甚至怀疑波本是从小长在组织里深得信任的隐藏人物。只是其他接踵而来的事情多了,他只能暂时将这份疑虑放下。 现在降谷零与他坦诚相待,开口竟承认自己是来自日本公安的卧底,或许那些事也能得到解释。 作为组织行动漩涡中心的东京,当地的警察局想必源源不断投入过不少内应,或许降谷零在进入组织前就早已被那些亲历过的人反复磨练,接受了他们身上责任与技能的全数传承。 那种重压不是常人能承受的,能走到今天这一步,波本不,降谷零,一定咬牙撑过了许多艰难的日子,是值得尊重的人。他的种种做派早已可以认定不是组织给自己设下了圈套,如果他在这种场面依旧顾左右而言他,反复谨慎试探,倒显得自己蠢钝胆小、没有风度了。 思及此处,赤井秀一低头笑了笑,将手插入口袋直起身来。 “你是如何发现我背后势力我就不问了,既然我们已经相互承认身份,当然要给出应有的私人空间,不过,我还是很好奇,为什么你能这么相信自己的判断,或者说为什么这么相信我一定能在外面解决掉桑田尹正的事?” 降谷零这还真没办法说实话,他总不能说自己其实已经认识他将近十年,对他的能力有很确切的认知吧。 “呃因为你长得看起来很靠谱?”? 赤井秀一一阵恶寒。 “你不想说就别说了,我想知道的事也不差你那点。”“哦那太好了。” 赤井秀一又上下扫视降谷零,觉得这个家伙还是有点怪怪的,偏偏自己又不知道从哪里开始问。而刚刚靠说胡话搪塞过去的金发青年用手指挠了挠自己的脸,就差吹口哨掩饰自己的心虚。 “无论如何,我们算是结盟了,最底线是别为你们那边的利益出卖我,当然,我也一样。” “可以。”赤井秀一点点头,“除此之外,我还有事情想问你。” 他拿出手机,翻出当时自己在目睹流光大厦三次爆炸时收到的来自他的第一条信息。 其中大多内容是告知他大厦内的情况以及事件内幕,请他在外面解决桑田尹正那里的危机,但最后一句引起了他的注意。 “当时为什么在最后着重强调让我带上香榭丽舍,还要告知她雾刀也在流光大厦里。” “他们两个身上有什么特殊的事情吗?” 他算是问到了重点上,降谷零方才刻意挪开的视线缓缓回正,看向了那个时间回转十年自己才得以再次见到的老朋友。 “雾刀对我说了奇怪的话,可能跟组织最深处的辛秘有关系。”他一脸正色,嘴里吐露出来的却是假话,“他身上有秘密,而且很可能是谁也不知道的秘密,我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所以这件事,我想引诱香榭丽舍去解决。” “你有什么事情能比找到组织机密更重要?”他总是如此敏锐。 当然是直接把整个组织刺个对穿了。他无法向旁人解释自己脑中为什么“平白无故”多出这么多信息量,但这无疑是他身上现在最大的价值。他必将暗中主导各路涌动的势力带着他的情报快速接近组织的核心,将其渐渐消磨、摧毁。 他在流光大厦从雾刀身上察觉到有关“命运”和“时间”的无关项后,便决定大胆一些、也稳妥一些,拎出来自赤井秀一这一第三方势力插入,同时也为他消灭组织的正式计划开一个头。 他得逐渐重新拉拢同伴,以最快的速度让组织再次消弭。 但,现在他该以什么理由来让他们信任他呢?以前他使用的是最自然温和时间,那么这一次只能动用冰冷强硬的利益? 其实他有些不想跟昔日的老朋友们因此太生分,但瞧瞧面前的赤井秀一看他的眼神。 陌生、淡淡的警惕、努力控制着自己放松、去信任,但那层生硬的隔膜始终拦在他们之间,不止是他,他以前认识的所有并肩作战的人中,景现在仍是那个正在蜕化的二十六岁的青年、柯南还是那个无忧无虑做着侦探梦的酷小子、本堂瑛海依旧刚失去父亲正式潜入组织、宫野志保还被组织监禁在某个大学里学习生物研究 所有人、一切的一切都无法像初次那样完满地站在他身边,只要他想提前结束,就注定要用多出十年的记忆将自己捧上“智脑”的高处,在他们不理解、不信任或怀疑的眼光下将伙伴当作棋子,用排外的、自负的姿态,独自藏在幕后将这盘棋下下去。 与提前数年将组织的恶行斩断相比,他所需付出的代价太小了。 降谷零闭了闭眼,随后笑着回答了赤井秀一的问题。 “什么事情更重要?让这所有的一切赶紧结束。相信我,我来带你看见曙光。” 第37章 纽约云雨1?什么曙光, 你要变身贝利亚吗? 赤井秀一不解风情,可能他得到奥特曼决战怪兽的时候才察觉到某人的良苦用心然后突破自我化身光之奥特曼的伙伴吧。 他目前对眼前人的“大话”没有任何回应,心底有没有认为对面的家伙疯了也不得而知, 但他对降谷零的隐瞒表* 示理解, 毕竟两个人满打满算真正见面的日子甚至不够四十天, 这对于真正的“搭档”来说时间确实短了。 他问了一些关于组织内部其他人的信息, 比如多人受其提拔的朗姆,这次降谷零毫无隐瞒,将此阶段可以让他了解的全数告知,也跟他想的一样,某日本公安知道的确实比他多得多。偶尔帮他一个忙, 为FBI换来大量情报,稳赚不赔。 夕阳开始收敛日光, 他们见面的时间不宜过久,既然建立了联系, 下一次商谈也不过是时机问题。两人打了个招呼便打算各自离去,临走前降谷零还警告赤井秀一下次绝对不允许再侵入他的屋子,他走了两步,又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 回头问他身上带没带打火机。 赤井秀一扬了扬眉,看了看他手上攥着的几张纸, 将口袋里的金属小物件拿出抛给他。那上面还沾了点烟屑, 是刚才熄灭的那支烟在口袋里蹭上的。 降谷零不在意地甩了甩,蹭得一下打开盖子, 橘中带蓝的火焰便舔舐上了画稿的边角。 赤井秀一看他将画有铅笔图案的纸张一一销毁, 开口问:“这是什么?” 降谷零正好烧到他那张, 便将画稿拎着展平, 说:“这画的是你,看不出来吗?”? 火焰还在蔓延,慢慢吞没其上的画线,赤井秀一表情复杂。 你的意思是要我认出纸上画的这个满脸沧桑、眼神阴沉、头上顶着锅盖下巴续着胡子的家伙是我自己? “喏,这是你的针织帽。”降谷零指着那个锅盖。 “然后这是你的下睫毛。”他又指向耷拉下来的黑线。 “谁画的。” “这不还有其他人吗,急什么。”降谷零甩了甩下一张,上面画着一个大头火柴身的斗鸡眼女孩。 “喏,香榭丽舍,也画得蛮精彩的。” “那剩下一张呢。” “哦,这是——” “琴酒?”赤井秀一看他抖开画卷,本以为也是什么恶搞图片,却发现其上的人物他竟见过,还没等降谷零说出名字便先出了声。 我就说那个警察是绘画天才吧,降谷零抽抽嘴角,回答他:“不是,这是库拉索。”? 库拉索? 赤井秀一陷入了沉思,左手默默扶上自己的下巴。降谷零心里打着呵呵把几张画全数烧掉,包括自信画师留下的处女签名。结果烧完了拍拍手,赤井秀一还在那边傻站,降谷零开口问他你想什么呢,赤井秀一突然猛地抬起头来用拳头敲在自己的掌心。 “难道琴酒和库拉索其实是同一个人!平常跟我们见面都用的是女人的面貌一到正式任务就变成男人好隐藏自己的真实身份,这样就可以迷惑身边人试探中层成员平常都在干什么以及是否忠心,所以平常跟我们一起打游戏的人其实是琴酒——” “你没事吧?”降谷零震惊打断。 “我从来都不知道你想象力这么丰富。” “说的好像我俩很熟一样。”赤井秀一反驳,觉得自己的猜测很有道理。 废话其实我跟你熟的连你今天袜子什么颜色都知道降谷零默默扫视赤井秀一的裤腿心里说道一定是黑色,面上对赤井秀一说呵呵你开心就好。 赤井秀一倒退两步躲开降谷零突如其来的发疯口中还一本正经道:“所以库拉索跟琴酒为什么会扯上关系,你的话又是什么意思?” “你当我刚才什么都没说,这画的就是琴酒。”降谷零开始后悔自己干嘛一定要开那个玩笑,看现在这个开始说胡话的,像是真刚从精神病院里跑出来的。 “嗯……好吧。”赤井秀一点点头勉强接受了降谷零的说辞。他想到当时在西园寺宅前琴酒发来害他们暴露逃跑的信息,说是对自己很感兴趣,便想着向降谷零打听一下组织里这个人的情况。 没曾想降谷零听了他的话思索了一下,突然对他笑了笑。 “这件事不用由我来说,两周之后,你自然就知道了。” “两周后?难道你能确定那时候一定会发生什么?”赤井秀一双手插进口袋里,不以为意,“好吧,我给你的情报确实不如你付出的多,下次我会拿新鲜东西来换的。” “不不不。”降谷零神秘地摇摇头,“你会明白的。” 这家伙怎么开始装神棍了,赤井秀一费解,难道是废弃精神病院的环境让他也失了智了? 两个人各怀心思觉得对方可能多少沾了点,面上倒是装模作样地打算结束会面。 “那今天就到这里吧,下次再会。” “嗯,之后再联系,哦对了你今天袜子穿的什么颜色?”降谷零临行前突然问。 赤井秀一头上冒出一个问号心想你为什么要假装超不经意间地问出这个问题但还是回答了任性的某人。 “灰色,怎么了。” “……真没品。”? 你才没品。感到不明所以的赤井秀一看着降谷零臭脸转身,手上不高兴地接过了对方抛回来的打火机,放回口袋。 * 二十六小时后,美国纽约。 香榭丽舍鬼鬼祟祟地从广场喷泉后冒出头来,向街区人流尽头处张望,不远处一对想往水里丢硬币的小情侣依偎在一起,有些害怕地盯着她的背影看,但她本人毫无察觉。 很好,经过诸星大的教导,她已经能完美地和环境融为一体进行跟踪了。 她露出势在必得的微笑,耸了耸鼻尖,嗯,雾刀就在这附近。 哗,咻咻,唰。 她像电视机里放映的特工一样贴着建筑不断更换藏身地,眼神不断扫视面庞肤色各异的行人,在其中寻找着熟悉的身影。 但几番逡巡,依旧一无所获。 她不死心地看看空无一人的街旁商铺的高耸屋顶确认他没有跳到正常人类看不到的地方,这才反转身体靠在墙上,蹲下来忖度。 如果她是雾刀,一心想躲着很熟悉自己的人,会选择在哪里藏身呢? 脚下的规整石砖在转角处就停止铺设,皮鞋下的水泥地勉强保持整洁,但再往里去,就不知道地上有的会是什么了。 ……雾刀笨归笨,但不傻,肯定能猜到自己会找到他的常规藏身地点,那他也许会换种思路躲藏,让自己无法推理,如果是这样…那范围也可以得到缩小…… 她默默推测,又突然纠结起来。 但如果雾刀突然顿悟了,利用她的心理再反一反,躲到常规地点怎么办? 女孩烦恼地挠乱了自己的头发,揉出一头杂毛。 说到底,雾刀也不熟悉纽约,他有没有来过这里自己再知道不过了,纽约四通八达的小道这么多,他随便钻一条进去,她又怎么找得到? 要是有个本地向导就好了,女孩一脸苦相。 困意涌上干涩的双眼,她忍不住打了个哈欠,少许生理泪水积在眼眶,被她伸手揉去。 好久没熬这么长时间了,这都得怪故意失踪的某人。 口袋里的手机又开始振动,她拿出手机看也没看,就把邮件里朗姆发来的催促和警告全部标为已读后一键删除。 明明都知道她在做什么了,怎么还是这么心急。动不动就火急火燎的上司真是让人奇怪,要是他批假允许自己去补电视剧的时候也能这么快就好了。 香榭丽舍自然地把自己跟朗姆的关系归为公司上下级,并没有正常人该产生的危机感和紧张。 她抱住自己的膝盖,把下巴搁在上面。 说白了她根本就没把那些东西放在心上。那些应该考虑的威胁、紧迫和信任问题,她已经全都自动过滤掉了。 她在意的只有两样,有趣的游戏、和不能分开的伙伴。现在后面一位丢了,她也就没法再放心去享受喜欢的事情。 所以一切的一切,还得怪雾刀。她现在不能回东京找宾加他们玩,这都得怪雾刀! 这几天雾刀的名字都快在她的牙间磨碎了,从世界各地追来捕去,又是追逐又是下套的,她一次都没真的逮住人。 最近的一次只看到他的衣角,那个本来跟她关系最最好的家伙却连头也不回,立即跑没影了。 他们难道吵架了吗?但她思来想去,实在找不到引燃点。她只能归结为雾刀就是突然想躲着所有人,那么理所当然,她也应该担任捉迷藏游戏里的鬼,去找到他。 目标很明确,只是方法还有待改进,香榭丽舍捶了捶鞋子,贴着墙站起来,脑袋往街口一探,最后转身望向黑黝黝的巷子,选择往里走去。 在街上乱逛的正经人是不会了解灰色地带的路线的,更不会被她一些财物收买。所以要想在里面找到人,自己就得先进去。 她按了按别在腰间的黑包,并没有多少惧怕。 一个年岁不大的少女没入人迹罕至的阴影处,很快被吞没了踪影。 而街上一切如常,只有一个陌生的影子于她来时的方向站定,静静地望着如墨的巷,最后转身离去,在偌大的街口消失。 第38章 纽约云雨2 香榭丽舍自走进巷子开始, 就不止一次感受到暗处投来的窥伺视线。 明明是繁华的纽约,却藏纳着这样隐晦又庞大的灰色地带。 他们如影随形,他们无法清除, 在巡警扫荡过来时一哄而散, 在接到安全信号后又重新聚集。 她听说过这种地方和里头的规矩, 因为雾刀以前就生活在这样的环境里。 也是因此当组织对他初次伸出援手, 他才如见到戴着天使面具的恶魔般,心甘情愿地伸出手去抓紧。 他后悔了吗?香榭丽舍不知道。轻巧的脚步在狭窄的水泥墙之间回荡,转角处不明存在意义的铁栏杆无声锈蚀。 她站定在一滩湿烂箱子前,旁边堆着一垒破布,但定睛看去, 那只是一个衣着不洁的流浪汉。 他手中拿着什么啃食着,嘴边糊满刺眼的红色, 因动作剧烈不时有红色的汁水溅落在地上。香榭丽舍的右脚后撤了一些,面上没有表情。 那流浪汉察觉到了来人, 抬起头来,眼睛从头发缝隙中露出。 他笑:“番茄酱而已。” 他从身后拿出挤得变形的番茄沙司,扔到地上。光亮的红色包装滚落在地上,黏上褐色的污泥和尘土。 香榭丽舍看向与环境格格不入的调味品, 没有在意对方暗暗带上兴味的眼神,而是问:“这是街角那家面包房后厨偷来的吗?” “你尝过?”他没有直接回答。 “没有。”香榭丽舍诚实地摇摇头, “但每家面包里的番茄沙司颜色都不一样。” 意思就是从细微的颜色差别里看出来的了, 流浪汉眼神闪了闪。 “对颜色敏感就去画廊里做个画家,来这里干什么。” “我不需要成为一个画家, 我已经有工作了。我来这里找个‘引路人’, 你能帮我吗?”她俯身注视着靠在角落的人。 “如果你帮我, 我会请你吃那家面包房新出炉的番茄肉酱披萨。” “我今天吃饱了, 明天的饭明天再说。”但那个看起来生活过得并不怎么样的家伙挥了挥手。 “你确实是明白要在这里过活就得拜个‘师父’,但我们不会要来历不明的黄毛丫头,要不就拿出其他价值来,给我点放你进去的理由。” 价值?香榭丽舍疑惑地摸摸下巴。 “我会一点枪械理论,会做东西。” “你当这里是军火制造厂吗?我们要那些做什么。”他听到了意料之外的答案,但还是装作不在意。 香榭丽舍遗憾地叹了口气,她以为自己真的恰巧在这里派不上用场:“那我问你别的事情可以吗,「琼斯」是不是在这里,我找他有些事。” 琼斯? 坐在地上的那人几不可察地动弹了一下,蓝色的右眼从杂乱的发间显得清晰了些,他重复了一遍她的问题:“你找琼斯?” “对。”香榭丽舍肯定地点点头,双手背在身后。 “你找他做什么?” “不告诉你。” 她与流浪汉静静地四目相对,最后蓝眼的男人伸手将挡住面容的头发拨开,看清她的样貌,才缓缓扶墙立起来,脸上涌现了烦躁。 “一个十五六岁的小丫头……管你想干什么,让老约翰跟你说去。” 说罢他主动拖着步子往前去,那半袋番茄酱孤零零地躺在地上,没有被主人再捡起。香榭丽舍看流浪汉脚下的步伐,拖沓却不失力气,衣服破口处裸露的肌肤有无法痊愈的疤痕,她什么都没有说,只是默默跟上。 七拐八拐,他带着女孩一路穿过了不少看起来只是架势的铁门,不少水泥堆砌的平方中看起来住了人,但黑洞洞的门框毫无遮挡,屋主贫瘠得无法捍卫自己的隐私,只好拿几个粘起来的箱子堵在一边。 “我该怎么称呼您?”香榭丽舍目光短暂停留在旁侧,又回到了男人的背影上。 “你们外面人的敬称真够好笑的,你是日本来的?” 他很快辨认出了她英文中带有的口音。 香榭丽舍点点头:“是的,流浪汉先生。” 走在前面的男人心底微紧,她的确不是个傻的,她看出了自己有意不回答名字,并且用回答来暗示他自己知道。 “老约翰的屋子就在前面,走过铁门,就不要再跟我说话。” 流浪汉先生加快脚步,香榭丽舍遥遥望去,红锈色的栏杆横在贫民窟与未知地之间,只有最边上那条蜿蜒的水沟从底下伸进去,用漂流的垃圾给两地拉起一条系带。 香榭丽舍听从了他的话,只是紧跟在他身后。门口处有个拿着钥匙的沧桑家伙盯着他们,他看着流浪汉推开门带陌生人进去,却也只是凝视,一言不发。 这地方好像失了声似的。香榭丽舍环顾四周,看见两旁错乱排布的房屋。这里的生活条件明显要好上一些,但与贫民窟与普通街区显而易见都不相同的——这里没有小孩。 几乎没有。 香榭丽舍看见一扇门旁有只黝黑的眼睛看向这里,又很快被什么力道猛拽了回去。 流浪汉先生停在一扇门前,在坚实的木板上敲出规律的声响,等待片刻后,一名叼着烟的光头打开了门。 别误会,他不是什么身上有蟠龙纹身又肌肉虬结的凶狠家伙。 香榭丽舍看着他。正相反,这位“老约翰”体型寻常,喜欢烟酒,看起来走的像是“为人师”的智型路线。 那男人看清门口两人,嗤笑着开口道:“怎么,寻常食物已经搞不到了,今天让我尝尝新鲜人肉?” “她来找琼斯的。”流浪汉烦不胜烦,打断了他的话。 “哦,不是,我是来找向导的,我不找什么琼斯。” 香榭丽舍却突然开口完全否认了这话,将允许她进来的“钥匙”抛掷脑后。 流浪汉:? “你刚刚不是说——” “那你打算给我什么报酬?”老约翰却也将他无视了个彻底,转而跟眼前人谈起条件来。 流浪汉阴沉地看着他们两人,突然冷笑一声转头离去。香榭丽舍还算有点良心目送了他一下,但很快被老约翰的问询拉回。 “你来这里找向导,是要去哪里,找什么东西,或者找什么人?我的时薪可是很贵的。” “我找人,感觉他会躲在这一带,先来打探点消息方便我堵他。”香榭丽舍先回答了前半个问题,而后又伸出指头疑惑地挠挠脸颊,“时薪很贵吗?能有多贵。” “一条消息一百美元,每百平米地图五百美元,让我直接跟着你一起找的话,包天六千美元。”? 你讹谁呢? 香榭丽舍转头就走,他要去找刚才那个走掉的流浪汉。 “额等等,价钱可以再商量。” 香榭丽舍头也不回。 “额七折也行,毕竟我最近比较闲。” 香榭丽舍开始小跑。 “诶那五折?我都打对半了差不多了吧。” 香榭丽舍张开翅膀飞了 “??等等你这算作弊吧有点超脱世界观了啊。”年纪渐长的老家伙气急败坏地追上去,“呃你现在年纪还小我不碰你那三折总行了吧要不然我倒贴你算了?!” 他真跑不过年轻气盛的小姑娘,香榭丽舍跑了一段见钓得差不多了,假装找不见人遗憾地回过头来。 “你刚刚说三折?但你赚个十分之一就差不多了吧,你穷得连个被套都换不起。”给你脸了?香榭丽舍指指他挂在门前晾衣杆上飘飞的富贵牡丹棉被踩人痛脚。 “我就是喜欢那种鲜艳图案,三折已经是底线了。”老约翰双手握拳咬牙切齿。 香榭丽舍又张开翅很久没谈上一笔新生意的男人只好立刻尔康手挽留她,愿意再次降低价格。 香榭丽舍跑过去,香榭丽舍跑过来,香榭丽舍回头,内心隐隐激动。 不会吧,雾刀给的那本《菜市砍价一百招基础版》真有用? 老约翰走到门前伸手将其推开,表示进去说,香榭丽舍最后望了一眼进来时看见眼睛的屋子,那里静悄悄,没什么动静,这才跟他入内。 老约翰的屋子内部比外表看起来体面的多,她咀嚼了一下他方才有意表现出的退让模样,遗憾地叹了口气。 看来不是奇怪地杂书知识起了效果,而是他们有意把自己引进去。 理由嘛,总不会是他们从自己身上看到了什么价值,而是与那个他们认识的“琼斯” 有关。 老约翰点了点屋中心的木头桌椅,示意她可以坐下,自己则到了柜台边,从抽屉里拿出烟斗装入新的烟草和香料,含到嘴里啪嗒啪嗒抽起来。 “纽约这样的区域不止这里一处,你想要什么,只要价钱到位都能卖给你,当然,如果因此出了什么事也没人会负责。” “我知道,先给我拿张分布图吧,我看看大概什么布局。”香榭丽舍抱起手臂。 老约翰进里屋,找出一张大地图,那本是一张行政分布图,现在上面被人做上了黑色或红色的笔划标记。 香榭丽舍将其在桌上铺展细细端详一番,指着几处点位向老人询问具体信息,地方势力、人口密度、详细路径,她无所不问,对方无所不答,香榭丽舍疑心于他的配合,而老约翰只是抽着他的烟,装作没看见她的眼神。 “你就不怕我是哪个政府机构里过来打探消息的?” “哼。”老约翰笑了笑,连着烟斗中的灰渣也掉落下来,面目下隐着深谙此道的老练成熟乍泄一瞬。 “认识琼斯的人可不会良善到哪里去。” 第39章 纽约云雨3 香榭丽舍从老约翰家的门里走出来时, 手机正好振动了一下。后面的人没有送客的习惯,任由她独自把门关上隔绝。 她按动键盘查看消息。 【宾加】: [你找到琼斯了吗?] 【香榭丽舍】: [没,但有些眉目。] 她回复。 【宾加】: [嗯。最近波本说找到了什么新玩意儿, 他打算邀请你也一起的, 怎么不回信。] 【香榭丽舍】: [以为是垃圾信息全删了] 她想到当时批量删除的“朗姆牌小广告”有些心虚。 [我最近不回东京了, 找到人再说。] 【宾加】: [行, 我会跟他们也说的。]临走前,他又嘱咐道:[记得也帮我找琼斯。] 【香榭丽舍】: [知道了,好啰嗦。] 女孩收起手机,望了望天色。头顶阴沉下来,正巧在这时开始落雨, 连线的雨丝坠落的频率逐渐加快,她用手简单挡了挡, 快速跑出了屋檐之下,打算先回到大街上去。 * 远处东京, 飞行棋四人组小窝点正在开展日常活动。 由于香榭丽舍不在他们三缺一,所以几个人只好退而求其次选择斗地主。 “对三!”库拉索气势如虹甩出两张牌,降谷零一脸深沉摇摇头,说要不起。 “对三你都不要?你行不行啊。”宾加从手牌里挑出两张五压回去, 一边嘴上说着,“香榭丽舍说她这几天不回来了, 我们得骑好一段时间三轮车了。” “唉, 游戏人多才好玩啊。”库拉索遗憾叹气,手中辣手摧花把宾加获得下轮出牌权的计谋堵了回去。宾加瞪眼看着牌桌最上方那两张J, 低头专心在手中挑选起来。 “她没说雾刀到底因为什么突然全世界各地跑吗?不听从命令会被认为是背叛吧。”降谷零看着库拉索和宾加打来打去, 作壁上观。 “当然会了, 也不知道到底出了什么事, 虽然雾刀平常不跟我们一起玩,但我们也知道他不是什么容易突变想法的人,更别说他在组织里还有香榭丽舍这个小拖油瓶,照理说不会轻易做出这种意义不明的事。”宾加回答他,偷看了库拉索余下的纸牌数还是遗憾停手,让她继续出牌。 “朗姆那边现在只是暂时没有公开说雾刀背叛组织而已,他存着让香榭丽舍把人找到再处决的心思。”牌桌上多了一张单牌,下一顺序轮到降谷零。 “但如果那两个人真的都齐齐回来,恐怕讨不着好吧。”降谷零直言不讳,出牌后看向其余两人,“无论香榭丽舍接到的是什么样的命令,朗姆给的承诺如何,最可能的事实就是这样。” “嗯,所以我跟宾加说好,如果确切得到香榭丽舍找到人的消息,就告诉她不要回到东京了。”库拉索抬起眼来,注视着降谷零,缓缓开口,“你跟我们是一边的吧。” 空气一时陷入寂静,降谷零愣住了。 “我们现在是在商量公然包庇叛徒吗?” “对。”宾加将手里的牌全摊到桌上,他认输了,嘴里念叨着再来一把,一边眼神牢牢锁定在降谷零的脸上。 “虽然你是后来的家伙,但我们不打算排除你。两个小鬼而已,哪懂什么叛徒不叛徒的,我们两个不是朗姆真心实意忠诚的狗,组织里也不可能真的出现这种关系,所以早就这么决定了,你呢?” 你也站在我们这边吧。 宾加眼里分明就写了这句话。 降谷零看着坐在他斜方的两人,他们三个围着这桌像是固定成了一个三角架,他被两个人的信任串在钢筋上,明明肌肤冰冷,却觉得有火焰在下炙烤。那火烫开了他表层那块伪装用的皮,燎烧其下涌动的红粉的血管与心脏,让他无法挣脱。 良久,他才略显呆愣地回答:“我当然也不希望他们被处死不过,看来我对他们两个的了解还是太少了,为什么你们说香榭丽舍是雾刀的拖油瓶,香榭丽舍又为什么会在这个风口同意去找他?” 分明怎么想都是百害无一利的事,为什么无论如何也要待在一块呢。 “我认识他们的时候,他们已经组队了,听说是boss亲许他们两个绑定。”库拉索是最先知道他们存在的,她是朗姆的第一心腹,进入组织的时间也比他们都要早。 “我关注的确实少,之前对自己同事是什么人没兴趣。”然后是宾加接话,“但根据他们的做的事应该也能猜个八九不离十吧,一个做工具造赝品的,一个搞暗杀盗情报的。” “所以这两个人更难想象会有什么契机遇得到吧。”库拉索洗了牌放在桌子正中心,却任谁也没有拿第一张。 “雾刀不太爱说话,职责就是帮忙杀、杀,除掉所有挡在组织路上的人。朗姆曾说他是个天才,杀人的天才,手里有多少人命也没见他改过脸色,所以是个像琴酒一样冷酷的好苗子。这次发了疯,或许是不想再继续以前的生活了,连带着朋友也不想再顾及,只想跑的越远越好。” 但事实真的是这样吗。降谷零的思绪飘荡起来,回到在流光大厦他就着月光仔细打量少年的那个夜晚,冷风带来的簌簌颤抖,目光的平静和迷幻,意味不明的话,和主动让他捏住把柄后露出的清浅的笑。 他们认识的似乎不是同一个人。 就像萩原“死而复生”,不同的过去片段与现实重新拼接的断层一样,或许他们所知道的“过去的雾刀”和他在流光大厦里见到的那家伙不是同一个人。 降谷零模模糊糊地触碰到了真相的边界,但他依旧不明白雾刀想要做什么,那个约定又是什么? 他们两个的确都不能死,他要是想快速锁定位于公安内部的组织卧底,香榭丽舍就不能死。他要是想弄清楚时间的悖论和谜团,雾刀就不能死。 他给两人的存活找了一个更加理智生硬的理由,心底的起伏这才缓缓安定下来,像是落在了石上。 雨更大了。 夹杂着冰冷的风。 心底的漩涡与所处纽约的两个人同处的天地风景相似,雾刀背靠在安置房的窗旁,暗暗向外望去。 忽如其来的小雨激起蒙蒙的雾,使视线触及的范围大幅缩小,似乎连老天都在帮他藏匿。 但他隐隐听见由远及近的呼喊声。 她在喊他的名字,就像知道自己藏身在这里一样。 不愧是她,竟真的这么快找来。他嘴角勾了点笑,眼里却带着些迷茫与苦涩。 他数着,七年,两千三百多天。从第一次见面开始,他们已经握着彼此的手一起前进这么久。 云雾在积聚,亮丽的白伞像一闪而过的顶盖短暂出现在视线中,而后随着声音的远去再度消失。 他确认她远去,才重新坐到地上,望向空无一物的墙边。 “天才”吗 朗姆发来的信息里说,他是个天才,因此自己可以不追究他的失责,只要他愿意继续听命。 他经常听到这个词,上面的大人们用这个词来表示对趁手工具的赞许和满意,也是他们这群人必不可能融于正常社会的烙印。 香榭丽舍是名副其实的天才,对于组织里培养她的人来说。无论是制造赝品时无与伦比的天赋还是那颗泛白的心脏。 心脏抽干血液后留下的肌肉组织几近完全透明,那就是她给人的印象,一颗空心。她没有自己的一套观念,一切规则在她心中留下印记后就会变得理所当然。没有原则、不分善恶,逻辑与好奇心纠缠在一起无法分离,她行事和决定没有中间的过程,只有因与果。 所以灌入什么,她就知道什么、懂得什么,情绪空空荡荡,只有微弱的自我像烛光一样摇晃。 她好像在制造时被剥夺了人性的复杂,没有矛盾、焦虑、苦痛,所有激烈的情绪在触碰到她本质时就自动被隔开,他无法说这是上天对她的恩赐,还是给予天分后为保平衡对情绪的撷取。 而他总是沉默。之后沉默也变成了天才的特质,拔刀快是天才的特质,不经思考接受命令是天才的特质,对尸体冷漠以对也是天才的特质。 哈,天才,天才,他的奴隶烙印,他的免死金牌。 那些自外给予的评价化作枷锁将他扣在刑场上,但他们不是要他死,而是让他做刽子手。 他唤回了些理智,拿起手边的长刀站起来。 时间到了,他得离开这里,不然会被回头过来的香榭丽舍找到,他现在不能见她。 雨水扑面打湿,他低头匆匆离去,脚下的水花声让他回到了第一次走上无法回头的路的时刻,血色和沉重的喘息声又回响在他的耳畔和眼前。他摇摇晃晃,没什么表情。 来时路他都忘了、忘了,蒙上双眼,感受双手相触的体温,踉踉跄跄向前走,他本可以假装一无所知的。但…… 【我们既是神也是魔鬼,因为我们要令时光倒流,让人起死回生。】 波本、波本。 少年的眼神勉强维持一线清明。 ——别忘记我们的约定。 第40章 纽约云雨4 香榭丽舍踏着雨水寻人一天, 却到天黑时还一无所获。 她不满抱臂,夜色降临,她接连几天没睡, 又不好在陌生的地方肆意妄为, 只好像一个普通的旅客那样回到旅馆去。 脚步踏上回程的路时, 她还特意去白天见到番茄酱先生的地方看了看, 但那里空空如也。宾加拜托的事情也得明天才能继续进行。 经过几天的寻踪,她对抓住雾刀有了一个大概的计划,这个计划难度不高,只要有足够的时间就能进行。 梳理着其中详细的脉络,香榭丽舍回到旅馆的房间中, 逐渐进入梦乡。 不远处楼顶的黑鸦被惊得飞起,原本站立在那处的人也失去了踪迹。 * 第二天一早, 鸟雀啾鸣,天日晴朗。 女孩睡眼惺忪地睁开眼睛, 坐起身伸了个懒腰。 天气真好,希望今天的追查也能顺利,虽然美国的枪支管控比日本还垃圾,但意外的一晚上都没出什么事。 “哈——~”她打了个哈欠。 “FBI, open the door!!”一伙人马突然闯了进来,为首的女人一脚踹开她的房门端着枪就冲了进来。 香榭丽舍口型都还没做完, 就被突如其来的突击吓得倒翻到床下, 她呆愣地探出头,伸懒腰举起的双手也改为投降姿势。 好, 晚上没出事, 白天出了。 “怎么回事?不是说在这间吗?立刻查看线人那边的情况!”为首持枪的是一个金色短发女人, 在看清内部的情况后向身后另一个探员呵道。 她主动放下枪, 向受到惊吓的女孩走去,但香榭丽舍分明就看见她用眼神示意身后的人保持警惕,门口依旧至少有两支冲锋枪对准她。 出什么事了,她是无辜的!我都表示投降了还想怎么样! 她没遇到过这种情况,这时候该用哪本书的技巧?!《修理灶具二十四式》?《东方火锅底料文化》?《电玩城保证玩回本技巧》?还是《速成麻将王者归来法》? 香榭丽舍* 这时候才知道眼泪汪汪地痛斥雾刀根本就没给她带过有用的书,看着金发女人缓缓靠近,她默默挪动后退,却在靠到墙上时灵光乍现。 “你好,我是FBI探员茱蒂·斯泰琳,我们接到消息这里出现毒品交易,请配合调查。”年轻的女子探员拿出证件,香榭丽舍以她做假证六年的经验发誓,这玩意儿绝对是真的。 但贩毒,贩毒?跟她一点关系都没有啊。 她从眼角挤出哈欠出品的眼泪:“毒……毒品?难道说我昨晚吃的冰淇淋里有那种东西才腹痛一晚上,今天却还想吃想得抓心挠肺?!” “额,不是,毒品不是那种东西,要是真吃下去了不是这种情况,你这完全是吃冰吃上瘾了吧。”茱蒂·斯泰琳哪想到对面说出的是这么一番话。 “吃冰吃上瘾?!原来我误食的是冰.毒!呜呜呜我没有救了,呜呜呜叔叔我对不起你快来救救我啊!”香榭丽舍大哭起来,门口那几个端着枪的汉子都不明所以地面面相觑起来。 坏了,好像误抓了个脑袋不好使的家伙。 茱蒂立刻安慰她劝她冷静,问她口中的叔叔是谁,是否跟案件有关。 “我叔叔叫诸星大是一个在我爸爸出车祸后不管我独自跑去日本搞乐队的坏家伙!他现在肯定在跟他的队友花天酒地每个月就知道给我打钱打钱但我要的不是钱而是家人的陪伴!呜呜呜呜呜呜!” 这都什么事啊,朱蒂硬着头皮问,越问越感觉他们找错人了,也是在这时门外有人跑进来对她耳语,说是线人那边出问题了,给了他们错误的地址。 朱蒂·斯泰琳这才不知道是该松口气还是更烦恼地回过头来跟女孩说抱歉他们找错人了。还给了她塞了点零花说这是她个人给的补偿请她吃冰淇淋,但记得肚子不痛了再吃。 一群人哗啦啦地进来又哗啦啦地出去,房门砰一下再次关上,香榭丽舍默盯空气…… 而后突然激动站起。 果然,《一胎七宝:霸道总裁狠狠宠》才是解决问题的方法! 只要傻白甜、偶尔示弱、身世凄惨,霸道总裁就会放过她! 她攥紧手中的硬币,小白花、反派、霸道总裁,这幕戏全齐了!诸星大,你来晚了,我跟茱蒂探员已经有孩子了! 某人乱套公式说出经典台词,而后美滋滋地收拾行李准备开始新一天的行程。 拿上钥匙出门去,她看见走廊上有不少人都因为FBI的闯入出现骚动,但那已经跟她没关系了。她得快点跑路离开这个是非之地,离这种正经机构的事情越远越好。 女孩提着皮箱在木质楼梯上噔噔向下跑,转角时一个没注意就撞到了人。 她往后倾了一下稳住脚步没摔倒,倒是被她撞到的人手里的眼镜被失手掉在了地上。 香榭丽舍看了一眼,没有动,其实这本不怪她的,是对面上楼梯的时候低头擦拭摘下的眼镜才没有看到前面。 “抱歉。” 果然是对方先意识到自己的问题,开口道了歉。香榭丽舍见他眯着眼睛似乎找不到眼镜摔到哪里去了,便放下箱子腾出手,好心帮他捡起来递去手里。 镜片碎了,他在拿回眼镜时就意识到这一问题,但还是将其勉强戴上,再次致歉,绅士地表示不怪她。 “你为什么眯着眼睛?”香榭丽舍突然好奇发问,她本以为对方是因为近视掉了眼镜才把眼睛眯起来的,结果戴上后还是那样。 对方一头肉粉的头发,身躯很结实,又带着一副斯文的眼镜,奇怪的家伙,她歪歪头,听对方回答说:“我天生眼睛小。” 骗谁呢。香榭丽舍眨眨眼,但不打算管来路不明的人,点了点头就打算继续下楼去。 擦身而过时,那男人突然又叫住她。 “小姐,请问你是从哪国来的,又来这里做什么?” 香榭丽舍不懂他要干嘛,开始随口胡扯:“我家乡在西伯利亚,那里太冷了就到纽约来旅游几天。” “但你面容看起来不像北亚人……” “嗯嗯我们家乡被原子弹炸平了后来才乔迁过去的。” “啊?哦…呃我是说,抱歉提起你的伤心事。” “没事,不伤心。”反正也全是编的。香榭丽舍不以为意地摆摆手,“问完了那我就走咯。” “不,等等!”粉毛男子又叫住了她,香榭丽舍有些不明所以地回头。你想干嘛?参演霸道总裁剧吗,那本导演只能让你去演恶毒女配了,恶毒女配你也要吗?! “我……唉,我是来自芝加哥大学的学生,我毕业的研究课题是探究外国旅客来访纽约原因及其对美国经济管理及社会体制影响,但我接连几天都没有遇到愿意配合的人,昨天也是被一个穿白袍的少年拒绝了,可以请你好心帮我这个忙吗?我会付报酬的。” 香榭丽舍听他说的那一串课题名次晕晕乎乎的,但“穿白袍的少年”一形容让她停住了向下迈的脚步。 皮鞋悬空,而后又回到了上一级。 “白袍少年?你什么时候又在哪遇到的他?他是不是黑色瞳孔、腰间有一把长刀?” 粉发男人毫无保留地回答了她:“对,是像你描述的那样,我昨天傍晚在东区过渡房那一带遇到的他,他很有外国特色,我就向他搭了话。” 东区过渡房?那昨天岂不是差一点就能找到他?香榭丽舍遗憾一瞬,又很快将其撇开,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之后的事情更重要。 “那他有没有回答你那些问题,或者说些另外的话?” “嗯……我想想,他也说自己是从西伯利亚来的,我觉得他可能是在警惕陌生人,但现在一想他也有可能是家乡被原子弹炸平了才搬迁过去的!” 行,行,香榭丽舍抽搐嘴角,说知道了然后呢。 “哦……关于他来干什么,他说自己是来找东西的,我想问问是什么能不能帮到他,他就直接走了。” 找东西。 果然如此,香榭丽舍肯定了自己先前的猜想。 雾刀并不是在单纯躲着她才在各地飞来飞去,而是追着某个物件。若是只为藏匿,他大可不必高频地远程转移。 这个猜测得到证实,那么雾刀与她共处一地时所用的匿踪方式……也八九不离十了。 她沉入思考之中,一旁站在楼梯上的粉毛男子侧身给路过的客人让了路,等待她一会儿,才犹豫着问她:“你是在找这个人吗?” “嗯。”这次香榭丽舍大方的承认了。 “看来你们真的是同乡啊!两个西伯利亚人在纽约相遇是多么有缘。” 呵呵,过程全错结果却对了。 “我是说……其实我挺擅长找人的,而且我还见过他。你这几天要不要跟着我?我帮你找,顺便借你完成自己的课题。” “很擅长找人啊,我倒确实挺想快点找到他的……”香榭丽舍拉长了尾音,像在犹豫似的。粉毛男子立刻拍胸脯保证自己找人是专业的,只要她愿意帮自己完成课题。 “行吧,那我就先跟你走两天。” 粉毛男子大喜过望,眼镜都被他的动作弄得再次摔在地上,香榭丽舍在他的感谢下笑眯眯地转身下楼。 那就陪你玩玩。 ——小线人。 40-50 第41章 纽约云雨5 “我叫冲矢昴, 副业是个侦探。” 两人走在路上,粉发男子像香榭丽舍介绍自己的名字。 “哦,所以你开有一家‘Bureau’吗?” Bureau, 事务所。 冲矢昴并不明白她为什么要着重咬这个词, 只是笑着摇摇头, 表示自己只是在同学之间帮帮忙。 香榭丽舍意味不明地笑笑, 转身继续向前走。 虽然冲矢昴说是让自己跟着他,却主动走在后面,让露出后背的人成了她。 两人在路过斑马线时碰上了洪大的人流,提着箱子的香榭丽舍左肩膀忽然被撞了一下,她没有回头, 而是低头看了看方才发出微小声响的皮箱。 那弹簧锁口下夹了一张对折的纸条。她仗着与冲矢昴之间隔了数人,直接将纸条拿了出来翻开。 看清第一个字的那一刻, 她猛地转头看去,四周高大的各地旅人不断过路, 驻足在原地的女孩像一颗石子般立在河中央,水流纷纷为她让道,又在前方合拢。 她拨开人群挤出斑马线外,突兀地出现在排排停在白线前的车辆面前, 她斜望过去,前后的步行道上也没有她熟悉的身影。 去哪了?她咬咬牙, 眉头紧皱, 肩膀突然被一只手从后搭上,破碎的镜片反光着, 比她高上很多的冲矢昴俯视着女孩, 沉沉问道: “怎么了?” “……没事。”她什么也没说, 缓缓转过头去, 跟着冲矢昴重新汇入人流。 到达街对面,她单手将纸条塞入袖中,把皮箱放在原地,跟冲矢昴打了个招呼说去一趟洗手间,便独自离去。 她进入公共卫生间后在转角处停了停,果不其然看见冲矢昴带着她的箱子守在能完全看到门口的不远处。 她继续走入里间,在进入一个空隔间后反锁,抽出纸条查看其中的内容。 片刻后,她的脸色古怪地将纸条塞进挎包里,拿出手机来。 * “嘟嘟。” 降谷零的手机短促响起,他右手握着纸牌,微抬起身用左手去拿口袋里的通讯工具。 “诶,怎么是香榭丽舍发来的?”他看清发件人后疑问道。桌旁另两个人也探过头来凑热闹。 没错,他们已经连续两天在这里偷懒打扑克了。三双眼睛盯着女孩发来的信息看,她是来问波本,莱伊现在在不在东京。 “他在的吧,前天不是还跟我们一起打麻将来着吗?”在波本家里面。宾加反应过来心虚地吞下后一句,说道。 “嘶……但也不能确定吧,要不然波本你发个消息问问?” “行。”降谷零回答道,转手找出赤井秀一的联系方式,对方回信很快,大概是刚好空闲,他说自己在东京,有什么事。 【他说他在东京,怎么了?】于是降谷零就这么回复香榭丽舍,结果对面很快发来回信。 【不行!必须你们看到本人再告诉我,他骗人怎么办!】 干嘛要这么谨慎地确认啊?波本想问,但还是给赤井秀一发了个消息说过来一起打牌,我们三缺一。 香榭丽舍想着她能不谨慎吗,她又看了一遍纸条上的内容,那字迹就是雾刀的,他长得人模人样字却跟蚯蚓爬一样那谁认不出来啊。 看得出来雾刀写得很急,其内容为:[这个故意找上你的家伙其实是莱伊,他真身是个叫赤井秀一的邪恶的FBI卧底!这个时候找上你肯定没安好心!!离他远点!!!] 看给孩子急的,就是这内容让人难以置信了点,这跟她的猜测不太一样啊。 什么玩意儿这就冲矢昴成诸星大了?还是个FBI卧底?要不是雾刀说的她都不会理,那诸星大组织里不是传他是日本公安的卧底吗?! 话虽如此,香榭丽舍还是给远在东京的小伙伴发送信息,在等待回信的时候她不能一直待在洗手间里,便先收了东西装模作样地回到入口处的洗手池洗手,再出门去。 冲矢昴还在那边等她,香榭丽舍装作一无所知地回去拎起自己的包说久等了,跟他一起继续走。 她偷偷看了一眼箱面的褶皱,心里呵呵道这死粉毛果然趁她不在翻她行李了。幸好她那些不该出现在正常少女身上的东西全在贴身携带的挎包里,不然这死粉毛不得吓到找同伙来赶紧把她崩了。 “感觉你去的有点久,是出了什么事吗?” “一看就是从小到大没交过女朋友,才不知道女生上洗手间的正常速度。” 冲矢昴被一剑扎心,勉强保持风度微笑了一下:“哈…哈哈……我确实没交过女朋友。” “话说你这眼镜不需要换副新的吗?这样挺挡视野的,也很引人注目。”香榭丽舍看了看他耳朵上摇摇欲坠的眼镜腿,提醒道。 “啊……你说的对,是该赶紧换下来才行。”冲矢昴像是这时才发现眼前的障碍似的,认可了她的话。 就是不知道是真因为看不清还是怕引人注目才决定临时改变主意的。 香榭丽舍默默等待回信,跟着冲矢昴换方向往最近的眼镜店走。 “对,左眼325,右眼250,最普通的镜片就行。”两人到达眼镜店后,冲矢昴站在玻璃柜台上对店员小姐说。 但眼镜店唯一的店员小姐岂能放弃自己的服务精神! “客人,最普通的镜片是这种两百的镜片,容易划花容易磨损,相当于普通玻璃一样架在您的鼻子上十分沉重,我建议您还是选择balabalabala这种镜片虽然更贵一些但balabalabala……!” “不我就只要”冲矢昴试图打断。 “先生眼镜也是人的门面是得好好选的呀!您看这里balabalabalabala……” 香榭丽舍忍不住闷笑,真是来对了,本导演将封店员小姐你为最佳女配角,冲矢昴你出局了。 等待十几分钟的回信终于送达,波本说他跟宾加、库拉索都见到莱伊本人了,他确实是在东京。 她有些难以置信,毕竟雾刀还从来没跟她开过这么离谱的玩笑。 【真的?拍个照给我看看。】 东京那边的波本接到信息后抬起手机将摄像头对准莱伊,按下了ok键。 “你这闪光灯没关……”赤井秀一被过亮的白光刺得躲了躲,换来降谷零一句你忍忍就这么小点事。 随后他把照片发送给远在美国的香榭丽舍,远在那边的女孩震惊地睁大了眼睛。 真的在东京?! 【你…你这照片不会是p的吧!你让莱伊比个耶再拍一张过来。】 “莱伊。”波本喊了一声,同样在旁边看到信息的赤井秀一艰难地表达了自己的抗拒。 “我不想……” 三双眼睛齐齐盯向他,库拉索太好奇香榭丽舍想干嘛了就说莱伊你要有团队意识,被三人压制的某莱伊奋力挣扎了一会儿,才投降说好吧。 “嘟嘟。” 香榭丽舍又收到了短信,她点开照片,里面果然是垮起个批脸的莱伊和他不情不愿抬起的比着耶的左手。 别说,这张照片还怪好笑的,但…… 不是吧,不会吧!难道是真的在,他没有突然消失不见?! 【我不信,我不信!现在就录一个莱伊说自己其实是日本公安的视频给我!!】要视频才能佐证!! 【香榭丽舍你不要太过分了!】刚发出信息来自莱伊的弹窗就跳出新消息来。赤井秀一咬牙切齿,要是真拍了那种视频他在组织里还怎么混的下去啊?!甚至他回到FBI要怎么混下去啊?! 香榭丽舍花容失色,莱伊真的在东京,那也就是说冲矢昴不可能是莱伊更不可能是FBI卧底所以——— 啊?等等,自己不是本来就不赞同他俩是同一个人的吗? 哦,那没事了,她反应过来,手上噼里啪啦给波本回消息,说感谢他们的协助她回去时会给他们带伴手礼的。随后心里开始蛐蛐给她带假消息的雾刀,怎么可以这么离谱! 莱伊怎么可能是美国人?本名怎么可能是赤井秀一?身份又怎么可能是邪恶的FBI! 莱伊肯定是正统的组织成员,绝不可能是卧底! 她本想就此揭过,哪想她放过了波本,波本那边却好奇起来,非要问她这儿出的什么事,现在又跟什么人在一起。 那边的冲矢昴余光一直见她似乎再发消息,时不时震惊脸,心中紧张,终于是甩开了店员小姐,趁她去楼上安排镜片的时候假笑着走过来,问她在做什么呢。 “哦,我在跟西伯利亚的朋友聊天,他们在给我发丑照玩。” 香榭丽舍给他展示了聊天页面,上面赤井秀一比耶的缩小图就在正中间,冲矢昴把眼睛眯得更小,心想着还好吧也不丑,跟他相比有大概三分之一帅,面上点点头是信了,心底也放松下来。 那个带着针织帽的男人装束确实很西伯利亚!这个女孩应该没撒谎。吓死了,还以为她跟谁在求援呢,现在想想也不可能,她一个人来到纽约,就算跨国求救,当地警察也不可能立刻找上门来吧。 香榭丽舍还在手机上跟波本激情博弈,最后想想算了人家帮了自己这么多忙满足一下他好奇心也行,便朝冲矢昴招招手,在他不明所以凑近后转向与他同一朝向,然后按下ok键。 闪光灯射出光线,刺得冲矢昴下意识偏过头去,那边的香榭丽舍还不以为意地说哦不好意思忘记关闪光灯了,把左手比的耶放下去,继续给波本发消息。 冲矢昴满脸狠意回过头去:“你把照片发给谁了。” “我朋友啊,我跟他们说我在纽约交到了新朋友,拍给他们看看。” 冲矢昴默默捏紧了拳,事已无法挽回,现在他得谨慎地处理这个人了。 而在某粉毛男子心里策划毒计时,远在大洋彼岸的降谷零瞪大了眼睛,整张脸贴上了那张图,他的画风脱出了画框开始扭曲,脸上五颜六色变幻堪称演艺,他颤抖着迅速转头在图片和赤井秀一两边摇摆,像一个插上2200V电的摇头风扇。 最后他低下头去蓄力,惹得旁边被他特别关注的赤井秀一迟疑着转头观察,金发青年握紧的拳头背面青筋暴起,最终他突然仰起头来将心中所有的疑惑和生草爆发出一句痛骂: “诸星大你这人真的有病!” 赤井秀一:????? 第42章 纽约云雨6 【是雾刀告诉我的。】 最后降谷零只收到了这么一条回信, 他想知道更多信息,但无论远在东京的他如何极限扣字进行询问,刚跟冲矢昴走出眼镜店的女孩都是没空再跟他聊天了。她转头看了看冲矢昴鼻子上架的新方框眼镜, 一本正经地说:“挺难看的。” 绅士的男人皮笑肉不笑:“是吗?” 耳边还充满扑克牌甩在桌面上的声音, 降谷零咬紧指关节, 不断思考着。 按常理来说, 赤井秀一伪装为“冲矢昴”是两年后的事,雾刀自然是不可能知道的。他根据自己的情况作出了一个大胆的猜测,如果雾刀也跟他一样不是第一次经历这一年,那他所知这些情报是否合理。 不,那也不对。他将猜测推翻, 因为他知道组织结算后的档案上清清楚楚写着雾刀死于明年,他不可能活着见到那一幕, FBI也不可能早有预料地给赤井秀一准备好假身份,所以无论怎么想都不合理。 反倒是这个“冲矢昴”的存在, 在他冷静下来后立刻想通了。赤井秀一所使用的伪装身份精妙无比,从小到大的踪迹都有迹可循,现在想来,有可能他使用的身份本来就有原型, 如果冲矢昴是什么后来被FBI秘密收拢或关押的家伙,那他的身份就能完全承接给赤井秀一了。 好手段啊。 但没时间再想着美国FBI, 他站起身来, 往门口走去。 “啊?不打了吗,波本?”坐在正朝门口方向的库拉索余光看到他的动静抬起手来挽留他。 “不好意思, 我突然有事要走, 刚好你们三个可以重新凑一桌打斗地主, 我就下次再来吧。” 所以把我叫过来是为了让我顶班好自己逃走?赤井秀一脑袋上冒出一团黑线。 “那我也走了, 想起来有点事” 身后似乎也传来宾加的声音,但降谷零没过多在意,只是背身挥挥手后打开门离去。 车钥匙攥在手心,他大步走向停车处——他要去调查雾刀的资料,看能不能从他的生平中找到蛛丝马迹。当然,比起这些最基础的,现在直觉告诉他还有一个可以找的人。 贝尔摩德。 那个很早之前假称“约会”跟雾刀见面交谈过的神秘家伙。如果真像他们说的那样是为了找个挡箭牌,又为什么偏偏找了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子呢,他放在正常社会里现在也就是个高中生而已。 谜团萦绕不散,他想涉足其中调查,就得先找一个可以进入的切口。 要去哪里找这个切口,他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 在波本之后,宾加也离开了小屋。 一下子缺了两个人,库拉索和赤井秀一大眼瞪小眼自然也玩不下去,只好把牌一扔,各自收拾东西离去。 一向最喜欢在这里待着起哄的宾加这次为什么主动结束,库拉索不是很明白,但如果是知道一些情况的香榭丽舍在这里,她大概能猜到。 宾加在想“琼斯”的事情,那个让去了纽约的朋友顺便帮他找的人。 这种态度显而易见是他对这件事也没有很上心,否则他又怎么不自己在空闲的时候去找一趟,反倒让别人拿着半遮半掩的线索去抓人呢,而且那傻瓜还不一定能找得到。 但他等待时又莫名心烦意乱,打个牌偶尔都会分神出去,他现在又说不出来自己到底是希望找到他还是不想找到了,当初明明只是一些突然想起一些回忆才作出了这个决定,到头来想不通的缘由的居然还是自己。 他打算去自己的旧屋一趟,拿点东西。那也是他偷渡到东京投奔组织后得到的第一个住所。 他在加入组织后被朗姆赏识,很快就晋升为代号成员,那住所是那时分配得到的。后来他凭借计算机上的超群天份和一些易容和潜入手段的加分项越来越受看重,住所换了又换,也接触到了更多同事,其中包括库拉索。 库拉索是朗姆名正言顺的第一心腹,在他还没有接触到本人,好不容易捏着鼻子跟其他人阴暗算计着互踩上位后,他都做好了准备跟库拉索也斗一斗。 但真正认识后发现库拉索这人不太一样,简而言之就是她看起来比其他蠢猪聪明很多。她对明争暗斗没什么兴趣,她直接凭借着超能的体术和忠心稳坐在朗姆第一副手的位置上。 这种对手才有竞争的快感,刨除了那些自以为是的伎俩,堂堂正正用实力来争。宾加时隔多年找到了自己的舒适区,虽然他已经有点被那些阴毒的技巧传染了。他当时的第一愿望就是把库拉索弄下去,自己到第一副手的交椅上坐坐。 只不过某次出任务的时候,他、库拉索、香榭丽舍三个人莫名其妙凑了一桌,蹲点太无聊了闲的没事干去超市里买了副扑克牌,莫名其妙打上头了,后来经常约着一起娱乐。这就很坏了,毕竟跟自己的牌友搞竞争不太合适是不?当然宾加只是想了这么一瞬间而已,他该争上位还是要争上位的,这是他的生活态度,不然待在这里一点意思都没有。 他喜欢刺激、争斗,甚至暴力,这是他的性格、他的标签,他现在在这个鬼组织里待得很舒服,有仇人也有朋友,全新的生活已经完全构建起来了。也许这才是他顺理成章想要追溯一下过去的原因。 当然如果可以的话他并不想把那个想起来就火大的“仇人”放在他的完美生活里,他巴不得把全部的脏话烂话全塞进他嘴里,然后用脚踩在他的头上狠狠碾。如果这傻逼现在敢出现在他面前他绝对 然后走在街边的宾加看见停靠在前方的保时捷356A,突然停下了脚步。 这琴酒是不是暗恋他? 只是一瞬间而已,他被自己这句话恶心得快吐了,赶紧干呕了两下假装这句话从来没在心里出现过。黑车的车门被打开,银色长发的男人就这么下了车,随即一转头就看着他同样讨厌的玉米辫男子正对着他车子的方向呕吐 相看两厌的两个人就这么对上眼,而后同步在脸上变幻出“真够倒霉”的神情。 “嘁。”琴酒没有要跟他刺两句的兴趣,只要他别把脏东西吐他车上,他根本懒得管。 那年他双手插兜,不知道什么是对手,他刚往本要去的方向走,突然又停下脚步。 不对车上那两个人最好别被宾加看见。 虽然他的车窗有贴防窥膜处理,里面那两个人也绝不会敢在这个时候打开窗,但他担心的是宾加,这个傻冒曾当着他的面拉开他的车门往里扔泥巴,指不定他现在又想干什么。 琴酒回过头,果不其然宾加正准备对他的车下手,他从口袋里摸出一根铁丝打算把他的后车胎扎爆,琴酒将手伸入口袋,于是那把熟悉的M1934就指上了宾加的后脑勺。 铁丝太软,扎不进轮胎,虽然他早就也猜到了,但他就是想给琴酒找事。宾加起身转头,直接拍开了枪管,轻蔑地朝他扬了扬下巴。 “真够胆的,敢在街头拿出枪来,把低调行事的命令当耳旁风?” 他们所在的边缘隐蔽,根本没有人路过,琴酒冷笑一声,开口让他滚。 宾加从不是士气会弱于对面的善茬,对着他恶心的人更是这样,他不仅摊手说“我要是不呢”,还直接当着他面握上了车把手,向外打开后座车门。 “伏特加,给我送到留日町四号街啧,滚开。”琴酒大力地抓住他的肩膀将他往外摔,但已经来不及,宾加欲要反身回击时,却突然看到了车内的景象,一时竟忘了要跟琴酒打上一场,目瞪口呆地被砸到了一旁的砖墙上。 脊背被撞得疼痛,但他却不恼了,他像是找到了什么好玩的秘密般兴味夸张地扬起嘴角,喉咙里发出空空的笑声, “女人,两个女人?” 黑车中没有伏特加,没有其他司机,两个样貌有几分相似的女人在他打开车门时警惕地紧靠在一起,年长一些的长发女人下意识护住短发女孩,而她怀里的那个,眼里对他闪射出压抑着恐惧的冷冽的光。 有趣,太有趣了,宾加从没见过这么有趣的事,更别说这件事发生在琴酒身上。 “这两个是谁?你的专职司机呢?别告诉我你今天亲自开车要带着这两个女人出去,有多少人知道这回事?你要笑死我了琴酒,哈哈哈哈哈哈!” 他抓住了对手的把柄般哈哈大笑,琴酒的脸确实在此时漆黑如墨,盯着他笑得发抖的肩膀眼神阴翳。 良久后他冷笑一声,心中的计谋已经成了。 他没有再管宾加,也放弃了下车去便利店买包烟的想法,只是当着他的面回到车上,发动了汽车。 他今天倒确实是自己开车的,伏特加被boss单独叫去做事了,他踩下油门,让宾加吃了一嘴尾气,但那个蠢货好像还在狂笑,以为自己撞上了天大的好运。 宾加很快就会得到教训的。 藏不住心情又无法忍耐的人是没法跟他斗的,琴酒冷笑,身后突然传来轻细的女声。 “那个我们要去的不是这个方向。” “不,就是这个方向,你们得回去了。”他回答。 “什什么?”宫野明美诧异地抬起头,车子的后反光镜只能看见她一个头顶。 宫野志保顿时也无法忍受,转头看来,音色中像淬了冰:“允许我们一周见一次,是上面给的命令吧,你现在是什么意思。” “呵,要怪就怪宾加吧,搞清楚,直接管控你们两个的还是我,你们最好乖乖听话。” “你们这样出尔反尔我是不会再心甘情愿为你们做事的,你们——” “啧。” 一声不耐烦的冷啧,作为冰点冻住了车中的氛围。颇具威慑力的短音节让两人面色发异,宫野志保硬生生梗住了后半句话,她不想承认自己在这一瞬间,对这一伙人感到恐惧。 她只是咬紧唇偏过头去,与姐姐相握的手,传递着彼此的颤抖。 她们究竟要这样任人宰割到什么时候。 琴酒只是从后视镜凉凉地瞟过一眼,就把注意力放在眼前的路况上。 组织的棋子而已,他自然没时间过多在意。 第43章 纽约云雨7 降谷零在组织有一个熟人。 一个超越时间可以进行沟通的熟人。因为那人曾说过, 无论什么时候、什么情况,只要说出约定过的那句话,他就会相信他。 而他现在说的这个人, 其实也就是掌管着组织里所有风言风语并主动传播谣言的那个坏家伙。 包括但不限于, 琴酒将加入威士忌乐队担任主唱、苏格兰莱伊基尔整个组织全员卧底, 以及前一分钟刚开始传起来的琴酒抛弃贝尔摩德包养了两个新女人其中还有一个是未成年 他只想问谁那么恨琴酒?这最新谣言他都不敢说自己听过。 不过这种笑话确实很符合那家伙的胃口, 足以见得他到底有多坏。 他叹息着来到某楼房的一扇门前,抬手叩响了门。 门旁的小方块亮了,屏幕正中间出现一个张大缩小的喇叭,密集的空洞中发出故意压低的声音,里面的人问:“是——谁——” “”降谷零深吸一口气, 做了一下心理建设才把那句暗号说出口。 “人类就该喜欢成熟温柔的大姐姐型女性,只有大姐姐才是至高无上足以将人类踩在脚下用高跟鞋摩擦脸颊解放恶毒心灵净化虚妄世界的女神级别女性, 这个世界上不能没有大姐姐。” 说完这话降谷零尴尬得只想跑,但有求于这宣言主人的现实又硬控住了他。听筒里沉默了五秒钟, 突然发出了一声尖锐爆鸣声。 “啊——!!!!!” 隔音不好的房间内脚步声咚咚响起,耳边的尖叫声由大* 变小又由小变大,从听筒中改为从门缝里传出。脚步跺在门口停住,而后屋里的人哗一下拉开门, 一个鸦青发色的青年出现在眼前,还没等打个招呼, 对方就立刻拽着他进了屋里。 “砰!” “砰!” 房门被关上, 那青年右手用力按在了门板上,将降谷零壁咚在门内, 他低着头没有说话, 耳尖绯红着, 降谷零知道他就这副德行, 没有关注他,反越过他的肩膀看了看他家里的布置。 嗯,几乎没变,还是那么乱。 “你!” 青年突然抬头,大声:“你是谁!” “我是”降谷零不知道应该回答什么,想了想,“我是波本。” “你才不是波本!”那青年闭上眼睛大喊。?我不是波本,那我是谁。降谷零茫然地眨眨眼。谁知那青年突然双手握住了他的右手。 “你是我素未谋面的亲兄弟!” 话毕,他撒手就跑,回到榻榻米中央桌前的垫子上,用毛毯蒙住自己,他从下方伸出一只手向他招招,声音在遮挡物下传过来有些闷闷的:“快来坐下啊。” “哦”降谷零依言坐在了他对面的软垫上,对方的脑袋把毛毯顶得尖尖的,像一只幽灵。 不过现在是白天,幽灵是不会出现的。房子里的窗帘没有拉严实,透进光来,成了屋子里唯一的光源,厨房里的锅碗瓢盆扔在水池里,明明好不容易洗了,却没把他们放回原位去。 幽灵说话了,毛毯也跟着他的动静一耸一耸的。 “你你为什么知道我住在这里。”他心里有一点仅存的怀疑。 “因为我俩是喜欢的女人类型一致互相理解的亲兄弟”降谷零尽量不露出奇怪的表情。 幽灵把毛毯掀开了,脸上被稀薄的空气闷出一点热意,他陷入了思考,他的大脑像烤箱一样旋转。 叮—— “你说得对,我们俩肯定是兄弟。”他笃定地点点头。 不然波本怎么知道这么多?!不管自己有没有有印象还记不记得,他们两个肯定做过兄弟的,哪怕是上辈子!甚至说不定是冥冥之中自有注定世世代代都有缘分的兄弟啊! “兄弟,我叫川耀延。” 降谷零点点头,他知道,传谣言嘛,命定的恶作剧之人啊。 “好的耀延君,我叫安室透。” “!!不对不对,我姓川耀啊!”青年激动地凑到他的跟前,“我们都是兄弟了,应该换个称呼的阿透!” “嗯好好,嗯阿延。”降谷零感觉自己要被演出事了,他没想到跟老朋友新认识会这么好笑,也没想过这个“喜欢类型一致”会给对面带来这么大的冲击力。话说他们第一次打上交道也挺莫名其妙的,当时川耀延问他为什么想到要进组织,他就说是因为想要找一个小时候认识的人。 本来只是随口一提打算糊弄过去的,结果川耀延不知道坏了哪根筋突然问他想找的女人是什么类型,自己囫囵找了几个形容词说了一下,川耀延就开始抹泪说要跟他做好朋友。 当时也是跟这样差不多,明明说出这个话题就羞耻的要死,还非要坚持把这个当作衡量友谊的指标,答应他成为朋友后他就缩回去消化了好一阵,才从屋里钻了出来。 川耀延帮了他很多,是可以称得上一句“朋友”的人。但也实话实话,他们之间的阵容对立是天然存在、无法消弭的。 不过这次自己主动找上来也不是来想这种事的了,降谷零无奈地笑了笑,对川耀延开口:“我这次来是想请你帮个忙,可以吗,阿延?” 脸上还在飘红的川耀延点点头,示意他进屋说。 * 川耀延在组织里是有名又隐蔽的谣言收集者,有名是因为那些乱七八糟荒谬至极的谣言基本幕后黑手都是他,不然那些只存在于几个人之间的谈话又怎么会飞满整个组织。隐蔽,则是因为很少有人能将这手笔定位到他的身上,甚至组织中少有人知道他的存在。 他的正职很特殊,他是组织内部专门收集情报来清除有叛心之人的“清道夫”,至于切实行动方面,有琴酒那一群人往那一站,根本用不着他去动脑筋。也是因为职责关系,他手中掌握了大量组织成员的有效情报,这是降谷零综合考虑之下来找他的原因。 贝尔摩德人似乎不在日本,他跟贝尔摩德现在也只是“陌生人”。要兼顾效率和可行性,重新认识川耀延此时就是最好的选择了。 所以关于他为什么要把那些没营养的谣言全部散播出去 “因为很好玩。”川耀延一本正经,双手背在身后,“工作太无聊了,这是我的乐趣。” “好吧。”反正连乌丸莲耶都没说什么,也轮不到别人来管。 川耀延的房间里墙壁上贴满图板,钉子、红线和各色资料掺杂在一起,有条不紊地理清一条条指向性的线索。主人将他带了进去,降谷零环顾四周一圈,似乎在其中看到了赤井秀一的照片,但他目光没有停留,只是像随意打量了一下陌生的房间,而后询问身后的川耀延这里有没有组织中“雾刀鸡尾酒”的相关资料。 “雾刀鸡尾酒嘶,有吧,我给你找出来看看,但那应该是一份老资料了。”川耀延思索了一下,就打开房门出去,去了家里另一个角落翻找。 与近期事件有关的资料自然是放在最近的地方,如果说雾刀资料在远处,那么只能说明他确实很早就深受组织信任。 降谷零借机回头在墙上的纸张中仔细寻找起来,视线定位在那张赤井秀一的照片上。 近期被组织怀疑的家伙可都被挂在这里呢。 他细看了几句标注,大抵都是因为“诸星大”这个身份作为混血,又从美国这种机构复杂的地方过来,招致了一定怀疑。但更进一步的原因还是因为他作为跳板进入组织内部的女友——宫野明美,是个身份特殊的外围成员。 更多的没有写在明面上,或许也是下意识将部分更具重要性的东西放在脑子里,以防据点暴露损失惨重。但二周目的降谷零知道其中的未尽之言。 宫野明美的亲妹妹宫野志保——是组织里相当重要的科技人员。三年后,她甚至会成长到当上生物实验长生不老项目的负责人的地步。 这个听起来很荒谬的研究也是这个组织领头人乌丸莲耶创立黑衣组织的最终目的。借助犯罪行为和药物交易聚集足够庞大的资本,开辟在各界吸纳相关人员的通路,逆流时间与生死,实现他自己青春永驻的夙愿。 赤井秀一这边应该不会出大问题,现在回想起来,他一周后收到的与琴酒一起行动的任务说不定也与这边的调查有所联系。不过是一场试探,他不觉得那个自大的男人会在这种地方栽跟头。 收起了心思,川耀延也拿着手里的书册推门而入,他把东西摊开在桌面上,翻到了印着雾刀照片的一页,招呼降谷零来看。 “呐,这就是你找的那家伙吧。” 降谷零上前来。上面记述的是雾刀的基础信息,出生地,加入组织时间,训练时长,任务调配,一切看起来很寻常。指腹摩挲上书页边缘,他正打算翻页,一行梗概却吸引了他的注意。 他指向那行字。 “‘袭击医疗站携人叛逃’,这是怎么一回事?”不如说干出这种事的人真的还能在组织里活下来吗? “啊,这其实也有夸张成分在啦。”川耀延同样俯身看过来,“另一个人的资料上有详细写,就在下一页。” 降谷零翻过一页,全新的人物资料呈现在眼前,左上角的方框中,贴着香榭丽舍的照片。 第44章 纽约云雨8 他一如既往走在深夜医疗站的走廊上 少年的瞳孔映照着眼前昏暗的景象。走廊尽头的拐角处是亮着白灯的疗养室, 那灯一闪、一闪,每次他这个时候来看见的都是这番场景。 想死 他的喉咙里涌出气音,一旦眨下眼睛, 透红的眼皮就像成了投影仪, 白日、昏黑、油墨, 闪烁的灯光和扭曲的画面就死死粘在上面。但马上他又对自己的话讽笑出声。 真要死早就死了。 就像闭上眼睛、塞住耳朵, 舌尖舔舐着这句忏悔语的苦涩,而后将其作为自己烂根的遮羞布,毫无止境地堕落下去。 简直是垃圾。 他给自己下了定义。 他想起小时候“住所”里堆积的那些扁易拉罐、烂鸡肉罐头、酒瓶碎片、脏裤头,甚至“邻居”懒得去扔就丢在他那里的粪便袋子。 自己大概跟那些东西并没有区别。 他跟抛弃自己的父亲一样,骨子里流着罪犯的血。 脚步向前挪动着, 他要去无人的空房间拿纱布,没有左右查探的必要, 没有人会在意他,只要一直往前走, 做他能做的就可以了。 走到平行于疗养室的拐角处,他却停住了。 身侧的房间内亮着白灯,投射出两个人的影子。 一个是他的,此刻静默地站在原地。 而另一个他转头, 眼中映出一个女孩。 她被关在了疗养室里。 在他没有过来的三日里,成了这个空房间的最新住客。 单向玻璃看不见外面的景象。那女孩爬上了靠在观察窗前的长柜, 轻轻地伸出手, 触碰了将她监禁在内的牢笼。 她茫然地看着眼前的景象,纤弱的手臂缓缓移动、摸索, 所及之处却只有光滑的屏障。 走廊的灯不及室内的灯亮, 于是他的影子, 也比她的浅。 弱小、空洞、无处可逃。 她像一尾被关在厚厚的玻璃壁后的、苍白的鱼。单向玻璃阻隔了他们之间的视线, 女孩依旧寻找着出路,像是试图看清外面是什么样子,而他仰着头,只作为一名路过水族馆的看客。 真可怜。 一点怜悯翻涌起来,又被断断续续的讥讽压下去。 他也救不了她。没办法的,逃不出去的,没人会来救他们的。 视线将要移开时,她的瞳孔却转过来了,隔着无法看见的距离,像是抓住了一个将要遁走的逃犯。他不知为何僵在原地,无法动弹。 她颤抖着睫,绿色的眼眸让他想到湖水。那是长久的、静默的对视,真实到他还以为她看见了他。 “妈、妈” 指尖触碰到冰冷的玻璃时,他的大脑像走廊顶端的白炽灯一样闪烁了一下。 她作出的口型念出了那两个字。 妈、妈。 一个无计可施到宛如蜕生的婴儿般,最后能喊出的名字。 他不知为何倒退了一步,看向了本打算去的那间空病房。 脚步向原目的地走去,右手却掠过了铁托盘上的纱布,拿起了一旁锋利的钢刀。 他几乎停止了思考。 而后尖锐刺耳的撞击声将寂静的夜晚惊破,手中的刀刃狠狠地刺在了玻璃上,那些指派他的人最喜欢的恐怖天份在此时彰显出来,做出的却是令人无论如何都意想不到的事。光滑的刀柄让玻璃角落出现裂痕,当他反应过来也使刀锋割裂了手心,他被疼痛唤醒回来,却并不觉得恐惧,他只觉得——自己如释重负。 鲜红夹杂着玻璃碎片飞溅在走廊中,玻璃上的裂纹如蛛网般扩散,沉重的喘息与心中的压抑一同溢出来,他唇角勾起笑意,不断将刀送入起爆点,他甚至忘记自己在做什么,只是机械地重复动作,用尽全力发泄。 破开吧,破开吧,破开吧。 远处有人的尖叫声响起,而他只注意到右手连带着钢刀,一齐捅进了突然崩开的玻璃破洞中,随后玻璃碎片如雪花般纷纷崩落,他看见随着鱼缸破碎时女孩愈发清晰的脸。 出来吧。他抬起头,对她无声地开口说。 连瞬间都被无限拉长,走廊顶部的红色警示灯响起尖利的警报声,纤细苍白的女孩没有分神给那刺耳的声音丝毫,只是静静注视着他,注视着这个将牢笼用并不体面的方式打开的人,黯淡的眼里折射出由玻璃给予的光影。 她直起身,膝盖压在柜上,伸手往前一推,最后摇摇欲坠的单面窗也全部崩裂,走廊的那一端的管理人员带着安保飞奔过来,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缸中的女孩去向他。 他手中的钢刀掉落在地上,向她伸出手。 衣角因惯性向后飘动,她的脸在他眼中不断放大、放大,清晰至可以看到湖水中他的倒影,最后他们十指紧扣,接住了她全身的重量。 手心中的伤口与伤口相贴,血液以不同于亲生的方式交融流淌下来,空洞的灵魂像五指中的间隙一样,如今被严丝合缝地扣堵。 心脏的共鸣齐如擂鼓,灵魂的共感浓于血脉。他看见灯光为她描摹出轮廓,越来越剧烈的人声和警报声在脑海中逐渐消弭,但没有人在乎。 至少他不在乎。 雾刀、雾刀、雾刀,此后一直有人牵着他往前走,半身融在光里的女孩回过头来,唇角扬着笑意,轻快地喊他本无比厌恶的名字。 雾刀、雾刀、雾刀。 “滴滴——” 车辆的鸣笛声突然将他惊醒。他愣在原地。 面前的纽约已经沉入夜景,橘黄的路灯照亮路过的行人和四驱车,而他站在一栋毛坯楼高层的窗边,愣愣地抬起了自己的手。 没有,手心中没有那道伤口了。这不是那一天。 距离那一天已经过去很久了。 香榭丽舍呢? 他往外望去,一直偷偷跟着的女孩和大人已经不见了。 一片梦或者是幻觉又拖累了他的脚步,耳边的嗡嗡声和呓语声想起来,他皱眉拍了拍自己的耳朵。 “别吵。” 比起一些血肉上的疼痛,那些所谓病症反倒没有真正伤害到他过。除了有时候确实会让他听不清别人在讲什么,其他没什么可怕的。 他本来是这么想的,但他现在连什么时候会沉浸到思绪去都不知道了,这有些麻烦。他不知道该去哪里找人了,甚至他不知道聪明的伙伴是不是在这时已经绕后准备偷袭他。 嗯,是的。他接连几天能不被她找到的原因,就在于他一直缀在她身后。 他的确没有聪明到能根据自己的正常路线作出两次反推断来躲避,所以选择了这种方法,这样无论她做出什么推断,往哪个方向找,自己都能很快藏匿起来。 现在她身旁跟了个“冲矢昴”,他更加庆幸自己选择了这条路。即使因为一些事情必须要避开她,他也不希望香榭丽舍出任何事。 那么现在,该去哪里找她。 职责像调了个个似的,但自己来到了不擅长的领域。 没法确认她的去向,那就去她一定会回去的地点等她吧。他拎着长刀站起身,却被眼前突然的发黑撞得一个踉跄,不应该存在的回音在他脑海中萦绕着碰撞,呼吸被涌上的黑水掐灭了一瞬,但他很快扶住墙壁,稳住了身体。 大脑的病症是无法用大脑来抑制的,别无选择的少年只好在眼前的一片花花绿绿中再次抬起手,拍了拍自己的耳朵。 “别吵。” 第45章 纽约云雨9 其实香榭丽舍知道雾刀一路都在跟着她。 此时的时间回到下午, 香榭丽舍正在心里盘算着寻人进度。 倒不是像莱伊啊波本啊那群人一样犯规,能直接察觉到有人在暗中窥视。她得出这个结论来自于对雾刀的了解和对那张纸条的推测。 她之前说过了,有一个简单的、只需要时间就能实现的计划。 雾刀在她跟冲矢昴出旅馆没多久就递来的纸条, 他刚好在附近吗, 会这么巧合? 那答案只能是小尾巴其实一直跟在她身后了, 所以计划的第一步, 把饵料带在身边,让小鱼不敢游远。 这点她已经做到了,而且鱼饵是自己送上门来的。两个人一前一后在街上走着,看起来就像平凡的行人。 第二步,用足够长的时间培养小鱼的习惯, 让他逐渐放松警惕。香榭丽舍悄悄往身后瞄了一眼。应该还在的吧,她可是专挑一路有藏身处的路走的哦。 第三步, 突然回头把他抓住! 设计这一步的发生场景时一定要确保围三阙一,不然用硬跑的她肯定跑不过雾刀。关于这一点她也已经有点想法了, 等到完成宾加的请求再具体实行吧。 但这个看似精妙完美的计划有一个很重要的前提。香榭丽舍微微眯起眼睛。 就是她不能被鱼竿上的鱼饵成了精咬到。 女孩提着手提箱子走在前面,鱼饵不,冲矢昴一直跟在她身后,带着新眼镜的眯眯眼不知道视线看向何处, 但能想象得到,他的注意力没有一刻从她身上移开过。 如果弄不好的话真的会被杀的, 毕竟长了嘴巴、又给别人发过他的正脸照香榭丽舍默默戳手指。他现在留着她只是想试试稳妥的方法能不能奏效而已。 她这种0武力的人真的很不想跟他们正面对抗, 如果她像库拉索一样厉害就好了,她将拳打冲矢昴, 脚踢——脚也踢冲矢昴吧! 浑然不知自己在想象中已经被拳打又脚踢的粉毛眯眯眼只是看着走在前面的女孩停在一家礼品店的橱窗前, 眼睛亮亮地盯着商品看, 便迈步走了上去。 女孩看的是展示在最外侧的精巧木制水车模型。刚才还在脑子里转悠的事已经被扔一边去了, 完全被新鲜玩意儿吸引了注意力。平常朗姆是不会让她跑太远的,这纽约摆件东京可不会有。 “好漂亮这一定是用黄杨木做的,你看到它断面的纹理了吗,太美了” “你看得出来?” “当然,我手上可是经过很多不同材料的,这木头可贵了,但颜色特别漂亮,我好几次想私藏一块都被发现了。”她嘴里念念叨叨。当然这也是因为她私藏的话做出来的赝品上就会缺一块,超级无敌明显,不被发现才怪啦 “是说学校里的手工课吗?看来你们学校还是很注重学生的多样化发展啊,我初高中的时候手工课都被其他课程占用了。”冲矢昴联系了一下也只想到这一猜想,面上温和地接了她的话。 手工课?当然不是了。 不过——原来美国学校也会取消手工课吗—— 香榭丽舍笑着叹了一口气:“身上没带够钱,还是以后有机会再来看看好了。” 其实把全部身家搬过来也买不起,香榭丽舍背身后(·x·)着溜走了。 “好,你刚才说自己要去哪里来着?” “是去报社啦报社,我打算去找一份旧报纸。” “旧报纸?”冲矢昴疑惑,“要找最近来到这里的人的话为什么要找旧报纸呢?” “哦,我现在不是在找之前跟你说的那个人啦,我现在受朋友所托要去找一个叫‘琼斯’的家伙,你从小在纽约上学的话,或许会听说过这个名字?” 冲矢昴犹豫着思索了一下,最后摇摇头说抱歉。 “可能我以前不太关注时事新闻吧,我确实没听说过。” “好吧,那太遗憾了。反正现在你跟我走就好了。”女孩溜溜达达继续往前走,冲矢昴抬抬腕表看了一眼时间,也迈步跟上。 * 降谷零从资料页中抬起头,他查阅完了雾刀和香榭丽舍的资料,但除了了解到两人在几年前做过一次出格的事,其余再没看见什么特别的。 更别说有什么可以解释雾刀的奇怪之处的线索。 川耀延告诉他,有关雾刀的调查早在几年前就结束,组织几乎不会在没必要的人身上花费过多时间试探,但谈及近来的风言风语,组织里的确有人提过,雾刀开始变得过于避人起来。 “具体是什么时候?有什么征兆吗?” “嗯”川耀延摸着下巴思索起来,“我记得那一天应该是去年的七月三日?啊,恰好是你得到代号的那天呢。这话应该是爱尔兰说的,不过他的原话是在痛骂雾刀学了神秘主义那群人的做派,一起出个任务都完全不现身。” 川耀延的确对近年的代号成员信息了如指掌,但降谷零此时却不是因为他提及自己得到代号的那个事件节点而愣神,他想到的是另一件事——去年的七月三日,是他回到十年前的那一天。 他的大脑突然清晰起来,他开始回想七月三号当天,他重返过去时降落在街道上,那天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但思及他是怎么重生的 他抬起头来,发现关于这一片回忆皆是空白,只有隐隐约约的一道红光,不蓝光?记不清楚。这太奇怪了。自己从没有主动考虑这个最超脱常识的起点,现在想想太不寻常了。 说实话,这个谜团还不解开他真的有点儿受不了了。他从重生开始第一天就开始整理自己脑中所有可以使用的信息,并根据现实情况剔除、合并有效线索,这是个大工程,马上就要做完了。 但现在出现一个身上好像有点bug的人在,这就像有人贴脸跟他说你现在待的这个世界好像有点问题,那他还能耐心计划啊? 这个莫名其妙的时间问题万一哪天给他传送回去了,他多读的两年高中(划掉)不是白瞎了?! 所以,他得找到雾刀才行。去美国吧,降谷零! 去美国!去搞清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去美国吧! * 【我要去美国了。】 诸伏景光突然收到了这么一条消息,关键这是zero用那个私人号码发过来的。虽然理智告诉他这估计是提醒他近期做行动计划的时候不要把他合算在内,但脑中还是有一瞬间划过“zero不会是要带着日本公安去美国跨国执法了吧”的荒谬言论。 他的嘴角因自己的古怪想法抽搐了一下,最后他还是回对面道: 【好,一路平安。】 * 【我要去美国了。】 正在五个屏幕前动用骇客技术清查他在琴酒车上看见的那两个女人信息的宾加听到手机响起声探头过去一看,就看见这么一行字。虽然理智告诉他这估计是波本提醒他最近在小屋聚众打牌的时候不要算他一份,但脑中还是有一瞬间划过“波本脑袋坏了吧在东京干活不够还想去美国赚点外快”的抽象猜想。 他的牙齿因幻想中同事的内卷酸了一下,最后他还是回对面道: 【那你快滚吧,记得给我们带伴手礼。】 * 【我要去美国了。】 正在热带雨林里脸上画着迷彩躲在沙包背面跟人火拼的赤井秀一在一波扫射后躲回掩体后,从口袋里拿出振动的手机查看了消息,沉默。虽然理智告诉他这估计是作为卧底队友的安室透想跟他保持情报互通的意思,但脑中还是有一瞬间划过“你是不是跟有些人一样偶像剧看多了”的不合时宜吐槽。 他的大脑因思索电视剧里的男主角怎么回信而“莱伊你有病吧这时候玩什么手机?!” 又一梭子弹击在脚边,被同事骂了,赤井秀一只好先收起手机端起枪来,等事情办完后再回。 * 【我要去美国了。】 少了个赤井秀一的回信降谷零完全不在意,他只是告知所有有必要告知的人而已。但给现在这个人发送消息之后,对方只回了一个: 【?】? 降谷零也不知道他说“?”是什么意思,他看了看联系人备注,的确是风见裕也没有错。 【我要去美国了。】 于是他不信邪地又发了一遍。 对方沉默了好久,名字下一直在显示输入中,他等了一会儿,然后“风见裕也”和一个陌生号码的新信息同时跳了出来。 风见裕也:【在吗。你paypay绑银行卡了吗?】 然后是陌生号码: 【降谷先生,我是风见。我的号码被电诈集团盗用了,技术人员在处理,我先用这个号码跟您持续联络。】 降谷零: 他无语地收起了手机。现在技术部门能不能对他们的隐私保密上点心,幸好他的手机私密性用的是最高档,不然他以后信息都不敢乱发了。这两个号码在搞什么名堂就等其他身份可确认的联络人来找上他吧,他就不自己分辨了。 他现在忙的很,因为,他要去美国了。 第46章 纽约云雨10 浑然不知那个本打算试探他的男人被突如其来的美国通告逼的只能装作电诈人员, 降谷零快速在东京做了简明的交代后,就立刻出发。 他决定乘坐飞机。 要说飞机的好处是什么,那就是高效、省心、安全。 他很快就收拾好了简易的行李, 接下一个地点在美国的任务后向朗姆打了申请。虽然因为行动太紧会招来一些怀疑的视线, 但只要在他的可接受范围内那就都是无关紧要的小事。 买最近的票, 去机场, 检查行李,登机。 他背着背包找到自己的座位坐下,一切都很顺利。 从东京飞到纽约大概要十三小时,他特意买了两张机票,因为他打算在飞机上继续工作, 资料放在桌板上的时候最好不要让旁边的人看见。 短暂的等待后,飞机停止颠簸, 圆角方窗中的景象彰显出他们的高度到达平流层,洁白的云朵铺在脚下, 天黑下去了,这个时间已经错过了落日,但也代表着在飞机快落地时他能看到晨间的日出。 他放松地做了一次深呼吸,而后从包里拿出钢笔和记录本来。只要目标明确动力充足, 他都挺乐意工作的。笔尖在纸页上沙沙响动着,机舱里少有的没有人大吵大闹, 分外安静, 他满意地眯起眼。 真是选对了,飞机真不错, 高效、省心又安 机身突然剧烈振动起来, 广播发出噗噗两下噪音, 而后空乘小姐强装镇定的声音从中传来。 【各位乘客, 由于天气原因,本次航班被迫返航,请各位乘客系紧安全带,安全起见,客舱工作人员将马上指导各位如何取出并使用座位下的救生衣,请乘客不要惊慌,东京航空公司的全体工作人员会保障您的安全。重复一遍,由于天气原因】 天气原因? 降谷零默默看向窗外,脚下连乌云都没有一朵,更何况平流层哪里来的天气一说,他们这才飞了一个小时啊。而后他就眼睁睁看机翼后侧飘上烟灰来。 嚯,原来是引擎炸了。 “完了咳咳完了呜呜呜我刚考完期末考试啊我还没有享受过假期不要让我死。” “我的全勤奖,我的全勤奖,我还得去公司啊,要是死了我的全勤奖就要没了啊!” “我不甘心啊呜呜我不甘心,我这辈子还没有赚到十个亿还没有迎娶洋子小姐走上人生巅峰我不要死!” 各种狂乱的遗言在第一个人发现广播中的假话后开始蔓延在机舱里,工作人员们进来后连声安慰劝大家冷静。降谷零默默收起摊开的资料装进包里。 没事的,其实飞机有三个引擎也完全能正常运作,继续飞到目的地都没问题,更何况他们已经决定返航了,生命危险是不可能有的。他现在这个身份不能光明正大地站起来帮他们维持秩序,就等乘客安静下来跟他们一起听指挥吧。 就在这时,一个刚上完厕所的男人回来惊慌失措地扑在了地上,大声喊道:“我听见前面的人说飞机没有燃油了,我们回不去机场了!” 像是为了印证他的话似的,广播紧接再次响起,这次那个女声提高了声音,抑止不住地颤抖:【各位乘客,由于突发事故,飞机燃油告罄,机长现在即将进行紧急迫降,请各位乘客听从工作人员指挥,重复一遍——!】 降谷零抱紧了包。 嗯,这下可能有生命危险了。 * 但没事的,他这人一向命大。 降谷零灰头土脸地抱着自己的包从有所损伤的客舱中钻出来,半个小时后,他们成功迫降在海面上。裤腿和鞋子被打湿了,鼻尖充满海水的咸腥气。 不然被组织的事拖了个十年也不会只有他一个人活下来。 这次乘坐的飞机刚好是航空公司首发进行试验的两栖飞机,虽然不至于像专业的战斗机一样,但还是能在海面漂浮很久。身后的人们在彼此的帮助下踩上了机身,大难不死的旅客拥抱着喜极而泣,不断有人感谢着机长的职业素养,哦,除了那个还在哭自己全勤奖没了的那个。 降谷零把背包丢了上去,然后开始帮助那些身形较矮的乘客,让他们踩着自己的肩膀,握住上面人伸下的手,顺利爬上里海面最远、最安全的机身顶。 “谢谢!安室先生,你也快上来吧!”短短的互相帮助下已经有空乘小哥记住了他的名字,现在还踩在机翼上的只有他了,空乘小哥对他伸出手,降谷零笑着道谢,踮脚抓住了他。 坐在机身顶的一位空乘小姐正拿着没浸水的电子面板嘟嘟囔囔:“现在的坐标哦,是这里啊我记得这片海域好像” “安室先生!!缩脚!!!” 空乘小哥突然大喊,降谷零下意识收紧了腹部的肌肉将自己向上引,一张布满利齿的血盆大口就这么冲了上来,与他的鞋底擦肩而过。 “啊!!!”有目睹这一幕的乘客尖叫出声来。是鲨鱼,这里是* 鲨鱼出没的地带。而那让降谷零借力上去的空乘小哥无法承受住一整个成人的重量,上半身一下子就被一起拖了下去。 千钧一发之际,两双纤细的手奔上来拉住了降谷零的手臂,这些在空乘人员占比更多的空乘小姐用力得满脸通红,阻止了他们向下倒去,而后是三双、四双,不断有人也奔过来将两人向上拉,深海的贪欲离他越来越远,最后降谷零的膝盖终于触到了机身的顶,顺利爬了上来。 最先出口的鲨鱼用具有压迫的鳍在海面划破一道道水浪,在他们周围打着转,藏起来的其他鲨鱼群体也陆陆续续显明了身,妄图围猎他们。 但机顶太高,即使是海中霸王也没法轻而易举地将他们吞入腹中,他们算是安全的。 最先冲上来的女孩们其中一人气喘吁吁地瘫坐在了地上,脸蛋红扑扑的,念念叨叨地说着:“吓死我了。” 另一人则拍拍自己的胸脯,藏起自己发抖的小腿道:“关键时刻还得主角登场!瞧瞧你良奈,妆都花了。” “诶?是吗?”本在后怕的女孩闻言摸了摸自己的脸颊,真的蹭下来一些肉粉色,她急急忙忙抬头看向面前的家伙,“为为什么小知你的妆这么完整!” 暗藏得意的空乘小姐背过手去:“我的粉底液是防水的哦。” “良奈——小织——”那刚刚才被从鲨鱼口上拖回来的空乘小哥跑过来,面含感激地一个滑跪,“这次还真是不能没有你们,我都要感动死了!” “哎呀别客气啦,这么想报答的话就请我们两个吃大餐如何!” 远处拿着电子屏的小姐注意着这里的动静也走来,空乘小哥摸着后脑刚好转过头去看见她,三双眼睛停留在她身上。 “我应该早点呜——” 总是强装镇定的女孩没有绷住,眼泪突然涌出来。 “哎呀别哭啦小榴,你已经做的很棒了——!” “就是就是,获救之后跟我们一起去吃大餐吧!话说,干脆叫上所有人去团建好了!” “那究竟是谁出钱啦!” 机顶上等待救援的寂静被冲散了些,降谷零温和地远望着他们笑了笑。一段时间后,轮船的鸣笛声自远方传来。他们的救援到了。 这是来自夏威夷的一艘货船,此时刚好来到附近,接收到信号就立刻赶来。 笛声和仪器的威吓赶走了在附近游荡的鲨鱼,众人接连安全上了船。降谷零还把那个宝贝包抱在怀里,主要是写过的报告真的不想再写一遍了。 登上邮轮后,他一抬头,一个海上制服的工人突然别过头去。? 降谷零愣。 他往西边走,工人的头别向北边,他往北边走,工人的头别向南边,他三百六十度围绕他旋转起来,工人也开始旋转。 降谷零忍无可忍,用背包打了他一下。 赤井秀一只好停下,跟熟人对上眼 “我记得你不是在热带雨林吗?” “夏威夷的热带雨林啊。”赤井秀一回答,又问,“你不是要去美国了吗?” “我我走水路去美国啊!”降谷零隐瞒了自己过于倒霉的事实。 “但这不是从夏威夷去东京的船吗。”不然他也不会混上来打算偷渡回去。 降降谷零沉默,只好乱放狠话:“你你懂什么。”呃有美国人在的地方就是美国! 靠谱的成年男子沉默,他觉得自己可能要劝降谷零去看一下医生。脑科医生。 两人的对话低声又隐秘,打了个照面后,就各自分道扬镳了。 降谷零暗暗握拳,他非得去美国不可,下次他不坐飞机了,他看水路就很不错,缓慢又安全,比飞机迫降什么的安全系数大一点。 一天后船只在一半岛短暂停靠,降谷零不打算跟船上的人一起去东京,便提前下船离开,跟他有点结交的空乘人员还怪舍不得他的,在他离开时一直在船头喊一路平安。 他笑着回头朝他们摆摆手,无意中看见赤井秀一也躲在甲板后面偷看,于是他挑挑眉,对这位“朋友”也用口型说了再见。 继续去纽约吧,他是不会一直倒霉下去的! 降谷零提提背包带子脊背挺直着向前走,眼神坚定的像是要去当兵。 第47章 纽约云雨11 【现在是九月二十三日, 晚间七点整,纽约近海域天气平稳,所有邮轮均已按时归港, 今日码头吞吐量】 “啪。” 【游泳选手莱莉·布兰特将于后天晨间十点出发挑战横渡海峡, 游泳协会表示】 “啪。” 香榭丽舍接连摁了两下收音机上方的按钮, 无聊的航海电台就跳转成了夜间的新闻频道。她托着腮, 听里头主持人讲出她听不懂的笑话。 “你爱听这个?”冲矢昴问她,“虽然这个电台确实很受欢迎,但对外国人来说很难明白本土笑话的笑点吧。” “嗯那你作为在纽约居住十几年的家伙,给我解释解释嘛。” 冲矢昴停顿了一下,回以微笑:“笑话要解释的话, 就会让人笑不出来了。” 香榭丽舍点点头,此时街边摊的老板也端着拉面送了出来, 她便接过面碗,从筒中抽出双一次性筷子掰开。 他们此时在车站附近歇脚, 她饿了,想吃东西。 醇香的汤汁,暖黄的灯光,渐暗的、蓝调的夜色, 让白日喧闹又算计的氛围缓和下去。不过就像有人吃拉面必须先尝鱼板,开始新旅途前必须写完之前的日记, 一些不经意又寻常的习惯是不会被抹消的。 就像香榭丽舍现在依旧在心底默默戳穿冲矢昴的谎言。 说者无意, 听者有心,尤其是他说谎的内容没办法速成的时候。 他才不是因为尊重笑话才不解释, 他根本就跟自己一样听不明白嘛。对面才不是像他说的那样, 父母是日本人, 后来举家乔迁到纽约后一直在这里生活。冲矢昴甚至刚来到美国没多久。 Bureau。 一个翻译为“事务所”的单词, 实际上在美国,这是FBI的指代词。 当时她与冲矢昴初次见面不久,FBI刚进旅馆搜查过,如果他懂得那个词的意思,她不相信当初那家伙只是一下子没联想到才那样回答。 还有在礼品店前的对话,他说自己上学时手工课被占用,这在教育倡导青少年发展多样兴趣的纽约也是不太可能的。 这种随口的、自己完全不知道有异常的话一出,谎言的漏洞就很明显。 香榭丽舍很少有这么聪明的时候,好像每次她进行找人工作的时候脑袋就清醒得不得了。 她咕嘟咕嘟喝下几口汤,享受地叹出一口白汽。胃里变得暖暖的,让她又有动力前进了。 一旁的冲矢昴也吃起了面条,他拿筷子不熟练,不知道是装的还是真的。但香榭丽舍清楚地看见这家伙是个左撇子,只是觉得好巧,当时被跟冲矢昴联系起来的莱伊,也是一个左撇子。 雾刀当时为什么会留下那样的纸条呢,冲矢昴跟莱伊的确不是同一个人,那个提到的“赤井秀一”又是谁? 还有那家伙为什么突然一声不吭地跑了,理由是什么,他在找什么东西,那东西能比她重要吗?香榭丽舍想到这里,咀嚼叉烧都更用力了,颊边鼓出一个小包。 “诶,对了。”冲矢昴突然朝她看过来,“你不是从报社里拍了份报纸出来吗?” “啊?哦。”思绪被打断,香榭丽舍便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来。知道他想看,但其实本来就不是跟冲矢昴有关的消息,大方给他看也没事。 冲矢昴接过她的手机,放大后看清了新闻的标题。 【持刀少年当街伤人,致一死一伤后失踪。】 那是一则七年前的案子,下面的小字详细写了过程,一持刀少年杀害刚从外国来的旅客,还在逃跑过程中刺伤了另一位无辜市民。由于受害者身份的国际特殊性,警方对犯人发出通缉,还提醒了附近市民注意紧闭门窗。 但由于目击证人过少,警方又找不出像样的模拟画像师,只好简要描述犯人的特征,让市民注意躲避。特征是蓝色或绿色眼睛、寸发、十五岁左右。可当时模糊的概述一出,警方接到了不少冗余的乌龙报案,那些四处游荡的无业游民甚至某天遭市民举报,被安上了杀人犯的名声,自然是无法忍受,还在纽约街头引发了一次暴动。 后来警方只好拿出一张画像贴在告示中心,即使没人知道犯人是不是真长这样,当时的风波最后是慢慢平息了。 “那你要找的琼斯,就是这个犯人?”冲矢昴问。 “我不知道。”香榭丽舍摇摇头,“我朋友只告诉我他朋友跟这起案件有关系,并告诉了我他的名字。” “他甚至没说对面长什么样子,跟他什么关系?” “他说琼斯是蓝色眼睛,两人曾是朋友。”香榭丽舍简明回答,冲矢昴听着,等待下文,却发现空气已然静默,半天才有些诧异地说:“就这些?” “嗯。”女孩点点头。 “那你这朋友还挺会给人出难题的。”冲矢昴说出了香榭丽舍的心声,“那你有什么怀疑对象吗?找了这么多天,多少有点眉目吧。” 香榭丽舍眼神闪了闪,她下午离开报社后回到了西区,本意是想去找流浪汉先生交流一下,但只有老约翰在屋子里。她问他流浪汉先生去哪里了,他摇摇头说不知道,但女孩分别看到他身后的门缝里透出一个鼓鼓囊囊的包袱,像是谁在准备逃跑似的。 她没有告诉冲矢昴那些事,男人当初顾及西区也并未跟她入内,现在见她没有要说的意思,冲矢昴只好作罢。 反正跟他那边的事是没关系了,现在自己要做的只是降低她的戒心,然后等待。 他算了算日期,新货应该快来了,在期限之内把她跟亲友的联系掐断,然后处理掉吧。 香榭丽舍不知道自己又双叒要死到临头了,只是说到报纸,她默默伸手捂住自己兜里的另一张。这张报纸的标题让她对这个奇异的冲矢昴产生了更多顾虑。 【知名学者冲矢夫妇死于实验室意外,其长子失踪两日后出现于葬礼现场,悲恸落泪。】 那样一个标题配着旁边方正的、拍摄于灵堂的黑白照片,仓促又奇怪。 “冲矢昴”不是“冲矢昴”。 真假难辨,谎言错织。身份的迷因之下——隐藏的是什么样的真相。 * 船要启航了。 汽笛长鸣起来,在身后拖出回荡的余音。 降谷零压了压头上的帽子,拎着新买的皮箱走上了甲板。他在码头询问了许多运货的水手,只有这一艘货轮是驶向纽约的,他找到船上的员工,最开始却被一口拒绝了。 “我们船上从不搭陌生人,你找别的船吧。” 那时他有些疑惑地站在原地注视那个水手,不明白他的反应为什么不是说以他的身份没法决定,而是直接拒绝了他。难道这艘船上的规矩如此森严?真有这么排外的船吗? 他看了看船身,上面没有用大字漆出船只的制造商或是货物的供应商的名称,只是冷冷地标着载重线和编号。他不知道这船最开始是从哪来的,也不知道它是否符合制作规定,他只是告别了那个船员后,顺着人流找到了正在栏杆边抽烟的船长。 他表明自己只是有急事想尽快到纽约去,还提出可以交付一大笔“搭乘费”,那船长见他装束确像是外地来的,给的报酬也足够丰厚,才慢悠悠地把含在口中的烟拿了下来,对他说: “可以。但我们的货物是跟厂商签了保密协议的,被外人看到就糟了。船上现在已经住满船员,你搭船的这几天,也只能住在放杂物的船舱里,就算这样你也要上船吗?” “嗯。”降谷零点点头,然后取得了上船的“船票”。 船员们搬下的木条箱中散发出淡淡的乙烯气味,里面应当只是普通的进口水果,他悄然靠近过,也检查过,但他们的货物应该挺多样,至少进口水果并没有什么好保密的,那些搬货的水手也没有多金贵地对待这些箱子的意思 或许,他得到的也不是普通船票呢?头位船员吆喝着众人上船,降谷零与船员们擦身而过时,目光隐晦地停留在他们身上,不寻常的身体情况落入他的眼中。 眼底发黑、静脉扭曲、瞳孔涣散。 既然付出了这么高额的门票钱,那想必也有低概率获得更高奖赏?即使这里不是他的国家,有些事情他也没法假装看不见。这反射都还没触及到正义感的问题,只是一种习惯而已。 这艘船,真正在运的是什么呢? 汽笛再次鸣响,船身轻微抖动起来,舵手抖了抖指尖的烟灰,眼神飘到甲板边缘处,那下面是主动要求上船的蠢货将住进的地方,他也已经告知了大部分船员有冤大头上船了的事,但提醒的内容却不是什么“记得说话时别漏嘴”,而是——“如果他主动靠过去听见什么不该听的,就用他们的方式提前处理掉”。 杀掉?不,你好像误解了,怎么能这么奢侈地浪费人力资源。 货船驶入开阔的海域,已经不用他再过多操心,他走到角落拿起了船用电话的话筒,拨出一个号码。 那边振动响了一阵,才被男人接起。 “怎么了?” “我们这边又多了一个,你一起安排进去吧。” “好运气。我这边也差不多了,还有最后一个人这一批就能收手,你们大概什么时候到?” “船刚从中转点开出,两天后的这个时间就到了。”胡茬染上了烟气,驾驶舱里光线偏暗,火星在老船长与听筒之间闪烁着。 “好,那我就等你们过来了。” “嗯,小心点,阿藤。” 对面笑了一下,就挂断了电话。青年将手机放回兜里,转身回到了小摊的暖灯下。 “你接电话去了?”把只剩点汤底的面碗递回去的女孩转头看他远远走回来,问道。 “嗯,同学问我课题做的怎么样了。你吃完了吗,差不多该回旅馆了吧。” “哦,那走吧。”香榭丽舍跳下高脚凳,没有看到冲矢昴微微睁开的、蓝色的眼睛。 第48章 纽约云雨12 雾刀正在西区的栅栏门外向内望着。 夜晚时, 他来到这里,为了在伙伴的必经之路上重新跟上她,他等待了许久。 穷人区的住民们早就随着天光的熄灭回到屋中, 他们没有电和光亮, 即使找到了生计也只能随日落而息。 这样的环境让他想起了一些熟悉的身影, 他们张狂着、俯视着。 不过那些人已经无法对现在的他构成威胁了。他直起身子, 腰间的长刀摇晃着,给予他十足的底气。 他从裹着红锈的栏杆上翻了过去,来到老约翰的门前,轻轻叩响木板。 但里面却没有任何回应,他迟疑地从旁边窗户往里望了望, 但窗户内部糊着报纸,什么也看不见 似乎没人。 “那个” 斜后方却突然传来响动, 少年虎口抵住了刀镡,立刻回过头去警戒。 但没有危险, 没有敌意。 黑黝黝的眼珠盯在少年的脸上,男孩抓着门板的手指紧紧蜷着,他正从缝隙里观望着外面的世界,紧张地看着陌生人。 “您是来找人的吗?” 他用了一个在这种地方少有出现的礼貌敬称。 “对, 他今天不在家吗?”少年默默放下扣住刀的手,回应道, 夜色将声音压轻, 两人保持着相隔甚远的距离,没有向前一步。 “他出去了, 跟另一个经常见到的叔叔一起。” “他们去了哪?” 男孩摇摇头:“我不知道。” 雾刀只是点点头, 既然没有结果, 那么就离开吧。 “那个”男孩却突然叫住他, 往门外迈了一步,“大哥哥?” 雾刀停下脚步,问,怎么了。 “你想去看星星吗?” …… 一个不合时宜的请求悬浮在空中,男孩结结巴巴的解释紧随其后跟上来。 “就是能不能陪我去看星星,我从今天开始就可以出去了,但怕认识的人知道。” 为什么,要怕认识的人知道? 雾刀默默看着他,对方的衣装还算整洁,眼睛也很亮。他们一同站在这块扁平、低矮、黯淡无光的灰地上,背后高楼与繁华的街道闪耀着,像拔地而起的灯塔般。他人生的前七年如黑白默片般帧帧放映,花纹被磨损的各色硬币、看不清人脸的雇佣者、撕裂后拖在地上无法被拼粘起的肮脏衣料,无人问津者的悲哀默泪着、哀怨着,无数画面自眼前闪过,最后缓缓定焦,停留在在眼前殷切盼望着的孩子身上。 “好吧,但只能一会儿。” 他答应了。 男孩的眼睛微亮了亮,他走出屋子,小声说:“谢谢” 两个人开始同向而行,男孩心底泛起小小的雀跃,他开口说:“那边有一块小小的草坪,前面没有很高的遮挡,可以很清楚地看到星星。” “嗯。”少年敛下眸子,表示听到了,随后开口问,“你为什么说,‘今天开始可以出门了’,以前没法出去吗?” “嗯,妈妈不让我出去。”男孩绞了绞手指,“妈妈告诉我不要跟除她和爸爸以外的人说话,最好连住在旁边的叔叔们也不要见。” 原来他有家人,这无疑是幸运至极的。他心底为他松了口气。一般来说,住在这种地方从事非法行业的灰色地带人员少有成家,而不知道从哪里来的野孩子也不太会有亲人照顾。 他们各自生存,后者没有经验、没有帮扶,是很难活着长大的。 政府的庇护可不包含这些从没办法上交税金的地痞流氓。他的母亲不愿让他在邻居面前出现也正常,毕竟“幸运儿”本身就是异类中的一种,上了街,又很容易被社会人士发现送去警局,那时住在这里的人就都不好过了。 “所以你的妈妈同意你从今天开始出门?” “不。”男孩摇摇头,“妈妈昨天死了。” “她死前告诉我,从今往后,我可以想去哪里就去哪里了。” 腰间别着长刀的少年脚步停了一瞬,在男孩疑惑的眼神中,又慢慢迈开步子,重新动了起来。 “别难过。” “为什么会难过?父亲告诉我死是一件值得庆幸的事,死后就再也不用为食物、水和住处发愁,可以永远停在最幸福的那一刻。” 偶有夜风顺着树叶摇动的方向吹来,掀开了沉沉的寂静。 “虽然我还是觉得有点寂寞,因为妈妈死了,我还没有死,她在房梁上摇摇晃晃,却不再跟我说话。爸爸带着妈妈出去后,妈妈就不见了,他说妈妈去了天国,再也不会回来了。” 少年依旧清浅地呼吸着,他有些时候真希望自己所处的世界只是一场梦。 幸运儿中的幸运儿,极限也只是这样吗。 “她是你重要的家人,不要忘记她。”他最后只好说了这样一句话,苍白又无用。如果他能够长大,就总有一天会明白自己昨天经历的是什么,迟到的汹涌感情会给予他重温回味的机会,即使那残忍,但也提醒他不要忘记。 “我不会忘记妈妈的。今天看过星星之后,我明天想去外面看看,我曾经偷跑出去过一次,那里好漂亮,我在一栋屋子前闻到了很香甜的气味,让我肚子咕咕叫,还看到红色绿色的灯立在地上,自己变化颜色。”他忽地描述起自己曾经看到的一幕幕场景,一无所知的孩子充满期待地笔划起来。 “还有还有,有人居然能用绳子绑住大狗,大狗没有流可怕的口水或是扑上去用力咬路上的人,毛毛也很漂亮,我出去以后也能做到这么厉害的事吗?” 孩子以为自己的失去是生活全新的开始,憧憬地望着天上的星子。城市的工业化使云雾浓厚,星光的数量也被无情削减。 雾刀喉头紧绷着,只是倾听孩子的梦想。 他是个被保护起来、被爱着的孩子。他的母亲让他与百米外的世界隔绝开,让他以为那是个多么璀璨的地方。 他想的没错,因为他所在的地方已经足够灰暗,整洁井然的街道自然比这里好上千百倍。 但是没有人告诉他,进入一个新世界也需要一张珍贵的入场券。而有些人的资格从出生开始就随着脐带被剪断。 “妈妈叫我小野,你也可以这么叫我。大哥哥是从外面来的吗?” 小野。少年点点头,记住了这个名字。 “大哥哥你看起来很悲伤,为什么呢?”小野是个单纯却又敏锐的孩子,他伸手扯上雾刀的衣袖,想让他回过神来,雾刀扯了扯面颊的肌肉,尽量让自己放松,然后对他微微笑了笑。 “大概是因为,小野的话让我想起我遇到的家人,有些难过吧。” “遇到?”小野歪了歪头,“家人不是出生就在一起的吗?” “家人呢不是注定一出生就能遇到的,有些家人,要在你生活的过程中靠自己慢慢找到,是很看运气的事。”少年的眉眼有些柔和,大抵是得益于那天幕下的圆月。 “真的吗?那我是不是也有还没有找到的家人?”这跟妈妈告诉他的不一样,但小野感到很新鲜,他相信了少年的话。 “或许会有哦。”雾刀温声回答。 “大哥哥的家人呢?没有在这里吗?”话音落下,雾刀的笑意又微微散开。 “我跟我的家人现在无法相见因为一些更重要的事情。” “但、但我觉得没有比家人更重要的事情呀。”小野突然看向他,不解地反驳着。就像他觉得妈妈更重要,所以他就算再想去外面看看也从来没有真正离开妈妈过。 “嗯”雾刀蹲下身来,看着小野黑黝黝的眼睛,眼里盛着温和的月光,“如果小野知道妈妈会出事,想要保护妈妈,那么小野是选择继续待在妈妈身边,还是暂时离开妈妈,先去解决麻烦呢?” 这不是个很难的问题,小野当然想要保护妈妈,他的眼睛很圆,睁大时像一只可爱的小狗,他肯定地回答:“我明白你的意思了,大哥哥是想保护家人。” “嗯,所以才来到这里,意外见到了小野。” 小野眼睛亮亮地点点头,不忘晃晃少年的手祝福他:“希望大哥哥能快点解决麻烦,跟自己的家人重新相见。” 雾刀看着他,看着这样一个温柔、纯真,如鹅卵石般光润纯粹的孩子,他的善意没有被埋没,或许他的母亲是真的承受不住重压才决定离开他,但她已经在自己活着的时候用尽全力给他最宝贵的财富。 即使无利于生存、无利于利益,这份沉甸甸的礼物依旧被交付到他手里。也许对、也许错,但此时此刻的他看着那孩子的眼睛,记住自己被至真的感情所洞穿的那一时刻。 “就快到了,我第一次跑出来看见那里的时候,就觉得在那里看星星一定很棒,只是妈妈不让我晚上出门,我就听了她的话。”小野加快脚步小跑起来,常被关在屋中而运动鲜少的纤细小腿连接着他的躯干和脚掌。他向后招手,雾刀便也加快步伐跟了上去。 坡度微微高了些,空地两旁已经几乎没有房屋,只有被扔掉的废品,和在风中飘飘摇摇的细树 这样也好,认定“死亡”是幸福,妈妈去的地方是天国,让对外面的憧憬暂时压过亲人离去的悲伤。 凉风吹拂过少年耳侧的发,带起他衣袖的扑簌。 只要他或者其他的人依旧这样有意不在他面前戳破令人苦痛的现实,小野至少还能在此刻奔跑着,奔向尽头的星星。只要他们像现在这样沉默地保护着他 “我们到了!”小野兴奋地朝他喊着,转头望向了前方夜空中的星星,他眼神中仍是渴盼,没有一丝阴霾。 雾刀的在道路的尽头停了下来,脚底踩在一方很小很小的、长着杂草的绿意上。零碎的星星闪烁,于高空俯视所有痴心妄想的人。 他指节僵硬,将眼前的景象收入眼底。夜风仍吹拂,孩子所渴盼来的,“没有遮挡”的观星好地,随意地平摊在身前。 星空高悬,抬头便是天,但那与他们低矮着平齐的——是一片荒芜丛生的、这里人所使用的灰暗墓地。 小野的眼里映着闪烁的星子,期盼和希冀充盈他的心。他不知道,他母亲的“天国”,就在这里。就在他的脚下。 第49章 纽约云雨13 【现在是九月二十四日, 早间六点整,纽约滋略有波动,季风滋滋建议航海人员】 “哈哈哈哈哈哈!安室兄, 不是我说, 你人真的太赞了。”一个船员在下行口附近撑着钢壁捧腹大笑着, 引来了甲板上正在摇晃收音机的伙计回头, 降谷零一脸无奈与为难,压低声音对旁边的家伙道:“老兄,你轻点儿声,船长可不太愿意我跟你们唠。” “你们聊什么呢?”拿着信号不良的收音机的伙计突然朝两人走了过来,他先是略带不解地看了船员一眼, 而后把警觉的目光放在金发青年身上。 “你出来做什么?” “诶呀,你说话别这么冲嘛, 安室老弟带了包烟,总不能在仓库里抽吧, 这不,出来跟我分分。” 你就因为一包烟跟人称兄道弟了?这句话分明就写在后来者的脸上,笑意粗犷的船员便猛一勾手把他的脖子揽过来,道:“哎呀, 安室老弟给我讲了讲他跟他牌友的那些事儿,这把把赢的技巧我还是第一次听啊, 不比船上的新鲜?” 哦, 原来是在说有关出老千的事。被迫脸挤到船友汗津津的胸膛上的伙计嫌恶地往后躲了躲,视线又飘到降谷零脸上。 “想不到你看着斯斯文文, 还懂这些。” “嘛, 人活在世间总得有点傍身技巧, 但这种事不好跟太多人透露, 只能偶尔跟人显摆显摆了。”降谷零摊摊手回应他,而后点了点他手里的收音机。 “它没坏,只是有零件接触不良了。” “哼,说的跟你看到了内部构造一样,故弄玄虚。”他多少有点明白降谷零的意思,无非是想跟他们套套近乎,也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他可不打算跟旁边的这个傻大个一样轻易相信他。 “赌场老手嘛,总得有透视对手牌面的能力。或许你的牌早就已经被我换了。” 金发青年扭动了开关旋钮,收音机的声音流畅地从听筒中传出。 【外地对我们的误解可太大了,跑来当地采访发新闻的记者居然用翻译让部长对我们的餐馆问出“这里的菜是给人吃的还是鱼吃的”,不觉得太风趣了吗?哈哈哈哈!所以要我说】 机械设定的观众鼓掌声和主持人高亢的笑声从背景音中传来,伙计缓缓抬起头,盯住了降谷零,而对方只是自然地维持笑意,对他点点头。 “哼,好吧,是有几分实力在。”他转过身去斜睨他,把吵闹的收音机再次关掉。 出老千的方法他也要学,毕竟钱没有不赚的道理,这个登船的家伙有没有什么目的,哪需要他来一直操心着。 为了买那东西,他的钱都被掏空了,可又不能不买。同船的人身上多少有点油水,他要是能通过赌博再赚点,等这次货运到了进账,他手头就又宽裕了。 他心里算盘打得噼啪响,总之自己怎么都不会亏。他扯了扯粗犷船员的胳膊,两人商量着转身离去。降谷零默默看着两人越缩越小的背影,海风把他的衣角扬动起来,他背在身后的手一动,夹在指尖的细小木屑就被弹落在地上。 舞台向来得自己搭建,否则要怎么保证站在台前观看魔术表演的人——无法识破那些假把戏呢。 * 降谷零曾在总行动结束后在地下赌场待过一阵子,不过不是什么因为抓捕任务被公安委派,而是在漫长的拉锯战里一不留神中了计。身体无法动弹,差点死在那里,幸亏结识了赌场里的人,才得以藏身在地下的酒窖里修养。 那里的空气可不新鲜,充斥着没发酵完全的食物和酒精气息,差点把他憋死在里面。 由于赌场是信息相当集中的场所,他的工作习惯又有点顽固,所以他在腿脚恢复行动能力后就主动去上面做了个托。就是那种假意输给“赌神”,或营造气氛撺掇赌徒冲动的托。 期间他自然是见过赌场派出的镇桌大师门手里形形色色的出千技巧,不过那些赌技超群的家伙确实是有常人不能及的天赋,他光靠看,只能学到几分皮毛,不过知识储备丰富后,他在如何让自己看起来像是逢赌必赢的方面倒是颇有心得。 利用这层瞒骗的技巧,他已经在赌桌上把这群三脚猫功夫的船员们哄得团团转。最开始碰上的粗犷船员和精明船员私下找他闲聊,虽然嘴上说的是他只能教最基础的技巧,但实际上他已经几乎把身上的所有的真本事都教给他们了。 两人乐颠颠地跟船友上了赌桌后,居然真的赢了钱* ,有船友看出端倪的,私下再去问他们,于是又有新的“学生”被介绍过来。 降谷零所住的仓库口开始频繁有两三人徘徊,随着他完美的装逼和恰到好处的暗中宣传,现在那些对他不太友好保持警惕的男人们,现在已经变成了—— “安室大哥,请收我为徒吧!这是我从老家带过来的鱼干,搁市场上卖可受欢迎了呢!” “你起开,拿着这点东西还敢往安室大哥跟前凑,大哥大哥,还是收我为徒吧,我手脚灵活又脑子好使,学成之后还会拿着赢钱来孝敬您老人家呢!” “你的意思是我们的脑子不好使了?开个空头支票怎么可能诱惑到我们脑子最好使的安室大哥!大哥,我愿意把我的裤衩赠送给你,因为他们说这是那什么同袍之泽!意思就是只要我们穿上同一条裤衩,我们就能成为最好的兄弟!” ——变成了互相扯头花对皇上献媚的后宫妃子。 噫!他被这个比喻惊出一身恶寒,降谷零严词拒绝了男人的裤衩,表示这还不如他拿根鱼干回去啃。门口的一堆男人又开始互相挤兑起来,这个大唐盛世降谷零有点受不住了,便借口要休息了想关上门。 “诶!大哥等等啊,今天要不要跟我们一起上赌桌?”那最开始与他认识的粗犷船员伸手抓过来,卡住了他的门。 降谷零问:“今天船长不跟你们一起赌吗?” “船长说他今天有事,就不来了。” 降谷零思忖一番,点头道:“可以。” 这正是他等待的机会。 入夜,货船上层的集装箱与货箱安静地屹立着,叠出的大片阴影为潜伏其中的人提供了良好的遮蔽。船面之下的空心舱室则是灯光满溢,酒水飞溅,更具存在感的是围在赌桌旁人群激烈的押注声,或是欢喜或是愤恨的赌徒们叫喊着,几乎要用眼睛把别人拳中攥起的钞票夺过来。 降谷零将木板门从下至上推起,走出了木楼梯。他来到甲板上,海风腥咸,明明本该是今日赌桌上的主角,他却不知为何成功溜了出来,步入蓝调的海夜。 他拐弯到集装箱后方,遮住自己的身影。跟踪者停留在拐角处,等待片刻后,露出一只眼睛。 视线晃动,前方没有人。 但前面货箱的摆放方式他很清楚,去向那里只会走左边,于是他又悄悄跟上去,橡胶鞋底缓缓碾过木板,没有发出什么声音。 再次停在转弯处,这次他看到了一片衣角,安室透没有发现他,他又暂作了停留。 耳尖一动,他忽地听到了左边尽头的集装箱铁皮壁被轻微触碰时,发出了清脆又微小的声音,夹杂着衣料的摩擦,人类的呼吸声——安室透终于忍不住了,在查看货物吗。 他看到了多少,接下来又打算去做什么,报警?这可是海上。 安室透的背影站立在集装箱三面包围的尽头,手上好像还拿着什么东西。跟踪者的脚步开始动了,手指抚上手机侧面的拨扣,而后他突然显出身影。 “安室透!你在做什么?” 同时伴随的还有瞬亮的闪光灯,来人照下了尽头的画面,大声质问着行迹鬼祟的男人。 但闪光落地,尽头却没有人。 跟踪者那表情活像见了鬼,低头查看手机中留存的图像寻找答案。曝光点很合适地停留在人形处——降谷零在集装箱的上方。 “哇!”待他抬头看清人真的在那里,他反倒吓得退了两步,片刻后才重整面容,重复提问道,“你在做什么?” “我在看书啊。”金发青年却有些迷茫地看着他,晃了晃手中的书。 未等跟踪的精明伙计说话,对面却突然主动跳了下来,落在他面前。 “你”“嘘——”伙计正要开口,话却被降谷零突然凑近的脸堵了回去。 “我偷偷出来的,想趁今天感受一下书里诗歌写的氛围。你看。”降谷零把书放到他眼前,今天的月光很亮,在集装箱顶上可以看清其中的字句,在下方却有些黑暗得模糊,伙计犹豫了一下,打开了手机的手电筒,检查了对方说的内容。 那的确是一首有关海与星空的诗歌,甚至是一首烂俗的情诗,讲随船漂流的旅人想念还在岸上守望他的旧恋人 “怎么样,很有诗意是不是?在海上航行的时候坐在桅杆顶的瞭望台上,一边读书一边看天上的星子,我一直想这么感受一下呢。”降谷零甚至对他眨了眨眼。 所所以,刚才听到的动静是他爬上集装箱的声音,他不是在看货? 不,不对,肯定是骗人的。船员后退一步,摇了摇头:“你骗谁呢,看个书这么鬼鬼祟祟干什么?” “因为船上的所有人都不希望看到我出现在外面啊。”降谷零眼底暗藏着落寞地偏过头去,“但我真的只是想赶紧到纽约去而已,那里有人在等我” 有人在等他?也是恋人吗? 他冒着这种风险搭船去到大洋的另一边,是为了去找谁呢?半深半浅的故事为他笼上一层神秘与魅力,身形瘦削的船员眼神定在降谷零的侧脸上,却猝不及防对上他偏转过来的紫灰色的眼眸。 月光的忧郁似乎被他嘴角的温意冲散了,他笑了笑:“你想跟我一起读这首诗吗?” “不,不!”他不知为何慌乱起来,连心跳都莫名躁动,他那一瞬间开始怀疑自己的性取向,冲击之下他竟再也不想管任何事,转身落荒而逃了。 留在原地的降谷零沉默了片刻,而后从口袋中掏出手套开始穿戴。 虽然但是,对同性使用honey trap还是过于工伤了。他内心莫名苦涩,紧了紧手套后蹲下检查起货物来。 第50章 纽约云雨14 他当然明白会有人盯着他, 尤其是他故意利用赌博心理混入他们的时候。 有傻瓜为此对他信任痴狂,就会有更多人察觉到他不对劲,对他设防。 这些风险在他的可接受范围内, 他从恢复的收音机里听到那个本土笑话的内容时, 就知道了这艘船来自柬埔寨, 接下来他需要确认的是他们违禁运输的物品是什么。 集装箱被撬起的缝隙中投射进光束, 他用手机的手电筒照亮了里面成袋的种子,包裹着手套的指尖伸入其中拨弄,他便透过袋口看见了其中的毒.品。 真够明目张胆的,想必纽约海关有他们的人,而且能动手脚的限度还很大。 那么, 这伙人是哪个犯罪集团的也知道了——他们是来自柬埔寨的贩毒团体“罂粟鼠”。近年由于不少国家在本土发现他们的踪迹渗入,篓子捅到了国际刑警组织手里, 最近美国机构FBI也参与了抓捕。 想不到这么大一艘货船竟被他遇上了。 用手机拍下证据,下一步就是寻找方法与总部进行联络。不知道他们在码头的布设到底有多少, 为保安全,最好还是提前通知通知国际刑警组织或者距离更近的FBI对船只在海面就进行截停。 他们从一开始就没想过放过他,敢放自己上船就是因为在一望无际的宽阔海面上他无处可去,即使最后发现了什么也难以求救。 没有上船后就将他击杀, 一是保持试探,防止他是哪个机构派来的饵, 他死后立刻暴露货物所在船只的位置。二是人力本来就还留有用处。他没记错的话, 罂粟鼠的惯用技俩就是绑架外国旅客,威胁其为团体在当地进行运货和交易, 给他留的最好结果, 就是进去下层为他们卖命。 但相应的, 他在海上跑不掉, 这群毒贩也一样。 一般来说,货船上会至少配有两处海上电话,一处在船长室,一处在船员宿舍。他的下一步,只能是择其一进行求援。 他要提前做好计划的有三处。 第一,打好腹稿,确保自己在拨通电话后能以最快最清晰的方式表达自己的处境、罪犯的身份、他们航行的路线和位置。图形证据不用担忧,他手机中的图形信息会每日自动上传到总部,只是具体情况还得他想办法去主动说明。 第二,提前确认无线电位置,确保其可以工作,并且寻找或创造周边眼线离开的时刻,尤其关注船长的动向。 第三,找到船上的救援用具,一旦失败,他只能跳海寻求一线生机。 没错,他早就做好牺牲的准备。整艘船上,站在他这一边的只有自己一个人,无论那些船员对他印象如何,事实即是自己立于风口浪尖,而那些地位、年龄、人种不同的船员们统统连成一线,带着包围圈慢慢压过来。 不在规定时间内完成,便是死。在行动中出现错漏,也是死。 谨慎是无用的,这一次必须冒险,检查货物前会被人跟踪他是意识到了,有意不动手,但在难保会不会还有人目光停到这里的情况下,他依旧只能去留下证据,因为跨国请别的机构办案,没有证据是不可能谈妥的。 他该说自己是倒霉吗,本来只是想去一趟纽约的。 降谷零叹了口气,却没有多少后悔心。 还是像曾经说过的一样,这还无关他的正义感——仅仅渗到了习惯的那一层而已。 算算时间,明天下午船就要到纽约了。 今天中午之前,必须动手。 * “冲矢昴,你走错路了!” 女孩站在原地,踮脚向欲要拐弯的男人喊。 带着眼镜的眯眯眼青年回过头来,像是才反应过来似的,歉意地摸了摸后脑:“好像是的,但我明明记得这条路也能去西区。” “还是跟着我好了,我认识那条路。”香榭丽舍转身向他招招手,粉毛青年也默默跟了上来。 现在是六月二十五日,中午十一点四十分,远远看到广场中央的喷泉停歇下来,每日的十一点至下午一点,这个景观喷泉就会自动休息,据说是它建立本身就为了宣扬清洁绿色的原因。 没了水声,街道上都清净不少,今天行人也不多,美国人很喜欢听广播里对游泳挑战的转播,想必这会儿依旧待在家里,等着听那位叫“莱莉·布兰特”的游泳选手能否打破男子游泳运动员的记录。 香榭丽舍和冲矢昴便略显孤零地走在街旁,如果有人天天盯着这条路看,都该眼熟他们了。 “埃莉赛丝,这几天怎么没看你跟家里那群朋友联系了?” “啊?”香榭丽舍差点没反应过来,脑子转了一圈才知道他问的是什么。还得怪她在眼镜店的时候胡说八道,差点快忘了自己编的故事了。 “我亲人朋友们让我好好玩啊,不用一天到晚联系他们,我也跟他们说纽约挺安全的。” 她没发觉自己在不经意间说出了冲矢昴最想听的话。这话一落,就像牲畜打上了成熟的标志,代表着——可以宰割了。 连跟着这人好几天,已经浪费了太久了时间。冲矢昴被镜片反光挡住的瞳孔微微显露出来,他的嘴角抑制不住上扬,带着难以言喻的——兴奋。 “你你笑什么。”女孩直觉感觉有些不太妙,后退了一步。 “没什么啊,只是听你跟朋友家人相处融洽,感觉很不错啊。”他按了按自己的耳骨,把微笑放柔了一点,“不像我,失去父母后,也很少跟朋友往来了啊。” “嗯嗯。” 但香榭丽舍依旧觉得他渗人,有点不敢对他背身往前走了。虽然他的演技和谎言都不太聪明,但给人带来的如影随形的压迫感是真的。这几天他没有一次让自己跑出视野范围内,也从没给过向路人求救的距离。 把人当鱼饵,就要承担相应的风险。她咽了咽唾沫,打心底里觉得有点害怕。 但没、没事的,现在还在大街上,如果只有他一个人的话,自己还有她右手抚上从没离过身的挎包。 自己还有枪啊 所以应该没事的 勉强将自己安抚下来,她继续往前走,脚腕打着抖,她没注意到。 继续往西区走吧,她有些事要问一下老约翰,那边人多,冲矢昴作为非西区的人应该也不至于动手吧 心里不好的预感在后背感受到四面射来的凉凉视线后到达了顶峰。 冲矢昴很可能当时在“走错路”要转弯时就叫来了人,现在他们——已经围上来了。 “跑——!” 一声突兀的大喊刺破寂静的空气,香榭丽舍一个激灵,立刻把手里的箱子往后甩了出去,然后用此生最快的速度向前面逃,那不算重的袭击物被冲矢昴矮身抬胳膊挡下,男人脸色难看地看向发出声音的来源,那是一个灰扑扑的流浪汉,在喊完那一声后自己就往巷子里去了。 他们没去同一个方向,但这在有三人以上的追兵时并不成问题,冲矢昴好像在这群人里还有点话语权,当即把人分成两块,大头去追要跑掉的女孩,小头去抓那个莫名其妙的流浪汉看看是怎么回事。 布鲁抽身离去时见一部分人朝自己跑来,算是松了一口气,西区复杂的窄巷他比这些人是熟悉了不止一星半点,当即钻入阴影中,如蛇般不见了。 而惊慌的女孩还在呼哧呼哧向前跑,身后的追兵在街上时顾及监控,不敢表露得太明显,但一旦进入西区那帮无人监视的荒芜地,便立刻放开手脚追了出去。香榭丽舍在跑动时,伸手拉开了挎包的拉链,而是从中抽出了一张名片。 那时她第一次见到FBI探员茱蒂·斯泰琳时顺手偷来的,当时是想着故事里灰姑娘要给王子留水晶鞋小白花得给霸道总裁留孩子,她跟茱蒂也得有什么东西留下,就手欠拿过来了,现在这居然成了她的救命稻草,呼哧呼哧的喘息声和手里的按键声交叠在一起,眼下不看路的时候难免放慢了速度,当电话接通,她刚要跟对面喊出来的时候,身后跑在最前的追兵已经赶到,伸手抓住了她的胳膊,把她往后一扯。 “啊!!”女孩的尖叫透过收音筒传到了茱蒂·斯泰琳的耳中,本在疑惑于陌生号码的探员小姐闻声立刻从地上站了起来,连声问:“你是谁,出了什么事,位置在哪里!” 而巷中女孩的手机被打落在地上,高壮的男子将她甩在墙上,巨大的冲击力撞得她几乎要出泪的疼痛,朦胧的眼眶中看见冲矢昴和其他人也越靠越近,她奋力挣扎却不得解脱。 “蹭——” 一柄利刃却突然裹着冷光袭来,寒光过处在高壮男子溅出半尺鲜血。 “嘶——”他立刻回头看去,却只看到一角白衣,他再回头看去,刚才被他牢牢捉住的女孩早已逃之夭夭,连地上的手机都被捡走。 “跑——往你右边跑——!” 又一陌生的声音传过来,高壮男子定睛看去,那是抓着红锈色栏杆门的一个光头老人在朝女孩喊。他目光放过去的时候,那老人警惕地往里缩了缩,而后又高高地对他抬起下巴,以示挑衅。 而香榭丽舍确实在依他言往右跑,她来不及想老约翰和流浪汉先生为什么在帮她,只是口中接连不断地向手机里的救命稻草报着信息。 “我是你的小白花!!我被你们追的那伙毒贩盯上了,他们想抓我,我现在在往” “好,好,我们立刻过去。”虽然一脸严肃的茱蒂·斯泰琳不知道小白花到底是个什么,但她还是立刻捕捉到了关键信息,并根据他们所获的情报确认了状况的真实性,两方人马极速逼近,就在这时,主动发起行动的冲矢昴脚步慢了下来,最后停在原地,接着电话。 “你说船那里出事了?” 50-60 第51章 纽约云雨15 他成功了。 金发青年将听筒放回了原处, 警惕地回头望向船长室的门口。 情报已经传递出去,日本公安会立刻联络与国际警察组织相关的人员,对船只进行截获。现在他要做的, 就是装作一无所知地回去, 并保证在警察的船出现在海面上时自己不会站在敌人一伸手就能够到的地方。毕竟是毒贩, 难保身上有没有带些危险物品, 如果他被劫持,事情会变得麻烦。 但他也总算是松了口气,无论自己能不能完好地脱身,至少这船毒.品不会再被运到不该去的地方,不管是哪个国家的普通民众, 都不该被这种东西打破了生活的规律。 他轻手轻脚地出了船长室,确定这里现在空无一人是因为有船员告诉他, 船长在这个时间会前去船员宿舍加入他们的赌局玩上一会儿。看来他给自己选的人设还算不错,想听的信息都会自动传到他的耳中。 接下来是回到他的杂物室。他抬手看了看腕表, 十二点整。 国际刑警在海域上也有据点,恰巧他知道位置,从现在开始计算,他们全力前进过来的话, 大概要四十分钟左右。这四十分钟,他决定前二十五分钟待在毒贩们给定的地点, 后十五分钟换地方藏身。 如果一早就藏起来, 容易被暗中关注他的人发现不对,也增加事情的暴露风险。不藏, 则拥有更大概率被有所察觉的船员捕获。 救生船等物件他已经找到位置了, 浮板这些不便藏, 他只提前拿走一件救生服穿在外套里面。为了不露端倪他特意换了厚实的高领毛衣。甲板上几乎没人, 躲过几个抽烟的闲人不是什么难事,他闪身进入杂物室,给门留下一条缝。 三十五分钟。 时间没有像想象中那样难熬,秒针的速率遵从唯物主义的观点,有条不紊地运动着。 期间他在杂货间随意翻找看看有没有什么工具可用,绳子什么的倒是不少,但对现在的他来说没用。备用螺丝、零件,甚至锅碗瓢盆,箱子里的有用物件为零,里面连颗炮仗都没有。 不过有才奇怪了,不然他们哪敢把自己扔来这儿。这几天进进出出拿东西的人也不少,从没见过他们余光多留意什么。 看来是没法得到什么助力了,他说不上多遗憾地叹了口气。 二十五分钟。 再把风险对策什么的罗列一遍吧。首先做好最坏情况下的后手。由于自己多了十年的记忆,所以从时间回溯那天就开始着手整理分类,他已经详细列好了情报网络和相应的时间节点,也为下一步快速集结友军的计划搭建好了利益蓝图。 情报网交由邮件定时发送小助手就能传递出去,促成合作……他本人不在就没法帮上了。 他身上发生的这种事不可能好好对友方解释,所以他本来的打算是由自己把握节奏,在尽量不引起外界过度质疑的情况稳步推进针对组织的取缔计划的。哦毕竟他之前亲眼见证过别的机构有人因为太聪明情报获取的太多被自家人怀疑是对方派回来的双面卧底来着。 扯远了,总之虽然在这里被一枪崩死或者扔海里喂鱼后他可以免于向公安解释那一大堆信息是哪来的,但也会影响他预计从十年缩短到四年的覆灭计划。 所以自己最好还是别死,不然他没法想象笨蛋同事们突然拿到过于庞大的信息量后陷入内忧外患的景象。 他还是操心,操心到不敢死 但也不至于这么悲观,这回事在他经历过的危急时刻中都顶不进前五。大概是从东京决定到纽约去开始就一直倒霉的原因,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思绪全都冒出来了,话说他真的只是想去个纽约而已。 二十分钟、十九、十八。 几乎跟炸弹的倒计时似的跳动,最后降谷零腕上的表指向十二点二十五分,代表着他该出去了。 没什么好犹豫的,门缝将他前方的景象展现的一清二楚,期间也曾有人远远走过来往里望,发现他待在里面后再走开。 降谷零站起身,在无人的时间间隙中溜出去。 他已经想好去哪暂避了,他打算去船长的休息室。 看起来很危险对吧,但休息室与驾驶室都设置在船尾,距离救生用具最近,他们发现自己失踪后,应该也第一时间想不到他居然敢躲到那种地方。 唯一的缺点是他去到休息室得穿过一整艘船,路上少不得要绕开日常点货的船员们,不过好在这几天混下来,在部分人眼里他的出现也不会太过突兀和印象深刻。 他谨慎地开始行动。 身后,却突然响起明晰的脚步声。 “笃。” 鞋跟扣在地上,从下行口处追出来的船员疑惑地向前面喊:“老大,您怎么突然离桌出来了,是兄弟们哪里做的惹您不高兴了?” 随后他看清了站在老船长更前方,正背对着他们的金发青年。降谷零的身影孤零零地停在了空荡的甲板中间,毫无遮挡。 降谷零默默咬牙,余光不着痕迹地往后扫去。他没想到船长会在这种时候从下行门中出来,真是猝不及防。 但那也说明船长过程确实跟船员们在一起,不会知道他做了什么。他心里找好了借口,正挂上点歉意的笑容要回过头去,男人沧桑又冰冷的声音却从后传来。 “阿明,朝他开枪。” 他叫的是身后跟上来的那个船员,那个船员错愕一瞬,摸上了后腰的鼓起处。 “啊,船长先生,很抱歉破坏跟你之间的约定,但我想”开枪应该不至于吧。降谷零嘴上打着圆场,内心却冷静地察觉到情况的不对劲,脚步慢慢向后退去。 “开枪,不要让我重复第三遍。”船长提高了声音,在听到外面骚动也纷纷出来查看的船员的目光中,阿明抽出了后腰的枪,向青年扣下了扳机! “砰!砰!” “不用留活口,把他打成筛子。”老船长步调不停地向降谷零躲避的方向走,身后有枪的船员听到命令后也纷纷拿出隐藏在身上的武器。 他们竟这么多人都配了枪,平常都没见他们带在身上的!降谷零立刻寻找遮挡物躲避,脑中对路线的规划快速闪过,脚步也没有停下。 “砰,砰砰!” 场面一下子变得极度混乱,有人根本还没搞清楚发生了什么,就跟着同船的人一起围了上去。谁抓到了船上的猎物,谁就必能得到今日的头彩。 青年侧身躲到集装箱后,在耳边呼啸而过的铜弹劈里啪啦地冲击到铁皮板上,他不敢多停留,快速往船尾跑去,可那长长的路程毫无回避处,他在半路就被密集的枪弹阻截,只好大口喘息着再度躲入集装箱的缝隙间。 他往右方看去,浮板与救生圈近在咫尺,这一段距离他却怎么都跨不过去。侧耳听到左方来的追兵步伐轻重和数目变化,他立刻意识到他们已经命人包抄了过来。 不能再等了。 “我就说怎么突然有不好的预感”老船长逐渐接近青年的躲避处,他自己身上应该也有配枪,却从始至终都没有拿出来过,即使在瓮中捉鳖之时,也足够谨慎地站在拿着枪站在前方的船员后。 他甚至悠悠哉哉地从兜里拿出了烟盒,从中抽出一支放在口中:“虽然不知道你想做什么,但一切计谋都会在足够谨慎的人手中被瞬间扼” 话音未落,一身影却从缝隙中冲出,青年一跃踩上了船沿的栏杆,而后左手一并施力利落地跳入海中。 在他快速动作时呼啸的流弹没能成功打中他,经验老道的船长却不急不缓,站上了栏杆前,俯视着汹涌的海面笑着用未点燃的烟头点了点较深的阴影处。 “开枪。” 像是用不完的子弹又簌簌破空打入水中,涌动的海水削弱了子弹旋转的速度,但对被射击的靶子来说这点缓冲完全无济于事。 降谷零左臂、腰侧、下腹接连被击中,他控制不住张了张口,唇中溢出的气泡快速往海面飘去,隐没在海沫中。即使跳下的瞬间将外套解开甩在海面混淆视听,但乱弹的范围太大,他没法全都避开。看着海面上氤氲起几朵血花,掌舵人满意地笑了。 这里距离海岸还有几十公里,现在还不断出血,就算对方敢往下跳,最多也就衣服里面藏了件救生衣。他不可能活下去的,他再清楚不过了,但他谨慎的本性甚至让他想停下船来看着对方死了再走,此时一声大喊打破了他的计划。 “老老大!”一名船员气喘吁吁地从舱室里跑上来。 “雷达响了,有辆船朝我们的方向快速笔直地过来了!” “哦?”老船长重新将目光放到飘红的海面,意味深长地笑了,“难道是打算跳海后让算好的救援来捞你上去吗?” 可惜他们使用的是上面最新批下来的雷达,对面即使全速开到这里也还要十分钟,这个青年很聪明——但他算错了。 十分钟足够干很多事了,或许对其他人来说在海上被围困抓捕是必然完蛋的局面,但对他个人来说 “怎怎么办老大?我们现在往回开吗?” “不,我们往右开。”即使面临被抓捕的风险,男人依旧保持着从容的姿态,那口长期抽烟留下的泛黄牙齿露了出来。 “想要让他们沿路找到你进行救援,我不会给你丁点这个机会。” 第52章 纽约云雨16 “咳咳, 哈——” 船只加足马力走远后的降谷零终于得以浮上海面,因受呛于苦涩的海水剧烈咳嗽着。他扯掉了救生服的充气绳让其开始工作,但货船马达的搅卷让海面剧烈颠簸, 他被冲来撞去, 让他抓着的、被流弹打裂的其中一根绑带都差点脱手出去。 糟透了。 他刚才说什么来着, 这事排不进他危急时刻的前五?现在他宣布, 这破事排第一了。 真是自作聪明,习惯动脑筋并从中得利就是容易在这种情况下吃苦头,一旦对方的行为超出自己的预测和可接受限度,事情就会立刻掉入最坏最无法挽回的地方,就如他现在遇到了足够大胆又疯狂的毒贩。虽然是下午, 但日子已经到了九月,海水温度不高, 他中弹的地方被盐分刺得更是火辣,最重要的是血液在不断流失, 他的失温会非常、非常快。 他最多能撑,十二个小时。 哈,他都觉得自己有些高估自己了。只能说没有受致命伤的情况下他总会给自己更宽裕的自信,一个完整的健康人类在海面漂浮至多可以活上三天, 他尽量在时间走到其六分之一前不死。 但他几乎没有获救的可能,那艘货船走的并不是约定俗成的最短航道, 也就是说极少会有船只路过这里, 天上莫名其妙出现架直升机来搭救他更是只有梦里才有,毒贩们察觉到了他的想法, 直角拐弯让国际警察追捕时视线里根本看不到他这个“举报人”, 真真是做绝到了极致。 或许这么用逃跑时间换他必死也是因为船长另有图谋, 想想吧, 在海面上他们坐着船是不可能跑掉的,但只要杀了他,其他的船员又都是船长的人,只要操作得当,或许可以冒充他的“举报人”身份糊弄过去。 他保持着清醒的头脑思考,让自己失去意识的进度不断减缓,他伸手按上腹部的伤口减少出血,却发现这么做会在交换手拉住绑带时因血浆滑腻脱手。他只好寻找方法将伤口固定捆紧,当时在仓库里随手塞进口袋里的细绳居然真的用上了,将伤口上下两边用绳掐紧,血液至少会出的慢一些。 但海上没有着力点,他只是借着救生衣整个漂浮着,连重心都不断打转,他扎紧伤口耗费了很久、很久,久到他都感到累了,于是完成后用力翻了个身,让口鼻向天自然呼吸。 一小抹橘色沉浮在海面上,此间一望无际。 老实说,他现在都有点困了,但睡了相当于自杀,可能不知不觉救生衣就被洋流冲走,自己沉到海底去了。 意志和体力会随时间逐渐消磨,前者算是降谷零引以为傲的一项,但后者不如人们为彼此之间的差异争吵的时候试试像他现在这样吧,这样他们就能在洋流的残酷之下感受到力量被一视同仁的平等,差异自然也被消弭了。 他苦中作乐,在脑海深处给自己翻找出笑话。要一刻不停地想、一刻不停地保持清醒,即使获救是千万分之一中的巧合选项,也不要放弃 身体却逐渐沉重起来,以往意识不清的时候他会通过掐掐自己感受疼痛,或是想一些足够深刻的场面来警醒自己。但他觉得自己身上的创口已经足够严重了,连胳膊漂浮运动时他都能感受到子弹的强烈存在感,更不用说腹部和腰侧的伤口,想必已经被盐水浸的血肉模糊了。 至于深刻的场面?他脑中浮现了宫野艾莲娜的脸,浅金色长发的女人正不厌其烦地告诉他再也不可以跟其他小朋友打架,尚且年幼的他瞳孔里倒映出她的脸,而后是变得空荡荡的诊所。 虽然很单调很直白,但他的的确确在别人问起自己为什么要当警察的时候回答说为了找这个女人。或许是想认真表达感谢,或许是想再见她一面,又或许是无法忍受有可能的罪恶在她这样一个温柔的人身上发生,所以拼尽全力想知道她失踪到底是为了什么事。 他记得,他最后找到* 了她。 找到了她的墓碑,里面有没有她的遗体,他不知道,但那是宫野志保将他引过去的地方,那同样在组织里遭受了不少伤痛的少女告诉他,她的母亲在她出生那年就死了,也就是二十四年前。 他才发现原来自己距那个因肤色被人歧视的小孩已经二十四年,他回想起来过去,觉得时间过得好快,但又的确经历了好多。 最后那个少女跟他告别,独自走上了审判席,她说自己的罪过不可饶恕,站在警察的角度想,的确这样才是正义,但触及到他内心的真情实感,他觉得从小被组织胁迫、没有选择的人应当被怜悯。 这倒确实很深刻,让他不仅伤口痛,心脏也开始隐隐作痛了。类似于这样的事还有很多,比如在三年后会跟他相遇的天才小侦探最后终于毁灭了组织,得以变回工藤新一的模样去见他的青梅。 他大概走在路上时打了许多遍腹稿吧,如何解释、如何道歉、如何回到生活的正规、一如既往做福尔摩斯迷做日本警察救星,但这些没有成形的话随着一声枪响全都消散在空中,在逃的组织罪犯报复了他,让那个马上要得偿所愿的少年死在前往朱丽叶阁楼下的路上。 那也是他的疏忽,如果他能再防范地好一些 他的身体已经很沉重,睫羽忍不住颤动着想要阖上,但它的主人没有给它这样的权力,在他的□□真正失效之前,他不会允许自己死去。 是不是想的事情太负面了,他的大脑艰难地转动。但他似乎想不起来别的什么了,与自己相关的重要的人,似乎都是在对抗组织的过程中建立起联系的,所以他们也因为组织的事务领取了属于自己的结局,他已经算是最最好运的了。 他闭了闭眼,一定要想开心的事吗,那疯狂下三天三夜飞行棋?不,这肯定不算吧,虽然比起跟那群人勾心斗角确实好上很多。他换了个画面,想起来组乐队登台那次。其实那次回味起来还挺开心的,跟同伴一起装模作样地学习表情管理,看景和赤井秀一面色古怪对着歌词装口型,可惜知道这个乐队的组成部分没有一瓶真酒的荒谬真相只有他知道,没法跟别人分享这最大的乐趣。 除此之外,跟其他队友合作时也会遇到啼笑皆非的事 咦这也不是开心的事吗? 不然自己为什么开始了流泪。他迟钝地疑惑,咸涩的盐水成了唯一向海靠拢的特征,就像他要开始对溺死的命运低头。 早已入夜了,他失去了对时间的感知,攥住绑带的手几乎也要掉下去。原来在极度脱水的情况下人依旧能流泪,这大概是造物主赋予人类最珍贵的礼物。他还在努力胡思乱想,但马上最后一点神智也要被掐灭。 他知道今日的季风会将海水往纽约推,如果自己一直漂啊漂,也许真的能成功到纽约去。 但他现在不想去纽约了。 如果自己注定要死,海浪会将他推上陆地,那他希望终点是东京。 他许愿海水能改换方向,将他带回东京去,回到他的故乡。 视线真的昏沉下去了,即使海面本来就无光,耳边还夹杂着海底传来的不明异响,但他还是清楚自己马上就要真正失去意识了。 他的坚持被□□拖累到缓缓消散下去,面向之处是繁杂的星空,他的眼睛一张、一阖、一张、一阖。他想,至少自己最后看见的,是一片光亮之处。 ——即使他并不知道自己是否和诗歌中写的一样,彼岸的“恋人”,还在等他。 他的恋人啊。 金发青年沉沉地睡去了,救生衣被洋流剥走,逐渐脱离他的手臂,他缓缓地沉下去。 不远处的海面上却突然有微弱的灯光驶来,小小的船上立着几个往海里看的人,他们正在关注着在海里规律拨水的人的状况。 那游泳者却突然停下,而后换了方向奋力前去。船上的人立刻冲到栏杆前惊呼起来。 “不,莱莉,你在干什么!” “莱莉·布兰特,停下!”有人看清了她去往的地方,立刻反应过来,“我们来救人,你快停下!!” 会游泳的教练立刻跳入海面向她大喊着继续比赛。但莱莉却充耳不闻,她看得见落水者的状况极差,在这种环境下每一秒都无法让给死神,她见落水的人下沉到两米以下,猛地吸气立刻扎入水中,伸手抓住了他。 【秒表定格,挑战中止。选手莱莉触碰了他人,取消继续挑战资格,视为失败!】 喇叭和转播的主持人大声播报着,将这一信息传递给了所有在船上、等在收音机前关注最新消息的人。有人长吁短叹,有人捶胸顿足,有人无法理解。 但降谷零为数不多的体感正感受到脊背被托举着渐渐上升、上升,他逐渐脱离了水面,而后有无数的胳膊拉住了他,将他生拖硬拽着拉离死神的怀抱。 繁星璨如流萤,在为他人付出一切后,应得的回礼与幸运,也重新交付到了青年手中。 第53章 纽约云雨17 降谷零睁开了眼睛。 眼神缓缓聚焦, 摇摇晃晃的天花板变成清晰的一整块。 他在哪里?这是旅馆?思路不是很清晰,他迷迷糊糊抬起了自己的右手,掌心光洁无痕, 他却如遭雷击般的立刻直起了上半身, 而后被腹部的疼痛扯的龇牙咧嘴。 不, 这不太对。他摸索着拿到了放在床头的手机, 按亮屏幕,上面的时间是2009年9月28日。他定定地看着那几个数字,连身上的伤痛都忘记。 良久他才松了一口气,反应过来。 对,现在是八年前, 他手上就是没有那个伤口的,自己早已经历了时间回溯, 那个伤口在“未来”才会出现。 自己是刚被从海里救起来吧,真是的, 盐水把他的脑袋都泡坏了。 他现在所处的地理位置是——美国纽约。 窗帘被青年伸手拉开,阳光扑簌着细小的灰尘飞扬起来,金色的光点映在他的眼中,喉咙却不合时宜地突然泛起一阵痒意, 他立刻伸手掩唇剧烈咳嗽起来。 “咳咳!咳咳咳” 门口突然传来响动,降谷零回身望去, 一个金发女人推门走了进来。他怔愣地睁大眼。 “啊, 您醒了。安室先生。” 这不是茱蒂·斯泰琳吗。降谷零一脸懵逼,他向她身后看去, 门缝里还露出一个高壮男子的身影。 这人也很眼熟, 他没看错的话, 这是卡迈尔吧。再定睛一看, 两人之间又冒出来一个女孩的脑袋。??香榭丽舍,你被FBI给抓了?女孩疯狂给他递求救的眼神,但茱蒂·斯泰琳一句“我再详细询问一下安室先生有关那船毒贩的事”和无情关上的门板就将其挡了出去。卡迈尔用富有压迫感的身高俯视着她,任香榭丽舍装哭大喊也完全不为所动。 门外一轻一重两个脚步声远去了,茱蒂·斯泰琳将看向门口的视线收回,搬过一张椅子,在床边坐了下来。 “抱歉,降谷先生,您现在伤势未愈,我们还跟您谈公事,实在失礼。” “这倒是没关系。”一些疼痛而已,不过可能是耳朵进水后还没好全,他现在听东西还有些糊糊的,他只好请茱蒂小姐大点声。这个更换的称呼也让他想知道目前发生了什么事,对方是可信任的人,不必闪躲。 “啊,看来秀已经跟您简单说过了,我再次向您保证FBI中的知情人绝对可以保守秘密,不会让您的身份” “等等等,你说的是赤井秀一?但他什么都没告诉我啊。”降谷零现在怀疑自己的脑袋真的坏掉了,不然怎么会听不懂对面在说什么。 “诶?他没说吗?”茱蒂·斯泰琳表情看起来也有些意外,“我以为您见到我后就表示了信任,是因为秀已经跟你说过了。你们现在是互相摊牌的队友,对吧。” 降谷零这才知道原来是自己下意识的态度才让茱蒂小姐误解了,但实际上在他们进门之前自己才刚刚醒来,完全没有空闲接收来自赤井秀一的信息。 “那总之感谢您对我的信任。”茱蒂·斯泰琳见这事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就利落地跳过了这个话题,“现在的情况是这样,您在被毒贩逼入海后,国际刑警组织将船上的毒贩抓获,其中他们的头子本来想伪装成举报人混淆过关,但纽约这边我们FBI刚好抓获了负责拐卖外国旅客胁迫其运货的线人和打手,线人将同伙供了出来,因此现在全员都已落网。” “您看到刚才门口站着的女孩了吗,那是线人最后打算拐带的旅客,不过她不知道什么时候取得了我的联系方式,危急关头联络了我们,我们刚好在附近搜查,就立刻赶了过去抓人。负责拐卖的线人是一个整容成一名叫‘冲矢昴’的市民的通缉犯,我们基本确认他是已经越狱两年多的御西藤,两年前他杀害冲矢昴顶替了他的身份,后一直使用他的信息进行犯罪活动。” 降谷零的表情微妙地古怪了一下。那意思就是说现在的御西藤穿了冲矢昴的衣服,然后三年后赤井秀一又穿了御西藤的衣服,合着这个“冲矢昴”的身份履历其实是由三个人三个阶段一起拼起来的是吧,你们套娃呢?难怪他当时往死里查这个身份有没有什么漏洞根本查不出来,原来是这个身份根本无缝衔接的有人穿啊,没空白期的! “嘶不过这件事情为什么会扯到赤井秀一身上,他在这个毒贩的故事里完全没出现过吧。”降谷零依旧想不通这件事跟赤井秀一搭上关系的理由,其他人又不是也重生了知道赤井秀一未来会跟“冲矢昴”扯上,而且就算他确实不介意将自己的卧底身份透给茱蒂·斯泰琳,但总得有个合适的逻辑他才更能接受吧。 “这个说来又话长了。” 话说当时香榭丽舍前有FBI后有追兵,在她自认为是清廉正直好市民的时候肯定是往FBI那里跑,但一直紧咬着她不放的那个大汉反应很快,当即抓住了她横刀抵在她喉间。 “救救命啊茱蒂小姐” “冲矢昴”也接完了来自船长的电话走上前来,打算靠着人质脱身,他们与FBI对峙着后退时,人质那边却突然传来响动,极短暂的争执后,女孩竟从挎包里拿出了一把枪。 “砰!砰!”两声枪响后,两边都瞬间乱了阵脚,“冲矢昴”和茱蒂·斯泰琳反应过来立刻重整队形,但终究是训练有素的FBI更胜一筹,狭窄的巷中接连不断发出子弹的扫射声,最后FBI压制了大部分毒贩,但“冲矢昴”趁乱打算逃出去,茱蒂·斯泰琳持枪进行追捕,女孩不敢在正面战场待,一个劲的黏着她,便也跟了上去。本以为是一场漫长的追逐战,结果到了巷口他们就发现“冲矢昴”被一柄长刀钉在地上,动弹不得。 回去的路上由于香榭丽舍是重要的目击证人和受害者,还非法持枪,茱蒂·斯泰琳便把她带了回去,那时候他们还没锁定“御西藤”,路上他们在车里讨论“冲矢昴”的真实身份是谁,也没避着她,这姑娘就坐在座位上开始认真思考。 嗯,这个漫长的故事里出现了很多名字,每个人都有自己对应的身份,比如“冲矢昴”是原来那个被逃犯杀了整容顶替的倒霉蛋,“诸星大”是远在东京被她捏造成叔叔的组织代号成员,但她想了又想,有一个名字还没有对应的人,这个名字莫名其妙出现又毫无线索指向,按照正常逻辑来说,那个名字一定就是那个隐藏的罪犯的真名! 她兴奋地对茱蒂·斯泰琳举手:“我知道那个罪犯的真实身份是谁!” “真的?是谁?”茱蒂·斯泰琳讶异地看了过来,以为这个特殊的小目击者真的有什么额外的信息,不止是她,坐在军用车厢里的那群大汉也接连望过来,惊讶又期待地看向她。 “那个罪犯的真实身份,就是赤井秀一啊!!”。 空气静了。 那群FBI的大汉呆滞地盯着她,八双从四面射来的眼睛让香榭丽舍都开始心里发毛,她心虚着往椅背挪了挪,(0.0)小小声道:“不不对吗?” 那肯定不能对啊! 茱蒂·斯泰琳换了一辆车不知道去做什么了,接下来一路都没有人说话,车厢里寂静的像人全死了,香榭丽舍想着等下下车还是快跑吧,结果一下车她已经站在FBI总部,他们不知道为什么识破了她的组织成员身份,把她抓了。 (0-0) 是谁出卖了她。 难道是赤井秀一吗。 额还真是赤井秀一。 茱蒂·斯泰琳抽抽嘴角从记忆回到现实,对降谷零说:“我就给秀打了电话,跟他说明了情况,他告诉我那个‘非法持枪的无辜受害者’其实是组织代号成员,如果场面合适,就直接把她抓回总部去,让詹姆斯啊,也就是我们的老大处理。” 所以才会出现门口卡迈尔站在她身后不让她跑的场景啊,降谷零扶额。怎么会有人脑回路是这个样子啊?!他将给香榭丽舍颁“年度最会闯祸奖”,不过这次闯祸不用他去捞人了,因为他也是一个邪恶的公安卧底,他将跟邪恶的FBI卧底联手一起把她给抓起来。 现在她人在纽约,跟东京隔着一整片太平洋,那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唯一的坏处是没法靠着这家伙找到雾刀了,话说这人到底去哪里了?他来纽约就是为了搞清楚有关他的怪事啊。 “咳咳” “滋滋——” 诶。 降谷零抬起头来,他咳嗽一下后,耳边突然嗡鸣起来,连带着视力也开始模糊。 怎么回事?但连问题的词语都还没串成句,意识就突然如同电视被按下开关一样一瞬熄屏,青年倒在了床上,脑袋陷入纯白的枕头。 房中空无一人,刚才在坐在旁边的茱蒂·斯泰琳,也瞬间消失了。 第54章 蓝色的“秘宝”1 “你骗我。” 房内不知何时出现的少年怔愣着站在原地, 刚昏昏沉沉醒来坐起的降谷零捂着头看向他,警惕地面对了这场质问。 雾刀上前一步,那张常是平静的脸上如今破开了一丝堪称恼怒的情绪。 “你说过这是可控的, 也是在这种前提下我才答应跟你合作, 如果事实是这样, 那你!”他一时竟不知道怎么说下去了, 狠狠地咬着牙,看着面前这个熟悉又陌生的人。 降谷零完全不明所以地皱着眉头,瞥见了手机屏幕上发亮的时间,2009年9月28日,他确认了在自己身上发生的事实。 让他来复习一下, 他,波本, 原名降谷零的公安警察,为了捣毁一个盘踞百年的黑色组织而封闭训练多年, 终于卧底潜入其中,并取得了阶段性突破。 在组织卧底十年后,已经有些疲惫的他终于迎来了组织毁灭的大结局。但当他某天莫名其妙睡着再次醒来—— ——他发现自己回到了八年前。 也就是现在这副场景,醒来后有个不认识的少年正在对他说着莫名其妙的话, 他一句都听不懂,但他对自己的记忆产生了质疑, 因为他好像不记得曾经发生过这一段。 而站在两米远处的少年突然苍白地苦笑了一下, 说:“也对,你现在应该不记得前几次的事了。” 相比每次重来都像本体刷新一遍的降谷零, 他完完全全看完了降谷零的四周目, 降谷零的成功、降谷零的失败, 经历化为有必要的记忆存储在他的脑海里。那过于漫长的“寿命”让他不堪重负。他有些绝望地扯了扯嘴角, 转身对床上的青年说:“自己去玩你的拯救世界游戏吧,我不奉陪了。” 身体没有恢复的青年被抬手的动作扯出一阵咳嗽,雾刀顿了顿,而后后方的人立刻递上一句话来。 “等等咳咳,我跟你达成了什么合作,咳咳合作继续。” “这是你说继续就继”雾刀生气地回过头,却被青年的下一句打断了。 “是因为我没有履行我这边的义务你才毁约的吧,既然这样,就再给我一次机会,什么合作,你说,我听。” “” 这人总是这样。少年握紧了手里的东西,意味不明地闷出一句话:“今夜是圆月。” “嗯,是。”降谷零不明白他想表达什么,只是认真地回答了对方,他直觉自己现在如果不做点什么,可能会出大麻烦。 “这个,你拿在手上。”少年上前几步,将手里攥着的东西递过来,降谷零伸出手,一颗温润的蓝宝石落在他手心。 这就是雾刀离开东京后一直在找的东西。 少年等待了片刻,周遭的一切没有任何变化,他小声嘟囔:“果然就是骗我了。” “那个你刚刚说什么,抱歉,我的耳朵现在还没恢复,可以再说一遍吗?”降谷零歉意地笑了笑,月光照在他身前的被褥上,柔和的反光让他的表情看起来有几分温柔。 雾刀别过头,又小小声说:“骗子。” 每次在最紧要的关头把自己拉回他的阵营、并且总是表现出这副模样诉说着他需要帮助的骗子。 “骗子、骗子、骗子、骗子。”他仗着降谷零现在听不见,重复了这个词许多遍,看得懂唇语的降谷零表情里带上了几分无奈,但并没有打断他的发泄,或许是因为这个少年看起来似乎挺辛苦的。 更别说自己现在面对的情况可能要仰赖他来解释,可不能就这样放人走。 “好了,那能跟我说说那些事的详情吗?大概是落了水,我有点记不太清了。”他待少年口中的抱怨渐渐平息下来后发问,他不难由自己的状态判断出自己躺在床上的原因,并且给自己诌了一个不错的借口。 但那少年只是面无表情地把他的粉饰撕碎了:“你不用装,你就是不知道现在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你也根本不认识我不知道什么合作,因为你刚从几年后穿越回来,在你那第一周目的记忆里,我们根本就是陌生人。” 上来就玩这么大吗。 如果他没记错那些穿越小说里的主角落地后都是能装模作样地在引路NPC身上获取信任的然后完美掩盖自己没有记忆的事实在这个世界生存下去但—— 他落地后被秒戳穿是怎么回事。 他沉默了一下,问:“这个世界真的是我认知里的那个唯物主义世界吗?” “对,除了带点魔法。”? 在国旗下长大活了三十多年的降谷零停止了思考。 “你没在开玩笑吗?我被人用魔法弄穿越了?”他甚至接受了眼前的少年知道自己穿越的事实。 “不是。”少年摇摇头,指向还躺在他手中的蓝宝石,“你会‘穿越’是这块宝石的问题,严格来说它本身带有的力量不是魔法,是一些类似于时间空间的秩序,它是抽象的,现在凝缩在这块物质,真正跟你相关的魔法只有一个,就是那个‘让这块宝石一直找上你’的诅咒。” 大妹子,这是玄幻片吗? 降谷零努力消化着这些过于奇特的事实,而面前的少年搬过椅子来坐下,一本正经地继续跟他讲解:“你应该或多或少也有听说过吧,世界上有一个成员以动物名为代号的恐怖组织,他们的追求和理念很奇怪,并且一直在找寻一种可以让人长生不老的石头。” 这降谷零还真听说过,毕竟这个恐怖组织也在东京的地盘上频繁活动过,但他作为公安警察肯定认为这群人是理念扭曲的疯狂邪教啊,会短暂地引起他的注意还是因为他们军火太充足呢。但这事根本不在他的业务范围内,他还得一天到晚跟伙伴们捅组织刀呢,巨忙无比,哪有空关注什么石头。 “这就是那块石头。”雾刀指了指他手里的宝石,“他们将它称呼为‘潘多拉’。” 降谷零沉默了,降谷零有点无法理解,降谷零戳了戳那块宝石,但对方一点反应都没有,甚至不知道动弹一下。 “它是宝石,当然不可能动”动了可不就是真见鬼了。 降谷零放弃了,他换了个自己能理解一些的方向追问:“你说那个给我下魔法诅咒的事,幕后黑手是谁?”先不说魔法不魔法的,那既然有这回事,相关的那个就是嫌疑人,魔法的事他管不着,活人他还查不到吗?他可是人民警察! “那个我不知道啊。”最该报出关键信息时雾刀却茫然地摇了摇头。 人民警察的斗志陡停,萎靡了下去。 “不过你二周目的时候告诉过我已经有了怀疑对象,可惜没告诉我名字,不然我就能把信息带过来了我那个时候就应该想到的,如果你真的能掌控被重新回溯的时机,又怎么会不提前把有效信息全部留给我” 降谷零没有多问这句话的含义,他想这大概就是少年说他是骗子的原因,也许自己曾欺骗他自己可以掌控回溯的条件,再结合少年刚才的话和行为,可以推测出条件为“月圆之夜本人接触到潘多拉”,但少年这次提前拿到了宝石,却亲眼见到了新的一轮回溯,因此才生气地指控了他。 更多细节有待补充,或者后续再熟悉一点后直接问也可以,降谷零现在只是思索了一下,继续问:“能跟我说说‘重新’回溯是怎么回事吗,你说二周目我提过有怀疑对象,那现在是刚到三周目了?” “不。”少年摇摇头,看向他,“这是四周目了。” “我想现在让我详细了解前三次发生了什么会好一些?”降谷零试探道,“我们肯定约定过吧,有所有记忆的你在每一次新的回溯后,把这些情报带给忘记一切、只以为自己第一次重生的我。” 这话说的没错,他们的确约定过。少年却突然失了声,停顿在温凉的夜。 “怎么了?”降谷零轻声疑问。 少年站了起来,他身量不长,但还是在坐在床上的降谷零身上投出一片浅浅的阴影。 “我该向你道歉,因为我在第三周目从始至终没有告诉过你关于‘潘多拉’和‘时间回溯’的真相,你一无所知地努力到了三年后那个节点,然后重新被回溯到这里。” 降谷零有些发愣看着表情突然黯淡下去的少年。 “是我先不信任你的,不然也不会在三周目决定隐瞒,独自先出发寻找潘多拉。” 而后在三周目留下“握着宝石走进这间旅馆”的足迹,和四周目恰好回到这个节点的降谷零撞个正着。 刚才对欺骗的控诉力度一下子也淡了下来,先卑劣的人似乎是他,少年的手往袖子里缩了缩。他的时间被定格了,因此可以置身于潘多拉的规则之外,但这也让他智力和能力始终停在十六岁,缠绕他的幻觉和梦魇突然趁虚而入,争先恐后缠绕上来,他的额角出现细密的冷汗,嘴唇也开始颤抖。与他共生的灾祸在耳边喷吐热气,他此刻却无法抵御了 “那我们就扯平了。” 青年温朗的声音,兀的传来,发颤的气息停了,他突然划破了那张孔洞密密麻麻的织网。 “我骗了你,你也瞒了我,我们一人一次,那就算扯平了。” 雾刀抬头将自己从噩梦中扯了出来,呼吸还没有平复,他没有第一时间用视角找到降谷零的脸,而是躲开了,月光打在他的侧脸。 “骗子。”他又喃喃道。 不知真心假意的、总是拽着自己往前走的、花言巧语的骗子。 “我听到了哦。”这次降谷零笑道。 “我只能靠你了哦,告诉我更多、更多吧” ——我的盟友。 第55章 蓝色的”秘宝“2 最后少年向他妥协了, 他们将继续合作,直到达成他们都想要的“完美结局”,并且打破潘多拉带来的循环。 “潘多拉至今已经让你循环了三次, 第一次你回到十三年前, 你的二十二岁。”雾刀在抽屉里找出了纸笔, 给他画了时间线的简单示意图, 一条粗黑的长线代表着时间的长度,而黑点写出节点。 “你一开始没有发觉潘多拉的存在,用自己一周目的记忆快速毁灭了组织,我因为你行为的变动活到了十九岁,无意中触及了潘多拉的秘密。彻底毁灭组织那年你二十九岁, 你在十一月五日经历了第二次回溯。” 十一月五日回溯的时间会有什么规律吗?降谷零暗自思索着,他知道自己第一次经历时间回溯的日期是七月十二日, 他保有的一周目记忆里,自己就是在那一天一觉睡到八年前的。 “第二次回溯的起点是距今两年前, 你的二十四岁,这个时间你正在公安手下进行训练,我没法第一时间接触到你,所以我在你进入组织后告知你潘多拉的真相, 我们建立了合作。因为我发现在潘多拉主体的影响下,只有你的行动能真正改变人的命运, 即使我也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 但无论怎么做都会被无形的力量矫正。毁灭组织后你依旧在二十九岁被回溯,那次的日期是八月六日。” 他顿了一下:“关于只有你才能改变命运轨迹, 这点我们还没有找到具体的原因, 甚至不知道它是不是在我们能够理解的范畴。” “第三次回溯, 也就是上一次, 因为我没有继续主动找到你跟你联手,所以不知道你具体被回溯的日期,但我想起点是在你的二十五岁,大概刚加入组织的时候。我在知道真相的情况下,不难察觉你的不同。” “我有一个问题。” “你说。” “我每一次的回溯起点都在提前,这没错吧。” “嗯。” “那么我想问,在我前一个起点与新起点之间的这段时间发生的事,套用的是我最初的一周目,还是刚改变过的上周目?” “你能这么快就察觉到,那肯定是猜到答案了。”雾刀仰起头来看着他,降谷零此时坐在纽约旅馆的床上,就是最好的佐证。 “那么套用的是上一周目的事。”金发青年肯定回答。 “嗯。因为你记忆里的一周目从没有过现在这幅场景,因为这事是三周目继承下来的,你在三周目上了毒贩的船才落水,被人救起后出现在旅馆里。四周目新起点定在我们两个见面的这一刻,在旧起点和新起点之间的这段时间发生的事在重新回溯后就会定格,没法再被改变,成为既定事实。” 降谷零消化了一下:“那么每周目结束后都会留下开头的那一段,作为下一周目开始的前景事件,随着周目数量增加,既定事实会一段接一段拼起来,组成新的时间线?” “嗯。”雾刀点点头,“你能理解真是太好了,我害怕你脑袋进了水会想不明白。” 不许人身攻击。降谷零狠狠揉了揉雾刀的脑袋,然后两个人都愣住了。 “难道这是我前几周目会有的动作习惯?”金发青年讶异又迟疑,慢慢把手收了回来。 雾刀也瞪圆了眼睛,愕然地点点头。 场面一时寂静住了。 “说实话我现在感觉脑海深处有一团模模糊糊的记忆在涌动。流光大厦的爆炸案是哪周目发生的?” “是三周目发生的事,并且现在已经定格了。” “这样啊。”降谷零脑中不断有片段闪过,他在里面看到了松田和萩原押着嫌疑人从大厦里走了出来。 雾刀追问道:“你现在能想起来上周目的事情吗?” “不很模糊。” 好奇怪,之前从来没有发生过这种事,难道是这周目开始时有什么和以往不同的行为吗? 雾刀突然怔愣了一下,然后看向方才降谷零重新放回他手中的潘多拉。他急忙把那宝石塞进对面青年的手里,然后说:“现在你再回想试试?” 降谷零攥紧了温润的蓝,良久之后,还是摇摇头 少年泄了气,伸手把宝石拿了回来:“算了,也许这就是设定好的游戏规则吧。这个先我保管,以防出什么问题。” “该说的也差不多了,你身体还没恢复,FBI叫来的医生好像说你会落下咳嗽的毛病,记得好好休息,说* 不定还有痊愈的余地。” 降谷零点了点头。咳嗽的毛病啊他醒来后确实一直感觉肺部和喉间不好受,但他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叫住了雾刀:“诶,等等。” 少年回头。 “你不是一直说合作吗,我这边的要求是明了了,你那边的条件呢?” “啊,这个啊,你暂时不用担心,因为我的诉求只是让一个人活下去而已。”他表情自然,“因为我已经见到她死了三次,所以这次我听从你之前的建议,把她弄到FBI里被严加看守去了。” 降谷零呆滞。 什么意思,为了让你的罪犯朋友不死翘翘你把她骗去坐牢? “香香榭丽舍?”他不确定地吐出一个代号。而少年乍听,立刻整个转过身来,惊讶又恼怒地扑了上去。 “你这不是有三周目的记忆吗??!” “你这骗子!!” “别,别,有伤!” * 其实降谷零真的没骗他。 他真的没法完整想起三周目发生过的事,但他奇异的能在其他人提起相关信息时被动回忆起来。随着回溯次数的增加,新拼接的事实会越来越多,他本来还想着自己可能要被迫装失忆,不然熟人提起“前不久发生实际上对他来说已经是上周目发生”的事情自己要怎么装作知道顺其自然地聊下去。 现在这个问题莫名解决了,雾刀也不走了,在他床头扑通坐下,两人开始通过触发关键词来刺激他被动回忆三周目记忆。 “开局被飞行棋三人组抓去下棋三天三夜!” “嗯!”降谷零想起来了,那被支配的无助感,搞得他这辈子都不想下飞行棋了! “汇德酒店狙击手翘班还遇到了野生赤井秀一!” “嗯!嗯!”降谷零想起来了,那时候他还以为赤井秀一是来代班的混蛋,他还偷他的假身份! “威士忌三人出任务被爱慕你的女人缠上还被迫组乐队出道!” “嗯!嗯!嗯!”降谷零想起来了 “这太尴尬了又没什么用!不要什么都让我想起来啊喂!” “不行不行得全部回想起来!”雾刀笑起来,一些跟这个年纪相符的少年气在他脸上浮现,“我绝对不会漏掉一件每小事的,我会成为很合格的协助者。” 降谷零也跟着笑,只好全盘接受,随着记忆碎片的拼接,不知为何他对雾刀也有了一种熟悉感,明明三周目他们也没怎么接触,但心底像是真的跟他一起走过一段似的。 他们聊了半宿,其中不乏有很惹人笑的事件,降谷零捂着腹部尽量不要让笑意扯到受伤的肌肉,但还是偶尔嘶嘶抽痛几下,这时候雾刀就会表情严肃,努力用正经脸转移话题,虽然那样场面变得更好笑了。 “这样应该就差不多了。因为每次回溯之后,前一周目对应的新起点后的事件相当于被全部抹消,我就不说了,让你想起来也只是负担而已。”雾刀最后做了总结,“对了,三周目的结束日期是你二十九岁的九月三日,但说实话,我看不出三次日期之间的共通之处。” 降谷零认真:“确实。” 毫无规律可言,使用的数字随机的像米花町小学生的放假日期。 回想起三周目完整记忆,再加上雾刀阐述的关于潘多拉带来的回溯和定格后,在三周目里令人生疑的很多事实也得到了解释。 比如他最迷惑的“萩原复活现象”,其实是一周目和二周目的新旧起点之间定格的那段被一周目的他改变的事实,这段事实接到三周目的前端,没有记忆以为自己刚从零周目重生回来的他自然是不明不白。 值得一提的是,雾刀告诉他他们面对的抽象“命运”依旧有自我矫正倾向,就像弹簧会有回弹的力,命运被他改变后,后续可能会出现另一起将其拉回正轨的事件。 降谷零不自觉回想起流光大厦案结束后自己暗中观察的后续,他同样知道住在西园寺谷平家的模仿犯有意将松田和萩原引入大厦的疑点,这么看来,或许也跟乱七八糟的命运有关? 降谷零看向少年。不过当时雾刀在三周目没有告诉他真相的情况下,刻意把自己拽入了大厦中。虽然不该这么自大,但阻止本该十分惨重的伤亡的确也有自己的一份大力。 如果按照最开始的命运,萩原、松田和爆处组的相当一部分人都会死在别墅的爆炸案中,也许时隔三年,命运将回弹的陷阱设在这里。 要是雾刀没有将可以改变命运的他带进去,他就不可能过度插手与组织无关的爆炸案事件,结局可能是当年死去的人在三年后依旧死去,并且这一次循环到四周目后,他们的死亡会变成无法修改的事实,定格在每一次新回溯的前方,成为永远伤痛的“过去”。 这么一想,竟有些后怕起来,幸好当时顺利渡过危机了,在四周目的现在,流光大厦事件已经成为了既定事实,没有人死去。 “你看着我干什么。”雾刀不自在地摸了摸自己的脸颊。 “嗯就是觉得现在是真的可以相信你了。” “什么?!你之前没有相信我吗!” “不,不是,等等,别扑过来!嗷!” 本来一天到晚苦情又悲伤的稳重少年一下子又变成了毛手毛脚的坏孩子,他都不知道该把这归为本性还是异变。总之他最后说了一句正事。 “除了最开始的一周目,每次的终点都是我毁灭组织的二十九岁那年对吧,敢不敢跟我来,我们激进一点,提前把组织打个对穿。” 雾刀眨眨眼睛,降谷零回以眨眨眼睛。 “哦对哦你是组织成员,难道说我们在这方面还是” “我都背叛组织三次了!你不要不信我了!”雾刀毛都炸了起来,还是因为三周目自己擅自违约的事情,他生怕降谷零不再信他,虽虽然那也是应该的! “你等着,我马上就叛逃给他们看!” 这是这晚的房间里落下的最后一句话。 第56章 蓝色的“秘宝”3 今天这间屋子的氛围不同以往。窗帘紧拉着, 雾蒙蒙的天气被挡在玻璃之外,阴霾却早已泛入其间。箱子里装着陈旧的玩具,老电视机放映起来, 坐在桌前的两个人双手交叠, 身上被闪烁的画面打出互明忽灭的阴影。 当赤井秀一收到紧急通知来到这件熟悉的小屋时, 看到的就是这副场景。 “莱伊, 来,你坐下。” 宾加缓缓开口,语气沉重,赤井秀一在原地沉默了一下,还是依言走过去坐在空着的坐垫上。 “虽然你勉强也只能算半个人, 过来打牌的时候脑子全是坏心思,出牌出得烂的要死净坑队友, 没表情没趣味,还一点娱乐精神都没有——但现在也别无选择了, 我们只能把仅存的你也叫过来告诉你这个噩耗。” 把我叫过来是为了专门甩我一顿吗?赤井秀一默默抬手捂住自己的嘴,手肘顶在桌子上。不过他不是怕自己开口反击,他是怕自己等会儿忍不住笑,毕竟他大概知道这个紧急通知是为了什么了。 宾加看他的捂嘴动作, 好像误解了:“看来你还是有一点仅存的良心的,竟表现得这么悲伤, 那些牌没白打, 你看我们今天来的人数,应该也猜到了。现在整个屋子——只有我们三个能打牌了” “发生了什么。”赤井秀一流畅的话被突如其来的笑意梗了一下, 但他向来是个靠谱的成年男子, 立刻就恢复并接上了。 “噢库拉索, 我说不下去了, 你说。”宾加伸手捂住眼睛,十分痛苦地别过头去。 库拉索也是满脸悲痛地摇摇头,缓了好半晌才开口道:“昨天,雾刀给朗姆发信息辞职了。” “辞职原因竟然是,工资太低” “噗咕咕咕咕。”宾加的肩膀颤抖起来发出怪异的声音,赤井秀一脑袋上冒出一个问号,宾加你是不是偷笑了。 但宾加紧接着抬起脸来,表情依然是哀恸和痛心疾首:“还有,香榭丽舍也没法从美国回来了,她已经被FBI抓了。” “始作俑者居然是刚背叛组织的雾刀。” “噗呼呼呼呼。”?这回是库拉索在怪笑他没听错吧,不过这是雾刀干的他没意见,反正这事跟他赤井秀一肯定没关系啊。 但他也是终于看出来这个“追悼会”性质的紧急会议到底是什么东西了。 “最后,刚去纽约的波本”宾加话说一半把头埋了下去开始抽动。 “他抢了一艘船”库拉索也忍不了抱腹开始颤抖 “去纽约当海盗被带着香榭丽舍的FBI抓了?” “对对对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赤井秀一帮他们把话接完的一瞬,两个人卸去伪装开始狂笑起来。靠谱的成年男子默默站起把墙壁上的灯开关按下,昏暗的室内一下子变得亮堂堂,两个平日里老鼠们闻风丧胆的组织核心成员像得了失心疯一样在地上滚着,他甚至看到库拉索眼泪都笑出来了。 大概笑了有个一分钟吧,库拉索突然对着他问:“你为什么不笑,这不好笑吗?” 赤井秀一扯了一下紧绷的脸,点点头:“好笑。” 库拉索又笑倒下去,嘴里还喊着“宾加你看他”,在这屋子里有如精神病院的一番风卷残云的动静后,两个人终于擦着泪水坐了起来,库拉索甚至打起了嗝。 “嗝!说实话,这是我听川耀延嗝!编故事编得最好笑的一次。”她拿起手机,像是给主播刷大跑车一样决定给川耀延打点钱。 “我赞成,他联系方式你给我一下,我必须好好认识一下这个兄弟,以前觉得他的搞笑细胞没我多是我肤浅了,我必须跟他结拜才对得起他啊。” 两个组织紧急会议的始作俑者玩起手机来,让赤井秀一沉默在原地都有点无所适从了。 能不能不要老把他当玩具啊,打牌也总把他当备胎。赤井秀一的自尊还是让他不想再在这种地方待了。 “不过雾刀叛逃是真的,香榭丽舍似乎确实被抓暂时回不来了,据说是组织出了卧底,波本嘛,则是因为当地的毒贩势力出了意外,受伤在修养,话说莱伊你要川耀延的联系方式吗,我推给你啊。” ——但是话又说回来了,他们给予情报时的大方又弥补了这一点。 “好啊,我也挺想跟他聊聊的。” 赤井秀一自然地拿出了手机,库拉索把号码发给他后兴致勃勃地用胳膊肘怼了怼宾加:“你觉得谁是那个FBI卧底?” 宾加玩着手机随口回道:“之前传卧底谣言的时候不是也有个FBI的?当时传的谁?” “苏格兰威士忌啊。” “那肯定就是他,苏格兰就是FBI的卧底!”宾加一拍桌板,然后立刻被自己正义的语气激得再笑起来。 笑声此起彼伏,赤井秀一真诚感谢了苏格兰威士忌为FBI作出的贡献,然后向掌管组织谣言风云的川耀延大人发送了申请。 “叮咚!” 对面通过的很快,赤井秀一还没主动跟他打招呼,对面的信息就立刻主动弹了过来。 “谢谢谢你愿意加我的联系方式!我们可以做朋友吗!” 赤井秀一:(0-0) * “阿嚏!” 并不是所谓FBI·但真日本公安卧底·未跟赤井秀一互通情报·苏格兰威士忌·诸伏景光打了个喷嚏,奇怪地揉了揉鼻子。 好奇怪,谁在背后偷偷骂他了。 他看向旁边带着帽子穿着高领冲锋衣的新队友,把脸捂得严严实实的青年正激动地捧着他的手机紧盯显示“正在输入中”的聊天框,衣物和帽子露出来的一丝缝隙中,诸伏景光甚至能看清他脸上的红晕。 “刚才路上遇到的那位女士同意加你的好友了?” 嗯!嗯!川耀延没有说话,只是用力地点了点头。没想到那位路过的姐姐不仅心善还极度温柔,居然愿意答应他的无理请求添加了他的联系方式!! 呜——看女神的头像,一只可爱的绿眸小黑猫!说明女神喜欢毛茸茸的小动物,是个表里如一至真至善美丽动人柔情似水的大姐姐!! 川耀延激动得快要哭了,诸伏景光看着那边久久停在原地不愿动弹的队友,额角流下一滴汗。所以为什么组织专门指派过来的队友会这么奇怪,看起来不是有武力值的人员也就算了,毕竟有他在,但走在路上会被提醒他掉了东西的陌生女子当场迷倒,嗫嚅着嘴唇请求人家添加他的联系方式后一溜烟跑走并在躲起来后苦苦等待是怎么回事。 他在组织里负责的什么啊。诸伏景光脑袋上冒出一个问号。 “既然已经加上了,那也不急于这一时。那边交易快开始了,我们赶快就位比较好。”诸伏景光盯了青年一会儿,还是选择耐心劝导。 “但但是第一印象很重要。”川耀延抓着领子开始纠结,他一不想在组织给他的任务上划水,二也不想错过自己人生二十多年第一次鼓起勇气还成功获得了联系方式的大姐姐 “你不是还在等她回复吗,而且现在的女性都更喜欢能够构筑出自己的生活的成熟男性,就像你得好好完成自己的工作一样。” “是是这样吗!”川耀延被说动了,他回看了手机屏幕,女神一直“输入中输入中”的,最后还是没有回复他,也许是女神要好好考虑一下他的交友请求,决定用最好的答案回复他。啊!多么善解人意的女子啊! 那他也得把最好的自己展现给女神看,拥有沉稳和耐心也是成熟男人不可或缺的品质!川耀延握拳望天,觉得苏格兰威士忌说的有几分道理。 “那我们走吧苏格兰,我会好好继续我的生活直到女神回答我的!!” “嗯嗯” 跟哄小孩似的。诸伏景光无奈点头,提了提他的贝斯包主动走在前面,川耀延浑身充满了力量,他坚定迈开脚步跟上,他将继续好好完成组织给他的任务——监视苏格兰,抓到他是老鼠的把柄! 而仍在小屋看着手机显示对方已离线的赤井秀一: (——) 思考.jpg 第57章 蓝色的“秘宝”4 诸伏景光心底有些担心。 不过不是因为马上要接触的任务难度比较高, 也不是因为身后那个忍不住掏手机反复看女神头像的队友太不靠谱,而是因为组织里那些关于zero的流言 说他抢了一艘船当海盗然后被FBI抓起来了也太扯了吧,但zero真的自跟他告别后再没有传回音讯, 他中午试图联络他, 信息却一直未读, 冒险用新手机卡打了个电话, 同样无人接听。 友人好像真的进入了一个无法接收通讯的环境,或者是——他身体状况很糟糕,已经没法回信了。 他心底的担忧怎么也按捺不下去,卧底生活中刻入骨髓的警惕和距离感与对友人不自觉的加倍关注扭打在了一起,那种感觉像吃了一顿主菜是冰块的热辣火锅, 克制去想的本心就像怪味料理一样违背了人类的正常食谱。 他还是决定不拧着自己,暂且放平心态完成眼前的任务, 如果今天一整天zero没有任何消息,明天中午他就会主动询问自己的联络人, 降谷零此人有没有在固定的周四向公安作出报告。 这样问说不定会被批一顿吧,但上面还算注重卧底的心理健康,不会说太狠的。 他心里思量着,脚步已经踏上楼顶, 高天的风吹起他的衣摆,他把贝斯包取下放在地上, 一只展翅的白鸟轻巧掠过头顶, 青年手上利落地拉开琴包拉链,来福枪静静躺在夹层中, 枪口反出一瞬光泽。 “虽然说我们的任务是远处监控交易环节, 但你就这样一直跟着我真的好吗?”诸伏景光随意地向身后问道, 语气倒没有指摘他的意思, 只是单纯的询问。 “啊我是关系户嘛,其实就是跟着代号成员混一下,涨涨经验”川耀延终于收起手机抬起头,食指在脸颊上挠了挠,看起来有些不好意思。 “这样啊,那我还挺羡慕的,毕竟我这种后天进入组织的人什么都得凭自己拼啊。” 诸伏景光将枪支组装好,开始检查目镜的清晰度,川耀延在他旁边盘腿坐下,两人竟就这么聊了起来。 “其实没什么好的,我这种人的路已经被定好了啦,我在初中学品德课的时候可没想到那上面的内容是我必须抵制的漂亮话。”川耀延平常看起来年轻又莽撞,撒起谎来倒是面不改色。诸伏景光闻言看了他一眼,回道: “哪有人能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呢,没人知道下一个路口长什么样。” “嗯,是啊。哦对,我听说过的!你是因为犯了罪被警方通缉,没办法才加入组织来寻生计的对吧。” “嗯。”诸伏景光点点头。 身为卧底,他自然有伪装的身份和虚假的经历,一切都得为卧底事业提前清除阻碍,避免不必要的猜疑。从“苏格兰”的角度看,既然川耀延自曝是组织内部成员的相关人,听说一些其他成员的事也是正常的,没必要因为这事主动给对方摆脸色拉开距离。 “那我还挺好奇的,你犯了什么事?你看起来还挺年轻的,嗯除了胡子?” “留胡子是我的个人审美,至于犯了什么事”苏格兰冷笑一声,“一群地痞流氓进了我的家偷了我的东西,我去拿回来有问题吗?手段激进了点而已。” “哇”川耀延偷偷凑过来,看了看周围后神神秘秘问:“三年以上十年以下?” “十年以上。” 那严重程度就远高于恶意伤人了,川耀延面上不着痕迹地缩了缩,心里倒是盘算着。苏格兰在组织里属于是表面温和,包容度比正常成员高上一截的人,但根据侧写,他实际心防极高,对事冷淡,边界感强。 与他进入组织前的罪行相对应,是很相符的。地痞流氓的偷窃不至于让正常人对其痛下杀手,但与苏格兰这个具体的人联系起来,或许他们是屡次挑衅,最后触犯了他的底线,一向温和的人忍无可忍触底反弹后彻底抛开道德准线,呈现出的结果就会是这样。 嘶检查不出来啊,感觉包装得很完美。 川耀延摸着下巴摇头,看着苏格兰开始校准自己的腕表。 “苏格兰。” “嗯,怎么了。” “你对组织里混入了卧底怎么看。” 苏格兰校表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他随口回应:“无所谓怎么样,虽然米里掺着几颗坏的确实让人比较膈应吧,但那种事不该归我管。” 川耀延微低下头,这种直接提出关键词的试探看似粗劣又愚蠢,不仅不可能在卧底的回应里找出漏洞,还会暴露自己的用意——因为训练有素卧底面对这显而易见的试探,能够轻松地在各种方向予以反驳或回击,甚至还能通过反问此话题出现的原因重新把控主动权。 但这正是这个巧计的狡猾之处。卧底很难无时无刻真正站在真组织成员方面想问题,不可能拥有合理真实的犯罪者心态,组织本地人只会对这种莫名其妙的猜疑或淡然或烦躁回应看法,即使察觉对面要试探也懒得认真解释,少有自证并把控话题节奏的,性格本身就谨慎多疑又敏感的除外。 因此苏格兰这一关,又过了。 窗口处的交易开始了,窗帘大开着,一名灰色西装男子和三角站姿的几名黑衣男子分别站在两侧,中间的桌子上放置了一个金属扁箱,里头应该是装着资料一类的东西。 苏格兰不再回应川耀延,后者也自然地趴在了他旁边,拿出随身携带的双筒望远镜观察交易现场。 交易的内容和详情自然是没必要告诉起保障作用的狙击手的,苏格兰只能看着几个人的嘴巴开合,距离太远他也从唇中辨不出几句话,余光突然一闪,站在西北方的黑衣人突然从将手伸向口袋。 “砰!” “你开枪了?!”川耀延惊诧地放下望远镜,看向了旁边的苏格兰,枪管口冒出的灰色硝烟作证了这一点。交易现场的余下几人顿时惊慌失措起来,但极快的,为首的黑衣男子就反应过来,冷静地拦住想要逃跑的灰西装男子,强制继续交易。 “笨蛋,那是个条子,看不出来吗?” 一直看着交易现场的川耀延当然也察觉到了,但他面上急迫道:“手伸到口袋里去也代表不了什么吧,万一是他们任务里的什么要求,你打的人真的是我们的兄弟呢?” 他还挺把组织当家的。苏格兰威士忌耐心回答:“狙击手的任务详情里,没有提及的细节流程只要出现,全部当成条子和卧底打。而且他出现动作的节点太明显了,是想趁对面打开箱子吸引所有人注意力的时候动手。” “是是这样吗。”川耀延惊诧着缓缓放下望远镜,那边的交易已经结束了,苏格兰拆解支架与枪身,准备撤离。 “那,既然一定是条子,你为什么不杀了他?!你肯定放水了对不对,因为你是!” “啧,你是真的完全不懂吗?”苏格兰威士忌却皱眉了,停下手里的动作,话语不留情地打断了他,“射击胸膛是保留容错,判断对面到底要怎么处置由现场的两个人去思考或者报备,这不是我的工作。” 他不再理会川耀延,也许是被他过于外显的怀疑烦到了,独自收拾琴包准备离开。 川耀延站在他背后,将冲锋衣的领子往上扯了扯。 苏格兰,三关全过。 在显然遭怀疑是卧底的情况下在任务中没有刻意表现自己的忠心,流程、言语、情绪起的变化节奏都极度符合常理,完完全全的组织成员做派,看不出一点卧底痕迹。 他亲身试过很多人,即使是真的没问题的成员有时也会有看似不正常的纰漏,那是受环境和压力影响后正常人都会有的反应。但苏格兰是极少的标准一员,简直可以拿到教科书上去做模范生。 苏格兰没有跟他打招呼就走远了,川耀延也没有跟上,直接与他分道扬镳。 反正对面也知道自己是组织派来试探他的了,自己卖蠢应该卖得挺像,本人不会引起他的注意。 他双手插入口袋,回忆着上面交代任务时提供下来的详情。 他们安插在公安内部的卧底前几天找到机会进入了机密档案室,虽然只有极短的时间,但他成功看到了一名卧底警察的照片,一晃而过时,他觉得此人和苏格兰十分相似,但回想时却又无法确定。 公安对机密档案室的巡查轮换制度极其复杂,他能明确掌握的只有三个小时的排班,整套制度是两月左右一换,因此他提前告知组织这个有关卧底的消息,说明在两个月后会再次钻空进入档案室进行确认,期间组织自然是要找人看住苏格兰的,以免他逃跑或自杀,这才有了这次让他跟苏格兰组队的任务。 其实琴酒的意思是直接杀了,而朗姆的意思是把苏格兰赶紧试探出来,两边的意见都与boss“暗中看守不要妄动”的命令相悖,但前者最后遵从指示,而朗姆更加大胆,在任务安排上动了手脚,把他川耀延排了进去。 上面高层的绊架他是无法参与的,只要完成给到手里的事务,明哲保身就好。 虽然走后门什么的是编的,但他可确实是天生归属在组织里的人物啊。 川耀延摇摇头。 看啊,苏格兰,无论是中途加入还是生根于此,我们——都是在势力搅动下走上钢丝的牺牲品啊。 第58章 蓝色的“秘宝”5 降谷零人虽然不在东京, 但对幼驯染那边的危机还是心中有数的。他不遵从情感指使立刻回去参与这场揭发危机,帮助hiro脱身,只是因为从全局来看他其实经历此环节三次, 照理来说, 那应该已经是极高概率可以成功的计划了即使他不在场, 也不会有任何影响。 更简单来说, 他现在连公安里那个卧底到底是谁都知道了,他可没有多周目不许作弊的廉耻心,他降谷零都做卧底了你跟他谈要不要脸?所以大局上胜利是必然的,只是如果提前控制住藏公安里的卧底,组织那边可能会察觉到端倪, 他不想面对组织提前对景进行处决的风险,所以还是决定在景身份败露的那一天——12月7日, 抓住卧底并作出营救行动。 这样应该就不会出事。 他按了按躁动的心脏,忽略了私欲的鼓动, 当他察觉到自己进入了更大的漩涡,要站在更高处暗领同伴走向胜利,沉重的责任便伴随着艰涩的忍耐,卡住了他感性的齿轮。 他还是决定遵从优先级更高的计划, 去一趟洛杉矶——组织Boss真正所在的根据地。好消息是组织虽然没有什么三险一金,但假期还是有的, 趁着自己受伤人又在美国, 他心安理得向朗姆请假,给刚收到雾刀荒谬的辞职短信的二把手再次会心一击。 不知道朗姆手下还剩几个可用的人, 哦, 宾加和库拉索, 真是难为他们了两位牌友, 突然想起来现在在FBI坐牢的香榭丽舍,不知道她跟正义的探员们待在一起过得还开心吗。啊,还有赤井秀一,真正流落在外的FBI探员先生应该刚跟琴酒出完任务不久,不知道他被暗中赏识后工作量激增感受如何,有没有体会到他三份工作三分之一睡眠的快乐。 想了一圈熟人,景的名字又浮现在他眼前。 还是想到了。 降谷零将围巾向上拉了拉,十月中的深秋风景在纬度相似的美洲各地都如出一辙,金枫落在街上,凉风袭过时卷起一阵洋洋洒洒的叶声。他右耳中塞了颗无线电传讯器,人声和轻微的滋滋声杂在一起。 他敏锐地感受到了来自斜前方的窥伺。 藏在树干后的男人立刻收回视线贴近遮蔽物,脑海中回想着对方耳中的物件和他认真倾听的姿态,眼神冷漠。 但降谷零没有在意,只是一边听着耳机中的声音,一边心底继续安排着行程。 他现在刚乘坐高铁离开了纽约,下车后到达旧金山对岸的一个小镇。他在小镇边沿的旅馆寄存了行李,给在这里作下准备的计划分出一个晚上。 “金枫大道”的木制路牌歪歪斜斜地插在地上,看起来摇摇欲坠,材质却坚实,同旧金山的木屋风格一样,复古又质朴,给人寂寥而坚韧的感受。 办完旧金山的事情后,继续向洛杉矶行,当地的情报是最需要提前与他手头资料进行比对的,他虽然知道最终行动时乌丸莲耶所在的居处,但狡兔三窟,难保放到几年前这情报依旧有效。 其余庞大的工作量他自己个人难以完成,得引导当地势力抓住线头再去查,让各方重要势力在探查组织底细的路上取得些进展,他才能最后用手里的机密情报将人统筹起来。 洛杉矶不是唯一要去的地方,旧金山也不是唯一的落脚处。他要定点的地点很多,所谓“激进一些”,自然是他得跳出藏身于“普通日本公安”的身份,去尽可能高效地散布、使用他知道的信息。 也许放在英雄剧目里,他即将要担任的职位是“幕后黑手”? 但现实生活中做起来可没有那么帅气,过大的风险会让他谨慎又狼狈地在各方势力的手电筒光下不停奔逃闪避,没有势力会放过一个“横空出世的”、“掌握大量未知来源情报”的神秘人,即使他高举双手告诉他们自己是友善的,他们也不会放下猜疑之心。或许换他自己来,他也会很担心对方的来路吧,这也是他最开始打算迂回隐蔽地加速组织灭亡,而不是自己走出去领军的原因。 什么,你问他现在这么计划,那么是不打算回公安那边了吗? 不,他要回去的。 他一定会回去。 因为在剧目里即使是反派最后也是要归家的,他现在只是打算瞒着可亲可敬的同僚们先一步出发,私自做点大事而已。 他的脚步没有停下过,鞋底碾过落叶嘎吱作响,他前方是一棵足够高大的树,枝桠延伸遮天蔽日,阳光却透过金黄的叶与其交织共舞,慢慢悠悠一起投落到地上。 青年在思考。 洛杉矶之后,就该去法国一趟了,坐飞机过去,到那里办完事可以很方便地入境去英国,啊,就是希望坐飞机的时候不要再随随便便坠机了,他不想跟鲨鱼打架。 入境的证件问题不是他该考虑的,因为他根本就没打算走正常路径,他记得那块海域有几艘黑船,其中一位船长还跟他一起逃过命呢,到时候就 身影掠过树干,侧边却突然袭来一片影子,青年耳中一空,而后下盘遭击失了重心,另一手迅捷抓来,掐住他的两腮将他按在了树上。 “唔”青年被轻易地钳制住了,痛呼吞入腹中。来者心底暗笑一声脆弱,而后冷漠地将* 抢来的微型传讯器塞入自己耳中。 【莱莉选手的第二次挑战已经游过七公里,体力充沛、节奏稳定,她的教练示意其稍作休息喝水,选手】? 不是什么机密交流吗? 他紧绷着脸俯视下去,青年脸色不好看,用力下掰着他的手,男人便赶紧松开他。青年的肺里重新灌入一阵冷风,顿时剧烈咳嗽了起来。 他看见青年鞋沿上有几粒沙,结合传讯器里播放的新闻,他几乎以为是自己认错了人。 但一会儿后,那青年渐渐止住了声响,扶着树干重新站起来。 降谷零按捺着喉咙里不断泛上的痒意和背脊的疼痛,缓缓开口说:“你有点太粗暴了,尤里尔。” 尤里尔看着他,皱了皱眉。 “我不认识你。” “你当然不认识。”降谷零抚平了自己的衣褶,“但你应该对自己来到这里的理由有些认知,你收到了我的信息,而我这个陌生人咳咳” “——知道你的一切。” 不该在身体状况没有完全恢复时就跑出来的,可是他是在等不了这么久。降谷零有些烦恼,像这样面对袭击无法反抗还时不时咳嗽,连气势上都矮下去不少 虽然这次是自己故意卖破绽的。 尤里尔大概也看得出来,毕竟对方被按在树上的时候甚至没有剧烈挣扎。 他沉默了片刻,没有在乎金发陌生男子的故弄玄虚,只是道:“我无所谓你是从哪里知道那些的,我只对你说的目的感兴趣。” 果然跟自己想的一样。降谷零接过尤里尔递回来的传讯器,没有重新戴回耳上,而是将其放进了口袋里。 尤里尔这人冷漠又简洁,他懒得在乎跟自己的目的以外的事,所以要说跟谁在完全不认识的情况下达成合作最简单,他算一个。 尤里尔也算是他的老朋友了啊,这家伙为了毁了他恨极的组织在暗处潜伏了八年,身体素质是他认识的那群人里的顶尖水平,最重要的是,他身后没有背靠任何机构势力,是最省心不用多虑的伙伴。 “那我就重申一遍了,我手里掌握着足够多的信息,能够帮你报仇雪恨,而条件是你跟我一起去洛杉矶,我需要一个当地的向导。接受吗?” 毫无了解过的人就这样站在面前轻描淡写地提出了邀请,尤里尔却只是沉吟了片刻,便答应了下来。 “可以。” 毕竟,他独自等待已经太久了。 “那么今晚就收拾行李,我们明早出发。” “嗯。”冷硬的伙伴加入了队伍,降谷零笑笑:“趁着最后一点时间跟你留恋的好好告个别吧。” 尤里尔的眼神闪烁了一下。 “嗯。” “你也恨组织吗?”他停顿了一会儿问。 “对,我们的目的是一致的。”降谷零回头看了看他,唇角挂着若有若无的笑。 如果说在最开始他只是出于心中的正义感、职责所在的责任感而对抗组织、保护民众,那么在见证无数如雪花般纷扬的生命消逝,一次次相似或同样无能为力的事发生在眼前,那种用时间一层层堆叠的忍耐与苦痛累积起来,已经在他心底泛出一种波动更为剧烈的恨。 没有这种恨,他难说现在自己敢于当这只出头鸟。 “我现在正在组建最初的队伍,你打算陪我多久?” “陪到组织真的毁灭为止。” “这回答真叫人安心。” 两人一前一后出了落满秋叶的街,走向窝在下方平原处的小镇。 尤里尔突然换了个话题:“你通过无线电听那些干什么,你喜欢游泳吗?” 他本以为降谷零是在跟自己背后的势力进行交流,那他面对这个严重窥探自己隐私的家伙,当然是要找机会搞清楚对方的底细。 “不,现在正在挑战的莱莉·布兰特上一次为了把掉在海里快淹死的我捞了起来,因此失去资格,所以新的一次开始时我去海滩边目送了她,希望她能得到个好成绩。” “在海里快淹死?”尤里尔的视线望过来,“看来你的生活的确是有趣又险象环生。”神秘的家伙。 “不,我的生活可不有趣。” 他的生活或许充实忙碌、或许惊险刺激,但,从来都很无趣。降谷零笑,落叶飘到他的脚下。 “但你看起来挺像个好人的。”尤里尔道。 “你第一次跟我见面时也这么说。” “嗯?”男人疑惑 “没什么。” “走吧。” 第59章 蓝色的“秘宝”6 诸伏景光终于联络上了降谷零。 他松了一口气, 友人向自己解释说他的通讯设备被海水泡坏了,花了一番功夫才复原了数据,这才耽误了回信。 这是很合理的解释, 但诸伏景光还是找机会跟他通了电话, 细细听友人的声音或语气有没有什么变化。但他看起来一切安好, 像以前一样谨慎、认真又稳重, 没有丝毫改变。 没有,丝毫改变 那边降谷零带着行李找到了正在用手拂去墓碑上尘埃的尤里尔,朝他挥挥手,示意该出发了,这边的诸伏景光放下手机, 拿起了桌边放置的手枪。硅油细细渗入移动部件,他需得保障自己随身携带的自卫武器能无时无刻保持最佳状态。 零好像又瞒着他什么了。 他想着, 心里或多或少有些感觉,虽然不至于说两小无猜, 但他跟零一起上学,一起走回家路,最后甚至一起进入了东京警察厅,在不同的部门机缘巧合下接手相似的工作, 他不敢说自己了解他了解得很透彻,但仅仅这种程度他又怎么会察觉不到。 零跟组织打成一片的速度会不会太快了。 就像是早有类似的经验, 而且心理准备极度充分。他倒不是质疑友人的能力, 但这种速度明显超出了他对零的理解,甚至某一天他有想过——零会不会天生更习惯适应这样的新生活, 以至于到最后他们会走上一条相反的路——以公安的身份想过。 如果他是个旁观者, 他会分析起来, 降谷零小时候并没有从社会层面得到过关切和温暖, 成为警察的原因也仅仅是为了找人,这样浅显的理由难道不会让他更有背叛正义的风险吗。 但他不是,他是降谷零的朋友,一同身处局中的朋友,他知道他不会那样做。 冷酷的揣测和感性的温情是截然相反的东西,但他一向不把这些区分开。他跟零将自己的面相分割开不同,无论是哪一面的自己、为何产生的想法,他都包容为自己的部分,他们共同构成了自己的复杂性,也可完全以一头压过另一头。因此他的答案便是无需猜疑,因为他愿意相信。 诸伏景光这个人愿意相信降谷零。所以那个想法只是一瞬闪过,就再也没有后文。 但他依旧希望自己能有一些知情权,毕竟那不是他自己的臆想,他们的的确确是彼此值得信任的同伴,不是吗? 枪支漆黑光滑,扳机扣起来也很趁手,他将装满的弹匣换进去,咔哒一声,手枪又成了他完整的自卫武器。 他倒是想问啊,只是零这么做总有他的道理,自己忍耐不说也挺久了,日子又忙碌,或许他得再等等,等一个合适的机会再询问他。 今天休息日,他从桌前站起身,正打算去一趟便利店买点速食,手机却在此时突然振动了起来。 【在吗?】 诸伏景光一顿,这条消息来自他在公安的联络人。 微妙的对话开头让他微微皱起了眉,他紧盯着对话框,对面却也没了动静。 他沉吟片刻,从步行去便利店改了主意,拿起了放在玄关的车钥匙,刚走出两步,手机又震了两声。 【你paypay绑银行卡了吗?】? 什么意思。 诸伏景光这下真的是用最快速度出门了,他开车到隔壁街区,找了一个公共电话亭,联系上了另一位靠谱的上司,询问情况后,上司告诉他局内也有一人遭遇了这种情况,他们怀疑盗取账号的人对事关组织的行动心存不良,而他诸伏景光要做的就是不要理会,安心继续自己的工作。 对他们的行动居心不良? “另一个遭遇相同情况的人是?” “这是局里的机密了,诸伏。” 沉默了片刻,他说“我知道了”,而后挂断了电话。 不知为何,总有一种被排除在外的感觉。 诸伏景光推门走出了电话亭,秋日了,天有些凉,他发现自己呵气时已经能看到白雾,一旁播报着天气的电视正在橱窗中放映,播报员说今年的气温较往年下降更快,按照这样的趋势下去,东京在十二月就有可能见雪。 雪啊,诸伏景光仰头回忆了一下。 东京少有显眼的雪天,就算有,也总是短短的洋洋洒洒一场,很快就被这所拥挤热闹的城市迅速捂化了。 他记得自己跟零认识的第一年,那年冬天下了雪。 夏天治愈了失语症,冬天便能看见雪花后从喉中发出惊喜的赞叹,两个人打不起激烈的雪仗,但冻得人发颤的雪块捂在脸上,他们还是能大笑着出声,从地上拾起白雪来追逐彼此。 融化的雪水透过毛线疏松的手套浸入手心,指尖冻得麻木,鼻尖也变得通红,但那是他沉浸在恐惧和孤独许久之后,第一次走出来后感受到的最深刻的温度。 冰冷和滚烫在感官中根本分不清,他觉得自己早被那年的冬天灼伤了,以致于他心底的火焰到现在还能够温吞吞地燃着,在他想要倒下的每时每刻重新煨暖他。 给予他这份温度的人,现在在瞒着他做些什么呢。 诸伏景光摊开自己的手心,掌纹在长期的摩擦下变得坚硬,指腹明显的枪茧让他如今与人握手时都要加以思虑 也许用雪水洗一洗,就会好的。 他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只是发着愣,被路边驶过的车辆的喇叭声惊醒时,才把手重新塞回了口袋里。 他沉默良久,叹息一声走回车边,插入钥匙拉开了车门。 手机突然振动了一下,他坐入车中,打开了短信界面。 是莱伊发来的。 他说任务过程中自己的搭档宾加突然被Boss的命令叫走了,他独自无法完成,只好找人帮忙。 莱伊在组织里叫得上一句朋友的确实也只有他了,诸伏景光觉得自己有些倒霉,毕竟上一个跟莱伊待在一起的休息日也被搅浑了,自己还进了东京警视厅一日游,虽然很快就凭关系脱身了,但要知道在组织这头解释可不是件容易事。 但他别无选择,还是只能答应,毕竟在他看来莱伊是个非常纯正且邪恶的组织成员,跟他打好关系没什么坏处。 不停、不停、不停地前进,别给自己留下空闲的时间去过多思虑。诸伏景光拧动了车钥匙,引擎嗡鸣作响,他踩下油门,迅速驶离了这里。 * 宾加终于是明白自己着了什么道。 当组织的Boss乌丸莲耶让人把自己扭送到这里,问他最近在查什么东西,他第一个就想到了琴酒那张阴险恶毒的脸。 “是琴酒引导我这么做的。”他咬牙切齿,但乌丸莲耶只是阴沉地陈述说,“试图攻入组织网络查看资料的人是你”。 宾加无可反驳,咬紧牙低下了头:“我不知道坐在琴酒车上的那两个女人涉及到组织的秘密。” 当初他在琴酒的后座看到了两个陌生女人的脸,一心想把两个人的资料查出来好抓住琴酒的把柄,他在公共网络却怎么也找不到相关的信息,最后想到回过头去往组织内部查,他循着蛛丝马迹找到一份加密资料,正犹豫着要不要打开看看,他的入侵痕迹就被发现了。 啧,他还以为自己逃脱后将尾巴扫得很干净,没有人会发现呢。金发脏辫男人低下的脸上仍漫着不甘的表情。现在想来,难怪当初琴酒没有跟他纠缠,向来睚眦必报的毒蛇又怎么会突然转了性。原来是早就给自己设下了陷阱,他明知道这两个女人身份不一般,却—— “宾加。”乌丸莲耶的声音突然沉了下来,那装着他椅背的小小屏幕里似乎都能溢出他的愤怒。宾加身后的一个黑衣人踢上了他的膝窝,金发脏辫男子双手被捆在身后无法维持平衡,“咚”得一声,他的膝盖砸在了地上。 “如果你将私人恩怨放在组织利益至上,那组织就留不得你了。” 这就是你乌丸莲耶的权威吗。宾加屈辱地扭曲了表情,蓝绿色的瞳仁里染上疯狂,他咧嘴露出森白的牙齿,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Boss,请.再.给.我.一.次.机.会。” 屏幕静默了一会儿,似乎在考虑。良久,经过变声器变调的声音才重新从扬声器中传出来。 “组织里向来有不少老鼠” “不久的将来或许能揪出几个,到了那时候,我希望你的表现能亮眼一点,可别让人逃了。” 让他先一琴酒等人上去把他们抓起来全杀光是吗。疯狂的笑意扩大了些。很有意思的投名状。 “这是组织给你的最后机会。” “是,Boss。” 话音落下,身后的黑衣人上前来,用小刀割开了他手腕上的绳索。而宾加重获自由的第一时间便起身,抬脚狠狠踹在刚才踢他膝盖的男人的胸膛上,男人飞出去撞在坚硬粗糙的水泥墙上,闷哼着滑落。另一个黑衣人不动声色地看了看屏幕的方向,那里的老人没有对这一幕作任何评价,便只是缄默地站在原地,待同事重新站起后,给宾加戴上眼罩和耳塞,引他原路返回。 狭窄的房内只剩下屏幕的荧光闪烁,片刻后,又一个人走了进来,反身关上了门。 第60章 路途中的二三事1 孩子们, 我正在越狱。 香榭丽舍的眼睛抵在猫眼上,另外一边只能看见她夸张变形的右眼,她探头探脑, 背在身后的手中攥着一件亮闪闪的东西。 很好, 没有人!她从板凳上跳下来, 鬼鬼祟祟地跑到了窗边。 网格状的铁栅栏后是一条边缘长满杂草的小沟渠, 看起来只要翻过去就能轻松逃走,但她赌吃一辈子的香菜这栅栏上绝对通了能把她烧焦的电。 更何况这窗子根本打不开,门也是。邪恶的FBI已经把这间屋子封死了。 不幸中的万幸是,她拿到了十分好用的工具。一把锃亮的勺子出现在手中。 ——而且,她有非常丰富的越狱经验!香榭丽舍露出志在必得的微笑, 是时候让FBI看看训练有素的组织成员(x)的业务能力了! 越狱天赋发动!她跑到角落拽高袖子准备开始行动,但—— “你在干什么呢?” 门突然毫无征兆地开了, 茱蒂·斯泰琳站在门口看着她,她反应过来立刻三两步跑上去打算从门缝里溜走, 但算得上是真正训练有素的探员小姐轻松地抓住她的后领把她提了回来。 “哇呀呀呀呀,你们这群邪恶的怪物,放我出去!!” “哪里来的勺子,餐具不是检查过全部交还了吗?总之我没收了。” 金发女子无情地从她手里拔走了越狱工具, 女孩乱蹬乱挥,起到的反抗效果为0, 茱蒂小姐把她放下后毫不拖泥带水地闪身出去重新关门, 女孩扑到门板上大喊: “我——一——定——会——出——去——的——!” * 你出不去的。 降谷零心想。哦别误会他这不是在跟香榭丽舍说,他根本不知道那边的情况, 他现在是在说尤里尔。 “你倒是帮一下我, 是你说要从这里进的。” “对不起, 我也没想到这个缝隙对你的身材来说这么狭窄。” 自然国家公园里漆黑的精致铁门中间落了锁, 这里本是不允许进入的地方,里面坐落着一些大人物偶尔来歇脚的公馆,但他们要找的人恰好就在里面。 两人正琢磨怎么溜进去,却意外发现铁链留出的门缝很大,大概是锁门的管理人员疏忽了,甚至可以直接钻过去,降谷零用了点巧劲轻松穿过,但身材高大的尤里尔正正好好卡在了中间。 降谷零试图对同伴保持尊重转过头去,但嘴角抽搐的笑意实在难忍。应该维持冷漠人设的男人沉默望天,四十五度的黄金角度让他看起来带着几分忧郁。 “早知道就应该走上面。” “对不起”降谷零提议,“要不然我给你报个火警吧” “不,别报,我是个通缉犯。”尤里尔持续冷漠脸,“你先进去吧,我能自己脱身的。” 真的假的,你可从来没跟我说过被通缉这事啊。心里虽这么想,降谷零还是点点头,转过身去:“那我真去了,如果回头你还卡在这儿,我就找里面的人帮忙。” “嗯。”尤里尔点点头,用手握住最近的栏杆,肌肉发力鼓动,被黑漆包裹的金属也颤抖起来。但人力与工艺结构胶着比拼了一会儿,如梳般的栏杆还是没有要变形的意思,男人只好松开手,随意往降谷零离开的方向看了看。 金发青年的背影都缩小到快消失了。 “无情。” 他自言自语了一句。 要说他凭自己跟降谷零相处短短一天的交情,信任他肯定是不可能的。但或许是直觉,他在这个青年人身上的确感觉到了一种旁人无可比拟的魄力,一种敢于将自己的全部牺牲献上,只为争夺更为完美的胜利的心态。 这种魄力包裹着他身体中不知其数的秘密,让他愿意跟这人短暂同行。路上对方也没跟他讲明白自己打算去做什么,只是透露了部分关于洛杉矶的地方情报,诸如哪里的集团跟哪里的会社有牵连,哪个政客正在接近组织。 这就让他更神秘了,没人知道他这些情报都是从哪来的。 他还是没有说清楚自己是谁,来自哪里,又为了自己的目的打算做些什么,唯一跟他自己有关的是一个叫“安室透”的名字,但就连这个名字,他都觉得是假的。 他是个跟自己一样为实现夙愿长期独身游离在组织周围的复仇者,还是被哪个势力推出来引发大动静的导火索,又或者是突获上天的恩赐,决定从过去的步调中脱离出来寻求新路的独行者? 嘶,会不会做错决定了?就这么跟着一个不清不楚的人真的好吗?尤里尔低头用脑袋碰了碰卡住他的铁杆。他独自在洛杉矶这一片行走时可从来没被什么东西卡住。 但他最好快点把自己弄出去,先不说这样丢不丢人,被发现卡在进入公馆的大门口,总是引人猜疑的,要是人多起来就 “啊,奶奶,那个哥哥卡住了!” ——说什么来什么,这种乌鸦嘴能放到好点的地方吗。尤里尔将头扭向见不到人的一边,虽然通缉只是在内部流通,但回避一些没坏处。 那发现他卡住的小男孩拽着头发花白的奶奶噔噔噔走上来,指着他说:“大哥哥你为什么在这里,你需要帮助吗?” “我不需要,我等会儿就自己出去了。” “诶?所以你是故意卡住的吗?” “”尤里尔沉默了一下,“对。” “哦”小男孩别过头去切了一声,小声嘟囔道,“肯定在嘴硬。” 还没等听力灵敏的尤里尔反驳,那男孩又天真无邪地重新放大声音说起来:“那我把我的充气小马放进门里吧,这样你能好受一点。” 尤里尔忍不住回头去看,只见男孩从奶奶手里抱起了小孩子喜爱的充气小马玩具,吭哧吭哧走到了栏杆前,红色的橡胶小马正正好被小孩塞进进了缝隙之间,他拍拍手:“让小马帮你撑开点栏杆,这样你就不会被夹死了!” 视力不太好的老奶奶半天才反应过来,赞叹着惊呼道:“哦!我们善良的小杰克真聪明,奶奶都想买冰淇淋奖励你了。” 我觉得老奶奶你应该在奖励他之前指出他用词的错误。 “现在是秋天了奶奶,吃冰淇淋会被妈妈骂的。”男孩跑到奶奶身边朝尤里尔挥挥手,“你等着大哥哥,我马上带人来救你哦——!” 不要带人过来啊 男孩牵着奶奶离开了。 尤里尔低头看了看在脚边起到了0个作用的玩具小马,只觉得他现在这样可能更滑稽了。还是快点跑吧,他不想被更多人看见。 他打算蓄蓄力重新推挤栏杆,借着脊背和手臂的力量,再多几次就能将捆住左右的铁链弄断,栏杆主要还是限制了他手臂收缩的角度,但在绝对的力量面前这都是小事,再十几分钟就能出去了,希望那男孩回来的慢一点,中途也千万别再出什么幺蛾子 “呀——!” 一名女子突然在不远处惊呼道,她赶忙缩到了身旁男人的怀中,脸红彤彤的,突然被恋人扑个满怀的男人也是被惊了一下,赶忙朝尤里尔的方向看过去 两人本来是在浓情蜜意是吧。尤里尔的脑袋本来是在门外的,看清小情侣的动静后无助地把头歪进了门内。 倒不是对情侣有意见,他现在就是单纯不太想跟他们交流。 可惜这是一对热心肠的小情侣,待看明白这位出现在他们打算幽会的僻静之地的陌生人是卡在门缝里无法出来后,两人便纷纷上前想要帮助他。 “邱君我们要怎么做呢”女子不敢将眼神放在他的身上,就像多看别的男人一眼就会被烫着似的,只好求助于身边的恋人。 “嗯,依我看,我们需要一把大钳子。”邱君将虎口抵在下巴上,提出了一个点子。 “但但把人家大门的锁破坏掉是不是不太好?” 他也觉得不太好所以你们两个快点走吧。尤里尔开始许愿,但今天不是他的生日,卡住他的栏杆也不会冒出生日蜡烛给他吹。 “人命关天!这位先生一直卡在这里一定会饿死的!我们得赶快把他救出来!” 不他应该不会死得这么快吧,尤里尔速答。但脑袋不太好使的笨蛋小情侣眼神突然坚毅起来达成了一致。 “邱君说得对!为了不让这位先生死掉我们得快点找到钳子!入口处在修建树枝的园丁先生说不定会有派的上用场的工具,我们去看看!” “不愧是美美子,这都被你想到了!”男子激动地抓住了女友的双手,美美子害羞地别过头去,又被男友深情的注视吸引回去,两人眼神痴缠绵延,粉红泡泡弥漫其间。 “邱君~” “美美子~” “邱君~!” “美美子~!” 尤里尔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我们一起去拯救世界吧,邱君~!” “嗯!只要是跟美美子一起,无论哪里我都会去的!” “邱君~” “美美子~” “邱君~~” “美美——” “你们俩别救我了让我死在这里吧。”尤里尔放弃治疗,但女子美眸一瞪:“怎么能放弃自己的生命呢?我跟邱君一定会把你救出来的!我们走吧邱君!” “好,美美子,都听你的~” 小情侣甜甜蜜蜜走了。 尤里尔又双叹了一口气,而后奋力挣扎起来,这铁锁也差不多了,就算链条弄不断,栏杆坏掉也是一样的,只要有细微的形变他就能从中出去。 五六分钟之后,尤里尔眼前一亮,他感受到了栏杆的细微运动,这代表着他的力道到达了栏杆所能承受的临界点,胸膛处已经有十分微小的活动空间了,接下来只要把两边的门往反方向推一下加大缝隙 (推)尤里尔用力,但门缝不动。? (推)??? 怎么不动,为什么?尤里尔往下一看,表情突然凝固了。 该死的玩具马,它是橡胶做的,摩擦力真是卡死他了。 “呦~兄弟~你这是在~?” 一个吊儿郎当的声音突然冒出来,陌生的戴着头巾青年饶有兴致地接近了他,上上下下地将他看了个遍,最后眼神停在那匹橡胶马上,他表情变幻了一下,而后恍然大悟地右手成拳砸在左掌心。 “哦~行为艺术~兄弟,你很有天赋。” “方便帮我把那只玩具马拖出去吗。”有个外力拖拽应该就能把这累赘弄开了。 “你别急,让我看看你是怎么钻进去的,让我来试试嗷——!” “大哥哥我找人来救你了——!”“先生我们找到钳子了——!”“救命啊我怎么也出不去了啊——!”一群人突然从远方奔来,还有刚才那个从容不迫的家伙在自己的脚下发出惨叫,尤里尔伸手抢过身下人的头巾捂住自己的脸。 那名叫杰克的男孩带着两个安保跑到了门前,却缓缓地停下脚步,呆愣地看着门缝里多出来的、正在惨叫着的陌生家伙。 “先生,我来助你——!”“邱君好帅啊~~”“这位市民请把工具放下给我!!”“诶呦我的小杰克你嘴角的冰淇淋渍没擦干净啊” 现场已经乱成一锅粥了,各位全都忙着自己的事情试图大展拳脚,真正的受害者在头巾男子手臂挥舞的攻击中不断闪躲,大钳子戳了过来他往后仰闪避。 “砰——!” 一声遥远的枪响却打断了所有人的动作。 他们后知后觉,反应着声音的来源。 保安缓缓看向公馆的方向,喃喃自语:“不会是公馆里出事了吧。” 尤里尔皱了皱眉,因为他知道现在这个时间—— 安室透就在里面。 60-70 第61章 路途中的二三事2 出命案了。 国家公园平常不让车辆行进, 但公馆一出事,门户大开,当地警察厅派来了众多人手车辆, 到达后立刻着手管理现场。 被枪杀的人是来访洛杉矶的法国大使的下属, 那些顾及着国际关系的高官警察暗自松了口气, 却也不敢掉以轻心。 他们很快找到了个可疑人物, 他在一众警察的逼问下颤颤巍巍承认了自己的确收到过一大笔资金,对方的要求是要在今天锁门时留下可供人进入的门缝,即使听起来的确有些风险,但报酬实在丰厚,他就答应了。 资金的流动是以海外账户为跳板, 警察检查过后,一时找不到漏洞, 只好把信息移交给局内的专业人员,其余人先勘测现场。 就像所有侦探小说里的经典形象一样, 到来的警长先生穿着一身深蓝制服,微胖的身材跟目暮警官的形状一模一样,连肚皮也是圆润润的,但显然一路坐到警察厅高位的中年家伙不是什么慈祥的人, 他眉毛粗浓,眼神锐利地盯着现场地毯式搜索的下属们。 尤里尔也在内, 因为因为他立下了大功。 门口的监控一早就被人剪坏了, 神秘人让管理人给门留下供人出入的大小,那么按常理来说只要有人死了, 只要是今日所有进入国家公园的人都有机会进去动手, 所有人都是嫌疑人, 但尤里尔在大门上锁后立刻跑去卡里头了, 大大减少了警方的工作量 尤里尔沉默,他觉得全美国人都该重新学习一下遣词造句。什么叫他跑去卡里头了,是他自愿卡里头的吗? 话说罪魁祸首在哪里,警察把整个公馆的人都叫了出来,但里面没有安室透。 邪恶金发男子不知所踪,留下的痕迹只有一个警员特意过来向警长禀报的,“在会客厅发现了有客来访的痕迹”。 他们在茶几上发现相对的两个茶杯,一边一个检查出现在公馆的主人西弗先生的指纹,另一个什么都没检查出来,指纹和唾液都被人刻意拭去了。 这一看就是邪恶金发男子的作风,而且被叫下来的所有人里没有人承认自己曾跟西弗先生一起喝过下午茶,深蓝制服的警长先生硬着头皮问了这后台很硬的法国大使一句,得来的只有一句“抱歉,这是我私人的事。” 尤里尔陷入思考,安室透一定是躲起来了,或许他看到了真相?当然更有可能的只是他怕被警察看到后惹出麻烦,脚底抹油跑了。 那边的警长先生没有因西弗先生的回答起什么疑心,因为他已经有了自己的推理。 “凶手刻意让人留门,那么他自己打算去杀人的时候一定会走这条路,所以尤里尔先生见过的你们三批人里,一定有一批混入了凶手!”他指向让警员们一并带进来的三批市民,拉着奶奶的男孩震惊的瞪了瞪眼,美美子害怕地依偎进男友的怀里,而艺术男子正试图从尤里尔手里抢回自己的头巾,听了警长的话吹了声口哨:“oh我的圣母玛利亚啊,这太艺术了。” “不要试图混淆视听,你们一定是借口帮忙中途离开后找另一条路进去杀了人,接下来请你们所有人说出自己的动向和来这里的原因,正义是不会放过任何一个罪犯的!” 话说的这么大义凛然,但如果人是那边那个西弗先生杀的,估计今天来的这群人全都会装聋作哑吧。尤里尔漠然观察着这一切,将拿着头巾的手往后躲,艺术男子急得大声问:“你到底干嘛要抢我的东西放* 脸上啦!” “我长得丑,天生比较自卑。” “不会吧,我感觉你长得挺帅的啊。”艺术男子往他脸上乱瞧一通。尤里尔的确是个长相帅气的男人,身材挺拔很有力量,是少有的冷酷硬汉类型,“实在不行我有口罩啊,我跟你换嘛。” “哦,那也行。” 口罩遮得更严实。尤里尔松了手,把东西还给艺术男子,他欢天喜地地把头巾重新圈到脑门上,把口袋里的一次性口罩给了他。 “幸好我们那里发了流感,不然我还不知道用什么办法换回我的宝贝呢” “喂,大家都是嫌疑人,你怎么这么悠闲啊!”旁边的男孩突然朝他喊。杰克拉着奶奶的手,显得有些紧张,正在接受严厉询问的美美子已经哭了,邱君自然无法忍受有人惹哭他的爱人,已经跟警察吵了起来,其他公馆里的客人或仆从也在窃窃私语,各种声音交杂在一起,他们这里的气氛的确有些格格不入。 “切,你刚才没听清吗?”艺术男子不在乎地正了正自己的花衬衫领子,“刚才那警长说,凶手见到尤里尔卡门后换路进去杀了人,但我见到尤里尔后就直接钻门里跟他一起卡住了,所以我是不可能杀人的,尤里尔就是我的人证知不知道,人.证.哦。” 男孩咬了咬牙,这家伙根本就是故意刺他们,因为不管是他跟奶奶,还是美美子和邱君,彼此关系特殊,都是没法当对方的人证的。即使他们确信自己和对方没有杀人、不会杀人!警察们也不会信。 如果这个男人可以排除嫌疑,那他们更前到的两批人嫌疑就更大了。 而且,这些警察跟他平常看到的处理街坊邻居的案件的警察们好像不一样,他们看起来更不讲道理。杰克有些害怕,但奶奶就在身后,他不能让别人伤害他的亲人。正巧此时有个警员走了过来,态度不好地停在他面前。 警员俯视着他,然后看向他身后头发花白的老人,啧了一声。 “喂,要算时间,你们是最先到的吧,作案时间也最充分。你们这一老一小你这老婆婆不会是装的吧,比如其实很有力气能开枪之类的?”他说着说着就伸手抓向老婆婆的手臂,入手是正常的松弛粗糙,但看着他动向的杰克立刻愤怒地扑了上去,用力抓住警员的手往外拔。 警员吃痛:“啧,小鬼” “滚开!离我奶奶远点!” “喂,你们不许动手啊。”注意到动静的另一个警员立即过来制止,尤里尔收回了刚挪动的脚,停留在原地。但混乱还是没有停歇,受讯的男女大喊冤枉,想保护亲人的老小躲避拉扯,事不关己的男人从口袋里拿出泡泡水疯狂摇晃,就在这时—— “警长先生,我想你一开始的推理就错了。” 一个清朗的男音自身后响起,背对着他的警长惊疑地转身,尤里尔清楚地看见他脸上的表情突然如春风化雨般柔和下来。 “您是优作先生吧,的确听闻您受邀来这里小住,难道说是您跟西弗先生方才在会客厅见面?” 男人笑笑,没有正面回答。杰克把警员推开将奶奶护在身后,彼此环抱的情侣也警惕又希冀地看向门口突然出现的男人,美美子看清逆光的人影忽得掩口惊呼道:“难道您是那个暗夜男爵系列小说的作者——悬疑推理小说家工藤优作?!” “没想到在这里也能遇到听闻过我作品的小姐,不甚荣幸。”他朝女人点头,然后重新将视线移回警长身上,“恕我直言,警长先生,您这次办案的步调会不会太匆忙了,依我来看,凶手留门的这一线索指向的并不是这三批路过的无辜市民——真正该锁定的嫌疑人范围恰恰相反,其中也包括我。” “您瞧您说的您怎么会是凶手。”警长讪笑,“您是大家公认推理能力极强的作家,既然您这么说,可否让我听听您的判断?” 尤里尔眼神微微变了一下,这个突然出现的推理小说家恐怕并没有那么简单,即使是受人追捧的名作家,也不至于让一个警察厅的大官僚对他这么恭敬有礼,也许他有着别的身份,或者跟他交好的许多人物都身份不一般,以至于警长都得向对待国际访客一样小心对待他。 “哈警长先生不用紧张,那我就说说我的看法。”工藤优作从容不迫,没有在万人注目中出现一丝窘迫,简直就像书里的推理明星一样,世界皆是舞台,而他们不过是仰视主角的观众。 “首先,即使是最先见到尤里尔先生的这位小朋友和婆婆,在门口出现距枪声响起也不过只有十几分钟,我想凶手在发现自己准备好的路径不通时,临时寻找潜入方法,并快速进入公馆找到位于二楼书房的死者,这时间很难压缩到这么短吧。” “有道理。”警长先生顺着他往下说,但额角已经在冒汗,“那后来的两位先生一位小姐也很难作案了。但进入公馆的门不止有这一扇,也说不定周围哪处有我们疏漏的地方,依旧存在别的游客潜入作案的可能” “不。尤里尔先生阻挡了路径是意料之外的事,从杀人手法和现场痕迹来看凶手是单独作案,就不可能有人给他提前通风报信,他只有亲身到了大门才知道自己必须换条路入内。” “啊?这这不是跟您先前说的不是冲突了吗,那凶手依旧只能在到过门前的三批市民之中?”警长拿手帕擦了擦汗,他在怕工藤优作说出他害怕听见的那个结论。 “所以我的意思是——凶手一开始就没有打算从门口潜入,收买管理员在门口制造疏漏不过是为了扩大嫌疑人范围隐藏自己,顺便利用我们的反心里,所以真正的杀人凶手——一开始就在公馆之中。” 第62章 路途中的二三事3 “这哈哈, 这,优作先生”圆墩墩的警长先生顿时汗如雨下,他还是听到了自己最不想听到的话, 这公馆里的都是有些来头的人物, 如果杀人凶手真的要从里面找出一个来, 他作为警长岂不是麻烦大了。 “大致的情况我方才已经在门外听得差不多了。我今天下午本准备收拾行李离开, 临行前在公馆周围的草坪处散心,看到了一些不寻常的事,也许能作为推动案情的线索。” 虽是这么说,但他一副胸有成竹的稳重表情,分明是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西弗先生来到公馆时, 同行带了三人,秘书萨迪卡先生, 随身侍从安妮小姐,保镖维克先生, 除此之外居住在这里的还有我与美国接洽官员费里多先生,以及两位守门的安保人员。死者萨迪卡先生中枪时,安妮小姐正在草坪前向两位异国保镖交代西弗先生的作息习惯,这是我亲眼所见。” “此时据证言, 费里多先生正在房中进行午睡,维克先生在玄关守门有监控作证, 而西弗先生在接待他的客人。再看死者周围环境, 房门未锁,窗户大开, 死因是被枪支从前心射击当场毙命, 子弹穿过大开的窗户落在草坪, 凶器就掉落在尸体不远处, 看起来像是凶手进门后就射杀了死者,丢下凶器后直接离开。” “那也就是说除了费里多先生大家都有不在场证明?”警长先生心虚地摩擦手掌,他不敢提西弗先生的客人是否真的存在,他只希望这个最大的人物能完全撇清关系。 “不,有没有不在场证明并不重要。因为费里多先生,并不是在枪声响起时死去的。” “什什么!”惊呼竟然是旁边的邱君发出的,他不知不觉就被工藤优作的话带入沉浸式推理,此时见诸多围观的警察看过来,他把美美子往怀里拥得紧了紧,喊道,“看什么看,世界第一聪明绝顶推理小说界的无上至宝都说人不是我们杀的了,我说两句话怎么了?” 虽然他在今天之前其实从来没关注过什么推理小说家,但不妨碍他现在把这位明事理的大侦探吹得天生仅有人间绝无! 工藤优作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清清嗓子继续说:“我能确信这点的原因是在枪声响起后,安妮小姐等人立刻前往会馆中查看情况,而我绕到会馆的另一侧,找到了一颗弹壳,但奇怪的是——这颗弹壳并没有什么温度。” “为什么会想到绕到另一边,而不是跟着安妮小姐他们一起去看出了什么事呢?” 这次是美美子从邱君怀中探出头来,见证暗夜男爵系列作者现场推理的机会可不多见,更何况她和其他市民已经被排除了嫌疑,可以放心地对案件感兴趣了。 “啊,因为所有起居室的窗户都在北侧,只听一声枪响找到案发地可能比较难,但如果透过窗户查看各室的情况,就能更快掌握现状了,要是运气好,说不定还能看到可疑人员。”工藤优作笑着摊摊手,解答了他的疑惑。 “会不会是您感觉错了,毕竟现在是秋天,弹壳的温度冷却的也” “警长先生。”胖墩墩的警察头子还想搅一下水泥,却被站起来的西弗先生打断了话语,“不要干扰优作先生的推理了,如果真是公馆里的人杀了我的下属,那我难道要把杀过人的家伙留在我身边吗?” “这”警长先生愣一下,最后讪笑点点头,“您说得对,我也只是想提出一些疑问,好让案件的推理更严谨一点而已,抱歉优作先生,打断您了。” “没关系,洛杉矶区域有这样负责的警长,想必民众也会安心的。”工藤优作微笑,一旁的杰克听了这话忍不住笑出了声,几道眼神刷刷刷看过去,但这过于聪明的孩子已经秒变脸,眨巴着眼睛天真无邪地扯着奶奶的袖子喊“我想吃冰淇淋~”。 鬼灵精怪。 工藤优作无奈收回视线,重新把注意力放在案件上。 “冷却的弹壳说明那是凶手提前放在草坪上的。接下来,请各位跟我上楼,我会为你们解答凶手这么做的原因。如果凶手只是想混淆死亡时间为自己作出不在场证明,大可以用枪支做简易的定时装置,待自己与他人共处的时候,让枪支发射子弹,只要这么做,就不会有被我捡到弹壳后戳穿计谋的风险。” 话语间,几人走到二楼,来到拉起警戒线的案发现场前,警长示意在里面勘察的警员暂时停止工作,为侦探等人让出道来。几人顺利进入,工藤优作来到书桌前,果不其然看到椅背上的一块黑色胶布,笑意深了深。 “枪声是来自某个录音装置,弹壳的用意却不止是配合枪响这么简单,凶手真正想要通过这个伎俩模糊的其实是方位,也就是死者当场死亡时与死者相对的,真正的方位。” “尸体有挪动的痕迹吗?”警长问现场的警员。 “是的警官,窗边的喷溅血迹缺失,我们怀疑死者不是在窗前遭到枪击的。” “没错,死者的确不是在那里被凶手枪杀的。”工藤优作在桌椅后的高大书架上逡巡一番,最后找到了证据,他指向分散在截然相反的两处的两本书,“看到这两本书书脊的凹陷了吗,如果将他们拼接起来,我想刚好是一个弹孔。” “去,把他们拼起来。”警长示意身旁的警员过去,两本书脊叠在一起,果然出现了一个疑似弹孔的痕迹。 “那么,死者真正遭遇袭击的地点是” “没错。”工藤优作上前一步,揭下了贴在椅背上的黑色胶布,那里正露出一个贯穿了的、圆形的空洞。 “这、这!”保镖维克先生惊讶地上前一步,安妮小姐也捂住了自己的唇,西弗先生倒是沉稳,只是静静地看着。人群中冒出细碎的声响,皆是惊叹于工藤优作推理的精准,毕竟所有人都知道,他从来没有上来看过案发现场,这一切都是基于纸面的推理。 他是怎么做到如此准确、又如此自信大胆地说出先前的那些推理的呢!如果推测错误,岂不是颜面扫地? 尤里尔压低了眉眼,他确认了自己的猜想,这个工藤优作的确是个很不一般的人,这样的大脑,又有哪个势力不想它为己所用,他如果加入的是某个国家机构还好,要是像其他界的人才一样被组织盯上威逼利诱过去那可是个很难缠的对手啊。 他决定要在见到降谷零后跟他提工藤优作的事,实在是这个人物太过耀眼,无法让人忽视。 推理还在继续着。 “黑色的胶布在椅背上的确不显眼,况且也没人会想到其掩盖的其实是一个弹孔。死者心口的受创处可以看出有一定从上往下倾斜的角度,常理来说,我们自然会优先怀疑身高较死者高出许多的西弗先生和维克先生。但现在死者是坐下时死的,而且以死者的身份地位,能坐在自己椅子上让对方站着交谈的人,这里只有你——” “——安妮小姐。” 滋——几乎是有电流在后背自上而下刺过似的,身着侍女服的安妮怔缩瞳孔,暗自握紧了交叠在前的手,半晌,她扯出一个勉强的微笑来:“优作先生,我只是个女仆,不会用枪的,而且,凡事要讲证据,这一切都只是你的推理啊。” “证据吗?你的确谨慎又聪明,不仅发觉了警方可能会从尸体位置和弹孔推测出身份的上下级关系,还在做好计划后利用自己贴身侍从的身份找了个好理由,让另外两个保镖为你做不在场证明。我想这样谨慎的你不会让我们找到相关的录音设备和枪支相关的线索,但,你漏了一点。” “所以都说了不是我杀的啊” “——你在贴胶布时你自然不会摘下手套,但这也让你留下了决定性证据——这块胶布上沾下的白色纤维。这里会带白手套的,只有身为女仆的你而已。” “诶?”安妮小姐低下的瞳孔呆滞了。被发现了? 四面八方的视线穿过金黄的发丝射过来,她的呼吸颤抖起来。 “逮捕她吧。” “不,别碰我!”安妮挣扎起来,在西弗先生的点头后,立刻有警员戴着手铐捉住她的手腕,她挣扎着但无济于事,她的眼泪夺眶而出,大吼着,“错的是他才对啊,你们看不见吗?!” “你们看不见吗?!是他害死了我的孩子,是他逼得我跟未婚夫的感情破裂啊,为什么当初没有那么多人来帮我啊?!你们都是只为高官平冤的走狗吗,那像我这种人除了杀了他又要怎么办啊!!” 她的激烈反抗让警察把她按下跪倒在地板上,她的四肢并不强壮,难以想象她在杀害一个正常体型的男人后将其搬到窗边调整姿势,难以想象这样此时一个情绪崩溃的女人,当初在杀了人后冷静又缜密地回收录音设备,到门口叫走两名保安叫为她做不在场证明。 难以想象一个平凡生活的女子,被破坏幸福后向恶鬼千倍万倍地讨回代价,最后因将自己锁入无间地狱,再也无法得到宽恕。 一名女子突然冲到盖着白布的尸体前,狠狠踹了他一脚,本把注意力放在凶手身上的警长立刻目眦欲裂地回头大喊:“你们干什么呢?!阻止她啊!” 警员冲上去拉她的时候,美美子一把将他们甩开,狠狠用鞋跟踩了一下地板:“老娘是莱茵集团老板的独生女,谁敢动我?!” 话毕,她眼眶中的泪水滑落,忍不住伸手掩面啜泣起来,邱君扶住失了力的女友不让她倒下,眼神警惕又紧张地瞪着站在周围停住动作的警员们,情况一有不对,他会为美美子拼命! “你你也觉得我才是对的那一边吗?”安妮努力仰起头来,破碎的声音从咽下泪水的喉咙中挤出。美美子捂着面摇头,而后来到她面前摇摇晃晃地蹲下与她平视,泪水如溪流般淌下:“不,不杀人是不对的” “但如果你下一次再遇到这种事情,记得求助得大点声、再大点声”她又哽咽起来,将上半脸埋进男友的臂弯里,抽噎着,“这个世界就是这样,但无论我在哪里,一定会听见,我们一定会来帮你的” 这起案件就这样在泪水与哭声中,落下了帷幕。 第63章 路途中的二三事4 事后, 无论是还在哭的美美子还是拉着奶奶过来的小杰克,他们都来向尤里尔道了谢。 因为他在被警察逼问他们是不是都离开了没有超过十五分钟时无视压力回答了事实,帮助工藤优作为他们撇除嫌疑。 这是一群好人啊。尤里尔心想。反而是今天见到的这群警察让他大开眼界, 美国警察厅的风评一直很差, 但他也没见过荒谬成这样的, 只能说一些骂声并非空穴来风。 不知姓名的艺术男子好像溜走了, 他没太在意,因为小杰克突然拉了拉他的衣角,作出一副有话要问的样子,尤里尔俯下身去听,男孩小小声问:“大哥哥, 你是怎么锻炼到这么健壮的?教教我呗。” “你要努力锻炼做什么。” “去做个警察啊,我想去看看现在的警察局里的人是不是都垃圾成这样了, 我要是能踩到他们头上去,绝对好好教育他们呀!” 所以杰克你先重新练练用词好吗, 尤里尔有些无奈,只好耐心地告诉他:“小朋友呢,只要好好吃饭,少吃零食, 慢慢就能长高,还要好好学习避免成为只有肌肉的笨蛋, 足够高之后呢, 再” “不跟你讲话了。”杰克突然扭过头去,“都是没用的哄小孩子话。” 但是很有用啊, 尤里尔默默看着小孩。总不能让杰克跟他一样从小就魔鬼训练吧, 对他开开心心长大没好处。 “那我跟奶奶先走啦, 再见咯!”杰克小跑起来, 朝他挥挥手。 “哎呦,小杰克慢点走” 头发花白的老人与孙子远去了。他偏了偏头,美美子也与邱君依偎在一起,她还在哭泣,但男友像是一个永不离开的港湾,会一直承载着她温柔的眼泪。 他静静看着两人的背影,看着他们一起走着、渐渐远去,而后身后的脚步声突然惊动了他。 尤里尔站起来,提着自己行李的工藤优作自身后慢慢靠近,刚解决了一起案件的侦探先生笑着:“你在思念着什么吗?” 尤里尔没有回答,只是问:“找我有事吗?” “倒也不算,只是过来跟你打个招呼。”他耸耸肩,正想继续说些什么,对方却突然收到了一条短信,拿出手机来查看。工藤优作的微笑不变,只是看着。 “我朋友来找我了,先走了。”尤里尔看完内容后关闭手机,利落地与陌生侦探道了别。 安室透给他发消息说自己正在会馆外的停车点等他,还发来了车牌号。尤里尔还想着他在躲起来后这么短时间内哪里弄来了一辆车,又是怎么会能够停在国家公园里的。 他往前走了一段路,发现身后的脚步声没有停下,他回头,发现是工藤优作跟着他。 “恰巧顺路而已。”侦探先生说。 于是尤里尔回过头,继续往停车点走,但工藤优作还是一直跟着他,都快到停车点了,尤里尔再次驻足看向他。 工藤优作无辜:“诶?你也是去找车吗,我也是。” 尤里尔缓缓回过头,走出一步,然后猛然再转过去。 “嗯?‘写王字’游戏吗?” 尤里尔不语,只是一味回头,就像盯视可以控制住工藤优作的行动一样,但奇怪的侦探还是一直跟着他,完全甩不掉。 眼看都要到安室透指定的那辆车前了,尤里尔只好开口问:“你到底想干嘛?” “我没跟着你,真的只是顺路。” 视线对视的一段距离中,空气仿佛都凝固了,尤里尔与工藤优作对峙着,气氛十分胶着,就在这时—— “嗨~” 一只失踪已久的邪恶金发男子降下了后车窗,甩着手里的钥匙串朝工藤优作打了声招呼。? “你们认识?”尤里尔慢慢反应过来,他朝向工藤优作,“这是你的车?” “诶,我忘记跟你说了吗?”身后的金发男子甩着手里的钥匙串,将其朝工藤优作递了过去。 “但我记得我跟优作先生说过你是我的同伴来着,我还以为你们会一起过来呢。” “所以你也故意的?” 工藤优作无辜脸。奔四的大叔不要作这种表情好吗,尤里尔冷漠。 “上车吧。”工藤优作最后接过降谷零手中的钥匙走向驾驶座,尤里尔的视线在金发青年和大侦探的脸上来回逡巡一番,最后还是缓缓拉开车门。 见尤里尔没有立刻坐进车,降谷零摸摸耳朵,有些尴尬:“下次不跟你开玩笑了还不行吗。” 但对尤里尔这种看起来冷酷无情的人恶作剧就问谁能忍,他反正忍不了,都认识那么久了恶作剧一下又怎咦,不对。 他现在跟尤里尔刚认识。降谷零突然认识到了这个事实,心虚了起来。 但反正他肯定没错!嗯,他堂堂降谷零怎么会在恶作剧上犯错! 见尤里尔矮下身子钻进了车里,他更感觉自己没错了。尤里尔昨天还掐了他一下呢,报复一下一点问题都没有! 车子缓缓发动起来,降谷零把自己安抚好了,心情轻松愉悦,虽然在公馆里突发枪击事件,但该说的他已经全部跟西弗先生讲了,接下来等他回信就好。 “我们现在是去哪里?”尤里尔问。 “不去哪里,跟踪一个人。” “谁?” “那个带着头巾的男人,知道他为什么着急遮住自己的额头吗?因为他很有可能是个通缉犯,额头上有一个明显的疤痕。” “通缉犯?”尤里尔思忖了一下,“从南区逃过来的?” “啊,没错。”开着车的工藤优作有些意外地转过头来,“你是怎么猜到的?”关于通缉犯的外貌特征,只有他们内部在传,尤里尔又怎么会知道他的来处。 “他那个口罩。最近只有南区发了流感。” “原来如此。”工藤优作立刻就明白他在说什么,点点头笑着回头去看路开车,“尤里尔先生也很敏锐啊。” “嗯。”他随口回了一句,“你们两个关系很好吗?” 他是说安室透和工藤优作。 “是啊,我跟降谷先生可是‘老朋友’了。”他意味深长地咬了咬那个加重的词,轮胎滚过石子产生一些颠簸,良久过后,他突然发觉到在他说完那句话后车内出奇的寂静。 工藤优作:(0.0)? 尤里尔:“‘降谷先生’?” (0-0) 降谷零:(0x0)。 零帧起手怎么躲。 他跟工藤优作坦明身份的时候完全没有打算隐瞒啊,但也从来没考虑到尤里尔跟大侦探撞到一起的时候会在称呼上出现差错。 毁了,降谷零,你毁了。 金发青年越缩越小、越缩越小,但汽车是个封闭的空间,他找不到缝隙溜出去的。后知后觉可能发生了点什么的工藤优作开始冒汗,试图打哈哈糊弄过去。 “那个,我的老朋友,虽然我在案发现场见过了尤里尔先生,但要不你为我介绍一下?” “啊,嗯,这是尤里尔,他也是我的‘老朋友’。” “哦——也是‘老朋友’啊。” 降谷零都顾不得暗示不暗示的了,他现在有点汗流浃背了,尤里尔一刻不停地凝视着他,现下还微微眯起了眼睛,缓缓靠近了他,两人之间的距离越缩越短 “那个,尤里尔!” “嗯。” “好吧,其实不瞒着你也行的!只是我觉得我们才刚认识就这样有点太快了,你觉不觉得感情的培养需要时间来慢慢细水长流,进展得放慢些果实的成熟才会更精彩啊!”…… 尤里尔沉默。 “你是中间替换过身份生存吗?” “啊?”降谷零一愣,但对方却径自思考起来。 “因为‘安室透’这个名字也像个正经的日本名,不像随便化用的,所以我想你可能是认真伪装过这个身份?” “呃嗯。”他慢慢撇开了慌乱,安静了下来。 尤里尔并没有因为同样是“老朋友”待遇却不同产生什么疑惑,那张总是没什么表情的脸上依然像是挂着冷漠,独自思考着。你看不清他的情绪,但他总是稳重又可靠,也因为身后没有机构内纷杂的权力纠纷,总是出于自己的直觉和判断作出信任你的选择。 “尤里尔。” “嗯。” “我是一名日本公安,目前还算作在黑衣组织内卧底,安室透是我伪装身份所用的化名。” 他竟一口气说出了真话。 “哦,这样啊。”尤里尔放下了掩嘴思考的拳,看向他不在意地点点头,“那我的直觉的确没猜错,你确实是个好人。” “不意外我直接告诉你吗?” “这种思考路程有什么重要的吗,思考的结果是你选择说出真相,那么我也只要用合适的方式回答就好。”那些弯弯绕绕的又有什么用呢。 直来直去的,确实很像他。 无论重来多少次,那些曾经在他身边的伙伴,再次与他并肩时,却似乎从未改变。 降谷零有些触动,但理性还是提醒着自己信任还是一步一步建立才足够稳固,脸上的笑意因心中窦升的温度扬起,他没有再多言,只是点点头。 在前方关注着通缉犯动向的工藤优作适时地回过头来:“能确认通缉犯隐藏的据点了,我把‘朋友’叫过来处理他,我们三个,就先找个地方聊一聊吧。” 第64章 旅途中的二三事5 “所以你说的找到的地方, 就是你家?” 尤里尔看着栅栏门旁印着金闪闪“工藤”二字的名札有些凝噎。 “不是很安全僻静吗?刚好我妻子也不在,我们能慢慢聊很久。” 工藤优作为他们打开了大门,又走到玄关的门前从口袋里摸出钥匙, 降谷零跟在他身后, 仰头看了看二楼还蔓着花枝的欧式小楼笑了笑:“优作先生的住所还挺有生活意趣。” “是说那些枝蔓吗?那是我妻子的新爱好, 为此她还请了专业的园艺师来教她摆弄这些小玩意, 虽然身为新手有些笨拙,但她的笑脸可是斟酌了许多岁月的,轻易就能让人的疲惫一扫而空呢。” “您和夫人很恩爱啊。” “是的,我们的婚姻生活从未有过不快。”工藤优作推开门,向内抬了抬手, “请进吧,玄关处的拖鞋都是新的, 专备给客人用,我的书房在二楼, 当然,如果两位想先参观一下屋子我也不介意。” “那还是先谈正事吧,做客的机会以后应该还会给我们的吧。”降谷零朝工藤优作笑笑,后者答道:“当然, 朋友,那我们就先上楼吧。” “走吧, 尤里尔, 别发愣了。”金发青年喊了一声落在后头的男人,他本在透过客厅的落地窗看洋洋洒洒落入室内的日光, 和花枝投下的影, 听到有人叫他, 便立刻回过神来跟上他们的脚步。 “所以我们到底是要谈什么, 怎么没人告诉我。”脚步踏在木制楼梯上,被两个谜语人排除在外的人终于忍不住问出了口,明明他跟降谷零也是刚认识,为什么一副现在要商议大事的样子,他们三个难道很熟吗? “啊,是我请优作先生帮忙,我想问他,如果要把组织的情报递给各大机构,要用什么方式才能在他们的追捕下躲起来。”? “你要玩那么大吗?” “这不是玩,我可是认真的。” 就因为知道他是认真的才感到不可思议。尤里尔在楼梯口短停一瞬,又跨上阶梯的最高一级,跟着两人穿过走廊进入书房。 “请坐。”工藤优作示意他们可以随意挑选沙发坐下,门口处的橱柜上放着造型圆矮的水壶,他换了新水按下煮沸的开关,然后自己也回到了两位客人面前落座。 “你曾简单告诉过我,你的手上有着足以取缔整个组织的情报量,我现在再向你确认一遍,真实无误吗?” “是。”降谷零点点头,经过一年左右的梳理,他的确已经非常清晰地掌握着情报网络了,甚至有些信息的来源人物他也能打包票去网罗到手中。 尤里尔面无表情地讶异,毕竟从降谷零拿到他的号码并说出了自己身上发生的所有事情后,他就知道这个家伙并不一般了。 “降谷先生大概知道我想问什么?”工藤优作双手紧扣,抵在颚下。 “抱歉”降谷零歉意地笑了笑,“我依旧没法告诉你这些东西的来源。但我把所有东西复制一份交* 到你手上的行为,我想已经足够说明自己的无害了。” 尤里尔默默转头看向青年。 “诶,你也要吗?那也可以给你一份的。”降谷零摆出一副无辜的表情,因为他一开始就觉得尤里尔不会要,这才从来没提过。 他想的没错,尤里尔不要。就算降谷零拿着一把情报往他怀里塞他也不敢要,他太清楚自己的能力局限在哪里,知道太多只会局限他的视野,所以他这么多年才一直在等待一个可以带领他的人出现。 见尤里尔摇摇头,降谷零便自然地接过了话语的主导权。 “资料比较庞大,工藤先生应该还没能具体看过,那么我先简明讲一些现况。”他轻车熟路地拉开桌下的抽屉拿出纸笔,让工藤优作又多瞧了他一眼。 “我从东京过来,那里对抗黑衣组织的主力军为东京警察厅,我想我已经取得他们的信任了,传递情报不成问题。”他轻巧地带过了跟自己命运紧密相连的一群人,将滴溜溜旋转的酒瓶颈调头指向美国。 “美国的矛盾则主要集中在纽约和洛杉矶,纽约是FBI主大楼的所在处,我已经在那里埋下了种子,到了合适的时机,情报的匣子自会打开,但我本人并不是没有暴露的风险,这要取决于我另一位还不知情的伙伴是否会把那些怪处联想到我的身上。” 在纽约他只是在茱蒂面前露了脸,他们不会想到定时爆发的布置会跟他有关,风险口反而会落在处于东京的赤井秀一上。 他敏锐又足够谨慎多疑,还算忠于背后的势力,很难说他会不会察觉到突如其来的“突破”跟他有关系。更难说的是,赤井秀一会不会选择把自己的猜测说出来,将他暴露在FBI的视野中。 但这是后话,不是什么值得讨论的问题,工藤优作和尤里尔都在等待他的下文呢。 “我为我的语焉不详感到抱歉,但接下来,我在洛杉矶的行动的确需要你们的帮衬。” 降谷零有时也感到无奈,他也希望自己能将一切真相和盘托出,但现实往往不会允许他这么做。当他向他们说出时空回溯的那一刻,时空的命运又会以什么样的形式向他收取代价呢。 “纽约盘踞着FBI的人,那么洛杉矶就是要考虑CIA了吧。”工藤优作摸摸下巴,道出了他的下半言。 “对。美国的中央情报局,在向他们传递消息和后续躲避追捕的问题上都是更难的课题。要是简单些,我可以将情报直接传输至他们员工的手机,可惜我认识的人里没有值得被内部完全信任的人,恐怕员工上报这些东西后,自己反而会被内部先进行一轮怀疑。” “是CIA的话,的确难办。”尤里尔点点头。 他在旧金山和洛杉矶一带行走至今,早就知道他们内部的风气,要是有一份来历不明的情报被突然呈上,确认其真实性的行动不知道快不快,跟其相关的人肯定是会被立刻抓起来提审一遍。 “那么,不如设局让他们自己发现?”工藤优作接话。 “我正是这么想的。”降谷零点点头。 “难怪你也盯上了那个头巾男子……”工藤优作突然明白了,“那家伙是国际刑警组织正在抓捕的目标,但因为地区原因,CIA也有把他抓回去的意思,两边会为罪犯的归属拉扯一段时间,你打算在这期间下手?” “对。” “那么专程来找我,则是为了借用我与国际刑警组织的关系了?” 空气突然陷入沉寂。 如果真像工藤优作问的那样,那降谷零让他帮忙的事情等同于背叛国际刑警组织这位盟友。 没有人能忍受自己的盟友为一个外人私自撕开入内偷窃的口子,一旦被发现,即使他先前与他们的关系再牢固,也必然被砍断。 “滋——” 沸腾的水壶微微顶起盖子,发出尖锐的响声。 …… “抱歉,我拒绝。”优秀的作家回绝了这个请求,而后站起身来,“水好了,我去泡茶。” 尤里尔趁他背过身去悄然对降谷零询问:“这是谈崩了?” “嘘——” 对方只是把食指竖在唇间,示意他不要多言。 尤里尔将信将疑,难道这也是他的计策? 但直到工藤优作端来茶水,几人又就着在洛杉矶的行动闲谈几句,有效的路径依旧没有浮出水面。工藤优作无法为他承担这么大的风险,降谷零似乎也对这个局面束手无策了。 茶水配上干巴巴的话,像硬面包一样难以吞服。夕阳西下,工藤优作抬头看了钟,说自己的妻子快要到家了,委婉地表示或许他们的谈话只能到这一步。 太阳调转了角度,花枝的影子便不再能蔓延到踩在木地板上的脚前,工藤优作将两位客人请下楼,当降谷零的影子打在倾斜的楼梯栏杆上时,工藤优作突然顿了顿,想明白了对方的用意。 难怪提了一个他不可能答应的请求。 他暗自靠近了降谷零,只是笑着落下一句:“故意将谈话处理成三人会面,好模糊掉自己身上的异常。没关系,我想我们会有单独再见的时候的。” 话毕,他便为两位客人打开了门,降谷零回应着含笑向他点点头,带着尤里尔出门去。 他想他此行的目的,已经达成了。 嘘——请稍作等待。秘密,还不到揭示的时刻。 第65章 旅途中的二三事6 孩子们, 我又要越狱了。 香榭丽舍摆出一副恶毒的表情,用椅子狠狠地砸向嵌着微型监视器的瓷砖。 “砰!!” 巨响回撞在小小的纯白房间里,惊起大量粉尘和烟灰。 女孩得意地抱起手臂, 上次就是你暴露了我是吧, 这次我看你要怎么——! 烟尘散去, 瓷砖光洁如新 你们什么意思? 圆形孔洞中的摄像头重新伸缩聚焦, 坐在监控室里看到一切的值守人员抽了抽嘴角,默默按下了给茱蒂探员自动发送信息的按钮。 香榭丽舍气得在原地直跳脚,殊不知某位探员已经在赶来的路上,她恼怒地把翻到在地上的椅子拖回来,灵机一动, 用椅子把小孔挡住,然后把桌子拖到门前踩了上去。 硬钢编织成的网状通风口就在天花板上, 她极力踮起脚尖也无法触碰,最后她屈膝用力跳了起来, 双手抓住其中的缝隙,摇摇晃晃挂在了天花板上。 她反复将通风口往下拽,但发现这样除了让自己做几个引体向上外完全没有作用,只好疲惫地放弃了从上面逃走的想法, 正打算重新跳回桌子上…… “砰——!”门突然被从外打开,金属门背撞到桌子后两者双双发出惨叫。 挂在门背后的天花板上的香榭丽舍(OO)地看着一个陌生探员推门而入, 当他见房间里空无一人后疑惑进屋查找时, 女孩突然两眼放光,看向了探员背后大开的门。 好机会啊!!她立刻松开手落在地板上, 反身从门口冲出去, 量那个探员现在反应过来也来不及了。 “哇哈哈哈哈哈哈哈我自由——” “你怎么在这儿?!”后颈被熟悉的力道拽住, 一个“啦”字还没喊出口香榭丽舍就面容扭曲地被拖到了地板上。 茱蒂·斯泰林与从房内急忙追出来的探员面面相觑, 后者结结巴巴开口:“抱歉,茱蒂探员,我过来通知她去见前来探望的人,一不小心让她跑了出去。” “有人来探望?”金色短发的女人愣了一下。无论如何现在出现一个来FBI找她的亲朋都很怪异吧,更何况是上面批准了的“探望”。 “确定是詹姆斯先生同意过的?” “对,就是詹姆斯先生让我来叫人的。”探员点点头。 茱蒂迟疑了一下,还是有些不放心。她刚从外面回来,监控人员说关起来的那个组织成员又搞破坏她才过来的。事实上她对于这女孩的处理方式也一直有疑惑,只是听从了詹姆斯先生的指示才没有多问。 但现在也许她还是得去弄弄清楚。 “你先带她过去吧,我去詹姆斯先生那里一趟。” “好的,茱蒂探员。” 谁?谁会来这种鬼地方找她? 香榭丽舍心理活动丰富,(00)着被探员推着走在路上,说实话她不太想见,总感觉是麻烦要来了,她能不能现在立刻回去接着坐牢,她保证再也不越狱了(才怪!)。 但容不得她反抗,穿过纯白走廊的尽头,她来到封闭的房间中,一面挖出孔洞的玻璃前,一个男人正在等她。 香榭丽舍(00):“小布鲁?” “我比你大了至少有个一轮吧,我俩也没熟到能用这种称呼的地步。”原本一副流浪汉打扮的布鲁此时好好修理了头发,穿上了体面的西服,浑身上下有种说不出来的怪异,就像鲁滨逊漂流记里的星期五穿上了福尔摩斯的衣服。 “我俩都不熟你来找我干嘛。”香榭丽舍小小声,但还是老老实实坐到了凳子上,像电视里的犯人即将跟亲人演苦情戏一样,还挺新鲜。 “你说吧,什么事” “就是那个你找的琼斯啊,最后怎么样了。” 女孩抬起头来,分明在他微微别过去的脸上看到了心虚 她捏紧拳头忍无可忍,突然拍案暴起! “我真是对你们这群人没什么好说的!一个装模做样暗示我自己是琼斯,一个装傻充愣告诉我自己要找琼斯,你们两个想怎么样?!以为我这个中间商过的很容易啊!我也是你们play中的一环吗?!死男同!” “说什么死男同啊!!”布鲁也捶着桌子站了起来,“我已经跟他很久没见面了,既然你已经发现了,又被关在里面威胁不了我们,那我也就不装了!没错,我不是琼斯,几年前杀人逃逸的那个人才是琼斯,你到底来纽约是干什么的?!是不是琼斯又在外面犯事逃逸,你找到这里来想找到他的踪迹啊?!” “神经病吧你!所以你才装‘琼斯’的是不是!你跟那个死宾加还真是默契无间,他肯定就是早料想到这一点才让我直接带着‘琼斯’的名字来找人的,只要这样他就能很快找到自己当年的伙伴,还不暴露自己的存在!气死我了,气死我了!宾加居然这样骗我,他这个从未暴露过自己本名的家伙!!!” “嗯嗯?”布鲁有些茫然地眨眨眼。 “你还没明白吗,这件事的背后其实是,琼斯本人托我来找‘琼斯’啊!!” 女孩怒捶桌子后抱起手臂继续疯狂碎碎念:“亏我最开始还以为你胡诌了个跟‘蓝色’谐音的假名,喵了咪的谁取的这种名字这么引人误解,还有这个死宾加找朋友就找朋友啊害羞什么?!老娘要是出去了有他好果子吃对了你想不想要宾加的联系方式啊,你肯定很想他吧!我给你输号码啊你倒是快点打过去啊!!” 香榭丽舍开始伸胳膊往玻璃下专门留出的传递物件的洞里钻,布鲁开始闪躲大惊失色道“不行啊这里有FBI在监听啊你报号码会毁了他的啊”,香榭丽舍回应“怕什么爱能克服万难”手中的动作分毫没有停下。 两个人互相扯起头花,直到站在门口的观察的探员看不下去上来控制事态,女孩才被拖回了椅子上。 “不过你凭这种理由肯定是进不来的吧,这可是FBI总大楼。”女孩鼓起脸颊憋回了气,问出了这个问题。 有些狼狈的阶下囚不明所以地被人暴露了身份,关在敌人的窝点中。而她不明白自己身上的价值在哪里,她压下脑袋上乱翘的发丝,盯住了他。 “没错,是有人让我过来的。” 布鲁不自在地松了松自己的领带,蓝眼睛的男人往门外看了一眼,像是在望谁。而后他清清嗓子,双手交叉放在桌上。 “香榭丽舍小姐。” “——你想见到你的母亲吗?” 与他隔着厚玻璃的女孩突然一愣,完全凝滞在原地了。 * “叩叩叩。” “詹姆斯先生,是我。” “是茱蒂啊,请进。” 金发碧眼的女人推门而入,正看到自己的顶头上司坐在办公桌前,从电脑中收听着问询室里香榭丽舍与“探望人”的交流。在香榭丽舍大声报号码时,他还认真地用钢笔在旁边的便签纸上记录。 茱蒂·斯泰林扯扯嘴角:“詹姆斯先生这大概不会是真的吧。” “FBI有最先进的反入侵系统,让后方人员去试试也无妨。”他将钢笔重新插入空墨水瓶,抬头看她,“你刚出完任务回来,这么着急地专程过来找我是什么事?” 茱蒂小姐意有所指地往映着实时画面的屏幕上看了看,詹姆斯便了然。 他微笑了一下:“我就知道你迟早会过来问的。” 他起身,膝弯推开了椅子,他来到书桌正对的书架前,似乎寻找着什么。 “秀一让我们将那个小成员抓住后,专门提醒过我她还没有杀过人。所以我没打算对她用什么强硬手段,即使她在禁闭室的表现不太安分。” “但也不至于像现在这样什么都不做,我想您一定是有其他的考量,否则我无法理解为什么要放过这样一个有价值的情报来源。”茱蒂小姐上前一步。她一向对组织的事很上心,面对可以挫伤敌人的机会,也只会理性思考而已。 “你想的对,我们确实啊,找到了。”他突然顿住,从书架上抽出一本厚重的书。 硬壳封面被掀开,有些年份的纸页散发陈旧的气息,詹姆斯翻找记录,最后停在某一页上。 他将带着照片的资料页摆在桌上,茱蒂上前几步,仔细查看。 “这是?” 照片上的女人留着栗色的长发,略显阴郁的眼瞳透着清晰的绿,无论是主要特征还是五官都与现在被拘在FBI的香榭丽舍非常相似。 “格菲·巴普蒂斯特·杜,法国人。”她轻声念起来,“疑似任职于黑衣组织研究所东京分部,1994年不知去向,后于2001年在美国纽约被本部在职探员目击。” “这资料好简略。” “嗯。”詹姆斯点点头,然后认真看向茱蒂·斯泰林的眼睛,“因为她的具体资料被划分在机密档案中,我尚且有决定把它拿给谁看的权力。” “茱蒂,你也算是我看着长大的孩子,这些年来,你的成就已经足够证明你的能力和忠心我已经做好了决定。接下来,我会把关于这个叫格菲的女人的事,以及黑衣组织的核心秘密告诉你。” 【你想见到你的母亲吗?】 荧荧散发光芒的屏幕中,恰巧同步传出这句话。茱蒂·斯泰林注视着詹姆斯的眼睛,在短暂的惶然后,她缓缓、又坚定地点了点头。 第66章 旅途中的二三事7 “格菲·巴普蒂斯特·杜, 这是我们在1994年十月纵火案中听到的名字。” “当时,美国洛杉矶各地突然出现无规律的随机火灾,在其中一处未经登记的医疗站中, 当地警员找到了六具男尸, 四具女尸。其中一具尸体下压着一本牛皮封面笔记本, 内容几乎全被焚毁, 只有一处因为沾到了实验试剂,使得内容在灰烬上显现。上面清晰可见的——就是这个女人的名字。” 茱蒂·斯泰林眉头紧锁,等待着下文。 “我们格外关注到这里的线索,是因为在职的探员正好在关注组织定向时意外获取了一笔经济流水的去向,就指向了这座医疗站。而在我们准备行动探查的前一天, 医疗站发生火灾,所有资料毁于一旦。” 金发碧眼的女人突然抬起头来:“意思是……这起纵火案的目的本是掩盖医疗站里的秘密?” “没错。”胡须灰白的上司眼神闪烁了一下, “因为纵火手法相同,警方抓捕凶手时只要找到拥有所有犯罪事件的嫌疑人, 再找到纵火工具就能锁定目标。洛杉矶的警察很快就找到了那个纵火的犯人,但依我们看,这只是被幕后黑手推出来的替罪羔羊而已。” 茱蒂点点头,低头思忖起来:“而且可疑的是……如果纵火案是组织的手笔, 那么大可不用让给自己做事的人全死在那里,只有可能是医疗站里的人出了什么问题, 或许是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事, 或许是想要背叛。所以最后我们才会盯上那个名字出现在笔记本上的人。” “没错,正是因为这样的理由。” 他点头。 “尤其在这个医疗站的实际目的——是研究长生不老的生物课题的情况下。” “长生不老?!” 书桌被女人的膝盖撞了一下, 在只有谈话声的安静房间内发出巨响。茱蒂抬头看向自己的上司, 对他所说的内容难以置信。 “他们疯了吗?这是根本不可能存在的, 人类又要怎么对抗自然规律呢?” “但他们很可能已经有进展了, 茱蒂。” 詹姆斯看着她。 “组织的boss至今没有轮换过,这就是证据。FBI跟他们打交道近百年,从轻视到无法忽略,从怠慢到慎之又慎,组织的最上位者决定了所有人对所处组织的态度。” “他们谨慎、隐蔽,宛如毒蛇,他们不是崇尚神明的疯教,而是妄图用科学逆转生死的疯子——这就是组织的核心秘密,他们践踏法律、生命、正义所求的最终目的!” 女人的表情慢慢变化着,从质疑、震惊,到试图接受、冷静,最后她咬了咬嘴唇,恨道:“一群疯人。” 就是这群疯人害得她父母死在杀手的手里,让她看着凶手在她家中闲庭信步,被谎言哄骗,然后眼睁睁看着凶手扔下火种,焚毁她的整个童年。 现在缘由揭示,居然只是因为这样荒谬的……理由。 “我们无法理解他们的追求,组织里从内到外的绝大部分人也并不知道这个秘密……我们要做的,只是抓住线索,铲除他们。” 你能明白吗,茱蒂。 他瞥向一旁的视线中带着些不忍,无论身处什么位置,他依旧只是个会想起当年哭着接受证人保护计划的女孩、又见过太多悲剧的老人而已。 但也正是因为看见了她的成长和坚强,才要把她也带到战壕之上,给她机会用自己的力量向组织复仇。 “我有任务要交给你。”他把视线重新移到了茱蒂·斯泰林的脸上,她鼻梁上的眼睛是父亲的遗物,从决心加入FBI开始再没被过去绊倒。 “我要你通读FBI所搜集到的所有关于格菲·巴普蒂斯特·杜的情报,去到波士顿,找到她——带着她的女儿。” 女人的呼吸短暂地停顿了一下,然后干脆利落地应下:“好。” 没有多问,没有犹疑,知道一切会在将交于手中的情报里得到解答,便没有任何赘述,只是答应。 “好,茱蒂,好。”詹姆斯不住地点头,像是欣慰,又像是松了一口气,“我们的探员在七天前目击到格菲出现在波士顿海湾附近,昨天已经确认她的活动范围,尽快去吧,我会为你们订下船票。” 屏幕中的明度在几乎没有变化的画面下一成不变,两人的视线放过去,正看到穿着西装的布鲁起身离开。 格菲的女儿是谁,此刻已昭然若揭。詹姆斯淡淡地叹着。 “当年纵火案的替罪羔羊也彻底倒向了我们,曾经在街头流窜的男孩也能有所归属。或许……这次真的是一个重要的转折点。” “或许我们……会在波士顿摇曳的浪湾中,看到最细碎又真实的闪光。” * “尤里尔,走吧。” 降谷零向身后招呼着伙伴,尤里尔走上前来。 “其实我很讨厌一无所知的感觉。” 他说着,又转过头去问。 “我们要在洛杉矶待多久,接下来又要做些什么?” “嗯因为遇到了工藤先生,所以我的工作意外进展得很快,大概只需要花我原先预计的一半时间吧。我得在洛杉矶等个回信,这几天放松些就好。”金发青年用指腹磨了磨下巴思忖,然后笑着转过头去,“不如接下来去哪里由你决定吧,像旅游那样。” “你对待这些事的态度也未免太轻佻了。” “因为我不想在心态上一直为难自己啊,要我做的事还有很多呢。” 尤里尔短暂地停顿了一下。 “你真打算为了覆灭组织,跑去给所有他们的敌对机构牵线搭桥?” “老实说我最开始的确有想过这个笨办法,但现在已经不需要了。”话题的主人公耸耸肩,轻松地转身,“我不需要让国际刑警组织信任我,我只要把他们粗暴地拉入其中。对了,你介意今天先住比较简陋的旅馆吗?我联络到有空房的只有一家了。” 询问他话里深意的欲望止了止,男人低头伸手按上后颈活动了一下脖子:“我随意。” 不说人话又运筹帷幄的家伙真讨厌。 “那我们走吧。”降谷零纯仗着对面比较能忍自信满满。 他们很快来到了一家小旅馆前,木制招牌老旧受潮,白色墙面略有龟裂,但自二楼蜿蜒下的浅红花朵点缀其间,给外型欠佳的双层小屋点上些生机。 降谷零走在前方推门而入,然后 然后他停住了。 正在前台办理入住的客人和店长小姐齐齐回过头来,店长小姐还不明所以地微笑着对他们说“欢迎光临”。 “?怎么了,诶不是,你跑什么?!等等我啊——!” 降谷零突然拔腿就夺门而出,同行高大的男人茫然地回头尔康手,余光撇到进行登记的那位客人原地一惊,然后满脸喜悦极速朝门外追过去,尤里尔不明所以只好也跟上,一顿风卷残云的乓啷响声过后,只剩一脸懵逼的店长小姐还在原地。 她拿着钢笔,桌面上的登记本被风张张掀起,她结结巴巴:“还还回来吃饭吗?” 不对! 洛杉矶的落日阳光倾斜而入,空空的门框里灌入冷风,她猛地一拍桌子大喊:“把老娘的门还回来啊!!!” ——“诸星君~没想到能在这里见到你——你等等我呀——!” 不行不行等不了一点啊!降谷零拽着旅馆的门在大街上狂奔不止,没办法他没想到这东西那么脆弱啊,他也不想的!但现在总不能把门丢下吧,不然到时候他用什么还啊?!话说他人都跑到洛杉矶了怎么还能遇到这人?身后追逐的金发少女提着长裙的下摆满脸笑意狂追他不止,姿势优雅却速度奇快堪比流星和导弹。 “我真的很想你呀——别跑这么快呀——” 等等。降谷零突然停下脚步,身后追逐的人一个没刹住撞在了他的后背上。鼻子一疼,她倒退几步捂住,含羞带怯地仰视上去,正跟她喜欢的男人对上眼。 但他好像不太高兴,脸色有几分奇怪。 “‘诸星君’?”降谷零黑黑的脸变得更加黑黑的,“你不是秋水谅?” 他早告诉过秋水谅自己叫“安室透”的,长着这张脸却会这么叫他的只有 “秋水侑子?你越狱了?” 在汇德酒店与他有一面之缘的淑女小姐十指紧扣放在胸前,仿佛这时候才想起来要矜持似的,微侧过脸去,害羞地敛下眼睫道:“嗯” 尤里尔在此时也追上了他们,他喘了口气看向旁边跑得能比博尔特还快的奇女子,用眼神询问降谷零到底发生了什么。 其实降谷零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尤其是现在秋水侑子开始对她诉说自己在监狱里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在想办法出去找他,现在终于跟他见到面要跟他坠入爱河甜甜蜜蜜永生永世在一起时,他更不知道发生什么了。 秋水侑子小姐说着说着看向尤里尔问了一句:“这个男人应该没有在我努力越狱时取得你的芳心吧。” 尤里尔:? “他是我朋友。” “那就好!”秋水侑子小姐拍拍胸口,双眼亮晶晶地看着他,“带我走吧,诸星君!让那些警察和法律都见鬼去吧!”…… 但他降谷零其实就是个遵纪守法的警察啊。 第67章 旅途中的二三事8 哈哈, 我好想逃,却逃不掉。 降谷零拿着门在秋水侑子和尤里尔的注视下回到了旅馆,店长小姐劈手夺过她的旅店财产, 三下五除二就拿钻头给门重新镶上去了。 “对不起。”尸体有点硬的降谷零先生棒读道。 “这死手劲还挺大, 两位入住?”店长小姐原谅了他, 并决定在他身上赚一笔。钢笔刷刷在本子上记下基础信息和房间号, 一把钥匙就被抛入手中。 顺带一提,降谷零登记的姓名是诸星大,他决定在跟秋水侑子碰上的时候穿这个身份穿到死。尤里尔默默配合,降谷零深受感动。 尤里尔,我身边只有你了! 他本来打算开两间单人房的, 但现在为确保自己的安全他要跟尤里尔住双人间,如果秋水侑子敢进来做些可怕的事, 他将祭出最强战力打扁她! 还不是因为他有事必须住这间旅馆,不然他早跑路了, 降谷零拿着钥匙走上楼梯,看着秋水侑子自以为偷偷摸摸其实显眼得不得了地跟店长小姐要求换房间到他隔壁。 “抱歉哦小姐,但是这几天旅馆真的住满了” 店长小姐的声音也隐隐约约传入耳中,上方传来脚步声, 抬头看去,恰好看到一个络腮胡的大汉打着哈欠下楼来。 哦嚯。 降谷零(·-·)。 “怎么了?”尤里尔问 降谷零答:“没事。” 只是看到一个本应该活跃在波士顿一带的通缉犯出现在这里。他记得这人是抢了银行之后才带着大笔资金加入当地某□□组织的吧, 抓捕归案应该是在三年后了。 尤里尔已经习惯了降谷零搞神秘, 继续上楼,两人与络腮胡大汉擦身而过。 迎面又走来一个女人, 他随意瞟了一眼, 但身旁的人: 哦嚯。 “?又怎么了。” “(·-·)没事。” 只是看到了一个恶名昭著的连环杀人案凶手出现在这里。他记得这人每次杀完人会在案发现场留下“拉契”的文字, 并割走死者的左手小手指, 因此警方猜测她是福尔摩斯的粉丝,并且背景跟□□有关。 哦对了,顺带一提,她喜欢选择的目标是混血面孔的英俊男人,这个时间点死在她手里的应该有个五六人了。 尤里尔不认识连环杀人案凶手,也不知道降谷零在那边偷偷摸自己的脸摸个什么劲,只是自然地向前走,跟窈窕女人擦身而过。 终于要到房间前了,尤里尔叹了口气,不知道为什么感觉心特别累,都最后一段路了,同伴应该不会再 “哦嚯。” 他这次都喊出声了。尤里尔:“你到底干嘛?” “我没想干嘛啊。”(TvT) “?这次表情怎么变了。” “波本,你不是请伤假在纽约修养吗?!怎么在这里!”走廊尽头刚出房门的橘色短发的女人突然风风火火地冲过来指上他的鼻子,她身后的男人背着一个琴包,如果他没猜错的话里面应该是来.复枪。 (TvT)你说为什么,我带薪翘班被同事抓了。 基安蒂和科恩大眼瞪小眼,前者突然恼怒地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来:“老娘还在加班你居然偷懒?!我现在就要跟朗姆举报你。” 降谷零左顾右盼发现周围没有其他人,他自己身上有伤又砍不过两个带枪的,于是他只好闭上眼原地大喊:“帮帮我,尤里尔先生——!” “砰!”“嗷!”“啊!”“叮铃咣啷Boom!”“嗷!嗷嗷嗷嗷——” 尤里尔一出手,就知有没有。天呐来之前先去旧金山把尤里尔拖过来真是太正确了,降谷零看着横七竖八倒在地上的基安蒂和科恩,伸手从地上捡起掉出来的手机,美滋滋地看起信息来。 噢,原来琴酒现在在洛杉矶,这会儿正等着两个狙击手过去汇合呢。嗯嗯,那么汇合时间是 额。 五分钟前。 手机突然弹出一个电话来,降谷零像被烫到了一样把手机颠了出去,手机在两只手之间上下飞舞,最后降谷零一不做二不休把手机扔到了尤里尔手里 尤里尔默默低头查看来电人。 琴酒。 “等他自己停吧。”尤里尔说,当他看见这个代号时眼神细微地变化了一下。 降谷零凑过去:“但我有点想接诶。”? “为什么。” “感觉接起来会很好玩。” 开玩笑的,其实是因为手机里没有任务资料,他想知道琴酒他们这种时候跑来洛杉矶做什么。 谁上你身了?尤里尔表情一言难尽,降谷零甚至问他会不会伪装成基安蒂的声音,那他肯定不会啊!降谷零就说他自己上,他觉得自己压低声线可以装一下科恩。 “嘟嘟。”电话接通了。 “你们人呢?”琴酒冷冽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 降谷零背着手机清了清嗓,然后用压低的声音凑上去。 “基安蒂摔沟里了,现在还在旅馆换衣服。” 寂静。 一秒、两秒、三秒。 然后琴酒更可怕的声音从听筒里轰鸣出来:“波本。你为什* 么会拿着基安蒂的手机?” 降谷零赶忙把手机塞回了尤里尔手里,开始吹口哨假装自己很忙。 这怎么听出来的?!这琴酒是不是他声粉天天跟踪他啊?!降谷零是真想不通,尤里尔拿了个烫手山芋脸上表情还是淡淡的,感觉是习惯了,冷面男人把收音口凑到嘴边,道:“琴酒,我会让你跟你的组织付出代价。” 在降谷零略有讶异的注视中,他利落地挂断电话。 “赶紧跑吧,以琴酒这种人的性格一定会以最快速度找到这两个人的下榻处然后赶来的。”还没等对方问他为什么看起来跟琴酒有这么大仇恨,尤里尔就先一步开口。 降谷零理解他的想法,但也遗憾地摇了摇头:“我本来有事要在这里等人啊。” “旅馆不是住满了吗,你再等也等不到的。” “所以我的意思是,他早已混入其中了。只是我们不知道彼此的身份而已。”降谷零看向同伴,“他是一个在网络上曾暗自宣称自己跟东京某组织有密切关系的家伙,身上很可能带着一些我想要的东西。” 他跟这位在组织里的身份有所猜测的“网友”一个月前就约好今日在这里见面,自然不可能是科恩和基安蒂。那么——降谷零转头望遍一整条空旷的走廊。银行抢劫犯、连环杀人犯、自日本越狱的逃犯,未曾出现过的201房主,以及坐在柜台前的老板娘。 是谁将他约来这里,又是谁,身上带着能帮他找到重要证人的线索。 此地不宜久留,琴酒对“波本”的存在只是猜测,但如果他能认出尤里尔的声音,这时说不定已经心急地开车赶来了。两人带着行李直接从基安蒂出来的房间中的窗户跳下离开,两人刚从后面小道离开不久,一辆黑色保时捷就停在了旅店门口。 银发的男人按着礼帽下车,看向旅馆的木招牌冷笑一声。 那个拿着基安蒂的手机接下他电话的人,曾经一定就待在这里。即使察觉不对已经跑掉,有些痕迹却是抹不去的。他的真实身份,又会是谁呢? 以及更重要的后面出现的那个,叛徒的声音。 既然主动出现在他眼前,就别怪他不客气了。 高大的男人走进门内,坐在墙边桌椅喝酒的络腮胡大汉和窈窕女人投来视线,琴酒毫不在意,径直走向登记客人信息办理入住的柜台,店长小姐站起身来微笑。 “欢迎光临,一位住店吗?” “还有房间?” “是的客人,您来的真是太巧啦,如果在五分钟前那两位客人还没有跑掉,旅店里就住满了哦。”她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没人知道从没上楼的她怎么知道五分钟前发生的事。 “呵,跑了两个?方便告诉我他们的特征吗?” “抱歉哦客人,您既然来到这里,应该也知道我们的规矩,一切客人的信息均需保密,毕竟大家的生活都过得不、太、容、易。” 呵,不愧是有名的黑店。琴酒皮笑肉不笑勾了勾唇。这里看起来年轻不经事的老板娘是□□组织的前任情人,至于为什么是前任,不是因为她被换下来了,而是她把前首领踹了下去。他环顾四周,目之所及看见的几个也不太简单,他不想给自己惹麻烦,但不知为什么,他觉得跑掉的那两个人一定会回到这里。 “可以,住一晚,登记本给我,我自己写。” “请。” 他冷笑着毫不掩饰地将记录本翻到最新一页,去查看新写的人名。 他说过了,要找到痕迹太容易,突发的逃离,来得及到这里将自己先前登记的信息抹去吗?想在通话中蒙骗他套他话,胆子很大,但脑子也够蠢。 一个个无关的姓名在他眼前掠过,琴酒垂眸查找,果不其然见到了没有改名换姓就公然与组织对抗的“尤里尔”。 那么,让他看看吧,写在旁边的,当时接起他电话的人是—— 额。 琴酒的视线缓缓停滞。 诸星大? 第68章 旅途中的二三事9 赤井秀一接起了电话。 “喂?” “Rye。”琴酒阴恻恻的声音从对面传出来。赤井秀一诧异地将手机拿远看了一眼这串陌生号码。 对面在玩cosplay吗?你别说这装琴酒声音还怪像的。 “有什么事吗?”赤井秀一决定配合对面演一下, 不是说他不谨慎,但他实在想不出来跟他八竿子打不着的琴酒本尊能给他打电话干嘛。 “你人现在应该在日本吧。” “嗯,我跟伏特加在一起。” 所以说你这琴酒肯定是假的, 琴酒出门怎么会不带他小弟。伏特加茫然地看过来, 他正在擦他的墨镜, 底下常年掩盖的豆豆眼让人觉得有几分好笑。 “呵, 是吗。但我这里可有个追求者在嚷嚷着自己朝思暮想的“诸星君”抛下自己跟同伴跑了呢。” “那跟我有什么关系。” 等等追求者? 对面琴酒挂断了电话,然后身边伏特加的电话响了起来,他接起后叫了声大哥,频频看了他几眼后,回答对面莱伊确实跟他一起在日本出任务。 赤井秀一还真没想到对面就是琴酒本人, 不过他对琴酒说的怪话有了新猜测! 他切出了自己的社交账号,顶着绿眼小黑猫的头像向对面发送了信息。 719 (备注:女神):【小延, 你在国外玩吗?】 没错。自从他知道自己恐怕被川耀延认成某个女人后他就跟对面保持了联络,为了学会网恋他还在网上报了视频课, 一切只为了从这个情报中枢嘴里弄出来点什么。在他的努力学习用心实践下,他们的关系已经进展到能这样称呼对方了! 他给川耀延报的姓名跟“诸星大”读音相近,本来想着忍辱负重交换一下称呼的,结果川耀延还是坚持要叫他女神, 久而久之他都差点忘了这回事了。 突然收到女神消息的某人立刻扑到手机前,他看了一眼跟自己一起住宾馆正在收拾行李的诸伏景光, 激动回复:【!是的, 难道说你看见我了吗!】 赤井秀一华丽丽的误解了。 果然跟他想的一样,原来琴酒说的追求者是川耀延啊, 估计是川耀延恰好看到了真正的女神本尊, 说出自己读音相近的假名时被琴酒误解了吧。作为组织里德高望重的杀手, 他不允许自己眼皮子底下出现办公室恋情!所以要找到“诸星大”给他打电话狠狠扼杀这种苗头。 好险好险, 看起来川耀延没有跟真女神对接上,不然他这个冒牌货就要暴露了。 放心吧,琴酒!川耀延不是在追求他诸星大,而是在追求一个与组织无关的“女神”! 赤井秀一赤井秀一编不下去了,他觉得可能差不多就是这样吧,总不可能是特别喜欢穿他衣服的降谷零又在哪里顶着自己的名字到处玩还犯事被琴酒抓,这位Top Killer才找上门来要找他算账吧。 那怎么可能呢? 而身在旅馆的琴酒根本不知道赤井秀一到底脑补了什么东西,他只是在思考这个写诸星大名字的人到底是谁。 他想跟尤里尔混在一起的当是跟组织有关吧,而且这个人肯定恨死诸星大了,连出门住个旅店报假名都得脏他身上。 再加上旁边这个长得莫名有几分像贝尔摩德的女人还在那里“诸星君”“诸星君”的哭,到底想怎样,真的吵得不行。 他拿着钥匙将双手放进口袋里,算了,还是先上楼吧,既然打算在这里住一晚,可以看看住宿条件如何。 琴酒忽视背后隐约停在他身上的视线,踩上楼梯往他的房间走。 休息一下吧。 但生活能放过他吗,他刚踏进走廊就看到了像死人一样躺在地上的基安蒂和科恩 好笑吗?我只看到一个命苦的杀手。 * 入夜时,琴酒坐在沙发上,没有入睡。 他本想点一根烟,然后突然想起来自己正住在旅馆里,店长还是个不好惹的女人,便不想多给自己找麻烦,只是将烟支咬在唇边。 他闭目养神,不打算在陌生的地方放松警惕。也正是因为这份谨慎,令他听到了窗外传来的动静。 “pusipusi——” 谁在用这么老土的接头提示音。 琴酒睁开双眼,从沙发上站起来走到窗边。 窗户处装着棕黑的纱网,贸然拉开会在寂静的夜里产生明显的响声,他侧耳安静聆听,在左前方听到了草叶的沙沙声。 找到位置了。 有可能是白天接电话那两个人回来找人,银发的杀手背身拉开房门,长年累月的习惯让他的脚下几乎没有声音,他悄无声息下了楼,白天他就看到一楼的柜台后有一扇后门,但不知通向哪里,没必要冒险。 他观察周围,确定没有谁隐匿在阴影中后来到前门,握上了把手。 “咔。” 嗯?琴酒停顿在原地。 然后默默地把掉下来的把手握在了手里 不是他干的。 他把把手怼了回去,拧动后推开门出去。肯定是这东西年久失修,怪不得他。 杀手的风衣角掠过深夜在草根上凝结的露珠,他靠在墙侧缓步前进,在转角处停下。细碎的人声隐约传来,他估算距离后,缓缓探出半个头观察。 两个正在交谈的身影夹在他与月光之间,让他只能看得清这两个人的轮廓。一个高大,一个更像女性躯体,女人背靠在墙上,但更像是占着主导的一方,男性摊手说着什么,风声摇荡,他听不清。 但至少这两个不是他在等的。琴酒收回视线,对与自己无关的事情没兴趣。 他正打算离开,转头之际却又在前门看到了忽闪过的人影。 那人似乎是刚从旅馆外面回来,而且没有开车,因为车库在他这个方向。琴酒重新背贴在墙面上,等待前门的动静平息。 他抬头看向月光所照之处,不远处的居民房窗口反映出朦朦胧胧的圆光,洛杉矶这地方没什么星星,偏僻的郊区夜也显得暗。 应该差不多了吧。片刻后,银发杀手的脊背离开了墙面,不知何时秘密会面的两人停止了谈话,女人往琴酒的方向看了一眼,然后带着那个男人隐入了旁边的门内。 银发杀手回程的一路十分顺利,出来时旅馆寂静无声,回去时依旧,但他想这个晚上实际应该相当热闹,至少他见到的夜猫子就有三只。 他穿过走廊,停驻在自己的房间前,为防止发出声音,他离开时只是将门轻碰,没有关上。 但现在。 他看向不留一丝缝隙的门板,冷漠地压下了把手。 推门而入时,迎接他的是—— * “早上好,黑泽先生,早上好。”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在203室前响起,而说着这款礼貌问候的店长小姐脸上的表情并不如她话里这么温和,她用力抿着唇保持微笑,额角却绷起一个井字。 她身后还跟着一大群浩浩荡荡的人,仔细看去,全是昨晚入住在店内的旅客,基安蒂和科恩也在内。 相比其他看起来不熟的冷漠旅客,这两人就显得聒噪些,基安蒂小声说着:“不就是一块破木板,用得着这样吗,别把他气醒了一人吃一颗枪子。” “老大不会”科恩一如既往给出了无趣的回应。 “切”还没等基安蒂说完话,203室的门就开了。 琴酒看着门外这一大群人,顺便扫了一眼躲在最后面的两个小队成员,没说什么话。 “黑泽先生,请问方便跟我们一起去叫醒所有旅客吗,我有很重要、很重要的事要跟大家交代哦。”店长小姐笑眯眯的,但琴酒只是冷漠。 “旅馆提供早餐吧。我要先下去用餐,有事等会儿再说。” “哦,好吧、好吧,特立独行的客人,请去用餐吧,但是,别跑哦” 莫名其妙。 琴酒路过了被店长小姐领着前去敲202室房门的陌生旅客们,双手插在黑风衣的口袋里独自下楼。他猜着可能是昨天晚上出了什么事吧,失窃或者死了个人什么的。 但事件远比他想的要更加离奇,他站在楼梯的转角之处漠然向下看,整齐的桌椅,干净的地面,与他昨天入住时的景象别无二致。 但 室外的寒风无所顾忌地涌入本算得上温暖的房间,琴酒的视线往风口看去…… 旅馆的门不见了。 第69章 旅途中的二三事10 好消息, 琴酒的猜测全对,证明他的直觉一如既往的准。 坏消息,真的失窃又死人了。失窃的是旅馆女主人的宝贝门, 死掉的是住202室的窈窕女人。 嗯, 身后传来的尖叫告诉了他后面那条消息, 他下楼时看到了缀在队伍最后面的基安蒂和科恩, 但此时不方便单独将他们叫来问话,他便独自离开了。 银发的男人走进后厨,这家旅店的食材都是按量每日采购的,七份咖喱饭摆在桌面上,因为早上发现的事故还没有被分发, 数量似乎没错,但他眼尖地看到了角落的箩筐里未经处理的食材。 如果是平常锻炼食量偏大的男人, 那这些东西大概刚刚好两份。 琴酒的猜测再次应验了,二楼, 两个脑袋挤在201室的衣柜里,金色的脑袋压低声音:“外面出事了?”黑色的脑袋回答:“好像是。” 这正是尤里尔和降谷零,他们两个一早就在201室,此时听到外面的骚动, 怕外面的人搜过来才暂且躲进了衣柜里。 关于他们两个是什么时候进旅馆的、又用了什么方式,降谷零只能说这一切都是店长小姐默许的。 他们昨天傍晚离开后, 降谷零重新联络上了旅店负责人, 那人表示如果他们还想住进来,可以在晚上从西面的墙翻进201的窗子, 但只能允许他们待一个晚上一个白天, 并且要支付额外费用。 于是他们答应, 在深夜进入了201室。两人静静蛰伏, 轮番值守,毕竟旅馆里不仅有杀人犯抢劫犯通缉犯,还有三个组织成员住在这儿。一直到白天,他们听到门外出现骚动,才意识到出事了。 尤里尔突然拍拍他的肩膀,将手放在柜门后推了推,示意他看。降谷零便看见了笼在黑暗中一条不明显的缝隙,被男人按着的背板轻微陷入着。 后面有通道。 恰在此时202室爆发尖叫,两人对视一眼,便开始在背板上摸索起来,降谷零触到了一处异常,换了个姿势多方施力,扣住某处时,伴随着轻微的声响,缝隙一松,那可活动的木板就泄出一线通道。陈腐的气息从中溢出,尤里尔接过他手握的地方,无言地走在前面向内潜入。 * 发出尖叫的是秋水侑子,她双手紧扣在胸口闭眼步步后退,偷偷睁眼时却发现周围的人都根本懒得看她,于是她整整袖子也不装了,微微扬起下巴转头就走。 “没意思,这里没门,我们换个地方找吧。” 队伍后面的基安蒂也只是对着科恩在说自己的事情,她的左腮贴了一块胶布,后颈处也有,都是遭尤里尔害的,她正怨气十足地跟同伴骂着:“昨天遇到波本那孙子被打就算了,今天还要因为一扇破门被扣在这里,我的猎物在外面早都跑光了!” 她跟科恩从昨天下午昏迷到今早,根本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店长过来敲门才幽幽转醒,本来想从命案现场那里脱身后接着告状吧,发现两人的移动电话还全被搜走了,而整个旅馆居然找不到一个公共座机。 真是个怪地方! 基安蒂咬牙切齿,脑袋里突然闪过什么,她讶异地右手成拳砸在了左掌心,说道:“哦,对哦!还没告诉琴酒我们遇到了波本呢!” 说着说着她又自言自语起来:“你说波本到这黑店里来干嘛,又不是没其他地方住。还有不就是跟朗姆告个状吗,这孙子居然敢直接叫人袭击我们?!这老娘能忍?科恩你说说,你能忍吗?!” 戴着帽子的男人沉默又缓慢地摇了一下头,基安蒂立刻“哈”得笑了一声,唇角咧开,抬手就拽着搭档往楼下走:“老娘现在就要去告他,我倒要看看他怎么跟琴酒解释,组织处决他的时候我一定要端着把霰弹过去把他打成筛子。” 但麻烦的是,他们找不到琴酒了。 本以为能在后厨找到人,但连一根银色的头发都没看见,他们茫然地从厨房走出来开始翻找一整个一楼,琴酒却像隐了身似的,哪里都见不到。 他去哪了?基安蒂有话说,她突然竖起一根手指,脑袋上“铛铛”亮起一个灯泡。 “我知道了,人一定是琴酒杀的,他是找了个借口逃难去了!不然他又怎么会突然失踪呢!肯定是贪生怕死怕被人找上门,现在正躲在哪个角落里!” “……”科恩对于这番诋毁言论报以沉默,但他也不明白琴酒去哪里了,而且楼上的人是琴酒杀的还真挺可能的。 “还是继续找找吧,老大可能是在哪里找门的线索。” 科恩沉闷地回答,基安蒂抱臂哼了一声,也是跟上了。他们不知道自己路过的地方,一只琴酒正被关在门里无助呐喊。 “救——命——啊——救——命——啊——” 开玩笑的,Top Killer怎么可能做出这么不稳重的举动。不过这几声到底是谁喊的。琴酒看着突然翻转把他带进来后就死死锁上的门,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 他要举报,这旅店的门会吃人。 他只是从后厨出来后看到前台背后的门,想着现在白天了可以好好搜索一下地形而已。哪想伸手一推,就被门吃掉了。 他转身看向身后狭窄的通道,黑洞洞的尽头不知通向哪里,旁边的墙壁莫名带着些潮气,味道杂在一起,几步之外的顶上有一个通风口,悠悠地吹进一些无济于事的冷风。 他没带照明工具,只有口袋里的手机能发出一点光亮而已,开手电筒的话电消耗的太快了,他随身没有带锂电池。 好麻烦啊。没人在周围的时候杀手偶尔也会不想做多余的事,但等在这里待人过来把他救出去?又太不现实,唯一的选择只有往里走,看看这个密道内藏了什么。 琴酒无声叹了口气,往入口的反方向深入,这通道越来越矮,一开始太黑了他没注意到,帽子被刮蹭往后掀出去。他急忙伸手接住,让帽子幸免于难。 …… 银色的发丝飘起来几根,他只好摘下帽子,单手将其贴在胸前继续前进。每天这么多破事辛苦吗琴酒?不辛苦,命苦。命苦的琴酒挤在窄道里,发现不仅帽子得摘,他的黑风衣也被迫刮在恶心的墙壁上。 不要动他的衣服…… 这种通道到底是谁发明出来的,这还是人吗?旅馆外表也是方方正正的,你挖个暗道挖个梯形什么意思?琴酒试图保住他的衣服,因为这其实是新的,他还没穿几天。 但跟空气较劲了一会儿,他发现这不是他能决定的。你永远不知道什么时候墙壁上凸起的小石子能刮蹭到他的衣服,更不知道衣服会破在哪里。 衣服质量好,经得起划,但如果再加入他自己的力量,等到自己出去后风衣的下摆可能得成烂布条了。 琴酒觉得进来这一趟损失惨重。不如拿出做任务时的冷酷气质吧,一件衣服而已,他回去之后刷叛徒的卡再买个几百件…… 刚这么想着,耳内突然捕捉到一点回声。琴酒抬起头来目视前方。 老鼠? 即使漆黑一片,声音依旧足够清晰。 这种通道内确实容易长老鼠,但他怎么觉得…… 这声音有点像人发出来的呢。 他静静地站定倾听。那回声的源头似乎距离他越来越近,他细细分辨,那似乎是两个人在谈话。 “刚才那扇通往下面的门,最后再去吧。我现在有点想知道外面具体发生了什么。” “听声音应该还是死人了吧,你要管吗?” “这可不是我能决定的,估计等我们调查完出去连尸体都被清理走了,这包含在入住的客房服务内哦。” “……这么刺激?”尤里尔叹了一口气。 “那不说这个,你要怎么找到想等的人呢?” “嗯……我只知道他喜欢吃土豆丝配红姜片,喜欢用某柔洗发水!” 土豆丝配红姜,某柔洗发水。前面一堆稀碎不知道在讲些什么,最后两个词倒是诡异的精准传入琴酒的耳中。?这两个人在聊什么。声音在通道内距离的太远,又被回音撞得失了真,他认不得对方是谁。但那声音突然一停,像是被什么吞噬了似的。 琴酒感受着后方自通风口传来的丝丝冷风。 不好。 他开始继续往前走去。 对方一定来过这里,现在这是察觉到有人站在这里了。 行进在无光又陌生的密道里,转角过后,突然感受不到应有的风,发现黑暗通道的尽头有站着一个静静注视着他们的陌生人,因而极速收声,转声就跑。 现在的最优选择自然是琴酒上前去抓住他们,问问到底怎么回事,又要怎么出去。狭窄的密道中展开看不清的追逐战,左手贴在微湿的墙壁上好引着自己快速准确地前行。 但对方似乎又把握住了对地形更为熟悉的先机。几个转角之后,连脚步声都完全消失,他按亮手机,四处逡巡,但目及之处无一线索。 他忽的看到前方墙壁的下方有方形的光亮,便快步前去。 这里似乎是连通了整个旅馆的通风管道,而且空间做的格外大,像是专门等着人藏进去似的。 他站定在那方口前,里面的微光照亮他下半截裤腿。他收起手机,缓缓、缓缓地下蹲。 “呼——”在他脸露出在方框中的一瞬间,一记冲拳往他面上袭去,琴酒立刻伸手反抓,脸上扯出一抹冷笑,右方紧接亦袭来破空声,他早有预料,左手背拧出青筋,死死钳制住对方的另一手。 两人死死僵持住,但以姿势来看显然是琴酒占优,他正打算将人力气耗尽后拖出来看看,第三拳突然从空隙中袭来,他一时不察无法抽手抵挡,只好眼睁睁看着那拳头在眼前越放越大,最后狠狠地击中他的鼻梁。 “呃……” 他发出一声闷哼,眼前的景象立刻像花屏一样闪烁模糊下去。 双拳……难敌…四手…… (物理版)。 “咚。” 疲惫的杀手原地睡下了。 第70章 旅途中的二三事11 琴酒幽幽转醒时, 天已经黑了。 当然他在黑漆漆的通道里其实什么都看不见,一切判断只是来源于他的体感。鼻梁还在隐隐作痛,他下意识揉了揉, 鼻腔竟凭空掉下几滴血来。 他看着溅落在虎口的血液, 眼神很可怕。 波本, 他完蛋了。 男人放下狠话后将血液随手抹在已经弄脏的衣摆上, 原路返回出去,至于为什么他不去通风管道里查探一下,一是那两个人不会这么蠢留在原地,二是让他钻通风管道有失风度。 高冷杀手从不做多余的事,他绝对会把那两个叛徒找出来做掉, 他推开门后重见天日,呃, 但不知道为什么 他只不过失踪了一白天,外面就已经传成他是活跃在洛杉矶的连环杀人案凶手, 现在杀了新目标后正在跑路了 他看向跑到他旁边给他传消息的科恩,提问:“他们认真的?” 科恩重重点头。 “基安蒂呢?”他又问。 “被当成偷了门的罪犯关起来了。”? 我一天不在你们都快给自己玩死了? “对了老大,基安蒂临走前提醒我要告诉你,昨天波本跟一个陌生男人阻止我们给朗姆打电话, 还对我们动手他肯定……” “行了,我早就知道了。”你说的那两个人都敢伸出三只拳头往我脸上打了, “跟我讲讲我消失的时候都发生了什么事。” 银发男人说着便转身上楼去, 科恩看了一眼他从中走出的暗门,紧接着也跟上。 “是这样的, 白天店长带着我们发现尸体后, 就说所有人都齐了, 我们得对她的门负责, 找不到的话,所有人都不许离开旅馆。我们本来想跟老大你商量一下的,但四处都找不到你,只能先看别人怎么动作。” “嗯,继续。”他没解释自己去哪了,对他而言,掌握现下的状况更为重要。 “那个络腮胡的男人说自己有急事,不想跟我们纠缠,就立刻爆出说自己昨晚跟店长见面了,他们回去时门还在,那之后自己就一直待在房间里睡觉,没再出去过。” 他停顿了一下:“但店长的意思是,依旧不能排除他的嫌疑,不许走。” “嗯。”那么当晚在旅馆后方看到的两个人影应该就是女主人和络腮胡了,“还有呢?” “那个金头发的女人说自己昨晚也出去了,她出去的时候门是完好无损的,连门把手都没坏一个。”怎么感觉意有所指。 “她没说自己出去干什么?” “没有,她说是私事,但她说自己回到旅馆的时候听到房子侧边有动静,肯定还有其他人也出去了。” 哦,那个是他。琴酒整整袖口,他就说昨晚热闹吧,这下一问真的全在外面了。房子东面是他,正面是金发女人,背面是店长和络腮胡,那还差个西面,三缺一速来。 “那基安蒂被当成偷门的犯人又是因为什么?” “哦!也是金发女人说的,说是自己回去的时候刚打算上到二楼,就看到一个女性的影子在走廊上穿过,她一回想肯定是基安蒂。基安蒂可能是装晕,等到夜深人静的时候再下去拆门,把门板藏起来!”?基安蒂是什么爱好很奇特的人吗,能不能不要什么事都脏在她身上,而且照这么说那偷门的人就更不可能是基安蒂了,因为—— “哟。”刚打算对科恩说些话,身旁就传来陌生的声音。两个人转过头去,正看到托着腮的金发少女倚在二楼的木栏杆上,打量着琴酒。 “杀人犯回来啦~” 飘悠悠的语调十分轻佻,她似乎有点看不惯这个昨天入住时嫌她吵的男人。他长这么大一定没谈过恋爱吧,说不定是被女人狠狠伤害才变成这副冷冰冰的样子,完全无法理解她对心上人的想念!秋水侑子决定找他点事,看到他风衣一角时却突然惊讶地直起身来。 “不是真是你杀的?这是你杀人时不小心留下的证据是不是?!” 金发女人睁大眼睛指向那黑布料上残留的不明显血渍。 琴酒低下头,绝望地闭了闭眼睛。 是鼻血。 “走吧,科恩。” “诶!你别走啊!不是你下一个打算杀谁,不会是我吧,你真被女人伤到犯下连环杀人罪吗?!我跟你讲不要伤及无辜——喂——有没有在听我说话啊!” 琴酒当然没有在听,冷酷地进入科恩的房间关上门,外面传来砰砰的敲门声,两个人默契地一言不发,直到外面的金发女人自己拍累了离开,琴酒少见地叹了口气,觉得从某时刻开始自己身边就行发生怪事。 “那个老大,你刚才想说什么?” 也就科恩还有用点,至少没有话少到成为哑巴,还记得要问正事。 “那个202室的女人就是我杀的。”他的双手又插进口袋里,眼里的情绪慢慢平静下去,“当然,我不是什么连环杀人案的凶手。金发女人看见的那个二楼的人影,其实是202室的住客进了我的房间,她在里面蹲守准备刺杀我” “所以您才说那不是基安蒂……哦!所以最开始是那个女人想对您下手?!但为什么?” “哼,帮我把尸体处理成那副模样的人已经告诉你们答案了,我可没有闲心去把一枪毙命的尸体伪装成那个样子。”他一开始语焉不详,从口袋中拿出烟盒,顶出一支烟咬在唇边,但在考虑完下属的智商后还是把话说完整了。 “我杀完人后,管店的那个女人敲响了我的房门,她说,‘客房服务’,然后把尸体拖回了死者住的202室,伪装成那副样子。” ——那副墙面写上“拉契”,割去小手指的样子。 所以他们在传言凶手时都指向了“最近的连环杀人案的凶手”,旅馆主人这么做就是在告诉他,他是被真正的杀人案凶手选作新目标才遇袭的。 现在想想这位凶手从前选择的目标所拥有的共同特征,混血、男人、高大,跟他还真是相符。 可惜她选错了人,让自己命丧黄泉。 啧,早知道不来这旅馆了,否则那女人说不定盯上的就是波本和尤里尔两个,能替他除掉一个也不错,可惜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接下来最要紧的是 “我们接下来该做什么,老大?” “当然是赶紧想办法把基安蒂弄出来。”命好苦,琴酒咬了咬不能点燃的烟,“反正只要把那扇破门找出来放到那女人面前就行了,赶紧结束吧。” 《琴酒他只想赶紧结束》。 恰巧那急着出去的男人正查探完门的情况,从外面冒着雨回来。他抱怨着:“我费了好大一翻功夫才找关系拿来了旅馆* 前的监控,这条街上所有的留存视频画面却全是黑的,为了一扇门至于做到这一步吗?!你那扇门里是不是嵌着金啊?” 他最后一句问的是刚从201室出来的旅馆主人,正打开门的琴酒和她站在同一条走廊上,银发男人亦向她投去视线。 “只是普通的门呢,并不值钱哦。” “那你这么执着地要把它找回来干什么?!” 因为……那是她很重要的人留给她的遗产呀。所以一块都不能少。女主人笑眯眯的,没有回答。倒是身侧突然传来“为什么从201室出来”的疑问时,她缓缓转头看去。 她嘴角的笑意深了深,注视着银发男人的眼睛:“因为旅馆里好像进了不请自来的客人呢,得找出来、赶回去才行。” ……这么盯他干什么?又不是他窜进来的。琴酒发现他有时候真的搞不懂这群人的脑回路,不过他突然想到了什么大踏步穿过女主人进入201室,里面床铺崭新像是无人居住,但木地板上还是留下了不明显的足印。 她从201室出来,又说有不速之客,那么…… 波本和尤里尔。 他撇去地板上属于女人的鞋印,辨析着杂乱灰尘中两人的去向,浅浅的圆弧形逐渐逼近房间的一角,那里静静伫立的……是一个衣柜。 密道的另一个入口,也找到了。 70-80 第71章 旅途中的二三事12 看起来, 波本和尤里尔是未经允许私自潜入的,好了,那么接下来要用什么方式把他们引出来呢。 琴酒勾了勾嘴唇, 叛徒即将死在他手中的兴奋让他无法安定, 不过找门的事情也不能落下, 有没有一种方法能让两件事情同时推进? 有的, 兄弟,有的。虽然凑不出九种就是了。 他嘱咐科恩去买些东西来,自己下了楼去。他来到空旷的门框边,仔细查看上下的承轴。 “这门最近新装过一次吗?” 微笑着的女主人正跟在他身后,点头:“是的, 昨天有位客人把我的门拆下来抱着跑出去了,所以才重新装过。”?你这店里来的客人是人吗。 但言归正传。也就是说, 的确是有人故意把门拿走的了,毕竟新装的门很坚固。 他还注意到地上残留的木头碎片, 看起来偷门贼用的手段比较暴力。 他不仅拿走了门,还将其藏到他们找不到的地方,原因只有两种,一是门本身很珍贵, 但女主人已经说过这只是普通的门;二则是借着门的事件制造混乱,趁机达成什么。 达成什么如果门不见了, 那么旅馆的主人为防失窃, 并保证客人的安全,晚上只能亲自看住门, 一切想在晚上偷溜出去的家伙都会被发现。 目的是为了阻止什么交易进行?还是说最根本的, 想把他们全部关在里面走不掉。 等等, 他脑中突然闪过思绪。 那么最有可能做这件事的, 就是至今藏在暗中的波本了。他向自己宣战后还敢在旅馆内部流窜,一定是有所图谋,他想来想去,也只能是想找什么人谈话或交易。 偷走门之后第一步,让重视自己财产的女主人将所有人扣在旅馆,这样他就能有充裕的时间找到想见的对象。第二步,进行交易,虽然让女主人盯住了大门,但她身后的密道——就能确保无人在内了。第三步,交易完成,被扣在旅馆内的他自然无法第一时间追出去,两个叛徒就能逃之夭夭了。 好计谋,波本。 这是一套完美的逻辑,但这个计划只要有一个额外的人插手其中,就能轻易被粉碎。 “夜深了,客人,差不多也该回房休息了。”被算计在其中的一位恰在此时开口,琴酒转过身去。 “你一定很想现在就追进那条密道里看看吧,可惜被旅馆的事务缠住脱不开身。”他的身高对店主来说简直是居高临下,杀手先生笑了笑,“不如我去帮你追怎么样,正好我也有点事想跟那两个人好好聊聊。” * “阿嚏!阿嚏!阿——嚏!咳咳” “你没事吧,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在打喷嚏,感冒了吗?” “没有。”降谷零揉了揉鼻子,“我感觉是有人在偷偷骂我。” “说不定是琴酒正在咒骂你呢。连我也没想到你这么快就决定跟组织翻脸。”尤里尔摊摊左手,动了动白天出去摸来的手电筒,闪白的光圈在昏暗的密道内晃出残影。 “有什么不好呢,总感觉是千载难逢的机会,我还从来没试过对琴酒蹬鼻子上脸呢。” 也从来没有一拳打在他脸上过。降谷零甩甩胳膊,琴酒的骨头真硬啊,打得他手到现在还痛。 尤里尔沉默。片刻后,他将手电筒的光束对准尽头的死胡同。 “不是这个方向,我们走错了。” “那回到刚才的岔路,换另一边走吧。第一次来的时候太黑了,连方向都记不清楚。” 两人折返改道,通道中依然泛着忽高忽低的回音。 “你这几天怎么总问我日期,是打算着做什么吗?” “倒也没有。”降谷零不自在地用食指挠了挠脸颊,“对了,今天几号了。” “唉。”又什么都不说吗,尤里尔叹了口气,还是回答了他,“十月二十六。” 还有四十二天。 距离十二月七日,还有四十二天。 他能否在那之前完成一切,回到东京去见见景。 不,其实早就决定好了吧,如果要在最后的时机给组织致命一击,他就不该在这种情况下擅自回去本土。在这时候暗中向琴酒表明自己的立场不也有这份考量在吗?为了让自己不要感情用事。 他又在想事情了。身旁的同伴看着他,但也只是转过头去,拿着手电筒在前方寻找着正确的方向,为他开路。 “如果需要我的话,你就说好了,我的下半场人生本来就除了复仇别无他物。” “谢谢,尤里尔。” 他总是在道歉,或者感谢。因为同伴对他而言太重要,无论是达成那个最终的目的,还是前行时需要有人扶持与陪伴,亦或者同伴本身就是将自己不断塑造打磨的石头,他想自己都不能离得开他们。 “就是这条路了,我当时回程时做了记号的。” 尤里尔抚摸着旁边粗粝的水泥石墙,指腹在上面摸到了两个凹陷。降谷零也抬起头来,将围巾往上扯了扯。 “那前面就是我们上次发现地窖的地方了。” 上次他们甩开琴酒后没有直接离开,而是把密道内部摸了个遍。密道出入一共有三扇门,一扇通往一楼大堂的柜台后,一扇是他们进入的201室衣柜,还有一处是通往旅馆背后的侧门。 但他们依旧无法摸清这密道存在的意义,直到他们在某条通路的尽头发现了地窖,泛锈的钢筋并不起眼,但那就是向下通路的“把手”。 由于缺少光源,对身后的路线也不够熟悉,两人暂且没有深入,而是先退出做简单准备,甚至去从厨房拿了干粮,那里有两份看起来像是为他们准备的,即使没人跟他们提过,两人还是对旅馆的主人表示感谢。 “这次,就能进去看看了。” 里面会有什么?两人当然都想知道。 尤里尔迈步前进,刚欲开口让降谷零别落下,背后的人突然扣住他的手臂,他回头看去,青年立刻将食指抵在唇边。 “嘘——” “笃笃笃” 有脚步声。辽远的声音被回声先一步带到这里,两人立刻屏息凝神贴紧了墙壁。 “笃、笃、笃。”声音近了。尤里尔早已关了手电,此刻两人近距离对视一眼,即使看不清神色,也知道这时对方的意思。 来人不可能知道他们的位置,但目的明确地前往这个方向来,一定是因为在这里的地窖的确是这个密道中最大的秘密。可他们现在不能往里逃,打开地窖不仅会有明显的声音,如果进去后里面没有其他出口,就会被堵死在里面了。 手臂上传来方向清晰的力道,尤里尔脚步一转,毫不犹豫地跟着降谷零走了。 两人生涩地在只来过两回的密道里穿行,身后的脚步声紧咬不放,在某几个拐角,他们甚至能看到影影绰绰的烛光逼近。拿着烛台的跟踪者不紧不慢,唇边甚至露出一丝微笑。 长期走动不发出声音是一件很难的事,更何况这两位都是有点分量的男人。一颗碎石在脚下踢飞的声音尚且可以解释,但裸露的钢筋被擦过时撞出的响声—— “当啷——” 不该出现的声音在密道内回荡,两人不约而同停下脚步,紧张地倾听跟踪者的去向。 “笃。” 对方的脚步似乎也停止了。 片刻后,那声音又起来,但脚步的主人似乎听错了方向,声响越来越远、越减越轻。 “笃、笃笃” 那人似乎走远了,降谷零轻轻地松了口气。 要再等一会儿吗,还是趁此机会回到地窖边下去看看,风险会不会太大。 昏暗的光线吞噬了人的视野,他正想伸手拍拍尤里尔的手臂,却拍了个空,指尖只触摸的冰冷的水泥墙。 尤里尔?!他心中一紧看过去,但尤里尔只是多迈了几步,在转角处探头查看,影子映在墙上轻轻飘摇。他刚安下心来,心底突然咯噔一下。 哪里,来的光? ——“夜安,客人们。” 他回过头去,一张女人面在他的眼前骤然放大,距两人面孔极近的烛台炙烫他的眼球,他心脏猛的紧缩伸出手去,精致的烛台伴随着迸裂零星的火全然砸碎在地上,在空旷冗长的通道内回撞出巨大的响声。 ——隐在大堂角落的琴酒看到正在门外鬼祟逡巡的人影,勾起一抹冷笑,早在桌上等得急切不安的手枪被主人轻巧拿起,来人刚踏入旅馆一步,太阳穴便被坚硬的枪口堵住。 银发的杀手咧开嘴。 “砰——!” 第72章 旅途中的二三事13 “苏格兰, 你有没有见过北海道的日出。” 身旁带着帽子的青年突然出声,这话语内容仿若朋友间闲聊般的亲昵,但诸伏景光想他跟对方的关系还没有熟悉到这种地步。 只是这几天一起出了几个任务而已, 为什么突然提这种话题?他们走在路上, 川耀延不看他了, 把头转回去自顾自地说了起来。 “我也一直想去, 大学毕业前,我正计划一场独自出发的旅行,为此我攒了整整一年的生活费,好几个晚上都抱着这样的期待渐渐入睡。” “但后来组织的人找上了我,旅行也就不了了之。” 他在期望自己露出同理心吗。苏格兰想, 把目光放了过去。 但截然相反的,怜悯的神色却出现在对方脸上, 这让诸伏景光微微怔愣。 平静却揉杂着古怪情绪的瞳孔将他笼于中央,棕发的青年恍惚置身充满猜疑与隐隐不安的空间。在这种状况中, 他却不合时宜地突然想起—— 对,他在警校毕业时,和同伴玩笑般地商量旅行目的地时…… 本也是要去北海道的。 * 一地狼藉吞没了给予光亮的火焰,尤里尔打开了手电, 明晃晃的光束直射来人的面孔,旅馆的女主人眯了眯眼睛, 依旧朝他们笑着。 “果然是你们两个, 回到我的旅馆来有什么事吗?” 这话是什么意思?与她对峙的两人对视一眼。 “不是你同意我们入住的吗?深夜从西面的窗子翻进来,住到201室去。”最后还是降谷零开口, 被烛火灼伤的手暗自警惕地按住了后腰的枪支。 “我同意?哦, 我明白了。”她恍然大悟地一拍手, “方便把手电筒借我用用吗, 在这里面行走,没点光源还真是不行呢。” 两人犹豫了一下,最后降谷零点头同意,于是尤里尔上前将手电筒递交到女人的手中。女主人笑了笑,无言地走到两人前面,为他们带路。 “跟上吧。”降谷零做出了判断。在黑暗中稳当的光束之后,是三个呼吸轻缓的活人。 女主人果然是带他们来到了地窖面前,她对尤里尔做了一个“请”的动作,一行人里身体素质最好的男人便上前去,将地窖的门拉起。 “轰隆隆……” 坚硬的石门发出响声,经多次摩擦的边缘不断有粉尘和碎石落下,零落的石子坠入下沉的楼梯道中,留下未被黑暗吞没的回音。 女主人带头走了进去。 一级、两级、三级……降谷零默数着楼梯的级数,依此来判断他们下沉得有多深,当他心中的数字走到二十三,三人的脚下也趋于平坦。 通道宽阔了些,两侧的水泥墙面上布着电线和管道,废弃的线路中裸露铜丝,拿着手电筒的女人笑着提醒道,“小心”,步伐却没有慢下。 这里有人住。 细微的凉风从前方墙面的缝隙溢出,钻入袖口,抚摸他的耳尖。降谷零暗自放慢了速度,与最前方的女人保持一定的距离。后方的伙伴紧随着,为接下来可能遭遇的危险提供保障。 但当掌管着旅店的女人走到尽头,转动把手推开那扇木门后,两人只听到了一声凉薄、而平静的轻叹。 “啊,死了。” 一个早已停止晃动的背影被绳子挂在顶端的管道上,内部排列的三台电脑还散发着盈盈的蓝光,在昏暗的室内宛如为舞台上的演员打上灯光一般,让吊死的主演灿烂地谢幕。 金发青年的瞳孔内收拢一切,只叹了一声便继续走入的女主人来到桌前,按亮死者的手机,对后方的人说着:“入住招客和食材供应这些杂事都是他在做,所以……让你们深夜进入旅馆的应该是他吧。” 自言自语着的女人开始查找相关的数据记录:“允许你们住进201,估计是想引人发现密道,找到他在这里吧。” “你非法囚禁了他?” “不,怎么可能呢。是他自己要在这里赎罪的,我不过是给了他这个机会而已。” 她站到椅子上,剪断了勒死罪人的绳圈,早已魂归西天的男性遗体一下子砸落在地上,僵硬的肉体状态与摔倒的活人大相径庭。 女主人蹲下身,戳了戳遗体面颊上的肉,道:“看吧,是凌晨死的,估计是给你们发完信息并安排好第二天的食材供应后就自杀了。忍不住了吗?其实告诉我的话我就会放你走的哦。” 眼看着她开始跟已死的人对话,金发青年也忍不住发问:“他犯了什么罪?”竟甘愿把自己关在暗无天日的地方直至死去? “他啊,不算什么大罪。”女人轻描淡写地把遗体因窒息而暴突的眼睛合上,拍拍围裙站起身来。 “不过是杀了一个叫格菲的女人而已,这在黑手党中还不够常见吗?” 格……菲……? 降谷零的脸色忽然变得有些难看。 他来到旅馆找人,想找对方打探的人物正是名叫格菲·巴普蒂斯特·杜。 现在这个名字突然出现在这里,让他不得不多想。 组织走私军火、诱导犯罪,聚集犯罪分子团伙的罪行罄竹难书,但在各方机构的合力推动下,其内部安插的眼线已经足够拿到能将他们全部拖上法庭的证据。 但被表层犯罪行为包裹在更深层的生物实验不一样,不仅无法确认涉事者的名单,其中吞入的资金和违法药品也难以找到书面证据。他现在能想到的、最合适的人证只有一个,在1994年美国十月纵火案中被FBI抓到线索的“格菲”。 在他的记忆中,格菲·巴普蒂斯特·杜一直处于潜逃状态,在三年之后才被FBI成功抓捕,成为出庭作证的重要证人之一。 她手上有1994年之前所有遇害研究员的名单,能将国际刑警组织出示的相关未知资金去向跟研究院里的东西对上大半,而且提供的证据有效期距今没有超过二十年,是非常合法公正、可以拿到明面上来判刑的东西。 如果她口中说的被杀死的是“格菲·巴普蒂斯特·杜”——他的计划就被打乱了。 但女主人没有在意他的神情,只是自顾自地将双手背在身后,缓缓走近两人。 被随手放在桌上的手电筒骨碌滚动了一下,正好将那圆形的光圈刺在两人眼角。降谷零不叫自己眯起眼睛,问她想干什么。 “哎呀,知道了我旅馆之下的秘密,我又正巧少了个员工,不如……” 她突然凑近了青年。 “你留下来陪我?” 尤里尔抬手的那一刻降谷零按住了他。 “好啊,但我的时薪可是很贵的。” “两千美元一天?” “我不要钱。” “诶,那意思是……?”女主人按上了自己的胸口。 “对不起其实我是个男同。”? 女主人捂嘴咯咯咯地笑了起来,“你真有意思,不玩了,你们出去吧,应该还记得路吧,我得在这里处理一些事了。” “那就祝愿你尽快找到下一名心仪的员工,或许你愿意将201室再出租给我们一晚吗,我们会付钱的。” “住吧,住吧。其实我早就想换掉这个老男人了,下一次我要招个年轻的。” 女主人朝他们挥挥手,两边看起来十分友好地告别了,但回程路上降谷零默问尤里尔:“你猜我们出旅馆后被她找人堵的概率是多少。” “…….百分之百。” 降谷零突然噗嗤一下笑出声,拍了拍尤里尔的肩膀:“真是刺激的生活啊,这几天还习惯吗?” “还不错,比一个人毫无进展到处碰壁的好。当然如果我的同伙能少跟我打点谜语就更好了。” “好吧,那确实是我的错。”降谷零放下拍打他肩膀的手,“其实只是因为解释起来比较麻烦而已,你一向接受程度挺高的,大概某一天组织好语言了我会选择告诉你吧。” “你不就是个普通卧底吗,虽然知道那么多东西是很奇怪,难道你是个什么家族的继承人,背后还能扯出什么各大极.道组织遗产争夺爱恨纠葛祖辈恩怨吗?” 不,你想的还是太现实了。其实我会时空倒流,厉害吧。 降谷零在心底第一万次把这个事实说出口,面上假装深沉地摇摇头,已经开始认真做下一步计划。 “刚才女主人说的被杀的‘格菲’,就是我来旅馆想要打探的人。要再次确认她的生死,我还是得找到那个未知身份的网友,你还记得他的特征吗?” “嗯。”尤里尔点点头,“就是那个什么吃土豆配红姜又用某柔洗发水的,啊,快到门口了,等下再说吧。” 两个人收声。建门的人为了让内部的人能看见外面的动向,在门上做了一方小小的单向镜。此时尤里尔走到门前突然驻足,降谷零被堵在后面,探头探脑地产生疑问。 “怎么了?” “……” “尤里尔?” “……” “你看见什么了?” …… “我看见科恩在吃土豆配红姜,背包里还塞着一瓶某柔洗发水。” ……………… “啊?” 第73章 旅途中的二三事14 他们不仅看见科恩在吃红姜, 还看到泛进月光的门口躺着一个死人。 平常沉默寡言的男人独自坐在几乎没有光线的角落狼吞虎咽着,像是被什么操控一般疯狂地进食,他的肚子越来越大, 越来越大, 像是——要被撑破一般—— 停。 这不是惊悚片。 刚在耳麦里提醒科恩认真演的琴酒默然一瞬, 然后让他吃慢点。 如何靠两个关键词把藏在角落里的老鼠钓出来?把奶酪放在夹鼠板上就好啦。 好的老大。科恩含糊着开不了口, 视线无意中瞥向中枪死在门口的陌生面孔。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老大叫他去商场买点土豆和红姜,再配一瓶某柔洗发水,但老大这么做一定有他的道理! 等他从超市回来,天已经完全黑了,刚要进门, 发现银发的男人正坐在一楼直勾勾地盯着他,不远处的脚下还躺着一个死人。 死去的男人头巾掉落在了地上, 正中额头的子弹在其上灼出一个孔洞,科恩能确保自己没见过这个家伙, 但此时躲在密道里的尤里尔倒是觉得这伏在地上的家伙有点眼熟。?这不就是工藤优作说的那个正在被国际刑警和CIA一起逮的通缉犯吗,怎么突然孤零零死在这里了。 为什么不问问神奇的降谷先生呢?但降谷先生茫然地回看着他,好吧,他也不知道。 黑发的男人看向行为古怪的科恩发问:“他大晚上在这里独自大吃大喝是什么意思。” “肯定是饿了。” “那他吃的土豆拌红姜什么意思。” “饿得饥不择食了。” “旁边放了一瓶某柔洗发水是什么意思。” “干吃太没劲了得来点喝的。”?你这就有点不做人了。 虽然他也很不敢相信这个琴酒的下属就是降谷零要找的网友, 但这个突然出现的家伙不正对应了那些习惯吗。 “肯定是陷阱说不定琴酒知道了我们正躲在旅馆里,想通过这种方式把我们钓出去。”降谷零颤颤巍巍, 给出了一个特别合理的设想, 但这也太合理了,尤里尔认为琴酒真出手比这能阴一百倍, 于是他认真地摇摇头, 跟队友产生了分歧。 当然不管猜想如何他们俩都不会在这种时候出去的, 四只眼睛挤在了小小的方窗口, 观察着门外的剧情发展。 科恩好像噎着了,开始剧烈咳嗽着拍自己的胸脯,尤里尔一刻不停地盯着他,生怕他拿起洗发水喝一口,幸好科恩还算理智知道什么东西不能吃。 楼梯口突然出现了某人的下楼声,两人的注意力偏移了些,而后一楼的灯被唰得点亮,一名金发女子提着刀出现在了大堂中央,眼神死死盯着正在努力吞咽的科恩。 科恩茫然地缓缓停止了咀嚼,金发女子嗬嗬地诡笑着,嘴里念叨着:“我明白了,我终于明白了” “——只学诸星君把门夺走是没法唤回他的,要想跟他再次相见,就要复现汇德酒店的凶案,哈哈哈哈哈,那就拿你来开刀吧!” 密道内的尤里尔转头“你到底对她干了什么啊”而降谷零疯狂摇头表示“我真的什么都没干!”场面突然坠入了一片混乱,秋水侑子持着雪亮的水果刀朝科恩冲了过去。门外刀刃劈砍在木桌上和椅子纷纷翻倒的巨响此起彼伏,吃得饱饱手无缚鸡之力的科恩没有带任何武器,只好借着大堂里的各种家具接连闪避。 “我出去。” “等等这很有可能也是陷阱的一部分!”降谷零压低声音地死死拽住欲要推门出去的尤里尔。 但他很有可能是你要找的人。尤里尔回头拧眉。 为求稳妥舍弃这条线路也可以的,他再想办法就是了! 两人拉扯着,门外突然又传来“砰砰”两声枪响,两人一下子又顾不得争,重新挤到窗口看是什么情况。一卷银发突然占据了全部视线,从天而降的琴酒冒出来掏枪给秋水侑子后心来了两枪。 金发女人胸口迸出血液,无力地砸倒在地上,科恩惊魂未定拍拍胸口,然后连忙高声告诉琴酒:“这个女人就是偷门的凶手,她昨晚出去一定是去藏门了!” 琴酒点头说他知道了,然后独身出门去。科恩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正准备处理秋水侑子的尸体,没想到本应死去的女子突然睁开眼睛,狞笑着抽出腰后藏着的另一把刀狠狠扎进了科恩的心口。 血液从胸膛汩汩流出,科恩甚至来不及呼喊,意识就渐渐灰冷下去。 秋水侑子在重归寂静的大堂中哈哈大笑,高挑的屋顶回响着女人疯狂的笑声,连一直忍着噪音的络腮胡男人也在二楼打开了房门,看看外面是出了什么事。 沉浸在喜悦之中的秋水侑子忽得捂住嘴唇,眼神渴盼地眺向旷远的门外,激动得脸颊羞红。 你会来吗,诸星君……?? 正在她背后目睹一切的降谷零张大了嘴。我敢来吗我请问?降谷零被这一幕深深震撼到了,甚至对这个该死的世界产生一点荒谬的绝望。 如果硬要形容他现在的感觉那就像是打第五人格单排地图随机到唐人街选出修机位被歌剧演员首抓拼尽全力无法战胜跑了六秒翻窗吃了一个巨大又鲜红的恐惧震慑而三个队友全部发出了“别救保平”一样内心冰冷又迷茫。 这个世界还有天理吗? 尤里尔说要不然咱还是走吧。降谷零点点头,这个柜台后的门肯定是不能出去的,最好的选择是通过密道去旅馆的后门直接溜之大吉。但走到半路他突然拉住了尤里尔。 “你是不是说过琴酒比我想的阴一百倍来着?” 得到肯定回答的降谷零于是带着尤里尔回头,两个人跑去了201室衣柜的出口。降谷零出了柜门后偷偷往窗户下面一探头,琴酒还真就在旅馆后门那里等着。 他一阵后怕,但来不及为楼下这个不知道谁想出来的奇葩计划哀悼,接下来登场的是隔壁的隔壁突然破门而出的基安蒂。 “科恩——!你怎么了科恩——!” 谁把她房门的锁弄开了? 惨烈的叫声在急促的下楼声后自楼下爆发,然后是愤怒的橘发女人对天的质问:“是谁杀了你?是波本那孙子吗,我会为你报仇的科恩,波本你给我等着!!” 不是他干的啊!降谷零比窦娥还冤。两个男人缩在201室不敢说话,唯一跟他们作伴沉默的是死在隔壁一天一夜的窈窕女人。 他觉得这种荒谬的计划根本不可能是琴酒想出来的,所以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他直觉里面肯定有一个人在搅浑水,但思考之际琴酒忽然察觉到视线,往上一看,恐怖的笑容就出现在脸上。 银发的杀手立刻从后门进入旅馆。降谷零一个激灵,看向房门口,现在他有三个选择。 A.躲进密道里,跟琴酒绕圈圈。但有概率遇到随时可能与他们敌对的女主人。 B.反思维,现在翻窗出去,不管旅馆里这一出到底是怎么回事直接跑路。 C.就在这里等着,带着尤里尔跟追过来的琴酒直接爆了。 请问这三条里有一条活路吗? 降谷零咕嘟一声咽下不安,他不想玩RPG游戏,但选项消失的倒计时不断跳动,他只好作出选择。琴酒大概率不会在这里反绕他们,他带着尤里尔踩上窗台,熟悉的翻窗线路跟他们进来的那一晚一模一样,只是方向完全逆反。 草地上传来闷声两响,两人落地刚跑出去几步,眼尖的降谷零突然注意到了绿色草丛里露出的一缕金色。 那是什么? 他上前拨开了草丛。 …… 好了,现在他们有第四个选项了。 【D.把这位面容熟悉的金发小姐叫醒,让她进旅馆把又一次冒充她身份的双胞胎妹妹撵出来。】 转眼间局势就逆转。 “秋、、水、、、谅!!!!!” 刚被不知道谁弄醒的金发女子极为愤怒地一脚踢开了哦,没门。总之她闯入了旅馆之中,一眼就锁定到已经跑到二楼的秋水谅身上。 冒充计划暴露的双胞胎妹妹并不打算隐藏了,挑衅般地抱着手臂朝秋水侑子扬眉:“呀,背后没长眼睛的坏女人来了,要不要我再顶替你一会儿?” 方才追入201室的银发男人正好走出来,一打眼就看到了两个一模一样的女人互相瞪着? 贝尔摩德可从来没说过这种玩意儿有两个。 第74章 旅途中的二三事15 “哼哼, 听说你一直在找我?” 耽误的这么点功夫早就让波本他们逃远了。 琴酒深知那群老鼠逃窜起来能有多快,他为贝尔摩德和她相关的人带来的变数感到厌烦,但现在也别无他法, 只能留在原地看看眼前这一出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干了点什么心里没数吗?还不跟我回家族里去。” 秋水侑子抬头看着她, 即使现在秋水谅的高度对她来说居高临下, 傲气矜贵的小姐依旧气势凌人。忽略她们一模一样的样貌, 两个人的性格简直天差地别,即使秋水谅现在身上穿着从姐姐身上脱下来的长裙,恶劣的笑意依旧无法掩藏。 “回去?回去继续被侮辱,看着你被高高捧起在手心里,被人耻笑是个没天赋的废物?”她左手指尖触着弧形的楼梯扶手慢慢走下来, 像仿照着秋水侑子的惯常姿态,但她还是忍不住, 到了半途便扑哧一笑,轻快地跳下楼, 裙摆摇曳在姐姐的身边旋转。 秋水侑子没有说话,只是冷冷地盯着她。 “生气了?”指尖抚上姐姐的领口,那本来是穿在自己身上的衣服,她轻笑着转到秋水侑子的身后倾身, 鼻尖擦在她的颊边。 “姐姐,有没有人说过, 你身上的味道真的十分令人难以忘却。” 冷脸的女人扣住了妹妹放在身侧的手, 转过身跟她面对面:“别这么叫我。不要让我说第二遍,回去赎你的罪。” 秋水谅嬉笑一声:“但* 我已经把那东西送给别人了, 说到底, 那本来就不是我们的东西, 我只是把地上捡来的漂亮玩意儿送给陌生人, 这也算犯罪吗?” 她反手抓回姐姐的手腕,用视线去触碰她的下睫,明明是宛若崇敬奉献的姿态,下视的秋水侑子却觉得像是被什么阴湿的东西盯上一样恶心。 她甩开秋水谅的手,但那频频攀附上来的衣角像是章鱼触手一样甩不掉,她本来最讨厌吃的就是海鲜,而秋水谅比海鲜还要讨厌。 “废物。”她的眼神凝在她脸上吐出了一个最诛心的词,但秋水谅似乎已经在百回穿刺中免疫了,连可怜的姿态都不屑于作,轻快地将手掩在唇边惊叹。 “但现在是你们抓不到‘废物’我呀。被废物冒充身份的感觉好受吗?谁让我们长得一模一样呢?”深夜是最松懈、最方便偷梁换柱的时刻,生下来除了外表和胞姐全都截然相反,不就是让她这么玩儿的吗? “本来我觉得这个计划还挺有趣的,恰好能遇到那边家里的熟人能配合我,结果你突然跑出来搅了局,真是”她想了想,“不解风情。” “你把人家旅馆门偷了就是风情了?” 秋水谅眨眨眼。 “门又不是我偷的。” 这下秋水侑子倒是没想到。 ——从旅馆后门又跑回暗道里的降谷零和尤里尔也没想到。 本来想着也只有胡说八道冒充秋水侑子认下自己偷门罪行的秋水谅就是偷门贼了,哪想到最后对方没有承认。 哦要问他们为什么还在这里,因为降谷零想要知道为什么琴酒等人会愿意配合“秋水侑子”的荒谬计划,甚至让渡一些不痛不痒的小利益,就又大胆着跑回来了,琴酒肯定是想不到的。 “那边家里”一直正常营业看不出端倪的秋水集团是否在更深处与组织有联系,这正在互相吵架打谜语的两姐妹又是不是当初清算时留下的漏网之鱼? “不是你偷的?那还能有谁?” 秋水侑子环顾四周,被秋水谅假捅一刀还在角落装死的科恩,发现队友还没死但装模作样四处偷看的基安蒂,游手好闲现在查无此人的旅店老板,头发丝滑看起来有好好保养的带枪银发男人,还有坐在桌上开始啃食土豆丝配红姜的络腮胡。 尤里尔用手肘捅了捅降谷零,有些惊奇地示意他透过单面镜往外看。 “这会是那个你真正要找的人吗!” 沉稳的男人少有的激动了些,毕竟他们抱头鼠窜两天也就是为了这么一个人而已。 但降谷零沉默了一下,别过头去有些不忍心道:“但他是个光头啊。” 尤里尔心死。 所以门到底是谁偷的,又去了哪里。他只好继续想这个味同嚼蜡的问题。 秋水谅摊摊手,说她只撒过一个谎,就是她进旅馆时其实门已经不见了。 外面的琴酒依旧认为是波本去偷了门。虽然晚上他想借口帮女主人除害来进密道里堵人,但对方因为防备着什么没有获得同意。恰好此时贝尔摩德给他捎了个消息,那个在旅馆里跟乌丸莲耶沾亲带故的女人想做点什么要他们配合一下,给他的报酬是保证那个背叛组织跟别人进行军火走私的头巾男子会主动走进这扇空门。 他带着基安蒂和科恩最初要进行的任务就是监督并保护这人去给他们提货,但头巾男子背叛了他们,恰好下属这里也出事,他才没有后顾之忧直接过来。 话说这条街上的监控全被黑了还是因为组织要在这附近交易才做的准备工作呢早知道别弄这么谨慎了,要是有监控,别说立刻找出偷门贼的身份,连他把门把手拧坏的事实都能被看得一清二楚。 也不知道那门找回来之后把手还能健在吗。 诶,等等。 琴酒(·-·)着思考了一下。 从内坏掉的把手。 残留的木屑。 暴力拆卸的门。 波本和尤里尔是翻窗进来的,秋水侑子出门的时间在所有人前面,而秋水谅只进未出,络腮胡和店长出去时在一块,回旅馆时走的是后门。 不觉得这三个条件放在一起很像是从里面往外走的人因为把手坏了,打不开门才气急败坏把门拔下来的吗…… 但。 所有人里只有他自己符合那个进出门的条件啊(·-·)。 萧瑟的秋风从空荡荡的门框里灌入,琴酒开始回想自己把把手怼回去时那种手感,还有重新进旅馆时随手关门的记忆 那个门,不会是他弄坏的吧。在他走之后自己倒下去之类的。 那门板去了哪呢。 琴酒有些沉默地低头思考。夜风里,一拾荒的流浪汉踩着吱呀作响的老旧三轮车路过,经过这里时他在门口探头探脑,像是在门口寻找着什么。 “昨天还有东西捡的,今天怎么没有了”他嘟囔着,蹬着三轮车离开了 寂静的夜空中突然被几道光束划破,从黑暗中冒出的四驱车纷纷停刹在门口不远处,全副武装的刑警隐在暗处接连跳下车来,吓得无辜流浪汉把自己的三轮车蹬出火星子才连滚带爬地跑开。 为首的持枪男人做了个跟上的手势,在墙壁转角处聆听了一会儿,抓住屋内无声的一刻立刻带着人冲上前去。 “CIA!Open The——”踢出去的脚却落了空。 “Door呢?” * 降谷零和尤里尔从CIA和国际刑警的手中逃出生天后已是气喘吁吁。幸好降谷零判断做的快,想到头巾男子死在这里,追捕他的两大机构不可能不找上门来。远远伫立在破败街区的旅馆灯火通明——或者说被枪焰和火光照亮得跟白天一样。 也算是运气好,女主人找来堵他们的那群黑衣人全部加入了跟正义的火拼,不知道那些住客都还好吗,但他忠心地祝愿他们一时失手折戟于此。 除了他们,跑出来的还有被女主人贴上免死金牌允许他先走一步的络腮胡男人,三个恰巧汇聚在一盏路灯下的犯罪分子面面相觑。洒落的白光在络腮胡男人周围扬起微尘,他脑袋上的顶光炫得像一盏20W的白炽灯,降谷零看着他的脸,突然眯了眯眼睛。 他的胡子好有光泽啊。 “你是不是很喜欢用某柔洗发水保养你的胡子。” “!你怎么知道。难道说,你是那个——!” 一个月前跟你联系的网友? “那个用匿名头像还诱惑我一个月后跟你约的偷心女人?!”?。 第75章 围剿计划1 如果降谷零玩的是读档游戏, 那他的主控给他刷的特质一定是“魅力无边”。 小时候因为外貌遭受到孤立和欺凌,高中却开始收到女生的情书,长大之后更是变得男女通吃招蜂引蝶, 他不太明白。 但眼前这个不算吧。 连他的性别都搞错了。络腮胡的胡子还在风中簌簌颤抖, 发光的脑袋诉说着他的年纪。 难道他发起消息来很像女性吗?他这么正经的人怎么能容忍被这么误解。 “你怎么是个男人啊。” 他看起来很失望, 降谷零反倒是呵呵叹了一声, 他要是不失望反而更兴奋了那才是真惨了。 “我就说那个女人怪怪的,问了我一大堆格菲的事,又不说点别的。”他摸了摸自己丝滑的胡子,“原来是根本就不认识我,白从我这里挖消息啊。” “说的是旅馆的主人?” “你怎么知道。照这么看来格菲也没有隐姓埋名藏得很好, 这么一个小小的旅馆,居然有两个打探她近况的人。” 降谷零抱臂靠在了路灯杆上, 也不打算与这个好不容易找到的网友寒暄几句,而是直言道:“但我听说格菲早就死了。” 看被关在那个地窖下面的男人的头发长度, 应该至少在里面住了五六年,结合关于什么赎罪的话,可不就是早就死了吗。 “不,没有没有没有, 开玩笑呢,我一个月前还在波士顿看到她, 她死了?你听谁说的?”男人摇着头, 降谷零仔细观察着他的神色,不似在说谎。 的确, 如果一定要选一个人相信, 他不会偏向来历不明的旅馆主人。只是没想到这么凑巧, 她也认识格菲, 看她与琴酒等人相处的样子不像是与组织有关的人员。那么她或许是格菲在进入研究所之前,或是纵火案下落不明后才与之建立关系的相关人。 格菲在纵火案后去了哪里,又做了什么,他倒是不太关心,毕竟他最初的目的只是找到这个重要的证人。 既然格菲还活着,那么自然而然下一步他们就该动身去找人了。 他问得详细,对方出现的地点、具体被目击的时间、当时穿戴的装束,甚至连细微的神情也想问清楚。 他准备充分得就像下一刻就要动身了。于是尤里尔便在送走络腮胡男人后,转头看向伙伴。 “那么我们下一站去波士顿?想立刻去的话就赶凌晨的高铁,不过那时候地铁还没营业,我们得提前住到附近去。” 金发青年却静静地站在原地,没有出声。 月明星稀,路灯投下的光圈之外是弥漫开来的黑,旅馆的屋顶在朦胧的月光下勾勒出细致的轮廓,远处剧烈的争斗声逐渐平息下去,而这里依旧是寂静。 “怎么,有别的计划?”黑发的男人有所察觉,摊了摊右手,“你知道的,计划安排上我都听你的。” “今天是几号了?” 青年却又一次问出了这个问题。 其实他也算的清楚的,他对日期和数字再敏感不过,塞下过量情报的大脑不至于无法为倒计时的日历腾出一片空位,他只是单纯地、总是想问而已。 “十月二十七。” 距离他上一次问出这个问题,不过是在几个小时间跨越了零点的晨昏线。 “如果惦记着什么,停下处理就是了,我们不缺这么几天。” 不,缺的。降谷零明白,他已经在FBI埋下楔子,如果另一头的布置慢了,楔子拔起时就无法牵动全身,反而会让手脚互相拉扯,最后摔倒在地上。 如果情报掌握在一个人手中,而这个人无法自主且光明正大地与所有人建立合作,那么想让各大机构顺利合作只有一种方式。 就是将各部分机密分别递到三方的手里,让他们在最危急的时刻知道彼此手中握有的筹码,那时他们来不及再去给友方下绊子,来不及去构想结盟后的利益牵扯,因为如果不抓住那一次机会,组织的扑咬就会明明白白地伤及自身。 他们只能快速囫囵地联合,对接手上的情报进行反扑。在其中,国际刑警组织会成为一个统筹全局的关键点,所以他才去找了工藤优作。他要的不是工藤优作帮助他、相信他,他最开始的目的,就是找借口把自己所有知道的情报全送到他手里。 无论那些东西在工藤优作眼里是真是假,涉及到这么多地区势力的详细分布,作为合作者他自然会把东西递交到合作伙伴手里过目。 他想工藤优作最后是明白了他的意思的,即使对方不明白,凭他的作风也不会上去就直接把他的信息全部爆个干净,让他直接陷入被国际刑警组织追杀的逃命阶段。 国际刑警组织现在信不信那些东西也不重要,等舞台搭起,三方势力登台拼起手里的情报,事实自然会推他们去相信的,谨慎的人往往相信自己,他们总会利用其中那些自己觉得可信的部分。 虽然与组织敌对的势力众多,但也大致可以划分出三个巨头。FBI、CIA和MI6。 他此前早就说过自己已经在FBI埋好了伏笔,这计划时灵感的来源还是出自跟那群人在屋里玩人生大富翁的平平无奇某一天。 那时库拉索走入了“有异性向你询问联系方式,你的选择是…”的婚姻格子,银发的女人挑挑眉说道,给他吧,但给出的会是宾加的号码。 那时他们哈哈大笑闹成一团,他们说着以后不管有什么麻烦都留宾加的号码,因为宾加是个喜欢给自己的信息加上十层锁的精通黑客技术的家伙,他问,那如果有人要宾加的号码呢,女孩眨眨眼,说那就给库拉索的。 他们几人接触密切,极少时候会疏忽于自己通讯工具的防备,三人都是朗姆的心腹,于是他在某一次拿到库拉索的通讯器时,暗自种下了种子。 他在里面安装了一个定时的发信装置,是一个朋友教他的,这串小代码不会主动窃取其中的信息,因此隐秘性也极佳,几乎不会被找到。 那时他还没想过这具体会有什么用,只是不想错过千载难逢的机会而已,后来计划到了这一步,他才想到了利用这场曾经的“游戏”。 他在纽约接触了潘多拉之后,加上雾刀的讲述,当然知道香榭丽舍在纽约找的“琼斯”是怎么一回事。他找上实际为FBI办事的布鲁,用“琼斯”的现况为条件,要求他诱导香榭丽舍在FBI的眼皮子底下说出琼斯的号码。 这不是什么违反原则的事,他答应了。得到号码的FBI当然会动用技术检查,在组织基础规格的移动电话对他们的设备进行反入侵时,FBI会用更巧妙的手段获取设备内部的信息。 当然,他们会在邮箱里看到的只有库拉索的东西,里面最新发出的邮件,会是经由他手给出的那三分之一情报。 怕库拉索本人在检查邮箱时发现吗?不,不会的。 ——因为此时此刻,库拉索已经在朗姆的贪婪和掌控欲下被洗去记忆,成为空洞又冷漠的、一个全然陌生的人了。 他想到自己与三人一起围坐在桌前抓起花花绿绿的棋子的画面,有些不适。 他们终归要走向对立面的,四个人的人生也从未被一张小小的棋盘束缚过。 CIA那边他已经让雾刀去找一名叫本堂瑛祐的国中生了,他的父亲是一名为对抗组织,在卧底事业中牺牲的特工,不乏是一个好的切入点。 而与MI6的相关人…… 他看向旁边站立的男人。 其实已经在他旁边。 “格菲”是他掀起最后的舞台时不可或缺的一个人,他不能停下,让前进的节奏断裂。 所以…… 他举目一时恍惚,在漆黑的夜里分不清东南西北,最后他看到了高悬在空中的北极星,凭此找到了东京的方向。 心脏又开始不安地鼓动,像每一次出发前那样,一些止不住的担忧翻涌着他伸手按上胸膛,将情绪按下。 还有四十一天。 “走吧。” “去哪?” “去波士顿。” * “苏格兰。” 身后的青年跑上来,又叫着。 “苏格兰。” 走在前面的男人还是不理,于是他又叫了一遍。 “苏格兰。” “怎么了?” 下巴留着胡茬的男人有些不耐烦地回过头来,一路上川耀延已经这样过分踏进他的社交距离无数次,他根本搞不明白对方想做什么。 “哦,没什么。就是……就是想着以后我要是结婚了,会不会还得租伴郎来。” 诸伏景光闻言反倒觉得有些好笑,没那么生气了:“你一天到晚女神女神的,现在已经肖想到跟人家结婚了?” 川耀延的双手缩到背后,把头别过去。 又是那番作态,诸伏景光有时候觉得这家伙真的只像是普通的、有些天真的大学生而已,但他为组织做事,又没觉得自己是违反社会法理的人,他也就没法多谅解些什么。 他回过头去继续走自己的路,这次却没察觉到川耀延正在看他。 前一句只是为了应付苏格兰的疑问,但他此时只是盯着苏格兰深棕色的后脑勺瞧。 四十三、四十二、四十一。 他没有小说里那种可以看到人存活天数的倒计时,但作为应对叛徒和卧底时,掌握信息处于第一梯度的他,能知道的东西也跟死亡倒计时没差了。 他的表情不太自然,演技不佳的眼神里流露着些许的惆怅和悲哀。 正如他先前说过的,前线是不需要他上的,所以他自然也不会接触到那些将死的人,也不会对他们产生什么情绪。这是第一次,他跟其中一个相处了将近十天。 越与苏格兰相处,他就越觉得他身上有着十分珍贵的温和与稳定,他也很久没这么跟人聊过天说过话,因此对走在前面的那个人产生了些不舍。 上面的命令改口了。 他们决定不再等到安插在公安的卧底传回消息,而是直接尽快处决苏格兰。 那个正背着贝斯包,独自走在前头的男人仅剩的存活天数不知不觉就被大刀阔斧地砍去。 从四十二,一路跳水到底。 他看到了。 三、 二、 一。 他用唇部做出了口型。 这尚未落地的三个音节,就是苏格兰仅存的人生。 第76章 围剿计划2 “早上好。” 赤井秀一走进门, 向侧躺在榻榻米上的宾加打了个招呼。 金发脏辫男子用手指支着脑袋,呸得一声将叼着的牙签吐进垃圾桶里。 “来了?” 老虎不在家,猴子称大王, 屋里唯一一个元老成员端起了架势, 指了指旁边的软垫。 “坐。库拉索还没来吗?” “没在路上看到她。” “切, 好久不约一次, 居然还迟到。”刚直起来的身子又不爽利地躺了下去,金发脏辫男子随手拨弄着箱子里的纸牌和弹珠,像是在考虑待会儿要玩些什么。 他最近日子不太好过,自从被琴酒坑害触及了组织的辛秘,他就被迫一直顶着朗姆的压力, 一边水深火热地赶数不清的任务,一边还要找机会立功。以前最烦看见那群莫名其妙的同事在眼前晃, 现在却巴不得来个有问题的人出现在他面前,好让他开枪消消火气。 本算得上放荡不羁的生活也被压缩了, 正烦躁着呢,还好空出来半天可以休息,他就想着把库拉索他们再叫过来打牌,勉强找点乐子消遣一下。 可除了库拉索以外, 现在身在东京能叫到的居然只有莱伊了。 他看着绿眼的长发男人坐下,搞不懂波本也在外面半天不回来是怎么一回事。香榭丽舍也还没逃出来吗?她还没碰上组织早年挂在FBI里的那个卧底? “话说你在那里发消息发个什么劲呢, 来这里就是让你玩手机的?”他突然对着赤井秀一发难, 迁怒的态度不写在脸上,也写在话里行间。 赤井秀一看了看停留在屏幕上的消息, 川耀延在向他请教怎么追求自己喜欢的女性, 他便头也不抬道:“人又没齐, 回个消息。” “你很受欢迎吗?这么多人找你?” 对付完疯狂追求者, 赤井秀一终于把注意力上移放到了他身上:“你是不是没什么朋友。” 膝盖被箭扎到滋血的声音缓缓冒了出来,屋里瞬间寂静,而后愤怒的拍桌声响彻他的脑门。 “莱伊你大爷的看不起谁呢?!”他现在不就在等他朋友过来打牌吗!再说了再追溯到小点的时候他也有共同生活的人啊!! 玄关处突然响起的敲门声勉强压下他心口的一窝火,他视线甩开莱伊主动站起身来,大步前去拽开了门把手。 熟悉的银发女子正站在门外,宾加不耐烦地抱怨道:“怎么来得这么慢,你不是一向挺有时间观念的?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库拉索看着面前情绪不佳的玉米辫男子,缓慢眨了一下眼睛。 考虑要不要赴这个不知底细的邀约时,她多花了些时间。 “抱歉,路上耽误了。” 她随意扯了个不会出错的借口,宾加仍抱怨着侧身让她进门去,高挑的女人步入其中,目光扫过屋内的边边角角。 平整老旧的榻榻米,堆放有不明用途工具的纸箱,四四方方的老电视机,还有……正坐在角落盯着她的墨绿色眼睛的男人。 她以视线回敬,赤井秀一只看到了她怪异的态度、和过于冷漠的眉宇。可惜这里的确不是他能支配的场合,只能避其锋芒,静观其变。 “我都挑好了,我们来玩记忆纸牌游戏吧,这几天朗姆那个混球蹉跎死我了,真是给他脸给多了。” 脏辫男子大跨步回到原来的位置上坐下,毫不避讳地痛骂着自己的顶头上司。一边从箱子里挖出了一副挺新的卡牌,将纸盒打开,他伸手把一张张印有文字和图案的卡牌背面朝上铺在桌面上。 “你看我干嘛?”宾加奇怪地看了盯着他的库拉索一眼。 “没什么。”库拉索收回视线。 这两个到底是什么人?即使从称呼就能看得出来是同事了,但专门把她叫到这里到底是想做什么。她看着宾加理所当然地开始介绍游戏的规则,愈发想不通。 朗姆说她犯了错,才被送去实验室进行记忆的干涉。但当她从惨白的床上挣开那些束缚她肢体的束带、扯断连在她脑袋上的线管时,体内流淌的恐惧与痛苦依旧久久无法消散。 她想知道发生了什么,自己在醒来后被灌输的事实究竟是否正确。她犯的那个错误到底是什么。 她在组织的人际交往并不丰富,手机先前留下的信息也被全数删除了,朗姆的意思,就是要她被洗净后当一把全新的冰冷利刃,但她既是人,就会想要知道一个“为什么”。 因此她才来赴约。耳边关于翻开纸牌的规则络绎传入,她却无法集中注意力去听。 铺陈在桌面上的牌背看起来并无二致,凌乱的摆放更加增添了记忆的难度。指尖的熟悉感忽地让她按上了其中的一张,主动将其翻开。 【若有生命之界,是否携花涉入其中。】 “对对对!就是这样,用桌边的这副牌抽一张参考,最先找到有对应图案并翻开的人记一分,如果翻错了,就要回答上面的问题。”宾加兴奋地点着头肯定了她,她却描摹着其上的纹路,微微出神。 “这不就是之前香榭丽舍作弊的时候偷偷折角的那张吗?也是你唯一一次选错的那张,这么久了你还记得?”宾加也扫了一眼其上的文字,纸牌的左上角印着一朵初绽的樱花,瓣瓣浅粉承接露水,吐露新蕊。 “也对,你的记性一向很好,这么一想挑了这个游戏我还真是吃亏。我们开始吧!莱伊你听懂没?听不懂输成狗我也不会管你。” 他说的香榭丽舍……又是谁。 手中的纸牌被脏辫男子拿回去重新洗入,库拉索的思绪更加混乱。已经被完全抹去的东西翻涌着,像是菌床在湿润的地方渴望重新生长。 宾加将纸牌重新铺开,让所有人看了十五秒之后,闭上眼睛把牌翻面盖下。 “女士优先,你先在那堆里抽第一张好了。”宾加似乎也并不是完全毫无察觉,少有的摆出点绅士作风,点了点桌边的纸牌。 库拉索抽出一张牌置于中央,上面印的是一颗切开的芸豆种子。 一直保持沉默的赤井秀一突然迅捷地出手按住了一张牌,将其翻开,左上的图案果然与其一模一样。 【若对人之命运施以分割,是否任其左右。】 “没有人选错的情况下,胜者可以把问题交给一位玩家回答吧。”赤井秀一抬起头来,看向银发的女人,“库拉索,你能回答我这个问题吗?” “这副牌的问题有这么怪吗?我之前怎么没感觉。”宾加自言自语着。 大概是因为跟一群不正经的人初次玩这个游戏时,那群家伙尽回些曲解题目和混不吝的答案吧。但此时他们似乎已经失去了那种看什么都好笑的氛围了。 “倘若命运分割……即使予以抗拒,真能得到好结果吗?”库拉索用了一个反问句回答了这个问题。 组织使她的记忆与过去断联,构想里的反抗不会给一个渺小的个体带去任何好处,即使她从始至终都是朗姆手里最看重的心腹,也不是什么不可舍弃的棋子。 “唉下一张吧,都什么有的没的。下一张我抽,莱伊你最后。”宾加挠挠脑袋,毫不犹豫地欺压了后来的人,抽出一张牌。 “星星……我记得这是在……” 两个人同时伸出手去,库拉索和莱伊的手指却按在了不同的牌上。 墨绿色眼睛的男人按着牌将其移到边缘,然后缓缓翻开。 星星。他拿到的是正确的牌。 那么库拉索手上的……女人使牌翻面。 【若早有不公,受人驱使,是否高歌至死。】 一只云雀印于左上。库拉索默看着它浅蓝的尾羽,表情依旧冷然。 “鸟儿就是鸟儿,贸然舍弃求生的状态并不理智。” 她算不上被人胁迫,只是自己步入其中,与想利用她的人一拍即合。虽然现在他们已经做的过了头,她对未来的考虑依旧该持保守意见。 生存应当优于一切,不是吗。 “你来,莱伊。” 牌堆被推到墨绿色眼眸的男人手边,赤井秀一刚将牌上的图案展示出来,产生点动静的库拉索就意外撞歪了桌子。 哗啦啦,静置的牌纷纷落下,唯一一张正面朝上的牌落在她手边,细微的折痕贯在花萼之间。 【若有生命之界,是否携花涉入其中。】 又是那张牌 她突然站起身来。 “洗手间在哪,我去一趟。” “在那边,推开门右转。”宾加几乎无法绷住自己的表情,在库拉索的脚步声在走廊远去后立刻站起身来跟上。 “你过来干什么,又有你的事了?”他转头对同样跟在他身后的莱伊不满地进行驱赶,但赤井秀一只是摇摇头。 “她太不对劲了,说不定是谁假扮的。” “我能认不出她是不是本人吗?” 正是因为知道这就是库拉索,他才有意忽略那份异常直到现在。可女人似乎也无意遮掩了,从她问出洗手间的位置开始,就已经昭示了她的状态。 她的记性一向好极了,怎么会来得迟,怎么会选错牌,怎么会记不住屋里的路? 于是他大步流星地走向洗手间,推开了那扇没关好的门。 他看到了。 红色、蓝色、白色、黄色、绿色。 五张半透明的色纸划开在库拉索的手中,女人似乎很专注,诧异地转头目视他们的到来。宾加扯了扯嘴角,尽量用了诙谐的开篇方式。 “你这是在作弊吗?” 库拉索放下了手里的五色纸。 的确是在作弊。 她不是因为那几个莫名的问题就产生什么情绪想要逃避,只是因为她觉得如果自己依旧保持什么都记不清楚的状态,那个记忆纸牌游戏是玩不下去的。 她还想在这里待一会儿,或许能想起来点什么。 所以她才躲起来,拿出现在她必须随身携带的东西——用这个实验为她设置的开关打开她的记忆,好等下对那些图案记忆得清楚一点,即使擅自这么做是违规的。 但这恐怕不是随便能跟别人说的事情,一般人也无法理解为什么一个人的记忆能通过视觉进行控制。她便顶着两人的视线放回了色纸,推开宾加往外走了。 “等等。”果不其然,宾加抓住了她的手臂,他们长得差不多高,宾加却从来没有这么用力地展现自己的强硬过,留着一头玉米辫的男子眼神中流露出一点狠厉,但昔日的朋友似乎并不打算回答他什么,挣开他便走了。 “库拉索你给我说清楚,你现在这副样子到底是出了什么意外?!”他接连迈步追上去喊,却没有敢再贸然拽住她,赤井秀一也早先一步站在了女人去往门口的必经之路上,神情严肃。 “什么都没发生。”但不管我们以前是什么关系,即使是很要好的朋友,从现在开始也当作不存在了。 她忽然明白了记忆清除对她的“意义”,即使找到了跟过去相关的人,无论是结了仇还是有过快乐的时光,站在他们面前的自己都已不是从前的那个人。她与过去之间已经割裂出一条巨大的鸿沟,她是一个全新的人。 所以她没有必要再追随自己的过去。 她正想着怎么脱身,屋里三人的手机却突然一齐响起接收消息的提示音,她看到脏辫男子的脸色一变。 这代表着现在发来的,是组织通知给所有代号成员的紧急信息。库拉索趁两人怔愣片刻立刻推窗出去,宾加看到她的动作勉力扑到窗前,身手矫健的银发女子却早已不知所踪。 他第一次恨自己没能走上高位,否则又怎么会对什么事都一无所知,又怎么会一犯错就要任人宰割。 他松开抓在窗沿的手,将目光放出去。透过这里看见的风景每时每季都不一样,他在这里跟同伴看过花开、看过落雪、看过玩伴在绿叶沙沙作响的背景下,被猛烈的日光照得受不了时快速掠过窗边,又从前门进来。但现在正处深秋,外面的景连残花败叶都算不上,他找不到任何继续待在这里的意义。 他看到打开信息的莱伊脸色并不好,便也摸出手机来查看。 是琴酒带回的消息。 【波本威士忌已叛逃,遇则格杀。】 他几乎不知道怎么讽笑了。 “我有事,先走了。”莱伊也落下一句话就离开,现在他身周连个充数的都没有了,只有自己一个空落落地站在中央。 去抢功了?宾加木然地想了想对方的去向。自己一直等的,组织里出现叛徒的时机就那么猝不及防地到* 来,但对象是他宾加以前尚算是玩的愉快的朋友。 他环顾四周,看到的是与今日库拉索进屋时一模一样的风景。 老旧的榻榻米。这屋子最开始是他找的,他刚流落到东京时曾在窗外往里看过,那时候这里还住着一户人家,他总看到那对笑盈盈的双亲陪伴着孩子玩耍。那时他想他以后也会有这样一间属于自己的屋子,所以在赚取足够的酬劳后将其买下,将认识的朋友一个接一个邀请进来。 老旧的电视机。电视机也是上一户人家继承下来的,他一度想换台大点的彩电,但某天回到屋里时,他发现老电视机前连上了两支游戏手柄,香榭丽舍插着腰骄傲地告诉他,她跟库拉索一起改造了这台笨东西,以后可以一起玩电子游戏了。 堆放着娱乐工具的纸箱。这当然是最重要的东西,里面的玩意儿全是他们一点点搜罗的,或许是在任务途中偶然从橱窗里看到的新鲜东西,或许是某天在蹲点到困倦时突发奇想的结果,又或许是他们在围着桌子游玩时,一起商讨出的、并算不得精妙的自制小游戏。 那一切在组织里稍显灰暗的生活里都熠熠生辉。 但现在只剩他一个人了。 他走到那台笨重的老电视机前,一脚把他踹下了柜子。堪称脆弱的老朋友重重地砸在地板上,发出沉闷的巨响,榻榻米的缓冲让它不至于四分五裂,但断裂的插头和脱落的金属框统统零落在地上,那被精巧设计过的新线路纠缠成混乱的一堆。 它再也不用工作了。 然后是桌子,坐垫。木头砸在移门之上留下木屑和巨大的凹陷,从断线中扑出的绒毛飞舞在狼藉的客厅,脏辫男子怨恨地追着被甩出去的四方桌在边缘又狠踹了几脚,直至抵着它的移门不堪重负,也无力地重重倒在走廊上。 最后就是那一箱子东西了,他伸腿一拨,纸箱就翻倒在地上,里面花花绿绿的东西倾泻而出。他依旧用踩的,把那些昔日把玩在手里的东西全部碾在脚下,怒气和自讽越涨越高,那些平铺在地上的纸牌无论怎么踩都看起来如新一般,这里几乎所有新东西都是波本带过来的,但他现在也背叛了所有人。 他有真心吗?或许一开始就没有呢。 无法彻底地破坏那些东西让他火大,回忆里在此地产生的欢颜被现实里男人怒吼喘出的粗气掩盖,他开始喊出声来。 “滚开!”“骗子!”“啊啊啊啊啊!!!!” 激烈的发泄和垃圾与墙面地板的碰撞声笼罩了耳,他迷乱在久违的纯粹愤怒中,上一次有这种无可回忆的感受还是被琴酒那个垃圾初次见面就全盘否定的时候。但这一次负面感受的来势似乎更加汹汹。 一阵发泄后他突然伫立在原地,盯着自己的脚尖冷却下来,脑中钻上了一个诡异的念头。 这些东西完全破坏不掉啊,干脆用火烧吧。 纸当然最怕用火烧的。 口袋里放着打火机,自从香榭丽舍说他再到处抽烟就不跟他好时,他就再也没在这里拿出它了。 透明的塑料壳中莹溢着满满的油液,他随手从地上捡起一张纸牌。 那么就从这里开始吧。 蓝绿色的浑浊眼珠中映出火光,火焰舔舐上纸牌的一角,左上方印着的樱花似乎也簌簌颤抖起来,但这只是因为高温扭曲了空气,所有正常人都知道,纸牌是没有生命的。 门突然吱呀一声打开,宾加转动脖子,眼神扫过去 “你回来干什么。” 银发的女人正站在门外,扫了一圈他身周的狼藉,没有过多在意。 “我听说你正在找一个出头的机会。” “是又怎样。” “上面决定把苏格兰打成卧底处理,两天后动手。这个消息送给你了。” 就当是一点她自己也不理解的歉意。 银发的女人说完就走,发梢拂过门框一瞬,再没有丝毫留恋。 男人手上的纸牌还在燃烧,火焰已经灼上了他的手指。 整朵花被焰色吞没,灰烬落在脚边。 “可以。苏格兰是吗?” 他将留着焚烧气味的手盖在唇边,鼻腔内吸入渴求的气息,锐利的眼角锋得像要割开仇恨,他唇角咧开在耳根。 全都不打算回来了是吗。 那他可就要继续往上爬了。 * 诸伏景光放下了听筒,走出了公共电话亭。 最近的卧底情况还算顺利,他已经给本部传回了一部分关于组织在东京安全屋位置的消息。不过由于之前疑似电诈集团盗号的事件,每月的定期联络变得麻烦了很多,有好几次他都是独身走在路上时身旁冒出乔装的同事,擦肩而过时给他递出下一次联系的事件和地点。 他相信局里的同事会解决其他事情的,他只要做好自己能做的。 酒店里,川耀延正在等他。自从那次狙击任务后,对方就以“感觉跟着他比较好混”的理由一直缠着他,想来他的后门也的确有些来头,原本他一个人可以解决的任务现在全都变成了双人出行。 他倒无所谓,尤其是在知道川耀延一天到晚在组织里关注那些风言风语,脑瓜子里全是相关逸事的时候。至少他不用自己去关注组织里的各种风向了,旁边有个像天气预报一样的喇叭每天会自己告诉他的。除了跟“女神”网恋的时候叽叽喳喳比较吵,其他也没什么缺点。 今天是近期最后一场任务,完成之后他就会跟川耀延分道扬镳,他在休息时间找机会出来了一趟,现在得尽快回去了。 他正远远地望到酒店大门,兜里的手机突然振动了一下,于是他暂且停下脚步,拿出手机查看。 来自琴酒的群体通报信息。波本威士忌已叛逃遇则, 格杀。 怔缩的瞳孔中倒映着这条消息,他心脏猛地一窒,像是身周的空气被抽干了似的,一下子失去了张缩肺部的能力 zero? 他几乎立刻想回头往电话亭跑,但理智硬生生克制住了自己。 现在去联系他不就是害死双方吗。 诸伏景光,别昏了头。 他警告着自己,微微颤抖的五指掐入手心,细微的疼痛感在混沌的神智里无力地清扫出微乎其微的清明,他几乎是大脑跟着身体在走。酒店离他越来越近,他惊觉自己还无法控制好脸上的表情,只好暂且闪身进了一旁的便利店。 “欢迎光临,请问需要些什么。” 店员的问候声如忙音一样在耳边略过,他机械地让自己站在冰柜前假装挑选商品,实则思维已经坠落到底。 其实,他应该早有准备的。 他在梦里也曾被这种噩耗吓醒过,有时是手机里传来的友人已死的简讯,有时是从窗口伸入、然后迸出子弹的枪口。明明从他一年前从训练室里出来,他就应该已经脱胎换骨。 “砰!”“砰!”“砰!” 回忆中传来熟悉的枪响,单调冰冷的射击室里,身着常服的黑发男人面容平静地对枪靶连续开出了三枪,手臂很稳,与枪身连成一线。他的枪法已经十分精准,每天的练习会帮助他保持手感,这是他绝对不能失去的傍身技艺。 “砰!”“砰!” 他面色如常地继续进行射击,正放下枪准备更换弹匣,那扇沉重的金属门突然被人大力打开了。 他侧头看去,他的直系长官黑田兵卫正撤下了刚才推门的手,将手放回裤兜里后稳步向他走来。长官的表情一如既往地威严和肃穆,反光的镜片令人看不清他已毁的右眼,但他敏锐的察觉到其眉宇间轻微的不自然。 这不同以往。 似是出了什么大事。 他正思忖,已经不再纠结的黑田兵卫却直接沉声开口道: “诸伏,你哥哥去世了。” 他站在地面上如遭雷击,他从未想过此生会有这样一个场景。他看着自己的长官,浑身温度坠至冰点。 他此世留存的唯一亲人…去世了? 黑田兵卫直勾勾地盯着他的面容,像是在关注他的情绪,刚得知噩耗的他一瞬思绪千回百转,神色却是保持着一副茫然狐疑。 “不好意思,先生。”他冷静地摆出疑惑的神情,即使内里的情绪已与那装模作样的皮肉分离,“这里确实是这有我一个人吧。” “现在不用继续训练内容。我给你批三天假,你可以去处理你哥哥的丧事,剩下的,等你回来再说。”严肃的男人却只是站在原地这样回复,稳重的壮汉凭借着上司的身份不对优秀的后生泄露出同情和怜悯的神情,却陈述式地告知他噩耗并予以人文关怀,无比让人信服。 他面上的笑容浅了些,趋向淡漠和疏离,没有丝毫悲伤的意思。 “先生,只有一只眼睛很难认对人吗?如果您是有意挑衅我,可否在我的空闲时间再来。”他微笑着冷然回复,手下继续进行了刚才的装弹动作。 黑田兵卫又注视了他一会儿,最后在心底叹了口气,走上前去,抬起右手搭在了他的左肩。 他的肌肉一瞬间便危险地紧绷起来,正打算向对方予以警告:“先生……” “你通过了。”黑田兵卫却打断了他的话,像是还怕他持续训练内容,说完后就拿出了左边口袋里的一纸证明,作为直系上司的他当着诸伏景光的面签上了最后一个名字后,将其交到他手里。 证明的下方签着不少名字,但对于整一个公安体系来说,又是保密性极强、极为封闭的审核流程,诸伏景光看着这几张薄薄的纸,这才确信这次确实是他身为「警察」时应该看到的内容。这种时候他反倒有些出乎意料地懵然了,只是喃喃重复了一遍,“通过…?” “对,你通过了。”黑田兵卫肯定了他,“你已经够格了,上面允许你正式投入卧底行动,刚才就是我对你进行的最后测试。” “你哥哥没事,抱歉,用这种方式来试探你。” 他没有回话,只是脑中思绪混乱地想着这突如其来的结束,和新的开始。 “三天后来找我,希望那时候你已经做好准备了。” “现在,你可以离开了。” “再见,绿川影。” 再见,绿川影。 他看着便利店的冰柜门倒映出来的人影,他是,“绿川影”。 面前的人相比在上警校时,外形已经健壮得多了。 胡茬确实让他样貌的风格改变了许多,即使他偶尔也会觉得晨起的打理比较麻烦,他也从来没想过卸下这份嵌在细节里的伪装。 他不知道会因为什么暴露,或许是走在路上被同学认出来,或许是在与同事联络时遭到窃听,又或者是没忍住心底还未磨灭的同情与正义露出端倪。这放在zero身上也是一样的。 zero 他将当时从上司处得知噩耗时的感受,与现在浑身的冰凉重叠在一起。 那种重要之人身处险境,差一步就会被推入长满尖刺的重渊的感受。 zero 他不断在心底唤出这个已经太久太久、没有声音的名字,他们早与暗生的植物长在一起了,缄默是无比广大的美好品质,他和友人逐渐失去自己的名字,自己的过去,自己的恐惧、迷茫、苦痛。 他们在彼此看不到的地方朝同一个方向前进,现在有人却告诉他,他的同伴从钢丝上坠落了下去,即将被逼入绝境。 他却什么都做不了,甚至要继续缄默、继续无视、继续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继续他的工作。他深刻地、无比深刻地感受到这份工作的残忍。 他忽地哽咽,然后抬手给了自己一巴掌。 zero都还没死,不要给别人乱敲丧钟,绿川影。 他只是太知道身份败露后被围剿的下场,他不是没听过,在进入组织后更是亲眼见过。 没有人能逃得出去,进来后要想完全脱离,就得等到整个组织覆灭的那一刻。 否则他们会不断紧咬着、追逐着,从叛徒身边的人下手,直至叛徒痛哭流涕地回头求他们停手,然后在崩溃中被那些冷酷的罪犯处决。 他深呼吸、深呼吸,勉强放松了面部的肌肉,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寻常些,甚至还要表演出一些跃跃欲试,一些被背叛的不爽,一些对实力不足的叛徒的讥讽。 他过了太久太久才控制住自己,伸手打开冰柜的门,让映在上面痛哭流涕的“诸伏景光”撇到旁边。再次关上柜门时,他又该回去了。 “谢谢惠顾,一路顺风。”店员的礼貌语飘散在身后,诸伏景光简单抬手回应后,再没有回头。 联络人刚才跟他交流的时候没有什么异样,也许他们部门也不知道零组的卧底出了事。在内部名单上紧紧挨着的两个部门实际却相隔千里,他从来没法在局里得到丝毫关于降谷零的消息,一切用来慰藉自己的只有在路上时与友人相碰的眼神,数量屈指可数的会面,还有意料之外将他们安排在一起的唯一一次任务。 他在想之前联系不上zero的那次,他隐瞒的事情是否与他身份的败露有关。 毕竟琴酒说的是“叛逃”,却没有声明波本威士忌是哪里的卧底。 这或许还有转圜之地,说不定零组在得到消息后能快速接应上他。而自己这边,他会像上次联系不上人一样,等风头过去再违规向局内打探zero的情况。 即使被灌输了太多“大局当前要适当舍弃”的观念,他依旧无法放手对生命的珍视。那也是唯一一项他堪堪擦线才过的考核,他试了无数次才在不败露消息的情况下将人质全须全尾地保下,黑田长官也叹气了无数次,才对他的表现点了头。 这次也会是一样的,他无法完全将自己的担忧与冷静的理智完全分割开来。如果是自己,他会为保证不影响大局立即主动牺牲,但如果出事的是zero他也想要尽力带他回去。 脚步走走停停终于来到酒店的大门前,本该背着包在这里等他的川耀延却不见踪影。 他站立片刻,后知后觉才想起来刚才回来的路上好像还收到了一条信息。 打开手机,他才发现最后一次任务取消了。 川耀延已经离开了,他的行李还在楼上。 好处是不用再用尽全力装出没事人的样子,他穿过大厅坐进电梯,在封闭的铁箱里表情又忍不住狠狠地扭了一下,但很快恢复过来。 而坏处是,此后的时间所经历的一切,都是没有经过安排的未知。 他们住在十九楼,很高,他在落地窗前往外看过,那里一眼就能看到东京铁塔,视野广阔到能将附近街区的每一条小巷都看得一清二楚。 电梯门缓缓移开,他步入走廊。旅游淡季时酒店也意外冷清,只有几个过来出差的旅客与他擦身而过。 川耀延留言说他把房卡放在房间对面走廊转角处的花盆里。他不知道该怎么评价这种老旧的藏东西方式,只能庆幸着还好东西没丢。 “滴”一声验证,他按上把手,忽地不知为何想到了自己的处境。 如果,他是说如果,连zero都落入组织手中,那么他现在自己的实际情况是否也潜藏着危险。 组织手眼通天,离漩涡越近,脚底的紧绷就愈发需要施加全身的力气。百年来他们折在其中的前辈有太多了。有人刚踏入地界就被枪杀,也有人即将触及核心,因各种缘由暴露而功亏一篑。 他并不觉得自己比zero有多优秀,他从不是一个拔尖的人。友人的隐瞒、川耀延的奇怪神情、局内用了许久也没解决的电诈,此前种种情形在此时却忽然一齐涌上了他的脑海。 他感觉氛围不对。 但手已经先打开了门。 大开的窗帘外倾泻入一室日光,远处某个小点折射出一丝光亮。他运转的思绪一停,神经的反应和汹涌而上的危机感几乎是在对方开枪的一瞬间就扯着他往视线的死角扑去。 “砰——!”高速旋转的子弹击破了高空的窗户,迸裂的玻璃碎片带着爆开的巨响哗啦啦地倾泻而入,同步着楼下传来刺耳的尖叫声,卧倒的诸伏景光抬起头来往窗口看去。 他房间里的窗户平整如新。 狙击手并不是冲着他来的。 正下方敞开的破口里还在源源不断传出目睹受害者遭到枪击的人的惊惧叫喊,诸伏景光慢慢从地上爬起来,渺远的东京铁塔高处看不清人影,狙击手或许早在开枪得手之后就逃了。 又是一起与犯罪案件吗。心跳声依旧响如擂鼓,方才那一瞬间内脑中闪过的种种猜测让他久久无法回神。 这终究是在他心底种下了怀疑的种子。 他现在还安全吗?他周围有人正在铺陈什么计划吗?他还能完成他的工作吗? 他还能保全自身去帮助zero吗? 即使对他的卧底身份来说这一次似乎只是虚惊一场,但他忽地,无法继续等待下去了。 他想知道zero那边发生了什么,与他看到的那些异常是否有关,也迫切地想知道他自己在此番隐于深水的局势下,要怎么做才好。 如何才能打探到那边的消息,他开始回想zero在组织有什么比较熟悉的人。 限于他们之间有意的避让和的确难以见面的事实,他完全不了解友人近来的人际关系。要说他能记得的,只有跟他们一起出过任务的人,还有他曾说过的常见的三个朗姆的手下。 现在还在日本有借口能联系到的,库拉索、莱伊和宾加? 他可以用求取功利,想快人一步的理由找到其中一人询问,但机会至多只有一次,问多了被怀疑的风险就会大大提高。 这三位里他得作出选择。 第77章 围剿计划3 诸伏景光最后决定去找黑麦威士忌。 比起没有真正打过交道的两位朗姆心腹, 还是找跟他关系还算融洽的莱伊更加稳妥些。 他在找理由将人约出来前想了很久,赤井秀一收到消息时正在跟宫野明美一起逛街,他手上大包小包提着, 没有空闲可以拿出口袋里的手机, 宫野明美本想接过他手里的袋子让他自己回信, 但他说她帮忙打开就可以。 他看向宫野明美帮忙展示出来的信息界面, 没曾想过这个邀约来自绿川影。 “同事约我今晚七点见个面我们的晚餐可以下次再兑现吗。” “当然可以。”总是理解他的温和女子朝他微笑了一下,“注意安全,大君。” “我会的。” 赤井秀一将她送到屋子后转身离开,没有注意到身后人眼含的担忧。宫野明美有些焦虑地咬着自己拇指的指甲,想到她本打算在晚餐时跟大君说的话。 【如果大君的立场跟大家认为的不一样的话, 不用顾忌我,请放手去做吧。】 她望着那个两年前与她相遇的男人渐渐远去, 转角驶出的车辆遮蔽了视线一瞬,眼里倒映的人影就不见了。风雨欲来的紧张感莫名攀上心头, 她隐隐约约觉得,这句话之后可能再也没法当面对他说出口了。 * 绿川影约见他的地方一如既往的僻静、隐蔽,就像他给人的感受一样,沉默、冷静而内敛。 深秋的天黑得早, 他踏入倒闭店铺笼罩的阴影处时,就看到了那个带着兜帽的、朦朦胧胧浸于昏黑的影子。绿川影摘下了帽子, 清棱棱的眼睛注视着他, 向他打探消息。 对方问:波本那边发生了什么,现在在哪里。 过于直白的发问倒是让他有些愣神, 苏格兰却不以为意地勾勾嘴角:“我以为没有人不想抓住这个机会。” 是。苏格兰一直是有野心的。 否则他也不可能在进入组织短短一年就成功出头, 混到了代号成员的行列。 赤井秀一表示了理解, 也想通了苏格兰找上他的原因。他跟波本的任务重合率确实算高, 除了他们三人一同出行那次之外,他一年内必须跟波本打交道的任务就有三次。苏格兰将他们理解为有所往来的人也正常,但很可惜,他也不知道这次波本那里出了什么事 也可以说是不知道降谷零到底出了什么意外。 虽然早就与降谷零摊牌,但他大概在对方的队友行列里遭到了冷遇。需要他的时机迟迟未到,连最后一次见到他都是在纽约开往东京的货船上擦肩而过。 “我不知道。”赤井秀一摇摇头,说了实话。但既然来了,他不介意给苏格兰一些打探消息更方便的渠道,比如说捕捉着组织里风言风语的川耀延。 “川耀延?”他的语调似乎微微变了一下,看样子他认识这个名字。 “对,他在组织的地位似乎较为特殊,是独立于朗姆那边的个人情报员。” 棕发青年倾听着他的话,在反应过来这句话中的信息对他来说意味着什么时,心脏忽地一坠。没曾想白天刚与他分别的青年竟满口谎言。如果事实是这样,那么来自他的所有行径都应该再次仔仔细细揣摩一遍。 ……旁敲侧击他的立场、莫名其妙的聊天话题、寸步不离的紧紧跟随。 如果这一切是组织已经深切怀疑他,只是因某些原因才暂时没有动手的征兆——那他现在该想的就不是怎么继续下去任务,而是怎样才能在这种情况下活下去。 瞳孔微微怔缩,隐藏在渐进的黑夜里。 即使他对那些试探早有设防,回答谨慎,但按这种情况延伸猜测,组织更可能早已默认他没有为自己辩解的机会。 他现在需要立刻将这些上报局内吗?思维略微有些混乱,他被自己的猜测冲击得不轻,甚至连自己的安全问题也想不明白了。 而赤井秀一看着表面那张没什么变化的脸,敏锐地嗅到到了对方血肉中涌动的情绪。 他在想些什么,又是自己的哪句话引起了他的联想,但绿川影没有给他更多思考的时间,重新戴上帽子径直走上前来。 “还是谢谢你了,下次有什么需要的也找我,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绿川影与他擦身而过的一瞬间,对方见到他第一时间问出的那两个问题又涌上心头。 【波本那边发生了什么,现在又在哪里。】 与此同时浮现的还有当初出三人任务时,绿川影没有设防直接将手机递给降谷零,让他找人去查找账户信息的画面。 如果,他是说如果,绿川影实际与降谷零共边,是出于担忧才找上了他—— “绿川影。”他突然自背后喊住他。准备离开的青年背影一顿,慢慢转过身来。 “怎么了。”他的兜帽笼在初升起的月光里,神情逆着光看不真切。 赤井秀一缓缓放下了伸出的手。 最开始因为自己私下与降谷零有沟通,所以下意识忽略了绿川影跟降谷零也有联系的可能性。此刻种种细节串联在一起,他思绪一时突破关窍,才冲动地伸手叫住了他。 但即使这样的猜测足够合理,这值得自己冒着将自己真实身份暴露给组织的风险,赌来这么一个并不全知的盟友吗? 实际上赤井秀一一直是个很敢赌的人,他的大胆和自信让他撇去了许多细枝末节的麻烦,在可控范围内的赌徒行为已经像一种习惯。 但这次,确定可以吗。 掌握信息庞大的降谷零突然被通报叛逃,与之相关的绿川影神情有所异常,他可以肯定自己的话里没有能让他理解为“降谷零的处境有所恶化”的话语,所以他态度的突然转变只能与他自身有关。 是发现自己被组织盯视上了吗。他只能想到这种理由。 自己是可以帮他没错,但万一这次的代价重到让他也被迫离开组织呢。 他踩过的跳板宫野明美下场会如何尚不可知,理性的天平也会为他蛰伏两年的成本作出评价:功亏一篑。 唯一能让他现在继续与绿川影进行交涉的前提只有一种,就是绿川影的立场的确与他一致,并且所遭受的威胁上升到了“生死”的地步。 如果你开口坦明,我就帮你,苏格兰。 心声这样在胸腔里回荡。 但,怎么可能呢。 如果绿川影真的跟他一样,那就决不可能对他开口。没有一个合格的卧底会选择这么做,即使被逼到绝路了,精神崩溃了,发了疯成了瘾,已经刻入骨髓的忍耐和缄默也会封禁他们胡乱去抓救命稻草的心,更枉若苏格兰这样的人。 这种假设根本就是不可能存在的,他们都有自己想要守护和坚持的东西。所以他最后只是哑了片刻,微微侧头回道:“没什么。” “没什么吗,那我就真的走了?”好心的苏格兰最后还多问了他一遍,见他真的没什么要说的,这才向下扯了扯帽檐真的离开了。 两个男人一个停在阴影下,一个慢慢步入月光中。 似乎从没有真正相同的立场,他们终究只是彼此的过路人。 赤井秀一不想再看任何人的背影,于是他闭上了眼睛。 * 灯火未熄的长野县警署内,诸伏高明还在桌前工作。 尾端搁在虎口的钢笔在纸页上唰唰滑动,流畅圆润的墨字记录下白天待归档的案件信息,直到旁边加班的同事临走前招呼了他一声,他才简短回应,在字迹的最后留下一个墨点。 笔尖归鞘于笔帽,他甩了甩纸让墨水快些干,然后站起身来。 上挑眼的男人换上挂在椅背上厚一些的外套,他今日帮忙值夜,得坐到警署前面去。 必要的笔墨那里都有,他自己的东西可以等会儿来收拾。 不过…… 他还是格外从换下的外套口袋中拿出自己的钱包,将其贴身存放。 他穿过走廊,许多办公室灯都熄灭了,只有几盏台灯的光亮透出门上的玻璃窗。 他来到接待室的桌前简单整理起桌面,与他一同值班的同事跟他打过招呼,说要完成工作晚些过来。 夜色弥漫在窗外,室内的冷光却照得角落也纤毫毕现,他在等待时刻翻出了钱包里的照片,那是他跟弟弟幼年时的合照。 父亲和母亲爱拍照,他跟弟弟的照片倒是少。现在仅有这一张能被他随身带着。 东京与长野两别之后,他们已经很久没见了。关于弟弟的照片,原本倒是还有一张,那是景光在警校毕业时的来信中附带的毕业照。 他本打算默默珍藏的,但在几天后景光发来提醒时,他还是将它拿出来完全焚毁了。 他现在大概在做什么危险的工作吧。诸伏高明放回了照片,重新扣上钱包。 他明白,也会让景光享受自己独立的人生不加干涉。他们这些亲人该做的只是看着,用记忆将他的经历和故事存放,而不是用无谓的担忧让对方更加烦恼。 不过他偶尔也会想,景光现在怎么样了。 他开始静坐着值夜,偶尔在稿纸上梳理今日凶杀案的线索,直到一个青年模样的市民急急忙忙推门进来。 “警……警官先生,我的东西弄丢了,是非常重要的东西!” “别急,请坐。”诸伏高明向桌前的圆凳伸手,“你是在哪里弄丢的东西,什么时间,它具体又长什么样子?” 见诸伏高明一副已经要开始登记的样子,青年连忙回想道:“我弄丢的是一串钥匙,就丢在警署前那条路上,应该是下午三四点跟人撞到的时候弄掉的,我回家才发现钥匙不见了。” “……那恐怕是被窃走了,你看看身上有没有弄丢其他东西。” “其他东西?诶,我的钱包呢!”青年在摸索全身上下后站起来惊呼道,诸伏高明于是低头打开笔帽: “出门左前方有一家五金店,可以暂且换锁回家,登记一下你的信息吧,明天我同事上班时会帮你调取监控的。” “好,好的。我叫川耀延。” 笔尖一顿,诸伏高明抬起头来,发现青年正一动不动盯着他。 而对方还以为他没有听清,于是又重复了一遍。 “我叫川耀延。” …… “警官先生,你跟我认识的一个人长得还挺像的。” 第78章 围剿计划4 当有所猜测, 生活里的一切细节都会变成作证猜想的证明。不知是否该说幸运,诸伏景光这次猜的是对的。 他并非一无所知当然值得庆幸,但或许不知全貌才是将事情导向深渊的开始。 他走在街上, 推门进入了常去的乐器店, 这里有专门试听新唱片的区域, 是放学的学生们最喜欢来的地方之一。 他不知道自己怎么能在这种情况下还有心情来这里散心, 只是今天是他的休息日,不趁今天来,他又要有一阵子闷在苦涩灰暗的生活里了。 既然什么都做不了,那就暂且先停下吧。 他带上连着线的头戴式耳机,在上午少人的乐器店里独自徘徊。音乐总能唤起人的回忆, 但他只是想把这些当作思考的背景音,于是他不断地按下切换、切换, 但怎么也逃不出贯穿整个旧日的音律。 他在东京待了太久了,久到想到过去, 只能记起自己和朋友趴在地板上,托着腮看旋转的唱片的模样。而温馨的回忆不应该在此时此刻出现。 零现在还好吗。 没有在组织里听到相关的“喜讯”,就是最好的消息。 他敏感地透过橱窗往外看了看,但人流依旧, 商场的* 大屏上放映着着少女偶像的最新舞台,新开业的商场正在进行剪裁, 好奇的人群纷纷向那里投去视线, 其中少有带着公文包匆匆离去的异类。 他在这里停留了一会儿就走了,下一站他去了餐厅。 他没有进入卡座用餐, 而是点单后站在柜台前等待, 打包好的餐食递到他手中后, 男人转身离开, 坐上公交车前往了中央广场。 经过训练的鸽子停留在这里,在人从旁边经过时也胆大地停留在原地,诸伏景光找了张偏僻的长椅坐下,人因光影容易忽略这里,被面包薯条吸引过来的鸽子可不会。 白羽腾飞而起,甚至有夺食的家伙踩上他的胳膊,翅膀扑棱扑棱的张狂样子让青年忍不住笑了笑,他真的在认真地喂鸽子。 等鸽子争抢得没那么激烈了,他才把剩下的面包放在长椅旁边让他们吃自助餐,自己打开了另一个塑料袋,开始享用自己的午餐。 “去,这可不是给你们吃的。” 他挥着手对蹦跳过来的鸽子说话,在树底看着晴朗的天空和浮云,他慢慢吞咽下所有食物,掸掸身上的面包屑后站起身来离开。 他通过地铁去下一个地点,在过闸机时,在自己通过之后听到一声紧紧跟随的“滴”。 他收起自己的交通卡,数着自己要乘坐的站数,顺利地来到了米花公园。 这里可不是他这个年纪的人会常来的地方。暗处的人惊疑不定,尤其是看他在一个早早等在那里的男人说了一些话,两人交换了什么东西的时候。 于是尾随者在苏格兰离开之后立刻上前堵住了那人。 “喂,你们刚才在说什么呢?” 被堵住去路的男人有些紧张,皱着眉头问:“怎么,你也要买吗不买就别影响我做生意。” “什么生意?” “你到底要不要,不要就别问行不行。” “啧。”尾随者不爽地抬了抬下巴,“那就给我也来一份,跟刚刚那个男人一样的。” 看那袋子也不大,也不是什么贵重东西吧 但他的确没想到递到他手里的是一袋临期猫粮。 “干嘛?都说了临期也没问题的,你要是也嫌弃就回去跟那帮宠物店的扒皮买啊。”男人恶狠狠地瞪他,但随即被对方脸上更可怕的神情吓退。 “没没事我就先走了。”男人脚底抹油速速溜之大吉。 尾随者顺着苏格兰离开的方向追了过去,还真的在他安全屋附近的巷子里看见他在那里喂猫。 不是,苏格兰他有病吧?搞这么神秘,结果是喂完鸽子去喂猫? 过于有生活情趣的苏格兰威士忌先生将多余的猫粮塑封在袋子里,本背着他的男人面向了跟踪者,于是他赶紧藏到暗处。 随即苏格兰就进入了他的安全屋,看不见情况了。 “啧。” 宾加黑着脸啧了一声,他一路追着苏格兰的踪迹只是防止他逃跑,也便于自己到时候确定位置捷足先登。不过看一路上的情况,得到苏格兰这边消息的人好像不少。 走在同一条路上的同行总是更容易注意到彼此的,唱片店附近有一个,餐厅里有一个,广场的树后有一个。宾加环顾四周,光他看见的就有很多面孔了。 这与他想象中的不太一样。 照理说决定清除的成员都是越快解决越好,他还从来没见过这种Boss规定了起跑线,在那之前不能杀的游戏。 是苏格兰身上有什么特别的,还是乌丸莲耶决定借这个机会实施什么计划。 是这里的别人都不知道,还是就他一个被瞒着?宾加心情更不好了,不过没关系,只要是他先抓了人就是他胜利,后天的零点钟声一敲响,狩猎游戏就开始了。 隐于暗处的尾随者们纷纷露出阴恻的笑容,没有人想放过一样轻易立功的机会。即使看出了这是一片人为的狩猎场,但观众还是会为胜利的那一方喝彩下注,不是吗。 黄昏渐渐笼下,苏格兰没有点上灯。 他在摆弄自己的手枪,他将那随身的武器拆碎成零件,然后又慢慢地拼装起。每一个部件回归原位,扳机也顺滑灵活,然后他拉出了弹匣。里面的子弹是满的,但他又一颗一颗取下,一颗一颗重新装填。 最后他将沉甸甸的武器握在手中,为他擦上松油,再次检查。 屋外的鬼魅随着降临的夜幕暗中涌动,躲藏在风声鹤唳的树林中的野兽缓缓喷吐热气,小屋中独自驻守的猎人默默站到了窗前,端起了他自我防卫的枪。 * “哈——~”坐在工位上的萩原研二伸了个懒腰后,捶了捶自己的后腰。 最近的米花还真是和平啊,没有爆炸,没有大型抢劫,也没有什么威胁警视厅信誉的危机。真好—— 等等。 萩原研二警觉,直起身子。 一般说完这种话之后,好像就会出事了。 他转头向办公室里的座机,它没有突然响起来。他拿出手机,很好,也没有出现什么奇怪的短信。他又检查了传真机、办公室门缝、桌子底下,没有犯罪预告,什么都没有。 太好了!真的没出事。 他抬起腕表来看,现在是下午七点五十九分,要问他今天为什么这么关注时间,那是因为 秒针与分针重合之时,办公室的角落突然有个人举起双手站起来大喊:“放假啦!!” “渡边,你今天留下来值夜班!”办公室的门突然大开,他们组的组长威严地站在门框旁,姓渡边的新警员看着组长的黑脸默默僵住,放下欢呼的双手小小声答:“是、是,组长” 没错,明天开始是法定节假日,还是相当难得的连续三天以上的假期。 萩原研二笑意盈盈地收拾着桌面上的东西,想着新人怎么还跟上学的学生一样,还好巧不巧被组长抓了个正着。 这下被迫加班,真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不过也还算能理解吧。他背起包,朝门外走,还跟脸上挂着面条泪的渡边小警员挥了挥手。 毕竟他刚入职场的时候,也没想到当警察除了要直面扫除罪行坚持本心的困难之外,还要学会习惯漫长如坐牢的社畜生活。 警察的假期实在太少了,还时时要帮忙顶班轮休,要不是他跟松田约好了年假选同一个时间好一起出去玩一圈,他这次都想节假日放完直接接年假了 但不管怎么说,这次的三天假期仍是机缘巧合下的恩赐,他萩原研二就收下了! 愉悦的半长发警察大步走向警视厅大门口,脚步踏出一时天光大——哦,现在是晚上了,诶嘿。萩原研二看着悬在天空的圆月,摸了摸自己的脑袋。 小阵平恰好被选去值今天的夜班了,不然自己肯定等他一起同路回去,不过这样的话,到时候自己开始上班,小阵平还能在家里睡最后一个懒觉,到中午再回局里。不知道该不该羡慕他先苦后甜呢? 思维活跃着,对假期的规划还在脑中打转,他正打算拐弯到公交站坐末班车,视线却突然被一个黑衣男子吸引了。 那男人很高,迈步也很大,单手插在口袋里,低着头就离开了他的视野范围内。萩原研二只看了一眼,毕竟只是一个过路的陌生人,没有多关注,但紧接着,地面上忽地有什么东西闪了下光。 他不确定地看了看,周围也似乎没有人注意到这一幕,这才自己走上前去,把那东西捡了起来。 借着月光,他含糊看清那是一枚戒指。 萩原研二立刻想起了刚才路过的那个男人,这可能是他掉下的东西,于是立刻往那个方向追过去。他不知道陌生人的名字,只好试探地向前喊着“先生”“先生”,告诉他东西掉了,但往里走后,他发现里面的路灯坏了,他看不清路,等待着,周围也没有任何人回应他。 他只好原地站了一会儿,然后退了出去。 他回到公交站旁,在路灯的照亮下仔细端详了戒指。 那看起来是一款中性风的男戒,上面还隐隐约约刻了两个名字。 右边那个已经被摩挲得有些糊了,左边的倒仍旧清晰。萩原研二眯起眼睛,仔细辨认着串联的字母。 Uriel。 尤里尔。 第79章 围剿计划5 白日, 多云。 “七实、阿兰,带上人跟我走。” “怎么了队长,你才刚从外面回来, 是出了什么事吗?”被叫到名字的警察跟上进门喊完人就立刻大步往外走的黑田兵卫。 “等下再说, 拿上动用枪械审批去仓库一趟, 让你们的人在前门集合, 休假的也全部喊过来。” 眼见黑田兵卫神色此等严肃,名叫七实的下属立刻正色,站定叩响了脚跟,敬礼道:“是!” “等等,黑田长官!上午你不在的时候02451发来简讯, 他在组织内部遭遇异常情况,我们初步评估有暴露风险, 但他本人没有表现撤离意愿。”阿兰走上前来跟上他的步伐,02451是现在化名为“绿川影”的同事的编号, 他们平常称呼全都舍去了名字,以防意外。 “他有自己的判断,回复他保持谨慎,情况有变时及时沟通。” “是!” 七实和阿兰匆匆赴命而去集结队员, 而黑田兵卫快步穿过走廊叩响了尽头办公室的门。 “请进。” 黑田兵卫推门而入,警视正宇野忠义正坐在桌前, 等他说明来意。 “我无法驳斥您的选择, 但您真的与他们沟通后决定这么做吗?”他直白又锐利地质询着他的决策,而宇野忠义只是摇摇头。 “这是小田先生认可的行动, 你不是也刚参会回来吗, 近来警察厅遭遇的电诈事件已经确认就是黑衣组织的手笔, 那边的人带回消息, 他们的目标是一个辞职警员的号码,我们都认可这是一个机会。” 小田切敏郎是东京警察厅的警视长,他下达的命令当然是无可辩驳的,而宇野忠义口中说的“那边的人”,是局里一直隐姓埋名的部门——“零组”。 他在这次会议上见到了许多陌生面孔,上面也在这次会议上将这个特殊部门的存在告知于他,足以见得他们已经板上钉钉要进行这次围剿。 “我们从何确定他们一定会出动大批成员聚集在东郊?” “不是他们一定会在那里聚集,而是有契机会将他们引到那里去。零组派入的卧底发现了潜藏在警察厅中的间谍,但贸然打草惊蛇可能会导致他被组织灭口,于是我们打算给他拷贝好号码信息的机会,在他跟组织的人接头时进行抓捕。” 能光明正大贴到警察厅面前寻找的号码,里面的信息一定相当重要,派来在接头时暗中保护的也绝不会是几个杂鱼,只要做好准备,能瓮中捉鳖的就是他们了。 警察厅里有一个卧底?黑田兵卫瞳孔蹙了一下眉。而且不可能是底层的警员,否则也不用这么大费周章。一个定时炸弹时时刻刻在身旁盯视,他后背微微渗出冷汗,一时有些感谢那个带回消息的卧底了。 “但我们为此准备的人手未免也太多了。” “因为我们提前向局内的奸细放出了消息,警察厅要在交易的同一天接应投入他们内部的卧底。”宇野忠义抬起眼来,放松相扣的十指放在前胸。 “饵小,但为此追逐的一方势力越大,另一方也会为追加筹码而膨胀。” 黑田兵卫注视着他的双眼,冷肃的脸上突然变幻得更加黑沉。 “02451?” * 赤井秀一正在试图联络降谷零,因为他发现对方不知何时在他邮箱里留了一封短讯,上面写明了自己预计会在十月末暴露自己的身份出逃,留给他的号码可以正常通讯,届时请继续跟他保持交流畅通。 那是一个美国格式的海外号码,看来他早就计划好了一切,但赤井秀一在看见那封邮件准备打去电话时,通话里传来的机械音却告诉他现在对方不在服务区内。?什么情况,你降谷零也跑去山里做野人了了?至于为什么是“也”,那还得问现在被FBI带去波士顿的那某某。 总之这件事是发生在两人意料之外的事,看来喜欢打谜语布大局的降谷零也会有失手的时候,他本意想问问苏格兰的情况,现在却还得担心降谷零有没有阴沟里翻船。 傻子才看不出来近来组织的内部暗流涌动,像在筹谋什么大事,而立刻在整个地球上掘地三尺把降谷零找出来也是不可能的,赤井秀一没办法,只好找自己的人脉去打听。 消息最流通的当然是川耀延啦!虽然“女神”不能直接问组织里的事情,但可以以关心他生活的名义让他对“对组织一无所知的陌生人”说些抱怨话。 但他斟酌词句发去信息,对方竟半天才回信,回复的内容还是“对不起啊女神,我现在正在忙很重要的事,真的很重要!我们晚点再说好不好。” 那赤井秀一当然只能咬牙切齿地说“好”了,回应完女神的信息的川耀延眼神亮晶晶地抬起头,哇,这是不是就是苏格兰说过的“展现自己的成熟独立魅力”,女神一定已经被他迷晕过去了。一旁与他走在一起、身形更为高挑的诸伏高明瞥去一眼,只看到了一个小黑猫头像和青年脸上涨上的红色。 “你喜欢的人?” “对!我告诉她我正在工作呢!” “找小偷也算是工作?” “呃就是这个那个啊其实我一直梦想着做正义的伙伴啦!哈哈哈” 川耀延开始糊弄聪明的诸葛孔明,另一头惨遭拒绝的赤井秀一默默打开川耀延的社交账号开始视奸他。虽然这样做有点像被抛弃的痴男怨女,但他其实是为了掌握情况,你们能理解的对吧。 他翻出川耀延刚发布的纯文字Line,看着下方日本长野县的IP百思不得其解。组织出大事的时候你跑去长野干嘛? 不会是找到新女神了吧。 他幽怨地看着其上的文字内容。 【哇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跟他这么像的人。】 还是个替身梗,替的还是个男人 不对不对,他摇摇头,恢复正色,管他女神不女神的,这显然与组织的事无关了,以他的工作性质估计不会参与组织的大型行动之类的,所以最开始找他打探的益处就很有限。 但他还能找谁? 他望天思考,突然发现自己在组织的人缘差的可以。 如果他真想帮帮绿川影,好像也无从下手。 他甚至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问问宾加和库拉索准没错,但他们现在一个不知所踪,一个状态古怪,贸然打探可能反将自己也卷了进去。 正思索着还有哪里可以打探消息,他等待的任务队友突然在此时到场,远远朝他挥了挥手。 “我来咯,走吧。” 这家伙他之前倒是搭档过一次,是个不太着调的男人,又唠叨又爱装。 “诶呦,诸星老兄,你不知道吧,上次跟你分别后我见到了不少大人物,还遇到一个看起来地位很高的银发的男人,估计是被我的实力折服了吧,他还说什么下次再遇到我就要我的姓名,其实没必要哈哈哈,我当然可以直接告诉他我的名字了,这么卑微干什么。” 他就说这人装,人家琴酒说的是要你的“性命”吧,你怎么惹着他了,当着他的面说大话吗?赤井秀一把手插在口袋里,并没有在认真听,说到这,他第一次跟琴酒打交道还是在流光大厦爆炸案的时候,那时候莫名接到了他的信息,说是对自己感兴趣,但一点后续都没有。 然后是跟降谷零摊牌后的一周,就跟那家伙说的一样,自己真的在一周后跟包括琴酒在内的几人出了个任务,不过除了任务上的简要沟通,两人依旧形同陌路。 他差不多已经打探到了琴酒在组织里的地位,如果他的卧底生涯要选定一个目标结束,那么就定在“活捉琴酒”上也不错。不知道还要潜伏多久才能有这个机会,估计此生也就唯一一次吧,要是失败了连自己能不能全身而退都不知道。 正懒洋洋出着神呢,身旁人的手机铃声突然响了起来,他瞥去一眼还以为对方接到了什么电话,却没想发出动静的是一个闹钟。 “诶呀设错了,晚上十二点怎么设成中午十二点了”他按掉闹钟自言自语,突然恍然大悟道,“哦——原来零点就是第二天了,那就是日期错了。” 他美滋滋地将闹钟改为正确的时间,将一切收入耳中的赤井秀一却思忖起来,明天凌晨要发生什么吗? “你不知道吗?组织里的哦!对,这不是全组织通报的事。”对方话说一半就捂住了自己的嘴巴,狐疑地眨眨眼睛后又放下手,“但其实我认识的挺多人都知道了这个消息的,你没参与吗?” 赤井秀一沉默,赤井秀一没有被邀请。 “那你叫我一声大哥,我就分享给你!”装货叉腰道 赤井秀一不想。 “算了,你没有墨镜,叫起来没有那个大块头叫银发男人的样子帅。” “但你不叫我也挺吃亏的,就告诉你一点点好了,知道这个消息的还有瓦利夫、灰羽、阿秋他们,对,就是咱差不多时间进组织的那几个,大家都是一起清理过尸体跑过腿的交情,你应该还记得吧!如果你能从他们那里问到,那结果也一样的。” 瓦利夫、灰羽、阿秋他慢慢回想,毕竟自己初入组织做外围成员已经是快两年前的事了。如果他没记错,瓦利夫是对同事还动手动脚的小偷,灰羽是一事无成只能干些杂活的柴火棍,而阿秋是过于暴戾不听指挥的莽夫。 眼前不着调的男人已经是几人里混的最好的一个,偶尔能够上代号成员帮忙跑腿,但总结起来,这几个人都对于组织来说毫无益处,是攀附在组织脚底,只会增加冗余体积的浮沫。 所以组织的真实目的,难道是集中清理废品? “怎么样,要不要再给我点好处打探打探他们的喜好啊。” 赤井秀一哑然张了张唇,最后摇摇头。 “啧,那也行吧,省得你跟我抢。”男人别过头去不理他了,赤井秀一走在后面看着他的后脑勺,心里的猜想慢慢成型。 “忘记了没有全组织通报”,那么就是原本需要通知所有人的事情,就像波本威士忌叛逃那样。 “集中清理废品”,就需要有合适的理由让他们心甘情愿到场,为了让他们不对清理范围外的人说出秘密,诱惑还得足够大。 “省得跟他抢”,功劳只有一件。 最合理的猜想就是组织里的某个间谍暴露,上面故意放消息给这些被选中的人。那么这个“间谍”会是谁呢? 大概率在东京,至少刚拿到代号或在晋升边缘,最近可能因有所察觉而展现异常。 赤井秀一突然停下脚步。 不会是绿川影吧。 第80章 围剿计划6 “啧, 怎么这么久都没动静。” 隐藏在诸伏景光所住的安全屋外的宾加不耐烦地骂了一声。难道他打算剩下的半天全待在那破屋子里吗? 他就不信苏格兰威士忌真的一点感觉都没有,就算他身边没出现什么异样,上午那群没用的杂碎跟着他的时候他也一定有所察觉了。 他按捺不住, 缓缓接近了门, 思考片刻后, 他干脆直接按响了门铃。暗处同样观察着屋子的同僚们呼吸一深, 甚至有人已经在心底暗骂他偷跑。 但里面没有动静,宾加转动把手,“咔咔”,门是反锁的。 他忽得感觉不妙,直接侧身撞开了门。 客厅、卧室、厨房、浴室, 全都空空如也。从他进门时迎接上一室寂静开始他就已经知道——苏格兰跑了。 剩余的跟踪者也纷纷冒头靠近,宾加大步冲上二楼的窗子, 被风鼓动的窗帘摇晃着,像是起航的风帆正宣告着叛徒的挑衅。 窗下板板正正躺了两个人, 已经昏迷过去了。 “废物。” 玉米辫男子扭了扭唇角,翻身跳了下去。苏格兰的后院长着几株野花,被鞋底毫不留情地碾碎溢出花汁。屋后是一条狭窄的马路,不断有车辆路过, 掀起喧嚣的浮尘。 苏格兰往哪里去了。他左右看,平坦的马路像一卷无限延伸的灰布摊在地上, 对方往哪里去都有可能。 但既然知道附近有很多盯着他的人, 第一反应当然是要出了包围圈了。 他拦下一辆出租车,关上车门后告诉司机联系一下他在这一片跑单的同事们, 看有没有人接到一个棕色头发的男人。司机有些惊惶地问他的目的时, 他大言不惭地说对方是一名逃犯, 自己跟同伴正在追捕他。 司机战战兢兢地看着他脸上的凶恶表情, 即使不相信对方是好人也只得照做。在同一片区域跑单的司机彼此都有联系方式,他在群里发问,立刻有了回应。 “有……有的,现在他们来到甸门路附近了,他可以尽量开慢一点。” “追上去。”宾加咧开了嘴角。 另一边载走诸伏景光的司机在收到消息后有些坐立难安,本因乘客太过缄默而放弃交流的他此时又磕磕绊绊说起话来。 “您……您为什么没有明确的目的地呢?看您身上没带什么行李也不像是观光旅客,为什么要我先游城呢?” 诸伏景光却没有配合他,直接点破了他焦虑的内心。 “你在害怕些什么吗?车速变慢了。” “啊!我…我想让您好好看清桥边的风景啊。” 驶出甸门路后他们上了跨海大桥,透过防风栏看到的海面的确壮阔,但正如司机所说的,他并不是什么观光客,也用不着仔细欣赏这番看过千百次的景色。 他偏头看向后视镜:“后面有车在追。” “这这,这条路上有车是正常的呀。” “他们是告诉你我是什么逃犯吗?”诸伏景光没有把视线放到司机的后背上,紧握着方向盘的男人却觉得肩膀仿佛被冰针戳刺。 “高速上不会停车,下高速后你就直接拐弯后路边停靠,后面追上来的人问起,你就说是我抢了方向盘逼停。” 还未在脑子里转过弯来,诸伏景光已经在后腰摸出了手枪上膛。司机的心脏都几乎被吓得跳出嗓子眼,在思绪一片混乱中下高速后左转立刻停车。 后座的男人紧接着下车离去,转眼就消失的无影无踪,另一辆车的引擎声自后逼近,见一直尾随的车停在路边后也刹了车。 “砰。”车门被用力甩上,玉米辫男人三两步就走到了那司机驾驶座的窗前,阴狠的双眼在防窥膜上露出,他沉沉问:“你车上的人呢?” “他……他抢过方向盘逼停车子,然后跑了。” “哪个方向。” “那……那边。”他伸手颤抖着指出一个方向,宾加立刻松开扣着车窗的手追过去了。另一个司机也颤颤巍巍下车走了过来。 “你……你车上那个真的是逃犯吗?” 他拼命摇头,声音也在发颤:“他不像,那个玉米辫男人真的才像是个罪犯,我给他指了错误的方向,我们赶紧去报警吧。” 两人刚准备立刻,后方又跑上来几辆车,他们立刻手忙脚乱地拽着对方逃到旁边的店铺里去,透过窗户看着一个又一个凶神恶煞的家伙从车里走下。 “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没有人能解答他,忽然开始逃亡的苏格兰威士忌已经混入了人群,地铁站的安检人员忙得满头大汗,就让他这样混了进去。 紧随而来的宾加妄图追上,却不想穿过闸机时检测到金属的机器立刻发出尖锐的警报。对上工作人员怀疑和惊诧的目光,他只好咬着牙退出去,直接找了个花坛把随身携带的枪扔下。 待到他再进入站台,地铁门已经合上,电车缓缓开始加速。手插在口袋里的苏格兰威士忌就这样站在玻璃门前随车而去,伸手戴上了兜帽。 “该死的老鼠。”宾加骂了一声,后面跟上来的没用杂碎还在那里面面相觑。 “都各自去后面的站点堵他,要抢人也得先找到再说。” 好歹是诓着这些没用的东西发挥出最后一点价值,他眼神一点点碾过印在墙上的站点信息,停留在某一处。 【北荣町】。拥有着离开东京的大型火车站台,且道路通达,居民区相对较少,更东去还有一片城郊。 是个不错的去处,对吧,苏格兰。 他立刻回身出了地铁站,那条地铁线路不是直达北荣町的,会在中途偏移一下,因此只要够快,他有概率在地面之上坐车超过他的速度,直接在北荣町的地铁站堵到他。 他踏上地面后发现来时的两辆出租车早已消失不见,不远处的巡警不知为何正在往这里聚集,他先一步拦到车走了,不明情况的警察还在往地铁站内部赶去。宾加透过车窗看着他们的举动,不屑地嘁了一声。 北荣町越来越近,在不同站点蹲守的人实时同步着地铁的位置。 时间足够了,他脸上泛起难掩的兴奋,像是猎物即将送入口中。 当电车在北荣町停靠,以最快速度冲下来的宾加喘着粗气,随着车门的开启缓缓扩大笑容。 陌生的乘客一涌而出,在停在原地的他旁边分出两股人流,他死盯着寻找熟悉的面容,高挑的体格让他足以让视线掠过每个人头顶。 没有、没有、没有? 他蓝绿色的瞳孔紧拧成一个小点。 没有?! 他冲向空旷许多的车厢,搜刮了留在里面所有的乘客。 也没有。 他去哪了。 眼角突然掠过一个熟悉的人影,他立刻转头锁定。 “Rye,你怎么在这里。”卷舌沉沉吐出一个意想不到的代号,墨绿色眼眸的男人闻声回过头来,看到了现在面色十分难看的同事。 “刚出完任务,坐电车回去。有事吗?” “你没在这班车上看到谁吗?” “谁?”赤井秀一摊摊手,“我在上一站才上车,没看见谁,如果你说的是一群吵闹得要死的市民,那这里到处都是。” 宾加懒得跟他多说,直接离开了,他怀疑是哪个人在前面的站点截住了苏格兰,为了抢功没有说实话。 蠢货,凭他们那种实力,一个人就想抓住叛徒?因小失大。虽然他也没想着跟这群人合作就是了。 赤井秀一低头按动手机键盘发送了信息,暂时停留在C口等待报点的诸伏景光拿出了振动的通讯器。 宾加的走向是往A口去的,他现在最好往反方向逃。 谢了,莱伊。 他摘下偶遇的男人借给他的针织帽和平光镜,没空去想其他的问题,只得赶紧想办法在周围跟追上来的人周旋,然后在凌晨时分赶到东郊去。 对,东郊。 他下午收到来信了,指示他立即出逃,凌晨时分在东郊获取接应。虽然过程中不会获得帮助,但只要跟同事碰上头了,应该就不会再出问题。 北荣町对他来说不算陌生,他在东京上学时放假就常来这里,那时这里开了一家新书店,总进一些本土买不到的海外书籍,他上课时就总想着有空要拉着零去看。 此时他步履匆匆经过那家有些败落的书店,不敢停下哪怕一秒。他尽量往少人的地方躲,最开始能跟他们在人流密集的地铁站兜圈子,是因为知道他们头上顶着组织“隐秘”“低调”的宗旨不敢在人群里引起骚动。但现在他们越追越急,就不能保证他们能压抑怒气,不伤及普通民众了。 诸伏景光一头栽入县城边缘的无人危楼群,这里的建筑只待一纸政令就能全数拆除,此时成了他暂时停留的迷宫。他当然不可能在这里待到凌晨,只要他们人够多,一栋一栋排人他轻易就能被找到。 敌人反应过来他在北荣町需要时间,所以他在这里等待敌人来这里的同时,要立刻规划下一步的去向,确保能撑到凌晨。 跟踪者经地铁安检的一关,总有人会没能把武器带过去,他们到了北荣町当地应该会往南边的仓库走,人力分散是他的机会,可以计算时间在这期间转移。 他摸摸自己的肚皮,感觉不到饿,也或许是他的紧张让他暂时忽略了这些需求,恰好他身上的确没空间带些食品,他带出来的只有手枪、通讯工具和备用弹匣。 他靠在墙边查看手机剩余的电量,并跟局内实时汇报他的情况,然后关闭手机,悄悄往窗外看去。 虽是危楼,高度倒不低,从这里望过去能看到几乎无人走动的道路。那条路大概只有从北荣町火车站出来,打算去北边的人才会走,但北边又是经济并不发达的老住宅区,自然没什么人去。 他只是短暂地出神联想了一下,道路上突然远远出现两个黑点。 其中一人手里提着箱子,而另一人正在与他说着什么。 提着箱子的男人有着一双上挑眼,穿着整洁的西装步履稳健。 但诸伏景光几乎是立即扑到窗前,瞳孔怔缩着向两人脸上望过去。 为什么。为什么哥哥会在这里。 不断渗出的冷汗落入他的眼睛,过于巨大声* 的心脏激荡在他放空的胸腔里。 为什么。川耀延会在他哥哥身边。 指尖颤抖到甚至抓不住窗框的边缘,他几乎要将舌头咬出血,哥哥一无所知地与组织里的人交流着,不知道自己血脉相连的弟弟正在不远处看着一切。 诸伏景光掐着自己的脸颊强行让自己低下头去,防止被人从窗口处看见。 他。 暴露了亲属的信息吗。 80-90 第81章 围剿计划7 深呼吸、深呼吸, 冷静、冷静。 他抓住胸前的衣服,勉强让头脑冷却下来。 他们不会知道的,如果是戳穿了他的真实身份, 想拿他兄长来威胁他, 就不会等到现在。 高明哥也不是会被轻易欺骗的人, 他是很厉害的警察, 自己一直知道。 所以他们靠近高明哥到底所图为何呢。诸伏景光再次往窗外看去,阔别已久的亲人面孔倒映在瞳孔之中。 组织忽然对他发难的原因也还没有找到,若是哪里的信息泄露导致他暴露,就该找到源头处理掉才是。 疑团还未想通,身体已经慢慢站起, 跟在了渐渐走远的两人身后。 “诸伏警官,你有家人吗?就是跟你年龄差不多的那种。”川耀延偏头像身旁的人询问, 诸伏景光距他们远,自然听不清内容, 只好在他小半张侧脸上观察神情和唇语。 诸伏……家人…… “是因为你在长野的时候说过的,认识跟我长得像的人?” 长野……像……? “对,对啊。”川耀延不自在地挠了挠脸颊,“当然了, 也没那么像,哈哈……” 要是绿川影真有个刑警亲属, 那才好玩了。世上总不可能有这么巧的事吧, 他来帮组织找找那个据说在号码里留下讯息的前日本公安,恰好线索跑到了诸伏高明的身上, 而这个人刚好跟绿川影有关系? 哇, 这种巧合要是能成立他直接把女神约出来表白。 “与其问我的家庭情况, 还不如仔细跟我说说, 到底是我哪个朋友让你帮忙来找我的?”诸伏高明心里自然是门清,上挑的眼睛牢牢钩在他川耀延身上,让青年背后渗出了点冷汗。 “其实……我也不认识他呀,就是走在路上有个装束奇怪的男人突然抓住我,请我帮忙去长野找一个刑警,我不知道什么情况,只好找个丢东西的借口先进警局了。” “照这么说,你还是个热心人士?” “当然了,三好学生奖状我从小拿到大!” 哈哈,你说这话的时候心虚吗。 诸伏高明摸摸下巴,当然不知道对方说的“装束奇怪的男人”是谁,甚至川耀延口中的这回事存不存在都不一定。如果是说谎把他带来长野,那就是想利用他找到什么人? 而自己只是恰好碰上了节假日休息,觉得前来报案的川耀延人不太对,且说的“跟他长得像的人”有点引起他的注意才同意过来东京而已。 这件事会跟他弟弟有关系吗? 他分神一刻这么想过,却不知遥在回忆里出现的亲人此刻就在身后,与他近在咫尺。 诸伏景光不敢太明显地去看兄长的脸,于是撤回脚步藏在阴影之中。系紧心脏的忐忑久久不散。从唇间捕捉到的信息太有限了,而每一个读出字眼都让他恍遭凌迟。 他多想找上兄长现在就当面问清楚,但这种做法实在混蛋,他不该在这种时候有一丁点给兄长带来危险的可能。 或许他这也算长大了,站在兄长背后保护他?笑容有点苦涩,可让他现在撤走,他又不甘。 棕色的发丝又从墙角探出些,他再次深深地看了诸伏高明的背影一眼。 “会在这里吗?” 身后突然炸响新的人声,诸伏高明和川耀延齐齐回过头去,而诸伏景光在听到声音的一瞬间就藏回暗处,一高一矮两个人从拐角处走上来。 “前面怎么有两个人,要不要过去问一下有没有见过绿川影。”诸伏景光暗暗听着,用巷中的杂物挡住自己的身形,矮个子黄毛伸手点了点正看向他们的川耀延与诸伏高明,询问同伴的意见。 “也可以,问问呗。”高个子无所谓地耸肩答应。两人走上前去,掠过巷口时没有注意到正在找的叛徒只与他们一线之隔。晦暗的深巷吞噬光线,发亮的一双眼睛闪烁着紧紧注视他们的背影。 两人将无辜的路人堵住,高个子掏掏耳朵:“那个……你们有没有见过一个棕头发的男人?挺高,可能戴着帽子之类的。” 他们并不认识川耀延,但川耀延认识他们。 这些人是来抓绿川影的?那家伙就在附近? 他当然没有对自己人说谎的理由,诚实地摇了摇头。反正抓人的事不归他管,现在他已经进行到下一个任务了。倒是旁边的诸伏高明若有所思,但总归是没提供出什么有用的信息。 “嘁……不会没藏在这儿吧,不是说宾加在往东郊找吗,本来想着也就这离东郊近。”鲁莽的高个子自语着走了,矮个子机敏地又环顾了四周一圈,短盯了一眼幽深的暗巷,快步追上了同伙。 他的声音压得更轻:“所以我都说了,如果宾加的判断是对的,他真要往东边逃,绿川影这种人就肯定不会提前到最近的位置蹲点,而且这里建筑也太多了,等凌晨我们凑到人再来这里蹲他试试。” ……那么这波诸伏景光在大气层。利用人的反心理还挺简单的,但成功的概率也就一半一半,最稳妥的方式还是反复转移据点。 他在这里待的时间有些长了。兄长还在跟川耀延继续前进,他却只得离开。 他查看时间,下午三点整,距离约定的时间还有九个小时。尽管将时间扣死,且告知他提前动身出逃,他也没有怀疑过警察厅的用意。 下一步,干脆去他们取军火的仓库附近吧 大道空旷,他慢慢后撤,前方的两人一个往前走一个低头查看短信,趁此时机他出了巷子,往反方向跑去先前两人的来时路。 “诸伏警官,我突然想起来我有点急事,我们走快点呗。” 川耀延放回手机突然扯了一下诸伏高明的袖子,后者神色不动,没有顺着他的力道向前。 “怎么?又有新情况了?” “咻——!” 话音未落,耳中突然传入被消音器掩盖的枪声,而后是子弹高速旋入镀锌板中的剧烈爆响声,诸伏高明猛然回头去,只看见一个男人后撤踉跄靠到了废弃的金属板上,另一持枪的人缓缓从拐角中走出。 景……?! “啧。”都说了让他别心急了。穿着卫衣的青年黑下脸来,刚下意识想走向前的男人后腰就抵上了一硬块。 “别动,现在跟我后退,离开这。” 是枪。 但他们刚从火车站出来,这是从哪里来的?火车站里也有他们的人? 但他的目光只是死死盯着捂住腰侧的弟弟,他的指缝里渗出血,万幸是鲜红的,并不是被打中了肾脏。 “快点。” 威胁他的青年又将枪管提了提,诸伏高明感受到了威胁,皱起眉转过了身。 他不敢回头,景光出现在这里一定是看到过他了,若是贸然插入他的事务之中只会适得其反,除非他现在能做到夺过身后的枪并立即放倒川耀延,才能帮上一点忙。 欲思其利,必虑其害;欲思其成,必虑其败。 有把握吗?没有。现在该做什么?跟着川耀延走,打探更多消息后找机会控制住他,求援再回来帮忙。 看来对景光开枪的那个男人跟川耀延是同伙,大抵也不知道自己跟弟弟的血亲关系,这时候更不应该暴露,他顺从地依着热武器的力道走,勉强忽视几乎要在耳膜上砸出个洞来的心跳,听风送来的声音。 “我就知道那几个废物找不到你,躲在这里应该挺安逸吧。” 找不到……躲…… 诸伏景光紧盯着宾加没有从扳机上移开的手指,脑中规划着逃生路线,口中尖利地回应:“还没有获得胜利就耀武扬威,怪不得组织里盛传你是个骄傲自大的蠢货。” “嘁,要不是在地铁站有人帮你,我早就踩着你的命重新走到乌丸莲耶眼前了。” 地铁站……乌丸莲耶…… “不如跟我说说是谁帮了你?刚被人发现踪迹的波本威士忌?你们叛徒之间还真是情深意重。” 宾加哈哈大笑起来:“但你跟他一样也差不多该下地狱了,他的真身今天一早就被我们的人挖出来了,我记得他名字叫什么来着,什么什么……零?” 零。 诸伏高明听清这个字眼的一瞬顿了顿,随即身后传来的是金属片被翻倒在地的巨响。 “咣当”“咣当”“咣当”。那巨大盾牌腾空的一瞬间挡住了宾加应激急射出的子弹,诸伏景光趁着宾加的得意忘形一瞬前推那老旧的镀锡板,矮身钻入了路边下沉的杂树林中。 “哈!想从我眼皮子底下跑?!” 宾加夸张地扭动着自己的五官,诸伏高明在此时被推入完全听不到确切声音的拐角,也在这时他终于得以回头,却只能看到黑色的乌鸦在枝头被惊起高飞,于空中拉出一线嘶哑的长鸣。 “那么现在我们也不用互相说谎了,帮我找到那个刚从东京警察厅辞职的公安,否则你知道下场的。” 身后的手枪顶到了脊背上,威胁的目的昭然若揭。诸伏高明轻叹一声。 谋定而动,临阵而决,随机应变。 他与弟弟如出一辙的上挑眼中闪烁着微光,心底盘算着方才听到的零碎信息。 那么第一步,先将控制他行动的川耀延解决。 第82章 围剿计划8 诸伏景光一路潜行, 背后风声烈烈,宾加在公交站前停步,见公交车驶去后前方空无一人, 便暗骂一声立刻拦车追去。 待追踪者远去, 诸伏景光从广告牌后跳下, 按了按兜帽折回反方向奔逃。 现在不止宾加, 整个北荣町应该聚满了组织成员,可除了宾加之外竟没有一个人对他造成真正威胁过。他按了按腹部渗血的伤口,当时对方开枪时他反应过来躲开了,因此不是什么大伤,只是为了防止血液滴落到地上, 他得简单处理一下。 公园入口有个拎着提包的眼镜女孩似乎正在等人,他上前去轻声询问。 “你好, 请问你带了纸巾吗?” “我没带,不过我有一张手帕, 如果你需要就请拿去吧。” “谢谢。” 他露出一个微笑后带着那方粉红的手帕匆匆离去,眼镜女孩看着他的背影,默然从口袋里拿出翻盖机。 【哥哥,人在三街的银行前, 现在往西边去了。】 【好的,知道了。】 诸伏景光进入西街, 从人流中穿梭挤过时才发现这条街上的人群格外密集, 他抬起头看向商场大屏,上面正在放映着一条大量商铺开业剪彩的广告, 欢声笑语的市民果然都朝着同一个方向聚集, 而他逆流而上, 时不时被旁边的人推搡压挤。 不行, 这样太明显了。于是他回头顺着人群走,潮水一涌到地上落满纸彩带的广场旁边,他侧步落脚在一家中古店铺的屋檐下,推门而入后里面清净,与外面的热闹以一扇窗隔开。 “欢迎光临。”店主朝他点头微笑。 “我随便看看。” “请便。” 他来到窗边,借着拿起桌上工艺品观赏的动作看向窗外的情况。广场那边远远游来花车,前方的安保为其清出一条通路,人们面带惊叹地望着上面正以夸张动作逗笑观众的吉祥物和服饰华丽的代言偶像。 在人群中他看到几个没有被花车吸引的人,反而在周围张望。 “没看到绿川影,再往前找找。” 几人接续离开,诸伏景光放下手里的商品,按上门把手准备离开。 “不再看看吗?”店长突然在身后出声。 “抱歉。”诸伏景光回头歉意地笑笑。 “我下次会再来的。”说罢他出门离去,店长透过窗户看清他的去向,将桌上的手机拿起。 【他在西街商城,现在往北走了。】 【知道了。】 人们的狂欢与诸伏景光的紧张格格不入,商量着去哪个位置看花车的闲言碎语从陌生人口中传入他的耳朵。伤口已经堵住不会渗血了,手帕会不会粘在上面不在他的考虑范围内,白色的里衣被血弄脏,于是他将蓝外套的拉链拉到最顶。 “你听清美娜在说什么吗?是不是在说要找一个人上去一起花车游行?” 身边的两位市民正在讨论着。美娜是正站在花车上的代言偶像的名字,将话筒握在手中的少女笑意盈盈扫视底下的所有人,视线随着花车缓缓前进 “那么——今天的幸运观众会是谁呢?” “哦,那边那位穿着蓝外套的先生,你愿意吗?” 诸伏景光抬头,才猛然发觉周边的人都在看的是他,有陌生的青年用手肘怼了怼他,惊叹道:“好运气啊,兄弟。” 但诸伏景光只是皱了皱眉,暗中看周围的情况打算退后离去,可热情的民众并不知道他想在正在躲避追杀,兴奋地靠了过来。 “去呀,兄弟,多好的机会。” 他不断地被人推着往前走,透过熙熙攘攘的人群,他看到有几个刚才在中古店注意到的面孔因骚动而回头,其中一人恰好与他四目相对,亢奋又急切地挤开人群朝他这里奔过来。 诸伏景光收回视线,忽地改变主意,顺着人流登上了花车。 “你好呀,这位先生,请问你叫什么名字?”美娜小姐拿着话筒与工作人员扶他上了展示台,待他站稳后将话筒递到他嘴边。 诸伏景光居高临下地看着人群中格格不入的追踪者们,他们追到了他脚下,无数双眼睛正紧盯着他。 “我叫绿川影。” 一个只能像老鼠一样在组织内部活动的名字此刻就这样曝光在青天白日之下,诸伏景光看着那些面露愤恨的组织成员,忽然勾唇对他们露出了嘲讽的笑。 “娘的。”有性急的男人从后腰摸出枪来上膛,却被旁边赶来的同伙一把按住手。 “那么绿川先生,您来这里一定是参加剪彩仪式的吧,您有没有比较好奇或者中意的新店呢?” “其实我只是路过而已,见这里这么热闹就过来看看,没想到花车游行这么精彩,给了我大惊喜。我想我以后还会常来的。” 才怪。口中回答着美娜小姐的提问,视线却紧咬着被同伙拉住的男人不放。 你们敢吗? 诸伏景光毫不避讳地对他们施以挑衅,拿枪的男人怒火冲天,却在身旁人的控制下迟迟无法出手。 只要这些人里有一个不蠢的,就该知道这时候绝对不能开枪。 诸伏景光慢慢的、只感觉自己从未如此大胆过,那些潜伏时的冷静、克制、压抑在此时全部都被抛到九霄云外,剩下在他心里的只有肯定他们不敢开枪的有恃无恐。那些人只能看着他随着花车渐渐远去,被维持秩序的安保拦在路线之外。不考虑意外,不考虑结果,有的只是这一瞬站在他们无法触及的地方,为自己的成功逃离哈哈大笑的放肆心情。 他真的想笑了,于是随着美娜小姐问题的增加,他的唇角也逐渐上扬,看那些人急得跳脚的样子只觉得恶劣的快乐,直到台下突然有人大声惊呼道: “他是不是去年很火的那个乐队里的贝斯手?!” 人群躁动起来,纷纷议论追不上的蓝衣男人。 “什么乐队?快告诉我,快告诉我!” “是Black Whisky呀!我刚才好像还在附近看见他们的主唱,当时还以为是看错了,现在看来不会是本人吧!” 主唱?零? 他在花车进入无法被观众看见的拐角时最后向人群里投去视线,忽地在里面看见几个不同于追杀者的面容。他们同样跟身旁热忱兴奋的观众不同,冷静地注视他,不时有人拿出通讯工具与人联络,如同幽灵一般混在市民之中。 他们是谁? 他诸伏景光摘下兜帽,直接问工作人员借了一套衣服,改头换面下车去。 零在国内吗?那些人又是哪方的势力?他朝花车上的人简单挥手,握着话筒的美娜小姐显然还在对他的身份好奇,但最好还是没有多问,向他告别。 蓝外套男人刚走没多久,另一伙人就从游行路线的反方向冲进来,他们像是破坏狂一样狂妄地大喊:“绿川影人呢?” 站在花车上的美娜小姐眉头一皱,这是群什么人,绿川影的狂热粉丝? “保安——!控制一下。”于是她高声喊道。诸伏景光早就趁机先一步逃之夭夭。 “呼哧、呼哧”长时间远距离的奔跑还是让他感到有些疲惫,但保持紧张的心脏依旧有力的鼓动,直到他跟接应的同事碰头之前,他都不会放松哪怕一刻。 “去那边堵!” 啧,宾加。 听到这声音的一瞬他就知道前面是谁来了,真是阴魂不散。 他停下脚步后撤,从花车那边来的人不知道为什么还没有包抄上来,但后面只有一条路,再往前去就是参加剪彩仪式的观众,宾加在前门带着人必然会一点一点推过来,他很难突破。 他看向旁边,刚出了商场,旁边屹立着的是几栋孤零零的写字楼。又是房屋,太容易被瓮中捉鳖了。马路宽阔,他在空地里跑到对面被提前看到的风险很高,于是他先步入了写字楼之间辟出的中央小道,那里有个偷懒的上班族正躲着抽烟,看到有人进来时还紧张兮兮地将东西往身侧藏了藏。 诸伏景光没有理会,继续往里走,这里墙矮,障碍物多,无论是躲藏在内部伺机转移,还是到时选择左右一栋楼进入都方便。 他有些犹疑游行中出现的另一批人是不是零带来的,如果他现在已经脱险回到东京,在听闻他的消息时会不会前来想要支援他呢。 他罕见地希望这份猜想是真的,他想见零了,看他是不是还安安全全地回到了自己在局内的岗位。 那上班族拿着烟,伸头往里看了看走入后消失不见的陌生男人,刚准备拿出手机发信,身后突然响起脚步声。 他立刻回头一看,吓得贴到了水泥墙面上。身材高大的金发脏辫男人和身后跟着的同伙遮盖了巷口所有的光线,为首的男人表情不善地朝他紧逼过去。 “有没有看见一个男人往里面去了?” 上班族双腿打着抖,隐约看到了身后一人后腰的寒光,他紧闭着眼摇摇头:“没没有啊。” “啧。” 宾加不耐烦地直接掏了枪,对准他的脑袋。 “赶紧的,没往里去也该看见路过的人去哪了吧?举起手,别让我浪费子弹。” 举起双手?糟糕演技还算过得去的上班族心下一凛,但面对热武器和势重的敌人,只好状似颤颤巍巍地将手举了起来。 “我错了!我我是看见一个男人往里去了,别,别杀我。” “哼,算你识相。”宾加刚准备收回枪,眼睛突然眯了眯,望向上班族的手掌。 他凑近一步看了看,而后咧出一个恶劣的笑来。 “我说呢,原来是个条子。” 是手上的枪茧暴露了他。宾加抬起手枪。 “砰——!” 上班族闭上了眼睛,却自身前听到了一声痛骂。 “sh**t!” 一转眼,重新出现在转角口的诸伏景光抬枪射出了逃亡以来的第一颗子弹,宾加手中的枪被精准击落,他听到脏辫男子骂出口的勃然大怒。 “追啊!” 没人有闲心再管这个莫名出现在这里的条子,凌乱的脚步立刻追着叛徒远去,就连宾加本人也没找人安排他,两个落在后面的外围成员对视一眼,突然回过头来围住他。 “那边的功肯定是抢不到了,抓个条子回去也不错。” 上班族叹了口气,从口袋里掏出枪来怼在他脑门上。 “别,哥,我错了。”那两人立刻滑跪。 “把你们目前的布置都告诉我。” 刚才你们人多我才没动手的,真是给你脸啦? * 小径没有过多曲折,诸伏景光无处躲,鞋底的灰尘扬起时带过一串砰砰落地的枪眼,他堪堪躲过那些灼热的子弹,又拐入一个弯。 他不知道现在自己已经跑到了哪里,这样下去不行,得想办法突破出去。 他当时往深处走了一会儿隐约听到入口处的骚动,担心他们伤及普通人才回头的,现在想来这决定没有错,救下人就好,他自己总有办法出去的。 思绪的运转和脚下的动作一样急切,如果他是说如果现在有人能帮他一下 在花车上听到的信息又在心底泛起涟漪,脑中浮现友人的面庞。 他忽地紧急停下脚步,距离不够他再硬绕了,左侧有一条非常狭窄的窄道,而右侧是普通的路径,照理讲窄道更能控制追杀他的人数,更别说有些人的体型不一定能顺利通过——但他们身上有枪,在长窄道行进太慢了,他在没出去前被发现就直接结束了。 短短的思考之间身后的脚步就已经极速逼近,他咬牙看向右侧的道路,刚准备起步,身后却突然出现一只手拽住了他。 他肌肉下意识紧绷想反击,对方却捉住他往后拉,在他耳边轻轻地“嘘”了一声。 追来的脚步停留在了这个岔路口,宾加望向左侧的窄道,那里空空如也,右侧的道路同样没有人影,他啧了一声:“跑这么快?”便朝右边追了过去。 诸伏景光跟拽住他的人缩在窄道进口不远处的一扇内门里,这里从外面来看,的确因为视线原因过于隐蔽。救了他的人一定是提前在这里准备。诸伏景光感受着背后人的呼吸声。 零? 他转头看去,只看到了黑暗中一双微亮的绿眼。 是赤井秀一。 第83章 围剿计划9 “你来这里做什么。” 黑发男人带着他一路向内走, 这是写字楼废弃的侧门,现在成了他们逃往楼内暂避风险的通道。 诸伏景光话语顿了顿,又换了个说辞:“……这合适吗?” 至少你明面上还是个组织成员, 无论出于什么目的, 就这么光明正大地出现在他眼前伸出援手, 合适吗? “本来是不打算帮的, 毕竟我也有我的事情要做。”墨绿色眼眸的男人半侧过头来,透过前方隐隐露出的光辉,他将男人的嘴唇开合看得清楚。 “但我觉得如果这次我没来,一定会后悔。所以等回过神来,已经在这里了。” 他带诸伏景光穿梭过了消防通道的门, 楼梯转弯处的天窗让他们面前一下天光大亮。诸伏景光想,他本该好好考虑一下莱伊的立场的, 但不知为何到了安全处,他先是松了一口气。 “……谢谢。” 思绪回转, 能干脆脱口而出的却只有这两个字。 “不用。我也是卧底。告诉你只是为了让你放心些,并不代表我跟你全在统一战线上。” “我明白。”看着莱伊威士忌面向他站在高两级的阶梯上,诸伏景光点点头,回想起在组织里听闻过的许多与他相关的风言风语。 混血的面孔让他较常人更容易遭受组织的怀疑, 他却雷厉风行、毫不掩饰地展露着自己的能力,一步一步登上高位。 他们都说他是个不好惹的男人。诸伏景光想, 的确是。只是没想到这家伙也是个卧底, 看来组织又要失去一员大将了。 他突然失笑,为这严肃的氛围带回一点秋冬的暖色。 “你笑什么。” 绿川影疯了?赤井秀一想。算了, 能在绝境中苦中作乐也是一种天分。 “没什么。只是想到……原来当初组乐队的这三个人里居然没一个好东西。” “哼, 哪有这么说自己的。”波本已叛逃, 苏格兰在路上, 那下一个该轮到他了?赤井秀一闻言也忍不住勾勾唇。 “但我倒是想问问你,组织突然对你发难的原因到底在哪。我打听了很久,整个东京基地都在事情发生前找不到一点痕迹。” “里面有异常。”诸伏景光摇摇头,“至少问题不出在我身上。” “……那你有没有想过是你背后势力出了问题?”赤井秀一观察着他的神色,见男人惊然地抬头时幽幽说出了下半句,“……出现了间谍之类的。” 诸伏景光哑然,竟想不出其他理由来,他怔在原地一会儿,才徒然地点点头。 “是有这种可能。” “我想我大概能明白组织这边的想法,不知道你有没有注意过路上追捕你的那些人,都是一些素质不高的外围成员,如果你们那里派来的人手足够,组织就能借你们的手帮自己清理一番‘废品’了。” “但前提是这群人得一直有我的踪迹……” “你没发现他们一直紧咬着你不放吗?”赤井秀一突然打断了他的话,走下了两级台阶,几乎与他平视。 诸伏景光望着赤井秀一紧盯他的眼,瞳仁随着后颈的生凉有些微颤。 “你知道我是什么意思的,你只会对一类人时时刻刻报告你的位置。”高上他几寸的男人步步逼近,一字一句地点出这个略显残酷的事实。 “接你出去的人在拿你当诱饵,他们可不知道你引来的是组织故意安排的无用成员。” “这种说法太荒谬了,是违背我们坚持的准则的。” “日本公安的风评还不够差吗。” 诸伏景光撞上了搽着白石灰粉的墙面,冰冷与坚硬抵在他的后背。 “…….应该没有别的势力了吧,在东京能中小规模聚集人手的机构。”赤井秀一敛下眼,后退了一步,诸伏景光像是重新得到了呼吸一般放开了对心脏的桎梏。 扑通、扑通、扑通。他听到了。 究竟是相信了这种话还是凭心意排斥,他找不出准确的答案。 但有可能遭受背叛和利用的毒蛇还是撬开了他保护壳的一角,向内探出了嘶嘶作响的信子。 他深深低下头去,思绪杂乱无章,赤井秀一的声音在他耳边嗡嗡作响。 “现在你有两个选择。第一,立刻告诉来接应你的人,跟在你身后的组织成员全是一些杂鱼,没有利用价值,这样他们可能会更大限度地协助你安全撤离。”他竖起一根手指,再提第二个方案时他微乎其微地叹了口气。 “第二,我的同事近期刚好因一个任务入境,如果你愿意信任我,我可以联系他们帮你暂时撤离到我们那边,等风头过去,再做打算。” 这已经是他能想出的最好办法,甚至自己也为此愿意承担上一些风险。什么直觉、未来,归根结底,他还是有些不忍看着苏格兰就这样去死罢了。 他不想对一个坚韧的同伴露出“怜悯”那样的神情,只是与他商议着,希望他能选择对他更好的那条路。 诸伏景光将传入耳朵的话语放在了脑袋里,一时半会儿却没有空闲去处理它。 …….警察厅跟警视厅不一样,前者是为整个公众服务,敢于挫伤个人利益的机构。 真奇怪,一群有血有肉的人聚集在一起,里面却划分了官职等级,将庞然大物变成冷冰冰的、与名利挂上钩的机器。 不,这或许与他现在所经历的无关,他只是没想到自己有可能要变成一颗被蒙在鼓里的棋子。 一路为逃亡而紧绷的神经似乎要忍不住泄开了,他用力用指甲掐了一下自己的手心,才没任凭自己陷入自我猜疑的泥潭。 ……没事的,现在莱伊已经到他面前告诉他了不是吗,寰转的余地还有很多,只要听从他的第一种方法,立刻告诉同事们,事情就…… 等等。 理智突然回笼了。 诸伏景光怔怔地看着地面,粗粝的水泥阶梯上只有对面赤井秀一投下的影子,他陷入了自己的思绪。 理论上来说,这种回报不确定的行动还是风险太大了,毕竟怎么说他都是成功卧底回去的下属,要是让他不慎提前死在组织手里,一切布置就白费了。 所以这样大胆的计划,想谋求的目的一定更大。 间谍、泄露、围剿。 他们要自己把一批组织的人引过去,一定有别的目的。 组织为什么放心地让一群啰啰跟着他跑到公安的网里去,即使清理了废品,本质不还是让一个叛徒逃出去,自己损失惨重吗。 不对,不对。 “谢谢,莱伊,但两个方案我都不打算选。” 他抬起头来,眼里又折射出天窗里透进来的光。 “你在开玩笑吗?”这个回答显然超出赤井秀一的预料了,他看向诸伏景光莫名坚定的样子百思不得其解。 “难道你打算什么都不做?这对你有什么好处?” “或许对我没有,但对我的同事们有。我进入警校上第一堂课时,教官就教我们要相信自己的队友,无论何时何地。” 他无法违背自己的情感去质疑那些他见过的,一步一步跟他一起走来进入公安的同学,也不愿意相信背后的同事会真的做出一个冰冷又愚蠢的计划,为了牺牲而牺牲,为了撷取而撷取。 他愿意相信他们,但赤井秀一可不信,他皱着眉抓住诸伏景光的手腕,眼神几乎要在他的脸上烧出洞来。 “你疯了吗?在这种时候任自己感情用事只会惨淡收场。” “但莱伊,能无时无刻保持冷静和理智的人,才是真正的疯子。” 棕发的青年挣开赤井秀一的手。 “我相信我自己的判断,所以没什么好后悔的。谢谢你,但我该走了。” 他要在原定的时间“躲开追捕”,到东郊跟同事碰头去。 诸伏景光走下阶梯,离天窗越来越远,尚不算成熟老练的青年在远去的路上,突然回头对站在* 原地的男人笑了笑。 “如果有机会的话,我会报答你的。” 他朝他挥挥手,自然得就像放学时与朋友告别一样,总能有机会再见的。 咚、咚、咚咚,脚步声回荡在楼梯间。 “……等等。” “嗯?”诸伏景光回过头,倒真像有副好心情。 “……我送你过去。” * “喂,你有见过那个人不?” 壮汉搡了搡旁边的瘦弱同伙,悄悄指了指在不远处跟他们一起搜查的男人。 瘦弱男人斜睨了一眼,答:“确实没印象,宾加弄来的?” 因为他们跟丢了诸伏景光,宾加就干脆给他们所有人发了通知,全分成小组去找,就算是地毯式搜索也要把绿川影掉在地上的头发揪出来。 虽然大家都是竞争关系,但里面有一个地位明显比他们高一截的出头鸟,想不听话都不行。 现下他们这一伙人里倒出现一个完全没印象的面孔。 “我以为我认识的人已经够多了。”瘦弱男人不爽利地耸耸肩,朝那边努努嘴,“他在那犄角旮旯里找什么呢,苏格兰还会藏着垃圾桶里?” 远处的男人似乎察觉到了他们的视线,朝他们招了招手。 “要去看看不?” “走呗。” 瘦弱男人走在前面,没一会儿就走到陌生男人跟前。 “有事?还是你发现了什么?” “你们看,这条乱巷像不像有人走过。”他指向里面东倒西歪的废料和旧家具。 “哪看得出来?”瘦弱男人抱起手臂伸脖子看,却什么也瞧不见,“我看你想找到人想疯了。” “是吗?”男人嘴上回应着,注意力却放在了背后隐隐约约的被注视感上,刚发来位置消息的手机就安稳地放在口袋里,他现在得让这群人一起追着绿川影逃的方向过去。 看起来傻笨的壮汉直觉却比一般人敏锐,他奇怪的转过头去,半晌莫名其妙地挠挠脖子,自言自语着:“怎么感觉有人在看我,” 他没感觉错。陌生男人隐晦地扫了扫周边的遮挡处,以及那些看似寻常的过路行人。 说不定真的有人在盯着他们。 是警察? 别出岔子就好。他们几个去接u盘的人就混在这群啰啰中间,是除了执行任务成员和boss以外没人知道的事。 只希望公安里藏着的那个卧底不要出什么问题,把要的东西好端端送过来吧。 他的眼神回到了眼前的两个人身上,信誓旦旦地拍了拍胸脯:“我对这种东西很有研究,相信我,现在绿川影肯定是往那边去了。” “是吗?也行啊,反正这里都搜过了,那就去一趟呗。” 叫上在周围调查的其他几个人,一行人又浩浩荡荡地缀在了绿川影身后。 第84章 围剿计划10 诸伏高明坐在摇摇晃晃的公交车上, 被身上带着钱的监视者堵在内里的座椅。 但他似是不太在乎,偏头望窗外看了看,确认自己的位置。 整齐的矮绿化, 十一月掐灭了其中本应吐着红蕊的花, 商铺林立, 人流密集, 道路宽敞平整,沥青路上的交通线清晰明了。 他们来到了北荣町中心的新商业区一带。 或许目的地是当地最大的电视台,川耀延在路途中似乎打开手机确认过信息,但他对信息的保护格外敏感,一个字都没让他瞟见。 不知道吸入了什么花粉, 他正不断地揩着鼻子,偶尔还打喷嚏。他在确认完信息后打开了一个亮度更高的界面, 眼睛里映出发亮的方框,他不是在发送信息, 更像是在操作什么程序。预约?因此诸伏高明才想到他们要去的或许是电视台。 深蓝西装的男人重新将视线放到窗外,外层结着雨渍的玻璃映出那双与弟弟相似的眼睛。川耀延,或者说他背后的势力说自己一定认识他们要找的人,可他到现在还没明白他们要找的是谁。 他真的认识吗……?他甚至开始怀疑这一点, 他们是怎么确认自己跟那位目标认识的,不会搞错了吧。 他表情有些古怪, 但这么严肃紧张的局面, 他怀疑人家找错了人是不是不太好。 川耀延极力避免让他在路途上知道信息,或许是怕他暗中将信息传递出去, 或者找当地警方在终点拦截。看来他对自己的战力有很清晰的定位, 的确, 真要动起手来, 他可能还打不过自己这个知识分子,在空间狭小的地方,他那边作为唯一保障的手枪也算不得什么。 而没拿到信息的情况下,他笃定自己不会逃脱。 真聪明。诸伏高明的左手靠在窗沿,记忆着过路的景色和路线。 “善将者,其刚不可折,其柔不可卷,故以弱制强,以柔制刚。” “你在叽里咕噜说些什么呢?”川耀延从手机里抬起头来。 “没什么。”诸伏高明笑了笑。只是在提醒自己利用自己的优势,战胜眼前的对手罢了。 既然敌人的优势为对情报的“全知全能”,那他只要利用好自己对“结局”的决定性作用,到达寻踪的目的地后……还不是他说什么就是什么。 “到站了。老实点。” 他总说这些电视剧里出现的经典台词,诸伏高明摸摸下巴,觉得这人年纪确实不大,正常来说应该也就大学生水平吧。 怎么会跟景光……和他踏入的那趟浑水纠缠在一起。 弟弟受伤了,还不知在何处等他。 他得快点才行。 步伐紧跟其后,诸伏高明的配合让川耀延都提起了几分紧张感,公交站离电视台也就几步远,他们进入一楼的大厅,川耀延出示预约信息后,他们被准许上了楼。 电梯缓缓上行,在二层停顿一下,上了两个陌生人。 “不是说有专属电梯吗?”那位金棕色短发的和服小姐向他们瞥了一眼,倒是没有什么看不起的意思,只是她气质的凌人总给压人一头的错觉。 “大小姐,专属电梯那里出了命案,我便带您绕开了。” 诸伏高明这才看清站在她身后侧方那个身量很高的黑发男人,他穿着一身管家服,身姿挺拔,发尾打着卷扎起搭在颈侧。 还未等他认出来人,身旁的川耀延突然倒吸了一口气,他转头看去,只见他似乎有些惊讶,短暂的紧张后又恢复了冷静。 伊织无我转头暼视,大冈红叶倒没什么反应,川耀延讪笑之际,电梯门开了,两人前后走了出去。 川耀延拉着诸伏高明就要跟上,刚与一位走廊上的行人错身而过,却突然就被回头的伊织无我拦在后方。 他俯视的样貌十分怖人,突出的话语却依旧礼志彬彬。 “二位,前方是歌牌大赛的录制现场,闲人免进。” “啊!”川耀延此时却手忙脚乱地拿出手机,对他展示了短信界面,“我们是电视台副台邀请过来观赛的,我们承诺不会扰乱现场秩序。” 伊织无我盯视了那短信内容一番,见确有此事,只得放下了手。他回到了大冈红叶身后,没有松懈,对他来说这二人依旧是略显异常的不速之客,右边的青年看起来有所隐瞒,而左边的深蓝西装男人…… 他倒是见过。 红叶大小姐皱了皱眉:“录制现场也要有人进?北荣町的电视台真是越来越小孩子气。” “大小姐,录制快要开始了,我们还能最后热热身。” “那就走吧。”金棕色短发女子随意抱着手臂迈开步子,“下次跟电视台提前说好就是了。” 伊织无我跟随在渐渐远去的大冈红叶身后,最后警告地看了两人一眼,川耀延不为所动,他转头看向不知道在做什么的诸伏高明,观察其神色。 “你认识他?”他试探着问。 “不认识。”诸伏高明摇摇头。 ……谁知道真的假的。倒是诸伏高明突然拿出了口袋里的手帕,向他递了递:“别揩鼻子了,借你用吧。” 川耀延接过手帕默默向前走,都人质了,他才不跟人质道谢呢。 这个黑发的男人,无论是特征还是神态。都跟他要找的人非常像。 当初按照组织的指示追踪公安的辞职警察,他最后出现的地点就是长野县。川耀延擦了擦鼻子。 他多处打探在那个时间段出现的男人,或作为便利店的客户,或作为在采访镜头下一闪而过的影子,或作为向警局寻求帮助、却一头扎进去再也没看见出来的失踪者。 他将口供结合,缓缓捏出了一个符合侧写的幻影,此时这个幻影渐渐与衣饰得体的伊织无我重合在一起,而当天驻局值班的诸伏高明,此时就走在他身边。 川耀延倾听着从走廊两边未关门的休息室里传来的闲言碎语,“大冈红叶吗……跟她做竞争对手的确很有压力。”“她身旁的那个管家我们也见了挺多次了吧,的确是个格外有神秘气质的男人。”“他似乎很有故事……” 三天之后,诸伏高明是当天在警局的人里,唯一有异常举动的人。他在邮箱连续几天接收了未知信件,却在阅读完毕后将其焚烧,且没有回信。就像是接收了情报之后默默等待时机。 若是诸伏高明回信了,他早就能在邮局找到蛛丝马迹,也就不愁现在找不到人。 不过现在,已经有明确的怀疑对象了。 两人缓缓步入录制现场,灯光将摄像机面向之处照亮得纤毫毕现,正中央的玻璃展示台中放着一副比赛用歌牌——当然,并不是百年流传下来的那一副,这是一场半决赛,这才在放在北荣町进行。 两人落座,只是等待的时间似乎比预想中的要长,十几分钟后工作人员缓缓转动摄影机调整方位,录制即将开始。 念诵上句的读手已经落座,诸伏高明坐在幕后,关注着伊织无我的动作。 发送信息,合上手机,看向场地,不消片刻又再次拿出手机查看。 他在与谁交流,是管家的事务,还是…… 比他更关注伊织无我动向的自然是川耀延,赛场上,大冈红叶与她的对手小仓一清缓缓落座,两人表情同样沉静,百人一首的节奏声缓缓响起,她们耳听主持吟唱百人一首第一句—— 【秋收稻岸宿,过夜搭茅屋。】 伊织无我表情似乎有些凝重。 露浸湿衣袖,原来苫—— “啪——!” 金棕色卷发的少女速度极快地按住那张写有下文的夺取牌,劈手速切出去。 对手将她清淩而锋利的眼收入眼底。 伊织无我看向了赛场,川耀延抬头,鼻尖突然嗅到了奇怪的气味。 默默观赛的工作人员讶异于开篇即激烈的赛事,而主持的吟诵声并没有停止。 【香具山光好,谁家晾素衣。】 “啪——”夺。 夏风吹袖满,不必唤春归。 对手的手指再一次顺着惯性按在了空白无物的榻榻米上,短暂失神后,高涨的胜负欲让她愈发集中。少女之间的交锋立于赛场,而镜头之外,暗流涌动。 【空房唯孤影,相伴数流光。】 “啪——!”又夺。 多少未眠夜,谁怜更漏长。 【田子浦前抬望眼……】 “啪——!” 和室中吟唱时的静谧和夺牌时双方紧张激烈的争夺交织在一起,百人一首赛事颇长,而川耀延不知为何开始感到紧张,他抓着腿面裤子的褶皱,耳边突然一清。 第十七首。 【在原业平朝臣。】 “神代未闻今日见,飘飘枫叶染竜川”——不对。 川耀延猛地抬起头来。他念的是—— 「ちはやふる 暗号もきかず立カード」 暗号,竖立的,电话卡。 他被惊得猛得起身,但整个现场似乎只有他听到了这处不同,赛场上本应敏锐的两位选手伸出手去,果断夺取了正确的牌面。 他听错了吗。 可他膝弯撞到椅子发出刺耳响声竟也无人提醒。 “啪——!”这一回合又是大冈红叶夺到了牌。【逢君何可畏?舍死作澪标。】 不对,不对。 川耀延心底泛上些恐惧,他环顾四周却觉得怎么都不对。视线逡巡到诸伏高明应该坐着的位置,但人竟——不见了! 他转头看回赛场,惊惧的瞳孔微微放大。 第二十二首。 【吹くからに秋の草木の しをるれば。】 山风骤起如岚雾……不,也不一样。 【吹くからに秋の草木の コード破るれば。】 山风骤起,密码,被破解。 【むらさめの露もまだひぬ まきの葉に】 "露"发了长音,是摩斯密码。 ——「. . -」 “是U。” 在身侧突然炸响诸伏高明说出的那个短音节时,他恐惧转头,而后那张平静的脸随着乍灭的全屋灯光一齐陷入了无边的黑暗。身后袭来一道劲风,他不及抽出枪支,后颈一痛,便彻底失去了意识。 第85章 围剿计划11 灯光重新亮起, 坐在主持位上的读手施施然站起,伴随着和声停止,本应在镜头之下激烈对战的两位少女也缓缓起身, 目光远远落在倒在地上的川耀延脸上。 “真看不出来, 警方大费周章设局抓的是这么一个人。”大冈红叶理了理袖子, 将被绳子捆住的衣袖放下, 轻磨着画着枫叶的甲片。 诸伏高明在乍亮的灯束下慢慢睁开眼睛,他的身后正走来一个青年。 “所以……U是什么意思?”他问。 本不应在这里出现的金发青年只是笑了笑。 “他幻想中是什么意思,就是什么意思。或许是指U盘,或许是指琴酒刚刚上传消息的叛徒Uriel,是什么都行。” “在出电梯错身而过时塞给我涂有致幻剂的手帕时, 有没有想过若我不信任你,你又当如何?” “计疑无定事, 事疑无成功。”这还是你教过我的话。他停顿了一下,“不过……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余光扫过开始清场的比赛现场, 真正的电视节目已经在主持念出错词之前就借口“意外”关闭,这里所有的选手都提前知道这是一场需要本色出演的戏剧。 “伊织,走了。”大冈小姐远远地朝她的管家扬起下巴,黑色卷发男人的视线从正在交谈的两人身上移开, 立即追随上了她的脚步。 穿过门框时,他的眼角最后瞥视的, 是降谷零的侧脸。那个面容陌生的青年正巧转过脸来朝他颔首 “所以呢?川耀延要找的到底是谁, 你们涉足其中又是为何?”诸伏高明问。 “我们已经找到那张电话卡的主人了,并不是他主动接近的伊织无我, 如果您想见见电话卡的主人, 我可以在一切结束之后带您去看他。” “一切结束之后?” …… “嗯, 一切结束之后。” 金发的青年转过身, 面容不似与诸伏高明正面对峙时的冷静从容。他控制着偏扯的嘴角和面部肌肉,要将那股后悔的心情压入水底。 谢谢,潘多拉。 庞大的思绪和回忆搅碎在眼前。 谢谢你,给了我第五次机会。 * 车辆排汽缸中冒出隆隆的火气,苏格兰坐在贴着防窥膜的后备箱,望着早已吞噬落日的山头,渐生的月亮和星子被框作黑白,光亮也变得阴凉。 地平线吞噬了最后一抹光,太阳落山了。 莱伊正带着他缓缓向东郊靠近,当然,他明面上是领了任务前往仓库运载军备。即使因与他的叛逃路线重合有些风险,对方依旧选择在卧底朋友最后的逃亡路上送他一程。 “有没有在组织里未完成的事?” 赤井秀一故作轻松地问着,以诸伏景光能安全脱逃出去做了前提。 坐在后备箱的男人低着头笑了笑:“大概最遗憾的事……是没有陪我的朋友走到最后。” “波本吗?”赤井秀一猜测出了对方的身份,“其实我本没想过你们会认识。只是因为一年前那个合作的任务期限太长了,你们举手投足间的熟悉无法被组织洗刷。” “那看来,是我们还不够合格。” 他将后脑靠在坚硬的塑料椅背上,小臂搭在膝盖上,轻轻闭上眼睛。 “你知道的,合不合格并不取决于你的演技有多好。如果你能顺利逃出去,就试着联系我吧。”男人墨绿色的眼睛逡巡着路况,而后用鞋底缓慢踩下刹车。 橡胶轮胎停止地无声无息,漆黑的车辆笼于巷口的阴影。 “抱歉,只能到这儿了,我也有我要做的事。” “已经足够了。”后备箱的车门升起,正被无数人追踪的逃犯轻巧地落在地上。 “多谢,如果有机会,我会报答你的。” “活下去就是对我最好的报答,其他的以后再说吧。” 抽烟的交情、喝酒的交情、做彼此的观察手的交情、偶尔笑着指责组织规矩的交情,这虚浮于表面的、掺杂着演技和目的性的过去现在变成了一张真心的兑奖券,化成了两个“陌生人”之间连结命运的绳。 而到了这里,他们不约而同地伸出手去放在了那个结上,要将其解开,指尖的温度彼此传递,一个热,一个冷。 诸伏景光将手插进了口袋里,对着后视镜挥挥手,最后留给赤井秀一的表情是温和的笑。 “我会在一个小时之后再向公安汇报我的位置,防止暴露你的存在。再见了。” “……” “再见了。” 车辆没有立即启动,他在制造更多的空白时间。后视镜里,穿着蓝色外套的男人身影越来越远。属于他们的告别注定简短又深刻。 如果苏格兰没能逃出这场围剿,他想他会记住这个场景一辈子。 他一向不喜欢被什么东西一直牵绊。所以,苏格兰,拜托了,活下去吧。 活下去吧。蛰伏已久的探员坚守着属于自己的责任,只能对离去的同伴给予飘渺的祝福,如果叛逃的波本威士忌真的是苏格兰的同伴,那么……回来拉他一把吧,这是他此时此刻的愿望。 手机的信箱里,躺着他在一天前给降谷零发送的简讯,但所有传出的讯息都宛如石沉大海,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活下来吧,苏格兰。即使这里只剩下你自己。 苏格兰威士忌——诸伏景光本人自然比任何人都希望自己能活下去,真的有人能如此勇敢、慨然地赴死吗?他想,没有的。 他逐渐明白了,背后公安所作的事并没有遮掩,意思就是“我们在欺骗你,我们要牺牲你”。这种信号的传递究竟是希望他跑,还是希望他硬着头皮去,目的太过于模糊。但现在留给他的选择只有一个了,就是去。 因为他哥哥在东京。 他是被蒙在鼓里的人,这些天来唯一能做的事就是跑、跑、一直跑,他无暇回头去看组织和公安的每一步布置目的为何,又隐藏着什么深意,他在遇到赤井秀一时在原地停留的片刻,只够他想清楚一点,公安在谋求一个更大的成果,这个成果需要他的参与。他大可以直接转头就走,但哥哥出现在东京又扮演着什么角色? 他努力让自己的唇角上扬,状似充满信任地露出了一个微笑,冰冷的空气被他深吸进肺里。所以,他想要相信—— 相信他的同伴们计划周密,足以给整个机构带来更多利益,这份利益今后将会被用在捣毁组织上,相当于整个东京、甚至整个日本的民众都能平等地获得福音,唯一该担心的只是自己要被牺牲到哪个程度罢了,但只要他唯一的亲人没事,他的付出足够对称回报——即使他死在今天也没有关系。 诸伏警官前进着,在绕了整个北荣町一大圈后,他要回到东郊去,最开始停留的建筑群远远出现在视野里,夜幕降临,街道上行人不多,他注意着隐蔽,一寸一寸接近了目的地。 他害怕吗?害怕的。 上扬的嘴角随着颊边的肌肉抽动着,让他的笑容看上去有点古怪,走出面店呼吸新鲜空气的面店厨子见了这男人的怪样,吓得赶紧躲了回去。 一瞬的牺牲只需要短短十几秒,做出决定、扣下扳机、等待心脏被打穿后挣扎着跳动六秒、然后在剧痛中迎来迅捷的死亡,放在他的二十多年人生中,只是微不足道的千万分之一。 现在的情况可不一样,要受苦受累的多了。 他干脆放空了心,仅凭本能和意识往前走,他怕人类求生的本能让自己的身体往回动。被撬动的心神里溢出愧疚,他想自己做了三四年的警察,不应该在这种时候流露胆怯的神色。 路灯早亮了,彰显着夜色已深,腕表的指针跳动,即使不看其上的数字,他的体感也知道现在将近晚间十点。居酒屋的暖光从白纸窗里透出来,在他的身后拉下长长的影子,听起来还挺温馨挺孤寂的对不对?如果你知道居酒屋里没有什么客人就不会这么想了。 这代表着公安大概率已经提前在东边拦下市民清场。他们早到了,而自己看不见任何人的踪迹。 他停在原地,一盏路灯打出的光圈就在他前方的三米处,靠近就会被清晰地照出轮廓,告诉所有人他已经到了这里,他当然不会做这么疯狂的事,上面又没要求他这么走。 啊,对了,距离跟赤井秀一分别已经一个小时,他该给公安报告位置了。 他倚在墙角,想了想还是往里转了一圈,手指从口袋里摸出电量岌岌可危的手机,他打开信箱,看着里面的邮件却突然愣住了。 “砰!” 一声惊然的枪声忽然在街道远处炸响,他神经一绷直起身来,果断将手机脱手按上了腰间的枪支。 但,不是冲着他来的,对方也没有装消音器。 诸伏景光的神色难看,蹙起的眉下露出湛蓝的光。他没有犹豫,左右察看后奔向枪声的来源处。被他刻意绕开的那盏路灯忽地闪了闪,地上的光圈熄灭了。 第86章 围剿计划12 降谷零赶到时, 尤里尔已经就位,青年赶上前去:“通知过了吗?” “嗯,让他们相信我花了点时间。我还以为你那架势是东京的警视总监, 没想到只是个警部。” “我能做上警部也是费好一番努力了好吗?”他随□□跃了一下气氛, “来之前我已经大概解释过情况了, 需要再听一遍吗?” “老实说, 刚才没听懂,我一向以为自己不是个蠢材。” “没听明白你就照做了?好吧,还有时间,我再给你解释一遍,看到那边的居酒屋了吗?”降谷零指向街角散发着暖光的店铺。 “嗯。” “那里的后厨现在藏着我们的人, 我们已经在东面设下阀门,所以人只会从西面来, 只要看到目标,他们就会先一步给所有人发信, 做好准备。” “目标是指那个原定计划要接应的卧底对吧。” “对,当然了,如果出现特殊情况,比如有某些组织成员大摇大摆地先一步走进来, 就视情况进行抓捕,还在经营店铺的大多数都是普通市民, 尽量避免伤到他们。” “好, 这我明白。这次我们设局的主要目的,是为了给潜伏在警视厅的卧底创造递交电话卡的机会, 然后对其进行当场抓获, 对吗?” “正确。组织借着那些外围成员的遮掩, 会把重要的人员混在里面, 与警视厅卧底进行交易,我们要将其抓获,这有利于我们在最终行动前把暗钉连根拔起。” “可这跟我们回来东京有什么关系?”尤里尔有些不解地抱起手臂靠在墙面上,“你不是说要去波士顿找一个叫格菲的证人?公安的计划看起来已经足够合理了,有什么需要我们插手的?你现在做在这里的布置又是?” 尤里尔扭头看向甬道的深处,里面漆黑一片,刚才降谷零让他去跟公安传话,就是为了自己在原地忙活这些。 “啊,只是有点”他微微弯了弯眼睛,有些无奈和泄气,“不安?毕竟这次组织里来的人不少,到时候会有人躲进这条甬道里,射伤我的一名下属。” “对。”尤里尔突然在这里打断他,直直地看过来,“我听不懂的就是这里,你怎么提前知道组织人员的布置,又怎么会这么精确地预想到未来会发生的事。” “只是一些小小的推理,你会看福尔摩斯探案集吗?瞧,由于电压不稳,后面那一片灯光时有闪烁,虽然比较适合拍恐怖片,但对我们这些警惕的人来说会更引人注目。要在某个地方躲藏,反而会选择更往里走,这条甬道没有正对任何一家透光的店铺,纵深够长,有人会选择停留此处十分合理。电话卡值得组织去搞一番电诈的烟雾弹直接捅进局里,可见其重要性,多塞点危险人物也是正常的,而我的下属呢,是个有些莽撞的家伙,容易被表象迷惑,被暗算射伤是很符合逻辑的猜测,怎么样,这番推理有没有学到福尔摩斯先生的精髓?” 尤里尔默默闭上嘴巴,他知道降谷零这十句里面没有一句是真的。他有时候无论见人见鬼都说鬼话,他都快习惯了。 “那我们现在要做的只是等?” “对,只是等。如果我那位卧底同僚在这次行动中遇到生命危险”他停顿了一下,看向高大的同伙。“能麻烦你跟我一起关照一下他吗?” “当然,你的同伴就是我的同伴,他长什么样子?” “光说外貌黑夜里可能也看不清,但他今天穿蓝色外套,说不定还会带上兜帽。” 瞧,他又进行预知了,别人可能不知道,但他尤里尔一路跟他待在一起还能不知道吗?他们两个才刚从飞机上下来不久,降谷零又怎么能得知一个从组织里新跑出来的家伙穿的装束? 还未将猜疑说出口,寂静的夜幕里突然远远传来隐约的剧烈喘息声。 两个人对视一眼,降谷零从甬道口探出头去,一名神色慌乱的中年男人从空无一人的街道尽头跑来,衣料和拉链在脚步之下甩出清晰的碰撞和磨擦声,他似乎是怕极了,甚至梗着脖子不敢回头去看,呼哧呼哧的响声从喉咙里溢出来,像是破风箱。 不对,怎么会有这么一个人从东方向跑来?那里守着的人呢?手机也没有接到任何信息。 话音刚落,降谷零的屏幕轻微振动,尤里尔自觉地接替他进行监视,金发青年则打开手机查看内容。 信息来自守在东方向的警员,他们表示,他们会对明显是过路普通市民的人提前进行拦截,但这个男人的样子像是在被人追逐,因此他们没有轻举妄动,等待后续的来人,可等了一两分钟,东方向依旧空空荡荡,因此请求潜伏在街道内的警员对中年男子进行拦截,问清楚情况。 这显然不是降谷零和尤里尔该做的,果不其然,斜前方的烧鸟居里快步走出来一个人,巧的是那人正是降谷零的直系下属风见裕也——那个刚被他评为莽撞的家伙。 “救,救救我!有杀人犯,有杀人犯在追我!”中年男人一路跑来竟找不到一个可以求助的人,此刻有活人出现在眼前,他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激烈地揪住风见裕也的衣物,颤抖的嘶吼声在街区回荡,但风见裕也朝他来时的方向看过去,只看到被叫喊声吸引出来的一些店家,其余没有丝毫风吹草动。 眼见这番意外要扩大事态了,风见裕也急忙抓住中年男子的手腕开始安抚他,他比中年男子高,甚至微屈下膝来与他平视:“我看过了,你后面没有任何人,可以跟我到旁边去再详说情况吗?” 他一边说着,一边拉着中年男子往边缘靠,而那情绪崩溃的男人抓住他的力道很大,眼里几乎迸出泪花和血丝来:“不对,他就在后面!我只是个破开车的,求求你了,我不想被——” “砰——” 一道在黑暗中模糊了色彩的铜线自耳边穿过,贯出一道血线。 中年男人目眦欲裂,未出口的后半句颤抖着卡在喉咙里。 被杀的不是他。 “风见——!!!”被同事狠狠抓住的毛头警察没能控制住自己嘶吼出这个名字,警员被按回柜台之下,暗色的血花溅落在暗淡的沥青路上,多少人被这一突变惊得失去了声音,他不知道,站在巷口的降谷零耳膜几乎要被这声叫喊刺穿,他眼睁睁地看着风见裕也瞬间四肢脱力,跪倒在了地上,与他面对面前一瞬间还说着话的那男人睁开的眼眶几乎盖过了整张面孔,他张大了嘴巴,脖子的青筋都突起,降谷零却没有听到撕裂般的叫喊,不知究竟是男人在极度惊吓中失去了声音,还是他已经除了自己崩裂的心跳声外什么都听不见。 不对,不对,不对,不对,这不对。为什么会发生完全在预料之外的事情,为什么会提前两个小时就出现伤亡,不应该的,他们最终定的战场根本就不在这里,他们本原定在这里接应诸伏景光告知他接下来配合,风见?风见?子弹从哪里射出?是哪里出了问题?! 身侧被大力推过,尤里尔将他推到了杂物之后,他在枪声和嘶吼的缝隙之间清楚地听到了弹头砸在墙面的声音。二层商铺之间远远透着东郊那片废楼的暗影——是狙击手,就在他们所在巷子的正前方。 “喂,你还能恢复理智吗?清醒点!”他努力压抑着音量对瞳孔怔缩的降谷零怒喝着,而降谷零的脑中只是杂乱,无数推断联接的同时一帧帧记忆开始比对,还是蝴蝶效应?产生偏移到了这种程度?不对,他觉得不对,这没道理,他做出的改变仅仅是自己亲身回到了东京,他甚* 至还什么都没有做。 抓着他的尤里尔突然手一松,往巷外动去,与此同时,那针尖大小的声音仿若清晰了无数倍溢入他的脑海,是渐近的脚步声,他脊背一紧,下意识翻身往巷口去。 ——听见枪响的诸伏景光正从拐角过来,他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倒在血泊中的人和瘫软在他面前、仿若失去神智的中年男人。那是白天帮他隐瞒着甩掉宾加的司机,在这种诡异又危险的场景下无论如何理智只会告诉他立刻躲避。 但当地上的红点如毒蛇的信子一样缓缓游上中年男人完全僵硬的后心时,他的神智忽地完全抛却,仅剩存于潜意识里的责任让他极力向中年男人伸出手去——“往里面躲!!” “退开——!”紧随其后的是尤里尔完全放开嗓子在街巷回荡的剧烈警示,而那毒蛇终于找到了自己真正想要的目标,阴毒地在诸伏景光抓住中年男人停留的一瞬间对上了他的心口。 在巷口目睹一切的友人目眦欲裂。 “景——!!!!” “砰——!” 整整两年未能大声喊出的称呼,最终在硝烟之中落地。 第87章 围剿计划13 “降谷君, 降谷君…….” “降谷君。” “醒神了,降谷君。” 无数情绪突然收束入血红鼓动的心脏,降谷零的指尖抽动一下, 看向了站在他身旁的诸伏高明。 “不舒服吗?”友人的兄长关心着他的身体, 目光指向他泛白的嘴唇。 “不, 没有……” 远处的路灯断断续续闪烁着, 像续上了命的患者颤抖的心跳。 他还站在这里。 已经是新的一次了,冷静些。 他又走完了一周目,景在这里死去后,前来追捕他的外围成员作鸟兽散,没有了他们的掩护, 进行交易的重要成员也取消了原定的计划,公安的卧底再次蛰伏起来。 他只好用别的方法揭发了他, 当然,自己也为此付出了一些代价。 他失去了来自公安的百分百信任, 即使他回到波士顿后找到了人证,推动各方势力的计划也因此频频受阻。 这是他所经历的、变动最大的一次。他后来再没有再遇到今晚这样完全出乎意料的情况,但导致一切变化和异常的节点,就是此处而已。 今夜死了两个人。 一个是尽心忠诚于他的下属, 一个是从小与他一起长大的挚友。 死因是一名受到生命威胁的市民闯入这里,两人为救助他而死于枪下。后来他与公安同事进行复盘, 他们得知追逐他的是一名金发脏辫的男子——是宾加。 他提前设置了狙击手, 甚至让这位同伙嚣张地卸下消音器,两声枪响, 击碎了一场波谲云诡、各怀心思的宴会。 遗留给他问题有三个。 一, 宾加为什么会在晚间十点出现在距离东郊三公里处的小街。 十二点要产生冲突的地点可不是这里, 是谁通知了他。组织不会允许他做出破坏计划的举动, 宾加也没必要跟组织对着干,因此宾加可能仍对围剿的内情一无所知,有别的人告诉他警方会在这里跟诸伏景光提前碰头的消息。 二,即使有消息渠道,他如何能精准地把控叛逃者来到这里的时机。 景在听到枪响前才刚刚给公安发送位置消息,遗体口袋里的手机证实了这一点,因此消息不可能泄露于公安。宾加如何能做到如此流畅地计划连续枪杀两人,一切就像有所预知一样。 三,这名狙击手,是谁。 降谷零的虹膜在背月光出折射出光亮的紫灰色,他思考的姿态引来诸伏高明的侧目。 记忆力不错的诸伏孔明先生摩挲着下巴,逐渐将眼前的这个人与记忆中的幼稚轮廓对上了号。啊,原来他们更久之前还见过呢。 降谷零没有在意同伴的注视,继续联想着。 别跟他说这个狙击手是赤井秀一,那男人哪敢。虽然曾经对这死FBI误解很深,但他现在能肯定地说那家伙根本开不了枪,要这事真的落到他头上,他只会跑来联系自己一起去把宾加做掉。 那还有谁,基安蒂和科恩?不,他们的射程只在六百码,而那狙击手在七百码左右开枪时显然精准又干脆。那……琴酒?哈,日理万机的琴酒专程跑过来给宾加做嫁衣,他会笑死在这里。 你问他这么做排除法真能得出结果吗?哦,他倒无所谓,随便想想的,因为他已经叫尤里尔直接去楼里抓人了,抓到看看脸是谁不就知道了。 说我作弊?那我就作,怎么样。 话虽这么说,他却不敢掉以轻心了,四周目中景的死亡已经给够了他教训,这与二三周目给他的“经验”大相径庭。脚底再次踩在这块巷中的灰地时,那死亡前十分钟的完整回忆和心脏处一比一复现的疼痛就是证明。 按理来说他已经好几年没有再见到景了,回忆起他死去的这一幕,却好像只刚在几天前发生过一样。他想这或许是潘多拉带来的微不足道的副作用,比如说让他在某些场景无法遏制从回忆里挖出来进行叠加的汹涌情绪,正如他三周目时给景打的那个电话,正如五周目落地时,那场昏天黑地的痛哭,他简直不敢回忆。 那动静真是自己能弄得出来的?肯定是潘多拉的错。 重来太多次让他有些麻木,但他感谢这番馈赠,一次次重来现在对他来说太重要了,当他接受了自己能拯救逝去的人,他就无法再接受他们再死在自己面前的事实。 他不想再回到那个孤零零的结局了,这逐渐成了他的执念。如果他所作的一切最终只能让结局又回到原点,那他一路走过来又算什么? 好吧,不要多想给自己添加负担了,不如看看尤里尔有没有发来消息吧。 他按亮手机屏幕,诸伏高明也看了过来,来自尤里尔的消息正好弹出。 【楼里没人,也没痕迹。】 该说是意料之中吗?狙击手这次根本没有来。 他第五次回溯的日子是从洛杉矶的旅馆逃出来的那一天,他为了控制变量,甚至连话都尽量一比一复刻,他打算验证一个猜想,为了这个猜想,他甚至忍住了去向旅馆店长揭发琴酒推坏了她的门。 行了,现在猜想是得到验证了——这周目极大概率有一个人跟他一样受到了潘多拉的影响,经历了时间回溯或有上一周目的记忆——那么他该怎么办呢。 这个跟他对着干的家伙在四周目告诉了宾加警方的布置和计划,在全新的五周目又料想到他会去抓人,直接让狙击手隐身。若不是他四周目时纯属第六感作响回到东京,刚好撞上了这人露出马脚,说不定他遥遥在波士顿听到了两人的死讯时,还会因为收到的信息缺失,傻乎乎地以为是哪里的蝴蝶效应导致了这次不幸呢。 与潘多拉有关,那么第一个该找的人自然是现在保管着宝石的雾刀,值得夸赞的是他这次刚在五周目落地,雾刀就乖乖地拿着潘多拉跑到东京来让他摸了一下,让他重新回忆起了前几周目的事,他在对方走之前仔仔细细问了一遍,上周目潘多拉有没有脱离过他的视线?有没有被谁碰过?确定在身上的一直是真品吗? 没有,没有,确定。雾刀摇头摇头又点头,降谷零想他至少得给雾刀这一点信任,那么这另一个异常的人就是在很早很早之前,雾刀还没有怀揣这块宝石的时候就接触过它了。 为什么在四周目才对他发难?那家伙的目的又是什么,看不得他好?他想到许久之前雾刀跟他聊过的关于“诅咒”的事,就是那个让潘多拉一直粘着他的诅咒,这个所谓的诅咒师会不会跟现在这位敌人有关系? 疑问许许多多,放在侦探的世界里真是有些犯规了,思索时他倒是突然想起来自己还从来没有详细问过雾刀,他到底是怎么卷入潘多拉制造的时间回溯里的,他想到后便立刻给少年发了消息,对方还没有回复,可能是在飞机上或者哪个无人区吧,他也就比会去西伯利亚看野人的香榭丽舍好上那么一丁点。降谷零想。 差不多了,该专注眼前的事了,再让景在他眼前死一次他可能会发疯。 降谷零收起手机,一路上一直保持沉默的诸伏高明倒是想跟他聊两句,但正巧十一点整,远远的,诸伏景光接近了这里,立刻就被等候的公安同事截获,其余部分人留驻观察四周,确保没人能探听到里面的谋划,另一部分人提前撤走,去东郊占点。 “我好久没有见到他了。”诸伏高明极轻、极轻地在他身后落下一句,情感克制的兄长依旧没有流露出什么明显的慨然和思念,但降谷零知道,他们都在想他。 “我也是。” 青年的回答让诸伏高明顿了一下,他又接了一句话:“如果他在我面前遭遇生死危险,我可不能保证完全按照你们的计划行事。” “我也是。” 短暂的安静后,诸伏高明笑了。 “那太好了,看来景光真的交到了相当不错的朋友。” 这一句仿若兄长般的认可却降谷零低下头,突然鼻尖发酸。 是啊,哥哥,我跟景光真的是很好、很好的朋友。我们在东京的乡下见面,他坐在蝉鸣嘈杂的树影之下,我拿着捕虫的网停在他跟前。一切开始于夏天,而我们离别的那天是看不见季节的阴。叛逃组织一年后,我在长野又一次见过你,你还是那个精锐、冷静的警察。我无法直直看向你的面孔,不知是愧疚心还是想要逃避,那时你看见我说,“啊,是景光的朋友吧”,然后把我喊回来,把我窝藏在警察宿舍里,让我逃脱了组织的追捕。 我要怎么样才能报答你们对我的好呢?我的友人、我友人的兄长,你们给我的一切有时胜于我的血亲。他不合时宜地想到了初中时他们三人走在一起的那个黄昏,他拉着他去长野拜访他哥哥时高明哥带他们出去吃东西,回去的那条长路上,景手里拿着快要融化的冰淇淋,忽然倒退着走,笑着对他们两个说: 【我们三个一起回去吧。】 这时的降谷零就像变回了那个十几岁的,有愿望就会在心理暗暗祈祷有人为他实现的孩子。怎么会这么脆弱呢,降谷零。他一边自嘲着,一边许下这个在阴天里看不清距离的愿望。 【如果这次一切都能安稳地结束,我们三个,就一起回去吧。】 第88章 围剿行动14 夜色浓如黑绸, 明月高悬。 “好。” “好。” “我接受。” 蓝色外衫的男人接连向独眼的长官点头,只是在最后要离开前抬起脸来,开口向他托付。 “如果我回不来, 请关照我的哥哥。” “诸伏。” 黑田兵卫忽地按住他的肩膀, 翕动的鼻翼牵扯有些僵硬的嘴角。 “我希望你明白, 我们并不是要将你推出去牺牲, 所以点到为止,不要抱着那种心态往前冲。” “我明白,黑田长官。”诸伏景光笑了笑。 “我哥哥已经在警方的保护下了,对吧。”他不放心地再次确认了一遍,黑田兵卫朝他点了点头, 粗浓的眉不明显的拧着。 关于零组的那个卧底回到东京协助他们的事,他终究没有说出口。作为机密性信息, 他还是—— “那我就出发了,长官。” 思绪还未成句, 诸伏景光就转身朝他扬了扬右手,准备离开了 他好像本来也就都没有指望谁会去帮他。 黑田兵卫哑然,那些意外的差错让诸伏景光心里铺了最坏的底,他唯一的亲人本该在长野做着寻常的巡警工作, 却在这种时候因为组织的缘故受胁来到东京。 他太知道诸伏景光是个什么样的人,所以若是他因为心怀不安, 而抱着“等价交换”的心理去践行他的正义, 那今晚的行动过后,那结果恐怕不是他愿意看到的了。 他抬起表来看。 十点五十四分。 快到时间了。 警察厅计划现场抓获潜伏在他们之中的卧底, 但这还不够。他们审批这么多枪械子弹、调动这么多人员不是只为了抓一个罪犯, 他们还打算在这次暗战中尽量削减敌人的实力, 最好将前来确认交易的精锐全部抓获 ——前日传来消息, 国际刑警组织拿到了一份重要情报。国际上的联合、最终的行动——马上就要来了。 一切都是为了胜利作下的铺垫,贪婪的人才更容易得到一切。 蓝眼的男人脱去了外套,黑色里衣让他融于黑暗,凝结在上的血渍随着夜风飘起淡淡的腥气,自西前来的外围成员宛若嗅到猎物气息的狼,眼睛一双双在角落里亮起。鬼魅般的追逐又开始如影随形般缀在他身后。看来警察厅的人已经陆续全部撤走了,部队开始往东郊移动。 他首先要与在东郊等待的第一小队汇合,他们建立了一个简易的包围圈,在这里,日本公安将阻击第一批外围成员。 树影摇动,深夜的蓝勾勒出匆匆掠过的人影,狼群露出尖齿,却不知拿着猎枪的人类正在前方。诸伏景光的身体很热,先前的胆怯已经无影无踪了,当为炸药桶点燃引线的担子真正落到他头上,他却开始觉得,这不过是又一次危险的行动。与他刚进入警局追捕逃犯的、在训练室跟人拳腹相击的、在组织里沉默着凝视罪恶的那些场面没有什么区别。 “嗖——” 眼看东郊废楼群的轮廓渐渐显露,身后的人也终于忍不住了。装着消音器的枪管里射出一颗铅弹,打碎夜色里紧张又诡异的平衡点。观察地形和预判敌人动作是一名合格刑警的必修课,而诸伏景光在其中恰是出挑者,眼见遥遥望见的身影一闪便让攻击落了空,那争先恐后涌动的暗影立刻狂躁起来。 “只会逃窜的**” 他们该庆幸现在还有机会怒骂。身着单衣的男人遁入林立的建筑群中,逼仄的水泥墙牵起闪着火花的电线,为游乐园抬起入场的大门。野蛮的野兽们一拥而入,没有注意到狭小的方窗中,已经有猎人的枪管缓缓伸出。 别急。 诸伏景光暗中看了身后一眼。 这下他能数的清了,跟在他身后的有八个人。数量上是很有压迫感,质量倒是层次不齐。 “黑田长官,我们下去了。” “嗯,去吧。” 漆黑的高楼中闪出几个人影。落在后面的两人只觉得耳边掠过一阵风,紧接着一只手从后伸来,捂住他们的口鼻后用臂快速将他们拖入阴影处。 “唔唔” 轻微的挣扎从身后传来,一名外围成员略有些疑惑地回过头去,背着月光,他只能看到一个男人的轮廓站在原处。 “磨蹭什么呢”他自言自语,却也没有要提醒同伙的意思,自顾自转头继续往前追过去。 前一秒刚努力把昏迷的组织成员踢进角落的警察松了一口气,得以收回脚来,他打开通讯器。 【解决了两个,长官,要包上去吗?】 【A组立即回到原据点,后方还会来人。B组跟上。】 【是,长官。】 “咻——!咻——!” 如果让他二十几岁重新去玩小时候的战斗机小游戏,最高难度也就这样了吧。诸伏景光刚拐入的墙上立即被打出两个枪眼,脆硬的水泥剥落下几片,像战场上溅落的弹片。 想必他们来之前一定是去仓库接过补给了,那缠在裤腰里的子弹比军火商拉上一车的分量还多。谁管的仓库,这么大方? 后方应该已经分出人手包抄过来了,现在他该物色一个易守难攻的据点,以防等下两军交战后自己吃苦头。 他对目前的战况保持乐观,事情发展比他想象的顺利。 跟着他的狼群被逐渐打散在周围的建筑里,还有着踪迹的仅剩寥寥几人,他深入一栋废楼与他们打游击战,接下来,他还得等。 【第一小队B组确认包围西方接近的团伙,可以收网。】 【行动。】 一小队的前后两张渔网骤然扎紧,枪声响起,惊愕的追踪者们一下子身份翻转,公安的突击小组已经封锁了所有出口。对方的军火充沛,抽调在这里的人手并不多,想来结束还要一会儿。诸伏景光顺废楼的水泥楼梯一路向上跑,流弹穿刺在一墙之外,距自己更近的怒吼和惊惶叫喊统统化作弹孔落在他的脚下和身侧。 方才被填满子弹的枪匣沉甸甸的,他关闭保险栓,在转弯前接连朝他们开枪,那些直射向他的手电光束此刻像是靶子,与他曾在训练室里见过的并没有什么两样。 也是终于能反击一下了。他的唇角在混乱中缓缓上扬,算不得是高兴。 夜色如墨,冷风裹挟着铁锈和尘埃的气息,在废弃的楼宇间穿梭。诸伏景光背靠着一堵斑驳的水泥墙,呼吸平稳而轻缓。他的脚步声早已被刻意放轻,只有偶尔踩碎的玻璃渣发出细微的脆响。 为确保不被发现他已经跟警方提前沟通过,也为了隐藏公安正在附近潜伏的大量人手,他的无线电耳麦藏在口袋里没有开,自然无从得知剩下的那批人什么时候来,又从哪来。 激烈的交火后,楼内竟归入短暂的沉寂。 一定是下面的人增援到了。 他贴着墙根移动,像一道无声的影子。楼梯间的铁栏杆早已锈蚀,踩上去会发出刺耳的呻吟,所以他选择从外侧的消防梯绕行。就在他刚刚踏上金属阶梯的瞬间,下方却突然传来一声低喝:“上面!” ——被发现了。 他轻笑一声,反倒持枪加快了脚步。 差不多也该来了吧,他很累了,想下班。 他靠外侧楼梯翻身进入了楼内,这层楼是废弃的办公区,追兵内外堵截,子弹擦着他的肩膀射入墙壁,碎石飞溅。他抬手回击,两枪精准命中一人的腿部,对方惨叫一声栽倒。 他极速在狭窄的走廊奔走,腐朽的木地板在脚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身后的子弹精准地射入与他胸膛平齐的墙壁,拐入一间废弃办公室时他迅速回头扫了一眼。 这个开枪的人,明显不一样。 他终于露出一点真心实意的笑。 破碎的办公桌、翻倒的文件柜、半塌的天花板。没有后路,只有临时的掩体,他蔽入翻到的桌后做的第一件事,便是把无线电打开,给黑田兵卫传信。 【来了。】 闭目养神的男人在听到这一信号的瞬间就猛然睁开眼睛。 【开始行动。】 诸伏景光终于完成了自己最重要的使命,他听着身后逐渐逼近的杂乱脚步,望向窗外,隔着嶙峋破碎的玻璃片感受如水的月。 他背顶一室狼藉火花,慨然半笑着轻叹:“局势危殆,难以脱身。” “……哥。此夜难安啊。” 第89章 围剿计划15 玻璃乍碎的迸裂声突然割裂了眼前的银月, 诸伏景光猛然一惊伸手遮挡,灌入的夜风夹着碎片从他的衣角擦过,“铛”得一声。纷飞的银光中, 一柄钩锁牢牢地卡在了窗框边。他的视线直穿到对面平齐的窗口, 那黑洞洞的方框里似有人影闪过。 身后的子弹因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停了一瞬, 诸伏景光的行动已快过大脑, 极速起身抓向那牵在抓钩后的麻绳。 “开枪啊!” 失重感和激射来的火药气息一起涌上他的头顶,他紧抓着粗粝的绳在两栋废楼之间腾空,飘动的衣角遮盖脚下摇晃的风景和时而闪现的火光,冷风灌入他的胸膛,他眯起眼睛盯着刚好可以进入的窗口, 微微收紧膝盖准备踩墙缓冲。 “砰!砰!” 两个溅起石灰渣的弹孔出现在他右脚边的毫厘处,他轻啧一声, 些微偏移了角度,但在空中毫无防护和闪避的余地, 于是他干脆不再回头,以最快的速度调整方向准备进入楼内。但他没想到,在这只有强烈的危机充斥的视野中—— 那窗口前会出现他哥哥的脸。 “砰!砰!”与兄长有着一模一样面容的男人端起手枪,在黑夜中朝着他身后的追兵射击, 而他头脑瞬间空白,身体已经依照惯性踩上了窗沿, 踉跄地扑了进去, 诸伏高明见状收枪,牢牢稳住了他的肩膀。 “哥?”半吞吐的话语还没出口, 诸伏高明就将他立刻带离窗口, 子弹激射在月光投入的地面上, 哥哥抓着他的触感是如此真实, 让他渐渐反应过来面前的这一幕是真实发生的。 他后背靠在墙上,在诸伏高明看过来时,思绪混乱又茫然,只剩下那种,被家长看到自己在外面擅自做着危险的事时的莫名心虚和逃避心理。 “为什么会”这次打断他的,却是一个微凉又深切的拥抱。 诸伏高明的手掌按在他的脑后,弟弟的颤抖呼吸在脖颈处起伏,他不诉说慌乱、不进行指责,只是咽下了一切,将他紧紧拥著,然后以纯粹的、兄长的身份安抚着他。 “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 月下安静多了。 实际上只是战场正离他们远去。 “你的长官已经带队上去了,暂时应该没人会再回过头来追我们。”哥哥松开了他,诸伏景光也终于得以悄悄抬起头来。 “你还没有回答我为什么在这里。”他几乎是嗫嚅着,长久以来锻炼出的疑心病和谨慎已经让他战战兢兢了,他怕自己身边的任何一个人面临风险。 诸伏高明只是伸手用力按了按他的脑袋。 “我来接自己的弟弟又有什么不对。走,我们去后方,你朋友也在等你。” “除了我,你朋友也在等你,等到了后方你就能见到他了。” “我朋友?零?”他联想着跟警方和组织同时搭上线的人,最后竟只能想到这位刚叛出组织不久的发小。他微微睁大了眼睛,该说是早有猜测,但他还是觉得零不该在这种风口回来。 “他什么时候回来的?又怎么参与进这次行动里的?”他还是没忍住发问,语气有些古怪,毕竟零似乎瞒了他太多事了,现在想起来还有点怨念,但要是能听到他平安无事的消息次,他也可以晚点再去怪罪他。 “多的我倒是不知道,但他回来时带来了不得了的消息,我毕竟只是长野的区区一介巡警,不方便多问。你们才是伙伴,见面后好好聊聊吧。” 啊,说起来,降谷君说过让他最好不要在敌人面前露面的。但当时他实在没忍住,反应过来的时候扳机都扣下去了。少有情感压过理性的高明先生理了理领带,这才发现这身体面的工作服早就被一路风尘揉得不再整洁。 鞋底踩在水泥楼梯的声音回撞在楼内,诸伏景光跟着兄长下行,得到了片刻的宁静。这样,他的任务就算完成了吧,比他想的顺利多了。当然,没有兄长在这里提前等待,他早就在对面大楼被打成了筛子。 他悄悄抬头想看诸伏高明的下颌,却发觉自己早已跟哥哥长得一般高,看去只能平视他的双眼。 他急忙收回视线,公安的第二批人出动,开始正面跟敌方火拼。接下来卧底在警局内部的那个家伙就会露出马脚,在趁乱交付电话卡时被最后一批人手抓住。 黑田长官在,现在零也在,哥哥就在他身边没有危险。 那么可以结束了? 总感觉忘记了什么。 他回头望了一眼方才进入的窗口,银月满溢,远处传来混战的交响,而自己所在的区域风平浪静。 他期望是自己想多了,继续向下走。跑了整整一天,密密麻麻的酸痛和疲惫渐渐泛上来,他的腰侧突然感受到一点温热。 他伸手摸上去,才发现是伤口在运动中裂开了。 鲜红的液体在指缝流淌,他后知后觉感受到疼痛。但这也不算什么,他想,如果当时没有反应过来躲开,这颗子弹应该贯穿他的肝,等等—— ——宾加。 给他留下这笔枪伤的宾加在哪里。 他突然定定地站在原地,瞳孔微缩,引得诸伏高明驻足回过头来看他。 “嗒、嗒、嗒。” 他们两人都停了,可还有一个脚步在走。 来源于下方。 “嗒、嗒、嗒、嗒。” 属于成年男人的脚步平稳地踩上一节节楼梯,逐渐靠近。 诸伏景光抓住了兄长的手腕,对方的脸上同样是凝重和猜疑,两人慢慢后退,诸伏高明伸手朝另一侧的楼梯点了点,胞弟会意,跟他一同朝那个方向慢慢靠近。 “嗒、嗒,嗒嗒嗒嗒——” 脚步声突然快了,诸伏景光手上用力了些,短暂的反应后带着兄长不再掩饰脚步声,立刻往楼上跑去。 他们能听到来人的脚步声,对方自然也能听到他们的,只要他们的脚步一收,对方就会知道自己被发现了。兄弟两人的身影快速隐没在楼梯口的转角,片刻后,一个金发扎着玉米辫的高大男人缓缓从下方走上。 他表情阴狠,瞟见窗口留下的发射抓钩的器械时停顿了一下,然后兴奋地伸出舌头舔了舔唇。 还在里面吧。 他笑着仰头看向头顶的楼梯底,上面的粉尘正缓缓下落。 在上面?那就——更好了。 叛徒和接应他的同伙他们两个当然不会坐以待毙。自己只有一个人,而他们有两个,他们会做出什么打算,这显而易见了。 楼上楼下的地形应该差不多吧。他的视线扫荡过空落落的水泥地,哪个拐角适合伏击,哪里更加出其不意,再加上一点点心理学,结合他们两个人的实际情况 他微微仰起头,眼睛睁大得有些夸张。突然找上他的合作者、来源不明的情报、总是忽然改变的指令,那些他现在统统不需要在乎了。 他现在只想抓到那个逃窜了一整天的叛徒,那个能让他重新得到认可、藏头露尾不安好心的叛徒。或许他此时心底有些愤怒,但他说不清这种情绪是从何而来,他最近已经不好过太久,又遇上太多破事了,他需要杀只老鼠消消火。 他扯开嘴角,登级而上,转角处的窗口投射光线,在躲藏的两人眼中显出身形。 他登上五层。没人。 他并不着急,甚至枪都还静静地别在腰间,他继续上行。 诸伏高明将手机的短信界面展示给弟弟看,上面显示卧底已经顺利抓捕,绝大部分成员也已经剿灭或俘虏,他们没有后顾之忧了。 六层,没人。 只剩两层楼了,二分之一的概率,他们在自己压缩自己的生存空间。 诸伏景光后退,诸伏高明隐入了暗处,空荡的楼内换弹声太过清晰,他的旧弹匣里还剩下十发子弹,他默默打开枪栓的保险。 七层。宾加站在楼提前,露出一点疑惑。 还不动手吗?面对他一个人、一把枪,应该不至于逃跑吧。 他可是很有价值的组织成员,难道不敢冒险来活捉他吗?总不至于——他们也认为我没有价值吧。 他冷笑连连,踏上七楼,里面又是空空荡荡,只有废弃的杂物坐落在原地,没有人伏击。 该上八楼了?八楼楼梯底部又簌簌撒下灰尘,自上而下投出的影子有一块比周围黑一些。 宾加缓慢将步子转向—— 而后在角落的人影抬起枪口时瞬间矮身袭去。 “砰!” “啧。”没中的第一枪让诸伏高明只得后退,宾加的手径直往他的右腕抓去,诸伏高明并不是什么专业的战斗人员,只好后退两步保住枪械,眼神紧盯着他。 “聪明!近距离的射击才更有准头。”宾加步步紧逼,右手快速按向腰侧的枪——却不是为了拔出来,他左肘弯起快速旋身,正正打在了从八楼楼梯跳下来欲从他身后夺枪的诸伏景光脸上。 “唔!”诸伏景光闷哼着后退捂住了渗血的鼻子,在看清他身后兄长的动作后一咬牙,又快速迎击上去。 “对,对,聪明!”宾加挡住他的拳头又大笑着夸赞他们,“这个时候就是要缠住我让拿着枪的人抽身!”随后他直接紧扣住诸伏景光的肩膀,带着他狠狠往诸伏高明的方向砸了过去。 持枪的男人只好闪避开,刚要稳定下来的准心又要重新目测,但宾加已经不打算给他这个机会,他借着重力将双手从诸伏景光手上脱开,诸伏景光被惯性拖着背脊砸向水泥地面,他粗喘着,体力已经濒临竭尽。狂热的脏辫男子攻向他的兄长,楼内没有灯光,但他在这黑糊糊的一团影子里将闷哼听得清清楚楚。 “啪——”漆黑外壳的枪支远远旋转着甩到了他的面前,他下意识抓住,捂住伤口撕大的腹部做好起身动作看向宾加。 “怎么是个文职人员,真没劲”高大的男人踹了一脚已经被放倒在地上的诸伏高明,咧嘴笑着转过头来看向他。 月光正横铺在他们中间,将两人的神情都映照在对方的瞳孔里。 “你们是亲人?”金发玉米辫的男人完全转向了他,拧在一起的眉毛、嘴角让他的表情看起来怪异又病态。 “好羡慕啊——我就从没有过这种东西。* ”话虽如此,却完全在他身上看不出丝毫灰败,此时的他高亢、兴奋又狂热。 他贴得离诸伏景光极近,近到他无法聚焦看清对方浑浊的瞳孔。 “所以我——永远不会被人看见输。” 第90章 围剿计划16 宾加抓住诸伏景光的衣领, 一拳挥去,对方却还有力气伸手挡住,这只过于有活力的老鼠深吸一口气屈膝将他顶开, 进到安全距离后立刻举枪对他射击。 但子弹却一发都打不出来。 宾加夸张地笑着欺身而上, 那枪就是他夺过来后故意甩到这老鼠面前的, 在慌乱的人身上制造破绽是这么轻易, 拳风这次稳稳当当地打在诸伏景光的脸颊上,男人顿时吃痛后退几步,脚步还未站稳时又是一脚砸在他的小腹上。 口腔里的铁锈味直冲头顶,诸伏景光摇晃着脑袋让自己在剧痛中回过神来,蓝色的眼睛依旧在黑夜里亮的惊人, 他想得很清楚。要打,必须打下去, 要想出去就必须拖到增援到,即使身体已经在强弩之末, 即使现在力量悬殊。 他不能转身逃跑,他哥哥还在这里。 这里太黑了。他单手撑墙短暂缓冲,然后借力冲上了楼梯。九层就是天台,那里至少有月光。 “啧, 又跑。”宾加甩甩手,活动着脖颈跟上, 在他离开后, 八层的地面上有一方角落散出荧荧的光,那来自诸伏高明的手机。 宾加上到顶楼后, 诸伏景光正站在左半场看着天上悬挂的月。 他听到声响转过头来, 眼神平静。 不知道为什么, 觉得这个地方好熟悉。天台、追捕、每一次起伏都带着血腥味的呼吸。 他抚摸上自己跳动的心脏。 从他的神情上根本看不出他正艰难地支撑着, 黑色单衣在风里飘动,多处已经被擦破了,露出里面或光洁、或留着疤痕的肌肉。 留的那一圈胡子真是跟他挺不搭的,有时候宾加会这么想。这场战斗的胜负看起来太清晰了,如果有庄家来这里唤人下注,他会赔的底裤都不剩。 真没意思。 几个字在舌尖打转,他还是摆出认真的架势。即使是老鼠也是对手,任何时候的得意忘形、大意疏漏都会让局势颠覆——虽然他现在还有人兜底就是了。 一个聪明、谨慎又像疯狗一样的对手。诸伏景光压低身子,准备迎击攻势。 真是看起来,毫无胜算。 他自嘲般勾了勾嘴角。但只要能拖到兄长等来增援就没关系。长官他们从那边的战场收兵派人应该需要时间,但不会很久的,如果拿命来填就更算得上简单了。 保持守势,减少受伤。他轻吐出一口气,再睁眼时,宾加已经快步袭来。 夜风呼啸,天台边缘锈蚀的铁丝网在风中震颤,发出细碎的嗡鸣。金发脏辫男人身形高大,三两步就带着拳风袭来,他向右闪躲,拳头擦过他的鬓发,仿佛被剐蹭到的发丝都灼热到作痛。宾加无论是反应还是体力都比他充裕的多,自己的反击还未成型,宾加的右腿便已成鞭袭来。 他抬臂格挡,巨大的冲击力却仍旧震得他接连后退,脊背撞上了空心水箱,金属板发出沉闷的回响。他还未来得及喘口气,宾加已经逼近,一记直拳直取面门。他偏头闪避,趁机抓住宾加的手腕,想要借势过肩摔,却又被对方反手扣住肘关节。 剧痛从肘部传来,他的手像坚硬的铁,几乎难以推动,他咬牙抬膝故技重施顶住他的腹部,拉开短短的距离后右手抓住他的手腕,左脚蹬地跃起将全身的重量都压在他身上,宾加没想到他来这一招,一下子失去重心向后仰倒,诸伏景光趁他坠地时立刻出拳砸向他的鼻梁。 宾加却反应极快得偏头一躲,那拳头只落到了颧骨下。两人顿时扭打起来,天台积蓄的尘灰如草屑纷纷扬扬,遮掩着翻滚的黑影。拳拳到肉,鲜血溅落在灰暗的水泥地上,破败的铁丝网更为激烈地摇晃着,风更大了。 “铛——”“咳咳” 最终他们终于得以分开,诸伏景光被甩在天台入口旁边的墙面上,失去控制的手腕砸中了金属水箱,发出冰冷绵延的回音。 他的左臂脱臼了。汗珠从早已完全湿透的额发坠下,眼里落入微咸的□□,激出一阵剧烈的酸痛。他贴着墙站起身,努力睁开的眼中视线已经有些模糊,肋骨大概断了一两根吧,他还能—— “唔!”走到他跟前的宾加又往他腹部使了一拳,这次他没能挡住,剧痛最终突破了可以忍受的阈值,他滑落在了地上。 连面前蹲下来的身形都显出重影,两个宾加朝他笑着,这次眼里带上了一些真切又冲动的愤怒。 “你好样的。” 他的身上也已经狼狈不堪,灰尘粘着汗液、血糊在他的左脸,里衣下摆也早就变成烂布条。宾加抽出了腰间的手枪,抵上了诸伏景光的心口。 “那就让你死得体面点吧。”他又开始笑了,手指缓缓叩动扳机。 但扳机却像抵住了硬物,怎么也扣不下去。宾加的视线缓缓下移,诸伏景光的手,正颤抖地牢牢抓住手枪的转轮。 “你知道吗,要是被抓住了左轮手枪的转轮以人的力量是不可能叩动扳机的。”这句话也如同幻觉一样在他的回忆里出现重影,就好像曾有人对他说过似的。他口腔内部的软肉已经充血肿痛,唇角却露出一丝笑意,濒死的前刻他如此向敌人发送挑衅。即使阻挡不了他多久——但能有一秒是一秒。 一个红点默默在诸伏景光的身侧亮起,宾加看着那光束冷笑一声。 “可以,那你就继续抓着吧,我的同伴来了。”既然喜欢被打穿脑袋,那就满足你吧,即使被人抢走最后一下他也很不爽。 诸伏景光掠过他的肩膀望向他的身后,像是想最后看清他的那个同伙是谁,虽然很有可能他再也没有机会将这消息上报给他的同伴们。 但他的视线有些涣散,无论如何都看不清了。 耳畔突然传来细碎的响声,“铛铛铛”得很急促,像是杂乱的幻听,又像是什么东西敲在金属上,那声音还离他越来越近了。 他的听力像被包裹一层水膜,他愣神着,忽然,脑中一瞬清晰的回忆劈开那道屏障。 背着书包时身后靠近的声音,拿着虫网时在麦田中跑过的声音,团起雪球时伴随着沙沙作响的声音—— 是零啊,是零的脚步声。他正从外面的金属楼梯快速跑向这里。 那一瞬间好像距他很远的急促喘息声和对方的心跳声他都能听见,诸伏景光身体一热,突然恢复了力气,抓着转轮的手下意识紧了。但很快,供上血的大脑开始重新转动,狙击手,宾加,视野几乎无遮挡的天台,零不能上来,只要他还活着,零就难以脱险。 他忽然松开了抓住转轮的手,那同一时刻降谷零也终于从外梯上来看见了这一幕。 “开枪啊————!!!”那目眦欲裂的神态和几乎要把内脏呕出来的喊声贯穿了在场所有人的大脑,连宾加都愣住 “啧。”耳麦里传来沉沉回撞的男低音。 “耳朵都要被你喊聋了。” “嗖——”穿甲子弹瞬间破空而出,卷着气流铛一下击碎了锈蚀的铁网,宾加直觉警铃大作,立刻往旁闪躲,子弹却快他一步,完全破入了他的左肩。 甚至还不等他反应过来感受疼痛,那新冒出来的身影已经窜到了他身前,狠狠地朝他砸来拳头。 “宾加,你这混蛋!!!!”金发的青年连面容都扭曲,那在视线里几乎没留下残影的冲拳哐得打在了他的鼻梁上,宾加眼前发黑,长年累月锻炼出的意志让他没有一下子失去意识,但等他重新睁开眼睛,下一拳已经立刻接上。 “唔!”他倒退两步吃痛拉开距离,突然挨了两拳让他也怒火中烧,“波本,你这叛徒居然也回来了。” 降谷零却根本没有跟他讲废话的心情,他现在只想痛打这个与他站在对立面、刚刚差点杀害了他朋友的组织成员,天台上展开一阵新的肉搏,只是这次占下风的轮到了宾加,那被疯狂席卷的人成了叛出组织不满一个月的公安卧底。 “你你!”降谷零的愤怒想借话语宣泄,却在这场混乱中完全不知道能组织出什么语言,超负荷工作的肺部疼痛着张缩,最后他揪住宾加的衣领将他砸在水箱上。 “咳咳咳咳咳咳咳!”他低下头剧烈地咳嗽,满脸是血的宾加居然还有心情看着他笑。 “原来你们是群居的老鼠,难怪一只、一只地跑出来。”故作姿态的手下败将也跟刚才的诸伏景光一样,这一幕幕的对峙仿佛被翻新印刷的旧胶片,复仇、暴力、敌对,永不止歇,反复轮回。 降谷零又收紧了抓着他衣领的手,想要再打他一拳,却在强行回笼的理智中镇定下来。 他对耳麦中的男人说:“赤井秀一,看好他。” “嗯。” 很久没有作声的男人平淡回应,红点移动到宾加的大腿上。 “景,还有意识吗,景。” 金发青年轻扶起友人的脑袋,嗓音干涩,他的胸膛还有微弱的起伏,降谷零依旧不安心地反复将双指按在他脖颈的动脉上,确认友人还活着、的的确确还活着。 诸伏景光没有回应,他的状况很糟糕。 “没事了,景,长官他们马上就到了。”降谷零有拥抱他的冲动,但最后还是小心翼翼背起他,将他带入楼内。即使有一名狙击手,暴露在如此开阔的天台上还是太有风险。 他在七层找到了诸伏高明,这位兄长在向他发送位置后又陷入了昏迷,楼下的小队终于到达,他们在路上遭遇了伏击,一切就像算好的那样。 他给小队留下讯息后重新登上天台,宾加没有动,还站在原地,那红色的准心依旧忠实地停留在他身上。 90-100 第91章 围剿计划·完 宾加盯着他, 还在笑,并不是平常作弄别人或者是游戏获胜时会露出的笑,而是冰冷的、宛如看着仇敌的讽笑。 “难怪。难怪。香榭丽舍跟你同时间去了一趟美国就被FBI抓住, 库拉索的手机里发现了不知名的代码漏洞, 而你自己, 更是直接大摇大摆叛出了组织, 再无音讯。” 降谷零冷静回应:“我们从来就不是一路人。现在回答我的问题,你还不用立刻丧命。” “呵,我在乎吗?”他兴奋的目光看向降谷零的眼睛深处,“你也恨我,很好。” 刚才景抓住转轮的那一幕还宛如映在眼前, 他差点以为历史又要重演一次。自己真的无法再承受了,又怎么能不恨宾加。 金发青年闭了闭眼睛, 只是发问。 “那个给你带来狙击手的新合作人,是谁。” 跟高明哥分别后, 他前往他们定好的接应位置,以防景遭遇不测,而自己去联系了赤井秀一。他觉得上周目连杀两人的那名狙击手或许没有离开这片区域,而是在某处等待指令。专业知识和经验俱丰富的赤井秀一或许更能猜测出对方的藏身点和行动轨迹, 如果有不能向公安寻求帮助的事,他也可以打个信息差请对方帮忙。 他带着赤井秀一在火拼的大部队后方寻找着踪迹, 此时尤里尔传来消息, 说在仓库里找到个人,一个死人。 他们赶到后查看尸体, 明确他是在恐惧中开枪自杀的, 那声枪响混在四周的混乱里没人发觉, 仓库周围还有曾产生争执的痕迹, 赤井秀一检查茧的位置和肌肉走向,基本笃定他就是自己正在找的狙击手。 人居然死了,还是这样一种怪异的死法。 他拍照记录,打算走公安程序去查出这家伙的身份,也是在此时他接收到诸伏高明的讯息,说他们所在的位置被宾加发现了。 如果要找到线索,只能去堵宾加,要想找到景和高明哥,更要以最快的速度过去解围。他们在路上遇到了更早收到消息赶过去的公安小队,对方受到了一伙不明身份的人马的阻击,他观察行事作风,猜测对方是境外来的雇佣兵,却也没空多停留确认,径直往景他们所在的大楼跑。 然后所经历的事就是不太想回忆,总之降谷零此刻冰冷地看着宾加,对方也不甘示弱地回看他。 “真稀罕,那人可一枪都没开,你是怎么知道他的存在的。” “这与我问的问题无关。” “你以为我会信你的鬼话?要想真拿点东西跟我交换,就先回答我的问题。” 眼前的男人附近的同伙几乎全部被剿灭或抓捕,他却还能有胆面对面跟敌人谈判,降谷零盯着他。 宾加的确是个比想象中棘手一点的对手,或许是前些年看他打游戏时的蠢样看多了,他居然都有些忘记这男人的危险性。宾加蓝灰色的眼睛看他神态,知道对方是默认了,于是微微扬起唇。 “那么第一个问题,香榭丽舍还活着吗。你最好说实话。” “她还活着,活蹦乱跳,现在可能还在想着怎么从FBI探员手里越狱。” 宾加笑了一声:“蠢货就是有蠢货的好。那么,第二个问题。” “库拉索现在的状况是怎么回事,你又用她手机里种的那串代码传了什么东西出去。” “库拉索的状态与我无关。”他停顿了一下,“是组织想让她发挥更大的价值,利用生物实验的副产品修改了她大脑有关记忆的皮层。” “朗姆?” “对,朗姆。” “啧,早知道就先做了他再过来。”宾加嘁了一声,眼里的厌恶和不甘几乎要溢出来,降谷零觉得这话有点古怪,短暂琢磨后明白了,便依旧沉默。 “别装死,我的后半句呢?” 降谷零叹了一声:“我用她手机里的模块做了个中转站,把我知道的组织情报转手到FBI那边去。” “?你有病吧。”日本公安偷偷给FBI总部递情报去? “我们现在可不是能互相开玩笑的关系。” “哼哼,哈哈哈哈哈哈哈”宾加突然连声笑了起来,两人之间的氛围像是浸了水银的湿布包裹,明明坠着浓浓的毒,心里眼里都恨得巴不得立刻就上去伸手掐死对方,面上却此番“其乐融融”。 “好了,好了,叛徒,那么现在是第三个问题。” 他略微屈膝,挑衅般的与降谷零平视,话语像尖刺一般扎像他的瞳孔。 “你——循环了几次?” 降谷零猛地抓住宾加的衣领:“你在说什么?” 通过目镜辨读着唇语的赤井秀一微微皱起眉头。 “你明明知道我在说什么,你不是一直在找挑起这次变化的那个人吗?你认识那家伙的,你认识的” 他甚至刻意没有吐露对方的性别,只是给了这么模糊的一句话,降谷零抓着他领子的手收得更紧,却突然瞳孔怔缩,伸手撬开了他的牙关。 已经晚了。他早就准备好下地狱。 也决定了这个开关要由他自己按下。毒效很快,他的脸颊立刻抽动起来,痛苦让他生理性地颤抖扣住喉咙,但他狞笑着,挣扎伸手伸向摔落在地上的左轮。 “呵呵,我已经很大度了。你最好一次解决,否则”他抬头,连带着刚拾起的枪,手指已经扣在扳机上,降谷零却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你倒退回来说不定要再杀我一次。” 下地狱吧,降谷零。 极速肿胀的喉咙让这句诅咒没有出口,在他扣下扳机之前,楼顶射出的子弹结束了他的生命。 他果然一早就打算死。 降谷零重新打开了耳麦的开关,电流滋滋地响了一下,赤井秀一的声音传来。 “怎么不动手。” 长久的沉默。 青年依旧神色不明地看着胸腔缓缓淌出血来的宾加。 “不是有你在吗。” “这不是理由。” 后来赤井秀一说了什么,他都没听。 他只知道,可以确认了,这个世界上真的存在一个了解时间回溯的人。这个人可能知道潘多拉,知道前几周目发生的事,甚至更多,知道这一切始于什么、发动回溯的规律是什么、那个跟着他的所谓诅咒又是什么。可这个人现在正在跟他对着干,连最终目的都不明确,敌暗我明,一朝不慎就会被本可以利用的“经验”害死。 他攥紧了拳,片刻后生硬地勾起嘴角。 但这次是他赢了。对方的意图很明显,对方想杀了景,而他已经渡过了这个关口。现在景应该不会等等。 他吓得急忙拿出手机拨通了黑田兵卫的电话,景现在应该在救护车上,而跟警车押送犯人一样——这个时候是最容易掉以轻心,导致车上的人被灭口的时候。 “嘟——嘟——”无人接听,他拿着电话的手颤抖起来,最坏的打算在心里成型,片刻后,听筒里却突然传来清脆的响声,电话接通了。 “喂?黑黑田先生,景他还好吗?!”他没有任何前言就这么急匆匆地问了出来。 “啊,我是七实,看备注您是局里的同僚是吗。诸伏的状况不太稳定,现在黑田长官坐在他旁边跟他说话,抽不开身。” “那就是,还还活着对吧。” “?” “?你是不是他朋友啊?有你这么说话的吗?信不信老子削你啊?!” “对、对不起”他真心实意快速跟不认识的后辈低头道歉,心里却放下了一块大石。太好了,没出事。随后他又叽里呱啦同篇大论讲了他那一套去医院路上要谨慎的理论,直到他感觉到对方的语气像是要立刻破救护车而出过来砍他,他才按下不安挂断了电话。 “哼”赤井秀一的哼笑突然在耳边炸开,他这才想起来这会儿他说什么都有人能听见。降谷零的脸色一下子青黑交加,虽然在夜里完全看不清。 “你偷听别人讲电话你要脸吗?!” “啊,我以为你不关耳麦是特意要我一起听的。” “你他喵给我滚!!” “嘟。”耳麦被单方面关掉了。 啊,叫了别人帮了半天忙还要让别人滚,这就是日本公安吗。赤井秀一(0-0),但一是他现在说什么对方也听不到,二是降谷零好像确实受了什么刺激,而且他刚刚直面自己的朋友差点死在天台上的场面,就算是他跟诸伏景光这样关系平平无奇的人都要吓死,更别说认识很久的朋友,因此他没有加以嘲讽。 赤井秀一眯起眼睛看见降谷零走入楼内,便也起身收起狙击枪的支架开始拆卸配件,而后手机又忽地亮起,是来自降谷零的信息。 【还是谢谢你了。】 谢我? 赤井秀一把枪装进包里拉上拉链。 不信。不来一脚把我踹出日本都得谢谢你。 第92章 金毛总裁休息日1 到冬天了。 但太阳依旧和熙温暖。 降谷零把红包往花果篮里按了按, 整理了一下领带,然后推门而入。 “早上好啊,零。” 诸伏景光坐在床上朝他微笑, 白被衬得窗边的阳光透明, 安置在右边的医疗器械轻轻嗡鸣作响。柜子上的花刚刚换过, 叶尖还含着水珠。 “早。”青年走上前去将篮子放在床头, 在床边弯腰,“今天还有发热吗?” 他伸手抚开友人的额发,用手背探他额头的温度。 “已经退了。”诸伏景光眼间含笑,“你要是再早来两分钟,就能刚好跟七实和阿兰碰上了, 好奇怪啊,他们还特意提醒我不要交友不慎, 你有什么头绪吗,降谷警官?” “我不知道啊。”降谷零咕哝着糊弄, 走到床位拿起挂着的记录版翻看前晚的身体数据记录,看他的状况逐渐趋于稳定,才逐渐放下心来。 距离东郊围剿已经过去十一天,七天前诸伏景光恢复意识, 该说确实是命硬,他在72小时的急性期内症状严重, 有时候只是医护人员对伤口的触碰都会让他抽搐, 他朦胧产生意识时分不清现在的时间和状况,以为自己还在天台上, 甚至条件反射袭击前来按住他的护士, 直到随情况稳定, 听力、视力先后恢复, 他才算是真正醒了过来,脱离了危险。 恢复了一周,他现在已经能如常交流了。 友人好端端地坐在那里,衣服一穿几乎看不见痕迹,但降谷零知道他肋骨的断裂根本还没开始愈合,应当连呼吸都带着刺痛。他垂在身侧的手指捻动了一下。 在天台就想抱了,可现在还没抱过。拜托别这么笑了,他都想哭。 他抬起眼来,正好看见诸伏景光微微侧身开始在他的花果篮里翻翻翻。 降谷零顿时大惊失色伸臂道:“住手——!!” “啊,找到了!”诸伏景光像抬起宝箱一样举起了压在下面的红包,“我说了来看我不许带这个!” “只是希望你快点康复的习俗而已!”降谷零快步上前,“又不是单纯给你塞钱,你别乱动了,等下痛了又要叫。” “啊,zero人身攻击我!” “哪有攻击你!” 单人病房里喧闹着,在米花警察医院里,该说这种同僚之间的吵嚷很寻常吗?至少路过的护士只会叹息着摇摇头,相信这些与伤痛常伴的家伙自己有分寸。 说是推拉,两人动作倒也不大,毕竟这其中还有一个肌肉刚恢复知觉不久的病号,积极情绪有利于康复,降谷零便也顺着他摇来晃去。诸伏景光举着红包的手突然一收,戳向他的小腹。 “当时在梦里好像听你咳嗽,肺受伤了?” 降谷零一愣,没想到话题跳得这么快,最后也没有瞒他:“左肺当时进了水,有点后遗症。” 哪想诸伏景光幽默细胞长得奇怪,狡黠地点了点自己的右肺:“那我是这边穿孔,我们俩是对称的。” 好笑吗? 不好笑。 但降谷零还是在诸伏景光打趣着“残疾兄弟”时无奈地扬声跟他一起笑出来,像是连伤痛也可以在笑声中化作飞鸟一样远去,真是古怪。 “吱呀——”一声,门突然开了。 前来探望朋友却听完全程的赤井秀一水灵灵地站在门口,拿着可怜的花束愣在原地。 这两人神经病啊。 “你来干什么?”降谷零又像触发了什么东西一样对他龇牙咧嘴起来,那他赤井秀一带着慰问品都走到这里了,总不可能现在转头就走吧,于是他沉默了一下,回答道: “我是来加入你们的。” 蒽。 三个神经病。 * “你三个肺?” 降谷零近日对赤井秀一的攻击性有所加强。可能是当时在天台上他没有直接对宾加开枪,让他至今心有余悸,也可能是FBI先生跟他天生八字不合,总让他看到自己难堪的一幕,所以降谷零就更不想看见他了。 但有些事还是要聊的,比如诸伏景光就会担忧地问起,赤井秀一就这样叛出组织有没有关系。 嗯,他东郊事件爆发第二天就公然从组织跑路了,虽然是临时起意,但恰巧前一天就是宫野姐妹每周见面的日子,外围成员们被诸伏景光一事诱惑的晕头转向,他直接联系在东京驻守的同事把两个人接走,第二天她们就坐上了前往美国的飞机,这会儿她们连新房子都租好了。 怎么样,嚣张吧,他也觉得。 赤井秀一从口袋里掏出烟盒,叼出一支,然后,然后就被降谷零拍掉了手里的打火机。 “这里是病房,你在这里抽烟?!” “啊抱歉,我忘了。”这是他装b的起手式,一时不察 降谷零一点好脸色都不给,重生归来依旧无法跟赤井秀一和解,倒是诸伏景光乐呵呵的,像个看不见冲突的傻瓜。 “你们来看我我真的很高兴,但这样不会耽误工作吗?” “都从组织里跑出来了,这几天很清闲,不过我探望完病人后确实要回美国一趟,有些事要做,在那之前”他看向降谷零,“方便聊聊吗?” 降谷零回看他,知道赤井秀一的忍耐也差不多到限度了,实际上对方在被隐瞒真相的情况下能帮他到这一步已经很意外,于是他点点头,又看向病人。 “你着急吗?不急的话我再跟景坐一会儿。” “不急,你慢慢来,我在楼下花坛那里等你。” 赤井秀一关门离开后,降谷零坐在了友人的床边。对方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似乎也在等他开口。 “我——”干涩的嗓子却又停住了。 “我可不会说什么‘没关系,等你准备好了再告诉我’哦,该说你瞒我的东西多得我都有点生气了。” “对不起。”他又下意识道歉,脑子里还在组织语言,他看向窗户,又回看诸伏景光膝上的棉被,像一只坏掉的电风扇,简直将不安和焦虑写在了脸上。 诸伏景光都有些不忍心了,想着要不还是轻轻翻过,反正朋友又不可能去做什么坏事,没必要逼他。但降谷零最后还是决定告诉他,金发青年转过头来,紫灰色的瞳孔直直与他相对。 “景”他吞咽了一下,喉结上下滚动,“你看过有关时间回溯的文学作品没有,像《重播》那样的。” 那部作品里的男主角也是卷入了时间回溯,每一次都回到大学时代,在相同的起点作出不同的决定。 诸伏景光眨眨眼睛:“倒是有听说过毕竟也是轻小说的热门题材,你不会想说,自己经历了时间回溯吧。” “嗯。”降谷零郑重地点头,实际上在他脱口而出的前一秒,自己也没想过会把这种荒谬的事情告知自己身边的朋友。 眨眨,眨眨,眨眨,诸伏景光一连茫然了三下。 他伸手贴到了朋友的脑门上:“好像烧坏了。” “我没有,很健康!”降谷零往后一躲,“就算是做梦,但我脑袋里的那些信息的确都是真的。” “所以不打招呼就叛出组织也是这个原因?”他停顿一下,“你在做的事很危险吗?” “呃,算是吧。”他不自在地摸着自己的后脑,眼神飘忽,这作态有点像是学生时代他瞒着自己打了歧视他的男生时会出现的样子。 诸伏景光有所猜测,但也没说信不信,就像聊小说情节一样自然地问下去:“那结局会怎么样,我们成功了吗?” “嗯,我们成功了。”金发青年认真地点头,即使他们每一次都付出了不同的代价,但无一例外的,他们最后都走向了胜利,这美好的像是幻想但切肤之痛证明那一切所得都是由血泪砌起。 “那真是太好了,那这样我的牺牲也是值得的。” 他重新绽开了笑容,与他对面对坐着的朋友表情却骤然有些凝固了。窗帘被风轻抚着,鸟雀掠过,落下稚嫩的啾鸣。 “你说什么呢。”降谷零牵动嘴角,尽力控制着情绪,“你这不是好好的在这儿吗,别犯傻了。” “但我觉得,这一切都不太真实。”诸伏景光摇摇头,将右手摊开在自己的眼前,“你说,人昏厥的时候又怎么可能做这么清晰的梦呢,我看见与现实极为相似的一幕,我靠在天台的墙边,手枪顶着我的胸膛,但那时抓着转轮的不是我自己。” 降谷零藏在身侧的手几不可察地颤抖,诸伏景光看向窗外,那里应该直连着住院中心的花坛,可惜楼层太高了,他看不见应该在那里等的人。 “有人告诉我说:‘要是被抓住了左轮手枪的转轮以人的力量是不可能叩动扳机的’。” “这个人”他们又四目相对了,“就是现实中出现在对面楼顶的莱伊啊。” “零,我听见枪响了,心脏在短暂的麻后感到剧烈的疼痛。你说我现在真的还活着吗?” 第93章 金毛总裁休息日2 “景, 你刚刚……说什么?” 呼吸有些颤抖,友人的目光看过来,与天空同色的瞳孔盛着湛蓝的光。 【围剿事件结束后:降谷零的工作日 Day 1 】 【待办事项:1.搬家。让试图黏上自己的风见去找屋子, 准备在东京着手相关策划。 (已完成) 2 .提交报告。复述完整在美行动线, 维护与公安机构间的信任。 (已完成) 3 .向雾刀发信求证他卷入潘多拉事件的契机。 (已完成, 暂未收到回复) 4 .去探望景。 (未完成)】 “只是……幻觉和认知错乱之类的吧, 哈哈。”降谷零自言着,他还不想向景坦诚那些莫名其妙的事,但也绝不能忽略这次异常。 “我想也是,但那些画面太真实。”诸伏景光撑着手将上半身挺直了些,两人的眼睛因此距离缩得更短, “真实的就像——我现在用眼睛切实看见的、你的反应。” 【降谷零的工作日 Day2 】 【待* 办事项:1.前往警察厅提审川耀延,要求其供述组织近期动向与长期布置。 (已完成, 待具体整理对接) 2 .联系法国大使,打听他的“情人”(贝尔摩德)动向, 推测组织内部状况。 (已完成,动荡中) 3 .甩掉跟踪自己的赤井秀一。 (未完成) (甩不掉…….狗皮膏药。) 4 .去看看景。 (未完成)】 “这事你不许再瞒着我。”诸伏景光突然单手抓住他的领子,将他下拽到自己眼前,前所未有的认真。 “你已经背着我偷偷摸摸够久了, 现在我们都脱离了组织卧底这一层身份,处于安全的病房内, 我想不出有什么理由你还要继续闪烁其词。” “景, 你听我说,这涉及局里机密……” “零, 我告诉你, 我是这个世界上除了你自己、最了解你的人。”他牙关咬下的清脆声响中包裹着笃定, “其实我已经很生气了, 你再骗我、蒙我、把我保护得严严实实又耍得团团转,我们就当从没做过这个朋友。” 这话可不谓不重,降谷零下意识扣住友人的手腕,诸伏景光顺势将他的衣领一松,等他开口。 【降谷零的工作日 Day4】 【待办事项:(划去,划去,划去) 景醒了,去看看他。 (已完成)】 他还记得景从死神的梦魇中挣脱出来,清醒地睁开眼睛的那一天。闻讯赶来的战友们将他团团围住,直到护士前来将人群挥散推出去,他也只勉强遥遥从缝隙中看到他一眼。 比靠坐在天台墙边时那副模样,好看多了。 他深夜去看他,推门而入时发现窗户开着。自己走到他窗边,友人像是早有所料的睁开眼睛,呼吸罩上的白雾时而铺开时而散去,他半咳半笑着: “咳咳…….我都…差点忘了,你已经……可以,咳咳……不用再走窗户。” …… “我告诉你。”金发青年低下头,垂落的额发盖住半敛的眼睛。 “如果可以,我也从来不想瞒你。” “所以,不要再说出那样可怕的话。” 【降谷零的工作日 Day7 】 【持续跟进事项:1.确认国际刑警组织已与日本公安接洽,完全共享信息。 (已完成) 2 .确认FBI已通过库拉索邮箱中的病毒获取完整组织情报。 (已完成,对方还在确认真实性中) 3 .确认尤里尔已带上妻子的遗物,向MI6投诚。 (待定,未接到回信) 4 .确认CIA已接手头巾男子,情报等待被发现中。 (未完成,视野受限)】 “那么景,你就听我说吧,无论信与不信,我都愿意告诉你。” 他再次不坦诚,如果雾刀已经回信告知他“卷入时间回溯的契机”,他说不定会试探出景产生记忆回影的原因后,继续打机锋瞒着他。 好吧,他也觉得自己过于混蛋,只是时间的重量让他变得对待感情有些太想掌控,以至要忽视对方的意愿和能力。 但现在,也没办法了。诸伏景光就那样看着他,将他的矛盾与苦楚收进眼底。 花坛旁的赤井秀一看了看表,而病房中的两位朋友面对面坐下,坦诚相对。 如果再来一次,依旧要在一开始就选择一个人走下去吗? 是的。 他的回答只能是,“是的”。 【降谷零的工作日 Day9 】 几则信息发送记录:【雾刀,回信。】 【尤里尔,情况如何?】 【工藤先生,未曾想你也与刑警们同行,我想我们今后会正式共事的。】 【赤井秀一,你能不能别缠着我,说了就等两天而已。】 几则回信记录: 无。 【还算顺利,我的妻子毕竟因他们的疏忽殉职,但他们对我的态度依旧微妙。】 【我想称不上巧合,想登上诺亚方舟的人,总得从自己的小船上先踏出来。今后也希望一切顺利,零君。】 【。这都四个两天了,你到底想晾我多久。】 将一切倾倒而出,他竟有些轻松。 他的话越说越多,越说越多,好像想将几十年间对他墓碑说过的或没说的全部一股脑地塞给朋友,他觉得自己不负责任极了,那用作缓解气氛的自嘲和打趣变成了糊成墨点的逗号,等他反应过来,自己已经流下眼泪。 太奇怪了,他又想,在友人轻轻拥住他时他也还在想。 “很辛苦吧。” 是啊,都辛苦死了。 温热的泪水浸透薄薄的病号服。 他还以为自己拿着网兜,是在乡下的夏日里那个追着蝉鸣跑的男孩,至少可以在受委屈的时候待在朋友身边。 不是对着朋友哭,他以前从没这样哭过。 诸伏景光甚至立刻就相信了他说的那些故事书一样的情节,用托在他脊梁的右手安抚着他。 “那……说恢复后跟我一起回长野还算不算?” “算。” 降谷零带着鼻音回答,受过伤的肺痒痒的,但他不敢咳嗽,怕吹出鼻涕泡,景会笑话他。 “好啦,好啦。”温和的友人拍他的上臂,眯起的笑容里也有着未消化完的不忍,“至少现在你有我了,我一定比对你百般提防的队友好用多了,对吧?” “不许这么说,你又不是工具。” “如果能让二十六岁的零君停止哭泣,那我做工具也可以哦。” “我要生气了!” 诸伏景光接连轻笑着:“好了,去吧,莱伊还在下面等你啊,可别当着他的面也哭出来。” 降谷零抽了床头柜的几张抽纸捂住鼻子,声音有些发闷:“我宁愿自刎也不会的。” “好、好。我现在……大概也得想想零你说的这些事,毕竟故事真的很长,对吧。我们明天见。” “……明天见。” 降谷零从床边的凳子上站起身,无意中在避免回头看自己刚刚对着哭的朋友的脸,他在下楼前还特意跑去卫生间冲了冲泪痕,因为如果在赤井秀一眼前露怯,他可能真的会想切腹自尽。 他和景都需要好好冷静一下,当然,他在冷静的同时还要工作,接下去的计划就很简单了,推进机构获取情报的进度,促进他们之间的联合,最重要的是把那个证人找到。 或许清剿之后他们能得到很多碎片信息,但想要有能以最快速度将人定罪避免势力拉扯的证据,可能只有格菲一个人能做到。只要格菲还没被任何一个机关捕捉,他的工作就不能停下。 他用手背擦了擦下巴的水珠,穿过中庭去往花坛,意外的是,竟没有看到赤井秀一的身影。 此时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他收到了来自赤井秀一的简讯,对方发来一个定位,附写:【速来。】 仅仅是停顿几秒,对方便补充一句:【来看了再说。】 降谷零便立刻收起手机前往停车场,发车前往对方所言的位置。 待他到了那近郊的镇子附近,只听到纷杂零碎的人声。他远远看见赤井秀一那高个子伫立,便快步而上,穿过人群,还未向赤井秀一发问,乍显在眼前的景象已经让他血液冻结。 连呼吸都滞涩了。本万不该出现在东京的茱蒂·斯泰琳紧拥着香榭丽舍倒在地上,两人身上的刀口已经结为红褐色,前者的致命伤是脖颈上深刻利落的刀痕,动脉中的血液喷涌而出溅了怀中保护的人满身。 两个人都死了。 赤井秀一凭着自己的探员证件证明自己与死者其一有关,让警察允许他先一步查看两人的尸体,降谷零同样出示证件后被放行,他在赤井秀一旁边蹲下,那男人没有转头。 绿眼的男人用手帕从香榭丽舍的手里取出了她紧握的通讯手机,那是很明显的信息承载物。就好像他真的能无时无刻维持冷静、以线索和利益为优先似的。 手机还有电,被按亮屏幕时,蒙在上面的血雾让荧光都被染红。 降谷零认得出,这不是她们两人任何一人的手机,这是雾刀的。 界面上仅停留着一则未成功发送的留言,对象是曾多次给他发信的降谷零。 【证人已死。】 缩小的点阵字体在血污中忠实待在原地。四个字令降谷零的表情空白了一瞬,身旁的呼吸也立即绷紧了,如果他现在转头,或许能在这个男人的眼睛里看见对某些东西真实又深刻的的痛恨。 他的工作停转了。 从一场谋杀开始。 第94章 金毛总裁休息日3 降谷零以身份做保, 让赤井秀一跟他一起前往了当地警局,小镇的警察没见过这场面,很快市里的法医和刑警也赶来, 他们把两个被褐色的血渍粘在一起的人分开, 带上车前往东京米花警察医院。 在外等待初步尸检成果时, 降谷零本想开口与赤井秀一交谈, 关于两人出现的缘由、关于波士顿、关于【证人已死】。但见男人沉默着,左手在口袋里摩挲烟盒,他还是把话咽了回去。 无论如何,现在在手术刀下被刨析的都是前不久还在他面前活的好好的熟人,谁也没能想到再见就是这幅景象。 他吗, 他倒还好,这样的场面他不是第一次见了, 说不上习惯,但他已经能够明明白白的知道自己现在该做什么。 这桩凶案中疑云重重, 靠在墙上的赤井秀一突然直起身来,转身要走。 “你不等了?” “我等不了,报告出来了发我一份。” 男人故作姿态,又独自离开了。赤井秀一没空跟降谷零多聊了, 让他们即使没有信任也要站在同一条绳上的理由又添一条,这根新纽带又沉又紧, 浸透着血腥气。 降谷零无声叹了口气, 余光中同伴背影消失,他偏头看向窗外。 本该跟上一周目别无二致的时间线又被破开一个大口, 先前安排雾刀在波士顿待命, 可此时他的手机却被香榭丽舍攥在了手心。这种程度的变动, 只能让他想到是潘多拉相关的人员插手其中。 先前那个在围剿区域仓库被发现的死亡狙击手, 公安也已经查明了他的社会身份。那是秋水集团分公司名下的一位普通员工。 实地调查后,公司并没有问题,但这名“特殊的员工”以出差的名义常不在工位上待命,而他的直属上司在公安找上门前就失踪了,再往上查,他们就遇上了有些背景的硬茬子,如果没有出现这桩意外,今天下午他就是要去处理这件事。 事故选在了今天,是有意阻拦他深查秋水集团,还是仅仅时间上的巧合。 无论如何,秋水集团都与潘多拉脱不开干系了,就算不提这颗宝石,他也该为刚牺牲的两条人命去找到真凶,告慰她们久久徘徊此地的灵魂。 降谷零将摊在眼前的右手握紧,空荡的走廊中只有他一个人。 走廊尽头和楼梯口都有公安的同事把守,他实在不放心才等在这儿。当他正犹豫是否离开,去继续跟进对秋水集团的调查时,落在窗口的余光中突然有什么晃过。 他立刻转头看去,但中庭树影摇晃,花叶自洽,像是错觉。他等待片刻,矮丛又是一颤,他立刻完全回身,手掌已经按上窗沿。 “降、降谷先生?!” 刚从楼梯口踏上走廊的风见裕也目瞪口呆看着自己的上司翻窗跳了出去,他扑到窗沿边张口欲喊,听见身后动静的降谷零立刻回头竖指让他噤声。 “嘘——” 风见裕也立刻捂住了自己的嘴巴点点头,走廊尽头和楼梯口的两名警员以为出了事,也跟着从后面扑了上来要帮忙,风见裕也在他们开口大声呼喊前一手揪住一人后领紧急制止。 “嘘,嘘————” 两名警员面面相觑,茫然地住了嘴,三人齐齐往窗户下面看去,无奈扯扯嘴角的降谷零回头继续追人,哪想就差点撞上一名拿着折叠轮椅的小护士。 降谷零不想再耽搁,对她连连点头抱歉后转身便继续追。 “你——!”不许在医院横冲直撞!小护士才刚蹦出一个字“嘘——嘘———!!”的奇怪响声便从脑袋上传来,小护士抬头一看,顿时吓得倒退一步。 三个大男人跟八爪鱼一样挥舞着手臂疯狂引起她的注意,伴随着对着嘴巴拉拉链和食指比在嘴前的疯狂动作。 什么妖魔鬼怪?!吓死人了。 而她身后的降谷零早就不见踪影。医院的住院部偏僻,和其他建筑之间多隔着连廊和绿化,青年一路走走停停,一度跟丢了对方的踪迹,但大概是对方脚底踩过花坛,灰色的毛地砖上残留了些许泥土。 降谷零看着那痕迹摸了摸下巴,眼神在空荡荡的连廊中逡巡。 玩躲猫猫吗,有点意思。 树影摇晃着,左侧的偏僻小径引向荫庇下的凉亭,矮树与高天之间的景象一览无余。 他身上没带什么武器,但也不怵,在围满警察和安保的医院里动手可不是聪明人的选择,如果对面是个笨蛋,那就更好办了,他向来擅长把笨蛋玩得团团转。 他踩着石板路,视线随着脚步扫过树后,从枝叶间漏入的光斑洋洋洒洒点在衬衣上,偶尔的折射晃人眼睛。 他又微微抬起头来,眯眼看树梢。的确也没人躲在树上,周围连鸟儿扇动翅膀的声音都没有,格外安静。 “沙沙……” 在公共场合作自然石块状的播音装置后传来草叶摩擦的声音。 “……嗯。”降谷零又点点下巴,心底大致肯定了自己的猜想。 他放静脚步,悄悄地接近那石块。 “沙沙…沙沙……” 藏在后面的小家伙浑然不知二足兽正在接近,当它面前的草皮镀上一层墨绿,它才猛然仰头,四足警觉地向后蹦了一下。 “汪!” “!哈罗?!” 降谷零惊讶地喊出了声。 “汪!” 毛茸茸的小狗又清脆地叫了一声以示回应,即使他并不明白这只两脚兽在说些什么,便歪歪头,哪想眼前的家伙突然一个熊抱过来,他来不及跑,嗷得一声便进入了人的怀抱。 人,你是谁! “啊,对,你还不知道!”降谷零轻咳两声清嗓,正儿八经地说,“我叫安室透,我现在决定收养你了,你的新名字叫安室哈罗,你意下如何?” “汪!”人,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同意了对吧,嗯~好哈罗,好哈罗。”降谷零把哈罗抱起,用脸颊蹭着它打着卷的毛毛,即使因为一直在流浪不太干净,但他此时只满心满眼地想着,能再次遇到哈罗,真是太幸运、太幸运了。 哈罗是一只会跑会跳的流浪狗,没有固定活动的时间和区域,他不是每次都能遇到哈罗,即使多次故意去原处锻炼,但那只死皮赖脸跟着他的小狗还是没有出现。 他把哈罗举起来,脸上的笑容是真的、真的很开心。看,哈罗现在还那么那么小,他却一眼就认出来了,没人能忘掉自己的小狗,他也一样。 当初是哈罗死缠烂打上来,这次他却一定要千方百计把茫然的小狗拐回去。 看着小狗不挣扎不反抗的样子,他心里小声说着,笨狗。 这样不是很容易被人拐走吗。眼里的景象却像镜子一样,一刻没有再让小狗的身影消失。 金发青年笑着蹲在地上对小狗一顿猛揉,在小狗忍受不了要轻轻咬他的时候,又伸手把他提溜起来,一副谆谆教导的样子。 “不行哦,要先带你去打针驱虫才许咬我。” 哇呀呀呀,再这样揉我我就咬死你! 太久没有养宠物,轻而易举就被萌化了,注意力虽是明面上全在哈罗身上,但他实际倒是一直想着背后。 他还没到分不清人和动物的程度,最初见到的那动静一定是人制造出来的,他一路逼在后面,对方只能往这里走,现在一眼扫来亭里没有、树后树上没有,那么人躲在哪里,已是显而易见了。 要怎么在最大程度不刺激对方的情况下看到对方本尊确认身份呢?手上逗着小狗,心里倒是想着肮脏的人类社会的事。 “嘟嘟——” 放在裤兜里的手机却突然震动了一下,他左手拢在小狗头上,右手从口袋里拿出了手机。 是一条短信,来自法医助手。 对方问他还在不在医院,有东西需要他尽快确认,对方的语气很急迫,他本想着至少抓了人再回去,但紧接着上传过来的图片让他立刻顿住。 他几乎是立刻站起来,捞着哈罗快速往开设在住院部的临时解刨室奔去。鞋跟溅起的草渣飞扬在空中,在日辉下渐渐落地,重归平静。 待周围完全没有声音,藏在三角亭顶中的银发女人才翻身下来,她缓缓走到木椅前,透过灌木的缝隙远远盯着降谷零去往的方向。 金发的身影在玻璃前一闪而过,她确认了位置,塞在左耳的耳麦如呼吸般闪着光。 * 降谷零匆匆回到解刨室前,法医助手还带着那个托盘在等他,两人一经碰头,后者就立刻将盖在托盘上的无菌布揭开,向他展现了方才框在图片里的实物。 青年抿着唇接过了托盘。那是一颗蓝色的宝石,棱角分明的地方沾着猩红的血丝,让它中央仿佛闪着妖异的光彩。 “从女孩的喉管里取出来的,这颗东西让她窒息而死。” 法医的助手解释着,他和法医都是降谷零私下信任的人,为避免节外生枝,这次才将解刨安排在了医院。没想到,没想到…… 助手先生咕嘟咽下一口唾沫,同样紧张不已: “这是不是你要找的那颗—— ——潘多拉。” 第95章 金毛总裁休息日4 降谷零呼吸重了些, 从口袋里拿出手帕捻起了不再纯蓝的宝石,温热透入他的皮肤,或许出于宝石本身, 或许出于其上渐渐凝固的血。 青年尽量压下情绪冷静地检查它, 他不会专业鉴定, 但出于某种直觉, 他认为这是一块赝品。 仔细翻动后,他将宝石放回托盘内。 “洗净后直接交给局里鉴定吧,我在一个月前上传过一份相关文件,专业人士会看出它和照片的差别的。”他拿回手帕时停顿了一下,最后还是将带着血迹的部分折起, 叠好放回口袋,“……其他死亡信息呢?” 助手先生的视线从托盘上抬起来, 死者他见得多了,但还是无法对死亡习以为常:“女孩死亡时间在两个小时前, 也就是上午十一点半到十二点左右,她的肾脏被子弹打穿,早早失去行动能力,死因就是这块宝石, 伴随着失血窒息而死。” “成年女性的死亡时间更早,大致在四个小时之前, 左大腿和肩部有弹孔, 上半身多搏击伤和刀伤,被利刃割开颈部动脉后迅速失血死亡, 被割开喉咙时她正揽着那个女孩。除此之外, 两人的遗体侧均有压痕, 推测死亡后长期没有被移动, 其余接触物还在分析,要两三个小时,只是先发现了这块宝石,一定急着让你过来看看。” “我知道了。”降谷零点头,助手朝他致意,端着托盘转身回解刨室。青年敏锐地听到身侧有什么响动,转头看去,正见着哈罗挪开小腿要开溜。 他一手便把小狗提回来。 “去哪,哈罗。别乱跑,现在出了大事。” “汪!” “嘘——” 刚才的助手看见了突然冒出来的小狗不介意,但并不代表他带着狗出现在医院的走廊上是正常的。 “先带你去车上好吗?我再看望下病友就跟你一起回去,等在这里毕竟不是办法,我要好好想想。” “汪呜…” 降谷零伸手戳向小狗圆筒状的嘴,哈罗果然遵循本能张嘴啃了上去。也不疼,痒痒的,只是他现在没心情逗狗了。 “好哈罗,我带你走吧。” “汪!” …… 再次四肢着地,小狗已经踩在了车里的软皮座椅上。 有些脏的前爪在皮垫上留下一个浅浅的梅花印,哈罗抖抖前爪,汪一下抬头看向正从窗户缝里跟他短暂告别的新主人。 小狗伸爪按上了干净的玻璃。 “汪!” “想出去吗?嗯……你之前也是黏我黏得不得了。” “汪!”人类叽里咕噜说什么呢,带汪跟你一起回医院! 但降谷零没有学习过小狗话,不知道他在说什么,挥手告别后还是离开了。 哈罗苦兮兮地用爪子磨着玻璃,指甲勾到降谷零给他留的窗户缝,但那也根本不足以让他的身子挤出去。眼见人类背影越来越小了,白毛小狗失败地收回爪子,啪唧一下倒回座椅上。 它无聊地蹭蹭坐垫。 ……嘿嘿…还挺舒服的,以后它会能够住在这里吗?突然白捡了一个好喜欢好喜欢的主人,心里美得冒泡泡。 不过片刻后它还是直起身,透过玻璃看出去,望向被层层高墙遮挡的医院中庭方向,黑溜溜的眼珠里居然透出点类人的情绪。 【小金还在里面呢。】 玻璃上又多了几个梅花印,它在车里打着转找出口,上蹿下跳,翻出了此人不少秘密,坐垫下面奇怪的箱子,后备箱里的…攀缘工具?还有副驾驶踏脚处的衣服和……假发! 哈罗像王者一样四只爪并拢站在唯一还干净的中央扶手箱上,狗狗生威。 出口,没找到!但他的新主人,好像很厉害。 从车旁路过的人余光瞟过车窗缝隙中的混乱景象时脚步停顿了一下,又迈开步子离开了。 * 入夜,医院的临时解剖室中寂静无声。 暗中值守走廊的人员竟不在原处,一只手出现在窗口,自外将窗户拉开。 一阵衣料的摩擦声后,来人利落翻入,被搬到墙边的白床映出月光,也给不速之客的轮廓镀上白芒。 解刨室为维持低温白天刻意制冷,此时还残留着微微的寒,空气里的血腥味已经被驱散了,但更多药水的味道涌入鼻腔。 嗒、嗒、嗒。 无菌布盖着两具隆起的身体,来人径直走向钢台。 解剖工作已经完成了,法医的助手将血液和其他内容物拿去送检,前来转移遗体的人还在路上,而解剖的主手本该在门外等待交接,侦查时却未看见人在哪。 能供人趁虚而入的间隙大概也就只有六七分钟。浅绿的长布被素手从边缘微微掀开。 一个女人。金色的短头发被规整地梳好拢在耳后,常涂唇彩的嘴唇干白发枯。 看鼻梁的痕迹她本该戴着眼镜的,但这些装饰物早就不见了。 不认识,陌生的。 来者似乎是在原地自己回忆了一番,随后盖回无菌布,走向右边查看另一具遗体。 绿布拉开,另一番遗容显现。女孩,棕发,尸体发硬时表情也显得更僵了,卷曲的发尾被切得零落,湿润的眼角处像黄褐色羊皮纸。 也不认识。 来人将布盖了回去。 会不会是因为记忆没有“打开”?如果打开了,会有什么不一样吗? 她犹豫片刻,从口袋里拿出一叠半透明的彩片,刚欲展开,走廊突然响起清晰的脚步声。 “笃、笃、笃。” 鞋跟敲击在地面,不疾不徐,一切尽在掌握,听声音是属于护士的制服鞋,但潜入室内的人并没有躲藏的意思,只是站在原地,静看着门口。 “叮铃,咔。” 钥匙彼此相撞,锁孔旋转,门被缓缓推开。月光的斜影自下而上显露女人的身形。 ——是白日在中庭差点与降谷零相撞的护士。她朝室内的人轻轻一笑:“晚上好,库拉索。” 话毕,她纤手抚上颈侧,“刺啦”一声,人皮面具的碎屑顺着拉扯飞扬在空中,金色的鬓发顺着女人的动作摇晃,她将面具丢到脚边,伸手扯散了盘起头发的皮筋。 柔软的金发在她的五指的梳理下泛动平整的光泽,那张美丽而永不衰老的容颜几乎不可能叫人认错。 “贝尔摩德。” “嗯哼。” 金发女人施施然绕开脚下连接着冰柜的电线和她丢下的“垃圾”,指尖擦过不锈钢台,然后来到库拉索面前。 “你好像并不意外我在?” “法医不在门口,巡逻的人不见了,窗户没锁。我只是猜不出具体是谁在这。”库拉索的眼神冰冷而无感情,或许没有记忆作支撑,她也没什么好作反应的了。 “好吧,好吧。但你不该出现在这儿的,这是我的任务,我记得组织要人监督你的,那人呢?” “谁知道。我不喜欢被人监视。” “哼~难怪组织要我做你的新监督人,当然,是在这次任务完成后。既然不愿意正面回答我的问题,那——”她的鼻尖凑近了些,“你有看出什么吗?比如这里躺着的两个有没有你认识的?” “没有。” “真的没有?” 库拉索看着女人神秘莫测的眼,看不清她是在故意试探,还是隐隐暗示,她只好摇头说真话,重复道:“没有。” “这样啊——”贝尔摩德挑开绿布,指缘在茱蒂·斯泰林的脸庞边缘划过,那皮肤苍白而松弛,真是令人不适。 “你要带走他们?”库拉索的眉头皱了皱,她不动声色,将打开记忆的五色卡牌放回了口袋内。贝尔摩德毫不避讳潜入时会留下痕迹,又直接伸手触摸死者,其意图很明显了。 “是啊,这就是我的任务。那你呢,跑到医院里来是为了什么?” 库拉索抱起手臂,看着她掀开整块绿布开始检查遗体上有没有出现什么不该有的设备,冷声回答:“无可奉告。” “哎呀,这样我会很难办的,怎么说你也是不经允许跑到了我的地盘,这要我怎么跟上面解释,替你隐瞒吗?难道你真的做了什么不该有的事?” 静谧的室内一时只有贝尔摩德移动时鞋跟轻叩的轻响,还有制冷仪器细微嗡鸣的声音,半晌,库拉索才叹了口气,她实在、实在是很不想…跟这种每字每句都藏有深意的人沟通。 “我是白天看见叛徒波本来过这里才想潜入看看的,本来上面也表明了波本的叛逃很蹊跷。至于最开始进入医院的原因,是出于朗姆的命令,他在找一样东西。” “找什么?” “一条狗。” “狗?”贝尔摩德讶异地挑眉,倒是真颇感兴趣地转过身来,“什么狗,朗姆的假头发被它叼走了?” 库拉索沉默地看着她,好吧,没有幽默细胞的小机器人就是这样,贝尔摩德自顾自地笑笑,无聊地卷了卷自己的头发:“不过你说的波本叛逃的事嘛……的确,动机、时间、既得利益,都奇怪极了,最近组织内部的风波你也是知道的吧,不说情报员川耀延莫名被公安逮了个正着,针对组织的势力也动作微妙。这一切……会不会跟奇怪的波本有关呢?” “啊,我的人到了。”不待库拉索回答,贝尔摩德突然伸手将两张无菌布盖了回去,“那么,再见咯,库拉索。” 金发女郎侧身挥手与她告别:“库拉索呀,其实有时候想不起来——” “也是为了你好。” 笃、笃、笃、笃。 第96章 金毛总裁休息日5 两名死者的遗体交接分明出了问题, 一时竟没有走漏风声。哈罗一如既往的黏着降谷零跑去医院,又果不其然被留在了车里,此时它左等右等, 主人还不回来, 只能蔫了吧唧地滩在驾驶座上。 小狗语碎碎念念, 为什么……又不带我出去, 还回来得这么慢……饿…… 那降谷零人呢?怎么可以让小狗挨饿! 降谷零被鬼(划掉) 降谷零被狗缠上了。 * “你看!” 降谷零一脸呆滞,当诸伏景光捂着被窝说要给他看个好东西的时候,他还以为接下来眼睛会被社会主义的光芒屏蔽。 但从小一起长大现在还躺在病床上应该好好静养的朋友,居然神神秘秘地从里面掏出来了一条—— 一条金光闪闪的狗啊! 不是,你昨天才刚能下床走动啊!今天就告诉我你从外边捡了一条狗回来?!捡来为什么要洗干净后偷偷藏在被窝里?!话说医院里是能随便捡狗的吗?!惊喜是这么给的吗劳资都快被你吓死了啊! 降谷零的表情五彩纷呈扭来扭去, 诸伏景光憋笑,好吧, 失败了,他忍不住哈哈大笑, 带着一种恶作剧成功后的欢畅。 “那个,你别告诉别人呗,下次来探望我的时候带点狗粮来。” 他还好意思跟自己讲条件。 降谷零黑黝黝的脸更黑了。 “这狗,我没收了!”他伸手就去抓。 “!不行!我跟你说, 它超级可爱的,我手一伸就把脑袋凑过来让我摸, 不乱叫也不乱拉, 护士来了还会躲起来,特别特别聪明!”诸伏景光急切回护住狗, 那只藏在他怀里的半大的小金毛眼睛湿漉漉的, 一脸无辜地看向凶神恶煞的陌生人。 “比松田聪明都不行!会躲开护士不是更糟糕了吗!而且是狗就会掉毛会乱跑, 你能不能对自己的身体状况有点数, 反正我没收了,等你至少好全一半再来问我要。” “不行——不要带走我的小狗——!”诸伏景光闭上眼睛耍无赖,但降谷零也是铁了心不许他乱来,四只手争夺着小金毛,而诸伏景光这个病号,当然是争不过他降谷零的! 降谷零高举着完全被夺到他手中的小狗,露出胜利而得意的微笑。 “哈——哈——我说过了!诸伏景光你——” “砰!” 话音未落,身后的门突然被一手拍开,随即护士小姐惊异的质问声冲进了他的耳朵里。 “降谷零?!——又是你!你给病号带条狗来干什么?!” …… “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病号在床上笑得仰倒下去,* 肚子都疼了。 * 住院部里的大家几乎都是跟警察挂钩的熟人,一传十,十传百,短短一个下午,整个住院部都知道了301病房的降谷零去看望病人的时候给人带了条狗。 还是一条跟他本人长得很像的金毛狗。 “再让我看着你带狗进住院部,我就叫保安把你撵出去!” 那些常被诸伏景光温柔以待的护士小姐们才不管什么三七二十一呢,围着他就是一顿蛐蛐,降谷零低着头有苦说不出,毕竟他现在要是说出事情,被提溜着耳朵叨叨的不就成了床上的诸伏景光了吗。 他透过缝隙看出去,诸伏景光还在忍笑。笑什么笑!都是你害的! 最后降谷零被连人带狗轰出了住院部,一出院门他的手机就弹出条消息。 【你不会忍心让我太久见不到它的对吧,下次来的时候一定要偷偷把它带过来啊。】 太过分了,诸伏景光! 那你就说带不带吧。 ……抱歉,让景伤心的事我做不到。 什么?听不懂。到底带不带? 带!带!带!带行了吧! 到时候让他自己去跟护士长求情说点什么心理状况要小狗陪伴才能快速好转的鬼话,自己再把狗偶尔带给他看看。想养病房里,那当然不可能了。那家伙准是算计好的,就等着自己上门接手呢。 降谷零牵着诸伏景光塞给他的滑稽狗绳·临时绷带版,带着金毛狗怒气冲冲地打开了自己的车门,然后就看到—— 小哈罗正蹲坐在驾驶座上盯着他。 降谷零的视线机械地下移到了脚边一脸倨傲的小金毛身上。 不,哈罗,你听我解释。 “汪——!” 悲伤欲绝的汪声从哈罗的口中发出—— 咦?并没有。 哈罗兴奋地跳出了车,跟小金毛扑在了一起,两条小狗像久别重逢的朋友一样连汪带笑,把两身干净的毛毛都染上了灰尘。 【小——金———!】哈罗兴奋异常。 【小——白———!】那金毛小狗脸上的表情也是倏然一变。我就说这人类身上的狗味怎么有点熟悉呢,原来是你!早知道我就不提前准备给你个下马威了——! 降谷零喟叹,他突然明白了。 难怪哈罗看起来一直想往医院跑,就是想去找它的小狗伙伴吧。流浪时的好朋友的确难以忘怀,他完全理解。这下真是太好了,他更不介意帮景养着这条小狗了!完完全全的,圆满大结局啊! * 完完全全的……大圆满……大结局啊。 他把两条小狗带回家,只是去便利店买了点东西,回来一开门,洁白的鹅毛就扑了他满身…… 屋里下雪了吗。 现在是夏天了吧。 那条在景那里憨态可掬的金毛小狗此时叼着他的枕头胡乱甩着,里面的绒毛飞泻而出,一旁的哈罗眼睛一眨不眨地旁观,四爪像站在雪地里。看这数量,是把衣柜里的枕头也翻出来了对吗。 没给哈罗下马威,给自己的代理主人来了一个。 降谷零默默反手关上了门。 门碰上的轻响没有打断小金毛的猖狂举动,它甚至挑衅地朝降谷零扬起下巴,抖了抖身上被静电沾住的羽毛。 咯哒,咯哒。降谷零按了按拳头,气势汹汹地走上前去。景不是说你特别特别乖吗——你到底哪里乖了,两面派的坏小狗要一开始就好好教育一下! “汪!”小金毛转头就跑,金发青年撸起胳膊就追,矫健的小狗哐一下撞坏了纸移门,蹬着后腿钻过去,降谷零一边抽气着痛心一边心里鬼火冒——“你给我站住!” 那坏小狗简直是故意哪里有东西就往哪里跳,矮柜上的瓶瓶罐罐丁零当啷掉了一地,没被震掉的它回头时不忘记用尾巴一扫,送幸存者陪同伴一起摔个七零八落。 “喂你!给我停手!” 这声响比隔壁小区拆房子的声音还大,降谷零每次刚抓住它身子,那灵活的小狗就窜出去,皮毛从他手里溜走,他又不敢真对小狗动手,只能咬牙切齿地撵在狗后面。两人从客厅交战到卧室,从阳台交战到厨房,哈罗黑溜溜的眼睛压低了,竟生出一点人似的无语。 他的爪子碰了碰旁边的电话座机。要是他会打人类警察的电话就好了,下次偷学一下吧。 这场战争最后被邻居的疯狂敲门声叫停,当降谷零疲惫不堪地打开门时,邻居家的小岛太太看着他的模样默默后退了一步。 在他脚边神采奕奕的狗,混乱如垃圾场的里屋,一脸绝望的金发主人。 一切尽在,不言中。 * 降谷零决心要驯服它。驯服这只邪恶的狗。 他收拾屋子收拾了半宿,暂时控制住两条狗的方式是打开电视给他们看了猫和老鼠。 但这不是长久之计,就他在交战之中对那只狗的了解而言,不真正找到对抗它的办法,它还敢跳起来找他的事! 他也能想象到自己跑去跟景说出真相时,那被小狗哄的团团转的家伙会说:“诶?!真的假的,你是不是哪里惹到它了,它在我面前真的很乖的。” 到时候他将生闷气到炸,所以!矫正坏狗行为就从现在开始。 降谷零思索着,或许最好的方式,就是让金毛小狗打心底里逐渐承认自己是它的人类饲主,对他有点尊敬。那第一步…… 他想到自己收留哈罗后的做法,对,得先给他起个名字,这样或许可以加深它的归属感。不过这本质还是景的小狗,得认真参考景的意见。 视频电话接通时一人两狗坐在一起,那小金毛也乖的不得了,降谷零看着身后的背景也是想起来了,早知道刚才应该先把屋里的惨状拍照留作证据,不然现在干干净净的他都没地诉苦。 电话里的景看起来状态不错,他自脱离组织开始养伤后一直鼓励自己调节恢复,让降谷零放心不少。棕发的朋友思忖了一番,想出了个好点子。 “你不是给你新捡的白毛小狗取名叫‘哈罗’吗?那不如就叫小金毛‘拜拜’?叠字听起来也很可爱吧。” 哈罗的眼睛亮亮的,小金毛的尾巴也狂摇起来,看起来喜欢这个名字极了,他冲上前几步隔着屏幕舔着诸伏景光的脸颊,还用毛毛脸蹭他,逗得诸伏景光直笑,作势摸了摸它的脑袋。被挡在后面的降谷零隐忍不发,他的手机屏幕被舔的都是口水,等下还要帮它擦干净继续通话…… 可恶…… 前一秒还在跟景亲昵的拜拜突然转过身来,狗嘴的边缘微微上扬,竟然像是一个挑衅的笑! 你以为这一卷的标题是给你起的吗?可笑! “金毛总裁休息日”,指的是我啊! 第97章 金毛总裁休息日6 降谷先生彻查凶杀案与证人死亡事件的日常轰轰烈烈拉开了序幕。降谷零这日子, 先是被通知遗体遭劫,后是要为围剿行动的一些事情扫尾。 当然,在此期间还要负责…… “拜拜!拜拜!赶紧进来, 你看哈罗就听话!”他手按着笼子, 紫灰色的眼睛瞪过去, “你别装作听不见啊, 你能听见的吧!” 金毛小狗屁股对着他,一副对这个名字没反应的样子,听了两声还颠颠跑到了连接卧室的走廊里。 降谷零拧起眉头——对这个名字还没习惯? 小金毛正用爪子扣着榻榻米上的污渍,突然听见门外传来温和熟悉的呼唤声。 “拜拜?”!诸伏景光。 金毛小狗回身就是冲,还没见着主人的影呢, 它就撞上了坚硬的笼子,身后的笼门咔哒一声关上, 拜拜晕头转向地倒在了笼底,正看那笑容邪恶的金发男子收起手机, 提起装着它的笼子拔腿就走。 是板砖,是板砖发出了诸伏景光的声音!可恶中计了。 “再跟我装呢?没用!你就乖乖跟哈罗一起去打疫苗吧!” 邪恶金发男子打开门,把两个笼子交给了上面来提狗的宠物医院人员,他还不忘叮嘱那条金色的小狗闹腾得很, 千万要按住它。 送走医护人员后,他回到屋内洗漱一番, 抓起衣帽架上搭着的西装外套披上, 还不忘用滚筒粘掉上面的狗毛。整整衣领,青年带上钱包和钥匙出门了。 他驾车到一处居民区, 在楼下等待片刻后, 一深蓝西装的高挑男人走了下来。诸伏高明拉开车门坐入, 降谷零笑着与他问好。 这就是他说的“扫尾任务”之一, 诸伏高明毕竟参与了与组织相关的行动,他本人似乎也并不打算置身事外。这几天他就住在东京的朋友家,明天要回长野,而自己曾答应过的,如果诸伏高明愿意,他会带他去见见那张电话卡的主人。 那张电话卡里究竟有些什么,没人不想知道,不是吗? 银白的车子从高低不一的居民楼穿过嘈杂的商业街,他们驶过广告大屏路过门口清冷的学校,车窗外的风景逐渐变得稀疏单一,老旧的房子和除不尽的杂草像要扯住行人的腿脚将其留下,但粗糙的轮胎只是飞啸着碾过。 诸伏高明看向窗外变幻的景色:“那人生活萧条?” “也不算。”话毕,降谷零踩下刹车,“我们到了。” 两人下车去,降谷零转身走进后方的花店,而诸伏高明立在原地,端详着眼前漆黑的雕花栅栏门,开始生锈的铁链挂在栏杆缝隙里摇晃,枝蔓和水垢自角落慢慢攀上,想要将铁锁吞没。 这是一座偏僻的墓园。原来如此那位前辈已经去世了。 降谷零捧着一束沾着露水的百合回来了:“我们进去吧。” “不买菊花吗?” “听说这位前辈最讨厌菊花,因为他一看见那寡淡的花朵就想到自己去世的妻子,但他的妻子喜欢百合,所以我想……买这个应该没错吧。” 青年笑了笑往前走,带着诸伏高明穿行在林立的石碑中,有些碑上没有名字,但灰尘扫得很干净,时常有人在看顾。 最后两人驻足在一块有名碑前,这里已经先有人一步留下了祭品,还有一根未燃尽的烟。烟支在水泥台边露出半截,烟丝袅袅飘向风去的方向。降谷零放下花束,擦了擦墓碑上微乎其微的脏污。 “我向上面打过申请了,各方联合在即,一些动静想藏也藏不住,您是长野的‘诸葛孔明’,围剿行动时您的推测让我们的人得以在正确位置接应卧底同事,我们都心存感激,也欢迎您加入我们的行动。” 诸伏高明笑了笑:“此处只有你我二人,何必如此郑重其事。” “哈,因为我也是对您感激的其中一员吧。”青年放松地笑笑,随后看向那墓碑上的刻字。 他在世间已了无牵挂,便不再怕死后有甚妖魔鬼怪来报复,坦荡荡亮堂堂的让自己的名字嵌在墓碑上。他叫松山木,一名留下的遗书里只有“将我和妻子葬在一起”的国际刑警。 “其实这位前辈您认识,您和伊织无我先生都认得,就是那件让你们三个相识的事。” “啊,邮筒的事?”诸伏高明摸摸下巴,“我倒是没想过你也知道。” “虽然不是什么大事,但伊织先生毕竟是我的前同事。”他摆摆手,即使没有亲历,倒也能想象出几人微妙的关系。 今年二月,诸伏高明在执勤时遇到了当地失踪案的嫌疑人,巧的是,那人也是松山木正在追踪的组织外围成员,两人一文一武,唯恐慢一步又让嫌疑人逃出生天,便先行合作对其进行抓捕。但抓住人后,这一个嫌疑人要归去哪边又是个问题,按理说松山木作为国际刑警,优先级当然高于诸伏高明,但他当时背后有些许顾忌,无法挑明身份,两人便在狭小的甬道内僵持。 最后是松山木先松口,让他把人带回去,但千叮咛万嘱咐不能让其出事,自己三天后会走正规程序将人带走。诸伏高明对他的身份有所察觉,也应许了他的话。三日之后,来的却不是松山木,而是伊织无我。 来的人不是当初说好的那个,他当然要前去多嘴问两句,结果被伊织无我亮了一手公安证件,把所有的询问挡回得结结实实,那时候的伊织无我可还没有当管家时对大小姐毕恭毕敬的样子,他对待工作冷静又无人情,毫无负担地给诸伏高明派了个活,让他这段时间每天往指定地点的邮筒里投信。 那时候大和敢助在旁边,听了这回事私下还劝他小心些。 诸伏高明当然知道这没头没脑的任务背后定不会这么简单,但还是遵从“上司”的命令每日去邮筒投信,投了约定的七日,什么都没有发生,他再没有见过松山木和伊织无我。 “那时松山前辈一定没有跟你说过他叫什么名字吧,他作为组织卧底,大概也不知道能不能跟你报本名。我们和组织追逐的那张电话卡里,当然存着一些通讯录、短信消息,但那不是最主要的。组织想拿回去的、我们想要得到的,是一则基站代码的连接记录。” “那极有可能是组织在东京最大研究所的基站,解析出其中的信息,我们就能将其成功定位。组织一直在追求长生不老,不捣毁那些研究,即使这次联合将他们的窝点全都取缔,人心中的阴翳也会源源不断滋长,迟早催生出另一个‘组织’。” “长生不老吗?听起来还真是荒诞。”男人口中最后落下的两字很轻。 “是很荒诞。”降谷零内心低笑,也是因此,他这辈子都不会把发生在工藤新等人身上的“奇迹”说出来。不过现在连宫野志保本人都被赤井秀一打包送回了美国FBI,想来这些“未来”要再次发生还是有些困难的。 “您当时投递邮件的任务,只是伊织先生向组织投的烟雾弹,他留下线索,让追踪他的人以为你才是他的同党,那些家伙想趁你落单从你口中撬出点什么,可去邮筒的那条路热闹非凡、监控完善,深夜你更是连日为工作住在警局,他们咬牙切齿,找不到丁点机会。而趁此时机,伊织先生接过松山前辈带出来的电话卡,怀揣着这珍宝返回警察厅。松山前辈不是不想把这东西送还到国际刑警那边,但情况危急,在那种时候,只要是对抗组织的,那就都是同伴。” “后来,松山前辈因此牺牲,伊织无我也在不久之后辞去工作。嗯“诸伏高明停顿了一下,又略过了这个话题转首问道,“我果然是饵?” 降谷零笑着:“他一定是认出了您就是长野的‘孔明先生’,才智过人、机变如神,知道以您的敏锐和谨慎不会出事。当然,这种做法也的确又加深了大众对日本公安的刻板印象。”毕竟本质还是将不知情的别人置身险地,青年有些歉疚地摸摸后颈。 诸伏高明对着那显而易见的奉承失笑。但即使现在明确知道了当初奇怪事件后的真相,自己又被利用了一番,他也依旧不太生气,一是他的确早有所料,不至于恍然大悟后气急败坏,二是知道了这事既然与组织有关,心想到现在还躺在医院里的弟弟,便更有些原谅。 “可这电话卡怎么说也放在公安处半年有余,怎么现在才东窗事发?”上挑眼的男人提出了疑惑,蹲下与金发青年并排在碑前 降谷零眼神描摹着那规整的刻字,远处的野林里,黑色长卷发的男人已经暗中注视他们很久。 那些“组织的消息”实际真真假假混乱杂掺,他们甚至无法还原当初的真相,把伊织无我、松山木和诸伏高明的身份和存在全部搅在一起,说出什么电话卡的主人是个“叛出组织的日本公安”这周话,这证明半年前组织的根须受限、情报不通,因此信息零碎,胡言乱语。 背后的真相他知道,却不能在此时诉之于口,因此面上只是摇摇头,半真半假回答:“人只为自己的利益行动,而谎言总有被戳穿的时候。” 他自言自语着,望向天空:“比起这个,我倒更想知道” “库拉索出现在医院做什么?” 第98章 金毛总裁休息日7 降谷零从口袋里拿出钥匙, 转动锁孔推开家门,只见一片黑影骤然抓住他的衣领,“咚”一声, 他的背脊被砸在旁边的墙壁上。 降谷零挪挪胳膊却只能蹭下一点墙灰, 他抬眼一看, 是赤井秀一。 “医院里的遗体被不明人物转移走了?”男人风尘仆仆, 眼中似有些愤怒。 降谷零没有回话,赤井秀一那双燃烧的绿眼睛离他更近了。 “你默许的,是不是。” 降谷零扯扯嘴角,这也发现了?太快了吧。 “你现在就告诉我,她们两个的遗体去哪了, 你又想干什么?你连死人都利用,你还有人性吗?” 降谷零鲜少见到赤井秀一将情绪流于表面的时候, 更少见到他不加掩饰的指控,如果再不文明一点, 可以称得上咒骂。降谷零没说他们卧底一路走过来都是要利用他人的,他只是想到现在“下落不明”的两个人跟二十几岁赤井秀一都有关,赤井秀一又被他胡说八道糊弄了这么久,所以生气是很正常的。 “你先放开我。”降谷零伸手扯了扯自己脖颈处的衣料, 有点勒着他了,他不方便说话。 赤井秀一现在的眼神像能咬死他, 他也知道自己现在的冲动, 但如果不来这么一遭,他不知道自己要什么时候才能逼降谷零说出点真相来。 隐瞒、巧合、胡说八道, 对降谷零的认知完全建立在揣测和客观事实上, 这么回想两人的所谓“合作”真是让人发笑。 “先前的事我权当合作伙伴事先付出的信任, 但如果这次的事你不跟我讲清楚, 我发誓,这是我们最后一次和平对话。” 绿眼的男人后退一步松开手,示意他可以说了。其实降谷零也没想能瞒过他来着,但主动去坦白,跑到赤井秀一脸上说:嗨嗨!你的前女友和香榭丽舍的遗体被我默许让未知人士偷走啦,现在来告诉你一声哦!那赤井秀一一拳下来他可能会死。 只是,现在要从哪里说起呢?从他那个荒谬的穿越、毁灭组织的大布局、这次凶杀与潘多拉的关系、还是……组织可能已经和相关潘多拉的神秘人勾结在了一起这件事? 要不实际点吧:“因为香榭丽舍的遗体内取出了一块宝石,你看过我发给你的报告的。这块宝石本来应该在波士顿被我的一个朋友保管,它对某个势力来说很重要,我怀疑是他们动的手,所以打算试试在医院守株待兔。” “那你为什么任凭他们带走遗体,这有任何好处吗?”FBI探员先生的压迫感依旧很强,他脱下风衣扔在一边重重在桌前坐下,一副要跟他好好谈谈的架势。 “因为……来的并不是我想的那群人。是贝尔摩德他们把遗体带走的。” “组织?” “对。我对贝尔摩德私下的行踪有打探的途径,知道她又回到了日本,但在医院让人蹲守时,我也没想到出现的会是她。” 一个护士进去后再也没出来,第二天这名护士照常上班,表示自己明明请了两天假,对发生了什么一无所知,这可不就显而易见,主导转移了遗体的人是有着高超易容和潜入技术的贝尔摩德。 赤井秀一皱了皱眉:“照你先前说的,如果跟宝石有关系,那组织有什么理由出现在这里。” “你知道半年前朗姆换了人吗?” 骤然转移的话题让男人愣了愣,降谷零也此时在桌前面对他坐下。 “我不知道。” “不知道就对了,几乎没有人知道。组织做的生物研究目的是达成长生不老,而有一则秘密的传言,即拥有那块宝石,就能使时间倒流,让生死逆转。” 赤井秀一笑了声:“呵,你觉得组织那群人会信?用一块石头来推翻他们百年的努力,然后去追求一个童话故事?” “这当然很荒谬,但其中只要有一个人信就够了。” “你想说那个新朗姆?”赤井秀一有些头疼地扶住脑袋,他觉得降谷零可能疯了,“有什么根据吗?” 降谷零竟真的认真思考起来似的:“你记不记得半年前你、我、苏格兰三人一起出任务的那次,朗姆让我们在车站集合,说看到提示自然会明白的事。” 降谷零有时候真的很莫名其妙。赤井秀一想,但还是点了点头。 “但因为有人卧轨自杀,所以我们错过了提示,最后直接按任务书上写的东西把任务完成了,对吧。” “当初不是说很有可能自杀事件本身就是提示?” “但后来的流光大厦案你不是也参与了?里面找不到一点组织的手笔。所以我怀疑那个提示还在那里,只是不知道是什么。” “异想天开。” “别急着否认。”降谷零换了个盘腿的姿势。 “记得我们第一次到地下酒吧查探时为什么提前撤离吗?” “因为雾刀。为了防止后续发生命案把我们关在里面,所以提前撤离。” “没错,可第二天我们得到消息,死的仓库区员工是醉酒后被呕吐物噎死的。” 赤井秀一沉默了一下:“……巧合?”比如任务目标刚好倒霉死了之类的。 这两件事到底有什么关系。 “但如果那时雾刀的顶头上司已经换人,是他授意要这么做的呢?” “没由来的猜想。” “可守仓人死后他的儿子得到了一大笔保险金,随后他辞去了旧工作,新入职的地点是—— 秋水集团。” 赤井秀一抬起头来:“围剿行动时发现的那名狙击手所在的集团?” “对。以及因为一些……有的没的,所以我基本确定秋水集团跟那块宝石脱不开干系。” 赤井秀一陷入沉思,降谷零摊摊手,邀请道:“怎么样,话都说到这里了,要不要跟我一起到去年那个站台看看,或许‘提示’还在那里。” …… “你自己去吧。” 赤井秀一捡起风衣,起身重新披上。 “面对直接摆在面前的凶杀案,你联想并追查半年前的事,我可以理解,但依旧不认可。我过来不是为了听这些的,死去的两人是怎么来日本境内的、凶手意欲何为、现在在哪,这才是我认为该优先追查的事项。” 他打开门,离开前最后转头道:“我发现了,你似乎在将自己想象成一个统筹大局的救世主,因此你下意识向我隐瞒一些事情。我不想再跟你弯弯绕绕,下次见面,就以机构之间合作的关系吧。” 房里只有降谷零一个人,因此当他不说话时,整栋屋子都很寂静。门关上后,青年五指梳了梳额前的金发,叹了一声。 赤井秀一说的对,他不把所有事情说出去,在他看来就是又莫名其妙打谜语。他也确实像把自己当成了救世主,把向同伴传递信息的单向开关握在手里,全凭自己心意。 赤井秀一不值得信任吗?是他心底的恩怨还在作祟?明明赤井秀一也是朋友,可为什么不能对他像对景和尤里尔那样坦诚或者直白些呢。 这对赤井秀一而言的确是一种不公,但赤井秀一不会在乎,或许这也是原因之一。赤井秀一太坚定、内核又太稳了,因此对方是一个可以和他站得平齐的合作者,即使不知道什么乱七八糟的穿越元素也不影响他为合作可展现的能力。他们没有十几年的交情,没有需求关系,因此对方转头离开的时候,也不会多犹豫。 赤井秀一顶多会觉得烦而已,烦他跟个谜语人搭上了线。他以前觉得赤井秀一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好烦,估计现在的自己在赤井秀一眼里也是一样的。 为什么不说呢,大概是他对于“了解赤井秀一”这件事的自大。这番交谈结束后,他跟赤井秀一不正是双线并行,分开调查了吗。 又是把自己当布局者,又是把同伴当可摆布的工具。他似乎早有所料,又似乎没想到自己真的变成了这样。 门铃响了,他前去打开门。 是宠物医院的人送回了狗,趴在笼子里的哈罗立刻站起来扒笼子朝他汪汪叫,另一只小金毛用屁股对着他,爱搭不理。 “谢谢。”青年笑着接过笼子,却在看清“拜拜”后愣了一下。 “这不是我的狗。” “诶?诶?!我们搞错了吗?我、我看看,客人您别急,我马上打电话问问。” 那工作人员看起来比他还慌乱,立刻把笼子放下走到一边开始弯着腰打电话。 降谷零蹲下将笼子旋转过来,盯着同样是金色毛毛的小狗的正脸,它的毛色要浅一点、略短一点,不知道为什么,有点眼熟。那双黑黝黝亮晶晶的眼睛盯着他,跟拜拜狂妄的样子一点都不一样。 是在哪见过呢…… “降……降谷先生,我刚才确认过了,的确是我们搞错了,现在我们联系到了这条小狗的主人,她还在店里,说愿意来接小狗并把‘拜拜’带过来,我陪您一起在这里等,您看行吗?”打完电话的工作人员收起手机过来又是解释又是鞠躬,降谷零思索了一下,点点头。 “可以。” 第99章 金毛总裁休息日8 日头渐升, 那狗主人远远袅袅婷婷走来,降谷零没有想到,在他要前往车站寻找关于提示的线索前, 心里最怀疑的那个人物就这样主动出现在他面前。 秋水谅把装着拜拜的笼子放在了门边, 仿若没有注意到降谷零的表情, 后者悄然紧盯着她, 打开笼子把金毛小狗托起来里里外外检查了一遍,没有,没什么奇怪的,甚至拜拜脸上露出了嫌弃他的表情,不明白他在搞些什么。旁边秋水谅刚提起另一只笼子, 一只深色的手臂就横在了她面前。 她出现得太诡异也太突然了—— 降谷零皱起眉头拦在她面前:“你来这里想做什么?” “嘘,别着急。你现在是不是想着, 哎呀哎呀这个怪女人到底在搞什么鬼,一会儿神出鬼没、一会儿又舞到正主面前, 还有这是你的狗吗你就拿?那么澄清一下,这是我的狗,我的狗被人拿错了,我是名正言顺的‘受害者’。”秋水谅无所谓地把他的胳膊掰开。小狗从笼子里一跃而出, 在她面前一边打转一边摇尾巴。 这不是只自言自语回答了最后一个问题吗? “你再看看,你是不是认识它?”秋水谅以为降谷零还在怀疑狗的问题, 便把狗抱起来怼到他脸前, 降谷零后退一步保住被挤扁的鼻子,将信将疑。 “秋水谅”“金毛小狗”“他认识”, 这三个词串在一起 他突然想起了什么:“这是当时威士忌演出前莫名其妙从装着慰问食品的塑料袋里跑出来的那只狗?” “嗯哼。”秋水谅很高兴他还记得, “本小姐真的很心善呐, 见它喜欢我, 居然养着这只流浪儿到现在。” 降谷零的确没想到,但他依旧不觉得秋水谅的出现是一次巧合,少女已经转头去跟工作人员说起了话,内容大体是两位狗主人恰好认识,三言两语哄走了局外人,当走廊仅剩下秋水谅的眼睛朝他看过来时,降谷零意识到她有话想说。 “呐,送你了。” 少女上前一步,把陌生的金毛小狗塞进了降谷零的手里。 意义不明。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我只能说——你的很多猜想都没错。来自秋水集团的狙击手、争吵内容奇怪的双胞胎、不知为何与你对立的另一个时间旅者,而现在,有与你相关的人惨遭杀害时,我又从美国出现在了日本东京,这真的很有趣,是不是?” “别打谜语了。”降谷零的语气有些生硬,“如果你想表达什么,或者用这些真相换取其他东西,最好直接说出目的,我不想在这里跟你干耗。” “别急,别急。跑得太快、会更容易被命运找到。”少女弯弯眼睛,将双手背到身后。她又开始了。“改变命运有其代价,这句话——不是早有人给你带到了吗?” 降谷零怔愣了一下。 “改变悲剧的时候你不是总在担心吗?担心在爆炸案中活下来的朋友再在流光大厦被压死,担心尚且年轻稚嫩的下属提前在围剿行动中就被狙杀,你靠着一次又一次重复有惊无险地挺过来了,但你有没有想过,在你担心他们扭转悲剧后被收取代价时,所谓真正在最大程度改变、玩弄命运的人,是、你。” 秋水谅笑意盈盈,指尖点在他的胸膛。降谷零却已经无暇去想秋水谅为什么会知道这些了。 少女的嘴唇一张一合——“降谷零,代价不会允许你无限赊账,它会给蔑视命运的人以惩戒。上一个是‘雾刀’,下一个将要受刑,再下一个——就轮到你了。” 在“我会承担选择的后果”脱口而出前,降谷零脑中钉铛一声,就好像什么东西突然打开了, 不对,不对本来就该是这样的,本来就该是秋水谅说的这样才对 他手臂的肌肉绷紧了。循环本就该受到质疑。潘多拉是从哪里出现的,为什么可以引发时间回溯,正打破规律逆行的自己算是什么。天上是不会掉馅饼的,上天也不会看他太惨就给他抛下赠礼,他为* 什么这么晚才认识到这一点,这太过古怪,如果“潘多拉”不是礼物,而是 降谷零抿紧了唇,出于某种直觉突然内心急迫起来,他看向秋水谅:“告诉我吧,告诉我关于潘多拉的一切。” “很抱歉,在我这里不允许不劳而获,更何况我很讨厌你。”面对请求,少女耸耸肩。 “在雾刀之后,下一个承受代价的人就是你吧。”降谷零紧盯着她,“如果愿意说出真相,在你身上将要发生的事或许还有回旋的余地。”他也刚好能借此弄清楚代价到底是什么东西。 “你搞错了,该我承受的代价已经到来得差不多了,剩下没落地的不过是些微不足道的小事。你应该也明白,回溯太多次后,自己小命的优先级的已经可以排到很后面。不过我的确可以给你一个机会。”秋水谅的表现可以说是喜怒无常,至少降谷零从来看不明白她到底想干什么。 她不笑了,但嘴角古怪地勾起来:“我们来玩海龟汤吧,谜面就在你打算去的车站里,我会回答你三个问题,答案只能是‘是’或‘不是’,三个问题结束后,如果你能还原出半年前酒吧怪事的真相,我就直接告诉你刚死的那两个女人在波士顿经历了什么,除此之外,如果你有其他想要知道的,我也能够告诉你。” “怪事具体是指?” “一,那个叫雾刀的人出现在酒吧做什么。二、酒吧守仓库的员工的死亡真相。三、你没能看到的‘任务提示’是什么。四、现在坐在二把手位置上的‘朗姆’,是谁?” 降谷零深吸一口气。 “可以。” 他接受了挑战。 * 【这是一个赛跑游戏。 竞争对手是真相与时间。 如果胜利落后于死亡的来临, 我们将永远迷失于代偿之中。】 * 从一切开始的地方寻起,从那个他突然意识到世界已然因他行为而改变的起点。降谷零关上车门,顺着熙熙攘攘的人流走入车站,冬日是个旅游旺季,手提箱和疾行的脚步在地面密密麻麻浮动,受限的视野并不利于查找。 他站在当初与赤井秀一汇合的地方,等待那辆相同序号的列车到来。他或许有些紧张,因为没有人能肯定那不知道是什么的线索能留在这里长达半年。 列车入站了,伴随着刺耳的刹车声。除了这次没有人卧轨自杀引起骚动,他看到的一切与当初并没有什么不同,连车内贴的商业广告都没有更换,围圈拉着手的q版动物滑稽地笑着,像是在嘲讽他的天真。 降谷零收起全程录像的手机,在人群流入打开的车门时,后方的视野也更加宽了。他将从车上特意拿下来的皮箱子放下,给自己站的地方定了个点,然后试探地走入后方各处的角落。 不像……嗯,这里也不像。 他在寻找当初雾刀站的地方。雾刀曾在流光大厦时说过,他在车站看见过他,即使后面什么话都是烟雾弹瞎编的,但最开始那句应该是真话。 啊,是这里吧。 他贴在一承重柱后探头望向皮箱。这里距离正正好,也不太会被其他旅客关注到。雾刀会不会给他留下什么线索?怎么说也是卷到时间回溯里的人。降谷零开始在刷着白灰的柱子上查看,想在哪个小角落找到刻字似的。 但什么也没有,随即他想起来雾刀那家伙根本不会写字……好吧。他叹了口气,那接下来就—— 他刚抬眼一看打算回原处去,就见着一个贼眉鼠眼的小人站在他箱子边左顾右盼,确定没什么人在看他后,他突然手一伸,抓起箱子就跑。 “!站住,那是我的箱子!” 中气十足的一声厉喝吓得小贼踉跄了一下,他惊慌地回头看,箱子的主人正朝他屁股后面撵过来。他来不及感受到箱子重量的不对,只能不管三七二十一先逃了再说! 箱子里的各种物件丁零当啷响,老练的小贼不愧是高手,降谷零落后他一个拐角,仅仅片刻,居然就在人群中再也找不到他了。 降谷零站在穿行的人流中目瞪口呆,不是哥们,你有这实力当什么贼啊?其实箱子里倒没装什么重要东西,但刚开始调查先遭了个贼这也太…… 放在平常降谷零高低要追上去让他伏个法,但现在他正在猜谜呢,还是出题人故意不限定时间的那种,他没空停留了,只好带着对小贼的幽怨按原计划出了车站。 在车站直接找到提示的算盘落空了,不过他本就对此抱有的期望不大,车站的信息已经拍摄下,既然潘多拉、组织、酒吧事件全搅合在一起,那他能得到线索的地方也有很多。 他站在地下酒吧的入口处,想了想还是先去隔壁便利店买了副墨镜,摘掉鸭舌帽后,他插兜往酒吧深处走去。 下午的酒吧也如半年前一样冷清,人群还没聚集起来。不过降谷零在某个角落看到了有些熟悉的人影。 ——一个彩毛青年。 第100章 金毛总裁休息日9 每次走进这个酒吧, 画风就开始变得不对起来。 “波本大哥,波本大哥——!”彩毛青年抱着他的大腿暴风哭泣中,别误会, “波本”不是喊他的组织代号, 嗯, 是他的艺名。 “——我真的好想你啊——!” “波本大哥——” “波本大哥——!” 刺头青年和中长发青年对视一眼, 也争先恐后扑了上来,这配上四个人五颜六色的头发真的很像一场行为艺术,幸好降谷零有两条胳膊两条腿,还能剩出来一只手怼在彩毛青年的头上剩一张嘴喊:“你们停下啊——!” 我带的这个墨镜伪装那不是完全0作用了吗!酒吧里三三两两的客人已经全看了过来,喜欢在这家酒吧待的哪有没听过在这里发家的传奇威士忌的, 降谷零已经看见有些人眼睛发亮蠢蠢欲动,他更加紧张, 揪住彩毛的脸就开始胡说八道。 “你当初让我出梦男cos委托的时候没说有三个人啊!还有这种亲密举动也是要另外收费的,你现在马上好好给我解释清楚, 不然我就回去挂你了!” “挂?什么挂?!”刚大学毕业的三青年一听到挂这个字就ptsd,“不要啊,老师你不要挂我!你要什么解释我都给你好不好!” 一旁的客人听见什么“委托”“老师”“挂”,就了然又失望地转了回去, 降谷零松了口气,一拖三把人拉回了角落的卡座里。他们消失在人们视野里后, 一个左顾右盼的家伙走进了门, 钻进了站着酒保的吧台后。 “波本老师,不要挂我……!” 卡座里, 彩毛青年泫然欲泣。 “我虽然每天翘课迟到不交作业考试不及格但我那都是有原因的!至少我期末周好好复习擦边过了对不对, 老师捞捞我好不好我差你这门课我就——诶我好像已经毕业了。” “对哦, 你毕业了。”中长发青年说, 然后三个傻瓜青年面面相觑,看向降谷零,齐声道,“我们都毕业了!” 降谷零扶额,彻底没招了。 “是是是,你们都毕业了,现在还成功在地下出道,所以能不能看在我当初上台帮你们赶走了宿傩乐队的份上,让我问点事情。” 三个人又眼神互相确认,彩毛青年道:“波本大哥,我们承蒙你的恩情才走到现在,甘愿为你做牛做马赴汤蹈火,就算是你刚才说的那个什么——”他求助般看向刺头青年。 “梦男cos委托。” “对对对!就算那个什么猛男考死委托我们也会为你做的!” 完全听不懂但还是要报恩对吗,阿里嘎多彩毛毛桑,但降谷零要的不是这个! “我只是想问问你们半年前在这里工作的那个酒保现在还在不在啊!” “哦,酒保啊。”彩毛眨眨眼,终于回答正事,“他辞职了,现在接任他的是他介绍过来的新酒保,你别说,技术还不错。” “嗯……那你们知道他去了哪吗?” 就算问辞职原因,多半也是随口诌的借口吧。他想找这个酒保,是因为当初朗姆让他试探此人的忠心,现在想来,半年前的那个节点新旧朗姆正在争锋,朗姆大概是在怀疑酒保是对方安插进来的钉子。 “不知道啊,我们仨进门就是搞摇滚,没太关注。”刺头青年不好意思地挠挠脸颊,“不过,可以问问新酒保,表兄弟总互相知道点吧。” “新酒保是他表弟,是前酒保亲口说的吗?” “对。” 那就是两个酒保共边了。不管他们之前是效忠于哪个朗姆,他们现在还在这个酒吧工作,那就是听令于现在的朗姆,找到他们,或许能得到些线索。 降谷零活动活动胳膊,双手相扣放在桌面上:“新酒保有没有什么喜好?想找他打听点事。” “喜好啊……”彩毛看起来没头绪,胳膊肘捅了捅旁边的中长发朋友,后者想了想。 “他自己还真看不出来有什么喜好,不过他有个经常来找他的朋友,两人熟稔的不得了,他朋友的酒水都是他请的,好像是学生时代认识的。喂,他那朋友喜欢什么啊。”中长发胳膊肘捅了捅刺头。 刺头虎口抵在下巴:“我又不对男人感兴趣,怎么会了解他的喜好,不过我路过的时候有听过他们的聊天内容,他好像说是……特别喜欢小宠物?” “对哦!”彩毛蹭一下站起来,不等刺头用胳膊肘回捅他就擅自抢答发言了,“他超喜欢招惹路边的流浪小动物的!前两天好像还把一只猫捡回去了,你要不送他点宠物用具?吃人嘴短拿人手软嘛!” “哟哟哟,会用谚语了?大学没白上。” “滚开啊!你自己也没有文化到哪里去!” 幼稚的青年们又互掐起来,不过三个臭皮匠好歹是给他凑了个主意。能通过送他朋友礼物来得到酒保的感激吗?有点悬,但试试也没关系。 “谢谢你们了,那我今天就先走了。”降谷零从椅子上起身准备离开。 “诶——等等等等!”彩毛突然把撵上来的刺头推开,手忙脚乱地在自己的包里翻找起来。 “在我这里,呆瓜。”中长发青年从另一边抽出了一盘什么,朝降谷零递过去。 彩毛青年兴奋不已:“这是我们的第一张专辑啊!发售量很高的,我们以后一定会大红大紫,到时候你就把它卖掉,肯定很赚钱!你和其他威士忌成员就是我们的师父,就当徒儿孝敬你们的!” 降谷零接过CD,看了看封面上的图片,是三个精心打扮的杀马特努力凹出的帅气造型,他嘴角勾了勾,收下了。 “很知道感恩嘛,不过出门可不许说是我的徒弟啊。” 降谷零离开了,临走前还听见彩毛在小声跟同伴嘀咕以后被记者采访了一定要第一句话就说自己的师父是谁。 真是青春啊,虽然笨了点,但这样的愚钝很可贵。降谷零没忘记自己还得争分夺秒地去寻找真相,于是打算离开酒吧先买点东西。他余光看到吧台多了个人,想着可能是酒保那朋友来了,先看一眼,结果第一眼看到的就是—— 他刚被偷走的箱子。 视线上移。 和跑得很快的那个贼。 “我跟你说我家猫真会后空翻你别不信到时候呜啊啊啊啊啊——!!!”小贼在看到金发青年的一瞬间大惊失色,抓起箱子就要往外跑,那酒保眼疾手快抓住了的衣服。 “你又去偷东西了?!我都跟你说了别偷了!” 降谷零要追上去的脚步一顿,这个画面……好像跟他预想的不一样。 * “诶呀抱歉,真是抱歉。” 他心心念念的情报员正给他道着歉,旁边坐着的小贼委屈得像一颗倭瓜。他们现在在二楼的包间里,因为在一楼继续闹下去一定会影响到其他客人,也会让所有人听见他的朋友其实是个小偷。 “好吧,不是什么贵重物品,不过确实给我带来挺大麻烦的。”降谷零耸耸肩,他看得出来酒保不认识自己这张脸,斟酌着发言。 “真是太对不起了,我这朋友早年养成了手脚不干净的坏习惯,当时实在是太穷了,不偷东西就吃不上饭,当然这肯定是不对的,喂,你快点给人家道歉啊!”酒保捶了一下小贼。 “对不起……”他小小声。 “大点声,诚恳点。” “对不起!!我不该偷走你装着狗粮狗玩具狗毛毯狗窝的行李箱,即使你是个狗派我是个猫派自古正邪不两立我也不该让一直陌生的小狗狗饿肚子!!”他超大声蹭一下站起来猛鞠躬,脑袋用力过猛“哐”得一下磕在了桌上,皮箱被撞到滑落到地板脱开了扣锁,里面的装备天女散花爆了出来一根玩具萝卜掉在地上发出了“叽——”的一声。小贼应声倒地,晕过去了。 虽然不知道真的假的。 酒保看起来头疼死了,无奈又命苦:“实在太对不起了,您愿意接受物品价格的双倍赔偿吗?”他看了看一地狼藉,“……还是三倍吧。他最开始偷东西有我的原因,这件事我愿意替他承担,可以吗?” 酒保看起来的确非常在乎自己这个朋友,降谷零想了想,也许现在只要不是太过分的请求对方都拒绝的,那就干脆些吧。 “你的表哥,就是那个前酒保是在做什么工作?又为什么辞职把你介绍过来了。” “我、我表哥?”酒保的表情下意识闪躲了一瞬,但还是回答他了,“他的确在做灰色或者黑色产业的工作,似乎听命于一个大人物,辞职也是因为有了新的命令。介绍我过来是因为我说我想要来钱快的活,在这里当酒保除了正常工作,我有时候要监视几个常来的酒客。” “你知道自己具体这么做是为了什么吗?” “我不知道。”他诚实地摇头,下意识看向在沙发上装死的小贼朋友,他一定都听见了。 “那你就这么供出你表哥,不怕对自己产生什么影响?”降谷零可不觉得自己长得像一看就不会殃及无辜的人。 “因为,因为他一个月前死了。”酒保停顿了一下,“是醉酒后被呕吐物噎死的。” 100-110 第101章 金毛总裁休息日10 幸好他降谷零是个警察, 要拿到当初的卷宗并不难,不出所料,前酒保的案子最后被定性为意外死亡, 考虑到几个月前死者所在工作地点的仓库门口也有人这样死去, 警方还是做了一些调查。 第一, 死者当天在家中休息, 死亡前后没有人造访,在窗口路过的只有三个人,都与死者毫无关联,且门窗紧闭,没有遭破坏入侵的痕迹。 第二, 死者生前有女友,死亡前一晚刚和女友大吵一架, 案发现场有大量散落的啤酒瓶和食物,如果是失恋买醉, 也构成了合理的动机。 第三,死者的确死于呕吐物窒息,伴随酒精中毒症状,便利店店员证实这些酒都是他本人独自前来购买的, 当时的酒保并看不出有什么异样。 降谷零走过街道,顺着风见裕也传来的定位找到了前酒保的住所。这是酒保自己的房产, 没有其他人居住, 他推开门,一股萦绕不散的糜臭气息从内屋冒出来。 他低头看了看玄关, 都是酒保自己的鞋子, 他工作时穿的那双皮鞋也摆在那里。继续向内, 座机放在矮柜上, 开始落灰。客厅内,榻榻米上还有一些污渍残留,东西基本都被收起来了,据说是死者的女友在调查结束后前来帮忙收拾遗物。 降谷零调出手机上的照片,将现场和当初的案发情况对照。虽然大部分污渍都合理,但有些酒液散落的痕迹不太符合预想。 照片中的死者趴伏在地上,他前方的榻榻米上有一道向左弯月状的酒液溅射,看起来就像是凶手站在他面前,提着酒瓶布置现场留下的破绽。 可醉酒又情绪不稳定的死者会在生前怎么行动完全无法预测,因此警方当然不可能因为这些痕迹就定性什么谋杀。 更别说那个在脑中存在的“凶手”无法瞒过监控跨越门扉,或是从窗户里进来后完全不留痕迹。 除非是死者主动给他开的窗,而杀人的那家伙是跟酒保约好要谈事的同伴。 降谷零心里自然有数,他撑在窗沿上往外看了看,向上延伸的细排水管有不同于风吹日晒的痕迹。 屋子里什么东西都没剩下了。他约了死者的女友见面,当然,不是在这案发现场——那也太失礼了,是在不远处的咖啡厅。 那位女士在接到电话时犹豫片刻,谨慎地说有东西想要给他。 降谷零透过橱窗玻璃,发现她已经到了,坐在角落的座位抱着自己的包。 还挺有趣。青年落座。 “那个,你是要问我那个人的事,对吧……”女士看起来有些胆怯。 “对,他前一天晚上跟我大吵一架,因为我不愿意跟他结婚,我说他的工作看起来很不安全也很不稳定,但他说自己马上就要被提拔了。” “我想不通做酒保能被怎么提拔,他的工作好像比我想象中奇怪。我还曾经听到过他跟电话对面说过什么处理、见面。” “对,所以我不跟他结婚也有这层考虑,我收拾东西的时候感觉他屋子里很空,但我在键盘抽屉底下找到了这个。” 她拿出一个u盘,从桌面推向降谷零。 “我打不开它,但我想里面一定有什么重要的东西,你拿去吧,我也该跟那个人彻底告别了。” “好,谢谢,我收下了。” 降谷零起身离开,他的背影感受到了克制而隐蔽的视线。那位抱着包的女士拿出了手机准备发信,却突然被人扣住了手。 她一惊,手机掉落在桌面。 “抱歉,请跟我们走一趟吧。” 她惊慌地看向咖啡厅门外,那个金发男人正把u盘交到一个棕色短发的人手里。 “嗯,记得用空白电脑试,别到时候被病毒吃空了资料。”降谷零嘱咐道,最后回看了咖啡厅一眼。 那个从接起电话听出他声音开始就一直在伪装的女人,已经被公安的人抓住了。 诱导人去主动把u盘里的病毒导入电脑,然后把所有信息都偷过来,也算是惯常手段。这大概是贝尔摩德一直在找人做的那个软件的副产物,这事还是三年后的新一发现的。 这位女士并不像自己说的那么无辜,她跟酒保估计是平级同事,在新朗姆打算处理掉他的时候还主动请缨添了一把柴。虽然酒保死了,但消息马上就会改从她的嘴里撬出来的。 要怪,就怪她看到活生生的功劳摆在她面前的时候,没能掩盖住自己一瞬急促的呼吸吧。 可她不是杀害酒保的人,凶手究竟是谁呢。 如果雾刀还在,倒也不用这么麻烦了。 啊,对。降谷零突然想起来,他还没有去半年前雾刀在酒吧附近的住所看过。当初他去找过香榭丽舍,因此是知道地址的。 他至今没有过于担忧雾刀个人的安危,还是因为知道他也与潘多拉有关,至今还藏着自己的小秘密。他要做的就是把这一轮发生的所有意外和新信息处理好,再利用时间回溯将其带到下一轮。 那么半年前的雾刀,会不会料想到这一天并给他留下什么线索呢? 他循着记忆来到那处安全屋。这屋子离车站更远些,已经有些城镇的生活气息,面馆中散发食物香气,街角的花店未敞门窗,像是世界一隅的僻静角落。 作为叛徒,正大光明走进组织的安全屋的确不太好,但他想正筹谋着其他事的组织不会介意的。冬日阳光很好,让桌上未收起的纸牌熠熠生辉。 看起来这半年以来都没有其他人来过,难道是那两人的固定居所? 他上前查看,桌上的纸牌是一副塔罗牌。不过并没有担负起它本来的作用。而是被人用来搭三角纸塔,半年过去,早就塌落。他简单清点数目,发现几张大阿卡纳牌不见了,于是在屋子里打转,期间在角落里发现一本占星教学书。 大概是香榭丽舍的游戏吧,她总喜欢钻研这些奇怪的东西。他在一间卧室里找到了香榭丽舍的笔记本,滑稽的涂鸦旁写着对应的名字,这是一本记录了她所知组织信息的书。 他翻开书页时,一张卡牌滑落从中,他拾起查看,是丢失的几张阿卡纳牌之一,其上为「愚者」。 代表天真和冒险的一张牌,对应的是第一页,也就是香榭丽舍那个滑稽的手绘头像。或许她可以跟当初的那个警察B交流一下绘画心得。涂鸦旁是铅笔写的“埃莉赛丝”,人物所对应的名字。 愚者牌与香榭丽舍的确有几分相似,一个天真又爱冒险的家伙。降谷零翻阅下一页,是库拉索,她拥有的牌是「力量」,指勇气、内在力量、以柔克刚。 再下一页,宾加,「魔术师」,指技巧、操控。 他还翻到了莱伊、苏格兰、琴酒、贝尔摩德,都是些熟人,又翻过一页后,他愣住了。 这页是他,波本威士忌。 在他这页附的,是一张「命运之轮」。 “命运无常,因果循环。”降谷零喃喃着。 真让她卜对了…? 指间翻到下一页,但后面什么也没有了,他摸了摸明显被撕过的内页毛边,将书放了回去。 他前往雾刀的房间搜索,刀鞘、松油、衣物,还有…… “咳咳…”他把床底的箱子拖出来时被烟尘呛得咳嗽了一下。 还有一箱子琐物。 一盒飞行棋,一副uno牌,两颗电视机零件,一卷老旧的写满笔画练习的纸,一张拍糊的大头照。 ——一封信。 降谷零还是将其拆开查看了,但信纸上面什么也没有。也对,在这里放一封给他的留言怎么想也不可能。 手边拍糊的大头照上有瞪大眼睛的女孩和缩在旁边的半个人影,也不知道这个躲在香榭丽舍身后的,是“第几次”的雾刀呢。 降谷零把所有东西放回去锁好,推回床底。一无所获,他本该直接离开的,可在原地怔愣片刻,他鬼使神差回到香榭丽舍的房间,把书里的所有牌拿出来,然后回到客厅的桌子前坐下。 他洗牌,即使这副牌并不全。 【车站的讯息还会在原处吗?】 他默念自己的问题,然后停手,将牌分成三叠后重新叠回。闭眼短暂停顿后,他取下顶端三张,将第一张翻开。 「星星」——希望仍在,线索未被破坏。 他说不清心底高不高兴,因为他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在这里占卜,这只是玄学,不是吗。 第二张,他伸手——「五角星四」,代表他先前没找到可能是因为搜索方式错了,要扩大范围。 有些模糊,又全凭主观解读……他抿唇。 他翻开最后一张,是「未来」,代表,他一定会圆满找到。 降谷零深吸一口气,这也……太给他希望了。 他收牌。其实不管占卜结果怎么样,他都是还要回去找的,如果线索真的还在原地,那么什么东西在流动性如此之大的车站能一直保留? 降谷零思考着离开了屋子。一楼客厅的窗外,光影突然晃动了一下,金发的少女指间夹着一张牌,抵住唇轻笑。 她将那张再也无用的牌随手扔开,隔壁邻居孜孜不倦的收音机播送着秋水集团长女的葬礼于今日举行的新闻。那张飘飘悠悠落在乱草上的牌,是一张倒逆的「恋人」。 第102章 金毛总裁休息日11 原地, 原地可以保留半年的东西,就当是真的好了,用奇妙的占卜结果来解释非科学事件说不定还真能误打误撞上。 降谷零又回到了车站, 当然, 还随身带着他那个装着怪东西的手提箱。他还要带回去给哈啰他们的, 这次可不能再被偷了。 车站的时刻表和路线图布在墙面上, 他想,这应当是半年不会变的东西,青年抬手描摹图案,把从侦探故事里学到的解密技巧过了个遍,却也没能想出什么结果。 半年前朗姆给出的时间与那列的电车固定到站时间一致, 或许线索在列车上?他抬表看了看时间,那班车下午还会来一趟, 他可以等等。不过如果那线索跟什么特定时间下的光线有关,他还真没辙, 只希望过程不要那么复杂。 话说这条线索多半是“新朗姆”留下的。降谷零靠在等候区的柱子旁,梳理思绪。朗姆换人不是这周目第一次发生的事,也并没有对毁灭组织的大计产生什么影响。所以他原本没起什么疑心,将其与潘多拉联想到一起更是不可能。 新朗姆的真实身份啊 跟潘多拉有联系的人不多, 他还想过秋水谅呢,但把她放在那个位置上怎么看都不对, 你想啊, 如果新朗姆是秋水谅,那朗姆是个金毛, 朗姆的手下宾加是个金毛, 他自己是个金毛, 贝尔摩德也是个金毛, 组织就是一个巨大的金毛宇宙,那多奇怪啊。 那提着枪炮出去火拼,金灿灿的一片压过去,像水稻成精打过来要毁灭人类了,黑衣组织的逼格还要不要了,欸你们这是什么组织啊?超诡异。 好吧开玩笑的,但秋水谅的确不像,哪有幕后黑手开局就上来送的。朗姆是谁他暂且还没有头绪,死的一个仓库守卫一个酒保大概率是派系相争和后续扫尾?用的伪装方式的确奇怪,为什么非要让人“醉酒”“窒息”呢,是个人的艺术喜好,还是不得不这么做? 远处的电梯口传下来一阵喧闹,嬉笑的孩子快步略过他,被他的父亲逮个正着。 “别跑,车站里很危险。”他将孩子提起来放在肩上,男孩晃着腿指向广告牌,认着字对父亲说,“化美,肤” “是啊,这就是你妈妈一天到晚在用的那个。” “庄古台!”男孩的小手又指向路线图。 “对,那叫‘庄之町’‘名古台’,到了那里记得去储物柜拿你上次被扣下来的玩具哦。”父亲耐心地教着孩子记更多字。 男孩视线顺着脑袋转,在看清某处后眼睛一亮:“E034!” 这次他顺畅又轻快地读出来了,电车带着微微发亮的序列号从远方驶来。因为是字母和数字的组合,他的父亲失笑,但还是对孩子赞许地点点头。男孩双腿挣扎着要下去,父亲将他放下,拽着他的手不让他跑到车边:“可别跑太近了,要在黄线之外。” 降谷零听见电车的缓缓刹车声也抬头,他拎起箱子直起身,从口袋里拿出那张让他得以入站的车票,准备登车。 刚才听见说话声的男孩从他的膝旁钻过,迫不及待地挤了进去,还回头招呼着父亲快一点。降谷零看着他,脚步突然顿了一下,男孩刚才无心说出的话在他心底又萦绕一圈。 当初的任务,并没有给他们登车的机会吧。如果有什么线索,又怎么可能一定要登车才能发觉呢。降谷零心神一震,反应过来后迅速调转脚步下车去,拽到父亲手的男孩疑惑地朝这位陌生人的方向看了一眼。电车的门慢慢合上,男孩见金发的青年站在了黄线之外,抬头看向绿色荧光的电车序列号。 在车站长时间不变,固定时间点一定能看见,不用登车在当初集合的等候区就能看见——不会错的,就是电车的序列号啊。 他在找当年这辆列车的时候在茫茫序列号中搜索过一遍,经过这里的电车有K开头、E开头和WL开头,其中只有这一辆的后缀数字小于50。序列号与序列号进行平等比对,又与车站有关,那么—— East,第34格 车站的储物区有两处,东西分别建1-50格,如果线索要明确指向某处,这通逻辑不就完美符合吗。降谷零这下是真确定了,当初的那个不管是谁的朗姆,根本就是料想到很久之后才会有人回头来找这个线索。因为当初对着一张任务书干想的他们根本不可能去为此翻遍整个车站的列车序列表,也就无从找出这个指向性的柜子。 降谷零大踏步往外去,大型车站的储物可以长达几个月,但将近半年,东西极可能临期将要被处理。他的心脏砰砰直跳,只想走得越快越好,他还不能确认自己百分百是对的,但直觉使然,一种秘密呼之欲出的感受涌到喉间。 他快速从前台取来了钥匙,穿过提着行李脚步匆匆的人群,时有人望他一眼后看看自己的表,然后继续闲适前行。青年的视线在东区的一排排储物柜掠过,31、32、33,找到了。 34 。 降谷零站定在储物柜前,将磁性钥匙贴上感应器,他滚动干涩的喉结。 “铛”得一声,门弹开了。 里面是一个白信封。 他伸手将其取出,下意识向四周警惕,最后视线定在头顶的监控上。青年往里走一步,让弹开的柜门挡住手上的内容。 他拆开信封,展开信纸。 那是一张手写的家书。 【吾儿,见信好。 我很抱歉丢下你一个人生活,生死有命,你曾说下辈子仍愿做我的孩子,母亲也是,愿在轮回之中一次次抚养你长大。我很高兴你没有继承你父亲的滥习,这让母亲心有安慰。 更多的体己话我在前一封已经说过了,单独留下这* 一封,是为着重嘱咐你留好遗物中的那颗宝石,它蕴藏着我们无法理解的力量,请将它当作母亲留给你的念想,不要让它落入外人手中。 它——————时间——————不要——————永恒——————】 后面的内容全数模糊不清,结尾更是被撕掉了。降谷零阅读着里面的内容,牙关无意识地咬了咬。出现在这里,显然这块宝石指的是“潘多拉”。 其中阐述了潘多拉的来由,它原来待在没有利用其特殊性的普通人手里,还嘱咐自己的孩子保管好它。那么是谁拿走了它?是谁触动了时间? 为什么这封家书是经由“朗姆”的提示出现在这里,这是朗姆追查潘多拉时得到的线索之一?还是说—— “铛!”柜门被穿堂风吹得乍碰上,吓了降谷零一跳,他收紧手时,突觉信封的厚度不对。 里面还有东西。 他敞开信封,里面躺着一张版式有些眼熟的纸,隐约还能看到对折的开口中露出的灰白铅印。 他缓慢、眉头紧锁地将其打开。 那正是被从香榭丽舍的笔记上撕去的一页纸,画着她最好的朋友雾刀的涂鸦,但脸部——打了一个突兀的问号。 放在纸页后的,与他相对应的塔罗牌也显露出来。 一张逆位「审判」,和手绘其上的逆位「命运之轮」图案。 其代表重复错误、厄运循环。 重复错误… 重复错误? 重复错误。 降谷零愣在原地。 雾刀唯一一次称得上“错误”的,不就是在三周目时向他隐瞒时间回溯存在的事实吗。 …… 偶尔出现的异样情绪积压,反复无常出现的与上一周目的出入,以及像是漏洞一样出现的,身边人对不存在当周目的“既视感”。 他感到背脊发凉,记忆回到第一次循环并向上追溯,他对于“朗姆”“雾刀”“潘多拉”的思绪一通乱麻。 “秋水谅,秋水谅!” 他转头往身后喊,他知道秋水谅一直跟着他,此刻心底有了猜想,也该到了问问题的时候了。可他原地喊了好几声,却没有人出来回应。 他顿感难办,立刻将储物柜重新锁好,带着东西出车站去。只是刚踏一步,一只手兀的自后拍在他的肩膀上。 降谷零转过头去,正是刚才还在玩失踪的人。 “你很急嘛。” 少女的眼眸半压在鸭舌帽的帽檐下,她看起来很有兴趣,对“迟到”也是刻意为之的样子,但降谷零在她身上闻到了淡淡的线香味。 “你去参加葬礼了?” 秋水谅短暂地一顿。“是啊,我姐姐的葬礼,怎么,你想去看看你追求者的遗容?” 降谷零没理会她故意放得轻佻又刻薄的话,只是道:“我准备提问了,你该提前想好答案了,‘主持人’。” 秋水谅微微抬起眼睛来与他沉沉的眼眸相接,抬手示意:请。 降谷零深吸一口气。 “第一个问题。” “我实际上循环的次数,比我所知道的要多上数倍,是不是?” “唔…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秋水谅捏着帽檐笑了起来,笑得肩膀发颤,胳膊打抖。降谷零就这样一瞬不停地盯着她,看着她意义不明地捧腹大笑,看着她陷入不自知的崩溃和疯狂。 直到笑声渐渐平复下去,秋水谅才再次勾起笑来,顶着降谷零的视线慢慢启唇: “是。” 第103章 金毛总裁休息日12 雾刀真的背叛了他。 或者说从来没有真正对他坦诚相待过。 那些他无法接触到潘多拉、雾刀带着宝石远走高飞的时候, 他就会对自己当次的循环一无所知,进入下一个全新的回溯。 可潘多拉给予的并不是完美的,他的意志也会受到磨损, 数量足够多时, 潜意识里堆积在旮旯里的情绪就开始不断蠕动着挣扎, 给予他提示。 “第二个问题。”降谷零道, 他比自己想象中的要冷静得多了。“雾刀是否至今仍效忠于新朗姆。” “是。” 这个问题包含两个信息。第一,雾刀还活着,并还在听从上司的命令,但这不是组织层面上的,而是由潘多拉链接起的个人联系。第二, 即雾刀半年前出现在车站和地下酒吧附近,是与潘多拉有关。那这也一定跟刚从储物柜里找到的东西脱不开干系。 而第三个问题, 他本来想问相关潘多拉引发的时间回溯的本质,他怀疑潘多拉给予的所谓馈赠并不是“重置”出的新世界, 而是同一个世界的反复覆盖,像盖得不够严实的存档一般,因此松田在流光大厦遇到他时脑袋里下意识才冒出一个他本不该知道的假名,景在围剿的最后昏昏沉沉时才会“看到”不该存在的旧现实。 但想了又想, 他还是犹豫了。 他对朗姆的真实身份还有疑虑,如果第三个问题就这样给出去, 就等同于自己选择放弃获得游戏的胜利。 事关一个“幕后黑手”级别的人物, 秋水谅要求复现故事的要求的确有些强人所难,可她开出的价码诱惑如此之大, 一个完整的真相, 谁不想要呢? 是得到三条准确信息, 还是冒险挑战捷径? 降谷零在看到信中内容是闪过的思绪再次开始排布拼凑。 他第一次见到潘多拉, 是在纽约落水醒来后。但关于宝石的端倪早在流光大厦显现,那时疯癫的凶手说,他身上有“那样东西”的气息,那时只以为的疯言疯语,后来想起却或许是早有的提示。 如果流光大厦时他就与潘多拉错身过,那潘多拉被从遗物中带走就要更前。他第一次见到雾刀时——是在汇德酒店…? 现在想起来居然感觉是一件很久远的事,对,那也是他第一次跟秋水侑子碰上面,那时他为了组织的情报冒充侍者潜入宴会,可目标人物遭到谋杀,最后他想要的情报也被“怪盗基德”盗走,至今下落不明。 这也算得上是他二周目的起点,自那开始才有一系列事情发生,出道事件、爆炸案、走私船、旅馆奇遇、围剿行动,直至现今。 似乎有一根隐隐约约的断线在水中游走,他用针眼去穿,但阻力让线头摇摆。青年眉头皱起来,朗姆,汇德酒店,潘多拉,“吾儿”、遗物。 秋水谅已经无聊地抱起手,数天上飞过的鸟发呆。她在想某位血亲的笑脸,她在想降谷零也会很快经历的,这是他们所有贪婪的人都应该得到的。 待风带着点慵懒和凉意飘过,她随意转头看了降谷零一眼,才发觉对面早就在看着她了。 或者说,降谷零正死死盯着空气,对着她这个方向在脑袋里疯狂拼凑着什么猜想。 降谷零的确要过载了——如果,他是说如果——如果一切的开始是在汇德酒店,潘多拉从那时候流出,所有登场的人物都是那么齐全又恰到好处,而其中有一个来源完美地贴合遗书的内容,丢失了母亲的“秘宝”,有机会拿走情报投奔组织,一个拥有完美的受害者—— “那位新朗姆的名字是——” 他几乎都要吐不出清晰的字眼了。 “西园寺谷平、吗。?” 秋水谅抱着手臂停在原地,像是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她。 半晌,主持人小姐抬起手,打了个响指。 “宾、果~” * 雾刀在东京。 他就在东京。 跟随朗姆发来的信息的指引,他找到了被带回来的两具遗体。 他的手贴上女孩的脸颊,对方很冷很冷,他很快便收回手。 库拉索听命于朗姆,可接下任务带回遗体的却是贝尔摩德,他只能想到两人的死是与波士顿的格菲有关,因此组织层面才想要弄清楚这件事。 可他知道格菲早就已经死了,凶手是住在美国旅馆下自杀的那个男人,旅馆的女主人也已经用自己的方式予以报复。 但组织不知道,降谷零也不知道。降谷零当初还要去找格菲,因为他没有前几周目的记忆,以为自己还在第四次或第五次循环,自然沿用了上一周目的经验。 其实情况已经变化了太多,自潘多拉原本的持有者——西园寺谷平打开魔盒介入其中,自诩特殊的蝴蝶们就已经在海平面上用卷起的海浪彼此相撞。他们都把自己当成能改变世界的主人,容不得别人的干预。 或许吧。 西园寺谷平鼓动的脉搏里还是残存着罪恶的父亲的血,那个坏事做尽,最后可笑到醉酒把自己噎死在呕吐物里的“父亲”。 西园寺谷平要的是找回母亲的遗物,而他要的是珍视的人永远不要离开他身边。 可无论是他、西园寺谷平还是降谷零,他们这些妄图得到潘多拉的人,不管渴望有多么强烈,得到的都只有千千万万次失败,失败的数目多到他快数不清,现实讥讽着他们的渴求,惩罚他们的贪婪,让他们再也走不出这颗名为循环的仓鼠球。 你甘于就在这里放弃,离开可能在下一次就能实现的“完美结局”吗。 雾刀觉得自己做不到了,所以他要达成另一种“永生”。 他看着冰柜里横陈的人。 他要帮西园寺谷平拿到潘多拉,然后让时间循环永不停止,这样即使结局再怎么无法扭转,他也可以千千万万次在既定的时间里同家人足够幸福。 对不起,这一次没有来得及跟你和好,你就离开了。 但下一次,我会好好向你道歉。 他没能发觉自己已经完全丧失理性了,麻木愚笨到香榭丽舍会从地里爬起来伸手给他火辣辣的一巴掌。但那又怎样呢,人死又不可能真的复生。 ……要是真的能复生就好了。 他不知道自己在幻想些什么,只是觉得差不多该走了,他还得继续去找潘多拉。 降谷零搞错了一点,就是从始至终他都没有拿到过潘多拉。在纽约给他看的那次,拿出来的那是颗赝品。触发回忆什么的也不过是个谎言,虽然依靠了潘多拉的影响,但主要还是借助催眠,唤醒他潜意识里特定的记忆。 所有人都在与他们一次一次重来,只是他们是被“选中受罚”的人而已,被唤醒记忆做着清醒梦,与生物实验里被培养出人类思维的猩猩又有什么区别呢。 关于当初拿走潘多拉的人,西园寺谷平最怀疑的对象是“怪盗基德”,但未必是现在还在美国活跃的那个,可能是趁着当初模仿案的混乱伪装的任何人。 他专程去美国一趟就是为了削减那份可能性,排除了本尊后,他就只能回到东京继续漫无目的地找,西园寺谷平虽然在组织里混高了地位,但平日里神出鬼没的也见不到人。 到头来他还是一个人行动,一直不停地追逐着、寻找着。怪盗基德模仿案的风波已经平息了,可还有阴影躲在地下。 他或许对不起降谷零吧,但也或许,降谷零尝到“代价”之后同样能理解。他们终会体会同一份代价所带来的痛楚。 门口处传来响动,雾刀循声看去。库拉索推门而入,正与他直接打上照面。 雾刀朝她点点头,库拉索也礼貌回应,女人问:“贝尔摩德在吗?” 少年摇头。 “那我跟她约在这里见面,方便回避下吗?” 少年无言,只经过她身侧离开。库拉索视线在他的背影上粘连了几分,不一会儿,贝尔摩德也到了。 “好久不见,库拉索。” 女人随意地将门碰上,屋里的灯光暗暗的,她刚想问谁又把这两家伙拖出来了,但很快就想到了答案。 “是说找到了杀害这两人的凶手吧,这跟我的任务有什么关系。”库拉索靠在桌边问。 “按常理来说,是没关系。但我追查到了一点点小线索,这群凶手呢,把目标放到她们身上是个意外,香榭丽舍在波士顿抓着了雾刀,抢了他的通讯设备,而这群人为了找一样东西,刚好顺着定位摸到了她跟朱蒂·斯泰琳身上。又如此恰恰好,香榭丽舍身上出现了一块赝品,两人抵抗,就惨遭杀害。” 一群人吗,难怪两人死状是这副模样。 库拉索想起什么一愣:“雾刀刚走,你现在追上还能问问。” “不,我不问,事情已经很明白了,赝品不可能是雾刀留下的,我只想知道他们在找的东西是什么,库拉索。我的意思是——” 贝尔摩德凑近了她些,灯光在鼻侧打下浅浅的阴影:“Boss既不是傻子,也不是瞎子,他也想知道朗姆在追查的东西是什么,所以我要跟那个家伙直接对话,你能明白吗?” 无奈库拉索软硬不吃,她摇摇头:“我不愚忠于朗姆,但显然这事让Boss本人直接去问比较好。” 一把手问不得新二把手几件事,说出去也没道理。贝尔摩德点点嘴唇,状拧起细眉:“可现实……就是不讲道理呢。” “朗姆已经一周联系不上了,Boss还以为……他已经找到了想要的东西的踪迹,不管不顾奔上去了呢……” 第104章 金毛总裁休息日13 “哈———~” 萩原研二打了个哈欠, 挂着黑眼圈艰难的从床上爬起来了。 倒不是工作熬夜熬的,而是在想一些事情。这事情跟他“花花公子”“妇女之友”那些奇怪名头很适配,但真办起来……倒是真有些令人烦恼。 称职的警察先生洗漱完, 对着镜子打好了领带, 就去跟住在同一栋宿舍的警察朋友集合同路上班。 松田阵平已经在楼下等了, 他打出的哈欠大得像能把太阳吞掉。 “今天这么早?” “哈——~案子, 又是案子。” 搜查一课的工作量可真是可怕啊,萩原研二想。放在以前小阵平可不会比他起得早。 他调笑一句:“好辛苦啊,阵平酱。” “别幸灾乐祸了,你等着吧,过段时间说不定就要你们出马了。” 难不成还会有炸弹?那这群人很暴力了。萩原研二顺着他的话想, 但松田阵平似乎没有要主动继续话题的意思:“不过大闲人——那个忙,你想好怎么帮了没有。” “……真是的。”他无奈失笑, “当时要不是你在场,我肯定会坚持拒绝掉的。” “但就是很难忍住不好奇啊, 身边人的恋情什么的,更别说是跟冬月泽上那家伙有关系。”松田阵平摊摊手。 不过,“恋情”不是指向爆处组副队冬月泽上本人,而是那个在流光大厦事件出现过的、他的亲妹妹——对, 你们都见过的。 “啊,冬月泉小姐想拜托我帮忙策划一次对西园寺谷平的约会邀请啊, 这可真是——” 萩原研二长叹一声:“——难办啊。” * 降谷零最后同意收留了秋水谅的狗, 打开家门时连带手臂上还挂回来一只猫。 额,那小偷家的猫。 从小偷本人转手到酒保, 酒保再转手给秋水谅, 秋水谅伸手就塞他这里来了, 那叽里咕噜一通理由乱七八糟的, 讲的他什么都没听清,只记得她最后说什么你家里都有三条狗了也不缺一只三脚猫。 降谷零的脑袋还在过载中,迷迷瞪瞪回神的时候已经站在家门口的玄关,被三条狗围着转了。 “汪!”傻哈罗只知道降谷零出门前答应他要给他带狗玩具回来,可眼下它什么都没看见,便焦急地在地毯上打转,又上前用脑袋蹭主人的裤腿。 “汪。”拜拜出了声。傻子,没看见他手上有只猫吗。 “汪?”秋水谅送来的小金毛疑惑歪头。什么意思? “汪。”那只猫以后就是我们的玩具了。 “汪?????” 降谷零哪听得懂狗言狗语,只是直觉它们在嘀咕他手上的这只猫,他匆匆把猫放下安抚几狗几句,就立刻奔向了自己的电脑。他急需写一封邮件,顺便借此整理自己的思路。 三只狗围着新来的猫直盯,三角形形成了诡异的稳定性,最后拜拜忍不住上前闻了闻猫儿,用嘴筒子拱了上去。猫咪却不是吃素的,伸爪给它就是一巴掌。 降谷零敲键盘的噼啪声混杂在“汪?!”“喵喵!“汪?!”“喵喵!”的吵架声里疯狂作响。他在向一位老朋友发信,细看之下能看到内容包含了大量的有关潘多拉的信息和引发的事件,收件人是谁呢?这让人很难不去联想。 景在医院里躺板板,赤井秀一跟他玩绝交,雾刀叛变了,尤里尔在跟国际刑警组织激情互肘,他真没人可找了,哪有人干这种事一个伙伴都没有的,总不能牵三根狗绳去让那边的cos地狱三头犬吧。 要找帮手的,要找的。这个新帮手得能完全接受潘多拉搞出来的“奇迹”,得跟他在没交情的前提下愿意过来掺合,还得能力强不容易被暗地里杀了朱蒂和香榭丽舍的那群人玩死,这种人太难找了,所以降谷零这辈子都没想到—— 他最后真的只能去找怪盗基德本尊一起玩儿了。 帮帮我,黑羽盗一先生。 发完了长长的邮件,降谷零有点淡淡的死意。FBI、日本公安、CIA、MI6、工藤优作那边基本都在等他,等他把人证也收集了,将毁灭组织的计划推进到下一阶段,各方联合仿佛近在咫尺,毁灭组织也只是时间问题。 只是没想到在毁灭组织最终阶段的前夕,他遇上更复杂的事情。 【潘多拉不是一个可以无限读档重来的rpg游戏,而是一个像莫比乌斯环一样的无解的圈。】 这是秋水谅告诉他的,他想怀疑这话,但又不得不信。一切都有迹可循,他本早该察觉到什么,但无非是眼前的“事实改变”和“矫正错误”的欲望蒙蔽了他,如果秋水谅不说,自己的确有可能被无休无止地困在其间,为一个看不见尽头的“完美结局”而努力。 那么要怎么解决它。如果不能停止循环,即使他达到了最终想要的结局,又要怎么躲开被潘多拉循环到下一次重新开始的结局。 潘多拉又不是智能ai,它像是只会重复作业的个笨机器人。 新一次循环开始的条件,现在他知道了,是持有者的“死亡”。 并不是很出乎意料的回答,但更令人在意的是这条信息背后的意义,依秋水谅所言,即使潘多拉不在他身边,“持有者”的名号依旧挂在他身上,那么这就代表着他每次在组织毁灭后的一段时间后都会突遭意外,完全无意识的情况下死去。 他并不记得记忆里的几周目在开始新循环时发生了什么特殊的,有时甚至只是睡个觉而已,醒来就发现新一次循环开始了。 ……那么他现在要做的,就是找到打破循环的方法,然后在自己最满意的一个轮回中破除潘多拉的桎梏。 命运无常,因果循环。 这并不是一个拥有无数次机会的游戏,“代价”在逐渐逼近。 降谷零想到这里咬紧了牙齿。他们因想拯救身边人的贪婪欲望而利用潘多拉,向他们索取的代价也从身边人开始。雾刀显而易见已经失去了香榭丽舍,而秋水谅在几天前死了双胞胎姐姐。 所以才在这里死循环啊,因为想救人不断重来,但要付出的代价就是要失去他们。 而他……绝不能接受身边的人再逐一离开,否则他迄今为止所做的一切都算化作虚无。 他会打破它的,走出这个死局,只要他够快,让完美的结局比代价来的更快。 他看着荧亮的电脑屏幕,似乎在出神。三狗一猫已经和谐起来了,哈罗领着小猫咪去他的垫子上坐,像个小主人。 拜拜不爽利地甩着尾巴,感觉自己在这屋里更像个外狗了,虽然它还没承认降谷零这个主人,并且更想念躺在医院的诸伏景光。 要是能再给它个回去的机会就好了,就算没办法待在诸伏景光身边,至少它想送个礼物给它。 是它刚得到没多久的好东西,既然别人给了它,它又已经把东西藏在自己的地盘上,那当然是爱给谁给谁。 屋里一时只有爪子摩擦织布软垫的声音,直到“叮咚”一声,降谷零回神,眼睛微亮地滑动鼠标重新唤醒电脑屏幕。 黑羽盗一回信了。 * “找到没有。” “没有,莱恩,你最好别用这种命令的语气跟我说话。蜘蛛在哪里?” “哈,又披着人皮不知道在哪里鬼混吧,不懂扫清尾巴的刽子手。” 瘦小的男人不满地哼了一声,怨着口中名叫“蜘蛛”的男人。 “杀了也好,就是不太干净。随便吧,日本警察找不到我们的。比起这个,我更想知道她们手里为什么出现了一块赝品。是谁在刻意引诱我们来?” “能是谁,肯定是那个怪盗基德,除了他还有谁在跟我们对着干?” “……是吗?那你的意思是他现在在东京?” “很有可能,说不定他都已经拿到宝石了,在用这种方式挑衅我们!” “你也太想当然了,斯内克。” 又一个阴影从黑暗中走出。 “那你有什么高见呢福克斯?”斯内克狞着一张精瘦的脸看过去。 “你没感觉东京的气氛很紧张吗?当地可有个大组织,里面一定是有什么响动,不管什么基不基德的,行事上都小心点,别还没找到潘多拉,就先搭上小命。” “嘁,胆小鼠辈,说起来一套又一套,但我们当中没有一个人看清过怪盗基德的脸,还找到他呢,怎么找?用你狐狸鼻子找?” “哼,我已经有明确的怀疑对象了。”看起来精明高挑些的男人抬起下巴斜睨他,轻蔑又高傲,“等我再多观察两天,说不定潘多拉都能被我先一步拿到手。” “切,**。”他骂了一句脏话,可福克斯根本不在乎,在他眼中,自己距离怪盗基德的真实身份已经近在咫尺了。 这在于他偷听到的一番对电话讲的内容。 “是啊,我现在家里……动物园……那块宝石…….我找到……明天见……” 他兴奋又邪性地压低脸。他听见了——打电话的那个人就跟对面约在米花警察医院见,他会从今天凌晨开始就守在门口,直到看到“怪盗基德”出现,彻底锁定他的身份! 福克斯我呀,要立大功咯! 第105章 金毛总裁休息日14 “是啊, 我现在家里又多了一只狗一只猫,简直就是动物园,解刨出来的那块宝石鉴定出来是假的, 还有我找到了半年前车站朗姆说的信息, 嗯, 我答应过你要带拜拜去看你的, 那,明天见。” 降谷零挂断了电话,虽然遇到了很多事情,但一定要去看望的朋友还是不能撇下。 第二天,他携三狗一猫前往医院。 不是他不想只带拜拜, 是拜拜被小猫一巴掌打出了感情,现在不带猫他不肯去, 而哈罗呢又见不得他这个主人厚此薄彼,两只狗一只猫全带上了, 也不缺剩下一只小金毛了,诸伏景光本人还对全家桶的到来极其期待。 那要用什么方法神不知鬼不觉地在明面上混到住院部去就成了个问题。原本只要在外套里藏一只就能偷偷溜进病房,谁知道短短几天宠物的数量乘以了四,如果按原计划进行, 路上遇到护士怎么办,人家问你的衣服怎么鼓鼓的, 他要怎么编, 说自己怀孕了? 好坏。 降谷零只能用笨办法,多来回几趟就是了, 人形大卡车出动, 同谋诸伏景光已经安排好了护工绝不会进入病房的时间段, 是时候做一些有关于毛茸茸的邪恶事了。 降谷零把拜拜揣进外套里, 鬼鬼祟祟地从停车场出去,一个比他更诡异的身影随即从角落也冒了出来。 哦…那一定就是“怪盗基德”,他看见过的…之前那个打电话的戴着鸭舌帽的金毛… 福克斯阴阴地盯着降谷零的背影,然后摸到他的车边。 让他看看怪盗基德里的车里有没有什么东西,说不定又能佐证他身份的道具或者伪装用…… 额,狗? 和猫。 在哈罗、小金毛和小猫咪的注视下,福克斯默默把脸再降下去。 怪盗基德在兼职狗贩子啊。 果然这个怪盗基德也不是什么良善之辈,白天偷狗卖狗,晚上偷宝石砍动物园,他福克斯今天就要揭开他的真面目,然后回去报给首领走上人生巅峰。 福克斯头一扭往医院的方向跟过去,他一定会抓住邪恶怪盗的把柄…… 降谷零携着小狗有意无意绕开人群,向住院部潜行,而他的身后在半分钟后又缀上一条小尾巴,还在医院里进行朗姆给的任务的库拉索从旁路过,见状疑惑地“嗯?”了一声。 降谷零没意识到有人跟着他,福克斯虽然看起来有点装又呆,但别的不说,隐蔽性还是一流的。这会儿他停下脚步看着前面的人影,降谷零被一名护士拦住了。 “诶,你是降谷警官吧,诸伏先生说他今天心情不太好,让我们上午不要打扰他,你是来找他的吗?” 景,你为了支走护士找的什么理由。怀里小狗温热的皮毛十分有存在感,降谷零听了只好先胡乱点头,想以最快的速度逃离拦路npc的盘问。 躲在后面听的福克斯目瞪口呆,怪盗基德的社会身份居然是个警察,难…难怪在日本活动的时候在警察的包围下也从来没有失手过,原来是里外有这种关系,他甚至光明正大走进警察医院受人尊敬! 另一边本打算自己顾自己的库拉索还是默默回头跟上来了,并且正在灌木丛后看着,她的视线在叛徒波本和那个没见过的男人之间徘徊,犹疑不定。其实这事跟她没关系吧……叛徒又不归她管,她还得去找狗…… 但一种神秘的东方力量促使她继续跟了上去,前面的降谷零一被放行,后面的两个人也顺着鬼鬼祟祟跟进。降谷零的带狗之旅并不顺利,很快他就遇到了第二个坎。 “呀诶?安室先生,你怎么在这里,也来看望病人吗?”青年挠挠脑袋,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当初流光大厦爆炸案见过的市民,他还记得他的名字。 “你是……吉野警官吗?”降谷零想起来了,他就是当初在大厦被爆炸造成的动静划伤腹部的那个警员,没想到他还记得“安室透”。 “诶呀,我真的没认错啊!那也就是说你有个警察朋友或者亲人咯,难怪这么厉害,在大厦里帮了我们太多了,没想到我们还能见面,我今天来这里是……” 吉野絮絮叨叨地拉着人聊了起来,没想到完全体的健康警员如此热情有精力,降谷零哈哈干笑两声,真是血气方刚的小伙子呀,他挂上安室透的面具得体的回应对方,却就在这时,握在外套里的拜拜突然难耐地动了一下。 吉野的表情变的有些茫然,他揉了揉眼睛:“安室先生,刚才你的肚子是不是……” 额,我说是胎动你信吗。 “那个……你看错了吧。” 降谷零开始一脸坦然的狡辩,而躲在后方的福克斯已经惊讶地扒住了自己的脸,啊?!对面刚才叫的什么?“安室先生”也叫的你?你怪盗基德在白天都还有两个名字两个身份?玩这么花你累不累啊! 不不不不,这刚好更能证明怪盗基德的狡诈啊,符合人设,符合人设! 福克斯回头继续扒着石椅子视奸怪盗基德,看见他终于哄走了吉野,松了口气继续往前走,可这次刚走了一步,他就被一个突然冲出来的男人撞了个正着。降谷零倒退两步下意识伸手护住外套里的小狗,没看路的松田阵平刚回头想道歉,就看到了某个顶着熟悉脸的家伙—— 下意识捂住了自己的肚子,里面还跟有颗导弹一样在猛撞。 “……”松田阵平停下脚步。 额。可能。胎动比较剧烈。 “你听我解释。” “解释什么啊?!我抓人呢,下次见。”松田阵平又飞速窜走了。 他的瞬间出现消失唯一留下的大概就是——我去——怪盗基德还跟□□有关系啊!福克斯花容失色。怪盗基德撞了这么恐怖的一个□□毫发无伤,在白天的身份居然就横跨黑白两道还有个疑似普通人的身份做伪装,他们面对的居然是这么恐怖的一个对手啊!维持着三重身份,晚上居然还有精力偷东西,恐怖如斯,恐怖如斯啊! 库拉索哪有想那么多,她看着降谷零最后无奈地拉开了拉链,那外套最后耸动几下,突然不动了,然后——“膨”,领口突然蹦出来一个狗头——库拉索瞬间眼睛都看直了。 狗,狗。狗?! 库拉索心中的雷达立刻滴滴答答响了起来,朗姆说过了他要找的那条狗就是钻进了医院然后再没有踪迹,她已经转了好几天排查了许多流浪狗,难道说——! “别闹了拜拜,马上就到,嘘,别被人发现。” 降谷零重新拉上拉链,把狗头掩回了怀里,直直奔向诸伏景光所在的病房,库拉索和福克斯各怀心思一路跟上,终于在走到住院大楼口,两人不可避免地撞上了。 眼看降谷零的背影隐没在楼梯口,库拉索有些焦急地冷眼看过去,这不是组织的人吧。福克斯也急得很,生怕把人跟丢了,嚷着先开口占据主动权:“你谁啊?跟着他干什么?” “我,我是他肚子里孩子的后妈!”库拉索不知道染上谁的坏习惯了张口就来,见福克斯叽里呱啦还要浪费她时间,女人伸掌就按在他脸上想把他按出去。 住院部门* 口的自动门因为两人的互相肘击开开关关,库拉索注意到有人已经看过来,立刻收手迅速转身离开。福克斯反抗成功,自己又不是什么日本通缉犯,自是喜上眉梢进了住院部,他坐在电梯内盘算着要怎么在大楼内也紧紧跟住怪盗基德,缆索拉着电梯箱前往刚才听过的楼层。 待电梯停稳,福克斯迈步准备出去,却见那缓缓拉开的门缝中显露出一头金发。 “怪——?!啊!” 一记迅捷猫猫直拳砸在了福克斯的脸上。 * “咔哒。” “啊,零,你来啦!拜拜呢?” “在这里。”降谷零拉开外套拉链,欢悦的小狗一跃而出。 “哦,拜拜~”一人一狗甜甜蜜蜜地粘在一起,降谷零坐在床边心底默默叹气。 “怎么了零,你不开心?” “没有啦,只是一想到还有两只狗一只猫要这么运过来,觉得好艰难……” “嗯,我明白,甜蜜的负担嘛!” “才不是啦!” 身后有奇怪的人一直跟着我俩亲儿啊! 第106章 金毛总裁休息日15 叫人把跟踪者拖走后, 降谷零收回手机,看了一眼紧闭的门窗。 “那个,景, 我跟你说正事。” 他拉过板凳, 在诸伏景光身边坐下。 “毁灭组织的最后行动要开始了。” 远在美国的尤里尔将妻子的遗物交还给了MI6, 其内部也收到了降谷零借他手传去的消息, 商谈合作的人已经在来的路上,留驻东京的FBI探员赤井秀一同样收到短信,在局里眉头紧锁的黑田兵卫从椅子上站起来,准备接洽合作者。 工藤优作先一步回到了日本,这会儿在回老宅安顿妻儿。所有进程在短短两个小时内开始加速, 他在接收完全部有关潘多拉的信息时就已经这么决定好了。 他要快,一定要快, 他要在最短的时间内将事件推进到毁灭组织之后,然后弄明白每次让他死亡的缘由是什么, 只有弄明白最具威胁的疑点,才能继续破除循环,解开潘多拉的秘密。 “我们初步敲定的方案是闪击战,我今天会留在医院借探病的名头做好最后的规划, 我们明天就开会,在那之后, 行动就不会停下了。” 诸伏景光看起来有些愣神:“我明白, 我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在他想象中,自己应该是要等到伤好后继续转入幕后和零并肩作战的。 “对不起, 只是现在这样做才是最好的决定。”降谷零自身也没办法一直躲在暗处了, 就算跳出来领导有暴露的风险, 被各方势力的视线千刀万剐, 他也不能慢下来。 “这种紧要关头就在医院里工作没关系吗?” “嗯!我提前嘱咐过了,这里反而更好,明天的正式会议也做好伪装移到医院里来开,一切都隐蔽进行。毕竟这种地方也根本不会有组织成员来嘛。” “好,我会做你今天的挡箭牌!” 降谷零弯弯眼睛:“病号就乖乖休息吧,当然现在,我得去给你运来剩下的小猫小狗了。” 大卡车出动了。留在病房里的诸伏景光叹了口气,摸着手边拜拜的黄毛大脸,慢慢下床去。 他穿上拖鞋走到窗边,想打开窗户透透气,却在这时,他好像听到下方传来响动。 嗯?诸伏景光隔着玻璃向下望一眼,却什么也没看到。他心生疑窦,便离开窗户回到床上。而窗户旁边紧贴水管不敢动弹的库拉索大松了一口气,顺着水管滑了下去。 【这种地方也根、本、不、会、有、组、织、成、员、来、嘛。】 库拉索哪知道他们隔着厚窗户在里面讲什么,狗,她要狗! 但房间里有人,她得想办法让人出去! 库拉索擅长体术和潜入,却没有贝尔摩德那种随心所欲换装把人骗走的技巧,她只能蹲在一楼的窗台底下用牙齿磕指甲,然后把开窗给花盆浇水的小姑娘吓得惊声尖叫。 “啊!!”尖叫声激得库拉索马上站了起来。 “对、对不起,我马上走!” “你给我站住!!” 库拉索背影一僵,脑中闪过千万道思绪,她可疑了?被发现了?引起其他警察注意了?要被盘问了?该怎么逃掉才能维持最低风险? 身后那小姑娘急急忙忙地生怕库拉索跑了,一咬牙把窗户全拉开直接踩上窗沿跳了出来。库拉索浑身僵硬地盯着她甚至做好了在警察医院里杀人灭口的觉悟,谁知那小姑娘冲上来一个箭步就抓住了她的胳膊—— “哇——~好完美的肱三头肌啊!”她脸上的表情由着急转变为兴奋的感叹,“你的血管一定很有弹性吧,脉搏也好有力,可以让我摸摸其他地方吗?” “等等,你——” “哇!肱桡肌。哇!背阔肌!哇!三角肌!哇!大收——” “等等腿真的不能摸啊!” 库拉索跳开一步而小姑娘零零碎碎还在自言自语,戳在嘴角的手指旁几乎要有口水流下来,库拉索视线偷偷转向旁边迈步就是跑,被冲上来的小姑娘用力抱住手臂。 “等等你不要走啊,女神,女神!我们科室需要你啊,你来做我们的志愿者好不好!” 她的手指甚至趁机在摸肌肉群,库拉索心里毛毛的下意识停顿了一下,小姑娘见有希望立刻缠了上去:“女神,女神!我们包吃包住工作轻松还发实习证明,只是帮我们搞搞科研让我们捏捏肌肉而已哇,如果导师请来的志愿者是你的话我什么都会做的,哪怕是让我一辈子不吃不喝坐在办公室里写论文!” 这对自己也太狠了吧! 等等,包吃包住搞科研,也就是说可以以合理身份一直待在医院里周旋? “真…真的只是摸摸肌肉?”库拉索犹犹豫豫。 “呃,可能还要试点药吧,补贴很高也没有危险的。放心吧!我是不会允许别人也上来摸的,能摸这么完美肌肉的人只有我!” 好吧……库拉索还是答应了。 而另一边,福克斯悠悠转醒,感受到屁股下的座椅正在颠簸,他瞬间醒神,什么情况!他被绑架了?! 他急忙抬手,却引发丁零当啷一串响,他打眼一看,漂漂亮亮的免费银镯子就扣在他手上,前面开着车的风见裕也从后视镜看了他一眼,随口一句:“你醒了?” “你是谁?!要钱没有要色也没有要命更是一条都——不对!”福克斯低头快速开始思考,“你,你跟那个怪盗基德是什么关系?哦,我知道了,你是他在搜查二课的内应是吧!就是那种每天掐着嗓子把同僚骗走打开通风管道把小偷放进来的内应!” 风见裕也一脚踩下刹车。福克斯的正脸立刻被惯性甩扁到椅背上,遭降谷零打了一拳的鼻梁更矮了。 “怪盗…什么德?” “怪盗基德啊!你别给我装傻,我还记得我是被怪盗基德打晕过去的,现在出现在你车上,你还敢说你不认识!”?你不是降谷先生打晕的吗,你被那一拳打傻了啊……等等。 风见裕也的思维缓缓飘向宇宙升华,他、他一直知道降谷先生的副业挺多的,难道说——?! 车子又启动了,福克斯看着窗外闪过的风景,突然阴沉沉地询问道:“你现在要把我带到哪里去,我可不是小偷。” “我也不是搜查二课的人,公安办案,请你配合。”风见裕也处理中。 手铐都带上了,还能不配合吗?福克斯冷笑一声,他虽然身陷囹圄,但等同伴发现他失踪后来找他只是时间问题。他们可不是什么只偷东西不伤人的好人,他现在得到了怪盗基德的信息,莱恩他们没理由不来救他。 福克斯放松地靠在了椅背上,正打算眯一会儿保存体力,突然“吱——”的尖锐一声,伴随向前的冲劲,福克斯的鼻子第二次砸在椅背上。 “嗷!你到底会不会开车?!” “别吵,我被人碰瓷了。” 真撞假撞啊,感觉好有实感,但这出现的也太突然了吧!风见裕也解开安全带下车去,那个突然过马路被撞倒的男人已经装模作样昏迷过去,风见裕也看长发本以为是个女人,再定睛一看。 ——是个带针织帽的男人。 * “我来了,景。”降谷零满头大汗舒了一口气,擦擦额角,“这就是最后一只了。” 缩回被窝里的诸伏景光被毛茸茸包围着,已经笑得牙不见眼了。 “诶没事,你不用理我,你顾自己的工作就好,需要帮忙一定叫我啊。” 降谷零看着他,有种努力打工就为了买东西让小孩日子过得开心的错觉。门突然被敲响,降谷零看了看时间估摸是前来检查的护士,见诸伏景光已经光速捧着三狗一猫塞入床底,就回头给人开了门。 “早呀降谷先生,早呀诸伏先生。”端着托盘的小护士走进来看起来笑意盈盈很是开心,进来前甚至还愉悦地哼着歌。 “早啊,栗川小姐,你看起来心情很好。” “是啊是啊!我今天帮导师找到了她一直想要的拥有完美肌肉的志愿者!还是个很有异域风情的大美女哟!”护士小姐开心地捏了捏拳头。 降谷零探头往门外看了一眼,走廊只有几个病人家属和路过的护工在走动,并没看见什么特别的人。 他跟来来往往的护士们都熟悉不少了,更别说住在这里的诸伏景光。早就听说她们院里的教授一直在找人帮忙搞科研,终于是找到了心仪的人选啊。 “嗯……对了,你们导师做的是什么课题来着?”降谷零闲来无事追问了一句。 “唔……肌肉神经与海马体间接联系?是叫这个名字吧,中间好像还有一串复杂的专业名词来着。”栗川小姐一下子变得有些心虚起来。 “诶……?明明是栗川小姐本人也在参与的课题吧。”诸伏景光失笑。 “我,我可是个考研失败的落榜研究生啊,不要这么为难我!” “喵~” “呃,什…什么声音?” 诸伏景光一惊,求助的视线赶紧挪到降谷零身上,降谷零硬着头皮答:“饿…饿了,肚子在叫。” “汪!” “那……这个呢?” “饿成狗了。” 第107章 金毛公安工作日1 被带进一楼办公室由小护士同事接手的库拉索正在接受药剂注射。她趁此左顾右盼, 因为肌肉练得好就能享受有工资有住所有保险有证书的工作,真的假的?在组织被榨得像果汁的库拉索不太敢相信。 他们说正式开始前她要皮试几天,并保证肌肉质量。简而言之就是注射点她看不懂的药然后吃好喝好锻炼好, 除了为了保密不能跟她明白药剂和具体实验内容, 完全没有任何让人为难的地方, 要是这是真的, 库拉索大惊失色,要不直接跟朗姆提辞职吧,她看这里的工作环境就很好啊。 社畜就是这样,一边心里想着好想跳槽到更好的地方,一边身体上还要继续去给老板做事, 她问小护士,“我真的可以在整个医院到处走?”小护士回答她:“当然!我们现在在做的可是整个院里最看重的项目, 只要你不硬闯重地,挂着这个工作牌想去哪都行, 观摩专家做手术也行!” 允许她乱走,估计也是非常看重志愿者的精神状态稳定吧。库拉索拿起挂在她脖子上的那块工作牌,上面贴着她刚刚现场拍的大头照,人物档案的信息输入的全是组织给她伪造的那一套, 话说回来,那张身份证还是香 咦? 谁给她做的, 她刚刚想说谁? 库拉索知道自己遗忘了很多东西, 也知道那些东西大概永远都找不回来了,于是就跟平日里每一次发觉记忆的漏洞一样, 轻飘飘地撇开了它。她挂着工作牌, 前往住院部四楼。 她的目的非常明确, 她就是要找到诸伏景光不在病房内的机会, 把那条狗偷出来。这个机会可以是诸伏景光接受定期手术,也可以是他借着拐杖下楼散步,只要能发觉一些规律,把狗抱出来交给其他成员回报并不是难事。 她后背贴在楼梯出口处,就伸头这么死死盯着病房门,指望它从内打开。但出人意料的是,直到烈日当空,再自西落下,房门也依旧稳稳当当,完全没有人出入。 连护士都没进去过。 奇怪,降谷零应该也在里面,难道是今天特意要交流什么关于组织的事,特意嘱咐医院的人不要进出? 想来想去也只有这么一个可能,库拉索口袋里的手机震动起来,她动了动发麻的脚,回身查看信息。 是楼下实验组的护士叫她回去了,第一天只要看一下挂在她身上测激素水平的仪器,再简单体检就好。 但三天过后正式开始研究就不一样了,她一定会在室内被严格观察,那时候想出来自由行动就困难多了。而且偷偷带进来的宠物也不可能在病房里藏太久,今天一整个白天都在里面已经很夸张了。 说不定是降谷零知道自己养的狗有问题,专程放到人多眼杂的医院里、未尝没有更好看护它的意思,库拉索皱了皱眉头,只好先行离开。 * 病房内,降谷零将刚写完的文件放在一边。 控制安全屋内枪械利用,防止组织成员反扑时能立刻拿到补给;针对仓库进行包围和镇压,也是同样的道理;医疗站中一定也配有武装人员,控制研究人员时务必谨慎;四散在东京的成员得到消息后赶来支援会很棘手,所以对他们的通讯手段要加以限制和管控。 毁灭组织的确是一件天大的事,即使前面已经提前准备很多了,降谷零还是对着这些白花花的文件抱起头哀嚎。 “啊——一个晚上真的能写完吗!” “哎呀放心啦,这不都已经准备的差不多了吗?”诸伏景光无奈地宽慰道,实在是有些东西他想帮也帮不上忙呀,“要不要来抱抱小狗小猫?可幸福了。” “你们四个给我等着。等我写完报告,我抱死你们!” 好恐怖的话啊。诸伏景光失笑,接过哈罗叼回来的盘子,再次丢了出去。 “汪!”白毛小狗一跃而出。 “说起来把他们四个全弄过来,其实应该不止是因为我的无理取闹吧。” “就是因为你无理取闹。” 降谷零狂写报告。 “我才不信呢,不过我也确实想不到小狗身上能有什么秘密。嗯什么情况会一直追着一只小狗不放呢,吃了小狗能长生不老?” “你是不是太沉迷西游记了,小狗肉又不是唐僧肉。”降谷零抬起头来看向他放在床头的那本超厚西游记,这是景跟他哥打完电话后让他帮忙购入带过来的,诸伏高明一定给了他一条很长很长的书单,景作为亲弟弟还真的看得津津有味。 “说的也是。工作完成后也来跟我一起看中国名著吧!跟身边的朋友讨论同一本书可是很有趣的事。” “好、好、好。”降谷零点头答应,继续低头搓报告,他知道朋友这是在跟他聊轻松的事,希望他放松些。 可惜他真的放松不下来啊,心里沉甸甸的,山雨欲来时,气压仿若也低了。 今晚写完所有报告,明天一早带到会上去,这个大会少说要开一天一夜,这期间他没办法跟外界连通,所以一定得提前安排好其他事项。 “景,我不在的时候,你千万不要出病房好不好。” “嗯?怎么,不让我出去散步了?” 降谷零再次抬头,友人笑着看他,并不像怪罪的意思。 “也不是,但这种紧张的时候,我当然还是希望能稳妥一些。”他从听完秋水谅所言“代价”后,心里就一直慌慌的。 “好吧~我们大领导这么说,我当然只能照做啦。” “别这么叫我啦——” 按职级来说,降谷零倒确实能算个上司了,因为他“从组织内部带回众多重要信息”,所以早半年的职级蹭蹭往上涨。可惜情况特殊的卧底先生有些接不住这个称呼。 “好好好,大领导,快工作吧,小弟我会照顾好你的小宠物们的哦。” 降谷零噎了一下,不满着嘀嘀咕咕又去写报告了。 夜幕低垂,昼色又起,日月轮换一次,降谷零起身透过窗帘的缝隙看向东边地平线处升上的白光,又最后看了在病床上熟睡的诸伏景光一眼。 友人和猫猫狗狗都在熟睡,被保护、也被关在一个小小的房间里,但一切结束之后,全世界都任他们行、任他们看,再也不用担心遭遇报复,不用担心成为其他人的软肋,不用看着家人的照片担惊受怕、又被他们的笑容宽慰。 一切都会结束的。 降谷零将窗帘拉得紧实,最后还是不放心地拿了张白纸给诸伏景光写了留言。字条放在床头,和他昨天带来的花束放在一起,这次他很听话,没有在下面藏慰问病人的红包。做完这件事,青年拿上那叠厚厚的文件夹,推门离开了。 诸伏景光的眼睛眯开一条缝,视线朦朦胧胧聚焦在平白的门板上,又侧去看低垂在眼前的花瓣。最后他把手拢在字条上,眼睛一眨、一眨,再度迷迷糊糊睡去了。 * 黎明的灰白中,各色参与会议的人都尽量不显眼地使用自己的方式进入医院。 当赤井秀一轻手轻脚地从病床上爬起来穿戴好衣物,打算前往负一层开会时,发现把他给“撞了”的风见裕也也鬼鬼祟祟地推开了门。 “??你不是正在昏——” “嘘——”赤井秀一一个箭步上去捂住他的嘴,像他要求医护人员配合伪造伤情让他住院的方法一样,他拿出FBI的证件怼在他脸前。 “FBI办案,请配合。” 你敢耍老子! 风见裕也一把推开他,从自己的衣服内袋里掏出了自己的证件,一把拍在他胸膛上,表情比降谷零肤色还黑。 “日本公安,你先给我配合调查。” 赤井秀一有点尴尬地挠了挠脸:“但我这个事比较重要,你” “你要去负一层开会是吧。” “哦?难道你也” 风见裕也这时候才终于想起来为什么总感觉在哪见过这个绿眼睛的男人,他之前是不是看见过降谷先生跟他见面来着?原来碰他瓷是为了这种事啊,他就说撞起来手感不对。 “那话不多说,我们走吧,在这种关头,我们放下芥蒂吧。”赤井秀一又道,主动快步向前走去。风见裕将证件收回内袋,抬手看腕表上的时间,也严肃了表情。 走廊上哒哒轻响掠过,两人乘坐电梯,在数字跳转到负一时,电梯门打开,正露出在不远处等待的降谷零。 “早。” 金发的男人向他们打招呼。 “降谷先生。”风见裕也快速走上前去,而赤井秀一维持正常步速走在后面,视线放在他淡笑的脸上。 降谷零朝风见裕也点点头,然后看向赤井秀一:“怎么,不跟我打招呼?” 我还以为我们在绝交呢。 “这种程度的行动,你应该不至于再隐瞒什么重要信息吧。” “当然,放心吧。毁灭组织可也是我的夙愿。走吧。” 青年从墙上起来,双手插进兜里。 “我们百年的成败——就在此一举了。” 第108章 金毛公安工作日2 进入厅内, 降谷零扫视一圈,几乎所有眼熟的面孔都到这里了。 宇野忠义、小田切敏郎、黑田兵卫;詹姆斯·布莱克、工藤优作、尤里尔·休·亚当;日本检察官代表、特部代表、美国中央情报局代表、英国秘密情报局代表,众多的, 大大小小的面孔集聚在这里。在其中, 降谷零看见一个出人意料的家伙。 身后的风见裕也和赤井秀一陆续下场落座, 投影的屏幕荧荧亮着, 主讲人还没来,降谷零于是走上前去,在那人旁边坐下。 “嗨……?”他试探着打了声招呼,那人闻声猛地转过头来。 “阿……阿透!” 降谷零的笑容凝固了一小下,怎么是这个怪称呼… “阿透啊——我是川耀延啊, 你还记得我不?!我在牢里好辛苦啊!!”川耀延又开始面红耳赤了,抓着他的肩膀摇晃, 或许是天生脸部毛细血管丰富吧。 “你知道吗,自从你那次提审完我离开后我就一直在想着你!!”情绪激动的青年咬牙切齿, 那个音量立刻引来已经到场的人看过来,就连风见裕也他们也不例外。 “额,想、想我?啊哈哈,你……” “我一直在想着凭什么你能拿到地球淑女队的亲签啊!!这样我当时不就…我不就只能答应你什么都告诉你了吗!!!”川耀延悲愤地大喊出来, 蠢蠢欲动的吃瓜群众…则失望地回正了脸。 “你还在纠结这事啊,这桩交易不是你情我愿吗?你也不用……”“一想到我在牢里敲着饭碗唱铁窗泪, 而你在外面寻欢作乐跟大姐姐畅谈调情, 我就、我就!!我就忍不住要从牢里出来好好看看你到底在过着什么样的生活!安室透,我们可是兄弟啊!我们立过誓的, 你怎么能抛下我一个人呢!我们可是异父异母的亲兄弟啊!!” “停停停!你接受招安出现在这里开会的原因绝不是单单因为这样吧!”降谷零伸手把他挤过来的脸推的远远的, 他也不是第一次认识这人了, 哪能不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就、就、就是因为!因为……”川耀延的声音渐渐小下去, 然后羞意渐渐从脖子漫上来,头几乎要埋到椅子下面去,他扯扯降谷零的衣角,几乎用气音说,“我…我还是有一个忘不了的人在外面啊。” “哦?是谁?” “保密,你一定要保密啊!”川耀延一个激灵抬起头来,然后附到他耳边躲躲闪闪地说,“就…就是还在组织里的时候,路上遇到的一个特别漂亮的大姐姐,我们后来一直在网络上聊天,她…她一定也是对我有好感的!事情结束后我就要回老家跟她结婚,如…如果她愿意的话…” 降谷零恍然大悟,点点头:“这也不是什么难以启齿的事嘛。”很符合他对川耀延的认知啊!“放心吧,我不会说出去的!” “阿透,你真好——” “小意思小意思。” 降谷零随意挥挥手,打量了一眼周围,人又到了一些,都各自就座后与身边的同伴交谈着。诶,就是赤井秀一不知道为什么胳膊支在桌子上,又不跟詹姆斯说话,还用手捂着眼睛,怎么,困啦? 尚不知赤井秀一的脑袋瓜里在想什么,总之降谷零站起身跟眼泪汪汪的川耀延道别,确定川耀延这次真的站在他们这边后,他放心多了,这会儿也该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去了。 他座位旁边安排的是日本公安秘密行动组“零”组的老大,正襟危坐不怒自威,眼神扫来时自带一种压迫力,自知因为“上报的太多”早就被关注的降谷零微笑一下,如常坐了下来。 许久未见到尤里尔本人,降谷零本想跟他通过手机简要交流一下,不过他一直在跟身旁MI6的人说话,手上无意识地转动着订婚戒指,闪出细碎的光,便也作罢。 优作先生既也来了,这代表着国际刑警组织与各方势力在此次行动中的深入合作,待会儿先上去演讲部署的也是他们的人,这一点没什么好提出异议的。 一个注定会开很久的会,他们都等这一刻等得太久了。 * 隔着一层天花板和地砖,一楼的库拉索坐在木椅上,接受第二天的注射。 “你的适应力比想象中的好,所以今天会比预计增加一点剂量,你走动时一定要注意安全,如果有哪里不舒服就立刻打紧急联络人的电话,我过去接你。”当初把她抓进研究组的小护士已经成了前几天每日给她注射的专员,弹了弹针管确认全部液体都注入后,她温声细语地叮嘱。 说罢她又笑:“这一定也要归功于这身超——完美的身体吧,真的很健康哦,不过我还一直没问你呢,你究竟是怎么锻炼出来的,是个人爱好?还是为了工作?” 大概是……天赋异禀,然后被用于了工作吧。 “个人爱好。” 但她如此答道。 “诶——那你应该超热爱自己的生命的,不过如果我能每天看见自己这么完美的肌肉,一定也会忍不住天天锻炼维持住的!不然总感觉对不起它们呢!”小护士帮她抹平无菌胶布的边缘,“好啦,自由时间到,记得戴好仪器、按时回来哦。” “谢谢。”库拉索笑着朝她点头,按了按注射口处,挂着她的工作牌离开。 她的行动路线不会变,在抓住那条狗前,她会一直往住院部跑,甚至叛逃的那个“苏格兰”本身,现在的优先级都没有抓住那只狗高。 也不知道朗姆为什么这么急迫地想找到,那条狗身上又会有什么秘密。如果是很重要的事,又为什么不多找几个人一起来呢?苦了她独自一人找成这样。 也不知道波本走了没有,她只离开了凌晨要去注射的这一小会儿功夫,应该不至于这么巧…… 库拉索的眼睛偷偷贴上病房的观察窗。 哦,窗户里面关上了。很符合叛徒谨慎又龟毛的形象。 库拉索急得抓耳挠腮,大叹一口气,认命地下楼去看嵌在外墙的窗,果不其然,拉着窗帘呢,什么也看不见。 早起的库拉索没狗抓。:( 又是漫长、漫长的等待,库拉索干脆蹲在正对窗户下的草丛里,反正病人醒来的第一件事百分之九十九都是先去开窗帘,倒也能少了她再爬到四楼去。 她托着腮,半靠在墙上,打了个哈欠。 她好困啊,虽然习惯熬夜盯梢了,但里面的组织叛徒在睡大觉,她这个忠诚的心腹却要日夜睁着眼睛像只猫头鹰,好不公平。 她有时候想,忠诚给她带来了什么呢,劳累?工资?被迫丢掉记忆?还是练成并保养这身完美的肌肉? 她想她是厌恶的,至少厌恶她完全被动地忘掉一切,只是因为朗姆口中“她犯了错”。可她究竟犯了什么错?又没人告诉她。她一无所有,离开这里不仅失去栖身之所,精神世界中还一片虚无、毫无寄托。 留下大概只是无奈之举吧,对做这类事的潜意识熟悉也帮了她很多。 但可以不这样的话就好了,裹挟在刺激、惊险、悖逆道德的生活中,人偶尔也会这么想。米花町犯罪事件这么多,不也照样大多数都是普通人吗。 晨间的太阳并不刺眼,草丛中推推挨挨挤了几颗露珠,库拉索的睫毛一敛、一敛,几乎都要睡过去了。 她晃晃脑袋努力清醒,认真地去听鸟叫、草叶摇动、还有路过的医生护士闲谈的声音,他们有人是刚下夜班,有人是迷迷糊糊地刚起来,就这样三三两两路过,嘴巴一开一合。 “明天是附近游乐园的周年庆呢,我听见我负责的病房里有小孩子吵着要去。” “说是附近,其实也不近吧,不过小孩子嘛。我小时候,我也很喜欢去……啊,那时候……妈妈……” 声音渐渐远去了。库拉索闭上眼睛,呼吸清浅,但她还醒着。 “妈妈”,她咀嚼着这个词,人们说起痛苦、不幸,总会关联父亲、母亲。可惜她已经离这些词语太远了,即使“记忆手术”并没有动到那部分,她依旧没有太多关于父母的记忆,即使很小的时候有一段快乐的时光,但二十多年过去了,再甜的味道也早已在唇舌间抿尽。 她几乎都快记不清了,而人是要摄取糖分才能存活的。 那让她在组织里一直待了十年的“糖果”,在哪里呢? 头顶的光影出现了变化,她仰起头,四楼那扇窗户后的窗帘被人拉开了。一定是苏格兰醒了,她要快点过去,万一是波本要带着朗姆找的东西离开,她就一定不能放过最后的那个机会。 她扶着有些昏沉的脑袋借着墙站起来。是药效吗?总觉得思绪纷杂了一点,一些看不清的、仿若反着光的碎片纷纷扬扬在脑海中飘过。阳光在透过角落的玻璃碎片时反射出五色光,远远拉在女人身后。 可惜,她甩甩脑袋继续向前的时候从不回头。 第109章 金毛公安工作日3 “感谢各位在48小时紧急通知后抵达, 根据INTERPOL红色通告数据库,目标组织已渗透全球42个港口海关,涉案金额达到千亿美元。日方提供的地理信息已经发送到诸位面前的工作屏, 请查收。此次行动中, 各势力保持独立指挥链, 但需共享情报和行动时间表。主导国日本, 需允许合理范围内武装行动,并以律法、国际公义、人道主义监督、参与行动。” 台下零零碎碎的掌声汇聚起来,坐在降谷零身旁的石垣未起身,在台上国际刑警代表视线的追随中上前站到他旁边。 石垣未接过红外线笔,在大屏上调出东京行政图, 台下有人嘁笑一声,“自我介* 绍都不知道做。”于是石垣未回头看向乌泱泱的参会人群, 敬了个礼。 “我是石垣未。日本公安东京警察厅特别行动组成员,零组负责人, 警视长。接下来,由我为大家展示编号239-A,代称“黑衣组织”的跨国犯罪集团在日基地分布。” 坐在后方的降谷零拢在阴影中,视线晦暗地向刚才出声的角落扫去。分配还未正式开始, 政治立场上有利益纠葛的势力就已经开始针锋相对了,这可不是个好兆头。 “位于日本东京, 组织小型据点查明已有二十三处, 中型据点三处,大型据点一处, ;以界河为划分, 神奈川县已查明有中型据点两处, 小型据点十三处” 石垣未将那些从“未知处”得到的信息一一标注在地图上, 台下有人交头接耳,显然日本公安处的情报也与他们手中的东西信息高度吻合,让他们又生起疑来。坐在台下戴着旧眼镜的工藤优作屹然不动,面对身边人疑惑的询问声依然稳如泰山。 交谈声没一会儿就静了,因得真正坐在最高位置上亲手触碰过那些资料的大人物或多或少都知道,这些来历不明的情报全都源自一人、或同一势力之手,黑田兵卫扫过一眼降谷零,果然看他不像旁人一样有什么疑惑,而是认真倾听着。 黑田长官重新回正视线,在地图上标注完密密麻麻的方位后,石垣未向众人再次敬礼,回到自己座位上。 接下来,就是具体分配任务了。这也代表着众人会在这段时间内于日本国土上获得什么权力、持续多久,没有人会放过这个机会的,日本内阁的两位代表和首相秘书已经坐直了身子,准备面临攻势。 情势紧张的会议厅角落,已经默默隐身的降谷零看向他们进入的大门方向,那股不安感又升起了。 可他不能离开这里。 石垣未,这个几乎没见过几次的人,他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吗,还是说有所察觉但没有挑明,还特意假装一无所知给他当挡箭牌呢。 身经百战的警察总是眼神锐利,又有自己的坚持。分神了几秒,降谷零的视线还是朝门外飘去。 外面正在发生着什么呢。 * “福克斯呢,福克斯怎么还没回来?” “蜘蛛已经去找了,别急。”莱昂叼起一支烟来,用手护着擦亮打火机。 “医院?福克斯脑子被门夹了?” “你攻击他也没用。” 呼——莱昂吐出一口烟,对着急躁的斯内克道:“把活甩给别人不是很好吗,反正蜘蛛就算找到了怪盗基德,一个人也干不掉他的。最后找人过去帮忙,功劳还不是我们一起分。” “你就不怕,你就不怕——?!” “嘘,等等,来信息了。”莱昂送到嘴边的烟支一顿,转手去拿口袋里的手机。 “我看看,蜘蛛发来的。他说,他说——” “——潘、潘多拉找到了?!” * 惯喜欢邪魅一笑的金发花美男此时扒在住院部四楼的某扇门上,左盯右盯依旧不敢置信,而端着托盘本打算过去给诸伏景光送药的护士顿在楼梯口,看着那个一扭一扭的陌生屁股,不敢往前走了。 正当她考虑要不要给楼下保安打电话告状说这里有个变态时,金发花美男一回头,正好瞧见了她,小护士注视着他,试探着贴着走廊边缘往病房的方向走了几步,花美男本来还没动静,突然一个箭步就冲上前来,对她撩了一下自己的头发。 “这位美丽的小姐——!”“噫!” 小护士猛地后退一步,警惕道:“你谁啊?要是不是病人家属我就叫人了啊!” “啊,小姐,请别误会,我的确不是这位病人的家属,但——我有事要找他。” 蜘蛛的这张脸很有迷惑性,他夸张地向护士小姐行了一个绅士礼,然后面对她单膝跪下,本想执起她的左手的,后来发现她双手都拿着托盘,便也毫不尴尬地将自己的手悬停在空中,向她诉说。 “我方才看见那位令我心潮澎湃的佳人就进入了这个房间,请问,我是否可以在您进去送药时,作为一名访客,一同进入叩响那人的心门呢?” 护士小姐的眼睛眯了起来,她明明记得诸伏先生跟她说,这几天就不用让他出门去散步或者复建了,怎么会自己出去?再说了,诸伏先生可是个, 男、人、啊。 作为表面身份为顶级幻术师的蜘蛛,自然极擅长察言观色,他将手抵在心口,状似虔诚地回应道:“性别,不过是世俗的拘束,我的心脏并不会为异性的基因跳动,而是为那一瞬悸动的——爱——” 护士小姐的眼睛都要眯成缝了。诸伏先生从不开门上的观察窗,如果要知道诸伏先生跟他同性别,那的确只能见到他本人了。难道诸伏先生今早真的出去了?可就算是这样,她也不可能擅自允许一个陌生人入内。 “这位可亲可爱的小姐,我请求你——” “小姐,爱情的旅途向来不一帆风顺,但我——” “美丽的小姐,我此生第一次遇见一位如此中意的人,他是我的天使,我恳请你允许我入内再见他一面,他就是我的蒙娜丽莎!” “停!!!”护士小姐要被蜘蛛围在她身边嗡嗡嗡的声音烦死了,“美男计对我没用!我每天在医院里看见数不清的警察帅哥!我顶多能在给病人送药的时候提你一句,你能不能进去病房看他完全看他自己的意愿!” “哦,敬爱的、我无比信赖的小姐,我感激不尽。”蜘蛛从单膝跪地的姿态恢复过来。 “我名叫冈特·冯·哥德堡,请您继续履行自己的职责入内吧,若您告知我的姓名后能获得他的邀请,那一定是上帝显灵。” 脑子坏掉了。护士小姐转身嘀咕道,终于得以绕开蜘蛛进去了。 她推开门的瞬间蜘蛛紧紧跟上窥视着门缝,想看到里面的一些东西,但“砰!”得一声,护士小姐随手关门的好习惯攻击了他挺翘的鼻子。 “唉——” 护士小姐重重地把托盘放在矮柜上。 “怎么了,栗田小姐?”刚从卫生间出来的诸伏景光有些疑惑,栗田小护士这才想起来自己今天被蜘蛛一纠缠,竟忘了敲门。 但很快她又被别的东西吸引了注意力,她轻咳两声:“诸伏先生,最近要注意开窗通风啊。” 龟缩在床底的毛茸茸们抖抖耳朵。 “好好的栗田小姐。” “好啦,来,今天的药量有变,我给你仔细说一下。” 诸伏景光顺从地回到床边坐下,栗田小护士举着药讲的头头是道,青年的余光撇到从床底下露出一角的篮子,用鞋跟悄悄将它踢了回去。 “好,就是这样,记住了吗?哦对了,今天你房门口有个男人,一直嚷嚷着说喜欢你要见你,我不答应他帮他跟你说一声,他就一直缠着我。” “啊?但我不认识这种人啊。” “是吧,我也说是,他真的超奇怪的。名字也超奇怪,叫什么冈特·冯·哥德堡?” “冈特·冯·哥德堡”诸伏景光喃喃自语,慢吞吞地重复了一遍,他完全不认识这个人,但,总感觉这个名字有些耳熟。 “那个栗田小姐,你等一下。” “哦,好啊。”栗田小护士疑惑地看着突然拿出手机开始查什么的诸伏景光,过了一会儿青年抬起头来问:“栗田小姐,那个人是不是个男人,高个子、金头发,说话可能还有点旧西方贵族味?” “是的!你真的认识他?” 诸伏景光摇摇头,把手机递过去给栗田小姐看,后者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世界第一幻术师】?【冈特·冯·哥德堡二世】? 那在新闻稿上占据一大版面的表演照与门外那个家伙重合起来,“居居然真的一模一样,难道说——!”栗田小姐一握拳头,表情坚毅,“我们小景真的已经魅力无边到这种地步了?!” “栗田小姐”姐姐粉这种事情不要啊。 “没事的小景,如果你对他感兴趣那姐姐也支持你的!不过面对那种身份要屈居人下也太可惜了!要不我们——” 嬷嬷这种事更不要啊! “开玩笑的。”栗田小姐弯弯眼睛,“管他世界第一世界第二的,未经病人允许想进屋打扰的都是没素质的家伙,你一声令下,我就叫保安把他轰出去!” “不,栗田小姐,我想我可能得见见他。”诸伏景光抓抓后脑,脸上的表情也有些犹疑。 “你确定?” 诸伏景光深吸一口气。 “嗯,栗田小姐,请他进来吧,谢谢你。” 第110章 金毛公安工作日4 降谷零频频看向门外, 会议厅为防止被发现机密,装载了信号屏蔽仪,只有给每人暂配的面前的平板是可以使用的, 因此他也不知道自己无法工作的手机邮箱内悄无声息地多了两条信息。此时会议内已经进入为场上各势力具体划分职责的阶段, 国家之间的争端在此时显露出来, 即使在日本的地界上, 口舌上的白热化战争依旧随时发动,场上气氛焦灼。 “降谷零。” “降谷零。” “啊,我在。”他猛然回过神来。 “发什么愣呢。”石垣未皱着眉,降谷零朝突然多了一块阴影的方向看去,正是首相的秘书站在面前。他身后的人们还在唇枪舌战, 在台上的国际刑警抬表看时间,秘书先生对那些置若罔闻, 笑着在他们旁边拉开一张椅子坐下,自然地融入其中。 “果然警察厅厅长和首相先生没有来, 还是压不住场子啊。现在隐隐陷入混乱的场面也不算出乎我的意料。这个会议厅里,也就我们同属日本的国人算一条绳上的蚂蚱了,虽然我这个政客问起你们这个问题很奇怪。但你们觉得这事务分配该如何是好呢。” 他状似苦恼,一圈武人低头沉思起来。理想化情况里, 这事由国际刑警组织的人去安排当然是最好的,至少名义上不算出格。可行动地点在日本的中心城市, 他们完全无法置身事外, 在国际刑警沉默时,就只能他们前来参会的日本公安站出来。 若分配不当, 这个锅就要背大了。可不站出来, 这种拖延时间的混战又不知道还要持续多久。他们执行的方针是“闪电战”, 拖得时间越久, 敏锐的乌鸦们就越容易发觉他们的布置并做好准备。剿灭组织不是只有他们在乎,可总有人没那么在乎。 其中的石垣未更加为难,他身为这次前来参会的中心人物之一,在下属回答不上来时只能率先领头,他摸着下巴试探着开口:“既然职责不好划分,让各方势力一直停留在互相推诿的阶段,不如我们警察厅率先表态,揽下大活,然后再根据缺失人手的部分邀请其他人的加入?” “听起来是很有道理,但这样的态度会不会被其他国家来的友人误解为过于强势、不愿意他们深入帮忙呢?而且我们人力本身有限,如果融入太多其他国家的部队,会不会导致产生磨擦,影响友谊?”秘书先生不是随便过来的。他不仅希望自己人能给出可行的解决方案,还作为政治立场明确的一方要求他们圆滑不落人口舌。 “先生,无论怎么安排,主力正面进攻的人员都不可能让某一单独势力去做。” “是的、是的。”秘书先生耐心点头,“但在日本的领土上,我们必须确保一切在我们的掌控之中,我们的人手必须在各部分都有数量保障,在这种情况下,我想知道我们还有没有可能在主力进攻中同样占据主导权,或者至少绝不能是弱势的一方。” 石垣未语塞朝周边看了一眼:“如果一定要在数量上占优,就只能从警视厅调人了。但您知道,让那些人参与剿灭跨国极危组织的行动是不合规的,不仅影响部队质量,还极容易提前泄密。如果被人知道组织的事连普通警察都要参与进来,日本在话题中心面子也不会太好看。” “是啊,这也是个问题,怎么办呢”秘书先生扶住额头,眼神轻飘飘地落在桌角。 唉。降谷零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 “要在主力进攻中不在弱势,除了单纯的数量存在,还有一种方法。” “哦?你有办法。”秘书先生眼睛一亮,有些期待地看向出言的金发青年,“啊——我知道你,你是‘降谷零’吧,在来的路上我也大概了解了一下了,你今年是从组织里卧底全身而退了吧。” “是的,承蒙先生抬爱,我说的方法并不在人数的比重上,而是影响力。”降谷零并没有多在无关的话题上多停留,他被周边的目光齐刷刷看着,并不紧张。 “诚然,剿灭组织的过程中我们要考虑众多跟国际友谊、国家利益有关的事情,但真正制定策略以及出动部队的,只有善于谋略、对组织十分了解的士兵或警察。如果这个核心的智脑团里有一个日本人,并且他做出的贡献显而易见,那么即使日本在主力上出的人力不及他们多,在暗中的较劲里也是不可能落下风的。” “哦?很有胆量的提议,可谁能让底下那些人心甘情愿地听所谓“智脑”的话呢。” “这并不难,国际刑警组织还是有这点话语权的。今天他们特邀来的优作先生想必会赞成我们的提议,让优作先生本人和他邀请的刑警同僚也加入其中,国际刑警组织自然也有了赞成这个策略的理由。至于智脑团的成员选择” 降谷零笑了笑:“我心里当然有一些在与组织交手时遇到的可靠人选,但,一切还是听从您与其他先生女士的意见。” * 病房的门突然开了。 依旧站在楼梯拐角老位置的库拉索有些犹疑地用指腹摩挲墙皮。 这门突然开了,反倒有些诡异了,难道是谁进去探望的时候没把门关好,风将它吹开了? 库拉索蹑手蹑脚地上前去,总之不能错过这个机会,目标是只狗,说不定自己突然就从门缝里溜出来了。 她隔着一线作出贴在门背上的姿势,侧耳倾听。 好安静。 一点声音都没有。 那叛徒在干嘛,睡觉?看书?认真玩手机?总之太安静了,就跟她刚才说的一样,很诡异,自己门开了,也不上前来关吗?她悄悄向上望了一样,意外地发现今天的观察窗开着,她向身后看了一眼,然后缓缓直起身子将视线抬高到与窗户平齐。 咦?没人。 真的假的。那,那狗呢?库拉索紧张地往房内观察,可无论视线扫荡几遍也还是空无一物。病人的床上被子没有叠好,看起来是自己主动掀被子下床去的,苏格兰干什么去了,卫生间也没听见动静啊。 库拉索将门推开,三两下走进去反身将门关上,她有些急切地在房中寻找,立刻就想到了床底,她趴伏下去找,但床底只有一地杂毛和一个篮子。篮子把手上还系着绳子,内部有金黄色的狗毛。她猜测苏格拉可能是用绳子把篮子从窗口降下去的方式让小狗得以出去放风玩耍,到了时间再通过同样的方式接回来。 但无论是狗还是苏格兰,都完完全全失去了踪影。难道是突然发现了什么,当机立断带着狗和它身上的秘密跑了? 刚要拿出手机立刻通知朗姆,她耳尖突然一动,在洗手间的方向听到响声。 好像是什么东西剐蹭门板的声音。 这青天白日的,不会闹鬼吧。还是说苏格兰在里面? 是去看看还是当即撤退,库拉索选择了前者,毕竟狗丢了,想继续把任务做下去只能寻找新的线索。 她一步、一步地向前,脚步轻得在落针可闻的病房内也几乎没有声响。她脚下的动作停止,站在了卫生间紧闭的门口。 里面的动静消失了。 她的右手无声无息按上了后腰的绑带里的枪支,如果里面是苏格兰的陷阱,那么她就 “砰!”库拉索猛得推开门后立刻后撤一步,但出乎意料的是—— “你在这儿啊!” “汪!”小狗清脆的叫声落在满脸惊喜的女人耳中,她没想到居然就这么找到了,她欢喜地蹲下来欲要摸摸小狗,却突感不对。 欸?她记得看见的波本藏的那条狗应该是金色的来着。 她停顿的一瞬,门背后的另外三道黑影突然极速闪射了出来,两道黑影左右在库拉索的脚边哧溜穿过去,吓了她一跳,随后正中央扑过来的那只猫“喵”得一声扒在了她的脸上,库拉索“唔唔”得要遮住她视线的小猫扯下来,胸膛突然被冲过来的一个“炮弹”砸得失去平衡,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呼啊——!”库拉索终于把猫儿扒下来的时候猛吸一口新鲜空气,但那点氧气还不够供给她的大脑。 朗姆,你说的小型犬我找到了。 但一找找到了三只啊! 走廊上此起彼伏的惊叫声传来,只得到哈罗老大逃跑指令的两只金毛不顾行人横冲直撞,有人还以为是哪个管道里跑出来的黑耗子窜过去,当场吓晕过去。但做了坏事的两条小狗却没空回头,他们要跑,要非常努力的跑,跑到安全的地方,至少找到降谷零! 因为诸伏景光被人带走了!!! 库拉索落后一步从病房内出来,她庆幸走廊上此时一片混乱,没人注意到她的出现,两只金色的狗她不知道哪只才是正确的,只好就近原则先跟着左边那只往楼下跑。 一人一狗一路上一定吸引了很多视线,但她也顾不得了。 金毛小狗惊慌地只知道循着熟悉的气味跑,不知闯进了哪里,钻进了前往负一的通风管道。 而丢失了小狗视野的库拉索被迫在一楼的“死胡同”停了下来,她腕部的仪器突然“滴——”得一声,亮起红光。 女人闻声看去,屏幕显示,激素检测仪被屏蔽了信号。 110-120 第111章 金毛公安工作日5 “喂?” “喂?朗姆啊, 喂?” 库拉索拨出了电话,可对面传来的居然是“请在‘哔’声后留言的机械音。”她愤愤地挂断电话,怎么关键时刻上司不在啊!要出大事了朗姆, 组织要被搞了! 两个小时前, 库拉索追着狗来到一层偏僻处, 意外发现手机的信号被屏蔽了。由于波本那个奇怪的家伙今天也在医院里, 她直觉有事要发生,因此立刻跑到医院监控的控制室里想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线索, 可她盘算着打晕员工时,竟意外发现暗处有人在监视这里,她反应够快躲了起来, 但也无法靠近监控室半步。她大感不妙,去配电室、院长办公室、紧急疏散入口等地方看了个遍, 这些核心地点居然都有人暗中把手。这医院里在搞什么?难道来了什么大人物? 于是她又去偷了住院部的登记名册,别的倒没什么, 但她居然在上面发现了“赤井秀一”这个名字! 莱伊和波本两个叛徒搅在一起的能是什么好事?更别说医院里藏着的警方精锐阵仗也很大,除了是针对组织的行动在这里展开,她想不到别的可能。 组织有被搞的风险,你上不上报?你死都得报! 库拉索也顾不得狗不狗了, 蹲到卫生间就开始给朗姆打电话,可平常反应迅速的朗姆这次却连电话都不接了, 他到底在干嘛?! 朗姆朗姆被警察缠上了。 高大老实的西园寺谷平历尽多周目已是今非昔比, 他表情阴沉地躲在墙后面,耳边是人群的欢呼和喧闹。笨笨的外表是他的本色出演, 也是最好的伪装!他半年前选择撬走前朗姆, 藏身于组织之中, 是出于一些自己的考虑, 而此时亲身在米花町四处游荡,也是在找潘多拉的下落。 或者说那条衔走潘多拉的狗的下落! 他想到这里,怒的鼻子里喷出气来。他让这么多人去找潘多拉,动物园那群人也追着宝石跑了这么多年,可它再次现世,居然是被一个小丫头片子找到了! 那个叫秋水侑子的女人!西园寺谷平捏紧的拳头暴起青筋。 所幸她出意外死了,否则他一定要把那女人抓过来碎尸万段。都是因为她,否则这次先一步找回母亲遗物的一定是自己!更过分的是,她为了混淆真正潘多拉的所在地,居然伙同一群赝品制造商造出了一大批赝品,在各地四处散播! 他也是废了好一番波折,才能肯定她递给狗的那一块才是真的。一条野狗,居然耗费了他这么多精力库拉索也是个废物,这么小的范围连条狗都找不到,前朗姆养了群什么人! 不过,他刚才在路上看到了,就那么瞥了一眼,不会错的,就是那条狗。它一路狂奔进了这座正在办周年庆的游乐园里!他立刻追了进来,不惜一切代价,他也会找到那条狗! 过山车沿着滑轨极速穿过浑浊的水面,激起游客的惊呼和四溅的水花。星星点点的水珠落在他脚边,他往阴影里更缩了缩。 母亲!他现在遥遥回想,只能念起自己还在臂弯里时,仰视到母亲的那张脸。 只是今天这座游乐园可不太平啊,那条狗还真会挑 “D区排查完毕,没有发现可疑人物。”一个行人向上扯了扯领子,眼神还在警惕地扫视周围,突然发觉有人独自躲在角落时,他又向领口的无线电说了什么,然后径直朝这里走来。 “您好,可以问问您在这里做什么吗?” 一看就是便衣条子的家伙这么询问道,或许是他所在的位置的确不太寻常,男人的问话并没有很温和。 “啊,我在等我女友呢。”西园寺谷平撒谎道。 “您女友在玩前面的激流勇进吗?” “不,不是的。我是不知道她在不在游乐园里,我们去年约好,无论分不分手,纪念日这天都要来这里跟对方会面的。” “噢,是这样吗。”警察先生看起来放松了一些,但西园寺谷平知道他绝对没有完全相信,“那你们分手了吗?” “我不知道,我没有听到她的回答。” “这还真是奇怪。”眼前的便衣条子摸摸下巴,大概心里已经觉得他可疑极了,“好吧,这位市民,实际上我是来自警视厅凉本聪,我正在查一桩赝品抛售案,想问你几个问题,可以吗?” 果然啊。西园寺谷平面上点头,心情不太好。秋水侑子那个女人死了也不安生,居然还在妨碍他们这些追逐潘多拉的活人。 “好,感谢您的配合。那么请问,你的名字是?” “西园寺谷平。” “您家住在哪呢?” 凉本聪大多捡着问些寻常的问题,看似和案子毫不相干,但其实他只是在试探对方有没有作假身份,做赝品的那帮人总是狡兔三窟的。而说谎的人反应总跟诚实的人有两样,但可惜的是,他西园寺谷平就是一个原本就在东京土生土长,从没有抛弃自己的名字和住所的真实的人。 凉本聪查完他户口时心里松了些,问起他女友的名字,家住何方等等问题时他也对答如流,表情合理。 “好,那您今天是什么时候到”他话音未落,手机突然震动一下,“抱歉,请等一下。” 他立刻走开到一边查看短信,本还疑惑为什么不走无线电,瞳孔却在看清内容的一刻立即放大了。 【团伙成员在园区内安放了炸弹,盘问时切不要逼急他们。】 难怪不走无线电,声音漏到普通民众耳中就糟糕了。凉本聪紧张地回头看向游乐园的景象,这时正是白天游乐园里最热闹的时候啊,更别说今天正好在办庆典!冰淇淋车叮叮当当响着音乐,小孩子拿着棉花糖牵着家长的手走过,呼啸而过的过山车,摇晃的海盗船,旋转的大摆锤。要立即疏散民众吗?不对,短信里的这种说法,对方一定用的是开关炸弹。没事的,没事的,今天爆处组有几位也在。凉本聪深呼吸,勉强让自己冷静下来。如果是他们的话,一定能做到的。 * “又炸啊!” 松田阵平原地跳了起来,他追造赝品的那伙人追了半宿,然后突然跟他讲对面在游乐园装炸弹了? “他们有病啊?一群收钱造赝品倒卖的人装什么炸弹啊?又不是米花本地人!” “呃文化交流,文化交流。”萩原研二紧急安抚道,“好啦,反正你现在也是搜查一课的人,这活也是我去跟队长他们干,你就继续抓你的人嘛。” “这让我怎么安心抓人啊?抓到人对面嘿嘿一笑然后‘嘭!’得按下去,把普通民众炸成煤炭吗?!” “你别急,你别急”萩原研二汗颜,炸弹还没炸,他看小阵平快炸了,熬夜加班真可怕。 “啊呀,你看,他们说去B区集合,现在巡逻分两人一队,一边排除炸弹安放地点一边找嫌疑人,等局里派爆处组的部队来。”半长发警官指向最新发来的信息,“那我们去说一声,我们成队继续查就好啦,也省了集合来回的时间。” 松田阵平双手抓了抓自己的卷毛:“那你去说吧说完了我们就继续往西边排,水族馆那边好像还没人去过吧。” “OK~” 男人回答完就拿着手机发起信息来,松田阵平把墨镜重新戴上,趁着闲暇再次扫视周围。突然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嗯?”他将墨镜下勾到鼻梁上,眯起眼睛,但那身影一瞬就消失在水族馆后。 “怎么了?”萩原研二收起手机问,也看向他盯的方向。 “总感觉看见很眼熟的人啊,但一晃而过想不起来在哪见过。” “有点眼熟但想不起来?不会是什么通缉令上的嫌疑人吧。刚好那人去的还是水族馆后那么偏僻的地方。”萩原研二震惊道,“那我们赶紧去看看,你现在在路上浏览一下网站上通缉中的人物画像,快,我在前面带路!” “诶,倒也不一定是” “顺便去看看有没有炸弹啦!那种隐蔽的地方炸弹犯最喜欢去了!” “好吧,你说的有道理,等等,你捡这个干嘛。” “防身啊!我可不像你一样有配枪。” 两人鬼鬼祟祟地追着那个人影绕到水族馆后,带枪的松田阵平走在前面,他回头跟萩原研二对视一眼后,缓缓探头出去。 一个背影正在草丛里鼓捣着什么,难道是安炸弹?! “我是警察,立刻举起双手!”“呜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惊慌失措的背影立刻弹起来面向他们,本来跳得就快的心脏一下子飙到爆表了 “冬月泉小姐?” 萩原研二的表情缓缓凝固。 “呜哇哇哇哇我只是在想西园寺谷平先生,这样也要被抓吗,偷心贼可不是我啊呜哇哇哇哇哇” 第112章 金毛公安工作日6 警视厅的人出现在这里, 是因为几天前接到报案,有一个大型的制假团伙最近有一部分成员出现在东京活动,他们按照某样真品制造了一大批蓝色的宝石, 然后向人兜售或者实施诈骗, 警方在码头的仓库里发现小型窝点, 向已抓获的嫌疑人拷问后, 嫌疑人表示自己在东京的老大最近一次会在这座游乐园里跟人进行交易。 这些人并不是只会小偷小摸的家伙,他们里面不少人都是从各国渡来渡去的刑犯,可能有少量火药或枪械等储备,因此这天的行动才严阵以待,事实证明, 特意从爆处组借来几个人塞进搜查队伍中并没有错。 而此时此刻。 “冬月泉小姐,你怎么在这里” “因因为我看见西园寺先生进来游乐园了我之前拜托您帮我策划和他的约会, 但因为一直掌握不了他的行踪没办法进展,所以我今天看到他, 就立刻跟上来了!” “原来是虚惊一场啊,我就说怎么有点眼熟呢。”松田阵平收回配枪,别开视线有些尴尬地挠挠脸颊。 “这样啊,但是很抱歉!我今天来这里是因为工作, 可能不能帮你去找西园寺君了。” “没事的没事的!”冬月泉连忙向萩原研二摆摆手,“您当初能答应帮我这种忙我就已经很感激了!不过你们在查什么案子呢?我可以帮上什么忙吗?” 两位警官对视一眼。 “那个暂时不太方便跟普通民众透露, 冬月小姐正常游玩就好, 只是尽量不要往角落里钻了。” “角落?其实我刚刚在草丛里是为了藏这个啦!你们看。”冬月泉拨开草叶,指向草叶中盈盈发光的蓝色物件, 萩原研二和松田阵平顿时眼睛都看直了, “这是我刚刚参加藏宝游戏拿到的, 主办方说每个人都可以在三十分钟内把它藏到园区的* 某处, 然后再集合去寻找其他人藏起来的宝石,谁的宝石最迟被人找到,谁就有资格角逐最高奖励。” “哪里的藏宝游戏?!”松田阵平急切发问,冬月泉一愣:“就是过山车那里啊,现在不知道还能不能参加,宝石很快就发完了。” “萩,我们走!” “嗯,冬月小姐,麻烦你去旋转木马那边的旅客接待中心找警视厅的人,把宝石交给他们,其余的之后再说。” “诶——”冬月泉下意识喊他们,但匆匆离开的两个人头也不回往过山车的方向追过去了,她喃喃自语着,“好吧那等下再找西园寺先生好了” * 西园寺谷平摆脱了警察,倒也没耍什么手段,是警察自己要过去集合的。要在偌大的动物园里找到一条混在里面的狗,这并不容易,他能做的也只有叫一批组织的外围成员过来地毯式搜索了。 他刚打开手机,就看见了手机界面弹出的未接电话,还有一条同样来自库拉索的短信,估计是打不通电话然后给他留了言吧。 医院里可能在计划针对组织的行动? 啧。朗姆皱了皱眉头。关他什么事,潘多拉就在眼前了,如果这个时候让组织戒备,他就没法轻易调人过来了。 他随手给库拉索回复道继续观察并待命,便不再理会。只要找到潘多拉,一切他都不在乎。反正将它牢牢握在手中时,他想重来几次都可以,不是吗? 一名陌生的旅客从他身旁路过,一抹蓝色在他手心折射出来,本看着手机屏幕的西园寺谷平瞳孔怔缩,反应过来时,他已经拽着人的领子把对方按在了墙上。 “你干什——” “给我!”西园寺谷平用力扯着对方的手腕,那陌生的旅客死死地攥紧着手中的宝石不肯松手,西园寺谷平能感觉到,这一块不是有魔力的那一颗,于是他将对方的领口扯得更紧,“你手上的这东西,是哪来的?!” “滚开!你谁啊!”成年的旅客一把把他挥开,西园寺谷平无暇顾及,因为他正看到四面八方路过的旅客,手上都拿着那蓝色的宝石。 在手中,在包里,在端详,在喜悦。这是怎么一回事?! “保安!”那旅客大喊道,西园寺谷平立即跑开了,却不是为了躲什么保安,他向人流涌来的地方奔去,发完了宝石的工作人员正笑呵呵的,所以当满脸不可思议的西园寺谷平冲到他面前时,他依旧保持着良好的服务态度。 “道具已经发完了,这位先生是也想” “谁给你的?” “什么?”工作人员有些不解。 “我说这些‘道具’谁给你的?” “我同事啊,虽然我没见过,可能是新人吧,说是游戏道具临时替换成这些了。” “混蛋!你这都相信了?!” 不等他回答,西园寺谷平就快速离开了原地,被旅客抓过来的保安正远远靠近这里,他不能真的被保安扭送去警局。 可恶,可恶,是谁冒充了工作人员这么做的,如果这么多人都拿到“宝石”并将他们藏到角落,他要怎么找到真的那颗。难道,这就是对方的目的。西园寺谷平突然停住脚步,死死盯着地面。 难道是对方找到了那条狗,拿到了真正的宝石,然后借助这批赝品好鱼目混珠更轻易带走潘多拉吗。他的东西,他的东西又被人拿走了。他绷紧到极致的手臂颤抖着,目眦欲裂。他在组织里得到“朗姆”这种地位不是靠自己的聪明才智的,他只是靠着“经验”靠着“记忆”,他不聪明、从来都不,所以面对这种局面他要怎么做,他想不到,他真的想不到! 明明只差一步之遥而已。 有什么办法?他粗重着呼吸,抬起头来,目光猩红得像一匹野兽,略过一无所知的人群,颜色鲜艳的游乐设施,自顾自旋转漂浮的氦气球;有什么办法?!瞳仁囊括无云的晴空、曝晒的烈日、干裂砖缝中的杂草。 有什么 他看见来自“动物园”的人走过了。 他看见“莱昂”正抬起腕表。 是动物园的人做的?不,不对,如果是这个野蛮人势力做的,到手之后直接拿着跑就行了,他们是不惧怕日本警察的。 不是他们做的,那不如,合作吧。 同样是想找到真正的潘多拉,他们能分辨真假宝石的人更多,而自己有多周目的记忆,他很快就会知道跟他合作的好处。只要能找到潘多拉,他甚至能帮他们找出真正的怪盗基德,还有那个有潜在隐患的、还在上国中的怪盗基德二代,只要能找到潘多拉。 一切都会顺利的。 他咳喘着笑了起来,他为了找到这块宝石,真的已经承载太长久的记忆了,远长过普通人类的一生。 * “啪——” “哗——哗——” 紧张到有些哽咽的栗田小护士跟在降谷零的身后,看着他手里的稿纸掉到了地上。窗帘被风吹动,影子在翻飞的纸张之间浮跃。 空空如也的病房,棉被还保持着病人掀开后主动下床的样子,里面很是寂静,拜拜、哈罗、秋水谅的小狗、新收养的小猫,全都不在。 会开完了。 他本来想临行前过来跟景说一声,他们要出发了。 “走廊上的家属和病人说,当时看见几个黑影从房间里跑出来,应该是猫或者狗,然后一个女人快速跑过去,他们没有看清对方的脸。最重要的是,那时候我们就发现诸伏先生不在里面了!” “他是自己下床离开的。”降谷零怔怔地走上前,摸了摸被子的褶皱。 栗田护士将拳头紧紧压在心口:“说到最奇怪的事,还是早上的时候有个奇怪的男人硬要进诸伏先生的房间,诸伏先生说可以让他进去,然后我就去其他病房视察了,那时候外面一点动静都没有,不然我一定会发现的。” “那个男人长什么样子?” 她拿出手机,急忙用浏览器搜索出“冈特·冯·哥德堡”。 ——“就是这样!”然后将照片放在他面前。 最强、幻术师。 动物园的人。他身侧拳头收紧,在看到这个人的那一刻,他就知道对方是怎么带走景的。他利用自己的幻术,就能在所有人察觉不到的情况下让景自己站起来,跟着他出去。恐怕为求隐蔽快捷还是走的窗户。 可为什么,这在之前从未发生过,追寻潘多拉的一群人,为什么会找上他诸伏景光?! “我去监控室,栗田小姐,你先不要慌张,帮我保持现场,不要让任何人进去。” “好!” 降谷零快步穿过整个住院部,凭借证件来到控制室门口。但本该在此把守的人,竟全部都不在原地了! 他在消防栓旁找到了一名晕倒的守卫,确认对方是被打晕了,而后立刻站起来扑进控制室,查询监控调取记录。 监控被人看过了,大量各国重要人物进入医院的事实暴露了。 组织也已经,入场了。 第113章 金毛公安工作日7 【给你一个忠告, 你那条从医院里捡回来的狗,最好别被人抓去。】 由于早在车站交谈时就被秋水谅予以这样的警告,降谷零提前在拜拜和哈罗身上安装了定位器。此时一个信号点在医院的角落里静止不动, 一个在附近正举行庆典的多罗碧加公园快速位移。 降谷零先是在门诊部的外围找到了惊慌失措的哈罗, 将其接回车里, 然后又起身看向游乐园的方向。 放在胸前口袋里的手机嗡嗡响着, 关于组织的行动迫在眉睫。他本不该去的。 水无怜奈传来信息,组织内部有所震动,库拉索为他们通风报信,而琴酒在得知后就带着几个人消失了。降谷零想,医院监控室的防线失守一定就是他做的, 这下确凿红方正形成团结战线,琴酒他们不可能坐以待毙。自己这边唯一剩下的优势就是“闪电战”的策略, 只要在组织作出防御之前先将利刃捅入他们腹腔,就还有相当大的胜算。 这一切的前提, 是他这个日方代表的负责人之一现在立刻回消息跟其他人集合,准备对东京最大的地下医疗站发起进攻,这也意味着这种时刻他绝对不可能去找景。 但如果,景真的出事了呢? 如果他本来还来得及救他呢?他跟着潘多拉翻来覆去较劲一次又一次, 不就是为了弥补遗憾,不就是希望他的朋友活着, 不要死于荒诞的意外、或是伟大的公义心吗。所以按道理来讲, 按道理来讲 他又该作出一个选择了。 手机短信的振动声变为持续不断的响铃,他抽出手机, 来电的名字是赤井秀一。是, 他是FBI方所举荐的人选。那个扎眼的名字、疯狂颤抖的手机仿佛在警醒他, 降谷零, 降谷零,你要违背自己内心的公义吗,你还清醒着吗。 他当然还清醒着,所以才在这里痛苦不堪啊! 他紧紧地捏着那只陪了他许久的翻盖机,眼睛里要沁出血来。如果他现在不清醒 他就不会还站在这里啊。 “我现在就过去。” 他自言自语着挂断电话,然后给催促他的人回信。 “哈罗,我没有空送你回家了,我顺路把你送去宠物会所委屈一下。”他的手放在小狗头上,眼神里空荡荡的像在交代什么,“不要跟别的小狗打架,洗澡不要乱跑,下周,或者下下周,我再去接你。” 这种时候,曾经随叫随到的风见裕也也投身于战场了。这是仅有一次的、彻底铲除组织的机会,所以一切事情都要为这个崇高的目标让路。 不甘啊 他的内心淡淡地怨恨着,如果能早点发现库拉索还留在医院里的话 * 一袭白影在幽蓝的水族馆略过,看鱼的行人突感背后凉凉的,转头时却什么也没看见。 “噫这里的闹鬼传闻不会是真的吧” “那样不是很刺激吗!”同行的男生兴奋道,“白天出来的鬼影诶,要是跟传说中一样有实现愿望的能力,那我就许愿今晚爸妈不设门禁,让我看完庆典上最——盛大的烟花!” “噫呜!”旁边的一个中年男子突然惊恐地战栗起来,蹲到地上看向他们。 “怎么啦,大叔,你身体不舒服吗?”男生循声看过去,跟女孩一起在他面前蹲下。 那男人快速摇头,道:“我,我在找我女儿我要带她快点离开游乐园!” “啊?”两人面面相觑。 “你,你们也快走吧,我刚才听到几个像警察一样的人聚在一起说,游乐园里被人安了炸弹!” ——“诶?!”两人齐声惊呼,男生道,“那我们要赶紧告诉大家快逃跑啊!” “不对!呆子!如果真的有,警察早就来疏散群众了,怎么轮得到我们听小道消息。”女孩秀眉一皱,“你说话可要负责任啊,这样会引起恐慌的。” 可话音刚落,水族馆大门处就跌跌撞撞跑进来一个人,面露恐惧的旅客大喊:“游乐园里有炸弹,听到的人都快跑啊——!” 游乐园里有炸弹的传言宛如迅捷的海潮一样突然席卷四面八方,不少人被那份紧张和恐惧感染,惊声尖叫起来。 “喂,杏杏子,我们也快跑吧。”男生回头面露忧心地看向她,杏子犹豫着站起来,点头说“嗯” “大叔,你快跟我们一起跑吧,你女儿听到消息肯定也会往外跑的。” “不,不行,我要找到我的女儿!”中年男子挣开女孩的手,跌跌撞撞向水族馆深处跑去,两人阻拦不及,只好先行向外撤离。 那中年男子气喘吁吁跑到一处隐蔽的拐角,一个白影正静立在那里等他。 “搞定了?” “对!外面看起来也很顺利,计划应该能继续进行下去了。” 跑出水族馆的杏子和男孩拽着对方一路往门口跑去,井然有序的各处设施也全乱成了一锅粥,负责维持秩序的员工原本还阻止着大家表示这是谣言,但三人成虎,在几乎所有人压倒性的传言下,这件事的真实性成倍增长,有几个动摇的员工也害怕地融入人流中,一齐向外挤去。 “呜!”杏子在向前行走时被一个逆行的人撞了一下,男孩连忙揽住她,撞人的男子带着一副墨镜,快速向她道了歉就要继续往后走,可他像是真的挤不过去了,只好放弃改了个方向往花坛边去,男人撑着手爬上去后摘下墨镜,将手中的证件高高举起,大喊道:“我是东京警视厅搜查一课松田阵平,游乐园现面临踩踏事故,请市民不要被不可信传言欺骗,有序进出园区!” 追查犯人的一行人被迫立刻开始维护人群秩序,提着工具箱过路的萩原研二远远看着大声呼喊的松田阵平,已经被突如其来的新情况搅乱了心绪。现在爆处组的支援已经到了,他们可以正式开始全面排爆,但先前不疏散民众,原因就是他们其实知道以造假团伙的那□□根本造不成大范围性杀伤,且警视厅收到了要求他们撤离不然就引爆炸弹的警告,也进一步证明了造假团伙只想以此作为威胁,并没有打算真的引爆炸弹去炸死谁。 这种突然散播夸大谣言引起游乐园全面恐慌的行为是为了什么,跟着恐慌的人群顺利混出园区?但警视厅的逼迫远远没有到这种地步。做出这种事后再被抓住,要面临的刑期可是要大幅加重的。 还是说,散播谣言的不是造假团伙那群人? 但这又是为了什么呢?!萩原研二真的想不通,他的组员在叫他了,于是他最后看了松田阵平一眼,提着箱子跟同事往园区深处跑去。 数目众多的闸口一批一批放出旅客,在民众的恐慌下,他们当然不可能再去一个一个查旅客的身份证明,连新过来支援的警察都只能去旁边的栏杆翻着进,既然事情已经到这种地步,警视厅干脆一不做二不休联系了游乐园的经办人,宣布今日要立刻闭园,还没有去往南北大门的旅客在中央广场集合,不可擅自在其余地区逗留。 另一边,针对组织的第一批突进队伍已经集结完毕,侦明组织在东京的第一地下医疗站情况后即可立刻突入,距其最近的二号基地也布置好了人手,在路上阻击支援的组织成员后,只要等到地下上来的两支部队汇合后就立刻发起反攻。 最高领导小组的人无不会想到组织的高层现在应该在焦头烂额建立防御设施,他们是对的,至少琴酒现在头痛的要死。 他接到库拉索的信息后就去医院查了,她说的是真的,但朗姆在这个节骨眼上突然失踪,他想直接联系库拉索让她继续注意医院动向,对方却同样再无回应。琴酒立即开始联络处于东京的几个负责人,当然还要通知还在美国洛杉矶做长生不老梦的乌丸莲耶,他信不过别人,就亲自下场去在最大医疗站附近组织第一批防御人手,一时,也没空再理会库拉索那女人去哪了。 “滴、嗒、滴、嗒。” 库拉索仿若听到水声。 “老,老师她一直在流汗,刚才还在很痛苦地嘶吼,是不是药剂出了什么问题?” 米花警察医院的一层,研究小组中的一名成员颤抖地攥紧手中的记录本,身旁头发花白的教授扶了扶自己的小圆眼镜,也有些紧张。 “不激素升降都很正常,我们刺激特定记忆模块的药应该正在起作用,她的反应怎么会这么大呢。不应该啊个人体质原因?” 那些在阳光下宛如碎屑般闪光的东西在脑海中纷飞拼凑,像是父母的笑颜、跪倒在地上磕出的红肿、劈里啪啦掉在地上的飞行棋子、在幽暗室中展开的五色彩片,还有被束缚带压在实验台上仅能看到的那片雪白的天。 这是什么,这是什么? 她喉咙底部恶心得几乎要呕出来,像是药杵在疯狂搅弄她的脑袋。被遗忘的东西就这样猝不及防地全部膨胀出来,她还没有做好准备。 “老、老师,肾上腺素异常升高了!” 心里积攒的,是愤怒还是厌恶。 她的胃在烧,肌肉在收缩,神经在弹跳。 她听到的滴答声,又是眼泪还是血。 第114章 金毛公安工作日8 诸伏景光在一片昏暗中醒来, 他下意识试着动了动被捆在身后的双手。依旧是个不太好活动的结。 他在哪里。 他在病房见到那位名叫“冈特·冯·哥德堡”的男人后,在交谈中失去了意识。因为零嘱咐过他千万不要出去,应该是怕出什么事, 所以他在跟护士说允许对方进来时, 就用手机提前给零发了消息。 他不是第一次在这个地方醒来了, 看天色, 大概一两个小时前那名幻术师就叫醒过他,他问他“那块蓝色的宝石在哪里”。 他表现出一无所知的样子,但实际上零跟他说过潘多拉的存在,所以恐怕是微表情被敏锐的敌人注意到,世界第一的幻术师再次催眠了他, 幸而他真的不知道潘多拉在哪里,否则指不定要被套去什么话。 但, 那名幻术师这究竟是什么意思,怀疑那块蓝宝石在自己身上? 诸伏景光蛄蛹着站起来, 用同样被捆住的双脚跳到了旁边那个小小的透光窗口边。他所处的地方应该是一间仓库,一间坐落在游乐园中的仓库。 第一次醒来时听见的自外传来的欢笑和尖叫,现在全部消失殆尽,这是一种异常。他出现在这里的原因、突然冒头的奇怪幻术师, 说不定都跟这种异常有关系。 他当初在医院答应让冈特进屋,只是因为觉得这家伙的出现足够奇怪、足够刻意, 针对组织的行动和围绕潘多拉出现的时间回溯事件已经足够谜团重重了, 他只是想做点什么。事实证明他现在的确有机会发现些什么了。 鼻尖淡淡的火药味萦绕,他回头看向刚才抵在他背后的货箱, 里面装的是烟花, 应该是晚上要放的, 不出意外的话下午会有工作人员过来搬货, 但恐怕现在已经不会有人来了。 他挪到那堆货箱旁边,想找找有没有什么可以帮他割开绳索的工具,仓库里没人看守出人意料,他最好趁着这个机会跑出去。 找着找着,被货物塞满的角落突然出现一个微弱的红点,诸伏景光眯起眼睛,努力在受限的姿势下往里探去。 出现在视线中的事物突然让他心里猛得一沉,是炸弹。 不算是什么精良的东西,但这仓库里摆满了火药,要是引爆了也会波及不小范围。 这下麻烦了,他会拆是会拆,但至少要给他基础的工具啊。更别说他现在手脚上的绳索还解不开。也不知道外面这么安静是不是发现有炸弹存在后让普通民众撤走了,要是有伤人的风险的话 他努力扭头看向自己的身后,扭动手腕,粗粝的绳索在皮肤上摩擦,挣出一点小小的缝隙。诸伏景光一咬牙,翻折了一下自己的手腕。 “嘶——痛痛痛” 可还是不行,即使脱臼了也没法挣脱。他坐回地上自己跟绳索较劲,仓库外忽地隐隐约约传来人声。 “这边排查” 诸伏景光猛一抬头,立刻朝外呼喊起来:“有人吗——!我被关在这里,在仓库里——!” “喂!仓库里有人!怎么锁了,啧,工具翻出来。” “哗啦啦!” 仓库的卷闸门被猛得掀起来,诸伏景光被外面的光线刺激得眯起眼睛,随即他听到了熟悉的人声。 “诸呃呃——呃呃——你怎么在这儿!” 诸伏景光一点一点适应光线,睁开眼睛,手上的绳索已经被人接过用剪刀剪开,他对跑过来蹲到自己面前的萩原研二说:“没关系,现在可以叫我那个名字了。” “景老爷,我真没想到能在这里见到你!”萩原研二真是有些惊喜,他已经很久没见到这位朋友了。 “好了好了,先别说了,仓库深处有个炸弹,在堆放货箱的角落里,你们是为了这个来的吧,那就快动手吧。” 萩原研二仰头跟同行的同事对视一眼,立刻站起来拎着工具箱前去检查。信号屏蔽仪和拆弹工具运行起来,萩原研二专心致志拆弹时,诸伏景光拖着有些发麻的脚走到仓库门口。有两人在这里拿着防爆盾警戒,他问:“外面发生了什么?” 警戒的两人看着他,一时间没有说话,诸伏景光紧接着解释道:“我是警察。我的证件啊。”他下意识在身上摸了一下,“不好意思,我没带出来。” “最近猖獗的造假集团在这里交易,我们派人追捕后对方狗急跳墙在园内安装了炸弹,现在人群疏散,我们在排爆。”左边的警察道。 这是两人选择相信他了。诸伏景光道谢:“十分感谢。不过,安装炸弹却容许警方把大量人质全部撤走,排爆的进行看起来还十分顺利,这是不是有些奇怪?” 右边的警察点点头:“是的,具体原因我们还在查明中,我们怀疑园中不止一伙人存在,制造炸弹谣言的恐慌的人另有所图。” 诸伏景光大概理解了,于是不再多问,更多的事情,在他们拆完弹后盘问自己为什么在这的时候问就行了。可惜的是,他也因此现在没法出去独自行动,那个把他弄到这里来的幻术师也不知道现在人在哪里,又属于哪一方势力。 他的目光放在仓库外的游乐设施附近,想尽可能掌握一些真实的信息,这时,他仿若看见有两个人影一闪而过,再眨眼睛,无踪无影。 “那个,你们确定所有民众现在都撤离了吗?”诸伏景光忍不住询问。 “应该还没有,今天的庆典活动吸引了很多游客,疏散需要时间,还不明情况的游客也用广播通知去中央广场集合了。等在出口附近的一课同事能抽调出人手,就会从内开始排查清人,确保没有遗漏。” 不对刚才那两个影子不是往中心方向去的。诸伏景光有些疑心,就算不想听广播的话,看见游乐园突然变得空荡荡也应该能察觉到出事了吧,这时候在偏僻的仓库附近出现,更像是还逗留在内的团伙成员。 诸伏景光立刻把看到的告诉旁边的人,他们看起来也颇为重视,可惜自己伤势未愈、没带证件、还一副受害者的样子出现在这里,是没办法亲自去探查了。 不过他所能做的不会到此为止的,因为冈特·冯·哥德堡还会回来找他。他一定是想通过自己找到什么,或许就是那块神奇的宝石。而他即使不明真相,也可以利用这一点弄清楚他们到底想干什么,又藏着什么样的秘密。 埋头拆弹的萩原研二停止了炸弹内部的倒计时,擦擦脑袋上的汗松了口气,有信号屏蔽仪在,也不怕犯人远程引爆。 在这里遇到诸伏景光又令他产生联想,那种忧心和直觉甚至压过了久别重逢的喜悦,局里的好多同事都突然被抽调去进行交通或者其他琐事的管制了,想想就是实际在配合什么大行动的进行吧。是景老爷卧底的那个地方在震动吗? 算了,萩原研二的眼神重新沉静下来,他现在能好好对待的,只有眼前这颗炸弹而已。 * “呼,哈——呼,哈——” “砰!” 库拉索一路狂奔,将长期放在口袋里的钥匙拿出来,胡乱地插进锁孔里,然后大力打开。 “呼,哈呼” 她剧烈的喘息着,手撑着门框,分不清是记忆复苏带来的余韵,还是一路奔跑的不适。 汗珠顺着脸颊滑下,她快步走进那个“熟悉”的屋子,里面像被风卷残云冲刷过一样一地狼藉,这是她最后一次来这里时宾加做的。他气恼于同伴对他的“背叛”,因此将之破坏殆尽。那时她已经什么都忘记了,只是冷冷地看着他,像是看着一只自己无法理解的野兽,抛下苏格兰背叛组织的消息后,就转身离去。 那时他应该很痛苦吧。还是说她将自己的软弱,强加到了别人的身上呢。 她放在这里了对,放在这里了。 她俯身在堆满杂物的榻榻米上摸索,她把重要的东西放在这里了,应该还在的。汗水划入眼睛,发酸发涩引起一片模糊,她只好停下动作用手背去揩,但袖子和皮肤几般擦过,她依旧什么都看不清。 “可恶,去哪里了!” 她甚至有些狼狈和愤怒,只是在原地无法前进。 她听到外面不少车辆碾过路面,随后不远处传来隐约漏出的枪响。她摇摇晃晃站起来,那个方向是地下医疗站,也是组织最大的研究所。她说过了吧,她早就说过了,他们要对组织下手了。她在眼前的一片朦胧中掀起桌子下的榻榻米,那里放着他们从来没有动过的枪械和火药,外面也有人围过来了,是想接手这栋屋子吗。 想都别想。 或许她的眼神、意识、情绪此刻都不清不楚了,她的太阳穴都被翻涌的血液鼓胀得发疼,她是恨死让她忘记一切还欺骗她的朗姆了,但她并不恨组织。即使意念再不合世俗,再要被人唾骂,这里都是少年时就接收她让她成长的地方。她在这里遇到了朋友,留下了珍贵的回忆,有了不想放弃的东西,他们不能毁了它。 她将全新的枪匣填充进去,外面全副武装的人破门而入,只在一地混乱中看见一个像是疯子的女人。那个女人向他们举起了枪。 “警戒!” “砰——!砰——!” 鲜血的战争早就开始了。 第115章 金毛公安工作日9 “成功突入了!啧, 但他们有防备,没有快速集结援手,但研究人员数量明显少了。附近安全屋那边呢, 顺利占领了吗?”男人在急迫的隐蔽中俯身向对讲机询问, 传声筒中发出青年的声音。 “很顺利, 现场抓获了四名组织成员, 但有一个突围跑了,注意后方警戒。” “就一个?对方往我们这里来了?疯子吗。” “如果真的碰上,尽量避免正面作战。”降谷零只是言简意赅地回答,“西边来人了,两名代号成员带队, 马上交火。” “知道了,再联系。”男人按住耳麦, 握紧手中的枪,突然对一个身影喊道, “喂!那边的,听指挥,别一个人往上干!” “啊,对不起。” 尤里尔紧绷肌肉, 勉强将手中的枪垂下。 “我只是好像看到,杀妻仇人了。” * 降谷零和其他势力的代表俱转移阵地, 几人面前屏幕荧亮, 宽大的长桌中央放着一张详实的地图,红笔在上面圈勾, 他划了一条长长的箭头:“赶来增援的人要想保持隐蔽, 一定是从这个入口攻入。” “这里附近的日本人都疏散了吗?”皮肤略黑来自南美的先生操着有些奇怪的口音问。 “已经疏散了, 从警视厅提了普通警察帮忙。FBI那边顺利吗?”他答完后转头。 白人先生回答:“秀一君带队下去了, 目前还没被发现,支队正在排爆。” “好,务必优先攻陷控制室。” “降谷君。”那位先生突然又唤了一声,于是降谷零从地图上抬起头来。 “怎么了?” “日本公安出了一位好人才。” “谢谢夸奖。” 他没空再梳理话中的意思,幸而对方也知道轻重,转身就继续与FBI的小队联络,与此同时组织相对独立的第四基地也正在被攻陷中,MI6和CIA全程监管。降谷零想到赤井秀一带的小队肩负的尽量在控制室拷出资料的任务,想起了川耀延。 如果带上他,本来搜寻起来应该能更容易的。这名俘虏在会议结束后要送回监狱,通过警察跟前线实时沟通,他现在该去问一下情况如何了,是否能提供有效信息。 他拨出电话,房顶的专业收发信器勤勤恳恳工作,但意外的,无论是联络警员的电话还是川耀延的私人号码都打不通。他心里感觉有些不妙,毕竟黑衣组织从来不是坐以待毙的善茬。 在押送回警局的路上出问题了吗? 另一边,琴酒拿着川耀延的手机,看着手机屏幕上显示的“兄弟”二字冷笑一下。 这位组织中总是运筹帷幄的Top Killer将手机扔开,懒洋洋地拿出风衣中的手枪,抵在了川耀延的喉咙上。 穿着卫衣的青年背靠着汽车的轮胎,鞋底无力地磨擦水泥地,已是退无可退。看着黑压压上前来的昔日同事,他抱住头,无法抑制地颤抖起来。 “你将功赎罪的机会到了。”男人用冰冷的枪管点了点他的下巴,川耀延下意识仰头往上跑去,干涩的喉咙甚至连唾沫都吞不下。琴酒皱了皱眉头,用枪托砸了一下他的下颚。 “呜——”川耀延吃痛,再也不敢沉默,* 他嘴巴无声地开开合合,表示自己真的什么都愿意说,这懦弱的样子真令人发笑。 琴酒一如既往的语气轻松又冰冷:“这么多势力联合,应该有一批人在联合指挥交火吧。据点在哪?” “如如果我说” “砰!”琴酒毫不留情地一枪打在他脚边,川耀延惧得脚都无法条件反射缩一下,他的眼泪疯狂地涌出来。琴酒讨厌俘虏跟他谈条件,尤其是地下水道里的老鼠。 “他他们在英国驻日使馆,呜”卫衣青年再也无法抑制深切的恐惧,双臂挡住面孔,鼻涕和眼泪一起混在吸水的织布里,“他们会议上说的,然后袭击研究所和第四基地,呜对不起,我错了,对不起” 琴酒站起身,懒的理他后面的话,黑色风衣的衣角在转身时旋了一下,或许是出于“多年同事的情谊吧”,他勉为其难地回头多侧目一眼:“对哪边都无法保持忠诚,你遭人践踏的人生真是悲哀又活该。” 川耀延嘴里乱说的胡话在衣袖的遮挡下更含糊不清了,被留下的两个成员控制住他,因为他有用而暂留他活口。他这辈子没哭得这么不要脸面过,就因为他有用他就要在这潭泥泞之中挣扎不断吗,他不想要,他想要无能,他要做一个极端无能的人,愚蠢地在这个年纪求爹爹告奶奶混完大学,然后毕业死皮赖脸地跑去北海道,看日出,听海浪,去浪费资源去虚度时间。他不要做坏事也不要做好事,他他真的什么都不想要,求求你了,老天爷,如果有下辈子,让他不要出生在这里好不好。 巨大的红黑战争中没有人会理会一个渺小人物的愿望,时间和上天都无法为他降下分毫垂怜。琴酒得到了消息,径直前往英国驻日使馆,扰乱接下来的部署并打断他们的闪击策略。擒贼先擒王,在百年底蕴的□□组织运行下,舍小保大不过是轻而易举。 他今天自己开车,伏特加赶去别的地方了,东京四处都在进行交通管制,他右臂搭在窗沿,没打算再绕路。被交警拦下时他缓缓降下车窗,对方只是普通的交警,自然认不出他。宫本由美犹疑着检查了他的驾照,忍不住多看了本人的面孔几眼,那种收敛的淡淡的冷意实在惹人在意。 但她没有更多理由检查些什么,只好放行,拦停下一辆车。 被琴酒召来的成员缓缓向目的地聚集,中途失联了几个他也不在意,到了使馆,大门口的广场空无一人。 呵,空城计?还是欲盖弥彰? 一切掩饰的技俩在用枪火攻进时将脆如薄纸,十几人左右分散同步突入,琴酒自己在外找了个角落带上耳麦,听在内的人给他报信。 “一楼没人!” “往上找,房顶的收信装置还在工作。” “是!” 琴酒看着时间等待,耳麦里只有纷乱的脚步声和时不时撞门突入的声响,成员们越走越高,在最后一人也踏入六层时,楼梯间的铁网门突然极速落下,戴着耳麦的领头人略带惊慌地回头:“老大,门关了!” “别跟我说,自己应对。” 他自楼下看见六楼的窗户破碎溅落,碎片闪着光洋洋洒洒旋转飞舞,弹壳乒呤乓啷落在瓷砖地上,琴酒抻了抻从车上拿下来的绳索,绕到另一边甩手将抓钩高高抛起。 “铛。”钩子卡在了窗沿,琴酒借力而上,在八层就翻身进去,他落地一瞬,便看见几个刚下楼的人听见动静往这里赶来,几张严肃而谨慎的面孔在看见他入侵的一瞬就抬起枪口对准他,没多废话就扣下扳机。 “砰!砰!” 琴酒伸手扯过放在旁边的折叠椅向他们扔去,卷走一袭子弹,左边人群躲闪时,琴酒举枪朝暴露在外的人射击。他的枪法极准极稳,在闪躲中干练地将每一发子弹钉入敌人的要害,银色的头发在一梭梭子弹中翻飞,身侧有人突然近身,他眼神一利,俯身躲开攻势后一记恻拳将对方打翻在地。 “琴、酒——!”他听见一声怒吼,抬眼时是一个怒发冲冠的青年正持枪对准他门面,而那个刚倒下的警察再次起身扑过来控住他的动作。 有点远。 愤怒的青年刚要叩下扳机,琴酒右手处一闪,而后一银亮迅捷的物品骤然划过圆弧在他眼前放大,那青年根本躲闪不及,面受重击立时昏了过去,琴酒顶膝把死抓着他的人挥开,八层重新陷入死寂。 他扯着绳子把刚才甩出去的抓钩拎回来颠了颠,随手丢弃。 这么大动静,上面的人应该收拾收拾准备跑了? 琴酒在路过时随意看了一眼那刚才怒吼他代号的青年,完全没想起来是谁。进入顶楼,果然已经无人在这里,只留下一些估计不会残留信息的设备,窗户大开着,琴酒走到窗前。 楼下有两辆车刚刚起步,他眯起眼睛正打算看清楚,面门忽然闪过一点寒意,一种野性的直觉席卷心神,他立刻偏头躲开。 “砰——!” 来自遥远地方的枪响在高空慢慢逸散,一滴液体划至琴酒的下巴,他绿色的眼睛冷漠无比,此时夹上了一些被愚弄的愤怒。 血液自被划破的脸上滑落,他随手擦了一下。 被骗了。 远在米花町二丁目21番地,工藤宅顶的收信器慢慢摇摆着工作。 “降谷君,使馆遇袭,已经确认川耀延叛变了。” “我知道了,优作先生呢,优作先生在吗?”降谷零敲敲耳麦,很快得到了回应。 “我在。第四基地进展顺利,我接下来跟同事往东走,组织一定还有大量余力。” “好。工藤先生” “我的妻子和孩子都已经安顿好了。”工藤优作仿若知道他要说什么似的,轻笑一下。 “放手去做吧,零君。” 第116章 金毛公安工作日10 库拉索闯入地下研究所时, 所见已是一片狼藉,她脑中还没有完整的计划,只是下意识维护组织的存在。减少组织利益损失, 等于保存重要级更高的物品, 她看向前面在已扫荡区域留下搜查的人马, 后退两步, 快步跑到门口的电梯处。 电梯还没有被损坏,太好了。电梯是专人认证的,看来他们是从别的地方下来的,研究所也出了内鬼,她得赶紧报告给朗姆。 不, 报告给琴酒吧。 库拉索按动着电量发出警告的翻盖机,乘着电梯一路向下。最底层的房间里设置着控制室, 同时也存放着整个研究院最大的处理器,将其中存放的信息销毁是需要经过多人认证的, 她知道上面的研究人员已经提前撤离了,但她猜测这冗余的认证流程会导致里面的资料还无法彻底销毁。 要不就由她去把东西抢救出来,要不就将其彻底抹除掉,总之不能让那些资料落到敌人手中。 她没觉得自己单枪匹马上去是多危险的事, 在众人看守的地方偷出或抢盗东西,她已经习惯了, 那就是她的工作。 至于忠诚于这份工作的目的, 她已经想不清了,反正除了组织之外, 也没人会记得她。顺利把资料偷出来之后, 就以此抵消她擅自脱离朗姆掌控的过错, 然后踹开朗姆继续在组织生存。她从不觉得组织会被彻底毁灭, 就算敌人在东京对他们发起了总攻,那柏林呢、内罗毕呢、米兰呢,其他千千万万个基地呢,甚至他们的Boss乌丸莲耶现在还在洛杉矶稳定地远程给他们指示,敌人的草率“闪击”能对抗吗? 她从电梯中走出,耳朵一动,立即发现最底层也有人。 女人躲在角落,认真探听。上面的行动才推进到第一层,这里的人一定是专程派下来的分队。 优先夺取控制室的权能是正确的,怕就怕他们知道这里最大处理器以及其中的资料的存在。她悄悄伸出头窥视,发现对方手中是有地图的,出于谨慎才前进缓慢。 那么她凭着熟悉地形比他们先一步抵达就行了。 女人身上为医院研究换上的白衣此时也成了保持隐蔽的帮手,即使是过路的人恐怕也只能用余光偶然瞥见衣角翻飞。控制室就在中央回字型结构的房间中,要绕开敌人,这种结构也帮了大忙。 她快速闪身进入室内,按亮处理器的屏幕,花屏一瞬,里面的资料果然还没能够清空。出于工作性质,她一直随身带着的 她从口袋里拿出U盘,组织的资料不能直接用常规方式拷,但她好歹是前朗姆手下的第一人,该知道的她从不少知道。 进度条进展缓慢,但她并不紧张,时间估算是她这种人的必修课,她趁着闲暇环顾控制室一周,眼睛定在一处不起眼的角落。 难怪完全不抵抗就将控制室拱手让人。 资料传输到百分之八十,她意外已经听到脚步声靠近。 很敏锐嘛,领头的。库拉索甚至笑了一下,立刻果断地中断传输,把不完整的资料带在身上逃离。赤井秀一带人赶到时只看见一片白衣脚飘过拐角,他眼神一利,即刻跑起来追上去,伸手对后面的人道: “进入控制室。如果无人看守,立刻进行排爆!” “排排爆?”身后FBI的探员还没有搞清楚赤井秀一的逻辑,黑发的男人已经冲了出去。 若如他所想,降谷零想要的研究资料已经被刚刚跑出去的人拿走了,无人看守直接将控制室拱手让人,一定是没打算在这种地方多费花人力吧。 库拉索银白的马尾在身后甩动,紧追不舍的脚步声让她知道自己已经被发现了,她回头一眼,那人还没追上来,那么—— 赤井秀一杀出拐角,正看见库拉索的面容就将要消失在电梯门的缝隙中。 “啧” 再见,莱伊威士忌。库拉索作出口型。 赤井秀一拔出枪来,女人往已关的门后躲避,这是不可能打中—— “铛——” 那子弹却不是朝着她人去的,在电梯门合上的一瞬,飞射而出的那颗子弹正正卡在中央。电梯门受到阻拦应声而开,库拉索瞳孔收缩,绿眼的男人已经提拳到前。 好过分啊,莱伊。 “那就活动活动筋骨吧。” 银发的女人突然低头抿唇一笑,低头躲开拳风扫向他的腰部。 被藏在组织里太久的截拳道亮堂堂地展示出来,凌厉的动作间全是美国联邦调查局集中训练出的风范,库拉索的肌肉张缩,一时竟与远远追过来的男人平分秋色。 “没想到你是美国的老鼠,演技不佳,早早就被琴酒怀疑了。” 右拳带起的劲风划过耳畔打了个空,“没被抓出去,就是好卧底。”赤井秀一施以回击,他看出库拉索好像不是之前失忆的状态了,对方不是好相与的对手,他直接地在战斗中以利益诱惑: “现在离开你的老东家,证人保护计划会为你铺好新路,只要你现在对调矛头。” “真不好意思。”“咚!” 库拉索的鞋跟在回答他之后正正好踢空顶在了坚硬金属壁上。 ——“我从不相信男人的鬼话。” 电梯在短暂失重后匀速上升,井中缆绳强拽着不断颤抖摇晃的电梯箱,内部的钢板被打出凹陷,□□撞在墙壁的冲击力几乎让缆绳不堪重负,赤井秀一的耳麦突然滋滋响了一声,发出队员熟悉的声音。 “赤井先生,控制室的炸弹来不及拆了——” “砰!”“别走神啊。”库拉索不会放过对手的任何破绽,一脚旋踢在对方仓促格挡的手臂上,塑料外壳的耳麦掉在地面,很快在两人的激斗中被踩碎。赤井秀一不再留手,两个不畏惧坠落的疯子以超乎人类极限的架势近身肉搏,体力极速消耗着,失重感再次袭来,电梯要到最上层了。 不能让库拉索跑了。 而库拉索的目的也很明确,到了上层,为了控制研究所的局面赤井秀一是不可能深追出来的,要想抓住她就得安排人来包围堵截。电梯门自后打开,库拉索背身让自己跌出去,然而缓缓在视线中显现的天花板,并不是上层掩饰用的写字楼的。 ——而是研究所的。 “啧!”库拉索看向电梯停顿的楼层,0。是刚才在打斗中就被莱伊按下的吗,好算计。 战争还未结束,赤井秀一追了出来,而身后听到动静本在后方清扫的战斗人员也立刻闻声赶来。 不能再停留了,要想办法突围出去。 库拉索转攻为守,方向明确地朝左边深处冲去,刚平息不久的空间内又响起枪声,弹孔在刚脱离地面的鞋底立刻打下痕迹,她听见赤井秀一在后面喊:“可以不留活口,把枪口抬高!” 库拉索跑得更快,想将追兵甩在身后,可惜这次追她的不再是平常的杂碎,流弹击中了她的腰侧和肩侧,她忍住痛楚,立即拐弯。 “不见了!” “这里还有上去的通道吗?!” 他们当然是对这里的地形不及组织成员熟悉的。赤井秀一看着地上滴落的血迹和顶上莫名被打开的通风管道窗,指挥道:“一部分人回去继续清扫,剩下的两人跟我去管道追,三人原地搜索,两人去地面上的管道口堵截!” “是!” 在最高指挥小组的设置后,赤井秀一安排起人力来非常便捷,可不待几人各司其职,脚下突然剧烈震颤,紧接而来的是巨大的爆破声。砖瓦和粉尘悉簌簌落下,众人努力稳住重心,一时没人再能去管不知去向的库拉索。库拉索没走管道,因为爆炸太容易使管道被挤压,她当即趁着混乱跑出去冲向楼梯间。她当时在控制室角落看到的正是倒计时中的炸弹。 她说过的,时间估算是她这种人的必修课。 赤井秀一在纷纷下落的砖石中看到了库拉索跑出去,可他不能再去追了,他立刻稳定军心,炸弹的威力只够完全炸毁控制室,敌人意在销毁而不是将他们坑杀,这也说明组织的提前撤离做得并不充分,他们还要在这所研究院继续前进! 库拉索灰头土脸钻出地下,将勉强还算能用的手机打开,查看琴酒的回信。琴酒已经知道这边的情况了,让她到三号基地旁汇合。 琴酒掸了掸手中的烟,将手里已经昏死过去的狙击手扔下。 他没打算在这种时候抽,只是忍不住在做事的时候点上一根。 这次的敌人可真是来势汹汹啊,他已经联系不上许多国外分基地的负责人了。 能在极短时间内汇聚这么多人马,并使闪击战真的起到强效作用,说明他们其中一定有一个奇异具有凝聚力的、并对组织的事务知道的一清二楚的人。 这个人会是谁呢。 倒也无所谓。 琴酒左手夹着烟,右手放在口袋中缓缓走下楼。 组织的能耐,并不只有这么一些而已。 第117章 金毛公安工作日11 “老爸, 东京正在办什么大案子吗?” 工藤优作把妻子和孩子安顿在朋友家,正准备离开时,十四岁的工藤新一跑出来朝他问。 父亲笑了笑:“是啊, 是件大案子, 新一也感兴趣吗。” “当然感兴趣了!这次居然连学校那边都给我请假了, 老妈也在, 就不能让我跟你也——” “新一。”话音未落,阔大的掌已经轻抚在他头上,工藤优作半蹲下来平视他,“属于新一的案子,还在后面呢, 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职责,要耐心等待。” “我知道了。”少年有些不好意思地撤离父亲的温柔, “那你要快点回来,我还要回学校上课呢, 兰一直在手机上问我跑到哪里去了。” “放心吧,我会尽可能快回来的。” 工藤有希子也走上前来,最后与丈夫拥抱。 “加油,亲爱的。” 工藤优作回以额吻。 “嗯, 相信我们。” * “三号基地附近正在组织反攻,是CIA本堂瑛海传回来的消息。” “规模如何?” “只有大概几十人, 组织的对抗手段不可能会像我们的军队一样严明有纪律, 声称反攻或许只是烟雾弹,他们还在防我们安插进去的内应。” “基尔本人处境还好吗?” “目前没有受到针对, 信息的传输迅速稳定。” “好, 如果发现危险, 优先保证生命安全。” “优先保证生命安全?”本与他交流的先生突然转过头来, 直直看向他。 降谷零对上他眼神时还没反应过来,片刻后他道:“抱歉,在我的想法中生命重于利益。” “双方可都是真枪实弹,行动再隐秘也不可能毫发无伤,用牺牲的冲劲去全力咬下组织的血肉是每个参与剿灭行动的人都应有的觉悟。” “我知道,但没有必要徒增牺牲。” “这不是徒增,战争是残酷的,退缩会让你软弱。”那位先生盯着降谷零,而后者也认真予以回视。 “那就使残酷让步。” 一个小小的插曲。与组织的对抗的确称得上是一场“战争”,不是所有人都有憎恨的动力和牺牲的觉悟,所以降谷零想尽量让所有人活下来,不必拼尽性命去换取微末的筹码。 一个人的死亡,会有多少人哭号着求上天将时间倒转,他如今也已经有了承担“软弱”后果的能力,胜利所需要的条件,他已经一点一点积累到手中了。即使意见不统一,没有人能在这种小小的牵绊上停留,组织已经完全认识到这次进攻规模之大,应当会拿出实力回击他们了。 国际刑警组织派出的人先遣靠近第三基地,势必在请报上占领先机。降谷零调频与人联络,耳麦滋滋响了一声,熟悉沉稳的男音自中传来。 “降谷君,我们出发了。” 工藤优作驾驶着车辆,正往目的地行驶。 * “接下来我点到名字的,自己出列。” “库拉索。” 第三基地中,刚风尘仆仆赶来的银发女人走了出来,残破的白衣边缘还溅上了一点不知谁人的血迹。 “阿尔兰。” 一个魁梧的男人出列,这是刚在外围成员里冒头的新星。 琴酒又点了几个名字,不断有人从基尔身旁路过,原名本堂瑛海的CIA成员看得出来,他点走的都是核心实力强劲、值得保存的人。剩下的人估计是不够受信任,或者能力不够。名义上分配不同任务,实际上要断尾求生吗? “基尔。” 女人浑身一震,讶异地抬起头,琴酒正在看向她。 怎么回事,判断错误吗。自己应该是属于“可疑人员”那一类的吧。 “不要让我说第二遍。” 本堂瑛海立刻走出人群,站到了库拉索旁边。银发的女人斜睨她一眼,没有多言,反倒是本堂瑛海自己又多想了起来,她分明记得这个女人是朗姆那边的人,怎么会跑过来跟他们集合。难道是朗姆被分配去做别的事,或者现在正脱不开身? “就这些。库拉索,从现在开始你跟基尔一组,剩下的人,听从格兰菲迪和伏特加的指示在第三基地待命。” 她跟库拉索一组?基尔的神色更加古怪了。琴酒已经带他们离开原地,他把附近的人全叫过来就为了分个队?话说回来,这样的安排真的没关系吗,那些剩下的人可并不都是什么硬骨头,到时候欧洲刑警那边打过来,谁还会记得背叛组织的代价,这岂不是将第三基地也拱手让人? 从现在战况来看,组织的地下最大研究所正在被攻陷,针对第二基地的进攻也很顺利,现在组织居然还要后退,完全没有掌握主动权的意思,这是为什么? 基尔摸向自己的通讯器,突然侧面一寒,立刻改换为抬手整理鬓发的动作。 库拉索在看她。库拉索不可能知道琴酒内心对她的怀疑,那只能是被分配完后立刻对这份安排产生的理解。 糟糕了,她的“新搭档”是个聪明又难缠的家伙,向总部传信的行为会受限的。 琴酒停步,又将跟着他的几个人点开,分散做不同的事,那些任务和平常在组织中接取的并无不同,琴酒的轻松写意让她更加不安。 “Gin,那你去做什么。” 她冒着莫大的风险叫停了琴酒欲要离开的背影。 男人像是了然般回头看了一眼,眼神里的冷漠和趣味像是在对待不值一提的挣扎猎物。 “当然是我平常就在做的事。” 他走远了,然后拿出自己的手机。 组织的交流网络可能被CIA侵染了,所以日常通知才改成线下,当然,跟Boss的电话线路走的是另一边,连带着贝尔摩德也是。 他拨通了女人的电话,出口的第一句话有些不耐烦:“你到哪里去了,还没玩够吗。” “啊,找到了一些有趣的东西呢,□□闹了起来,不少水也搅浑了。” “朗姆在哪。” “他在多罗碧加公园~那里正在闹爆破,你确定要现在过去吗?” “杀叛徒的事我可是一秒都等不了。”帽檐遮住了银发男人的眼睛,只能看见他咧开的嘴角。组织一分一秒都不会停摆,哪怕在别人眼里这是生死之战,他的工作却也如常,杀朗姆和杀别的叛徒没什么两样。至于那些以为自己一路大捷放松警惕的人,很快就会得到教训了。 * 对研究所的攻占因突如其来的爆破被扰乱了一会儿,赤井秀一联络下方的队员因为有他先前的提醒,因此他们在发现炸弹来不及拆卸时就立刻往上撤了。炸弹的威力只够完全销毁最下层的处理器和控制室,但地质结构受扰,他们的确需要更加小心。 24 小时过去,没有提前派人手设防的研究所已经完全被联合军攻占,还有零星几人在研究所中负隅顽抗,他们在另一头找到紧急供电箱并开启后,联合军分成小队继续搜索,任何一点残存的有效资料都不能放过。 他们端着枪进入培养室、器材室、无菌手术室,在混杂着瓦砾、粉尘和打碎的药剂的托盘里搜寻,上司提醒他们不要触碰未知药剂,因此他们连迈步都小心翼翼,地上散落的奇异液体说不定会腐蚀他们的靴子。 他们看到了未来得及带走的“病例”、旧档案、放在培养皿里的人体组织,不少人嫌恶又不忍地别开眼,在这个时代,没人想到还有这么大的一个基地在做人体实验。 赤井秀一走入一间设在暗门后的研究室,走廊的结构跟他当初跟香榭丽舍去过的那处很像,只是当时没发现里面还另有乾坤。这间研究室似乎有段时间没人活动了,因此没有摆放什么像样的药剂,他在抽屉里找到了写着密密麻麻公式的稿纸,字迹有些眼熟 稿纸的主人现在在美国跟姐姐依偎在一起吧。她也是受害者,不知她在这段内心忐忑的日子里,有没有想好要怎么面对组织毁灭后的司法处置。 无人注意到的角落,尤里尔又悄悄离队了。 其实他更擅长近身肉搏,但他还是带着那把统一发配的手枪。他不是MI6的正式军,是当初把资料交给MI6取得他们信任后,请求加入行动时有人做主把他塞进这支队伍的。他跟“同僚”们生疏而无交流,他并不太在乎,只是在参与并实现自己毁灭组织的夙愿。 他一步、一步靠近已经被他逼入角落的人,对方已是穷途末路,看着他充满压抑恨意的眼睛,笑了出来。 “我不认识你。” “你欠了我东西。”尤里尔言简意赅,“还我。” “哦?”枪匣里已经没有子弹了,因此敌人成了在死前毫无理智可言的疯子,“哈哈哈哈哈,真好笑,老子对你一点印象都没有,丢了东西也纯是你活该。” 尤里尔无名指上的戒指闪着黯淡的光,之前弄丢它后,为了找回来他还去了一趟东京的警局。 黑发的男人并没有被疯子激怒,反正他已经压抑了这股恨意快十年了。 “你欠我一条命。” “杀人者,一命还一命。” 第118章 金毛公安工作日12 橘黄色、音乐、灯光。绸面的裙摆泛起珠色, 男男女女合掌舞蹈。 他的爱人是一名组织成员。 而他同是为组织奔波的工作者,做这份工作只是因为天生擅长压抑自己的怜悯心,无父无母, 六亲缘浅, 所以选择自己最合适的工作时, 自然偏离了社会教导的正确道路, 走入灰带。 “只是光看着吗,先生?”好几年前他才二十多岁,陌生的异性带着香槟杯走到他面前,他还没记忆清楚她的面容,鼻尖前就先飘过了一缕温柔的柑橘香。 行动时间马上就要到了, 他不能多生事端。于是开口拒绝,她不恼, 只是捂着嘴轻笑一声,凑近同他耳语。 时针与分针重合, 骤暗的宴会厅升起破碎的惶恐,他本应立刻转头准备行动,但面前女人手上的酒杯忽得倾斜下去,牢牢抓住他的视线, 从窗边透进的月光折射顺着杯壁流淌而下的酒液,他的右手突然被触碰, 还来不及闪躲, 女人五指就突然扣入他指间的缝隙中。 “嗯?主动邀请我吗?真意外。”女人状似讶异,他听到酒杯掉在软地毯上发出闷响, 女人面向他, 而后被紧扣的手指另一方传来拉力, 两双脚错步穿行进在一场混乱之中。拢着她, 就像拢着一团柑橘味的雾。宾客惧怕地依偎在同伴身旁,打不开电闸的工作人员心焦如焚,走廊上远远传来脚步声,而后厅门大开,几束手电光直照向宴会厅里的人群。 右手紧扣他的力道突然游鱼般抽离,他下意识一抓,却抓了个空。厅中突然炸起一声消了音的枪响,在短暂的怔愣后,盛大的宴会彻底被搅乱,攥着手电带着警帽的家伙闯入高呼,三两个不属于这里的不入流犯罪者终于借此浑水摸鱼,逃窜出这场名流盛宴。 他拿着不属于自己的东西,用窃取的手段换来一点点获取利益的筹码,令人感到刺激的东西实际只不过是幸运之人身侧幸福的边角料。 他在仅交融月光的走廊上奔逃,于深蓝色的尽头看见一角珠光色的裙摆。 呼。 女人轻轻吹散枪口的硝烟,转头看向他,又掩住自己的唇轻笑。 “恭喜,先生,又多活一天。” 他的形象向来是内敛的、少言简洁的,也没有什么交际的欲望,在组织最能让人记住的印象点不过是琴酒遇到他的时候朝他点了个头,说了句“不错”。 尤里尔无法理解剧烈的冲动和感情,他就那样平淡地生活着、工作着,他本来还以为自己就会那样度过一生,本来还以为如果自己有幸结婚,自己的妻子一定会是个朴素的、有些笨拙的人。 但他遇到的那个人,却是一个看起来轻飘飘的、像雾一样捉不到的家伙。 危险又温柔,残酷又悲悯,反义词中擦着刺目的火花,浅淡的柑橘香气和火药味夹杂在一起,这很古怪。看着她时他的眼睛一眨都没有眨,像一块嚼不出口味的口香糖。爱人路过基地时他跟着,爱人翻上房顶时他跟着,爱人蹲在小巷里托腮逗狗时他也跟着。 他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平和。 爱人终于多看了他几眼,夜晚,她坐在窗沿上,双手托着他的脸颊,对他说: “遵循你内心最根本的感受,不要让自己后悔。” 他此前从未想追寻什么,爱人在教他重新拾起善恶,但他当初以为这句话最大的力量是让自己捡起在人生褪去的激情,理解自己的心脏在为何而鼓动。 “我们结婚吧。” 她愣住了。 尤里尔几乎不用语言表达,一说话就是石破天惊。 “我们结婚吧。” 温情的女人收回捧他脸的手,突然笑了笑:“好啊,但你得通过我的考验。” “考题是什么?” “你得自己猜。” 其实尤里尔以为她的允诺只是玩笑,他掌控不了一团风的自由,面具下的苦楚和真实从未向他打开,两人也不会像普通人一样擅自刨开自己的内心。他们的关系若即若离,像普通的爱侣一样散步、玩笑,却也像是不负责任的搭讪客向对方寻求情绪价值一般暧昧过场。只是尤里尔从未体验过那样的感受,当对方将订婚的素戒穿过他的中指时,他的心脏跳得很快,表情却依旧紧绷着。 爱人?不是爱人?爱人?不是爱人? 她从没有正面回答过,即使笑着展示自己中指上另一枚戒指时表情得意洋洋。 他们的关系确凿从她被举报是来自MI6的卧底开始。因为他们现在有同一个敌人了,站在一边的两个人,自然是真的、无可置疑的爱人。 她一路奔逃,被琴酒抓到处刑前最后一条信息是发给尤里尔的,里面没有什么真情告白、哭诉或者面对死亡的逃避,只有那句再次重复的话: 遵循你内心最根本的感受,不要让自己后悔。 最后的短信依旧是劝他迷途知返。他说过了,她很温柔。 于是二十多岁的尤里尔抱着全然结束的短暂感情走到了“离经叛道”的道路前,男人从二十多岁长到三十多岁,青涩的橘子从树上掉下来又烂掉长成养料,他抱着至今无法完全解读的朦胧爱情从毛头小子变成实实在在隐忍十年的复仇行者。已然成熟很多的男人只是偶尔深夜睡不着时会咂舌品尝在回忆里即将散去* 的那股柑橘味,依旧是酸酸苦苦的,但橘子的味道那样清冽,刺得心中窒闷,刺得他不想再忍受夜晚。 心中的怒火也温吞吞地压抑燃烧着,大概他这辈子就是一个无法升起激烈情感的人,他从口袋里拔出枪,对准当时检举爱人的那个鼠辈,竟升不起一丝一毫折辱对方想法。 或许是已经过了太久了。 有棱有角的执念也会渐渐消散,只留下一颗含混的种子。他比自己预想还要平静地扣下扳机,用子弹使对方失去行动能力,从后面赶过来的听到声音的现队长骂他了,他一耳朵一耳朵地听着,队长骂的都是对的,本来让俘虏多挨一枪子就不是什么美德。 他已经做得很好了,年轻的爱人还在的话,说不定会夸他的。 他跟队长一起上前去把人捆起来,离事情结束真的还有很远、很远。他要报复的是一整个组织,无论世界上有没有灵魂和转世,他都会当爱人还在看他。在爱人面前要作出最好的表现,这是当初她说自己根本不懂得如何邀请和追求一名淑女后,他认真看书学的。 阿诺薇,我用你的名义把组织的情报全部交给MI6了,你曾经的同事都想起你来,掩着面说你是很厉害的人。泪水从指缝里涌出来,我沾了你的光,他们都用看同伴的眼神看我。对不起,让你承担这样大的一个谎言。不过这样的话,记住你的人就会更多一点了吧。 我会好好向你赔罪的,阿诺薇,用行动。 耳麦又滋滋地响了,给他带来希望的那个男人因为怕他混在别人的队伍里不好过而发来慰问,听着降谷零“喂喂?”“听得到吗尤里尔?”“耳麦坏了”之类的话,他放松地笑了。 “地下研究所剩余的人已经全部抓住了,攻占已完成。谢谢你,零君。” “谢我?嗯,哦,那你快点回来,我又有事要交代给你。” 哈。尤里尔笑笑 又来啊。 * “咕嘟。” “咕嘟咕嘟嗬嗬” 流水声?摩擦声和灼热的感受。 橘红色舔舐仓库,里面的大部分的烟花爆竹已经被搬走,少许易燃物却依旧争先恐后与火星共焚,散落的火药让这场大火在小型爆炸时无可压制,已经毁掉一边的耳膜只能听到极近的噼啪声,还有不知道是不是幻听的、从外面传来的人声。 他身上的衣料也燃烧起来,所谓的流水声是从他喉管里汩汩流出的鲜血,割浅了,所以他没有立刻死去。他痛得、烫得想要蜷缩,想要打滚尖叫,但心里更清明的念头将他控制在塑料壳已经摔碎的手机前。 必须把消息传给他,必须告诉他。 手指颤抖到根本无法按下按键,他打开语音,用已然残破的喉嗓吐出字眼。 “潘世界谎言,看清你不要” 他贴着地板的面颊也在被灼烧,像糊底在锅中的鱼。他无法再出声了,火焰席卷全身,却仿佛沉重地被压在冰湖之下。他控制着干裂的指腹,用尽全身的力气将发送键按下。拜托了,即使不完整也拜托了成功传达给他吧。 小小的屏幕迟钝地工作起来。信件图标向右延伸,省略号无休止地反复,躺在地上的人垂敛下睫毛,逐渐停止呼吸 “叮咚。” 发送成功。 第119章 我们的乐园 1 游乐园里的混乱渐渐平息, 大部分游客都被有序疏散出去,炸弹情况也在警视厅的支援下逐渐排查清楚。只是还有待他们解决的问题,比如后续怎么找到那批赝品制造商, 比如潜伏在乐园里的另一伙人到底是怎么回事。 部分没有及时撤离的游客依旧在广场中央左顾右盼等待, 其中很有可能夹杂着几个浑水摸鱼的家伙, 做完疏散折返回来的松田阵平眼神锐利地在一张张脸庞中扫过, 然后看到了 (0.0)?西园寺谷平 喂,刚才冬月泉还在找你呢,怎么这会儿就这么水灵灵地出现了,那冬月泉呢?我看看——啊?!你俩就隔着两米距离啊!这没看见啊! 他旁边的警员恰巧是之前盘问过西园寺谷平的凉本聪,见同事死盯着那人看, 便问道:“那人怎么了,之前便衣调查的时候我还碰上过他呢。” “额”直白地曝光前副队长亲妹妹的暗恋史是不是不太好, 松田阵平这么想,先旁敲侧击问凉本聪, “你当时问他的时候,他说他来游乐园干嘛。” 毕竟今天是工作日,曾经的酒店长期工突然独自出现在游乐园里,他怎么也想不出什么合适的理由。 “哦, 他说他跟女友约好每年都要在这里见的。”“噗啊——咳咳!” 焦急的人群被吸引了注意力,奇怪地看了过来, 认识松田阵平的冬月泉还悄悄伸手跟他打招呼, 松田阵平囫囵点了个头,然后急忙把凉本聪拽到一边。 “莫?!你再说一遍, 谁?他女友?” “呃, 也有可能是前女友吧, 这兄弟可能被甩了然后自己还不知道, 说没听到对方的回答。答起女朋友的信息的时候他如数家珍,看起来完完全全是个直男痴心汉啊。” 不、会、吧。 萩原还刚不久前在冬月泉的请求下答应帮她策划跟西园寺谷平的约会。如果西园寺谷平不知道自己被甩了,还一天到晚等着人家,那冬月泉完全没有机会了啊! 松田阵平表情严肃,虽然他跟冬月泉也算不上什么熟悉的朋友,但好歹是自己出生入死过的战友的妹妹,无辜市民西园寺谷平陷入感情漩涡,幼驯染还恰好被卷入其中,何其荒唐! 松田阵平握拳看天,他得帮忙,但,怎么帮呢! 第一,找到西园寺谷平的前女友,让她跟人说清楚。这不难,毕竟同事把信息都问到了,但由他们这种外人来也太冒犯人家了,哪有人想几百年过去了还被跟前男友扯上关系的! 第二,直接帮冬月泉A上去,把西园寺谷平迷得七荤八素神魂颠倒一切就迎刃而解了——不行!好没道德啊,先不说做不做得到,要是西园寺谷平真能移情别恋那他得好好考虑是不是把战友他妹推进火坑了。 第三,呃告诉冬月泉,然后让她自己解决。虽然看起来很窝囊很没帮助,但这个是最有效的方式了 找不到人群里的嫌疑犯的松田阵平开始帮忙解决起了感情问题,哎,这种事嘛,常有的,他们部里的佐藤和高木还在谈办公室恋爱呢。接下来要怎么告诉冬月泉呢? “凉本。”松田阵平用胳膊肘捅了捅凉本聪,“冬月副队是不是还在排爆啊。” “对啊,不过应该快回来了吧,刚才发来的进度说是已经快全排查完了。” “行。” 他直接去跟冬月泉讲不合适,她哥去总行了吧,冬月泽上又不是不知道他妹在暗恋一个男的,副队这么冷静,看起来也不像听说妹子要谈恋爱就冲上去爆了男方的头的妹控,男女两方都能保证安全,哦呵呵,很好。 “那我就等”话音未落,眼角余光处突然闪过一片白色的什么,松田阵平站直了身,“那是什么?” 一束氦气球从人群上方飘过,纷纷扬扬的白色纸张随风落下,不少人伸手就捏住了那小卡片,松田阵平也顺手捞了一张。 【当虚假的钟摆停驻于第八次呼吸, 我将自众神宴席窃走垂泪的果实—— 那被豺狼觊觎的绯红,蛇瞳缠绕的诅咒, 不过是愚者冠冕上一场永不落幕的化装舞会。 追迹者们,若执意于月光为敌, 便戴上戈尔工之瞳与巴赫拉姆的假面! 让鎏金剧场倒映处你们狰狞的演技, ——这终幕的烟火,正合适葬送伪善的观众席! ——怪盗基德敬上】 “什么?!怪盗基德模仿犯又跳出来了?!”凉本聪吓得弹了起来,松田阵平看着最后的落款和标志性笑脸,回答道,“不对这是本尊来了!” “现在只是黄昏还没到晚上啊!他要偷走的东西是什么啊,在这座乐园里?!时间呢?!” “停驻于第八次呼吸也就是八秒”松田阵平喃喃解读着上面的讯息,而后两人忽地倒抽一口气,面面相觑,“那不就是” “——现在?!” “铛——!”童话区的钟楼突然重重敲响,宛如剧目的开场音,松田阵平和凉本聪急忙拨通警视厅抓小偷的搜查二课电话,而后几声尖啸登顶至空中,是烟火!原本该在晚上放的烟火在乐园方向相反的一边升空!人为“改变时间”吗?狂妄至极的小偷。 自钟楼的尖顶上,一体态修长的白发男子立于其上,他单手旋正帽檐,双手大张,高声呼喊道: “Ladies and gentleman——Wee to my PARADISE! ” 他双手一收在胸前交叉为十,右手食指与中指之间一翻,竟凭空出现一颗蓝色的宝石,凉本聪“他已经得手了?!”的话还没说完,怪盗基德就径直向前倒下,警察本能的阻止刚往前踏一步,怪盗基德的滑翔翼已经自下划上完美的圆弧,仿佛在嘲弄他们。 “可恶,嚣张的家伙。”松田阵平咬牙切齿,几道破空声突然让怪盗基德的飞行轨迹扭转了一下,他立刻惊愕地回头,谁在开枪?! 他的目光快速在寥寥几名看管群众的同事身上路过,没有人拔枪,不是警察在射击! “咻——咻——” “啊!!”米花的居民不是没听过几次枪响的家伙,有几人看出了非警方人员在进行射击,顿时惊慌地趴下或者推搡周围的人,这种行为引起了群众的恐慌,秩序立刻混乱起来,身为在场的公职人员,松田阵平等人只好立刻保护群众带他们转移。 在乌泱泱的人群中,他看到有三个人溜出了队伍,他努力从人潮中探出头,忽地瞳孔骤缩——他在一个人的腰后看到了不自然的鼓包,难道说—— “凉本!!有可疑人员,我立刻去追!” “啊?你去追?!”同事还未说答应与否,松田阵平已经挤出了人群立刻往前赶,一直苦恼的可疑人员突然自己冒头了,这种机会最好抓住。他没想过自己要一挑三,他在路上立刻拨通萩原研二的电话,他们拆完炸弹,应该已经往回赶了,不仅可以支援,刚好还是前后堵截! 空中的怪盗基德像一折翼的白鸟,在空中是无法躲过数量众多的流弹的!松田阵平心神紧张,在看到那白影忽地陡然歪斜,飘摇往下坠落时心脏一停。 “喂,高端小偷——!”男人见到他被击落时下意识喊出声来,但无法阻止他的坠落,松田阵平一下子陷入了救人和追捕的两难,在最终决定先救人的一瞬,两翼白鸟突然又出现在天空中。 而后是三翼、四翼、无数翼,像是纸飞机一样一模一样的“怪盗基德”被放飞起来,叫人眼花缭乱,根本分不清真假。 “可恶这小偷在搞什么啊!”松田阵平心里一松,骂骂咧咧起来。不过按照常理,那真正的怪盗基德就应该不在天上,而是在 他猛地转头,正看到飘飞的白斗篷顺鬼屋的屋顶而下。他猜的没错,黑羽盗一正是故意这么做的,看见他翻下去的不止一位警察,还有接到预告函逐渐集结到一起的动物园的人。受预告的指引,怪盗基德将于八秒后现身,盗走他们追逐的潘多拉宝石,欲要从他手中夺走至宝的人,请带上狰狞的面具,这将是怪盗基德与他们的最终战役! 只是,来的人好像并不包含他所知道的所有在东京活动的成员。黑羽盗一将时间情况尽通过邮件发送给当时请他帮忙的降谷零,继续与宿敌躲着猫猫。 与他相关的势力,找他来解决的确是聪明又合适的办法。 松田阵平看着那一伙带枪的人团结起来涌进鬼屋去抓怪盗基德,原本还有些犹豫要不要继续追进去,哪知道身后突然赶来一个来晚的,用力推了他一把。 “你要进就赶紧进啊,别堵门口,被抢了功劳就分不到一杯羹了啊!” 松田阵平默默转头看向那人,纯黑的西装制服穿在身上,具有威慑力的墨镜还在反光。好了,因为穿得太□□被他们认成自己人了,原来你们同事间不熟啊。 “行行行,你急那你先进。” 松田阵平超音速适应了自己的新身份,后来的那人“切”了一声,似乎很瞧不起他的消极怠工。待那人也进去了,松田阵平拿出手机,开始按动键盘狂发信息。 嘻嘻,让萩原带人在鬼屋出口等着堵他们。 第120章 我们的乐园 2 “喂!他在哪里?有人看见了吗?” “在前面!什么白色的东西过去了!” “是怪盗基德!杀!哇呀呀呀——!” 无人在经营的鬼屋中涌入大量持械□□, 追着怪盗基德跑的样子狂热如私生饭,松田阵平抹了一把头上的汗,鬼屋的通风系统没开, 好热。旁边的人群把他挤得左摇右晃, 这架势看了谁不赞一句他们超爱。 不过谁还记得怪盗基德手上拿了一块宝石?那可是他们在查的赝品制造案的疑似相关制品!这犯罪分子人山人海的一片把怪盗基德的罪责都淹了, 松田阵平打算在随大流出鬼屋之前, 好好弄清楚这帮人到底在干什么! “可恶,在这种地方根本没法开枪啊”他听见旁边一个刀疤脸的黑衣男骂着,跑在最前面的那几个倒是没有顾忌,黄铜子弹在逼仄的走廊内跌跌撞撞反弹,被同伴骂了才收手。 “喂!去包抄他, 他往左边去了!” 前面的声音传到后面,聪明的家伙立刻调转方向, 只是刚闯入昏暗的内间,出自人类的尖锐爆鸣声就立刻掀翻了鬼屋的屋顶, 素白的鬼手从破开的窗户纸中钻出来舞动,挠了过路的一位一脸,他惊叫着抽出匕首挥砍,把无辜的塑料连通“禁止暴力损坏道具”的告示牌一并割得七零八落。 胆子这么小就不要追进鬼屋里来啊松田阵平一时凝噎, 但显然抓到怪盗基德拿到潘多拉的夙愿胜过了他们对鬼怪的恐惧,几个大汉立刻站起来重整旗鼓包抄了上去, 如果忽略挤在中间的有个人还闭着眼的话。 “怪盗基德, 纳命来——!咦,人呢?!” 两边人马汇聚之处, 中间竟空无一人, 做着大哥架势的斯内克左顾右盼, 看见了旁边隐隐透出红光的房间, 顿时大呵:“往这里面追!” “可可可可是斯内克,里面看起来很不详啊!” “去你的豆大点胆子,不敢追就滚开!”斯内克抬脚一踹,气势汹汹冲了进去,他推开门,贴脸就冲上来一张惨白红唇的脸,他一下跪倒在地上连妈妈都还没喊出来,整个房间就骤然黑了。 “斯斯斯斯内克,你你你看到怪盗基德了吗?” “这、这、这么黑老子看得见怪盗基德就有鬼了。”“鬼?!什么鬼?!” “你们都行不行啊,这是触发了鬼屋的机关,为什么人都撤走了这些东西还在运作啊!总之先找灯的开关,用摸的!” 黑羽盗一躲在工作人员专用的小隔间,拿着鬼屋的控制器贴心地给他们开了冷空调。 “喂瑞诺斯,我怎么感觉阴风阵阵啊” “别胡说八道了!”全程闭着眼的瑞诺斯战战兢兢地回答,“鬼根本就是不存在的,咦,我摸到了什么,软软的,有温度,咿呀呀呀——是——” “滚开啊!你摸的是老子的屁股!”一股大力踹在瑞诺斯身上,瑞诺斯应声倒地。 无人在意角落的混乱,“快快快我摸到蜡烛了,有火柴,我点了啊!” 片刻后,房中终于亮起两点灯光,斯内克揉着自己的屁股端起了烛台,细细检查墙壁,看往更深处去的门在哪里。 “黑泼,这里看起来很像结婚的地方啊,呜呜呜”瑞诺斯撑起上半身挂在了黑泼大腿上。这完全就是电视上放的场景嘛,惨白白的,只是完全没有宾客,该放着酒的桌子上供着死人的碑位,司仪也不在,素净的蒲团放在地上,新郎呢?新娘呢!倒是给他乖乖跪在这里,不要等下突然冒出来吓他啊! “在这儿呢!”什么在这儿?!新郎新娘?!哦,不是,斯内克终于找到了墙上的缝隙,这暗门放在平常当然是要解密才能开的,但让威风凛凛的□□守规矩?不可能! “走!”斯内克喊了几个人一起砸开那门板,立刻纵身钻了进去,在后面拖拖拉拉抱着黑泼哭的瑞诺斯不肯动弹:“黑泼,我们不进去了好不好,我还不想” “瑞诺斯,你,你,你。”黑泼突然大幅度战栗了起来,瑞诺斯极力将眼睛眯开一条缝,往身后看去。外面不知何时亮了点灯,在背光的投影之中,刚才吓到斯内克的那个女鬼突然被吊着脖子缓缓提起,而窗户纸上,又映出了一个男人的模样——! “啊——!!!”瑞诺斯再次爆发出惊叫,拽着黑泼的裤腿连滚带爬就是跑,两个人像老鼠一样光速钻进了那个又小又方的门里,房间里一下就安静下去,只剩下上吊女鬼被拖动到房梁上的机械发出响声。 站在窗口的黑羽盗一愣住了。哈喽?我就在这里啊,别往里追了,哈喽?你们看得见他吗? 显然这一群人真的没看见,用蜘蛛的话来说,动物园里有百分之八十的动物真实属性都是猪。而刚被蜘蛛从警局里捞出来的福克斯桀桀桀地笑着,那群傻子,他们追的根本就不是真正的怪盗基德,因为真正的怪盗基德,那个金头发带狗的男人,他早就在医院里看到真容了! 哇咔咔咔,把这个信息报给战斗力超强的蜘蛛,他们再一起抓住真正的怪盗基德,不仅宝石手到擒来,跟他分功劳的也才只有一个人! 而蜘蛛呢,当时看到了一条金毛狗叼着蓝宝石在医院里跑,然后上了一个篮子,被人从窗口提了上去。他上去找到了住在那个房间里的家伙,就把他绑了出来。再后来跟福克斯的信息一对,更加确凿这个人肯定是怪盗基德的同伙,肯定是已经在赝品案爆发之前就找到并藏起了真正的宝石,再伺机交给怪盗基德! 可惜蜘蛛使劲浑身解数没能从抓来的诸伏景光嘴里撬出些什么,不过现在假怪盗基德登场,肯定是为了装腔作势,好让真怪盗基德借机营救自己的同伙吧! 两人自信地回到仓库附近,结果发现在蜘蛛跑出去捞福克斯的时候后面已经被日本警察抄家了,说是因为在排除炸弹才跑进仓库里的。 666 ,那群造赝品的阴的没边了,别说警察了,他现在都想干死那群人。呵呵,不过也无所谓,只要诸伏景光一落单,他就立刻把人抓回来,向金毛怪盗基德逼问出真正潘多拉的下落。 蜘蛛和福克斯就这么静静潜伏着,警察拆完弹就走了,他们继续偷偷尾随诸伏景光所跟的队伍,怪盗基德那里事情一出,警察的注意力全被吸引过去,诸伏景光被安置在了警察在接待大厅的临时据点。蜘蛛在外面静静等待了一会儿,他果然自己出来了。 聪明人就这点不好,因为太敢以身犯险了,他走向的正是刚才仓库的方向,想来也是知道自己会回头找他吧。可还等不到蜘蛛动手,一个人面容半生不熟的家伙突然窜了出来,蜘蛛眯了眯眼睛看仔细。 哦,他知道这个人,就在几个小时前刚跟他们达成的合作。他的目的也是潘多拉,而且这人自称可以不在月亮下就鉴别出潘多拉的真假。这在夜幕还没有降临、并且园里充斥着赝品的情况下的确很有用,更别说他还告知了他们怪盗基德将会在一个小时之后向他们下战书并现身,这件事现在已经应验了,证明这家伙的确不是泛泛之辈。 等他们合作在茫茫石海里找到那一颗真正的潘多拉,再公平进行抢夺,能者得之。 真是天真的家伙,他一个人又怎么抢得过他们呢? 可这家伙不是混在中央广场那群游客里吗,现在怎么单独跑出来了。蜘蛛思考着同伴刚才传回的信息。啊,怪盗基德的出现一定引起了什么混乱吧,肯定是趁机溜掉的,打算自己再去找找潘多拉。 如果不在混乱中找到,等事态平息,警察搜索并回收所有蓝色的宝石当赝品案的相关证据保存,要想再拿出来就难了。 蜘蛛看着西园寺谷平的动作,惊然发现他居然也是要跟在诸伏景光的后面。怎么回事,难道他也意识到了找到潘多拉最快的方法? 不过也不错,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他眯眯眼笑了一下,神情在俊美的脸上显得有些阴狠,他直起身招呼福克斯跟上,只要这只猪不拖后腿,潘多拉不过是他们的囊中之物。 待三波人刚走出去几步,广场方向又跑来一个气喘吁吁的少女。 冬月泉撑着自己的膝盖缓了口气,抬头看向福克斯和蜘蛛的背影。 刚才警察带着他们从中央广场疏散的时候,她回头的时无意间看见西园寺君朝着反方向去了,她很担心,就跟了上来,没想到恰好看见有两个很可疑的家伙在跟着西园寺谷平。 难、道、说!他们想要对西园寺君不利!! 阴湿暗恋者·天生神力·警察之妹·冬月泉顿时捏紧了拳头,眼里燃起熊熊火焰,想要对西园寺君下手,不可饶恕!! 四只尾巴缀在了一起,从偌大的游乐园上方来看,倒不过像是离群的四只蚂蚁。 120-123 第121章 我们的乐园3 那四人不知最后去向何方, 本堂瑛海的行动轨迹倒是清清楚楚,毕竟她身后跟着一个库拉索。 没想到大战当前,其他卧底的同事走的走散的散, 她还要战战兢兢地工作, 本堂瑛海打着方向盘, 将车子倒入停车场的空位。 “就是这里?” “嗯, 你从后门走,有人接应,如果提前办完就在车上等我。”库拉索冷淡地回答,按住把手将车门往外推。 “你说东京乱成这样,怎么还会有人有心思在这里办宴会呢。” “警察和组织的事, 总会有人觉得事不关己。”车门关上,本堂瑛海也下了车, 她惊异于库拉索敢给她留出单独行动的空间,如果她真是卧底, 不就又有机会给本部递信号了吗。 深夜的东京下起小雨,游乐园的事远离战场,此刻似乎已经结束,一切陷入沉寂。第二基地留守的人员与MI6警察等人短兵相接, 三个小时后,对二号基地初步镇压完毕, 被捆起来丢在一边的人质哼哼唧唧, 伏特加沉默地坐在角落,他被收缴到桌上的通讯器亮了一下, 不知道是谁发来信息。 雨痕打湿窗户, 女人的身影再次出现, 打开驾驶座车门坐了进去。片刻后, 库拉索甩开想逮住她的安保,也轻松地脱身出来。她看了一眼阴沉沉的天幕,用手遮挡在额头上,浸着雨水匆匆跑到车门边。 “呼”她松了一口气,刚坐进去,却觉得车里异常温暖。转头看去,空调嗡嗡地工作着,而座位之间的插座里放了两杯热可可。 “怎么了?里面当然有一杯是给你的。”基尔摊摊右手,对着库拉索怀疑的眼神,她补充道,“你不觉得现在这个季节下起雨还挺冷的吗?” 库拉索将热可可捧在手心,不再说什么,车子发动起来,雨刮器刷去雨珠,热气在她戴着美瞳片的双眼之前氤氲起白雾,她又看不清了。 “接下来,我们回去二号基地附近?” “不用去。” “为什么?虽然不用支援他们,但琴酒说办完事就再过去那里集合吧。” “等一会儿再去,现在正在激烈的部分呢。”银发的女人啜饮,甜丝丝的味道从喉咙中滚落。本堂瑛海在路边停下车,松了松保险带直接侧身过来。 “到底什么激烈不激烈的,知道你们在怀疑我,但反正也打算最后转移的时候把我扔出去,现在就不能跟我说点?” 库拉索记得基尔之前好像是个电视台的主持人,女人身上的浅淡香水味和巧克力的味道混在一起,狭长的上挑眼看着她,路边有车子驶过时,车灯就会让她的眼睛亮起一下。 库拉索放下杯子,看向前方。 “我依然不知道你是否忠于组织,但我想你知道组织正在追寻长生不老。” 这也是试探?当库拉索真的开口时,本堂瑛海内心还是略有紧张,如果她作为普通阅历的成员,是不是不该知道? 算了无所谓,都到这一步了。 “嗯哼,那你想说的是?” “长生不老的秘方已经完成了。” 行车高速掠过,照亮了本堂瑛海一瞬收缩的瞳仁,幸而库拉索没有看她,她在看雨。 “原来的朗姆被人撬下去,而Boss同意让一个外人待在组织二把手的位置上,就是因为他拿出了关于长生不老的研究资料。那真是不可思议的东西,简直就像把未来十年才会有的成果带到了现在。明明在这项研究上进展最大的雪莉早就被诸星大带离组织了。” 本堂瑛海的喉咙干涩,几乎说不出话,那种东西,真的可能存在吗? “那这跟二号基地有什么关系?” “研究过程中的副产品也已经被完全掌握了。”库拉索垂下眼睛,“你知道吗,在今年本就有一款毒药问世,能将人伪造为猝死。而朗姆带给我们的药效更甚,不仅缩短了时间,还能造成大范围的规模性杀伤。” “你的意思是,组织要打毒气战?”她几乎快抑制不住自己的内心,要从座椅上跳起来。两个人的脸庞一下子拉的极近,本堂瑛海一字一顿道: “会造成无可估量的后果的。” “我知道。这不符合组织一贯低调的作风了。”库拉索依旧平静,“但组织的夙愿已经完成,所以过去有意义的事现在不用考虑了。” “你不想这样的,对吧”本堂瑛海看着库拉索寂静的眼神,背脊发凉,一个永生可以积累无尽资本的怪物,一群前仆后继无视法律的拥趸,一个完全将生命视作无物的犯罪组织!如果现在镇压第二基地的所有人都死在毒气中,甚至如果地下研究所也早就装备了那些东西,不仅可能伤及普通民众,这次的战局 “基尔。” 库拉索冰冷的指尖突然扣住了她藏在背后的手腕,她手中的通讯器掉到了柔软的皮垫上。 没发出去。本堂瑛海微低下头,惊恐得几乎要呕出来,那力道大到她完全无法挣脱,库拉索苍白的面庞渐渐靠近,她几乎能看清那枚美瞳之下掩盖的真正的瞳孔颜色。平静而哀伤的女人与她额头相抵。 “晚安。” “砰——!” 只是在绵延的战争中,寻常的一声枪响。 * 大哥 伏特加低头坐在原地,那条黑西裤是他穿了很久的。本来出门前打算穿新衣服,想了想还是算了。 他无法迈入永生的行列,要做使百年战局落幕的棋子,但还好,他一直崇敬跟随的大哥最后轻拍他的肩膀,说:你一直做得很好,伏特加。 当Boss实现永生后,大哥他们还会跟随他吗?应该会的吧,乌丸莲耶总要带一批人在□□占据一块地盘的。永生使他可以一直如蜕皮般变幻身份,大哥他们跟着乌丸莲耶应该也不会过得很差。 收缴在桌面上的手机又亮了一下,终于有人忍不住去看看到底怎么一回事。难道战俘还能带给他们一点意外之喜?那人举起手机,因为款式统一,分不清手机到底是谁的,所以只好用前置摄像头去挨个对准每个人的虹膜,试到伏特加时,他也和前面的很多人一样,偏开了头。 “啧,一点都不配合啊,算了交给技术组也是一样的。” 那人把那部手机单独放开在一边,片刻后,手机又亮了一下。 “喂,你叫哥留托来一下呗,有部手机让他看一下。”他这么对同伴说,然后按了按耳边的耳麦,刚才跟他们说话的那个日本人好像已经走了。 “哦,他刚要跟队伍回来补给,马上就来了。” 伏特加听着耳畔* 敌人的交流,无所谓地坐在地上。 第几下了?啊,第九下,那就差最后一下了。 “哥留托,就这个,电脑在帐篷里,你弄一下呗,刚才一直在断断续续亮,好像有信息——啊,你看,又亮了。” “行,我去看——呃” “哥留?”话音未落,他瞳孔突然猛得怔缩,揪住自己的心口,模糊的耳朵里听到队友倒在地上的声音,随即自己的身体也猛得砸下。如同被杀虫剂喷了一片的虫蝶,从最容易逃出去的入口开始,持械的制服人员扑簌簌接连松开手中的武器,痛苦地按住窒痛的心脏,殒于弹孔未消的水泥地面上。 无法预料的无形杀气冰冷地工作,捆坐在墙边的俘虏们,也早已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雨水落在房顶上,雨下大、又变小,片刻后,完成任务回到而后被要求在基地附近集合的人们纷纷在入口出现。他们带着防毒面罩,检查一片狼藉中是否有遗漏。倒在帐篷前的哥留托耳朵上还别着耳麦,琴酒将其摘下放到耳边,对面很安静,只有滋滋的电流声,如同混杂的小雨。 【好黑啊,景。】 游乐园里是很黑啊,灯光早已关闭了,怪盗基德放出的烟花早就跟随着宝石追逐战的落幕而消失。动物园的人交给盗一先生带走了,一切本该很顺利,但为什么会这样呢? 他置身焦黑的仓库,目之所急没有光亮,被熏黑的通气口处偶尔溅入几颗细小的雨点。他接到景的消息后就赶来,但早已来不及了。 “刚才那女的确定也死了?” “放心肯定已经下狱了。”仓库外传来交谈声,降谷零垂落在旁边的手指动了动。 他早就站在这里,要搞清楚景给他留下的线索,所以也不敢让警察动这里的现场。可他真的无法动弹了,面对地上隆起的焦黑一片。他在这里怔愣了很久、很久,超乎常理的久。 【潘世界谎言,看清你不要】 景你到底,想告诉我什么? 眼泪掉在冷却的地面,慢吞吞地融进去。 西园寺谷平被杀了,应该就是现在回来的蜘蛛和福克斯他们放火后追出去杀的,现在返回来,一定是想找到些什么吧。 两人交谈着逐渐靠近,他们估计不会想到里面已经进了人。 可他又能做什么呢。降谷零想握紧拳头,但浑身像被抽了力。 他根本就什么都做不到。 第122章 我们的乐园4 “嗒、嗒、嗒。” 尸横遍野的基地中, 安静到脚步能撞出回音。 琴酒站在原地,一如既往穿着那身黑风衣,前方人群密集的地方都由下属和同事去检查了, 他斜斜看见了伏特加, 于是走向昔日的搭档, 在他面前蹲下。 伏特加, 你的面容看起来很痛苦啊。 他抽出小刀割开了伏特加身上的绳索,触碰到的地方还能感受到温度。黑西装很陈旧,褶皱里积着白灰,其实他无聊的时候问过伏特加是不是不换衣服,他立刻跳起来说他天天换, 只是没有其他的审美。 真是英雄般的落幕,在你心里, 应该跟小时候看过的话本很像吧。 伏特加,你 不对。 琴酒的手按向他的心口, 还在跳?没有什么发现同伴幸存下来的喜悦,他猛地起身,立即回头大喝:“全体迅速往后撤退!” “砰——!铛!砰——!” 身后几颗子弹擦过他的衣物,反弹到裸露的钢筋上, 琴酒立刻拔枪,听到声音匆忙回头的人还没弄清楚发生了什么事, 脚下就传来一股拉力。一阵天旋地转, 脸颊一瞬被挤压硌在脸上的防毒面罩上,转眼间, 人已经纷纷被“刚从地上复活的死人”缴械按在地上。 库拉索击退了几人, 但数目众多的持械人员团团包围上来, 已是无路可退。 为什么……?毒气战这回事连她都是在跟琴酒碰面之后才知道的, 短短几个小时,保密性这么好的计策,又怎么会…… “滋滋……” 掉在地上的耳麦依旧无人收听,降谷零将挂在耳廓的装置摘下,随手丢在了旁边。身后的仓库门慢慢开启了,男人转身拔出枪来,蜘蛛的反应很快,伸手将门往回一扳,子弹的“铛”“铛”两声全数打在门上。 “里面怎么有?!”福克斯未尽的话全被蜘蛛的手按了回去,藏匿入雨夜的杀手掩盖自己的脚步,与仓库中的不速之客周旋。 降谷零亦无声地后退,在门与窗口之间寻找了合适的位置。 他的脑子很清醒,组织活不长了,毒气战的奇袭被他提前向队友挑破后将计就计,他们一定被反抓了一批精锐,前面的退让会使他们因自大而被吞噬。 乌丸莲耶也无处可逃,他知道他在洛杉矶的住所,早就带了FBI的布鲁去踩过点。要想长生不老,也要得从他们的包围圈中逃得出去。 但不行,不能就这样结束,这次做得还不够好,保护得还不够多。 他要重来,他只能重来,但他不知道潘多拉在哪里,要倒转时间,就要从这两个人的包围中走出去,然后在潘多拉面前死亡。 而且……这两个人也绝不能进来,亵渎景的遗容。 雨声包裹沉闷的噪音,扰乱人的思考,但二打一最高成功率的方式,不过就是…… “铛——!”“砰——!” 降谷零朝突然微启的门缝开了一枪,而另一颗子弹来自窗口,打在他的颈边。丁零当啷的弹壳滚落在黏潮的地上,在昏暗中醒目。 三人再次收势变换位置,这是一场劣势对局,因为自己手中的资源有限,而整个仓库外都是他们的取材地。 要想改变局势,至少要先击退一个。 门缝再次颤动,可这次降谷零枪口对准的却是窗。 “呃啊!” 一声痛呼和什么东西掉在地上的异响传来,福克斯被他击中了手,滑倒在窗下。 他深吸一口气,现在就只有一个人了。顶尖杀手固然自信,可面对一个不知底细的对手,还有一个累赘在身边,作出的最好决断应该是自己留守原地,让同伴去找道具或者救兵。 他摸了摸自己的内袋,除了手上的半自动手枪,他只带了一把左轮备枪。货箱早已被焚烧殆尽了,屋中空空荡荡毫无遮挡,他紧绷着神经,与蜘蛛又周旋几圈,半自动手枪被扔在旁边后,他又拿起备枪。 再应付几波攻势后,他心底数清子弹的数量,转轮中还有两发子弹。 所幸对方手上也资源有限,用的估计是一匣十五六颗子弹的手枪,现在也是弹尽粮绝。他必须在对方的同伙带来支援前击败对方,或者……逃出仓库。 他回头看向地面上一动不动的焦黑。雨好像弱了,细小的雨水不再跳溅到他面上,不一会儿,云层薄了起来,甚至能隐隐约约透出月光来。 他让大脑运转着,有没有什么能出奇制胜的方法,可这时大门再次被碰开一些,敏感的神经让他立即回头,闪射出的子弹重砸在门口,却不是降谷零开出的。 “汪呜……” 毛发黏湿的金色一团动作一抽,几乎是滚了进来。 “拜拜?!”降谷零立即瞳仁收缩,三两步上前去,后背突然出现的凉意让他立即回头朝窗户开出一枪,打了个空。 “拜拜……”双眼湿润的小狗被他带着贴在墙角,他的双手触及皆是冰冷,它不知在雨里找了多久,失去嗅觉的指引,最后凭着感觉撞进了他和景所在的房间。 后腿流淌出淡红的液体,它被刚才那一枪打伤了,最喜欢摆出高傲姿态的小狗现在狼狈不堪地抬眼看他,降谷零将它收在怀里,防线里的脆弱一瞬溢出。 “对不起。”喉咙里全是哽咽和空音,巨大的压力压垮了他,他连枪都丢在一边,双手皆将它包在上身弓起的温暖里。可拜拜却用前爪踩着他,在他的衣服上黏出一个又一个泥巴印。 降谷零终于似有所觉抬起头,泪流满面的青年眼视线模糊,他看见金毛小狗挣出他的怀抱,开始干呕。 “拜拜…拜拜…” 他像怕失去什么似的小心翼翼地向它伸手,而小狗摇头晃脑,最后呕得一声吐出一滩异物。 月光从云层里出来了,缓缓偏移至降谷零的膝前。 地上出现一点血色,从蓝莹莹的石头里折射出来。 那颗牵动了无数人为之疯狂的小小、小小宝石,就这样躺在一滩酸水里。 眼泪好像滑下来了,凉凉地挂在下巴尖。雨声停后,外面的声音听得更加清楚了。远远的、有一个人靠过来了。 是蜘蛛的同伙吗? 他右手在地面上摸索,触及那把手枪。 太好了,刚刚好,子弹还有最后一颗。这一定就是天意吧。 青年淌着泪,跪在月光前,将枪口指向自己的太阳穴。 没关系的,景,你看啊,我们还有机会。下一次,我一定能…… “啪。” ……. ……. 脸上……有些疼,他的视线摇摇晃晃抬起来。 一个熟悉、又好像很远很远的孩童身影在眼前出现。 七岁的景惊慌地看着自己的手,冲上来抱住他:“对、对、对,对不起,零!我刚刚只是想打你一下肩膀的,因、因、因为你这么说我真的生气了!” 什么……? 他很恍惚,就这么站在原地,世界好像是一出面前的孩子主演的独角戏。他极为愧疚地抓住他的手:“我请你去吃冰淇淋好不好?今天抓到的最大的天牛,也给你。” 冰淇淋……?天牛……? 小景拉着他的手,在麦田里奔跑起来,有些尖锐的麦芒轻轻扫过他的手背,金黄的影子混着夕阳的颜色在眼畔闪过,踩在脚下的泥土是那么松软。降谷零微微放大眼睛,有些明白了。 啊……现在他眼前看见的…… 是走马灯啊。 “喂,降谷,发什么愣呢,本来就快迟到了!” 一只胳膊自后压到了他的肩膀上,伊达航笑着看他,“怎么,你昨天也熬夜了?” “啊——该不会跟小阵平一样在看什么奇怪的杂志——” “你少在这里胡说八道,什么叫奇怪的杂志啊?!” “哈哈,能通宵研读的一定是什么很厉害的东西吧~” “连你也!” “欸?但我明明是认真在说啊。” 五个人连带着刚被从床上拉起来的松田阵平一起跑向操场,身为班长的伊达航心里应该汗流浃背,但最后还是选择回头先把朋友拖起来。 跟快活着、肆意的他们相比,自己此时好像一个死人,沉默地作为局外人看过往的画片。 “降谷,你通过了。” 这句话在耳边响起之后,转瞬而来的就是看同期毕业的庆功宴,众人欢笑举杯,而他和景因为将来的工作性质,在这场宴会上缺席了。 他看着自己没有见过的画面,看着醉酒的伊达航在两只空杯子里倒酒,六只手,举起五只杯子碰在一起,发出“叮当——”的一声脆声。 “本来说好毕业去北海道的,那就退休之后再去北海道。”不知道他们中的谁大舌头说着这话,那时候的他们只不过是一厢情愿相信着未来的青年。 亮色光影、一帧帧回忆在他眼前越来越快闪过,他脚下的阶梯骤然转向,回忆的尽头,一扇门立在前方。 到终点了。 他最后看了一眼五颜六色的画面,向门走去。 从慢走,到大步跨,再到快速地跑起来,他把那些过往、想念、情感,全部统统团成团扔在了身后,他就是要永远保存那些幸福才开始的,所以只要他达不成理想的世界,他就永远不要停下,他还要去,就算重来一千次,一万次,他也还要—— “嗒嗒嗒,嗒嗒,嗒…嗒……” 他的脚步在即将到达门口前,慢慢停下了。 门口站着一个孩子,在他走马灯的最初还见过。小小的景似乎沉浸在某段属于他的回忆中,脸上愠怒,是在跟人吵架吗? 啊……他跟景第一次吵架是因为什么来着……? 【如果你一定要一个人,不愿意相信朋友……】 【那我们就…永远…不要一起玩了。】 第123章 诸般因由1 “啪。” 降谷零被打得偏过头去, 然后摸上自己的脸颊慢慢再转回来。 不对吧,为什么又打他。 脑子里好乱,让他来复习一下。 早上好, 我是降谷零。 同时也被人称为“波本”的公安警察, 为了捣毁一个盘踞百年的黑色组织而封闭训练多年, 终于卧底潜入其中, 并取得了阶段性突破。 在组织卧底十年后,已经有些疲惫的我终于迎来了组织毁灭的大结局。但当我某天莫名其妙睡着再次醒来,我发现自己回到了—— 不对。 他慢慢滑落捂着脸颊的手。 好像不是第一次回来了。 降谷零看向喧闹的中心点,自己正处于一间居室的中央,桌边有三个人, 他们围着一张桌子,正战况激烈地玩大富翁。 刚才飞过来给了他一巴掌的就是不知道谁甩出来的纸牌, 10000元纸币慢吞吞地掉在脚边,一点愧疚感都没有。 宾加、库拉索, 和香榭丽舍。对,他认识他们。 他们似乎是经常一起玩的朋友,但真奇怪,他分明是一名谨慎的卧底警察, 怎么会有这些朋友。 “啧,到你了, 快点啊。” 金发的脏辫男子突然努了努自己的厚嘴唇, 示意他快点动,降谷零下意识拣起骰子投掷, 然后将棋子移到了对应的地方。 “啊, 那是我想买的地!” 库拉索心疼地看向那块被建起绿色小屋的格子, 但气氛依旧古怪地沉默着, 一旁的女孩掷出骰子,宾加托腮,懒洋洋问:“所以呢,你们找好下家没有。” “我反正到哪里去都行,早看朗姆不顺眼了。”他自顾自补充道,“凭我的技术单干也不错,喂,波本,你之前是不是口出狂言要顶替朗姆做二把手来着?” “啊,我?”降谷零一惊,他似乎不记得这件事,但细细想来,又感觉的确是自己说过的话。 他含糊道:“呃挺麻烦的,再考虑一下吧。” “笑死了,你要是真敢爬上去,我就跟着你干,以后我光明正大给琴酒甩脸色。”男人嗤笑一声。 嘶,这句话是不是不止说过一次来着? 算了,哪有的事。他突然伸手在他对面的女孩面前的桌上敲了敲:“喂,你沉默什么,随便跟着我们三中的一个走不就行了。” “我”香榭丽舍的眼里似乎也有些空茫茫,她脱离棋局站起来道,“我先回家了” “回家?你不就住这儿吗?”库拉索讶异,降谷零一愣,下意识发问:“不跟雾刀住一块儿吗?” “雾刀?”女孩停下脚步,茫然地看向他,“不是早就死了吗。” 降谷零注视着她,香榭丽舍没有避让地回视,青年的心里一跳,自己刚才问了什么问题,雾刀本来就很早就死了。 “抱歉,我可能有些头痛。”这次轮到降谷零站起来,摸着自己的后脑先行告别,“我回去休息一下吧,我们下次再约。” “行啊,那我也回去睡觉好了。”宾加大手一挥用大富翁地图把那对他不利的局势包了个圆,库拉索没招了,把桌上果盘里剩下的梨块统统放进嘴里。香榭丽舍也重新坐了下来,她想不起来刚才自己要离开的理由。 好奇怪啊。 降谷零出门时还在想,他像一个正在做梦的幽灵,看见的一切都迷幻、模糊。他打开玄关门,混沌的白光将他融融包裹,最后回头看时,那三人还坐在榻榻米上,腮边鼓鼓囊囊的库拉索恰好面向他的方向,银白的睫毛垂在眼间。 【胜利者只有一个,你应该很满意了吧。】 他指尖一颤,是库拉索在跟他说话? 下一步踏入的土地,潮湿而陌生。他转回头,感觉到肩上沉甸甸的,前面有两个熟悉的人影正走着,是赤井秀一和景? “走了,波本,别在后面愣着了。” 前面的莱伊不耐烦地转过头来,降谷零听了,稍微加快些脚步追上去。 “我们现在是要去捣灭黑虎社?” “什么社?你没看任务报告?”莱伊的表情变得奇怪了,他一定不想跟很不靠谱的队友一起行动。 “哦哦,对!要去流光大厦对吧,目标被怀疑潜伏在商城里。” “啧,你还想得起来就行。”莱伊回过头去不看他了,步子迈得更快,走在中间的诸伏景光默默退下来,担忧地看了他一眼。 降谷零像游离在世界之外一般,他悄声问:“我们要去找目标干什么来着?” 诸伏景光吓了一跳,前后看过之后,微微偏头对他做了个口型:宝石。 啊对了,他们要去找一颗宝石。朗姆疯了,说要找一块长生不老的宝石,现在组织的二把手位置空悬,宾加他们才在考虑跳槽,而Boss认为真有其事,所以才派人在四处搜寻。 哈哈,长生不老的宝石,怎么可能会有那种东西。啊 一缕金色的发丝从旁掠过,他下意识回身抓住对方的手臂,那人被吓了一跳,立刻抽手甩开,带着棒球帽的少女十分警惕地后退两步:“你谁啊?” “对不秋水谅?”他这不是叫出了她的名字吗,他们两个认识的吧? “神经病,我就说最近感觉有人跟踪我,现在沉不住气被我发现了吧?!救命啊,有跟踪狂——!” 少女反抓住他的手腕开始大喊,路人渐渐围过来,而两名队友已经不见了,降谷零想着要脱身,却还没想出办法,周遭的声音就突然安静下去了。 刚才还义愤填膺靠拢的人群如同蒸发般无影无踪,少女不知何时已经正脸面对他,换了衣服神情,横眉冷对。 【连这点代价都承担不住,当初把那东西让给我就好了。】 她,刚才有在张口说话吗? 腕上的力道一松,鼻尖钻入淡淡的消毒水气息,有人触碰他的肩膀,他下意识往前一躲。 “嘶——”随后痛呼从他自己口中发出。 “降谷先生,请不要乱动!”“零” 他眨着眼睛回头看去,医生正在帮他处理伤口,景担忧地站在一旁。他身上穿的这身衣服,蓝外套、深里衣,好熟悉啊。 “景,没有在脱离组织时受伤吗?” “你这个时候还在关心我?!如果当时宾加没失误,你真的死在天台上了,我又能有什么事啊!”友人看起来情绪激动,降谷零却好像刚刚想起来这么回事似的,喃喃着,“没事就行,没事就行” 诸伏景光看起来更难过了:“你到底什么时候变成了这样。” 我哪样? “叮——咚零叮——咚当叮——” 什么声音。 冰淇凌车……? 身上不再疼痛了,这次上一幕消失得更快,他身处一座乐园里。五彩缤纷的样品插在冰淇淋车前,三两个孩子捧着甜点欢快跑过。 对,现在正是针对组织行动的紧要关头呢,怎么又发起呆来了。但首先他必须在这座乐园里找到景,景给他发了模糊的信息,那很有可能跟潘多拉有关。要怎么样才能找到他呢? “天呐,我刚才看见好可怕的两个黑衣人跑到水族馆后面去了,其中还有一个人带着墨镜呢!” “啊?好可怕,大白天的不会是□□吧。” “肯定是啊,我还看见有个人捡了根棍子才进去的,不会是想打晕谁吧” 黑衣人,墨镜,棍子。琴酒,伏特加工藤新一 降谷零的耳边接收到路过行人闲谈的信息,立刻脚步一转,有些焦急地走向水族馆的方向。 好奇怪啊,好奇怪啊不该是这个时候的但这种想法又是哪里来的。 啊。他停住脚步,两个黑衣人正从里面走出来,松田阵平抱着手臂,而萩原研二拿着树棍子在肩膀上有一搭没一搭地敲。 “欸——?小降谷?”萩原研二十分惊讶,“你怎么在这里?” “刚才有市民说有戴着墨镜和拿着棍子的可疑黑衣人进去了。” “我就说你别莫名其妙捡根棍子吧。” “都说了我没有配枪要防身啦防身!而且黑西服是工作装啊。” 两人身后的冬月泉也慢慢走出来,她正打算听两位警官的,把宝石赝品交到接待大厅去呢。 哈哈,好诡异。但降谷零笑不出来。 “你脸色很差哦,小降谷。” “没事,我先走了。” 景呢,他要找景,景在哪里。 鬼屋的尖顶有什么穿着白斗蓬的人影闪过,他无暇顾及;人群莫名开始骚动,他没有侧目;火焰的窜高占据全部视线,他停下脚步。 小小的一方仓库静静地燃烧着,木制品的焦糊味和黑烟占据了纯白的世界。 两个熟悉而陌生的人将刀捅进了一名男子的胸膛,刚才还在在松田和萩原身旁见过的那个女孩惊声尖叫,跪倒在地,最后也难以抵抗遭他们杀害。 胸口汩汩流血的男人尚余一息,艰难地把头歪向倒伏在地上的女子,却任凭怎么抽动手指也无法再触碰她。 周围的人又消失了。 降谷零一惊,急忙拔腿跑过去,他跑得越快,被追逐的一切就离去得越快。豆大的汗珠砸在身后,他无止境地追逐着,直到情绪崩塌,直到声嘶力竭。 他粗喘着停下,双手按在膝盖上,像一个将要脱水的人。 “叮……咚零叮……咚当叮……” 他的眼睛缓慢地眨着,等到呼吸平复,汗水淌尽,他再直起身,循声望到不知为何还与他保留着完全相同的距离、一动不动的冰淇淋车。 车里没有人,一个矮个子背影拿着冰淇凌站在旁边,左手攥着的氦气球在他头顶摇晃。 降谷零没有动,最后回头望向一切已经烟消云散的方向。 啊,对他想起来了。 青年愣愣地呆在原地,看着沉沉的、连火焰都逐渐吞噬朝他缓缓涌来的白雾。 他从收到景的信息那一刻起,就已经无法挽回了,所以当然无论如何都追不上。 要重来吗?那就重新来过吧。 不过潘多拉不在他手里,他记得重启的条件是 他低下头,一颗蓝澄澄的宝石陡然被一只手递到他面前。他立即惊异地抬起头来看向对方,而【降谷零】的表情异样平静。 “我做梦了。” 被放开的氦气球飞向“天空”,被白茫茫的一片吞没,两道影子孤躺在未知空间的地面,那个年纪不大的男孩又把宝石往他面前送了送。 “其实不要这个也没关系的。” “什么意思?” “它已经是你的了。” 无论如何也不该出现在这里的怪人这么说着,连右手的冰淇淋开始融化也没有一丝反应。 “要重来吗。开关在你的手上。” “但人心不足,蛇吞象。” 降谷零接过宝石,右手骤然一沉,世界恢复了色彩。外面静悄悄的,他还跪坐在地上。这次他听见了,对方就是以“他”的声音说的。 仓库外的危险即将酝酿完毕,他膝前可触摸到的只有一片深蓝的月光,只有手心里的潘多拉在散发出异样的神采。 冰冷的枪口还抵在太阳穴上,手都有些发僵了。这次的世界似乎对了,这就是他决定要不要重启的那个时刻。 肯定得重新来过对吧,景都已经死了,松田和萩原也不知道安不安全,如果就这么接受,他一路这么努力去求一个完美的结局又有什么意义呢。 开枪吧、开枪,开枪。 过往、或者幻想出的“回忆”在脑海中闪过了,不是景死,也会有别人死,死在流光大厦中的松田和萩原,被追查的犯人绞杀的伊达班长,全力帮助他们但最后家庭受创的工藤优作,在行动中被设计坑杀的赤井秀一,甚至在追逐潘多拉中丧生的拜拜,还有住在隔壁路过时会跟他打招呼的老太,被组织炙烫的余温吓得胆战心惊的普通市民。 许许多多,无数的人,都在成为缺憾,要让他放下吗,不可能的,因为他就已经是在无数次重来中变成了景口中的“这样的人”。 “已经是他的了”?“这样的代价”?“人心不足蛇吞象”? 无所谓的,无所谓的,他的确是个贪婪的人,他—— “啪。” 狗爪子打在了他的脸上。 …… 喂,第三次了,你们有点过分了吧,他宁愿相信这是一个巧合,反正拜拜的胆子本来就大,不过—— 降谷零渐渐放下枪支。但很奇怪啊,他还在不断地想着景拼命想留给他的信息啊。世界,谎言,看清。世界是个谎言,而他要看清什么。 如果潘多拉给的一个个翻新的世界是个谎言,那么停止循环的方法就是答案。 开关在他自己手中…….触发循环的条件的确是【在潘多拉前死亡】。 啊,他明白了。 他打开左轮的弹匣,最后一颗黄铜色的子弹安稳地填充在内。 原来每次杀死“降谷零”开始重启的,就是他自己啊。 因为每次都有缺憾,所以每次都想重新再来一遍,贪婪周而复始,他永恒地被困在这个潘多拉构造的谎言世界里。难怪他一直想不出为什么每一次他在覆灭组织后都会死,开启新循环,原来是每次都不满意,自己杀了自己。 胜者只有一个,他是胜者;胜者付出代价,此即为代价。 所以他一定是通过潘多拉得到了什么,什么样的好处要让他用永恒自锢在一个虚假谎言里? 或者不如想想他得到潘多拉后会用它做什么。那么答案显而易见了,他一定是去改变了真正的世界,那个真正的世界,正在谎言之外等他。 只是猜想,子弹只有一颗。如果弄错了,毁掉潘多拉后,他可能就要接受这个残酷的结局再也无法重来了。 降谷零按回弹匣,将枪口顶在潘多拉的顶上,另一只手牢牢控制着它。 数不清次数的循环,也总该有一次尝试非常规方法吧。自杀只会重来,要冲破潘多拉制定的规则,为什么不试试毁掉它本身。 左手手背上显而易见的青筋和他现在诡异平静的心境呈现在同一个人身上,他深吸一口气,不敢闭上眼睛,按着扳机的食指开始颤抖。 最终他眉目一狠。 “砰——!” 真正的世界—— 请为我重启吧。 【全文完结】 第124章 诸般因由2 睁开眼睛, 眼前是宾加的脸。好可怕。降谷零蹭一下从椅子上弹起来,失败了吗,这里又是桌游部? “你有病啊, 发什么癫, 有想问的能快点说吗?” 降谷零的理智回来了, 他低头看到宾加手上带着的手铐, 而自己手撑着的桌子是平滑的黑色瓷片。 没有飞行器地图,没有榻榻米,他正在监狱探监。宾加作为已被抓获的犯人在隔着玻璃跟他说话。 旁边的记录本是他刚刚密密麻麻记下来的向宾加提问后得到的答案,现在已经问的差不多了。 他刚才为什么突然蹭一下站起来? 降谷零平静地摸摸脑袋,想不起来, 就开口让在里等待的狱警把犯人带回去关好,带着自己的小本本离开了。 可能是工作太累了, 等下还要干什么事来着。哦,把宾加的证词带回去让风见转交给警视厅的人, 帮他们查完那起莫名其妙的旧案子,其余就不关他的事了,他现在还在休假呢。 休假? 他脑袋上又冒出一个问号。那他怎么这么累啊。 啊——对对,因为连续两天没睡觉在帮伊达班长布置婚礼现场嘛。他昨天吹了一整个晚上的气球, 嘴唇都吹麻了,呼吸管道里全是合成材料的味道。都怪米花突然又翻出来一场旧案, 害准新郎被迫在警局里加班, 他们这些好朋友当然跑不掉,昨天吹气球, 前天装喜糖, 今天还不知道要做点什么呢。 不过这样平常幸福的日子真的很难得。降谷零想象了一下几个朋友现在苦哈哈坐在班长家里做事的样子, 有些想笑。没办法, 他可是出来办正事啊,跟单纯偷懒不一样。 不过快点过去吧,不然会被他们假模假样唠叨一整天的。 他开着自己的白色马自达一路飞驰到伊达宅,景正卯足了劲提着三大袋垃圾下楼来,他赶紧上前帮忙,边走边问道:“这是什么啊?” “是坏灯管、碎模型、破凳子、旧被套、褪色砖头——” “——停停停!”降谷零震如惊,“你们今天的任务是把班长房子拆了盖新的啊?!” “是除旧迎新,懂不懂——!”一个脑袋从二楼探出来,远远拉长音道。 “小阵平,帮帮我——呜啊!”一串什么东西砸到地上的动静从窗户内传来,松田阵平赶紧缩回脑袋去,叽里咕噜听不清内容的人类语言飘进耳朵,降谷零跟诸伏景光一起把垃圾提到院子角落扔了,然后无奈地摇摇头。 “除旧迎新是过年的时候会用的词吧。” “总之就是那个意思啦。”诸伏景光拍拍手上的灰笑笑,“虽然是老家,但班长说只要是跟娜塔莉小姐会一起住的地方,就必须像新房一样干干净净* 漂漂亮亮。” “铁汉柔情啊”降谷零的思维泡泡里冒出了班长拿着信用卡坚毅脸的幻想,诸伏景光拍拍他肩膀,“走啦!上面马上就能收尾了,我们先去帮萩原他们。” 倒腾了一番好友的家,降谷零正擦着窗户,松田阵平突然拖了一台除草机出来。 “这是什么大家伙?” “从班长的储物间翻出来的,我就说他家院子那么大一片怎么人工打理,走,降谷,你上午偷懒这么久,快点自觉跟我下去除草啊。” “我也要去我也要去!”半死不活的半长发好友突然兴奋地举起手来。 “哈?你刚刚不是说都累趴下了吗?” “但是听起来很有趣,我还没有开过大型除草机。” “你当除草机是坐骑啊?” 两个人嘴上又绊在一起,降谷零默默拖走了除草机,诸伏景光悄悄摸摸关上门,待吵架的两人反应过来,楼下刷拉刷拉的除草声已经开始了。 “哇——也得带我们一起玩!” 唯一精力充沛的降谷零一拖三跟大家一起打理院子,诸伏景光还算好的,在窗台那里琢磨哪瓶是营养剂哪瓶是杀虫剂,松田阵平就比较过分了,借着要给花草浇水的名义举着个水管在玩天女散花。 “看,好直的棍子!”萩原研二突然举着根树枝从树荫底下窜出来,其余三个人甚至包括降谷零都立刻围了过去,发出惊叹。 “哇——好直的棍子——” “给我玩一下,我用水管跟你换!” “欸——我才刚拿到,发现者优先啦!” “那树枝其实还是班长的呢,从他家的树上掉下来的吧。” “我跟班长好好说的话他会作为报酬送给我的!” “那不是还没答应吗,你先玩十分钟,等下轮到我玩!” “啊——!古娜拉黑暗之神,时间停止!” “幼稚”降谷零摇摇头,“你说对吧,景——” 转了个头,人却不在原地,打眼一看,幼驯染已经鬼鬼祟祟靠近萩原背在后面的手,前方心里打着小九九的松田还在持续吸引火力演戏。 降谷零骑上除草机,默默看着三个人在还没清理干净的草坪上抢树枝、滋水、抱摔、石头剪刀布。啊,好怀念,呃,活都他一个人干了,好像也没有特别怀念。 他干脆推着除草机横冲直撞过去:“陛下驾到,统统闪开!” “啊!战局都被打乱了,小降谷心机男!” 伊达航提着炸鸡回到老宅时,只看见四个傻乐的朋友衣服头发上沾着草屑,他家的院子倒是干干净净整整齐齐,老大哥无奈地叹气着笑了笑,把四个人全揽进屋子里一起吃晚饭。 半长发朋友超自来熟地打开冰箱挖出啤酒,几人高举碰杯,伊达航感谢着他们的帮助,萩原研二站起身来,说要现在立刻就补办一场单身派对。 没人提那根树枝的事,因为不能四个人平分,所以降谷零干脆拿了个胶水,几人搭梯子上去给树枝沾回树上了。 这说不定是班长以后的小孩会得到的意外赠礼啊! 月上枝头,几人纷纷告别,松田打着哈欠又戴上他的墨镜。 回程的路上,有一段他跟景一起走,他莫名地感到自己想对他说很多话,但实际上他们只是安安静静地一起并排走着,像往常、每一个平淡的傍晚一样。 “啊,假期真好啊。” 友人突然举起手来抻了抻肩颈,他想着自己的朋友要结婚了,在安稳幸福的日子里感到很开心。 “到这里我们就该分开啦,明天见咯,零。” 莫名其妙涌到嘴边的含糊话全吞了回去,降谷零自然地扬起右手: “明天见。” 他一个人走完最后一段回家路,擦身而过的一个上班族似乎在跟母亲打电话,说着自己漂在东京四处打工长见识的事,穿过一盏路灯时他听见围墙里的居民宅有人在吵架,声音从窗缝里涌出来,暖黄灯光勾出的两个少女轮廓一模一样。 他走进家附近的便利店,习惯性买了一瓶安眠药,随即想起来自己早就不需要这个了。一个女孩蹲在门口掉眼泪,旁边的少年在他前脚刚付完关东煮的钱跑出去,塞给哭泣的女孩。 一切都这么平凡。 他打开家门,一个小小的方盒静静放在客厅的桌子上。他在桌前坐下,打开那个缎面盒子,一颗蓝宝石躺在中央。 是已然黯淡的潘多拉。 他很庆幸自己在角逐潘多拉的四个人中是那个赢家。 潘多拉帮他倒转了时间,他因此得到了一个对他来说完美的世界,这唯一一次机会使潘多拉和他绑定,也就是所谓神神叨叨出的“诅咒”。逆转时间的代价,现在已经是足以深刻骨髓的漫长故事了。因缺憾和贪婪经受没有尽头的痛苦,的确是好惩罚。 那些在谎言之中出现的西园寺谷平、秋水谅、雾刀,他们都是现实的败者,却在虚拟的世界中跟他一样,一次又一次徒劳地期望时间倒转。 他能理解他们想要得到潘多拉、再获得一次重来机会的心情,因为他也是一样。所以回到现实世界,看到他们也刚好能够获得幸福的样子他也很高兴。 真是一段坎坷的旅途啊。他表情有些地将手放在了宝石之上,它曾经恨过潘多拉的存在,可现在所获得的一切,又真真切切有它的功劳。 这颗宝石已经失去了原有的力量,他本来想过要不要送还给西园寺谷平的,后来想想还是算了,想来现在生活美满的他不需要这个旧寄托了。 就让有关潘多拉的真相、组织飞灰的尘埃,一起静静地落下,消失在这个完美的世界里吧。 他很辛苦了,真的。想起来有关潘多拉的事情大概是在萩原研二突然掏出一根直棍子的时候,庞大记忆的涌入意外的温和而无害,就像阅读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故事,他很轻易地就接受了,就像接受自己身体的一部分。只是现在故事到了尾声,童话书该合上了。 庆功宴已经开完很久了,优作先生明天约他吃饭,说孩子和妻子很想见他;赤井秀一也拿着一大笔奖金说要来东京住两天,他作为东道主总该跟景一起过去接吧;高明先生的信还放在桌上没有回,得提笔写了;尤里尔又在发sns秀恩爱,真的不想再看。许许多多的朋友都还在等着他,降谷零洗漱完躺在床上,在丝丝缕缕透入的月光中闭上眼睛。 一个并不浪漫的故事,也总有尾声。 只是希望下次醒来时,不要再被什么东西打一巴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