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色监狱]咒术师真的不能踢足球》
1. 青梅竹马
九重歌是一名一级咒术师,父亲是九重财团的董事长,母亲是五条家的嫡系咒术师。
她的前途,无疑是光亮的能闪瞎人的眼睛。
除此之外,她还有一个从小玩到大的青梅竹马。
“小歌,一起来弹吉他吧。”御影玲王找到了新的爱好。
“来了。”九重歌和往常一样加入其中,并和他开启了竞争。
一段时间后,又是九重歌略胜一筹。
御影玲王厌倦了这个爱好:“好无聊,除了歌之外就没人能和我比了。”
九重歌也厌倦了:“玲王你好菜啊。”
“你这家伙!”他生气的跳起来,思索了一阵后却不知道自己该骂她什么,又窝窝囊囊的坐了回去。
今天是上学日,御影玲王拖起赖在沙发上不肯起来的九重歌:“快点去换衣服了!要不然迟到可不能怪我。”
九重歌并不想上国中,但是出勤率不达标就毕不了业。
“唉,超讨厌的啊玲王,迟到就迟到吧,我才不想去学校。”万物复苏的春天,九重歌觉得还是在家睡觉比较合适。
御影玲王皱起了他的豆豆眉:“没有小歌的学院生活很无聊啊,你不来学校就没人和我竞争了。”
“知道了,马上。”谁让她九重歌是宇宙第一宠幼驯柒的人呢?
坐电梯到自己房间的那一层楼,九重歌懒洋洋的换上了校服西装,背上除了手机之外什么也没装的书包坐电梯到一楼。
御影玲王熟练的接起她的书包,拉着她上了轿车。
“我说你啊,能不能有干劲点!别整天一副吊着一口气的样子,看着挺让人担心的。”玲王忍不住说道。“在没有感兴趣的事物的时候,你的干劲就跟被妖怪吸走了一样……”
其实一开始九重歌也并非现在一副颓废的样子,但是在见证了10来年丑的千奇百怪的咒灵后,她的精神力早就被这些东西消耗光了,不颓废才怪呢。
到底是谁做了这么多年咒术师还能保持阳光开朗的!她第1个不服。咒术师肯定都是阴暗爬行扭曲的,绝对不可能有小太阳类型的人。
于是面对事物,她只有短暂的兴趣。在拿到超好的成绩后就会丧失兴趣,重回这副颓丧萎靡的模样。
来到学校,御影玲王总是要采取最闪耀的进场方式。其实这也不是他故意的,没办法,他太受欢迎了。
九重歌用谴责的目光看着他。
御影玲王也不服:“看我做什么。你明明也超受欢迎,这其中你的原因大着呢。”
这个白毛蓝眼想不吸引人都难。
是啊,每天上学跟在戛纳红毯上走秀一样,就差没有摄像机全程跟拍了。
“哎呀,玲王君好帅呢,像王子一样。”“九重大人那副冰山美人的样子依旧令人着迷了。”“冰之美人和王子殿下,好般配!”
这群家伙又在瞎说什么?九重歌对这个紫薯青梅竹马除了嫌弃之外就没什么特殊的情感了,爱上他?真的假的?
“噗,冰山美人,好中二啊。”御影玲王在一旁偷笑起来。
九重歌不理解他在幸灾乐祸什么。
“你还是王子殿下呢,笑什么笑。”
御影玲王没有回答,只是一味的大笑,这让歌看着更加火大,就轻轻拧了他一下。
他被疼的差点晕过去:“我们好歹是青梅竹马吧!用这么大力气做什么?”
歌表示自己真的很无辜,她可以对天发誓,自己真的就是轻轻的拧了一下,只是咒术师的力气太大了。
要是自己真的想对他动手,一拳就可以把他嵌进墙里。
她没有说话,直接走向自己的座位。
“真是的……”御影玲王一副拿她完全没办法的样子,坐在了她的旁边
没错,御影玲王和她是同桌。
歌:“干嘛拿出这种装成熟的表情,好恶心。”
御影玲王:“喂!你说话超级刻薄啊。”
他其实早就习惯了自己的青梅竹马嘴巴非常毒,而且还并不是有意为之,这点更可怕。讲的话轻而易举的就能让人破防,要不是自己知道她外冷内热还真的会被打击啊。
关于自己和御影玲王同桌这件事,九重歌有话要说。
班级是按照成绩来分配的,她在开学考试的时候根本就没有来,反而是在家里睡过头了。
也就是说,她交了白卷,被分到最末尾的班级,但是她根本不在乎。在九重歌看来,分班考试这种玩意儿早就该被取消了,麻烦死人了。
御影玲王听到这件事之后瞬间不干了,非要拉着她去学校进行补考。
“干什么啊玲王,你好烦,我才不要去考试,我要睡觉。”九重歌拒绝补考,反正去哪个班都没区别,她只想赶紧跳级结束国中。
紫薯竹马当然也不同意:“不行不行,歌你要和我一个班级,要不然上国中还有什么意义啊!”
歌将这理解为小孩子的胜负欲,到了国中还有一较高下什么的,真是幼稚死了。
于是她只能认真完成补考,然后被分到A班。
也是从那天起,御影玲王决定每天都跟着她上下学,以免她睡过头或者乱跑。
超——烦的。
第一节课是数学课,老师讲的知识点九重歌只需要看一遍就会了。但是现在又睡不着,她只能在抽屉里刷会手机。
她翻到了小时候御影玲王挂在树上下不来的照片。
小时候的玲王比现在这个烦人精可爱多了,至少九重歌是这么认为的。
以前她养了一只咒灵叫青柠,它诞生于人们对青柠太酸的不满,总而言之就是非常弱鸡。
她对一切事物都懒洋洋的态度以及傲人的成绩导致她没什么朋友,不过她也不需要,感觉这群小屁孩挺麻烦的。
老爸看到她这个样子就非常着急,把合作伙伴的儿子,也就是御影玲王介绍给了她。
九重歌觉得老爸这一波纯属于关心则乱。
但没人能想得到,两个人第一次在九重宅邸的花园见面,御影玲王会被困在树上。
起初是御影玲王在凉亭里做算术题,他非要拉着九重歌一较高下。在被击败之后也不服气,开始进行新的一轮比赛,包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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跑步,跳高和捉蝴蝶等等。
最后一项爬树的比赛是九重歌提出来的,因为实在是没什么可比了。御影玲王欣然接受,但在爬到树上之后恐高腿软下不来了。
“超逊的哦玲王,青柠你快看,小紫薯被挂在树上了。”歌拿出手机就开始一顿乱拍。
她承认自己有点屑,但是那又能怎样?
御影玲王恼羞成怒:“你这家伙!”而且他也发现了,小歌从一开始就在和一个根本不存在的东西对话,她也不打算给自己解释。
九重歌清了清嗓子:“咳咳咳,现在是小紫薯有求于我哦,叫我一声九重姐姐我就放你下来~”
“我才不要,而且我不是小紫薯,是御影玲王!”御影玲王气急了,在树上不停的乱扑腾,结果脚一滑就直接摔了下来。
九重歌眼疾手快的把他接住,抱在怀里。
“你,我……快放我下来……”小紫薯变成小红薯了。
九重歌在心里哈哈大笑,觉得这小紫薯实在是有意思,也不是不能成为朋友。
“小歌,你在看什么,怎么笑得这么开心?”御影玲王凑了过来,“你你你,这张照片怎么还没删!”
他想要强过歌的手机,但奈何她的反应非常迅速,直接把手机收进抽屉里。
“下课了啊,要不要去超市买点吃的?我好饿。”九重歌熟练的岔开话题。
自己这个竹马真的很可怕,她非常确信刚才自己是面无表情的样子,是不可能笑的!
御影玲王只能放弃:“唉我就知道你早饭没吃饱,快走快走。”
*
现在的九重歌失去了青柠,罪魁祸首就是那个五条家的大少爷。
那是一个非常普通的一天,她跑到街上去买蛋糕,在甜品店碰巧遇到了他。
“你肩上的玩意儿好丑。”他给了青柠一个脑瓜崩,青柠就直接尖叫着消散了。
九重歌很生气,她觉得只有自己才有权处理自己的东西。
于是她和五条悟打了一架,结果就是惨败。
“超弱的啊歌,虽然和以前比起来进步不少,但在我手下还是撑不过一个小时啊。”五条悟坐在被打趴下的九重歌身上。
九重歌觉得屈辱至极,她想要起身,但是力气早就耗光了。这个混蛋怎么该死的这么强!
等着吧,总有一天她会把五条悟镶进墙里让他叫姐姐,来报今天的仇!
“小歌,小歌?”御影玲王在九重歌的面前挥了挥手,“你在想什么?发呆好久了。还是喝葡萄汁对吧?”
九重歌回过神:“啊……在想一个讨厌鬼。葡萄汁就好,不要冰的。”
小紫薯有些不爽的说道:“和我在一起还想别人,小歌真讨厌。”
“你好像那种结婚10年妻子不着家对你冷淡至极,从而滋生怨恨的阴湿丈夫。”九重歌不咸不淡的吐槽道。
“你这是什么比喻!给我闭嘴啊。”小紫薯又变成小红薯了,“什么丈夫妻子的,不要乱说。”
“啊啊啊知道了知道了,我不乱说了,小气鬼玲王。”九重歌举起双手投降。
2. 小番茄
御影玲王总是这样莫名其妙的就生气,然后变成红薯。
九重歌表示大他两个月的自己已经是成熟女人了,应该包容小孩!
“你肯定是在想什么奇怪的事情吧!”御影玲王将葡萄汁递到歌的手里。
九重歌一副心虚的模样:“啊……”这小紫薯还挺聪明的,感觉每次想什么都能被他察觉到,明明自己走的是面瘫风格来着。
玲王哼了一声:“你根本不知道你的微表情有多明显。”
“正常人哪有会观察我微表情的啊!”小紫薯真是恐怖如斯。
回到教室之后她就开始和自己的网友吐槽。
〔歌:我竹马那家伙超可怕的,竟然会观察我的微表情QAQ〕
消息发出5分钟之后对方还是没有回复,九重歌猜测她应该是有事不方便回消息。
网友凛子是自己在网上互喷的时候认识的。她以前当过一段时间的足球发烧友,粉上了来自镰仓的天才少年糸师冴。
不过这个糸师冴为人稍微有点高冷,面对记者的采访从来都是直接回怼,在网上引来不少喷子。
其实九重歌挺讨厌这些因为一点小事就骂来骂去的网友,他回怼的记者又不是你们,干嘛一副要为记者讨回公道的样子?明明记者问的问题也挖了不少坑呢。
反正她就和这群网友互喷了起来,本来以为自己是孤立无援,结果一个叫凛的网友也加入战局,他骂人功底也很厉害,令歌非常敬佩。
于是两个人就这样加上了好友。
凛说话很可爱,所以歌认为她应该是女孩子,就把备注改成了凛子,反正对方也没有反驳。
下午的课被她逃掉了,因为咒术协会那边给自己派了任务。
“啊,新田夫人,我们这次的任务是在鹿儿岛?”九重歌蹙眉,这未免也太远了,为什么要派给她啊!
新田夫人是她的专属辅助监督,她好脾气的笑了笑:“特级术师九十九大人现在踪迹全无,任务就多了。”
果然强者就是爽,可以想翘班就翘班。九重歌有些无奈的趴在窗户上假寐。
过了一会,手机的震动声惊醒了她。
〔凛子:或许你可以把他的眼珠子抠出来呢?〕
忘记说了,凛子应该是地雷系女生,经常语出惊人。
〔歌:不不不也没到那种地步啦~〕
对面显示了好久的正在输入中,但始终没有发来消息。九重歌放下手机,车开到机场了。
“九重大人,要登机了。”新田夫人拉开车门。
九重歌坐上私人飞机,就看到了手机上御影玲王发的一连串消息。马上起飞就没办法回了,现在又来不及看,她直接将手机倒扣到桌上,让新田夫人换了个舒缓的音乐,开始睡觉。
睡了一个多小时的样子,她被新田夫人叫起来,坐上了前往任务地点的车。
在车上,她打开了手机,上面有三个来自小紫薯的未接来电。
她匆忙回拨了过去,电话那头传来小紫薯愤怒的声音。
“你怎么回事?逃课又不跟我说一声。”
九重歌干巴巴的回答:“和你说了不就逃不了了吗……”
御影玲王:“……”
沉默了好久后,小紫薯终于开口:“唉,算了,午休之后你就杳无音讯,去你家找你你也不在。”
“要不是九重叔叔说你到鹿儿岛那边有事去了,我真的会报警。你根本不知道女孩子自己一个人在外面有多危险……”
九重歌抽了抽嘴角,其实自己才是最危险的那个。但是好歹小紫薯都这么关心自己了,她也不能没个表示。
“啊玲王真是的,像老婆婆。”但话到嘴边就变成了这样,她好像天生就不适合煽情。
御影玲王:“你这家伙!”
九重歌光速道歉:“错了真的错了,下次会和你说一声的。”那当然还是先斩后奏,开始出任务的时候再和他说,要不然他是绝对不会放自己走的。
她后来又哄了小紫薯好长时间,终于算是把人给哄好了。挂掉电话之后,她又开始查看来自凛子的消息
〔凛子:听说糸师冴要去西班牙青训了。〕
九重歌并不意外,糸师冴在本地就备受瞩目,接下来肯定是要去国外的训练营了。毕竟日本的足球嘛,不好评价。
〔歌:不愧是糸师冴!据说他还有一个弟弟糸师凛,踢球也很厉害的,也不知道以后会不会和哥哥一样。〕
凛子那边又开始正在输入中,她总是这样,每次回消息都纠结个半天,果然是个腼腆的孩子。
车停了下来,目的地是一个足球场。
“足球少年的怨念吗?总感觉好青春啊……”九重歌嘟囔着。
新田夫人小声吐槽:“怨念已经大到诞生咒灵了,除了九重大人之外,就没人会觉得青春了吧!”
九重歌:“喂,我听见了哦。”
新田夫人扭头:“不九重大人,我什么也没说。”
天已经黑透了,足球场上盘旋着一只巨大的咒灵,它的嘴里还不停嘟囔着腿伤和足球。咒灵的下方躺着一个昏迷的少年,他有着漂亮的红色头发,貌若好女,长相娟秀,要不是喉结比较突出还真的会被认成女生了。
“所以这是一个因为腿伤所以没法踢球,诞生怨念的少年吧。”九重歌撩开少年的头发,他额头烫的吓人,左脸有着徒手抹不掉的污渍。
“大概是被咒灵影响了。”她分析,那些污渍应该就是诅咒侵蚀的痕迹。
“新田夫人,带着他去车上。”九重歌伸出右手,开始对着足球场布下帐,“由暗而生,暗中至暗。污浊残秽,尽数祓除。”
她抽出腰间的太刀,朝着咒灵劈了过去。咒灵体格大,没有及时躲开,被劈掉了三分之一的身体。
它瞬间发出刺耳的尖叫,紧接着,九重歌手起刀落,把它分成了足足9块。
“真是的,这种级别的咒灵怎么好意思叫我过来?”她看着化成灰的咒灵,干劲全无。(虽然一开始也没有什么干劲)
将太刀扔给新田夫人,然后从后备箱里拿出净化诅咒的针管,推进红发少年的皮肤。
他身体好的异于常人,很快就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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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切豹马觉得自己做了个梦。
他已经很久都没有踢过足球了,腿伤无时无刻不再提醒自己他这辈子终究与世界第一前锋无缘。
但今天,他在深夜独自来到球场。但当他再次将足球放到自己脚边的那一刻,无数的怨恨从心中宣泄而出。
草皮在月光下像一片腐烂的皮肤,而那颗黑白相间的球——那颗该死的、圆润的、嘲笑着他的球——正黏在他的脚旁。
医生的话突然在耳膜里爆炸:「韧带撕裂……不可能恢复到职业水平……」他猛地一脚抽射,球炮弹般撞上球网,却在网兜里软绵绵地垂下来,像条被绞死的舌头。
“废物。” 他盯着自己的腿,突然笑起来。
汗水把刘海黏在眼前时,他恍惚看见少年的自己站在禁区线上。那个红发像火焰一样燃烧的千切豹马,正用看蛆虫的眼神俯视着他:「你就甘心当个瘸子?」
他突然暴怒地抡起球砸向幻影,却因为重心不稳摔在草皮上。腐殖土的气味涌进鼻腔,他蜷缩着抓住那条腿,指甲陷进肉里直到渗出血丝。
半梦半醒的时候,她看到了一个白发蓝眼的少女,如月光下的辉夜姬。
她抽出一把太刀,将自己心中的怨念全部斩断。
她的蓝眼睛像冻住的海,倒映着他扭曲的脸——那张脸上还残留着刚才疯狂的泪与汗,像被暴雨淋透的困兽。
太刀举起的瞬间,他竟下意识绷紧脊背,仿佛等待斩首的死刑犯终于等到解脱。
刀光斩落的刹那,他听见体内有什么东西断裂的清脆声响。
不是韧带撕裂的闷响,而是像除夕夜的第一声钟鸣,震碎了所有淤积在血管里的黑泥。那些腐烂的执念,竟化作实体从伤口喷涌而出,被月光蒸发成星屑。
像沙漠旅人终于找到绿洲时,在枯井底部触摸到的第一缕湿气。
*
“你醒了。”
是梦里的辉夜姬,她来到了现实中,低头看着躺在车上的自己。
等等,千切豹马反应过来,自己是在一辆车上。
她继续解释:“刚才看到你在球场那边晕倒了,本来想直接带你去医院的,你醒了就好。”
“哦,哦……”他总感觉自己忘掉了什么重要的东西,“我是千切豹马,可以告诉我你的名字吗?”但现在,他更想了解她。
“唉?”九重歌没想到会是这个展开。
新田夫人在旁边一脸看好戏的样子:“哎呀哎呀,小歌真是有魅力呢~”
千切豹马变成个大红脸,他连忙摆手:“不不不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是九重歌。”九重歌推开新田夫人,“你现在身体还有问题吗?”这个点赶回家就要到早上了,那就可以光明正大的翘掉早上的课了!
“没有了……”他还是一副害羞的模样,搭配上红色的眼睛和头发,实在是像一颗小番茄。
九重歌点头:“需要我送你回家吗?”
小番茄变成摇头小番茄,他支支吾吾的说自己可以回去。
九重歌:“那么,有缘再见了,千切豹马。”
3. 文案来了
她的名字是九重歌。
千切豹马站在清晨的街道上,望着那辆黑色轿车远去的尾灯。晨露沾湿了他的运动鞋,却浇不熄耳根滚烫的温度。
好像,忘记问联系方式了!懊恼像一记倒钩球击中他的胃部。
他机械性地迈步走向地铁站,满脑子都是她漂亮的白发,像凌晨球场的那片月光。
更可怕的是新田夫人调侃时,自己居然在脑内演练了十种解释方案,最后脱口而出的却是结结巴巴的“不是那个意思”——简直比射失点球还蠢。
他喉咙发紧,不得不把脸埋进运动服领口深呼吸,结果嗅到了残留在衣领上的车用香氛味,雪松混着某种柑橘调,让他想起被斩断怨念时闻到的月光气息。
“有缘再见?”他在空荡荡的车厢里突然笑出声。
下次见面时——
一定要,要到她的联系方式啊!
*
回到家时,她看到了凛子发来的消息。
〔凛子:你是说……你还关注了他的弟弟糸师凛?〕
〔歌:对啊对啊,凛也是很有天赋的球员,我还挺看好他的。〕
但是歌转念一想,凛子谈起糸师冴的时候总是很狂热,她该不会觉得自己这样同时粉两个人是对她的背叛吧!
九重歌叹了口气,立马解释。
〔歌:但你放心,我还是最喜欢糸师冴的!〕
对面陷入了长久的正在输入中,九重歌习以为常。
另一边,糸师凛的心情可以说是非常复杂了。
一方面为了她也关注到自己而开心,另一方面他也觉得哥哥才是能成为世界第一前锋的人,歌的这一番话本来就是正确的,哥哥就应该比自己获得更多的关注才对。
可是为什么会不开心呢?
好想让她再多看看自己,再多关注自己,最好也像喜欢哥哥那样喜欢自己。
〔凛:我觉得糸师凛确实好厉害。〕
天啊,他到底在说什么?这种恬不知耻的自夸实在是……要是歌知道糸师凛就是自己的话,会不会讨厌自己啊?
还是撤回吧。
他打开手机长按消息想要撤回,但是刚好过了撤回的时间,消息已经发出去了。
啊啊啊啊好绝望。
糸师凛现在只想找时光机。
九重歌看到消息后其实还挺开心的,凛子完全不在意这件事情唉,甚至还挺支持自己。
〔歌:而且兄弟俩的下睫毛都很长,长得好漂亮啊。〕
小小的糸师凛被夸了个大红脸。
正在收拾行李的糸师冴看见弟弟面红耳赤的盯着手机,随口问了一嘴:“你这是……恋爱了?”
糸师凛立刻从沙发上跳了起来,紧张道:“什么恋爱?没有,绝对没有这回事。”
糸师冴继续着手头的事情,没有接话。毕竟弟弟也到那个年龄了,有这些心思也是正常的,他也没兴趣多问。
凛子到最后也没有回话,不过九重歌并不在意,她现在回到家就想睡觉。
太累了,自己为什么非要当咒术师啊。她其实是个利己主义者来着,对保护群众这种事情都不感兴趣,还是想怎么开心怎么来。
一觉睡到下午,学校已经放学了。
而她其实是被小紫薯的一个电话吵醒的。
九重歌拔掉手机充电线,接通了电话:“喂,什么事?”
“我们来比踢球吧!我现在,喜欢上足球了。”电话那头传来御影玲王兴奋的声音。
足球吗……也不是不行。
说起位置,她肯定是想踢前锋的啦!而且比起让别人进球,她还是比较想自己享受成果来着。
目标就定,世界第一前锋吧!
“可以啊,下周日怎么样?我的话,想当世界第一前锋。”一旦是她想干的事情,那就要争第一才行。
御影玲王:“可以啊小歌,没想到你志向这么远大!那就说好了,周日就周日。”
其实九重歌的足球实践基础几乎为0。但是没关系,她只需要稍微练习,就一定能拿出好成绩。
九重家好像是有个挺大的足球场来着……
*
“好,争取只练习这一次,就能击败玲王!”她可不是那种能勤学苦练的类型,只要结果达到了,干嘛要费这么大功夫啊!
……
这已经是第12个被砸进墙里的球门了,九重歌真的没招了。
为什么这些东西要这么脆弱?为什么普通人这么脆弱?
想象一下,如果自己把球踢出去,守门员用身体抵挡的话,她这一球的威力可以直接将他的身体洞穿。
那还要不要玩了?她直接成杀人犯了都,还玩个屁。
于是九重歌悟了,咒术师真的不能踢足球,这十字箴言将永远刻在自己的心里。
她将脚下的足球发泄似的捏爆,拨通了小紫薯的电话。
小紫薯是个早睡早起的好学生,才十二点多他都已经睡着了。但还是第一时间接起了电话:“怎么了小歌?”
九重歌叹了口气:“玲王,我发现了一件事。”
“什么事?”小紫薯从床上坐了起来,他真的很少听见九重歌沮丧的声音。
咒术师真的不能踢足球。啊不对,这个事好像是要保密来着。
“我发现我不适合踢足球,我要放弃这个梦想。”她也不想这样,但是更不想在球场上被判意外杀人罪啊。
御影玲王大吃一惊,虽然自己这个青梅总是懒洋洋的,但是她认定的事情,就从来没有放弃过,总是力求做到最好。
“为什么!你明明……”他将后面的话咽了回去,万一歌因为自己的话伤心就不好了。
九重歌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就用了一句“我有特殊原因,这辈子都不能踢足球。”敷衍了过去,她实在是不擅长对亲近的人撒谎。
御影玲王沉思了一会儿。
记得小时候,小歌总说自己有一个自己看不见的朋友叫青柠,是一只趴在她肩头上的小怪物。
御影玲王向来都是一个讲究科学的人,他当然不信这种东西。但是书上说,女孩子在小时候总是会幻想出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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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想的朋友陪着自己,他怎么能粉碎九重歌的少女心呢?
但是九重歌的这种行为越来越严重,经常在旁若无人的情况下和自己的肩膀上的空气对话,看起来很是奇怪。
后来有一天,她说青柠永远离开了自己。
御影玲王猜想,她肯定是成长了,那么她想象出来的朋友肯定也就不存在了。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她总是坚定的认为青柠是真实存在过的。只是到了这几年就再也没有提过这个话题。
他之前在书上看过,精神分裂症患者会听到或者看到不存在的人并与之对话,且坚信不疑。 伴随着情感淡漠、社交退缩等等。
所以小歌她不会是得了精神分裂吧!
因为这个病,所以无法专注踢足球。自己真是个混蛋,平常注意不到她竟然受了这种折磨,还去质问她为什么放弃。
九重歌在电话那头沉默许久之后,本来是想直接告辞去吃夜宵的。没料到她刚说一句“我先走了”御影玲王这家伙竟然道歉了!
不是,他道什么歉?他有什么错啊?
“对不起小歌,都是我的错,我不该这样问你的。可以别生我的气吗?”小紫薯的声音都变得小心翼翼的了,这完全不像他。
“啥???”九重歌完全懵了,这难道就是书上所谓的青春期吗?少男少女们会变得思想更加难懂之类的……
御影玲王:“歌,你是想成为世界第一前锋,对吧?”
九重歌大脑还在混乱中,她支支吾吾地说:“啊,呃,嗯,以前,大概,是这样的。”她斟酌着用词,但却完全不知道该回答什么。
“那么你的梦想,就由我来继承。”小紫薯的声音坚定极了,像是立下了什么生死状。
“……?”九重歌这下子是真的有点慌了,她害怕小紫薯在足球的路上一去不复返,至少这个由头不能是她,要不然御影玲王的爸妈得把她给生吞活剥了。
“啊啊啊?不是……不要啊!”
御影玲王再次沉思。
他明白了,小歌拒绝自己,肯定是觉得自己没必要为了她背负这么多。但是歌是他最好的朋友,不要小看他的决心啊。
他叹了口气:“你是觉得我的实力不够吗?还是……觉得我没必要这么做。”
小,小紫薯难过了!
九重歌作为一个这辈子都和煽情绝缘的人,自然是说不出来什么漂亮的安慰话。但是如果现在自己继续拒绝,小紫薯应该会更伤心吧。
毕竟玲王在各种方面都这么强,足球肯定也不是问题,吧。
“没有的事,没有的事,怎么会呢?啊哈哈哈哈哈……”九重歌干巴巴的笑了几声。她本身就不擅长笑,这样的笑声像是从嗓子眼里挤出来的,听起来古怪极了。
御影玲王:“安心吧,歌。”他一定会成为世界第一前锋的,“而且我要踢球也有一部分是自己的兴趣,不要有太大负担。”
这话说的不假,他本身就有意踢球。
“所以我准备加入学校的足球社了,到时候你可以看我们来训练。”
4. 结婚
九重歌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挂的电话,她感觉整个人都有些恍惚。
啊,玲王性子倔的八匹马都拉不过来,她肯定也劝不动。等这家伙在足球领域上大放异彩之后肯定就渐渐失去兴趣了,就和以前一样。
至于他说的去看足球社训练……才不要勒,她也是一个要休息的美少女好吧!最近任务这么多,真是累死个人了。
*
“歌……小歌?快醒醒啦,吃点早饭去上学。”
是小紫薯的声音。
“我知道你听见我的声音了,不许装睡!”
按理来说他的音色其实是不错的,但是要是用作起床铃声的话,那就是世界上最遭人恨最难听的声音!
九重歌一脸怨气的从床上爬起来:“为什么你每天都起这么早!”
“你在说什么,已经八点钟了唉。”御影玲王不理解,“我周末在家都是七点钟就起床锻炼了。”
御影玲王实在是太恐怖了!
九重歌咂咂嘴,跑到卫生间洗漱去了。
今天是期中考试的日子,学校门口倒不像往常一样堆满了人,大多都回教室复习去了,这令九重歌非常之满意。
要是每天都像期中考试这样就好了,以往那样一进学校就有这么多人看着,还怪尴尬的。
“你复习的怎么样了?”御影玲王问道。
他才不是为了关心九重歌,只是想打探敌情罢了!
九重歌打了个哈欠:“还能怎么样,照常考呗。”
御影玲王眉心一跳。
这家伙天赋好的令人嫉妒,不认真学习还能考得比自己好。不不不,肯定是九重歌在自己看不见的地方努力了,肯定是。
其实九重歌还是挺喜欢考试的。题目简单到半小时就可以做完,剩下的时间可以用来睡觉。而且考试还不用社团活动。
她本来是灵异事件部的幽灵社员,放了学就回家。但是被御影玲王拉去加入了学生会,还被套了个会计的职位。
实在可恶!
只要小紫薯在自己身边一天,那么自己就永远没有能消停的日子。
但她不知道的是,未来有一天,小紫薯的目光会被另一个小山药夺走大半,而她竟然毫无办法。
*
九重夫妇吵架了,关于九重歌的婚事。
九重先生觉得,九重歌性子冷淡,身边也没什么朋友。就只有御影家的玲王少爷和她走得近,不如就把他俩的婚事定下来。
但九重夫人认为,像九重歌这样的咒术师,实力强劲,如果不嫁给咒术世家便是可惜了。
于是他们把九重歌喊来,想问问她的意见。
九重歌还以为是什么事,没想到竟然是自己的婚事。。。她还在上国中呢啊,这不扯淡吗?
“我觉得两个都不怎么样。”她扭头,“哼,我没有嫁人的想法,现在没有,以后也不会有。”
九重先生有些着急:“我们也就你这一个女儿,肯定是能养得起你的,这不是怕你以后孤独吗?”
“是啊,等我们死了世上就没人陪着你了。”九重夫人应合着。
九重歌又冷哼了一声,没有说话。
“你觉得玲王那小子怎么样?”九重先生补充,“这样的好男人要抓住啊,他要是以后成了家,肯定就不能像现在这样跟你玩儿了。”
御影玲王……呃,还是算了吧。他成家还正好着呢,她就可以清静了。
九重歌摇头:“我对他没那意思。”
九重夫人拉住她的手:“那咒术师里有没有你喜欢的?”
“禅院家的少主和你年龄相仿。你表哥五条悟是六眼神子,你还是他在族里最能说得上话的孩子。”她开始罗列起来,“加茂家的嫡系倒是没有合适的,庶出如果你喜欢,也不是不行。”
“哈?”九重歌真是要大吐特吐了。
禅院直哉是个死封建的,五条悟就更不用说,性格恶劣的要死。加茂家的人她都不认识几个……
“不要,我都不要。”九重歌扭头就走,“我还有事,就不多留了。”
回到卧室,手机就在叮叮叮的不停的响。打开一看,是御影玲王。他又把足球社重建了起来,以前那些弱的要死的废物社员现在倒是人模狗样的和他一起训练。
他发了好几张训练的图片,还问九重歌是不是提前回家了。
九重歌一脸无奈,今天可真不能怪她,是她爸妈非要把她喊回家的。
虽然就算不喊她也不会留在学校,但这里有现成的理由,干嘛不用啊。
〔歌:爸妈把我喊回家,在问我定婚的事。〕
“玲王,怎么脸色这么吓人?”一个足球社社员刚从淋浴间里出来,就看见那位好脾气的少爷一脸阴翳的坐在板凳上。
御影玲王当然不高兴。在他看来,没有哪个男生可以配得上九重歌,都是群庸才罢了。就连自己也不及她。
她若是真的和别人结婚,捆绑一辈子,那还倒不如和自己在一起。
除了自己,没有人配得上她。
但他该怎么说呢?御影玲王不是傻子,九重歌对自己没有那方面的意思,就算自己现在开口,那也多半是拒绝。
“不,没什么。”他敷衍地回答那名社员。
手机又震动了一声。
〔歌:不过我拒绝了,感觉好麻烦。〕
御影玲王笑了笑。
没错,这才是歌。以她的性格,别说恋爱了,和人交往都嫌麻烦。只有自己才能接近她,自己是唯一一个站在她身边的人。
她能选择的也只有自己。
像九重歌这样懒散的人,今天还特意和他解释,甚至是用两条信息分别说明。她肯定不会和别人这样解释原因,甚至连话都懒得说吧。
自己在九重歌心中是特殊的。
想到这里,御影玲王的笑容更甚。
〔玲王:现在谈论这个确实是有点早了,况且你怎么可能看得上那些凡人?〕
呃,九重歌还是觉得小紫薯这番话有点中二了,他肯定是理解错了什么。
但是自己懒得解释,感觉又要说很多话。
〔玲王:那明天你会来吧?〕
会吗……?
她想回家睡觉,但是消息打到一半,又点击了删除。要不,还是,去吧。毕竟玲王这么努力也有她的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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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不去的话,感觉良心在隐隐作痛啊。
不,还是画饼吧,良心是什么?能吃吗?
她回了个OK的表情包,就没有再管手机了。
另一边,在观看了御影玲王的史诗级变脸之后,足球社社员觉得他肯定私底下是个阴晴不定的人。说的也是,毕竟是少爷啊,有点脾气正常的。
“玲王,浴室里没人了,要去吗?”他们都不敢在御影玲王沐浴的时候进去。
这位少爷把浴室翻新了之后,他们就会特地给他让出一个私人沐浴的机会。
吃人嘴短拿人手软的道理,他们还是懂的。
御影玲王将手机放到柜子里:“多谢了。”
歌讨厌满身臭汗的人,她特别爱干净。要不一会儿洗澡出来喷点香水?好,就这么干。
“春树,我身上没有什么怪味吧?”
这已经是御影玲王从浴室出来后问的第3个社员了,问的还都是同一个问题。
“没有啊玲王,你身上香的很呢。”名叫春树的社员比了个大拇指。
在确认完自己身上没有什么怪味,并且仪容得体之后,他来到了九重宅邸。
九重歌正在被侍女按着敷面膜。
“花见,好麻烦啊,我都看不见路了。”九重歌抱怨着。
侍女花见摇摇头:“您马上就要读高中了,女孩子怎么能没有一个好皮肤呢?”
见反抗无果,九重歌叹了口气,放弃挣扎后躺在沙发上假寐。
“我带了蓝莓慕斯蛋糕,吃点?”
御影玲王提着一盒包装精致的蛋糕走了进来。
九重歌爱吃甜品,这样可以减少咒力消耗。但是她还在敷面膜,没法吃东西。
“花见,明天再敷面膜吧,我好饿。”
“啊九重小姐真是的,明天可不能反悔哦。”花见把面膜揭下来,然后带九重歌去卫生间把脸洗干净。
在一切完成之后,九重歌一脸满足的窝在沙发上吃蛋糕。
她看了一眼这个帮自己脱离苦海的大功臣,好吧好吧不得不承认小紫薯其实也挺好的。
“我们要参加全国中学校体育大会。”御影玲王看起来兴致很高。
九重歌连眼皮都没抬:“啊(嚼嚼嚼)挺不错的(嚼嚼嚼)加油啊(嚼嚼嚼)。”
小紫薯双手抱臂:“你这家伙到底有没有在听啊?”
九重歌:“嗯(嚼嚼嚼)”
御影玲王:“考试成绩明天出,你觉得自己考得怎么样?”
九重歌:“嗯(嚼嚼嚼)”
御影玲王:“超市的葡萄汁好像卖完了。”
九重歌:“嗯(嚼嚼嚼)”
御影玲王:“小歌来当我们足球社的经理吧!”
九重歌:“嗯(嚼嚼嚼)”
不……等等,她刚才答应了什么?!
“不要啊呕咳咳咳——”反应太大,噎住了。
御影玲王赶紧过来递了一杯水。
“得救了……”九重歌用谴责的目光看着他,“玲王,干嘛这样啊!”
御影玲王完全没有要抱歉的意思:“我不这样你就不会认真听我说话了。”
5. 烦恼
好像也是这个道理。
九重歌安静了下来。
御影玲王乘胜追击:“真的不愿意当我们的经理吗?待遇超好的哦!”
足球队经理?这不就是要兼顾战术辅助,装备管理,心理调控,教练代理,掌管财政等多方面的超级赛亚人吗!
她做不了这个,完全做不了。
“不要。”她决定采取威胁的战略,“听说京都某校曾曝出‘经理与队长私奔导致球队弃赛’事件。”
她冷笑了一下:“敢让我当经理的话,我可不介意当这个搅屎棍。”
“等等,没有说你们是屎的意思!”虽然但是那群社员离开小紫薯也就是一坨,但是她的情商还没有低到直接把这个事实说出来的地步。
只是令她没想到,御影玲王在被拒绝了之后,反而更加开心了。
男人心,海底针。
御影玲王听到九重歌的威胁,非但没有生气,嘴角反而勾起一抹愉悦的弧度。他单手撑着下巴,目光灼灼地盯着她,眼底闪烁着晦暗不明的光芒。
“私奔啊……”他慢悠悠地拖长音调,像是在品味这个词的滋味,“听起来不错。”
然后小紫薯又变成小红薯,这次是因为害羞。
九重歌被他盯得后背发毛,下意识往后退了半步:“……你脑子坏掉了?”
玲王轻笑一声,如果是和小歌一起的话,私奔也不是不能考虑。
这可不能说出来,要不然九重歌肯定会瞬间炸毛,说:“谁要跟你私奔啊!而且你们队输了的话绝对会怪到我头上吧!”
玲王心情大好地想着她恼羞成怒的样子。
他的小歌就是这样,明明对谁都懒洋洋的,唯独对他会露出这样生动的表情。光是想到这一点,他的胸口就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满足感。
她根本不知道,那些平庸的家伙连靠近她的资格都没有。
他在心里嗤笑。那些试图接近她的男生,不是被她冰冷的态度拒之千里,就是被他暗中解决。
他的小歌就该这样——永远待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哪怕什么都不做也好。
“不当经理也行。”玲王忽然话锋一转,露出一个灿烂到可疑的笑容,“不过以后每场比赛你都要来给我加油。”
九重歌松了口气:“你不说我也会这么做的。”所以每天下午去看他训练这件事还是算了吧。。。。
至于御影玲王的心意啊。
有些事,现在还不是时候。但只要她一直在他视线范围内,总有一天……
*
期中考试成绩出来了,九重歌荣登全校第一。比第二名御影玲王高出整整五分。消息一传开,整个学校都沸腾了。
“九重同学太厉害了!又是第一!”
“不愧是‘冰之美少女’,不仅人漂亮,成绩还这么好!”
“她和玲王同学果然是最强组合啊!”
好吧,九重歌觉得她现在也不是那么喜欢期中考试了,因为考完之后会变成这种局面。
课间,九重歌的座位被围得水泄不通。同学们七嘴八舌地表达着崇拜之情,甚至有人小心翼翼地递上笔记本,请求她签名。 还有人想要向她请教题目。
“呃……谢谢。”九重歌有些不自在地捏着笔尖,耳尖微微泛红。没有人被夸会不开心的,连她也有一点点成就感。
但这并不代表她很喜欢这样。
实际上,她并不擅长应付这种场面,平时冷淡的表情此刻显得有些局促,“其实……只是运气好……”
“才不是运气呢!九重同学每次都考第一!”
“对啊对啊,简直是我们学校的骄傲!”
她抿了抿唇,正思考着该怎么礼貌地脱身,忽然,一道熟悉的声音从人群外传来——
“喂喂,你们再这样围着我同桌,我可是会吃醋的。”
御影玲王倚在门框边,嘴角挂着标志性的温柔微笑,可眼底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暗芒。
他缓步走近,自然而然地站到九重歌身边,手臂轻轻搭在她的椅背上,姿态亲昵又带着几分占有欲。
“玲、玲王!”九重歌瞪了他一眼,压低声音,“别乱说话……”
他明明每次都是想帮自己解围,但是情况只会越弄越糟糕。这到底是为什么啊!
“我可没乱说。”他笑眯眯地歪头,目光扫过周围的学生,语气轻快却不容置疑,“毕竟,小歌的时间可是很宝贵的,对吧?”
同学们先是一愣,随即爆发出暧昧的起哄声——
“哇哦!御影同学吃醋了!”
“果然是真的!他们俩太配了!”
“对不起对不起,我们这就走!”
人群很快散开,九重歌这才松了口气,但随即又挑眉看向玲王:“咱俩关系有你口中这么好吗?”
平常不是互损就是互损来着,小学的时候还经常打架呢。虽然是自己压着他揍,但是他还手了,这就是打架!
玲王无辜地眨眨眼:“我只是实话实说啊。”
——才怪。
他当然是有意的。
一方面,他讨厌那么多人占据她的注意力;另一方面,他更享受这种被所有人默认他们是一对的感觉。
反正迟早会变成现实,提前适应一下也没什么不好。
他低头看着她面无表情的模样,心情愉悦地伸手揉了揉她的发顶:“下次再被围住,直接叫我。”
九重歌拍开他的手,这个小紫薯竟然敢摸自己的头 ?!
“你这家伙,想打架吗?”她撇了撇嘴,“一副长辈的模样,其实玲王的心里住着一个老头子吧。”
御影玲王痛呼了一声:“你的力气还是这么大。”他轻哼一声:“看好了,下次考试我肯定会赢你。”
九重歌:“你可是一次都没赢过我。”
玲王低笑。“那就比一辈子,我总能找到机会的。”
——毕竟,站在她身边的人,只能是我啊。
*
凛子遇上麻烦了,是关于她的哥哥。
简单来说就是,她的哥哥去国外留学了,在留学途中她发消息也不回,打电话也不接,甚至还不回家。
完全就是一个失去音讯的状态。
九重歌建议她报警,但是她说她确定哥哥还活着,只是再也不联系自己了而已。
最近糸师凛的心情很烦躁。
哥哥去了西班牙之后就杳无音讯,要不是有时候还能在电视上看到他,他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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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怀疑哥哥是遭遇什么意外了。
他平常并不是什么健谈的人,所以消息还没有多到令人烦躁不想回复的地步吧!
只是有一个例外……在面对歌的时候他大概会多说几句话。
不过话又说回来,为什么那么温柔的哥哥会对自己的消息置之不理呢?
他真的很疑惑,同时也非常担心哥哥会不会在西班牙过得不好。
*
糸师凛最近在球场上格外凶狠。
队友们私下议论纷纷——
“喂,凛那家伙怎么回事?练习赛而已,踢得跟杀人足球一样……”
“谁知道呢,他平时就够吓人了,今天简直像头被激怒的狼。”
凛充耳不闻,只是沉默地一脚将球轰进球网,力道之大甚至让球网剧烈震颤。汗水顺着他的额角滑落,他抬手粗暴地擦去,呼吸沉重而凌乱。
……为什么?
明明以前哥哥还会回复他的消息,哪怕只是简短的一句“好好踢球”。可现在,无论他发多少条信息、打多少通电话,都像石沉大海一般。
……我做错什么了吗?
这个念头像毒蛇一样缠绕着他的心脏,让他烦躁得几乎窒息。
训练结束后,他独自坐在更衣室里,盯着手机屏幕发呆。指尖无意识地划动着和哥哥的聊天记录,最后一条消息还停留在三天前——
〔凛:哥,今天的比赛我赢了。〕
未读。也无回复。
他咬了咬牙,猛地将手机砸进储物柜,发出一声闷响。
就在这时,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
凛一怔,几乎是瞬间扑过去抓起手机,却在看到消息提示时眸光一暗——
〔歌:凛子,在吗?〕
不是哥哥。
他深吸一口气,本想直接关掉,但手指却鬼使神差地打了回复。
〔凛:干嘛?〕
〔歌:感觉你最近心情不太好?〕
……这家伙怎么知道的?
虽然他和歌只是网友,但意外地聊得来。她说话直接,不会像其他人一样拐弯抹角,而且对足球的理解也很透彻——最重要的是,她也是哥哥的粉丝。
或许正因为如此,他才会在烦躁到极点时,罕见地打开了话匣子。
〔凛:我哥不理我了。〕
发完这条消息,他自己都觉得可笑。居然跟一个连面都没见过的网友抱怨这种事……
但九重歌的回复很快跳了出来。
〔歌:啊,就是那个在国外留学的哥哥?〕
〔凛:嗯。〕
〔歌:会不会是太忙了?还是时差问题呢?〕
凛盯着这句话,指尖微微收紧。
……忙到连一条消息都没空回?
他不信。
〔凛:以前再忙也会回。〕
〔歌:呃……那确实有点奇怪。〕
短暂的沉默后,九重歌又发来一条消息。
〔歌:不过,既然你确定他还活着,那就说明他没事。或许……他有什么难言之隐?〕
〔歌:外国高中针对亚洲留学生的霸凌现象是有些严重的。韩国留学生金敏雅,也就是现剑桥大学心理学博士,也曾经被霸凌过。〕
6. 激将法
难言之隐?
凛的瞳孔微微收缩。
……哥哥在隐瞒什么?他是不是在西班牙过得并不好?就像歌所说的那样,在西班牙被排挤霸凌了。
这个可能性让他更加焦躁,但与此同时,心底那股无处发泄的郁结似乎稍微松动了一些。
〔凛:谁知道呢。〕
他生硬地回复,但紧握的拳头却缓缓松开了。
〔歌:总之,还是要以他自身的情况为重,不要勉强待在国外。〕
凛看着这句话,嘴角不自觉地抽了抽。
……真是乐观到愚蠢的想法。哥哥是不可能自愿从西班牙回来的,待在日本对他没什么好处。
但奇怪的是,他居然觉得稍微好受了一点。
〔凛:……嗯。〕
他顿了顿,又补了一句。
〔凛:无论如何,还是谢谢你了。〕
发完这条消息,他关掉手机,仰头靠在更衣室的柜子上,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等下次见面,一定要亲自问清楚。
无论是为什么不再联系他,还是别的什么——他都要从哥哥嘴里听到答案。
糸师凛盯着手机屏幕,突然觉得继续纠结哥哥的事也没什么意义。他指尖在键盘上停顿了几秒,突然换了个话题。
〔凛:歌,你以前踢过足球吗?〕
消息发出去后,他有些烦躁地抓了抓头发。自己居然在主动找话题,真是反常。
九重歌的回复很快跳了出来。
〔歌:呃?怎么突然问这个?〕
〔凛:我就,随便问问。你要是不想说,就算了。〕
他故意用冷淡的语气掩饰自己的不自在,但对方似乎完全没在意 ,或者说是根本没读出来。
〔歌:踢过。〕
那次在家里的训练应该……也算吧。
糸师凛微微挑眉。
〔凛:真的假的……〕
〔歌:嗯,那时候的梦想可是要成为世界第一前锋,我还和朋友打赌了。〕
现在想想还是有点对不起小紫薯的。
世界第一前锋——这个熟悉的词汇让凛的瞳孔骤然收缩。他的手指悬在屏幕上方,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回复。
……和哥哥一样的梦想?
他抿了抿唇,突然觉得胸口涌上一股莫名的情绪。
〔凛:为什么放弃了?〕
歌没有回复,看起来她是不太想谈论这件事。
实际上是另一边,九重歌正在边砍咒灵边回消息,实在是有点分身乏术,所以就干脆不解释了。
消息显示对方正在输入,但停顿了好一会儿才发来下文。
〔凛:要听听我的梦想吗?〕
没等对方回复,他就自顾自地继续输入。
〔凛:成为世界第二的前锋。〕
〔歌:……第二?〕
这倒是挺特立独行的,竟然有人不想争第一?要是御影玲王……反正他是个争强好胜的。
〔凛:嗯。因为世界第一会是我哥。〕
倒是第1次听凛子谈论起她哥竟然是踢足球的,虽然她嘴里总是念叨着哥哥哥哥。哎呀哎呀,私底下应该是一个十足的兄控美少女吧。
她还以为会是糸师冴呢。
发完这句话,他莫名感到一阵畅快。这个从长大以后就未对任何人说过的想法,此刻却如此自然地告诉了一个素未谋面的网友。
歌的回复出乎意料地快。
〔歌:那其实也很厉害了。〕
〔歌:但是为什么非要当第二,万一你就能超过你哥呢?〕
凛的呼吸一滞。
超越哥哥?
这个念头像闪电般击中他的心脏。曾几何时,他也曾天真地以为只要努力就能追上哥哥的脚步。但现实是——
〔凛:不可能。〕
他斩钉截铁地回复。
〔凛:我哥是天才。〕
手机那头的九重歌似乎感受到了他话中的重量,沉默了片刻才回复。
〔歌:天才啊那算了。〕
其实她并不否认努力就有收获这个结论,但是天才什么的,只需要稍微动动手就可以达到常人难以匹及的高度。
想靠努力超越,还是有些太难了,不如直接睡觉。
糸师凛眉心一跳。
这家伙完全不按套路出牌啊。是个正常人就该在这个时候安慰吧?
〔凛:但是我指导你还是绰绰有余。〕
〔凛:下次见面和我比一场,如何?〕
要是这家伙能拿世界第三也不错。
九重歌当然是非常斩钉截铁的拒绝了!
〔歌:不要。〕
糸师凛用力攥着手机,咬牙回复。
〔凛:你怕了?〕
九重歌不停的劝说自己冷静,这个只是一个妹子的激将法而已,千万不能着了她的道,忍住啊要忍住。
不行,被萌妹子挑衅这件事,她真的真的……
〔歌:也不是不行。〕
啊啊啊啊啊啊后悔啊!没想到自己竟然这么沉不住气。
九重歌躺在床上滚来滚去,最后气不过,狠狠的朝墙壁砸了一拳。
墙壁被开了一个洞。
“九重小姐,您还好吗!”花见惊慌的冲进来,看到人没事之后就松了口气。“小姐要是心里不舒服请不要发现在家里呀。”
九重歌自知理亏,没有说话。
看来这个力度还是得控制一下。要不……在球场上练习练习呢?要是能控制力度的话,至少,不会踢着踢着就把队员和对手给踢死。
来吧九重歌,一定不可以输给凛子!
*
九重歌站在空荡荡的足球场上,夕阳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她盯着脚下的足球,深吸一口气——
控制力度……控制力度……九重歌,你可以的!
她助跑两步,右脚猛地抽射——
轰——!!!
足球像炮弹一样呼啸而出,在草坪上犁出一道深深的沟壑,最终狠狠撞进球网,球网瞬间破裂,足球最后被嵌在土里。
九重歌:……我发誓我真的只是轻轻的踢了一下。
她僵硬地站在原地,看着被自己一脚轰开的草坪,陷入了沉思。
……这还踢个鬼啊。
要是真和凛子比赛,怕不是第一脚就能把对方送进ICU。
她垂头丧气地掏出手机,给凛子发了条消息。
〔歌:我仔细想了想,还是不比了。〕
糸师凛几乎是秒回。
〔凛子:怎么,反悔了?〕
〔歌:不是反悔,是为了生命安全着想。〕
〔凛子:?〕
九重歌看着自己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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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制造的人造峡谷,沉重地打字。
〔歌:我刚试了下,发现自己可能会不小心把人踢死。〕
手机那头的凛盯着这条消息,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
……这家伙在说什么蠢话?
他冷笑一声,飞快回复。
〔凛子:你是在小看我?〕
〔歌:不,我是认真的。〕
糸师凛转念一想,难道被踢死的人不是自己,而是她?
她总不能是身体不好吧……
〔凛子:下周我们要去东京研学,抽空见一面?〕
这就是传说中的面基吗?九重歌稍微有点激动,她其实一直都对凛子长什么样挺好奇的,但是贸然提出来还是很冒昧吧。
〔歌:我觉得没问题。〕然后发了一个OK的表情包。
她绝望地仰头望天,终于明白了一个残酷的事实——
自己这辈子,恐怕真的和足球无缘了。
至少……不能和正常人踢。但是和咒术师或者咒灵踢的话,就和打架没什么区别了吧?
咒术师真的不能踢足球啊!
*
在听说九重歌这个周末要去和网友面基之后,花见非常担心。
“都说网络交友不安全,九重小姐要是被骗了该怎么办啊……”
九重歌吐槽:“不安全的明明是我才对的。”
“说的也是。”花见点了点头,“话说,你那个朋友,是男生还是女生?”
“是个兄控萌妹子来着。”九重歌回答。
花见有些欣慰:“九重小姐终于有女性朋友了呢,真好啊,以后你的朋友肯定会越来越多的。”
“这,这样吗。”九重歌面色有些复杂,“交友什么的好麻烦。”
好在花见早就看惯了她这副模样,兴致勃勃的把人拉到衣帽间:“开始了,九重小姐和女性朋友逛街大作战!”
花见双手合十,眼睛闪闪发亮地盯着九重歌,仿佛在欣赏一块未经雕琢的璞玉。
她兴奋地拍手,开始在衣帽间里翻箱倒柜。
九重歌面无表情地站在原地,像个任人摆布的等身人偶:“……我可以穿校服去吗?”
“绝对不行!”花见抱着一堆衣服转身,严肃地竖起食指,“这可是九重小姐第一次和女性朋友见面,必须要留下好印象才行!”
九重歌叹了口气,任由花见在她身上比划各种衣服。
花见先是给她换上了一套浅蓝色的连衣裙,配上白色的小外套,整个人看起来清新又优雅。
“嗯……太乖了,不够有冲击力。”花见摸着下巴摇头,又拿出一件黑色哥特风的洛丽塔裙。
九重歌看着镜子里那个仿佛从暗□□里走出来的自己,嘴角抽搐:“我是去面基,不是去参加万圣节派对。”
但还挺好看的。
“啊!找到了!”花见突然从衣柜深处抽出一套衣服——白色针织上衣配浅灰色百褶裙,外加一件米色长风衣。
“这套最适合九重小姐了!既不会太夸张,又能突出您的气质!”
九重歌低头看了看,意外地没有反对。这套确实比前几件正常多了。
接着,花见开始折腾她的头发。原本随意披散的白发被轻轻挽起,用珍珠发夹别住几缕,剩下的自然垂落。
“然后是这个!”花见变魔术般拿出一支淡粉色唇膏。
7. 面基
九重歌立刻警惕地后退:“这个就免了。”好麻烦啊救命。
“就一点点!您脸色太苍白了,需要提气色!”
经过一番拉锯战,九重歌勉强同意涂了几乎看不出颜色的润唇膏。
最后,花见满意地看着自己的作品——眼前的少女依然带着几分清冷的疏离感,但整体造型柔和了许多,苍白的肤色在浅色系服装的衬托下反而显得格外精致,像一尊精心雕琢的冰雕。
“完美啊~”花见感动地抹了抹并不存在的眼泪,“我们九重小姐终于像个普通中学生一样去约会了!”
九重歌不可置否:“是面基,不是约会。”
“等等!最重要的东西忘了!”花见神秘兮兮地递过来一个小袋子,“这里面有防狼喷雾、警报器、还有我的电话号码,遇到危险立刻——”
“花见。”九重歌无奈地打断她,“你觉得能伤到我的人存在吗?我其实挺强的。”
呃,除了五条悟,应该是,没人能打得过自己了吧!
花见想了想,突然恍然大悟:“对哦!那这个给您!”她拿来了一个可爱的兔子钱包,“请务必让朋友觉得您是个可爱的女孩子!”
九重歌:“……”
她其实并不是很在意别人心中自己的形象,只要不是烂到透顶就没关系。
她别扭地接过钱包,头也不回地快步离开,生怕花见再想出什么奇怪的少女必备单品。
身后传来花见欣慰的喊声: “九重小姐玩得开心哦!记得多拍照片!”
九重歌走在去往约定地点的路上,不自觉地摸了摸被精心打理过的头发。
……真是的,搞得这么正式干嘛。
虽然这么想着,但她的脚步却不自觉地轻快了几分。
这是一家薄煎饼店。
说实在的,九重歌是个宅女,一到假期就喜欢在家里呆着。主要是出门太麻烦,任务太多,假期太少……
和玲王的话也是在学校见面居多,很少像今天这样出来玩儿呢。
〔歌:凛子,我到门口了,你在哪里?〕
几乎是秒回。
〔凛子:呃,有件事其实我上次解释了你没有听,我是男的。〕
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她叫对方凛子的时候对方就让她不要叫这个名字。还说让自己叫她凛什么的。
不过这被九重歌理解为想要装酷,像这样一个话唠的兄控怎么可能是男生啊?
是她对性别的偏见有点太大了。
九重歌盯着手机屏幕,眨了眨眼。
她抬头环顾四周,视线扫过煎饼店门口三三两两的人群——几个女高中生、一对情侣、一个戴着耳机看书的男生……
等等。
她的目光猛地折返,定格在那个靠在墙边的身影上。
那人穿着简单的黑色连帽衫和运动裤,身材修长,一头墨绿色短发下是一双锐利的翡翠色眼睛。他正不耐烦地划着手机,眉头微蹙,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场。
下睫毛好长……唉,这不是糸师冴他弟弟糸师凛吗!真的假的?
她偶像的亲弟弟!
九重歌的大脑瞬间宕机。
所以……我一直在和冴的弟弟聊天?还叫他凛子?!
说起来他是不是还自己夸自己很厉害啊?
她下意识后退半步,考虑现在逃跑还来不来得及。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凛眯起眼睛,上下打量了她一番:“歌”
九重歌:……
不知道为什么,总感觉有点奇怪。
她深吸一口气:“抱歉,一直以为兄控只有女生,是我误会了。”
凛的脸色瞬间黑如锅底:“谁兄控了?!”
“你不是为了他舌战群儒吗?”这不是真爱才怪!
“闭嘴!”凛恼羞成怒地打断她,“再提这个我就走了。”
九重歌耸耸肩,这人好没礼貌啊,希望相处起来不要太麻烦。
两人一前一后走进店里,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
凛盯着她看了几秒,突然皱眉:“你比我想象中……”
“啊?”九重歌面无表情地接话。
“……白。”凛撇开视线,“像从没晒过太阳一样。”
而且漂亮的不像人类。
九重歌:……
这家伙说话怎么这么欠揍?明明在网络上不是这样的。难道是这张冰块脸起的作用吗?
难道自己平常也是他这副模样吗?那未免也太讨人厌了。
九重歌有点可怜玲王了,他竟然能忍耐自己这么久。
当热腾腾的煎饼端上来时,凛突然开口:“所以,你放弃梦想是怎么回事?”
倒也不能说是放弃梦想吧,但是九重歌也懒得纠正,干脆就这样想也没关系。
“呃,难言之隐。”是和敷衍小紫薯一样的话语,希望能把他也敷衍住。
凛的目光不自觉地停留在九重歌的脸上。阳光透过窗户洒在她的白发上,几乎要泛起一层朦胧的光晕,那双冰蓝色的眼睛像是能把人吸进去一样。
他再次感叹,这家伙漂亮得有点过分了。
……白发蓝眼,皮肤苍白得像雪。
她该不会是得了什么病吧?
凛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他想起九重歌说自己难言之隐时躲闪的眼神。
果然是身体原因吗?
凛的喉结动了动,突然觉得嘴里的巧克力煎饼没那么甜了。
“喂。”他放下叉子,声音低了几分,“你那个''难言之隐''……”
九重歌正往煎饼上倒枫糖浆,闻言抬头:“嗯?”难道是没忽悠住吗?呃啊好麻烦啊。
凛盯着她看了两秒,突然别过脸去:“……算了,当我没问。”
问了只会更让她伤心吧,还是算了。
九重歌莫名其妙地看着他:“你干嘛突然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啰嗦。”凛烦躁地抓了抓头发,“吃你的煎饼。”
他低头猛吃了几口,又忍不住偷瞄她一眼。
这家伙,该不会活不了多久了吧?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凛心里突然涌上一股说不清的烦躁。虽然才第一次见面,但想到这个一直陪伴着他的的网友可能命不久矣,他竟然觉得……
好难受,喘不过来气。
九重歌完全不知道凛的脑补已经朝着奇怪的方向狂奔而去。她只是觉得对面这个绿毛兄控看她的眼神越来越诡异,像是在看什么易碎品一样。
她正想说什么,手机突然震动起来。来电显示——【御影玲王】
凛的视线不自觉地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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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她的手机,在看到那个名字时,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
男生吗?
等等,他没必要想那么多,跟他又没关系。
“我接个电话。”九重歌起身走到店外。
御影玲王的声音听起来似乎有点不太对劲:“你去哪了?”
“出去和朋友吃饭了,找我有事?”
“啊,是谁呢,感觉没太听说过啊。”御影玲王有些惊讶,歌的身边什么时候出现了一个关系好到能出去吃饭的朋友?
明明连自己叫她出来都叫不动。
到底是谁。
九重歌回答:“不是我们学校的。”
“这……”
“所以玲王是有什么事吗?我不能离开太久,这样有点失礼。”她打断了御影玲王。
御影玲王握着手机的手指微微收紧,指节泛白。
“歌,”他的声音依然温柔,却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紧绷,“至少告诉我对方是男是女吧?”
九重歌回头看了眼店内——凛正一脸不爽地戳着已经空了的煎饼盘子,墨绿色的刘海垂下来遮住眼睛。
“男生。”
电话那头突然安静了几秒。
“这样啊。”玲王的声音轻快得有些不自然,“那你们玩得开心。”
挂断电话后,御影玲王站在足球场的休息室里,盯着手机屏幕出神。
九重歌竟然有了能够一起出门约会的男性朋友。这个认知让他的胸口泛起一阵酸涩的刺痛。
他本来是想邀请她来看自己的第1场比赛,但是去她家里才发现家里并没有人。
是谁?
为什么不愿意告诉我?
……是比我更重要的人吗?
这个念头像毒蛇一样缠住他的心脏。玲王猛地攥紧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
*
凛盯着九重歌的背影,心里莫名烦躁。
御影玲王……是她的朋友吗?
这关他什么事。
他强迫自己收回视线,却听到隔壁桌的两个女生在小声议论:
“刚才那个白发女生好漂亮啊!”
“是模特吗?旁边那个男生也好帅,是情侣吧?看着真养眼呢。”
凛的太阳穴突突直跳。
情侣?开什么玩笑。
……不过,这家伙确实长得还行。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凛就猛地摇头。
我在想什么啊!
他狠狠叉起最后一块煎饼塞进嘴里,甜腻的巧克力酱此刻却尝不出任何味道。
……都怪这家伙太奇怪了。
九重歌到最后也不知道小紫薯打电话过来到底是想干什么,但她也懒得想,干脆就回学校再问吧。
与此同时,煎饼店里的凛正百无聊赖地玩着手机。他的视线时不时飘向店外——九重歌还在打电话,白皙的侧脸在阳光下几乎透明。
电话好像挂了,九重歌推门回来。她的表情有些微妙:“抱歉,久等了。”
“发生什么事了?”糸师凛问。
对啊,好像什么都没发生。
九重歌呆呆的摇头:“呃,我朋友好像什么都没说。”
“所以糸师冴他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需要我帮你打听一下吗?他的那个训练营倒是不难联系。”
8. 电话
糸师凛有些心动了:“谢谢,如果不麻烦的话。”
“还行吧。”九重歌实话实说。
“你既然知道我的名字了,那你呢?”糸师凛到现在只知道她叫“歌”,其他的一概不知。
“九重歌。”
九重财团赫赫有名,糸师凛大约能猜到对方的来历。
糸师凛:“咳。”
九重歌:……?
“今天的事很抱歉。”糸师凛低头看着桌子,“关于你的梦想……”
“就交给我吧,我会连带着你的那份一起努力的。”
“什,什么?”九重歌总感觉这句话在哪里听过?
好像小紫薯也说了意思差不多的话!
“你也要继承我的梦想?”她有些不可思议的瞪大了眼睛。
糸师凛别过头:“有什么问题吗?”
很显然,他忽略了九重歌话里的“也”。
“没……”九重歌放弃治疗,他们开心就好。
“还有,多喝热水。”糸师凛干巴巴地说道。
九重歌:“啊……?这是关心吗?谢谢?”不过突然说这么一句话还挺令人费解的。
凛的耳尖瞬间红了:“……白痴吗?谁管你。”
在线下见面之后这家伙真是越来越不可爱了。九重歌撇撇嘴。
两人走出店门时,夕阳已经西沉。九重歌看了眼时间:“你住哪?我送你回去。”
“不用。”凛双手插兜,墨绿色的刘海被晚风吹起。
“那算了。”九重歌刚想上车,就看到了坐在副驾驶上的花见,她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快点去把人给我叫回来啊。”花见怒吼。
九重歌不明所以,但还是听话的把人给拉回来了。
“不行,我就要送。”
凛:“……”
最终他还是报出了学校下榻的酒店地址。
当九重歌那辆轿车停在酒店门口时,正好遇到凛的同学们从外面回来。
“喂喂,那不是糸师吗?”“啊,他是不是说要去见朋友来着。”
议论声隐约传来,凛的脸色越来越黑。九重歌倒是很淡定地刷手机。
“凛——!”一个染着金发的男生跑过来,好奇地打量着九重歌,“这位是?”
“我和你还没有熟到这个地步。”凛硬邦邦地回答。
“唉~这样让我很伤心哦。”金发男生挤眉弄眼,“不介绍一下吗?”
九重歌关掉手机:“九重歌,请多指教。”
金发男生突然瞪大眼睛:“真是个美女啊……”
凛不耐烦地打断他:“你话太多了。”
“啊!对了!”金发男生突然拍手,“以后有时间也来镰仓玩玩吧~”
凛猛地转头:“你少擅作主——”
“好。”九重歌爽快地画饼,哦不答应。总之先口头上答应再说,有没有时间去就是自己的事了。
凛:……
这家伙怎么回事?!
金发男生欢呼着记下九重歌的联系方式,完全无视了凛杀人的目光。等其他人都识相地离开后,凛才咬牙切齿地开口:“你没必要答应他们。”
“嗯,你说得对。”九重歌继续刷手机,连头也没抬一下。
凛盯着她看了几秒。
她完全没在听自己讲话吧。
九重歌:“没什么事的话我先回家了,你哥的事我会帮你打听的。”
“麻烦了。”凛点头。
*
今天御影玲王罕见的没有来叫九重歌起床,她这次是被花见叫醒的。
“你和昨天那个男生见面的事情,是不是被玲王少爷知道了?”
花见这个问题让歌觉得莫名其妙,她敷衍的嗯了两声。
花见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九重歌一头雾水:“你又明白什么了?”
“不,没什么。”花见愉悦的笑了,“倒是小姐你,不是说要和女生约会吗?”
“我也以为是女生来着,谁知道是男的。”九重歌摊手。
清晨的教室洒满阳光,九重歌刚踏进门,就感觉一道灼热的视线钉在自己身上。
御影玲王正支着下巴坐在座位上,紫罗兰色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
她竟然来学校了,还以为自己不去找她她就不会来了呢。
见她看过来,御影玲王立刻露出一个灿烂得过分的笑容:“早上好啊,小歌。”
“早。”九重歌随口应道,把书包往桌上一放,完全没注意到对方笑容里藏着的黑气。
玲王的手指无声地敲击桌面。
居然不问问我昨天为什么打电话?
(其实九重歌本来想问的,但是回家忙着打听糸师冴的事情,给忙忘了。)
也不解释那个新的男性朋友到底是谁?
他深吸一口气,故作轻松地开口:“昨天玩得开心吗?”
“还行。”九重歌从书包里掏出手机,“就是煎饼不太甜,还有点烤糊了。”
煎饼……
玲王脑内立刻浮现出她和某个陌生男生在甜品店谈笑风生的画面,捏着钢笔的手微微发抖。
但表面上依然保持着完美微笑:“是吗?我记得你很爱吃甜食呢,明天要不要吃玛德琳?”
“行啊。”
好久没吃玛德琳了呢,九重歌不假思索的同意了。
“昨天那个煎饼就只吃了一半……”难吃的要吐了。
她还和对方分食?!
玲王觉得太阳穴突突直跳,却见九重歌突然转过头,伸手戳了戳他。
“怎么了,这是……”
“你脸色好差。”九重歌皱眉,她发现小紫薯身上的咒力在暴增,负面情绪好严重啊。
玲王一怔。
这是在……关心我吗?
他顿时心情大好:“可能有点低血糖。歌能陪我去保健室吗?”
九重歌看了眼时钟:“还有五分钟就上课了。”
“算了,反正老师讲的内容也是一看就懂的东西,走吧。”
他并不是真的低血糖,反正目的已经达到了,当然也不会去保健室。
“没关系哦,我吃点糖就好了。”
上课铃适时响起。九重歌的态度令玲王心满意足,还贴心地帮她翻开课本。
果然歌还是最在乎我的。
他完全没注意到九重歌看智障般的眼神,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虽然不知道他这又是闹哪出,但是身体没什么事,九重歌就没有再坚持。
她打开手机浏览着花见给的资料。
糸师冴的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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态……不太好,甚至可以说是非常糟糕。
种族歧视,语言不通,身体素质差异导致的实力跟不上等等等等。
和她一开始猜的差不多吧,基本上亚洲留子都会遭遇这些事。
九重歌盯着手机屏幕犹豫了一会儿,指尖在键盘上方悬停了几秒,最终还是给糸师凛发了条消息:
〔歌:关于你哥的事,我查到一些东西。〕
几乎是立刻,对方的状态就变成了输入中,但过了好一会儿才发来回复。
〔凛:说吧。〕
九重歌能感觉到他压抑着的情绪。
她将花见整理的资料重点截取了几段发过去。
消息发出去后,对话框上方显示已读,但久久没有回应。
九重歌正想着要不要再说点什么,手机突然震动起来——糸师凛直接打来了电话。
完蛋了,她没关静音!
清脆的铃声在安静的教室里炸开,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九重歌的手指僵住了。
空气凝固了一秒。
讲台上的老师推了推眼镜,锐利的目光扫过来:“九重同学?”
全班同学齐刷刷回头,震惊地看着她。
九重歌面无表情地盯着前方,然后镇定自若地抬头,声音清冷:“抱歉,老师,我调错模式了,我出去罚站。”
老师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没再多说,继续讲课。
但教室里已经炸开了锅。
来到走廊,九重歌终于接起了电话。
她接通的瞬间,就听到对面传来压抑的呼吸声。
“抱歉,你还在上课吧。”凛的声音比平时更加低沉,带着一丝沙哑,“……可靠吗?这些情报。”
“嗯。”九重歌没有多说。
电话那头传来拳头砸在墙上的闷响,紧接着是凛咬牙切齿的声音:“混蛋啊……”
不知是在骂让冴遭遇这些的人,还是在骂对此一无所知的自己。
九重歌安静地等他平复情绪,片刻后听到凛深吸一口气:“谢谢你。”
“不用。”九重歌看着窗外,“所以你打算怎么办?”
“我,我不知道。”他的声音有一些慌乱。
九重歌叹了口气:“关心则乱,你确实需要冷静。”
*
御影玲王坐在教室里,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钢笔的金属表面。他的目光死死盯着教室门口——那里早已没有了九重歌的身影,可他的视线却仿佛要穿透那扇门,看清她此刻正在和谁通话。
是谁……值得她宁愿中断上课也要接电话?
钢笔在他手中发出不堪重负的“咔嗒”声。周围的同学都识趣地远离了这个散发着低气压的贵公子。
讲台上老师的声音变得遥远,玲王的脑海里不断回放着刚才的画面:
九重歌在看到来电显示时那一瞬间的怔愣。
她毫不犹豫起身离席的决绝。
还有那个近乎温柔的表情。
玲王的喉结滚动了一下,紫罗兰色的眼眸暗沉如夜。
一定是那个男人。
为什么?
明明我才是陪在你身边最久的人。
钢笔突然断裂,墨水溅在他修长的手指上,像一道丑陋的伤痕。玲王盯着这污渍,突然很想笑。
9. 芭蕾
真可笑啊,御影玲王。
你在这里坐立不安,而她甚至没注意到你在生气。
下课铃响起时,玲王依然保持着完美的坐姿。周围的女生们偷偷打量着他俊美的侧脸,却没人敢上前搭话。
“御影玲王同学……”班长小心翼翼地开口,“下节课要换教室。”
“我知道。”玲王微笑着起身,声音温柔得令人心惊,“谢谢提醒。”
他优雅地收拾好课本,步伐从容地走向门口。他没有喊上九重歌。反正,她也不会注意到自己,不是吗?
在经过走廊时,他的余光瞥见了九重歌——她正低头摆弄手机,嘴角带着若有若无的弧度。(其实只是在看小说)
在给谁发消息?
在……想谁?
玲王的手指深深掐入掌心。这一刻,他引以为傲的理智几乎要被某种黑暗的情绪吞噬。
不行……
不能这样下去。
他强迫自己移开视线,走向洗手间。冰冷的水流冲刷着手上干涸的墨迹,却冲不散心头翻涌的嫉妒。
出门,他又看到了九重歌。
“原来你在这里。”她歪着头,有些疑惑地看着他:“你要翘课了吗?”
多么讽刺。她为了接别人的电话中断上课,现在却来质问他为什么翘课。
玲王转身时已经挂上了完美的微笑:“有点不舒服。歌是来关心我的吗?”
九重歌皱了皱眉:“你手怎么了?”
终于注意到我了啊。
玲王低头看了看自己泛红的手掌,轻描淡写地说:“没什么,钢笔坏了。”
……
九重歌盯着他看了几秒,突然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纸巾:“擦擦吧,墨水很难洗。”
玲王怔怔地接过纸巾。这一刻,他几乎要脱口而出那个盘旋在心头的问题——
昨天那个人是谁?
刚才的电话是谁打来的?
对你来说……我到底算什么?
但最终,他只是温柔地笑了笑:“谢谢。下节课要开始了,一起回去吗?”
再等等,现在还不能开口,万一把她吓到了怎么办。
“行,午饭去买葡萄汁吧。”九重歌点点头。
他注视着九重歌转身的背影,紫罗兰色的眼眸深处闪过一丝决绝。
无论是谁……
都别想从我身边夺走你。
*
“小歌,不打算继续跳芭蕾舞了吗?”九重夫人从好几周之前就在撺掇九重歌重新跳舞。
九重歌打了个哈欠:“唉?不要,我对这玩意的热情已经燃尽了。”
九重夫人蹙眉:“就答应妈妈这一次,我都和梅琳达说好了。”
“又不是我和梅琳达夫人说好了!”九重歌有些气恼,“这几个月出任务已经够我烦的了。”
“小歌,就当去慕尼黑玩一趟,你跳舞的这段时间我帮你把任务都推了。”九重夫人放出了大招。
早说嘛!不做任务的话怎么样都可以。
九重歌满意的点点头。
不过她也不着急,预选赛的话是在下个月。要求至少获得过日本全国芭蕾舞大赛前三名或国际赛事推荐信,她手握去年的青少年芭蕾舞赛金奖,完全不是问题。
话又说回来,关于去看御影玲王训练这件事情她已经推了好几个月了,好像这周末就要比赛,干脆赶在比赛之前去看一次训练吧。
次日放学后·足球场
夕阳将整个足球场染成橘红色,九重歌拎着书包站在场边铁丝网外,目光扫过场上奔跑的身影。
御影玲王正带球突破防守,紫发在风中飞扬,动作优雅得像在跳一支华尔兹。
他的每一个假动作都干净利落,射门时小腿肌肉绷紧的线条充满力量感——
“砰!”
球狠狠撞入网窝。
“漂亮!御影玲王!”队友们欢呼着围上来。
玲王擦了擦额角的汗,正要说什么,余光突然瞥见场边那个熟悉的身影。他的动作瞬间僵住了。
……歌?
他几乎以为是自己出现了幻觉——那个总是用各种理由推脱不来观训的九重歌,此刻正安静地站在夕阳下,白发被晚风吹起,像一团柔软的云。
她真的来了!还以为又是像以前一样的画大饼呢。
“喂,玲王?”队友疑惑地拍了拍他的肩,“怎么了?”
玲王猛地回神,嘴角不受控制地上扬:“没什么。”他快步走向场边,心跳快得不像话,“歌?你怎么来了?”
九重歌递给他一瓶水:“你下周要比赛了吧,我来看看。”
玲王的心情瞬间明亮起来。他拧开瓶盖喝了一大口,喉结上下滚动:“谢谢小歌~”
“嗯。”九重歌点点头,“你继续吧,不用管我。”
接下来的训练中,玲王的表现简直堪称疯狂。他像是不知疲倦般满场飞奔,每一个传球都精准得像用尺子量过,射门力度大得让守门员连连惨叫。
“玲王今天吃错药了?”队友们窃窃私语。
“你没看见吗?九重同学来看他了。”
“噢噢噢我说呢……”
训练结束后,玲王浑身湿透地跑到九重歌面前,紫罗兰色的眼睛亮得惊人:“怎么样?”
九重歌客观评价小紫薯:“进步很快,你很拼,也很认真。”
“因为你在看啊。”玲王笑着说,呼吸还有些急促,“想让你看到最好的我。”
九重歌面无表情:“嗯,挺好的。”
夕阳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玲王突然问道:“周日有空吗?我们比赛。”
“你从上个月就开始说了。”九重歌点头,“我当然会去。”
电话响了,是妈妈。
“喂,有事?”九重歌立马按下接通键。
电话那头传来九重夫人嗔怪的声音:“不要对妈妈这么冷淡啊。”
九重歌换了个说法:“您好,请问有什么事?”
“……”对方尴尬的笑笑,“算了,什么时候回家练习?”
“啊,还需要练习?”九重歌不以为然,“这种事情临时抱佛脚就好了。”
“还有一个月时间,再怎么练习跟抱佛脚都没什么区别了!”
“啊啊啊知道了妈妈,马上回家。”
挂掉电话,九重歌烦的不行。
“什么练习?”御影玲王问。
九重歌摆摆手:“芭蕾舞,我妈非让我去练,好烦的。”
玲王的眼神暗了暗,但很快又笑起来:“没关系,下次再来吧,这里永远欢迎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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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重歌含糊地“嗯”了一声。
御影玲王:“注意安全。需要接送的话随时联系我。”
“知道了,老婆婆玲王~”
玲王握紧了手中的水瓶:“哈?你才是老婆婆!”
*
今天是御影玲王比赛的日子。
天刚蒙蒙亮,体育场外围还笼罩着一层薄雾。
九重歌拎着两个保温袋站在球员通道口,白发随意地扎成马尾,眼下带着淡淡的青黑。昨晚芭蕾舞的加练持续到凌晨,她索性直接通宵了,现在困得几乎能站着睡着。
“小歌?”
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玲王小跑着过来,紫发还滴着水,显然是刚冲完澡。他的眼睛亮得惊人,像是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她。
“早餐。”九重歌打了个哈欠,把保温袋递过去,“花见做的三明治和热可可。”
“嗯。”她又打了个哈欠,蓝眼睛蒙着层水雾,“反正不想睡觉了。”通宵之后明明一开始还很精神,但是为什么一出门就开始困啊?
骗人。
她黑眼圈严重的快变成熊猫了。
但这个小小的谎言让玲王胸口发烫。(并非谎言)
他小心翼翼地打开保温袋——三明治切成整齐的三角形,边缘烤得金黄酥脆;热可可装在保温杯里,杯身上贴着一张便签:【加油!】
“花见让我写的。”果然,九重歌指了指便签,“她说选手需要仪式感,好麻烦啊……”
玲王忍不住笑出声。他低头抿了口热可可,甜度刚好,浓郁的可可香在舌尖化开:“谢谢小歌,也帮我谢谢她。”
“嗯。”九重歌看了眼手表,“我去看台了。”
“等等。”玲王突然拉住她的手腕,“VIP区有沙发,你可以……”
他话没说完就愣住了——九重歌居然站着睡着了。她的脑袋一点一点的,白发马尾随着动作轻轻摇晃,像只困倦的猫。
玲王哑然失笑。他轻轻扶住她的肩膀:“我送你去休息室?”
“不用……”九重歌迷迷糊糊地摇头,“我看完比赛再睡……”
这种状态怎么看比赛啊。
玲王无奈地叹了口气,却听见队友在更衣室门口起哄:“哇哦~玲王!这是九重同学来探班吗?”
“是啊。”玲王头也不回,耳尖却悄悄红了。他转向九重歌,声音不自觉地放轻:“我让人带你去VIP区?”
“嗯……”
十分钟后,当九重歌陷在VIP区的真皮沙发里时,最后一丝清醒也消散了。她抱着玲王塞给她的外套,闻着上面淡淡的薄荷香,沉沉睡去。
体育场人声鼎沸,欢呼声如浪潮般此起彼伏。
御影玲王正在热身,他的动作流畅而优雅,举手投足间都带着与生俱来的贵气。
*
比赛开始的哨声响起。
玲王几乎是立刻就进入了状态。他的带球突破快得惊人,连续晃过两名防守队员后,一脚精准的弧线球直挂死角——
“砰!”
球网剧烈震颤。
“御影玲王——进球了!!”解说员激动的声音响彻全场。
观众席爆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玲王在奔跑庆祝时,目光不自觉地扫向看台,像是在寻找什么。
10. 任务
也不知道她醒了没有。
就在这时,御影玲王的视线捕捉到了那个熟悉的白发身影。九重歌正安静地站在看台上,见他看过来,轻轻点了点头。
玲王的心脏猛地一跳。
她醒来了。
为了我。
这个认知让他的血液都沸腾起来。接下来的比赛中,玲王的表现堪称疯狂。他像一阵紫色的旋风席卷全场,助攻、射门、防守无处不在,彻底主宰了比赛。
“太惊人了!御影玲王今天的状态简直势不可挡!”解说员惊叹道。
半场休息。
队友们围着玲王兴奋地讨论战术,而他的目光却一直追随着看台上那个正在低头看手机的身影。
她在给谁发消息?
那个男生吗?
这个念头像一根刺扎在心头。玲王攥紧了毛巾,强迫自己移开视线。
下半场开始后,他的攻势更加凌厉。每一次触球都带着某种发泄般的狠劲,仿佛要把所有复杂的情绪都倾注在这场比赛里。
“御影玲王!这里!”队友喊道。
玲王一个漂亮的马赛回旋摆脱防守,随后送出一记手术刀般的直塞。助攻得手后,他却没有庆祝,而是再次看向看台——
九重歌的座位空了。
他的心脏骤然紧缩。
走了?
就这么……走了?
比赛最终以5-0的比分结束。当全场观众起立鼓掌时,玲王却只是沉默地望着九重歌空荡荡的座位,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的弧度。
*
“GOAL!!!御影玲王——!!”震耳欲聋的欢呼声将九重歌惊醒。她茫然地抬头,看到大屏幕上显示着5-0的比分。
结束了?
场上的玲王正在和队友击掌庆祝。阳光洒在他汗湿的紫发上,折射出耀眼的光。他似乎感应到什么,突然抬头看向VIP区——
四目相对。
九重歌下意识举起手挥了挥。她没注意到自己脸上还留着沙发压出的红印,头发也睡得翘起一撮。
原来是睡着了啊,她没有走。
玲王突然笑得很灿烂,比进球时还要开心。他用口型说了句什么,但距离太远听不清。
御影玲王迫不及待地冲向了VIP区。他的球衣还没来得及换,额前的紫发还滴着汗水。
推开VIP室的门时,九重歌正慢吞吞地收拾东西,听到动静懒洋洋地抬头:“比完了?”
“嗯!”玲王眼睛亮晶晶的,像只等待夸奖的大型犬。
“厉害,我就知道是这个结果。”九重歌敷衍地点点头,把玲王的外套递给他,“恭喜你~”
她夸自己了!但是这个疲惫的状态看着还真让人担心啊。
玲王张了张嘴,最终只是无奈地叹了口气:“你昨晚又熬夜了。”
“嗯。”九重歌揉了揉眼睛。
走廊外传来队友的起哄声:“玲王!庆功宴要开始了!”
玲王头也不回:“你们先去!”
他转向九重歌,声音不自觉地放轻:“我送你回去?”
“不用了。”九重歌摆摆手,“花见在停车场等我。”
她拎起包往外走,经过玲王身边时突然停下:“对了。”
玲王期待地转头。
“你穿球衣。”九重歌比划了一下,“挺好看的。”
就这一句话,让玲王的心脏像被羽毛轻轻挠了一下。他还没来得及回应,九重歌已经头也不回地走向电梯,只留下一句:
“下午不要打电话,我要一直睡到明天。”
玲王站在原地,看着电梯门缓缓关闭。他低头闻了闻外套上残留的淡淡香气,突然笑出了声。
好开心……
她今天是为我而来的。
他胸口泛起一阵暖意。直到队友再次催促,他才哼着歌走向更衣室,脚步轻快得像是又进了一个球。
*
黑色轿车里,九重歌一上车就瘫在了后座上。
“九重小姐,比赛精彩吗?”花见从后视镜里看她。
“好像吧。”九重歌把手在脸上,声音闷闷的,“我睡着了。”
花见忍俊不禁:“那御影少爷的表现……?”
“他当然会做的很好。”九重歌翻了个身,“回家吧,我要睡觉。”
*
这次比赛结束后,足球社在学校里获得了不小的人气,但是临近毕业,御影玲王已经没什么时间了。
他决定高中继续,而确定的志愿校是白宝高校。
至于九重歌,她对自己的高中没什么意见,只要不是咒术高专就可以。因为这个学校压榨童工臭名远扬,她才不想高中996做任务。
九重夫妇决定送她去日本东京都港区的顶尖贵族学校秀知院,她作为集团唯一的继承人还是要在高中时期积攒一定人脉的。
本来御影玲王的爸妈也想把他送进这个学校,但是足球部在去年被取消,想要在这所学校重启会比较麻烦。
在九重歌的劝说(逼迫)下,他最终选择了白宝高校。
“唉,你这样让我好伤心啊小歌。”御影玲王叹了口气。
九重歌不以为然:“不用担心,在选择这所学校之后我爸妈就答应我可以随时翘课,只要能每次考试都名列前茅。”
御影玲王松了口气。
原来是这个打算!那就不用担心她被别人抢走……等等,不对。
“你上次说的那个朋友也在这所高中吗?”
九重歌不知道他脑子搭错了哪根弦,突然提起来凛:“啊这,他是镰仓人,所以不在。”
御影玲王彻底放心。原来是镰仓那种乡下的人,离东京这么远,还是自己近水楼台先得月啊。
看着脸色不断变幻的小紫薯,九重歌有些疑惑。
他最近是踢足球压力太大了吗?
*
这里是慕尼黑国际芭蕾舞比赛的日本初选赛。
东京都芭蕾舞团的选拔教室里,镜墙被贴上磨砂膜以防止选手偷瞄对手。九重歌抽到3号签了——最糟的排序,评委的咖啡因效力尚未抵达峰值。
啊无所谓了,赶紧比完回家看《海O王》吧。
接下来就是技术筛查和即兴命题,非常简单,随便做做就好。
72小时后,一封德英双语的邮件抵达——“九重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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获慕尼黑国际芭蕾舞比赛亚洲区唯一外卡资格”。附件里PDF文件标注着补充条款:需自付往返机票与赛事保险
好没意思……
预选的视频默认为公开原则,欧洲赛事通常将视频上传至官网(如Prix de Lausanne公开近10年资料库)
在慕尼黑比赛前,九重歌签署了允许视频公开的协议,但附加条件:现代舞段落需模糊处理其改编的能剧动作,为了保护传统文化改编权。
好麻烦啊……
接下来就是暑假,一个九重歌最讨厌的东西。因为夏天人们的负面情绪会达到高峰,就会出现好多好多咒灵,任务也会暴增。
虽然九重夫人答应了她在练舞期间,不会再给她派任务。可是去慕尼黑参加预赛还有一个月呢,这段时间里她当然不可能做到每天都练舞。
所以就被派任务了。
这个咒术协会真是黑心!
这次的任务地点是千叶县,搭档……等等,还有搭档这种东西?她一直以来都是独来独往啊。
不过这样也好,可以威逼利诱搭档让他把任务全包下,自己就可以躲在房间美美的偷懒喽。
九重歌站在废弃游乐场的入口,手里捏着任务通知单,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
啊,好困,昨天晚上又熬夜了。
搭档最好是那种胆小怕事的新人,吓唬两句就会乖乖包揽全部工作的类型。
她正盘算着怎么偷懒,身后突然传来一个轻佻的声音——
“哟~这不是我们的小歌吗?”
这个声音……
九重歌浑身一僵,缓缓回头。
五条悟正靠在一根生锈的灯柱上,戴着那副标志性的圆形墨镜,白发在阳光下几乎刺眼。他歪着头,嘴角挂着恶劣的笑容:“怎么,见到表哥不开心吗?”
九重歌:“……”
她感觉天塌了。
五条悟——咒术界最强的问题儿童,同时也是她最不想见到的亲戚。
这个性格恶劣的表哥从小就以捉弄她为乐,把她的青柠给杀掉、在训练时突然把她传送到火山口、甚至在她第一次祓除咒灵时故意放恐怖片音效……
妈妈到底是怎么敢说,自己是这小子在族里最能说得上话的孩子?她看是其他人见到他都躲得远远的吧!
要死了要死了真的要死了,玲王还是凛随便来一个都好,救救她啊!
“我申请换搭档。”九重歌面无表情地掏出手机。
“驳回~”五条悟一把抢过她的手机,“我可是故意向老爷子提出要求过来指导你呢,感动吗?”
“不敢动。”九重歌死鱼眼看着他,“把手机还我。”
九重歌深吸一口气,突然转身就走:“任务你自己做吧,相信你可以的,我先回去了。”
“哎呀,这样好吗?”五条悟晃了晃手机,“我刚才好像看到一个叫玲王的家伙,他发消息约你周末去海边呢~”
九重歌脚步一顿:“……你偷看我手机?”人渣来的!
“只是不小心瞄到啦~”五条悟笑嘻嘻地凑过来,“说起来,那个小子知道你是咒术师吗?要不要表哥帮你——”
11. 学姐
“闭嘴。”九重歌一把抢回手机,“任务内容是什么?速战速决。”
五条悟夸张地叹了口气:“真无情啊~明明小时候还会甜甜地叫我‘悟哥哥’呢。”
“那是在我不知道你本性之前。”一想到自己小时候的那个蠢样,九重歌马上就要吐出来了。
“好吧好吧~”五条悟打了个响指,“这次的咒灵据说是游乐园的‘都市传说’具现化,专吃半夜来探险的情侣……”
他话没说完,九重歌已经大步走向游乐场深处。
“喂喂,这么着急?”五条悟慢悠悠地跟上,“难道是想快点结束任务去约会?”
九重歌头也不回:“是想快点远离你。”
“真伤人~”五条悟假装抹眼泪,“那我只好把你在任务中偷懒的事情告诉姨妈了……”
九重歌猛地转身:“我没有!”她还没来得及偷懒呢。
“你敢说之前没有?”五条悟咧嘴一笑,墨镜后的蓝眼睛闪着狡黠的光:“那就好好表现给我看啊,小·表·妹~”
九重歌攥紧拳头,强忍着给他一拳的冲动。
这个暑假……
绝对会是最糟糕的一个。
她狠狠瞪了五条悟一眼,转身走向阴森的游乐设施。身后传来五条悟欢快的声音:
“对了!忘记告诉你~这个咒灵最喜欢的地方是——”
“旋转木马哦~”
九重歌的脚步踉跄了一下。
特么的前面走两步不就是旋转木马吗?他是故意不提前说的吧!
旋转木马区域笼罩在诡异的粉紫色光晕中,原本欢快的音乐盒旋律扭曲成断续的呻吟。
九重歌的指尖抚过太刀刀柄,金属表面倒映出她与五条悟如镜像般的白发蓝瞳——如果忽略她杀气腾腾的表情和他嬉皮笑脸的模样的话。
“三分钟。”她突然开口。
“诶~小歌要和我比赛吗?”五条悟故意把眼镜往下拉,露出盛满星光的蓝眼睛,“输了的人要唱《小狗巡警》主题曲哦?可以吧可以吧!”
九重歌的太阳穴暴起青筋。那把太刀骤然出鞘:“是让你三分钟内别碍事!”
她的生得术式是「声骸共鸣」,通过歌唱「采集并重构声骸」,将其转化为实体攻击或精神干涉。
所有曾存在于世的声音(话语、歌声、惨叫)都会在空间中留下「声骸」,如同咒力的残秽。
术式发动·哀哭之壁。
游乐场各处突然响起此起彼伏的尖叫声。
五条悟吹着口哨看表妹跃上旋转木马顶棚,刀尖划出的弧光将袭来的触手斩成两截。
“左边音高不准~”他随手弹开偷袭的咒灵,“需要表哥教你怎么调整共鸣频率吗?”
“闭嘴!”九重歌旋身劈开扭曲的八音盒,金属齿□□雨般砸落。
术式反转·笑涡之刃。
五条悟看着无数真空刃从自己鼻尖前掠过,切碎了藏在小丑雕像里的咒灵核心。他夸张地拍胸口:“好可怕~差点以为表妹要谋杀亲哥了。”
“现在才想动手。”九重歌甩刀入鞘,突然僵住——五条悟正用手机对着她录像,背景音赫然是《小狗巡警》的伴奏。
“表妹来拍一个视频上传到我的TikTok上吧!”
白发少女的怒吼惊飞了乌鸦:“把那个该死的儿歌关掉!!”
“这次任务你是一点力都没出吧!快点让开,我要回家了。”
五条悟拦住了她:“等等等等,还没完呢。”
“啊?”九重歌挑眉。
只见他一脸神秘的说:“接下来要和我的同期汇合,然后去救京都校的两个弱鸡学姐。”
“还有救援任务啊,好麻烦。”她叹气,“不要这样毫无尊敬的跟前辈讲话,会被讨厌的。”
“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规矩了。”五条悟有些惊讶,“哎呀呀,弱鸡表妹教训起来表哥了~”
九重歌无言以对,选择闭嘴。
夕阳将废弃游乐园的锈蚀铁门染成橘红色,夏油杰正倚在出口处的灯柱旁,手里把玩着一只刚收服的咒灵球。
他抬眼看向游乐园深处,嘴角挂着若有若无的笑意——五条悟那家伙,肯定又在捉弄他表妹了。
果然,没过多久,九重歌阴沉着脸大步走出来,身后跟着笑嘻嘻的五条悟。
“哟,杰~”五条悟抬手打招呼,“等很久了?”
“刚结束。”夏油杰直起身,目光落在九重歌身上,“任务顺利?”
“初次见面。我是夏油杰,那家伙的同期。”
“还行。”九重歌冷淡地应了一声,显然心情不佳 ,“我是九重歌,他表妹。”
五条悟一把揽住夏油杰的肩膀,凑近他耳边,故意用九重歌能听到的音量说:“她刚才差点被旋转木马上的咒灵吓哭哦~”
“——你!”九重歌猛地回头,手已经按在了太刀上。
夏油杰无奈地叹了口气,熟练地打断两人即将爆发的争执:“好了,悟,别闹了。”他转向九重歌,“京都校那边还有后续任务,需要汇合,你要一起吗?”
原来还有她能选择的余地啊!这家伙简直是天使,跟五条悟完全没法比啊!
“不去。”九重歌干脆地拒绝,“我要回去练舞。”
“诶~”五条悟拖长音调,“这么冷淡?好歹也是你表哥的挚友,给点面子嘛。”
九重歌冷笑一声:“你的面子值几个钱?”
夏油杰看着两人斗嘴,嘴角微微上扬。他伸手从口袋里掏出一张银座某家高级甜品店的优惠券,递给九重歌:“这家店的招牌蒙布朗,据说很适合练舞后的能量补充。”
九重歌愣了一下,皱眉盯着他:“……贿赂我?”
“算是吧。”夏油杰坦然道,“毕竟接下来的任务,有个擅长音波术式的帮手会更轻松。”
五条悟在一旁夸张地捂住胸口:“杰!你居然背着我偷偷收买我表妹!”
九重歌盯着优惠券看了两秒,最终伸手接过,语气依旧冷淡:“……只帮这一次。”
夏油杰微笑:“足够了。”
五条悟立刻凑过来:“那我也要!杰你不能偏心!”
“你就算了吧。”夏油杰推开他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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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只会添乱。”
九重歌看着两人打闹,嘴角不自觉地抽动了一下,随即转身走向路边停靠的黑色轿车——新田夫人早已等候多时。
*
其实最后到达任务地点九重歌并没有帮到什么忙,甚至连夏油杰也没有怎么出手。
五条悟直接徒手把咒灵藏身的建筑给轰烂了。
“早知道不来了。”九重歌无比后悔刚才没有直接回宅邸。
需要营救的学姐被压在了废墟下,五条悟还欠兮兮的一直在挑衅她很弱。
果然没有危险的地方他就是最大的危险。
咒灵从地下钻出来,然后被另一只属于夏油杰的咒灵吞掉。
咒灵操使啊,感觉好强。
这次需要救的学姐总共有两个,不过另外一个长发学姐看起来没什么事的样子,还和五条悟夏油杰一起调侃那位被压在建筑下的学姐。
那位学姐穿着巫女服,资料上说她叫庵歌姬,术式根源和自己差不多。
她注意到了在一旁玩手机的九重歌,惊讶大喊:“女……女版的五条悟!”
“女版的五条悟?”
九重歌缓缓抬头,手机屏幕的光映在她面无表情的脸上。她盯着狼狈爬出废墟的庵歌姬,冷淡地开口:“请不要把我和那种人渣相提并论。”
“喂喂,过分了啊~”五条悟瞬移到她身后,一把勾住她的脖子,“我们明明长得一模一样,小歌你这样说表哥很伤心哦?”
“去死。”九重歌手肘猛地后击,被他轻松躲开。
冥冥饶有兴趣地打量着这对表兄妹,轻笑一声:“确实很像呢。”
庵歌姬终于从碎石堆里挣扎出来,指着五条悟怒吼:“你这混蛋绝对是故意的吧!哪有救人先把整栋楼轰塌的啊!”
“诶~可是咒灵确实被解决了啊?”五条悟歪头,露出无辜的表情,“歌姬前辈这么弱,还是早点退休比较好——”
夏油杰适时地插话:“好了,既然任务完成,我们……”
“等等!”庵歌姬突然冲到九重歌面前,双眼放光,“你还没有上高专吧?”
九重歌点点头。
“太好了!加入我们京都咒术高专吧!”庵歌姬激动地抓住她的手,“下个月的姐妹校交流会,你一定要来!有你在肯定能把他们打爆。”
“不要。”九重歌干脆利落地抽回手,“老爸老妈让我读高中。”
“诶~可是很有趣哦?”五条悟突然凑过来,“可以和很多强者交手,还能看到歌姬前辈哭鼻子的样子~”
“五!条!悟!”
另一个五条悟的同期家入硝子也到达了现场,她对着庵歌姬关心了一番。
“话说,帐是不是没放?”九重歌发现了盲点。
最后新田夫人含泪替他们擦屁股。
在他们班主任问责的时候,其余两个同期都将责任推到了五条悟身上。而五条悟把责任都推到了九重歌身上。
“我们家小歌啊,非常粗心呢~”
“滚啊!”要不是害怕他又把自己按在地上揍一顿,九重歌真的就要出手了。
12. 蜂乐
最后这几个人还若无其事的在篮球场打球。
“唉,九重小姐不玩吗?”家入硝子真是个好人,她还知道关心自己!
九重歌摇头:“勉强可以打,但是我不太能控制好自己的力气,所以算了。”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一身牛劲。咒术师体质好没错,她就属于里面的超级赛亚人级别。可以勉强打打篮球,但是一不小心就会扣碎球篮。
至于足球就更别想了,就连五条悟也踢不了。他们这些咒术师一脚下去可是真的会死人的。
就在两人对话之际,五条悟和夏油杰好像发生了一点口角,要打架了。
家入硝子和九重歌赶紧趁乱逃跑。
“那我先回家了,再见,家入小姐。”
家入硝子:“再见~”
*
九重歌独自坐在返程的电车上,额头抵着冰凉的窗户。
车缓缓驶过一片街区,窗外闪过一个露天足球场的轮廓。几个少年正在场上奔跑,其中一抹亮黄色的身影格外醒目。
九重歌漫不经心地瞥了一眼,突然瞳孔骤缩——
那个有着一撮黄毛的男生身上,正缠绕着一缕缕黑雾般的咒力。虽然还未成型,但那种扭曲的能量波动她再熟悉不过。
咒灵依附?
九重歌猛地站起身:“新田夫人,停车。”
足球场边,蜂乐廻正灵活地绕过防守队员。他嘴角带着兴奋的笑容,脚下动作如同舞蹈般流畅。
“蜂乐!这边!”队友喊道。
就在他准备传球的瞬间,一道清冷的女声突兀地插了进来:
“你好。”
蜂乐廻一个急刹车,疑惑地转头——场边站着一个白发少女,冰蓝色的眼睛正死死盯着他的……肩膀?
“你在跟我说话吗?”蜂乐好奇地歪头,头发随着动作晃了晃。
九重歌没有回答,她的视线锁定在那团普通人看不见的黑雾上。那咒灵似乎察觉到了威胁,正缓慢地蠕动着缩进蜂乐的衣领。
它刚才甚至在和这小子踢足球?
麻烦啊,这种未成型的咒灵。
她叹了口气,直接翻过护栏跳进场内。这一举动立刻引来了其他球员的骚动。
“喂!训练呢!”
“这女生谁啊?”
“蜂乐的朋友?大美女啊。”
九重歌充耳不闻,径直走到蜂乐面前:“你,是不是经常看到一些奇怪的东西?”
蜂乐眨了眨眼睛:“诶?你怎么知道?你也可以看见怪物吗?”
果然。
九重歌伸手就要去拽他衣领,蜂乐却灵活地后撤一步:“等等~突然靠近陌生人很危险的哦?”
他嘴上这么说,脸上却带着跃跃欲试的笑容,仿佛把这当成了什么新游戏。
“关于你这个怪物的事情,有什么不懂的可以来问我,我在外面等你。”九重歌眯起眼睛,转身离开。
*
训练结束后·球场外
蜂乐廻小跑着追上九重歌,脸上还带着运动后的红晕,眼睛亮得惊人。
“你真的能看见它?”他兴奋地手舞足蹈,“我还以为只有我能看见我的怪物!”
九重歌靠在路灯杆上,双手抱胸:“那不是怪物,是咒灵。”
她今天本来是不想管的,但是看到他在踢足球时快乐的模样,不由得想到了御影玲王。
真是造孽。
“欸~叫法不一样而已啦!”蜂乐毫不在意地摆摆手,“它从我很小的时候就陪着我踢球了!”
从小?
九重歌眉头微蹙。通常被咒灵长期依附的人类,精神或□□都会逐渐崩溃。但眼前这个男生看起来比谁都健康活泼。
“它平时都做什么?”
“陪我练球啊!”蜂乐比划着,“会告诉我哪里有空档,怎么过人最有趣~有时候还会变成对手的样子和我一对一!”
他说着突然凑近九重歌,好奇地打量她的眼睛:“你呢?你的怪物是什么样子的?”
“我现在已经没有了。”九重歌冷淡地后退半步。
“骗人~”蜂乐笑嘻嘻地戳了戳她的肩膀,“你身上有和怪物的味道。”
九重歌一怔。这个看似神经大条的男生,直觉却敏锐得可怕。
“那不是我的咒灵。”她移开视线,“是工作。”
“工作?”蜂乐歪头,“你是怪物猎人吗?好酷啊!”
九重歌没有说话,感觉解释起来会更加麻烦。
蜂乐廻突然想到了什么:“对了对了,你说现在已经没有了,那代表曾经拥有过对吗?”
“差不多吧,不过我的怪物是我抓来的。”青柠是她觉得太弱鸡,所以留下来玩的。
“但是后来被别人消灭了。”都怪五条悟手欠!
蜂乐廻瞪大眼睛:“那他可真坏啊!”
没错!
“所以我的这只怪物要被保护好呢。”
没错!不……错的离谱!大错特错!
“不行。”九重歌斩钉截铁地拒绝,“你的咒灵必须祓除。”
蜂乐廻的笑容第一次消失了。他歪着头:“为什么?它又没伤害任何人。”
“现在没有不代表以后不会。”九重歌冷声道,“它正在慢慢侵蚀你。虽然只有你踢足球的时候才会发作,但这也很危险。”
“那又怎样?”蜂乐突然咯咯笑起来,声音里带着不自然的亢奋,“普通人根本理解不了我的足球!只有它能——”
他猛地一个后空翻,在空中划出完美的弧线,落地时脚尖轻巧地挑起一块石子,“——像这样!”
石子飞向九重歌的面门,却在距离她十厘米处被无形的屏障弹开,化为粉末。
蜂乐的眼睛瞪得更大了:“哇!你竟然有特殊能力!”
九重歌的耐心告罄:“最后说一次,让开。我要祓除它。”
“不要不要~”
九重歌看着眼前兴奋到瞳孔都在颤抖的少年,太阳穴突突直跳。
好麻烦啊,早知道不管这一茬了。
“你脑子有问题吗?”她直白地说,“被咒灵吞噬相当于死亡。”
蜂乐廻却笑得更加灿烂:“但那样就能完全和怪物融为一体踢球了诶!多棒啊!”
这家伙的脑回路简直比五条悟还离谱。
九重歌深吸一口气,突然伸手扣住蜂乐的手腕。少年惊讶地眨了眨眼,却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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挣脱。
“听着,”她冰蓝色的眼睛直视着他,“我可以暂时放过它。”
蜂乐刚要欢呼——
“但是有条件。”九重歌的指尖泛起金光,“我要在它身上下禁制。”
“禁制?”
“当它试图完全吞噬你,或者害人时,”九重歌的声音冷得像冰,“我会立刻出现,将它彻底消灭。”
蜂乐歪着头思考了几秒,突然凑近她的脸:“你是在担心我吗?”
九重歌:……
从来没见过这样的人,好难应付。
九重歌面无表情地推开他过近的脸:“我只是不想收拾烂摊子。”
“如果哪天你的这只咒灵出问题了,等待我们俩的只有死刑。”
但是她并不是这么乐意奉献的人,只是对自己的禁制非常自信而已。
“后续我会派人过来找你。”做保密工作。
金光从她指尖流淌而出,化作细密的符文缠绕上蜂乐的手腕。他好奇地戳了戳那些发光的纹路:“哇!好漂亮!像啦啦队的彩带!”
“别乱动。”九重歌拍开他的手,“这个印记平时不会显现,只有——”
“——只有我的怪物要吃掉我的时候才会亮起来?”蜂乐兴奋地接话,“好酷!像特摄片里的变身器!”
完全没在听人说话。这家伙比玲王要烦人多了。
“下次还能见面吗?我想知道更多关于怪物的事!”
九重歌犹豫了一下,掏出手机:“Line。”
“太好啦!”蜂乐欢快地扫码添加,备注名直接写成【怪物猎人】。他的手指在屏幕上快速敲打,“对了对了!下周我们有场练习赛,你要来看吗?我的怪物最近开发了新招式哦!”
九重歌看着联系人列表里突然多出的闪烁向日葵头像,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再说吧。”遇事不决先画饼,她才不会大老远的从东京来到这里。
她转身要走,却被蜂乐一把拉住手腕。
少年凑到她耳边,声音突然压低:“其实...我的怪物刚才说……”
他的呼吸喷在耳畔,带着糖果般的甜腻:“它很怕你。”
九重歌猛地转头,正对上蜂乐近在咫尺的笑脸——那双眼瞳深处,有一丝不属于人类的黑色正在缓缓游动。
他好烦,九重歌现在连画饼都懒得了。
九重歌松开手,转身就走:“别来找我,除非你要死了。”
蜂乐在她身后蹦蹦跳跳地挥手:“知道啦知道啦~下次一起踢球啊怪物猎人小姐!”
“下次见面一定要手下留情啊!”
没有下次,希望这辈子也不要有。
暮色中,九重歌望着他远去的背影,手机突然震动起来。
糟了,和这个孩子纠缠太久,忘记回玲王的消息了。
去海边吗……今年暑假是肯定去不了了,她要去德国参加比赛来着。
和玲王解释一下,他应该会理解的……吧?
至少表面上他说自己理解了,但实际上御影玲王的心里难受的要死。
感觉最近的一些事情已经完全超出他的预想范围了,或者说,九重歌似乎和以前不太一样了。
13. 凯撒
在遇见九重歌之前,他的人生充满了无聊。
父亲说,这世界上的一切都是为他而存在的。
金钱地位和能力,他什么都不缺。
直到他遇见了九重歌,才知道不只是自己会因为这种现状而感到无聊。
她是御影集团的合作伙伴,九重集团的唯一继承人。
刚认识的时候,九重歌给御影玲王一种非常屑的感觉。
她一个漂亮的小姑娘,性格却不知道到底是跟谁学的,非常之差劲。每天最爱干的事情就是捉弄他,或者嘲讽他。
但是自己还是锲而不舍的找她比赛,难道他有什么隐藏的抖m属性吗?
吃饭速度要比,成绩要比,兴趣爱好也要比。
他以为自己是无所不能的,但是却一次次的败给了她。
御影玲王知道了,九重歌也是天才,是在他之上的天才。
她的干劲似乎会随着年龄增长逐渐消退,变成现在这副萎靡不振的样子。
记忆中的九重歌,眼神逐渐从狡黠明亮变得黯淡无光,就像……
就像被什么无形的东西一点点吞噬了生命力
但是她差劲的性格还是没有变。她喜欢画饼,和煽情绝缘,说话刻薄。就是不再像小时候那样捉弄自己了,这件事九重歌的解释是她懒得再招惹他。
在很长一段时间不被捉弄之后,御影玲王开始有些想念这种感觉了。她的目光都放在自己身上,绞尽脑汁的想一件事情只为了让自己做出好笑的反应。
现在的她估计连呼吸都懒得。
但是最令御影玲王难过的是,他身为她的青梅竹马,一直没察觉到她其实患有精神分裂症。
如果不是他误打误撞说要和她比赛足球的话,那么他是不是这辈子都不会知道这件事情了呢?
他不知道九重歌在家里到底是过着什么样水深火热的生活。
听闻她的母亲出身于京都传统世家五条,九重家也是曾经的华族。
但他查不到什么有关她在遇见自己之前的资料,动用御影家所有的人脉也什么都查不到。
他发现是父亲在有意隐瞒。
他警告自己不准再去探查九重家或者是五条家的任何事。
她从前究竟过着什么样的生活?现在还有改变吗?
御影玲王已经不敢再想下去了。
*
我们上了同一所小学,同一个班级。她总是能用最平淡的语气说出最气人的话,能用最优雅的姿态完成最恶劣的恶作剧。
老师们都说“九重家的千金端庄又聪慧”,只有我知道,她书包里永远藏着用来捉弄我的橡皮蛇和痒痒粉。
我享受和她竞争的每一刻。
无论是考试成绩,还是吃饭速度,甚至是谁能先跑到校门口的樱花树下——她赢的时候会露出那种转瞬即逝的得意表情,而我活着就是为了看到那个瞬间。
但是国中之后,她变了。
不再捉弄我,不再和我较劲,连我故意在她面前炫耀新球鞋都只会换来一个敷衍的“嗯”。
没关系,至少她的目光也没有放在别人的身上,不是吗?
最可怕的是,她居然开始有了其他朋友。
那天在教室,看着她为了一个陌生男生的电话中断上课时,我差点捏碎了手中的钢笔。
他到底凭什么?
现在临近毕业,我选择了白宝高校继续踢球。而她要去那所该死的秀知院。
但当问起那个“朋友”时,她说对方在镰仓。
镰仓?那种乡下地方?
我突然心情大好。距离产生不了美,只会产生隔阂。而我,御影玲王,将会成为她高中三年里唯一触手可及的同龄人。
歌。
从六岁起,你的竞争对手就只能是我。
你的恶作剧对象只能是我。
你接电话时抛下全班也要回应的人——
最终,也只能是我。
夕阳把我们的影子拉得很长。看着她不耐烦的侧脸,我在心里默默补充:
——你的未来,也一定会是我的。
*
御影玲王又做梦了。
醒来的时候,他看到了九重歌那张面无表情的点。
等等,他应该还是在做梦,九重歌怎么可能来他家里找他?
“喂,别睡了。”九重歌戳了戳他的脸。
“疼疼疼!”玲王瞬间清醒,捂着发红的脸坐起身。
九重歌淡定地在他床边坐下,“说正事,你新买的私人飞机借我。”
御影玲王终于反应了过来,差点笑出声:“怎么,被家人禁足了?”
九重歌摇头:“昨天不是跟你说了吗,要去德国比赛。”
“是的,祝你成功。”
九重歌盯着他发白的指节看了两秒:“你生气了?”
是因为她今天早上闯进小紫薯的房间,导致他生气了吗?这不公平!他天天闯自己的房间不让自己休息呢。他为什么生气!他不该生气!
“怎么会。”玲王轻笑着松开手,“只是觉得有点可惜,我连游艇都准备好了。”
准备了三个月。
连她可能会喜欢的泳衣款式都让设计师做了二十套备选。
九重歌歪头看他:“你该不会连行程表都做好了吧?”
御影玲王:“那种东西十分钟就能搞定。”
花了整整两周。
连她午睡的时间都精确计算进去了。
九重歌:“妈妈非要和我同乘,唠叨一路会烦死。”
“我跟你打电话发消息你都没搭理我。”
御影玲王看了一眼手机。
“凌晨四点钟?”他还在睡梦中,而且今天他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做梦了,睡得特别沉,铃声是一个都没听到。
九重歌心虚目移,她的作息确实太阴间了。
“咳咳,然后爸爸说家族要团结,停了我所有私人交通工具的使用权。”她咬牙切齿。
玲王憋笑憋得肩膀发抖。
“所以,”九重歌瞪他,“借不借?”
“下个月我的私人交通工具你可以随便用。”她补充。
“借,当然借。”
九重歌心情大好。
“预赛和决赛那会就已经开学了,要不然你来看我的决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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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凑近她,呼吸几乎拂过她的鼻尖:“你这是邀请我?”
“当然。”九重歌皱眉,“还是说,你不信我能进决赛?”
玲王笑得像只得逞的狐狸:“怎么可能,我最相信你了。”
*
米切尔·凯撒最近开始用TikTok了,起因是那些蠢货队友开始在这个平台上发布搞笑跳舞视频,播放量还能特么的超千万。
“这群人眼睛是瞎了吗?长得跟个狗屎一样也有人看。”凯撒毫不留情的开始点评,“跳的舞也好傻。你说呢,内斯?”
亚历克西斯·内斯当然是同意凯撒的意见:“说的没错,如果是凯撒你的话,只需要一张照片就可以吸粉无数了!才不用像他们这样哗众取宠。”
凯撒点点头,但他并没有要发自拍照的意思,拿个手机对自己的脸拍真特么的傻卵。而且一想到那群喜欢自己傻队友的人也能看到他的脸,就觉得该死的真不爽,他们配吗?
“凯撒也开始用TikTok了吗?互关一下吧!”内斯拿出手机展示自己的主页。
凯撒将他的手拨到一边去:“谁要跟你互关,滚。”
内斯并没有生气,反而又凑了上去:“唉~那让我关注一下凯撒你吧!”
“你废话太多了。”凯撒将手机扔到桌子上,没有拒绝也没有同意。
“好耶!”对于凯撒来说,没有明确的拒绝就是同意的意思喽
凯撒开始在闲暇的时间刷短视频,15秒~10分钟的短视频,覆盖搞笑、舞蹈、知识等领域,也不用费什么脑子,总而言之,用起来还不错。
也不乏能刷到关于自己的讨论。比如“米切尔·凯撒是世界公认的新世代超级前锋之一”
“拜塔太子爷”
“新世代世界11杰之一”等等
没人不喜欢被夸,他也一样。每次看到这些相关视频的时候,都会觉得爽翻了。不过他当然不会将目光止于此,即便是皇帝也是要有一定自己的追求。
凯撒划动屏幕的手指突然停住——某个视频里闪过一抹扎眼的白发。他皱眉往回翻,画面定格在一个怼脸拍摄的少女特写。
镜头里的女孩白发蓝眼,正咬牙切齿地瞪着拍摄者。背景音是幼稚到可笑的儿歌,配上她杀气腾腾的表情形成荒诞反差。标题写着:【表妹被迫营业现场??#兄妹日常 】
“这什么蠢视频……”凯撒嗤笑一声,拇指却鬼使神差点了暂停。画面正好停在女孩眼尾上挑的瞬间,冰蓝色瞳孔在阳光下像淬了火的宝石。
评论区热闹得反常:
[救命!白发蓝眼是真实存在的吗?!]
[背景音乐是《小狗巡警》吧hhhh]
[博主是@喜久福?他本人也超帅的!]
[妹妹骂人声音好好听求再拍!]
这个人……总感觉在哪里见过?特么的到底在哪里。
估计是上次那群队友拿的模特杂志里看到的吧。不对,好像又不是。
思索了一阵子的凯撒没有得到任何有用结论,他有些烦躁的踹了一脚坐在旁边看手机的内斯。
“内斯。”凯撒突然开口,“查查这个女的。”
14. @喜久福
内斯差点从长椅上滚下来:“诶?凯撒对TikTok的网红感兴趣了?”
“少废话。”凯撒把手机转过去。
内斯凑近屏幕时表情微妙地扭曲了一下:“凯,凯撒,我们不是两个月前才见过她吗?”
凯撒眯起眼睛:“说清楚。”
“当时我们去保加利亚比赛,结束后雷·达克邀请我们去看瓦尔纳国际芭蕾舞比赛。”内斯开始回忆起来,“她是九重歌,那个少年组金奖的获得者啊,你当时还夸她不错来着。”
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那时候颁奖,内斯问他台上那个女生如何,他随意回了一嘴还不错。
其实他根本没看她的舞蹈,他对舞蹈美术这种洋气玩意儿根本不感兴趣。而且这个狗娘养的观赛礼仪连咳嗽都需忍到选手动作结束,真是有病。
这么安静的环境不用来睡觉还能干嘛?
“嗯……她长得还行。”这是他对她的唯一印象。
短视频平台通过大数据算法实时分析用户行为,实现内容的精准推送,凯撒觉得这样挺好的,他也不会刷到自己讨厌的内容。
点赞、评论、分享、收藏或者观看时长会被平台记录,从而推送你更想看的视频。前四者他是完全没有的,但是看到感兴趣的视频会多看几眼。
可能是上次在@喜久福那里停留了太长时间,导致他经常刷到这个人。
凯撒面无表情地划着手机屏幕,手指机械地上下滑动。突然,一张熟悉的白毛墨镜脸跳了出来——又是@喜久福
这个傻子特么的到底要仗着他那张油腻的脸发多少条视频?
这次是五条悟对着镜头比剪刀手,背景是某个甜品店,配文是“最强の下午茶时间~”。
凯撒的拇指悬在屏幕上,眼神逐渐冰冷。
“……”
这已经是他第三次刷到他了。
他深吸一口气,点进对方的主页,发现这家伙除了那条九重歌的视频之外,剩下的全是自己的自拍——各种角度、各种滤镜、各种欠揍的表情。
有在操场比耶的,有在甜品店吃草莓大福的,甚至还有一张是对着镜子拍自己穿搭的,配文“今天的OOTD也是最强哦~”。
凯撒的太阳穴突突直跳。
“恶心。”
事不过三,等下一次再刷到他就把他给拉黑吧,看着挺烦人的。
晚上,凯撒又刷到了他,但这次好像是九重歌某个舞蹈比赛的视频切片。
他没有划走。
舞台灯亮起的刹那,少女像被无形丝线吊起的傀儡般骤然静止。
凯撒不知道音乐是哪首曲子,只知道是由竖琴弹奏的。
她扬起的发丝在顶光中化作一场微型流星雨,足尖划出凛冽轨迹。
她站在舞台中央,像一片未落的雪。
视频到40秒处就已经结束了,自动播放已经弹出了下一个视频,但少女的身影仍然在他脑中挥之不去。
虽然看不懂她到底跳的是什么意思,但是很美,有一种超脱世俗的美。
说实在的,自从看了那个视频之后,凯撒一整天都心情大好,就连训练时内斯犯蠢也破天荒的没有骂他。
他好像有点懂为什么足协那边的人喜欢去艺术馆了,本来以为他们就是附庸风雅,但是今天看到那个少女的舞姿,他觉得这简直就是艺术品。
如果下次她能来德国比赛的话,自己可以勉强过去看一眼。别的地方就别想了,他才不会为了一个女的浪费自己宝贵的训练时间,跑到国外去看比赛的。
训练结束,凯撒一个人霸占了休息室。他在开心刷视频的时候甚至能把内斯也赶走,因为看见他就会影响心情。
但是刷了没一会儿,就又看到令人倒胃口的东西了。
凯撒盯着手机屏幕,眉头紧锁。
他刚刚又刷到了@喜久福——这次是那个白毛男的在教室对着镜头比心,配文“最强の爱心发射biu~”
“……”
凯撒的拇指悬在屏幕上,眼神冰冷得能冻死人。
“这家伙到底有没有羞耻心?”
“他到底想说多少次他是最强?他到底哪里最强了?”
他本想直接拉黑,但转念一想——如果拉黑了,岂不是连九重歌的视频也看不到了?她看着还挺顺眼的。
凯撒眯起眼睛,手指在屏幕上轻点几下,进入了那条九重歌舞蹈比赛视频的详情页。
“点赞量:12.3万。”
再看看五条悟的自拍视频——随便一条都有5万+点赞量。
“啧。”
凯撒冷笑一声,点开充值界面,毫不犹豫地往TikTok账户里充了一笔巨款。
——既然算法喜欢推高播放量的视频,那他就让九重歌的视频数据碾压@喜久福的自拍。
“看你还发不发那些恶心人的东西。”
他直接给九重歌的两条视频各买了100万流量推广,确保它们会被推送到更多人的首页。
“这下,总该压下去了吧。”
在看到自己表妹的视频更有流量之后,他肯定就会专心的拍九重歌来保持流量,而不是发他自己的照片出来恶心人。
*
五条悟正躺在高专休息室的沙发上,一边吃喜久福一边刷TikTok。
突然,他的手机疯狂震动——消息通知爆炸了。
“嗯?”
他点开一看,发现自己的两条视频(九重歌相关)播放量突然暴增,评论区涌入大量新粉丝:
[天啊!这个白发小姐姐是谁?太美了吧!]
[求更多舞蹈视频!]
[和博主是双生子吗?感觉好酷!]
五条悟挑眉,饶有兴趣地翻着评论。
“哦?突然火了?”
他点开数据分析,发现这两条视频的流量来源异常——有大量推广投放。
“哈~”
点开这个用户的主页,IP地址在德国,头像是朵非常烧包的蓝玫瑰。
“凯撒?”
五条悟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容。
“在偷偷砸钱呢。”
“他好像是什么有名的球星吧。”
“既然这么喜欢看小歌……”
他打开相机,对准自己,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老子就做回好人吧!”
几天后,凯撒再次打开TikTok,发现@喜久福又更新了。
视频里,五条悟那张欠扁的脸占据了整个画面,他戴着那副标志性的小圆墨镜,嘴角挂着恶劣的笑容,背景赫然是——凯撒的TikTok主页截图。
“哟~德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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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玫瑰先生!”五条悟对着镜头挥挥手,语气夸张得像在主持综艺节目,“听说你超~喜欢我家小歌?还特意花钱推广她的视频?哎呀,真是让人感动得痛哭流涕呢!”
凯撒的手指猛地收紧,手机屏幕发出不堪重负的“咔”声。
“谁他.妈喜欢她了?!”
视频里的五条悟还在继续表演,甚至假惺惺地擦了擦并不存在的眼泪:“作为表哥,我真的很欣慰!所以——”
他凑近镜头,笑容灿烂得刺眼:
“下个月小歌去德国比赛的时候,我可以勉为其难安排你们见一面哦!怎么样?是不是超~开心?”
凯撒:“……”
他的表情从震惊到暴怒只用了0.5秒,随后猛地站起身,一脚踹翻了旁边的椅子。
“内斯!!!我知道你在外面,给我滚进来。”
正蹲在门口整理训练数据的内斯吓得一哆嗦,差点把平板摔地上:“凯、凯撒?怎么了?”
凯撒把手机狠狠砸进他怀里:“给我查清楚这个‘喜久福’到底是谁!”
内斯手忙脚乱地接住手机,低头一看,瞬间瞳孔地震——
视频评论区已经炸了:
[哇!德国蓝玫瑰是拜塔的米切尔·凯撒吗?!]
[凯撒追星???我的世界观崩塌了……]
[那可是九重歌,科普时间到!她是法国艺术与文学骑士勋章的获得者,喜欢上她有什么可奇怪的?]
内斯颤抖着抬头:“凯撒,这、这……”
凯撒的眼神已经可以杀人了:“三分钟,我要这个账号从TikTok上消失。”
与此同时,高专休息室内。
五条悟翘着二郎腿,心情愉悦地翻着评论区,嘴里还哼着不成调的小曲。
夏油杰路过,瞥了一眼他的手机,挑眉:“你又招惹谁了?”
五条悟笑嘻嘻地把手机转过去:“杰~你看,有人暗恋小歌哦!”
夏油杰扫了一眼视频内容,嘴角抽搐:“……你就不怕九重小姐知道后杀了你?”
五条悟耸耸肩,一脸无辜:“怎么会呢?我可是在帮她拓展人脉诶!”
“而且她这么弱,怎么可能杀得了我呢?”
他顺手点开凯撒的主页,盯着那朵蓝玫瑰头像,笑得意味深长: “最近老是被夜蛾训,我都快郁闷死了,好不容易找点乐子……”
*
“凯撒,做不到的。”内斯战战兢兢的凑了上来,“那条视频已经被我用引导网暴的理由下架了,但是封他账号这种事情做不到。”
凯撒一把将他推开,开始翻阅他拿上来的资料。
〔五条悟,男,京都五条氏。附:一张身穿天蓝色浴衣的照片。〕
这就没了?!
〔九重歌,女,九重集团董事长九重氏之女。附:一张身穿制服的照片。〕
这就没了?!
他讲资料扔到内斯头上:“你都查了些什么东西?”
“他们就只能查到这些,可能来头不小……”内斯有些委屈的将资料收到怀里,“不过九重歌获得的奖项倒是蛮多的。”
凯撒接过他手里的一沓a4纸,上面密密麻麻的记载了九重歌所获得的所有奖项。
舞蹈美术音乐游泳马术茶道等等等等看得他眼睛疼。
15. 玲王的味道
九重歌。
九重集团董事长的女儿,天之骄女,从出生起就站在云端。
——芭蕾舞国际金奖、洛桑大赛冠军、茶道免许皆传、马术障碍赛青少年组冠军……
一页页翻过去,全是辉煌。
“呵。”
凯撒冷笑一声,将资料随手扔到桌上。
世界从来就不公平。
有人生来就拥有一切,有人却要拼了命才能抓住零星半点。
当然,他不否认别人的努力。天赋和起跑线才是起决定作用的东西。
他想起自己那个阴暗潮湿的柏林公寓,想起父亲醉醺醺的拳头,想起母亲离家时连头都没回的背影。
——15岁之前,他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而活。
直到雷·达克发现他,带他走进足球的世界。
“凯撒,你天生就该站在顶端。”
他信了。
所以他拼命踢球,拼命往上爬,用最锋利的进球撕开对手的防线,用最狂妄的姿态向世界宣告——
“看啊,我才是最强的。”
可即便如此,他依然觉得不够。
金钱、地位、名声……他贪婪地攫取着一切,仿佛只要拥有得够多,就能填补内心深处那个永远空荡的窟窿。
——可九重歌呢?
她什么都不用争,什么都不用抢,甚至不用像他一样死死攥住现有的东西,生怕一松手就会跌落深渊。
她生来就是九重家的大小姐,生来就拥有一切。
还该死的令人欣赏。
凯撒的手指无意识地收紧,纸张在他掌心皱成一团。
嫉妒像毒蛇一样啃噬着他的理智。
——他想毁了她。
想看她从云端跌落,想看她那双高傲的蓝眼睛里染上绝望,想看她像自己一样,拼了命地向上爬。
想亲手把她踩进泥里。
“凯撒?”内斯小心翼翼地唤他,“你还好吗?”
凯撒回过神,嘴角扯出一抹冰冷的笑:“我好得很。
他拿起手机,又点开了那条视频。
画面定格在九重歌舞台上的瞬间——
少女白发如雪,在聚光灯下熠熠生辉,仿佛永远遥不可及。
凯撒的拇指缓缓抚过屏幕,眼神晦暗不明。
“等着瞧吧,小天鹅。”
——我会让你知道,跌落云端是什么滋味。
*
糸师凛最近都没有给九重歌发消息了,她猜是他在烦恼他哥哥的事情。他现在需要冷静,于是她也没有自讨没趣的找他讲话。
还有上回糸师凛的那个金毛朋友,经常发信息骚扰她,她懒得看,消息嘟嘟嘟的冒出来也很烦,索性直接把他设置为消息免打扰了,和五条悟一个待遇。
接下来就是蜂乐廻,这孩子也最让人头疼。他老是想打听咒术界的事情,有时候也会邀请自己踢足球。当然,这些请求都被她给拒绝了。
“九重小姐,你红了耶。”花见兴冲冲地跑过来。
九重歌正躺在床上看动漫:“啊?什么意思。”
“现在全网都在讨论你和那个德国足球运动员的绯闻!”花见把手机屏幕怼到九重歌面前。
九重歌的视线从动漫上移开,当她看清屏幕上的内容时,瞳孔猛地收缩——
#拜塔太子爷凯撒疑似暗恋日本芭蕾新星#
#足球天才与舞蹈精灵的跨国恋?#
“这什么鬼东西?!”她一把夺过手机,手指颤抖地往下滑动。评论区已经炸开了锅:
[好配!这个CP我磕了!]
[是我想的那个凯撒??]
[听说他会为了看九重歌比赛特意修改行程……]
九重歌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最后直接黑成了锅底。
她虽然会用社交平台,但是从来不在上面发东西,因为这样会招来很多麻烦。
这档的缺德事肯定是五条悟干的!
她猛地掀开被子跳下床,连拖鞋都顾不上穿就往外冲。
“九重小姐,你去哪?”花见在后面慌张地喊道。
“去杀人!”就算打不过也无所谓了,她现在就想发泄一下自己的怒火。
五条悟正躺在高专天台上晒太阳,嘴里叼着根棒棒糖,墨镜下的眼睛惬意地眯着。突然,天台的门被“砰”地一声踹开。
“五、条、悟!”九重歌杀气腾腾地站在门口,手里攥着的手机屏幕还亮着那条热搜。
“哟~小歌~”五条悟懒洋洋地挥挥手,“来找表哥玩吗?”
“玩你个头!”九重歌一个箭步冲上前,太刀已经架在了他脖子上,“你他妈竟然敢拿我炒作?!”
五条悟丝毫不慌,反而笑嘻嘻地凑近:“别这么凶嘛~那个德国佬挺好看的不是吗?跟我比起来也就差一点点吧。”
“有意思?”九重歌的刀又逼近了几分,“你知道这会给我带来多大的麻烦吗!”
九重歌气得手都在抖:“我管他是谁!立刻、马上、现在就把那些视频删了!”
“不要~”五条悟做了个鬼脸,“难得遇到这么有趣的事情。”
九重歌的刀“唰”地劈下,五条悟瞬移到三米开外,刚才躺着的地方已经多了一道深深的裂痕。
“哇哦~小歌生气起来真可爱~”五条悟掏出手机,“这个表情我得拍下来发给凯撒看看~”
最后她和五条悟大打出手,以五条悟胜利和高专大楼被轰碎作为结局。
五条悟再一次坐在了被打趴下的九重歌身上。
“怎么样?去不去?”
九重歌愤怒的咬牙:“去……”
早知道就不来了!
“作为兄长,善后的事就你来做吧。”她气呼呼的起身走人。
五条悟看着她远去的背影,耸了耸肩:“真是的,总是摆出这副死人样,表哥也是想帮你抓住幸福啊~”虽然也有大部分看乐子的成分在吧。
*
麻烦虽迟但到,御影玲王打来了电话。
“你和那个,凯撒,是怎么回事?”
“我表哥五条悟干的。”九重歌言简意赅,“我已经和他打过一架了。”虽然是以惨败告终。
“你从来没跟我说过你还有表哥。”玲王的声音冷得像西伯利亚的冰原。
九重歌有些不高兴了,她也正为这件事情烦着呢。
“你没问啊。”她理直气壮。
电话那头传来纸张被捏碎的声音:“你和那个德国佬……”
九重歌打断了他:“不认识,没见过,不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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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影玲王:“你和他深夜密会的照片都出来了。”
九重歌差点捏碎手机:“什么?!”
御影玲王发过来了一张照片,她火速点开。
只见一张模糊的夜景照——她两个月前在保加利亚比赛后,站在酒店后门等车的侧影,而远处路灯下确实有个金发的高挑身影。
“这他妈也能算密会?!”九重歌气得发抖,“这距离都能塞下一个足球队了!”
玲王轻笑一声:“我已经处理好了。”
九重歌一愣,刷新页面发现所有相关词条都变成了【404 Not Found】。
九重歌罕见地沉默了。三秒后,她轻声说:“谢谢,帮大忙了。”
好兄弟一生一世一辈子。
挂断电话后,九重歌把手机扔到床上。窗外夕阳西沉,将她的白发染成橘红色。
心累。要死了。
现在唯一的好消息就只有虽然马上就要开学了,但是因为她要去德国参加比赛可以不去上课。
*
御影玲王的私人飞机很有他的风格,主客舱以深灰与暗金色调为主,真皮沙发来自ZOZO的定制系列。
一侧的落地式酒柜陈列着年份威士忌与稀有红酒,另一侧则是嵌入墙面的85英寸4K显示屏。
“他还挺有品位的。”九重歌忍不住说道。
角落的B&O音响系统低声播放着枕头乐队的《奇怪的变色龙》,花见觉得有点吵就直接关掉了。
茶几上摊开一本折角的《孙正义:未来的投资》,旁边是划满笔记的《乔布斯传》和扎克伯格的《元宇宙蓝图》。
竟然是有玲王笔迹的书籍!九重歌让花见把里面的内容都拍了下来,这样下次老爸布置阅读任务的时候她就可以直接照抄了。
机舱中部被改造成全玻璃隔间的办公区,碳纤维桌面上摆着三台曲面显示器,实时跳动着全球股市数据与加密货币行情。
“玲王少爷还真是个工作狂呢……”花见叹为观止。
九重歌来到卧室,主卧的床头悬挂着一幅非洲草原的油画,狮群在夕阳下傲视领地。
他还真不是一般的喜欢狮子。
她铺到床上,“床品是埃及棉!好舒服啊。”九重歌忍不住打了个滚。
她的鼻尖突然捕捉到一丝若有若无的气息——
薄荷沐浴露的清爽中混着威士忌的醇厚,尾调是御影家特供线香的沉木香。
是玲王的味道。
她下意识把脸更深地埋进枕头,像只嗅到猫薄荷的猫咪般蜷缩起来。
这味道太过熟悉,恍惚间仿佛回到小时候——每次被九重家的礼仪课折磨到崩溃,她就会翻墙溜进御影宅,霸占玲王的床铺补觉。
「喂,这我的床。」
「现在是我的了。」
「……至少分我一半?」
记忆里少年的温度似乎还残留在被褥间。九重歌闭着眼,手指无意识揪紧枕套边缘。机身轻微颠簸时,那气息便像有了实体般轻轻环抱住她。
烦死了。
干嘛连味道都这么让人安心。
花见敲门时,发现自家小姐已经睡得不省人事。白发凌乱地铺满暗金色枕套,怀里还死死搂着那个沾满御影玲王气息的枕头。
16. 加更*二合一
“九重小姐睡着了……”花见轻手轻脚地关上门,对空乘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窗外云层翻涌,九重歌在梦里踢开了被子。恍惚间有人替她掖好被角,指尖温暖得像慕尼黑夏日的阳光。
“九重小姐,该起床了。”
花见的声音伴随着轻柔的摇晃将九重歌从睡梦中唤醒。
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舷窗外已是一片明媚——慕尼黑的晨光透过遮光帘的缝隙洒进来,在床单上投下金色的光斑。
飞机已经降落,引擎的嗡鸣声渐渐停歇。九重歌坐起身,揉了揉眼睛。
“夫人已经在酒店等您了,”花见递来一杯温热的蜂蜜柠檬水,“车就在外面。”
*
慕尼黑的街头带着欧洲特有的悠闲与秩序。石板路两侧是巴洛克风格的建筑,尖顶教堂的钟声在晨风中回荡。
露天咖啡座飘来现烤面包的香气,侍者正忙着布置桌椅。
九重歌靠在车后座,望着窗外掠过的风景。
有骑自行车的学生背着大提琴盒掠过,金发在阳光下闪闪发亮;街角书店的橱窗里摆着歌德诗集和当代艺术画册;喷泉广场上,街头艺人正演奏着手风琴,旋律欢快得像跳跃的阳光。
她降下车窗,让微凉的空气拂过脸颊。远处阿尔卑斯山的轮廓若隐若现,山顶的积雪在阳光下泛着珍珠般的光泽。
“小姐,”花见突然提醒,“到了。”
酒店的大堂弥漫着淡淡的雪松香。水晶吊灯将大理石地面照得如同镜面,几位穿着定制西装的商政要员正低声交谈。
九重歌刚踏进大厅,就看见母亲端坐在钢琴旁的丝绒沙发上——她人一身黛青色和服,在欧式装潢中显得格格不入却又莫名和谐。
“迟到了23分钟。”九重夫人头也不抬地翻着比赛手册,“飞机上睡得好吗?”
九重歌在她对面坐下:“玲王的床品太软了。”
九重夫人端起侍者送来的红茶:“今晚我要去梅琳达夫人家里聚餐,你自便吧。”
“好。”这要是放在平常,九重歌可能会因为拥有了自由时间而开心。
但是今天晚上,她被五条悟要求去见那个德国人。
好烦。
花见说要给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一个下马威,于是让九重歌换上了一件看起来就不好惹的衣服。
这是一件圣罗兰的黑色桑蚕丝连衣裙,贴合着她纤细的身材,在灯光下泛着冷冽的光泽,仿佛为她镀上一层不可侵犯的气场。
“太夸张了。”九重歌皱眉,伸手就要拆掉盘发。
“别动!”花见急忙按住她的手,“就是要这个效果!”她调整了一下黑曜石发夹的位置,让它在灯光下折射出锐利的光芒。“你看,这发夹像不像一把暗器?随时能取人性命的那种,多帅啊!”
九重歌翻了个白眼,但还是任由花见摆布。镜中的少女白发如雪,被利落地盘起,露出修长的脖颈。黑与白的极致对比让她整个人看起来像一把出鞘的利刃,美丽却充满危险。
她拿起放在床头的小刀,犹豫了一下,还是将它别在了大腿内侧的绑带上。
“这才对嘛。”花见眨眨眼,“记住,如果他敢对你不敬,就直接——”
“我知道怎么做。”九重歌打断她。
“走吧。”她拿起手包,转身时裙摆划出一道凌厉的弧线,“早点完事,我还要回来追新番。”
见面地点是酒店顶层的餐厅,五条悟说那里有一整层的落地窗,夜景很好看。
餐厅里零零散散的坐着几个人,凯撒很好找,九重歌提前看过他的照片。
但她没想到这次来的会是两个人。
两个人头发的颜色都很特殊,一个是灿金色头发和蓝色挑染,一个是暗金色头发和粉红色挑染。两个人搭配在一起,莫名的让她有点幻视DC的那个小丑女哈利奎因。
前者的嘴角挂着那种“我知道我很帅”的弧度,像只蓝孔雀。后者就看起来老实多了,头发像个小章鱼。
等等,自己好像以前见过这个人……
她坐到两个人的对面,伸出右手:“你们好,我是九重歌,久仰。”
九重歌跟着父母参加过不少晚宴,她自认为自己的社交能力还是不错的,只是不怎么会摆笑脸。
良久,蓝孔雀懒洋洋的点了点头,就像没看见她伸出的手一样:“米切尔·凯撒。”
另一边的小章鱼就像得到了命令一般,在凯撒介绍完自己之后就迅速和九重歌握了握手。
“你好,我是亚力克西斯·内斯。”
很好,九重歌现在搞清楚这两个人的态度了。凯撒完全不是冲着社交来的,礼貌什么的也都见鬼去了。
不过五条悟不是说他是她的粉丝吗?这不对吧?
平常在宴会上遇到这种家伙,九重歌会好脾气的敬而远之,俗称无视。
“内斯先生,好久不见了。替我向令尊令堂以及你的哥哥姐姐们问好。”
被突然Q到的内斯有些错愕:“唉,你认识我?”
“不错。”九重歌的记忆力向来很好,“上次联合国教科文组织举办的世界科学论坛里,我们见过一面。”
“内斯一家在科研方面颇有建树,实在令人敬佩。”
九重歌不知道她的话踩了个大雷。
“是吗?”内斯手指无意识地绞紧了餐巾,“但是我不相信科学,他们的成就也和我没有关系呢。”
莫名其妙。
她确定了这个小章鱼也不是想正常来社交的,讲的话令人恼火。就像是故意在给她脸色看。
那么正好,她也不必有礼貌了。
“我只是在客套一下。”她抬眼,“你相不相信科学跟我都没关系,除非你现在从楼上跳下去要施展飞行魔法。保险起见,我会帮你报警和叫救护车。”
凯撒的指节在香槟杯上敲出一声脆响。
“喂。”他眯起那双蓝得刺眼的眼睛,声音像浸了冰,“你当我不存在?”
特么的敢无视他直接和内斯讲话?!
凯撒承认他有点不爽,因为无论在哪里,自己才是人群的焦点。
九重歌这才慢悠悠地转过头:“原来凯撒先生还在啊。”她指尖轻轻点着下巴,“抱歉,蓝孔雀开屏太吵,我选择性失聪了。”
内斯倒吸一口冷气。
凯撒突然倾身向前,发丝几乎要扫到九重歌的餐盘:“你知道上一个这么跟我说话的人在哪吗?”
“别学热血漫的反派说话,挺中二的。”
九重歌面不改色地切着牛排,是石垣牛的臀尖肉,玲王最爱。
她拿出手机拍了一张照片发给玲王。
〔歌:这家很好吃。附:餐厅定位〕
凯撒的蓝眼睛眯起,他修长的手指在桌下轻轻一勾,一颗不知何时捡来的鹅卵石精准地滚到了正端着奶油意大利面走来的侍者脚下。
“凯撒——”内斯刚发出惊呼,侍者已经失去平衡向前栽去。盛满奶油酱汁的餐盘在空中划出一道抛物线,直直朝着九重歌飞去。
九重歌头都没抬,左手仍拿着手机,右手闪电般接住飞来的餐盘。奶油酱汁在盘中纹丝未动,但是有两滴溅到了她的裙子上。
真可惜,这件衣服她还挺喜欢的,但是没法洗涤。她下次穿不了这一件了。
稍微有点生气啊……
凯撒歪着头,嘴角挂着恶劣的笑:“反应不错嘛,小天鹅。”
九重歌把餐盘轻轻放在一旁,从手包里抽出一张卡递给惊魂未定的侍者:“清场。”她的声音轻得像羽毛,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感,“今晚的损失我负责。”
侍者颤抖着接过卡,五分钟后,整个顶层餐厅只剩下他们三人。水晶吊灯在空荡的餐厅里投下惨白的光。
“凯撒先生,我不知道从哪里得罪了你。”九重歌将手轻轻按在实木餐桌上,“让你从一开始就对我有敌意。”
她又不是瞎子,刚坐下的时候他身上的咒力就暴增。搞得就跟自己跟他有什么深仇大恨一样。
随着一声细微的“咔嚓”声,厚重的红木餐桌以她的掌心为中心,蛛网般的裂纹瞬间蔓延。下一秒,整张桌子轰然碎裂成两半,桌上的餐盘、酒杯、食物全部飞向空中——
“砰!”
红酒泼了凯撒满身,牛排精准地拍在内斯脸上,奶油酱汁顺着凯撒灿金色的头发滴滴答答往下淌。九重歌优雅地站起身,黑色裙摆连一丝褶皱都没起。
“就算是得罪了,我也不会说抱歉。”她居高临下地看着狼狈的两人,“特别是自以为是的孔雀。”
凯撒抹了把脸上的酱汁。他本该愤怒,但现在脑子里想的全是——
她比屏幕上要美的多。
真是见鬼了!
九重歌看着内斯被牛排拍得通红的脸颊和满头的奶油酱汁,突然意识到自己用力过猛了。她原本只想教训凯撒那个自大狂,没想到连累这个没什么眼力见的小章鱼也跟着遭殃。
“不好意思。”她弯腰捡起地上的丝绸桌布,动作敷衍地帮内斯擦掉脸上的污渍,“波及到你了。”
内斯呆若木鸡地站在原地,粉金色挑染的刘海还滴着红酒。他完全没想到这位刚才还杀气腾腾的人会突然对自己这么温柔。
“没、没关系……”他结结巴巴地回答,眼睛都不知道该往哪看。
九重歌胡乱地擦着油渍,突然觉得这个像小狗一样跟在凯撒身后的男孩有点可怜。
有个这样的主人,他应该挺心累的吧。而且像小章鱼这样没什么情商的人肯定天天被骂。
她面无表情的凑近内斯耳边,用正好三人都能听见的声音说:“考虑换个主人吗?我给的待遇会比他好很多。”
她只是懒了点,脾气其实还说得过去。
内斯的脸唰地红到了耳根,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什、什么?!”
凯撒这次是真的生气了。九重歌刚才还说着不会道歉,结果竟然给内斯这条狗道歉都不给他道歉?她是特么的瞎了吗!
“当着我的面挖墙脚?九重小姐的胆子比我想象的还大。”
但是不得不说。这种被她敌视的感觉,该死的爽翻了。
九重歌耸耸肩,将脏掉的桌布随手扔在地上:“只是提供个选择。”
“如果你们没什么想说的了,那我就先走了。”
凯撒突然伸手拦住准备离开的九重歌:“等等。”他扯了扯黏在身上的红酒渍衬衫,露出一个挑衅的笑容,“我还有个提议——”
“说。”九重歌不耐烦地抱臂。
“不如我们先去换身衣服,”凯撒指了指自己狼狈的模样,“然后去楼下酒吧重新谈?这样浑身黏糊糊的实在影响心情。”
九重歌冷冷瞥他一眼:“我才16岁。”还是刚过完生日的那种。
“没关系。”凯撒得意地打了个响指,“德国法律规定16岁以下禁止进入纯饮酒场所——”他故意拖长音调,“你正好16岁。”
“楼下酒吧的气泡酒很有名。”凯撒突然话锋一转。
“有葡萄味的吗?”
“当然有。”
“……有多好喝?”她装作不经意地问。
凯撒嘴角勾起胜券在握的弧度:“慕尼黑最好的调酒师特调,用阿尔卑斯山葡萄,加冰镇苏打水和——”
“行了。”九重歌打断他,“给你二十分钟收拾干净。”她转身按下电梯,“迟到一秒我就走人。”
内斯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凯撒,你什么时候研究过气泡酒……”
“闭嘴,蠢货。”凯撒一把扯开黏糊糊的衬衫,“去把我那套深蓝色西装拿来。”
二十分钟后,九重歌在酒店大堂等得不耐烦时,电梯门叮的一声打开。焕然一新的凯撒走了出来——深蓝色西装衬得他身形修长,灿金色头发重新梳得一丝不苟,耳钉换成了低调的银蓝色。
内斯跟在他后面,穿了一件很普通的黑色西装。
“迟到了三十秒。”九重歌冷着脸。
凯撒变魔术般从身后拿出一个纸袋:“赔罪礼。”袋子里装着一盒包装精美的葡萄软糖,“是酒店特供甜品哦。”
九重歌盯着那盒糖看了三秒,默默接过:“……带路。”
酒吧灯光昏暗,凯撒熟门熟路地带他们来到角落的卡座。酒保很快送来三杯气泡酒——九重歌那杯特意用了葡萄造型的杯子,杯沿还装饰着一串迷你水晶葡萄。
“尝尝?”凯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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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过酒杯,“不含酒精的特调。”
九重歌警惕地抿了一口,眼睛瞬间亮了起来。清爽的葡萄香气在舌尖炸开,带着微微的气泡感,完美符合了她的口味。
“还不错。”她冷淡地评价,却忍不住又喝了一大口。
凯撒的态度比一开始强多了,九重歌很满意,她也就可以勉强将刚才的事件翻篇,换个新的话题。
“我看了你的采访,你说自己有资格成为世界第一前锋。”九重歌又抿了一口气泡酒,“这也是我曾经的梦想。”
“曾经的?”凯撒挑眉。
想起战损的球门和草地,九重歌叹了口气。咒术师真的不能踢足球!
“呃,特殊原因,踢不了了。”
凯撒的瞳孔微微收缩,指节无意识地敲击着玻璃杯壁。
——她踢不了足球?
这个认知像电流般窜过他的脊椎,带来一阵近乎战栗的快感。
她选择了芭蕾,但是却是被迫的。她连自己真正想干什么都做不了。
家族因素吗?
他盯着九重歌垂下的睫毛,那里投下一小片阴影,像是某种隐晦的遗憾。
多可笑啊。
她拥有一切——显赫的家世、惊人的天赋、与生俱来的美貌,却偏偏无法触碰那片绿茵场。而他,一个从泥沼里爬出来的野狗,却能肆意践踏她永远无法实现的梦想。
这简直……
太美妙了。
他经常将自己的快乐与功勋建在别人的痛苦之上,在发现九重歌有一个地方永远比不上自己的时候,他瞬间抛弃了前两天想的毁掉她的计划。
她都已经是这副可怜模样了,根本用不着他来践踏。
真是一种卑劣的优越感啊。不过那又能怎样呢?
“是吗?”凯撒的声音忽然放得很轻,嘴角却控制不住地上扬,“那真是……”他顿了顿,蓝眼睛里闪烁着病态的兴奋,“太遗憾了,很抱歉。”
内斯在桌下攥紧了餐巾——每当凯撒露出这种表情,就意味着有人要倒霉了。
“不过。”凯撒突然倾身向前,手指轻轻点了点九重歌的酒杯,“我可以带着你那份一起踢。”他的声音甜得像毒药,“让你看看……你永远做不到的事情,我能做到什么程度。”
“让我来继承,如何?”
九重歌抬眼看他,冰蓝色的瞳孔里映出凯撒近乎狰狞的笑容。
他在高兴。非常非常的高兴。
“啊?”他怎么也想继承?你们这群踢足球的是中了什么诅咒吗?
而且这个语气……绝对是在炫耀吧。绝对是吧。
“你的炫耀简直莫名其妙。”九重歌心里冒出一股无名火。
“不,”凯撒的指尖划过杯沿,留下一道水痕,“这是道歉。”他忽然露出一个堪称温柔的表情,“为刚才的失礼。”
内斯差点把酒杯打翻——凯撒会道歉?世界末日要来了吗?!
“内斯,你呢?”凯撒瞥了他一眼。
内斯立马正襟危坐:“当然,我也会继承这个梦想!”但是他踢中场啊!
不过凯撒说什么就是什么,他可以成为世界第一中场。
“我会成为世界第一前锋。”凯撒的声音低沉而笃定,“用你最想拥有却永远得不到的方式。”他举起酒杯,“敬你的……‘特殊原因’?”
九重歌真的累了,她决定放弃思考。
她碰了碰凯撒的杯子:“随你便吧,你爱怎样怎样。”
玻璃相撞的清脆声响中,凯撒的瞳孔微微扩大。
——她居然没有生气?
——她甚至……在鼓励我?
这个认知让他心脏狂跳,某种陌生的热度从胸腔蔓延开来。他见过太多人因为他刻意的挑衅而暴怒、而崩溃,却从未有人像这样……
接纳他的恶意,却依然注视着他。
凯撒突然感到一阵眩晕,像是站在悬崖边缘,既恐惧又兴奋。
“下周我有场比赛,”他的声音有些沙哑,“我会进三个球。”
“第一个给那些庸才观众,”他竖起一根手指,“第二个给那些愚蠢的媒体,”第二根手指,“第三个……”
他的指尖轻轻点在九重歌手背上:
“给你。”
他在自说自话什么?
“那你加油。”这周她有舞蹈比赛,下周的话她当然是要好好休息来恢复能量了。
至于他的比赛……谁管他啊。
凯撒的指尖在酒杯边缘轻轻敲击,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
“对了,”他忽然勾起唇角,“你的预赛是在慕尼黑国家剧院小厅吧?”
九重歌皱眉:“你怎么知道?”
“公开信息。”凯撒耸耸肩,从西装内袋抽出一张烫金门票,“限量观摩票,提前两周就售罄了。”他将门票在指尖转了一圈。
九重歌盯着那张票,面无表情:“所以?”
“公平交换。”凯撒将一张球赛的票推到她面前,“我去看你的预赛,你来看我的比赛。”
“不需要。”九重歌将票推回去,“感觉好麻烦。”她现在对足球没什么兴趣了。
凯撒的笑容僵了一瞬,但很快又恢复那副游刃有余的模样:“真特么的无情啊。”
“对了,如果你不来现场看我的比赛……”他故意拖长声调,“那我就在赛后媒体采访时——”
九重歌警觉地抬头:“什么?”
“——向你求婚。”凯撒轻描淡写地说完,还优雅地抿了一口酒。
“啪!”
九重歌手中的酒杯重重砸在桌面上,气泡酒溅出几滴。她死死盯着凯撒,声音压得极低:“你疯了吗?”
她真的已经很久没有这么生气过了。而今天她就因为凯撒生气了好几次。
九重歌开始无比的怀念情绪稳定的御影玲王。(并非稳定,只是比较能装罢了。)
“我很清醒。”凯撒歪着头,蓝眼睛里闪烁着恶意的光芒,“想象一下,全球直播的赛后采访,我单膝跪地……”
“闭嘴!”九重歌猛地站起身,“你知不知道这会给我带来多大麻烦?!”
凯撒慢条斯理地擦着溅到手上的酒液:“所以?”
17. 加更*二合一
九重歌的太阳穴突突直跳。如果这个疯子真这么干,她将面临爸爸妈妈的责问,他们可不会允许她嫁给一个足球运动员。
然后就是媒体轰炸,这会给她即将到来的高中生活带来极大的困扰。以及五条悟永无止境的嘲笑。
光是想象那个场景,她就想当场拔刀。
“……几点?”她咬牙切齿地问。
凯撒胜利般地笑了:“晚上7点。”
九重歌一把抢过门票:“你要是敢在赛后搞什么幺蛾子……”
“放心~”凯撒做了个拉上嘴巴的动作,“只要你乖乖来看比赛。”
关于他要求九重歌一定要来看比赛这件事情,其实也是有原因的。
凯撒走出酒吧时,慕尼黑的夜风拂过他滚烫的面颊。他抬手松了松领带,嘴角不受控制地上扬。
——她答应了。
这个认知让他心跳加速,指尖微微发麻。
“凯撒……”内斯战战兢兢地跟在后面,“这样威胁九重小姐真的好吗?”
凯撒没有回答,他仰头望着夜空,想起刚才九重歌那双燃烧着怒火的蓝眼睛。
多么美丽啊。
他近乎痴迷地回味着那一刻——当她意识到自己完全被他拿捏时的表情。那种愤怒、不甘,却又无可奈何的模样,简直比进球时的快感还要令人上瘾。
“内斯。”他突然开口,“你知道我为什么一定要她来看比赛吗?”
内斯缩了缩脖子:“因、因为想炫耀球技?”
凯撒轻笑一声。
“她拥有一切。”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扭曲的兴奋,“家世、天赋、美貌……”甚至连我最渴望的‘被爱’,她都能轻而易举地得到。
街灯在他俊美的侧脸上投下阴影,蓝眼睛里翻涌着病态的执念。
“但只有足球场……”他舔了舔虎牙,“只有那片绿茵,是她永远无法踏足的地方。”
内斯突然感到一阵寒意。凯撒此刻的表情他再熟悉不过——那是每次在球场上将对手彻底击溃前,都会露出的、近乎狂热的笑容。
“我要让她亲眼看着。”凯撒的声音低沉而愉悦,“看着她梦寐以求却永远得不到的东西,是如何在我脚下臣服的。”
他说着说着突然笑起来,修长的手指插入灿金色的发丝:“她唯一会正眼看我的,竟然只有足球。”
这个认知既让他愤怒,又莫名地兴奋。
因为这意味着——九重歌看到的,是剥离了所有外在条件的、最本质的他。
“她会爱上我的。”凯撒突然说道,语气笃定得可怕,“当她看到我在球场上的样子时。”
对于自己的球技,他从来都是最自信的。
内斯咽了咽口水:“可、可是凯撒,你刚才还威胁要……”
“那不重要。”凯撒不耐烦地打断他,“重要的是,她终于要真正‘看见’我了。”
他停下脚步,望向远处球场的方向。下周那里将座无虚席,但他只在乎一个观众。
*
九重歌躺在床上刷着手机。
关于刚才她发给小紫薯的餐厅安利,小紫薯回复了。
〔玲王:看起来确实不错呢,等到你决赛之后一起去吃吧。〕
想起那个餐厅她的心情就有些不太美妙。
〔歌:一年之内我都不想去了,在里面遇到了很倒胃口的人。〕
〔玲王:这样,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看到御影玲王的关心,九重歌的心中不由得涌起一股感动。这才是好兄弟啊!她一定是之前日子过得太好了才会遇见像凯撒这样的臭傻避。
〔歌:没关系,已经处理好了。〕
报喜不报忧。她自尊心还是蛮强的。
*
慕尼黑的清晨带着阿尔卑斯山特有的清冽寒意,九重歌被花见轻柔的呼唤声唤醒。
“九重小姐,该起床了。”花见拉开窗帘,晨光透过薄纱洒进来,“今天预赛在9点开始,夫人已经等您用早餐了。”
九重歌揉了揉眼睛,从被窝里坐起来。
她昨晚睡得并不好,梦里全是凯撒那张欠揍的脸——他站在绿茵场上,冲她挑衅地笑,背后是巨大的比分牌,写着3-0。
“……烦死了。”她低声嘟囔,掀开被子下床。
早餐还是在酒店顶层的全景餐厅,九重夫人已经端坐在靠窗的位置,面前摆着一杯黑咖啡和半个葡萄柚。
昨晚还说一年内都不想来的九重歌:……
“早安,妈妈。”九重歌在她对面坐下,花见立刻为她倒了一杯温热的蜂蜜柠檬水。
九重夫人抬眼看了看女儿:“黑眼圈。”
“……昨晚练到很晚。”九重歌面不改色地撒谎,拿起餐刀开始切盘中的可颂。
没办法,海贼王实在是太好看了,她终于把蛋糕岛篇给看完了!
“梅琳达会来看你比赛。”九重夫人突然说道。
九重歌的动作顿了一下:“梅琳达夫人?我明白了。”她是个和母亲一样严厉的芭蕾舞评论家。
“我不介意你谈恋爱,不如说,我很欣慰。”九重夫人突然笑了,“本以为铁树不会开花的。”
“只要你不想着结婚,谈恋爱还是可以接受的。”
“……”九重歌有些失语,但是一想到解释就要浪费很多口舌,她干脆选择闭嘴。
*
慕尼黑国家剧院小厅的灯光已经亮起,评委席坐着五位严肃的考官,最中间的是享誉欧洲的芭蕾大师莱昂。
“9点场次,第7号选手,九重歌。”工作人员在后台喊道。
九重歌深吸一口气,将凯撒的事情暂时抛到脑后。她今天选了一套简洁的白色练功服,头发一丝不苟地盘起,没有任何装饰——技术筛查环节需要绝对的干净利落。
音乐响起,是经典的《睡美人》变奏。
Adagio组合要求极强的控制力,九重歌的每个延伸都像被尺子量过般精准。当进入旋转稳定性测试时,她的32圈挥鞭转让评委们不约而同地坐直了身体——轴心纹丝不动,结束时的定点就像被钉在地板上一样稳。
“完美的基础功。”莱昂在评分表上写下满分,低声对旁边的评委说,“这种稳定性在青少年选手中很少见。”
中场休息时,九重歌裹着外套走向观众席。然后她僵在了原地——
该死的,虽然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还是想忍不住骂人。
第三排正中央,凯撒大咧咧地坐在那里,灿金色的头发在剧院灯光下闪闪发亮。他今天穿了正装,但那副墨镜还是该死的显眼。
更离谱的是,他手里居然举着一个牌子,上面用德语写着“我的小天鹅”,还画了个丑陋的爱心。
旁边的内斯拼命地想让九重歌注意到他们,而梅琳达夫人正用审视的目光打量着这两个不速之客。
九重歌的太阳穴突突直跳。她快步走过去,压低声音:“你这是在干什么?!”
“你这是什么态度。”凯撒悠闲地转着牌子:“看不出来吗?给你加油啊。”
“把那玩意放下!”
“不要~”凯撒故意把牌子举得更高,“真是不识好歹。”
“小歌!”梅琳达夫人突然出声,“下午的现代舞环节,你选了什么曲子?”
九重歌立刻站直身体:“德彪西的《月光》,夫人。”
梅琳达锐利的目光扫过她:“情绪张力不够。”她意有所指地看了眼凯撒,“或许你需要点‘刺激’。”
凯撒趁机凑到九重歌耳边:“需要我帮你找状态吗?”他压低声音,“比如现在大喊一声‘我爱你’之类的?”
九重歌的指尖已经掐进了掌心:“去死,好恶心。”
“那就好好跳。”凯撒突然正经起来,蓝眼睛透过墨镜直视着她。
“你不说我也会这么做的。”九重歌冷哼一声。
下午的现代舞环节,剧场灯光被调暗,营造出月光般的氛围。当九重歌随着德彪西的钢琴声起舞时,评委们惊讶地发现——
这位早上还冷静克制的选手,此刻的每个动作都带着惊人的爆发力。她的跳跃像要冲破天花板,旋转时散发出的张力让前排的凯撒不自觉地屏住呼吸。
尤其是最后一个定格——她仰头望向顶灯,白发如瀑般散开,冰蓝色的眼睛里盛满破碎的光。
那一刻,凯撒突然明白了什么是真正的“飞翔”。
“Bravo!”梅琳达夫人第一个鼓掌,难得露出满意的笑容,“这才像话。”
凯撒摘下墨镜,发现自己的掌心全是汗。他望着鞠躬谢幕的九重歌,心脏跳得比进球时还快。
*
半决赛在后天,也就是说九重歌拥有了一天的休息时间。
但是当她看到妈妈一脸揶揄的对自己说:“你的小男朋友来找你了,还是买一送一。”时,她的休息时间就不复存在了。
他还想干什么?面也见了,球赛也答应他去看了,他怎么这么多事啊!
九重歌觉得自己还是太有素质了,如果她要是能有黑O袍纠察队里祖国人品性的十分之一,那也不会活得这么窝囊。
凯撒带着他的小狗坐在酒店大堂里,看得九重歌火气飙升。
是的,这两个人光是出现在她面前她就感觉整个人都不好了。
九重歌踩着愤怒的步子走到凯撒面前。
她双手抱胸,居高临下地瞪着坐在沙发上的凯撒,质问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凯撒抬起头,灿金色的发丝在灯光下闪闪发亮。他不但没被她的气势吓到,反而露出一个笑容:“约会啊。”
“……什么?”九重歌的眉毛抽动了一下。
“你该不会没和人约会过吧?”
凯撒这句话真的问住她了。
约会从行为学的视角来解释,通常是两个或多个个体以建立深化关系为目的的定向社交活动,通常包含情感评估(出自Buss, 2016)
从进化心理学的角度来解释,是人类配偶选择机制的现代呈现。
美国加州家庭法典第297章: 6次以上约会+共同公开露面可作为伴侣关系认定的辅助证据。
所以省流就是,麻烦到爆了。
之前也不是没有人邀请过她去约会,要么是被她的冷脸吓跑,要么是被她直接拒绝。
九重歌没有说话,凯撒笑意更甚。
“我不觉得有什么好笑的。”
“我怎么敢嘲笑你呢?”凯撒撩起她的发丝,“只是突然想到我是你第一个约会的人,激动的发抖呢。”
简直有病。
凯撒变魔术般从身后拿出一个精致的纸袋,“我带了伴手礼。”
纸袋里飘出熟悉的葡萄香气。九重歌的鼻子不自觉地动了动——是慕尼黑那家最有名的甜品店的包装。
“葡萄马卡龙、葡萄慕斯、葡萄气泡水……”凯撒一样样往外掏,最后拿出一个水晶瓶装的果酱,“还有阿尔卑斯山特产的野生葡萄酱。”
九重歌的视线不受控制地黏在那堆紫色甜品上。她强迫自己移开目光,但语气已经没那么强硬了:“……你以为用吃的就能收买我?”
“当然不能。”凯撒站起身,高大的身影笼罩下来,“所以我还准备了别的。”
他从西装内袋掏出两张门票:“新天鹅堡的特别参观券,可以进普通游客禁止的区域。”他晃了晃票,“听说那里的葡萄园……”
“停。”九重歌打断他,“说重点。你到底有什么目的?”
她才不信一见面就对她恨的要死的人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喜欢上她,她没有这么自恋。
凯撒突然凑近,近到她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玫瑰香气:“我想了解你。”
他的指尖轻轻点了点她的胸口:“这里的你。”
“你在说什么鬼话?”九重歌一把捏住他的手指。
随即意识到自己可能用力过猛——
但为时已晚。
凯撒倒抽一口冷气:“小天鹅的力气怎么这么大?你的手臂是液压机吗?”
他甩着手腕,震惊地看着眼前这个看似纤细的少女。
也对,她上次可是直接拍碎了整张桌子。
而且她完全不按套路出牌,这个时候一般女生不应该被他迷得神魂颠倒吗?
她该不会是什么性、冷淡吧?
不会吧。
“而且,”凯撒突然又恢复那副欠揍的表情,晃了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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甜品袋,“你真的不吃吗?限量版的葡萄马卡龙哦~”
九重歌的理智和食欲激烈斗争了三秒。
“可以。”她一把抢过纸袋。
真是见鬼了,他米切尔·凯撒还没葡萄的魅力大?九重歌也太没眼光了。
他只能先把一切归结于九重歌还没有看到自己踢球,等她见识了之后就一定会爱上自己。
内斯在一旁目瞪口呆——凯撒居然真的用甜品就把人拐走了?不愧是凯撒!
凯撒得意地冲内斯眨眨眼,然后自然地揽过九重歌的肩膀:“走吧,我的车就在外面。”
九重歌低头咬了一口马卡龙,浓郁的葡萄香在口腔炸开。她没注意到,自己的嘴角微微上扬了一个像素点。
“把手拿开。”她含糊不清地威胁,“否则我把你手指掰断。”
“那我就求婚……”
“你抱吧。”
凯撒得寸进尺的搂住九重歌的腰,被九重歌一把推开。
“FUCK!”这个不解风情的木头,他从来都没见过这么难搞的人。
于是他只能退而求其次继续揽住肩膀。
九重歌看了一眼跟在他们后面的亚历克西斯·内斯,挑了挑眉:“这是要三个人约会吗?”
凯撒漫不经心地摆摆手:“你可以当内斯不存在。”他拉开车门,做了个夸张的邀请手势,“他今天只是我们俩的仆人。”
“是的九重小姐,我……”
“内斯,”凯撒打断他,声音冷得像冰,“我记得我没让你说话。”
内斯瞬间蔫了下去:“没,没什么,今天我只是来当你们的仆人为你们服务的。”
九重歌看着这一幕,嘴角抽了抽:“你们足球队的人际关系真够扭曲的。”但是她真的好想把内斯挖过来啊,有他这样对自己言听计从的人不知道生活会有多舒服。
她弯腰钻进后座,故意坐在离凯撒最远的位置。
凯撒立刻粘了过来,像只大型金毛犬:“别这么冷淡嘛~”他又从座位底下摸出一个小冰盒,“看,我还带了葡萄冰沙,现在吃刚好。”
这家伙到底打的什么算盘?
九重歌盯着那盒冒着冷气的紫色甜品,内心天人交战。最终,她一把夺过冰盒:“贿赂禁止。”
“这叫体贴,”凯撒得意地纠正。
车子突然一个急刹,“是的,凯撒他可是从……”
凯撒头也不抬:“内斯,专心开车。”他转向九重歌时又换上那副迷人的笑容,“所以,考虑得怎么样?”
“考虑什么?”
“和我结婚啊。”
“滚。”
“妈的,朋友总行了吧!”
“勉强接受。”
内斯在前座发出悲鸣。
凯撒是被谁夺舍了吗?这他妈是谁啊!
*
凯撒专注地看着九重歌的侧脸。阳光透过车窗洒在她的睫毛上,投下细碎的阴影。他突然发现,她其实有着非常漂亮的侧颜线条,简直就像是艺术品一样。
“看什么看?”九重歌察觉到他的视线。
“看你好看啊。”
这话很受用,九重歌点点头:“那你看吧。”
凯撒被她的反应逗笑了。
阳光透过车窗在他金色的睫毛上跳跃,那双蓝眼睛像是融化的冰川,闪烁着意外的温柔。
“你倒是诚实。”他伸手想捏她的脸,被九重歌一个眼刀制止。
内斯透过后视镜看到这一幕,方向盘上的手指微微发紧。
凯撒大人什么时候对别人这么纵容过?就连自己碰他一下都会被他甩开。
这个认知让内斯心里泛起酸涩的泡泡,但转念一想——如果凯撒大人真的和九重小姐在一起,那得偿所愿的凯撒肯定会很幸福。
凯撒幸福的话,一切都好说!
车子驶入新天鹅堡的停车场,凯撒率先下车,像个真正的贵族般向九重歌伸出手。九重歌无视他的动作,自己跳下车,却被眼前的景色震得微微睁大眼睛。
城堡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尖顶直指苍穹,远处是绵延的葡萄园,紫色的果实沉甸甸地挂在藤蔓上。
“漂亮吧?”凯撒得意地凑过来,“这里的葡萄可是——”
“我知道,”九重歌打断他,“阿尔卑斯山北麓的特殊品种,糖分含量比普通葡萄高30%。”她顿了顿,“我阅读过相关资料。”
凯撒的笑容僵在脸上。他装B被打断了。
“那你记忆力还挺好的。”不过没关系,他就喜欢美丽聪明的人。
“那去看禁区的壁画?”凯撒不死心地提议,“据说有中世纪的神秘符号,爱情诅咒之类的。”
九重歌瞥了他一眼:“路德维希二世的情书更有看的价值。”她抬脚就往城堡走,“带路吧,导游先生。”
凯撒快步跟上,金发在风中飞扬:“你这个人怎么一点浪漫细胞都没有?”
“浪漫能当饭吃吗?”
凯撒:……
*
工作人员送了一串葡萄。
“尝尝?”
九重歌盯着那串还带着晨露的葡萄,终于忍不住笑了(虽然只是一个超小的微表情):“你没有我想象中那么烦人了。”
她接过来,摘下一颗放进嘴里。甜蜜的汁水在口腔爆开,她满足地眯起眼睛。
凯撒看着她的小表情,心里某个地方突然软了一下。他鬼使神差地伸手,用拇指擦掉她嘴角的葡萄汁:“沾到了。”
“你明明可以用纸的,这样擦不干净。”九重歌皱眉,“为什么要做这么麻烦还没效率的事情?”
凯撒笑了:“我就是这样的人,你可要习惯,毕竟我们以后——”
“闭嘴。”
内斯跟在两人身后,感觉自己像个巨大的电灯泡。不过能够成为凯撒大人和他的女朋友的电灯泡是自己的荣幸~
等下周的比赛,他一定要帮凯撒大人多进几个球。
参观完城堡后,三人来到葡萄园。九重歌蹲在一株葡萄藤前,认真地检查叶片。
“你在干嘛?”凯撒好奇地凑过来。
“看有没有病虫害。”她头也不抬,“我家的园丁说今年欧洲葡萄藤疫病很严重。”
18. 挖墙脚
凯撒看着她专注的侧脸,突然觉得这个场景莫名和谐——穿着白裙的少女蹲在葡萄架下,阳光透过叶片在她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他忍不住掏出手机,偷偷拍了一张。
“删掉。”九重歌头也不抬地说。
“不要,”凯撒把手机藏到身后,“这是我的屏保了。”
“……随你便吧。”她懒得管了。
内斯站在不远处,手里捧着三杯葡萄汁。他看着两人斗嘴的样子,心里酸溜溜的。九重小姐对凯撒大人好凶……等等,她刚才是不是瞥了他一眼?
“内斯,”九重歌突然招手,“过来。”
内斯像被召唤的小狗一样屁颠屁颠跑过去:“九重小姐有什么吩咐?”
九重歌上下打量他一番,突然说:“考虑跳槽吗?月薪翻倍,年假三个月,包五险一金。”
内斯瞪大眼睛:“啊?”
凯撒一把搂住内斯的脖子:“搞什么,当着我的面挖人?”
“他值得更好的雇主,”九重歌面不改色,“比如我。”
内斯的脸瞬间红到耳根。九重小姐居然肯定他的价值!虽然但是……他偷偷看了眼凯撒阴沉的脸色,结结巴巴地说:“那个……我很荣幸,但是……”
“但是什么呢?”九重歌追问,“凯撒给你开多少?我出三倍。”
凯撒气得牙痒痒:“内斯是我的人!”
“你不要干扰我啊。”九重歌翻了个白眼,转向内斯,“好好考虑一下?我真的很需要一个像你这样听话能干的……仆”她顿了顿,“助理。”
内斯的心脏砰砰直跳。天啊,九重小姐说他“听话能干”!而且她刚才是不是差点说出“仆人”这个词?好、好刺激……
“我……”内斯张了张嘴,在凯撒杀人的目光中艰难抉择,“还要踢球,所以……不太行。”
凯撒一把将内斯拉到身后:“妈的,想都别想!”他瞪着九重歌,“你这个人是不是脑子缺根弦?第一次约会就抢我的人?”
“哪有你这样骂约会对象的!”她迟早把这个嘴巴脏的臭小子给扔到太平洋里!
凯撒被她噎得说不出话,最后只能气呼呼地拉着内斯往前走:“走了!去看酿酒厂!”
九重歌看着两人的背影,嘴角微微上扬。逗凯撒生气还挺好玩的,而且……她瞥了眼频频回头的内斯,内心羡慕极了。
她真的很需要一款这种言听计从小狗啊!
酿酒厂的参观结束后,三人坐在露台上休息。凯撒点了一瓶当地特产的冰酒,给九重歌倒了一小杯。
“尝尝?”他推过酒杯,“和你平时喝的肯定不一样。”
九重歌抿了一口,眼睛一亮:“好喝。”要是能再甜一点就好了。
“对吧?”凯撒得意地说,“我就知道你会喜欢。”
内斯在一旁默默记下:九重小姐喜欢甜口的冰酒。万一、他是说万一以后有机会……
夕阳西下,三人踏上归程。凯撒这次学乖了,没有试图搂九重歌的肩膀,只是走在她身边,时不时偷瞄她的侧脸。
九重歌没说话,但脚步不自觉地放慢了。她不得不承认,凯撒孔雀开屏的样子……有点可爱。尤其是他为了讨好她而准备的那些葡萄制品,虽然手段拙劣,但意外地真诚。
上车前,九重歌突然转身对内斯说:“我的offer长期有效。”
内斯手足无措地站在那里,既不敢答应又舍不得拒绝。凯撒一把将他塞进车里:“特么的做梦去吧!”
九重歌耸耸肩,坐进后座。车子启动时,她透过车窗看到内斯老实的样子,心里已经开始盘算怎么挖墙脚了。
凯撒透过后视镜看她,突然说:“下周的比赛,别忘了。”
“知道了,”九重歌敷衍地应着,“只要你别在赛后发疯。”
“那要看你表现,”凯撒眨眨眼,“如果为我加油的话,我可以考虑安分一点。”
“到时候再说吧。”画饼大法!
车内陷入沉默,只有引擎的嗡嗡声。凯撒看着窗外飞驰而过的景色,突然觉得今天过得……还不错。虽然九重歌还是一副冷冰冰的样子,但至少没有一开始那么排斥他了。
一定是被他的魅力吸引到了。等下周之后,她就会彻底爱上他。
而九重歌则望着凯撒的金蓝渐变的后脑勺,心想这个自大狂偶尔也有不那么讨厌的时候。当然,这个想法她死也不会说出口。
至于内斯,他正在副驾驶上做着白日梦——等凯撒大人和九重小姐结婚后,他一定要申请当他们夫妻的专属司机。
这样就能天天见到他们了,而且说不定……说不定偶尔还能得到凯撒和她的一句夸奖。
车子驶入暮色,载着三个人各自的心思,朝着酒店的方向驶去。
*
“这是我所有社交平台的账号和联系方式。”凯撒递过来了一张纸条,“关注我,保存我的电话号码,然后把我置顶。”
“不要,好麻烦。”她把纸条放进口袋里,“我最多能存下来。”
在和凯撒纠缠了将近半个小时之后,他终于松口。还施舍一般地把内斯的联系方式给了她,说如果在德国需要仆人,内斯随叫随到。
内斯不用训练的吗?
九重歌再次感叹凯撒的蛮不讲理。
“对了,你不关注我,也不许关注他。”
九重歌用看智障的眼神看着他:“呃。”
“你的账号呢?平常会发社交平台吗?”
“不发。”
九重歌展示了自己的主页,上面一片空白,连头像和名字都是初始的。
里面只关注了一个人,那就是御影玲王,粉丝也只有他一个。
那时候御影玲王拿着她的手机关注的。
凯撒没有注意这些细节,还以为那是初始的官方粉丝。他颇为满意的拍了拍九重歌的头,然后被她打掉。
“嘶——”真的很疼啊,她懂不懂什么叫怜香惜玉?
在他们走之后,九重歌终于松了口气。
她还能再休息一个小时,晚上玲王会过来,他邀请自己去吃晚饭。
手机响了。
是一个陌生电话,但是地址在京都。估计是咒术协会的,九重歌想了想,还是接通了。
“喂,请问有什么……”
“小歌~”
挂掉电话。
该死的又是五条悟,这已经是她拉黑他的第二个号码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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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在是太烦人了。
手机又响了,这次的地址是大阪府的。
挂掉电话。
她把手机关了静音,开始看小说。
电话弹窗又出现了,地址是东京的。
九重歌皱眉,接了电话:“你究竟要打多少次?”
电话那头的御影玲王吓了一跳:“我,我吗?”
?原来不是五条悟啊。
“不好意思,认错人了。”她从来都懒得把电话号码添加到通讯录里,所以当然不知道这是御影玲王的电话。
“你没给我备注?”小紫薯的声音听起来不太开心。
九重歌干咳了两声:“怎,怎么会呢。”
御影玲王被气笑了:“我想说,飞机着陆了。”
“那,我去接你?”
“好啊。”
电话那头的御影玲王几乎是脱口而出,尾音上扬得差点破音。他立刻清了清嗓子,故作镇定地补充:“咳……我在T2航站楼。”
挂断电话后,玲王站在机场行李转盘前,盯着手机屏幕发愣。
她居然主动说要来接我?
这算什么?专属待遇?
嘴角不受控制地上扬,他猛地转身走向洗手间——得整理下被长途飞行弄乱的发型。
镜子里映出他泛红的耳尖。
“……太没出息了,御影玲王。”
他对着镜子嘟囔,手上却诚实地掏出随身携带的香水。
当玲王迈着刻意放缓的步伐走到接机口时,九重歌正靠在栏杆上玩手机。
“太慢了。”她头也不抬地说,“我好累啊。”
玲王站在原地。
……早知道该走更快点的。
他懊恼地看着自己已经走到跟前的双腿。
“行李呢?”九重歌终于抬眼。
“啊?”
“你不是说飞机刚着陆?”她挑眉,“托运的行李至少还要等半小时吧。”
他指向身后:“我坐的头等舱,行李直接送酒店了。”
“走了。”九重歌转身就往出口走,“我妈还在酒店等着。”
玲王亦步亦趋地跟上,偷偷瞄她的侧脸。阳光洒下来,将她睫毛的阴影投在脸颊上,像蝴蝶停驻的痕迹。
*
酒店大堂的钢琴声悠扬。
九重夫人向御影玲王打了声招呼:“麻烦你还要跑一趟了。”
“没有没有,小歌的比赛怎么能叫麻烦。”
九重夫人朝九重歌投来一个“你真行”的眼神,被九重歌翻了个白眼躲过去了。
“那我就不打扰你们聚餐了。”
“所以……”玲王松了松领带,“晚上想吃什么?”
九重歌正盯着妈妈远去的背影发呆:“随便。”
“意大利菜?”
“太腻。”
“日料?”
“来德国吃什么寿司。”
意识到今天话太多了的九重歌立刻住嘴,“我是说,没问题,都可以。”
“你今天情绪看起来有点不太好。”御影玲王关切的问,“是遇到什么事情了吗?”
其实下午还好好的,要不是因为五条悟的电话轰炸……
19. 威胁
手机又响了。
九重歌忍无可忍,接起了电话。
“五条悟!”
“干嘛挂老子电话?”五条悟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气急败坏了,“我可是好心想关心你唉。”
“那你先别好心了,算我求你。”
五条悟继续说着:“小歌个子小小的,脾气还挺大呢。”
“我已经有快1米7了!”九重歌气的要死,他以为谁都跟他一样,1米9的身高怎么不去当围墙啊?
“你们交往的怎么样?”
“什么交往?”
“当然是你和那个德国佬啊,别装傻。”五条悟有些愉悦。
“面也见了饭也吃了。”她省去了今天下午的约会,感觉解释起来会超级无敌麻烦。
“感觉人怎么样?”
九重歌思索了一阵:“呃,有些自大和神经质,但人品还不错。”
五条悟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
他也是做了回好事呢。
见对方迟迟没说话,九重歌有些不耐烦了:“挂了。”
一旁的御影玲王虽然没听到电话那头在说什么,但是他敏锐的察觉出来九重歌在自己不在的时候,又认识了新的人。
而且听起来印象还不错。
电话对面的那个人又是谁?
他以为能引起九重歌情绪波澜的人,除了她的家人,就只有他自己。
御影玲王的指节在西装裤缝无意识地摩挲。九重歌刚才通话时生动的表情像根刺扎在眼底——蹙起的眉头,微微鼓起的脸颊,甚至说到“人品还不错”时唇角那抹转瞬即逝的弧度。
为什么从没听她提起过?
金属壁面映出他绷紧的下颌线。玲王突然伸手扯松领带,仿佛这样就能缓解胸口莫名的窒闷感。
“热吗?”九重歌瞥了他一眼。
“有点。”他扯出惯用的完美微笑,“德国比东京干燥。”
明明冷气开得足到让人起鸡皮疙瘩。
九重歌不知道他为什么说谎,但是玲王他不想说的事情她就绝对不会问。
“歌。”
“嗯?”
“刚才……”他斟酌着词句,喉结滚动,“是工作上的事?”
九重歌奇怪地看他一眼:“我表哥五条悟,他挺烦人的。”
紧绷的肩线微不可察地放松。
“那……你在德国认识了新的朋友是吗?”
九重歌面色有些复杂。
“朋友吗……算是吧。”
刹那间,血液冻结。
她怎么又认识了新的朋友?还说他人品不错。
玲王的手指收紧,骨节泛白。
“哦?”他听见自己用轻快的语气说,“你们什么时候……”
“他可能……是比较欣赏我的舞蹈吧。”九重歌也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对自己示好,“上次他看了我的预赛。”
他?是男性?
御影玲王要嫉妒疯了。
“不过比起他,我还是对他的跟班更有好感。”九重歌说着,“那是一条很忠诚的小狗。”
“狗?我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喜欢上狗了。”御影玲王若有所思,“你要是想要的话,我可以送你一条。”
“不是那种意义上的狗。”她补充,“是仆人,懂吗?”
这句话像一道闪电把御影玲王劈的外焦里嫩。九重歌绝对是跟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德国佬学坏了,她,她从前绝对不会说这种话的!
精神有些恍惚的御影玲王也不知道自己晚饭之后是怎么回去的。
狗……她说想要一条人当她的狗……不对,是一个人当她的狗……
她疯了还是我疯了?
不,这一切都是她那个德国佬朋友的错。
“老婆婆,帮我查一下她这两天都去了哪里。”
*
慕尼黑国家剧院的金色大厅内,水晶吊灯将观众席照得如同白昼。御影玲王坐在VIP包厢里,指尖烦躁地敲击着扶手。
昨晚管家发来的调查报告还躺在他手机里——
【九重小姐于前日与巴斯塔慕尼黑新星米切尔·凯撒共进晚餐】
【次日参观葡萄园与酿酒厂】
他一定是冲着小歌的钱来的吧?
那自己更要守护好小歌了,以免她被这种男人骗。
“先生,需要香槟吗?”侍者轻声询问。
玲王摆摆手,目光扫向斜对面的包厢——凯撒和内斯正大摇大摆地坐在那里,金发在灯光下闪闪发亮,活像只开屏的孔雀。
中场休息的铃声刚响,玲王就径直走向那个包厢。
“你想要多少钱?”他开门见山地甩出一张支票,“才能离开九重歌的视线。”
凯撒盯着那张支票,嘴角缓缓勾起一个危险的弧度。他修长的手指拈起支票,在玲王面前慢条斯理地撕成两半、四半、最后变成一堆雪花般的碎片。
“你他妈算老几。”凯撒的蓝眼睛里却翻涌着暴风雪,“拿钱打发我?”
内斯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跳起来:“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跟谁说话?”
“想教凯撒大人做事?你配吗?”
玲王眯起眼睛,这两个人的反应完全出乎他的预料。他原以为这种足球运动员见钱眼开,没想到……
竟然贪心的想要更多。
“九重歌不是你这种人能高攀的。”玲王冷冷地说,“识相的话……”
“识相?”凯撒突然笑起来,笑声里带着令人毛骨悚然的愉悦。
内斯挺直腰板,声音因激动而颤抖:“这位是巴斯塔慕尼黑的王牌前锋!新时代十一杰之一!”他恶狠狠地瞪着玲王,“你这种暴发户连给凯撒大人提鞋都不配!”
“暴发户?”多少年了,从来没有人敢这么说他。总资产超过7000亿日元的御影集团,是日本数一数二的财阀。底蕴也能算得上是深厚,竟然有人敢说他家是暴发户?
御影玲王被气笑了。
真是两个没见识的德国人。
凯撒懒洋洋地靠在包厢栏杆上,随手抛着打火机:“听到了吗,暴发户先生?”他点燃一支烟,烟雾后的蓝眼睛像淬了毒的刀,“小天鹅是我的。”
这个金毛混蛋居然叫歌“小天鹅”?!
“我的名字是御影玲王。歌从小和我一起长大。”玲王强压怒火,“她最讨厌烟味。特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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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这种劣质的烟。”
凯撒抽烟的动作顿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复那副玩世不恭的表情:“是吗?”他故意朝玲王脸上吐了个烟圈,“可她从没对我说过。”
其实他也不会在她面前抽。
内斯在一旁帮腔:“就是!九重小姐对凯撒大人可温柔了!昨天还……”
“内斯。”凯撒一个眼神甩过去。
内斯立刻闭嘴。
这时候御影玲王真的很后悔自己学会了德语,要不然就不会听到这么多令人糟心的话。
“我不知道你用了什么手段接近歌。”玲王的声音冷得像冰,“但她很快就会看清你的真面目。”
凯撒突然倾身向前,两人鼻尖几乎相碰:“真面目?”他轻笑,“比如……我比你帅?还是……”他的目光意有所指地扫过玲王全身,“比你更像个男人?”
玲王再也忍不住,一把揪住凯撒的衣领:“你——”
就在御影玲王的拳头即将挥出的瞬间,整个剧场的灯光骤然熄灭。一束追光如月光般倾泻而下,正落在舞台中央的九重歌身上。
她穿着暗红色舞裙,白发在灯光下如同新雪,冰蓝色的眼眸平静地望向远方。音乐响起的刹那,三个男人同时僵在原地。
凯撒的烟从指间滑落,烫坏了价值千欧的地毯。内斯张着嘴,活像条缺氧的鱼。玲王缓缓松开凯撒的衣领,紫罗兰色的眼眸里只剩下那个在舞台上起舞的身影。
九重歌的每个动作都带着惊人的爆发力。凯撒不自觉地屏住呼吸——她像一团燃烧的火焰,让人移不开眼。
“Bravo!”评委席传来阵阵惊叹。最后一个音符落下时,全场起立鼓掌。
凯撒吹了个口哨,声音大得整个剧场都能听见。玲王狠狠瞪了他一眼,却也不得不承认——九重歌今天的状态好得惊人。
颁奖仪式后,三人同时堵在了后台出口。
“歌,”玲王抢先一步递上白玫瑰,“我在米其林三星订了位置。”
凯撒嗤笑一声,拿出一个水晶盒:“慕尼黑最好的葡萄软糖,配上我的私人酒窖如何?”
九重歌看着眼前的两份邀请,突然转身就走:“我累了,我要回酒店睡觉。”
他们三个是怎么凑到一起去的?
看到九重歌又恢复了平常的状态,御影玲王松了一口气,笑容里多了些真实。
这两个蠢货德国人才不会知道他们住在一家酒店里。
“听你的。”“等等!”御影玲王与凯撒异口同声。
她回头,冰蓝色的眼睛里写满不耐烦:“要不你们三个一起去吃?我看你们挺聊得来的。”
凯撒和玲王对视一眼,同时露出嫌恶的表情。
其实九重歌烦躁也是有原因的,她本以为自己结束能休息一阵子,接过咒术协会听闻她在慕尼黑就给她派了个海外任务。
但是她是真的没想到做个任务也能遇见熟人,这两天一定是倒霉的被谁诅咒了。
*
起初凯撒只是想吃面包边做的脆饼,他指定了贫民窟的一家三明治店。他童年时经常从那家三明治店讨边角料,现在有钱了,他就可以大大方方的购买三明治了。
20. 加更*二合一
凯撒通常是吩咐内斯去买,然后把面包边切下来,剩下的再扔给内斯吃。
非常不幸的是,内斯从三明治店出来等车的时候遇见抢劫的人了。幸运的是,其中一个人被诅咒,他陷入意识混沌被咒灵侵蚀把自己的同伙都干掉了。
九重歌就是在这个时候出现的。
她在看到内斯的第一眼就想转头就走,但是她又不是什么特别冷血的人,一个活生生的人命她没办法见死不救。
九重歌随即召唤出用笑声聚成的利刃朝那人砍去,他的身上立即出现了一道深可见骨的伤痕,晕了过去。
怪不得母亲留学的时候说海外的那群都是菜鸡,在自己手里连一招也撑不住。
她上前检查那个人的伤势,发动咒力进入他的身体,顺着诅咒的反方向流动,最后完成解咒。
“花见,把他送到医院。”九重歌招呼了一声花见。
“九重小姐,你忘记放帐了。”花见提醒。
九重歌一愣。
好吧,她确实忘记了,但是都怪五条悟!
“没关系,贫民窟发生这种级别的斗殴,没有人敢过来围观的。”
接着,她转头看向了坐在一旁呆愣着的内斯。
真麻烦啊,偏偏是他。
“受伤了吗?内斯。”
内斯呆坐在地上,手指微微颤抖着,眼睁得大大的。他低头看了看自己手臂上微不足道的擦伤,又抬头望向九重歌,嘴唇轻轻蠕动:
“只……只是一点擦伤而已。”
他的声音轻得像羽毛,却带着难以掩饰的兴奋。
刚才那一幕在他脑海中不断闪回——九重歌指尖凝聚的光芒,那个凭空出现的银色利刃和尖笑,还有她手掌下流转的神秘能量……
“九重小姐……”内斯突然抓住九重歌的手腕,眼睛闪烁着狂热的光芒,“那是魔法对不对?你刚才用的是魔法!”
九重歌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下意识想抽回手:“什么魔法?你吓傻了吗?”
我不是马猴烧酒啊……
“不!我亲眼看见了!”内斯激动得声音都在发抖,手指不自觉地收紧,“你召唤出了银色的光刃!帮助那个人去除身上的魔气!”他的眼眶突然湿润了,“我就知道……魔法是真实存在的!”
九重歌心里一沉。这里可没有帮人善后的辅助监督,这种情况下是要忽悠过去对吧?
但是他为啥哭了?不关自己的事啊!
她甩开内斯的手:“你被吓出幻觉了。”
“不是幻觉!”内斯执拗地摇头,粉金色的刘海随着动作晃动,“我八岁那年就确信足球是魔法……”他突然单膝跪地,虔诚地捧起九重歌的手,“请收我为徒吧!”
花见在一旁忍不住笑出声:“九重小姐,这位先生好像……”
“花见,不要添乱。”九重歌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她看着跪在地上的内斯,对方眼中闪烁的狂热不应该只对着凯撒吗?别对着她啊!
如果是仆人的话,她还可以考虑……
“听着,内斯。”她尽量放柔声音,“那只是……特殊的防身术。”
“骗人!”内斯猛地抬头,眼泪顺着脸颊滑落,“那不是人类能做到的!”
他突然压低声音:“您放心,我绝对不会告诉任何人,除了凯撒大人……这会成为只属于我们三个人的秘密!”
九重歌嘴角抽搐。
“内斯,你听我说……”
“不,您听我说!”内斯激动地打断她,“从小家人都说魔法是假的,但我一直相信……现在终于找到了证据!”
他像个得到圣诞礼物的孩子一样破涕为笑。
“而且魔法师居然是九重小姐……这一定是命运!”
九重歌无奈地叹了口气。她是真的没办法了。
“内斯,我可以告诉你一些关于我的事,但代价就是你要保密,连凯撒都不能说。”
内斯有些纠结:“可是凯撒大人是你未来的……”
“亚历克,我可以这样叫你吗?”九重歌决定发动演技,“相应的,你也可以叫我歌。”
“好,好的!”小章鱼的脸红了。
“我是一名咒术师。和《哈利波特》里的巫师保密条例一样。我们的工作也需要保密。”
“也就是说,如果违反了条例,我将会受到惩罚,即死刑。本来是有专门混淆记忆的术师,但是德国的术师我都不认识几个。”
“你也可以选择等我把那个术师喊来德国,但在这之前,你要被我们扣押一段时间。”
“不,不要,我不想忘记今天的经历……”小章鱼又落泪了,眼泪就像是哭不完一样。
九重歌本来是想和内斯立下束缚,但这可是要搭上他的人命的事,她有些不忍心了。
啊啊啊他们要是从来都没见过的话说不定自己就可以狠下来心了……
算了,就信他这一回吧。反正违反保密条例判死刑这件事也是自己编的,她姑且相信内斯是个诚实守信的好孩子。
但是咒术师和咒灵的事情说起来太麻烦了,于是她干脆甩给内斯一本咒术师启蒙用书,让他坐在自己车上看。
“我送你回去。这本书是英译版,看得懂吗?”
生在科研世家的内斯从小接受高水平教育,足矣让他看得懂这些不算晦涩的英文。
“可以的!”
内斯的手指无意识地绞紧了衣角,心脏在胸腔里疯狂跳动。他低头看着怀里的《咒术基础理论》,书页间似乎还残留着九重歌指尖的温度。
他的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从小到大,从来没有人真正重视过他的“魔法幻想”。
而现在,九重歌不仅承认了超自然力量的存在,还选择信任他——这个认知让他的胸口涌起一股前所未有的暖流。
内斯的脑海中突然闪过凯撒的脸。他的手指猛地攥紧,指甲几乎要陷进掌心。
不行,绝对不能告诉凯撒大人……
这个念头让他既愧疚又痛苦。
他从未对凯撒隐瞒过任何事情,每次训练的数据、每场比赛的分析、甚至是自己偷偷记下的凯撒的每一个小习惯——他都事无巨细地汇报。
但现在,他必须守住这个秘密。
歌大人说违反保密条例会,会死。
内斯的喉咙发紧。他不敢想象如果因为自己的疏忽导致九重歌遭遇不测……
光是这个念头就让他胃部绞痛。可是欺骗凯撒大人的罪恶感同样让他坐立不安。
我可真是条糟糕的狗。
*
良久,内斯有些惊讶的开口:“也就是说,这种怪物时刻存在我们身边啊。”
看来接受这种事情对于普通人来说还是太恐怖了,九重歌宽慰道:“不用担心,你既然看不到他们,他们一般不会找上你。”
“而且海外的咒灵很弱,像刚才那种情况是因为被诅咒师诅咒了。”
“所以我没有魔法天分啊……”内斯失望的垂下脑袋。
九重歌看着他蓬松的头发,忍不住去揉搓了一把。
好软!像棉花糖一样的手感。
“但你可以在球场上发挥属于你自己的魔法。”
一滴汗水顺着内斯的太阳穴滑下。
好柔软的触感……好温柔的语气……
他的眼眶再次湿润。他猛地抓住九重歌的手,眼泪啪嗒啪嗒地往下掉:“歌小姐……不,歌大人!我亚历克西斯·内斯发誓,这辈子只听您和凯撒大人的话!”
九重歌被他突如其来的郑重宣誓吓了一跳:“谢……谢谢?”
内斯已经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擦了擦泪水,突然握紧拳头:“我一定会继承您的梦想!带着您的那份继续踢下去!”
“啊?”九重歌一脸茫然,“什么梦想?”
“足球啊!”内斯激动地说,“我会连同您的那份一起努力的!”
九重歌这才反应过来。
这群人怎么回事?是没有自己的梦想吗!
看着内斯闪闪发亮的眼睛,她突然有点心虚:“那个……其实你不用……”
“不用说了!”内斯打断她,一脸“我都懂”的表情,“您一定很痛苦吧?明明那么热爱足球……”他说着又要哭出来,“但是请放心!我和凯撒大人一定会称霸世界足坛!”
花见在后座憋笑憋得肩膀直抖。
九重歌无奈地扶额,这小子爱干啥干啥吧,她反正是懒得管了。
“到了!”司机突然出声。车子停在巴斯塔慕尼黑训练基地外,内斯依依不舍地抱着那本咒术入门书。
“那个……这个可以借我看完吗?”他小心翼翼地问,“我保证不会给任何人看!”
九重歌摆摆手:“拿去吧。”反正都是基础理论,给普通人看也无所谓,他们估计以为是哪个神经病的妄想。
内斯如获至宝地把书塞进怀里,下车前突然转身,郑重地鞠了一躬:“谢谢您今天的救命之恩!还有……分享秘密的信任!”他抬起头,眼神坚定,“我会用生命守护这个秘密的!”
看着他跑向训练场的背影,花见终于忍不住笑出声:“九重小姐,他好可爱啊。”
九重歌叹了口气:“我要累晕了。”她摇上车窗,“走吧,回酒店。”
而此时的内斯正抱着书,心脏砰砰直跳。他不仅见证了魔法的存在,还得到了歌大人的信任!
这份感动让他恨不得立刻跑到凯撒面前分享——但不行,这是只属于他和歌大人的秘密。
“内斯!”熟悉的嗓音从身后传来,“你特么的死哪去了?我要的东西呢?”
内斯浑身一僵,缓缓转身。凯撒正靠在墙边,脸上写满了不耐烦。
“凯、凯撒大人!”内斯结结巴巴地说,“那个,我……”
凯撒眯起眼睛:“这是什么?”他伸手就要去掏内斯怀里的东西。
“《咒术基础理论》?什么鬼东西……”他随手把书扔回给内斯,“算了,我的午餐呢?”
内斯这才想起被遗忘的三明治,脸色瞬间惨白:“那个……遇到抢劫的了。”
“哈?”凯撒的眉毛高高扬起,“所以你特么的空手回来了?”
“但是!”内斯急忙补充,“歌大人救了我!她超厉害的!三两下就打倒了歹徒!”
凯撒的表情变得复杂起来。他盯着内斯看了几秒:“你们已经熟悉到可以互相喊名字了?”
“我,我……”
“以后不准这么叫,听见了没有?”他转身就走,“跟我去吃饭。”
“是!”
内斯小跑着跟上,心里既为瞒过了凯撒而松了口气,又因为要对最敬爱的人有所隐瞒而感到愧疚。
但想到歌大人信任的眼神,他又坚定了决心——这可是用生命也要守护的秘密啊!
*
回到酒店门口的九重歌发现御影玲王正坐在大堂等着她。
九重歌心虚的打了个招呼。
“好巧?”
“我是故意在这等着你的。”
有时候九重歌会非常庆幸自己能够看见普通人身上的咒力流动,就像现在。御影玲王笑得如沐春风,但是身上的咒力像不要钱一样的往外撒。
“抱歉,我妈叫我有事。”
“我刚见过九重阿姨。”
小紫薯怎么回事!他以前才不会这样追究她含含糊糊的话。
“别生气,我只是有点担心你。”
九重歌没有说话,她本来就不在理。
“你是去找那个叫凯撒的人了吗?”他突然问道。
九重歌回答:“没有啊。”
“他接近你只是为了钱而已。”御影玲王摊手,“就像小学和我表白的老师一样,他们动机都是一样的。”
想起凯撒笨拙的讨好,九重歌下意识的想为他辩解两句。
“不,他其实本质不坏……”
“那你的意思是,我多管闲事了是吗?”
“你怎么会这么想!”九重歌被吓了一跳,但她现在也想不出来什么安慰他的话。“我怎么会认为你多管闲事呢?”
她无比的痛恨自己贫瘠的语言功能。
“如果我和他你非要选一个呢?”
“啊?”她抽了抽嘴角,“玲王,你……”
“我知道了。”御影玲王转身就走,“我还有事,你自便吧。”
*
慕尼黑的夜风吹得御影玲王眼眶发疼。
他漫无目的地走在异国的街道上,耳边不断回响着九重歌那句“他其实本质不坏”。
多可笑。
我像个傻子一样从日本追过来。
结果她为了一个认识不到一周的混蛋,对我撒谎。
说什么回去休息,其实只是想和那小子约会而已。
他不在乎了。
反正……已经够丢脸了。
回想起今天在剧院包厢里,凯撒那个混蛋撕碎支票时轻蔑的眼神,还有内斯那句“暴发户”——
我什么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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候受过这种侮辱?
更可笑的是,当他像个妒夫一样质问九重歌“选谁”的时候,她竟然犹豫了。
十年。
从六岁到十六岁,我陪她恶作剧,陪她逃课,陪她度过每一个被家族规矩压得喘不过气的夜晚。
结果呢?
玲王摸出手机,指尖悬在九重歌的联系人上方。
删了吧。
反正她也不需要我了。
夜风吹乱他精心打理过的紫发。玲王突然想起小时候,九重歌有一次翻墙来御影家找他时的样子——
那时候她刚被关了三天的禁闭,白裙子脏兮兮的,膝盖还磕破了皮。可当他手忙脚乱找医药箱时,她却满不在乎地说着:“玲王,我们去看星星吧?”
骗子。
说什么“和玲王一起看星星很开心”。
现在有新的人陪她看了。
手机屏幕暗了下去。玲王最终还是没有按下删除键。
算了。
就当我……从来没认识过她。
*
九重歌也不知道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个样子,她真的是去做任务了,没有去见凯撒。
“九重小姐……”花见搭上了她的肩膀,“玲王少爷可能就是一时赌气,你只要跟他道个歉就好了。”
“可是我没有撒谎,我为什么要道歉?”
花见恨铁不成钢,她从小到大都是这个死脑筋。
“我累了。”
她感觉所有的力气都在和玲王对话的时候用完了。
九重歌睡了一整天。
醒来时,窗外已是暮色沉沉。
她盯着酒店天花板的水晶吊灯发了会儿呆,手机屏幕亮起——17个未接来电,应该全是五条悟的。
她挑了一个拨回去。
“喂,五条悟,你……”
“九重小姐??”
接电话的是庵歌姬。
九重歌立马坐了起来:“抱歉抱歉,我以为是五条悟在换号码给我打电话,他以前经常这么玩。”
“作为那小子的亲戚,你真是太辛苦了。”庵歌姬真情流露,“不过那确实是五条打的电话,我们在玩真心话大冒险。”
她解释:“他抽中了一条给除了在场之外的女性打电话,问她世界上最帅的人是谁。”
“让他滚!”九重歌气愤的挂掉了电话。
“清静了。”
她翻了个身,把脸埋进枕头里。没有玲王的消息轰炸,没有他絮絮叨叨的行程安排,也没有他每天雷打不动的“早安”“晚安”。
这样挺好。
花见轻手轻脚地推门进来:“九重小姐,要吃点东西吗?”
“不饿。”她的声音闷在枕头里。
“可是你已经24小时没进食了……必须要吃点东西!”
“那就送碗粥来吧。”
花见欲言又止,最终还是退了出去。
九重歌盯着手机屏幕。往常这个时候,玲王一定会发来十几条消息——
【歌!发现一家超棒的甜品店!】
【慕尼黑今天有游行,别去市中心】
【你猜我刚才遇到谁了?】
现在聊天界面空空如也。
她其实不怎么看手机,也不看朋友发的动态,平常都是挑着回信息。
花见送来的粥放在床头柜上,渐渐凉了。九重歌盯着那缕上升的热气,突然想起玲王每次都会把她不爱吃的洋葱丝一根根挑出来。
麻烦精。
不在才好。
她强迫自己爬起来,打开笔记本准备处理咒术协会的报告。屏幕亮起的瞬间,桌面壁纸猝不及防撞入眼帘——是去年夏天她和玲王在轻井泽的合照。
照片里的紫发少年正笑着往她头上别一朵野花,而她嫌弃地皱着鼻子。
九重歌猛地合上电脑。
烦死了。
窗外,慕尼黑的夜色渐渐深沉。
她摸出手机,点开通讯录。玲王的名字静静躺在最近联系人里。指尖悬在拨号键上,迟迟没有按下去。
……凭什么要我主动?
明明是他莫名其妙发脾气。
手机屏幕暗了下去。九重歌把自己重新摔回床上,用被子蒙住头。
睡觉。
明天……明天一切都会恢复正常。
月光透过纱帘,在地毯上投下一片冰冷的银白。
*
今天是凯撒比赛的日子。
安联球场的灯光将夜空照得如同白昼,七万人的欢呼声震耳欲聋。
凯撒站在球员通道里,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腕带——那是他特意为今天准备的,上面绣着一朵小小的蓝玫瑰。
“凯撒,你还好吗?”内斯小心翼翼地问,“你从热身开始就一直在看观众席……”
凯撒没有回答。
他的目光锁定在VIP区——九重歌正安静地坐在那里,白发在人群中格外醒目,可她的眼神却始终飘忽,时不时低头看手机,完全没把注意力放在比赛上。
凯撒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弧度。她一定是被球场上的他震撼到了,以至于手足无措,连目光都不敢长久停留。
“凯撒!该上场了!”教练在身后喊道。
凯撒调整了下护腕,迈步走向绿茵场。
——今天,他一定要让她彻底沦陷。
比赛开始后,凯撒的表现堪称疯狂。
第23分钟,他在禁区外一记弧线球直挂死角,进球后没有像往常一样嚣张庆祝,而是直接看向九重歌的方向,冲她眨了眨眼——可她正低头摆弄手机,根本没注意到。
第51分钟,他连过三人后挑射破门,看台沸腾。凯撒特意跑到九重歌所在的看台下方,做了个优雅的鞠躬动作——结果发现她正撑着下巴发呆,眼神涣散地望着远处。
第78分钟,凯撒完成帽子戏法。
而九重歌……
九重歌终于回过神,敷衍地鼓了两下掌。
赛后,凯撒迫不及待地冲回更衣室,换上一身精心准备的深蓝色西装,连头发都重新打理过。他抱着一大束蓝玫瑰,在内斯欲言又止的目光中,自信满满地走向VIP通道。
“小天鹅,”他拦住正准备离开的九重歌,将花束递到她面前,“被我的表现震撼到说不出话了?”
九重歌看了眼玫瑰,又看了眼凯撒闪闪发亮的蓝眼睛,慢吞吞地接过花:“谢谢,踢得不错。”
她的语气平淡得像在评价今天的天气。
21. 加更*二合一
凯撒的笑容僵了一秒,但很快又恢复了自信:“别装了,”他凑近她耳边,压低声音,“我知道你全程都在偷看我。”
九重歌:……
她今天确实走神得厉害,满脑子都是乱七八糟的思绪。至于凯撒的比赛?她大概只记得他进了三个球,其他细节一概没注意。
凯撒一把拉住她的手腕:“等等!”
“结束了不一起吃个饭吗?”
“改天吧。”九重歌轻轻抽回手,“今天真的没心情。”
凯撒站在原地,看着九重歌头也不回地离开。
“凯撒……”内斯战战兢兢地靠近,“要、要追吗?”
凯撒突然笑了:“不用。”
他慢条斯理地整理了下袖口,蓝眼睛里闪烁着光芒:“她只是需要一点时间……来认清自己的心。”
——毕竟,谁能拒绝米切尔·凯撒呢?
*
回到酒店后,九重歌将那束蓝玫瑰随手放在桌上。她疲惫地倒在床上,盯着天花板发呆。手机屏幕亮起——是蜂乐廻。
〔蜂乐廻:猎人小姐,我的怪物为什么不会说话?是因为我话太多导致它不想理我吗?〕
九重歌有些失语,发了个无奈的表情包。
〔歌:它没把你弄死就不错了。〕
〔蜂乐廻:怎么会!它才不会想害我呢。〕
她关掉手机,闭上眼睛。脑海中却不由自主地浮现出凯撒在球场上奔跑的身影,那种张扬的、肆意的姿态,确实……
挺吸引人的。
*
九重歌在德国玩了一个多月,最后两天又回到了慕尼黑,和梅琳达夫人告别。
离开的那一天,凯撒和内斯都来机场送她了。
花见推着行李箱,身旁站着九重歌,而凯撒和内斯则挡在她面前,一副不打算轻易放她走的架势。
凯撒双手插在口袋里,他微微歪头,蓝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九重歌:“就不能晚点再回去?”
“不行。”九重歌干脆利落地拒绝,“回学校要毕业考试了。”
凯撒啧了一声,显然对这个答案很不满意:“你明明在德国玩了一个多月,最后两天才回慕尼黑,现在连多待一天都不肯?”
“再不回家我妈会骂我的,她半个月前就先走了。”九重歌面无表情。
凯撒眯起眼睛,突然上前一步,张开双臂:“那至少给个离别拥抱?”
九重歌皱眉,往后退了半步:“不要,麻烦。”
凯撒的表情瞬间垮了下来,他夸张地捂住胸口,语气控诉:“九重歌,你太无情了!现在要走了,连个拥抱都不给?”
内斯站在一旁,欲言又止,眼神在两人之间来回游移。
歌大人……其实我也……
九重歌瞥了他一眼,又看了看凯撒那张写满不爽的脸,最终叹了口气:“……行吧。”
她上前一步,动作生硬地给了凯撒一个短暂的拥抱,几乎是刚碰到就立刻松开,仿佛他是什么烫手的东西。凯撒还没来得及反应,她已经转向内斯,同样敷衍地抱了一下。
“好了,满足了?”她后退两步,抱起手臂,“现在可以让我登机了吧?”
凯撒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他一把拽住九重歌的手腕:“等等,你为什么要抱他?”
九重歌感觉他简直就是莫名其妙:“这里有两个人,我就都抱了。有什么问题?”
麻烦精!
“问题大了。”凯撒咬牙切齿地瞪着内斯,“我才是——”
“对不起对不起!”内斯慌慌张张地后退两步,差点被自己绊倒,“都是我的错!”
凯撒粗暴地把内斯往后一推:“滚远点。”
内斯踉跄着退到三米开外,却还保持着鞠躬的姿势。
九重歌看着这一幕,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轻哼一声。
她早就发现内斯对凯撒这种近乎病态的忠诚——就像被驯服的狗,即使被踢开也会摇着尾巴回来。
她又抱了一次凯撒,这次停留的时间更久了一点。
凯撒盯着她,嘴角微微上扬,显然对这个结果还算满意:“勉强接受。”
内斯则红着脸,结结巴巴地说道:“歌大人!一,一路顺风!”
九重歌点点头,转身推着行李箱准备离开,但凯撒突然又叫住她:“喂,小歌。”
“你也要叫我米切尔,听到没有?”那他就对内斯先有资格喊她名字的这件事既往不咎。
九重歌翻了个白眼,头也不回地挥了挥手:“再见,米切尔。”
这次她乘坐的是自己的私人飞机,御影玲王的那架被她遣人送了回去。
花见递给她一杯热茶:“九重小姐,凯撒先生好像真的很在意您呢。”
九重歌接过茶杯:“等新鲜劲过了就好了。”
花见欲言又止,最终只是叹了口气。
九重小姐难道这辈子都开不了窍了吗?
飞机缓缓升空,穿过云层。九重歌望着窗外渐渐变小的城市,不知为何想起了凯撒那双执着的蓝眼睛和内斯的……等等,书没还给她啊!
算了,只是一本书而已,送给他好了。
九重歌早在中3秋季就已经被邀请进了秀知院,统一学力考也只是走个过场罢了。要不是父亲说不考就毕不了业她才不会去。
秀知院是私立学校,所以要到本校去考试。所以她也就没机会和玲王见面了。
考试题目非常的简单,九重歌和往常一样很快就睡着了。然后清醒了就交卷,再离开考场。
终于放假了,她也不能闲着,因为几乎每周都有一个任务要做。可是对比高专在读学生平均两天一个任务甚至一天多个任务来说,算是很清闲了。
然后还要完成作为继承人的工作,真是烦死人了。
其次就是好久都没有冒泡的凛突然在一个雪夜给九重歌打了电话。
“歌,你以后不要再喜欢他了。”他的声音生硬极了,“因为我要摧毁他的梦想。”
九重歌被他的话给砸懵了,但是又懒得去询问其中的原因。她最近总是莫名其妙的思绪混乱,最后只能放空大脑发呆来缓解这种症状。
“是吗,那我不喜欢他了。”
反正她现在对足球和糸师冴早已经丧失了当时的热情,他说什么就是什么吧,还是凛更重要一点。
电话那头,糸师凛的呼吸声在电流的干扰下显得格外粗重。他像是终于找到了一个可以倾泻愤怒的出口,声音低哑地继续道:
“他背叛了……我们约定好的事情。”
九重歌仍然没说话。
凛并不在意她的沉默。
他只有这一个朋友,甚至还是因为糸师冴才认识的。
“小时候,他说要成为世界第一的前锋,而我会成为他的影子,帮他扫清一切障碍……可是现在呢?”凛的声音越来越冷,“他去了西班牙,然后……他抛弃了射门的本能,去当了什么狗屁中场!”
电话里传来什么东西被砸碎的闷响,可能是凛的拳头砸在了墙上。
“他否定了我们共同的梦想……否定了我!”
歌终于动了动嘴唇,但最终只是轻轻叹了口气。
她有些惊讶于糸师冴突然想当中场这件事。果然是在西班牙遭遇什么不好的事情了吧。
“所以你要代替他,摧毁他的梦想,成为第一前锋是吗?”
“是。”
歌没有再说话,她纯粹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词穷了。她没怎么安慰过人。
或许见一面会比千言万语更有效果呢?
雪依旧在下。
“喂。”凛的声音突然打断了沉默。
“……嗯?”歌回过神来。
“你过年有安排吗?”
“大概……回京都本家吧。” 她顿了顿,“不过也就是吃顿饭,没什么特别的。”然后见一群咒术世家的封建余孽,以及讨人厌的亲戚。
“来镰仓吧。”凛的语气干脆得不像邀请。
“……啊?”
“反正你也没事做吧?” 他冷哼一声,“与其在京都听那群老头子说教或者和讨厌的亲戚打交道,不如来看我训练。”
她每年回京都都会和凛狠狠吐槽一顿。
歌一时语塞。
确实,比起应付家族那些繁琐的礼节,她宁愿找个地方躲起来。而且……自从和玲王闹翻后,待在东京的每一秒都让她窒息。
而且好久不见凛,有点想他了。
“年后可以吗?”她听见自己说。 “2号差不多能走。”
“随便你。”凛的声音依旧冷淡,但歌莫名听出了一丝微妙的满意。
“不过,为什么突然邀请我?”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
“因为一个人很烦,就这样。”因为你是我唯一的朋友,在最烦的时候总想看一眼你的脸。
“好。”她轻声答应,“年后我去找你。”
“嗯。”凛顿了顿,又补充道,“记得带厚衣服,镰仓比东京冷。”
电话挂断后,歌望着窗外的雪,突然觉得胸口那股莫名的烦躁减轻了一些。
或许……远离东京,远离那些熟悉的人和事,真的能让她喘口气。
就像在德国的那一个月一样。
*
京都的冬天总是带着一种腐朽的檀香味。
九重歌踩着积雪走进五条家本邸时,脸色比檐下的冰棱还要冷。
侍女们远远看见她,立刻低头快步绕开,连问候都省了——毕竟谁也不想被某个白毛问题儿童缠上,而作为他“最亲近的表妹”,九重歌显然也被划进了“危险人物”的范畴。
“哟,小歌~”五条悟不知何时靠在了回廊的柱子上,手里抛着一颗从供桌上顺来的蜜柑,“怎么一见到表哥就这副表情?新年诶,开心点嘛。”
“你倒是很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很碍眼。”九重歌冷笑一声,径直从他身边走过。
“诶——好过分!”五条悟瞬移挡在她面前,弯腰凑近她的脸,“明明是你自己整天冷着一张脸,族里的小孩见了你都躲着走,怎么还怪到老子头上?”
九重歌眯起眼:“需要我提醒你,上个月是谁在家族会议上用‘苍’把长老的假发吹飞,害得所有和你沾亲带故的人都被罚抄家规?”
“那是老头子先啰嗦的嘛~”五条悟笑嘻嘻地揽住她的肩膀,“再说了,你不是也觉得很无聊吗?我这是帮你解闷。”
“解闷?”九重歌一把拍开他的手,“托你的福,现在连新来的侍女都不敢给我送茶,生怕你下一秒就把茶室炸了。”
五条悟歪头,墨镜滑下鼻梁,露出那双无辜的蓝眼睛:“可她们本来就不敢靠近你啊?你上次瞪了一眼,就把三长老的小孙子吓哭了。”
“那是他偷翻我的乐谱!”
“但你也没必要用术式把纸页全震碎吧?”
九重歌深吸一口气,决定结束这场毫无意义的争论。
她转身要走,五条悟却突然伸手拽住她的袖子:“别走嘛~反正你也讨厌这些繁琐的仪式,不如我们溜出去找点乐子?”
“……你又想干什么?”
“听说禅院家今天也在办新年祭。”五条悟的笑容逐渐恶劣,“直哉那家伙昨天还在宴会上大放厥词,说什么‘女人不该上族谱’……”
“怎么样?去‘拜个年’?”
——京都的冬天,果然还是动起来比较暖和。
五条家有守岁仪式。
九重歌跪坐在金屏风前,十二单衣的袖口被檀香熏出细密褶皱。
侍女第三次来调整她头上沉重的花簪时,院墙外突然传来三声布谷鸟叫——这是五条悟和她约定的暗号。
“九重小姐,该去祠堂行‘镜饼割礼’了……”花见刚拉开纸门,就见九重歌的替身咒骸突然倒下,本体早已翻出窗外。
“封建糟粕有什么好守的~”五条悟蹲在屋脊兽吻上,手里抛着从供桌顺来的蜜柑,“直哉那小子去年还嘲笑你穿十二单像移动的锦鲤池。”
“那是我最喜欢的一件。”九重歌的白发束成高马尾,黑色夜行衣下隐约露出太刀轮廓。
“你确定他今晚在东南别院?”
“当然~”五条悟的眼睛在月光下泛着蓝光,“而且那家伙最近迷上德国黑胶唱片,这个点肯定在偷偷用留声机。”
是的,就算是禅院直哉这个封建的臭小子也扛不住过年的这么多仪式,通常会偷溜回去休息。
*
贝多芬《命运交响曲》突然卡带。禅院直哉猛地抬头,看见纸门映出两个熟悉到令他胃痛的剪影。
从小到大,这对住在隔壁的表兄妹就把自己当成了欺负的对象,变着法子的整自己。
包括但不限于在他的作业上画王八,在他的被窝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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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蜗牛,以及往他的抽屉里塞包着课本皮的小黄书,害他被全班同学嘲笑!
“哟~”五条悟直接踹开拉门,“新染的金发挺拉风嘛。”
禅院直哉条件反射去摸怀里的匕首,却在看到九重歌的瞬间僵住。少女的太刀正插在他刚淘来的唱片机上,刀刃精准贯穿《尼伯龙根的指环》原盘。
“你……!”直哉耳钉都在发抖,“女人就该——”
“就该打断你三根肋骨?”九重歌碾碎唱片残片,“去年你欺负真希的时候,我是不是说过见你一次打一次?”
禅院直哉的视线不受控制地追着她移动。月光下少女的刀鞘纹着五条家暗纹,发梢还沾着五条家祠堂的椿花。
他又胸口发闷了。从第一次被她胖揍一顿后就开始这样了,每次见了她就会发作。
一定是这个可恶的女人给他下了诅咒!
“不过是个靠……”匕首刚滑出袖口就被术式弹飞,五条悟拎起他后领晃了晃。
直哉失去了重心,突然抓住九重歌的衣角。
“恶心。”九重歌斩断被抓住的衣料,“下次再对真希说那些话,我就让全京都都知道你偷偷学女声唱《笼中鸟》的事。”
禅院直哉苍白的脸突然涨红。去年中元祭他喝醉后确实……但当时明明只有五条悟在场!
“喂,你们要带我去哪?!”
禅院直哉被五条悟用咒力绳索捆成粽子,像个人形气球一样飘在半空。
九重歌走在前面,手里把玩着从他房里顺来的黑胶唱片,头也不回地丢下一句:“闭嘴,人质没有发言权。
五条悟笑嘻嘻地拽了拽绳子,让直哉在空中转了个圈:“当然是去跨年祭典啊~难得溜出来,当然要玩个痛快!”
直哉气得耳钉都在晃:“谁要跟你们——呜哇!”话没说完,五条悟突然加速,他整个人像风筝一样被拖得七荤八素。
*
灯火通明的摊贩街上,九重歌站在鲷鱼烧铺前,冷着脸对老板说:“要红豆馅,加双倍糖。”
五条悟在旁边举手:“我要十个!啊,还有那边的苹果糖、章鱼烧、烤团子——”他转头看向被绑着的直哉,笑容灿烂,“金发大小姐,付钱~”
直哉咬牙切齿:“凭什么要我……!”
五条悟:“你也不想让别人知道你在私底下偷偷藏我们小歌的发绳吧~”
直哉的脸一阵青一阵白,最终恶狠狠地掏出钱包砸向五条悟:“拿去!赶紧放开我!”
五条悟轻松接住,还故作惊讶:“哇,禅院家零花钱真多~”
九重歌:T_T
变态吗禅院直哉。
三人(准确说是两人加一个被迫的“俘虏”)挤在人群最前排。
五条悟左手举着棉花糖,右手拽着咒力绳,九重歌则抱着一袋的金平糖,面无表情地看天空。
直哉突然闷声开口:“……你们到底想怎样?”
九重歌瞥了他一眼:“看不出来吗?当然是在整你。”
五条悟补充:“顺便花光你的钱。”
第一发烟花炸开的瞬间,直哉下意识抬头。绚烂的光映在他脸上,金发被照得几乎透明。
九重歌突然伸手,把他拽到地面:“站稳,别摔倒被人踩死了。”
直哉愣住,耳尖莫名其妙红了:“谁、谁要你管!”
五条悟在一旁偷笑,故意用所有人都能听到的音量说:“哎呀,小歌对直哉真好~明明对老子就只会说‘去死’。”
九重歌冷笑:“那你现在去死?”
“好无情!”
烟花接连绽放,祭典的喧嚣声中,直哉偷偷看了眼九重歌的侧脸。少女的白发被火光染成暖色,太刀柄上的音叉纹路随着爆炸声微微共振。
他别过头,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嘟囔:“……女人就该待在……”
“嗯?”九重歌刀鞘抵住他后背。
“——就该待在自己想待的地方行了吧!”直哉自暴自弃地大喊。
五条悟爆笑出声,九重歌的嘴角也微不可察地扬了扬。
——新年的钟声响起时,禅院家的侍卫终于找到了他们失踪的少爷。
只见他浑身沾满糖渍,怀里塞满祭典玩具,头顶还滑稽地别着两个烟花筒。
而五条兄妹早已不见踪影,只剩一张字条飘落:
“谢啦,金发ATM~”
*
禅院直哉是九重歌在京都为数不多的快乐源泉,但是也不能天天整他,因为太过分了会被长老训。
然而不能整他的日子就会轮到自己被整。
但是这次,她要去镰仓找凛。
爸爸妈妈在得知九重歌交到朋友之后有些惊讶,破例让她提前离开。
*
晨雾未散,五条悟倚在宅邸的大门上,手里晃着两罐自动贩卖机买的葡萄汽水。
九重歌拖着行李箱走近时,他忽然用戏剧般的咏叹调开口:“啊~我亲爱的表妹,竟然为了区区朋友抛弃血脉相连的兄长——”
“闭嘴。”九重歌一把抢过汽水。
“真伤人~”五条悟推了推小圆墨镜,突然正经起来:“不过……能交到愿意收留你的朋友,表哥很欣慰哦?”
汽水罐在九重歌指间发出危险的变形声:“你被咒灵啃了脑子?需要我帮你联系硝子学姐做开颅手术吗?”
受不了了,这个肉麻的人是谁啊?肯定不是五条悟!
“诶——明明是真心话!”五条悟变魔术似的掏出一盒包装精美的和果子,“帮我带给那个叫凛的小朋友~就说是帅气前辈的见面礼~”
“我猜里面是芥末馅的。”
五条悟一副被发现了的模样。
“其实里面只有一个啦,你可以把它当做比比多味豆吃。”
……起码还有能吃的。
九重歌从他手里拿过盒子:“谢了。”
*
糸师凛说父母都去九州岛那边拜访亲戚了,有一段时间不会回来。于是就邀请她在自己家住下。
看到糸师家干净整洁的客房,九重歌觉得自己酒店住惯了,也该换换口味,就答应了。
于是两个人坐在客厅里分食五条悟送来的和果子。
“这是我表哥送的,他说里面有一个是芥末馅的,看看谁更幸运吧。”
凛随手拿起一块淡绿色的和果子,面无表情地咬了一口。
22. 加更*二合一
下一秒——
“咳……!” 糸师凛的瞳孔猛然收缩,整张脸瞬间涨红,手指死死捏住榻榻米边缘,指节泛白。
歌眨了眨眼,还没来得及幸灾乐祸,就见凛猛地站起身,大步冲向厨房,捞起锅里的红豆年糕就往嘴里塞,一口气吞了三个才勉强压下那股直冲天灵盖的辛辣。
“哈……”他咬牙切齿地瞪着剩下的和果子。
歌忍不住笑出声,“看来你中奖了。”
“……”凛冷冷地瞥了她一眼,“该你了。”
“可是已经没有芥末口味的了。”
九重歌自信地拿起另一块浅粉色的和果子,咬下的瞬间,表情凝固了。
“噗——呕!!”
比凛更夸张的反应。
她直接跳了起来,眼泪瞬间飙出,手忙脚乱地抓起桌上的葡萄汁就往嘴里灌,咕咚咕咚一口气喝了大半瓶才勉强活过来。
“五条悟……!!!”
自己还是太低估这小子的“好心”了。
她气得发抖,随即立刻打电话质问他。
“你不是说里面只有一个吗?怎么被我们吃出来了两个!”
五条悟哈哈大笑:“我说的一个是只有一个是正常口味的啊。”
九重歌:“你有病吧!”
五条悟理直气壮:“谁让你没问清楚的。”
她直接按了挂断键。
“噗。”
糸师凛笑了。
不是冷笑,不是讥讽,而是真的被逗笑了。
歌愣住,连嘴里的辣味都忘了。
这是她第一次见到凛这样笑。 (尽管他们在这之前才只见过一面)
“……你笑什么!”她恼羞成怒。
凛收敛了笑意,但嘴角仍微微上扬:“没什么。”
歌愤愤地说:“下次见面我一定要往他的喜久福里加辣椒粉!”
凛没接话,只是伸手把那盒罪恶的和果子推到一边,“别吃了,叫外卖吧。”
“……哦。”
“最近怎么样?”糸师凛开始寻找话题。
一说这个九重歌就想叹气:“忙的连轴转。”有任务就算了,作为继承人她要干的可就多了去了。
也就国中时期稍微轻松一点,小学在京都的时候天天被长老压榨。现在要升高中了,开始被父母压榨。
首先是在集团子公司轮岗的问题,她高中就要被调到财务部去工作。不上学在家的日子也不能天天闲着。
她就知道老爸老妈没安好心。说什么只要成绩达标就可以不去学校,但是没说不用去工作啊!
不过她可以趁着父母不注意偷懒。
“最近要加入经济团体联合会,参与政策游说。”她整个人都不好了,“哦对了,还要出席天皇主持的园游会,维系传统人脉。”
糸师凛皱了皱眉:“那你确实挺不容易的了。”
外卖送来的咖喱饭冒着热气,辛辣的香气弥漫在客厅里。歌掰开一次性筷子,戳了戳盘子里炸得酥脆的猪排,突然说道:
“你看了上周的《超兽战队》吗?”
凛正往咖喱里倒辣椒粉,闻言动作一顿,“看了。”
“那只自爆兽……挺有意思的。”歌咬了一口猪排,声音含糊,“明明知道自己会死,还是毫不犹豫地冲上去了。”
凛的筷子停在半空。
他当然记得那一集——怪兽在最后关头抱住主角,哪怕被光束炮贯穿也要同归于尽。那种近乎执念的疯狂,让他莫名想起自己在球场上的样子。
“因为它知道自己赢不了。” 凛冷冷道,“所以只能用命去换。”
“是啊,但你不觉得……这种打法很痛快吗?”
她的眼睛在灯光下亮得惊人:“我以前出任……打比赛的时候也这样——就算断手断脚,只要能把对手一起拖进地狱,就值了。”
是的,九重歌还当过一段时间的拳击手。
他突然意识到自己为什么会被她吸引。
她看似散漫,骨子里却和他一样——都是愿意为了目标燃烧殆尽的疯子。
两人沉默地吃了一会儿,电视里重播的《超兽战队》正放到高潮部分。怪兽在爆炸中化为灰烬,而主角半跪在地上喘息,显然也受了重伤。
“你……吃这么多辣的会不会对身体不好?”
九重歌挑眉。
她的身体素质向来都是一绝,从来没有人跟自己讲过这种话。
“怎么会……”
“你胃痛吗?”
凛突然放下筷子,目光沉沉地盯着她。
歌正往嘴里塞第三勺辣椒咖喱,闻言差点呛到:“哈?”
“你最近……脸色很差。”凛的声音有些僵硬,像是在努力压抑某种情绪。
歌茫然地摸了摸自己的脸——她昨晚熬夜了,黑眼圈是重了点。
“我没事啊,就是没睡好……”
凛的眼神更悲怆了。
他搞什么啊?
九重歌最终没有问出口。
她看着凛紧皱的眉头,看着他下意识推过来的温水,看着他欲言又止的眼神——忽然明白了什么。
啊,原来是这样。
他一定是因为和冴决裂的事情,才会变得这么敏感。
不过他真的贴心到有点吓人了。
不允许九重歌洗手碰凉水,把室内空调温度调高,然后还让她钻进被炉里带着。
“你要不要再喝点热的暖暖胃?”
“我的胃真的没事。”九重歌被他这一系列的操作搞懵了,他原来是这么细心温柔的人吗?
看着他在客厅里忙来忙去的样子,她不由得感叹:“凛好像家庭煮夫……”
“家庭煮夫?”
凛手里的热水壶重重磕在桌面上,热水溅出几滴。他耳根发红,眼神凶得像要杀人。
歌立刻举起双手投降:“错了,你其实是‘全能型好男人’。”
凛冷笑一声,抓起遥控器把空调温度又调高了两度。
九重歌有点无语,凛他就这么冷吗?她可是被热的直冒汗啊……
“……好闷。” 歌把脸贴在冰凉的被炉桌面上,“我们打游戏吧?你家有游戏机吗?”
凛的动作顿了一下。
“有。”
他从电视柜底层抽出一个落灰的盒子,里面是十年前的老款主机,手柄线还缠着褪色的贴纸——两个歪歪扭扭的"R"和"S"。
歌瞬间明白了。
“我不怎么玩游戏。”他的表情有些糟糕,“这是之前和哥……臭老哥玩过的。”
他称呼改的可真快啊,之前还天天哥哥哥哥的喊着,现在直接叫臭老哥了,可以看出来他真的超恨啊!
凛的表情骤然阴沉。他粗暴地扯下那个"S"贴纸,揉成一团扔进垃圾桶。
“早就该扔了。”
歌没说话。
她接过手柄,发现按键缝隙里还卡着半块融化的小熊饼干——像是某个孩子偷吃零食时不小心掉进去的,再也没人能清理出来。
这到底是多久没用过了啊!
算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起码还有的玩。
屏幕亮起,《热血足球》的像素标题在雪花噪点中跳动。
这游戏也太老了……
“规则很简单,”凛冷着脸调试手柄,“谁输了就去买明天的早餐。”
“哦?”歌活动了下手指,“那你准备好早起吧。”
三分钟后——
九重歌:“射门啊白痴!你按的是传球键!”
糸师凛:“吵死了!这破手柄延迟有0.5秒!”
五分钟后——
像素小人一个滑铲,歌操控的客场队前锋突然倒地,裁判吹响犯规哨。
“你踢的是球还是我的腿啊?”歌盯着屏幕上闪烁的"FOUL"字样,“这游戏能红牌罚下吗?”
凛的嘴角微不可察地上扬:“足球本来就是这样。”
“哈,那你现实里也这么踢?”
“……”
凛的表情突然阴沉,手指猛地收紧。游戏里他的角色一个暴铲,歌的球员直接飞出了屏幕。
“喂!”
“抱歉,”凛毫无诚意地说,“手滑了。”
歌眯起眼睛,突然改变战术。她放弃进攻,操控角色在自家球门前来回倒脚,硬是把足球游戏玩成了遛狗模拟器。
“……你干什么?”凛的额头爆出青筋。
“等你自己急死啊。”歌慢悠悠地说,“反正时间到了算平局,一起饿肚子呗。”
凛的呼吸明显加重了。
最终比分定格在3:2,歌以一分之差险胜。她放下手柄,面无表情地给出致命一击:
“你好菜啊,凛。我第一次玩就比你厉害。”
凛的瞳孔地震了。
他盯着屏幕上大大的"LOSE",又看向歌毫无波澜的脸,突然意识到——这家伙根本不是在嘲讽,她是真心实意觉得他菜!
她气人真有天赋啊。
“……再来一局。”凛咬牙切齿。
“不要,赢了就跑才是最高享受。”歌伸了个懒腰,“记得明早我要吃可丽饼,加双倍巧克力酱。”
凛气得把手柄往沙发上一摔,结果老旧的机器突然卡住,屏幕上的败北动画开始鬼畜循环,"LOSE"字样疯狂闪烁,仿佛在无情嘲笑他。
歌补刀:“连游戏机都看不起你。”
凛:“……”
不过糸师凛最后还是不计前嫌,自觉地收拾卫生。九重歌去客房的浴室洗了个澡,然后趴在床上刷手机。
嗯,又是熟悉的99+。
恭喜来自德国的米切尔凯撒选手超越五条悟成为列表里话最多的人。
老天奶啊,他是怎么做到5分钟发30条信息的?
九重歌刚点进去就想退出。
〔米切尔:我看到你已读了。〕
〔米切尔:为什么不看消息?〕
〔米切尔:你知道你已经多久没找我讲话了吗!电话也不回消息也不看,实在是过分。〕
〔歌:我不怎么看消息。〕
发完这句话之后,凯撒又哐哐的发了一堆消息。
反正大致意思就是控诉自己为什么和她列表里的其他无关人员一样的待遇,至少要一天回他一次才行。
〔歌:我尽量。流泪猫猫头jpg.〕
她真的不怎么会找人聊天,之前可能会隔三差五的和糸师凛吐槽一些事,或者给玲王发点日常之类的。
但是最近这几个月就没有这么做了。
真的很忙,好不容易闲下来她就只想休息补充能量。
*
自从九重歌离开德国后,凯撒的状态明显不对劲。
自己发出去的几十条消息全都石沉大海,未接来电更是多到数不清。
——她怎么敢这样无视他?
凯撒讨厌被无视的感觉,同时也有些惶恐。哪怕九重歌怨恨他也比直接无视他强多了,至少视线还能放在自己身上。
——看得到吗?
——理我一下。
这种焦躁的情绪陌生得可怕。
凯撒从小到大都没对任何人产生过如此强烈的执念,可现在,他满脑子都是九重歌那双冷淡的蓝眼睛、不耐烦的皱眉、还有临走时那个敷衍到极点的拥抱。
她回信息了,看在她诚心诚意给自己解释的份上,自己可以勉强原谅他。
而在看到她发的猫咪表情包之后,他就完全忘了之前那一茬。
她实在是太可爱了!
凯撒的手指在屏幕上飞快地敲打,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米切尔:哼,看在你这么诚恳道歉的份上,我勉强原谅你了。]
[米切尔:不过——]
他顿了顿,蓝眼睛里闪过一丝狡黠的光,继续打字。
[米切尔:作为补偿,打个视频电话给我。]
[米切尔:现在。马上。]
[米切尔:我想看看你。]
发完这条消息,凯撒立刻从沙发上坐直了身体,手指无意识地敲着膝盖,眼睛死死盯着屏幕,等待九重歌的回复。
三分钟过去了。
五分钟过去了。
——没反应。
凯撒的眉头皱了起来,他忍不住又发了一条:
[米切尔:?]
[米切尔:人呢?]
[米切尔:九重歌!!!]
其实是糸师凛刚才敲门说给九重歌切了一碗水果,她把手机倒扣在桌子上就去开门了。
再次感叹一句,凛他真的好贤惠啊。(什么
“叮”——消息提示音终于响起。
[歌:不要。]
[歌:麻烦。]
凯撒盯着这两个简短到近乎冷漠的回复,胸口一阵发闷。他咬了咬牙,直接拨通了视频电话——结果被秒挂。
[米切尔:你什么意思?!]
[歌:说了不要。]
凯撒深吸一口气,努力压下那股烦躁的情绪。他盯着屏幕,突然换了个策略。
[米切尔:就三秒。]
[米切尔:三秒我就挂。]
[米切尔:不然我今晚睡不着。]
[米切尔:求你了。]
发完最后一条,凯撒自己都愣了一下——他居然在求人?这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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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不像他。
手机安静了几秒,随后,一条视频通话邀请弹了出来。
凯撒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他立刻接通,屏幕里出现了九重歌的脸——她似乎刚洗完澡,白发还湿漉漉的,有几缕贴在脸颊边。她的表情依旧冷淡,但眼神里带着一丝无奈。
“三秒。”她淡淡地说道,“计时开始。”
凯撒张了张嘴,还没来得及说话,九重歌就干脆利落地挂断了。
——真的只有三秒。
凯撒盯着黑下去的屏幕,随后突然低笑出声。
……真可爱。
他往后一倒,躺回沙发上,心情莫名好了起来。手指在屏幕上轻点,他又发了一条消息:
[米切尔:明天也要视频。]
[米切尔:三秒也行。]
发完,他心满意足地闭上眼睛,仿佛已经看到了九重歌皱着眉、一脸嫌弃却又不得不答应的样子。
[歌:再说吧。]
凯撒来的太晚了,还没尝过几次她的画饼大计呢。
然后就是五条悟的消息,依旧99+。
她点开聊天框才发现,这家伙竟然拿自己的聊天框当备忘录使?
[五条悟:明天去买喜久福]
[五条悟:9点之前完成任务报告(或者丢给杰)]
九重歌盯着手机屏幕,额角青筋直跳。五条悟的聊天记录里除了那些乱七八糟的备忘录,还夹杂着各种匪夷所思的转发:
[五条悟:这个肥料配方超厉害!种出来的草莓比咒灵还大!]
[五条悟:转发给你了,可以在五条家后院试种]
她深吸一口气,飞速打字:
[九重歌:你有病?]
[九重歌:谁会给表妹转发大粪肥料链接??]
消息刚发出去,对面秒回:
[五条悟:因为你不读也不回啊~]
[五条悟:表哥的消息都不理,太冷漠了吧!]
[五条悟:猫猫流泪.jpg]
九重歌冷笑一声,手指在屏幕上敲得飞快:
[九重歌:正常人会回这种东西?]
[九重歌:还有,别拿我的聊天框当备忘录。]
五条悟立刻发来一张委屈巴巴的贴图,配文:
[五条悟:可是小歌的聊天框最干净嘛~]
[五条悟:杰的已经满了,硝子会已读后直接拉黑我。]
[五条悟:只有你,从来不看!]
九重歌盯着屏幕,一时竟无法反驳。
五条悟立刻回了个「乖巧等待.jpg」的贴图,附带一条:
[五条悟:记得给我带镰仓特产~]
[五条悟:要甜的!]
[九重歌:你只配吃芥末。]
九重歌直接退出聊天界面,眼不见为净。
下一个就是蜂乐廻,他的最新一条消息是在问他的怪物会不会消失。
[歌:你的情况比较特殊。]
[歌:后天来一趟和歌山县,我带你做任务。]
如果可以的话,她准备让蜂乐接替新田夫人的工作成为她的专属辅助监督,新田夫人孩子马上要读书了,准备提前退休来着。
她是看了一会月度新番才收到了蜂乐廻的回信,他的喜悦已经快要溢出来了。
[蜂乐:什么?我也可以成为怪物猎人了吗!感觉好酷!小蜜蜂嗡嗡嗡.jpg]
[歌:不,我没有这么说。]
蜂乐廻激动的打来了电话。
她皱了皱眉,最后还是接了。
那就先交代他一些事吧。
“小歌小歌求求你啦,我现在就想听~”
“行吧。”她叹了口气,“首先,你不具备成为咒术师的潜质。”
蜂乐廻失望:“唉……”
九重歌解释:“其次,你的咒力不稳定,有时候和普通人一个水平,有时候又能勉强看见咒灵。所以你最多能承担辅助监督的工作。”
“是像新田夫人那样吗?”
在上次那件事之后,九重歌就派新田夫人过去和他解释有关咒术界的一切。
失望了一会,小蜜蜂又立刻精神起来:“没关系!能放帐也很帅了。”
“你的怪物也是由你自己诅咒出来的,诞生于你对踢球同伴的渴望。”
“解铃还须系铃人,只有你的心结解开才能解咒。”她补充,“所以如果没有外力影响的话,能让你的怪物被超度的人只有你自己。”
但是现在的蜂乐廻并不想超度他的怪物。
“那我就放心啦~”
“所以小歌要带我做任务咯!好开心!”他的声音活泼欢快,“最喜欢小歌!”
蜂乐廻那句“最喜欢小歌!”像一颗裹着蜜糖的子弹,猝不及防地击中了她的耳膜。听筒里传来少年清亮的笑声,背景音里似乎还夹杂着他蹦跳时衣料摩擦的窸窣声。
好吧,他其实也不那么烦人了,这小蜜蜂嘴还挺甜的。
电话那头传来翻箱倒柜的动静,蜂乐廻的声音忽远忽近:“我在收拾行李!要带足球吗?啊还有新田夫人送的咒具护身符——”
“随便你。”就算他把整个家都搬来也没关系,只要不让自己拿,九重歌就不在乎。
挂断电话后,她突然想起蜂乐廻身上那股柑橘混合青草的味道,他的咒力应该像阳光一样滚烫吧。
不过感觉最近自己确实变了许多,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要突然管这个小蜜蜂的闲事。
感觉麻烦一个个的接踵而至……
*
九重歌觉得自己像是在批奏折,她又划向下一个联系人内斯。
他最近N刷哈利波特,还发了一张披着巫师袍的自拍照。
[歌:很可爱。]
内斯的手机屏幕亮起。
当九重歌的回复弹出来的瞬间,内斯的手指猛地一抖,差点把手机摔在地上。他盯着那条简短的「很可爱。」看了足足十秒,才确认这不是幻觉——歌大人终于回他消息了!
她看到了!她真的看到了!
内斯的耳尖瞬间发烫,心跳快得像是刚跑完一场加时赛。他捧着手机,手指在键盘上方悬停许久,删删改改,却始终打不出一句合适的回复。
该说什么?问她最近怎么样?会不会太冒犯?还是继续聊哈利波特?但这样显得我好幼稚……
他的脑海里闪过无数担忧——自从九重歌回国后,他就一直提心吊胆。
咒术师的世界那么危险,她会不会受伤?会不会遇到强大的咒灵?
可他又不敢直接问出口,怕被她嫌弃多管闲事,只能笨拙地发些日常琐事,试图用这种方式确认她的安全。
23.破冰
她一直没回……一定是太忙了吧?毕竟要处理那么多任务……
内斯抿了抿唇,最终小心翼翼地打字:
[亚历克西斯:谢谢歌大人!您最近有空看电影吗?《神奇动物在哪里》重映了……]
发出去的瞬间他就后悔了。
他手忙脚乱地长按消息想要撤回,却听到手机“叮”的一声——九重歌秒回了。
[歌:没空,最近忙的要死。裂开.jpg]
内斯的心一下子沉了下去,但紧接着又一条消息弹出:
[歌:你嘴巴笑起来的样子像个小v,好神奇啊。]
她夸我了!
内斯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嘴角不受控制地上扬。他抱着手机倒在床上,把脸埋进枕头里闷笑,双腿不自觉地踢了踢被子。
他深吸一口气,红着脸回复:[那、那我下次穿魁地奇队服拍给您看!]
这次九重歌没再回复,但内斯已经心满意足。他翻了个身,望着天花板傻笑,脑海里已经开始盘算要买哪款扫帚道具当拍摄道具。
她平安无事……太好了。
[歌:好。]
再往下滑,是玲王。
自从那次争执之后她就没再见过他,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太忙了。
不过他竟然给自己发了消息。
九重歌点开文件,屏幕上立刻跳出《东南亚新能源开发企划书》的标题。她眯起眼睛,快速浏览着玲王标注的重点——这是御影集团下个季度的核心项目,按理说根本不该发给她看。
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键盘,她突然意识到:玲王也开始正式接手家族业务了。
原来不止我一个人……
九重歌又想和他较劲了。
她正要回复,对话框突然跳出一条新消息:
[玲王:凌晨2点还不睡?]
九重歌的手指僵在键盘上。她盯着这行字看了足足十秒,才慢吞吞地打字:
[歌:你不也没睡。]
对方正在输入的提示闪烁了很久,最后发来的却是一张照片——办公桌上摊开的企划书,旁边放着杯喝了一半的黑咖啡。
[玲王:加班。]
简单两个字,却让九重歌胸口发闷。以前玲王熬夜赶企划时,总会死皮赖脸地打视频电话让她陪着。
她盯着照片角落露出的相框边缘——那是他们小学毕业时拍的合照。
居然还摆在办公桌上?
[歌:关于上次那件事,我想说一下。]
不到三秒。
[玲王:对不起,歌。]
九重歌震惊,她还没说话呢?还没解释呢?这家伙怎么就先道歉了!
手机突然疯狂震动起来,九重歌差点没拿稳。屏幕上,玲王的消息一条接一条地往外蹦——
[玲王:我这几天想了很多]
[玲王:没有你的日子简直糟透了]
[玲王:办公室的葡萄汁都放坏了]
[玲王:企划书写到凌晨三点没人骂我]
[玲王:连新来的秘书都说我脸色差得像死人]
九重歌的指尖悬在屏幕上方,看着对话框不断被气泡填满。
[玲王:我去九重家找了你好几次]
[玲王:花见说你不在东京]
[玲王:我知道你在躲我]
[玲王:但就算你骗我去见凯撒一百次也没关系]
[玲王:只要你还愿意理我]
最后一条消息格外长,显示“对方正在输入”持续了整整一分钟:
[玲王:小歌,我错了。没有你的这几天,我就像行尸走肉一样。我保证以后再也不乱发脾气,不会干涉你的交友自由,不会做任何让你不开心的事。所以能不能别再生我的气了?我真的很想你。]
九重歌盯着最后那个句号看了很久。
感觉心里涌出了一股奇怪的情绪。
[歌:白痴]
[歌:我根本没去见凯撒]
[歌:我想跟你解释,但你先道歉了]
[歌:你发的企划书第三页数据错了]
[歌:这种低级错误也好意思发给我看?]
[歌:不过确实。]
[歌:我也挺想你的。]
至少在前几天是的,后面几个月忘了。
几乎是瞬间,视频通话的请求就弹了出来。
九重歌手忙脚乱地整理了下头发才接通,屏幕上立刻出现玲王放大的脸——他紫罗兰色的眼睛下挂着浓重的黑眼圈,头发乱得像鸟窝,但嘴角却扬得老高。
“你哭了?”他凑近镜头。
“你在说什么蠢话?”九重歌把手机拿近,“是屏幕反光。”
玲王笑得眼睛弯成月牙:“好好好~是反光。”他的声音透过话筒传来,带着久违的温暖,“所以……原谅我了?”
九重歌没有说话。
她其实都没有怪他吧?只是当时一切来的都太突然了,有点手足无措而已。
“那后天可以一起吃早饭嘛?”玲王得寸进尺,“我知道有家店的葡萄松饼特别好吃。”
“后天我在和歌山,下周回东京。”
屏幕里的玲王突然安静下来,只是专注地看着她。
九重歌忍不住问:“你干嘛?”
“没什么,”他轻声说,“就是觉得……能再见到你真好。”
*
过度熬夜的九重歌一直到第2天下午一点钟也没有苏醒。
糸师凛第13次看向客房紧闭的房门。
早餐的可丽饼早就凉透了,他热了三次。手机里匿名论坛的页面还开着:
【急!朋友昏迷12小时不醒要叫救护车吗?】
热评:建议直接准备遗书。
“……白痴。”他关掉手机,猛地站起来。
敲门声从轻柔到粗暴:
“喂。起床。”
“九重歌?”
“歌!”
回应他的只有死寂。
凛的指尖开始发冷。那些关于绝症的猜想突然在脑中浮现。
不,她家里这么有钱,肯定不会让她这么轻易的死亡的。
他一把拧开门把手——
“我进来了!”
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正好落在床上鼓起的被团上。九重歌整个人蜷成球,半边脸陷在枕头里,发丝间露出一小截后颈,随着呼吸轻轻起伏。
凛僵在门口。
他鬼使神差地靠近,伸手悬在她鼻尖前——
“……哈。”
温热的呼吸拂过手指,痒得他立刻缩回手。悬着的心刚放下,视线却不小心落到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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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张的唇瓣上,昨晚的辣椒咖喱似乎还在起作用,那抹红色比平时更艳。
凛的耳根轰地烧起来。他倒退三步,后腰撞到书桌发出巨响。
“唔……凛?”歌迷迷糊糊撑起身子,“你在我房间……干嘛?”
“打,打扫卫生!”
“……哦。”她抓抓头发,“太贤惠了,凛。”
凛的表情仿佛生吞了十个柠檬。
“早餐!”他砰地甩上门,“再不吃就扔了!”
九重歌突然想起来了昨天的赌约。
她飞快的下床洗漱,客厅里的暖气热到可以直接穿衬衫。
再说一次,凛他真的超贤惠。
他实在是体贴入微,甚至都想在九重歌懒得嚼可丽饼的时候替她嚼一嚼。
填饱肚子,她瘫倒在沙发上。
“好无聊……”
“话说,你不是要我看你训练吗?现在去吧!”
*
凛从衣柜里拽出两件羽绒服砸到她头上。
“穿上。”
歌扒拉开衣服,发现其中一件明显是男款,领口还绣着小小的"R"。
“其实我带了外套。”
“你那些衣服薄的只有一层布,穿出去就等着被冻成冰雕吧。”
这个九重歌真的有话说,她身体倍儿棒,只是挨个冻对于自己而言真的没什么。
不过来都来了,还是穿上他给的羽绒服吧。
凛正蹲在玄关往登山包里塞东西:暖宝宝x10、保温杯x2、毛线帽x3、甚至还有一对滑雪用的护目镜。
歌盯着那堆物资,缓缓举起手机:“需要我打电话给南极科考队报备行程吗?”
凛直接拉上背包拉链,用行动表示拒绝沟通。
“过来。”他拿着围巾命令道。
“我不用——”
“你系说不定会漏风。”
凛的手法熟练到可疑,羊毛围巾在歌脖子上绕了三圈,末端严严实实塞进衣领,最后还打了个死结。
他到底搞什么?
要不是换衣服太麻烦,她才不会穿着这一身出门。
凛突然从口袋里摸出两个暖手蛋,不由分说塞进她手套里。
“走了。”他转身开门,寒风吹进来的瞬间又回头补充:“如果冷就说,我会立刻停止训练。”
要不是因为她在用咒力调节自己的体温早就被捂出痱子了吧?
“呃,谢谢?”
凛在歌经过时突然伸手——把她羽绒服的帽子也扣上了,还仔细系紧抽绳。
歌:“……”
现在她看起来像个会走路的棉花团。
和东京不同,镰仓的街道像是被按下了慢放键。
电线杆上停着胖乎乎的山雀,柏油路偶尔被落叶擦出沙沙的声响。
他们经过一家老式粗点心店,玻璃罐里堆满金平糖和酱油仙贝,店主婆婆正打着瞌睡,头顶的暖帘被海风吹得微微晃动。
“好安静啊。”歌突然说。
在她生活的东京,电车轧过轨道的轰鸣,大厦玻璃幕墙的反光,还有永远在赶时间的西装人潮——而这里只有自行车铃叮铃铃掠过耳畔。
凛踢开路边的小石子:“你嫌无聊?”
“不啊,”歌呵出一口白气,“感觉连呼吸都变轻了。”
24.训练
转过两个缓坡,锈迹斑斑的铁丝网出现在眼前。
社区足球场的草皮已经枯黄,球门网破了个大洞,但边线却被重新粉刷过,白得刺眼。
凛拉开器材室铁门时,一股热烘烘的橡胶味扑面而来。十平米的空间里堆着褪色的标志桶,墙上贴着2009年的J联赛海报,角落的煤油炉居然还亮着橘红色的光。
“你经常来?”
“……偶尔。我通常会去学校操场,但现在放假进不去。”
凛把背包里的物资倒出来,暖宝宝噼里啪啦散了一地。
*
“你助跑第三步的落点太靠左了。”
歌的声音混着风声飘过来。她整个人蜷在窗台上,下巴抵着膝盖,像个挑剔的教练。
凛的球鞋在草皮上剐蹭出刺耳声响。
“你说得对。”
“所以你的射门总是偏右。”歌用食指在起雾的玻璃上画线,“冴的惯用脚好像是左脚吧?你模仿他发力方式的时候,其实身体重心应该再往前压3厘米。”
“我才没有模仿臭老哥,再说这种话就宰了你。”他声音发紧。
九重歌撇撇嘴,凛的性格实在是太不可爱了,但他的贤慧与贴心又很好地弥补了这点。
歌跳下窗台,煤油炉把她的影子投在墙上。
“去年西甲联赛第12轮,冴的制胜球就是这种弧线。”
“今年欧冠半决赛,他改良了触球部位。”
“而你现在——”
她突然抓起凛的手按在自己腰侧,另一只手抵住他的肩胛骨。
“这里,和这里,肌肉记忆比大脑更诚实。”
凛的呼吸停滞了。
歌的体温透过训练服传来。太近了,近到能看清她虹膜里跳动的煤油炉光点——那里面没有多余的情感,只有纯粹的计算,像解一道数学题。
“试试看。”她松开手。
凛的最后一脚射门划出前所未有的弧度,球网发出颤动。
歌鼓着掌,而凛望着自己颤抖的脚尖——
原来这就是被“理解”的感觉。 她的观察力与理论的掌握甚至比自己都要强。
“咳咳——”
歌突然被器材室陈年的灰尘呛到,捂着嘴咳了几声。
凛的动作比她咳嗽的尾音还快。
“回去了。”他一把拽起背包,单手就把煤油炉的火熄灭了。
“啊?这才练了不到两小时——”
“你咳了四次。” 凛的眼神阴沉得像暴风雪前的海面。
歌瞪大眼睛:“这你都注意到了。”
没办法,这里的灰尘确实有点太呛人了。
凛没回答,直接伸手贴上她的额头——掌心传来的凉意让他心脏骤停。
穿了加厚羽绒服、贴了五个暖宝宝的人,怎么可能连脸颊都是冰的?
他粗暴地扯下自己的围巾又往歌脖子上缠了两圈,动作凶得像在捆炸药包。
“等、等等啊凛!我要窒息了——”
“闭嘴。”凛的声音发颤,“你这种连自己发烧都察觉不到的笨蛋,没资格抗议。”
歌终于意识到问题严重性了。
“凛,你听我说,”她抓住他的手,“我体温低是因为术式,哦不是,是因为我的身体特性。”
“这样吗,体寒……”
“……好吧。”她妥协般叹了口气,他要是这样理解也好。
九重歌主动把手塞进他准备好的暖手袋里,“我们回家。”
这个词汇让凛僵住了。
感觉像是结了婚后的……等等等等他到底在想什么!
糸师凛干咳了两声:“还是我来背你吧。”
唉?竟然这么好的吗?
以前还在小学的时候都是玲王背她来着。
反正走路回去好麻烦,街上人也挺少,所以被背着回去也不丢人。
“好啊。”九重歌伸出双臂。
凛转身蹲下的动作太自然,仿佛早已在脑海中演练过千百遍。
歌的手臂环上他脖颈的瞬间,少年绷紧的肩胛骨透过羽绒服传来惊人的热度。
他托住她膝弯站起来时,登山包和器材袋在身侧晃荡,像艘满载的船。
“……好轻。” 凛皱眉。
“谢谢夸奖。”
歌的下巴搁在他肩膀上,呼出的白雾掠过他耳尖。凛的步子明显乱了一拍,却把她往上掂了掂,搂得更稳。
夕阳把两人的影子揉成一团,歌盯着地面晃动的影子——
玲王背她时总是喋喋不休,而凛的沉默却让他的心跳声变得震耳欲聋。
路过粗点心店时,老婆婆突然推开窗:“小凛!女朋友生病啦?”
凛的耳根瞬间红透:“不是!她只是……”
“对,我就是生病了!”因为懒得走路让人背自己这件事情怎么想都很丢脸吧,要赶在他把事情讲出来之前先打断他!
歌面不改色地撒谎,顺手接过婆婆递来的热乎乎鲷鱼烧,“谢谢婆婆~”
咬开的红豆馅流淌在舌尖,歌突然发现凛的后颈也泛着红,不知是冻的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你脖子被冻红了,要带我的围巾吗?”
“……闭嘴吃你的。”
“感觉没什么味道,不甜。”九重歌不满意的咂嘴。
糸师凛随即反驳:“怎么可能,他们家的,唔!”
九重歌直接把剩下的鲷鱼烧捅进了他的嘴里。
行动比语言有用多了!简单粗暴不麻烦。
甜腻的红豆馅粘在嘴里,这明明就很甜。
等,等,等等!这,这算是间接接吻吧?
他瞬间脸色爆红,走路也感觉轻飘飘的。
他的嘴里有歌的味道……
糸师凛回过神的时候已经到家门口了,九重歌从他的身上跳下来,百无聊赖的站在旁边刷着手机。
*
歌擦着头发走出浴室时,凛正手忙脚乱地按着电视遥控器。
屏幕上「浏览记录」的页面一闪而过,但足够让她看清那一连串《闪灵》《咒怨》《午夜凶铃》的标题。
“哇哦。”歌歪头,“没想到你喜欢这种类型?”
凛的耳尖瞬间红了:“嗯,我喜欢看恐怖的东西,让自己瑟瑟发抖。”
“我的恐怖游戏上次没拿出来是觉得……”他声音越来越小,“……怕你心脏受不了。”
歌差点被口水呛到——她可是徒手拧掉过咒灵脑袋的人,比起那些血肉模糊的实战,还有那些千奇百怪的咒灵,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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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影简直像儿童绘本。
“其实我的心脏没问题。”九重歌拿过电视遥控器调出闪灵。
*
当电影里双胞胎幽灵出现的瞬间,凛的手指掐进了沙发垫。
“喂,” 歌戳了戳他绷紧的手臂,“你抖得比女主角还厉害。”
凛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室内温度太冷了。”
“是吗?” 歌按下暂停键,“我都快要热出……”
凛猛地站起身:“我去泡咖啡!”
结果刚转身就撞上突然出现的血腥镜头,他一个踉跄差点把茶几踢翻。
为了不让他难堪,九重歌努力忍住笑意。
“那个什么,菜就多练。”
“闭嘴!” 凛抓起抱枕砸过去,耳朵红得滴血。
电影进行到高潮部分时,歌突然感觉肩头一沉。
凛的脑袋不知何时歪了过来,呼吸均匀地落在她颈侧。他紧皱的眉头终于舒展,睫毛在荧幕光线下投出细碎的阴影。
“你小子原来不太能熬夜啊。”
她小声嘀咕,却轻手轻脚地给他盖上刚才自己披着的羽绒被。
遥控器按下切换键的轻微“咔嗒”声里,血腥画面变成了《海贼王》欢快的片头曲。歌把音量调到最小,没注意到睡梦中的凛无意识地往她这边蹭了蹭。
看了一会,她感觉自己也好困。
不应该啊。这才一点钟!
实在是舍不得睡,她决定先把电视暂停,然后眯一会儿起来继续看。
*
糸师凛是被阳光晒醒的。
他迷迷糊糊地动了动脖子,立刻感觉到一阵酸麻——昨晚睡姿显然糟糕透顶。更糟的是,有什么温暖的东西正压在他的胸口,发丝间飘来淡淡的洗发水香气。
凛瞬间清醒了。
九重歌蜷缩在他身边,脑袋枕着他的肩膀,一只手还无意识地抓着他的衣襟。
更可怕的是,他身上盖着的正是歌昨晚披的那条羽绒被,现在两人像春卷馅一样被裹在一起。
等等……这是什么情况?!
凛的大脑直接宕机。他僵硬地转动眼球,看到电视屏幕定格在海贼王的画面上,遥控器掉在地毯上。
他小心翼翼地想抽出手臂,结果刚动一下,歌就在睡梦中不满地“唔”了一声,反而贴得更近了。凛的耳根瞬间烧起来,连呼吸都屏住了。
冷静……先想办法脱身……
正当他试图用脚去勾地上的抱枕当替身时,歌突然睁开了眼睛。
四目相对。
三秒死寂。
“早。”歌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完全没觉得哪里不对,“你睡相好差,半夜差点把我踹下去。”
凛的表情裂开了:“谁让你睡沙发的?!”
“明明是你先睡着的。”歌指着自己脸上被压出的红印,“看,罪证。”
凛猛地弹起来,结果被缠住的被子绊倒,直接摔下沙发。他手忙脚乱地爬起来时,歌已经优哉游哉地卷走整条被子,把自己裹成猫窝状。
“快点起来!”
“不要~”歌把半张脸埋进被子里,闷声说,“我还想再睡个回笼觉……”
凛的头顶几乎要冒蒸汽了,他刚想说些什么,却看到九重歌变了脸色。
25.加更*三合一
“等等等等,现在是几点?”九重歌绝望的看着凛。
糸师凛回答:“十一点。”
“不——”九重歌发出了尖锐的爆鸣声。(?
今天要去和歌山做任务,她还约好了要和蜂乐廻见面。
新田夫人的车十点到,也就是说,她已经让新田夫人等了一个多小时。
打开手机就看到了一连串的未接来电,还有新田夫人的最新消息。
[新田夫人:我猜您还在睡觉,于是先叫人把蜂乐先生接来了,我们在楼下等您。]
“凛,我要走了,有工作。”九重歌叹了口气。
糸师凛有点不太高兴。
这才几天……就真的有那么忙吗?
“我送你。”凛冷着脸抓起外套走到玄关。
九重歌正单脚跳着穿鞋,用另一只手去勾自己的行李箱。闻言抬头看他:“你耳朵怎么又红了?”
“……是热的。”凛再一次粗暴地把围巾往她脖子上绕。
“喂!”他怎么还没忘记围巾这一茬啊。
*
电梯门一开,蜂乐廻就像炮弹般冲过来要抱住歌:“歌酱!好久不见~”
凛的反应超级快。他一把扯住蜂乐的后衣领,指甲几乎要掐进对方脖子的皮肤里:“想死吗?”
蜂乐却像没感觉到杀气似的,眼睛突然亮起来:“啊!我知道你!你是糸师冴的弟弟吧?糸师凛!”
空气瞬间冻结。
然而蜂乐并未察觉:“要不要和我一起踢球呀凛凛?”
“滚。” 凛的手指关节发出可怕的咔响,“我不和菜鸡踢球。”
蜂乐居然笑得更灿烂了:“那来比试看看嘛!歌酱说我的盘带超厉害的哦?”
九重歌:“我没说过。”
蜂乐廻不依不挠:“那就是怪物说的。”
九重歌:……
*
和糸师凛告别之后,三人乘坐新干线来到了和歌山县。又坐了很长一段时间的车才到达了任务地点。
“唉?我们这次的任务是在山上吗小歌!”蜂乐把脸贴在车窗上。
九重歌皱了皱眉:“我不行了,这里信号好差。”
“如果可以的话,我也不想来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新田夫人推了推眼镜,将车稳稳停在山道尽头。
蜂乐像只好奇的猫般蹦下车,脚下厚厚的落叶发出脆响。“呐呐新田阿姨!小歌说这次要让我来放帐!”
新田夫人扶额:“蜂乐君,放帐之前要……”
“啊!就是动画里那种很帅的台词对吧?”蜂乐清了清嗓子:“嗯,但是我忘了。”
她就知道会有这种情况。
“照着这个念。”九重歌把一张纸递过去。
蜂乐接过纸条,歪着头念道:“由暗而生,比黑更黑——”
然而,什么也没发生。
他眨眨眼,又试了一次:“由暗而生,比黑更黑——”
依然毫无反应。
九重歌叹了口气:“……你的咒力又断线了?”
蜂乐挠了挠头,笑嘻嘻地说:“啊哈哈,可能今天信号不太好?”
新田夫人很无奈:“蜂乐君,集中精神,想象‘覆盖’的感觉。”
“哦!覆盖是吧!”蜂乐深吸一口气,第三次举起手——
这一次,他的指尖泛起微弱的咒力波动,黑色的结界终于缓缓展开,像墨水晕染天空一般,将整片山林笼罩其中。
“哇——!”蜂乐仰着头,眼睛闪闪发亮,“好神奇!像黑色的泡泡一样!”
九重歌瞥了一眼:“……你倒是挺乐在其中的。”
蜂乐兴奋地原地转圈:“下次我要试试别的台词!比如‘领域展开——’!”
这玩意儿可是在咒术界放眼望去只有一个特级习得啊!
新田夫人无奈:“您开心就好。”
就在这时,树林深处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像是某种生物在枯叶上爬行。
蜂乐歪头:“嗯?有东西在动?”
九重歌立刻警觉起来,咒力在掌心凝聚:“……你能看见了?”
蜂乐眯起眼睛,认真盯了一会儿,突然灿烂一笑:“啊,又看不见了!”
新田夫人:“……”
九重歌:“……算了,指望你不如指望咒灵自己撞树上。”
然而,下一秒——
“砰!”
一只低阶咒灵真的从树丛里冲出来,一头撞在了蜂乐面前的树干上,晕乎乎地瘫软在地。
蜂乐:“……哇,它好配合。”
九重歌:“……”
新田夫人:“……”
*
沿着蜿蜒的山路上行,三人终于抵达了被雾气笼罩的村庄。破旧的木屋错落分布,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草木气息,偶尔传来几声乌鸦的啼叫。
村长是个佝偻着背的老人,见到他们时浑浊的眼睛微微一亮:“你们就是上面派来的……?”
“咒术师。”九重歌点头,直截了当地问,“最近发生的异常,详细说说。”
老人叹了口气,布满皱纹的手指向远处的深山:“山里……有东西在吃人。”
蜂乐歪头:“吃人?像妖怪故事那样?”
“比妖怪更可怕。”村长的声音压得很低,“进山砍柴的、采药的,已经失踪了四个。回来的那个疯疯癫癫的,一直喊着‘黑色的手’……”
新田夫人迅速记录着关键信息,而九重歌则敏锐地捕捉到了另一个细节:“您刚才说‘回来的那个’?他还活着?”
“活着,但……”村长摇摇头,“已经不能算人了。他身上的皮被扒下来了一半。”
蜂乐突然举手:“那村长爷爷你们为什么不搬走呢?”
老人苦笑:“祖祖辈辈都在这里,能搬去哪儿?而且……”他犹豫了一下,声音更低了,“山里还有个野孩子,叫我牙丸吟。那孩子……不太正常。如果妨碍到你们的话,各位大人就看着办吧。”
九重歌挑眉:“不正常?”
还有一点令人在意的是,好歹那孩子也是条人命,怎么能让人看着办呢?
如果换了个心思不正的咒术师……
“他有时候行为习惯和野兽蛮像的,但是会说话,还会上学。”村长比划着。“好像,还喜欢踢足球?”
九重歌继续追问:“最后一次目击咒灵的地点?”
“北边的废弃神社。”村长顿了顿,“也是……我牙丸吟常去的地方。”
离开村庄时,蜂乐蹦蹦跳跳地走在最前面,嘴里哼着不成调的歌。
九重歌还没回答,蜂乐突然停下脚步,鼻子动了动:“嗯?有股血腥味——”
“唰!”
一道黑影猛地从树梢扑下。
九重歌的咒具瞬间出鞘,却在看清袭击者的刹那硬生生停住——
那是一个眼神空洞无神,扎着丸子头的少年。
蜂乐居然笑了:“哇!你是我牙丸吟吗?”
“别往前去了。”他焦急地指着北方神社的方向。 “前面有怪物……会吃人。”
“我们就是为了这个来的哦~因为我们是怪物猎人!”蜂乐廻回答。
我牙丸吟的眼睛瞬间亮了:“真的假的?有点像我最近在看的胆大党!”
他乡遇知音,九重歌有些激动:“你也看胆大党?”
“是啊,我刚看到邪视出场的部分。”
“我也是!寺仁他真的我哭死……”
眼看着两人越聊越嗨,新田夫人即刻出声打断。
“九重小姐,任务。”
“哦……”好麻烦,咒灵什么都去死吧!
*
“我劝你们两个最好捂住耳朵。”新田夫人看着蜂乐廻和刚才聊天聊到一半,于是跟过来的我牙丸吟。
蜂乐听话的立刻捂住耳朵:“为什么呐?”
下一秒,刺耳的笑声突然在山林间回荡,无数透明的声波利刃被九重歌凝聚成形。那只一级咒灵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旋转的刃切成了碎片,化作黑雾消散。
蜂乐欢呼:“好耶!秒杀!”
新田夫人推了推眼镜:“不愧是九重小姐。”
*
“怪物已经解决了。”九重歌淡淡的说,“还有什么问题吗?”
“是,是吗?”老村长的眼神躲闪得厉害。
“其实……怪物的源头另有其人。”他枯瘦的手指指向祠堂后方,“就是因为她们,才会给我们村子带来不幸!”
“她们?”九重歌喃喃自语,但还是跟着村长进到了祠堂的后方。
推开霉味刺鼻的房门时,连见惯血腥的九重歌都僵在了原地。
阴暗潮湿的房间里,两个瘦骨嶙峋的少女被关在生锈的狗笼里。
她们穿着脏污的白色连衣裙,裸露的皮肤上布满新旧交叠的伤痕。
她们身上的咒力流动昭示着她们的身份
——是咒术师。
“你们这是……什么意思?”
村长不明所以的看着九重歌:“就是字面意思啊,还请大人您赶紧消灭她们。她们从小时候就不正常,是怪胎。”
“她们用妖术攻击了我的孙子,他差点就死了!”
“我们不是怪胎,我们是菜菜子和美美子!”其中一个女孩子尖叫反驳:“那是因为你狗屁孙子想对我妹妹……”
“大人不要听了这些妖女的谎话,她们还差点害死我。”村长面色着急,想要上前将女孩的嘴捂住,却被九重歌抓住了手腕。
“滚远点。”
*
九岁时 ,我开始接取追捕诅咒师的任务。
那是个用咒具虐待流浪汉的诅咒师,被我打倒时尿湿了裤子,求饶声和十分钟前虐待别人时的笑声一样难听。
但我始终下不去手杀了他,只是将他虐待人的那双手砍了下来。
妈妈说“你做得很对”,但那天晚上我还是吐得连胃酸都干涸了——原来人类的体温和咒灵一样腥臭。
名字是诅咒的一种,我叫“歌”,那么生得术式就和声音有关。
把笑声变成音符,将哀嚎谱成旋律。
我是九重歌。
记忆像坏掉的留声机般刺啦作响。
那是个阴雨连绵的黄昏,我奉命祓除一只盘踞在中学的二级咒灵。本该是简单的任务,直到我在天台上看见那个咒灵的真容:
一半透明的少女形体,另一半则是血肉模糊的肉团。校服裙摆滴着永远不会干涸的血。它脖子上挂着破碎的学生证,正用扭曲的手指一遍遍在墙上刻着“去死去死”。
“请快点解决它吧!”扎着缎带的女生躲在我后面催促,“那家伙活着的时候就阴森森的,死了还要来吓我们!”
咒灵突然剧烈颤抖起来,它腐烂的嘴唇蠕动着,我以为自己会听到复仇的诅咒。
结果它说:“……数学笔记……还没还给老师……”
班主任就是在这时冲进天台的。
这个总给问题学生买面包的男人哭得像个孩子:“对不起……老师明明看到你桌上的涂鸦了……爱菜,快点向花子道歉!”
爱菜,是那个带着缎带的女生。而花子,就是死者。
我本该立刻发动术式的。
可当咒灵空洞的眼睛里掉出血泪时,我犹豫了。
这点时间足够它贯穿班主任的胸膛,足够我看见他最后的口型是“别让其他孩子看见……”,也足够那个戴缎带的女生发出刺耳的尖叫:“恶心死了!死了还要连累别人!”
我没想到咒灵会发动攻击的。
或者说,我竟然对那种怪物产生了一丝期待?
祓除咒灵后,我在洗手间抠着喉咙干呕。霸凌者们正在走廊分享奶茶,班主任的血还粘在我鞋底。
最讽刺的是,那个咒灵消散前最后一刻恢复了清醒,它用残存的手指在地上划出“对不起”,正好接在班主任没说完的那句话下面。
我的指甲深深陷进洗手间隔间的门板。
我听见自己喉咙里发出动物般的呜咽,像是要把内脏都呕出来。
镜子里那个满脸泪痕的人是谁?——那个没能及时发动术式的废物,那个放任咒灵杀死老师的帮凶。
“呕……”
我抠着喉咙的手指突然摸到温热的液体,是血。
真可笑啊,被咒灵洞穿胸膛的老师流了那么多血,而自己呕出来的只有一点点血丝。就像我的痛苦一样廉价。
走廊上的笑声飘进来:
“爱菜酱要不要试试新出的草莓味?”
“诶~可是会发胖啦!”
我的膝盖重重砸在瓷砖上。
她们这群霸凌者有什么资格活得那么开心?
盯着自己发抖的双手,这双刚刚祓除咒灵的手,指甲缝里还残留着咒力烧焦的痕迹。
多讽刺啊,我能用这双手轻易杀死一百个咒灵,却救不了一个普通的老师。
“我本来可以……”
我的额头抵着冰冷的马桶水箱,水箱上凝结的水珠像极了花子咒灵最后的血泪。当时如果快0.5秒发动术式的话——
“恶心。”我突然笑起来,笑声在狭窄的隔间里撞出回音。
最恶心的不就是我自己吗?明明目睹了全过程,现在却在这里假惺惺地后悔。
到底怎样选择才是对的呢?
相信咒灵也是有情感的?人性的腐烂也很可怕?还是说……
好麻烦,好麻烦。
只要我抛弃自己的想法,按照规章制度来执行不就好了吗?
这样就可以逃避对丑陋的自己的审视了。
只要我不去想起来。
*
“按规章处理。”九重歌面无表情地捏碎又一只咒灵的喉咙。
这次是在养老院,咒灵生前是被子女遗弃的老人。新田夫人欲言又止地看着她迅速结印的手势——太快了,快得根本不给咒灵任何显现记忆的机会。
因为这样的任务实在是太多了。
所以她才会说千切豹马的咒灵很青春,至少没有涉及人命。
现在的她就像被抽空的人偶,术式发动时连肌肉记忆都比思考快。
深夜的房间里,她突然发现小指上沾着一点褐色的痕迹,是今天那个老人咒灵消散前,用枯枝般的手指在她手上留下的。
大概是想传递什么记忆吧,但现在已经和所有未解开的谜题一样,永远凝固成了无意义的污渍。
“这样就好。”她对着空气说,不知道是在告诉谁。
*
记忆的漩涡突然被一声巨响打断。
“砰——!”
生锈的狗笼门像炮弹般飞出去,精准砸在村长胸口,把干瘦的老头撞得倒飞三米。
我牙丸吟保持着踢击的姿势:“好久没到村子里来,你们竟然做出了这种事。”
蜂乐廻蹲在笼子前,手指轻轻拂过菜菜子手腕上的淤青:“要玩踢球游戏吗?把坏人都当球踢的那种~”
他的笑容依然灿烂,但眼底翻涌着九重歌从未见过的暗潮。
村长在地上痛苦蠕动:“大、大人!这些怪物要造反了!她们还蛊惑了您的朋友!”
“小歌。”蜂乐廻不知何时站在了她身边,沾满泥土的足球鞋毫不客气地踩住村长想要摸刀的手,“你刚才的表情,好像要碎掉了。”
她这才发现自己在发抖。
不是面对强大敌人时的战栗,而是某种更为陌生的、从骨髓深处渗出的震颤。
就像冰封的河面突然被春阳晒出裂缝,那些记忆全都汩汩涌出——
她想起严厉但又爱她的爸妈,贴心照顾自己的新田夫人和花见,一直陪在自己身边的玲王,聒噪又自大的五条悟,细心温柔的凛,笨拙讨好自己的凯撒,对她崇拜至极的内斯,阳光活泼的蜂乐……
还有此刻,美美子正用伤痕累累的手指,小心翼翼擦掉菜菜子脸上的污渍。
“真奇怪。”九重歌听见自己的声音轻得像叹息,“明明最讨厌多管闲事的。”
到底是哪里改变了呢?
她又有了自己的想法,不再一味的遵守“规则”,不再过度的分辨选择是对是错。
就像当时留下蜂乐廻的咒灵一样。
蜂乐廻回答:“因为小歌其实超级温柔的嘛!”
祠堂腐朽的梁柱漏下一束阳光,正好照在蜂乐翘起的睫毛上。
某种温热的东西终于冲破枷锁。
“蜂乐。”她抬起脸,嘴角扬起一个生涩却真实的弧度,“谢谢你。”
也谢谢你们,我身边的所有人。
少年蜜色的瞳孔猛地收缩。他张着嘴呆住的样子像个傻瓜,连我牙丸吟把村长捆成粽子拖过来都没反应。
直到菜菜子“噗嗤”笑出声,蜂乐才突然原地蹦起来:“小歌笑了!第一次对我笑了!新田夫人快拍照!”
九重歌别过头:“吵死了!”
阳光突然变得很亮,亮到足以晒干所有陈年的血渍。那些腐烂的、黏稠的、令人作呕的回忆,此刻正被崭新的温度一点点覆盖——
*
最后他们把全村上下112人都打了一遍。
九重歌甩了甩手腕,看着地上横七竖八呻吟的村民,叹了口气:“真是……麻烦死了。”
蜂乐廻一脚将破旧的足球踢向最后一个试图逃跑的壮汉,足球精准命中对方后脑勺,那人“咚”地栽进泥地里。
“Goal——!”蜂乐欢呼着举起双臂,转头冲九重歌灿烂一笑,“小歌,我的射门技术怎么样?”
九重歌瞥了他一眼,嘴角微不可察地翘了翘:“……还行。”
我牙丸吟蹲在村长的背上:“嗯……以后可不能做这种事了。”
村长哆嗦着点头,鼻涕眼泪糊了一脸:“改、改!马上就改!”
菜菜子和美美子站在一旁,脏兮兮的白色连衣裙被风吹动,她们紧紧攥着彼此的手,眼睛却亮得惊人。
“姐姐……”美美子小声说,“我们……自由了吗?”
菜菜子没说话,只是用力点了点头。
九重歌走到她们面前,蹲下身,从口袋里摸出两块葡萄口味的糖。
“给。”她将糖递给她们,声音依旧冷淡,但眼神却柔和了许多,“吃了补充体力,待会儿带你们离开。”
菜菜子愣愣地接过糖,眼泪突然大颗大颗地砸下来:“谢、谢谢……”
美美子则直接扑进九重歌怀里,哭得抽抽噎噎:“大姐姐……你是好人!”
九重歌僵住了,手臂悬在半空,不知道该不该回抱。蜂乐在一旁笑得开怀:“对呀对呀,小歌是世界上最——好的人!”
九重歌耳尖微红,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我牙丸,你踢过足球吗?”于是她选择战略性转移话题,“蜂乐的球你都能用手接住好几个,还挺厉害的。”
我牙丸吟点点头:“我在我们国中球队当前锋。”
“竟然不是门将……”九重歌有预感,如果他当门将的话应该会很厉害。
“我牙丸先生,我们走后会不会给你添麻烦?”新田夫人问道。
“应该不会?我平常除了上学都在山里,和他们没什么交集。”
“竟然还上学啊!”
意识到自己的话太唐突了,新田夫人立马改口,“后续我们会派人来善后,有需要的尽管说。”
*
回程的路上,夕阳将山林染成橘红色。蜂乐走在最前面,一边哼着歌一边踢着那颗破旧的足球。
九重歌觉得和我牙丸吟聊的还不错,本来想加个好友回去继续讨论,结果发现他从来不用电子产品。
她问他要不要和自己离开,他说自己舍不得这座生活了十几年的山。
最后他送了他们一堆野果,又回到山里面去了。
菜菜子和美美子跟在九重歌身后,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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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生地打量着外面的世界。
“九重小姐。”新田夫人推了推眼镜,低声问,“这两个孩子……您打算怎么安排?”
九重歌沉默了一会儿,目光落在远处蹦蹦跳跳的蜂乐身上。
“带回去。”她淡淡地说,“咒术界不缺两个小丫头,所以就让她们加入九重家吧。”
是的,她不打算把她们交给咒术界高层。
那群没有人性的臭老头很会压榨人,要不是九重家每年捐的够多,她才不会有这么正常的任务排期。
新田夫人微微一笑:“明白了。”
蜂乐突然回头,冲她们挥了挥手:“小歌!新田夫人!快点啦!再慢吞吞的,天都要黑了!”
九重歌“嗯”了一声,加快了脚步。
蜂乐廻正用脚尖划着地面:“那个……小歌要不要来我家吃晚饭?”
她本该拒绝的。
报告还没写,菜菜子她们的医疗安排要跟进,更别提村子的后续处理。
但看着蜂乐T恤领口还沾着美美子的血迹,袖口在拆笼子时被铁锈刮开了的线头……她就忍不住同意了。
——这个总是笑着的笨蛋!
于是她和蜂乐廻一起来到了他的家,并从车里掏出了一盒茶叶,当做登门礼物。
蜂乐家是栋爬满常春藤的老式公寓,门铃按钮旁贴着幼稚的涂鸦贴纸。
当蜂乐优打开门时,九重歌愣了一秒——这位小有名气的的画家,脸上还沾着丙烯颜料。
“廻带朋友回家了?”蜂乐优的惊呼声和儿子如出一辙,“还是女孩子!”
“下次来就不要带礼物啦,都是自己人。”
九重歌被热情地拉进玄关。客厅墙上挂满色彩绚丽的油画,其中一幅特别显眼:年幼的蜂乐蹲在足球场边,孤独的影子被夕阳拉得很长 。
“这孩子从小就不合群。”优端来抹茶大福,手指无意识摩挲着画框边缘,“总说''怪物先生''是他朋友,被其他孩子当成怪胎……”
优突然握住九重歌的手。
画家的掌心有常年握笔的茧,温暖干燥:“谢谢你愿意和这样的廻做朋友。”
她的眼睛和蜂乐一样亮,却多了几分岁月沉淀的温柔,“他出门前特别开心,说''要和小歌去冒险''……”
九重歌的喉咙发紧。她想起任务前蜂乐确实手舞足蹈。
“妈!小歌超厉害的!”蜂乐突然插话,比划着根本不存在的战斗动作,“唰唰两下就……嗷!”他被九重歌踩了一脚。
优笑着去厨房拿饮料。
九重歌望着厨房里哼歌的优,突然明白蜂乐那种毫无阴霾的笑容从何而来。
“蜂乐。”她放下茶杯,“下个月……要去看菜菜子她们吗?”
少年眼睛瞬间亮起来:“太好了!我可以去你们学校找你吗?”
“……随你。”
优端着奶油蛋糕回来时,发现儿子正手舞足蹈地规划探病计划,而那个看似冷淡的少女虽然一脸嫌弃,却认真的听着儿子的话。
真好啊。
*
很不凑巧,九重歌回到东京的时候御影玲王正好到香港那边出差,就没有见上面。
[玲王:本来以为你会晚回来几天。]
[玲王:这样,我争取明天把事情办的差不多后天就回去。]
九重歌看着手机屏幕,嘴角不自觉地上扬。她几乎能想象玲王在那边瘪着嘴的委屈表情。
[歌:香港的事比较重要,你好好处理]
[歌:我在东京又不会跑]
消息刚发出去,对面立刻显示“正在输入”,然后蹦出一连串气泡:
[玲王:哦]
[玲王:原来工作比我重要]
[玲王:懂了]
[玲王:反正某人一点都不想见我]
[玲王:我就在香港待到下个月好了]
九重歌无奈地摇摇头,几个月不见,这家伙的撒娇功力真是越来越炉火纯青了。
[歌:别闹]
[歌:等你回来]
[歌:请你吃那家银座新开的法餐]
这次回复得很快:
[玲王:真的?]
[玲王:那我要点最贵的红酒]
[玲王:还要你陪我去看星星]
[玲王:就像小时候那样]
九重歌看着最后一条消息,心头突然一软。
她想起小时候两人偷偷爬上御影家屋顶看流星的夜晚,玲王笨手笨脚地给她披外套,结果两个人都被冻得直打喷嚏。
[歌:好]
[歌:不过这次记得多带件外套]
[歌:笨蛋]
玲王发来一个开心的表情包,是一只紫色的小狗在转圈圈。
[玲王:遵命!]
[玲王:我会用最快的速度搞定工作]
[玲王:等我回来!]
九重歌放下手机,望向窗外东京的夜色。
虽然没能马上见面有点遗憾,但想到很快就能见到那个总是活力满满的紫发少年,她的心情不自觉地明朗起来。
在东京的这两天她也没能闲得下来,她已经有三年没有感受过这种高强度的生活了!
她在子公司上任的事情还是有很大争议的。一般来说这个职位需要10年以上财务经验,以及ACCA持证,有集团轮岗经历(如曾任集团财务分析岗)。
10年以上的经验是不可能有,她才16岁,刚注册ACCA学员,但不能参加专业阶段考试。不过FIA倒是通过了。
*
东京的晨光还未完全驱散夜色,九重歌已站在子公司财务部的玻璃门前。她指尖划过门禁卡,滴的一声轻响,如同吹响战役的号角。
身后议论声细碎如针——
「16岁的财务部长?九重家是把公司当过家家吗?」
「听说连ACCA专业考试资格都没有,只过了FIA基础阶段……」
她突然转身,黑色制服裙摆划出锐利的弧线,目光扫过人群:“诸位,我确实没有十年资历。”指尖将一沓文件甩在会议桌上,“但这份季度税务筹划方案,能让集团节税23亿日元——你们谁有更好的提案,现在可以拿出来。”
整层楼鸦雀无声。
父亲昨夜的话还在耳边:“歌,特权是你的起跑线,但摔倒了照样会流血。”
所以她通宵啃完三年来所有财报,在晨会上用数据碾碎了所有质疑——
「东南亚子公司固定资产折旧方式不符合JGAAP第18条。」
「中国区增值税留抵退税至少漏报1.2亿日元。」
当她把错误的凭证编号精确到单据序号时,副部长的咖啡杯哐当砸在桌上。
很简单的事情,不知道有什么好惊讶的。
忙着忙着就到了秀知院开学的日子,御影玲王也是在这天回到东京的。他说要来学校接自己,却发现他所就读的白宝高校比他们放学要晚。
于是九重歌决定去接御影玲王。
*
清晨的阳光洒在秀知院学园那气派非凡的镀金大门上,九重歌站在校门口,微微攥紧了书包的肩带。
——好夸张。
这是她的第一印象。
校门前停满了漆黑锃亮的高级轿车,车门一开,走下来的学生无一不是衣着考究、气质出众。
她甚至看到几个穿着校服的女生从车上优雅地迈步而下,司机恭敬地鞠躬送别。远处还有几位戴着白手套的管家正细心地替自家大小姐整理领结。
一旁的花见也不甘示弱,准备明天开直升飞机来送九重歌上学。
“不,这就免了。”九重歌低声喃喃。
她曾经就读的国中虽然也算不错,但和这里相比,简直像是两个世界。
校舍是古典欧式建筑,大理石柱耸立,庭院里甚至还有喷泉和修剪得一丝不苟的玫瑰丛。走廊的玻璃窗一尘不染,反射着晨光,晃得她有些恍惚。
走进教室,她环顾四周,发现同学们早已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谈笑。
显然,大多数人都是从秀知院初中部直升上来的,彼此熟稔。而她——一个从外校考进来的“外来者”,只能默默走到角落的空位坐下。
很显然,九重歌对自己的名气太低估了。
九重集团那个全能的天才继承人来到秀知院基本上可以算是轰动了整个学校。九重歌一直觉得自己是考上来的,但她根本没有参加假期的摸底考试。
学校的说法是,她不需要。
“要是能交到朋友就好了……”她心想,指尖轻轻敲着桌面。
九重歌安静地坐在角落,没有注意到教室里的视线正若有若无地向她飘来。
“喂,那个就是九重家的……”
“真的假的?九重集团的继承人居然真的来我们班了?”
“听说她精通多国语言,钢琴拿过国际青少年大赛冠军,上次模拟考全科满分,连体育祭都能轻松破纪录……”
“呜哇,这是什么完美超人啊……”
窃窃私语声像涟漪般在教室里扩散。
突然,前排传来一声毫不掩饰的惊叹:
“诶——?!就是那个‘雪女’九重歌吗?!”
整个教室瞬间一静。
九重歌抬起头,蓝眸冷淡地扫过去,正好对上藤原千花瞪大的眼睛。粉发少女猛地捂住嘴,一脸“糟糕说漏嘴了”的表情。
这个少女九重歌有印象,政治世家藤原家的孩子。她是日本前总理大臣的曾孙女,叔父还是现任省大臣部长,母亲是外交官。
听说还她会5种语言,钢琴也十分优秀,是个很厉害的人。
“雪、雪女?”旁边有同学小声重复。
“因为……你看嘛!”另一个女生压低声音,却掩不住兴奋,“四宫同学是‘冰之辉夜姬’,而九重同学白发蓝眼,气质又那么冷,不就是‘雪女’吗?”
26.加更*三合一
“而且听说她对谁都不假辞色,上次有个财阀公子想搭讪,结果被她一个眼神冻得当场退缩了……”
“那九重同学和四宫同学两个人要是站在一起,岂不是能冻死一整个教室的人?”
——咔嚓。
九重歌手中的自动铅笔芯断了。
……雪女?
救命,称号这也太中二了。好尴尬啊,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她面无表情地看向斜前方。四宫辉夜依旧端庄地坐着,连发丝都没动一下,但九重歌敏锐地注意到她的笔尖在纸上顿了一秒。
看来“辉夜姬”也听见了啊。
四宫辉夜是四宫财团的长女,据说在艺术、音乐等领域都相当优秀,是名副其实的才女。
就在这时,藤原千花突然蹦到她桌前,双手合十:
“对不起!九重同学!那个外号只是大家随便起的,绝对没有恶意!”
九重歌沉默两秒,淡淡道:“没关系。”
“真的吗?太好了!”千花瞬间复活,眼睛闪闪发亮,“那九重同学要不要一起吃午餐?我可以带你参观学校哦!”
九重歌看着眼前笑容灿烂的藤原千花,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桌面。她其实并不擅长应对这种自来熟的类型,但对方眼底的真诚让她无法说出拒绝的话。
“……好。”她轻轻点头,唇角微不可察地柔和了一分。
“太好啦!”千花欢呼一声,一把拉住她的手腕,“那午休的时候我来找你!对了对了,辉夜酱也一起吧?”
四宫辉夜点了点头,没有说话,只是将目光转向九重歌。
两人的视线在空中交汇。
——奇怪。
九重歌眨了眨眼。
她本以为四宫辉夜会像传闻中那样高傲冷漠,可此刻,她却在对方的眼神里捕捉到一丝微妙的……探究?
……错觉吗?
还没等她细想,千花已经兴致勃勃地开始规划午餐菜单:“学生餐厅的草莓蛋糕超好吃!九重同学喜欢甜食吗?啊,不过‘雪女’的话,是不是更喜欢冰激凌?”
九重歌:“……我还挺喜欢吃甜食的。”
所以说这个外号是过不去了吗?快点忘掉!
她默默扶额,却听到身旁传来一声极轻的“噗嗤”。
转头一看,四宫辉夜正若无其事地低头翻书,但嘴角分明翘起了一个小小的弧度。
*
午休时分。
阳光透过玻璃窗洒在走廊上,九重歌跟在千花身后,听着她喋喋不休地介绍学校的每一个角落。
“这里是图书馆!藏书超——级多!不过大部分人都只来这儿睡觉啦~”
“那边是中庭的喷泉!据说情侣一起许愿的话会得到祝福哦!当然,我从来没试过!”
“啊,对了!九重同学知道吗?秀知院的屋顶是可以上去的!不过要申请……”
她的声音活力十足,像一只叽叽喳喳的鸟儿。九重歌原本紧绷的神经不知不觉放松下来。
……意外的,不讨厌。
甚至有点,可爱?
而四宫辉夜则安静地走在她们身侧,既不插话,也不显得格格不入。偶尔千花说到兴头上手舞足蹈时,她还会适时地伸手扶一下,防止她撞到墙壁。
……表面冷淡,其实很细心?
九重歌默默观察着,心里泛起一丝微妙的好奇。
直到——
“锵锵!这就是学生餐厅!”千花张开双臂,像展示什么珍宝一样,“今天的特供是法式焗蜗牛!虽然我不是很喜欢吃啦……”
九重歌看了一眼菜单,微微挑眉:“……蜗牛?”
“嗯!据说是为了‘培养国际化的味觉’!”千花做了个鬼脸,“不过我还是推荐咖喱饭或者拉面!”
辉夜淡淡补充:“A套餐的沙拉酱偏甜。”
九重歌愣了一下,随即点头:“……谢谢。”
……原来她注意到了啊,自己当时说喜欢吃甜食的事情。
三人选好餐点,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千花迫不及待地挖了一勺蛋糕,幸福地眯起眼睛:“果然食堂的蛋糕最棒了!”
九重歌看着自己面前的咖喱饭,犹豫了一下,拿起勺子。
——味道意外的不错。
“怎么样?”千花凑过来,眼睛亮晶晶的。
“……好吃。”她诚实地回答。
“对吧对吧!”千花得意地晃了晃脑袋,随即像是想起什么似的,突然压低声音,“啊,对了!九重同学知道吗?下周有新生欢迎会哦!”
“欢迎会?”
“嗯!每个班级都要出节目,我们班的话……”她狡黠地眨眨眼,“要不要试试合唱?”
九重歌:“……”
……合唱?
她下意识地看向辉夜,后者优雅地放下叉子,面无表情地吐出两个字:
“我拒绝。”
“诶——!为什么嘛!”千花哀嚎。
“太吵了。”
“可是很有趣啊!”
“……”
九重歌看着两人一来一往的对话,突然觉得有些好笑。
明明性格截然不同,却莫名合拍。
她低头喝了一口汤,掩住嘴角微微扬起的弧度。
交朋友的感觉真好。
*
放学时,千花依依不舍地挥手:“明天见啦,九重同学!”
辉夜则微微颔首,算是道别。
九重歌站在校门口,看着她们的背影渐渐远去。
夕阳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却不再显得孤单。
开学第一天,似乎还不错。
她轻轻呼出一口气,转身走向等候已久的轿车。
——这一次,她的脚步比早晨轻快了许多。
接下来就要去白宝高校接玲王了。
*
夕阳将校门口的柏油路染成橘红色。
晚高峰堵车所以来晚了。
九重歌急匆匆地从车上跳下来,一眼就看见了站在校门口的御影玲王——他穿着白色的制服,紫发在晚风中轻轻晃动,正和一个戴眼镜的男生说着什么。
“玲王!”
这一声呼唤脱口而出的瞬间,九重歌的心脏像是被什么轻轻攥住了。自从上次争执后,她已经好久都没见过御影玲王了。
她后来才意识到每个在自己身边的人都是如此的重要,要好好珍惜他们才行。
原来……我这么想见他。
晚风拂过她的发梢,那个熟悉的紫色身影转过身来,阳光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镀上一层金边。
就像……回家了一样。
九重歌突然意识到,从小到大,无论她走得多远、闹多大的脾气,只要一回头,玲王永远都会站在那里等她。
原来我这么……
脚步不自觉地加快,最后几乎变成了奔跑。
想念他。
她猛地扑进那个温暖的怀抱,熟悉的薄荷香气瞬间将她包围。玲王被撞得后退两步,却稳稳地接住了她。
“小歌?”
他的声音里满是惊喜,胸膛传来有力的心跳声。九重歌把脸埋在他肩头,突然觉得眼眶发热。
太好了。
还能这样拥抱他。
“迟到了,抱歉。”她闷闷地说。
*
当他转身离开的那天,御影玲王就后悔了。
我到底在说什么啊……
什么“选一个”……
简直像个幼稚的小鬼。
她明明精神状态就不好,自己竟然还这样逼她。
向来八面玲珑的御影玲王,此刻却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一样手足无措。他试图像往常一样发消息道歉,可打好的字删了又删,最后只发出去一句干巴巴的【晚安】。
——没有回复。
第二天,第三天……整整一周过去,对话框依然停留在那条孤零零的“晚安”上。
她真的,不想理我了?
这个认知让玲王胸口发闷。他三番五次跑去九重家,却总是被告知“小姐不在”。
是在躲着我吧。
也对,谁会想见一个乱发脾气的家伙。
最煎熬的是训练时——每次射门,他都会想起九重歌那次在场边给他递水的样子;每次休息,耳边仿佛还能听见她嫌弃地说“臭死了快去洗澡”。
没有她的日子……
简直糟透了。
直到那天深夜,他鬼使神差地发了份企划书过去。
如果是工作的话。
她应该不会不理睬。
发送键按下的瞬间,玲王就后悔了——这算什么?用工作当借口?太卑鄙了吧?
可三天后,当他几乎要放弃希望时,手机突然亮了。
——是已读。
玲王差点从椅子上跳起来。他手忙脚乱地回复,像个第一次恋爱的毛头小子一样语无伦次。
不对,他就是第一次恋爱。
她还愿意理我。
这个认知让他眼眶发热。
后来约好在她回来后见面,可偏偏遇上香港的紧急项目。玲王在机场急得团团转,差点想扔下工作直接跑回去。
等到回国,那就要开学了,而且他们放学的时间还比秀知院晚一会!
[歌:没关系啊]
[歌:我去接你放学]
看到这条消息时,他盯着屏幕看了足足十遍,才确认自己没眼花。
接我,放学?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跳动,玲王把手机贴在胸口,像个得到糖果的孩子一样傻笑。
此刻,当那个朝思暮想的身影真的扑进怀里时,玲王反而有种不真实感。
他小心翼翼地收紧手臂,生怕这是个一碰就碎的梦。
怀里的温度那么真实,发间淡淡的栀子花香让他鼻子发酸。
以及刚才被她撞的五脏六腑都要错位的痛感,也很真实。
玲王突然笑了,把脸埋进她柔软的发间:“笨蛋。”
这个称呼里藏着太多说不出口的思念——
想你想得发疯。
害怕你真的不要我了。
谢谢你,还愿意回到我身边。
*
等拥抱完之后御影玲王才后知后觉。
他记得九重歌不是那种会用亲密行动表达心情的人。
是拥抱啊!!
他的耳尖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起来,指尖还残留着触碰她发丝的柔软触感。
自从小学六年级那次自己摔伤膝盖被她背回家后,他们就再没有过这样亲密的肢体接触了。
她主动的……
她主动抱我了!
玲王的大脑瞬间过载,眼前仿佛有烟花炸开。他踉跄了一下,差点没站稳,幸好身后的足球部部员及时扶住了他的肩膀。
“喂玲王,没事吧?”部员困惑地看着突然脸红的队长。
“没、没事!”玲王猛地站直身体,“就是有点,有点热!”
他手忙脚乱地扯松领带,却不敢直视九重歌的眼睛。天知道他现在心跳得快炸了,要是被听到怎么办?
冷静点啊御影玲王!
可当九重歌疑惑地歪头看他时,玲王顿时觉得呼吸一滞——
完了。
我可能要死在这里了。幸福的死了其实也挺不错的。
“你脸好红。”九重歌突然伸手贴上他的额头,“发烧了?”
微凉的掌心触碰到皮肤的瞬间,玲王差点跳起来。他慌乱地后退半步,结果撞到了身后的电线杆。
“嘶——”
“玲王?!”
“没事没事!”他强装镇定,实际上连脖子都红透了,“就是,就是太阳太大了!”
部员抬头看了看已经西沉的夕阳,又看了看明显不对劲的队长,突然恍然大悟:“你是玲王的未婚妻吗?”
“啊,不是,我是他青梅竹马。”
那就是暂时还没在一起的意思喽。
但是看这个情况,双方明显是情同意合嘛。
“啊,我突然想起还有训练!先走了!”
这个电灯泡溜得飞快。
现在只剩他们两个人了。
玲王深吸一口气,终于鼓起勇气看向九重歌——
然后发现她正用一种看珍稀动物的眼神盯着自己。
“干嘛这样看我?”
“没什么。”九重歌别过脸,嘴角却微微上扬,“就是觉得你这样挺可爱的。”
“可、可爱?!”
玲王的声音直接破音了。
这一刻,御影集团的继承人、白宝高校的完美优等生、足球部的王牌选手,彻底变成了一只煮熟的虾子。
当九重歌唇角微微扬起的那一刻,御影玲王觉得整个世界都静止了。
——原来她笑起来是这样的。
眼角微微弯起,像是冰封的湖面突然泛起涟漪;平日里总是紧抿的唇线柔软地舒展开,露出一点点洁白的齿尖。
夕阳的余晖恰好落在她脸上,给那抹笑容镀上一层蜜糖般的光晕。
等等,这人谁啊?九重歌吗?她会露出这么有人情味的笑容?他是在做梦吗?
他长这么大,一次都没有看见过她今天这副模样。
玲王的大脑彻底宕机,耳边只剩下自己震耳欲聋的心跳声。
他曾经在卢浮宫见过蒙娜丽莎的微笑,在京都见过千年古刹前的落樱如雪,却都比不上此刻眼前这个简单的弧度。
“玲王?”
九重歌疑惑地晃了晃手,那个转瞬即逝的笑容已经消失了。但玲王还僵在原地,紫罗兰色的眼睛瞪得圆圆的,活像只被雷劈中的猫。
“你,你刚才……”他结结巴巴地指着她的嘴角,“是不是笑了?”
“没有。”
“绝对有!我都看见了!”
“你看错了。”
“我视力5.0!”
九重歌别过脸,耳尖却悄悄红了:“闭嘴。”
玲王突然抓住她的肩膀,声音激动得发颤:“再笑一次好不好?就一次!”
“不要。”
“为什么!”
“太蠢了。”
“哪里蠢了!超好看的好吗!”
九重歌被他吵得头疼,正要反驳,却突然被玲王接下来的动作惊得睁大了眼睛——
这个一米八多的紫薯竟然双手合十,像只大型犬一样眼巴巴地看着她:“求你了歌!我想再看一次!我可以用下个月的零花钱买葡萄园给你!”
“……白痴。”
但这次骂人的语气明显软了几分。
她又笑了。
夕阳西下,两个长长的影子在柏油路上拖曳着,时不时因为打闹而纠缠在一起。玲王偷偷瞄着身旁人的侧脸,在心里默默记下——
下午六点二十三分。
见到歌第一次对我笑。
比想象中还要可爱一万倍。
*
接下来俩人去银座简单吃了一顿,最后再来到御影宅看星星。
御影家屋顶的星空一如既往地璀璨。
玲王特意准备了野餐垫和热可可,还偷偷喷了点香水。
当九重歌盘腿坐下时,他故作自然地往她那边挪了挪——结果对方立刻掏出平板,屏幕的蓝光在夜色中格外刺眼。
“我刚才吃饭的时候就想说了。你看,这个季度的财报这里有问题。”九重歌皱着眉头戳了戳屏幕,“父亲居然说让我全权负责东南亚的收购案……”
玲王盯着她鼻尖上被屏幕映出的小光点,不死心地插话:“今晚的星星真亮啊。”
“嗯。”九重歌头也不抬,“对了,你们集团在越南的工厂是不是……”
“歌。”玲王终于忍不住打断,“我们是在约会诶。”
“啊?”九重歌终于从报表里抬起头,一脸茫然,“不是来看星星的吗?”
玲王挫败地抓了抓头发:“你最近怎么突然这么爱谈工作?以前明明最讨厌这些。”
九重歌关掉平板,仰头灌了口热可可:“攒着休息比较爽。”
她掰着手指数:“完成季度指标就能连休两周,把年度审计提前搞定能多休一个月——碎片化休息最烦人了,刚放松就要回去工作。”
玲王目瞪口呆:“所以你拼命工作是为了……一次性躺平?”
“不然呢?”九重歌用看傻子的眼神看他,“生命在于静止好吗。”
夜风拂过,玲王突然笑出声。他仰头倒在野餐垫上,望着满天繁星:“果然还是你啊……”
“干嘛突然感慨。”
“没什么。”
“就是觉得,能这样和你一起看星星,真好。”
九重歌轻轻“嗯”了一声,开始专心看星星。
*
白银御行,一个虽然家境贫寒但是靠努力成功考上秀知院的特招生。
在从前的学校,他每次考试都能拿到年级第一,所以这次的开学考他觉得自己肯定会和往常一样拿下第1名的。
好!成绩出来了!
他在学校没有什么朋友,于是就只能自己一个人去看贴在学校里的成绩单。
因为太紧张,他是从下往上开始看的。
第三名,四宫辉夜……
他记得这个同学在暑假摸底考试里拿到了仅次于自己的第2名,这次是退步了吗?
第二名,白银御行……等等?什么!这不可能!
他可是每天都会用功读书10个小时的狠人啊,这个世界上难道有比他还狠的人吗?
第一名,九重歌。
感觉这个名字有点耳熟啊?
白银御行死死盯着成绩单上那个刺眼的「第一名:九重歌」,拳头不自觉地攥紧。
……我明明已经拼尽全力了。
他每天凌晨四点起床学习,连吃饭时都在背单词。可即便如此,还是被人压了一头。
……这个九重歌,到底是什么来头?
他猛地转身,决定亲自去会会这个神秘的「第一名」。
白银御行开始了他的「侦查计划」。
第一天:
上课:九重歌单手托腮,另一只手在桌下玩手机,偶尔抬头看两眼黑板,眼神游离。
下课:直接趴桌睡觉,连笔记都不整理。
第二天:貌似没来上学。
第三天:依旧没来上学。
第四天:没来。
第五天:
数学课:老师在讲一道高难度微积分题,九重歌全程低头刷SNS,却在老师提问时随口报出正确答案。
体育课:她懒洋洋地站在树荫下,连热身运动都没做,却在50米跑时轻松甩开所有人。
……
第十天:
午休:藤原千花兴冲冲地拉着她去吃午餐,她从书包里掏出一个三明治,慢悠悠地啃完后又开始闭目养神。
……这不对劲!
白银御行额头冒汗。
她根本没在学习!可为什么成绩还能这么好?!
——难道是在我看不到的地方偷偷努力?!
为了找出真相,白银御行决定跟踪九重歌的放学后行动。
他鬼鬼祟祟地跟在后面,看着她慢悠悠地走向图书馆。
果然!她一定是去自习室熬夜苦读!
在外人面前树立懒散天才的形象,其实背地里可努力了。
然而——
九重歌在图书馆门口停下,从书包里掏出一本……火影忍者漫画,然后找了个角落的沙发坐下,开始悠闲地翻页。
白银御行:“……?”
……不对,这一定是障眼法!
她肯定是要等人都走光了才开始正式学习,心机,太心机了。
他决定再靠近一点观察,结果刚凑到书架后面,就听到身后传来一声冷淡的:
“你在干什么?”
白银御行浑身一僵,缓缓回头——
——对上了一双冰蓝色的眼睛。
这人会瞬移吗?!
九重歌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他身后,手里还拿着那本漫画,面无表情地盯着他。
她从好几天之前就发现了,这小子一直跟着自己。不过也没做什么坏事,就干脆由着他去了。
可是今天她好不容易完成工作,放学之后想在学校和藤原四宫她们看会漫画再回家,结果他竟然还在?
忍不了,实在是忍不了。
“呃、我……”白银御行大脑一片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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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下意识后退一步。
结果——
砰!
他撞上了刚从洗手间回来的四宫辉夜。
两人同时失去平衡,白银御行慌乱中伸手想扶住什么,却一把抓住了辉夜的蝴蝶结。
嘶啦——
红色的蝴蝶结绳子被扯飞了出去,辉夜的红瞳瞬间冻结。
还好他们学校的校服蝴蝶结只是一种装饰,要是有扣子就麻烦了。
“白·银·同·学。”
她的声音平静得可怕。
白银御行:“……”
……完了。
九重歌站在一旁,默默合上漫画,叹了口气:
“你们……关系真好啊。”
原来他是喜欢四宫辉夜才跟着她们的,因为几个人总是形影不离,误以为是在跟踪自己了。
白银御行:“???”
“但是想要追求一个人,跟踪并不是什么好方法。”九重歌(自以为)苦口婆心的说着。
白银御行:“我没有……”
他话还没说完,就看到了四宫辉夜用看垃圾一样的眼神看着他。
于是瞬间噤声。
好可怕,四宫同学。
最后藤原千花抱着一沓书走了过来,邀请他加入三人组一起读书。
——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白银御行僵硬地坐在图书馆的沙发上,面前摊着一本《经济学概论》,而他的灵魂已经快要从嘴里飘出去了。
……我只是想看看九重歌为什么能考第一,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他偷偷抬眼,视线在对面三人之间来回游移——
四宫辉夜正优雅地翻着一本厚重的《欧洲古典艺术史》,但她脸臭的简直能吓死小孩了。
九重歌依旧懒散地靠在沙发里,漫画已经换到了第二本,完全没在意现场诡异的气氛。
藤原千花是唯一一个真心实意快乐的人,正兴致勃勃地把一摞书堆到白银面前:“白银同学!这本《恋爱心理学》超——有趣的!你要不要看看?”
白银御行:“……”
没有任何恋爱经验的藤原千花拉着同样恋爱经验为零的他聊了两个小时的恋爱。
……我到底做错了什么要受这种折磨?
他深吸一口气,试图解释:“藤原同学,我真的没有……”
“哎呀,不用害羞啦!”千花笑嘻嘻地打断他,压低声音,“我懂的!小辉夜确实很漂亮嘛!喜欢她是正常的!”
辉夜的手指“咔”地一声捏皱了书页。
白银御行:“……”
……救救我。
他绝望地看向九重歌,希望这个“雪女”能说点什么打破僵局。
然而——
九重歌头也不抬,翻了一页漫画,淡淡道:“四宫同学,你的书拿反了。”
辉夜:“……”
白银:“……”
千花:“噗!”
辉夜默默把书转回来,脸上依旧波澜不惊,但耳尖却微微泛红。
空气再次凝固。
……
两个小时后。
白银御行双目无神地走出图书馆,感觉自己像是刚从某个异次元空间生还。
……我居然真的和她们一起待了两小时?
……九重歌居然真的看了两小时漫画?
……四宫同学居然没杀了我?
他抬头望天,开始认真思考“转学”的可能性。
而在他身后——
九重歌合上漫画,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他的背影,转头对辉夜说道:
“他挺有意思的。”
辉夜冷冷道:“……垃圾。”
千花:“诶——!明明很浪漫啊!跟踪什么的!”
四宫辉夜:“除了你之外没人感觉跟踪很浪漫,藤原。”
九重歌:“……”
看来白银御行以后的日子不会太好过啊。
她默默把漫画塞回书包,决定下周继续观察这场“青春恋爱喜剧”。
——毕竟,挺有趣的。
*
新生欢迎会上,藤原千花和四宫辉夜一起做了一个红色的蝴蝶结发夹送给九重歌。
这是什么感觉?
九重歌低头看着掌心里那枚红色的蝴蝶结发夹,指尖轻轻抚过缎面细腻的纹理。
藤原千花送的礼物总是这样——色彩鲜艳,造型夸张,像她本人一样带着一股不容拒绝的热情。而四宫辉夜虽然全程冷着脸,却还是默许了千花在发夹背面绣上她们三人名字的缩写。
……奇怪。
胸口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攥住,不疼,却让她呼吸微微发紧。
“怎么样?喜欢吗?”千花凑近,眼睛亮晶晶的,“红色超适合你!和‘雪女’的反差感超棒的!”
辉夜站在一旁,语气平淡:“藤原同学硬要选的款式,我只是提供了材料。”
她沉默片刻,忽然抬手,将发夹别在了自己银白色的发间。
“谢谢。”
她的声音依旧清冷,但嘴角却微微上扬——那是她来到秀知院后,第一个真心的笑容。
千花瞬间欢呼:“哇!超可爱!辉夜同学快看!”
辉夜别过脸:“……还行吧。”
但九重歌看到了她红瞳中一闪而过的柔软。
*
九重歌站在镜前,罕见地多停留了几秒。
发间的红色蝴蝶结像一团小小的火焰,在她素净的制服上跳动。
……有点不习惯。
她向来讨厌多余的点缀,可这一次——
指尖碰了碰发夹,她转身出门。
从今天起,这就是她的“日常”了。
然后,再将自己交到朋友然后收到礼物的事情分享出去!
要不要发给凯撒和内斯呢……算了吧,他们这个时间点应该还在睡觉。
最先回复的是糸师凛。
[凛:嗯,很好。]
九重歌盯着这个单字回复看了三秒,几乎能想象到手机那头某人抿着嘴的别扭表情。
[歌:就这?]
[歌:不说点别的?]
[凛:恭喜]
干巴巴的两个字,连标点符号都透着僵硬。
歌的指尖在屏幕上悬停片刻,突然轻笑一声。
[歌:放心]
[歌:不会忘了你的]
已读。
长达十秒的沉默后,对话框突然疯狂跳动——
[凛:谁担心这个了?!]
[凛:你交不交朋友关我什么事]
[歌:喂喂喂,急了吗凛?]
[凛:算了……]
[凛:其实能交到朋友挺好的。]
想着她已经时日不多,心脏就忍不住的抽痛。
然后是玲王,他是个上课从来不玩手机的好学生,应该是课间回的。
手机屏幕亮起,玲王刚下课就看到九重歌发来的消息:
[歌:交到新朋友了]
[歌:[图片]她们送的蝴蝶结发夹]
照片里的白发少女戴着红色蝴蝶结。
他应该高兴的,歌终于愿意主动结交朋友了。可胸口那股酸涩感却怎么也压不下去。
[玲王:很适合你]
[玲王:要好好珍惜朋友啊]
世界很大啊。
她不可能永远只看着我一个人。
晚霞将足球场染成橘红色,玲王望着天边飞过的鸟群,突然想起小时候九重歌说过的话——
“玲王,我们以后要一起去看世界。”
那时候她眼里只倒映着他一个人的身影。
而现在,她的世界正在慢慢变大。
这样也好。
只要她开心的话……
他用力揉了揉发酸的眼睛。下次见面时,一定要笑着夸她的新发夹才行。
接下来就是小蜜蜂的回复,消息通知的声音响个不停。
[蜂乐:朋友万岁!]
[蜂乐:蝴蝶结发夹也超好看的~]
[蜂乐:我下周想来东京看菜菜子和美美子。]
[蜂乐:歌到时候在东京吗?]
[歌:嗯……我不确定,但是我过两天可能要去英国。]
[蜂乐:蜜蜂失望.jpg]
关于英国行,一去可能就是一个月以上。
九重歌的祖母是英国人,即博蒙特家族第12代公爵的妹妹。
她下嫁到九重家的理由尚且未知,和九重歌也没关系。
只是她没想到,这个平常和自己八竿子打不着的家族会叫她回去,开启振兴家族主线,哦不是串台了,让她为家族贡献一份力量。
12代公爵看中了她的能力,希望她回归家族。
加入对她来说有什么好处呢?
大概就是有更多的钱和社会地位吧?
老实说,她对这些东西没什么过度的追求。
可是他们说,现在的继承人表叔只想继承一个好听的爵位,然后当摄影师。只要她愿意,表叔手底下的产业,或者说舅祖父一家子的产业都有她的份。
爸爸妈妈的眼睛都要放出x光线了。
九重歌叹了口气。
那就去吧,多出来的大把钱,还能往咒术协会里捐一点,这些拼死拼活的咒术师们值得更好的待遇。
有钱不要是傻瓜!
祖母仍保有英国国籍且出生于英国,九重歌就属于“英国公民海外出生第二代”,可向英国内政部提出 UKM 注册,直接取得英国公民身份,无需移民签证。
所以下周要去一趟皇家法院做契约更名。
在得知这件事情之后,御影玲王最先担心的就是九重歌在日本的继承问题。听说九重先生收养了两个孩子,是为了代替九重歌吗?
九重歌只能说御影玲王多虑了。因为菜菜子和美美子在法律上并不是由父母收养的,她们的监护人是花见。
她劝了父母好久他们也不愿意收养这对姐妹,他们的意思是孩子肯定是养得起,但要是正式收养的话关于继承权的问题就会比较复杂了。
好心的花见收养了她们,但明面上她们姐妹还是由九重家养着就是了。
27.加更*三合一
九重集团当然还是九重歌的。
因为在日本,改姓其实并不影响对生父资产的法定继承权。
她将来仍需管理日本资产,于是采用“双重国籍事实状态”+日本海外居住申报。
先通过祖母走“血统注册”直接成为英国公民,再在英国做 Deed Poll(契约更名)改姓、在日本走家庭裁判所程序同步更名。
同时由英国家族律师和日本税理士分别把她的名字写进英国家族信托和日本继承文件。
三条线并行,最快 6–8 个月可完成身份、姓名与继承权的“全套切换”。
值得一提的是,她应该会遇见凯撒和内斯。欧冠决赛在下个月的伦敦举行。凯撒他们作为参赛队伍,当然会在决赛前的48小时到达伦敦。
而博蒙特家族是英格兰满城的控股大股东。
俱乐部所有重大决策——包括转会预算、票价、债务融资、商业赞助、球场改造是否启动等——最终拍板权都在博蒙特家族手里。
博蒙特家族始终握有 70 % 以上的总投票权,董事会 7 席中 5 席由博蒙特家族成员或他们指派的董事占据,形成绝对多数。
她表叔威廉就是董事成员之一,威廉希望辞去职务,让她接任。
真是潇洒啊表叔。
欧冠参赛的队伍是拜塔和满城,前者有世界第一前锋诺埃尔·诺亚,后者有世界第二前锋克里斯·普林斯
而凯撒和内斯也都作为首发上场。
[米切尔:下个月欧冠决赛,你必须来看]
[米切尔:我让俱乐部给你留了VIP包厢票]
[米切尔:敢不来你就死定了]
九重歌刚开完家族信托会议,手机就疯狂震动起来。她揉了揉太阳穴,点开消息,看到凯撒一连串的命令式发言,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歌:下个月我会去英国]
[歌:不过是以满城俱乐部新任董事的身份]
[歌:不用你留票,我有专属席位]
消息发出去的瞬间,凯撒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喂——”
“你说什么?!”凯撒的声音几乎穿透耳膜,“满城董事?什么时候的事?你不是日本人吗?”
祖母的事情在当年属于家族秘辛了,他不知道也正常。但这次去英国肯定是要公开的。
“上周刚决定的。”九重歌懒洋洋地回答,“我祖母家是控股股东,表叔不想干了,就推给我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随后传来凯撒咬牙切齿的声音:“所以你要坐在满城那边看我们比赛?”
“对啊。”她补充,“不过你们之前的比赛我都看了,拜塔的赢面蛮大的。”
“况且你们有诺亚不是吗?断层世界第一来着。”
一山不容二虎,和诺埃尔·诺亚在一起踢球本来就是一件非常恼人的事情,九重歌这样公开的表扬他更让凯撒生气。
于是此男破防了。
凯撒的呼吸声明显加重了,电话那头传来“砰”的一声,听起来像是他把什么东西砸在了墙上。
“闭嘴!”凯撒突然拔高音量,“那个法国老男人有什么好看的?!三十多岁了还在踢球,简直可悲!”
九重歌忍不住笑出声:“人家可是金球奖三连冠。”
然后继续补刀。
“去年德甲联赛你不也是首发吗?结果诺亚连进两球来着,其中一个还是你助攻……”
“九!重!歌!”凯撒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她的名字,“我警告你,决赛那天你的眼睛最好只盯着我看。”
“凭什么?”九重歌觉得他气到跳脚的样子挺有意思的。
“那群老东西有什么好看的?过几年就老的不能看了吧?有我好看吗?”
“我记得普林斯好像……”
“那个满身腱子肉的英国佬能跟我比吗?你的眼睛长哪里去了?”
九重歌忍不住哈哈大笑,凯撒也太好玩了。
“你不能穿满城的应援色。”
“放心吧,不会的。”
她只是去看球,又不代表她是满城的粉丝。
况且上一次因为她走神没有好好的看凯撒比赛还挺愧疚的,后来就抽个时间把他近期的比赛都看了。
“但是说真的,德甲联赛那会你发挥的挺好的。”
凯撒的呼吸突然停滞了一秒。电话那头传来一阵可疑的沉默,紧接着是急促的追问:“等等,你说什么?你看了我的比赛?”
刚才她夸赞诺亚那个老家伙把他气昏头了,现在才反应过来。
“嗯。”九重歌漫不经心地翻着手中的文件,“最近三场德甲联赛,还有上个月对阵RE·AL的欧冠半决赛。”
“那位中场指挥官糸师冴在你进球之后气的脸都黑了。”
电话那头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动静,像是凯撒突然从沙发上弹了起来。
“你居然,全都看了?”他的声音突然变得轻快,尾音甚至微微上扬。
“作为俱乐部董事,了解对手不是很正常吗?”九重歌故意用公事公办的语气说道。
“少来这套!”凯撒的声音里带着掩饰不住的雀跃,“你明明就是特意关注我!第37轮对多特蒙德那场,我那个倒挂金钩你看到了吗?”
“看到了。”九重歌的嘴角不自觉地上扬,“不过你落地的时候差点扭到脚。”
“那叫战术性缓冲!”凯撒立刻反驳,随即又压低声音,“你连这种细节都记得?”
九重歌这才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急忙转移话题:“咳,总之决赛我会去的。不过作为满城董事,我肯定要……”
“坐在我的专属包厢里!”凯撒立刻打断她,“我已经安排好了,就在教练席正上方,视野最好的位置。”
“那种事情不可能。”
“对了,你最喜欢我哪个庆祝动作?”他突然问道,“上周那个飞吻还是上个月那个……”
电话那头突然传来内斯惊慌失措的声音:“凯撒大人!你冷静点!别转圈了!茶几要撞翻了!”
九重歌忍不住扶额,她几乎能想象出凯撒此刻在客厅里兴奋地来回踱步的样子——像极了得到心爱玩具的大型犬。
“总之!”凯撒的声音突然贴近话筒,带着不容拒绝的笃定,“决赛那天,你只能看我一个人。”
没等九重歌回答,电话那头又传来一阵骚动,紧接着是内斯小心翼翼的提醒:“凯撒,你手机拿反了……”
这小章鱼还是一如既往的没情商。
通话突然中断。九重歌盯着黑下去的屏幕,无奈地摇了摇头。
*
今天又是上学日。
四宫辉夜和藤原千花两人都是实打实的好学生,从来不会迟到或早退。
但九重歌起晚了。
她站在校门口,微微眯起眼睛。
不远处,几个穿着夸张特攻服、染着金发的暴走族正围着一个穿着秀知院初中部制服的女生,推搡着将她逼进无人的小巷。
……勒索?
她面无表情地迈步跟了上去。
“喂,小鬼,把钱交出来!”为首的暴走族叼着烟,一脚踹在墙上,堵住了女生的退路。
“我、我真的没有带钱……”女生——白银圭——死死攥着书包带,声音发紧。
“哈?秀知院的大小姐会没钱?骗谁啊!”另一个混混伸手就要拽她的领结。
“我是特招生啊!”白银圭崩溃大喊。
就在他的指尖即将碰到圭的瞬间——
“啪!”
一只白皙的手突然扣住了他的手腕。
“谁——?!”
暴走族们猛地回头,只见一个白发蓝眼的少女不知何时站在了他们身后,眼神冷得像冰。
“你们……”九重歌淡淡开口,“很吵,长得也好恶心。”
下一秒——
砰!
她一脚踹在最近一人的膝盖上,对方惨叫一声跪倒在地。
九重歌有些后悔的叹气。
又没收住力……
“找死啊?!”暴走族们瞬间暴怒,抄起铁链和木棍扑了上来。
然而——
九重歌的动作比他们更快。
她侧身避开挥来的铁链,反手一记肘击砸在对方咽喉,趁他弯腰的瞬间抬膝顶上他的下巴。
咔嚓!
牙齿碰撞的声音令人牙酸。
不到十秒,五个暴走族已经全部躺在了地上,哀嚎着爬不起来。
白银圭瞪大眼睛,呆立在原地。
……这个人,好强!
九重歌甩了甩手腕,转身看向她:“没事吧?”
“没、没事!”圭猛地回神,连忙鞠躬,“谢谢您!”
“不用。”九重歌淡淡应了一声,正准备离开,却突然听到巷口传来一声惊呼——
“圭?!你怎么在这里?!”
两人同时回头,只见白银御行气喘吁吁地冲了过来,脸色惨白。
“哥哥?”圭愣住了。
白银御行一把抓住妹妹的肩膀,上下检查:“你没事吧?!我听说有暴走族在附近……”
他的目光扫过地上呻吟的混混们,又看向站在一旁的九重歌,瞬间僵住。
“九、九重同学?!”
九重歌:“……”
……麻烦。
她不想多解释,转身就要走。
“请等一下!”圭突然喊住她,“那个……您是哪位?我想好好道谢……”
九重歌顿了顿,头也不回地丢下一句:
“高中部,九重歌。”
但九重歌没想到的是,她因为上次英雄救美,被邀请成为风纪委员。
她不知道学生会长到底打的什么算盘。
“我不明白,像我这样整日缺勤的人也能当风纪委员吗?”
“因为你很能打啊。”学生会长笑眯眯的说,“只要你一周在学校露一次面,那些不良就不敢来骚.扰我们的学生了。”
好像,是这个道理。
“事先说好了,如果很麻烦的话,我可不会答应。”
学生会长点点头:“了解了解,只需要您晨会的时候在学校门口站上5分钟就好了。”
嗯……倒也还能接受。
接下来就是最让九重歌头疼的秀知院社团制度,学校要求每个学生都必须加入社团,可是她太忙了,根本没时间社团活动。
接下来的几天,九重歌的鞋柜变成了灾难现场。
剑道部:「请务必指导我们!这是命运的相遇啊!」(附上一把木刀)
弓道部:「您的姿态如雪中白鹤,正是弓道所求之美!」(附上一根箭矢)
文艺部:「愿将您的英姿化作诗篇!」(附上一本手写俳句集)
甚至烹饪部:「打人之后饿了吧?我们来给您做便当!」(附上一盒香喷喷的饼干)
九重歌:“……”
……这群人到底怎么了?
她默默把礼物全部退回去。
最离谱的是学生会的第二次邀请——
会长亲自堵在教室门口,笑容可掬:“九重同学,其实我们学生会正缺少一个像您这样的人才。”
九重歌:“我拒绝。”
会长:“工资用葡萄大福支付?”
九重歌:“……”
……他是怎么查到我的喜好的?
但她依旧冷着脸绕开了他。
——和这种狐狸打交道太累,敬谢不敏。
最后她选择去广播站看看,记得这里只需要每周广播一次就可以不参加社团活动,简直是自己的天选社团。
她果断推开广播站的门,里面只有一个打着哈欠的三年级学姐。
“我想加入。”九重歌直截了当。
学姐瞥了她一眼:“是九重同学呀!当然可以,周五下午来播个音就行,内容随便——念诗、讲故事、甚至吐槽会长都没人管。”
……完美。
九重歌当场填了入部申请,动作快得像怕对方反悔。
*
“小歌小歌,学校外面有个男生在找你耶!”藤原千花蹦蹦跳跳的走进来。
男生……?
九重歌从抽屉里掏出手机,往校门走去。
那是一个抱着足球,全身上下都脏兮兮的孩子。
“蜂乐?你要来怎么不提前发个消息呢?”
蜂乐廻的睫毛上还沾着扬起的灰尘,足球服肩线裂开一道口子,活像刚被咒灵追杀了八条街。
“因为小歌下周就要飞走了嘛!踢着踢着就想到要是等到周末,你肯定已经‘咻——’地变成天空的小点了!”
“我就这样不知不觉的踢到了高速上耶。一个开着卡车的大姐好心带我来了这里~”
“所以你连手机都没带是吗?”九重歌的太阳穴突突直跳,“和你妈妈说了没有!”
“放心吧,我一说要和你去冒险,妈妈就非常痛快的同意了。”
“阿姨心也挺大的。”九重歌扯住他开裂的衣领往校医务室拖,“菜菜子她们在复健中心,要玩也得先把你这一身高速公路废气洗掉!”
蜂乐却突然蹲下来系鞋带——其实鞋带根本没散——
不想让小歌看到自己这幅不开心的样子。
小蜜蜂的声音闷闷地从刘海底下飘出来:“英国……很远吧?比冲绳还远吗?”
九重歌望着他发旋里夹着的枯草:“坐飞机会经过很多时区。”她故意戳了戳那颗毛茸茸的脑袋,“说不定我正在吃早餐的时候,你还在昨晚的梦里踢足球。”
蜂乐猛地抬头,眼睛亮得吓人:“那我要熬夜踢球!这样就能和小歌同时踢球了!”
九重歌没有回答,只是将他推到医务室的淋浴间去洗漱。
踢球是不可能的。
*
“现在就去复健中心!美美子答应过要当我的守门员的!”
“她们还在做心理疏导……”
“心理疏导也可以是大家一起踢球嘛!”蜂乐廻已经蹦出十米开外,又突然折返回来,从裤兜掏出个被压扁的泡芙,“伴手礼!卡车大姐给的!”
泡芙奶油从包装缝挤出来,粘在九重歌袖口上。她看着少年逆光奔去的背影,踢着足球跃过蔷薇丛,惊起满墙麻雀。
咬下一口……
嗯,好难吃,但是不能浪费食物啊。
她拿着剩下的半块泡芙上了车。没错,不打招呼翘课已经是她的日常了。
蜂乐还在兴奋地比划着“心理疏导射门”的假想动作,直到半块扭曲的泡芙突然塞进他嘴里。
“唔噗?!”
“吃不下了。”九重歌扯过安全带咔哒扣好,“帮帮忙。”
她有时候吃不完的东西又不太想浪费,就会想方设法的(暴力的)塞给别人吃。
蜂乐鼓着腮帮子努力咀嚼,奶油从嘴角溢出来。驾驶座的花见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默默递来一包湿巾。
他咽下泡芙,突然扒住前座椅背,“能绕路去银座吗?菜菜子说想吃超~级贵的菠萝蛋糕!”
“她们现在不太能吃甜食呀蜂乐先生。”花见拒绝了。
“那就买来看我们吃!视觉疗法!”蜂乐突然从裤兜掏出一张皱巴巴的传单,“看!甜品店今天有''买蛋糕送足球挂件''活动!”
九重歌若有所思的看着蜂乐廻的裤兜。
他的裤兜里到底能装多少东西?
传单明显是从电线杆上撕下来的,背面还印着通缉令。花见打方向盘的手抖了一下:“那个,蜂乐君,这是打击国际诈骗团伙的举报传单。”
“诶~可是足球挂件很可爱啊!”他指着传单角落模糊的赠品图片——分明是防骗宣传用的假金币挂件。
九重歌突然伸手扯住蜂乐的脸颊往两边拉:“你其实根本看不懂英文吧?”
“唔唔,但图案看得懂!”他被扯着脸还在笑,“金色圆圆的东西肯定是冠军奖牌!”
车在复健中心门口停稳时,蜂乐抱着菠萝蛋糕盒蹦下去。九重歌跟在他身后,突然听见三楼传来美美子的惊呼:
“蜂乐哥,蜂乐哥那里不可以!”
某个小蜜蜂正试图沿着排水管爬向复健室的窗户。九重歌的太刀瞬间出鞘——
“哗啦!”
刀气瞬间削飞了排水管上的爬山虎,蜂乐抱着水管兴奋地悬在半空:“一起来呀小歌,这样可以更快的上二楼哦!”
“不用了……”九重歌想要一个更体面的出现方式。
三楼的窗户猛地推开,菜菜子坐着轮椅出现:“蜂乐哥,你怀里的东西被你的身体压扁了哦。”
美美子突然笑起来:“什么啊……九重姐你竟然陪他闹唉。”
蜂乐像只找到宝藏的快乐小狗,小心翼翼地把压扁的蛋糕盒放在复健室地板上。
菜菜子操纵轮椅凑近,戳了戳盒子里溢出的奶油:“蜂乐哥,这看起来像被咒灵踩过。”
“是爱的形状!”蜂乐理直气壮地掰下一块沾着草屑的蛋糕边角,“来,视觉疗法第一课——看我先吃!”
美美子突然出手精准抢走那块蛋糕:“我也要吃!蜂乐哥太狡猾了!”她苍白的脸上却带着藏不住的笑意。
蜂乐哇哇大叫着扑过去抢蛋糕盒,菜菜子立刻转动轮椅拦截。
三个伤痕累累的家伙突然笑作一团,菠萝奶油蹭得到处都是。九重歌抱着太刀靠在门框上,忽然觉得医务室消毒水的味道被甜腻的香气冲淡了些。
“小歌——”
蜂乐突然从蛋糕大战里抬头,眼睛亮晶晶地递来沾满奶油的塑料叉,“裁决时间!你说这块最大的该给谁?”
她看着三双同时望过来的眼睛:蜂乐的睫毛粘着糖霜,菜菜子的鼻尖蹭到果酱,美美子正偷偷用手把蛋糕上的菠萝片摆成笑脸。
鬼使神差地,九重歌伸出手揉了揉最近的那个脑袋——蜂乐乱糟糟的头发摸起来像被太阳晒暖的蒲公英。
紧接着是菜菜子细软的发顶,最后轻轻碰了碰美美子戒备心最重的后脑勺。
“一人一口。”她收回手时指尖还沾着蜂乐头发上的砂糖,“敢浪费就祓除你们。”
复健室突然安静得能听见窗外麻雀啄食蛋糕碎的声音。
蜂乐突然跳起来抓住她手腕:“抓到裁判作弊!明明自己也该吃一口!”沾着奶油的叉子直接怼到她唇边。
九重歌下意识后仰,后脑勺却撞上某个温热掌心——美美子不知何时用手垫在她脑后。菜菜子趁机操纵轮椅撞她膝窝:“九重姐坐下嘛!”
她猝不及防跌坐在地毯上,三个“病号”立刻围过来。蜂乐把叉子塞进她手里,菜菜子递来餐盘,美美子甚至用咒力凝出歪歪扭扭的“吃”字。
“真是没办法。”九重歌吃下蛋糕。
好难吃!菠萝味好讨厌!
“不过这个叉子刚才蜂乐哥用过了吧?”菜菜子突然问道。
九重歌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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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我并不嫌弃他,没关系。”
美美子大叫:“重点不是在这里好吧!”
“那重点是什么?”蜂乐廻歪头。
姐妹俩互相对视,根据她们这两天看爱情番的经验之谈,这明明就是……
“间接接吻啊!”
“间接接吻?”蜂乐廻眨巴着眼睛,奶油还沾在鼻尖上,“是指像足球传球那样吗?从我的嘴巴传给小歌的嘴巴?”
菜菜子激动地拍打轮椅扶手:“是比传球更厉害的事情!要、要心跳加速的那种!”
美美子捂着脸从指缝里尖叫:“蜂乐哥刚才那句话根本是求婚级别了!”
九重歌面无表情地吞下最后一口蛋糕(天知道她多想轰飞这个菠萝味的灾难),太刀柄不轻不重地敲在蜂乐头顶:“成为恋人能让你踢球射门率提升吗?”
“说不定哦!”蜂乐突然扑过来抓住她的手腕,眼睛亮得像是盛满了整个夏天的阳光,“因为和小歌在一起的时候,连诅咒都会自己撞树上!要是变成恋人的话,说不定能练出会拐弯的射门——”
“驳回。”刀鞘精准抵住他凑过来的额头,“你的脑髓也被诅咒啃了吗?”
无法理解,恋人就是很麻烦的事情啊。
但蜂乐反而就着这个姿势开始转圈,像颗围着太刀旋转的足球:“那至少等我练成世界第一前锋!到时候用小歌的名字当必杀技——「歌之射门」怎么样?”
菜菜子:“好土。”
美美子:“好傻。”
九重歌:“我要改名。”
“喂!”蜂乐廻不乐意了。
复健室的门突然被推开,花见举着手机愣在原地:“那个……九重小姐,先生让你回去处理……等等,蜂乐君你为什么在吃九重小姐头发上的奶油?!”
“给我下来啊魂淡!”花见扑上去把蜂乐廻扯下来。
*
送走蜂乐廻后,九重歌马不停蹄地赶回了家。
父亲这次叫她来,是为了商量九重歌姓名的问题。
“母亲最近在挪威度假,但她还是在关于你取名的问题上重点强调,希望你能继承一位博蒙特先辈的名字。”
停了九重先生的话,九重歌淡然回应:“我没问题。”只要不是特别离谱的名字,她都没有意见。
“母亲希望你继承第5代公爵夫人布兰契的名字,她是一位非常优秀的女性。”
九重歌知道她,她是博蒙特女子学院的创始人,是 20 世纪英国贵族中少见的“战时实干派”。
她让一座庄园在战火中成为学校,又在和平年代成为艺术殿堂。
“是我的荣幸。”
*
来到英国后,九重歌又开始忙起来了。
首先是介绍晚宴,但其实是以慈善晚宴的形式来举办。她只是顺便亮相而已。大概邀请了七十多个人,其中没有任何一个媒体。
不过第二天她的消息就被登在《泰晤士报》上了,凯撒在更是第二天一早就打来了电话。
九重歌被手机铃声吵醒时,伦敦的晨雾还未散尽。她摸索着抓过手机,屏幕上跳动着凯撒的名字。
“你知道现在几点吗?”她带着浓重的睡意接起电话。
“伦敦的话,早上六点,我的布兰契。”凯撒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带着毫不掩饰的兴奋,“《泰晤士报》的财经版,第三页。需要我念给你听吗?”
九重歌揉了揉眼睛:“你什么时候开始看《泰晤士报》了?”
“从今天开始。”凯撒的轻笑传来,“‘博蒙特家族……布兰契(Blanche)。真是个完美的名字。”
“布兰契……纯洁的白。就像你的头发,你的肌肤……”
“说起来,我更喜欢布兰契这个发音……Blanchette怎么样?法语里的‘小白’……”
“有点难听。”
“那就Blanchetta,意大利语的昵称……”
“不不不还是算了。”九重歌忍不住打断他,“叫我九重歌就行。”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随后凯撒的声音突然变得认真:“不。从今天起,你就是我的布兰契。我肯定是第一个这样喊你的朋友。”
“知道吗?当我看到报纸上你穿着黑色礼裙的样子时,就在想——这个女孩天生就该和我一样被所有人仰望。”
他的声音里带着罕见的温柔:“我很期待……见到崭新的你。”
窗外,晨光渐渐驱散雾气。九重歌握着手机,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欧冠决赛见,我的布兰契。”凯撒轻声说完,挂断了电话。
*
接下来,九重歌被表叔威廉直接“打包”任命她为满城母公司及其子公司的董事。
整个过程甚至不到48小时就完成了,生怕她反悔一样。
九重歌当然知道他为什么这么慌张的想把自己摘出去,让她上位。
因为现在的情况怎么看怎么就要到完蛋的地步,怪不得把她从日本喊来,成员们对她这个年轻又血统不纯的人还态度那么好。
合着是真的没招了呗,病急乱投医。
首先是杠杆收购,把满城当“抵押物”。
家族以 7.9 亿英镑对满城发起全面收购,其中自己只掏出约 2.7 亿现金,其余 的钱全靠借贷完成——什么球场啊、训练基地啊、甚至未来的门票收入统统被拿去抵押。
把债务留在满城,收益装进自己口袋。
还有那个“省钱式”经营,屋顶漏水、看台掉漆多年未大修;员工食堂被曝只提供汤和三明治……
票价也连年上涨,被球迷痛斥。
债务与基建黑洞已吞掉利润,球迷与赞助商的连续围剿。
五个来自家族的董事,除了表叔之外,两个想继续当老板,两个想直接套现金。
表叔与另两个想继续当老板的成员欲拯救现状,可心有余而力不足。但他们也并没有对自己的所作所为感到后悔,只是不想放弃这个属于自己的东西。
对于九重歌他们也没抱太大希望,但还是想试试。一年之后如果没什么起色的话,就要挂出去卖了。
九重歌叹了口气,家族的这群人真是想钱想疯了。
欧冠比赛满城今年发挥不错,决赛在即,她准备先去实地探查一下。毕竟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她要先看看有没有他们说的那么夸张。
表叔威廉给她的那份报告写得天花乱坠,试图粉饰太平,但字里行间透出的绝望气息是掩盖不住的。
第一印象大概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从远处看,这座球场在阴沉的曼彻斯特天空下依然显得宏伟,欧冠决赛的装饰带来了短暂的活力。
但走近了,细节就开始不堪入目。
外墙的涂料明显是新刷上去的,大概是为了应付欧冠决赛和可能的贵宾,但角落处依然能看到斑驳的旧痕和细微的裂缝。入口处的玻璃门似乎有些变形,开关时发出轻微的摩擦声。
她亮出刚刚拿到手、还烫着的董事身份卡,安保人员显然提前收到了通知,虽然眼神里带着惊讶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蔑。
毕竟她太年轻,而且东方面孔在博蒙特家族里极为罕见。
但还是恭敬地让她进去了。
一进去,那股“省钱”的气息就扑面而来。
大厅地毯边缘已经磨损,吊灯虽然华丽,但仔细看有几个灯泡是不亮的。
墙上挂着的俱乐部历史照片相框积着薄灰,难道没人打理卫生吗?
通往更衣室和内部的走廊,墙纸有轻微的水渍晕开的痕迹,虽然试图用海报遮盖,但瞒不过九重歌仔细的眼睛。
空气中隐约有一股潮湿发霉和消毒水混合的怪味。
她借口口渴去找水,顺路瞥了一眼。
果然,午餐时间刚过,餐台上只剩下几个孤零零的三明治和一大桶看起来稀薄的汤,几个工作人员正在抱怨“又是这玩意儿”和“拜塔那边提供的餐食听说像五星级酒店”。
看到她出现,议论声戛然而止,只剩下警惕和沉默。
通往球场内部的通道,水泥地面粗糙,墙皮剥落,照明昏暗,简直不像一个顶级豪门俱乐部该有的样子。
她甚至在一个转角看到角落里放着一个接屋顶漏水的塑料桶,虽然现在是干的,但痕迹明显。
就在她皱着眉观察那个水桶时,一阵喧闹声传来。
一群身材高大、穿着满城训练服的球员说笑着从训练场通道走过来,准备去更衣室。他们显然刚结束训练,浑身汗水,表情各异。
为首的人气场极强。
一个金发,身材健硕,脸上带着自信的笑容,正是世界第二前锋,满城的绝对核心——克里斯·普林斯。
即使是在这昏暗破败的通道里,他也像自带聚光灯。
他那经过极致雕琢的身躯是完美的广告位,汗水在他轮廓分明的肌肉上流淌,仿佛都经过精心设计,折射出微弱的光泽。
他正对着墙壁上一个可能是监控摄像头的位置,熟练地做了一个标志性的、展示肱二头肌的庆祝动作,并配上了一句低吼的广告语(大概是某个运动品牌或他个人赞助商的),引得身旁几个年轻队员发出捧场又略带谄媚的笑声。
他的目光随意扫过通道,瞬间就捕捉到了那个与环境格格不入的身影——九重歌。
她过于整洁精致的装扮、冷静审视的目光、以及那种绝非工作人员或球迷的气场,像一道异样的代码插入了他的“领域”。
28.加更*三合一
“看看是什么珍稀鸟儿飞进了我们的巢穴?”
普林斯的声音响起,带着一种刻意放缓的、充满磁性的调侃。他停下脚步,双臂环抱,好整以暇地打量着九重歌。
“迷路的东方娃娃?还是董事会那帮老古董终于想起来要给我们破损的通道增添一点‘美丽’的装饰品?”
他刻意加重了“美丽”一词,引来身后队友一阵心照不宣的哄笑。
这笑声里既有对管理层的不满,也有对克里斯话语的迎合。
一个表情冷峻的队员皱了皱眉,低声道:“普林斯,收敛点。”
他锐利的目光扫过九重歌胸前那张不起眼但权限极高的董事身份卡,警惕性更高,“她不像一般人。”
普林斯闻言,眉毛挑得更高,脸上的兴趣,或者说,挑衅,更浓了。
他非但没有收敛,反而向前迈了一小步,试图用他强大的存在感施加压力:“哦?带着高级通行证?让我猜猜……博蒙特家族派来的新‘监工’?一位如此年轻的……女士?”
他拖长了语调:“真是令人‘惊喜’。是来告诉我们下一季球衣广告要涨价,还是来亲自指导我们该如何在漏雨的更衣室里保持‘顶级表现’?还是又要在身为摇钱树的我身上提高抽成?”
他的话语精准地戳中了所有球员的痛点,将他们对管理层积累的怨气——杠杆收购的债务、破败的设施、被抵押的未来——巧妙地引导并倾泻到这个突如其来的、象征着“腐朽所有权”的年轻女孩身上。
而克里斯,他享受这种被队友目光簇拥着、代表球队发声的“英雄”时刻。
其他球员们的表情也充满了不信任和排斥。
有人低声抱怨:“又是来吸血的吗?”“他们甚至不愿意先把屋顶修好!”“我们需要的是投资,不是派个花瓶来指手画脚!”
九重歌能清晰地感受到这股几乎凝成实质的敌意,尤其是来自普林斯的,那是一种混合了极度自恋(认为自己的价值被低估和剥削)、对现状的不满、以及通过打压她来瞬间巩固自身在团队中领袖地位的复杂情绪。
他不仅仅是在抱怨,更是在表演,在“镜头”或者说是队友的目光前巩固自己“对抗腐朽管理层斗士”的人设。
面对这充满火药味和表演性质的围攻,九重歌的表情依旧平静得像一潭深水。
九重歌没有因为普林斯的明星气场或攻击性言语而产生丝毫动摇。
她的目光甚至没有在他的肌肉或者英俊的脸上多停留一秒,只是平淡地扫过所有人,最后重新落回克里斯·普林斯身上,仿佛他只是人群中一个普通的发声单位。
就在克里斯以为她会辩解、会摆架子、或者会狼狈不堪时,她只是用清晰而平稳的语调,重复了那句听起来完全无关紧要、甚至有些突兀的话:
“训练辛苦了。”
然后,她微微侧身,让出了通道,动作自然得像是在给一群吵闹的陌生人让路,而非面对一群价值数亿英镑的球星和未来的“下属”。
这种彻底的、近乎漠然的冷静,和她完全不在预期内的反应,像一根细针,轻轻扎破了克里斯精心营造的充满张力的气泡。
普林斯脸上那营业式的、充满掌控感的笑容瞬间僵硬了。
他预想中的冲突、辩解、甚至恐惧都没有出现,对方只是……完全无视了他的“舞台”?
这种被彻底忽略其“核心叙事”的感觉,比直接的顶撞更让他感到一阵难以言喻的憋闷和挫败。
他冷哼了一声,眼神阴沉了下来,不再看她,带着一股莫名的火气,撞开肩膀,率先大步走向更衣室。
“装模作样。”他丢下一句低吼。
其他球员也面面相觑,被这诡异的互动弄得有些不知所措,敌意还在,却仿佛失去了目标,只能跟着他们的核心,吵吵嚷嚷地消失在通道尽头。
沉重的门再次哐当一声关上。
九重歌站在原地,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克里斯·普林斯那昂贵的古龙水味、汗水的咸腥味、以及那股浓烈的、未被满足的表演欲和攻击性。
她轻轻呼出一口气。
情况果然麻烦。
不仅要处理财务和设施的烂摊子,还要应对这样一个极度自我、善于煽动情绪、并将自身“品牌”和价值置于团队甚至俱乐部之上的“世界第二前锋”。
这趟英国之行,注定不会轻松了,也不会只有一个月。
*
[凛:你死了?]
(发送时间:3天前)
[凛:英国菜难吃到失联?]
(发送时间:昨天 22:47)
[凛:接电话]
(发送时间:今天 07:12)
歌划动着消息记录,嘴角无意识地上扬。她正靠在办公室落地窗前,窗外是曼彻斯特灰蒙蒙的天空。
[歌:刚开完董事会,吵得头疼]
[歌:英国菜确实该申遗——申请世界最难吃遗产]
已读。
对方正在输入中…
长久的沉默后,屏幕突然被来电显示覆盖——「糸师凛」。
歌按下接听键:“喂?”
对面是凛喘着气的声音:“熬夜了?” 凛突然转移话题,“声音像被砂纸磨过。”
“昨晚核对财报到三点。” 歌揉着太阳穴。
“喂。” 凛突然开口,“要是太累就回来。”
“嗯?”
“反正就是,注意身体!”凛气急败坏地说着,然后狠狠把电话挂掉。
*
在家族出售满城前,她要让满城在竞技、财务、球迷关系上止跌回升。
处理满城俱乐部那一堆烂摊子的初步方案刚在九重歌脑中有了个雏形,另一份措辞华丽、烫金封面的请柬就放在了她的办公桌上。
——或者说,临时借用的、属于表叔威廉的那间空旷办公室的桌面上。
请柬来自乔治·博蒙特,满城俱乐部董事会名义上的主席,也是即将把烂摊子甩给她的核心人物之一。
内容是他与妻子的婚礼邀请,地点选在家族某个修缮得过于金碧辉煌、反而显得俗气的庄园,时间就在欧冠决赛前一周。
九重歌盯着那请柬,只觉得额角青筋突突地跳。她捏着请柬,直接乘飞机找上了乔治表叔位于伦敦的豪宅。
乔治表叔正对着镜子试穿定制的晨礼服,房间里铺满了各种婚礼策划方案和供应商样品。
他看到九重歌,脸上堆起热情却浮夸的笑容:“啊!我亲爱的布兰契侄女!来得正好,帮我看看这领结的颜色是否配我新娘的捧花?哦,请柬收到了吧?这将是一场世纪婚礼!”
九重歌没心情寒暄,直接将请柬放在铺满丝绸样本的桌上,单刀直入:“乔治表叔,我正是为此事而来。我认为,在这个时间点,举办如此盛大的婚礼,并非明智之举。”
乔治的笑容僵了一下,随即挥挥手,一副“你还是个孩子你不懂”的神情:“哦?为什么?喜悦需要分享!爱情需要见证!这可是人生大事!”
“但家族和俱乐部现在正处于风口浪尖!”
九重歌尽量让自己的语气保持冷静,但语速不由自主地加快。
“杠杆收购的债务问题还没解决,球场漏水、食堂简陋的新闻每隔几天就被小报拿出来嘲讽一次!球迷的抗议信都快塞满信箱了!欧冠决赛在即,球队需要的是稳定和专注,而不是……”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一份印着拟邀请嘉宾名单的文件,上面赫然列满了欧洲足坛炙手可热的球星名字。
老天,甚至还有凯撒内斯糸师冴等人。
以及几位以天价出场费闻名的流行巨星。
“……而不是把大半个足球圈和娱乐圈的明星请来参加一场极尽奢华的婚礼!这只会给媒体和公众留下更负面的印象:博蒙特家族漠视俱乐部困境,只顾自己穷奢极欲!这简直是给对手递刀子,让球迷的怒火烧得更旺!”
乔治表叔的脸色沉了下来,显然不喜欢被一个小辈,尤其还是个“半路回归”的东方侄女指摘。
他挺直了肥胖的腰板:“布兰契!注意你的言辞!你还未成年,根本不懂上流社会的体面和人情往来!婚礼的排场关乎家族的脸面!请哪些人,更是彰显我们博蒙特家地位和影响力的方式!足球?哦,我确实喜欢看进球集锦,但说到底,它也只是门生意,是社交的谈资之一!球员也只是用来助兴的!”
“助兴?”九重歌捕捉到这个词,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您请这些世界级的运动员,在您最重要的日子里,只是为了……‘助兴’?像请来的马戏团或者乐队一样?”
她感到一阵荒谬和愤怒。
这种将竞技体育精英纯粹视为社交资本和点缀品的态度,恰恰是满城陷入困境的根源之一——所有权阶层与俱乐部灵魂的彻底脱节。
“这有什么问题?”乔治表叔理直气壮,“他们能来参加博蒙特家族的婚礼,是他们的荣幸!还能增加曝光度呢!”
九重歌强压下火气,试图从另一个角度劝说:“表叔,即使不考虑俱乐部,如此高调奢靡,也会被真正的老牌社交界耻笑为‘暴发户’做派。博蒙特的荣耀需要靠历史和底蕴维系,而不是靠一场喧闹的明星秀。”
乔治表叔似乎被“暴发户”这个词刺痛了,脸上有些挂不住,但又舍不得缩减他精心策划的“世纪婚礼”规模。
他烦躁地踱步,最后像是做出了巨大的让步,猛地停下:“好了好了!我知道你担心什么了!这样总行了吧?”
他拿起笔,在嘉宾名单上划了几下:“我不请那些唱歌的明星了!出场费贵得要死,唱两首歌比我这婚礼花费还夸张!我就只请球星和必要的政商界朋友!这总可以了吧?既保持了体面,又没那么……嗯……浮夸,对吧?”
他说到最后,甚至有点为自己的“妥协”而自得。
九重歌:“……”
她一时竟无言以对。
她原本的重点是反对婚礼本身过于高调,以及将球星物化为“助兴”工具的失礼行为。
而乔治表叔的理解却仅仅是——去掉流行明星,只留球星,就不算炫富和失礼了?
甚至还觉得是听取了她的意见?
她看着乔治表叔那副“我已经很大度地采纳了你的建议”的表情,突然感到一阵深深的无力。
跟一个思维完全不在一个频道上的人沟通,简直是鸡同鸭讲。
她原本还想追问“您原本居然还计划请明星来唱歌?!”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算了,至少阻止了更离谱的事情发生。
能省下一笔天价演出费,也算……聊胜于无吧?
“好吧,表叔。”九重歌深吸一口气,放弃继续争论,“您的婚礼,您决定。我只是希望家族能尽可能保持低调,尤其是在决赛前。”
她拿起自己的包,转身离开。身后还能听到乔治表叔略带不满的嘀咕:“小孩子就是不懂……婚礼一辈子才几次……排场怎么能省……”
走出豪宅,伦敦阴沉的天空仿佛也映照着她此刻的心情。
拯救满城之路,不仅要应对破败的设施、沉重的债务、充满敌意的球员,现在看来,最大的障碍或许来自这些冥顽不灵、沉溺于自我满足和虚荣之中的……家族自己人。
欧冠决赛还没开始,她感觉自己已经在另一个战场上筋疲力尽了。
*
要想把满城当成一家“要长期持有、必须增值”的公司来经营,而不是“等下家接盘”的资产。
九重歌思路可以简化成四句话:
先把债还清 →再让球场赚钱 →同时球队赢球 →球迷不闹。
先把家里账本捋清楚,她找会计师事务所把所有债务、合同、赞助拆成 3 张表:
①每年要还多少钱(利息+本金)
②哪些赞助快到期、哪些还能涨价
③球场哪些地方必须修、哪些地方可以缓
然后公开给球迷看,省得天天被喊“骗子”。
过程并非一帆风顺。
原有的管理层设置了不少障碍,试图以“商业机密”、“合同敏感”等理由阻挠审查,但在九重歌出示的董事会授权文件(威廉表叔跑得快留下的唯一好处)和家族律师团的强硬态度下,这些阻力很快土崩瓦解。
嫌弃会计办事不利索,她就自己上阵,一份清晰得令人窒息的分析报告在一天之内摆在了面前。
她让人将报告中最核心的三张财务概要表(不涉及具体债权人信息但清晰展示金额和时限),以及一份球场设施安全评估报告的关键结论,翻译成多种语言,发布在了满城俱乐部的官方网站最显眼的位置。
标题直白得吓人:《满城俱乐部:现状、挑战与我们的承诺》。
反响如潮水般涌来。
金融和体育媒体第一时间转载了这份“自我揭短”的报告。
《金融时报》评论道:“博蒙特家族的新代表展示了一种罕见的、近乎残酷的坦诚。这要么是绝望之举,要么是彻底改革的开始。满城的球迷有理由抱有一丝谨慎的乐观。”
小报则更关注那些触目惊心的数字:“天价债务曝光!满城每年利息就够买三个克里斯·普林斯!”“球场快塌了?俱乐部自曝家丑!”
球迷初始反应仍然是愤怒,但愤怒的指向性发生了变化。
之前是漫无目标地咒骂“吸血鬼老板”,现在怒火更集中地喷向导致这些债务的前任管理层(其中不少是博蒙特家族成员),而对现任(九重歌代表的新势力)则产生了一种复杂的情绪。
各大球迷论坛和社交媒体上,虽然仍有大量怀疑言论。
“又是骗人的把戏!”“做做样子罢了!”
但开始出现不同的声音:
“至少她敢把这些破事说出来!以前的混蛋只会躲起来!”
“看清楚了吗?我们每年光还利息就那么多!不先解决这个,买什么人?”
“球场那个结构隐患太吓人了,必须修!支持先修球场!”
“虽然不喜欢她,但这事做得还算像个样子。看看她下一步怎么做,是不是真投钱。”
极端球迷组织发表声明,表示他们会“盯着俱乐部的一举一动”,要求九重歌兑现承诺。
现有的赞助商们看到了俱乐部透明化的努力,一些合同快到期的赞助商开始主动接触,态度比之前积极了许多——透明意味着可预测,商业合作最怕不确定性。
潜在的新赞助商则将此视为一个机会窗口:在一个低谷期介入,如果俱乐部能复苏,他们将获得极高的投资回报率和品牌美誉度。
询价的电话开始多了起来。
球员和教练组也看到了这份报告。更衣室里反应不一。
有些人,比如克里斯·普林斯,觉得这是管理层在转移压力,或者认为公开“家丑”损害了俱乐部和他个人的“品牌形象”,嗤之以鼻。
但更多务实的人,尤其是那些真正关心俱乐部未来的员工和老将,则从中看到了一线希望。
食堂的伙食似乎悄悄改善了一点,虽然只是开始,但信号是积极的。
他们意识到,这位年轻的董事,似乎真的想从根源解决问题,而不是像以前那样缝缝补补。
御影玲王对此进行了效果总结,他不禁感叹九重歌真是个天才,自己都快追不上了。
“这是个险棋,但你赢得了初步的、极其脆弱的信任。将球迷的无限怒火,转化为有条件的、等待兑现的期待。”御影玲王称赞。
九重歌回道:“你说的没错,我掌握了话语权,展示了决断力,创造了缓冲期。”
但他还是有些担忧:“当然,隐患仍在。所有人的眼睛都盯着你。”
“玲王。”她打断他,“你相信我吗?”
玲王愣住了。他听见自己突然加速的心跳声。
“我当然——”
“不是问青梅竹马的玲王。”九重歌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满城不是玩具。”她继续说,“我会让它增值,让每个投资它的人获得回报——包括你刚才投入的每一分钱。”
“我知道风险。”九重歌垂下眼帘,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那份财务报告,“但我是天才,除了我没人能做到。”
漫长的沉默后,玲王突然笑出声。
“需要多少资金周转?御影集团可以优先提供低息贷款。”
“所以,尽管去做吧。”
我会在你身后——永远都会。
御影玲王的支持像一剂强心针,但九重歌深知,信任不能只停留在口头上,更不能依赖外部输血。
御影集团的贷款是底牌,但不能轻易动用。
她必须向所有人——家族、球迷、市场——证明,她有能力从内部盘活这潭死水,用博蒙特家族自己的资源,打出第一场漂亮的翻身仗。
她没有片刻停歇。
在发布那份坦诚到残酷的报告、引发外界巨大反响的同时,她的目光已经锁定了博蒙特家族名下那些与满城俱乐部无关、但同样处于低效运营或闲置状态的庞杂资产。
接下来的四天,九重歌几乎住在了临时办公室里,咖啡消耗量惊人。
她面前不再是满城一家的账本,而是整个博蒙特家族混乱的资产图谱。她像一台精密且无情的超级计算机,高速运转。
第一天,资产剥离与变现。
她快速识别出多处长期闲置、维护成本高昂却无收益的庄园和古堡。
保留所有权,但将内部陈设和部分非核心地块的开发权拆分出售、以及一批估值虚高、每年仅保险和保养就耗费巨资的“收藏级”古董车和珠宝被全部卖掉。
第二天,非核心业务出售。
她审阅了家族控股的数十家公司,迅速圈定了几家与核心地产业务关联度低、盈利能力平庸或需要持续输血的边缘企业。
然后联系潜在买家谈判风格极其强硬。
她的底线清晰,拒绝纠缠,要求快速签署意向书。
“要么按我的价格和时限成交,要么免谈。”
第三天,应收账款催收与合同重议。
她快速列出所有长期、大额的应收账款清单,亲自致电几家拖欠最久的合作公司负责人。
“博蒙特家族需要在本周五前看到这笔款项结清。否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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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将重新评估所有现有合作,并采取法律途径。您应该看过新闻,我的处理效率很高。”
同时,对几家供应商的长期合同进行了重新审查,改善了短期现金流。
第四天,资金归集与债务偿付。
所有变现的资金、收到的款项、出售业务的首期款如同溪流汇入大海,快速归集到家族的主账户中。
她没有任何犹豫,甚至没有召开家族会议征求意见。仅在操作前向乔治表叔等核心成员发送了简要通知。
一次性提前偿还了满城俱乐部7亿英镑的最高利率、条件最为苛刻的短期债务。这笔债务每年产生的利息就高达数千万英镑。
四天。仅仅四天。
当崭新的财务报告更新并再次简要披露时,所有关注此事的人都惊呆了。
满城俱乐部的净债务,如同被一只看不见的巨手狠狠抹去一截,从令人窒息的10亿英镑级别,骤然降至3亿英镑以下!而且砍掉的是利息负担最重的那部分!
那些原本等着看笑话、认为小女孩胡闹的家族成员彻底傻眼。
他们没想到这个“外来”的侄女手段如此狠辣果决,动起“祖产”来眼睛都不眨,而且效率高得可怕!
愤怒(动了他们的蛋糕)、震惊、以及一丝恐惧和难以置信的佩服交织在一起。乔治表叔看着账户里突然多出来的巨额现金和瞬间减轻的债务压力,张着嘴,半天说不出话。
评级机构火速行动,虽然未立刻上调满城的信用评级,但纷纷将展望从“负面”调整为“稳定”或“观察中”。
满城俱乐部债券的价格应声大涨。分析师报告称:“新管理层展现了非凡的资产处置能力和坚定的去杠杆决心。风险大幅降低。”
“奇迹四日!”“博蒙特的女巫?她用魔法变走了7亿债务!”“这不是坦诚,这是雷霆手段!”
之前的质疑声被媒体更大的惊叹淹没。
球迷论坛再次瘫痪。
“我是在做梦吗?”“她真的做到了?!她没说空话!”“天亮了?!是真的天亮了了吗?!”
极端球迷组织的声明悄悄撤下,换上了“谨慎欢迎实质性行动,继续观察”的措辞。
希望,真正的希望之火,第一次在死忠球迷心中熊熊燃烧起来。
就连一直嗤之以鼻的克里斯·普林斯,在训练基地听到这个消息时,脸上的表情也第一次出现了裂痕,变得惊疑不定。
他可能不懂复杂的金融操作,但他清楚地知道“7亿英镑债务”和“4天还清”这两个概念组合在一起意味着什么。
那个东方女孩……似乎和他想象中只会耍嘴皮子的富家小姐完全不同。其他球员和工作人员更是士气大振,食堂的餐食标准肉眼可见地又提升了一个档次。
御影玲王在电话那头沉默了足足十秒钟,然后爆发出一阵大笑,笑声里充满了纯粹的赞赏和兴奋:“小歌!你真是个怪物!四天!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我甚至还没来得及让御影集团的贷款委员会开会!”
九重歌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但更多的是平静:“只是做了最该做的事。甩卖不需要的东西,换回活下去的氧气。现在,喘过第一口气了。”
债务大山被搬开巨大部分,她终于为“让球场赚钱”和“让球队赢球”赢得了最宝贵的喘息空间和启动资金。
所有人的目光依旧盯着她,但其中的怀疑和敌意,已被大量的震惊、期待和一丝敬畏所取代。
她已经四天没有合眼了,但在成果的喜悦之下,她根本睡不着。
真爽啊这种感觉!赚钱实在是太好了!
然而,这份喜悦并未持续多久。办公室的门几乎是被粗暴地推开。
显然,她临时指派的助理还挡不住真正想要硬闯的人。
以两位远房叔伯——奥斯瓦尔德和赫伯特——为首的家族守旧派成员怒气冲冲地闯了进来,脸色铁青。
奥斯瓦尔德,一个肥胖臃肿、总是把“传统”和“体面”挂在嘴边的男人,率先发难,唾沫几乎要喷到九重歌的脸上:
“布兰契!你看看你干了什么好事!你简直是个强盗!一个败家女!”他挥舞着手臂,“那些庄园!那些收藏!是博蒙特家族几代人的积累!是底蕴的象征!你竟然像卖破烂一样把它们甩卖了!为了那个该死的、只会流汗和惹事的足球俱乐部?你知不知道你毁了家族的脸面!”
赫伯特在一旁帮腔,语气阴鸷:“还有那些业务!你说卖就卖,经过谁同意了?别以为威廉跑了,乔治那个蠢货由着你胡来,你就能为所欲为!你这是在掏空家族!为了给你那个玩具填坑!我们需要召开紧急家族会议,停止你的一切权限!”
他们身后跟着的几个附庸者也纷纷出声谴责,办公室里瞬间充满了嘈杂的、充满敌意的声浪。
他们心疼被变卖的“祖产”,更恐惧这个突然闯入的年轻女孩所展现出的可怕权力和不受控的行事风格。
九重歌没有立刻回答。
她只是缓缓地抬起眼,因为极度缺乏睡眠,她的眼底带着浓重的青黑,但那双眼睛里的光芒却锐利得惊人,像淬火的寒冰,瞬间压下了房间里的嘈杂。
等他们的声音稍微平息,她才用一种因为疲惫而略显沙哑,却异常清晰的语调开口,声音不大,却像冰锥一样刺入每个人的耳膜:
“说完了吗?”
她轻轻推开面前堆积如山的文件,露出底下另一份刚刚签署完毕、墨迹似乎还未干透的合同。
“如果你们所谓的‘底蕴’和‘脸面’,是指每年耗费数百万英镑维护却毫无收益的负资产,是指那些躺在仓库里积灰、只为满足某些人虚荣心的‘收藏品’……”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奥斯瓦尔德和赫伯特瞬间变得难看的脸色,“那么,我很高兴我‘败’了这个家。”
然后,她将那份新合同轻轻推到桌子边缘,正对着他们。
“而就在你们闯进来咆哮的半个小时前,我刚刚用‘掏空家族’换来的现金流和焕然一新的俱乐部信誉作为杠杆,和全球最大的流媒体平台签署了一份为期三年的独家纪录片拍摄与全球转播权协议。”
她微微歪头,看着他们瞬间僵住的表情,一字一句地说道:
“——内容聚焦欧冠决赛前后,满城俱乐部的内部故事,包括但不限于更衣室、管理层决策、以及……某些‘传统’是如何被改变的。”
“扣除制作和分成成本,这份合同将在未来三年内,为俱乐部带来净收益三亿英镑。并且,它带来的全球曝光度,无法用金钱衡量。”
办公室里死一般的寂静。
奥斯瓦尔德张着嘴,脸上的愤怒还未完全褪去,就被巨大的震惊和难以置信覆盖,显得异常滑稽。
赫伯特的眼神剧烈闪烁,试图从那份合同上找出破绽,但九重歌平静而自信的表情告诉他,这是真的。
三亿英镑?四天?不仅还了七亿债,还签了个能赚三亿的合同?
这已经不是商业操作了,这简直是点石成金!
“这……这不可能……”奥斯瓦尔德喃喃道,气势全无。
“白纸黑字。”九重歌用手指点了点合同,“如果你们质疑,可以让你们的律师来看。或者,继续在这里讨论我是否毁了家族的‘脸面’?”
她的语气里带上了一丝极淡的嘲讽。
守旧派们哑口无言。
在绝对的成绩和巨大的利益面前,所有的指责和传统都显得苍白无力。
他们兴师问罪而来,却被一个他们视为小女孩的人用一纸价值三亿的合同堵得哑口无言,狼狈不堪。
赫伯特脸色变了几变,最终什么也没说,铁青着脸,第一个转身离开。
奥斯瓦尔德和其他人见状,也只好灰溜溜地跟了出去,来时的汹汹气势荡然无存。
办公室的门再次关上。
九重歌靠在椅背上,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缓缓吐出。疲惫如同迟来的巨浪,终于彻底将她淹没。
耳根子,总算可以清静一会儿了。
而她,也终于可以允许自己,陷入短暂的、也是必需的沉睡。
在陷入黑暗的前一刻,她想:欧冠决赛……下一个战场,想努力已经来不及了。
克里斯·普林斯虽然是世界第二,但与世界第一是断层的差距,赢不了的。
*
九重歌是被乔治表叔的电话吵醒的。
她勉强接起电话,声音沙哑带着浓重的睡意和被吵醒的火气:“……喂?”
“哦!我亲爱的布兰契!你醒了?太好了!”乔治表叔的声音听起来异常兴奋,甚至有点过于热情,“听说你干得太漂亮了!简直是点石成金!我就知道让你回来是对的!”
九重歌闭着眼,捏了捏鼻梁,对这种马后炮的恭维毫无感觉,只想让他快点说完。
“所以呢,表叔,有什么事?”她直接打断他的滔滔不绝。
“啊,是这样的!”乔治表叔的声音压低了些,带着一种“我给你找了个美差”的神秘感。
“你看你最近这么辛苦,表叔我都心疼了!正好,有个放松的好机会!”
“……”九重歌有种不祥的预感。
29.加更*二合一
“拜塔慕尼黑队不是今天下午就到伦敦了吗?为欧冠决赛做准备。我听说——”
他拖长了语调,带着点促狭的笑意。
“你跟他们的核心球员,那个米切尔·凯撒,关系‘很不一般’啊?报纸上都登过你们在一起的照片呢!”
九重歌的睡意瞬间跑了一半,一股无名火蹭地冒起来。
那些小报捕风捉影的绯闻?乔治表叔居然当真了?还打算拿这个来做文章?
“表叔,”她的声音冷了下来,“我的时间很宝贵。我不是俱乐部的公关经理,更不是谁的私人秘书。接待对手球队球员这种‘微不足道的小活’,您应该交给相应的部门。”
“哎呀,话不能这么说嘛!”
乔治表叔仿佛完全没听出她的不悦,或者说根本不在意。
“这怎么能是小事呢?这可是展现我们家热情好客、促进两队‘友好交流’的重要机会!而且你看,你跟凯撒那么‘熟’,由你出面最合适不过了!就当是去放松一下,跟你那位‘小男友’见见面,看场训练赛嘛!”
“小男友?!”
九重歌简直被他的想当然气笑了。
“表叔!我和米切尔只是普通朋友!甚至可能连朋友都算不上!那些绯闻都是媒体胡编乱造博眼球的!您能不能有点基本的判断力?”
她试图解释清楚,但电话那头的乔治表叔显然沉浸在自己的想象和安排里。
“好好好,普通朋友,普通朋友!”
他敷衍地应着,语气却分明是“我懂我懂,年轻人害羞嘛”。
“反正你们认识就好!接待的事情就这么定了!车队和行程安排我都让助理发给你了!好好玩啊布兰契,给人家留个好印象!”
“表叔!我——”
九重歌还想反驳,但电话那头已经传来了忙音。
“……”九重歌握着手机,看着屏幕上“通话结束”的字样,一股憋闷之气堵在胸口。
她简直想立刻打回去把他臭骂一顿。
把她当什么了?利用她和凯撒那点捕风捉影的“交情”去搞什么“友好交流”?简直荒谬透顶!
她烦躁地把手机扔到一边,重新倒回枕头里,试图再次入睡,却发现脑子里乱糟糟的。
乔治表叔那自以为是的安排固然令人火大……但……
“好久没见米切尔了……”
这个念头不受控制地冒了出来。
那个嚣张又自我的家伙,现在是什么样子?在欧冠决赛前夕,他会是以什么样的状态来到伦敦?
想起上次他那通“我的布兰契”的电话,和他那种毫不掩饰的、仿佛全世界都该围着他转的自信,或者说自恋……
好像……去见见他,也不是完全不能接受?
至少,比面对家族里那些冥顽不灵的老古董或者俱乐部一堆焦头烂额的破事要有趣一点。
这个念头一旦产生,就像藤蔓一样悄悄蔓延开来。
她叹了口气,认命般地坐起身,抓过手机,点开了乔治表叔助理发来的行程安排。
“哼,就当是去视察一下决赛对手的状态好了。”
她自言自语地嘀咕道,试图给自己找一个更冠冕堂皇的理由,但嘴角却连自己都没察觉到地微微弯起了一个极小的弧度。
好吧,乔治表叔这瞎猫,这次可能还真撞上死耗子了。
她确实,有点想见那个麻烦又耀眼的家伙了。
*
九重歌站在希斯罗机场VIP通道外,身后是乔治表叔安排的、过于招摇的宾利车队。
她穿着一身黑色西装套裙,长发束成低马尾,试图营造出一种公事公办的冷淡气场。
通道口一阵骚动,拜塔慕尼黑的球员们鱼贯而出。
长途飞行加上决赛前的压力,让每个人的脸色都算不上好看,队伍里弥漫着一股低气压。
为首的是世界第一前锋诺埃尔·诺亚。
他甚至没看九重歌一眼,只是微微颔首,算是打过招呼,那双锐利的眼睛里没有丝毫温度,仿佛周遭的一切都是无关紧要的背景板。
他周身散发出的那种绝对强者特有的、近乎傲慢的专注感,让空气都显得凝重了几分。
跟在他身后的球员们也大多面色紧绷,沉默寡言。
助理教练快步上前,用带着浓重德国口音的英语与九重歌进行着程式化的寒暄:“感谢博蒙特小姐前来接待,训练基地和酒店已经安排好了吧?”
“一切就绪。”
九重歌公式化地回应,目光却不由自主地飘向队伍后方。
然后,她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米切尔·凯撒走在队伍中段,头发在机场灯光下依旧耀眼。
但他脸上却带着明显的不爽,嘴角下撇,蓝眼睛里写满了“生人勿近”。
然而,当他的视线捕捉到九重歌时,那副臭脸瞬间像被阳光劈开的乌云,整个人都亮了起来。
他完全无视了正在进行的官方寒暄,也无视了周围队友和工作人员的目光,大步流星地径直走向九重歌。
在九重歌还没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之前——甚至她身后的保镖刚迈出半步——凯撒已经长臂一伸,极其自然且强势地一把将她揽进了怀里!
当然了,要是她想躲其实很轻易,但九重歌觉得没必要在他队友面前拂了他的面子。
“我的布兰契!”他的声音带着毫不掩饰的愉悦和一种理所当然的亲昵,温热的气息拂过她的耳廓,“想我了吗?”
九重歌的鼻尖充斥着他身上淡淡的古龙水味,好混合着机舱空气的味道。
周围瞬间安静了下来。
拜塔的球员们表情各异,有人挑眉,有人憋笑,有人一脸见怪不怪。
内斯站在不远处,眼睛瞪得溜圆,依旧笑成v字形,脸颊泛红。
诺埃尔·诺亚终于施舍般地瞥过来一眼,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
他似乎对这场毫无必要的肢体接触浪费了他一秒钟时间感到不满,随即又漠不关心地移开了视线。
助理教练的寒暄卡在半途,表情尴尬。
“米切尔,好久不见。”
凯撒没有松手,反而得寸进尺地收紧手臂,下巴几乎要搁到她的头顶,发出低沉的笑声。
“干嘛这么冷淡?不是你特意来接我的吗?”
他的语气里充满了戏谑和自信,仿佛认定了九重歌的出现就是为了他。
“我是代表俱乐部来接待整个拜塔队啊。”
九重歌一脸淡定地纠正,努力维持着表情管理,她能感觉到周围无数道目光像针一样扎在她身上。
“有区别吗?”
凯撒挑眉,终于稍微松开一点,但一只手仍自然地搭在她的肩膀上,蓝眼睛灼灼地盯着她,仿佛其他人都是透明的一般。
“反正我看到你了。这就是够了。”
他完全无视了身后队友们“啧啧”的起哄声和内斯快要晕过去的模样,也无视了九重歌的目光。
九重歌深吸一口气,她拍开凯撒的手,转向一脸尴尬的助理教练,努力让声音恢复平静:“车已经准备好了,各位请跟我来。”
“疼啊。”她力气怎么还是不知道收敛!
凯撒看着她强作镇定的样子,嘴角勾起一个更大的、得意又满足的笑容,像只偷腥成功的猫,迈着悠闲的步子跟在她身后,仿佛他才是这里的主导者。
疼就疼了,反正已经抱到布兰契了~
就在九重歌专注于引导球队上车时,一个冰冷而极具分量的声音在她身侧响起,瞬间压过了所有的嘈杂和低语。
“博蒙特小姐。”
是诺埃尔·诺亚开口了。
九重歌心头一凛,立刻转过身。
诺埃尔·诺亚不知何时已经停下了脚步,就站在几步开外的地方。
他没有多余的表情,那双锐利的眼睛如同精密扫描仪,锁定在她身上,让她不由自主地挺直了背脊,进入全神贯注的备战状态。
“有什么事,诺亚先生。”她迅速回应。
“未来几天的训练场地具体规格、饮食安排详细菜单、以及针对伦敦气候和草皮条件的适应性训练计划。”
诺亚的语速平稳,没有任何起伏:“请现在提供。我们需要立刻核对并微调日程。”
九重歌的心猛地往下一沉。
乔治表叔!
他光想着用她和凯撒那点绯闻做文章,搞表面功夫。
却完全忽略了拜塔慕尼黑这样的顶级球队,尤其是拥有诺埃尔·诺亚这种追求绝对效率和完美的核心球员,真正关心的是什么!
她的大脑飞速运转,脸上却竭力维持着镇定。
“关于训练场地和饮食的最终确认文件,原计划是在各位抵达酒店后,由俱乐部专项负责人与您的团队进行详细对接。”
她巧妙地避开了“乔治表叔没安排”这个致命点,试图将责任引向流程。
然而,诺亚的眼神没有丝毫变化,显然不接受这种程序化的拖延。
他的目光甚至没有丝毫游移,直接穿透了这层外交辞令。
“‘原计划’?”
他重复了一遍,声音里听不出情绪,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压力:“效率低下。既然你现在是对接人,那么现在解决。”
他身后的助理教练和部分队员也停下了动作,关注着这边。
凯撒原本懒洋洋挂在脸上的得意笑容稍微收敛了一些,蓝眼睛里闪过一丝烦躁。
他大概也没想到诺亚会如此直接地向九重歌发难,这可比他预想中的“重逢戏码”更烦人了。
烦人的法国老东西!破坏他和布兰契的心情!
九重歌感到一丝棘手,但更多的是被乔治表叔的不靠谱所激起的恼怒。
她深吸一口气,知道在诺亚面前任何推诿都是无效的。
“我理解您的要求。”
她迅速拿出手机,同时大脑高速思考。
“请稍等,我立刻联系基地和酒店负责人,调取最新确认的场地检测报告。包括草皮硬度、平整度、排水数据、厨房供应商清单、以及由营养师根据各位体检数据初步拟定的定制菜单草案。至于适应性训练计划,”
她抬眼,目光不闪不避地迎上诺亚的审视。
“基于伦敦今日的湿度、风速以及未来48小时天气预报,我可以建议团队优先进行……”
她流畅地报出几个专业术语和训练项目名称,显然对足球训练并非一无所知,甚至可以说相当了解。
诺亚静静地听着,没有打断,那双冰冷的金色眼睛里极快地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微光。
或许是对于她瞬间调整状态并给出专业反馈的微弱认可,但更多的仍然是审视和评估,像是在判断一项工具是否符合使用标准。
“可以。”在她短暂停顿的间隙,他终于开口,言简意赅,“一小时内,我要看到所有书面报告和详细数据。后续调整基于此进行。”
这不是请求,而是指令。
“我的下属确保资料准时送达。”
九重歌毫不犹豫地承诺,同时快速在手机上发送着指令。
“但我希望,诺亚先生不要把我当做你的手下来看待。这样给我指令,实在是失礼。”
她知道,在诺埃尔·诺亚的世界里,没有“大概”、“可能”、“尽快”,只有精确的数据和既成的事实。
但这个态度,令她非常不爽。
“抱歉。”
诺亚几不可察地微微颔首,终于移开了目光。
他没有再多说一个字,径直走向为首的车辆,助理教练立刻快步跟上。
周围的低气压似乎随着他的离开而稍微缓解。
九重歌暗暗松了口气,但神经依旧紧绷。
这家伙确实是个难说话的,还一副目中无人的样子。
应付诺埃尔·诺亚的绝对理性,远比应付米切尔·凯撒那让人费解的亲昵要耗费心神。
凯撒不知何时又溜达到了她身边,看着诺亚的背影,然后凑近她:“哇哦,亏他还是法国人,讲话这么冷冰冰的,差点把我的布兰契冻僵了。”
九重歌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继续快速安排球员们上车。
她的目光扫过那些依旧好奇或带着笑意的拜塔球员,最后落回手机屏幕上不断跳出的工作讯息。
乔治表叔扔过来的果然是个烫手山芋。真难伺候!
他就只顾着世界第一前锋出席他的婚礼让他虚荣心得到满足,其他的一概不管。
九重歌终于将拜塔全队安顿妥当,确认诺亚要求的各项资料都已准时送达并得到初步认可后,她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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备离开酒店。
这比她处理家族财报还要累人。
诺亚的绝对理性和精准要求像一把尺子,衡量着每一个细节,不容丝毫差错。
而米切尔那家伙……想起那个突如其来的拥抱和之后时不时投来的、带着戏谑和占有欲的目光,她就觉得费解。
但她懒得想,因为现在她找到了新目标。
赚钱,赚更多的钱,这感觉实在是太爽了!甚至比超越玲王的时候还要爽!她已经不想休息了!
没有人可以压下她赚钱的心思!
肯定是以前赚的钱不够多,但在尝试了这种感觉之后她赚钱的心一发不可收拾。
感谢爸爸妈妈,感谢博蒙特一家子,她才能找到人生的新意义。
她刚走到酒店大堂的旋转门处,一个身影突然从旁边的柱子后面闪了出来,吓了她一跳。
“歌、歌大人!”
是内斯。
他脸上泛着不自然的红晕,双手紧张地绞在一起,眼睛亮晶晶的,写满了期待和忐忑。
九重歌挑眉:“亚历克?有事?”她记得刚才凯撒好像把他拎走去放行李了。
“那个……我……”
内斯深吸一口气,像是鼓足了巨大的勇气,语速飞快地说道:
“我看您好像有很多工作要处理!酒店大厅或者咖啡厅可能不太方便!如、如果您不嫌弃的话,可以来我的房间!非常安静!我、我可以给您当助手!端茶倒水整理文件什么的!让我做什么都行!”
他说完,屏住呼吸,眼巴巴地看着九重歌,像一只等待投喂的小狗,生怕被拒绝。
九重歌愣了一下。
她确实需要找个安静的地方处理一下因为来接机而积压的俱乐部邮件,回办公室路途遥远,酒店咖啡厅也确实人多眼杂。
内斯这个提议……倒是解了她的燃眉之急。
而且,看着内斯这副恨不得摇尾巴表忠心的样子,她忽然觉得有点好笑,也……有点心动。
一个任劳任怨、指哪打哪还自带粉丝滤镜的临时助手,似乎很不错?
她早就想把他挖过来了!唉,但是他还要踢球,只能在自己这里当临时工。
“你的房间?”她瞥了他一眼,“你下午没事?”
“没有没有!”内斯把头摇得像拨浪鼓,“凯撒大人和诺亚先生他们被教练组叫去开战术会议了!剩下的队员自由活动!”
他急切地保证,甚至举起三根手指,“我发誓!绝对不会让任何人打扰您工作!”
九重歌看着他那副恨不得把心掏出来的样子,终于点了点头:“好吧。带路。”
“是!请您跟我来!”内斯瞬间喜笑颜开,几乎是蹦跳着在前面引路,脚步轻快得像要飞起来。
到了房间,内斯的表现更是让九重歌刮目相看。
他迅速地将房间里稍微有些凌乱的个人物品收进衣柜,将书桌擦拭得一尘不染,调整好台灯的角度和亮度,甚至不知道从哪里变出了一个符合人体工学的软垫放在椅子上。
“歌大人,您请坐!需要喝点什么吗?咖啡?茶?还是果汁?酒店有配备胶囊咖啡机,或者我可以去楼下买您喜欢的!”
他一边说着,一边已经拿出一个干净的白瓷杯开始预热咖啡机。
“黑咖啡就好,谢谢。”九重歌坐下,打开笔记本电脑。
“好的!马上就好!”
内斯动作麻利地操作着咖啡机,同时又拿出一个小碟子,放上了几块独立包装的精致小饼干——一看就是他自备的存货。
“您先忙,有什么需要随时吩咐我!”
然后,他就安安静静地退到一旁的单人沙发上坐下,拿出自己的平板电脑,戴上耳机,尽量缩小自己的存在感,但目光却时刻留意着九重歌的需求。
九重歌很快沉浸在工作中。
期间,她的咖啡杯空了,刚看了一眼,内斯就像接收到信号一样立刻悄无声息地续上,温度恰到好处。
她需要查找一份文件的历史数据,刚皱起眉,内斯就递上了一个已经打开到搜索引擎页面的平板电脑,上面甚至贴心地列出了几个可能的关键词。
他甚至能根据九重歌敲击键盘的力度和频率,判断出她可能遇到了棘手的问题,适时地递上一块小饼干,低声说一句“歌大人,休息一下眼睛吧”,然后又迅速退回自己的角落。
效率高得惊人,体贴入微却又不逾矩,完全不会打扰她的思路。
九重歌处理完最后一份邮件,合上电脑,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她看了一眼时间,竟然比预想的快了很多。
她抬眼看向内斯。他立刻放下平板,摘掉耳机,坐直身体,眼神亮晶晶地望过来,像是在等待检阅的士兵。
“做得不错,内斯。”九重歌给出了肯定的评价,“你很会照顾人。”
内斯的脸瞬间红透了,激动得说话都有些结巴:“真、真的吗?能帮到歌大人就好!这是我的荣幸!您、您还有什么需要吗?”
“暂时没有了。”九重歌站起身,“今天谢谢你了。”
“您太客气了!”内斯连忙跟着站起来,亦步亦趋地送她到门口,脸上是抑制不住的开心笑容,“随时为您效劳!任何时候都可以!”
*
酒店房间里,内斯依旧沉浸在巨大的幸福中,抱着那个九重歌用过的咖啡杯傻笑了好久。
歌大人用我的杯子了!还夸我了!今天真是魔法般的一天!
凯撒结束那冗长又枯燥的战术会议,带着一身不耐烦的低气压回到酒店房间。
推开门,就看到内斯像个傻子一样坐在沙发上,双手捧着一个白瓷咖啡杯,脸上挂着梦幻般的傻笑,眼神飘忽,完全没注意到他进来。
“内斯!”凯撒没好气地喊了一声,随手将外套扔到床上,“发什么呆?去把我明天训练要用的东西整理好,还有,我饿了,看看酒店有什么能吃的。”
然而,内斯仿佛根本没听见,依旧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甚至下意识地用指尖摩挲着杯沿,嘴角又上扬了几分。
凯撒的眉头皱了起来。
这太反常了。平时只要他一声令下,内斯就像上了发条一样立刻行动。
他眯起那双蓝眼睛,仔细打量了一下内斯——尤其是他手里那个杯子。那就是酒店提供的标准款式。
30.糸师冴
一股莫名的直觉让凯撒走上前,一把将杯子从内斯手里抽了出来。
内斯这才如梦初醒,吓得差点从沙发上弹起来:“凯、凯撒大人!您回来了!”
凯撒没理他,低头看了看手里的杯子。杯沿上似乎还残留着一点点不易察觉的淡粉色唇印。
再联想到内斯这副魂不守舍的傻笑模样……
凯撒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蓝眼睛里风暴凝聚。
“这杯子哪来的?”他的声音冷了下去。“今天有人来过你房间?”
内斯心里咯噔一下,脸唰地白了,结结巴巴地试图掩饰:“就、就是酒店的啊……我、我刚泡了杯咖啡……”
“酒店?”凯撒冷笑一声,指尖捏着杯柄,力道大得几乎要把它捏碎,“别逼我查监控。”
“是歌大人……她需要仆人帮助她工作,所以我就在房间里……”
凯撒看向内斯慌乱的表情,心里那股无名火越烧越旺。
他的布兰契,用了这个杯子?在这个房间里?还是内斯这个蠢货伺候的?!
一种被冒犯的、混合着强烈占有欲的怒火瞬间冲垮了凯撒的理智。
“特么的谁让你不经过我的允许带她进你肮脏的房间的?!”他猛地将杯子掼在桌上,发出刺耳的撞击声(幸好没碎),一把揪住内斯的衣领,“还让她用你的东西?!你特么的脑子里在想什么?!”
内斯被吓得浑身发抖,眼泪都快出来了:“不、不是的!凯撒大人!是歌大人她工作需要安静的地方……我只是……我只是想帮忙……”
“帮忙?”凯撒的声音危险地压低,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我需要你帮她什么忙?啊?献殷勤轮到你了?”
他越想越气。
下午被诺亚打断的不爽,现在全都找到了宣泄口。
“给我听好了,内斯。”他凑近内斯,蓝眼睛里闪烁着冰冷骇人的光,“她是我的。你最好给我记住这一点。再让我看到你对着她的东西露出这种恶心的表情,或者背着我搞什么小动作……”
他没有把话说完,但威胁的意味十足。
内斯脸色惨白,嘴唇哆嗦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能拼命点头。
凯撒嫌恶地松开他,像是碰了什么脏东西一样,烦躁地揉了揉自己的头发。
“滚出去,我要住这里,你去我的房间。”他背过身,声音冰冷,“今晚别让我看见你。”
只有他才配住布兰契待过的房间。
内斯如蒙大赦,连滚爬爬地冲出了房间,连外套都忘了拿。
房间里只剩下凯撒一个人。他阴沉着脸,目光再次落在那只孤零零立在桌上的白瓷杯上。
杯沿那点刺眼的淡红色,像是在无声地嘲讽他。
他盯着看了几秒,突然伸出手,拿起杯子,走到垃圾桶旁边。
动作停顿了一瞬。
最终,他还是没有扔进去,而是转身走到洗手台前,打开水龙头,粗暴地将杯子内外冲洗了好几遍,直到那点颜色彻底消失不见。
然后他拿着湿漉漉的杯子走回来,把它重重地塞进了自己行李包的侧袋里,拉上了拉链。
眼不见为净。
但他心里那股躁郁的火气,却久久没有平息。
他烦躁地踢了一脚旁边的沙发,脑海里却不受控制地浮现出九重歌在这个房间里,可能就坐在这里,用这个杯子喝咖啡的样子……
这让他更加心烦意乱。
那个不知好歹的女人!还有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内斯!
*
与此同时,正在等车来的九重歌发现她的手机快没电了。
九重歌正准备从包里找充电器,又一个电话不合时宜地插了进来,屏幕上显示着“莉亚表姑”。
——另一位对足球一知半解却总想指手画脚的家族成员。
九重歌深吸一口气,接起电话,尽量让声音听起来不那么疲惫:“莉亚表姑,有什么事?”
“哦,我亲爱的布兰契!”莉亚的声音带着兴奋和一丝理所当然,“你最近处理俱乐部事务真是辛苦了!表姑有件事想请你帮个小忙,对你来说肯定很容易!”
“您请说。”九重歌有种预感,这绝不会是“小忙”。
“我看上了一个球员!纽卡斯尔联的那个,亚当·布莱克!英格兰联赛得分王!哦,天哪,他在球场上的样子真是太有魅力了,那种力量感!”
莉亚的声音仿佛在描述一件新看上的珠宝或跑车,“我看他比我们那个整天只知道照镜子的克里斯·普林斯强多了!你想想办法,把他买过来嘛!钱不是问题!”
九重歌:“……”
她捏了捏眉心,感觉太阳穴更痛了。
莉亚表姑这种把购买顶级球员当成拍卖会上竞标古董花瓶的态度,正是过去管理层混乱的缩影之一。
“莉亚表姑,”
九重歌尽量保持语气平稳,快速在脑中调取关于亚当·布莱克的信息,“亚当·布莱克确实是目前英超赛场上最炙手可热的球员之一,但他的特点可能并不适合满城,或者说,购买他的性价比极低。”
“为什么?他不是很能进球吗?”莉亚不解。
“是的。”九重歌冷静地分析道,“但这恰恰是问题所在。”
“第一,战术兼容性。满城现有的核心是克里斯·普林斯,他同样需要大量的开火权和绝对的核心地位。”
“布莱克是典型的‘独狼’型,拿球就射,几乎不参与组织配合,也无视防守任务。”
“将两个极度需要球权、且功能高度重叠的顶级前锋放在一起,结果很可能不是双倍火力,而是互相掣肘,更衣室爆炸的概率极高。”
“我们需要的是能配合普林斯,或者至少不冲突的拼图,而不是另一个需要全队伺候的‘国王’。”
“第二,成本离谱。”
“纽卡斯尔联是石油资本背景,根本不缺钱。”
“他们视布莱克为非卖品,即便真要卖,溢价会高到惊人——没有1.5亿英镑以上根本不用开口。”
“这还不算他必然要求的顶薪,这会彻底破坏我们的薪资结构。”
“我们有更急需用钱的地方,比如还剩下的债务和球场修缮。”
“第三,性格风险。”
“布莱克以‘好色’和场外风波等等不断闻名。在场下,就是公关团队的噩梦。”
“满城现在正处于重塑形象的关键期,需要的是稳定和正面形象,而不是一个随时可能引爆媒体的话题炸弹。”
她顿了顿,总结道:“所以,莉亚表姑,购买亚当·布莱克是一笔注定亏损的投资。”
“他是一把锋利的重锤,但我们需要的是更精密的螺丝刀,或者至少是一把能和其他工具配合使用的凿子。”
“把他买来,除了满足一时的……观赏欲之外,对俱乐部有百害而无一利。”
电话那头的莉亚表姑沉默了好一会儿,似乎被这一连串冷静透彻的分析给镇住了。她只是觉得布莱克很强很有魅力,根本没想过这么多。
“哦……是这样吗?”
她的热情明显消退了不少,语气里带上了犹豫。
“听起来确实很麻烦……还会惹普林斯不高兴?那算了算了,我可不想惹麻烦。还是你想得周到,布兰契。”
听到莉亚表姑这么快就放弃了不切实际的想法,九重歌心里稍稍松了口气,甚至难得地对这位通常只顾自己喜好的表姑产生了一丝“还算聪明”的评价。
——至少她听得进劝告,而不是像某些人一样胡搅蛮缠。
“您能理解就好。如果看到其他觉得不错的球员,可以随时和我讨论。”九重歌客气地说道。
“好好好,那你忙吧,我不打扰你了。”莉亚表姑很快挂了电话。
九重歌放下手机,看着电量还差百分之一就关机的手机,无奈地叹了口气。
这些家族成员……真是时时刻刻都在考验她的耐心和专业能力。她拿起充电器,心想:至少,解决了莉亚表姑一时兴起的购物欲。
她终于摸到了充电器,正要将线插入手机底部,却发现忘带充电宝了。
“……真烦人。”
她无比的怀念花见的体贴入微,早知道就把她带过来了!
外面下雨了,且暴雨丝毫没有减弱的迹象,哗啦啦地敲打着窗户。
她记得街角那家24小时书店门口似乎有共享充电宝的柜机。深吸一口气,九重歌抓起伞冲入了雨幕。
雨水冰冷,打湿了她的衣角。
跑到书店门口时,她已有些狼狈。柜机上果然只剩下最后一个标注着“电量告急”的充电宝,红灯微弱地闪烁着,仿佛随时会熄灭。
几乎是同时,另一只手也从雨幕中伸出,修长的手指同样精准地按在了那个唯一的充电宝对应的扫码区上。
九重歌一愣,侧头看去。
身旁站着一个青年,同样被雨淋得有些湿漉漉的。
他穿着一身简单的运动服,气质却冷冽得与这雨夜格格不入。
微湿的小豆色发丝下,是一张极其俊秀却毫无表情的脸,尤其是那双锐利而缺乏温度的眼睛和长长的下睫毛,让人过目难忘。
糸师冴。
九重歌的心脏猛地一跳,不是因为惊喜,而是瞬间被一种巨大的、社死般的尴尬击中。
她以前是糸师冴的粉丝没错,但有一件事情是她这辈子都不想回忆的,以至于她彻底讨厌上了五条悟,顺带减小对糸师冴的关注。
在得知九重歌粉上糸师冴后,五条悟以她名义送出的、肉麻到令人脚趾抠地的告白信信……
最令人窒息的是,这封信甚至还被他托关系送到了糸师冴的手中!
由于她异于常人的记忆力,直到现在她也没有忘记那封信。
致糸师冴君:
敬启。
当你收到这封信时,或许会感到惊讶。但请相信,我鼓起了生命中全部的勇气,才决定将这份心意付诸文字。
从第一次在绿茵场上看到你的身影,我的目光就无法再移开。你冷静剔透的眼神,如同北海道的初雪,瞬间冰封了我所有的思绪;你精准无比的每一次传球,都像丘比特之箭(备注:这里画了一个歪歪扭扭的爱心),直接射穿了我心跳的节拍;你面对对手时那冷冽强大的气场,让我只想成为你专属的、为你欢呼喝彩的唯一!
啊!糸师君!你是电!你是光!你是足球场上唯一的神话!(备注:旁边用荧光笔标注了“超级真心!”)
我每天都在脑海中重放你的比赛录像,你的每一个动作都如同最优雅的方程式,解开了我心中的迷题!我想,这就是命运吧!是足球之神让我们相遇!(备注:画了一个小小的足球和彩虹)
糸师君,我知道你现在一心追求足球的极致。但请允许我,在你征服世界的征途上,成为你的港湾!我想为你擦汗,我想为你准备补充电解质的饮料,我想在每一个夜晚倾听你对足球的见解!
请和我交往吧!QAQ
我的心情,就像永不停歇的射门练习一样,热烈而执着!我的爱,会比任何防守球员更紧密地追随你!
此致,敬礼!
你未来的女朋友(希望是!)九重歌
*
自己绝对会被当成白痴变态的吧!
她下意识想缩回手,但手机没电带来的焦虑,让她僵在了原地。
糸师冴似乎也顿了一下,视线在她脸上短暂停留,那双绿色的瞳孔里看不出什么情绪,只是极快地扫了一眼同样显示着低电量(2%)的手机屏幕,又看向柜机上那个唯一的充电宝。
“故障?”他开口。
几乎在他话音落下的瞬间,柜机发出“咔哒”一声异响,原本应该弹出充电宝的槽口纹丝不动,反而是旁边两个空槽弹开了。
——机器故障,误判了。但唯一有电的那个充电宝,还被锁在里面。
而更令人无语的是,从其中一个空槽里,慢悠悠地滑落出一根公用的充电线。
意思再明确不过:充电宝只有一个,线也只有这一根。用,还是不用?
九重歌的大脑飞速运转,权衡着社死和手机彻底变砖的代价。
最终,理智战胜了尴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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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来是的。”
她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甚至带上一点无奈,“似乎……我们只能共享这个‘电量告急’的充电宝和这根线了。”
糸师冴没立刻回答,只是又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机,然后目光重新落回柜机,眉头几不可查地蹙了一下。
“嗯。”他最终淡淡地应了一声,算是接受了这个共享方案。
九重歌迅速扫码,支付押金。
柜机再次运作,这次终于吐出了那个闪着红灯的充电宝。
“去里面吧,雨太大了。”九重歌提议,指向旁边灯火通明的24小时书店。
总不能站在暴雨里共享一根数据线。
糸师冴没反对,两人一前一后快步走进了书店,在靠窗的休息区找到了座位。
连接好充电宝和数据线,那个小小的装置开始同时为两部手机输送微弱的电流。
屏幕上显示,这个充电宝的电量仅能支撑约30分钟的使用时间,并且必须在电量耗尽前归还,否则将扣除高额押金。
他们被这有限的电力和窗外丝毫没有停歇迹象的暴雨,暂时困在了这同一方屋檐下。
九重歌看着对面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以及那根连接着两人手机的数据线,感觉空气都变得稀薄起来。
她只能祈祷,糸师冴要么根本不记得国中那件荒唐事,一定要忘干净啊!
而糸师冴,只是安静地看着窗外连绵的雨幕。
仿佛眼前的一切——共享的充电宝、尴尬的陌生人、恼人的暴雨——都和他没什么关系。
30分钟。倒计时开始。
九重歌正襟危坐,目光刻意避开对面的人,假装全神贯注地盯着自己那毫无反应的手机屏幕,心里默念着“他不记得了忘干净了绝对忘干净了……”
就在这时,糸师冴的手机屏幕亮了一下,显示收到一条新的语音消息。
他似乎是习惯性地想点开来听,手指滑动了一下。
然而,大概是手机刚刚重启或者雨水影响了触控,他原本想调小音量的动作并未起效,反而——
[——“冴!!我的天才!!西班牙这边的合同细节基本敲定了,但REAL那边青训主管有个新的想法,关于你下赛季的定位……Blablabla…”]
一个情绪饱满、语速极快、带着明显兴奋语调的男声(显然是他的经纪人)猛地从糸师冴的手机扬声器里炸开,音量之大,几乎盖过了书店内的轻音乐和雨声。
静谧的书店瞬间被这突兀的声响打破。
几个正在看书或埋头工作的人被吓了一跳,惊讶地抬起头,目光齐刷刷地射向声音的来源——糸师冴所在的位置。
糸师冴本人似乎也完全没料到这个情况。
他那张万年没什么表情的冰山脸上,极其罕见地出现了一丝裂痕,虽然极其细微,但紧抿的嘴唇和瞬间僵硬的手指还是泄露了他一刹那的措手不及。
他迅速而用力地按下了音量减小键,经纪人大嗓门的后续发言瞬间被掐灭。
但那短短一两秒的社死瞬间已经无法挽回。
书店里的人们虽然重新低下头,但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微妙的、想笑又强行忍住的气氛。
而坐在他对面的九重歌——
“噗。”
一声极其轻微、几乎是从鼻腔里挤出来的气音不受控制地漏了出来。
她猛地低下头,用手捂住了嘴,肩膀开始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
她也不想笑,尤其是在这种尴尬到极点的时候,尤其是在糸师冴面前!
但是……刚才那一幕反差实在太大了!
糸师冴那一向冷静自持、仿佛一切尽在掌握的样子,配上经纪人那热情洋溢到破音的大嗓门,以及他本人那瞬间极其细微的僵硬……
强烈的笑意冲击着她的理智,她只能拼命咬住下唇,把脸憋得通红,感觉眼泪都快憋出来了,肩膀抖得更厉害了。
糸师冴面无表情地处理完手机音量问题,然后抬起眼,绿色的瞳孔精准地捕捉到了对面那个低着头、肩膀不停耸动、明显在努力憋笑的身影。
他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两秒。
九重歌感受到那冰冷的视线,浑身一僵,努力想压下笑意,但抽搐的嘴角出卖了她。
糸师冴的目光在她因憋笑而涨红的脸上停留了两秒,就在九重歌以为他会无视或者散发出更冷的气场时,他却忽然开口了。
声音依旧是那种没什么起伏的调子,清晰而冷静,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
“北海道的初雪。”
“——!!!”
短短五个字,如同一道惊雷直劈九重歌的天灵盖。
所有的笑意瞬间冻结,下一秒转化为极致的惊恐。
她几乎是触电般猛地从椅子上弹了起来,动作之大差点带倒身后的椅子,发出“刺啦”一声刺耳的摩擦声。
刚刚还在偷笑的脸此刻血色尽褪,只剩下煞白,眼睛瞪得圆圆的,写满了难以置信和“完蛋了”的绝望。
他记得!他居然记得!
而且是在这种时候、用这种语气说出来!这绝对是在报复她刚才的偷笑吧?!一定是吧?!
书店里其他人的目光再次被这突如其来的动静吸引过来,好奇地看着这个反应过度的年轻女孩。
九重歌站在那里,手脚冰凉,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那封羞耻信的内容和“北海道的初雪”这几个字在疯狂循环播放。
她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所有的解释和辩解都卡在喉咙里,化作一阵无声的窒息感。
然而,当她惊恐万分地看向糸师冴时,却发现他已经重新将视线投向了窗外的雨幕,侧脸线条冷硬依旧,仿佛刚才那句石破天惊的话根本不是出自他口。
没有嘲讽,没有戏谑,甚至没有多余的情绪。
就好像……他只是随口提了一句“吃了没”。
这种极致的反差让九重歌彻底懵了。
她僵在原地,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刚才那剧烈的反应反而显得她自己更加滑稽和心虚。
31.报复
糸师冴他到底是什么意思?是精准打击的报复?
还是……真的只是无意间想到了一句形容?
九重歌看着糸师冴那毫无破绽的侧脸,第一次体会到了什么叫“未知才是最大的恐惧”。
就在九重歌几乎要被这凝固的尴尬和无声的审判压垮时,她的手机屏幕终于亮起,跳出来一条新信息:
[司机:布兰契小姐,很抱歉耽误了,我已到书店门口,黑色轿车,双闪。]
救星!
九重歌几乎是瞬间抓起桌上电量勉强恢复到15%的手机,动作快得几乎带风。
她一把扯下那根共享的数据线,仿佛那是什么烫手山芋。
“我的车到了。”她语速极快,试图用匆忙掩饰刚才的失态和心底巨大的慌乱,“这个……留给你用吧。再见。”
她几乎是落荒而逃般地快步走向书店门口,冰凉的空气涌入肺叶,才让她稍微找回了一点冷静。
推开玻璃门,潮湿的雨气扑面而来。司机撑着一把大黑伞及时迎上,为她挡住了雨水。
就在她一只脚踏入车后座,即将逃离这个社死之地的前一秒,或许是那短暂的安全感给了她莫名的勇气,或许是糸师冴那句“北海道的初雪”带来的刺激太过强烈。
一种奇怪的、近乎破罐破摔的报复心突然窜了上来。
她猛地回头,隔着雨幕和书店的玻璃窗,看向那个依旧坐在原处、身影模糊却仍显冷寂的少年,提高了一点声音,清晰地扔下一句话:
“说起来——你弟弟凛的性格,比你可爱多了!也比你更讨人喜欢!”
这个背叛凛的梦想还报复心极强的家伙!
话音落下,她也不看糸师冴的反应,迅速弯腰钻进了车里,用力关上了车门。
“开车。”她对司机说道,声音还带着一丝未平复的急促。
车辆平稳地驶入雨夜。
书店内,糸师冴在她那句话出口的瞬间,一直没什么表情的脸上眉头骤然锁紧。
一直落在窗外的视线猛地转向她离开的方向,绿色的瞳孔里闪过一丝清晰的错愕和探究。
他似乎下意识地想开口叫住她,嘴唇微动。
但玻璃门已经合拢,黑色的轿车尾灯迅速融入雨帘,消失不见。
只留下他一个人对着那个电量告急的充电宝,和一句意味不明却精准戳中某个微妙点的话。
……弟弟?凛?可爱?
她是谁?为什么会知道凛?还做出这种评价?
几个问题瞬间涌入脑海,但提问的对象已经消失了。
糸师冴看着窗外车辆消失的方向,眉头依旧微蹙着。
他在这种无关足球的事情上,产生了一种未来得及获取足够信息便被强行中断的、极其罕见的滞涩感。
*
车内暖气开得很足,驱散了刚才在书店门口沾染的湿寒。
九重歌靠在柔软的后座椅背上,回想起自己最后扔下的那句话,以及糸师冴那瞬间错愕、甚至来不及收回的表情——
“噗嗤!”
一声清晰的、再也无需压抑的笑声终于从她唇边逸了出来。
爽!
一种难以言喻的、近乎幼稚的痛快感像气泡水一样咕嘟咕嘟地从心底冒上来,冲散了之前所有的尴尬、憋闷和社死带来的羞耻感。
她甚至能想象出他愣在原地、眉头紧锁、满腹疑问却无处发问的样子。
这么一想,连国中时期那封告白信带来的黑历史阴影仿佛都淡去了一点。
这种扬眉吐气的感觉让她心情极度舒畅,连带着看手机上那些未读的工作邮件都顺眼了不少。
她甚至手指飞快地开始回复其中几封关于球场修缮预算的邮件,思路清晰,措辞精准,效率高得惊人,仿佛刚才在书店里那个手足无措、尴尬到想钻地缝的人不是她。
司机透过后视镜,看到她嘴角抑制不住地上扬,手指在屏幕上敲得飞快,与刚才冲进车里时那副快要窒息的模样判若两人,不禁感到些许疑惑。
然而,这种“大仇得报”的爽快感持续了大约十分钟后,随着情绪逐渐平复,九重歌敲击屏幕的手指慢慢停了下来。
她靠在椅背上,望着窗外不断掠过的霓虹灯光,忽然抬手捂住了脸。
“……我在干什么啊。”她低声自语,语气里带上了浓浓的懊恼和自我嫌弃。
太幼稚了!
简直幼稚到可笑!
自己刚刚在和他较什么劲?居然还用对方的亲弟弟来进行这种小学鸡级别的“报复”?
就因为对方可能记得她多年前的一桩糗事,并且疑似(也可能不是)调侃了她一句?
这行为模式简直和她那些脑子一热就只想买球星的家族成员有得一拼,完全被情绪左右,毫无体面和格局。
“以后绝对要注意。”她放下手,深吸一口气,对自己严肃告诫道,“不能再这样了。”
虽然……当时确实是挺爽的。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九重歌立刻甩了甩头,把它强行压下去。
不行,不能再想了。成熟点,九重歌。
她重新拿起手机,脸上的表情已经恢复了平日的冷静和专注,只是耳根还残留着一丝未完全褪去的、泄露了真实心情的微红。
她将注意力彻底投入到接下来的工作日程中,试图用无穷无尽的事务来覆盖掉今晚这意外又尴尬的插曲。
但偶尔,在审阅文件的间隙,那句“北海道的初雪”和糸师冴瞬间错愕的表情,还是会不受控制地跳出来,让她忍不住磨一磨后槽牙。
——果然,还是有点在意。
*
即使早已对乔治表叔的浮夸风格有所预期,当九重歌捏着那份沉甸甸的烫金邀请函,真正穿过教堂那恢宏却此刻被装饰得近乎俗艳的长廊时,她还是被眼前极尽奢华的场面微微震住了。
这哪里是婚礼,简直像一场试图复刻路易十六时期凡尔赛宫盛宴的拙劣舞台剧。
无数空运而来的、当季最昂贵的白玫瑰与兰花几乎淹没了教堂的每一个角落。
浓郁到几乎令人窒息的香气混合着蜂蜡和昂贵香薰蜡烛的味道,形成一种甜腻而沉重的氛围。
花瓣铺满了她脚下柔软的地毯,每一步都像踩在英镑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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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甚至连祈祷椅的靠背都临时缠绕上了金丝绒缎带。
受邀而来的名流、球星、政客们个个珠光宝气,衣着华丽至极。
整个场面奢华到了夸张的地步,每一个细节都在声嘶力竭地呐喊着“我很富有”。
反而透出一股心虚的暴发户气息,与古老教堂本身的庄重宁静格格不入。
一位穿着笔挺制服、表情一丝不苟的管家认出了她,迅速上前,毕恭毕敬地引路:“布兰契小姐,您的位置在这边,请随我来。”
她被引到了最前方,紧邻着新郎家族成员的VIP席位。
这个位置无疑彰显了她如今在家族内部虽突兀却无法被忽视的地位——既是乔治表叔的“表侄女”,更代表着九重家。
安静地落座,能感受到四周投来的各种目光:好奇、审视、评估、甚至一丝不易察觉的嫉妒。
她无视这些视线,目光淡淡扫过身旁空着的几个位置。
其中一个,本该属于她的祖母,那位特立独行、下嫁东方并几乎与英国家族断绝往来的博蒙特家的女儿。
然而,据一位远房亲戚压低声音的闲聊所述,那位老夫人“正在环游北欧的峡湾,据说信号不好,赶不回来了”
九重歌心下了然。这果然是祖母会做出来的事。
用最优雅的方式,表达最彻底的不屑。
或许在她看来,这场奢靡的闹剧,根本不值得她打断自己的旅程。
九重歌独自坐在一片喧嚣与奢华的中心,却仿佛置身事外。
她看着眼前这一切,看着乔治表叔那张志得意满的脸。他正在不断与人握手寒暄。
这笔烧在面子工程上的巨额花费,若是用在修缮球场或者减轻债务上,该有多好。
*
在这种场合,克里斯·普林斯本该如鱼得水。
这是他展示个人魅力、拓展人脉、为自身品牌增值的绝佳舞台。
但此刻,他却觉得胸口发闷,领结似乎系得太紧,让他有些喘不过气。
他入场时确实引发了一阵小范围的骚动,不少目光聚焦在他身上,有欣赏,有好奇,也有来自其他球星略带竞争意味的打量。
他习惯性地抬起下巴,试图找回那种掌控全场的感觉,却发现嘴角僵硬,怎么也扯不出一个完美的笑容。
这婚礼上的每一个装饰品,都是从俱乐部里吸血吸来的。
但他脑海里不断回响着这几天听到的新闻——那个空降的、年轻的东方女孩,只用四天时间,就奇迹般地抹去了俱乐部七亿英镑的债务,还签下了天价的转播合同。
这本该是好事,俱乐部财务健康了,他的舞台也更稳固了。
可一种莫名的、强烈的危机感却攫住了他。
这种雷厉风行、精准狠辣的手段,完全超出了他对“管理层”尤其是“博蒙特家族”的认知。
他们不应该是臃肿、迟缓、只知吸血的吗?这个布兰契·博蒙特,她到底想干什么?
她展现出的能力和意志,仿佛在无声地宣告:俱乐部不再需要依赖某个“超级巨星”的个人品牌,她本人就能成为新的核心和引擎。
32.婚礼
这让克里斯感觉自己一直以来精心经营的地位和重要性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挑战。
他的“世界第二”头衔,他的商业价值,在这个女孩实打实的、堪称恐怖的“点石成金”能力面前,似乎变得有些……虚浮?
他心烦意乱地拿起一杯香槟,眼神下意识地在人群中搜索。很快,他看到了她。
她就坐在最前方VIP席位的中心区域,那个属于博蒙特家族核心元老的位置。
与周围那些或兴奋、或矜持、或忙于应酬的宾客不同,她只是安静地坐在那里。
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既没有对这场奢华婚礼的赞叹,也没有融入周围欢庆氛围的意图。
她的眼神平静地扫视着眼前的一切,但那平静之下,却仿佛蕴藏着一种……近乎阴沉的审视和批判。
她看起来一点也不开心,甚至和他一样,与这场合格格不入。
克里斯微微一怔。
他原以为此刻的她应该志得意满,享受着众人的恭维和惊叹。
毕竟,她刚刚完成了一场惊天逆转。
可她为什么是这副表情?仿佛眼前这极致的奢华不是成功的庆典,而是一场令人厌恶的闹剧。
这种发现奇异地缓解了他内心的部分焦躁。至少,在“看不惯这场婚礼”这一点上,他们似乎站在了同一阵线。
他下意识地调整了一下领结,朝着她的方向走了过去。
或许,和这位新晋的、令人捉摸不透的实权者聊几句,能让他搞清楚,她究竟是个怎样的存在,以及,她到底打算把满城,把他,带向何方。
克里斯·普林斯调整了一下脸上那略显僵硬的表情,试图重新挂上他标志性的、混合着自信与魅力的笑容。
他端着一杯几乎没动过的香槟,穿过谈笑风生的人群,走向那个独自坐在喧嚣中心的安静身影。
“晚上好,布兰契小姐。”他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轻松自然,在她身旁的空位坐下,“或者说,我该称呼您……董事或者老板?”
他的语气里带着一丝他惯用的、略带调侃的亲近感,试图打破那种无形的隔阂。
九重歌闻声转过头,看清来人后,眼中闪过一丝极快的讶异,随即恢复了平静。
她微微颔首:“晚上好,普林斯先生。称呼随意就行。”她的声音平稳,听不出太多情绪。
克里斯环视了一下周围极致奢华却略显庸俗的布置,试图找一个共同话题来开启对话:“很盛大的婚礼,不是吗?博蒙特家族总是令人惊叹。”
他说着言不由衷的恭维话。
九重歌顺着他的目光扫了一眼,嘴角勾起一个极淡的、几乎看不见的弧度,那弧度里没有笑意,只有一丝淡淡的嘲讽。
“确实‘盛大’。足够把球场漏水的屋顶彻底翻新两次,然后把青年训练基地的设施全部换成顶配还有富余。”
克里斯:“……”
他完全没料到对方会如此直接,甚至带着点尖锐地戳破这华丽的表象,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接话。
他准备好的所有寒暄和社交辞令,在她这种近乎冷酷的务实面前,显得苍白又可笑。
看着他瞬间愣住的表情,九重歌似乎觉得有趣,语气缓和了一些。
“开玩笑的。不过,普林斯先生,你来找我,应该不是为了讨论我表叔的婚礼预算吧?”
克里斯深吸一口气,决定放弃迂回。
面对这样的老板,坦诚或许是更好的策略。
“是的。”他放下香槟,“我想知道,您接下来对俱乐部……有什么打算?那七亿债务,还有那份合同,震惊了所有人。”
九重歌看着他,没有立刻回答,似乎在评估他的意图。
几秒后,她才缓缓开口,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克里斯耳中,盖过了周围的嘈杂:
“很简单。先活下去,再赢回来。”
“活下去,意味着彻底清理过去的财务烂账,让俱乐部恢复健康。”
“这件事已经开始做了。接下来是改造球场和训练设施,这是留住人才、吸引赞助的基础。”
“我已经让团队在做方案,欧冠决赛后就会启动招标。”
“赢回来,不仅仅是在球场上。”她的目光扫过克里斯,“更是在商业上、在球迷心中重建信任和荣耀。”
“我们需要开发新的收入渠道,而不仅仅是依赖转播分成和门票。亚洲和美国市场都值得挖掘。”
“当然,”她继续说道,目光重新聚焦在克里斯脸上,“这一切的基础,是竞技成绩。没有胜利,一切商业计划都是空中楼阁。所以——”
她忽然微微笑了一下,那笑容不同于之前嘲讽的弧度,而是带着一种清晰的的鼓励:
“欧冠决赛,普林斯先生。这是第一步,也是最关键的一步。”
“赢下来。向所有人证明,满城的价值,核心仍然是你们在球场上的表现。这比任何财务报表都更有说服力。”
她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异的重量和笃定,仿佛已经看到了胜利的场景。
“我需要你的进球,需要你的‘世界第二’……甚至更高的实力证明。俱乐部需要,球迷需要,那些潜在的赞助商,更需要。”
克里斯看着她,心脏莫名地加速跳动起来。
她的话语里没有空洞的鼓舞,而是将球队的胜利与她宏大的商业规划清晰地捆绑在一起,将他个人的表现直接置于整个俱乐部复兴计划的核心位置。
这种被需要、被赋予重任的感觉,以及她话语中透露出的庞大蓝图和冷静自信,奇异地驱散了他之前的疑虑和不安,一种更强烈的、久违的斗志被点燃了。
他脸上的笑容终于变得真实而充满战意:“当然。胜利属于满城,也属于世界最好的球员。”
他习惯性地加上了自我标榜,但眼神却比任何时候都认真。
说实在的,九重歌并不认为这次满城可以赢,让“世界第二”进几个精彩的球还是绰绰有余。
当然了,这种助长他人士气的话她可不会在赛前说。
“很好。”九重歌点了点头,笑容依旧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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淡的,“那就期待你在温布利的表现了,普林斯先生。别忘了找镜头,那对你和俱乐部的‘品牌’都很重要,不是吗?”
她最后一句带着一丝极淡的调侃,却奇妙地没有引起克里斯的反感。
他举起香槟杯,向她致意:“当然不会忘。为了满城。”
“为了满城。”九重歌轻声回应,尽管她面前并没有酒杯。
克里斯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感觉那气泡仿佛带着新的能量注入了体内。
正当克里斯还沉浸在方才被点燃的斗志中,一个慵懒而带着明显挑衅意味的声音突然插了进来:
“哦?在向新老板表忠心吗,克里斯?”
凯撒不知何时走了过来,他单手插在西裤口袋里,另一只手随意地晃着一个空酒杯,嘴角挂着那抹标志性的、令人火大的嘲弄笑容。
他毫不客气地在九重歌另一侧的空位坐下,身体微微倾向她,蓝眼睛却斜睨着克里斯。
“需不需要我到时候在场上多‘让’你几个球?”凯撒拖长了语调,“好给你创造点表现机会,让你这位新老板……看看你的价值?”
克里斯的脸瞬间沉了下来,他刚要反唇相讥,九重歌却先开口了。
她甚至没看凯撒,只是端起面前管家刚为她换上的纯净水,轻轻抿了一口,语气平淡无波:
“满城没那么弱,不需要对手让球才能证明价值。”
她放下水杯,终于侧过头看向凯撒,眼神里带着一丝毫不掩饰的嫌弃:“倒是你,米切尔,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体贴’了?还会为对手考虑?”
凯撒被她一噎,脸上的戏谑僵了一下,随即哼笑一声,更加凑近她,几乎要贴到她耳边,声音压低却足以让克里斯听到:
“我只是体贴你,我的布兰契。怕你第一次以董事身份看球,就看到自己的球队输得太难看,面子上过不去。”
九重歌面无表情地伸出手,抵住凯撒的额头,将他推离自己:“不劳费心。我相信我的球员有能力奉上一场精彩的比赛,无论输赢。”
她特意加重了“我的球员”几个字。
凯撒被她推着额头,也不生气,反而就着这个姿势抓住了她的手腕,蓝眼睛里闪烁着恶劣又兴奋的光:“你的球员?嗯?这么快就划分阵营了?真让人伤心啊,布兰契……”
他的拇指若有似无地摩挲了一下她的腕骨。
克里斯看着两人之间这种旁若无人的、充满微妙张力的互动,眉头紧锁。
他感觉自己像个多余的旁观者。这位新老板和拜塔的那个嚣张前锋之间,气氛明显不一般。
他重重地放下酒杯,发出清脆的响声,打断了那两人:“凯撒,逞口舌之快没什么意思。场上见真章吧。”
凯撒这才慢悠悠地松开九重歌的手腕,重新靠回椅背,懒洋洋地瞥了克里斯一眼:“当然。我会让你好好见识一下,什么是‘真章’。”
可是据九重歌所知,凯撒的实力还是够不到普林斯这个梯队啊。
这家伙果然对前辈一点敬畏之心都没有……
33.英国甜心
凯撒的目光又转回九重歌身上,嘴角勾起:“也会让你看清楚,谁才值得你全心关注,我的布兰契。”
九重歌直接送给他一个白眼,懒得再搭理他,转而看向克里斯。
“预祝双方都能发挥出最佳水平,奉献一场无愧于欧冠决赛的精彩比赛,普林斯先生。”
“既然老板都这么说了,不把你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黄毛小子踢爆就不给她面子了。”
他伸出自己的手拍了拍九重歌的肩膀。
九重歌:“嗯,手臂肌肉练得不错。”
克里斯普林斯最骄傲的就是这一身的肌肉,他开心的做了几个显摆的动作,像一只捡到骨头的金毛犬。
真是味道非常正的英国甜心啊。
“这个怎么样?老板好看吗好看吗?”
“嗯……”
“这个动作呢老板?”
“嗯……”
克里斯的摆动作一发不可收拾,凯撒终于受不了了。
他扯出一个假笑,声音里带着毫不掩饰的嘲讽:
“喂,克里斯,你脑子里是长满肌肉了吗?在这演什么健美先生?”
克里斯动作一顿,非但没生气,反而得意地扬起下巴,故意绷紧胸肌。
“怎么?凯撒,嫉妒了?是不是发现我的魅力比某些只会耍嘴皮子的家伙更吸引我们老板?”
他说着,还冲九重歌眨了眨眼。
九重歌还没来得及反应,一旁的内斯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瞬间炸毛冲了过来,眼睛瞪得滚圆,声音都拔高了几度:
“胡说什么!凯撒大人的魅力无人能及!而且光有肌肉有什么用?!凯撒大人的握力可是达到了惊人的80公斤!是顶级运动员水准!这才是真正强大的体现!”
他像护崽的老母鸡一样挡在凯撒身前(虽然没什么实际作用),对着克里斯怒目而视,仿佛对方侮辱了他毕生的信仰。
克里斯被内斯这突如其来的激烈反应逗笑了,他上下打量了一下内斯,语气轻佻。
“哦?80公斤?听起来是能捏碎核桃了?可惜啊,足球场上比的可不是谁捏核桃厉害。”
他故意曲解着,拍了拍自己结实的臂膀。
“看得见的力量,才是真正的力量,懂吗,小不点?”
内斯气得脸都红了,还想反驳,却被凯撒一把按住了肩膀。
凯撒的脸上已经恢复了那副惯有的、带着几分戏谑和傲慢的表情,他蓝眼睛扫过克里斯,轻笑一声。
“80公斤握力能不能捏碎核桃我不知道,但捏碎某些虚张声势的纸老虎,大概绰绰有余。”
*
糸师冴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他依旧是一身简单的运动休闲装,与现场极尽奢华的礼服格格不入。
他似乎刚结束训练或别的行程,脸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倦意,但更多的是一种对周遭环境的漠然。
他的目光习惯性地快速扫过场内,然后,他的视线定格在了VIP区域——那个不久前才在书店有过一面之缘、并且扔下一句关于他弟弟评价的女人身上。
他原本打算过来,或许是想确认一下她的身份,或许是想问清楚那句“凛比你可爱”到底从何而来。
那短暂的、信息获取被中断的感觉,对他这种追求掌控一切变量的人来说,确实有些碍眼。
然而,当他走近时,看到的却是这样一幕——
九重歌被两个风格迥异却同样惹眼的男人一左一右地“夹”在中间。
左边是满城的那个前锋克里斯·普林斯,正像个开屏孔雀一样不断展示着他那身过于发达的肌肉,脸上挂着傻气又自信的笑容。
右边则是拜塔那个麻烦又嚣张的米切尔·凯撒,脸上挂着惯有的嘲弄表情。
他的蓝眼睛里闪烁着恶劣的光,身体语言充满了侵略性,甚至还抓着她的手腕。
旁边还有一个气得跳脚、喋喋不休的拜塔中场内斯,正在大声嚷嚷着什么握力80公斤。
而处于风暴中心的九重歌,脸上没什么明显的表情。
糸师冴的脚步顿住了。
他那双绿色的瞳孔里,原本可能存在的些许探究和疑问,迅速冷却、沉淀,最后化为一种更加深刻的、毫不掩饰的嫌恶和漠然。
眼前的场景,吵闹,幼稚,毫无意义,充满了低效的情感宣泄和无聊的雄性炫耀。
和他那个脑子里只有“打败哥哥”的蠢弟弟一样,都属于他无法理解且极度排斥的“无用噪音”范畴。
而这个女人,显然深陷于这种噪音之中,甚至可能是噪音的源头之一。
他瞬间失去了所有上前询问的兴致。
关于她是谁,她为什么知道凛,她那句评价是出于何种目的……
所有这些问题的答案,在眼前这幅画面映衬下,似乎都变得无关紧要且索然无味了。
他甚至觉得,自己之前在书店里因为那句关于凛的评价而产生的那一丝滞涩感,都显得有些多余和愚蠢。
糸师冴面无表情地移开视线,仿佛只是路过了一片无关紧要的嘈杂区域,再也没有看九重歌一眼。
他径直朝着教堂后方相对安静的角落走去,找了个最不起眼的位置坐下,彻底将自己与前方的闹剧隔绝开来。
凯撒那双善于捕捉场上一切细微变化的眼睛,几乎立刻就锁定了那个刚刚入场、却又迅速退到角落的身影。
他嘴角那抹嘲讽的弧度咧得更开了,像是发现了什么绝佳的靶子。
“哟,看看这是谁?”
凯撒的声音不大,却足够清晰地穿透略显嘈杂的空气,带着十足的戏谑。
“这不是我们的‘手下败将’,糸师冴吗?怎么,西班牙的眼泪还没擦干,就急着来伦敦感受决赛气氛了?”
内斯立刻心领神会,马上跟着帮腔,声音尖刻:“凯撒大人,失败者总是需要近距离观摩学习胜利者的风采嘛!不然怎么知道自己差在哪里呢?可惜有些差距,可不是看看就能弥补的!”
糸师冴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完全无视了这来自德国主仆二人的挑衅,仿佛他们只是两只在耳边嗡嗡叫的苍蝇。
他自顾自地坐在角落,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冰冷气场,与眼前的奢华喧闹彻底割裂。
九重歌看着凯撒和内斯这一唱一和、不依不饶的样子,忍不住按了按太阳穴。
她甩开凯撒还抓着她手腕的手:
“你们俩能不能少说点。”
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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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目光扫过凯撒得意洋洋的脸和内斯那副“凯撒大人说什么都对”的狗腿模样,无语地翻了个白眼。
“有这闲工夫在这里嘴炮,不如省点力气想想怎么在决赛里进球。”
克里斯则像是被提醒了,立刻重新绷起肌肉,对着凯撒冷哼一声:“老板说得对!小子,看我不把你过得找不着北!”
眼看新一轮的幼稚争吵又要开始,九重歌彻底失去了耐心。
她懒得再理会这两个荷尔蒙过剩的家伙,也无意去探究角落里那个散发冷气的糸师冴,转身就朝着餐台走去。
她现在只想找点能吃的,安抚一下被这群足球运动员吵得嗡嗡作响的脑袋。
而被留在原地的凯撒,看着九重歌毫不留恋离开的背影,又瞥了一眼角落里完全无视他的糸师冴。
感觉自己精心发射的嘲讽像是打在了棉花上,还反弹回来砸了自己一脚,脸色不由得更加难看了几分。
*
一阵浓郁得有些呛人的香水味便伴随着窸窣的裙摆声靠近。
莉亚表姑像一只发现了新奇猎物的猫,轻盈又急切地凑了过来。
“布兰契!我亲爱的!”莉亚表姑的声音因为兴奋而拔高。
她的眼睛闪烁着毫不掩饰的、近乎贪婪的光芒,紧紧盯着某个方向。
“你看到了吗?看到了吗?那个!那个西班牙的球员!我的上帝,他简直是阿多尼斯再世!”
九重歌顺着她几乎要燃烧起来的视线望去,看到了正与几位西甲球星轻松谈笑的莱昂纳多·卢纳。
他确实拥有惊人的美貌,即使在众多球星中也显得鹤立鸡群,嘴角挂着的玩世不恭的笑容和那双仿佛会说话的多情眼眸,轻易就能攫取所有人的目光。
“卢纳先生确实很有……吸引力。”
九重歌客观地评价道,心里却拉起了警报。莉亚表姑这种状态,她太熟悉了。
“吸引力?哦,布兰契,你真是太含蓄了!”
莉亚表姑夸张地捂住胸口,仿佛快要窒息。
“那是致命的魅力!你看他的笑容,看他的眼睛!还有他在球场上的样子,哦,那些动作,简直像在跳舞!”
“比我们那个只会用肌肉撞人的亚当·布莱克(她显然已经忘了自己刚才还迷恋过对方)优雅多了!也帅多了!”
她猛地抓住九重歌的手臂,指甲几乎要嵌进她的皮肤,压低了声音,语气却更加狂热:
“想想办法,布兰契!你一定要想想办法!把他挖过来!无论花多少钱!或者……或者……”
她的脸颊泛起不正常的红晕,声音变得更低,带着一丝暧昧的喘息。
“或者……安排一下,让我能和他……嗯,你懂的,近距离‘认识’一下?哦,如果能和这样的可人儿发生点什么,那该多美妙……”
九重歌感到一阵强烈的反胃。她不动声色地抽回自己的手臂,语气瞬间冷了下来,带着不容置疑的斩钉截铁:
“挖他是不可能的,莉亚表姑。绝对不可能。”
莉亚表姑的热情瞬间被浇了一盆冰水,她错愕地瞪大眼睛:“为什么?!”
“第一,竞技层面完全不合适。”九重歌语速飞快,“这个我之前已经说过了。”
34.跳舞
“第二,成本无法估量。他也是Re·al的非卖品,违约金高到离谱。”
“即便动用一切手段,挖角他的代价将会是另一个天文数字,足以让我们刚刚减轻的债务负担再次压垮俱乐部。他的薪资要求也必然是顶级的。”
“第三,”九重歌的目光锐利地扫过莉亚表姑那张写满失望和不甘的脸,语气加重,“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同样是他的人品和场外风险。”
她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却带着十足的警告意味:“莉亚表姑,别被他那张脸和所谓的‘贵族腔’骗了。”
“据我所知,他并非真正的绅士。他私下甚至会对年轻球员开极其不得体的、带有性暗示的黄色玩笑。”
虽然很多人解释他并没有恶意,但是九重歌还是有点不太相信啊……
“嗯……不过如果你真的很想的话,发生关系也不是不行,你可以一会去和他跳舞。”
这些都是小事了,只要别想不开买他就行。
“相信以你的美貌和魅力,没有几个男人可以拒绝。”
九重歌开始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反正要哄表姑别用非法的手段!
莉亚表姑脸上的失望瞬间被这句话点燃了,仿佛听到了最动听的承诺。
她眼睛一亮,兴奋地“哎呀”一声,猛地搂住九重歌,不由分说地在她脸颊上响亮地亲了一口。
“我就知道你最懂我,我的小布兰契!”
她欢快地叫着,松开手时,留下了一个清晰而鲜艳的唇印在九重歌白皙的皮肤上。
不等九重歌反应,莉亚表姑已经像一只翩跹的蝴蝶,提着裙摆,带着那阵浓郁的香风,迫不及待地朝着莱昂纳多·卢纳的方向摇曳而去,目标明确,热情洋溢。
九重歌僵在原地,脸上那抹湿漉漉、黏腻腻的触感和浓郁的口红香气让她浑身不自在。
她抬手,指尖轻轻碰了碰那片被袭击的区域,看着指尖沾染上的鲜明红色,内心涌起一阵无力感。
她叹了口气,拿出随身携带的纸巾,有些懊恼地擦拭着脸颊。
唉,还是无法完全适应这位莉亚表姑风风火火、随心所欲到令人瞠目的做事风格。
这口红,糊了她一脸啊!
她真的是英国人吗?还是自己的国家刻板印象太重了……
*
11:00整,宏亮的钟声穿透教堂内略显嘈杂的寒暄声,庄重地敲响,宣告着仪式即将开始。
宾客们逐渐安静下来,纷纷按照指引落座。那些华服美饰的球星名流们也暂时收敛了社交姿态,展现出应有的礼貌和专注。
只是部分人,比如诺亚和凯撒还有糸师冴,依旧臭着脸。比如来自西班牙FC巴查的多恩·洛伦佐,眼睛对着宾客们的大金链子直放光。
九重歌能清晰地看到前方的乔治表叔那张因为紧张和兴奋而微微冒汗的脸。
她平静地看着这一切,心中评估着:至少在这一环节,乔治表叔总算听进去了一点劝告,没有搞出更夸张的噱头,勉强维持住了表面上的得体。
仪式,终于在一片相对庄重的气氛中,按照传统流程,正式开始了。
*
午宴的喧嚣逐渐平息,悠扬的华尔兹舞曲取代了觥筹交错的嘈杂。
凯撒穿过谈笑风生的人群,目标明确地走向独自站在廊柱阴影下的九重歌。
他今天难得穿了一身庄重的深黑色礼服,衬得头发愈发耀眼。
只是嘴角那抹惯有的嘲弄笑容让他看起来不像来跳舞,更像是来挑衅的。
他在九重歌面前站定,微微欠身,动作标准却带着一丝刻意表演的夸张:“不知我是否有这个荣幸,请布兰契小姐共舞一曲?”
九重歌抬眼看他。
她脸上莉亚表姑留下的口红印已经被仔细擦干净了。
“怎么?”凯撒挑眉,“担心我不会跳?为了今天,我可是特意请了老师恶补了三天的华尔兹。”
他语气里带着点不情愿的坦白,仿佛这是天大的牺牲。
九重歌的嘴角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
她确实有点意外,以凯撒的性格,居然会为了这种社交礼仪去“恶补”。
她没再多言,将手轻轻搭在他伸出的手上。
凯撒的掌心温热,带着训练留下的薄茧,握住她手的力道有些紧,透露出并非表面看上去那般游刃有余的紧张。
他引着她步入舞池。
起初几步还算平稳,凯撒显然记住了最基本的步伐和节奏,身体姿态也勉强称得上优雅。
但很快,问题就暴露出来。
他的引导过于强势,像是在球场上带球过人,总试图完全掌控她的移动方向,少了华尔兹应有的流畅与默契配合。
在一个旋转动作时,他计算错了步距,鞋尖差点绊到九重歌的裙摆。
“啧。”
他小声咂舌,手臂下意识地收紧,稳住了她的身形,避免了当众出丑,但动作明显僵硬了一下。
九重歌无声地叹了口气。
果然,三天恶补的效果也就仅止于“不会踩到舞伴的脚”这种程度了。
“放松点,米切尔。”
她低声提醒,手上微微用力,反客为主地带了一下节奏,“你不是在带球突破防线。”
凯撒的身体僵了一瞬,蓝眼睛里闪过一丝懊恼,但很快被不服输取代。
他尝试跟上她细微的引导,注意力高度集中,甚至微微皱起了眉头,像是在破解对手的战术一样认真。
接下来的舞步虽然依旧称不上多么优美动人,但至少顺畅了不少。
他不再试图蛮横地主导,而是开始笨拙地跟随她的节奏,试图配合。
“看来你的老师没教你怎么跟随。”九重歌的声音带着一丝极淡的调侃。
凯撒哼了一声:“我的人生词典里没有‘跟随’这个词。”
话虽如此,他搂在她腰后的手却放松了些许力道。
一曲终了,短暂的间隙,舞池中的人们并未散去,而是依照某种上流社会默认的礼仪,开始了交换舞伴的环节。
另一边,在舞会开始的时候。
一个穿着蓬蓬裙、约莫六七岁的小女孩不知从哪里钻出来,笑嘻嘻地、用不容拒绝的力气拉住了糸师冴的手,把他往舞池中央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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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哥,你长得真好看,和我一起跳舞吧!”
糸师冴显然没预料到这种情况,他眉头紧锁,身体有些僵硬。
他很想挣脱,但面对一个笑嘻嘻的小女孩,糸师冴那套冷冽的气场完全失效了。
他被半推半就地拉进了舞池,脸上写满了“麻烦”和“尽快结束”的不耐。
他甚至没太搞懂这所谓的“交换舞伴”是什么意思,只想着随便应付一下这个小不点,然后立刻撤离这个吵闹的地方。
然而,音乐再次响起时,节奏陡然一变——不再是舒缓的华尔兹,而是变得激烈、奔放、充满节奏感的弗朗明哥!
糸师冴的身体瞬间僵住。
与此同时,那个小女孩已经被另一位绅士笑着引开,而原本和凯撒跳舞的九重歌,则在规则的流转下,被换到了他的面前。
四目相对。
空气仿佛凝固了。两人脸上都闪过一丝清晰的错愕和极度尴尬。
九重歌看着眼前这张没什么表情却明显透着“计划外”和“不情愿”的脸,只觉得头皮发麻。
怎么又是他?!
糸师冴的眉头锁得更紧了。
他看着面前这个女人,脑子里可能闪过了书店的尴尬、教堂角落的闹剧,以及现在这完全超出他掌控的舞蹈。
弗朗明哥欢快而复杂的节奏响彻大厅,周围的人已经开始踩着点旋转、拍手,气氛热烈。
但糸师冴和九重歌却像两尊被硬凑到一起的雕像。
糸师冴显然从未学过这种需要大量热情和特定步伐的舞蹈。
他的运动神经在足球场上能计算出最精妙的传球路线,但在此刻,却显得无比笨拙。
他试图跟上节奏,但脚步完全不得要领。
“啪!”
一声轻微的闷响。
九重歌的脚趾传来一阵痛感。她倒吸一口凉气,勉强维持住表情。
糸师冴:“……”
他移开视线,下颌线绷紧了一瞬。
音乐在继续,周围的人裙摆飞扬。
糸师冴再次尝试移动,结果又是——
“喂!”九重歌的另一只脚也未能幸免于难。
接连被踩了三四次后,九重歌疼得眼角微微抽搐,内心不禁开始怀疑:这家伙是不是故意的?因为之前那句“凛比你可爱”在报复?
她抬起眼,仔细观察糸师冴。
只见他紧抿着唇,绿色的瞳孔里没有任何戏谑或报复的快意,反而是一种全神贯注的……
挣扎和烦躁?
他的视线紧盯着自己和她的脚,试图理清步伐顺序。
但那过于复杂的节奏和完全陌生的动作让他无所适从,每一次失误都让他周身的气压更低一分。
他是真的不会跳。甚至可以说是手忙脚乱。
这个发现让九重歌一时不知该作何感想。他居然也有如此笨拙的一面吗?
到底是多不擅长跳舞的舞伴才能把她的脚踩爆啊?求放过!
两人几乎是机械地在舞池里移动,与其说是跳舞,不如说是在进行一场互相折磨的踩脚练习。
气氛尴尬到了极点。
35.交换
就在九重歌以为这首漫长的弗朗明哥终于要结束时,糸师冴在一个略显急促的后退步中,脚跟不小心绊到了她的裙摆。
“啊?!”
九重歌惊呼一声,身体瞬间失去平衡,向后倒去。
糸师冴反应极快,几乎是身体的本能——
就像在球场上瞬间拦截对手的进攻一样——他猛地伸手,一把揽住了她的腰,用力将她往回一带。
九重歌撞进他怀里,避免了摔倒在地的窘境。
两人的距离瞬间拉近,她甚至能闻到他身上极淡的、类似消毒水般的干净气息。
糸师冴稳住身形后,立刻松开了手,仿佛触碰到什么烫人的东西。
他别开脸,视线看向一旁的地面,用低得几乎听不见、却清晰传入她耳中的声音快速说了一句:
“……抱歉。”
音乐恰好在此时戛然而止。
九重歌站直身体,脚趾还在隐隐作痛,裙摆上可能还留着一个鞋印。
她看着糸师冴那迅速恢复冷硬、但耳根似乎有一丝不易察觉微红的侧脸,最终只是抿了抿唇,低声道:
“……没关系。”
然而,这短暂的、略带尴尬的平衡瞬间就被打破了。
一个身影如同坦克般毫不客气地插了进来,结结实实地用肩膀把糸师冴挤到了一边。
克里斯·普林斯脸上挂着灿烂又略带得意的笑容,仿佛刚刚完成了一次漂亮的进球。
“嘿!交换!”
他声音洪亮,带着不容置疑的宣告意味,完全无视了糸师冴瞬间冷下来的目光和周围投来的视线。
他甚至没给糸师冴任何反应的时间,就迫不及待地转向九重歌,微微弯腰,做出一个夸张的邀舞姿势。
“终于把这个不会跳舞还差点让您摔倒的笨蛋赶走了,老板!”
他抬起头,眼睛里闪烁着像只等待夸奖的大型犬般的光芒,“接下来交给我!保证让您跳得尽兴!”
糸师冴被挤得一个趔趄,站稳后,那双绿色的瞳孔冷冷地扫了克里斯一眼,里面仿佛结了冰。
但他什么也没说,只是面无表情地转身,径直离开了舞池中央。
九重歌看着克里斯那副“快夸我”的表情,又瞥了一眼糸师冴冷漠离开的背影,一时有些哭笑不得。
这种简单粗暴的解围方式,确实很“克里斯·普林斯”。
这时,乐队恰好奏起了探戈的旋律,节奏鲜明,充满张力。
克里斯眼睛一亮:“探戈!这是我的领域之一,老板!”
他再一次自信满满地伸出手。
事实证明,克里斯·普林斯虽然性格张扬,但在跳交谊舞,特别是探戈这种需要强烈表现力和控制力的舞蹈上,确实天赋异禀。
他的引领有力而精准,步伐流畅且充满自信。
每一次旋转、每一个停顿、甚至是一个眼神的牵引,都做得恰到好处,完美地契合了音乐的节奏与情感。
他健硕的身躯在此时不再是笨重的负担,反而成了展现力量与美感的工具。
九重歌有些惊讶地发现,自己几乎不需要思考,就能轻松地配合他的节奏。
他提供了一个稳定而清晰的框架,让她得以在其中自如地展现舞步,甚至享受其中。
刚才与糸师冴共舞时的紧绷和尴尬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畅快淋漓的配合感。
一曲终了,克里斯做了一个漂亮的结束动作,微微气喘,脸上带着运动后的红晕和毫不掩饰的得意笑容,看着九重歌。
“怎么样,老板?我没吹牛吧?比那个冷冰冰的日本人强多了,对不对?”
九重歌的呼吸也略微急促,脸颊因为运动而泛着健康的红润。
她看着克里斯那副等待表扬的样子,忍不住轻轻笑了一下,难得坦诚地点了点头。
“确实很棒,普林斯先生。你的探戈跳得令人印象深刻。”
听到她的肯定,克里斯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了,仿佛得到了世界上最棒的奖赏。
“为您服务是我的荣幸,老板!”他挺起胸膛,“任何时候,任何舞步,随叫随到!”
虽然他的方式总是如此直接甚至有些鲁莽,但不得不承认,有时候这种毫不掩饰的热情和确实过硬的能力,能带来意想不到的轻松和愉快。
克里斯脸上的得意笑容还没来得及完全绽放,一个带着浓郁香水味的身影就风一般地插了进来。
莉亚表姑不知何时来到了他们身边,她脸上带着一种了然又促狭的笑容,眼神在九重歌和克里斯之间来回逡巡。
特别是在克里斯那依旧微微泛着红晕、写满“快夸我”的脸上停留了片刻。
“哎呀呀,看来我打扰了某人的‘荣幸时刻’?”
莉亚表姑用她那特有的、带着点戏剧性夸张的语调说道。
同时亲昵地挽住了九重歌的胳膊,不由分说地将她从克里斯面前拉开了一步。
克里斯愣了一下,似乎想说什么,但莉亚表姑根本没给他机会,她的注意力已经完全转向了九重歌。
“玩得开心吗,我的小布兰契?”
她眨了眨眼,压低声音,但那音量依旧足以让近处的克里斯听得清清楚楚。
“我们英勇的‘骑士’舞技如何?有没有被他充沛的精力……嗯,转晕头?”
九重歌感到一丝无奈,莉亚表姑总是能轻易让场面变得暧昧又尴尬。
她轻轻抽了抽手臂,但莉亚表姑挽得很紧。
为了避免更多调侃,九重歌迅速转移了话题,问道:“你呢,莉亚表姑?和卢纳先生……谈得怎么样?”
她其实更关心这位表姑有没有又突发奇想搞出什么难以收场的局面。
提到卢纳,莉亚表姑脸上的调侃瞬间褪去,转而撇了撇嘴,露出一副兴致缺缺甚至有点索然无味的表情。
“哦,那个西班牙美人啊?”
她挥了挥空着的那只手,仿佛在驱散什么无关紧要的东西。
“是挺好看的,嘴巴也甜,像个会走路的蜜糖罐子。但是……”
她顿了顿,忽然又像是想起了什么,眼睛微微一亮,不过这次的光芒对象显然换了人。
“但是我刚才又和亚当·布莱克跳了一支舞!哦,上帝,那坚实的胸肌,那充满力量感的拥抱!虽然跳的是华尔兹,但他简直像一头优雅又危险的豹子!”
莉亚表姑陶醉地吸了口气,仿佛已经完全忘记了不久前还对卢纳的“致命魅力”赞不绝口。
“对比之下,那个卢纳……嗯,好看是好看,但总觉得少了点……嗯……原始的冲击力?还是我们布莱克更对口味!更有征服感!”
九重歌听着这迅速转变的风向,内心一阵无言。
她对莉亚表姑这种跳跃式的“迷恋”早已见怪不怪。
只要不涉及天价转会费和俱乐部运营,她爱喜欢谁喜欢谁。
于是,九重歌脸上挤出一个得体的、略带僵硬的微笑,点了点头:“原来如此。你开心就好,莉亚表姑。”
“当然开心!”莉亚表姑重重点头,随即又拉着九重歌往餐台方向走。
“走吧亲爱的,跳了这么久一定渴了,我们去尝尝那边新上的粉红香槟,据说年份好得能让人忘记所有烦恼……”
她就这样风风火火地把九重歌带走了,留下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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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斯·普林斯站在原地。
他似乎还没完全从“随叫随到”的骑士状态中切换出来,脸上带着一丝茫然,以及被突然打断后未尽的得意。
*
九重歌还没来得及对那杯“能忘记所有烦恼”的粉红香槟产生期待,莉亚表姑风风火火的脚步就被一位气度沉稳的中年男士拦下了。
“中午好,两位女士。”
来人正是西甲豪门FC巴查的董事,卡洛斯·门多萨先生。
他笑容得体,目光中闪烁着商人特有的精明与热情。
“不知是否有这个荣幸,打扰二位片刻?”
莉亚表姑对足球事务兴趣缺缺,寒暄两句后便兴致勃勃地继续朝香槟塔进军。
九重歌则留了下来,与门多萨先生碰了碰杯。
“当然,门多萨先生。一直期待能与您聊聊。”九重歌迅速切换回工作状态,脸上挂着无可挑剔的微笑。
门多萨先生显然有备而来,他很快将话题引向了“足球与潮流文化的跨界联名”以及“赛事与品牌的深度共创”。
他侃侃而谈,列举了FC巴查在全球化IP运营上的成功案例,言语间充满了对双方合作潜力的期待。
“现代足球早已不局限于绿茵场那九十分钟,它更是一种全球性的文化现象,是连接年轻一代的超级媒介。”
门多萨先生轻轻晃动着酒杯,“而我们FC巴查,拥有最顶级的球星、最激情的风格,以及……”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舞池周围的人群,像是在寻找什么,随即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以及最具记忆点的球员。他们本身就是潮流符号。”
他的目光定格在某处,抬手示意了一下。
“比如那边那孩子,巴尼·伊格莱西亚斯。我们青训营的最新瑰宝,新世代世界十一杰之一。”
九重歌顺着他的目光看去。
一个身材极高、留着微卷头发的年轻男子正靠在餐台边,手里拿着一杯果汁,脸上挂着一个看似灿烂却莫名有些疏离的笑容,与周围热闹的氛围形成一种微妙的反差。
他确实拥有令人过目难忘的样貌——兼具阳光与某种难以言喻的破碎感,特别是脸上的那道疤痕。
“巴尼!”门多萨先生扬声喊道,对他招了招手,“过来一下。”
名叫巴尼的年轻人闻声抬头,那个寂寞的笑容在脸上定格了一瞬,随即变得更为明朗——几乎有些过于灿烂了。
他迈开长腿,几步就走了过来,191公分的身高带来了不容忽视的压迫感。
“门多萨先生。”他开口。
“博蒙特小姐,请允许我为您介绍,巴尼·伊格莱西亚斯。巴尼,这位是博蒙特小姐,满城俱乐部的老板。”
“晚上好,美丽的老板小姐。”
巴尼微微颔首,眼睛看着九重歌,笑容依旧,但那眼神深处似乎缺乏真正的情感温度,像一片平静无波的湖。
九重歌保持着微笑:“晚上好,伊格莱西亚斯先生。久仰大名。”
她对于这位新晋“世界十一杰”的了解,仅限于资料和刚才门多萨先生的只言片语,但她敏锐地捕捉到了他笑容背后的某种空洞。
几乎是下意识的,九重歌侧过头,对不远处正试图用眼神莉亚表姑离开方向的克里斯·普林斯打了个手势:
“克里斯,也请你过来一下。”
克里斯立刻像得到召唤的大型护卫犬,瞬间摆脱了那点茫然,大步流星地走过来。
他站定在九重歌身侧稍前一点的位置,带着一丝警惕瞥了一眼身高比他还有优势的巴尼,然后才看向门多萨董事,点头致意。
36.星浆体
门多萨先生对克里斯的出现略显惊讶,但很快便了然一笑,继续他的话题。
“正如我所说,球员的个人特质是联名中非常重要的元素。巴尼的形象非常独特,极具辨识度和讨论度,无论是阳光的一面,还是……”
他斟酌了一下用词:“……他偶尔展现出的那种现代年轻人特有的、略带忧郁的气质,都很容易引发共鸣,尤其是年轻女性群体的共鸣。”
巴尼在一旁听着,脸上的笑容丝毫未变,甚至更加灿烂了几分。
他忽然开口,语气轻快得像是在开玩笑:“董事先生的意思是,我这张脸很适合印在T恤和海报上卖钱,对吧?”
他说着,视线转向九重歌,眨了眨眼,“希望能卖得好一点,不然俱乐部可能要考虑把我这张‘容易记住的脸’换掉了。”
这话听起来像是自嘲式的幽默,但配合他那过分完美的笑容,却透出一股难以言喻的微妙感。
克里斯皱紧了眉头,显然不太喜欢这种说话方式,也更不喜欢这个西班牙人对老板说话的语气和眼神。
他瓮声瓮气地插话:“足球靠的是脚下功夫和进球,不是脸。”
当然,还有像他一样完美的身材。
巴尼仿佛这才真正注意到克里斯,他微微歪头,目光从克里斯硬朗的脸庞扫到他健硕的身材,脸上的笑容变得有些玩味。
“哦?您说得对极了。进球……确实很重要。”他拖长了语调,忽然又看向九重歌,“这位……猛男先生,是您的保镖吗,老板小姐?还是您旗下哪位以‘脚下功夫’闻名的球星?”
他的用词礼貌,但那股子漫不经心的挑衅意味几乎不加掩饰。
克里斯的脸瞬间沉了下来:“你——”
“克里斯·普林斯,世界第二的名号如此响亮,没想到竟然有人没听说过。”
九重歌打断了克里斯即将出口的话,声音平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肯定。
“他确实靠‘脚下功夫’吃饭,并且做得非常出色。正如伊格莱西亚斯先生你,依靠你惊人的弹跳力和头球技术一样。”
她轻巧地将话题引回足球本身,既维护了克里斯,也暗示了她对巴尼并非一无所知。
巴尼挑了挑眉,似乎对九重歌知道他的特点有些意外,但那份意外很快又被更深的笑意掩盖。
“原来如此。失敬了,普林斯先生。”他对着克里斯笑了笑,但那笑意未达眼底,“能成为老板小姐口中的‘出色’,真是令人羡慕。”
他停顿了一下,然后用一种近乎轻柔,却足以让周围几人听清的语气,缓缓说道:
“说实话,看到像您这样……仿佛拥有一切、闪闪发光的幸福的人,我就莫名觉得,”他嘴角的弧度拉大,仿佛在分享一个有趣的秘密,“……嗯,很想死呢。”
语惊四座。
门多萨董事的笑容瞬间僵硬在脸上。
克里斯瞳孔一缩,几乎要上前一步,被九重歌一个细微的手势制止。
九重歌的心脏也因这突如其来、诡异无比的发言漏跳了一拍。
她看着巴尼·伊格莱西亚斯,他脸上那无比灿烂、甚至堪称完美的笑容,与他口中吐露的灰色话语形成了令人脊背发凉的巨大反差。
这人身上的咒力不算浓郁,大抵是她见多了咒力充沛的日本人,导致她忽略了他。
对比其他人,伊格莱西亚斯身上的咒力其实算多了。
这个人,就像一件精致却布满裂痕的瓷器,在阳光下反射着耀眼却扭曲的光。
是个有故事的人,但和她没关系。
九重歌深吸一口气,使自己维持冷静。她正想着开口,眼角的余光却猛地瞥见——
不远处的廊柱阴影下,糸师冴不知何时去而复返,正静静地站在那里。
他双臂环胸,背靠着冰冷的石柱,一双冰冷的绿色瞳孔,正穿透人群的缝隙,死死地锁定在巴尼·伊格莱西亚斯的背影上。
那眼神,阴沉得几乎能滴出水来。
这俩人有仇?
算了,不关她的事。
*
婚礼晚宴只有新郎新娘的亲近之人才有资格参与,九重歌没在场内待太久,就回办公室工作去了。
毕竟没什么比搞钱更重要。
她刚签完一份跨国咒具交易合同,手机屏幕突然亮起新田夫人的加密讯息:[悟大人任务异常,星浆体未同化。]
五条悟任务还有失败的时候?真的假的?
在几百年前的日本,诞生了一名叫做天元的结界术天才,还拥有不死的术式。但这并不代表他不会老,所以需要和作为星浆体的人类同化。
理智状态下的天元可以庇护日本,一旦没有人和他同化,那么日本就会陷入危险。他可能会消失,变成更高一次元的存在。也有可能会变成一个未知的怪物。
而天元的代理人就是禅院一家子,他们视天元如神明。
五条悟接下了护送星浆体的任务。
她指尖一顿,钢笔在纸上划出长长墨痕——还没等她消化这个消息,五条悟的电话就直接打了进来。
“小歌——”
“能把星浆体藏到英国吗?”
九重歌直接按了免提把手机丢在桌上,继续翻看文件:“你当我是人口走私贩?”
她就知道,五条悟任务失败绝对有猫腻。但她没想到造成这个结果的竟是他自己!
他要藏匿星浆体?开什么玩笑!
“老子认真的!”五条悟难得没用轻佻的语调,“咒术界想让她死,日本境内不安全。”
“你知道天元暴走的后果。”她的声音冷得像冰,“结界崩溃,咒力失衡,全日本的咒灵浓度会飙升。”
“做这种事情对我还是对全人类都没有任何好处。”
“我不可能为了一个人就和禅院家,咒术界,以至于全人类为敌。”
“我问你,这个行动带来的后果,你可以承担吗?”
电话那头的海浪声骤然被五条悟的嗤笑打断:“哈!不就是个活了几百年的老橘子吗?老子可是最强——”
“无知也要有个限度。”九重歌的钢笔猛地刺穿合同纸页。
“知道高维度存在意味着什么吗?祂会像空气一样渗进每个人的脑髓——你今天觉得喜久福甜度刚好,明天可能突然厌恶到呕吐;夏油杰现在维护着‘保护弱者’的大义,下一秒或许就会觉得屠杀人类才是真理。”
她听见电话那头传来星浆体惊恐的抽气声,以及夏油杰骤然沉重的呼吸。
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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条悟沉默了两秒,再开口时带着漫不经心:“……那又怎样?老子照样能轰飞祂。”
“轰飞空气?还是轰飞突然想自杀的普通人?”九重歌的声音淬着冰。
“天元一旦升维,第一个崩溃的就是东京结界——你猜猜有多少咒灵正等着啃食失去庇护的人类?猜猜玲王打比赛时会不会突然被篡改认知,觉得足球是颗该踩爆的头颅?”
电话那头传来拳头砸在金属上的巨响,伴随着五条悟压抑的声音:“总有办法的!”
“办法就是立刻把星浆体送回薨星宫。”她闭上眼。
漫长的寂静中,只有星浆体压抑的哭泣和海浪拍岸声。
直到五条悟的声音撕裂夜色,带着某种近乎疯狂的决绝:
“如果老子说……我能同时保住理子和这个世界呢?”
九重歌的叹息融进空气里,她屈指敲了敲桌面,仿佛在敲打某个白痴表哥的脑壳。
“……或许天元被逼到绝境会自己进化?比如不需要同化也能保持理智之类的。”
电话那头立刻传来五条悟欢快的声音:“是吧是吧!老子也这么觉得!”
“——但这种事概率比禅院直哉学会尊重女性还低。”她冷冰冰打断,“听着,我同意了,我会派人把她接过来。”
她听见五条悟吹了声口哨。
“对外报告就说星浆体被不明诅咒师劫持。”九重歌叮嘱。
她现在可没有要和咒术界翻脸的准备,她还想继续赚钱呢。
电话那头突然插入少女怯生生的声音:“那、那本小姐的行李……”
五条悟大笑:“理子妹妹~你这是可逃亡诶?”
“闭嘴。”九重歌按着突突直跳的太阳穴,“所有消费从五条悟的零花钱里扣。”
挂断电话前,她最后补充:“如果出什么事——”
“——绝对不关你的事,懂了懂了~”五条悟抢过电话嚷嚷,“小歌最好啦!下次带你偷直哉的私人飞机玩!”
她才不稀罕这种东西……
五条悟那边是个巨大的麻烦,也是个潜在的漩涡,但眼下,她必须将注意力拉回能切实掌控的领域。
乔治表叔这场奢华婚礼的价值,远不止于一场家族聚会。
它更像一个精心编织的磁场,将欧洲的旧钱、新贵、各路精英与名流短暂地汇聚于此。
而九重歌,精准地抓住了这个机会。
威廉表叔近年来精力不济,手下那些极具潜力的奢侈品与高端餐饮产业正寻求新的掌舵人。
九重歌凭借这几天展现出的、远超年龄的沉稳与商业嗅觉,以及满城成功运营的案例,成功说服了威廉表叔,接手了他旗下的大部分相关产业。
她的动作迅捷而高效。
首先整合的是几家历史悠久但略显沉寂的奢侈品牌。
九重歌并未粗暴地改变其核心设计语言,而是注入了更现代、更尖锐的营销理念。
她利用婚礼上结识的时尚主编、社交名流,巧妙地制造话题,将品牌与“顶级赛事”、“冠军品质”、“精英生活方式”等概念强力绑定。
而最大的手笔,在于“联名”。
她促成了旗下奢侈品牌与满城俱乐部、甚至其他豪门的深度合作。
37.欧冠决赛
推出限量版球员签名战靴、带有俱乐部徽章图腾的高级成衣、与球星联名设计的餐厅菜单……
这些产品精准地瞄准了消费力惊人的球迷群体与追求身份认同的年轻消费者。
足球的热血、激情与奢侈品的精致、高贵,看似格格不入,却在九重歌的运作下产生了奇妙的化学反应。
“足球+潮流”不再是一个空泛的概念,而成了一系列看得见、摸得着、引发抢购热潮的商品和体验。
资金如同活水,在她构建的商业版图内高速循环起来。
满城俱乐部的成功提升了相关品牌的知名度与价值,品牌盈利又反哺俱乐部,吸引更多顶尖球员和商业赞助,形成了一条不断自我强化的增长飞轮。
所以等到欧冠结束,她就可以回东京了,剩下的工作线上做就可以了。
*
欧冠决赛的哨声早已吹响,温布利大球场内山呼海啸。
九重歌才风尘仆仆地赶到专属包厢,甚至没来得及脱下外套。
她刚处理完与意大利供应商的紧急谈判,屏幕上显示的比分已经是2-1,拜塔慕尼黑领先。
正如她所料,比赛几乎成了诺埃尔·诺亚的个人秀。
那个法国前锋像一台精密无情的进球机器,每一次触球、每一次跑位都带着绝对的权威和效率,拜塔的两个进球都来自他冷静到极致的终结。
满城的防线在他面前显得笨拙而慌乱。
回头要着重训练这方面了。
米切尔呢?
九重歌的目光落在他的身影上。
他依旧活跃,依旧努力地穿插跑动,试图用他华丽的技巧撕开防线,但效果甚微。
在诺亚绝对的光芒和统治力下,他那些充满想象力的传球和突破,更像是一种徒劳的挣扎和陪衬。
他更像一个出色的辅助,而非主宰比赛的“国王”。
镜头捕捉到他几次因为传球被诺亚无视或自己射门被封堵后,脸上那毫不掩饰的烦躁和憋屈。
毕竟他还年轻,太嫩,能当上首发已经很好了。这可是多少球员挤破头都拿不到的机会。
另一边的克里斯·普林斯倒是踢得风生水起。
他利用自己强壮的身体和冲击力,为满城打入了一记精彩的头球,此刻正对着看台怒吼,尽情释放着激情,像一头被激怒的雄狮。
下半场,拜塔主帅做出了一个出乎不少人意料却又在情理之中的换人调整。
或许是为了加强防守守住胜果,或许是对凯撒在诺亚体系下的“不兼容”感到不满,凯撒和内斯都被换下了场。
走向场边的凯撒脸色阴沉得可怕,他甚至没有和替换他的老将击掌,直接头也不回地冲进了球员通道。
包厢里的九重歌微微蹙眉。
几分钟后,换好衣服的凯撒重新出现在包厢下方的家属区域,但他没有坐下,只是双臂环胸,靠在墙壁上,死死盯着赛场,下颌线绷得紧紧的。
失败的耻辱和被提前换下的愤怒几乎要将他点燃。
他能感觉到来自四面八方的目光——同情、嘲讽、幸灾乐祸……这些他都无所谓。
他唯一不敢面对的,是来自高处那个包厢的目光。
那个他夸下海口要让她看清楚谁才值得关注的女人。
他害怕从她眼中看到失望,看到“果然如此”的轻蔑。
那比输掉比赛更让他难以承受。
挣扎了许久,他终于还是忍不住,极其快速地、偷偷地向上方包厢瞟了一眼。
就这一眼,让他愣住了。
九重歌并没有看他,她的目光依旧专注地看着赛场,侧脸在球场灯光下显得冷静而专注。
但就在他偷看的瞬间,她仿佛有所感应般,微微侧过头,视线向下,精准地捕捉到了他的目光。
没有他预想中的任何负面情绪。
她的眼神很平静,甚至……带着一丝极淡的、近乎鼓励的意味?
就像在看一个暂时受挫但仍有潜力的……合作伙伴?
凯撒的心脏猛地一跳,一种难以言喻的情绪涌上来,冲散了些许愤怒和羞耻。
就在这时,他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他下意识地掏出来,屏幕上跳出一条来自九重歌的讯息。
[歌:如果一次失败就能轻易打败所谓的国王,那我可能真是看走眼了。]
凯撒盯着那条短信,反复看了三遍。指尖用力到几乎要捏碎手机屏幕。
一股更加炽烈的火焰猛地从心底窜起,不再是单纯的怒火,而是混合了不甘、被激将的暴躁,以及一种强烈到几乎扭曲的证明欲。
看走眼?开什么玩笑!
他猛地抬起头,再次看向包厢。
九重歌已经重新将注意力投回赛场,仿佛刚才那条信息只是随手一发而已。
他没有回复信息,只是将手机狠狠塞回口袋,转身离开了家属区,背影决绝而充满戾气。
决赛的终场哨声很快响起,拜塔慕尼黑如愿捧杯,诺埃尔·诺亚毫无争议地当选最佳球员。
与此同时,在球场另一端,另一种形式的崩溃正在上演。
终场哨声如同丧钟,敲碎了克里斯·普林斯所有的斗志和幻想。
他僵立在原地,汗水混合着草屑从额角滑落。
那双平日里总是闪烁着自信的眼睛,此刻空洞地望着庆祝的拜塔球员,尤其是被众人簇拥着、举起冠军奖杯的诺埃尔·诺亚。
世界第二……又是世界第二!
这个他曾经引以为傲、甚至时常挂在嘴边的头衔,此刻像最恶毒的嘲讽,狠狠抽打在他的脸上。
差距……
那道鸿沟般的差距,再一次,如此清晰、如此残酷地摆在了他的面前。
不是一点半点,而是全方位的、令人绝望的差距。
诺亚的冷静、高效、以及对比赛那种举重若轻的掌控力,反衬出他今天的表现虽然努力,甚至打入一球,却依然像是小丑的奋力表演,无法真正撼动王座。
他赛前是如何在布兰契老板面前夸下海口的?
他说胜利属于满城,属于世界最好的球员!他甚至暗示自己才是那个“最好”!
而现在……失败像一盆冰水,将他从头浇到脚,只剩下刺骨的寒冷和羞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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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者和摄影师们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鲨鱼,迅速围了上来,长枪短炮几乎要怼到他的脸上。
刺眼的闪光灯不停闪烁,捕捉着他脸上每一丝细微的表情变化。
“克里斯,谈谈这场失利吧!”
“再次输给诺埃尔·诺亚和拜塔,你有什么感想?”
“你认为满城和拜塔的差距主要在哪里?是资金上的不足吗?”
“请问你如何评价自己今天的表现呢?那个进球是否给了你一些安慰?”
“作为‘世界第二’,你觉得自己还有机会超越诺亚吗?大概会在多久之后呢?”
一个个问题像毒针一样,狠狠地扎进他早已千疮百孔的自尊心里。
安慰?去他妈的安慰!
一个进球在彻底的失败面前一文不值!超越?拿什么超越?
他甚至连接近都做不到!
克里斯的面部肌肉开始不受控制地抽搐、扭曲。
他极力维持的镇定和风度正在迅速崩塌,暴露出底下汹涌的愤怒、不甘、羞愧和近乎崩溃的绝望。
他的眼神变得狰狞,牙齿死死咬住,下颌线绷得像要断裂。
额角的青筋暴起,整个人处于一种极度不稳定、随时可能爆发的边缘。
那表情丑陋至极,完全不见平日里的半分光彩和魅力,只剩下被失败彻底击碎后的赤裸的痛苦和失控的戾气。
“滚开!”
他从牙缝里挤出嘶哑的低吼,猛地推开几乎戳到他嘴边的话筒,粗暴地撞开身前的记者。
他无法面对镜头,无法面对球迷,更无法……
面对那个刚刚见证了他又一次惨败、以及他如此不堪丑陋模样的老板,布兰契·博蒙特。
失败的苦果已经足够苦涩,而在她面前丢尽颜面,则让这份苦涩变成了灼烧灵魂的毒火。
不甘心的人,确实,不止凯撒一个。
就在克里斯·普林斯即将被汹涌的负面情绪和媒体的长枪短炮彻底吞噬的那一刻,一个身影如同离弦之箭般,迅速而果断地插入了人群之中。
九重歌几乎是小跑着从包厢区域冲了下来。
她甚至没来得及完全想好说辞,但有一个念头无比清晰——
开什么玩笑啊,普林斯还要靠脸和形象吃饭呢!
这副崩溃扭曲的表情要是被高清镜头怼脸拍个够,明天头版一登,商业价值指不定要跌多少!
不要这样好吗?!
“抱歉,各位,采访暂时到此为止!普林斯现在情绪不太稳定,他需要休息。”
她声音清亮,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权威感,同时毫不犹豫地侧身,用自己的后背挡住了大部分对准克里斯的镜头。
紧接着,她做了一个出人意料的动作。
她抬起手臂,用力但巧妙地压下克里斯那颗因为愤怒和羞耻而高高昂起、青筋暴突的头。
将他的脸按向自己的肩颈方向,用身体和手臂为他构建了一个临时的、隔绝视线的庇护所。
九重歌要先把克里斯挡住,省得他控制不好自己的表情和语言,被这群烦人的媒体拿去做文章……
38.好臭
得益于九重歌如今超过一米七的身高,这个动作做起来并不十分费力。
克里斯猝不及防,只觉得一股不容抗拒的力量压下来,视线瞬间陷入一片带着淡香的黑暗。
脖子要断了!她力气怎么那么大?!
他下意识地想要挣扎,但那力道真的很大,完全动不了。
同时耳边传来她压低却急促的声音:“别动!低头!”
她的声音像一道指令,让他僵直的身体下意识地服从了。
记者们显然没料到会半路杀出个程咬金,而且身份显然不一般。
他们愣了一下后,闪光灯更加疯狂地闪烁起来,只不过这次大部分都对准了九重歌。
“您是布兰契·博蒙特小姐吗?”
“请问您和普林斯先生是什么关系?”
“您这是代表俱乐部表态吗?”
“对于这场失利,俱乐部高层有什么看法?”
九重歌深吸一口气,挺直脊背,脸上迅速挂上了一个得体而冷静的公关式微笑,仿佛刚才那个冲过来用身体挡镜头的人不是她。
“各位,我是布兰契·博蒙特,满城俱乐部的董事。”
她清晰地进行自我介绍,声音平稳,瞬间掌控了话语权。
“首先,感谢大家对本场比赛的关注。”
“竞技体育总有胜负,今天的结果固然遗憾,但满城球员们,包括普林斯,都拼尽了全力,展现了永不放弃的精神。
“这一点,值得我们尊重。”
她的话官方而滴水不漏,暂时安抚了一下骚动的人群。
然后,她话锋一转,抛出了准备好的、足以转移焦点的话题。
“中国有句古话,失败是成功之母。满城俱乐部绝不会沉溺于一时的失利。”
“相反,我们将以此为契机,开启更具雄心的全球发展战略。”
她稍微停顿,确保所有记者的注意力都被吸引过来,才继续说道:
“我在此提前向大家透露,满城俱乐部下一步将重点布局亚洲市场,尤其是日本。”
“我们计划与日本顶尖的运动科研机构及足球学校合作,在日本及亚洲其他足球新兴地区,共同建立数个世界级的‘青训合作实验室’。”
“这些实验室将不仅致力于发掘和培养亚洲地区的足球天才,更将聚焦于运动科学、数据分析和青少年球员个性化培养方案的深度研发。”
“我们将把欧洲先进的青训体系与亚洲球员的特点相结合,打造真正适合未来足球发展的新模式!”
这个消息无疑是一枚重磅炸弹。
记者们的兴趣瞬间被点燃,问题立刻从追问失利转向了这个全新的、更具商业和战略价值的话题。
“具体选址确定了吗?”
“投资规模有多大?”
“这是否意味着满城将更加注重亚洲市场?”
九重歌从容不迫地挑选着问题回答,语气自信,描绘着充满吸引力的蓝图,成功地将媒体的焦点从崩溃的克里斯身上引开。
克里斯·普林斯的世界依旧被局限在一小片带着淡香的黑暗里。
九重歌的手臂坚定地压着他的后颈,她的脊背挺直,像一道突然立起的屏障,为他挡住了所有刺眼的闪光灯和更刺眼的追问。
他看不见,但能听见。
他能听见她清晰、冷静的声音,从容不迫地应对着那些几分钟前还让他想要发狂的问题。
她的话语里没有一丝慌乱,仿佛刚才那场惨烈的失利和此刻他狼狈的崩溃,都只是她庞大商业版图中一个可以轻松应对的小小插曲。
她能轻易抹去七亿债务,能签下天价合同,能面不改色地抛出震惊媒体的未来发展计划……
而现在,她正用她那并不算特别宽阔、却异常坚定的后背,为他抵挡着职业生涯中可能最糟糕的一场形象危机。
一种前所未有的、剧烈到几乎震耳欲聋的心跳声,在他自己的胸腔里轰鸣起来,盖过了外界所有的嘈杂。
怦怦——怦怦——
那不再是失败后的愤怒悸动,也不是运动后的急促喘息,而是一种陌生的、滚烫的、带着某种强烈冲击力的震动。
英雄吗?
不,那些漫画里的英雄都穿着紧身衣飞来飞去。
她只是穿着裙子和高跟鞋,像个女王一样站在那里,用几句话就扭转了乾坤。
可就在这一刻,在她为他构建的这片短暂却绝对安全的庇护所里……
在被失败和羞耻几乎击垮的谷底,这个突然出现、毫不犹豫挡在他身前的人……
克里斯·普林斯脑子里那些关于排名、商业价值、个人形象的纷乱思绪全部消失了,只剩下一个清晰无比、带着近乎宿命般冲击力的念头,如同烙印般狠狠砸进他的意识:
她是我的英雄。
我要迷上她了。
这个认知来得如此突然又如此强烈,让他被压着的身躯微微颤抖了一下。
不是害怕,而是某种情绪过载的战栗。
他甚至能感觉到她说话时背部肌肉细微的震动,能闻到她发丝间极淡的香气。
这一切都让他心跳失序,一种混合着极度感激、巨大窘迫、和被强势保护而产生的奇异吸引力的情绪,像海啸一样淹没了他。
他之前那些关于地位被挑战的危机感,此刻显得多么可笑和渺小。
她根本不需要挑战谁,她本身就站在一个他无法企及的高度,却在他最不堪的时候,俯身拉了他一把。
记者们还在追问关于青训实验室的细节,但克里斯已经完全听不进去了。
他的整个世界,仿佛就只剩下这个护在他身前、替他承担下一切风暴的背影。
以及自己胸腔里,那一声声越来越响、越来越失控的、名为彻底沦陷的心跳。
等到记者们终于被九重歌抛出的重磅消息吸引,心满意足地散去挖掘更多细节时,通道口终于恢复了短暂的清净。
只剩下零星几个工作人员远远站着,不敢靠近。
九重歌松了口气,一直紧绷的后背微微放松下来。
她松开了压着克里斯后颈的手,向后退了一小步,拉开了距离。
“好了,没事了。”她语气平静,仿佛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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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只是处理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回去好好休息,调整状态,赛季结束了,但工作还没结束。”
她说着,转身准备离开。
然而,就在她转身的刹那——
一个温热而潮湿、带着剧烈运动后浓重汗味和草屑气息的身影猛地从后面抱住了她。
克里斯·普林斯几乎是凭借着一股冲动,张开双臂,结结实实地将九重歌圈进了怀里。
他的胸膛还在剧烈起伏,心跳声隔着衣料重重地敲击在她的背上。
他把脸埋在她颈侧,呼吸粗重,用一种近乎哽咽又带着极度依赖的语气低喃:“……谢谢……谢谢你……老板。”
九重歌整个人瞬间僵住。
不是因为被拥抱,而是因为——
他实在是太臭了!
她本来也没想躲着,毕竟这家伙现在需要安慰。
刚踢完一场高强度决赛、满身汗水、甚至可能还有点泥土和草汁混合的味道,毫无保留地、紧密地包裹了她!
那味道强烈、原始、甚至有点呛人,和她身上淡雅的香水味形成了惨烈的对比。
几乎是身体的本能反应,九重歌眉头狠狠一皱,甚至没经过大脑思考,右手猛地向后一探,精准地抓住了克里斯环在她身前的手臂——
下一秒,克里斯只觉得一股完全无法抗衡的巨力传来!
天旋地转!
他甚至没明白发生了什么,整个人就被一股巧劲猛地从她背后扯开、提起,然后像拎一只不听话的狗一样,被单手摁着一侧肩膀,结结实实地按在了旁边的墙壁上!
“砰”的一声闷响。
克里斯彻底懵了,后背撞在冰冷的墙壁上才让他回过神来。
他的眼睛瞪得溜圆,写满了难以置信,看着眼前那个纤细的身影。
她正用一种混合着嫌弃和无奈的表情看着他,甚至还抬手扇了扇鼻子前的空气。
“普林斯先生,”九重歌的声音带着毫不掩饰的嫌弃,指了指他汗湿的球衣,“我很理解你激动的心情。但是,请注意一下个人卫生。你现在的味道……非常具有攻击性。”
克里斯:“……”
他低头闻了闻自己,一股浓烈的汗味扑面而来,确实……不太好闻。
巨大的尴尬瞬间淹没了他刚才澎湃的感激和冲动,脸一下子涨红了。
“老板你……你的力气……”他喃喃道,眼睛里的震惊变成了纯粹的不可思议,“……怎么这么大?!”
九重歌干咳了两声。
克里斯看着她冷淡却依旧动人的侧脸,那股被她保护和被她“制服”的奇怪感觉交织在一起,让他心跳更快了。
他脑子一热,几乎是脱口而出,带着一种可怜巴巴又期待的语气:
“那……那我洗干净了!洗得香喷喷的!能不能再抱一下老板?”
九重歌动作一顿,转过头,对上他那双湿漉漉、充满期盼的眼睛。
她想起国外确实拥抱礼仪比较普遍,又想到他刚刚经历惨痛失利,情绪波动巨大,可能确实需要一些……
肢体上的安慰来稳定情绪。
39.屈辱
九重歌沉默了几秒,最终像是妥协般,轻轻叹了口气,语气依旧没什么波澜:“……仅此一次。而且,要确保你身上没有任何味道。”
“没问题!老板!我保证!”
克里斯瞬间眼睛一亮,几乎要摇起尾巴,刚才的沮丧和崩溃仿佛都被这个承诺一扫而空。
“我这就回去洗!用最香的沐浴露!”
看着他一下子焕发出生机的样子,九重歌在心里摇了摇头。
他果然还是个情绪化的大孩子,要哄着才行。
*
九重歌在她泰晤士河畔的私人公寓里,见到了星浆体天内理子和她的女仆黑井美里。
两人穿着不合季节的厚外套,看起来就像普通观光客,只有眼底未散的惊惶透露出不同寻常的遭遇。
“这里的地址已经被加密了,日常用品会定时配送。”九重歌将两张黑色卡片放在茶几上,“额度每月十万英镑,足够你们正常生活——但别拿去拍卖行买珠宝。”
天内理子紧张地捏着衣角:“开什么玩笑,本小姐才不会被金钱腐蚀!”
黑井美里连忙按住少女的肩膀,对九重歌躬身:“非常感谢您的帮助。我们绝对不会给您添麻烦。”
九重歌的视线扫过理子攥得发白的手指,语气平淡:“记住三件事:第一,别靠近日本大使馆;第二,别在社交网络发照片;第三——”
她指了指窗外阴沉的天空。
“英国也有咒术师,不过很少。但要是被他们发现的话,你们会被直接押送回薨星宫。”
理子突然抬头:“那悟他们——”
“他们暂时没事,别担心,他们很强。”九重歌打断她,“现在操心你自己就行。”
她走到门口时又停下,背对着两人补充:“如果想出门,提前两小时联系这个号码。”一张银色名片精准地滑到黑井美里手中。
“会有人帮你们做伪装——费用从生活费里扣。”
房门关上后,理子小声问黑井:“她是不是讨厌我们?”
黑井苦笑着收起卡片:“这位小姐只是……说话比较直接。”
“确实,她看起来实在是太靠谱了!本小姐以后也要成为这种女强人啊!”
公寓楼下,九重歌坐进轿车后座。同样从日本赶过来的新田夫人轻声汇报:“已经安排人员监视周边,一旦发现咒术师会立即预警。”
“不够。”九重歌降下车窗,“给冥冥加钱,让她的乌鸦渗透进伦敦所有咒术相关场所,保险一点。”
“是。”
夜幕低垂,九重歌突然想起白天决赛后凯撒那副要吃人的样子和内斯慌乱无措的神情,还是决定过来看一眼。
酒店大堂远不如白天的喧嚣,只有零星几个晚归的旅客和工作人员。
她一眼就看到了坐在角落沙发里的内斯。
他蜷缩在那里,低着头,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精气神,失魂落魄,连那头粉金色的头发都显得黯淡无光。
九重歌走过去,内斯猛地抬起头,看到是她,眼眶瞬间就红了。
“歌、歌大人……您怎么来了……”他的声音沙哑,带着浓重的鼻音。
“过来看看。”九重歌在他对面的沙发坐下,目光扫过他通红的眼眶,“米切尔呢?”
内斯吸了吸鼻子,声音低了下去:“凯撒大人他……去训练场了。不让任何人跟着……他说要一个人待着。”
九重歌并不觉得意外。
以米切尔那极度骄傲和自负的性格,今天在决赛中被诺亚完全压制、甚至被提前换下,这口恶气他必然需要以某种极端的方式发泄出来。
她的视线重新落回内斯身上,这个小章鱼的状态看起来比米切尔更令人担心。
“你呢?”她放缓了声音,“你看起……不太好。”
这句话像是戳破了内斯强撑的伪装,他的肩膀一下子垮了下来,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声音里充满了自我厌弃。
“我……我太没用了……歌大人。在场上什么都做不好,传球不到位,防守也跟不上……如果不是我这么废物,凯撒大人也许不会……”
他的话哽住了,低下头,不想让她看到自己快要掉下来的眼泪。
九重歌平静地陈述事实:“诺埃尔·诺亚的强大,超出了目前绝大多数球员的范畴。这不是你们的错。”
“可是……”内斯猛地抬头,眼泪还是没忍住滑落下来,“我想帮上凯撒大人的忙!我想成为能配得上他的中场!但我……我好像永远都追不上他的脚步……”
看着他痛苦又迷茫的样子,九重歌沉默了片刻。
她想起白天赛场亚历克拼命维护米切尔的样子,想起他那些精准却缺乏创造力的传球。
“亚历克,”她忽然开口,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力量,“你有没有想过,你或许不需要永远只是‘追随’米切尔?”
内斯愣住了,茫然地看着她。
“一直等待着凯撒的指令,配合着他的节奏,固然能打出不错的足球。但那真的是完全属于你亚历克西斯·内斯的足球吗?”九重歌注视着他,“你相信魔法,对吧?”
内斯用力点头。
“魔法之所以是魔法,在于它的不可预测性和独特性。一直等着别人来定义和引领,是创造不出只属于你自己的、最绚烂的魔法的。”
她的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引导。
“你需要学会一个人的进化。在追随米切尔的同时,找到你自己独一无二的价值。”
内斯怔怔地听着,这些话像是一颗投入深潭的石子,在他心中漾开圈圈涟漪,但他长期形成的依赖和惯性让他感到恐惧和无力。
“我……我不行的……”他喃喃道,声音里带着哭腔,“我怎么可能不追随凯撒大人呢?没有他,我的足球就没有意义了……”
九重歌看着他挣扎痛苦的样子,知道有些心结并非一朝一夕能够解开。
她微微叹了口气,站起身。
“总有一天,你会明白我今天说的话的,亚力克。”她的语气恢复了平时的清淡,“不是为了离开谁,而是为了能真正地、以平等的姿态,站在你想追随的人身边。”
她说完,没有再停留,转身离开了酒店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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堂。
内斯独自坐在空旷的角落里,反复咀嚼着九重歌的话。
属于自己的……魔法?
不追随凯撒大人?
平等的……姿态?
这些念头像野草一样在他荒芜的心底悄然滋生,带来一种陌生的、带着刺痛感的悸动。
他茫然地望着窗外的夜色,第一次对未来感到了前所未有的迷茫,以及一丝极其微弱的、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渴望。
*
离开酒店,九重歌让司机直接开往拜塔慕尼黑临时使用的训练基地。
夜色已深,基地大部分区域都陷入黑暗,只有一片训练场亮着惨白的灯光,在寂静的夜里格外醒目。
远远地,就能听到足球沉闷地撞击门柱和球网的砰砰声,以及粗重压抑的喘息。
九重歌让保镖等在远处,自己独自走了过去。
场地上,凯撒只穿着一件被汗水浸透的黑色背心,头发湿漉漉地贴在额前,蓝眼睛里燃烧着偏执的火焰。
他正不知疲倦地一次又一次对着空门大力抽射,动作因为疲劳而有些变形,但力度却丝毫未减,每一脚都像是要把所有的愤怒和不甘轰进球网。
他的身边散落着几十个足球,有些在球网里,更多则歪斜地散在场地各处。
九重歌静静地站在场边看了几分钟,没有出声。
直到凯撒又一脚怒射击中横梁,发出一声巨响,足球反弹回来滚到她脚边。
凯撒这才注意到场边有人。
他猛地转过头,眼神凶狠得像一头被侵犯了领地的困兽。
看清是九重歌时,他眼中的戾气稍缓,但随即被更深的烦躁和屈辱覆盖。
“你来干什么?”他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带着剧烈运动后的喘息,“来看我笑话?还是来提醒我输得有多难看?”
九重歌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弯腰捡起脚边的足球,在手里掂了掂。
“发泄够了?”她的语气平静无波,听不出任何情绪。
“关你什么事!”凯撒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提高了音量,“滚开!我不需要任何人可怜!”
他之前几乎没有对九重歌发过脾气,但现在,为了掩盖他屈辱的感觉,他必须这么做。
“我不是来可怜你。”九重歌走上前,将足球扔回他脚下,“我是来提醒你,过量训练导致肌肉疲劳甚至损伤,只会影响你下一场比赛的状态,毫无意义。”
“下一场?”凯撒嗤笑一声,汗水顺着下颌线滴落,“输了决赛,还有什么下一场值得期待?”
“欧洲杯,世界杯,下个赛季的欧冠……或者,任何能让你再次和诺埃尔·诺亚一起上场的比赛。”
九重歌列举着,目光冷静地扫过他微微颤抖的小腿肌肉。
“还是说,你打算就止步于此,沉浸在这一次失败的怒火里,然后眼睁睁看着别人继续拿走所有荣誉?”
凯撒的呼吸一窒,拳头狠狠攥紧。
“闭嘴!”
“适当的发泄可以理解。”
九重歌无视他的怒吼,继续冷静地说道。
40.爱我
“但把自己练废,是最愚蠢的行为。你的身体不是你情绪的垃圾桶,它是你最重要的武器。不懂得爱惜武器的士兵,死得最快。”
九重歌的话像冰水一样浇在凯撒燃烧的怒火上,刺耳却又无法反驳。
凯撒死死地盯着她,胸膛剧烈起伏。
他想反驳,想怒吼,但看着她那双平静无波、仿佛能看透一切的眼睛,所有的狠话都堵在了喉咙里。
他知道她说的是对的。
他只是……无法接受今天的失败,无法接受自己在诺亚面前显得如此无力。
更让他恐惧的是,这种无力感是否会让她看轻自己?是否会让她觉得,他并非她值得关注的那个“国王”?
一种更深的不安攫住了他,超越了赛场失利的愤怒,触及了他内心深处从未示人的脆弱
——他渴望被认可,尤其是被她认可。
他渴望……被爱。
这种陌生的、强烈的需求让他感到恐慌,进而转化为一种近乎自毁的冲动。
“你懂什么……”他声音低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像是在质问,又像是在哀求,“你根本不知道这种滋味……你……你有没有……”
他猛地顿住,似乎耗尽了所有勇气,才终于把那句盘旋在心底的话问出口,声音轻得几乎被夜风吹散:
“……你有没有,哪怕一点点,爱上我?”
问完这句话,他立刻偏过头,不敢看她的眼睛,仿佛害怕听到否定的答案会将他彻底击碎。
一直以来,他都太自大,太不知好歹了,他根本就没有什么值得她关注的地方,一切的一切,都是他胡搅蛮缠得到的。
他卑劣,他无耻。
他就是个彻头彻尾的贱人。
他一开始的威胁,其实很烦人吧。
亏她可以受得了自己。
九重歌愣住了。
她没想到他会突然问这个。
在她看来,情感,尤其是“爱”这种强烈且难以量化的情感,是效率低下且充满不确定性的变量,她很少让其干扰自己的判断。
五条悟也说过,爱是最扭曲的诅咒。
她沉默了几秒,选择了一种极其坦诚却可能近乎残酷的回答方式。
“我不知道什么叫‘爱上你’。”
“难道你爱上我了吗?”
她的语气一如既往的平静。
“这种情感的发生机制和必要性,我无法理解,也无法确定它是否会发生在我身上。”
她看到凯撒的肩膀猛地一颤,下颌线绷得更紧,周身弥漫开一种近乎绝望的气息。
但她顿了顿,还是补充了一句,带着她特有的、对未知未来的客观评估。
“不过,未来的事情,谁也说不准,不是吗?”
这句近乎冷漠的“说不准”,在此刻的凯撒听来,却像是一丝微弱的曙光。
至少,她没有直接否定。
他缓缓转过头,蓝眼睛里翻涌着极其复杂的情绪,痛苦、挣扎、渴望,还有一丝被这句话奇异地安抚后的脆弱。
他没有回答她那个“难道你爱上我了吗?”的反问。
他只是慢慢地、一步一步地走向她,脚步因为疲惫和情绪而有些踉跄。
九重歌看着他走近,以为他或许是寻求一种肢体上的安慰,比如一个代表“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拥抱。
基于她的人际交往经验和对当前局势的判断,她没有躲开。
然而,凯撒在距离她极近的地方停了下来。
他没有拥抱她。
而是微微低下头,温热的、带着汗水和泪水咸湿气息的吻,轻轻地、近乎虔诚地落在了她的额头上。
紧接着,一滴滚烫的液体滴落在九重歌的脸颊上。
然后是第二滴,第三滴。
凯撒没有发出任何抽泣声,只是身体微微颤抖着,泪水无声地从他紧闭的眼角滑落,滴在她的皮肤上,灼热得惊人。
他像一个终于卸下所有盔甲和伪装、露出内部脆弱伤痕的孩子,将自己最不堪的一面,暴露在了这个他极度渴望被其认可、甚至渴望被其“爱”的人面前。
九重歌彻底僵住了。
额头上残留的温热触感,脸上滚烫的泪滴,以及眼前这个哭泣的、与她认知中那个嚣张傲慢的米切尔·凯撒截然不同的存在……
这一切都远远超出了她的预期和理解范围。
她的大脑甚至出现了短暂的空白,无法像处理商业问题一样立刻分析出最优应对方案。
她只是站在原地,感受着那不同寻常的、带着沉重湿意的温度,第一次在面对一个人时,感到了某种程度的……无措。
她看着眼前这个低垂着头、肩膀微微颤抖的凯撒,那个总是嚣张跋扈、仿佛全世界都该围着他转的身影此刻脆弱得不堪一击。
一种陌生的、近乎本能的好奇驱使着她。
她缓缓抬起手,指尖轻轻掠过自己的脸颊,沾染上那抹湿意。
然后,在凯撒模糊的泪眼注视下,她做了一个让两人都意想不到的动作——
她将沾着他泪水的指尖,轻轻含入口中尝了尝。
凯撒的哭泣瞬间停滞,蓝眼睛愕然地睁大,难以置信地看着她。
九重歌微微蹙眉,像是在品尝某种未知的试剂,然后得出了结论。
“你的眼泪比我想象中要咸得多。”她顿了顿,冰蓝色的眼眸直视着凯撒盈满水光的眼睛,“就像你一样,米切尔·凯撒。”
“你注定和别人不同。你是特别的。”
这句话像是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他内心深处某个紧锁的闸门。
凯撒的瞳孔猛地收缩,所有的防线在这一刻彻底崩塌。
更汹涌的泪水夺眶而出,不再是无声的滑落,而是变成了压抑的、破碎的呜咽。
他像一个终于得到了梦寐以求的肯定和赦免的孩子,哭得不能自已。
他猛地伸出手,颤抖地抓住九重歌还停留在半空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却又在下一刻意识到什么般微微放松。
他拉着她的手,急切地、近乎哀求地将她微凉的掌心紧紧贴在自己湿漉漉、发烫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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颊上,仿佛那是唯一能安抚他灼痛灵魂的慰藉。
“对不起……对不起……”他的声音破碎不堪,混合着泪水滚落唇边的咸涩,“原谅我……布兰契……原谅我之前所有的混蛋行为……那些威胁……那些自作主张……”
他语无伦次地忏悔着,将她的手掌当作唯一的浮木,紧紧依偎。
“我太糟糕了……我只会用那种方式引起你注意……我害怕……我怕你根本不会多看我一眼……”
九重歌的手掌感受着他脸颊的温度和泪水的湿润,听着他混乱而急切的低语。
那种强烈的、毫不掩饰的情感洪流冲击着她,让她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触动。
她依然无法完全理解“爱”是什么,但她清晰地感知到了眼前这个人的悔恨、脆弱,以及那份深藏的、渴望被接纳的卑微。
她没有抽回手,只是任由他紧紧贴着。
训练场的灯光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虽然你确实挺烦人的,但我不怪你。所以,没必要道歉,也没必要自责。”
凯撒几乎将全身的重量都倚靠在了九重歌身上,剧烈的情绪波动和过度训练后的疲惫让他腿脚发软,仿佛下一秒就要滑落在地。
但九重歌只是微微调整了一下重心,手臂稳定地支撑住了他。
她那异于常人的力量在此刻显露出了优势,稳稳地接住了这个高大却脆弱的运动员,没有让他倒下。
他将额头抵在她的颈窝,呼吸灼热而潮湿,带着未散的泪意。
在一片寂静中,他用几乎听不见的气声,卑微地、颤抖地再次恳求:
“布兰契……能不能……试着爱我?”
这个问题比之前那个“有没有爱上我”更加直白,也更加恳切,带着一种将选择权完全交付出去的孤注一掷。
九重歌沉默了片刻。
她能感受到他心跳的剧烈搏动,以及那份几乎要将她灼伤的热切期待。
但她习惯于精确和确定性,厌恶所谓的空头承诺。
“我从不对我无法确定的事情做出承诺。”她陈述着事实,没有敷衍,也没有残忍,只是坦诚,“爱与否,不是我现阶段能明确回答你的问题。”
凯撒的身体僵硬了一瞬,倚靠着她的重量似乎又沉了几分。
巨大的失落感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
然而,预想中的推开或者更伤人的话语并没有到来。她依然支撑着他,没有离开。
过了好一会儿,凯撒才极其缓慢地抬起头。
他的眼眶依旧通红,脸上泪痕未干,但那双蓝眼睛里汹涌的波涛似乎渐渐平息,沉淀为一种更深沉的、带着苦涩却又不甘放弃的执着。
他看着她近在咫尺的、没什么表情却异常认真的脸,忽然低低地、自嘲般地叹了口气。
“好吧……”他轻声说,声音依旧沙哑,却多了一丝平静,“只要你还愿意像现在这样看着我……就好。”
他相信,只要她的目光还停留在他身上,无论是因为兴趣、习惯,甚至只是单纯觉得他“特别”,他就有机会。
41.踢爆他
有机会让布兰契那双总是冷静分析着一切的眼睛里,最终映出属于他的、不一样的色彩。
凯撒稍稍站直了身体,虽然依旧疲惫,但那股崩溃的绝望感已经褪去。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像是将刚才所有失控的情绪都重新压回心底,只留下一个更加坚定的目标。
九重歌看着他眼神的变化,没有再多说什么。
她只是松开了支撑他的手,淡淡道:“回去休息吧。你的肌肉需要恢复。”
这一次,凯撒没有再反驳或抗拒。
他点了点头,最后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转身,拖着依旧疲惫却不再摇摇欲坠的身体,一步一步地、缓慢却坚定地走向场边。
夜色吞没了他的背影。
电话铃声打断了九重歌放空的思绪,来电显示的是糸师凛。
九重歌走到相对安静的车内,按下接听键。
“我看新闻了,你表叔结婚排场挺大。” 凛的声音硬邦邦地砸过来。
“嗯,烧了够修半个球场的钱。” 说起这个她就来气。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
“……还有事?” 她故意问。
“没了。” 他的变得更凶了,“随便打打的。”
“哦——” 她拉长音调,“不是来问你哥的事?”
砰!
一声巨响,像是什么东西被踹翻了。
“谁要问那个混蛋老哥了?!” 凛的声音瞬间炸开,“他死在外面都跟我没关系!”
歌把手机拿远了些,等那头的动静平息才慢悠悠开口:“这样啊。本来还想说有人跳弗朗明哥差点把我踩成骨折……”
“……哈?” 凛的怒气突然卡壳,“那家伙会跳舞?”
“不如说是在进行无差别攻击。” 歌晃了晃隐隐作痛的脚,“顺带一提,他道歉了——虽然表情像在说‘下次还敢’。”
凛的呼吸滞住了。
“道歉?” 他重复这个词,像在嚼碎玻璃,“他那种人……居然会道歉?”
“准确说是‘抱歉’两个字加一张臭脸。” 歌轻笑,“你们兄弟表达方式还真是一脉相承的糟糕。”
电话那头传来牙齿摩擦的咯吱声。
“谁跟他一脉相承!” 凛吼完突然压低声音,“……你没事吧?”
“当然没什么事。”她故意叹气,“建议你下次见他时建议他报个舞蹈班,免得危害社会。”
“……白痴。” 凛嘟囔着,“杀了他最好。”
“动不动就扣眼珠子、杀人……” 歌拖长尾音,“凛,你最近是不是恐怖片看太多了?”
电话那头传来什么东西被捏碎的脆响。
“要你管!” 凛的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再说就连你一起宰了!”
“哇,好可怕。” 九重歌毫无感情地棒读。
“总比你被臭老哥踩成跛脚强!” 他恶狠狠地反击,“下次他再碰你,我就把他腿踢断!”
“嗯嗯,好厉害。” 歌敷衍地应着,“说起来要不要我帮你带个话啊?”
“什么话?”糸师凛问道。
“就说——” 九重歌故意停顿,“你弟弟让我转告你,他迟早要在球场上把你踢爆。”
凛沉默了几秒,从鼻子里哼出一声:“……随便你。原话告诉他就行。”
这个应该就是他本来的目的吧,毕竟这倒霉孩子前一阵子被自己老哥拉黑了。
“传话费很贵的哦?” 九重歌轻笑,“不过看在你这么关心我的份上……”
“谁、谁关心你了!” 凛的声音瞬间炸毛,“我只是……刚好看到健康科普节目而已!”
“哦?哪个节目?” 歌饶有兴致地问,“《凌晨三点养生堂》还是《如何把胃搞好的十种方法》?”
糸师凛总是给她分享这种节目的链接,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个正在搞养生的老年人。
“闭嘴!” 凛恼羞成怒,“你说你上次的葡萄大福是不是又没加热就直接吃了?!”
“加热过的大福就没有灵魂了……谁吃这玩意会加热啊?”
凛也太大惊小怪了。
“胃痛的时候就有灵魂了?!” 凛的声音陡然拔高,“还有!新闻里拍到你的办公室,你电脑旁边的眼药水都过期两个小时了吧!这种东西用了会瞎掉的知不知道!”
凛的眼睛是火眼金睛吗?
九重歌反驳:“我没有胃疼,从来都没有过。”
怎么可能会有人从来都没有胃疼过?超人吗她?
糸师凛只把这当成了九重歌的随口胡邹。
但其实她和超人的体质还真差不多。
“是是是。” 九重歌嘴角弯起,“那请问偶然看到眼药水保质期的糸师医生,还有什么医嘱要交代?”
“每晚十一点前睡觉。” 他立刻开始报菜名般列举,“每天喝够两升水,咖啡不算。长时间坐着后必须做拉伸,还有——”
“停停停。” 歌哭笑不得,“你是我妈请来的监工吗?”
“我是……” 凛卡壳了一下,声音突然低沉下来,“……看不惯有人把生命当耗材。”
“钱是赚不完的。” 他闷闷地说,“但胃搞坏了会一辈子疼,眼睛瞎了也不会再看见大海了。”
“凛。” 她轻声说,“这是我选择的人生。想要掌控什么,就必须付出相应的代价。”
“而且,我没有胃疼,也不可能瞎了眼啊!”
可惜这句话又被糸师凛强行忽视了。
“那就付点聪明的代价!” 凛突然激动起来,“用健康换来的东西根本握不住!你……你明明比谁都懂这个道理!你又不是傻瓜!”
见糸师凛还是和往常一样完全说不通,九重歌也放弃了再辩解的意思。
“……知道了。” 良久,歌轻轻呼出一口气,“会买新的眼药水。葡萄大福……下次加热十秒。”
“十五秒。” 凛立刻得寸进尺,“微波炉要转十五秒才能彻底热透,包装盒上明明写着!”
“好好好,十五秒。”
“现在就去睡觉!”
“等我的车开回去就睡。”
“立刻!”
“糸师凛。”九重歌无奈地叹气,“我的车正驶在英国夜晚的街头上,并且快到我的住所了,你让我现在闭眼吗?”
电话那头传来剧烈的咳嗽声,像是被口水呛到了。
“……白痴!” 他咬牙切齿,“那到家之后必须发消息!拍床头柜和时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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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什么新型查岗方式啊凛?好麻烦……”
“这是防止有人撒谎说睡了结果还在回工作邮件的手段!” 凛的声音带着咬牙切齿的得意,“我连你电脑电源键的亮光都认得!”
好吧,她前两天确实撒了个小谎说自己要睡觉了。
然后糸师凛不放心就打了个视频电话,九重歌手快一接,就……
九重歌终于忍不住笑出声。
“凛。”
“你将来要是不踢球了,去当健康管理师说不定更成功。”
“……挂了!”
电话被猛地掐断。
几秒后,九重歌的手机连续震动起来。
[凛:图片.jpg]
是密密麻麻手写的《健康守则十条》,字迹潦草得像在打架,他一定抄得很急。
第三条下面还画了个愤怒的箭头:「敢吃冰的你就死定了」
[凛:打印出来贴墙上!每天检查!]
[凛:不然杀了你!]
[歌:?]
不过最后还是把这玩意打印出来贴办公室里面了。
*
回到住所,处理完几封紧急邮件后,九重歌想起对凛的承诺。
她揉了揉眉心,找出之前让助理搜集的、关于REAL青训营部分公开联系方式的资料,里面似乎有糸师冴的一个工作邮箱和一个极少使用的社交账号。
她复制了那个社交账号的ID,在搜索栏里输入。
头像是一片空白,简介更是干净得只有一个句号,动态寥寥无几,最近一条还是半年前转发的一条REAL青训的官方公告。
九重歌发送了好友申请,备注简单写了:“九重歌,关于令弟有事转达”。
本以为需要等待很久,甚至石沉大海。
然而,几乎就在她放下手机的瞬间,屏幕亮起——
[系统提示:糸师冴已通过您的好友申请。]
速度快得令人咋舌。
九重歌挑了下眉,还没来得及组织语言,对方的名字下方就显示“正在输入中……”。
紧接着,一条消息弹了出来,言简意赅,直接得近乎冷漠:
[糸师冴:说。]
果然是他的风格。
九重歌也不绕圈子,指尖在屏幕上敲击,将凛的话稍作提炼,省略了那些杀气腾腾的威胁和健康科普。
[歌:令弟糸师凛托我转告你:他迟早要在球场上把你踢爆。]
消息发送成功。
对话界面顶端持续显示着“正在输入中……”,但这次时间稍长了一些,仿佛对面的人在斟酌词句,或者只是单纯地感到不屑。
几分钟后,糸师冴的回复才姗姗来迟。
[糸师冴:呵。]
只有一个字,嘲讽力却拉满。
没等九重歌反应,第二条消息紧接着追了过来,语气是糸师冴特有的、那种冰冷又精准的刻薄:
[糸师冴:只会吠叫的狗不咬人。他的足球如果还停留在这种幼稚的威胁层面,那连被我踩在脚下的资格都没有。]
[糸师冴:告诉他,想踢爆我?先把他那套软弱温吞的华丽球风扔进垃圾桶再说。现在的他,不过是个沉迷于自我满足的可怜虫。]
42.下一步
字字诛心,毫不留情。
九重歌看着屏幕上那几行冰冷的文字,几乎能想象出糸师凛看到后会气成什么样子——大概又得报废几个足球或者一件家具了。
她忽然觉得,自己可能不是在传话,而是在给那对兄弟本就岌岌可危的关系火上浇油。
不过,这似乎也不关她的事。她只是履行了对凛的承诺而已。
话虽如此,但作为一个旁观者,尤其是作为凛的朋友,她还是觉得糸师冴的话过于刺耳和绝对了。
凛或许还不够成熟,但绝非他口中那般不堪。
手指动了动,她忍不住多回了一句:
[歌:话虽直接,但对自己唯一的弟弟,或许可以不用这么……字字见血。他的足球并非一无是处,只是还需要时间和历练。]
消息发出去后,她甚至能预感到对方会如何回应。以糸师冴那种性格,大概只会觉得她多事。
果然,“正在输入中……”的提示再次出现,然后迅速弹回一条消息,速度比之前更快,带着毫不掩饰的冷厌:
[糸师冴:你是以什么身份说这话?]
[糸师冴:外人少管闲事。]
“外人少管闲事”。
短短六个字,像冰锥一样刺过来。
九重歌的火气“噌”地一下就上来了。
好心当成驴肝肺!
她要不是看在凛的份上,谁乐意掺和他们兄弟这摊破事?
踩了她的脚这么多次,她都没说什么,现在倒成了她多管闲事了?
行啊,糸师冴,你够可以。
她的手指在屏幕上飞快地敲击,几乎要擦出火花,之前的那份冷静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点燃的、锐利的反击欲:
[歌:呵。]
她先把他那个嘲讽的“呵”原样奉还。
[歌:首先,我是糸师凛的朋友,关心他的心理健康不算多管闲事。其次——]
她的语气陡然变得专业而冰冷:
[歌:糸师先生,在评价别人之前,最好先确保自己毫无瑕疵。你以为你的足球就完美无缺了吗?]
[歌:你推崇的绝对理性、最优解足球,在高速高强度的逼抢下,容错率极低。]
[歌:一旦预设的传球路线被彻底掐死,或者接应点被完全盯防,你的创造性匮乏就会暴露无遗。]
[歌:你太依赖计算,缺乏在绝境中凭直觉和想象力撕开缺口的能力。]
[歌:这一点,在青年级别的比赛中或许不明显,但到了顶级职业赛场,将是致命的短板。]
[歌:另外,你的情绪控制或许在大部分时候无可挑剔,但一旦遇到彻底脱离你计算的变量……]
[歌:比如一个完全不按常理出牌的疯子对手,你的冷静面具下是否会产生连自己都无法控制的焦躁,进而影响判断?]
[歌:足球不是数学题,不是所有变量都能被你预先录入数据库。]
[歌:最后,作为中场,你的纵向突破能力和在狭小空间内的持球摆脱能力,与真正的世界顶级中场相比,仍有差距。]
[歌:你更倾向于一脚出球,避免缠斗,这固然高效,但也意味着在某些需要中场硬凿打开局面的时刻,你的作用会下降。]
[歌:所以,在把你弟弟的足球贬得一文不值之前,不妨先想想自己距离所谓的‘完美中场’、‘世界第一’,还有多少变量需要克服。]
[歌:以上分析,基于公开比赛录像数据。仅供参考。]
一连串毫不留情的、精准打击其专业领域的反驳,像一套组合拳砸了过去。
九重歌发送完后,把手机往沙发上一扔,胸口微微起伏。
爽是有点爽,但好像……确实冲动了点?跟一个球员较什么真……
她捏了捏鼻梁,叹了口气。
这下,梁子算是结下了吧。
手机屏幕安静了很久很久。
久到九重歌以为对方已经被她怼得无话可说,或者干脆再次把她拉黑之时,屏幕才终于又亮了一下。
[糸师冴:你说的不错。]
九重歌愣了一下,几乎怀疑自己看错了。
她预想了各种反应——冰冷的反驳、直接的拉黑、甚至更毒舌的回击——却唯独没料到会是这种近乎……认同的回应?
还没等她消化完这简单的四个字,下一条消息又跟了过来:
[糸师冴:分析得很精准。虽然基于公开录像,但切入的角度和数据抓取点很专业。]
[糸师冴:你只当个俱乐部老板,屈才了。]
[糸师冴:你的头脑更适合从事直接与足球相关的工作,技术分析、球探、甚至战术设计。]
这大概是糸师冴能说出的、最高程度的“认可”了。
呃,虽然听起来还是像在居高临下地指点职业规划。
九重歌看着屏幕,刚才那股火气慢慢消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哭笑不得的感觉。
她指尖轻点,回复得飞快:
[歌:谢谢夸奖。不过,分析足球不赚钱。]
这句话发出去,对面罕见地沉默了片刻。似乎“不赚钱”这个理由,完全不在糸师冴那套纯粹足球逻辑的考量范围内。
几秒后,屏幕上弹来一串冰冷的省略号,充分表达了他的无语和……可能的一丝嫌弃?
[糸师冴:……]
九重歌几乎能想象出他此刻微微蹙眉,觉得她俗不可耐的表情。
她撇撇嘴,继续打字,决定好好给这位“不食人间烟火”的天才中场科普一下现实:
[歌:难道你们训练用的顶级器械、出国比赛的包机费用、聘请的专业营养师和康复师团队、甚至你脚下那双定制球鞋,都是用爱发电的吗?]
[歌:没有钱,哪来的青训营让你挖掘天才?没有钱,哪来的高额转会费去引入强援?]
[歌:没有钱,俱乐部靠什么维持运营,球员靠什么吃饭?]
[歌:你追求的最优解足球,是需要庞大的资金链作为基础才能支撑起来的梦想。]
[歌:否则,再精妙的战术,再天才的球员,也只能在破旧的场地上对着漏气的足球空谈。]
[歌:所以,钱很重要。非常重要。]
[歌:我现在的工作,就是确保满城有足够的‘钱’这个基础变量,去实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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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在球场上的‘最优解’。]
她一顿输出,将现实世界的运行规则赤裸裸地拍在对方面前。
手机那头又安静了一会儿。
最终,糸师冴只回过来一句听不出情绪的话,但似乎勉强接受了她的逻辑:
[糸师冴:……庸俗,但无法反驳。]
[糸师冴:至少,别让你的‘变量’干扰到球场上的‘计算’。]
说完,他的头像便暗了下去,显示离线。
九重歌看着最后那句话,哼了一声,放下手机。
“庸俗?没有我这庸俗的老板,你们这群天才喝西北风去踢球吗?”
*
拜塔队回国的时候,九重歌没有过去送。
因为她忙到恨不得把人劈成九个来用。
对她而言,欧冠决赛已然落幕,无论结果是甜是苦,都已成为过去式。
她在英国已经停留了近一个月,将满城从财务崩溃的边缘强行拉了回来。
第一步“先把债还清” 已超额完成,现在是时候全力推进计划的下一步了。
她的办公室白板上,原本写满债务数字和待出售资产列表的区域已经被擦得干干净净,取而代之的是全新的、更具建设性的蓝图:
第 2 步:让球场变成印钞机
1. 南看台扩建与冠名权
原地拆除老旧且容量不足的南看台,进行现代化重建。
设计方案已初步选定,旨在新增 8000 个座位,并大幅提升观赛体验,包括更多豪华包厢和优质座位。
比赛日收入飙升,更多座位直接意味着更多门票收入。
预计赛季总比赛日收入将从目前的 1.2 亿英镑水平,显著提升至 2 亿英镑及以上。
30年冠名权出售是重中之重。
将新南看台的冠名权打包为一个长达30年的顶级赞助合约,面向全球顶级企业招标。
这是一笔巨大的、一次性的长期现金流入,将直接用于覆盖部分重建成本。
2. 球场屋顶改造与多功能化
为球场加装可伸缩屋顶和环绕整个球场的巨型LED环屏。
可以打破天气和季节限制,可伸缩屋顶确保任何活动都能在任何天气下照常进行。
另外,将球场从一个“只在比赛日赚钱”的设施,转变为一个“全年无休的娱乐中心”。
可以吸引全球顶级巨星在此举办演唱会,或者承办《英雄联盟》等项目的世界级电竞赛事。或者企业年会、产品发布会等。
预计此项改造每年将为俱乐部带来额外的 2000万-3000万英镑的租金和分成收入。
3. 训练基地商业化
将位于市郊、利用率不高的一个旧训练基地进行改造,转型为“满城足球世界”球迷体验中心。
设置博物馆、互动游戏区、更衣室参观、VR体验区、与奖杯复制品合影等。
对公众开放售票,吸引全球球迷和游客前来游玩观光。
配套开设大型官方商店、主题咖啡馆或者餐厅。
预计此项每年可创造超过 1000万英镑的净利润。
43.送别
九重歌的目标非常明确。
彻底盘活俱乐部的固定资产,让其自身产生强大的、持续的造血能力,而不仅仅依赖电视转播分成和偶尔的球员交易。
只有这样,满城才能真正摆脱对所有者不断输血的依赖,成为一家健康、自负盈亏、甚至利润丰厚的现代化足球俱乐部。
在计划正式开始建设的时候,九重歌就可以回家了。
自从欧冠决赛那天的“英雄救美”(克里斯视角)和“臭味嫌弃”(九重歌视角)事件后,克里斯似乎彻底解锁了一种名为“呼叫老板”的新技能,并且迅速将其修炼到了满级。
九重歌的手机时不时就会响起,来电显示十有八九是那个金发的麻烦精。
起初,她以为是什么紧急事务。
结果接起来,往往是这样的:
“老板!”克里斯的声音听起来委屈巴巴的。
“今天的体能教练是不是对我有意见?他给我加的重量比别人都多!他是不是拜塔派来的卧底想搞废我?”
教练过于严格的训练。
或者:
“老板!食堂今天的鸡胸肉煎得太老了,像在吃皮革!这怎么补充蛋白质?营养师是不是该换人了?”
厨师状态的不佳。
又或者:
“老板!我宿舍的洗手间水龙头有点漏水!报修两天了都没人来弄!这严重影响我赛前休息的质量!”
后勤维修的疏忽。
甚至还有:
“老板!你上次说让装备经理给我定制的护腿板花纹,他送来的样板颜色不对!这很重要!这关乎我的赛场灵感!”
对定制装备细节的吹毛求疵。
最让九重歌无语的一次是:
“老板!你之前是不是下命令让所有工作人员见到球员都要主动问好?”
“为什么刚才停车场那个新来的保安看到我都没笑一下?他是不是不尊重我?不尊重俱乐部?”
对九重歌命令的过度解读或者胡编乱造。
九重歌:“……”
她有时候真的很想顺着电话信号过去敲开他的脑袋,看看里面除了足球和肌肉之外到底还装了些什么。
然而——
她不得不承认,克里斯虽然撒娇抱怨的程度有点过多,但他确实懂得做事的限度。
他从来不会在她明确有重要会议或者深夜时分打来骚扰电话,虽然他可能并不知道她经常工作到深夜。
他的抱怨虽然听起来鸡毛蒜皮,但偶尔确实能暴露出一些俱乐部管理链条上细微的脱节和疏忽。
比如说那次报修无人处理,她顺藤摸瓜下去,发现后勤部门确实存在效率低下的问题,并得以及时整顿。
他就像是一个过分敏感、但又意外好用的俱乐部运营质量实时监测仪,还是顶配VIP版的。
而且,他汇报“问题”时,语气总是拿捏在一种“我很委屈但我需要老板主持公道”和“看我多细心为俱乐部着想”的微妙平衡点上,让人火大之余,又有点……哭笑不得。
他似乎真的把她当成了某种无所不能的“大家长”,一种绝对可以依赖和信任的存在。
这种全然的、甚至有些幼稚的依赖感,对九重歌来说是一种非常新奇且复杂的体验。
等等,好像哪里不对劲啊……
他比自己大吧?二十多的人了竟然依赖一个高中生?说出去会有人相信吗?
“我知道了,我会让后勤主管立刻去处理。”
“营养师和厨师团队我会让他们注意。”
“护腿板的花纹我会让装备经理重新核对。”
“保安的培训我会让人力资源部加强。”
她通常都是这样言简意赅地回应,然后高效地解决问题。
每次得到她的回应,电话那头的克里斯语气总会瞬间阴转晴,变得轻快又满足:“谢谢老板!老板最好了!”
仿佛只要她知道了,问题就已经解决了一半。
挂掉电话,她想起那个还没兑现的、“洗干净后”的拥抱承诺,感觉这似乎成了克里斯某种奇怪的执念和持续“骚扰”她的动力之一。
看来,是得找个机会把这个“债”还了,不然这家伙怕是会一直用各种奇奇怪怪的理由来提醒她。
只是……为什么她总觉得,就算兑现了承诺,这只大型犬恐怕也不会就此消停呢?
她叹了口气,认命般地重新拿起一份球场屋顶改造的预算报告。
管理一家足球俱乐部,比管理一家跨国公司似乎还要劳心劳力,尤其是在麾下还有这么一个不省心的“世界第二”的情况下。
但相应的,克里斯·普林斯也是满城的“行走的黄金摇钱树”。
作为公认的“世界第二前锋”,克里斯自带巨大的流量和话题度。
他是媒体头条的常客,社交账号拥有数千万粉丝。
这种曝光度直接转化为俱乐部的全球品牌推广,无需支付巨额广告费。
克里斯是俱乐部当之无愧的球衣销售冠军。
他的球衣销量常年占据俱乐部总销量的半壁江山,甚至更多。这直接带来了巨额的现金流和利润。
印有他名字和号码的球衣、围巾、手办等周边产品,是俱乐部商店最畅销的商品。
他的巨星身份是俱乐部吸引顶级赞助商的王牌。
许多全球品牌,比如运动装备、豪华汽车、高端手表、电子产品等,愿意支付天价赞助费,就是为了与他以及他所效力的俱乐部关联。
他的形象出现在广告中,能极大提升赞助商的品牌价值,反过来俱乐部也能从中分得巨额收益。
克里斯深谙自我营销之道。
他精心经营的社交媒体账号,比如Instagram, Twitter, TikTok等。
他发布的训练日常、比赛瞬间、甚至个人生活,尤其是与俱乐部相关的内容,都能获得数百万次的互动。
为俱乐部官方账号引流,共同构建了一个庞大的线上粉丝帝国,其商业价值不可估量。
克里斯不仅仅是一个球员,他更是一个成功的企业家。
他极具商业头脑,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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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了多个个人品牌,并与俱乐部形成了深度绑定和共赢。
这些个人品牌与满城俱乐部紧密合作,共享收益。
球迷因为支持克里斯而购买他的品牌产品,同时也加深了对俱乐部的忠诚度;反之,俱乐部的全球平台又为他的个人品牌提供了无与伦比的曝光渠道。
对于这种人,九重歌也愿意惯着他。
九重歌很清楚,她和克里斯是相互成就的伙伴。
她需要他的竞技水平和商业价值来实现俱乐部的复兴;而克里斯也需要她提供的平台、资源和“宠溺”来进一步提升自己的地位和价值。
他们之间形成了一种强大的、利益绑定的共生关系。
他在九重歌这里永远拥有“撒娇”的特权。
*
交待好一切工作之后,九重歌终于要动身回国了。接下来的期末考试可是绝对不能错过的。
临行前,她最后一次前往满城俱乐部的训练基地。
消息不知怎么传开了,当她到达时,发现许多工作人员、教练组成员,甚至不少球员都自发地聚集在了主办公楼前。
场面有些出乎她的意料。
“布兰契小姐,您一定要这么快就回去吗?”一位资深的老队医语气里充满了不舍,“您来了之后,我们的医疗设备申请报告再也没被无故驳回过!”
“是啊,老板!”一个年轻的青训教练附和道,“训练场的草皮维护预算终于批足了!孩子们都能在最好的场地上训练了!”
后勤主管更是激动:“您解决了我们部门积压多年的老问题!效率提高了不止一倍!”
他说着,瞥了一眼站在球员队伍最前面、一脸“快夸我”表情的克里斯·普林斯,补充道,“虽然……反馈渠道有时比较特别。”
教练们也纷纷上前,不是恭维,而是实实在在的感谢:“您带来的财务稳定让我们可以更专注于战术本身,而不是整天担心俱乐部会不会突然被卖掉。”
“夏季引援计划终于能看到清晰的预算了!”
就连几位原本对她持观望甚至怀疑态度的家族董事,也客客气气地前来送行,言语中多了几分真正的尊重:
“布兰契,日本那边事情处理完就尽快回来,俱乐部很多大事还需要你把关。”
这时,莉亚表姑也匆匆赶来了,她甚至精心打扮过,但眼圈却有点红红的。她一把拉住九重歌的手,声音带着哽咽:
“布兰契,我亲爱的侄女,你怎么能就这么走了呢?”
她语气夸张,但情感却意外地真实。
“你走了,我以后找谁说话去?跟我那些朋友聊天简直是对牛弹琴!”
“她们要么蠢得只知道聊珠宝和宴会,要么就是那些自以为是的贵族小姐夫人,表面上客客气气,背地里根本看不起我们博蒙特家现在的做派,嫌我们‘不够优雅’!”
“只有你,虽然老是教训我,但你说的话有道理,还能帮我出主意……”
她越说越伤心,几乎要哭出来了:“你走了,我又要一个人面对那些无聊又虚伪的人了……”
44.期末
九重歌有些无奈地看着这位情绪丰富的表姑,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表姑,有事可以随时给我打电话或发邮件。关于投资和球员的事情,依然欢迎你和我讨论。”
她巧妙地避开了贵族社交圈的话题。
最后,她的目光扫过众人,看到了站在人群最前方、格外显眼的克里斯。
他今天倒是没抱怨什么,只是那双眼睛眼巴巴地看着她,像是生怕被主人丢下的大型犬,写满了“舍不得”和“求关注”。
九重歌心中微微一动。
她当然清楚,这些人的不舍,绝大部分源于她带来的切实改变和利益——
更稳定的环境、更充足的预算、更清晰的未来。
但这种被需要、被认可的感觉,与她刚来时面对的质疑和敌意相比,已是天壤之别。
“谢谢大家。”
她开口,声音清晰而平静,传遍全场。
“我离开只是暂时的,期末考试结束后我会尽快回来。”
“俱乐部的复兴计划刚刚起步,最艰难的时期已经过去,但最辉煌的时刻尚未到来。”
“在我离开期间,一切工作照旧,有任何问题,随时可以联系我。”
她顿了顿,目光最后落在克里斯身上,补充了一句,像是专门说给他听,也是说给所有人听:
“保持状态,做好你该做的事。我回来的时候,希望看到的是一个更好的满城,和更好的你们。”
克里斯闻言,眼睛猛地一亮,立刻挺起胸膛,大声道:“放心吧老板!保证完成任务!”
那样子,仿佛接到了最重要的指令。
人群逐渐散去,各自返回工作岗位或训练场。
克里斯却磨磨蹭蹭地留在最后,那双眼睛依旧紧盯着九重歌,仿佛还有未尽的期待。
九重歌自然知道他在等什么。
她叹了口气,心里觉得有些好笑,但还是决定履行那个被她一拖再拖的承诺。
她朝他走了过去。
“好了,”她在他面前站定,语气平淡,仿佛在陈述一项工作流程,“现在你身上没有味道了。欠你的‘拥抱’,现在兑现。”
克里斯闻言,眼睛瞬间像千瓦灯泡一样亮了起来,脸上绽放出毫不掩饰的灿烂笑容,几乎要闪瞎人眼。
九重歌没有给他扑上来的机会,而是主动地、略带程式化地向前一步,张开手臂,轻轻地、短暂地拥抱了他一下。
只是一个礼节性的、一触即分的拥抱。
但克里斯却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整个人僵在原地,只有脸颊和耳朵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蹿红,一路红到了脖子根。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她发丝拂过他下颌的微痒,和她身上那股极淡又好闻的冷香。
就在他大脑宕机、心跳过速的时候,他听到她清冷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克里斯,可以这样叫你吧?”
“以后没必要总是‘老板’、‘老板’地叫。叫我九重歌,或者布兰契都可以。”
克里斯猛地回过神,像是被这句话烫到了一样,连退两步,脑袋摇得像拨浪鼓。
“不不不!就叫老板!”他语气异常坚决,甚至带着点执拗。
“‘老板’这个称呼特别好!特别……特别能体现出我们之间那种……呃……独一无二的、坚实可靠的、领导与被领导的……特殊关系!”
九重歌:“……”
她看着他那副认真又急切的模样,心里吐槽的欲望几乎要冲破天际。
领导与被领导的特殊关系?这是什么奇怪的癖好?
但看他那异常认真的表情,她最终还是把吐槽咽了回去。
算了,他高兴就好。
“……随你便。”她无奈道。
克里斯这才松了口气,仿佛保卫了什么重要的领土。
但随即,他脸上的红晕还未褪去,眼神却开始飘忽,手指也无意识地绞在一起,一副欲言又止、扭扭捏捏的样子。
“那个……老板……”他声音突然变小了很多,支支吾吾地开口。
“还有什么事?”九重歌看了眼时间,准备离开。
克里斯像是鼓足了巨大的勇气,猛地抬起头,眼睛却不敢直视她,声音因为紧张而有点发飘。
“你……你在日本……有没有……就是……谈……谈恋爱啊?”
问完这句话,他立刻屏住呼吸,心脏都快跳到嗓子眼了,紧张万分地等待着她的回答,脸颊红得几乎要冒烟。
九重歌被他这个突兀又私人的问题问得一愣,微微蹙眉,完全不能理解这个问题和他的工作、和俱乐部有什么关系。
但她还是基于基本的礼貌,老实回答道:“没有。学业和家族事务已经很繁忙了,我没有时间也没有兴趣考虑那种事情。”
话音刚落,她就看到克里斯脸上的紧张瞬间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度狂喜和放松的表情。
他的嘴角控制不住地向上扬起,几乎要咧到耳根,眼睛里迸发出耀眼的光芒。
“太好了!!”
他脱口而出,随即意识到自己失态,连忙捂住嘴,但笑意还是从眼睛里溢出来。
九重歌的眉头皱得更紧了:“……这有什么好的?”这反应也太奇怪了。
克里斯放下手,努力想摆出一副严肃可靠的样子,但失败得很彻底。
他凑近一点,压低声音,用一种“我来教你认清现实”的语气急切地说:
“老板!你千万要记住!尤其是回到学校以后!一定要提防那些围着你转的男高中生!他们……他们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他脸上露出一种混合着嫌弃和警告的表情。
“那些臭小子!脑子里整天就想着些肮脏下流的事情!又幼稚又冲动!根本配不上老板你!你千万不要被他们的花言巧语骗了!离他们远一点!越远越好!”
九重歌听着他这番慷慨激昂、充满偏见又毫无逻辑的“警告”,看着他脸上那副如临大敌、仿佛日本男高中生是什么洪水猛兽般的表情,一时之间竟不知该作何反应。
最终,她只能哭笑不得地揉了揉眉心。
“……我说克里斯啊,你的想象力未免太丰富了。”她无奈地说,“我该去机场了。”
说完,她不再理会身后那个还在喋喋不休、试图继续灌输“男高中生危险论”的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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型犬,转身走向等候的车辆。
克里斯看着她离开的背影,脸上的傻笑却怎么也收不住。
没有谈恋爱!太好了!
至于那些潜在的威胁……哼,等他以后去了日本,一定要亲自帮老板好好过滤掉那些不长眼的臭小子!
他握了握拳,感觉自己肩负起了一项新的、无比重要的使命。
*
白银御行十分郁闷。
上次期中考试,他考了全年级第一名,但那是在九重歌没来上学的情况下。
据说,九重歌会在学期末回来考试。
更令他惊讶的是,这家伙竟然和自己在一个考场!有机会近距离观察她考前是怎么复习的了!
白银御行用书挡住了自己的脸,偷偷看向了她。
她在刷视频。
装的吧!肯定是装的吧!
太卑鄙了九重同学!肯定是想在考前营造一种慵懒气质,然后再一鸣惊人。
学到了学到了。
而且这一次,他绝对不会输。
白银御行深吸一口气,指尖因用力而微微发白。
他死死攥着钢笔。
考场里安静得只能听到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以及……不远处传来极其轻微、却让他无法忽视的规律呼吸声。
他又一次忍不住抬眼,目光越过几排座位,落在那个雪白色的脑袋上。
九重歌……她又睡着了。
她的脸颊枕着手臂,侧对着他,呼吸平稳悠长,甚至有一缕发丝随着她的呼吸轻轻拂动。
那枚醒目的红色蝴蝶结发夹在她发间,像雪地里的一簇火苗,刺眼得让他心烦意乱。
开考才半个小时!她居然又睡着了?!
白银御行的内心在咆哮。
这已经是本场考试的第二次了!
上一次她睡了十五分钟,醒来后居然只是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随手填了几个选择题,然后又趴下了!
这和他预想的终极对决完全不同!
考前那几天,他几乎是燃烧生命在复习,喝下的咖啡杯能堆成小山,黑眼圈浓得像是被人打了两拳。
他想象过无数种交锋的场景:
两人同时奋笔疾书,在最后一道压轴题上展开惊心动魄的脑力博弈,甚至为了一分之差进行激烈的验算比拼……
唯独没想过,他最大的竞争对手,会在考场上补觉。
而且睡得还挺香。
轻视我吗?还是说……她已经自暴自弃了?
白银御行强迫自己收回视线,专注于自己的试卷。
他的答题过程异常顺利,题目似乎比平时练习的还要简单一些。
一股确信感油然而生。
没错,就是这样!我付出了百分之两百的努力,而她在虚度光阴!这场胜利是必然的!
他几乎能想象出成绩公布的那一刻,自己重新夺回榜首宝座的场景。
父亲和妹妹会为他骄傲,那些私下议论他“终究比不过真正天才”的声音也会彻底消失……
想到这里,他笔下更快了几分。
……
考试结束的铃声响起。
45.组队
九重歌像是被按了开关一样准时醒来,她揉了揉眼睛,面无表情地将几乎空白的答题卡交了上去,然后拎起书包,第一个走出了考场。
白银御行看着她的背影,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下来。
他甚至有心情检查了一下自己的试卷,确认没有遗漏。
这把肯定稳了。
他心想,嘴角抑制不住地上扬。
*
几天后,成绩公布栏前。
白银御行挤开人群,心脏砰砰直跳,目光迫不及待地投向最顶端——
第一名:九重歌
第二名:白银御行
第三名:四宫辉夜
……
空气仿佛凝固了。
白银御行脸上的笑容瞬间冻结,瞳孔地震。
他难以置信地瞪着那两个名字和后面的分数,大脑一片空白。
……这不可能!!!
他猛地转头,视线疯狂搜寻,最终在人群外围找到了那个罪魁祸首。
九重歌正被藤原千花兴奋地抱着胳膊摇晃,旁边站着神色复杂的四宫辉夜。
“小歌你好厉害!缺考那么多天还是第一名诶!不愧是‘雪女’!”千花的声音充满崇拜。
九重歌还是一副没睡醒的样子,打了个哈欠:“嗯……运气好吧,可能。”
运气好?!在考场上睡觉叫运气好?!
白银御行感到一阵眩晕,世界观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冲击。
他辛辛苦苦、呕心沥血考出的分数,竟然比不上一个在考场上睡觉的人?!
就在这时,九重歌似乎感受到了他灼热的视线,懒洋洋地抬眸瞥了他一眼。
那眼神平静无波,甚至带着一丝刚睡醒的迷茫。
却让白银御行感到了一种彻头彻尾的、碾压性的……绝望。
——原来天才和凡人之间,真的存在着可悲的壁垒啊!!!
九重歌那平静的一瞥,恰好捕捉到了白银御行死死盯着这个方向的灼热视线。
她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理所当然地落在了身旁姿态优雅的四宫辉夜身上。
啊,果然是在看四宫辉夜。
她想起之前“跟踪狂”的误会,以及自己那番“追求方式不对”的言论,顿时觉得自己悟了。
看来白银同学是鼓起勇气想要搭话,但又不敢单独上前?
本着“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的微妙心态,九重歌非常自然地伸出手,轻轻把身旁的四宫辉夜往前推了半步。
“四宫同学,”她声音平淡无波,像个没有感情的传声筒,“白银同学好像找你。”
突然被推出来的四宫辉夜:“……?”
猝不及防被点名的白银御行:“!!!”
空气瞬间凝固。
白银御行的大脑当场死机。
他根本不是来找四宫辉夜的啊!他是被那离谱的分数打击到灵魂出窍了啊!
他现在只想找个地缝钻进去或者回去再刷十套题冷静一下!
但是……
四宫辉夜那双漂亮的赤瞳已经带着询问望了过来,周围还有不少同学好奇地投来目光。
如果他现在否认、逃跑,岂不是坐实了变态跟踪狂的名号?
而且……
而且这确实是和四宫同学说话的宝贵机会……
无数念头在白银御行脑中电光火石般闪过,CPU高速运转到几乎冒烟。
他必须立刻找到一个合情合理、毫不突兀、最好还能展现他积极一面的话题!
有了!
“是、是的!”
白银御行猛地站直,声音因紧张而拔高,听起来有点滑稽。
“四宫同学!藤原同学!还、还有九重同学!”
他强行把一旁看戏的藤原千花和事不关己正准备溜走的九重歌都囊括进来。
“下学期学生会就要换届了!”他深吸一口气,像是宣布什么重大决策,“我打算竞选学生会长!”
四宫辉夜眼中闪过一丝极淡的惊讶。藤原千花则“哇哦”了一声。
白银御行感觉脸颊发烫,但话已出口,他只能硬着头皮继续,目光主要恳切地落在四宫辉夜身上。
“所以!我想邀请三位!如果可以的话!请务必加入我的竞选团队!助我一臂之力!”
说完,他就是一个九十度的标准鞠躬,动作僵硬得像是机器人。
现场一片寂静。
九重歌眨了眨眼,完全没料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
竞选会长?这么麻烦的事情……她只想远离一切纷扰。
不过要是她们俩要参加的话,那么自己肯定也会去的。
藤原千花倒是眼睛一亮,似乎觉得很有趣。
而四宫辉夜,看着面前鞠躬不起的白银御行,又瞥了一眼旁边明显神游天外的九重歌,精致的嘴角几不可查地微微动了一下。
她沉默了几秒,开口道:“白银同学。”
“是!”白银御行猛地抬头,心脏提到了嗓子眼。
“你的志愿很远大。”四宫辉夜的语气听不出褒贬,“但是,说服我加入,你需要更具体的策略和规划,而不是一时冲动的邀请。”
她没有答应,但也没有直接拒绝。
这对白银御行来说,已经是天大的好消息了!
“当、当然!我会准备好详细的计划书!”他立刻保证,眼睛都亮了几分。
“诶?听起来好像很好玩!我也要听!”千花欢快地加入话题。
九重歌点点头:“那我也参加吧……”
反正是下学期的事情,就交给下学期的自己吧!
*
暑假的到来对于九重歌而言已经没什么特殊的了,她依旧很忙。
夜晚,她躺到了床上准备睡觉,手机就被御三家的紧急通讯淹没。
屏幕最上方还是话最多的五条悟,最新消息是:
[五条悟:老橘子·进化版!]
她面无表情地划掉通知,抬头向了被敲响的门。
“进来。”
是花见,她声音压得极低:“天元大人已于昨夜完成自主进化,薨星宫结界半径扩张三倍,目前不再需要星浆体同化。”
九重歌盯着花见递来的详细报告,指尖反复摩挲着「天元维持理智」那行字。
这确实是她预想中最不可能发生的结局——概率堪比禅院直哉捧着《女权宣言》跪求真希原谅。
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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机突然疯狂震动,屏幕上跳动着地址为京都的来电显示。
她下意识划开接听,五条悟嚣张的笑声立刻炸响:
“看到没看到没~老子就说天元老东西会自己开窍吧!”
电话那头传来吸溜奶茶的声音。
“顺便一提——刚收到最新情报,直哉那家伙居然给禅院家的女仆们集体加薪了,还说什么‘女性职场权益保障’……”
九重歌瞬间捏紧了手机:“你编谎话也打个草稿。”
“是真的哦~”五条悟拖长调子,“所以某人是时候兑现‘概率比禅院直哉学会尊重女性还低’的赌约了吧?我要银座那家——”
嘟——
九重歌狠狠按下挂断键,把手机扔到床尾。三秒后,短信提示音像轰炸机般持续响起:
[陌生号码:逃避可耻~]
[陌生号码:而且没用!]
[歌:你威胁了直哉?]
[陌生号码:没有啊,只是切磋了一下嘛~]
那不就是把人给揍了一顿吗!
不过一想起来是禅院直哉,她又觉得这货完全是罪有应得。
她将陌生号码拉黑,然后睡觉。
*
翌日清晨,御影玲王抱着厚厚一叠投资方案出现在九重宅邸时,脸上还带着跃跃欲试的光芒。
花见刚引他进入书房,他就迫不及待地将文件铺满整张红木桌。
“看这里,”玲王的指尖划过满城青训营的财报,“如果把我设计的‘天才培养计划’嫁接过去,三年内就能……”
九重歌端着红茶的手突然一顿。
她看着玲王眼底闪烁的狂热,那种熟悉的不祥预感又涌上心头——
每次他准备做惊世骇俗的事情前,都是这种表情。
果然,玲王话锋一转:“其实我研究过满城的战术体系,我的球风应该很适配……”
他故作轻松地耸肩。
“等你以后在英格兰满城的时候,说不定能签我当球员?”
“咔嚓——”
白瓷茶杯在托盘上发出刺耳的碰撞声。
九重歌猛地站起身,红茶溅湿了财务报表。
“御影玲王,”她的声音绷得像弦,“你刚才说,以后也要当球员?”
“对啊。”玲王笑着摆手,眼神却飘向窗外,“说好了,继承你的梦想,我可不会食言。”
“你可是御影集团唯一的继承人。”九重歌叹了口气,“不过这要是你的选择,我会尊重你的。”
“不过,我的梦想真的不重要啊。我要太在意这种东西了玲王……”
她每个梦想不都是随口一说,然后过段时间就忘了吗?!
“当然重要,小歌的事情都很重要。”玲王笑得更灿烂了,“所以需要九重大老板给我开份天价合同啊~最好高到让我爸妈都觉得‘这孩子踢球好像也挺划算’。”
“别说这种孩子气的话。”九重歌用纸巾擦拭着溅湿的报表,“薪资平衡是球队生存的底线啊玲王。”
“况且以你现在的实力,别说天价合同,连青训营的试训标准都差得远。”
“喂!我会进步的好不好!”御影玲王不服气,“等着明年的全国大赛吧!”
46.伏黑姐弟
“说起来……上个月你表叔婚礼上,是不是见到诺埃尔·诺亚了?”御影玲王问。
九重歌动作一顿:“是啊。”
“INS上都传疯了。”
玲王晃了晃手机,屏幕上正是婚礼现场的照片——世界第一前锋恰好出现在背景里,而她正站在不远处端着香槟杯。
九重歌瞥了一眼那张照片,语气平淡地补充道:
“乔治表叔大概是觉得请到他能极大提升婚礼的‘规格’,不过诺亚先生只待了不到十五分钟,纯粹是礼节性的露面。”
她回想起当时的情景。
诺埃尔·诺亚的出现就像一块冰投入喧闹的宴会厅,瞬间吸引所有目光,却又自带降温效果。
他穿着剪裁完美的深色西装,一丝不苟,与周围洋溢着喜悦和微醺的氛围格格不入。
他甚至没有寒暄,只是与新郎——她的乔治表叔——短暂握了手,说了几句大概是“恭喜”的公式化用语。
九重歌端起自己的饮料喝了一口,语气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无奈。
“就在我旁边,表叔试图介绍我,说我是‘自家热爱足球的侄女’。”
“然后他就离开了,仿佛多待一秒都是对时间的巨大浪费。”
御影玲王闻言,忍不住轻笑出声,紫罗兰色的眼睛里满是“果然如此”的神情。
“哇啊……真是比想象中还要严肃,不,是苛刻。我都能想象那个画面了,压力超大吧?”
“确实有点吧。”
九重歌想了想:“在他面前,任何社交辞令或者寒暄都显得很多余且低效。他好像活在一个完全由数据和目标构成的纯粹世界里。”
她顿了顿,又想起机场那一幕,补充道:“不过,某种程度上,这种极度专注和高效,或许正是他成为世界第一的原因。”
*
御影玲王刚走不久,花见就带着蜂乐廻走了进来。
“蜂乐?你怎么来了?”九重歌有些惊讶,这孩子怎么每次来都不提前通知她一下啊……
“因为想见小歌了呀!”
“整整三十七天没见了哦?我需要新的冒险!”
九重歌叹了口气,她本来想让他成为自己的专属辅助监督。但是这孩子只把做任务当冒险,做事风格太清奇了。
别说让他像新田夫人一样照顾自己了,她照顾蜂乐廻还差不多。
“正好,我接下了一个在神社的任务,一起去吧。”
*
雨后的神社石阶泛着青黑光泽,蜂乐廻蹦跳着踩过每一级台阶,帽子上的小足球挂坠叮当作响。
“帐——这样放对不对?由暗而生,比黑更黑——”
他双手结印比划着,半透明的结界忽明忽暗地罩住鸟居,惊起几只歇息的乌鸦。
“浓度再调高15%吧,你想让普通游客看见咒灵吗?”她话音刚落,少年立刻并指重调咒力。
“怪物先生说上面有更好的观战位置!”蜂乐廻指着神社屋顶的唐破风,“我可以坐在那里给小歌加油吗?”
“嗯,呆在那里别动。”
*
一级咒灵还是一如既往的弱鸡,“任务结束。”九重歌甩净太刀上的污秽。
“小歌——我们去求签吧!”蜂乐轻巧地跳了下来,“听说这里的恋爱签超灵验的!”
“你从哪听说的……”
“之前的卡车大姐说的!她还说求到凶签要系在神社树上……啊!”蜂乐突然冲向鸟居角落,“这里有个迷路的海胆头!”
蜷坐在石灯笼阴影里的黑发男孩抬起头,一双眼睛安静地看向他们。
他手里紧紧攥着破旧的绘本,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你叫什么名字呀?”蜂乐蹲下来与他平视,“我是蜂乐廻!这是最厉害的小歌!”
“……伏黑惠。”男孩的声音像雨滴打在树叶上,“我在等姐姐。”
“惠!”穿着短裙的少女气喘吁吁地跑来,“对不起,我刚才遇到了同班同学,所以和她们说话耽误了一会……”
她突然噤声,警惕地看向九重歌和蜂乐廻。
“我们只是以为这孩子迷路了。”九重歌淡淡开口。
津美纪松了口气,不好意思地鞠躬:“真是麻烦你们了!我是惠的姐姐津美纪……要不要一起去挂祈愿牌?听说这棵神木很灵验呢。”
蜂乐立刻欢呼着举起手:“我要写‘希望每天都能和小歌冒险’!”
那种东西写成任务报告更实际。她想着。
九重歌瞥向枝头缠绕的污浊咒力——那些未能实现的愿望正化作黑雾渗入树心。
她刚才斩杀的咒灵,本质上就是许愿人失望的集合体。
“没必要。”伏黑惠突然出声,小手仍紧攥着绘本,“挂上去也不会实现。”
蜂乐惊讶地眨眨眼:“诶——小惠不相信奇迹吗?明明还是小孩子!”
九重歌的目光落在男孩身上。
咒术师咒力流动的气息从他身上弥漫开来,他咒力相当浓郁,以后肯定会成长为强者,而身旁的津美纪却完全是个普通人。
津美纪轻轻碰了碰弟弟的肩膀,笑容温柔:“就算不相信,试试看也没关系呀?说不定会有好事发生呢。”
伏黑惠沉默片刻,接过祈愿牌潦草地写下「希望下个月能吃寿喜烧」,笔迹稚嫩却带着超乎年龄的淡漠。
“惠真是的……”津美纪无奈地笑笑,将自己的牌子小心地递给九重歌,“那个……可以拜托您帮我挂到高些的树枝上吗?听说挂得越高越容易实现。”
九重歌接过木牌时指尖微顿——「希望甚尔爸爸回家看看惠」的字迹映入眼帘,末尾还画了个小小的爱心。
甚尔……她记得禅院家之前叛逃的那个臭名昭著的「天与暴君」,也叫这个名字。
是巧合吗?
九重歌觉得不像。
咒术师本来就少的可怜,所以说不定伏黑惠是因为有着禅院血统才能够成为咒术师的。
她不动声色地跃起,将牌子系在最高处的枝桠上。
那些缠绕在树冠的诅咒黑雾似乎短暂地避开了这块饱含真心的愿望。
九重歌催动咒力,将黑雾催散。
伏黑惠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九重歌。
“我也要扔——”蜂乐兴奋地在牌子上画了个歪歪扭扭的怪物笑脸,后退几步助跑,“看我的必杀技!怪物射门!”
木牌旋转着飞向树顶,精准地撞在津美纪的牌子旁,两个木牌轻轻相碰发出脆响。
伏黑惠突然抬起头,目光追随着摇晃的牌子,嘴唇无声地动了动。
津美纪双手合十对着神树鞠躬,转身时裙摆扬起轻盈的弧度:
“今天真的很感谢你们!下次……下次如果还能遇见,请让我用零花钱请你们吃冰激凌吧?”
“嗯!说好了哦!”蜂乐廻开心地点头,“我想吃菠萝味的。”
伏黑惠的眼睛倏地亮了起来,像被雨水洗过的翡翠。
他攥着绘本的手指微微收紧,声音里带着罕见的急切:“你……你也能看见那些东西吗?”
九重歌没有回答。
津美纪噗嗤笑出声,轻轻戳了戳弟弟发红的耳尖:“小惠,这样向漂亮姐姐搭讪太老套了哦?”
“不是的!”惠急得跺脚,但他一想到姐姐看不到“那种东西”,就闭嘴没有再说下去。
蜂乐立刻蹦到九重歌身前,像护食的小狗般张开手臂:“就算小惠长得可爱也不能抢小歌哦!因为小歌是要和我每天冒险的——”
“小歌是我的!”
津美纪双手合十发出小小的惊呼:“诶——原来你们两个是这种关系吗?早说嘛!小惠别伤心,天涯何处无芳草——”
九重歌用手敲在蜂乐头顶:“闭嘴。”
“嗷!好痛!”蜂乐廻抱着头吱哇乱叫。
“我是九重歌,他是蜂乐廻。”
“姐姐是笨蛋,都说了我不是那个意思。”伏黑惠抿着嘴从绘本里撕下一页,快速写下一串数字:“这是我的号码……”
蜂乐凑过来大声念出:“03-XXXX……哇!小海胆居然真的有手机!”
“是津美纪姐姐淘汰的旧款。”惠红着脸瞪他,“只能打电话和发邮件。”
九重歌将纸条收进袖袋,戳了戳蜂乐笑嘻嘻的脸:“走了。”
离开神社时,蜂乐还在蹦跳着学津美纪的语气:“‘原来是这种关系吗~’”被九重歌谈了个脑瓜崩。
“好痛!”
*
自那场堪称灾难的婚礼和后续与糸师冴针尖对麦芒的线上交锋后,九重歌与他的关系陷入了一种“冰封”状态。
本该继续如此。
然而,这层冰面却开始以一种意想不到的方式悄然融化。
起初,是糸师冴主动发来的消息。
并非寒暄,而是一段经过静音处理的比赛录像片段,附带着一个极其简略的问题:
[糸师冴:[视频文件]]
[糸师冴:左路肋部空间利用。]
九重歌挑了下眉,点开视频。
是REAL青训一场内部对抗赛的片段,糸师冴所在的队伍控球,但面对密集防守,传球线路受阻。
他标记出了左路一个稍纵即逝的空当。
她放下手头的工作,仔细看了两遍,然后回复:
[歌:对方右后卫习惯性内收协防中卫,身后空当确实存在,但暴露时间极短,不足1.5秒。]
[歌:你的队友前插意图过于明显,吸引了对方后腰注意力。]
[歌:建议:①与左边锋建立更隐蔽的眼神或手势启动信号。]
[歌:②传球脚法选择外脚背搓弧线,绕开正面防守,落点精准至空当深处,而非脚下。]
[歌:③若左边锋未能领会,可假传左路,实际右脚扣球快速分给右侧插上的边后卫,进行二次调度。]
九重歌的回复同样冷静,没有多余情绪,只针对问题本身,给出的建议甚至具体到了技术细节和备选方案。
屏幕那头沉默了片刻。
[糸师冴:可行。]
然后对话就此结束。
但自此之后,类似的技术□□流渐渐多了起来。
糸师冴似乎将她当成了一个罕见能跟上他思路、并能提供有效反馈的“远程分析工具”。
问题范围很广,关于特定对手的防守习惯剖析、关于不同联赛战术风格的差异、关于他自己某些传球选择的数据验证……
[糸师冴:德甲拜塔慕尼黑高位压迫后的边路转换效率。]
[糸师冴:英超身体对抗强度对技术型中场出球节奏的影响。]
[糸师冴:这个摆脱动作的成功率与风险系数。[动图]]
九重歌发现,撇开那糟糕的性格和兄弟关系处理能力,单论足球,糸师冴的思维确实敏锐得可怕。
提问直击要害,且极度务实,绝不浪费半点时间在无意义的讨论上。
而她,也乐于运用自己的分析能力和大局观来应对这些“挑战”,这甚至对她管理俱乐部、理解球队战术也有所裨益。
他成了一个极其特殊的“网友”。
话极少,几乎不闲聊,交流仅限于足球专业领域,且极有分寸感,从未在她可能忙碌的时间段频繁打扰。
这种纯粹而高效的交流,让九重歌对他逐渐改观。
至少,在足球这件事上,他是值得尊敬的。
偶尔,在她群发一些无关紧要的日常动态时。
比如一张机场延误的照片、一杯咖啡的特写、或者吐槽某个难缠的股东,也会顺手给那个一片空白的头像发一份。
这还是藤原千花教会她的,想要和朋友就算不见面也不会逐渐生疏,可以和他们分享日常聊聊天。
于是她提高了和朋友们分享日常的频率,反响还挺好的。
至于糸师冴……他们已经说过这么多话了,应该算是朋友了吧?
有时,在她几乎忘了自己发过什么之后,会意外地收到一条延迟的、干巴巴的回应。
[歌:[图片:飞机延误,窗外大雨]好烦。]
糸师冴在6小时后已读了,没有回复。
[歌:[图片:一杯几乎见底的黑咖啡]这个好喝。]
[糸师冴:影响睡眠效率。](第二天)
[歌:和古董钟表一样顽固的老头子真是沟通灾难。]
[糸师冴:直接换掉。](隔了半天)
言简意赅,毫无修饰,甚至有点煞风景,但确实……回复了。
九重歌看着这些驴唇不对马嘴的回复,有时会忍不住笑一下。
但凡事也有例外,比如说起他弟弟的时候,他的情绪反应可比平常要激烈许多。
[歌:凛很担心你,特别是在你杳无音讯的时候,兄弟之间我的建议是说开了比较好……]
消息发送出去后,屏幕那头的“正在输入中……”状态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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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了一下,然后骤然停止。
长时间的沉寂。
久到九重歌以为这次他会选择彻底无视。
终于,提示再次出现。
紧接着弹回来的消息,温度骤降,带着一种近乎锋利的排斥感。
瞬间将之前所有建立在专业交流上的平和氛围切割得支离破碎。
[糸师冴:……]
[糸师冴:这与足球无关。]
[糸师冴:更与你无关。]
[糸师冴:不要多管闲事。]
冰冷的字句,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直接和不留情面,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烦躁。
那是他划定的绝对禁区,不容任何人踏足,哪怕是她这个勉强算得上能“正常”交流的网友。
九重歌看着屏幕,轻轻啧了一声。
果然。
一涉及到糸师凛,这家伙的理智和分寸感就会立刻下线,变得像只应激的刺猬。
她摇了摇头,没再回复去撞枪口。看来这对兄弟的问题,远比她想象的要根深蒂固得多。
算了,下次吧。
等过段时间,或许再找个更合适的时机,用更迂回的方式稍微提一下。
毕竟,看着凛那个彆扭的样子和冴这种油盐不进的态度,作为他们共同(勉强算吧)的朋友,总觉得有点……不是滋味。
但她把这个念头暂时按了下去。
现在,显然不是时候。
*
九重歌收到了一份来自某日本知名运动品牌的邀请函。
该品牌是满城俱乐部的赞助商之一,此次他们在东京举办一场大型青少年足球慈善友谊赛,旨在推广足球运动并为贫困地区儿童募集资金。
活动的重头戏之一,便是邀请了近期备受瞩目的日本U-20国家队的部分成员前来进行技术展示和互动教学。
这无疑吸引了大量媒体和球迷的关注。
作为满城俱乐部的实权董事、以及近期在欧洲足坛和商业界声名鹊起的年轻翘楚,布兰契·博蒙特自然在受邀贵宾之列,并被安排了重要的亮相环节。
比赛前夜,品牌方在东京一家顶级酒店举办了盛大的欢迎晚宴。
九重歌带着贴身助理花见准时出席。
虽然年纪轻轻,但沉淀下来的气场,让她一出现在宴会厅门口,就立刻吸引了不少目光。
品牌方的亚太区总裁第一时间满脸笑容地迎了上来,热情地与她握手。
“博蒙特小姐!万分感谢您能拨冗前来!您的到来真是让我们的活动蓬荜生辉!”
“您太客气了,这是非常有意义的活动,满城俱乐部一直支持青少年足球的发展。”
九重歌得体地回应,笑容标准,语气从容。
如果不是她正巧没出任务待在东京的话,这种级别的晚宴她根本不会参加。没有必要,但还算有意思。
有意思的是闪堂秋人,那个据说实力不错的U20成员。
然而,这仅仅是个开始。
很快,越来越多的人注意到了她,并如同嗅到花蜜的蜜蜂般围拢过来。
“博蒙特小姐,久仰大名!我是XX集团的……”
“博蒙特女士,不知是否有幸能与您交换一下名片?我们对欧洲足球市场非常感兴趣……”
“您在英国的操作真是令人惊叹!不知是否有合作的机会?”
“九重小姐,听说您近期在日本,不知是否方便赏光共进晚餐?”
有想要攀附九重家的老牌企业家,有寻求商业合作的品牌方,有试图打探投资机会的金融人士,甚至还有一些试图蹭热度的社会名流……
众人脸上挂着热情甚至谄媚的笑容,言辞恭维,将她团团围在中间。
花见默不作声地稍稍上前半步,巧妙地替九重歌挡开一些过于靠近的人群。
同时高效地帮她接收名片,并低声快速提示着来人的身份信息。
九重歌游刃有余地周旋其中。她记忆力极好,能迅速将面孔与名字、公司对应起来。
对各类试探性的问题回答得滴水不漏,既不过度承诺,也不轻易得罪人。
在与又一位银行家寒暄过后,她微微侧头,对花见低声耳语:
“记下刚才那位三井先生,他提到的体育产业基金,回头让英国的团队做个初步评估。”
“是,小姐。”花见低声应道,迅速在电子备忘录上记下一笔。
九重歌的目光则越过人群,看似无意地扫向宴会厅的另一侧。
那里,一群穿着日本U-20队服的年轻球员正有些拘谨地站着,似乎还不太适应这种衣香鬓影的场合。
闪堂秋人百无聊赖地晃着手中的果汁杯,眼神在觥筹交错的人群中漫无目的地扫荡。
这种场合让他觉得比连续进行两场高强度训练赛还要疲惫。
然而,就在他的目光掠过入口处那片区域时,猛地定格了。
在那一群围着中心人物、笑容热络的成年男女中,他一眼就看到了那个被簇拥着的少女。
她身量很高,雪白的长发挽起,露出纤细的脖颈。
她的脸庞还带着些许未脱的稚气,分明是和他相近的高中生年纪。
闪堂秋人眼睛瞬间亮了,仿佛在沙漠中看到了绿洲。
他几乎是立刻用手肘使劲捅了捅站在他身边、显得比他稍从容些的队友。
“喂!爱空!快看那边!”闪堂秋人语气里带着发现新大陆的兴奋,声音不自觉地拔高了些。
“有个女孩子!看起来跟我们差不多大!哇,在这种地方居然还能遇到同龄人,还是女生!”
“超漂亮的啊~”
他像是找到了组织,一种“同类”的亲切感油然而生,瞬间冲淡了之前的拘谨和不自在。
他下意识地就想去打招呼,甚至迫不及待地伸手想去拉队友奥利弗·爱空的胳膊,想拽着他一起过去搭讪。
“走走走,我们过去认识一下!总算有个能说上话的了!”
“不行了,真的好漂亮啊,我从来都没见过这么漂亮的女生,混血吗?”
奥利弗·爱空被他捅得回过神,顺着他雀跃的视线望去。
当他的目光落在那被众星捧月的少女身上,以及她身边那位高效干练的助理和围着她的那些面孔时,眼睛里闪过一丝诧异,随即迅速转化为无奈。
他反应极快,一把反手扣住了闪堂秋人的手腕,力道不小,成功地将已经迈出半步的队友拽了回来。
47.挟持
“闪堂秋人!”爱空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警告,“冷静点!别过去!”
“啊?为什么?”闪堂秋人一脸不解,试图挣脱,“你看都没人跟她年纪差不多,她肯定也觉得很无聊……”
“你平时训练之余是不是光顾着看写真偶像,从来不看财经新闻或者体育新闻?”
爱空叹了口气,眼神示意他看向那群围着少女的人。
“你仔细看看,那些围着她的是什么人?哪个不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你看他们哪个的态度不是客气甚至带着点讨好的?”
闪堂秋人这才稍稍冷静,仔细看去。
确实,那些围着她的中年男女,个个衣着光鲜,气度不凡。
但面对那个少女时,笑容都显得格外热情,甚至带着几分他看不懂的……恭敬?
爱空见他还有些懵懂,只好言简意?赅地快速解释:“那位小姐是九重歌,或者更广为人知的名字是布兰契·博蒙特。”
“她是英格兰满城俱乐部的实权董事,虽然据说她确实还在读高中,但根本不是我们能随便招惹的存在。”
“你那些‘搭讪同龄人’的心思赶紧收起来,惹到她,麻烦就大了。”
“满城……董事?高中生?”
闪堂秋人愣住了,眼睛瞪得溜圆,看看远处那个从容应对各方、气场强大的少女,又看看身边一脸严肃的队友,满脸的难以置信。
那感觉就像是听说隔壁学校的女同学突然变成了皇室公主,巨大的身份落差让他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
刚才那股热切劲儿瞬间冷却,只剩下愕然。
爱空松开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缓和了些,但依旧带着提醒:
“所以,看看就好。那种大人物,不是我们该去动歪心思的。安心完成我们明天的技术展示就好。”
闪堂秋人还沉浸在“同龄美少女竟是豪门巨富掌权者”的巨大冲击中,整个人像被抽走了魂儿,蔫头耷脑地“哦”了一声。
刚才那股见到“同类”的兴奋劲儿被现实一盆冰水浇得透心凉,心里莫名空落落的。
甚至泛起一丝连自己都没太弄明白的、酸涩的失落感。
他耷拉着肩膀,像个迷路的小孩一样,下意识地朝着摆放饮料的长桌挪去,试图用点什么来填补一下此刻内心的空洞和无所适从。
他甚至没仔细看,随手就从一位恰好经过的侍者端着的托盘里拿起一杯橙汁。
侍者穿着合体的白色制服,戴着白手套,看起来与宴会厅里其他服务人员并无二致。
只是他微微低着头,帽檐投下的阴影遮住了部分面容,并且,在闪堂秋人伸手拿杯子时,他似乎几不可察地僵硬了一下。
心不在焉的闪堂秋人并没注意到这些细节。
他拿着杯子,眼神还忍不住往九重歌的方向飘。
恰好瞥见她接过某位大佬的名片,唇角勾起一抹公式化却依旧惊艳的弧度。
闪堂秋人心口又是一闷,下意识收回视线,结果目光不经意地扫过了身旁侍者的腰部。
嗯?
侍者制服外套下,右侧腰际的位置,似乎……
鼓囊得有些不自然?
那轮廓硬邦邦的,绝不像是对讲机或者服务工具。
闪堂秋人那属于运动员的、对物体形状的本能好奇,或者说,某种单细胞生物的直球思维。
瞬间压过了失恋(?)的惆怅和场合的拘谨。
他几乎是没过脑子,就指着那块凸起,带着点困惑和天然莽撞,直接开口问道:
“喂,你这里……装了什么东西?看起来形状好奇怪啊。”
他的话问得突兀又直接,声音不算大,但在他们这个小范围内清晰可闻。
那侍者身体猛地一僵。
下一瞬,变故陡生!
根本没有丝毫犹豫,那“侍者”眼中凶光毕露,一直垂着的左手快如闪电般探出,一把死死箍住闪堂秋人的脖颈。
巨大的力道瞬间扼得少年球员呼吸一滞,刚要出口的惊呼被卡死在喉咙里!
同时,他的右手迅速伸进外套下,猛地掏出的——根本不是餐巾或开瓶器,而是一把黝黑冰冷、泛着死亡金属光泽的手枪!
冰冷的枪口毫不犹豫地、狠狠地抵在了闪堂秋人的太阳穴上。
“唔!”
闪堂秋人彻底懵了,巨大的惊恐和窒息感让他本能地挣扎。
但对方的手臂如同钢铁铸就,纹丝不动。
那恐怖的力量完全不是一个普通侍者该有的,他甚至能感觉到对方身上散发出的、经过特殊训练才有的凌厉气息。
“闭嘴!别动!”
假侍者压低声音恶狠狠地威胁,声音嘶哑,箍着闪堂秋人脖子的手臂又收紧了几分,几乎要将他提离地面。
窒息感阵阵袭来,闪堂秋人的脸颊因为缺氧开始涨红。
这边的异动终于引起了附近宾客的注意。
一声短促的尖叫划破了宴会厅原本虚伪的和谐氛围。
“啊——!”
音乐戛然而止。
人们的谈笑声像被利刃切断,无数道目光齐刷刷地投向骚动的中心。
当看到被挟持的少年和那柄清晰无比的手枪时,恐慌如同病毒般瞬间炸开,更多的尖叫和惊呼此起彼伏。
人群下意识地向后猛退,撞翻了桌椅,杯盘摔碎的声音清脆刺耳,瞬间清出了一片空地。
“都不许动!谁再动一下,我就打爆他的头!”
假侍者嘶吼着,声音因为激动和紧张而扭曲。
他粗暴地拖着闪堂秋人作为盾牌,警惕地转动身体,枪口始终死死抵在人质头上。
场面顿时一片混乱,但在他的死亡威胁下,又强行陷入一种诡异的、战战兢兢的寂静。
人们惊恐地捂住嘴,瑟瑟发抖,不敢再轻易移动。
品牌方的安保人员试图悄悄靠近,但假侍者立刻察觉,猛地调转枪口对着他们的方向空开一枪!
“砰!”
震耳欲聋的枪声在封闭的宴会厅内回荡,天花板的吊灯碎片簌簌落下。
人群爆发出更剧烈的尖叫,纷纷抱头蹲下或寻找掩体。
“我说了不许动!谁也不准报警!不然下一个死的就是他!”
他歇斯底里地咆哮着,眼睛因为计划败露而布满血丝。
他原本的任务是悄无声息地解决掉品牌方的某个高层,但没想到这个多管闲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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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小子一眼就看穿了他的伪装,逼得他只能提前发动,陷入现在这种被动局面。
既然暗杀失败,那就只能明着来了。
挟持这个人质,震慑住全场,让他们不敢轻举妄动报警,然后只要他能顺利离开酒店,到了外面……
总有办法脱身。
至于这个倒霉的小子?自然是处理掉。
“都给我让开!让出一条路!”
他拖着因为惊吓和缺氧而有些腿软的闪堂秋人,一步步朝着宴会厅的出口方向挪动,枪口再次狠狠顶了顶少年的脑袋。
“谁敢拦路,我就先杀了他!”
闪堂秋人能感觉到挟持者身上散发出的疯狂和杀意,知道自己处境极度危险。
他徒劳地试图用脚蹬地减缓被拖行的速度,但换来的只是脖子被勒得更紧。
恐慌如同实质的潮水,淹没了他。
歹徒的嘶吼和枪声确实暂时震慑住了人群,但那种恐惧催生出的并非顺从,而是极度自私的求生本能。
这些常年身处上流社会的富豪名流们,早已将利弊权衡刻入骨髓。
一个陌生的年轻球员的性命,在他们眼中,与自己的安全相比,轻如鸿毛。
短暂的死寂后,不知是谁先动了一下,恐慌如同决堤的洪水般再次爆发。
这一次,不再是呆立原地,而是不顾一切地朝着出口涌去!
“快跑啊!”
“别挡路!”
“让开!”
推搡、尖叫、咒骂……
人们像无头的苍蝇,只想尽快逃离这个危险的地方。
根本无人顾及那个被枪指着、脸色惨白的少年。
甚至有人为了跑得更快,粗暴地推开了挡路的人。
歹徒显然没料到这一幕。
他以为掌控了人质就能掌控全场,却低估了这些“上流人士”骨子里的冷血。
他的计划被打乱了!
如果所有人都跑光了,警察很快就会到来,他被困在这里,插翅难飞!
“不准跑!都给我停下!再跑我杀了他!”
他气急败坏地怒吼,手臂因为激动而颤抖,枪口在闪堂秋人太阳穴上压出更深的印痕。
但他的威胁在争先恐后的逃命人群面前显得苍白无力。
闪堂秋人看着那些平日里笑容可掬、言语得体的人们此刻露出如此狰狞自私的面目,心一点点沉入冰窖。
绝望和被抛弃的冰冷感甚至暂时压过了对死亡的恐惧。
他意识到,自己可能真的会被放弃在这里。
就在这极度混乱和歹徒因计划失控而愈发狂躁的时刻——
“请等一下。”
一个清晰、冷静,甚至带着一丝奇异的柔和的女声穿透了嘈杂的喧嚣。
涌动的人群下意识地顿了一下。
九重歌不知何时已经从容地向前走了几步,脱离了花见试图阻拦她的手。
她雪白的长发在混乱中依旧一丝不苟,神情平静得与周遭的恐慌格格不入。
所有人的目光,包括那名穷途末路的歹徒,都不由自主地聚焦在她身上。
歹徒警惕地瞪着她:“你想干什么?!退后!不然我杀了他!”
48.英雄救美
九重歌仿佛没听到那致命的威胁,她的目光甚至没有看那柄枪,只是平静地注视着歹徒。
她的语气如同在陈述一个显而易见的事实,带着一种令人费解的诚恳:
“先生,您挟持他,是一个错误的选择。”
她微微抬手,指向脸色惨白、呼吸困难的闪堂秋人。
“他是一名职业足球运动员,年轻,强壮,并且受过严格的体能训练。”
“一旦有机会,他反抗和挣脱的几率并不低。”
“这会持续消耗您的体力和注意力,增加您暴露的风险。”
她的分析冷静得近乎残酷,却奇异地让躁动的歹徒停顿了一瞬。
他下意识地瞥了一眼怀里还在徒劳挣扎的少年,确实,这小子的力气比他想象的要大。
九重歌继续说着,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而且,如您所见,这些人……”
她目光淡淡扫过那些惊慌失措、只顾逃命的宾客,语气里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蔑。
“他们并不在乎他的死活。您无法用他来真正威胁到所有人。很快,警察就会到来。”
歹徒的呼吸粗重起来,眼神更加狂乱,显然也被她说中了痛处。
就在这时,九重歌向前又迈了一小步,摊开双手,展示自己。
“所以,不如换我如何?”
她的话石破天惊,连她身后的花见都瞬间绷紧了身体,几乎要冲上来。
“我比他要柔弱得多,毫无反抗能力,更容易控制。我只是个可怜的弱女子。”
九重歌的声音依旧平稳,甚至带上了一点恰到好处的、示弱般的轻柔。
“更重要的是,我是九重歌,布兰契·博蒙特。我的身份,比一个球员要‘有用’得多。”
“挟持我,这里没有人敢不顾我的安危轻举妄动,您能得到的谈判筹码和撤离时间,会多得多。”
她站在那里,身形纤细,脖颈白皙脆弱,看起来确实比强健的闪堂秋人要好控制无数倍。
而她抛出的身份筹码,对于急于脱身的歹徒来说,无疑是更具诱惑力的选择。
闪堂秋人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看着那个明明和他差不多年纪、身份却天差地别的少女。
她为什么要这么做?替他?这太疯狂了!
歹徒的眼神剧烈闪烁起来,显然在进行激烈的思想斗争。
眼前这个少女提出的方案,确实比他现在的处境要好得多!
“你……你走过来!慢一点!把手举起来!”
歹徒嘶哑着命令道,枪口微微偏离了闪堂秋人,对准了九重歌。
“小姐!”花见失声惊呼。
可千万不能失手把这个歹徒捏死了啊,这么多人看着呢……
九重歌却给了她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然后依言,缓缓地、姿态从容地举起了双手,一步步朝着歹徒走去。
每一步都像踩在所有人的心尖上。
就在九重歌举着双手,看似柔弱无助地走到距歹徒仅一步之遥时,异变陡生!
她那原本示弱般举着的双手,快得只剩下一道残影。
精准无比地扣住了歹徒持枪手腕的某处穴位,五指猛地发力一捏!
“咔嚓!”
一声令人牙酸的、清脆的骨裂声清晰响起!
“呃啊——!”歹徒猝不及防,发出一声凄厉痛苦的惨叫。
他只觉得整条手臂瞬间酸麻剧痛,完全失去了力气,手指不由自主地松开。
那柄漆黑的手枪立刻向下掉落。
但九重歌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
她的左手顺势向下一抄,轻盈地接住了下落的手枪,动作流畅得如同演练过千百遍。
紧接着,她甚至没有瞄准,手腕一甩——
“砰!”
枪声再次炸响,但这一次,子弹精准地射穿了歹徒的右膝盖!
“啊——!”
歹徒的惨叫变成了嚎叫,膝盖爆出一团血花,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前跪倒。
然而,他的痛苦还未结束。
在他跪倒的瞬间,九重歌面无表情,穿着精致高跟鞋的右脚已然抬起,裹挟着凌厉的风声,狠狠地一脚踹在他的下颌上!
“嘭!”
又是一声闷响,伴随着令人心悸的骨头错位声。
歹徒的嚎叫戛然而止,脑袋猛地向后一仰,整个人如同断线的木偶般轰然倒地。
直接彻底昏死过去,不省人事。
从出手到结束,整个过程不过两三秒。
快、准、狠!没有丝毫多余的动作,冷静得近乎冷酷。
什么好拿捏的柔弱女生,骗人的吧?
九重歌却像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她甚至还有空微微蹙了下眉,低头瞥了一眼鞋尖——
似乎嫌刚才踹那一下沾到了脏东西。
然后,她随手将那柄还冒着硝烟的手枪抛给了疾步冲上来的花见。
“处理一下。”
她的语气平静无波,仿佛刚才只是随手拍掉了一只苍蝇。
花见利落地接住枪,看了一眼地上昏死的歹徒,眼神冰冷,迅速拿出通讯器低声安排善后和封锁消息。
九重歌这才抬眸,目光扫过一片狼藉、呆若木鸡的宴会厅,最后落在了还傻站着、一脸惊魂未定加茫然的闪堂秋人身上。
“没事了。”她开口,声音恢复了之前的清冷,却奇异地带着一种能让人安定的力量。
闪堂秋人还僵在原地,大脑仿佛被刚才那电光火石间的凌厉动作格式化了,一片空白。
耳边似乎还回响着骨头碎裂的脆响和枪声的余韵,但更清晰的是眼前少女那张平静得过分的脸。
危险、强大、冷静、果断……
甚至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美感。
一种前所未有的、混合着极度震撼、劫后余生的感激以及难以言喻的悸动情绪,如同海啸般猛烈地冲击着他单纯的心扉。
他这种乡下小伙哪见过这个?哪里受得了这种诱惑啊!
他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鼓,几乎要跳出来。
脸颊不受控制地发烫,眼神直勾勾地盯着九重歌,里面充满了纯粹的、毫不掩饰的崇拜和……
某种瞬间被点燃的炽热情感。
闪堂秋人猛地吸了一口气,像是刚从水里被捞出来一样。
他身体晃了一下,总算找回了自己的声音,虽然结结巴巴,语无伦次:
“谢、谢谢你!真的非常非常感谢!那个……我……你……你没受伤吧?”
他目光急切地在她身上扫视。
“我没事。”
九重歌的语气依旧平淡,似乎并不觉得这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
“太、太好了!”
闪堂秋人松了一口气,随即那股汹涌的情绪再次淹没了了他。
他双手紧张地攥着裤缝,手指绞在一起,眼神飘忽不敢直视九重歌。
但又忍不住飞快地瞟她,脸颊红得厉害,声音也越来越小,支支吾吾地:
“那、那个……博、博蒙特小姐……我……我知道这样很冒昧……但是……能不能……能不能给我一个……您的联系方式?”
他几乎是闭着眼睛把这句话挤出来的,说完就立刻低下头,像个等待审判的小学生,耳朵尖都红透了。
他甚至已经做好了被冷漠拒绝或者被她的助理拦开的准备。
旁边的花见果然微微蹙了下眉,上前半步,似乎想要代为拒绝这种不必要的打扰。
然而,九重歌的目光在闪堂秋人那副紧张得快要同手同脚、满脸通红的模样上停留了一瞬。
……他的足球似乎踢得还不错?
“可以。”她淡淡开口,打断了花见即将说出口的话。
花见有些意外,但还是立刻收敛了表情,沉默地退后半步。
闪堂秋人猛地抬起头,眼睛瞪得溜圆,里面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喜:“真、真的可以吗?!”
九重歌拿出了手机。
“我一定谨慎使用!非必要绝不打扰!”
他激动得手指都在微微发抖,脸上绽放出巨大而灿烂的笑容,那是一种毫不设防的、纯粹的快乐。
“非常感谢您!博蒙特小姐!我一定会努力踢球!绝对不会给您丢脸的!”
他大声地、几乎是宣誓般地说道,完全忘了对方其实跟他没什么关系。
九重歌看着他这副热血沸腾的样子,几不可察地微微挑了下眉梢。
被吓傻了吗他……感觉这家伙的脑子有点不太好使呢。
她最终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便转身在花见的护卫下,走向正在快速处理现场的品牌方负责人那边。
闪堂秋人却依旧站在原地,宝贝似的捧着自己的手机。
看着少女离开的纤细背影,感觉自己的心脏还在砰砰狂跳,脸上傻乎乎的笑容怎么也收不住。
九重歌刚一离开,那群原本缩在角落、心都提到嗓子眼的U-20队员们瞬间呼啦啦地围了上来,七手八脚地检查还傻站在原地、捧着一张名片傻笑的闪堂秋人。
“喂!闪堂!你没事吧?!”
“有没有受伤?那混蛋没伤着你吧?”
“吓死我们了!刚才真是太危险了!”
“脖子!脖子怎么样?都被勒红了!”
大家七嘴八舌,脸上写满了后怕和真切的关心。
虽然刚才他们也被吓得不轻,但队友遇险,那份担忧是实实在在的。
奥利弗·爱空拨开人群,一把抓住闪堂秋人的肩膀,上下仔细打量他,眼睛里满是严肃。
“感觉怎么样?需不需要立刻去医院检查?”
天知道他刚才看到他被枪指着时,心跳都快停止了。
闪堂秋人这才从那种飘飘然的、极度亢奋的状态中稍微回过点神。
他摸了摸还有些刺痛的脖子,咧开一个大大咧咧、甚至带着点傻气的笑容:
“没事!爱空!我好得很!一点事都没有!”
爱空仔细观察了一下,除了脖子上一圈明显的红痕和脸色因为激动而有些潮红外,确实不像有大事的样子,这才稍稍松了口气。
随即,他的目光落在了闪堂秋人紧紧捏在手里、仿佛是什么绝世宝藏的手机上。
刚才距离稍远,他没听清具体对话,但看到了九重歌递手机的动作。
爱空皱起眉,语气带着一丝不赞同和难以置信:“你……你刚才不会是真的……去向博蒙特小姐要联系方式了吧?”
提到这个,闪堂秋人瞬间来了精神,刚才那点劫后余生的后怕彻底被巨大的兴奋和炫耀欲取代。
他小心翼翼地举起手机,像是展示冠军奖杯一样,眼睛亮得惊人。
“没错!爱空!我要到了!博蒙特小姐她的联系方式!”
他这话一出,原本嘈杂着关心他伤势的队友们瞬间安静了下来。
所有目光齐刷刷地聚焦在手机上,然后又看向一脸“快夸我快羡慕我”的闪堂秋人。
短暂的死寂之后——
“诶诶诶诶诶——?!!”
“真的假的?!”
“闪堂你这家伙!怎么做到的?!”
“不会是假的吧?或者只是助理的电话?”
“当然是真的!博蒙特小姐亲自同意的!”
闪堂秋人得意洋洋地挺起胸膛,把手机宝贝地捂在胸口,仿佛怕被人抢走。
“她还跟我说‘没事了’!超级温柔!而且她刚才救我的样子你们看到了吗?太帅了!简直像电影一样!”
“让我看看!让我看看!”
“闪堂大哥!从今天起你就是我的偶像!”
“这也太幸运了吧!因祸得福啊!”
就在闪堂秋人被队友们簇拥着,兴奋得快要找不到北的时候,一只宽厚的大手重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是球队的教练法一保守。
他脸上还带着未褪尽的紧张和后怕,但更多的是欣慰和一丝……
难以言喻的感慨。
“好小子!”法一教练的声音比平时沙哑些,显然刚才也吓得不轻,“没事就好!没事就好!你这家伙……运气真不知道算好还是不好!”
他摇了摇头,目光也忍不住瞥了一眼闪堂秋人紧紧攥着的名片,语气复杂地低声道:
“不过……能拿到那位小姐的联系方式……嗯……干得漂亮。”
连教练都这么说!
闪堂秋人顿时更加得意了,尾巴都快翘到天上去了。
旁边的奥利弗·爱空看着好友这副“人生赢家”的嘚瑟模样,眼睛里闪过一丝戏谑。
他抱着胳膊,故意拉长了语调,慢悠悠地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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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是吗?我记得某人以前的终极梦想,不是省吃俭用买齐某知名写真偶像的写真集,然后发誓将来一定要娶她回家的吗?”
他促狭地眨眨眼:“怎么?现在梦想变了?从迎娶写真偶像,改成……赘入豪门了?”
“噗——”
“哈哈哈哈!”
“赘入豪门!爱空你这话也太毒了!”
周围的队友们瞬间爆发出惊天动地的笑声,一个个笑得东倒西歪,捶胸顿足。
刚才的紧张气氛彻底被这无情的调侃驱散得无影无踪。
闪堂秋人的脸瞬间爆红,一直红到了耳朵根,刚才的得意洋洋瞬间变成了羞窘交加。
他跳起来想去捂爱空的嘴:“喂!爱空!你别胡说八道!那、那都是以前不懂事乱说的!怎么能一样!”
“不过……‘赘入豪门’这个说法……听起来……好像……也……唔……挺不错的……”
虽然声音小,但离得近的几个队友还是捕捉到了只言片语。
大家顿时笑得更厉害了,甚至有人开始起哄:“闪堂!苟富贵,勿相忘啊!”、“以后就是豪门的人了!记得提携我们这些队友!”
闪堂秋人被笑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但心底某个角落,却因为这句玩笑话,悄然滋生出一丝连自己都觉得荒谬却又抑制不住的、甜滋滋的妄想。
或许……也许……万一呢?
他赶紧甩了甩头,把这大胆的念头压下去。
但脸上那傻乎乎的笑容和眼底闪烁的光彩,却彻底出卖了他少年萌动的春心。
*
酒店外的夜风带着一丝凉意,稍稍吹散了晚宴厅内残留的喧嚣。
九重歌在花见的陪同下刚走出酒店大门,正准备走向等候的专车,一个身影却突兀地拦在了前方。
那是一个身材极高的男人,估摸接近一米九。
他穿着与这场合格格不入的松垮运动服和牛仔裤,顶着一头乱糟糟的黑色蘑菇头,厚厚的眼镜片在路灯下反着光,让人看不清他的眼神。
“博蒙特小姐,”他开口,“请留步。我想和您谈一笔投资。”
九重歌脚步微顿,目光平静地落在他身上。
这张脸她有印象,似乎与某个曾经昙花一现的足球运动员对得上号,名字……
应该是绘心甚八吧?
更重要的是,他显然并不在今晚的受邀宾客之列,连进入这种级别晚宴的资格都没有。
“投资?”九重歌重复了一遍这个词,语气里带上了一丝审视的意味。
“绘心先生,您似乎找错了场合,也找错了人。我对空泛的概念没有兴趣。”
“不是空泛的概念。”绘心甚八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目光似乎锐利了一些,“是蓝色监狱(Blue Lock)计划。一个旨在培养出世界第一、也是最自私的前锋的计划。”
他的用词极其尖锐甚至反叛——“自私”,这与主流足球理念背道而驰。
九重歌没有立刻拒绝。
“世界第一的前锋?靠自私?”她重复着这几个关键词,直视着绘心甚八,“绘心先生,你需要说服我。详细说明你的‘蓝色监狱’。”
她的语气并非鼓励,而是命令。
九重歌需要看到切实可行的逻辑和价值,而不是空洞的口号。
绘心甚八似乎早就料到会有此一问,他毫不在意九重歌居高临下的态度,或者说,他根本不在意任何人的态度。
他的语气平稳却带着一种狂热的偏执,开始阐述:
“日本足球腐烂的根源在于虚伪的‘集体主义’和‘传球癌’。”
“它扼杀天才,培养庸才,追求毫无意义的‘和谐’而非终极的‘胜利’。”他的话语像手术刀一样冰冷锋利。
“蓝色监狱,就是要彻底粉碎这一切。我们将筛选出国内最顶尖的年轻前锋,把他们关进一个与世隔绝的设施——‘监狱’。”
“那里没有团队,只有个人。没有合作,只有竞争。”
“所有的训练、所有的比赛,规则只有一个:进球,或者被淘汰。”
“只有最利己、最饥饿、最渴望凭借一己之力摧毁一切的人,才能存活下来,走到最后。”
“我们会用最尖端的科技监控每一个人的数据,用心理战术不断刺激他们的野心和恐惧,让他们在极限压力下撕裂重组,摒弃所有依赖他人的软弱念头,淬炼出只为自身欲望而战的、绝对的‘利己主义者’。”
“最终的产品,”绘心甚八的声音带着一种预言般的疯狂,“将是一个足以撕裂世界任何防线、眼中只有球门和胜利的怪物前锋。”
“他将不是日本足球的救世主,而是日本足球规则的毁灭者与重建者。”
他说完了,现场陷入短暂的寂静。只有夜风吹过的声音。
花见微微蹙眉,这个计划听起来极端、残酷,甚至有些不人道。
九重歌的黑眸中却闪过一丝极淡的、若有所思的光芒。
她看着绘心甚八,这个看似邋遢颓废的男人,体内却蕴含着如此颠覆性和破坏性的想法。
毁灭与重建……绝对的利己主义……培养怪物……
这确实……很有趣。
“你想怎么赚钱?你在足协那里都打点好了?”九重歌问。
九重歌的问题精准地切入了核心,冰冷而现实。
她并非慈善家,更非理想主义者,她是商人,是投资者。
任何项目,无论听起来多么惊世骇俗,最终都需要落到盈利和可持续的层面。
而她也很清楚,在日本,任何与足球相关的项目,都绕不开那座名为“日本足协(JFA)”的大山。
绘心甚八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目光没有丝毫闪躲,反而像是早就准备好了答案。
“赚钱?”
他重复了一遍,语气里甚至带着一丝嘲讽,不知是针对这个问题本身,还是针对普遍认知中的盈利模式。
“蓝色监狱不需要传统意义上的‘赚钱’。它本身就是一个筛选和锻造最强武器的熔炉。”
“它的‘产品’,那个最终诞生的‘世界第一利己主义前锋’,就是最大的财富。他的价值,将远超任何前期投入。”
“我还会给蓝色监狱带来曝光,钱会像流水一般流进你的口袋,就看你敢不敢赌一把了。”
49.伤痕
绘心甚八顿了顿,似乎在观察九重歌的反应,但她的表情依旧平静无波。
“至于足协,不用担心,只要有你的名字出现,他们会上赶着给我们做事。”
他看向九重歌,目光锐利:“博蒙特小姐,我知道您和博蒙特家族里那些只想着从俱乐部吸血、对足球毫无理解的蠹虫不同。”
“您运作的满城,并不仅仅是为了财务报表上的数字,对吗?”
“您敢在欧洲足坛掀起风浪,敢用那些打破常规的运作方式。”
他的话语带着一种近乎蛊惑的力量。
“那么,您是否敢在我身上赌一把?赌我能用这种极端的方式,锻造出改变日本足球甚至世界足坛格局的终极武器?”
“赌这项投资,最终带来的不仅是金钱的回报,更是颠覆性的影响力和……乐趣。”
夜风拂过,带来一丝寒意。
九重歌的眼眸深邃,看不出喜怒。
她沉默了几秒,似乎在权衡绘心甚八这番离经叛道却又逻辑自洽的计划。
最终,她淡淡开口,没有直接回答赌或不赌,而是问道:
“你需要多少初始资金?以及,详细的商业计划书和项目可行性报告,一周内送到我的办公室。”
这几乎等同于……初步的认可。
绘心甚八镜片后的眼睛,极快地闪过一抹得逞的光芒。
*
绘心甚八开出的价格对九重歌只是洒洒水,算不上什么。于是她非常干脆的给了钱。
上头给她派了一个去镰仓的任务,这次的咒灵还挺强的,划伤了她的手臂。
她想着来都来了,不如去凛的学校门口碰碰运气,说不定还能见上一面。
*
糸师凛拖着训练后的疲惫身躯走出校门时,第一眼就看到了那个格格不入的身影。
九重歌随意地靠在街边的树下,白发在夕阳下泛着浅金。
过于精致的侧脸和一身价格不菲的私服,引得周围几个胆大的男生正围着她说笑。
她脸上挂着社交性的浅笑,眼神却早已放空,显然没在听那些少年们蹩脚的搭讪。
凛的眉头瞬间拧紧,一股无名火直冲头顶。
他大步走过去,一把攥住她的手腕就想把人拽走。
“走了。” 他的声音又冷又硬,像在驱赶什么碍眼的东西。
“嗯?” 九重歌回过神,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感觉凛握着她手腕的力道骤然一松。
他猛地低头,盯着自己刚才握住的地方——
她的袖口因为拉扯而微微卷起,露出一截白色的绷带,边缘还隐约透出一点刺目的鲜红。
“……这是什么?”
凛的声音瞬间沉了下去,刚才的烦躁被某种更尖锐的情绪取代。
他捏着她的手腕没放开,但力道轻了很多,指尖甚至有些僵硬。
周围那几个男生见状,面面相觑,下意识地退开几步。
“没什么,小伤。” 九重歌想抽回手,却被他更固执地定在原地。
“小伤需要缠绷带?” 凛的眼神锐利得像刀,死死盯着那截白色,“你当我傻?”
他不由分说地、极其小心地将她的袖口又往上推了一点。
更多的绷带暴露出来,上面渗出的血迹更加明显,甚至能看出是被某种锐利的东西划开的撕裂伤。
凛的呼吸一下子变得又重又急,脸色难看极了。
“谁干的?” 他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周身的气压低得吓人,连旁边看热闹的学生都忍不住又退远了些。
“工作上的意外而已。” 九重歌试图轻描淡写,“已经处理过了。”
“处理过了就是还在渗血?!”
凛几乎是在低吼,他猛地抬头瞪她,眼眶不知是因为愤怒还是别的什么,隐隐有些发红。
“你他妈到底会不会照顾自己?!”
他一把抢过她肩上的背包甩到自己肩上,另一只手依旧小心翼翼地箍着她的手腕,像是怕碰疼她又怕她跑了,拉着她就往反方向走。
“去哪?我车在那边。” 九重歌被他拽得一个趔趄。
“药店!” 凛头也不回,声音吼得更大声了,“不然你以为去哪?!再看那群白痴对着你流口水吗?!”
“知道了知道了……”
药店的白炽灯冷冰冰地照着,糸师凛眉头拧成死结,对着货架上一排消毒药水如临大敌。
他最终抓起最贵的那瓶碘伏、一包无菌纱布和一卷透气胶带,几乎是把钱拍在收银台上,拽着九重歌就往店外走。
“坐下。” 他把她按在路边长椅上,动作粗暴,但碰到她手臂时却下意识放轻。
九重歌看着他撕开包装时微微发颤的手指,忍不住想笑:“凛,你是在拆炸弹吗?”
“闭嘴。” 他耳根发红,恶声恶气地呵斥,却低着头,小心翼翼地用沾了碘伏的棉签擦拭她小臂上那道狰狞的伤口。
他的呼吸屏得很轻,额前碎发垂落,遮住了眼底翻涌的情绪。
“嘶——” 药水碰到伤口,九重歌故意吸了口气。
凛的手猛地一抖,棉签差点掉地上。他猝然抬头,眼眶更红了:“很疼?!我就说这破药水不行……”
“骗你的。” 她眨眨眼,“你表情比我还痛苦,看着挺好玩的。”
“……杀了你!” 他咬牙切齿,手下动作却更加轻柔,像对待一件易碎的瓷器。
笨拙却异常专注地将纱布一层层缠好,最后打了个歪歪扭扭的结。
“好了。” 他松开手,别过脸收拾垃圾,声音闷闷的,“下次再受伤……就直接去找医生,别跑来给我添乱。”
“是是是。” 九重歌晃了晃包扎整齐的手臂,“为了感谢糸师医生,请你吃和果子?”
“放心,这次没有芥末味~”
“……谁要吃那种甜腻腻的东西。” 他嘴上嫌弃,却已经站起身,把她那个碍事的背包甩到肩上,“……哪家店?”
*
和果子店暖黄的灯光下,凛盯着面前精致的葡萄大福,如临大敌。
“吃啊。” 九重歌托着腮,把自己那份三色团子推过去,“这个豆馅不太甜,你应该能接受。”
凛犹豫了一下,拿起竹签,戳起一个裹着黄豆粉的团子,咬了一小口。
“……还行。” 他含糊地评价,耳朵却悄悄红了。
“对吧?而且这家用的糯米很好,消化起来没那么大负担。” 她自然地把他手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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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冰麦茶换成热玄米茶,“你训练后适合喝这个。”
凛盯着那杯冒热气的茶,突然低声问:“你以前……也这样照顾别人?”
“嗯?” 九重歌愣了一下,随即笑起来,“大概吧。毕竟俱乐部里有个长不大的球员……”
说的就是你!克里斯!
她话没说完,凛突然把团子往盘子里一扔,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够了。” 他黑着脸站起来,“走了。”
“诶?还没吃完——”
“突然没胃口了!” 他拽起她的手腕(避开了伤口),几乎是把她拖出店门,连找零都没拿。
晚风裹着海潮的气息吹过街道,凛走在前面,背影僵硬。
九重歌被他牵着,看着他通红的耳廓,忽然明白了什么。
“凛。” 她轻轻晃了晃被他握住的手腕。
“……干嘛?” 他没回头,脚步却慢了下来。
“你生气了。”
“我才没有!”
“是是是,你没生气。” 九重歌任由他牵着手腕,慢悠悠地跟上他的步子,“只是突然觉得团子不好吃,茶也不好喝,连找零都不要了——”
凛猛地停住脚步,回头瞪她,耳根红得几乎要滴血:“……吵死了!再说话就把你扔进海里!”
“哇,好可怕。”
她半点不怕,反而凑近了些,借着路灯仔细端详他紧绷的侧脸。
“不过说真的,凛,你要是别总这么凶巴巴的,其实还挺帅的。”
凛的身体瞬间僵住,连抓着她的手都忘了力道:“……哈?”
“睫毛很长,眼睛形状也好看,鼻梁又挺……”
她像鉴赏艺术品般点评着,指尖隔空点了点他的脸。
“就是表情太臭了,浪费天赋。”
空气凝固了几秒。
凛突然松开她的手,转过身直面她,路灯在他眼底投下晦暗难辨的光。
他向前逼近一步,声音低得发沉:
“……所以呢?”
“所以什么?” 九重歌被他突然的逼近弄得一怔。
“你说这些……” 他喉结滚动了一下,目光死死锁住她,“是觉得我这张脸……还不错?”
海风吹起他额前的碎发,露出那双此刻写满认真和某种执拗的眼睛。
九重歌看着他如临大敌般的表情,忽然觉得有趣极了。她弯起嘴角,诚实地点头:
“从纯粹的美学角度来说,确实挺喜欢的。”
话音刚落,凛像是被什么东西烫到一样,猛地后退半步,整张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涨红。
他声音磕绊得厉害:
“笨、笨蛋!谁问你这个了?!……走了!送你回去!”
他几乎同手同脚地转身就走,脚步快得像是要逃离现场,连脖子都红透了。
九重歌抱着背包,看着他几乎同手同脚的背影,终于忍不住笑出声。
“凛——” 她在后面慢悠悠地喊他。
“闭嘴!不许说话!” 他头也不回地吼着,脚步却诚实地慢了下来,像是在等她。
九重歌看着他紧绷的后颈和红得几乎滴血的耳廓,刚想再逗他两句,包里的手机却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
50.第一个糸师
九重歌脚步一顿:“凛,等一下,我接个电话。”
凛不情不愿地停下脚步,松开手,却仍像尊门神一样杵在她旁边。
他的眼神警惕地盯着她的包,仿佛那里面会钻出什么洪水猛兽。
九重歌拿出手机,看到屏幕上闪烁的名字时,微微怔了一下。
糸师冴。
他几乎从不主动打电话,尤其是在这个时间点,西班牙那边应该是午休或训练刚结束。
她疑惑地接起电话:“喂?”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只有清浅的呼吸声,然后传来糸师冴那把特有的、冷静却此刻似乎比平时更低沉几分的嗓音:
“是我。”
“听出来了。有事?”
九重歌问道,同时用眼神示意旁边竖着耳朵、脸色越来越臭的凛稍微走开点。
凛非但没走,反而凑得更近了,眉头拧得死紧。
糸师冴似乎组织了一下语言,声音里听不出太多情绪,但用词却让九重歌有些意外:
“我遇到了一个问题。”
“嗯?”
“关于我的传球选择。”他语速平稳。“在对方采用区域结合人盯人的混合防守策略时,我的向前传球成功率下降了7.3%。”
“尤其是在由守转攻的瞬间,对方中场线与后卫线之间出现短暂空当,但接应点被重点盯防的情况下。”
他顿了顿,继续道:“常规的解决方案效率不足。我需要一个……超出常规数据库的应对策略。”
九重歌愣住了。
糸师冴,这个追求绝对理性的人,居然会主动承认遇到了“瓶颈”,并且向她寻求“超出常规”的建议?
这简直比太阳从西边出来还稀奇。
她甚至能感觉到电话那头的糸师冴说出这番话时,那种近乎别扭的、不情愿却又不得不承认需要外界帮助的僵硬感。
旁边的凛也听到了电话里传来的、他再熟悉不过的冷调声音,以及那番话的内容。
他的脸色瞬间变得更加难看,嘴唇抿成一条直线,眼神锐利地盯着的手机。
“糸师冴……是你。”
九重歌非常确定她没有开免提,这么小的声音凛他都能听见,并且快速判断出对面是他哥……
好神奇。
他齿缝间挤出冰冷的声音:“他那种人也会求助?真是天大的笑话。”
电话那头的糸师冴似乎听到了这边的动静,沉默了一瞬。
“无关人员可以保持安静吗?”
“你说谁无关?!” 凛彻底炸了,对着手机吼道,“自己脑子转不过弯就滚去加练!少来烦别人!她没义务帮你这种……”
他的怒吼戛然而止。
一个荒谬的、尖锐的念头如同闪电般劈中了他——九重歌曾经是糸师冴的粉丝。
她喜欢过糸师冴。
而现在,她和糸师冴保持着这种他完全不知情的、甚至能讨论专业足球问题的联系……
他的目光猛地钉在九重歌脸上,又像是被烫到一样迅速移开,最终落在旁边商店玻璃窗映出的、自己那张与电话那头的人有着七八分相似的脸上。
她刚才说喜欢这张脸。
一股混杂着嫉妒、愤怒和被背叛感的冰冷漩涡瞬间攫住了他。
他猛地攥紧了拳头,指甲几乎嵌进掌心。
对着手机那头的人,声音因为极度愤怒而微微发颤,却带着一种恍然大悟的、尖锐的指控:
“我懂了……糸师冴,你真是……卑鄙!”
电话那头的糸师冴似乎被这没头没脑的指控弄得顿了一下,语气里带上了一丝真实的疑惑:“……哈?”
“你用这张脸……!”
凛几乎是脱口而出,但话说到一半又猛地刹住,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剩下的话语卡在喉咙里,变成了一种极其屈辱又愤怒的喘息。
他无法宣之于口的是——你是不是利用和我相似的脸,才让她……
糸师冴的沉默只持续了极短的一瞬。
以他那超越常人的洞察力和对弟弟的了解,几乎立刻就从这破碎的指控和激烈的情绪中推断出了某种荒唐的可能性。
他的声音再次响起,已经恢复了那种惯有的、冰冷的嘲讽,每一个字都像精准的手术刀,直戳凛最敏感脆弱的神经:
“愚蠢。”
“无法专注于自身进化,只会像野狗一样对着假想敌吠叫,害怕属于自己的东西被抢走……”
“糸师凛,你果然还是个离不开别人关注的、懦弱的可怜虫。”
“嘟——嘟——嘟——”
说完,不等任何回应,糸师冴便干脆利落地挂断了电话。
凛僵在原地,握着拳,低着头,肩膀微微颤抖,整个人被一种可怕的低气压笼罩着。
刚才冴的那几句话,比任何恶毒的咒骂都更狠地刺穿了他。
九重歌看着凛这副样子,实在是不明白他们兄弟俩在打什么哑谜,刚想开口说点什么。
凛却猛地抬起头,眼眶通红,里面翻涌着受伤、愤怒和一种难以形容的倔强。
他死死地瞪了她一眼,那眼神复杂得让九重歌心头一窒。
九重歌轻轻叹了口气,向前一步。
她抬起手,指尖轻柔地拂过凛发红的眼角,拭去那点不明显的湿意。
这孩子原来是害怕朋友被哥哥抢走啊……她悟了。
“笨蛋。” 她的声音很轻,像羽毛扫过,“我第一个认识的糸师,是你。”
凛的身体猛地一僵,却没有躲开。
他低着头,额前的碎发遮住了眼睛,只有紧抿的嘴唇微微颤抖着。
“所以,” 她继续说着,指尖停留在他微烫的耳廓,“无论以后认识多少人,糸师凛就是糸师凛。谁也替代不了,明白吗?”
凛沉默了很久,久到街边的路灯次第亮起,在他身上投下柔软的光晕。
最终,他几不可察地点了点头,喉咙里发出一声极轻的、近乎呜咽的“嗯”。
那副难得乖顺的模样,让九重歌心里一软。
她忍不住抬起另一只手,轻轻揉了揉他柔软的发顶。
“……别把我当小孩。” 他闷声抗议,声音还带着点沙哑,却下意识地往她掌心蹭了蹭,像只终于被顺毛的猫。
“是是是,是可靠的糸师凛选手。”
她从善如流地收回手,眼底带着笑意。
*
送走了糸师凛之后,九重歌认真回答了糸师冴刚才的问题。
[糸师冴:多谢,很有用。]
然后就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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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文了,看样子这件事也算是揭过去了。
明天开学,既然答应白银御行要帮他竞选学生会长,那么这几周还是多往学校跑跑吧。
她通常是在午休时分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活动室门口,抱着手臂,没什么表情地问:“需要我做什么?”
白银御行通常正处于焦头烂额的状态,面前堆着如山高的计划书和宣传草图,黑眼圈比之前更重。
他抬头看到九重歌,往往会愣一下,然后手忙脚乱地在纸堆里翻找:“啊,九重同学!请、请稍等!我记得有份传单需要你……”
话还没说完,总是活力满满的藤原千花就像一阵粉色的旋风一样冲过来,一把抱住九重歌的胳膊,眼睛闪闪发亮:
“小歌——!你什么都不用做哦!或者说,你只要‘存在’就已经帮了大忙了!”
九重歌:“……?”
她冰蓝色的眼睛里浮现出清晰的困惑。
千花笑嘻嘻地把她拉到窗边,指着楼下走廊:“你看你看!”
只见楼下布告栏附近,聚集着一小群学生,正小心翼翼地将一张印有九重歌侧脸照片。
(不知何时被偷拍的,她甚至没什么表情,只是安静地看着窗外)的海报贴在显眼位置。
海报下方用优雅的艺术字体写着:
「支持白银御行竞选会长,携手九重歌,共创秀知院美好未来!」
更离谱的是,旁边还有几个女生手腕上戴着仿制她那个红色蝴蝶结的发圈,正兴奋地小声讨论:
“是真的!九重Sama真的支持白银同学!”
“为了九重Sama,这票我投了!”
“呜呜呜冰山美人的力量!白银同学上大分!”
九重歌:“……”
她第一次感到一种名为“无语”的情绪如此清晰。
藤原千花凑到她耳边,用说秘密般的语气,声音却一点也不小:
“厉害吧!小歌你根本不用动手哦!只要默认允许我们使用你的名字和……呃,形象?就已经是核武器级别的宣传啦!”
她掰着手指数:“你看哦,初中部那边你的后援会‘雪顶咖啡’——名字是她们自己起的啦——已经表示会全力动员给白银同学投票了。”
“高中部这边就更不用说啦,甚至有人开始分析你支持白银同学是不是有什么深意……”
九重歌沉默地听着,感觉这比让她去揍十个暴走族还要难以理解。
……只是名字?
……后援会?
她终于有点明白,为什么学生会长当初笑眯眯地说她“只要存在就够了”。
一直安静坐在桌前核对数据的四宫辉夜此时抬起头,红瞳中掠过一丝了然,语气平淡地补充道:
“资本、名声、影响力,本身就是一种力量。高效利用现有资源是明智的选择。虽然手段略显……”
她顿了顿,似乎没找到合适的词,最后只是总结道:“……但结果可观。”
白银御行在一旁听得额头冒汗,既感激这意想不到的巨大助力,又对这种方式感到些许不安和……微妙的吃味。
难道不是应该更认可我的能力吗?!
他连忙表态:“九、九重同学!当然不会只让你做这些!具体的政策规划和演讲内容……”
51.替身
九重歌抬手,轻轻打断了白银御行。
她看着楼下那些因为她一个名字而忙碌兴奋的人群,又看了看眼前紧张的白银和笑容灿烂的千花,最后目光落在辉夜那张没什么表情却隐含支持的脸上。
“……无所谓。”
她淡淡地说,语气里听不出情绪。
“名字,随便用。”
她顿了顿,补充了一句。
“需要打架的话,也可以叫我。”
随他们去吧。如果可以帮到忙的话。
*
御影玲王说自己认识了一个足球天才。
[玲王:我捡到了一个超级有趣的家伙!]
[附件:video_1123.mp4]
点开视频的瞬间,九重歌差点以为看到了平行世界的自己——
镜头里白发少年懒洋洋地倚在球场门框上,面对飞来的足球连眼皮都懒得抬,只是随意抬脚一垫。
球就像被施了魔法般划过诡异弧线,精准坠入网窝。
“好麻烦啊……”
视频里传来少年慵懒的抱怨声,连语调都和她平时敷衍人时一模一样。
九重歌不自觉地坐直了身子。
[玲王:他叫凪诚士郎!]
[玲王:是个上课睡觉专业户,和你一样是个游戏宅,好像还养仙人掌当宠物……]
[玲王:关键是——根本没人教过他踢球!]
[玲王:视频看到了吧?这家伙是实打实的天才!]
文字消息还在不断弹出,九重歌的指尖却停在视频进度条上反复拖拽。
那个白发少年连进球后都懒得庆祝,直接蹲在地上开始玩手游,像极了当年被母亲逼着练芭蕾时偷偷刷漫画的她。
一种极其微妙且前所未有的感觉在她心中蔓延。
她湛蓝色的眼眸里闪过一丝罕见的困惑。
……像?不,不仅仅是像。
这种懒得应付世界的气质,这种对自身天赋浑然不觉……或者说毫不在意的态度……
还有这头白毛!
她下意识地用手指卷了卷自己垂落肩头的雪白髮丝。
一直以来,这头与众不同的发色是她的标志,某种程度上也是她“独特性”的锚点之一。
现在突然出现一个在另一个领域、以另一种方式展现“天才”特质的白发同类?
九重歌感到自己的“锚点”微微动摇了。
她沉默了片刻,指尖在手机屏幕上悬停,然后罕见地主动点开了与藤原千花的聊天界面。
——这位看起来朋友遍天下的她,或许能提供一些“普通人”的视角。
[歌:藤原,在吗?]
[藤原千花:啊!九重同学!居然主动找我!有什么事吗?OVO]
[歌:有个问题想请教。 ]
[歌:[转发与玲王的聊天记录及视频]]
[歌:你怎么看,藤原。]
消息发出后不到十秒,藤原千花的回复就如狂风暴雨般砸了过来。
[藤原千花:!!!!!!!!! ]
[藤原千花:天啊啊啊啊啊!!!]
[藤原千花:这是!!!这难道是!!!]
[歌:是什么?]
[藤原千花:我的小歌啊!这还用问吗!根据我阅读的327本言情小说和追过的158部电视剧的经验来看——这、完、全、就、是!]
[藤原千花:传说中的替身文学啊!!!]
九重歌微微蹙眉。
[歌:替身…文学? ]
[藤原千花:没错!经典桥段!因为无法相见,所以寻找替代品!你看啊小歌!御影君是不是和你很熟?]
[藤原千花:哦对,你们可是社交圈里有名的青梅竹马。]
[藤原千花:他是不是一直很欣赏你的天才属性?]
[藤原千花:而现在,你离开了熟悉的环境,去了秀知院,他身边没有了你这样的“天才”伙伴,感到了寂寞!]
[藤原千花:于是!就在这个时候!他发现了这个叫凪的同学!同样是白头发!同样拥有惊人的天赋!同样对很多事情觉得麻烦!]
[藤原千花:虽然性别不同但这不是重点!]
[藤原千花:所以!结论就是——御影君,潜意识里按照九重同学你的模板,找到了一个“代餐”!一个用来填补你离开后空白的“替身”啊!!!]
九重歌:“……”
她看着藤原千花那一长串夹杂着大量感叹号、逻辑似乎自成一派的分析,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替身?
玲王那家伙……因为我来了秀知院,所以去找了个……我的低配男版替代品?
她再次点开那个视频。画面中的凪诚士郎正打着哈欠,一脸困倦地将球随意踢飞。
……确实,某种程度上,理解玲王为什么会觉得“有趣”了。
一种难以言喻的、混合着荒谬、一丝微妙不悦以及更多好奇的情绪,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掠过九重歌的心头。
她冰蓝色的眼瞳微微眯起。
[歌:我了解了。谢谢你的观点,藤原。]
[藤原千花:不客气!九重同学!需要我帮你制定夺回竹马计划吗?或者观察替身作战方案!]
[歌:……暂时不需要。]
她放下手机,目光转向窗外,手指无意识地在桌面上轻轻敲击着。
凪……诚士郎吗?
她的表情依旧平静如雪原,但眼底却悄然凝结起一丝极淡的、名为“兴趣”的微光。
手机屏幕再次亮起,御影玲王的名字伴随着新消息弹出:
[玲王:这周末白宝有练习。]
[玲王:这可是我亲手打造的队伍哦。]
[玲王:来看吗?]
[歌:好]
消息刚发送出去,玲王的回复就爆炸式地涌来:
[玲王:真的?!]
[玲王:等等。]
[玲王:你该不会要签他吧?!]
[玲王:那家伙现在连传球都会嫌麻烦啊!要签也要先签我啊!]
[歌:想到哪里去了。]
[歌:你们都太菜了,签不了。]
[玲王:喂!]
九重歌关掉和玲王的聊天窗口,指尖再次点开藤原千花的对话框。
[歌:藤原。 ]
[藤原千花:在!小歌!改变主意需要作战计划了吗?OWO]
[歌:不是。我这周六会去白宝高校看他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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球队训练。]
[藤原千花:!!! ]
[藤原千花:哦!哦!这就是正面出击吗!去观察“替身”的实战表现!不愧是九重同学! ]
[歌:……随你怎么理解。]
[藤原千花:等等!既然御影君都带了新朋友(虽然是替身)!]
[藤原千花:那九重同学你绝对不能输阵势!一个人去太孤单了!会被对方小看的!]
[藤原千花:让我来!让我来陪你一起去!作为你坚实的后盾!]
九重歌看着屏幕上“坚实的后盾”几个字,又联想到藤原千花平时那种欢脱跳脱的性格,沉默了两秒。
似乎……也不是不行?至少她擅长活跃气氛,避免冷场。
[歌:可以。 ]
[藤原千花:太好啦!等等!人多力量更大!我们把四宫同学也叫上吧!她看起来就很有气势!绝对能镇住场子!]
由于四宫辉夜不用智能手机,所以藤原千花给她打了个电话。
[藤原千花:OMO周六下午她已经预约了茶道大师的茶艺课,无法缺席。]
[藤原千花:那只好我们两个去了!]
[藤原千花:小歌!放心交给我吧!我一定会帮你好好考察那个“替身”和御影君的关系的!]
[歌:嗯。周六见。]
她放下手机,目光重新投向窗外。
*
周六的午后阳光正好,白宝高校的足球场绿茵如洗。
九重歌刚从轿车下来,就听见身后传来元气十足的呼喊声。
“小歌——!”
藤原千花像只粉色的蝴蝶般扑过来,怀里还抱着个夸张的双筒望远镜:“我带了观察装备!还有录音笔和笔记本!”
九重歌默默看着她从包里掏出各种稀奇古怪的道具:“……我们是来看球,不是来搞间谍活动。”
“诶?可是要收集‘替身’的一手资料……”
“不要再提替身这个词了,藤原。”九重歌无奈地打断她,目光却不由自主地飘向球场入口。
她昨天一定是被藤原千花带偏了才会有这么离谱的想法!玲王他怎么可能会做这么幼稚的事情啊……
就在这时,一个紫色的身影风一般冲了过来。
御影玲王穿着白宝的白色制服,额发被汗水浸湿,眼睛亮得惊人:“歌!你真的来了!”
他的视线突然停在藤原千花身上,笑容僵了一瞬:“藤原小姐也来了啊。”
他和藤原千花在宴会上草草地见过几面。当九重歌说这是她在学校里认识的新朋友时,他还是有点嫉妒的。
“当然!”藤原千花叉腰,“我是来给小歌当后援团的!御影君不会不欢迎吧?”
“怎么会……”玲王干笑着摸了摸后脑勺,悄悄凑近九重歌耳边,“后援团是什么意思啊?”
“呃,藤原她性格比较跳脱。”九重歌面不改色,言下之意就是她也不知道。
球场突然传来一阵骚动。
只见一个白发少年慢吞吞地走出来,像没睡醒似的揉着眼睛:“玲王,今天就这样吧?我想回家了……”
藤原千花倒吸一口凉气,望远镜“啪”地掉在地上:“真、真的好像!特别是这个‘懒得搭理全世界’的气场!”
52.凪诚士郎
凪诚士郎闻声抬头,灰色的眼睛懒洋洋地扫过众人,最后停在九重歌身上。
两个白毛面瘫对视了三秒,同时开口:
“啊,真人比屏保好看。”
“视频里的停球很厉害。”
玲王顿时手忙脚乱:“等等!凪你别胡说!歌你别听他的……”
藤原千花已经兴奋地开始转圈:“御影君的屏保是小歌唉~有情况哦~”
九重歌微微一怔,心头莫名泛起一丝暖意。
但是被别人看到了,就感觉好羞耻啊……
“去训练吧。”她低声说着,率先走向场边休息长椅。
藤原千花立刻蹦蹦跳跳跟过来,挨着她坐下时还在哼着可疑的恋爱小调。
场上的凪诚士郎正懒洋洋地颠着球,动作优雅得如同呼吸般自然。
当玲王传来一记精准的直塞时,他甚至没有调整步点,只用脚背轻轻一垫,足球便温顺地停在射门最佳位置。
“好厉害——”千花捧着脸惊呼,“就像魔法一样!”
九重歌却微微蹙眉。
她注意到凪在完成这个绝妙停球后,眼神下意识投向玲王,像是在等待下一步指令。
当玲王比出战术手势时,他才慢吞吞地开始跑位,明明有三次突破机会,却都选择回传。
“好麻烦……”凪第无数次吐出这句口头禅,甚至在中场休息时直接躺倒在草坪上,“玲王,我想打游戏。”
玲王无奈地笑着扔过水瓶:“别说任性别啊,说好今天要练新战术的。”
九重歌忽然站起身。
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她走到凪面前俯视着他:“你刚才为什么不在右路突破?”
凪眨了眨灰眸,像只被惊扰的猫:“玲王没说要突破啊……”
“如果玲王不在场上呢?”九重歌的声音让空气骤然安静,“如果必须由你自己判断呢?”
凪慢慢坐起来,歪着头思考的样子像个大型人偶。
良久,他轻声说:“没想过。好麻烦啊。”
他完美停球里缺失的最重要东西——那颗本该为足球炽烈跳动的心。
“这样是踢不好足球的。”九重歌言简意赅。
凪慢吞吞地从草地上支起身子,灰色眼眸里浮起些许困惑:“但是玲王会传球给我……”
“正因为如此才更可怕。”九重歌的声音像淬冰的刀,“你在把自己变成只会听他指令的人偶。”
场边的玲王突然怔住。他攥紧手中的毛巾,紫罗兰色眼眸微微闪动。
这些天来的焦虑被精准刺中——无论怎样激励,凪永远像隔着玻璃罩的天才,对胜利缺乏真正的渴望。
“歌说得对……”玲王苦笑着走近,“我甚至没法让这家伙对进球产生兴趣。”
他突然转头看向九重歌。
“说起来,你当初是怎么突然开窍的?明明以前说到继承家业就逃跑,现在居然主动经营俱乐部?”
九重歌面无表情地掏出手机,调出银行账户余额界面。
当玲王看到那个惊人的数字时,她突然眼睛发亮:“看,这是上周欧冠转播分成。”指尖划过屏幕显示另一笔进账,“这是新赞助商的首付款。”
她抬头时,向来冷淡的蓝眸竟燃着灼灼光华:“挣钱的感觉——”
“——特别爽。”
玲王愣了两秒,突然激动地握住她的手腕:“你终于懂了!资本游戏的快乐!”紫发少年整个人都明亮起来,“用天赋变现才是终极浪漫啊凪!想想以后每脚射门都能折现成——”
“好麻烦。”凪已经重新躺回草地上打哈欠,“比起这个,我更想吃薄荷巧克力味的冰淇淋。”
玲王立刻拽着他后领往训练场拖:“先进十个球就买!”
九重歌刚在长椅坐下,手机就震动起来。她利落地接起电话,用流利的英语与赞助商确认合同细节,指尖同时在平板电脑上快速批注着电子文件。
藤原千花托着腮看她,眼睛睁得圆圆的:“小歌好像比首相还忙呢~”
说着悄悄把草莓牛奶插好吸管推过去。
“……所以青训基地的预算要追加到原计划的120%。”九重歌夹着电话自然地接过牛奶,突然切换德语回应电话那端,“Nein,媒体版权必须按阶梯分成制——”
场边忽然爆发出欢呼。
凪用一记懒洋洋的倒钩射门进了第五个球,落地时却因为懒得调整姿势直接摔进了球网里。
玲王正在努力把他从网洞里挖出来。
九重歌挂掉电话时,千花正数着凪滚满草屑的白毛:“第六个!啊啦,他又趴着不动了唉~”
“违约金条款需要重新审定。”九重歌突然对着空气出声,吓得千花差点摔下椅子。
只见她快速打字发送邮件后突然起身,在队员们试图给凪做心肺复苏时冷静开口:“用这个。”
她抛过去一支能量胶。
凪立刻像嗅到猫草的猫咪般支起脑袋,慢吞撕开包装的模样让玲王崩溃大喊:“你刚才绝对是装死的吧!”
就在这时,九重歌的手机又响起了铃声——是克里斯·普林斯。
她对千花做了个抱歉的手势,走到一旁相对安静的角落接起电话。
果然,电话刚一接通,克里斯那委屈又不满的声音就像连珠炮一样传了过来,背景音里似乎还有餐具被不满地扔在盘子上的清脆声响:
“老板!老板!你才离开多久!他们又开始了!”
他的声音里充满了被背叛的控诉。
“食堂的菜简直没法吃了!今天的香煎鳕鱼又老又柴,配的芦笋软得像在吃绳子!”
“说好的特聘米其林星级顾问来监督菜单呢?他们是不是看你走了就阳奉阴违?这绝对是拜塔的阴谋!想饿死他们的竞争对手!”
九重歌甚至能想象出他在电话那头皱着眉、用叉子嫌弃地戳着食物的样子。
她揉了揉眉心,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这家伙开始相信“拜塔阴谋论”了,真的离谱。
“冷静点,克里斯。”她的声音透过听筒,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
“慢慢说,具体是哪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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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菜?除了鳕鱼和芦笋,还有其他问题吗?主厨今天在场吗?”
她一边问,一边已经发消息给花见立刻调出俱乐部食堂本周的菜单和排班表。
同时,她快速在脑中过滤着后勤管理团队的名单,思考谁最有可能在这个环节上松懈。
克里斯被她冷静的问题带偏了节奏,愣了一下,但还是老老实实地继续抱怨:“还有!酱汁的味道也不对!说好的柠檬黄油汁,吃起来只有酸味和腻味!”
“餐后甜点的巧克力熔岩蛋糕,中心根本就是冷的!一点都不熔岩!这简直是欺诈!主厨?我没看到那个光头佬!肯定偷懒去了!”
“好的,我知道了。”九重歌的声音依旧平稳,但语速稍微加快。
“首先,停止破坏食堂的餐具,克里斯。其次,我会在十分钟内给你答复。”
说完,她没等克里斯回应,便挂断了电话。
她先是一个电话直接拨给了俱乐部,言简意赅地说明了情况,并要求他立刻亲自去食堂核实,并且检查主厨及负责今日午餐的团队是否在岗、是否严格按照标准流程操作。
不到十分钟,初步调查结果就反馈了回来。
问题确实存在:主厨今天因家人急事临时请假,代班的主厨对某些新菜单的火候掌握不够熟练。
而那位米其林顾问上周巡查后提出的几点改进意见,确实因为后勤部门的沟通效率问题,没有完全落实到位。
九重歌听完汇报,脸色沉静。
她先让人立刻去食堂稳定局面,并向包括克里斯在内的球员们做出解释和道歉,承诺晚餐一定会恢复标准,并给予今日用餐的球员一定的补偿(比如免费按摩或理疗服务)。
然后,她直接对人力资源总监说:
“代班主厨加强培训,后勤部门负责菜单意见传达的主管,本月绩效扣除。”
“如果下次再出现因沟通不畅导致的服务质量下降,直接调岗。通知下去。”
处理完毕,她再次拨通了克里斯的电话。
“问题解决了。主厨临时有事,代班厨师失误。晚餐会恢复正常,并且你们今天会得到一次免费的理疗服务作为补偿。”
然后语气稍微缓和了一点:“现在,去找营养师,让他先给你准备一份符合标准的加餐,确保下午训练的能量供给。不要再抱怨了。”
电话那头的克里斯安静了几秒钟,似乎被这雷霆般的处理速度和结果惊到了。
随即,他的声音变得轻快又满足,甚至带上了一点小得意:“我就知道老板最厉害了!谢谢老板!老板你什么时候回来啊?没有你盯着他们都不行!”
“老板我好想你啊……”
“专心训练,克里斯。我处理好这边的事情就会回去。”九重歌说完,便结束了通话。
她放下手机,轻轻吐了口气。一抬头,正好对上藤原千花那双充满好奇和崇拜的大眼睛。
“小歌好帅气!就像电视里的超级BOSS一样!”千花双手合十,夸张地说道。
九重歌无奈地笑了笑,重新坐回长椅。
53.背我
暮色渐浓时,九重歌终于处理完最后一份合同。
她揉着发胀的太阳穴起身,感觉全身力气都被抽空了。
训练场早已空无一人,只剩玲王刚从浴室里出来——以及他背上那个大型白色挂件。
“玲王。”凪把脸埋在玲王的肩窝里嘟囔,“腿动不了了,背我去停车场……”
玲王熟练地托了托身后的人:“真是的,明明最后半小时都在偷懒!”
九重歌下意识向前迈了半步,那句“背我”几乎要脱口而出。
她想起小时候每次不想走路的时候,玲王总会蹲下来背她。
可此刻玲王正微微侧头听凪说话,夕阳把他背着另一个人的剪影拉得很长。
九重歌突然觉得喉咙发紧,那声请求在舌尖转了个弯,又被默默咽了回去。
她环视四周,正好看见球队几个队员说笑着走来。
“那个……”九重歌难得露出迟疑的神色。
玲王突然停住脚步。
他凝视着九重歌微微绷紧的侧脸,又瞥了眼她无意识攥着衣角的手——那个从小到大的小动作从来骗不过他。
她不能这么做……那些人怎么配碰她呢?
“凪,下去自己走。”他轻轻把背上的人放下来,在白发少年发出抗议的嘟囔前,已经快步跑到九重歌面前。
“小歌……”
“玲王,我好累。”
九重歌看着他的后颈,那缕总是翘起的紫发被夕阳镀上金边。
她还没来得及反应,玲王已经反手轻轻拉住她的手腕:“那我背你。”
身后传来队员们倒吸凉气的声音,而凪正慢吞吞地试图往玲王背上爬:“玲王,说好要背我到停车场的……”
“下次一定!”玲王笑着用肩膀顶开凪的脑袋,稳稳托住九重歌的膝弯站起身,“VIP客户可是有优先权的。”
当九重歌轻轻伏上他背脊的瞬间,御影玲王感觉心脏像被温泉包裹般熨帖。
她比想象中还要轻,发丝间淡淡的栀子花香混着汗水的味道,竟比任何香水都让他着迷。
“抓紧了。”
他故意颠了颠背上的人,感受她下意识环紧自己脖颈的细微动作,嘴角控制不住地上扬。
就是这样……
再多依赖我一点……
身后传来凪委屈的嘟囔:“玲王骗子……”夹杂着队员们憋笑的窃窃私语。
但玲王全然不顾,此刻他全世界只剩下背上这个别扭的姑娘。
夕阳把两人的影子融成一体,他甚至能感觉到九重歌胸腔里和自己同步震动的心跳。
凪,对不住了。
今晚给你买十盒豪华版布丁赔罪。
但现在——
他悄悄收紧了托着她的手,感受着布料下纤细的骨骼轮廓。
就算是你,也要为我的爱情让路啊!
*
藤原千花抱着书包站在停车场入口,眼睛亮晶晶地对着玲王比口型:「我—看—好—你—哦—」
说完就蹦蹦跳跳地钻进自家来接的轿车,还从车窗伸出大拇指晃了晃。
玲王耳根微红地轻咳一声,小心翼翼把九重歌放进轿车后座。
他正要跟着坐进去时,凪已经慢吞吞地从另一侧钻进来,像大型猫科动物般瘫在真皮座椅上。
“往旁边坐点啦凪!”玲王无奈地挤进两个白毛中间,感觉自己像夹心饼干的奶油馅。
车开动后,凪突然开始翻找书包。
他把整个书包倒过来一抖——哗啦啦掉出游戏机、零食包装袋和皱巴巴的试卷,全部散落在玲王腿上。
“手机不见了……”凪茫然地在杂物堆里扒拉,甚至拿起玲王的领带擦了擦沾到巧克力渍的手指。
九重歌忽然轻笑出声。
“其他有用的东西你一个都没带吗?”
凪眨眨灰眸,缓慢地点头:“带别的,好麻烦。”
两个白毛隔着一个玲王达成共识般对视了三秒。
御影玲王:“你们不要维持这种奇怪的默契啊!”
九重歌的目光忽然停在某张试卷夹层露出的贴纸边缘——那是个粉发少女的像素风图案。
她抽出那张皱巴巴的数学卷,指尖轻轻点在那枚贴纸上:“七海千秋……你也玩弹丸论破?”
凪的灰眸突然亮起微弱的光,像沉睡的火山苏醒前涌出的第一缕烟:“难道你也……”
九重歌找到了同好:“当然了,不过我v3还没有玩,听说女主在第一次学籍裁判就死掉了,真的假的?”
凪诚士郎点头:“虽然剧透是不好的,但是你说的对,我当时也没想到会换主角……”
九重歌:“狛枝凪斗那场学籍裁判balabala……”
凪诚士郎:“我根本没想到他会balabala……”
玲王目瞪口呆地看着两人隔着他交换手机。
“加个好友回去联机吧,感觉和你一起玩游戏会很轻松。”凪诚士郎打开手机。
“没问题没问题,我最近在玩超市模拟器……”
“这个我也在玩,现在玩到第五天了。”
凪突然抓住九重歌的袖口:“来我家,一起吧。”
他罕见的急切让玲王瞪大眼睛。
凪甚至摸出钥匙串递给玲王,“麻烦绕道去我的住所吧,我已经等不及了,吃饭好麻烦。”
御影玲王突然被左右两边同时拍了拍肩膀。
九重歌看着凪:“玲王,你的朋友真不错。”
凪看着九重歌:“玲王,你的青梅真不错。”
御影玲王:“……我该说谢谢吗?”
御影玲王脸上挂着完美的微笑,手指却把车座真皮扶手捏得微微变形。
他两颗凑在一起的白毛脑袋——九重歌和凪正专注地盯着同一台Switch屏幕,偶尔发出意义不明的低声交流。
“这里要按R键闪避。”
“嗯,好麻烦……”
“那我帮你打这段?”
“……谢谢。”
玲王觉得胸口闷得厉害。现在这两个人简直像失散多年的游戏宅兄妹!
*
当玲王提着自家厨师三人份的便当推开凪的公寓门时,被眼前的景象定在原地。
九重歌正盘腿坐在游戏屏幕前,怀里抱着凪那盆标志性的仙人掌「小剪」。
而凪本人则歪倒在她肩头,手指懒洋洋地指着屏幕:“那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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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客,偷拿了三盒酸奶……”
这个心机的小子,他们才刚认识就靠这么近!?
“看到了。”九重歌快速操作收银机,“我去拿扫帚扇他。”
玲王深吸一口气:“两位天才,能不能先吃饭再经营虚拟超市?”
他把便当盒放在茶几上,熟练地避开地上散落的游戏卡带。
凪突然扯了扯九重歌的袖口:“告诉他,我们马上要破营业额纪录了……”眼睛却还黏在屏幕上。
九重歌头也不抬地附和:“最后三分钟。玲王,把我们便当里的生姜挑出去好吗?”
“我到底是来干什么的啊……”玲王边嘟囔边认命地打开便当盒,突然发现两个白毛同时朝他张开嘴。
“啊——”凪保持着瘫倒的姿势发出单音节。
“酱汁要多一点。”九重歌依然盯着屏幕。
玲王举着筷子僵在原地,耳朵突然通红。最后只能咬牙切齿地同时喂了两个人,故意把凪的那块萝卜夹得特别大。
凪被那块故意夹大的萝卜噎得直皱眉,眼睛还死死盯着屏幕,手却下意识往旁边摸索。
他摸到九重歌喝了一半的果汁杯,自然地拿起来灌了一大口。
“噗——咳咳!”
九重歌终于从游戏里抬起头,嫌弃地拎起凪的后领:“别用我的杯子。”
她像扔大型垃圾一样把凪推到沙发另一头,顺手抽了张湿巾擦杯口。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仿佛在处理什么污染物。
玲王手里的筷子“啪嗒”掉在桌上。
间、间接接吻?!
那家伙居然喝了歌喝过的果汁?!
他猛地站起身,声音都在发颤:“凪!我去给你拿新的!”
“不用了……”凪懒洋洋地瘫回原地,“已经咽下去了……好麻烦……”
玲王盯着那个还沾着水珠的杯沿,感觉自己的青梅竹马纯洁性遭到了玷污。
他一把抢过杯子冲进厨房,打开水龙头疯狂冲洗,仿佛上面沾了剧毒。
“玲王好吵……”凪把头埋进靠垫里,“游戏音效都听不清了……”
九重歌突然暂停游戏,若有所思地看向厨房:“他是不是有点奇怪?”
“我没看出来啊?”凪闷闷的声音从靠垫里传来。
玲王拿着洗到发亮的杯子回来时,发现两人正用同款探究的眼神盯着他。
“给、给你换了新果汁……”他把杯子塞给九重歌,特意强调,“绝对没人喝过!”
“谢谢……”
九重歌刚接过杯子,凪就自然而然地又歪倒在她肩头,几缕银白髮丝与她耳畔的碎发纠缠在一起。
玲王盯着那簇在屏幕光晕里几乎融为一体的发丝,感觉太阳穴突突直跳。
他猛地插进两人之间,硬生生挤出一个位置:“让让——我也要参与破纪录!”
“玲王好挤……”凪被挤得脸贴在沙发靠背上,声音闷闷的,“而且你根本不会玩超市模拟器……”
“没关系,玲王很聪明。”
“这样。”九重歌忽然握住玲王的手腕,“先在这里补货,再把剩下来的纸箱子扔到垃圾桶。要扔街口的那个垃圾桶,可以赚个纸箱子钱。”
54.吃醋
玲王整个人僵住了。
九重歌微凉的指尖正贴在他脉搏上,那些关于经营类游戏的讲解完全变成了模糊的背景音。
他只能听见自己震耳欲聋的心跳,和凪在身后不满的嘟囔:“玲王……你挡到我了哦……”
“抱歉抱歉——”玲王慌忙转身,手肘不小心撞到凪的下巴和九重歌的额头。
两个白毛同时发出吃痛的闷哼,一个揉下巴一个揉额头,用几乎一模一样的嫌弃眼神看他。
“笨蛋玲王。” “好痛啊。”
玲王看着再次达成共识的两人,突然泄气地瘫坐在中间。
他感觉自己像隔开牛郎织女的银河。
玲王把果汁推过去:“喝这个吧?是你喜欢的葡萄味。”
九重歌接过杯子时指尖无意擦过他手背。
玲王像被烫到般缩回手,却听见她很轻地说:“……谢谢。”
值了!就算现在死掉也值了!
屏幕上的虚拟超市已经打到第十七天,九重歌正指挥凪给货架补货时,手机突然响起急促的铃声。
“是新田夫人啊……”她看了眼来电显示,表情立刻变得严肃,“喂?怎么了?”
新田夫人声音有点急促:“怕你没看手机,我就直接打电话了。明天有个紧急任务要去冲绳,上面指派九重小姐过去。”
“噢……”
挂断电话后,九重歌利落地起身收拾东西:“我明天有事,今天先回去休息了。”
御影玲王连忙起身:“那我送你吧。”
凪从沙发里抬起头:“明天,还来打游戏吗?”
九重歌套外套的动作顿了顿:“等我处理完给你消息吧,但明天大概是没时间了。”
*
回程的车里异常安静。
玲王的目光数次瞥向坐在旁边的九重歌,她正快速在平板上处理文件。
就在车停在她家宅邸前时,玲王突然开口:“那个,和凪打游戏……”他指尖无意识地敲着,“比和我在一起有意思吗?”
九重歌划平板的手指停住了。
她缓缓转过头,冰蓝色眼眸在夜色里闪着微妙的光:“御影玲王,你是在吃醋吗?”
玲王突然呛住似的咳嗽起来,耳根在车内灯下明显发红:“谁、谁吃醋了!我只是作为青梅竹马关心——”
“这样。”九重歌忽然倾身靠近,发梢扫过他发烫的耳尖,“那我告诉你件事,只有我们两个知道的那种。”
玲王屏住呼吸。
“关于御影集团balabala……”
御影玲王:……
他从来没有如此的痛恨过工作。
*
一般来说,一个任务只需要一个咒术师。像九重歌这种咒术师中的佼佼者,连有搭档的任务都很少。
她看着倾巢出动的五条悟等人,有些无语。
没人知道她在车站等队友的时候,看到乌压压一群穿着高专校服的学生朝自己走来的救赎感。
她怀疑自己的眼睛,揉了揉之后还是看见了那么多人。
“你们东京咒术高专是要出来秋游吗?”她忍不住吐槽。
五条悟嘴里叼着棒棒糖,夏油杰温和地笑着,身后还跟着两个她没见过的低年级生和家入硝子,活像是班主任带着问题儿童团出来春游。
夏油杰无奈地笑了笑:“窗观测到可能有两只及以上的特级咒灵窝藏在此处,所以把我和悟都叫来了。”
他目光扫过五条悟,他正试图把波板糖粘在七海建人头发上。
五条悟突然瞬移到九重歌面前,墨镜滑到鼻尖露出苍蓝六眼:“重点是——小歌什么时候成了烂橘子们的走狗?”
他弯腰凑近她耳边,声音带着糖浆般的甜腻。
“该不会是用什么事威胁你了吧?需要表哥帮你炸总监部吗?”
“何以见得?”九重歌没否认。
“我在会议上发现,西园寺冬继屏风身边有你的咒力,他可是出了名的守旧派。”
九重歌点头:“不愧是六眼。”
就在五条悟的六眼与九重歌的冰蓝色瞳孔之间几乎要迸出火花时,一个充满活力的声音突然插了进来:
“那个!你好!我是灰原雄!东京咒术高专二年级的学生!”
棕发少年猛地鞠躬,脑袋差点撞到五条悟的下巴。
“这位是七海建人!我们听说这次能见到夏油学长对抗特级咒灵,就、就忍不住跟来了!”
七海建人面无表情:“我是被硬拉来的。另外,五条学长,请把您的糖从我头发上拿开。”
九重歌:“我是九重歌,请多指教。”
五条悟笑嘻嘻地收回波板糖:“别这么严肃嘛七海海~至于硝子——”
他突然伸手把正在打瞌睡的家入硝子推到前面:“总不能让她一个人留守高专吧?被孤立的硝子会哭的哦!”
家入硝子困倦地掀了掀眼皮:“五条,你耽误我睡觉了,简直是人渣一个。”
九重歌赞同:“这个评价不错。”
五条悟立刻捂住心口,做出夸张的受伤表情:“硝子好过分!小歌也好过分!老子的一片苦心都被浪费了——”
他忽然抽了抽鼻子,像被什么吸引似的转向街角。
“啊!是可丽饼车!”
下一秒他已经走到了摊位前,隔着玻璃窗对九重歌大力挥手:“小歌~快来用巧克力可丽饼弥补表哥受伤的心灵!”
九重歌额角青筋一跳,但在灰原雄“诶可丽饼看起来好好吃”的惊呼和硝子“我要咖啡味”的淡定点名中,她还是黑着脸走了过去。
片刻后,一群人人手举着一个可丽饼站在车站口。
夏油杰咬了一口自己那份抹茶可丽饼,目光落在五条悟和九重歌手上,突然轻笑:“你们俩连加双倍巧克力酱都要一样?”
只见两只白皙的手各自举着淋满浓厚巧克力酱的可丽饼,连顶部堆叠的巧克力碎和香草冰淇淋球的倾斜角度都惊人相似。
灰原雄点头:“不愧是表兄妹,见到九重小姐我还以为看到了女版的五条学长,简直就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啊!”
九重歌觉得和五条悟长得像真的很晦气……
五条悟立刻跳脚:“小歌你竟然抄袭老子的品味!”
九重歌冷着脸咬下一口:“是你抄袭我。三年级的暑假那会我就这么吃了!那时候你还偷吃我的冰淇淋球。。。”
“那是因为你的看起来比较好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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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承认你抄袭了?”
“这是借鉴!借鉴!”
五条悟和九重歌同时恶狠狠地咬下最后一口可丽饼,仿佛在咀嚼对方的脑袋。
九重歌率先打破沉默,把包装纸捏成一团:“高层那些老东西,自己缩在结界里喝茶,净派未成年出来卖命。”
五条悟立刻指着她鼻子:“哇!你自己不就是老橘子的走狗吗?肯定天天跟他们喝茶吃和果子吧!”
“蠢货。”九重歌刀鞘“啪”地打在他手指上,“我要是他们的人,现在就该用录音笔敲你脑袋——顺便告诉你,上次会议的和果子被我用辣椒酱调包了。”
五条悟愣了两秒,突然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大笑:“干得漂亮!所以禅院老头发红脸是因为……噗哈哈哈!”
笑够后他猛地揽住夏油杰的脖子。
“所以老子决定了!以后要当高专老师,培养一堆比烂橘子强的小怪物——”
夏油杰被勒得咳嗽:“你先放开……还有,你当老师?”
他露出难以言喻的表情。
“学生会被教成什么样?他们遇到你这样的老师才是倒了八辈子血霉吧……你这个误人子弟的家伙。”
家入硝子淡定补刀:“感觉到时候校医室的工作量会翻三倍。我要求涨工资。”
“你们根本不懂老子的教育理念!”五条悟挥舞着冰淇淋勺。
五条悟突然把勺子指向九重歌:“小歌也可以来当音乐老师嘛~教教声波爆破什么的。”
九重歌一脸嫌弃:“我才不要和你当同事,一天天的会被你气死吧?”
夏油杰望着五条悟的背影摇头:“悟,你当老师的话,夜蛾老师就别想有好日子了。”
“杰来当代替他不就得了!老子负责帅,你负责装正经——”
七海建人突然开口:“咒术界迟早要完蛋了吧?我以后是不会继续当这狗屎咒术师的。”
灰原雄双眼放光:“但听起来很热血啊!”
九重歌发出一声轻嗤:“就凭你这种横冲直撞的方式?五条悟,你现在是高层眼中钉,将来你带出来的学生也会被贴上‘五条悟派’的标签处处受制。”
灰原雄脸上的笑容僵住了:“啊……那该怎么办?”
“很简单。”
“我现在正在做两件事:一是拉拢没有家族背景的平民术师,二是收买咒术世家的年轻一代。”
她冰蓝色的瞳孔扫过众人:“高层议事厅里,每四把椅子上就有一把属于我的人。”
五条悟的墨镜微微滑落:“哇哦~小歌什么时候变成阴谋家了?”
“是战略。”她冷冰冰纠正,“比如让加茂家的私生子顶替嫡系晋升名额,帮禅院旁支的孩子争取权力——至于五条家,”
她瞥了眼五条悟。
“除了你这个祖宗,其他年轻人早被我塞进监察部门了。”
夏油杰若有所思:“所以西园寺冬继才会允许你接近屏风指导他发言……你帮他孙子摆平了他私自制作咒胎的丑闻?”
“是交易。”九重歌转身看向车站电子屏。
七海建人突然开口:“您在做正确的事。”他向来严肃的脸上露出些许敬意,“虽然手段值得商榷。”
55.西条一家
“正确?”九重歌轻笑一声,“我只是在拆解一座腐朽的牢笼——用他们最熟悉的规则。”
五条悟突然大笑着一把搂住她脖子:“早说嘛!老子还以为你被烂橘子同化了!”
他被刀鞘击中腹部也不松手,“下次这种好玩的事叫上我啊!”
“叫你用苍轰飞投票厅吗?”
“可以考虑哦~”
“居然偷偷干了这么个大事!表哥我实在是太佩服你了。”
他用力揉乱九重歌的白发:“不愧是我表妹!”
九重歌想要推开他,但是发现却推不动。
这家伙的力气怎么又变大了?
夏油杰突然怔住:“这么说来……最近任务量确实减少了。”
他看向灰原和七海:“如果还是像以前那样每天奔波,他们两个人根本不可能有空闲来观摩特级任务。”
灰原雄恍然大悟地捶手心:“啊!确实这周只出了三次外勤!”
七海建人冷静补充:“而且都是二级以下的简单祓除。”
九重歌整理着被揉乱的头发,语气平淡:“我调整了任务分配系统的权重公式——现在平民出身的术师也能接到高报酬任务,世家子弟的‘镀金任务’则会被自动降级。”
“不过我能做的也就只有这么多了,我很忙的。”
灰原雄突然眼睛一亮,激动地比划起来:“对了!我上周看欧冠决赛直播时,镜头扫过观众席——九重小姐就坐在贵宾区!您是满城俱乐部的董事对吧?”
他双手合十,眼睛闪闪发光:“那个……能不能拜托您,下次回英国时帮我带一张克里斯·普林斯的签名照?”
九重歌整理袖口的动作顿了顿:“你倒是会挑人。”她瞥了眼满脸期待的灰原雄,“可以,但是别到处宣扬。”
“太好了!”灰原雄兴奋地跳起来,“克里斯可是世界第二前锋!他的左脚抽射简直就像咒术一样精准!”
夏油杰看着吵吵嚷嚷的众人,笑着摇头:“所以九重小姐在咒术界搞改革,在英超当董事,顺便还要帮学弟追星啊?”
九重歌:“不止。现在还得处理某个白痴因为吃霸王餐被扣在银座甜品店的消息——”她抬眼瞪向五条悟,“你又用我的名字赊账?”
五条悟立刻指向天空:“哇!有特级咒灵!”说着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灰原雄小声对七海说:“虽然但是……九重小姐真的好厉害啊!”
七海建人点点头:“至少比某个只会闯祸的教师候选人靠谱。”
*
五条悟已经提前到达了任务现场。
这是一栋带院子的独立别墅,铁门前还挂了一个“西条”的名牌,可以看出户主的家庭条件不错。
但周围邻居的房子经过时间的沉淀都变得有些破旧,只有西条一家的住所依旧崭新。
“看来这家人是最近出钱修缮过房子的。”夏油杰推测。
家入硝子懒洋洋地靠在院墙边,瞥了眼蹲在门口碎碎念的五条悟:“你来这么早怎么不进去?难道是被关在外面了吗?”
“什么叫‘关在外面’!”五条悟气得墨镜都歪了,“是那小姑娘隔着铁门说‘戴盲人墨镜的怪叔叔请不要按门铃了’——老子哪里像叔叔了!”
九重歌面无表情地按下门铃。
对讲机里传来怯生生的女声:“请问是哪位……”
“我是来帮你解决家中诅咒的人,我是九重歌。”
铁门“咔哒”一声立刻打开。
穿着水手服的少女探出头,眼睛亮晶晶地望着九重歌:“姐姐您好!我是西条真昼!”她完全忽略了旁边目瞪口呆的五条悟。
五条悟指着自己鼻子跳脚:“喂!为什么我按门铃就不开?!”
西条真昼小声嘀咕:“因为您看起来像会推销奇怪宗教的人……”她突然红着脸看向九重歌,“但姐姐一看就是正经人!头发像雪一样漂亮!”
九重歌忍不住轻笑出声。
五条悟不敢置信地扯下墨镜:“难道老子不帅吗?”
真昼警惕地后退半步:“摘了墨镜更像可疑分子了。”
家入硝子淡定补刀:“小妹妹,你看人真准。”
夏油杰忍着笑打圆场:“我们是来帮忙处理您家异常现象的,能让我们进去吗?”
西条真昼点点头,领着他们进去了。
踏入玄关的瞬间,所有人都怔住了。
光洁如镜的木地板倒映着窗棂格影,空气中弥漫着柠檬清洁剂的淡香。
象牙白沙发整齐排列着刺绣靠垫,玻璃茶几上连水渍都不曾留下。若非事先知晓,任谁都想不到这里曾在血泊中失去四条生命。
“请用茶。”西条真昼端着托盘走来,“奶奶去寺庙祈福了,家里只有我。”
灰原雄接过茶杯,忍不住开口:“西条同学……请节哀。”
“关于您家人的事。”七海建人沉声道,“资料显示上月发生的悲剧……您很坚强。”
少女指尖划过一尘不染的桌面:“坚强?因为我把这里打扫干净了吗?毕竟我还要继续生活嘛……”
她转身从书架取出手工相册:“要看吗?这是爸爸和妈妈结婚十周年拍的。”
照片中西条夫妇相拥而笑,弟弟阳太做着鬼脸趴在父亲背上。
真昼指着角落里的一张照片:“这是御手洗夏辉叔叔,爸爸的好朋友,经常来家里吃饭呢。”
真昼的指尖轻轻点过照片上那个笑容爽朗的男人:“夏辉叔叔……其实从高中起就和爸爸在一起了。”
她的声音很平静。
“妈妈直到上个月整理旧物时,才发现他们藏在毕业纪念册里的情书。”
玻璃杯在灰原雄手中发出细微的碎裂声。
“弟弟君早就知道了哦。”真昼歪头露出苦涩的微笑,“毕竟阳太的足球教练是夏辉叔叔介绍的——作为‘保守秘密的报酬’,叔叔每周都会带他去买新球鞋。”
家入硝子突然打断:“你母亲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上周。”真昼走向厨房,手指划过冰冷的灶台,“妈妈本来想往菜里加安眠药,等爸爸睡着后偷看手机……结果发现夏辉叔叔发来的消息。”
她模仿着轻快的语气:“‘贤二,阳太说想要个新妹妹哦~我们去收养一个孩子吧?’”
五条悟的六眼微微眯起:“然后?”
“第二天,妈妈谎称要加班一天都不回家,但却在中午提前回来了。”
“当妈妈冲进客厅时,爸爸正抱着夏辉叔叔读这首诗——”真昼从书架抽出一本《叶集》,泛黄书页飘落一张男子相拥的和歌卡:“‘譬若冬雪消融迹,吾身匿形亦同殇’。”
七海建人拾起纸片:“这是……”
“夏辉叔叔写的定情诗呢。”真昼突然模仿母亲歇斯底里的声调,“‘你们居然用我的嫁妆诗集传情?!’”
九重歌:“所以屠杀是从这里开始的?”
“妈妈先拿刀砍中了夏辉叔叔的后颈——毕竟她练过居合道。”
“爸爸去抢刀时被划开动脉,血喷得满墙都是……弟弟君想逃跑,却被倒下的爸爸绊倒,撞碎了这个玻璃柜。”
夏油杰问道:“你母亲之后……”
“妈妈很冷静地整理了现场。”真昼拉开壁橱,露出整齐悬挂的刀具,“她把三具尸体拖到浴室分解,用庭院里的樱花树当临时冷藏库——直到第七天邻居投诉臭味,才在警察赶来前用这把刀……”
她取下最长的柳刃刀,“在阁楼自尽了。”
西条真昼说她总是能看见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在家里,好像死去的人又回来了一样。
五条悟打了个响指:“好了~这样下去可不行。”他环视众人,“老子、杰和小歌各带一队,分头探查这栋房子。真昼小妹就留在客厅吧。”
家入硝子立刻皱眉:“我拒绝和问题儿童五条悟一队。”
七海建人同时开口:“请允许我选择九重小姐组。”
五条悟夸张地捂住胸口:“你们这是霸凌!赤裸裸的霸凌!”
夏油杰忍着笑提议:“抽签吧,这样公平些。”他从咒灵球里抽出签筒,“长短签决定分组。”
*
家入硝子看着手里和五条悟同款的短签哀嚎:“为什么我这么倒霉啊啊啊!”
夏油杰晃着与灰原雄匹配的中签:“看来我们一组了。”
九重歌平静地展示与七海建人同款的长签:“走吧。”
家入硝子黑着脸,绝望的说:“我要求重抽。”
七海建人好不容易抽到了心仪的签,自然不愿意:“家入学姐,不可以犯规。”
善解人意的灰原雄突然举手:“那个!我和家入学姐换吧!我想跟五条学长学习!”
五条悟感动地抱住灰原:“还是灰原有眼光!”
家入硝子如释重负地站到了夏油杰身边:“谢了。”
夏油杰看着重新洗牌的分组轻笑:“悟,今天是你第几次被嫌弃了?”
“闭嘴啦杰!”五条悟拽着灰原往二楼冲,“老子要第一个找到咒灵!”
九重歌看着他们消失的背影,转头对七海说:“我们查下地下室。”
“记住,如果有任何异常请立刻发信号。”
七海建人跟着九重歌走下通往地下室的楼梯,暗自松了口气。
这位九重小姐虽然气场冰冷,但至少比某个会突然用「苍」轰穿墙壁的白毛靠谱。
地下室里堆放着蒙尘的旧家具,空气中有股潮湿的泥土味。
九重歌的指尖掠过墙壁:“有残秽。”
“左侧书架后。”七海立即摆出战斗姿态,“浓度正在升高。”
书架突然剧烈晃动,一本相册啪地掉落在地。
翻开的页面正是西条全家福——但照片里所有人的眼睛都变成了漆黑的空洞。
“二级咒灵吗?”九重歌太刀未出鞘,只用刀柄点在相册上,“依附在遗物上的怨念体。”
就在七海准备祓除时,相册突然涌出沥青般的黑色物质,瞬间膨胀成三米高的畸形人偶。
它由无数张破碎照片拼凑而成,西条夫妇和御手洗夏辉的脸在表面疯狂旋转。
人偶发出重叠的悲鸣:“真昼小姐……不要杀我……救命!我错了啊啊啊啊——”
七海的咒具砍在它手臂上竟被弹开:“不对劲!这强度至少准特级!”
九重歌终于拔刀出鞘。刀身嗡鸣震碎飞溅的黑色黏液。
咒灵刚才说的话……
难道这个咒灵生前是被西条真昼所杀?西条一家的惨案难道另有隐情?
她感觉事情变得有趣了起来。
九重歌的刀尖轻点地面:“七海,术式公开。”
七海建人立即会意:“术式「十划咒法」——将目标长度按7:3分割,强制制造弱点!”
咒力暴涨的瞬间,九重歌的白发无风自动:“生得术式·「声骸共鸣」——”
“以歌声具现「声音的尸骸」,操纵声波与情感共振。”
咒灵的畸形手臂猛然砸下,七海建人勉强用咒具格挡,虎口瞬间崩裂出血。
他踉跄后退,呼吸急促:“抱歉……它的攻击模式在不断进化。”
九重歌侧身斩断袭来的黑色触须,刀锋震出刺耳鸣响:“你会不会用黑闪?”
“那种需要极致情绪爆发的技巧……”七海闪避不及被扫中腹部,闷哼一声,“我没学会。”
“不是这样的。”九重歌突然瞬步到他身前,太刀架住咒灵的利爪。
“黑闪不是情绪,是咒力输出的绝对精度——”她反手劈开咒灵胸膛,“把咒力想象成声波,在接触目标前0.000001秒共振爆发。”
七海建人怔住:“声波共振?”
“看好了。”九重歌故意放慢动作,刀身缠绕的咒力发出蜂鸣般的震颤。
当刀尖触及咒灵核心的瞬间,空间骤然扭曲——
轰!
黑色的电光瞬间炸裂,咒灵半个身体化作粉末。
九重歌甩了甩刀柄:“这就是黑闪。你的十划咒法更适合练习,毕竟常年计算比例已经培养了精准感。”
七海建人凝视着仍在跳跃的黑色电火花,缓缓握紧咒具:“0.000001秒的精度……”
“实战教学结束。”九重歌突然把他推向咒灵再生中的残躯,“现在——”
“揍它。”
七海建人瞳孔收缩,咒具下意识劈出。
在刀刃接触黑色黏液的刹那,他忽然想起九重歌的比喻——
声波共振……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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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分割点……就是现在!
电光如同迟来的审判,彻底吞噬了咒灵的哀嚎。
七海建人单膝跪地,咒具支撑着颤抖的身体。
连续三次黑闪抽空了他的咒力,腹部的伤口不断渗出鲜血。
“够了。”九重歌扶起他,“剩下的交给我,我们速战速决,然后带你去找家入小姐治疗。”
她将太刀倒插地面,双手结出音律咒印。当嘴唇张开的瞬间——
绝对寂静笼罩地下室。
七海建人看见她的声带在颈部浮现出冰裂纹路,却听不见任何声音。
只有无数半透明的声骸从墙壁渗出,化作扭曲的音符环绕咒灵。
咒灵突然发出无声的惨叫。
它疯狂抓挠着自己的照片面孔,西条夫妇和御手洗夏辉的影像在表面剧烈扭曲。
七海建人虽听不见声音,却感到灵魂深处泛起寒意——那是人类本能对绝对痛苦的恐惧。
九重歌的嘴角渗出血丝。
当她最终合拢双唇时,咒灵如同被震碎的玻璃般坍塌瓦解,只剩一本焦黑的相册飘落在地。
她踉跄半步扶住刀柄,颈部浮现出蛛网般的血痕。
用气音对七海建人示意:「去找家入硝子」
七海建人挣扎起身,却见楼梯口传来掌声。
五条悟靠着墙鼓掌,墨镜后的六眼闪着兴奋的光:“哇哦~小歌的「哑巴版镇魂歌」还是这么带劲!”
家入硝子直接从他身后走过,掌心泛起反转术式的暖光:“两个伤员都别动。”
她先按住七海建人的腹部,瞥了眼九重歌颈部的裂痕:“哇塞,你的声带好像被撕裂了。”
九重歌无声地挑眉,用口型回道:“被我献祭了。”
五条悟得意地转着墨镜,像展示奖杯般指向二楼:“老子可是用领域「无量空处」把真昼小妹的爸爸西条贤二轰成量子尘埃了!”
他故意拉长语调瞥向九重歌:“比某个连领域都没开的人强多了~”
夏油杰温和补刀:“西条阳太的领域「无限足球训练场」确实麻烦,所以我也领悟出了领域。”
九重歌冷着脸说:“我遇到的咒灵太弱了……呕——”
吐出来了一大摊血。
“不值得,呕……咳咳咳!”
五条悟捧腹大笑:“哈哈哈哈小歌是在表演什么行为艺术吗?”
差点忘了这招用完之后五分钟内说不了话了。
于是九重歌开始打字:[不值得我开领域。]
“诶——真的吗?”五条悟的六眼扫过她颈部裂纹,“该不会是因为「镇魂歌」用太多次,嗓子哑得开不了领域吧?”
九重歌继续打字:[忘记带恢复嗓子的喷雾了,要不是太着急我也不想用这一招。]
“抱歉,给你添麻烦了。”七海建人知道她是为了让自己尽快接受治疗。
[没有的事 。]
家入硝子头也不抬:“两个特级咒术师像小学生一样向比自己小的女生炫耀领域——需要我给你们挂脑科吗?”
*
当众人赶到客厅时,发现西条真昼早已不见踪影。
九重歌突然抓住七海建人的手臂,快速在手机上打字:
[为什么我们遇到的咒灵实力不对等?]
她指向地下室的残骸。
[御手洗夏辉的咒灵虽强,但远未达到领域级别]
灰原雄猛地想起什么:“啊!我和夏油学长遇到的西条阳太咒灵也是!一开始只是准一级,突然就爆发成特级了!”
五条悟收起嬉笑的表情:“我也遇到了这种情况……难道是吃下了两面宿傩的手指?”
夏油杰皱眉:“但我吸收的咒灵球里没有异常物质。”
“但我和九重小姐就没有遇到这种情况。”七海建人补充。
五条悟率先冲向庭院大门,却在触碰铁门的瞬间被无形屏障弹回。
他烦躁地“啧”了一声:“有结界!”
九重歌迅速掏出手机对准庭院——镜头中的景象让所有人脊背发凉:
原本修剪整齐的草坪变成枯黄的荒地,樱花树只剩焦黑的枝干,别墅外墙布满血手印和抓痕。
更可怕的是,透过镜头能看到结界外真实世界的模糊影像:辅助监督的车仍停在路边,而他们就像被困在玻璃箱里的标本。
“哇哦~”五条悟吹了个口哨,“所以我们从一开始就在领域里玩密室逃脱?”
夏油杰召唤出咒灵试探结界,咒灵在接触边界的瞬间化作青烟:“是复合型领域……将现实空间直接改造成了咒灵巢穴。”
九重歌快速打字:[难怪咒灵能突然进化]
[整个领域都在给它们供能]
正当众人警惕地环顾四周时,西条真昼的身影突然出现在枯树下。
她双手合十,对着别墅方向轻声呼唤:“妈妈,这些都是我的朋友……请放过他们吧。”
话音未落,整栋房子剧烈震动起来。无数菜刀从墙壁刺出,拼接成巨大的女性轮廓——西条绫乃的咒灵缓缓显现。
它由密密麻麻的厨房刀具组成,心脏位置插着那把沾血的柳刃刀,脖颈处缠绕着粗重的绳索。
“贤二……夏辉……”咒灵发出金属摩擦般的悲鸣,“为什么要背叛我……”
真昼哭着扑向咒灵:“妈妈!不要再杀人了!”却被刀刃组成的手臂温柔推开。
五条悟的六眼微微眯起:“哇哦~母爱真是可怕呢。”
九重歌的指尖在手机屏幕上快速划过,亮起的文字像冰冷的判决书:[获得咒力增幅的只有西条一家]
[是母亲在保护家人——哪怕变成咒灵]
她抬起苍白的脸,冰蓝色瞳孔直视刀具组成的咒灵:[我查过你们的医疗记录]
[西条贤二对妻子的家暴史长达十一年]
[真昼八岁时就被父亲猥亵,心理出了问题,还去看了心理医生]
刀具咒灵突然发出刺耳的嗡鸣,所有刀尖齐齐转向真昼的方向,仿佛在本能地保护女儿。
[这样的她]九重歌的文字越来越快,[发现丈夫出轨时只会道歉说“是我没做好妻子”]
[就算看到他和男人上床]
[也只会默默多洗一套床单,对吧?]
56.墨镜
“不是的!”真昼突然尖叫着捡起柳刃刀,“妈妈那晚明明很生气!她砍了爸爸二十七刀!”
九重歌的刀鞘突然指向咒灵空荡的心脏位置:[致命伤只有脖颈的勒痕]
[贤二的尸检报告显示——]
[所有刀伤都是死后补刀]
家入硝子突然开口:“我复核过尸检照片。贤二先生真正的死因是……”她看向真昼,“后脑撞击导致的颅内出血。”
“闭嘴!”真昼疯狂挥舞柳刃刀,“就是妈妈杀的!她亲口承认了!”
“西条真昼,你骗不了我们。”九重歌叹了口气,她终于可以说话了。
真昼手中的柳刃刀哐当落地,她瘫坐在枯草地上,发出破碎的笑声:“为什么?”
她的指尖深深抠进泥土。
“因为妈妈太可怜了啊……”
“那天晚上爸爸又把妈妈打得浑身是血,却突然抱着她说‘我们要个新孩子吧’。”真昼的瞳孔逐渐涣散,“妈妈居然就原谅他了……就像每次被打完那样,擦着血说‘好’。”
“可是这次不一样!爸爸说要把夏辉叔叔也接来住,说我们才是‘不正常的一家’!”
九重歌冷静的追问:“所以你就砸了父亲的后脑?”
“是他自己没站稳!”真昼尖叫着指向咒灵,“可妈妈居然想报警救他!她明明浑身都在发抖,却还说着‘贤二我们去医院’……”
真昼的声音陡然变得冰冷:“妈妈碰了碰爸爸的鼻子,发现没有呼吸了……她就那么呆呆地坐着,像个人偶一样。”
“然后门铃就响了。”她模仿着轻快的语调,“夏辉叔叔在门外喊‘贤二!说好今晚看棒球赛的!’”
九重歌的指尖微微收紧:“你开了门?”
“当然~”真昼露出天真的笑容,“我说爸爸在厨房摔倒了,请他帮忙——趁他弯腰时,用爸爸收藏的武士刀从后面……”她比划着劈砍的动作,“就像切竹笋那样,咔嚓!”
家入硝子皱眉:“阳太呢?”
“弟弟君最讨厌了。”真昼的眼神突然柔软,“他问我为什么还没给他写今天的作业……”
“于是我就让他永远睡熟了。”
五条悟突然开口:“然后你妈妈就醒了?”
“妈妈帮我擦血的样子好温柔啊。”真昼痴痴地笑着,“她说着‘真昼别怕,妈妈来处理’,把尸体拖进浴室……”
她的笑容突然扭曲,“可是第七天她居然想自首!”
“她写下了认罪书,上吊自杀了。”七海建人淡淡的说着。
真昼突然扑向九重歌的衣角:“求求你们……别杀妈妈!她只是太爱我了!”
九重歌轻轻抽回衣角,声音因嘶哑而低沉:“可你妈妈根本没打算放过我们。”
“不会的!妈妈答应过只保护我……”
真昼的辩解被突然响起的留声机旋律打断。古老的唱片在虚空旋转。
九重歌:“领域展开·「永寂留声机」。”
直径二百米的复古留声机领域骤然展开,铜喇叭中流淌出真昼自己清脆的嗓音:
『妈妈!爸爸又打你了?我们杀了他好不好?』
刀具咒灵突然剧烈震颤,无数菜刀叮当落地。留声机继续播放:
『反正你每次都说「为了真昼要忍耐」……那为我杀一次人不行吗?』
“关掉!快关掉!”真昼疯狂扑向留声机,却被音波震开。
七海建人突然按住太阳穴:“心跳声……被放大了。”
留声机的指针突然指向真昼,播放出她最恐惧的片段——
绳索勒紧脖颈的嘎吱声。
母亲断气前的最后呢喃:
『要活下去……我的真昼』
“啊啊啊啊啊——!”真昼和咒灵同时发出惨叫。刀具咒灵疯狂撕扯自己的躯体,仿佛想挣脱这永恒循环的诅咒。
九重歌在音浪中缓缓走向咒灵核心,太刀指向留声机的唱片:
[永别了]
[西条绫乃]
[你女儿的心跳声]
[会永远在这里陪你]
整个领域回荡起惊天动地的悲鸣——既是咒灵的消散,亦是母亲的解脱。
真昼在逐渐消散的领域碎片中蜷缩起身子,声音破碎得像被踩碎的枯叶:“妈妈总是说弟弟是男孩子……要让着他……”
她的指甲深深抠进手臂。
“爸爸打我的时候,她就在旁边看着,事后却抱着我哭诉‘妈妈也很痛苦’……”
『真昼你看!爸爸又把工资拿去喝酒了』
『弟弟的补习费怎么办啊……』
『妈妈只有你了』
“我帮她记账、替她瞒着伤痕……”真昼突然凄厉地笑起来,“可她转头就把攒下的钱给弟弟买新球鞋,说‘男孩子不能丢面子’。”
“那天爸爸搂着夏辉叔叔说‘我们才像真正的一家人’时,妈妈居然点头附和……”她的瞳孔骤然收缩,“那我呢?这些年承受的痛苦算什么?”
『贤二、阳太……妈妈来陪你们了』
『真昼要好好活着』
——自始至终,没提到一句“对不起”。
“那我的痛苦呢?”
“难道连怨恨都是错的吗?”
“你故意引我们来,就是为了让我们替你除掉你爸爸弟弟和御手洗夏辉吧。”九重歌说着。
真昼发出一声嗤笑,泪水从眼角滑落:“恶心……太恶心了……”
她攥紧枯草,指节发白,“妈妈死后还在用咒灵形态保护他们——爸爸,弟弟,连夏辉叔叔都能分到咒力……”
“我杀了他们之后,才发现他们以另外一种形态活着,甚至还在被妈妈保护!”
“保护?”她嘶声笑起来,“那就让他们彻底消失好了——连咒灵都做不成!”
灰原雄忍不住上前一步:“可是西条小姐……你妈妈确实为你赔上性命了啊!”
“她偏心,对你的苦难视而不见,实在不可理喻,但最后选择用生命保护你……唉,人真复杂啊。”
七海建人冷静地补充:“你最恨的一直都不是她,也不是你的爸爸和弟弟,而是她没能用你期望的方式爱你。”
『真昼的毕业典礼……去不成了』
『毛衣织好了……放在第二抽屉』
『妈妈爱你』
领域彻底消散后,九重歌突然想起什么,转向夏油杰:“抱歉,忘了给你留咒灵。”
夏油杰摆摆手,唇角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没关系,特级咒灵我还有很多。”他指尖浮现出几颗漆黑的咒灵球,“倒是九重小姐的领域令人印象深刻。”
家入硝子再次吐槽:“夏油,你说话还是一如既往的令人火大。”
“这种‘不经意间’炫耀自己库存丰富的DK行为,简直和某个白毛一样幼稚。”
五条悟立刻凑过来揽住夏油杰的肩膀:“我哪里幼稚了!不过老子的「无量空处」更厉害哦?”
九重歌冷冷瞥了他一眼:“特级咒术师像小学生一样攀比,需要我给你买棒棒糖吗?”
五条悟:“也不是不行。”
九重歌:“……”
夏油杰轻笑一声:“以九重小姐的实力,成为特级也绰绰有余了。”他看向九重歌,“我会向总监部推荐你的。”
“哇!杰太狡猾了!”五条悟立刻又跳起来揽住九重歌的脖子,“这种大事当然得由表哥先来!老子明天就去找烂橘子们盖章——”
九重歌面无表情地用刀鞘抵开他:“不需要,我现在这样很好。”
“哪里好了?”五条悟吐槽,“特级的津贴能买一仓库喜久福!”
家入硝子突然插话:“她现在本来就是准特级待遇,成为真正的特级任务会更多,她忙不过来的。”
她瞥了眼五条悟:“顺便,你去年欠的三年份任务报告再不上交,总监部可能要收回你的特级资格了。”
五条悟瞬间僵住:“……那种东西谁记得写啊!杰,交给你了。”
夏油杰:“去死啊——”
*
前往车站的路上,五条悟叼着新买的棒棒糖抱怨:“所以为什么不能直接瞬移回去啊——”
“因为会吓到普通人吧!”灰原雄说着。
话音刚落,路边突然冲来个举着自拍杆的少女:“请问你们是什么偶像团体吗?”
她完全没注意到自己肩头趴着只蝇头咒灵。
九重歌下意识按住刀柄,却被家入硝子按住手:“普通人看不见,别节外生枝。”
但蝇头已经敏锐地转向九重歌的视线,吱吱叫着扑过来——
噗嗤。
七海建人用报纸裹住咒灵祓除:“请小心,您的自拍杆快碰到路人了。”
“对不起!”少女红着脸跑开时,她背包里又钻出只咒灵,这次灰原雄迅速用咒具拍散。
又有三个穿着校服的女生就红着脸凑近:“请、请问能合影吗?你们是新人模特吗?”
其中一个女生背包上趴着只正啃噬她青春焦虑的咒灵。
夏油杰温和地微笑:“我们只是普通高中生呢。”同时不动声色地用咒灵球吸收了那只咒灵。
更夸张的是在自动扶梯前,有个星探直接递来名片:“我们事务所正在招募新人!几位的外形条件非常——”
“抱歉,”七海建人冷静地挡住星探的视线,“我们赶时间。”
灰原雄小声吐槽:“这已经是第五波了……而且为什么每次搭讪都会引来咒灵啊?”
家入硝子淡定道:“因为咒灵对能看见它们的视线非常敏感,我们这一群人都是咒术师,所以它们就会凑上来。”
她指了指不远处窃窃私语的女高中生们,“那些‘好想要联系方式’的执念,可比蝇头麻烦多了。”
最麻烦的是在售票机前。有个抱着吉他的少年突然对九重歌唱起情歌。
九重歌:“……滚。”
少年红着眼眶跑开。
当他们终于挤进站台时,七海建人看着身后至少拒绝了十次搭讪、祓除了六只咒灵的路程,疲惫极了:“下次还是申请专车吧。”
五条悟却笑嘻嘻地揽住九重歌:“别嘛~多有意思!老子还是第一次和小歌一起被搭讪呢!”
九重歌的回应是直接把他踹进了刚刚到站的电车。
灰原雄突然灵光一现:“啊!如果戴墨镜的话,咒灵就不知道我们在看它们了吧?就像五条学长那样!”
九重歌还没开口,五条悟就大喊:“老子早就建议过!但这丫头嫌丑!”
家入硝子轻笑:“确实,让女生天天戴小圆墨镜是有点强人所难。”
七海建人点头:“其实普通深色镜片就有效果,不必非得是五条学长那种时尚灾难。”
“你说谁的墨镜是时尚灾难?!”五条悟扑过去勒住七海脖子。
九重歌望着车窗外流动的街景,突然轻声说:“试过。”
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她继续道:“十二岁的时候,他送了我一副镶钻的墨镜。”
五条悟立刻得意洋洋:“超贵的!用老子的零花钱买的!”
“然后第二天上学,”九重歌的声音毫无波澜,“被班主任以为是不良少女,叫家长了。”
夏油杰忍笑问:“后来呢?”
被妈妈狠狠训了一顿。
但九重歌不想说。
家入硝子打量着九重歌的侧脸,突然笑道:“其实戴上墨镜也不错——看起来会更难接近,那些搭讪的人应该会少很多。”
九重歌闻言微微怔住,指尖无意识抚过眼角。
她想象了下自己戴着墨镜的模样,似乎确实能省去不少麻烦。
“对吧对吧!”五条悟立刻来劲了,不知从哪又掏出一副银边墨镜,“试试这个!老子特意买的基础款!跟我的不一样!”
这次九重歌没有立刻拒绝。
她接过墨镜缓缓戴上,冰蓝色的瞳孔被深色镜片遮掩,周身清冷的气场顿时显得更加疏离。
灰原雄小声惊叹:“好、好帅气!就像女特工!”
七海建人点头:“有效降低30%的无谓社交概率。”
透过镜片,那些原本躁动着试图与她对视的低级咒灵,此刻都茫然地徘徊在原地,失去了目标般不知所措。
九重歌对着车窗调整了下镜框,最终轻声道:“……还行。”
电车到站的提示音响起,她率先走向车门,墨镜下的嘴角极轻微地扬了扬。
家入硝子走在最后,对夏油杰低语:“看来某人的礼物终于送出去了。”
夏油杰看着五条悟欢天喜地追着九重歌推销各种墨镜款式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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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笑:“虽然方式蠢了点。”
*
看着九重歌的身影消失在站台尽头,五条悟突然噗嗤笑出声:“你们绝对想不到——小歌小时候可是个混世魔王!”
家入硝子挑眉:“哦?比现在的你还能闹?”
“她和现在完全相反!”五条悟手舞足蹈地比划,“老子小时候对什么都懒得搭理,但她可是会把咒灵塞进长老茶杯里的类型!”
灰原雄震惊地张大嘴:“九、九重小姐?”
“没想到吧?”五条悟得意地晃着手指,“直到有一年——”他的笑容突然淡了些,“因为某个任务,或者是多个任务积攒在一起,就变成现在这副冰山样了。”
七海建人推了推眼镜:“确实,不可能有人一生下来就靠谱。但像五条学长这样的变化称之为变异也不为过。”
“喂!七海海你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
五条悟难得没有反驳七海建人的吐槽,墨镜后的目光追随着九重歌消失的方向:“那丫头啊……是直面太多人类的恶意后坏掉的。”
他的声音罕见地低沉:“就像被咒灵污染过的咒具,表面看着完好,其实内里全是裂痕。”
夏油杰微微挑眉:“原来你一直都意识到自己是在故意招惹九重小姐啊。”
“当然~”五条悟突然又恢复嬉皮笑脸的模样,“不然怎么确认她还没完全坏透?至少被老子气到的时候,还会活蹦乱跳地拔刀呢!”
家入硝子叹了口气:“我理解你想让她保持情绪波动的心情……”她抬手示意五条悟闭嘴,“但用故意惹人生气的方式,实在对不起那孩子。”
电车门缓缓关闭,映出五条悟稍显落寞的倒影:“那怎么办嘛~小歌现在连哭都不会了。”
他指着自己心口:“这里烂掉的部分,可是比咒灵造成的损伤难治多了。”
灰原雄小声问:“不能好好谈谈吗?”
“谈什么?”五条悟的笑声带着自嘲,“『表哥知道你心理创伤很痛所以快来撒娇』?那丫头只会用大炮直接轰飞老子好吧!”
七海建人突然开口:“或许不需要刻意做什么。”他看向窗外飞速掠过的城市,“就像您刚才送的墨镜——她最终不是接受了吗?”
五条悟突然跳起来:“对了!老子现在就去订做个粉红色的墨镜!要镶满水钻的!”
夏油杰无奈摇头:“所以你的解决方案还是继续惹她生气啊……”
*
次日午后,当九重歌戴着那副银边墨镜出现在训练场时,正在指导凪射门的玲王明显愣了一下。
“歌?”他迟疑地走近,“你的眼睛受伤了吗?”
九重歌还没回答,瘫在草坪上的凪突然支起脑袋:“像杀手47。”他慢吞吞掏出手机,“能拍照当新屏保吗?”
玲王立刻转身挡住凪的镜头:“等等!为什么又是屏保!不对,你不许把她设成屏保!”他慌乱地回头打量九重歌,“不过确实……很适合你。”
他的目光在墨镜上停留了片刻,最终还是忍不住轻声问道:“怎么突然想到戴这个?”
九重歌指尖无意识地推了推镜框,视线扫过训练场边缘几只游荡的蝇头,老实地回答:“……因为我不想看到一些碍眼的东西。”
原来如此……
玲王的心猛地一沉。
他想起那些关于精神分裂症的文献资料——患者常会因幻视而痛苦。
这副墨镜,恐怕是为了阻挡那些根本不存在的“碍眼景象”吧?
他攥紧的拳头微微发抖,突然上前一步轻轻抱住九重歌:“没关系……不想看就不看。”声音温柔得像是怕惊扰什么,“我在这里。”
九重歌被他突如其来的拥抱弄得一怔,墨镜下的眉头微微蹙起。
她明明只是懒得祓除咒灵才戴墨镜,这家伙又脑补了什么?
但玲王身上传来的熟悉香气让她暂时放弃了追问。她安静地待在这个怀抱里,直到凪慢吞吞的声音传来:
“玲王,我也要抱抱。”
“训练场……好晒……”
玲王这才慌忙松开手,耳尖泛红地轻咳一声:“我去给你拿防晒喷雾!”说着几乎是同手同脚地跑向休息区。
九重歌望着他略显慌乱的背影,墨镜掩去了她眼底的疑惑。
今天的玲王……
怎么那么莫名其妙啊!
她转头看向瘫成大字型的凪,对方正用外套蒙着头躲避阳光。
两个白毛同时叹了口气——
“好麻烦。”
“……确实。”
远处的玲王一边翻找喷雾一边偷偷回头,看到九重歌安静站在原地的模样,心脏又隐隐作痛起来。
必须想办法让她开心起来。
比如……
他突然眼睛一亮,掏出手机开始搜索:[如何让精神分裂患者保持情绪稳定。]
[每周 3–5 次低强度有氧活动,是天然“情绪缓冲剂”。]
玲王拿着防晒喷雾回来时,脸上带着一种过于刻意的轻松表情。
他先是对着凪胡乱喷了一通,然后在九重歌面前蹲下,声音温柔得能滴出水来:“歌最近……要不要和我们一起做些轻松的运动?”
九重歌从墨镜上方瞥他一眼:“我每天练习举重两小时。”
“不是那种!”玲王急忙摆手,“是更舒缓的,比如,慢跑?”他偷偷瞄着手机屏幕念道,“每周三到五次,微汗不疲的程度……”
凪突然从外套底下发出闷闷的声音:“玲王,好吵。”
九重歌用脚尖轻轻踢了踢玲王的小腿:“你吃错药了?”这种程度的训练有什么用啊……
“我是认真的!”玲王抓住她的鞋带,仰起脸时眼眶有些发红,“就当陪陪我,好吗?”
最终九重歌还是站上了跑道。
她看着玲王在前方倒着慢跑,一边紧张地比划:“不用太快!觉得累就立刻停下!”,而凪则像条失去梦想的咸鱼瘫在观众席上,用外套把自己裹成蝉蛹。
“呼吸节奏是这样的——”玲王示范到一半突然噎住,因为九重歌已经用标准竞走姿势超过了他,墨镜下的脸连半点汗意都没有。
三圈后,玲王喘着气扶住膝盖:“休、休息一下吧?”
九重歌:“这不是热身吗?”
57.投他票
跑步结束后,凪慢吞吞地从观众席上蠕动下来,扯了扯九重歌的衣角:“游戏……新关卡更新了。”
九重歌看了眼时间,墨镜下的表情看不出情绪:“我可以玩两小时。”
“嗯。”凪立刻摸出手机开始叫车,“玲王也来。”
于是三人又出现在凪的公寓里。
玲王抱着财经杂志坐在沙发一角,目光却总忍不住飘向地毯上并肩打游戏的两人。
“左边有埋伏。”九重歌突然出声,手指快速敲击手柄。 “唔……”凪操作的角色险险避开攻击,“好麻烦……”
玲王看着屏幕里两个角色行云流水的配合,突然觉得嘴里发酸。
他故意把杂志翻得哗啦响:“这种游戏对大脑发育不好。”
两个白毛同时转头看他,墨镜和刘海下露出如出一辙的“你好吵”的眼神。
御影玲王:QWQ
*
学生会选举日当天,礼堂人声鼎沸。
白银御行站在后台,手指冰凉,一遍遍默诵着精心准备的演讲稿,每一个字都像是在脑子里打架。
他能听到台下传来的嗡嗡议论声,几乎能想象出那些审视、好奇、或许还有质疑的目光。
冷静,白银御行,你必须冷静……
他深吸一口气,试图将注意力集中在接下来的演讲上。
成败在此一举。
而九重歌,则完全处于状况外。
她只是被藤原千花以“非常重要的战略支持!缺你不可!”为由,半哄半骗地拉到了后台,此刻正靠在一个堆满杂物的柜子旁,眼皮耷拉着,几乎又要睡过去。
对她而言,这不过是换个地方发呆罢了。
“到我们了!小歌,快走!”藤原千花眼睛一亮,不由分说地抓住九重歌的手腕,“你是为候选人白银御行进行助力演讲的!”
“等、等等?什么演讲?”九重歌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推搡着,踉跄了一步,直接跌进了明亮的舞台灯光下。
不是吧,她什么都没有准备啊。
聚光灯猛地打在她身上。
台下瞬间一静。
所有目光都聚焦过来。
尤其是在看到那个白发蓝眼、别着红色蝴蝶结发卡、此刻正因为突然被推上台而略显怔忪的少女时,寂静被打破了。
“那是……九重同学?!”
“她真的上台了!”
“哇!近距离看更漂亮了!‘雪女’大人!”
“是为了支持白银同学吗?关系果然不一般!”
“这组合……好意外啊?”
窃窃私语声如同潮水般涌起,其中夹杂着明显的兴奋和好奇。
九重歌的存在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焦点和话题引爆点。
她被台下灼热的目光和议论弄得微微蹙眉。
九重歌瞥见台侧幕布后,藤原千花正双手合十,用夸张的嘴型对她做着“拜托!随便讲两句”的口型。
……好麻烦啊。
她在心里叹了口气。
于是,在所有人的注视下,九重歌向前迈了半步。
她什么也没说,只是用那双冰蓝色的眼眸,平静地、甚至带着点惯常的冷淡,缓缓扫视了一圈台下。
到底该说些什么啊?反正一定要把自己啥也没准备这件事给瞒住,要不然她在学校该怎么继续混下去!
奇迹般地,喧闹的礼堂随着她的视线移动,再次迅速安静了下来。
所有人都屏息等着这位传说中的“雪女”会说出什么惊人之语。
然后,他们听到她用那把清冷、毫无波澜的嗓音,只说了简短的三个字:
“投他票。”
没有理由,没有呼吁,甚至听不出任何情绪,就像在陈述一个再简单不过的事实。
其实是没话说了。
说完,她便后退,然后微微颔首,表示话说完了。仿佛她的任务已经结束。
台下死寂了足足三秒。
随即,爆发出更加热烈的议论声和……一阵莫名的掌声?
“噗——这么直接的吗?!”
“不愧是九重Sama!酷毙了!”
“虽然但是……好帅!”
“为了这三个字,这票我投了!”
这简单粗暴到极致的“助选”,反而因为出自九重歌之口,产生了一种奇异的说服力和反差萌。
九重歌向大家道谢,然后下台了。
而站在后台的白银御行,在经历了最初的极度错愕后,忽然间,那股致命的紧张感仿佛被九重歌那三个字奇异地击碎了。
真是……乱来啊。
他深吸一口气,趁着台下因为这意外插曲而气氛松动之际,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他走上台,目光变得坚定,开始了自己的演讲。
他的声音或许一开始还有些微的颤抖,但很快变得沉稳有力。
而在后台,九重歌安静地站在那里,像一座冰封的灯塔,莫名地给台上的白银御行注入了一份奇异的底气。
藤原千花在台侧捂嘴偷笑,对着旁边的四宫辉夜小声说:“看吧看吧!我就说小歌是秘密武器!”
四宫辉夜看着台上那个虽然只说了三个字却效果拔群,此刻正一脸“怎么还没结束我想回去”表情的九重歌,唇角微不可查地弯了一下。
“嗯,”她轻声应道,“确实是……核武器级别的。”
*
自从九重歌自己带上墨镜之后,她也送了蜂乐廻一副。
[蜂乐:图片:蜂乐廻戴着酷炫的黑色墨镜,对着镜头比耶,背景是他房间的足球海报]
[蜂乐:小歌小歌!东西我收到啦!好酷的墨镜!]
[蜂乐:但是为什么突然送我这个呀?这是什么咒术师的时尚单品吗?]
[歌:不是时尚。]
[歌:你的咒力不稳定,偶尔能看见咒灵,但控制不住对视。]
[歌:咒灵对能看见它们的视线非常敏感,容易因此被攻击。]
[歌:墨镜能模糊视线接触,降低被察觉的风险。]
[蜂乐:诶——原来如此!]
[蜂乐:就像玩捉迷藏时闭上眼睛就不会被找到一样?小蜜蜂嗡嗡嗡jpg.]
[蜂乐:那戴着墨镜踢足球会不会帅到让咒灵自动投降?]
[歌:……重点是保护你,不是耍帅。]
[歌:以后上街尽量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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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
[蜂乐:知道啦!感觉好像大明星出街唉~
小蜜蜂转圈圈.gif]
[蜂乐:谢谢小歌!果然你最关心我了!]
[歌:不用谢……]
*
选举结果毫无悬念。
当选举委员会主席宣布白银御行以压倒性票数当选新一任学生会长时,礼堂里爆发出热烈的掌声。
白银御行站在台上,激动得手指微微发抖,目光下意识地看向侧后方——
九重歌正百无聊赖地玩着自己发梢上的红色蝴蝶结发卡,仿佛周遭的欢呼与她毫无关系。
……真是,完全看不透的人啊。
白银御行在心里默默想,但感激之情是真切的。
就职仪式后的第一次新旧学生会干部会议上,新会长白银御行开始分配职务。
就职仪式后的第一次新旧学生会干部会议上,新会长白银御行开始分配职务。
“四宫同学,副会长一职,无论能力还是经验,都非你莫属。”白银御行语气郑重。
四宫辉夜微微颔首,对这个安排并无意外,淡然接受:“我会尽力的。”
“藤原同学!”白银御行看向眼睛亮晶晶的千花,“书记的工作就拜托你了!需要你活跃气氛和沟通各方的能力!”
“包在我身上!”藤原千花元气满满地应下,已经开始规划下次活动的蛋糕口味了。
最后,白银御行的目光落在了角落里几乎要隐形的九重歌身上。她正低头看着手机屏幕上的漫画更新,完全没留意会议进程。
“咳咳,”白银御行清了清嗓子,有些紧张地开口,“九重同学。”
九重歌没反应。
“九重同学?”白银提高了音量。
她终于抬起头,冰蓝色的眼睛里带着一丝被打扰的不悦:“……嗯?”
“那个……关于你的职务,”白银御行深吸一口气,语速加快,像是怕自己后悔,“经过慎重考虑,我认为会计一职非常适合你!”
“会……计?”九重歌重复了一遍,眉头微蹙。
好吧,她确实还挺擅长的。
“没错!”白银御行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充满说服力。“这是一个至关重要的岗位!”
“需要绝对的冷静、理智和对数字的敏锐!任何不合理的开支都逃不过你的眼睛!”
“这能有效杜绝浪费和虚假报账,守护学生会的活动资金!”
更重要的是——
他在心里补充,会计的工作大部分是核对票据和账本,可以安静地独自完成,不需要频繁与人打交道,理论上……
应该不会太打扰她睡觉?
这已经是他能想到的、最符合九重歌气质且可能不会被她立刻拒绝的职位了。
四宫辉夜在一旁淡淡开口,给出了致命一击:“嗯。资金管理是命脉。交给足够‘冷酷’且不为外物所动的人,是最佳选择。”
她特意在“冷酷”二字上加了微妙的重音。
藤原千花也猛点头:“对啊对啊!小歌一看就超级靠谱!有你把关,我们吃点心……啊不是,是活动经费就绝对安全了!”
九重歌看着眼前三人——
58.冬歇
一个眼神闪烁但努力摆出会长威严的白银,一个面无表情却语带认可的四宫,一个笑容灿烂充满期待的藤原。
九重歌沉默了几秒。
“……行吧。”她最终淡淡地应了一声,重新低下头,继续看她的漫画,“别指望我太复杂的工作。”
她平常可是很忙的。
白银御行瞬间松了口气,感觉自己打赢了一场艰难的战役。
“当然!具体繁琐的登记工作我会先处理好,你主要负责审核和签字!”他立刻保证。
于是,秀知院学园新一届学生会的会计,就这样定了下来。
*
时序进入十二月,伦敦的街头巷尾逐渐弥漫起圣诞节的氛围。
而对于博蒙特这样的传统贵族家族而言,圣诞更是一年中最重要、最讲究的家族聚会时刻。
然而,今年的情况有些特殊。
往年的圣诞筹备工作主要由家族办公室和几位热衷于此的年长女性成员负责,但今年,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约而同地投向了远在日本的九重歌。
她的手机开始被各种来自英国的电话“轰炸”。
“布兰契,我亲爱的侄女,” 乔治表叔的声音带着夸张的殷切。“圣诞节的雪利酒采购清单……”
“往年负责这事的老约翰退休了,新来的小伙子我真怕他挑不到对的年份,你知道,这关乎餐前开胃的仪式感……”
“布兰契,” 莉亚表姑的电话紧随其后,语气焦虑,“花卉供应商送来了一份可怕的方案,他们居然想在餐桌中央放粉红色的圣诞玫瑰!”
“这简直是对传统的亵渎!你的眼光最好,快帮我决定用哪种冬青和槲寄生组合……”
“布兰契小姐,” 甚至一位远房堂兄也吞吞吐吐地来电,“孩子们今年的圣诞礼物……听说您对日本那些高科技玩具很了解?”
“能不能推荐几款既体面又不失趣味的?往年送的骑具他们好像有点腻了……”
电话内容从核心的菜单、装饰、宾客名单,到细枝末节的酒水品牌、丝带颜色、唱诗班曲目顺序……
几乎无所不包。
似乎所有家族成员都突然失去了主见,无比依赖她的判断和决策。
九重歌起初还能冷静地以“学业繁忙”、“远程不便”为由推脱。
但架不住对方花样百出的请求、哀怨的抱怨、甚至带着哭腔的“家族传统不能断送在我们这一代啊”的道德绑架。
她终于被磨得没了脾气,深刻体会到什么叫“能者多劳”和“被需要也是一种负担”。
在乔治表叔第十次打来电话,喋喋不休地讨论是烤一只还是两只亲王御赐食谱的火鸡时,她对着电脑屏幕上满城的财务报表,长长地、认命般地叹了一口气。
“好了,表叔,”她打断对方,“把所有的待办清单、供应商联系方式、预算表和往年的记录,全部整理好发给我。我会协调。”
电话那头立刻爆发出巨大的惊喜和如释重负的感谢声,仿佛她不是答应安排一顿圣诞晚餐,而是答应了去拯救世界。
挂掉电话,九重歌揉了揉太阳穴。她看了一眼日历,期末考试刚好在12月16日左右结束。
“……花见,”她唤来助理,“帮我订17号飞伦敦的机票。另外,把接下来一周的时间空出来,看来我得回去当一次圣诞总管了。”
于是,12月17日起,在九重歌的指挥下,开始高效且一丝不苟地运转起来:
现任家族长早在十月就发出了圣诞通告函,九重歌还是让秘书处再次核对了所有确认返家成员的名单和交通方式。
在圣诞节之前,贵族家庭平均要寄出 600–800 张手写圣诞卡。名单包括女王、首相、各国大使、主教、邻居乡绅、老友故交等。
然后是向郡内教区发放食物与礼金,延续慈善传统。
最后是装饰,主厅竖 7–9 米高的挪威云杉,楼梯扶手缠冬青和常春藤,象征“阳刚与柔美”平衡。
仆人房区另立“仆人树”,礼物为一枚金币与一双羊毛袜。
*
九重歌刚在博蒙特祖宅书房里坐下,还没来得及看完一页圣诞晚宴的最终菜单,她那部专门用于处理俱乐部紧急事务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屏幕上跳动的名字毫不意外——克里斯·普林斯。
她叹了口气,然后接起电话。
果然,那边立刻传来克里斯带着浓浓委屈和不满的抱怨,背景音里还能听到足球训练基地特有的哨声和呼喊声。
“老板!你终于回来了!你知不知道我们圣诞节当天还要训练?!”他的声音听起来像是遭受了巨大的不公。
“上午训练!就下午那么一点点时间能见见家人!然后晚上又要回酒店集中!这算什么圣诞节!这简直是虐待!”
他喋喋不休地继续吐槽:“还有那个该死的节礼日比赛!提前48小时就禁止饮酒!”
“队医那天早上还会拿着酒精测试仪像个交通警察一样挨个检查!”
“上帝啊,连一杯圣诞节的暖胃红酒都不能喝!这规矩到底是哪个讨厌鬼定的!”
“克里斯,我理解你的心情。但这就是英格兰足球的传统,尤其是英超的‘圣诞赛程’。”
她顿了顿,继续用她那冷静的语调解释,仿佛在陈述一项自然法则:“想想看,圣诞节期间,孩子们都放假了,一家人总得找点事情做。”
“没有什么比一起去看一场精彩的足球比赛更好的家庭活动了。”
巨大的票房收入、电视转播费,都指望这段黄金时段。
这就是这里的足球文化的一部分,球迷需要,联盟需要,俱乐部也需要。
“真正意义上的长假,要等到一月份英超短暂的冬歇期,或者赛季彻底结束后才会出现。”
九重歌话锋一转:“不对劲啊,我和你这个本土英国人科普个屁啊,这种事情对于你来说不早就应该习以为常了吗?!”
“作为英国人,要是连你都不理解,那还有哪国球员可以理解啊!”
克里斯在电话那头哀嚎一声:“可是老板,我只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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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你抱怨嘛……”
“小时候看球的时候还好,但轮到自己没假期,就感觉这简直反人类……”
“反人类与否,规则就是规则。”九重歌的语气稍微严厉了一点。
“酒精测试是为了保证你们在节礼日比赛中的状态和职业性。”
“如果你不想因为酒精含量超标而被内部禁赛甚至登上小报头条,就乖乖遵守。
“别忘了,你的形象价值千金。”
她的话像一盆冷水,瞬间浇灭了克里斯的一部分抱怨,让他想起了那些苛刻的赞助合同条款和形象管理协议。
“……好吧,”他悻悻地答应,但随即又找到了新的话题,语气重新变得期待起来。
“那老板……圣诞节晚上……你有没有什么……嗯……特别安排?”最后一句问得小心翼翼,又充满了暗示。
九重歌几乎能想象出他此刻眼巴巴等着“特别关怀”的样子。
她揉了揉眉心:“我的话……19:00 的下午茶之后,应该就没什么事了。”
“俱乐部会为所有无法回家的球员和工作人员准备传统的圣诞晚餐。你这样的参赛球员需要留宿……”
“呃,总之,如果时间允许,我会考虑过去看一下。”
虽然得到的不是肯定的答复,但“会考虑”三个字已经足够让克里斯精神一振。
“放心吧老板!我一定拿出最好的状态!节礼日肯定进球!”他立刻元气满满地保证,仿佛刚才那个抱怨连连的人不是他。
“很好。现在,去完成你上午的训练。”九重歌说完,干脆利落地结束了通话。
她刚挂断克里斯的电话,还没来得及将注意力重新集中到菜单上,另一部私人手机就紧跟着响了起来。
屏幕上跳跃的名字让她眉头下意识地蹙起——米切尔·凯撒。
她深吸一口气,按了接听键,还没等她开口,凯撒那带着明显不满和一丝慵懒抱怨的声音就冲了出来:
“布兰契,我看到新闻了。你回英国了。”
他的语气不像问候,更像是在陈述一个她本该提前告知他的事实。
“嗯。”九重歌简短地应了一声,目光还停留在火鸡和烤牛肉的供应商报价单上。
电话那头传来凯撒夸张的叹气声,背景音里似乎还有游戏手柄的按键声,听起来他正悠闲地躺在某个地方:
“德甲这个愚蠢的冬歇期……居然要放到1月2号。整整两个多星期,无所事事。”
九重歌的笔尖在“有机饲养诺福克黑火鸡”那一项上顿了顿:“所以?”
“所以?”凯撒的声音提高了八度,仿佛她问了一个多么不可理喻的问题。
“太长了!无聊透了!看看人家英超,圣诞赛程多热闹?满城那帮家伙圣诞节还得训练比赛,多充实!”
九重歌几乎要被他这通歪理气笑:
“米切尔,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去年这个时候,你还在社交媒体上发文‘感谢德甲的冬歇期,终于能好好晒太阳了’,配图是你在马尔代夫的海滩照。”
59.家人与平安夜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随即传来凯撒理直气壮的反驳:“那是去年!今年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今年……”凯撒顿了顿,声音忽然压低,带上了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黏腻抱怨,“……你在那边的俱乐部啊。”
“他们圣诞节都能看到你,我却要隔着半个欧洲无聊地数日子。”
他的声音里透着一股“我不管我就要闹”的蛮横:
“早知道当初就该转会去英超……或者让内斯去跟俱乐部闹一闹,建议德甲也学学英超搞个圣诞大战……”
九重歌面无表情地听着他异想天开的抱怨,手下利落地在“烤牛肉—苏格兰安格斯肋排”选项后面打了个勾。
“说完了?”她淡淡地问。
“没有!”凯撒立刻接话,游戏背景音也停了,似乎坐直了身体。
“你圣诞节晚上有什么安排?满城那帮家伙是不是要搞什么晚宴?你肯定会去吧?”
他的问题连珠炮似的砸过来,语气里带着毫不掩饰的打探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酸意。
九重歌想起刚才对克里斯说的“会考虑”:“大概吧。”
电话那头立刻传来凯撒不满的咂舌声:“啧。那些人的聚会有什么意思?还不如来慕尼黑,我带你去圣诞市场……”
“免了,我忙得很,走不开的。”九重歌打断他,“不过我们下个暑假,说不定能一起去度假。”
“说好了!我先预定的!”
几秒后,他才像是又找到了反击点,哼了一声:“……那你那个肌肉前锋呢?他圣诞节晚上能见到你吗?”
这个问题问得极其突兀且充满试探意味。
九重歌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指的是克里斯。
她微微蹙眉,不太理解凯撒为什么突然扯到克里斯,但还是公事公办地回答:
“俱乐部有为球员准备圣诞晚餐,我作为董事,如果时间允许,可能会去看一眼。”
“看一眼?”凯撒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难以置信的夸张语气。
“就为了‘看一眼’那群肌肉笨蛋吃火鸡,你宁愿待在那个无聊的晚宴上,也不愿意接一下我打来的视频电话?”
他的逻辑跳跃得九重歌差点没跟上。
“你直接说想打视频电话不就好了。”
自从他表白但没得到自己回应之后,凯撒就有一段时间消失了音讯,再说话的时候,整个人都变得小心翼翼了。
不得不说,还是他嚣张跋扈的时候她最习惯。
电话那头瞬间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连呼吸声都仿佛消失了。
几秒钟后,才传来凯撒极其不确定的、带着一丝小心翼翼试探的声音:“……什么?”
“我说,”九重歌重复了一遍,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但更多的是某种下定决心的清晰。
“你想视频的话,直接告诉我。我……也挺想看看你现在什么样子的。”
最后那句话她说得很轻,但足够清晰。
“……”
电话那头又是更长一段时间的沉默。
久到九重歌以为信号断了,忍不住“喂?”了一声。
然后,她听到了一声极其清晰的、像是被呛到的抽气声。
紧接着是某种东西被打翻的哐当声,以及凯撒明显慌乱起来的低咒。
“Shit……等等!布兰契?你刚才说……你想我了?”
他的声音听起来像是遭受了巨大的冲击,充满了难以置信和一种快要溢出来的、小心翼翼的狂喜。
“可以这么理解。”九重歌的指尖无意识地卷着电话线,语气依旧努力维持着平静,“所以,视频电话,打不打?”
“打!现在!立刻!马上!”凯撒的声音瞬间拔高,语速快得几乎要咬到舌头。
“你等着!我找个光线好的地方!不对,你先别挂!我马上就好!”
听筒里传来一阵兵荒马乱的动静——
脚步声、拖动椅子的声音、还有凯撒急吼吼地指挥内斯“把那盏该死的台灯拿过来!”的喊声。
九重歌听着那边的嘈杂,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
果然,还是这样直来直去比较适合他。
好不容易,那边的动静平息下来,凯撒的声音重新变得清晰,带着难以抑制的兴奋和一点点喘息:
“好了,布兰契,可以了!你挂了我给你打过去!”
“嗯。”九重歌应了一声,挂断了电话。
几乎就在下一秒,视频通话的邀请就弹了出来。
她接通了。
屏幕那端,凯撒的脸占据了大部分画面。
他似乎是刚匆匆打理了一下,灿金色的头发还有些微乱,几缕不听话地搭在额前。
背景是他熟悉的客厅,光线确实被他调整得很充足,甚至有点过于亮了,让他那双蓝眼睛显得格外亮晶晶的,正直勾勾地盯着屏幕,仿佛要穿透过来。
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又一时语塞,只是盯着她看,嘴角控制不住地向上扬。
九重歌看着他这副难得有点傻气的样子,觉得有点好笑:“看到了?满意了?”
“不满意。”凯撒立刻回答,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沙哑。“只看这么一会儿怎么够。”
他的目光贪婪地流连在屏幕上的她的脸上,“暑假……你刚才说暑假一起去度假,是真的吗?”
“嗯。”九重歌点点头,“如果到时候没什么突发情况的话。”
“去夏威夷怎么样?”凯撒立刻开始计划,语速飞快。
“或者马尔代夫?或者你想去北欧看极光?虽然夏天可能看不到……但我们可以去峡湾!或者……”
“都可以。”九重歌看着他兴奋地列举目的地的样子,没有打断他,只是淡淡地应着,“你定就好。”
“真的?”凯撒的眼睛更亮了,像是得到了全世界最棒的承诺,“说定了,不许反悔!我明天就开始看行程。”
看着他瞬间阴转晴、甚至开始晴空万里的样子,九重歌心里那点因为被打扰工作而产生的烦躁也悄然消散了。
“嗯,说定了。”
她看着屏幕里那个笑容灿烂得几乎有些晃眼的家伙,轻声重复道。
视频那头,凯撒还在兴致勃勃地规划着夏威夷的日落和马尔代夫的潜水,声音里充满了罕见的、毫不掩饰的雀跃。
九重歌听着他描绘那些阳光灿烂的画面,嘴角也不自觉地带着一丝浅淡的笑意。
眼看时间不早了,她打算结束这次通话。
“好了,米切尔,”她轻声打断他,“提前祝你圣诞节快乐。回去好好陪家人,过一个开心的圣诞节吧。”
话音落下的瞬间,屏幕那端的凯撒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
他脸上灿烂的笑容骤然凝固,那双亮得惊人的蓝眼睛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黯淡下去。
所有关于度假的兴奋和计划都从里面抽离,只剩下一种空洞的、近乎茫然的沉寂。
他原本前倾的、充满表现力的身体微微向后靠去,拉开了与屏幕的距离,仿佛突然被一层无形的隔膜笼罩。
“……家人?”他重复了一遍这个词,声音很轻,带着一种古怪的、几乎听不出的涩意。
凯撒的嘴角扯出一个极其勉强且僵硬的弧度。
那弧度里没有任何笑意,反而透出一种冰冷的自嘲。
“嗯?”九重歌敏锐地察觉到了他情绪陡然的转变,有些疑惑地蹙眉。
她看到他下意识地抬手,指尖无意识地卷弄着垂到胸前的那缕蓝色挑染的发梢——
一个她从未在他身上看到过的、带着点脆弱意味的小动作。
“圣诞节啊……”凯撒的声音变得更低,更飘忽。
他微微偏过头,视线似乎落在了屏幕之外的某个虚空点,不再与她对视。
“大概……会和内斯那家伙在训练基地加练吧。或者……一个人打游戏?”
他耸耸肩,试图让语气听起来满不在乎。
但那刻意拉长的尾调和轻描淡写的用词,反而透出一种难以掩饰的落寞和孤寂。
“反正……都一样。”他最后低声补充道,声音轻得像一声叹息。
就在这时,屏幕画面轻微地晃动了一下,视角偏移,短暂地拍到了他身后的客厅角落。
九重歌的目光骤然一凝——
那个角落空荡荡的,没有圣诞树,没有冬青花环,没有彩灯,没有任何一丝节日应有的装饰和暖意,只有冰冷的家具线条和一片沉寂的灰暗。
他……
竟然没有家人可以一起过圣诞节吗?
这个认知让九重歌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猝不及防地捏了一下,泛起一阵细微而陌生的酸涩感。
她看着屏幕里那个突然变得安静而疏离的凯撒。
他微微低着头,灿金色的发丝垂落,遮挡住了部分神情,只能看到他紧抿的嘴唇和那缕被无意识缠绕在指间的蓝色发尾。
这个总是嚣张跋扈、像只开屏孔雀一样时刻渴望被注视的家伙,此刻周身却笼罩着一种近乎脆弱的孤独感。
他那些夸张的炫耀、刻意的挑衅、甚至是别扭的讨好。
底下藏着的,或许只是一个从未真正感受过节日温暖、渴望被爱却又不知如何正确索取的……
九重歌沉默了几秒,再开口时,她的声音不自觉地放缓了许多,带着一种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柔和:
“米切尔。”
凯撒闻声微微动了一下,但没有抬头。
“圣诞节晚上,”九重歌看着屏幕里他低垂的眉眼,清晰而平静地说道,“等我忙完,给你打视频电话。”
凯撒猛地抬起头,蓝眼睛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惊和一丝慌乱失措的光芒,仿佛听到了什么绝无可能的事情。
“你不是要……去看克里斯他们……”凯撒的声音有些干涩。
“看他们只需要一会儿。”九重歌的语气依旧平淡,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笃定。
“剩下的时间,可以看你打游戏。”
她顿了顿,补充道:“或者,看你给我表演一下,你是怎么在游戏里‘征服世界’的。”
屏幕里,凯撒彻底愣住了。
他呆呆地看着她,像是无法处理这突如其来的信息。
几秒之后,那双湛蓝的眼睛里,一点点地、极其缓慢地重新亮起了光彩。
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明亮。
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用力地、重重地点了点头,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发出一个极其轻微的、带着鼻音的:
“……嗯。”
那声音很轻,却仿佛卸下了所有伪装的重负。
*
平安夜。
晚上 8:00 ,家族开始礼品抽彩。
博蒙特祖宅宏伟却温馨的客厅里,壁炉烧得正旺,巨大的圣诞树下堆满了包装各异的礼物。
家族成员们,无论长幼嫡庶,都聚集在此,进行一年一度、传统而又充满恶趣味的Lucky Dip(幸运抽彩)礼物交换。
规则很简单:每位参与者准备一份价值不得超过25英镑的礼物,全部匿名放入一个大麻袋中。
然后大家依次伸手进去盲抽,抽到什么全凭运气,重点是礼物以搞笑、古怪为主,旨在博君一笑。
气氛轻松而热闹。
一位年轻的堂妹抽到了一个会发光的电动胡椒磨,一按按钮就发出五颜六色的光芒并伴有奇怪的嗡嗡声,让她哭笑不得。
一位严肃的叔公抽到了一张限量版重金属乐队唱片,封面上是狰狞的骷髅头,他拿着唱片,老花镜后的眼睛瞪得溜圆,引来一阵哄笑。
乔治表叔则抽到了一块极其扎眼的荧光粉豹纹浴垫,他拿着浴垫,表情复杂,不知该摆出什么表情好。
九重歌也参与其中,她面无表情地从一个角落里抽出了一个用旧报纸包裹、形状不规则的小盒子。
拆开一看,里面是一个造型极其夸张的橡胶章鱼头套,戴上去后八条橡胶触须会耷拉在脸上。
她拿着头套,沉默了三秒,周围爆发出一阵善意的大笑。
九重歌甚至能听到莉亚表姑笑得最大声。
她也准备了自己的礼物——
一套印满克里斯·普林斯各种夸张庆祝动作和“世界第二”标语的可笑袜子。
她看到一位远房侄子抽到了它,并且立刻兴奋地套在了脚上。
抽彩结束后,大家互相展示着各自抽到的奇葩礼物,客厅里充满了久违的、不那么功利的欢声笑语。
九重歌看着那顶章鱼头套,想了想,让花见将它仔细包好。
她先寄给了内斯,并附上一张便签:「像你的头发。」
想了想,觉得不能厚此薄彼,又让花见去找了个类似搞笑水平的礼物,一个会模仿进球欢呼声的吵闹钥匙扣,寄给凯撒。
然后,她特意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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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一双印有克里斯进球庆祝动作的袜子,放进了自己的手袋里。
*
晚上 10:00,私人晚祷。
热闹过后,家族成员们移步至庄园内历史悠久的小教堂,进行平安夜的最后一项传统——私人晚祷。
教堂内烛光摇曳,庄严肃穆。
驻家的老牧师用舒缓而平和的声音,诵读着《路加福音》中关于耶稣诞生的章节。
柔和古老的拉丁文祷词在宁静的夜空中回荡,洗涤着白日的喧嚣。
随后,在管风琴低沉而优美的伴奏下,家族成员们齐声吟唱起传统的圣诞颂歌《牧人闻信》(While Shepherds Watched Their Flocks)。
歌声算不得多么专业,但却带着一种家族特有的、传承已久的虔诚与温暖。
九重歌安静地站在人群中。她并非虔诚的信徒,但依旧尊重这项延续了数百年的家族传统。
烛光映照着她的侧脸,显得格外宁静。
就在这时,她听到身旁传来极其细微、却规律异常的呼吸声。
她微微侧头,看到莉亚表姑脑袋正一点一点地往下垂,眼睛已经完全闭上。
她的身体也开始微微摇晃,显然是被温暖的环境、醇厚的红酒和冗长的仪式催了眠,眼看就要站着睡着了。
九重歌无声地叹了口气。
在莉亚表姑身体倾斜幅度过大、即将引起旁人注意的前一刻——
她自然地伸出手,轻轻揽住了表姑的肩膀,让她柔软而温暖的身体重量微微倚靠在自己身上。
莉亚表姑在睡梦中似乎找到了依靠,含糊地嘟囔了一句谁也听不懂的梦话,脑袋一歪,舒服地靠在了九重歌的肩上,继续她的平安夜小憩。
九重歌没有推开她,只是调整了一下站姿,让她靠得更舒服些。
她的目光则重新投向前方的祭坛,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一样,继续听着颂歌。
烛光将两人的影子投在古老的石壁上,仿佛一幅温馨而静谧的油画。
严格的传统与细微的温情,在这一刻奇异地融合在了一起。
晚祷结束时,莉亚表姑才迷迷糊糊地醒来。
发现自己靠在侄女身上,顿时有些不好意思,但九重歌只是淡淡地看了她一眼,说了句“走吧”,便率先向外走去。
莉亚表姑看着她的背影,心里暖洋洋的,赶紧跟了上去。
平安夜的古老仪式,终于在一片祥和(和一个小插曲)中结束了。
*
圣诞日的清晨,阳光透过祖宅餐厅高大的玻璃窗洒进来。
长长的餐桌上铺着洁白的亚麻桌布,银质餐具熠熠生辉。
银盘里盛放着丰盛的早餐:苏格兰空运来的熏鲑鱼、金黄滑嫩的炒蛋、以及洒满了黑松露碎的香脆吐司。
饮品则是用庄园自家果园苹果酿造、口感清冽微甜的苹果酒。
九重歌安静地用餐,觉得这顿早餐意外地合她胃口,尤其是那松露吐司。
莉亚表姑坐在她旁边,见状立刻又给她夹了两片:“多吃点,布兰契!你还在长身体呢,平时工作那么辛苦,营养一定要跟上!”
上午 9:30是第一次礼拜。
家族成员们穿戴整齐,乘坐装饰着冬青花环的车辆,前往教区教堂参加早堂圣餐。
这是一项相对私密且传统的仪式,只有最核心的家族成员和少数本地乡绅参加。
气氛庄重肃穆。
上午 11:00是第二次礼拜。
公众颂歌仪式圣餐结束后,众人并未返回庄园,而是稍作休息,便随着人流再次步入教堂,参加更为热闹的公众颂歌仪式。
此时教堂里挤满了郡内的居民,媒体镜头也闪烁不停。
博蒙特家族成员们被安排在最前排,脸上挂着得体而亲民的微笑,与周围的民众点头致意,甚至跟着一起唱颂歌。
仪式结束后,在返回马车的短暂路上,乔治表叔偷偷揉了揉脸颊,小声对身边的九重歌抱怨:“我的脸都快笑僵了……每年都要来这么一次……”
话还没说完,走在前面的老公爵,也就是乔治的父亲,仿佛脑后长眼,头也没回,反手就用象牙手杖不轻不重地敲了一下他的头,低声呵斥:
“注意仪态!这是传统!”
乔治表叔立刻噤声,乖乖挺直腰板,重新摆出完美笑容向周围民众挥手。
下午 1:00圣诞午宴开始。
盛宴在庄园最大的宴会厅举行。
长桌中央气势恢宏地摆放着一整只烤得金黄酥脆的巨大火鸡和一只嘴里含着烤苹果、形态完整的烤乳猪。
周围堆满了各种配菜,烤土豆、抱子甘蓝、培根肠卷、面包酱、蔓越莓酱等等。
刻有博蒙特家族纹章的19世纪水晶杯被擦得晶莹剔透,斟满了醇厚的红酒。
餐前,身着笔挺制服的老管家上前一步,用清晰沉稳的嗓音开始朗读“圣诞慈善清单”。
详细列数家族一年内向各教区、学校、慈善机构捐赠的款项和物资总额。
这既是履行慈善传统,也是一种不动声色的炫耀家族实力与社会责任感的方式。
下午 3:00为电影时段。
午宴过后,众人移步至稍小的宴会厅。
巨大的投影幕布缓缓降下,仆人们搬来了临时布置的、铺着复古锦缎软垫的座椅。
全家一起观看一部经久不衰的圣诞经典老电影,例如《生活多美好》或《34街的奇迹》。
莉亚表姑挨着九重歌坐下,看着熟悉的片头,忍不住打了个哈欠,小声嘀咕:
“老天啊,这部片子我至少看了十五遍了,每年都是它,就不能换点新的吗?比如那些时髦的好莱坞大片?”
九重歌点头:“嗯……这个确实。”
话虽如此,当熟悉的旋律响起时,她们还是安静了下来,仿佛被这年复一年的仪式感所安抚。
晚上 7:00 为下午茶。
晚餐并非正餐,而是传统的圣诞李子布丁时间。
巨大的布被端上来,管家在上面淋上温热的白兰地,然后用火点燃,幽蓝色的火焰跳跃而起,引来孩子们的小声惊呼。
按照传统,由家族中最年长的成员老公爵和最年幼的成员,今年是一个旁支的五岁小男孩,共同握住一把长长的餐刀,切下第一刀。
随后布丁分发给众人,里面藏着的幸运硬币让几个年轻人兴奋不已。
60.视频电话与交流会
这时,一直没什么存在感的威廉表叔(也就是那位热爱摄影、早早甩锅的前董事)凑到九重歌身边,小声问:
“布兰契,你说……姑姑今年圣诞又不回来吗?她连这种日子都不露面?”
九重歌正小口吃着布丁,闻言头也没抬,语气平淡:“祖母的行踪,你不是最清楚吗?她什么时候按常理出牌过?”
“我也说不准她现在是在北欧看极光,还是在南美雨林里探险。”她对此早已习以为常。
而且祖母咒术师的身份啊……好像只有自己和母亲知道。
威廉表叔讪讪地笑了笑,不再多问。
博蒙特家的这位姑奶奶,永远是家族里最神秘、最不受约束的存在。
圣诞日在传统、美食、些许的表演和家人的陪伴中缓缓度过。
对于九重歌而言,这是一种新奇却又有些疏离的体验。
她更像一个冷静的观察者,参与其中,却又似乎游离其外。
九重歌悄无声息地离开了祖宅。她让花见开车,前往满城俱乐部的训练基地。
节日的训练基地比平日冷清许多,大部分工作人员都已放假,只有少数必须留守的安保和后勤人员,以及——
那些因为圣诞赛程而不得不坚持训练的球员们。
她到达时,上午的训练刚好结束。
球员们三三两两地从训练场走回更衣室,脸上带着运动后的疲惫,但也洋溢着节日的轻松氛围。
至少下午他们还有几个小时能与家人团聚。
九重歌很容易就在人群中找到了克里斯·普林斯。
他正一边用毛巾擦着汗,一边和几个队友说笑着什么,标志性的笑容在冬日的阳光下显得格外耀眼。
“克里斯。”九重歌出声叫住了他。
克里斯闻声回头,看到是她,眼睛瞬间亮了起来,脸上闪过巨大的惊喜,几乎是立刻抛下队友小跑了过来:
“老板!你怎么来了?!你不是应该在……”他以为她会在那个古老的庄园里参加各种华丽的聚会。
“顺路过来看看。”
九重歌语气平淡,从随身的手袋里拿出一个包装简单的小盒子,递给他:“圣诞快乐。这是……Lucky Dip的礼物。”
“给我的?”克里斯又惊又喜,几乎是抢一样接过了盒子,脸上是受宠若惊的表情。
“老板你居然还给我准备了圣诞礼物!”他迫不及待地当场就开始拆包装。
几个原本已经走开的队友见状,又好奇地围拢了过来,起哄道:“哇哦!克里斯!老板给你送什么好东西了?”
“快打开看看!”
“是不是一辆新跑车的钥匙?”
克里斯得意洋洋地瞪了他们一眼,手下动作更快了。
包装纸被撕开,露出里面的东西——是一双色彩极其鲜艳、图案十分醒目的袜子。
而当大家看清袜子上的图案时,瞬间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哄笑声!
只见一只袜子上印着克里斯·普林斯最经典的那个张开双臂、仰天怒吼、表情极度嚣张的庆祝动作,旁边还配着一行花体大字:
“WORLD''S SECOND? DEBATABLE!”(世界第二?有待商榷!)
另一只袜子上则印着他一次进球后对着镜头疯狂眨眼、飞吻的骚气表情,旁边写着:
“I KNOW, I''M FABULOUS.”(我知道,我超棒的。)
这图案选取之刁钻,表情捕捉之“精髓”,配色之大胆,简直完美复刻了克里斯那种自信爆棚又略带骚包的气质,并且以一种极其搞笑的方式呈现了出来。
“哈哈哈哈哈哈!”队友们笑得前仰后合,捶胸顿足,眼泪都快出来了。
“上帝啊!这礼物太适合你了克里斯!”
“快穿上!今天就穿它!下午见你家人的时候就穿这个!”
“老板!您这礼物选得真是太有水平了!精准打击!”
克里斯拿着那双袜子,脸上的表情精彩极了,先是错愕,然后是难以置信,最后是混合着巨大窘迫和一丝奇异的得意。
毕竟这礼物也太“克里斯·普林斯”了!
他抬头看向九重歌,她依旧是一副平静无波的样子,仿佛送出的只是一双普通商务袜。
“老板……这……”他耳朵尖都红了,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
“不喜欢?”九重歌微微挑眉。
“喜欢!当然喜欢!”克里斯立刻把袜子紧紧攥在手里,像是怕被人抢走一样,大声宣布,“这是我收到过的最棒的圣诞礼物!独一无二!”
他的话又引来队友们更大声的起哄和嘲笑。
九重歌看着他那副明明羞窘得要命却还要强撑着宣布“最喜欢”的样子,嘴角几不可查地微微弯了一下。
克里斯试图镇压队友嘲笑的声音:“笑什么笑!这是老板对我的肯定!懂不懂!这是时尚!”
“好了,各位圣诞节快乐,比赛加油。祝福送到,我该回去了。”她说完,冲他和他的队友们微微颔首,便转身离开。
乘坐私人飞机回到住所,窗外已是夜幕低垂,伦敦的圣诞灯火在寒夜里闪烁。
九重歌褪下沾染着寒气的外套,看了眼时间,估摸着慕尼黑那边应该也刚入夜不久。
她拿出手机,拨通了凯撒的视频电话。
铃声只响了两下就被迅速接起,屏幕那端瞬间出现了凯撒的脸。
他似乎正靠在沙发上,背景是他熟悉的客厅,灯光温暖,但依旧能看到角落里空荡荡的,没有任何节日装饰。
“布兰契!”他的声音带着明显的惊喜,蓝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像是一直在等这个电话,“你忙完了?”
“嗯。”九重歌应了一声,注意到他好像特意换了一件看起来更休闲的深蓝色毛衣,“礼物收到了吗?”
“这个?”凯撒立刻把镜头一转,对准了放在沙发旁边的那个他日常用的运动背包。
只见那个造型滑稽、色彩鲜艳的吵闹钥匙扣,此刻正赫然挂在背包最显眼的拉链上——
一个印满夸张足球图案、按钮硕大的塑料玩意儿,与他那只价格不菲、设计简约的奢侈品牌背包形成了极其突兀且诡异的对比。
“收到了。”凯撒把镜头转回自己,脸上带着一种难以形容的、混合着嫌弃和炫耀的复杂表情,“丑死了,而且吵得要命。”
他嘴上这么说着,手指却故意伸过去按了一下钥匙扣的按钮。
然后,一阵极其响亮且失真的电子合成音效从手机听筒里爆了出来——
模仿着球场进球后的欢呼和哨声,还夹杂着一句腔调古怪的“GOOOOAL!!!”,在安静的房间裏显得格外刺耳。
九重歌忍不住把手机拿远了一点。
好吧,这玩意儿确实有点好笑了。
凯撒自己似乎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噪音震得缩了下脖子,但随即就咧开嘴笑了起来,笑容里带着点恶作剧得逞的得意:
“看吧?是不是很吵?内斯那家伙下午来找我,被这玩意儿吓了一大跳。”
他顿了顿,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钥匙扣上那个硕大的按钮,目光飘忽了一下,声音忽然低了几分,带着点别扭的嘟囔:
“……不过,还行吧。总比什么都没有强。”
他的语气听起来像是努力想表现出不在乎。
但那微微扬起的嘴角和时不时瞟向钥匙扣的眼神,却泄露了他其实并不讨厌这个滑稽礼物的事实。
甚至可能还有点喜欢这种被她“记挂着”的感觉,哪怕是以这种整蛊的方式。
九重歌看着他这副口是心非的样子,觉得有点好笑。
她想起内斯收到章鱼头套后发来的那个哭笑不得却又小心翼翼表示感谢的表情包,再对比凯撒此刻强装嫌弃却又暗藏得意的模样……
这对主仆,在某些方面还真是如出一辙。
“喜欢就好。”她淡淡地说了一句,没有戳穿他的那点小心思。
凯撒哼了一声,算是默认了。
他把手机拿近了一些,整个人又窝回了沙发里,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蓝眼睛透过屏幕专注地看着她:
“你那边的圣诞节……怎么样?无聊吗?”
“还好。”九重歌简略地回答,“吃了火鸡,看了老电影,听了祷词。”
“听起来就够无聊的。”凯撒撇撇嘴,随即又兴致勃勃地问,“那你抽到什么奇葩礼物了?有没有比我这个更丑的?”
九重歌想起那个橡胶章鱼头套,沉默了一秒:“……差不多水平。”
凯撒立刻来了兴趣:“是什么?快告诉我!”
“一个头套。”
“头套?什么样的?动物吗?老虎?狮子?”他好奇地追问。
“……章鱼。”
“章鱼?!”凯撒愣了一下,随即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大笑。
“哈哈哈哈哈哈!章鱼头套?!谁想的主意!快戴给我看看!”
九重歌面无表情地看着屏幕里笑到东倒西歪的凯撒:“我送给亚历克了。”
凯撒的笑声戛然而止,表情瞬间垮了下来,蓝眼睛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控诉:
“你送给他了?!你居然把礼物转送给了那个章鱼头?!为什么不是送我?!”
他的语气酸得像被柠檬汁泡过。
“因为像他的头发。”九重歌冷静地解释。
“而且,你不是已经有一个了吗?”她意指那个还在时不时发出微弱电流声的钥匙扣。
凯撒被噎得说不出话,只能瞪着她,胸口起伏了两下,最后咬牙切齿地说:“……那下次!下次你再抽到这种礼物,必须给我!”
“……再说吧。”九重歌轻飘飘地回了一句,转移了话题,“你晚上吃什么了?”
凯撒的注意力果然被带偏,脸上露出嫌弃的表情:
“俱乐部餐厅的圣诞套餐,难吃死了。火鸡肉干得像木柴,土豆泥有一股怪味……还不如内斯煮的泡面。”
他说着,像是为了佐证自己的话,把镜头对着茶几上的一个空餐盘晃了一下,上面确实残留着一些看起来就不太美味的食物残渣。
“早知道还不如去圣诞市场买点烤肠……”他小声抱怨着,语气里带着点落寞。
九重歌看着他对着空盘子皱眉的样子,忽然开口:“等明年吧。”
凯撒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
“等明年吧,”九重歌重复了一遍,语气平静自然,“带你去吃好吃的,不是烤肠。”
“我们一起过圣诞节。”
屏幕那端,凯撒再次愣住了。
他呆呆地看着她,像是没理解这句话的意思,又像是被这突如其来的承诺击中了心脏。
几秒之后,那双蓝色的眼睛里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汇聚起明亮的光彩,比窗外所有的圣诞灯火加起来还要亮。
他猛地坐直了身体,凑近屏幕,声音里带着压抑不住的兴奋和期待:“真的?说定了!不许反悔!我要吃最贵的!”
“嗯。”九重歌看着他瞬间阴转晴的脸,轻轻应了一声,“不反悔。”
窗外的夜色愈发深沉,但视频通话的两端,却仿佛被某种温暖而微妙的联系悄然点亮。
凯撒开始喋喋不休地计划起要吃什么,而九重歌大多时候只是安静地听着,偶尔应上一两声。
圣诞夜的末尾,就在这跨越了欧洲大陆的视频通话中,缓缓流淌而过。
对于某个人来说,这或许是他所经历过的最不孤单的一个圣诞节。
*
圣诞日的家庭温馨尚未完全散去,英格兰足球特有的节日盛宴——节礼日球赛便已拉开帷幕。
这一天,英超联赛在曼彻斯特、伦敦、利物浦、伯明翰等多个城市同步上演多场激战,球场座无虚席,气氛热烈得如同另一个圣诞节。
对于英国球迷而言,这简直是不可或缺的“英超春晚”。
满城俱乐部本轮坐镇主场伊蒂哈德球场,迎战埃弗顿队。
九重歌原本计划独自前往球场观赛,但莉亚表姑不知从哪里得知了消息,一大早就精心打扮好,缠着非要跟她一起去。
“布兰契,我亲爱的侄女,你就带我去嘛!”莉亚表姑挽着她的手臂,几乎是在撒娇,“那些传统的狩猎活动无聊透了。”
“而且今天庄园里全是男人和烟斗的味道。我知道你最好了,带我去见识见识真正的‘英国传统’嘛!我保证乖乖的。”
九重歌看着这位仿佛一夜之间变得异常黏人的表姑,有些无奈。
自从平安夜让她靠着自己小憩之后,莉亚表姑似乎对她再次产生了一种奇怪的依赖和亲近感。
她最终拗不过,只好点头同意:“可以。”
“我当然会守规矩的,我绝对是最优雅的球迷!”莉亚表姑立刻保证,兴奋得像个小女孩。
*
伊蒂哈德球场今日果然爆满。
空气中弥漫着烤肠、啤酒和冬日清冷气息混合的味道,球迷们的歌声和呐喊声震耳欲聋。
莉亚表姑一开始还被这汹涌的人潮和巨大的声浪吓了一跳,紧紧抓着九重歌的胳膊,但很快就被这狂热的气氛所感染,好奇地东张西望。
她们在专属包厢坐下。比赛很快开始。
或许是因为圣诞气氛的感染,或许是因为节礼日特有的兴奋感,满城队今天的状态极佳,从一开场就占据了主动,攻势如潮。
而克里斯·普林斯,显然是场上最耀眼的那一个。
不知道是不是那双“幸运(或者说羞耻)”袜子的加持,他今天表现得格外活跃和兴奋。
跑动积极,突破犀利,每一次触球都能引来主场球迷巨大的欢呼声。
上半场第23分钟的时候,他在禁区边缘接到队友传球,巧妙扣过一名防守队员,随即拔脚怒射,足球如同出膛炮弹般直挂球门死角。
1-0!
全场沸腾。
克里斯兴奋地冲向角旗区,再次做出了那个经典的张开双臂、仰天怒吼的庆祝动作——
完美复刻了他新袜子上的图案。包厢里的莉亚表姑也忍不住跟着惊呼鼓掌。
下半场不到一个小时的时候,他又一次展现了他作为顶级射手的嗅觉,门前敏锐捕捉到队友传中造成的混乱,机敏地捅射破门。
2-0!
在第81分钟,他助攻队友再下一城,锁定了胜局。
3-0!
一场干净利落、酣畅淋漓的胜利。
当终场哨声吹响时,整个伊蒂哈德球场变成了欢乐的海洋。
球迷们高唱着队歌,庆祝着这场节礼日的完美胜利。
九重歌看着场上那个被队友们簇拥着、笑容灿烂、不断向看台挥手的金发前锋,一直平静的脸上也露出了些许满意的神色。
在这场大胜的感染下,她甚至主动站起身,走到包厢玻璃前,清晰而有力地为克里斯、为满城队鼓了几下掌。
她的动作不大,但在一片欢庆的背景中,却显得格外引人注目。
至少,一直关注着这个包厢的克里斯,几乎是立刻就捕捉到了她的身影和那难得的赞许姿态。
他脸上的笑容瞬间变得更加明亮,甚至朝着包厢的方向用力挥了挥手。
“哇,布兰契,你看到了吗?我们赢了!那个金头发的小伙子太厉害了,他进了两个球!”
莉亚表姑也激动地脸泛红晕,抓着九重歌的胳膊兴奋地说着:“看足球比赛原来这么有意思!下次你还带我来好不好?”
“再说吧……”
一时的胜利可以依靠球星爆发,但长久的辉煌必须依靠一套健康、理性、且能自我造血的运营体系。
回到办公室,她面对白板,写下了下一步的核心战略:
球队赢球不靠买最贵,而靠买最对,构建可持续的竞技竞争力。
设一条铁律:转会预算 ≤当年商业收入增量的 60%,也就是先赚钱再买人。
建立“球探 2.0”:挖 10 个 20 岁左右、身价 2000–4000 万的半成品,3 年后自用或卖高价。
嗯,差不多就是这样。
*
九重歌实在是太忙了,家族的事情,俱乐部,还有手下的公司,全都需要她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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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连藤原千花都认为她不能再这样高强度的工作下去了。
于是白银御行他们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在开学的时候抓了一个高一新生石上优,代替她成为了学生会的会计。
其实学生会的那点工作对她而言根本不算什么,不过这好歹也是朋友们的一片心意嘛,她就领了。
*
新学期的学生会室,气氛有些微妙。
九重歌抱臂靠在窗边,冰蓝色的眼眸扫过办公桌后那个新来的、头发有些乱糟糟、眼神躲闪仿佛想把自己藏进阴影里的男生。
他正对着一堆票据和账本,手指在计算器上敲得飞快,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和“我想回家”的低气压。
他叫石上优,高一新生,据说是陷入了某个极其复杂的纠纷事件。
藤原千花语焉不详地描述为“英雄救美!”但四宫辉夜的表情说明事情绝非那么简单。
不过九重歌也懒得问。
最终被白银御行和四宫辉夜联手“招安”进了学生会,专门负责处理……九重歌没时间干的活。
“所以,”九重歌开口,声音依旧没什么起伏。
但仔细听,能察觉到一丝极其罕见的、名为“满意”的情绪。
“这些以后都归他管?”
“是的,九重同学。”
白银御行努力让自己看起来一切尽在掌握,而不是背后经历了多少艰苦磨难才把石上优这颗地雷挖过来填坑。
“石上同学在……嗯……数字处理方面有着非凡的才能和效率。具体的票据录入、日常报销核对、预算初步编制都由他负责。”
四宫辉夜淡淡补充,一锤定音:“你担任会计监察。只需定期审核他处理后的账目最终结果,确认无误后签字即可。”
“非重大资金流动或发现异常,无需介入日常操作。”
会计监察?
她将目光投向石上优。
那个男生似乎感受到了她的注视,身体几不可查地僵了一下,敲计算器的速度更快了,几乎带出了残影。
……效率确实很高。
……做得也很细致。
“他有问题吗?”九重歌言简意赅地问,指的是石上优的能力和人品。
四宫辉夜回答得毫不犹豫:“能力无懈可击。品行……由我担保。”
她的语气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度,仿佛在说“如果他出了问题,我会亲自处理”。
既然是四宫辉夜所担保,那么他就是值得信任的人,九重歌便不再管他身上的流言蜚语。
白银御行在一旁点头如捣蒜。
她再次看向石上优,那个新生虽然浑身散发着“麻烦勿扰”的气息,但对待工作的态度却异常专注和精准。
……很好。
……非常非常好。
这孩子不错。
“你加油。”九重歌只说了三个字,语气平淡,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压力。
石上优愣了一秒,随即用力点头,声音有些干涩:“……是,九重学姐。”
九重歌不再多言,转身离开了学生会室,脚步似乎比平时轻快了一点点。
门关上后,学生会室里剩下的三人(主要是白银和藤原)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
“成、成功了呢!”藤原千花拍着胸口,“小歌看起来接受了!”
白银御行抹了把虚汗:“太好了……终于把这个……呃,我是说,终于为九重同学找到了更合适的岗位!”
他差点把“烫手山芋”说出口。
不过他们切切实实的需要九重歌的影响力,这玩意儿实在是太好用了,不知道为他们免去了多大麻烦。
*
在这学期,秀知院有一场法国留学生交流会。
当天,校园里点缀着蓝白红旗帜,空气中仿佛都飘着咖啡和可颂的香气。
学生会成员作为学生代表,自然需要全程陪同。
白银御行今天格外精神抖擞,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西装校服熨烫得没有一丝褶皱。
他不仅是为了展现学生会长的风采,更是憋着一股劲——
这是一个绝佳的机会,一个在某个特定领域碾压那个总是云淡风轻、仿佛无所不能的九重歌的机会!
白银御行状似无意地走到四宫辉夜和一旁明显在放空的九重歌身边。
“四宫同学,九重同学,”他清了清嗓子,努力让语气显得自然,“待会儿交流可能会用到法语,你们……没问题吧?”
四宫辉夜抬起头,优雅地轻轻摇头,语气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谦逊:“我对此并不太擅长,只能进行一些非常基础的问候。”
这倒是实话,她的语言天赋点更多在英语和古典文学上。
白银御行心中暗喜,强压住上扬的嘴角,将期待的目光投向九重歌。
九重歌的视线从窗外收回,瞥了他一眼,语气平淡无波:“还行吧。”
还行吧?
白银御行心脏猛地一跳。
这模糊的回答在他听来就是“不太行”的委婉说法!机会来了!
他顿时信心倍增,一种“终于能扳回一城”的激动让他有些按捺不住。
他整理了一下领带,脸上露出一个自认为得体又充满魅力的笑容,然后,刻意地、清晰地、带着点表演意味地,用法语说道:
“很高兴认识你们,我叫白银御行,是学生会长。希望今天我们能交流愉快。”
他的发音标准,语法无误,说完后还微微颔首,期待地看着两人的反应——尤其是九重歌的。
他想象着她可能会露出些许惊讶、甚至钦佩的表情。
四宫辉夜确实微微挑了下眉,红瞳中闪过一丝了然,但很快恢复平静,只是礼貌地轻轻点头,仿佛在说“说得不错”。
而九重歌……
九重歌的反应完全出乎他的意料。
她那双冰蓝色的眼睛看着他,里面没有惊讶,没有钦佩,甚至连一丝波澜都没有。
反而是一种……极其微妙的,仿佛看透了什么似的了然,甚至还带着一丝极其淡的、近乎怜悯的……无语?
想用这招吸引女孩子的话,会长,你还差得远呢!四宫辉夜可不是随便孔雀开屏就可以吸引的哦。
九重歌想着。
就在这时,两位法国学生代表微笑着走了过来,其中一位身材高挑、笑容阳光的男生主动向他们打招呼,语速轻快自然:
“Bonjour! Merci beaucoup pour votre accueil chaleureux. Votre école est magnifique!” (你们好!非常感谢你们热情的接待。你们的学校太美了!)
白银御行心里“咯噔”一下。这远超他临时抱佛脚背下的“自我介绍三件套”。
他只能捕捉到“Bonjour”(你好)、“merci”(谢谢)和“école”(学校)这几个词,对方具体说了什么,他完全没听懂!
“呃… De rien! Bienvenue!”(不客气!欢迎!)
白银御行硬着头皮,挤出了两句最简单不过的回应,笑容僵硬,额头开始冒汗。
他试图再说点什么,但大脑一片空白,之前背的句子全都忘光了。
那位法国男生似乎看出了他的窘迫,善解人意地笑了笑,但目光已经好奇地转向了他身后的两位女生。
然后,让白银御行目瞪口呆的一幕发生了。
只见四宫辉夜上前半步,之前那句“我并不太擅长”仿佛从未说过。
她仪态万方,用清晰流利、带着优雅语调的法语回应道:
“C''est un plaisir de vous recevoir. J''espère que votre séjour ici sera agréable. N''hésitez pas à nous dire si vous avez besoin de quoi que ce soit.” (能接待您是我们的荣幸。希望您在此停留愉快。如有任何需要,请务必告知我们。)
61.天才
四宫辉夜的用词正式得体,发音标准,完全看不出丝毫“不擅长”的痕迹!
还没等白银御行从四宫辉夜这“欺诈宣言”中回过神来,更让他崩溃的来了。
那位法国男生被辉夜的优雅所吸引,又转向旁边一直没说话的九重歌,好奇地问:“这位同学是……?”
九重歌表情依旧平淡,但开口却是地地道道、甚至带着点巴黎本地人随性腔调的法语:
“Je m''appelle Kokonoe Uta. Effectivement, l''architecture de l''école mélange les styles oriental et occidental, c''est assez intéressant.” (我叫九重歌。学校的建筑确实融合了东西方风格,挺有意思的。)
她不仅流畅自我介绍,还接着对方刚才赞美学校的话头自然接了下去,语气轻松得像是在本地咖啡馆闲聊!
那位法国学生眼睛一亮,显然遇到了能自在交流的对象,语速更快地和她交谈起来,内容从建筑风格迅速跳跃到日本漫画和法国葡萄酒。
九重歌应对自如,偶尔还冒出两个地道的口语俚语,引得对方哈哈大笑。
白银御行彻底僵在原地,像个背景板一样。
看着眼前两位“不太擅长”和“还行吧”的女生,与法国学生谈笑风生,语言流利得仿佛母语。
骗——子——!!!
四宫同学你不是说不擅长吗?!这比我说得好一百倍啊!
九重同学你那叫“还行”吗?!你这根本就是专业级别了啊!
你们合起伙来骗我?!就是为了看我现在这副傻样吗?!
他终于明白,从一开始,他就掉进了一个深不见底的坑里。
他以为自己是猎人,结果却是那只自作聪明、在两只真正的猛兽面前炫耀爪牙然后被无情围观的小白兔!
白银御行,秀知院的新任学生会长,在法兰西语的战场上,遭遇了前所未有的惨败和信任危机。
他看着相谈甚欢的三人,只觉得那流利的法语对话像是一把把无形的刀子,精准地戳在他可怜的自尊心上。
——果然,天才和凡人之间,真的存在着可悲的壁垒啊!!!而且天才还喜欢骗人!
就在白银御行内心疯狂刷屏,被两位“法语骗子”打击得几乎要风化的时候,一阵轻快的脚步声传来。
“啊!你们在这里呀!”藤原千花元气满满的声音插了进来,她好奇地凑到这个小圈子,“在聊什么呢?好像很开心的样子!”
那位法国学生看到又一位可爱的女生加入,友善地笑着用法语对她说了句问候。
白银御行心中瞬间燃起一丝微弱的希望。
藤原书记!
藤原千花的成绩单他是看过的,总排名远在他之后,她一定也……
然而,这丝希望的火苗在下一秒就被无情地掐灭了。
只见藤原千花非常自然地转向法国学生,脸上依旧是她那标志性的、有点傻乎乎的笑容,但开口却是流利的法语:
“Bonjour! Je suis Fujiwara Chika, la secrétaire du conseil des étudiants! Ravi de vous rencontrer!” (你好!我是藤原千花,学生会的书记!很高兴认识你!)
虽然发音不如四宫辉夜那么优雅精准,也不如九重歌那么地道随性,但完全足够流畅交流!
而且,她似乎完全没察觉到白银御行的崩溃,很快就被话题吸引,加入了关于国际经济趋势的讨论。
虽然她的观点时常跳跃到蛋糕进出口关税对甜品价格的影响这种奇怪的角度,但语法和词汇量居然意外地够用。
白银御行彻底呆滞了。
他看着平时文科论述题经常跑偏的藤原千花,此刻正掰着手指,用他听不懂的语言和法国学生讨论着“欧盟农业补贴政策”和“亚太经合组织框架”之类高大上的话题。
连……连藤原书记都……?
一种前所未有的、深刻的挫败感席卷了他。
原来小丑竟是他自己!
他终于忍不住,趁着谈话间隙,用颤抖的声音,带着最后一丝侥幸,用日语问藤原千花:
“藤…藤原同学……你、你也会法语?!”
藤原千花被打断,转过头,一脸天然地回答:“诶?会长你不知道吗?会一点啦~”
语气轻松得像在说“我会吃蛋糕”一样。
没等白银御行消化这个“会一点”,一旁一直没怎么说话的九重歌,百无聊赖地翻着交流流程表,头也不抬地用一种陈述事实的平淡语气插了一句:
“藤原同学的妈妈是外交官啊。她从小就在各种大使馆派对和跨国宴会上打滚,耳濡目染,会几国语言不是很正常吗?”
“……”
轰——!
九重歌这句轻描淡写的话,如同最后一记重锤,彻底粉碎了白银御行所有的心理防线。
外……外交官家庭?!从小?!会几国语言?!很正常?!
所以,搞了半天,在这个顶级的、充斥着各种怪物般天才的大小姐少爷们的秀知院里,在此时此刻这个需要国际交流的场合里——
真正不会说法语、并且为此临时抱佛脚还惨遭公开处刑的……
只有他一个人啊啊啊啊啊啊!!!
白银御行,秀知院的学生会长,学习成绩上的顶尖强者,此刻感受到了来自世界的深深恶意和阶级差距带来的降维打击。
他默默地后退半步,试图将自己隐藏在装饰用的盆栽后面,内心已然泪流成河。
他终于深刻地意识到,有些事情,真的不是靠熬夜喝咖啡就能弥补的。
白银御行正试图将自己与那盆茂盛的散尾葵融为一体,内心疯狂祈祷着“看不见我看不见我”,一道阴影却温和地笼罩了他。
他僵硬地抬起头,对上一双带着好奇与善意的眼睛。
站在他面前的是一个穿着得体休闲西装的黑人男孩,身材精瘦挺拔,四肢修长,蕴含着某种猎豹般的爆发力。
他笑容灿烂,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主动向白银御行伸出手,开口是一串流利快速、带着鲜明韵律感的法语:
“Salut! Je suis Julian Loki. Ton costume est trop stylé, mec! T’es le président, c’est ?a? T’as l’air super sérieux, mais super cool en même temps!” (嘿!我是朱利安·洛基。你的西装太有型了,兄弟!你是会长,对吧?你看上去超级认真,但又超级酷!)
白银御行:……
大脑:法语识别模块启动……关键词检索中…… 检索到:“Julian Loki”……“président”(会长?) …… 其余部分:%@¥%……无法解析。
完了。完全听不懂。
白银御行的身体更僵了。
他认得这张脸。
在体育新闻和国际青少年足球杂志上见过无数次。
朱利安·洛基,法国足球界炙手可热的超新星,P.X.G.俱乐部的天才攻击手,被誉为“新世代十一杰”之一,未来注定要闪耀世界杯赛场的男人!
这样一个世界级的天才球员,此刻正站在他面前,友好地、笑眯眯地对着他——
一个因为语言不通而快要社会性死亡的日本高中生——说着他完全无法理解的话!
白银御行的大脑疯狂运转,试图从贫瘠的法语词库里挤出合适的回应。
他张了张嘴,最终只干巴巴地、用英语憋出一句:
“I… I''m sorry. My French is… not good.” (对、对不起。我的法语……不好。)
说完这句话,白银御行简直想立刻钻进散尾葵的花盆里。
太丢人了!在这样一个光芒四射的天才面前,他显得如此笨拙又无能!
可是这种情况下又不能装作听不见,一定会被别人看不起的吧?对不起秀知院,会长我啊给你们丢脸了QWQ……
然而,朱利安·洛基的反应再次出乎他的意料。
听到白银御行磕磕绊绊的英语,洛基非但没有露出任何失望或者轻视的表情,反而眼睛一亮,仿佛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
他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了,甚至带着点“果然如此”的狡黠意味。
他毫不在意地切换成了带着浓重法语口音但完全能听懂的英语:
“Ah! No problem, President! English is cool!” (啊!没问题,会长!英语也很酷!)
他凑近了一点,压低了声音,像分享秘密一样对白银御行眨眨眼,那双眼睛里闪烁着活泼的光芒:
“Between us, all those formal greetings and polite talks… a bit boring, right?” (就我们俩说,那些正式的问候和礼貌的寒暄……有点无聊,对吧?)
洛基的语气轻松自然,带着一种运动员特有的直率和亲和力,瞬间打破了刚才因语言障碍而产生的尴尬气氛。
他完全没有在意白银御行之前的窘迫,反而用一种“我们是一伙的”态度,巧妙地维护了白银御行的自尊。
白银御行愣住了。
预想中的嘲笑和尴尬没有到来,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解围的感激和莫名的亲切感。
这位天才足球少年,似乎和他想象中那种高高在上的球星完全不同。
朱利安·洛基顺着白银御行刚才那近乎绝望的一瞥,目光落在了正与四宫辉夜低声交谈的九重歌身上。
纯白色的长发,淡漠的神情,以及那种仿佛游离于整个世界之外的独特气场,让她在人群中显得格外醒目。
洛基眼中闪过一丝浓厚的好奇,他用手肘轻轻碰了碰身边依旧有些僵硬的白银御行,用他那带着法语腔调的英语,压低声音问道:
“Hey, President. That girl over there, Mademoiselle Blanche Beaumont? What''s she like?” (嘿,会长。那边那个女孩,布兰契·博蒙特小姐?她是个什么样的人?)
“布兰契·博蒙特”?白银御行反应了一下,才意识到这大概是九重歌在英国时使用的名字。
听到这个问题,他的嘴角下意识地抽搐了一下。
一股复杂的情绪涌上心头——
有不甘,有挫败,有被全方位碾压后的心理阴影,但最终,所有这些情绪都化作了一种近乎无奈的、不得不承认的事实。
他深吸一口气,试图让自己显得客观冷静,但语气里还是不可避免地带上了一丝难以掩饰的……
怨念和敬畏交织的复杂味道。
“她…(She…)”
白银御行顿了顿,似乎在搜寻最准确的词汇。
最终,他像是认命般吐出一口气,用日语低声嘟囔了一句:“真是个,让人火大的天才家伙……”
随即,他意识到对方听不懂,只好切换回英语:
“Mademoiselle Beaumont… she is…,” 他寻找着词语,“an… extremely talented person. In… many, many areas.”
(博蒙特小姐…她是…一个极其有才华的人。在…很多,很多方面。)
“Studies, sports, music, arts… even… language.” 说到最后这个词时,他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血泪的教训。“She makes everything look… easy. Too easy.”
(学习、运动、音乐、艺术…甚至…语言。她让所有事情看起来…都很简单。太简单了。)
他回想起刚才那场法语公开处刑,补充了一句,语气更加沉重: “It’s…frustrating. And… impressive. At the same time.” (这很…令人沮丧。而且…令人印象深刻。同时。)
最后,他目光复杂地看向九重歌的方向,给出了他所能想到的最高的、也是最让他感到“可悲”的评价:
“She is… the kind of genius that makes you feel the… wall between ordinary people and them.” (她就是…那种能让你清晰感受到普通人和他们之间存在着…壁垒的天才。)
说完这些,白银御行感觉自己又把刚才的创伤重温了一遍,身心俱疲。
他甚至有点好奇,这位足球天才听到这样的评价,会作何反应。
朱利安·洛基听着白银御行那充满复杂情绪的叙述,尤其是最后那句沉重无比的“wall”。
他的眼睛里光芒闪烁,没有立刻回应。
只是若有所思地望向九重歌的方向,低声呢喃了一句,像是在咀嚼这个词的分量:
“Genius, huh…” (天才吗……)
然后,他忽然转过头,脸上又绽开那标志性的、带着点狡黠和洞察力的灿烂笑容。
他用手肘再次轻轻撞了一下白银御行,语气肯定地说:
“But, even if you sound… uh, frustré—frustrated!—I can tell, you also respect her a lot, right, President?” (但是,即使你听起来…呃,frustré——不爽!但我能看出来,你也很尊敬她,对吧,会长?)
他用的词很简单,甚至语法都算不上完美,但那眼神却异常敏锐,仿佛一眼就看穿了白银御行那纠结外表下的真实想法。
白银御行猛地一愣,似乎被这句直白的话戳中了心事。
他下意识地想要反驳,张了张嘴,却发现任何否认在此刻都显得苍白无力。
回想起九重歌一次次看似轻松地解决难题,一次次在关键时刻展现出远超常人的能力。
尽管过程总是让他血压升高,但结果却无可指摘。
他沉默了足足两秒,最终,像是卸下了什么包袱一样,肩膀微微放松,有些不情愿地、但还是郑重地点了点头。
“...Yeah.” (……嗯。)
承认这一点,似乎比承认自己不会法语还要艰难,但也更加坦诚。
“She is… undoubtedly remarkable.” (她确实…毋庸置疑地出色。)
这句话说出口,虽然还是有点别扭,却比之前纯粹的抱怨多了几分真诚的认可。
就在白银御行有些不自在地承认了对九重歌的复杂观感时,话题的中心人物似乎察觉到了他们的视线。
九重歌那双冰蓝色的眼眸淡淡地扫了过来,精准地落在了朱利安·洛基身上。
她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微微偏了下头,像是确认了什么,然后便迈步朝他们走来。
她的步伐不紧不慢,却自带一种让人无法忽视的气场,让白银御行下意识地挺直了背脊。
九重歌在两人面前站定,目光直接略过浑身不自在的白银御行,落在了朱利安·洛基脸上。
她用那种特有的、平淡无波的语调,流利地切换成了法语:
“Julian Loki. Je m’doutais bien que c’était toi quand j’ai vu le nom sur la liste des échanges. On se revoit dans des circonstances un peu plus… scolaires, cette fois.” (朱利安·洛基。看到交流名单时我就在想是不是你。这次见面的场合倒是更…校园化了。)
她的用词随意却准确,带着一种熟稔的口吻。
洛基脸上的笑容瞬间变得更加明亮和真实,他兴奋地上前一小步,同样以流畅的法语回应,语速快得像是在带球冲刺:
“Mademoiselle Beaumont! C’est vraiment un plaisir de vous revoir! Je n’ai pas oublié le mariage de Monsieur Ge! Vous étiez…ment dire… la plus jeune et la plus brillante personne là-bas,me toujours!” (博蒙特小姐!再次见到您真是太高兴了!我没忘记乔治先生的婚礼!您当时真是…怎么说呢…一如既往是那里最年轻也最耀眼的人!)
白银御行:“???”
婚、婚礼?乔治先生?表叔乔治?他们之前见过?!
还有,这熟悉的、只有自己听不懂的法语地狱又开始了!
九重歌似乎对这番恭维习以为常,只是极淡地勾了一下嘴角,算是回应。
但洛基的话匣子显然刚打开,他眼睛闪闪发亮,带着毫不掩饰的钦佩继续说道:
“Et maintenant, en tant que le plus jeune administrateur du ‘Fullmetal Castle’! C’est tout simplement incroyable! Tout le monde en parle!” (而现在,您成了‘满城俱乐部’最年轻的董事!这真是太不可思议了!所有人都在谈论这件事!)
满城俱乐部?董事?最年轻?!
他不怎么关注新闻,因为他大部分时间都要用来打工和学习,不过满城的大名他还是知道的。
九重歌面对这番赞叹,表情依旧没什么变化。
只是淡淡地瞥了一眼旁边已经石化的白银御行,然后才对洛基说道:
“Une position qui vient avec son lot de responsabilités et… d’ennuis.” (一个伴随着诸多责任和…麻烦的职位而已。)
九重歌对洛基的热情赞叹反应平淡,但她的下一句话却让这位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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球天才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Tes performances sur le terrain sont plus impressionnantes” (你在球场上的表现更令人印象深刻)
她的语气依旧没什么起伏,像是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
“Ta vitesse de pointe, ton changement de rythme soudain… C’est presque… inhumain.me si tu défiais la physique corporelle normale.” (你的瞬间爆发速度,你那突然的节奏变化…几乎…是非人的。仿佛在挑战正常的身体物理极限。)
她冰蓝色的眼眸微微转动,似乎在进行某种分析:
“Tu utilises parfaitement ton centre de gravité bas et ta musculature unique pour créer des déséquilibres,me un guépard à l’aff?t. Brutalement efficace.” (你完美利用了你低重心和独特的肌肉结构来制造失衡,就像一头伺机而动的猎豹。粗暴的有效。)
没有空洞的赞美,没有“天才球员”之类的陈词滥调,而是精准、甚至带点冷酷地点出了他球风中最核心、最引以为傲也最异于常人的特质——
那种近乎野蛮的、突破人体常规的爆发力和压迫感。
这正是洛基最渴望被认可的方式!
他讨厌那些刻板印象中的比较和泛泛而谈的夸奖,他渴望的是被人真正看到他那“非人”般的强大,并为此感到震惊甚至恐惧。
九重歌的话语,平淡却锐利,直接戳中了他内心最痒处。
“Haha! Exactement! C’est ?a!” (哈哈!没错!就是这样!)
洛基忍不住笑出声,脸上洋溢着极度愉悦和兴奋的光芒。
“C’est ce que je veux! Surprendre! Dominer! Leur faireprendre qu’ils ne font pas face à un ‘être normal’!” (这就是我想要的!震惊他人!压制性征服!让他们明白自己面对的不是一个‘普通的存在’!)
他炽热的目光投向九重歌,带着一种找到同类的兴奋感。
他回想起刚才她不费吹灰之力地用语言“碾压”那位学生会长的情景。
那种游刃有余、居高临下让对手哑口无言的方式,与他用足球征服对手带来的快感何其相似。
“Vous voyez, Mademoiselle Beaumont! Je pense que nous nousprenons sur certains points!” (您看,博蒙特小姐!我觉得我们在某些方面是能互相理解的!)
他语气热烈,虽然对方看起来冷静得近乎冷漠,丝毫没有“崇拜”他的意思。
但这种被精准剖析、被认真对待、甚至被某种程度上“认可”的感觉,让他感到前所未有的满足和欣赏。
她不像那些盲目尖叫的粉丝,也不像那些只会说“很有天赋”的评论员。
她是真的用她那种独特的方式,“看见”并理解了他的足球,甚至点明了他追求的本质。
九重歌对于他这番激动的反应,只是不置可否地微微扬了下眉毛,淡淡道:
“C’est une observation. Rien de plus.” (只是观察。仅此而已。)
但这种冷淡的态度反而让洛基更加觉得有趣。
他喜欢这种挑战,喜欢这种不轻易被征服的感觉。
就在九重歌与洛基进行着那种超越常人理解范围的对话时,学园祭执行部的一名学生匆匆跑来,在白银御行耳边低语了几句。
白银御行脸上那刚刚因洛基的解围而稍缓的僵硬神色瞬间又回来了,甚至更加凝重。
他看了一眼正“相谈甚欢”的九重和洛基,又看了看远处正被几位法国师生围住的学园长,只能硬着头皮对洛基做了个“失陪一下”的手势,跟着那名学生离开了。
他被引到了不远处一个相对安静的角落。
学园长正站在那里,身边是一位看起来十分严肃的法国女生。
她眼神锐利,嘴唇抿成一条薄薄的直线,周身散发着一种冰冷而挑剔的气场。
“白银君,你来得正好。”学园长笑着,但笑容里似乎别有深意。
“这位是贝尔托瓦茨·贝齐小姐,法国姐妹校的学生副会长,她有些……关于交流流程的‘深刻’想法,想与你‘深入’探讨一下。”
白银御行心里咯噔一下,有种不祥的预感。
但他还是保持着学生会长的风度,上前一步,用他仅会的几个法语单词打招呼:“Bonjour, Mademoiselle.” (你好,小姐。)
贝尔托瓦茨并没有回应问候,而是直接开口,语速极快,吐字清晰却冰冷,如同冰雹般砸向白银御行:
men?ons, Monsieur le Président. Votreanisation de cet événement est d’une médiocrité affligeante. La disposition des stands est chaotique, le programme manque cruellement de rigueur intellectuelle, et l’accueil – mon Dieu – on dirait que des paysans du Moyen ?ge tentent d’imiter une cour royale, c’est pathétique à voir.” (我们开始吧,会长先生。您对这次活动的组织简直糟糕得令人痛心。摊位的布局混乱不堪,流程安排严重缺乏学术严谨性,而接待工作——我的天——简直像一群中世纪农民试图模仿皇家宫廷,看起来可悲又可笑。)
白银御行:“……?”
完全没听懂,但感觉气氛不对?
他只能含糊地应了一声:“…Oui?” (……是?)
贝尔托瓦茨小姐的攻势丝毫没有停止,她甚至上前半步,目光更加锐利,开始进行人身攻击:
“Et vous personnellement. Cette posture raide, ce sourire forcé qui crispe tout votre visage – on dirait un mannequin de magasin low-cost. Votre costume, bien que propre, crie le manque de raffinement et le go?t douteux. D’où sortez-vous? Une famille de petits bureaucrates rêvant de noblesse? Cela expliquerait cette ambition démesurée et mal placée.” (还有您个人。这僵硬的姿态,这强挤出来以至于让整张脸都扭曲的笑容——活像个廉价商店的模特。您的西装,虽然干净,却暴露了缺乏品味和粗俗的审美。您是从哪个角落里钻出来的?一个小官僚家庭,做着贵族梦?那倒能解释您这过分且不合时宜的野心了。)
白银御行:“……?”
他额角渗出细汗,只能根据对方偶尔的停顿,判断可能需要回应,于是更加僵硬地点头:“…Hmm…” (……嗯…)
看到白银御行不仅没有崩溃,反而还能点头回应,贝尔托瓦茨小姐眼中闪过一丝诧异。
但随即变得更加冰冷,她决定祭出杀招,语速更快,用词更加刻薄刁钻,甚至开始影射家族:
“Cette obstination à vouloir jouer dans la cour des grands sans en avoir le pedigree… On dirait un chien de basse-cour aboyant à la lune. Je plains vos ancêtres, qui doivent se retourner dans leurs tombes en voyant leur descendant faire ainsi honte à son lignage. Même les morts sous votre terre familiale doivent gémir de honte.” (这种没有相应血统却硬要挤进上流社会的固执…就像农家院里的狗对着月亮狂吠。我为您祖先感到悲哀,看到后代如此玷污门楣,他们在坟墓里也得不得安生。恐怕连您家地底下的死人都要羞愧得呻吟了。)
62.追捕任务
白银御行:“……”
好像提到了祖先和……死人?是在夸我们家历史悠久的……意思吗?
在极度的紧张和语言完全不通的混乱下,他的大脑处理系统终于过载,反而呈现出一种诡异的平静。
他甚至努力扯出一个更加“灿烂”的笑容,试图表达友好,用力地点了下头:
“Ah… Oui! Vous avez raison!” (啊…是!您说得对!)
他根本不知道对方说了什么,只觉得一直沉默或只发单音不太礼貌,既然对方说了那么长一串,那用“您说得对”来回应总不会错吧?
“……”
这一次,轮到贝尔托瓦茨小姐彻底愣住了。
她那双锐利的眼睛第一次出现了明显的动摇和难以置信。
她刚才那番话,足以让任何了解法语的人当场崩溃或暴怒,就算是涵养极好的人,脸色也绝不会好看。
而眼前这个日本学生会长……居然在笑?
还真诚地赞同她对他本人、他的能力、他的品味、他的出身乃至他祖先的极致侮辱?!
这要么是个彻头彻尾的傻瓜,要么……
学园长在一旁观察着全过程。
他原本已经准备好随时介入打圆场,却看到了白银御行从最初的僵硬,到中间的困惑,再到最后那带着笑容的“您说得对”!
学园长倒吸一口凉气,镜片后的眼睛猛地睁大。
这、这种反应……!
完全超出了他的预料!
在学园长眼中,白银御行那看似愚蠢的回应,瞬间被镀上了一层高深莫测的光环。
那笑容不再是勉强,而是一种对一切恶毒攻击毫不在意的、俯瞰般的从容!
那声“您说得对”不再是懵懂,而是一种将一切侮辱淡然接纳、甚至反衬出对方狭隘的极致自信!
“原、原来如此……”学园长低声喃喃,语气充满了震惊和前所未有的赞赏。
“面对如此尖锐刻薄、甚至涉及家族尊严的人身攻击,不仅能面不改色,还能以笑容回应,甚至表示赞同……”
“这已经不是普通的心理素质了!”
“这不是麻木,这是……绝对的自信和深不可测的胸襟啊!”学园长看着白银御行,仿佛第一次真正认识这位学生会长。
“他根本不屑于与这种级别的言语攻击纠缠!甚至将其转化为对自身器量的证明!”
“白银御行……你果然是个深不可测的男人!看来将秀知院交给你领导,是正确的选择!”
学园长得出了完全错误的结论,并且对此深信不疑。
而此刻,白银御行看着面前突然沉默、眼神复杂的贝尔托瓦茨小姐,以及旁边一脸震撼、仿佛重新认识了自己的学园长,内心只有一个念头在疯狂刷屏:
……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是不是……又说错什么话了?!
为什么他们都用那种眼神看着我?!
好可怕!法语好可怕!法国人好可怕啊啊啊啊啊!!!
就在白银御行内心疯狂呐喊、表面却维持着诡异平静,而学园长深深折服于这“深不可測”的器量之时,一道冰冷彻骨的声音如同利刃般切入了这诡异的氛围。
“适可而止吧,贝尔托瓦茨小姐。”
四宫辉夜不知何时已然站在一旁,她脸上惯常的优雅微笑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致的冰冷和威严。
那双红宝石般的眼眸中不含一丝温度,只是冷冷地注视着那位法国学生副会长,周身散发出的压迫感甚至让周围的空气都凝滞了几分。
贝尔托瓦茨小姐被这突如其来的介入和对方流利至极、却带着命令口吻的日语弄得一怔:
“Pardon? Vous êtes?” (抱歉?您是?)
四宫辉夜根本没有理会她的问题,她甚至没有看白银御行一眼,仿佛他只是背景的一部分。
她的目光牢牢锁死在贝尔托瓦茨身上,语速平稳,却字字如冰锥:
“您那无比失礼的言行,令人怀疑贵校的品位。秀知院学园,绝不会允许本校的学生会长——及其家族——遭受不当的诽谤中伤。”
对方试图维持镇定:“Je ne sais pas de quoi vous parlez. J’exprimais simplement mon opinion honnête…” (我不知道您在说什么。我只是在表达我诚实的看法……)
四宫辉夜极其轻微地冷笑了一声,那笑声里充满了蔑视。
“诚实?如果将以贬低他人为能事称为‘诚实’,那您的世界真是贫瘠得可怜。秀知院的荣耀与传统,绝非您这等浅薄言辞所能撼动的脆弱之物。”
这番话,如同无形的巴掌,狠狠扇在了贝尔托瓦茨小姐的脸上,不仅驳斥了她,更将她引以为傲的“尖锐”和“直言不讳”贬低得一文不值。
她张了张嘴,眼神出现了慌乱,一时间竟找不到任何话语来反驳这种居高临下的、对其人格层面的彻底否定。
而就在她语塞、感到无比难堪和屈辱之际,她的目光下意识地越过了四宫辉夜的肩膀,看到了后方的那个人。
九重歌不知何时也静静地站在那里。
她没有说话,甚至没有什么大的动作。
只是双臂交叉抱在胸前,眼神比四宫辉夜更加冰冷,更加……非人。
那是一种纯粹的、毫无情绪的审视,仿佛看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件碍眼的、需要被清除的障碍物。
那双冰蓝色的眸子里没有丝毫怒意,却比任何怒火都令人胆寒,仿佛蕴含着绝对的零度和深不见底的黑暗。
贝尔托瓦茨小姐之前所有针对白银御言的刻薄话语,所有试图维持的冷静和傲慢,在对上这双眼睛的瞬间,土崩瓦解。
她感觉自己仿佛被剥光了扔进冰窟,连灵魂都在战栗。
那种压倒性的、超越人类理解的“某种东西”的注视,让她内心深处最原始的恐惧瞬间爆发。
“P-pardon… Je… je suis désolée…” (对、对不起……我……我很抱歉……)
她的声音不受控制地带上了哭腔,身体微微颤抖起来。
下一秒,大颗的泪珠直接从她眼眶里滚落。
她甚至不敢再多看九重歌一眼,猛地低下头,用手背捂住嘴,发出一声压抑不住的、混合着恐惧和委屈的呜咽,竟然当场哭了出来。
学园长彻底惊呆了,看着眼前这急转直下的局面,张着嘴说不出话。
四宫辉夜冷冷地瞥了一眼啜泣的贝尔托瓦茨,眼中的寒意未退,但也不再言语。
只剩下白银御行,依旧站在原地,脸上那僵硬的“笑容”还没完全褪去,内心更加混乱和崩溃:
……又、又发生了什么?!
怎么突然就哭了?!四宫同学说了什么?九重同学为什么只是站在那里就把人吓哭了?!
谁能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啊啊啊啊!!!
*
九重歌找了个相对安静的窗边站着,目光没什么焦点地望着窗外。
洛基像只找到新玩伴的大型犬,很自然地又凑到了她身边,脸上依旧挂着阳光灿烂、仿佛什么都没发生的笑容。
九重歌的目光从窗外收回,淡淡地扫过远处那个还在偷偷抹眼泪的法国副会长,语气平静无波,像在说今天天气不错:
“我好像把她吓哭了。”
洛基顺着她的目光看了一眼,毫不在意地耸耸肩,语气轻松甚至带着点理所当然:
“当然啦。她无法理解。像她那样的人……”
“当他们看到超出自己理解范围的东西,真正天才的东西,他们要么变得恶毒,要么就会害怕。”
他转过头,看着九重歌,笑容里带着一种纯粹的、毫不掩饰的欣赏:“您甚至一个字都不用说。这才厉害呢!”
对他而言,九重歌这种不费吹灰之力就能震慑他人的能力,简直酷毙了。
九重歌听完,没什么反应,只是再次将视线投向窗外。
对于洛基这种近乎盲目的、持续不断的跟随和夸赞,她感到一种难以理解。
这个人,从刚才开始就莫名其妙地围着她转,无论她说什么、做什么,甚至只是站着,他似乎都能找到角度表示赞叹和认同。
但她并没有将这份不理解问出口。
她只是单纯地觉得,这个足球踢得还不错的法国人,有点吵,也有点……奇怪。
*
喧嚣退去,大部分法国交流生和本校师生都已离开,只剩下学生会成员和少数工作人员在安静地收拾着场地残留的装饰和资料。
朱利安·洛基并没有立刻随队离开。
他靠在一张收拾干净的桌子边缘,看着九重歌将最后一份文件整理好,递给一旁的四宫辉夜。
等到她空出手,他才迈步上前,脸上依旧带着那阳光般的笑容,但语气里多了几分难得的正式和期待。
“博蒙特小姐,在离开之前,我在想……我是否能有您的联系方式?一个号码?或者社交账号?”
正在核对物品清单的藤原千花耳朵瞬间竖了起来,眼睛偷偷往这边瞟。
连正在指挥低年级生搬桌子的白银御行动作都顿了一下,下意识地偷看。
九重歌抬起眼,看向洛基。
她冰蓝色的瞳孔里没什么情绪,既没有惊讶也没有羞涩,只是平静地回视着他那充满期待的目光。
短暂的沉默让空气似乎凝滞了几秒。
然后,她非常干脆地点了下头: “可以。”
洛基脸上的笑容瞬间放大。
他迅速接过手机,熟练地输入了自己的号码和一些社交账号ID,然后递还回去。
九重歌收回手机,看都没看就直接放回了口袋。
就在洛基心满意足,准备挥手道别时,她忽然又开口了,依旧是那副没什么起伏的语调,但说出的话却让洛基微微一怔:
“祝你早日成为法国国脚。”
这句话没有任何煽情或鼓励的成分。
但正是这种平淡和理所当然,反而显得格外有分量。
她没有说“希望你能”或者“我相信你能”,而是直接跳过了过程,指向了那个必然的结果——
仿佛在她眼里,他成为国脚本就是一件注定会发生、无需怀疑的事情。
这比任何热情的加油都更戳中洛基的内心。
他愣了一下,随即,眼睛里迸发出更加明亮耀眼的光芒,那是一种被真正“理解”和“认可”后的极致愉悦。
“噢,这是当然的!”他自信满满地扬起下巴,笑容张扬而耀眼,“等着在球场上看到我吧!我会撕裂一切!”
他冲着九重歌、也冲着礼堂里其他零星的人挥了挥手,终于心满意足地转身,迈着如同猎豹般轻盈又充满力量的步伐,快步追向已经远去的队伍。
九重歌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礼堂门口,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只是淡淡地收回目光,仿佛刚才那段对话从未发生过。
*
九重歌和五条悟接到任务,一起去追杀一名诅咒师。
新田夫人将平板电脑转向二人:“目标逃往西班牙巴塞罗那,最后出现在兰布拉大道。”
九重歌皱眉:“为什么不让西班牙咒术师接手?”
净给她增加工作量,还挣不了多少钱!
“因为那群菜鸟连一级咒灵都搞不定!”五条悟不知从哪掏出副镶满水钻的夸张墨镜,“重点是——小歌为什么没戴老子送你的定制款!”
九重歌面无表情:“太显眼了,而且太土,我不想带。”
“诶~明明超时尚!”
“像夜店招牌成精。”九重歌直接给总监部发邮件,“我要申请单独行动。”
最终两人还是坐上了同一架飞机。
*
飞机降落在埃尔普拉特机场时,地中海阳光正泼洒在彩色的建筑立面上。
五条悟像脱缰的哈士奇般冲出航站楼,墨镜都挡不住他眼睛里的好奇光芒:“哇!那个火腿店!还有那个卖海鲜饭的!小歌快看!”
九重歌黑着脸拽住他后领:“任务优先,不要搞这些。”
但五条悟已经蹦到路边吉他手旁边即兴打拍子,顺手祓除了对方肩上啃食创作焦虑的咒灵。
几个西班牙少女红着脸过来:“可以合影吗?”
五条悟立刻揽住九重歌:“?Cl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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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o! 来小歌比个剪刀手~”
九重歌在镜头前勉强扯出微笑,下一秒就踩了五条悟一脚。
但这不妨碍路人纷纷举起手机——东方白毛兄妹的组合实在太过显眼。
最过分的是在兰布拉大道。五条悟突然抢走小孩的米奇气球,让它飘到了二十米高空。
那孩子嚎啕大哭。
九重歌的太阳穴突突直跳:“五、条、悟——”
“不要再给我惹事了!”
“表哥在哦~”他突然抱住路边圣家堂雕塑开始假哭,“我妹妹以前明明超黏我的!现在却这么冷酷!这就是青春期吗?”
围观老太太们立刻对九重歌投来不赞同的目光。
九重歌深吸一口气,用流利西语解释:“抱歉,我表哥这里有点问题。”她指了指脑袋,“刚从精神病院逃出来。”
五条悟立刻跳起来:“她胡说!老子可是最强……唔!”
九重歌把刚买的巧克力吉事果塞进他嘴里:“再闹就把你塞进哥特区古井里。”
*
当她拽着五条悟穿过人群时,某个小巷深处突然传来咒力波动——正是目标诅咒师的气息。
五条悟舔着糖渍轻笑:“嘛~虽然闹了点,但这不是找到目标了?”
九重歌甩开他的手:“跟上去,别废话。”
诅咒师像受惊的耗子窜进波盖利亚市场,撞翻了一筐橘子。
五条悟随手甩出「苍」的最小输出,精准地将飞溅的橘子推回筐内,同时大笑:“就这水平?总监部居然要派我们两个特级来抓?”
九重歌踏着摊位顶棚疾驰,太刀未出鞘便用刀鞘击飞袭来的咒具:“左转,把他逼向海边。”
“知道啦~”五条悟瞬移到诅咒师前方,假装游客举着自拍杆大喊:“让一让!我在拍Vlog!”路人纷纷笑着让路时,他反手用斥力将诅咒师弹回九重歌方向。
诅咒师嘶吼着放出咒灵——竟是只融合了弗拉明戈舞裙的诡异生物,踩着响板发出精神攻击。
“哇哦~西班牙特产咒灵!”五条悟吹着口哨躲开音波,“小歌!这玩意适合给你当演唱会伴舞!”
九重歌刀鞘重击地面,「声骸共鸣」震碎响板节奏:“别玩了。第三小巷是死路。”
诅咒师狗急跳墙地抓向路边婴儿车,却被五条悟提前转移:“Bad boy~ 怎么能打扰小宝宝午睡呢?”
围观人群举着手机惊呼:“魔术。”
“所以为什么派我们来?这种货色当地术师够用了。”九重歌终于拔刀出鞘三寸。
“老子想起来了!好像是他雇佣了个保镖,叫什么……”
五条悟的调侃戛然而止。
一道黑影如同鬼魅般从市场顶棚的阴影中骤降,速度快到连六眼都迟了半秒才捕捉到——
禅院甚尔手中的特级咒具「天逆鉾」已撕裂空气,直刺九重歌心口!
“小歌!”
九重歌在千钧一发之际侧身,刀尖擦着心脏贯穿右胸。
鲜血喷溅在挂满伊比利亚火腿的摊位上,她闷哼一声,太刀脱手坠地。
“哎呀呀,”禅院甚尔咧着嘴拔出咒具,“躲得挺快嘛,大小姐。”
五条悟的咒力瞬间轰出,却被甚尔格挡。冲击波掀翻了整个海鲜摊,鱿鱼和虾蟹哗啦啦淋了路人满头。
“五条家的小鬼们,”甚尔甩了甩咒具上的血珠,“你们的项上人头,还挺值钱的嘛。”
九重歌踉跄着扶住墙壁,指尖按住胸前涌血的伤口。
诅咒师从垃圾桶后探头谄笑:“甚尔先生!另一个能杀掉吧?加钱!”
“当然~”
市场瞬间大乱。游客的尖叫声中,五条悟的墨镜裂开细纹:“你找死——”
「无量空处」即将展开的瞬间,九重歌突然捏碎胸口的音叉吊坠。
嗡——!
高频声波让甚尔动作滞涩半秒。
她趁机拔出胸口的咒具反手掷出,精准钉穿诅咒师想要逃跑的小腿:“谁允许你走了?”
“小歌你先走!”五条悟的六眼骤然亮起湛蓝光芒,“那只老鼠要钻进下水道了——这里交给我!”
九重歌抹去嘴角血迹,太刀凌空飞回手中:“别拆了市场,赔偿金从你零花钱里扣。”
“知道啦~”五条悟笑嘻嘻地抬手挡住甚尔的突刺,“倒是你,再流血的话老子要叫硝子空降了哦?”
甚尔扭身卸力:“当着我的面打情骂俏?”他突然甩出锁链缠向九重歌。
锁链被他轰成碎片。五条悟扯下裂开的墨镜:“都说你的对手是我了,疯狗大叔。”
九重歌趁机跃上棚顶,胸前的血滴在火腿架上。
她回头最后瞥了一眼——五条悟正把甚尔引向海边方向,「苍」的光芒映亮半个天空。
“……别死了,人渣表哥。”
*
就算是带着伤,九重歌也非常轻松的抓到了诅咒师。
九重歌拖着被卸掉四肢的诅咒师走出下水道,诅咒师像破布娃娃般在碎石地上拖行,嘴里还在疯狂嘶吼:
“你完了……甚尔先生不会放过……”
话音戛然而止。
月光下,甚尔正倚在拱门边,咒具扛在肩上,鲜血顺着肌肉线条滴落在地。
他咧开一个笑容,身上的咒灵还在不停的蠕动着:“大小姐下手真狠啊。”
九重歌的呼吸骤然停滞。
手中的诅咒师噗通一声摔在地上,她却浑然不觉,只是死死盯着甚尔身后——
没有那个白毛身影,没有熟悉的咒力波动,只有地中海咸腥的风卷着血腥味扑面而来。
“五条悟呢?”她的声音嘶哑得不像自己。
“这么关心表哥?”他故意拖长语调,“可惜啊,那小子现在大概正躺在哪片海里喂鱼呢。”
九重歌的指尖瞬间冰凉。
太刀的嗡鸣自主震颤,却盖不过胸腔里震耳欲聋的心跳。
她强迫自己冷静:“你杀不了他。”
“哦?”甚尔突然甩出咒具,“那这是什么?”
棍尖挑着一片破碎的墨镜碎片——五条悟最常戴的那副小圆墨镜,边缘还沾着新鲜的血迹。
九重歌的瞳孔剧烈收缩。
63.杀了我
甚尔欣赏着她苍白的脸色,慢悠悠补充:“不过那小子确实难搞,临死前还炸了半个港口……”
嗡——!
太刀裹挟着「声骸共鸣」的全力一击骤然爆发,竟将甚尔震退半步。
九重歌冰蓝色的瞳孔燃起滔天怒火:“闭嘴。”
甚尔舔掉唇边的血沫,笑容越发狰狞:“这才有意思——来给亲爱的表哥报仇啊,大小姐?”
九重歌的刀尖在空中划出音爆云,声音却比刀锋更冷:“我会先撕烂你的嘴。”
“再把你扔进咒灵堆里喂一千遍。”
甚尔突然狞笑着向后疾退,游云扫过路边咖啡馆的遮阳棚——
棚架坍塌的巨响中,露天座位的游客惊叫着四散奔逃。
“混蛋!欺负普通人算什么本事?”
九重歌被迫收刀旋身,音波屏障瞬间展开护住人群,却被甚尔趁机一棍击中后背。
骨头碎裂的剧痛让她踉跄跪地,耳边传来甚尔的嗤笑:“大小姐这么关心普通人?那再多护着点啊——”
他再次砸向冰淇淋车,液化天然气罐轰然爆炸。
九重歌咬牙展开最大范围的「哀哭之壁」,惨叫声的声骸化作半透明护盾裹住爆炸中心,自己却硬生生吃下所有冲击波。
鲜血从耳鼻不断涌出,她视野开始模糊。
这就是……天与暴君的实力?连五条悟都……
“这就到极限了?”甚尔的靴子踩住她握刀的手,“还以为你能让我多玩会儿呢。”
九重歌艰难地抬头,看见对方举起咒具对准自己的头颅——要结束了吗?像那个白痴表哥一样……
她突然凝聚最后咒力,喉间泛起血腥味。就算同归于尽也要——
“领域展……”
开字未出,甚尔竟预判般掐住她脖颈!
「天逆鉾」刺穿声带,剧痛打断了术式。
“早就防着你这招了。”甚尔俯身贴在她耳边低语。
九重歌在窒息中听见自己喉骨碎裂的声音。视野彻底黑沉前,她恍惚看见某个白毛身影出现在甚尔身后——
是幻觉吗……
那家伙居然笑着比口型:
骗你的啦~
不是幻觉!
「苍」的蓝色光芒撕裂夜空,精准击中甚尔的手腕。
他的刀刃骤然偏离,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从九重歌头顶削过——
刺啦!
剧痛迟了半秒才席卷神经。
九重歌看见漫天飘散的白发,混着血淋淋的头皮落在自己颤抖的指尖。
刀刃继续向下撕裂,从锁骨到大腿划开狰狞的伤口,仿佛将她整个人劈成两半。
“咳……!”她试图用咒力封住血管,但天逆鉾的咒力残留让伤口不断崩裂。
鲜血像泼洒的颜料般浸透白衣,在身下汇成黏稠的血泊。
“小歌!!”五条悟的嘶吼带着罕见的恐慌。他瞬移接住她瘫软的身体。
甚尔甩着被「苍」击麻的手腕冷笑:“居然没死成?学会了反转术式啊,真了不起。”
“放心,”
“老子不会让你死得太痛快。”
“毕竟你把我表妹最喜欢的头发——”
“弄坏了啊!!!”
最后那句咆哮与「赫」同时爆发,甚尔被轰进百米外的教堂墙壁。
但天与暴君却在碎石中咧嘴大笑:“这就对了!来厮杀啊,六眼!”
五条悟与甚尔激战的轰鸣声中,九重歌瘫在血泊里艰难地喘息。
她能清晰感觉到自己的脏器在错位移动,温热的肠子从腹部裂口滑出,黏糊糊地搭在冰冷的地面上。
但比剧痛更强烈的是涌上心头的喜悦——五条悟学会了反转术式!
那个总是莽撞的白痴表哥,终于拥有了真正「不死」的资本。
然而下一秒,不甘如同毒蛇啃噬心脏。为什么……
为什么只有自己还在原地踏步?连声带都被破坏的她,连一句“恭喜”都说不出口。
反转术式……负负得正……
她回忆起五条悟曾经嘚瑟的讲解,颤抖的指尖按向血肉模糊的腹部。咒力逆向流转的瞬间,伤口猛地喷出大量鲜血。
不对……再来!
肠子又滑出一截,她发狠地将咒力压向喉间碎裂的软骨。
剧痛几乎让她昏厥,但破损的声带只是轻微抽搐着,发出“嗬嗬”的漏气声。
远处传来五条悟的怒吼,「赫」的爆炸震得地面剧烈摇晃。
九重歌在震荡中继续尝试,一次次逆转咒力,直到眼角渗出血泪——
为什么……做不到……
我不是,天才吗?
天才?
九重歌看着自己沾满污血和尘土的手指,一只苍蝇正肆无忌惮地停在她裸露的肠子上吸食血液。
她试图抬手驱赶,却连一根手指都动弹不得。
远处游客的尖叫声和手机拍照的闪光灯如同针扎般刺进她逐渐模糊的意识。
那些惊恐又好奇的目光,那些窃窃私语——
“那个白头发女孩……肠子都流出来了……”
“是在拍电影吗?但血看起来好真实……”
“老天!她还在动!”
耻辱感比甚尔的刀更锋利地割开她的心脏。
她想起自己总是冷着脸拒绝所有搭讪,用「声骸共鸣」将咒灵优雅祓除的模样,此刻却像条被开膛破肚的鱼瘫在街边任人围观。
这就是……所谓的天才?
五条悟与甚尔战斗的余波震碎了附近的橱窗,玻璃碎片如雨点般落下。
一块碎片划过她脸颊,新增的刺痛却让她麻木——连疼痛都变得微不足道了。
她看见有个孩子被母亲慌忙捂住眼睛,听见有人呕吐的声音。
苍蝇越来越多,甚至开始爬进她腹部的伤口。
不要看我……
她终于闭上眼,泪水混着血水没入发间。
谁都不要看我……!
曾经那个骑着咒灵在五条家横冲直撞的小魔王,那个被长老们摇头叹息“天赋绝伦却心高气傲”的九重歌,此刻连抬手指驱赶苍蝇的力气都没有。
原来我……什么都不是……
五条悟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颤抖在她耳边响起:
“不准看!都给老子滚开——!”
她感觉自己被轻轻抱起来。
身体可以被家入硝子修复,却修复不了被碾碎的自尊。
“小歌……”五条悟的声音第一次失去所有戏谑,“对不起,我来晚了。”
她张开嘴,却只发出破碎的气音。
那声音说:
“杀了我……”
*
西班牙,REAL青训基地宿舍。
糸师冴刚结束晚间的加练,冲完澡,头发还湿漉漉地滴着水。
他拿起手机,习惯性地快速浏览了一下新闻推送。
一条关于巴塞罗那旅游热潮的短讯配图滑过屏幕,照片角落里的两个身影让他手指微微一顿。
虽然像素不高,人群拥挤,但那头显眼的白色长发和过于精致的东方面孔,还是让他立刻认出了那是九重歌。
她身边还站着一个同样白发的、戴着小圆墨镜的高大男人,正夸张地对着路边摊的火腿比划着什么,姿态亲昵。
糸师冴面无表情地划掉了推送。
与他无关。
他只是确认一下那个偶尔能提供有效足球建议的“网友”的行程而已。
然而,几分钟后,当他正准备关掉手机开始复盘今日训练数据时,另一条本地新闻的紧急推送弹了出来——
【突发】巴塞罗那波盖利亚市场附近发生恶性无差别袭击事件!歹徒持械行凶,现场惨烈,已有数人伤亡!
新闻配图是模糊的现场照片,隐约可见翻倒的摊位、飞溅的暗色液体和惊慌奔跑的人群。
事发地点……似乎就是刚才那张旅游照片的背景区域。
糸师冴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一种极其细微的、近乎不存在的疑虑感掠过心头。
新闻里“持械”、“惨烈”、“伤亡”的字眼不断跳入视线。
他沉默了片刻,指尖在屏幕上悬停了几秒,最终还是点开了通讯录,找到了那个极少拨出的号码。
电话拨出。
漫长的等待音。
一遍。
两遍。
无人接听。
这不太寻常。
以他对九重歌那有限但清晰的了解,她虽然不是时刻抱着手机的人,但处理信息效率极高,很少会完全错过电话,尤其是在非睡眠时间。
他挂断,等了一分钟,再次拨出。
依旧是冗长的等待音,最终自动转入语音信箱。
他关掉新闻推送,将手机扔到一旁,拿起战术板,试图将注意力重新集中到明天的训练计划上。
然而,几分钟后,他又一次拿起了手机,这次是点开了某个极少使用的消息界面。
[糸师冴:?]
他发了一个最简单的问号过去。
没有回复。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屏幕依旧漆黑寂静。
糸师冴的目光再次落向手机屏幕,指尖下意识地刷新了一下页面。
——[404 Page Not Found]
刚才那条关于巴塞罗那袭击事件的新闻推送,消失了。
不是被新的信息流覆盖,而是彻底消失了,仿佛从未存在过。
连带着相关的关键词搜索,也只能得到一些无关紧要的旅游指南或旧闻。
太干净了。
干净得反常。
以他对信息操作的了解,这种程度的迅速且彻底的清理,绝非普通媒体或警方能够做到。
这背后必然涉及更强大的力量在强行掩盖什么。
而九重歌,那个恰好出现在事发地附近且此刻失联的女人……
糸师冴的眉头彻底锁紧。
绿色的瞳孔里,冷静的分析迅速压过了那一丝极淡的、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异样情绪。
他没有任何犹豫,立刻起身,抓起外套和随身背包。
一边快步走向门口,一边拨通了俱乐部青训主管的电话,语气是他一贯的冷静平淡,听不出任何波澜:
“教练,我是糸师冴。因紧急私人事务,需要请假两天。”
电话那头似乎有些惊讶,询问了几句。
糸师冴的脚步没有丝毫停顿,已经来到了路边,伸手拦出租车:
“具体原因不便透露。我会错过明天和后天上午的训练,但会在后天下午归队。期间的训练计划我会自行补上。”
他没有给对方更多询问或拒绝的时间,说完便挂断了电话。
坐进出租车,他直接对司机道:“埃尔普拉特机场,最快速度。”
然后,他迅速在手机上下单了最近一班飞往巴塞罗那的航班机票。距离起飞时间很紧,但他计算过,来得及。
车窗外的马德里夜景飞速倒退。
出租车驶入机场高速。糸师冴睁开眼,看向窗外漆黑的夜空,远处机场的灯光依稀可见。
航班降落在埃尔普拉特机场时,巴塞罗那已华灯初上。
糸师冴没有任何行李,只有一个随身的背包。
他走出机场,拦下一辆出租车,报出的却不是任何酒店地址,而是一串医院的名字。
“去最近,也是最贵的那家私立医院。”他用流利的西班牙语补充道,语气不容置疑。
司机透过后视镜看了一眼这个面容冷峻、要求奇怪的东方少年,没多问,踩下了油门。
糸师冴靠在后座,目光投向窗外飞速掠过的城市夜景,大脑仍在高速过滤信息。
如果她受伤,以她的身份和那个看起来就张扬跋扈的白毛表哥的作风,绝不会让她待在普通公立医院。
最近的、最顶级的私立医疗机构是概率最高的选择。
车辆最终停在了一所看起来更像豪华酒店而非医院的建筑前。
糸师冴付钱下车,径直走向前台。
“请问有一位九重歌小姐,或者……”他顿了顿,想起那张照片里戴墨镜的白发男人。
“或者一位白头发的少年,是否在此入院?”
前台护士愣了一下,似乎被少年冰冷的气场慑住,下意识地想要查询,但立刻又露出了职业性的抱歉微笑:
“对不起先生,病人的信息我们无法透露,尤其是VIP区的客人。”
VIP区。
糸师冴得到了他需要的关键词。
“谢谢。”他不再多问,转身离开前台,却没有走出医院,而是走向了电梯间。
他观察着电梯停靠的楼层指示,最高几层需要特殊的权限卡才能按亮。
他走向安全通道的楼梯间。脚步无声而迅速,一层,两层……直到通往最高VIP病房层的安全门出现在面前。
门需要刷卡或密码才能开启。
糸师冴停下脚步,绿色的瞳孔扫过门禁系统,又侧耳倾听门后的动静。
太安静了。安静得不正常。
这一整层楼,仿佛都被某种无形的力量隔绝开来,听不到任何医护人员走动或仪器运作的常规噪音。
他甚至能感觉到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极淡的、却令人皮肤微微发紧的残余能量波动。
是那个白毛表哥干的?包下一整层楼?倒很符合那张照片里透露出的浮夸风格。
几分钟后,他收回手,从背包侧袋里拿出一根细长的、看似普通的金属发卡,他有时用来固定过长的额发。
将其掰成一个特定的角度,小心翼翼地插入门禁卡槽的缝隙。
他的动作极其轻柔,调整着角度。
“咔哒。”
一声极其轻微的响动。门禁绿灯亮起。
安全门无声地向内滑开。
糸师冴闪身而入,门在他身后悄然闭合。
映入眼帘的,是一条极其宽敞、铺着柔软地毯的走廊,灯光柔和,却空无一人。
所有的病房门都紧闭着,只有最尽头的那间双开门病房外,隐约传来一点声音。
他收敛起所有气息,如同幽灵般悄无声息地靠近。
糸师冴停在病房门外,透过门上的磨砂玻璃窗,只能看到里面模糊的人影晃动。
就在糸师冴犹豫是否要直接推开时,他最终选择了最不符合他性格、但在此刻情境下最合理的方式——
他抬起手,屈指,在那扇厚重的双开门上不轻不重地敲了三下。
几秒后,门被猛地从里面拉开。
开门的正是五条悟。
他依旧戴着那副小圆墨镜,但此刻镜片后的苍蓝色六眼锐利地聚焦在门口的陌生少年身上,里面充满了毫不掩饰的惊讶和审视。
“哇哦?”五条悟夸张地挑高了眉毛,视线如同扫描仪般上下打量着糸师冴。
“这谁啊?走错门的小朋友?还是西班牙医院新推出的……陪聊服务?”他的语气带着惯有的轻佻,但眼底却没有任何笑意。
糸师冴面无表情地回视着他,无视了那些垃圾话,目光试图越过他的肩膀看向病房内部。
五条悟却故意侧了侧身,完全挡住了他的视线,摸着下巴,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猛地一拍手:
“啊!等等!这张脸……老子想起来了!”他指着糸师冴,嘴角咧开一个恶劣的笑容。
“你不是那个……那个谁!我妹妹国中时候迷得要死要活的足球小将嘛!叫什么来着……糸师冴?”
他故意拖长了语调,眼神里充满了戏谑和某种看好戏的光芒:
“对了!老子还以她的名义给你写过情书呢!怎么样,文笔不错吧?是不是感动得睡不着觉?”
糸师冴:“……”
绿色的瞳孔几不可察地收缩了一下。
那封措辞肉麻、画着诡异爱心的信……原来罪魁祸首是这个人。
五条悟完全没在意对方瞬间冷硬的气场,继续自顾自地啧啧称奇:
“不过你小子怎么会找到这里来?还偏偏是这种时候?你跟我家小歌到底什么关系?”
糸师冴无视了他的第二个问题,直接回答了第一个,语气平淡无波:“我看到了新闻。”
“新闻?”五条悟脸上的笑容收敛了一瞬,撇了撇嘴。
“啧,那群辅助监督真是越来越废物了,连这点消息都压不干净……虽然就漏出去那么一会儿。”
他打量着糸师冴:“所以你光是凭一条很快消失的新闻,就猜到小歌出事,还能精准找到这家医院,这个楼层,这个房间?”
他的语气里带上了真正的探究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危险意味。
糸师冴没有回答,算是默认。
五条悟摸着下巴,六眼在他身上转了转,似乎在进行某种评估。
半晌,他忽然又笑了起来,带着点玩味,身体却依旧堵着门:
“好吧,就算你推理能力满分。那么最后一个问题——”
他微微俯身,凑近糸师冴,即使隔着墨镜,那股强大的压迫感也扑面而来。
“你,是以什么身份,来看望她的?”
糸师冴沉默了片刻。
病房内安静得能听到仪器规律的滴答声。
他抬起眼,绿色的瞳孔对上五条悟审视的目光,没有任何闪躲,也没有任何多余的情绪,只是平静地陈述了一个事实:
“她说,我是她的朋友。”
五条悟脸上的玩味笑容瞬间僵住,像是听到了什么极其荒谬的笑话,墨镜都滑下来了一点,露出后面写满难以置信的苍蓝色眼睛。
“朋友?”他重复了一遍,语气夸张地上扬。
“那个臭着脸、看谁都觉得是蠢货、除了工作和揍我之外对什么都没兴趣的九重歌?她居然会说别人是她的朋友?而且还是你这种……”
他上下扫视着糸师冴,似乎想从对方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上找出开玩笑的痕迹,但最终只看到一片冷硬的认真。
五条悟沉默了几秒,忽然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大笑:“噗哈哈哈哈——!真的假的?!她居然真的交到朋友了?!还是主动承认的?!”
“老子还以为她这辈子最多只能跟财务报表和咒灵……啊不是,和她那个青梅竹马交流呢!”
他笑得前仰后合,甚至夸张地擦了擦眼角并不存在的眼泪,但那双眼的深处却掠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
惊讶、审视,以及一丝微不可察的……松了口气般的欣慰。
笑够了,他猛地止住声音,重新戴好墨镜,身体终于让开了门口,但手指却点着糸师冴的胸口,语气变得严肃起来:
“喂,足球小子。我不管你们到底是怎么变成‘朋友’的,也不管你大老远跑过来是出于什么伟大的友谊。”
他侧头示意了一下病房内:“里面躺着的,是我五条悟最重要的表妹。”
“她现在的情况很糟糕,看到什么,听到什么,出去之后都给老子烂在肚子里,一个字都不准往外说,懂?”
糸师冴没有回答,只是用那双沉静的绿色眼睛回视着他,算是默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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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条悟盯着他看了两秒,似乎满意了,终于彻底让开通道,懒洋洋地挥了挥手。
“行吧,‘朋友’。进去看看她吧,虽然现在看了也是白看,睡得跟猪一样。”
糸师冴迈步走进病房。
消毒水的味道混合着某种极淡的、属于九重歌自身的气息扑面而来。
他的目光第一时间就精准地投向房间中央的那张大床。
然后,他的脚步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
呼吸仿佛在这一瞬间被无形的手攥紧。
病床上的人安静地躺着,脸色苍白得几乎与枕头融为一体,平日里那种锐利冷静的气场消失殆尽,只剩下一种易碎般的虚弱。
各种精密的仪器连接在她身上,屏幕上跳动着复杂的数据。输液管内的液体一滴一滴缓慢地流入她的血管。
但这些都不是最刺目的。
最触目惊心的是她那一头原本长及腰际、如同月华流泻般的白色长发——
少了一大块。
她的头皮去哪了?
这无比清晰地昭示着她曾经历过何等惨烈的战斗。
糸师冴的瞳孔微微收缩,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猛地撞击了一下,传来一阵陌生而尖锐的滞涩感。
这种感觉来得太快太突兀,甚至超越了他惯有的冷静分析。
他站在原地,绿色的眼眸深处仿佛有冰层悄然裂开一道细缝,清晰地倒映出病床上那个无比脆弱的身影。
五条悟靠在门框上,看着糸师冴瞬间僵硬起来的背影和那双几乎黏在九重歌身上的眼睛。
他摸着下巴,嘴角勾起一个意味深长的弧度。
“哟~”他拖长了语调,声音里带着毫不掩饰的调侃和探究,“看来我们小歌交到的这位‘朋友’,还挺上心的嘛?”
糸师冴没有回应五条悟那带着调侃的探究目光。
他的视线依旧胶着在病床上那张苍白脆弱的脸上,几秒后,才像是终于处理完内心的震荡,缓缓转过头,看向五条悟。
他的声音比平时更低哑一些,但依旧维持着表面的冷静:
“她的另一个朋友,我的弟弟,糸师凛。他也有权知道。可以告诉他吗?”
五条悟脸上的戏谑瞬间凝固,慢慢转化为一种更深层次的惊讶。
他微微张着嘴,墨镜后的眼难以置信地眨了眨。
“哈啊???”他发出一个极其夸张的升调,“还有一个?!还是你弟弟?!”
“那个九重歌?!她什么时候背着老子交了这么多朋友了?!”
他像是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谭,围着糸师冴转了小半圈,试图从各个角度研究这个声称是他妹妹“朋友”还附赠一个“弟弟朋友”的奇怪足球运动员。
但很快,那夸张的惊讶慢慢沉淀下来,转化为一种复杂的、几乎称得上是柔和的神情。
他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后颈,视线飘向病床上昏睡的九重歌,低声嘟囔了一句:
“嘁……在老子看不见的地方,这家伙的人生……总算稍微像点样子了啊。”
他想起了九重歌失去意识前那句破碎的“杀了我”,心脏像是被细针不轻不重地刺了一下,有点闷闷的难受。
以他对九重歌的了解,那极度骄傲和固执的性子,醒来后面对如此狼狈重伤的自己,精神状态恐怕会比身体更难恢复。
如果能有真正关心她的朋友在身边……或许不是坏事。
五条悟深吸一口气,像是做出了什么重大决定,重新看向糸师冴,语气变得干脆了许多:
“行吧。告诉你弟弟可以。但是——”他竖起一根手指,强调道,“同样,让他管好自己的嘴,出去别乱说。”
“还有,别一惊一乍的,来了安安静静待着,别吵到小歌休息。”
“他会来的。”
糸师冴肯定地说,以他对凛的了解,那家伙知道后绝对会第一时间冲过来。
“哦?那正好。”五条悟拿出手机,开始快速拨号,“我正好要叫个医生过来,就让你弟弟跟她坐同一班飞机过来好了,也有个照应。”
他一边等着电话接通,一边对糸师冴摆了摆手:“行了,‘朋友’,这里没你事了。看也看过了,该干嘛干嘛去吧。等她醒了我会告诉她你在这里的。”
糸师冴最后看了一眼病床上的人,没有再多说什么,转身干脆利落地离开病房去打电话。
*
同一时间,日本,镰仓。
糸师凛的手机震动起来,显示是来自西班牙的陌生号码。
他皱着眉不耐烦地接起:“谁?”
电话那头传来他哥哥糸师冴冰冷平稳、听不出任何情绪的声音:“是我。”
凛的眉头瞬间拧紧,语气极差:“混蛋老哥?你打来干嘛?我现在没空听你那些……”
“九重歌在西班牙。”糸师冴打断他,言简意赅,“重伤住院。地址和航班信息我发给你。”
电话那头死一般的寂静。
几秒后,传来一声像是手机被瞬间捏爆外壳的脆响,紧接着是糸师凛骤然变得嘶哑狂暴的吼声,几乎要震破听筒:
“你说什么?!谁干的?!她现在怎么样?!地址!!立刻发给我!!!”
糸师冴似乎早就预料到他的反应,声音依旧没有任何波动:“具体情况未知,但还活着。航班信息已经发到你邮箱。保持冷静,别添乱。”
“闭嘴!不用你教老子!”糸师凛的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和恐慌而剧烈颤抖着,“我马上就去机场!要是她有事……我绝对杀了那个伤她的混蛋!!!”
电话被猛地挂断。
糸师冴看着结束通话的手机屏幕,绿色的瞳孔深处,一丝极淡的波澜缓缓归于沉寂。
他收起手机,抬头望向巴塞罗那灰蓝色的天空。
*
糸师凛几乎是撞开安全门的。
他头发凌乱,眼底布满血丝,训练服上还沾着草屑,像是从球场直接狂奔了半个地球。
“她呢?!” 他一把揪住走廊里唯一站着的人——糸师冴的衣领,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哪个房间?!到底怎么回事?!”
糸师冴面无表情地拍开他的手,指向身后的病房门:“里面。还没醒。”
凛猛地推开门,却在看清病床上景象的瞬间僵在原地,脸色唰地变得惨白。
仪器滴答作响,九重歌安静地躺着,氧气面罩遮住了大半张脸,露出的皮肤毫无血色。
最刺目的是她残缺的头发和浑身缠绕的纱布,像一具被勉强拼凑起来的破碎人偶。
“……开什么玩笑。” 他踉跄着后退半步,呼吸骤然急促,几乎要站立不稳,“这……这是……”
糸师冴在他身后冷淡开口:“站好。别晕在这里添乱。”
“你他妈闭嘴!” 凛猛地回头嘶吼,眼眶红得骇人,“她怎么会……谁干的?!我要杀——”
“哇哦~又来了个炸毛小鬼?” 五条悟咬着棒棒糖从角落冒出来,墨镜后的六眼扫过凛颤抖的拳头,“杀气收一收,这里是医院,不是屠宰场。”
他故意用糖棍指向糸师冴:“而且你哥比你强点,至少没腿软——虽然他也在这儿守了一天一夜没挪窝就是了~”
糸师冴周身气温骤降:“五条悟,你……”
凛却像没听到他们的争执。
他一步步挪到病床边,指尖颤抖着,极小幅度地碰了碰九重歌搭在床边的手——冰凉。
他猛地缩回手,又像是后悔般,重新用力握住,试图用自己滚烫的掌心焐热那片冰冷。
“……笨死了。” 他声音哑得几乎听不见,“不是天才吗……怎么会搞成这样……”
病房里只剩下仪器规律的滴答声,和少年压抑的、破碎的呼吸。
他低头把额头抵在她手背上,哑声重复:
“快点醒啊……我还有账没跟你算……”
窗外,地中海的阳光透过百叶窗,切割出明暗交错的光影,落在少年紧绷的脊背和交握的手上。
病房内压抑沉重的气氛被一声极不和谐的“咔嚓”声打破。
家入硝子不知何时掏出了手机,对着病床边额头相抵、双手紧握的糸师凛和昏迷的九重歌,面无表情地按下了快门。
五条悟立刻凑过去,墨镜后的眼睛闪着兴奋的光:
“哇!硝子!发我一份发我一份!这构图绝了!忧郁美少年守护重伤公主——能卖个好价钱!”
糸师凛猛地抬起头,眼眶还红着,但里面的悲伤瞬间被怒火取代:“你们……!”
他气得几乎说不出话,这种时候居然还有心思拍照?!
不是,他们有病吧!
糸师冴的眉头也紧紧锁起,冰冷的视线扫过那两个完全不分场合胡闹的人。
家入硝子淡定地收起手机:“真稀奇,这估计是九重小姐从小到大受过最重的伤了吧。”
她完全无视了兄弟俩杀人的目光,走到病床边,开始检查九重歌的状况。
五条悟则笑嘻嘻地揽住糸师冴和糸师凛的肩膀,不由分说地把他们往病房外推。
“好啦好啦~两位‘朋友’探视时间结束!接下来是专业的医生时间,闲杂人等速速退散~”
“你干什么?!”糸师凛挣扎着不想离开。
糸师冴也站在原地,用眼神表达质疑。
五条悟脸上的笑容不变,但语气里带上了一丝不容置疑:“出去一会啦,有异性在里面硝子会不好意思的。别妨碍硝子工作~”
他稍微用了点力,几乎是将两人强行推出了病房,然后“咔哒”一声从里面锁上了门。
64.兄弟盖饭
兄弟俩被关在门外,面面相觑,脸色都很难看。
“那个白毛混蛋……”糸师凛咬牙切齿。
糸师冴沉默地靠在对面墙上,绿色的眼眸深处一片沉郁。
病房内,家入硝子确认门锁好后,看向五条悟:“监控都处理干净了?”
五条悟比了个OK的手势,笑容收敛了些。
“当然,老子出手还能有遗漏?这层的记录都删干净了,保证没人能看到硝子你大显神通~”
家入硝子点了点头,不再多言。她走到病床边,深吸一口气,双手轻轻悬在九重歌身体上方。
柔和而强大的白色光芒从她掌心涌出,如同温暖的潮水般缓缓包裹住九重歌伤痕累累的身体。
反转术式——负负得正。
在这充满生机的光芒笼罩下,奇迹发生了。
九重歌头上那狰狞的、缺失了头皮的伤口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蠕动、愈合。
新的肉芽和组织飞速生长,覆盖了裸露的头骨,甚至开始冒出极短的、白色的绒毛般的新发。
她身上其他深可见骨的伤口也在迅速收口、结痂、脱落,露出底下新生的、略带粉嫩的皮肤。
苍白的脸色逐渐恢复血色,微弱的呼吸变得平稳而有力。
仪器上那些代表生命体征的数据飞快地攀升至正常范围。
几分钟后,家入硝子收回手,光芒散去。
病床上的九重歌虽然依旧昏迷,但看起来已经与常人无异。
除了那一头短得惊人的头发昭示着曾经发生过的惨烈,所有的外伤和内伤都已彻底痊愈。
家入硝子擦了擦额角细微的汗珠,语气平淡:“好了。等她自然苏醒就行。”
五条悟看着九重歌恢复如初的脸庞,嘴角重新勾起那抹玩世不恭的弧度,但眼神却柔和了许多。
“谢啦,硝子~下次请你吃超~贵的甜品!”
家入硝子白了他一眼,走到门口,打开了病房门。
“下次请我喝最贵的酒就行了,呃……烟也行。”
门外的糸师凛立刻冲了进来,糸师冴也紧随其后。
当他们的目光再次投向病床时,两人瞬间僵在原地,瞳孔地震。
“这是……?!”糸师凛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景象,几乎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刚才还浑身是伤、气息奄奄的人,此刻竟然……完好无损地躺在那里?!除了头发……
糸师冴的震惊丝毫不亚于弟弟,但他更快地收敛了情绪,锐利的目光猛地射向一旁打着哈欠的家入硝子。
这就是……五条悟让他们出去的原因?这种近乎神迹的治愈能力……
五条悟笑嘻嘻地搂住家入硝子的肩膀,对着目瞪口呆的兄弟俩炫耀道:“怎么样?老子的同期厉害吧?所以说了是专业医生时间嘛~”
糸师凛猛地回过神,一个箭步冲到床边,小心翼翼地、几乎颤抖地伸出手指,极轻地碰了碰九重歌已经恢复如常、带着温度的脸颊。
真实的触感。
不是梦。
他猛地转头,看向家入硝子,眼神复杂无比,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极其生硬地、别别扭扭地挤出两个字:
“……谢谢。”
家入硝子没什么反应,只是淡淡地点了下头。
糸师冴也看向家入硝子,微微颔首,虽然没说话,但眼神里的意味已然明了。
五条悟看着这对别别扭扭道谢的兄弟,笑得更加灿烂了。
“你们都明白的吧。既然是小歌的朋友,那老子就勉强相信你们会把嘴巴缝起来哦~”
病房内,沉重的阴霾似乎终于被这奇迹般的治愈驱散了一丝。
然而,所有人都知道,身体上的伤容易愈合,但某些更深的东西,或许只有等九重歌自己醒来,才能真正面对。
*
不出十分钟,九重歌的睫毛颤动了几下,缓缓睁开。
冰蓝色的瞳孔先是茫然地聚焦在天花板上,然后缓缓转向围在床边的几人。
糸师凛第一个走到床边,声音还带着未散尽的沙哑:“喂!你感觉怎么样?还疼不疼?”
她没有回答。
目光越过他,空洞地落在对面雪白的墙壁上,仿佛那里有什么极其吸引人的东西。
“九重歌?”糸师冴的声音冷静许多,但指尖微微收紧。
依旧没有反应。她甚至眨都不眨,只是盯着那片空白。
五条悟挤开兄弟俩,把脸凑到她面前挥手:“小歌~表哥买了新假发!彩虹色的哦!”
他意识到事情有些不对,于是立马给刚离开的家入硝子打电话。
“她的生理指标全部正常。可能是创伤后应激障碍……”
糸师凛突然抓起她的手按在自己脸上:“你看清楚!是我。”
她的指尖冰凉,毫无生气地垂落。
五条悟突然打了个响指,墨镜后的眼里闪过一丝锐光:“啊!老子知道了!”
他凑到九重歌耳边,用轻快却冰冷的语气低语:“小歌放心~所有围观群众都被下了咒缚哦?谁敢把你这副样子说出去——”
“老子就把他们全家轰成宇宙尘埃~连转世的机会都没有呢!”
九重歌的瞳孔终于颤动了一下。
五条悟乘胜追击,掰着手指列举:“包括那个举自拍杆的女高中生、卖火腿的大叔、还有抱小孩的妈妈……总共87人,现在都在老子的监控名单里~”
五条悟的话音未落,九重歌的身体突然剧烈颤抖起来。
大颗大颗的眼泪毫无征兆地夺眶而出,顺着苍白的脸颊滚落。
“好疼……”她哽咽着蜷缩起来,手指无意识地抓挠着已经光洁如初的腹部,“这里……肠子一直掉出来……塞不回去……”
糸师凛慌乱地想按住她的手:“已经好了!家入硝子小姐都治好了!”
“赶不走。”
“苍蝇。在伤口上产卵了。白色的蛆……好多。”她的瞳孔因恐惧而放大,仿佛正看着什么可怕的景象。
五条悟猛地抱住她:“没有苍蝇,老子把微生物都给你筛掉了。”
“头发没了……”她哭得喘不过气,手指颤抖地摸着刺手的短发,“像怪物……所有人都看见了……那么恶心的样子……”
糸师冴声音异常冷静:“九重歌,听着。你现在很干净,比手术室还干净。”
但她仿佛被困在噩梦中:“录像了……他们用手机……我在流血的时候……还在笑……”
“删光了!”五条悟捧住她的脸强迫她直视自己,“连云端备份都轰碎了!需要老子现在黑进所有服务器再确认一遍吗?”
“让我死……比被看着强……太耻辱了……”
“悟哥……烧掉好不好……把那个我烧掉……”
病房里一片死寂。
五条悟率先打破宁静:“喂,足球小子们。”
糸师凛红着眼睛瞪他:“干嘛。”
“我有点事,你们看着她点。”
昨天让禅院甚尔侥幸逃跑了。这次,他一定要宰了他,让他跪下来给九重歌谢罪。
*
病房里死寂得可怕,只剩下九重歌压抑不住的、破碎的呜咽声,像受伤的小兽,每一丝颤抖都刮在人心上。
糸师凛僵在原地,他从未见过这样的九重歌。
在他印象里,她总是冷静的、强大的、甚至有点毒舌的,会面无表情地吐槽他,会精准分析足球,会在他闹别扭的时候立马察觉到……
他没见过她的眼泪,也没听过她这样绝望的哭诉。
心脏像是被泡在酸涩的海水里,又胀又痛。
他看着她蜷缩着,手指徒劳地抓挠着早已愈合的皮肤,仿佛还能感受到那些根本不存在的蛆虫和疼痛。
一股冲动猛地攫住了他。
他几乎是笨拙地、带着点横冲直撞的力道,上前一把将蜷缩的九重歌紧紧抱进怀里。
“别说了。”他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手臂收得很紧,像是要把那些可怕的幻觉从她身体里挤出去,“都过去了,听见没有!已经没事了。”
他不懂怎么安慰人,只能用最直接的方式表达他的存在和焦急。
“你不是怪物!头发……头发还会长出来的。谁敢笑你,我就宰了他!”
另一边的糸师冴看着这一幕,绿色的瞳孔深处掠过一丝极细微的波动。
他同样不擅长应对这种情绪崩溃的场面,理智告诉他此刻需要做点什么,但他的身体却有些僵硬,不知该如何介入。
他看到凛紧紧抱着她,似乎起到了一点安抚作用(虽然方式粗暴),又想起五条悟离开前那句“看着点她”。
或许……肢体接触是有效的?
这个念头对于习惯保持距离的糸师冴来说有些陌生,但基于当前情况分析,这似乎是可行的方案。
他沉默地走上前,犹豫了一下,略显僵硬地伸出手,从另一侧,轻轻地、试探性地也抱住了九重歌。
他的动作远没有凛那么用力,甚至带着点拘谨和生疏,只是虚虚地环住她的肩膀。
于是,病床上就形成了这样一个诡异的画面——
九重歌被糸师兄弟一左一右地夹在中间,像汉堡里那片被紧紧包裹的肉饼。
糸师凛感受到另一边传来的温度和重量,愣了一下。
他抬头对上他哥没什么表情的脸,嘴角抽搐了一下,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把怀里的人抱得更紧了些,别扭地默认了这种诡异的“三人团抱”。
被两人体温包裹的九重歌,哭声渐渐低了下去,变成了细微的抽噎。
兄弟俩同时松了口气,但谁都没有立刻松开手。
糸师凛低着头,看着九重歌哭得通红一片的鼻尖和眼睫上未干的泪珠,喉结滚动了一下。
糸师冴则微微偏开头,视线落在窗外,耳根似乎有点不易察觉的微红。
安静的病房里,只剩下三人交织的呼吸声。
病房门“咔哒”一声被猛地推开,五条悟探进半个身子,嘴里叼着刚拆开的棒棒糖,含糊不清地嘟囔:
“啊~果然忘拿了,老子的限量版墨镜……”
他的话音在看清病房内景象时戛然而止。
墨镜后的六眼瞬间睁大,像是看到了什么极其不可思议的画面。他维持着推门的姿势,僵在原地好几秒。
只见病床上,九重歌被糸师兄弟一左一右地紧紧抱着,像夹心饼干里的奶油馅。
糸师凛低着头,耳朵通红,手臂还维持着保护的姿态;糸师冴则偏着头看向窗外,侧脸线条冷硬,但耳根那抹可疑的红色却出卖了他。
五条悟的嘴巴慢慢张大,棒棒糖差点掉出来。他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仿佛在确认自己是不是中了什么幻术。
然后,他脸上那种惯有的、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夸张笑容瞬间复活,并且变得更加灿烂和……猥琐。
他猛地掏出手机,用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咔嚓”连拍数张,嘴里发出极其欠揍的、恍然大悟般的感叹:
“哇哦~~~!!!”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兄·弟·盖·饭?”
“小歌!没想到你玩得这么刺激啊!!”
他话音刚落,原本看似快要昏睡过去的九重歌猛地睁开眼,冰蓝色的瞳孔里燃烧着羞愤交加的怒火,尽管虚弱,但骂人的气势丝毫不减:
“五条悟……你他妈的……给我……滚蛋啊!!!”
声音沙哑,却字字清晰,带着恨不得把他千刀万剐的狠劲。
同时,糸师兄弟像是被烫到一样猛地松开手,瞬间弹开一米远,动作整齐划一。
糸师凛脸色爆红,气得跳脚:“谁、谁盖饭了?!白痴眼镜男你胡说八道什么?!”
糸师冴虽然表面还算镇定,但周身寒气骤降,绿色的眼睛冰冷地射向五条悟,杀意几乎凝成实质。
五条悟完全无视了兄弟俩的死亡视线,宝贝似的收起手机,心满意足地舔着棒棒糖,笑得见牙不见眼。
“哎呀呀,被发现了~恼羞成怒了呢~好啦好啦,你们继续‘互相安慰’~老子真的去忙正事啦~”
他冲九重歌抛了个媚眼,在她再次爆发前迅速溜出了病房,还贴心(?)地带上了门。
病房内陷入一种极度尴尬的寂静。
九重歌喘着气,胸口起伏,苍白的脸因为愤怒倒是多了几分血色。
她狠狠瞪了一眼紧闭的房门,然后目光扫过旁边站得笔直、眼神飘忽、耳朵通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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兄弟俩,自己也觉得刚才那个姿势实在是……
难以形容。
她闭上眼,拉起被子猛地盖过头顶,闷闷的声音从被子里传出来:
“……你们俩也给我出去!”
九重歌咬着牙用颤抖的手指打字:
[歌:不用你出手,我会亲自杀了他。]
五条悟很快就回复了。
[五条悟:唉?恢复精神了就好~我记住咯~回头可以用他的血洗头。]
[歌:不要,好脏。]
被子底下传来一阵沉闷的、压抑的呼吸声,过了好一会儿,被角被小心翼翼地掀开一条缝。
九重歌露出的半张脸还带着未褪尽的红晕和泪痕,但眼神已经冷静了不少,只是依旧不肯完全看向那对兄弟。
她声音闷闷的,还带着点哭过后的沙哑,但语气已经恢复了平日的条理:
“……喂。”
糸师凛和糸师冴同时一怔,看向那团鼓起的被子。
“刚才……”九重歌的声音顿了顿,似乎有些难以启齿,“……对不起。我情绪太激动了。”
她深吸一口气,语速加快,像是要赶紧把这话说完:“不是针对你们。谢谢……谢谢你们刚才……那什么。”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几个字几乎含在喉咙里。
糸师凛愣了一下,脸上的红晕还没完全消退,别扭地扭过头:“哼!谁、谁在乎啊!笨蛋才会为那种事道歉!”
糸师冴则沉默地看着她,绿色的瞳孔里情绪难辨,最后只是极轻地“嗯”了一声,算是接受。
病房内的尴尬气氛总算缓和了一些。
九重歌慢慢把被子拉下来,露出整张脸,虽然依旧没什么血色,但眼神已经重新变得清明。
她看向兄弟俩,尤其是糸师凛:“你……怎么突然来西班牙了?训练呢?”
糸师凛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立刻炸毛:“要你管!我想来就来!……还不是某个混蛋老哥突然打电话说你……”
他猛地刹住话,瞪了一眼旁边的糸师冴。
糸师冴面无表情地接话:“基于信息共享和风险管控的原则,我认为他有知情权。”
九重歌看着这对别别扭扭的兄弟,心里那点残余的郁结忽然散了些。
她叹了口气,揉了揉还在隐隐作痛的太阳穴(主要是被五条悟气的):“总之……谢谢你们过来。我没事了,你们……该回去训练就回去训练吧。”
糸师凛立刻反驳:“谁说要走了?!等你那个白痴表哥回来再说!”他顿了顿,声音低了下去,眼神飘忽,“……万一那个伤你的混蛋再找来怎么办?”
糸师冴虽然没说话,但也没有移动脚步的意思,显然默认了凛的说法。
九重歌看着他们,冰蓝色的眼底闪过一丝极淡的、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暖意。
她掀开被子,动作利落地下了床,除了那一头刺眼的短发,她看起来确实已经恢复如常。
“我真的没事了。”她活动了一下手腕,语气平静,“家入小姐的技术很好。而且,这里很安全。”
她走到窗边,看了一眼楼下:“我送你们去机场吧。你们擅自离队,教练那边也不好交代。”
糸师凛皱着眉打量她,似乎想从她脸上找出强撑的痕迹:“你真的……完全好了?”他可是亲眼见过她之前那副惨状的。
“嗯。”九重歌点头,语气不容置疑,“只是头发需要点时间。”
她摸了摸自己刺手的发茬,眼神暗了一瞬,但很快恢复。
她拿出手机开始查看航班信息:“我先送你回日本,凛。然后再送冴回马德里。”
“谁要跟他一起走?!”糸师凛立刻指着糸师冴抗议,“我自己回去!”
糸师冴也冷淡地开口:“不必麻烦。我自己可以回去。”
两人几乎同时拒绝,并且互相嫌弃地瞥了对方一眼。
九重歌看着这对仿佛有深仇大恨的兄弟,无奈地叹了口气:“随便你们。那我帮你们叫车?”
“不用!”兄弟俩再次异口同声。
糸师凛抓起自己的背包甩到肩上,恶声恶气地说:“我自己认识路!”
说完就大步朝门口走去,但在拉开门之前,他脚步顿了一下,极其快速地、含糊地丢下一句“……你自己小心一点”,然后头也不回地冲了出去。
糸师冴也整理了一下并不凌乱的衣服,看向九重歌,语气依旧平淡:“保持联系。”
九重歌点了点头:“好。路上小心。”
糸师冴微微颔首,也转身离开了病房,背影挺拔冷寂。
病房里瞬间空了下来,只剩下九重歌一个人。
她站在原地,听着两人一前一后、截然不同的脚步声消失在走廊尽头,轻轻吐出一口气。
热闹过后,突如其来的安静让人有些不适。
她走到窗边,看着楼下很快先后驶离的两辆出租车,冰蓝色的瞳孔里情绪复杂。
*
周一的秀知院,因为九重歌的出现,而陷入了某种微妙的寂静和骚动。
她依旧踩着不紧不慢的步伐走进校园,银白色的发丝在晨光中格外醒目。
但今天,所有人的目光都无法从她的新造型上移开。
她那头总是梳理得一丝不苟的及腰白发,此刻右侧耳上方的部分被利落地剃掉了很大一块,露出了白皙的头皮和一层毛茸茸的、新长出来的银色发茬,带着一种不羁的野性。
而更加引人注目的是,她鼻梁上架着一副窄版的黑色墨镜,镜腿纤细,几乎遮住了她小半张脸,只露出线条冷淡的下颌和没什么血色的嘴唇。
这种近乎叛逆的、与她以往那种冰冷优等生形象截然不同的造型,结合她本身那种“生人勿近”的气场,产生了一种奇妙的化学反应。
——帅炸了。
这是几乎所有看到她的学生,无论男女,心中冒出的第一个念头。
那不是普通的好看,而是一种带着破碎感和攻击性的、极具冲击力的酷。
“那、那是九重Sama……?”
“我的天……发生了什么?”
“好、好帅……感觉心脏被击中了……”
“这造型也太大胆了吧!但是超级适合她啊!”
65.熟人局
窃窃私语声在她经过时响起,但不同于以往的敬畏或好奇,这次更多的是带着震惊和某种被惊艳到的兴奋。
白银御行在学生会室门口撞见她时,差点没把手里的文件掉在地上。
他瞪大了眼睛,嘴巴微张,半天没说出一个字。
藤原千花则是直接“哇”地一声叫了出来,像只受惊又兴奋的兔子一样蹦到她面前:
“小歌!你的头发!还有墨镜!哇!好酷!好像电影里的超级英雄!不对,是超级帅气的反派!”
就连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四宫辉夜,在看到她的瞬间,红瞳中也明显掠过一丝惊诧。
她微微蹙眉,目光在她被剃掉的头发和墨镜上停留了几秒,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九重同学,你这是……?”
九重歌对于周围几乎要实质化的目光和询问,反应却平淡得出奇。
她只是抬手,用指尖轻轻推了一下墨镜的中间梁,语气依旧没什么起伏,仿佛在说今天天气不错:
“没什么。换个造型而已。”
她顿了顿,似乎觉得需要补充一点信息,又淡淡地加了一句,算是解释:
“之前头发不小心被卷进直升机桨叶里了。”
“……”
空气瞬间死寂。
藤原千花脸上的兴奋凝固了。
白银御行手里的文件终于“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
四宫辉夜拿着茶杯的手几不可查地抖了一下。
直……直升机桨叶?!
这是“不小心”能概括的程度吗?!这根本是灾难片级别的事故吧?!
为什么她能说得这么轻描淡写啊?!
然而,配上她这副墨镜遮面、发型不羁、浑身散发着“别问,问就是没事”气场的模样,这句离谱的解释竟然显得……莫名有说服力?
甚至让她看起来更酷、更神秘、更不好惹了。
九重歌没理会石化的三人,径自走进学生会室,拿出手机,仿佛周遭的一切都与她无关。
阳光透过窗户照在她新生的白色发茬和冷硬的墨镜上,勾勒出一种奇异又夺目的光彩。
藤原千花终于回过神来,小声喃喃:“果然……小歌连出意外都这么与众不同……”
白银御行默默地捡起文件,内心再次受到了巨大的冲击。
这就是……真正的豪门的世界吗?连换个发型都这么惊心动魄……
四宫辉夜则若有所思地看着九重歌的侧影,敏锐地觉得“直升机桨叶”这个解释听起来既合理又有点过于敷衍。
但九重歌显然不打算多说。
*
下周体育课要考排球对垫的消息,像一道惊雷劈中了白银御行。
学习?他可以靠燃烧生命熬夜刷题碾压众人。学生会工作?他可以靠极端压榨睡眠时间勉强维持。
但运动……尤其是这种需要协调性和基础球感的项目,完全触及了他的知识盲区和身体能力的黑洞。
他过去的岁月里,除了学习就是打工,运动会的记忆仅限于充当人形背景板。
绝对不行!
白银御行内心警报狂响。
身为学生会长,如果在体育课上表现得像个连球都碰不到的废物,之前的努力和形象就全完了!
必须维持住“全能天才”的假象!
环顾学生会,最能指望的自然是运动神经超群的九重歌。
虽然她总是一副懒洋洋的样子,但体育祭上碾压全场的表现和暴打不良的传闻都证明了她深不可测的实力。
于是,午休时分,白银御行怀着悲壮的心情,走向正靠在天台栏杆边吹风看漫画的九重歌。
“九重同学!”他深吸一口气,九十度鞠躬,“请教我打排球!拜托了!”
九重歌从漫画书后抬起眼,墨镜滑到鼻梁中间,露出那双没什么情绪的蓝眼睛。
她看了看他,似乎有点意外,但并没多问,只是合上书,淡淡点头。
“可以。”
白银御行心中狂喜!果然找对人了!她答应了!
然而,他很快就意识到,自己高兴得太早了。
十分钟后,体育馆角落。
“手臂打直,用这里击球。”九重歌面无表情地用手刀敲了敲白银御行的小臂前端,动作干净利落,“手腕下压,形成一个平面。”
“疼啊!”九重同学怎么力气这么大!
九重歌:“专心。”
“是、是!”白银御行紧张得同手同脚,僵硬地模仿着。
九重歌将球轻轻抛过去。
白银御行眼睛死死盯着球,如同面对一道世界难题,计算着轨迹、速度、落点,然后猛地一挥臂——
啪!
球狠狠地砸在他自己的额头上,他整个人都被弹飞出去了。
九重同学力气大的吓人啊!
九重歌:“……抱歉,我尽量控制住自己的力气。”
第二次。依旧是九重歌抛球。
白银御行奋力一击——咻!球完美避开了他的手臂,从他腋下飞过。
第三次。他成功碰到了球!然后球笔直地……飞向了旁边正在练习的藤原千花。
“哇啊!会长谋杀啊!”千花抱头鼠窜。
九重歌看着白银御行第四次揉着被自己砸红的额头,虽然她已经收了九成九的力气,第五次手忙脚乱地去追滚远的排球,第六次差点被自己绊倒……
墨镜后的眉头越蹙越紧。
她从未遇到过像白银御行这样,能将最简单的垫球动作演绎出千奇百怪失败方式的“运动黑洞”。
再这样下去……
九重歌面无表情地想。
我可能会忍不住用球把他砸进墙里,抠都抠不下来。
为了墙壁的完整性,也为了白银会长的人身安全,她决定及时止损。
就在这时,藤原千花正好抱着排球,哼着歌一蹦一跳地从旁边经过,好奇地看了一眼这边惨不忍睹的教学现场。
九重歌眼前一亮。
她抬手,精准地接住白银御行又一次打飞过来的、直奔她面门的排球。
然后转头,看向藤原千花:
“我说,藤原书记。”
“嗯?怎么了小歌?”千花停下脚步,眨着大眼睛。
九重歌指了指旁边因为连续失败而陷入自我怀疑、眼神开始失去高光的白银御行。
“会长,”她言简意赅地陈述,“排球,一点都不会。”
白银御行:“……”
虽然是大实话但听起来好伤人啊九重同学!
九重歌继续对千花说:“你,教他。”
“诶?我?”藤原千花惊讶地指着自己,但随即脸上绽放出巨大的、跃跃欲试的笑容。
“可以吗?好啊好啊!包在我身上!我最喜欢教别人东西了!”
嗯,任务完成。
*
过了一段时间,九重歌决定亲自去看看那个被绘心甚八称为“蓝色监狱”的项目的进展情况。
虽然投资已经初步敲定,后续资金也在按计划拨付,但她对这个极端项目的具体落地形态仍抱有一丝探究的兴趣。
根据导航,车子驶离了东京的繁华区域,开往一处相对偏僻、看起来像是旧工业区改造的地带。
最终,在一片略显荒芜的空地前停下。
然而,映入眼帘的景象让即便是见多识广的九重歌,也微微挑了下眉。
预想中的施工场地、脚手架、嘈杂的机械声并未出现。
取而代之的,是一座已经拔地而起的、外观极具现代感和封闭性的庞大建筑。
它的线条冷硬,几乎看不到多少窗户,与其说是一座训练中心,不如说更像一座高度戒备的未来监狱或是某种秘密研究设施。
施工似乎已经进入了尾声,外部场地正在进行绿化和道路铺设,只有零星几个工人在做最后的收尾工作。
效率高得惊人。从敲定投资到如今,时间并不算长。
九重歌在花见的陪同下,无声地走入建筑内部。
内部的装修同样基本完成,风格极简且充满科技感。
冰冷的金属光泽、无处不在的摄像头接口、以及划分明确的各种功能区域——体能训练区、战术分析室、单人宿舍……
与其说是宿舍,不如说是狭小的囚室。
还有那最为显眼的、按照奇特六边形结构划分的多个训练场。
空气中弥漫着新装修材料的气味,还夹杂着油漆和焊接的淡淡余味。
一些工人正在安装最后的设备,线路和管道裸露的部分正在被逐步封装。
然后,就在这样一个尚未完全竣工、还残留着施工痕迹的环境里,九重歌看到了绘心甚八。
他坐在一片刚刚铺好地胶、旁边还堆放着一些工具和建材的训练场边沿。
身下是一个倒扣的塑料桶权当椅子。
他乱糟糟的蘑菇头低着,正专注地捧着一桶泡面,稀里呼噜地吃着。
一个工人正扛着梯子从他身边经过,电钻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粉尘在从高窗射入的光束中飞舞。
绘心甚八却仿佛置身于绝对安静的图书馆,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眼前的泡面和面前摊开的一张巨大的、标注得密密麻麻的建筑平面图上。
他一边吃,一边用笔在图纸上勾画着什么,时不时推一下滑落的眼镜。
九重歌缓步走近,但似乎并未打扰到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绘心甚八。
直到她在他面前站定,阴影笼罩了他和他的泡面桶。
绘心甚八这才慢半拍地抬起头,厚厚的镜片上反射着顶灯的光,让人看不清他的眼神。
他嘴里还叼着几根面条,看到九重歌,似乎并不意外,只是含糊地打了个招呼。
“哦,来了。”
他随意地说道,仿佛九重歌只是偶然路过串门的邻居,而不是他的主要金主和项目决策者。
他吸溜一下把面条吸进嘴里,咀嚼了几下咽下去,然后才补充道:
“比预期进度快了点。设备下周基本能全部到位。筛选程序已经启动,第一批‘原石’……嗯,候选者,很快就能入库了。”
九重歌的目光扫过周围基本成型的设施,最后落回绘心甚八身上,以及他手里那桶冒着热气的泡面。
“看来绘心先生已经把这里当成家了。”她的语气平淡,听不出是赞赏还是别的什么。
“嗯。”绘心甚八毫不在意地回答道,又低头扒拉了一口面,“熟悉每一寸环境,才能更好地掌控它。而且……”
他顿了顿,语气里带上了一种近乎狂热的笃定:“这里很快就不再需要‘家’的舒适感了。这里只需要竞争、压力和……进化。”
九重歌的目光从那些冰冷的训练设施上收回,重新落回到依旧埋头于泡面和图纸的绘心甚八身上。
她语气平稳地告知接下来的安排:
“绘心,关于项目的人事安排。日本足球联合会的一位新晋职员,帝襟杏里,自愿调任过来,担任蓝色监狱项目的核心执行成员。”
“她会协助你处理日常运营、对外联络以及……确保项目在规则范围内推进。”
她略微停顿了一下,补充道:“花见评估的结果是……可靠、细致,并且对日本足球现状有足够的了解,但尚未被完全同化,具备一定的可塑性。”
花见承认的人,通常意味着背景干净、能力达标且忠诚度有保障。
绘心甚八吸溜面条的动作停都没停,仿佛听到的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通知。
直到他把最后一口汤喝完,随意地将空桶放在脚边,才慢悠悠地抬起头,厚厚的眼镜片转向九重歌。
他没有问帝襟杏里的专业背景,也没有问她在足协的具体职务或有什么人脉资源。
他推了推眼镜,问出了一个让九重歌都微微一怔的问题:
“她会收拾家务吗?”
这似乎和计划没有任何关系。
她看着绘心甚八,试图从他被镜片遮挡的眼神和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上找出一点开玩笑的痕迹,但失败了。
他是认真的。
九重歌微微蹙眉,但还是基于花见提供的资料客观回答:“帝襟小姐是正规大学毕业的职员,具备良好的职业素养。”
“至于具体的家务能力……不在评估范围之内。这与蓝色监狱的项目需求有关联?”
绘心甚八得到了答案,似乎也并不在意答案具体是什么。
“哦。没关系。以后我的房间会变得很乱,需要有人收拾。”
九重歌:……
九重歌沉默了片刻,最终没有继续追问这个关于“家务”的问题。
“帝襟杏里在‘蓝色监狱’计划开始前会正式报到。具体的工作安排,由你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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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结束了这个话题,不再多看那个泡面桶一眼。
绘心甚八只是含糊地“嗯”了一声,注意力已经完全回到了他的图纸上。
“绘心,第一阶段的人选,确定好了吗?”
身后不远处,绘心甚八依旧坐在他的塑料桶上,闻言只是懒洋洋地应了一声,注意力似乎还在他的图纸上。
“嗯。七七八八了。”
他随手从脚边散落的一堆文件中抽出一份皱巴巴的名单,像是扔废纸一样递向旁边。
花见无声地上前一步,接过了名单,然后恭敬地呈给了九重歌。
九重歌接过名单,目光自上而下快速扫过。
名单上罗列着一长串名字,后面简单地标注着所属球队或学校,以及一些简短的评语,评语措辞尖锐甚至刻薄,充满了绘心甚八式的风格。
她的目光掠过几个名字时,并未停留,直到几个格外引人注目的名字跳入眼帘。
御影玲王。御影集团继承人,天赋溢出,但需要更强的刺激和……毁灭。
千切豹马。速度的化身,可惜被过去的阴影束缚,需要折断重塑。
蜂乐廻。纯粹的足球乐趣?可笑。需要让他看清竞争的残酷。
我牙丸吟。原始的力量和直觉,一块未经雕琢的璞玉,或者说……野兽。
糸师凛。完美的技术,燃烧的嫉妒心,绝佳的利己主义胚子。
凪诚士郎。惊人的天赋,可悲的懒惰,需要被强制点燃。
九重歌的眸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讶异。
这把都是熟人局啊……
这份名单……堪称网罗了日本当前高中足球界最顶尖、最奇特、也最具潜力的那批攻击手。
其中不少人,比如御影玲王,背景深厚,行踪和信息都被保护得很好;又如糸师凛,性格孤僻,几乎不参与非必要的公开活动;再如凪诚士郎,在此之前甚至名声不显。
绘心甚八能如此精准地锁定这些分散在全国各地、性格迥异的天才,并将他们的特点甚至内心弱点都洞察得如此清晰。
这需要的不仅仅是庞大的情报网络,更需要一种近乎变态的分析能力和对“足球前锋”这一概念的极端理解。
“呵,”九重歌轻轻笑了一声,将名单递还给花见,语气听不出是赞赏还是别的什么。
“绘心先生收集情报和评估的能力,确实厉害。几乎把未来十年日本前锋的苗子都一网打尽了。”
“我开始期待,你的‘粉碎机’能淬炼出怎样的怪物了。”
绘心甚八对于这份变相的认可毫无反应,他只是推了推眼镜,镜片上反着光,语气依旧平淡无波,甚至带着点理所当然:
“不是苗子,是原料。而原料……只有在高压下才能知道谁是钻石,谁是废渣。”
*
九重歌也想学反转术式。
于是她堵在家入硝子的医务室门口,
眼神执拗:“反转术式,具体操作步骤是什么?”
家入硝子正对着显微镜看样本,头也不抬:“就咻咻——地流动咒力,再唰唰——地反转属性,最后嘭地一下就好了。”
九重歌:“……啥玩意儿?”
“啊~怎么说呢……”家入硝子终于转头,叼着烟比划,“比如你想象咒力是洗衣机,正转是脱水,反转就是注水——”
九重歌的太阳穴突突直跳:“我想象不出来……”
“那就换种说法。”家入硝子吐了个烟圈,“像拧毛巾那样,先顺指针拧干血,再逆时针拧出健康?”
“……告辞。”
九重歌黑着脸掏出手机打给五条悟。
电话那头背景音是剧烈的爆炸声和人的咒骂,五条悟欢快的声音夹在其中:“真少见,你居然主动给我打电话。我在追捕诅咒师啦,什么事~”
“我想知道反转术式。怎么用。”
“超~简单的!”五条悟一边轰出「赫」一边讲解,“先把咒力捏成团子,左揉揉右揉揉,然后啪地拍进伤口里!”
电话那头传来诅咒师的怒吼:“六眼小鬼你他妈——”
九重歌默默挂断电话。
她回到家对着镜子尝试,按照两人的胡说八道比划手势——结果失控震碎了洗手台。
碎裂的陶瓷片和水渍狼藉地铺满浴室,九重歌看着镜中自己阴沉得快滴水的脸,以及微微被划破的手臂,挫败感混合着无名火熊熊燃烧。
这两个人,一个用洗衣机糊弄,一个用团子敷衍,根本没指望别人能学会是吧!
她烦躁地踢开脚边的碎片,手机却再次不识趣地响起。
不是五条悟那个噪音源,而是任务派遣的提示音。
——任务指定:与夏油杰一同前往杉泽第三高校,祓除咒灵。
*
约定的地点在校门外,夏油杰早已等在那里。
他穿着那身标志性的阔腿裤套装,黑眼圈即便在略显苍白的肤色上也清晰可见。
他嘴角习惯性地上扬着,但那弧度僵硬得像用尺子画出来的,眼底没有丝毫笑意,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疲惫与烦躁。
“九重小姐。”他微微颔首,声音温和,却透着一股公事公办的疏离。
“夏油学长。”九重歌点头回应,同样没什么寒暄的兴致。
她闻到了空气中极淡的、属于咒灵残秽的腥臭,以及……
一种更难以形容的、仿佛什么东西腐烂闷坏了的微弱气息,来自夏油杰身上。
两人沉默地步入校舍。废弃的教学楼内部昏暗、潮湿,弥漫着不详的咒力气息。
任务目标很快出现——一只形态扭曲、如同由无数破碎黑板擦和粉笔灰聚合而成的咒灵,散发着令人窒息的尘埃与怨念。
战斗本身并不算太难。
夏油杰甚至没有放出收服的咒灵,只是沉默地运用着咒术操术,精准而高效地削弱着目标。
九重歌的术式更适合强攻,配合着他的控制,咒灵很快被逼入绝境。
但在祓除前的最后一刻,夏油杰却突然开口:“稍等。”
只见他走上前,手上凝结起复杂的术式,那股沉闷的腐坏气息骤然浓烈起来。
咒灵在他手下发出无声的哀嚎,最终被压缩、凝聚,变成一颗漆黑丑陋、不断蠕动的咒灵玉。
九重歌看着那东西,胃里本能地一阵翻搅。
光是视觉冲击就足够恶心了。
66.苦夏
然后,九重歌看见夏油杰面无表情地将那东西拿起,停顿了足足两三秒。
那双向来平静无波的细长眼睛里,极其快速地闪过了一丝无法掩饰的极致厌恶与挣扎,仿佛他手中握着的是一坨凝固的呕吐物。
他闭上眼,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猛地将咒灵玉塞进口中,喉结剧烈地滚动了一下。
“呕——咳咳……”
强行吞咽的生理反应让他控制不住地干呕了一声。
虽然立刻被他压抑下去,但额角瞬间迸出的青筋和骤然苍白的脸色,清晰地说明了那绝非愉快的体验。
他迅速从口袋里摸出一颗糖,剥开糖纸塞进嘴里,试图压下那味道,但眉头依旧死死拧紧,那股压抑的烦躁感几乎化为实质笼罩在他周身。
九重歌看着他的一系列动作,尤其是那无法作伪的、吃到极致恶心东西的表情,忽然脱口而出:“……味道像屎一样,对吧?”
他沉默地看着她,那双总是藏着重重心事的眼睛里,翻涌起极其复杂的情绪。
咒灵玉那令人作呕的、仿佛裹挟着抹布碎屑的腐烂味道还在他舌根顽固地蔓延,糖块的甜味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他没想到会从别人口中——
尤其是这个据说与五条悟关系匪浅的表妹口中,听到如此精准又粗俗的形容。
这感觉古怪至极,像在泥沼中独自挣扎时,突然有人递过来一把同样沾满污秽的铲子。
“……你怎么知道?”他最终开口,声音比平时低沉沙哑了些,带着不易察觉的紧绷。
九重歌扯了扯嘴角,没什么笑意:“猜的。看你那表情,跟生吞了十只苍蝇然后被逼着回忆味道差不多。”
空气再次陷入沉默,但不再是之前的公事公办。
一种奇异的、建立在共同痛苦……哪怕只是单方面想象之上的短暂联系悄然建立。
任务结束,两人一前一后走出校舍。夕阳将影子拉得很长。
“交换一下联系方式吧,”夏油杰忽然停下脚步,拿出手机,语气恢复了部分平时的温和,但少了些刻意的距离感,“以后或许还有需要合作的任务。”
九重歌没反对,扫码添加。
操作完毕,她看着手机屏幕上新增的联系人,又抬头望了望远处被夕阳染成橘红色的天际线,像是无意识地喃喃低语:
“有时候觉得……我好像离我表哥越来越远了。”她的声音很轻,带着点不易察觉的迷茫和倦怠。
“以前就总觉得追不上他,现在……好像更不可能了。他走的太快,去的方向,我都快看不清了。”
“我一直以为自己是天才……其实五条悟才是那个天才吧。”
这句话像一枚细针,精准地刺入了夏油杰心中最敏感、最焦灼、日夜啃噬着他的区域。
他握着手机的手指不易察觉地收紧了一瞬。
“这样吗……”
他没有接话。没有安慰,也没有附和。
只是那刚刚因为“同类”感而略微松动的神情,迅速重新冻结,甚至比之前更加沉郁。
五条悟的名字像一道闸门,落下后便隔绝了所有试图流露的情绪。
九重歌的话,无疑是在他内心的焦土上又浇了一瓢热油。
他自己何尝不是如此感觉?
那个曾经并肩的挚友,那个“最强”的名号,那条越走越偏、越来越孤独的道路……
每一个念头都让他焦虑不堪,烦躁欲呕。
但他什么也没说。
这些翻滚的、黑暗的、几乎要将他吞噬的情绪,无法也不该对任何人言说,尤其是五条悟的表妹。
漫长的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比之前的任何一次停顿都要沉重,几乎压得人喘不过气。夕阳的光线变得冰冷。
最终,夏油杰只是极其轻微地颔首,声音重新变得疏离而平淡:“任务完成,我就先走了。再见,九重同学。”
说完,他甚至没有等九重歌的回应,便转身离开,背影在高专的制服下显得异常挺拔,却也透着一股难以形容的孤绝和压抑。
九重歌看着他迅速远去的背影,抿了抿唇,最终也只是收起手机,朝相反的方向走去。
一次意外的、短暂的交集,似乎触碰到了一些什么,却又更快地沉入了更深的水底。
不欢而散。
*
当御影玲王时隔数周再次见到九重歌时,他几乎没能立刻认出她。
训练场边的长椅上,那个熟悉的身影安静地坐着,右侧鬓角被利落剃短,新生的银白髮茬像初雪般覆在耳际。
巨大的墨镜遮住了她大半张脸,只露出紧绷的唇角和不带笑意的下颌线条。
“歌?”玲王的声音不自觉地放轻,仿佛怕惊飞一只停歇的蝴蝶。
九重歌闻声微微侧头,墨镜随着动作反射出冷光:“玲王。”
她的声音比记忆中更低沉,像蒙着层薄雾。
果然更严重了……
玲王的心沉了下去。
他读过那些资料——
精神分裂症患者常会出现自毁的行为,剃发或许也是其中一种表现。
他小心翼翼地在长椅另一端坐下,注意到她搁在膝头的手。指节处有未愈的擦伤,指甲修剪得异常短促。
“最近……”玲王斟酌着词句,“睡得还好吗?”
九重歌沉默了片刻。
“还行。”她最终含糊地答道,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墨镜腿。这个动作在玲王眼里却成了情绪不安的证明。
凪抱着足球慢吞吞走过来,看到九重歌的新造型时眨了眨眼:“像赛博朋克2077里的角色。”
他突然伸手想碰她的髮茬:感觉有点帅。”
玲王猛地拦住凪的手:“别乱碰!”声音急得有些变调。
两个白毛同时看向他,墨镜和灰眸里写着同样的疑惑。
“我是说……”玲王慌乱地翻找背包,“我带了布丁!葡萄味的!”他捧着布丁盒像捧着什么圣物,“吃点甜的心情会好……”
九重歌看着盒子上歪扭的蝴蝶结,突然轻声打断:“玲王。”
“在!”
“你最近很奇怪。”
玲王的手僵在半空。他望着墨镜下那片冰冷的反光,突然觉得胸口闷得发痛。
明明是你比较奇怪啊……
在独自承受着我看不见的痛苦……
“不,没什么。”
*
玲王的手悬在半空,最终只是轻轻将布丁盒放在九重歌膝上。
他扯出个过分灿烂的笑容:“突然想到队里还有加练!我们先走了!”
说着猛地拽起还蹲在地上研究蚂蚁的凪,几乎是拖着对方往球场走。
凪像条被突然拎起的猫,茫然地扑腾:“玲王……布丁……”
“别说话。”玲王压低声音,手下力道又加重几分,“别打扰她休息!”
九重歌透过墨镜看着两人拉扯的背影,指尖无意识抠着布丁盒边缘。
玲王最近确实很奇怪——那种小心翼翼的态度,简直像在对待什么易碎品。
他怎么和糸师凛一个样啊,俩人串通好的吗?
远处突然传来凪提高音量的疑问:“她是不是生病了?看起来好虚弱……”
“胡说八道!”玲王的声音骤然拔高,带着罕见的怒意,“歌只是……只是需要安静!”
嗯……她其实也不是那么的需要安静,不过确实,她没生病!
*
被玲王几乎是拖着离开,凪的脑子里还在想着刚才的画面。
玲王反应好大……
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
还有,歌的样子确实变了,酷酷的,像刚打完最终Boss的NPC,或者游戏里那种需要解锁隐藏任务才能见到的角色。
他其实并不觉得“生病”是什么需要避讳的词。
游戏里的角色状态异常了,不就是会显示“虚弱”、“中毒”或者“混乱”吗?补血或者解除状态就好了。
他只是单纯地觉得九重歌看起来比平时“电量低”很多,所以直接问出来了。
结果玲王却生气了。
为什么呢?
凪慢吞吞地跟着玲王走,心思却还留在那个长椅上。
他和九重歌认识的时间不算长,但感觉却很奇怪地合得来。
大概因为都是白头发?
而且,第一次见面时玲王介绍说“这是和我一起长大的歌”,凪还以为会是另一个像玲王一样闪闪发光、能量充沛的人。
结果完全不是。
歌和他一样,怕麻烦。
三个人一起打游戏的时候,玲王会热血沸腾地研究战术和连胜记录,而他和歌则更倾向于找个舒服的角落,用最省力的方式通关,或者干脆躺着看玲王一个人热血。
她也是个游戏天才,操作精准得不像话,但和她solo赢了不会有负担,输了也不会被嘲笑……个屁。
从某种角度看她,她性格其实有点恶劣,但是个好人。
和她待在一起很舒服,就像……待在同一个频率里,不需要多余的解释和努力。
玲王很好,但有时候玲王的热情和过度保护会让他觉得有点点累,虽然他不讨厌。
但歌不会给他这种感觉。
所以,他是真的觉得,如果歌也能来和他们一起上学、一起踢球、一起打游戏就好了。
三个人在一起的话,一定不会无聊。
玲王负责制定有趣的计划,他和歌负责用最天才(也是最懒)的方式去实现,或者一起对玲王的过分热情表示“好麻烦——”,然后再被玲王拖着走。
那样的画面,想想就很有趣。
他回头看了一眼,那个小小的、戴着大墨镜的身影还坐在长椅上一动不动,像个被暂时放置的玩家角色。
凪歪了歪头。
他只是觉得,状态异常了,就应该想办法恢复才对。
而且,他并不讨厌和这个“电量低”模式的歌相处。
也许……下次可以偷偷带个游戏机给她?打游戏比吃布丁更能恢复状态吧。
*
学生会室的气氛近来有些凝滞。
九重歌周身散发的低气压几乎肉眼可见,比以前更加冰冷,甚至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焦躁。
她处理文件的速度快得吓人,签字时笔尖几乎要戳破纸张,然后就会长时间地盯着窗外某个点,墨镜后的眼神晦暗不明。
终于,在一次核对完石上优送来的、完美得挑不出一丝毛病的月度报表后,她将报表往桌上一放,声音听不出情绪:
“会长。”
白银御行正埋头苦读,闻声抬头:“嗯?九重同学,怎么了?”
“我要辞职。”九重歌说得干脆利落,没有半点犹豫,“会计监察的工作,到此为止。”
“什……?!”白银御行猛地站起来,差点带倒椅子,“为什么?!是工作太辛苦了吗?还是哪里不满意?我们可以调整!”
他绝不能失去这个虽然摸鱼但关键时刻能顶大用的战力!
几乎就在同时,另一个低沉又带着点厌世感的声音也从角落响起,带着惊人的同步率:
“那个……如果可以的话,我也……”
众人转头,只见石上优不知何时也举起了手,脑袋几乎要埋进账本里,声音闷闷的:
“我也……想辞职。会计的工作,请另找他人吧。”
白银御行:“!!!”
双重打击!这是要出大事啊!
“你们……你们两个约好的吗?!”白银御行感觉眼前发黑,血压飙升,“不行!绝对不行!学生会一下子损失两个人,而且还是至关重要的财务岗位,这会瘫痪的!”
他双手撑在桌上,身体前倾,目光在九重歌毫无波动的脸和石上优乱糟糟的发顶之间来回扫视,语气几乎是恳求了:
“坚持住啊!你们!有什么困难可以说出来!我们一起解决!”
九重歌沉默了一下,似乎在组织语言,最后只干巴巴地挤出一句:“……私人原因。很忙。”
按夏油杰的话来说,大概就是……苦夏吧。
咒灵变多了,再加上她一直执着的想要学会反转术式,她的精神状态确实到了一个临界点。
石上优则小声嘀咕:“我感觉要被四宫学姐杀掉了……”
白银御行看着这两个一个因为“太忙”一个因为“要被杀掉”而同时摆撂挑子的家伙,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
“九重同学!你只是监察!已经很清闲了!再坚持一下好不好?期末很快就到了!” “石上!你的工作完成得非常好!学生会需要你的才能!再考虑一下!”
最终,在一番混乱的拉扯,以及白银御行近乎声嘶力竭的挽留下……
九重歌和石上优极其勉强地、暂时收回了辞职的请求。
*
夏天以一种黏腻而窒息的方式彻底降临。
苦夏。
空气仿佛凝固了,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的皮肤上,呼吸都带着一股灼热的铁锈味。
与之相应的是,咒灵如同腐烂沼泽里的气泡,爆发式地增多,仿佛整个社会的负面情绪都被这酷热蒸腾出来,汇聚成扭曲的形态。
任务清单长得看不到尽头。
九重歌和夏油杰因为之前合作还算顺利,被安排到一起的频率越来越高。
两人在祓除咒灵时确实有种无需多言的默契。
她代替了已经成为咒术第一人五条悟曾经的位置,成为了夏油杰的搭档。
但九重歌无法忽略夏油杰身上越来越重的变化。
他抽烟抽得极凶。
几乎每次任务间隙,或是等待辅助监督布下“帐”的片刻,他都会倚在墙边或树下,点燃一支烟。
烟雾缭绕中,他眉心那道褶皱几乎再也没有舒展过,苍白的脸色在尼古丁的熏绕下透着一股更深沉的疲惫和厌世感。
他沉默的时间越来越长,那双细长的眼睛里,某种坚定的东西正在被缓慢地侵蚀、动摇,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九重歌看不懂的、深不见底的幽暗。
他看起来比所有被任务压得喘不过气的人加起来还要累,是一种从灵魂深处透出来的倦怠和压抑。
一次任务结束后,周围是刚被祓除咒灵的残秽,散发着焦臭。
夏油杰靠在燃烧殆尽的残垣边,又一次摸出了烟盒,手指似乎因为脱力而微微发颤。
九重歌拧开一瓶水灌了几口,终于没忍住,看着他被烟雾模糊的侧脸:
“喂,夏油,你最近怎么回事?压力太大了吗?”
她顿了顿,补充了一句:“你看起来比那些咒灵还像快要垮掉的样子。”
夏油杰吐出一口长长的烟圈,烟雾模糊了他此刻的神情。
他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反而在一片沉默之后,声音沙哑地开口,问了一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
“九重,如果你觉得……自己的实力永远不够,根本无法真正保护那些需要保护的弱者,该怎么办?”
九重歌一愣,没明白他怎么突然跳到这个话题上。
没等她回答,夏油杰仿佛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继续低声问道,那声音轻得像是在问自己,又像是在质问这令人窒息的夏天:
“到底要怎么做……才能让咒灵从这个世界上彻底消失呢?”
他的目光没有焦点地落在远处熙攘的、对刚刚发生的战斗一无所知的人群上,眼神里是一种近乎绝望的探寻和无法排解的沉重。
九重歌被夏油杰的问题问得一怔。
远处人群的喧闹声和近处咒灵残秽的焦臭形成了诡异的对比。
她拧紧水瓶盖,发出刺耳的塑料摩擦声。
“保护所有弱者?”她重复了一遍,语气里带着一种近乎残酷的直白。
“别开玩笑了,夏油。谁都不可能保护得了所有人。咒术师又不是神明。”
她踢开脚边一块焦黑的碎块,继续道,声音在热浪中显得有些冷淡:
“硬要说的话,杀光所有人倒确实能让咒灵消失——毕竟没‘人’了,自然也就没‘诅咒’了。”
“但这可能吗?这跟你最初想保护什么的初衷,不是完全背道而驰了吗?太极端了。”
夏油杰夹着烟的手指顿住了,烟雾笔直地上升,然后被热风吹散。
他没有看她,但侧脸的线条绷得很紧。
九重歌顿了顿,换了一种稍微缓和些,却依旧带着质疑的语气:
“而且,到底要强到什么地步,才算能‘护住’整个世界?”
“五条悟那个样子够强了吧?但他一个人又能盯住多少地方?杀得完源源不断诞生的咒灵吗?”
“有时候我在想,”她的目光也投向远处那些渺小却忙碌的人群,“我们是不是太自大了?总觉得自己有了力量,就该去背负什么,干预什么。”
“但人类……这些所谓的‘非术师’,他们脆弱得要命,但也顽强得可怕。”
“物竞天择,适者生存。人类文明能磕磕绊绊延续到现在,甚至建立起能让这么多人生存的社会,自然有它的道理和韧性。”
“他们自己也在挣扎求存,用他们的方式。我们过度介入,打着保护的旗号,说不定反而会打破某种平衡,引来更坏的结果。”
她说完,周遭只剩下蝉鸣和远处模糊的城市噪音。
苦夏的热度蒸腾着,让一切景象都微微扭曲。
夏油杰沉默地吸完了最后一口烟,将烟蒂扔在地上,用鞋底缓缓碾灭。
那个动作带着一种说不出的压抑和决绝。
他终于转过头,看向九重歌。
他的眼神比刚才更加幽深,里面翻滚着九重歌完全无法理解的情绪,像是认同,又像是更深的否定,最终沉淀为一种近乎悲凉的平静。
“……是吗。”
他极其轻微地应了一声,声音低得几乎被蝉鸣盖过。
*
九重歌将一张纸质门票递到糸师凛面前。
“喏。” 她晃了晃票根,“你哥回国踢的比赛,VS川崎,我觉得你会想要这个。”
凛正在系鞋带的动作猛地一顿,头也不抬地冷哼:“谁要看那家伙踢球?无聊。”
“哦?” 九重歌挑眉,“可某人的浏览器历史记录里,全是‘西班牙甲级联赛REAL赛程’和‘糸师冴助攻集锦’呢。”
凛的耳根瞬间爆红,一把抢过门票揉成团:“……那是手滑点错的!”
“随你怎么说。” 她慢条斯理地又掏出一张崭新的门票,“反正座位在球员通道旁边,说不定能听到他骂队友‘蠢货’——”
“闭嘴!” 凛抢过第二张票塞进口袋,声音闷闷的,“……票我收了,但绝不会去。”
九重歌看着他发红的脖颈,轻轻踢了下他的鞋尖:“看看又不会死。反正你明天训练完也没事。”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了片刻,凛突然抬起头,眼神锐利:“你呢?你去不去?”
“忙得很。” 九重歌转身走向车门,挥了挥手机,“满城那边财报审计到关键阶段,还有三个跨国会议——”以及爆发式袭来的任务。
“……行。” 凛打断她,将门票仔细展平折好,“我去。”
车窗升起时,九重歌透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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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视镜看到少年站在暮色里,低头反复摩挲着那张门票,像握着一枚滚烫的硬币。
她已经很尽力的帮他们修复关系了……
接下来又有任务,真是一点都不能让人清闲。
苦夏的烦躁和一次次与弱小咒灵的缠斗,像钝刀子割肉般消磨着九重歌的耐心。
那些咒灵太弱了,弱到她甚至不需要拼尽全力,弱到让她对自己停滞不前的实力感到一股无名火。
她想起五条悟——那个仿佛生来就站在云端的天才。
他学会反转术式,是在生死一线的濒死体验中顿悟的。
“也许……是压力不够?”一个疯狂又执拗的念头在她脑海里生根发芽,“再相信一次自己的‘天才’成分吧。”
这个念头一旦出现,就再也无法遏制。
又一次任务结束,在一处废弃工厂的角落,辅助监督正在远处布下“帐”的后续处理结界。
夏油杰刚点起一支烟,试图驱散鼻尖萦绕的咒灵残秽和心底越发浓重的阴郁。
就在这时,他眼角的余光瞥见了九重歌的动作——
她抽出了她那把寒气森森的太刀,眼神是一种近乎偏执的专注和决绝,然后,没有丝毫犹豫,刀尖猛地调转!
“噗嗤——”
利刃刺入血肉的闷响格外清晰。
夏油杰嘴里的烟差点掉下来,瞳孔骤然收缩:“九重?!你在干什么?!”
但已经晚了。
九重歌像是感觉不到疼痛,或者说,她在主动拥抱这种极致的痛苦。
刀身抽出,带出一蓬温热的血花,然后再次狠狠刺入。
肩膀、腹部、大腿……
她精准地避开了绝对的致命点,却又每一刀都足以造成重创,仿佛在践行某种极端而残酷的仪式。
她在用自己的身体,模拟那传说中的濒死之境,试图用最极端的方式逼出自身的潜力。
鲜血迅速染红了她的衣服,滴落在积满灰尘的水泥地上。
她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惨白,呼吸急促而微弱,身体摇晃了一下,几乎站立不住。
但她的眼神却亮得惊人,里面燃烧着疯狂的火焰和一丝……未能如愿的茫然。
她依旧没能感觉到咒力有任何“咻咻——”或“唰唰——”反转的迹象。
只有生命力在快速流失的冰冷和眩晕。
“咳……”她咳出一口血沫,身体软软地向前倒去。
“你疯了!!”夏油杰猛地冲过去,一把扶住她瘫软的身体,触手一片湿黏温热的血液。
他脸上的平静面具彻底碎裂,只剩下全然的震惊和无法理解。
他迅速扯下自己的领带,试图压住她身上最致命的伤口,但血很快浸透了布料。
“坚持住!”他声音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紧绷,立刻掏出手机,手指甚至因为惊怒而有些发抖,以最快速度拨通了急救电话。
“喂?!这里需要急救!地址是……重伤,多处刀伤,失血过多!快!”
他挂断电话,看着怀里气息越来越微弱的九重歌。
她那试图触碰什么却最终失败的疯狂眼神让他心底某根弦被狠狠拨动,一种复杂的、混合着愤怒、荒谬和一丝难以言喻的悲凉的情绪涌了上来。
救护车的鸣笛声由远及近,尖锐地划破了沉闷的苦夏午后。
夏油杰打横抱起几乎失去意识的九重歌,快步冲向工厂出口,血迹在他身后滴落成断断续续的轨迹。
他紧抿着唇,眉头锁死。
救护车内部的空间逼仄,充斥着消毒水和血腥味混合的刺鼻气味。
红灯旋转,鸣笛声尖锐地穿透车厢,却盖不住九重歌越来越微弱的呼吸声。
夏油杰一手死死按着她腹部最深的伤口,另一只手扶着担架边缘,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他看着眼前这张失血过多、近乎透明的脸,一种难以言喻的愤怒和荒谬感冲垮了平时的冷静自持。
“为什么?”他的声音压抑着,几乎是低吼出来。
“你之前不是还说……那样太极端了吗?!说什么物竞天择,不要过度干涉!那你现在这又是在干什么?!自杀吗?!”
九重歌的睫毛颤动了一下,涣散的眼神艰难地聚焦了一瞬,落在夏油杰因惊怒而显得有些扭曲的脸上。
她扯动嘴角,溢出的鲜血染红了她的牙齿,声音气若游丝,却带着一种偏执的疯狂:
“不……不这样……我学不会……反转术式……”她剧烈地咳嗽起来,每一次抽动都让伤口涌出更多的血。
“我必须……必须学会……否则……打不赢……禅院甚尔……”
禅院甚尔。
夏油杰看着她眼中那簇即使濒死也未曾熄灭的、名为“执念”的火焰。
看着她为了追求力量不惜将自身践踏到如此地步的疯狂模样,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
这幅景象……何其熟悉。
为了变强,为了达成某个目标,不择手段,甚至不惜吞噬令人作呕的东西,承受常人无法想象的痛苦和扭曲……
他自己,不也正是如此吗?
他一直以为自己在走一条“正确”的、肩负重任的孤独之路。
可看着眼前的九重歌,这个为了打败一个敌人而几乎自我毁灭的“同类”,一个活生生的、血淋淋的镜子——
一个前所未有的、冰冷彻骨的念头,如同毒蛇般骤然钻入他的脑海,嘶嘶作响:
就算她学会了反转术式,又能如何呢?
就算她打败了禅院甚尔,又能如何呢?
而我自己……
就算我吞噬了无数咒灵,变得比现在更强,甚至……超过了悟,又能如何呢?
就能保护所有想保护的人了吗?
就能让咒灵从此消失了吗?
就能让这无休止的、令人作呕的任务和这该死的、看不到尽头的苦夏结束了吗?
答案清晰而残酷。
不能。
他所做的一切,他所忍受的一切,他所以为的“大义”和“责任”……
在这样血淋淋的、自我毁灭式的疯狂面前,突然显得如此苍白、可笑、甚至……错误。
他错了。
大错特错。
他一直走在一条根本看不到出口的、自我感动的绝路上。
他所增强的力量,所积累的咒灵,非但没有带来解脱,反而让他更深地陷落在泥潭里,被无尽的恶心感和虚无感所吞噬。
救护车一个急转弯,夏油杰的身体跟着晃了一下,手下的按压却不敢有丝毫松懈。
他低头看着九重歌逐渐失去神采的眼睛,看着自己手上沾染的、温热的、属于同伴的鲜血,一种巨大的、几乎要将他压垮的悲凉和明悟席卷了他。
他一直以来所坚持的东西,从根基开始,彻底崩塌了。
*
自从九重歌在球场救了晕倒的自己后,千切豹马就开始各地寻医,势必治好自己的腿伤。
就是没要到她联系方式这件事,令他非常难受,还被姐姐调侃了一番。
每一次复查的通知短信响起时,千切豹马心脏总会漏跳半拍。
他刻意选了东京最顶尖的运动损伤医院,挂号、排队、扫描——
所有流程都沉默而熟练,唯独在走过急诊楼走廊时会下意识放慢脚步。
候诊区的电视屏幕正播放财经新闻,女主播的声音冷静地剖开空气:
「九重集团长女九重歌正式进入董事会,并兼任英格兰满城俱乐部董事之一……」
镜头扫过她的侧脸,西装革履的少女在闪光灯下颔首,眉眼如刀锋般锐利又淡漠。
千切捏紧了病历本。
他记得她说的那句“需要我送你回家吗?”——和屏幕上这个被称作「商业帝国继承人」的人仿佛是两个次元的生物。
“恢复情况很好,但高强度爆发性训练还是需要谨慎。”医生推着眼镜说。
回程的电车上,他反复刷新着满城俱乐部的官网。
她的照片出现在介绍一栏,据说她拯救了满城的天价债务,让俱乐部起死回生。
“怪物吗……”千切把手机攥得发烫。
姐姐的消息突然弹了出来:“豹马,复查结果如何?顺便——你那个‘救命恩人’的联系方式要到了吗?”
配了个捂嘴笑的表情包。
他咬牙切齿地关机。
腿伤愈合的疼痛远不及这种无力的焦躁——
明明站在同一个球场过,却连靠近她的世界都需要仰起头攀登。
*
最后一次复查的结果好得令人难以置信。
医生终于摘掉了“谨慎”的帽子,拍了拍千切豹马的肩膀:“恭喜,理论上,你已经可以回到你渴望的任何赛场了。”
这本该是狂喜的时刻。
千切捏着那份几乎感觉不到重量的康复报告,站在医院光洁如镜的大厅里,却感到一种奇异的空虚。
这条漫长的、挣扎的复健之路终于走到了终点,而那个在他旅程起点惊鸿一现的人,却始终像一道抓不住的光。
他深吸一口气,准备离开。
也许姐姐说的对,他该放下了。
就在他转身走向出口的瞬间,侧方的急诊通道突然传来一阵急促杂乱的脚步声和轮子滚过地板的隆隆声,打破了大厅里固有的、压抑的宁静。
“让一让!紧急病人!快!”
几名护士和医生推着一辆担架床疾冲而过,速度快的带起一阵风。
千切下意识地后退半步让开通道,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被那辆床吸引——
67.死亡,重生
床上的人浑身是血,雪白色的长发被血污黏连在惨白的脸颊和颈侧,几乎看不出原本的颜色。
一件沾满血迹的黑色制服外套胡乱盖在她身上,但依旧能看到衣物下多处狰狞的、似乎被利刃撕裂的创伤。
一只苍白的手无力地垂落在床沿,指尖还在微微滴着血。
千切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骤然停止了跳动。
尽管血迹斑斑,尽管生命气息微弱得仿佛下一秒就要熄灭,但那侧脸的轮廓,那独特的发色……
是九重歌!
绝对不会错!
巨大的震惊和恐慌瞬间淹没了他,让他僵在原地,大脑一片空白。
他眼睁睁看着那辆载着她的床朝着手术室的方向飞速远去,像一场短暂而残酷的幻觉。
紧接着,两个人跟随着担架床的方向快步走来。
其中一人异常醒目。
他身材高挑,穿着同样风格的黑色制服,额前一抹奇怪的刘海,脑后扎着一个小小的丸子头。
他脸上没有什么表情,甚至微微眯着眼,但周身却散发着一种极度压抑后的、令人窒息的低气压。
他的手上和袖口沾染着大片未能擦净的血迹,暗红刺目,与他苍白的皮肤形成诡异对比。
千切的目光死死锁在这个少年身上。
他看起来和九重歌来自同一个世界,一个千切完全陌生、却在此刻以最血腥的方式撞入他眼帘的世界。
丸子头少年似乎敏锐地察觉到了千切过于直白的注视。
他没有停下脚步,只是极快地侧过头,那双眯起的眼睛精准地捕捉到了千切。
视线相交只有一瞬。
千切感到一股冰冷的、非人的寒意掠过皮肤。
那眼神里没有情绪,没有波澜,只有深不见底的疲惫和一种近乎漠然的疏离。
他很快转回头,加快脚步,沉默地追随着那辆担架床消失在了走廊尽头。
千切豹马独自站在空旷明亮的大厅里,手里还紧紧攥着那张宣告他重获新生的康复报告。
纸张的边缘被他捏得发皱。
刚才那一刻的冲击力太过强烈,盖过了所有康复的喜悦。
千切豹马几乎是无意识地动了起来。
他的双腿先于大脑做出了反应,朝着那行人消失的走廊追去。
康复报告从他指间飘落,无声地掉在光洁的地板上,他浑然未觉。
走廊尽头,手术室的门刚刚闭合,顶端的红灯刺目地亮起。
那个扎着丸子头的少年正靠在墙边,微微低着头,刘海垂落遮住了他的眼睛,让人看不清表情。
他身上的低气压几乎形成实质,让周围的空气都变得凝滞。
千切在几步远的地方停住脚步,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几乎要撞破肋骨。
他深吸了一口气,鼓足全部勇气,声音因为紧张和恐惧而有些发干发颤:
“那个……请问……”他艰难地开口,目光紧紧盯着手术室紧闭的门,“里面的人……是九重歌吗?”
丸子头少年——夏油杰——闻声缓缓抬起头。
他没有立刻回答。
那双细长的眼睛在刘海下微微睁开一条缝,露出了其后深不见底的紫色瞳孔。
那目光落在千切身上,带着一种审视的、仿佛能穿透人心的冷漠。
他看到了少年脸上毫不掩饰的焦急、恐慌,以及一种纯粹的担忧。
夏油杰的视线在千切身上停留了几秒,似乎判断着什么。
他看到了千切身上运动服的品牌logo,看到他因为长期运动而挺拔的身形,也看到了他眼中那种与咒术师世界格格不入的、属于普通人的关切。
最终,夏油杰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他只是极其轻微地、几乎难以察觉地动了一下下颌,既像是疲惫导致的肌肉抽动,又像是一个默认的示意。
随即,他重新低下头,闭上眼睛,将一切情绪和交流的通道彻底关闭,仿佛千切根本不存在,仿佛刚才那短暂的对视从未发生。
他整个人再次被笼罩在那片沉寂而压抑的屏障之后,拒绝任何形式的打扰和窥探。
虽然没有得到明确的答案,但这种沉默的、近乎默认的态度,反而像一把重锤,狠狠砸在千切的心上。
真的是她。
那个在球场上救下他、语气冷静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关怀的九重歌。
千切僵在原地,进退不得。
无数问题堵在他的喉咙口——她怎么了?为什么会伤成这样?那个少年是谁?
——但他看着夏油杰那副拒绝任何交流的姿态,所有的话都只能咽了回去。
他只能也靠在对面的墙上,手指冰凉地抠着墙壁,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那盏代表生死未卜的红灯,第一次感到自己是如此的无力。
时间在充斥着消毒水气味和死寂的走廊里黏稠地流淌。
每一秒都像被无限拉长,敲打在千切豹马紧绷的神经上。
他靠着冰冷的墙壁,目光死死锁住那盏灼人的红灯,仿佛只要眨一下眼,就会错过什么至关重要的信息。
对面的夏油杰始终维持着低头的姿势,像一尊凝固的、沾染血污的雕像,周身散发的压抑感几乎让空气都停止了流动。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沉默几乎要达到顶点时,走廊尽头突然传来一阵急促却散漫的脚步声。
“杰。”
千切猛地抬头。
*
一个身材异常高大、戴着墨镜的白发男人双手插兜走了过来,步伐随意,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强大的气场。
他身后跟着一个穿着白大褂、满脸倦容的短发少女,正不耐烦地打着哈欠。
是五条悟和家入硝子。
五条悟走到夏油杰面前,微微歪头,眼罩下的视线似乎扫过了夏油杰身上和手上的血迹,又瞥了一眼旁边脸色苍白的千切。
“嗯?这又是谁?”他语气随意地问了一句。
但并没真的等待答案,注意力很快转回夏油杰身上:“所以呢?情况有多糟啊?总不至于需要硝子亲自出手……”
他的话还没说完,家入硝子已经皱起了眉,她显然也闻到了空气中浓重的血腥味,并且注意到了夏油杰异常的状态。
她没理会五条悟,直接看向手术室的门:“她在里面?什么伤?”
夏油杰终于抬起头,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只是极其简短地吐出两个字:“重伤。”
五条悟啧了一声,抬手似乎想拍拍家入硝子的肩:“那就没办法啦,硝子,辛苦你……”
就在他话音落下的瞬间——
手术室门上那盏刺目的红灯,“啪”地一声熄灭了。
千切的心跳随着那灯的熄灭猛地漏跳了一拍,一股强烈的不祥预感瞬间攫住了他。
门被从里面推开。
一名主刀医生走了出来,他摘下了口罩,脸上带着疲惫和一丝难以掩饰的沉重与遗憾。
他的目光在门外等候的几人身上扫过,最终落在了离他最近的夏油杰和刚刚赶到的五条悟身上。
医生深吸了一口气,声音干涩而低沉,每一个字都像冰锥般砸在寂静的空气里:
“非常抱歉……我们……已经尽力了。”
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组织最残忍的语言。
“伤者伤势过重,多脏器破裂,失血过多……她的心脏,在上一分钟……停止了跳动。”
“请节哀。”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彻底凝固。
千切豹马猛地瞪大了眼睛,瞳孔剧烈收缩,大脑一片空白,几乎无法处理这句话所包含的恐怖含义。
停止了……跳动?
五条悟脸上的那点残余的、故作轻松的表情瞬间冻结、剥落。
他插在口袋里的手似乎僵住了。
家入硝子打哈欠的动作停在了一半,倦怠的神情转化为愕然。
夏油杰……
夏油杰的脸上依旧看不出明显的情绪波动,只是他垂在身侧的手,那只沾满了九重歌鲜血的手,极其轻微地颤抖了一下。
然后,他缓缓地、深深地闭上了眼睛,将一切可能外泄的情绪彻底封存。
走廊里死一般的寂静。
只有医生那句“停止了跳动”、“请节哀”还在空气中冰冷地回荡,无情地宣告着一个残酷的结局。
那盏熄灭的红灯,像一只冷漠的眼睛,注视着所有人的崩溃与绝望。
就在这片令人窒息的死寂和绝望中——
手术室的门再次被猛地撞开!
一个穿着绿色手术服、戴着手术帽和口罩的年轻女人冲了出来。
她甚至没完全摘下口罩,露出的那双眼睛里充满了急切和一种难以置信的光芒,直接打断了主刀医生的话,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发颤:
“不对!等等!九重小姐的心跳恢复了!”
主刀医生猛地一愣:“什么?这不可能!明明已经……”
“是真的!刚刚监测到的!虽然很微弱,但确实重新开始跳动了!而且她的生命体征正在以不可思议的速度稳定下来!”
那医生就是花见,她的语速极快,目光急切地扫过门外的几人,尤其是在五条悟和夏油杰身上停顿了一瞬,“就是……就是……”
旁边似乎还有普通人……到底要不要说啊!
然而,就在她话音落下的瞬间——
一股微弱却异常清晰的咒力波动,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产生的涟漪,轻柔而坚定地从手术室内扩散开来。
穿透了墙壁,清晰地传递到门外每一位咒术师的感知中。
那咒力的性质温暖而蓬勃,带着一种“负负得正”的、奇迹般的生命力。
五条悟猛地抬起头,即便隔着墨镜,也能感觉到他锐利的视线。
他嘴角克制不住地上扬,发出一个短促的音节:“呵……”
“不愧是老子的表妹。”
家入硝子紧锁的眉头舒展开,脸上露出了然又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神情:“原来如此……在这种时候……”
夏油杰紧闭的双眼倏然睁开,紫色的瞳孔中清晰地映出了一瞬间的震动和复杂难辨的情绪。
他下意识地看向自己的手——那上面还沾着她的血。
她竟然……真的用这种疯狂的方式……做到了?
在场的咒术师们都明白了。
根本不是什么医学奇迹。
是九重歌在真正的死亡线上走了一遭后,身体本能地爆发了求生欲,或者说,她那偏执的疯狂终于得到了回报——
她在心脏停跳的濒死瞬间,领悟了反转术式的精髓,用正向的能量强行逆转了死亡,修复了致命的创伤。
她活过来了。
千切豹马完全无法感知到咒力的波动,他只看到那个女助理冲出来说“心跳恢复了”,然后门外这几个刚才还沉浸在悲伤或死寂中的人,气氛陡然一变。
五条悟看起来很高兴。夏油杰也睁开了眼,虽然表情还是很奇怪,但绝不是悲伤。那个女医生也像是松了口气。
巨大的、失而复得的狂喜瞬间冲垮了千切,他腿一软,几乎要跪倒在地,只能死死撑着墙壁,声音哽咽地喃喃自语:
“奇迹……是医学奇迹……太好了……太好了……”
他完全将其归结于现代医学的伟大和运气。
花见助理看着千切那副喜极而泣、完全搞错了重点的样子,张了张嘴,似乎想解释什么,但最终只是摇了摇头,转身快步返回了手术室,门再次关上。
这一次,门上的灯没有再亮起红色,但所有人都知道,里面的情况已经彻底逆转。
走廊里的气氛彻底改变。
五条悟摸着下巴,语气恢复了轻快,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玩味:“哇哦~真够乱来的!这下可有趣了。”
家入硝子叹了口气:“真是个疯子……不过,活了就好。”
夏油杰没有说话,他只是再次缓缓地靠回墙上,重新闭上了眼睛。
还活着。实在是……太好了。
*
手术室的门在花见身后轻轻合上,隔绝了外面所有的视线和声音。
室内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和消毒水的气味,各种医疗仪器尚未完全撤去,但原本躺在手术台中央的人——
花见瞳孔微微一缩,呼吸滞住了。
九重歌站在那里。
就站在手术台边。
她身上那些狰狞可怖的伤口已经消失无踪,皮肤光洁如初,甚至连一丝疤痕都未曾留下。
原本被血污黏连的雪白长发此刻柔顺地披散在肩后,泛着冰冷的光泽。
只有那身被鲜血浸透、多处撕裂的衣物和周围仪器上残留的血迹,无声地证明着刚才发生的一切并非幻觉。
她微微活动了一下手腕,眼神里还残留着一丝刚刚掌握新力量的新奇和未能完全散去的、濒死体验带来的冰冷锐利。
反转术式的暖流仍在体内细微地流转,修复着最后一点微不足道的损耗。
“小姐!”花见迅速回过神,压下心中的震惊,快步上前,声音压得极低。
“您……您没事真是太好了!但是,现在请您先躺回去,伪装一下。”
九重歌闻声抬眼,那双恢复清明的瞳中闪过一丝疑惑:“伪装?为什么?”
她的声音平稳,完全听不出片刻前还是个弥留之际的重伤员。
“外面……”花见快速解释道,目光瞥向紧闭的手术室门。
“除了夏油先生、五条先生和家入小姐,还有一个普通人。一个少年,他好像非常担心您。”
“普通人?”九重歌的眉头几不可查地蹙起。
“对,一个很显眼的少年,”花见补充道,试图让她想起些什么,“留着很漂亮的玫红色长发,长得也非常好看……”
她的话还没说完,九重歌眼中瞬间闪过一丝了然。
“玫红色长发……”她低声重复了一遍,脑海里立刻浮现出双如同红宝石般的眼睛。
是他。
千切豹马。
没想到会在这里,以这种方式再次遇到。还真是……巧得有点离谱。
她瞬间明白了花见的用意。
在一个普通人面前,如此迅速地“死而复生”且完好无损,这根本无法用常理解释,只会带来不必要的麻烦和窥探。
刚在鬼门关走了一遭又奇迹般生还,还掌握了梦寐以求的反转术式,她此刻心情好得几乎要飞起来,一种恶作剧的冲动难以抑制地涌上心头。
让她再躺回去装死?才不要。
她非但没躺回去,反而伸手理了理自己恢复光泽的长发。
甚至对着旁边不锈钢仪器面板模糊的倒影照了照,确认自己状态完美(除了衣服破破烂烂),然后冲着花见扬起一个带着点坏心眼的笑容。
“躺回去多没意思。”她声音轻快,完全不像个重伤员,“走吧,出去会会他们。”
“小姐!这……”花见还想劝阻,但九重歌已经迈开步子,径直朝着手术室门口走去。
门被再次推开。
外面等待的几人同时抬头。
千切豹马看到走出来的九重歌,瞬间瞪大了眼睛,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的惊喜和困惑——她看起来……
好得不能再好了?!这怎么可能?!
五条悟挑眉,墨镜滑下鼻梁,露出那双苍蓝色的眼眸,里面充满了“哦豁这下好玩了”的兴味。
家入硝子无奈地揉了揉眉心,似乎已经预见到了接下来的混乱。
夏油杰看着九重歌那副神采奕奕、甚至有点过于活跃的样子,嘴角微不可查地抽动了一下。
千切豹马的声音因为激动而结巴:“九、九重小姐!你……你没事了?!太好了!这……这真是……”
九重歌打断了他,脸上露出一个轻松又带着点恶作剧得逞般的笑容,语气随意得像在谈论天气:
“啊,没事没事,一点事都没有。刚才吓到你了吧?其实都是假的啦!”
她伸手指了指身后的花见,又指了指手术室里面:“我跟花见打了个赌,看能不能骗过夏油那家伙。”
她说着,朝夏油杰的方向抬了抬下巴,夏油杰面无表情地回看她。
“心脏停止什么的,是花见在监测设备上动了点小手脚啦!怎么样,演技不错吧?”
她笑得一脸无辜,仿佛刚才那个在死亡线上疯狂蹦迪的人根本不是她。
五条悟刚喝进去的一口饮料差点喷出来,他扶着墙,肩膀剧烈抖动,用夸张的口型无声地对夏油杰说:
“这理由也太扯了吧?!”他简直想立刻揭穿这个离谱的玩笑。
然而,还没等五条悟开口,千切豹马却长长地、如释重负地舒了一口气,脸上露出了全然信任和庆幸的表情,甚至还带着点不好意思:
“原来……原来是这样啊!是为了整蛊夏油先生吗?”他非常自然地接受了这个解释,甚至自动脑补了细节,红宝石般的眼睛里充满了真诚的 relief。
“太好了……你没事就好!刚才真的吓死我了!”
他完全相信了!甚至觉得这个“整蛊”虽然有点过分,但人没事就是万幸!
“噗——”家入硝子猛地转过头,假装咳嗽,肩膀却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
夏油杰抬手抵在唇边,用力清了清嗓子,艰难地把快要溢出的笑声压了回去,只是那微微抽动的眼角暴露了他此刻的心情。
他瞥了一眼九重歌,眼神里混合着“这都能蒙混过去”的荒谬感。
千切豹马深吸一口气,像是鼓足了巨大的勇气,脸颊微红,目光真诚地看向九重歌:
“那个……九重小姐!这次……这次可以告诉我你的联系方式吗?我、我之后想……”
他的声音越说越小,带着少年人特有的青涩和紧张。
九重歌看着他那头漂亮的玫红色长发和因为紧张而微微颤动的睫毛,觉得有趣,刚想开口——
“呜哇——!!!”
一声夸张的、假得不能再假的嚎哭猛地炸响,硬生生打断了九重歌即将出口的话。
只见五条悟不知何时掏出了一条小手帕……天知道他从哪里摸出来的。
用力擤了一下根本不存在的鼻涕,另一只手颤巍巍地指向九重歌,墨镜后的眼睛努力挤出几滴不存在的眼泪,声音悲切得能拧出水来:
“小歌!你怎么可以这样!你难道忘了那个月色朦胧的夜晚,你在樱花树下对我许下的承诺了吗?!”
“你说过你的心里只会有我一个的!现在居然就要当着我的面把联系方式给别的男人了吗?!我好心痛啊!悟悟的心要碎掉了!”
他一边“哭诉”,一边还夸张地用手帕擦拭着眼角,身体摇摇晃晃仿佛随时会晕厥过去。
千切豹马彻底懵了,眼睛瞪得溜圆,他的大脑真的完全处理不了这突如其来的诡异剧情。
家入硝子见状,立刻极其配合地抬手扶额,做出虚弱不堪、深受打击的样子,靠在墙上,语气幽幽地附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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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小歌……你怎么能……明明我们才是……”
她的话没说完,只是用一种“你辜负了我们”的眼神看着九重歌,演技堪称精湛。
然后,这两个唯恐天下不乱的家伙,同时将目光投向了站在一旁、始终沉默着的夏油杰。
那眼神里的意思再明显不过——
该你了,杰!
夏油杰被这两道灼热的视线盯着,尤其是看着五条悟那浮夸到极致的表演和硝子那故作柔弱的姿态。
再看向对面那个玫红色头发、已经完全石化、世界观似乎受到冲击的少年……
一种久违的、近乎荒谬的轻松感,如同破开厚重阴云的微光,骤然驱散了他心中盘踞多日的沉重和阴郁。
他看着九重歌那副“我想揍人”却又不得不憋着的表情,嘴角终于克制不住地,缓缓地,向上扬起了一个清晰的、带着真实笑意的弧度。
他上前一步,非常自然地站到了五条悟和家入硝子身边,形成了“受害者联盟”的统一战线。
他什么夸张的表演都没做,只是用一种平静中带着一丝恰到好处“失落”的语气,轻轻叹了口气:
“歌,你答应过要考虑我的便当的。”
他的加入,让这场离谱的闹剧瞬间显得更加“真实”了那么一点点——
至少比五条悟的独角戏看起来可信度高那么一丁点。
千切豹马看着这三位“重量级人物”一同控诉,彻底陷入了混乱和巨大的震惊之中。
他的嘴巴张了张,却发不出任何声音,脑子里只剩下“原来九重小姐是这样的人……?”的震撼。
九重歌的额角爆出一个清晰的“井”字,刚才的好心情被这三个捣乱的家伙破坏得一干二净。
她气得牙痒痒,尤其是看到夏油杰居然也跟着一起胡闹!
“你们三个——”她咬牙切齿,手指关节捏得咔咔作响,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声音,“立刻!马上!给我滚蛋!!!”
五条悟立刻收起手帕,笑嘻嘻地揽住夏油杰和家入硝子的肩膀:“哎呀呀,被嫌弃了~那我们就不打扰啦~”
说着,几乎是用拖的,把还在努力维持表情的硝子和眼底带着未散笑意的夏油杰飞快地拉走了。
留下一个完全在状况外、凌乱无比的千切豹马,和一个气得快要冒烟的九重歌。
走廊里瞬间安静下来。
千切豹马看着九重歌黑如锅底的脸色,小心翼翼地问:“那个……九重小姐……他们……”
九重歌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怒火,挤出一个扭曲的微笑:“别、管、他、们!三个神经病!”
*
清晨的秀知院门口,一如既往地充斥着高级轿车的引擎声和学生们矜持的寒暄。
九重歌照例卡着点出现在她的“风纪委员执勤岗”上——
确切地说,是靠在镀金校门旁那根冰凉的大理石柱上。
她算了算,再站四分三十秒,就能完成今日份的“存在即威慑”任务。
然后就可以溜去天台补觉,或者处理一下手机上那些快要爆掉的家族邮件。
然而,今天注定了不太平。
一个娇小却气势汹汹的身影,如同精准制导的导弹般,径直冲到了她面前。
来人正是一年级的风纪委员,伊井野弥子。
她梳着一丝不苟的双马尾,眼睛瞪得圆圆的,里面燃烧着熊熊的正义之火。
“九重前辈!”伊井野的声音清脆却带着严厉的指控。
“我观察您很久了!您作为风纪委员,每日执勤时间严重不足!态度极其懈怠!这完全违背了风纪委员的职责与操守!”
九重歌懒洋洋地抬了抬眼皮,从墨镜上方瞥了她一眼,没什么反应。
这种小孩子的正义宣言,她懒得理会。
但伊井野弥子显然不打算就此罢休。
她上前一步,似乎想继续理论,却突然吸了吸鼻子,小巧的鼻翼翕动了几下。
紧接着,她的脸色猛地变了,像是发现了什么极度不堪的事情,手指颤抖地指向九重歌:
“而、而且!您身上!竟然有烟味!”
这句话的声音不小,顿时吸引了不少周围学生的注意。
风纪委员自己违反校规?这可是大新闻!
九重歌终于有了点反应,她微微蹙眉。
烟味?她想了想,大概是不小心沾上了点夏油杰的。
真是麻烦。
她刚想随口解释一句“沾上的”,伊井野弥子却已经像是抓住了确凿罪证一般,情绪更加激动,话语如同连珠炮般砸来:
“校规明确禁止学生吸烟!身为风纪委员更是知法犯法,罪加一等!”
“您这样品行有亏、玩忽职守的人,怎么配佩戴风纪委员的臂章!这是对秀知院风纪的亵渎!”
“我必须向学生会提出严正抗议,要求立刻撤销您的职务!”
伊井野越说越激动,小脸涨得通红,眼神里全是“我终于抓到你了”的决绝光芒。
九重歌看着眼前这个义正辞严、恨不得立刻把她钉在耻辱柱上的小学妹,只觉得一阵头痛。
解释?跟这种一根筋的死板家伙解释,大概率会被当成狡辩,然后引来更多、更冗长的说教和纠缠。
……烦死了。
……夏油杰,你真是给我找了个好麻烦。
她彻底失去了耐心。
与其在这里浪费时间听小孩说教,不如回去多睡五分钟。
于是,在伊井野弥子慷慨激昂的控诉和周围学生好奇的注视下,九重歌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愕然的举动。
她什么也没说,只是面无表情地、干脆利落地抬手——
“嗤啦”一声,直接将手臂上那枚“风纪”臂章撕了下来。
然后,她随手将臂章塞进完全愣住、像是被按了暂停键的伊井野弥子手里。
“哦,给你吧。”
做完这一切,她甚至懒得再看伊井野和周围人一眼,径直转身,在一片死寂中,旁若无人地走进了校门。
终于可以找个由头辞职了!学妹好样的!
伊井野弥子呆呆地站在原地,手里捏着那枚还带着九重歌体温的臂章,大脑一片空白。
她准备了满腹的长篇大论和校规条文,却完全没料到对方会是这种反应。
……就、就这样?她甚至都不辩解一下吗?!
……就这么轻易地……不要了?!
巨大的挫败感和一种拳头打在棉花上的无力感瞬间淹没了这位正义的卫道士。
摆脱了校门口那场令人窒息的闹剧,九重歌双手插在外套口袋里,慢悠悠地晃荡在秀知院宽阔的走廊里。
清晨的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洒下,将她墨镜下的慵懒镀上了一层暖金色。
卸下了风纪委员的担子(虽然本来也没担起来过),她只觉得一身轻松,连空气都清新了不少。
放学去找玲王玩吧。
*
那家伙的教室就在前面拐角。
她熟门熟路地摸到二年级的楼层,无视了沿途几个学生投来的或好奇或惊讶的目光——毕竟她穿的是异校校服。
御影玲王已经放学了,正靠在他教室外的走廊窗边,手里拿着一份似乎是关于预算的文件,微蹙着眉。
听到脚步声,他抬起头,看到是九重歌,眉头自然而然地舒展开,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
“歌?这个时间点来找我,真少见。”
“嗯。”九重歌含糊地应了一声,走到他面前。
御影玲王却微微倾身,像是要说什么悄悄话,但随即,他的动作顿住了。
他轻轻吸了口气,那总是带着从容笑意的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怔愣。
随即眉头又重新蹙起,比刚才看文件时更深了几分。
“歌……”他的声音里带上了一种混合着担忧和难以置信的情绪,压低了声音,“你身上……怎么有烟味?”
他的眼神里没有伊井野那种尖锐的指控,而是充满了纯粹的关切和一丝……痛心?
九重歌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又来?夏油杰的气味是焊在她身上了吗?
她张了张嘴,准备重复一遍“沾上的”这个万能答案。
但御影玲王显然脑补了更多。
他没等她解释,便用一种极其沉重,仿佛看到她误入歧途般的语气继续说道:“我知道你最近压力很大,家族的事情,还有学校里那些琐事……”
以及你的病情。
“但是,歌,无论如何,也不该用这种方式来排解。”
他俊朗的脸上写满了不赞同和忧虑,紫罗兰色的眼睛里盛满了真诚的关心:“抽烟对身体伤害太大了,这根本不是解决办法。”
“如果你需要倾诉或者帮忙,完全可以来找我,或者找其他可靠的人,而不是……”
九重歌看着他这副“我家好白菜居然学会自我熏制了”的痛心疾首状,觉得有点好笑,又有点无奈。
她打断了他即将开始的健康讲座:“停。玲王,你想多了。这不是我抽的。”
她抬手随意地挥了挥,试图驱散周围那若有似无的气息:“是一个朋友,大概是不小心沾上的。”
“朋友?”御影玲王的眉头并没有因此松开,反而捕捉到了另一个更让他警惕的信息。
什么样的“朋友”会一身烟味?
他脑海中瞬间勾勒出一个穿着邋遢、可能还打着耳钉、眼神不善的不良少年形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