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少爷今天也在做热心市民》
1. Chapter 1
“咕噜噜……,咕噜噜……”
熟悉的水泡音在耳边响起,宋鹤眠被睡梦中骤然而至的失重感和溺水感惊醒,弹簧一样从床上坐起来。
他猝然睁开双眼,入目所见却不是出租屋洁白的天花板。
一张和墙粉一样惨白的脸,直直冲入他的视线,哪怕这已经不是宋鹤眠第一次看见这张脸了,他还是下意识浑身一颤。
但他知道自己逃避不了,现在就算闭上眼睛,这张死人面孔也会清晰地映在自己的视网膜上。
宋鹤眠长叹一口气,认命地等这段切进来的视野消失。
他缓过最初的悸吓,开始打量细节。
准确来说,他看见的并不是一张脸,而是一颗被泡得发烂的头颅。
跟昨天相比,头颅的腐烂程度加重了,脸颊肉被鱼啃食得坑坑洼洼,几乎一大半的地方都露出了白骨。
死者眼睛蒙着一层白色的眼翳,昭示着死亡意味,但五天前,宋鹤眠还可以看到界限分明的瞳孔和眼白。
五天前,他第一次跟这颗头见面。
彼时他刚接收完这具身体的所有记忆,被原身的经历无语到翻了个白眼,但不知道是不是这个白眼翻过头了,他看到了不属于自己,不知道从哪个地方接入的视野。
眼前一片漆黑,但头顶时不时会有白光闪过,四周传来沉闷的声响,宋鹤眠有一瞬怀疑自己是不是被厥过去了。
但他能清楚感知到自己还站着,手里东西的触感非常真实,萦绕在鼻尖的香水味道也异常清晰。
宋鹤眠确定自己睁开眼了,但看见的还是这个景象。
很快,一阵窸窸窣窣的摩擦声吸引宋鹤眠向上看去。
断断续续的黑暗彻底被昏沉白光取代,水面泛开了数个细小的涟漪。
几颗小石子从涟漪中心掉落,惊得“自己”吐出一连串小水泡,宋鹤眠感觉
自己灵巧地转了一圈,他也借此看清了周围情形。
他的身边,数条鲶鱼正在摆尾游动,样子有些丑陋。
宋鹤眠瞬间反应过来,“他”现在在水里,先前听见的窸窣声,应该是人走在岸边碰触水草发出的声音。
头顶的光应该是人戴头灯射出的,所以来回晃动,十分不稳定。
宋鹤眠觉得有哪里不对,按照“现代人”的习惯,应该没有人会大半夜跑去潜水。
但他还没从原主的记忆里提取出有效信息来让这个场景变得合理,一个巨大的石块就从水面上落下来,险些砸到宋鹤眠身上。
宋鹤眠反应很快,迅速从石头底下逃开了,但他再次转身过去时,被看到的东西吓得浑身血都冷了下。
那根本不是什么大石块,而是一颗巨大的人头!
大量猩红的血液从断颈处流出,被水稀释后化成无数血雾飘散开来,那颗人头在池塘里翻滚两下,最终后脑勺朝下,跌入底部的淤泥里。
宋鹤眠不可置信,拼命睁眼闭眼,快得像在按电灯开关,但眼前依旧只有那颗死不瞑目的人头。
宋鹤眠:???
这到底是谁的视野,为什么缠上他了!
宋鹤眠能感觉到视野的主人非常好奇,甚至有点兴奋,他完全不畏惧这个东西,越靠越近。
如果此时周围一片黑暗可能还好,但那丢下人头的人还没走开,他静静地站在水边,头灯透过水面打进来,让宋鹤眠看清每一个细节。
人头脸上维持着惊恐的表情,他已经失去合上眼皮的能力,一双眼睛睁得大大的,宋鹤眠被迫看,看着看着他眼神一顿——他在死人眼睛里看到了“自己”的模样。
这视野的主人,也是一条鲶鱼。
它注视着面目狰狞的人头,犹犹豫豫地张开了嘴。
宋鹤眠在鱼啃上去之前及时脱离了视野,但他忘不了那一刻异常真实的恐惧和恶心。
最糟糕的是,宋鹤眠深深叹了口气——他本以为那次只是个意外。
没想到并不是。
从那天开始,他每天都会共享那条鱼的视线,时间随机。
那条鲶鱼基本不做别的事,无论什么时候,宋鹤眠一接入,看见的永远是人头。
宋鹤眠从床上坐了起来,安静地等待视野消失。
大概过了五六分钟,浑浊的湖水与泛白的人头缓缓变得透明,巨大的白色吊灯出现在视野里。
很好,他又回来了。
被这么一搞,宋鹤眠也睡不着了,他摸向枕边的手机,滑开看了眼时间。
正好早上六点。
宋鹤眠抹了把脸,想放空大脑在床上坐一会,但尸体画面挥之不去,他郁闷地叹出一口气,决定起床吃个早餐。
交通便利的出租屋就有这个好处,宋鹤眠刚推开窗户,小区门口一条街几十种早餐的香味争相飘进他鼻子里。
他决定今天宠幸手抓饼。
炕得油汪汪的饼皮,里头夹着里脊肉和煎鸡蛋,再配一口解腻的生菜叶子,好吃得宋鹤眠眯眼。
原身的记忆管这个叫0天然,纯添加。
但真的很好吃,比他前世吃到的宫宴剩下来的炙肉,都要好吃很多倍。
宋鹤眠吃完最后一块沾满沙拉酱的饼皮,心满意足地把包装纸扔进垃圾桶里。
现代生活那么美好,原身也有地方可去,为什么要自尽呢?
按照现在的说法,宋鹤眠是个古代人,他本是大周朝年纪最小的皇子。
寻常人家总会对幼子长孙多些偏爱,但宋鹤眠没有,他出生时恰逢血月降临,又有乌鸦在产房外盘旋,被国师断言为不祥之子。
时逢大旱,民间起义频繁,皇帝想也没想就认可了这个说法,所以宋鹤眠一出生就被扔进了冷宫,他母妃也恨他连累自己失宠,一次都没来看过。
宋鹤眠是被冷宫老太监用粥水喂大的,他从小就因“不祥之子”的名头受尽欺辱,但他只能忍着。
一直忍到十八岁,老太监被冻死在冷宫,宋鹤眠摸着老人干瘪的尸体,心想这辈子好像就只忍了。
他豁然开朗,在叛军攻城时亲手打开皇宫大门,看着躲进宫里的显贵尽皆葬身火海。
不过宋鹤眠也没落到好,他也是皇族,叛军害怕他跟外面的世家重新勾结,把他软禁在宫里,宋鹤眠本就有体弱多病,在除夕夜永远睡了过去。
他没想到自己还有睁眼的时候,再睁眼,他就成了津市宋家的小少爷。
小少爷跟他一样,是个生来就被爹妈抛弃的小白菜,甚至被抛弃的原因也一样——大师说双生子不祥,会克宋家的财运。
所以小少爷生下来就被送到了乡下,长到十八岁,大师说没有大影响了,宋家才把他接回来。
宋鹤眠觉得最狗屎的是,小少爷被送走之后,宋母一直忘不了自己生的是两个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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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让她不要难过,宋父从孤儿院领回了个小男孩。
宋鹤眠:神经,真的太神经了,这都21世纪了,怎么还搞这种封建余孽。
想起那一家子丑恶的嘴脸,宋鹤眠忍不住啧一声,心里因美食带来的愉悦都变淡了。
天不遂人愿,他越烦什么,什么就凑到跟前。
正前方,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正在左右张望,他一边扫视四周,一边不耐烦地对着手机吼,“我这不是在找他吗!津市那么大,谁知道他现在还在不在——”
他的话在看到宋鹤眠那一刻戛然而止。
随即,男人怒气冲冲地走过来,宋鹤眠毫不畏惧,迎上他的目光。
男人被他不卑不亢的神情惊住,骂人的话在嘴边转过两圈还是吞了回去。
这小灾星之前见着他们不都畏畏缩缩的吗?怎么从楼梯上摔下来后,整个人都变了。
男人咳嗽两声,“你赶紧回家,妈很担心你。”
他放软语气,“只要你跟阿言道个歉,这事就过去了,你还是能搬回家住。”
宋鹤眠用看傻子的眼神看他,“你没事吧?我当时说得不够清楚吗?还是你想听我再骂你一遍?”
男人想到宋鹤眠刚醒的那一日,逐渐愤怒起来,“你不要给台阶不下……”
宋鹤眠阴阳怪气重复:“哦哟哟,不要给台阶不下~”
宋鹤眠:“我还是那句话,眼睛不用就捐了,脑子不用也可以捐了,监控早不坏晚不坏,偏偏那时候坏,你自己不想想什么原因吗?”
宋鹤眠:“没别的说就滚,真以为谁稀罕当你们家少爷?”
男人:“我是你二哥!”
宋鹤眠不屑地哼笑一声,“大哥来了也给我滚,别说大哥,你亲爹来了都不好使。”
宋鹤眠说完转身就走,不顾身后男人铁青的脸色。
还是新中国好啊,宋鹤眠愉快地哼起歌来,对付这种纯种傻叉,可以不顾什么孝悌,张嘴就骂。
他慢慢踱步回去,发现自己住的小区楼下不知何时来了两个警察,一个拿着笔和本子,一个拿着平板,正在询问楼下遛狗回来的居民。
宋鹤眠不可避免地想起那颗腐烂的人头,他脚步一顿,迟疑着走近了一些。
“大爷,住您对门那个男人,他这两天回来过吗?”
大爷回想了一下,“嘶,没有,这两天都没听见他家门响的声音。”
警察对视一眼,继续问道:“那您知道最近有什么人过来找过他吗?”
大爷摇摇头,叹道:“那小伙子人是老实,但很木讷,话都不会说,哪有什么人来找他。”
左边的警察记录下来,大爷没忍住,好奇打听道:“他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右边警察笑了笑,“就是正常询问,您老人家别多想。”
大爷露出了然的神情,用十分上道的语气说:“好好好,我明白的,绝不打扰你们的工作。”
他牵着的金毛突然绕绳子转起来,大爷转身看见宋鹤眠,将绳子放松了些,“是小鹤啊。”
宋鹤眠走过来摸狗,他觉得自己是胡思乱想,但余光还是不由自主往警察平板上瞄。
匆匆一眼,他就震惊地僵在原地。
虽然照片上的男人在温柔地笑着,与他看见的惊恐表情截然不同,但宋鹤眠可以确定,他看到的那颗人头,就是这个男人的!
2. Chapter 2
宋鹤眠的表情太过僵硬,右边的警察一下就看出了不对劲,直接大喇喇将平板递到他面前,“你认识这男的吗?”
两个警察都严肃起来,宋鹤眠定了定神,镇定道:“不认识,但好像看见过。”
回忆这几天看到的水下场景,宋鹤眠解释道:“五六天之前吧,我出小区门的时候看见的。”
左边的警察笑道:“你记性还挺好,五六天之前的事还记得那么清楚。”
宋鹤眠知道自己被怀疑了,但反正他又没做违法乱纪的事,坦然道:“我记性比较好”
警察没有再问下去,他们感谢了一下大爷和宋鹤眠的配合,去物业调监控了。
宋鹤眠的脑子一团乱麻,没心情像往常一样摸他喜欢的大狗,他在金毛头上呼噜了两把,就回去自己的出租屋了。
他呆呆地在床上坐了一会,无意识地抠起手指来。
宋鹤眠想过很多种可能,比如这可能就是个噩梦,比如他可能脑子里长了个肿瘤,甚至现代科学里的平行世界他都想过。
但他看到的就是现实。
他无意识地喃喃:“我以为自己是来享受生产力高度发达的现代社会美好生活的。”
宋鹤眠心乱如麻,想来想去也没有好决算,索性先去洗了个澡,热水浇在身上,很快把烦躁和杂思一起带进了下水道。
宋鹤眠忍不住第N次感叹:现代生活真美好。
他吹干头发躺到床上,快乐地打开了手机。
人类的创新能力真是令人惊叹,这种东西竟然都能做出来,足不出户而知天下事,已经是人人都能做到的事情了。
他愉快地刷着短视频,手指最终停留在了一个直播间。
直播间标题:小彭夜钓:看看今天会不会爆护。
主播的大嗓门让人惊叹,宋鹤眠还没点进去就听到他在喊:“撞鬼?不可能的兄弟!”
他操着一口好玩的口音,“昨天打了二十斤发酵玉米,十斤螺蛳,今天绝对爆护!”
直播间热度挺高,宋鹤眠点进去,右上角显示有四千多人在观看,弹幕刷个不停。
“收手吧,阿彬,外面都是阿飘!”
“老表的口音真的太搞笑了,oi,漂子动了。”
“主播都把鱼喂饱了。”
“我将封你为津市第一打窝仙人。”
“阿彬今天再空军,嫂子会让你进家门吗?”
“什么,阿彬这样的人竟然还有老婆吗?”
宋鹤眠被逗乐,就在这时,主播的鱼漂明显上下浮动起来,主播的声音变得兴奋,”我就说打这么重的窝不可能没鱼,兄弟们今晚肯定爆护!”
钩子底下的确是条大鱼,主播拉起来时鱼竿发出了不堪重负的走水声,弹幕迎来新一波高潮。
“鱼师傅,切他下盘!”
“这子线不行,百分百切线!”
“混蛋,给我老老实实空军啊喂!”
“赌一手鲤鱼,赌输睡觉。”
主播向直播间里的观众展示了高超的溜鱼技巧,五分钟后,一条看上去有十来斤的青鱼被主播钓上来了。
主播抱着鱼在镜头前一遍狂笑一边转圈,脸上全是忘我的快乐,还是弹幕提醒他,另一根鱼竿也中鱼了,他才匆匆忙忙把青鱼放进鱼护里。
抄起鱼竿时,主播高兴得声音都变尖了,鱼竿再次弯成一个喜人的弧度,弹幕齐刷刷飘过“陌生”二字。
但把鱼竿往岸上拎的时候,主播脸上的笑渐渐消失了。
他的声音带着点颤抖,“兄弟们,有点不对劲,这鱼怎么不动啊……”
果然,宋鹤眠的眼神定在水面上,虽然鱼竿弯着,但并没有来回转动,它稳稳被主播提了起来。
那条被钓中的鱼缓缓漂到镜头前面,它翻着白肚皮,一动不动,尾巴都没有轻拍水面的动作。
弹幕一瞬间炸了。
“死鱼正口,快跑吧主播!”
“主播快收拾东西跑路吧,水边本来就阴气重。”
“死鱼正口太不吉利了,主播你别摊上事了”
“这还是鬼月……”
“富强民主文明和谐!妖魔鬼怪快离开!退!退!退!”
主播也被弹幕搞慌了,他大着胆子把鱼拎到岸边,这的确是条死鱼,鱼身都撞上湿泥了,它还动都不动。
主播看了眼直播间节节攀升的热度,咬牙把鱼提了起来。
鱼身悬空,鱼钩的位置就格外明显,子线上的两个鱼钩都挂在鱼唇上。
主播“唰”的一下把鱼扔回了水里,他看向直播界面,弹幕此时已经刷疯了,满屏都是感叹号。
宋鹤眠也是第一次看见这种情况,不知为什么,他的心开始砰砰狂跳起来,震得耳膜都在共鸣。
主播看着直播间右上角不断上涨的人数,有些心热,他经常夜钓,每次都开直播,但没一场直播有这样的热度。
这时一个特殊颜色的弹幕同时飘进主播和宋鹤眠眼中。
“你怎么确定在看直播间的都是真人?”
宋鹤眠觉得头皮突然间炸开了,屏幕里的主播动作一顿,随即同手同脚地收起东西。
他钓上青鱼后又把第一根鱼竿投进水里,鱼漂一直没动,主播就以为没中鱼,但主播把鱼竿收起来的时候,却好像挂底了。
宋鹤眠眼皮突突地跳,他不受控制地想起那颗人头。
主播把鱼线使劲往回收,好在能收得动,鱼线快速缩短,宋鹤眠看见,主播把一个行李箱提出了水面。
此时直播间已经彻底炸开了,甚至有人开始怀疑,是不是主播特意搞出来的节目效果。
但老粉和从直播开始就在的观众不停刷屏解释,主播沉默了一会,突然手抖着坐下给自己点了根烟。
他的脸近乎惨白,“兄弟们,好像真的摊上事了,这,这行李箱很臭。”
“不会真开出人民碎片了吧……”
“主播别关直播,我们这么多人还能保护你。”
“对的对的,别管直播。”
“先报警吧,报警吧主播。”
有人让主播打开行李箱看一眼,省得浪费警力,但主播一靠近就开始干呕。
宋鹤眠迟疑着,还是发了一句:“建议报警,如果真是那种情况,主播不要破坏现场。”
他记得小少爷看过的刑侦剧里是这么说的。
主播很快掏出手机报了警,可能是心绪起伏太大,他坐立不安的。
过了一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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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播说:“警察马上就到,为了避免在等待时间胡思乱想,兄弟们,我们还是再钓一会鱼,等到警察来。”
警察来得很快,宋鹤眠一直盯着入镜的警察,他没错过警察脸上的严肃和震惊。
是尸体不会错了。
他再次心乱如麻起来,因为白天的事,他很难不把这两件事联想在一起。
凶手只扔下了受害者的头,那躯干部分呢,光是今天直播间里那些弹幕,就足以让宋鹤眠猜测,会不会就被装在这个行李箱里。
宋鹤眠心里想着这件事,折腾到凌晨两点才睡过去,他本以为会在梦里再看见那个头颅,结果一直睡到十点自然醒。
久违的神清气爽,宋鹤眠不觉得这是意外,他思考着昨天自己有没有做什么不同的事。
他的思绪停留在那两个警察身上。
只有那两个警察,宋鹤眠搬来这一周,基本都宅在家里,除了那两个警察,他昨天遇到的都是之前遇到过的。
他不想每天见证头颅的腐烂过程,宋鹤眠很快下定决心,他要测试一下,警察究竟是不是变量。
但警察先一步找上了他。
……
时间倒回几小时前,津市市局,凌晨两点。
被一通紧急电话叫回市局的法医苟胜利,正打着哈欠戴手套,预备清理从现场拉回来的行李箱。
行李箱脱水之后,那股尸臭越来越浓郁,出现场的两个警察脸色白了又白,死撑着站在原地。
苟胜利大发慈悲地摆摆手,“是命案,喊刑侦支队的人过来——你们还是出去吧,待会这箱子开了你们顶不住的。”
行李箱一拉开,里面绯红的尸水直接随着推挤动作溢了出来,苟胜利眼神变得锋利,他下意识“嚯”了一声。
行李箱里堆砖似的,六块尸块整齐地码在一起,血水上飘着黄色脂肪,几个关键内脏都融化了,但能看出基本形状。
“沈支队,这是杀人分尸的恶性案件,这行李箱里只装了受害人上半部分尸体。”
早上六点半,津市刑侦支队已经全员出动了。
沈晏舟看着湖泊附近的人影,皱眉问道:“怎么会有那么多人。”
魏丁苦着脸:“昨晚报案人是开着直播钓鱼的,直播间热度比较高,就都关注这案子,今天过来凑热闹了。”
“不过您放心,”魏丁拍了拍胸脯,“我已经让人帮忙驱离了。”
经过一天的打捞,市局又出动了蛙人,很快,另外一个行李箱,也被刑警们捞了上来。
法医室这次的效率犹如神助,行李箱被运进解剖室后,苟胜利在极短时间内就确认了尸块属于同一人,死亡时间大概在五到六天之前。
并且鉴证科还给出了另外一个好消息。
“沈支队,死者的信息比对上了!属于四天前被报失踪案件人员,名叫何成。”
魏丁将之前的笔录递给沈晏舟,“我们的片警已经去何成居住的小区走访过了,确认这几天都没有听到何成上下班开门的声音。”
“其中有一位小区居民声称,五六天之前他曾撞见过何成出门。”
沈晏舟看着笔录上签名处龙飞凤舞的“宋鹤眠”,轻声道:“打电话喊他来做个更详细的笔录。”
3. Chapter 3
宋鹤眠进警局的速度快得令人吃惊,在警察打完电话的十分钟内,他就已经踏入警局大门了。
沈晏舟眯起眼睛,何成居住的康定花园离市局有二十公里,现在临近中午十二点,交通最堵的时候,他怎么能来得那么快。
他站在墙边,静静打量着宋鹤眠。
这人的皮肤很白,是那种天生的冷白皮,清俊的眉眼此刻耷拉着,透出一点颓丧和怠惰,灯光打过去,照得那薄唇上泛着湿漉漉的光泽。
他的状态不太好,眼下青黑一片,似乎没有休息好,从踏入警局开始,他就紧紧抿着唇。
这人不会是杀人凶手,沈晏舟先一步转身靠近审讯室,他有预感,这人会为案子的侦破提供重要线索。
宋鹤眠精神的确不太好,同时也大致确定了一件事。
警察就是他是否能接入陌生视野的影响因素,从他遇见那两个警察回答完问题的时间算起,整整24小时内,他没有再看见那颗人头。
但也只有24小时。
在警方打电话过来前,他再次进入了那片幽暗的水域。
一天没见,人头的腐烂程度加重许多,被水泡膨胀的部分几乎被鱼啃食殆尽,松动的皮拉扯着没有被完全咬断的碎肉,场景异常惊悚。
两只眼球从眼眶里突出来,上面密布着青紫血管,那条该死的鱼就这么直面尸体,连游都不游一下。
这次的时间还比之前几次长,宋鹤眠被迫与人头对视了十分钟,待视线一脱出,他就狼狈地奔进厕所狂吐起来。
他忍不了了。
他坐地铁到市局附近下车,扫着共享单车过来了。
这已经是刑事案件,宋鹤眠被礼貌地请进了审讯室里。
魏丁翻着之前的笔录,“这次找你来,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他本以为宋鹤眠会摇头,没想到宋鹤眠点了点头,“知道。”
审讯室外,苟胜利道:“他不是吧……”
魏丁和善的神情一下子变得阴沉,他是大光头,这么看很吓人,很多审讯时候光这个样子就能突破嫌疑人的心理防线。
没想到宋鹤眠的表情变都没变,他望向魏丁,突然道:“尸体没有头对吧。”
这句话瞬间抽空了审讯室里的空气,听得审讯室外的人也倒吸一口凉气。
魏丁瞳孔骤然缩小,厉声道:“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宋鹤眠点点头,“知道的,所以我今天才来找你们。”
这个警察看上去很凶,但也只是看上去很凶,宋鹤眠前世遇见的都是真正大凶大恶之人,他唬不住自己。
宋鹤眠:“喊你们领头的过来,我能保证我说的全部都是真话,就是不知道你们肯不肯信。”
魏丁犹疑不定起来,他审讯过那么多人,因为执法机关天生的威慑作用,再凶神恶煞的杀人犯进了这里也会有触动。
但面前人真的毫无情绪波动,这样子只会出现在纯粹的好人和纯粹的坏人身上。
就在这时,他的耳麦响了,“魏丁,出来吧。”
审讯室的门被人从外面推开,宋鹤眠抬头看去,进来之人体型摄人,魏丁的个子不矮了,这人比他还要高一个头。
他身上深蓝色的警服熨烫得没有一丝褶皱,袖口翻到小臂,在不经意间露出发达漂亮的肌肉线条。
逼人的英气扑面而来,宋鹤眠没想到人家的头头长得会这么好看,有点呆住。
沈晏舟开门见山:“你好,我叫沈晏舟,是津市刑侦支队的队长,如果你有关于这个案件的重要线索,可以告诉我们。”
他的声音很沉稳,给人一种“我做什么都游刃有余”的感觉。
沈晏舟道:“你是怎么知道,尸体没有头的。”
宋鹤眠看向审讯室外,反问道“你确认只有我们两个知道这件事吧?”
沈晏舟沉默片刻,道:“不是,这是刑事案件,外面有好几个队员,而且单独审讯不符合规定。”
顿了顿,他道:“如果你要求,我可以只让副支队站在外面,这样你会放心一点吗?”
宋鹤眠:“……好吧。”
沈晏舟立刻对耳麦道:“其余人暂时回避一下。”
他当着宋鹤眠的面把耳麦关掉,重复一次之前的问话:“你是怎么知道,尸体没有头的?”
宋鹤眠:“我看见的。”
魏丁在外面眼睛都瞪出来了,腹诽道:看见了不早报警,待会一定要好好教育他一下,协助警方查清案件事实,是公民应尽的义务。
沈晏舟:“哪一天看见的,在哪里看见的,有没有看见犯罪嫌疑人的基本样貌特征?”
宋鹤眠:“在梦里看见的。”
以为获得了重要线索的魏丁:……?看来还要普及一下什么叫妨碍治安。
沈晏舟的身体稍稍往后倒,“你在梦里看见了,受害人被分尸?”
宋鹤眠叹了口气,“不是被分尸。”
沈晏舟不说话了,宋鹤眠回想发现自己的回答好像有点挑衅的意思,十分抱歉地看了对面人一眼。
宋鹤眠:“我知道这听上去很荒谬,但我说的就是事实。”
沈晏舟:“好,我愿意相信你,你愿意详细地说一下前因后果吗?”
宋鹤眠有些意外,但又释然了,怪不得这个人可以当头头。
宋鹤眠:“准确的说,不是梦。六天之前,我突然有了一段不属于我的视野,我看见一个人头被丢进了有鱼的水里。”
宋鹤眠:“周围很多鲶鱼,大小在一斤以上,水周围应该长了比较高大的水草,我听见了抛尸之人衣裳划过水草的声音。”
宋鹤眠:“那个水域不深,抛尸人头上带了头灯,他把人头扔进水里后并没有马上离开,而是在岸边站了好久,所以我能看清细节。”
沈晏舟又看了眼之前的笔录,“所以那天我们的民警过去问时,你认出了人头的身份。”
他没继续问宋鹤眠这话的真伪,话锋一转道:“你也住在康定花园,那里离市局可不近,你来得那么快,是原本就打算今天把这件事告诉我们吗?”
见宋鹤眠静默不语,沈晏舟道:“方便问下为什么吗?”
宋鹤眠“唉”了一声,“因为我想睡个好觉。”
宋鹤眠:“从六天前开始,我每天都有一段时间,能看见人头,直到你们那天来问,我就没看见了。”
“但那只是暂时的,”宋鹤眠十分遗憾,“今天在你们打电话给我之前,我又看见了,时间比之前都要长。”
他小心看了沈晏舟一眼,斟酌着谎言让自己听上去更好,主动解释:“我没看到照片的时候以为自己的眼睛出问题了,所以也不敢就用这个理由报警。”
沈晏舟道:“那你后面看见的人头,跟第一天相比,有什么区别吗?”
宋鹤眠:“有,因为水里有鲶鱼,鲶鱼一直在啃食人头脸上的肉,而且这天这么热,我今天看见它已经烂得很厉害了。”
沈晏舟沉思一会,道:“我们会根据你提供的信息去查,但在结果出来之前,我希望你可以暂时留在市局。”
宋鹤眠表示自己没有异议,“能给我张床吗。”
沈晏舟看他的眼神终于变了,他走出审讯室,对魏丁道:“叫人给他在宿舍铺一张床。”
魏丁立刻道:“是。”
停顿片刻,他挠了挠脸颊,“沈支队,咱们真要,真要按照他说的去找吗?”
他纠结了一下,还是道:“这听着也太玄乎了。”
沈晏舟把袖口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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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沉静道:“玄乎是玄乎,但难道你现在有什么比这更具体的线索吗?”
沈晏舟:“无论人民群众报案听上去有多不真实,我们都要第一时间出警,尤其是命案,我们查的快,群众提供信息,就不会瞻前顾后。”
更何况,沈晏舟回头看了眼被小警察带着往宿舍走的宋鹤眠,他没有在撒谎。
“全支队会议室集合。”
会议室大屏上放着法医室给出的验尸报告,沈晏舟拿起笔,将宋鹤眠提供的信息写在旁边的小黑板上。
“受害人尸体的切痕非常完整,连碎骨都很少,高度怀疑是电机类切割工具。”
“尤其,尸体有被冷冻过的痕迹,结合尸块切痕,嫌疑人应该使用的是肉类切割机,这种切割机一般只有肉类加工厂会使用。”
魏丁道:“当时报何成失踪的是他们办公室的女同事,两人还在处对象前期,没有挑明但每天都在聊天,上周三下班后,她发消息给何成就再也没得到回复了。”
“结合尸检结果,何成的受害时间应该就是周三晚上七点到十二点这个时间段。”
这个结果已经将嫌疑人的范围大幅度缩小了,在天网覆盖下,只要这人有生活痕迹,就逃不出法网。
沈晏舟立刻下令:“魏丁,你们去查受害人的关系网,砍头藏尸,优先查与受害者相熟的人,看看有没有与肉类加工厂周边人员有重合的。”
魏丁严肃地点头,“收到沈队。”
顿了顿,沈晏舟继续道:“ 根据热心市民提供的线索,受害者的头颅也被抛进了水里。”
“津市公开水域并不多,都很深,就算是最大功率的头灯也不可能照清水底的淤泥,现在不是鲶鱼的□□季节,自然水域鲶鱼不会群聚,所以很有可能是鲶鱼的养殖池塘。”
“通知打捞队的同志一起行动。”
支队所有刑警严阵以待,齐刷刷道:“好的沈队。”
这些和宋鹤眠暂时没关系,疲倦成功打败了他,好在市局警员宿舍的床很软和,他睡了很沉的两个钟头。
宋鹤眠迷迷糊糊地睁眼,一道刺目的白光直接又逼得他把眼睛闭起来。
但白光越来越亮,宋鹤眠闭眼也没用,他反应过来,这又是鲶鱼的视野。
果然白光缓缓消逝,宋鹤眠看到了熟悉的场景。
与之前不同的是,这次他在水上水下来回游着,天边时不时划过一道长长的闪电,帮他看清周围的景象。
这好像是个养殖池塘,四四方方狭窄的塘坝,上面都拿木桩蒙了一层绿网,正前方则生长着一大片茂盛的芦苇丛。
“咵擦——!!!”
又是一道照亮整个夜空的闪电,雷声巨响,但宋鹤眠精准捕捉到了另外的声音。
一个身形高大的男人,一瘸一拐地从小路尽头走过来,他身披雨衣,手里提着一个黑色塑料袋,里头装着个球形物体。
宋鹤眠一眼就看到了他的头灯。
他瞬间意识到男人手里提的是什么东西。
宋鹤眠想要努力看清他的脸,但灯下黑的缘故,男人整张脸都隐在雨衣的兜帽里,他拨开芦苇,走到一处比较平坦的岸边。
男人把手伸进黑塑料袋,揪住人头的短发,他把它提起来,跟它对视一眼,才松手把它扔进水里。
宋鹤眠感到后背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他脑中自然而然冒出一句话。
这人实在是太变态了。
就算是皇宫里替他父皇办事,杀人不眨眼的暗卫,也不会在杀完人之后还把人家的头拎起来看一眼。
男人在岸边站了十分钟才离开,临行前,他将那个沾满了血液的塑料袋撕扯成碎片也扔进了水里。
借着灯光,宋鹤眠看到他手腕上缠着一圈黑线。
4. Chapter 4
鲶鱼望着男人远去,突然一下子缩回水面下,宋鹤眠被骤然而至的水淹没口鼻,这次有强烈的呛水感,他本能坐起身来,捂着胸口咳个不停。
他咳得气管都疼了,空气才渐渐盈满肺泡,让他有活过来的感觉。
因为沈晏舟吩咐过,所以值班的小警察一直盯着这边,他听见声音立刻“唰”一下推开宿舍门,关切问道:“你怎么了。”
宋鹤眠一脸霉相,病恹恹道:“没什么。”
老天爷可怜他,给了他借尸还魂的机会,但好像这机会也是要付出代价的,所以才让他看到这些含冤受屈之人死前的画面?
小警察在走过来时顺手给宋鹤眠倒了杯水,看着他喝下去。
那张苍白的脸被热水滋润,总算有了点血色。
宋鹤眠已经不难受了,对他招招手,“有没有你们头头的电话,给他打个电话,就说我有新的线索要跟他说。”
小警察“嗯”了一声,立即给沈晏舟打电话去了。
津市靠海,又是重要的交通枢纽,不缺河鲜,所以淡水养殖行业并不发达。
津市人也不怎么爱吃鲶鱼,所以排查范围不大,不多时,沈晏舟就拿到了排查结果。
记录在案的养殖户,专门养鲶鱼的只有两家。
沈晏舟最先去这两个地方,但只是看了一眼,他就差不多排除了这是抛尸地的可能。
这两个地方太热闹了,虽然不在市区,但员工不少,老板和老板娘就住在附近,夜间还有人专门看守。
凶手不太可能会挑这种地方抛尸。
就在这时他接到了宋鹤眠的电话。
宋鹤眠的声音带着些许哑意,“头头,我刚刚又看到了。”
虽然不明白宋鹤眠为什么会这么喊,但沈晏舟没理会前两个字,抓住重点:“你看到什么新东西了?”
宋鹤眠下意识点点头,“我这次看到了抛尸现场,天上在打雷,凶手是用黑色塑料袋拎的人脑袋,他把人头扔进水里之前,还提着头发看了一眼。”
鲶鱼看见的每一个画面都很清晰,宋鹤眠说:“他抛尸的地方,看上去像个荒塘,四周拿绿色的线网拦住,靠近大路的那一面长了很多高高的芦苇。”
宋鹤眠:“凶手右手手腕上有一圈黑色的痕迹,他把装人脑袋的塑料袋也撕碎撒进水里了 。”
这个描述太详细了,如果不是在确认死者身份当天就对宋鹤眠进行了排查,确认他没有作案时间,沈晏舟很难不怀疑他就是凶手。
宋鹤眠说完这句话就挂了,也不管电话那头的人会是什么反应。
沈晏舟眼下没有其他更详细的线索,想了想,他还是对魏丁道:“分出一组去重点排查撂荒的养殖塘,之前养现在不养的。”
沈晏舟:“不只是鲶鱼,把范围扩大到所有的水产养殖。”
还有打雷,沈晏舟回想了一下,受台风影响,津市六天前的晚上,下了一场迅疾的雷雨,他那天加班到十点才下班,印象很深刻。
他登录津市气象局的官网,下载六天前的气象报告,确认打雷的准确时间是晚上九点到十点。
如果宋鹤眠说的是真的,那么何成在下班后三小时,就已经被分尸了。
何成为人和善,无论是租房给他的房东还是同事都对他赞誉有加,他们从来没听说过他跟谁结仇。
难道是激情杀人?
沈晏舟眉头紧紧皱起,他很快否定了这个念头,凶手太冷静了,如果是激情杀人,他会直接分尸,而不是先砍头。
他越细想,心就越往下沉,目前分析出的凶手画像,无一不指向这是个心理素质过硬的人。
宋鹤眠已经睡饱了,但因为沈晏舟要求他暂时留下,所以小警察把他带进了一间无人使用的小型会议室。
怕他坐得无聊,小警察热情提供了警局的WiFi密码。
小警察:“放心吧,只要你没有做违法乱纪的事,就安心待在这里,我们沈队是绝对不会冤枉一个好人的。”
宋鹤眠一边连WiFi,一边头也不抬地问道:“你很相信你们头头?”
小警察清清嗓子,悄悄拉开会议室最后面摆着的储藏柜,用事实证明他说的话。
储藏柜里摞着满满的小零食:第一层是各种口味的泡面,旁边躺着若干整袋的火腿肠和一小箱一小箱的卤蛋。
第二层是各式各样的零嘴,什么薯片,豆干,辣条,超市里有的这里基本上都有,有的上面还标注着宋鹤眠看不懂的文字,应该是进口的。
第三层是茶,种类繁多,从茶包到茶饼,里面应有尽有,这是宋鹤眠唯一稍稍熟悉的东西。
第四层是烟,像摆砖头一样放得整整齐齐,靠近最左边那条已经拆封了。
宋鹤眠的视线定在第三层那块被拆开的茶饼上,他翕动着鼻翼,淡淡的醇香茶味飘散而出。
“这些都是我们沈队自己花钱添的,”小警察满脸的崇拜,“他工资基本都补贴在队里了。”
宋鹤眠敷衍地点点头,突然伸手指向茶饼,“我能不能喝那个?”
小警察定睛一看,下意识小声吸了口凉气。
那茶饼是沈晏舟从家里带过来的,说是好茶,让大家随便喝。
不过他们光看那个包装就觉得一股美元之气扑面而来,所以虽然拆开了,但基本上只有沈晏舟自己会喝。
小警察心道这人还挺会挑,但本着为人民群众提供良好服务的态度以及沈晏舟离开时的叮嘱,他还是小心翼翼从茶饼上敲了一小块下来。
他觉得一次性纸杯不配装这么好的茶叶,而且为显他们刑侦支队对热心市民的重视,他咬咬牙,把副支队长从景德镇带回来的瓷器茶杯拿了出来。
宋鹤眠没想到小警察会这么周到,但他没客气,茶叶泡开后香气四溢,宋鹤眠吹了两口凉气,啜饮一口。
竟然比他在皇宫里喝到的贡品茶叶味道还要好。
他再次在心里感叹了一句,现代生活真好啊,以前这种茶还是他那皇兄挑衅“赏”给自己的,说自己好歹是个皇子,配得上喝这个。
现在人人都能尝到了。
小警察看他捧着茶盏,整个人透着一股安静祥和的气息,像原地成佛了。
寻常人被要求留在市局,要么会大吵大闹着要回去,要么会很紧张每隔一小时就过来问,小警察很少看到宋鹤眠这样的。
这样宁静平和的氛围被一道急促的手机铃声打破,宋鹤眠从口袋里摸出手机,看着上面显示的“大哥”二字,表情慢慢垮了下去。
宋鹤眠接起电话,那头立刻传来严肃的问语:“你现在在哪?”
宋鹤眠:“公安局”
那头立刻响起一道稍显尖锐的男声,“我就说他不行,一天没见又把自己折腾到警察局去了,到底为什么非要接他回来……”
女声紧接着反驳:“宋清泽,那是你弟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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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边吵嚷起来,宋鹤眠懒得听,直接道:“有事说事,没事我挂电话了。”
宋贺琛:“……你是遇见什么困难了吗?要不要我带着律师过去接你。”
宋鹤眠:“不用了,我是来当热心市民的。”
那边沉默住,过了一会,宋贺琛才道:“那你什么时候可以回来?”
宋鹤眠很迷惑,“我回去干什么?”
宋贺琛揉了揉太阳穴,语气带了些许不耐,“小鹤,别闹脾气了。”
宋鹤眠嗤笑一声,“谁闹脾气了,你们家是不是个个耳朵都聋,我说了我跟你们家没关系了,你们又死皮赖脸地缠上来。”
想起原身在乡下遭遇的霸凌,宋鹤眠的眼神一点点变冷,“既然都说我是灾星了,干嘛还要缠着我。”
宋贺琛:“小鹤!我知道你心里对我们有怨恨,但当年的事是情非得已,这些年妈想你想得都精神恍惚了,如果不是阿言在她身边陪着,她可能根本熬不过去。”
他放软声音:“我知道你在气什么,哥哥知道你没有推阿言,但哥哥也希望你体谅一下,你永远都是宋家的小少爷。”
宋贺琛:“回来吧小鹤,妈妈的心脏手术不能再拖下去了,她希望做手术的时候所有的孩子都能陪在她身边。”
宋鹤眠白眼已经翻到一半,但一想到上次翻白眼莫名其妙翻回来一条鱼的视野,他又小心翼翼收回来了。
他不关心这家人的死活,但自己的睡眠质量还是要关注一下的,他可不希望又经受什么别的苦难了。
宋鹤眠平静道:“既然我没有推他,那你就知道他是故意诬陷我,那我要求他给我道个歉,不过分吧?”
宋鹤眠:“你不是要求我体谅吗?行啊,只要他道歉,我就接受,这个怎么样?”
那头再次陷入沉默,宋贺琛的声音听着很疲惫,“……小鹤,阿言也是无辜的,他不知道自己抱来的,哥哥拿别的东西补偿你,你听话好吗。”
宋鹤眠有些想流泪,心脏酸酸涩涩的——这是这具身体残存的本能反应,它还在伤心。
宋鹤眠:“好你大爷奶奶个攥!”
那头响起个苍老男生暴怒的声音:“把他的卡给我断了!逆子,逆子!”
他听见宋言焦急的声音,“爸,你有高血压,别生气,先坐下好吗?我去给你拿降压药。”
他“啪”的一下挂断电话,然后捂着胸口,面无表情地等这点泪意散去。
小警察被这无意间窥见的豪门秘辛吓了一跳,他看着宋鹤眠,热心市民额没有在他这个陌生人面前显露自己的脆弱,但人在伤心的时候是控制不住自己眼泪的。
他拿起被喝干的茶杯,迅速出门给宋鹤眠续上热茶,他憋了半晌,才结结巴巴道:“你,你喝茶……”
宋鹤眠脸上挂着两条明显的泪痕,只是依旧面无表情,“好的,谢谢。”
想起网上说人难过时喝点甜的会比较开心,小警察硬着头皮建议:“我们,我们单位旁边有一家很好喝的奶茶店,你要不要喝点什么当下午茶。”
小警察打开外卖小程序,三下五除二点好自己喜欢喝的东西后,把手机递给了宋鹤眠。
宋鹤眠看菜单看得眼花缭乱,他选了销售量最多的那款,喝一口瞬间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天色将暮,街上灯火接连亮起时,外勤组那边传来了好消息。
受害人的头颅找到了。
5. Chapter 5
魏丁在沈晏舟下令之前依旧持十分怀疑的态度,尤其是宋鹤眠提供新线索之后。
他十分不信邪,“一般来说,只有犯罪嫌疑人和目击证人才能知道的这么清楚。”
苟胜利道:“咦?难道这不是目击证人提供的证词吗?”
魏丁看了他一眼,满脸的欲言又止。
但苟胜利明显没有追问的意思,“沈队既然让我们来找,那说明那位宋先生提供的线索在他那有一定的可信度。”
苟胜利:“而且,你也说了那是一般来说,万一上天就是这么不公平,有人能同时获得宋慈与马克思的格外垂青呢?”
他想了想,“我觉得你还不如现在就祈祷那位热心市民真的说中了,你知道那意味着什么吗老魏。”
苟胜利拍了拍魏丁的肩膀,“那意味着加班将离我们远去,长假不再是梦想,你也终于可以去医院看看痔疮到哪个地步了。”
魏丁勃然大怒,“都说了之前是我勇斗歹徒屁股被捅伤的,我没有痔疮!”
苟胜利一副过来人的表情,敷衍哄道:“我知道我知道。”
他们排查到第四个撂荒鱼塘时,一众人脸上的玩笑神色全消失了。
这里飘散着一股他们十分熟悉且痛恨的味道。
成群的绿头苍蝇趴在芦苇上,帮助刑侦人员找到了滴落在细长叶片上的血迹。
魏丁望着鱼塘,脸色已经完全沉了下来:鱼塘四周被风雨侵蚀有些破烂的绿色布网,靠近大路一侧几乎与人等高的芦苇丛,道路两侧发白的塑料包装……
这与宋鹤眠描述得完全一样。
而他的确是没有作案时间的。
宋鹤眠搬进康定花园后,每天的行动路线都十分固定,上楼睡觉,下楼觅食,空闲期逗狗/逗娃,监控可以证明。
荒塘的水面上漂着几条死鱼,魏丁看清鱼的品种,眼皮又是一跳。
法医组的人已经戴好手套准备勘察现场了,荒塘的范围并不大,他们捞了没一会,就在靠近芦苇一侧的岸边捞起了一个80%白骨化的人头。
苟胜利:“我们再来晚一点,这个头就要被吃得一点不剩了。”
他吩咐自己的助手,“小唐,抓一下这塘里的鲶鱼。”
有人围起警戒线,沈晏舟等人先回市局。
回程路上,魏丁看着苟胜利手里提着的箱子,缓缓道:“咱们俩以后可能真的要苟赢了。”
苟胜利在想别的事情,并没注意到这句话。
法医室动作很快,检查报告出来后,小法医第一时间送给了沈晏舟。
根据从头颅上提取的生物检材,确认头颅属于0713无头男尸案的受害人何成。
沈晏舟盯着最后一行字,将A4纸都捏出了皱痕,他定定看了很久,才叹息着长出一口气。
他拿起手机,对魏丁道:去郑局办公室等我。
这件事情有点离奇,极大挑战了沈支队长的世界观,看见何成头颅被捞起来的那一刻,沈晏舟第一时间想到的是宋鹤眠会不会是同谋。
他在公大学习的时候听老师讲过这样的案例,有一类人会因想要获取极大关注而杀人,这类人在杀人之后,还会主动向执法机关提供线索。
邪/教徒也会这么干,但他们一般会先引起民众恐慌,才会施舍一般神神叨叨给出线索。
但宋鹤眠举止非常正常,他没做任何多余的事。
郑局本来以为沈晏舟是来汇报案件进展的,被他深沉的脸色唬了一跳,尤其是魏丁脸上的神情也不好,他以为这一正一副两个支队长又查出了什么别的。
沈晏舟把检查报告放到枣红色办公桌上,“郑局,我有事要汇报。”
魏丁已经拷贝了一份审讯室的监控视频,郑局看了视频,圆润脑袋上的憨态瞬间消失。
郑局:“确认这人与0713案没什么关系?”
魏丁点头,“还在查,但有关系的可能性不大,就目前已有结果,他是一周前搬来的康定花园,平时作息十分规律,通话记录与聊天记录也没有奇怪的地方。”
郑局低下头,镜片下闪过一丝精光。
郑局:“这件事不要对外声张,暂时再观望一下,先全力侦查0713案,等抓到凶手后再看。”
顿了顿,郑局道:“但这位热心市民我们也要保护好,他又不是犯人,把人家拘在市局干什么。”
他对魏丁一抬下巴,“如果暂时没有证据指向这个小宋跟凶手有关,你去安抚一下,先让人家回去。”
魏丁走后,郑局问道:“你觉得这个人说的话有多少可信度?”
沈晏舟沉思片刻,答道:“90%”
郑局知道沈晏舟的性子,经他之口说出来的90%,基本等同于他完全信任宋鹤眠的话。
如果这是真的……郑局眼中不由浮现些许兴奋,他站起来又坐下,最后盯住视频里宋鹤眠一脸丧意的脸。
那这对他们的案件侦破,将会是极大的助益。
现在就不确定,宋鹤眠是只能看到这一次,还是其他的也能看见。
郑局果断道:“这件事你亲自去跟。”
郑局脸上浮现一丝沧桑,“如果还有,我估计不会很久。”
津市人口流动大,每年都有巨量的外来务工人员涌入这座城市,纠纷摩擦从来没少过。
魏丁赶过去时,宋鹤眠正在喝自己的第二杯奶茶。
旁边的小警察哭丧着脸,看见魏丁过来更是满脸的心虚。
宋鹤眠嘬着奶茶里面的芋圆,“可以回家了吗?”
魏丁一噎,扯出个僵硬的笑,“是的,非常感谢您提供的线索,如果你以后有需要我们帮助的地方,可以随时联系我们。”
怕宋鹤眠不太理解,魏丁微微正色,“小宋同志,我为之前粗鲁的举动道歉,希望以后你有任何线索,都可以及时联系我们。”
宋鹤眠摆摆手:“好说好说。”
小警察把宋鹤眠送出了市局,回去看见魏副支队在盯着茶具。
小警察又结结巴巴起来,“是,是,是宋鹤眠,就是热心市民说想喝,沈队带过来的茶叶,我就给他泡了一杯。”
魏丁拍拍他肩膀,“挺好的。”
他转身欲走,想想又道:“下次不要给客人喝六块钱的奶茶了。”
魏丁:“要买就买贵一点的,对待勇于提供重要线索的热心市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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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其是凶杀案线索的,我们必须高度重视。”
魏丁:“那家均价十五的奶茶店也不远嘛,以后记得去买他们家的,给你报销。”
小警察肃然起敬,感觉自己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好的魏哥。”
宋鹤眠回去时,发现宋清泽已经在楼底下等着了。
他感觉到自己的心微微发热,同时又有点害怕,宋鹤眠捂着胸口,不愉皱眉。
宋鹤眠实在不理解这种对垃圾仍然抱有希冀的行为,就他记忆里的那些事,如果不是要遵守现代社会的法律法规,他早找人弄他们了。
这具身体却还残存着对家人的依恋。
宋鹤眠只能不断从记忆里翻找原身在乡下被寄养人家虐待的画面。
等走到宋清泽面前的时候,宋鹤眠已经平静下来。
宋清泽明显被教训过,他脸上满是不耐,还是隐忍着怒气喊道:“宋鹤眠!”
宋鹤眠想起刷短视频看到的话,有样学样道:“叫你爹干嘛?”
宋清泽一下子瞪大眼睛,厉声道:“你敢这么跟我说话?”
他满眼鄙夷,嫌弃道:“果然是乡下长大的泥腿子,注意一下自己的身份,你好歹也是宋家的少爷,怎么能说这种话。”
宋鹤眠眨巴着大眼睛,“宋家的小少爷不是宋言吗,跟我有什么关系。”
宋清泽像是难以忍受,“我就知道你看不惯阿言!但你要知道,他影响不到你的地位,宋家不是养不起两个儿子,皆大欢喜不好吗?”
宋鹤眠像看傻子一样看他,“什么皆大欢喜?谁的皆大欢喜?”
宋鹤眠:“我感觉你们家好像所有人都听不懂人话一样,我是什么物件吗?你是养得起,但我又不想让你们养。”
宋清泽的表情一点点阴沉起来,“宋鹤眠,你不要不识好歹,爸妈觉得之前亏欠你,所以现在才想拼了命地弥补你,你不要让他们为难。”
“阿言没有抢你的位置,”他的语气十分冰冷,“而且养了他之后,我们家的生意确实好了很多。”
他哼哼起来,“如果不是大师说你过了二十,没有影响了,你现在还呆在乡下呢。”
他心口一阵恶气,“说起来你还应该谢谢阿言,他知道自己身份后一直在劝爸妈把你早点接回来,你为什么就不能学一下他的大度。”
好癫。
宋鹤眠脑子里转来转去,最后只有这两个字。
而且他好像是真的听不懂人话。
无论自己说的什么,宋清泽都会用自己的思维套过来,把他所有的话都打成言不由衷。
宋鹤眠歪头想了想,然后拍拍宋清泽的肩膀,语重心长道:“转人工。”
宋清泽表情气得一片空白,甚至都忘了自己要说什么。
炸油条的香味飘过来,宋鹤眠看了眼夕阳,原来已经到饭点了。
这家油条可不是天天都炸,味道很好,每次摊点门口都能吸引一大长串队伍,宋鹤眠不想排队,急匆匆转身要走。
他也懒得再解释,“别再来骚扰我了好吗?”
想到出市局时,魏丁对自己说的话,他凶巴巴警告:“再来骚扰我,我就报警抓你!”
6. Chapter 6
宋鹤眠买完油条拎着豆浆回去,发现楼下已经看不见宋清泽的身影了。
他悠闲地咬了口外脆里嫩的油条,再嘬一口新鲜磨出来的冰甜豆浆,霎时觉得全身都惬意起来。
不过在看到电梯口的围栏之后,他的好心情荡然无存。
“电梯正在加急维修,”他喃喃念出上面贴的标识,“预计十二点前可以恢复使用……”
宋鹤眠觉得油条都不香了,他住十楼啊!
他郁闷地把油条塞进包装袋里,认命迈步走向楼梯。
康定花园是津市第一批加装电梯的商业居民楼,楼梯每个月物业都会安排人打扫,除了健身爬楼的人,几乎没人踏入,所以很新。
但这里总是有一股消失不见的霉味。
宋鹤眠皱了皱鼻子,他加快速度,想早点从十楼的安全通道出口出去。
走到六楼时,宋鹤眠听见了奇怪的脚步声。
这脚步声轻一下重一下,宋鹤眠抬头望去,一个黑衣黑裤的中年人从上面走了下来。
他浑身都僵住,短短几步楼梯,因为中年男人奇怪的走路姿势,在宋鹤眠眼中无限延伸。
他回想起鲶鱼看到的画面。
行凶之人也是一瘸一拐。
宋鹤眠的呼吸不受控制变得急促,手心瞬间发热,渗出许多汗液,他强打镇定,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男人肤色黝黑,借着小天窗透进来的光,宋鹤眠能看见他脸上有很多斑——那是常年在烈日下劳作晒出来的。
男人很明显没想到这里会有人在,看见宋鹤眠愣在原地。
他手里提着一个黑色的塑料袋,宋鹤眠瞳孔又是骤然一紧,他下意识去看男子的手腕,但男子穿得很严实,他没看到黑色圈圈。
中年人连连点头,很是惶恐不安,“我,我来收,这楼的瓶子。”
男人:“我马上走,不会搞脏这里的。”
这幅卑躬屈膝的样子宋鹤眠非常熟悉,但这可是现代社会啊,人人平等。
他的神情稍稍柔软,“没事没事的,您先走。”
宋鹤眠迅速侧身,将楼梯上宽敞的位置让出来,但中年人没有立刻下去,而是诡异地盯着宋鹤眠看了会。
他身上那种畏畏缩缩的气息突然淡了许多。
楼梯间除了他们两个再无别人,宋鹤眠清晰感受到自己的后背起了一层白毛汗。
但中年人并没有做什么,两人对峙了一会,见中年人迈步下到五楼楼梯,宋鹤眠才起身朝上走。
“小哥。”中年人突然喊住他。
宋鹤眠的心重重跳了一下,他转过身,疑惑道:“怎么啦?”
中年人的目光在他脸上逡巡着,最后死死盯在宋鹤眠手中喝了大半的豆浆上,他沙哑着声音道:“你能不能把豆浆喝完,把那个瓶子给我。”
这种瓶子好像不算塑料瓶,真的能回收吗?
宋鹤眠脑中闪过这个念头,但他没说什么,两口嘬完剩下的豆浆,依言将瓶子递给中年人。
中年人露出满意神色,慢吞吞将瓶子收回袋子里,他走下楼去,在拐角处突然又抬头看了宋鹤眠一眼。
宋鹤眠一直微笑着,直到那一深一浅的脚步声彻底消失,他才长长吐出一口气来,整个人往墙壁上一靠。
不知道为什么,宋鹤眠明显感觉到,在自己照着中年人的话把瓶子递给他之后,他对自己释放的却是居高临下的恶意。
这东西宋鹤眠太熟悉了,他在宫里摸爬滚打多年,又背负着不祥的恶名,最常见的就是恶意。
想到这,他三步并做两步,快速跑回自己的出租屋,掏出手机联系市局的人。
最新好友在聊天框上面,宋鹤眠看着深蓝色的海水头像,果断点进去。
晚上七点,支队长办公室灯火通明。
0713案遇到了瓶颈。
他们排查得非常顺利,但把与线索有关的一干人查了个遍后,所有人的嫌疑都被排除了,没人有作案时间。
死者何成的朋友圈非常干净,除了两个小学就认识并且也在这个城市工作的朋友,他与认识的其他人都是泛泛之交。
他也没有任何兴趣爱好,除了上班和下班,其余时间何成基本都待在自己家。
但他又的确是个非常好脾气的人。
根据李晴晴的笔录,何成几乎算得上讨好型人格,他从不与人争执,哪怕是同事把自己不想做的工作推给他,他都没拒绝过。
小区门口卖菜的老人都说何成心善,连那种看上去脏兮兮的垃圾汉他都帮人家拎过东西。
这样的人,几乎没有跟别人发生冲突的可能。
案发当天,何成也没有任何异常表现。
沿线监控只拍到了一个何成帮人拿东西的身影。
那是这个年轻人留给世界最后的东西。
沈晏舟的神情不由得一点点沉下来,如果凶手是随机挑选被害人作案,那意味着,他很有可能会再次作案。
手机沉闷地震动两下,沈晏舟拿起手机。
宋鹤眠:我今天在我们小区遇见了一个很奇怪的人。
沈晏舟精神一震:你怀疑他是凶手吗?
宋鹤眠:他们拿着一样的塑料袋。
只凭一个塑料袋不能说明什么,沈晏舟猜到宋鹤眠应该还有话要说。
宋鹤眠:我能明显感觉到他对我的恶意,我不知道你能不能理解我的意思。
宋鹤眠看到聊天界面上方出现“对方正在输入”。
一舟渡水:你能清楚描述一下刚刚的情况吗?
宋鹤眠:我们小区今天电梯维修,我只能走步梯回家,到六楼的时候遇见一个人。
宋鹤眠:哦哦哦!我想起来了,之前忘记跟你说一件很重要的事!当时鲶鱼看到的凶手,一瘸一拐的!
宋鹤眠:他的右腿不良于行,我今天看到的那个人,也不良于行!
沈晏舟的心忍不住砰砰狂跳起来,他镇定下来,先给宋鹤眠发了语音,“你确认你现在安全吗?那个人有没有刻意跟着你?”
宋鹤眠这才发现自己联系的是沈晏舟。
是头头更好,宋鹤想了想,很快就接受了,沈晏舟还更厉害一点。
宋鹤眠:“没有,我确认那人下楼之后我才回来的,进门后我就立刻反锁了。”
沈晏舟:“那个人的体型,和你那天看到的凶手体型,类似吗?”
宋鹤眠使劲回想了一下,笃定道:“类似,个子都很高,而且壮。”
沈晏舟:“你说的恶意,具体是指什么意思?”
宋鹤眠将豆浆的事情告诉了沈晏舟,“他一开始给我的感觉非常憨厚老实,更像是被人欺负的那一类人,但在我把豆浆盒子递给他之后,我感觉他身上的气息突然变了。”
那种居高临下的感觉。
沈晏舟耐心听宋鹤眠把话说完,“如果你对自己的安全有顾虑,可以来警局找我们,我会派其他警员同事关注你们小区。”
沈晏舟:“你还记得那个人长什么样子吗,可以给我描述一下吗?”
宋鹤眠很快发了一长串文字过来,沈晏舟把这个描述直接转发给了技术科,让他们大致给一张画像出来。
沈晏舟道:“我们已经在之前的卷宗里面查过了,没有可以和0713案并案的案子,凶手很有可能是第一次作案。”
沈晏舟:“但他处理尸体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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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静,我推测他再次犯案的可能性比较大。”
这话听得宋鹤眠心里咯噔一下,暗道自己应该不会那么倒霉吧。
如果真是这样,那贼老天还不如让他直接别醒过来。
沈晏舟温和的声音闯入他耳中,“这几天你如果要出门,一定要注意安全,尽量不要去人少的地方。”
“如果你不放心的话,”沈晏舟继续道,“我可以在市局给你安排一间单人宿舍。”
沈晏舟:“条件可能没你的出租屋那么舒服,但我可能绝对保证你的安全。”
支队长的声音沉稳有力,宋鹤眠倍感安心。
他并不理解这具身体莫名其妙自然产生的信任,但这种感觉很不错。
宋鹤眠:先不去了,如果我要去我会随时发消息给你的。
这单室套月租2400,押一付三还要提前一个月交房租,宋鹤眠没有拿宋家给的卡,花的全是自己钱。
他再次看见“对方正在输入”,像是打打删删,过了两三分钟,那边才道:好的。
宋鹤眠放下手机,想想又拿起来,把“一舟渡水”改成了“沈靠谱”。
他去洗了个澡,舒畅的热意驱散了所有疲倦,他飞扑到床上,惬意地在枕头上蹭了蹭。
困意很快袭来,宋鹤眠在朦胧间想,今晚应该可以睡个好觉了。
这不是个好预兆,沈晏舟再次翻看0713案无头男尸的资料,眉头深深皱起。
他们在荒塘捞起了受害人的头,抛尸现场以及头颅的腐烂情况都与宋鹤眠说的一致。
宋鹤眠给的线索非常清晰,为什么在排查过程中,找不到与条件相符的嫌疑人呢。
一定是他们遗漏了什么。
还有宋鹤眠今天说的,距离何成遇害已经有一周了,如果凶手真有连续作案的打算,那很快就会有第二个受害人了。
一瘸一拐……
沈晏舟拿起手机给魏丁发消息:以荒塘和行李箱沉尸地为中心辐射周围区域,重新排查一次售卖加工肉类的工厂和商场。
沈晏舟:问的时候注意一下,有没有右腿受伤或者残疾的人。
魏丁:好的老大。
魏丁:是那位热心市民又提供什么新线索了吗?
沈晏舟:只是排查方向。
荒塘和当时发现行李箱的地方都靠近郊区,津市的制造业和加工业也多在这里。
这边有四家大型的肉类加工厂,津市大部分检疫合格的肉都是送到这里加工的。
这里不太符合凶手分尸的地方,人多,因为要供养津市数以千万计的人口,分割机器几乎是二十四小时使用。
而且因为切割作业有一定的危险系数,所以这一类的大型工厂,是绝不会聘用身体有残缺人的。
那就不可能有人偷着使用肉类切割机。
沈晏舟在脑中不断中和目前的线索,何成的舌骨骨折,他是机械性窒息死亡,颈骨是被人手动剁开的,凶手的力气非常大。
身体切痕平整,凶手家里或者能接触到的区域必须要有速冻冰柜,这样才能在几个小时之内完成冷冻并分尸的行为。
行李箱是市面上最常见的类型,而且非常陈旧,上面没有提取到有用的生物检材,从这方面入手的可能性不大。
犯罪嫌疑人的画像逐渐立在他心里,这是一个残忍,对待同类毫无同理心的人,年龄在三十到五十五岁中间,常年从事体力劳动,社会地位低下。
沈晏舟陷入沉思,口袋里的手机震了好几下都没发现。
还是魏丁气喘吁吁地跑过来喊他,他的意识才回笼。
“沈队,小赵那边传来消息,我们可能找到了第一案发现场。”
7. Chapter 7
沈晏舟很快赶了过去。
这是个很小的加工厂,甚至根本算不上加工厂,整个工厂只有一台切割机。
工厂仓库里有个看上去年头不小的冰柜,其中一个是打开着的,一眼望过去,挂冰的柜壁上,飞溅着已经暗沉的红色。
加工厂的老板一脸局促地站在旁边,看见沈晏舟过来连连叫屈,急得满头大汗。
老板:“我真的不知道啊,这边我已经很久没来过了!我真的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老板:“要不是看电费发现不对劲,我都把这块地忘了啊,警官!”
法医室的人已经提取完冰柜里的红色物质,现在正围着那台切割机。
沈晏舟把视线收回来,抬手止住老板的话,沉声道:“我们不会冤枉一个好人,你详细说一下这个厂子。”
这个加工厂主要承接的是骨头分割业务。
前两年牛骨髓吃播盛行,再加上人们本来就对骨头有食用需求,所以老板趁着风口采买了一台切割机,主要用来切割牛羊的骨头。
但是牛骨髓并不是什么常青树,经常吃太腻了,老板盈利没多久就开始亏损,再加上无证经营,加工厂很快就倒闭了。
老板果断放弃了这里,因为转又转不出去,所以这地方一直被原样封锁着。
老板说起这个一脸悔意,“警察同志,要是早知道这会被凶手拿来分尸,我不带走也会砸了啊!”
沈晏舟:“你当时开厂的时候,这里有没有聘用员工。”
老板:“有有有,我这边还有他们的联系方式。”
沈晏舟:“这些人你还联系吗?他们还在津市工作吗?”
老板愣了一下,“不常联系,但是看他们的朋友圈,大部分人都回老家了,只有两三个还待在津市。”
沈晏舟继续问道:“那这两三个人里,有没有腿脚不方便的。”
“没有没有。”老板连连摆头,又怕警方觉得自己是在包庇,他努力回想,才再次确认,“真的没有。”
老板:“这切割机快得很,我本来就是小本生意,万一真有人伤了,我赔不起啊警察同志!”
他哭惨的表情突然顿住,沈晏舟抓住时机,“你想起了什么?”
老板露出个犹犹豫豫的表情,魏丁把眼一瞪,凶神恶煞道:“有事情就要老实交代!”
老板立刻道:“我没雇过腿脚不好的人,但这厂子倒闭那一年,有个打工的来我这,问过我缺不缺人。”
老板回忆着那人的模样,“我赶他走,他就说只想要口饭吃,可以给我看门,我看他真的很可怜,吃饭的时候也会给他一份。”
“但我真的没用他,”老板拼命证明自己的清白,“后来没两个月我彻底开不下去了,他也没来了。”
沈晏舟表情不变,“那你还记得他的模样吗,复述一下。”
老板连忙道:“我有照片,我有照片!在另一个手机上,你们等等。”
老板立刻给家里人打电话,让她把旧手机上的照片传给自己。
等待传照片的时间,老板为了撇清关系,也为了不让这难捱的沉默持续太久,狠踩了那人两句。
老板:“现在坏人就是会装,那人看着老实巴交的,我就说老实人,怎么会纹身。”
沈晏舟本来迈步打算离开,听见这话急促刹住脚,“你刚刚说什么?”
电光火石之间,一个念头直直劈进沈晏舟的脑子里,宋鹤眠当时迷迷糊糊说的黑色绳子,在这一刻解开谜团。
不是什么黑色绳子,而是纹身。
老板还以为自己说错了话,声音变得嗫嚅起来。
他看见这个似乎很好说话的队长突然疾言厉色起来,比旁边那个大光头都要气势逼人。
沈晏舟:“你刚刚最后说了什么?”
没等老板回答,他上前几步,沉声道:“他有纹身?在身体的哪个部位?”
老板被他的个头骇了一跳,结结巴巴回复:“有,有的,在手,手腕上,两只手的手腕上都有!”
就在这时,老板的手机响了一下,他连忙将照片拿给沈晏舟看,“喏喏喏,就是他,就是他。”
这是张大合照,老板呲着大牙,其他员工笑得一脸僵硬。
被老板指出的人待在最旁边的位置,他看向镜头的眼神畏畏缩缩的,似乎很不习惯拍照。
他留着胡子,有点瘦,颧骨高耸,但一双眼睛很亮。
沈晏舟缓缓吸入一口凉气,他大步流星走出门,掏出手机给宋鹤眠打电话。
那头很快接通,宋鹤眠的声音十分惬意,“怎么了沈警官。”
沈晏舟开门见山:“你见到的那个,就是凶手,你现在在哪?安全吗?”
宋鹤眠沉默住,他感觉嗓子里的水分飞速消逝,干渴起来。
心跳如擂鼓,宋鹤眠觉得手里脆脆的鸡蛋灌饼都变味了,他看着电梯前仍然放着的“正在维修”牌子,利落转身就走。
他全身的细胞都警惕起来,耳机里沈晏舟的声音很有力量,“不要回去,现在往人多的地方走。”
今天是工作日,现在是下午三点,下午的工作刚开始的时候,又热,楼梯间里怕是连个鬼影子都没有。
楼下也没什么人,宋鹤眠急速出了小区,眼神来回翻转,最终落在最近的一家咖啡店上。
他推门而入,咖啡店里人并不多,宋鹤眠手里拿着个吃了一半的鸡蛋灌饼。
好在店员只是看了他一眼,并没有过来说什么。
耳机那头的人好像在急速走动,声音变得有点喘,“我很怀疑你已经被凶手盯上了,你在那坐着,等我来找你。”
沈晏舟:“把你的定位发给我,不要挂电话,不要离开人群,也不要离开监控范围。”
宋鹤眠“嗯”了两声,把定位发过去。
鸡蛋灌饼的味道有点大,宋鹤眠看见有几个喝咖啡的顾客频频望过来,这毕竟是公共场所,他想了想,先扫码点了杯饮品,然后出门吃鸡蛋灌饼去了。
从空调里出来,外边热气扑面而来,宋鹤眠窒了一下,摸了摸胳膊上起的鸡皮疙瘩。
虽然还有很多地方不适应,但在追求舒适这方面,自己已经飞速习惯和融入了。
以前在宫里,这么热的夏天只能打赤膊。
鸡蛋灌饼十分味美,这个酱料也不知道是怎么调出来的,里脊肉鲜嫩多汁,他还多加了培根。
无论是宋鹤眠还是原身,因为都饿过,所以吃东西非常快,几乎粗粗嚼碎就咽下去了。
咽到最后一小口的时候,宋鹤眠余光瞥到个人影,险些噎住,有粒小碎片掉进气管里,他难受地咳起来。
但他没时间缓,匆匆推开门,去咖啡店靠里面的位置坐下了。
沈晏舟:“怎么了?!”
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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鹤眠:“……如果你确认那个人是杀人凶手的话,那你最好快一点过来,刚刚我又看到他了。”
宋鹤眠沉默了一会,对沈晏舟宣布道:“……我好像真的被盯上了。”
沈晏舟在电话那头顿住,良久才道:“我很快过来,你不要离开。”
坐进驾驶室时,沈晏舟意识到在警局第一次看见宋鹤眠那种奇怪的违和感从何而来了。
这人全身上下透着一股“无所吊谓”的意思。
他被喊过很多名字,“警察”、“警官”、“条子”……甚至还有“阿sir”,但没人喊过他头头。
他在说完线索之后,一句多解释的话都没有。
还有就是刚才……沈晏舟重重呼出一口浊气,宋鹤眠似乎一点都不恐惧。
明明杀人犯已经盯上他了,但他还是一副淡淡的样子。
人类是有深度思考能力的动物,对同类的死亡会有更本能的恐惧,哪怕是他这种在刑侦一线干了好几年的警察,在看到何成头颅的时候眼皮也跳了跳。
如果按宋鹤眠所说,他完整看到了人头被鲶鱼啃食以及腐烂的全过程,现在面对杀人凶手只会更害怕。
沈晏舟踩下油门,车辆在空旷的马路上疾驰,进入市区速度才降下来。
他暂时抛开这些念头,首要任务是保护好宋鹤眠。
沈晏舟已经通知还在市局的其他同事赶过去了,找到嫌疑人就立刻实施抓捕。
这是宋鹤眠第一次喝咖啡,在沈晏舟打完电话赶过来的这两小时内,他一个人喝了四杯。
最后一杯点单的时候,店员的脸色都变了,在把做好的咖啡递过来时,他好心道:“咖啡最好一天不要摄入太多,不然晚上会睡不好觉的。”
宋鹤眠:“……啊啊好的。”
这客人长得很好看,坐了那么久也不知道是不是在等人,店员想了想,“只坐也没关系的。”
欢迎光临的音乐声响起,宋鹤眠与店员都下意识回头去看,一个高大的人影逆光出现。
宋鹤眠看清来人面孔,下意识道:“我等的人来了。”
店员小妹妹本以为宋鹤眠是在等约会对象,看见来人是个男人时明显愣了一下,然后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
她自然而然地联想到了一点开心的事。
沈晏舟看着宋鹤眠脸上一片轻松惬意,丝毫没有自己被杀人犯盯上的自觉。
咖啡很快做好,宋鹤眠拿了递给沈晏舟,语出惊人道:“需要我做诱饵吗?”
沈晏舟:“……暂时还不需要。”
他叹了口气,“我同事已经找到了嫌疑人的踪迹。”
宋鹤眠点点头:“那今天可以抓到吗?”
沈晏舟:“不出意外应该可以。”
两人没再说什么 ,沈晏舟注意着耳麦里的动静。
技侦那边确认了切割厂老板给出的照片与他们画师之前画出来的人像重合,有了准确线索,找人很方便。
下午六点,夕阳渐沉时,蹲守在小区附近的警察,抓住了一瘸一拐的嫌疑人。
宋鹤眠松了口气,心想今晚可以好好睡觉了。
沈晏舟把他送到小区楼下,物业的人正拎着“电梯维修”的牌子出来,一边走一遍埋怨:“到底是哪个神经病搬来的,电梯明明昨晚就通宵修好了。”
宋鹤眠停下脚步,凉意姗姗来迟,精准浸透了后背。
8. Chapter 8
沈晏舟察觉到宋鹤眠的异样,他盯着物业远去的背影,“这个板子是嫌疑人刻意摆在这里的?”
两人心有灵犀,齐齐往楼梯间入口看去。
沈晏舟先把辣椒水交给宋鹤眠,让宋鹤眠站在自己后面,他拔出配枪,顺着楼梯一层一层地往上爬。
因为安全通道门常年虚掩着,楼梯间里萦绕着一股挥之不去的霉味。
边缘拐角处有些湿润地方已经长出青苔,走到七楼时,沈晏舟被眼前的东西惊得呼吸都停了一拍。
那里静静躺着一个巨大的行李箱。
行李箱非常破旧,外层的皮有好多地方已经磨损到破掉,上面还散发着难闻的馊味。
沈晏舟办案多年,对这种味道十分熟悉。
他不知道多少次顶着三十八度的高温去垃圾场分拣隐匿藏身其中的重要线索,以至于他现在闻到这个味道就会下意识想起垃圾。
他走近一些,又看到了地上还有一截不知道被什么东西染出褐色的麻绳。
宋鹤眠想起自己看到的那颗死不瞑目的人头,感到死神的镰刀从自己的头顶悄悄划走了一缕毛。
地上还有还几个烟头,都已经抽到底,散发着一股焦油味。
沈晏舟掏出手机联系同事,“小赵,你们还没走远吧,让现勘过来支援。”
沈晏舟刚想跟宋鹤眠说建议他暂时不要一个人住,宋鹤眠就心有灵犀似的,很主动地抬头看他。
宋鹤眠:“我记得你之前说,为了我的安全起见,可以在市局给我安排一个宿舍。”
宋鹤眠:“我现在觉得我有点需要。”
在这样严肃的时刻,沈晏舟却觉得自己内心某处悄无声息地颤了颤。
这种感觉很奇怪,好像他亲眼见证了某个飘荡在半空中的游魂终于在土地上站住脚。
沈晏舟称之为“正常人感”,他从警多年,依靠这种直觉,在很多案件里精准锁定了嫌疑人。
宋鹤眠之前给他的感觉就是缺少“正常人感”。
刑侦支队队员很快蜂拥而至,现勘的刑警小心翼翼拈起地上的烟头,拖行李箱的动作也格外轻柔。
沈晏舟和魏丁说了宿舍的事,特殊事件特殊对待,宋鹤眠现在的身份算半个关键证人,郑局不会说什么的。
快出小区门时,宋鹤眠看到了熟悉的跑车。
那是属于宋贺琛的。
宋鹤眠感到难以言喻的烦躁,他尤其厌烦这种他们想要什么就必须有什么的傲慢。
沈晏舟察觉到宋鹤眠的不愉,他并不想打探宋鹤眠的事情,悄悄后退了一步。
市局的其他人先回去了,沈晏舟走到警务车旁边,倚靠着车门。
宋鹤眠没想到的是,从宋贺琛车上下来的并不只有他,还有宋夫人与宋言。
宋夫人看见宋鹤眠,眼眶登时一红,她情不自禁走上前来,哽咽道:“小鹤。”
她打量着宋鹤眠的脸庞,“你这是要出去吗?”
宋鹤眠的嘴皮子动了又动,但还是说不出伤人的话,他只好转移目标,瞪向躲在宋母与宋贺琛背后的宋言。
宋鹤眠:“我以为我说的很清楚了。”
宋母表情一凝,泪水迅速盈满眼眶,看上去伤心欲绝。
宋贺琛皱起眉,十分不满的看向宋鹤眠,宋言观察众人神色,咬咬牙上前一步,对着宋鹤眠弯下腰来:“对不起。”
宋鹤眠眉毛下意识挑了挑,据他对宋言的了解,他可不会是那种会道歉的人。
果不其然,宋言再抬头时,双眼饱含泪花,他楚楚可怜道:“对不起哥哥,那天是我鬼迷心窍,你没有推我,我真诚地跟你道歉。”
这具身体对宋言可没有什么感情,宋鹤眠可以顺畅地说出自己想说的话。
宋鹤眠表情变都没变,淡定中带着天然的好奇,“那你为什么要自己跌下去,然后又要喊是我推的呢?”
宋言的脸肉眼可见的红了,他一下子支支吾吾起来,用求助的眼神看向宋贺琛。
宋鹤眠似乎感受不到这阵难捱的沉默,依旧盯着宋言的脸,好像他不给出回答他就打算一直等着。
宋贺琛接收到宋言哀求的眼神,上前一步道:“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见宋母那边也保持沉默,宋鹤眠感到自己更能说话,无需顾及的情绪更饱满了。
他直接不给宋贺琛说下去的机会,反问道:“那现在是说什么的时候?”
宋言见宋母意动,立刻拉住宋贺琛的衣摆,再次走上前给宋鹤眠道歉。
他不住抽泣着,眼尾已经哭得通红,“是我不好,我很害怕你回来,爸妈还有哥哥们就彻底不喜欢我了。”
他这么直接是宋鹤眠没想到的。
但宋言接下来的话让他意识到他是在以退为进。
宋言:“我现在已经知道错了,本来就是我占了你的位置,就算要我走也是理所应当的,对不起哥——宋先生。”
他这句话一出口,宋母与宋贺琛都有极大的心理触动。
但这两个人都比宋清泽聪明,他们知道宋鹤眠的心结,咬着牙没在这个时候给宋言求情。
宋母适时开口,她上前两步,想要拉住宋鹤眠的手,却拉了个空。
宋母眼中的泪滚滚而下,“妈知道前面那么多年亏欠你,给妈妈一个弥补你的机会好吗,你的所有心愿,妈都会努力帮你实现。”
她的声音变得急迫起来,“你不是想去读书吗?妈已经联系好了国外的好大学,你可以以名誉学生的身份进去。”
这话触及了宋鹤眠的底线,他坚定拒绝道:“我不去。”
开什么玩笑,去国外要花多少钱,凭他自己是付不起的,也就是说,要仰仗宋家的支持。
但没听宋父之前说的吗,他还在国内就说要停他的卡,虽然那卡他没用过。
他根本听不懂番邦话,更别提说了,而且刷新闻,外面还有很多采生折割之事,他这具身体也病泱泱的,又没有亲人,到时候死外面都没人知道!
最最最重要的是,他吃不惯番邦的饭食!小区门口的小吃摊他都没有吃全,更别提那个小警察教他点的外卖了。
宋母脸上略带急切的希冀之色停滞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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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稍稍低下头,勉强笑道:“好,好,你不想去,那就不去。”
她望着宋鹤眠许久,那神色宋鹤眠非常熟悉,他刚被认回宋家的时候,宋母就是这么看着他的。
宋母看见他,说的第一句话是:“是这么高,也长得帅,跟我想的一模一样。”
他感觉自己的鼻腔发酸,泪意不受控制冲上眼眶,宋鹤眠有些难以克制。
宋贺琛见他意动,轻声道:“下周六,市医院,我们请了国外的医生来主刀,你也来好吗?”
宋鹤眠依旧沉默,他不想去,凭什么他们想要他这个儿子的时候就要,不想要他的时候就可以随意抛弃。
围绕在几人之间的寂静其实并没持续多久,但是却让人觉得像过去了几个小时一样。
宋贺琛张嘴,似乎还想要说些什么,但被宋母拦住了。
她贪婪地打量着宋鹤眠的脸,连声道:“没事的,没事的,是个小手术不影响的,你愿意来就来,不愿意就算了。”
她又渐渐变得焦虑起来,“听说你最近去了公安局,你,是不是遇到什么麻烦了?如果遇到了,可以跟家里——”
宋鹤眠摇头打断她的话,“没有,我只是给警局提供线索,帮助他们破案而已。”
宋母脸色一僵,讷声道:“好,好的。”
她意识到这场对话不会有愉快的结果,“妈下次再来看你。”
见宋母转身要走,宋贺琛忍不住皱眉劝道:“妈。”
宋母的动作很坚定,她率先坐回车里,宋贺琛见状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能挺着勉强的笑意拍了拍宋鹤眠的肩膀。
宋贺琛:“有什么事情就给我打电话。”
宋鹤眠没回答,宋贺琛眉眼间闪过不耐神色,不再自讨没趣,转身钻进了驾驶座。
跑车发出一声怒吼,车尾气喷薄而出,沈晏舟缓缓走到宋鹤眠身边,“现在走吗?”
宋鹤眠一言不发走向车辆副驾驶座。
车上一片寂静,沈晏舟透过前镜瞥见宋鹤眠低着头,突然道:“食堂现在应该没什么吃的了,你要不要买点什么带回去吃。”
宋鹤眠摸了摸肚子,他喝了太多咖啡了,虽然都是液体,但他现在的确一点都不饿。
沈晏舟看出了他的意思,“不买也可以,警局附近有24小时便利店,储藏柜里也有吃的。”
顿了顿,他补充道:“想喝冷饮去食堂的售货机买,或者点外卖,不要用走廊上的冰箱。”
沈晏舟:“那台冰箱现在基本上是法医室的二代机了,里面放过很多他们法医室暂时放不下的东西。”
宋鹤眠沉默地瞪大了眼睛,那股从宋母开口就盘旋在心头一直挥之不去的郁气终于消散了,他略带谴责地看了沈晏舟一眼。
市局审嫌疑人都是魏丁第一个上场,他那个样子就很唬人了。
但是对杀人犯,尤其是心理有些扭曲的杀人犯,凶恶的形象并不能很快就让他吐露实情。
出乎意料的是,魏丁只用了两个钟头,大多数审讯手段还没用出来,嫌疑人就对自己的犯罪行为供认不讳了。
9. Chapter 9
沈晏舟隔着审讯室的玻璃,看着里面那个畏畏缩缩的人,一时很难把他和宋鹤眠描述的那个拎着人头的残忍凶手联系在一起。
他身上穿的衣物很旧,但很干净,没有什么破损缝补的地方,上下搭配风格迥异,应该是爱心人士捐赠的衣物。
魏丁厉声问讯:“你跟何成有什么恩怨,为什么要用这么残忍的手段杀害别人?!”
男人慢吞吞地抬起头,“何成是谁?”
魏丁与旁边的警察对视一眼,大声叫吼起来:“你把人家杀了!你说不认识人家?!”
男人被吓得浑身一颤,低头剥着自己发黑的指甲,很紧张的样子。
魏丁对这种杀人犯没有任何怜悯之心,无论他们看上去有多老实,装得有多可怜,他抓到过很多人,他们进公安局第一件事就是喊冤。
魏丁:“进了这个地方你自己心里就应该有数了!我们不会冤枉好人,老实交代,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男人嗫嚅了两下,才道:“我真的不认识何成。”
魏丁:“那你为什么要杀他!”
男人脸上有一瞬放空,他想起自己把绳子勒在那人脖子上的场景。
柔软火热的触感,因为窒息,那人不停地翻着白眼,他看着他的脚在地上不停摩擦,直至没了动静。
男人盯着自己粗糙的手,身体兴奋地小幅度颤动起来,他自然而然地说:“因为他比我弱。”
沈晏舟看着他弯着的腰一下子直了起来,脸上的卑微瞬间被吞噬,逐渐变成了他熟悉的专属于杀人者的神情。
甚至说得更仔细点,那是属于杀人魔的神情。
人是社会性动物,就算没有接受过系统的教育,但家庭和周身所处的环境都会在潜移默化中教会这个人社会运行的基本规则。
无论是仇杀、情杀、还是图财抢劫,杀人者都会在肾上腺素回落后产生愧疚和恐惧心理。
这种心理在他们进入审讯室后会被无限放大——只要他们是社会的一员,暴力执法机关的威慑力就会在这些人成长的几十年里一点点渗入他们的血液里。
这类人在负隅顽抗后还是会缩回“社会人”的壳子里。
但杀人魔不会。
他们的血脉里天生流淌着反社会因子,他们以杀人为乐,同类的哀鸣和血液只会让他们更加兴奋。
他们进入审讯室就不会有什么心里触动。
他们可能也会哭泣,狡辩,忏悔,但那都是因为他们知道自己马上就要死了。
但像男人这样,一点异样都没有,那就要另当别论了。
沈晏舟的神色彻底沉了下来,这是一个毫无同情心,完全沉浸在自己逻辑里的杀人犯。
魏丁听完那句话,怒道:“他比你弱,所以你就要杀他,这是什么狗屁道理?”
男人低沉地笑出声来,眼睛几乎要从眼眶里暴突出来,“可别人也是这么对我的,我没有别人厉害,弱者活在这个世界上,本来就是受罪。”
魏丁一掌重重拍在桌子上,打断他的话,“只是你受罪,他有工作,有喜欢的女孩子,邻居友好,老板赏识,他能凭自己的本事在津市扎根。”
魏丁:“他是个好人,你到底是为什么盯上他的。”
男人的表情变得很奇异,“因为他帮我拿包了。”
“人和蚂蚁其实没什么区别,”男人开始用力剥手上的死皮,整个人显得很神经质,“弱一点的就要对强一点的臣服,我承认我很弱,所以我一直做着又没钱又累的工作。”
男人:“我没办法,我生下来就瘸,别人欺负我,我也什么都不说,我打不过他们,但他撞了我一下。”
“他根本没用力,撞了我一下之后就一直点头弯腰说对不起,还把我的包捡起来放到了我手里,还给我买了烧饼。”
“这说明他是弱者,我是强者,所以他才在我面那么卑微。”
魏丁听得怒火丛生,沈晏舟在耳麦里提醒他:“冷静,问他作案过程。”
魏丁:“所以你杀了他?”
魏丁:“你是用什么借口在7月6日晚上把何成骗出去杀害的。”
男人的瞳孔狠狠颤了颤,魏丁气势凶狠,“你把他杀了之后,在郊外废弃的肉类加工厂完成了分尸,是不是!!”
男人想要保持沉默,沈晏舟在麦里对魏丁道:“不要给他思考的时间,继续问。”
小赵欲言又止地看了眼沈晏舟,弱弱提醒道:“沈队……”
沈晏舟不为所动,一双冰冷的眼睛依旧紧盯着审讯室里的人。
狭小空间内,火药味十分浓重,男人被魏丁的气势压制住,很快交代了自己分尸的过程。
他发现何成每天晚上七点会出一趟门,他尾随其后,请求何成给他帮助。
如他所想,这个男人只是笑了笑,没有拒绝他,跟着他一起来到了僻静处。
接下来的事情就很简单了,他虽然身有残缺,但常年劳作,力气很大,何成是个小白领,又没有防备。
用绳子勒死一个人用不了一分钟,他用着垃圾场别人不要的废弃行李箱,把何成装了进去。
他第一次感觉到快乐。
这种凌驾于所有人之上的快感,怪不得那么多人都喜欢,他也很喜欢。
他脑子里自然而然出现了后面的处理方法,他有斧子,因为经常要用,所以非常锋利。
他本可以也用切割机把那个人的头割下来的,但男人觉得这样不足以体现他对这个弱者的掌控欲,所以选择了自己动手。
男人太兴奋了,他觉得自己都没砍几下,这人的头就掉下来了。
他说得很清晰,魏丁在愤怒的同时,也感觉到了不寒而栗。
这是一个纯粹的变态,他甚至完全不畏惧规则下的惩罚,依旧沉浸在回味自己杀人的快感中。
魏丁深吸一口气,沈晏舟看出他已经愤怒到了极点,适时提醒道:“问他是不是要对第二个人下手?”
这个问题终于调动起男人的情绪,他变得咬牙切齿起来。
罪犯的神色被沈晏舟尽收眼底,这场审讯已经快到底了,他不会隐瞒后面的事情。
他果然是打算伏击宋鹤眠,宋鹤眠身形与何成差不多,偏瘦,一个大型的行李箱足够把他塞进去。
连环杀人犯在第一次作案后都会获得极大的心理触动,他享受这种掌控别人的感觉。
沈晏舟看完男人癫狂的表现就转身走了,等魏丁录完笔录,就让他带着凶手去指认现场。
他同时给郑局发了消息。
因为直播发现尸体,群众对这起案件高度关注,他们在四天之内就破了这案子,应该能宽慰津市广大人民群众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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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天……
沈晏舟在脑子里不停想着这句话,从发现尸体到抓捕凶手,他们只用了四天。
这是他遇见的重案大案里,破得最快的一次。
多亏了宋鹤眠。
他不由自主地想起这人捧着咖啡面无表情喝的样子。
如果不是宋鹤眠提供了详尽的线索,这个案子不可能破得这么快,按照凶手的作案速度,一定会有第二个受害者出现。
光是舆论压力就是很难办的一件事了。
现在就不知道,宋鹤眠能看见案发现场,是意外,还是必然了。
沈晏舟的心情非常复杂,作为津市的刑侦支队长,他当然不希望有任何一个人失去宝贵的生命。
但他又明白,这是不可避免的事情,他能做的,就是为那些无辜被夺走生命的人,尽快抓到凶手。
有宋鹤眠的能力在,抓凶手的难度无疑会大幅度下降。
沈晏舟脚步一顿,转身朝宋鹤眠的宿舍走去。
市局有警员宿舍,但基本上只有单身小年轻住里面,所以空余房间有不少。
沈晏舟敲门进去的时候,宋鹤眠正围着一桌外卖大快朵颐。
他面上带着餍足,正在把片好的烤鸭堆进荷叶饼里,他聚精会神地计算着剩余空间,最后卷成饱满一个,一口气塞进嘴里。
看见沈晏舟,宋鹤眠一只手捂着嘴,一只手指着旁边的椅子示意他坐。
他仓促把烤鸭咽进肚子里,“凶手招了吗?”
沈晏舟眼底浮现一丝浅淡的笑意,“招了,已经在做笔录了。”
想到那个无辜惨死的青年,沈晏舟沉默一会,“等案子送到检察院,应该很快就能判了。”
他杀人分尸,犯罪行为极为恶劣,应该是枪决。
沈晏舟本来是想对宋鹤眠说后面的事情,但看他吃得这么开心,打消了这个念头。
他没想到宋鹤眠会主动问起。
事实上那阵后怕只持续了一会,进入警局后,宋鹤眠感觉恐惧很快就消散了。
宋鹤眠:“他当时是打算对我下手吗?理由是什么?”
沈晏舟:“因为你表现得很谦逊。”
“变态杀人狂的逻辑无法用正常思维去想,”沈晏舟缓缓道来,“他把别人的礼貌当做畏惧,又觉得自己有掌控别人生命的权利。”
沈晏舟:“但他无法逃脱法律的制裁,你可以放心,你很安全。”
宋鹤眠:“谢谢你。”
他看着桌上的大餐,诚实道:“你应该也没有吃晚饭吧,一起吃吧,这么多我也吃不完。”
沈晏舟很想说自己不吃外卖,但看着宋鹤眠诚恳的表情,再加上他有事相求,便坐了下来。
两人安静吃了一会,宋鹤眠看出沈晏舟有些心不在焉,问道:“你是不是有什么话想跟我说?”
沈晏舟默住,他捏了捏额角,“你说话一直这么直接吗?”
宋鹤眠:“直接有什么不好。”
而且这里没有皇宫那种吃人的地方,就算直来直去得罪人又不会怎么样。
骂宋家人的时候,他真的觉得很痛快。
沈晏舟微微一笑,“是没什么不好。”
沈晏舟:“我的确有事想请求你,如果,如果你后面还能看见凶手行凶的画面,你愿意来市局工作吗?”
10. Chapter 10
沈晏舟声音温润,如潺潺山溪,“你不用现在就回答我,可以先考虑一下。”
沈晏舟:“我会在我的权限内,为你争取最大的权益。”
宋鹤眠想了想,“好的,谢谢。”
其实他现在就想答应下来,但还有几件事没做完,他得做完了,才能心无旁骛面对其他事。
因为凶手已经缉拿归案,宋鹤眠只在市局警员宿舍住了一晚就走了。
“津市公安”很快在社交媒体上公布了0713案的缉凶情况。
“警情通报:7月13日,我市群众在白水河垂钓时发现一具行李箱,行李箱中存在人体组织,经查,组织属于受害人何某,我局对此案件火速展开全力侦查,犯罪嫌疑人卢某风(男,48岁,XX县人)于7月17日下午被抓获。”
“目前,相关工作正在进一步开展中。”
因为当时的直播热度比较高,很多网民都在关注这个案子,警情通报一出来,底下的评论爆炸性增长。
“我的老天,这种事情也是让我碰见了,以后都不敢夜钓了。”
“杀人犯真该死,死的那个是我同事,他真是个非常好的人,几乎没跟人红过脸,真是老天无眼。”
“没人夸夸津市警方的办案速度吗?就四天哎,很短时间就把这个案件破了。”
“逝者安息,RIP。”
……
营销号闻着热度就过来了,很快将这件事推上了另一个高潮,掀起了有关如何保护人身安全的讨论。
整个市局这两天都洋溢着快活的氛围。
媒体的报道算不了什么,但底下那些夸夸评论真的让人感觉好像在三九天吃烤红薯。
网管部门的同事这几天刷手机都不当工作看待了,光看着就高兴
赵青看着富态的郑局从面前走过,悄悄跟身边的另外一个实习小警察裴果道:“郑局肯定受了上面的表扬。”
裴果没抬头,还在写报告,赵青“啧”了一声,伸出胳膊肘又捅捅裴果的小臂,“我跟你说话呢,你说这次,队长会不会请我们搓顿好的。 ”
赵青想起上次沈晏舟请客吃的饭店,明明看上去没什么特别之处,但里面的饭菜真的超级香超级好吃。
裴果明显也想起了那顿饭——当时市局跟隔壁市局联手破获了一起特大妇女儿童拐卖案,再加上她刚入职,为了欢迎新人,也是团建,沈晏舟请整个刑侦支队吃饭。
她从来没吃过那么好吃的私房菜。
裴果咽了口唾沫:“不知道啊,但是感觉很破费哎,就上次那个餐标,感觉吃一顿得要大半个月工资啊。”
光那道帝王蟹就已经值不少钱了,裴果发誓那是她一个内陆人第一次看见那么多种类的海鲜。
后来听赵青说,那桌饭走的沈支队个人账户。
市局人都知道沈支队家里很有钱,但具体做什么的不太清楚。
裴果:“不如期待一下奖金,奖金可能性比较大。”
赵青精神一振,“奖金好,奖金好,我就指望这奖金过日子了。”
赵青:“说起来应该多亏了那位热心市民提供的线索,你是没看到魏哥当时的态度,我从来没看过魏哥这么和颜悦色地跟我说过话。”
他复述当时的场景,与有荣焉道:“以后只要热心市民来做客,我会给他点纯奶纯茶不添加一点植脂末的奶茶,保证让他吃得开心喝得放心!”
裴果瞪他一眼,“这还是别吧,你难道指望人家次次都能有重案大案的线索。”
而且……她不要过经常有重案大案的日子啊!!!
想起去年的矿洞浮尸案,裴果激泠泠打了个寒颤,她知道当刑警面对这些东西是不可避免的,但她看见巨人观的时候,她觉得自己的心理准备做得还是太少了。
在书本上看到的和现实中遇见的完全不一样!!!
裴果脸色发白,喉咙不受控制地上下耸动起来。
因为那个矿洞非常隐蔽,洞口周围有塌陷痕迹,受害人身上有登山装备,他们一开始都以为他是失足掉进去的。
沈晏舟在勘察时发现不对的地方,顶着压力把这件案子归到了刑事案件里,法医室在解剖受害人尸体后,果然发现了蹊跷。
但是尸体损毁严重,除了确认是他杀,他们找不到什么别的线索。
那是昏天黑地的一个月,裴果完全没想到自己进市局没多久就要面对如此高强度的工作。
好在最后在警队上下一心的努力下,嫌疑人最终还是露出了马脚,在DNA铁证面前,他对自己的犯罪行为供认不讳。
裴果也是第一次发现假期是那么宝贵的东西。
裴果:“多来几次,咱们市的治安就出大问题了,你想连夜被郑局和沈队叫过去提干吗?”
赵青想了想那个画面,十分实诚地摇摇头。
两个小警察都在那做美梦,傍晚快下班时,沈晏舟突然在他们的工作群里发消息。
“这次案子破得很快,晚上大家一起去吃饭吧,还是上次那家饭店。”
“万岁!”赵青兴奋地小声叫道。
裴果本来都打算去储物柜里拿泡面的,看见消息立刻把泡面塞了回去。
啊啊啊波龙帝王蟹大石斑,她来了她来了!!
办公室里欢呼声一片,沈晏舟倚靠在门板上,嘴角也挂着笑意。
“嘟嘟”
手机震动两下,沈晏舟摸出手机,宋鹤眠的白鹤头像接连跳动了好几下。
他打开聊天界面,宋鹤眠给他连发了四条消息。
宋鹤眠:如果后面我可以进入市局帮助你们工作,你们能不能帮我把房租要回来。
宋鹤眠:按照合同我要赔一个月的房租作为违约金,但是那个房东想把我的租金全部昧下。
宋鹤眠:我没钱了……
可能是觉得前面的话有点生硬,宋鹤眠想着现代人的聊天习惯,笨拙地紧跟着发了一张“哭泣”的表情包。
沈晏舟看着那个一边哭泣一边作揖的小人,有些忍俊不禁。
沈晏舟迅速回道:合同现在在你手里吧。
宋鹤眠正在床上捧着手机打滚,看见沈晏舟这么快就回复,眼睛一亮。
宋鹤眠:在的在的。
沈晏舟:有合同就不用担心,你的权益受法律保护。
宋鹤眠看见这句话,顿时安心许多。
警察说的话应该不会错吧。
想起房东凶狠的丑恶嘴脸,宋鹤眠冷哼一声,再次登录问答网站,在自己先前发的帖子下面跟评。
“感谢大家为我出谋划策,我刚刚问了我的警察朋友,他说只要有合同在手,就不用担心房东出尔反尔,肯定能把我的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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拿回来的。”
他又翻了翻上面的回答。
“先协商,一般情况下房东也不愿意闹大,你毕竟是需求方,协商不成就只能走法律途径了。”
“你千万不要开着空调不关呀!千万不要忘关水龙头啊!千万不要走的时候随便往床下丢块猪肝啊。”
“他要不给你就直接举报全来一遍,一般这种房东都没有备案,偷税漏税一举报一个准,灭火装置也是没有的,不管有用没用,你直接一键三连全给他用上。”
世界上还是好人多啊……
一条新评论出现在他的评论下面。
“楼主朋友是警察就不用废那么大力气了,你下次找房东的时候叫你朋友陪着就行了,除非是滚刀肉,不然理亏的看见警察肯定心虚。”
宋鹤眠:好的,谢谢。
下班之后的聚会就不能使用公务车了,好在警局里的买车人士够,正正好把人全拉走。
沈晏舟性子比较一丝不苟,他知道自己留下,底下人会放不开,只说了一句你们自己点菜,自己就先出去了。
郑局的消息在这个时候发过来。
郑局:0713无头男尸案对提供线索者好像有600块钱奖金,你回去走一下程序,记得发给人家。
沈晏舟看见这句话就又想起宋鹤眠发的那个小表情包了。
十指骨节分明,在手机屏幕上流畅划了几下,打了个“好”回去。
他点开跟宋鹤眠的聊天记录,看着那句苦巴巴的“我没钱了”,眉心微不可见地皱了皱。
那天来找宋鹤眠的人,他认识。
津市地产行业刚发展那几年,宋家进驻这个产业,他们家原始资本不多,但凭借毒辣的眼光,很快站住了脚。
他跟家里人参加慈善晚宴的时候,看见过那个贵妇人,她是宋家的女主人,待人和善,又很有手腕,在上层社会声名不错。
宋家有三子一女,小儿子和小女儿是双胞胎,都是宋夫人亲生的。
据他所知,宋先生跟宋夫人夫妻感情不错,宋先生在外面并没有什么私生子女,连花边新闻都很少。
上层社会在这一方面基本上很少有瞒得住的,沈晏舟听自己表姐说过好几次,宋先生是个好男人。
按照她的八卦程度,这点基本上是真的。
他们家唯一被人津津乐道的谈资就是他们很追求封建迷信。
有钱人能轻易获得的东西太多,所以对那些虚无缥缈自己无法掌控的东西很是痴迷,沈晏舟知道的津市上层社会大多都有点。
但像宋家那样的,很少见。
据说他们家供着一位大师,只要稍微大一点点事情,他们都要先问过这位大师的意见才会去做。
因为这个,沈晏舟对这家人没什么好感。
宋家没有私生子,沈晏舟也没有听说过他们家丢孩子的传闻,可听宋夫人那天说的话,宋鹤眠也是他亲生的。
沈晏舟眯了眯眼睛,他们在调查宋鹤眠的时候就已经把他查的很清楚了。
他是农村户籍,在津市靠南边一个很小的乡镇里出生,也是在那里接受的九年义务教育。
但他读到高二就没读了,说是家里供不起,他成绩不错,但是那家人拒绝申请助学贷款,宋鹤眠在那之后就自己出社会谋生了。
直到今年,他才来的津市。
11. Chapter 11
沈晏舟无意识地摩挲着指关节,蹙眉思索起中间的蹊跷。
宋鹤眠是被亏欠的对象,所以宋夫人才会是那个神情。
沈晏舟想起来表姐之前抱怨过的一件事,她女儿太爱看小说了,管着不让看太久,会自己晚上缩起来偷偷看。
读书能成器最好,但读不出来也没关系,她们家的钱够她女儿花几辈子,但是眼睛看坏就不行。
让小侄女沉迷的就是一本真假少爷小说。
一个大胆的念头出现在沈晏舟脑海里。
他越细想,越觉得很有可能,这个猜测可以解释当时所有的情况。
根据宋鹤眠的年龄,宋家那个时候已经发迹了,宋夫人不可能在小医院生产,身边也一定会有陪护人员,孩子被偷走的可能性不大。
而且如果宋夫人对宋鹤眠被换走不知情,宋鹤眠不会对她那么冷漠。
真少爷……
沈晏舟微不可见地竖起眉心,宋家愿意主动送走刚出生的孩子,那只有一种可能。
迷信。
这个设想让沈晏舟感到淡淡的不愉,他很难理解在这个时代还会有人因为这种理由放弃自己的亲生孩子。
他重新摸出手机,屏幕照亮他沉静的双眸。
沈晏舟:多亏了你上次提供的关键线索,我们才能这么快破获这起案件,我们有六百块钱的奖金要给你。
沈晏舟:你留个银行卡号给我吧。
宋鹤眠似乎一直在盯着手机,消息刚发过去,聊天框里立刻弹出了一条白色回复。
宋鹤眠:好呀好呀。
宋鹤眠:不过我不记得自己的银行卡号了,要回去翻银行卡才能发给你,我现在在外面呢。
宋鹤眠:【感谢】
这表情包应该是输入法自带的,一只不停作揖的猫。
沈晏舟的嘴角不可察地翘起微小弧度,宋鹤眠并没被之前自己成为变态杀人狂下一个目标的事情影响到。
又是一声“叮”,宋鹤眠发了一张照片过来。
照片里是一片灯火通明的集市,路边停放着不少小吃车。
沈晏舟的眼神顿在照片左上角,从上而下的“金台茶饮”闪着霓虹色彩,旁边是幽暗的小巷。
沈晏舟缓步走出,一边走一边给宋鹤眠发消息:你现在也在北山区吗?
宋鹤眠:也?你也在北山区吗?
沈晏舟已经走出巷口,他一眼就看见了宋鹤眠——他抱着个巨大的玩具熊,用两只手艰难地回消息,在人群中格外醒目。
宋鹤眠骤然被黑影笼罩,警惕地抬头,看见来人后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
宋鹤眠:“好巧呀沈……沈警官。”
沈晏舟:“这么晚了,你来这边是有什么事吗?”
说起这个宋鹤眠就高兴,原身一直饱受苛待,没有什么朋友,他过来后就更没有了,数来数去,竟然只有沈晏舟一个可以分享喜悦的人。
宋鹤眠笑得牙都露出来,“我最近运气好,抽奖中了两次!一次是臭中了一千块钱,一次就是这个超大的公仔熊!”
微博给地址的时候,博主发现宋鹤眠跟她同城,问他能不能选个居中人多的地方过来拿。
宋鹤眠当然没有意见,按照网上的说法,他只是白嫖。
尤其因为那个变态,他这几天进电梯口都有点紧张,他在问答网站上提问了一下,多数人都让他出门散散心。
正巧北山区今晚有河灯会,这里离他和博主家都近,宋鹤眠就跑到这里来了。
宋鹤眠:“你一个人出来,是来看河灯会的吗?”
沈晏舟的手机“嘀嘀”响起来,魏丁粗犷的声音从那头传来,“在哪呢队长,菜都上了,底下猴崽子们等你过来开餐呢。”
宋鹤眠没有想偷听,但他靠得太近了,魏副支队的嗓门又大。
他很识趣地后退一步,“那你先去吃饭吧,我再逛一会就回家了。”
沈晏舟温和答道:“好,路上注意安全。”
包厢里灯火通明,平时除了办案,沈晏舟对手下人很少严格,所以这会子大家都已经把筷子拿在手里,摆好了战斗姿态,一个个眼巴巴地望着沈晏舟。
沈晏舟哑然失笑,“菜上了就吃,不用等我。”
几个年纪轻的小声“耶”起来,大家一改往日团结友好的共事氛围,争相朝自己喜欢吃的东西下手。
“小赵去去去,去问厨房要把小刀,这波龙统共就四只,我们得分一下。”
“让阿德来分,他是数学专业毕业的!”
“干嘛那么麻烦,吃帝王蟹的就不许吃龙虾,吃龙虾的就不许吃帝王蟹。”
“懂不懂尊老爱幼,瞧瞧你们这德行,哥哥们平时亏着你们了?哪次小龙虾卤蛋泡面不是紧着你们来。”
赵青和裴果选择避开混战,默不作声地闷头吃。
沈晏舟开膳的时候吃了几筷子,等氛围热起来就找借口先出去了。
他走出包厢门,就看见个容貌姣好的女人系着围裙踩着高跟鞋坐外面,手中夹着一支细长的女士香烟。
沈晏舟走过去把香烟抢下来掐了,无奈喊道:“小姨。”
女人翻了个白眼,“你怎么跟你妈一样,什么都爱管。”
提到沈晏舟的母亲,两人都沉默了一下,女人望着虚空,“我第一次抽烟就被你妈发现了,她找不到顺手的东西,把LV包的带子抽下来揍我。”
沈晏舟沉默已对,两人坐了好一会,女人才又开口。
“她是好人,”女人嗤笑起来,“所以才会被那群家伙吃得骨头都不剩。”
女人:“所以别跟你妈一样知道吗,对那些人千万不要留情,反正沈天南这辈子只会有你一个儿子,他再不情愿,也会拼了命给你兜底的。”
“不过你现在吃公家饭,”女人打量着个头骇人的侄子,“他们也不敢在你面前散什么德行。”
沈晏舟沉默着点点头,然后道:“这桌饭还刷那张卡。”
女人古怪地看着他,“当然刷那张卡,不然还能刷什么卡,你的工资卡吗?”
女人:“别逗了,你要花三个月的工资来吃这顿饭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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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拍拍沈晏舟的肩膀,“回去吧回去吧,别这么不合群,你请他们吃饭,不能不在场。”
沈晏舟低下头,“知道了小姨。”
他依言回到包厢,这群人战斗力非凡,这么一会功夫,服务员已经撤下六个空盘子了。
他们警队有规定,不能集体喝酒,所以这会餐桌上放的都是标着不知名洋文的气泡水。
沈晏舟:“我点了新菜,今晚都吃饱了再回去。”
小警察们欢呼起来,“老大万岁!”
裴果已经快吃饱了,闻听此言又是精神一振,支棱着从椅子上坐直了。
赵青瞠目结舌地看着她,小声道:“我的姑奶奶,你还能吃吗?刚刚那么大一只水晶肘子,有一小半都进你肚子里了吧。”
裴果:“无用之将,速速退下!”
赵青大怒,“吃就吃,我上警校那会,可是打饭阿姨们的宠儿。”
两人目光含电,各自拿着筷子和刀叉,摆出了一副誓要决一死战的架势。
新菜是两个服务员抬上来的,一只很大的烤乳猪,酱红色的外皮,已经分解好了,看着就让人食指大动。
本来饭到中旬,大家吃得半饱已经有点昏昏欲睡了,看见色泽诱人的烤乳猪,嘴里又开始分泌口水了。
沈晏舟喜欢吃这个,服务员跟他说这是老板亲自动手做的,他想念小姨的手艺,第一筷子伸下去。
其余人开始瓜分香脆的猪皮,沈晏舟吃了一半,手机突然急速震动起来。
是宋鹤眠。
宋鹤眠:我刚刚又看到了
沈晏舟双眼骤然睁大,失态地从椅子上直接站了起来,惊得众人都停下筷子,齐齐望向他。
坐他旁边的警察问道:“怎么了老大。”
沈晏舟竭力平复波涛汹涌的心境,他很快冷静下来,对众人挥手示意他们坐下,“你们先吃。”
他拎着手机走出包厢,扭头看了魏丁一眼,合作多年的兄弟很有默契。
魏丁:“先吃,待会可能有活要干。”
看着小警察们一个个昂着头,魏丁“啧”了一声,“真要有事肯定少不了你们的,先吃东西,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
见宋鹤眠是发消息,沈晏舟不了解他那边的情况,不敢贸然给他电话,只能问:你现在安全吗?
他刚把消息打完,宋鹤眠的电话已经打过来了。
宋鹤眠:“我刚刚还在流浪狗的视野里,只能给你盲打消息。”
宋鹤眠的声音听上去像破败的风箱,粗喘声很明显,沈晏舟只能沉声安慰他:“先缓缓,慢慢说。”
宋鹤眠:“我,我没事!你还在刚才的地方吗?立刻想办法疏散群众!!!有个穿红色卫衣,头戴鸭舌帽的男人拎着一串气球在往放灯的方向走。”
宋鹤眠仍能感受到那明显的血腥味在自己鼻尖萦绕,他忍着呛鼻的难受,“我刚刚看到了他拿棒球棍把人打死的画面,他手里的气球是经过特殊改造的,他口袋里有打火机,他打算在河灯会开始的时候在人群里引爆自己的气球!!!”
12. Chapter 12
沈晏舟立刻转身,一边疾步朝包厢走去一边问道:“你还记得什么其他的特征吗?”
宋鹤眠:“他还戴了口罩,穿着黑裤子。”
宋鹤眠:“对了还有!他杀人时被人扯住了裤脚,底下沾了很多血,所以他把裤脚折起来了!!”
沈晏舟:“好,我知道了,你先离现场远一点,报119,记得说清楚现场的情况,让他们等消息,我会让人跟他们对接,务必不要惊扰到嫌疑人。”
如果没能成功,消防可以第一时间控制住局面。
沈晏舟:“你能报一下受害者大致的位置吗?你看见的画面里周围有什么建筑物还记得吗?”
可能是见过大风大浪,沈晏舟的声音几乎没有波动,宋鹤眠被其中的沉稳安抚到,慌张的情绪渐渐平息下来。
刚刚才看的,画面里的一切都很清晰,宋鹤眠努力回想起来,“是在一条小巷子里,很昏暗,有黄色的光,还有,还有一个没有盖的绿色垃圾桶,像是垃圾堆放点。”
这个描述很准确,但不太可能出现在这里。
这里是北山区最繁华的地带之一,向来是津市旅游的热门景点,所以河灯会才会在这里举办。
沈晏舟将宋鹤眠看到的东西如实告诉其他人,“现在首要任务是疏散群众,去广场上找这个人,距离河灯会开始还有四十分钟,人流不是最多的时候。”
那人既然打算在人群中引爆气球,肯定希望造成的伤害越大越好。
刑警们收起轻松神色,个个严肃起来,还好今天穿的是便服,不容易引起嫌疑人的注意。
沈晏舟先给小姨打了电话,“小姨,你肯定认识景区负责人,把他电话给我。”
女人听出了什么,“……你那……”
她没多问,利落地发了一串数字过去。
沈晏舟:“你带着员工马上离开这里,不要开车,走出人群范围再乘坐交通工具离开!”
沈晏舟掐了电话,大步流星出门,今天河灯会应该非常忙,所以景区负责人的电话一直占线,沈晏舟打了三次那边才接通。
他没给对方说话的时间,先报出自己的警号,“我现在就在河灯会现场,你在哪,我可以给你看我的证件,有人携带危险爆燃气球,预备引爆,请你配合我疏散群众。”
那边谨慎地报出一个位置,沈晏舟两腿奇长,体力又好,很快就赶到了负责人身边。
负责人看见警察证件后顿时脸都白了,他想到沈晏舟的话,两条腿开始不受控制地抖起来。
这么多人,要是在这里出了事……
沈晏舟:“请你先冷静下来配合我的工作,现在有什么理由可以分流人群,我的同事就在现场。”
裴果在工作群里发了消息:我已发现嫌疑人踪迹,他现在牵着一大堆气球装作小贩站在青石湖西侧的柳树下,请求支援。
裴果:嫌疑人身边簇拥着很多孩子和年轻男女,冲过去很难不引起他的注意。
沈晏舟:“我的同事已经发现嫌疑人在哪,只要疏散群众,我们就可以实施抓捕,保证这里所有人的安全!”
负责人抹了把头上冒出来的汗珠,“可是,可是河灯会的时间老早之前就公布出去了……”
沈晏舟的神情骤然冷下来,负责人被他的眼神一冰,浑身从头皮到脚跟都开始发毛,立刻不说话了。
他旁边的副手咬牙一拍大腿,“我有个办法警官,青石湖每年都要清理淤泥和水草,防止观光船被缠住,今年的清理工作我们还没开始。”
副手:“我们可以用这个做借口,把河灯会的开始时间往后推一点。”
河灯会是津市最出名的旅游项目,每年都有很多人慕名来此,因此本地政府非常看重这个。
沈晏舟也没想让负责人直接取消,嫌疑人很警惕,听到消息可能会提前引爆气球,而且突然取消一定要给公众一个理由,牵扯出来也会让普通人陷入恐慌。
沈晏舟:“那就按这个方法执行,我们只要能靠近嫌疑人就可以。”
负责人立刻战战兢兢地安排下去,副手亲自带队,他装作骂骂咧咧的样子,领着两个员工往湖边走。
他们这次出门聚会没带耳麦,但好在有几个人带了耳机。
裴果躲在棉花糖小摊后面,报告道:“嫌疑人非常警惕,他的眼睛一直在观察四周,左手一直塞在裤子口袋里,没伸出来过。”
裴果:“刚刚景区工作人员拎着东西下湖时,他的眼睛一直盯着那边。”
很快,青石湖公园广播传出声音,“尊敬的游客朋友们,因为河灯流放区域有一艘游船被水草缠住,我们的工作人员已经在加紧清理,本季度的河灯会将推迟半小时举行,对大家说声抱歉。”
广播一出,熙熙攘攘的人群就齐齐发出失望的叫喊,有几个人十分不满,但盖不过周围人的声音,也就都散开了。
人群开始分散起来,红卫衣明显警惕起来,裴果看见他预备从椅子上坐起来,连忙上前。
裴果:“老板,你这气球怎么卖啊。”
她手里拿着一串棉花糖,但身上衬衫休闲裤的打扮还是让红卫衣迟疑了一会。
红卫衣望着又在广场上散开的人群,有心想提前靠近河灯会开始的地方,但被人拦着,他走不脱。
他开口声音把裴果吓了一跳,像被沙砾磨过一样,“10块钱一个。”
沈晏舟道:“拖他一会裴果,赵青已经过去了。”
裴果道:“这么大一堆,有没有情侣配对的,我想买两个,一个给我,一个给我男朋友。”
围在自己身边的人越来越少,红卫衣要走,“没有!”
裴果“嘿”了一声,声音扬高,满面怒容:“你这什么态度啊,有你这么做生意的吗?”
赵青这时候趁机从远处小跑过来,手里捏着两个冰淇淋,“怎么了怎么了宝贝。”
裴果指着红卫衣,“我就问一下这老板有没有情侣气球,他就特别凶,没有就没有嘛,好好说话不行嘛。”
她一边说一边扁起嘴,眼眶迅速红起来,本来还对她的身份心存疑虑的红卫衣,也缓缓放松起来。
赵青连忙捧着冰淇淋上去,“没事没事。”
见他们拦在摊位前,红卫衣眼中闪过一丝杀意,他强自按捺住心里的怒气,他想到什么,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红卫衣:“没有情侣气球,只有情侣颜色,粉蓝色,要不要?”
裴果扁扁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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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吧,就要那两个。”
魏丁和几个身手矫健的警察已经走到附近,红卫衣伸手去抽气球绳时,赵青和裴果表情一变,如猛虎般扑了过去。
红卫衣在瞬间就察觉到不对,强自挣扎着想要抽出打火机点燃手里的气球。
他的力气比两人想的要大很多,他们只能看着红卫衣按下打火机按钮。
这个动作在两人眼中无限放慢,绝望渐渐弥漫。
但就在这紧要关头,那个打火机第一下竟然没按出火来!!
这一瞬间已经足够裴果和赵青把打火机按住红卫衣了,裴果几乎把整个身体都压了上去。
其余警察也很快赶到,合力将气球与红卫衣分开,并从他的手里抢走了打火机。
缓过最初的恐惧,离这边比较近的人开始好奇起来,沈晏舟举着警官证,大喊:“警察办案,其余人退避一下!”
红卫衣凄厉地大喊起来,“还给我,还给我!”
沈晏舟大手一挥:“直接带走。”
这片区的同事已经过来支援了,红卫衣被铐上警车之后,现场逐渐恢复了平静。
回收卖出去气球的工作交给了片区警察。
一进警车,赵青就毫不客气把他脸上口罩扯了下来,出人意料的是,这人很年轻。
他上了警车也还在喊,沈晏舟居高临下地盯着他,近乎纯黑的瞳仁颇具威慑力。
他冰冷开口:“你是在哪里用棒球棍袭击别人的。”
这句话出口,警车里霎时一片寂静,狭窄的空间也凝滞住时间,红卫衣癫狂的样子都愣住了。
沈晏舟:“现在交代,如果我们的人及时赶过去,能救活那个人的话,你还有活路。”
红卫衣愣住,过了一会才不答反问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一股未知的恐惧和愤怒攫取住他的心脏,他明明确认,那边没有任何人在,这人到底是怎么知道的?
还有这群该死的条子,现在回想起来,他们从一开始就是冲着自己过来的,什么买气球,全都是幌子。
他们很明显地知道自己想干什么。
但又不会是在他动手的时候他们就知道了,不然条子们不会坐视自己把人打死。
红卫衣脸上满是阴鸷,“是谁看到了报的警?”
沈晏舟:“你袭击的那个人现在在哪里?”
红卫衣冷笑起来,“在垃圾巷。”
他往座椅后背一靠,知道自己必死无疑,说话也无所顾忌起来。
“当时附近明明什么人都没有,只有几条饿得要命的畜生,到底是谁给你们送的信?”
沈晏舟听见“畜生”两个字时,心跳缓了一拍。
但红卫衣并没察觉什么,沈晏舟静静看着他,突然嗤笑起来,“你管我们是从哪里知道的呢,反正你永远不会知道,是谁告发的你。”
他说完便不再开口,直到到达警局,车厢里都只有红卫衣一个人的声音。
沈晏舟长腿一迈下车,红卫衣死死盯着他的背影,已经是用嘶吼的语气喊他。
待彻底走出视线范围,沈晏舟把脸重重一放,摸出手机大声道:“立刻跟北山区公安局交接今天这个人,他背后还有个团伙!”
13. Chpater 13
北山区河灯会推迟半小时后准时举行,因为警察的出现,有不少游客选择了离开,但更多人还是在公园播出公告后选择留下。
警方与青石湖公园在次日都发布了公告。
毕竟是场盛会,宣传口的警察将这件事掐头去尾简略概要,发了篇新闻通告出去,安抚群众恐慌情绪。
赵青小声嘟囔:“咱们这么简写人民群众能信吗?”
魏丁横了他一眼,拍拍他肩膀,“那你去把审讯室监控拷一份上传到咱们官号上去,爸爸看好你。”
赵青连忙摇头,“那还是算了。”
魏丁转过身,侧脸显得异常冷酷,“恐慌容易给有心人制造机会,谣言猛于虎,我们要做的是给人民群众一个交代,同时竭力保护他们的生命财产安全。”
赵青“哦”了一声,然后道:“二爸,你刚刚的样子好像大爸哦。”
魏丁伸脚欲踹,被赵青灵巧地躲了过去,他暴躁道:“滚滚滚!”
赵青:“不过沈队是怎么知道,那个嫌疑人携带了危险爆燃物品的。”
他想起那个打火机,心有余悸,“幸亏咱们在旁边吃饭,不然真让他得逞了。”
魏丁闻言沉默住,不用想,那个消息肯定又是上次的热心市民提供的。
这下应该能确定了,按照郑局的想法,肯定是要把这样的人才延揽进自家警局的。
因为他的提示,才避免了一场大的悲剧,河灯会人那么多,气球爆燃只是第一步。
人群会因为恐慌和求生本能远离这片区域,那很有可能会发生踩踏事故。
虽然检验科现在还没查出来,但魏丁笃定,那些气球里装的应该不只是简单的氢气。
想到这,魏丁对青石湖公园的安保感到愤怒,他们的警惕心太松懈了,津市有明文规定,这类地方是不允许携带氢气球入内的。
这事已经告知了消防那边,青石湖公园将会迎来长时间的整改。
跟北山区公安局的交接很顺利,十点钟沈晏舟从办公室出来,直接迈步去了局长办公室。
甫一见面,沈晏舟迎着郑局期待的目光,重重点头:“是宋鹤眠给我传的消息。”
郑局重重靠在椅子后背上,连啤酒肚都绷出了年轻时候的线条,他小声喃喃道:“这可真是……”
沈晏舟将最新收到的报告递给他看,“半小时前,白丽区接到一起郊区的报警电话,拾荒者在一条偏僻的小巷里发现了一具头部被砸得血肉模糊的尸体。”
执法记录仪把现场的环境全录下来了,沈晏舟看过,那里面昏黄的灯光、没有桶盖的垃圾桶,还有两只躲在破纸箱里面的流浪狗,跟宋鹤眠描述的场景全对上了。
躺在地上的尸体已经开始发硬,死亡时间超过一小时。
沈晏舟猜测,宋鹤眠的异能只能在受害人死亡后才会出现。
郑局沉思许久,“这件事要保密,但这样的特殊人才我们能吸纳一定要吸纳。”
他们无法阻止心怀邪恶之人犯罪,但凶手抓得越快,就越能告慰含冤而死的亡灵和伤心欲绝的家属。
郑局咬牙,“按咱们市局正式员工待遇,你去问问人家,有没有什么特殊要求,只要不违反咱们条例的,能满足咱们尽量满足。”
郑局:“你亲自去跟人家谈,既然他愿意跟你说这些事,那说明他是信任你的。”
沈晏舟道:“好的郑局。”
河灯会是有直播的,宋鹤眠心惊胆战地看完了全场,他的视野上下左右扫,一直没发现那个身穿红色卫衣的身影。
他知道沈晏舟成功阻止了这起悲剧,感同身受地松了口气。
宋鹤眠:你们真厉害,我当时看见的画面里,这人杀人时眼睛都没眨一下,而且动作干练,力气又大,像是接受过特殊训练的。
皇宫里稍有些脸面的,身边都跟着侍卫,但这些侍卫也分三六九等。
宋鹤眠在挨揍时认真观察过,因此确认行凶的这个人身手可以与担负皇宫中等护卫之职的侍卫相媲美。
沈晏舟:这多亏了你的提醒,如果不是你提前告诉我,今天可能会有很多人受伤甚至是死亡。
他想起郑局的话,准备先给宋鹤眠打个视频,这种比较关键的事还是当面说比较好。
那边很快就接起来了,看上去宋鹤眠在自己的出租屋里。
他面前放着很大的半个西瓜,上面躺着一只铁勺,他看着十分惬意,一双明亮的眼睛都笑盈盈的。
宋鹤眠:“打电话找我有什么事吗沈警官?”
沈晏舟:“有,就是我之前跟你说的那件事,你的能力太特殊了,对我们破案很关键,我代表市局向你询问,你现在是否有意愿来市局任职?”
宋鹤眠挖西瓜的动作顿住,“去市局工作吗?”
他还没回答,沈晏舟就听见他那边出租屋的门被人在外面砸得框框响。
宋鹤眠被骤然而至的巨响吓得脖子一缩,继而怒气冲冲地站起来。
沈晏舟:“别挂电话。”
见门没立刻打开,门外面的人粗暴地吵起来:“宋鹤眠,我知道你在家,你再不开门我就拉电闸了。”
宋鹤眠:“是房东。”
他气得鬼火冒,“你想干嘛?”
房东没注意他还在跟人视频,凶神恶煞道:“你说干嘛,我们的合约是一年,你提前毁约,现在就给我搬出来。”
因为这话太匪夷所思,以至于宋鹤眠听完都没来得及愤怒,满面空白。
真是好不要脸的人。
他难以置信地上下看了眼房东,“你扣我的钱给我了吗,扣掉违约押金,你把剩下三个月的房租还给我,我马上搬走。”
房东冷笑一声,“你本来就违约了,而且看看这新房子被你造成什么样了?我没定损失要你赔钱就不错了。”
宋鹤眠被气笑了,“所以你的意思是,你现在既不愿意还我的钱,也不愿意履约继续让我在这里住下去是吗?”
房东看了眼自己身后壮硕的两个男人,得意地扬起嘴角,“是啊,那又怎么样?”
那两个男人朝前走了一步,有个脸上还有疤。
一道陌生男人的声音在房间里面响起:“宋鹤眠,我建议你报警。”
房东登时脸色大变,他朝宋鹤眠身后望去,首先看见的是深蓝色的警服。
视频里的人头发比板寸长一些,剑眉星目,鼻子格外英挺,薄削的嘴唇紧紧抿着,显得整张脸十分冷漠。
他的眼睛冰冷地盯着屏幕外,不知道是不是屋内空调开得太低的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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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房东突然打了个寒颤。
他的视线落在沈晏舟的双肩上,扣式软肩章上的两杠两星闪耀着低调的光芒。
沈晏舟:“宋鹤眠,立即报警,根据你出租屋的定位,二十分钟内就会有警员过去。”
房东的表情活像只被掐住脖子的鸡,他的脸由白转红,再由红变青,最后只能支支吾吾落荒而逃。
随行的两个男人也一改刚才凶恶模样,彬彬有礼地对宋鹤眠练练点头,然后轻手轻脚地带上了房门。
有个男人温声细语道:“别让空调冷气走了,我们现在就走,小哥你就别费事了。”
轻微的关门声响起时,宋鹤眠脸上露出大大的笑意。
宋鹤眠:“我觉得我应该不用报警了,哈哈哈你刚刚有没有看到房东的表情,跟发现晚上睡觉有一万只蟑螂爬进他嘴里一样。”
沈晏舟眼底也铺满浅浅笑意,但又很快严肃起来。
沈晏舟:“这个房东看样子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了,还敢带人上门危险,他最后是在看我的肩膀,平常人可不会特意观察我的警衔。”
话音刚落,宋鹤眠的手机就响起清脆的转账提示音。
房东把钱打过来了。
不只是剩下三个月的房租,还有一个月的押金,房东全转过来了。
宋鹤眠笑得牙都露出来了,把手机翻过去给沈晏舟看,“谢谢你啊沈警官。”
房东发了消息过来:我给你一周时间搬走,互不相欠了,我不找你的麻烦,你也别找我的麻烦!
沈晏舟:“回他个好就行了。”
房东的意思很明显,他想要这件事到此为止,宋鹤眠独身在外,不太好跟这种游走在灰色地带的人起冲突。
宋鹤眠本来就没办法找他的麻烦,能找他麻烦的只有他才对。
虽然房租纠纷这种事不归刑侦支队管,但沈晏舟见这房东上门还敢带人来威胁租客,手里不见得有多干净。
这种害群之马会破坏津市的租房行业,也会损害津市的城市印象。
沈晏舟打算待会就给康定花园这片区的分局打电话,让他们过来查一查。
宋鹤眠:“你刚刚的问题我已经想好了!我想问下,市局有单独的宿舍吗?”
沈晏舟嘴角露出明显的弧度,“如果你决定加入市局的话,我可以为你介绍一下这份工作的基本福利。”
宋鹤眠睁大了眼睛屏息以待。
沈晏舟:“你可以以警局顾问的身份进来,朝九晚五,六险一金齐备,按正式编制来,如果你不辞职,永远不用担心失业。”
沈晏舟:“对你而言应该是周末双休,但有时候如果一些案子需要你协助,你也需要来帮忙。”
沈晏舟:“每个月工资15000,住宿水电都由市局承担。”
沈晏舟:“这个工作,你要不要?”
他最后一句话带着点缥缈意味,不过宋鹤眠没注意到,前面的每个条件正在他脑子里不断加大声音反复播放。
好多钱好多钱好多钱,还不忙还不忙还不忙……
宋鹤眠终于有一种他来到这个世界,是老天爷给他补偿的感觉了。、
宋鹤眠清了清嗓子,义正辞严道:“维护社会安定是每一个公民应尽的责任,我要!”
14. Chapter 14
为了表达对新同事的欢迎,沈晏舟跟几个警察一起帮宋鹤眠搬的家。
说是搬家,其实就只有两个铺盖卷。
原身没有多少东西,宋鹤眠虽然接受了他的记忆,但对新世界还处在摸索和适应阶段。
网购这件事诚然很愉快,可宋鹤眠无法分辨好坏,而且也不知道怎么综合比价。
他上辈子一直都待在宫里,抬头只能看见四四方方的天,宋鹤眠来这里后更喜欢到处转转,看看充满人气的市井。
宋鹤眠没想到搬家时,宋家人竟然又过来了 。
不过这次只有宋清泽一个人。
他本来是满脸的不耐烦,靠在自己那辆异常显眼的红色轿车上吸烟,看见宋鹤眠身边那么多人,实打实地愣住了。
他的表情变得古怪起来,宋鹤眠这个小灾星,之前在乡下的时候,不是说也没什么人愿意跟他一起玩吗?
他来津市才多久,就已经找到愿意帮他搬家的朋友了?
还有那么多人……
宋清泽脸上出现一瞬的茫然,他心底有些不安,好像原本把握十足,现在却蒙上了一层虚无缥缈的隐雾。
他似乎正在失去什么重要的东西。
宋清泽稍微甩了甩脑袋,把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挥出去,他今天来不是为这个的。
沈晏舟是知道宋家情况的,赵青不明所以,看见宋清泽对着宋鹤眠还以为是来找事的,就要冲到宋鹤眠身边。
沈晏舟拦住了他。
宋鹤眠看见宋清泽,好心情荡然无存,他也不想让新同事知道这些破事。
他挺胸直直往前走到宋清泽面前,“你找我有什么事?”
宋清泽本来想发火,看着他身后那么多人硬生生忍耐下来了,“妈明天做手术,你跟我一起过去。”
宋鹤眠用奇怪的眼神看着他,“我不是说了我不去吗?”
宋鹤眠已经到了无奈的地步,他伸手止住宋清泽的话头:“我不想知道你们家到底怎么想的,但我觉得我从开始到现在,态度都表达得很明显。”
宋鹤眠:“你们从来没把我当做过家里人,我也不想当你们的家里人,你们真想让我帮忙,就当是请了一个跟你们想要的弟弟长得一模一样的人来工作吧。”
既然无论怎么说他们都听不懂,那就换一套法子好了。
宋鹤眠微微一笑,“你要跟我谈薪吗?”
宋清泽怒道:“你穷疯了是吗?那是你亲妈,十月怀胎没生你吗,你去看一下她,竟然还找我们要钱。”
他的表情写满了匪夷所思,“如果你缺钱的话,直接管家里要不就行了,而且你第一天回去的时候,爸不是给你一张卡吗,里面最少有二百万吧。”
看着宋鹤眠脸上讥讽的表情,宋清泽顿时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
他咬住牙关,“那你要多少钱?”
宋鹤眠对这个没太讲究,“宋二少看着给吧,你出手这么阔绰,我相信你。”
“既然事情已经解决了,”宋鹤眠拍拍手,“那你可以回去了,把病房号告诉我,我明天绝对准时过去。”
说起这个,宋清泽更是咬牙切齿,“你先把我从黑名单里放出来……”
宋鹤眠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哦好的好的,我都忘了把你拉黑了。”
见他说完就要转身,宋清泽张了张嘴,没忍住语出不忿,“妈妈这些年很想你。”
宋清泽:“你要是有点良心,那天就不该那么伤害她的心。”
宋鹤眠无语地长叹一口气,反问道:“你知道我在乡下过的都是什么日子吗?”
宋清泽的眼神并无刻意闪躲,宋鹤眠点点头,“很好,你不是很清楚。”
宋鹤眠:“如果妈妈知道什么叫伤心,最起码别一见面就逼着我跟宋言称兄道弟吧。”
宋鹤眠:“别多说了,转账好吗,钱到了我会去的。”
他转身朝市局的同事走去,背身挥了挥手。
宋清泽气得跳脚,但宋鹤眠一直没回头,走到那帮人身边后拿起自己的行李就走了,完全忽视还没离开的他。
他看着宋鹤眠的背影,忽而冷笑一声。
欲擒故纵嘛,这一招他可见识得太多了,他倒要看看,宋鹤眠是不是真能舍下宋家给的一切。
他别想把阿言从家里赶走!
这么多年朝夕相处,宋清泽早已把宋言当成了自己的亲弟弟,宋言乖巧听话,成绩又好,是家里的骄傲。
大师这么多年也从来没算错过东西。
只是想到母亲含泪的模样,宋清泽恶狠狠地在心里骂了宋鹤眠两句,然后忍耐着给宋鹤眠转了三千块。
想了想,他又转了三千过去。
宋清泽:明天见到妈就说是你自己去的。
先让妈妈明天安心做完手术再说。
宋鹤眠发了个OK的表情包过去。
……
市局的警察们对宋鹤眠产生了极大的兴趣,沈晏舟的脾气不算坏,但是个超级犟种,而且因为郑局护着,他们这从上到下没有一个关系户。
这还是第一次有个“案情顾问”进他们支队。
没人怀疑沈晏舟的人品,他是绝不会因私废公把自家人塞进来的。
也不可能是看脸。
他们端详着宋鹤眠的脸,再次凭借对沈晏舟的信任,咬牙认定这个结果。
虽然长得的确很好看,但他们队长不是这样的人!他肯定有什么其他的过人之处!
很快在二爸的暗示以及赵青的添油加醋下,他们确认了这件事。
“0713无头男尸案是他给的线索吗?”裴果小声跟其他人说,“那很厉害了。”
魏丁敲了敲桌子,严厉道:“咱们支队从来不搞霸凌那一套,人家是来协助我们工作的,你们务必要做到热情大方,友善亲和,充分体现咱们支队的包容,让我们的新同事有宾至如归的感觉,知道吗?!”
其余人忙不迭点头。
这个工作比宋鹤眠想得要好得多,所有人脸上都洋溢着欢迎的笑容,虽然那笑容有些僵硬,但他能感觉到其中没有恶意。
沈晏舟给他安排了一个很大的单人宿舍,甚至有一个延伸出去的阳台,方便他晒东西。
水电都是市局承担,食堂里的菜又好吃又便宜。
宋鹤眠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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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扒饭,今天食堂做的是葱烧大排和酸辣土豆丝,这个土豆丝实在是太下饭了。
现代社会的米也很好吃,宋鹤眠通过记忆知道这是农业专家们的功劳,但不影响他感叹。
沈晏舟看他光吃白米饭,皱眉道:“多吃点菜。”
“你吃那么多碳水,待会容易晕碳,而且营养不均衡,你本来就瘦,要多补充点蛋白质和脂肪。”
宋鹤眠把脑袋从饭碗里抬起来,实诚道:“这米饭好吃。”
赵青的眼中浮现出不可思议,一时怀疑是不是自己太矫情了。
这米饭哪里好吃了啊喂!从高中食堂到现在单位的食堂,他一直怀疑这些食堂的负责人是不是有特殊的供米渠道,不然米饭怎么会一脉相承地粗糙!
但很快他否定了自己的念头,作为一个东北人,他需要为米饭证明。
再加上副队说了要让新来的顾问感受到宾至如归,赵青鼓起勇气道:“这米饭其实很一般,你要喜欢吃米饭,我明天给你带一保温桶,是,是我老家的五常大米。”
宋鹤眠在冲浪时刷到过五常大米的盛名,立刻点头:“好的好的,谢谢谢谢!”
他在市局吃的第一顿午饭,就这么愉快地度过了。
红卫衣的基本资料也从底下的片区传来了。
红卫衣名叫钱德安,光看履历简直是劣迹斑斑,他14岁的时候就因为霸凌同学欺负老师进了少管所。
从少管所出来后,钱德安就没有再上学了,他的成绩本来就不好,被父母送到了镇上的厂子里去打工。
钱德安在工友的影响下,逐渐熟悉了抽烟喝酒,他花钱大手大脚,很快赚的钱都不够自己花,要求父母增加对他的补贴。
他父母深感自己之前对孩子的教育太失败,所以决定狠下心从现在开始。
没想到钱德安一怒之下直接从镇子里离开,有两年都杳无音讯。
沈晏舟的眼神停留在中间一行字上,那两年钱德安被骗到了一所黑砖窑里当苦力,是记者把他解救出来的,后来又自费给他掏了回家的路费。
回老家之后,钱德安的父母求爷爷告奶奶地托关系,终于又把他塞进了工厂里。
但根据工厂的出勤记录,钱德安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他还是操起老本行,勒索镇上初高中学生的钱,后来觉得学生手里钱太少了,就开始拉帮结伙欺负工厂里新来的老实工人。
工厂开除他后,钱德安开始盗窃,他还有一次强/奸未遂的案底。
出狱后,钱德安行踪成迷,游走于全国各地。
沈晏舟摩挲着卷宗的右下角,钱德安就是在这个时候加入的犯罪团伙。
负责审讯的警察过来给沈晏舟报告:“沈队,这孙子狡猾得很,什么有用的消息都问不出来,他非说要知道是谁告的秘。”
沈晏舟点头,冷静道:“我知道了。”
哪有人告密,但他做梦也想不到,警方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
经过一天一夜的关押,钱德安已显疲态,但看见沈晏舟进来,他又立刻支棱起来。
他轻蔑道:“不告诉我是谁告的秘,我是不会给你们想要消息的。”
15. Chapter 15
沈晏舟坐了下来,“没有人告密。”
钱德安从鼻孔里喷出一声嗤笑,“没人告密……”
他脸上写满不屑,眼睛和眉毛拧在一起,像十分看不起警察。
钱德安:“没人告密,你们怎么会那么准确找到我的位置,上来就抢我手里的打火机。”
他哼笑一声,“如果不是叛徒,你现在说不定已经被炸死了警官,不知道你家人能不能在一堆碎肉里找到你的遗体。”
这话让坐在旁边的另一个警察愤怒起来,他瞪着钱德安,右手都握紧成拳头。
沈晏舟毫无触动,淡声道:“但现在是我在审问你,我活得好好的,但你应该是死定了。”
警察双眼瞪大,惊诧地瞥了队长一眼。
就这么直接说吗?这么说,这人还会招供吗?
钱德安也没想到沈晏舟会这么讲话,惊疑不定地看过来,他死死盯着沈晏舟的脸,想从中获取一些线索。
但对面人的神情从头到尾就没有变过,他看着手里的卷宗,完全没有想从他嘴里撬出有用消息的意思。
这个认知让钱德安有点焦躁。
沈晏舟道:“我们的警察应该比你想的要有用一点,你卖出去的那些气球,已经全部被我们回收了,经过专业检测,气球内部氢气经过特殊加工,爆燃后会发生特殊反应,人体吸入后会有神经中毒现象。”
沈晏舟:“你已经严重违反治安管理处罚法,再加上白丽区被你杀害的一条人命,死刑应该是板上钉钉了,在场的警察都是公职人员,我会代表市局警察请律师对你提起控告。”
沈晏舟:“我们这有完整的监控证明,现在只是走流程录一下你的口供,你承认你犯下的这些罪行吗?”
从坐下来开始,沈晏舟就一直在说话,他完全无视对面人的神情,像高高在上的判官一样宣判钱德安的未来。
他真的没有想从自己嘴里撬点什么东西出来的意思,钱德安的瞳孔因为情绪起伏太大而忽大忽小。
沈晏舟:“你认不认罪。”
沈晏舟:“我觉得你没有不认罪的必要,因为你做这些事的时候完全没有要避开公众视野的意思,白丽区那个地方虽然偏僻,但也是有监控的。”
沈晏舟:“那个气球如果爆炸,你身处爆炸中心,绝对活不下来,既然这样,我建议你别浪费我们彼此的时间了。”
这句话提醒了钱德安,他想做的事情没有做成。
他在椅子上躁动起来:“如果不是你们提前得到了消息,我现在已经随着新闻传播成为英雄了,根本轮不到你来审判我。”
宋鹤眠跟魏丁在外旁听,魏丁听见钱德安说完这句话,不由得露出兴奋神色。
钱德安动摇了。
这是胜利的开始,一个无懈可击的石头变成了破了壳的臭鸡蛋,他们可以从破口出发,一点一点撬开躲藏在后面的秘密。
他背后有团伙,宋鹤眠脑子里第一时间闪现出这个念头。
如果是单独一个人,钱德安不可能会有“英雄”的想法,新闻所有人都能看见,他想让这个新闻给特定的一群人看。
沈晏舟终于有表情了,他上半身微微前倾,嘴角扬起了一个细微的笑。
钱德安一直盯着他,这个不明显的笑在他眼里无限放大,瞬间点燃了他的愤怒情绪。
钱德安:“说话!你说话!到底是谁告诉你的,我的计划那么缜密,从开始到实施都没有几天!如果不是有人告密,根本没人能阻止我。”
宋鹤眠的眼皮跳了跳,掺在氢气里的有害气体是受管制的,如果钱德安准备时间只有几天,那只有可能是有人提供给他的。
沈晏舟:“你认不认罪?”
钱德安在椅子上激烈挣动起来,手铐哗哗作响,眼睛赤红一片,“到底是谁告诉你的!!!”
沈晏舟静静地看着他,在这场心理博弈里,钱德安已经处于下风了。
沈晏舟:“没有你这个‘英雄’,你们组织应该还会让其他人做这个‘英雄’的吧。”
钱德安瞳孔巨震,竟瞬间从暴躁里脱离出来。
沈晏舟乘胜追击,“或者说,你们原本就是前后脚的,对吧?”
宋鹤眠看见审讯椅里的钱德安,一下子软了身体,紧接着眼里射出精光来,“是不是他,是不是他告的秘?”
他开始神神叨叨地自言自语:“不可能,不可能是他,他比我还要更想表现,我被抓了,他就残缺了,不可能是他……”
沈晏舟:“你不用那么激动,等我们抓到他,会把你暂时放出去的。”
钱德安浑身一震,他听明白了沈晏舟的话。
自己本来被抓住就已经充满了疑点,如果“烟花”也被抓住,自己又被放出去的话。
畏惧一点点蚕食着他的心脏,当时在黑砖窑里的阴影缓缓笼罩住他,像吃人的兽把他包覆进去。
所有的情绪一起上涌,渐渐占据他的大脑,他太过恐惧,以至于忽略了沈晏舟话里明显的漏洞。
如沈晏舟前面所说,他杀人和利用气球危害公共安全都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他怎么可能会被轻易放出去。
一同审讯的警察知道这是关键时刻,闭嘴完全成了隐身人,只有一双手写得飞快。
沈晏舟缓缓松出一口气,从在警车上,他就看出了钱德安应该有心理疾病,按照表现来看,很有可能是躁郁症。
沈晏舟:“我要是你,现在就和警方合作,至少你不会死得太难看,你可以在监狱里正常享受作为中华人民共和国公民的最后一点权力。”
团伙计划作案里,第一个出现的往往不是什么关键角色,钱德安自己应该也很清楚这一点。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在这一片寂静的对峙中,宋鹤眠在钱德安脸上看到了颓然神色。
审讯室内室外的警察们都很着急,钱德安已经到了放弃负隅顽抗的边缘,但沈晏舟依然沉住气,没有选择开口再逼一把。
就钱德安已经给出的信息,近期还会有一场针对津市普通民众的袭击,他必须让钱德安主动说出来。
好在他的逼迫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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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效的,钱德安浑身细微颤抖起来,最终笔直的背塌了下去。
宋鹤眠听见钱德安说话才松了心神,他发现自己在听审期间已经紧张到出了一背的汗。
沈晏舟出来后直接安排任务,“立刻安排便衣搜索溪山区附近的公办民办实验室,魏丁,跟溪山区那边的同事对接一下,询问烟火秀的具体安排。”
一众刑警挺直了身体,“是。”
宋鹤眠紧跟在沈晏舟后面,小声而直白地夸奖道:“你好厉害呀。”
沈晏舟手心也出了汗,“是他的心理素质不太行,还多亏了你给的信息。”
说到这,沈晏舟看了宋鹤眠,“你对你的能力,有什么猜测吗?”
宋鹤眠叹了口气,“有,我怀疑我只能接入凶案现场动物的视野,而且我看到的时候,受害人必须已经死亡。”
这次如果不是钱德安在带着气球去公园之前先杀了个人,他们很可能根本来不及阻止这场悲剧。
沈晏舟也是这么猜测的。
宋鹤眠:“但是有肯定比没有好!老话说,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的。”
沈晏舟嘴角出现明显的笑意,他很欣赏宋鹤眠这种积极向上的性格。
沈晏舟:“是的,我们无法制止坏人作恶,有你,我们才能那么及时地知道坏人的动向。”
甚至是确认受害者的死讯。
沈晏舟之前曾经经手过一个案件:有户人家的儿子突然失踪,孩子的高考成绩当时已经出来了,可以上本市最好的一座985,当时家长登报上新闻,什么都做了,就是没有找到孩子。
凶手在开学前夕给家长发了勒索短信,家长得知孩子还活着,准备了钱。
警方当时布下了天罗地网,但绑匪并没有去拿钱。
过了两个月,孩子的尸体被动物翻出来,然后被上山捡菌的人发现,这桩案子才正式划归到刑事案件里。
孩子是被掐死的,查这个案子没花多少时间,凶手是孩子的亲舅舅。
如果早知道孩子的死讯,那个家庭也许不会在这漫长的折磨中走向支离破碎。
溪山区的公安系统全力运作起来,根据钱德安交代,“烟花”很有可能是一个在实验室工作的人,他才能搞到那些违禁品。
但很不巧的是,津市大部分实验室都坐落在溪山区,这里有不少大学。
夜晚很快来临,不知道是不是明天要跟宋家人见面的原因,宋鹤眠觉得格外难睡。
他脑子里一时是那天宋母在楼下双眼含泪望着他的样子,一时是市局的床板好像比昨天更硬,硌得他难睡,一时又是钱德安今天招供的画面。
他第一次觉得老天爷给他的能力,是祝福,也是诅咒。
此时此刻,他当然不希望有任何一个人死,但一想到钱德安说的,“烟花”想要做件大事,他又迫切地想提前把他揪出来。
翻来覆去一整夜,宋鹤眠来到现代社会那么多天,第一次在没做噩梦的情况下失眠了。
他只能盯着两只黑眼圈赶往市医院。
16. Chapter 16
因为宋母心脏不好不能坐飞机,宋家是请国外专家飞过来主刀的。
这是高级VIP病房,里面宋家人站成一排,宋鹤眠敲门进去的时候,所有人齐刷刷回头。
宋文茵看见他,嫌恶地撇了撇嘴,但碍于床上躺着的宋母,她还是什么都没说。
宋夫人眼前一亮,“小鹤,你也来看妈妈了。”
宋清泽警告地瞪了宋鹤眠一眼,示意他别乱说话。
宋鹤眠收钱办事,此刻扬着公式化的灿烂笑容,“对,别担心,只是个小手术,很快就能做完,大哥请的医生肯定很专业,安心做完手术就好了。”
“好,好好,”宋夫人的精神头肉眼可见地好起来,她眼眶微微发红,“你来了就好。”
宋鹤眠便没有再多说话,他像个商城里的假人,没有存在感地在角落站着。
他能感觉到从四面八方传来的打量视线。
早知道应该收费更贵一点,宋鹤眠表情不变,心里却在骂人,站在这里挺不舒服的。
一行人各怀鬼胎,宋文茵的嘴张了又张,但看见宋夫人一直用温柔的眼神望着宋鹤眠,她只能愤恨地把所有话吞回肚子里。
妈妈的手术更重要,现在不能让她有太大的心理波动。
但她还是很难理解,难道那么多年的养育,在妈妈心里一点东西都留不下吗?
她不是没有接纳过宋鹤眠这个哥哥,但他刚回来就针对小哥。
宋文茵对宋言的感情比较深,因为从小身边所有人都告诉她,他们是在同一天出生的,相比上面的两个哥哥,他们还要在妈妈的肚子里多相处十个月。
后来得知跟她多相处十个月的另有其人,宋文茵一时之间还有点难以接受。
尤其在她的追问下,宋言告诉他,宋鹤眠是因为生下来被大师批命不祥会影响宋家财运才被送到乡下的,宋文茵对这个人就有了淡淡的恶感。
大师从来没算错过一件事。
想到前尘往事,宋文茵看见装乖的宋鹤眠,没忍住翻了个白眼。
肯定是外面的日子不好过了,走的时候放话那么狠,现在又后悔了吧。
宋鹤眠看到了这个白眼,但幸运的是,这次这具身体没觉得有多难受。
原身曾经是特别渴望融入宋家的,尤其是宋文茵这个妹妹,他自觉是哥哥,应该对妹妹好。
但宋家不欢迎他。
想到这,宋鹤眠对宋文茵微微一笑,然后翻了个更为凌厉的白眼回去。
他坦然地站在原地,看着高鼻深目的外国医师进来,宋贺琛跟他交流完,一家人轮流安抚宋夫人的情绪,然后跟在后面目送宋夫人进手术室。
手术室大门一关,宋文茵眼泪就流下来了。
宋言就在她旁边,安慰般拍了拍她后背,“史密斯先生说了,只是个小手术,妈不会有事了,顶多两个小时她就能出来。”
宋贺琛和宋清泽也走过去安慰她,宋文茵抽噎了两下,没再哭了。
她看着仿佛置身事外的宋鹤眠,声音扬高了些,“某些人是不是一点都不关心妈,那今天还来干什么?”
宋鹤眠当没听见,毕竟日薪六千呢,甚至不是日薪,他只用在这里呆几个小时而已。
宋鹤眠没反应,宋文茵就更生气了,抱怨道:“这VIP病房也这么破,早说换家私立医院了,非要在这里。”
她盯着宋鹤眠,刚被哄好的情绪又起来了,忍不住带着哭腔质问道:“宋鹤眠,你是哑巴吗?”
宋鹤眠:“我不是啊,你难道之前没听我说过话吗?还是你有健忘症。”
他这么流畅地骂人,把宋文茵都搞蒙了,这是宋鹤眠离开宋家后他们第一次见面。
之前宋鹤眠不一直都是畏畏缩缩,他们说话大声一点他就低头不说话吗?怎么一下子变成这样。
宋鹤眠:“而且我也不知道你脚有多少码,这么宽敞的病房你都说挤,人类现在制造出来的鞋有你能穿的吗?”
宋鹤眠:“至于这家医院,没办法,公立医院站在人民群众这边,本来更大程度上就是要为普罗大众服务的。”
宋文茵一直是家里最受宠的那个,见她被骂,宋清泽火上心头,张嘴就要骂回去。
但被亲爹喝止了。
宋春展在商海沉浮多年,在家里也是说一不二,积威深重,他的脸一沉,底下的几个儿女就都沉默了。
宋春展:“看看这是什么地方!在这里吵架,你们是打算把宋家的脸都丢光吗?!”
他阴鸷的眼神看向刚被认回来的小儿子,“宋鹤眠,给你妹妹道歉!”
这话让站在宋文茵身边的宋言脸色微变,他知道宋家是宋春展说了算,既然是“妹妹”,那就是说他认宋鹤眠的身份。
他微微低头,不让任何人看到自己眼中的不甘。
上次的事他没想到迫切想要融入宋家的宋鹤眠会突然之间转性,他不为自己辩解,拿上自己的东西就离开了。
这让宋家夫妇对他萌生了不满之心。
他没想到宋鹤眠并没就坡下驴,而是微微皱眉,认真反问:“我有哪句话说得不对吗?”
宋言心中暗喜,但下一刻,他看见宋鹤眠突然变脸,双目无神地看着地板,整具身体缓缓倒了下去。
宋文茵的呼吸都停了一下,宋贺琛最先反应过来,一个箭步冲过去避免宋鹤眠磕到头,低喝道:“小鹤!”
宋鹤眠没想到昨晚忧虑的事情,今天竟然真的发生了。
他的视线很低,只能看到一双穿着皮鞋的脚。
这次的动物应该体型不大,他环顾四周,两个车轮映入眼帘。
穿过来那么久,宋鹤眠对现代社会已经有了基本的了解,轿车很常见,所以他知道车轮的大小。
眼下车轮对他而言,变成了一个需要仰视的巨物。
旁边一片绿意,地上散落着很多落叶,不像人群密集的地方。
他看见皮鞋的主人蹲下来,从旁边的沟渠里拉起一只泛着青紫的手臂,然后拿出锋利的手术刀,快而准地从手臂上刮下一块肉来。
宋鹤眠想要凑近一点,看清这个人的脸,但动物并不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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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意识影响,依旧龟缩在车底不敢出来。
他穿了一件淡蓝色的衬衫,第二次刮肉的时候,卷起来的衬衫袖子从小臂上落下来了。
紫色的血液直接溅了上去,宋鹤眠听见那人十分嫌恶地“恶”了一声,他刮了好几片肉下来,然后迅速换了个橡胶手套,捏着自己的袖口把那一小截袖子割了下来。
动物被摇曳的袖子吸引,稍稍往车外挪了一点,宋鹤眠得以看见凶手的面容。
他的心往下一沉——凶手带了口罩。
是很平常的医用口罩,但因为凶手的脸很小,所以口罩把鼻子以下的半张脸完整遮住了。
凶手戴着副无框眼镜,厚重的刘海几乎遮住了大半个额头,看着人有些阴郁。
他的视线直直看向自己,那种突然涌现的狂热让宋鹤眠浑身都冰了一下,这只动物明显也感受到,它的背整个弓了起来,对着伸过来的手疯狂哈气。
是猫,他这次看见的是猫的视野。
凶手的眼神变得凶戾起来,他看了眼自己刮下来的尸体组织,恶狠狠道:“这次先饶过你,让那几个女生再喂你几天。”
“真恶心,”似乎说完这句还不够,“畜生就是畜生,现在能过得比人都好。”
他的手机忽然叮铃铃响起来,男生不耐烦地“啧”了一声,掏出手机后立刻忙不迭接通。
不知那头说了什么,男生的语气变得非常恭敬,“放心,我做事不会有问题,我也怀疑组织内部有警察的线人,所以我已经更改计划了。”
男生:“现在整个溪山区的安保工作都变紧张了,在烟火大会上动不了手,我打算等到年底,那时候他们的防备应该也松懈下来了。”
男生挂断电话,猫咪听见脚步声,再次哈气转身就跑。
狂奔带来的风把口鼻都糊住了,属于人类身体的感知一点点回来,宋鹤眠一个大喘气,医院的白色廊道缓缓占据整个视野。
他躺在病床上,消毒水的气味萦绕在鼻尖,宋鹤眠缓了缓,感受自己的心慢慢跳回胸腔里。
他默默叹了口气,什么时候他再看见这些不会难受就好了。
旁边拿着板子的小护士看见宋鹤眠醒了,立刻出去外面喊家属。
宋贺琛走进来,“你刚刚真的吓死我们了,医生问你是不是有低血糖。”
但他们哪知道宋鹤眠有没有低血糖,好在医生只是看了他们一眼,就立刻上手查看,最终确认宋鹤眠没有大问题,缓一下就好了。
宋鹤眠没应他的话,伸手在自己左右两边的裤兜里掏,他抬头问道:“我手机呢?”
没等宋贺琛回答,宋鹤眠就在病床边的柜子上看到了自己的手机。
他摸到手机就要给沈晏舟打电话说这件事,却被宋贺琛拦住。
宋贺琛的脸色不太好看,他们家人就在身边,宋鹤眠却还要打电话给别人。
而且什么时候,宋鹤眠有这么亲近的人了?
他忍住没把不快摊在面上,低声道:“妈的手术还有一个小时,你好好休息,有什么需要就喊人。”
17. Chapter 17
宋鹤眠已经熟悉第一次共享视野结束后会有的窒息感,他知道这种难受很快就会过去,所以对宋贺琛点点头。
宋贺琛见他依旧执意要摸手机,明显地皱起眉头,但他也无法干涉宋鹤眠的正常社交。
昨天宋清泽回来说,宋鹤眠搬家了?他才在外面住多久,又要换地方?
宋鹤眠一开口咳嗽,沈晏舟就知道他要说什么。
沈晏舟知道他今天要去市医院,先一步问道:“你现在周围环境安全吗?”
宋鹤眠立刻警惕地来回看,最后盯着监控,捂着麦小声道:“安全,现在病房里只有我一个人。”
沈晏舟精准抓住他的话,“只有?”
如果是陪护,病房里不会只有宋鹤眠一个人,那只能说明病床上躺着的是宋鹤眠自己。
没等沈晏舟细问,宋鹤眠主动解释道:“这一次动物视野持续时间比较久,医院的护士以为我突然晕过去了。”
那种呛咳的感觉太难受了,宋鹤眠觉得鼻子还酸酸的,他强忍不适,“我看到了钱德安说的那个‘烟花’,他戴着近视眼镜,应该度数还不低,脸很瘦,像猴子一样。”
“他戴了口罩,”宋鹤眠闭上眼回忆着,“在拿着手术刀割尸体手臂上的肉,动作很专业。”
他语气一振,“对了,那个人说他不打算在烟火大会上搞事了,他计划在年底,等你们防卫松懈的时候再弄。”
但他不会再有这个机会了。
沈晏舟眼底泛起腾腾杀意,他冷笑一声,对手把他们当蠢猪,他们当然不能辜负这宝贵的时间。
沈晏舟:“你大概什么时候可以回来?”
宋鹤眠:“应该一小时后离开医院,因为那个时候,潘凤宁女士的心脏病手术就做完了。”
他像个老先生一样长叹起来,“哎,主要是收了宋清泽的钱,两个小时,有六千块呐~”
宋鹤眠像是想到什么,话锋一转,带着点讨好道:“不过你放心,那只猫看到的所有东西我都记得超级清楚,只要回想就能想起来。”
沈晏舟听懂他的言下之意,唇边笑意一闪而过,他是在说自己不会渎职,不要扣他的工资。
宋夫人的心脏病手术做得很快,最终只用了一个半小时就结束了,手术很成功,只要好好休养不会影响寿命。
麻药过去后,宋夫人疲倦地睁开眼,看见丈夫儿女都守在身边,那个被她亏欠的孩子也站在那,还没离开。
宋夫人内心涌起无限心疼,她勉力跟其他人说了几句话,最后温柔拍了拍宋鹤眠的手。
做完这些,她也没了力气,继续歪头睡了过去。
宋鹤眠任务完成,“那我就先回去了。”
他只是碍于礼貌招呼一下,本来就没义务要跟他们说,没想到宋贺琛开口叫住他。
宋贺琛:“你刚刚都低血糖了,还在医院多观察一下再回去吧。”
宋言也开口:“是呀,妈后面醒过来肯定还想再看到你的。”
宋鹤眠摆摆手,“不用了,我还有事。”
他肯定不能直接和这些人说自己不是因为低血糖才倒的。
不过他也有点奇怪,之前接入动物视野的时候都是僵在原地,从来没有会往地上倒的,为什么这次反应这么严重。
宋鹤眠离去的步伐走得飞快,宋贺琛本来还想再说点什么,根本来不及开口。
宋文茵在后面小声抱怨:“我们还没嫌弃他呢,他倒搞得像我们是鬼一样,走那么快,他能有什么事,又没学历又没特长……”
难言的寂静在宋家几人中间流淌,宋贺琛与宋清泽对视一眼,齐刷刷看向掌权的父亲。
宋春展盯着宋鹤眠的背影,眼中沉着无言的阴气,但他一句话都没说。
市医院离市局不远,但坐公交还是要一会的,宋鹤眠看着微信里的余额,直接大手一挥,生疏又兴奋地开始打网约车。
宋鹤眠一回市局就直奔沈晏舟的办公室,沈队正在专心致志地看卷宗,时近下午,阳光从他身后的小窗户里洒进来,照得他半边侧脸轮廓格外清楚。
宋鹤眠愣了一下,沈晏舟听见声音抬头,正好跟宋鹤眠对视上。
沈晏舟:“你回来得还挺快。”
宋鹤眠甩甩脑袋,“我打车回来的,比公交快。”
沈晏舟指着旁边的椅子,“坐吧,把你看到的视野完整地跟我说一遍,尽量一点都不要遗漏。”
想到宋鹤眠之前的保证,沈晏舟藏住话里的笑意,“你能做到的吧。”
宋鹤眠最近在看书,立刻直起腰板,“保证完成任务!”
他将看到的东西尽数告诉沈晏舟,结合钱德安的供词,沈晏舟很快对“烟花”做了一个大致的侧写。
年纪不大,能熟练操作手术刀,他的身份应该跟医疗学科挂钩,可能是在大学的在读研究生或者任职教授,也有可能是实验室或者研究所的工作人员。
同时,他又熟悉化学。
很可能有洁癖,所以在那么紧张的情况下还要先把自己沾染了死者血迹的袖子割下来。
有虐待动物的习惯,他说的话充满对小动物的厌恶,而且宋鹤眠不自觉间反复强调了猫咪眼中的恶意,沈晏舟不认为这只是心理作用。
毕竟也有很多研究证实,变态杀人犯在人格扭曲之前,都有尿床,纵火和虐杀动物的习惯。
这类高智商犯罪人群是刑警们最不愿意接触的,他们往往要狡猾很多,会使用各种手段来精准干扰警方的侦查视线。
同时也残忍很多。
在绝大多数情况下,高智商人群都有体面的学历和工作,这意味着在平等的法律面前,他们一旦犯罪,失去的东西会比较多。
如果这些社会普遍认知下的“好东西”都无法让他们守住法律底线,那也说明,他们嗜血的本能已经完全压抑不住了。
凶手竟然这么大胆,杀了人既不抛尸也不掩埋,就这么露天放着。
沈晏舟愤怒之余开始奇怪,“这个天气,尸体在露天环境下,要不了三个小时,苍蝇就会嗡过来,竟然没有人报警说发现尸体吗?”
有车辆停放就说明有人,而且还有水泥地,那没道理没人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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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
尸臭是非常浓郁的。
人不需要知道尸臭是什么味道,只要他脑子里有“尸臭”这个概念,在闻到尸臭的第一时间就会怀疑这是尸臭。
宋鹤眠猜测道:“会不会是附近有什么其他的臭味掩盖了这个味道。”
沈晏舟:“一般情况下,不会有什么臭味比尸臭更臭,因为尸臭不仅有臭味,里面还有人类DNA里对同类死亡的恐惧。”
“除非,”沈晏舟脑中白光一闪,眼睛微眯,“除非是很臭,同时笼罩范围特别大的东西。”
沈晏舟立即给办公室里的人传讯,“赵青,立刻跟底下的片区,尤其是溪山区的同事们对接,问下他们那边有没有接到化粪池或地下水反涌的警情或者消息!”
消息排查得很快,因为已经上新闻了。
津市工业大学男生宿舍H栋地下化粪池爆裂,前天夜里三四点的时候下了一场大雨,本来工大校园内涝就比较严重,这下更是铁锤砸进粪坑里,底层的同学们在睡梦中硬生生被熏醒了。
那一天的翘课和请假率刷新了工大的记录,校内论坛都被刷爆了,学校紧急安排工人抢险,才避免了排泄物漫延到学校各个角落的悲剧。
尤其大雨之后又是暴晒,粪水的味道在校园内久久不散,很快随着学生们的吐槽上了新闻热搜。
津市工业大学的王牌专业就是化工和生物,符合沈晏舟对嫌疑人的刻画。
沈晏舟带队跟这一片辖区的片警一起过来,本来这周就有一个警方与校园联动的反诈宣讲会,市局的人穿便衣,并未引起很多人的注意。
宋鹤眠进去就被空气里弥漫的臭味熏得皱起眉。
裴果捂着鼻子,“我都不敢想象这学校的学生这两天是怎么过的,这也太倒霉了吧,这么小众的事情都能遇上。”
赵青也哭丧着脸,“天公不作美吧,这食堂的饭,他们吃得下吗?”
辖区同事有两个依照约定往礼堂赶,其余人分散开来。
他们都在一线工作,尸臭味算老熟人了。
工大的占地面积不小,不过宋鹤眠把当时猫视野里看见的东西都描述出来了,他们很快锁定了几个偏僻的地点。
等走到生化楼附近的时候,裴果忽的松开皱着的鼻子,她把头伸出去,鼻尖迅速翕动几下,脸色缓缓沉了下来。
沈晏舟也闻到了那个味道,他轻声道:“两两分组,不要单独行动。”
嫌疑人虽然手无缚鸡之力,但会制作化学武器,不能小觑。
只有宋鹤眠心里泛起淡淡的古怪,他总觉得,那个淡然从尸体手臂上刮肉的男人,根本不在乎尸体被不被发现。
越靠近,那股潜藏在粪臭里的臭味就越浓郁,宋鹤眠脸色一白,瞬间理解了沈晏舟的话。
他从没闻见过尸臭味,但这股臭味出现时,宋鹤眠就自动把它们联想起来了。
很快,在一处下水沟,裴果率先发现了尸体。
尸体呈现微度腐烂状态,右臂上端被平整刮出了一个长4cm,宽3cm的伤口,跟宋鹤眠之前说的完全对上了。
18. Chapter 18
“生化楼背后下水沟发现一具女尸”很快传遍学生们私拉的各种群。
尽管辅导员们已经在得知消息后的第一时间就在年级大群里严肃通知,禁止传播与案件有关的照片,不能干扰警方办案,但这件事还是传得人心惶惶。
现场拉起警戒线,学校的主任跟刑警们一起站在线外,简直是汗如雨下。
旁边有几个胆大的学生还想假装路过探头探脑地往里看,立刻被他吼了回去。
“你们几个哪个班的?”
人死了的热闹他们也看,也不怕同学晚上飘过去找他们。
主任恶狠狠地在心里骂了两声,眼神却不敢往尸体上瞥,他从事教育事业这么多年,这真是他第一次见这种场面啊!!
苟胜利拖着法医室的实习生迅速赶过来,等技侦拍完照片,他套好手套小心翻动死者的尸体,翻到后背时动作顿了一下。
死者的后背半边呈现惨白,半边沉着紫红尸斑。
这里不是第一案发现场。
在场的刑警不约而同眉毛一跳。
苟胜利放下尸体,严肃地对沈晏舟说道:“确认是他杀。”
沈晏舟立刻转身面向满头大汗的校方负责人,“李主任,这是刑事案件,这具尸体我们要带回市局处理,希望你能配合我们的后续工作,帮助我们辨明尸源。”
李主任都快处在昏迷的边缘了,他调到这学校不过两年,就遇到杀人抛尸这种事,原本美好又平坦的前途现在一片灰暗。
还有心痛与愤怒,他被喊来的时候看了眼尸体,那女孩子很年轻,未来的生活还没开始。
无孔不入的尸臭没有放过任何一个人,李主任艰难克制住呕吐的欲望,“好,好的,这,这是我的电话,有什么需要我们配合的您直说就行。”
沈晏舟接过名片,没再折磨这个可怜的中年人,“接下来的事,交给我们警察就可以了。”
李主任感激涕零地看了眼沈晏舟,他狂奔到人群之外,再也忍不住扶着树干大声干呕起来。
裹尸袋已经拿出来了,但这里的环境太湿热了,尸体的后背被水沟浸泡了很久,苟胜利跟实习生把尸体往上抬的时候听到了明显的粘连声。
实习生是新来的,看到真正凶杀案尸体的时候已经双目无神了,听到这个身影,他浑身颤抖起来,苟胜利看了他一眼,叹息道:“放下去吧。”
实习生双肩一沉把尸体稳稳放下,给了在场众人一个落荒而逃的背影,他扯下脸上口罩,脖子前倾把上午吃的东西全吐了出来。
苟胜利失望地摇摇头,“年轻人还是要多锻炼锻炼才行。”
他的目光自然而然落到其他人身上。
沈晏舟倒是坦坦荡荡的,但苟胜利的视线直接从他身上略过了,他不住打量着来的其他几个刑警。
沈晏舟搬过一次,那次的尸体都快尸蜡化了,沈晏舟帮忙时最后不小心拉住了尸体的手,从手腕开始,他直接把尸体的外皮扯下来了。
那次现场沈晏舟在原地静静站了很久,才一言不发走向警车,把车上的一干人等都吓得不敢说话。
他一言不发地回了警局,支队长办公室后续在浓郁消毒水里泡了整整一个半月,沈晏甚至那个月都忘记补充零食了!!
所以从那以后,遇到尸体,尤其是高腐尸体,支队上下都默认让沈晏舟旁观就行。
苟胜利诱哄道:“有没有同志愿意主动举手的,年轻人遇到困难就要迎难而上,要有一股冲劲!一股闯劲!”
他“啧”了一声,语气挑剔又嫌弃,“一具都没到高腐的尸体,就能把你们吓成这个样子?没出息,啊,你们这样子能干什么,都忘了自己发过的誓了?”
裴果最受不起这个激,直接上前一步,正义感爆棚道:“给我手套,我来!”
赵青一把把她拉回来,刑侦一线女警本来就少,他真要让还在实习的裴果搬尸体……
以后回警校是要被老师们骂死的。
苟胜利露出“孺子可教”的满意表情,让赵青套了两双手套,女尸生前很瘦,所以并不沉。
苟胜利照顾赵青,让他搬的是下半身,因为女尸眼睛上已经爬满了细小的蛆虫,它们不停蠕动着,视觉冲击力极其美丽。
但赵青个子长,很难不看见,而且女尸小腿上有细小的伤口,上面也有蛆虫,赵青总疑心自己手碰上去按爆了几只。
他闭了闭眼,不停在心里安慰自己,没事的没事的,总要有这么一遭的,而且他这是舍己为人,光荣又高尚!!
裹尸袋就在旁边,两人小心翼翼把尸体放进里面,现场勘察完毕后,一行人留下两个在校内,其他人回去市局。
宋鹤眠回去之后先洗澡,他能做的都已经做了,现在对破案还在旁听学习阶段,要先等法医室的尸检报告。
但他感觉这个澡白洗了,吹风机把头发吹干后,本来浓郁的洗发水沐浴露香味很快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尸臭,味道很淡,但恰好卡在能让人闻到的点上。
宋鹤眠不得不求助市局的其他人。
魏丁朝他身上嗅了嗅,豪爽道:“这算什么尸臭啊,过一阵子就没有了,不用担心。”
魏丁:“而且担心也没办法,是真没别的什么好办法,你只能等它自己散掉,你这个程度还用不上香菜汁。”
他伸出大手拍拍宋鹤眠的肩膀,“这都是迟早的事。”
宋鹤眠:并没有被安慰到。
但他相信魏丁,魏丁从警多年,他都这么说了,那应该是真没有什么别的办法了。
他只能认命地叹了口气,迈步朝沈晏舟的办公室走去。
一进去就看见沈晏舟眉头紧锁,他盯着手机屏幕,听见宋鹤眠进来的声音才把视线挪开。
宋鹤眠看他表情难看,心也跟着一沉,“是有什么不好的消息吗?”
沈晏舟微微点头,“津工大后面,就是我们发现尸体那块地方的监控,从上个星期开始就坏了,因为那地方后面就是后山,没什么人经过,所以学校并没有立刻派人去修。”
监控是最直接也是最有力的证据,生化楼每天学生老师进出无数。
但应该对这个案件没有什么大的影响。
凶手没有分尸,女尸身高有168cm,无论拿什么东西装尸体,体积都很大,凶手一定会有运尸工具。
而且女尸背部的尸斑证明她被死后被侧面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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置了一段时间,这也说明了后山不是第一案发现场。
沈晏舟:“魏丁已经去看附近没坏的监控了。”
沈晏舟:“尸体穿着凉鞋,应该就是津工大的学生,现在就看学校那边什么时候能比对上了。”
津工大内,辅导员一边发不要传播现场图片,一边提醒同学夜间上完课之后结伴出行。
学生们都炸了,一时间危险的气息在人群中弥漫,再加上仍旧没有散去的粪臭味,夜里的津工大道路上几乎都空了。
好在学校的安保肉眼可见地加强了许多。
“现在就希望警察叔叔可以早点破案,还被害的同学一个公道啊。”
“现在有查出尸体就是咱们学校的同学吗,还是校外人士啊。”
“好像已经查出来了,我上厕所的时候听到学校的人在宿舍盘问,那个女生前天晚上就没回来睡了。”
“我这边也听到了一点消息,是我们学校英语专业的同学,不过大家别问了,大半夜说这个真挺瘆人的。”
“你们说的算个锤子瘆人【黑脸】【图片.jpg】【图片.jpg】”
学生们点进那两个图片,发现那是燃烧的香烛和纸钱。
“实验做到一半的时候听到楼下有动静,看到这个顿时都不为实验做不出来焦躁了,感觉浑身清凉。”
图片是俯拍模式,应该就是生化楼某个楼层。
“六百六十六,这个关头这个时间点生化楼还有人?你实验不成功谁成功。”
“没办法,我能等实验室的菌种等不了啊,不想再延毕了,今年过不了我就去跳楼。”
“不要用这么淡定的语气说这么恐怖的话啊!”
“不是开玩笑的啊,师兄你尽量不要一个人啊,现在凶手还没抓到,生命是最重要的!”
“多谢学弟学妹们关心,放心吧,我不是一个人,我师弟研究方向跟我差不多,现在盯试验箱都是我们一起的。”
“而且我相信警察蜀黍的破案能力,上次杀人犯把人分尸塞进行李箱,那个案件他们只用了四天就告破了。”
“逝者安息,希望凶手能早日伏法。”
纷乱如云的信息闪过,剩下的都是学生们对遇害学生的祝愿。
学校对此事高度重视,第二天警队就收到了李主任的消息,死者的身份确认了。
死者名叫张晴,是津市工业大学外国语学院英语专业大二的一名学生,前天她跟舍友们说要出去一趟,就再也没回来了。
因为张晴有男朋友,两人感情还不错,平时经常一起出去玩,所以她一晚未归,舍友也没问。
变故出在第二天,第二天上午有一节很重要的大课,张晴从不缺席,而且张晴没拿书包,舍友就发消息给她问要不要带书包。
十点钟张晴回了消息,说自己身体不舒服,今天的课应该都请假。
舍友就没有说什么,但这一天晚上,张晴也没有回来,而且舍友们发的消息她也不回了。
女孩们察觉不对,但因为时间太晚了,就相约第二天去找辅导员说明此事。
但没想到她们刚先在手机上跟辅导员说这件事,警察就先到了学校里。
19. Chapter 19
经由张晴寝室长和导师辨认,确认死者为张晴,公安局给张晴父母打去电话,告知他们这个悲讯。
警方开始围绕张晴的社会关系展开排查,但沈晏舟还是想不明白,为什么“烟花”杀了张晴之后,会选择把她抛尸在这里呢。
而且在她死后刮去她上臂上的肉是为什么呢?泄愤?还是遵循某种仪式感?
微腐和高腐尸体的臭味是不一样的,就算有化粪池爆炸可以帮忙掩盖一时,后续也一定会被发现的。
他是打算二次抛尸吗?
二次抛尸在刑事案件中并不常见,尤其是腐坏尸体的二次抛尸。
人在行凶之后都会担心被发现,所以一般情况下,一次抛尸凶手就会选择自己觉得最安全的地方。
二次抛尸就要重新把最危险的东西挖出来,加大暴露人前的可能,没有多少凶手能有这么强大的心理状态甘愿冒这个风险。
而且人在死亡后,因为血液不再流动,身体的特性将会发生特别大的改变,二次抛尸可能会有气味和尸僵,哪怕要分尸没有刚死的时候好处理。
沈晏舟越细想,神色就变得越严峻。
按流程走,最先被怀疑的就是张晴的男朋友刘诚,警察找到他时,他满脸的不可置信,甚至失态地对警察吼了好几声。
张晴第一晚的确跟他在一起,但他知道那天上午张晴有一节很重要的课,所以第二天一早,刘诚就哄着张晴起床把她送回去了。
“我真的没有杀她,”刘诚满眼赤红,“我那么爱她,我怎么可能杀她,我们约好了一毕业就结婚的!”
办案的警察不为所动,虽然他相信刘诚的话,但他也看到过很多假装深情实际对伴侣暗下毒手的例子。
警察:“那天是你约张晴出去的。”
刘诚抹了把眼泪,点点头,“没错,晴晴喜欢一个希腊画家,他在隔壁市有画展,我抢到了票,所以我们一起去看了。”
他满脑子都是他们在一起的场景。
他们看完了画,又一起去逛了夜市,等回了酒店,他假装无意实则非常刻意地展露了一下自己最近在学校附近健身房的锻炼成果。
两人都是血气方刚的年纪,张晴坏笑一声,伸手过来偷袭,他抱着心爱的女孩滚到柔软的大床上,折腾到半夜才相拥着睡去。
因为张晴有课,所以要赶高铁回去,但她早上又起不来,所以刘诚被闹钟喊醒后先蹑手蹑脚把他们两的东西收拾好,叫了她三次才把她从床上喊起来。
他一遍又一遍亲着迷迷糊糊的张晴,把她抱进浴室洗漱。
临走前,他还给张晴套了个素银戒指。
他亲着女孩的额头,“等哥以后给你买大钻戒。”
警察:“那你知道张晴跟什么人结过仇吗?她有没有跟你提起过,自己有没有跟什么人起过冲突。”
刘诚痛苦地回想,最后只能摇头,“没有,晴晴的人缘很好,她像个小太阳一样,对人很和善,放寒暑假我们回老家,有时候她室友还会给她打电话,问她要不要特产。”
他想到什么,突然悚然抬头,“有,有过一次,但我不知道是谁,有次晴晴接到好几个电话,她说是骚扰电话,当时她的脸色很难看!”
但是既然张晴不想跟他说,刘诚也就没有追问。
他满面痛苦,眼泪不住往下流,“前天晚上晴晴没有跟我说晚安,我下午发的消息她也没回,但我以为她是看画展没有休息好,就没有打电话吵她……”
警察一时无言,有个拿起纸巾,拍了拍刘诚的后背。
刘诚所有的信息都给得非常详尽,张晴是准时踏上7:15发车那辆高铁的,八点整的时候张晴还给他发了消息,说自己马上到学校门口了。
警察在高铁系统里查到了张晴的出站记录 ,同时也查到了刘诚的乘车记录,出入站监控画面可以证明刘诚没有说谎,他的确当天送张晴上高铁后,就返回了自己的学校。
刘诚没有作案时间,人不可能是他杀的。
他们查看了刘诚的手机,张晴发的最后一句话就是那段语音。
张晴的语气很平稳,并不像是被人威胁了,所以那个时候,张晴还是活着的。
宋鹤眠在旁边看,他看着绿色和白色交替的聊天记录,很快注意到一个地方。
张晴很喜欢发语音,除非是在上课的时间段,其他时候,她发过来的都是语音条。
他也有这个习惯,因为刚穿来这边,身体对简体字的熟悉和他对繁体字的熟悉在打架,宋鹤眠都是先说话,需要用文字表达再转文字。
他刚想跟沈晏舟说这件事,就听见沈晏舟对旁边的警察说:“问一下张晴的室友,张晴平时跟她们在手机上聊天是语音多还是文字多。”
那边很快给来回复,是语音多。
“晴晴上大一的时候就在准备普通话考试,所以都是直接发语音给我们,我们再转文字,后来养成习惯了,就都是发语音。”
那头沉默了一下,语气颤抖起来,“所以,所以那天,给,给我发她不来上课的人,不,不是晴晴,是,是害她的那个人,是吗……”
警方没回答,听见那边响起难以克制的哭声。
如果是这样,张晴就是在回校后不久,甚至是刚进校门就遭遇了不测。
她回来是为了不错过那节课,路线只会有两条,要么先回宿舍拿书,要么就是拜托室友帮拿东西,自己直接去教室。
打电话的警察轻声安慰起哭泣的女生们,“你们今天上完课,可以来下警局做笔录吗?我们有一些事情需要问。”
那头有个女生带着哭腔回答“好”,他们说了一会,就把电话挂了。
女生们来得很快,是辅导员陪着来的。
笔录还是要一个一个做的,最先进去的是寝室长。
寝室长是个长相有些英气的女孩子,裴果先给她倒了杯热水,安抚道:“不要紧张,我们问什么你回答什么就可以了。”
寝室长眼睛一红,低头应了一声。
魏丁问道:“你们平时跟张晴的关系怎么样?”
寝室长擦了下眼泪,“很好,晴晴跟我们每个人的关系都很好,从刚进大学到现在,我们从来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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吵过嘴。”
魏丁:“那你们知道张晴有没有跟其他人结怨?”
寝室长笃定地摇摇头,“没有,老师们也很喜欢晴晴,同学们也是,她有很多好点子,该她的工作她都不会推。”
魏丁:“那有没有什么感情方面的?你们跟她朝夕相处,应该是最清楚的,她有没有什么异状?”
寝室长失声叫起来:“怎么可能,晴晴她跟她男朋友感情很好,绝不会做出这种事!”
魏丁放沉声音,“我们并不是要怀疑死者什么,但我们只有知道一切内情,才能更快将凶手绳之以法。”
裴果看了眼魏丁,声音放缓一些,“不一定是感情方面,其他的矛盾方面也可以说。”
她也把声音放严厉了,“张晴的男朋友已经跟我们说过,张晴有几次接到过奇怪的电话。”
寝室长表情有些焦虑,似乎正在苦思冥想,最终也只是痛苦地摇摇头,“我们宿舍有舍规,过了晚上十一点就不许再发出声音了,打电话得自己去外面。”
剩下的两个姑娘说的话也是一样的,张晴并没有什么明面上为人所知的仇家。
不过最后一个女生在裴果提到电话时,咬了咬下唇,她看着警察,满眼的欲言又止,但又在斟酌到底能不能说。
这个未经世事的样子,警察一眼就能看穿,在魏丁和裴果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的攻势下,女生最终说了出来。
女生:“晴晴有个缺点,就是做事三分钟热度,她突然喜欢什么就会想去学,有段时间网上流行画画,她就去校外报了个班。”
女生:“那个画画班,是我们学校一位老师的妻子开的,她姓王,王老师知道这层关系就对晴晴很照顾,还请晴晴去家里吃过一次饭。”
女生:“晴晴也很感激人家老师,所以王老师邀请她都去了,每次也会带礼物,但她去过三次之后就没去了。”
女生的眼睛逐渐红起来,“我具体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但是有次我们在学校里撞到那位老师,他笑着跟晴晴打招呼,问怎么最近都不去家里吃饭了,晴晴的脸色很难看。”
女生:“他还让晴晴考他的研究生。”
魏丁问道:“他有过性骚扰张晴的行为吗?”
裴果:“这点很重要,我们需要洞察嫌疑人的作案动机。”
女生摇头,“没有,最起码在学校里没有,撞见过他两次,都只是打完招呼就走人了。”
魏丁:“经过我们调查,张晴不乏追求者,这些追求者里,有没有死缠烂打的?”
女生细细回想起来,“有,有一个,他算不上死缠烂打,但在晴晴拒绝他说自己已经有男朋友之后,他还是经常给晴晴送东西。”
女生很想维护张晴,说完这句又连声分辨,“但晴晴没有收!!那个男生还一直说做不成男女朋友做朋友也可以!”
张晴寝室三人的口供一致,给出了下一步的侦查方向。
案件进展很顺利,但沈晏舟总觉得有些违和,这些人说的人里,并没有符合“烟花”形象的。
难道又是随机挑选受害人吗?
20. Chapter 20
李主任对警方寄予厚望,凶手一天不能抓捕归案,津工大就一天不能恢复宁静。
大学原本是最热闹的地方,每天外面都会有长长的霓虹夜市,炒饭炒面摊点的铁锅都要抡起烟尘,现在客流量直接锐减。
魏丁知道学校肯定承受了巨大的压力,但他们一定比任何人都想早日破案。
尤其是面对生者哀痛的面孔时,他们也不知道怎么面对。
张晴的父母都是老师,他们在接到消息后连夜赶了过来,爱女凄惨离世,再体面的人也克制不住自己的悲痛,殡仪馆里一时只能听见哭声。
解剖完成后,苟胜利小心翼翼完成了缝合,让她尽量和生前一致。
殡仪馆的工作人员也给张晴化了妆,尽管尸体在水沟里躺了一天,但也没到面目全非的地步,不至于让人一眼就能看见她死前经受的苦难。
尸检报告已经拿到,能提取的生物检材都提取到了,张晴的父母问询过警察,就在津市为张晴举行了火葬。
张晴死于窒息,苟胜利在她的呼吸道里发现了细小的绒毛,经过检查,发现是鹅的绒毛,推测凶手使用了枕头被褥一类的物品把她捂死的。
同时在她体内检测出了乙/醚成分残留,凶手用这个让张晴失去反抗能力,但她身上的确反抗伤,有掐和扇的痕迹,证明她后面又清醒过来了。
小腿和胳膊上有被刀划出的伤口,显然在死前遭受过折磨。
沈晏舟眉头紧皱,张晴八点的时候还给男朋友发了消息,她是在学校附近遭遇不测的,这么短的时间,同时又在人流高峰期,凶手是怎么掳走张晴的。
他眼中闪过锐利。
除非凶手是熟人。
根据张晴室友的口供,警方迅速通过李主任联系上了那位老师以及他的妻子。
张晴遇害当天,那位老师的课在下午,整个上午他都没有来学校,他居住小区的居民和保安可以帮他证明。
他早上出门买菜,然后回家做早饭,吃完早饭后,就待在小区里,观看其他居民下象棋。
裴果走访的时候还多问了几嘴,但看下象棋是那位老师的习惯,所以老人们才能一眼看到照片就认出来。
他并不是最近才这么干的。
“蒋老师他们家侄子懒得很,天天睡到下午一两点才起,每次蒋老师买完菜都不急着回去做饭的,先跟我们下两盘再走。”
老师的妻子也没有作案时间,那天有一个重要客户带着孩子来了画室,她吃完早饭就一直待在那,画室里的学生和家长都可以为她作证。
至于那个作案动机更大的追求者,他前一天晚上通宵游戏,一整个上午都在寝室睡觉。
男生宿舍门口的人脸识别闸机可以证明,他另外一个因为生病同样没去上课的室友也能证明。
几条清晰的线索都断了,这让一直憋着劲的警察们心里很不是滋味。
张晴的父母抱着孩子骨灰盒回去的时候,又问了他们一句,“有没有抓到凶手。”
裴果感觉很难过,送走张晴父母后还是恹恹的,连午饭都没吃下去多少。
宋鹤眠注意到了,发现她晚饭也没吃多少之后,就跟沈晏舟说起这件事。
沈晏舟发现宋鹤眠记忆力很好,就算晦涩难懂的文字他不理解,但多看几遍他就能背下来。
支队长办公室里很多书,其中不乏刑侦入门书籍,沈晏舟就让宋鹤眠先随便拿着看,等后面有机会就送他去系统学习。
宋鹤眠最近在看的,就是有关办案心理的书。
沈晏舟眼中露出浅笑,语气却很严肃,“如何面对受害人以及受害人家属的悲痛,是一个警察必须要学会的,她以后要出无数个现场,可能要面对比这更惨烈更让人愤怒的现场。”
沈晏舟:“这个靠不了别人调解,只能自己消化。”
顿了顿,他继续道:“裴果能度过的,她是一名非常合格的人民警察。”
宋鹤眠点点头,却心道那也不能什么都不做。
除了沈晏舟,这些天相处下来,宋鹤眠最熟稔的,就是赵青和裴果了。
他们年纪大差不差,又都非常喜欢吃,而且能吃到一块去。
下了晚班,宋鹤眠拎着一盒鸭货去找裴果,却发现魏丁已经在跟她聊天了。
他站在门口,一时不知道进还是不进。
好在魏丁眼睛尖,一眼就看到了他,直接把他喊了进去。
魏丁朝他招手,“这都是必修课,小宋同志你也过来听听,你进了咱们支队,以后这种事情只会多不会少。”
看见宋鹤眠手里的鸭货,魏丁很不客气,直接接过来在桌上拆开了。
香料的醇厚香味一冒出来,严肃凝重的氛围登时就轻松不少,魏丁率先拿起一只鸭头,做出碰杯的姿势。
裴果看上去依旧兴致不高,魏丁直言道:“看见张晴爸妈那样,心里难受是吧。”
宋鹤眠紧张兮兮地啃鸭头,裴果深深叹了口气,眼眶已经慢慢红起来,“就是觉得难受,张晴爸妈就她一个女儿,以后漫长的下半生,都会永远被笼罩在这样的阴霾里面。”
裴果也是家里的独生女,魏丁能理解。
裴果:“我知道我这么想不好,坏人做坏事是不会有心理负担的,但我真的觉得很不公平,人家好好的女孩子,大把的好年纪!就这么没了……”
魏丁已经炫完半边鸭头了,开始吃另外半边,他认同地点点头,“还有呢?”
裴果:“还有,还有就觉得,自己查不到线索,感觉很挫败……”
魏丁:“嗯嗯,还有呢?”
裴果还在想,宋鹤眠就打断了她的思考,“先吃点东西,这鸭头是你最喜欢吃的。”
魏丁憋不住笑,看得裴果又想哭了,她有点难为情。
魏丁道:“你看小宋同志多聪明,他来警局比你晚那么多个月,他都不会想这么多。”
魏丁语重心长,“小果,冷血点说,警察也只是一份养家糊口的职业,只是因为这个职业主要面对的是人世间的不公,所以才会被普罗大众镀上金光。”
“但当然,”魏丁微微一笑, “咱们不听那种冷血的说法。”
魏丁:“咱们这是刑侦支队,日常面对的东西比底下派出所的同事们要重口得多,以后这种事情还会有很多,有的可能只是听着就让你愤怒。”
见魏丁吃完鸭头,宋鹤眠把冰啤酒开罐递给他,请他继续说下去。
可能是见过太多,魏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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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很慢,但已经把宋鹤眠和裴果的情绪都拉出来了。
魏丁:“我刚干刑侦那会,也有过你这样的时刻,那个案子过去十多年了,我还记得很清楚呢,凶手最后抓到了,往检察院递交材料时,我们全支队都在努力为那个王八蛋争取枪决。”
魏丁眼中露出遥远怅望,“那个案件的受害人,是个七十多岁的老头子,死了好多天才因为尸体发臭被人发现,我们进去的时候,屋子里全是绿头苍蝇,浓重的血臭味熏得人眼睛都睁不开。”
魏丁:“你们两知道,咱们支队为什么管苟胜利叫苟赢吗,就是那个案子开始的。”
魏丁:“凶手完全没有要藏尸的意思,我们进去就看见两条人大腿在那挂着,上面爬满了蛆。”
裴果刚准备拿塑料盒里的鸭翅膀,听到这话缓缓把手放了回去。
魏丁:“苟赢在冰箱里找到了老人的脑袋,他一边呕一边捡死者的尸体,最后发现老人的肚腹被剖开了,凶手取走了心和肝脏。”
他喝了口啤酒,手随着回忆渐渐热起来,捏得薄薄的易拉罐发出脆响。
魏丁:“我在厨房的高压锅里发现了这些器官,上面有啃咬的痕迹,当时还以为是什么食人魔或者邪教徒干的,后面倒是很容易就查到了凶手,是老人的亲孙子。”
他最后一句话出来,偌大的房间登时安静得蚊子叫都能听见。
裴果瞪大双眼,“他的亲孙子?!”
想起魏丁前面说的“争取枪决”,但又要溯于动机,裴果迟疑了一下,还是问道:“凶手幼年时遭受过虐待吗?”
魏丁苦笑一声,“没有,但凡凶手有一点苦衷,那都是检察院的老板们想怎么判就怎么判,材料里不会写‘行凶手段极为凶残’。”
魏丁:“那个案子是我主导,因为这个房子一直是老人和他孙子两人居住,老人被砍杀在屋内,亲孙子不仅不报警,也没有出现过,我们迅速找到了他,苟赢在他牙齿上提取到了死者的DNA,他很快就招了。”
“只是因为五千块钱的退休金,”魏丁想到当时的审讯画面,“他初中就辍学了,从那以后一直没找工作,全靠他爷爷养着,那次是因为系统故障,老人那天没能领到退休金,凶手得知后异常愤怒,又因为吸了毒,夜里越想越气,趁着他爷爷睡着就拿枕头把老人闷死了。”
时隔十数年,只要一想起,魏丁仍然愤怒,他记得自己那时候失态地怒吼,责问凶手既然杀了人,又为什么要吃他爷爷的心肝。
凶手的理由竟然是,“杀了他,没人给我做饭了,晚上实在饿得不行,就想着人的心肝和猪的可能也差别不大,就煮了吃了。”
但凶手没有下过厨,也不认识调料,他说太腥了,吃了两三口就想吐。
裴果看出魏丁的情绪波动,一瞬间就明白了副支队想教自己的话。
魏丁:“咱们是替死者伸冤的人,一味沉溺在死者的情绪里,不是活人应该做的事,我们必须跳出情绪陷阱,冷静思考线索,把自己完完全全当成旁观者,才能做一个好的刑警,。”
魏丁:“至于追查,现在追不到,不代表以后也追不到,有的老警察一生都困在一个案子里,但没人会放弃,干刑侦的,就讲究一个死磕,明白吗?”
21. Chapter 21
可能是魏丁的语气太过笃定,带着一种多年老刑警的从容,在鸭货和啤酒的安慰下,裴果觉得好受多了。
宋鹤眠看她恢复干劲,也跟着高兴。
但张晴的案子热度越来越高,他们顶着的压力也越来越大,他想起之前几次都是从结果推过程的,打算去找沈晏舟说这件事。
沈晏舟一定还在他办公室。
宋鹤眠觉得有点奇怪。
据市局内知情人爆料,沈晏舟家,很、非常、十分的有钱,尤其是他还是家里的独生子,所以这些钱全是他的。
一个富豪家的公子为什么要考警校,这个有很多种可能,但市局支队全体上下的想法是,这纯粹出自于沈晏舟个人高尚的情操和为人民服务的热切愿望。
但他有必要把市局当家吗?
宋鹤眠搬来市局那么多天,发现沈晏舟跟他一样,吃也在市局,睡也在市局。
他洗完澡摸到支队长办公室,里面果然还是灯火通明的。
不过办公室里不只有沈晏舟,他的办公桌前站着一个高大的人影,头顶一片锃光瓦亮,是魏丁。
沈晏舟的声音透过窗户闷闷响起,“你的安慰起作用了?”
魏丁嘿嘿一笑,“放心,你交代我去办的事情,什么时候失败过?”
宋鹤眠愣了一下,吃饭时沈晏舟不是说让裴果自己去消化情绪吗,怎么他听着,魏丁是他叫去的。
沈晏舟也笑了,“是,队里每次来新人,派你出马总是没错的。”
魏丁露出腼然又自得的神情,过了一会,他又看向沈晏舟,“不过我还是觉得,下次这种事,你去讲会更有用的。”
沈晏舟意味不明地笑了笑,“你确定?这次要是我去说,宋鹤眠应该卤味怎么拎过去的就怎么拎回去吧。”
他往那一坐,氛围直接就变严肃了,裴果应该不敢在他面前啃鸭头。
魏丁打了个哈欠,“那我可就先回去睡觉了。”
沈晏舟点点头,“路上注意安全。”
紧接着就是几声大步走路的声音,宋鹤眠无处可躲,猝不及防直接与出来的魏丁对视上。
魏丁疑惑地打量着他,“小宋,你这么晚怎么还不睡觉。”
他不知道想到哪去了,小声对宋鹤眠道:“咱们沈支队从来不吃那些卤味啊下水啊,你可别带这些来找他。”
宋鹤眠艰难一笑,“好的,魏哥,我知道了。”
他这手里空空如也,怎么也不像是来找沈晏舟吃夜宵的吧!
魏丁看样子困得紧了,又打了个哈欠,他道:“那我就先回家休息了,你也早点休息,别仗着年纪小就不把熬夜当回事!”
顿了顿,他的表情正经起来,“你待会跟沈队说完话,也提醒他休息。”
也许宋鹤眠天生迟钝完全感受不到沈晏舟身上的气压,又或者因他能力特殊沈晏舟真的高看他一眼,反正宋鹤眠是他们支队来的时间最短,但跟沈晏舟坐一起吃饭次数最多的人。
魏丁下意识想,也许宋鹤眠说的话,沈晏舟会听进去一点。
宋鹤眠连连点头,两人互道晚安,各自走开。
沈晏舟办公桌上全是写满了线索的A4纸,宋鹤眠走过去一看,发现自己应该不用说了。
沈晏舟在看他当时在猫咪视野里看到的线索。
宋鹤眠:“我今天也是想跟你说这个,我们能不能从结果推过程,先把这个人抓到再说,只要这个人是他杀的,那么肯定会留下线索的。”
而且,当时听“烟花”在四下无人时的自言自语,他明显比钱德安更自负,更看不起津市的警察。
虽然宋鹤眠觉得他直接招供的可能性不大,但万一呢。
沈晏舟:“我知道,我只是有点纠结。”
沈晏舟:“身形纤瘦,戴无框眼镜,符合这个条件的,光化工专业就不下四十人,把范围扩大,人数也会更多,我担心打草惊蛇。”
他们现在已经在根据这个排查了,但不能在证据未明之前真的大张旗鼓上门,不能引发学生恐慌,也要尽量降低案件的不良社会影响。
只是第一次排查,并没有排查出可疑的人。
符合侧写的学生要么在上课,要么旁边有同学或者朋友,独处的也基本上都待在宿舍里。
宋鹤眠:“不可能啊,苟法医给出的验尸报告,和我们当时查到的张晴遇害时间是对得上的。”
沈晏舟叹了口气,“这还是依照扩大了的时间范围去查的,但那个上午,所有符合‘烟花’的学生都没有作案时间。”
原本觉得很容易就能破的案子突然进入瓶颈,宋鹤眠也有些着急。
沈晏舟却在这时道:“你都洗完澡了,就先回去休息吧,保持充沛的精力,才能更好地追查线索。”
沈晏舟:“在查案时候打瞌睡会有不好的影响。”
前几年他们收到过交警大队移过来的一个案子,被害人在经过十字路口时被一辆大货车超速撞击,那辆丰田被撞得腾空转体一周半,被害人当场死亡。
但交警大队在后续调查时发现,这起车祸有可能是人为制造出来的。
大货车司机没有饮酒,没有吸毒,他自称是疲劳驾驶,但他开车上路前分明在一家小宾馆开了两个小时的钟点房补觉。
因为小宾馆的老板搞错了价格,少收了司机钱,他们才能查到。
支队顺着线索去查,被害人当时在一个大型项目里担任标书投递工作,很快查到了大货车司机的交易记录,继而将买凶杀人的嫌疑人逮捕归案。
魏丁当时办这个案子的时候有两个晚上都只睡了一个半小时,所以白天一直在打哈欠,没想到被记者拍下来了。
他们暗戳戳说人民警察对人民的案件不上心,在怠职渎职。
虽然后面市局出了声明,证明魏丁是因为休息时间太少才打瞌睡,但那起报道还是造成了不好的影响。
郑局还专门开了个会说这件事,尽管没被批评,但也够憋屈了。
宋鹤眠不知道有这个缘故,他应了一声,又反问道:“那你为什么不回去休息,难道你是铁人吗?”
沈晏舟放下笔,抬头定定看着宋鹤眠。
宋鹤眠根本不怕他,“从我来市局,就没看你回家休息过,你不是有房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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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晏舟听见这句话,心里狠狠触动一下,他想起两个房子,一个又冷又黑,就算打开电视也只有吵闹,没有热闹,一个倒是很温暖,但并不欢迎他。
沈晏舟:“只是有案子的时候才会这样,平常我都是带头准点下班的。”
宋鹤眠:“这不是跟你刚刚说的话相违背吗?有案子才更要保持高效啊……”
如果赵青和裴果在这里的话,应该已经一个上前捂住宋鹤眠的嘴把他拖下去,一个利索把沈晏舟前面的资料重新摆好,谄媚地捏着嗓子道:“陛下励精图治,请继续批折子。”
但现在办公室只有他们两个,宋鹤眠根本感觉不到任何不对劲。
他疑惑地看着沈晏舟,“你看我干嘛?刚刚魏哥也让我提醒你注意休息。”
宋鹤眠无意识地打了个哈欠,都说哈欠会传染,沈晏舟看着他,也放下了手中的笔。
躺在床上时,沈晏舟又开始翻他跟李主任的聊天记录。
根据宋鹤眠当时看到的,“烟花”对猫很讨厌,而且他说了“再等两天”,那就说明他之前有过虐猫行为。
津工大刚建国的时候就成立了,是国内有名的学府,人文关怀一直做得不错,校内流浪动物会定期抓去绝育。
沈晏舟问李主任,学校内有没有发现过虐猫行为,李主任很果断地回他没有。
校外虐猫?
他思考着,思绪越来越慢,直至滑入睡眠的深渊。
这一晚沈晏舟罕见地睡得很香,没有做梦,没有浅睡眠,被生物钟喊起来,他愣了愣才起来洗漱。
七点钟,还很早,他预备挑个人再去一趟学校时,李主任的电话火急火燎地发了过来。
李主任那边有点吵,沈晏舟听到了女生的低泣声,他眉心一皱,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李主任看着学校保安把那只被剥了皮的猫装进黑色袋子里,将现场的安抚工作交给了教务处的另外一个主任。
他擦了擦脑门上并不存在的汗,“沈,沈支队,你之前问我说,凶手很有可能有虐猫是吧。”
沈晏舟的心往下一沉,“你们发现了虐猫的人?”
李主任发出一声比哭还难听的笑,“要是发现就好了,我们直接把他扭送到公安局去。”
李主任:“今天早上有个女生要早起去练车,快出北门的时候发现草丛里躺着一只被剥了皮的猫。”
李主任:“我们学校之前从来没有出过这种事,我一看见就想起你之前跟我说的了,我觉得校外人士干的可能性不大。”
他顿了一会,语气变得艰难,“我刚看了一下,是只幼猫。”
沈晏舟道:“好的,我马上带人过去。”
宋鹤眠叼着面包从他面前经过,沈晏舟见他手里还有一个,“跟我去一趟学校。”
宋鹤眠:“好的。”
他想起什么,“我还没驾照,那沈队你先去开车,我去食堂买两杯豆浆,我们直接外面集合吧。”
大清早上警局的群众吃惊地看着宋鹤眠,又看了看一身贵气的沈晏舟,在心里默道,现在的领导都这么平易近人了吗?
22. Chapter 22
因为李主任来得非常快,保安收拾尸体也很快,这件事就没多少人知道。
那个女生真的吓坏了,李主任让她暂时不要外传,和颜悦色地跟她说今天可以待在宿舍好好休息。
过了一会,校门口逐渐热闹起来,李主任在保安室静静站了一会,目光落到保安室窗户那里。
沈晏舟很快就到了校门口,因为津工大校内本来最近就人心惶惶,他开的是自己的车。
他在等红绿灯间隙吃完了早饭——宋鹤眠从来没看过那么快的进食速度,怎么能有人两口喝完一整杯豆浆的?
李主任一直待在保安室没走,看见他来了立刻起身迎接。
那个装着幼猫尸体的袋子放在一边,可能是心理作用,宋鹤眠老觉得自己闻到了一股血味。
李主任:“我们学校学生们建了专门的协会来管理猫咪,一届一届传下来,所以大部分流浪猫都是有名字记录在册的。”
李主任:“我会问下学生最近有没有母猫产仔。”
沈晏舟打开塑料袋,看着里面血肉模糊的尸体,眉心几不可见地皱了皱。
猫无论有多大,对人来说都是小东西,不管它怎么反抗,只要人有心伤害,它基本上都逃不掉。
但就算是这样,凶手还是选择对幼猫下手——凌虐小猫更能满足他心里的变态欲/望。
沈晏舟紧盯着猫的尸体,他眼神一凝,从包里掏出手套戴上扒拉起来。
猫的四只爪子都被切下来了,切痕异常平整,沈晏舟瞬间就想起来专业的解剖用具。
而且,他伸出手,轻轻在猫的尸体上扒了扒,一道原本肉眼难以看见的长伤口露了出来,里面鲜红的肌理异常扎眼。
只有非常锋利且薄的刀片划开皮肉后,肉还会贴合在一起。
尸体上并不只这一道伤口。
宋鹤眠的呼吸一下子放沉,他觉得胸口闷闷的,这只猫在死前遭受了极大的痛苦,凶手将想到的一切虐待手段都用出来了。
李主任也不自觉地握紧了拳头,脸色从未有过的沉重。
不管这个虐猫的人是不是凶手,只要是他们学校的学生,他就绝不会再让他留在这里读书。
他不能让这种人以后走上社会高位。
沈晏舟道:“上次校方说,那一处的监控坏了,我以为在那以后,你们会立刻排查校内所有不能正常使用的摄像头。”
李主任马上立正,“换了!换了!真的都换了。”
李主任:“就等着你们一起过来看呢!”
保安室就能看,李主任让保安进来把昨晚的监控调出来,但这个时间太长了,谁也不知道凶手是几点把袋子丢这的。
见沈晏舟一副打算就地看完监控的意思,李主任心想陪着看一会就去处理其他事情好了。
他在旁边坐下没一会,手机就响起来了。
沈晏舟跟宋鹤眠没什么反应,李主任自己倒是被吓了一跳,他心想幸亏自己年轻时注重锻炼,上了年纪也没胡吃海塞,没给自己养出什么慢性病,不然这几天真要把他磨死了。
他现在一听手机铃声就应激。
是那个女生的辅导员打来的,问了他早上的事。
李主任的语气很不客气,“对呀,我让她请假的,什么现在很多学生请假,该给假的就给,但不要让学生出校门,晚上必须查寝!”
那边不知道说了什么,李主任很不耐烦的“嗯”了两声,就把电话挂了。
前面的监控画面一直没有什么大动静,沈晏舟看得很快,他的眼神尤其锐利,宋鹤眠看着,感觉像在看三皇子养的海东青。
那只鹰隼,会在宫城之内精准找到他的位置。
宋鹤眠忍不住走神,被锋利鹰爪勾破皮肉的感觉再次降临在他身上,他定了定神,重新把视线投到监控画面上。
什么皇子,皇帝都死了!现在是21世纪,看看这监控!多厉害的查案利器。
他刚入神,李主任的电话又响起来了,李主任不耐烦地“啧”了好几声,电话那边才安静下来。
宋鹤眠把头扭回去,发现这么一会,沈晏舟已经八倍速看完好长一段了,他一点都没被外界影响到。
李主任也有些不好意思,本来是想表示一下自己代表校方绝不会推诿任何责任,结果反而在这一直打扰人家工作。
但现在是多事之秋,他也不能关机,只能对着宋鹤眠尴尬一笑。
沈晏舟看得很认真,宋鹤眠也盯着画面,尽量跟上沈晏舟的速度,但没过一会,李主任的手机又响起来了。
他的手机铃声偏偏很大,这下沈晏舟也皱起眉头,抬头看了李主任一眼。
为表自己不是故意的,李主任赶在宋鹤眠开口之前对着电话那头发火,“什么事?!”
不知那头说了什么,他的表情很快从佯怒变成了凝重,李主任低声“嗯”了两下,然后对沈晏舟和宋鹤眠说道:“有两个研究生在宿舍里打起来了。”
如果是普通的学生打架,李主任不会用这种语气跟他们说话。
宋鹤眠问道:“是跟这个案子有关吗?”
李主任:“打人的学生在另外一个学生宿舍里发现了血迹,他进厕所的时候看到了一只猫耳朵。”
沈晏舟迅速起身,同时打电话给队里,“赵青,带人过来津工大,把北门这边从昨天下午六点到今天早上七点的监控视频全拷回去。”
他顿了顿,“你盯着看,在我回去之前找出黑色包裹被丢的时间段。”
赵青虎躯一震,“好的老大,保证完成任务!”
涉事学生的宿舍在研究生宿舍楼三楼,津工大给研究生提供的是单人宿舍,这一片住的都是生物专业的,整日泡在实验室里,基本上很少见面。
所以看见三楼堵着十来个人的时候,李主任简直是眼前一黑。
尤其看到最里面被围着的学生是谁时,他感觉自己的心都跳到了喉咙口。
他并不教学,平时要负责的工作也有很多,所以大多数学生他都不认识,每年能在他面前混个眼熟的,都是各个专业的优秀学生。
陈述,生物专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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研二的学生,但做出来的研究成果已经比大部分研三学生还要出彩了。
他导师都帮他写好了去国外读博的介绍信。
虐猫的学生怎么会是他啊!
宋鹤眠下意识望向沈晏舟,“烟花”会自制危险爆燃物品,谁知道他会不会看见警察直接应激。
沈晏舟面无表情地盯着人群,本来群情激奋的青年们看见他身上的警服,也都冷静下来,没再围着中间瘦弱的学生口吐芬芳了。
在最内圈的一个嘴边挂了彩的学生,率先走过来,“警察叔叔,就是他,我们严重怀疑他有虐猫倾向。”
最里面的男生脸颊两侧各有一块淤伤,因为他瘦,那两块淤伤便显得格外恐怖。
他很不耐烦,冰冷地盯着说话的男生,“我说了,那是实验动物!”
站他旁边的男生不客气地嗤笑一声,“你少放屁!所有的实验动物都是有数的,基本上都是大鼠和兔子,少数要用到实验犬,什么时候有猫了?!”
他眼里冒火,如果不是警察在场,他真想又踹一脚上去,“而且就算是实验猫,用的都是成年猫,从你房里发现的猫耳朵明显是属于小猫的。”
旁边另外一个男生也连连附和,他的脸一直板着,“学校有规定,所有的实验都要在实验室完成,实验动物也有专门的回收渠道,你是怎么把它带回宿舍的。”
男生:“你的研究方向是细胞发展,怎么会用猫来做实验呢?”
众人你一句我一句,听得陈述都不反驳了,他嗤笑一声,反守为攻道:“你们是嫉妒我的实验成果吧?”
李主任浑身一颤,他看着陈述脸上的笑,原本有些动摇的想法,在这一刻重新变得坚定。
男生们的愤怒被重新挑起,陈述这时慢条斯理举手,微笑道:“警官,我要报警,这个人无缘无故袭击我,导致我皮下组织损伤,我希望警察可以帮我讨回公道。”
那几个男生闻言只恨不能再踹两脚,又看向李主任,指望他能说些什么。
没想到李主任的表情很不自然,他一言不发,只盯着过来的两个警察看。
陈述敏锐地察觉到不对劲,普通警察听见这种事只会很不耐烦,但对面的两个人都没有。
个头高的那个警察居高临下地盯着他,淡淡的威慑力从他身上传来,狭小的空间内安静了三十秒钟,陈述突然看见他嘴边扬起一个微不可见的弧度。
沈晏舟慢条斯理从胸前口袋里摸出警察证,“你的报警,我受理了。”
陈述愣了一下,继而寒意如影随形,笼罩了他全身。
难道这警察知道了什么?不可能啊,他跟钱德安那蠢货都是单线联系,钱德安根本不知道自己是谁。
他心底盘算着,已经开始后悔自己先前的疏忽,手下意识从口袋里摸出一个口罩戴上,
宋鹤眠眼睛陡然瞪大,淡色瞳孔缩小又变大,他重重抓住沈晏舟的手臂,不引人注意地点了三下头。
这人就是当时他在猫视野里看到的那个“烟花”,戴上口罩后上半张脸一模一样!
23. Chapter 23
陈述和打人的男生很快被带回了警局,他们都是生物专业的,李主任就把这个专业的辅导员喊过去陪着。
张晴的事情在校内引起了轩然大波,学生和老师都高度紧张,辅导员得知缘由,只能勉强安慰自己说只是打架斗殴而已。
在这个节骨眼上,只要不是跟杀人犯扯上关系,就都算不上什么大事。
警方先问了打人的男生,因为是他先动的手。
他给出的理由和当时宋鹤眠在场时听见的一模一样,说就是看不惯虐猫犯。
男生:“我当时问了他这是什么东西,他说,你这不都看见了吗?”
他的语气变得激动,“他说这句话的时候,一点情绪波动都没有,实验动物和大体老师一样,都是值得尊敬的,他这么干,根本不配学生物医学!”
魏丁看着笔录,安安静静听完,“但你先打人就不占理,这样的事可以告诉老师,依照你们学校的校风,不会对这种行为坐视不理的。”
男生苦笑一声,“对不起警官,我知道我冲动了,但是那混蛋的成绩真的很好,天赋也是真的高,我们专业都觉得他研究生就能发nature。”
男生低下头,“老师都是喜欢好学生的,大学更是这样,陈述的导师在校内名气很大,就算报上去,陈述也顶多被批评一下,没多久还是可以继续做他的实验。”
魏丁眉心微动,撇去警察的身份,他其实还挺欣赏这种愿意为弱者出头的人的。
警方对男生的审讯很快就结束了,辅导员陪陈述坐在外面,见男生出来立刻迎了上去。
她先对魏丁道歉,“是我们没给学生们树立良好的观念,给你们添麻烦了,学校回去一定会针对性的好好教育。”
宋鹤眠在旁边看着,怪不得说津工大校风不错,这个辅导员看上去很年轻,但并没有厚此薄彼的意思。
男生先动手打的人,陈述的成绩还更好,但她是一视同仁地陪着他们。
魏丁没有为难老师,客套应付了两句,就把陈述带进了审讯室。
陈述进审讯室时浑身僵了一下,虽很快恢复如常,但还是被对面坐着的沈晏舟尽收眼底。
沈晏舟嘴角带着些许讽笑,“怎么,看见是我审讯你,很意外?”
陈述安静地坐在审讯椅上,嘴巴紧闭,他低着头,显然不想让沈晏舟看到他的表情和眼神。
他已经百分百确认,警察一定是知道了什么,今天过来找他,并不只是为了他杀那只畜生的事情。
悔意在心头浮现得越来越明显,他应该忍住的,明明钱德安被抓没多久,组织内也明确有叛徒的存在,他为什么非要在这个关头去做。
那个姓顾的到底为什么那么较真!
寂静狭小的房间内,沈晏舟翻动纸张的声音尤其明显,越听越让人紧张。
沈晏舟:“你学的是生物医药,应该比平常人更加尊重生命才对,虐杀一只毫无反抗能力的生灵,对你来说很有快感吗?”
陈述的身体微不可察地向下一松,“警察叔叔,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那只猫耳朵是我捡到的,这也违法吗?”
沈晏舟:“可是你当时在宿舍楼那里,似乎不是这么说的。”
陈述嗤笑一声,“你当时也看到了,那几个人像暴徒一样把我围在中间,我被威胁了,只能顺着他们的意思来。”
沈晏舟依旧一张一张翻阅着档案,“是吗?你是只捡到了一只猫耳朵,还是捡到了一整张猫皮啊。”
这话震得陈述右边脸的肌肉不受控制地小幅度颤动起来。
沈晏舟:“你胆子真的很大,在学校恐慌气氛这么严重的情况下,还敢虐猫,虐杀完之后还直接扔到人前,是觉得过来查案的警察都是饭桶……”
他将语气放缓,“还是说,你实在控制不住心里邪恶的欲/望了?”
沈晏舟:“如果不发泄出去的话,你会觉得自己马上就要被憋死了。”
沈晏舟:“还有其他学生脸上害怕担心的表情,你每次看见,是不是都觉得很满意,又或是愤怒,因为那些软弱的表情并不是因为你才出现的,所以你决定再推一把。”
沈晏舟:“那只小猫浑身都是刀伤,你应该发泄了很久吧,在最后的最后,你才把它扔掉,那边不是完全的监控死角,你觉得你有没有被拍到?”
沈晏舟:“因为封校,你也没办法借着外出名义捕捉外面的猫进学校,但学校里的猫,几乎每一只都是受人关注的。”
沈晏舟:“这么短的时间,你应该没时间把猫皮扔掉,你应该也舍不得扔掉,毕竟那是你亲手创造的杰作。”
他冷哼一声,“只是你没想到,有人会那么巧,偏偏在这个时候撞破。”
陈述:“你有什么证据吗警官?”
沈晏舟:“搜一搜应该就能找到。”
陈述:“这是严重侵犯公民隐私权的行为,警官,你年纪轻轻做到这个位置上,应该对这些法律条款非常清楚才对吧。”
“而且,”陈述的语气带着一丝玩味,“你们应该负责的是刑事案件才对吧,什么时候刑警可以越级查民事案件了,更何况我这连民事案件都算不上。”
沈晏舟手里的档案已经翻到最后一页,他盯着陈述看,嘴里发出一声不辨意味的笑,“你对法律还挺了解的。”
沈晏舟:“不过你说得对,普通的虐待动物和打架,的确不归我们刑侦支队管。”
他把档案搁到桌子上,一声轻缓的落地声在两人之间炸开,“但那些违法制作及向他人出售或赠送危险爆燃物品的事,就归我们管了。”
宋鹤眠在审讯室玻璃窗外面看着,对沈晏舟高超的审讯技巧十分佩服。
幸亏沈晏舟是个好人,宋鹤眠想,幸亏他是个好人。
最后一句话直接把陈述最担忧和恐惧的事情说出来了,前面的所有对话,都只是在给陈述施压。
陈述的瞳孔剧烈颤抖起来,呼吸也不受控制地急促起来。
陈述:“我是真的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了警官,什么危险爆燃物品,我学的是生物医药,你说我这个,还不如说我制作生物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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器的可能性大。”
沈晏舟没跟他废话,把钱德安的照片调出来给他看,“这个人,你认识吗?”
陈述看了一眼,“不认识。”
陈述:“我的专业要求我经常泡在实验室里,除了导师带我出去参加研讨会,我跟社会人士基本没有交流的渠道。”
宋鹤眠微微一笑,陈述着急了。
沈晏舟:“你怎么知道,这个人是社会人士?”
沈晏舟:“他这张娃娃脸,穿着也和大学生很类似,你怎么这么笃定,他是社会人士?”
陈述不自觉地捏住拳头,一言不发。
沈晏舟:“根据我们警察对你老师及导师的问询,你天资很好,研二上学期,就有好几家大公司想招揽你,除了生物公司,还有一家化学研究所。”
“你的实验室级别很高,设备齐全,”沈晏舟稍微前倾上半身,“你在图书馆的借阅记录,你的网上查阅历史,都是可以查到的。”
陈述盯着沈晏舟,突地整个人后仰,看上去很轻松,“警官,你们的怀疑很合理,我也一定尽量配合,但这种罪名太大了,我可担不起。”
陈述:“我授权给你们,尽管去查,我的宿舍,实验室,你们都可以查,看看到底有没有能让你们给我定罪的东西。”
他眼底铺满冰冷的笑意,“我承认,北门的那只猫,是我杀的,我的学业压力实在是太大了,所以萌生了这么罪恶的念头还去实施了,我道德败坏,我品行低劣,我愿意接受学校的通报批评乃至后面的一切惩罚。”
“但是危害公共安全,”陈述越说越轻松,“我可真的没做过,希望各位警官能尽早查清事实真相,还我的清白。”
裴果在外面听得气死了,什么人渣,还敢挑衅他们。
沈晏舟:“这件事没做,那,杀害张晴呢?”
沈晏舟突地起身,高大的个子十分有压迫感,“你明明是第一个发现张晴尸体的人,为什么不报警,反而要从她的胳膊上割一点肉走呢?”
陈述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去,整个人不受控制地想站起来,他张开嘴巴,差一点失声喊出来。
魏丁皱起眉,这孙子干的那些事肯定跑不掉,但沈晏舟怎么能这么问,追究起来是要被问责的。
沈晏舟:“你以为那里的监控坏了,但其他地方的监控可没坏,当天你进出实验楼的频率明显不对,你干什么去了?”
魏丁在耳麦里严声低喝:“老大!”
陈述的身体发冷,满脑子都是那天他从张晴尸体上刮肉的情形,他只是想要点死人的身体组织,明明不会有任何人看见才对。
他昂起脖子,“我没有杀她,我根本不认识她!”
沈晏舟的心重重往下一沉。
就在这时,他的手机响起。
是赵青打过来的,陈述的身份一出来,沈晏舟就让他去查了张晴遇害当天陈述的行踪。
“老大,8月3号,陈述一整天都待在实验室里,没有作案时间。”
“他不是杀害张晴的凶手。”
24. Chapter 24
沈晏舟慢慢放下电话,那双黑曜石般的双眼依旧冷冷盯着陈述。
陈述同样看向他,眼底虽有恐惧,但掩盖不住他的得意,“警官,现在可以证明,我跟那位女同学的死,没有关系吧?”
两人的对峙默默无言,沈晏舟微微一笑,“如果没有关系,你就不会坐在这张椅子上了。”
沈晏舟:“不管怎么样,这两天你应该要在警局做客了。”
沈晏舟:“放心,我们会依照规章制度,通知你的老师和家长。”
他说完先起身,预备出去吩咐任务,没想到陈述突然喊住他。
他的表情非常难看,用近乎阴沉的视野盯着沈晏舟看,一字一句道:“我是成年人,有为自己行为负责的能力,不用通知我的父母。”
宋鹤眠跟魏丁都精神一震,陈述竟然自己把突破点暴露出来了,这对案件的后续进展十分有利。
沈晏舟迎着陈述的眼神,“我们会尊重你的意愿,但这也要看校方怎么想。”
“不过迟早也是会通知到的,”沈晏舟转身拉开审讯室大门,“刑事案件必须要通知到家属,你急什么。”
学校方面由魏丁出面,辅导员并没问太多,在得知陈述不是因为虐猫和打架被留在警局后 ,她识趣地点头就走。
倒是那个男生,有些惴惴不安,“我能走吗?”
魏丁“嗯”了一声,“不走也行,我们食堂伙食不错,你留下来吃个午饭也行,要留吗?”
男生立刻把头摇得和拨浪鼓一样,“不了不了,谢谢警察叔叔。”
魏丁十分威严地咳嗽一声,又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以后不要再这么冲动了,你是高材生,应该更懂得如何更好的保护自己。”
魏丁:“你在笔录上写的那个手机号码应该短时间内不会变吧?我们后续有可能还会联系你,希望你到时候配合我们。”
男生露出感激涕零的神情,动手后冷静下来他其实一直很慌张,直到现在,他才真正放下心来。
这件事竟然就这么过了吗?甚至辅导员也不多问两句?
男生心里升起淡淡的疑惑,看着辅导员的表情,他心里也有了猜测。
陈述的问题比他严重许多,绝不只是虐猫,警察们也忙着调查他的事,所以对他的批评教育都如此敷衍。
难道是陈述杀的外国语学院那个女生吗?
男生感到身体发凉,虐杀动物已经是他能触及的恶的极限了,杀人这种事只在网络上听说过,有几个人会在现实生活中遇到。
他咬紧牙关,现在只希望警察可以早日找到证据,判那个混蛋死刑!
有钱德安的证词,要搜陈述的住处不成问题,学校也不会不配合。
但是……宋鹤眠深深皱起眉头,沈晏舟审讯的时候他几乎全程都在注视陈述的表情,问到有关“烟花”的事情时,陈述相对而言是放松的。
但是为什么?
他那么笃定他们查不到证据吗?
还有张晴。
陈述有充足的不在场证明,他的同门和学弟学妹都能替他证明,实验室外面的监控也不会骗人。
宋鹤眠重新把视野放宽,反思一下,其实是他先入为主了。
这个能与凶案现场动物共通视野的能力一开始被他视作累赘,但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他已经非常依赖它了。
因为之前动物看到的所有人就是犯案凶手,所以这一次他也想当然地以为,站在张晴尸体旁边的就是杀害她的凶手。
但这不一定。
宋鹤眠仔细回忆着,在猫的视野里,陈述拎起张晴尸体手臂时,尸体皮肤的颜色已经不正常了。
陈述本来就是个心理变态,不能跟常人一起论,他只是在发现尸体后选择了不报警,并不代表这个人就是他杀的。
宋鹤眠的视野重新落到案件笔录上,张晴的情绪变化出现在她去参加那个校外画画班之后。
更仔细点说,是在去那个王老师家里吃过饭之后。
宋鹤眠看向沈晏舟,见他也遥遥将目光投过来,沈晏舟立刻下令,让一组人去查陈述的宿舍和实验室,另外一组人去查陈述的社会关系。
沈晏舟:“根据李主任发过来的东西,陈述的实习经验非常丰富,之前向他投递过橄榄枝的几家生物公司他都去实习过,一定要仔细查。”
魏丁严肃应道:“知道的老大。”
沈晏舟自己则去查王老师,他可以肯定那对夫妻绝对隐瞒了什么。
宋鹤眠打完外出申请,就跟着沈晏舟上车走了,其实现在已经到饭点了,但看着沈晏舟沉下来的脸色,他没有说话。
问完再吃也行。
大学附近配套设施最不缺的就是吃食了。
画室离津工大很近,这也是张晴当时选择这里的原因,沈晏舟很快就开到了,在车上,他已经让宋鹤眠问了李主任有关王老师丈夫的事。
到了这个时候,李主任是有什么说什么,案件未破之前,上边对整个学校高层的处理还没下来,他只能争取表现好点。
李主任:“您说蒋老师?是有,大概六年之前,蒋老师下面的一个研一女生向室友说过蒋老师对她有不端行为,她室友立马把这件事告诉了辅导员。”
李主任:“您也知道的,我们学校对这种事情一直很重视,坚决不会让师德败坏的老师混进我们的教师队伍里,所以当时我们针对这件事专门询问了那个女生。”
李主任叹了口气:“但那个女生说没有。”
怕宋鹤眠误解,他又连连解释起来,“我们也担心那个女学生是害怕自己研究生的学业无法顺利完成,所以选择撒谎委屈求全,还跟她保证了不用害怕,说实话就行,如果蒋老师真的品行不端,我们会安排另外的好老师给她的。”
但那个女生支支吾吾了半天,最后还是一口咬定自己当时只是误解蒋老师的意思。
李主任:“后面为了以防万一,我们还是征询当时同研究方向的其他老师,为她换了一位导师带教。”
李主任:“关于蒋老师,我知道的就是这么多了。”
所以说,这人可能算有前科,但李主任说他在学校内的风评不错,从没给任何一个学生故意延毕过。
明白点说,就是那些只想要研究生学历并不真的想钻研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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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西出来的,会很喜欢这位老师。
今天王老师很早就来了画室,蒋老师也在学校上课。
因为张晴的事,画室这几天人也比较少,沈晏舟跟宋鹤眠过去的时候,发现王老师在走神。
里面的几个学生正对着苹果鸡蛋和花瓶画阴影素描,王老师站在画室最后面,她双手抱臂,正双目无神地注视着前方,连他们两个到了都没发现。
沈晏舟穿着警察常服,不太好出面,只能宋鹤眠出马,他敲了敲画室前门,礼貌微笑道:“王老师,能出来一下吗?我找你有点事。”
王老师满面狐疑,她思虑了一会,考虑画室里还有这么多学生,她还是走了出来。
看见沈晏舟身上的警服时,王老师的身体明显僵了一下,唇上血色一瞬间褪了个干净。
沈晏舟很快给出了对这个人的初始侧写。
公安机关是暴力执法机关,一般对抗的都是不法分子,所以寻常人看见警服都会有敬畏。
王老师就是这样的寻常人,他们可能会贪小便宜,可能爱跟人吵嘴,但除非被逼到了绝境,不然不会干真正触及法律底线的事情。
譬如杀人。
但张晴没有把她逼到绝境的能力。
宋鹤眠也是这么想的,王老师身上的气息像极了皇城里那些拜高踩低位置稍高一些的大宫女和大太监,他们会磨人,但手上没沾人命。
他起先想张晴是不是看到了什么不该看的,所以才被灭口。
但他很快否定了这种猜测,如果真是什么不该看的东西,张晴不会那天才死,王老师是没有办法控制张晴什么时候说出去的。
但张晴的死一定跟她有关。
这副做贼心虚的样子,他实在是太熟悉了。
出乎意料的是,沈晏舟没有问许多,还是跟最开始一样的问题。
王老师明显松了口气,照着前面的说辞又说了一次,沈晏舟礼貌道谢,就带着宋鹤眠离开了。
他们一起去找蒋老师。
蒋老师的课是上午后两节,他今天就这两节课,所以上完就打算回家。
沈晏舟他们去的很及时,正好在蒋老师要开车回去的时候拦住人家。
沈晏舟表现得很温和,“蒋老师,我们有一些事情要问你,不知道您有没有时间。”
蒋老师看上去有些意外,但很快,他也笑着点头,“当然了,配合警方办案是我们应尽的义务。”
他又重重叹了口气,表情变得有些凝重,“张晴那孩子我们家王老师很喜欢,她遇到这种事,我们都很心痛——”
见蒋老师要往回走,沈晏舟做出阻拦的动作,打断他道:“不是在这里问,是去您家问,我们有车,您是跟我们坐一辆车,还是开自己的车回去?”
蒋老师的话语突然顿住,面上出现短暂的空白。
沈晏舟疑惑道:“怎么了,不方便?”
蒋老师放下手,重新扬起淡笑,“没有,怎么会不方便,我本来就打算回去。”
顿了顿,他道:“不过现在是饭点了,不知道两位有没有吃午饭,如果没吃,不如先在我们学校吃了再过去?”
25. Chapter 25
寂静在三人之间流淌,紧张感也让其他人察觉到了异样,纷纷看过来。
最近老师们看到警服就觉得不安,尤其他们之前已经因为张晴的事过来找过蒋老师一回了。
宋鹤眠礼貌一笑,“我们已经吃过午饭了,蒋老师要是饿了,我们可以先等你吃完。”
话说是这么说,但看沈晏舟和宋鹤眠的样子,就算肚子真饿了也得先带他们。
这是正大光明地试探,平常人在被警方怀疑的第一时间就是证明自己的清白,蒋老师和王老师之前就是这么做的。
如果蒋老师这个时候说要去吃饭,他自己就会想,这么做会不会让警方觉得他在真正的凶手转移时间。
蒋老师立刻回答:“我也不饿,早上吃了一大碗面条呢。”
他爽朗一笑,“这车我明天还要开着来上课,我就只能自己开车回去了,你们直接跟在我后面就行。”
沈晏舟跟宋鹤眠自然没有异议,他们之前已经查过了,蒋老师的车上有监控,他不会做什么。
毕竟真凶不是他。
这一类帮凶反而比真凶更容易露出马脚,他们没有直接参与杀人案件,心态自然也和杀过人的不一样。
换句话说,他们还是老实巴交正常人的心理,但却要与凶手一起担负杀人的负担。
他们家离学校不算很远,大概十六公里,开车二十分钟就能到。
小区虽然有点老,但绿化跟安保都不错,门口的保安并不是四五十岁的老大爷。
蒋老师在小区里人缘不错,沈晏舟两人跟在他后面进小区,一路上都在听人跟他打招呼。
居民楼门口阴凉处,一群老头在那打扑克,旁边的大电扇吱呀吱呀转个不停,有些扰人。
他们过去的时候,坐在下首的老头正好兴奋甩出手里的最后四张牌,“四个6,炸弹!防你大小王很久了!可算让我逮到你了!”
老头抬头看见蒋老师,眉毛一转,“蒋老师回来啦?今天怎么没去买菜,你家侄子不是说无肉不欢吗?”
蒋老师表情一窒,掌心已经不受控制开始渗出汗液,他温和地对着老头说道:“我哥说他长这么大该自立了,在家里给他找了个差事让他回去干了。”
老头露出深以为然的表情,对蒋老师不赞同道:“你哥说得对,你之前就是太纵容他啦,哪有二十多岁大小伙子,天天窝在家里,连门都不出的。”
宋鹤眠没想到在门口会听到这么个意外收获,不自觉地挑了挑眉。
之前他们询问蒋定国和王梦时,可没从他们嘴里听到什么有关侄子的话。
但按照老头说的这个“天天”,他侄子在他们家住的时间应该不短,也就是说,张晴出事那段时间,他一定在。
又这么巧,张晴一出事他就走了。
老头们这才看见宋鹤眠和沈晏舟,警察的衣服多见但又不常见,原本还想拉着蒋老师说话的人都默默闭上了嘴。
蒋老师歉然对老人们点点头,“今天我有点事,等下午再看你们下棋。”
宋鹤眠也对老人们笑了笑,他长得好看,年纪又小,这么个有礼貌的样子,让老人们心中的警戒心稍稍降低了一些。
等三人的身影消失,电梯上升声音一响,老人们立刻牌也不打了,开始七嘴八舌议论起来。
“警察怎么又来啦?”
“应该还是为着津工大死了女孩子的事情吧,我孙子就在里面读书,说这件事闹得可大了。”
“那个女娃,之前不是来过蒋老师家吃饭吗,好像说是跟着他老婆学画画,是个长得可俊俏的女娃,真可惜啊,不知道是哪个杀千刀的……”
“还能是谁啊,警察都来两回了,还能是因为什么?!”
“不可能,小蒋不是那样的人,他结婚那会就在这住了,一起住了二十来年了,他怎么可能会干那种事。”
“小蒋不是那样的人,但你们可别忘了他那个侄子,有好几回我带着孙女下来遛弯,看见过他那侄子盯着咱小区女孩子的腿看!”
“这事你之前怎么不说?!”
蒋老师家住在十七楼,进门之前,宋鹤眠突然停下脚步。
他看向沈晏舟,突然捂住肚子,“老大,我先下去一下,马上就上来。”
沈晏舟知道他想干什么,点头算批准了。
他看向蒋老师,“那您就当今天只是个普通询问。”
蒋老师忙不迭点头,心头的压力却越来越大,他丝毫不敢小觑这个刑侦支队长,看他的脸那么年轻,肩头上却已经扛着两杠两星了。
他又忍不住想起张晴来,为什么,为什么会是警察先发现的张晴尸体。
好像他们早就知道张晴躺在这里一样。
之前的那个行李箱藏尸案,警方好像只用了四天就破了,那个案件的死者尸体都烂了,警察都能找到凶手。
想起这几天在学生嘴里流传的生化楼听见女生哭,蒋老师感觉自己的后背起了一背的鸡皮疙瘩。
他原本是坚定的无神论者,可在这个时候,在沈晏舟一动不动地注视下,他也有些动摇。
沈晏舟敏锐察觉到蒋老师在走神,立即出声打断他漫游的神思,“蒋老师,我要换鞋吗?”
蒋老师低头,眼睛不受控制地瞪大,鞋柜上下摆着两层拖鞋,上面一层能看出是主人家日常穿的,下面一层是待客用的拖鞋。
因为他刚刚推门而入的动作,鞋柜往里面移了一点,半只看上去就很大的拖鞋,从夹缝里冒了出来!
那鞋的鞋码明显跟其他鞋都对不上。
他先拿了底下的拖鞋给沈晏舟,自己伸手去拿平时穿的拖鞋。
沈晏舟的声音里带着笑意,“那双拖鞋,是蒋老师给侄子准备的吗?”
蒋老师闭了闭眼,回头应道:“对,那孩子总是丢三落四的,这次回去又把拖鞋掉了。”
沈晏舟笑笑没说话,蒋老师很快去厨房烧了一壶热水出来,他昂着脑袋对外,“沈警官,你是喝茶还是喝咖啡呀。”
沈晏舟:“白水就行,不用破费,我们来这也只是想询问一些基本问题。”
蒋老师:“你问就是了。”
沈晏舟:“之前问张晴案子的时候,怎么没听你提起过你还有个侄子借住在这里。”
蒋老师“嗐”了一声,露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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苦笑,“家里的孩子不争气,来我这原本是指望我帮他在学校里找个工作的,但是学校有学校的规矩,我也不可能硬把他塞进去。”
蒋老师:“也是提过的,不过张晴被我爱人邀请来吃饭那几次,我侄子要么还在睡觉没起来,要么就出门了,两个人没碰上过,所以只是说了一嘴就略过了。”
沈晏舟点点头,“那怎么又回去了?”
蒋老师脸上的苦笑更大了,“我哥怨我,也心疼我,我侄子没什么文凭,我这些年除了带学生也没认识什么好人脉,没能给他塞个好工作,我哥就直接把他喊回老家了。”
沈晏舟:“津市压力是大,不过发展前景肯定好一点,怎么不先从底下的工作做起呢?”
这些问话都像是拉家常,但蒋老师丝毫不敢放松警惕。
蒋老师:“哎,我那侄子,从小被我嫂子惯坏了,眼高手低的,又不愿意吃苦,又嫌底层工作钱少,只有我哥能管得住,就只能叫他回去先磨磨性子再回去了。”
沈晏舟“嗯”了两声,像是交流对晚辈的心得一样,说:“我有个表弟也这样。”
沈晏舟:“这次就只是例行公事,毕竟案子破不了,我们比谁都着急,所以肯定要详细问一问的。”
沈晏舟:“你要是不介意,能不能让我看下你侄子之前住的房间。”
蒋老师十分痛快,点头同意,不止如此,其他地方,他也没有拦着沈晏舟看。
沈晏舟看完后,眼神从沙发上撇开,“那今天就打扰了,就不打扰你买菜做午饭了。”
“那个,就是刚刚跟你一起过来的那个警察,”蒋老师不知道宋鹤眠的名字,只能这么称呼他,“他不用来看看吗?”
沈晏舟:“不用。”
他突然盯住蒋老师,一反之前温和迂回的问法,对着蒋老师直白问道:“我们特意问你侄子,你应该明白是什么意思吧?”
蒋老师下意识低下头,避开沈晏舟的目光,但意识这个动作逃避意味太浓,有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思后,他又很快抬起头来。
“当然明白,”蒋老师的神情很疲倦,“但是能说的,能配合的我都尽量配合了,沈警官要是不信,我现在就打电话给我哥让他把我侄子叫回来。”
沈晏舟微微一笑:“多谢你的配合,蒋先生。”
却没说不用他侄子回来的话。
电梯“叮”声想起,沈晏舟独自站在里面,前面光滑的电梯门反射着他的神情,让他看清自己的脸。
门关上的瞬间,那些像面具一样箍在脸上的笑,像风中扬沙散了个干净,冰冷的眼睛里也只剩一潭死水。
仿佛这个破败的空间将他与外界完全隔离开了。
十七楼在电梯里也就二十秒的时间,沈晏舟低下头,缓缓把卷轴的衬衫袖口扯平整。
又是“叮”的一声,沈晏舟抬头的同时就想把脚迈出去,却被门口宋鹤眠大大的笑绊住了脚步。
单元楼门口电扇的吱呀声已经停了,沈晏舟也没听见老头们报牌的声音,应该是已经散局了。
宋鹤眠得意地挑了挑眉,“队长,猜猜我问到了什么关键的线索?”
26. Chapter 26
沈晏舟走出电梯,宋鹤眠就走到他身边,两人并肩而行,朝单元楼外走去。
宋鹤眠刚准备开口跟沈晏舟说自己探听到的事情,他的肚子先咕咕叫了起来。
宋鹤眠涨红了脸,他的这具身体在乡下时一直被苛待,吃不饱饭是常有的事,所以有肠鸣的毛病,哪怕出来打工之后尽力弥补,也没有完全治好。
而且因为不影响生活,原身后面也就随他去了,还是宋鹤眠穿过来,才逐渐养成早睡早起,定时吃饭的习惯。
沈晏舟的表情没变,说出来的话却很温和,“那我们先去吃饭吧。”
他也有一个线索想要说。
两人就近挑了家面馆,宋鹤眠对着墙上贴着的琳琅满目的菜单开始思考。
现代社会好吃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了,极大丰富的调味料和工业制成品无时无刻不在刺激宋鹤眠的味蕾,刚穿来那几天,他别事不干,净琢磨吃的去了。
饭点都快过了,店家都准备把长椅叠起来了,看见逆光处站了两个人影又急吼吼把椅子放下去。
店家是个模样憨厚的男人,他拿起搭在脖子上的毛巾擦了擦脸上的汗,“二位想吃点什么?”
他歉然一笑,“厨房要熄火了,想吃什么得快点说。”
沈晏舟扫视完,就要了一碗普普通通的青菜面。
宋鹤眠有点着急,但他是真的不知道吃什么好,店家看出了他的困扰,开口道:“小哥你是第一次来这边吃面吧,我给你推荐肥肠面,我们家的肥肠都清理得超级干净,先卤后炒,超级好吃!”
沈晏舟微微蹙眉,看向宋鹤眠,想他会不会接受不了。
但宋鹤眠很快就点头了,“那就来一碗青菜面一碗肥肠面。”
后厨再次热火朝天地忙起来,许是得闲,店家一边擦桌子一边自吹自擂,“我们家的面条都是前一天晚上手擀好了房冰箱里冻着的,跟机器面的味道可不一样。”
两人没等多久,后厨帘门一拉开,面食浓郁的香味直接扑面而来。
宋鹤眠满足地深吸一口气,陶醉的样子给店家都看乐了,他十分自得,“我没吹牛吧,我这店可开了二十多年了,来吃过的都说好。”
肥肠不是所有人都能接受的,但店家一开始就敢推荐这个,应该对自己的手艺很有自信,肥肠面算是招牌里的招牌了。
面碗很大,里头面跟肥肠还有其他配菜堆在一起,看着异常丰满。
面汤上飘着一层淡淡的金黄色油脂,色香味俱全,让人食指大动,反观沈晏舟碗里,配菜里本来就有青菜,青菜面就只是青菜又多放了一点。
如果不是有猪油点缀,宋鹤眠觉得这东西就没有什么吃头。
桌上摆了油辣子和醋,宋鹤眠挑了两勺辣子,挑完他把油辣子罐往沈晏舟那里推了推。
没想到沈晏舟又推回来了,“我不吃辣。”
看着宋鹤眠碗里跟画板一样丰富的颜色,沈晏舟微皱了皱眉,提醒道:“过多摄入调料对身体不好。”
宋鹤眠这才发现他两在饮食习惯上有很大不同,想起沈晏舟吃食堂时的场景,他满脸的疑惑,“可是食堂菜你不是吃得挺多的吗?”
沈晏舟:“……那不是食堂做的。”
宋鹤眠满眼茫然,他是注意到了沈晏舟吃饭用的厨具跟他们在食堂拿的铁制餐盘不一样,但是菜式是差不多的呀。
沈晏舟:“……那是我从家里带的,不过交给了食堂阿姨帮忙加热。”
其实他自己加热也可以,但他之前带饭总是忙完才想起来吃,郑局觉得他这样问题很大,所以后面要求他直接把饭盒交给食堂。
他不去,人家阿姨就会过来,阿姨跟支队里那些猴崽子可不一样,郑局知道沈晏舟绝对不好意思长年累月这么麻烦人家。
宋鹤眠:“所以你在家吃的也是这种东西?”
看着宋鹤眠眼里过于明显的怜悯意味,沈晏舟感觉自己额头青筋跳了跳,“我吃得很健康。”
清汤寡水有什么健康的,宋鹤眠悄悄在心里吐槽,他完全不了解怎么有现代人能放着那么多好吃的东西不吃的。
沈晏舟进食速度很快,这点和其他所有刑警一样,宋鹤眠觉得那筷子到他手里增长了一倍,所以才能一筷子夹起半碗面。
在刑侦支队里,田震威的吃相是最豪迈的,赵青曾经带着宋鹤眠去看过,他嘴巴可以张到九十度。
赵青:“像不像进击的巨人?”
宋鹤眠说:“什么是进击的巨人?”
赵青非常不可思议这个年纪的男生竟然有人没看过进击的巨人,他迅速找了张图给宋鹤眠看,宋鹤眠表示非常形象。
宋鹤眠后面在赵青的带领下开始补番,此时此刻看着沈晏舟清冷俊俏的脸,悄悄吸了吸鼻子。
沈晏舟吃饭很大口,但跟田震威那种大口完全不一样,是很好看,很能提起人食欲的大口。
在沈晏舟吃播的带领下,宋鹤眠也食欲大起,果然听店家的推荐没错,肥肠太好吃了,一点臭味都没有,既有皮质的口感,又有油脂的醇香。
宋鹤眠对猪下水没有什么抵触心理,毕竟在皇宫时,他能吃到的荤腥基本上都是各种各样贡品的下水。
老太监料理这些的手艺不错,御膳房的管事姑姑看他可怜也会留一点给他。
到后面,沈晏舟放缓了吃饭的速度,等宋鹤眠碗中面条差不多见底的时候,他才放下筷子。
店家执意不收他们的钱,说人民警察办案辛苦,只是两碗面没什么要紧的。
但沈晏舟一定要给,他像很熟悉这种事了,开始两句话没用,直接道:“我们有规定,不拿群众一针一线,怎么能吃饭不给钱呢,本来就是小本生意。”
店家愣了一下,没再拦着不让扫码了。
一上车,那股蒸人感直往身上扑,但沈晏舟这辆车制能很好,宋鹤眠感觉热了没30秒,就又清凉凉的。
宋鹤眠舔了舔嘴巴,有点想喝水,沈晏舟余光看见,淡声道:“后车厢里有水。”
宋鹤眠回头,车座上放着塑料膜封的一整箱矿泉水,他眼睛一亮,抬起身子想从中间抽出一瓶来。
但这个姿势有点难使劲,他几乎把上半身整个探了出去,都没能抽动中间那瓶矿泉水。
宋鹤眠靠得太近,衣物上那股浅淡的洗衣液清香幽幽往人的鼻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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钻,沈晏舟只能不断往驾驶座旁边挤。
但那瓶水实在是太难拿了,驾驶座和副驾驶座中间的空隙也就那么大,宋鹤眠不得不跪在座位上,将长臂又往里面伸了伸。
偏偏他今天穿的是个短款T恤,往前探时,整个腰肢都露了出来。
沈晏舟发誓自己绝对没有偷看的意思,但他的个头毕竟摆在那里,再往旁边退也不能够了,只能这么稍稍侧着。
他的视线像是被那截细白的腰烫到了,匆匆一眼又转回方向盘上。
怎么会这么瘦……
沈晏舟忍不住锁起双眉,一个之前从未有过的念头缓缓浮上心头。
宋家人必定对宋鹤眠不好,但究竟是怎么个不好法呢,二十岁的小伙子,怎么能瘦到稍一使劲,肋骨就根根分明的。
宋鹤眠仍然在对那瓶卡住的矿泉水攻坚,身体会时不时碰一下沈晏舟,那羽毛般的触感若即若离,逼得沈晏舟呼吸都有点乱。
他忍无可忍,“你坐着吧?”
宋鹤眠茫然地“啊”了一声,以为沈晏舟是嫌他磨叽,很委屈地坐了回来。
他也不说自己口渴了,只辩解道:“那瓶水卡得太死了……”
沈晏舟打开车座旁边的空格,“有工具为什么不用,人类进化的标志就是会使用工具。”
他没让宋鹤眠起来,自己转身划开饮用水外面的塑料封膜,拿出一瓶给宋鹤眠。
见宋鹤眠已经拧开瓶盖喝了几口,沈晏舟发动了汽车。
汽车平稳行进时,宋鹤眠回想起吃饭前的话题,主动开口问道:“队长,你在蒋老师家找到了什么线索吗?”
沈晏舟点点头,“他们家的沙发看上去很新,平时一定被精心呵护过,应该是半年之内添置的,但跟沙发配套的抱枕却不见了。”
宋鹤眠立刻想起张晴的死因,她是被里面填充了鹅绒的抱枕、玩偶一类的东西捂住口鼻导致窒息的。
沈晏舟:“这样的沙发家具厂不会一次只生产一个,到时候直接上网排查一下,就知道抱枕里填充的是什么东西了。”
他有预感,那只抱枕,应该就是杀死张晴的凶器。
沈晏舟:“那你呢,你在底下跟那些老大爷说了那么久的话,有听到他侄子的什么消息吗?”
宋鹤眠立刻拼命点头,“大爷们一开始还支支吾吾不肯说,后面有个大爷带头,他们才肯说的。”
宋鹤眠:“他们说蒋老师的侄子,就和米虫一样,只会拖累他们夫妻两个,不干活,就一直窝在家里,只会花钱,之前他们还想着都是邻居,私底下跟蒋老师说过这件事。”
“但是,”宋鹤眠的脸色逐渐变得严峻,“蒋老师拒绝了,王老师还跟他们起过小冲突,让他们以后不要再说这些话了。”
沈晏舟捕捉到宋鹤眠的意思,眼睛一眯,“你问到原因是什么了对吗?”
宋鹤眠嘴角不由得小小飘起一个笑,小声嘟囔道:“那当然。”
沈晏舟没错过他的小表情,眉宇间满是轻松。
“王老师之前流产过一次,”宋鹤眠回忆着,“而且好像是因为,她当时出轨了,那个孩子不是蒋老师的。”
27. Chapter 27
这个消息倒是让沈晏舟有些意外,听完后又同时惊讶于宋鹤眠的问话能力。
就这么短的功夫,那些老大爷竟然连这种秘闻都跟宋鹤眠说了?
宋鹤眠无意识学起大爷的语气,其他大爷走后,那个大爷神秘兮兮地把自己叫过去。
宋鹤眠:“好像说王老师嫁给蒋老师的时候自己不情愿,都是家里逼的,所以婚后两人过得并不愉快,他们结婚五年后,有个男的来找王老师,大爷说是她的初恋。”
宋鹤眠:“王老师怀孕那段时间,蒋老师在外面出差,回来之后王老师就说要离婚,蒋老师同意了,但是不知道为什么,王老师没走成。”
“那个时候孩子好像已经有四个月了,不好引产,”宋鹤眠回忆着,“但王老师铁了心地不要这个孩子,硬是打掉了,但也因此伤了身体,所以这么多年,他们一直没有孩子。”
沈晏舟眼前缓缓浮现出王老师在画室里手足无措的样子。
一个完整的猜测在脑子里慢慢成型,他唤醒手机助手,让它把电话拨给魏丁。
那边嘀嘀两声就接起来了,沈晏舟沉声吩咐:“老魏,立刻去查蒋定国的老家,查清楚蒋定国跟他哥哥关系如何,有没有特殊的故事,以及他们那尤其是蒋家有没有重男轻女的风俗。”
他顿了顿,声音放得更加严肃,“现在立刻让视侦那边监听蒋定国的手机,尤其是从他老家那边打回来的电话,不许给我遗漏一点!”
沈晏舟:“跟他老家那边的公安局联系,让他们帮忙布控,如果蒋定国的侄子真的在老家的话,一定要把他牢牢控制在那片区域!”
魏丁精神一震,“好的老大,保证完成任务!”
沈晏舟:“让赵青跟裴果现在就在网上搜索家具,蒋定国家一次问讯的时候应该拍了照片,搜他们家沙发同款,如果网上没有就去附近的家具厂里挨个问,今天务必告诉我,沙发抱枕的填充物是什么!”
一股肃杀之气席卷整个刑侦支队,所有人都忙忙碌碌动起来。
沈晏舟又打电话给李主任,“李主任,你们那边应该保留了学校北门的车辆通行记录吧,查一下有没有陌生车辆进入。”
张晴一定是在快要进校门的时候遇到了熟悉的人,又因为急着去上课,所以直接上了他的车。
只是她没想到,那个人会那么胆大,在光天化日之下就对她动手了。
赵青和裴果搜寻效率很高,沈晏舟跟宋鹤眠回到警局之后,他们就直接过来汇报结果 了。
“这款沙发是近半年的家具爆款,在各大网站上都有售,裴果搜到了源头工厂,直接打电话过去问了。”
那边人一开始还疑心是诈骗电话,在裴果报了名字和警号之后,又用公安局给他发了条短信之后,立刻就配合了。
赵青:“因为这款沙发的设计和配色都深受女性喜爱,所以填充物也选了女性比较中意的鹅绒,价格也贵,每一章沙发都有自己的出厂编号,根据出厂编号就能查到购买人和是在哪家门店出售的。 ”
宋鹤眠耳朵一立,是鹅绒!
沈晏舟的猜测没有错!那个抱枕就是杀害张晴的凶器。
所有人都精神一震,有了具体的方向,就可以针对蒋定国夫妇详细地查了。
津工大对车辆管控并不严格,基本上只要登记一下就给进,只是有记录。
在张晴遇害的时间段,一共有四十五辆私家车进入了学校,其中不在学校系统里的车有十二辆。
北门的监控有点问题,但校内其他监控还是正常使用的,经过车牌跟踪,其中有十一辆车都在其他地方出现过。
只有一辆上汽奥迪,它被登记了,但是没有在学校主干道出现。
蒋定国名下只有一辆比亚迪,沈晏舟道:“把这个车牌交给交管大队,让他们查出是属于谁的。”
下午三四点的时候,田震威带队从外面回来了,他们穿着便服,没有引人注意。
看见他们脸上的颓唐神色,宋鹤眠就知道应该没搜到什么关键线索。
果然,田震威坐下喝了口水,直接摇头,“没搜到。”
田震威:“不过我们去的是津工大还有离津工大比较近的两个制药公司,他们都是合法合规的,我们出示了证明让他们检查材料原料,都说没有少。”
沈晏舟也料到了,“陈述是个很自大的凶手,他在那个背后组织的地位也比钱德安高,不会是这些非常出名的大公司。”
钱德安的行为更偏向于邪教信徒,大公司都追求利益,两者目的相冲。
沈晏舟:“还有几个地方没查?”
“还有四个,”田震威犹豫了一下,“但其中一个在陈述的老家,我觉得可能性不大。”
沈晏舟道:“那个不用查,气球里的化学成分都受管制,陈述来往老家都是通过高铁,那些东西带不上去。”
陈述名下也没有汽车,根据他导师和同门说的话,他平时,甚至是寒暑假,基本上都待在实验室,鲜少外出。
他最近一次单独外出,在三个月之前,时间对不上。
田震威:“我知道的队长,待会我就带他们去查剩下的三家公司和实验室。”
沈晏舟的目光不由得往里面投去,陈述最多只能关48小时,如果不能在这期间找到关键线索,那无异于放虎归山。
他一定会给背后组织传递信息,组织有了防备,他们再要细挖,就没那么容易了。
沈晏舟表情不变,心里却涌起淡淡的懊悔,回到自己办公室,他深呼吸好几次,才压下那股烦躁。
在他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时候,他已经很依靠宋鹤眠的特殊能力了,所以才会直接把陈述抓过来问话,错失了把他钉死的机会。
沈晏舟的视线死死盯在办公桌右侧摆着的警帽上,上面的警徽在灯光照耀下反射着澄澈的银光。
他不顾所有人的反对,一定要读警校,为的就是依靠自己的双手,抓住那些不法之徒。
他怎么能犯这种错误。
那些老师们还有进入警队后前辈们的反复叮嘱,不住在他耳边回响。
沈晏舟闭上眼睛,很快又恢复清明神色,他没再看卷宗,而是回宿舍先冲了个凉。
一定有什么线索是他们遗漏的。
两个交替着的案子让所有人焦头烂额,刑侦支队办公室的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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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亮到很晚才熄灭。
宋鹤眠熬不住,他没有学过什么系统的警察知识,留在那也是碍事,有这个时间不如自己回去看书。
上次沈晏舟给他的书他已经看完了,宋鹤眠洗完澡就拿着旧书想去找沈晏舟换,到他办公室的时候却意外发现里面没人。
他颇感惊讶,原本想把旧书放沈晏舟桌子上,自己随手抽一本就走,反正沈晏舟看见旧书肯定就知道自己来过了。
但他转念一想,上次沈晏舟给他选书的时候好像是有顺序的,他是挑着给自己的,随便抽一本可能会打乱沈队长给他安排的学习计划。
宋鹤眠去外面望了一眼,确认沈晏舟的私家车没开走,便又安心地回他办公室等了。
既然办公室没断电,那就说明沈晏舟待会就会回来的。
陈述和钱德安的档案就摆在桌子上,宋鹤眠吸着盒装的冰红茶,眼神乱瞟完就落到上面。
这是两张都很年轻的脸,虽然钱德安比陈述大了十五岁,但因为长了一张娃娃脸,两人看上去竟然差不多。
沈晏舟恰在这时走进来,他的头发没有吹干,短短的发梢还在往下滴水,脸上带着一种被热水蒸熏过的潮气。
沈晏舟:“看什么呢这么入神?”
宋鹤眠抬头望过去,原本想说的话霎时语塞,他从第一次见沈晏舟的时候就觉得他长得很好看了,但今天好像格外好看一点。
他皱眉捂住胸口,那里突然有点奇怪的感觉。
沈晏舟被他这个动作吓了一跳,以为自己突然出声把他吓着了,大步流星走过去,“你没事吧?”
宋鹤眠:“没有。”
想起沈晏舟前面的问话,宋鹤眠指着桌上两张纸,“我刚刚在看他们两的照片,只看脸真的看不出来钱德安比陈述大了整整十五岁。”
沈晏舟的视线循着宋鹤眠的手往档案上望去,他说的没错。
沈晏舟看着身份证号代表年月日那里的数字,一串白光突然从他脑子里闪过。
钱德安比陈述的年纪大这么多,他还有案底,行事必然比陈述这个还研究生在读的学生狠辣,为什么,为什么执行时,陈述的等级比钱德安要高?
他重重拍了下宋鹤眠的肩膀,拿起手机给田震威打电话。
沈晏舟:“老田,那三个公司和实验室先放一放,你立刻给李主任打电话,要陈述本科时期的实习经历!越不起眼,越不相干的越要查!”
田震威似乎已经睡了,被他这话也叫醒了,立刻应道:“我知道了老大!”
宋鹤眠满面茫然,“怎么突然就……”
他很快反应过来,“你是觉得陈述是钱德安的引路人?”
沈晏舟:“可能不是引路人,但他们背后的组织一定把钱德安分给了陈述,钱德安的履历我们已经查的很清楚了,他只有两年行踪成迷。”
陈述比钱德安先进的背后组织,他的能力也比钱德安强,所以钱德安才只会是执行者,是个用完一次就报废的消耗品。
而陈述之前还在上大学,大学专业课多,能让他最便捷并且可以较长时间接触大规模违禁物品又不被怀疑的地方,只有实习。
28. Chapter 28
刑侦支队熬夜简直是家常便饭,半夜被叫起来是很平常的事,甚至遇上大案特案的时候,刑警们都盼着能被半夜叫起来。
那一般代表着案件出现重大转机。
很多时候,破一起案子,缺的就是这么个转机。
宋鹤眠一觉睡醒发现好消息接踵而至。
田震威从陈述辅导员那里得到他的本科实习经历后,立即带人驱车去了他大二时的暑期实习公司。
陈述的实习经历从本科就十分出彩,能看出他的职业规划非常清晰,与他学的专业息息相关。
但他大二的实习经历却是在一家普通工厂里当计件员。
陈述成绩优秀,辅导员印象很深刻,所以对他那个暑假的实习也记得很清楚。
当时他担心陈述是不是遇到什么困难了,还特意去问了一下,没想到陈述直接道,他这个暑期没有参加任何实习,纯粹想偷个懒,这个实习章就是拜托家里人盖的。
因为他成绩好,对未来也有明确的规划,所以辅导员只按照校规不痛不痒地说了他两句,就到此为止。
钱德安当时差一点就造成了不可挽回的严重后果,所以田震威申请了配枪才出发的。
他们刚到陈述老家,就敏锐发现了不对劲。
这座小县城比较发达的就是纺织行业,陈述实习单上的公司名字却不在服装城,而是在郊区。
一座小小的化工厂矗立在那里,外面还安排了身强力壮的保安巡逻。
田震威敏锐察觉到不对劲,他先将这个事情上报给了沈晏舟,自己带着人在原地蹲守。
视侦那边的监听成果也起了成效,蒋定国没有打,但他爱人打了个电话回老家,让蒋定国的哥哥带着一家人出去旅游。
交警大队也在今天一早给出了对那个车牌的追踪结果。
“那辆上汽奥迪是辆套/牌车,车牌属于临安小区的一位居民。”
临安小区就是蒋定国他们居住的小区。
赵青:“交警大队那边说已经追踪到了那辆车,很快就能给出结果。”
沈晏舟紧绷的心神终于缓缓松了下去,压在肩头的隐形担子随风变轻许多。
他缓缓说道:“让远丽警方盯紧蒋定国老家动向,最好现在就确认蒋成的行踪,如果他们有畏罪潜逃迹象,立刻实施抓捕。”
交警大队的天网摄像头涵盖整个津市,当天上午十一点,他们就找到了那辆上汽奥迪的踪迹。
它静静躺在津市东边一家二手4S店里。
现勘在车厢后座找到了与张晴衣物上一致的鹅绒。
警方立即跟店主进行交涉,看到试驾记录上大写的“蒋成”二字以及身份证照片,所有人如释重负地吐出一口气。
沈晏舟没有丝毫犹豫,立即向远丽警方发去了消息。
那边也反馈蒋成有潜逃迹象,王梦的电话打回去之后,当晚蒋家的灯火亮到凌晨才熄灭,蒋定国兄嫂一直在收拾家里的东西。
蒋成开车上路之后,远丽警方很快在高速路口控制住了他。
当天下午七点,津市警方完成了与远丽警方的交接,将蒋成抓回市局。
宋鹤眠第一眼看见蒋成,就毫不怀疑是他杀的张晴。
和临安小区里老人们说的一样,蒋成的个子很高,又壮,站着的时候仿佛像一只佝偻的熊。
但他的性格又不像个杀人犯,在警局众人的注视之下,他畏畏缩缩地缩着脖子,不小心跟人对视上,就会立刻低下头去。
他下意识与沈晏舟对视上,根据书上写的,这种人的心理防线要么十分难攻破,要么就很脆弱,稍微问两句就会招。
宋鹤眠在心里默默道,希望他是后者。
魏丁审讯的他,为了这个案件加班的所有人都透过审讯室玻璃窗看着。
魏丁:“你在8月2号那天去4S店租了一辆二手车,你跟店里面的人说,从下午算起,租一整天,但直到8月4号早上七点,你才去还的车,那么长的时间,你干什么去了?”
蒋成的脸色肉眼可见惨白下去,支支吾吾道:“我,我兜风,忘记了时间?”
魏丁冷笑一声,“能忘记那么长时间?”
“年轻人,”魏丁哼出一声充满冷意的笑,“我知道你是宅男,不怎么出门,但你网上冲浪,一定听过,什么叫行车记录仪吧。”
魏丁:“而且对待你这种看上去就不能唬人,并且租车只租一天的客户,4S店自己也有定位,他们会担心你带着车跑,定位显示,你在8月3号早晨,去了津市工业大学。”
蒋成:“我,我叔叔在那里教书,我去找他,也很正常吧。”
魏丁突然眉目一拧,疾言厉色道:“那你为什么没进校园,只在北门附近的步行街开了一圈就马上转出来了!既没去教学楼,又没去办公楼!”
蒋成狠狠一缩脖子,额头上满是豆大汗珠。
魏丁:“因为你根本就不是去找你叔叔的!”
魏丁:“你利用张晴对你的信任,把她骗上了车!”
听到张晴的名字,蒋成的眼睛控制不住地转动起来,呼吸也渐渐急促。
魏丁:“你是对张晴怎么说的,‘我正好来找我叔,顺路送你’?”
“张晴上车了,”魏丁的声音带着不容置喙的笃定,“但她发现你真正的意图之后,立刻开始反抗,你慌了,利用乙/醚把她迷晕了,对吗?”
蒋成的身体剧烈颤抖了好几下,他不敢直视魏丁的双眼,摆在审讯椅上的两只手紧张地绞在一起。
魏丁:“你没有想到,她在清醒之后面对你的威胁仍然不选择屈服,让我猜猜,她是不是大声喊叫起来了,明明周围没有人,但你还是不敢真的对她做什么,直接拿你叔叔家沙发上的抱枕捂到了张晴脸上!”
他的最后一句话声音陡然提高,逼迫感扑面而来,蒋成再也受不了,梗着脖子大声叫喊起来:“我没有,我没有。”
说完这句话,蒋成的情绪突然缓缓平静下来。
蒋成:“我要见我叔叔,他会给我请律师的,在他们过来之前,我没有什么要说的。”
魏丁缓缓后躺,结实的座椅稳稳顶住他的后背,蒋成八成就是杀害张晴的凶手,明显有人告诉过他,如果面对警方审讯,要怎么回答。
但他一定不是唯一的凶手,蒋成来到津市后很少出门,出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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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是去周边地区玩,津工大他只来过几次,是无法完成抛尸这种事的。
蒋定国夫妇本来也逃脱不了,蒋成被抓到市局来后,赵青也上门把他们带过来了。
在来市局的路上,王梦显得很紧张,她双目无神地盯着座椅后背,两只手交替揉搓着。
蒋定国则显得要平静很多,他一言不发,在察觉妻子的异样之后,伸手握住了她的手腕。
只是这个抓握并没什么支持的力量,王梦只感觉他的手心冰冷湿滑,像被一条蛇缠住了。
市局很快就到了,见到沈晏舟时,蒋定国礼貌地微笑了一下,“又见面了,沈队长。”
他伸出手,沈晏舟看着那只苍白的手,缓缓握上去,他没笑,只道:“意料之中,蒋老师。”
沈晏舟道:“蒋老师当了那么多年的大学老师,应该对法律有基本的认识,既然到了这里,应该也猜到我们掌握了什么关键线索。”
沈晏舟:“希望沈老师可以切实认识到,审讯室里那八个字,究竟是什么意思。”
蒋定国沉默了一会,“我当然知道,多谢沈队长提醒。”
赵青悄悄凑过来,“老大,咱们要连夜审讯吗?”
沈晏舟微微眯眼,“蒋成不是嚷嚷着要见他叔叔吗,让我们的人盯着,安排他们见一面。”
赵青不明所以,但还是严肃立正,“好的老大。”
一见面,蒋成就哭喊起来,“救我二叔,他们警察乱冤枉人!我真的没有做,你帮我请个律师来,要最好的律师!”
蒋定国盯着他,一直不出声。
蒋成自顾自叫了很久,发现蒋成一直没有回应他,有些慌了,但看着外围虎视眈眈的警察,他心想可能是不方便。
这些话都是他爸妈教他说的,在那一晚的最后一小时。
他妈说:“看你二叔什么反应,实在不行,就推到他身上!他会认下的!”
他爸在那抽旱烟,听这话气得眉毛倒竖,“你这是什么话?!你自己没把儿子教好,还让他去诬陷老二!”
他妈急得往地上一坐,捂脸大哭,“你心肠好!你们兄弟感情深!那咱们儿子怎么办!怪我,怪我没教好孩子!你要是当年没早早就不念书,老二现在那些都是你的,咱儿子也是城里人,怎么会不学好?!”
“你个杀千刀的,老二欠你多少!你爹妈死的又早,他读书那些钱,不都是你赚给他的!他欠你那么多,偿还一点怎么了!哎哟,我的命怎么那么苦哦!”
他爹就转过身去不说话了,直到他开车上路,都没再多叮嘱一句。
但蒋成知道,那就是同意的意思。
因为之前那么多次,他爹都这样,只要他不反驳他妈,就代表他也同意这件事。
蒋成依旧期待地看着蒋定国,希望这个无所不能的叔叔能和往日一样,迅速想出一个好办法解决他眼下的困难。
他看见他的二叔悲悯地看着他,眼睛里的神色却有些不一样了。
蒋成没来由感觉心里发慌,他像往常一样,冲蒋定国憨厚地笑了笑,期冀喊他:“二,二叔……”
蒋定国对他摇了摇头,“阿成,老实说吧。”
29. Chapter 29
蒋成万万没想到事情会是这个走向,脸上的表情瞬间变得空白,耳中嗡的轰鸣起来。
他张了张嘴,但又说不出话来,所以嘴唇一直在颤抖,看上去像遭受了极大的打击。
宋鹤眠稍稍前进了一步,他望向沈晏舟,以眼神询问,这样真的没问题吗?
叔侄两人面对面站着,那句话之后是长达一分钟的沉默,连旁边看着的警察都有些沉不住气了。
沈晏舟适时下令,“好了 ,现在把他们分开,还是先审讯蒋成,魏丁。”
魏丁立刻道:“放心吧沈队。”
他都升到副支了,对付这种犯罪分子还不是手到擒来。
他们没直接安排蒋成进审讯室,而是把他单独关押了半个钟头,在此期间,裴果非常“不经意”让蒋成听到了蒋定国正在接受讯问。
其实没有,只是骗他。
监控里,蒋成在得知这个消息后,肉眼可见地坐立不安起来。
魏丁不屑地冷笑一声,“我打赌进去不需要说两句话,这孙子就招了。”
赵青做了个比心的姿势,捏着嗓子道:“魏哥加油~”
魏丁一脚踹过去,又看了眼沈晏舟,见他没有表示,立刻站起身朝审讯室走去。
宋鹤眠跟沈晏舟一起盯监控,半晌,他稍稍带着点好奇问道:“你觉得蒋成会开口吗?”
监控里,蒋成刚被带进审讯室,魏丁的脸已经整个拉下来,他的眉色本来就淡,一拧起来,比电视里的反派还要凶神恶煞。
落在犯罪分子眼里,那就是金刚怒目了。
沈晏舟回答宋鹤眠:“会,魏丁如果审讯得当,问完先保持沉默,十分钟之内,蒋成就会扛不住压力,把所有的罪责都推到蒋定国身上,把自己编成从犯。”
他将平板递给宋鹤眠,上面有之前搜集到的蒋定国老家信息。
沈晏舟声音平缓如山泉,“远丽深居内陆,部分偏远地区封建残余仍很浓厚,蒋家老家就是这么个地方,重男轻女思想严重,蒋家上一代只有蒋定国哥哥和他两人,在那个村里算子嗣不丰。”
宋鹤眠无意识地撇了撇嘴,这些东西他可太熟悉了。
沈晏舟语句里透着点赞许意味,“裴果很会查东西,蒋家因为只有两个儿子,早年间受了点欺负。”
“蒋家大哥结婚早,生孩子也早,”沈晏舟道,“计划生育都拦不住他们想生儿子的心,蒋成应该有三个姐妹,有一个女孩被堕了,另外两个被送走,他妈后面去上了环,生不了了。”
宋鹤眠明白他的意思,在这种情况下长大的男孩,很难不长歪,所有人都骄纵他,不劳而获的日子过了太久,突然要自己动手,他怎么接受得了。
他低头滑动着屏幕,被上面的文字看得挑起眉毛。
蒋家的情况很特殊。
蒋家父母都去世得早,家里也没有什么其他长辈可以帮衬,蒋定国他哥那时候还在读初中,村里人说成绩还不错,但因为没钱,只能放弃读书。
但蒋定国的成绩就不是不错了,而是非常优异,他哥辍学后就去打工,赚的钱会寄一半回来给弟弟读书。
后来蒋定国考上大学,有县里帮扶,他哥的担子才轻了一点。
又是亲哥,又有这样的恩情在,所以蒋定国功成名就后,回报他哥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这些年老家新修的房子,院子里停的新车,还有蒋成日常大手大脚的花销,都是蒋定国承担的。
甚至蒋成来津市后找工作的事,也是蒋定国给安排的,但蒋成总是这个嫌累那个嫌苦,不愿去干。
他后面说要在家里干游戏主播,蒋定国夫妇也立刻给他安排了一个电竞房。
宋鹤眠:“甚至王梦因为人工流产手术大出血,也不能生,所以蒋家这一辈,只有蒋成一个男丁。”
但真的有人会对侄子好成这样吗?哪怕他杀了人都要帮忙顶罪?
重男轻女是人的欲望,可应该没有哪种欲望,会比自己更重要吧。
宋鹤眠皱起眉,他觉得蒋定国的心理有点微妙的奇怪,他的好,带着一种自暴自弃的意思。
里面的审讯已经正式开始,魏丁故意用带着笑意的语气问道:“知道为什么第二次把你提溜进这里吗?”
蒋成不说话,魏丁又笑,“不说话也没用,蒋定国已经把该说的都说了。”
蒋成的身体再次剧烈颤抖起来,魏丁却不再问了,他轻松地靠在椅子上,满脸都是讽刺的笑。
过了大约一分半钟,蒋成承受不住这种相对无言的氛围,他难以自制地猛然抬头,愤恨问道:“然后呢,然后你想让我说什么。”
魏丁“嗤”一声,用一副过来人的语气说道:“年轻人,不是我想让你说什么,看看我背后的这八个大字,认字儿吗?念出来听听。”
蒋成下意识抬头望去,视线像被烫到一样迅速挪开,他的胸口上下起伏,气息也变得粗重起来。
他当然不会念出来。
魏丁帮他念了,“‘坦白从宽,抗拒从严’,你小时候就听过这句话吧,是不是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真的身临其境体会这句话应该在什么时候说?!”
魏丁摸了把耳麦,煞有介事地“嗯”了一声,又扭头对蒋成道:“蒋定国已经把事情都招了,你杀人,他抛尸,他是帮凶,你是主犯。”
这句话一说出口,蒋成的身体抖得更厉害了,他突然挺起上半身,“不,不是的,我不是主犯,人是他杀的!我只是知情不报而已!”
宋鹤眠小声“嚯”了一下,悄悄对沈晏舟道:“你猜得真准。”
所有人的嘴角不约而同向上弯起,审讯室里的魏丁稳住自己的心跳,控制着身体让自己看上去跟刚才一样自然。
旁边的警察只闷头记笔记,没人注意他手心满是湿滑的汗液。
蒋成:“二叔本来就对张晴有意思,我在家的时候看到过好几次他贴着张晴很近地说话,我二婶因为没能给我二叔生个一男半女,所以一直心怀有愧,甚至想让他找外面的女人生一个。”
魏丁:“你这说的可跟蒋定国说的完全不一样。”
蒋成急了,“我说的都是真的!”
魏丁听着他缓缓编出一个故事,没有作声。
与此同时,沈晏舟也进入另外一个审讯室。
这次两人见面就没有上一次那种假装出来的和谐了,沈晏舟不说话的样子就很冷漠,透着一股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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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勿进的气息,搭配上他的肩章,压迫感满满。
蒋定国跟之前气定神闲的样子判若两人,他安静地坐在椅子上,掩在金丝眼镜下的双眼宛如一片死水。
沈晏舟突然道:“发现世事一直不如愿,很难受是吗?”
他拿出一个装在证物袋里的断裂的轮滑,“抛尸的时候,是不是没想到,轮滑竟然也断?”
“好像老天爷就是不站在你这边,你想把张晴的尸体抛到生化楼无人经过的后山,可这样标准化生产的工业制成品,竟然都会断。”
沈晏舟将轮滑放到桌上,机械结构跟木制桌面一碰,发出沉闷的响声,蒋定国抬起头,死死盯着那个轮滑。
沈晏舟:“的确是我们警方办案失误,被其他东西遮掩了视线,忽略了近在眼前的东西,”
沈晏舟:“蒋老师,轮滑断开的时候,你应该就放弃了反抗吧,既然都到了这里,你也明白我们这次绝对是有的放矢,何必再负隅顽抗呢。”
他微微一笑,“蒋成的招供,需要我跟你复述一遍吗?”
审讯室内沉默许久,沈晏舟也没有催他,只静静看着。
过了一会,沈晏舟听见他低低笑了起来,“蒋成是不是说,所有的事情都是我做的。”
沈晏舟没避讳,“对,他是这么说的。”
“但我们又不是傻子,”沈晏舟眼底渐渐铺满一片肃然,“真正的凶手近在眼前。”
沈晏舟:“所以我才来问你,蒋老师,求学那么多年,你心里更信奉的,到底是哪一套呢?”
沈晏舟:“70年代的大学生可不常见,你又是从那样艰苦的环境下考上来的,光靠那套封建迷信,应该走不到这个位置吧。”
这话触动了蒋定国内心最深处的东西,他盯着自己手上握笔多年磨出来的老茧,看着年轻时因为冻疮反复发作至今还有的疤,满脑子都是自己考上大学后的画面。
他是那个小县城里的佼佼者,考上大学之后却发现自己学得非常吃力。
他觉得自己是个男孩很了不起,但身边的女同学数量并不少,那些他勉强才能看懂的东西,她们讲起来却头头是道。
长这么大,蒋定国最快学会的就是审时度势,所以他迅速掩盖起骨子里对女生的轻蔑,对班级女同学获得的成就,他每次都是带头喝彩的。
就是因为这样的伪装,所以才会被当时的老师,也就是他现在的岳父,那么的看重。
他觉得他从农村考上来不容易,又是那样的家境,但人很不错,求学刻苦,尊师重道,对待女同学抱着欣赏的态度,却为人克制,从不逾矩。
当时班上有三四个家境好的女同学想申请跟他搞对象,蒋定国通通都委婉拒绝了。
后来王老师经常请蒋定国去家里改善伙食,蒋定国也就在那里遇见了王梦。
王老师家境殷实,在那个年代还能供家里的女儿去学艺术,而且是倾尽全力培养,他只有这么一个女儿。
蒋定国突然缓缓开口:“我是真心喜欢王梦的。”
这句莫名其妙的回答让审讯室外一干人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赵青满脸迷惑,“他突然说这个干什么?难道进了这还要立爱妻人设???”
30. Chapter 30
审讯室内外一时只能听见呼吸声。宋鹤眠紧盯着蒋定国,缓缓摇头,“不是,他要招了。”
他冷哼一声,觉得有点滑稽。
蒋定国绝对不爱王梦,爱不会让人几十年都背负着歉疚,他对外人对自己都这么说,说着说着把自己都骗过去了。
他看向桌上断开的轮滑,“那个轮滑你们是怎么找到的?”
说起这个,赵青立刻就来劲了,“可能是张晴在天上看着吧,有个研究生半夜实验做不出来,跑去发现张晴尸体的地方发疯,结果因为太黑摔了个狗啃泥,手正好搭在被淤泥和落叶淹没的轮滑上。”
他哼了两声,“那小子胆子挺大,也可能是被吓冷静了,他发现轮滑之后先给学校发了消息,然后守在旁边没动,等我们的人过去了才离开。”
一看到轮滑,沈晏舟就明白了张晴的尸体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
蒋定国抛尸失败了,尸体没被他运到想藏的地方去。
此刻他缓缓抬眸,一言不发地看着蒋定国,等他把话说完。
蒋定国苦笑一声,他昂起脖子,对着虚空长叹,“只是我好像尤其倒霉,不管什么事,到我这里,都能出现变故。”
在蒋定国的叙述下,一个完整的故事铺陈开来。
那个时代说是自由恋爱,但并没有多开放,绝大多数人还是经由长辈介绍撮合,觉得日子能过下去就在一起了。
不过王梦并不属于“绝大多数人”,用别人的话来说,就是学艺术的孩子都有点离经叛道,她不肯听父母的话。
王梦当时已经有了心仪的青年,对方是学音乐的,他们志趣相投,但王梦的父母坚决不同意他们在一起。
遵循父母的期望,王梦最终还是嫁给了蒋定国,但新婚当夜王梦就冷着脸对蒋定国说,她有喜欢的人,以后各过各的就行。
蒋定国答应了,但还是一如既往地对王梦好。
蒋定国:“从小到大,我都是按着别人对我的要求去做的,但对梦梦,我全凭着自己想法。”
他们新婚没两年,蒋定国就靠自己在临安小区买了房子,他希望王梦对他改观,他愿意帮她远离父母的影响。
可偏偏这个时候,王梦的初恋回来了,他找上王梦,坦言这么多年还是无法忘记她。
尽管后来王梦发现他说的全是假话,可当时她深信不疑,两人烈火重燃,没两个月,王梦就发现自己怀孕了。
她觉得自己已经完全无法忍受继续被围困在这段无爱的婚姻里,勇敢地向蒋定国提起了离婚。
蒋定国发现自己努力了那么久就是个笑话,唯一出自本心想追求的东西,并没有如他所愿。
与此同时老家那边的消息又催的很急——他嫂子很不满他为了买房不往家里寄钱了。
蒋定国手里捏着那封带着猪粪味道的信,一个人在家里静静坐了一下午。
他知道嫂子代表了他哥的意志,老家都是男人做主,如果他哥不同意,他嫂子不敢把话说得那么直接。
蒋定国同意了王梦的请求,但王梦的父母肯定不会同意,两人相约先隐瞒一段时间。
但瞒着瞒着,那个信誓旦旦说要带王梦离开的男人,消失了。
他只给王梦留下了一封信,说自己的音乐梦想无法等待,请她原谅。
蒋定国:“我喜欢孩子,一直都很喜欢,所以我对梦梦说,反正这个孩子月份也大了,不能打,我愿意把这个孩子当做自己的孩子看,但她没同意。”
正如她不妥协跟蒋定国成为夫妻那样,对这个自己被始乱终弃的证明,她也不妥协。
王梦找了个黑诊所,在所有人都不知情的情况下,自己偷偷把孩子打了。
宋鹤眠屏住了呼吸,他知道后面的事情。
那时候的医疗技术本来就欠发达,又是四个月的孩子,黑诊所本来就没行医资格,王梦那时候险些丧命。
蒋定国讽笑一声,眼睛里慢慢透露出冷漠,“你觉得好不好笑沈警官,我一开始拼命追逐着,她不要,后来我放弃了,她又回头追逐我了。”
沈晏舟:“所以后面,你开始报复她,报复她有眼无珠。”
蒋定国沉默了一会,才道:“我没有。”
沈晏舟微哂,不置可否。
那是长达二十多年的折磨,蒋定国渐渐在王梦眼中看到了之前自己梦寐以求的东西——和看她初恋一样炙热的情意,这让他觉得反胃。
但他很好地掩饰了这一点,同时他也知道怎么样让王梦因愧疚感到痛苦。
只要在她面前表现出自己很喜欢孩子的样子,下楼时看到邻居家孩子嘴角的微笑,看到电视剧里孩子不自觉的出神,帮她应付说为什么不要孩子脸上刻意摆出的强颜欢笑……
沈晏舟:“你已经用婚姻把她逼疯了,你用愧疚压下了她作为人的良知。”
他时时刻刻让王梦意识着,她辜负了他的真心,同时又断绝了她所有弥补的渠道。
所以王梦跟他一起隐瞒了蒋成杀人的真相。
沈晏舟甚至觉得,王梦会说是自己抛的尸。
看着蒋定国虚伪的模样,宋鹤眠不耐烦地“啧”了一声。
张晴是个纯然无辜的局外人,却承担了死亡的厄运,所以不管蒋定国怎么放屁,他都不会理解。
审讯室里,沈晏舟主动问起被害人,“那张晴呢,你喜欢她吗?”
蒋定国突然沉默住,听到这个名字,他的肌肉和血液就已经在复刻回忆里的状态,开始发热。
第一次面对张晴,蒋定国就忍不住在心里感叹,她可真年轻啊。
这么多年,王梦一直把他的生活照顾得很好,他在学校也没有遇到什么困难,所以蒋定国一直没意识到,五十岁意味着什么。
但张晴,那个活泼好动,脸上一直带着笑,好像有无限精力的张晴,让他陡然觉得自己正在衰老。
这种感觉之前也有过,但那个女生太警惕,破坏了他对年轻人的向往。
可张晴不是。
他只需稍稍表现一下,王梦就会飞快理解他的意思,然后惶恐不安像献祭一样推着那个女生靠近他。
张晴一看就是家里人娇宠长大的孩子,所以对任何人都抱着善意,他一开始以长辈的身份靠近,打算徐徐图之,蒋成竟在这个时候插进来了。
他看见张晴的第一眼,就开始两眼冒光,那种笨拙的讨好方式,让蒋定国熟系又厌恶。
蒋定国知道蒋成一定会做点什么,但他没想到他胆子会这么大。
蒋定国:“那天蒋成慌慌张张回家,说自己杀了人,求我帮他想个办法,他不想去坐牢,他说他只是见张晴骂他,气不过想教训她,没想到再回过神来,自己就已经失手把人杀了。”
沈晏舟眼睛一眯,“他有和你说作案过程吗?第一抛尸地在哪里?”
蒋定国答道:“他只说自己是失手,第一抛尸地在津工大附近的那个废弃工地里。”
沈晏舟:“你帮他搬尸抛尸?”
蒋定国无所谓地点头,“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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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就这么一个侄子,沈警官,我没有办法忘记我父亲死前的样子,还有他说的话。”
蒋定国:“我这辈子已经不可能有自己的孩子了,死后还需要蒋成来给我摔盆守灵,他跪下来求我,我只能帮他想这个办法。”
“那为什么要抛尸到学校里,”沈晏舟鹰隼一样的眼紧紧盯住蒋定国的脸,试图从他的表情里读出得意,“那栋楼旁边就是垃圾场,也有不少居民图方便直接往里面扔垃圾,为什么要废这么大功夫挪到学校里面来抛尸。”
蒋定国神色不变,“因为生化楼后山完全没人去,我不能冒这个风险,万一有捡垃圾的去那里,蒋成很快就会被查出来。”
他解脱一样的吐出一长口气,“但就和你说的那样,沈警官,我从物理组办公室里顺出来的轮滑,轮滑这种东西竟然都能断,我当时就已经不想挣扎了,坐等你们上门。”
“只是我没想到,”蒋定国露出好整以暇的神情,“你们问完第一遍之后就将排查重点放在了其他人身上,那个生物专业的男生犯了什么罪,让你们那么警惕?”
沈晏舟静默片刻,并没有被他话里的挑衅意思激怒,“所以张晴的死从头到尾都跟你没什么关系,是吗?”
“我们询问了你最开始骚扰的那个女生,”沈晏舟沉稳吐出消息,“她一开始坚称是自己误解了你的意思,但得知有个女生遇害之后,她跟我们说了实话。”
沈晏舟:“她当时找你请教问题,你以为她站着看不见,但她说自己清楚看到了你解开裤子拉链,一边跟她说问题,一边伸手的画面。”
蒋定国眼神一凝,身体又很快放松,满脸无奈,“那个事情我之前已经解释过了,学校也证明了我的清白,难道她当时记不清楚,过了三四年却突然记清楚了吗?”
“沈警官,”蒋定国扶住额头,“我知道我违法犯罪了,可不能没有的事情也按到我头上吧。”
蒋定国:“蒋成捂死张晴的那个抱枕,现在还在垃圾场,你们可以去翻。”
蒋定国:“你之前不是问我,我心里更信奉哪一套吗?我愧对这个教授身份,骨子里流淌的,仍然是那个小山村里的东西。”
他一锤定音,“我愿意为我犯下的罪孽赎罪。”
魏丁刚过来就听到这句话,兴奋问道:“这孙子认了?”
赵青跟裴果连连点头,赵青搓手道:“对,他刚刚把自己协助蒋成抛尸的事说出来了,还交代了凶器的位置,等沈队出来,我们就去找!只要凶器上有蒋成的生物残留,我们就能把他钉死!”
所有人的表情都放松下来,除了宋鹤眠,他依旧一眨不眨地盯着蒋定国看。
赵青用胳膊肘捅了捅他,“小宋同志,你在想什么呢?”
宋鹤眠眉头微微拧起,半晌吐出一口浊气,“蒋定国最后一句话说谎了。”
赵青大惊,“什么意思,张晴难道是他杀的?”
“不是,”宋鹤眠摇摇头,“他的确没有杀人,但并不是被亲情裹挟着没办法,才铤而走险帮蒋成抛尸。”
他只是单纯想这么做。
宋鹤眠望着蒋定国的脸,一字一句道:“他并不信奉重男轻女封建那老一套,后天接受的教育已经改变了他。”
只是他没办法摆脱那个枷锁,又不知道怎么开解自己,就一直陷在那个囹圄里,直至被左右夹击到心理变态。
蒋家大哥代表了会跟他到棺材里都还不掉的恩情,王梦代表着过去。
蒋定国想毁掉所有人,包括他自己。
31. Chapter 31
几人沉默住,他们没有证据证明蒋定国有教唆行为,不可能仅凭猜测就给他定罪。
也就是说,这件事只能到这了。
蒋定国给的口供清晰明了,前后相符,比蒋成说的可信多了,魏丁带人前往施工地,在散发着恶臭的垃圾堆里奋战三小时后,终于找到了那个脏兮兮的抱枕。
抱枕被紧急送到了检验科,检验人员确认内部填充物与张晴呼吸道里发现的鹅绒为同一类型。
刑警们等到下午,生物痕迹检验结果也出来了——抱枕上有两个人的生物痕迹,分别属于张晴和蒋成。
抱枕居中的一小片区域还检测出了乙/醚。
凶器和证词相互呼应,形成闭环,刑侦支队很快对蒋成进行了二次审讯,在强有力的证据面前,蒋成再也无法抵赖,他只喃喃地多问了一句,蒋定国是怎么说的。
在得知蒋定国对他的所作所为供认不讳后,蒋成的肩膀颓然往下耷拉,整个人佝偻起来。
他一开始还色厉内荏地奋力狡辩,后面听到魏丁说起垃圾场时,他脸上的血色迅速成片消散。
魏丁懒得看凶手如此作态,直接问道:“你是怎么杀的张晴,现在可以从头到尾说一遍吗?”
见蒋成依旧沉默,魏丁陡然拔高声线:“现在人证物证都在,年轻人!你再狡辩,只会错失最后一个可以赎罪的机会!”
审讯室的空间本来就不大,这一刻更好像被压缩了,蒋成觉得吸进肺里的空气陡然变得稀薄,让他有点缺氧。
纯白的灯光从上到下打到对面两个警察身上,照得他们帽子上的银色警徽反射着亮光。
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他的眼睛左右转动,却一直没有落到焦点上,蒋成费力地想,是不是还有什么东西他忽视了,可以帮他摆脱现在这个情况。
魏丁眉头皱得能夹死一只苍蝇,这小子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都到这个份上了,还觉得自己不开口就能拜托法律制裁。
他捂紧耳麦,“去检验科拿下物证。”
那个抱枕很快就送进来了,魏丁把它放到桌子上,用手叩了叩桌面,“嘿,认得这个吗?”
蒋成闻言往上抬眼,抱枕已经脏到看不出原本的颜色,但足以提醒蒋成他想竭力忘记的事情,他的身体像触电一样颤抖起来。
原本干燥的手心瞬间变得湿热,蒋成难耐地握紧拳头,指尖碰到掌心皮肤,传递给大脑的触感却是捂住张晴口鼻的凉意。
蒋成又低下头去,开口时声音沙哑,缓缓道:“我说了,会减刑吗?”
魏丁眼中满是讽意,“这个得看你有多配合,但你不说一定会重判!”
宋鹤眠看着魏丁前倾身体:“要把你做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出来。”
蒋成呜咽了两声,“我一开始没想杀她,我只是想吓吓她而已,我没想到会这样!”
没有人回他的话。
蒋成深吸一口气,开始陈述自己的作案过程。
他从王梦嘴里得知张晴这周末不去上绘画课了,要去隔壁市看画展。
之前张晴来家里吃饭的时候,蒋成偷窥到过她的社交媒体账号名称,按照张晴的性格,看画展她肯定会分享,当晚蒋成搜索她的账号,果然发现她更新了。
只是她不是一个人出发,配图的照片里有两只十指相扣的手。
蒋成瞬间觉得非常愤怒,之前张晴不假辞色的拒绝话语不断在他脑子里回响,他不明白张晴为什么这么不识好歹。
蒋成:“她家条件不错,但是肯定没有我二叔家好!那个男生根本配不上她!”
魏丁没忍住,讥讽提醒道:“那是你二叔家,不是你家。”
蒋成下意识撇了撇嘴,那是个不屑的意思,哪怕到了这,他仍觉得蒋定国所有的一切都是他的。
周日凌晨两点,张晴更新了一个动态,抱怨自己没买到更早一班的票。
那意味着她时间不够,很有可能会迟到,蒋成迅速意识到这点,只要在学校外面等着就能遇到她
当人进入犯罪状态之后,对身体各个部位的控制能力会突然达到最佳状态,张晴本来心有警惕不想上车的,但蒋成脸上真诚的笑和他手里拿的文件袋,最终骗到了她。
她不想顶着大课所有同学的视线进教室,如果能不迟到当然更好。
但等车进入北门后,张晴很快察觉到不对劲,蒋成说要给蒋老师送东西,车开的方向却不对。
她立刻说要下车,车果然缓缓停在路边,但紧接着的锁车声让她心里一紧,她还没来得及呼救,蒋成就已经掏出浸泡过乙/醚的手巾捂过来了。
听到这,站在监视屏前面的人脸上齐齐露出怒意,裴果冷笑起来,“这种耀祖就应该被拖出去打死,他有什么资格逼迫人家女生必须喜欢他啊。”
宋鹤眠深以为然,冲浪这么久,他知道“耀祖”是什么意思。
沈晏舟站在众人身后,右手已经不自觉握成了拳头,高大的身体不住朝外散发着凉意。
从警这么多年,沈晏舟听见“乙/醚”两个字,已经不像之前那样会控制不住地浑身发抖了。
但那种淡淡的甜味还是会和条件反射一样,出现在他的脑子里。
冲天的火光,女人的尖叫,沈晏舟低头闭眼,静静等待耳朵里根本不存在的爆炸声消失。
过了一会,魏丁的问话终于由远及近透过耳道进入他大脑里,“你把她带去了废弃的施工地那里?”
蒋成木然道:“对,我想让她想清楚,我是真心喜欢她的。”
裴果狠狠翻了个白眼,“他喜欢个屁。”
张晴当然不愿意接受蒋成的告白,她对这个人本来就没好感,蒋家那种与蒋定国夫妇社会身份完全不符的溺爱家庭范围让她觉得恶心。
之前蒋成暗示着表达好感,张晴只觉得他莫名其妙,她万万没想到他敢做出这种事。
在那样危急的情况下,张晴优先想的是安抚蒋成的情绪,她好言软语地答应了,这让蒋成非常激动,他当即就要张晴跟她男朋友分手。
张晴说自己现在发这个消息过去,她男朋友肯定不理解,会立刻打电话过来,只要他看见自己所处的环境,就一定会报警。
蒋成渐渐平静下来,但情绪并没变好,他突然开始恐慌,虽然学习成绩差,但一些基本知识他还是知道的,譬如他现在的行为是违法犯罪。
张晴一早承诺了如果放她走她就不会报警,他们缓缓朝施工地外面走,直到走上车,在此期间,蒋成一直死死盯着张晴。
因此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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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错过张晴脸上深刻的厌恶,虽然只有短短几秒。
这个表情强烈刺激到了蒋成,偏偏这个时候,蒋定国给张晴打了个电话。
看见闪动界面上人名的那一刻,蒋成脑子里绷到极致的弦,啪的一声断了。
蒋定国的名字让宋鹤眠沉默住,他很难不去想,蒋定国那个时候打来电话,究竟是意外,还是他刻意为之。
蒋成说自己当时盯着张晴的背影,手脚就和不听使唤一样,直接冲上去把她按倒在地。
张晴毕竟只是个二十岁的女生,本来就害怕,看见他凶相毕露的脸,脑中能想起来的只有大声呼救。
蒋成说,他当时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不能让她再喊了。
鹅绒抱枕这种细密绵软的东西最能隔绝空气,蒋成记得自己的心当时跳得非常快,他看着张晴挣扎的手一点点无力地垂下去,确认彻底没动静之后,他才松手,坐在旁边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他第一次发现,原来人死了,尸体会凉得那么快。
说起蒋定国,蒋成缓缓直起上半身,“我把车开回家之后,马上跟我二叔,跟蒋定国说我不小心把张晴捂死了,王梦从卧室里披着衣服出来也听到了这句话。”
“她一开始非常惊慌,还想着报警,”蒋成脸上突兀出现一点得意,“但蒋定国只是看了她一眼,她立马就不说话了。”
这幅嘴脸看得令人作呕,裴果恨不得跑进去一拳揍到他脸上。
蒋成:“后面的事情我就不知道了,我说完之后,蒋定国就说,我今天没出门,一直待在家里,他让我赶紧把衣服换下来,然后洗澡去睡觉。”
两人的供述在这里重合,一人杀人,一人抛尸,案子定了,魏丁长舒一口气,迅速把面前的本子盖上。
证据链,口供……该有的东西一样不少,他们收拾整理一下就能把卷宗送去检察院,过不了多久,这孙子的案子就能判。
魏丁皮笑肉不笑地看着蒋成,那毫无感情的双眼盯得蒋成心里发毛。
蒋成压着心头越来越浓重的不安,忐忑问道:“我,我已经全说了,会怎么判……”
魏丁“呵”了一声,一副无赖样子,“这我哪知道,我是干刑侦的,又不是检察院的法官。”
“不过你要真想问,”他走到审讯室门口,突然回头对蒋成一笑,“可以去底下,亲口问问张晴。”
按照张晴案子引起的社会恐慌,以及张晴父母悲痛欲绝的精神状态,蒋成死刑没得跑。
宋鹤眠看着烂泥一样瘫在椅子里的蒋成,“就他这个胆子,竟然敢杀人。”
沈晏舟觉得眼前发花,他看向魏丁,沉声交代:“后面的事情你跟一下。”
办案这方面,魏丁是熟手,他立刻站直身体,应道:“好的沈队。”
逼得所有人熬几个大夜的大学尸体案就此告破,大家不约而同伸了个懒腰,准备后续工作。
只有宋鹤眠盯着沈晏舟背影出神的看,明明案子已经破了,为什么他觉得沈晏舟的情绪还是不高呢。
他跟着走出去,看见沈晏舟突然在草坪上顿住身体,然后摇晃两下,直直朝地上栽去。
宋鹤眠吓得声音都变了调,一边冲过去一边尖声朝身后喊道:“快来人,沈支队晕倒了!!!”
32.Chapter 32
沈晏舟的突然晕厥把刑侦支队搞得人仰马翻的,赵青恨不能晚上关监控亲自套麻袋给蒋定国和蒋成痛扁一顿。
宋鹤眠冲上去很及时,没让沈支队一米九二的个子直挺挺摔到地上。
但他这具身板多年营养不良,力气不够,宋鹤眠两只手刚搭上沈晏舟身体,就立刻被拽得往下倒,沈晏舟实在太沉了!
还好草地比较软,宋鹤眠护住了两个人的头,但还是被压得龇牙咧嘴的。
他之前没理解赵青吹沈晏舟时“知不知道肌肉含量47%的含金量”,现在理解了,他的肩背胸口都跟铁打的一样,砸得他痛。
还好胸口是软软的,没把他心从喉咙里压出来。
支队其他人嗡一声奔涌而出,围住沈晏舟七嘴八舌地担忧起来。
“怎么了怎么了,沈支队怎么了?”
“是不是低血糖了,要不要往医务室送。”
“医务室这个点没人在,还是往医院送吧。”
郑局这时候正好从外面进来,看见一帮叫嚷不停的猴子,眉心卷成川字,“干什么呢你们,规定和纪律是不是都忘到脚后跟了,造反?”
魏丁连忙道:“不是的郑局!沈队他晕倒了!”
郑局神色一紧,推开围着的众人,沈晏舟脸朝下一动不动,身体下面还压着个人。
他定睛一看,一只细瘦的手臂从沈晏舟腰旁伸出来,和蚊子一样又闷又小的声音从下面传出,“救,救命……”
“那下面是谁啊?”郑局的眉毛越挑越高,他环视一周,发现宋鹤眠不在,眼皮立刻紧张地跳起来,“你们都是死人?先把他拉起来!别把小宋压坏了!!”
魏丁和赵青已经在郑局说话时,就伸手把沈晏舟往旁边翻,宋鹤眠立刻深吸一口气,发黑的视野重新恢复光明。
郑局蹲下来,毫不留情地翻动沈晏舟的眼皮,又摸向他的脉搏,断言道:“不用送医务室,他一会就清醒了。”
见支队众人都一脸犹豫,似乎很不相信他的样子,郑局“啧”了一声,“你们要是不放心,把苟赢……苟胜利喊过来,他可是医科大学毕业的高材生。”
赵青几次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太担心他大爸的身体,小声道:“可是,可是苟主任,他不是法医吗?”
就算人家当时学的是正常医科,但他都当法医这么多年了,也没接诊过活人啊。
说曹操曹操到,在他们踌躇不定时,苟胜利拎着个红色塑料桶从外面走进来。
所有人的视线很难不盯着那个塑料桶看,帮着法医室收拾过解剖尸体器官的几个警察,更是觉得胃里有什么东西在上涌。
苟胜利:“你们聚在这里干嘛呢?”
魏丁把眼一闭,把他往里一拉,“刚刚审讯完蒋成,沈支队突然无缘无故晕倒了,你看看怎么回事。”
苟胜利毫不推辞,但在他的手要碰到沈晏舟脸颊前,一只手钢筋一样卡住他的手腕,沈晏舟缓缓睁开眼,冰冷的视线直勾勾落到他身上。
沈晏舟也不说话,但眼神已经充分表达了他的意思。
“哈哈哈……”苟胜利干巴巴地笑了两声,“你醒了可太好了沈支队,你看看,支队里的崽多担心你。”
他努力把手往回拽,吩咐赵青,“去,给沈支队泡杯电解质水,盐和糖茶水间里都有。”
庭院里风声簌簌,沈晏舟的意识完全回笼,他缓缓松开手,“我没事。”
郑局冷哼一声,“没事,你没事好好往地上倒是吧,要不是小宋接住你缓冲了一下,你现在说不定都破相了,给人家小宋都压坏了。”
看周围还站着一圈人,郑局又“啧”了一声,不耐烦道:“都没事做?天下太平了是吧,一个个杵在这干嘛?别再给你们支队长围晕过去,都回办公室去!”
市局最大的BOSS发话,一群人立刻做鸟兽散。
宋鹤眠知道郑局这是有话要单独跟沈晏舟说,也乖觉地离开了。
沈晏舟的唇色依旧苍白,看着不太健康,他手心在不停地冒冷汗,但他抿着唇,笔直地站着,一言不发。
郑局:“陈述的案子你破了吗?后面隐藏的阴谋你搞清楚了?要是都搞清楚了,我怎么还没看到结案报告?”
郑局:“今天没接到什么电话吧,那以后呢,也没有?”
到底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虽然被他这幅死倔的样子气得难受,但郑局心头涌起的,更多还是心疼。
他深深叹了口气,“晏舟,我知道你母亲的事给你留下了深刻的阴影,但你当警察,不就是为了直面这个阴影吗?这么多年,你都控制得很好,为什么这次这么小一个案子,能引得你这样?”
“别把自己逼得太紧了,”郑局缓和了语气,“最近太多案子了,但是得一个个来呀。”
郑局:“想想以前,如果没有小宋的提醒,你要花多久才能赶到现在的案件进度?”
郑局:“小宋的能力非常特殊,一定要保密,你再这样,我就把小宋调去文职部门。”
沈晏舟的心不由颤动起来,他稍稍低下头,“我知道。”
郑局的表情变得温和,“这周末来家里吃饭吧,你兰姨最近老念叨你,别老待家里吃你那破水煮西蓝花了。”
宋鹤眠他们好像已经把话说完了,端着盐糖水,硬着头皮走出去。
这本来是赵青的活,但他哭丧着脸说自己看见脾气不好的大爸就腿抖,尤其大爸还跟太上皇站在一起,他更不敢去送了。
赵青:“小宋同志!小宋哥哥!求你了,就帮我这一回吧。”
郑局对宋鹤眠那和颜悦色的模样,他只有刚来市局第一天的时候才体验过。
郑局看到宋鹤眠端着盐糖水过来,立刻笑呵呵道:“小宋啊,在队里过得还好吧?”
宋鹤眠点头,“嗯嗯,队里大家都很照顾我。”
郑局发出一声满意的长“嗯”,“那就好,有什么不适应的,先跟沈晏舟说,要是有什么不能跟他说,就直接来我办公室找我。”
宋鹤眠受宠若惊地点点头,他有些不适应这种来自长辈的亲切,生涩道:“我知道了郑局。”
郑局也没什么要交代的,他最后叮嘱两句话,转身干脆走了。
宋鹤眠一直僵着的后背缓缓松下来,他把盐糖水递给沈晏舟:“喝水,苟主任说,让你喝完躺宿舍里休息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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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捧着一次性纸杯的手,看上去非常粗糙,食指指节上有一小段明显的疤痕,和宋鹤眠那张白皙光滑的脸形成鲜明对比。
沈晏舟缓缓接过那杯水,抬眼看向宋鹤眠,直看得宋鹤眠开始摸脸,奇怪道:“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沈晏舟摇摇头,“我没事了,你回去吧。”
宋鹤眠一本正经地拒绝:“不行,我得盯着你把水喝完。”
他之前就注意到了沈晏舟有个习惯,他不爱喝热水,支队其他人都过着保温杯里泡枸杞的日子,只有他,不管寒冬酷暑,杯子往直饮水口那一伸,喝完就走。
在宋鹤眠认真的注视下,沈晏舟小口小口,站在高温室外全部喝完了。
他喝完水,很突兀地道:“宋鹤眠,是你家人有眼无珠。”
宋鹤眠先是一愣,继而笑得露出八颗牙,“我也这么觉得,他们全都是不识货的东西。”
沈晏舟:“你陪完你母亲做完手术,他们后面还有再骚扰你吗?”
宋鹤眠把嘴一撇,“当然有,我那个大哥二哥还叫我回去跟他们一起生活呢,我可不情愿,结果他们生气了。”
他把手摊开,无所谓地耸耸肩,“我就把他们全拉黑了,后面就耳根清净了。”
沈晏舟唇角挂着浅淡笑意,此刻夏风吹得人微醺,眼前人额前短发被吹得拨动起来,所有灵动的表情仿佛都被慢动作相机框住,尽数定格沈晏舟眼底。
沈晏舟:“好像再过两天就发工资了。”
虽然不懂沈晏舟为什么突然说起这件事,但提到工资,宋鹤眠就很高兴,眉毛都扬高许多,“对的对的!”
沈晏舟:“有想过怎么花吗?”
宋鹤眠斩钉截铁道:“吃东西!津市有好多好吃的东西我都没吃过!”
这几天睡前刷短视频,老是给他推各种各样的美食视频,馋得他从床上爬起来喝了好几口水。
赵青和裴果一直趴在窗边,此刻两人脸上都写满了迷惑。
赵青:“沈队跟小宋在那嘀咕什么呢?不是说喝完电解质水就回来休息吗,外面不热?”
裴果:“可能有什么案件关键线索要交流?”
赵青“啊”了一声,“这,沈队审案都审晕过去了,还交流线索?要交流为什么不进来交流,里面有空调吹着。”
但沈晏舟和宋鹤眠没让他们蛐蛐个尽兴,赵青说完这句话,外面两个人就并肩迈步往里走了。
两人忙不迭从窗前跳开。
宋鹤眠催着沈晏舟先去休息,不过这一觉没睡太久,魏丁接到了一通来自陈述老家乾安的警方电话。
乾安警方说田震威跟其他几个过去的警察在靠近工厂时被发现,工厂内有人非法持有枪械,虽然田震威他们察觉不对撤得及时,但还是有两个警察受伤了。
事态一下子严重升级,乾安警方立刻介入,同时通知津市警方,询问是否要联合办案。
之前市局靠着工厂信息不符和钱德安的指认延长了陈述的关押时间,这下他的嫌疑直线上升,宋鹤眠不用再担心放虎归山了。
沈晏舟立刻组织警力,所有人申请配枪,打好报告后统一驱车前往乾安。
33.Chapter 33
从96年开始,国内对枪支的管控就非常严格了,除了警察等公务用枪持枪人员,民间合法持枪的,就只有拥证经营的狩猎场以及野生动物保护单位。
但毫无疑问,一个化工厂,是没有任何理由持枪的。
而且沈晏舟心里有不好的预感,路上一直皱着眉头,化工厂外加违法持枪,总会让他联想到一个很不好的东西。
毒品。
他面上疲色未过,两个小时的休息不能抚慰之前连续半个月的操劳,虽然沈晏舟再三表示,自己对自己的身体有数,但队里其他人还是强制性让他躺后座上去了。
给陛下当司机的光荣任务交给了赵青,宋鹤眠陪侍。
赵青尽管年纪不大,但开车很稳,他们是下午出发,要开六个钟头,夜色缓缓降临时,在后座笔直坐着的沈晏舟终于侧着脑袋睡着了。
宋鹤眠之前还担心对讲机的声音会吵沈晏舟睡觉,事实证明并不会,魏丁嗓门大,但沈晏舟依旧睡得很沉。
晚上十一点,众人抵达乾安。
乾安警方说,他们的人已经将那座化工厂团团围住,但内部情况仍然不明,武警那边已经在商量攻坚计划了。
田震威和另外一名警察在受伤之后立刻被送往医院,沈晏舟去开会,宋鹤眠就跟魏丁一起去医院探望,顺带问一下当时的情况。
住院部无论何时都是寂静的,为了不影响病人休息,这里所有人仿佛进来就被按下了沉默键。
两人伤到的地方都是下肢,宋鹤眠跟魏丁在里面七拐八拐,终于找到了地方。
田震威正在吃香蕉,看见魏丁很兴奋,“你们可算是来了!”
病房里不是很冷,所以田震威只拿被套盖了下肚子,魏丁盯着他被医用纱布裹成蚕茧的腿,脸黑得和阎王一样。
魏丁:“怎么回事,出个任务被人打成这样,那工厂里的人什么来头?”
“是练家子,”田震威把香蕉皮扔给魏丁,“我们靠近的时候就觉得不对劲了,一个小工厂的门卫不可能那么警惕。”
想到当时的情形,田震威后背起了层白毛,“我们当时拿着证明说是突击检查,要看一下工厂内部是否符合乾安的环保新规,那个门卫立刻拿出了对讲机。”
对讲机在工业领域很常见,但一般是给操作工人以及项目人员的,很少会有连门卫都兼顾到的企业。
田震威当时就觉得不对劲,给旁边的几个警察都使了眼色,示意如果门卫待会有任何异动就直接扑上去先把他控制住。
现在想想,幸亏他们申请了配枪,也没有贸然闯入。
门卫不会演戏,他在听完对讲机那边传来的话之后,十分警惕地看向警察,手直接往门卫室里的桌子下面伸。
田震威一个暴起把门卫往地上压,他死死卡住门卫的手,讶然发现门卫想往外掏的是一把土制手枪。
在场的所有警察齐刷刷掏出配枪,下一刻,工厂内部射来子弹。
他们已经撤得很及时了,但田震威因为垫后,还是被流弹集中了小腿。
办这个案子提前跟乾安这边报备过,田震威扑到安全地带后,第一时间就给乾安警方打电话。
田震威:“这是袭警的恶劣事件,乾安这边的同事来得很及时,就是不知道里面什么情况。”
时间就是生命,这点在案件里尤甚,此时此刻,谁都不知道工厂内部究竟隐藏着什么大秘密。
但既然是完全不能让警察知道的,那就说明,它一定站在法律的对立面。
魏丁往门口看去,见宋鹤眠在进来时已经顺手把门带上,才稍稍放心,问道:“你推测一下,里面有没有可能,是在制毒。”
最后两个字轻得只剩气音,但病房内四人都听得很清楚。
田震威警惕地看了眼宋鹤眠,又不赞成地望向魏丁,其实他很不理解,为什么沈晏舟和魏丁,一个正支一个副支,都会对这么个案件顾问深信不疑。
但话已经问出来了,魏丁也完全没有要避嫌的意思,田震威只好严肃地点点头,“我觉得很有可能。”
魏丁轻轻“嘶”了一声,脸色变得很沉重,如果是这样,那现在就更难办了。
如果那个化工厂,里面真是在制毒,他们现在在外面等待的每一秒,都是在给犯罪分子销毁证据的时间。
虽然制成品无论如何都会有残留,只要他们做了,贩毒的罪名就没跑。
但毒品的重量,是量刑的重要依据。
田震威觉得要是自己挨枪子都没能让那里面的王八蛋,多蹲几年号子,那他得也太亏了。
但夜晚突袭的可能性不大,说句难听的,乾安警方现在连工厂内部的武装情况都不了解,不可能让武警们顶着这种危险上。
宋鹤眠知道田震威对自己有顾虑,所以没有靠的很近,但魏丁和田震威的对话他听得一清二楚。
原本以为钱德安和陈述背后只是一个邪教或者恐怖/组织,跟贩毒扯上关系,事情就更复杂了。
如果给钱德安以及陈述洗脑和提供帮助的人,是毒贩,他们为什么要让钱德安去发动恐怖袭击呢?
津市是直辖市,恐怖袭击将会造成大范围的恐慌,城市管理就一定会戒严,这无论对制毒还是贩毒,都是巨大的打击。
他们图什么呢?
隔壁禁毒支队来蹭饭时,有一句话让宋鹤眠印象深刻。
毒贩骨髓里都流淌着对金钱的渴望,钱是他们的命根子,哪怕脖子上的脑袋,都没有钱重要。
宋鹤眠的眼睛一点点眯起来,他们舍弃现有的利益,只有可能是为了图谋以后更多更庞大的利益。
钱德安的特殊化学气球,陈述还没来得及实施的“烟火大会”计划,都是为了扫清障碍。
魏丁跟田震威说了好一会话,直到护士过来敲门赶人,“病人刚做完手术,需要休息。”
她知道这房里住的是特殊病患,看着魏丁和宋鹤眠,虽然这两人看上去都不怎么像警察,但这个点跑病房里的……
护士小姐有点紧张,但医嘱是最重要的,她还是往里走了一步,“如果没什么要紧的事,探护时间已经到了……”
田震威脸上确有倦怠,魏丁看着他眼皮有耷拉的意思,先对护士不好意思地招招手,“我们马上就走,他们二位,就拜托你们了。”
另外一个警察不知何时已经闭上眼沉沉睡去了,魏丁轻轻锤了下田震威,“威震天,别装怂,早点给我爬起来干活。”
田震威嗤一声,“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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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了,放心肯定不让你一个人累死。”
宋鹤眠也点头示意一下,在护士的注视下,跟魏丁从病房里退出来。
刚刚在里面,魏丁跟田震威面对面,当然没错过他脸上的表情。
看见宋鹤眠低着头,一副情绪不高的样子,魏丁连忙解释:“老田人不错的,他不知道你的能力,而且当时你来报何成案子的时候,他也不在。”
魏丁:“他只知道你给警局提供了关键线索,所以觉得你是空降下来的,而且还是个沈队都杠不过的空降。”
宋鹤眠很能理解,毕竟谁都讨厌天龙人,他笑着摇头,“我没觉得有什么,不用担心。”
魏丁松了一口气,宋鹤眠可是宝贝,他坚决拥护市局对宋鹤眠的永久占有权!
“队里之前空降过什么人吗?”听魏丁的意思,好像之前有过。
“对,”魏丁点头,“之前有个少爷想来我们队里镀金,被沈队骂了半个月走了,沈队直接为这事当着郑局面跟另外两个副局吵架,后面就没什么人来。”
宋鹤眠瞪大双眼,“哇”了一声,“这么牛?那沈队家里的关系应该比那少爷更硬吧。”
魏丁脸上的神色突然变得古怪起来,“其实我也不知道,但大家都是这么猜的。”
沈晏舟是很出色,智商、体能以及调度能力都远超常人,过往破获的诸多案件,都能证明他是个优秀的刑侦支队长。
但如果没有长辈的泽荫,他三十出头的年纪,怎么能坐到这个位置上。
“不过不要在沈队面前提他家庭,”魏丁想起什么,语重心长地给宋鹤眠交代,“他家庭是他的隐痛。”
他拍拍宋鹤眠的肩膀,满脸的和善和期许,“但警队就是另外一个大家庭,我们可以给他如沐春风般,家人的温暖。”
宋鹤眠突然站定,表情却和魏丁想的回应不一样,整张脸在瞬间“唰”的惨白下去。
他双目无神地直视前方,鼻尖全是浓郁的鲜血味道,腥得人呼吸不畅。
绿色通道上的小人形状渐渐化为虚无,其他东西占据了宋鹤眠的视线。
这是一间刑房。
视野最中间是一面颜色斑驳的墙壁——应该是新旧不同的血液溅上后的结果,宋鹤眠记得自己看过的书。
墙上布满了粗壮的铁钉,最粗一个足有钢筋粗细,上面挂着一条满是倒刺的鞭子,细看,有的倒刺上还挂着鲜红的碎肉。
鞭子朝地的那段,正在往下缓慢滴血。
“大哥,这条子怎么收拾?”
宋鹤眠朝发出声音的方向看去,两个男人一左一右站着,右边男人手里提着把短刀,正卷着花衬衫下摆擦刀上和手里的血。
说话的是左边那个男的,他在口袋里摸出一包烟,陪着笑给擦刀的男人递过去一根。
男人把烟叼进嘴里,瞥了左边男人一眼,左边男人本来已经上下左右翻口袋里的打火机了,见此情形,脸上明显慌乱起来。
好在他很快找到了打火机,立刻弯腰凑过去给擦刀男人点上,见男人满意地抽完一口,他才小心翼翼又问了一遍,“这条子……”
宋鹤眠朝地上看去,一个完全被血浸透几乎看不出人样的“人”,一动不动地,躺在二人脚下。
34.Chapter 34
排风扇一刻不停地转动,从外透入的光影被切割成无数份,尽数倾在地上,吱呀声单调地重复着,映着满地血色,让人心生恐惧。
狼哥上身的衬衫差不多完全被血浸透了,但他手上还是黏腻腻的,血太多了擦不干净,他擦得烦了,直接把刀往地上一扔。
宋鹤眠盯住狼哥的脸,那上面写满了嫌恶,他可能是越想越生气,又往地上人身上狠狠踹了一脚。
旁边的男人很有眼力劲,立刻赔笑脸拦住他,“狼哥狼哥,为这么个条子不值当,别脏了你的脚。我知道你宝贝这把刀,待会就让人拿去好好包养一下,再送过去。”
浓重的血腥味直冲天灵盖,男人强忍着,他看着狼哥身上还在滴血的衣服,小心翼翼试探着道:“我让底下兄弟送一件干净衣服过来?”
狼哥狠吸了一口,烟丝飞速燃烧,转瞬间没了小半截,他着迷地全部吞进肺里,被尼古丁浸润的气管得到满足,带着他表情都缓和了些。
烟雾缭绕间,男人听见他声音低沉的叮嘱:“先穿着,等我待会出去走一圈。”
男人心知他是要顶着一身血迹出去立威,弯腰应道:“我知道了狼哥。”
“条子的尸体先别往外扔,”狼哥狠戾的眼神往地上落,他恨得牙齿咯吱作响,“找个地方给他埋了。”
男人很是意外,微微皱起眉头,“这条子卖出去我们那么多消息,我们还得给他收尸?”
狼哥本来心情就不好,听他说出这句话,直接吼起来,“那你想办法去给我牵两条吃人的畜生来?”
“你以为我想给他收尸?”狼哥伸手抽出男人身上的烟盒,他又拿出一根,但这次没点,直接拆开把里面的烟丝剥了出来。
他把烟丝塞进嘴里嚼,眉眼间满是阴鸷,“还不是这边靠近村庄,万一有人发现报警,让条子们警觉起来,咱们的计划就落空了。”
想到那个计划,狼哥嘴边扬起一抹狞笑,“等假消息传回去,乾安的警察开始行动,我再过来拆他的骨头带回泰国!”
宋鹤眠看见男人的身体非常明显地颤抖了一下,他们是同伙,但男人还是很畏惧这个领头人。
甚至他感觉这具动物的身体也在发抖,那是对危险生物本能的恐惧。
狼哥嚼完烟草,狠狠往旁边一啐,他抬脚要往外面走,这只动物被人类突然的靠近吓到,吱吱叫着惊慌失措往后挪。
但挪动过程中它碰倒了什么东西,清脆的落地声接连响起,在只有排风扇声音的刑房里,显得异常清晰。
宋鹤眠看见狼哥转瞬间就变了脸,想也不想直接抬手往他的方向射击。
他有一瞬间心跳都停了,那颗高速旋转的子弹直直朝他飞来,他几乎以为自己要再一次体验死亡。
还好这只动物体型非常小,子弹只打到了上面的木材,但突如其来的巨响和震动还是惊吓到了阴暗处潜伏的其他生物,宋鹤眠听见许多重叠在一起的吱吱叫声。
男人听见异声也是一惊,反应过来后差点吓得尿出来。
这刑房一直是他在看管,现在是计划实施的关键阶段,如果这里面还混进来一个人偷听,他的命也得交代在狼哥手上。
那一瞬间的恐惧让他双眼模糊,缓过来男人才看见,七八只大黑耗子从油桶下面逃窜出来。
宋鹤眠也看到了奔出去的动物,这次他看见的,是老鼠的视野。
他的心缓缓跳回去,这具动物身体跟他共感了一样,在其他老鼠一窝蜂往外跑时依旧待在下面。
外间射击并没有立刻停止,之前待在一边的男人为表自己的忠诚,直接趴下来开始检查刑房内部有可能藏人的所有角落。
他手里有枪,宋鹤眠看着那黑洞洞的枪口,迅速反应过来,朝其他可以躲避的东西后面逃。
可能所有生物在求生方面都有共通的本能,这次的老鼠没和之前目击张晴尸体的猫那样,与宋鹤眠的心意相反,宋鹤眠感觉是自己在操控身体运转一样,很轻松就躲过了男人的射击。
男人仔仔细细检查完,对狼哥汇报道:“都是些大黑耗子。”
他的声音突然顿住,紧接着分贝扬高,像是想到了什么好主意,“狼哥,不如我带两个兄弟把这条子剁碎了喂耗子?”
男人:“既消解得快,也能消兄弟们的心头恨呢。”
过了一会,宋鹤眠听到狼哥赞许的声音,“去吧,挑那几个胆子小的,妈的,干这行第一天就应该知道,自己是把脑袋提在裤腰带上过日子的,这不敢那不敢,以后别把老子给卖了!”
“你等我先出去转一圈,”狼哥的声音越来越远,“等我给你打个样!”
大门吱呀一声被人粗暴踢开,继而又传来合上时重重的砸门声。
刑房里四下无人,宋鹤眠见自己还没从动物视野里脱出,尝试着朝前爬去,看看能不能看到更多的信息。
他惊喜发现自己的想法在老鼠的身体里占据了上风,他能感受到这具身体有些不情愿,但最后还是爬出来了一点,成功让他看到男人和地上的尸体。
地上那个人已经死透了,哪怕不知道他身上有什么伤,仅凭这个出血量,这个人也活不下来。
宋鹤眠感到一阵心酸,在警察里,卧底是最危险的职业,一旦身份暴露,死是最好的解脱。
他抬高视野,眼神骤然顿住,男人竟然蹲了下来,表情和刚刚狼哥在时的谄媚和阴狠完全不一样。
他露出无可奈何的悲悯和一点点的迷茫,“狼哥不是没给你机会,罂粟园都让你看了,癞子,你说说你这是何苦,非要为了你那个警察身份送命。”
但这句话一说完,他脸上的表情便如昙花一现,瞬间隐没在冰冷的杀意里。
男人:“你放心,咱们好歹兄弟一场,我既然让你死无全尸——”
这句话戛然而止,宋鹤眠还想再听下去,但尖锐的头痛直接拉回了他的意识,地上那具尸体逐渐变成一团模糊的血红色,再渐渐变得透明,绿色的光重新占据他的视野。
安全通道上的小人名叫皮克托先生,宋鹤眠重新看见他奔跑的形象,大脑好像重启,再次掌握这具身体的控制权,但那股尖锐的疼痛还没消失,逼得宋鹤眠不得不捂住大脑。
再过一会就没事了,宋鹤眠只能这么安慰自己。
他很放心,但跟他同行的魏丁却被吓得结巴起来,宋鹤眠突然跟中邪了一样,什么反应都没有,魏丁出声喊了好几次,宋鹤眠都没回应。
有护士和外面陪床的病人家属发现不对,上前问魏丁要不要帮忙。
魏丁反应很快,他心里有个猜测,想起之前0713行李箱藏尸案宋鹤眠在审讯室里说的那些话,他小心翼翼把宋鹤眠扶到了一边。
小宋之前没说过自己特殊能力发动前会有这样的反应啊。
宋鹤眠能力特殊,这又是在别的地方,魏丁一边向旁人道谢,一边说宋鹤眠只是低血糖。
他摸出手机给沈晏舟发消息,同时不停给宋鹤眠活动手腕,掐他的掌心。
“你可不能出事啊小宋,”魏丁没停止喊他的名字,他脑中突然闪过宋鹤眠收到六百块奖金时满眼亮晶晶的样子,急中生智,“咱们马上就要发工资啦!”
“张晴的案子破得很快,你肯定还有额外奖金的!”
他说完这句话,宋鹤眠突然长长地抽了一口气,无神的双眼也终于有了焦点。
魏丁:“你可吓死你魏哥了,怎么回事?”
我这思想道德教育还没开展呢,才说两句话你就这样。
宋鹤眠刚要开口回答,迟来的呛水感直接逼得他剧烈咳嗽起来,消毒水味和血腥味,共同争抢着他的嗅觉,混在一起难闻得让他有点想吐。
护士从护士站拿了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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糖水给宋鹤眠,见他恢复红润面色,也就不担心了。
她说了让宋鹤眠再坐着休息会,就去做自己的事了。
好不容易等宋鹤眠缓过这一阵,沈晏舟又打电话过来了。
魏丁刚接起,沈晏舟就道:“把电话给宋鹤眠。”
魏丁立刻把手机贴到宋鹤眠耳边,宋鹤眠嗓子咳得有点哑,应道:“队长,是我。”
沈晏舟:“你刚刚看见什么了?”
宋鹤眠最后闷闷咳完两声,答道:“还在医院里,我们现在马上下楼,我到车上再跟你说吧队长。”
等电梯的时间变得如此漫长,过了好几分钟才等到,魏丁拽着宋鹤眠狂奔到警车旁边,拉着他坐进去。
宋鹤眠脸色不大好看:“好像是乾安这边的案子。”
魏丁没上车,而是在车外面巡视着。
正如郑局所说,宋鹤眠的能力太过特殊,越少人知道越好,也包括他。
大隐隐于市,跟沈晏舟商量完,郑局直接把宋鹤眠安排进了刑侦支队。
那头,沈晏舟沉默住,过了会才问道:“确认吗?”
宋鹤眠犹豫一下,“不能完全确定,只是听见犯罪分子说起了乾安。”
他深吸一口气,将自己在视野里看到的景象尽数告知沈晏舟,末了问道:“有个人提到了罂粟园,隔壁禁毒支队,有潜伏在毒贩内部的卧底吗?”
禁毒支队做禁毒宣传的时候,从刑侦支队借调过人马,他们印了几百本禁毒手册,沈晏舟给宋鹤眠留了一本。
宋鹤眠看完了,他知道罂粟是大部分毒品的原料,甚至可以说,提到罂粟,所有人第一反应都是毒品。
沈晏舟:“我目前还不知道,等我去和郑局汇报一下。”
大型贩毒案件,禁毒支队和刑侦支队往往是联合行动的,宋鹤眠表情暗下来,如果沈晏舟说不知道,除非是绝密,那就不会有高等级的卧底行动。
也就是说,他看到的画面,可能与乾安这边打击贩毒的行动有关。
沈晏舟那边沉默了一会,才道:“我这边会开完了,让魏丁立刻带着你回来,见面再跟我细说,你把电话给魏丁。”
警车自带退避三舍功能,尤其是对犯罪分子,魏丁在外面盯了那么久,没有什么不长眼的人敢贴过来。
车窗突然被人敲了两下,魏丁立即低头,一只细白骨节分明的手腕从摇下来的车窗缝隙里把手机递给他,上面的通话界面还在继续。
魏丁忙不迭接上,听沈晏舟说完,立刻正色道是。
沈晏舟的语气是只有遇见棘手情况才有的严肃,魏丁跟他合作多年,脸色也不由得难看下来。
接入动物视野似乎耗去了宋鹤眠不少体能,魏丁开上车没一会,他就歪着脑袋在副驾睡着了。
魏丁在心里叹了一声,其实这个案件节奏,对他们老刑警来说都有点快了,三四起恶性案件连一块,宋鹤眠吃不消也正常。
但很神奇,宋鹤眠脑子里仿佛有什么东西牵引着他,等车开到宾馆附近,不用魏丁叫,他自己就醒过来了。
魏丁:“拿身份证直接去前台办房卡,沈队就住你隔壁,他现在应该在门口等你。”
他微微正色,小声道:“待会进去,你要先检查一下房间内有没有针孔摄像头,或者什么录音设备。”
反应过来,他又觉得自己这话太多余。
沈晏舟会检查的。
酒店前台看见宋鹤眠的脸时眼睛明显亮了一下,他接过宋鹤眠的身份证给他办理入住,发现宋鹤眠房间的房卡之前已经有人要走一张了。
前台礼貌又递给宋鹤眠一张,“是这样的宋先生,您订的是单人大床房,所以房卡只有一张,这张是备用房卡,您待会使用完毕,可以呼叫工作人员去拿。”
宋鹤眠摆摆手:“不用,我会送下来的,谢谢。”
35.Chapter 35
酒店的廊道里铺了地毯,踩上去软软的,宋鹤眠从电梯里出来,转个身就看见沈晏舟站在尽头的房间门口。
他背靠着墙壁,面无表情盯着地毯上的标识看,左手不停地敲击大腿,看样子正在认真思考。
宋鹤眠僵硬的后背顷刻间软了下来,他想起刚跟赵青熟悉时,在他手机上看到的那条群投票结果。
谁是支队里最让人安心的人?
沈晏舟以80%的压倒性优势稳居榜首。
底下的消息一个接一个上翻,用词堪比拍马成语大会,“实至名归”、“名副其实”,“名不虚传”……
他现在就很想回到投票的时候,为沈晏舟再加一票。
宋鹤眠没有刻意放轻脚步,所以沈晏舟很快听到了声音,他警惕抬头,发现来人是谁后肩膀几不可见地往下一松。
沈晏舟捏着房卡贴近,电子锁发出“嘀”声,他率先走进去,宋鹤眠紧跟其后。
想着魏丁说过的话,宋鹤眠进去后先左顾右盼——但魏丁只告诉他要做什么,没说要怎么做,他也就只能乱看一通。
本来沈晏舟的心情比较沉重,那家化工厂里的罪犯非常顽固,如何突破是个棘手的问题,但看见宋鹤眠像鹅似的伸长脖子左右观望,他觉得有些好笑。
“你是在找隐藏摄像头吗?”沈晏舟看向宋鹤眠,“不用找了,你来之前我已经检查过这间房,很安全。”
宋鹤眠闻言就直接一屁股坐下了,他知道沈晏舟最想知道什么,直接开门见山继续之前的话题。
想到那个倒在血泊里的人,宋鹤眠的心情有些沉重,“我这次看到的死者,脸朝下整个人趴在地上,浑身都是血,看不出来什么,我只听到杀他的人叫他,癞子。”
沈晏舟沉思片刻,继续问道:“你有看到他们杀人的场景吗?”
宋鹤眠摇头,“没有,我看到的时候,他们已经用刑结束了。”
“用刑?”沈晏舟眼睛一眯,他抓住这个关键词,“你看见的,是封闭式空间,还是户外?”
宋鹤眠:“是封闭式的,那是一间刑房,我看到了很多折磨人的刑具,而且里面堆有木材和油桶,应该不是近期才建成的。”
他仔细回想着,将自己之前怀疑的点都告诉沈晏舟,“那个被叫‘狼哥’的男人说要把卧底就地掩埋的时候,担心的是,附近有人会发现卧底的尸体。”
那意味着,那间刑房并没有离人类居住区太远。
但又人迹罕至,所以犯罪分子才会选择在那里建造一间刑房。
这不是一件小事,再加上化工厂,沈晏舟越想,眉头皱得越深,光凭宋鹤眠看到的东西,就足以断定,有一伙人正在针对乾安警方谋划了一个大阴谋。
沈晏舟绝对相信宋鹤眠说的,他们现在要想的,就是如何在不暴露宋鹤眠的情况下,告知乾安警方这个消息,并让他们相信。
宋鹤眠一动不动地盯着沈晏舟看,但长途车本来就耗精力,现在已经是深夜了,他难以自制地打起哈欠来。
“你先睡吧,”沈晏舟看见他泛泪的双眼,“先好好休息。”
他说完就站起身,推门出去时,沈晏舟又不放心地回头叮嘱道:“你还是支队的案件顾问,但是别人要是问起,你不要说得那么详细,最好表现出,你跟裴果的地位差不多。”
宋鹤眠知道这是为了自己的安全着想,对着沈晏舟比了个OK的手势。
沈晏舟说完这句就转身消失在门外,宋鹤眠盯着门背看了一会,才想起自己没有把备用门卡送下去。
刚刚他把门卡放在了茶几上,宋鹤眠刚要伸手拿,讶然发现茶几上只有他自己的门卡了。
他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应该是刚刚沈晏舟把备用房卡拿走了。
那自己就不用专门下去跑一趟了,宋鹤眠乐得清闲,抓起手机给沈晏舟发了一句道谢的语音,然后直接往浴室里钻。
他真的太困了,在车上紧急补的那一觉,非但没有舒缓他的疲倦,反而让他更想睡觉了。
宋鹤眠先定了个五点半的闹钟,转念一想,自己又不是专业的警察,起来也帮不了队里什么,不如多睡一会。
也许后面补足了精神,他还能再接入那只大黑老鼠的视野呢。
毕竟当时何成的那个案子,他后面又看见了一次,才能卡住嫌疑人手腕有纹身的线索。
这样想着,宋鹤眠的意识沉沉下坠,很快被无边黑暗完全吞没。
沈晏舟从宋鹤眠房里出来,立刻掏出备用手机给郑局打电话。
在收编宋鹤眠进刑侦支队的当天,沈晏舟就给自己准备了一台全新的手机,专门留在这个时候用。
郑局也还没有睡,田震威等人遇袭受伤的消息让他连带两个副局都很生气,沈晏舟带人过来前,被他耳提面命等抓了那伙人再回来。
看见这个电话号码,郑局立刻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跑到客厅去接电话了。
他老伴被他吵醒,但相伴多年,她非常了解爱人的工作性质,只叹了口气转过身去。
沈晏舟事实上只是给他汇报一下请求串供,他已经想好了要用什么借口跟乾安警方说这件事——得编造出一个莫须有的津市卧底。
如果真跟毒品有关,那还得请郑局出面,跟隔壁禁毒支队也吱一声。
形势危急,因为津市这边完全不知道乾安警方有什么行动,郑局沉思片刻就应了沈晏舟的话。
但他还没开口,就听到了一声劲爆的引擎启动声。
郑局额头跳了跳,他早知道这混账性子没那么慢,果然在跟他打报告的同时,就已经准备去找乾安的人了。
他肚子里有无数句话想说,但滑到喉咙那又全部落回去了,郑局深深地叹了口气,听着那边车辆开始行驶的声音,叮嘱道:“路上开慢点!”
沈晏舟:“知道了。”
他说完这句就挂,郑局已经张开的嘴巴只好又闭回去。
夜色迷离,两边的行道树和路灯都在飞速后退,沈晏舟没跟乾安刘支队说太多,只约了先见面。
见面的地点就在他车上。
刘支队对沈晏舟的行为感到非常奇怪,暗道这人怎么这么着急,虽然他们津市的警察受伤了,但那个不明工厂的攻坚任务可是他们乾安来做!
但根据之前见面的结果,刘支队知道沈晏舟不是一个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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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玩笑的人,听他在电话里的语气那么严肃,他也做好了有特殊情况的准备。
但他没想到,沈晏舟说的话会这么石破天惊。
“你说什么?”刘支队十分不可置信,继而脸色完全沉下来,“沈支队,这可不是开玩笑的事情,你能为你说过的话负责吗?!”
沈晏舟料到了他的反应,依旧面无表情,“如果不是这种情况,我也没必要大晚上特意找你说这件事。”
沈晏舟:“乾安的案子我不太了解,但我强烈要求,无论是谋划多久的围剿活动,都应该立刻停止,清查一下内部。”
他知道刘支队在愤怒什么,但话依旧说得很不客气。
犯罪分子是如何得知警方内部的行动计划呢?尤其还是这种属于高度机密的计划。
按宋鹤眠说的,那位“癞子”同志,并不是在向外传递消息时,被犯罪分子发现了卧底身份,他们很有可能早就知道。
犯罪分子那么看重这次行动,迫不及待希望乾安警方动手,后面一定有个大埋伏。
看刘支队的反应,沈晏舟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他很想给刘支队缓冲时间,但又不得不出言提醒。
“刘支队,”沈晏舟喊他,“‘癞子’已经牺牲了。”
刘支队喘着粗气,眼周已经赤红一片,听见那个隐藏在秘密里的名字,他的心不受控制的又是一颤。
他狠狠抹了把脸,盯住沈晏舟粗声问道:“你的线人,消息百分百可靠吗?”
沈晏舟:“你可以在系统上查到我们顶头上司的联系方式,你不相信我,可以再跟他确认一下。”
刘支队咬咬牙,“这不是一件小事,我还需要和禁毒支队的战友说一下。”
沈晏舟微微眯眼,“他可信吗?”
刘支队的表情已经在失控边缘,他冷冷道:“他是总指挥,这行动也是他亲手牵头的。”
沈晏舟稍稍低头,“抱歉,如果只以私心论,我愿意相信公安系统里的每一个同事,但我既然在这个位置上,就必须要为我线人的生命安全负责。”
“如果后面你们有任何疑问,”沈晏舟伸出手,“可以随时找我对接。”
刘支队复杂地看了他一眼,同样伸手握了上去,他推开车门,头也不回地道:“时间不会很久,我建议你尽快休息一会。”
沈晏舟听从了他的建议,没有驱车回他们之前定好的酒店,而是就近找了个小宾馆开房间。
正如刘支队所言,沈晏舟没能睡很久,第二天早上六点,刘支队的电话打了过来。
满打满算,他睡了四个小时不到,之前接连办案的亏空还没补回来,沈晏舟坐起来缓了缓神,才风风火火洗漱完朝约定地点赶。
乾安市禁毒支队队长姓胡,是个身形纤瘦的中年男人,三人一见面,胡队长就主动要求去沈晏舟开的车上谈。
一上车,他还是问了昨天胡支队问的问题,“沈队,你线人的消息,百分之百可靠吗?这个问题很重要,我需要彻底的答案。”
沈晏舟一秒都没犹豫,黑曜石般的眼眸里闪耀着坚毅神色,“我百分百确认,‘癞子’已经牺牲,你们谋划的行动已经败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