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色欲来时》
1. chapter1
祝泗云回来时,她的天塌了。
上海的阴雨像是霉雨,贱兮兮的罩在她的脑袋上,一路跟着她回来到了这座西北小镇。乌云密布,糟糕透顶。
祝泗云回来的第三天,孙巧红的天也塌了。
时间拨回五分钟前——
孙巧红不知道第多少遍问她,不年不节的回来干嘛,又指责她这三天的作息适合去看墓地,还有钱拿。
不知道哪个字压断了祝泗云脆弱的神经,她没像之前沉默,吸溜完一碗面条,嘴巴一抹,碗筷一推,说:“我欠了五十多万。”
孙巧红嘴还张着,夹起的一筷子面条在发颤。
祝泗云家在二楼,早上七八点钟,楼上楼下锅碗瓢盆的声,因为不太注意,动静像是砸在脑袋上的响,平时孙巧红都会被吵得骂一句,但是这会儿她一声没吭。
要说祝泗云欠钱,孙巧红是不信的,知女莫若母,从小到大,祝泗云连小卖部一包辣条都没赊过账。
但她回来三天,作息昼夜颠倒,蓬头垢面,一看就是没了精气神儿,像飘着的魂儿。
孙巧红本来还以为她是被对象甩了,才这副半死不活的样子。
她也宁愿是这样,恨不得没听见祝泗云刚说的那话。
“你……”
“房子卖了给我还钱吧。”
祝泗云打量一圈儿这间两室一厅的小破老,大言不惭道。
孙巧红急了,一巴掌甩在她后背,“你说什么胡话呢!”
祝泗云耸了耸肩,没说话。
她家没什么钱,她爸祝志勇走得早,留下最值钱的就是她弟,然后就是这房子。孙巧红那时候还年轻,但也没再嫁,好不容易把祝泗云姐弟俩拉扯大,直到祝泗云大学毕业马不停蹄的去了上海,还算顺利的找到一份工作,每月有余粮寄回家,孙巧红才喘过气。
“你借高利贷了?”孙巧红紧张问。
那自然没有。
祝泗云连花呗都不用的。
几天前,大老板捐款跑路,警察局的电话打来时,祝泗云还在搭地铁去上班的路上。
半个月前,两笔流水比较大的单子,都是签的她的名字。
她站在警察局看了半个小时,还觉得难以置信。
祝泗云甚至还清楚记得,那天同事起哄说,老板肯定是要给你升职了,还不请客吃饭,不够意思了啊。
她笑得谦虚,心里却是沾沾自喜的想,她入职三年,兢兢业业,升职加薪是她该得的。
那晚被宰了一千八的聚餐费,在那一刻好像是一记响亮的耳光甩回了她脸上。
要多蠢,才能把顶雷当作是升职加薪?
其实,老板跑路也不是毫无预兆。
先是裁员,又是会计辞职。公司里有些风言风语传出来,为此,老板还专门请了顿下午茶,说是老会计身体出了问题,做手术去了。还说,公司经营状况很好,等那两笔单子运转,年底论功行赏,给大家都包大红包。
红包没见到,祝泗云掏空了钱包仍旧不够。
从警局出来,暴雨如注,顷刻间她被浇成了落汤鸡,但她觉得没有她脑袋里的水多。
“滴滴……”
“有病啊!红绿灯不会看?找死去找个清净地儿去!”宝马车主气得降下车窗大骂,然后油门一轰走了。
猛烈溅起的水花,扑了犹如行尸走肉的祝泗云一身,有几滴落在了脸上。
湿透的衣服沉甸甸的挂在身上,像是压在木棺上的板。祝泗云在这路口站了不知道多久,过路的车辆或等红绿灯,或疾驰而过。
晃眼的双闪灯再一次照过来时,她提步——
比那辆全身写着‘我很贵’的豪车先过来的,是一个撑伞的女生,及时拉住了她。
祝泗云觉得那是她短短二十八年人生中最狼狈的时刻,没有之一。
她不堪又无耻的想法,在迈出那只脚时,便无处遁形了。
这让当了三年升旗手,骄傲长在红旗下的祝泗云,恨不得让那瓢泼大雨,混着她家乡的风沙,搅和搅和堆成一个小坟包,把她埋了。
那一瞬间生出的报复性勇气,被女生轻轻的一拉,像是冰镇汽水跑光了气。祝泗云坐了两天的火车,灰溜溜的回家了。
人生之大起大落,祝泗云陷入了一种自暴自弃的状态里,晚上睡不着,白天睡不醒,行尸走肉,阴暗爬行。
再待两天,孙巧红估计能给她扫地出门。
孙巧红三句问不出她个屁来,看见祝泗云一直盯着窗户看,心里激灵一下,闭紧了嘴。
虽说二楼跳下去摔不死,但也够丢人。
这年头,丢屁股都好过丢脸。
祝泗云从那蓝天白云中飘扬的红旗收回视线,亲人算明账道:“这几年我给你打的钱,还我。”
“……”孙巧红憋了憋,起身回了屋。
没一会儿,攥着个存折出来,啪的扔在了她面前。
祝泗云翻开看了眼,只觉得心头虚火烧得旺,“就这点儿?!”
这几年她工资有一半都寄回了家里!
祝泗云不是花钱大手大脚的,但她是那种狗窝放不住剩窝窝头的,手里有点钱就往嘴里炫,百来块钱的面包喜欢吃,人头费1999的西餐厅她也嗖嗖去。
孙巧红被她问得有些不自在,“你弟上大学得用钱,之前你叔家孩子要结婚买房,找我借了点,你三舅爷家盖房子借了点,你表哥之前说是要盘个店还差点儿……”
祝泗云都要变喷火龙了,“表哥?之前我姑他们家连七百块钱的学费都不愿意借,那之后多少年不跟咱们家来往了,她说借钱你就借了?”
“你姑家之前也过得难,哪儿帮衬得了啥,打断骨头连着筋的,你们是亲人,哪有记隔夜仇的……”
祝泗云深吸口气,把直冲天灵盖的火气压下来,嗖嗖的起身回屋换衣服,“欠条给我,我去要。”
果然,她就没有堕落的资本,不适合走颓废路线。
这个月就剩几天,下月的打款日期临近,逼得人头皮发麻。她不能成为失信人员,这会很麻烦。
“都是亲戚写啥欠条……”
孙巧红念叨她没有人情味儿。
祝泗云终于化身喷火龙,要喷火了——
“我去要,”孙巧红说,“姑娘家家的哪儿能像流小氓似的去要账,搞得破马张飞,亲戚还要不要做了……”
祝泗云勉强吐纳,“告诉他们,三天内不还钱,我就去他们家门上泼红漆。”
孙巧红被她这话吓得一个激灵,着急忙慌的就出门了。
她是真的相信,祝泗云能干得出这没六儿的事!
祝泗云对自己发出的强大气场,勉强还算满意。
也许是那碗葱油面给她续了一段命,竟然有几分困意来袭。她准备回屋补个瞌睡,身后的门却是砰砰被敲了两下。
以为是孙巧红忘带了什么,祝泗云走过去打开门,人靠在鞋柜边儿,耷拉着脸没说话,视线与门外的人对上的一瞬,她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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溜的一下站直了,看见他嘴里叼着的牛奶袋,祝泗云毫无形象的翻了个白眼。
如果说祝泗云像是恶鬼,路迟冬此刻的形象,就像是刚从尸棺里爬出来的懒鬼,头发睡得乱糟糟趴在脑袋上,脸上睡醒起来浮出的油也没洗,身上套着的宽大T恤和短裤都是褶子,让人毫不怀疑他是一分钟前刚从床上爬起来,原封不动的出现在她面前。
哦,可能撒了个尿。
祝泗云眼里的嫌弃呼之欲出,正要拍上门,就见路迟冬脖子前倾似的朝她凑了凑头。
祝泗云眉头一皱,僵着没动,恶声恶气问:“干啥?”
路迟冬捏了捏落枕的脖子,尖牙咬着牛奶,含糊不清的说:“几天没洗了,都馊了。”
含糊不清,但能听得出嫌弃。
他又说:“前几天回来,还穿得跟摩登女郎似的,感情都是装的。”
祝泗云咬牙,“你梦游来茬架儿是吧。”
路迟冬打了个哈欠,扒拉开她,大喇喇的进门,“被你家饭香醒了,早上吃啥呀。”
祝泗云:“……吃锅底灰去吧!”
锅底灰没有,虽然是老破小,但也没盘锅灶,不像以前在大院儿住着时。
九十年代的大院儿,他们两家是邻居,共用一个锅灶。
那会儿祝志勇还在厂里上班儿,隔壁路迟冬他爸也是,两家的女人也相处得很融洽,可能是高兴得没地儿撒欢儿,不知道谁先挑头,在祝泗云三岁生日这么庄重欢庆的时刻,定下了很不欢庆的娃娃亲。
祝泗云和路迟冬不对付,在俩人抢同半颗西瓜的中间瓜瓤时就有了可预见性。
虽然大人都说,都一样的。但祝泗云才不听,那中间的瓜瓤明明没籽儿还又甜,她是小不是傻。
事实上,路迟冬也不是傻子。那时候的祝泗云对此表示很遗憾。
屋子里,祝泗云平躺在床上,夏凉被盖过脑袋顶。路迟冬拎过把椅子坐在旁边吃面条。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坐在殡仪馆看尸体,毕竟,祝泗云躺的实在是安详。
不到两分钟,诈尸了。
祝泗云蹬着腿儿一下子坐起,乱糟糟的头发像是狮子王,对那呼噜面条的人怒目相视,“你是吞了头牛吗?!”
路迟冬一只脚搭在膝盖上翘着,边吃面边抬眼瞅她,咽下面条评价道:“几年没见,脾气大了不少。”
莫名的,祝泗云在瞬间变成了哑炮。
……好像是有几年没见了。
印象里,路迟冬那会儿跟竹竿儿似的,又长又细,她都怀疑卷起的风沙能把他带走。
眼前的人,肩膀宽了,端着面碗微微前倾,身体是打开的,睡得全是褶的T恤下,能隐隐看出肌肉的轮廓,翘在膝盖上的小腿结实有力,肌肉全然放松着,这俨然是一副成年男人的形体,少年时的单薄清瘦早已在她不知道的时候渐渐褪去了。
祝泗云那晚回来的很迟,只记得这人骑着屁股冒烟的摩托停在她旁边,用那欠揍的腔调,贱嗖嗖的问——
“魔都的饭要不到哦?”
祝泗云本就乌云罩顶,被他一句问得七窍生烟。
虽然后来她是被他用那辆轰鸣声跟地震似的摩托车驮回来的,祝泗云也没给他个好脸。
这会儿,早晨八点多的光线明亮,跃过窗台,有一半儿在他身上。
祝泗云抓着被子后知后觉,两人这样独处实在不像话。
她伸出一只脚踹在他膝盖,凶神恶煞道:“滚出去吃!”
2. chapter2
路迟冬走了,祝泗云也没立马睡着。
她仔细回想,两人最近一次坐得这么近,还是在大学毕业时的烧烤摊。
祝泗云和路迟冬都是在省城读的大学,不是牛逼轰轰的985/211,而是普普通通的一本大学。读的专业不同,见面就变成了一件不是那么凑巧的事。除了偶尔回家时,互相捎过几次东西外,两人平时并不来往,大有藏了宝刀,笑忘江湖的架势。
不同于祝泗云,大四还未毕业,就风风火火的往上海跑了好几回,简历投得像是街边儿张贴的小广告。路迟冬安安稳稳等着毕业,背着铺盖卷儿乐颠颠的回乡。
祝泗云看不上他不思进取,得过且过。路迟冬也嫌弃她市侩精明,还虚荣好胜,一扎脑袋就往那钢筋水泥、灯红酒绿的魔都钻。
不过,毕业快乐。
这是一件值得庆祝的事,一向抠门儿的人都打电话请她吃了顿散伙饭。
烟熏火燎的烧烤摊上——
“你能不能别抠门儿啊,点两串荤腥儿的啊!”祝泗云在旁边气得抓狂。
路迟冬攥着菜单,不紧不慢的抬了抬眼皮,“我请客,我说了算。”
祝泗云没撂脸子走人,还是看在他很是勉强的点了两只烤鸡腿的份儿上。
“我跟你说,别那么拔尖儿,争强好胜,在外面可没人让着你。”路迟冬开了罐啤酒,边喝边说。
祝泗云听得不大走心,啃着鸡腿肉“嗯嗯”敷衍点头。
她心想,本来也没人让着她。
大概是憋着了,也或者,是两罐啤酒喝醉了?总之,路迟冬的好言好语,都留在了这晚上。
“姑娘家在外面不容易,注意安全。”
“出了外面别喝酒,谁知道是人是禽兽,三两杯酒喝下去,就敢拉着你去他家。”
“得饶人处且饶人,占理不占理的,听说过那句话没,穷寇莫追。”
“还有,我跟你说啊,别一脑袋心思当什么人上人,记得常回家看看……”
祝泗云趁他醉,偷吃了他的那只鸡腿儿,末了,一抹嘴,拍着他的肩膀铿锵道:“你放心,我就算是在魔都要饭都不会回去的!”
回去干嘛?
去侍弄那两亩地,还是找个发廊当洗头小妹?
屁大点儿地方不够她施展。
那时,祝泗云壮志酬筹凌云志,心比天高。
万万没想到,今天会变成丧家之犬滚回来。这才几年啊,那话就拍回到了她脸上。
祝泗云唏嘘着,不觉睡着了。
这一觉睡得有点久,醒来时,粉色云霞布满了天空,是个难得的好天气。
屋里安安静静,不见孙巧红,不知道是收债还没回来,还是又出去了。
祝泗云也没多担心什么,再了不起也不过是她挨家去拜访。跟孙巧红不同,她的性格不知道哪儿来的几分强势,在亲戚间广为流传,极为不好惹。
这是个小地方,祖祖辈辈的住了很多年,没谁真的会豁出脸去。可祝泗云不是。
她去上了个厕所,洗了手出来时路过客厅的全身镜,脚步停下——
这个邋里邋遢的女人是谁?!
祝泗云洗了一个多小时的澡,出来时,像是一个刚剥开皮、汁水横溢的行走的大橘子。
拖鞋在地板上留下水印,她擦着头发走到客厅,才发现孙巧红回来了,就是脸色不好看。
祝泗云也不看她脸色,问得直接:“钱都要回来了?”
孙巧红把一沓红票子拍在沙发上,像是隐忍着生气,说:“你姑他们很不高兴,这回算是把人得罪了。”
祝泗云用脚指头想,也知道这一趟不算顺利,不然也不能耽搁到这会儿。
她走过去拿起那一沓钱,边哗啦啦的数,边用词犀利:“她还有脸不高兴,手里头周转开了,也不说拎点儿东西主动来还钱,大爷似的还得等人主动上门去讨,当施舍呢?也不知道谁是乞丐。”
孙巧红被她这话说得更气了,“都是亲戚,哪有你这样说话的?”
“我当她是亲戚,她才是亲戚。我要是不认,她就是个欠债的。”祝泗云凉飕飕的瞥她一眼说。
“……”
孙巧红真的是,就没见谁处亲戚处成这样的!她气得直接回了屋,也不做晚饭了。
祝泗云点完钱,过去敲她门,“还有呢?”
屋里沉默了两秒,传来孙巧红的声音。
“……你叔和三舅爷说是缓两天送过来!”
祝泗云:“行,你微信给他们说,后天我要是没见到钱,就亲自登门去拜访。”
有什么东西气得砸在了门上,挺沉闷的一声响。
祝泗云不以为意的转身走开了。
不早不晚,正是后天。但不是那俩大爷自己送过来,而是微信消息喊孙巧红过去拿的。用孙巧红的话说,他们是不想看见祝泗云这个瘟神。
孙巧红念念叨叨,“等哪天我也没了,看你跟亲戚怎么来往。”
“那就不来往。”
孙巧红眼睛都睁大了,“你要是有个病有个灾的,你到时候找谁帮忙?”
“等死呗。”
“……”
祝泗云不痛不痒,又去添了半碗饭。
孙巧红目瞪口呆的生气。
吃完午饭,正是太阳正晒的时候,祝泗云烙饼似的在床上翻来覆去的躺了半小时,最后气得拍了枕头两下,认命的爬起来,揣着一沓钱和那张存折去了银行。
钱存进了卡里,设置了定时还款。祝泗云兜着银行大厅的冷气出来,站在了太阳底下,慢慢的长舒口气。
像是存了口仙气儿,她这糟烂的人生还能抢救一下。
家里的气氛有点低迷,孙巧红明显是陷入了与亲戚交恶的不高兴情绪里,但碍于祝泗云身上的那几十万的债务,还有可能随时发疯找死,孙巧红也不太敢惹她。
吃了一顿相安无事的晚饭,祝泗云难得在凌晨时睡着了。
醒来,是个晴天。
昨晚窗帘忘拉了,太阳明晃晃的晒在小屋里,刺目晃眼,带着气温都升了不知道几度。
祝泗云热得爬起来,开了床脚的立式小电扇。
孙巧红估计是去门口的小超市抢打折鸡蛋了,饭桌上吃剩的碗筷都没来得及收拾。
祝泗云洗漱后进了厨房,自己盛了碗米汤靠在窗户前慢吞吞的喝,目光透过玻璃窗,落在楼下院子里。
有人套着件黑色背心,抓着一根连着院子里浇花水龙头的胶皮管,正半蹲着冲洗着辆摩托车。并不夸张的手臂肌肉露在外面,大臂上明晃晃的分割线,往下是小麦色,往上……还挺白。黑色背心衬得背部线条精悍,倒是让人意外。
院子里,路迟冬忽的起身,绕到摩托车另一边儿,手上的水管呲出了水花,搁在两人交接的目光中。
路迟冬似诧异的抬了抬眉。
祝泗云还在端着碗站在窗边,目光猝不及防的对上,她也没挪开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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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是淡定。
碗底的米汤喝完,她正要动,就见路迟冬朝她招了招手,喊她下去。
想也不会是好事儿。
祝泗云当没看见,从窗口离开,收拾刷了碗筷,粗木筷子插进筷子筒里,她擦擦手,门就被敲响了。
“有空没,帮我个忙。”路迟冬问。
“没有。”祝泗云连停顿都没,拒绝得干脆。
路迟冬好像聋了,抬手推了推她肩膀,“去换衣服。”
“……”祝泗云就无语,“我说没!有!”
这人在楼下不知道冲了多久的车,手凉得刚碰到她肩,她就打了个颤。
“别穿你那天儿回来穿的那裙子,绷着屁股迈不开腿,碍事儿。”
“……”
祝泗云翻了个大白眼。
某人间歇性装聋,又频频看她家客厅挂着的时钟,一副真的有急事的架势,无声催促。
祝泗云还是进屋换掉了睡衣,穿着件吊带碎花裙,素着的脸上盖着一副大墨镜,只有唇上涂了点唇釉提气色。
路迟冬视线落在她脸上,都没往下扫,就给她推了回去。
刚迈出一只脚的祝泗云:“?”
有病?
“短袖,长裤或者长裙,去换。”路迟冬在门外说。
祝泗云一拳捶在了门板上,恶狠狠的威胁:“滚!”
“求你了。”
“……”
几分钟后——
祝泗云换了件灯笼中袖白衬衫,高腰牛仔裤出来,显得身形窈窕,玲珑有致,只是脸上的墨镜都盖不住她耷拉的脸色。
路迟冬也从对门出来了,身上的黑色背心儿换成了短袖,下身是跟她同色的牛仔裤。
墨镜后,祝泗云目光从上到下的打量,忽的,一只手伸过来,将她遮挡半张脸的墨镜摘掉了。
“你比领导都领导。”路迟冬扯着懒洋洋的声音评价。
“……”祝泗云翻了个白眼,拎着小包往楼下走。
路上,路迟冬才把事情与她简单讲了。
市里的旅游项目这几年发展得还算不错,临近的城镇也能跟着喝点肉汤。但今天的事,倒不是以市里的旅游项目为主要点,而是县政府向上申请了经费,与几个从上面下来的领导并投资商来视察,看看能不能开拓他们本地的旅游项目。
“人昨天就来了,住在我那民宿的。”
摩托车撕开的风里,路迟冬的声音显得很有颗粒感。
但祝泗云听出了他声音里的心虚。
祝泗云一拳捣在他肩膀,他身上的黑色T恤被风吹得胀起,她抓着他后背的衣服狠狠往下一撴,衣领瞬间卡在他喉结,气不打一处来的威胁他喊:“你给我驮回去!”
她要回去把自己刚才的那指甲盖儿大小的同情心杵成灰!
“别啊,江湖救急!”路迟冬拖着腔调说,也不急着解救自己的脖子。
祝泗云深吸口气,顾不上被吹成神经病的头发,黑着脸说:“你滚去市里找个专业的旅游讲解!”
他骑摩托来回也就一个多小时,总比她半吊子水平勉强登台要好。
两人从后视镜里对了一眼。
祝泗云突然有点不祥的预感——
路迟冬清了清嗓子,喉结飞快的上下滑了两下,这会儿才袒露实情道:“旅游讲解是不缺,但还真没有双语讲解的。”
“……”
祝泗云脑袋里冒出一个大大的“艹”来。
3. chapter3
祝泗云大学时读的是英语专业,高中时也常在周末跑去市里当野导游。这两个条件一综合,变成了路迟冬第一反应最合适的人选。
他呲牙乐,“就说你怎么这会儿回来了,真的是老天都帮我。”
祝泗云却觉得,她头顶瓢泼的天好不容易被闪电撕开个口子,窥见一点明亮,紧接着就一道雷劈了下来。
想跟他同归于尽了。
破摩托车“突突”的轰鸣声在她脆弱的神经上蹦迪,祝泗云的声音在风声里破防大骂——
“你他妈脑子是门夹了吧!别说这破地方我不熟,就是市里那些景点都是英文晦涩词,我这辈子也就在专八的考卷里见过!!!”
她的英语水平考专八是巅峰,往后每一天,都是呈滑滑梯式下降,让她去做双语讲解,还不如给她递刀!
“不,你熟的。”后视镜里,路迟冬神色语气都很笃定。
话音刚落,祝泗云吃人的目光还没收回,摩托车兹——的停下,她被后坐力咚的撞在了前面人的后背上,黑得五彩斑斓的表情顿时四分五裂。
路迟冬表情也有几秒的停顿,好像怕她跳下车跑了,一只手朝后伸过来抓住了她的手臂,脸侧着,下颌朝这片荒凉之地抬了下,说:“就这儿。”
祝泗云屁股挪着往后坐了坐,目光落在这片残损破败的迷窟,心里有一万匹马奔腾而过。
好一会儿,她憋出来一句:“你是来这儿上吊吗?”
“……”
可能是有求于人,路迟冬这会儿很能容忍她冷嘲热讽的暴躁。
他跨下摩托车,食指勾着车钥匙环儿转圈儿,说:“来都来了,帮忙看看呗。”
祝泗云太阳穴突突的,嘴毒道:“鬼进去都得打转。”
路迟冬站在太阳底下,回头看她,有那么一会儿没说话。
祝泗云逐渐收拢的毛孔,被他盯得有再张开的架势,就在她忍不住要说话时,就听他淡淡问了句。
“你是刚吃了两斤鹤顶红吗?”
“……”
果然。
呵。
祝泗云心里冷笑,这人的好脸从来维持不过五分钟。
西北地区的敦煌文化,在近几年还挺火,电视剧取景后推热一波,许多人闻风而来,文旅局顺风而上,加大宣传。网上一片的赞美与向往的声音,说明国人越来越注重文化自信,这很好的。连带着这里特有的地貌景观,也成了旅游业的重点项目。每年旅游旺季,这儿的旅客丝毫不比上海地铁车厢的人少。
但同地儿不同命,他们市只有石窟还算是出名,往下面各城市走,就有些乏善可陈了,经济推动不起来,人家兄弟城市都覆盖5G网了,他们村头电线杆还贴着2G小广告,带着时代的陈旧感。
祝泗云不喜欢这里,外面路灯会亮一夜的繁华都市,好像一键可以通往任何国度,而这里,就像是被困在了这片迷窟里打转。
“你得认清现实。”祝泗云皱眉说。
就像是她法律上必须要承担的债务一样。
路迟冬虽然没说,但祝泗云不是看不出来,他隐隐对这个项目有期待。
“先不说市里的石窟群保存得多完好,人家为什么跑来这儿看一片破的,”祝泗云深吸口气,压下烦躁给他捋顺,“就是旅游项目大火,几个景点都是要有联动性的,要么自然景观,要么文化景观。”
路迟冬很安静的听着,勾着的钥匙环儿也不转了。
但祝泗云还是狠心的压下了最后一根稻草,“这里准备做什么,纯粹的自然景观,那跟市里的石窟撞型了,也压根儿打不过。文化景观,到时候是准备跟游客讲,鬼子进村差点儿把这儿拆了?”
“……”
真实得有些残忍了。
祝泗云也很不适应这样的气氛,她略烦躁的踢了踢脚下的石子儿,突然问:“你那民宿生意怎么样?”
路迟冬开民宿的事,祝泗云还是听孙巧红说的,听说还挺大的,很多邻居都凑热闹的去看过。
路迟冬看了她一眼,说:“不好。”
她就知道。
不然这人能着急?
但祝泗云自己现在还一屁股烂账擦不干净,每天在“这个世界不会好了,炸了吧”,和“还可以抢救一下”之间摇摆不定,焦虑始终在,也就昨天那口仙气儿可以稍微纾解下,现在对于路迟冬的境况,真的是多一丝的情绪都没有。
他没有债务要还,也没有面临随时上街要饭的窘迫。
但是祝泗云有。
“那你说,做迷窟密室的项目怎么样。”
路迟冬突然问。
祝泗云懵住了。
“你不是说鬼进去都得打转儿吗。”路迟冬又说。
祝泗云:“……”
“而且网上的密室逃脱游戏还挺火,”路迟冬扒拉了头发,给自己说激动了,越想越觉得他可真牛逼!
“他们那市中心的,再怎么布景,哪儿布得咱们这?身临其境的优势,这总能打得过了吧。”
祝泗云沉默片刻,实话实说:“我没见过石窟这个题材的密室逃脱。”
说着一顿,又道:“如果要做这样的项目,打造的时候估计原有的得破坏。”
路迟冬:“都破成这样了,还能坏到哪儿去?”
祝泗云心想,也是。
这大概就是置之死地而后生?
保存完好的文物景观不会这样搞,就连城门上的牌匾经过百年历史沉淀,这会儿也尽最大努力的保护着。但这片迷窟,是他们这儿小孩儿的免费游乐园,没人管,随便玩儿。如果不开发,好像也没什么用。
远处有车来。
路迟冬站了起来,说了声他们来了,然后叮嘱她:“一会儿你介绍的时候记得朝这个方向带一下。”
祝泗云:“?”
祝泗云临时抱佛脚,打开手机里落灰的APP,搜索了几个生僻词,嘴巴无声的念了两遍,两辆车已经一前一后的开了过来。
前面的车下来仨男人,平均年龄在四十左右,都是穿着翻领短袖,黑西裤,黑皮鞋,与后面那辆豪车上下来的混血老板一对比,显得朴素。
路迟冬像是突然打通了任督二脉,已经上前热情寒暄,从昨晚睡得好不好,问到了早饭吃得饱不饱。
不谄媚,但殷勤。
像是小时候每回骗她爬树给他摘桑葚时。
祝泗云淡漠的揉了揉抽筋的眼皮,又忍不住朝他看了一眼。如果不是路迟冬秒切换正经模样,她都要忘了,这家伙也曾经是体制内的。
县里的领导向另外几人介绍了路迟冬,视线一转,看向了路边几步远站着的祝泗云,“这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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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得体一点,祝泗云现在该上前主动与之握手,然后笑容热情的介绍自己今天导游的身份。她之前踩着高跟鞋穿梭在饭局上时,也能做到游刃有余的示好,殷勤得恰到好处,不惹人厌。
祝泗云用力咽了咽喉咙,压下那股极度泛上来的呕吐感,对方脸上笑容祥和,她身上却是有虫子爬一样,视线接触的短短的几秒,后背像是冲了个凉没擦干。
噪白的太阳光线,空气里说不清是什么味道,海水灌进耳朵里,身上绑着的石砖,她的感觉很不好。
指甲掐进掌心,微微的刺痛感将她带回,也不知道这一段的安静有多久——
“叫她小祝就行,祝福的祝,她是我朋友,之前做过一阵儿导游。”路迟冬很自然的接话。
“行,那今天就麻烦小祝了,”县领导好像没被冷待的感觉,朝她笑着说了句,语气算是客气的,又侧首与另外几位说:“那咱们过去看看。”
这片儿没开发过,硬邦邦的土坷垃混着石头,几个穿皮鞋的走得深一脚浅一脚,磕磕绊绊。
小路和小祝跟在后面,脚上的运动鞋还算如履平地。
路迟冬与她交头接耳的小声说:“求求你,一会儿介绍的时候别再瞪人家行不。”
祝泗云:“……”
溺水般的情绪只在刹那,此刻已没了踪迹。
但是祝泗云丝毫不觉得轻松,甚至隐隐有些不安。
这座历经风霜千年的老伙伴,实在被破坏得不成样,走近了还能发现它身上的刀痕弹孔,上级两位领导遗憾的叹息。
县领导听见,赶紧说:“前面保存的是有点差,但后面还是可以的。”
这话就是骗人的。
石窟里面的塑像被大肆破坏,残缺不一,走两步很容易踩到泥塑的一截胳膊,或是踢到不知哪尊塑像的脑袋。
这就很不敬了,连说话声都没了。
而祝泗云刚说的鬼打墙也不是为了怼路迟冬。
石窟门太多了,里面光线暗,不辨方位的人穿过几道门然后又绕回原地。
穿堂风从身后来。
路迟冬倒吸口凉气,低声说:“我怎么觉得后背发凉,遇上鬼打墙了?”
祝泗云真的是无力吐槽。
“咳……”祝泗云清了清发干的喉咙,刚想说她来带路。
前面的五个人,齐刷刷的一个激灵回头,脸上的惊吓不清晰,但也没来得及藏,像是受惊的猫头鹰。
而走在她身边的路迟冬更夸张,原地跳出了两步,都出现了残影!
就他妈离谱!!!
“……”
安静的气氛总是尴尬的。
一秒化身为石窟扭曲泥塑的几个人,慢吞吞的动了。
祝泗云都听见了他们松一大口气的喘息。
县领导也觉得反应过度太丢脸,抬手抹了把脑门虚汗,努力找补道:“额……对历史遗迹的塑像石窟,还是有敬畏精神的。”
祝泗云张了张唇,无言点头,看了眼脚边的泥塑头,又张唇:“……是,泥塑佛像在提醒咱们是在这里兜圈儿。”
“……”
沉默是今晚的康桥。
路迟冬也惊呆了,他真的不想去看那几位领导惊悚的脸。
真牛逼啊小祝,一句话给切换到了灵异频道。
4. chapter4
事实上,小祝牛逼得不止一点。
祝泗云就在这不见天日的迷窟里,不时地停下脚步,指着那些残缺不全的塑像与几人介绍。
她以为已经忘了的东西,在此刻却几乎是脱口而出,就是给那对石窟文化兴趣浓厚的混血贵客翻译得有些费劲儿。
发挥还算满意,祝泗云狂风转乌云,从迷窟里出来前,还买一赠一,编了一个迷窟的有历史感但并不厚重的故事——
“传说天界有一位美丽的仙女,下凡间游玩,遇见了用泥土捏小人儿的书生,两人很快彼此相爱,私定终身。但这段不容于天的感情,没过两年,被天界知晓,天界派了天兵天将来捉拿仙女回天。仙女无可奈何,回天之际,只与书生说,奈何余生空蹉跎,不能与他游历山河。仙女回天后,书生带着仙女穿过的一件羽衣,翻过高山,险峻之时,群鹰为之搭桥,泪洒三河,江河为之动容,龙王为之哭泣。”
她很淡定,就连语气都像是随口一提,几个领导信不信她不知道,反正那贵客看着是信了,还主动问她后面的故事。
“书生后来回到了这里,与仙女生活两年的地方,此后落发为僧,那面被毁坏的飞天衣炔飘飘的壁画,就是他画的仙女,而这半座石窟传闻可上达天听的佛像,他至白发苍苍,也终究没再与仙女有过一句话。”
混血贵客表示真遗憾。
从石窟出来,身上的阴气被太阳一晒就散了。
肉眼可见的,几个人都放松了不少。
前面,县领导努力的跟上级领导嘚吧嘚,想要把开发的事落实。
混血贵客还在看石窟,不知道是不是刚才祝泗云介绍了一番,那双略清澈的眼睛多了些“好厉害”的光彩。
手机跳出微信消息,孙巧红问她去哪儿了。
祝泗云戳着软键盘,回了句“还没去死”。
孙巧红气得把那句“中午回来吃饭不”撤回了。
“这故事你跟哪儿看的?”
旁边路迟冬支着条腿问她。
祝泗云抬起头,神色有些一言难尽的看着他。
路迟冬:“怎么?”
“你没听过?”
这话问得,路迟冬自己都迟疑了,“我……应该听过?”
“牛郎织女的故事,你是不是就记得被扒了皮的老黄牛?”
路迟冬:“…………”
艹。
就说听着耳熟。
祝泗云中午没回去吃饭,跟着路迟冬去蹭了顿贵的。
席间,县领导多恭维,努力得祝泗云都叹气,她眼珠子一转,看向了旁边啃猪脚的路迟冬。
路迟冬被看得莫名,伸长筷子又夹了一块猪脚。
不过,是放进了祝泗云碗里。
祝泗云:“……”
哪有美女会在这样的饭局啃猪蹄啊?
没情商没智商,活该只能辞职!
“吃啊,看什么。”路迟冬说。
对面的县领导注意到了,热情的将那道红烧猪蹄转到了祝泗云面前,“小祝辛苦,别客气,多吃点。”
祝泗云:“……谢谢。”
该说不说,猪蹄还是好吃的,没人转桌,她一连吃了四块儿。
迷窟这个项目的后续,祝泗云没有关注,在家又住了两天,然后在孙巧红一脸的“你还要颓废多久”的欲言又止中,收拾东西走了。
卡里的钱还债连一半都不够,她也确实没有时间可以浪费,着急忙慌的重整旗鼓。
上海还是璀璨又明亮,祝泗云踩着八厘米高跟鞋,在一座座摩天大楼里吃流水席似的转,没几天,额头就冒出了两颗痘。
大公司要做背调,祝泗云上一份工作的事就瞒不住,小公司工资不高,多是打杂,她又看不上。再加上二十八岁未婚未育,很尴尬的节点,有些公司连考虑都不会,直接就拒了。
很不顺利。
比她应届时还要糟糕。
屋漏偏逢连夜雨,房东的催租短信在深更半夜进来,变成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南方的夏天好像很长,闷热,只有江边的风吹来时是凉的。
祝泗云灌了两罐冰啤,易拉罐扔进垃圾桶,她回复房东退租。
简历发回省城,东西收拾得很快,在二十八岁生日之前,祝泗云离开了这座承载着她少女时期所有期待的繁华都市。
这几年省城没大变,祝泗云租了间一室一厅,没再挑剔,入职了一家车行做销售。
跟她所接触的行业八竿子打不着,但好处也有,开一单的提成比她在小公司埋头干一个月要多。
祝泗云这段时间很忙,白天上班,下班后还要恶补各种车型、性能等。但一个月过去,她开了天窗,只拿到底薪三千块,刨了房租水电和吃喝,她手里只剩一千结余。
那天她一晚上没睡着。
夏天即将过去时,祝泗云的生日也到了。
孙巧红一大早就给她打电话,让她生日要吃碗面,祝泗云应付两句,在楼下买了两个包子一颗茶叶蛋,急匆匆的去上班了。
倒是没想到,中午时接到了路迟冬的电话。
苍蝇小店没有空调,墙上挂着个大叶片电扇摇头晃脑的吹凉,但祝泗云一碗拉面还是吃得满头大汗。
电话那端,各种广播信息混杂着人声,很吵。
路迟冬的声音顺着手机电流声传来,有点失真,问她:“上班儿呢?”
“你……”祝泗云夹着一片薄薄的牛肉怔住了,“我怎么听见了上海航站播报?”
她的声音有点轻,像是飘在虚空里。
“啊,”路迟冬打了个哈欠,声音透着刚睡醒的懒调,“我来上海办事儿,你怎么说,有空没,晚上一起吃顿饭?”
祝泗云喉咙突然发堵,眼眶也不讲道理的泛起一股酸涩。
她把手机从耳边拿开,深吸两口气,嘴巴里塞了一筷子面条,含糊不清道:“说不好,晚上估计得加班。”
“那你给我个地址?好歹过生日,我给你订个大蛋糕呗。”
“不吃,减肥。”
祝泗云说。
“怎么不胖死你呢?”路迟冬似咬牙切齿。
祝泗云:“滚。”
两人插科打诨的互骂两句,挂断了电话。
路迟冬微信给她转了888,紧跟着跳进来两条消息。
路迟冬:【收了去买蛋糕】
路迟冬:【我今晚就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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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泗云刚有些发飘的情绪,在看见这两条消息的瞬间沉落。
有些说不清道不明,不知道是失落还是自责,也可能是因为那顿没着落的晚餐而遗憾。
晚上下班路过一家蛋糕店,她都走过了几步,停在了红绿灯路口,看着红灯倒计时结束跳转变灯,忽然转身走回到了那家蛋糕店。
橱窗里摆着的蛋糕,不比她在上海时看见的任何一家漂亮,十几年的老造型,许多只是抹平的奶油上点缀着不同的水果,更甚者,还有用搪瓷盆装着的老人过寿时喜欢的寿桃造型,俗气又陈旧。
可祝泗云还是买了一个,她坐在等待区,看着落日消失,天空的蓝色被黑夜渐渐吞噬。
她发了两个月以来的第一条朋友圈。
四寸的小蛋糕上只插了一根蜡烛,橘色的烛火微弱的跳动,映在蓝黑色的天边,行人模糊。
她说:【生日快乐】
二十八岁是糟糕的一年,但仿佛并没有剥夺走她所有的好运气。
第二天,祝泗云站了一天班。临近下班时,几个穿着花衬衫,戴墨镜的男人进来了,她离得近,顺势把人请进门。
几个男人嗓门儿亮,在几辆中等价位偏上的车前转悠。
祝泗云殷勤周到的服务,拉开其中一辆的驾驶座车门,“可以试试手感的。”
几个男人怪笑几声,互相对眼神,抬起的眉毛都透着股调戏狎弄,流里流气的。
祝泗云当作没看见,面不改色的介绍几辆车的亮点与性能。
话说一半被打断,其中一个戴金链子的男人,手臂撑在打开的车门上,挑着唇角朝她笑,下巴朝车内抬了下,说:“小姐姐替我试试舒不舒服。”
祝泗云看他一眼,抓着文件夹坐了进去,实话实说道:“座椅是真皮的,很舒服。”
说完,她出来了。
就听这几个人肆无忌惮的笑了两声,有人吹了个口哨,眼神暧昧道:“有多舒服?”
祝泗云脸上的神色冷了。
但想到银行卡上所剩不多的钱,忍了这口屎。
“你可以自己试试。”
“还挺辣。”
那人说。
祝泗云正要从车前让开,突然屁股被拍了一下。
不重,但是涩情。
尤其是在几个男人心照不宣的笑声里。
如果是以前,她一定会甩对方一巴掌。
但此刻,祝泗云竟然犹豫了。
她转过身,深呼吸,正想说什么。
身后一阵高跟鞋声响,迎向了门口进来的顾客,“先生看车?”
“我找他。”
来人说。
祝泗云背影一怔,眼睛睁大了,正要转身确认,那人已经走到了跟前,像是没看见她,绷着青筋的手臂勾住了她跟前的男人脖颈,一副哥俩儿好的熟稔姿态。
“你……”谁。
男人皱眉出声。
“啪。”
巴掌隔着男人一层西装裤布料拍在屁股上的沉闷声。
“……”
男人脸唰的臭了,目眦欲裂,“我——”艹尼玛!
“知道你想我了,今晚去我那儿?”
“…………”
5. chapter5
祝泗云下班从店里出来时,路迟冬蹲在不远处洗车行门口,手里抓着一截胶皮管,另一只手伸展,水哗啦啦的冲,脸臭的一批,像是刚被在手上拉了一坨热的。
旁边不见刚才那几个流里流气的男人,也不知道出了店后他是怎么解决的。
祝泗云走过去,这人头都没抬一下,眼皮四平八稳的耷拉着,明显的不想搭理她。
车行里几个刷手机的小青年抬头,八卦的眼神在他俩身上转。
祝泗云站了两秒,手里的包在他背上拍了下,“嗳。”
不动如山。
她心想,是你逼我的。
老虎头上拔毛,祝泗云伸手飞快的摸了一把他脑袋。
可别说,很管用。
那颗头发都扎刺儿的脑袋,歘的一下抬起瞪向她。横眉竖目,凶得要死。
“走吧,请你吃饭。”
祝泗云不动声色的扫过他手里呲水花的胶皮管,说着往后退了两步,示意他走啊。
赶上下班晚高峰,街上鸣笛声就没个消停。
两人沿着人行道一前一后的走,路迟冬背着个单肩包,尥蹶子似的走在前面,祝泗云气短的踩着高跟鞋跟在后面。
拐过一条街,路过一家火锅店时,路迟冬抬脚就要进。
祝泗云扫了一眼店内一看就很贵的装修,小跑两步抓住了他手臂,说:“换一家。”
路迟冬锋利的眉还皱着,看了她一眼没说话,又往前走百来米,停在了一家烧烤店前。
生意看着不错,店里店外都坐满了人,店家还在外面搭了星星灯,穿着红T恤的店员在各桌间穿梭上菜。
祝泗云:“……这家也不行。”
网上铺天盖地的软文游玩攻略,说起美食,这家烧烤店必定霸占榜首,在祝泗云高中时,人均消费就过百了。
如果是以前,她也能轻易请他吃一顿,但是现在不行。
路迟冬不耐烦了,“你到底要吃什么?”
他中午就在火车上吃了碗泡面,这会儿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了,顾着这位嘴挑的走了两条街,脾气一上来,声音有有点压不住。
人声喧嚣的烧烤摊,一颗颗脑袋都抬起来看热闹。
祝泗云脾气也算不上好,从小到大两人呛声更多,气急了上爪子挠他都有,换作平时,她可能回呛一句“你赶着去投胎啊”,不痛不痒。
但这会儿,鼻子一酸,眼眶莫名的就红了,半点儿道理没有。
如果非要说,可能是这段时间积压的情绪到了头,先是莫名其妙的背了一笔烂账,被强制还钱,她整个人生差点到了头。又是投了半个月简历,石沉大海。将就着一份工作,不如她预期高薪,焦虑得快要变成神经病,就连被性骚扰都他妈只能忍着,因为她还有房租要缴,而新工作还没有着落。
这一刻她觉得全世界的委屈都在她身上,还有些撒谎被当面拆穿而无地自容的难堪。
路迟冬久久没听到她回复,皱起的眼皮一撩,人差点没了。
他记忆里,几乎没见过祝泗云哭。这人虚荣又好面子,上学时候为了不当贫困生,能自己跑去市里当野导游赚钱,跟那些划地盘儿的刚。至于当着人面儿哭这种丢脸的事,那是跟她八竿子打不着的。
“……不是,你还生气了?”
祝泗云陷在那股心酸的情绪里,看着他没说话。
她不吵不闹,路迟冬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瞪眼的表情变得尴尬,“至于吗,我也没说什么啊……”
祝泗云转身要走,手臂被一把握住了。
“诶——”
“我请你吃行不行?”
路迟冬说。
祝泗云手臂抡圆甩开他的手,“滚!”
“就他妈知道跟我厉害,刚那男的手都摸你屁股上了,不知道大耳刮扇他?”
路迟冬也生气,但他也就摆了摆臭脸,她一个理亏的还敢在他手臂上挠个土豆丝儿。
真反了天了。
“扇不扇他关你屁事!老娘自个儿乐意!”
一听这话,路迟冬脸色唰的下来了,“你再说一遍。”
祝泗云也是话赶话说到这儿了,但要重复一遍,不异于吞一口腻的要死的肥肉,她深吸口气,“你滚!”
一口饭没吃,气饱了。
两人不欢而散。
就是……散的是同一条路。
祝泗云当没发现,自顾自的走,回了出租房。身后脚步声还在,还他妈跟着她上了楼。
祝泗云抱臂停在楼道里,一声不吭。
路迟冬走过来,也停下了。
楼道感应灯保持几秒后暗了。
这是栋老楼,一共六层,没有电梯。这个时间,楼道里飘着的都是饭香。
“咕噜噜……”
肚子在报警。
无声对峙的气氛被打破。
路迟冬揉了揉肚子,坦然道:“饿了。”
黑暗中,祝泗云翻了个白眼,转身往楼上走。
高跟鞋声音响,一连三层楼的感应灯都亮了。
路迟冬抓着单肩包,跟在她屁股后面爬楼。
祝泗云穿着件黑色掐腰小西装,下面是一条黑色的西装裤,顺滑的布料垂落,高跟鞋细的跟针似的,听着却是气势汹汹。
路迟冬摸了摸鼻子,视线移开。
祝泗云住在六楼,踩着高跟鞋爬上来真的挺要命,开门进来,多一秒都没,踢掉了细高跟换上了舒服的拖鞋。
“没有你穿的拖鞋。”
祝泗云冷声道。
路迟冬也不计较,穿着袜子踩在地板上,打量了一圈这房子,然后去了厨房。
冰箱里没什么吃的,仅剩两个西红柿,冷冻层倒是还剩一点儿丸子。
路迟冬开了煤气灶煮水,水沸时,他拆了几包泡面,又将那点儿丸子都扔进去,盯着那西红柿看了两秒,也没放过,切片儿扔进了锅里。
祝泗云换了睡衣出来,就见这人将她仅剩的存货都扫荡一空,差点儿没报警!
路迟冬抓着筷子搅面,听见动静回头,还嫌弃她,“你这日子过得,就这点儿吃的。”
祝泗云:“……”
她面无表情的转身出了厨房。
她数过了!
锅边儿扔着的泡面袋有五个!!!
五个啊!
她的丸子也没有了!!!
越想越气,祝泗云扭头,“你是猪吗?要吃五包!”
路迟冬眉梢一挑,“瞅那小气劲儿。”
祝泗云:“……”
几分钟后,路迟冬一手端着锅,一手抓着两副碗筷出来。
两人一人抱着一只碗,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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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朝天的吃光了一锅面,连面汤也没剩下,路迟冬喝了。
祝泗云抽了张纸巾擦汗,到饮水机前接了杯水,一口气喝了大半杯,靠在沙发上一点儿都不想动。
余光里,人影晃了晃,她偏过脸,就见这人从橱柜里拿了只碗,在饮水机前接水。
祝泗云眼皮一抽,她闭了闭眼,没两秒,扭过头咆哮:“……有一次性纸杯!”
路迟冬喝着水,喉结快速的滑动,闻言抬起眼皮撩她一眼。一碗喝完,他又接水,才慢吞吞的说:“看见了,纸杯小的可怜。”
祝泗云点头:“确实不适合给牛用。”
“……”
身侧的沙发一陷,祝泗云都被震了震,晕船似的。
看见他不紧不慢的喝水,还打开了电视机,她扭头问:“你还不回去?”
“没车了。”路迟冬摁着遥控器翻剧,“沙发借我睡一晚。”
祝泗云想让他滚。
花花绿绿的封面翻过一页,他才点开了一部。电视剧的声音响起,房子里没有那么安静了。
“你怎么知道我在省城?”
祝泗云问出了今晚见到他时就想问的一句。
路迟冬手臂撑在沙发靠背上,懒洋洋的姿势,听见这句,分给她一个眼神,说:“你要不去看看你朋友圈的那张照片。”
祝泗云愣了下,才想起他说的是昨晚生日蛋糕的照片。
她狐疑的戳开,蛋糕简单得有点寒酸,生日蜡烛还亮着,背景将暗的黑蓝色,左下角有一个小小的路牌,几乎隐藏进了背景色。
这几年的路牌很流行——我在**等你。
但是这一刻看见,祝泗云心跳忽的重了一拍。
“你没给我点赞。”
祝泗云扭头说。
听她存心找茬儿,路迟冬扯着唇角轻嗤一声,一个眼风都没给她,津津有味的看着八点黄金档的伦理大戏。
祝泗云白他一眼,他这个样子,她连一点儿说谎暴露的尴尬都没有了,边将那条朋友圈隐藏,边说:“我没跟我妈说这事儿,你给我保密。”
“你就打算一直这样?”路迟冬转过脸看着她问。
“怎么样?”
“就干这工作。”
“这工作怎么?”
眼看着立马又要呲起来,路迟冬闭上了嘴,只是还看着她。
祝女士要命的虚荣心,她可以觉得目前的工作不好,但是不能让别人觉得她这样觉得。
她想要露在人前的,都是体面的。
“你那事我听说了几句。”路迟冬也懒得绕圈儿了,直接道。
祝泗云心里一慌,“什么……事?”
“被前对象骗钱的事。”路迟冬抓了抓头发,露出几分烦躁来,“说你给人家担保了不知道什么东西。”
祝泗云:“…………”
她妈不去演戏真的亏了。
一个人能干两份儿活——又编又演,业内劳模。
“缺口还差多少?”路迟冬问她。
祝泗云恍惚的眼神抬起,“……干嘛,你要借我?”
“没钱。”路迟冬干脆利落道。
祝泗云撇撇嘴,就知道。
她白眼翻了一半儿,听他嗤声骂——
“蠢蛋。”
祝泗云抬手就是一肘子!
6. chapter6
次日一早,祝泗云出门上班儿时,路迟冬埋在沙发里还在睡。
她也没管,微信里留了言,让他走的时候关好门。
到了店里时间还早,祝泗云把地擦了一遍,然后去了卫生间。
她还没从隔间出来,卫生间来了人,一大清早,嘻嘻哈哈的笑,谈论的是她昨晚的窘境。
“那几个男的一个月得来两三回,指望他们开单,还是做梦快一点。”
“她新来的又不知道。”
“不知道又怎样,平时一脸清高样儿,看见个男的就往上舔,恶心。”
“你们说,她这月不会又开天窗吧。”
“再开,她下个月试用期别想过。”
“那也是她活该,刚来就敢跟郭姐抢客户,也别怪郭姐整她。”
“我看她有点着急了……”
“噗嗤,昨天那男的摸她屁股了,她都不敢反抗,缩头乌龟。”
“我也看见了!我要是她啊,今儿都没脸……”来了。
“砰!”
隔间门撞在了门板上。
祝泗云面无表情的从隔间里走了出来。
卫生间里安静一瞬,三人对视一眼,撇撇嘴,自顾自的照着镜子化妆,不说话了。
感应水龙头自动出水,祝泗云洗了手,扯了张纸巾擦手,然后顺手将纸团砸在了说话的女人身上。
“没脸什么?”她问,“没脸活吗,那你去死啊。”
“……”
撕破脸的后果,就是有人明目张胆的给她穿小鞋,麻烦不断。
祝泗云三天过得像是三个月,最终爆发在财务科发来的工资条——她被扣了五百块。上面的数字看着像是二百五。
“来了两个月,没给店里赚一分钱,还得好吃好喝养着你。”
“活儿不多干,茶水间的东西倒是吃不少。”
“下个月再没业绩,你就给我滚蛋!”
祝泗云沉默听完,刚才气势汹汹过来时的撕逼劲儿没了。
真他妈没意思透了。
下班前,祝泗云办好了离职。
“扣的那五百块钱打我卡上,不然我去劳动仲裁告你们。”
说完,她没等店里狂欢声响起,拎着包走了。
祝泗云回家的第一件事,是把自己这几年攒下的牌子货挨个儿拍照挂去了二手商城,努力靠着这点儿东西续一段命。
折腾到天亮,她倒头睡去,再醒来时太阳都要下班了。
祝泗云摸着手机爬起来,打算去安抚自己的五脏六腑,穿着宽松的T恤遛弯儿裤,蹬了双平底鞋,拿着钥匙出门。
门一打开,抬起的脚步落下,怔怔然的看着门外的人。
路迟冬显然也没想到她在家,动了动蹲麻的腿,皱着眉问:“你今儿一天都在家?”
这显然是觉得自己蹲的冤枉了……
祝泗云谈定否认,“没啊,我刚回来换了件衣服。”
沉默像是老电视雪花闪。
路迟冬看了她两秒,耷拉着张臭脸,面无表情道:“我他妈三点就蹲这儿了,你是爬下水管道进去的吗?”
“……”
楼下烟熏火燎的烧烤摊,两人狼吞虎咽。
祝泗云抢到了最后一串鸡翅。
路迟冬把铁盘里剩下的一扫而空,两腿伸展坐在塑料凳上,享受的啜着一罐冰可乐。
祝泗云擦擦嘴,也慢吞吞的喝着可乐,感受着晚风吹拂,看着街上行人散步。
日落后的蓝色消失,夜市摊上人渐多。
他们才起身往回走。
走到楼梯口,祝泗云突然停下步子,扭头看他。
路迟冬被看得莫名,“干嘛?”
“你不觉得哪儿不对吗?”
“什么?”
“你跟上来干嘛。”
“我也不能去睡大马路啊。”路迟冬理所当然道。
“……那你滚去住酒店。”
“酒店不要钱啊。”路迟冬说着,扒拉开她,率先两步一台阶的上去了。
祝泗云:“……”
进了屋,祝泗云抱着睡衣去冲了个澡,出来后,路迟冬朝她招手,“来一下。”
招呼人跟领导似的,祝泗云翻了个白眼,边拧着滴水的头发,边走过去往沙发跟前一杵,一副“看你还要作什么妖”的架势。
路迟冬眼神儿都没分她一个,兴致盎然的看着电视上正热播的家庭伦理剧,手从兜里摸出个东西,朝她递来。
是一张银行卡。
祝泗云也有一张同样的,那是上大学时跟通知书一起发到手里的,她已经很多年没用那张卡了。
“干嘛,我不卖身。”
祝泗云言辞凿凿。
“……你有病?”路迟冬一脸无语的偏过脸说。
祝泗云抱着手臂,仰着下巴俯视他,“谁有病?”
“这他妈是借你去还钱的。”路迟冬说,又鄙视她:“一脑袋肮脏思想,你有空也倒一倒。”
这又不是倒垃圾!
祝泗云翻了个白眼,“那么大一笔钱你借我,你才有病吧!”
路迟冬歪着脑袋打量她,“感动了?”
这是要撩闲。
祝泗云目无表情,友好问候:“滚!”
说实话,这卡虽然被磨损得显得很穷,但是对祝泗云眼里是财神爷,诱惑很大。
路迟冬哼了声,手里的卡又朝她递了下,“拿着,我也想体验一把坐着收利息的快乐。”
祝泗云白他一眼,酸溜溜的说:“不显摆能死啊。”
平心而论,她真的是经不住诱惑的女人。
祝泗云咬了咬唇,眼一闭抽走了他手里的卡,不算锋利的棱角硌着她的手心,她张了张唇,憋出一句:“……我会尽快还给你的。”
路迟冬肩膀微耸,手朝身后一指,“去,给我接杯水。”
祝泗云:“……”
这身份切换也太丝滑了吧,堪比德芙啊。
她深吸口气,扔下手里的湿毛巾,做小伏低的接了水端过来放在茶几上,乖乖巧巧道:“您慢用。”
路迟冬摆摆手,示意她可以退下了。
上半身离开沙发靠背,伸手去端,嗖的缩了回来,扭头朝吹风机轰隆隆响的房间喊:“你想烫死我啊?”
“活、该!”
祝泗云一字一顿,字正腔圆。
第二天,祝泗云就揣着那张卡去了银行,顺便捎上了路迟冬,那么大一笔钱,万一需要查看本人身份证呢。
她想得也没错,走了程序后,银行工作人员帮忙操作,把两张卡里的钱划给了不同的几个账户,祝泗云还打了单子,当作欠条,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你收好。”祝泗云把欠条拍他手里,长舒口气。
欠路迟冬的钱和欠别人的不一样,再怎么说,他总不至于把她告了祸害她的征信。
路迟冬把那欠条塞进兜里,推门出来,伸了个懒腰,身上的骨头咔咔的响,“还完了。”
“又不是你欠钱,你高兴什么。”祝泗云顺嘴怼了句,对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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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视线,默了一秒,从善如流的鞠个躬,“对不起!”
路迟冬嘁了声,“你那工作不干了?”
祝泗云:“……您放心,我会努力找工作,快点还钱的。”
“哦,”路迟冬慢悠悠的说,“那你来我这儿帮我俩月。”
“帮忙?”
路迟冬肯定地点头,“纯帮忙,没工资的那种。”
祝泗云沉默几秒,抬头说:“你知道你这种行为叫挟恩图报吗?”
“知道啊,”路迟冬坦荡荡,还有些鸡贼的得意,“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等你还完钱才说?”
祝泗云:“……”
贱死了!!!
拿人手短,尤其这人还是她债主。
祝泗云简单收拾了几件衣服和洗漱用品,上了贼车。
路迟冬今天没开他那辆宝贝摩托,楼下停着一辆旧面包车,他正靠在车门边抽烟。
这种画面一般来说,长相稍微过关,都能显得很帅。
但没有。
车门上贴着两张男科广告,车身脏的都要看不出本来面目了,祝泗云站着的这边车窗降下来,能看见车内乱糟糟的垫子。后面的座椅拆了,估计是拉货后没及时复原。
一切都透着朴素又不拘小节的气质。
祝泗云看着那垫子两秒,说:“我坐火车去吧。”
路迟冬吸完最后一口烟,在垃圾桶上摁灭,瞥她一眼的眼神都写着“矫情又麻烦”,脱了身上的外套,团吧团吧放在位置上,肌肉偾张的手臂撑在副驾车门前,瞅她:“能上车了不,大小姐。”
祝泗云:“……”
路迟冬坐进来时,车身随着晃了晃。
祝泗云睨他一眼,揪着屁股底下的衣服,挑刺儿道:“一股烟味,臭死了。”
路迟冬发动车子,冷笑一声,“我还没嫌你放屁给我外套熏着了。”
“……路迟冬!”
祝泗云气得想咬人。
见她被气得跳脚,路迟冬眉梢一挑,贱兮兮道:“中午韭菜饺子没少吃吧。”
祝泗云眼神杀人中……
“路上不停,你憋着点儿。”
“……”
祝泗云脱了外套盖住脸,脑袋一歪就是睡。
她跟这王八蛋不一样,她是要脸的。
路迟冬的民宿不在市里,而是市底下边缘地儿,离他们镇子不远。
车一路从省城往东开,从半下午晃眼的太阳,到夜幕降临。
路上经过休息区,路迟冬也没停,晚上七点多,才到地方。
祝泗云睡了一路,醒来时缩在外套里,惺忪的眼睛望着外面,半天没动静。
她有些不认识这是哪儿了,道路歪七扭八,但是两侧栽种着树木,几座小楼修筑得很漂亮,有现代艺术的美感。
不远处搭着星星灯篷,一眼看过去,像是灯火映照在湖面上。有人在那里摆摊儿,烟火气与食物香气显得很热闹。
突然,她一侧的车门被人拉开。
“下来。”
路迟冬站在车前说。
两人沿着树木往前走,路过两座小楼,最后进了一间丑……其貌不扬的。
一瘦猴儿从屋里跑出来,就着院儿里明亮的灯光,目光落在祝泗云脸上时,眼珠子都睁圆了,脖子一扭,朝里面喊——
“嗳——都出来!老板娘来了!”
祝泗云:“?”
身后,路迟冬一脚揣上大铁门,似笑非笑的看着瘦猴儿说:“这民宿什么时候换老板了?”
7. chapter7
路老板的民宿,取了个特别文艺的名字,叫“春树下”。
听说还是找人算的,花了十块钱。
春天好啊,万物复苏。
路老板为了配合这名字,还在院子里栽着一颗香椿树。
祝泗云合理怀疑,他就是为了吃香椿炒鸡蛋。
路迟冬拎着她箱子走在前面,祝泗云抱着他的外套跟在后面,一副给大佬提鞋的恭敬姿态。
老板娘是没有的,祝泗云和路迟冬的娃娃亲早在大学毕业时那烧烤摊上就撂了。
提起时儿戏,结束时也是。前者是对祝泗云和路迟冬来说,后者是对他们两家人而言。
不过,遗憾是没有的。
祝泗云就是有点羡慕。
同样的二十八岁啊,路迟冬有一间民宿,祝泗云有一屁股债。她还得伏低做小,乖乖巧巧。
屋里几个人,眼睛跟监控探头似的,将她从头打量到脚。
祝泗云并不打怵,视线一扫,挨个儿看了眼。
有眼熟的,比如瘦猴儿,有不认识的,比如头发染成红黄蓝,跟彩虹跳色似的三人。
“都在啊,”路迟冬扫了眼那仨身上的奇装异服,当没看见,大拇指朝旁边一撅,说:“祝泗云,这俩月就在店里帮忙了。”
路老板嘴一张,就定下了祝泗云未来俩月端茶倒水丫鬟命。
“瑶瑶,大洋,刘建军。”
路迟冬指着红黄蓝说。
那蓝头发、白皮肤的清秀小生怒吼:“哥!说了我叫Mike!Mike!Mike!!!”
祝泗云:“……”
知道了,是用的同一版本英小教材。
彩虹三人组,只有瑶瑶是女孩儿,穿着一身夸张的洛丽塔,红色卷发绑了两个马尾辫,假睫毛,大美瞳,跟洋娃娃似的,一双眼睛敌意的看着祝泗云,不高兴得很明显。
路迟冬没理会他的咆哮,过去前台,翻出一把钥匙递给祝泗云,然后朝三层台阶通往的长廊一指,“203,走廊左手边第二间,放了东西出来吃饭。”
祝泗云“嗯”了声,接过钥匙走了。
穿着洛丽塔的瑶瑶不满意了,唇角向下耷拉着,噘着唇说:“冬哥,为什么招她啊!”
“你们不是说,店里人手不够用?”路迟冬拧开瓶矿泉水灌了两口,说完就想走。
瑶瑶不乐意,亦步亦趋的跟着,“她看着就不会干活儿!刚刚那样子就跟领导视察一样!”
路迟冬乐了,唇角勾起。
“你招她干嘛呀,她长得漂亮,肯定是要干前台,她干前台!我干什么?”
瑶瑶越说越生气,“你还把203给她住!观景台,大床房!不赚钱啦?她干嘛不住员工宿舍啊!”
路迟冬停在卫生间门口,手臂一抬,巴掌推她脑门儿,“她住宿舍,你那一屋子的裙子住哪儿?”
说完,又道:“跟他们玩儿去,我上厕所。”
祝泗云虽然随口应了,但也还是在房间里磨蹭了会儿,给老板足够的时间跟员工沟通信息差。
房间是大床房,还挺宽敞,灯光明亮,屋里冰箱洗衣机都有,墙上还垂着一块幕布,路老板挺厉害啊,祝泗云想着,拧开瓶冰水边喝边朝阳台走,唰——拉开了遮光帘。有个小露台,摆着一套原木色桌椅,小圆桌上还放着一盆仙人球绿植。
祝泗云喝水的动作顿住了,惊讶于窗外的景色。
落地窗玻璃,春树还是那棵春树,远处万家灯火,像是一条蜿蜒的河流,流光溢彩,天色彻底暗下来,树影看得不真切,但乡野风景很好。
还行……
祝泗云生吞柠檬的想。
房门被敲了两声,路迟冬喊:“好了没?”
祝泗云过去打开门,人却没急着走,下巴朝房里一抬,问:“真给我住?”
路老板表情波澜不惊:“空着也是空着。”
祝泗云咂舌,真心称赞:“果然是大方的男人最帅了!”
被夸的男人睨她一眼,“别想让我抹了那债。”
祝泗云:“……”
“小气鬼,满意了吗?”
说完,趾高气扬的从他身边儿下楼去了。
大厅里,原木长桌上原本放着的电脑不见了,摆了一堆烧烤啤酒,瘦猴儿和彩虹组正在拆袋子。
红色马尾姐还是那身打扮,旁边那俩人不一样了,大洋的狼尾头没了,变成了板寸脑袋,旁边的刘……哦,Mike同学,刚才西装真空,胸链、腰链齐上阵,潮的没边儿,这会儿套着件宽大的白T恤,显出几分年纪小来。
祝泗云刚才都以为是走进了什么变装秀,还是午夜场。
这会儿见人都正常了,她心态平和了,挑了个边边角角的位置坐下,扒拉着袋子找好吃的。
本也不是腼腆内秀的性格,就算是这会儿若有似无的眼神都在她身上打转,祝泗云也能旁若无人的撸串儿。
“诶,不记得我了?”
瘦猴儿端着两杯啤酒走过来,在她旁边坐下,自来熟似的问。
祝泗云两口啃掉一根牛肉串,思索的目光看着瘦猴儿。
刚就觉得眼熟,但一时半会儿还真想不起来。
她朝另一边的路迟冬瞥了眼,那人四平八稳的正看着电视,咬着串苕皮,一个眼神都没给她,别说提示了。
瘦猴儿装模作样的捧着胸口,一副心碎到无法弥补的模样,笑着说:“太伤心了啊,好歹我以前还给你写过情书呢。”
祝泗云咬着串鱿鱼怔住了,怀疑人生脸:“……”
“诶,什么表情啊,”瘦猴儿眼睛都睁大了,一甩头,骄傲道:“年轻的时候我也很帅的好吧,那会儿我还不叫瘦猴儿,大家都喊我猴哥儿呢!”
沉默几秒,祝泗云端着面前的啤酒杯朝他手里的一碰,老实道:“失敬了,猴哥。”
瘦猴儿满脸享受的干了一整杯啤酒。
场子似乎热了,旁边竖着耳朵偷听的几个,推着桌上的烧烤盒往祝泗云跟前凑,噼里啪啦的话跟爆豆子似的。
路老板美滋滋的啃着烤串追着剧,一伸手,摸了个空。
他扭头,就见那几个扎了堆儿,几大盒子烧烤都他妈被卷跑了。
“我们那是cosplay,动漫知道不?”
“听说过。”
“你爱看哪部啊,喜欢什么角色,咱们一起阔死颇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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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喜欢看新闻联播。”祝泗云真诚脸。
“你out了,现在年轻人都喜欢二次元,咱们很潮的!”
“啊……看出来了。”
“明儿咱一起啊,瑶瑶很多裙子的,俩大美女,那流量不得翻天啊!”
“……不了吧,太潮我怕关节风湿。”
“人家看不上咱们。”瑶瑶小口咬着串玉米,嘲讽道。
祝泗云喝一口啤酒,扶着脸蛋儿,也不计较她阴阳怪气,说:“你开心就好。”
瑶瑶:“……”
这话说得语气真挚,嘲讽力却是跟冲天炮似的!
旁边路迟冬乐了声,一根手指朝桌上烧烤勾了勾,“分我点儿,真是分不清谁是大小王。”
一顿饭吃完,祝泗云往房间走,一脚重一脚轻,她骂骂咧咧:“小气鬼,房子建在沙漠里,也不怕沙尘暴……”
开门三分钟,她进了洗手间,拿出洗漱用品,熟练的卸妆洁面,然后贴了张面膜,出来倒头就睡。
凌晨五点,祝泗云被憋醒,起来解决了生理需要,与镜子里的白面鬼对视两秒,面无表情的扯下了面膜。
回到床上没再睡着,她拉开窗帘站在露台上,眺望远方。
逐渐亮起的天色,黛青的山,红砖白瓦的屋舍,翠绿的树木,赶早的炊烟……
很舒服的景色,没有璀璨明珠,没有洒金河,但是时间好像慢下来了,让人四肢百骸都觉得轻松。
六点时,外面传来了动静。
一个头发利索绑成低丸子,背着个筐子的中年妇女,打开铁门进来了。
祝泗云昨晚听那几人提了一嘴,店里的卫生是金花婶儿做的,她家离得近,晚上都是回家住,早上再过来。
正进屋来的人估计就是了。
但祝泗云还是抓着外套出了房间,下楼梯时,正好对方用钥匙开门进来。
“你是?”金花婶一愣,问道。
“我叫祝泗云,昨晚新来店里打工的。”自我介绍一句,祝泗云又打招呼,“婶子早。”
跟那几个自来熟不一样,金花婶明显的有些拘谨,朝祝泗云点了下头,就要往厨房走。
“我来帮忙吧。”
“不用不用,我马上就做好了……”
还不熟,祝泗云也不强求,在大厅绕了一圈儿,抬手抹了把桌面、置物架——没灰。
她溜达到了前台坐着,也没开电脑,就干坐着,望着虚空的某处发呆。
没一会儿,二层走廊响起拖鞋的啪嗒声。
祝泗云扭头看去,就见路老板梦游似的,套着双人字拖啪嗒啪嗒径直路过前台,进了厕所。
几分钟,厕所门打开了。
在路老板目不斜视的经过时——
祝泗云咚的站起,微笑鞠躬:“老板早!”
老板被吓得弹射出了残影,左脚的人字拖因为不跟脚,飞了出去。
祝泗云看了一眼,沉思一秒,决定假装没看见。
她还没修炼到给老板捧臭脚的功力。
路老板睡得鸡窝头,单眼皮都被吓得支棱出了褶子,死鱼一样的眼神盯着她,沙哑道:“鞭炮是点你嘴里了吗?”
8. chapter8
早上七点的太阳啊,普照大地!犹如一团炙热的火焰,温暖人的心灵!
而此刻的祝泗云,落寞地、孤独地、安静地坐在大厅长桌前,独自一人喝面片汤。
吸溜~
被老板打击工作积极性?没关系!
她还可以多吃饭的!
祝泗云吃完一碗,又去添了一碗,不吝赞叹:“婶儿做的面片汤也太好吃了!”
金花婶儿被她直白的夸奖,拘谨又高兴,小声说:“你喜欢吃,我明天还做。”
这就是开小灶啊,好爽!
祝泗云端着碗开开心心出去了。
入了秋,天气慢慢的就凉了,早晚温差大,中午还能穿短袖,早上这段时间却是穿薄外套都觉得冷。
一碗面片汤吃完,浑身都冒汗了,像是刚跑了八百米回来。
第二碗,祝泗云就能放缓进食速度了,刚吃几口,三楼下来两个穿冲锋衣的女生,背着包往外走。
玻璃门推开又啪嗒合上,一个女生凑过来,看着祝泗云捧着的饭碗,小声问:“小姐姐,这饭是民宿的吗?多少钱呀?”
“啊……”祝泗云懵然抬头,咽下一口汤。
路迟冬这民宿估计是不含早的,金花婶做的那一锅面片也就是他们几个打工的饭。
“要不你们等下,我去问问?”祝泗云说。
大厨的手总不能像裁缝似的,量能精确到一毫一厘吧?
“你不是客人吗?”女生惊讶。
祝泗云摇头,“我是员工。”
虽然正常得格格不入。
两分钟后,祝泗云从后厨端来两碗饭,两个女生迎着接了过来,欣喜道谢。
三人坐在一起吃饭,两个女生也是健谈的,短短几分钟,祝泗云就知道了她们的名字,目前在做旅游博主。
“我们俩之前在的那家公司太卷了,真的就是披星戴月,一年休息日都没几天的那种,我实在熬不动了,手里也攒了点钱,就想着,万一明天就鼠掉了,钱没花掉,太可惜了叭!吸溜——”
“我们一开始也没想做什么账号,就是想狂欢、疯玩儿,吹吹收藏夹里旅游攻略的灰,后来也算是偶然吧,一个我们知道的女孩儿,旅游的时候人消失了,怎么找都找不到,我俩吓得连夜注册账号,每到一个地儿就发定位,发视频,直播,反正就是能有流量的事儿都干,努力活跃在大家视线里。”
“我俩跟那些专业做主播的大V没法儿比,账号也就十来万粉丝,不过也挺好啦,至少我们挺满意的哈哈。”
祝泗云灵光一闪,掏出手机搜索民宿。
账号也叫“春树下”,就是粉丝数有点不容乐观。
可能网友也怕得关节风湿病吧。
祝泗云正要收起手机,旁边的小姐姐一瞥看见了她退出前的界面。
“嗳,你也做账号啊,那咱们点个关注叭,以后有机会也可以一起玩儿,做共创视频嘛!”小姐姐兴致勃勃。
祝泗云实在没有抵抗诱惑的办法,十万粉丝啊,跟她手里屏幕上的账号粉丝量,简直是隔着天堑。
一顿早饭时间结束,两个小姐姐挥着手再见,背着包出门了。
祝泗云收拾了碗筷去后厨,手还没碰到水龙头,就被金花婶抢了活儿。
好吧~
祝泗云甩着手楼上楼下的闲逛,也是挺好奇的。
民宿小楼有三层,二楼三楼好像格局是一样的,她怕里面都有人住,也没敢开门进去看看。
一楼是半地下,她也没看出个名堂,一端是厨房,另一端是洗衣房。
洗衣房挺大的,里面摆着四台洗衣机,架子上有超市常见的牌子洗衣液。隔壁房间是储物室,换洗床品在柜子里,地上的大纸箱里装着补给洗漱用品,成摞的矿泉水在墙边儿罚站。
祝泗云跟教导主任似的查班,挨个儿晃,从一楼上来,前台的电话正好响了两声。
来活儿了!
祝泗云快步走过去,清了清嗓子,接起:“您好,春树下民宿。”
“你好,我想订一间大床房,一间标间,明天下午入住,暂时先订三天的。”
电话里传来一道女声。
祝泗云眼睛朝空旷的大厅扫了一圈儿,一根人毛都没有!
开不开店啦!
八点钟还不起床吗!!!
“好的,我们系统崩了,稍候如果预定成功的话,会短信通知您女士,如果有问题,也会电话联系您的。”
“好,还有你们民宿会有接机服务吗?”
祝泗云:“……”
祝泗云端着电话、一步两台阶的跑去二楼尽头的房间。
“咣咣咣!”
门板歘的一下拉开。
祝泗云好像是敲开了什么怨鬼的房间。
眼前老头衫、大裤衩的人浑身散发着“你、想、怎、么、死”的气息。
顶着老板死亡凝视的眼神,祝泗云微笑、温柔的询问——
“老板,咱们店的车修好了吗?顾客能可以接机不?”
路迟冬沉沉吸口气,从牙缝里憋出一句:“……可以。”
祝泗云:“您好顾客,可以接机的,航班信息可以告诉我一下,我们这边登记后就安排车……好的,提前祝您一路顺利,再见。”
电话啪嗒扣上。
祝泗云正想辩解一句自己的无辜,就见路迟冬死鱼眼看着她,抄起门边儿一根衣架,朝房顶捅了三下。
“……”
额……好像有哪里不对。
房间里厚重的窗帘拉着,只能借着门口的光看见一些隐约轮廓。嗅觉倒是在此刻变得灵敏,房间里睡得暖烘烘的味道扑她一脸。
祝泗云慢吞吞的长脑子……
他又不是长臂猿,一根衣架怎么能碰到天花板?
瘦猴儿下来得很快,像是被召唤来的神兽。
“冬哥,什么事儿?”
祝泗云把端着的电话给他,挡住某人想要关上的门板,三言两语把刚才订房的事交代了,然后一把推开路迟冬,堂而皇之的进了他房间。
瘦猴儿去处理订房的事了。
路迟冬被闹得没脾气了,瘦长的一条杵在门口,看她作妖。
祝泗云唰的拉开窗帘,明亮的光线大片涌进来,房间顿时变得清晰可视。
路迟冬被晃得头一偏,眼眸微眯,余光突然惊了下,差点被口水呛到。
“……你穿的什么玩意儿?”
祝泗云顺嘴回一句:“麻袋啊,没见过?”
路迟冬:“……”
他还真没见过。
窗前站着的人,侧影纤薄,曲线却很漂亮,该挺的挺,该鼓的鼓,一截腰腹好像两只手就能圈住,光线透过玻璃窗将人笼罩,祝泗云身上那件妥帖的包裹着身体的浅肤色打底衫,被阳光一晒,像是肌肤,打眼一看,跟他妈光着身子似的。
路迟冬想抽烟了。
这间房间的样子够奇怪啊,墙面不是立体的,而是呈拱形,像是人拥抱时弯下腰的弧度,有两面墙体是这样子的,难怪他一根衣架就能捅天花板呢,她也可以!
祝泗云自信的想。
但也因为这弧度,墙两边天花板很矮,墙根儿下摆着两个矮柜,像是嵌在上面一样,严丝合缝。
房间不算大,只有一张单人床,靠墙站着一个衣柜,连卫生间都没有。
祝泗云刚才还好奇,但这会儿看着头顶的天花板,像是一团随时会掉下来的云,只觉得天不够高,逼仄得让人胸口发闷。
“你怎么住这么一间?”
祝泗云说。
路迟冬靠在门上,眼皮垂着没看她,听见这么一句,懒得回答。
祝泗云走过来,假惺惺道:“老板住小破屋,我一个打白工的住大床房,不太好吧?”
路迟冬撩起眼皮,闲闲的看她一眼,利索道:“回去收拾东西,换屋。”
祝泗云选择性耳聋,目不斜视的经过他,往大厅走。
她就是随口说一句,表示她尚有良心在,过过嘴瘾就行啦,实际行动那是没有的。
路迟冬咔的带上门,双手插兜的走在她后面,“去换件儿衣服。”
祝泗云不听,翻了个大白眼,心里骂:土包子!
大厅里,瘦猴儿正端着碗饭从厨房过来。
看见他俩一前一后的出来,说:“快去吃,还有呢。”
“我吃过了。”祝泗云两步跳下台阶,余光扫了眼他碗里的饭,“你才吃这么点儿啊?”
一碗都没盛满。
瘦猴儿笑了笑,“早饭有点吃不下。”
祝泗云也没多想,看见前台电脑打开了,她凑了过去。
瘦猴儿也走过来,指着界面上一个图标说:“这个就是订房的,有没有空房什么的都能看见。”
祝泗云“嗯”了声,摁着鼠标点开了。
确实是一目了然,按键都没几个,除了订房就是退房,入住和空房的颜色不一样,直观上看,对半儿分吧,也不没有像路迟冬说的那么惨啊。
瘦猴儿边吃饭边跟她讲,“二楼你住着的那边儿,是观景大床房,对面的是双床房,三楼标间儿。”
祝泗云点头,难怪呢,上下都是红色的,中间的二层像是汉堡里夹着的肉。
“那一楼呢?”她问。
“上下铺。”瘦猴儿喝口汤说,“青旅住过没,就是混合住的那种,冬哥说苍蝇腿儿也是肉,这钱得赚,你还别说,咱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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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可是很紧俏的。”
祝泗云:“……”
废话,四种房型的价格是呈指数型增长的。
祝泗云刚接电话,还怕没房呢,纯粹是多虑,观景大床房的入住率是最低的,这还是她住着一间呢。
“接机你们是怎么安排的?”祝泗云突然想起,有些疑惑道。
“平时就我开车去接。”瘦猴儿吃完最后一口说。
“那如果机场和火车站都有人要接,时间冲突了呢?”
祝泗云抓着前台招财猫的小手问。
“那就等会儿呗,实在不行,让旁边几个民宿的帮忙接下。”
祝泗云眼睛睁大了点,脱口而出:“不会被撬走吗?”
瘦猴儿:“会啊!”
祝泗云:“…………”
你这么斩钉截铁,理直气壮!就这?
瘦猴儿咧嘴笑,“别的民宿都还成吧,使坏也是背地里来,就咱隔壁那家很不讲究,当着面儿还有抢的!”
祝泗云绿豆眼,真想问问他背地使阴招哪儿行了。
她默了默,小声谨慎问:“咱不干坏事儿吧?”
“那不能够!”瘦猴儿骄傲,“咱又不是他们!”
祝泗云悄悄松了口气。
她干得最坏的事,就是用自己去撞人家的豪车,括弧,未遂。
但那也够丢脸的,在她的人生履历上添了重重的一条黑杠。
半上午除了接了个电话外,没什么别的事儿,彩虹组也还没起。
九点多,瘦猴儿准备出门去接人了。
祝泗云抓着外套,跟着出门去放风。
还是那辆车,泥点子跟被屁崩的似的。
可能是瘦猴儿觉得,这车跟她气质很不搭,尴尬挠头,“时间宽裕,咱要不顺便儿洗个车?”
祝泗云打量着车内饰,深呼吸,提议说:“要不让老板换辆车吧!”
瘦猴儿:“……”
开玩笑。
车是不能换的,不然她怕是首当其冲被催债。
瘦猴儿开车很稳,甚至说有些小心翼翼,不抢道,不抢灯,被路上别的车嫌弃了也当作看不见听不见。
洗车没用多久,也就半个多小时。
祝泗云还让人家帮忙把车上的小广告弄掉了,但残留的胶印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去掉的。
两人重新上车,祝泗云边系安全带边吐槽:“老板是多想不开,在车上贴男科广告。”
瘦猴儿听得哈哈笑,两根手指在她跟前晃了晃,“贴一张广告这个数!”
祝泗云:“二十?”
很符合路老板的特性了。
“二百!!!”
“……”
可耻的,祝泗云也心动了。
瘦猴儿发动车子,边说:“这也就能贴两张,广告纸弄得也太大了,后边儿要是贴会挡住车牌。”
语气里满满的遗憾,与那两百块钱擦肩而过。
祝泗云吞吞口水,“确实。”
瘦猴儿:“不会!这都快大半个月了,就两百块钱谁给他代言那么久!”
祝泗云:“……”
哦,是代言啊。
在火车站顺利接到两位旅客,十二点前打道回府。
祝泗云帮一位女孩儿推着箱子走在前面,沿路好奇的打量着周边的民宿,昨天太晚了,看得不清楚,这会儿太阳明晃晃,才发现这几间民宿设计得都很漂亮啊,至少比路老板那间土色的蘑菇屋要好看。
“春树下”隔壁那家民宿,一个穿着夹克、发胶喷造型的男人站在门口,看见祝泗云几人陌生脸,又朝她们身后不远处不知道忙活啥的瘦猴儿瞥了眼,连忙热情邀请道:“来旅游的吧,进来看看呗,咱们家房间干净又宽敞,比隔壁那原始部落那是好太多,最重要的是价格还实惠。”
男人说着,又朝她们心照不宣的使眼色,“咱们店还有帅哥陪聊、拍照,你们要是乐意,还能点他们陪玩儿……”
祝泗云像是扛不住这诱惑,脚下盹儿都不打,行李箱轱辘轱辘划了半圈儿,进了小院儿。
旅客女生好朋友似的也跟着她走。
远远落在后面,才发现他们车上被人划了一长道的瘦猴儿,正生气,就见前边儿那仨,脚步轻快的进了对家民宿!
瘦猴儿:“?”
不是吧!
那么大俩眼珠子是装饰?连自己家都不认识啦?!
“春树下”民宿门前。
瑶瑶买了碗粉儿回来,正好看见祝泗云带着人进了隔壁,顿时气得一跺脚,“叛徒!”
她一扭头,就见路迟冬咬着支烟蹲在那儿,微眯的眼盯着隔壁的门儿。
瑶瑶攥拳:“冬哥!给他点了吧!”
9. chapter9
这边的格局跟“春树下”还是不一样的。
客厅没有那边宽阔,可能是因为沙发、椅子摆了不少的缘故。
装修风格参考了法式宫殿,浮夸又华丽。璀璨耀眼的灯,乳白色地砖,就是浮雕有点粗糙了,但不细看还是可以的,祝泗云一进来还以为是公子小姐们在吃下午茶。
一群人打扮得光鲜亮丽,三三两两的散落坐在沙发椅子上,亲热狎昵的神色,互相见怪不怪你。
祝泗云突然生出了一种唐僧进了盘丝洞的错觉。
这么一比,“春树下”显得老实又冷清。
祝泗云四人一进来,大厅里的男男女女都朝这边看了过来,还有一瞬间的安静。
不过,新鲜面孔的吸引力也就两秒,然后都转回了头,喝酒的喝酒,撩骚的撩骚,还有站在浮雕墙边拍照的。
该不该讲,祝泗云真的大开眼界!
别说她在隔壁,就是在魔都都没长过这见识!
发胶男察觉到她的表情,心里表示很满意,朝沙发上坐着的三四个男生一抬手,打了个响指。
这就像是什么信号弹,那四人朝祝泗云三人走了过来。
先不说长得怎样,至少打扮很潮,放在魔都也很前卫,是地铁上容易被拍照求捞捞的那种。
一句一声小姐姐,问她们仨订房间了吗,喜欢什么样的,又是帮忙拎箱子,又是拿水端水果,伺候得殷勤周到。
祝泗云看着身后两个旅客女生,脑袋一歪——你们怎么也进来了?
女生腼腆的朝祝泗云眨眨眼。
嘿嘿,有瓜~
祝泗云:“……”
瘦猴儿那个不靠谱的!
发胶男将祝泗云几人交给这四个帅哥,就功成身退似的又出去了。
祝泗云看了一眼,收回目光,在那四人游说她订景观房时,顺势提出了看看房间。
小民宿别有洞天,三层楼竟然还有电梯。
一个帅哥快走两步过去按电梯,祝泗云却是没走既定路线,慢慢悠悠的晃进了旁边长长的走廊,还明知故问道:“这层是标间吗?”
四人按捺着急切,走在祝泗云身侧,好脾气的回答她的问题,就是开门的动作不怎么热情罢了。
祝泗云装作没察觉,站在门口朝房里扫了一眼,面露嫌弃。
跟外面浮夸的风格相比,标间显得拥挤又简陋,除了一张单人床,就剩一个搭板儿的桌子,过道距离堪比高中时的间隔。
身后两个女生也朝里面探了探脑袋,然后老实缩了回去。
二楼是双床房,一眼看去就比楼下要好很多,祝泗云走进去,摸了摸床品的质量,撇了撇嘴,又扫了眼卫生间,脚下一步没停,“走吧。”
几个帅哥一秒切换热情模式,喋喋不休的介绍上面的观景房有多好。
还真别说!
大大的落地窗一看就让人心情很好,房间的装修风格跟上了大厅,吊顶浮雕,水晶灯,白色蕾丝窗帘,就连床品都是符合房间调性的风格。
露台上的白色桌椅,上面还铺着桌布,优雅得让人想要在这儿喝杯咖啡,吃个下午茶。
看出了祝泗云表情里的满意,帅哥报价。
“这房间是朝向沙漠景观的,只有咱们这儿有,出来玩儿嘛,住得好一点,688一晚也不贵,早上还能看日出……”
祝泗云:“……”
路老板车上贴三张代言小广告招摇过市,都住不起。
祝泗云面上绷得住,微微皱眉。
就在四人以为她觉得贵时——
祝泗云:“我住过最便宜的民宿,也没低于一千的。”
“……”
“算了,将就吧。”
祝泗云撇撇嘴,“下去办入住吧。”
等电梯间隙,祝泗云手指飞快的划拉着手机屏幕。
【来抢人。】
【速度!】
不知道是不是装腔太过,电梯里安静极了,虽然也只有短短十几秒。
站在前台,祝泗云从帅哥手里接过自己的包,正低头翻找身份证。突然,外面传来两声不和谐。
一抬头,就见瘦猴儿凶着脸,快步进来了。
路老板嘴里叼着根烟,趿拉着人字拖散漫的跟在后面。
而旁边发胶男皱眉想阻拦,刚伸手就被路迟冬推开了。
目光穿过玻璃窗,祝泗云的视线跟他有一秒的接触,然后泰然自若的移开了。
瘦猴儿一进来,以震慑屋里男男女女的声量,看着前台两个女生说:“是你俩订的房吧?人给你们接回来了,你们跑他们家干什么!”
这就很生气了嗷!
卸磨杀驴也没这样式儿的!
两个女生表情一懵,幽幽的转头看向了祝泗云。
“?”
咋办呀。
祝泗云漂亮的眉毛一秒皱起,唰的拿回刚要交出的身份证,发脾气道:“你们怎么回事,说好一起出来玩儿,机票都是我订的!结果你们偷偷订了房间还不告诉我,又想孤立我?真烦死了!谁稀罕跟你们一起玩儿啊,晦气!”
她翻个大白眼,气势汹汹的推门就走。
两个女生对视一眼,立马追着道:“你别生气嘛……”
“是啊是啊!”
脚底抹油,溜得飞快。
别说大厅里的人,就是发胶男都看得一愣一愣的,人从他身边儿尥蹶子似的快步走开,他愣是没敢拦。
民宿门上挂着的泥塑铃铛球还在晃悠。
瘦猴儿拎上前台旁边的行李箱,推门出去时,还不忘凶狠脸横一眼看傻眼了众人,然后昂首挺胸、扬长而去。
路老板掐了烟屁股,看某人彪了一场演技,酣畅淋漓。
出来时看见发胶男,还很和气的拍拍对方的肩,“生意不错。”
然后,尽兴而归。
隔壁。
祝泗云一进门就闻到了饭香,浓油赤酱的菜摆了一长桌。桌尾巴瑶瑶抱着一碗粉儿正吸溜,看见她进来,哼了声偏过脸,小声说了句“叛徒”。
祝泗云没听见,带着两个旅客女生在前台办入住。
房间是提前在网上顶订好的,祝泗云操作生疏,但还顺利,拿了钥匙递给两个女生,然后朝楼下一指,说:“房间号118,从这儿走,行李箱一会儿给你们送过去。”
正说话,瘦猴儿拎着箱子进来了,看了眼女生手里的钥匙,笑嘻嘻说:“我送你们过去。”
路迟冬在他身后走进来,手里的烟头扔进了垃圾桶,“收拾下都过来吃饭吧。”
两个女生对视一眼,不好意思道:“不用了吧……”
瘦猴儿热络道:“别客气,咱老板就是大气,跟隔壁那喜欢宰肥羊的可不一样!”
“……”
祝泗云回房间换了条裤子出来,大洋和Mike也睡醒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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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早上好。”她打招呼,走过去没忍住偷吃了一块排骨,裹着微微咸的酱汁,香得掉舌头。
发现路老板盯着她,祝泗云凑过去问:“是有人来吗,做这么多。”
瑶瑶吸溜粉,头也不抬的酸唧唧的抢答:“欢迎你的。”
祝泗云眉梢一抬,春风拂面似的爽,“那你还吃土豆粉儿?”
瑶瑶哼道:“我又不欢迎你。”
“哦,真可惜。”
“可惜什么?”
“今天的排骨超好吃。”
“……”
人到齐,开饭。
祝泗云好久没吃过这样的饭菜了,吃得别人都放下了筷子,她还在战斗。
路迟冬啧声道:“差不多行了啊。”
祝泗云:“剩菜下一顿不好吃了,你去给我找一板健胃消食片儿来,我撑得慌。”
“……”
然后,今日上好佳员工,被老板劈手夺了筷子。
两个女生吃完饭,抓紧时间出门去玩儿了。
剩下的他们,除了金花婶喜欢往厨房躲,剩下的都犯食困,一时半会儿的没散。
“说说吧。”
路迟冬突然说。
几双眼睛都朝他看过来,跟猫头鹰似的。
路迟冬看着祝泗云。
祝泗云嚼着消食片,双目放空,“隔壁真浮夸。”
众人狠狠点头!
“干嘛跟他家做邻居,衬得你这土蘑菇就像是寒窑。”
路迟冬眼皮狠狠一跳,面无表情盯着她:“……”
桌上几人喝水的喝水,剔牙的剔牙,一时间都忙起来了。
没看见老板脸都黑了吗!
昨天时间晚了,祝泗云还没怎么注意,以为是天黑衬得墙面也黑。
今儿一出门,好家伙,哪儿怪得了天黑啊,路迟冬也不知道是什么审美,整个儿蘑菇外墙都是土不溜秋的颜色,就很还原蘑菇了。
瑶瑶瞥一眼路迟冬的脸色,朝祝泗云忿忿憋出一句:“他们那就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瘦猴儿两手撑着脸,半趴在桌上,点头道:“别看他们装修得好看,实际用的材料可不好,那房间隔音差就不说了,光是今年,漏水就漏了三回。就他们底下那房间,都有了蟑螂,大西北啊,蟑螂,你敢信?”
祝泗云掩唇打个哈欠,细眉微蹙,“那他们店生意怎么还那么好?我问了价格,他们那房比咱们的还贵一点儿。”
“呵。”
“嘁。”
“嗤。”
“他们那哪儿是客人啊。”瑶瑶不屑轻嗤。
祝泗云:“?”
“那就是看着人不少,一屋子男男女女,跟他妈开淫/趴似的,十个里边儿能有俩是客人就不错了。”大洋不屑轻嘁。
祝泗云:“??”
“知道是开民宿,不知道还以为是开一舞厅,黑桃A都整上了。”Mike不屑轻呵。
祝泗云嗖的坐直:“???”
好了,清醒了,不困了。
就着这嘲弄的余音,瘦猴儿嫌弃道:“也就是咱冬哥脾气好,不跟他家计较,不然你换个别家来,分分钟就干起来了,谁他妈受得了隔壁天天轰趴。”
祝泗云迟疑:“我昨晚也没听见动静啊。”
“那是咱蘑菇屋隔音好啊!”
祝泗云:“……”
对不起,以貌取菇了。
10. chapter10
路老板像是终于名声大白,扬眉吐气:“行了,都收拾收拾忙去。”
瘦猴儿在群里协调用车的事,彩虹组收拾碗碟进了厨房,祝泗云怀揣着一颗敬畏的心,噔噔噔跑出去三百六十度的看自家的蘑菇屋。
阳光明媚,蘑菇屋还是那副土样儿。身上开着的玻璃窗,像是嘲笑祝泗云傻帽儿而咧开的大嘴巴。
不知道是不是刚那番话啊,深入人心,祝泗云这会儿再看,觉得这蘑菇像是大侠,一斗笠,一蓑衣,仗剑行于江湖间。
并不平滑额墙面,像是孩童玩闹的涂鸦,大侠也不计较,温柔垂眸望,他有胸襟,收容着潮得过分的彩虹组,也收留了被社会捶打到想发疯的祝泗云。
斗笠遮雨,蓑衣覆雪。
这里是蘑菇屋,是“春树下”。
路迟冬推门出来,捉摸鱼员工:“上班时间在这儿偷懒,嫌给你开的工资多了?”
祝泗云幽幽转头看他。
“……”
路迟冬抬手摸了摸鼻子,“赶紧进来上班儿!老让老板坐前台像什么话……”
祝泗云心想,第一天上班儿,给他点脸。
她忍气吞声从小椅子上站起来往里面走,听见后半句,还是没忍住回怼:“气球人都没你膨胀。”
路迟冬双手插兜,站在门口居高临下,耷拉着双死鱼眼冷脸瞪她,很容易造成视觉压迫感。
但祝泗云朝他翻了个大白眼。
路迟冬深吸口气,目光不受控的往下落了几寸,一秒的停留,又飘走了,眉头皱得死紧,烦躁道:“你能不能穿件衣服!”
祝泗云蹬蹬两步上了台阶,一把给他推得趔趄一步,让开门口的位置。
“臭流氓!”
路迟冬转着僵硬的脖子:“?”
那女人已经扭着腰进屋了。
“……艹。”
路迟冬站在院子里点了支烟,透着玻璃门看着大厅里。
Mike几人已经换了身装备,正捣鼓着电脑准备直播了。
前台坐了两分钟的祝泗云,突然起身嗖嗖的走了,没几分钟回来,端着一碗水果丁,又跑去冰柜前拿了瓶酸奶倒进去,搅和了几下,坐到旋转皮椅上吃了一大口,翘着的脚丫惬意的晃了晃,前排观赏三人组的直播节目。
路迟冬抬手按了下抽筋的眼皮,转过脸,眼不见为净。
下午来了两个客人,一起来玩儿的情侣,瘦猴儿接回来的。
出门前,他还问祝泗云一起去不。祝泗云不想再换一条裤子了,摇头拒绝,看了一下午彩虹组带来的表演,并吃了两碗水果酸奶。
瑶瑶要气死了,支使她:“去给我拿瓶酸奶。”
祝泗云也不计较,拿了瓶冰酸奶走过来,看她伸出手,也没急着递过去,笑眯眯的点歌道:“我想听山丹丹花开红艳艳。”
“!”
瑶瑶想掐鼠她。
“你别太过分!”她气得跺脚。
祝泗云真诚脸,指了指电脑屏幕,提醒道:“注意镜头。”
瑶瑶:“……”
镜头前不能骂人,会封直播间。
忍住!
他们仨今儿cos的是一个经典剧目的形象,瑶瑶穿着市场上二十块钱买来的红底绿花袄子,两条麻花辫。那俩是农民扮相,头上扎条白毛巾。
瑶瑶嗓子冒烟,气道:“……不喝了!”
“好吧。”祝泗云遗憾,拧开瓶口喝了一大口。
瑶瑶:“……”
真的好讨厌啊啊啊啊!
晚上吃汤面,金花婶还给瑶瑶三人煮了一锅梨汤。
“婶儿你真好啊。”瑶瑶端着碗小口喝甜滋滋的梨汤,道谢。
金花婶儿摆摆手,不好意思道:“是小祝让我煮的。”
祝泗云在旁边吃面,听见这话,抬起头促狭的看着瑶瑶说:“良心受到谴责了?”
瑶瑶:“你做梦!”
祝泗云耸耸肩,浑不在意的喝口面汤。
真香啊!
电视播放着老板追的剧,大厅里几人说话谈笑,有旅客玩儿了一天疲惫归来,门前亮着灯。
不吵闹,像是背景音。
祝泗云坐在杂志架旁的豆袋懒人沙发里发呆。渐渐地,各种声音都远了。
突然,有脚步声走了过来。
“别在这儿睡,回你房间去。”
路老板说。
祝泗云揉揉眼睛,看了眼大厅挂着的钟表,快十点了。这个盹儿打得够久的。
她目光挪回了路迟冬脸上,表情严肃道:“你是不是给我碗里放安眠药了?”
路迟冬轻嗤一声,脚踢了踢她的,“起开,占我位儿了。”
祝泗云浑身懒洋洋的,缩在沙发袋里也不觉得冷。
她挑衅的拍拍自己的腿,嚣张道:“坐呗。”
路迟冬从善如流,把中午的话还给了她,“臭流氓。”
两人一坐一站,时间的流速都好像变慢了。
祝泗云来时很不情愿,但也不好过河拆桥的拒绝他。
但现在坐在这儿,祝泗云觉得自己像是刚获救的溺水者,有人扔给她一个浮木,可以短暂的休息喘口气儿。
想到这儿,祝泗云抬起脸,诚挚道:“路迟冬,今天我不会骂你了。”
路迟冬凉凉的瞥她一眼,“我谢谢你,可以心灵干净的度过最后俩小时。”
祝泗云倒在沙发里咯咯笑。
路迟冬看她两秒,突然多了那么点儿扯闲篇儿的意思,问她:“那明天呢?”
祝泗云老实巴交:“我不能替明天的自己决定。”
“……”路迟冬白她一眼。
他就知道这女人。
睡了一觉,祝泗云不困了。
她突然想起白天时几人说的事,抓着路迟冬衣角艰难地从沙发里拔出来,不等这人凶她,祝泗云一溜烟儿的跑去门口,打开了门。
——隔壁打碟声飘了过来。
祝泗云啪的关上了门,再次谴责自己有眼不识蘑菇。
一转身,对上了沙发袋里路迟冬似笑非笑的眼神。
“信了?”他从架子上抽了本杂志,语调悠哉的问。
祝泗云朝隔壁指了下,说:“他们天天蹦啊?”
“也不是,”路迟冬翻了页杂志,漠不关心道:“有时候也玩儿高雅的。”
“比如呢?”祝泗云好奇的凑过去问。
“跳个钢管儿?”路迟冬说。
“……”祝泗云沉默两秒,“……那他妈叫钢管舞。”
路迟冬:“哦,都一样。”
祝泗云好想说那不一样,她抓了抓头发,觉得要长脑子了。
晚上十二点前,旅客基本都回来了。
而直播了一晚上的三人,卖力到要出门去吃宵夜。
“哥,小祝姐,你们去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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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ike在门口喊。
祝泗云摇头:“我不能放纵。”
“你也不胖呀,干嘛减肥。”Mike说。
Mike长了张清秀的脸,除去那些浮夸的首饰,这会儿穿着件白T恤运动裤,青春洋溢得像是大学生,这会儿说话的表情格外的真挚。
祝泗云痛心疾首:“是不能放纵我的钱包。”
“……”
路老板靠在前台,扑哧一声乐了,笑得腰都直不起来。
宵夜还是吃了。
祝泗云活二十八岁,还是第一次被小弟弟请客,怪害臊的。
但大半夜小风一吹,小烧烤一吃,快活似神仙啊!
但祝泗云也不是吃白饭的人,她啃着一串鸡翅问:“你们cos直播都不写台本的吗?”
她看过下午那场直播,纯粹是现场发挥,三人里面大洋算是有梗的,但是两个伙伴有点接不住,就导致显得没那么有趣,而流量数据也挺感人的,更别说是弹幕互动了。
不吸粉,粘性不高,数据上不去,变现困难。
“台本是啥?”
Mike睁着清澈的眼睛问她。
祝泗云一哽,就见桌上大洋和瑶瑶也好奇的看着她。
旁边儿路老板潇洒的吹了一瓶啤酒。
“……”
老板不像老板,员工也不像员工。
祝泗云腹诽一句,顿了两秒。
好吧,她也不是规矩员工。
祝泗云以前的公司,是做美妆产品的,不算是什么名声响当当的大牌子,但在平价国货的排行里还算是名列前茅。
她可太知道了!
酒香也怕巷子深啊!
公司之前为了把品牌推广出去,真的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钱更是没少花。免费寄给粉丝使用,然后在各个平台活跃吹捧。更有大V测评博主的报价,都要跟小明星持平了。
前期想赚钱?别想。
稍微有点流量,就开始直播了,各种台本翻着花儿的写,翻来覆去的改,折磨人的头发。
往事不堪回首,空泪流。
祝泗云抿了抿唇上沾到的辣椒,目光扫过三双直勾勾的眼神,认命道:“我试试。”
“你喜欢吃鸡翅是吧!”
大洋抚掌,高兴得扭头朝身后老板喊:“再来二十串鸡翅!”
祝泗云:“……烤鸡腿也挺好吃的。”
大洋:“来十串鸡翅十根鸡腿!”
回去的路上,彩虹组高兴得很明显,围着祝泗云绕圈儿,说话声噼里啪啦的跟下冰雹似的。
“咱们马上要涨粉了吧!”
“得准备粉丝破万的福利了!”
“唱歌吧!简单!”
“上回四千粉就是唱歌,能不能有点新意啊?”
“那我给他们念小煌文?”
“又想被封直播间?能不能长点记性啊!”
“那让他们投票,咱扩丝他们喜欢的角色?”
“这不是每天都干的吗?算什么福利?”
几人像是走在金光璀璨的康庄大道上,叽叽喳喳争论不休。
祝泗云被吵得耳鸣,前面的蹦迪声浪似的轰脑门儿,她烦道:“你们干脆去隔壁插个眼直播,谁精彩得过他们啊!”
“……”
鸦雀无声。
目瞪口呆。
路老板鼓掌,“妙啊。”
11. chapter11
上班第二天,祝泗云全勤奖没了。
睁眼时屋子里还是黑漆漆的,手机显示时间已经上午十一点了。
路老板也太良心了,窗帘遮光性这么强,是想把人封印在床上吗?
祝泗云吐着牙膏泡泡,腹诽着推诿。
她有些心虚的鬼鬼祟祟出了房间,大厅里路迟冬不在,倒是昨天睡到大中午的彩虹三人组在长桌前坐着,听见脚步声,一拍脑袋蹭的抬起,看着祝泗云的眼睛在冒金光。
祝泗云看着三双藏不住兴奋的熊猫眼,语气迟疑:“……干嘛?”
跟他们不一样,她昨晚可是睡得很好的,一觉睡到大天亮,好像就是一睁眼一闭眼,还有那么点儿回味无穷。
这是她最近睡得最好的一个觉了,可能是昨天被这间蘑菇屋的松弛气氛感染。
今天天气不好,阴雨天,很适合赖床。
早知道路迟冬不在,她就再睡个回笼觉了。
“小祝姐,你昨晚说的台本……”
Mike眨了眨眼睛,提醒道。
路迟冬和瘦猴儿浑身湿漉漉的回来时,祝泗云四人正研究直播呢。
“怎么搞成这样?”祝泗云惊。
路迟冬没说话,抱着一大箱肉菜去了厨房,就是看着脸色不太好,像是憋着火。
瘦猴儿本来是有点黑的,但这会儿估计是淋了雨,竟然有点白,唇更是没血色,牙齿打着哆嗦,骂了句“操他妈的”。
祝泗云:“?”
瘦猴儿:“隔壁的不是个东西,往他妈大马路上扔车钉!就扎了老子的车!”
路迟冬从厨房出来,喊他赶紧去冲个热水澡,他也回屋去了。
这俩人就像是一场急雨,来得快去得也快。
留下大厅里四人面面相觑。
“啥意思啊,什么叫只扎咱们的车?”瑶瑶皱眉不解问。
大洋手里抓着个本子,“估计啊,是隔壁见着冬哥和猴哥出门儿,让人在远处等着,车过去前洒了车钉呗。”
“真缺德!”Mike气得骂。
祝泗云:“他们以前也这样?”
“那倒是没听说,隔壁的平时当面儿抢客人多点儿,就这也给猴哥气得够呛。”大洋说。
新招儿啊。
祝泗云冷笑,“这是报复我昨天摆了他一道,消息够灵通的。”
祝泗云刚来不到两天,也就昨晚他们一起去过烧烤摊。
估计是被看见了。
路迟冬和瘦猴儿前后脚过来,一人收获了一碗姜糖茶包泡水。
水还很烫,透明玻璃杯的杯壁氤氲着一层水气。
路迟冬眼眸微眯的盯着她看了会儿,说:“这是黄鼠狼拜年?”
祝泗云翻他个白眼:“小人之心。”
瘦猴儿美滋滋的捧着水杯小口喝了口,“真甜!”
“……”
几人坐在大厅,又说起了轮胎被扎的事儿。
瘦猴儿问候了十分钟隔壁的祖宗,又庆幸道:“好在今天没接客人,这他妈车要是坏在半道儿,还下着雨,丢脸事儿小,要是给人弄得病了还是怎么着的,那可摊上事儿了。”
“我们车胎爆了的时候,我还寻思在群里通知了大家一声,结果旁边有俩店人也开车出去了,没啥事儿,前后也就半个小时吧。狗东西,净玩儿阴的!”
“他以为我们没抓到证据就不知道是他干的?都他妈一条街上做生意,谁不知道!王八犊子,出门就滑铲摔断腿!”
祝泗云死死盯着手机屏,“这事儿我搞出来的,他们报复也该找我,你放心,我会替你报仇的!”
这话说得凉飕飕的,像是冬天没穿毛背心儿,后背穿风。
瘦猴儿嘴唇哆嗦了下,扭头看向路迟冬。
路迟冬杯子里的姜糖水喝了大半儿,这会儿从嘴到五脏六腑都烫,他瞥了眼那眼冒凶光的女人,“别胡来。”
“放心,我尊重法律。”
“……”路迟冬心塌了,“你、”他看了眼她死盯着的手机直播,“你要搞掉他们的直播?”
他正想劝,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小心逼得对方狗急跳墙。
祝泗云脑袋蹭的抬起,盯着他:“隔壁也直播?”
“……”
祝泗云平时只会逛一逛购物平台的直播间,本地直播平台,她连听都没听过,如果不是从瘦猴儿他们嘴里听见,她都要以为是什么盗版广告平台。
祝泗云火速下载,注册账号。
路迟冬在旁边幽幽叹了声气,“你看归看,别举报了。”
祝泗云冒火的眼神唰的抬起盯着他,“怎么,怕我举报你没得看了?”
路迟冬:“……是举报不了,还惹得一身腥。”
瘦猴儿干了最后一口糖水,跟祝泗云解释:“估计是打点过了,之前也不是没人举报,就隔壁那德行,得罪人可太容易了。但都是消停两天就算,没闹出大动静。”
“而且口骚、擦边这种也不好判定,你……”
“你看过?!”祝泗云双眼要喷火。
路迟冬猝不及防被打断,咳了两声。
祝泗云:“你还给他家送钱!”
“……”
今天下雨,气温有些低。路迟冬买了一堆肉菜回来,就是准备涮火锅的。
店里的几人都去厨房帮忙洗菜切菜的装盘,忙得金花婶站在自己的地盘手足无措。
东西搬来大厅的长桌,插着两个鸳鸯电锅。
路迟冬喊大洋,叫着今天没出去玩儿待在屋里的客人出来一起吃。
出来六七个人,男生女生都有。
食材买的不少,倒也不担心不够吃。
十来个人围着锅,蔬菜肉丸和各种肉都下得飞快,吃得热火朝天,玻璃窗上都哈了一层白雾。
瘦猴儿依然吃得不多,筷子吃一口停三口,问他们都去哪儿玩儿了,开心不。
气氛渐渐放松,没了刚开始的拘谨。
一群人明明认识也不过二十来分钟,天南海北的聊,各种话茬儿都有人接。
这顿饭吃了一个多小时,众人揉着撑圆的肚子,还有些意犹未尽,舍不得散场。
一个个好像孤独的灵魂,此刻聚在一起,就算是简单的听听雨声,都显得不那么无聊了。
彩虹组上去换衣服,准备今日份的直播。
祝泗云连定位都没确定,至于台本,也不知道在谁脑子里,反正她暂且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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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
后半晌时,有三个住上下铺的女生退房了,要去赶晚上的火车。
瘦猴儿抓着车钥匙送人去车站,这也是外面雨还没停,怕她们女生出什么事儿。
祝泗云考古了一下午彩虹组的直播视频,头晕眼花。
三人其实定位不同,瑶瑶唱歌还行,Mike各种cos造型没出过错,大洋就是逗趣儿那一挂的,各有特色。
对着三人期待的目光,祝泗云憋了一会儿,说:“我就像吃了一锅大杂烩菜。”
“……”
“要不……你们分开直播?”祝泗云试探问。
三人天塌了。
“春树下”的本质,可能也是大杂烩。
像是祝泗云来了两天,也没知道自己要干嘛,反正就是看见啥干啥,狗熊掰玉米似的。
祝泗云关了直播回放,起身去储物间拿了三床洗干净的床品到楼下换。
上下铺这种房间,卫生就得见缝插针的做,毕竟大家步调不一致,也不好多打扰。
这会儿房间没人,祝泗云拆了床单被罩枕头套,抱着去了走廊尽头的洗衣间,塞进了洗衣机里。出来就见路迟冬出现在了走廊。
祝泗云翻个大白眼,径直越过他,进了房间铺床单,动作还算熟练,毕竟单人被也好铺,就是被门外那无所事事的人盯得有点冒火。
她蹭的扭头,撞进了路迟冬的眼睛里。
他吃饭时喝了点儿酒,吃完没多久就回房间睡觉了,头发睡得有些乱,像是随手扒拉了两下,脸上没什么表情,就是那双眼睛有点沉,看着人的目光显得格外专注。
两人目光对上一瞬,路迟冬视线移开了,然后没过两秒,他又移了回来。
祝泗云暴躁发飙:“你不帮忙杵那儿看什么!”
本来这事儿是她要做的,可是见他悠悠闲闲的插兜站门口,仿佛监工的姿态,她就有点气不打一处来。
路迟冬沉默两秒,朝屋里看了眼,“女孩儿住的屋,我不好进去。”
祝泗云心想,这人见了鬼似的突然好脾气解释,倒是显得她不通情理还斤斤计较、暴躁无常。
“那你走。”祝泗云没好脸道。
“那不行,这种没全部退房的屋儿,整理收拾得俩人,不然万一有点什么,容易说不清。”
这也确实。
祝泗云有些懊恼。
她抓着被角抖了抖被套,脑袋一扭,朝门口的人忿忿道:“你别想踩着我立人设!”
路迟冬双手插兜靠着门框,额前的发丝垂落,眼睛看着她,调子有些漫不经心道:“你还是不说话时好看。”
有种……夏天傍晚时的太阳的错觉。
耀眼但不刺目,温暖又不燥热。
祝泗云不服气,“我怎样都好看!”
路迟冬轻笑了声,转过脸去,半晌,骨骼绷起的背靠着门框笑弯了腰。
祝泗云不知道他在笑什么,但不妨碍她瞪他。
片刻,路迟冬抬起笑红了的脸,看着她充满警惕的神色,抬了下眉梢,促狭道:“你真觉得自个儿缺了两颗门牙啃西瓜的样子好看?”
祝泗云:“!”
她就知道这王八蛋憋不住好屁!
12. chapter12
路迟冬他们家是大院儿里头一个买相机的,两家走得近,那会儿路迟冬他妈梁欢最喜欢拿着相机拍祝泗云了。
祝泗云也是个臭美的,上一秒还跟路迟冬干架呢,下一秒就能笑得跟朵花儿似的,这模样把梁欢逗得忍不住乐。
毫不夸张的讲,路迟冬家的相册,祝泗云一个人就占了半壁江山。
呲着豁口嘴巴啃西瓜的照片儿,她没印象了,但就算有这张照片,她相信也定然是那本相册的点缀!
中午吃得太多,晚上几人都不怎么饿。
金花婶儿煮了稀饭,炒了两个小菜吃。
几个人埋头喝粥。
祝泗云一心二用,抓着手机戳屏幕。
“叮咚。”
“叮咚。”
“叮咚。”
……
瘦猴儿搁在桌上的手机接连的响。
他朝桌子中间看了眼,默默的拨了静音键,然后才划开屏幕,进入聊天界面。
小祝:【帮我个忙】
小祝:【这附近有卖鞭炮的吗】
小祝:【再帮我借个唢呐呗】
小祝:【别跟路迟冬说】
猴哥:【你要干啥】
猴哥:【紧张抠脚.jpg】
“叮咚。”
“叮咚。”
小祝:【来而不往非礼也】
小祝:【我不是那么没礼貌的人】
猴哥:【你认真的?】
“叮咚。”
小祝:【猫猫认真脸.jpg】
瘦猴儿抓耳挠腮,欲言又止。
“嗳,”路迟冬手里的筷子轻敲了两下碟子,语气凉飕飕:“你俩要不出去开小会去?”
祝泗云扫了眼桌上好奇又懵逼的几人,淡定摁了锁屏,放下了手机,“说完了。”
瘦猴儿:“?”
不儿,我还没劝呢啊!
旁边一道如有所思的目光定在他脸上,瘦猴儿心虚的略一瞟,立马收回来,埋头灌稀罕。
“呵。”
路迟冬冷笑一声。
“……”
彩虹组三人眼神飞快交流,唰唰的——
咋回事儿啊?
不儿道啊!
小祝姐跟猴哥?
总不能是看对眼了吧!
那不能,小祝姐那么漂亮,老板都不配!
那是说啥呢,不能当着咱面儿唠?
肯定是要紧的事儿!
净说废话!你被禁言了!
神色各异的吃完饭。
路迟冬手里的碗筷一撂下,站起身,手臂勾着瘦猴儿脖子就往外走,一副哥俩好、要找个墙角猫着喝二锅头的架势。
“你还不去?”
祝泗云突然说。
瘦猴儿:“。”
路迟冬微眯着眼,视线在他俩之间打量,然后问瘦猴儿,“干嘛去?”
瘦猴儿眼神乱飞,挠挠脖子,含糊道:“她让我帮忙买点儿东西去。”
路迟冬:“什么东西?”
祝泗云不耐烦道:“管那么宽干嘛。”
路迟冬冷脸盯着她,隔了几秒,说:“我怀疑你要把我这儿拆了。”
“……”祝泗云瞪着眼睛冷笑,“你明天去医院挂个号吧,看看你这疑心病还有没有的治。”
心跳的咣咣的,但她眼睛一定不能眨!
淡定淡定啊。
两人视线打架,谁都寸土不让。
大厅里安静得能听见秒针嘀嗒声。
“行,”路迟冬先败下阵来,手臂从瘦猴儿肩膀上收回来,“去吧。”
瘦猴儿:“……”
真他娘的要命。
这是去,还是不去啊?
祝泗云催促:“赶紧的,还等着用呢,快去快回,注意安全。”
瘦猴儿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转身往外走。
他心里叫屈,早晚得被这俩折磨死。
路老板回房间去了。
但大厅的气氛还是低迷,甚至是有些怪异。
金花婶借着收拾碗筷躲去了厨房。瑶瑶三人一头雾水,再看看祝泗云若无其事的脸,一时不知道这是吵架了还是没吵,反正老板脸色不太好看。
瘦猴儿出去了一个多小时,回来时跟做贼似的,脑袋先进来。没看见路迟冬,整个人明显松了口气,嗖嗖的窜进门,把一个鼓囊囊的大黑塑料袋儿递给了祝泗云。
“……你悠着点儿啊。”瘦猴儿说。
祝泗云“嗯”了声,问:“隔壁的几点直播?”
瘦猴儿沉默两秒,吐出口气,“半夜。”
祝泗云:“?”
瘦猴儿偏过脸,有点臊得慌,但还是说了句:“有些事大半夜才方便,知道吧。”
祝泗云木头脸:“。”
她该知道吗?
“半夜好啊,”祝泗云说,“适合办事儿。”
瘦猴儿沉默两秒。
他觉得自己说的办事儿跟她说的不一样。
按照平时,只要不是失眠和加班,祝泗云在十一点前都睡觉了。
这会儿迟迟没挪动,也不觉得困。
瘦猴儿也没走,就是有点坐不住,时不时猫着头出去两分钟,然后在大厅踱步。
祝泗云被他晃得眼晕,正想说什么,二楼走廊晃出来一道人影,路老板手插兜出来了,目不斜视的经过所有人,然后进了厕所。
他走过的地儿,瞬间一片凉爽,也没人吱声儿,就连瑶瑶他们的直播间都像是网卡了一样。
余光里那透着生气又倔强,却装潇洒的背影进了厕所,祝泗云脑袋一低,没忍住扑哧一声乐了。
瑶瑶几人:“?”
祝泗云笑得肩膀都颤抖,“你们不觉得有趣吗?”
瑶瑶说大实话:“……我觉得你有病。“
厕所传来冲水声。
祝泗云一秒切换表情,认真的看着电脑屏幕上的直播间,当作没看见从跟前走过去的人。
但是这回,路迟冬却是没往房间走,过去冰柜前拿了瓶水,然后走到架子前的豆袋沙发坐下了,还从架子上抽了本杂志看。
祝泗云:“…………”
她看了眼墙上挂着的钟表——十一点半了。
然后耷拉着脸看向了瘦猴儿。
瘦猴儿:……又干嘛。
他也不能给人敲晕丢去屋里吧!!!
那边儿三人直播完了,突然默契的都坐在大厅里,也不急着回屋睡觉。
十一点五十分。
祝泗云深吸口气,拉了个群。
【没老板群聊】
小祝:【帮个忙】
小祝:【喊老板出门吃宵夜】
小祝:【消费一百以内可报销】
一时间,此起彼伏的“叮咚”在大厅响了起来。
“……”
沉默有那————么长。
“呵。”
豆袋沙发一声冷笑。
瘦猴儿去门外台阶上坐着了。
不冷。
真的不冷。
祝泗云眼前发黑,一咬牙,往群里发了两百块红包。
小祝:【去吃!】
Mike看着那感叹号,觉得像是开了刃的菜刀。
后腰给戳了两下,他哭丧着脸瞪了那俩一样,咽了咽唾沫,小声开口——
“冬哥,咱们去吃个夜宵呗?”
“不去。”
路迟冬头也不抬。
两秒后。
瑶瑶:“冬哥,我失恋了,难受得想哭,你陪我喝点儿呗。”
路迟冬:“一年失恋八遍,你也该习惯了。”
瑶瑶:“……?”
过分了嗷!
大洋生无可恋的张了张嘴,还没出声儿,路迟冬的手机响了。
啊。
他是被命运眷顾的啊!
十一点五十五。
路迟冬接了个电话,然后出门开着摩托出去了。
峰回路转啊!
祝泗云第一时间就把群里的红包撤回了。
大洋凑过来,贼兮兮道:“小祝姐,你干嘛去?带我们一起吧!”
祝泗云看了眼三人,笑了声:“走!”
四个人库库的往隔壁去了,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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点一到,大洋和Mike一人点着一串鞭炮,扔进了院子里。
噼里啪啦的动静,火星子炸得比屋里镭射灯都闪。
上一秒还搂着腰激情热舞,下一秒好像是炮炸脸上了,吓得爆出几声尖叫。
一串儿鞭炮还没放完,一个脸熟的男人气急败坏的拍开门出来了,“谁他妈的大半夜在老子院里放炮!”
刚暴跳如雷的吼完,他就看见了大铁门外边儿的四个人了。
那小白脸儿还他妈的嗑上了瓜子儿!
陈荣额头青筋直跳,几步走了过来,怒声道:“你们干的?!”
Mike呸了一口瓜子壳。
大洋:“谁看见了?”
陈荣深吸口气,唾沫还没飞出去,就被突如其来的唢呐声震得差点背过气。
“!!!”
真他妈开了眼了!
人长得跟天仙似的,一根破喇叭倒是吹得带劲儿!
“别吹了!”
“你管呢。”瑶瑶抱着手臂抬首挺胸道。
“你再吹我就报警告你扰民了!”陈荣咬牙道。
“哎呦,您还知道扰民呢?那破音响一开就是大半夜,也不知道蹦个啥劲儿。”
大晚上的,兴致勃勃的吃瓜群众还真不少。
Mike又呸一口,很没素质的随地大小吐,配着那张秀气的脸,怎么看都觉得违和。
瑶瑶:“报啊,警察来了也先抓你。”
就很嚣张了。
“我说别他妈的吹了!”
陈荣太阳穴都要爆了,忍无可忍的抬手就要把那破喇叭摔了。
祝泗云就等这一下呢。
她飞快后退一步躲开的同时,问旁边墙角蹲着瘦猴儿,“拍到没?”
瘦猴儿晃了晃手机,“拍得超好,陈老板抽搐的眼皮都看得清。”
祝泗云满意了,纤细的手指捏着唢呐灵巧的转了下,像是开在指尖的花儿。
她悠悠道:“陈老板急什么,这唢呐吊孝刚吹半曲,还不到你走的时候。”
“你他娘的再给老子说一遍!”
陈荣怒吼着就要动手。
瘦猴儿蹭的一下挡在了祝泗云前面,手指头好险没戳进陈荣眼珠子,咆哮:“你动手试试!”
大洋几个也挺着胸膛挡了过来,一副‘练就练练,谁也不孬’的好汉架势。
也不止他们仨,还有七八个男人,个顶个儿的壮,祝泗云被挤得后退了好几步,一扭头,Mike也在。
“……”
Mike尴尬:“……我就是太瘦了。”
祝泗云不予置评,再一看——
好家伙,瑶瑶还在里面呢。
一群人推搡两下,倒是没真打起来。
陈荣也不是个傻的,这怎么看都是他吃亏。旁边人劝了两句,他顺势停手。
“路迟冬呢?喊他过来!”
陈荣隐忍怒气道。
“喊他干嘛,为了大晚上的和平捏着鼻子跟你握手言和?”
祝泗云冷嘲。
“……”
人群默默的让出了一条道儿。
祝泗云走到瘦猴儿旁边,看着陈荣又说:“这气得够呛啊。”
“你想怎样?”
陈荣一双眼睛盯着她,从牙关里憋出一句。
“看来你知道是为了什么。”祝泗云冷笑。
陈荣没说话,就是脸上的筋肉忍不住抽搐。
“平时你当面儿撬客人也就算了,小打小闹的恶心人,我们就当是踩了屎。但陈老板,往路上撒车钉就过分了吧,这是今儿没出事,不然就不是一曲唢呐吊孝的事儿了。”
祝泗云也不管他承不承认,大拇指朝身边儿一指,又说:
“猴哥今儿那车卸下来的轮儿上多少个窟窿,你比着来。少一个,这事儿就不算完。白天那会儿下雨,视野也不好。也别等明天了,趁这会儿解决了,我也不算占你便宜。不然,我怕忍不住收利息。”
陈荣脸黑得厉害。
祝泗云不孬,趁风而上:“你也可以不照做,但我明着告你,这事儿一天结不了账,我唢呐就吹一天。”
13. chapter13
祝泗云在网上火了。
她游魂似的飘出来时,瑶瑶几人坐在大厅等开饭,嘴里叽里咕噜的正说着这事儿呢,说得热火朝天。
看见祝泗云,Mike兴奋喊:“姐!你火了!”
“转发量特别高!”
“评论也不少啊,我看昨晚发视频的,都赚了波流量!”
大洋说着,后悔得拍大腿:“恨啊,我昨晚怎么就没想到开直播呢!”
悔恨得像是刚错失了两百万。
祝泗云扯了扯嘴角,“我谢谢你。”
昨晚祝泗云折腾的动静还真不算小,尤其是后边儿陈荣自个儿撒车钉,又自个儿开车轧过去,真他妈杀人诛心。
围观的许多人都拍了视频,各种社交平台疯狂流传。
祝泗云看老板不在,偷开了一罐咖啡,灌了两口边往前台走,走半道儿被那仨截住了。
“姐!你怎么会吹唢呐啊?”
Mike眼冒星光,一晚上过去,也还是激动。
祝泗云咽下一口冰咖啡,刚要张嘴,厕所门一开一关,路迟冬从里边儿出来了,意味深长的瞥了她一眼,积极地回答Mike的问题说:“就没有人家不会的,多能耐啊。”
阴阳怪气……
Mike呲牙,缩回了脑袋。
祝泗云也不计较,打着哈欠灌着咖啡,在前台的转椅上咵嚓坐下了。
一分钟恨不得打八个哈欠,大厅里几人也被她传染了,此起彼伏的张嘴“哈——”。
余光里,路迟冬朝这边儿过来了。
祝泗云抓着鼠标瞎晃,一副认真看电脑的模样,假装自己没迟到。
这人靠着前台停住了。
“咚咚。”
骨节分明的手指在那罐咖啡旁边的桌上叩了两下,“十块。”
祝泗云无语,忿忿瞪他,“……怎么不抠死你?”
路迟冬也打了个哈欠,慢慢悠悠的像是想了会儿,然后说:“可能是因为你没给我吹唢呐吊孝吧。”
祝泗云:“……”
祝泗云的唢呐吊孝,是跟着他们大院儿的一个老汉学的。
那老汉是专做红白事的,唢呐吹得远近皆知,其中就数百凤来朝和唢呐吊孝吹得最好,祝泗云跟他学得最好的也是这两曲。用老汉的话说,这俩吹好了,那是红白事儿都能沾点。
祝泗云学的时候,就是觉得好玩儿,那时候厂里忙,院儿里的工人三班倒,周巧红他们经常忙得后脚跟打后脑勺,他们一群小孩儿,就在大院儿撒欢儿。
老汉闲着的时候不少,也爱摆弄他这吃饭的家伙,祝泗云就往上凑。老汉也挺有意思,一边儿嫌弃她是女娃,一边儿有不藏私的指点她。一来二去的,她还真学了点儿。
她爸没了的那几年,又碰上周巧红下岗,家里捉襟见肘,祝泗云就想去接活儿。就是可惜,真给老汉说着了,都嫌弃她是姑娘家,牌面够不上。
也没事儿。
昨晚不就用上了嘛。
就是被吹的人有点生气。
路迟冬掌心朝上,修长的手指勾了勾,催促她利索给钱。
钱包太薄,祝泗云识时务的嘴甜,“老板这么大气的人,就别计较了呗。”
路迟冬轻呵了声,嘲讽道:“哪儿有你大气啊,两百块钱的烧烤,请得不留名,当代活雷锋。”
“……”
祝泗云倏地扭头,瞪向了那仨!
是谁出卖了唢呐大师?!
三人都坚定摇头!
绝对不可能!
祝泗云咬牙。
她一把抓起桌上还剩大半的咖啡罐,啪的拍在了这阴阳怪气讨嫌的人掌心,铿锵有力道:“滚!”
路迟冬啧了声,皱眉嫌弃:“你都喝了。”
祝泗云睁着眼睛赖账,理直气壮:“谁喝的,我怎么知道。”
路迟冬似乎被她气脑缺了,抓着咖啡罐仰头灌了一口,凸起的清瘦喉结滑动了下,眼神睨她冷笑又挑衅。
然后,啪的一声,咖啡罐拍在了她手边。
“……”
祝泗云小心翼翼的伸出一根手指,推着那罐子离远点儿,别沾边儿,而后抬起头,满脸真诚的说:“你赢了。祝你在恶心人的道路上一骑绝尘。”
偷偷看戏的仨人没憋住,扑哧一声,乐得倒在了长凳上。
祝泗云仰着脖子看着他,遮不住愉悦的眼睛里也是挑衅。
来啊,继续啊。
外面突然传来了动静,瘦猴儿接客人回来了。
路迟冬咽了口气,转身走了。
祝泗云看着他闷闷的背影,得意翘脚。
他俩总是这样,好好说话不会超过五句,身上好像是有个雷达,某人一靠近就响,叫嚣着——来啦来啦,弄他啊!
怼得路迟冬气闷,看他可怜巴巴的走开,就像是夏天的一罐冰可乐,一口气喝完,然后打个长长的气嗝——爽啊。
祝泗云这会儿当了人家员工,也没切换过来这种相处方式。估计啊,路迟冬也还没适应他的老板身份。
“冬哥怎么走了?”瘦猴儿进来,奇怪道。
祝泗云笑得灿烂,边帮客人办理入住,边顺嘴说:“急着上厕所呢。”
瘦猴儿:“啊?”
那走的跟厕所也不是一个方向啊,还能再不走心点吗?
祝泗云:“他咖啡喝多了。”
瘦猴儿:“?”
不儿,谁问了?
长桌那边的仨人忽然笑得东倒西歪。
瘦猴儿:“???”
出去一趟,他们都孤立我(现实版)。
祝泗云看着电脑上的入住信息有些遗憾,她还以为来这四个人,能把三楼住得差不多呢,结果根本没有。
估计是早上有人退房了,新来的旅客补上了缺。
想要住满?那不能够。
都是女孩儿,箱子沉不好走,瘦猴儿带着人上楼,大洋和Mike也跟着过去帮忙拎箱子。
祝泗云站起来,打算去厨房找点儿吃的,刚走两步,余光里嗖的一道人影窜了出去。
祝泗云:“?”
被屁崩了???
她端着一碗米糊出来喝,就见瑶瑶在院子里打电话,刚看两眼,前台电话响了。
祝泗云快步过去接起,“你好,“春树下”民宿。”
电话那端呼吸好像停了两秒,然后,做贼似的一声:“祝泗云?”
祝泗云:“?”
“我靠!”
“你真回来啦,还在冬哥的民宿干上了前台?!”
“……”祝泗云深呼吸,气沉丹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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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泗阳你有病啊,打民宿电话干嘛!”
“那我打你手机你也不接啊!”
祝泗阳气也不虚。
祝泗云摁亮手机,屏幕上确实有两通未接来电,就在两分钟前,不过她去了厨房,手机还静音,没接到那可太正常了。
说起静音——
祝泗云:“再敢大清早给我打电话,我就给你拉黑!”
祝泗阳:“……你也偶尔睁眼看看早上六点的太阳吧。”
“……”祝泗云翻个白眼,听见那边儿的动静,表情嫌弃:“你呼噜猪食呢?”
“我饿啊!”
“刚上完两节大课,饿得前胸贴后背!”
“一会儿吃完还得去跑步打卡!”
“中午就跑啊?”
祝泗云扫了眼墙上的挂钟,十二点十分,是到了大学生的开饭时间。
“本来是晚上,”祝泗阳又呼噜一大口面,含糊不清的说:“我下午回去看看你,晚上跑就不赶趟了。”
“看我干嘛?”祝泗云矫情一句。
“啊,我还没见过大网红呢,回来长长见识。”
祝泗云:“……你有病吧。”
她几口喝完米糊,想喝口水顺顺,余光瞥见那咖啡罐,顿时想起了某人的抠门儿劲,哼了声说:“你打座机聊闲,路迟冬看见还得跟我要电话费。”
“那不能,冬哥大方着呢。”
“哈?”祝泗云嗤之以鼻的冷笑。
“之前我在他店里干活儿,他还经常带我去吃饭呢。”
祝泗云掏掏耳朵:“……你说的是路迟冬吗?”
祝泗阳震惊:“你这么年轻耳朵就不好使了吗?!”
“……”
中午吃饭的时候,瑶瑶的脸色看着不太好,眼睛还有点红,像是刚哭过。
大洋他们也看出来了,手臂左右捅咕,最后还是大洋问了句“怎么了”。
但瑶瑶也没说,只说是没事儿。
祝泗云朝淡定吃饭的路老板看了眼,若有所思。
“怎么?”路迟冬抬起眼,咽下嘴巴里的饭菜,随意一句。
祝泗云表情一言难尽,眼神里突然多了那么点儿敬畏,小声说:“我觉得你有点乌鸦嘴。”
路迟冬:“?”
但祝泗云没多说什么,闷头吃饭。
她心里叹气,这人昨天才说瑶瑶失恋到习以为常,今天就有点苗头了。
唉——
吃过中午饭,民宿里来了几个人,看着二十啷当。
路迟冬和瘦猴儿都出去了,几个人言行间透着股熟稔。
注意到祝泗云朝这边看的视线,一个穿着黑色潮牌外套,戴一顶鸭舌帽的男生转头,朝她晃了晃手打招呼,笑容明朗。
祝泗云有瞬间感觉,看见了祝泗阳说的六点钟的太阳,太过朝气蓬勃。
对方热情,祝泗云也笑了笑当作打招呼,笑意还没收,路迟冬突然扭头,半眯起的眼睛里是琢磨。
祝泗云拿了瓶酸奶,挑衅似的朝他晃了晃,然后拧开喝了口,得意的坐回了前台。
路迟冬掸了掸烟,轻嗤了声,眼角的纹路都翘起了尾巴。
“问你呢哥,小云有男朋友吗?”
路迟冬吸了口烟,目光睇来,“……小什么云的是谁?”
14. chapter14
祝泗云眼神儿好,即便是昨晚那种光线不足、神经紧绷、一个搞不好肾上腺素飙升就能扑上去干仗的情况下,她对几个拦架的人还是有了个大致印象。
她朝外面张望了几眼,确定了后,就没再多看。
想也知道那几人是冲着路迟冬的面子才帮她拦架的,不然,凭她唢呐吹得响亮吗?
所以啊,这人情就让路迟冬自己去还吧!
祝泗云喝着酸奶,悠闲的用电脑放了部片子,光明正大的摸鱼。
旁边三人组照旧直播。
就是今天有点安静了。
祝泗云一开始还没发现不对劲儿,直到她电影刚看了个开场,Mike朝她这边看了不下五次。对方眼神再次忍不住飘过来时,祝泗云歘的抬头看向他,目光跟钉子似的。
“……”
Mike吞了吞唾沫,睁着圆溜溜的眼睛将脑袋扭回去了。
“怎么了?”祝泗云问。
正常他们开直播的时候,祝泗云都不愿意出声,收音设备不算好,但也是能将她的声音收进去。
Mike脑袋摇出了震颤的效果,说了句没事儿。
彩虹三人里,Mike年纪最小,心思藏不好,容易挂脸。
这会儿就是,眉头皱着,特意修过的眉毛都要皱成了蚯蚓,不高兴的盯着电脑屏幕。
祝泗云也没麻烦,随手将电影暂停,三两步就走到了那台直播电脑前。
直播间没有特意布置过,粉刷干净的墙面,明亮的窗户外树枝摇曳。
唯一的亮色来自瑶瑶三人身上。
瑶瑶刚才还情绪低落,这会儿穿着漂亮的洛丽塔小裙子,戴着一副超大号的蓝色美瞳,一点儿都看不出她心情不好的样子。
“你干嘛?”瑶瑶伸手想拦她。
但没拦住,人已经闯进了镜头里。
没过两秒,电脑屏幕上弹幕滚动得跟中病毒了似的。
跟祝泗云那天看见的惨淡现象不同,今天的直播间很热闹,观看人数已经突破了十万。在这个直播流量算不上好的下午,还是Mike他们仨,这样的成绩他们都不敢想。
如果不是弹幕乌烟瘴气,都是来骂祝泗云的就好了。
其实也不只是祝泗云,“春树下”,仨主播,还有路迟冬那个一直没露面的老板,如果不是网友不知道店里还有金花婶,估计金花婶也在。
很明显,因为祝泗云的突然出镜,气氛推向了一个小高潮。
毕竟刚刚他们骂得再厉害,祝泗云也看不见,可这会儿,当事人就坐在屏幕前。
“姐……”Mike皱着脸喊了声,“别看了,我们处理吧。”
说实话,祝泗云心里不是毫无波澜的。
刚看见满屏的谩骂,有些字眼脏到甚至被机器人**了,她刚喝的酸奶仿佛是变质的啤酒,蹭的冒火,顶得太阳穴突突的跳。
“去给我把转椅推过来。”
祝泗云头也没回的说,语气平静。
可她平静了,大洋他们心里却开始哐哐的跳了,跟心率失齐似的。
“姐,要不让冬哥……”大洋呲牙咧嘴的小声说。
“不用。”祝泗云面无表情的一摆手,“你们该干嘛干嘛去,别跟这儿杵着。”
“……”
大洋和瑶瑶、Mike对视一眼,像是被掐着脖子,谁也没敢说“这儿才是我们的地盘儿”的话。
祝泗云把椅子调高了些,修长笔直的腿撑在地上,一条随意曲着,视线跟镜头几乎持平。
“想唠嗑儿,我就跟大家唠唠。”她随口说着,边动作生疏的捣鼓美颜,大眼瘦脸和磨皮都关了,然后挑了个滤镜,屏幕里的人看着总算不像刚死两天的了。
祝泗云往椅背一靠,姿态闲散。
“嗯……感谢大家送来的流量,今天的收益大概挺可观,也不知道能不能劝老板提现去吃大餐。”
“说歪了?”祝泗云神色适时的透出几分不解,“不歪啊,人活着,除了为祖国事业添砖加瓦,实现崇高的理想,剩下的不就是吃喝拉撒嘛。”
“先更正一句啊,我们这儿不是穷乡僻壤出刁民,我们的家乡坐落在古老的丝绸之路上,历史遗存丰富,自然景观得天独厚。丝绸之路都知道吧,唐朝丝绸之路西起长安,经过河西走廊到新疆,然后过天山,就出国了。”
“河西走廊学过吧,我们这儿呢,有敲键盘的时间,多往外走走,趁着这会儿胭脂山上的树还绿着,可以来看看。”
“大漠戈壁,高山草原,丹霞地貌,都是很震撼的自然风景。人文的也有,莫高壁画,嘉峪雄关,魏晋砖画,武威天马,西夏古碑,麦积雕塑等等。”
“来的时候可以提前订房,我们有免费接车服务,电话就打……”祝泗云说着一顿,扭头问:“前台电话多少来着?”
瑶瑶无语。
说得你好像知道似的。
Mike小声报了几个数字。
祝泗云“哦”了声,转回头重复了一遍,然后犹觉不够似的,直接把直播间的标题改了。
——“春树下”民宿,订房电话*******。
祝泗云无语两秒,“……小机器人儿,把我的订房电话放出来好吗?”
“想听唢呐?”祝泗云面色认真,好像真的有观众在问,“可以,但是付费的。”
“其实我景点讲解也很行,有需要的可以预约,不免费,市场价。”
“民宿也不打折,毕竟我们已经是骨折价了,放心,入住体验一定配得上价格。我们跟隔壁不一样,后窗能看见待开荒树林的大床房,不会卖景观房的价格。”
“我们民宿也没有会飞的蟑螂。”
“老板特帅,不喜欢抹发胶。”
“工作人员热情,还会帮忙搬行李箱。”
“我们的饭很好吃。”
弹幕风向渐渐变了。
十句里面只剩四句骂她的了,就连**也几乎看不到了。
而那十分之六的弹幕在咆哮——
谁会被你的话勾引到啊?!
去了被你吹唢呐送走吗?
不会开车能不能去?脚趾抠地拘谨.jpg
祝泗云不动声色的从弹幕收回视线,又悠悠补了一句——
“最重要的是,我们不会在路上撒车钉、搞车祸。”
弹幕又炸了。
今天直播间的观众,有九成是吃瓜来的。
都以为她扯开话题不会回应了,可她又突然提了一句,就像是刚下山,然后嗖的被抛到了山顶。这酸爽,不必言说。
“半夜吹唢呐吊孝诅咒人嘎不道德……那得看是谁,隔壁哪位不算人。”
“让隔壁老板开夜车轧车钉……心狠手辣,没同情心?咱俩聊不来,毕竟我真不会同情使阴招害我的人。”
“阿大半夜的扰民不道德……那确实,但我看大家看热闹挺来劲儿的,不然我也不能一夜爆火出道了。”
“水军走了很多啊,留下的都是想吃瓜的吧。”
祝泗云慢慢悠悠的说。
其实观看人数比刚才翻了两倍多,但弹幕不是清一色的谩骂了。
“这事儿吧,说来有点话长。”祝泗云起身,“稍等,我去偷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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罐老板的酸奶喝。”
满屏的问号飞过。
祝泗云短暂离开,站在白墙前罚站似的瑶瑶三人进了屏幕,谁也没动,表情呆呆傻傻的。
完了个蛋。
他们不会失业吧!
他们原本以为祝泗云只是会写台本,没想到她会直播!
而且明显的比他们会控场,网友得跟着她的节奏来!
祝泗云拿着灌冰咖啡过来,瞅瞅这仨,眼神狐疑道:“扮演壁画呢?”
“……”
“壁画上的飞天仙女也不穿洛丽塔啊。”祝泗云喝了口咖啡又说。
“………………”
祝泗云本来是要拿酸奶的,但是看见冰箱上面那层摆着的咖啡,就想起了上午刚喝两口被迫脏了的那罐。
她坐回来,满屏的问号消失了,紧接着就催她赶紧讲。
“一句话说,就是终日打鹰啄了眼,然后很生气,然后报复,然后被找回来了。”
“什么是‘聊缩力’?”
“性缩力听过啊,隔壁老板就是。”
“我们老板?”
“我们老板跟他可不一样,他喜欢穿旧T恤,大裤衩,头发别说上发胶了,用他的话说,那跟胡了鼻涕有什么区别?”
“身材?自己来看啊。”
“哦,歪楼了。”
“言归正传,就是隔壁老板打劫我们的客人习惯了,前两天我帮客人搬行李,被他打劫去了他民宿。”
“没骗人,当时有同行的客人,但没有征求人家的同意,我也不好说。”
“嗯,他没见过我,因为刚来啊。”
“为什么当时没直接说?凭什么要直接说啊,我又不是圣女娘娘,别人恶心我,我还得咽下去!”
“是呢是呢,我不够善良,不像你家,莲花遍地开,满屋清香。”
“进去干什么了?看了看他们的房间啊。”
“房间怎么样,那当然没我们的好了,住过的都知道。但很多人始于颜值,发现不了我们蘑菇屋的内涵,没关系,订房电话在上面挂着,可以来看看。友情提醒,晚上十一点后,早上十点前,这个时间段前台不在,订房请换个时间,谢谢。”
“我都没拍他们的视频,乖乖巧巧被老板拎回来了。然后就是昨天下雨了,我们老板和工作人员出门采购,被车钉扎了车胎,困在了暴雨中,两个人扛着车轮儿,顶着暴雨,徒步半小时之久走回来的。”
瑶瑶/大洋/Mike:“?”
“恶劣天气,阴损行径,都占全了。好在是车没有滚沟里去,两个人除了因为淋雨而发烧到三十八度八以外,没有别的事。”
瑶瑶/大洋/Mike:“???”
啥时候的事,他们都断片儿了?
“我们工作人员善良啊,冻得嘴唇都白了,还庆幸当时车里没有客人,就他们自己遭罪点儿。”
“老板?老板祝愿世界和平。”
“我也祝世界和平,但隔壁除外。”
“没有替谁出头的意思,隔壁使阴招,其他人太磊落不会接招,但我会啊。我会吹的不只唢呐吊孝,百凤来朝也吹得很好,周边的客户如有需要,可拨打民宿电话,感谢。”
“事实是怎样的,隔壁老板的选择已经可以说明问题了。车是他开的,车钉也是他撒的,如果还有人借此来骂我不够宽宏大量,也别怨我骂你。”
“反正瓜就是这样的,吃完就散了吧。”
“每个地区都有那么几颗老鼠屎,少给我来地域黑那套,但我可以保证,你来‘春树下’,可以体验到宾至如归的服务。”
15. chapter15
孙巧红常说祝泗云,脾气古怪。明明和和气气就能解决的事,她偏不,撅得跟驴似的,丁是丁卯是卯的划清界限,跟谁都处不来。没有人情味儿。
祝泗云从来都是不以为然的,便宜她不会去沾,孙巧红说的人情味多是给别人占她便宜的空子,还一副理所应当的可恶模样,休想!
一吐为快,神清气爽。
刚看见黑评时的憋气散了大半儿。
祝泗云也没急着归还彩虹组的直播间,她划开手机,搜索自己的出道新闻。
她平时嫌各种APP和公众号推送新闻太烦,一个提醒都没有,手机界面清爽干净,关于她红了的事只听他们兴奋的谈论两句,祝泗云其实没太大感觉,毕竟她没亲眼所见。
直到刚才看见那些弹幕,祝泗云才后知后觉,事情好像并不如事实发展。
辟谣的视频还没跟上,祝泗云搜到的都是发酵了一晚上加半天的旧新闻了,点赞评论与转发量竟然跳到了五位数,远超她想象。
刚散掉的火苗蹭蹭的又有了冒头的趋势……
不等祝泗云当着十几万的直播观众的面,与网友口水大战八百回合,路迟冬推开玻璃门进来了,将人从镜头前抓走了。
瑶瑶和大洋对视一眼,拉着Mike一起磨磨蹭蹭的回到了直播间。
三人望着屏幕左上角的观看人数,当了五分钟的木头人。
咋搞?
不会了!
走廊里,祝泗云挣扎两下,抓着她后脖领的手才松开。
对着那双耷拉着眼皮的死鱼眼,祝泗云翻了个白眼,“瞪我干嘛,我说的哪句不是实话?”
就是有点对不住路老板了。
这人讲究和气生财,跟人往来,鲜少计较。就算是平日里与隔壁有些龃龉,也维持着面儿上的平和。
不然,祝泗云昨天也不会努力的想将他一杆子支到撒哈拉去。
但过了昨晚,和平那不能够了,两家见面互啐一口,不打起来都算是体面人了。
路迟冬看着她,表情像是有些头疼,尖牙咬着支没点着的烟磨了磨,说:“我跟他们去市里吃饭,你去不?”
他不接招,主动撤回一步,祝泗云要炸的毛突然顺了,撇撇嘴:“不去,祝泗阳晚上要回来。”
路迟冬点点头,又问了句:“有要捎带的东西没?”
“没有。”
祝泗云说着,转身要走。
“这事儿就到这儿了。”
路迟冬看着她背,叼着烟含糊的说,声音透着那么点儿懒散。
祝泗云扭头瞪他,气道:“你怂不怂!”
隔壁都给她买黑粉了,她不回敬多没礼貌啊。
路迟冬半边肩靠着墙,轻飘飘的说:“怂啊。”
“……”
祝泗云憋气。
“差不多得了,”路迟冬看着她生气的脸说,“吃蛋糕吗,晚上回来给你带。”
“……要草莓的。”
路迟冬点了下头,手一抬,“看前台去。”
祝泗云:“……你脸上挂着的是脸谱吧。”
变脸这么快!
路迟冬唇角动了下,懒得搭理似的转身就回屋了。
大厅里,瑶瑶三人已经开始直播了。
祝泗云把几个取章断义、高流量的视频挨个儿点了举报,脚步轻快的回到前台继续看电影儿。
没几分钟,路老板焕然一新的出来了。
祝泗云有点想笑,天气冷了,路老板不能穿着他那软软塌塌的T恤和大裤衩出门喽。
她流氓似的吹了声口哨,吹得路老板脚步一停,背影都像是受气包。
路迟冬转头看着她。
表情与身上黑卫衣上的骷髅头一样凶。
祝泗云笑得花枝乱颤,“靓啊,路老板!”
Mike在直播中飞快朝这边看了眼,慷慨道:“冬哥,我屋里的衣服你随便挑!”
路迟冬:“……”
路迟冬穿着骷髅头,双手插兜走了。
院儿门口传来片刻喧闹。
祝泗云擦擦笑出来的眼泪,继续看电影,余光忽的瞥见门口进来一人,她抬头时,人已经走到了跟前——
“嗨,我们去市里玩儿,你真的不去呀?”
是那个笑容俊朗的男生。
祝泗云愣了下,为这突如其来的邀请。
她条件反射的朝外面看了眼,与路老板对上了目光。
“工作呢。”
祝泗云煞有介事道。
男生露出一口大白牙笑,“我叫周岱,后边儿那民宿的,你要不要来我这儿呀?”
祝泗云:“?”
她震惊的神色正对上推门进来的路老板四平八稳的表情。
“嗳,赶紧的。”
路老板不耐烦的催促。
周岱说了句等下,然后又转回头跟祝泗云说:“我们要去玩儿密室,一起去玩儿呗,冬哥给你放假呢。”
祝泗云:“???”
一群大男人啊!
离不离谱?!
路迟冬轻咳了声,避开她的视线,把周岱抓走了。
院儿外摩托声轰鸣,没一会儿就消失了。
“姐,你不会跳槽吧?”Mike小声问。
祝泗云心想,这算是哪门子跳槽啊。
要不是某人挟恩以报,她才不会当前台呢。
一部电影看完,天色将暗不暗,浓重的黑蓝色笼罩着天空,最后一点霞光渐渐消失。
祝泗云站起来伸了个懒腰,抓着手机踱步到门口,正想问祝泗阳走哪儿了,大门哗啦响了一声,一道瘦瘦高高的身影三步并作两步的轻快走进来。
姐弟俩没在民宿吃晚饭,跟瑶瑶几人打了声招呼,两人就直奔不远处的夜市去。
也没几天,很多小摊都搭起了塑料棚子。
祝泗云挑了家串串香小火锅进去,祝泗阳跟在后面。
肉菜拿了几盘子,往红油锅子里涮,没几分钟就能吃了。
祝泗阳辣得斯哈,灌一口饮料,问:“妈知道你回来吗?”
“没跟她说。”祝泗云吃掉一串魔芋丝,慢慢吞吞的说,“也不是瞒着她,就是还没想好怎么说。”
也亏得孙巧红不怎么上网,平时除了抢打折鸡蛋就是跟楼上楼下的婶儿们一起跳广场舞。不然,今天随便刷刷视频就知道了。
“那你怎么突然回来了,上海的工作不要了?”祝泗阳问。
祝泗云咬掉一个海带结,看他一眼。
祝泗阳觉得她这眼神有点怪,上半身往后挪了两寸,“还是你回来拿户口本结婚的?”
除此之外,他想不到别的了。
实在是祝泗云自从工作,回家次数屈指可数,尤其是在这个时间。
祝泗云抢了他一串鱼丸吃掉,才说:“你落课了。”
“啊?”
祝泗云又瞥他一眼。
接下来五分钟,她将这段时间的烂事说了一通。
这顿饭的后半场,祝泗云吃着串串香听祝泗阳大骂她的无良老板。
还不错,挺下饭。
一顿饭吃完,祝泗阳抢先去结账。
祝泗云也不拦,理所应当的吃他一顿。
“你怎么说,回家住还是在这儿?”
从棚子里出来,祝泗云问。
“在这儿吧,回家妈又得问,我嘴不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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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祝泗阳对这小镇外的地儿,比祝泗云要熟得多。
这些天祝泗云还没好好逛过,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沿着路边儿走。
路估计是新修的,路灯照着,显得油亮亮的黑。
沿着主道,七八家民宿,院儿里都亮着灯,有些墙壁上趴着爬山虎绿植,映照着白墙橘黄灯,看着还挺漂亮。
走出夜市,喧嚣声便远了。
乡下宁静,尤其是夜晚。
星星很亮,远处荒凉,但有一词也贴切,广袤无垠。
祝泗云在路边盘腿坐下,仰头是星,低头是村庄灯火。
很奇怪,浮躁了很久,在这一刻,在这路边,突然慢慢静了下来。
好像,万事不急。
她可以慢慢来。
两人在外面坐了很久。
祝泗云都怀疑他是不是偷偷睡着了,突然拍他肩膀。
祝泗阳扭头,淡定评价:“幼稚。”
“走了,回去睡觉了。”
祝泗云撑着他肩膀站起来拍拍裤子。
回到民宿,祝泗云从网银划账给他开了间单人房,赶他去休息。
三人组今晚不知道干嘛去了,这会儿没有在直播,甚至连个人影儿都没,大厅安安静静的。
祝泗云莫名有点醉意似的熏熏然,坐在前台发呆,不知不觉,晚上十一点了。
她关了门,回房睡觉去!
次日醒来,祝泗阳已经走了。
路老板不知道几点回来的,这会儿正坐在前台,用幕布放着电影看。
祝泗云丝毫没有因迟到而惭愧,踩着拖鞋要去厨房。
“冰箱里有蛋糕。”
路老板说。
祝泗云脚步一停,朝那抱臂看得认真的人看了一眼,从善如流的转弯儿去拿蛋糕。
冰柜一打开,祝泗云的表情有几秒的停顿。
她扭头:“……这是你家装猪油的盆儿?”
大红牡丹搪瓷盆。
祝泗云上回见,还是在家里。
路迟冬抬头,睡得打褶的双眼皮看着她,“见过好东西没,人这蛋糕是店里卖得最好的。”
祝泗云:“……”
整颗的红草莓点缀在奶油上。
祝泗云看了两秒,还是端了出来,嘀嘀咕咕的说:“你最好别让我吃到猪油味儿……”
路迟冬轻嗤了声,以示嘲讽。
“你买的有点小,七个人分也就两口。”祝泗云瞅着搪瓷盆挑刺。
“你自己吃,他们不吃。”
“真的?”
路迟冬‘嗯’了声。
“你这看的什么电影儿,不够瞌睡的。”
祝泗云抱着搪瓷盆过来,勺子分他一柄,这才注意到他看的是她昨天看的那部。
文艺片嘛,都那样。
但祝泗云才不会顺着他的话说呢,挖一勺蛋糕送进嘴里,瞅着幕布电影说:“你没有艺术感。”
路迟冬斜她一眼,毫不客气的挖走了她正要下勺的草莓。
“路迟冬!”
“别喊。”
“你挖那边儿!”
“惯的你。”
……
两人争抢着分食了一盆蛋糕。
路迟冬手机朝她晃了晃,“你弟给我转了钱,我收不收?”
祝泗云擦嘴,闻言侧首,亮着的屏幕是微信界面,上面有一笔转账,时间是早上六点。
钱不算多,于那笔欠款而言,杯水车薪。
但对祝泗阳来说,伤筋动骨,接下来的日子怕是只能在食堂吃馒头了。
祝泗云沉默片刻,说:“收下吧。”
16. chapter16
生物钟养成只需要几天。
早上九点,祝泗云一身清爽柑橘味儿,过来换前台坐着的路老板去补觉,仿佛是什么神秘的交接仪式。
祝泗云有些奇怪,她没来的时候,早上是谁看前台。
“我呀。”瑶瑶啃着瓜说,手指又朝后一指,“我们仨早上轮流看的,主要是每天七八点有退房的。”
“啊?”
Mike点头,有些不好意思的说:“我们都是冬哥招来的,就是有时候店里没啥人嘛,闲着也是闲着,就开直播赚点钱。”
祝泗云:“?”
“你们都是前台???”
哪个好人家招仨前台啊?
哦,现在四个了。
“也不算吧,”大洋啃完一个瓜,打了个嗝,“反正就是眼里有活儿呗。”
祝泗云沉默两秒,幽幽道:“我都没见你换过客房床单……”
大洋呲牙笑,“姐你太勤快了,我们仨都是习惯吃完晚饭,一起收拾客房卫生的,但没等伸手,你都干完了。”
祝泗云:“……”
“不用遗憾,我今天保准儿给你留着。”
“嘿嘿,倒也不用这么客气。”大洋真诚道。
一上午,电话响了几遍,原本宽松的房源入住率达到了百分之七十五,一楼的上下铺满房,就连最空的观景房都被预定了五间。
中午,众人齐聚餐桌。
祝泗云宣布了这则喜讯。
瘦猴儿:“正常,快十一了,旅游的人多。”
“……哦。”
祝泗云还以为是她前几天的直播广告出效果了呢,自作多情了。
“但十一这种长假期,不应该提前半个月就订房了吗?”祝泗云又说。
“人家都是先看市里的酒店民宿青旅,然后才轮到咱们,”瘦猴儿啃着排骨,很有经验的说,“这个长假过去,咱的生意就要冷清了。”
瘦猴儿说着,朝她眨眨眼,“咋样儿,你想直播不?”
祝泗云那天短短十几分钟的直播效果很好,流量变现,惊呆了店里几个吃瓜的。
但她没有什么直播的想法,那天也纯粹是为了辟谣,她不习惯将自己抛在大众的视线,更别说受观众的评价指点。
“我怕跟网友网线火拼。”
祝泗云委婉拒绝。
瘦猴儿哈哈笑,吃完饭马不停蹄的出门去接人了。
祝泗云看见那稀松破旧的面包车,扭头回去喊路老板,“你就不能大气点儿,换个稍微好点儿的车?”
路迟冬在院子里掰着馒头喂一只橘色小猫,侧首睨她一眼,“准备还我钱了?”
祝泗云一噎,退而求其次:“……你换换车内饰也行啊。”
路迟冬不以为然,骨节分明的手指撸了撸小猫脸。
祝泗云看着他这副懒散姿态,嗖嗖的过来,苦口婆心的劝说:“看着太旧,瘦猴儿开着去接人,人家都以为是人贩子拐带的车呢,对咱们店里的名声多不好啊。”
“喵~”
小橘猫奶声奶气,爪子往路迟冬手心一搭。
“还挺能吃,没有了。”路迟冬捏捏小猫肉垫说。
“……我跟你说话呢,你跟猫说什么,”祝泗云气得想挠他,“小气吧啦,吃个馒头吃穷你了,这都不给吃饱!”
路迟冬目光一瞥,“饿着你了?”
祝泗云:“?”
“说猫呢!”
“哦,”路迟冬毫不走心,“还以为饿着你了。”
祝泗云深吸口气,噔噔噔进屋去了。
没两分钟再出来,端了一碗泡好的牛奶。
她假装没看见路老板瞪她的眼神儿,嘚瑟的放下碗召唤小猫过来喝。
“你欠收拾?”
路老板声音阴恻恻的问。
“小气鬼,不就是给猫泡了一碗你的牛奶嘛。”
祝泗云故作天真善良的说,跟院子里摇曳的小白花儿似的。
“……那是老子泡奶的碗。”
祝泗云扑哧一声乐了,又赶紧憋住。
她对着那张黑黢黢耷拉着的脸,眼皮抽筋的眨了眨眼,咬着唇,憋着笑,抱歉又认真道:“啊……是吗,我不知道,要不你也赶紧喝两口?”
路老板胸膛起伏,盯着她没说话。
小猫啪嗒啪嗒伸着粉舌头喝奶,祝泗云一手护着它脑袋,防着它一头扎进碗里去。
“换套车内饰呗,我还你一只碗。”祝泗云说。
路迟冬咬牙:“你最好是还我一只金碗。”
祝泗云遗憾:“……你审美堪忧。”
梦里的金碗。
她不还他一只超市酸奶捆绑打折碗都是给他脸了。
第二天,瘦猴儿被放假了。
路老板带着祝泗云出门了。
一路上,祝泗云腰杆挺拔,就没往那椅背上挨一片衣角。
路迟冬余光瞥见,嘲她尽是毛病。
祝泗云随他说,毕竟一会儿老板要掏钱的。
她一路上手机抓在手机,噼里啪啦的敲字,也不知道跟谁聊天,聊得热火朝天。
下车时,路迟冬没忍住,朝那亮着的屏幕看了眼,眼神变得不太友善。
“你什么时候跟周岱加上了?”
祝泗云啪的关上车门,“前几天啊,就你们来市里玩儿密逃那天,瘦猴儿推给我的。”
其实,周岱这几天也有来过民宿,只不过那会儿正是路老板补觉的时间,他才不知道。
路迟冬沉默。
两人进了商场,照着索引走。
路迟冬突然语气寡淡的说:“周岱那天还问我,你有没有对象。”
祝泗云眼神奇怪的觑他一眼,“他问你干嘛?”
路迟冬心说,他上哪儿知道去。
“我没跟他说你被前对象骗钱的事。”他说。
“哦,谢谢你。”祝泗云耷拉着唇角说。
“……”
阴阳怪气什么?
怪他没给周岱推她微信?
店里车内饰种类很多,两人却都没什么挑选的心情了。
祝泗云站在门口不远处,不知道在生什么气。
路迟冬收回余光,在店里看了小半圈儿,直接拿了一套黑色皮革的。
开车半小时,购物五分钟。
两人一前一后的出了店,祝泗云要往外走,胳膊突然被扯了下。
“奶茶喝不?”路迟冬朝不远处一家正排队的奶茶店抬了抬下巴问她。
祝泗云:“不喝白不喝。”
说着,抬脚往那边走。
那股沉默的气氛顿时消失了。
十来分钟,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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吸着奶茶乘坐扶手电梯往楼上走。
来都来了,逛逛呗。
楼上入驻了几家连锁精品店。
祝泗云对那些花花绿绿的小东西完全没有抵抗力,腿脚实诚的往里走。
“这个靠枕怎么样?买了摆你车里吧。”
“你闻闻这个香薰,柑橘味儿的,放车里正好,还能防晕车。”
“这个熊猫挂饰好看,你车里正缺一个。”
路老板五指抓着喝空的奶茶杯,闲闲道:“要我提醒你吗,那只是一辆容易被当作拐子的二手车。”
祝泗云:“……”
真记仇。
祝泗云斥巨资三十五元,全款拿下了那个熊猫挂饰。
挂在车里时,路老板一顿啧啧嫌弃,给她瞪了回去。
两人踩着点儿赶到火车站,接了旅客打道回府。
瘦猴儿悠哉的在大厅打游戏,叽里呱啦的怪队友支援没跟上,他枉送了一颗人头。
“别玩儿了,给人办入住。”路迟冬喊他。
祝泗云回屋换了条裤子,出来时正碰上瑶瑶下楼来。
她步子一顿,迟疑道:“你……咋的了?”
那一双眼睛又红又肿,她又不瞎,哪儿能看不见。
祝泗云也只是问一句,毕竟交情尚浅,也不好打听人家的隐私。
只是瑶瑶这次没说‘没事儿’,坦诚道:“失恋了。”
祝泗云都走了两步,又不得不停下来安慰:“……分手快乐。”
瑶瑶一脸‘你在说什么鬼东西’的表情看她。
“斩断烂桃花还不好啊?”祝泗云理直气壮。
瑶瑶又气又急,“你怎么知道是烂桃花?!”
“因为你都分了啊。”
“……”
路迟冬轻嗤了声,绕过两人,回屋去换T恤大裤衩了。
因着祝泗云这句,瑶瑶单方面跟她绝交了半天。
只不过吧,祝泗云不知道。
中午吃饭,祝泗云倒反天罡的支使老板:“你下午没事儿吧,瘦猴儿说下午不用车,你把车洗洗,换了新内饰吧。”
说完,桌上几双眼睛都汇聚了。
路迟冬扒拉口饭,撩起困恹恹的眼皮看她一眼,轻嘲一句:“你安排得挺好啊。”
“还成吧。”祝泗云摆摆手,一副谦虚姿态,“要欢度国庆了,咱们也得有点气氛,做个大扫除吧!”
一个下午,店里没闲人。
三人组照常直播,瘦猴儿抓着抹布在大厅到处擦擦。金花婶收拾厨房,油烟机、玻璃窗都擦得锃亮。
祝泗云将还没入住的房间挨个儿检查,有长时间没住过的,床上用品要记着时间换新,抹灰扫地,忙得不亦乐乎。
路老板洗完车,动作娴熟的换了内饰,还不等坐下歇会儿,某人扔来一块儿抹布。
“两扇玻璃窗和门都擦擦,金花婶儿把厨房的擦了,显得这儿的灰头土脸的。”祝泗云说。
夕阳下,路老板叼着支烟,两大扇玻璃窗擦得透亮,朝里面吆喝一声:“行了没?”
祝泗云噔噔噔跑过来,塞给他一把大扫帚,“院子扫了!”
路迟冬:“……十一还有一周呢。”
祝泗云:“可日子不能凑合过啊。”
路迟冬盯她两秒,抓着大扫帚走了。
17. chapter17
时间忙忙碌碌,‘春树下’焕然一新。
擦得跟明镜儿似的玻璃窗上,贴了国庆元素的小贴纸,亮堂又喜庆。就连门口的泥巴墙缝隙里,都插了一只小国旗,不养闲缝。
大厅灯光明亮,排骨汤的香味儿飘了出来。
瘦猴儿累瘫在桌上,朝着扫院儿回来的人竖起一根拇指,眉梢眼角的笑意促狭,“还得是老板娘啊,上能指挥,下能庖厨。”
路迟冬踹他一脚,抓起乱扔的抹布去厕所洗干净。
晚饭很丰富,像是犒劳的宴席。
祝泗云煲的冬瓜排骨汤受到了一致好评,被夸美了,还多添了一碗饭。
路迟冬把砂锅里最后一点儿汤打扫了,喝得慢慢悠悠。
祝泗云其实不爱做饭,嫌弃没有逼格。就连小时候大院儿里一群小孩儿过家家,都别想她去切草假装做饭,除非用冰棍儿来换。
但她喜欢煲汤,很有腔调——电视里都这样演的。
不过啊,想喝祝大小姐煲的汤,也不是一件容易事儿,得看她心情。
很显然,今天的人员调度很听她的话,这人才纡尊降贵的洗手作羹汤,以示犒劳。
一顿饭,都吃撑了。
就连金花婶儿都出去跟人跳广场舞了。
祝泗云捧着肚子、四仰八叉的瘫坐在路老板的豆袋沙发里,双目放空,看着呆呆的。
突然,沙发被轻踢了下。
祝泗云眼珠子慢慢吞吞的挪过来。
路迟冬:“出去转转。”
祝泗云这会儿都恨不得躺下,“不去,多累啊。”
路迟冬看着她凸起的肚子,沉默了片刻,转头看向旁边。
跟他妈怀了似的。
他喉咙滚了两下,手指捻搓了下裤子,“起来走走,刚吃完就瘫着,就剩长肉了。”
“你知道啥,秋屯膘。”祝泗云瞥他一眼,慢慢吞吞的说。
路迟冬:“那你能屯不少。”
祝泗云嗖的瞪他。
“你舔舔嘴唇。”
路迟冬眉梢动了下,目光很快的在那殷红的唇掠过,神色间有那么点不可思议又耐人寻味。
“……”
祝泗云抬脚就朝他小腿踹了下。
路迟冬“啧”了声,皱着眉居高临下的瞪她。
祝泗云眼睛睁得比他还大,仰着脖颈像只斗鸡,“你还瞪我,不要脸!”
路迟冬:“?”
“看我干嘛,我让你舔你自己的!看你有没有被自己毒死!”
“……”
路老板讪讪的自己去遛弯儿了。
大厅里没人在,饭桌上的碗筷被大洋三人收拾了,声音远远传来,估计还在收拾今天刚退房的客房。
说好的台本好久没提上日程,瑶瑶他们没催,祝泗云却是不好再拖沓,毕竟马上就要欢度国庆了,脚趾头都知道会很忙。
她缓了缓食困,爬起来去拿平板。
再出来,正碰上瑶瑶拎着个蛋糕进来。
“你……今天生日?”祝泗云傻眼了。
“不是啊,”瑶瑶脸上还是不高兴,却是说:“庆祝我分手。”
祝泗云:“……”
瑶瑶拆了蛋糕,端到了前台,在祝泗云奇怪的眼神里,别别扭扭的说:“陪我吃点儿。”
祝泗云心想,‘陪我喝点儿’才应景吧?
两人没用纸碟,一人一柄叉子开吃。
祝泗云舌头尝过好的,也没嫌弃这小镇上廉价的奶油,吃得比瑶瑶这个失恋的还香。
“黄桃夹心太少了,你下回让老板多放点。”祝泗云边吃边挑剔。
瑶瑶无语,“谁想要下回啊!”
祝泗云抿掉叉子上的奶油,眨了眨眼说:“路老板不是说,你一月失恋八回吗?”
瑶瑶:“……”
“是一年!一年!!!”
“哦。”
“……我不想给你吃了。”瑶瑶咬牙。
也太不讨喜了!
“别啊。我还有肚子可以装下的。”
祝泗云两叉子给蛋糕挖了个小洞说。
两人胡拉乱扯,说得乱七八糟。
气氛却是轻松的。
电脑里的音乐APP不知登录着谁的账号。
祝泗云随手放了一张钢琴曲歌单。
舒缓的音乐流淌,好像一只轻柔的手安抚着谁的神经。
“我本来还想跟冬哥请个假……”瑶瑶突然说。
祝泗云吃着黄桃眼皮一抬,都不必反应就猜到她是想去找人家复合。
关于瑶瑶的对象,祝泗云知道不多,但从她来了几天没见到人,就猜到他们多半是异地恋。
“但今天我朋友说,他其实早就跟人暧昧了,你说他怎么能这样啊!”
祝泗云眼珠子睁圆。
都是瓜啊!
“……你这是什么表情?”瑶瑶憋气。
“你对象……”
“前对象!”
“哦哦,前对象,他哪儿的人啊,你们怎么认识的?”祝泗云好奇道。
“他跟我一个地儿的,以前还是同学,只不过好多年没联系了,上回突然遇见,才知道我俩在一个地儿打工。”瑶瑶抿了抿嘴,“他在市里。”
祝泗云点头‘哦’了声,又挖一叉子蛋糕塞进嘴巴里。
“以前上学的时候,他还追过我呢,但我没答应,跟我们隔壁班的体委好上了,上回又见到,他又追我,我就想着,之前谈的都不靠谱,这个也算是知根知底了吧,谁知道他还劈腿!”
瑶瑶忿忿,一小块儿蛋糕戳得乱七八糟,恨不得是戳死那渣男。
“欺骗我感情!”
祝泗云眼皮一跳,语重心长:“相信我,骗感情比骗钱好。”
“啊?”瑶瑶懵。
“感情这事儿,跟谁不行啊。”祝泗云表情认真又惋惜,“但别人的兜里的钱包却不能谁都掏。”
瑶瑶:“……”
有点道理啊。
两人吃掉了一大块蛋糕,又赶在那几人回来前,神鬼不觉的收拾了蛋糕残骸。
祝泗云抱着平板瘫坐在豆袋沙发里,看了看‘春树下’的账号。账号下都是瑶瑶三人的直播视频。
民宿的宣传视频几乎没有,宣传笔记更是一片荒芜。
祝泗云又搜索了几个热度很高的民宿,宣传视频主题抓得很明确,不是归园田居,弄菊南山下,就是自然风光自成一派,春夏秋冬景色不尽相同,流畅程度像是出自专业人士之手。
这类型的民宿,竞争对手不再是城市里的快捷酒店,他们落成于自然,也融入自然,将田园风光、自然风光变成了他们的特色。民宿不必豪华,也无需精英式管家服务,南来北往的旅客,都是朋友。
现代城市的快节奏的生活方式,越来越多的人喜欢短途旅行,亲近自然充电,撸撸猫,逗逗狗,晒晒太阳,就连树林里转悠两圈儿,玩玩儿溪流河水都很好。
每条宣传笔记的热度也很好,热闹有如特色节日,平淡也有门前袒露肚皮日光浴的小土狗,寨子里穿着特色服装载歌载舞的乡人、旅客,店里小酌音乐声轻的宁静。
这些热闹与安静,早已超过了民宿住店的本质,却也最是吸引人。
回归城市的旅客在怀念,从未去过的网友在向往,随手的po出的游客照、留言,是下一次见面的约定。
反观‘春树下’,还在与市里的酒店、青旅争游客。期待着节假日游客爆满,自家店里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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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忙碌些。
“看出问题了吗?”
祝泗云偏头看向旁边小凳子上坐着的瑶瑶。
瑶瑶神色憧憬,“真好啊,我也想去玩儿。”
祝泗云:“……”
祝泗云翻看着自家账号下乱糟糟的内容,心想,他们是完全没有打理账号的概念,突然好奇道:“你们是怎么想着用民宿账号做直播的?”
瑶瑶被问得愣了下,迟疑道:“……不能用这个账号吗?”
倒也不是。
祝泗云心说。
“原本店里也不做直播,”瑶瑶抿了抿嘴唇,有些惭愧,“那会儿店里生意其实也不太好,但冬哥大概看出了我没地儿去,还是把我招了进来。”
祝泗云眼睛露出两分疑惑。
瑶瑶揣起手机,抱着膝盖,小声说:“其实我那会儿是在网上看见隔壁招聘前台,然后才过来的。”
她说着皱了皱眉,一脸嫌恶,“我来了才知道,说是前台,其实就是陪酒的!有的看对眼儿了,直接就滚床上去了!”
祝泗云其实也不太意外,上回去过隔壁,她在陈荣的话里就听出了点儿暗示。
瑶瑶直播喜欢化浓妆,但卸了妆,其实是个萌妹子,大眼睛,小嘴巴,长相像洋娃娃。
“我不愿意做那事儿,太乱了,然后就说要走,隔壁秃驴还问我要违约金!”瑶瑶说起来就生气,“说什么我签了合同,撂挑子不干了就是违约,要赔钱!我起早贪黑的白干了三天,还要倒赔他钱!你敢信?!”
“然后呢?”
祝泗云吃瓜吃得兴致勃勃。
“我才不听他逼逼呢,背着行李就走,那秃驴还拦我,我一背包给他抡出了鼻血!”瑶瑶说着,气势骤降,“冬哥替我赔了他二十五块钱。”
祝泗云:“啧。”
“你都不知道,可气人了!”瑶瑶捏拳,“我干那三天,加起来才睡几个小时,七点多就要起来给人退房,晚上扭腰扭屁股的直播到凌晨!”
“……”
“反正就是冬哥给我收留了,但我也不能吃干饭啊,就跟冬哥说抽空直播给账上赚点钱,冬哥说随便。店里就这一个账号,我就用这个账号直播了。”
“一开始是我直播,对着镜头都没话说,但冬哥不让我擦边,然后大洋和Mike看我尴尬,干脆就一起直播了,慢慢儿才好点儿。”
祝泗云心想,现在也没好多少吧。
流量低迷得很平稳。
“隔壁直播擦边?”祝泗云问。
瑶瑶顿时一脸嘲讽,“人家才看不起擦边呢,都是明着骚!”
……
“嗯……啊……谢谢‘飞猫’哥哥的航空母舰,嗯啊……哥哥再送一只,可以联系管理进内部群哦……啊……‘晚风’哥哥送的礼物猫猫很喜欢用……啊……哥哥别开高档,嗯啊……”
夜深人静,声音与感官被无限的放大。
祝泗云看得叹为观止!
难怪瑶瑶是那种表情呢,用擦边来形容,简直是格局太小!
她十几年的网龄,还从未踏足过这样的刺激。
衣着暴露,动作夸张,还有某种不受控制的震颤……
祝泗云面红耳赤,口干舌燥,身体也随之起了不适感。她去拿了瓶冰水降火,想看看隔壁的主播能过分到什么程度。
瓶盖拧开一半,玻璃门突然打开了,微凉的夜风拂过她滚烫的脸颊。
“嗯啊……哥哥……”
突然高亢的一声。
祝泗云对上那晚归人诧异、瞬间变得别有深意、讥笑的神色,突然手颤了下,不知轻重的一下使力——
冰凉的水浇在手背上,她打了个颤。
哦。
捏爆了。
18. chapter18
夜半三更。
女人甜得发腻的呻吟响彻大厅。
祝泗云握着冰水的手凉,心也凉了。
简直是悔恨交加!
……怎么就把这人给忘了呢。
给他揪着小辫儿,她以后的脸往哪儿搁啊!
祝泗云伸出发麻的手,打算把直播关了,脚步声逼近,像是踩在她耳鼓上,很快地,前台落下一片暗影。
路迟冬那贱兮兮的脸凑了过来,歪着头打量她爆红的脸,声音低了两度,带着点儿午夜撩骚的味道,神色玩味,戏谑一句:“上劲儿了。”
祝泗云:“……”
贱死了!
说话就说话,朝她脸吹什么?!
祝泗云顿时起了别苗头的劲儿,伸出的手径直掠过手机屏幕,抽了两张纸巾,一脸淡定的擦了擦桌上嘀嗒的水,然后翻他一个白眼儿。
别管这贱人撩骚,勾动她身体里的不适感,至少祝泗云面儿上很能绷得住。
她拒不承认!
路迟冬看她死犟的劲儿,越发得趣儿,手臂撑着前台,勾着唇角讥笑,“就这就受不了了?”
屏幕上那叫噜噜的女主播,刚一轮儿过去,脸颊晕红,硕大的胸脯飞快起伏,像是抽干了力气,裹着黑丝的双腿发软轻颤,边喘息边用那副甜腻腻的嗓子谢礼物打赏。
祝泗云心说,就这种程度,跟当众做了有什么区别!
路迟冬仿佛好不容易抓着她小辫儿,很是享受这种居高临下的地位,极尽嘲讽:“平日里伶牙俐齿,装得还挺像那么回事儿,结果就是个嘴把式,外强中干。”
祝泗云给自己捏的冷静面具,咵嚓的就碎了。
她嗖的抬头瞪他,“谁外强中干!”
路迟冬咧着嘴,上身往前靠了半尺。
两人之间的距离倏然拉近,只剩一横臂的空隙。
祝泗云心脏瓣膜跟着抽动了一下。
她僵硬的身体勉强撑住没有后退,眼睛瞪得愈发用力。
路迟冬表情玩味的看着她。
祝泗云瞪得眼睛发酸。
这王八蛋突然抽风似的,朝她吹了个口哨,跟烧烤摊上掀起T恤,露着肚皮,朝穿小裙子的美女吹口哨的小流氓一模一样!!!
“……”
祝泗云没见过路迟冬体制内的根正苗红形象,这会儿倒是咂摸出点儿男人骨子里的恶劣习性。
野蛮、低级、恶趣味。
市井街道那种酒气熏天的脏乱差的味儿扑她一脸,刺激得人脑子发麻。
祝泗云憋出一句:“……滚!”
路迟冬哈哈笑。
略显发烫的气息喷洒在耳边,祝泗云浑身的汗毛都战栗了。就听着贱人用那股子刻意低沉的腔调说——
“美女,晚上睡不着找我啊。”
祝泗云就跟被抽了一鞭子的驴似的,浑身一个激灵,抬手给他脑袋推得两丈远,凛然正气又不失礼貌的询问:
“你想怎么死。”
祝泗云不是没见过饮食男女。
城市里的钢筋水泥,仿佛困住了一个个饥饿的灵魂,夜晚降临,饥渴纠缠,晨光苏醒之时,穿上衣服,踩上高跟鞋,扭脸谁还认得谁?
祝泗云长得漂亮,身材也有意保持,身边的邀约从未断过,只是她从未认同过‘饮食男女,人之大欲存焉’。她想要的,一直是基于感情之上的顺其自然。
可是。
睡前记忆太刺激,延伸进了梦里,不讲道理。
没有关紧的窗帘,光影模糊隐绰。
指下绷紧的脊背微潮,肌肉虬结有力,她在紧紧拥抱他。
而她身体的折叠度也出乎意料,干涩有力的手指陷入她大腿软肉,指腹色/情的摩挲,勾出身体里更深的痒。
流动的曲线,交缠的身影。
她被轻而易举的翻身,脸埋进了蓬松凌乱的被子里,脊背有胸膛覆上来,生动的体验,激得她脊骨发麻,又像是在炸烟花。
灵魂在坐云霄飞车,她被抛起,又稳稳被一团云托住。
黏腻生汗的身体贴近,每一寸的曲线都意料之外的契合。
屁股被轻拍了下。
祝泗云扭头,水色涣散的眼睛对上了颈侧的脸。
鼻梁高挺,眼眸深邃而狭长,睇来的眼神少了些平日里的懒散,目光浓而稠。
……
艹?
艹艹艹!!!
祝泗云吓醒了。
房间里仿佛响彻她的重重的心跳,耳膜骨要炸了。
身体从梦境抽离,但好像还残留着某些感觉。她动了动发酸的身体,脑袋藏进了被子里,掩耳盗铃。
突然,祝泗云觉出些不对劲儿,心口隐隐浮现出不好的预感来。
她掀开被子爬起来,顿时心如死灰。
来例假了。
梦里太过嚣张,汹涌到难以收拾。
祝泗云沉默着崩溃了一会儿,爬下床收拾自己,然后又收拾床。
床单搓得手酸,但结果还算好,洗掉了。
洗衣机轰隆隆的工作,她冲了杯红糖姜茶喝。
早上七点,祝泗云抱着一盆湿哒哒的床单被罩去晾晒,经过大厅时,碰上了撒尿出来的路老板。
狭长而惺忪的眼皮一挑,路迟冬胸腔闷出两声笑来,笑得邪性,沙哑的声音问:“没憋住?”
祝泗云眼皮狠狠一跳,梦里的那些乱七八糟像是录像带播放,她目不斜视的经过他,丢下一句‘滚’,去了一楼的晾晒房。
秋天雨水多,天色黑沉沉的,没多久就开始下雨了。
祝泗云今天罢工了,光明正大的在房间摆烂。
幕布放着安静又文艺的影片,她缩在被子里抱着电暖宝昏昏欲睡。
直到中午,瘦猴儿过来敲门喊她吃饭。
祝泗云爬下床,趿拉着拖鞋就往外走。
瘦猴儿走了两步听见动静,又停下来等她,回头看见她邋里邋遢的形象,笑了声问:“谁招你了?”
店里几人,瘦猴儿每天要出门接旅客,大洋几个要直播,都还收拾得像个人样,祝泗云就不说了,从来了店里,每天都打扮得漂亮,有时候兴致来了,就算是不出门,也会捣鼓化个妆欣赏美貌。
这会儿,祝泗云跟路老板如出一辙的邋遢劲儿,长发乱糟糟散着,穿着睡衣就出来了。
祝泗云睡了一上午,脑袋昏昏,精神不振,否认道:“没事儿,就是不太舒服。”
金花婶中午做的炖菜,热气腾腾。
“冬哥不回来吃吗?”
Mike问。
“他去前边儿那民宿了,几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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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板商量说,想趁着十一人多,搞点热闹事儿。”瘦猴儿舀一勺菜边说。
祝泗云拌着饭,又加了一勺辣椒酱吃了一大碗。
厨房里,灶上还给路老板留着饭菜温着。
祝泗云撇了撇嘴,捡出剩下的羊肉,生姜切片炖汤。
小火开炖,祝泗云擦干净手出来,经过前台时,脚步一顿,喊瑶瑶帮忙看着点儿,然后回了房间。缩在被子里,抱着电暖宝好一会儿,小腹坠疼才渐渐缓过来一点。
惦记着灶上炖着的汤,祝泗云睡得并不踏实。
不知道过了多久,房间门被敲响了。
“干嘛?”她迷迷糊糊的伸出头喊了声。
“我进来了。”
门外的人懒声道。
半分钟,门把手咔哒一声,路迟冬开门走了进来,端着碗汤。
祝泗云闻到味儿,抬起了脸,“炖好了?”
路迟冬‘嗯’了声,把碗放到床头柜上,“趁热喝。”
祝泗云趴着,被子裹到脖子,吝啬得只伸出一截皓白手腕,捏着汤勺慢吞吞的喝。
路迟冬也没走,坐在旁边的小凳子上,长腿伸展,点开了暂停的电影。
幕布轻微的工作声响,电影声音也不高,房间静谧,时而汤勺碰到碗沿清脆声响,像是在和着的插曲声乐。
一碗汤喝完,身体自内而外的暖,祝泗云舒服得喟叹了声,卷着被子靠在床头,也懒洋洋的看起了电影。
没过两分钟,她憋不住的说:“我看过这部,杀他朋友的是……”
“别剧透。”路老板及时打断。
祝泗云翻个白眼,偏要跟他反着来。
她得意洋洋,呲牙嚣张。
路迟冬睇来一眼,问:“不难受了?”
祝泗云每次生理期都要难受两天,小腹坠疼,腰又酸又硬像要断了似的。
她去看过医生,但这种情况只能慢慢调理,之前工作忙起来,煎中药是一件奢侈的事,久而久之,不了了之,只是抽屉里的红糖姜茶从来不敢断货。
被他猜到,祝泗云也没什么难为情的。
这人看艳情直播都面不改色,还能嘲讽她不堪一击,大概在主播说的内部群里也能找到他,就例假这点儿事,还真不至于害臊的。
当归生姜羊肉汤喝了两碗,祝泗云这个经期过得还算舒服。
十一假期到来前,几个民宿老板的热闹事儿也商量好了。
玻璃杯泡的牛奶不方便泡饼干,窄细的杯口淌着滚烫水珠,涓涓冒着热气儿。路老板干嚼饼干,噎得脖子跟长颈鹿似的朝前伸。
“你就不能慢点儿咽?”祝泗云满脸嫌弃,无语道。
路迟冬瞥她一眼,怪谁?
他的泡奶碗是被谁给小橘猫用了,某人说是要还的新碗又迟迟没影儿。
“那篝火晚会的食材酒水怎么算?”祝泗云表情严肃正经。
“东西从夜市几家摊上走,参加的民宿和烧烤摊儿按比例均摊费用。”
祝泗云眉尖微蹙,“费用估计不少。”
“玩儿呗。”
路老板终于咽下了那口饼干,端起玻璃杯吸溜一口牛奶,拖着懒调说。
祝泗云:“……”
妈的。
账上到底有多少钱,让他这么装腔耍帅?
19. chapter19
祝泗云冷笑一声,手里的笔在指间利索的打了个旋儿,啪的一声拍在桌上。她细眉一抬,神色挑衅:“那就玩儿点大的呗。光是围着火堆吃吃喝喝有什么意思。”
路迟冬睨她一眼,不言不语。
祝泗云毫不犹豫补一刀:“别怂。”
“想怎么折腾?”
路迟冬叹气问。
看看。
多不公平。
自己搞事儿就是玩儿,她就是折腾!
祝泗云撇撇嘴,“篝火哪儿不能堆?一点儿自己的特色也没有。”
她说着,不计前嫌的戳戳他,兴致勃勃道:“你们干脆弄一个秋日市集,把咱们市的各种特色一锅烩,反正都联络烧烤摊儿了,那别的那种刺绣香包、漆扇什么也别落下了呗,搞一个联名活动,名字我都想好了,咱蹭个大的,就叫‘伏羲故里’!办得热闹点儿,到时候多拍点视频、照片,可以做一波宣传,良性循环,也不怕盘不活你这小民宿!”
路迟冬似是被她猖狂的口气逗乐了,“呵”了声。
祝泗云‘啪’的一掌甩在他肩膀上,皱眉不满:“你认真点儿!”
路迟冬颔首,手心朝上,比了个“您请”的姿势。
今天太阳很好,澄黄的光透过玻璃窗照进来,大厅明亮。祝泗云坐在光里,跟尊菩萨似的,就是这菩萨脾气显然不太好,容易揍人。
祝泗云翘着脚丫,给他一个‘你占便宜了’的眼神,说:“我前两天查了下,别人家搞得风生水起的民宿,首先人家地理位置选的好,四季如春,景色宜人,你这差点儿意思,但开都开了,凑和呗。”
路迟冬舌尖抵着后槽牙,压着翘起的唇角,歪着的脑袋点了点,认同道:“是。”
“但咱们这儿也不能说是一无是处,”祝泗云拨了下头发,纤细白皙的脖颈靠在椅背脖枕上,栗色的卷发在椅背后轻晃,她仰着头说:“咱们这儿的星星很漂亮。”
路迟冬想了想,“民宿往西,两公里外有片地儿,你想露营搭帐篷也行。”
祝泗云眉尖儿微蹙,“到桥镇那边了吧?”
路迟冬点头,“那边宽阔,沙漠地,但没什么危险,露营看星星是可以的。”
“那也行,这两年敦煌看星星很火的,咱也蹭蹭热度。”祝泗云美滋滋的说,手臂一伸,又兴奋的拍他胳膊,“还可以搭个台唱河西宝卷,就唱昭君!何仙姑也行,我也喜欢听!”
路迟冬睨她,“钱谁出?”
祝泗云睁着大眼睛,理所应当道:“你们均摊啊!”
“……”
路迟冬抓起手机,点开一个微信群聊,手指在屏幕上敲敲打打。
“还可以敲鼓舞狮,咱们兰州鼓子也很出名的。”
祝泗云嘀嘀咕咕。
“差不多得了,”路迟冬头也不抬的说,“我也不是许愿池里的王八。”
不知道哪个字戳到了祝泗云的神经,她倒在椅子里笑得花枝乱颤。
各民宿的老板得路老板召唤,来得很快。
“怎么个事儿?”
一胖老板问。
瘦猴儿跟几人前后脚进来。
七八个高大强壮的男人,大马金刀的往大厅一坐。瘦猴儿接回来的几个女生脚步一停,神色紧张,都不敢进了。
祝泗云看见,起身去迎了迎,然后利索的帮忙办理入住。
桌前,路迟冬把刚才祝泗云说的那些跟几个老板复述了一遍,“篝火哪儿都能篝,啤酒烧烤也不是咱这儿最好,这些吸引力不大。索性直接搞把大的,就用咱们这儿的特色。”
“你要这么整,那点儿预算可不够。”胖老板说。
蓄着胡子的精瘦男人点头,“这也没几天了,你要整这么大,咱这两天就得赶紧联系人请戏班子。”
“请呗,一年也就搞这么一回,就往大了搞!”五大三粗的男人,耳朵上夹着根烟,直接拍桌定了,“这生意做得不死不活的,干耗着人,倒不如给老子一刀来个痛快的。”
祝泗云倒了几杯水端过来,听见这话,不禁朝路迟冬看了眼。
各家民宿账上多少钱,其实都瞒不过大家的眼,毕竟客流量都看得真真儿的,这样一算,路老板账上估计也够呛。
“过来坐。”
路迟冬拍了下自己坐着一半儿的长条凳。
祝泗云:“?”
多冒昧啊。
在座的都是老板,她一个打白工的格格不入。
“胖哥,山羊,海参哥,”路迟冬挨个儿点名,给她介绍,又指右边儿的几个,“大周,八角,顺子,虎哥。”
“……”
祝泗云骑虎难下,顺着路迟冬的话头挨个儿问候一句,然后被热情招呼着坐下了。
刚说话的虎哥伸长脖子,朝祝泗云呲牙笑得灿烂,“妹子!你那唢呐吹得真不错!”
祝泗云:“……我就一业余的,也就学了两首曲子,那天还要谢谢虎哥挡我前边儿了。”
“嗐,这有啥!”虎哥一摆手,十足潇洒,“路老板在群里喊我们过来看热闹,你还别说,这热闹是好看,陈荣那秃驴自个儿撒车钉的时候差点儿没气死,哈哈哈……”
祝泗云:“……”
啊。
哦。
呵。
余光瞥见旁边那人坐立难安似的动了两下,祝泗云冷笑一声。
路老板很可以!
“咳……说正事儿呢。”
路迟冬连忙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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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行行,说!”虎哥气势唬人。
“咱原本是打算,二号搞个篝火晚会,一起吃吃喝喝热闹热闹,现在要是搭戏台子的话,那就不是唱一天半天的事儿了。”海参说。
“那就多唱两天,反正搭戏台子的钱都花了,不能浪费了。”
“可咱们之前商量的烧烤酒水打折券的事,这么一来,就要翻倍了,这得花多少钱啊。”
“就你婆婆妈妈的,前不前后不后,”虎哥啧声嫌弃,“你脑子转个弯儿成不,过了十一这几天,接下来的几个月都是淡季,生意今天有明天没的,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就跟路儿说的,趁着这回搞得热闹点儿,咱好好打打广告,就算是不成,那也就是损失了这假期的流水罢了,你就当账上没进过钱不就成了。”
顺子被怼得有点脸红,吭哧不出声了。
“咱这戏台子搭了,少说也得唱三天,但酒水烧烤供应,也不一定要可着这三天来,”旁边戴眼镜的八角说,“就比如,咱一开始商量的,入住的客人,每人发一张打折券,那就他们想什么时候吃就什么时候吃呗,也不用说这三天每天都发一张券。”
祝泗云默默点头。
合理的。
“都同意的话,那就这么定了。”胖哥总结。
“周岱今儿不在,给他打个电话说一声?”蓄胡子的山羊说。
“那就打一个。”
几人正说话,祝泗云手机响了,弹出来一个微信视频通话——
备注名:周岱。
祝泗云:“……”
虎哥眼尖,喊一声:“正好瞌睡来了送枕头,妹子接了咱也商量商量。”
祝泗云被迫成为了全场焦点,接通了视频。
“忙呢?给你看看我捞的螃蟹!”
周岱手机对着个红塑料桶拍,“这螃蟹可大个儿了,等我过两天回去给你带一桶!”
大厅安静了一秒。
继而唾沫横飞,对着视频那边的人骂骂咧咧。
周岱懵了,随即手机里响起他辩驳的声儿。
吵死了。
祝泗云默默地用屁股往后拖凳子,远离战场。
她一点儿都不想沾到他们喷射的口水。
祝泗云努力了一下,受到阻力的同时,抬头看向旁边,想喊路迟冬配合着往后挪挪凳子。她的视线撞进了他的目光里。
“都这么熟了?”
路迟冬问。
跟谁。
也不用猜。
可不知道为什么,有一瞬间,祝泗云觉得他想说的不是这句。
祝泗云呆似的轻“啊”了声。
路老板扯了扯嘴角,皮笑肉不笑的阴阳了句:
“挺好。”
20. chapter20
祝泗云觉得自己被骂了。
还骂得找不到还嘴的词儿!
妈的!
祝泗云憋气。
一群人七嘴八舌的吆喝着也要吃螃蟹,明目张胆的威胁周岱说,不带两大桶螃蟹别想回来!
视频挂断,一个个还有些意犹未尽,羡慕的说:
“那螃蟹真大个儿!”
“靠海真好。”
“靠!弄得老子也想去捞螃蟹了!”
胖哥及时打断,“行了,说正事儿。”
“既然都同意,那咱们就搭戏台子,唱那河西宝卷。”
“那还是二号开始?”大周问。
他年纪在几个人中不算大,除了周岱,他排老小,平时都是跟着哥哥们走。这会儿临时变动,也没什么意见。
山羊摸着自己扎手的胡子,“二号也行,还是说三号?”
“二号吧,好歹是路儿赢了一局牌抽的签呢。”
海参哥笑呵呵的说。
祝泗云听见这句,朝路老板看了眼。
路老板抱着手臂,对她的视线照单全收,岿然不动。眼风都没偏一寸。
“那就二三四号的下午唱,晚上篝火照样儿堆,烧烤啤酒也照喝,什么都不耽误。”山羊说。
“可以。”虎哥拍桌。
路迟冬:“戏台子可以搭在这边儿,但篝火还是在桥镇那边儿吧,跟几个烧烤店老板商量一下,东西直接送那边儿去,连着晚上的露营看星星一起了。”
“这样也行,”山羊摸着胡茬沉吟道,“桥镇那边儿没有租帐篷的,咱得提前联系人,最好是能跟烧烤店这样的合作,也打个折。这要做的事儿还真不少。”
“但这样的话,会不会分流?”八角扶了扶眼镜腿儿说,“租帐篷肯定是要比住在店里便宜的,到时候万一都去租帐篷了,店里容易住不满。”
这话一出,都沉默了。
“桥镇那边儿还有两家农家乐。”顺子小声补刀。
祝泗云安静听了半天,眼睛倏地睁圆了。
她戳戳路老板,“那农家乐生意怎么样?”
“凑合。”路迟冬道。
祝泗云从路老板惜字如金的语气中听出来了,农家乐的房费虽然比帐篷贵点儿,但肯定是比民宿便宜的,到时候那些客人,烧烤吃了,啤酒喝了,星星也看了,要是懒得搭帐篷,拍拍屁股抬脚就去桥镇的农家乐了,还能免费吃一顿早饭,多顺理成章啊。
这样确实不行。
祝泗云小气的想。
“那干脆就别去桥镇那片儿空地了,就在咱们这儿,白天唱戏,晚上篝火,吃点喝点儿看看星星,困了走两步就能回来睡觉,不也挺好?”
虎哥说着砸吧嘴,馋了。
“不行。”
祝泗云斩钉截铁。
“?”
“这如果是谁家门口都能观星,人家干嘛大老远的跑这儿来。就为着那顿八折烧烤?折的差价都不够填路费的。而且你们出去看看,国庆期间,哪家烧烤店不打个折的?现在是要吸纳新旅客过来,而不是在现有旅客的身上做减法,让他们中的一部分人愿意去吃那顿烧烤。”
“……”
嘶……
戳心窝了啊妹子。
几双眼睛齐刷刷的,看看祝泗云,又看看她旁边的路老板。
路迟冬神色淡定,还给自己添了茶。
祝泗云继续叭叭儿,“问题的核心是,要怎么吸纳更多旅客,并且让人家愿意留下来多住几天。八折券也好,河西宝卷也罢,还是现在说的沙漠观星,都是噱头,现在要做的,是把这个噱头利用好。”
“之前网上热度很高的一篇文章——敦煌看星星,‘枕星空而眠,与星空作伴’。大片的戈壁沙漠,隔绝光源干扰,晴天,星空苍穹才足够漂亮。值得人家千万里来一趟,配得上那句‘宇宙级浪漫’的头衔。”
“敦煌观星,虽然有敦煌壁画太过古老而神秘的原因在,但沙鸣山的大漠也是最主要的原因。咱们先天条件差点儿,缺少古老神秘的传说,但沙漠这个先决条件不能省略,要把沙海与星河的前年对话的这个台子给撑起来。”
“……”
沉默有那————么长。
“桥镇农家乐确实容易从咱们这儿分流,但咱们还远不到断尾求生的时候。”祝泗云铮铮道。
海参哥手肘怼了下旁边的人,问:“嗳,是听你的还是听妹子的?”
路迟冬眼皮撩起,拖着那股懒散腔调,“谁说得有道理听谁的。”
“……”
谁有道理?
一个屁不往外蹦的肯定没道理啊!
眼神儿一个比一个清澈。
祝泗云心里撇嘴,老男人,不懂浪漫!
祝泗云一番论调,大获全胜。
虽说农家乐的事还没有很好的处理方式,但她俨然成为了这场草台班子会议的主导。
路迟冬唇角牵动了下。
“那现在要做的,写文案宣传活动,搭戏台,请戏班子,跟烧烤店那边儿通个气,联系人租帐篷,像山羊哥说的,最好是跟人家合作,还有摄影,看看是自己拍摄,还是活动的时候请专业的拍摄团队来,这关系着后期的宣传。而且,沙漠观星的时候,可能会有旅客想出片儿,这钱咱可以赚。”
祝泗云边说,手里的圆珠笔咔哒的按,给人脑子上弹簧似的,听得一愣一愣的。
“就这么几件事儿,大家分一分,每人负责一块儿,有问题就说,别死撑着。”祝泗云说着,停了两秒,笔在桌沿哒哒敲了两下,她又抬头说:“如果可以的话,咱们搞活动的那几天,也可以联系周边的人,摆摊儿卖点咱们当地的小吃也好,还是漆扇刺绣品之类的手工小物件儿也行,反正凑个热闹嘛,旅客们也能吃个新鲜,带一两件儿纪念品走。”
八角:“像是古城那种?”
祝泗云点头:“但也有问题,比如说,营业执照,那临时来摆两天摊儿的,多半不会去办营业执照,这如果卫生问题不达标还是什么的,后续处理很麻烦。再有,小手工艺品,如果有质量不行,滥竽充数的,也会败坏咱们这儿甚至是咱们市的声誉,后面儿再想宣传就难了。”
商量了一个多小时,还没拿出个章程来。
金花婶要一个人做十几个人的饭也够难的,瘦猴儿带着大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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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车去了趟市场,买了一堆肉菜回来,索性涮锅了事儿。
几张桌子一拼,仨电磁炉火锅硬是凑出了鸳鸯锅的架势,肉菜用盆装,摆了一桌。
路迟冬拿出来的几扎冰啤,在桌上击鼓传花似的挨个儿往杯子里倒。
一群人凑热闹拍照,祝泗云刷到朋友圈里整齐划一的照片儿,简直无语。
都不是客气性儿,十来个人围着桌子一圈儿,甩开膀子吃得热火朝天。
山羊擦了擦汗,跟祝泗云说:“要实在不行,就让虎哥带人巡逻去,挨个儿摊子的检查,他长得凶,五大三粗的,说话也跟撅人似的,那些摆摊儿的还真没几个敢惹他。”
祝泗云咬着块红汤锅里捞出来的牛肉,烫得斯哈,听见这话,眼睛睁大了,“以暴制暴啊?”
山羊笑着眨了下眼,“吓唬他们的。”
祝泗云吞下一块肉,想了想说‘也行’。
七八人边吃边把活儿领了,剩下宣传稿和拍摄无人问津。
胖哥是个健康的胖子,一桌人里最先下桌,盘着手腕上那串檀木珠子,跟祝泗云说:“拍照还是妹子来,都一群臭老爷们儿,能拍明白啥,等这事儿弄完,哥几个给你包个大红包,你看行不?”
祝泗云辣得嘴唇红艳艳,筷子还是飞快的朝红汤下,头也不抬的说:“小祝什么不行?小祝什么都行的!”
胖哥听得直乐,“嗳,你要不考虑考虑来我店里吧,路老板给你开多少,我给你翻倍。”
祝泗云眼珠子骨碌转了下,咽下一口虾滑,一本正经的说:“路老板给我开一万。”
胖哥哈哈笑,“骗你的吧,他账上穷得都快揭不开锅了,还得跟兄弟们借。”
“哈?”祝泗云惊。
赤字了?!
海参扭头问:“这回出钱你差事儿不?”
路迟冬夹一筷子肉,慢悠悠的说:“你们要是想把我那份儿凑凑,我也是愿意的。”
几人笑骂。
祝泗云咬着块藕片,突然想到了什么,在这热闹声里朝对面的路老板看去。
似有所觉,路迟冬很快抬眼,目光撞上了。
将众人送出门,路迟冬才说:“之前开这民宿没剩几个子儿了,你那钱就是跟他们借的凑了凑。”
祝泗云蹲在院子里,看着小橘猫吃饭,抬起头看着他没说话。
“也没多少,翻过年就能还的差不多了。”路迟冬看着她神色间的悔意,搓了搓裤缝又说一句。
其实,借钱对路迟冬来说没什么,赚了还呗,还能咋。
但祝泗云不是这样想的,这女人打小儿脑子就不拐弯儿,就跟小卖部买瓶酱油,她都得先回家拿钱。路迟冬没那些规则感,他是会先赊一瓶,转脸儿拿了钱再还,还能顺道儿买根冰棍儿吃。
看她脸上越来越重的后悔,路迟冬还想说句什么,就听她开口了。
“你怎么不早说!”
“?”
“早知道我就跟他们收一笔策划费了!”
祝泗云这个悔啊!
路迟冬:“……”
他抬手按住哐哐跳的眼皮,冷笑一声,扭头进屋去了。
21. chapter21
刚吃过晚饭,山羊过来了。
祝泗云端着一碗餐后水果酸奶碗出来时,人都走了。
路老板推门进来,身上沾了些秋夜的凉意,指尖捏着支没点着的烟。
祝泗云吃一块拌着酸奶的苹果,腮帮子鼓鼓的,好奇问:“你们说什么了,这么快就走了?”
路迟冬径直路过她,语气淡然:“问我晚上吃什么饭。”
“?这么无聊?”祝泗云含糊不清的说。
路迟冬“嗯”了声,趿拉着拖鞋回屋了。
祝泗云顶着满脑袋问号,抱着酸奶碗坐回前台琢磨宣传的事。
话很容易说,事却是不好办。
当今时代流量称王,可是他们没有呀!
旁边卖力直播的三人,观看人数也就才八千,指望不上。另外几家民宿,粉丝量也糊得如出一辙。
还是得借助外力啊。
祝泗云叉一颗蓝莓吃掉,幽幽叹息。
她点开手机,划拉微信好友,在几个头像前犹豫片刻,点进了刚拉的微信群聊。
[小祝:各位老板晚上好]
[小祝:点烟花.jog]
[小祝:宣传方面各位愿意花点钱吗?]
两秒。
周岱回复一条语音消息。
“花吧,多少我都给你报销。”
祝泗云吞了口酸奶,没忍住,又戳开语音条听了一遍。
可耻的,她竟然有那么一点心跳加速了。
这话也太好听了叭!!!
手机在掌心震动个没完,群里的老板们接二连三的出现,艾特祝泗云放开手脚干,钱他们摊。然后又谴责周岱这种充大头的行为。
各种表情包往出甩,乱成了一锅粥。
甚至都有人在群里登基了。
祝泗云逗得直乐,正要退出聊天框,去找找旅游博主和之前合作过的大V,突然,手指顿住。
[群主将‘周岱’踢出了群聊]
[群主将‘你虎爷爷’踢出了群聊]
[群主将‘你胖哥’踢出了群聊]
[群主将‘山羊皇帝’踢出了群聊]
[群主将‘顺顺顺’踢出了群聊]
……
“……”
气氛诡异的有几秒沉默。
作为群里唯二仅剩的成员,祝泗云缓缓的打出了个“?”。
[小路:。]
[小祝:你手机抽风了?]
[小祝:别踢我,我自己滚]
[‘小祝’退出了群聊]
祝泗云笑了会儿那光杆司令,然后去网上找旅游大V了。
房间里,路迟冬靠在床上,手机震得像是抽风,被几个人追着骂。
[干哈,玩儿呢?]
胖哥戴黑/涩/会眼镜。
[你来,看我不打死你,能耐坏了!]
虎哥约架。
[哥,cos王母娘娘金簪划银河呢?]
这是周岱。
路迟冬手指一顿,甩了张‘滚蛋’的表情包过去。无视满屏的小红点,拨开静音键,手机扔去了一边,下床点了支烟站在窗边儿抽。
最近天气好,万里无尘。今年秋天沙尘暴好像都很少,像是生怕沾了某人的嫌弃。
黑蓝的天际,星星还没有他手里的烟头亮,也不知道那女人说得浪漫个什么劲儿。
路迟冬垂着唇角,拧眉望天。
“嗳,臭豆腐,卖臭豆腐喽!”
“八块钱一份儿,十五两份儿喽!”
“……”
路迟冬掐了烟头,“啪”的一声面无表情的关上了窗户。
次日上午。
路老板昨晚没说的事,祝泗云还是从瘦猴儿嘴里听说了。
彼时,祝泗云把路老板的豆袋沙发搬到了窗户边儿,边晒太阳边埋头联系大V。
“隔壁也想加进来?”
祝泗云很难不诧异啊。
毕竟,凭她一己之力,两家现在的关系是出门都要互啐一口的。
前几天瘦猴儿就回来说了,陈荣那秃驴不在民宿门口抢人了,人家跑车站去了。
就这,合作?
祝泗云阴恻恻的想,怕不是想倒黑水。
瘦猴儿蹲在她旁边啃着哈密瓜,“昨天咱刚商量完,晚上陈荣那不要脸的就找山羊吃饭了,就是说这事儿,也不知道那孙子打哪儿听说的。”
祝泗云立马就想到了昨晚吃过饭,山羊过来找路迟冬。
瘦猴儿说着撇嘴,很看不上,“陈荣都没敢找胖哥,转脸儿找了山羊。山羊咋说呢,也不是人不行,就是吧,没胖哥那么义气,属于‘有钱不赚王八蛋’那型的,隔壁要是能出钱,山羊估计能答应。但也不知道俩人怎么说的,我估计是没成,刚回来的时候我还看见陈荣从一家烧烤店出来……”
祝泗云两根手指夹着圆珠笔,啪嗒、啪嗒一下下的敲着皮面儿笔记本,突然说:“那就让他来。”
“哈?”
瘦猴儿惊了,嘴里的瓜都没来得及咽,含糊不清道:“你说啥?!”
“让他来啊,”祝泗云语气云淡风轻,“他不是想花钱吗。”
“你认真的?”
瘦猴儿倒吸口气。
路迟冬回屋睡了不到一个小时的回笼觉,又被这俩闹了起来。
他靠在铁架床上,头发乱糟糟,一双眉皱得死紧,脸色沉得像是山雨欲来。
“说。”
祝泗云:“你跟胖哥通个气儿,就说陈荣想插一脚进来……”
“这事儿你别管了,我拒了。”
路迟冬哑声说着,身体往下出溜,又卷进了被子里。
“我是说,你答应山羊吧。”
祝泗云说。
那固执的写着‘想睡觉’的背影顿了几秒,翻了个身骨碌起来。
路迟冬眉头能夹死苍蝇了,难以置信又无语的问:“你有病?”
“……”
“带那孙子干嘛。”路老板很不情愿。
虽然在外是一副万事不在乎,跟谁都能好结交的形象,但……也是会骂人的。
祝泗云:“视频想拍好点儿吗?”
瘦猴儿支着条腿靠在旁边桌子,手里还有半拉没啃完的蜜瓜,朝耷拉着死鱼眼的路迟冬扬了扬下巴。
路迟冬抓了抓头发,烦躁的说:“你要不想拍就我来,要实在不行,那花点钱雇个专业的来。干啥非得去踩那坨屎。”
“你钱多烧得慌?”祝泗云白他一眼。
“哎哎,别呛呛。”瘦猴儿赶紧打断。
祝泗云深吸口气,又瞪了眼路迟冬,才换了个脾气好点儿的声音,又说:“你正视现状行不行?现在的情况是,就算你不同意,陈荣要是铁了心想要插一脚,那总能捡到空子,别的不说,烧烤摊那边能放着钱不去捡?还有,陈荣要是直接用咱们的方案,人家直接宣发,到时候来住店的旅客是能不看你们花钱找人唱的戏,还是不去逛集市,人要是去了桥镇那边儿观星,想租个帐篷,你们不租?”
“到时候直接给你发网上,那这片儿地的名声算是烂完了,也别想后期再宣传了,都关门大吉吧。”
“就算不说这些,你想对外展示一个什么形象?几个民宿老板一起孤立某个,不和,打架,使阴招。万一以后有县里甚至是市里的旅游项目,就凭这形象,谁也别想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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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迟冬就听她叭叭儿,头都大了。
瘦猴儿也听得一惊一乍,“那就只能咽下这苍蝇了?”
“那你别把他当苍蝇,把他当财神爷不行吗?”祝泗云说。
“……”
这谁他妈能麻痹了自个儿?
祝泗云看着两张□□麻了的脸,憋不住笑了,“当然了,咱也不能让他白分一碗汤,让他带无人机来,两台。”
“要那玩意儿干嘛,你会开?”瘦猴儿问。
“不会。”祝泗云回得理直气壮。
“后期宣传用?”路迟冬嗓子干哑的问。
祝泗云点头,“所以啊,还要他们用专业的拍摄人员,或者是往期作品优秀的。到时候陈荣要是约了人,你记得最后把关,别让他糊弄了。”
“给我倒杯水。”
路迟冬说。
祝泗云瞪他。
认不清大小王了?
目光在半空厮杀几回。
路迟冬一脸坦然的说:“我没穿裤子。”
“…………………………”
祝泗云扭头就走。
臭流氓!
十分钟后。
路迟冬出来去上了厕所,然后到厨房给自己泡了杯牛奶,坐在长桌前握着手机戳屏幕。
没一会儿,他扭头问:“那租无人机的钱均摊吗?”
“摊个屁!”
祝泗云绷着漂亮的脸骂,“策划办事儿都没他,花点儿钱怎么了!”
路迟冬盯着她看了几秒,点点头,转回了身去。
[路:谈个屁]
[山羊:?]
[路:瘫]
[海参:……]
[路:艹]
[路:摊个屁!]
[路:屁事儿不干,过来就想喝汤,他花点儿钱怎么了]
[路:告诉他,爱干干,不干滚]
[山羊:行]
[胖哥:那咱就一起呗,无人机的钱谁都不出了]
[顺子:好的胖哥!]
[海参:路啊,多喝点儿菊花茶,那玩意儿败火]
昨晚路老板抽风,给几个人挨个儿踢了。大清早坐班儿无聊,又给拉了回来。
祝泗云早上被消息震醒时,简直想锤他。
这会儿,看见群里某人眼熟的发言,无语得翻了个白眼,语气恳切发问:“你是没有自己的脑袋吗?”
路迟冬不理,专心打理自己的牛奶泡饼干。
没一会儿,山羊拉了陈荣进群。
这人大概也知道自己处境尴尬,一进群就发了个红包。
祝泗云眼皮一跳,立马抬头看向前面的背影,义正词严:“我不抢,你也不许抢!”
路迟冬‘啧’了声,扭头看她,“那你能补给我不?”
“……”
祝泗云真无语死了,一时不知道谁才是老板!
“你能不能保持刚骂人的姿态?”祝泗云发自肺腑的诚心道。
路迟冬站起来,抻了个懒腰,全身的骨头都咔咔的响,衣角被牵起些,露出一截紧实的腰腹。
祝泗云目光顿了两秒,偏过了脸去。
“谁跟钱过不去啊。”
路迟冬懒散说着,边趿拉着鞋去厨房刷杯子。
今天阳光明媚,大片的日光透过门窗落进来,路迟冬宽而瘦的身影照着一层暖阳光晕。他后脑勺儿头发很软,脖颈修长。体型偏瘦,但不干瘪,胸膛宽阔舒展,侧影又很薄,腿还挺长。
比起周岱那种爽朗的青年,路迟冬气质要偏沉一些,适合穿西装。
祝泗云再扫一眼他身上那睡得全是褶子、垮得没型的T恤大裤衩,嫌弃得挪开了视线。
22. chapter22
周岱是下午回来的,小阔少还真的带回来两大桶的海鲜。
他开车路过‘春树下’,正拎着一桶要进去,被山羊正好碰见,一个电话摇人过来,一群人把两桶都拦截,直接在‘春树下’聚餐了。
祝泗云挎着相机跟路迟冬回来时,人都傻了。
夜色黑透,院儿中灯火通明,与热闹声一路蔓延进屋里。
路老板的香椿树下,被架起了烧烤架,几个人凑在一块儿翻着肉串儿烤虾,大着嗓门儿说话,闹得耳朵都要聋了。
“冬哥,小祝姐!”
顺子嗓门儿响亮的喊了声。
“这还没干活儿呢,咋都开始庆功了?”祝泗云懵逼。
“不是庆功宴,周岱回来了,带回来两大桶海鲜,给山羊哥截了。”八角扬起脸笑说。
祝泗云“哦”了声,点着脑袋跟在路老板后边儿往屋里。
大厅里,胖哥几个人都在,正在长桌那儿斗地主,热火朝天的。
瑶瑶和Mike抱着从三楼换下来的床品,正要去半地下洗衣房,看见他们进来,打了声招呼。
“姐,照片拍好啦?”Mike喜气洋洋的问。
“明早还得去。”祝泗云晃了晃相机说。
上午她跟几个大V联系好了,宣传文案可以人家帮着写,但是照片儿得祝泗云这边儿拍了发过去。虽说网上照片儿多的是,但人家怕侵权,再有,网上传疯了的照片确实不适合人家拿来宣传。
厨房里,周岱帮着金花婶处理海鲜。祝泗云放好相机过去时,螃蟹已经蒸进了锅里,旁边砂锅还咕嘟着一锅海鲜粥。
金花婶儿不在。
周岱搓着香皂正洗手,看见她进来,眼睛一亮,笑着打趣道:“回来啦,大摄影师。”
祝泗云笑了声,掏出手机假装要拍他。
周岱笑出一口白牙,沾满泡沫的手,抓过旁边的帽子啪的盖在头上,然后说:“拍吧。”
祝泗云:“……”
她只顿了一下,然后点开了相机。
厨房灯不是很明亮,透着股橘调的昏黄,像是以前大院儿里用的钨丝灯泡,灯下的青年笑容舒朗,身姿挺拔,身后细密的热气蒸腾。
很温暖的画面,甚至应该与周岱自由随性的气质有些不符,但二者结合,好像也没有违和感。
“咔嚓”一声,画面定格。
周岱打开水冲掉手上的泡沫,凑过来看照片,不吝夸赞道:“你拍得真好!”
二十出头的年轻人,精神气朝气蓬勃,但也容易横冲直撞。微热的呼吸凑近时,祝泗云不着痕迹的避让,“是你长得太帅啦。”
周岱被夸得开怀,笑嘻嘻问:“那帅哥能邀请你合个影吗?”
祝泗云浅褐色的眸子闪过一丝怔然。
说实话,可能有些臭屁,但祝泗云从小到大身边还真是没缺过追求者。
在家门口上幼儿园时,就有小男孩儿把自己的糖水献殷勤给她喝了。更别说进入青春期,她隔三差五的从桌肚里摸出的情书,都能有一摞。
那时候是青涩的,就连表达喜欢也很含蓄,与此刻她眼里的周岱一样。
步入社会,动辄的过夜邀请,祝泗云一颗心都麻木了。
这会儿听见周岱这句,她宛若一个绝经的女人,突然又来了例假,那种心瓣膜猝不及防的抽动,难以形容。
“好啊。”
她听见自己说。
镜头切换前置,两人挨得很近。
祝泗云犹豫一秒,换了美颜相机,挑了个喜欢的滤镜。
周岱在旁边笑,“你原相机也很好看。”
这话满足了祝泗云小小的虚荣心,“滤镜会显得我更好看。”
周岱哈哈笑,“等等,这边光线更好嗳。”
他说着,轻轻握着她的手臂朝旁边挪了两步。
算不上冒犯的举动,甚至是祝泗云反应过来时,他已经很自然的松开了手。对着镜头笑容明朗,视线是看向镜头里的她的。
被祝泗云发现,他也没挪开目光,唇角的笑容又扬了扬。
祝泗云轻吸口气,按下了拍摄键。
画面定格又跳转,镜头里突然出现了另一道身影。
路老板双手插兜,站在厨房门口,冷淡问:
“还吃饭吗,两位。”
“……”
几大盘滋滋冒油的烧烤被端上了桌,一群人乱哄哄的分啤酒,然后一哄而散的抢肉。
“靠!谁抢了我大鸡腿儿?”
“鸡翅!我的!”
“牛柳谁吃?”
“麻蛋!给我留两串牛肉!”
祝泗云手里刚被塞了瓶冰啤,还没等行动,就被挤出了桌边儿。
“?”
请问呢?
祝泗云察觉到一束视线,一扭头,就见隔着几个人的路老板,已经风轻云淡的撸串儿了,投过来的视线很是嘲讽。
祝泗云深吸口气,蹭过去虎口夺食,从他手里抢了串鸡翅啃,还要嫌弃他辣椒面儿撒的不匀。
路迟冬冷笑一声,几口吃完的红柳肉串签子一扔,又挤了进去。
祝泗云自认身板儿单薄,抢不过这群臭老爷们儿,像个小狗腿,扒着路老板也算是吃得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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兴。
烧烤第一轮儿结束,外面新的肉串上了烤架,厨房里清蒸海鲜也好了。个个儿埋头拆螃蟹。
“还真别说,这清蒸是真鲜啊。”
“那螃蟹也新鲜啊,上锅前还活蹦乱跳呢。”
“要说还是靠海的人会吃,你这就是野猪吃不了细糠,拆得乱七八糟,真浪费。”
“你嫌浪费啊,那我这啃完的再给你啃一轮儿呗。”
“滚蛋!”
一群人叽里呱啦的边吃边说。
周岱仰头笑,把手里拆好的螃蟹放进了祝泗云盘子里。
祝泗云抬眼,笑得有些矜持。
“给你吃。”周岱说。
突然,一只手将那拆解整齐的螃蟹拿走了。
对上两双视线,路迟冬吃了口蟹黄,然后说:“谢谢。”
“……”
祝泗云想,这大概就是报应吧。
一群人喝着啤酒,吃着烧烤海鲜,喝大了似的亮着嗓门儿说话,闹闹哄哄。
祝泗云手边的啤酒瓶也喝光了,她仰着头靠在椅背上,跟旁边的人说话。
“我好久没谈恋爱了。”
路迟冬垂着的眼皮动了下,沉默着没说话。
“路迟冬,”祝泗云撒酒疯似的扭头,突然喊他,“你从小到大挡了我好多桃花。”
路迟冬凉凉的掀起眼皮瞥她一眼,“放屁。”
“诶?你还不承认?!”祝泗云惊得坐直了。
路迟冬仰头喝了口酒,轻嘲提醒:“您那情书可没少收。”
他也是真服了。
祝泗云这女人,打小儿就臭美得要死,那些长得不周正的男同志,她根本看不上,但情书照收不误,还振振有词的说,那是她魅力的证据。
路迟冬说她虚荣。祝泗云骂他不解风情。
反正啊,他俩是从没合拍过。
路迟冬甚至都觉得,那些情书不知道被她放在哪个饼干盒里珍藏,偶尔还要拿出来翻阅欣赏一番,然后感叹自己光芒万丈,魅力无边。
就这么想着,他喉结滑动了两下,闷出两声笑来。
祝泗云不知道他怎么突然就抽风了,但不妨碍她学着电影里的文艺风格,轻叹道:“我还是恋爱太少了,青涩的十几岁啊,就这么过去了,连一段可以回忆的悸动初恋都没有。”
然后画风一改,总结道:“反正都怪你。”
路迟冬轻嗤一声,放下啤酒瓶起身。
“你干嘛去?”祝泗云仰头问。
“撒尿,”路迟冬满口粗俗,“要一起?”
祝泗云送他一脚!
23. chapter23
院子里还剩些烤串儿,瘦猴儿一股脑的全上了烤架,端给挨着大厅的几个屋送去了,当作是吵到人家的歉意。
九点多了,一群人丝毫没有要散的意思。推杯换盏尚不尽兴,又不知道从哪儿掏出了一副麻将,桌上残羹冷饭的铁盘儿一推,就在长桌上开摸了。
祝泗云听着吆五喝六的吵闹声,感觉像是坐在了烟熏火燎的烧烤摊上。发昏的脑袋靠在椅背上,璀璨明亮的灯光在眼前出现了重影,她睫毛眨了眨,闭上了眼睛。
其实,刚才那话她有失公允。
祝泗云打小儿就是只孔雀,对自己长得漂亮这件事,有着充分且骄傲的认知。那些小孩儿喜欢她才是正常的,像路迟冬那样跟她针锋相对的实在是少。
所以,路迟冬是王八蛋。
祝泗云享受被献殷勤,情书收了好多,都装满了几个饼干盒,但她连男孩儿的小手都没牵过。
没别的。
纯粹是祝泗云觉得他们配不上她。
而这种虚荣与骄傲在她上高中时戛然而止。
老祝没了。
厂子濒临倒闭,也没赔几个钱。
祝泗云闹得最风风火火的一件事,就是老祝刚下葬的那段时间,满厂子、居委会的跑,硬是给孙巧红闹来一个卖菜的工作。跟别人不一样,孙巧红的摊子可以免租金,直到祝泗云工作为止。
也是这件事,祝泗云从云端被拉了下来。
好像以前那些缥缈的仙女气儿,一下子就没有了。
她跟别人没什么不一样,也就是长得漂亮点而已。
甚至,她还不如别的女孩儿呢,毕竟人家不用每次下课去食堂抢免费的汤。
在本该虚荣心膨胀的年纪,祝泗云仿佛比他们走得都快。男女同学之间的春心萌动、暗送秋波,跟她连边儿都不沾。
祝泗云忙着赚钱。
她不想要学校的贫困补助,不想镇领导带着各种领导发来的慰问,她努力的保护着自己那点儿可伶、仅剩的自尊心。
现在想想,那时候的祝泗云,就像是只刺猬,但她不会藏起来,而是选择攻击靠近她的每一个人。
路迟冬尚且如此,更别说其他人。
就如瘦猴儿说的,曾经给她写过情书的事,祝泗云还真的想不起来。
着急忙慌的三年,如今想起也是匆匆。
后悔吗?
好像也没有。
只是有那么一点遗憾。
不多,就一点。
祝泗云闭目片刻,正要起身,手臂突然碰倒了一只酒瓶。
清脆的破碎声,将大厅的热闹按下了暂停键。
“没事儿吧?”瘦猴儿两步过来,问了句。
祝泗云摇摇头,“我去拿扫帚扫一下。”
瘦猴儿拉着她手臂离开那片玻璃碴儿,“你困了就去睡吧,我收拾就行。”
祝泗云也不跟他客气,打了个哈欠,眼眸莹润,还不忘操心的嘱咐一句:“用胶带缠一下再扔。”
瘦猴儿:“知道。”
祝泗云丢下一句“你们玩儿,我回屋了”,酒意熏然的离场。
身后有人拍着胸口小声说:
“我还以为小祝姐生气了……”
“别胡说,祝姐脾气很好的。”Mike立马说。
“真的?”
“当然啦!不信你问瑶瑶。”
瑶瑶闷头戳手机,敷衍着“嗯嗯”点头。
“你干嘛呢,不是说分手了嘛,跟谁聊得这么起劲儿。”
“分手就不能谈新的了?”瑶瑶头发一撩,抓起一串鸡爪子啃了口,呸的吐出一截骨头,冷笑:“这狗逼还跟我暧昧呢!”
祝泗云仿佛被抽了一鞭子,脚下一个趔趄,险些滑倒。
她也是狗逼吗?
祝泗云混沌的脑子发昏的想。
周岱的心思真的很明显,祝泗云很难不知道啊,甚至是他自己也压根儿没想着藏。
他们聊天儿算是频繁,也有深更半夜的时候,她随口说的一首还不错的歌,紧接着就在他朋友圈看见了歌曲的分享链接。祝泗云看见,也会给他点个赞。属于他们之间的哑谜。
“……”
好像……是有点暧昧。
但要骂她是狗逼,祝泗云觉得冤枉!
‘伏羲故里’计划的进展很快。
胖哥那边联系到了唱河西宝卷的戏班子,山羊也跟人租来了几十顶帐篷,虽没合作,但价格算是好价。顺子带着人搭戏台子时,隔壁的陈荣过来了。
贱脚踏上贵宝地,‘春树下’几个人表情都不是很美丽。
祝泗云坐在前台,翘着脚看联系的几个旅游大V发的宣传稿。流量涨得比她预想的还要好很多,也就这会儿,才能悄悄松口气。
不比‘春树下’账号长草,人家的评论区很热闹,还有好多人夸赞照片拍得漂亮的。祝泗云被夸得如沐春风,脚丫都抖擞。
然后,陈荣进来了。
她瞟了一眼就收回目光,当作没看见。
瑶瑶朝人翻了个白眼儿,表情顿时变得气咻咻,直播间里的网友都发现不对劲儿了。
Mike正要去喊路迟冬,才想起人不在店里。
“姐?”他小声喊。
祝泗云抬头又看一眼。
算了算了。
她也吞不下这苍蝇。
什么化干戈为玉帛的,跟她没关系。
祝泗云拨了路迟冬电话,响了两声被接起,她说:“回来,现在。”
然后挂断了。
路老板回来得很快,可能是因为她语气实在糟糕。
进来看见陈荣时,表情淡然,不动如山,说了句:“来了。”
陈荣被几个小店员儿冷待,听见这句,脸色才稍微好了点,“嗯”了声,说:“无人机的事,我联系好了,给你仔细讲一下?”
“行啊。”路迟冬点头。
“……”
陈荣当老板十几年了,在开这家民宿之前,还做过建材生意,虽然说是黄了,但也是实打实的老板,浸透生意场。他自认跟这几个守着家民宿抠脚的不一样,说这话,也不过是虚抬一下,给对方一点儿面子而已。
谁知道,路迟冬这青瓜蛋子还真的敢答应。
路迟冬也不去看他卡壳的表情,抬脚往外走,边说:“没会议室,就院子里说吧。”
“……”
陈荣西装皮鞋还打着发胶,在院子里跟人谈事儿,估计还是头一遭,脸色憋得发青。路迟冬也不知道是忘了还是怎么,连瓶水都没递,他耳朵上夹着支烟,穿着条宽松的运动裤,支着条腿,表情正经得像是等人述职的领导。
祝泗云看了一眼,连忙偏过脸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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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憋笑憋得肩膀直颤。
没几分钟,陈荣就走了。
路迟冬按着手机走过来,往祝泗云面前一怼,说:“就这人。”
“不是说找两个吗?”
祝泗云立马不乐了。
“他是负责人,到时候有人跟他一起。”路迟冬说着,手机啪嗒往桌上一放,不耐烦这种活儿,“你跟他谈吧,我过去了。”
祝泗云嘴唇打了个磕绊,“用你的手机?”
路迟冬皱眉:“不会用智能机?”
“……滚。”
路老板滚了。
他这两天也忙,先是带着祝泗云各地儿拍照,紧跟着又去张罗集市的事,每天跑得脚底冒烟。
不过,效果也是立竿见影的。
‘春树下’的房间预订率高达百分之九十五!
这是从来都没有的。
其他的几家民宿,情况也差不了多少。
好像见到了源源不断的钱,这几天个个儿都热情高涨。
晚上,路迟冬回来时,就见203房门敞着,祝泗云蹲在地上收拾行李箱。
他脚步蓦然一顿,隔了几秒,出声问:“你这是……要走了?”
祝泗云听见,回头看他,一张漂亮的笑脸神采飞扬,跟他分享喜讯:“剩余的三间观景房刚才订出去了!!!”
路迟冬看着她没说话。
祝泗云眉毛跳舞,边把床上折好的衣服塞进行李箱,边高兴道:“我估计这间也能预订了,先把搬出去吧,收拾下卫生,到时候也不至于手忙脚乱。”
她说着,咔咔合上箱子,“你给我拎去三楼吧,我跟瑶瑶说好了,跟她挤挤。”
路迟冬站在门口没动,腔调懒散,“别弄了,麻烦。”
“?”
祝泗云扭头瞪他,“一晚好几百呢!”
“你钻钱眼儿了?”
祝泗云神色意味不明,语气幽幽:“……你一个为了两百块钱,车上贴男科广告的,好意思说我?”
“……”
走廊静悄悄。
气氛有那么一点儿……不对劲。
祝泗云也不明白缘由,只是感觉是这么说。
两人一起挪开视线。
过了几秒,路迟冬先开口。
“让别人也赚点儿。”
他调子如常懒洋洋,有那么点儿大气的潇洒。
祝泗云刚才几秒的异样悸动散了,她翻了个白眼儿,心里爆粗口:
妈的。
又装逼。
“哦。”
祝泗云耷拉着视线,满不在乎的应声。
“嗳,嘛呢,吃饭啦!”
瘦猴儿跑来两步,看见路迟冬和那扇没关的房门,脚步一停,喊了声。
“就来。”
路迟冬双手插兜说。
祝泗云确实舍不得这一晚大几百的进账,但老板都发话了,她也没再坚持。
一屋子翻出来的东西懒得收拾,关门去吃饭!
两人一前一后,拐出二楼走廊时。
祝泗云真诚的说:“路老板,你是好人。”
路迟冬不以为然的睨她一眼,“谢谢。”
祝泗云扑哧一声乐了,抬手一巴掌盖在他后肩,笑得前俯后仰,“你真幽默!”
路迟冬顿时一副见了鬼的表情。
24. chapter24
“你这是什么表情?”
祝泗云叉腰仰头问。
路迟冬还是那副鬼表情瞅她,反问:“我该是什么表情?如芒刺背,如鲠在喉,如……”
三如没出来,被后背上的一巴掌拍了回去。
路迟冬打了个嗝。
祝泗云这个嫌弃啊,噔噔噔的跑下楼去了。
路迟冬脚步闲散的跟在后面。
晚饭金花婶烧了条鱼,大获好评。几个人正边聊天儿边吃饭,胖哥跑来了。
这个不稳重啊……
不止是祝泗云大跌眼镜,就连路迟冬都稍显诧异。
“出事了!”
“……”
路老板饭都没吃完,跟着胖哥走了。
瘦猴儿也跟着一道去了。
一顿好吃的饭菜,收场略显惨淡。
留下的几人食不知味,匆匆收了碗筷。
祝泗云回屋收拾那一团乱,才发现路迟冬的手机也在她这儿,也难怪胖哥着急忙慌的过来找人了。
她犹豫几秒,从心的点开了路老板的微信。
他们几个民宿老板有个单独的群聊,最新一条发言已经是十分钟以前了。
祝泗云戳进去,往上翻了翻,大致扫了眼就明白怎么回事儿了。
她冷笑一声,手机扔回床上,把行李箱里的衣物拿出来一一放回原处。收拾好,她去大厅冰柜偷喝路老板的酸奶。
彩虹组没在直播,蔫儿了吧唧的安静坐在大厅。
大洋在用电脑玩儿斗地主。
祝泗云喝着酸奶,站在后面看了会儿,突然灵机一动说:“你还不如就直播玩儿斗地主呢。”
大洋被她吓得一个哆嗦,差点掉凳。扭头的目光满是惊悚。
祝泗云表情讪讪,说着废话,“吓到你了?”
大洋都快哭了,“姐,咱商量一下,以后别站我背后说话成不。”
祝泗云也惊了,“……这么吓人的吗?”
瑶瑶抱着手臂,一脸冷酷表情,“他俩昨晚大半夜看鬼片,吓破了胆儿,都哆嗦一天了。”
祝泗云表情瞬间变得一言难尽,她正想说什么,突然张着唇顿住了。
大洋顺着她的视线僵硬看去,魂儿都丢了,“……姐?”
这是看见啥了啊!!!
祝泗云猛一扭头,又给人吓得一个哆嗦,她脸上表情兴奋得像是变态,一巴掌拍在大洋肩膀上,“我想到你可以直播什么了!”
“啊?”
“你们可以直播看鬼片儿啊!或者是玩儿那种恐怖游戏!”祝泗云越说眼睛越亮,“可以让路老板给你们单独安排个屋儿,氛围咱得有,好多网友就喜欢看脆皮被吓得尖叫,抱头鼠窜,落荒而逃!”
“……”
大洋真要给她跪了,哭着脸说:“姐,你直接给我小命儿收走吧。”
祝泗云:“……有这么怕吗?”
Mike在旁边小声问:“姐,你最害怕什么?”
“没钱!”
祝泗云脱口而出。
“……”
“那你就想象,你现在是被抢了钱的穷光蛋。”Mike表情真诚的说。
祝泗云表情顿时也变得苦兮兮了,摆摆手,落寞道:“不用想象,我本来就是。”
“?”
祝泗云没再多说,目光垂落,靠着桌沿小口喝酸奶,心想,好像最初那晴天霹雳的惊悚淡去了很多。明明也没有过很久。
晚上快十一点,路迟冬和瘦猴儿才回来。
俩人一进门,就听见了争吵声,大厅里半个人影儿都没。
“靠!不会打起来了吧!”瘦猴儿说。
路迟冬没说话,一张脸沉着,转脚往楼下走。
“……谁让你放那儿的,要怪就怪你自己没放好,真他妈倒霉!”
“艹尼玛!你管老子放哪儿,东西是你摔坏的,你就得赔!”
“赔个屁!谁知道是不是你早就坏了,故意放那儿讹人的!”
“放你狗屁!你他妈再给老子狗叫一句!”
祝泗云:“干嘛呢,别动手!”
路迟冬挤过走廊上看热闹的,一把扶住被推搡了一胳膊肘没站稳的祝泗云,“你上去。”
敞着的门板被激烈动作撞得咣咣响。
两个男人互揪着衣领打得正起劲儿。
祝泗云往外走,余光看见路迟冬过去不由分说的一人踹了一脚。
“……”
祝泗云眼皮狠狠一跳,深吸口气,差点没大骂出口!
妈的!
是上演暴力全武行吗?!
一个老板你合适吗你。
啊?!
‘咣当’一声,俩人儿都没站稳,摔进了屋里。
路老板小气的很,啪的一声关上门,热闹不给看了。
走廊上的吃瓜者,脸上的兴奋还未退去,站了两分钟,然后都回屋了。
祝泗云没走。
旁边的大洋三人正一脸晦气的跟瘦猴儿讲刚才的事。
其实很简单,一个男的把相机放桌上了,另一个给镜头摔坏了。
但问题是,被摔坏相机的男的,要求那人原价赔偿。摔了相机的男的,认为是对方没收好,屋里地方又窄,跟他没关系。
瘦猴儿叹气,“今天就他妈没一件顺利事儿。”
瑶瑶幽幽道:“肯定是隔壁秃驴下午过来,踩了咱们的地儿,坏了咱们的风水。”
“……”
祝泗云无语闭眼。
房间里除了刚开始乒铃咣当两声,然后就没动静了。
瘦猴儿也没进去,靠着墙站着,一副乏力模样。
祝泗云余光瞥见,说:“你上去吃饭吧,估计也打不起来了。”
“还有饭?”
“剩饭炒了,你用微波炉热一下吃。”
“哎呀,咋这么贴心呢。”瘦猴儿嘿嘿笑。
祝泗云被他语气逗乐,撵人:“赶紧去。”
也就十来分钟,路老板出来了。
几人不禁都朝门缝里张望,被他随手带上了门,没得看了。
“都杵这儿干嘛呢?”路迟冬眼角眉梢耷拉着问。
大洋觑一眼他脸色,小声问:“没事儿了?”
路迟冬‘嗯’了声。
“怎么说的?”祝泗云好奇问。
“能怎么说,”路迟冬语气寡淡,“一个想占便宜,一个不想赔偿,都进局子里冷静冷静。”
“……”
“他们还说咱屋儿窄呢。”Mike小记仇精,趁机告状。
路迟冬还没说话,大洋嗐了声,嗓门儿清亮的说:“姐也骂他们钱包瘪了!”
祝泗云:“……”
突然想高歌一曲了。
好无语,
真的好无语。
真的真的好无语。
无视路老板看戏似的瞥来一眼,祝泗云一步两台阶的抢先上了楼。
瘦猴儿还在厨房捣鼓。
祝泗云去瞄了眼,“干嘛呢?”
瘦猴儿:“想弄个蛋花儿汤。”
祝泗云撸袖子,“你去吃饭吧,我来。”
“嘿嘿,这怎么好意思啊。”
“那明天请我喝奶茶吧。”
饿肚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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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狼吞虎咽,祝泗云端着一锅汤从厨房出来时,那一大海碗的饭都要被一扫而空了。
一碗汤送进肚子里顺了顺,俩人刨饭的动作才缓下来。
祝泗云手撑着下巴,没忍住问:“谈好了?”
路迟冬朝她看了眼。
旁边瑶瑶三人耳朵竖起了。
“没,那群人真他妈缺德!”瘦猴儿气得骂。“那片儿沙漠地出了他们镇上几里地,不然早他妈给他们全都埋了,还不要逼脸的说,不给咱们用他们的地儿,他们的!他们算个球啊!”
这些祝泗云在路迟冬的微信群里都看见了,面儿上表情没什么变化。
她只是想知道,他们去谈得怎么样,但很显然,没谈拢。
倒是瑶瑶他们刚听说,一个个表情震惊,虽然他们不知道那沙漠地儿在哪儿,但不妨碍跟着一起骂啊!
他们活动办得临门一脚了,那群人竟然要关门不给玩儿了!
这能忍?!
祝泗云戳戳正喝汤的路迟冬,问:“那片地是真的划给桥镇的?”
省市州县,都有区域划分的。
离得远归离得远,但要是真划在桥镇名下,那还真是他们的地盘儿。那不,县城还有城郊呢,你能说因为远,那就不是人家的地儿?
路迟冬脸色也不好看,沉着声说:“还不确定,明天去找人问问。”
“看!我就说吧!”瑶瑶怒而拍桌,“那秃驴就是脏了咱们的地儿!”
“说不准还在家里扎小人儿诅咒咱们呢!”
“……”
祝泗云手指敲了两下桌沿,问:“那边儿什么条件?”
“说要一万块钱的场地活动费。”
“?”
祝泗云憋出了一便秘脸。
路迟冬瞅着她的表情,突然泄劲儿似的笑了,又悠悠补一句:“说是不给钱也行,但要他们掺和进来。”
“掺和个屁!”
瘦猴儿拍桌而起。
“都他妈院儿门一开,就敢说是农家乐!那咱们这些天干嘛的?冬哥和虎哥带着人跑得腿都遛细了两圈儿,还怕出差错。还不要逼脸的说,让咱们把集市摆他们那边儿去,我可去他的吧!”
“靠!这他妈脸是跟城墙借的吧!”大洋怒声。
“别吵吵!”
祝泗云轻拍桌,“店里住了多少人,心里没数儿?想他们都出来看热闹吗?”
一个个坐好了。
安静了。
鸦雀无声。
过了会儿,祝泗云说:“其实也没那么难搞。”
话刚说完,几人蹭蹭爬了过来,仰着求知若渴的脸。
“姐!怎么搞他们?”
“街边儿摆个小摊都得卫生许可证,他们要开农家乐,首先得有营业许可证吧。不说别的,就是一张卫生证都能给他们卡三天,别说还有各种申报审批的流程,”祝泗云说着,朝路迟冬抬了抬下巴,“这些路老板更懂行。”
瘦猴儿激动得满面潮红,重重一抚掌,在大厅里上蹿下跳得兴奋,“他们屁都没有!”
“可他们要是要钱咋办?”Mike问。
“这俩条件不是二选一?”
祝泗云问着,朝路迟冬看。
路迟冬搁下碗,眼神睇来。俩人目光对上,莫名有那么点儿争锋的意思。
“有点儿缺德吧。”
路迟冬咂舌说。
祝泗云瞪他,“那你不会干完脏活儿去拜拜佛吗?”
其余几人,面面相觑。
说啥呢?
听不懂。
祝泗云出完馊主意,拍拍屁股意满离。
25. chapter25
次日一早,就不见路迟冬人影儿了。
祝泗云出来接班儿时,瑶瑶正在前台化妆。
祝泗云去厨房端了金花婶给她留的浆水面,支着条腿站在门口太阳底下慢腾腾的吃。
瑶瑶照着镜子贴假睫毛,余光朝门口看了眼,有些羡慕的撇嘴。心想长得好看就是占便宜,素着张脸,头发用抓夹随意夹起,往那儿一站,跟拍海报似的。
“你快点吃,我跟冬哥请假了,一会儿要出去。”
瑶瑶语气酸溜溜的说。
祝泗云回头,目光从微凉的秋景飘回来,看那对镜梳妆的姑娘。
今天,瑶瑶穿了条洛丽塔的小裙子,粉白粉白的,头发用卷发棒卷过,几根可爱蝴蝶结的发圈儿扎成了泡泡圈,脸上妆容粉得跟水蜜桃似的,俩眼珠子也灰粉灰粉的,眼睫毛长得能戳死人。出门左转火车站,直接能去二次元漫展了。
不过,鉴于瑶瑶平时在店里也穿得很隆重,用她的话说,她可是要上镜的,妆都是化全妆。在这句话之前,祝泗云都没觉得不对劲儿。
“你这是……”祝泗云迟疑。
“约会啊!”没被看出自己精心打扮,瑶瑶好不高兴,又瞪她问:“不明显吗?”
祝泗云哑言,她表情呆滞的端着碗往屋里走,“你、你不是刚分手吗?”
“分了就不能找新的了?”
“……”
倒也没这规定……
但这也太快了叭!
前几天在这儿聚餐……就在这儿!!!聚餐的时候,不是还暧昧呢嘛。
瑶瑶看着她目瞪口呆的表情,好像总算找到了点儿优越感,仰着脖颈嘲笑:“以为我跟你一样没用呢?”
“这么久都没搞定小周老板。”
“等过两天人家跟别的女人好上了,看你哭。”
Biu~三刀。
祝泗云:“……”
那不会!
老祝没了她才偷偷哭过三两回,失恋总不能比死爹还难过吧。更何况她跟周岱连失恋都算不上,顶多算是暧昧失败。
“你跟……那位,怎么认识的?”
祝泗云好奇道。
“网上啊,我在红薯上发自拍,他总给我点赞,然后就聊天儿了啊。”
“……”
“喜不喜欢,聊两天就能知道了。”瑶瑶理所应当道。
“就这样?”
“这还不够?”
祝泗云抱着空碗往厨房走,表情一本正经的琢磨。
瑶瑶没一会儿就出门了。
Mike和大洋起床后把退房的卫生收拾了。这俩人不知道是不是又半夜偷看鬼片儿了,一个比一个精神萎靡。
中午吃完饭,祝泗云坐在院子里晒太阳。小橘猫跑进了院子,毛茸茸的脑袋蹭她裤脚,朝她喵喵叫。
“没饭吃啊?”
祝泗云挠挠小橘脖子问。
小橘奶声奶气的又喵了两声。
路老板估计是没听过猫粮猫罐头这些高级东西,常常喂小橘吃馒头。但不巧,金花婶今天没蒸馒头呀。
祝泗云进屋,拿着那只被她霍霍了的碗,偷偷泡了一碗路迟冬的奶粉,想了想,又给奶粉里加了两块饼干。
她端着出来,放到小橘面前。猫脑袋蹭的扎进了碗里。
祝泗云蹲在旁边,手指捋猫咪沾了奶粉的须须。
突然,身前落下一道影子。
她抬头,就见某人耷拉着不好惹的眼皮,朝那伸着小粉舌头的橘猫……喝的奶看。
“这么快就回啦?”祝泗云殷勤。
“呵。”路老板冷笑。
祝泗云‘啧’了声,撩了撩额前的碎发,嫌弃道:“别小气。”
说话间,瘦猴儿和胖哥进来了。
路迟冬问她:“还有饭吗?”
“中午涮锅还有剩下的肉菜,要是不够吃再下点面吧。”祝泗云说。
没一会儿,大厅飘出了涮锅饭香。
祝泗云没进去凑热闹,抱着吃饱的小橘猫坐在院子里晒太阳。秋日阳光不燥,落在身上暖洋洋的,晒得人昏昏欲睡。
隔壁陈荣过来了。
这人跟岁月静好沾不上边儿,祝泗云翻了个白眼,揉了揉小橘脑袋,放开它起身往屋走。
她刚进门,就听见陈荣问。
“那现在怎么办,是要让他们掺和进来,还是咱们凑一万块钱扔给他们?”
祝泗云也不觉得意外,看路迟冬他们刚进门时的表情,就知道这一趟并不顺利。
路迟冬埋头吃饭不说话。
胖哥剔牙,脸色看不出好坏,“把他们都喊过来商量一下吧。”
陈荣朝路迟冬看了眼,说:“我觉得还是凑一万给他们算了。那农家乐要是东西不干净,吃出事儿就麻烦了。”
大厅里气氛沉默,几个人都没搭腔。
祝泗云一个事不关己的都感觉到了陈老板的尴尬。
啊。
真好。
再看一眼陈老板憋屈又忍住的表情,心情更美了。
胖哥在群里发了条语音,没一会儿,几个老板前后脚的都过来了。
胖哥和瘦猴儿都歇了筷,路迟冬正打扫锅里剩下的肉菜。
“怎么说,那片地真是桥镇的?”
山羊问。
胖哥点头,“是划给他们了。陈老板的意思是,咱们凑一万给了算了。”
众人沉吟,心里打算盘。
陈荣这人不咋地,但这话也没毛病。一万块钱,几个人凑凑也就每人一千多不到两千,就当是踩到狗屎了,给了的了,一劳永逸。
顺子皱巴着脸想说什么,觑了眼大家的表情,又憋住了。
“老子没钱,不给。”
路迟冬手里的筷子在锅沿磕了下,沉着脸冷声冷气的说。
在座的除了陈荣,都多多少少给路迟冬借的那几十万凑过。他这话一说,几个人也不好劝。
顺子嘴皮动了动,立马跟上:“他们这就是狮子大张口,今天敢要一万,明天就敢要五万,哥,咱不能助长他们这种贪婪德行。”
胖哥没表态,看向另外几个人,问:“你们呢。”
虎哥粗嗓气道:“我跟顺子一样!真他妈的给那群孙子惯得!给他们脸了!”
山羊:“明天就三十号了,最早的一批假期旅客明天就到了,我觉得还是不要节外生枝的好,凑凑钱给了。”
八角举手,“我跟山羊哥的意思一样。”
东风压倒西风,几个人还是倾向于凑钱。
路迟冬搁下筷子,抽了张纸巾擦嘴,表情淡漠道:“我先说,你们爱凑就凑,但我那份儿不用你们凑,给我空着。”
几个人神情莫名。
路迟冬把纸团扔进脚边的垃圾桶,语气嘲讽:“抢钱抢到老子头上了,没点逼数。”
“……”
祝泗云面无表情的抬手揉了揉抽筋的眼皮。
说实话,路老板爆粗,真、真踏马带劲儿,不像是曾穿着小衬衫坐办公室的小干事,倒像是混街的。
瘦猴儿适时嘲讽脸,“呵。”
“?”
祝泗云突然觉得不对劲儿了。她视线在这穿一条裤子的俩人脸上打了个旋儿,然后看向了陈荣。
陈荣没坐,穿着皮鞋西装裤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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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长桌旁边。跟扎堆儿的几个人都不算近,这会儿脸上看不出什么心虚或是惊疑。
祝泗云目光不着痕迹的掠过桌前七八人,都没发现问题。
她眉尖儿蹙了下又松开,语气清然道:“要不……你们把凑的钱给我老板?”
这话一出,桌前几个人满脑袋问号的看过来,表情懵懂清澈。
祝泗云余光瞥过陈荣,捕捉到了对方听到这句话时狠皱了下眉头,满脸晦气,然后收敛神色,随众的朝她看过来。
说话可以骗人,但下意识的表情不会。
祝泗云收回那寸余光,没再看陈荣,笑嘻嘻的看着几人道:“场地费征收,是说组织营业活动,借用场地,才要付相应的场地费。咱们在那片沙漠地有营业活动吗?”
“?”
“对啊!咱们篝火又不收钱!”
虎哥抚掌大笑。
顺子幽幽出声:“旅客看星星,咱也不收钱的。”
八角扶了扶眼镜,“可是烧烤呢?”
霎时一沉默。
陈荣正要说话,突然被一道清凌凌的声音抢了先。
“赖呗。”
“他们还能给人烧烤架砸了?”
“公园儿里卖雪糕的,也听说有关部门跟人收摊位费。”
陈荣:“!”
……艹!
这女人真他妈邪性!
“不行!”陈荣说,“那边儿要是找麻烦呢?”
祝泗云似笑非笑的瞅着他,还没说话,虎哥拍桌喊:“我看谁他妈敢来找我晦气!”
陈荣噎了下。
“我觉得,这个时候了,能用钱了了的事,就别留那些麻烦了。咱们这回活动办得大,投进去也不少钱了。桥镇那边虽说一万要的有点多,但咱们凑一凑也没几个钱。”
陈荣说着,朝路迟冬看了眼,语气宽慰道:“路老板没钱,那就算了,我可以稍微多出点儿。”
路迟冬皱着眉,抬起眼,凌厉的骨相带着些凶,“陈老板刚是没听见我说的?”
海参哥看看这个,又瞧瞧那个,出来打圆场:“路,这会儿不是逞心气儿的时候,陈老板愿意多出点儿,那就多拿点儿呗。”
路迟冬没接这台阶,声音一扬,怒形于色的拍桌道:“我再说一遍,那钱,老子不凑,也用不着你们替我凑!”
大厅里鸦雀无声。
几人对了对眼神,都没说话。
气氛陷入了沉默。
过了会儿,陈荣说:“那你有什么主意,就等着他们过来找茬儿,然后毁了活动,是吗?路老板,这不是你一家民宿的事。”
路迟冬锐利的目光与他对视,没说话。
“行了,商量呢,吵吵啥。”胖哥喝了口水说。
瘦猴儿在旁边翻了个白眼,冷声冷调的嘲讽,“有些人紧跑着往人家兜里塞钱。桥镇那群人办农家乐怎么了,这么几天他们还真能赚一万块钱?这好了,屁事儿不干,就凭着那被划过去的一块破地,就伸着手等着收钱了。”
“就是啊,胖哥,他们就算一通忙活,也不一定就能赚一万块。”顺子小声说。
陈荣:“但现在紧要的不是他们赚多少钱,是万一闹出点儿啥事来……”
“那就看个乐呵呗。离得十万八千里,屎还能拉你头上去?”
“……”
虎哥拧头看向祝泗云,压低声音说:“妹子,你这话也忒糙了。”
祝泗云表情严肃,“虎哥,你知道的,我平时不这样儿。就是对着什么说什么。”
“……”虎哥看了眼陈荣便秘脸。
懂~
对着粑粑说屎粑粑。
26. chapter26
田忌赛马还分上中下等呢,祝泗云说的赖着明显属于下等,那给钱就是上等了。
但人就怕对比。
自己赚一万块累死累活,人家伸手就能得到!
怎么想都不爽!
海参几个偏向于凑钱的,立马转了口风,桥镇那伙人爱干嘛干嘛,但不能搭着他们的名号。饭都送嘴边了,吃不到那是自个儿没本事。反正不是一个镇上的,就算是出了事也不能找这儿来。
陈荣沟壑纵深的眉毛紧皱着,还想说什么,但插不上嘴。
几个人呱啦呱啦,没几句就直接给敲定了。
“走吧,赶紧的,今儿就给这事儿办妥了,省得夜长梦多再出什么幺蛾子。”海参说。
一群人哗啦啦的起身,闹哄哄的往外走。
陈荣走在最后,脸色难看的回头朝祝泗云看来。
祝泗云半点儿不怂,挺胸昂首,朝他扯出一个神清气爽的假笑,“陈老板慢走啊。”
“麻烦抬下脚。”大洋在门口假模假式的拖地,手里的拖把朝那锃亮的皮鞋怼去。
陈荣脚下慌乱的躲开,出了玻璃门。表情忿忿的看看大洋,又看看笑眯眯的祝泗云,脸色发青的拂然而去。
一群人散了,大厅里瞬间变得空阔宽敞起来。
祝泗云一把揪住要收拾桌上锅碗的瘦猴儿,眼眸微眯的问:“你老实说,桥镇这事是不是陈荣使的阴招?”
瘦猴儿一双绿豆眼慢慢的睁圆了,“你、你怎么知道的?”
祝泗云心里的猜疑得到了验证,高贵冷艳的冷笑一声,“就路迟冬那德行,他撅起屁股我就知道他拉什么屎。”
“……姐,我的姐,你是文明人,大美女,别老说这粗话。”瘦猴儿双手合十告饶。
祝泗云翻了个白眼儿,“物以类聚,跟着路迟冬能学什么好。”
无的放矢的两箭,射中了折返回来的路老板膝盖。
“冬哥,你不去?”
瘦猴儿问。
路迟冬双手插兜“嗯”了声,朝那说他坏话的女人睨了眼,晃着步子走过来坐下了。
“你坐下干嘛?”
祝泗云找茬儿。
路迟冬抬起头看她,眼神警告。
祝泗云不知道怎么了,胆儿肥的很,指着桌上的残羹冷盘,“赶紧收拾了,摆着像什么话。”
路迟冬想抽烟了。
他抬手轻飘飘的指了指自己,也顶风说:“我,老板。你,收拾。”
祝泗云两只手交叉握着,捏得骨节咔咔响,大度道:“说吧,你想怎么被收拾。”
“……”
“嗳嗳,”瘦猴儿赶紧出声,“我收拾。”
祝泗云一把抓住他胳膊,“你别走,我还没问完呢。”
“你问冬哥呗,他也知道。”
祝泗云记仇精,用后脑勺对着路老板,还特意转过脸朝人白了一眼,“他的嘴不好撬。”
路迟冬这人,不想说的事儿就糊弄人。祝泗云才懒得跟他缠磨。
瘦猴儿觉得自己被骂了。他挠挠头,替自己正名,“其实我的嘴也不松……”
“陈荣跟桥镇那群人开了什么条件?你们怎么发现的?”祝泗云问。
“嗐,那瘪犊子昨天去了趟桥镇,给我朋友看见了。我跟冬哥也是今天上午才知道的。”瘦猴儿说。
“但他们谈了什么,就不知道了。冬哥说别打草惊蛇。”
祝泗云想了想,问:“另外几个老板知道吗?”
“没说,也就你眼尖看出来了。”瘦猴儿耸耸肩说。
祝泗云心说,哪里是她眼尖。明明昨晚他们才商量过,就算是那片地是桥镇的,最坏的结果也不过是答应他们办那农家乐而已。
但刚才商议,路迟冬却不是这么说的。没有劝大家接受这个方案,甚至提都没提。阴阳怪气得很明显,那就只能是内部出问题了呗。
“你是觉得,其他人也不可信?”祝泗云扭头,眉尖微蹙着问。
路迟冬扫她一眼,实话实说:“不知道。”
他摸出来支烟,没点,就那么咬着,神情淡漠的又说一句:“都是生意人。”
祝泗云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生意场上的朋友,可能有真心,但不会是全部。如果利益足够动人……
“反正那事儿也不用大张旗鼓,就烂这儿呗。”祝泗云无所谓的说。
路迟冬点头,“后面你不用管了,就当没说过那话。”
他心里有数,祝泗云也懒得操那闲心,说了句“随便你”。想起早上那碗浆水面,她又低声说:“金花婶也想在假期那几天去摆摊卖点儿吃的,让我问问你行不。”
路迟冬都站了起来,听见这句脚步一停,凝眉侧首看她,“她怎么不直接问我?”
“还能为什么,我好说话呗。”祝泗云看着自己长长的指甲说。
路迟冬对这自夸的话嗤之以鼻,回之冷笑。
净是放屁。
凶得要死,哪里好说话了。
祝泗云对他的反应不满意,抬脚就朝他小腿踹了下,纤长的手指指着那三台阶上的走廊,劝他消失——
“滚!”
路老板听劝,回屋补觉去了。
下午微信群里,胖哥发了两张与桥镇签章盖手印儿的书面合同,群里几个人又骂又聊,消息声不断。但路迟冬一直没说话。
大洋在大厅里贴手机膜。
祝泗云遵循秩序的排队等,边翻看群消息,心想,路老板估计是郁闷了。
“……你有这手艺,还不如去街上摆摊儿贴膜呢。”瘦猴儿凑过来说,很自然的把手机放在了桌上。
祝泗云眼也不抬的一把揪住他扔出队伍,“禁止插队。”
瘦猴儿哈哈笑,揣着手机双手插进外套口袋,老实的在她后面排队。
祝泗云视线从手机屏幕抽离,偏过脸低声问:“山羊哥也有问题?”
“啊?”瘦猴儿装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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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祝泗云也不说话,就那么抱臂盯着他。
过了几秒,瘦猴儿叹气,瘦长的手指抓着手机转啊转,说:“也不算吧,估计就是收了陈荣点儿东西。”
祝泗云忽然想起,那天早上瘦猴儿跟她说陈荣去跟烧烤店谈时,说的那句——陈荣不敢找胖哥说这事儿。
为什么找了山羊?不是山羊好说话。现在这句才是回答。
“嗐,也不是多大的事儿。”瘦猴儿撇嘴说,“反正也没什么影响。”
祝泗云挑起一个眼神瞅他。
“我不会!”瘦猴儿举手投降状,立马说。
“你看路迟冬那屌样,其实他还真有点儿……”瘦猴儿说着抓抓脑袋,绞尽脑汁的思索,“那词儿咋说的来着,哦……洁癖!反正就这么个意思。你就说这事儿,对我来说就不要紧,但他难受了吧。”
祝泗云心想,路迟冬还真有点儿这毛病。
上初中的时候吧好像是,路迟冬的一哥们儿,跟他哥俩好着,然后又跟他不对付的一男生跑去打球,路迟冬就不乐意跟人玩儿了。也不知道怎么呛吧起来了,后来上升到动手,正赶上教育局领导来学校视察,给校长气得差点没厥过去。
那时候还没有精神洁癖这个词儿,别人觉得路迟冬有毛病。
“嗳,你怎么这么关心他?”
瘦猴儿呲牙咧嘴的促狭问。
“有吗?”祝泗云神色镇定。
“那可太有了!”瘦猴儿重重点头。
“哦,”祝泗云淡定的转过脸去,“你晚上去接站多穿点儿,别冻死。”
瘦猴儿在身后哈哈笑,“好嘞!”
说话间,Mike突然出声——
“靠!咱们被挂网上了!”
陡然的一声,大洋手哆嗦了下,手机膜差点儿飞了,没好气的说:“激动啥,啥大世面没见过?”
Mike蹭蹭的过来,把手机往祝泗云面前一递,义愤填膺:“姐!你看!”
差点被捅到鼻孔的祝泗云表示——
她一点儿也不想看!
视频是昨晚那俩摔相机的男人从吵架到打架的部分截取,重点也不在这儿,而是标题写了‘春树下’民宿,镜头也对准着劝架的祝泗云,Mike和大洋站在她旁边也被拍了进去。
“这是看你上回那流量猛啊,”瘦猴儿从后面伸长脖子看那视频,“好办,咱走廊有监控,我去看看是哪个孙子拍的,让他删了。”
祝泗云想说不用管,这流量压根儿没起来。要不是带着‘春树下’的话题,Mike都刷不到。
突然,她抓住了转身要办事儿的瘦猴儿,说:“去找路老板。”
“啊?”
“让他去查监控,找这个发视频的打一架,不就不郁闷了嘛。”
“……”
瘦猴儿真的是叹为观止,无语凝噎。
好一会儿,他憋出一句:“……你们是拿我调情呢?”
祝泗云:“?”
27. chapter27
路老板没有去打偷拍视频的客人的意思,但有抽死这俩把他从被窝里拽出来的混账的冲动。
“别看我,我就是个帮忙的。”瘦猴儿耸了耸肩,双手一摊,眼神明着朝某人示意。
路迟冬骨相优越,下颌微低,浓眉深邃的眼睛一抬,压迫感扑面而来。
祝泗云丝毫不觉得怕,还隐隐有那么点儿……难以言说的兴奋。
她表情没有半点惭愧,顶风作案的踢了踢那周身萦绕低气压的男人的脚,仰着下颌理直气壮:“我不高兴。”
路迟冬都要气笑了,他咬紧后牙根儿,“你不高兴?你不高兴就搞老子?”
祝泗云啪的把手机拍他胸口,颐指气使:“你管不管,不管我给你这儿炸了。”
“……”路迟冬觉得,给他炸了算了。
他深吸口气,抓着手机揣进裤兜,不耐烦的粗声说:“那操蛋玩意儿又翻不出花儿来!再说又没人骂你!你不高兴个屁啊!”
祝泗云抖了抖脚丫,又踢他一下。她一副无赖状,说:“那我不管,反正我被拍了就不高兴。我不高兴,你也别想高兴。”
路迟冬重重出口气,恨不得给她那只脚踩在脚底下。他一双眼睛鹰隼似的盯着她,沉声问:“瞎?”
“……”
“老子哪儿高兴了?”
祝泗云有一种……这人下一秒就会突然凑近,跟她脸贴脸,看着她脸上的微表情,或许还能听见胸腔里律动,然后嘲笑似的粗俗的朝她脸上喷口烟,警告她别招惹他,粗劣且低画质的既视感。
祝泗云不觉坐好,绷直了脊背,一双漂亮的眼睛直视着他,“哦”了声,无视微微发麻的后颈和手指,她轻飘的问:“你为什么不高兴?”
路迟冬觉得她故意找事儿。
那双亮晶晶的眼睛就是证据。
他驼着的肩背慢慢直了起来,语气带着凶:“你想怎么样?”
祝泗云像是找到了什么魔法的开关,感受着体内四窜的那股发麻的劲儿,睁着水灵的眼睛,故意又问一遍,“你为什么不高兴?”
“祝泗云。”
咬牙切齿,明着警告。
祝泗云唇角扬起,却偏要学着他用气势压人的调子,抬着莹白的下巴,睥睨的看着他,说:“恼羞成怒?”
“……”
路迟冬真他么的服了!
瘦猴儿支着条腿站在旁边,吃瓜吃得嘎嘎乐。
路迟冬头一扭,抓起盘子里的一只青橘朝他砸过去,“笑什么笑!”
瘦猴儿一把接住,嘿了声,说:“你别那边儿打不过就朝这边儿厉害啊。”
“滚!”
“……”
几个人滚去了小火锅,老板请客。
路迟冬拿菜的功夫,瘦猴儿拎过来一扎啤酒,咚的放在地上。他眼皮跳了下,没好气道:“拿这么多酒你洗澡?”
“哥,火气很大啊。”瘦猴儿挑眉说。
路迟冬黑黢黢的脸色瞪着他,“放回去!”
“那不行,”瘦猴儿一屁股坐进小扎子,往后靠着晃了两下,然后下巴朝某处抬了下说:“来的时候人给布置任务了,今儿得给你灌醉。”
路迟冬顺着他的视线,看向了小料台前的祝泗云,语调散了两分火,“灌我干嘛。”
瘦猴儿耸肩,笑得一脸玩味,“谁知道呢,可能……”
他这调子拉得有点长,路迟冬耷拉着那双死鱼眼盯着他。
瘦猴儿哈哈笑,“反正就……你自求多福吧!”
“……”
祝泗云端着两碗小料回来,随手将一碗放在了路迟冬面前,拉着布扎椅坐下,就见这人表情有些意味深长的看着她。
“干嘛?”祝泗云疑惑问,拆开一次性筷子,啪的捅破了餐具上包着的塑料纸。
“你干嘛?”路迟冬说。
“瞎啊?”
“……”
看吧,就不能好好说话。
路迟冬深呼吸,身子往后一靠。心说,爱干嘛干嘛,也不能给他偷了肾。
瘦猴儿在旁憋笑,肩膀疯狂颤抖。
祝泗云奇怪的看他一眼,关心道:“别给自己扇感冒了。”
烟火缭绕,不时啤酒瓶轻碰一声,喧嚣而热闹。
路迟冬雷达等了半顿饭,桌上另几人兀自吃喝畅怀。而据传要灌醉他的女人,手边儿空了两瓶,连跟他碰一下都没。
路迟冬吃得心不在焉,忽的后知后觉,他发僵的脖子慢慢扭向旁边盯了两秒——
瘦猴儿神色莫名的看过来,对视几秒,随即想起什么,整个人突然笑得状若疯癫,刚从锅里夹起的一颗鱼丸掉了,溅起一片红汤。
“……”
路迟冬捏紧了手里的啤酒瓶。
“怎么了,怎么了?”Mike半边身子后撤,躲避及时,嘴里叨叨的问。
瘦猴儿大笑着摇头,脸连着脖子都笑得通红。
路迟冬起身,咬着后槽牙说:“我出去抽根烟。”
祝泗云认真干饭,头都没抬一下,半点儿不关心这俩突然间一个抽风,一个抽烟。
大洋和Mike还在追问。
瘦猴儿搪塞两句。
“真没啥,就是突然想起一电影儿,挺乐呵的……艹!山羊过来了!”
祝泗云筷子一顿,抬头朝门口看去。
乡镇路灯好像都不太亮,红色塑料棚外,那颗歪脖子树下,路迟冬站着抽烟。对面山羊不知道说了什么,他表情淡淡的点了下头。
山羊不是一个人,他身边还站着一个女人,穿着裙子细高跟,全妆光腿,两人挨得很近,是一个比较亲密的距离。
“那是山羊的老婆?”祝泗云往嘴巴里塞一筷子裹满小料的牛肉,含糊不清的问。
瘦猴儿顿时一声冷笑。
“屁!”
“我说他收了陈荣什么,呵。”
祝泗云:“?”
。
大洋和Mike面面相觑,觉得吃到了惊天大瓜,表情难掩吃惊的低声:“隔壁的?”
问着,那头儿山羊已经带着身边的倩丽朝店里走了进来。
“真巧,你们也在这儿吃呢。”山羊朝祝泗云打了声招呼。
祝泗云点点头,吹着一块刚从锅里捞出的肉,视线毫不避讳的在他和身边的女人脸上转悠了一圈儿,笑嘻嘻的说:“这桌子小,就不请你和嫂子一块儿了。”
山羊表情顿了下,点点头,往里面的空桌走。
路迟冬没再进来,靠在那棵歪脖子树看手机。
祝泗云吃饱放下筷子,出去喊他来结账。
路边风吹树叶响,那人视线遥遥晃来,像是在看她不要脸。
祝泗云又招手。
过了几秒,路迟冬抬脚走了过来,去前台结账。
祝泗云朝某桌热情挥手,“山羊哥,我们吃完了先走了,你跟嫂子慢慢儿吃,昂。”
店里并不安静,但祝泗云嗓音清脆,硬是给这喧闹撕开一道口子。食客们纷纷抬头,先看她一眼,又循着视线看向了山羊和同桌的女人。
“……”
一个镇子能有多大,东家西家的转脸儿都认识。山羊开着间民宿,更是迎来送往,三步一熟人。
那些惑然打量的视线,变得暧昧又心照不宣。有人没忍住,乐了两声。
而掀起风波的人,已经走了。
瘦猴儿神清气爽的发出嘲笑,“他要是能娶那女人,我脑袋都能拧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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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球踢!”
“你招惹他干嘛,闲得。”路迟冬唇角勾起,睨她一眼说。
祝泗云:“吃饱撑的。”
回去的路上,祝泗云又讹了路老板一个烤得流糖的烤红薯。这回,路迟冬连挣扎都没有,认命了似的结了账。
祝泗云掰开红薯吃了两口,剩下的就塞给了他,“别浪费。”
路迟冬瞥她一眼,“我凭什么吃你剩的?”
瘦猴儿扶着喝得有点多的大洋走在后面,耳朵尖的听见这句,立马说:“嗳!我不嫌,给我吃!”
祝泗云耸耸肩,笑得像狐狸。
路迟冬:“……”
红薯还是被嫌弃着进了肚子,走到家门口时,路迟冬塞完最后一口,连皮儿带塑料袋扔进了门口的垃圾桶。
不远处车灯明亮,几人齐齐停下了步子。
两分钟后,瑶瑶带着一男的走了过来。
“冬哥,你们怎么站这儿啊。”瑶瑶抿着唇有些不好意思的说。
祝泗云也觉得哔了狗,尴尬得找不到头。
她也不知道他们站这儿干嘛,是为了告诉这俩人,他们刚在车里激吻都被看见了?
“这是?”瘦猴儿在后面问瑶瑶,眼睛却是看着她身边那男的。
“这是我男朋友,大伟。”瑶瑶连忙说,“冬哥,时间太晚了,他想在店里开间房,明天再回去,行不?”
路迟冬扫了眼,边往里面走边说:“别给我乱搞。”
“……”
几个人尴尬得在地上找自己的头。
入住是祝泗云办理的,开了间三楼的房,小情侣一起上去了。
“看我干嘛,又不是我故意想给他们安排同一层。”祝泗云无语道。
路迟冬没说话,把玻璃杯洗干净放回厨房,出来后回屋。经过前台时,啪嗒一声把手机放在了桌上。
“给我手机……”干嘛。
祝泗云一顿,改口问:“我的手机怎么在你那儿?”
“你给的。”
路迟冬说着抬脚就走,大步流星。
祝泗云忽然觉得有问题!
她摁亮屏幕,还没解锁,就看见了界面上的两条十几分钟前扣款短信。
“???”
“!!!”
祝泗云双手握拳,气吞山河:“路迟冬!!!你死了!!!”
干坏事的人大概没想到这么快暴露。
被喊得身形一顿,暗自骂了声‘艹’,拔腿就跑。
祝泗云咚咚咚就追了上去!
甬长的走廊上,声控灯在瞬间齐数亮起。
祝泗云朝前面那劲瘦的身形飞扑,手臂锁喉,“欠死了你!还敢花我的钱!”
路迟冬被背上的人压得脊背弯曲,胸膛闷出几声快意又得逞的笑。
很奇妙的感觉。手臂压着的喉结飞快滑动,像是游鱼的尾巴,也像是喉管的布丁。
“下来!”路迟冬拍了下锁他喉的手臂说。
“给我死!”祝泗云凶狠脸,整个人口香糖似的粘他背上。
路迟冬转了两下,没给人甩下来,倒是给自己勒得够呛,他讲道理:“活该。让你讹我。”
祝泗云掐他耳朵,“抠门儿鬼!瑶瑶失恋都会请吃蛋糕!你连一顿饭都要花我的钱!”
“我又没失恋。”
“但你失去了朋友!”
“……”
“谁说的?”路老板不承认。
祝泗云像是早知如此的冷笑,“承认吧,路老板。你就是精神洁癖。”
路迟冬咽了咽喉咙。
背上的人突然一巴掌拍在他肩上,怒喝:“还钱!”
“……”
半点儿心走不上。
28. chapter28
祝泗云成功收债,满意而归。当天晚上,她做了个噩梦。
某路大善人坐在蘑菇屋顶上散财,纷飞的人民币像是雪花,洋洋洒洒。满街的路人争相去捡,祝泗云也兴冲冲的冲进了人群里!
这画面就像是路迟冬麾下的狂热教徒匍匐于他脚下。
祝泗云觉得,路老板此刻帅得跟金城武没差!
突然!
祝泗云手机短信咣咣咣的消息提醒,她卡里的余额像是雪崩似的哗哗哗的掉!
她一抬头,巨形蘑菇屋上坐着的人,旁边放着个取款机,正疯狂朝外吐人民币。
“……”
“路迟冬!!!”
“你大爷!!!”
这一刻,祝泗云气醒了。
她在床上懵了会儿,一时间都不知道,该是庆幸那荒诞离谱的事只是梦,还是气路迟冬是王八蛋。
日光破晓,金花婶儿在厨房做饭。
祝泗云穿了件运动裤,防风外套,打算去跑个步强身健体,省得什么邪祟都能近身,吓人得很。
她噔噔噔的下楼,碰上路散财撒完尿从厕所出来。
祝泗云脚下一停,等着他经过。她巴掌在身后蓄势待发。
路迟冬仿佛梦游被人挡了去路,也停下了。那双单薄狭长的眼皮慢吞吞抬起,额前的碎发乱糟糟,拧眉将她从头打量到脚,又晃回到了脸上。
“……你干嘛。”祝泗云瞪他。
那破锣嗓子也问:“你干嘛。”
祝泗云眼珠子一转,大气的朝旁边挪一步,做了个‘您请’的姿势。
那双眯缝的眼睛睁开了。
“……”
看吧。
就说太熟不好吧。
祝泗云腹诽,面上装得单纯无害,表露出那么点儿恰到好处的疑惑来。
路迟冬懒懒抬起手,朝门口遥遥一指,“你,出去。”
祝泗云:“……”
她两步蹦过去,在那后退着要躲的人后背piapia几巴掌,报梦里气得人心梗的仇,然后快速跑掉。
“嘶……”
“你抽什么风。”
路老板生气。
祝泗云笑得像是今天的艳阳天,得意的回头朝他挥挥手,“乖~你梦游呢,快回去睡!”
路迟冬拧眉冷笑,“你看我长得像傻逼吗。”
“像啊!”
不假思索,脱口而出!
“……”
无视身后的低气压,祝泗云深吸一口微凉的空气——
爽啊!
秋高气爽,清晨的日光并不浓烈,洒在小镇的各处角落,祝泗云沿着街边慢跑。小橘猫不知道从哪个角落钻出来,蹭得脏兮兮的小猫脸扬起,圆溜溜的眼睛好奇的看她。
“没带馒头,找路老板吃饭去。”祝泗云朝那喵喵叫的小猫说。
小猫又看她一会儿,忽的迈着优雅的步伐往前跑。跑两步,回头看她,猫脑袋扬得高高的。
祝泗云:“……”
她竟然被一只猫鄙视了?!
“……你、你回来,不许抢跑。”祝泗云说。
小橘猫看她停下,疑惑得歪了歪脑袋,哒哒哒跑了回来,停在她脚边。
几乎同时,祝泗云嗖的冲了出去!
“喵!”
小橘猫撒丫子追,短短的毛发在晨风中炸起,像是一朵饱满的蒲公英。
一人一猫,在橙子似的初阳里你追我赶。
小镇广场的空地,有跟金花婶年纪相近的婶子大叔在锻炼身体。戏台子搭好了,晕染的阳光像是舞台灯。
祝泗云跑得脸颊泛红,大口呼吸,停下掏出手机拍了几张照片。
小橘猫蹭她腿撒娇,画面在手机里定格。
很寻常的小镇,甚至北方地区连风都是一样的。可是祝泗云觉得,不一样了。阳光不同,风吹过树梢的声音不同,脚边的小猫也无与伦比的可爱。
金花婶早饭做了番茄鸡蛋面,大概是真的喜欢,才会这么早自己揉面擀面,没有用挂面应付。
祝泗云洗了把脸,给自己盛了一大碗面,从厨房晃出来。
小橘猫也在院里吃饭。
路老板呼噜了两把猫,抓起车钥匙转脚要出门。
“嗳,你干嘛去。”祝泗云管闲事的问。
“进城。”
“……”祝泗云被这年代感扑面而来的词句硬控了几秒,“……你等等我,我也去。”
路迟冬睨她一眼,绷着脸记仇的说:“你今天不配坐我的副驾。”
说完,没再看她,一副郎心似铁的架势,大步流星的走了。
祝泗云嘴巴里一大口面条差点没喷了。
她囫囵咽下,朝那背影张牙舞爪的反击:“记仇精男人一点儿都不帅!”
那么长一条的背影左转不见,不给予半点儿回应。
瑶瑶今天起来得比往常要早。在祝泗云喝面汤化食时,她跟男朋友大伟从楼上下来了。
“住得怎么样?”
祝泗云退房时随口问了句。
“挺好的,房间很干净,床也舒服。”大伟扶了扶脸上的黑框眼镜笑着说。
祝泗云没见过瑶瑶之前的那些男朋友,但平心而论,大伟算不上帅,平平无奇的五官,长成了平平无奇的脸,戴着副技术宅男刻板印象的黑框眼镜,穿着件黑色外套——价格中百。为人看着有些憨厚,不像是会在车里激吻的。
啧。
只能说,现实往往更刺激。
“还有鸡蛋面,你要不吃了再走?”
瑶瑶从厨房出来问。
祝泗云回神,就被她瞪了一眼。
“?”
大伟没吃,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祝泗云在这儿而不好意思公然占民宿便宜。瑶瑶将人送出门,在外面依依惜别了有十来分钟才回来。
“你刚才干嘛看我男朋友?”瑶瑶皱着眉不高兴的问。
祝泗云从电脑屏幕上抬起眼皮,一副地铁老爷爷看手机的表情。
瑶瑶一咬牙,一跺脚:“他都已经是我男朋友了,你……”
“等等,等等!”祝泗云举手,真诚发问,“我看上他?我眼瞎?”
“……”
“当然,我不是骂你。”祝泗云咂舌,替自己澄清,又说:“我只喜欢帅哥。帅哥知道吗?就那种长相酷似金城武,身高一米八,肩宽腿长腰窄,胸肌腹肌大腿肌,让人看见就嗷嗷儿想扑倒的,穿T恤像浪子,穿西装像霸总,穿大衣像海归精英的——帅哥。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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瑶瑶毫无形象的翻了个白眼,撇嘴说:“你就是好高骛远,哪有那么完美的男人。”
说完,她又不服气祝泗云看不上她男朋友,有哪些点儿计较说:“你没谈恋爱你不懂,找男朋友就是要找脚踏实地,稳重老实的,才能好好过日子。”
祝泗云一手托着脸颊,纤长的手指在脸侧轻快的敲了两下,问:“你之前谈的对象也是这种额……老实的?”
瑶瑶仰着下巴点头。
“老实还劈腿啊。”祝泗云啧声。
“……”
瑶瑶被她这句气得一跺脚,扭头去厨房吃面了。
瘦猴儿从楼上下来,编辑一条信息发送。
[猴哥:兄弟,你要不去泰国整容吧]
过了会儿,那边回过来一句:
[路:你是不满足当男人了?]
瘦猴儿手机差点儿没飞出去。
“不知好歹……”
瘦猴儿昨晚去接了一趟旅客,回来时已经快一点了。路迟冬顶了他的位置,一早开车去车站了。只是他生物钟已经习惯了,回笼觉没睡着,哈欠连天,被祝泗云拉着伙同作案,偷偷分了一罐老板的咖啡。
一整天,民宿里人进进出出,大洋光是拖地就拖了两遍。‘春树下’的车接的不再是只有他们的客人,而其余几家民宿也礼送往来的帮忙捎一两个人。
祝泗云像是长在了前台,一天下来累得够呛,闻到晚饭香气,才算是勉强续命。
晚饭吃的炝饭,金花婶还做了道辣椒炒腊肠,拌了个凉菜。
祝泗云埋头嗷嗷炫饭,吃到一半,突然想起了什么来,她扭头低声问:“婶儿,摆摊的事老板跟你说过了吗?”
“说过了,”金花婶也小声,有些不好意思:“老板说我没有营业执照,出去摆摊不好,但可以在店里多做点饭,卖多卖少都是我的,店里不抽成。”
祝泗云夹一筷子油汪汪的腊肠塞进嘴巴里,心想,不愧是他。
路老板就算是兜里没钱,也会装得不差钱!
“挺好的,”祝泗云咕哝,“一会儿让大洋去小超市买块黑板回来,饭菜和定价写好立在门口,进进出出的顾客都能看见。”
金花婶面上藏不住喜色,有些不确信的问:“我行吗?”
“行啊。”祝泗云咽下香喷喷的腊肠,“您要是愿意的话,可以买些一次性餐具,或者让大洋一会儿在小超市顺便买一套回来,您做的饭好吃,估计挺多人愿意吃。”
金花婶被夸得有些脸红,但眼睛发亮。
饭后没一会儿,祝泗云手里被金花婶塞了一罐咖啡。她笑了声,有些惊讶,“您也喜欢喝这个呀?”
话出口,就见金花婶眼神儿朝旁边冰柜飘了下。
“?”
金花婶抠了抠衣角,犹豫一下,低声说:“早上那罐我也补上了,你想喝就跟婶儿说,别悄悄拿老板的了,他会数。”
祝泗云眼皮一跳:“……”
那个“数”字儿在耳边犹如魔音回荡。
金花婶见她表情,慌忙摆手:“我的意思是,老板喜欢喝这个……”
祝泗云握住她慌乱的手,深吸口气,扯出微笑:“您不用说,我懂。”
今天又是对路老板叩门印象加深的一天啊。
29. chapter29
晚上十点半,路迟冬才回来。
行李箱轮子轱辘轱辘响,路老板肚子也咕噜咕噜响。
几个人等在大厅,祝泗云噼里啪啦的敲键盘,挨个儿给办理入住。然后大洋和瘦猴儿帮着把箱子拎上楼。
路迟冬端着给他留的饭菜出来时,大厅里就只剩祝泗云还在前台坐着。他看见桌上的铝罐儿,眉梢一挑,声音沙哑道:“又偷喝我咖啡。”
祝泗云滑动鼠标的手微顿,想起金花婶儿刚说的话,眼珠子一转,问:“你知道你有几罐?”
路迟冬睨她一眼,“还剩七罐。”
祝泗云“……”
妈的。
还真的数啊。
祝泗云瞠目结舌,嫌弃又震撼。
“现在就剩六罐了。”路迟冬朝冰柜瞥了眼又说。
他语调平平,神情也没什么变化,但不知道为什么,祝泗云就是从这句听出那么一点儿可怜劲儿来。她抿着唇,还是没憋住,抖着肩膀扑哧一声乐了。
路迟冬斜楞她一眼,坐下吃饭。他饿得狠了,狼吞虎咽,两口咬掉半个馒头,腮帮子费力咀嚼。
金花婶蒸的馒头也太瓷实了。
突然,一颗脑袋凑了过来,憋着笑看他。
“……”
路迟冬好悬没端起盘子扣她脸上。
他吞咽下那口馒头,噎得嗓子发疼,深吸口气说:“……能别大晚上犯病吗?”
祝泗云有点欠,看着他刚受气包似的微躬着脊背,就忍不住过来招惹他生气。她煞有介事道:“犯病又不挑时间。”
说得好他妈有道理。
路迟冬手肘一抬,把那颗脑袋推远,埋头吃饭。
这女人脖颈像是装了弹簧,他一松力,她脑袋又弹了回来。
“好吃吧,特意给你留的剩饭。”
“这腊肉还是金花婶的娘家寄来的,吃完这顿就没有了。”
“牙口不错,馒头啃得真香。”
“慢点儿吃,别噎着……”
祝泗云在旁边嘚吧嘚。
突然,路老板抬起了头,一双死鱼眼盯着她看。
祝泗云也看着他,灿烂得像是向日葵。那双眼睛挑衅,表情跃跃欲试。
路迟冬懂了。
这是闲得慌,找收拾了。
路迟冬神色不变,被腊肉染得油亮的唇张合几下,调子透着股懒洋洋,问:“你是一天没见我,想得慌?”
“!!!”
怎么形容这种感觉呢?
简直是五雷轰顶!
祝泗云不止是脑袋空白,就连表情都空白了几秒。然后咣当跳开了两步,反应之激烈,犹如遭受敌军侮辱,血色从脖颈蔓延到脸上。
不是害羞,是赤裸裸的羞辱啊!
祝泗云嘴唇动了几下,万字血书在脑中哗啦啦翻过,然后变成了唐僧的紧箍咒似的绕着她脑袋闪着金光,她憋出一句朴实无华的:
“放屁!”
路迟冬也不恼,还是那副微眯着笑的表情看她,就像是在看砧板上的鱼乱蹦哒,最后还是得下锅的游刃有余。
不用多说,高下立见。
祝泗云怎么能允许自己败北?
她深呼吸,双肩一低,沉沉吐出口气:“我错了。”
路迟冬眉弓狠狠一抬,很难说不诧异。
有人的骨头比铁硬,宁折不弯,道歉对她来说,像是没有天梯栈道去走蜀道。
路迟冬咂摸出点儿说不清是什么滋味儿来,按照电视里演的,这会儿就该放插曲了,然后,多多少少得走点儿心。
然后,他就听这女人又开口了。
“我不该把你当狗哄。”
“……”
路迟冬不知道是被当成狗而生气,还是因觉得要走心了、但被她一肘子怼到泥河滩里摔得满脸泥、那始作俑者双手叉腰站在河边仰天大笑而恼羞成怒。他瞪着那装模作样惭愧、忏悔的女人,眼不见心不烦的喊她滚蛋。
祝泗云夺过胜旗,迈着六亲不认的快乐步调上楼去了。
大厅骤然变得安静,路迟冬一个人坐在桌前,没滋没味的吃完了剩饭,点了支寂寞的小烟。
隔壁今晚没蹦迪,估计是生意不错,忙得分身乏术。
路迟冬吸口烟,划拉着手机屏幕,微弱的手机光线照着他面无表情的脸。
群里十几个人吹牛逼,消息一条条的刷屏,还没喝都高了。他随意翻了两下,山羊在群里喊人过去打牌。
镇上没什么消遣,除了隔壁蹦迪厅和那家强撑着的九十年代唱歌房,真没地儿去。原是他们一群人闲得蛋疼,山羊在店里支了张桌子打牌玩儿。后来,附近镇上住着的人也常来,民宿都快开成了棋牌室,但里外多少能赚点儿。
路迟冬有阵儿没去过了,这群人不知道哪天开始,也开始玩儿钱了,还不小。
他正要划出去,群里一直没说话的瘦猴儿举手了。
“啧。”
路迟冬咬着烟蒂,打出一行字。
[路:闲着没事儿下来去买两箱泡面回来。]
瘦猴儿回了个抱拳的表情,然后遁了。
群里顿时一阵嚎,有喊瘦猴儿去他们店里干,保证不会让他去搬泡面。有喊路老板去打牌的。
山羊在后面也跟了一句。
[好久没一起打牌了,过来吧,今晚不玩儿钱]
[妹子还没来过我这儿,喊她一起吧]
路迟冬扯着嘴角轻嗤了声,回复:
[在搬货,没空]
他手指微顿,光标在输入框跳动。
路迟冬把这几个字删了,重新输入。
[你们玩儿,我给她摁着]
这句后面跟了几个疑惑的问号,排队似的。
路迟冬无觉翘着唇角,慢吞吞的输入。
[省得她太正直再顺手给你们举报了]
群里沉默了足足半分钟,然后哐哐的甩各种表情包来表达自己无语、你吹牛逼、靠啊的情绪。
而引起群愤的某人,再次把群聊设置了免打扰。
瘦猴儿从楼上跑下来,见他在院子里抽烟,胆肥儿的言语威胁:“给我一根儿,不然我就告诉小祝你败坏她名声!”
“败坏个屁。”路迟冬咕哝骂一句。
他边掏烟盒,边下巴朝楼上一抬,不屑一顾道:“你去问问她,看她敢答应吗。”
瘦猴儿嘿嘿笑,正想说什么,就听头顶上一道声音砸下来——
“你想听唢呐吗?”
俩人都被砸得一跳,后背发麻像是刚趴过鬼。
抬头再一看,心脏差点儿给停了。
二楼他们头顶的那片窗户敞着,一道白影儿站那儿,脸白得看不见五官,就像是传闻里的白无常。
“……”
瘦猴儿捂着自个儿的小心脏,还觉得心有余悸,崩溃道:“我的姐!能不大半夜的吓人不!”
房子隔音,但祝泗云把窗户打开,站在露台上还是能听见那俩人说什么的。
她翻了个大白眼,痛斥那败坏她名声、又被她吓得白了脸的某人:“活该!”
然后朝瘦猴儿歉然道:“你是无妄之灾,受牵连的。”
瘦猴儿憋气。
“但你要是跟树站一块儿,雷劈的时候也不能避开啊。”
祝泗云又说。
院子里的俩男人对视一眼,相顾无言。
过了两秒,路迟冬冷笑一声,大阔步的往屋走。
“诶,干嘛去?”
“不去买泡面了?”
瘦猴儿在他身后喊。
买还是要买的,毕竟店里的矿泉水、泡面、火腿肠和咸鸭蛋卖得最好。
不过,此行多了个人。
祝泗云脸上白刷刷的泥膜都没洗,身上的白色睡裙都没换,就被抓下来了。
她本人很是不满,踩着拖鞋踢踢踏踏,但抓着她两只手腕的那爪子也跟铁钳似的不松,显然是打定了主意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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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放她逍遥‘法’外。
“啧啧啧!”
瘦猴儿猫在门外,看着这副逮捕场景,连连咂舌。
他路哥真是狂得没边儿,不想有明天了。
“冻死了!”
祝女士踹他一脚,趁机挣脱,扭头就跑!
然后——
被毫不留情的扳着肩推出了门。
“……”
麻蛋。
小镇上除了几家小卖部,就只有一家小超市。门脸儿比小超市大点儿,货品全些,但高档货没有,多是些日常用品和吃喝。饮料扎堆儿,最贵的就是路老板喜欢的那罐咖啡了。
祝泗云来了这些天,还没来逛过。她没理身后那俩男人,挨个儿货架的随便瞅,好多小时候吃的零食,熟悉感扑面而来,带着些被时间遗忘的陈旧气息。花里胡哨的包装袋,透着廉价感,但也亲切。
她慢悠悠的在货架间穿梭,出来时手里拿了个奇趣蛋,站在收银台前结账。
路迟冬和瘦猴儿已经等在门外了,腿边儿摞着一箱泡面,一打矿泉水。
平时往民宿买泡面这些东西,路迟冬都是从市里顺道买的。这小超市虽然方便,但价格到底是不如零售批发划算。
“干嘛?”路迟冬睨她,又垂着眼皮看一眼恨不得戳他眼睛里的手。
祝泗云:“没带钱。”
“……”
路迟冬就没见谁把借钱说得这么理直气壮的。
他故意不接茬儿,说:“那你给人放回去。”
祝泗云双眼冒火,往兜里一揣,抬脚就走。
老板跟瘦猴儿看戏看得乐呵,也不着急。
路迟冬啧了声,进店掏出手机扫了几块,冲老板说:“逃单的你也不管管。”
老板笑眯眯:“管什么,记你账上就行了。”
“……”
几分钟后,走到小吃那条街,碰见了山羊。
祝泗云裹着外套揣着蛋,正咬着一串香辣铁板鱿鱼吃。
路老板和瘦猴儿,一人搬着一箱子走在她旁边。
山羊看见他们,笑了声说:“还真的是买泡面来了,还以为你应付我呢。”
瘦猴儿也笑了声,“哪儿能啊。”
“就买这两箱,够用?”山羊好奇似的问。
“应付呗,”路迟冬懒洋洋搭腔,“就这两箱也齁贵。”
山羊:“你早说,我给你搬去两箱对付两天也行啊。”
祝泗云咬着鱿鱼串,眼珠子来回瞟。
不得不说,这人面子活儿就比陈荣做得好,话里挑不出什么来,听着还亲近。
但要是真诚心帮忙应急,这会儿就不是站这儿说两句不痛不痒的了。
“行,下回吧。”
路迟冬表情没变,就连语气也寻常。但祝泗云觉得,他吞了苍蝇。
山羊点了下头,视线一转,看向了祝泗云,好笑的问:“你这脸上涂的什么?”
“泥膜啊,”祝泗云咬一口烫舌的鱿鱼,睁着骨碌碌的眼睛反问:“嫂子不用吗?”
“……”
山羊表情一顿,看了她片刻,又朝路迟冬和瘦猴儿扫了眼,轻笑了声,“他们没跟你说?”
“说什么。”祝泗云露出些不解。
“那天吃饭你看见的,不是我媳妇儿,我还没结婚呢。”山羊说。
祝泗云“哦”了声,“喊早了,怪不好意思的。”
“……”
路迟冬脸偏向旁边,忍住了笑。
“没事儿,你知道就行。”山羊摆摆手。
祝泗云又咬一口鱿鱼,目光狐疑,“那她是你女朋友?女伴?床伴?”
她说一个词,盯两秒他表情,关系直往下出溜。
然后在山羊嘴角不受控的抽搐了下,生怕她再猜测什么不像话的,张嘴想要打住时,祝泗云扭头朝路迟冬和瘦猴儿兴叹——
“你们不早跟我说,山羊哥现在不跟人家确定关系多丢脸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