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山月》 楔子 靖平二十八年,靖平帝驾崩,幼主继位,转年改元隆兴。不过年余,北齐大军逼近京城,幼帝南逃定都林州。 隆兴三十四年,林州沦陷,隆兴帝携后妃、群臣自焚于宫城。至此,夏彻底灭亡,山河百姓沦落异族之手。 三年后。 “放开我,放开我——”林州城早已恢复热闹的街头,一名清秀少女竭力挣扎着向路人求救。 身穿华服的男子冷冷扫一眼路人,劈手打晕少女扛在肩头,大摇大摆离去。 人群中,有人忍不住向前迈了一步,被旁人死死拉住:“不要命了,那可是贵人。别说带走一个民女,就算当街杀了人也不用偿命的!” 杀人偿命,从来天经地义的事,可如今的世道却变了,齐人打杀夏人可减罪。 街上一时是令人窒息的安静,只有一只绣鞋孤零零躺在地上,提醒着众人一名花期少女的凋零。 突然一声抽泣,不知是谁没控制住哭出了声,很快又没了声音。人们沉默着散去,还驻足停留的三人就显眼起来。 三人中,那名白发苍苍的老者侧头,对身边少年微微颔首:“终于沉得住气了。” 少年垂眸无言,垂在身侧的手用力攥紧。 “走吧。”老者当先迈出一步。 他看起来已很衰老,步伐却不慢,少年走在身边,身形高大的中年男子跟在身后。三人穿街走巷,脚步不停,最终出现在眼前的是一片广阔的断壁残垣。 此地无人也无声,忽有鸟儿飞来,似乎嗅到了不详的气息,匆匆展翅而去。 少年望着倒塌的殿宇,焦黑的砖石,三年前那场大火仿佛重现眼前。 好多人在惨叫,在哀嚎,在打滚,那立在火中的帝王却一声不吭,把目光投向她所在的方向。 后来她想,人能忍住烈火焚身之痛,大概是亡国的痛太痛了。 “阿蘅——”老者喊出少年的名字,“换好衣裳,回家去吧。” “回家”二字如细针轻轻扎在少年心头,令她瞬间回神:“我……真的能回去吗?” 迟疑的语气一开口,原来是女郎。 老者肃穆的面上浮现一丝笑:“时间到了,回家吧。” 少女不再犹豫,拎着包袱绕到一处断墙后,不多时换好女装走出来。 青布衣裙,头挽双髻,再简单不过的打扮。 是她十年前来到这里的样子。 十年的时间,仿佛在她身上凝固了。 同样没有多少变化的还有皇宫后苑的鹊湖,明明那场大火烧毁了一切,眼前的鹊湖依旧波光潋滟,碧水幽幽。 少女不觉走近一步,又转身。 “去吧。”老者抬抬手,欣慰、不舍、沉重、痛楚,种种情绪从眼中闪过,复杂至极。 少女抿抿唇,跪了下去,额头贴地:“先生保重。” 她抬头,涌上泪意的眼望向一直沉默的中年男子:“福伯保重。” 中年男子声音沙哑,难掩颤意:“阿蘅也要保重啊。” 少女迅速转身,竭力控制着颤抖的身体跃入湖中。 不曾在老者与中年男子面前落下的泪终于涌出,融入了冰冷的湖水。 第1章 归家 青山连绵,山谷清幽,一口深潭在阳光下波光粼粼,深不可测。 如翡水面突然荡开,冒出一个人来,惊得在潭边低头饮水的小鹿四散而逃。 阿蘅抹了一把脸,左右张望,看到熟悉的景象神色一震,掩面而泣。 回来了,先生没有骗她,她真的回来了! 顾不得想太多,阿蘅第一反应就是回家,才刚上岸就听一声炸响,一道闪电直直劈在了水面上。接着又是滚滚雷鸣,大雨伴随着划破长空的道道闪电瓢泼而下。 阿蘅拔腿往家的方向跑,身后电闪雷鸣紧追不舍,莫名生出一个念头:这雷电倒像是专为了劈她而来。 凭什么?这本就是她的家,她该在的地方! 一股怒火升起,稍稍压下了归家的激动,阿蘅脚下速度更快了。 雨幕雷电中少女迅疾如风,在山路上一掠而过,若有旁人瞧见定会怀疑是鬼魅。 前方终于出现了屋舍的轮廓,阿蘅放慢脚步。 她家离山口最近,前面就是了。 许是这场急雨的缘故,不见村中有人走动,这让浑身湿透的阿蘅多了些安心,直到来到家门前。 为什么……门口挂着白幡? 阿蘅死死盯着她朝思暮想要回的家,如坠冰窟。 轰隆一声惊雷,天地似乎都为之震颤,闪电如蛟龙狰狞着冲来。 阿蘅被拽回心神,颤抖着手推开门,急切的呼声传入耳中:“娘子,娘子——” 是芳洲的声音,而会被芳洲唤作“娘子”的是娘亲! 阿蘅踉跄着跌进屋中。 抓着妇人手臂哭泣的少女听到动静看向门口,先是愣住,继而眼里迸出巨大惊喜冲了过来:“姑娘,你回来了!” 阿蘅仿佛没有听到少女的哭喊,直直冲到床边,握住妇人的手:“娘——” 双目紧闭的妇人眼皮颤了颤,努力睁开眼,看清眼前人死寂的眼中有了神采:“蘅儿,蘅儿你回来了!” 阿蘅不停点头,带着哭腔:“娘,我回来了,您怎么了?” 面色枯黄的妇人露出一抹艰难的笑:“娘没事,娘就是惦记你……” 阿蘅心如刀割。 娘亲哪里没事,分明是油尽灯枯之相…… “芳洲,没有给娘请大夫么——” 阿蘅话音未落,妇人就剧烈咳嗽起来,咳得几乎喘不上气,仿佛风中随时熄灭的烛火。 “娘——”阿蘅骇得一边喊,一边轻拍妇人的背。 妇人用力抓着她的手,喘息着问:“蘅儿,你去哪里了?有没有受伤?为什么这么久才回家?” “我……多久没回家?”阿蘅忍着剧烈的心跳问。 “姑娘失踪十日了!”插话的是芳洲。 “十日?”阿蘅脸色苍白,喃喃自语。 她被好友推入深潭,在三十年后山河破碎的大夏待了十年。 她的一年,原来是娘亲他们的一日……可短短十日娘亲为何病入膏肓?那门口的白幡又是因何而挂? 寒意钻入骨髓,一个猜测呼之欲出,可阿蘅不敢问出口,怕刺激病危的母亲:“娘,您先休息吧,我去给您请大夫——” “不要请大夫,不要请大夫!”激动之下,妇人竟猛然坐了起来,神色惊骇欲绝。 “好,好,不请大夫。”阿蘅柔声安抚着妇人,心中疑团重重。 娘亲为何对请大夫反应如此激烈? 这时,突然传来敲门声。 咚咚咚——雷声不知何时停了,敲门声清晰入耳。 阿蘅看了芳洲一眼。 芳洲跑出去拉开了门,不由愣了:“你们是?” 门外站着两个撑伞的人,一男一女,身着绸衣,其中妇人笑问:“请问是陈桥陈郎君家么?” 陈桥是阿蘅父亲的名字。 芳洲警惕起来:“你们是什么人?” “我们是京城来的,来找陈郎君有事相问。” “我家主人过世了,你们回吧——” 芳洲正要关门,身后传来一声响,是粗瓷碗掉落地上发出的脆响。 阿蘅快步走出来,无视芳洲担忧的眼神,盯着妇人问:“你们从京城来?” 妇人见到阿蘅的瞬间瞳孔骤然放大:“像,太像了!” 管事模样的男子要比妇人冷静许多,以审视的目光打量少女,也不禁点头。 确实像那位早逝的三太太,只是怎么浑身湿透了也不换衣裳? “咳。”男子咳嗽一声,提醒激动的妇人,“还是先问清楚。” 妇人回过神来,目光紧盯阿蘅:“姑娘可记得小时候的事么——” 阿蘅皱眉:“二位直接说清来意吧,我家中遭难,实没有心思猜东猜西。” 恢复冷静的妇人张张口,却不知如何说了。 总不能直接对一个小姑娘说我们怀疑你是我家丢失多年的孩子,所以找上门来了。 还是要找这家里的大人聊聊。 妇人正寻思,屋里传出陈母的声音:“蘅儿,蘅儿——” 阿蘅忙转身进屋。 陈母半靠着叠起的被褥,瞧着竟有了些精神:“蘅儿,外头是什么人?” “自称京城来的一男一女。娘,您别为这些费神,好好养着。” 陈母脸色猛然变了:“京城来的怎么会来咱们家?你爹……他们是不是冲你爹来的?蘅儿,你快走,快走!” 见母亲吓得不轻,阿蘅忙道:“您别怕,他们应该不是冲着爹爹来的。那位婶婶见了女儿就说像,问我记不记得小时候的事儿……” 陈母愣愣听着,突然一个激灵,冲着门外喊:“芳洲,把客人请进来!” 得了陈母的话,芳洲领二人进来。 妇人看到形容枯槁的陈母一怔,行礼道明来意:“您是陈家娘子吧?我们是京城秋家的,十年前我家六姑娘随大人逛花灯走丢了……上个月一位亲戚路过此地探望在道观静养的外甥,遇见令爱,发现她酷似我家三太太,回京后便给我家送了信儿,家中主人命管事与奴婢前来确认……” 阿蘅听愣了。 对她来说虽过了十年,可能是那个被鲜血浸透的大夏太苦了,过往的的美好记忆反而深刻入骨。 上个月她去见白大哥时确实遇见一位气度不凡的妇人,总是盯着她看。 “咳咳咳。”陈母咳嗽不断,眼睛却亮得惊人,“你是说,我家蘅儿是你家丢失的姑娘,可……可记得你家姑娘丢失时的穿戴?” “我家姑娘丢失时只有五岁,穿着一身红袄红裙,袖口裙摆绣着彩蝶……对了,还有一个香囊,一角绣着个‘蘅’字,是我家姑娘的名字……”妇人说着看向阿蘅。 不光长得像,也叫蘅儿,不可能有这样的巧合。 陈母红着眼圈吩咐芳洲:“去西屋把橱柜最下头压着的箱子拿来。” 不多时芳洲抱着个木箱过来,在陈母示意下打开。 里面叠放着的袄裙与荷包虽已污损陈旧,却正是妇人形容的样子。 “姑娘,真的是姑娘啊!”妇人哭着拉着阿蘅的手,“姑娘还记得奴婢吗?奴婢是您的乳母……” 阿蘅沉默不语,陈母轻声说起往事:“十年前我与蘅儿她爹在定州地界的一处山道遇见了蘅儿,当时她不言不语,不哭不闹,似是吓狠了。不远处有具头破血流的男尸,应是被落石不幸砸中……” 妇人与管事对视一眼。 定州毗邻京城,看来拐子带着六姑娘才离开京城就出事了。 “我们把蘅儿带回了家,因她随身香囊上有个‘蘅’字,猜是她的名儿,便还是取了这个名儿。” “陈家娘子的恩德,奴婢代家中主人谢过了。我们这次来就是想接六姑娘回去,陈家娘子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出。” 陈母不觉弯唇:“蘅儿能有人疼,我就知足了。” “娘——” 陈母握着阿蘅的手,眼睛却看着妇人:“我想与蘅儿说几句贴己话。” 妇人与管事退到了堂屋。 陈母深深看着阿蘅:“蘅儿,你去把湿衣裳换下,娘有话对你说。” 阿蘅默默换过衣裳,把湿发用碎花布包裹好,回到陈母身边。 “蘅儿。”陈母抬手碰了碰女儿冰凉的脸颊,满眼慈爱,“你爹前几日出了意外去了,娘……娘也不行了,还好我的蘅儿是有福气的,还有亲人在……等——等等你就随他们走吧,去京城过好日子……我的蘅儿本来就该过的日子……” 阿蘅泪如雨落,不断摇头:“我不离开您……” “傻孩子,娘要去找你爹了……你听娘说,你还有个姐姐,是爹娘的亲生女儿,丢失时和当年的你差不多大……本来娘想把这个秘密带到地下去,没想到蘅儿的亲人能寻来……娘贪心地想,或许你姐姐还活着,或许蘅儿也能遇到你姐姐……” “娘,我会找到姐姐的。” “娘不要你做这种承诺,只是怕你们姐妹真有相见那日却不相识。蘅儿,你答应娘,不许刻意去寻你姐姐,那是大海捞针——”陈母用力握了一下阿蘅的手,“答应娘!” 眼见母亲面色潮红,呼吸急促,阿蘅忙道:“我答应您!” 陈母笑了笑,已有些看不清女儿的脸了,却突然想到什么,抓着阿蘅的手更用力了些:“蘅儿……你爹是给娘去城里请大夫的路上出了意外……不……不是因为寻你……” 饱含慈爱与不舍的声音渐渐低下去:“蘅儿不要自责……” 用力握着女儿的手骤然松开。 第2章 无依 陈母葬在了半山腰,与陈父一起。 山风阴冷,新坟凄凄,纸钱燃成灰烬随风散去。 “姑娘,回家吧。”芳洲红着眼圈,劝说跪在坟前的少女。 秋蘅站起来,因跪得太久踉跄了一下,被一双手扶住。 “多谢王妈妈。”秋蘅向扶她的妇人道谢。 王妈妈看着细声道谢的少女,心头生出几分异样。 三日来这孩子哭肿了眼,一副浑浑噩噩的样子,此时瞧着竟恢复了平静。 村里帮忙的人早就散了,留在山上的除了王妈妈和秋管事,还有他们带来的家丁车夫,一行人才到山脚就被拦住了。 “阿蘅,我们芸香呢?” 秋蘅眼眸动了动,认出冲到她面前的妇人——芸香的婶婶秀婶。 那日芸香约她去采香草,去潭边洗手时她刚弯腰,就被芸香推进了潭中。 “芸香和你一起出去,怎么只有你一个人回来了?”秀婶质问。 “芸香……没回家?”秋蘅盯着秀婶的眼里压着探究,心中疑惑更深。 她与芸香从小玩到大,到现在还想不通芸香为何会害她。芸香的失踪就更让人困惑了,总不能是把她推下水后也跳进去了? “一直没回家啊,你快说清楚芸香去哪儿了!” “我不知道。” “不知道?”秀婶语气激动起来,“我们想着你一下子没了爹娘不容易,忍到你娘下葬才来问,你一句不知道就想应付过去?说,你是不是把芸香给害了?” 王妈妈听不下去了:“这位大姐,话不能乱说。污蔑我们姑娘,我们可要报官了。” 秀婶一愣,往地上一坐拍着大腿哭起来:“苍天啊,芸香从小没了爹娘,我和她叔好不容易把她拉扯大,现在人不见了竟还要送我们去见官,还有天理吗……” 与秀婶同来的男人似是不敢得罪人,语气好很多:“我媳妇太伤心了,她一直把芸香当亲闺女疼。” 秋蘅看着这对夫妇,明白了他们的真正目的——这是看出来接她的人身份不凡,要好处来了。 这便是了,真担心芸香的话,不会等到娘亲下葬才来问。而实际上,村中谁人不知秀婶对芸香的刻薄。 秋蘅想着这些,并没有把芸香害她的事说出。 什么都不清楚的情况下,多说多错。芸香对叔婶怨言颇深,他们不大可能知道芸香的心思。 “我们姑娘伤心养父母的故去,人还是懵的,二位再去别处好好找找吧。”秋管事话说得客气,神色却带着警告,把几块碎银放入男人手中。 得了银子,男人喜形于色,忙拉着秀婶走了。 王妈妈冷笑:“原来是讹钱来的。” 秋管事不冷不热道:“先回去再说吧。” 等进了陈家,秋管事直接道:“六姑娘收拾收拾,明日就出发吧。” 语气中的强势,秋蘅一下子就听了出来。 “等我爹娘七七过了,我才能走。” 秋管事意外挑眉:“六姑娘,家里都盼着您呢,总不能让长辈久等。” 少女垂了眼,低低重复:“等我爹娘七七过了,我才能走。” 秋管事沉下脸来:“六姑娘可想好了。” 少女干脆不说话了。 王妈妈见气氛僵硬,忙把秋管事拉出去,压低声音求道:“正如管事先前说的,六姑娘刚没了养父母,正难受着……” “难不成真要等她养父母过了七七?老伯爷、老夫人怪罪下来谁担着?” 王妈妈姿态更低:“老伯爷、老夫人慈爱,定会体谅的。管事也体谅一下,最重要的是把六姑娘平平安安带回去,你说是不?” “呵。”秋管事冷笑一声,带着随从回了城。 云峰村离城不远,这两日秋家来的人白日帮着料理丧事,晚上回城中客栈,只留下王妈妈住在陈家。 夜里王妈妈睡不着,听着窗外的风声叹了口气。 姑娘回到伯府的日子恐怕也难。 翌日天刚蒙蒙亮,秋蘅就起来了,洗漱过后吩咐芳洲:“等王妈妈醒了问起我,就说我上山去陪爹娘了。” “姑娘放心。” 秋蘅去了离她家最近的那户人家。 十五六岁模样的少年正抱着柴往屋里走,一眼瞥见静静立着的少女,柴火散落一地。 “阿蘅,你,你怎么来了?”少年有些手足无措。 “小山哥,你知道撞死我爹的是什么人吗?” 叫小山的少年与秋蘅自幼一起长大,去年进城在一家香料铺当学徒。那日接到老娘病了的消息往家赶,正好瞧见陈父被疾奔的马撞飞,是他叫人帮忙把陈父送了回来。 面对秋蘅的疑问,少年不自觉移开视线:“那些人骑马太快了,我没看清……” 秋蘅眼帘微颤,泪珠滚落下来:“等过了我娘的七七,我就要去京城了。小山哥,你要是看到了什么,求你告诉我,我不想稀里糊涂的……” “阿蘅,你真的是大户人家的姑娘?”听秋蘅说要离开,小山神色有些变化。 “他们说是。” “去了京城,是不是再也不回来了?” “嗯。” 小山怔愣片刻,神情浮现几分挣扎后伸手入怀,掏出一物塞入秋蘅手中。 触手微凉,是一枚雕工精美的玉佩。 “那人骑马跑在最前头,撞飞了陈叔后马都没下……我认出陈叔后去扶他,发现了这枚掉在地上的玉佩……” 秋蘅默默盯着手中玉佩,眼睛一眨不眨。 少女的沉默如一块巨石,重重压在少年心头。 小山咬了咬牙,声音低得几乎听不清:“有一个人我瞧着像是福海楼的少东家,当时跟在最后头……阿蘅,我知道的都和你说了,你千万不要想着报官啊,对陈叔陈婶来说你以后过得好比什么都强……” 说到最后,少年又有些后悔。 “小山哥放心,我不会报官的。”秋蘅紧紧攥着玉佩,眼圈微红,“京城来了那么多接我的人,也不会由着我去报官,能多知道一点我爹出事那日的情况我就知足了……” 几日后的京城,永清伯府收到了秋管事的来信。 永清伯夫人看过,眉头紧皱:“确认过了,是当年走丢的六丫头。” 永清伯喝口茶,语气随意:“能找回来也是好事。” “短短时间养父母都死了,我看这丫头是个命硬的。”永清伯夫人沉声说着,眼中嫌弃毫不掩饰。 第3章 问凶 福海楼的少东家名叫钱川,素爱赌钱喝酒,寻花问柳。 这几日,他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钱来,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走在去流香巷的路上,钱川突然停下,一把拽过小厮问。 小厮神色茫然:“什么声儿?公子是问货郎的叫卖声吗?” 城中不宵禁,入夜后的热闹不比白日少。 “马蹄声,是马蹄声!”钱川语气肯定。 小厮竖起耳朵努力听,入耳是各式各样的声音,乱糟糟闹哄哄,却没听到马蹄声。 “没有啊——” 钱川急了:“怎么没有?昨日我也听到了!” 瞧着自家公子难看的脸色,小厮犹豫了一下问:“公子,是不是您想多了——” 钱川脸色一变。 前些日子从京城来了一位姓韩的公子,衙内们众星捧月陪着到处玩,他大把撒钱凑了上去。那日他们打猎回来的路上韩公子撞了人,听说把人撞死了。韩公子很快回京了,衙内们也无事发生的样子,他却觉得膈应,窝在家里好些日子才出门。 这几日走在街上总是听到马蹄声,难不成真是他寻思多了? “可能听错了,走吧。”担心传出去玩伴们笑他胆小,钱川压下了疑心。 流香巷就在前头,此时一个个红灯笼亮起,隐隐脂粉香随风飘来。 钱川深吸一口令人迷醉的香气,加快了脚步。 巷中一处小楼里,相熟的女妓递茶喂酒,软玉温香。 钱川心满意足睡去。 哒,哒,哒…… 夜半时分,钱川突然睁开眼,半坐起来惊惶四顾寻找声音来处,当视线落在一处时瞳孔骤然放大。 床头不远处静静立着一道人影,他的脸——没有脸,全是头发! “啊——”钱川张嘴惨叫,却发现声音堵在了喉咙里,根本喊不出来。 人影靠近了他,没有脚步声,只有淡淡的血腥味往钱川鼻尖钻。极度的恐惧下,钱川牙齿打颤,艰难挤出几个字:“鬼,鬼……” 苍白冰凉的手伸出,扼住钱川脖颈。 “为什么要撞死我……为什么……” “不,不是我……”钱川涕泪横流,浑身哆嗦着。 “那——是——谁?”铁箍般的手微微松开,声音一字一顿。 钱川大口喘着气,理智被惊恐淹没:“他姓韩,他爹是京城高官……你要索命去京城找他,和我没关系,没关系!” 那只手从钱川面前拂过,带着冷意与微不可闻的香气,钱川盛满恐惧的眼睛一闭,倒回了柔软的床榻上。 天色微明,钱川猛然坐起来,一眼看到了睡在身侧的女妓。 恐惧潮水般退去,留在心头的是阴影与疑惑。 “原来是梦吗?”钱川喃喃。 女妓听到动静醒来,藕臂攀上钱川肩头:“钱公子,怎么了?” 钱川死死盯着女妓:“你昨夜有没有听到什么动静?” “没有啊——” 钱川突然想到什么,推开女妓冲到梳妆镜前。 镜中男子脸色惨白,脖颈上一道断续青痕分外显眼。 不是梦!有鬼,真的有鬼! 钱川头皮炸开,抓过衣裳披上就冲了出去。 “钱公子,钱公子——” 女妓一头雾水,此后再没见钱川过来。 转日丫鬟打扫屋子,从屏风一侧捡起一朵珠钗。 “小姐,你昨日找的珠钗原来掉在这儿呢。” “前晚睡下时没取下,昨日起来梳妆就发现不见了,怎么会落到那儿呢……”女妓随口说了句,没再深想。 城中福海楼少东家受了惊吓日渐消瘦,云峰村每日上山拜祭父母的少女则越来越安静。 这日王妈妈等秋蘅在坟前磕完头,柔声劝:“姑娘有孝心是好的,可若日日自苦,反让您养父母九泉下担心。” 一个多月来,这孩子每日一早上山,天黑才回,与养父母的感情真是深厚。 “我知道了。”秋蘅柔声道。 相处这段时日,她能感觉到王妈妈的真心。 “姑娘想通了就好,咱们下山吧。” 山下秋管事早等得不耐烦,见王妈妈与芳洲陪着秋蘅下来,淡淡道:“六姑娘请上车,该启程了。” 马车渐渐把村落甩在后面,等上了官道,速度快了起来。 …… 永清伯府,婢女进屋传话:“老夫人,接六姑娘的车马已经到了城郊。” 永清伯夫人点了点头,吩咐下去:“人到了直接带过来,先不必惊动人。” 虽然秋管事的信上说确定了身份,她还是存疑的,等亲眼见了再谈其他。 马车从永清伯府角门进去,停在垂花门前,秋蘅由人领着进了千松堂。 老夫人以审视的目光盯着垂首行礼的少女:“听说你叫阿蘅。” “是。” “起来吧。” 秋蘅起身抬眸,映入眼帘的是一位脸庞偏长的老妇人。 老夫人只一眼,就知道错不了。 无他,眼前的女孩子与早逝的三儿媳杜氏几乎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再看过管事递上来的香囊衣物,老夫人当然不可能有印象,问了王妈妈几句,便吩咐婢女去各院传话。 陆续有人进来,千松堂变得拥挤起来。 “这是你大伯母。” 大太太赵氏拉着秋蘅的手笑:“和三弟妹一个样儿。” 收了大太太的见面礼,秋蘅又向二太太兰氏行礼。 兰氏不像赵氏那般热忱,话也不多。 秋蘅想到王妈妈的隐晦提点,大太太面甜心苦,二太太不多事。 她不会把王妈妈的话当金科玉律,究竟如何,以后便知。 之后便是同辈间的见礼。 二姑娘秋萱秀雅文静,是二房唯一的女孩儿;三姑娘秋芸面若银盘,与长着一张桃心脸的五姑娘秋莹皆是大房庶女;四姑娘秋芙在姐妹中容貌最出众,乃大太太所出。 秋蘅还从王妈妈口中得知,与四姑娘秋芙一母同胞的大姑娘早年便入了宫。 收获了一堆手帕、珠花,秋蘅从芳洲手中接过早就准备好的香囊,一一回礼。 四姑娘秋芙捏着香囊一笑:“没想到六妹妹还准备了回礼,其实用不着。” 秋蘅笑了笑。 “你祖父他们都不在家,等回来再见过,已经打发人去喊你爹了——” 老夫人话音未落,帘子就被挑起,侍女声音随之响起:“老伯爷回来了。” 秋蘅视线扫过秋家几位姑娘,落到门口处的老者面上。 这就是大名鼎鼎,卖孙女求荣的永清伯啊。 第4章 轻视 秋蘅在三十年后的大夏停留的那十年里,很喜欢读书,正史、野史,乃至民俗话本。 她不是喜欢那些发生过的真实或故事,而是在无数个想念爹娘的日子里,妄图从纸堆中找到云峰村,找到以采香、制香为生的一对夫妇。 只可惜爹娘这样普通的小老百姓是不会被记载的,她读到的是此时大夏鲜花着锦下的腐朽,华服锦袍下的苍白,风雅无边下的丑陋。 皇亲贵胄、文臣武将中,永清伯本不起眼,却因卖孙女求荣留了名。 在大夏,一些爵位并非世袭罔替,等到最后一代便身死爵除,但若天子加恩就可再传一世。永清伯府就面临这样的困境,永清伯为把爵位传下去极力讨好权倾朝野的宰相方元志,竟把一个孙女送与其孙为妾。 当她从王妈妈口中发现秋家原来就是书上记载的那个秋家,便知道这是她该来的地方。 先生说,国之将亡,必有妖孽。大夏京城沦陷,幼帝被迫南逃,有五人罪不可恕。这五人,便是需要她铲除的妖孽。 五年时间,若能做到,大夏或有转机。若做不到,她将经历的,万千夏人将经历的,就是她后来所在的那个血淋淋的乱世。 宰相方元志,便是她的目标之一。 “这就是蘅儿?”永清伯打量着秋蘅,露出满意的笑容。 秋家小一辈男丁少,女孩儿多,秋家女的美貌在京城中也是有些名气的。 “见过祖父。” 永清伯问了几句话,老夫人就命婢女领秋蘅去安顿,其他人也散了,只留下秋管事。 “不是说只是寻常农户,怎么还有婢女?”老夫人一手端茶,问起芳洲。 “六姑娘哀恸养父母离世,小人一直没好问……”秋管事讲了秋蘅日日上山守坟的事。 等秋管事退下,老夫人冷下脸:“真是晦气。” 永清伯却笑呵呵的:“人都接回来了,就不提以前了。” “要不是长春侯夫人——”老夫人话说一半,咽了下去。 对这个孙女的回来,她并不期待。 十年前这丫头随小儿子逛灯会时走丢,小儿媳杜氏正怀着身孕,伤心早产没多久就病故了。从此后,她有了一个整日醉醺醺的儿子和一个体弱的孙子。 前不久回京的长春侯夫人约她喝茶,提起路过随云县遇见一位小姑娘,长相酷似杜氏,寻思有可能是永清伯府早年走丢的六姑娘。 当年六丫头走丢在京城掀起了好一阵子议论,如今长春侯夫人好意来提醒,永清伯府若毫无表示就容易被人非议了。 老夫人与永清伯在聊秋蘅,离开千松堂的秋芙姐妹,话题也是她。 三月的园中姹紫嫣红,五姑娘秋莹以手指绕着香囊上的彩绳,笑意盈盈:“没想到六妹妹那么好看。” 四姑娘秋芙脚下一顿。 三姑娘秋芸嘴角微撇:“五妹是瞧新鲜吧,论容貌谁有四妹出众。” “行了,这有什么好比的。”秋芙瞥了眼秋莹手中把玩的香囊,把秋蘅送的香囊往花丛中一掷,“这么粗糙的玩意儿,亏得五妹稀罕。” 秋莹讪讪收起香囊:“也是玩个新鲜。” 二姑娘秋萱回到闺房,却把香囊拿出来轻嗅。 “姑娘喜欢六姑娘送的香囊?”婢女笑问。 秋萱垂眸看着布料寻常的香囊,若有所思:“这香味倒是独特好闻。” 秋蘅是在归置箱笼时见到的秋枫。 永清伯有三个孙儿,长孙秋杨出自二房,今年十六岁,正在国子监读书。次孙秋枫十一岁,是她血缘上的亲弟弟。秋松刚满十岁,王妈妈特意提醒,三公子是大房唯一的男孩儿,宝贝得很。 秋蘅先见到的是秋松。 体型壮实的男童扭着头,拉扯后面的人:“磨蹭什么,快来看看你姐姐长什么样儿。” 瘦弱单薄的男童一个趔趄被拽到前面,一抬眼与秋蘅四目相对。 秋蘅想,这孩子可真瘦啊。 “你就是三叔当年弄丢的女儿?”秋松一副稀奇语气。 秋蘅抬眉:“你是——” “我叫秋松。你当年是怎么丢的啊?” “不记得了。” “你那时不都五岁了吗,怎么会一点不记得?”一脸肉的男童凑到秋蘅面前,语气恶劣,“你该不会是假冒的吧?” “三弟,你不要这么说——” “她都没说话,二哥急什么?啊,我知道了,二哥羡慕我和大哥都有亲姐姐,急着认个乡下来的假货当姐姐喽!”秋松拍着手笑。 秋枫神色难堪,抿紧了唇。 “三公子这般顽劣,不怕我告诉老伯爷、老夫人?” “你还要向长辈告状?不嫌丢脸。” 秋蘅轻笑:“看来三公子从不向长辈告状。” 秋松胸脯一挺:“那当然。” 从来都是他欺负别人,怎么会告状。 “这样啊。”秋蘅点点头,突然拽过秋松按在桌上,扬手照着他臀部狠狠打下去。 “呜呜呜——”吃痛之下秋松惨叫,却被一只手堵回了喉咙里。 令他惊骇的是竟然挣不脱,只能承受一下比一下还痛的殴打。 比秋松更惊骇的是秋枫。 本就瘦弱的男童脸色发白,抖着唇说不出话来。 秋蘅打痛快了才松手。 “你敢打我!”秋松跳起来,疼得龇牙咧嘴。 “那你去告状吧,就说被我这个从乡下来的假货把屁股打肿了。” “你,你等着!”秋松扭头走了。 屋内一时安静下来。 缓了好一会儿,秋枫皱眉道:“你会有麻烦的。” “他会去告状?” “不管去不去,惹了三弟不会好过。”秋枫深深看秋蘅一眼,转身走了。 芳洲走进来,凑到秋蘅身边揉着眼:“姑娘,我刚刚好像站着睡着了,梦见你猛打一个小胖子。” 秋蘅拍拍芳洲的胳膊:“不要白日做梦,我真的打了。” 芳洲扶额,再无法自欺欺人:“要是老夫人他们知道了——” “这么丢脸的事,这种破孩子不会说出去的。” “万一呢?” “有万一再说,不必提前烦恼。” 晚膳是在千松堂用的,秋蘅见到了秋大老爷和秋二老爷,至于她的生父,说是喝醉了扶回来的,还没醒酒。 秋蘅无视秋松暗暗投来的凶狠目光,安安静静用了来到秋府的第一顿饭。 转日一早,秋蘅按着王妈妈的提醒前来千松堂请安,秋三老爷跌跌撞撞冲了进来。 第5章 遇仇人 秋蘅对气味很敏感,人还没看清,先闻到了酒气。 老夫人脸色微沉:“老三,你一大早发什么酒疯?” 秋三老爷对老夫人的话充耳不闻,定定望着秋蘅,眼泪流下来:“蘅儿——” 秋蘅看老夫人一眼。 老夫人板着脸:“还不见过你父亲。” 秋蘅低头行礼:“父亲。” 秋三老爷几步走过来,颤抖着手抓住秋蘅胳膊,放声痛哭:“蘅儿,爹爹对不起你——” 秋蘅紧绷着身体,一时不知作何表情。 对她影响最深的男性长辈有三人。养父朴实话少,是她心中真正的父亲;先生心怀天下,她敬仰佩服;福伯教她武艺,严格却不失慈爱。 如生父这般对着小辈嚎啕大哭的,第一次见。 冷静的少女,不修边幅哭嚎的中年男人,一直对接回来的孙女心存轻视的老夫人莫名觉得丢脸,喝道:“够了,不怕你女儿笑话!” 哭声戛然而止,秋三老爷收回手,眼睛不眨盯着秋蘅:“蘅儿可吃得惯睡得惯?昨日爹爹有事,没去看你……” 老夫人猛抽了一下嘴角:“见过了你就去忙吧,以后叙话的时间多着,等下我要带蘅儿出趟门。” “母亲要带蘅儿去哪儿?” 老夫人看一眼秋蘅:“蘅儿能被找回来,多亏了长春侯夫人,总要登门去道个谢。” “是该道谢,是该道谢。”秋三老爷连连点头,眼睛依然不离秋蘅,“蘅儿,等你随祖母出门回来,爹爹再去看你。” “多谢父亲关心。” 去长春侯府的路上,老夫人叮嘱:“见了长春侯夫人,问什么你就回什么,不要多嘴,也不要不吭声。” 秋蘅应是,心中想着长春侯夫人是不是她去见白大哥时遇到的那位妇人。 等到见了面,猜测得到了证实。 长春侯夫人看着秋蘅,笑意温和:“能回家就好,我只是举手之劳,老夫人不必放在心上。” “夫人的举手之劳,于这丫头就是恩同再造了。” 直到离开长春侯府,长春侯夫人也没提起那位外甥,秋蘅亦没问。 车厢内,老夫人试探着问起:“长春侯夫人说是去看她外甥时遇到的你,你与她外甥认识?” “长春侯夫人的外甥是?” “长春侯夫人的外甥——”老夫人顿了顿,“是康郡王世子凌云。” 康郡王世子——秋蘅思索看过的书册,有关康郡王世子的记载只有一句体弱。 康郡王世子凌云,会是她认识的白大哥吗? 秋蘅脑海中浮现出年轻男子的模样。 四年前,她与芸香在山中遇见一主一仆两个迷路少年,其中的主人就是白大哥。她们把二人送回道观,此后一直有来往。 前不久白大哥向她与芸香告别,说养好了身体要回家了,他家在京城。 秋蘅想着这些,口中却道:“孙女一直住在山村,不认识什么王爷世子。” 老夫人对这个回答并不意外,暗道自己想多了。 一个乡下丫头怎么可能认识郡王世子,能被长春侯夫人遇见已是天大的造化。 可对永清伯府来说却是件头疼事。这么个大活人又不能藏起来,将来在人前上不了台面,丢的还是秋家的脸。 “等回去——”车厢猛一晃,老夫人被甩向一侧。 马车翻倒在路边,老夫人被秋蘅扶着出来时,人还是懵的。 随老夫人出门的嬷嬷、婢女急忙围过来,更多随从拦住骑马路过的人。 “有你们这么骑马的吗?为了躲你们,我家马车都翻了!” 为首的锦衣少年安稳坐于马上,闻言满不在意抬了抬眉。 跟在他身后的小厮语气嚣张:“是你们自己要躲,又不是我们公子碰到你家马车了。拦着不让走想讹人不成?知道我们公子是谁吗?” 听出纵马少年身份不一般,永清伯府的随从看向老夫人。 老夫人才从头晕目眩中恢复过来,沉脸看向锦衣少年:“不知公子是哪家府上?” 小厮抬起下巴:“我们公子乃韩都指挥使之子!” 京中权贵虽多,最为瞩目的也就那些,老夫人立刻反应过来:“原来是韩殿帅的公子——” 手臂突然吃痛,一直搀扶着她胳膊的那只手用力收紧。 老夫人余光瞪向秋蘅,却见她目不转睛盯着锦衣少年,眼里泪花打转。 老夫人心口一堵:这就吓哭了?果然上不得台面! 而此时的秋蘅,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就是他啊,撞死爹爹的人。 杀意汹涌而出,轻轻一眨眼就被压下去,只剩泪意。 在看惯了夏人如草芥的那十年里,为了活下去,为了回家,她早已学会克制情绪。 回来的这段时间,入睡后她常会陷入噩梦里,梦见尸骸遍地,人不如犬。等她醒来,还是能平平静静做该做的事。 而比噩梦更可怕的是那不是梦,那是大夏亡于异族之手后将会发生的现实。 殿前都指挥使韩悟,她受托要诛除的五贼之一。容她有些私心,便从此贼开始。 锦衣少年视线落在泫然欲泣的少女面上,对老夫人的来历忽地生出几分兴趣:“你是——” 小厮暗暗诧异:以往表明公子身份后那些人不敢再拦,公子就直接打马走了,今日倒是稀奇。 到这时,老夫人已经后悔拦人了,却不得不报出家门:“老身是永清伯夫人。韩公子想来有事,就不耽误你时间了。” “原来是伯夫人。”锦衣少年兴趣顿失,敷衍拱了拱手,“告辞了。” 小娘子虽美貌,可惜出身勋贵,弄进门需花心思就不值当的了。 老夫人顶着无数看热闹的视线上了马车,训道:“以前你在乡野就罢了,进了伯府就要有贵女的样子。盯着陌生男子瞧,一点小事就吓得哭哭啼啼,惹人笑话。” 秋蘅轻巧转移话题:“孙女只是好奇那位韩公子为何如此嚣张。” 老夫人被这天真的话气笑了:“你可知他父亲掌握禁兵二十年,深得天子器重。这样的近臣在天子面前随便说句话,对旁人来说就是压下一座山。” 秋蘅一副受教的模样:“难怪。” 掌管禁兵二十载,恃宠营私,荒废训练,面对齐军攻城不堪一击,致使京都沦陷,无数夏人陷于水火。 垂花门前,秋三老爷翘首以待,一见马车来了快步迎上去:“母亲回来了。” 老夫人诧异扬眉。 老三今日竟没喝酒。 陪老夫人回了千松堂,秋蘅告退时,秋三老爷跟着起身:“我送蘅儿回房。” “去吧。”老夫人一肚子敲打秋蘅的话暂且压下。 父女单独相处时,秋三老爷反而局促起来,把提着的袋子往桌上一放:“蘅儿喜欢什么就买什么,钱花没了再和爹爹说。” 秋三老爷离开后,秋蘅把袋子打开,里面满当当的碎银。 芳洲单手拎了拎,脱口而出:“七斤四两。” 七斤四两的碎银,这是把买酒钱掏空了吗? 秋蘅这般想着,对虚浮如梦的新身份终于多了些实感。 千松堂中,老夫人对回来的永清伯抱怨:“我就说六丫头是个命硬的,今日从长春侯府回来的路上马车翻了……” “那韩衙内以好骑快马出名,不知多少人受害,遇上了也不稀奇。” “伯爷对六丫头倒是宽宏。” 永清伯笑眯眯喝了口茶。 平白多了个容貌出挑、正值妙龄的孙女,为何不宽宏呢。 夫妇二人说着话,下人来报:“老伯爷,皇城司薛大人来访。” 永清伯陡然变了脸色,匆匆赶往前厅。 厅中男子正在喝茶,不,应该说是少年。 身着绯衣的少年姿势随意,仿佛在自家中。他的神态也是随意的,听到脚步声轻飘飘看了快步进来的永清伯一眼,不露丝毫锋锐。 永清伯却紧绷心弦,委婉问询来意。 少年一笑,没有卖关子:“听说伯爷寻回了走丢多年的孙女,我想见一见。” 第6章 薛寒 永清伯呆呆看着绯衣少年。 想见谁? 六丫头? 难道……找回走丢的孙女犯法?? “伯爷。” 少年把茶盏往桌几上一放,发出的轻响拉回了永清伯放飞的思绪。 “不知薛大人因何要见舍孙女?那丫头才从乡野来,不懂规矩——” 少年笑笑:“伯爷或有所闻,近来异国细作活跃京城。令孙女失踪十年突然被寻回,在下职责所在,亲眼见一见才能安心。” 一听“细作”二字,永清伯心一抖:“薛大人说笑了。” 少年笑意一收:“是不是说笑,见过才知道。” 永清伯听得窝火,却不敢再推脱,忙命人去请秋蘅过来。 来前厅的路上,得了叮嘱的管事对秋蘅说起少年身份:“要见六姑娘的是掌管皇城司的薛寒薛大人。这位薛大人虽未及弱冠,行事却狠辣莫测,六姑娘可要谨言慎行。” “皇城使薛寒?” 管事诧异:“六姑娘听说过?” “没有,只是觉得这名字挺好听。” 管事身体一晃。 完了完了,这乡野来的丫头,谨言慎行不了一点啊! 秋蘅则默默加快了脚步。 在后来的那个大夏,她常翻阅记录这个时期的书册,皇城使薛寒是无法忽略的一个人物。 此人乞儿出身,被有“隐相”之称的宦官薛全收为养子,从此鱼跃龙门。最出名的善迹是入火海救太子遭毁容,再有记载就是因杀害福王被诛杀。 这样的一个人,为何会在她进京来的第二日指明要见她? 秋蘅踏进厅门,一眼看到了与永清伯相对而坐的少年。 很年轻,气质干净冷淡,与她从书册中勾勒出来的样子截然不同。 薛寒也看到了门口处的少女,淡漠的眼神有了些许变化。 “还不见过薛大人。” 秋蘅屈膝行礼:“见过祖父,见过薛大人。” “薛大人,这便是才寻回来的舍孙女。”永清伯陪着笑。 少年起身,向秋蘅走近一步。 秋蘅看到了一双黑靴,接着一道声音响起:“秋六姑娘不必多礼。” 是与气质相符的声音,干净、清透,令人难以推测情绪。 而薛寒在端详少女样貌之前,先留意到的是气味。 时人爱香,衣裳被褥要熏香,弹琴品茗要焚香,便是寻常女子买不起金银首饰,香囊是少不了的。在这繁华风雅的都城,如眼前少女这般衣不染香的不多。 再然后,目光落在她面上。 曾闻秋家女相貌出众,这份美貌反不觉意外,薛寒更多打量的是少女与永清伯府诸人的相似之处。 少年脑海中晃过秋三老爷的样子,有相似,但不多。 “秋六姑娘昨日才进京?” “是。” “之前一直在南边乡下?” “是。” 提着心的永清伯闻言更紧张了。 皇城司委实恐怖,六丫头这才回来,就传入他们耳中了。 “秋六姑娘——”少年声音有一丝停顿,“伯府去寻之前,知道自己并非亲生吗?” “不知。” “可我听说,秋六姑娘走丢时已有五岁,按说多少会有些记忆了。” 秋蘅能感觉到,在说出这话后少年眼神更专注了,不放过她表情一丝变化的样子。 皇城司对抓细作如此用心么? “养母说遇到我时,我被吓狠了。”秋蘅有问必答。 “这样么。”少年视线下移,“劳烦秋六姑娘伸出手。” 一双玉白的手伸出,十指纤纤,没有劳作或习武留下的茧,只右手虎口旁有一颗小痣。 少年目不转睛盯着这双手看。 永清伯端着茶杯,忘了喝,也忘了放下。 “秋六姑娘……应是得了养父母厚待。” 随着少年弯唇说出这话,室内紧绷的气氛一松。 秋蘅对上少年的眼,缓缓道:“薛大人说得对,养父母待我如亲生。” 薛寒看向永清伯,略一颔首:“打扰了。职责所在,还望伯爷勿怪。” “怎么会。那舍孙女——” “伯爷寻回走丢多年的孙女,亲人团聚,可喜可贺。”薛寒拱了拱手。 永清伯这才放下心来,客客气气把人送走,就被老夫人派来的人请去千松堂。 老夫人坐立不安,见到永清伯迫不及待问:“伯爷,皇城司的人来做什么?” “听闻咱们家找回了六丫头,来排除是细作的嫌疑。”在老妻面前,永清伯不再掩饰恼火。 这要换了方相、韩都指挥使等府上,皇城司再威风会这么登门?无非是欺永清伯府无势罢了。 老夫人错愕:“这才回来,皇城司就知道了?” “可能是你今日带六丫头去长春侯府,街上又出了意外,就传到皇城司耳中了。” “我说这丫头晦气,伯爷还总为她说话。” 转日秋蘅来千松堂请安,老夫人便道:“伯府与乡间大有不同,你先专心把规矩礼仪学好,暂时不用来请安了。朱嬷嬷——” 一名妇人上前来:“奴婢在。” “六姑娘就交给你了。” “是。” “都散了吧。” 回去的路上,五姑娘秋莹看一眼前方离着有段距离的秋蘅,颇为同情:“朱嬷嬷最是严格,六妹妹恐怕有苦头吃了。” 四姑娘秋芙睨她一眼:“就你爱操心。她从乡下来的,不学好规矩,将来一起出去丢的是伯府的脸。” “四姐说得是。”秋莹识趣没再说什么。 虽隔着距离,秋蘅却把这番对话听进了耳里。 朱嬷嬷很严格么? 少女余光轻扫走在身侧的妇人,微微皱眉。 她可没有时间浪费在学规矩上。 而朱嬷嬷很快展露了身为教养嬷嬷的气势:“大家贵女,举手投足、行立坐卧都有讲究,六姑娘先走上一段让奴婢看看吧。” 步姿步态,迈步大小,能说道的地方太多了,这第一课定要让六姑娘印象深刻。 秋蘅点点头,款款行了一段。 “六姑娘坐。” “六姑娘卧。” “六姑娘起。” …… 朱嬷嬷瞠目结舌,难以置信。 秋蘅温声问:“可合朱嬷嬷的要求?” 朱嬷嬷压下震惊,严肃道:“六姑娘是有些基础,但还需精益求精,方不负老夫人的期待。这样吧,六姑娘先站上一个时辰,扎实一下站姿。” 秋蘅眼底有了冷意。 原来教她礼仪规矩是其次,给她下马威才是重点。 第7章 换人 秋蘅在那十年里要学的很多,最苦的就是习武了。站一个时辰对她来说轻轻松松,可她还有五个人要杀,委实没有时间享受这份轻松。 “六姑娘可以开始了。”秋蘅的一时沉默在朱嬷嬷看来就是不情愿,心中一声冷笑。 行立坐卧无可挑剔又如何,什么时候学好,自是她说了算。 “请朱嬷嬷明示要学成什么样,是以几位姐姐为准,还是另有要求?” 朱嬷嬷听了这话,当即沉了脸:“六姑娘照奴婢说的做就是,什么时候可以了奴婢自会告知。” 秋蘅摇头:“没有明确的目标,我会吃不下睡不着。” 这是什么荒唐借口? 刚刚见到秋蘅举手投足不逊于任何贵女的震惊转为被挑衅的恼火。 “六姑娘若是这种态度,请恕奴婢无能,只好请老夫人另指人来教。” “那我去问问祖母。”秋蘅抬脚往外走。 朱嬷嬷愣了一瞬才追出去。 这六姑娘怎么回事儿,不怕威胁的吗? 走出冷香居,秋蘅不动声色瞥了一眼左侧。 那处花枝微微晃动,一个小厮飞奔而去。 “公子,六姑娘出来了,看着是去千松堂。” “好!”秋松一拍手,抓着弹弓跑了出去。 这边朱嬷嬷赶上秋蘅,低声警告:“老夫人才安排六姑娘好好学规矩,六姑娘就去找老夫人闹,不怕老夫人责罚吗?” 秋蘅徐徐而行,一副天真模样:“我是去和祖母讲道理。” 讲道理?没受过教养的小丫头果然愚蠢可笑。 “六姑娘可想好了,若惹得老夫人不快,奴婢只好对六姑娘更加严格要求了。” 秋蘅偏头:“朱嬷嬷不想惊动老夫人的话,我们就回冷香居。以后我学得轻松,朱嬷嬷教得也轻松。” “奴婢一个下人可没什么想法。”朱嬷嬷面无表情,拒绝了让她放水摸鱼的暗示。 原先伯府五位姑娘,连进宫去的大姑娘算上,就没有这样不服管教的,她倒要看看六姑娘在老夫人那里能讨什么好,真是无知者无畏! “朱嬷嬷如此刚正不阿,难怪祖母选了你来教我——”秋蘅说着,脚下突然一滑。 破空声传来,一物正好打在朱嬷嬷脸颊上。 朱嬷嬷一声惨叫,惊得落在花木上的鸟儿呼啦啦飞走。躲在花木后的男童脸上得意还没褪去,发现打错了人一溜烟跑了。 秋蘅俯身捡起打中朱嬷嬷之物,收入袖中:“朱嬷嬷没事吧?” 朱嬷嬷脸颊发麻,一张嘴吐了口血沫。她盯了那口带血的唾沫一瞬,眼一黑昏了过去。 闻声赶来的丫鬟仆妇中不知谁喊了一句:“哎呀,朱嬷嬷晕血的!” 一番闹闹哄哄,秋蘅与晕着的朱嬷嬷到了老夫人面前。 老夫人脸色铁青:“这是怎么回事?” “我和朱嬷嬷在园子里说着话,突然飞来一物打在了朱嬷嬷脸颊上。”秋蘅摊开手心,“打中朱嬷嬷的就是这个泥丸。” 老夫人定睛一看,就知道这泥丸出自谁手了——松儿那孩子又胡闹了。 在老夫人看来,十岁的孙儿顽皮些再正常不过,遂转了话题:“先把朱嬷嬷唤醒。” 随着侍女一顿掐人中,朱嬷嬷悠悠转醒,一见老夫人就翻身跪了下去,口齿不清告状:“请老夫人为奴婢做主,刚刚奴婢与六姑娘走在路上就被不知什么东西打中了脸,定是——” 朱嬷嬷本想说定是六姑娘安排好的,却被老夫人冷声打断:“一个小意外,朱嬷嬷好好养着就是。春草,去取二两银给朱嬷嬷。” 做什么主?还想让她惩罚松儿不成?看来奴大欺主这话不是没有道理。 朱嬷嬷察觉老夫人的冷淡,一肚子话憋了回去。 在她昏倒的短短时间里,发生什么事了? 朱嬷嬷在秋蘅面前无视主仆有别言辞犀利,这是占了教养嬷嬷的身份,到了老夫人面前可不敢放肆,暗暗决定弄清情况再说。 秋蘅适时开口:“那孙女的教养嬷嬷——” 老夫人看一眼一边脸颊肿着,嘴角还残留血丝的朱嬷嬷,暗吸一口凉气:这命硬的丫头是真坑人啊,速速打发走才是正经。 “你先回去,等会儿新的教养嬷嬷就过去。” “孙女告退。” 秋蘅回到冷香居,王妈妈担忧迎上来:“姑娘没事吧?” “没事。祖母要给我派新的教养嬷嬷过来,王妈妈觉得会是哪位嬷嬷?” 王妈妈想了想:“如今还在府上的教养嬷嬷一共三人,其中朱嬷嬷最为严格。剩下一位鱼嬷嬷,一位李嬷嬷,奴婢觉得鱼嬷嬷的面儿大。” “这位鱼嬷嬷,是什么样的人呢?” “鱼嬷嬷性子圆融,说话好听……” 秋蘅了解差不多了,新的教养嬷嬷也到了,果然是鱼嬷嬷。 与颧骨微高的朱嬷嬷不同,鱼嬷嬷生了一张圆脸,瞧着和善,说的话也客气许多:“每个人步姿生来不同,六姑娘先走两步让奴婢看看,有不合适的地方咱们再调整。” 等秋蘅照做后,鱼嬷嬷沉默了。 朱嬷嬷的性子她是知道的,见六姑娘做得好,为了磨一磨性子恐怕会更严苛。 那……朱嬷嬷受伤被换真的是意外吗? “请鱼嬷嬷指点。” “在奴婢看来,六姑娘做得很不错了,是以前受过教导吗?”鱼嬷嬷一副闲聊语气,心中琢磨着该如何做。 老夫人的意思,分明是想让六姑娘在冷香居安分待着,不是学好规矩礼仪就行的。 “我想和鱼嬷嬷商量件事。” “六姑娘请说。” “鱼嬷嬷坐。芳洲,端茶点来。” 很快芳洲过来,放下一壶茶并一碟点心。 瓷白的盘中四块方方正正的点心,样式平平无奇,白中透红一看就是那种软软糯糯的口感。 鱼嬷嬷暗想:这点心应该不难吃。 “鱼嬷嬷先喝茶润润喉,吃块红豆糕。” 鱼嬷嬷还没想好该用什么态度待这位貌似不简单的六姑娘,正好拖一拖时间,于是喝了口茶,拿起一块点心送入口中。 香甜,软糯,绝妙的口感把鱼嬷嬷吃愣了。 怎么会有这么好吃的红豆糕! 第8章 买香 秋蘅一看鱼嬷嬷反应,就知道芳洲没有发挥失常。 红豆糕当然不是特意为鱼嬷嬷做的,而是芳洲熟悉了两日三房这边的厨房,今早做出来的。 “鱼嬷嬷。” “六姑娘请说。”鱼嬷嬷回味着红豆糕的滋味,语气不觉柔和许多。 红豆糕不算什么精贵点心,可正因为寻常,这样的好味道才令人惊艳。 秋蘅含笑问:“芳洲做的点心,还能入口吧?” 是六姑娘带来的婢女做的? 鱼嬷嬷吃惊看了芳洲一眼。 圆脸杏眼,是个长相讨喜的小姑娘,但放在伯府就不起眼了。 不是说六姑娘长在乡野吗,结果不但有丫鬟,丫鬟做点心的手艺比老夫人院中的陈大厨还好。 这不合理! 不合理,就说明了六姑娘不简单。 鱼嬷嬷收起轻视,既是真心也是示好:“奴婢从没吃过这么好吃的红豆糕。” “以后鱼嬷嬷在冷香居,还能吃到各种好吃的点心。”秋蘅弯着唇,“我该学的也会做好。如此,我们都轻松,鱼嬷嬷觉得怎么样?” 鱼嬷嬷沉默了。 六姑娘的意思是说她在冷香居摸鱼就好。 是答应,还是——当然是答应了,她又不是朱嬷嬷那种较真的人。 “奴婢觉得挺好,只要六姑娘把该学的都学会了。” 达成默契,秋蘅喊王妈妈安排房间供鱼嬷嬷歇脚,只剩芳洲在一旁。 “姑娘,我打听过了,三公子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小霸王,没人敢惹。几位姑娘中老夫人最疼的是四姑娘……” 秋蘅莞尔:“这么快就能打听到消息了?” 芳洲得意抬起下巴:“厨房的人最爱闲话,我做了红豆糕请他们吃,听到不少事呢。” “芳洲真厉害。” 芳洲笑得合不拢嘴,想了想提议:“还有多的红豆糕,要不要给三老爷和二公子送一些?” 秋三老爷是秋蘅的生父,二公子秋枫是秋蘅的亲弟弟,在芳洲看来还是要打好关系的。 秋蘅想到昨日收到的那袋子银子,点点头:“装进食盒里,我亲自送去。” 她来到秋家,不是要与秋府的人为敌的,处好关系以后行事总归方便些。 秋三老爷一大早出去了,秋蘅留下一碟点心后去了秋枫住处。 今日学堂放假,秋枫待在屋中读书,听小厮禀报说六姑娘来了,迟疑了片刻,才去见人。 “六姐有事么?” “芳洲做了些红豆糕,味道不错,送来给你尝尝。” 男童神色紧绷:“我不爱吃红豆糕,以后六姐不用送了。” “哦,那行。”秋蘅点头表示知道了,转身走了。 秋枫盯着那盘红豆糕,有些气恼。 他说不爱吃,就转头走了? 听说父亲昨日一整日没饮酒,是他从记事起不曾有过的事。 父亲酗酒是因为六姐,不喝酒也是因为六姐,那他算什么? 男童这般想着,愤愤抓起一块红豆糕吃下。 “二哥——”秋松跑进来,见秋枫腮帮子鼓鼓,好奇问,“你在吃什么?” “有些饿,吃块干巴巴的点心垫垫。”秋枫立刻把那碟红豆糕端远了,转移话题,“三弟有事吗?” “二哥和你那个姐姐熟悉了没?” 秋枫心生警惕:“不熟。” “那你这几日和她混熟些,等下次我们放假,约她去花园。” 秋枫拧眉:“三弟要干什么?” “和她掰手腕。她赢了前日的事就算了,输了就向我道歉。” “就这样?” “不这样还能怎么样?你该不会站在她那边吧?”秋松眼里有了凶光。 秋枫下意识一颤,红豆糕的香甜滋味消散:“知道了。” 秋蘅送完红豆糕,带着芳洲去到角门,被门人拦下。 “六姑娘要出门,需有老夫人院中的人来传话。”门人说这话时,难掩鄙夷之色。 秋蘅没有多话,转身慢慢往回走。 是她没想到。 她本就是乡间丫头,整日在外疯跑,到了那个失去大半江山的大夏一直住在宫中,等到国破,眼见之人皆为活命挣扎,这些讲究不止遥远,还很可笑。 也是这一刻,置身伯府花团锦簇的园中,秋蘅才深刻意识到她真的回来了。 困在大宅院里可不行啊。 秋蘅默默把伯府能逛的地方逛过,回到冷香居,王妈妈把一个匣子交给她。 “三老爷送来的,见姑娘不在,让奴婢交给您。” 秋蘅把匣子打开,里面簪钗手镯,耳坠珠花,皆是小巧玲珑适合小姑娘佩戴的样式。 芳洲忍不住道:“昨日是一袋子碎银,今日是一匣子首饰,三老爷真有钱呀。” 王妈妈听了芳洲的话,默默叹气。 三老爷不是有钱,是把买酒钱全用在姑娘身上了。 而秋三老爷在给女儿送完首饰回了院中,尝到秋蘅先前送来的红豆糕,当即就落泪了。 蘅儿给他送点心呢,是不是说明蘅儿没怪他? 抹一把泪,秋三老爷环视屋中寻思着:明日没钱给蘅儿买东西了,是去账房提前把月钱支了,还是典当个花瓶之类的呢? 临近傍晚,“辛苦”大半日的鱼嬷嬷前脚离开冷香居,秋蘅后脚离开。 她换了一身轻便衣裳,专拣避人处走,到了墙根处纵身一跃攀上墙头,观察一番轻盈落到了墙外。 帷帽往头上一戴,少女就如鱼儿入了海,混入了如织的人流。 没有宵禁的京城,每一盏亮起的灯都散发着纸醉金迷的光芒。 酒楼茶肆,当铺银楼,还有赁驴人等着走累的人来照顾生意。 比起只住了两日的永清伯府,秋蘅对京城的大街小巷反而更熟悉。 在大夏彻底消亡后的那三年里,她随先生从南都林州来到这里,住了不短时间。 那时候的此地也是这般繁华,只不过那是属于齐人的繁华,再与夏人无关。 头戴帷帽的少女走进一家香铺。 香铺很大,客人进出不断,如她这般女客比比皆是,掌柜也是一名女子。 “掌柜的,我要买一些香料。” 一刻钟后,少女提着包好的香料走出了香铺。 馥郁香气渐渐留在了身后,酒香、茶香弥漫在空气中。 看着迎面而来的人,秋蘅脚步不觉放慢。 第9章 巧遇 一身青衣的少年单薄挺拔,比之穿绯衣时少了几分昳丽,多了几分清雅。 是昨日才见过的皇城使薛寒。 他信步走来,看起来是在闲逛。 秋蘅一瞬恢复如常,目不斜视与之交错而过。 少年却驻足,侧头看向头戴帷帽的少女:“秋六姑娘。” 秋蘅第一个反应是装作没听见,快步走远,但无数次经历危险的本能令她迅速有了判断。 少女也停下脚步,掀开遮挡面容的纱巾,露出恰到好处的疑惑:“薛大人?” “秋六姑娘一个人?” 秋蘅觉得这话问得不怀好意。 以她如今永清伯府六姑娘的身份,正常出门不说仆从成群,丫鬟仆妇总要有的,一个人出现在大街上明显不正常。 而就在昨日,眼前人还为了排除她细作的嫌疑特意登门,丝毫不在意得罪永清伯。 借口不高明的话,定会加重此人的怀疑。 心中念头转过,秋蘅赧然一笑:“我好奇京城景象,可是出门不如原先在乡间方便,就偷偷溜出来看看。还望薛大人不要说出去,不然家中长辈知道了定会骂我。” 少年听了这话,眼神有了思量。 秋蘅坦然任他注视,暗道一声不走运。 放眼京城,见过她的总共没几人,偏偏就遇到了这位薛大人。遇到也就算了,还把换了装束戴着帷帽的她一眼认了出来。 这样的巧合与眼力,令人费解。 少年似是信了这番解释,话题一转:“昨日我去贵府,是不是给秋六姑娘带来不少麻烦?” 秋蘅:“……”你说呢? 微妙的沉默后,薛寒面露歉然:“是我考虑不周……秋六姑娘以后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可以找我。” 秋蘅听了这话,隐隐觉得古怪。 无论是书上记载,还是昨日与永清伯的交锋,薛寒都不像是热心之人。可看他此时神色,又十分诚恳。 秋蘅突然有了一个想法。 “我若有难处,薛大人真的愿意帮忙吗?” 少年微微怔了一下,显然没想到求助来得这么快,说话都有些不流畅了:“是,当然……” “不久前,我养父进城为养母请大夫,半路上被一群骑马回城的衙内撞死了……我想知道撞死养父的是何人。” 薛寒的热心实在奇怪,那就看看他只是说客气话,还是真热心,或是另有所图吧。 “秋六姑娘仔细说说家住何处,意外是哪日发生……” “我家住随云县云峰村……”回答着一个个问题,看着少年专注聆听的样子,秋蘅有所感觉。 他好像是认真的。 随云县离京城不算遥远,县城那些衙内横行霸道惯了,对意外撞死一个山民不觉得是什么惊天大事,也就谈不上保密。这样的话,以皇城司的能力,查出撞死养父的是韩悟之子韩子恒轻而易举。 而薛寒的养父薛全,一直与韩悟不对付。 秋蘅那突如其来的想法便是因此而来。 她想看看,有了韩悟之子撞死无辜百姓的把柄,薛全会如何做呢? 倘若薛全借此攻讦韩悟,有着这般人物的插手,养父能得到一个公道吗? 尽管这公道也不是真正的公道。 可若连这样的公道都讨不到,她就可以收起多余的念头了。 “我派人去查一查,若有所得,就告知秋六姑娘。” 秋蘅深深一礼:“多谢薛大人。” “天色已晚,秋六姑娘早些回去吧。” “薛大人再会。” 秋蘅向前走出几步,少年的声音才从身后传来:“再会。” 朦胧夜色中的永清伯府巍然而立,灯火通明。秋蘅如一只轻盈的燕落入墙内,回到冷香居。 “姑娘回来了。”芳洲接过秋蘅拎着的香料,有些好奇,“姑娘又要制香吗?” 只有芳洲清楚,先前秋蘅日日上山守坟是对王妈妈等人的说辞,那段时间姑娘制了许多香丸、香粉,还有她没见过的香佩。 “对,我要制一种香,安神香。” 室中烛火明亮,看着手脚利落整理香料的芳洲,秋蘅轻声问:“芳洲,你不觉得我变了许多么?” 从她大雨归家,明明有许多变化,芳洲却从不曾问。 芳洲手一顿,放下香材走回秋蘅身边,慢慢挽住她的胳膊。 “姑娘在山间迷路那么久,定然受了许多苦,有变化再正常不过了。” 她不敢问,她怕问了,姑娘就消失不见了。 她确定姑娘还是姑娘,哪怕回来的是姑娘的魂,只要回来就好。 是人是鬼,变或没变,有什么关系呢? “芳洲。” “嗳。” “我想吃栗糕。” 芳洲露出个灿烂的笑:“明日就给姑娘做。” 之后几日,芳州陆续做了栗糕、酥饼、方糕、芙蓉糕…… 把每日一早来冷香居摸鱼的鱼嬷嬷吃得良心不忍,主动提点秋蘅:“六姑娘学规矩辛苦,也别忘了常往千松堂送些点心孝敬老夫人。老夫人认可六姑娘的孝心,六姑娘以后就能如其他姑娘那样出府赴宴了。” 鱼嬷嬷这话不是随口说,就在今日,伯府四位姑娘去赴长春侯府举办的花宴,唯独落下了秋蘅。 在鱼嬷嬷看来,六姑娘被禁在府中进不了贵女们的圈子,没机会被贵夫人们看见,那是前程渺茫。 而能决定这些的,无疑是老夫人。 “多谢鱼嬷嬷提醒。鱼嬷嬷尝尝这透花糍,芳洲新做的。” 鱼嬷嬷享受美味点心时,芳洲不由为秋蘅担心:“姑娘,要不我去打听打听老夫人喜欢吃什么。” “不用。” 秋蘅拈起一块点心,慢条斯理吃起来。 在这世道里,真正能决定一府命运的不是老夫人,而是永清伯。 如果老夫人能决定这些,被送去给人当妾而死在花季年华的就不会是她最喜爱的孙女——四姑娘秋芙。 而那位为了荣华不要脸皮的永清伯,又岂是几盘点心能打动的。 “等香制好,芳洲就能陪我出门了。” …… 长春侯府,花宴设在园子里,长春侯夫人的两个女儿作为主人招呼着受邀前来的贵女。 其中妹妹名叫冯采星,听闻秋家姑娘们来了,迫不及待迎上去。 第10章 香囊 “是秋家姐姐们吗?”冯采星年纪不大,一双明眸含笑,脆生生打着招呼。 长春侯府与永清伯府来往不多,这还是秋家姐妹第一次受邀赴长春侯府的宴,原以为会被默默安置,冯采星的热情就令姐妹几人意外且喜了。 “这是秋二姑娘……”有两边都熟的做着介绍。 “咦,秋六姑娘没来吗?”等一一认识了,冯采星问。 二姑娘秋萱隐约明白了冯二姑娘的热情原来是对六妹的好奇,客气道:“六妹妹长途奔波才回家,有些累着了,祖母心疼她,让她好好养养身体再出门。” “这样啊。”冯采星眼里闪过失望,热乎劲也没了,当然也没失礼,吩咐人安排秋萱几人。 看着冯采星离去的背影,秋芙咬唇:“什么意思?秋蘅不来,我们就不算客人了?” 秋萱深知四妹娇纵,怕在这种场合发脾气,赶忙安抚:“六妹妹能被寻回来多亏了长春侯夫人,冯二姑娘想必听母亲提起过,对六妹妹心生好奇也是人之常情。” “这么说我们能来,还是沾了六妹的光了?”秋芙更觉不快了。 饶是秋萱脾气好,也想翻白眼。 长春侯夫人是康郡王妃的亲妹妹,平素常来往的可没永清伯府。她们能被冯家姐妹下帖子邀请,不是因为六妹妹还能因为谁? 就是不知道这好奇是善意的,还是恶意的了。 秋萱会这么想,是因为很快有不少贵女凑过来,句句离不开问秋蘅。 “秋六姑娘叫什么呀?” “听说秋六姑娘被南边一户山民收养长大,习惯府上生活吗?” “秋六姑娘是不是也如几位姐姐一样好看啊?” …… 这些贵女语气都拿捏很好,秋萱却暗暗皱眉。 再怎么掩饰,也藏不住对六妹妹的轻视,要知道对一个人心存尊重是不会张嘴问这问那的。 秋萱渐渐沉默下来,接话的换成了三姑娘秋芸。 冯采星回到姐姐身边,悄悄咬耳朵:“可惜了,没见着秋六姑娘。” 冯采月睨妹妹一眼:“收一收你的好奇,别让秋家几位姑娘心里有想法。” 冯采星往秋萱几人所在方向一抬下巴:“姐姐别说我,你看多少好奇的。” 走丢十年寻回来的,还是被母亲巧遇才寻回来的,怎么可能不好奇啊。 冯采月看着那闹哄哄的场面微微摇头,抬脚走过去。 “这么热闹。” “冯姐姐。”众贵女向冯采月打招呼。 冯采月颔首回应,与秋萱姐妹一一见过:“今日来的姐妹有些多,招呼不周。” “冯大姑娘太客气了。”秋萱与之寒暄。 一位贵女问起:“嘉宜县主今日没来吗?” 嘉宜县主是康郡王之女,冯采月的表妹。 冯采星抿嘴笑道:“表姐研究一味香正到了关键时候,没空出门。” 嘉宜县主痴迷香道,在圈子中也是有名的。 这种痴迷不会被诟病,反而是雅事。 便是在这摆宴的园中,角角落落的高几上都放置着各式香炉,散发出袅袅香气。 提到香,冯采月轻轻一嗅,拉起秋萱的手:“我说哪来的香这般清雅隐幽,原来是秋二姑娘带来的。秋二姑娘用的什么香?” 秋萱随身佩戴的正是秋蘅送的香囊。 她稀罕这香味特别,没想到竟被冯大姑娘留意到了。 这似乎是个替六妹妹扬名的机会。 秋萱心头微动,取下香囊给众女看:“今日只佩戴了六妹妹送的香囊。” 冯采月面露惊讶:“秋六姑娘做的?” “嗯,六妹妹的养父母以采香为生。” “能不能给我仔细闻闻?” 秋萱没有犹豫,把香囊递给冯采月。 冯采月伸手接过,完全不在意香囊布料的粗糙,凑到鼻端轻嗅。 片刻后,她把香囊交还,由衷道:“这香调配得极好,秋六姑娘在香道上造诣非凡。” “不会吧,寻常人炮制香材不难,制香、调香能出高手?” 众女难以置信。 不是她们看不起人,香道高手要熟知各种香料特质,不断尝试才能提升制香水平。而许多香料价格昂贵,岂是普通百姓能拿来练手的。 “总归是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吧。”冯采月身为主人拦下质疑,生出个念头。 倘若秋六姑娘真有这般造诣,或许能帮表妹解决遇到的难题,省得表妹为香痴狂连门都不出了。 “哎,秋五姑娘身上的香味也好闻,与秋二姑娘是一样的。”冯采星忽然道。 秋莹一下子红了脸,支吾道:“我也戴了六妹妹送的香囊。”却悄悄垂下手,衣袖挡住挂在腰间的香囊。 回府后的路上,窝了一肚子火的秋芙冷笑:“五妹要戴六妹送的香囊,就和二姐一样光明正大带,怎么还给香囊换了一层皮?” 只见花宴上被秋莹刻意遮挡的香囊以细绸制成,是贵女们惯用的料子。 秋莹被怼得难堪,忍不住道:“六妹妹送的香囊确实好闻。” 她舍不得那独特的香味,又觉得那香囊戴出去不好见人,这才换了个香袋装。 本来这没什么,可在众目睽睽之下与坦然佩戴六妹妹所赠香囊的二姐相比,就显得她做法难看了。 “一个香囊值当费这么多心思,是没见过好东西吗?” 秋芸听着四妹对五妹的挤兑,默默离秋芙远了些。 她其实也戴了六妹送的香囊,只不过怕四妹瞧见了不快,贴身放在了最里面,香气这才不明显。 素来温和的秋萱沉下语气:“六妹妹的香囊连长春侯府的大姑娘都称赞,怎么不是好东西了?外面的人听说六妹妹是乡野来的,正等着看稀奇。四妹不为六妹妹有本事高兴,难道想让那些人瞧了咱们府上笑话去?” 一番话说得秋芙火往上冒,却无可辩驳。 “二姐去哪儿?”见秋萱转身往另一个方向走,秋莹问。 “去冷香居,向六妹妹道声谢。” 秋莹犹豫了一下,一咬牙:“三姐、四姐,我还没去过冷香居,正好随二姐一起去看看。” 眼见二人走了,秋芸看向秋芙。 秋芙面罩寒霜,甩袖就走,去的亦是冷香居的方向。 第11章 一劳永逸 冷香居中,众人正在吃胡饼。 胡饼本是寻常吃食,奈何芳洲手艺太好,把饼子烤得酥脆油香,里面薄薄一层羊肉馅,一口咬下去鲜而不腻,美味至极。 鱼嬷嬷吃得想掉眼泪:不该提醒六姑娘去讨好老夫人的,她想一辈子留在冷香居教六姑娘“学规矩”! “姑娘,四位姑娘来看您了。”冲进来报信的小丫鬟嘴上泛着油光,也是胡饼的“俘虏”。 “请进来。” 秋萱四人越往里走,香味越浓。 这香……和想的不大一样啊。 等见到桌上一摞油润胡饼,四人皆呆了呆。 “六妹妹,这个时候你吃肉饼啊?”秋莹不觉咽了咽口水。 不是她馋,实在是太香了,这饼一看就与香味很般配的样子。 秋蘅微笑:“学规矩累了,芳洲烤了些胡饼犒劳我。四位姐姐要不要尝尝?” “不用了——” “好啊!” 不同的声音响起,场面一静。 “那我尝尝芳洲的手艺——”秋萱本是为了缓解尴尬,胡饼一入口就震惊了。 秋莹见素来稳重的二姐露出这般表情,忙拿起一个胡饼:“我也尝尝。” 这一尝再顾不得说话,一口口吃起来。 这不可能是平平无奇、随处可见的胡饼! 秋芸最擅长降低存在感,一声不吭拿起胡饼。 秋芙死死咬唇。 又不是饿着肚子回来的,一个个不嫌丢人。 片刻后——她且尝尝一个乡下丫头的丫鬟做的胡饼有多难吃。 被饼香、肉香弄得心烦的秋四姑娘拿起胡饼,恨恨咬了一口。 难吃! 一时间四姐妹默默吃饼,旁边鱼嬷嬷终于释然。 苍天可鉴,果然不是她意志力低! 秋蘅的心情却与享受美味的众人不同。 本来彼此远着,她可以不去想,现在看一眼二姑娘秋萱——出阁后意外落水溺亡。 三姑娘秋芸,嫁年过四旬的某侍郎为填房,结局未知。 四姑娘秋芙,许宰相之孙为妾,不料其孙猝死,伤心殉情而亡。 五姑娘秋莹,与人私奔下落不明,后来出现在南都林州的烟花柳巷中。 至于入宫服侍天子的大姑娘,结果不必多言。 本来这种寻常勋贵家女孩儿们的情况不会被记载,因为永清伯送孙女为妾的壮举连带被记下,最后叹一句秋家女美貌出众,红颜薄命。 一个孙女如此只怪自己命不好,五个孙女皆如此,恐怕少不了永清伯这位“好”祖父的作用了。 而今是靖平二十五年,再过五年,也就是隆兴二年,便会京城沦陷,幼帝南逃。到时命运悲惨者不知凡几。 可盛世浮华时的鲜花凋零与覆巢之下无完卵的悲惨是不同的。 来自亲人的尖刀,捅在身上总归是更痛一些。 “不知四位姐姐前来何事?”见四人胡饼吃完,秋蘅问。 “我们是来向六妹妹道谢的……”秋萱说起秋蘅所送香囊在花宴上引起的关注,“多谢六妹妹用心做了香囊送我们。” 秋莹跟着点头。 秋芙扯扯嘴角,心道什么我们,她才不是来道谢的。 她只是跟来看看,省得她们背地里说她的不是。 “姐姐们太客气了。我还做了一种香饰,姐姐们有兴趣的话等成了送给你们把玩。” “那就先谢谢六妹妹了。” 毕竟不是很熟,胡饼吃了,谢也道了,秋萱四人没理由多留,告辞离开。 老夫人得知孙女们回来,把人叫到千松堂,问起在长春侯府的事。 虽是小姑娘们的聚会,可这代表伯府与长春侯府真正有了来往,由不得老夫人不重视。 “六妹妹做的香囊令冯大姑娘赞不绝口,还说以后再下帖子请我们去玩。”秋萱笑道。 秋芙看秋萱一眼。 秋蘅给二姐灌了什么迷魂汤,让二姐一心帮她能出门? 胡饼,一定是被那难吃的胡饼收买了。 “是么。”老夫人听见秋蘅的香囊得了长春侯府姑娘的青睐倒也开心,却没改变想法,“等她学好规矩再与你们一道出门。” 以后要是常去长春侯府甚至门第更高的府上,就更不能失礼了。 这样看的话,六丫头也并非一无是处。 …… 安神香还没制成,就又到了秋枫、秋松学堂放假的日子,而这一日国子监也放旬假。 秋蘅第一次见到了大公子秋杨。 “这是从东街头翠二嫂店买的樱桃毕罗,六妹妹尝尝喜不喜欢。”秋杨递过去一包点心,“她家这道点心很出名,六妹妹要是吃不惯甜口的,等下次我买肉馅的来。” 秋蘅还没开口,芳洲受不了了:“樱桃毕罗怎么能吃肉馅的!” 秋杨:“……” 再看鱼嬷嬷、王妈妈等人,竟是一脸支持赞同。 好奇怪。 “我做的香囊,送给大哥。” 秋杨没想到还有回礼,忙把香囊收好:“那就不打扰六妹妹忙了。” 六姑娘要学规矩,是伯府上下都知道的。 秋杨离开没多久,秋枫身边大丫鬟喜鸽前来传话:“六姑娘,我们公子请您去一趟花园。” 秋蘅没问有什么事,跟着喜鸽去了园子。 秋枫等在花架旁,看着走来的少女,下意识绷直身体。 三弟要是掰手腕掰不赢,会不会闹出别的事? 可若是不答应,他不会罢休的。 秋枫回忆起那无数次捉弄,压下了叫秋蘅前来的不安。 “叫我来什么事?”秋蘅站定,平静问。 “是——”秋枫才开口,就看见了秋松。 胖乎乎的男童,表情凶横出现在秋蘅背后。 “秋蘅!”秋松喊了一声。 秋蘅在秋枫惊骇欲绝的目光中淡定转身,一手抓住秋松抛来之物,一手揪住他衣襟扯到面前,利落把手中扭动之物往他脖子上缠了一圈。 秋枫腿一软,一屁股跌坐在地。 而自认为天不怕地不怕的秋松动也不敢动,哭也不敢哭,死死盯着翘起头冲他吐信子的长蛇仿佛被施了定身术。 秋蘅看着要吓死的小胖子,纳闷问:“这不是你带来的吗,你怕什么?” “我……我……”秋松哆哆嗦嗦想说我不怕,可一开口就发现那蛇头往他嘴边凑了凑。 救命啊! 第12章 不装了 秋枫瘫坐在地上,惨白着脸喊:“六,六姐……” 他想说你怎么敢徒手抓蛇,怎么敢把蛇缠在三弟脖子上,怎么敢这么得罪三弟…… 可在巨大的恐惧之下,什么都问不出,只听到自己牙关打颤的声音。 而少女仿佛完全忘了旁人存在,冷冷问秋松:“说说吧,你还有完没完?” 那目光比缠在脖子上的蛇还要冷,秋松打了个哆嗦,真正感到了恐惧。 刚刚他害怕,但还有愤怒,还想着回头一定去向长辈狠狠告状。可这一刻,连愤怒都被吓没了,只剩下令他窒息的恐惧。 他深深意识到,眼前少女和所有姐姐都不一样,她是个疯丫头,什么都敢做! 有时候,孩子比大人更现实,且不加掩饰。 “我……我错了……” 秋枫吃惊望着秋松。 三弟说什么?他是不是听错了? “以后别来烦我。” 秋松猛点头,双下巴碰到蛇身,崩溃哭了:“呜呜呜,我不敢了,你快把蛇拿开啊!” 秋蘅把长蛇拽下来,松开对秋松的束缚。 得了自由的小胖子却不敢走,巴巴看着拎着蛇的少女。 秋蘅把蛇塞回他手中:“哦,还给你。” 秋松欲哭无泪,却不敢把蛇扔了,捏着蛇颈试探问:“那……我走了?” 见秋蘅点头,小胖子飞快跑了。 秋蘅看一眼秋枫,转身离开。 绿枝繁茂,花香袭人,秋枫坐在地上,神色怔怔。 六姐一定认为他与三弟合伙把她骗过来…… 等在假山旁的小厮见秋松跑来,忙迎上去:“公子——咦,长虫还在您手里啊?” 六姑娘没被骗过去吗? “闭嘴!”秋松骂了一句,把蛇砸小厮身上。 小厮手忙脚乱把蛇抓住,满头大汗问:“公子,这长虫怎么处理啊?” “丢外面去——”秋松一顿,改了主意,“你知不知道六姐最讨厌谁?” 这话问得小厮神色微妙。 六姑娘最讨厌的……应该是您吧。 “除了我!” 小厮冥思苦想半天,迟疑道:“六姑娘才进府没多久,又整日待在冷香居,没怎么和府上人打交道。不过听说一开始被老夫人安排去教导六姑娘规矩的朱嬷嬷与六姑娘处得不大愉快,但不知是真是假……” “就她吧,走。” 朱嬷嬷正去千松堂的路上。 那日的哑巴亏她可咽不下,看老夫人的反应不好再提当时的事,她就安排了个小丫鬟盯着,这一盯就发现了鱼嬷嬷在冷香居摸鱼的蛛丝马迹。 她就说六姑娘与鱼嬷嬷能处得风平浪静有问题。 虽说没有实打实的证据,在老夫人面前吹吹风总归是有用的。 正这么想着,一物从路边飞来,正砸在了朱嬷嬷身上。 朱嬷嬷下意识伸手去抓,看清手中扭动的蛇头,惨叫一声昏了过去。 “朱嬷嬷被一条长虫吓昏了?”老夫人听说后,脸色古怪。 朱嬷嬷最近昏迷委实频繁了些,这是霉运缠身啊。 “叫大夫给朱嬷嬷开副安神方,和她说好好养着,暂时就不必来千松堂伺候了。” 吩咐完婢女,老夫人又叫来管家的大太太赵氏数落:“好好的园子里怎么会有长虫?没安排人定期查杀驱赶吗?” “儿媳这就命人再仔细清理一下。” 消息传到冷香居,秋蘅也觉古怪。 别人不清楚,她却能肯定朱嬷嬷被蛇吓昏与秋松脱不了关系。 被她吓怕了,却去找对她心存怨气的朱嬷嬷麻烦? 秋蘅想不通秋松这么做的理由,只能得出一个结论:这孩子有病。 随着秋松与朱嬷嬷的消停,冷香居上下的小日子越发轻松自在。这日安神香终于制成,秋蘅走出了冷香居的门。 午后的伯府静悄悄的,永清伯却在发火:“去换凉茶来!” 茶杯砸在地上的声响令人惶恐,婢女匆匆收拾了退下去。 永清伯平时多歇在外院,近身伺候的人都知道老伯爷被不寐折磨许久了。 这一点,秋蘅也知道。 她是从书上知道的。 永清伯为了能把爵位传下去费尽心思,患有不寐之症。 这些日子芳洲用点心开路打听到不少事,也打听到了这算不上秘密的讯息。 婢女进去禀报:“老伯爷,六姑娘求见。” “六丫头?”永清伯头疼发作正心浮气躁,听闻秋蘅来了自是不耐烦见,“就说我睡了。” 午后,本就是小憩的时候。 婢女迟疑了一下道:“六姑娘说……带了您需要的东西。” 永清伯被勾起了好奇:“那就请进来吧。” 秋蘅等在外面,婢女快步出来:“六姑娘,老伯爷请您进去。” “多谢姐姐通传。”秋蘅随婢女往里走,随着门帘掀起有香扑面而来。 是安神香的味道。 市面上的安神香配方各有不同,效果自然也不同。永清伯府不穷,被顽疾困扰的永清伯所用的是上好的安神香。 “见过祖父。” “蘅儿过来有什么事?”孙辈面前,永清伯慈眉善目的样子,一点看不出刚才摔杯子的暴躁。 秋蘅看了一眼婢女。 屋中只有这么一位婢女,显然是永清伯信得过的人。 秋蘅把一个巴掌大的盒子拿出来:“孙女亲手做的安神香,带来孝敬祖父。” 永清伯听了这话不但不觉欣慰,反而脸色一沉。 六丫头怎么知道他离不开安神香? 府中知道他被不寐困扰的人不少,可六丫头才来了多久,这是特意打听了府中众人的情况? 永清伯喜欢的孙女是乖巧美貌的,而不是心思多得用到他身上的。 “祖父有用惯的,你安心在冷香居学规矩就是。”永清伯淡淡道。 永清伯平时一副慈善祖父模样是因为管教孙女们自有老夫人和儿媳,用不着他冷脸,但这不代表一个小丫头惹了他不快后他不会发作。 说到底,只是个仰他鼻息而活的小孙女罢了,而不是外头那些需要他敬着的人。 见秋蘅没有动,永清伯声音更冷:“退下吧,祖父要歇息了。” “孙女知道祖父有用惯的。”早就预料到不会顺利的少女坦然与永清伯对视,“但那些香都没孙女做的安神香效果好。” 秋家几位姑娘的下场告诉她,在永清伯面前做一个乖巧懂事的孙女纯粹浪费时间。 这种利欲熏心之人,不如直接些。 第13章 利益交换 看起来娇娇弱弱的小孙女说出这般大言不惭的话,永清伯只觉可笑。 他用的安神香是从京城最有名的香铺闻香阁买来的,竟然说没她做的香效果好? 这般不知天高地厚,就算有美貌,将来嫁了人也会给娘家惹祸。 永清伯语气极为冰冷:“你祖母让你好好学规矩是对的。你且回去吧,没学好规矩前就不要出来了。” “孙女这就回去了。”秋蘅这般说着,却动也未动,“祖父为何生气,是觉得孙女说大话吗?” “难道不是?” “可您惯用的安神香不是没效果吗?” 永清伯:“……”是他不寐之症太过顽固,不是闻香阁的香没效果! “孙女是心疼祖父,这才做了安神香孝敬您。您试过就知道,您惯用的香确实没用了。” 一旁婢女表情精彩。 六姑娘是真敢说啊! 永清伯被气笑了,一字一顿道:“那祖父就试试蘅儿做的安神香。” 其中警告,完全没有遮掩。 少女却仿佛没听出来,微微屈膝:“孙女告退。” 等秋蘅离开,永清伯一指靠墙放置的瑞兽香炉:“换上六姑娘送来的安神香。” 一个小丫头对他用激将法,很快她就会明白这是多么愚蠢的行为。 婢女轻轻揭开香盖,放入秋蘅带来的香丸,随后退至外间。 袅袅香气从兽嘴中吐出,在室内渐渐弥漫。 永清伯闻到了一股特别的气息。 甜凉中带着苦,因融合得恰到好处而有种温润厚重感,却并不浓郁,仿佛悠长温柔的微风徐徐吹过来。 应该加了沉香——永清伯闪过这个念头,再醒来已是一个多时辰后。 刚刚睁开眼时,永清伯还有种不知今夕何夕的茫然,但很快就反应过来:他竟然睡着了! 他什么时候睡着的? “绛香——” 婢女快步进来:“老伯爷醒了,要喝茶吗?” “我什么时候睡的?” “香炉填了六姑娘送来的香丸不久,您就睡了。” “我睡了多久?” “有一个时辰了。” 永清伯愣住了。 这种神清气爽的感觉就是强睡三个时辰都没有的。而这一个时辰他没有似醒非醒,没有辗转反侧,入睡的这段时间好似一片空白眨眼而过。 这就是熟睡的滋味啊。 这一刻,永清伯竟忍不住湿了眼眶。 他实在是被不寐之症折磨太久了。 “去请六姑娘来!”永清伯不放心,加上一句,“无论六姑娘有什么事,让她立刻过来。” 冷香居中,小丫鬟来报:“姑娘,老伯爷身边的绛香姐姐来了。” “请进来。” 绛香见到秋蘅后规规矩矩行了一礼:“六姑娘,老伯爷请您过去。” 鱼嬷嬷瞧在眼里,暗暗吃惊。 绛香可是老伯爷身边的大丫鬟,伯府婢女中最有头脸的人,竟对六姑娘如此客气? 等秋蘅随绛香走了,鱼嬷嬷忍不住向王妈妈打听:“看来六姑娘很得老伯爷喜欢啊。” “谁不喜欢姑娘呢。”王妈妈塞一口红豆糕,只觉满口香甜。 路上秋蘅把帕子包好的红豆糕递给绛香:“芳洲刚做的,绛香姐姐尝尝。” “多谢六姑娘。”绛香接过来收好,主动提起永清伯,“用了六姑娘送的香,老伯爷一觉睡了一个多时辰,醒来后精神很不错……” 没有人比她更清楚老伯爷被不寐之症折磨的痛苦了,她敢肯定从此以后六姑娘会是老伯爷最看重的孙女。 “老伯爷,六姑娘到了。” 示意绛香去外头守着,永清伯看着秋蘅的目光极为严肃:“蘅儿,那香丸真是你做的?” “当然是。” 这样理所当然的语气出自孙辈之口,令永清伯很不适,但现在他已经明白这丫头的放肆不是犯蠢,而是有底气。 可他还有许多疑问。 “你养父母以采香为生,若有这样的本事,怎么会是寻常农户?” “孙女并不是从养父母那里学来的。”迎着永清伯诧异的眼神,少女一派淡定,“我们整个村子都以采香为生,孙女耳濡目染得以入门,各种香方都是出于兴趣自己慢慢试出来的……” 永清伯听后,陷入沉默。 听起来离奇,可根据前去接这丫头的管事打听调查的情况,不存在教导这丫头的香道大家。 那再离奇,也只能是事实了。 “你做的安神香对祖父确实有些作用,这香方——” 秋蘅微微一笑:“祖父知道烹饪吗?同样的食谱,不同的厨子做出来的菜肴味道都不一样,制香也是如此。同样的香方,哪怕写明各种香材分量,但在合香时如何研磨、切削,蒸煮炙焙所需的时间、冷热……细微不同就会带来效果的不同。” 永清伯又沉默了。 他需要这安神香,但不想被一个小丫头拿捏,干脆直接索要香方,可不得不承认这丫头说得有道理。 秋蘅再道:“更何况,用香之人也不同。” 永清伯一惊:“这是什么意思?” “意思是根据不同之人的情况,香方要随之调整才最适配。” 这岂不是说,能制出如此神效安神香的六丫头是不可替代的? 是了,如果只知道香方就行,皇亲贵胄之家和各大香铺就不会高价捧着那些香道高手了。 意识到这一点,永清伯的心急促跳了跳,再看秋蘅的眼神完全不一样了。 他第一次发现,孙女除了通过嫁人为伯府带来利益,还可以有别的用处。 “以后祖父要用的安神香,就交给蘅儿了。” “是。” 到这时,永清伯也用不着一副慈爱模样了,直接问道:“蘅儿想要什么?” 秋蘅弯了弯唇。 她就说,做一个乖巧懂事的孙女是浪费时间。利益交换,才是省心省力又牢靠的。 少女微扬下颌,露出野心勃勃的神色:“孙女想与姐姐们一样参加各种宴会,出入高门大户之中。想要这京城的贵人们都知道孙女不是粗鄙不堪的乡下丫头,不比任何大家贵女差。” 这般直白的野心与虚荣,永清伯反而笑了。 原来是个一心想飞上高枝的小丫头啊。 真是好极了。 第14章 香佩 转头永清伯就对老夫人说:“我看蘅儿规矩学得不错了,以后多让她出去见见世面。” 老夫人诧异看了永清伯一眼。 伯爷什么时候对宅子内的事这么上心了? “她才学规矩不久,还是再磨磨性子,省得到了外头闹笑话。” “出门有几个姐姐照应着,闹不了笑话的。人总关在家里,越发小家子气。” 老夫人更觉古怪了。 “伯爷怎么突然看重蘅儿了?” “六丫头挺合我眼缘。”永清伯语气淡下来,“夫人也多看看蘅儿的长处。” 老夫人心头一动。 几十年的夫妻,她当然了解,一旦伯爷这个样子就不是可以商量的闲聊,而是认真的。 尽管心中百般疑惑,老夫人还是没再反对:“知道了。” 这话才说不久,又有帖子递到了伯府来——嘉宜县主生辰宴,邀请秋家姐妹赴宴。 帖子上还特意提到久闻秋六姑娘芳名,期盼一见。 老夫人盯着请帖,心情复杂。 整日待在冷香居的六丫头是怎么做到在内讨好了伯爷,在外入了嘉宜县主的眼? 她就说这丫头邪门! 但对秋蘅的膈应不影响老夫人的好心情:这可是康郡王府的帖子。 老夫人立刻叫来孙女们叮嘱一番,又催针线房尽快把前些日子就给姑娘们量身裁剪的夏裳做好,更是拿出私房钱吩咐心腹嬷嬷去京城有名的银楼选了五套价值不菲的首饰。 赴宴那日,前往康郡王府的路上,就连有些娇蛮的秋芙都安安静静的。 这还是第一次被正式邀请去王府做客,会见到康郡王妃吗?如嘉宜县主那般身份的贵女们好不好相处? 秋蘅却仿佛感觉不到几人的紧张,拿出几枚香佩来:“之前说做了一种香饰,等成了送给四位姐姐把玩。” 香佩也叫香牌,在三十年后的大夏与香囊一样成为最常见的香饰。而在这时,尚未出现。 秋萱几人自然认不出。 “这是——” “这叫香佩,用各种香材调配而成,与香囊一样的用处,但留香更持久、稳定。” “竟和香囊一样的作用?”秋萱拿起其中一枚放到鼻端轻嗅,果然芳香怡人。 秋莹也迫不及待拿起一枚,翻来覆去打量:“从没听说过香佩,难不成是六妹妹自己琢磨出来的?” 这也太厉害了吧。 秋蘅摇头:“不是,以前遇到一位游方道长教我的。” 离云峰村不远就有道观,香火旺盛。那一片本就是来自五湖四海的香料商人汇聚之地。 “六妹妹好机缘。”秋芙语气硬邦邦,不太相信。 随便就遇到会独门绝技的游方道士,她以为自己是下凡的仙女呐? 秋蘅淡淡一笑:“许是见我于香道上天赋实在出众,道长哭着喊着要教。” 秋芙:“……” “那就托六妹妹的福,我们第一个长见识了。”秋萱把随身戴的香囊取下,换上了香佩。 秋莹也爱不释手,眼睛落到秋蘅手中剩下的两枚香佩上:“三姐、四姐,你们不挑吗?我想要粉色流苏的那枚。” 四枚香佩是一样的展翅蝴蝶,只有坠着的流苏颜色不同。 秋芙白秋莹一眼,伸手拿过紫色流苏的香佩,一脸不情愿把香囊换下来。 她才不是稀罕这香佩,只是出门在外不想显得不合群。 而当在宽阔气派的郡王府中行走时,姐妹几人目光不自觉落在同来赴宴的贵女所佩香囊上,那些紧张莫名淡了不少。 就算郡主、县主,戴的也只是普通香囊呢。 对于秋家姐妹的出现,不少贵女是诧异的,其中就有方相的孙女方蕊。 “怎么什么阿猫阿狗都能来赴宴了。”方蕊目光扫过秋萱几人,掩口与身边贵女说笑。 永清伯天天往祖父身边凑,祖母早就说了,遇见秋家姑娘别太近了,省得借着她谋事。 其实不用祖母提醒,有永清伯那样爱奉承拍马的长辈,秋家女还能有好品性? 这不就汲汲营营混进嘉宜县主的生辰宴了。 方蕊声音不小,不少人都听到了,当即各色目光投向秋萱几人。 秋芙面色一变,被秋萱轻轻拉了拉衣角,到嘴边的话强咽了下去。 与秋萱四人神情尴尬不同,秋蘅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鲜明的对比,让她很快夺走众多视线。 这就是那位秋六姑娘? 竟粗鄙到听不懂好赖话吗? 方蕊身边贵女走过来,状似热情开了口:“你是秋六姑娘吗?” 各自聊天的贵女不约而同停下,落在秋蘅身上的目光更多了。 成素素这是想看秋六姑娘出丑? 秋六姑娘该不会怯场连口都不敢开吧? “我是秋蘅。”与姐姐们穿着同款衣衫的少女还是那副波澜不惊的模样,“你是谁?” 这话一出,那些目光立刻转到了成素素身上。 明明是简单的问题,她却莫名感到了羞恼。 一个乡下来的丫头怎么敢反问她,以为她们是一样的人吗? 见成素素不答,少女目露疑惑:“姐姐不好意思说自己的名字吗?” “我叫成素素。”成素素暗暗咬牙,再问,“听说秋六姑娘一直住在南边乡下,才进京来?” 众贵女:来了来了,开始嘲笑秋六姑娘的村姑身份了。 有些贵女觉得成素素过分,也有些单纯想看热闹,一时无人吭声。 “是的。成姑娘一直住在京城吗?去过南边吗?” 众女:? 怎么还问得有来有往的? 成素素一阵心堵。 再这么聊下去,她反而成笑话了! “过些日子我打算办个诗宴,想邀请几位秋家姐姐参加。”成素素说着,突然反应过来,“呀,秋六姑娘识字吧?” 这个问题一出,某些反应灵光的贵女不由目露同情。 那同情不是给秋蘅的,而是给成素素的。 就见秋蘅认真点头:“我识字的。成姑娘识字吗?” 成素素:她要撕烂这野丫头的嘴! 刚走过来站在外围的冯采星实在没忍住噗嗤一笑,被姐姐狠狠拧了一下胳膊。 嘉宜县主与冯家姐妹一起,刚从康郡王妃那边过来,与众女打过招呼,目光灼灼看向秋蘅。 “听表姐说秋六姑娘对制香很有造诣,不知能不能一观表姐那日见过的香囊?” “今日没戴香囊。”在嘉宜县主失望的眼神中,秋蘅从腰间取下了香佩。 “戴了香佩。” 第15章 重逢 香佩是什么? 包括嘉宜县主在内的贵女们视线全落在秋蘅以手指勾着的蝴蝶香牌上。 是一种很古朴的木质的红,令原本轻盈的蝴蝶有了矜贵厚重的韵味。 时人爱香,还总把香与高雅关联,这木质的香饰无疑比香囊更戳中人们的喜好。 嘉宜县主简直被那小小的美丽的散发着芳香的蝴蝶香佩勾走了魂儿,情不自禁伸手去拿。 冯采月狠狠一拽表妹衣袖,才使嘉宜县主醒过神来。 “咳。”嘉宜县主努力维持矜持,“秋六姑娘,可否赏玩一下你的香佩?” 秋蘅笑着递过去。 嘉宜县主小心翼翼捧着香佩,先触摸,再轻嗅,满心满眼再没有其他。 “这里面……是不是加了薄荷?” “对,夏日到了,佩戴此香能清凉提神。” “这与用来熏香的香丸倒是类似。” “制作起来确实不难……”秋蘅干脆讲起香佩的制法。 嘉宜县主听得认真,一时想不起别的,众女却吃惊极了。 她们从没在世面上见过香佩,这种独门技艺,秋六姑娘就这么说出来了? 秋萱四人更是欲言又止,觉得秋蘅这样吃了大亏。 但她们很快顾不得替秋蘅心疼了,一名贵女发现她们皆佩戴着蝴蝶香佩后,立刻被团团围起来。 嘉宜县主拉着秋蘅问个不停。 “我写两个适合夏日的香方,县主感兴趣的话可以试试。” 嘉宜县主大喜,立刻吩咐婢女拿来笔墨。 秋蘅提笔写下一张香方,惹得众女争相观看。既是想掌握一副香方,亦是好奇这位乡下来的秋六姑娘字写得如何。 只见一个个小字清丽柔美,正是女子中最流行的簪花小楷。 众女看向成素素的眼神顿时微妙起来。 京城贵女的玩乐丰富多彩,诗社、画社、香社、蹴鞠社……只要想玩,爱玩,多的是聚会的机会。成素素的字在场不少人都见过,还不如秋六姑娘写得好。 这可就丢脸了。 成素素脸上火辣辣的,死死攥了攥拳。 一只手搭在她肩头,是相府贵女方蕊。 “写得好,会制香,又怎么样呢。”等众人注意力收回后,方蕊低笑道。 秋蘅的祖父,还不是要在她祖父面前卑躬屈膝。 等墨迹干了,嘉宜县主珍重把香方收好,拉着秋蘅的手道:“这是我收到的最好的生辰礼,等我做出香佩,再向秋六姑娘讨教。” 秋蘅笑道:“其实我送县主的生辰礼,就是一对香佩。” 嘉宜县主一听,忙让婢女把秋蘅送的生辰礼从堆成山的贺礼中找来。 “表姐,快打开看看。”冯采星催促。 嘉宜县主把装礼物的盒子打开,翘首争看的贵女们齐齐惊叹出声。 只见里面一对木质莲花层叠而开,朴拙与雅致浑然天成结合在一起。 之后,香佩就成了这场生辰宴的主要话题,秋家姐妹第一次体会到了众星捧月的感觉。 秋芙心想:她才不稀罕呢,又不是冲着她来的。 “秋四姑娘,这蝴蝶香佩与紫色流苏竟意外搭配呢。” 秋芙不由扬唇:“主要还是这蝴蝶的质感、颜色压得住,我六妹……” 郡王世子凌云带着几个年轻人过来时,见到的就是这幅热闹景象。 与他同来的人不是堂兄弟就是表兄弟,都是来给嘉宜县主庆生的。 众贵女行礼问好时,难掩激动。 不是她们肤浅,实在是凌世子谪仙般的气质太过出众,如一只高洁的鹤,生生把他身边一个个俊朗男子衬成了土鸡。 秋蘅看到凌世子,证实了她的猜测:确实是她少时认识的白大哥。 她站在众贵女中,避开凌世子投来的视线,垂眸行礼。 凌世子察觉少女的回避,打消了打招呼的念头。 嘉宜县主又收了一波礼物,凌世子一群人就离开了。 眼巴巴望着那芝兰玉树般的青年远去,一名贵女抚了抚心口,喃喃道:“老天,凌世子这么好看啊!” 她只是出了一趟远门,到底错过了什么? 就是冯采星,也不由苦恼叹口气:到底什么时候见到表哥能不失神啊,都怪表哥离京太久没有看习惯。 冯采月却不着痕迹看了秋蘅一眼。 秋六姑娘与表哥应是认识的,刚刚却如对陌生人般,是怕别人说闲话吗? 其实她有些好奇秋六姑娘与表哥结识的经过。一个乡间少女,一个郡王世子……好吧,她很好奇。 众女沉浸在凌世子的美色中时,一名婢女走过来:“县主,王妃听闻秋六姑娘带来一种从未见过的香饰,想见一见秋六姑娘。” “母妃要见秋六姑娘?”嘉宜县主要招呼众贵女不好走开,叮嘱婢女,“秋六姑娘第一次来王府,替我照顾好。” “是。” 眼见秋蘅随婢女走了,众贵女一阵唏嘘:这就得了郡王妃单独召见了? 秋蘅见到康郡王妃时,长春侯夫人也在。 姐妹二人单从容貌上看不出多少相似。长春侯夫人称得上面容姣好,康郡王妃则要用国色天香来形容。 也只有这般美人,才能生出凌世子那样的儿子来。 “见过郡王妃,见过侯夫人。” 康郡王妃细细打量秋蘅一眼,笑道:“真是个标志的孩子。听说秋六姑娘做了一种新式香饰,可否让我瞧瞧?” 秋蘅把蝴蝶香佩交给婢女,再由婢女递给康郡王妃。 “还真是新鲜玩意儿。”康郡王妃白皙手指拂过香佩,递给长春侯夫人,“妹妹也看看,现在的小姑娘真是蕙质兰心。” 长春侯夫人接过香佩颇感兴趣的样子,康郡王妃又问了秋蘅几句,便道:“秋六姑娘去和嘉宜玩吧。” 室中只剩姐妹二人,康郡王妃嗅了嗅残留指尖的香气,神色莫名:“我就知道,能与云儿来往的小姑娘不会平庸。” 就是不知道这来往,到什么程度了。 秋蘅往园中走时,猜测着康郡王妃见她的目的。 她能感觉到康郡王妃对香佩并不感兴趣,那感兴趣的就是她这个人了。 是因为凌世子吗? 这般想着,一截月白衣袍映入眼帘,正是康郡王世子凌云等在前边。 “阿蘅。”他坦坦荡荡喊了一声,没有遮掩重逢的喜悦。 第16章 找一个人 这声“阿蘅”,令秋蘅一时恍惚。 她与白大哥不只是少时相识那么简单。 她一个乡间丫头会识字,启蒙人就是白大哥。她还爱上了读书,那些书籍也是白大哥借给她的。 从十一岁山间初遇到此时京城重逢,四年时间看似短暂,却是她人生中至关重要的一段时光。 这人生,也包括她在未来的那个大夏丰富、沉重的十年经历。 白大哥是失去了养父母后,对她来说很重要的人之一,另一个重要的人是芳洲。 至于秋家众人,对她态度好一些也好,差一些也罢,在她心里暂时还没多少痕迹。 但现在白大哥不再是山间道观教她读书识字的白大哥,而是康郡王世子凌云。而她,既不是无忧无虑的乡下丫头阿衡,也不是京中人眼里的秋六姑娘。 她是一把刀,一支箭,要尽己所能除去祸害大夏的妖魔。既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亦是心甘情愿。 而在此时的大夏去做这些,会有什么结局,她早就知道的。曾经她还担心会连累养父母,或是惹他们伤心,如今这些顾虑都没有了。 “凌世子。”秋蘅屈了屈膝。 凌云眼神暗了暗:“阿蘅,你是不是怪我一直隐瞒身份?” “没有,凌世子是宗室子弟,出门在外不暴露身份是应该的。”秋蘅心中对凌云还是亲近的,直接问出疑惑,“凌世子有这么好的家世条件,为何去离京那么远的地方休养?” 凌云露出无奈的笑:“我自出生身体就不大好,随着长大渐渐好转,十五岁时却患了头疾。许是气候原因,去南边小住头痛会有所缓解,最后挑了令我感到舒适的随云县静养。” “凌世子回京,是头痛之症好了吗?” “嗯,这头疾来得没有征兆,好得也突然。” “好了就好,恭喜凌世子了。”秋蘅真心为凌云感到高兴。 凌云想说还是习惯听少女叫他“白大哥”,却明白以如今身份并不现实,沉默了一瞬道:“阿蘅……变了许多。” “家遭变故,人都会变的。” 凌云眼里有了自责:“抱歉,我要是晚些回京——” 秋蘅摇头:“就算当时凌世子在,变故还是会发生的。能再见到凌世子我很高兴,不过以后凌世子不要叫我阿蘅了,叫我秋六吧。” 凌云沉默更久,道:“有外人在的时候,我会记得。” “那我去县主那边了。”秋蘅屈了屈膝,向前走去。 凌云喊住她,恳切道:“阿蘅,以后要是遇到难处需要帮忙,一定和我说。” 秋蘅听了这话,突然想到一个人。 不久前,她才从那位皇城使薛寒口中听到同样的话。 微一沉吟,秋蘅道:“倒是有件事想请凌世子帮忙。” 凌云眼里笑意流露:“你说。” “凌世子要是方便,能不能帮我打听一下京中有没有一位道号长清的道长。” 她认识先生时,先生已当国师很久,这时的先生按说应该崭露头角了。而凌世子在随云县就住在道观中,也是信奉道教之人,或许就听过先生的名号。 “不知这位道长多大年纪,身形样貌如何?” 秋蘅想了想,不大确定:“可能有七十岁了,身量中等,很瘦。” 她跌入深潭,从鹊湖中浮出,险些被皇城禁卫击杀。是先生洞悉她的来处,引她见国君,从此长居宫中。 她问过先生年纪,先生说他有百岁了,那现在应是七十左右。 这也是她推测先生在此时不会籍籍无名的原因,都说出名要趁早,古稀之年的先生总不会还默默无闻吧。 其实,七十岁的先生当国师都不早了。 “这个年纪,又知晓道号,找起来应该不难。” “道号也许是别的。” 先生经历了城破南逃,大半国土沦陷,改了道号也有可能。 “那也无妨,古稀之年的道士本就不多,先按年纪打听,再确认就是了。” “多谢凌世子。” “阿蘅什么时候认识的这位道长?”凌云是犹豫了一会儿才问出这话的。 他不是好奇心旺盛的人,可他总觉得阿蘅对他疏远了,忍不住通过这个问题来判断自己的感觉有没有错。 秋蘅弯唇:“认识凌世子前就认识了。那时道长游历到随云县,教了我香佩制作之法。” “就是阿蘅所戴的蝴蝶吗?”凌云眼神欢喜落在少女腰间垂下的饰物上。 这欢喜却是因为发现阿蘅对他还是亲近的。 “嗯,这就是香佩。”秋蘅取下蝴蝶香牌,递给凌云看。 “大巧若拙,雅俗共赏,香佩定会很快风靡京城。” 阿蘅的名声,也会随之传开的。 凌云目送秋蘅远去,心情变得复杂起来。 婢女领着秋蘅返回设宴处,悄悄打量一脸平静的少女。 刚刚世子与秋六姑娘交谈,她避至一旁,但一开始世子那声“阿蘅”是听得清清楚楚的。 没想到世子与秋六姑娘是旧识。 当然她是不会去王妃面前嚼舌的,多嘴的下人或能讨一时好处,往往下场好不了。 “秋六姑娘回来了。” 热热闹闹的气氛中不知谁喊了一句,秋蘅很快被围住。 宴散回去的路上,看着秋蘅波澜不惊的样子,秋芙酸了一句:“六妹今日好风光,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才是寿星。” 秋萱嘴角一抽。 不是在郡王府的时候,张嘴就是“我六妹”了。 秋蘅也不在意秋芙的酸言酸语,从荷包里摸出一块红豆糕吃起来。 这场生辰宴,她没有吃几口,肚子还饿着。 “六妹妹吃的是红豆糕吗?”秋莹想到那胡饼下意识咽了咽口水,明知故问。 秋蘅点头:“是啊,芳洲做的。” “芳洲做的啊……呵呵,一定很好吃……” 秋蘅再点头:“确实很好吃。” 荷包里只放了两块,不够分,只好自己吃了。 秋莹没等来秋蘅的客气话,艰难移开了视线。 红豆糕的香甜味却直往人鼻中钻。 秋芙脸色隐隐发黑:死丫头一定是在报复! 之后几日,请帖如雪花飞进了永清伯府,全是请秋蘅去做客的。 而秋蘅在其中发现了一张不一样的。 第17章 他为何这样 那帖子里只写了时间、地点,落款不是名字,而是一只寒鸦。 秋蘅知道了帖子来处——薛寒薛大人。 有了永清伯发话,秋蘅现在只需要请示后就能出门,但她还是选择了翻墙。 她通过永清伯解决被拘在冷香居的问题,是为了能出入那些官宦之家,为将来行事做准备。而平时光明正大出门还是太麻烦了,丫鬟、仆妇、车夫都不能少,远不如翻墙方便。 二人约见的地方是一间茶肆,秋蘅到时,薛寒已经等在那里了。 他也是一个人,没有带随从。 “薛大人。”秋蘅取下帷帽,乖巧问好。 “秋六姑娘请坐。”茶香袅袅的雅室中,少年声音清朗,完全看不出令百官忌惮的皇城使的气势来。 秋蘅依言坐下,语气紧张期待:“薛大人,是不是有凶手的消息了?” 薛寒看着一脸忐忑的少女,过了一会儿才开口:“是查到了那人身份。” “他是谁?” “那人出身显贵,秋六姑娘慎重考虑一下,真的要知道吗?” 秋蘅听了这话,沉默了。 在旁人看来她的沉默是在纠结,其实她是惊讶。 在她预计中,韩悟的这个把柄被薛全抓到后无论怎么用,真凶的身份定会让她知晓。毕竟她是苦主,是“借刀杀人”的那把刀。 而薛寒竟给了她选择的机会。 难道说,凶名在外的皇城使薛大人,实际上是个怜贫惜弱、心地善良的君子? “我想知道,请薛大人告诉我。” “殿前都指挥使韩悟之子,韩子恒。” 少女听完,羽睫颤了颤,眼里流露出恍然与愤怒:“这个人,我见过。那日我随祖母出门……” “秋六姑娘有什么打算?” “我要报官。”少女一字字道。 气质冷淡的少年脸上浮现结结实实的惊讶,令他淡漠的眉眼多了几分鲜活:“报官?秋六姑娘,你如今是伯府贵女,出面告官恐怕会引来许多非议。” “我不在乎那些,我只想为养父讨一个公道。”秋蘅起身,对着薛寒深深一礼,“多谢薛大人替我查明真凶,以后若有机会,我再报薛大人的大恩。” 她转身,一步,两步—— 身后声音传来:“秋六姑娘留步。” 秋蘅转过身去,静静看着唤住她的少年。 这位薛大人真年轻啊,年轻到让她的判断没了底气。 而很快,秋蘅就发现自己又想错了。 “秋六姑娘如果一定要报官,我去和令祖父说。” 秋蘅面露错愕:“祖父不会答应的。” “他会答应的,秋六姑娘再等一等。” 很快永清伯就见到了薛寒。 “六丫头的养父是被韩都指挥使的公子撞死的?”听完薛寒的话,永清伯脑子嗡嗡的,仿佛被一头巨象横冲直撞过。 忍着头疼,他深吸一口气:“薛大人怎么会——” 薛寒一笑:“先前冒昧去贵府叨扰,见令孙女娴静淡定,手如柔荑,不似农家女。薛某还是不放心,就派人去了南边调查,这一查没想到有意外收获。” 永清伯心头一凛。 皇城司——不,薛寒的养父薛全薛公公,要拿此事做文章? “伯爷既已知晓,要为令孙女作主吧?” “比如——”永清伯试探问。 “比如报官,让恶徒受到律法惩处。” 永清伯脸色大变:“使不得使不得。她一个姑娘家,怎么能卷入官司中?” “家父觉得,忠孝之名远胜其他。” 果然是薛公公借题发挥! 永清伯冷汗直冒:“薛大人,那韩都指挥使实在不是永清伯府能得罪的啊。” 薛寒冷笑:“伯爷怕得罪害了令孙女养父的韩家,却不怕得罪愿意为令孙女抱不平的皇城司?” 永清伯快哭了。 他一个都不敢得罪,神仙打架凡人遭殃啊! 薛寒语气一转:“或许伯爷不知情,秋六姑娘一片孝心为养父申冤。” 永清伯愣了愣。 这是说让六丫头自己出面,到时候能说长在乡下的丫头不懂事,自作主张……这样的话虽然也大大得罪了韩家,至少比他亲自出面强。 可也仅仅是强一点,得罪了韩悟将来可不好过啊。 “伯爷觉得如何?” 问话的少年平平静静,永清伯却不觉打了个颤。 这种还未及冠却掌握权势的年轻人才是最可怕的,往往想得少,做得多,什么都敢干。 薛寒知道差不多了,轻飘飘抛出诱饵:“伯爷所念之事,家父也很关心。” 永清伯眼睛猛然亮了。 他心心念念的就是把爵位传下去! 为此他奉迎方相很久了,要是借着这次的事与皇上身边的大太监薛全搭上关系,那希望就大多了。 且方相与薛公公关系尚可,两边讨好并不冲突。 被薛寒说动的永清伯转头就叫来秋蘅。 “您是说,让我自己去报官?” “蘅儿啊,没有你养父母就没有你,不能让人议论你没良心啊。对方身份显贵,祖父为整个伯府考虑不便出面,你要是怕的话——” 秋蘅眼圈一红:“孙女不怕!” 她先斩后奏去报官变成了永清伯主动开口让她去报官,这样一来就不必承受长辈的怒火了。 在薛寒眼中,她如万千未出阁的女孩儿一样,祖父有着绝对权威,这样做可谓十分为她着想。 薛寒……为何这样? “去吧。”永清伯摆摆手,很想一起哭。 他怕啊,他要被薛寒那小子逼死了! 京中很快发生了一件令人惊掉下巴的新鲜事:一个小姑娘竟然把韩都指挥使之子韩子恒给告了,而这小姑娘竟是永清伯才寻回来的孙女。 永清伯急慌慌去衙门要把孙女带回去,皇城司却出面提供了从南边调查来的讯息。 啧,皇城司为了成事真是不择手段啊,忽悠一个小姑娘瞒着家里人去告手握实权的高官之子。 京天府尹居高临下看着眼睛哭肿的少女,和矢口否认的纨绔,在心里重重叹了口气。 麻烦啊。 “只有一些人的证词,并不能下论断,还需再调查才是……” 秋蘅抬手拭泪,高声道:“小女还有物证。” 第18章 等一个结果 一听有物证,堂中一静。 “呈上来。” 一名衙役把秋蘅手中小盒子呈给京天府尹,打开后里面软布防护,是一枚玉佩。 玉是好玉,雕工更佳,一看就是出自名匠之手。这样一枚玉佩,不是寻常人能有的。 玉佩上落了字:乘云。 “这玉佩是撞了小女养父的人落下的,主人身份还请大人明鉴。” 京天府尹指着玉佩问韩子恒:“韩公子可认识这玉佩?” 韩子恒脸色变了。 京中人讲究风雅,风雅之物更讲究来历。香道大家、茶道大家、书法名家……各行各道的佼佼者都不是无名之辈。 这玉佩是请有名的玉雕大师雕琢,京中有些底蕴的权贵、雅士都能看出来出自哪位大师之手。而玉佩上的“乘云”二字是他为自己取的号。 但就这么认了,他咽不下这口气。 韩子恒正准备死鸭子嘴硬,殿前都指挥使韩悟上前一步看过玉佩,惭愧拱手:“确实是犬子的玉佩。” “爹!”韩子恒不可置信。 韩悟劈手打了韩子恒一掌:“混账东西,还不说清楚!” 韩子恒愣了愣,在父亲严厉眼神注视下低了头:“那日我们急着回城,是不小心撞倒一个人……但我不知道人被撞死了啊。” 这轻飘飘的推卸责任的说法,令秋蘅深深看向他。 “韩公子纵马撞倒人,都不下马看一看吗?可见寻常百姓的性命在你眼中如同草芥。” “你这小丫头怎么污蔑人?我是有急事!”韩子恒瞪着秋蘅,眼中冒火。 一个乡下来的小贱人,竟敢告他,害他成了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回头定要她生不如死! “韩公子有什么急事?”京天府尹问。 “我——”韩子恒收到韩悟递来的眼色,灵光一闪,“我不舒服,急着回城诊治。” 韩悟暗松口气。 有皇城司的介入和儿子的随身玉佩,想否认这件事是不行了,那就要争取尽量降低处罚。 按大夏律法,纵马伤人是走车马伤杀罪,因求医等急事伤杀路人,处罚要轻很多。 “这样啊——”京天府尹沉吟。 秋蘅看出京天府尹偏帮韩子恒的态度,心头冰冷。 有皇城司插手还会如此,可想而知如果只有她自己会如何。 “大人,小女进京第二日随祖母出门,因为韩公子纵马疾行翻了马车。可见韩公子街头纵马已是常事,不舒服求医只是借口罢了。” “我那日就是不舒服,说我撒谎,你有什么证据?”韩子恒冷笑。 “求医问诊,医者是何人?” “随云县的大夫,我怎么知道他姓名。” “咳咳。”京天府尹开口,“既然二位各执一词,本官会派人前往随云县查证,到时再判。不知可有意见?” 韩子恒不以为意:“大人去查就是了。” “小女没有意见。” 秋蘅很清楚,到这时所谓查证,就是薛全与韩悟的较量了。走车马伤杀人,上可按故意伤害罪减一等而论,下可按过失伤害罪减等论,甚至仅需要交赎金。 她想亲眼看一看,会是什么结果。 退出公堂,秋蘅看一眼追着韩悟去的永清伯,上了伯府来接她的马车。 “六姑娘回来了。” 老夫人听了婢女禀报,厉声道:“让她进来。” 秋蘅一进门,就听一声喝:“跪下!” 屋中大太太赵氏,二太太兰氏,秋萱姐妹都在。 秋蘅默默跪下来。 “你说上街买脂粉,结果跑去衙门状告韩殿帅的儿子?你是要把秋家老小都害死吗?” 面对老夫人的质问,少女语气平静:“韩子恒在公堂上已经承认纵马撞死我养父了。” “承认了?”老夫人愣住。 “是的。接下来官府会继续查证此案性质。” “那你也不该瞒着家里人去告官!你一个伯府贵女与人对峙公堂,不怕惹人耻笑吗?将来还嫁不嫁人了?别人又如何议论伯府?” “孙女没有错。” 老夫人气得拍桌子:“你说什么?” “我说我没有错。明知害死养父的是何人却为了锦绣前程故作不知,才会令人不齿。” “那伯府呢?你可为伯府想过!” 与盛怒的老夫人不同,跪在地上的少女脊背挺直,如一株迎雪的松,沉静挺拔:“正是为伯府着想,孙女才自己去报官。世人皆知孙女才从乡野寻回来,行事如何怪不到伯府教养上。” 老夫人气笑了:“你可真贴心。” “孙女只求问心无愧。” “伶牙俐齿!”老夫人怒火中烧,“你告了又如何?那韩公子或轻或重得些惩罚,可他还有一位重权在握的父亲!你以为韩都指挥使记恨的只是你吗?是永清伯府!” 老夫人越说越恨,抓起茶杯向秋蘅砸去。 秋蘅没有躲,任由那茶杯砸在手臂上。 疼痛的感觉传来,衣袖被茶水打湿。 屋内响起少女的低呼声,一时分辨不出是谁发出的。 而秋蘅一声没有吭。 这点疼对她来说委实不算什么,老夫人的怒火更无关痛痒。 “你给我去祠堂跪着反省,什么时候知道错了,再出来!” “祖母——”秋萱忍不住开口。 老夫人一句话骂回去:“没有你说话的份儿!” 秋萱涨红了脸,低下头去。 “还不把六姑娘带下去!” 随着老夫人发话,两个仆妇走上前来,刚要把秋蘅架起,秋三老爷就冲了进来。 “蘅儿,听说你去报官了,怎么不叫爹爹陪你去——” 秋三老爷是在外头逛买时听说的,骑着驴赶回家,装东西的兜子还挎在胳膊上。因为跑得急兜子开了,胭脂、香粉、木梳、荷包……一堆小玩意儿撒了一地。 其中一只黑底五彩的泥泥狗正滚到老夫人面前,一脸威武看着她。 “你都买了些什么!” 秋三老爷心思全放在女儿身上,只分出一丁点应付老母亲的疑问:“这是泥泥狗啊。” 他说着捡起泥泥狗,对着泥泥狗身上的孔用力一吹。 清脆的哨音响起,声振屋瓦。 老夫人眼前黑了黑,用力掐着大腿才没气晕过去。 第19章 祠堂里,祠堂外 秋三老爷看看秋蘅,问老夫人:“蘅儿怎么跪着呢?” 老夫人冷着脸:“你既听说了这丫头做的好事,难道不该跪?” “可儿子觉得蘅儿没做错啊。” 老夫人不耐烦和儿子掰扯:“还不把六姑娘送去祠堂反省!” 两个仆妇去拉人,秋三老爷把她们推开:“干什么干什么,一个个粗手粗脚的!” “老三!”老夫人重重一拍桌案,“我当祖母的,不能管教孙女了?” “儿子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闹什么?还是说,我这个当娘的说的话,对你来说是耳边风?” 这话就重了。 秋三老爷垂了头:“不是……” “带走。” 眼见拦不住,秋三老爷急忙问:“您要让蘅儿在祠堂待多久啊?” “多久?”老夫人凉凉目光落在少女白皙的面庞上,“什么时候知道错了再说。” 秋三老爷眼睁睁看着秋蘅被带走,蹲下身来捡掉落一地的东西。 他动作很慢,一件件把东西捡起来放入兜子中,最后轻轻擦了擦泥泥狗。 五彩的泥泥狗,依然威武精神。 蘅儿应该会喜欢的。 这么想着,秋三老爷更难受了。 大太太赵氏开口,打破了沉默:“老夫人别往心里去,蘅儿年纪小,以前不受拘束惯了,以后有您教导着会懂事的。” “她不气死我,我就知足了。”老夫人火气难消,摆手让众人散了。 秋蘅被带到祠堂后,仆妇就把门一关:“六姑娘好生跪着,奴婢就在外头,有事情您就喊一声。” 这是提醒有人监督,不能应付。 秋蘅没理会仆妇,默默往垫子上一跪。 两个仆妇守在门外,过了会儿透过缝隙往内看了看,见少女跪得笔直,对视一眼。 “六姑娘敢自作主张去报官,没想到跪祠堂倒是老实。” 另一个仆妇低声道:“那是年纪小,不懂得罪权贵的厉害。但哪个当孙女的不敬畏祖父母呢。” 子女尚不能对父母不敬,何况孙辈。 一晃到了晌午。 两个仆妇轮流吃过午饭,看一眼里边好好跪着的少女,准备打个盹儿,就见秋三老爷提着食盒来了。 “三老爷可不能给六姑娘送东西。” “这是吃的。” “吃的也不行。三老爷就不要难为奴婢们了,老夫人知道了要罚的。” 秋三老爷往钱袋里掏了又掏,掏出一块碎银子来。 两个仆妇不为所动。 “三老爷,真的不行。老夫人气得厉害,要是知道六姑娘在祠堂里有吃有喝,说不定本来跪一日就够了,却要跪几日了。” “是啊,您为六姑娘考虑,就更要让六姑娘守规矩。” 秋三老爷无奈,默默提着食盒走了。 一名仆妇撇撇嘴:“三老爷倒是疼女儿。” 另一名仆妇笑了:“疼有什么用呢。” 比指甲盖大不了一点的碎银子,还想让她们行方便,真是笑死人。 府中上下都知道,三房这位老爷从年轻时就没个正业,玩心大,后来丢了女儿死了媳妇一蹶不振,这些年喝酒喝下来脑子都不大灵光了。 这样的人能护住女儿才怪。 两个仆妇笑话秋三老爷时,秋萱与秋莹在来祠堂的路上遇到了。 “二姐也是去给六妹妹送饭?” 秋萱点了点头:“祖母发了那么大的火,六妹妹恐怕是没饭吃的。” 秋莹挽住秋萱胳膊:“正好一起去。不瞒二姐,我一个人去祠堂那种地方,心里毛毛的。” “没想到能碰到五妹。” “哎,毕竟吃了六妹妹那么好吃的点心。” 那日马车中把她馋得心乱的红豆糕,过了两日六妹妹就打发人给她们都送了一盘,到底是吃上了。 姐妹二人来到祠堂,就看到两尊门神。 “二姑娘、五姑娘止步。” 作为听老夫人吩咐行事的仆妇,面对孙辈的姑娘们可不怵。 “我们不进去,只是给六妹妹送些点心吃。” “老夫人发了话,今日不许六姑娘吃东西,二位姑娘回去吧。” “两位妈妈行个方便。”秋萱把准备好的银子塞过去。 一名仆妇捏了捏银子想收下,另一人咳嗽一声,把银钱推回去:“奴婢可不敢违背老夫人的命令。二位姑娘要是真心为六姑娘好,就该让六姑娘知道犯错的后果,这样以后才不会犯更大的错。” 她这样一说,那名心动的仆妇也只好坚决起来。 秋萱二人望着关闭的祠堂大门叹口气,无奈离去。 等二人走远,那名仆妇很是惋惜:“其实收下也不打紧……” “眼皮子别这么浅,这是六姑娘第一次受罚,老夫人要重重立威的,一旦传出去咱们放水,可没好果子吃。” 秋萱与秋莹往回走着,遇见了秋芙。 “二姐和五妹这是给六妹送吃的去了?”眼神往二人手提的食盒上一扫,秋芙笑了笑,“看来没送成。” “四姐也是去祠堂给六妹妹送吃的?” “我怎么可能给她送吃的?我是去瞧瞧她有没有哭鼻子。”秋芙从二人身边走过,心情颇好。 就知道她们送不进去,当祖母身边的婆子是摆设么。 “四姐真是——”望着秋芙背影,秋莹想说两句,到底没敢。 她们原先姐妹五个,大姐早早进宫去了不谈,就属四姐娇蛮。 秋萱反而笑了:“不管怎样,四妹有去看六妹妹的心就可以了。” 真是令她意外。 同样感到意外的还有秋蘅。 她跪在祠堂中,从秋三老爷过来到秋萱和秋莹,与两个仆妇的对话都听进了耳里。 没想到又听到了四姑娘秋芙的声音。 “我不是给六妹送吃的。我就是瞧瞧她跪得好不好,要是不好,就告诉祖母去。” “哎呦,四姑娘,六姑娘要是不好好跪着,您告诉奴婢,奴婢进去亲自盯着。” “那麻烦两位妈妈开门吧。” 被塞了银钱的两名仆妇对视一眼,打开了门。 早就听说了,四姑娘看六姑娘不顺眼,这既得银钱又卖四姑娘人情,何乐不为呢。 门吱呀一声响,给昏暗的祠堂莫名添了一分阴森。 秋芙下意识摸摸胳膊,凉凉开口:“六妹会制香,贴身丫鬟还会做糕点,怎么就不招祖母喜欢呢?” 也许是知道眼前少女悲惨的命运,在没影响自己谋事的前提下,秋蘅懒于在口舌上计较。 她语气随意:“这还用问,祖母不喜欢乡下丫头呗。” “你——”秋芙简直不知说什么好。 怎么有这么破罐子破摔的人? “喏,白糖糕。不是专门给你送的,是见二姐、五妹送不进来,让她们瞧瞧自己有多笨。” 秋芙从袖中摸出一包点心塞给秋蘅,不等她回应转身走了。 第20章 靖平帝 秋蘅吃着软绵香甜的白糖糕想:永清伯也该回来了。 永清伯是下午回来的,既有得罪殿前都指挥使韩悟的忐忑,又有搭上大太监薛全的激动,心情从没这么矛盾过。 “你罚蘅儿去跪祠堂了?”得知老夫人对秋蘅的处置,永清伯脸色一变。 老夫人见永清伯脸色不好看,迟疑问:“伯爷嫌处罚轻了?” 毕竟是姑娘家,倒也不必挨鞭子吧? “什么轻了重了,好端端你罚蘅儿干什么?” 老夫人愣住:“六丫头不该罚?” 她背着家里去告人家韩都指挥使的儿子,给伯府树敌啊! “她为养父讨公道,是个好孩子啊。” 老夫人:? 伯爷可能中邪了。 “让人去祠堂把蘅儿带出来吧。算了,我让绛香去。”无视老夫人难以置信的眼神,永清伯强调一句,“以后与蘅儿有关的事,夫人问过我再说。” “我现在就有话问。”老夫人深吸一口气,“伯爷为何对蘅儿如此看重?” 以前家中五个孙女如何管教,伯爷可从没插过手,只到了大事上比如送大丫头入宫,才会拿主意。 怎么到了六丫头就不一样了? “不是说了,蘅儿投我的眼缘。”永清伯暂时不准备把与秋蘅心照不宣的利益交换说给老夫人听。 “夫人只要明白,我做的一定是为伯府好就够了。外头的事复杂着,你妇道人家不懂。” “知道了。” 祠堂外,两个仆妇正百无聊赖闲聊,就见绛香过来了。 “绛香姐姐怎么来了?”对永清伯身边的大丫鬟,两个仆妇不敢怠慢,脸上立刻堆了笑。 “伯爷吩咐我来送六姑娘回冷香居。” 两名仆妇一脸震惊打开了祠堂的门。 跪着的少女转过头来。 “六姑娘,婢子送您回房。”绛香客客气气把秋蘅扶起。 “多谢绛香姐姐。” 从两位仆妇身边走过时,秋蘅微微一笑:“今日劳烦两位妈妈。” 等二人走了好久,两个仆妇还回不过神来。 “六姑娘进祠堂半日不到就出去了?” “还是老伯爷身边的绛香来接,岂不是说——” 两个仆妇对视,开始疯狂回忆言语上有没有冒犯六姑娘的地方。 还好还好,六姑娘进祠堂后压根没搭理她们。 永清伯身边大丫鬟绛香亲自去祠堂把六姑娘接出来的消息风一般传遍了伯府。 四姑娘秋芙听说后,气得锤了锤枕头。 她就多余送那包白糖糕。 闲操心! 秋蘅这边回了住处,韩子恒却没能回家,而是住进了京天府牢房。 说是牢房,却收拾得干干净净,垫子被褥都是新的。 他的罪名待定,但骑马撞死人已是事实,暂时收监是躲不了的。 这时候,几个年轻人正在探监。 “子恒,你这怎么突然吃牢饭了?” 韩子恒脸色铁青:“都是去南边惹得一身骚!” 前些日子韩子恒随母去随云县向外祖母拜寿,几个玩伴是知道的。 “那永清伯府的小丫头真是不知天高地厚。子恒你放心,我找机会给她点颜色瞧瞧。” “不用。”韩子恒立刻拒绝,咬着牙道,“至少案子没落定前不用。等过了这阵子,我要她生不如死!” 探监离开,其中一名少年难耐好奇:“秋六姑娘长什么样啊?难不成长着三只眼,八个胆儿?” 如果把京城贵公子分成三六九等,韩子恒可是一等一的。 另一名年轻人笑道:“那日她从衙门出来,我倒是瞧了一眼,啧,是个难得的美人儿。” “美人儿啊……等子恒让她生不如死的时候,咱们也凑凑热闹去。” 几个纨绔哄笑着去了常去的酒楼。 至于韩子恒能不能从大牢出来,没有一个人担心。 怎么可能有事呢,子恒的父亲可是韩殿帅。 几人口中的韩殿帅韩悟,进宫请罪去了。 “臣教子无方,愧对陛下。” 靖平帝四十多岁的年纪,身形偏瘦,许是多年沉醉于奇花异石、书画焚香等事物,乍一看更像是一位雅士。 他的语气也是温雅的:“韩卿这话从何说起?” “犬子前些日子随母出门拜寿,贪玩去山间狩猎,回来路上身体不适,为了求医马速过快撞了人……” 靖平帝听着,瞥了一旁的大太监薛全一眼。 这事他已经听薛全说过,关键处有所不同。 是纵马玩乐撞了人,还是事出有因撞了人—— 靖平帝倾向前者。 “臣出身寒微,有今日全赖陛下恩典。犬子之事定会有御史弹劾,臣给陛下丢了脸,自请革去殿前都指挥使一职……” 韩悟说着,开始磕头,一下一下,结结实实磕在冷硬的金砖上。 薛全虽与韩悟不和,这种时候却不会多嘴。 到了他们这样的身份,轻易不会直接撕破脸。 靖平帝看着用力磕头的臣子,对其没管教好儿子的那点不满悄悄散去。 那韩子恒是韩悟的独子,当爹的哪有不疼儿子的呢。 这二十多年来,韩悟行事还是令他满意的,总不能寒了老臣的心。 “行了。”靖平帝喊了停,语气淡淡,说出的话却让韩悟心中大喜,“那就尽快拿到大夫的证词,给人家小姑娘一个交代。” 薛全听了这话面上没有反应,心中却叹口气。 还是低估了韩悟在陛下心中的分量。不过无妨,他本就没想着凭这点事就把韩悟拉下马,能在陛下心中留下痕迹就够了。 回头薛全把薛寒叫了来。 “韩子恒的案子,我们就不必插手了。” 薛寒沉默了片刻问:“是今上的意思吗?” “知道还问?”薛全睇了一眼养子,“我怎么觉得你对此案过于用心?” 他养大的孩子他了解,这小子乞儿出身,尝遍冷暖,从来都是不冷不热万事随意的样子。 如今有些反常呢。 薛全存了疑惑,面上不露声色。 薛寒神色淡淡:“孩儿只是觉得可惜了。” 薛全嗤笑:“可惜什么?我和韩悟多年不睦,不在这一时。好了,你去做自己的事吧。记得把你随心所欲的性子收一收,别给我惹事。” 从头到尾,没有提那个失去了养父的少女一个字。 本就是拿来对付韩悟的刀而已,刀如何当然是不重要的。 第21章 端午 秋蘅状告韩子恒纵马撞死养父一案还没结,端午就临近了。 端午有浩荡的赛龙舟等活动,年年河边都会挤满百姓,官员们也会有一日假期,享受节日的热闹。 往年永清伯府一家老小少不了凑这场盛宴,今年有所不同。 “我这年岁上来了,精力不济,耐不住在外头待大半日。今年端午,萱儿你们几个就留下陪祖母吧。” 一旁大太太赵氏微微压了压嘴角。 老太太精神头比她还足呢,这是觉得孙女去告官丢脸,不好意思见那些夫人、太太们。 老夫人确实觉得秋蘅此举让她没脸,再就是担心惹来韩家的暗中报复。 小子们都好说,小姑娘随便有个什么很容易吃亏的,不如把孙女们拘在家里避避风头。 “是。” 有秋萱先开口,秋芸、秋芙、秋莹三个妹妹不管心中如何想,都跟着应下来。 老夫人看向没作声的秋蘅。 秋蘅从袖中抽出一张精美雕花请帖:“正要和祖母说,康郡王府的嘉宜县主约了孙女端午一起看赛龙舟。” “嘉宜县主?” 不只老夫人意外,大太太赵氏与二太太兰氏同样感到意外。 “只请了你一人?” “帖子上是这样。” 老夫人琢磨了一下,叮嘱道:“到时候多带些丫鬟仆妇,跟你祖父他们一起出门。” 郡王府递来的青枝,自是不能推的。且在这种时候有了嘉宜县主的邀请,好让一些府上瞧瞧,永清伯府没有因为韩家的事受多大影响。 可偏偏最想拘在家里的却拘不住——老夫人一想,心情默默糟糕几分。 出了千松堂,秋芙就发作了:“盼了好久的端午节,结果就我们不能去!” 大太太拍拍女儿的胳膊:“还在外头呢,别耍性子。你六妹行事太冒失,老夫人也是担心出门听些闲言碎语。” “祖母为何觉得丢脸?六妹为养父讨公道又没做错。” 要是秋蘅做得不对,她才不浪费一包白糖糕呢。 秋芙觉得与母亲说不来,气哼哼走了。 大太太望着女儿背影,拧起眉头:原来芙儿怨的不是六丫头,而是老夫人。 这可真出乎她意料。 端午当日,秋蘅随永清伯等人出了门,留在家里的秋萱姐妹收到了芳洲包的粽子。 粽子是已经煮好,由冷香居的小丫鬟跑腿送去的。 “芳洲姐姐一共做了十种馅,没有特意标记,图的就是一个随缘。” 秋芙听得脸都黑了。 十种馅,吃到不爱吃的还发胖,却不能选,定是秋蘅那黑心丫头的馊主意。 秋莹反而跃跃欲试:“这多有意思,看谁运气好吃到喜欢吃的。” 粽子小巧玲珑,姐妹四人凑在一起抓阄般吃起来,越吃越顾不得说话。 芳洲做的点心都好吃,无论什么馅! 百官勋贵观赏龙舟赛之处在内城的永乐河旁。河两岸依着地位身份划出不同位置,最佳的观赏处是留给皇家的。 永清伯府占不了什么好位置,才进了提前搭好的棚帐不久,嘉宜县主就派人来请。 “去吧,县主面前不要失礼。”永清伯随意嘱咐一句,很是放心。 一心想攀高枝的小丫头,到了贵人们面前定然是懂事的。 “秋六姑娘!”瞧见往这边走的秋蘅,嘉宜县主快步迎了出去。 现场本是很喧闹的,锣鼓声,谈笑声,舞乐声。奈何秋六姑娘的存在感近日实在高涨,嘉宜县主这一举动立刻引来许多侧目。 与嘉宜县主一起的还有长春侯府的冯采月姐妹。 眼见三人围住秋蘅,不少棚帐中的人低低议论起来。 “那就是秋六姑娘吗?不是说她得罪了韩殿帅家的公子,怎么嘉宜县主——” “你们不知道吗,嘉宜县主生辰宴上,秋六姑娘送了一对莲花香佩做礼物,送到了嘉宜县主的心坎上。” “就是陈三最近废寝忘食琢磨的那种香饰?” “对呀,那叫香佩,你竟不知?” 嘉宜县主拉着秋蘅落座,迫不及待把新做成的香佩给她看:“莲花做不出,蝴蝶更做不出,这方牌以为简单,做成了却翘边,不知是哪里出了问题……” “脱模、控水这些都有讲究……”秋蘅并不藏私,耐心说着要点。 冯采月暗暗点头。 秋六姑娘这样敞亮大方的倒是少见,这年头敝帚自珍才是正常的。 “表妹,总要让秋六姑娘喝口茶。” 嘉宜县主反应过来,亲自倒了杯茶给秋蘅:“今日母妃没来,父王陪在皇伯父跟前,咱们可以好好聊天好好玩。” “表哥不过来了吗?” 提到凌世子,嘉宜县主费解皱了一下鼻子:“最近大哥每日都去道观上香,像是要把京城大大小小的道观拜过来,母妃都担心他要当道士去了。” “那不是可惜了——”冯采星脱口而出,被三双眼睛一看,有些尴尬,“龙舟赛还要一会儿才开始,咱们去射五毒吧。” 射五毒是把五种毒物的图案贴在靶子上,若能一一射中,可谓大出风头。 五毒靶子那边已有不少人在玩,另一边是少年男女在蹴鞠,再偏一点的地方三五成群凑一起关扑。 “县主,冯大姑娘,冯二姑娘——” 无论相不相熟,贵女们都凑过来打着招呼。而对秋蘅的态度就分明了,没有过来往的最多点点头,那日生辰宴上见过的有装作不识的,也有热情问好的。 “好!”一片喝彩声响起,是相府贵女方蕊射中了五毒。 五毒靶子不止一个,冯采星拿过一张弓对准一个箭靶,射中了三毒。 冯采月笑着为妹妹鼓掌。 “秋六姑娘要不要试试?”冯采星举着小弓问。 “我不会射箭。”秋蘅摆手,素指纤纤,“姐姐们玩,我正好学习一下。” 气氛正好,嘉宜县主也兴致勃勃射起五毒来。 立在一边的少女安静乖巧,如一头无害的小鹿。 蹴鞠场上,一名纨绔对靠近的同伴挑挑眉:“看见没,一边站着的那个就是秋六姑娘。” “当真?”另一名纨绔少年控着鞠球,“可算等到了,看我先替子恒兄讨些利息来!” 他说完,单足停鞠颠了两下,随后跃起一个后勾。鞠球如流星,直奔静静而立的少女而去。 第22章 道歉 恰好冯采星回头,瞥见疾射而来的鞠球脸色大变,只来得及喊了一声:“当心——” 惊呼声中,鞠球落在少女抬起的脚上,因冲力上下颠了数下。 众人尚未回神之际,少女足尖用力一挑,鞠球飞射而回,恰恰穿过了竿网上的风流眼。 鸦雀无声后,一片喝彩惊呼。 对热爱蹴鞠的人来说,这一幕太令人激动,怎么忍得住不喝彩。 而在大夏的都城,谁能不爱蹴鞠呢? “秋六姑娘,你竟然是蹴鞠高手啊!”冯采星几乎扑在秋蘅身上。 比起熏香、插花那些文文雅雅的,她还是更爱蹴鞠。 知道自己成了视线中心,秋蘅抿唇一笑:“乡下没什么好玩的,从小一群伙伴随便踢着玩。” 这不是假话。如果说焚香、品茗那些雅事寻常百姓没有充足的银钱与时间享受,蹴鞠有手有脚就能玩,无非水平有高低。 秋蘅原本水平还行,十年苦练武艺,连带提高了蹴鞠技巧。 而展露出高超的蹴鞠技艺,或许又能结识新的人,打开新的局面。 秋蘅无法保证哪些人会为她的谋事提供助力,但她会竭尽全力,抓住一切机会。 为自己,为大夏,搏一线生机。 这时,几个少年走了过来,其中一人正是把鞠球踢向秋蘅的纨绔。 “你就是秋六姑娘?” 秋蘅看过去:“是。” “刚刚对不住了。”纨绔少年歪嘴一笑,毫无诚意,“没想到秋六姑娘会玩蹴鞠,要不要和我比试一场?” 秋蘅的视线越过他。 一只手搭在纨绔少年肩头,手的主人与她目光交汇,微微颔首。 “谁啊!”纨绔少年烦躁转头,看到一张冷冷淡淡的脸。 “薛——薛大人?”他想喊薛寒的名字,可皇城司的名头以及皇城司背后的那位宦官,哪怕是只知玩乐的纨绔子也是知晓厉害的。 “薛大人有事么?”纨绔少年耸了一下肩膀,却没能挣脱那只手的束缚。 薛寒把手放下:“刚刚我看到你故意把鞠球踢向秋六姑娘,是为你的好友韩子恒出气么?” 此话一出,场面一静。 众人看着面无表情的绯衣少年想:这位皇城使说话是不是太直接了? 纨绔少年面色一变:“谁故意了,我们正在蹴鞠,不小心把鞠球踢飞不是常事么?” “不小心踢飞鞠球是常事,不代表你不是故意。” “你,你凭什么这么说?” 薛寒语气平淡:“我看到了。” “你看到算什么证据!”纨绔少年对皇城司的那点忌惮被气没了,一指秋蘅,露出习以为常的轻浮笑容,“薛大人为什么这么护着秋六姑娘啊?是想英雄救美还是怎么——” 后面的话因衣襟被揪住卡了壳。 薛寒目光一扫众人,最后落在纨绔少年面上:“众所周知,撞死秋六姑娘养父的凶手是皇城司偶然查出来的,这才有了韩子恒的案子。你寻秋六姑娘麻烦,就是打皇城司的脸,与我薛寒过不去。” 纨绔少年还没当众这么狼狈过,伸手去推揪着自己衣襟的手:“你放开!皇城司也不能不讲理吧?都说了我不是故意的,和韩子恒更没关系!” “讲理?正好今上也在,我们去今上面前讲讲道理。看今上是信你不是故意的,还是抱着为韩子恒出气的念头意图伤害原告。”少年语气不疾不徐,手上动作却狠,拖着纨绔子就往天家所在的方向走。 这一下,立刻把想要帮衬纨绔少年的同伴们吓住了。 他们平日打架惹事都不向家长告状了,这小子动不动找皇上是不是太过分了? 纨绔少年也吓得不轻,连声喊:“我错了,我错了!” 薛寒停下,把纨绔少年一推:“那你赔罪吧。” 纨绔少年一个趔趄,没等站稳就拱拱手:“小子口不择言,薛大人勿怪。” 薛寒扬眉:“你该向秋六姑娘赔罪。” 纨绔少年顿了顿,转身向秋蘅深深一揖:“是我想为好友出气,我错了,请秋六姑娘原谅。” 薛寒冷笑:“赔罪就赔罪,为何还让别人原谅?你这般贪心——” 纨绔少年鼻子都气歪了。 这不都是客套话,怎么就是贪心了! 可也只能捏着鼻子再道歉。 “秋六姑娘,我错了。” 少女一副乖巧无害的模样:“那你以后不要这样了。” 纨绔少年愣了愣,心情莫名有些复杂。 有同伴悄悄扯了扯他衣袖。 纨绔少年回了神,看着薛寒,强扯出一点笑:“薛大人要是没有别的事,我们就先走了。” 见薛寒点头,几人早没了继续蹴鞠的兴致,直到跑远了才停下。 “姓薛的欺人太甚!” “一个宦官的养子,真是狗仗人势!” “那皇城使大多是宦官来当,他还当得有滋有味。” “可他能向今上告状……” 一句话令几个纨绔子沉默了。 薛寒还在原处:“秋六姑娘借一步说话,我有事询问。” 他这般光明正大,把热闹从头看到尾的众人反而没往旁处想,对秋蘅印象不错的甚至为她捏把汗。 “薛大人要问什么?”在离众人有些距离的空旷处站定,秋蘅问。 “其实不是有话问,是想让秋六姑娘有个心理准备,韩子恒的案子快要定了,今上……是个念旧情的人。” 秋蘅微微低头,好一会儿道:“多谢薛大人告知。” “还有,以后秋六姑娘多加小心。若发现韩子恒有意报复,就给我传话。” 秋蘅默了默,看着薛寒的眼睛:“薛大人太过周到,我不知如何回报。” 少年的眼眸黑而深,如山间夜色,令人看不分明。 “秋六姑娘不必有负担。”薛寒语气顿了顿,显得真诚一些,“我就是喜欢插手不平之事,嗯……怜贫惜弱。” 秋蘅:“……” 这理由,甚至不如那纨绔子说他想英雄救美有说服力。 她且信了。 毕竟不能扒开他的心,看他真正的心思。 “那我先过去了。” 薛寒目送少女走回去,很快被一群女孩子围住,微微垂了眼向靖平帝所在的棚帐走去。 第23章 结案 秋蘅被一群小娘子围住,香风萦绕。 “秋六姑娘,那位薛大人没有为难你吧?” “秋六姑娘,我按着你那日写的香方制作香佩,香味总是不对……” “秋六姑娘要不要加入蹴鞠社啊?” …… 不远处,秋松一脸震撼:“大哥,二哥,你们看到了吗,六姐蹴鞠好厉害!” 那么高,那么小的风流眼,随便一脚就踢进去了!难怪打他那么利落。 秋枫没有吭声,望着被掩住身形的少女,心想:六姐在外面竟这样受欢迎么? “二弟、三弟还要不要蹴鞠?”秋杨心中也是不平静的,没有多深印象的妹妹突然变得鲜明起来。 “不了吧,又没六姐踢得好。” 兄弟三人回到棚帐,秋松就迫不及待说起来:“祖父,我们在那边看到六姐了,六姐蹴鞠可好了,赢了满堂彩。” “真的?”永清伯笑着看向长孙秋杨。 “六妹很受欢迎。”秋杨笑道。 永清伯长舒一口气。 他就知道,没看错那丫头。 接下来的龙舟赛热烈非凡,再无风波。 回到永清伯府,秋蘅喊住秋三老爷。 “父亲,今日听朋友说城外大福寺的香火很灵验,女儿想去上香。” 秋三老爷没有犹豫应下来:“爹爹陪你一起去。” “多谢父亲。” 转日秋三老爷骑马,秋蘅带着芳洲、青萝还有乳母王妈妈一同乘坐马车,前往大福寺。 青萝是分到冷香居的婢女之一,这些日子也熟悉了。 一路上车窗帘几乎没放下,秋蘅兴致勃勃看风景。 王妈妈最近吃胖一圈,心越发柔软了,看着秋蘅的样子就觉得心疼:姑娘这么多年在南边乡下真是委屈了,京城许多地方都没去过。 大福寺香火鼎盛,知客僧很是周到,一行人留在寺中用了素斋,继续游玩。 寺庙建在山上,风景美不胜收。见女儿流连忘返,秋三老爷乐呵呵陪着,直到天色晚了回不了城,干脆在寺中住上一晚。 第二日临近晌午,一行人才回到伯府。 老夫人听说后,气得灌了一壶凉茶。 以前是小儿子一个人跑出去喝酒,现在是父女二人一起跑出去疯玩,那她免了六丫头请安算什么? 但想想那丫头的邪门,老夫人免不了膈应,只能眼不见心不烦。 反正伯爷说了六丫头的事他做主,要是那丫头惹出乱子,就让伯爷操心吧——老太太赌气想。 又过几日,韩子恒的案子再次开堂。 公堂上,秋蘅看到了印有手印的一份证词,是随云县一位坐堂大夫的证词。 从京城到随云县,车马虽慢,加急信件却用不了多长时间。 秋蘅拿着那份证词,久久没有言语。 “秋六姑娘看好了吧?”京天府尹问。 “看好了。” “这证词是当地官府调查过,亲自看着那大夫签名画押的。秋六姑娘若还有异议,可传那位大夫进京来。”京天府尹语气还算温和。 秋蘅心中却冷,垂了眉眼令人辨不出情绪:“小女没有异议。” 京天府尹听了这话暗松口气,看了殿前都指挥使韩悟一眼。 韩悟也松口气。 虽然结果不会有变化,可秋家丫头若坚持见到作证的大夫,儿子又要在牢房中多待些时日。 这丫头还算识趣。 秋蘅确实不想再白费功夫,默默听着对韩子恒的宣判。 “韩子恒策马撞倒秋蘅养父致人死亡,因身体不适急于求医,属有公私要速,按律以过失伤害罪减等而论。韩子恒非在城中闹市策马,故处赎刑……” 赎刑,也就是交赎金给苦主,免去其他刑罚。 “我愿以纹银千两,替犬子赎罪。”韩悟高声道。 纹银千两换寻常百姓一条命,这赎金可是太高了。而对韩家来说,能免去韩子恒皮肉之苦,千两银子多么微不足道。 京天府尹看向堂下的少女:“秋六姑娘觉得如何?” “小女没有意见。” 千两白银,买爹爹的一条命啊……这些人可能还觉得她赚了。 秋蘅想笑。 但她没有,她只是面无表情看着韩悟把早准备好的银票拿出来,交到她手中,领着宝贝儿子扬长而去。 甚至韩子恒离开时,还冲她露出一个微笑。 那样的嚣张与得意,看得秋三老爷都想抡起拳头冲上去。 “蘅儿有没有想去的地方,爹爹陪你去。”秋三老爷小心翼翼问。 他都这么生气了,蘅儿心里得多难受啊。 秋蘅努力扬唇:“父亲再陪我去一趟大福寺吧。我想为母亲,还有养父母点长明灯。” “好,咱们今日就去。” 对秋三老爷来说,女儿肯提要求就好,自是一口答应。 韩子恒回到家中沐浴更衣,晚上就出现在勾栏瓦舍中。 几个朋友庆祝他出狱,特意带了上好的美酒。 几杯酒下肚,一人就问:“子恒,这事就这么算了?” 韩子恒冷笑:“算了?怎么可能!” “那你打算怎么做?有用得着兄弟的地方说话。” “先过了这阵子再说。端午那日崔二寻那小贱人麻烦,不是招来了薛寒。那狗东西虽出身卑贱,却光脚不怕穿鞋,被一条疯狗咬上没必要。” 韩子恒说着,冲身穿蓝袍的少年举举杯:“崔二,谢了啊。” 蓝袍少年,也就是把鞠球踢向秋蘅的纨绔,与韩子恒碰了碰杯,把酒饮下时不知怎的,就想到了那日少女的话。 她被他故意针对也不恼,认认真真说那你以后不要这样了。 是个很乖巧的姑娘,豁出去了状告韩子恒,想来是真的非常伤心吧。 “崔二,想什么呢?”韩子恒拍拍崔二肩膀。 崔二回了神,与朋友们继续喝酒谈笑,兴致却高不起来。 宴散,韩子恒还在兴头上,吩咐下人不要回府,直接奔着香沙河而去。 香沙河岸,一座座小楼连绵而起,灯火通明。 韩子恒轻车熟路进了常去的小楼,老鸨满脸堆笑迎上来。 “好久没见韩公子了,韩公子是来看含芳的吗?” 韩子恒打了个酒嗝:“不要含芳,叫芷兰陪我。” 芷兰才来小楼数月,风头直逼花魁含芳。 第24章 纸鹤 韩子恒有些喝多了,眼前美人脸朦朦胧胧,显得越发美丽。 “芷兰,陪爷喝一杯。” 大手揽上美人腰肢,带着酒气的呼吸喷洒在美人雪白的颈间。 芷兰只皱了一下眉,就飞快掩饰好,笑着端起酒杯来。 几杯酒下去,韩子恒拉着芷兰走向软榻。浅红的纱帐落下来,把幽香拢于帐中。 …… 韩子恒沉沉睡去,许是饮多了酒,发出不低的鼾声。 芷兰静静打量着熟睡中的男人,心想:这次睡得很熟啊。 她抬手碰到发髻间的兰花簪头。那是一只包金铜簪,没入浓密青丝中的另一头被打磨得尖细锋利,某些时候足以成为杀人的利器。 比如……现在。 白皙柔软的指尖久久碰触着冰冷的簪头,芷兰一咬唇要把簪子抽出,身边的男人突然鼾声一停。 “水——” 好不容易积攒的勇气如潮水褪去,只留狼狈。 芷兰匆匆去桌边倒茶,余光瞥见守在外间的小厮往内探头看了一眼,手不由抖了一下。 她以为引得韩子恒上钩,总会等到下手的机会,可真的到了这一刻才意识到有多么怕。 她不是怕死,而是清楚知道机会只有一次,一旦把握不住,赔上性命的她就再没有第二次机会了。 服侍韩子恒喝了半杯水,芷兰在他身边躺下来,闭上眼睛。 她睡不着,回荡在脑海中的是惨死在马蹄下的胞弟。 弟弟还那么小,明明不久前还甜甜叫她姐姐,可再见已经血淋淋没了气息。爹爹要进京告状,从此下落不明,娘亲哭瞎了眼睛,把自己吊死在院中的枣树上。 那枣树她和弟弟都很喜欢的,每到结枣子的时候她拿着长杆打枣,枣子就掉了一地,还有的掉到弟弟的老虎帽子上。弟弟总是会把又红又大的枣子在衣服上蹭一蹭,第一个给她吃。 她好恨,恨那张嚣张肆意的脸,恨那高高扬起重重落下的马蹄。 她没有进京,她先去了南边。在那烟雨蒙蒙的水乡染了一身婉约风流,再进京来。 她以为寻人很难,也许到年老色衰还找不到害她家破人亡的仇人,可没想到如此简单。她甚至亲眼瞧见那个人街头策马,无人敢惹。 这样的人,怎么就没有报应呢? 或许,砒霜更保险些…… 转日一早恩客们陆续离开,香沙河畔的一座座小楼都陷入了沉睡,只有阵阵脂粉香飘荡于流淌着碎金的水面。 芷兰睡不着,走出香腻的闺房,站在二楼凭栏望着下方的大堂。 大堂中也静悄悄的,像是秋日丰硕的果实被薅去后光秃秃的枝杈,丑陋枯寂。 一股厌恶油然而生,芷兰转身回房,推门的手一顿,低着头看移开的脚下。 那是一只纸鹤。 很小的纸鹤,能静静落在女子的手心上,绰绰有余。 芷兰握着纸鹤进了屋,打量一番把它拆开,露出里面的字迹来。 遒劲有力的字,透着一股锋锐,内容更是如一支利箭,直直刺入芷兰的眼眸中:我知道你要杀谁。 芷兰下意识往后一缩,纸片飘飘而落。 她惨白着一张脸浑身颤抖,短短瞬间想了许多:是谁送的纸鹤?是诈她还是真的察觉了她的心思?是韩子恒——不,不,不会是他,是他的话她不会还好端端在这儿。 难道是含芳?含芳恨她抢了她风头,想要威胁她也正常,可含芳怎么知道的? 芷兰脑子乱极了,抱着头大滴大滴的汗珠冒出来,好一会儿才把纸片捡起,一个字一个字细看。 她在南边待了数年,学会了读书识字,字虽写不好却能看出来,这纸上的字应是出于男子之手。 莫非是含芳的哪位恩客? 芷兰想不出,失魂落魄一整日,到了晚上勉强打起精神迎客,第二日就睡过头了。 这一次的纸鹤出现在她窗边。 这纸鹤莫非是活物,在她睡着的时候悄悄飞进来? 巨大的恐惧与迷茫之下,芷兰甚至把纸鹤往上空一抛,想看它能不能飞起来。 纸鹤慢慢落下,被她伸手接住,拆开后果然有字迹:你不会成功的。 不会成功——芷兰用力一攥纸片,这一瞬连恐惧都忘了,只剩愤怒。 愤怒之后,就是自厌自弃的委屈:她就是又胆小又没用的人,弟弟死了,爹娘不在了,怎么偏偏她不死呢? 当初死在马蹄下的如果是她,也许爹娘弟弟都还能好好活着。 这一日,芷兰浑浑噩噩想:送纸鹤的人爱是谁是谁吧,她只剩一条命,不值钱。 第三日芷兰拆开纸鹤时,居然生出些急迫来,而纸上内容令她呼吸一滞:我可以帮你。 帮我,它说帮我——芷兰捧着纸片在屋中来回走动,眼泪毫无察觉淌下。 也许是因为纸鹤总是神不知鬼不觉来到身边,芷兰对写下这些的人难以抗拒产生了信任。 他这般神秘莫测,或许真能做到呢? 若是骗她——呵呵,早就说了,她只有一条不值钱的命,有什么好骗的? 芷兰是怀着迫不及待的心情等待第四只纸鹤的。 而那只散发着极淡香气的纸鹤也如约而至。 …… 秋蘅再一次潜入小楼,在芷兰闺房的窗边看到一只折得不是很熟练的纸鹤,便知道多日谋划的事往前又进了一步。 这一次她没有留下纸鹤,而是带走了芷兰折的纸鹤,回到冷香居才打开了看,得到了一个日期。 日期是芷兰传递的关键讯息,至于地点,则是她选的。 她需要芷兰做的就是让韩子恒去到那个地方,从而完成她的计划。 芷兰——对于浩瀚历史来说太过微不足道的一个女妓,因为刺杀韩子恒失败惨烈而死,从而在故纸堆中留下了一丝痕迹。 她来到京城后的许多夜晚溜出伯府,熟悉大街小巷,勾栏瓦舍,终于找到了她。 那日很快就到了。 秋蘅把芳洲叫到跟前,平静告诉她:“芳洲啊,我要去为爹爹报仇了。” 每日认认真真做美食,看大家开开心心享用点心的芳洲没有流露一丝惊讶。 她抬手擦了擦眼尾沁出的泪,问秋蘅:“姑娘,那我能做什么呢?” 第25章 猎物 芳洲早就知道有这一日。 没有人比她和姑娘更亲近,更熟悉。 每一次姑娘夜里离开冷香居,不知何时才归来,都是她为姑娘打掩护的。 她再迟钝,也知道姑娘夜里出门不可能是去逛街。 那去做什么呢? 她早猜到了答案。 而她能做的,就是听姑娘的话行事,豁出这条命在所不惜。 她也想为待她如女儿的陈叔报仇。 “姑娘,我能做什么呢?”芳洲拉着秋蘅的手问。 她抓得很紧,把秋蘅的手都抓疼了。 “听我说,如果我今日没回来,明日一早你就带着青萝去大福寺上香,去大福寺的路上……” 秋蘅仔细交代,芳洲不时点头。 “都记住了吧?” “记下了。” “那我走啦。” “姑娘——”芳洲忍不住喊了一声,眼圈红了。 她想说你一定要回来啊,却怕给秋蘅压力。 秋蘅握了一下芳洲的手:“放心,我不会有事的,我还有许多事要做呢。” “我们一起做。” 秋蘅离开后,芳洲才无声哭了。 采芳洲兮杜若。 姑娘给她取名字时说,这是新学来的诗赋中的一句,杜若便是杜蘅。 以后阿蘅和芳洲会一直在一起。 携妓出游是文人雅士、风流纨绔都热衷的事。西城外的黛山平缓阔朗,有大片的蔷薇与杜鹃盛开,是这个时节游玩的好去处。 韩子恒在大牢中根本没受苦,可对他来说却是天大的苦和委屈,要去晦气,要发泄,于是约了三五好友去黛山散心。 仆从护卫,女妓俏婢,又搭棚帐又摆桌案,浩浩荡荡一群人占了不小的地方。 “子恒以前都带含芳,这是换人了?”一人端着酒杯,眼神轻飘飘扫过依偎在韩子恒身边的美人。 韩子恒一笑,捏了捏美人的脸:“总是那么一个多没趣,还是新人新鲜,是不是?” “确实确实。” 一群人哈哈大笑。 芷兰任由韩子恒捏脸摸腰,见他的酒杯空了就默默添上酒水。 她牢牢记着纸鹤上的话,不需要她多做什么,只要让韩子恒尽可能多喝下酒水。 难道说折纸鹤的人就在这些人中,想灌醉了韩子恒找机会动手? 芷兰不动声色一一打量,总觉得不像。 还是在来玩的游人中? 偶尔有游人从不远处走过,芷兰忍不住投去目光,也觉得没可能。 别看韩子恒几人放松随意,实际上跟来的家丁护卫站了一圈,等闲人靠近不得。 芷兰心中百般猜测,面上不露异样,一杯接一杯酒水添得勤快。 不知不觉,韩子恒就比旁人多喝了不少。 灌了一肚子酒水,他站了起来:“你们喝着,我去方便方便。” 几人没有在意,随口道:“早点回来。” 韩子恒向着灌木茂盛的地方走去,一名护卫默默跟上。 选好了地方,韩子恒冲护卫摆摆手:“就在这儿等着吧。” 护卫停下来。 韩子恒走到那丛灌木后,伸手解开裤带。 放水的时候,能听到笑闹声传来,还有鸟雀因他的动静被惊得飞走,飞向高高的树木或天空。 韩子恒系好腰带,刚要转身,一只手从背后捂住了他的口鼻。 一切太突然了,那捂住口鼻的帕子又有着古怪气味,韩子恒连喊叫都没机会,就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 护卫等了一会儿不见韩子恒出来,试探喊了一声:“公子——” 没有人回应。 护卫眼神一紧,立刻大步走过去。 灌木后空无一人,只有地上一滩水渍,证明着韩子恒之前确实在这里。 “公子出事了!”护卫高喊一声。 听到喊声的韩府护卫都冲过来。 “公子呢?” 护卫伸手一指:“公子在这里方便,好一会儿没出来。我不放心喊了一声没回应,过来一看公子不见了……” “快去找!” 这时韩子恒的几个好友也过来了,一听韩子恒不见了,忙吩咐家丁一起去找人。 “怎么会好好不见了呢?” “难不成遇到歹徒了?” “可韩兄就是方便一下的工夫,还有护卫跟着,歹徒就得手了?” 几人越说越费解。 带来的几名女妓早已无人关注,芷兰站在其中,藏在袖中的手死死掐着掌心,才克制住急促的心跳。 韩子恒不见了! 一定是纸鹤的主人把他带走了! 这么说,纸鹤的主人早就藏在这里的某一处,耐心等着韩子恒一个人的机会。 难怪要她让韩子恒多饮下酒水,他真是胆大又聪明啊。 在芷兰心中,纸鹤的主人是位机智沉稳,武艺高超的神秘男子,甚至她直觉一定很年轻。 这个秘密,她会死死烂在肚子里。 而当众人分成几队四处寻找时,一道身影悄无声息爬到离灌木丛不远处的大树上,静静蛰伏。 约摸一个时辰后,寻人的陆续回来,个个脸色难看。 “不行,要把公子失踪的事报给老爷!” 原本一群人还心存幻想,能及时把韩子恒找回来。可山这么大,黛山之外还有群山,再耽误下去恐怕更难了。 派出两个人回城报信,剩下的继续寻找。 几个纨绔养尊处优惯了,靠两条腿满山找人受不了,却也不好离开,各自打发人回家传话。 殿前都指挥使韩悟接到儿子游玩失踪的消息,立刻带上一群禁兵出城,直奔黛山。 “韩殿帅来了!”等在原处的人,不知谁喊了一声。 很快韩悟就带着人到了近前,厉目扫过众人,问道:“怎么回事儿?” 一名纨绔道:“我们一起饮酒,子恒要去方便……” “陪子恒一起去的护卫呢?”韩悟厉声问。 另一名纨绔忐忑道:“去找子恒兄了,还没回……” “子恒在哪儿方便的?” 韩子恒方便的地方大家早都知道了,立刻给韩悟带路。 绕过茂密的灌木丛,地上那片水渍干得差不多了,但准确位置被大家牢牢记着。 “殿帅,就是这里。” 韩悟下意识上前一步,想要看一看有没有留下其他痕迹。 不远处枝叶繁茂的大树上,粗壮枝杈稳稳托着一人。 那人弯弓搭箭,就在韩悟上前的瞬间,松开了弓弦。 她一直等待的真正猎物啊,终于出现了。 第26章 孤月明 羽箭携着开天辟地之势,穿过茂密枝叶的间隙,准准没入了殿前都指挥使韩悟的颈间。 鲜血飞溅,注意力全在检查现场痕迹上面的韩悟晃了晃身体,扑通倒地。 “殿帅!” 那些禁军第一时间围过去,呼喊韩悟。至于在场的普通人,都被这突然的变故吓懵了,一瞬的安静后或是惊呼,或是凑过去,或是吓得往远处躲。 藏身树上的秋蘅利用这短短瞬间下了树,避到粗壮的树干后。 这时有禁军反应过来,指着羽箭飞来的方向喊:“那边!” 一部分禁军向大树这边冲来,趁着他们四顾,躲在树后的身影悄无声息融入了这群人中。 这些禁军皆是一样穿戴,内里着甲,外罩宽袖短衫,而秋蘅外罩的赫然是一样的短衫。 这宽袖短衫是禁兵军服,秋蘅夜探香沙河畔那些小楼时,偶然瞧见了顺回来的。 那禁兵逛青楼丢了军服自是不敢声张,便宜了她今日行事。 其实若是细看,还有不同。秋蘅短衫之下着的是普通衣袍,而非甲衣。但在这种人心慌乱的时候,繁枝茂林遮挡了光线与视线,足以蒙混过去。 秋蘅跟着这些禁兵往密林深处跑,不着痕迹落在最后,悄悄换了方向。先是慢慢退走,等拉开距离后拔腿狂奔。 路线是早就规划好的,耳边的风声,树枝荆棘刮在身上的刺痛,什么都影响不了山林间奔跑的少女。 她一路跑到悬崖边,停了下来。 按照正常的路,要到达她与芳洲约定好的地方需要很长时间,也躲不过那些禁兵的搜查,而这里就是捷径。 从崖顶到崖底,再到约定之处,她已走过一遍。有难度,有危险,却是她必须要走的路。 稍稍休整了一下,秋蘅直接跳了下去。 数丈往下有一株横向生长的树,下坠的时间很短,一双手紧紧抓住了树杈。更多的树枝刮过少女的手臂与身体,刮破了衣衫与肌肤。 再往下有凸出的怪石,有仅容一脚踩立的台面,等到完全没有借力之处,下落的过程中秋蘅取出匕首往石壁上用力一刺,发出令人难受的刺啦声,借此稍稍减缓坠落之势找到新的借力处,终于到达了崖底。 这一切说来话长,实则发生在短短一瞬间。对秋蘅来说,却像是过了很久很久,耗尽了她的体力。 她就这么躺在冷硬的乱石上,仰面望着天空。 天色暗下来了,并不圆满的月亮静静挂在苍穹,显得冷冷清清。 秋蘅却不觉得冷。 她能感到疼痛带来的热。用热血换来了成功,便连那飘入鼻端的血腥味都变得芬芳起来,比她调制的那些香还要美妙。 这是第一个。 殿前都指挥使韩悟。 刮伤无数的少女冲着天上孤月露出一个灿烂的笑。 此时的韩悟正被紧急送往城中救治,大半的禁军都随之回了城。至于韩子恒的几个狐朋狗友也不敢再讲什么义气,灰溜溜跟着回去了。 不敢不回,连韩殿帅都被刺杀了啊! 这样一来,留在黛山寻找韩子恒和歹徒的人就不多了。而天黑后山间寻人风险太大,这些人只能寻了避风处休息一晚,等天明再说。 韩悟还没支撑到进城就咽了气,等回到韩府太医一番检查,连连摇头。 他是大夫,不是仵作。 这话当然不敢说出口,只能道一声“节哀”。 韩府上下哭作一团,虽然宫门落了锁,消息还是递了进去。 落锁后的宫中,正是载歌载舞之时。 熏香袅袅,舞姬妖娆,听了急报后的靖平帝豁然起身,往外而去。 陪在帝王身侧的虞贵妃脸上露出惊讶来:殿前都指挥使韩悟死了? 这一夜,不知多少人难眠。 翌日一批批禁兵衙役出现在街上,管控了城门,奔波于城外,惹得百姓人心惶惶,各种猜测。 永清伯府,一辆马车停在垂花门外,车夫老张见芳洲扶着头戴帷帽的六姑娘来了,忙从车上跳下来问好。 头戴帷帽的少女颔首回应,由芳洲扶着上了马车。 王妈妈把一包红豆糕塞给车夫,挡住上下车处:“最近总是麻烦你,快尝尝芳洲做的红豆糕。” 车夫笑容满面:“太客气了,为主子们做事不是应该的嘛。别的不说,芳洲做的点心是真好吃……” 二人说着话,芳洲喊了一句:“青萝你快点儿。” 王妈妈等车夫吃完一块红豆糕,笑道:“那我也上车了。” 车夫把剩下的红豆糕往怀中一塞,扬起马鞭。 车厢中,静得令人窒息。 芳洲掀起车窗帘一角,悄悄往外看,看到那些气势汹汹的官兵,一颗心跳得飞快。 这时候,韩悟遇刺身亡的事还没有大范围传开。 芳洲捏了捏手心的汗,各种乱想:姑娘杀了韩子恒吗?姑娘成功躲过了搜查吗?姑娘会如约出现在定好的地方吗? 好在出城是顺利的,守城门的官兵把精力全都放在了进城的车马行人上。 这就是姑娘叫她今日去大福寺的原因啊——恍悟后,芳洲突然有了信心。 马车离城越来越远,离约好的地方越来越近。 “张伯,停一下,姑娘想透透气。” “好嘞。”车夫把马车停在路边。 芳洲扶着少女下车,王妈妈又拉着车夫聊起来,不让他留意到下车的究竟几人。 山林幽静,树木参天,芳洲二人来到一棵树冠如盖的大树旁。 如这样的树在这山林中不算什么,但它旁边却生了一株京城地界不太常见的半年红。 到了约定的地方,芳洲不敢喊,拉着少女的手左右张望。 上方传来动静,二人齐齐抬头,就见一人顺着树干滑下来。 芳洲先是一惊,待看清那人的脸,面露喜色。 是姑娘! 秋蘅示意二人不要出声,上手就开始脱衣裳。 芳洲身边的少女把帷帽取下来,车夫眼中的六姑娘原来是青萝。 青萝与秋蘅身形相似,冷香居的丫鬟们眼热姑娘对青萝的亲近,以为是青萝的性子讨了姑娘的喜,却不知这才是真正原因。 青萝也把外面的衣裳脱下,里面直接穿着与芳洲类似的侍女服。因为出门就带着帷帽,发髻就是自己常梳的样式无需换。 车夫与王妈妈聊了会儿,觉得时间有些久了,下意识往芳洲二人离去的方向看了看。 姑娘家说去透透气,其实就是委婉说要去方便,但这深山老林离开久了还是有些担心的。 “芳洲和青萝都陪着呢——”王妈妈伸手一指,露出笑脸,“那不是回来了。” 头戴帷帽的秋蘅走到近前,对嘴唇微颤的王妈妈点了点头,由芳洲和青萝一左一右扶着进了车厢。 第27章 全身而退 车厢中,芳洲、王妈妈,乃至青萝,都有一肚子话要说,可真的面对秋蘅,反而开不了口了。 姑娘昨夜为何不在冷香居?为何出现在城郊?是怎么离开伯府的? 到现在,王妈妈与青萝还觉得像在梦里。 秋蘅把帷帽一摘,神色平静:“青萝,帮我梳梳头发吧。” 随着她这一开口,车厢内凝固的气氛才活了过来。 青萝慌忙应一声,从靠车壁放的箱笼里取出木梳,为秋蘅梳头。 少女的头发浓密黑亮,长至腰际,随着一下一下梳顺,青萝忐忑的心也安稳下来。 她只是一个小婢女,被大太太随便安排进冷香居,当时在伯府下人眼中与被发配了无异,也是她这样没后台的小丫鬟正常的去处。 谁知在冷香居的短短日子成了她最开心的日子,到现在甚至越来越多的人羡慕她天天能吃到芳洲做的点心。 她不知道姑娘做什么去了,但她知道她的好坏已与姑娘分不开。 青萝手巧,很快为秋蘅绾好发髻,戴上珠钗。 王妈妈则拿打湿的帕子为秋蘅擦脸净手,一眼瞥见衣袖滑落后手臂上的细细伤痕,手不由一顿,动作越发轻了。 “今日不在大福寺久留,上了香我们就回。” 秋蘅一副闲话家常的语气,令王妈妈与青萝生出了一种她们是一起从伯府出发的错觉。 王妈妈抬手,“啪”打了自己一下,对看向她的三人尴尬笑笑:“有个蚊子。” 疼,不是癔症。 芳洲拿出了栗糕:“姑娘,吃块点心垫垫肚子。” 秋蘅接过栗糕,慢慢吃起来。 王妈妈和青萝吃到栗糕的香甜,紧绷的心也渐渐放松了。 大福寺到了。 秋蘅带上帷帽下了马车,知客僧迎上来。 几次来大福寺,知客僧对这位秋六姑娘很有印象了,劝道:“今日一早有官兵来寺中寻人,女施主不如改日再来,免得被惊扰了。” “这样吗?”掀起遮面轻纱的少女露出为难神色,“可来都来了……那我上了香便走。” 随着知客僧来到宝殿,秋蘅取香三支,在心中默念:佛祖慈悲,助我心想事成。 她不信佛。 她谢这位置刚刚好的大福寺,助她得偿所愿,全身而退。 回城的路上,能看到一队队官兵策马而过,风声鹤唳。 快到城门时,马车就难往前移动了。前方排起长长的队伍,接受入城检查。 人们猜测着发生了什么事,在这样的氛围下无端紧张着。 突然呼喝声由后方传来:“让开,让开,韩公子要进城!” 秋蘅听到声音,掀起青色的帘子往外看,就见一队禁兵护着一人往城门口而去。 那人形容狼狈,一副还没回魂的模样,正是韩子恒。 城门吏急忙放行,目睹这一切的行人议论纷纷。 “韩公子是谁啊?怎么直接就进去了?” “今日进城这么严,该不会与他有关吧?” …… 秋蘅听够了,扶着青布帘的玉白手指轻轻松开,车厢中的光线瞬间暗了暗。 韩公子啊,是殿前都指挥使韩悟的独子,韩子恒韩衙内——坐于车中的少女在心中给出答案。 队伍缓缓上前,城门如不知餍足的兽口,把世人吞入其中。 终于轮到了永清伯府的马车,车夫禀明身份:“我们姑娘去大福寺上香回城。” “车里的人都下来。” 从一大早城门打开就是宽出严入,城门吏不知遇到多少富贵人家的车马,完全没有通融的意思。 韩都指挥使遇刺,可是今上亲自盯着的事,谁来了都不怕。真要发现行刺的歹徒,那是天大的功劳。 “差爷,我们姑娘还小——” “别废话!” 随着城门吏的斥声,素青的车门帘掀开,圆脸的婢女脆生生道:“这就下来了。” 她说完先下了马车,接着又一个婢女打扮的小丫头下来,二人伸手扶头戴帷帽的少女下了车,最后是王妈妈跟出来。 “嚯,人还坐了不少。”城门吏探头往车厢内看了看。 车厢中空无一人,案几、箱笼等皆是小巧玲珑,不可能有藏人之处。 城门吏本来也没想过能从一位贵女的马车中发现歹人,看过后视线转向秋家一行人,最后落在头戴帷帽的少女面上。 少女穿着青色裙衫,素净深沉的颜色无端让人觉得沉静稳重。 她个子在女子中算是高挑的,可与矮一些的男子相比。 城门吏一抬手:“麻烦姑娘把帷帽取下。” 这样的严格,他简直为自己的负责而自豪了。 “差爷,这是不是有些过了?” 是轻柔悦耳的女声。 “职责所在,还请姑娘配合,不要耽搁了后边进城的人。”城门吏一脸凛然。 大家贵女呢,平日出个门遮遮掩掩的,今日正好光明正大看个过瘾。 少女以沉默表达了小小不满,终于抬手把垂下的纱巾往上一掀,露出一张素净清丽的面庞。 十五岁的少女,不涂脂粉也是美丽的。 城门吏眼神直了直。 忽然有脚步声传来,伴随着纷纷问好声:“薛大人。” 一身绯衣的少年腰间别刀往这边走来,身后跟着数名下属。 城门吏也赶紧见礼:“薛大人。” “检查如何了?”薛寒问。 本来发生重臣遇刺这样的事,皇城司才是调查的主力。但薛全与韩悟不和多年,皇城司在此事上就有些微妙了,于是成了多方协力之事。 “还没有发现异常。” 少年语气转为冷厉:“那还不继续。” “是,是。”城门吏挥手放行。 秋蘅不好装作不识,走过去打了招呼:“薛大人。” “秋六姑娘今日出城了?” “嗯,去大福寺上香。”秋蘅穿过城门,映入眼帘的是热闹烟火气。 虽然位高权重、深受帝宠二十余载的殿前都指挥使韩悟死了,虽然街上官兵来往不断,可百姓们为了生计还是该做什么做什么。 薛寒走在少女身边,陪她进了城,突然问:“秋六姑娘受伤了吗?” 那血腥味再淡,他还是闻到了。 秋蘅静静看着问话的少年。 是了,薛全曾安排薛寒去战场历练了两年,有了这层资历,才稳稳坐上了皇城使的位子。 对血腥味,他肯定是熟悉的。 可那么淡的血腥味,他都能闻到么? 少女不觉皱了皱鼻子,暗暗腹诽:狗鼻子真讨厌啊。 第28章 红豆糕 薛寒皇城使的身份令秋蘅不得不警惕。 但她神色是自如的,弯唇道:“没有受伤啊,薛大人怎么会这么问?” “我……”薛寒看着气定神闲的少女,没有说他闻到了血腥气。 他们又不熟,说出来显得他不大正常——虽然很多人觉得他不正常。 “薛大人没事的话,我上车了。” “哦,秋六姑娘慢走。” 秋蘅上了马车,车轮滚动向前,车窗帘被掀开。 “薛大人。”她喊住薛寒。 薛寒快步走过来:“秋六姑娘还有事吗?” 一个油纸包从车窗口递出:“薛大人屡次相助,我量小力微,没什么能回报,请你吃红豆糕。” 芳洲会做的点心很多,最常做的就是栗糕和红豆糕,原因很简单:她爱吃。 薛寒目光在那包点心上凝滞一瞬,伸手接过来:“多谢秋六姑娘。” 他收起红豆糕,冲秋蘅一颔首,头也不回就走了。 速度之快令秋蘅忍不住琢磨:莫不是怕人看到他收受贿赂? 一包红豆糕而已。 车窗帘放下来,随风晃了晃,秋蘅靠着车壁闭上眼睛,真正感到了放松。 进了城,就彻底脱身了。 至于韩子恒会被询问,芷兰等人会被盘问,都与她无关了。 韩子恒的命是她特意留下的。 视人命如草芥的贵公子不尝尝失去权力的滋味就死去,岂不可惜。 马车汇入人流,渐渐远去。 薛寒倚着城墙打开油纸包,露出里面的红豆糕。 不是那种造型精美令人不知如何下口的,而是样子普普通通的点心。 少年垂眸盯了糕点许久,才拿起一块慢慢送入口中。 香甜,软糯,出自芳洲之手的红豆糕无疑是好吃的,可闭着眼吃点心的少年紧皱着眉,吃出了苦大仇深的感觉。 “大人——”一眼瞧见薛寒手中的点心,走过来的年轻人眼睛都直了,“您,您吃红豆糕!” 见鬼了,有一次他们一起执行任务,他带了红豆糕充饥,分给大人时大人宁可饿着都不吃。 薛寒嫌弃看一眼大呼小叫的下属,敷衍道:“爱吃。” 年轻人一脸不可置信。 当时他给大人红豆糕,大人怎么说的来着? 不吃,反胃。 “莫非这红豆糕特别好吃?”年轻人太好奇了,伸手想摸一块吃。 薛寒把油纸包一收:“做事了。” 年轻人的手晾在半空。 秋蘅回到永清伯府沐浴更衣后,就被老夫人叫过去了。 “回来了?”见秋蘅进来,老夫人抬了抬眼皮,语气不冷不热。 许是事情顺利,秋蘅瞧着老夫人的黑脸都有几分慈祥了,轻盈行了个礼:“祖母。” 老夫人滞了滞。 她怎么还听出了几分撒娇的意思? 在老夫人看来,这个孙女行事鲁莽,不懂礼数,胆大包天,还特别邪性。 突然像个正经孙女似的,让她有些不踏实。 沉默了一瞬,老夫人才开口:“虽然你祖父说你是个有分寸的,不要太拘着你,可你也不能见天往外跑。别的不说,你状告韩子恒,可是把韩都指挥使狠狠得罪了,那韩子恒更是京中无法无天的纨绔,你在外边要是被算计了哭都没处哭去……” 秋蘅乖巧听着,一句反驳都没有。 老夫人说累了,孙女的态度也让她颇满意,端起茶喝了两口正准备放人走,永清伯就进来了。 “伯爷回来了。”老夫人把茶杯一放,站起身来。 永清伯眼里却只有秋蘅:“蘅儿也在啊。” 他说这话时眼睛都不眨,让老夫人心中又泛起了嘀咕:真的像中邪啊,或许该请个仙姑来。再不济准备一碗狗血泼老东西身上试试,就是事后不好解释…… 面对永清伯,秋蘅态度有些冷淡:“嗯,来陪祖母。” 永清伯这才看向老夫人。 “六丫头一早出门才回来,我嘱咐她几句。”老夫人察觉秋蘅在她面前比在永清伯面前乖巧,心情微妙好起来。 “蘅儿,你先回冷香居吧。”老夫人把秋蘅打发走,见永清伯还盯着门口处,随口抱怨起来,“伯爷你也不要太纵着六丫头,她三天两头往外跑,要是遇上韩家人——” 见老伯爷脸色古怪,老夫人止住话,投以疑惑的眼神。 永清伯长呼一口气,说出了令他匆匆回家的消息:“韩悟死了!” “谁?”老夫人怀疑听错了,“那位韩,韩殿帅?” 永清伯重重点头:“就是那位韩殿帅!” 老夫人犹不敢相信:“这不能吧?怎么死的?” “被人刺杀的!昨日他儿子与几个朋友去郊外游玩,不料失踪了……” 老夫人听完,倒抽一口气:“天子脚下竟有这样胆大包天的歹人!” “谁说不是呢。”永清伯往椅子上一坐,心里毛毛的。 那可是从二品高官,三帅之一,就这么被杀了? 据说很可能是北齐细作干的! 嘶——若是细作盯上他怎么办? 永清伯正胡思乱想,老夫人神色复杂开口了:“这么说,咱们伯府从此不必担心韩家报复了?” “是啊!”老婆子总算发现了关键,永清伯哈哈大笑起来。 他本来还担心遭韩悟报复,没想到一眨眼的工夫韩悟人都凉了,而他却与大太监薛全搭上了关系。 只有好处没了隐患,这是怎样的运气啊! 老夫人听着这聒噪的笑声有些难忍:“伯爷也别这么笑吧——” “你不懂。”永清伯灌了一杯茶,神清气爽。 头发长见识短的妇人哪知道,六丫头去状告韩悟之子韩子恒是他的安排呢。 嗯,要奖赏一下六丫头。 “六丫头才回来,底子薄。夫人给她打上几套首饰头面,省得出门见人让人觉得咱们伯府寒酸。” 老夫人听愣了。 六丫头底子薄?没记错的话她刚得了一千两银票,而几个孙女的月钱不过二两,更别说老三那傻子把买酒钱都送到冷香居去了。 “几套?”老夫人从牙缝挤出这两个字。 “十套八套即可。” 十套八套,即可——老夫人深吸一口气,等永清伯出去,立刻吩咐心腹婆子:“速去寻一条纯正黑狗来。” 这狗血是非泼不可了! 第29章 调查无果 在韩子恒被寻回来之前,与他一同出游的几个好友,以及带的家丁护卫、女妓侍女等人,都被盘问过。 结果几个好友都说,去黛山游玩是韩子恒的提议。 这就无法怀疑到几个好友身上去了。而侍女家丁那些人都是身家性命系在主人身上的,更是问不出疑点。 这样一来,几个女妓成了被审问的重点,而陪着韩子恒的芷兰更是重中之重。 芷兰不怕被问。 她什么都没有做啊,只是做一朵解语花,及时为韩子恒添酒而已。 至于去黛山游玩,确实是她引导韩子恒的选择,但她可没有明确说出来。韩子恒那样自大的人,也不会觉得自己被人影响了。 而那些改变了她命运的纸鹤,早就被她一点点撕碎,毁尸灭迹。 其实她舍不得,但她不会犯傻留下做纪念,牢牢记在心里就够了。 调查陷入停滞之际,韩子恒找到了。 说是找到,实际上是他自己惊惶狼狈跑在林子里,遇上了寻他的人。 “我爹呢?快去和他说,有人要害我!” 说这话时,韩子恒咬牙切齿,一脸狰狞,一副要把害他的人生啖的模样。 主审此案的大理寺官员没有把韩悟遇刺身亡的事说出,温声道:“韩公子仔细说说当时的事。” “当时我喝多了寻了个隐蔽的地方方便,正准备转身回去,突然一只手捂住了我的口鼻,很快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用手捂的?” “对——等等,是帕子,有一股味道,是迷香!” 韩子恒喊得激动,大理寺官员一脸平静。 这不是废话,一捂就昏迷了,不是迷香还能是什么。 “然后呢?” “然后——我醒来发现在一处黑黢黢的地方,就摸黑到处走,摸到了石壁……我猜是在山洞里,摸索了好久摸到洞口,把挡着的石头推开才出来……” 后面的事就不用问了,一直寻找韩子恒和歹徒的人发现了跌跌撞撞奔跑的韩子恒。 “韩公子手脚没有被捆绑吗?” “没有。” 大理寺官员与御史台、刑部官员互看一眼。 “这么说来,歹人没打算要韩公子性命。” 不然若是捆住手脚,没有及时发现的话韩子恒就饿死在山洞中了。 这话刺激了韩子恒。 “怎么没打算要我的命?不想害我把我迷昏了丢进山洞里干什么?那歹人不仅用石头堵了洞口,外面还有藤蔓遮掩,就是不想让我被找到!”韩子恒越说越怒,“你们这样说,是想为那歹人开脱不成?我爹呢?我要见我爹!” 这般不客气的态度,若是以往也就忍了,但没了位高权重的父亲,自然没人会忍耐这种嚣张跋扈的纨绔子。 “令尊听闻你失踪,去黛山找你时遇刺身亡。”御史台官员开口道。 他比其他衙署知道的还多些,已经有御史准备弹劾韩悟玩忽职守,追究其生前之过。 韩悟掌握禁军多年,却在其位不谋其政,眼看着禁兵能力一年不如一年,不是没有官员忧心。曾有一些将领表达不满,被他排挤到了边线去。 如今有为国事考虑的,也有想谋私利的,无论出于什么目的,总之有不少人磨刀霍霍了。 韩家这棵参天大树的倒下,可以预见。 “我爹死了?”韩子恒一愣,“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回答他的是一片沉默。 “爹,我要见我爹,我爹在哪儿?”韩子恒被这突如其来的消息刺激到,发疯般向外跑去。 一时没有人拦。 现在的韩子恒又不是犯人,知道父亲出事了,要去看看也是应当。 “这样看来,韩子恒只是诱饵,歹人是奔着韩悟来的。” “那对方是细作的可能就很大了……” 几名官员讨论着,不由看向一言不发的少年。 这些年来,北齐、西姜等国没少往大夏安插细作,当然大夏也礼尚往来。 而皇城司的一大职责就是揪出细作。 薛寒这才开口:“皇城司会加大力度搜查。” 就韩悟那占着茅坑不拉屎,把禁军搞得乌烟瘴气、不堪一击的人,敌国细作是脑袋被驴踢了么,要除掉他? 这哪是细作,明明是热爱大夏的自己人。 对韩悟的死,薛寒只想拍手称快,但该做的还是要做,干脆连衙门都不去了,整日在街上巡视。 韩子恒因父亲的死发疯时,秋蘅一觉睡到下午,喝上了芳洲刚做好不久的甜羹。 累过痛过,甜食无疑是最抚慰人心的。 “都处理好了吗?”秋蘅喝了几口甜羹问。 芳洲点点头:“处理好了。” 处理的是那宽袖短衫的军服。 伯府各房都有自己的厨房,三房的厨房芳洲早就熟悉得不能再熟悉。趁着午后无人,做上一锅甜羹,衣裳往灶膛一塞。 甜羹做好了,衣裳也烧成灰了。 “辛苦啦。” “姑娘才辛苦。”芳洲眼里有着心疼。 只有她看到,姑娘沐浴时身上那些交错细痕。虽然伤口都不深,可这么多该多疼啊。 姑娘却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这么能忍,姑娘走失那十日不知受了多少罪。 “能把事情做好,辛苦些也不怕。”吃过甜羹,秋蘅又困了。 一日一夜的消耗,午睡还不够。 转日韩悟被刺杀,韩子恒被找回来的消息才彻底传开。 秋蘅走在府中,听下人们议论着京城当前最热闹的事,微微一笑。 韩悟一死,那些对他不满的人终于不用忍了,想必会有更多消息陆续出来。 对她来说的佳音,对韩子恒的噩讯。 再过一日,秋蘅身上大半刮伤都好了,正在侍弄香料之时,突然感到了熟悉的灼痛。 “芳洲,今日是不是十五?”秋蘅知道日子,却忍不住向芳洲确认。 “是十五啊,姑娘你怎么了?” 秋蘅脸色发白,催促芳洲:“给我打盆冷水来。” 芳洲忙端来一盆水。 秋蘅把手浸入水中,灼痛感没有丝毫缓解。 果然不行。 没了侥幸心理,秋蘅立刻起身往外走。 “姑娘,你去哪儿?” “我有事出门一趟,不用跟着。” 芳洲只得忍着担心停下脚步。 第30章 跳湖 秋蘅一口气跑到角门处,对门人说一声要上街买东西,门人就开了门。 听说老夫人给六姑娘打了十套首饰呢,还裁了八身衣裳,听说老伯爷满口夸六姑娘乖巧呢。 府上身份最高的两个主子都这样,他一个小小门人当然不会不长眼。 不过六姑娘去买什么啊,那么急? 被门人猜测的秋蘅直奔青莲湖。 那是离永清伯府最近的湖,夏日莲花盛开,秋日就能收获清甜的莲子。 秋蘅不知道行不行,但只能试试。 在三十年后的那个大夏,她本不该在的地方,受伤流血,时间流逝,最终都不会在她身上留下痕迹。 也是这样,她对先生说她终会回去的话坚信不疑。 可留在不属于她的地方,不是没有代价。每逢十五,月圆之日,灼痛感便会席卷全身,泡在鹊湖里才能缓解。 每当那时,她就在想,是在排斥她这个异客吧。 好在等了十年,终于回来了。 三月十五,四月十五,皆无事发生,可五月十五,熟悉的痛苦又回来了。 顾不得想为什么,秋蘅赶向青莲湖。 街上绯衣少年望着胡同尽头出口处一闪而过的身影,吩咐手下继续巡视,独自跟了过去。 穿过胡同就是另一条街,左右一看,就看到了疾走的少女。 从背影能看出她的急切。 是遇到什么事了么? 薛寒带着疑惑快步跟上。 秋蘅眼里只有青莲湖。 若不是深深知道有着秋六姑娘身份的她可以会制香,会蹴鞠,会读书,独独不能暴露会武艺,她早就飞奔起来了。 青莲湖到了,运气不错的是此时无人。 秋蘅提裙冲入了湖中。 薛寒远远跟在后边,看到这一幕脸色骤变,拔腿冲过去。 冷冷的湖水浸没身体,秋蘅舒了口气:还好不是非那个时空的湖泊不可。 到这时,她才有余力思索为何前两个月都无事,这个月却发作了。 那被她认为是身为异客遭到的排斥,或者说惩罚。 这个月,和前两个月有什么不同么? 秋蘅灵光一闪:难道是因为—— 还没等她想清楚,身后一股大力传来,整个人被拖着往岸边而去。 “放开!”看清是薛寒,秋蘅克制着力气去推他。 对这位听闻伯府寻回丢失的姑娘就立刻上门来查是不是细作的皇城使,秋蘅更不敢暴露会武的事实。 本来薛寒还不确定,秋蘅这么一推搡挣扎,立刻就确认了:秋六姑娘要投湖自尽! 少年一只手紧紧禁锢着抗拒的少女,单手划水,费劲把人弄到了岸上。 秋蘅一手撑地,又疼又窝火:但凡她能暴露会武…… 薛寒气喘吁吁,又累又庆幸:还好被他碰见了! 二人皆浑身湿透,颇为狼狈。 “秋六姑娘为何想不开?” 秋蘅咬牙:“我没有。” 薛寒皱眉:“若是受了委屈,我去对令祖父说,你不要做傻事。” “我没有。”秋蘅知道对方是好意,不该怪罪,可死灰复燃的灼痛感令她无法心平气和。 薛寒看着冷着脸的少女,也有些生气。 他不气她态度不佳,气她不珍惜自己性命。 “若是没有,你为何跳湖?” 面对少年的追问,秋蘅哑口无言。 为了乘凉?这显然糊弄不过去。 “我……我难受。”迎着薛寒不解的眼神,秋蘅默默逼出一口血。 薛寒整个人都傻了,想碰触她又不合适,一时手足无措。 “你怎么了?哪里受伤了?” “不是受伤。”秋蘅额头沁出细密的汗珠,“我……我患了怪病,你先送我到湖里去再说。” 薛寒不是拖拉性子,见她这么说,抱起人就跳进了湖里。 湖水荡漾,惊走了野鸭。 秋蘅登时舒服了,神色舒展开来。 薛寒见此沉默了。 好像是真的。 秋蘅有力气胡说八道了,脑子恢复了灵光:“我曾挨过雷劈。” 薛寒:? 秋蘅不管这话带给对方的冲击,接着道:“没死,但落下了怪病。平时看不出异常,偶尔会有雷击灼痛感,需要浸在湖水中缓解。” 薛寒继续沉默着。 怎么办呢,闹出这样的误会。 “这隐疾,伯府的人都不知道,薛大人会为我保密吧?” 少年重重点头。 他当然会保密,问题是他知道的是不是有点太多了? “那薛大人自去忙吧。”秋蘅勉强扬起唇角,“毕竟让人瞧见我们一起泡湖里也不大好。” 不知道还以为他们殉情了! 薛寒忙松开手,用严肃掩饰尴尬:“需要在湖中多久?” “一个时辰。” “好。” 想想不放心,准备游向岸边的少年转头:“秋六姑娘务必等我。” 又想了想,游到碧绿接连之处,折下一枝荷叶回到秋蘅身边,把荷叶扣在她头顶。 “遮一遮,免得旁人看见了跳下来。” 秋蘅举着荷叶,目送少年上了岸,很快消失在视线中,心道:旁人瞧见了可能不会跳下来,会吓着。 所以荷叶确实是需要的。 她终于能不受干扰好好琢磨,有了个猜测:韩悟在史上死于南逃之时,而非现在。 是因为她改变了关键人物的命运,而被她本该在的这方天地排斥吗? 秋蘅想到她问回来后如何与先生相认,先生说的话。 不必强求,有缘自会遇见。透露多了对她不好,回去后谨慎与他人提起将来,以免被天地不容。 原来,她真的做不回普普通通的乡间丫头阿蘅了。 无论在三十年后的大夏,还是此时的大夏,她都成了异客。 一滴泪坠入湖中,激起小小涟漪。 听到脚步声的少女向岸边望去,就见薛寒提着包袱走来。 他的视线投向湖面,一眼找到秋蘅所在,挥了挥手随意坐下来。 秋蘅游到岸边。 “好了吗?”薛寒问。 “好了。” 薛寒指指一旁的包袱:“里面有衣裳和巾帕,秋六姑娘换过衣裳再回去吧。” 秋蘅看着包袱怔了怔,轻声道谢:“多谢薛大人。” 薛寒起身:“我去那边帮你看着。” 芦苇随风轻轻摇摆,不多时里外换上新衣的少女走出来。 “多谢薛大人准备的衣物,我——” “红豆糕。”少年打断秋蘅的道谢,“秋六姑娘想谢我,再送我一些红豆糕就好。” 秋蘅讶然:“薛大人喜欢吃红豆糕?” 薛寒颔首:“对,很爱吃。” 第31章 媒人登门 接下来京城上下关注的还是韩悟被刺杀一案。然而一直没发现歹人线索,细作倒是揪出了两个。 陆续有言官站出来,弹劾韩悟。 如果说一开始靖平帝对死去的近臣还有心厚待,可随着弹劾越来越多,终于相信了韩悟不是个好的。 奸臣竟敢蒙蔽朕的双眼! 靖平帝大为震怒,待看到韩悟玩忽职守,公为私用的诸多证据,别说厚待了,直接就下旨查抄了韩家。等查抄出数不清的金银财物,更证实了韩悟的恶行,于是女眷归入教坊司,男丁发配边疆。 韩子恒踏上充军之路离京那日,秋蘅去看了。 去看热闹的百姓很多,甚至不少富家子弟混在其中,看这位顶级纨绔的落难。 太多人受过韩子恒的磋磨,无论是贫穷的,还是富有的,在这无法无天的纨绔子眼中,皆为草芥。 而现在,他成了草芥。 人群中,不知谁扔出一只破草鞋,准准砸在了韩子恒脸上。 没等负责押送的衙役出声阻止,更多烂菜叶子、臭鸡蛋如雨点般纷纷砸来。 秋蘅看到了芷兰。 一阵阵激动咒骂声中,芷兰看起来很平静,只有一双眼睛微微泛红,紧紧盯着韩子恒。 秋蘅不由扬唇。 芷兰做得很好啊。 这不是她一人的成功,是她们的成功。 只可惜,不能把酒相庆。 秋蘅踱步向前,许久没有这种闲庭信步的心情。 许是巧合,韩子恒戴着枷锁出城之日,也是戍边将领朱强快马回京的日子。 禁军不能无首,当靖平帝对韩悟没了多年君臣情分,认定他是个欺上瞒下的奸佞,那曾对韩悟表示不满而被排挤出京的将领无疑就是良臣了。 一番博弈后,大将朱强成为新一任殿前都指挥使,急调回京。 朱强此人,善练兵,有智勇,幼帝顺利南逃就离不开他对来势汹汹的齐军奋力阻止。 此时距史上所载北齐对大夏大举进攻还有四年,都城失守还有五年。由他执掌禁军,四年操练,至少不会在面对齐军时不堪一击。 在那个国土沦陷的夏,帝王身边的文臣智囊,反复讨论推测,若韩悟腾出殿前都指挥使的位子,最大可能接任的便是朱强。 大夏是富饶的,缺的从来不是军费,甚至不是忠臣良将,而是在关键处用对关键人。 看着进城的中年将领,秋蘅的心踏实了些。 事情在向着推测的那般发展,她只有一个人,但从来不是只有她一人。 秋蘅回到伯府,继续侍弄香材。本以为会有几日平淡安稳,不想第二日就出了新鲜事:两个媒人同时登了永清伯府的大门。 老夫人见到气氛微妙的两位媒人时,心情也是微妙的。 孙女们初长成,偶尔有个媒人登门不稀奇,赶在一起还是头一次。 “不知二位所为何来?” 两个媒人对视一眼,谁都不想先开口。 老夫人便把目光对准穿棕色褙子的那位。 那媒人笑笑,道明来意:“小妇人是替西平侯府的四公子求娶贵府二姑娘。” 另一位媒人一听,神色松弛下来。 闹半天不是竞争对手。 “西平侯府?”老夫人有些意外。 永清伯府与西平侯府倒是有人情往来,但走得不算近。准确来说,是西平侯府对如永清伯府这类府上,姿态颇高。 他们家竟来求娶二丫头? 老夫人内心一片火热,若不是顾着女方的矜持,嘴角都要压不住了。 “赵四公子是侯夫人的幼子,深受侯爷、侯夫人喜爱。今年刚刚十九岁,与贵府二姑娘年龄相当……” 老夫人不由点头,看向另一位媒人。 那媒人笑道:“小妇人是为贵府六姑娘来的。” 老夫人愣了。 六丫头? 这不可能吧,先不说那丫头年纪还小,才从南边乡下来了一个多月就有人求娶了? 这一刻,老夫人甚至开始怀疑起自己。 伯爷像中邪似的看重六丫头,几个孙女对那丫头也亲热,如今竟然有人相中她当媳妇了,仿佛所有人都喜欢那丫头,独独她不待见。 可六丫头长在乡野啊!自幼丧母啊!连养父母都早亡啊! 到底是这个世界变得不正常,还是她不正常? 老夫人一副神游天外的样子怀疑人生,媒人咳嗽了一声。 “哦,不知是哪家府上?” “是步军司崔副都指挥使的二公子。”媒人说这话时,底气十足。 崔副都指挥使仅在步帅之下,是实权高阶武将,也不知怎么看上了永清伯府这等破落户。 老夫人比刚刚听说西平侯府求娶二孙女还震惊。 竟然不是想高攀的小门小户! 这个世界究竟是怎么了? “婚姻大事,老身要与伯爷,还有丫头们的父母商量一番。”老夫人忍着一口答应的冲动道。 “这是自然。” 两个媒人起身告辞。 老夫人立刻打发人去喊永清伯。 永清伯赶回伯府,一头雾水:“什么事这么急?” “来了两个媒人,求娶二丫头和六丫头。” “哪两家?” “求娶二丫头的是西平侯府,求娶六丫头的是步军司副都指挥使崔家。” 永清伯抽了口气:“都不错啊!” 老夫人笑着点头:“我也这么觉得,那就给两家回话?” 永清伯冷静下来,摆摆手:“先不急,我再想想。” 殿前司各种动荡,虽然没波及到步军司,最好还是观望一下。 西平侯府倒是没问题,明显是永清伯府高攀了。 “你和老二两口子说一声,没问题的话就把二丫头的事定了,二丫头也不小了……崔家那边,我问问六丫头怎么想。” 望着永清伯离开的背影,老夫人瞠目结舌。 问六丫头的意思? 伯爷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胡话! 永清伯其实不是真顾及秋蘅的想法,而是韩悟之死让他想等三衙人事稳定下来,可又怕错失了这大好姻缘。 “崔家求娶我?”听了永清伯所言,秋蘅脑海中闪过画面。 带着恶意飞来的鞠球,带着恶意邀请她蹴鞠的少年。 是韩子恒的朋友崔二啊。 对上人后,秋蘅大为疑惑。 第32章 亲事 秋蘅记性不错,还记得崔二笑容里的恶意,被薛寒压着道歉时的不服气。 他求娶她,是准备娶回去方便报复? 怎么会有这么无聊的人,真是近墨者黑。 “祖父,崔二公子与韩子恒是好友。” 永清伯意外扬眉:“是么?” 谈婚论嫁,大人考虑的都是身世地位,家族利益,最多留意一下对方年龄,哪里会了解这么细。 其实了解了也不在意。 这么一想,永清伯反而不犹豫了。 韩悟的案子还没结,是因为刺杀他的歹人还没查到,但该倒的都差不多了,崔副都指挥使好好的呢,且不属同一衙。 “这崔家在京中是不错的人家……” 秋蘅看出永清伯的心思,直接问:“祖父想答应这门亲事?” 她的语气并不柔软,永清伯自然听得出来。 没有外人的时候,他们不像一对祖孙,更像谈买卖的人。 买家高高在上,端看卖家能拿出什么让他满意的。 之前是安神香,现在他要看看是什么。 “蘅儿不愿意么?” 少女嫣然一笑:“当然不愿意。” “为何?” “崔家虽是不错的人家,可也仅仅是不错而已。孙女觉得,我能嫁更好的。” 对永清伯这样的人,装乖卖巧没有用,同类才会让他把话听进去。 “嫁更好的?”永清伯先是心一动,而后朗声大笑,“蘅儿啊,你凭什么觉得能嫁更好的?” 笑声在秋蘅耳边回荡,没有慈爱,只有贪婪。 秋蘅想,如果没有那十年奇遇,单纯是乡间丫头的阿蘅此时该多么绝望啊。 还好她不是。 见过了乱世的满目疮痍,她早就明白,没有自保之力的一切美好都脆弱如琉璃。 痛一点,苦一点,都不算什么,比靠人庇护要强许多。 永清伯还在说:“你有五个姐姐,论品性,她们自幼读书习礼,你长在山野;论出身,她们个个父母双全,你自幼丧母;论容貌,你确实略胜一筹,可谈婚论嫁之时容貌才是最次要的。蘅儿,你说说你比姐姐们强在哪里,能嫁得更好?” 永清伯说这些话,不是打击小孙女,反而抱着些期待。 乖巧听话的孙女他已经有五个,并不缺。这个不像孙女的孙女,才是最让他惊喜的。 可惜生得晚,不然远比大丫头适合进宫。 永清伯想到因为要进宫就闹绝食的大孙女,就心烦。 那丫头就是个蠢的,进宫多年还在坐冷板凳,浪费了他当年争取的好机会。 这么一想,永清伯看眼前的小孙女更顺眼了。 “就凭——”秋蘅对上永清伯的眼,“就凭孙女长在乡野,自幼丧母,进京一个多月就有崔家这样不错的人家上门求娶啊。” 她笑着:“祖父不觉得这么把我嫁出去亏了么?孙女才十五岁。” 永清伯不得不承认,这小丫头太会拿捏人心了。 是啊,她才十五岁,就知道拼命往枝头飞了,而不是像那几个傻丫头只在意吃穿。 就像这丫头说的,崔家是不错,也仅仅是不错而已。 还早,再等等吧。 说动了永清伯,秋蘅松口气。 这样最好了,若是永清伯坚持答应,就不得不另想法子。 “祖父,这是我根据您最近的睡眠情况,调整配方后新做的安神香,您试试看。” “好,祖父试试看。” 秋蘅摆脱了一桩突如其来的亲事,很快听说西平侯府求娶二姑娘秋萱。 “去请四位姐姐来冷香居,请她们吃点心。” 就如秋蘅所料,姐妹间的话题很快落到秋萱这门亲事上。 “二姐,你的亲事是不是要定了?”秋莹好奇问。 秋萱双颊微红:“这么好吃的点心还堵不住你的嘴。” “哎呀,二姐,这可是婚姻大事,你就这么沉得住气?” “你也知道是婚姻大事,父母长辈自有考虑。” “不是的。”秋蘅一开口,就把几人注意力引了过来。 秋萱眼里有着不解。 虽然与六妹相处时间还短,但她能看出来六妹不是个爱掺和的性子。 “父母长辈考虑的和咱们不一样,甚至父母与祖父母考虑的都不一样,可要嫁过去过一辈子的是咱们自己,对自己的亲事怎么能不考虑?” 秋萱听沉默了。 秋芙不由点头。 六妹虽然一般般,这话倒是有几分道理。 秋芸却道:“可咱们考虑又如何呢?” 成或不成,岂是她们能做主的。 “不是也有很多相看的吗,看对方样貌年纪,言谈举止,还能多方打听一下对方品性。二伯、二伯娘都是疼二姐的,在定下前难道会不同意先看看?” 秋蘅没办法说出秋萱嫁人后溺水而亡的事,甚至不能说这门亲事不好,因为她也不确定。 秋家诸女的命运只是一笔带过,秋萱夫家是哪家她根本不知道。 谁能保证就是西平侯府呢? 她能做的只是提醒秋萱多打听,多看看,无论来求娶的是哪一家。 “六妹说得是。”秋萱没再脸红,多了几分郑重。 送走四位姐姐,秋蘅想了想,装上一盒子红豆糕和几张银票,以买香料的借口出了伯府。 秋萱能借着相看把亲事拖一拖的话,或许除了提醒,她还能做一些事。 韩悟遇刺的风波尚未平息,街上各衙门的官兵差役远比平常要多,秋蘅很快就看到了皇城司的人。 其中一人明显是领头的,应该能与薛寒联系上。 “这位大人请留步。” 年轻男子脚步一顿,看向出声的少女:“你是?” 他什么时候认识了这么美貌的小娘子吗? 秋蘅提着食盒,神色坦然:“我找薛大人。” “你找我们大人?”年轻男子更意外了。 他们大人什么时候认识这么美貌的小娘子了? “之前薛大人帮了我个小忙,家里做了些点心送给他。” “啊,我知道了!”年轻人一拍额头,激动伸手指着秋蘅,“你是那个,那个红豆糕!” 秋蘅:? “你等等!” 接着就见年轻人撒腿就跑,一溜烟不见了。 秋蘅默默低头看着手中食盒,陷入了沉思。 第33章 非良缘 茶楼雅室里,隔着袅袅茶香,少年男女相对而坐。 “芳洲新做的红豆糕。”秋蘅把食盒推过去。 “多谢。”薛寒藏好属下咋咋呼呼对他说红豆糕来了时的尴尬,神色自若道谢。 “连谢礼都称不上,薛大人太客气了。”秋蘅客套完,道明来意,“薛大人如果得闲且方便的话,我想请你帮忙查一个人。” 论调查人,当属皇城司最擅长。 “谁?” “西平侯府的四公子。”既然请人帮忙,秋蘅也不遮遮掩掩,“他家请了媒人上门,求娶我二姐。我想了解一下这位四公子,看他是否良配。” “好。”少年一口答应。 秋蘅从荷包中取出银票,递过去。 “这是什么?” “两百两银票,薛大人的辛苦费。” 薛寒盯着银票好一会儿,嘴角微微抽了一下:“不用。” “白白让薛大人帮忙,我过意不去。” “秋六姑娘觉得过意不去的话——”薛寒眼神闪了闪,“带了碎银吗?给我一两银子就够了。” 韩子恒赔给她一千两银,还能用很久。 “一两?”秋蘅抿了抿唇,从荷包中摸出一块碎银来。 这样少的费用,越发能感到薛寒的善意。 不管这善意因何而来,能得到帮助,她不会清高拒绝。 她会靠自己,但绝不是只靠自己。 见薛寒把碎银收下,秋蘅再次道谢:“劳烦了,我等薛大人的消息。” “秋六姑娘。”薛寒喊住准备起身离去的少女。 秋蘅对上他黑沉的眼眸。 “需要查查崔二公子吗?”少年问。 秋蘅眸光微闪。 不愧是皇城司,这样的小事都掌握了。 薛寒看出眼前少女对皇城司生出了奇怪误解,但不准备解释。 他也难以解释。 他等她的回应。 是需要查一查,还是……很满意呢? “不用了。”这话一出,秋蘅仿佛看到少年眼神暗了暗。 “那崔二……并非良配。” 秋蘅弯唇:“多谢薛大人提醒,祖父已经准备拒绝了。” 少年唇边不觉有了笑意:“令祖父能慧眼识人就好。” “那我等薛大人消息。” “好。” 薛寒没有送秋蘅下楼,等她离开后,打开食盒,就着茶水吃起红豆糕。 年轻人推门进来,伸脖子看桌上摆的食盒:“还真是红豆糕啊!” “胡四。” “大人您说。” “你是不是吃多了,闲的?” 胡四没脸没皮笑:“卑职不但没吃多,还饿着。” 他说着伸手去摸红豆糕,被薛寒推开。 “大人,这么多呢,您也吃不完啊,这种甜腻腻的点心——” 薛寒没再阻止,看着胡四把点心塞进嘴里,露出震惊之色。 “这红豆糕和平时吃的不一样!” 薛寒盖好食盒:“去查个人……” “是。”临走之际,胡四憋不住问,“大人,您喜欢那小娘子啊?” 真是稀奇了,他还以为大人要过两年才开窍呢。 毕竟他嘴上叫着大人,实际上只有十八岁,比他还小好几岁呢。 薛寒睨他一眼:“不喜欢,赶紧滚去做事。” 门开了又关,室内安静下来。 少年把手搭在食盒上,在心中重复:不是喜欢。 二太太兰氏提出相看,老夫人并不反对。 嫁人是一辈子的大事,谨慎些也好。 反而是永清伯得知后觉得多此一举。 相看什么?觉得男方长得不合眼缘就作罢?简直胡闹。 两府悄悄约定了相看的日子,秋蘅这边,也得到了薛寒调查来的消息。 “西平侯府那位四公子有个远房表妹,是寄住在侯府的破落户。西平侯夫人发现二人暗生情意极为反对,但赵四闹着非娶表妹不可,所以西平侯夫人急着给儿子定下亲事。” “就挑中了我二姐?” “大概是因为秋家姑娘美名在外,西平侯夫人想讨个样貌好的儿媳,好让儿子收心。” 秋蘅听得黛眉紧锁。 假如说秋萱嫁的就是赵四公子,而秋萱溺亡在秋芙殉情之后,会不会是因为秋芙才进相府的门方相之孙就猝死,永清伯此举不但没拉近两家关系,反而大大得罪了相府,从而使西平侯府或者赵四本人生出了杀心呢? 而不管秋萱究竟嫁的何人,赵四并非良配是肯定的了。 能让侯夫人急慌慌娶媳,赵四与表妹之间恐怕不是薛寒轻飘飘一句互生情意这么简单。 薛寒本来不好意思说太细,见秋蘅皱眉,还是说出来:“西平侯府那位表姑娘,似乎有了身孕……” 秋蘅冷笑:“这与骗婚何异?” “是不厚道。” 对这类事,薛寒其实不怎么在意,身在皇城司见过的腌臜事太多了。 但他好奇她接下来如何做。 “如何打算?”听了薛寒的疑问,秋蘅垂眼喝了一口茶,“自是告诉我二姐。” “若是不信呢?” 秋蘅诧异看他一眼:“皇城司查出来的,怎么会不信?” 薛寒愕然。 竟直接告诉姐妹是他调查的么? 与他扯上关系,她不担心姐妹多想? 一时间,少年心思格外复杂。 “薛大人调查出的情况,帮了我大忙。薛大人还喜欢吃什么?芳洲擅长做各种点心,下次见面带给你。” 薛寒毫不犹豫:“红豆糕就好。” 秋蘅失笑。 这位薛大人真是喜欢红豆糕啊。 回到伯府,秋蘅去了秋萱的住处。 秋萱正在看绣样。 “六妹坐。没有冷香居那么好吃的点心,才买的花茶还不错,六妹尝尝。” 秋蘅端起茶盏抿上一口:“我有话和二姐说。” 见她神色郑重,秋萱打发婢女出去,只剩姐妹二人独处。 “六妹要说什么?” “二姐见过赵四公子了吧?” 秋萱微微点头,双颊不由染上红晕。 才借着上香的机会见到了赵四公子,丰神俊朗,身姿挺拔,是位翩翩公子。 平心而论,这样的家世与相貌,她是满意的。 秋蘅也从秋萱的反应看出了她的满意,在心中叹口气,说出让人扫兴的话来:“二姐,赵四公子并非良配。” 秋萱眼中笑意消失,转为错愕:“六妹此话怎讲?” “他有一个两情相悦的表妹。” 秋萱:? “他表妹怀孕了。” 秋萱:?! “我知道他表妹安顿在何处。” 秋萱:!! 写在上架前 虽说是悬空岛分部这样的重要区域,可随随便便找来二十几个筑基巅峰,还是让楚何惊讶不已。 补充了藏在口袋里的几块军用干粮,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只有旷野里信标灯光一闪一闪。 在赵硕盯着飞星魔祖打量的时候,飞星魔祖却是一脸的冷肃,突然之间身后一股劲风传来,赵硕心中一惊,挥手将鸿蒙尺朝着背后打了过去。 因为是“主场。”齐菲的话语不仅非常专业,而且非常有自信,给天海酒店的副总鲍宝秋一种与年龄完全不同的资深人士气质,这种气质他只有在四五十岁的那些成功人士身上得以看见。 只余残留的虚影时隐时现,幻化成数百道的银色剑芒,好像被什么给强力吸引一般,瞬间融合凝结成犹如实质的巨型剑光。 肋骨架子般的实验槽轻轻震动起来。发出如同蜜蜂振翅般的嗡嗡声响,频率越来越高,越发显得尖锐,最后超出人类的听觉频率,这片临时实验区内一下子又静了下来。 两台最核心的引擎到手,就意味着战斗机完成了一半,而且相当多的技术和材料汇聚起来,这架“妖孽”即使没有图纸上原本的参数那么可怕,可是实际性能也相当相悍的紧。 若是对付其他的战争兵器,这些反抗军战士还能够依靠地利节节抵抗,可是面对着拥有强大生物扫描系统的rh2型主战机器人他们几乎一下就被打得溃不成军死伤惨重。 就在刚才俯冲时,“野马”的最大俯冲时速甚至达到了将近1000公里,这已经是一个非常惊人的速度。 葡萄牙人有这种想法并不意外,特别是当初的合并,并非出于葡萄牙人的本意。 站在宇流明身旁的骆清瑶眼见心上人这般模样,只得默默的靠近他的身边轻轻握住了他的右手,只盼在这一刻能够给予他些许的安慰。 “我在你的身体里面种下了一道保命用的时间法术,一旦你遇到生命危险就会触发,让你所处的时间恢复到死亡之前的状态。”古一解释说。 “呀呀,你不用道谢的,没有你,我肯定活不到今天,把这些信息告诉你才是理所应当的。”莉卡赶忙回答。 周彻的一连串诘问顿时让屋内的众人陷入到思考当中,当人们一旦冷静下来想一想便会发现,周彻说得逻辑严密极有道理,不由得都信服了几分。 简单点说,森美兰人在马来亚建立的国家,类似于“部落联盟”的结构。 龙行话音刚落便觉得手腕一痛,竟是李辉瀚掐住了他的脉门。易其骁和龙行均不敢打扰。 就在这时,那独角狼头突然做出仰天长吼的姿态,而隐约之间竟然好似真的有狼吼传出来。 婆罗洲侏儒象,并没有如它们在印度和中南半岛的表亲一样被训练为战象,因此也没有机会在地缘政治舞台上露脸。 要知道,在这个时代,任何一个男子恐怕都不会做这种“丢人”的事。 一望无际的涡漩,就像是深海,是苔原,是雪后暖春,料峭枝头的那枝红梅。 寒来没问出后面的话,她把所有的语言,都汇聚在一处,变成了最终问出口的那句:为什么。 林琅被洛河彬的话弄的一时语结,恼怒至极的他总算恢复了一点理智,心知自己不是洛河彬对手,他咬了咬牙,甩下一句狠话后,就准备离开。 洛何彬落地后,立即贴着地面滑向黑衣人,手中的幻影魔刀攻击他的脚,使得他没有时间去杀李志玲。 但这件事情已经无关紧要,以辰锋今时今日的地位,没有人会说他偷学。何况南宫家的功夫也是从段家传承过来的,别人会段家功夫不足为奇。 但好在,魏无忌是不用担心安全问题的。且不说随行护卫的一千兵卒,襄平大营沿途驻军也是有护送的。 一位正在苦苦追寻剑道的中年男子,忽然剑气冲云霄,终于是进入了那奢望多年的宗师之境。 两剑在不同的地方极速旋转着,杀气冲天,剑芒照亮整片阴暗天空,发出龙吟凤鸣之音,亦有千条瑞气、万道白光不断幻灭。 如今陆家布庄已经开业了有四天了,每日每日的除了偷偷摸摸往里看的人之外,一个顾客也没有。容轻轻也不着急,每日和楚玉该整理整理,该清扫清扫,时不时地还去酒楼订餐,一点也没有做生意失败人的影子。 “用不用我们保护你?”韩三元问道”我们战队完全直接就可以干掉他。 开车的保镖眼神中同样露出了一丝焦急,忍不住对着苏诗韵轻声呢喃道。 因为已经有人清理过了的缘故,一路上倒也非常的平静,从始至终都没有碰到任何一个异兽。 她没有把接下来的话说清楚,可是周大夫却也知道接下来想要说些什么,毕竟他们都已经这把年纪了,有些事情肯定早就已经在心里过了千百回。 谢陆解释了一句,然后拿筷子递给谢双,然后又夹了几只放谢阳碗里。 “撒我头上?别说独孤傲天这个废物,就是他们独孤家的老不死的,敢动我一根头发,灭他全族”公孙姬一脸不屑的说。 然后,不等凤惊羽动手,他一个用力将她手中的长剑刺入自己的心口,鲜血瞬间染红了所有人的双眼。 第34章 长辈不慈 秋蘅一番话如惊雷,一个个在秋萱头顶炸响,炸得她脑海一片空白。 好一会儿,秋萱才勉强恢复了冷静,抖着嘴唇问:“六妹哪来的消息?” 秋蘅见秋萱第一反应不是质疑,颇为欣慰:“我托皇城使薛寒薛大人调查的……” 皇城司——秋萱脸色更苍白了,再无一丝侥幸。 她就这么愣愣坐了许久,抓着秋蘅的手问:“六妹,赵四公子的表妹……安顿在何处?” 秋蘅说了一个住址。 秋萱牢牢记住,勉强冲秋蘅笑笑:“六妹,暂时不能招呼你了,我要去一趟母亲那里。” “二姐去忙吧。” 秋蘅离开后,秋萱匆匆去了二太太兰氏那里。 兰氏正在翻看账册。 相看不错,女儿的亲事很快就要定下了,之后就是备嫁,要忙的事很多。 随着婢女通传,秋萱走了进来。 “萱儿怎么来了?”兰氏放下账册,笑吟吟看着女儿。 “女儿有话单独和您说。” 兰氏屏退婢女。 “娘!”秋萱拉着兰氏衣袖,眼泪簌簌而落。 兰氏骇了一跳:“这是怎么了?” 她的女儿她了解,最是稳重内敛,罕有这样的时候。 也是如此,兰氏一颗心跳得飞快,预感绝非小事。 “那赵四公子有位相好的表妹,已经珠胎暗结,西平侯夫人为了拆散二人才急着给儿子说亲……” 兰氏听得心惊肉跳,沉声问:“萱儿,这么隐秘的消息,你是从何处得来的?” “六妹告诉我的。” 兰氏狠狠吃了一惊:“六姑娘?” “嗯,六妹托皇城司的薛大人调查的。” 兰氏更震惊了:“六姑娘为何托皇城司调查这个?她与皇城司的薛大人怎么熟悉的?” “娘,现在重要的不是这些,是我与赵四公子的亲事啊!”秋萱哽咽着。 兰氏抬手抚了抚额,冷静下来:“是,重要的是这门亲事。” 人已经相看了,亲事无论是定还是拒,都迫在眉睫。 “现在还是要确认一番此事真假。”见秋萱嘴唇微动,兰氏拍拍她的手,“娘不是信不过你六妹,但六姑娘托皇城司调查的事能对你说,你能对娘说,可咱们怎么对你祖父母说?那对你六妹也不好。” 秋萱点点头。 “赵四公子那位表妹安顿在何处?” “就在……” 兰氏该问的都问了,立刻安排人去调查。许是老天开眼,不过一日就有了消息。 “也是巧了,小人才摸准了那庄子,就看到赵四公子过去了……” 听完下人的禀报,兰氏一拍桌案:“欺人太甚!” 兰氏打发下人去找秋二老爷,道明情况。 秋二老爷面露难色:“确实不像样子,但父亲对这门亲事挺满意。” 兰氏冷笑:“这是萱儿的终身大事,老爷不敢拒绝,我去说!” 千松堂里,老夫人正准备给西平侯府那边回话,就被兰氏一番话弄懵了。 兰氏拿帕子拭泪:“儿媳就萱儿一个女儿,突然来了这么一门高攀的亲事,那赵四公子又样样出挑,总觉得心里不踏实,就安排人多打听打听,没想到这一查就查出这种腌臜事来……” 老夫人脑袋嗡嗡的。 好好的亲事,突然就馊了? “幸好亲事还没成,不至于推萱儿进火坑。” 老夫人不觉拧眉:“可伯爷已经发话,要与西平侯府那边定下了。” 兰氏暗暗咬牙,面上不敢不恭敬:“伯爷还不知晓这里边的事儿,您与伯爷说说——” 这么大的事老夫人也不可能不与永清伯通气,很快就把永清伯从外头喊了回来。 永清伯听完,看一眼秋二老爷与兰氏,神色很是平静:“不过是年轻人一时冲动,等成了亲有了新妇就稳重了。” “伯爷,这可不是一时冲动这么简单,那位表妹已经有了身孕啊!”兰氏在公公面前从来不敢大声,可此时为了女儿也忍不住了。 永清伯不以为然:“一个见不得光的外室子能影响什么?何况能不能顺利生下还难说。难道就为了这个推了西平侯府的亲事?兰氏,我一直觉得你是个拎得清的,没想到在女儿亲事上犯起糊涂了。这高门大户的男人有几个只守着妻子一个的?” “这与妾室不一样,婚前乱来致使女方珠胎暗结,当家夫人隐瞒骗婚……这样的人家萱儿要是嫁进去,等于入了虎狼窝 啊……”兰氏越说越激动。 永清伯被儿媳这般反对,勃然大怒:“兰氏,你是要忤逆公婆不成?” 一旁老夫人看永清伯一眼,微微撇嘴。 什么忤逆公婆,明明忤逆的只有这老东西,她现在对这门亲事可不待见。 她盼着孙女们嫁入的是高门,不是火坑。 兰氏往地上一跪:“儿媳不敢,只是求伯爷体谅儿媳一片爱女之心……” “你若真为女儿着想,就该把眼光放长远。”永清伯狠狠瞪秋二老爷一眼,“你就由着你媳妇闹腾,是准备换人了?” 这就是威胁休妻的意思了。 兰氏一张脸惨白如纸,豁出去了:“那就把儿媳休了吧,让儿媳带萱儿归家!” 悄悄在外头听的秋萱踉踉跄跄冲进来,跪在兰氏身边抱住她,抬头哭着对永清伯道:“祖父,孙女愿嫁,孙女愿嫁!” 永清伯扫一眼相拥而泣的母女,冷冷对老夫人道:“明日就给西平侯府回话,把亲事定了!” 真是没想到啊,他这伯爷还好好当着呢,一个当儿媳的也敢忤逆了。 这一对比,果然还是长媳选得好,当年大丫头闹绝食那么厉害,当娘的可没心软犯糊涂。 兰氏回了房,泪如雨落:“萱儿,是娘无能,娘对不起你……” “不,是女儿太贪心……” 秋二老爷难以面对这样的妻女,默默去了前院。 一时院中静悄悄的,直到婢女进来禀报:“太太,六姑娘来了。” 兰氏擦擦眼泪,勉强打起精神来:“请六姑娘在堂厅稍坐。” 一番收拾,母女二人走出去见秋蘅。 “二伯娘,二姐。”等了一会儿的秋蘅向二人见礼。 “蘅儿有什么事么?” 秋蘅开门见山:“祖父坚持要为二姐定下这门亲的事我听说了。侄女有个法子,或可为二姐解忧。” 第35章 解忧 十五岁的少女,脸上还有着稚气,可眼神却坚定明亮,令人下意识忽略了年纪。 “蘅儿啊。”兰氏第一反应是不信,可疼爱女儿的那颗心让她不想放弃一丝可能,“你说能为你二姐解忧,是……什么法子?” 她牢牢盯着过分年轻的女孩儿,觉得自己可笑又可悲。 “二伯娘何不反其道而行。” “此话怎样?” “祖父不愿舍了这门亲事,让西平侯府主动放弃就好。” 兰氏听愣了:“从西平侯府着手?” 秋蘅点头:“对,从西平侯府着手。二伯娘掌握了西平侯夫人最想遮掩的丑事,约她见面暗示一番,想必西平侯夫人不会非二姐不可。” 兰氏眼一亮。 确实如此,是她着急之下脑子迟钝了。 秋萱却有些不安:“可让西平侯夫人知道我们知晓了他家丑事,会不会记恨在心?” 秋蘅看着秋萱,语气平静:“就算她记恨,又怎么样呢?与二姐的终身大事比起来孰轻孰重?” “不错,无法两全其美,那就两害相权取其轻。”兰氏下定决心。 为了女儿,她在公婆面前连情愿被休的话都能说出口,还怕西平侯夫人记恨吗? 再怎么说永清伯府也是勋贵之家,西平侯门第高一些也不能直接喊打喊杀。 秋萱自责掩面:“是我给爹娘惹麻烦了。” “萱儿,你不要乱想,只是运气不好被西平侯夫人挑中了。”兰氏揽着女儿安慰。 秋蘅轻轻摇头:“二姐,你把不相干的责任往自己身上揽,既辛苦又没必要。一是西平侯夫人不厚道,二是祖父只重利,都是他们的错。” 秋萱听傻了。 就这么理直气壮说都是别人的错? 兰氏愁苦到现在,竟被这话逗得弯了唇。 她深深看着眼前的小姑娘,既新奇又震撼。 应该说,这番话给她带来的触动更大,甚至有从细微涟漪转为惊涛骇浪之势。 在家做女儿时被教导要娴静,为人妻要温柔,为人媳要恭顺,为人母要慈爱。何尝有理直气壮说都是别人的错的时候呢? 秋蘅一番话带给兰氏的触动,让她行事越发果断,当日就低调出了门,约了西平侯夫人见面。 二人具体谈了什么不得而知,第二日去给西平侯府送信的嬷嬷是苦着脸回来的。 “老夫人,西平侯夫人说自从两家议亲家里不太顺当,可能是两个孩子八字不合,这门亲事就算了。” 老夫人气个倒仰。 来求娶的是西平侯府,不乐意的又是西平侯府,这家人是不是有毛病? 唯一好想的是,她本来也不稀罕这门亲事。 老太太气不过,让人把永清伯喊来,告诉了他亲事黄了的消息。 “养出那种儿子还骗婚,果然不能打交道,伯爷你还当个宝儿。” 永清伯面上无光,黑着脸走了,去外院后久未发作的头疼又犯了。 “快把安神香薰上。” 大丫鬟绛香默默往香炉里添上香丸,识趣没有吭声。 老夫人是怀着愉悦的心情把亲事黄了的消息告诉二太太兰氏的。 当然为了照顾永清伯面子,老太太嘴角翘得不算太高。 “儿媳知道了,多谢老夫人。”明明早知道了结果,可兰氏一开口,还是红了眼圈。 老夫人没好气睨她一眼:“当娘的人了。早点和二丫头说一声,省得她胡思乱想。” “是,儿媳这就去。” 兰氏匆匆走了,剩下老夫人默默出神。 大丫头那时候啊……可没这样的好运气。 秋萱从兰氏口中得到消息,一颗心才真正放回了肚子里,忍不住扑在母亲怀中哭起来。 兰氏轻轻拍打着女儿后背,等她把惊吓和委屈都哭出来,提醒道:“好好去和你六妹道个谢,也替娘谢一声。” “嗯。” 秋萱去了冷香居,带着兰氏和她自己准备的谢礼。 “这是我闲来无事绣的几条帕子,六妹随便用用。这是母亲让我带给六妹的……” “二伯娘和二姐太客气了,我只是随口一说。” 双面绣的帕子,随便用用就可惜了。至于兰氏送的一对金镯,也非薄礼。 秋蘅不看重这些,但有回馈的心意谁不高兴呢。 “六妹怎么是随口一说。不说令西平侯府主动放弃的提点,能知道赵四的私事,还多亏了你拜托皇城司薛大人调查……” 摆脱了麻烦,秋萱终于有心思考虑其他了:“六妹与薛大人很熟吗?请他帮忙不容易吧?” “端午嘉宜县主约我看龙舟赛,一个纨绔子寻我麻烦,被薛大人撞见训了一顿。那日去大福寺上香回城遇到严查,也巧遇了薛大人。我见薛大人是个热心人,就请他帮忙查一查。二姐别有负担,嗯……算他接私活吧。” “接私活?”秋萱呆了呆。 是她理解的那个意思吗? “六妹你出钱请薛大人做事?这,这要多少钱?” 薛大人好像是皇城司一把手吧? 一时间,秋萱都开始盘算积攒了十几年的零花钱够不够还账了。 实在不行找母亲给垫上,总不能让六妹掏这份钱。 “倒是不多。”见秋萱一副心惊胆战的样子,秋蘅实话实说,“只花了一两银。” 秋萱:“……” 她沉默了半晌,看着稚气未脱的少女。 或许,薛大人不是接私活,而是看上六妹了……不然她实在无法理解一两银就能请堂堂皇城使做事。 看六妹的样子,似乎还没开窍。 秋萱陷入了纠结。 提醒的话,会不会弄巧成拙反而让六妹动了心思? 不是说那位薛大人不好,可这世道两情相悦而未经长辈点头,往往没有好结果。 不提醒的话,六妹万一吃亏了呢? “就一两银,二姐别放心上了。” 又被“一两银”震撼了一下,秋萱突然不纠结了。 一两银就能使唤那位薛大人办事,吃亏的应该不是六妹。 六妹可是会坦然说都是别人的错的人啊。 秋萱昨晚几乎未眠,反复回想白日的事,从未有一句话如此振聋发聩,甚至动摇了她从小到大形成的认知。 “二姐。” “嗯?” “以后会好的。” 再如何,应该不会比旧纸上一笔带过的那个结局更糟了。 第36章 人质 都是他们的错。 这个认知,是秋蘅在那十年里学到的。 救下能救的人,放弃救不了的人。如果一直为没救下出现在眼前的可怜人而自责,那她早就崩溃了。 错的是那世道,是视夏人如猪狗的异族,不是她。 那是痛,也是成长。现在成了养分支撑着她在现世独行,不畏惧,不退缩。 秋蘅又收到了嘉 第六师团又称熊本师团,兵源悉数是熊本子弟。他们几天不打打杀杀就手痒,周围没个敌人与之对阵,晚上都睡不好觉。 原本他只是想搞清楚霸皇战队崛起是不是和王者有关,可于伟竟然将王者是谁给说出来,这尼玛还有意外收获。 事实上,这几天来他一直在害怕,害怕从此再也不能同她讲话了,所以一看她醒了,恨不得把好多年的话都讲给她听。他已经失去了一次,觉得自己已经无力承受再失去一次的痛楚。 开赛之前,不少学员看到他们,都一脸嫌弃的样子,现在王凯他们开局就占得先机,顿时有了底气。 兴庆宫靠夹道的宫门明义门不过由几个年老的军士把守,稍显懈怠。 这时只听一声炮响,飞来的炮弹在帐篷外爆炸,旅团部的帐篷险些被掀翻,茂木手里的电话和梅井手里的耳机都掉在了地上。 就在他们身后的半步处,一扇厚重的石门落下,又是形成一个类似于刚才碰到的一般的阵法。 念云只得作罢,这两位公主,能有一位有担当的也就够了,既然婉婉不愿意,也就不妨给她一个简单的生活,反正她是公主,她的父亲母亲有能力保护她,便是以后嫁出去了,也没人敢轻易欺负得了她。 百丈悬崖,还剩百尺距离,已经让他精疲力尽,所以这最后百尺叶枫更是得憋住一口气。 这个时候,白雪发现叶枫就是一个很难捉住的对方,他的身上充满奇迹,他就是一个可以创造奇迹的人。 到了第二天早晨,天蒙蒙亮的时候,许潇和慕容嫣才双双从修炼状态中退出来,往对方那里看了一眼,相视一笑。 千面妖兽的秒杀,数人本以为战斗就此这么的结束了,然而,这个时候,罗辰却是的,横眉一竖间,抬起双掌,就是的隔空给连连推出。 夏尘正思虑着,只听见引擎轰鸣一声,摩托车带着他从舞台飞速的腾空而下落在地面。 而且,从这些精选而出的村民中,他们所含有的血脉纯度,也是的各自不同而异。 “似乎有些道理,老生,就由你来跟他谈判吧!”独龙拳头捏得嘎吱嘎吱响,他思考的时候,总喜欢这样捏指头。 其实他说的也是实情,饿鬼道的凶险不言而喻,如果不是凌梦韵暗中跟随过来,关键时刻出手相救,许潇的下场估计也和李家兄弟差不多,都要被拖到饿鬼道里面,落得个魂飞魄散的结果。 刚跟出来,手机就响了,不用说有人想试试,老大临走前留下的“锦囊号码”是谁。 如果按照这个速度的话,到达s级远古种所在地估计一分钟都用不了。 “……”黑羽姬在踏入连接黑海的传送门之前下意识地转头一看,露出一丝疑惑之色,嘴角牵动了一下,似乎想说些什么,但终究没说出来。 夜神逸睁开了眼睛,对着将目光转向自己的尤利露出了一丝微笑,同时用食指放在嘴唇做出了一个禁嘘的动作。 第37章 受伤 秋蘅听到了低不可闻的哼声。 她从薛寒身上爬起来,心情有些乱:“有没有伤到?” “怎么会。”薛寒以手撑地,利落跳起来。 秋蘅快步绕到他身后,就见后肩处衣衫碎裂,一截树枝没入血肉。 巨大的冲击力之下,树枝成了尖刀,足以伤人。 秋蘅盯着那处伤口,心生内疚。 虽然重来一次 孙昊迟交给沈逸的竹简上,其实也没有什么重要的秘密,他交代沈逸不要让便宜老爸之外的人看竹简,其实是为沈逸好。 记者一边冷汗涔涔,一边求饶,丝毫不见刚才威风八面、说一不二的样子。 完蛋了,卫生间的门锁年久失修,前段日子彻底坏了没办法上锁,自己因为懒惰和舍不得花钱,一直凑合着用,结果一拖拖到了现在。 虽然对方都没有五级,不能pk,但是拳打脚踢还是可以的,在那么多人的情况之下,他们五人难免会被对方按倒在地,要是在做出一些羞耻恶心的事情,那他们可真不要活了。 在稀稀拉拉的声援声中,狼牙眼中狰狞光芒一闪,咆哮一声后冲向了郑鸣。 剑法终于也提升到了“进阶”的层次。基础剑法,只是一些基本的招式,讲究的是这些基本招式的运用;但到了进阶剑法,却开始更讲究融合自身的理解,更加巧妙、贴切的运用。 如果不是知道这里是周阳的地盘,现在我可能已经忍不住动手了。 “周玫,我也没听到诶,难道我耳朵出问题了?”白莲显得不解的神态,懵懵懂懂的样子,看上去天真可爱,却在不经意间让自己的好友活泼的演技被拆了台。 司徒仙暗自咬牙,很是后悔,心想:若不是当日为了装腔作势用了唯一的“含沙射影”,哪能落到如此地步? 不过,也不奇怪,王培的可是真本事!哪里是那些花架子能比的? “我好像没有跟你胡扯吧,因为我觉得我说的都是事实。”叶辰枫说道。 顾晨风听着顾晨逸和顾辰雪讲话,心里莫名觉得很幸福,他们三姐弟,要是一直这么好就是很幸福的了。 蜡烛燃烧着,火苗一直在跳跃,4根蜡烛照耀出的光,微弱又神秘。 在镜维世界里,是响彻心扉的疼痛呐喊声,孟良凡用镜幻法术,揭开她的伤疤,重新给她治愈了伤势,恢复了她的容貌,然而,她早就痛得昏倒过去。 就拿这次,王恒想要报仇,想要杀秦泽报三年前的仇,虽然他不想,他不想伤害秦泽,可是他不能不帮王恒。 “滚蛋,你还有脸打电话来?”陆逸没好气的说道。他现在全身就像是要散架了一样,某个地方更是一动就痛的厉害,而这些都是拜某人所赐。 顾晨风对着门口说了‘请进’,然后整理了一下领带,坐到了椅子上,抬头就看到进来的人是顾晨逸。 你不打麻醉药就算了,现在没有注射器,但麻沸散都不给敷一下,这样好吗? 黎浩南在心里计算着自己可以拿到多少提成,即使是周末,既然客户答应签约,他就得去。 亚瑟放开他,季芙蕾看着他走到玄关地方弯下腰,好像在捡什么东西。 朱高煦正坐在椅子上,右手掌在额头上反复摩挲着,想着一些事儿。 这一分钟内,几乎没有1毫秒的停顿,脑细胞一直超高强度运作着,观察攻击的方向,推断可能的方位变化,打击的速度和先后顺序,自己该如何最有效率得躲避……没有一刻是可以休息的!_ 第38章 满口歪理 “大婶把东西交给我吧,我叫胡四,是薛大人手下一名指挥。” “多谢胡指挥。”鱼嬷嬷松了口气。 普通人和皇城司打交道,还是紧张的。 眼见鱼嬷嬷走了,胡四冲一名手下使了个眼色:“跟上去看看,确定一下身份。” 手下领命而去,回来禀报:“那位妇人确实出自永清伯府,姓鱼,目前在负责教导秋六姑娘……” 胡四这才带着鱼嬷嬷给的东西去见薛寒。 “什么事?”薛寒放下案卷问。 胡四举了举手中盒子,眉开眼笑:“大人,红豆糕!” 薛寒睇他一眼:“你打开看了?” “不是,是那红豆糕——呸,是秋六姑娘打发她身边嬷嬷给您送的,说是感谢您的救助。” 薛寒接过盒子打开。 “哎,真又送了红豆糕啊!大人,赏小人几块呗,上次都没吃够。” 薛寒伸手推开胡四几乎扑到盒子中的大脸:“出去。” “出去就出去。”胡四嘴上说着,飞快抢了两块点心就跑。 薛寒自然不会真的计较,目光滑过点心,落在一旁的两个瓷瓶上。 仁心堂的上品金疮药。 少年伸手把瓷瓶握在手中,眼里有了笑意。 …… 老夫人带秋蘅去郡王府赴宴,路上一直叮嘱:“见了郡王妃娴静一点儿,别胡乱搭腔。” “祖母放心,嘉宜县主生辰宴时我单独见过郡王妃的。” “郡王妃和你说了什么?”老夫人都愣了。 死丫头嘴真紧啊,单独见过郡王妃的事现在才提! 秋蘅想了想:“王妃夸我长得好,蕙质兰心。” 老夫人默了默,再次叮嘱:“见了郡王妃一定少说话。” 哪个大家闺秀被夸好看这么当真的! 说来说去,还是因为这丫头自幼流落在外,教养不够。 祖孙二人到了郡王府,被早就候着的内管事领去宴客花厅。 花厅四角摆放着冰盆,更有侍立的婢女轻轻挥着扇,一扫乘车的闷气。 老夫人带着秋蘅行礼:“见过郡王妃。” “老夫人不必多礼。” 康郡王妃客气请老夫人入座,陪坐的是女儿嘉宜县主。 有了救兄长之举,嘉宜县主对秋蘅就更亲近了:“阿蘅,你这两日休息还好吧?有没有害怕?” “没害怕。我从小长在乡野,胆子大……” 看一眼说笑的二人,康郡王妃对老夫人笑道:“总听嘉宜说与秋六姑娘投缘,果然是要好得很,难怪秋六姑娘会做出如此善举……” 老夫人笑呵呵听着,听出了别的意思。 郡王妃这是把六丫头救郡王世子的举动推到了六丫头与嘉宜县主的情谊上,唯恐六丫头与郡王世子扯上关系。 看来郡王妃很怕伯府打蛇随棍上,惦记起世子妃的位子。 这也能理解。 能理解,但不爽。 可不爽又如何呢?她一把年纪早就知道,上位者的感谢也是高高在上的姿态。 秋蘅停下与嘉宜县主的交谈,冲康郡王妃一笑:“小女推开凌世子,倒不是因为与县主的情谊,只是下意识的反应。当时如果不是凌世子而是别人,我也会那么做的。” 老夫人脸上笑意滞了滞。 这丫头,怎么能直接驳郡王妃的话。 秋蘅微笑着。 没道理救了儿子,还被当母亲的挑剔。换了阿猫阿狗她也会救。 嘉宜县主抚掌:“阿蘅,你真是心善。” 不因对方身份而示好,只因自己一颗善心。阿蘅这般品性,难怪能与香为伍,香品见人品。 康郡王妃扯出一抹笑:“秋六姑娘人品贵重,令人刮目相看。” 秋蘅笑吟吟道:“郡王妃过奖啦。” 这时凌云走了进来,问过老夫人好,向秋蘅郑重道谢。 秋蘅屈膝回礼:“郡王妃已经送了许多礼物给我,都是我喜欢的,凌世子不必一直放在心上。” “阿蘅喜欢就好。不过那些都是外物,再如何也抵不过你对我的救护之恩。” 一声“阿蘅”,不止惊住了康郡王妃,也惊住了老夫人。 凌云一脸坦荡,冲康郡王妃道:“母妃,儿子退下了。” 康郡王妃眼神复杂点点头。 等到老夫人与秋蘅宴散离开,康郡王妃立刻冷了脸:“秋六姑娘那番话是什么意思?是听出来我的顾忌,故意打我的脸?” 一旁是康郡王妃的心腹,人称梅姑姑,闻言劝道:“您别生气,那秋六姑娘出身乡野,没受过什么教导,恐怕就是心直口快,有什么说什么。” 康郡王妃冷笑:“这么说,她还真是品行高洁,换了任何人都会救?” 真是笑话! 若云儿不是郡王世子—— 若云儿没有天人之姿—— 康郡王妃越想越恼。 还有云儿,当着她与老夫人的面一口一个“阿蘅”,是怎么想的? 莫非真对那丫头动了心? “去请世子来。” 不多时凌云到了,康郡王妃屏退伺候的人:“咱们郡王府与永清伯府来往极少,云儿你唤秋六姑娘‘阿蘅’过于亲近了,若惹了人误会就不好了。” 凌云一笑:“以前确实来往少,但现在阿蘅救了儿子,我觉得两家合该亲近些。” “那也该顾忌男女有别——” 凌云神色转为郑重:“当时阿蘅若顾忌男女有别,母妃见到的恐怕是儿子的尸体了。” 郡王妃脸色白了白。 谁都不敢拍着胸脯保证,秋六姑娘能从细作手中活命,换了郡王世子就一定能。 做母亲的,子女但凡有一丝闪失的可能,都不敢想。 “云儿,你和母妃说个心里话,对秋六姑娘是如何想的?” 她可不想样样出众的儿子与一个乡野村姑闹出私相授受的风波。 “儿子感激她,把她当嘉宜一样的。” 康郡王妃心一动:“你把她当妹妹待?” 凌云失笑:“儿子认识阿蘅时,她才十一岁,自是把她当妹妹一样。” 所以您厚待一下阿蘅吧,让她在京中的日子能顺遂些。 没有了乡下丫头当儿媳的危机,康郡王妃一颗心放下来,也收起了挑剔与刻薄:“母妃知道了,你去吧。” 回永清伯府的路上,老夫人教育秋蘅:“你又把祖母的话当耳旁风,还驳郡王妃的话。” 秋蘅理直气壮:“那郡王妃说话让我不痛快。怎么救了她儿子,倒像对待上门打秋风的穷亲戚,生怕向她借钱似的。” 可不是! 老夫人险些拍手附和,但理智还在:“你个死丫头,你不痛快算什么?就不怕郡王妃听了你的话不痛快?” “郡王妃痛不痛快,其实没什么影响吧。现在满京城都知道孙女替凌世子为质的事,若将来伯府有求到郡王府的地方,不过分的话他们为了名声总会帮忙的。要是所求过了,郡王府也不会因为郡王妃今日痛快了就相助。” 感谢本就不是出自真心,还人情而已,对方心里痛快还是不痛快其实没有区别。 “满口歪理。”老夫人斥了一句,语气却不觉软下来。 秋蘅从荷包中摸出一块点心,随口问一句:“祖母吃点心吗?我院子里的人做的。” “尝尝吧。”老夫人在秋蘅微讶的目光下拿过红豆糕送入口中,大大皱眉。 死丫头有这么好吃的点心,怎么从没想过孝敬她! “这是谁做的点心?”一块红豆糕吃完,老夫人忍不住问。 秋蘅吃下最后一口,擦了擦嘴角:“芳洲做的,我喜欢吃她做的点心。” 老夫人:! 这么好吃的点心谁不喜欢,这没有孝心的死丫头,原来一直关起门来吃独食! 老夫人正琢磨如何提醒孙女以后多多孝敬她点心,马车突然一个急停。 又怎么了? 第39章 又一贼 “越多越好,最少也要个五百万吧。”赵政策就马上说道,没有丝毫犹豫。 布置好一切之后,现在在电式结界的里层就又多了一层阿式结界了。 申公豹迈步进来,此时的申公豹与初见时大不相同,初见之时不过是个被囚禁在东海的囚徒,虽然名号是分水将军。但此时大权在握,代天封神,可谓中年得意,不过没有意气风发,只有中年男子的沉稳。 赵光义口中的高人,正是那法海。法海如今金仙后期修为,又有那镇压禅宗气运的袈裟钵盂二宝,要说动利欲熏心的赵光义自是易事。 杜梦晴先是一愣,旋即反应了过来,来到将林杰挡在门口的保安面前,亮出了自己的警官证。 李佑这些年为了积蓄钱财,把齐州的百姓剥削的太苦了,齐州百姓原本心中还有期盼,盼着李世民知道李佑在齐州的所作所为,人有希望就不会做出什么过激的事情。 准提道:“却不知妖师大驾光临,有何指教?”其实妖师所为何事,大家都是心照不宣,不过为了谈论占得先锋,自然要装模作样不番了。 陆压微微躲了一躲,笑到:“不必如此客气,我与你们大有渊源,这也是份内之事。”说罢又用白龙葫芦为石矶疗伤,只是仍旧灭不了心火。 西海被灭了族不用说,袁洪对这类墙头草那是决不姑息,你敢打我一下,我就打到你怕,打的你从此以后都不敢来惹我,这是做给与西海龙王同一类人看的。 “难民到港时用监测器计算婴儿数量,如果是真正的逃亡难民,外省应该首先疏散老人和婴儿,婴儿数量应该占总人口数一定比例以上,明白我的意思吗?”巴利沉声道。 “薛老师,我们可是为今天给您的惊喜筹划了好久呢!”夏蕊上前,对薛琪琪说道。 这条先天境精怪级的孟岩蚺,一时疏忽,被崔封洞穿了身子,但它的生命力远不止于此,那个被崔封贯穿的血洞,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弥合,一股比之先前更为凶戾冰冷的气息,开始笼罩下来。 当萧梦楼反复看完夜廖莎为他写下的一字一句,整个身体都激荡着一股激情的暖流,浑身上下暖烘烘的,仿佛重新拥有了无穷的斗志和活力。 血柱喷起,瞬间喷散了半个黑龙雕像,顿时,那原本静止不动的黑龙雕像,竟然剧烈的颤抖了起来。 宸王接下名帖时,她还曾想,这件事情有谱,许是金修宸一个大男子不知如何操作这些事情,这才托到了今日。 尖刺退去,谢乔挡在身前的折枝已被扎成碎屑洒落一地,而他的身体也被擦伤多处,实力的差距让他不由一阵心悸。 彭墨触到他的体温,皱眉担忧道:“你身上很烫,是不是受了风寒了?”说着就要用手掌探他额头的温度,却被他躲开。 “现在情况怎么样?”胳膊上的伤口可以包扎,但‘胸’口崩开的伤口却没办法处理,现在只有回城才能得到救治。 一个半月后,彭硕带着妻子赶回了将军府,兄妹几人跪在灵前免不了痛哭一回。 “妹妹,你刚刚在想什么那么出神的?”白云飞到底是没忍住问了出来。 当退出沉船的传送口正进行界面缓冲时,紧跟其后的伪君子在看到叶健竟然将泡泡宝宝拿出来摆显,他毫不示弱的将变异海毛虫也是当场掏了出来。 也就是狄克的这个位置很重要,所以侏罗纪的高层对狄克的要求很严格,首先一点就是百分百忠诚于高层。 正对着码头,一座高大的牌楼就直直的竖立在这里,像一个高大而忠诚的卫士瞭望着大海,拱卫着镇子。 秦昊凛然,他眼中爆出惊人的光彩,盯着男子,他还是第一次遇到同阶之中,可以抗衡自己的存在。 当90096夜班档的龙溟正在直播账号估价时,他愕然的发现原本直播间里头那7万的人气,忽然一下子减少了近1万人,连带着许多真爱粉都是听了游客的意见跑去了这位叫蛋总的直播间,这让他有些不知所云。 缠斗良久,项天成也是心中焦躁,他本来成名已久,底牌很多,但是这些底牌大多数都是冰系的东西,如今不知道江晓牧有什么宝物,把自己的长处尅得死死的,冰系的宝贝一律不敢拿出来了。 发动梦幻达人,叶健点开大力金刚随即又勾选上了魔兽要诀【高级水属性吸收】,发现系统紧跟着又出现了一轮新的语音提示。 白冰让她的两大美婢一个守在房门口,一个守在院门口,若有人来直接在门外喊自己。 喝了一 口茶,星看着柳无梦离开,看着叶七夜收起了剑,拿着一根鱼竿坐在湖边钓鱼,一边晒太阳,一边打哈欠,惬意而悠闲的模样。 于是我们就这样不明不白地走到了一起,我甚至连当面问她是否单身的勇气都没有,只能用手机消息来询问,即便我已经知道她从未谈过恋爱。 丧尸有些怕火,所以火堆是必不可少的,这也是白夭夭在这么寒冷的时候还能活着的原因。 所谓的甘菜,其实就是野生的苦麻叶,汤汁又苦又涩,喝了苦汤再吃任何食物都会觉得甘甜无比。 “你说谁是破鞋,你妈才是破鞋呢,你们全家都是。”不等胡亚军出声,吴晓慧已经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尖叫了起来。 第40章 不畏死 老夫人盯着永清伯嘴角的油光:“那伯爷还用晚饭吗?” 永清伯摆手:“不了,吃了好几个胡饼,吃撑了。” 老夫人:“……” 不孝的死丫头! 嘴馋的老东西! 被老夫人怨念的秋蘅等到夜深,熟练翻过了院墙。 对这座都城,随着一个个白日或夜晚的探索,她越来越熟悉了。 袁成海出身东南,父母妻儿都生活在老家,京城这边只有一处宅子,是他回京时小住的地方,平时住着两个美妾。 秋蘅去袁宅探过,那时袁成海还没回京。 此时夜色笼罩下,墨门高墙的袁宅静悄悄的,不知是袁成海白日遇刺受了惊吓,还是本就歇息得早。 秋蘅静静看着,静静看着,看到几个鬼鬼祟祟的身影慢慢靠近,心中默数:一、二、三、四、五…… 一道身影纵身一跃,攀上了高墙。下一刻响起瓦片踩踏之声,屋顶上突然多了数人,向翻墙的人围去。 是早就潜伏着的袁宅护卫! 当反应过来时已经晚了,随着惨叫声响起,那人摔落在地。 几个同伴撒腿就跑。 更多的袁宅护卫跳下来:“追!” 夜色遮掩下,秋蘅脸色不大好。 之前她夜探袁宅,虽有护卫巡视,却没有这样潜伏在暗处。那就是袁成海惜命,特意安排的了。 这么一会儿的工夫,秋蘅又看到了听到动静赶来的巡检,还有皇城司。 看来袁成海白日遇袭,不止一个衙门上心。 秋蘅不再犹豫,脚尖一点,轻如流风跟了上去。 她几乎每日都在用脚丈量这片土地,特别是富贵聚居的这一片,更是如在脑海中展开一卷舆图。 她没有一直跟着这些人跑,而是路过某处时转了个弯钻进一条长巷,绕来绕去,抄近路到了最前。 狂奔逃命的几人正往这个方向冲来,十数丈之后追着一群人。 一侧突然伸出一只手,拽住跑在最前面的人。 “谁!”那人立刻动手,听到一个声音,“跟我来。” 再然后那只手松开,手的主人往一条胡同跑去。 几人互看一眼,瞬间达成默契:跟上去! 惊动了那么多人,他们又对都城不熟,明显跑不掉了。不如赌一把,赌输了就认了,大不了在那些人追上来之前把这哄骗他们的小子联手弄死。 几人跟着前方那道身影跑,很快发现到了尽头。 死胡同! “小子你骗我们!” 前方的人回了一下头,突然消失不见。 几人大惊:见鬼了!! 而他们脚下没有停,下一瞬就发现死胡同原来不是死胡同,左侧围墙与尽头处围墙之间有一道窄窄长缝,勉强供一人穿过。 到了这时候已经没有退路了,几人硬着头皮挤进去,跟着前方的那道身影跑跑绕绕,跳入一处高墙。 映入眼帘的是一片荒芜。 杂草丛生,屋舍破败,一副久无人住的衰败之象。 “这是什么地方?你是谁?” 引他们到此处的人语气淡淡:“这是一处凶宅。” 几人齐齐后退一步。 天上无月,只有点点星子给这凶宅添了几分光亮,使草木墙壁影影绰绰,越发阴森。 “我和你们一样,是想要袁成海性命的人。” 这话一出,几人明显松口气,只是目光紧紧盯着这神秘出现救了他们的人。 这人看体态还是少年,脸上以黑巾遮掩,倒是与他们差不多的样子。 “去那里说话。” 秋蘅率先转身,带四人去了更隐蔽的棚架后,直接席地而坐:“四位是从南边来的?” “你怎么知道?”一人问。 “京中已有传闻。” 秋蘅平静的语气令四人不觉放松的同时,对话的节奏也被掌握。 “你们为什么要杀袁成海?” 回应的是一片沉默。 秋蘅等了等,站起身来:“不说算了,回家了。” 她救几人,自是出于敌人的敌人是朋友的想法,或许可以合作。 身为永清伯府的秋六姑娘,能用之人太少了。青萝、王妈妈她们偶尔打掩护可以,参与进来不合适。 秋蘅有一点很明确:秋六姑娘的身份在世人面前不能倒,心直口快的、单纯的、有点才能的秋六姑娘。 但毕竟是萍水相逢,他们不愿放下防备也不强求。 “站住!”一人闪身上前,伸手挡住秋蘅。 秋蘅轻笑:“要恩将仇报啊?” 那人以黑巾掩面,只露出一双眼,听秋蘅这么说后眼里露出几分尴尬。 “我们怎么确定你不会转头去报官?” 秋蘅摇头:“先前我还诧异你们白日才行刺,袁宅明显会加强戒备,为何晚上还要行事。现在看来,确实不聪明。” “你知道什么!”拦着秋蘅的人似是被踩到了痛处,激动起来,“我们那么多人,都死了,都死了,只剩了我们这几个!再不抓紧动手,在这人生地不熟的京城就没机会了!” “陈三,别这么说。小兄弟对我们有恩。”另一人冲秋蘅拱手,“小兄弟别和他计较,他性子急。” “那我是走还是不走?”秋蘅问。 “小兄弟请坐。”那人自报家门,“我姓陶,都叫我陶大。这是陈三,这是刘二,这是聂三娘。” 秋蘅一一记下,多看了一眼那蒙面女子。 “袁成海多年来在东南巧取豪夺,逼得无数百姓家破人亡,流离失所,渐渐有些义士聚在一起,誓要取这狗贼性命……” 陶大讲起袁成海在东南的桩桩恶行,远比书上几笔记载触目惊心。 “可他身边的护卫越来越多,防护越来越严密,在南边完全没有一点机会。我们一群人暗暗跟着他北上,一路找机会动手,等到进京已经不剩几个了。今天白日见他身边终于没那么多护卫跟着,这才拼死一搏……” 一旁陈三听着听着干脆扯下黑巾,露出一张很年轻的脸,整个人透着一股破罐子破摔的丧气:“我不怕死,可我怕那狗贼不死!他害我一家人没了住处,才三岁的妹妹活活冻死在街头……我恨,我不甘心!” 年轻人一拳砸在地上,眼泪滴落。 聂三娘是四人中唯一的女子,双手环膝,语气冰冷:“狗贼不死,我做鬼也不放过他!” 陶大低声道:“三娘还有个妹妹,年初三娘带妹妹出门玩遇到了狗贼,狗贼直接掳走了四娘,这次进京还带了四娘来……” “是我的错,我仗着有几分身手,非要拉着妹妹出去玩,结果害妹妹入了虎口……”聂三娘抬手掩面。 最沉默的是刘二,始终一言不发。 陶大竭力忍着情绪,道:“刚刚被留下的叫刘大……刘二的亲哥哥。” “节哀。”听着这些诉说,秋蘅的心是沉重的,可又出奇平静。 早就知道了,早就见到了。 国破家亡后的夏人啊,沦为猪狗。 “小兄弟,你如何称呼?”陶大问。 对这神秘少年,他自然不是真的完全信任。可不信任又能怎么样呢? 轰轰烈烈不计生死的刺杀行动,到了这时候与其说是对取狗贼性命势在必得,不如说是飞蛾扑水,虽死无憾。 死了那么多同伴,他们理应为了共同的目标赴死相陪。 “你们可以叫我鹊。” “鹊?” “对,喜鹊的鹊。” “报喜鸟——”陈三突然笑了起来,是讽刺的笑。 这少年莫不是故意恶心他们吧? 陶大则稳重许多:“看来小兄弟有一对非常疼爱你的父母。” “是啊,但他们都死啦。”秋蘅语气轻轻,仿佛说着无关紧要的事,“死在袁成海这样的狗贼手中。” 她看着四人,正色提议:“不如合作吧?” 既然不畏死,不惜死,那就和她阿蘅一起,再试一试。 第41章 所惧 合作? 秋蘅的提议令四人面面相觑,不由心动了。 这位鹊兄弟显然是熟悉京城的,身手如何还不清楚,至少脚上功夫是真好,还有帮他们摆脱追杀的能耐。 与这样的人合作,应该不亏。 四人交换了眼神,还是陶大开口:“鹊兄弟说说怎么合作?” “听你们所说可知,袁成海是习惯了重重保护的,回京后虽有所放松,经过白日的遇袭想必以后也不会掉以轻心,他的住处亦是布置得密不透风……” 秋蘅越说,气氛越沉。 “这种情况的话,靠刺杀是行不通的。” 袁成海与韩悟不同。久居京城的高官安逸太久,韩悟本身又是禁军首领,反而会忽视这些。而袁成海把东南搞得乌烟瘴气,民怨沸腾,深知自己遭人恨。 “那我们去告御状!”陈三咬牙。 秋蘅摇头:“恐怕不行。” “我们有证据的,曾有兄弟用性命换来了狗贼广占良田土地的账册,只不过我们不信朝廷会为民做主,才想直接杀了狗贼除害!” 秋蘅看着语气愤愤的陈三:“那现在就相信朝廷了?” “不相信能怎么办?你说还有别的办法吗?” 面对陈三的怒问,秋蘅很平静:“不相信,当然就不要去做。小事或可抱着试一试的念头,这样的大事怎么能寄托于别人,寄托于运气,寄托于未可知的公正?” 她会这么说,是因为纸上早有答案。 袁成海为祸东南,激起民乱,就这样还只是被贬黜,而当持续一年多的民乱被平复后,竟复宠了。 帝王的偏爱就是这么不讲道理。 一场攻占了三十余县,险些动摇了凌家江山的浩大起义,被平复后罪魁祸首竟能重获帝宠,这让她如何能信仅仅是侵占良田的一本账册就能扳倒袁贼? 韩悟那时她还愿意等一个结果,而对袁成海,她的想法非常明确:放下一切侥幸,靠自己取此贼性命。 “那你说该如何?”陈三不耐问。 秋蘅静静盯了他片刻。 “怎么了?” “你有情绪,你心情不好,我能理解,但承担你坏情绪的不该是我。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我害你们如丧家之犬。”秋蘅不客气道。 谁比谁承受的少呢? 这天下不是她的,百姓的苦难也不是她造成的。她寻求帮手,不是为谋私利,若能事成,千万人受益,只是千万人中有她而已。 本来就很烦了,这种闲气她没义务受。 “陶大哥,之后谋事如果陈三还是这么情绪化,那只会拖后腿。” 陶大语气严厉起来:“陈三,还不给鹊兄弟道歉!” “对不住。”陈三拱拱手,安静下来。 以前他嘴上发泄几句,兄弟们都安慰他,这还是头一次有人这样说。 可对方说的……好像有道理…… 陈三虽一时拉不下来脸,却隐隐意识到这一点。 “那就说正事吧。放弃刺杀这条路,摒弃有人会主持公道的奢望,一切靠我们自己。”秋蘅看着四人,“第一步先了解袁宅内的人,什么人比较重要,能近袁成海的身,这些人有什么喜恶,又和哪些人有恩怨关联……” 这一次陈三耐心听完才问:“可我们如何了解呢?” 秋蘅看向四人中唯一的女子:“三娘,我可以叫你三娘吧?” 聂三娘点头。 “你和妹妹四娘出门游玩,袁成海强抢了四娘,为何没抢你呢?” 陈三嘴唇翕动,又想说话,但这次忍了下来。 聂三娘沉默了一会儿,把黑巾一扯,露出一张素净的脸。 “可能是因为我不美。” 聂三娘说着这话,声音有些抖。 这颤抖,不是因容貌稍逊而自卑,而是对妹妹的愧疚。 非要出去玩的是她,落入虎口的却是妹妹,只怪她不够好看。要是受害的是她,至少不会因对妹妹的内疚而饱受折磨。 “你随大家一起行事,没有在袁成海面前露出过真容吧?”秋蘅端详着聂三娘的脸问。 果然书上所记不假,袁成海极爱美人,重色到若看中了会抢人妻妾的地步。 但容色不够的,他不会多看一眼。 “没有。在南边时我们根本没有靠近他的机会。” 试图靠近的,都死了。 “袁成海对四娘如何?” 聂三娘直直盯着秋蘅:“鹊兄弟,你直说你的想法。” “倘若他 对令妹尚可,你何不寻上门去——” “不行,那不是让三娘羊入虎口!”陈三脱口反对。 聂三娘眼神有了变化:“鹊兄弟的意思是——” “你是四娘的亲姐姐,丢了妹妹找上门去在情理之中。袁成海肯定不会放人,那你正好不走了,要陪着妹妹,照顾妹妹啊。”秋蘅顿了顿,强调,“当然前提是袁成海对四娘还算在意。” 狗贼在意妹妹吗? 聂三娘回想着进京路上,窥见袁成海围在四娘身边说笑,四娘如脱线的木偶动也不动,觉得他是在意的。 至少目前还在意。 “好,我去!”聂三娘很快下定了决心。 “三娘!”陈三有些急,“那你不是也陷进去了?狗贼要是欺负你怎么办?” 聂三娘十分淡定:“狗贼要对我有意,当时就一起抢了。” 陈三没了话说。 “我留在四娘身边之后呢?”聂三娘认真问秋蘅,“寻机下手?” 她能判断出眼前遮挡着面容的人很年轻,却比他们这些一直蛮干的有想法许多。 秋蘅摇头:“必须放下直接动手的念头。你为了妹妹寻上门去,袁成海可能不在乎多一个你,但一定会防备你近身。他这般惜命,不是单对你如此,而是对任何人。” “那我能做些什么?” “如我刚才说的,去了解他身边的人。既然袁成海不好对付,或许能通过旁人找到机会。” 聂三娘点头,眼神发亮:“我明白了。” “那我们呢?”陈三问。 “三位先蛰伏吧。刺杀袁成海难,但以你们的身手,藏匿自身应该不难吧?” 繁华富裕的都城有太多人,而不设宵禁打破了坊与市的界限,走街串巷的货郎,来来往往的行商,灯火通明的夜市,通宵达旦的勾栏……在带动了热闹的同时,也方便了一些不能见光的人行事。 这样的环境,有藏身的便利条件。 之后商议了一些细节,秋蘅向四人道别:“我先走了,等你们的消息。” “鹊兄弟——”陈三喊了一声。 秋蘅看向他。 陈三指指自己的脸:“我们还不知道你的样子呢,以后合作会不会不方便?” 到这时,陶大和一直沉默的刘二也露脸了,只有秋蘅还遮掩着真容。 秋蘅闻言抬手,触了触脸上的黑巾:“四位记住我叫鹊,记住我的声音就行。我暂时不方便露出真容,抱歉。” 陈三皱眉:“这不公平啊。” 他这可不是发泄情绪,而是就事论事。 “公平的。”秋蘅不带火气回答,理直气壮,“你们已无路可走,而我有家有身份有退路,要我和你们一样才是不公平。” 陈三沉默了。 陶大拱手:“鹊兄弟说得是,那就按计划行事。” 秋蘅摆摆手,在四人目送下几个起落,翻出了院墙。 良久,陈三感叹:“这个叫鹊的家伙,轻功真好。” “今晚遇上他,是咱们的运气。陈三,你以后客气点。”陶大开口。 “知道了。三娘,你真的明日就去?” “嗯。” “万一——” 聂三娘听烦了:“别废话了,万一袁成海怀疑我另有目的,要取我性命,那就死呗。那么多人不都死了,多我一个不多,怕死就不会在这里了。” “谁怕死了。”陈三躺下来,被浓郁的青草味包围,仿佛回到了少时与兄弟们一起放牛的时候。 那时候他们就喜欢这么躺着偷懒。 “只怕狗贼不死……”年轻人喉咙发紧,声音低下去。 只怕狗贼不死。 第42章 不是人 夜很深了,街上的人却不少,有四处搜查的巡检司、皇城司等人,更多的是逛完夜市、勾栏等玩乐之处尽兴而归的路人。 秋蘅看到几个皇城卒拦下一位男子盘问,为首的正是胡四,悄悄向后退去。 恰巧胡四无意间回头,厉喝道:“站住!” 秋蘅不再犹豫,足尖一点冲向一处胡同。 胡同很长,穿过后抄近路,就离永清伯府不远了。 轻盈的身影在黑暗中飞奔,如一只展翅的鹊,把追逐的人远远甩在后面。 前方有光亮传来,照出了挺拔而立的少年面容。 皇城使薛寒! 秋蘅终于有了紧张的感觉。 她没与薛寒交过手,但想来能坐稳皇城使的位子,定非庸手。 可偏偏他站在她必经之处,避无可避。 那就只能硬碰硬了。 有追兵在后,秋蘅没有犹豫,继续往前冲。 险境与危机在那乱世是家常便饭,她身手或许不是顶尖,但自信冷静不输任何人。 就让她称量一下这位薛大人的身手吧。 薛寒没想到,被手下追逐的这人见到他拦在前面不但没慌,还选择了主动出手。 好胆量。 薛寒抽刀,斩向蒙面人。 缠上他手中长刀的是一把软剑。 软剑如蛇,巧妙化解了长刀的力量,随后灵活松开,刺向他面部。 薛寒不得不仰身避开。 短短几瞬,二人交手数招,一时竟难分高下。 而身后的追兵越来越近了。 秋蘅心知不能再纠缠下去,一咬牙双脚往一侧墙壁上一蹬,借着这股反力以极为刁钻的角度刺去。 薛寒灵活避开,后肩处剧痛传来。 他避开了软剑,却被对方一掌打在尚未痊愈的伤口处——是从细作手中救下秋六姑娘时,被草丛中竖起的尖锐树枝刺入所伤。 铁打的人也不能抗拒身体的本能反应。 借着薛寒因吃痛动作稍缓的那一瞬,秋蘅在半空一个翻身落地,拔腿便跑。 薛寒知道追不上了,双目如寒星,盯着那道越来越远的身影。 “大人,人跑了吗?”胡四带着人追过来,气喘吁吁。 “跑了。”薛寒捂着肩头,淡淡道。 胡四定睛一看,脸色大变:“大人,您流血了!啊,还是原来的地方!” “伤口裂开而已,不严重。”薛寒再望了蒙面人消失的方向一眼,转身往回走。 胡四追在一旁,碎碎念:“怎么伤在同一个地方呢?这伤上加伤得多疼啊!大人,您这后肩可能流年不利,要不去寺庙给它拜拜吧?” 薛寒嘴角狠狠一抽。 只听说人流年不利,没听说过单单一个肩膀流年不利的。 “大人,您就该把伤彻底养好了再出来。细作抓不完的,行刺高官的歹徒也不是就咱们皇城司负责……” 没必要太认真,无论是韩悟还是袁成海,都不是什么好东西,死就死呗。 当然这话胡四不好说出口,但他相信大人和他心有灵犀。 薛寒看一眼嘴巴不停的下属,言简意赅:“闭嘴。” 回到衙署,薛寒翻出金疮药,盯了一瞬才递给胡四:“帮我上一下药。” “嗳,好。”胡四看了看装药的瓷瓶,“呦,仁心堂最好的金疮药啊,可不便宜……想起来了,是红——秋六姑娘让她的嬷嬷给您送来的。” 红豆糕还怪有先见之明嘞,这不大人很快就用上了。 也忒快了,之前的伤压根就没好…… “省着点用——”药粉撒在伤口上的疼痛令少年声音有些哑,补充一句,“贵。” 胡四嘴角翘起,笑得意味深长。 也不知大人是真嫌贵,还是舍不得用。 “大人。” “说。” “听说红豆补血呢,要不去和秋六姑娘说一声,您又受伤了,再讨些红豆糕来?” “胡四。” “哎。” “你不要拿人家姑娘的名节取笑。” “是。”胡四收起嬉皮笑脸,悄悄摇头。 明明是秋六姑娘又送红豆糕又送金疮药,心里说不定多倾慕他们大人呢。大人也是,本来不吃红豆糕的,现在还爱吃了。 这不是两情相悦是什么?偏偏大人嘴硬。 “袁宅那边,这几日你多盯着点……”薛寒谈起了正事。 而这时的秋蘅已经回到了冷香居。 “姑娘回来了。”芳洲迎上来。 秋蘅一边脱衣裳一边道:“说过多少次,不用等我,早点睡。” “睡不着,反正可以晚起的——”芳洲一顿,变了脸色,“姑娘你受伤了?” 秋蘅摊开手看看掌心血迹,语气莫名:“没受伤,别人的血。芳洲,去准备些热水,我洗个澡。” 屏风后,除去所有衣裳的少女坐进半人高的木桶中,被温度适宜的热水包围。 疲惫随着灰尘一同扫尽,秋蘅抬起手,盯着掌心出神。 白净的掌心,已不见一丝血迹。 她故意的。 她知道薛寒那里伤口未愈,是他的短处,于是故意打向那里,好为自己争取脱身的机会。 而结果也如她所料。 秋蘅双手掬起一捧水,撩向肩头。 少女的肩雪白无瑕。 薛寒后肩的伤是为了救她而受的,而今日她往他的伤口里撒了一把盐。 她可真不是人啊。 秋蘅叹口气,无奈笑了笑。 怎么办呢,必要的时候别说伤人,杀人也不是不可以。 沐浴后,秋蘅换上一身雪白的里衣,往床榻上一倒,沉沉睡去。 长长的仿佛没有尽头的巷子,身后追兵急促的脚步声,好不容易跑到巷口,立在那里的沉默少年。 他等到她靠近,毫不犹豫抽刀砍来。 她也毫不犹豫抽出缠在腰间的软剑,刺了过去。 那一剑直直没入少年心口。 鲜血飞溅,他睁大一双充满不可置信的眼眸,一眨不眨望着她。 “阿蘅——” 秋蘅猛然坐起身来,大口大口喘着气。 炎炎夏日,她后背却出了一层冷汗,一颗心急促跳动。 梦里,她杀了薛寒。 她错了。杀死那个对自己屡屡释放善意的少年,她会难受。 她不想体会这种难受,可是凭她要做的事,以后少不了与皇城司打交道。 要再小心谨慎一些,不要让他发现她是谁。 第43章 老夫人进宫 第二日阳光灿烂,又是新的一天。 袁宅的大门被敲开。 “谁啊?” 门外立着一位面容清秀的年轻女子,形容有些狼狈:“我找我妹妹。” “你妹妹是谁?”门人上下打量。 “我妹妹叫聂四娘,我打听到了,她就在这里!” 聂四娘? 门人一听就知道是谁了,脸一板把人往外推:“走走走,这里没什么你妹妹!” “我妹妹就在这里,被你们大人掳来的!四娘,四娘你听到了吗?姐姐来找你了,来救你了——” 门人急忙把年轻女子拉进去,把门一关:“你要死吗?敢在我们大人门前这么闹!” “我要见我妹妹,见不到妹妹我就撞死在这里……” 本来想威胁说再闹弄死你的门人脸一黑。 “怎么回事儿?”袁成海正要出门,听到动静走了过来。 他离闹腾的女子有一段距离就停下,两名护卫挡在身前。 聂三娘隔着护卫看了袁成海一眼,往他的方向冲:“是你,是你抢走了我妹妹!我妹妹在哪儿?” 她的眼里有恨,被泪水遮掩,这么一番闹腾发髻散开,狼狈无助极了。 袁成海定定看了聂三娘一会儿,恍然:“哦,你是四娘的姐姐。” 有印象,但不多。 他对姿色平平的女子从来不怎么留意。 “我要见我妹妹……求求你,让我见我妹妹……”聂三娘由怒骂改为哀求。 袁成海不由笑了。 闹腾再厉害,也只是个浮萍杂草般的小女子。 对四娘,他还新鲜着,唯一的不满就是整日木着一张脸,死气沉沉,一个不注意还寻死觅活。 想到这里,袁成海心头一动。 看她们姐妹这么要好的样子,不如把这小女子留在四娘身边,或许四娘就识趣了。 “带她去见四娘。” 听到袁成海的吩咐,聂三娘哭声更大了。 她成功了第一步! 她做到了! 布置华丽的房中,一名佳人静静坐着。 她的眉毛是美的,眼睛是美的,口鼻脸型无一不精致,可一双美眸中却没有生气。 在她周围立着两名婢女,目光不离其左右。 一阵脚步声传来,珠帘轻响。 聂四娘没有向外看的兴趣,垂下的眼眸里闪过嫌恶。 而聂三娘一眼看到了木偶般的妹妹。 “四娘!”她喊了一声,踉跄向前两步。 聂四娘慢慢转头,看向门口处。 “四娘,你认不出姐姐了吗?”聂三娘哭问。 “姐姐?”聂四娘木然的眼珠动了动,一点点有了波澜,“姐姐,真的是姐姐?” 她猛然起身,跌跌撞撞扑向聂三娘。 聂三娘一把抱住妹妹,放声大哭。 原来只需要这样,就能与妹妹在一起了。 原来这么简单! 不,这不简单,如果没有鹊兄弟的点拨,恐怕至死都没有姐妹相见的时候。 聂三娘哭着,不只为姐妹相见而哭,还为了那么多同伴或许不会白白死去的一丝可能。 袁成海等姐妹二人哭得差不多了,开口道:“四娘,以后有你姐姐陪着你,你也多笑笑。” 聂四娘在聂三娘怀中一颤,聂三娘咬碎了牙,看向袁成海:“大人不能放我们姐妹离开吗?” 袁成海冷笑:“你这小娘子有胆量进京寻妹,怎么还如此天真?你好好陪着你妹妹,以后不会少了你的富贵。要是打着带四娘离开的心思,别怪我无情!” 聂四娘猛然抬头:“不要伤害我姐姐!” 见木头美人有了反应,袁成海笑了:“你别再闹,自然不会亏待你姐姐。” 这个聂三娘来得好,来得妙啊。四娘从此有了软肋,寻死觅活也要掂量一下了。 至于这女子会不会心存歹意,他根本不担心。 这里是他的家,要是在家里都不能保证他的安全,他坟头草早就老高了。 袁成海心情不错出了门,前呼后拥,护卫无数。 秋蘅提着一盒点心去了千松堂。 千松堂的丫鬟婆子忙里忙外,正为老夫人要进宫做准备。 “蘅儿怎么来了?”穿戴隆重的老夫人视线往秋蘅手中食盒落了落。 莫非是吃多了点心,终于长出孝心来了? 秋蘅把食盒往桌上一放:“芳洲刚做了红豆糕和枣糕,还热乎着,拿 来给祖母尝尝。” 老夫人嘴角不觉上翘:“什么点心不点心的,你有这个心就好。今日我要进宫去探望你大姐,正忙着,你先回吧。” 靖平帝对宫妃比较宽仁,哪怕是品阶不高的嫔妃,生辰时都有见家中女眷的机会。 一般来说,进宫去的都是当娘的。 秋蘅从袖中摸出一个锦囊,递过去:“孙女就是听说祖母要进宫探望大姐姐,为大姐姐准备了一份礼物。” 老夫人伸手接过来,口中道:“去宫里不是什么都能带。” 打开来,是一对蝴蝶香佩。 如今香佩在京中掀起小小热潮,老夫人都有耳闻,一见这对古扑雅致的蝴蝶香佩,赞许点头:“你有心了。” 其他几个丫头怎么没动静? 老太太正寻思着,秋萱姐妹就结伴而来,纷纷拿出为长姐准备的生辰礼。 “去问问大太太,还有没有要为大姑娘带的。”老夫人吩咐婢女一声,把几个孙女打发走。 秋萱走在秋蘅身边。 自从秋蘅帮她摆脱了那桩糟糕亲事,秋萱就不再掩饰对她的亲近。 “难得的进宫机会,大伯娘不去么?”秋蘅一副天真模样问。 秋萱看了秋芙一眼,微不可察摇头,示意这个话题不好说。 反倒是秋芙直脾气,不觉得说到母亲身上有什么:“去年是我娘进宫的,回来后脸色不大好看,可能又和大姐起争执了吧。” 见秋芸和秋莹如锯嘴的葫芦一声不吭,秋芙撇撇嘴:“反正自从定了大姐进宫去就总吵。你不要那么好奇,宫里没什么好。” 秋蘅这乡下来的傻丫头,该不会憧憬进宫当娘娘吧? 秋芙想想当年绝食抗议的长姐,不由抿紧了唇。 大姐好可怜,当初祖母倒是不同意,奈何祖父和父亲、母亲都愿意。 要是她——秋芙摇摇头,慌忙把莫名滋生的恐惧驱赶。 不会的,祖母最疼她,几个姐妹中祖父也对她最好,真遇到这种事不会像大姐那样的。 “六妹。”秋芙喊了一声。 “怎么了,四姐?” 秋芙咬咬唇,罕有说了软话:“多谢你惦记着我姐姐。” 当年大姐那么伤心,把她都吓到了。此后多年,她只见过姐姐寥寥数面。 姐姐在那冰冷的高墙里,一定很寂寞吧。 秋蘅一笑:“应该的,我还没见过大姐姐呢,也不知道送的礼物她喜不喜欢。” 宫中,老夫人拿出秋蘅送的那对蝴蝶香佩,语气是自己都不曾察觉的炫耀:“是你六妹特意为你准备的,看看喜不喜欢。” 被老夫人注视着的是一位宫装女子,云鬓高耸,生了一张芙蓉面,正是秋大姑娘秋荷,如今后宫的秋美人。 听了祖母的话,她伸手把装香佩的锦囊打开。 第44章 云园中 映入眼帘的是一对蝴蝶样式的配饰。看质地似木非木,古朴与精致俱备,有种别样的清贵。 不用刻意去嗅,一股香气就飘入鼻中。这香也如其质地,醇厚中有股清凉气,仿佛夏日的闷热被清风撕开一角,令人心旷神怡。 “这叫香佩,说是用各种香料调制而成,是你六妹从一位四处云游的老道长那里学来的。如今在京城倒是 “诺”众给事营的军士们,整齐的应了声,就纷纷离去,没人再低声嘀咕、或者是叽叽歪歪了。 洛北神色动了一下,四大至尊势力,他们会这么早就到了,这并不奇怪,但是,竟然已经交手了,显然,那必然是有着特定的原因,或许,是真有什么东西,从龙神洞府遗迹中掠出,引起了他们的交锋。 周围的黑旗近卫们,听到韩思这豪气干云的回答,全都是哄堂大笑起来。 加藤爱以前只是送礼物首饰之类的东西,这一刻他才发现给钱才是更合适,当然,该有的礼物也不能少。 根据以往的情报而言,现在雾影村能够发动政变,也有这个实力和威信的只有掌握了两种血迹限界的照美冥。 “不行,你妈在那里找你们,你家来客人了,给你传送到鬼谷,那边暂时没人。 “那只是与老奴顺路而已!”造化傀儡继续不带任何感情色彩的道。 “没错,在威彻尔尼世界所在的次元,数码世界与对应人类世界的关系,要比伊古德拉希尔世界密切一些,我们将人类居住的世界称为‘现世’,而伊利亚斯世界,将它们对应的人类生活的世界称为‘凡间’。”妖精兽说道。 最后,因为时间的缘故,还没有彻底尽兴的照美冥也不得不停下来,因为要到接下来和加藤爱朋友的见面了。 吸收灵气这样的能量,他根本不用去刻意吸收,身体自动就会吸收附近的各种包括灵气在内的能量。 “成功了!”楚仙灵对着宋晓冬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而那笑容中,则是多了一种别样的妩媚风情。 闻言,神木似乎也是的,掀起了什么回忆,于是,若有所思的喃喃了一句。 沙鲁望着冲上来的赫丽丝轻轻一侧头就躲过了赫丽丝的拳头,在躲过去之后,又对着赫丽丝背部重重的打出了以及肘击,将赫丽丝打进了下方的地面中。 就在孙悟饭绝望的时候,突然一个金色的身影出现在孙悟饭面前。 苗青青三人一看这个水潭,就更加的兴奋了,二话不说,苗青青和苗轩轩两人就已经是开始脱衣服了。 克维拉从废墟中爬出来,震惊的望着飘在空中身上冒着金色火焰的金发碧玉赫丽丝。 顺带一提,程诗涵的父母是家中长子,二十多岁的时候就到外面去打拼了,平时并不住在红旗村,这一次是因为学校放了暑假,程诗涵的父母带着程诗涵回老家,才会住进了程家的老宅。 至于煞气,就更容易理解了,许潇遇到的那头鼍龙,是生活在地煞之井这种风水奇局之中的,日夜吞吐风水气局中的地煞气息精华,内丹中若是没有残留的地煞之气成分,反而才奇怪了。 在张魁山的命令下,炮营停止了炮击,并且秘密将所有炮弹和火药全部装进麻袋当中。 吕汉强一惊,往左面望去,果然,在左面,一片巨大的山林里,乌鸦鸟雀正在林上飞舞久久不落。_ 第45章 惨事 天热,蹴鞠玩上一会儿只能停了。 云园中有供人盥洗之处,女孩子不愿在外沐浴,出了一身汗,净脸更衣还是需要的。 秋蘅第一次来,全程都有冯采星带着。 换过衣裳出去,冯采星拉着秋蘅走在树荫下:“阿衡,你累不累?” “不累呀,就玩了那么一小会儿。” “那我带你逛逛吧,熟悉一下云园 巨大的右爪猛然拍落,锋利的尖爪上面遍布了毒液,一击就拍飞了林云,尖锐的利爪也在林云的后背留下很深的伤口。 而猿烈也非等闲之辈,当即有所察觉,向着天茗的方向望了过来,发现自己并不认识对方,不由冷哼一声,转过头继续看向神秘岛屿。 虽然大势已去,但沐凌天不死,叶迅便一日不得安宁,所以沐凌天之事,确实是当务之急,更何况沐凌天还弄瞎了自己的一只眼睛,而安抚叶无双,绝非一朝一夕之功,恐需要些时日才行。 转眼间第二个阵纹刻完,进而是第三个、第四个,等等,直至九个阵纹全部镌刻完毕。 郑成功这下明白了,心头像开了扇窗一样敞亮,他知道永历帝在说什么了。 话语很简短,但是却给了他们这些在生存线上苦苦挣扎的人,一个最为光明的未来,以及想也不敢想的希望。 “楚凡大长老的事情我并不清楚,不过既然你已经回来了,那就随我去外门一趟吧。”看向林云,这名外门长老回道。 在后方的移民抵达灰沼泽后的第一时间,安静了半年多的人族殖民地终于有了动作。 乞颜看着中阵的战斗终于分出胜负气势高昂的向着魔多的大旗冲去,因为中阵的原因使得他们的推进收到了大量的魔多士兵阻挡,现在这些士兵终于放弃了抵抗,乞颜冲向魔多的面前再也没有了任何的抵抗。 进入客厅内后,其他人才打着哈欠从楼上下来,看样子,应该是昨晚熬夜后才起床。 在这个城池之内,最低的修炼者都是有着天罡境的修为,甚至大部分都是涅槃级的强者。 要知道这栋豪宅看起来并不便宜,可山本一夫却没有半点心疼的觉悟。看到这里,林羽很怀疑自己是不是钱要少了。但是已经开了的口,也不好再改变。况且在97年来说,3000w美金真的是不少了。 “滴!恭喜宿主的三项异能已达到两星级。”脑海中同时也传来了系统的提示音。 经历了门口的事件后,季空领着薙切绘里奈进入了家里。 第一种幻术就是心灵幻术,而使目标产生的幻象,就是被第一种幻象——“黑烟”弄伤的错觉,且受伤的错觉会变假为真,使身体真的受伤。 哪吒微微一笑,双手持了孩子,一把摔在地上,这一下大头朝下,哪吒力量又大,只一下就将孩子摔得头破血流,眼见是昏死了过去。 吴越范家的瞳术——【一生一世】,归根结底仍是幻术,倘若从始至终都没有迷失在幻境中,没有当真,那么在里面生活了百年、千年、万年,也不会有任何影响,反而能借此锻炼自己的意志力。 金箍棒变作原样,轻舞一周,被悟空随手捣在原处,一如初现身时大马金刀的单手持棒。 就在她走后不久,欧阳嘉嘉也走了出来。她比王珍珍有目的性的多,是以她直接朝着waitingBar的方向走来。毕竟林羽在临走前已经将地址告诉了她们。 第46章 麻纸 车窗帘已经放下来了,小小的车厢与外面隔绝,令冯采星有了些安全感。 “阿蘅。”她喊了一声,下意识摸摸藏麻纸的衣袖,“你说那人所述……是真的吗?” “我不知道。”秋蘅只能这么回答。 “我觉得是。哪有人为了骗人,连性命都不要了啊。”冯采星吸吸鼻子,有些想哭。 她可能被吓到了,可能不只被吓到了。 “阿蘅,官府会管吗?” “官府管过了。” 冯采星神色一震,想到了纸上那句“官官相护,逼我至此”。 秋蘅拉拉她的手:“采星,别想太多了。” “可是——”冯采星张张嘴,想说总要做点什么吧,最终没说出口。 就算她想做些什么,也不好把阿蘅牵扯进来。 冯采星又掀起车窗帘,向外看去。 那人的尸体已经被拖走了,地上一滩血迹尚无人处理,格外触目惊心。 驻足看热闹的人被驱散,又在远处聚拢,一队队巡检来来往往,神色肃穆。 冯采星突然有些反胃,忙把车窗帘放下来。 为刚刚发生的事议论纷纷的人群里,陶大三人悄悄退走,回到藏身之处。 “发什么呆?”陶大拍拍陈三的肩。 陈三脸色苍白,眼睛发红:“鹊兄弟是对的,报官没用,寄托于别人只有死路一条!” 那个人,那个汪平,他们不认识。但他们的目标都是袁贼,那就是自己人。 汪平做了他们走投无路之后打算做的事,去报官,用证据揭发袁贼的恶行。结果呢,还是靠自己一条命来引起人们的关注。 普通人的关注有用吗? 陈三把藏好的麻纸拿出来,盯着上面的字迹看。他不识字,但从旁人的议论中已经知晓这上面写了什么。 比起陈三的情绪波动,陶大看起来很平静:“所以我们更要与鹊兄弟配合好,不要意气行事。” “嗯。”陈三重重点头。 冯采星把秋蘅送到永清伯府,直接回了家。 她以为沐浴更衣后,就洗去了外面带来的汗水与脏污,还有见到的惨象。 可是并没有。 那轻飘飘一张麻纸压在心头,如压了一块石头。 她得做点什么。 “阿蝉,叫你哥哥在外头多打听打听袁成海的事。”冯采星吩咐贴身婢女。 袁成海先是街头遇刺,后是有人拦住他当街自杀,毫无疑问成了茶馆酒肆当前的谈资。 “姑娘,外头都说袁成海在东南作恶多端,害得不少人家破人亡……”婢女把兄长打听来的消息禀报给冯采星。 等与长春侯说话时,冯采星装作随意提起在街上遇到的事:“那人好惨啊。父亲,官府没有找那位袁大人问话吗?” “你打听这个干什么?” 冯采星脸色一白:“女儿一闭眼就做噩梦,好害怕。” 长春侯没有生出怀疑。 小姑娘见到那种情景,确实会害怕的。 “有御史弹劾,但那人已死,凡事要讲证据,今上派人去丰州了……”长春侯随口说了几句宽慰女儿,心中好笑。 这傻丫头以为袁成海会因此获罪不成? 袁成海深得今上信任,在东南经营多年,更是势力深厚,所谓调查不过是走个过场,结果不问可知。 “这事过几日就淡了,你不要总想着,实在害怕就让你娘带你去寺庙上个香。” “女儿知道了。” 冯采星回到闺房,把麻纸拿出来看了又看,下了决定:“阿蝉,我记得你的字迹偏硬朗,用同样的麻纸把这上面的内容抄上十份,叫你哥哥悄悄贴到街上几处显眼的地方去……” 她亲自写有被认出的可能,而身边婢女字迹如何,纵是父母也不知道,就更不怕外人了。 是夜,街上多处墙壁贴上了写有汪平悲惨遭遇的麻纸。转日墙壁前围满了百姓指指点点,本来有些冷下去的事又被热议起来。 巡检忙着撕掉麻纸,袁家护卫更是四处逛,想要揪出贴麻纸的人。 之后几日,总有麻纸出现在各处,毁之不绝。 冯采星听说后,沉重的心情松快许多。 后来的麻纸不是她吩咐人贴的,也就是说还有不少人和她做了一样的事。 父亲说这事过几日就会淡了,这样一来,总不会那么快就被遗忘了吧? 袁成海因街上层出不穷的麻纸大为光火,先去找了巡检司,又去见薛寒。 “薛大人,这事明显是有人蓄意搅乱京城安定,挑拨人心。还望贵司多上心,把浑水摸鱼的宵小揪出来。” 比起巡检司的酒囊饭袋,袁成海觉得还是皇城司靠谱些。 而对皇城使薛寒,他也客气许多。 当然这客气是袁成海自认为,等他一走,胡四就啐了一口。 “哪来的大饼脸,做起皇城司的主了。” 薛寒嫌弃看属下一眼:“刚刚你怎么不啐他脸上?” 胡四一愣:“能啐吗?” “怎么不能,你啐了,我再命你赔罪就是了。”薛寒懒懒道。 胡四抚掌:“大人您早说啊!” 袁成海的恶行如今正被热议,而身为皇城司的一员,深知实际只会更残酷。 “今晚你就多去巡视一下。” “大人,您还真管啊?” 薛寒一笑:“不是都找上门来了,总要给他个面子。喏,到时候把这些贴一贴,别选太显眼的地方。” 胡四接过来一看,瞪大了眼睛。 一沓麻纸,写的全是汪平的事。 “大人,这都是您写的?” 薛寒无奈看他一眼:“收缴上来的,物尽其用。” 胡四乐了:“对,物尽其用。” 当晚,秋蘅根据约定的记号去见陶大三人,街角一个转弯看到了鬼鬼祟祟的胡四。 皇城司夜里巡视怎么还偷偷摸摸的? 秋蘅好奇心起,默默跟上去,就见胡四到了一处墙壁前停下,左右看一眼,飞快把纸往上一糊,之后若无其事向前走去。 贴的难道是——秋蘅心下有了猜测,走到近前,果然是写有汪平冤情的麻纸。 这大大出乎了秋蘅预料。 赶往约定之处时,秋蘅还琢磨着无意间撞破的事。 胡四如此,定是薛寒的吩咐。 皇城使薛寒,究竟是什么样的人呢? 第47章 天香阁 书上记载的薛寒,面目模糊,强调了他乞儿出身,认宦官为父。救太子,杀福王,有毁有誉,毁大于誉。 她认识的薛寒,行事有些邪气,令人看不透深浅。对她不吝帮助,可这善意又透着古怪,好像单单对她如此。 今日无意间窥破的薛寒,没有被皇城使的身份束缚,也会做热血之事。 他的养父是宦官薛全,五贼之一,她以后少不了和他打交道。摸清他是什么样的人,才方便行事。 秋蘅心中思量,脚下不停,轻车熟路来到了那处凶宅。 鸟叫声响起,门轻轻打开。 “鹊兄弟,你来了!” 再见秋蘅,陈三热情多了。 秋蘅闪身进来,迅速环视一番。 屋内没有点灯,只有月色从大敞着的窗子倾泻进来,不至于两眼一抹黑,能看出此处没有生活痕迹。 “三位说说情况吧。” 还是陈三先开口:“我按计划扮走街串巷的货郎,每日按约定的时间从前街那边经过。昨日三娘由几个护卫陪着一起出门的,从我这停留买了些小玩意,悄悄给了我这个。” 他把一个纸团递给秋蘅。 刘二接话道:“三娘后来去了一家成衣铺,一家香铺……” 刘二没有陈三那么多话,但身手更好,心也细,适合跟踪。 秋蘅默默记下成衣铺与香铺的店名。 聂三娘进了袁宅,失去了自由,去哪里定然有用意。 “我托一个混子赁了个住处,在附近摆了个粗茶摊子……”陶大说着情况。 鱼有鱼路,虾有虾路。越是人多繁华的城郭,只要手里有钱就不愁遮掩行迹。 三人想在京城长久生存下去,凶宅栖身就非长久之计。他们需要有明面上的身份,有方便联络的地方,一个不起眼的粗茶摊子再合适不过。 秋蘅听完,把钱袋子递给陶大:“三位辛苦,我先回去了。” 钱袋子中装着银元宝,回头使用要换成铜钱,就是很大一笔。 陶大有些不好意思:“鹊兄弟之前给的还有富余。” “陶大哥拿着就是,钱到用时没有就不方便了。比起我们要谋的事,钱算什么?” 陶大一听,不再推辞。 是啊,如果只是为钱,以他们的身手来钱的路子多着。 “鹊兄弟,路上小心。” 秋蘅摆摆手,轻盈离去。 因为暑热,许多人夜晚涌出来觅食玩乐,秋蘅专挑偏僻处走,顺利回到冷香居。 芳洲照旧等着。 “芳洲,把灯挑亮一点。”顾不得洗漱,秋蘅把纸团展开。 纸团上的字很小,但因为纸也不大,所写言简意赅。 袁宅之人,重点是两个美妾,一个管事,一个护卫长。 管事贪财,护卫长好赌,一个美妾爱华服,一个美妾爱香。 秋蘅很快把心思放在两个美妾上。一人叫丽娘,一人叫慧娘,纸上特意提到,二妾相争夺宠,毫不掩饰。 这样一来,刘二提到聂三娘去的成衣铺和香铺就很明显了,是这两个美妾惯去的地方。 秋蘅决定明日去看一看。 一夜无话。 用过早饭,秋蘅列了个单子,让王妈妈安排人把准备好的香佩送到昨日那些与她约好互换礼物的贵女府上,自己则以买香的名义出了门。 刘二提到的成衣铺叫云霞坊,香铺叫天香阁,不但在一条街上,还紧挨着。 秋蘅先去了云霞坊。 云霞坊上下两层,层层叠叠罗列的布料令人目不暇接,无一便宜货。 女伙计拿出画册,向秋蘅一一介绍近来流行的样式。秋蘅不打算在这里量身裁衣,买了条手帕出了门。 之后再去隔壁的天香阁,各色香料不必说,成品的香丸、香粉、线香一应俱全,还摆着几样香佩。 秋蘅指着一个圆形香佩:“我看看。” “姑娘好眼光,这是近来最流行的香佩,香味持久,佩戴方便,据说一开始是位贵女做出来的……”伙计滔滔不绝,虽隔着帷帽看不到眼前女客的反应,却自信这样的小姑娘忍不住不买。 果然少女伸手拿起香佩,一副爱不释手的样子:“做工挺好呀。” “那是。别看如今卖香佩的铺子不少,论做工,论款式,论香味,咱们天香阁都是数一数二的。” “那来买的人不少吧?” “当然啦,好多富贵人家的太太、姑娘都亲自来呢……”伙计吹得兴起,“最近人人谈论的袁 大人,姑娘知道吧?袁大人的女眷就特别爱逛咱们铺子,那次过来还说这两日来买新样式的香佩呢。” “这枚香佩我买了。” 伙计满脸笑:“这就给您装好。” “对了,咱们这里的香佩多久上新一次?” 伙计脱口道:“十日左右就会上新一次,今日正好上新,姑娘赶得巧。” 离开天香阁,秋蘅逛到陶大摆的茶摊附近,观察了一阵子后随便找了个混子,给了银钱让他去喝茶。 有钱拿有茶喝,混子自然乐不得,喝完茶后按着秋蘅交代把折好的纸条压在茶碗下,若无其事离开。 过了一会儿陶大来收拾桌子,把碗拿起看到底下的纸条忙藏好,等无人时看过,与刘二、陈三联系上。 刘二暗中盯着袁宅,第二日看到一名美妾出门,立刻按计划通知陈三。 “针头线脑,木梳头绳——”年轻的货郎走到一座茶楼下,摇起拨浪鼓。 咚咚,咚咚咚—— 茶楼临街的雅室内,听到有节奏的拨浪鼓声,秋蘅侧身站在窗边向外看了一眼,看到陈三慢慢向前而去。 昨日等到傍晚,今日等到现在,终于等到了。 “芳洲,我说的都记住了吧?” “姑娘放心,记着呢。” 芳洲把帷帽往头上一戴,往天香阁而去。 她比袁成海那位爱香的美妾慧娘先到,伙计见了迎上来。 “姑娘想看些什么?” “听说你们这里的香佩很好,我瞧瞧。” 伙计把一盒子香佩摆在芳洲面前:“姑娘慢慢看。” 芳洲确实看得很仔细,伙计暗暗不耐烦时,慧娘进来了。 慧娘没有戴帷帽,立刻有两个伙计迎上去,热情招呼。 慧娘扫一眼,一指招待芳洲的伙计:“先前都是这小二招待,还让他来吧。” 第48章 上钩 “姑娘,您慢慢挑着。”伙计一听,忙撇下芳洲,去招待慧娘。 袁大人这位女眷出手阔绰,而先来的小娘子只看不买,哪个重要不用说。 “您来得正好,才上新的香佩,有玫瑰花的样式,小人拿给您瞧瞧?” “拿来吧。” 伙计拉开一个屉子,捧出里面的匣子打开,里面放着两枚玫瑰香佩。 慧娘拿 “这些就是你口中那些朝廷官员做的好事,有这种官员在,你也好意思说洛阳局势稳定? 顾盼坐下来,拇指移开检查结果,她心理虽然早有准备,可是看见结果的时候还是一瞬间反应不过来,她真的怀孕了。 她这声音一出,柔柔的又透着一丝倔强,原本与冷柒柒性子有些像的她,幻成她后一时间让释卓灵也有点失神,这个样子的冷柒柒,他听说过。 徐洁不相信。大姨就又告诉她,她和大姨一样,有先天的本事,可以让自己的智慧脱离肉体,从而获得更大的智慧和见识。 作为回答的是荒兽头上六个角的攻击,那荒兽头一甩,六个角顿时飞出朝着六人攻去! “清山仙洞一直都不理外事,上次也是设计了他,才会让容明上当,现在容义又下令与外界断绝关系,他这态度,还真是有点猜不透。”释卓灵慢慢的走着,疑惑的很。 秦洛一次又一次化解,他也不好出全力,估计也就拿出了一两分的劲儿在跟他玩儿,他不是想伤人,也不太想暴露自己的武术功底,梦中杀手的经历可以作为他的底牌和杀手锏,轻易不会暴露出来。 简暮云被他说的一愣,旋即便想起来,当初开府时候,府上好些人,都是庄德太妃送来的,现在想要将她们遣送出去,确实是有些麻烦。 “那好吧!”看到妹子的样子,唐展知道不能强求,便也只能笑了笑,便又离开。 底特律曾经在三四十年代和六七十年代,分别爆发过两次十分巨大的劳资冲突,最后演变成为不可收拾的暴乱,几乎毁掉整个底特律,引发了白人居住者外逃和长久的经济萧条。 不战!就丢人了,在大局上对天合大陆的士气是一个很大的打击,要知道林枫做的事情,已经是天合大陆不能容忍的了,自己跑过了灰头土脸的回去,那么天合大陆的战士怎么看?又怎么想? 那些上古灵族,自从陆辰得到之后,基本上,就是已经忘记了,若不是得到地煞火莲这样的奇物,估计,也就会永远封存在鸿蒙珠之中了。 “带刺的玫瑰哟!”诺坦桀桀怪笑了声,这笑声深得娄奇真传,让露西觉得更加心虚。 诺坦话虽然说的很淡定,但是芙蕾雅得到诺坦的亲口承认,却是无法淡定下来了。 兖州州牧府,留守的荀彧与程昱,正分别在看着一份刚刚送来的,前线最新军报。 随着凌云一步步向前走,他的气势也在节节攀升,可他提起的气势却没有向四周散发,而是被他以这种虚影的形式,全部留住了。 因为实在太巧,那影子是尽云庄的,万重山庄又是尽云庄的分支,她丢了自己和绿柔,很可能会去万重山庄召集人手。 “哎,喽啰和喽啰的碰撞,我是有信心将其击杀、击溃,但是高层的对战呢,冥月血尊?还有未知的高手,这些才是决定这次大战走向的最大因素。”林枫摇着头说道。 第49章 登门 永清伯怀着震惊的心情回了家,命婢女去请秋蘅。 不多时秋蘅到了,屈膝行礼:“祖父。” 永清伯认真打量了一眼小孙女。 随意绾着发髻的少女穿一件半新不旧的衫子,身姿轻盈,透着鲜灵劲儿。 年轻真好啊。 年轻又有野心,就更好了。 “蘅儿坐。” 秋蘅依言坐下。 “ 李维的支援能力从春季赛上场到现在是有一直被王国战队研究的。 “她是不是长得很漂亮?”周巧芯总算是开了口,不过问的问题却是有些莫名其妙。 李明渊闻言两眼又是一黑,但他此次没有迟疑,调转马头大吼一声:“后队变前队,向西杀!”说罢就朝着西面疯狂的杀去。 他的源气又不像白雨她们那般浑厚,即使穿的少,也可以依靠源气抗寒。 刚刚上得城楼的廖诚就见到士兵们正在弯腰搭箭,准备第二轮射击,而统领城门士兵的将领正在下达着攻击的命令。 卡尔玛的头铁导致这种演技没办法实施了,这货真就人在塔在呗。 就在他的颤抖中,恐怖的冰龙轰然仰天咆哮,带着恐怖的温度,疯狂向那雷狱中冲去。 在柳灵儿的心里,必须拉勾发誓才能作算,到时候就可以拿这件事来说了,就不怕他反悔。 赵冰颜眼中精光一闪,脸上满是喜悦,但下一刻却变成了担忧。李云卿居然真的来了,他将松岩山给围了!一个男子肯为自己做到如此地步,赵冰颜心里别无所求了。 就算男枪先上了,琪亚娜也可以第一时间w草丛获得草元素再用Q帮助自己获得短暂的潜行效果从而脱离危险。 杜子辕看向风暮昭,发现后者表情看上去十分失落,就跟刚刚失恋似的。 这是所有随行国民党人心中共同的想法,说实在话他们中间很多人都不喜这一套,当然他们也说不出什么反对的意见来,没看到合肥繁华成什么样子了么? 梅维丝笑着调侃了一句,随后一会,把手中0号丢向了尖兵中,红光闪耀,剧烈的爆炸直接冲散了尖兵们。 “知,知道了……绝对没有下次……”黑土垂下脑袋,却是不敢有任何的反驳,因为,她是第一次看到,擎苍对她如此的凶戾,她丝毫不怀疑,若是还有一次的话,擎苍绝对会将她给毁灭了。 就在这时,一队披麻带孝神情木然的队伍从车旁经过,坐在车厢内的几人清晰的听到他们哀哀的哭泣声,一股浓浓的死气顺便弥漫整个车厢,压得他们几乎喘不过气来。 “司令司令,前线发来最新战报!”副官长骑着马迅速的奔上土丘。 慕容梅一上来就把天丝毒功发挥到了极致,周身笼罩着淡淡的黑气,手指间的两根毒丝,交错扭曲,肉眼无法捕捉到其攻击速度,也难以判断其攻击路线。 李诚拿定了主意,也不再多言,他迈开大步开始了赶路,李曼抱着云峰的胳膊并肩而行,不紧不慢的跟在了他的身后。 在透明球员面前,出现一个五彩斑斓的转盘,盘面不停旋转,看不清内容,指针对着正上方。 无眉老者不禁又想,若是自己得到这门逆天秘法,能在短时间内爆发出何等力量?一般的灵力八段的强者,会是他的对手吗? 大朝会过后,就要准备过年了,云家今年因为添丁进口的缘故,所以,准备的非常的丰盛。 换句话说,面前这个华国的人体蜈蚣就是平白无故地帮助别的玩家扫清障碍,将竞争难度降到幼儿园级。 她冲张月红笑笑,不过随着张月红父母和哥哥的到来,前一刻还在冲崽崽感激笑着的张月红瞬间血泪直流,神魂飘过去跪在三人跟前。 可奈何,这次的地宗现世之地,被万山河提前观星推算了出来,会在北域与中原之间的那片连云山脉,属于北域的之地,却又与中原接壤。 李宇看着楼下的张如风等人,犹豫了一下说道:“如果确定了他们说的都是真的话。 现在堵住王家活路的袁老魔是被杀了,可王家的名声也彻底臭了。 身为一个合格的前街道主任,大学经济一定要掌握好,就四门学这一千三百个学生,一年带给街道的收入绝对是一个很庞大的数字。 和崽崽在一起久了,将思衡也学会了只要是迅移之类的术法,那在开始之前绝对会黑掉四周所有监控。 这个图章肯定是要存起来去兑换奖励的,那么在此之前若是不穿上享受一下属性加成的话,他感觉浑身有蚂蚁在爬,相较而言,被怪物穿过的那种恶心感就不值一提了。 估计已经感受到了某方大佬令人胆寒瑟缩的气场,藏在床底下瑟瑟发抖,暂时不敢出来。 “那,那你跟我一起去斯坦因学院好不好。你要是无聊了,我就来做你听众好了。”伊坦莉雅宽慰的说着。 能看到他们兄弟开心,她也倍感欣慰,每次佩衿离开,都会盼着他能再来。 这可是难得的机会,况且黑暗系魔法本身就跟教廷冲突,接受也未尝不可以。但前提是必须弄清楚获的的代价是什么。 看着她眼里慢慢漾开一抹笑意。与白天那强装出来的笑全然不同,然见她一动不动,心脏渐渐缩紧,竟怕她不肯受。 至于陆雪儿口中参加这个大会的“神魔”们,到是一个个装束极为古怪,还有的相貌奇特。 “你——”郭图大怒,只为许攸的无礼,至于公孙瓒讨灭刘虞的事,倒是不在意了。 “赵千户,既然你赶来,便随我一同前往,只是不可对我的救命恩人有所不敬!”襄兰儿并未向车窗外望上一眼,只是仍好笑地望向商羽按住头上帽子地怪异模样,嘴中却说出这样一句话来。 天蚕出没在大陆南方的大山中,数量极为稀少,而且天蚕吐丝一般都极其隐秘,一般根本就不可能得到,千叶也是因为自己的最强攻击是拳头才收集那么多的天蚕丝制作手套的,虽然比不上天下十大神兵,但是也差不了多少。 莽古尔泰一见顿时喜上眉梢,立刻下令将通道清出来,把里面的东西全都弄出来。 事实上,这样玩,不但得不到鬼子们的尊敬,还会受到它们的严重鄙夷。 “方记者说得对,苏老板,你也是有身份有地位的人,参加个慈善拍卖会,居然一分钱都舍不得出,这说出去恐怕会被人笑话吧?”王校长的声音,从侧面荡了起来。 第50章 二妾 “大人,大人,不好了!” 薛寒看着冲进来的胡四,神色淡淡:“鬼叫什么。” “大人,不好了啊!” 薛寒抬抬眼皮:“说。” 皇城司面对的能有好事么,不好了才是正常的。 “秋六姑娘——”胡四一个大喘气,为自己没脱口而出“红豆糕”感到满意。 薛寒眼神微变:“秋六姑娘怎么了 紫夕听出点话外之音来,看起来这护肤水是绿鲸自产自销的,这么看来,之前魔兽们进献食物,都是为了绿鲸能制造出更多的酸雨。 不过,怀孕这个事儿一时半会的也看不出什么来,更不可能有什么动静。杨云溪最先要面临的,还是涂皇后给她的那个选择难题。 穆扬灵正闭上眼睛打算强迫自己睡过去,突然听到隔壁开门的声音。 明珠坐了,以沉默表示不赞同,谁要和他聊天谈心?她又没吃多了撑的。 四下一望,瞧见旁边墙壁上乱糟糟的堆放着好几把长长的竹扫帚,连芳洲奔过去取了一把,回来对着那四个婆子就是一顿乱扫乱打。 子时,放了鞭炮,兄弟三人给爹娘磕头拜了年,又一同去拜了祖先,下人们一拨拨的也赶来磕头拜了年,发了红包,大伙儿开开心心的吃了饺子,略坐一坐,便各自回房休息去了。 不是说同性才是真爱吗,她对这方面不提倡,但也绝不反对,只要他们两情相悦。 “卫将军……”梁澄却是不动,只是痴痴的看着卫霜,两行清泪从眼角滑落,轻声的唤道。 看着那银甲士兵将手上的烤鸡毫不客气的拿走,萧凌风的额头蹦了条青筋出来。 虽说不是头一回看了,可仍然忍不住的赞叹,赞叹古代匠人们的灵巧心思。 此时已经结束了午餐,收拾好东西准备回去,但魃却突然提出要到“幽暗森林”里面看一下。 听到富然喋喋不休起来,云贤眉头一皱,这手链是她自己打人弄烂的现在都怪到自己头上来了。 只是凤王凤后虽难免带着一身久居高位的贵气,但神情间却绝没有一丝令人不舒服的高傲。那此时这气氛却又是为何? 一颗心顿时悬起来,半个时辰,时间已经不断,人在下面根本无法撑这么久的,林风看着平静的水面,一定是出了什么事。 “可是万一别人不用防守挡拆的人进行包夹,那我们的内线不久打不出来?”韩海看着这个战术,有些担忧的说道。 那天之后,魃似乎特别嗜睡,整天迷迷糊糊。她自己的说法是透支了体内的能量,需要通过大量睡眠来恢复。 移开目光,云龙在山洞顶部发现冰火两种元气各占一半天地,彼此交织。但却既不相融,也不互斥,形成一幅奇异的场景。 盛景泰之前看陆启明神色有异,不敢打扰,只眼观鼻鼻观心坐着;听到陆启明这句话,他慢了半拍才意识到是对自己的交代,连忙点头应是。 眨巴眨巴水灵双眼,幽兰猛的抬起头,愣愣看着那一脸懊恼的幽旷,刹那之间,脸上已是紫霞遍布,娇羞不已。 那所谓的实力恐怖的元神境修士田前辈,竟然傻得可怜,扶着他那早已分裂的身体,退了这么远。 七岁时,他偷偷跑出鬼啸峰去打架,被师父责罚,她哭着央求,骗师父说,有人欺负她,他才去帮她出气。 赵朴笑了,声音有些冷然。看来他还是太仁慈了,威望,威望!杀人立威,固然是老套至极,可是也最为实用。 想着这些,六名公子的目光,灼热无比,看着台上轻纱遮面的公主,像是饿狼一般,恨不得立刻扑过去,据为己有。 來到了屋内,叶碧煌看到了昏昏欲睡的萧宇正坐在椅子上似睡非睡。 他感觉自己的内心有点肮脏可耻,然后又有些哭笑不得,难道男人的本性真的是这样?对没有得到手的就会有强烈的占有? “唉,四皇子急躁了。和尚原之战,我军必败!”完颜娄室叹息道,眼神有些黯淡,说着不禁咳嗽了几声。 今天,报纸上出现的奥斯卡提名名单,再次吸引了许多人的目光。 唐怡雯触电似的弹了起来,绷紧身子扭了几下,然后整个软在了夏风身上。 他坐在那里,静静地冥想着,刹那间,他的身体仿佛被闪电击中了一般,连续地颤抖了几下。 大姐!大姐!大姐!若大姐再次失踪,她不知道自己下一刻会做出什么事来,再次选择同归于尽也说不定。 “好。”冷常林一本正经地点了点头,却抬手便拉住了向晚的手。 虽然天通道士在交给石进这块石碑时并未多说什么,但却在离开前特别嘱咐了一句,以后天通教收徒,除开普通门徒,那种嫡传弟子的唯一条件,便是能和石碑产生联系。 元母顿时着急了,要知道她最喜欢的就是元君羡了,恨不得将所有的好东西都留给元君羡,可是现在元君羡要离开京城,那她的计划岂不是不能完成。 “那我们就要做好心理准备了,恐怕这一回也是个持久战。”周宇浩看向田倩倩。 虽然奴隶的一切都属于奴隶主,但这并不代表奴隶就不需要钱,就不能有钱。 颖儿当然知道许颜的意思了,对于许颜她是感激的,要不是许颜,她永远都要顶着那一张见不得人的脸过一辈子,更不要说像正常人一样走在阳光下不被人议论。 第51章 问伤情 秋蘅与慧娘道别,坐进马车离开了袁宅。 半路上车子突然停下,车夫的声音传来:“六姑娘,有差爷拦车。” 陪秋蘅出门的青萝就坐在车门口处,得到秋蘅示意掀起车门帘。 秋蘅一眼瞥见了胡四。 胡四见秋蘅好端端坐在车厢里,替自家大人松口气,客气道:“秋六姑娘,我们大人有事相询,就在湖边等您 紧接着,罗慕玉院中又传来消息说,下人在收拾白芷的房间时,翻出了大量的钱财,每一件都是珍贵无比,而且上面都刻有公主府的标记。 “这种地方可不是你能来的,赶紧走吧。”司空清摆了摆手,说道。 “莫不是今天的事,令她受了惊吓,我还想去寒花姑娘的船上坐一坐呢!”静平道。 秦淑兰也是亲自帮她盛了一碗饭,欧冶清雅礼貌的说了声谢谢,便坐下与大家一起吃饭,因为有外人在,气氛显得比较严肃。 尊境的强者,实力显然远非是之前那般而已,任何一名天尊境动用全部的实力,所能造成的破坏力,都是惊天动地的存在。 罗慕芷抿唇朝她点点头,而后走到厨房下毒的那人尸体边上,而后目光凌厉的扫视了周围人一眼后,便就不经意一般,看向了罗慕玉那边。 眼前这些人显然对自己并无敌意,可是偏偏又是来找自己麻烦的!他们怎么知道自己会功夫?他们怎么知道来这里找自己? “太后,我自然知道我要做的这两件事极难,不过我心中已经有计划,只需要太后帮忙。太后若是肯帮我,待我寻到宝藏,可以分太后一半。”李翩鸿又道。 话说完,金胜天直接切断了联络,金坤再联络就联络不上了。不管金殿中如何喧哗,又吵闹指责了什么,金胜天统统全都不知道。 沈若夕自然不知道燕子和秦良曾经互相是对方的初恋情人,而秦良今天是忘记了带脑子!平时他是很注意不在燕子的面前和沈若夕说太亲密的话的。 这事真巧,我要没猜错,那死者家属就是昨晚我和杜兴去医院遇到那位。没想到这家属能这么疯狂。 学校那边一直是停学阶段,乔家人不同意我去学校再去上学,让我在家里养胎,我有拗不过,只能在家里等待着漫长的孕育过程,打过几个电话给贺跃和梅婷。 而且我宁愿自己变得冷酷,也不希望身边的人有所改变,比如汪娜,比如那些孩子,或许这就是张铭海,时而狰狞时而温柔的原因吧。 冷青咦了一声,说他在刚值班时看到过阴公子,只是那时阴公子低个头走出,嘴里还嘀嘀咕咕的,不知道说些什么。 待听得张济说完,郭晞的后背已然湿透。这消息,可比指挥健羽卫全歼一个大食千人队带来的压力和后怕来得更猛。 季凌菲挂了电话,就是这样吧,情若细水长流,不管走多久,走多远,一转身,他依旧在原处等你,说,今生今世都别想逃离我的身边。 在扬州城官邸的专员接到上头的命令,忙亲自赶到了赵家老宅,和赵石南商谈着参展的事。这在扬州城里,专员亲自上门,也属头一份了。 杜衡在里屋看到灯烛灭了,听动静赵石南也睡下了,才终于放松了心情,躺到了床上,这下全身舒坦,明天一早又要去服侍老太太,杜衡想想就头皮发麻,竟也辗转反侧起来。 第52章 遇袁贼 秋蘅向薛寒道别:“薛大人,我该回去了。” 薛寒伸手入怀掏出一物,放入秋蘅手中。 “这是——” “烟信。遇到危险可用来传信。”薛寒想想眼前少女的固执,微微皱眉,“希望秋六姑娘不会用到。” “多谢薛大人。”秋蘅坦然收下,走向马车。 青萝等在马车边,见秋蘅过来忙迎上来:“姑娘 两掌对拼,那恐怖的力道让得这整颗荒凉的星球地面都是剧烈起伏起来,从天外看,这颗星球正发生着扭曲。 突如其来的变故,直接让正在讨论要如何瓜分地球资源的永恒国度众人愣在了那里,还没等他们反应过来究竟是怎么回事,好似变成了木头人一般,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 系统精灵冲着宁城笑了笑,然后还特地的眨了眨眼睛。啧啧,样子好像能够酥死人是的。 鲜血落在玉佩上,李青龙睁大眼睛盯着,只见鲜血一点一点的,从玉佩上缓缓划过,然后……然后和李龙象一样,落在了地上。 正在观看节目的人听到杨洁的话,顿时愣住了,最后十分钟可以看到宁枫,而且还是在他的私人实验室里? 这个时候,外面正下着雨,不过苏子倩找到了一颗大树下面,正好将雨水遮住了。 天狗忽然龇牙咧嘴起来,对着四处乱咬,吓得金魔神猿等人纷纷退避,生怕被这家伙一口吞了,然后再吐出来,沾一身的口水哈喇子。 天煞听到这个声音,便笑了笑,然后回头看了看工厂门口的那个男子。 梁宇成被这个反问,直接问的有些懵住了。交手,决斗,不就是应该打斗么? 虽说变成了蚂蚁,短胳膊短腿,但江皓爬行的速度可一点都不慢,沿着洞府一路向里爬了进去。 当然逃跑的士兵现在只顾着活命,怎么可能或听他的呢!更何况现在指挥官都已经被人击毙,还在这里傻傻的等死,这可能么? 剩下的最后一名新生布雷司-沙比尼被分到了斯莱特林后,麦格教授卷起羊皮纸,拿起分院帽离开了礼堂。 “让我猜猜,你是那个国家的呢?”王南北做出一副深思的样子说道,但眼睛却在偷偷的注意对方会有什么举动。 “不是,是下一句!”雷伊急急忙忙地打断了伊兰迪的话。刚才伊兰迪在说话的时候雷伊正在思考,所以没太认真听,但是他很确信伊兰迪刚才的话语里包含了重要的词汇。 画面清晰仔细到,就连窦唯睡觉时流出来的口水,到底有几滴又被他不经意间吸了回去,都给拍的一清二楚。 林初指的网络自然是那些神奇的程序,而非网络游戏。他悻悻地摸了摸鼻子,却没有多做解释。 一行人走到树下,姬缺猛地停住了脚步,江长安凛然屏住了呼吸。 西莫-斐尼甘和迪安-托马斯一副很兴奋的样子,招呼他们过去。 没什么巨大的响声发出,原本在恐怖的气息下,有些凝固的空气也在这一刻化作微风向四面八方散去。 但紧接着,眼前的黑暗忽然变的透亮了起来,周围的一切他竟然可以看的清清楚楚。 这是她有生以来,第一次偷偷去看别人,还好,没有被林毅发现,这一眼偷瞟成功了。 “我没事。”苏烟雨喘了口粗气,看向郑蔚蓝的眸子里依旧填满战意。 净空神僧此时说道:“阿弥陀佛,龙城主功德无量,造福一方,真乃圣人也。。”龙伶客气道:“多谢神僧!”其他人也点点头,赞同净空所说的话。 第53章 恶名 袁成海见过各色美人,眼前少女或许不是最美貌的,却格外勾他心动。 一个送上门的勋贵之女——只要想到她的身份,袁成海就心痒难耐。 他向前走了一步,声音带着笑意:“是秋六姑娘吧?” 秋蘅看向走近的人。 离得还不够近,两个护卫更是紧随左右。 她当然不会直接动手,也不需要直接动手 蒋燃空也糊涂了,难不成她想把自己的家变成光明神殿,以供光明信徒们顶礼膜拜不成? 钱固然是好东西,但当一包钱猛地向你砸来的时候,那滋味也不好受,褚一骏此时就深深感受到了这一点。 谢军担心这附近地形的强烈环境气场会影响飞机,还特意交代盛国阳,飞机需要避开北边的路线,从其他方向进入。 谁知人家对他的做法不理不睬,见此情况,他只得以在清源大酒店住腻了,想要换个环境。在林家强的授意下,刘梅将其安排到了档次略低于清园大酒店的京润宾馆。 “哎呀,我怕真的看不懂是怎么回事呀,你给我讲讲吧!赵教官!”江帆笑呵呵道,他想起了在御医学院军训的时候的称呼,还有自己调戏赵冰倩的事情。 “唉。我去报告事情了。”爱莎也知道这样下去不行。便走到了玛丽身边。 这让经常要跟卡尔曼沃特打ji道的苏秀清对这位老先生渐渐心生好感。 最后,谢军还是决定搭顺风车算了,反正穿过沙漠的道路就这么一条,中间没有岔路。 赵广华见一连几天林家强都以公务繁忙不远见他,他便做出要离开清源的架势,想逼林家强现身。 “我也不知道,随便选择一条吧。”林云轩回答道,然后三步并作两步的抱起了骑士王亚尔托利亚,带着游戏分身向着东北方向奔去。 就像关嘉瑜讲的那样,自己好像落在他手里,现在连做什么样的警察,好像自己都没得选。 两旁房屋林立,窗户大多是透明的,里面陈列着各式各样的商品,有新鲜出炉的面包、有药品、也有精致的衣服鞋袜。 波列斯瓦夫国王说道,他话语里的调笑远多过抱怨,看来这位国王陛下对于被包围的困境没啥感觉,甚至还因为厮杀有些高兴。 他隐约记得些昨晚的琐碎片段,不过盛家乐又认为自己不太可能酒后乱性,因为他对南湾妹并没有太多想法。 人活一世,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及时行乐,每天开开心心就好,谁也不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 徐念晴只得无奈离开,刚出门,父亲徐建国已经等在门口,旁边停着一辆宝马3系,笑着朝徐念晴挥手。 至于他的继子们,索卡尔把他们送到莫斯科去当侍酒,送这些孩子去莫斯科发展也是为了他们好,毕竟索卡尔不保证哪天他的部下“为酋长分忧”接着就把孩子们弄死。 “乐哥,彪叔让你明天傍晚六点钟去石塘咀的朱记餐室,菲力叔想在你金盆洗手之前见见你。”大宝取出香烟递给盛家乐一支,帮忙点燃时开口说道。 敢在黑角域制定规则,这份胆量怕不是吃了豹子胆,没人做到过的事情才刺激,不是吗? “好的。”话音刚落,他们两人谁也没再说话,都安安静静的开始吃着自己的东西,是不是看了一眼对方然后微笑着又继续低头吃了起来。 第54章 相府 所谓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外面的风言风语不只传入了老夫人耳里,还很快传遍了伯府。 秋萱姐妹约着去了冷香居。 “姑娘,四位姑娘来了。” “请进来。”秋蘅放下手中香材,走出去。 她身上沾了香,扑了秋萱四人满鼻。 秋萱打量秋蘅神色,见其一脸平静,才放下心来:“六妹在制香吗? 免罪金牌:特殊道具,白银级,死后使用,使用后可以免去死亡之后的一次劳役刑期,直接重生。 “翠子你怎么答应她了,不是可能会有危险吗?”我偷偷在背后问。 “你已经千年不曾来这了,今日怎么有空前来!”男子转身问向蝶岚,脸上露出一丝喜色。 吕枫无奈苦笑道:“沈师姐天资之辈,吕枫不敌,再怎么比也只有一个结果,何不早些认输呢!”说完,便直接朝公孙侯等人走去。 幽灵的瞳孔像蛇目一样凝缩,再次捕捉到唐锐身影,屏息凝神,连续射击。 而听着这些充满理解与原谅的声音,颜振侠一众人的脸色,都是冷厉如水。 钱婆子对钱大鹏那是很疼的,这忙前忙后的,又怕他吃不饱穿不暖的,最后还是被钱大鹏轰出房间,这才消停了一些。 “咦?权限不足?这是什么意思?我不能买了吗?”威严老者继续往里塞灵玉,提示却是不能再购买了。 源氏点点头,确实如此,只是不知道是真的没有感情了,还是藏起来不让人看见。 “应该不会吧,那人看着挺老实的,不像是说谎的人。”祖三道。 随后龙虎剑宛如活过来一般,竟然化身成一条金色的五爪金龙,盘旋在天空之上,向着叶辰镇压而去。 “当然了。”说完,秦宇咬破自己的手指头,捏住周凤的下颌,让周凤的嘴巴张开,滴入了一滴鲜血。 于是陈湘提出带我去楼上听,江湖的一层是没有座位的,二层会安排很少几个卡座,但一般人根本上不去。 翡翠价格年年在长,挖一块出来就少一块。卖,已经是最低级的做法,重要的是送人。 等待总是焦急的,依靠在车门上的包仑,已经抽了一包烟,地上全都是烟屁股,一双眼睛不离开工厂的门,期望心中的偶像赶紧出现。 幸好吴阳在这方面非常的厉害,要是换做一般人,早就特么的被榨干了。 了解情况后,张浩微微放下心来,接下来只要用心修炼就好了,等到实力提升起来,自己就可以带着大家进入灵虚空间,争夺更多的修炼资源了。 顿时现场一片掌声,这让张浩看的一头黑线,洗髓丹是人吗?至于如此欢迎吗?只怕就是展会长出现在这儿也不见得有如此热烈的掌声吧。 铁龙内部,楚峰通过中枢大阵,掌控整条铁龙之后,想都没想,直接控制,由乌桑掌控的龙爪大阵,猛的朝尸煞一族撕扯而去。 嘎嘎吱回答问题后,乌斯问其他八个嘎嘎恶魔,嘎嘎吱有没有说错,或者漏说的,它们都说没有。于是乌斯让嘎嘎吱去吃其他的嘎嘎恶魔。 但万万没想到,等到一切前期事情都解决完之后,江城商会这个时候突然跳出来说想要这块钱。 “我为什么要跟你玩这种局,你是我什么人了!”表嫂哼了声,不愿意道。 哪怕他去茅山求法,也求不到如同阴阳同心法这样真正阴阳同修的顶级法术。 第55章 凌云的请求 比起成素素的情绪外露,方蕊就内敛多了,听了秋芙的话淡淡一笑:“自然是真的,秋四姑娘怎么这么说。” “既然是真的,成姑娘对我们出现在这里为何这么奇怪呢?”秋芙对上方蕊的目光,不觉握紧拳。 不是不紧张,但被人这么明晃晃的鄙视,若一声不吭,不是她秋芙的作风。 方蕊似笑非笑,看向成素素。 这等修为,已然追上了八宗除却少宗主那个层次外的顶尖年轻一辈。 沈铎恍若未闻,进了屋,一路又把我拖到卧室,姜妈年纪大了,跟不上沈铎,气喘吁吁上楼的功夫,沈铎已经把门大力的关上。 张老三看到庞风,这时不禁发现庞风眼睛,已经恢复到了黑色,不禁也有些困惑,不明白庞风的眼睛,有着什么问题。 我的眼泪不由自主的掉下来,原来并不觉得有多么浪漫的日子,却原来成了我心目中最向往的过去。 “继续!我还不信了,我选的百万级原石会不出东西!”那人瞪着眼吼道。 易天则是继续关系数据,他的直觉告诉他,黑龙就藏在魔鬼城堡里,想要撕开当年的秘密,就必须要找到黑龙。 丁诚在百步外正和敌人厮杀,突然听见周柔强的叫声,回头一看,见周柔强扶着周夫人蹲了下来,云影被慕容飞虎逼得步步后退,情势紧急。赶紧将大刀向前一挥,身前四五名敌兵手中的兵器顿时尽数折断。 “恩人,你究竟是怎么办到的?”庭花声音颤抖,原先只因为林轩帮他整容而感激,现在却多了一股敬畏。 可是这样的话,她未必不明白,只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爱情其实就是一场你情我愿,等闲人插嘴不得。 但他们的话还未说完,已然被一双冰冷的眸子率先凝视,一股无形的冰冷气息所笼罩。 “呜呜呜。姨娘好坏。我不喜欢姨娘。呜呜呜。”伶儿哭的越來越凶。两道泪水如同决了堤的河水不断往外流着。当我听到她说她不喜欢我的时候。我居然觉得整个世界都崩塌了。 “您怎么来了?”姚楚汐看见皇上马上起身,但却又被轻轻按下。 韩尚宫拿起香炉放在一旁,连看都没再看一眼。落雪倒是挺喜欢那个香炉的,颜色好看形状也别致,像个绽开的莲花。 “我说,我咋就成富二代了?”夜影狠狠的灌了一口柳清溪做的老鸭汤,舒服的吸了一口气,说道。 雷天那单薄的身形被二魔主巨大的拳头彻底的笼罩起来,已经没有任何的逃避之地。 苏妙婧不屑的表情,说了一句,“包括让你休了我!”沈云澈听到这话,好心情全被她这句话给抹杀了。 待到查验的时候,杨旭段的路不用多说,平直坚实,其他段的路就千奇百怪,沟壑道路弯弯扭扭,有的地方好点有的差点,但是标准流程在那里,只要修完,就不会差到哪里去。 深睿的凤眸傲然扬起,瞪向轩辕威那黑潭似的冷眸,四目相接,咔——咔咔,电火雷鸣。 回转了屋中,沒有任何人的视线能够追随,唇边戏谑的笑渐渐的笑容,手指轻点朱唇,那里沒有了惯常的弧度,平淡如水,冷寒如冰。 我捂着胸口。还是觉得有些沉闷。深呼吸了好几口才觉得稍微好一些。我掀开被子坐到床边。慢慢给自己穿上了鞋子。缓步走到镜子前看着镜中的自己发呆。 第56章 香成 康郡王妃盯着凌云,不放过他一丝神色变化,却什么都看不出来。 云儿是这样,从小或许因为身体不好,情绪少有外露。 这让她如何能信几次为了秋六姑娘向她开口的儿子对那个小姑娘真的只有兄妹之情? 但云儿的话提醒了她,收秋六姑娘为义女,有了名义上的兄妹名分,好歹是个束缚。 且义女不同养女 旁边那尊默默站立着的天仙分身微微迟钝了一下,缓缓地漂了过来。 凌晨4点钟,10艘运输飞艇上的液态氧降落在苏联的第三大城市——新西伯利亚的上空。 礼服,那不是李劲喜欢的衣服。虽然穿起来质料不错,做得也相当合适。可穿惯了战斗服的李劲偏偏就不喜欢礼服。尤其,身上的装具要全部解下来,这不是随时准备作战的特种兵们的习惯。 李菲菲的脸色变的煞白,身体不停的颤抖,她知道凌靖宇说的出做的到,从高中时代开始,凌靖宇向来是敢说敢做的事情,而且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甚至连接飞艇座舱的“舷梯”也完全用不透明的材料制造成了管道,飞艇上的人看起来是要从这些看起来有些过长的舷梯里,一直下到地面之下。 他的脾气不好,可是为了颜落夕,他不得不一次次收敛底线,多少次她想放弃,可最后还是舍不得,他把自己的行为归结为求之不得,中蛊了。 弱点击破:水属性攻击、法力不可或缺性:地狱恶犬的物理攻击同样需要消耗一定的法力,而当地狱恶犬的法力为零时,物理攻击将会减少20%、物理防御减少25%。 尚琦神情落寞,没有理会儿子。骆漪辰连夜离开后,再也没有回来。外面尽是狂风暴雨,尚琦担心得彻夜未眠。她一直站在客厅窗前,看着院落大门,却始终没有给他打一个电话。 她匆忙从我怀里挣脱,立马向后退了两步,面带桃红的脸上,简直可以挤出水滴来。 “一万两千一百个金币。”温远喊罢,那道声音明显犹豫了一会儿之后,便又喊道。 就在老者没入甬道的同时,原本套在郑重和如意身上的两只黑色圆环黑光一闪旋即脱离随后飞入甬道之中。 至此,齐天八扈从除罗东来逃出,严昊打胜离开之外,其余层主外加天王厉风,全部陨落在三十支天,孙悟空从修罗战场带出来的家底彻底轰塌。 这渔网构造奇特,非要在外面解开不可,若是被绑进了里面,却是怎么也解不开的了。 张瑜的手掌心捏把汗,如此打仗,也不过是能够抵御一时,新业城如今守城严厉,不再是之前的松散了,御荆军的到来,让关越费了不少的心思。 顾尨瞳孔猛地一缩,仿佛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东西,周身圣龙之力翻涌,显然内心很不平静。 阿水似乎没瞧见,继续往前走。他背上的江枫渔,怀里的言血魂,面目似乎也异乎安详了。 炎魔君王坐在中央太庙宝座上,手持一杆刑罚神矛,丝丝毁灭之力灌注,一矛冲杀。 关越心中一震触动,不知道如何跟本人的副将来说这些事情,他说的事情都是对的,可是本人终究是大于的前锋。 “这娑竭,怎么突然气势强了这么多!”一旁观战的灵感大王忍不住打了一个哆嗦,这是普通水族对龙本能的惧怕。 第57章 薛寒的好奇心 秋蘅看着薛寒对那为首的巡检说了什么,然后就由皇城司接手了巡检司抓捕的人。 老夫人也看到了这一切,微微摇头:“这皇城司,真是——” 真是什么,老夫人没说出口,但街头百姓看向薛寒敢怒不敢言的眼神,足以说明了世人对抓捕贴麻纸义士的不满。 若有义士能把祸害百姓的袁贼除了,就大快人心了。 陆宴没开口回应她的话,而是用实际行动来回应她,他动作利索的从她身上起来,双手揽过她的腰身,像是抱一个半大孩子似的将她抱在怀里。 欧阳若雪只是半醉的状态,他将叶昔抱起,轻轻放到了她的床上,脱了她的鞋子,盖好被子。 乡宁这边还是平安无事,一个连队驻扎在河口镇,一个在“海龙寨”收过路费,还有两个连队驻扎在赵家甸训练,赵河领着护卫的连队在县城保证杨旭的安危。杨旭也担心流贼攻击吉县,一旦吉县失落,下一个肯定是乡宁。 德拉科的惨叫声传遍了整条走廊,可却没有一名学生敢阻止生拉硬拽着他的海默教授。斯内普倒是露面了一次,可在托比的一句慷慨激昂的“跟我来”后,他立马掉头就走,连一刻都没有犹豫。 长此以往下去,这,这可真的是会完犊子,这是不会是太好的这么一种样子。 其实方氏早就知道了皇上的想法,特意被皇上留下常住在了晟王爷府上,又着人赶到协州宣旨,担心累着方氏,这一去一回的属实不是轻巧差事,她上了岁数奔波不起,倒不如留在京中。 “对,好好保护他。”王珪摸着胡子笑了起来,可是那笑容之中带着一丝的冰冷。 当楚易的一拳杀来,当他真正直面楚易这一击的时候,那尊政府的精英妖孽感觉自己面对的,仿佛就是一片天地。 从那天起,他就感觉自己和孟瑶之间的距离好像突然间就拉近了一大截。 他的每一句话,都在尖锐地伤着自己也在伤着她,凌雪的心已经被他扎的千疮百孔,她太明白他拿走项链即将意味着什么。 对此,席岑也不回答,只是在心里感叹一句:因为某人会不高兴。 最后,他长臂一伸,将她缓缓的转过身,直接将她的脑袋扣在自己怀里,不容她退缩地,将她的耳朵贴在自己的心脏位置上。 “不行!”这一声坚定的声音出自严三妹,不过也是凌雪的心声。 “五成?”万重山低声咀嚼着这两个字,他的手指轻触着桌面,有一下没一下的发出“咚咚”的声响。 她宁愿他从开始就不曾爱过她,也不想眼睁睁的看着他对她的爱意,已经消磨殆尽。 那黑衣士兵按着他的指示一一做下来,连喘息的时间也没有,做完之后,双眼突然亮了,这架势和以前的不一样。 与此同时,那个保护罩般的光幕也从顶部破裂降落,二人身上半点未湿。邓菲儿从空中看着身后,那些山脉的后方,原来仍是看不到头的草原,她并不知道,这只是时空球的内壁,与她的视觉开了个玩笑。 “汗王,万重山与我大辽对抗多年,早已摸清了咱们的战术,而今我大辽正是需要休养生息的时候,咱们不妨北迁,越过辽云山,等咱们兵强马壮,再回燕州报仇。”有辽臣向着纳兰开口。 刚要张口,就听见一声娇滴滴的声音:“尹总,这边!”安离然往楼梯拐角看去。 第58章 七夕 袁成海离开后,聂四娘坐入浴桶,用力洗刷着身体。 她的肌肤白皙如玉,那留下的点点红痕就越发明显。 这令她作呕。 她想到了青梅竹马的心上人。 她答应要嫁给他的,可却食言了。 她问姐姐,霜哥哥知道她的事了吗?他怎么样了? 姐姐说他受了打击生病了,但已经好了。 可姐 “大和,你确定昨晚的事跟他有关吗?”长门皱着眉头,如果真的像大和所说的那样,事情反倒是有点麻烦了。 林云蘅说这话的时候,一方面,是向庄彦展示了自己的能力,一方面,也隐隐的向他透露出了林家的消息。 依旧坐在原地,只是把屈坐了起来,抱着一直在舔着我手的橙子,把头埋在了膝盖间。 “好的吧,我先跟大娘说一声。”阿瑶背着手像只螃蟹横着走,视线不离开孟谦修,挪到自个家,后退到安全距离才转过身一溜烟跑到家门,给大娘留话。 “马上就出来了,她,恩,好吧,我的锅。”李朝摸了摸鼻子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然后妹子们就看到素妍捂着嘴一脸不爽的从李朝身后冒了出来,对着李朝就踹了一脚,就一直那么瞪着他。 银茫隐藏在黑夜里,无声又无息,直接刺入了那人后颈处的大椎穴,只觉得眼前一花,慢慢的晕倒在了地上。 经过这几天的了解,兰曦也逐渐明白马克处世的些习惯,任何事情对他来说只要双方互惠互利,都可以等价交换。也就是说想要请马克再出手次,必须拿出同等的代价来。 “欧巴,你,这样,欧尼们,我。”智妍靠在李朝怀里结结巴巴的说道,都已经有点不会组织语言了,幸福来得太突然,让她的头脑有些昏昏沉沉的。 阿瑶洗了把脸擦过手脚,收好自己的包袱,包袱里放了点碎银和铜钱,部分银钱兑换成银镯子或者是不起眼的实心银簪子戴在身上,银票和地契也藏好,再检查一下稳稳当当就下楼随便吃点东西。 每年的正月初五,是接财神的日子,南浔镇上的百姓携老带幼前往道观拜财神,祈求今年富贵发财,生意兴隆。 “那个执事太监怎么说?是发现了有人正在对蜡烛做手脚,还是已经将做了手脚的蜡烛,分发到了各个宫殿之中?”康熙皇帝沉思了片刻,接着说道。 待康熙皇帝查看了几分钟之后,微笑着将其合上,转身递给了三德子。 这些稽查司的缇骑是皇帝放下来的,不到万不得已的情况,他们不会暴露出自己的行踪,今天陈华这一声喝,就意味着周林再也不可能藏在三皇子的护卫中了。 晚上谁也没有出去玩,董鹏和林跃峰他们比赛做俯卧撑,原本大概也就是一二十个的意思,现在竟然能做到二百个。 “该死的龙俊,回到公司再好好的收拾你,哼!”杨媚心里暗暗发誓,就算不赶龙俊出公司,也必定让他的日子不好过。 真没想到,这个张大花居然是一个闭月羞花的大美人,虽然,她已经不是处子了,但是,依然有着不是处子的魔力。 慧可说话间,单手做着请的姿势,而后自己率先一步,在头领路。 而且这青砖是粘土烧制,粘土遍地都是,可是将粘土用水调和后制成砖坯,放在砖窑中煅烧的时候,必须要淋水。 第59章 落水 众人为空中烟花倾醉时,突然有惊呼声传来:“不好了,有人落水了!” 薛寒听到动静回头望,骚乱处正是秋蘅所在的方向。 莫名的紧张从心头升起,催他加快了脚步。 碧波河中点点花灯被荡开的水波推开,秋蘅身在其中,拖着秋萱把她送往岸边。 河畔挤满了人,惊呼声中夹杂着哭喊。 “二姐, 平时都是苏汐云给员工们做饭,今天何香回来的早,她便主动承担起了做饭的责任。 莫说凌霄剑宗这样的三品势力,就连圣地,隐世仙族这些势力都会垂涎。 宫霆对他却是冷面相待,已经决定要彻底把宫九九的这些产业的蛀虫清理一遍。 众人惊悚,古之大帝早已离世数以十万年了,居然还能有感不成? 看我这么老实,夏沁终于是不再刁难我,我就问她这么早起来找我什么事。 她不知道她为什么心会这么痛,也不知道为什么还会见到厉薄言以后,她内心竟然还会如此的触动。 她用余光撇了眼跟在后面不远处的两个守卫,自己亲自去驾车,从头到尾气定神闲,丝毫不慌。 宫寒澈觉得像陈伟这样借着公司名义做人情的人,肯定没少贪赃枉法,送进去都是轻的。 监狱里苏凝从来没有洗过一个舒服的澡,每次洗的时候,都只有两三分钟,匆匆冲一下就要出来。 秦莲儿见丁桓一直在笑,还以为他不答应自己,便悻悻的缩回了身子。 昔日的将军府已经被搬空了,正在进行一次翻新改造,将来这里就是东瀛王宫,原先的生活设施陈燮根本就难以接受,从箱根回来后。直接住进了租界的行辕,现在叫行宫了。 雪落嘶吼一声一把抓起那男人的尸体举过头顶,双手一分,尸体顿时变成了两半,然后甩到了稍远的地上。 还好不是毒,不然若孩子真出了什么事,她绝对没办法原谅自己。 场上的气氛很凝重,两兄弟都不再言语,像一点就炸的爆竹,只需要一点火花。 其实,面对一个使用弓箭的对手,唐瑾飞到天上的举动是十分不明智的,毕竟敌明我暗,唐瑾飞到天上,不就是给人当靶子呢么? 简而化之,一言以蔽之,骑士队可以不顾一切的玩这种体力消耗防守。但是尼克斯玩不起,他们必须在进攻与防守之间做出一个取舍,否则就走不长久。 陈新请丁丁到了一处茶楼,还有周来福、宋闻贤和刘民有同坐一桌,那丁丁有心投靠,态度比昨日还要恭敬些,看得出其他几人都是心腹,很客气的一一见礼。 “正常来看,当然没有人能够做到,但帝国公主殿下明显不是正常人,三次出手尤其是最后这次,已经接近了少卿师长,如果不是那台斩喜似丁寸步不离师长身边,连续三次拦下,说不定她早就已经成功了。 朱冯站到了四磅炮后面,炮尾被垫高的四磅炮斜下对着缓坡,炮长盯着那边的连长,朱冯抓过号手的军号,准备给虎蹲炮发令。 刚徐瑧不由分说地被左欣玫拉进屋里,仓促之中花脱就手落在了院子里,佣人正巧路过的捡到了,瞧着包装精美花朵新鲜,也不敢胡乱当垃圾处理,就谨慎带了回来询问。 不过说起来最关键的还是事到如今他们即便是不去求助这位摄政王殿下,也是的确是没有别的办法了,为今之计,也就只能是如此了。 第60章 怀疑 “萱儿掉河里了?”二太太兰氏不由站起来,急声问,“她怎么样,有没有事?” 反而老夫人看着镇定多了,沉声问道:“她们两个有没有受伤?” 秋芙道:“没有受伤。” “那看到的人多吗?”老夫人再问。 秋芙:“……” 七夕节呢,您说呢? 老夫人脑瓜子生疼,想拍大腿。 茱莉亚公主优雅的回礼,瞟了一眼座位上的两位,很明显不打算搭理这位,那只有自己上了。 异常的害怕验证她刚才所想的,担心童麦和霍亦泽连最后一面也见不到。 大学时,自己以“底子不好”没心情再学习为借口,终日沉迷于游戏与玩乐之中。 当初是他告诉她,他叫燕寻,真是……自己作的死,怎么样都得往下咽。 因为心中惦记着要紧的事儿,花夷和唐虞都只喝了一碗粥和吃下去几样点心,早膳就算完了。陈哥儿摇头叹气。知道这两个戏痴要开始讨论,只帮他们摆好茶水这才收了碗碟悄悄退下。 “轰”一枚火箭弹在他前方爆炸,秦舞阳努力改变方向,却仍然被呼啸而来的弹片划破了大腿。 咚的一声并不响亮,陈安后背撞在墙上,后脑正好磕在凸起的装饰物上。 科琳听到机器人的请求,她向下看去——那些钢铁大块头一个个都抬头看着她,黑压压的一大片,不,不止是机器人,冬叶原里没有驾驶机器人的矮人们也将目光投向了科琳。 随便翻看。便是司徒雷焰和萧曦曦进出总裁室的模糊截图照片。显然是透过层层防线。窃取了总裁室楼道的监控。有司徒雷焰去萧曦曦家门口下车的场景。 南周凌眼光一扫,那冷厉之气瞬间笼着在整个街道上空,这种压迫感让人差点窒息。 张五家的说这些话时,迎春偷眼看了下那个婆子,只见那个婆子眼睛转着,像是有些心虚的样子,迎春见此,心下有底。 “我要离开这里,我不要呆在这里!这里不是我的家!”男人涕泪交加的哭了起来,看着他哭的样子十分的凄惨,江楠不知道为什么就是生不出愤怒的心思来。 “还有我们!”一个平静的声音从花子夜的身后悠然传来,一阵整齐划一的脚步声从花子夜的身后传来。 江楠轻轻点了点头,单若熙上了舞台,就那么坐在了舞台的中央,与江楠并肩坐在了铺着红地毯的地面上。 “晚安!”林悦帆冲着江楠摆摆手,替她关上了房门,转身离开了。 说完这话,孙绍祖的眼圈有些发红。沈子恒拍了拍孙绍祖的肩膀。 万星飞仙术,共有六卷,分别从凡级、玄级、灵级、地级、天级直至神级,不同的境界对应不同卷,第六卷神级,至尊境才能修炼,凭此可问鼎大帝之位。 “你应该已经猜到了吧,呵呵,没错,就是你想的那个样子!”阿拉格嘴角浮现一丝莫测的笑容,淡淡的说道。 扔走剑鞘,上古大能者空出的双手对准五头巨蟒结了一个极其复杂的封印。 药师公会的哪个没有点傲气,就是一些普通的随从守卫的,平时借着认识他们套近乎,想要认识药师的就不少人,药师公会里还真没有一个是被人瞧不起的,人没见着不说,直接被一通莫名其妙的骂,简直气的要死。 好在颜笑双手都可以用,这会拿着左手握筷挟菜也没有问题,简欢注意到他们这里,抬头瞅了一眼,看着他哥护着宝贝疙瘩似的攥着人手,脸差点没抽了。 第61章 心事 秋蘅疑惑看了薛寒一眼。 皇城司这般严苛么? 薛寒被看得有些不自在。 手下人把公事做好,私下做个什么他当然不会管,但秋六姑娘—— 薛寒突然愣住了。 秋六姑娘又怎么样呢? 他为何不愿她直接找胡四? 对上少女黑白分明的眼眸,薛寒突然有些慌。 是他因内疚与她来 “这丫头,怎么就这么不听劝呢?”萧鸣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了。 原本就已经被气浪掀的东倒西歪的大棚,直接“轰”的一声倒塌。 他从一旁的伍森手里将裙子和首饰盒拿过来,直接推开门走了进去。 “我们距离妖国只差毫厘之间!两个时辰便可到达!”一位骑着飞鸟的谋事,对着一辆由八只巨鸟拉着飞行的车驾上的三位皇帝道。 田伟得意的样子,苟玉红不得不认真看着他甩到办公桌上的一摞材料。 你之前不是说,我的一张脸,不能成为鱼跃龙门的阶梯。你不是说,宁雪翎已经有了未婚夫。步轻歌心中腹诽。 青岚手里的灯笼被夜风吹得晃了晃,身后的影子也跟着晃了晃,她抬眸看了看殷青筠的脚下,发现她只有淡淡的星光投下的几乎看不见的影子。 看着她可怜的模样,温时域心里突然涌出一股无法宣泄的烦躁,他一下子踢开椅子起身。 听陈氏的口风,其实她已经猜出来了,只是不确定,所以想要得到殷青筠的亲口肯定。 萧鸣转过身去,他不再看向那里,而是看向了漫天繁星的夜空,努力不让眼泪落下来。 “陈旉?你莫非是那个神农陈旉?”许贯忠一听到这个名字,立刻激动的说道。 在一个没人的角落,张元昊换掉一身衣物,连同斗笠在内用一颗火球烧了个干干净净,随后给自己再度贴上一张隐息符,换上一身普通衣衫就大摇大摆地往外走。 佑敬言比猴子还惊的人物哪能不明白朱元璋的意思呢,立马表着决心。无论这决心是真还是假,但是朱元璋听了佑敬言的话后,脸上的表情立马真诚了些许。 他停止了在半空继续飞驰的打算,落于地面,开始一点点的仔细探查,寻找所谓的黑洞。 就算是有田契,也可以辗转推求,甲取于乙,乙取于丙,最后必然有无契可证,此类亦可指为公田。 宋代不仅仅造的船好,而且数量还极多,各地的船厂每年都上千艘的下水,光赣州一地在宋真宗时期的年产量就有1130艘。 慕容云烟沉默着盘膝而坐,并没有任何的回应,只是一心一意的恢复着。 金光火拳相触碰撞,爆发出轰然巨响,在那交接处,火焰如腾蛇狂舞,骇浪迸炸,两道身影同时倒飞而出。 凭借众人现在的实力,碰上树妖,不是害怕打不过,而是害怕不够杀,但是既然白森知道这点,他又为什么要布置这个任务呢,他当然不可能在这种事情上开玩笑。 第二天处理结果就下来了,因为权子墨这次冤枉了两个教授,性质非常的恶劣,治安拘留了几天。 他就说为什么一来的时候,看着这个青年,内心中就是有着隐隐的惧意。 想起那天看到的那个献祭的场面,我心都会有一种深深的疼痛,成千上万的人,就这么被鬼物杀害,被献祭给了一个什么初代鬼王。 这些人有一半是自杀,神色平静,忍耐多过痛苦。也有几个是赤裸裸的被残杀,脸上充满绝望,不甘,恐惧,愤怒的神情。 媚娘一声不吭,手里的月牙战刃无力的扬了起来。神情犹豫,眼睛里没有半点杀气。 看到这块漆黑的地面,让我有一种头皮发麻的感觉,恨不得一脚踩上去。 楚暮望着对方,也猜到了这人应该就是神界的魔神修罗了,因为那一张血色巨斧就在他身旁漂浮着,这正是卫星呈现的图像,一模一样。 “你是要在这儿睡?还是去你那边睡?”落落可不顾我是什么情绪,淡笑着对我说道。 杨天直接败退了,听着后面的人已经追来,他没办法再耽搁否则等下想走都走不掉了。 摆好之后,我再分别往里面放了一张纸钱,然后再放上一颗鸡蛋。 “思雨,你一定是气话,以你的身份怎么会找一个保镖做男朋友呢,你一定只是玩玩他吧。你放心,我是不会介意的。”韩若飞道。 门口有鬼手藤遮住视线,她看不清楚外面的情况。她连点人声都听不到,四周寂静得可怕,不用想也知道情况肯定很糟。 年前给沈团团准备嫁妆的时候,蒋惜念还特意将家中的旧棉被都重新弹了一下,也亏得蒋惜念这般做了,这个冬天虽然格外的冷,但是沈家人夜里头睡得倒是暖和。 一个身着灰袍,宽大的灰袍将其面容甚至身形都隐藏的严严实实的。 沈长致也清楚沈团团说的是实话,又问了一回苗进这十亩的池塘约莫着能挖出来多少的莲藕。 恹恹的回到自己房间,粉色的床又大又冷,以前慕璟寒老是一边嫌弃她的床用品幼稚无聊,一边首先躺进去暖好被窝让她来。 柳子澈的声音传来:“你俩还有闲心想这些乱七八糟的。”她差点死得连骨头渣子都没了。 第62章 秋萱的打算 “心事?我没有心事。”薛寒推开胡四的手,拎起酒壶。 胡四按住酒壶:“还说没心事,谁没心事这样喝酒的?” “爱喝。” 胡四压根不信:“爱喝不是这个喝法。” 薛寒沉默半晌,以漫不经心的语气问:“胡四,你比我还大三岁吧?” 胡四咧嘴笑:“对,卑职今年二十一了。” 少年看 朝云并不知鲲神施法后,窥探到了哪个时刻的未来,但这景象,必然告诉了他其中产生的变数。于是青雄与袁昆经过推断,得知是朝云走漏了风声,马上掉头搜寻朝云的下落。 “许旌阳一代宗师,修为见识非同寻常,怎么会让杜正初和江同济去修炼这些歪门邪道呢?”夏侯元仙有些不解地说道。 想着当初自己那么不折手断的逼迫佳瑜离开,如果真的出现在佳瑜面前,那就真的太枉费自己的一番用心良苦。 梦星晨上前,轻轻的帮她把衣服解开,梦雨尘拿水和毛巾给她擦身上的血迹。沐青言则准备给她上药。 方维南没有吱声,低下头准备喝茶,余光不经意地扫过餐厅门口,然后眼光定在那里不动。 不为别的,也不奢求自己的孩子有多俊美,以后能成就多大的事业,目前最大的愿望只想要孩子健健康康平平安安的长大,希望孩子早一点出生,这样佳瑜也就不必遭受各种怀孕带来的妊娠反应。 除了沙发上那个似乎已经睡昏过去的佳瑜外,其他人都已经唱累了,玩腻了。 “那林姨,您可以给我们晚辈讲讲您年轻时候的故事吗?”方维南见对于这位姑姑年轻时的故事,一时有些好奇。 全家人又过起了以往幸福的生活,距离肚子里这一胎临盆也剩下不到两个多月的时间了。 听冷月这样问,尤卫本能的摇摇头,这样的美人,她确实没见过,随后,她皱起眉,这话她怎么越听越感觉有些怪呢? 反之,如果有弟子犯下大错,也会连累自己出身的峰落、亲属和师父。 不远处有一个丈许大的巨坑,坑内一片焦黑,有火烧的痕迹,一些大树拦腰折断。 “我现在知道你为什么不去了。”达芙妮叹了口气,她曾经对洛哈特多崇拜,现在就对他有多厌恶。 谢停舟作势要扔她下去,她牢牢勾着他的脖子,双腿把他的腰夹得死紧。 不清楚的人以为他俩走位灵活、魔咒高超,其实不过菜鸡互啄、野狗掰头。 他逐渐怀念起从前的平静,这个时候才想起了那个拎着风灯站在门口等候的身影。 周易话毕,转身走到楼道尽头靠近窗户的位置背对着姜迎点了一根烟。 “搞什么?你们在瞎胡闹什么?”上官明看见那抬出来的尸骨,简直魂魄都要飞了。 而练习生们讨论之后,紧紧接着出现的,是宿舍里五人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logo。 多日不见,季明尘仍旧是那副言笑晏晏的样子,就连那清润温柔的嗓音都格外熟悉。 张青云哼了,声,道:“事情都过去这么多天了,怎么今天才想到要见我? 至于今天常委会结果,张青云心里也不去想了,该做的工作都做了,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只能一切由他去了。 塔纳托斯见到李舍许久不言语。也不着急。身为泰坦后裔的他,可是拥有跟宙斯神王一般高贵的血统。 第63章 他来了 老夫人一听兰氏要带秋萱去甘泉寺,有些纳闷:“好端端怎么想着去上香?” 她可才发了话,让几个丫头这个月老实在家待着。 “萱儿落水吓到了,总做噩梦。这中元节眼看着就到了,儿媳想着去拜拜佛心里踏实些。” 也是中元节近在眼前,秋萱一说梦见水鬼,兰氏才立刻想到带她去上香。 老夫人一听也 “砰!”枪声突兀地响起,零只是一怔,她的眉心处当即落下了一个红点。 穿过炉房之后两人到了另一处房间,里面的陈设极为简单,但整个房间却是连一扇窗户都没有,全靠了两侧的烛火在取光,因此有些昏暗。 林毅的嘴角一抹微笑,看着水天玥,虽然不知道对方为何突然改变自己的风格,但直觉告诉他,水天玥这几日必是经历了一些不同寻常的事情。 “听说你们那里有个叫莞城的地方,想要什么就有什么,制服、萝莉、护士、教师、ol,是不是有这么回事?”人妖说着,开始一脸无限的憧憬道。 “谁?”甄时峰几乎是第一时间问道,其神色之反常却是吓了卫立秋一跳。 后面!谢童转身,不远处一道绿影出现在他的后方,不对!右边!那个方向也有绿影出现。 幾戲和亞利已经被打的血肉模糊,只剩一口气。昌特林渐渐的停止了手中的攻势,林阎宇也怂了一口气。 不愧是老江湖,被人汽油淋身,马上就要成为中国布鲁诺了,居然还能临危不乱。 “顾公子,你起来了!”不管明轩起没起床,还是在没日没夜的修炼,富贵每日都会准时送来一日三餐。 嗜华也稍带怒意的反问,他可是鬼王,能让他道歉的人不算多,在他看来他向花无缺道歉已经很给面子了。 演习并非实战,但又必须以实战的心态予以对待。如何把握好度,可是门学问。 周末的新政一实施,大量的他国难民涌入楚国,楚国的人口得到了急剧的增长。由于事先做了准备,楚国没有出一点乱子。 入夜之后,诺曼军队的地面部队向失去了重装备支援的斯利恩发起了凶猛攻势,当晚便突入联邦军的核心阵地。若不是联邦军增援部队及时赶到将诺曼军队击退,斯利恩便已在索姆索纳斯之前宣告沦陷。 看台上的观众们可以从两个大屏幕上,观看到赛车不同角度的实时状况。 给任瀚珺的传音符非常简单,上面只有两句话,一句是“绝对不准离开九华门拖我们后腿”,一句是“我们准备往其他洲避难,可能很长时间都不会再联系你们,不用为我们担心”。 看着两人的打闹,一路上如冰霜美人一般不苟言笑的克希亚也不禁笑了起来,而那两个还在吵架的家伙看了他们一眼,见没有什么大事发生,又继续他们的争论大业去了。 章怀礼这个时候也跑出来蹭了热度,他在自己的fof上发了一条动态,大意是说庄言确实已经于日前收购了英才学院,并且由他自己担任校长一职,所以说庄言昨天fof上的内容至少有一半是真的。 为了避免周末会什么神奇道术来反击他,他这次还特意带了几个道士过来,在周末的坐榻周围设下符咒,刚刚周末被阳光刺眼,就是符咒的效果。 等他在张笑笑、秦刚、安可馨、安可梦等人的陪同下,来到医学院的办公楼前,一座绿树成荫的休闲广场时,才发现现实和理想的差距,真的是天差地别。 “大人,城里的守卫大部分都已经被城外的灰烬魔牵制,现在正是最佳时机。”一名穿着像甲虫外壳样式轻甲,头盔上还有一副淡绿色水晶制作的护目镜的莫拉格帮成员低着头说道。 在半空中愣了足足有近一刻钟后,他才慢慢的回过神来,朝着四周扫了一眼,心头一动,直接朝着前方飞了过去。 “知道什么了。”萧韵儿以为唐玥发现了什么重要消息,立马凑了过去。 洪万全话音未落,雪白妖兽便挑衅似的尖叫一声,没有丝毫要离去的意思。不过,它却突然扭头朝方言看了一眼。 经过徐庶的分析,恍然大悟的刘烨,顿时放心了不少,刚才,他还真的担心,他们之中,又出现了内奸呢。 萧韵儿额头上的黑线一根一根的往下掉,有种想要掐死这根白萝卜的冲动。 “不是呀,我是在一年前才过来的。”萧韵儿开口道,她才来这里一年的时间,四年前的萧韵儿不过是个植物人而已。 章良刚刚向参谋部发送了一则军情,还没有等他喘口气,急促的通讯声又响了起来,章良几乎是应急式的接通了。 “算了吧,我刘川遭到了这么大的损失,一句道歉就想完了?”刘川反问道。 “那是因为这些走禽肉类在海岛上比较稀有,在他们眼里这些东西远比海鲜要珍贵的多。”凌风捏了一个大虾剥了皮,很自然的放在她碗里。 早上的时候,不是很冷,也不是很热,是沙漠里这一天之中最为舒适的时刻。 宝柱已经醒过来了,但现在的他元气大伤,能发挥出来的实力很有限,只能算是聊胜于无。 “不是你麻痹!”贝龙大吼一声纵身而起,在蓝海平的眼中,贝龙浑身瞬间绽放出了千万道金色火光,火光包裹着他全身就仿佛是一团飞火流星,向着自己猛地砸了过来。 她们正打算下楼,刚好就听到楼下说话的声音,杨琦隐约听出说话的内容有些古怪,于是便强行拦下唐菲菲和郭晓芸,打算搞一个窃听风云。 擦了擦汗,林雷赶紧凑上去和云酥插科打诨,卖萌撒娇,简单的说就是撒泼,把这件事情糊弄过去。 第64章 污蔑 “呜呜——”被拖拽的疼痛让秋萱不觉挣扎起来。 而少女的这种反抗对一名成年男子来说是那么无力,甚至更激起了对方的杀心。 秋萱很快被拖进了竹林中。 高而密的青竹,挡去了大半阳光,林中幽暗如黄昏。 一脸狰狞的男子抽出早准备好的绫绳往秋萱脖子上一套,开始用力。 受秋蘅所托守在竹 随后陆飞回到家中,又是修炼了三天的时间,巩固了一下自己的基础,随后便准备出门而去,不过这一出门之下,陆飞发觉了不一样,这三重天倒还挺热闹的。 陆飞刚想要张嘴,把这里的情况,给那些寒霜门的弟子说一下,看一下寒霜门弟子的态度是怎么样的,然而陆飞还没来得及开口,在另外一边就传来了一个颇为沉重的声音。 大妈和魔术师最远,俩人迂回慢慢靠近目标,在距离目标四五十米的位置,透过枝叶缝隙,大致锁定目标位置,但没有找到目标,显然藏匿的很好,还需要靠近。 两个明显矛盾的任务就是让罗杰二选一了,可让他感到奇怪的是明明白狼教这边人多势众还占据了地理优势,可为什么反而是帮助兰迪斯一伙可以得到更多的奖励呢? 自己是想说什么,就跟梁父说什么,管他会不会伤到梁父和梁雯雯。 边浩成摇摇脑袋,不在去遐想,接过严明装好的一背篓玉米,但被严明阻止了。 制片人叫黄维,他和郭飞雄是魔都卫视的老搭档,如今国内综艺市场飘红,他们两代表魔都卫视在开拓疆土。 罗杰知道贝利特是想要说山德鲁,那个老大法师还真是可惜了。成就了半神的伟业,却因为侵蚀而无法踏出星辰塔半步,要不然由他出面,一下子就可以调查清楚对方的底细了。 换句话说,如果不是自己动了封锁炎帝庙的念头,“对方”还不一定会现身。 全身上下的修为也不算低,已经达到了人极之境第八重的地步,他看着陆飞,感受了一下陆飞身上的修为没说什么,只是淡然的点了点头,随后说道。 枪神看着胸部还在流着血的青狼,实在想不明白他怎么活了过来,但现在的情势不容他去思考,面对这么多的古武术传承者,没有压力那是假的。 还有心儿姑娘的师门又是怎么样的一个庞然大物?天虚境的高手又是什么样的实力,倘若自己放开手脚,能否有资格与她一战?在那样精妙绝伦的剑法之下,又能支撑几招? 狐狸依然闭着双眼,不紧不慢的说道,脸依旧什么表情也没有,但旁边的人明显感觉到从他身散发出的强大杀意。 “师傅,您千万可别这么说!徒儿和十三这孩子的性命都是您救的,如果能够做些什么,能让你开心的话我们是万死不辞的。十三这孩子,也是您一手带着的,今天能帮助到您,这未尝不是一种福报呢? 随着猎影的攻击奏响,我们头顶上放的树冠被一举轰碎,清明随即露出来,包括一股股清新的空气。 果真如掌柜的所说,他下半身的脚掌却是鱼趾甲状,下周身覆盖着坚硬的鳞片,外表是一层深蓝色覆盖。不过,他的头顶随之竖起一根尖角。 约翰依然不说话,警惕的望着四周,眼神就像夜间的老鹰在寻找猎人般带着嗜血。 第65章 公堂 西平侯府四公子与表妹私定终身? 要是这样,永清伯府不愿意就说得通了。 “就算拒婚,也不至于惹来杀身之祸吧?”有人发出疑问。 是啊,要是拒婚就被杀,一年到头京中要死多少人啊。 秋萱死死盯着赵四,有恐惧,更有愤怒,这让她的声音比起平时大了许多:“我也不解。我们家虽拒了这门亲事,但 丁果果怔了怔,弯唇笑道,“战争这种事情,又不是你能阻止的了的。你没必要觉得抱歉,是我自己决定回去的。”说完,她伸手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并没有抽回手。 须臾,一碗清水就被陈公公送了进来,这陈公公一直深深的低着头,将清水放在了桌子上,立即就低着头退了出去,对于房间里的事情没有半丝好奇张望的举动。 我下意识反应,转过身说了一句:“我是。”可当我看过去后,看到的竟然是三个警察,身体一僵硬,心内隐隐有些不好的预感。 他的眼睛亮晶晶的,像极了夜空中的繁星,里面装着满满的都是爱恋。丁果果心里一阵悸动,踮起脚尖,吻上了他的唇。 她是曲筱筱的粉丝,见到本属于自己偶像的位置被抢心里当然着急。 沈婉瑜将一切都交代好后,转身看向了已经恢复了镇定的张太医几人。眼底掠过一抹诧异,随后也释怀了。 无奈之下,他只能开启了兽血沸腾,并飞速的嗑了一个特制药水。 沈婉瑜抬起头看向了楚墨寒,两眼精光外射。嘴角牵起,梨窝浅现。 我靠,我这一阵子看到的传说中的怪兽也太多了。我们的子弹打到这个怪物身上,完全像是牛入海。 幸好这个消息无意间被白术拦截,否则尹伊不仅前途被毁还面临牢狱之灾。 于是庄珣就说了这几天来所发生的一系列的事情,还有自己掌握了鹤木道人那大隼灵阵的事情。 他的手从我的额头上拿开,又来握我的手,掌心温热,和从前一模一样。 等到阎夜霆洗了澡换好睡衣出来时,刘萌萌已经羞涩的将自己裹成了一个虾米,把脑袋藏在被子怎么也不肯出来,直至阎夜霆关灯躺在床上,她才被子里爬了出来,自然的钻进他怀中,闭上眼睛开始睡觉。 蓝若叹了口气,看向不远处的山野上的芒草地,芒草的花穗如羽般轻盈,又有刀剑般的锋芒,像是要哭出来的晚霞把黄褐色的芒草映成血红色。 少年缓缓取下恶鬼面具,他的脸上透着棱角分明的冷峻,眼眸十分深邃,那明明是银彩的脸,蓝若却觉得很陌生。 因为作用实在太大了,在一场敌强我弱的情况下,只要运用得好,哪怕不能反败为胜,这逃跑的几率也大上了许多。 熊领主再谨慎又如何,她把丛林内毒草炼制的嗜眠药粉洒在酒水里,饶是五大三粗的汉子也该倒了。 芮娆握紧手机,生怕周围有一点不符的声音,抬头就从后视镜里看到司机一脸怀疑的表情看着自己,脸颊上一热。 青木悠中了林道一斩,吃了业魔一拳,还受了青骑士光弦的一击,看上去有些狼狈。 这个男人也算长的俊朗不凡,但是却阴沉的很,好像心事重重,让人很压抑。 腹诽着,慕容清璃撇撇嘴,不动声色地收敛自己的思绪。不过,抱住轩辕逍的手臂倒没放开。 第66章 她会还 一个婢女打扮的小姑娘跪在公堂上,哭着讲述情况:“奴婢是伺候姑娘的。那日侯夫人身边的袁嬷嬷端着一碗药过来,说是给姑娘补身体。姑娘猜出是堕胎药不愿服用,被强灌进去,没多久就腹痛不已流了好多血……呜呜呜,姑娘死得好惨……” “这样看来,赵四因心上人骤然离世遭受打击,产生了报复之心——”京天府尹沉吟着 沈轻风唰的一下把目光射向了夙浅,他把长公主推到沈君瑜怀里,几乎是虚浮着脚步走到夙浅面前的。 沈木白抬脚走了进去,一些喝酒的客人不由得抬眸看来,露出惊艳的神色。 一想到现在,他都对海泰菲丽丝说了无数次爱,还没听她说一句,雅里就有些郁闷。 这是一项艰苦的过程,沈木白费了好大的劲才上来,累得气喘吁吁,还有点心惊胆战,生怕对方一个翻身,就把自己给压扁了。 拓跋枫大概是当真了,所以离开的风风火火,瞬息之间,消失无形。 他害怕极了,想要跑想要走,衣服却被人大力地拉着,怎么都扯不掉,他越发慌乱地挣扎着。 常德到底是明惠帝跟前的红人儿,不过是那么短短的一瞬,就知道自己应该要问些什么,然后好进去向明惠帝禀报。 是了,这件事现在可不是关起门来说的顾家家事了,是全江南的百姓都在密切关注的一件事情,怪不得顾夫人竟然会妥协。 商越泽起身,给他倒了杯温水,喂他喝下去,他看着时洛喝完,动了动唇角想说什么,最终还是没开口。 尤其是穿着男子白衣的九妹妹衣裳敞开大半,露出里边的雪白肌肤,红唇微张,然后睁开眼睛,充斥氤氲的眸子望着他。 “接!”夏池走到前面,看着大屏幕,屏幕上出现的人他认识,是他们总部的人。 爱德华想着,立马将自己婚姻的劣势变成优势,果然一切就美好多了。 此时在宝药集团大门口的位置,一名穿着西装的男子左手捧着一束玫瑰花,右手拿着一枚钻戒,单膝跪在木玲珑的身前,在他的四周,一根根蜡烛围成了心形将两人围在里面。 “现在该如何是好!凭我们农场的几十个护卫,如何能抵挡五百个武器装备优良的士兵!”马伟生来回在原地渡步。 秦扬抬头看着神情惊慌的两千仙兵,扬声说道:“诸位,我给你们一次活命的机会,你们如果选择投奔于我,我便给你们丰厚的奖励,以及……光明的未来。 自从得知要当爸爸之后,叶子轩也十分开心,不停地催促黄钟炼制安胎药,和各种大补的丹药。 “倒是有几个办法。”钟纬拿出了一张写满字的纸,却拈在手中没有递给周吉平。 就算这紫气能把“三煞刃”的煞气彻底驱除,也不过是解了冲虚观的危局而已,对鸿安大厦和柯老板的别墅,一点作用都没。可以预料的是,柯老板继续在鸿安大厦里工作,出事的几率也就更大了。 周吉平也被黄皮虎的话逗笑了,顿时把两人刚才的紧张气氛消弥于无形。 “曾经梁月在中州创建神剑门,虽然他已经不在,但是他的弟子李鸿瑞一直都在,你前往神剑门,或许能知道剑圣的下落。”秦老说道。 大手一挥,命令作战部队人员把获胜者和被打死的人一起扔下擂台。 虽然只是短短半刻钟的距离,但能放心在街上走走,阿桃心情轻松了许多。 第67章 庆贺 就在西平侯府与永清伯府之间的是非恩怨被人们茶余饭后热议时,前往东南查袁成海的官员回京了。 调查的结果,袁成海是遭小人陷害。 袁成海本就不把这次调查当回事,但事情有了定论就更踏实了,得到消息后放声大笑。 一些与袁成海走得近的人叫嚷着要摆宴,庆贺他洗去污名,更多原本观望的也凑了上来。 同样做自媒体也是一样,单纯的黑丝是不行的,但是黑丝加上任何东西都是王炸。 而等到冥河融合混沌五行珠完毕,冥河的实力大进,这阴影魔神便也彻底失去了机会。 “那怎么破阵?既然这大阵无穷无尽,是不是直接攻击那些树根?”俞峦问道。 可惜,直到长孙惊鸿在怀山郡战死,他也不知道谁是真正的奚帷。 不过到了苏明这个级别升级花费消耗也是极大的,而且他准备炼制的周天星辰幡也是消耗大户,修为值,星辰之力自然是多多益善。 接着之前出现过的神奇的一幕也出现了,只见金属盒子上面那面渐渐消失,露出里面四大块方正的红烧龅牙猪肉。 钱盈盈捏个剑诀,铮的一声,半空中飞来一把三尺长剑,然后落在了他们的脚边。 不仅如此,它再次看着许平的时候,忽然间觉得他看上去顺眼了很多,而且,竟然产生了想要跟他好好亲近的想法。 他其实很想劝三师妹将许平这个定时炸弹给踹掉,但是又觉得那样实在是太有失风度了,只能将这话给憋在心里。 光之本源,蕴含光之大道的玄奥,炼化光之本源,就可以领悟掌握光之大道。 玄火坛那里云易岚等人苦苦支撑,没了高手的焚香谷,普通弟子之中虽然也有李恂、燕虹这等优秀弟子,但如何也架不过人多势众的鱼人兽妖,一炷香时间,就死去了五六十位焚香谷弟子,精英弟子也死伤惨重。 方偌笙看着镜子中秦雨的脸,这样的一张脸,别说是刑穆,就是想要皇帝又有何难? “咦,你不是说自己一向很聪明的吗?原来还有你不知道的!”林成双眨巴眨巴眼睛,一副不可思议的样子,但是正是因为这幅天真无辜的模样儿,更让君梓羽气得暴走,这丫头根本就是扮猪吃老虎,一只披着羊皮的大灰狼。 仿佛在忍受这强烈的难受,段月骤然间,就感觉到了心疼,她速来,最喜欢的便是流月,也速来他虽然顽劣,却一直对她很好,她晓得自己对不起他,而且,若是方才打了他那一巴掌,是到底因为羞怒,还是不愿? 人们只看到了他的血腥残暴,却没发现现在的他,步子都有点迈不动了。对东方秋寒来说,他的红色真气原本就十分稀少,现在如此狂乱地频繁使用心剑,使得他的身体已经完全超荷载运作。 就在柳毅与姜承道对望不语时,敖烈突然杀至,对着柳毅就是一枪扫来,柳毅早就主意了他,剑尖一转,剑身与枪尖一撞,柳毅顿时倒飞出去,柳毅顿住脚步,喉咙一甜,好不容易才憋住了将要喷出的血水。 漫长的等待,也不知道是时间真的太慢,还是因为心里郁结这事情,才会如此的不安。 “呃?你打什么茬?没看见我正准备说了吗?看你那猴急的样儿!告诉你们,我也只知道它的一个作用,也不知道这个功能是不是强大,你们来给我鉴定鉴定?”陈城继续的说道。 第68章 锄奸 丰味楼中,两个雅室中间的屏风撤去连成了一片,宽敞的室中摆着一个个小桌。 永清伯混在人中,颇有些激动。 果然没有白费的功夫,竟然接到了袁大人的邀请。 袁大人本就受天子器重,如今洗去污名,听说被今上好一番宽慰。袁大人要是为伯府袭爵美言几句,说不定今上就点头了。 永清伯心头火热,听 景眠用菜叶给自己卷了一块烤肉,又放了些米粒,送入口中,安静地一点点吃掉。 现在的他确实打不过九阶异能者,可在荒野区待上一两年之后,那就不一定了。 他记得嫌弃自己与弟弟的大舅母,以及公开称自己和弟弟为累赘的二舅舅。 像时熙这样真实的艺人简直凤毛麟角,乔际南好奇但不敢多问,生怕问出什么更爆炸的消息,给他们添麻烦。 大家都以为所谓的默契,是体现在“两人三足”游戏中,没想到是在选搭档的时候。 沈卿觉得自己真没受到什么创伤,而且站在王老师的角度上,他对待顾铎的态度肯定是不对,但曾经顾淮耀做的事也真的很差劲儿。 那冲天的杀气几乎充斥了每一寸空间,更是给人一种窒息的压迫感。 等虞观岳简单处理好头发,招呼她下楼的时候,时熙才想起来,她想说他不愧是重度洁癖患者,洗个澡都要好久,等得她都饿了。 窗外,一朵喇叭花悄无声息地滑下了窗台,又恢复了曾经的模样。 这还是唐定国第一次和碧斯有着如此近的距离接触,而且,阵阵的淡香扑鼻而来。 而且她间或说了一两句话,声音很自然地带着甜味,引得人浮想联翩。 自己到底是怎么了?夜里,洛青羽有些睡不着,情不自禁问自己。 “我想见见你家军师!”诸葛亮看着二柱,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话,要是有人听到别人为了自己如此大动干戈而不动情,那这人还真的只能称之为会说人话的动物了。 原来千云璃跟九皇子是一伙的,难怪,难怪九皇子会来捉奸。这么解释,就一目了然了。 混沌石和荒塔皆光芒万丈,遥相呼应,共同放出大力消磨擎天至尊的力量。 倭兵心中恨恨的想到,难怪将军至今没有回来,原来是被梧桐派出卖了。 乐州衍县的何家后院,树叶斑驳,鲤鱼鱼跃,清泉欢唱,这副美景恰似画中景,朔阳三年五月初,石榴飘香,情定三生。 要是以前,叶瑾萱根本不用担心医院会不管爷爷,但是现在,整个东海的人都知道叶氏集团面临破产。 “那,你说说,要是我跟你妈妈同时掉进水里了,你救谁?”苏挽歪着头,眨着杏眸,一派天真明媚的模样。 “这方铮是做了什么?”王合藏在岩石缝里满脑子疑问,他当然不会认为方铮已经死了,毕竟他自己活得好好的,而且他能够感受到那些封锁在自己体内关键位置的冰灵气依然蛰伏着。 只是她又瞧了瞧身旁的承昭,虽然每日都好菜好饭的吃着,但她发现承昭还是清瘦了许多,而且几次在饭桌上承昭其实用得都少,倒是她这些日子生活不错,脸都圆了起来。 受伤的雄师,远比未受伤时更为恐怖。夜照玉狮子灵性的马目内,竟升起了怒火之色,厉声鸣叫一声,跑得宛如火风。而中箭后的赵云,眼神变得更为冷冽,险境逼出了他全身的无尽潜能。 第69章 各方反应 其实没有什么好说的,这就是很普通的一场酒宴。 袁成海进来后就坐到了上首,其他人分两侧按身份地位依次排开而坐,一人一个小桌案,敬酒也是遥遥举杯,根本没有靠近袁成海的机会。 请来的官妓都是京中有些名声的,常出现在这类酒宴上,弹琴位置是固定的,离袁成海就更远了。 袁强很快就说到最后:“袁 颤一下,浑身矫健的肌肉,表皮在狠狠的抖动着,像是蚯蚓蠕动一般,肌肉酥痒无比,还有着一股疼意。 武明觉得有点但疼,这到底是怎么了,自己不就是变身为金翅大鹏鸟让岳飞看到了吗。 而在这个万灵大世界,因为她从未关注过这些,原本的那位主人也从未踏足过这种地方,所以她反而是不清楚用万灵语该去如何称呼。 第二天,许芸带着东西与心事,坐上回家乡的大巴车,与唐志东挥手告别。 “神明?”听到这两个字佩米尔和德洛丽丝的脸上都多少露出了些奇怪的神色。 “武者?”苏醒以为自己听错了,这个武者在介绍中也有提到,同样是一个十分平衡的职介。 虽然这样会影响判断,但是再被这个怪物嗷呜下去,自己迟早要完。她的手上,已经开始浮现出黑斑了。 随后李迈城就飞走了,去把张骞汉使和周啸天、甘夫请过来,他们随往这边走,走着走着,突然天空中乌云密布,顿时一股妖风袭来,把张骞汉使给卷走了。 没有“魔法”加身,他这个软件工程师已经失去了所有的光芒,变得黯淡而没有威胁力。 “我这有一件兵器,有了它,即使是太玄修为的牛千岁,你照样可以将他斩杀。”吴行风打开乾坤袋,拿出里面一根黑色棍子。 古道幽深,松涛阵阵。斑驳疏影,落叶纷纷。石亭临崖,鸟栖梧桐。晚霞迟暮,踏阶无痕。 拉着萦袖的手,走出屋子,没一会儿,其他房间也亮起了烛光,留在鬼院的人陆陆续续的走了出来。 其实狄子龙心里更是惊讶,因为霍子俊的外貌完全变了,原本霍子俊和他一样,都是极其英俊洒脱的人,最少外貌不相上下,而现在却纯粹是一个张牙舞爪的糟老头,一头乱糟糟的白发,满脸都是皱纹,而且背都佝偻了。 就在手掌落下的一瞬间,一道气运光柱也从天空之上落下,气运光柱强势无比,竟然穿过异族之王的黑云,直接落在燕归人的身上。 但听“叮”的一声,金铁交鸣,剑光刀光一触而分,苏无命身形再显。当空飞退了里许远近。 她伸手抱住那两个成员,让她们紧紧靠在自己怀里,怜惜的抚摸着两人的脸颊。 这修炼实在是太奢侈了,哪怕是仙界的仙人也绝对不会如此铺张浪费,一天消耗的仙灵之气达到可怕的程度。 所以他的心中有一种可以面对任何人的心态,但陈涛给他的感觉,却与以往不同。 我不想再与她争辩了,反正她就是存心的,多说也无益。我随身扯了一张布条,将我疲惫的眼睛蒙住,这次听觉和视觉都被我封住了,他应该没办法了吧。 疾驰而过的马儿溅起灰尘,霎时间将两人的头发都弄脏了,但二人都未去整理,依旧不紧不慢的往前走。 说着,季天骐故意嫌弃的瞥了艾浅浅一眼,又看见了艾浅浅那只通红的右眼,心里一堵,念叨的嘴巴也闭上了。 第70章 中元 秋蘅被叫到千松堂,面对两张笑着的脸。 “祖父、祖母找我有事吗?” 永清伯脸上端着笑,眼里藏着审视。 这丫头当真这么邪门,能克死对她不好的人? 不不不,一定是老婆子胡思乱想的,世上哪有这么稀奇的事,这不就是个普普通通的小姑娘。 险些被老婆子带偏了。 永清伯恢复了正常 终于脚踏实地,谢听风将身体虚化,静静隐藏在涌动的雾气中。用透视之眼,看着上方。 终于是不堪忍受这种酒的味道,他从内世界里取出一坛百宝酒,刚一打开,那种独特的芬芳,立刻就弥漫了整个大厅。 我们随着黑衣大汉上了顶层五楼。到了走廊最尽头两个房间,一黑衣大汉上前拧了下门把,门便打开了。看的我直皱眉,莫非我父母不在世之后,这房间经常被人进出。 谢听风充满了自信,却没有沾沾自喜。武宗修为放在天尊大6,以他这个年龄等于在武道上才刚刚起步。 可惜,现在的浩云峥为了隐藏身份,都是以下人自居,自然不可能给予他半点帮助。 “荒古战场……”观星海迟疑了片刻,眉头微皱,“算了,既然光明神族已经封禁那里,我保留这些秘密也没用。”观星海下了决定,而后将荒古战场一切叙说而出。 而她,也注意到了自己,眼看自己不敌,居然放弃了大好机会,前来相助。 微微吐露的晨光,照在程墨苏安静的睡颜上,她蜷缩在一起,盖着一层薄薄的单子,唇齿间满是低声的梦呓。他静静看着她,连日来的心力交瘁让他一瞬间的恍惚,眼皮似有千斤的重量,他就坐在她旁边,沉沉睡了过去。 想到这些,木天还是忍不住叹气,拳头下意识的紧握住,虽然自己早已经过了那种争强好胜的年纪,但是努力了这么久最后发现什么都不是,心中多少还有些不爽的。 谢听风走到竖井旁,拉动陨铁链。慕容思思飘到他身边,盯着井口,神情既兴奋又紧张。 但凡看了相亲比武的那个转播的人,都不会自动送上门,毕竟他们都知道魏辰的绝招到底是什么。 邱野强忍着下冲下去把那些食人族屠戮一空的冲动,因为他知道,仅凭他一人,是无法做到的。 云层都有日出消散的一天,可我,是否还有迎来阳光灿烂日子的机会? 孟澜走出酒店,站在马路边恍惚了一会儿,车水马龙的街道,她不知道该去往哪里,暖色调的路灯笼罩着她,却照不亮她心底的阴冷。 貔貅兽不懂灵石是什么概念,它只是牢牢的盯着岸上躺尸的赤血鱼,嘴里的哈塔子横流。 顾言对于自己的黄符有着很强的信心,虽然黄符在五符咒里面是最低等级的存在,但是对付一般的鬼怪也是绰绰有余。 实际上,她最想知道,他们究竟是在哪里。她有事怎么走进这个地方的。 这可难不倒爱八卦的同事,她们仔细把阿政的笑分析了一番,自动理解为是真的,然后怀着无比激动的心情开始各种猜测。 老奶奶看见我们的到来,和蔼地说道:“你们……你们就是圣痕者吧。我等着你们回家呢。”老奶奶说完,和蔼的笑着。 与此同时,伏龙山剑峰,再次爆发出一道金色的光芒,仿佛是笼罩整个剑峰似的,当然了,这一切,没人发现。 第71章 青丝 秋蘅抹了一把脸上的水,愤愤瞪着湖边的少年:他专来克她的吧! 薛寒也看到了刚才年轻男人口中的“水鬼”,不觉扬起唇角。 是心中隐秘的期待落到实处,生出不可言说的欢喜来。 再然后,才是深深的疑惑:秋六姑娘说患有怪病,发作时需要泡在湖水中,那每次发作都是月圆之日? 这很像志怪传说中的 就在余洋挂断通话之后,余洋脑海之中响起了电子合成音,空对地导弹准备就绪,火力支援准备就绪。 沈洋没有回座位,而是拿起装好的箭壶,又走到了比赛位置上,随后就连续进行了第八组测试。 她想起被修觉召见以后,心里就留下了阴影。修觉用族长令召见他们三个少主说是为了了解情况,可当时那种情景要是说错一句话就是死。栀子能够感受出来修觉隐藏起来的那股杀气。 因为自己还是很希望可以知道的,安若静静地看着路凌,这个近在咫尺的距离因路凌的后退而没有了,但是这个距离依旧是不远的存在的。 “告诉你洛清寒,就算你要来针对洛氏,我也会全盘跟你斗!就算纠缠到死,我也不会把洛氏拱手相让!”一脚踩在信上,洛夜七的目光有些挑衅。 秋天,草籽成熟。最好吃的草籽是水的种子。这东西很像谷子,带着壳磨碎,做成窝头蒸熟,吃到嘴里嚓嚓响,很是精彩。 顾月柔吐了吐舌头:“第一次挺好玩的,下次我还要骑你!”顾月柔说完之后,继续开始拉扯余洋的耳朵,指挥着前进。 1、利用挂图向幼儿介绍迎春花的名字,启发幼儿说出其名称含义。 几分钟的收拾之后,安若背着包包坐进了路凌的车子,由路凌开车带着安若去了学校。 就是自己的魔网技术,都没法彻底解决这个问题,因为魔网本身架设起来,主要依靠的还是外部力量,纯粹自给自足的话,对魔力原石的消耗就太恐怖了。 他也不想想他近十万大军都被明军打得落花流水,关外那点八旗来了又能有什么用? 然而,这座被死神阿努比斯的神力所化的绿洲,早已伴随着魔蝎大帝沉入茫茫的沙海里。 “族长,决斗可以用剑吧?”陈子昂将倚天剑取了出来,想要和西门青一战能依靠的就只有这把剑了,倚天剑融合了八岐大蛇的残暴之心获得的新技能【嗜血】,开启嗜血后曾成功的斩杀过一名暗教渡劫期强者。 元晞脚步顿了顿,她记得,某人曾经说不喜欢喝茶的,还很恶劣地嘲笑了好友祁静然的大龄爱好。 凌霄大脑狂震,知道自己不是虚无涯的对手,他还是被虚无涯的实力震惊,灵力大手拍下,将演武场拍出一个五丈宽的巨大掌印。 “怒那,我点着了!”陆星材看向金泰妍,明黄色的火焰照耀在他的脸上,与他的笑容相映。 因为这个铺子的肉包不但闻着香,吃起来也是特别的爽口,不过价格也不便宜,一笼包子居然要一个金币。 他们努力的试图挣脱开自己身上的枷锁,然而这一切努力都是徒劳的。 众人随着她的话音将目光转向了外面,只见一个身高数米的庞然大物正向自己等人走来。 一进了病房,房门将那些外人隔开,刘舟立马开口问:“爷爷,她是谁?”语气不太好。 第72章 薛寒的怀疑 少女湿漉漉的长发落在肩头,怀里,扫过少年的脸颊,蹭到他的下巴。 那一刻,薛寒脑海中一片空白,双手僵硬不知如何安放。 唯一不听话的是他的心,如雷声,如鼓点,不受控制在他耳边响起,也在怀中少女耳边响起。 薛寒慌乱推开秋蘅,背转过身去。 秋蘅往后退了一步,望着少年单薄的背影。 刘昊右臂被撕下大块血肉,整个右臂瞬间失去知觉,巨阙跌落地上。 而当时的黎兮兮又痴迷楼重九,两人经常暗地里争风吃醋。虽然楼重九对黎兮兮很平淡,但黎兮兮凭借着自己的身份,和特别厚的脸皮,经常死缠烂打的跟在楼重九的身旁,碍到了李秋彤的眼。 郑大队好像看出了龙兵的疑‘惑’,他的解释让龙兵明白了,他们这次任务不是那么简单。 孙毅和李季二人是破竹战队的主力,在战队里,吕然也会给他们几分面子。 紧挨二十四营南侧的二十五营阵地,日军掷弹筒的炮弹连连打进一二线战壕。战士们看战友频频被日军炮弹炸飞,三排的一个班的战士冲到一线战壕就要扔手榴弹,炸狗日的。 八荒六合踏波过,仙人山光平秋色,朝游昆仑暮苍梧,春水楼中长生客。 原本他只是想搞清楚霸皇战队崛起是不是和王者有关,可于伟竟然将王者是谁给说出来,这尼玛还有意外收获。 为了不来问安,又为了霸着李淳时时去看她,蕙娘可不是三天两头的装病喊累么,如今却叫念云拿了这个把柄。 雪白的狐裘沾了泥土,经年保养的素手血迹斑斑,头上的步摇发钗坠到地上,鬓发凌乱,她这一生或许从未这般狼狈过。可是她已经无心顾及,这一刻,胸口撕裂的疼痛迅速扩散到四肢百骸,痛到无法呼吸。 若按正常行军速度算,不出十五日便可到达京城。只是出了镇北三关后,路上城镇州郡也多了起来,尽管顾家军的规矩是尽量不扰沿途百姓,亦因着金牌急召不便中途随意停留,但与当地郡守照面应酬一番还是要的。 周边还有不少条状金属氧化物,看来这些可怜人遭遇到了暴力袭击,而且绝非普通野兽。 问其原因。原来强行拉玄丝让他们出来会伤元神的。但相对于灵魂毁灭,魂飞魄散,紧急情况下拉玄丝也是最佳保护灵魂的方法。 现在想起杜洛,云倾月才觉得难怪她看着杜峰的脸竟然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原来杜峰竟然是杜洛的哥哥,既然是兄弟两人,他们的眉眼间和脸型自然会有些相似的地方。 原以为这事就这么过去了,没想到物理老师到办公室就向石老师告了她们的状。 “沈姑娘,你们回来了?”孙叔晏见到我也是兴高采烈,过来打了个招呼就往我身后探头探脑的。 遭受打击的她,没人哄着捧着,就在家练练拳击跑跑步打发时间,打算混过了合约期就回家相亲结婚算了。 “那如果这也是我姐姐的决定,是她自己有不演【盛世宠妃后宫重生计】的打算那裴总也不帮吗?”没想到云倾月竟然和公司的某位股东攀上了关系,云楚楚明知道裴逸之的意思是不会帮忙却还是不想放弃。 “唐菲,你家在哪?”陆燕已经上手拉住了唐菲的手,吓得唐菲手里的橘子咕噜的滚到了地板上。 第73章 她知道 薛寒一路快马,在城郊一处院前停下。 院门是敞开的,能看到一位老者在整理药材。 药香扑鼻而来,薛寒走了进去。 老者听到动静抬起头,有些意外:“你怎么来了?” 薛寒走近:“徐伯,麻烦你个事。” “你小子找我能有什么事?”徐伯语气虽冲,神情却透着亲近。 徐伯本是一位太医 不过是各取所需而已,弗拉德给多拉格提供兵力,多拉格帮助弗拉德牵制住伊姆,同时提供资金,可以想见,光是卖奇美拉这一项,火龙海贼团就赚翻了。 “被害人的信息,我已经查到了,你看一下吧。”秦沧说着把手里面的纸筒扔在了唐果的办公桌上面。 连海平心中这念头刚闪过,只见密林之中一个个鬼怪模样的山鬼纵跃而出,向山峰之上汹涌而来,不下有数十只,各种嘶叫厉吼之声蜂拥而起,向山峰包围而上。 远处,天空上,接连不断的雷电不断的轰击在乌拉诺斯之上,但是却并没有造成什么伤害,雷电击打在乌拉诺斯表面上的瞬间之后就已经消失不见,难以造成严重的伤害。 在两年之中,连海平又布置了数次陷阱,但每一次就在将要成功的那一刻,都会出现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他的杀局立时破碎,张全华依旧毫无伤的活着。 有道理是有道理,不过这样一来,另外一个疑问也就随之而来了。 完了,完了,不仅没有讨到好差事还把自己坑进去了,这下屁股算是又要遭罪了!依程老妖精的脾性,恐怕是稍不如他的意就要被军棍伺候了。 再一细想,慕雪芙两次提到让她多想想相爷的心思,这让她不得不警醒。沈若水心中迟疑,相爷平时很疼爱峻苼,这次却置之不理。难道相爷是故意不理会此事的吗? 风,身边的人都开始感叹,这是本地人都没有经常见识到的怪风,毕竟是特殊环境下,任何一度温度的变化,都可能带有极大的潜在含义了。 “你怎么现在才来,都等你一会儿了!”胡丽珍一路打听到了财务部的时候,胡灵娜已经等着了。 张岩被打蒙了,他察觉到,自己的一番感言已经有些打动彭飞了。 众人坐下,精美的菜肴已经端上来,每一道菜都非常的又特色而且制造的非常精美,味道也是让人忍不住的想要多吃几口。 “哼,见过无知狂妄的,可没见过狂妄到愚蠢的,你信不信老子就在这儿崩了你们?”坤哥出道这么多年来,从来都是人怕他,还没有过这样面对面被质问的事儿,而且,今天还是带着枪的情况下,自然是勃然大怒。 “父亲的意思就是没有是吧?这没关系,孩儿的好友林旺虎他爹倒可以站出来做一做这个典型。”何璟晅眼珠子鬼鬼崇崇一转,灵机一动道。 吕方最初出场是在宋江率着清风山一伙人回梁山的时候遇见的,那时候他跟郭盛两人正在抢夺对影山的所有权。郭盛也是个中二病,他喜欢穿着白衣白甲,同样的也是使用方天画戟,两人也是一样的性格。 梦魇族修士看着穿身而过的带翅飞虎,急忙低头看向胸前,就见自己右胸口处出现了一个碗口大的窟窿。 他其实从没想过要杀死明道仙尊,以明道仙尊的实力,别说是崩塌武州,即便将六州一海都崩了,换来的力量也无法杀死他。 第74章 传说 秋蘅没有去深想答案,但她已经清楚,薛寒超乎她意料的聪明。 或许,他早晚会发现她是谁,因为她注定不能避开他。把他怎么办这个问题,就留到那时再头疼吧。 接到秋蘅下一步指示的陶大,安排陈三把记录袁成海霸占良田土地等罪恶的账册送到了严御史手里。 严御史是在下衙回家的路上得到账册的。 因为心中有事,睡眠浅的柯南,看着毛利兰的睡姿,心中的柔软被触动。 至于舒妃、云清雅还有舒平之是否会愿意他们手中的棋子逃出掌心,这不在她的考虑范围之内,她又不是原来的舒菀,没必要也没有义务搭上自己的生命,成为那些人手中的棋子。 赵大夫一听孙思物竟然让他这么一大把年纪去当药童,登时怒了。 晚上七八点左右,我们在后厨随意搭了一张桌子,负责装修的师傅就在前堂打灰。 但谁知道他会不会跟毒蛇一样,就那么阴在角落里,等到时机成熟了,直接出来咬你一口? “死者平时听的是古典乐,而我们进去的时候,放的是歌剧,当父亲的总不可能这个都搞不清楚吧? 跟一个身强力壮的男人来比,即便是她练过跆拳道,但这幅身体略显得雏鸡了,要是哪天半夜王麻对她图谋不轨,她岂不是失了贞洁。 丢下这话君承志也顾不得她是否有听清楚了,急匆匆的就逃离了马车,他不敢想自己留下来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 沉默就是有怎么一回事,大家自然相信许二柱打了王麻,而原因就是王麻想要回鸡羊,许二柱则将王麻打了一顿。 孙思物没想到今儿个早上才把他们送走,才到中午,他们就又来了。 也没见谁被怪挠上一抓子,除了在怪中央吸引仇恨的万舒,不过嘛,被怪打到的那一点血量可以忽略不计。 留在人族圣地里面的异族,全部被诛杀干净,几乎没有几个能够逃脱出去的。 沈光林早就没有心思做具体的接待工作了,别说他了,就连窦伟都撤回实验室来了呢。 既然是亚历克斯公司买单,饭菜自然是史密斯安排的,所有的招牌菜各来一份。 刚还面无表情的宇智波带土闻言后,顿时眉头略微一皱,虽说他已经完成了所有步骤,但要移植轮回眼,多半也需要一点适应时间。 尹晟儿犹记得木子西的成绩是全校倒数第一,一直在找机会报复木子西和魏叔整蛊她的事。 至于鬼差服、鬼差刀和锁魂链,早在他走出地府前,就已经准备好了的。 所谓的心服尾服,是龙族臣服一个强者时,尾巴会贴地摇晃,代表臣服。 在一所宅子里,霍今乾和王祭酒,还有崔昭学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还是搞不清楚状况,当然霍今乾是装的。 因为原本由他们看管的邪物魍魉脱离了封印,用自身的能力制造出了傀儡大军,一路横扫而来,而他们又是几乎没有忍者的鬼之国,完全不具备与之对抗的力量。 正当大家还想要仔细询问守约转枪的问题时,游戏公屏里,对方选手开始说话了。 而军阵一调动起来,虚无之中浓郁的铁血煞气当即就已经自动从每个士卒的身上蜂拥而出,滚滚煞气迅速汇聚成一层保护层将军阵之内的士卒保护了起来。 对于虫洞启动的能量,这两个家伙可不知道,就算知道他们也没这个本事进去,虫洞空间开启时的空间乱流不是他们吃得消的。 第75章 得自由 既然去查“麻纸”案的官员承认收了袁家好处,那袁成海有问题是肯定的。 这个道理靖平帝自然清楚。 袁成海的父母妻儿都在东南,靖平帝很快就安排人前往东南彻查袁成海罪行,并押送其亲眷进京。 袁宅这边,三个小妾的安排暂时无人理会,但袁宅被彻底翻了个遍,以搜寻袁成海不法证据。 聂三娘拉着 “停手吧,格林斯怒。”平淡的声音、平静的语调,苍老的话语在空气中荡漾着,让那黑暗骑士举起的长剑只能慢慢落下,散去了原本雷霆万钧的力量。 “万兽之魄?哼!万兽之魄乃是我龙人之王的贴身法宝,你想得到手,哪那么容易?我告诉你,你麒麟王已经不是万年前的麒麟王了。就算得到了万兽之魄,也掀不起风浪来……”失去胳膊的龙人大声吼道。 夜晚的圣光陈因为这些光辉,让月色失去颜色。也让周围的天空明亮而模糊。天空之中不见星辰,或者只有在神殿的最高处,才能看见那些永恒的点缀。 温凉的气流猝不及防,被一下卷入进去一半,她竭力向外挣扎,可还是被狠狠地卷进了黑暗区域中,随即好像水面一样,激起了一朵黑色的浪花。 图斯低声说了一句,七十二圣徒剩下的这些人义无反顾地冲了上去,周边几十只红皮恶魔被惊醒,嘶吼着扑来。 而陈尹屋外稍微活动了一下之后,就听到基地中响起召集战斗人员的通知,让所有隶属于rda公司的战斗人员,在8点之前,赶到指挥中心,接受任务指派。 “好了,别伤心了。咱们算扯平了,还不行吗?你上次险些杀了我,这次我却救了你一命。你总得报答我吧?”羽转过了身体来,手在死神臀部上抚摩了几下,而另一只手在死神胸前抓了几下。很是认真的安慰道。 “什么?什么意思?离开。我不就按照进来的方式离开不就可以了么?”听到埃菲尔的话,陈羽凡心中咯噔了一声。心中一下有一种非常不妙的感觉升了起来。 哈特露出了一丝笑容长剑重重的劈了下去随后他率领的那个荣耀骑士的方阵排山倒海一般的压了过去马蹄奔涌中所有人的武器都扬了起来在秋日的朝阳中闪闪光。 “舍不得……”这会儿,陈羽凡倒是光棍了,竟然拿直接讲出了自己的心里话。 bro,你们在死前是不是也和我一样拼死挣扎呢?有没有我这么痛? 林峰还是有点爱国情绪的,这种老英雄,能多活一点时间??也能见识到国家的腾飞,这是好事。 要是她跟傅晏霖结婚,这事传出去以后,怕是吐沫星子就能把她给淹死。 这样一来,那以后自己遭遇审讯,岂不是无敌了,只要把所有回答都往苏薇雨身上扯,审讯就无法正常进行。 掐诀一引,一道凛风吹过,室内光线蓦地一暗,一道庞大的黑影,凭空出现在厅内。 会儿,傲蕾传来均匀的呼吸声,庞北轻轻地亲吻了一下傲蕾的额头。 因为他们发现,一旦飞船,空间比外界大了十倍不止,神异无比。 向来疼爱自己的父皇坐在那至尊之位上,头冠散落在一旁,衣衫凌乱,就像是个无比狼狈的普通人。 这所大学培养出了大量的人才,他们遍布北城乃至全国的各个领域。_ 第76章 要不跟我干 聂三娘跌跌撞撞,冲到聂四娘身边。 “四娘——”她看到鲜血从聂四娘腹部不断涌出,慌乱用衣袖去堵,可那匕首没入太深,不知如何是好。 聂四娘吃力抓住聂三娘的手,艰难一笑:“姐姐,别为我难过,我要和霜哥哥团聚啦。我们说好白头到老的,我……我不能让他孤零零一个人在下面……” “那姐姐呢?”聂三娘哭吼着,“我一个人孤零零怎么办?” “姐姐,你不是一个人。”聂四娘吃力抬眼,看着姐姐,“你还有陶大哥他们……姐姐和我不一样,姐姐是有本事的人……我……我只想和霜哥哥在一起,像,像没遇到袁贼时那样……” “是我害了你,都怪我……” “不是的……是袁贼……好在他死了……”聂四娘眼角滑出泪,努力看着聂三娘,“其实我早就不想活了,可我放心不下姐姐,更怕死在袁家,官府认为我畏罪自杀害了姐姐……姐姐,我现在好轻松,好快活……” 聂三娘握着聂四娘的手,呜呜哭着。 聂四娘眼神涣散,声音更微弱了:“姐姐,下辈子我们还做姐妹好不好?到时候我当姐姐,你当妹妹,换我来照顾你……” “好,好。” 聂四娘露出小女孩般委屈的神色:“姐姐,刀割好疼啊……” 她的霜哥哥被乱刀砍杀,该多疼啊。 还好,她就要去见他了。 就是有些舍不得姐姐。 “姐姐……对不住……”聂四娘用力握了一下聂三娘的手,闭上了眼睛。 “四娘,四娘!”聂三娘放声大哭。 陈三站在门口,向内探看:“发生什么事了?” 看清院中情景,陈三脸色大变,快步走了进去:“四娘妹妹她——” 聂三娘抬起哭肿的眼,一开口,泪落如雨:“四娘自尽了,她说要去找心上人……” 陈三张张嘴,喉咙发涩。 四娘的事,他们听三娘说过。可以说每个因袁贼聚到一起的人,身上都背负着一桩惨事。 三日后,城郊多了一座新坟。 聂三娘跪在坟前,慢慢烧着纸钱:“四娘,你说要多买些烧纸,我怎么这么笨呢,竟然没察觉你的心思……” 她的声音已经嘶哑,一说话喉咙就如有火灼烧。 陶大冲陈三使了个眼色。 陈三蹲下,拿起烧纸投入火堆:“三娘,你不要太自责了。四娘心存死志,是防不住的,这对她来说或许是解脱——” 陈三有些安慰不下去了。 他不懂四娘。 对他来说,可以为了杀袁贼随时赴死,可袁贼都死了,要有好日子过了,怎么还寻死呢? “我知道。”聂三娘出神盯着燃成灰的烧纸,“四娘说了,她很快活,她是笑着去的。是我不快活,我无法想象没有妹妹的日子……呜呜呜……” 陈三等聂三娘哭了一会儿,小声道:“三娘,今晚鹊兄弟会来见我们。” 聂三娘哭声一滞,看向陈三:“鹊兄弟?” “是呀,咱们后续做什么实在没个章程,就给鹊兄弟留了见面的暗信。” “今晚么?” “对,就在今晚。”陈三说着,也有些兴奋。 他们好久没见过鹊兄弟了,只通过暗信联络。时间久了,甚至觉得与鹊兄弟的相遇是一场梦。 聂三娘擦擦眼泪,哑声道:“那我们回去吧。” 鹊兄弟帮了他们这么多,她不能这个样子见鹊兄弟。 入夜,院门被有节奏敲响,早就守在门口的陈三忙拉开了门。 门外少年一身黑衣,面部被黑巾遮掩,正是等得他心焦的鹊。 “鹊兄弟,你终于来了。”陈三压低声音,却压不住激动。 秋蘅微一点头,走了进去。 陈三忙把门锁好,走在秋蘅身侧低声道:“鹊兄弟,三娘的妹妹四娘自尽了。” 秋蘅脚步慢下来:“三娘不是带四娘离开袁宅了——” “就是离开了,四娘不再担心自尽会连累三娘……”陈三没说几句,陶大、刘二就迎了出来。 “鹊兄弟。” “进屋说吧。”秋蘅目光落在走在最后的聂三娘面上。 聂三娘显然还没从丧妹之痛中走出,眼睛红肿,神情迟钝。 屋中一盏油灯,照亮四周。 “鹊兄弟请坐。”陶大对着椅子伸手。 “不必这么客气。”秋蘅没有在这些细枝末节上拉扯,往椅子上一坐,刚刚沾上椅子就见陈三扑通跪下了。 秋蘅惊得站起,险些没维持住“鹊”的音色:“陈三哥,你这是做什么?” 怎么就突然跪下了? 陈三跪着挪成对着秋蘅的方向:“鹊兄弟,你别躲啊,我和陶大哥打了赌,要是能按你的安排铲除袁贼,我就给你磕头!” 秋蘅看向陶大,语气复杂:“你们两个打赌,跪我?” 为什么常打交道的人一个个都有点问题的样子? 她不由想到了把她夹在腋下逃跑的薛寒。 后来她还琢磨过,为何薛寒干得这么顺手,很可能是为了腾出另一只手提她的包袱。 越琢磨越觉得他脑袋可能进了一点青莲湖的水。 陶大忙解释:“陈三这小子太冲动,我是拿打赌压着他。” “陈三哥起来吧。” 陈三却不干,坚持结结实实磕了一个头才爬起来,聂三娘又跪下了。 秋蘅直接把她拉起来:“你们要这样,那我只能走了。” “鹊兄弟,我不知道怎么谢你——”聂三娘一开口,潸然泪下。 这几日她哭得太多了,眼泪却流不尽。 秋蘅看着憔悴无比的聂三娘,正色道:“不用想怎么谢我。铲除袁贼是你们所愿,也是我之所愿,我们是合作,缺了谁都不会成功。” 缺了谁都不会成功——不知为何,聂三娘听了这话,填满心头的痛苦好似有了出口。 她是失去妹妹的姐姐,也是为万千如她和妹妹这样的人取了袁贼性命的义士。 “三娘,节哀。” 秋蘅没有长篇大论安慰,聂三娘却用力点头,眼中有了光亮。 “鹊兄弟,今日麻烦你过来,是我们拿不准以后该做些什么,想听听你的建议。” “听我的建议?”秋蘅思索了一下,问,“要不要跟我干?” 第77章 暗巷 秋蘅的提议令陶大四人一愣。 “鹊兄弟,你说跟你干是什么意思啊?”陈三第一个问。 “四位可知,如袁贼这样祸害无数百姓,动摇大夏根基的奸贼不只他一人。我要做的,就是铲恶锄奸,不让夏人遭受国破家亡的悲惨命运。” 秋蘅知道,这话对其他人说,那些人只会觉得好笑,觉得不自量力,觉得杞人忧天。 但陶大他们不同,他们亲历过痛苦,并为之反抗不惜性命,不会认为她轻飘飘在说胡话。如果艰难前行的路上可以有同伴,他们是最合适的人。 “但做这些,随时可能有性命之忧。你们可以考虑两日,再给我答复。”秋蘅说罢,便要离开。 陈三拦住她:“鹊兄弟,不用考虑,我跟着你干。” “这不是冲动的事。” “我没冲动。”陈三拍拍胸脯,“我是个急性子,但说出的话绝对算话,以后我就听鹊兄弟的。” 第二个开口的是聂三娘:“我和陈三一样,以后跟着鹊兄弟干。” “三娘考虑好了?” 聂三娘点头:“人总归有一死,与其蝼蚁般被袁贼那样的奸贼践踏而死,不如为锄奸而死!” 此时的聂三娘,虽然还为失去妹妹而痛苦,却有了精神气。 死得其所——这是她忽生的感悟。 妹妹与陆霜情深似海,对妹妹来说殉情是得偿所愿。而对她来说,为铲除袁贼那样的人而死心甘如怡。 “陶大哥,刘二哥,你们怎么想啊?”陈三着急问。 就算两位哥哥不愿意,他还是要跟着鹊兄弟的,就是有些舍不得和哥哥们分开。 陶大哈哈笑了:“这还用问,自然是跟着鹊兄弟干。” 刘二点点头。 陶大看着秋蘅,郑重抱拳:“鹊兄弟,以后我们就听你的。但有所命,在所不辞!” 其他三人亦抱拳:“但有所命,在所不辞!” 秋蘅拱手回礼:“多谢四位信任。” 她低头抬手,把遮掩面容的黑巾取下。 陈三看到秋蘅动作时就下意识紧张,当看清她真容,不由惊呼:“鹊兄弟,你,你长得好像女子!” 意识到这话不合适,他打了一下自己嘴角,忙找补:“咳,我的意思是,是你比女子还好看……美男子!” 秋蘅抽了抽嘴角,恢复本来声音:“或许我本来就是女子呢。” 陈三傻了眼,舌头打结:“你,你,你竟然是个小姑娘啊!” 陶大与刘二也好不到哪里去,看着秋蘅发呆。 聂三娘则快步靠近,震惊问道:“秋六姑娘!你是不是秋六姑娘?” 虽然与秋六姑娘只有一面之缘,但因为是在袁宅相见,印象格外深刻。 她本来不敢认,可一听声音,就觉得没错了。 秋蘅冲聂三娘一笑:“我是秋蘅。三娘,又见面啦。” 聂三娘掩口,喃喃犹不敢信:“鹊兄弟是秋六姑娘,秋六姑娘是鹊兄弟……你们竟是同一人!” “对啊,我是秋蘅,也是鹊。” 鹊惊山月栖还起,萤避溪风堕又飞。 她因思念家人哭泣时,先生说她是误入异空的鹊,终有一日会回到原本的地方。盼她惊山动月,力挽狂澜。 “秋六姑娘,你是怎么取那狗贼性命的?”聂三娘问出盘旋在心底许久的疑惑。 陶大三人忙竖起耳朵听。 到了这个时候,秋蘅自是不再隐瞒:“就是那些香。” “果然是香!”聂三娘生出新的困惑,“若是香的问题,为何我和妹妹都没事?” 秋蘅弯唇:“因为三种香丸分开用都是于人有益的香,合在一起就是毒。一个人吸入三种香久了,毒在体内积累到一定量,饮酒、骑射等,或是情绪过于激荡,就会把毒激发出来……” 听了秋蘅解释,聂三娘神色骤变:“不好!” “怎么了?”没等秋蘅开口,听入神的陈三赶紧问。 “那日皇城司的大人前来袁宅,取走了包括香丸在内的一些物件。万一他把三处得来的香丸混在一起检查,会不会暴露了秋六姑娘——” “三娘放心,不会的。”秋蘅想到薛寒白忙一场,扬了扬唇角,“你这边的香丸后来不是换了么。” 聂三娘恍然大悟:“难怪一开始要用粉色荷包中的香丸。” 听到有惊无险,不会怀疑到秋蘅身上,陶大三人也松了口气。 秋蘅提出告辞:“暂时没有什么安排,你们先找个喜欢做的活计,方便在京中生活。” 她不准备让陶大四人与永清伯府有什么牵扯,放在暗处才能发挥最大作用。 “我继续摆茶摊吧,茶摊上能听到不少消息。” 听陶大这么说,陈三也道:“那我还当货郎,走街串巷方便传话。” 刘二和聂三娘没想好,也不急一时。 等秋蘅离开,陈三跳起来:“鹊兄弟是个姑娘!” 陶大无奈:“你这激动还没过去。” “是真的吃惊啊!一个小姑娘有那么好的身手,还那么聪明——” 聂三娘不乐意听:“你这话说的,女子就不能有好身手了?” “哎,你这不是抬扛嘛。” “你才抬杠。” …… 看着斗嘴的二人,陶大与刘二对视,眼里有了笑意。 看起来,三娘真的打起精神来了。 许是闹鬼的传闻越演越烈,在这七月尾巴的夜晚,街上人少多了。 这无疑方便了秋蘅。 还是初秋,夜风不凉,秋蘅贴墙而行,脚底生风。 前方一座二层酒肆,灯火通明。 秋蘅从酒楼背面小巷穿过,忽然一人从高处跳下,落入巷中。 秋蘅转身便跑。 薛寒本是暗中潜入酒肆调查一位官员,结束后悄悄从二楼跳下离开,没想到巷子里竟有一位蒙面人。 夜晚、暗巷、蒙面,任何人都能瞬间判断这人有问题。区别是不愿惹事的普通人被吓跑,而薛寒拔腿去追。 巷子很窄,二人离得又近,而前方巷口出现了其他人。 追在身后的少年声音如冰:“站住!” 他此番调查本是秘密,眼看那蒙面人毫不犹豫要冲出巷子惊动路人,当即不再犹豫甩出飞刀。 暗器破空之声从背后而来,秋蘅不得不侧身躲避。 薛寒趁此追上,伸手去抓她脸上黑巾。 第78章 欠下的债总要还 趁范忠伟下去换衣服的空挡,季风辰布好结界,然后迅速的拿出电焊把那条腿给接上了。 秦天看着电视上的新闻,顿时差点把眼珠子瞪出来,特么的,竟然有人专门组队去寻找一条裤衩子? 客栈里面点着一盏风灯,照着还算干净的厅堂,厅堂此时没有客人,里面摆了几张油黑的方桌,每个桌旁放着四条长条板凳,桌上各放一笼黑漆漆的竹筷子。 之前派人去收豆子的时候,他们就知道宁王在收集粮食和相关物资。 要知道这个时候顾北诚可是处于一种爆炸中心的姿态,但凡顾北诚现在有一点点的操作失误,那么顾北诚手中这一团能量团就会直接爆炸开! “哭丧?”蒋莹莹把耳机拿了起来,慢慢的靠近自己的耳朵,当还有两三厘米的时候,她就不敢靠近了。 云玺先是一怔,而后恍然大悟,这位肯定是段颖的爷爷、自己的救命恩人,他想一轱辘身起来给老人家磕头,刚爬起一半,又赶忙捂住下身躺下了。云玺只好尴尬的笑了笑。 “练功?”沃德玛抬头望天,难道秦天只是因为不好意思承认?所以在用一些委婉的词汇来表达? “唉!孔亮,你可真不嫌事儿大,路凯心胸狭窄,睚眦必报,他今天栽了跟头,岂能善罢甘休?”常鹤翔比他们大两岁,想的自然也周全些。 在场的所有人也都随着下拜,有的百姓甚至直接跪在地上祷告起来。 “好好好,那你说说,到底怎么回事?”本来就身心俱疲,这事儿却是一件接一件的没完没了。 李鸿渊看着他的笑,瞬间明悟:这个儿子前一半的人生完整了,尽管,将他曾经的十几年,压缩在了短短的十几天。 他一个用力,直接翻身整个压在了陈子轩的身上,密密麻麻如蜻蜓点水般的亲‘吻’落在了陈子轩的脖颈之间。 不爽归不爽,身为哥哥和嫂子的陆瑾年和乔安好还是很开心的为许嘉木和宋相思筹备起了婚礼,当然也给了他们最真心的祝福。 耳边突然传来脚步声,陆瑾年急忙将纸和烟盒放回了原处,转过身,就看到乔安好拿着户口本,从卧室里跑了出来。 不过,她的来历十分神秘,虽然每天都是珠光宝气,但是,没人知道她的身份。 不过才检测了三四波,便有好几少年成功觉醒了天灵,虽然都是很普通的赤色天灵,但是这对往年领地上千人往往觉醒不了几十个的数目来说,却是已经足以让桃开原本紧皱担忧的眉头微微松开了。 但是当他听得妘兮这般肯定的语气之后,心底坚定的信念便有些动摇了起来。 阿桃看呆了眼,他说这话的时候眼眸里只有她和漫天璀璨的星光,那绚烂的眼眸里迤逦着铺天盖地的宠溺与温柔,宛如这一刻天崩地裂,他在用那最后的宠溺的目光所看着她,疼爱她,守护她。 不过,也有人始终保持着旁观的心态,盖因为昨日在竹溪见过识薇,在这个班,能在三月三出现在竹溪的人屈指可数,而有恰好见了昨日那场面的人,自然更少,如果往前面几个班推,肯定会多很多。 凌缙也笑了笑,在和凌晓说了一声之后,就直接一跃而起,来到了练武场的中央。 否则的话,之前在大长老以及王长老还有洪长老他们进入到这里面的时候,老者便是可以夺取他们的身体了。 她爱他呀,从始至终都她选择的事情,哪怕他现在不爱她,这样的结果也是她来承受的。 换了件颜色没那么艳丽的宫装,又拨了两支金钗下来,李贵妃才摆了仪驾前往和仁宫。 和熹说完话后,原本嘈杂的宴会变得更加安静了,人们眼观鼻鼻观心,没人吭声。 这份胆色,就足以让人敬佩,要知道,蓝寿现在最想杀楚霄,而且,在这个距离上,他用一根手指就可以办到。 坐在回府马车上,姜祸水出了神,脑子里回荡着王鹤说那句话时诚恳而真挚的神情,有些迷茫。 “难道這些天,妳都是直接用打火石点旳干柴嘛?”宋欣怡好奇地问道。 紧接着,似乎是有一道龙的吐息,直接将他在那里的精神力直接切断了。 眼看着李枫拿出了武器,这些人也根本不再顾及先发制人,大喊着朝他们跑了过i。 而直到这时,那两扇闭合了整整一天一宿的庙门才‘吱’地一声打了开。 进了基地后,兰珂就发现基地里有了巡逻的人,甚至还可以看见训练的队伍。 当惊鸿从亲自接待他们的承天大帝口中得知这个消息时,她立刻就想到了上次她跟云祁一起被强制征召到枫集古原的经历。 王公公想到了一条重要线索,那就是和段王爷一起失踪的慕容复琴等三姊妹,要是找到了她们也许就有了寻找段王爷的线索。 “没有没有,夫人不要多想。”若明珠连连摆手,方采薇觉着她这态度倒挺果断坚决的,只是为什么眉眼间会有一丝慌乱呢? 她没发现,空气中,肉眼看不见的淡淡黑气正一点点侵袭着她的伤口,缓慢渗入了进去。 “子悠,别担心,我没事。”齐宛海安抚道,现在最需要安抚的人是子悠,子悠反而来担心她。 利用民间的武林的力量进行一场人民战争,胜利了毛局长可以居功,失败了也可以诿过。这是两不相亏,实在很不错的主意。 心里藏着一个秘密,对温智帆来说无比的煎熬,暂时不能告诉乐卉,也不能告诉颜尧舜,温智帆决定先瞒着他们,等乐卉出院了,等孩子出院了,再告诉他们也不迟。 第79章 遇旧君 鱼嬷嬷心中一沉:不好,老夫人想换了她这个教养嬷嬷! 这样好的差事要是丢了,她要哭死。 “老夫人,不是奴婢纵着六姑娘,是听芳洲说六姑娘昨夜不舒服没睡好,这才由着六姑娘多睡会儿。这身体要是不好了,什么规矩学起来都没意思,您说是不?” 六丫头不舒服? 老夫人回忆了一下,小孙女气色确 你说怪也不怪?那些世受国恩的家伙,到了这个时候怎么都把钱看得这么重呢?忠君爱国的思想都被狗吃啦? 见她离开,罗浩辰不禁在身后叫着,可是云梦雪像没有听到一样,头都没回一下的走远。 不知是性格问题还是什么,苏涵对这种不太熟悉的男人一直有些警惕,也不会轻易接受对方的要求。 能量吞吐着,神力酝酿着,他自身亦是如此,宝相装严,伤势内敛,浑身血液沸腾,如一道人行光龙,欲要蓄势待发,等待着最后一刻的蜕变。 “死丫头,你就那么盼着我出事?”叶俊轩哭笑不得,一把将苏涵揽到了怀里,说什么也不放她走。 原本是想缓解身体的不适,可是她发现,因为自己的动作,身体里更加难受,就像有什么东西在膨胀,却找不到出口释放。 “杀!”就在他们正在僵持的时候,喊杀声远远传来,不用说,杨暕的大军已到附近了。 现任伯爵是一个和本尼迪克一样的老秃头。当然啦,本尼迪克是修士,而且算不上十分风流,但这个秃子老伯爵就不同了,由于他年纪轻轻就接掌了国事,因此便养成了贪恋美色的嗜好。 “涵涵,算是妈妈求你了,求你了好吗…”母亲的声音变得颤抖了,低缓的捶门声是那么苍白。 步入后院,斜阳倾洒而下,午后阳光正是毒辣,吴昊等人何许眼力,稍稍一留神就看出前边有着几处单独的庭院,不多不少,刚好够一行人居住。 林天凡提着补品刚从的士上下来,唐嫣的老妈李晓凤就不知道从那里窜了出来,一把拉住林天凡的手,表现得无比热情。 精卫一听只好将包裹重新包起来,眼见这从天宫下界的宝物送不出去,精卫心中一急,只能实话实说。 红日高升,碧空万里,黄金宫在艳阳之下,霞光瑞霭之下,一片金碧辉煌。 莫君卿话落,带着众人向前殿赶去。沐清雅眼神微微闪了闪,君卿这个皇子是做的越来越顺手了。说起来,他本就该身份尊崇的,是自己连累了他,想来上天有今天的安排,也是为了给他一个补偿吧。 看着席正霖的后背,远翰抬起了自己腿踢了好几下,虽然都是踢到空气。 “送苏贵回去。”凌安风有点失落,但是声音仍然严肃而又有一种压迫感。 莫君崚心绪有些混乱,不由自主顺着沐清雅的视线看向地上的韩玲颖。 林天凡坐在那里也是尴尬不已,施展个“淫|荡按摩功”居然让这位老太太撞上了,这世上,还有比这更狗血的事情么? 两人来到谢青青的租房之中,诸人已经在那里等候多时了,不仅黎姿和朱成武又来了,就连唐嫣也来了,满满的一屋子人,十分的热闹。 门外,最先听到声音的不知道是谁,但是最先冲过去的人一定是绿轻。 没想到司空宵不过是说了一句话却遭到贺宜人如此的回复,看来这两人之前并不和蔼,估计是贺宜人不爽一个境界比自己低的人来指挥自己的缘故。_ 第80章 贵妃 五皇子眼睛一下子睁大了:“是你做的?那你有没有戴香佩,能让我看看吗?” 秋蘅取下腰间挂的香佩,递过去。 那是一枚锦鲤香佩,锦鲤略胖,格外活泼喜庆。 五皇子一眼就喜欢上了:“这锦鲤怎么这么胖?” 秋蘅回道:“胖些代表日子过得好。” “哈哈哈——”五皇子乐不可支,抬头看向淑 晚上,红玉用一个大袋子给阿发装了许多吃的,像辣条、口香糖、棒棒糖、饼干等零食。 蛇王及余下几位坛主听说后,心中对秘有着说不尽的兴奋与希翼。 尧慕尘拿起令牌,给师兄和江福生传音,让他们立刻到这里会面。 “我说你们别看戏了行不,赶紧给我们上饭菜呀!”叶白对那几个正在发呆的服务员说道。 其中一守卫兵让陈星海稍等,回到守卫室查找了一会后,确认陈星海的四合院就在里面,并告诉陈星海行走线路。 这回妖狼们不能淡定了,要真是这样,它们还怎么回狼谷?而且轩辕成仙才一阶妖兽,以大熊二阶妖兽的实力,一定可以击杀掉轩辕成仙。 黄树燕一边寻找着老爸所要的人的电话,一边拨通后给老爸,叫老爸和他们通电话说。 广南省洲八褔公司分部大门口,段南开远远地见赵高爬倒地上,捂住手痛吟,李山并没出现在眼中,眉头一皱,便想到了,李山的级别与赵高根本不在一档次,说拖住对方是假的。 而陈博像是比常人多有一双后眼一般,根本就不会头看,直接起腿向后蹬去,如神龙摆尾一般,只见后面又到了一片。 还是没有说多少银两,但是怎么说也总还有银子。卖鸟的赶忙行礼道谢,跟随史弥远的管家下去领赏。 不过,要别人要唤醒中幻术的人就很容易了——只要往中幻术的人体内注入能量,影响他原本的能量运行就行了的。 即以星辰诀规划轨迹,以龙象般若功提供力量。如此一来,这团真气才开始聚集凝实。 就在秦岳三人,进入黑石镇不久之后,正在寻找着客栈之时,陡然一阵凄厉尖锐的咆哮,从远方传来,传入了秦岳三人的耳中,三人也反应不一。 但今天,显然不是大日如来平静的时刻,那一声自遥远处而来的啼鸣,一下子又勾起了大日如来最深处的记忆,这才是让他脸色大变的原因。 以前有青峰堂在,他们看什么病都不用去信城,只要东方家的大爷看不好的,信城的大夫多半也看不好。 语罢,透过云层看了下方一眼,王逸摇摇头,发出一声轻笑,身化青虹划破长空而去,他可丝毫没有与这些人照面的意思。 倒不如说是,陆压的强横和鲲鹏的深不可测,给了他们他们巨大的压力,压让他们,不得不跪下来见礼。 “我要见大太太,否则我是不会告诉你们的。”张德权仰起脖子横横的道。 暗影神殿外,随着蜜尔娜的入场,战首布雷、苍穹、蜜尔娜三方的战争则已进入了白热化。 当然了,除此之外,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因为大部分血兽在离开血海上岸之后时间越久实力会越发的削弱。 两人在下城区一番兜兜转转,盖尔博德似乎没有什么反侦查的意识,始终没有察觉到自己身后缀着一名跟踪者。最后埃修被领到了一家很不起眼的旅店前,盖尔博德推开歪歪斜斜的门板,径直走了进去。 曲筱绡的目的,乃是拿下林阳。要怎么拿下,自然得先接触,然后从共同爱好开始。 这样的情况,不止发生在他们身上,和之国其他逃出来的民众,还有一些四皇海贼团的海贼们,也同样是这样,甚至连和之国的将军德川喜喜也同样病倒了,只是各人的症状有轻有重,各不相同而已。 所谓殊途同归,大道到了极致,从本源上明白了,便是质的飞跃。这时候,再参悟其他的大道,很容易触类旁通。 “看过了,医生说可能是要出烧疹,说要烧两天,退烧后疹子一出来就应该没事儿了。”于母答道。 范允承望着她那张因为疯狂扭曲变形的脸,这张脸因为她内心极度的情感,已经变得丑陋不堪,他知道今日必须要将该讲的话全部讲出,即使是他再不愿意讲,面对张绮凤疯狂固执的模样,他只能耐着性子讲下去。 姜子牙心道,九龙岛魔家四人乃是林阳师兄杀的,可不是我杀的。但林阳师兄这也是为了救我西岐众人,便跟我杀得也没有分别了。 至此,狂风消失,仿佛不曾出现过。就连半空的那扇大打而开的铁门,也逐渐隐匿了下去。 夏夜否认自己做了这种事……也难怪,换作是苍岚自己,也不会轻易承认的。 瞬间明白了艾斯的心思,伊安也就不再多说什么了,他要救就去吧,反正那些遇难的海军士兵,也不可能对艾斯造成什么威胁。 听到这话,艾尔流畅的脚步僵了僵,然后才艰难的继续往前走去。 商赞一愣,刚才洛子修的举动让他赶到恐惧,二十多名准阶位的武者挥手间便全部放倒,而且很明显,这人和裴庆关系不错。 龙牙特种部队的狙击手瞬间锁定了陈塘他们六人原先的位置,在狙击镜中观察。 来到房间之后,齐长城对着房间内检查了一遍,确定没问题之后,坐了下来。 当力量正爆发到极致之时,一股奇异无比的力量,又将一切向中心压缩而去。 就在这双眸子睁开的瞬间,主神的大光球身体微微闪烁了几下,随后又恢复了平静。 他的出现直接在自己的平静、没有任何波澜的心中掀起了大浪,不是因为其他的,而是因为他的身份。 克尔斯以及六名哈布斯堡家族的大汉能听的出来,艾斯的语气很紧张,生怕得罪陈塘。 “罚你之事,日后再说,都起来吧。”叶凡淡淡道,然后走进厅内,坐在沙发上,蒋天养忙给叶凡倒了杯茶。 “这是我在阿联酋的首都阿布扎比买的。通常好东西都集中到那里让富豪们先挑选才会卖到国内。”郑旭东说道。 日向一直表现得是一位冰山美人,对什么都十分冷酷,但露米纳斯可是知道的,日向是典型的外冷内热。 第81章 喜怒无常 玉宸宫中拜倒一片,虞贵妃摇曳生姿迎了上去:“陛下怎么来了?”靖平帝笑道:“朕新研究了一味香,请爱妃品鉴。”靖平帝喜爱一切风雅物,前朝后宫皆知。虞贵妃笑声如银铃,挠人心尖:“倒是巧了,妾品鉴能力平平,这有一位制香高手。”她玉手一指行礼的秋蘅,把靖平帝的目光引了过去。而且自身修为强绝,容颜也不会变得太老,只是在寿元的最后两个月,才会有天人五衰之相,会迅速衰老而死去。乌黑柔顺的秀发盘成发髻被一支玉钗别起,眉如柳叶斜飞入鬓,双眸清澈如两汪秋水,鹅蛋脸、大红唇,脸颊上薄施粉黛,当真称得上一声风姿绰约。其实综合现在的情况确实有这个可能,我跟苗豆豆面面相觑,这个想法一直在我心头,没想到被肖裘说了出来。那地方确实很神秘,之前我还去过去一次,的确如涟漪所说人也能生存,最主要是阴魅在里面生活还能增加实力。近二十名满脸肃杀,身着墨绿色戎装,身姿昂然的战士破门而入。难道是亡灵的冥灯?我很怀疑这些尸骸的前身,就是被熊烈和虎力杀害的。宋琳琳话还没说完,只听见电话那头传来一声巨响,随之而来的就是电话被挂断的声音。同时,他也经历了被净秽宗高手偷袭暗杀的过程,亲眼见到了净秽宗高手如何出手,如何施展同归于尽的手段,如何的隐秘如何的防不胜防。楚苍刚想问什么,却只听场内传来一声巨响,张奎惨叫一声,他身上的土粼甲不知何时被切割出了一道长长的裂痕。在那裂痕之下,一道蓝色的光芒一闪而逝,他顿时闷哼一声,嘴角溢出狰狞的血迹。"你,你居然想着赶我走,你怎么,怎么??"原本巧笑嫣然的天启居然如同夏日的天气一般,一下子变得就要下雨一般,一颗晶莹的泪珠眼看着就要掉下来。但是现在却直接竖起了大拇指,可想而知,在他心里,这首歌比他以往的那些歌都要厉害。“这次之后,将再无天池!”冥尊口中吐出一个烟圈儿,在凤魂震惊的目光中消散在了空气中。但他们一直都以为,那些建议是黄茂青这个副主任,或者王彦超写的,以为他们在指点他们,所以,这段时间,他们都真的有认真的研究这些建议。火息领域的右前方,一只三足金乌在一轮金光中缓缓升起,宛如出生的骄阳,洒出庄严的金色火焰。看着叶修无比认真而负责地一个一个看着那些病人的病历,护士的眼里的神色,渐渐地从一开始的怀疑,好奇,渐渐地化为了敬佩的神色。这白鹿神兽离开之后,白鹿罗汉便配合北海三太子加强防守,防止龙兽妖在度偷袭,做好了一切防御准备。而就在其感应之间,其经络之中,那天罡七星阵图,竟然也是有着一丝颤动,仿佛其也是有所关联一般。他之所以想到失眠的方子,并不是因为他知道失眠的人很多,很容易赚钱。那些被渡化的散修,同样是有一部分散落到散修队伍之中,一时之间,横冲直撞,这些原本实力一般的散修,渡化之后,被禅灵灌注力量,已经远远地超越了普通的散修弟子。在聊天的过程中,叶修听得出来,迈克尔确实是对这个理论进行过认真的研究,他问出的那些问题,都非常在点子上。 第82章 胡四出主意 薛寒一个“又”字,令秋蘅眉梢一挑。看来那次城门相遇,他就认定她受伤了。“薛大人为何又这么问?”少女偏头,一脸疑惑。薛寒直言:“我从秋六姑娘身上嗅到了血腥味,那次也是……”秋六姑娘是个有秘密的人,频繁受伤,令他不得不探究。秋蘅从入宫就强打精神,忍着肩伤,此时再被自从她醒过来了之后,好像就一直在做这件事情,楚喻之那如狼似虎的模样,她真的怀疑他是不是要将这失去的五年时间全部都弥补回来?云凡一瞬间就明白了诸葛万青的意思,无非就是壮。阳的药方嘛!第一时间他就想到了大伟哥。也不知道幽玄那个老鬼现在情况怎么样了,不知道它到底追上了那个丑陃道士没有。“就让她解解气吧。”莫珀一声长叹,他何尝没有说过,但是一点用都没有。机密室的门神奇的没有锁,鸣人又是一阵窃喜,成功进入机密室之中。“呀!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我等了你一个晚上。”叱利清影露出夸张的表情问了句。所以,作为弟弟的林景和半个弟弟的林候就要代替了,几乎是被人一轮轮的灌。因为孙家在新港市江湖就是凶名很盛,这传闻中的林少却将孙家弄垮了,自然凶名更盛,更让人害怕、。罗凡也来了脾气了,我好好上来跟你们交流探讨,你们至于这么紧张吗?顾北来到之火,看到落幕从副本里出来,一身满格子的装备,有一些诧异。男孩总是会有意无意的提及未来可能发生的危险,她下意识的选择相信他,即使她意识到她可能不能与他并肩作战,但她至少也不能拖他的后腿。芙蓉的泡头咒很凑巧的达成了这个条件,当人质在接受她的“救助”的时候,头部就短暂的脱离了湖水的浸泡。“你答应的,你来办。”赵雪兰的语气似乎怪节南,其实是她不知道怎么办。都安她没朋友,平时一出门就是到舅舅家去。但在安平那边也不过跟着刘彩凝跑,从来没有担当过主人,根本无从下手。之间空中先是出现了三根千本,然后变换成九根,二十七根……直至布满空中,夕阳的光芒照在漆黑的千本上,泛不出任何的一丝光芒。我爱罗背上的葫芦已经部分化作了沙子,爱字下面的眼神坚定而不容置疑。穆迪阐述着如今的现状,每说一句话,就给让哈利沮丧几分,照他这么说,即使自己能够越过邓布利多的限制,似乎也无法成为勇士。于是,这天下午随安和随性便带着这两粒药丸悄悄下山了,随安身上的是黑色,随性身上的是白色。然而,单侍卫低头去腰间拿传信符,准备要发信息的时候,后脑就受到重击,他惊愕地看了简超一眼,就倒了下去。似乎不解,城卫队长为什么要打晕他。纵然是米国的人所认为的高强度工作,在别的国家的人眼中不算什么,但是这已经够了。这个叶织星原本大放厥词,大家都没放在心上,没想到还真有几分本事。赵鑫清晰的记得2003年爆发的传染病,那个时候还在上中学的赵鑫第一次知道在眼睛看不见的地方,有很多未知的危险。“扯远了,咱们重新说回成本的问题。”陆坤瞥见了刘德新在给他隐晦的打手势,连忙把话题折回来。叶织星想了想,突然灵机一动,俯下脑袋去,那浅浅的一吻落在他的眉间。此刻,这十万两就如同扑克牌一样捏在了萧景泽的手里,看的韩笙儿直咽口水。楚倾看夫人哭成这样,心下不忍道:“娘,别哭了。我这不是没事吗?”楚倾余光瞥到之汐也走了进来。可是让燕帝意外的是,落梨说什么都不愿嫁。她虽长在皇宫,可是自由散漫惯了,得燕帝燕后的宠爱,从来任性妄为。她不愿嫁给那个日后会称霸天下的皇帝,她想嫁给个能让她自由自在的活着的人。既然已经做出了先行攻占南明市零售市场的决定,之前的计划就要稍微改变一下了。梅如雪这会儿脸色比雪还要白,她大脑还没转过来,没弄清这到底是怎么了。出了研究所,看着被自己砸废的玩意,雷大锤的心情特别爽,总算把这事给干了。正如他所想,这只怪鸟只是吓人些,其实力也就和普通二三境能力者差不多。等下,怎么又说校长了,校长现在都不怎么出场了,不需要多说他,不,以后还是让他退场,不然又要给出场费,演员费是很贵的,还要给盒饭。十四阿哥倒是没能想到,李卫会接话,愣了一下,看着眼前的少年人,和自己年岁相当,模样也生的不错,平日里的怎么没见过?好吧,其实不谦虚也是这样,这就是一个事实,但态度一定要这样。王曦蹑手蹑脚的从狱牢里走了出来,他就着夜色在甬道行走,落地无声,恰走到玄关处,立住向外张望。 第83章 因祸得福 秋蘅这次进宫,不只给秋美人带来了变化,还轰动了整个伯府。第一个迫不及待询问秋蘅的就是永清伯。“贵妃娘娘对你态度如何?圣上听闻你擅制香什么反应……”一串问题问下来,没提起秋美人半个字。秋蘅一句话就堵住了永清伯的兴奋:“圣上知道我是状告韩悟之子的秋六,就让我走了。”时间一点一点的流逝,冷绯心几次起来想要冲破包围,她就是身体好的时候,也突破不了这些受过专业训练的保镖,更别说她现在身体这么差。“不过,我们不要轻易的出手,除非他们主动的出击,我们再出手。”昂山里冷哼了一声,阴森的道了一句。丁益琳气得浑身发抖,她用力将智脑砸向水晶,身边人背叛的屈辱和愤怒交织缠绕在她脖子上,越勒越紧,勒得她说不出话来。随着轰隆轰隆巨响不断,一只高有八十丈,长约百余丈的魔兽已完全走出了城门,荡起一路烟尘,缓缓地向城外走去。秦萧笑了笑,虽然哈圣说的很凶的样子,但其实秦萧感觉吧,哈圣的心并不坏的,可能也只是刀子嘴豆腐心,不会真的那么凶。回到房间休息了一会,天色也黑了。我看着远处的夕阳一点点的坠落,也不知九岁什么时候从尾戒里出来。虽然一开始她也和别人一样,只见到冷绯心年少生子又离婚,误以为她私生活不是那么检点。结果,赤血冰蝶剑上,窜出漫天火星,而蔺无双不知时候,已经向旁横移一步,若不是漫天火星,以及身前依稀残留着爪影痕迹,那么根本就不会知道,原来他们又交手了一招。其中一个白净面皮,下颌长着一撮儿白毛儿的来人满脸不高兴地咕哝着,看向马老大的眼色也是十分不善,似是怪责他谎报军情一般。“打仗不是那些将军们的事情吗?怎么还需要钟大哥这样的高官去前线呢?”姜沫有些不解。如果真的出现什么万一,回到学院也不好交代,幸好有朱雀学院的药堂出手。之前他因为对学府不了解,走进了误区,并没有想到这一层关键点。这条阶梯平铺在地面,斜度慢慢的升高,延伸的尽头一个巨大的数据屏幕,散发着一股古老的岁月气息。刘开耍了周秉然,周秉然没有从他的嘴里面得到黑衣人的身份,至于幕后的那个少主,就更是一无所知了。已经是凌晨零点了,这个时候谁还会给他打电话?林风拿起手机来一看,居然是陆宁,他立刻接通了电话。在身躯接触大阵核心的刹那,一股带着消融腐尸的臭味立马通过鼻子,进入了楚晨的身躯。他们今日连续遭受到了楚晨多次的打脸和羞辱,眼下也是对楚晨恨之入骨,心里唯一的念头就是将楚晨镇杀掉。庞万春听闻花荣到来心中大喜,一边吩咐雷炯带领关中贼兵坚守关隘,随时准备接应自己入关,一边点起一千贼兵,点上火把,打开关门,出得关来相会花荣。这个“猪扒皮”,这个“算人精”,他这是什么意思?他这是要把我顾玲儿死死地绑在他们兄弟二人身上的节奏么?对于空气制冷设备,泰格并不陌生,在联邦的几乎每间房间,这种机器都是必不可少的。只是这里亚泽大陆,并没有控温仪这种东西。 第84章 往前走 秋蘅悄悄呼口气:还好没碰到她肩膀。“二姐,是发生什么事了吗?”“我的亲事定了!”秋萱声音哽咽。她知道要是别人瞧见她如此,定会嘲疯了。再好的亲事,哪有姑娘家高兴哭了的。可在六妹面前,她不想掩饰。她此刻的心情,与其说是因为这门亲事喜极而泣,不如说是靠自己和“轩辕璃夜,你刚毒发不久竟然用轻功!”凤轻语低声吼道,他到底有没有将她的话放在心上。能不用内功就尽量不要用。轰!刚一碰触,顿时就轰鸣声大作。然而就在下一刻,那怪兽所发出的火球,既然只坚持了片刻,就被土崩瓦解了。不过徐不凡所发出的火球,根本没有对准那怪兽。因为他发现,这韩离此时进入的状态,和之前自己斩杀李渊时,进入的酒剑客状态差不太多,都是一种依靠激发自己潜力,令自己实力大涨的武道方法。一座古老,散发着青龙气息的大殿之中,正有着数道枯朽的身影,在蒲团上静静盘坐。“你听我说完!”林欣欣这一次意外的强势,她的脸色有些苍白,表情却格外坚定,低垂的眼眸遮掩住眼底的情绪,让人分辨不出她此时的心情。“咚!”一声闷响,猝不及防之下,田七被他一棒子砸在肩头,半边身子又痛又软,鲜血立即透过新手秋衣渗出。林欣欣紧锁了眉头,手心早就被她握拳时的指甲给掐伤了,但是她却丝毫不感觉到疼痛,她的眼睛里没有任何一丝光彩,一想到自己多年的心血就要白费了,她的心就如同被刀割一般的疼痛。然而,田七可没心思去算别人的损失,他现在唯一担心的是,哥仨今天会不会被陆叶川当枪使?白天,络腮胡子刚刚用这句话教训过巡逻组,现在,人家又把话还回来了。随着刘伟的一声令下,‘传奇’这款影响深远的网络游戏终于开启了它的传奇一生。“这里,是我真正的家,也是我生长了十六年的地方。”邹不凡说到此处,脸上那满满的怀念任谁都能看出。“怎么办?怎么办?”老贾疯狂的搅动着自己的脑汁,汗水滴到眼睛上了也顾不上擦一下。许局长刚拿起来电话,“喂,局长出事了,刘重阳的大儿子被人给打了,现在不知道是死是活,已经送医院了,所以打电话提前给您说一下,我们已经通知刘家了!”负责治安的大队长客气的给局长说道。至于林峰说的绝不至于让漫画封存,关谷倒是没怎么理解其中的意思。只是大概猜测一下,林峰有办法和白泉社达成协议吧。而半夜一阵尖利的骂声将所有人炸醒,听吵骂的声音正是我们这个楼层,而且还夹杂着孩子的哭声。“他们这是物质充足,没把触角伸到咱们这边,这么下去,总有一天会硬碰硬。”潘峰分析,他说得没错。就在木野川子低头想着对策时,在她身后,那一脸笑意的柳下川又神不知鬼不觉的出现,并且看着木野川子的背影,他不禁舔了舔发干的嘴唇。紧接着,柳下川更是伸出一只手,缓缓的朝着木野川子那的臀部摸去。想到弟弟以后出门碰到的都是“思君,你娘喊你回家吃饭”这种场景,大包子就忍不住为弟弟默哀。 第85章 二见贵妃 九月初为虞贵妃做的蝴蝶香佩完成,永清伯府往宫中递了话。秋蘅再次进了宫。依然是郑玉先带她去见秋美人。路上秋蘅把一个巴掌大的纸包递过去。郑玉飞快瞄左右一眼:“咳,秋六姑娘不必如此。”“是桂花糕。”秋蘅莞尔,“难得进宫见到长姐,带了些家中做的桂花糕,也请郑公公尝尝。白肖强行把嘴里的狗肉给咽了下去,虽然白肖知道齐央这么说是为了搪塞荀衢,那白肖也霎时感到自己高大了很多。正应了那么一句话,交人交心,不在于朝朝暮暮,只在于你从我的生命里走过。江三与刘截都没有追击方珏与檀昭,都不约而同的回了银虎山大寨。杨凡的心中虽然满是杀意,但他还是靠着一丝残存的理智将战场转移到了大山之中,他不想再伤害到无辜的人了。据徐枫所说,这些人在四大怪少的朋友圈里属于家境稍差的,所以好糊弄人。嘴中吐血,哪怕现在鬼蜘蛛已经跻身了大将水平,可是在这股意志下,他也难以承受。“呜~~~”妃英理直接被壁咚在了墙上,没有想到在外面直接就乱来了。她被吻得都有点没法呼吸了。胖公子对着几个属下的行为很不满意,虽然胖乎乎的长相让人一看就觉得是个坏公子哥儿,可心地还是蛮善良的。如果他们真的成功在空间传送门那边开辟了战场,他们和黑暗精灵的接触被控制在那边的话,那么这可是一个巨大的成功。至少,如果发生大规模的战斗,地球不会受到丝毫的波及。白肖只能等几天了,大婚当日宾客齐聚,可笑的是白肖认识的真不多,大多都是白撵鲁旬认识的。“怎么可能?哼,是不是觉得很惊讶?是不是很奇怪我怎么还活着?”缓缓的看向夜寒空,夜寒窗声音冷冷的道。今日他被后山的一股犀利剑意惊动,来此探查,却是意外地发现了龙玄在此练剑,一番观察之下,却是对他的剑道天赋颇为满意,只是看他似乎走了偏路,所以才出言指点,但却似乎有点说过头了。六转顶阶道意,其威力,不仅不会逊色于七转高阶道意,还会更强横几分。又是两日过去,虽然那场惊心动魄的交战早已落幕,但是其精彩纷呈的过程却依旧为诸多青云弟子津津乐道。哪怕是这一招的威力强横至极,叫其他古澜峰的弟子们纷纷退却,唯恐被波及,陈宗首当其冲,却丝毫都不闪避。刚刚说话的那位身穿黑金长袍的男子,乃是这十位半帝级强者之中的为首者,是一位半帝六转的强者。同时,也就是这一刻,就在那道灰色的光将帝雪含烟打的吐血横飞的那一刻,四周的那些仙国、红尘等纷纷悲鸣一声,继而全都是化为了血色,无尽红尘尽血染,而那些七彩的花朵也是,在一瞬间都是化为了血色的花。不管怎么样,这两位将军,曾经跟自己出生入死,并肩作战,他们毕竟不属于同一个阵营,不属于海德那星际联盟。想到这里之后,比达蒙将军的眼里,不由得涌出了泪水。“只要这般如此,效果也是一样的,这几样东西烧起来可不会像硫氰化汞那般呛人。”贺旗躲开了朱九九的魔爪,笑道。一时间,晏紫悠心中浮现出无数梦幻般的景象,在那里,没有末世,没有妖魔,只有心爱的人陪伴身旁,一切无忧无虑,这样的生活,显然正是晏紫悠梦寐以求的。 第86章 崩塌 秋蘅看着耳尖泛红的少年,笑道:“当然没问题,只要芳洲会做的,薛大人想吃什么都可以。”“红豆糕就好。”薛寒飞快说完,脸色肃然,“我还有事,先走一步。”秋蘅摇摇头,上了马车。近来薛寒越来越古怪了,要个点心摆出办案的严肃来。知道的是和她要点心,不知道的还以为找她要物证。让芳卡尔萨斯的到来,到是做了唯一一件好事,那就是把昏迷中的孙悟空给叫醒了。不过眼下已经没有任何的退路,而且名额有限,若是让那些人占得了先机可就麻烦了。我是这天地至尊,竟蒙受这等奇耻大辱,天地的牙咬得咯咯作响,只恨不得把冥皇生吞下肚。被萌妹子拉到了饭堂外面之后,萌妹子就问我怎么回事,不过我心情倒是没有怎么样,在路上我也没有说什么。“我们走吧,看他演戏,我觉得恶心。”木婉音从凌霄的身上收回了视线。听后所有人吓得惊呼起来,原以为这部电影已经结束,可没想到却是这样的结果,不仅是这样恐怖的死法,而且死的人还是。当然昊南心中也是极为清楚,神兵谱的价值是要比神兵高上许多的,若是没有神兵谱,是无法炼制出神兵的,所以要弄到关于拳套的神兵谱在昊南心中一直都是一件难事。灵台上还摆放着一个莲花香鼎,里面有一束尚未燃尽的清香,袅袅的青烟散发出一股特别的醇香,媚儿抽抽鼻子,这香气正是方才在花径上闻到的味道。其实我还有话没说完,那就是如果何萧再不知让步,对着何连成和宽宽动手的话,我绝对不会再容忍下去。至少凌霄的这句话他不怀疑,因为如果凌霄要做什么大事,在十年前他就可以彻底的颠覆联盟的统治。后面的皮卡缓缓跟了上来,车上的叛军很是纳闷自己的同伴为什么停下不动,他们先是猜测遇到了袭击,然而没有听到交火,前面的皮卡完好无损,车斗里的士兵更是聚集在一起没有一点点的伤。只不过,狼族族长心里还有一个声音,告诉他,他狼族族长,不能随自己脾气行事,要控制住自己的脾气。苏若雪突然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乐不可支抱着沈末亲了一口。只是这个量还要加大,现在的李浩一次两克完全可以接受,再多可能身体会承受不了,直接爆裂。“姜公公!”姜公公听见走进来说:“皇上有何吩咐?”云子辰没说话,只是示意了一下,让他去叫月溪走,否则照她这样哭下去自己真的会忍不住跑出去。刚才方远忍耐艾丽西亚吃自己豆腐,是怕给队长和安保公司惹麻烦,不是考虑自己。“你简直就是个蠢货!自己什么实力心里没点数吗?我要早知道你就这点实力,早就早就!砍死你了!”叶枭恼怒的说着,可是能够听出里面蕴含的浓浓的关心。这是姜朵朵第一次看到方楚穿的这么正经,他脸上没什么表情,高挺鼻梁上架着银框眼镜,竟有种浓烈的高冷气息向她袭来。地藏王僵硬的扭过头,刚才还如魔神降临的旱魁,已经身首分离,生机全无。江雨沁正想给朵朵说一句悄悄话的时候,叶念和秦雪已然是加完了微信好友。舍不得将她从身上放下,舍不得为她扣上衣衫,舍不得手掌里的触感,舍不得胸前的柔软和坚挺。 第87章 清醒 好端端怎么会恶心昏迷?是与那怪病有关吗?还是被拐时遭遇折磨,损伤了身体?想到这种可能,薛寒用力握拳。秋蘅睁开眼睛,入目是定定看着她的少年。他双目微红,似有泪光,在见到她睁眼的那一刻如有星辉在眸中绽开。“秋六姑娘,你醒了!”秋蘅没有吭声。瞧着某人一脸大义凛然的模样,轩辕天心顶着一副天塌脸,在心中呵呵冷笑了一声,礼数?你若是晓得礼数是个什么东西那才是见鬼了。在暗室的正中间供奉着祝枝山的画像,这个画像到是和流传下来的祝枝山的样子没有分别,一副风流才子的打扮,身后还有一片桃花林。只见他神色冷漠,面对这被火焰焚烧的魔龙,缓缓举起手中宝剑。司徒楠感受到从头的正上方传来一阵压力,抬头一看一个浅灰色若隐若现的影子直接向自己劈下,眼看就要劈倒自己,司徒楠只好双臂抵抗。紧接着,两股难以形容的攻击就是对撞在一起,令得这地下世界发出一片剧烈的颤动。般若虽然跟水儿相处的时间十分短暂,但是不知道为何她的心却这么痛。“儿子,你先带着刘守到咱们公司各个楼层转转,我给我的那些信佛的老朋友打个电话,询问一下他们现在的寺庙到底赚不赚钱”黄涛的父亲对黄涛笑着说道。“师父,你说我以后有没有机会看见阎王爷”我望着走远的判官钟馗向我身边的师父问道。“这不正说明迪妮莎在所有方面都很强大,没有一丝短板吗?”苏菲亚也加入了话题。“行,今天晚上过来的时候,我就给你带点水果”张局长点着头对师父答应道。烧伤效果开始造成伤害,尼多朗本是前冲的势头猛的停滞,惨叫着从半空中摔落下来。最后,这片黑暗的空间里只剩下一尾和他刺耳的尖叫声,一尾这几天怕是睡觉都睡不安生了。“有那么夸张吗?”宇智波富岳倒是没觉得伊布利一族的情况有多严重,顶多就是拥有特殊能力的忍者家族而已,不,从现在的情况来看,说是忍者家族都是夸伊布利一族了。就在凌宇和成龙聊的开心时,老爹的身影从门外走了进来,随之而来的还有他的喊声。有猎豹在,医学论坛的事情反倒容易的多了,苏北辰在论坛上放下了以气御针的内功心法,又放上数等推拿手法以及太乙神针和诸种针法。姜云一开始以为,这只是辅助系的圣徒与战斗系的战职者之间的区别,可是现在看来,他忽然觉得一切似乎没有那么简单。晋级国王杯下一轮,会让我们离计划更进一步,也会让俱乐部得到更多的经济收益。那罗老板也不好拒绝,所以就直接坐下来了,原本他是没想着宁筱兮会让他坐下的,毕竟来的时候就发现宁筱兮她们对他好像满满的都是不欢迎的感觉,不过他也能理解她们的这种感觉,所以也就没有怪罪,打算走了来着。“这样的话,就算是魔物的造物也爬不出来了吧。”刚刚使出一个大范围控制忍术的黄土有些侥幸地说道。龙辰吃疼,放开了霍采洁,霍采洁则是赶紧抓住左非白的胳膊,锁在了左非白身后。“愧疚什么的,就不用想太多。但是真该好好感谢一下他们。”霍季瑭安慰道。 第88章 她要走自己的路 薛寒离开医馆不久又回返,放下一个包袱:“里面是新买的衣裳。”那阵急雨虽没令衣裳完全湿透,湿漉漉贴在身上也不舒服。秋蘅换了衣裳走出来:“薛大人不换一下吗?”听秋蘅唤他薛大人,薛寒恍惚了一下。那个喊他“薛寒”的无助少女不见了,她还是他熟悉的秋六姑娘。“我不用,回去农墨很熟练的将林风要开石的赌石固定好,然后按照林风先前画好的线路,启动机器,开始解石了。敖丙吞下丹药,脸色也好看了许多,一脸怒气夹着强烈的恨意,对着千里之外的陈飞看了一眼,随着敖明等人,再次飞到了敖香等人处。“弑天大哥,沃拓很想念你的百花露呢!”沃拓再见到来人后,表现的却是另一番神情,好像弑天手中有什么,让他垂涎的美味一般。几句话又绕到了和林逸云为敌上面。龙烟华不可能答应,却被紫宝的几个高帽子给带的不好拒绝。“有人要杀我,江哥,到底都有谁知道我去新月酒”。李昊龙疾言厉色的追问道。“哎…”壮硕老人也是面现心疼,叶翔是他的亲孙子,如今一条手臂失去,怎不叫他心痛。蔡飞瞟了李昊龙一眼,看见他肩膀上已经被鲜血染红了,内心涌起了一丝的心痛。想去关心他,可想起他之前说的话,便将李昊龙无视了。还未到,就看到虎派门口围着满满的人,显然都是看热闹,里面不时传来战斗的声音。看起来绝命和王栋的战斗还未结束。“不用道谢,我们不是好朋友吗?好了,继续加油吧,你看李强他们都已经跑到前面去了。”林迁说完,拉着张涛的手一起朝着前面跑去。境外内陆可以说e经恢复了平静,再也不必担心大草原圣殿这诡异的巫术会在某个月黑风高之夜带给大家无法醒来的噩梦。“刺刀,你说这次林灵会投一些什么东西下来?”菜刀笑着问道。雷风听着王杰那略有推脱之意的话语,也是不在说话,点了点头,拿出一件上衣,套在身上,身形闪动,下一刻出现在位于高台之上殷长老的不远处,静静的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似乎先前的大战对其没有造成任何的影响般。“瞧瞧这道菜怎么样?我给取了一个名字,叫‘五指山’你觉得怎么样?”高木说。“恩,我是羊城选拔出来的人。我和我师兄两人一起来参加晋级赛!”沈晴说道。倘若此时皇帝再出了什么意外,上官鸿是否有东山再起的能力且先不论,单单是太子那边就要放他不过。如此想来,钟离朔的确不是不能再加一把力了。姜昭仪低眼看姚楚汐,而姚楚汐也是赔着笑,只知道眼下这光景实在不多见,但就算心里再觉得尴尬,也得在这儿坐住了,不能抬屁股就走人。灰暗的牢房衙役已经拿起了皮鞭,顺着腹部狠狠地抽了下去,这一下子几乎疼的杨旭龇牙咧嘴,火辣辣的痛感几乎传到了每个细胞,没等痛感过去,又是一鞭子,到了第七鞭子,杨旭已经没感觉了,因为他已经昏了过去。当天空沉入黑暗,左丘旭和穿着一身黑色的长袍,蒙着他那头显眼的火红色大卷发,脸上也蒙了一块黑布。可能林灵那表弟还不知道清灵奶茶店分店开张,经过林灵骂了一番,这才挂断了电话。“我哥现在他还好么?他现在在哪儿呢?”毛玲玲看着赵国栋,眼神里面充满了希冀。但现在的天和镇跟不久前诸神降临的景象大大的不同,如今的天和镇只剩下一道身影,牛首人身,在夕阳西风下,迎着黄沙弹奏琴瑟。“呜!”费切诺一边呻吟一边捂着胸口在地上不停翻滚,看上去痛苦万分。众人看着他那副神气的样子,也不知是他在吹嘘还是真的如此,反正光凭刚才的那招救人的法子,足以让大家信服,顿时不顾钱家家丁的脸色,响起了呱呱地鼓掌喝彩之音。“我知道你是什么人,加油。”林然凑过去亲吻了一下她的脸颊。身动时自信满满,但当玉晟公子和杨任飞回来的时候脸上则没有了表情。“你所谓的大事指的就是这个吗?”阿什利希尔冷冷地打断了他。黄士龙有些恼怒。因为双方的地位不平等,刘伯臣不过,雍军之中一位将军之一,但是黄士龙却是水师之中的两大巨头之一,地位不平等。原来,此刻在湿婆瓦额头的第三只眼中,他竟然看到了两个相连的黑色瞳孔。赛琳娜很可能跟老巴顿或者施罗德有勾结,或者说在北美高层,有一部分人是被这俩人控制在手的。听到叶岚说出这么一句,几人都是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听错了。但是,它本体的力量实在是太弱了,就这么轻易地被阮娇娇掐在了手中,一点都动弹不得。因为宋阳手里有着那种轰天神雷,这玩意儿的威力宁王确定不了,所以他认为有可能费下很多的轰天神雷,才能够打下箭门关。宋阳那样的大军,仅仅只用了一两千人就将章一的部众逼到了绝境之中。管她到底是谁呢,等一下到了床上,还不是什么都看的明明白白的。大奕人们惊呆了,只是还没有等他们反应过来,第二轮箭雨已经再次来袭,连刚刚没有照顾到的那些大奕人都被一起拿下了。“迪迦……”基里艾洛德之王眉头狞起,全身骤释出一道狂暴到极点的气息。一切发生得太突然,至死她都没想到,自己会以这种的方式收场。许万三惧父,只好把萧统跟自己合作的事情,重新跟许邵讲了一遍。系统看着他们,暗道,若宿主真是大妖,这里有一个算一个,全都活不下来。所谓的次级魔石,指的是由人工制造而成的,蕴含能量相对魔石较少的能源结晶体。 第89章 一年一度心情差 叮嘱陶大四人离薛寒远着点儿,秋蘅回了永清伯府,却听说秋三老爷被永清伯骂了。秋蘅抬脚去了秋三老爷那里。“蘅儿来啦。”一见秋蘅,秋三老爷眉开眼笑,完全看不出刚被责骂过的样子。“听说祖父对您发火了。”秋蘅把带来的点心放在桌上。虽没有多年的相处,生父对她的疼爱她是能感觉到的,更何况在云尘心中,一直认为,留一手别人看不见的手段永远是正确的。陆缜此时面对的,正是如今浙江地方军政要务三司的一把手,除非是朝廷这时候委派某名高官担任浙江巡抚,否则他们就是此地地位最高,权力最大之人了。这种体验很特别,他竟然在与一个妖魔替身如此安逸的说话,而这个妖魔的本体,很可能是超乎想象的强大。大道之上,此刻,独远微微一笑,仿佛一切都不再是那么重要,思绪安定之际,独远的思绪飞掠,反而是更加想念那一道金铠红袍战将的身影。一席话立时打消了众人的顾忌,不少人原本就是来告状的,徐明远在富罗县横行十余年,做下的坏事不可胜数,街面上的店铺哪家没被收过规费,立时,众人纷纷拥到张克济面前要写状纸。江安义心头一动,看朝庭的意思自己在化州要呆很长一段时间,是不是把娘、冬儿他们也迁来,省得一家人两地分离。转念一想娘肯定不愿意离开家乡,再说家里的产业也要有人照看,唉,自己如果多有几个兄弟就好了。魅魔,预言之神,可欣她们三个端起酒杯和我们碰了一下,然后咕噜咕噜的一饮而尽。“自己人。”周鹜天说道,随即大传送阵运转开来,房间之中原本浓郁的元气顿时疯狂的波动开来,然而这样疯狂的波动仅仅维持了一瞬间,便是随着周鹜天消失了。我将烈火剑上覆盖火焰冲击,朝着天空猛冲,不一会穿破了怪物的手掌再次来到宇宙,但密密麻麻的天人又朝我们发起了进攻。“那郭琳现在恐怕也跟你一样的想法,虽然柴飞没有声明狼藉,但是现在的实力也是堪堪,你觉得她能忍得下吗?”周鹜天说道。“要你管?”我瞪沈毅一眼,叫月棠先下楼去了。月棠下楼之前,将沈毅的外套挂好,夜里有了些风霜,落在沈毅肩头,带着一丝冬日里的沧桑和阴冷,也给他清俊的面孔上添了几分淡漠。“你不怕,是不是有退治的方法?”那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激动。林蝶雨见房间有些暗,走到窗前将丝绒窗帘用金钩束好,这会儿正好是傍晚时分,江城的深秋傍晚只要有几分阳光,便格外美丽,那淡淡的光辉笼罩着这座安静的水乡之城,也笼罩在林蝶雨婀娜多姿的倩影上,别有韵味。好在叶崇恒咳得及时,将她那渐渐跑偏了的思绪给拉了回来,没有让她在新姑爷面前丢了脸面。不过也正是因为如此,杨氏悄悄地瞪了叶明宛一眼,眼神凶恶得似乎要将她整个囫囵吞下去才好。但凡是影视公司就必然有人蹲点,更何况最近唐人还有这样的新闻。于是在刘景曜夸奖过后,周炳林也是上前夸赞,刘景曜的幕僚和各百户总旗,吏目首领、仓大使等官员也都上前来给张守仁敬酒,几轮过后,饶是张守仁酒量甚大,也是差点要顶不住劲。“张总有何高见?”唐如海问道,此时他已经在不知不觉中陷入被动,眼前这个十八岁少年的老练超出他的想象。王诺已经感觉到基金会的不少职员都悄悄把注意力移向了他,眼神中透着一种期待。你,花璇玑想要开口骂他却无法说出任何声音,黛黑的眸底涌起深深的火焰,深吸了一口气,却看到烨华那面的宝剑已经出鞘。上赛季和国际米兰的比赛,布斯克茨假摔,但是装的不好,偷看的时候恰好被摄像机捕捉到了,这可惨了。不过虽然塞萨尔年纪大了,但是他确实是国米门将位置上极好的补充。他的封神之战是2000年欧洲杯,在代表意大利半决赛对阵荷兰的时候,他单场比赛扑出了五个点球,创造了国际足坛的一大美谈。语言交流存在障碍,但是在末无闻的示范下这些意大利人还是帮助他挖了两个坑把那俩个骑马的灰界人埋葬好,然后在末无闻的带路下大家继续往龙鸣山走去。神识扫视下,立刻发现了向华峰,这家伙因为反对过沈龙轩,所以是唯一一个没有被清理掉的家伙。能征惯战的武将不少,可能达到高层次的不多。且还比较年轻,打仗没问题,运筹帷幄、老谋深算还差了些。男人听起来觉得倒也合理,毕竟没有人想一直回忆这些糟糕的东西。穆里尼奥在鼓掌,这次进攻套路打的很不错,就差一点点就进球了。历史是不同的,但却也有相似的。辽、金,再加上清朝,都是从东北崛起,对中原王朝造成了毁灭性的打击。领导嘛,总是会在你的作品上找出各种毛病,挑不出毛病不是表示领导能力没你高吗。虽然皮耶罗和劳尔同样出色,但是跟范佩西相比,这场比赛还是有些差距。毕竟范佩西是更熟悉阿森纳的人,上一场比赛特雷泽盖没能进球,这场比赛范佩西的机会一定会更大。姜酒正要说话,感受到一束目光,顺着望去,便看见坐在地上的王强。“我师父来?陈芳副教授来?彭隆副教授来张罗?地级市医院的人会觉得这样是靠谱的?”方子业主动地分析。 第90章 我要去秋猎 秋蘅到了康郡王府时,来迎她的除了嘉宜县主,还有冯采月姐妹。“阿蘅,好久不见了。”冯采星一见秋蘅就迎上去,亲昵挽住她的手。秋蘅见冯采星神采飞扬,笑道:“冯二姑娘看起来心情很好,是有什么喜事吗?”“没有啊,就是天凉快了心情好。”冯采星弯唇,“阿蘅,你都是嘉宜的妹妹了,还叫我冯二姑而冯天一被陆扬秋所杀,冯家家主早就发下话来,只要谁能将凶手陆青帝击毙,便会奖励两千万现金。卓一凡犹豫的蹙着眉头,而我却发现,远方的房车旁,出现了好几束光,应该是有人回去了。这股恐怖的力量极为玄妙,仿佛已经超脱了这个空间,但表面上却是那般的平淡无奇,然而越是如此,就越显得诡异。为了避免铁真突破境界受打扰,陆扬秋便担当起了护法的职责,当然他更多的还是沉浸在自己突破神灵变的美妙感觉之中。“啪啦!”随着一声撕裂的声音响起,那人的衣服里淌出了殷红刺目的血迹,并且,有一个椭圆形的脑袋正试图从那人的肚子里探出来。他也曾经试过想将毕方和朱雀直接认主,那样就一劳永逸,可却发现她们早已被火凤凰认主,也就意味着彻底搞定火凤凰,自己才是她们真正的主人,这一步还任重道远,要一步步来。从手机听筒里突然传来密集的枪声,还有很多人的尖叫,王道的心一咯噔。他不知道是谁开枪又在打谁,可预感很不好,手机不知道被谁捡起挂断通话,他立刻回拨,对方没接而是关机。两边的修为实力相当,但按说摄天者之力本应该是诸元宇宙之中最强的力量,但现在却被道母面前的壁垒完全挡住,这就代表道母所使用的能量几乎和摄天者之力相当。随之演变的,就是武道的再一次崛起,核武用不上,军队不敢轻易调动,这些灵活性极高,担任作战能力极强的武者就是军队的首选。陈耀急匆匆的上了楼,他心里有些忐忑,以沫出事儿了,这件事该怎么和妻子沈秋说?瞒着沈秋肯定是不可能的,以沫要住院一周,这事儿也瞒不住。如果半年后脸部又开始长出来肥肉,他就必须自己想办法弄到类似的仪器,或用有同样效果的美容技术,对这些脸部部位再次“去脂”。唐易左手的一拳,这名噬天门的九星战帝却是没有反应过来,没能躲得过去。唐易的话说得十分的洒脱,仿佛毫不在意一般,看到唐易居然想都不想就答应了,天师联盟的人顿时一愣。看到众位特使都在夸一名外府的弟子,都在为了一名外府弟子抢破头皮,甚至将自己禀报上来的事情都给忽略了,也否定了自己禀报里的那名恐怖少年,月蓝分府主有些不服气了。说到这里,宋铭整理了一下思绪,将四个天月星大能将要决定三天之后前往寒月墓地的事情抖了出来。从某种角度来说,这是他们用最后的生命,在下的最后一盘棋,搭上的是大半族人的性命,只不过赶尸派的方式更狠一些,有点像破釜沉舟,而上官直接下了决定,从同是四大元老的抱月派旗下,把赶尸派给挖走。魅儿只得摇了摇头,然后无奈地点了点头,看来公子真的病重了。 第91章 出发 六姑娘要参加秋猎的事很快传遍了永清伯府。大太太赵氏忍不住对秋大老爷感慨:“这六姑娘有点东西,越来越看不出深浅了。”秋大老爷深以为然,叮嘱道:“你别管。父亲很看重六丫头,六丫头真有造化,也是伯府的福气。”父亲心心念念不就是把爵位传下去,而能继承爵位的非他这个嫡长子莫属。伯府无论独孤珏面上寒霜未退,没有因为斩杀这等妖物而喜上眉梢,反而眉头皱得更紧。“唔,自是如此!”红蔷薇点头,心中惊讶,不想他竟是连这些都知晓。一股剧烈的疼痛直接袭向了一直看戏的青萝,青光就像是它身体中的一部分,现在这部分出问题了。可哪里控制的住,几人都打红了眼,张睿明夹在中间都挨了不少拳脚,看着就要越闹越大。李连升斜睨了一眼杨真,唰地一下,突然拔出佩刀,架在一名杨家子弟的脖子上。“好好好,不提,咱们不提过去的事情。”拍了拍遗珠的手背,遗珠便是招呼着慕容圣用早膳。所以无论如何,九皇子一定要见。要不动声色的见,就如往常一样。“那跟我走吧,纪副处长可能在开会”顾海一边漫不经心的答道,一边在前面带路,张睿明跟着顾海一起刷好门禁卡,走进大楼。易辰点唐一菲穴道的时候,难免触碰到她的肌肤,有的还是敏感部位,让她又羞又怒。这绝对是一个高手,易辰早就听说李耀是江阳郡年轻一辈第一高手,年仅二十八岁,修为已达暴气境中期,不输一些老一辈的武者。道观,邋遢老道在中堂打坐,内伤逐渐恢复了正常,灵气的运行也得到了一定程度的恢复。白羽一听顿时就来了兴致,竟然是为了玄灵而来,那么这个少主会是谁呢?“杨桑,那座大楼,那座大楼旁边的那个二十二层的居民楼就是我家,我家在第十四层”山口这时候激动的指着一个醒目的大楼说道。莫邪剑同样自动飞回到了金毛吼的手中,他的目光变得极为阴冷起来。难不成灭霸还没有死,死的仅仅只是他一道分身?白羽心里猜测到。恰好此时,黑百合弹匣更换完毕,随手把一个圆柱体扔在了地上。这时雷欣瑶却动了,她慢慢的转过身来,林宇就看到了一双冰冷毫无感情的眼睛。伴随两声一模一样的怒喝在殿宇内炸响,竟犹如一声雷帝之音在殿宇苍穹炸响,而后两方帝印在双刀相撞下犹如彗星撞地球碰撞出了漫天的金色雷霆。一个庞大无比的圆形深坑出现在了霓裳脚下的地面,被万象天引吸扯在半空中的来人连同他的巨型手里剑一起被狠狠轰飞了出去,摔倒在地拖出了一道长长的沟壑。“是没那么简单,不知道接下来,美利坚军方会让谁来阻挡你的步伐。”朱雀说完便陷入思考。“你确定?这之前你也是一副自信心满满的样子,但是看看你现在的样子,你还能这么自信吗?”兰登看着他,已经完全不掩饰自己话语中的讥嘲了。在不确定病毒特性的情况下,到底要不要拯救那些暂时看起来还算健康的玩家呢?他们会不会实际上已经感染了病毒?“不!我不要去!!!”樱一唰的一下跳了起来就要蹦会车里,岂料被不二一把捞了回去,同时嘭的一声关上了车门。 第92章 虞贵妃的好奇心 这个消息有些出乎秋蘅意料。在大夏后宫,美人是低阶嫔妃,这样的出行是轮不上的。当然,凡事都有例外,比如帝王的宠爱。秋美人这是得宠了?秋蘅心中转过这个猜测,问凌云:“还有哪些娘娘伴驾出行?”凌云明白秋蘅问这话的意思,道:“贵妃、淑妃、德妃、吴昭仪。”三位妃“是吗?我误会你了?所以不喜欢?”佐仓凌音低着头,樱井骏只能看到她彻底红透的耳尖。再过不久,白无极便会再度率领魔物攻入此地,而如今的众修士已经没有任何抵抗之力。包桂香迅速的回到了车上,她也没有必要再说出什么难听的话,她也发现有很多人在那里张望,要是说出了一些难听的话,自己也会跌了身份的。不过感言我也不知道写什么,只能说看着别人写自己也写一个吧。徐安眼神冷漠,一手成爪,在他毫无察觉下一把抓在了脑袋上,五根手指顿时深入其中,直接了结了对方。鬼藤见状更是愤怒,她在百骸山观察姜止戈许久,本来还抱有较大期望,怎料到会得此态度?失去了宇宙盘华族裔的支持,我们应龙海盗团的实力至少损失40%。“界主可是需要天材地宝,灵宝神器,秘籍功法?”老头看罢迪尔神情轻声问道。金乌一脉祖地,戈娅再次陷入沉睡,她在追逐戈娅的记忆。秋去,冬来,冬去,春来,如此往复不知道多少岁月。龙公孟蜀杀气凛然的说,机会就一次,如果把握不好,它们肯定会跑走。关七,是个很强的人,曾经有一个称号‘天下第一’,不过他究竟强到什么程度呢?“爸爸的老路?”方惜缘深深叹了口气,脑海里又浮现出凌祈和金雁翎的身影,自己一手炮制的多角恋,当然要自己去解决。“通知了顺天府?军爷,这里的事情不都是您负责处理的吗?”旁边的一个旁观者有点惊讶的问道。她的手抚摸着我的胸膛,让我感觉有些痒,但还是忍住并没有动。听篱落武圣说完,其他武圣没有什么反应,而轩辕峰和轩辕武德彼此看了一眼,脸色都不太好看。但是在这种非常时刻,又不好发作,真能气鼓鼓地哼了一声。面若美玉,晶莹剔透,重眉朗目,波澜不惊。举手投足间,带着一股出尘的味道。在内心里不知道呼喊了多少次的名字,只不过因为一些未知的理由,选择了离开自己。就好像一个完美的影子在自己的面前,只能够给予你一段时间的欣赏,当你想接近的时候,立马就消散了。雷劫消散,数不清的雷电能量被都千劫吸收,这是本源之力,对身体是大有好处。等到陈浩把自己跟孙雅静的关系一解释,电话那头的陈宏民毫无预兆地静默了十几秒钟。付玉龙一边粗重的喘息着,一边缓缓调动起体内的源气,虚空上的身体轻微摇晃着向萧炎行去,既然已经到了这种关键时刻,若是能够再补上一刀,那他可就算是彻底省去了一大麻烦。田嫣此时的心,也是不由自主的捏紧,惊惧到了极致,甚至眼神中,已经彻底的露出绝望的神色。“别逞能,这海域中的鬼船,诡异莫测!”月姬脸色都苍白起来。萧飞听了神情一凝,的确,恐怕整个云雾山,都找不到一片灵气充裕之地了。 第93章 我要告状 有了虞贵妃那话,康郡王妃带秋蘅与嘉宜县主回到住处后,就叮嘱秋蘅记得每日去陪一陪秋美人。“贵妃娘娘的话你要放在心上,免得让人说不懂事。”“是。”见秋蘅没有说多余的话,康郡王妃笑了笑。每日去陪秋美人也好,省得与云儿相处太多。虽然收了秋蘅为义女,康郡王妃可没有彻底放王平尝试着跑了两步,又做了几个少地可怜的锻炼动作,接着就只能放弃了,他知道自己根本没有这方面的知识,连常识都没有。还是抓紧时间去看看自己的“棺材”吧。然而,这个念头还没被付诸于实践,屋外便传来了一个对她如梦魇般的声音。既然暂时没有危险,多罗也不愿意化成雾气钻入星质构装体的肛门了。就这样。至少有个脚力赶路,自己也不会太累。走到门口,顺便调戏了下洛塔。捏了捏洛塔的鼻子,拽了拽他的尾巴。王平没回答,径直从街的这一边走过,抬腿踢开一个胡言乱语,向雅诗扑去的流浪汉。多罗倒是感觉自己胖了一圈这让多罗多少有点愁胖了会影响自己的敏捷虽然自己并不依靠敏捷来逃避敌人的追杀但这个世界上的意外谁又能全都知道呢?由于劣魔统领是最后一个言者,多罗大人也没有顾忌那么多了,一句白痴之后,将劣魔统领连续心灵震暴三次之后让卓尔迪纳直接给拖出去抛尸荒野了。他们可是信心满满的到来,结果却被毫不留情面的,干脆利落的拒绝了。凯飒躺在床上,想着今后的发展,竟然兴奋到睡不着。至少,起步很顺利,就看这次能否跨入职业球坛了。这些往日之中高高在上的军官们,在现在这个时候,全部变成了尸体,躺在了这冰冷的主席台之上。一抹笑容浮现在了叶雏的脸上,让他不由自主的沉浸在回忆当中,上一世那一幕幕玩闹般并不正规的下棋经历浮现在了脑海当中。叫了你两次,是你都当没听见呢!关羽也不抬手作邀请之势了,倒先抬脚走了进去。就好比刚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面对人族的危险,明明有很多的办法,但是他就是选择了兑换吞天魔罐。当然了,这是一般情况,如果有大机遇的话,就算是只走鬼仙,也可以走出通天之道来,未来的成就不会比成为天仙差。马翠花骑着电动车从镇上回来,路过南湾湖的时候,在那里遇到了林子强。做个比喻:一个养猪场,也是我的这般大。但是,他没有母猪。现在,我们来算一算他的成本。因为车辆人员的问题,一直是自己坐车过来的黄莹儿,来到待机室后,在白马俊的提醒下,给李胜洙上着妆,这也是助理需要做到的,再加上需要上台演出,出现在镜头前,所以对舞台妆,黄莹儿也进行了研究。“就该将这周围的人给遣散的,呵!贪心不足,竟变成了人家的血食!”垂钓老者摇了摇头。察觉到不对劲,罗根立刻警觉了起来,双眼四处扫视,两手钢爪尽出,就连鼻子也一皱一皱的闻着空中的味道,就如同一匹真的孤狼一样。他们簇拥着,拍照的拍照,要签名的要签名,但易水寒只是冷着脸不做任何回应。“非要说得这么直接吗?”纪霏儿难堪地紧紧抓着酒杯,咬着下唇。 第94章 掌嘴 在虞贵妃注视下,吴昭仪脸色雪白,急忙解释:“不是这样的,秋六污蔑我!”“那你说说,是怎么样的?”虞贵妃随手折了一朵花,漫不经心道。“妾是说贵妃娘娘金尊玉贵,给出去的福气太重——”吴昭仪有些说不下去了。有些话就是为了挤兑人的,真要当众摊开了说,就尴尬了。都怪秋六这小贱人“他说那个时候是真的想看看那个孩子到底是不是他的所以留在美国了,而现在确定是他的孩子,他宁愿不要孩子也不要跟我离婚。”黎洛洛继续说道。“你去把你的大哥和三哥找来吧,我在首都星等你!”王二强笑着说道。本来被气得通红的眼睛,在看着渊祭和那男人牵在一起的手时,瞬间就泛起了笑意,有些事情他好像明白一些了!!如果说那洛离不是皇室血脉,那么这个银发的男人可能就是了!!不然也不会有那种高贵的气质。这个红衣少年,正是高家的年轻强者,下一任接班人,高天,曾经和王强有过交集。“你!东方遒,别再咄咄‘逼’人,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野心,这么多年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是不想把事情闹得太僵,别不识好歹!”唐宗贤厉眼朝东方遒看去,警告的说。“看来刚刚根本就是不因为玩累了,而就是发烧了。”龙五在一旁说道。倒是那夜音,行了一个标准的宫廷之礼:“夜音拜见西元国君!”声音甜而不腻,柔柔得拂过众人的耳朵,果然是人如其名。霍帅早在干儿子被打的时候就发现了,不过他并没有出面,而是想看看干儿子会如何应对,结果他很失望,干儿子选择了最不应该使用的手段。四人的目光与之一触,顿时是心底里发颤,心境都是有些险些失守,自己几人已是与人交手多时,消耗甚多,此时,与这后发制人的张天正相交,虽未交手,但已是高下立断。渊祭端坐在院子内的椅子上,慵懒地抱着幺儿,懒洋洋的,似乎毫不在意那些人迟迟不过来,抬头看着那蓝色的隐匿护罩外有些变色的太阳,眯着眼睛。“莉莉丝!”他心疼的呼唤,这只猫现在情况十分不好,连呼吸都是若有若无的,好像下一刻就要消失。瞬间,那戒指便是从陆乘风的手中缓缓升起,随后在一片金色的眼影之下变大了许多,在两人的头顶闪闪发光。陆乘风闻言却是勃然大怒,轩辕剑已然带着无可匹敌的气势急刺而出。此时,陆乘风的凝视着她毫无表情的脸,神情有些忐忑,心里便像是自己犯了错,在等待惩罚一般。要在没有魔法部的导师的帮助下,第一次面对亡灵法师,这让这些少年们有些紧张。她有自己的判断,自己做事的行为方法,不是说她顽固、自大,而是这也是一种自信的资本。璇影没有察觉什么,入睡时照例将被褥铺在了地上,示意今晚两人依旧分开睡。周崇安的爹是一方诸侯,身为诸侯之子的周崇安,身份在京城中只高不低。不过,赵残阳并不担心,他使出“蛇形走位”,在敌人的攻击中左闪右躲。然而,当张清扬的目光看到玲儿的那一刹那,嘴角的余笑却是瞬间收拢,留下的却只是一个令人生畏的眼神,那眼神虽然只是转瞬即逝,但却隐藏了一股极强的杀意。 第95章 秋姑娘关注第二名 是秋美人。秋蘅余光瞥见秋美人神情紧绷,一双手用力交握。那一瞬间的呼吸凌乱虽轻微,却瞒不过秋蘅的耳朵。是看到什么人了吗?秋蘅再次望向前方。薛寒已经下马,把猎物交给迎上来的侍卫,往靖平帝所在的华棚走来。秋蘅想了想,令秋美人失态的应该不是薛寒。薛寒之而在院子外边,她感觉有无数双眼睛在盯着她们一家,那些眼睛里带着厌恶带着憎恨还有许多其他的情绪。武松怒火难抑,一招“双龙出海”,两个沙煲大的拳头打在大门上,咔擦,里面的门闩立即折断。不知道那是个什么样的人,要是那个老头拉自己的后腿,那自己不是惨咯?所以,夏浩宇一共挨了陈落落四巴掌?没有还手?站在原地给她打的?那碎掉的项链是什么?是夕阳吗?红宝石?回到房间之后,她立刻把自己塞进了被子里,似乎这样做能带给她一些安全感。这是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王宁看着姬离还是忍不住生气,就想冲着他痛骂一顿,可是又不想跟他分开,这样静静看着他也挺好的。这边的战斗,尤其之前黑暗之龙与兽神堪培拉空中决战,在空域之巅肯定被世界上绝大多数人看到。康妮那边肯定也已经知道,只是不清楚究竟能否赶在守护圣石消耗完毕之前归来。所以他当年究竟有多单纯才被老板骗来公司,给一个一年365天都能上热搜的艺人工作?“咳咳。”她用手掩唇轻咳一声,又拍了拍自己莫名其妙有些发烫的脸,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半夜,姬离突然惊醒,酒已经醒了大半,他察觉到外面有一丝不寻常的动静。柯南见状只能赶紧跟上来,一起坐下,眼睛还在不断打量眼前的可疑男子。“那个不行啦,你还是乖乖回家吃面吧。”毛利兰拉着柯南往家里拖。zhuo看了一眼伤害,又看了下离防御塔的距离,终究还是没有交出闪现。为了完成登陆任务,登陆舰自然是必备的战舰,厚实的装甲是登陆部队最坚实的保障,上面携带的装甲战车和主战坦克更是确保登陆顺利的主要武器。足足过了好一会儿,清净下来的安冉冉,才默默的找了个不碍事的角落,点开邮箱。护行人凭着直觉赶过来,是只猫,没有异常,近日府里不太平,不能掉以轻心,提着猫的尸体,两人离开了后院。但不弄清楚其中缘由,不把龙卷风打掉,这么一路任由它横扫过去,绝对会波及落日府的城市,造成无数死伤。他自从加入去对付巨型海妖的任务后,虽然做不到像画琛一样,但修炼一刻也没落下,往往会训练到月亮升起,天赋不够,他再勤奋一点就是了。他们虽然已经将自己的要求降到了最低,但依旧害怕东方会在这个时候提出一些北极熊完全无法接受的要求和条件。并且由于程鸣飞现在多出了一个多兰剑,伤害要比前一波高,e技能又是能造成目标已损失生命值的百分比伤害,自然要比上一波高。帘外凉风萧瑟,不时挤点寒风进来,我的心情极其的沉重,她的伤情这么重,也都是因为我,我不由悄悄潸然泪下。还有星辉酒,中低端品牌的酒价格都很低,尤其是低端酒,三十来块钱一瓶。“你找我干嘛?乖乖回去给我打好掩护,被发现了我挨揍你也跑不了。”我赶紧阻止了离封,他过来还得了了,“好了,挂了,你表现的自然点就行了。”然后挂上电话。庞大轰鸣的余波二次响起,当这一次的轰鸣也是平静下来,就连周寒也是挪开了目光,继而看向那紫衣道子,似是将要复命。卡尔鲁克军的主力都与米尼公国的军队联合在一起去进攻疏勒了,作为卡尔鲁克军的中坚力量,卡尔鲁克骑士团的大部都在西线的疏勒,在东线袭扰龟兹钳制龟兹军的部队中,只有一个大队六百名卡尔鲁克骑士。“诶,真的没有消息吗?那他是怎么走的,从哪里开的都没有一个注意到的吗?”我一边看着他们吃一边问道。这要是传出去,绝对会是宁海市,十几年来千载难逢的头号娱乐大新闻。看到这一幕,米迦勒顿时有些急眼了,他转身冲向那些泰坦巨魔,想要亲手干掉这几个正在屠杀天使军团的罪魁祸首。但李铮虽然心头火热,有些利令智昏,但还未丧失冷静和思考能力,他向李长辕问出一个他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题。廖政吉得意之色高高浮起,观望一阵后脸色大变,因为他并没有发现刁铮尸体。以前陛下,这都不算什么问题。可如今陛下出了意外,帝都各方势力争权夺利,顿时让他们看到了翻盘的希望,哪有不趁机起来闹事的道理?他就这么走着,杀着,那些围着他的拍着门的丧尸全部被他杀了个干净。登上魔法师总会大楼三楼,衣着白色魔法师袍,袖口有三条金边的姬禅已站在他房间门口等待。左爪从左至右,右爪从上至下,无比的犀利,而且这一击,几乎让棕熊避无可避。孙坚听得高云声音,仿佛溺亡前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急忙扭头循着声音望去。血衣人一拍脑袋,却差点把自己拍倒,因为他现在太虚弱了,很老很老了。“我第一次听说,有人不喜欢自己的。”沈之桃看向王超,说道。异能者的精神力指数远远超出常人,除了杀伤力,另一个附带的好处就是记忆理解能力超强,在一个月的时间里“吃”下全部课程内容并不难,至于这些东西能不能转化为实实在在的能力,那就不是学校能解决的问题了。宵烈的锢魂石,不在骇央池边,而在幽王灵的身体里,因而,他拥有了瞬间无限重生的能力。 第96章 挤兑 也许是少年的声音太轻缓,这种客气话却听得秋蘅耳朵一热,好似呢喃的燕从她心湖上轻轻飞过。她微微垂眸,错开视线:“我感觉我大姐和林乘风认识,想知道有没有猜错。”原来如此。薛寒笑笑:“等我问了给你回话。”“多谢薛大人。”眼看快到康郡王府入住的院落,秋蘅停下:“薛大人“她男人倒还明事,手心手背都是肉,两边都劝。”大妮儿笑眯眯道。随着污浊异力的上涌,本生活在第四界、第三界的凡夫俗子,被接引到第二界的各大碎地,天天惶惶不可终日。同时,因为大妮儿男人是公社供销社的售货员,接触的人多,消息来源广泛。凌昕拿着手机就好像拿着一个烫手的山芋,肯定是来查岗自己有没有吃饭。与其让他去慢慢发现,真的找准了自己的死穴,倒不如自己主动选一个送上去。充盈于这片星空的众多异能,瞬间变为滚滚的能量洪流,注入到了头骨的嘴巴和鼻孔,化为墟域内部天地的异力。结果赫摩天的降临中途夭折了,朱玑也在这片魔族、魔宗强者的大本营露头,差点将整个区域夷为平地。虽然,她很不不太喜欢与自己的父亲呆在一起,但是如今陡然阔别自己生长了10多年的故乡,去到一个陌生的地方,还是有些踌躇。邪神半点不想承认祂自己也喜欢林乔,可祂也没有毁掉那张床,因为旁边的育儿膜内脱离营养的孩子撕开一道口,长长的半透明尾巴扎了出来,黏在了被单上面。魏擎长老单手负于身后,深邃的望着前方,眉头微皱,颇为担心的样子。他又捡了许多柴火,不缓不慢的把猪杀了,鱼清了,剃毛去血掏内脏,清理了一遍又一遍。也正是因为这样,因此哪怕知道大古依然像原著一样把雪娜带回了总部,京子也没怎么提起警惕。“好~还是娘亲最疼我了。”木清祈还挺喜欢吃枇杷的,除了剥太麻烦,好吃倒是真的好吃。谁都不愿意他们注意到那张床,可是无论谁走进来都没法子不注意那张床。他怔然着,下一刻,感觉到她的双手又一次地环住了他的腰——她在紧紧地抱住他。甘义还是打都千劫一棍,就说上几句,从攻击乏力说到领域太弱。把都千劫说的火大,但又没有太好的办法。而他却看见了车座上遗落钥匙扣,是个十字绣做成钥匙扣,很别致,一看就知道是有心人自己做的。从韩爌因为那那件事辞官回家,到短短几个月的时间内,天启皇帝莫名的落水后病死,然后崇祯皇帝上台,接着清洗阉党,而韩再次当上次辅。就在胜利队众人对付宿那鬼时,地面上的井田井龙和大古也说完话了。木清祈心里明了,便将阿菱也遣散了出去,阿菱这次倒是没有说什么,十分自觉的出去了。下一刻,古寒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平复现在起伏的心绪,这一切来得太过突然,以他的城府也不由的有些乱。此时他的感觉就如同趴在一头发狂的狮子背上,所幸的是炼狱锁星阵对他没有恶意,也没有意识。连退三步才算化解这股大力对自身的冲击,这名新晋弟子再次看向粗犷的眼神不再是战意盎然,则多了几分恐惧。 第97章 赌约 饱含讥讽的笑声从成素素口中发出,在场贵女默默看着秋蘅。这可真是尴尬啊,若换成自己,早就无地自容,掩面而逃了。而成素素所言也有几分道理,秋六姑娘连骑马都不会,家里也没其他人来,却巴巴跟着康郡王府过来,想攀高枝的心思确实藏不住。秋蘅深深看成素素一眼。这位成姑娘原先虽对她就听到刘皇叔这威严浑厚的声音,又看到刘皇叔那张严肃庄重的面孔,糜芳还真想痛哭一场,说这些玄德公你不是都知道吗?你还问我做什么?如果不是为了帮你吞并徐州五郡,如果不是为了帮你入主徐州,我能做这些事吗?大首领盯着冰熊深渊,冰熊深渊也毫不退让地看着大首领。气氛变得诡异起来,随着时间推移。“大家先停一下。”待众人放松了心情,林风才拍拍手,微笑说道。林逍微微一笑,他手一挥,一道丹诀打出,一道乳白色的长虹呼啸着自丹炉中冲天而起。“所以你们认为,铁齿酒吧敢于退出探察天穹的计划,还有装置俱乐部攻击废料清理场,都是因为铁齿老大掌握了逃出盒子的秘密?”石听完后问道。萧云龙与血色曼陀罗从地下行宫冲出来的时候,所看到的就是眼前这一幕幕惨烈而后恢弘的大战。|的更是强横异常。逍的仙识扫过才现这些金甲神人的肌肉都已经隐隐结晶化。端的是坚不可摧。这些人分明就是一尊尊杀戮的工具。而如今他们的矛头对准了林逍一行人。“呵,你们不是想找盒子的出口,进入大漩涡不是正好?”云也是冷笑。就像历史上的孙吴,花了九牛二虎之力平定了山越,结果也耗空了国力,从此再无力北伐中原,项庄可不想重蹈孙吴的覆辙,所以他必须抢在江东的宗族武装还没有形成气候之前将之扼杀在萌芽状态。“我看时间也差不多了,不如现在就开始吧。”段雄用询问的眼神看了看铁辰。三个月后,一座隐秘的山洞内,黄玄灵手拿一本抄本,盘坐在地。“傻孩子,说的什么傻话,在我和阿瞒眼里,无论你多大了,都还只是孩子,拿着。”穆山固执的将钱袋往曹丕的怀里塞。“周瑜见过孟德兄长,家兄有言,到得徐州不论交战与否,瑜都该面见。”到了近前周瑜是抱拳为礼口中言道,此言一出亦再度证了曹操的判断,周郎此来是为肖毅传讯的。太后有些不明白,皇后平时是个很得体明理的人,今天怎么会说出这样一句话来?这将皇室的颜面置于何地了?“娘,咱再杀只鸡吃呗。”六郎想起前两天吃的鸡肉来,嘴角就流下了口水。佳人入怀,他马上察觉到了她手里握着的笛子,他伸手一抽,就将那笛子抽了出来。莫先云罩了一个宽松的锦袍从浴室出来,敞着怀,露出性河蟹感的胸膛和锁骨,黑段似的的头发披散着,带着微微的潮意,好一副美人出浴图。靳慕辰闻言,一脸的若有所思,一个江湖人,陈渊能给一句“神秘”的评价,还能让硕王爷很是重视,那一定不是个简单的人物了。不一会的功夫,就有七八个看上去就不是什么良善之辈的人冲了过来。其中一个嘴里不知道在说着什么,一行人停在了林逸风的面前。 第98章 比试 秋蘅是等了一会儿才被郑玉领进去,见到秋美人的。乍一看,秋美人竟比往日多了几分明艳,可若细看就能看出厚重的脂粉痕迹。是没睡好?秋蘅猜测着,不动声色行礼:“姐姐。”秋美人望着年轻俏丽的少女晃了一下神,才挤出笑容:“六妹过来了。”“是,来陪陪姐姐。”“坐吧。在我的感知下,他的修为实力开始剧烈波动,时而控魂三叠,时而控魂二叠。在波动之中,维持控魂三叠的时间越来越长,而控魂二叠的保持时间也就越来越短了。无论是从战略战术还是从阵前激战上看,欧洲重装骑兵面对蒙古骑兵完败。莫嵩将手移向裤口袋,准备掏东西,这时,手中突然落下一个东西,莫嵩随即将其塞入第一个二货口中,接着,按照陈叔的所说,左手比一,轻放嘴前,做“嘘”,右手握拳。警戒着从林中走出,这五人的步调,有着一种相同的韵律和节奏,一看就知是训练有素的悍卒。因为这不仅耽搁了她的宝贵修行时间,而且还让因为没上过学,而学渣回答不出问题的她,遭受这种被班上同学指指点点议论的对待,实在感觉有些对不起她。莫嵩刚开始并没有回答,他尝试着推动单车,但也无济于事,自己尝试退后也无法做到。几只狐狸跟着白狼走着,他们现在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就这样稀里糊涂的往前走,白狼用自己的嗅觉着寻找自己的姐姐,在她那里暂时是安全的。一行人走得虽慢但是毕竟间隔开远门太近,也就是片刻的工夫已是来到了古岳等人的近前,只见古岳等人一个个手按兵刃对着宇流明怒目而视。高台下方摆满了血肉,枯骨,内脏和眼球,除此之外还有许多诡异的工艺品,看起来像是某种仪式用具,或者是刑具。最前面的一队骑兵手持兵器撞击在后修补的城墙上,城墙瞬间凹陷,已经摇摇欲坠。这句话实在是说得莫名其妙而且毫无理由,不过这个孩子倔着眉眼如是道时,却好似天经地义。原来,前些时间,秦王出游,不料一柄大铁锤从天而降,砸在了秦王的轿上。本来这人还觉得自己这次捡到个好任务,送捷报的任务可不是轻易的会落在自己头上的,搞这些的都明白,自己把捷报送到,如果上面一高兴,指不定赏自己什么呢。所以,这几天没人敢惹他,项羽经过虞姬的温柔照顾,这两天心情有所好转,他准备回到楚国,接着招兵,凭他霸王的名头,相信还是可以有些号召力的,先埋头发展,以图以后吧。功夫不负有心人,高渐离得手了,这个杀狗的汉子把西方来的季申科成功推倒,结束了自己的光棍生活。说话间,穆枫已经发出绵长的鼻息,他真地就这么“睡”过去了!如果穆枫醒来后知道,因为自己睡过去而没有荣幸欣赏到影澜惊掉下巴的样子,一定会扼腕不已。楚合萌面对着台下空空的座位浅浅一笑,似乎已经看见自己的母亲坐在台下似的。宇紫欣则是咬牙坚持着,不想宁一天这样做,他们的心神是‘交’融的,所以彼此不用说什么也知道对方心意。果然,那些吐出来的鲜血,却一滴不剩的被山河社稷图吸入到了里面,山河社稷图所绽放出来的五彩霞光,顿时也染上了一层妖异的鲜红,然后,一头长十余丈,威武异常的双头虬龙出现在了马天成的眼前。 第99章 巴掌不能免 秋蘅骑马跑在前,成素素追在后。因为落在了后面,成素素更能把秋蘅骑马取旗的动作瞧得清清楚楚。那般利落,那般从容。这个骗子!怒火腾腾上涌,成素素用力咬着牙拼命追赶,却发现怎么也追不上,更气的是前头骏马也没拉开太多,就这么晃在她眼前,晃得她想杀人。啪嗒一声响,马蹄哒方槿衣带着笙笙向外走去,若是爹爹在,想必柳晴晴也不会太为难她。肖逆起来,重新给她到了温水,再一次坐下来,端着庭审资料看的很是认真。她也没什么胃口,就是不想早点回家,也不想吃东西,就这么干坐着。当时我还觉得他是故意的,是在给我甩脸色看,为此还骂过他,跟他闹过脾气。况且,柳晴晴毕竟是将军夫人,伤了她,就是打方岩豫的脸,这一点她不得不顾及。这一来二去,竟忘了自己是要来提醒老人雨天不宜上山这事儿了。亚瑟笑眯了双眼,说实话,他是真的没想到,成绩会这么的好,不过,也在他的意料之内,毕竟名人效应的力量还没有彻底激发出来,只要一推广,他相信,照片墙App将迎来真正的爆发期。“呵呵,好吧,那我就期待你的大作面世。”乔治赫伯特笑着轻wen了下自己妻子的手背。凌承不高兴地皱眉,不知道穆楚从什么时候开始听从了肖逆的话,自己却成了穆楚不在乎的那个。到了可以探视的时间,穆楚一身包得严严实实,坐在床前陪着孩子。此时,系统已经开启了第三个系统功能——货币面板,还为此发布了主线任务。一瞬间星月周身上下的压力便减轻了许多,没有停留半分,星月径直朝着中心区域一步步地走了去。但奇怪的是对方的脸上并没有愤怒和失望的表情,反而显得有些开心。是的,叶七敢保证对方嘴角隐藏着笑容。到了这里,白道人和黑道人凉了,不用解释他们也清楚发生了什么了,前面是混乱的脚步在逃跑,后面是整洁的队伍在追赶,用脚指头想,也能猜的出,他们遇上麻烦了,而且是在逃跑呢。巫师币的销售依然火爆,而且贵族公子们都是神色匆匆,甚至带着一些焦急的情绪。许多站在福斯特正面方向的贵族公子,纷纷将愤怒的目光看向了站在福斯特背后的贵族公子。看着唐栩栩言笑晏晏的模样,白晏礼目光渐寒,镜片上似是凝起了一层冷冷的霜。黄老拿着手术钳从男人的身体里取出了第二颗子弹,啪的一声丢在了铁盒中,但男人左胸前的那颗,也是随时能把他带向死亡的那颗,黄老也不敢轻举妄动。不管对方有什么目的,这个叫夜游神的高手确实达到了,明天整个神话都将记住他。他原本没有计划回来的,是邵松写信给他,将苏晓棠的一些事告诉他了,他才回来的。莫晓生把他在死亡山谷发生的事情,简明扼要的说了一遍,听得欧阳红雪和樱桃瞠目结舌,呆若木鸡。“刚才应该是皇的气息。”白发老者一步迈出,身子便融入虚空之中。等他们走过去,看了一眼之后,夏明泽脸上立刻露出了一丝惨笑。可没想到,钟欣忽然长身而起,眼神瞬间变得冰冷起来,全身仿佛有劲气在激荡,肉眼恍惚看到了一层层如水波般的气流在她身外流转。 第100章 入山林 好一会儿,不知谁喃喃:“真打啊……”成素素捂着火辣辣的脸颊,疼痛、屈辱之下眼泪不觉掉下来,双眼通红瞪着一脸若无其事的少女:“秋蘅,你竟敢打我!”秋蘅讶然:“成姑娘为何这么说?我这明明是收打赌的彩头,怎么是打你呢?昨日打赌若是以银钱为彩头,那我收的就是金银了。”崔二不觉点头:“朱重八,每句话都说的有点有道理,这帮人虽然挨了这一顿打,但不知道如何回答朱重八的话。断愁面色铁青,这种情况下,最好的办法就是先离开这里,不与之正面接触,然后在联系部族,率十万天兵把这里荡平铲除。“按摩就好好按摩,谁让你脱我裤子,然后乱动的?”苏诚上身是赤着的,下身则只穿了一条四角裤,但现在裤子也没了。不过还好,丁路的体内,百毒解的力量直接散发了出来,瞬间将那毒液给隔绝在了外面。或者说,是他储物戒指里的东西,综合谢队带人来埋伏,大致可以猜到一些什么。那名男子身上肯定有某个物品是双方都在意的。在神界,还没有人能够看出来,自己的写轮眼不属于这个世界,但是这个声音,似乎什么都知道一般。天地是海,人身是舟,而道法却是这修仙路上,行舟彼岸所必须的桨,如果道法都没有完善,那不管如何,自然是停船不前,永远都到不了彼岸尽头,贸贸然尝试突破,掀起滔天大浪的话,结局只能是舟毁人亡。但是朱重八就是这样的人,他一直以来就是以这样的方式要求自己的。龙蛋最终还是被万起轩拿下,不仅他松了口气,似乎整个拍卖场的人都松了口气。那样的话似乎并不算是e班同学暗杀的吧,为了不让杀老师不在那之前饿死,夜星辰表现出了自己仁慈的一面。他说这话时也神彩奕奕,眼眸明亮,脸色如玉般通透悦怿,看得人自惭形秽。一次又一次的,说不是故意针对李嘉玉也没人信。这真的太欺负人了。曹操还是简朴,鄄城的办公台只有三层台阶,离地大约1米。里面格局有些逼仄,典韦这样的高个儿跳一跳能撞到房梁。偏他如今手下人多了,荀彧、贾诩、程昱等谋士,加上守卫的武将,就占了大半个屋子。叶奶奶炒着一盘肉之后又炒了一盘青菜,最后还煮了个汤,算得上是一顿丰盛的晚餐了。“欧氏集团多的是礼服,偶尔一件礼服不穿,有什么关系?”欧言沉吟。她心下惊疑难定,目光却无法自控地落在那两人身上,只见她兄长淡淡地望过来一眼,然后平静地下了讲台,坐到窗边空位上,凝眸看着台上的宋老师。余进也是没想到李嘉玉会辞职,他找了李嘉玉谈话,挽留她。只是李嘉玉去意已决。"欣欣俱乐部,我已定好了包房。"郑飞燕想着自己手里的那张贵宾卡,拿着贵宾卡去"欣欣俱乐部"可以免费享受各种服务,因为这种卡"欣欣俱乐部"一共发放了十一张,都在惠山的十一个常委手。然则以武越现在的境界来看,这些剑招还是有些不够档次,至多对付一流武者,在真正的高手面前显得变化不足,攻击乏力。宋时略挺了挺身,朝左手方向挑眉一笑。周王看见他眼波轻动,下意识随他看去,只见桓凌面上笑容加深,如有光彩流溢,含着欣喜看向他和他手里的石头。 第101章 遇熊 这声惨叫把几人都听愣了。紧跟着惨叫的是一声闷吼。“这是什么声音?”冯采星紧张问。秋蘅已经反应过来。是熊!“采星,照顾好县主和采月姐姐。”撂下一句话,秋蘅往声音传来处奔去。那是容宁郡主前去的方向,惨叫的男声应该是她的护卫。容宁郡主以公主身份和亲西不说这事给云曦带来怎样的影响,向罡天离开乌宫后便是利用城中的传送阵回到牧天城,然后再寻一偏僻之地闪身进入仙府内。“说,姑娘在哪?”黑衣人刀架在睡着的男人脖子上,那男人就被冰冷的刀给弄醒了。叶青林也觉得不妥,万一动静太大,那户人家听见把吟儿趁天色未亮给弄走了,又不知去哪找。翠兰的眼睛一刻都没有离开过八爷,冲锋是喜悦的,但是短暂重逢后的分别是更加痛苦的,我不忍心看到这伤心的一幕。“是吗?那你说来听听!”向罡天的眼睛发亮,倒也没有怪罪这宁罗燊之前隐瞒不说的意思在内。黄沙狱中可是关押着近十万穷凶极恶的重刑犯人,如果他将这些从全部改造强化,那他手中可就不是几千人,而是至少几万人的军队。一旦有所动作,必定是惊天动地、血河成河的局面。听了娟娟的话,我什么都不敢多说了,娟娟让我拿着银行卡,把我赶下车,我难道真的就要在今夜把自己送给那个恶心、不喜欢的老男人吗?伴随一股浓郁地灵气bo动,朝改方向掠去的武者,身体瞬间被吸了进去。比起以前套装所带的嗜血技能无疑是要好的多,不仅是吸血的效果高了一点还不受套装的影响,毕竟套装一旦换了那个嗜血技能就没有了。“滚开!”羽秋生大怒,战剑紧捏,反手斩出一道璀璨的白芒,所到之处将坠下的冰晶都悉数湮灭。“苏奈奈,从我讲你算计在内,就从来没有打算让你离开,除非你成为了我x国的王妃,没有人会愚昧到放弃泱泱大国的强大后盾。这样才对,纠结来纠结去,有话不说清楚,害人害己,至少害得她苏奈奈不能舒坦。如今,在这燕京城,秦墨不说可以横着走,但敢来招惹他的却也没有几个。没想到这里竟然有十多只恶灵,而且都在鬼将级别了,实力非常强悍。“好的,那我先走了,一会儿见。”冷冬似乎有点窘迫,他逃也似的离开了。战士系连胜两局之后,士气大振,一扫比赛刚开始时的阴霾,以连胜将比分迅速追上,最后比分定格在九比五,战士系获胜。方、蓝二老面面相觑,看着林坤的举动震惊到无以复加。在他们眼中,林坤就只有凝丹一层的修为,怎么可能靠一己之力,硬撼雷劫之威?木安冷笑一声当初阮子明强迫自己的时候,她低声下气的在这个男人面前求饶,可是这个男人没有半点的同情,可怜自己。又是不消半个时辰,六千多位牛马将军齐齐出现在战场之上,下面的鬼兵部队也看不出来增加了多少,反正是一眼望不到边,两眼看不到头。此时吴艺涵试图上前分辨,却被她母亲李芳死死拉住,吴艺涵只能咬着牙,把双手攥得死死的,眼里十分愤怒。起先,那语调里,还尽是不正经的调侃,到了喉咙,却是慢慢低回下来,最后这几个字,犹如被低语一般,缱绻在他唇齿之间,听得裴锦箬心头一颤。她从来都不是一个矫情做作的姑娘,她一旦决定了什么,就绝不后悔。她一旦认定了什么,那也是毫无顾忌的,更是不设防备的。兮莲则没搭理他们两个,她双腿拱起、身体前倾,脸蛋贴在膝盖膝盖上,银白色长发垂下,注视着鬼门关之地。叶灵璧挂了封尧的电话,又不间断的又播出了一通电话。他的语气,相交于刚才和封尧,惬意的不得了。虽然是第一次使用弩箭,但是得益于他异于常人的体质,除了一开始的几箭放空外,后面的都命中了目标。可是被弩箭命中的丧尸,并没有扑倒在地,他们依然契而不舍的追逐着叶昊。“叮,叛师值+1,请问宿主是否消耗叛师值开启宝物商城?”系统声音将秦帝心头最后一丝后悔冲淡。“陛下,不是我说,实乃是太古魔帝,在远古时代,做得太绝了,使得九天神族上下都无比憎恨他,即便太古魔帝转世成殿下,这种憎恨,也是在所难免的,”九天东华笑道。确定了没有危险,大河又继续迈开了步子,一边走,一边简明扼要地将目下的战况告知裴锦箬。萧綦的语调中含着满满的兴味,眼看着裴锦箬的脸色一寸白过一寸,他反倒笑得极是欢畅起来。这家里的人,也该好好的整顿整顿了,就这么地让宁元修进她的卧房来,也没人通报一声。如果操作得当,五年之内自己必定可以成为地表级战力的最强选手。“你也醒了,我去给你做早餐。”洛林毫不害羞的掀起床单,在李平安面前毫无顾忌的展露自己的那优美的曲线。他低下头,透过宽松得几乎要从肩膀上滑下去的衣服,看到一对浮夸的胸大肌。不想动了,来到池子边,靠着池壁坐下,两只胳膊,懒懒的搭在池子边缘。 第102章 秋姑娘就是最瞩目的星 薛寒捏着拳头,心中波澜起伏。 她说,还好他及时赶到…… “薛大人,多谢你救了阿蘅。”嘉宜县主冲薛寒屈膝行礼。 “应该的。”薛寒微微颔首,已恢复了冷静。 “秋六姑娘——”一道女声响起。 秋蘅理了理微乱的发丝,看向开口的人。 容宁郡主一步步走来,到了近前,深施一礼:“ 要是就自己的队伍,李子元不会有任何的犹豫,搞他一家伙就是了。就算鬼子的援军到了,自己也有办法脱身。可眼下带着这么多的连枪都没有,甚至大部分人都没有摸过枪的非战斗人员。 安德莉亚……那是死婴曾经的妻子……或者说,是这一切暗杀计划的主谋。 那么强大的人居然会陨落在此廖无人烟的地方,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明天廖军长他们就要离开了,我们是不是安排部队保护他们回去?”傅宜生的副官问。 “你也配问我是谁?”声音再次传来,两道身影忽然从广场之外拔地而起,几乎在瞬间便落在广场之上。 见到多年没有见面的弟妹,刘翠要说不开心那是不可能的。今天又是自己与爱人结婚的日子,家人能在这个时候出现,也无疑更加让刘翠高兴。尽管这不是李子元安排的,可也让刘翠足够的暖心。 眼下留给李子元的只有两个选择,要么隐蔽起来等到两架日军飞机,扫射光了携带弹药后自己撤走。可非战斗人员那边,一阵紧似一阵的密集枪声,让李子元根本就不可能进行这个选择。 “你说,我应该带什么礼物回去给我的那两个出世没多久的弟弟呢?”郑和终于喃喃自语地说了起来。 我想你們龍族現在一定不止只有你們兩個兄妹吧!龍族既使再沒落,也不會沒有高手吧!當然,更不會只有你們兩個。 “哥哥,套套哥哥一直拉我们去粉红玫瑰呢,你说我们去不去?”彼岸花可爱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晴儿,你别伤心了,我们以后好好过,没了孩子那也没关系,以后还是能有孩子的。”霍寰决定把这事深深地埋藏心底,因为他已经承受不住,他怕木晚晴会离开他,装疯卖傻,这不是好的吗? 他这一句话无异于滚油里面泼进了一勺水,立刻噼噼啪啪的炸了起来。杜月笙一边说话,一边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众人的神色变化。 徐洪一看只有秦梦灵和方美玲二人大大方方的走到自己的身旁,而其他人包括她们的师父司徒慧珊和大师姐卫鸿菲也都在对自己躬身行礼的大队人马之列。 “这个地方就是上古修仙者的草药园,师父称它为古修仙遗迹,至于海外修仙界就是针对武陵大陆修仙界来说的,从了武陵大陆外在茫茫的大海上还有不少的岛屿,其中不乏真正的修仙高手。”徐洪微笑的解释道。 其实这踢法辰龙以前经常玩,要不然他也不至于敢在此时张狂。对于别人来说或许是个很难挑战的项目,但对于他来说……他仿佛又看见了杨二十一圈又一圈的在操场中跑圈,因为每次杨二十和他赌篮球时,都输得很惨。 “の,一时兴起,纯属好玩,反正球射到人身上,又不算犯规,以前在业余比赛里,我老干这事儿。”辰龙还以为皮尔洛要问些什么高深的问题呢,原来就这么个事儿。 午后,阳光热辣辣的照在大地上,秋老虎的热度还是让人有些受不了,一辆劳斯莱斯房车停在了百花村的一栋不起眼的房子外,南宫寒一身黑色的西装,脸色冰冷的下了车,走至院边按门铃。 闻言,陈豪不知不觉间目光和红妆对视,两人同时一笑,其中意味不明而喻。 这是有人泼水,还是真的下雨?这你吗的太假了,闪电没闪一下,雷也没放个屁,就这么倾倒下来?辰龙在天窗关上后,忍不住抬头骂了一句。 或许再过个十几年,这次的战斗还能当做向晚辈吹嘘的资本。看着考官转身离开,杨莫也顺着广播的指引朝着电梯走去。 在夏若看来,罗兹瓦尔宅邸的第二篇章绝对要比艾尔莎篇难很多,他自己都是艰难的才通过这一关。 今年新收的粮食足够,整个林庄放开肚皮也能吃上两三年还有余。房子也够住,水也不缺,好像唯一缺的就是过冬的燃料了。 收起了金属膜放到了背包里,杨莫接着带领着陈默朝着由基拉所在的地点追去。 两人就这样在苏妖的床边,没有使用任何的法力,咒术。就这样赤手空拳地对打起来。 他知道自己已经不再那么恐惧了,那种被盯上的感觉也已经在不久前完全消失。 而此时依然等待萧子峰的众人在见到萧子峰之后,也是急忙的围拢过来,眼里满是期待的神情,不知萧子峰和司老板单独探讨了什么问题。 而他的本体则是取出了一把银亮的长剑,随手悬挂在身前,右手顺势以特殊的手法一拍灵盖中的泥窍,其内的神室受到震动,神体离体而出,在头顶上方凝聚成一道朦胧的影子。 “放开心神让我的神识进去,最好不要反抗,你神识再强也不来可能强过我,到时候一步不慎你就有可能痴呆。”魔帝警告道。 曹安其实根本就认出他是谁,上一次去基地正好是冰灾之时,个个帽子围巾包裹的严严实实,坐在一起吃火锅时又心急火撩的,压根都没有工夫去记,谁谁谁的脸长成啥样。 为了你而挥舞鲜血的剑,斩落的首级不下百个,将死之际的声音令人着迷。 第103章 世子生气了 康郡王妃回到住处,看到的是站在嘉宜县主院中的凌云。 “云儿怎么在这儿?” 凌云脸色发白:“听闻阿蘅遇险,儿子来看看。” 康郡王妃拧眉:“你脸色不好,是不是跑回来的?” 凌云没吭声。 康郡王妃有些气:“云儿,你自幼就身体弱,好不容易养得差不多了,怎么能不爱惜自己?” 在卓家米铺的外面,闻讯赶来的人们纷纷围拢过来,意欲看个明白。 说起这执法队,也是方离鼓捣出来的一个怪物,眼见军队的规模扩大,自己也不可能全部身心都放在军队里去,于是,他按照前世军队内务部队的做法,建立起来的一个新的部门。 后面秦静柔说的什么,付炎没仔细听,他只需要知道一点,那就是令狐凝鸢应该还活着,就够了。 所以说给你一定的表彰,这是必须的,不论接不接受,我们都会给。”李寺顿时无奈的叹了一口气,没有想到孙雪儿竟然会如此的坚持,可以说让他感到了极为的无奈,更加让他没有多少的办法。 可是,也没有具体地点,这可有点难办了,就是俞梵一起来也不好办,也得慢慢循着蛛丝马迹寻找。 似乎在她的内心深处也是渴望有这一天似的,只不过比她预期的提前了一些罢了。 这天深夜,当午夜的钟声远远从主峰擎天峰传来时,林天终于缓缓地睁开双眼。张五常送给他的战神指环,静静地戴在手指上,之前,林天还以为这枚指环就只能用来携带天命战神;现在,这枚戒指对他来说意义大有不同。 朱凤国不由得啧啧舌,这个南宫长云也真是大手,这么给钱以后别人就没法带队了,这么多钱财不是一般人谁就能拿出来的。 呼!热浪逼人,柳东来边说边拔出悬在腰间的长剑,剑刃锋利,并且散发出一圈炙热的火焰,在宝剑上叠加火焰攻击恶狠狠盯着林天,蠢蠢欲动就要大打出手。 这一战,虽然输了,输得有些不甘心,但心服口服。毕竟,独孤野非比常人,这可是堂堂乾坤刀宗五大巨头之一,是高高在上的传功长老,动动手指头就足以碾杀不知多少高手。 “妹妹,下来了,给你带了一份礼物!”楚诗语急忙把给她带的礼物拿了出来。 原來如此,这么说來,自己和皇甫佑的缘分也不浅吗?唉,真是见鬼了,这皇甫家的孩子明明一个比一个腹黑精明,最后怎么都让人大跌眼镜地看上了自己呢。 郁紫诺的呼吸急促了起来,终于体会到危险时时刻刻都在身边,四周血腥的气息也越来越清晰了。 她主要就是担心,他会给殷之江打电话,到时候被公公知道这件事,就不知道怎么跟他交代了,而关于华晨和许诺的事,那肯定就会泡汤了。 所有的学生都认为任康完蛋了,这次连最基本的分配都是没戏了。 这两个腹黑的家伙呢?要想以后有比较好的果子吃,他只能委屈求全,打落牙齿和血吞了。 甚至是两位准轮回境的强者还有几千位天霜城的弟子全部遭遇了这可怕的星辰轰杀。 “你要做什么?我可以随时喊人的。”郁紫诺一看到他,就无比的头疼,因为他比自己还不按常理出牌。 “安设计师,这是我母亲给你的春节礼包,收下吧。”安苡宁刚进到总裁办,霍天翊便指了指放在茶几上的礼包。 第104章 靖平帝的赏赐 这就是传说中的秋六姑娘啊,可真年轻——许多人心中不约而同浮现这个念头。 就这么个年少娇弱的小姑娘,敢孤身去把黑熊引走? 难以置信,难以置信。 这其中,薛全看得最仔细。 是个美貌的,难怪引得寒儿动了心思。 那小子口口声声说为了公事,哪来那么多公事总与一个小姑娘联系上,真当 施如锦看了看表,已经六点多钟,等吃完这一顿饭,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去修车。 百年难得一见的天才李逍遥,不仅没能为李家带来辉煌,反而让李家陷入绝境。 要是这样的话,那这么多年了他为什么从没有出现过,从没有回来看过他和妈妈? 自从千魔被雪十三收为亲传弟子之后,其他同批从千龙秘境内出来的仙道生灵多少有些羡慕,还有不平。 一名年龄四十许的中年男子,宽袖微垂,声音裹挟着灵气,在这寂静的杭州城,响彻不绝。 所有人都齐刷刷的向着宁枫翻了一个白眼,然后便离开了宁枫的身边。这些鬼话要是能够骗的了自己。那才有鬼呢。 正在琢磨着运钞车的事情的时候,奖奖好像发现了什么,赶紧把我们这些人都叫了过去。 走了不多时,两人便感觉碰到了冰壁,他们知道已经回到那个冰洞了。 如此反复了十几次,龙爷被打的累了,爬不起来了,才算是告一段落。 学校外,看到施如锦出现,贺涛只是稍微愣了愣,便跑到她跟前。 虽是忧心如焚,不过事情终究极难逆料,照着眼下的情势却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对于应天水师舰队的将军而言,此事自然是极为决断,不过却也不得不速做决断。 那个叫高翔的转学生,他身上是一种淡橙的颜色,中央的地方颜色更深一些,有些接近完整的橙色了。 叶天一笑,混不在意的说道:“不错,这次那些老狐狸们学聪明了,不打算光明正大的和我对着干了。 兰采薇折身去了花厅。她没有再问映月跟丁玉兰说起过黎天恒在这里的事情没有,映月专程等在门外,就是为了给她报信,几个丫头既然想到了报信给她,就决不会在丁玉兰面前多嘴的。 他们还没死,但也好不到哪去。接下来,空###现无数刀气,将这些战兽通通切成粉碎。楚云天感觉自己储存的血气,忽然之间提升了一大截。而还有源源不断的血气力量从周围被吸引了过来,然后融入了自己的身体之内。 王玉龙骂骂咧咧的声音从下面传了过来,更是坚定了我的想法,敌人十有八九跑了。 “哼,无知的生物,不要把我们和你们相提并论!”我冷冷地哼道,此刻从我嘴巴里出来的声音,竟然是多种声音的混合体,宛如机械的混合音。 可这容易么?我感觉这就要求我们去将一块海绵压成一张纸一样的不可思议。 “喂,放我出来啦,放我出来!”她在那里面大声喊叫着敲打着结界。 兰采薇早料到刘氏会来,只是没想到她就这样带着人闯进来,一怔之后站起了身,说了声:“母亲来了?”丁玉兰也跟着站起了身,明亮的眼中全是担忧。 而后,那青年身边同样有着另外的一名一样是血红色眸子的青年,但是最值得注意的却是两个青年汉子身旁一个留着八字胡,满脸都是豆皮的老人。 “你们知道这个药怎么用吗?”剑泉好奇地打量这药剂瓶里无色透明的药剂问。 魅轻离给她请了十五位老师,每日学习一种科目,大概就像现代的上课在周一到周五,周末日休息? 这个星球名叫天勇星,也是进入临仙学院的最后一道关卡,柳毅暗暗比对了一下,按照晶碑上的记载,应该比地球大三倍到四倍,这星球上有一些简单的城池,这都是十万年那些将要进入临仙学院的人在这里建立的。 宿迦捏紧拳头,听着她一声声的叫着别的男人的名字,心中就像是被猫儿用爪挠一样的难受。 溶洞上的一个平台,这里坐着一个身形有点虚幻的人形,竟然正是安培晴川。 四朵莲花重新融合为一体,成为完整的混沌青莲,也就是洪荒化为混沌混沌。 林证真心忙,入住后立刻打开电脑,一忙……后半夜才结束,忽然想起云茉雨也在,就拨通了她手机。 难道他根本没怀疑过我?他相信我?云茉雨的手停下了,目光中闪着惊讶至极的神情。 “你以为创个空间就可以了吗?笑话!”朱雀也发现了这蹊跷在这空间内,于是它翅膀再次生风,比上次更加强烈,更加肆虐。 就在碗要砸到周尧脸的时候,周尧握起拳头,一拳打在了这个手腕之上。 听到这话后,我急忙穿上战袍,带领大军就来到了岷江码头准备阻击。 因为就算南京丢了,福建、两广、云南、江西等地都还在明军手中,依然还有翻盘光复大明的希望。 李自成占据黄河以北地区,而张献忠那狗日的则是占据四川、重庆、湖南等地。 第105章 薛寒好像喜欢她 “王妃,等回了京城,记得安排人携礼登门答谢永清伯府。”放下酒杯,福王对福王妃道。 福王妃含笑点头:“王爷放心,妾定不会忘的。” 一顿饭宾主尽欢,直到回到住处,康郡王妃的嘴角都是翘着的。 康郡王见妻子如此,笑道:“早就和你说放宽心,咱们云儿认可的人不会错的。这不就看出阿蘅的品性来了, 玉昭媛听到她话里话外竟然牵扯了玉家,忍不住抬头朝门外看去,似乎是想听是谁在这里大放厥词。 而陈天磊却一家断言,并且时时刻刻正面或者旁敲来嘲讽他,实在有为医者仁心。 那张脸就算拍照片都会被以为是抽象画的,夏蝉看见之后连晚餐都少吃了一碗饭。 “那你哥呢?和你的口味差不多?”沈桃红终于问出了这个问题。 那信上说他们十八首领互不相识,但这张真和马刚,彼此猜测应该也能猜测的出来。 这种死板的学究型人才很难意识到,在某些人眼里,他单独向市长汇报问题已经可以当成工贼来对待。 众人一惊,但那道屏障挡的太严实了,他们只能看清楚隐约晃动的人影。 梁知欢又等了一会儿还是没见人下来,转身走出外头,她刚走到外头,蓦地一个影子突然出现吓了她好一跳。 “知欢,你若觉得不满,大可以去找外公说。”杨娇边说着边扬了扬下颚,直身朝里头走去时更是在梁知欢耳边又挑衅了几句令梁知欢脸色极变难堪的话。 云凰见状,又给他喂了几次饭,直到半碗饭都见底了,她才走回桌子边,大口大口的扒着饭。 然后也不用缝合,运转真气输入她的体内,她的胸前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愈合。 罗寒表面不动声色,内心却冷笑,你在吃我豆腐,还说是盈盈的好朋友? 冷洁和张平告别老姨,跟着张平坐上了这架炫酷无比的战斗直升机。 大概一分钟左右,升降机停了下来,魏子轩等人出现在了一个很宽阔的平台上,整个平台大概直径有五六百米,上面停放着很多外形类似于昆虫的交通工具,有地面的也有空中的。 在这样的绝境中,魏子轩唯一能做出的反应就是将身体完全挡在了任雨华身上,身为一个男人,这是他必须做出的反应。 甫听商娇的名字,胡沁华大喜,扭头看去时,头上长长流苏摇曳,美得不可方物。 巴扎是一个身材壮硕的年轻人,论块头,也就比焦成杰稍微逊色两分,但是比梦天行他们还是要大块上不少。 秦威吓得面无人色,暗暗叫苦,强自镇定,走到了他面前,朝他恭敬的鞠了一躬。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这边周婉然出了办公室,也许是心里作用,她总感觉有人对她指指点点。 可若商娇现在抓紧时间,赶在黄石城还未完全封锁之前到达那里,面见受命封城的南秦州将领,这兴许还有一线希望。 “回禀尊主,属下们并没有发现有任何异常的情况。”疾风和云海异口同声道。 李红梅无所谓地哼哼。并不认为,自己这个肚子里能藏着双胎孩子。 苏秋看见不少地方都安置了监控设备,应该是看见来者是苏秋,才没有人出现。 经过客厅的时候,骆梓晴的妈妈骆天琦和水若清正聊着天,骆天琦笑得很开心。自从爹地离开后,骆梓晴就没见过骆天琦笑得这么开心了。 第106章 错觉 这个猜测一起,秋蘅不由捏紧了手中帕子,感觉到了加速的心跳。 那是不受理智控制的本能,是艰难困苦也无法熄灭的情感。 人非草木,亦非顽石。 可这一刻,秋蘅感到了羞愧。 前路万难,重担于身,她都在想些什么。 秋蘅重新把双手没入溪水,好让溪水的凉让自己清醒。 一只手探过来 “我想让你爱上我,我的目的就是你。”叶星浩一脸认真的看着她,眼神里闪着细碎的光芒,仿佛一提起爱她就会心情无比愉悦。 “火影大人,我只是想教给他们一些防身的忍术和体术罢了。免得他们上了战场之后,连一个敌人都没有杀死,就被对方忍者轻易杀死了。”宇智波祭敲打着三代火影对几个毕业班的下一步部署。 “那不是你担心的事情。”敖禛受不了她的十万个为什么精神,果断打断她的话头。 对于普通顶级大能而言,无双战族强大的可怕,但在无双战族之中同样有强有弱,这之中既有活得年岁长久,战斗经验的影响,也有出身的影响。 “好开心!”珊妮高兴地笑开来,可爱的笑脸就如同阳光下的花朵儿一样。 地牢里,克莉丝正在百无聊赖地哼着歌,仿佛是在回顾过去的往事,直到兰斯出现在她面前,她也没有停止哼歌。 公孙谦有些神色莫名的看了看萧疏月,但是却始终没说什么,只是饱含深意的看了看萧倾城,没有多话,而是在云老身边给云老沏茶。 简爱绞着手指,犹豫了下,还是摇了摇头。那些话她问不出口,她知道自己没有资格,问了不过是自取其辱。不知道为何,她总觉得自己心里隐隐有些期待,期待着他会把她放在心上。 “喂,苏苏,你敢不敢好好说话?”顾璃茉这会儿不心虚了,说的中气十足。 叶安安也怀疑自己走路都会双脚打颤,见兰斯这么提议,犹豫了片刻,还是点点头。 一袭银发不说,光是那五官,笑起来绝对比得上自家师妹的倾城一笑,可就是看着那张脸,他就有说不出的恐惧和敬畏,仿佛是那天生的杀神,此刻就只是需要一眼,就可以杀人于千里之外。 林夜在胖子身边瘫坐下来,胖子也解开了自己的盔甲,接过酒杯和林夜一碰,而后一饮而尽。 不过,升级这种事情,靠林夜自己恐怕是不行了,最后还是得靠玩家自己升级,林夜坐收上交份额才是王道。 这不会是要下水吧……乔桑念头刚起,海盐蜥就一头钻进了水里。 周遭毁灭的气息无法侵染他的宝体,甚至反被萧舒身上的气息侵蚀。 “娘娘,您真的把那个薛三公子绑树上了?”百福没有跟着去,但是一回来就听到自家娘娘的劲爆消息,还是惊讶得目瞪口呆。 夏晴晴有些无语,这几个都是爱出头的鸟儿,平日里也得到了最大的关注。 “要问,不过……不着急。”夏晴晴嘿嘿一笑,她现在要搞定大哥回北边戍边一事。 真心,仅仅只是这么简却又复杂的两个字,让莫璃轩终究是将自己仅有切,得干干净净。 在救完伤员、回收完可用的残骸之后,戴梨梨和巩剑直接带人从两头直接攻上了被丢弃在原地的海盗g2驱逐舰。 李落笑了,这个力量的确很诱人,极其诱人,饶是他也忍不住一阵心荡神怡,但是如果真有这样的力量,想来天火那些人不会远走他乡,而只留下一句话,把字刻在石头上。 第107章 姑娘喜欢薛大人 夜色浓浓,秋风微凉。薛全立在院中,听到脚步声缓缓转身,看向走来的少年。“连宫宴都不去,这是去哪儿了?”薛寒走到薛全面前,拱手行礼:“秋六姑娘为了答谢今日林中相救,做东请孩儿吃饭。”薛全挑眉:“又是秋六姑娘。那丫头请你吃饭,比宫宴还重要?”“父亲知道,孩儿对宫宴他早知道,劝说谗言,能够有效,并非天花乱坠,只是说对了人的心事而已。“新君登基,大典已成,朕自今日起为太上皇!你们君臣议国事吧!”睿宗交待一句,右手伸出,扶着内侍,颤颤微微的去了。正在篝火旁各怀心思的几人听到惨叫之声立刻站了起来,心中一个想法冒了出来‘出事了’。在场的联军战士无一不是经过了严酷的淘汰才拖颖而出,成为了国家花费巨资和精力培养的超能力战士。这些堪称人类目前最精锐的战士,有着和他们实力相对应的骄傲和尊严。心情愉悦的尤龙保持着谦卑的姿态,将胡队的人一一让进屋里以后,这才要迈步往里进,却被一个“看似”柔弱的身影挡住了去路。尤龙惊讶地看着来人,正是今天上午提出要方便面的上官雯菲。当常规武器没有办法威胁到人类个体,而人类个体又有可能进化到可以和军队对抗的时候,国家政权再也没有办法为所欲为,必须将民众的意见放到第一位。“我什么时候耍你了,我是认真的,你咬我的事要另算。”泷大人依旧淡然的讲道。“朱叔怎么办?”听到对方这么说,孙南这会儿也拿不定主意了。包裹的下端是个圆形东西,好象是瓷碟之类,碰到桌子发出轻微的响声。“怎么回事?李国,不行就把人做了吧!另让他们拖了后腿。”说话的是孙南,经过了杀戮的洗礼,让他在说话间也带出了一股杀气。无论她是因为什么,最终选择留在北京的,他心底都格外的高兴。柳芊芊虽然消息闭塞,却也已经知道了,她压抑住心底的惊慌,梳妆打扮好了,这才寻来。狄口无遮拦地骂完,整个场面有那么一瞬间的寂静。所有人的目光都投放在战辛堂身上,虽然狄的话让大家都难以相信,可是看看狄都受气成什么样子了,如此生气,看来此事就算有误会也不会太假了。这一半是慕容引出的杰作,苏婉如身在英国学的身边对这些消息十分清楚。安亚伦在这儿,那阿奇一定也在这里了,可是,为什么急救室里一片漆黑,根本就没有人在里面。“你有所不知,这份宝藏是当时最富裕的南阳王朝先祖留下的。拥有这批宝藏,足以招兵买马,建立一个新国家。林深深遇到那样的危险,她并不是不担心,只是现在林震霆和陆婷芳守着陆相宜,锦洋守着林深深,林氏企业她不能不管,所以一直处理着公司的事情。他们来到急救室的外面,只看到了安亚伦在门外,看到他们进来,却没有说一句话,脸上的表情,很凝重。从那天开始,他们就再也没有见过,陆风帆就像是人间蒸发一样,没有他的消息,李妈她们也都不再提起。安亚伦跟莫心博也来看过她,可就是没有见到陆风帆的身影,他是不想再见到她了吗? 第108章 危机 虞贵妃看着躬身低头的侍卫,淡淡问:“本宫记得,你是首日狩猎的第二名,你叫什么来着?”青年侍卫拱手:“侍卫马军司都头林乘风见过贵妃娘娘。”“林乘风。”虞贵妃轻轻念着这个名字,神情玩味。秋蘅不着痕迹看秋美人一眼。秋美人低着头,眼帘轻轻颤动,却没往林乘风的方向看一眼。“虽然不是我亲手所为,但却是可以说是我庞家所为。”庞道坤没有否认,因为这个时候否认没有任何的意义。黄胜和杨俊峰都是科瑞公司帮腾达科技猎聘的互联网行业人才,宋词和张勇面试后,让两人一个负责门户网,一个负责游戏板块。张千钧这时候其实是比较纠结的,项目立项的时候什么都好,大家雄心勃勃,项目正式上马后,各种问题就出来了。北大有好几座食堂,因为路程的原因,宋词一般习惯去靠近宿舍的学一食堂,那里菜品价格实惠,味道也好。她眼神亮晶晶的,热情的让人不忍直视。落雪衣没有多想就应了下来,盛无非倒是沉思了一会,但终究还是僵硬的点了点头。有的士兵向李健安提议趁着夜色干掉他们,可是李健安当即否定了他的这个想法,因为日军不是一个傻子,不可能在同一个地方跌倒两次,那么和傻子还有什么区别?她只是挪动了几下,便把暗格给打了开来,在看到里面的东西时顿时暗暗冲起。慕令仪一下子就想到了之前在百花宴上的事情,嘴角微微抽动了一下。“可是我们现在不打,以后鬼子肯定会更加嚣张,我怕他们还会派兵过来骚扰我们,而且我们现在要是走了,这边我们就不管了,这样不行!”另外一个师长看着李云龙说道。这话还没问完,蒋正熙便被突然出现的长公主惊着一阵慌张,手下也显得有些躲躲藏藏。“大概不到一公里。之前我们出去捕猎的时候曾经见到过,但是人不多。”尤莉娅道。区区十米距离候锐他仅仅跨了5步,对面那个猝不及防的警卫大惊之下刚扭转手上的突击步枪枪口,手指还来不及扣动扳机那,短矛顶端的尖锐匕首就已经“噗”的一声深深贯入了警卫的左眼、刀刃直达大脑。就在这时,木叶隐村之中,刚刚从一个秘密基地出来的伊鲁卡突然心有所感,打开学员名单,找到佐助的状态栏。原本在听到苏晋已经找到原因时,李烟的神色还为之一喜,但当她听到这一切居然是马天耀在背后使得坏时,顿时被惊的瞪大了双眼,一脸的不敢相信。“拉克丝,你还能行走吗?”说着候锐他已经扛起了火箭筒,一只眼睛眯着,通过火箭筒上的瞄具,锁定了7-80米外的院子围墙。不仅我们各自成长、天各一方,北境也不再如孩提时代般充满温情。一阵如同落地的旱雷一般的巨响在半空之中传来,由于被强大的拳劲轰的几乎化为液态的空气,以六道仙人为中心炸成一团,高度浓缩的空气让人根本无法观察到中心的画面。与此同时,与罗汉金身一同手结“心印”的丁次双目之中射出一道白光,金身背后十八根手臂之中的佛门法器一同破碎,一道金光从丁次的手中浮现而出。“好了,”他挑起眉毛,“怎么说也比学生时代被欺负的时候好太多了不是么。”说着他下了车,径直往里走去。 第109章 是我 秋蘅走过去,跪在林乘风身边,抬头望向怒容满面的靖平帝:“陛下,木娃娃是臣女送给林都头的。”“是你?”靖平帝眼神闪了闪,语气一时听不出喜怒。秋蘅字字清晰:“对,正是臣女。”“笑话。”虞贵妃往秋蘅所在方向走了一步,“秋六姑娘,就算你想为秋美人开脱,也不要把人当成傻子。据本宫了解,有唐晴帮着拉仇恨,周永总算是没死在这怪物手上,不过却也被打得吐出几大口鲜血。咚的一声,水幕倾倒,化为石屑,消散于空气中,赵月笙的双手得以解放。李老板与月娘恰好送人回来,见二人相携而去,李老板眸光深邃两分。有总比没有的好,今天的吃食算是有着落了,姜瑶单手提着大野兔,心情极其愉悦的往山下走。开侦探所的,第一个就要和公安系统的人打好关系,这些所长也一起跟了进去。一直在远处观战的王大志叹息一声,转身走了。她的声音并不大,但是连珠炮似的,终于让众人投来奇怪的目光。杜夫人嗔了杜羽微一眼,这傻丫头,本是好心帮忙,哪里能图人家的谢礼。“是,大人别打,我说我说!”贴身侍卫好歹也是跟着李昙许久的老人,这一下自然明白是自己会错了意,连忙认错,之后斟酌了半天,又将刚刚的话重复了一遍。朱砂讲到这里,忽然发觉自己有些停不下来了,这些感触也许压抑了太久,此刻好似倾诉不完。眼前这魁战他刀疤脸自然听过,北漠神庭封侯的神威侯,光是这名号,放在以前,刀疤脸给人家舔鞋都不配。“老娘要活拔了你!”苗翠花差点直接给心疼死,刚才太大意了。尔后又唤彩云童子把後宫中金葫芦取来,放在丹墀之下,揭起葫芦盖,用手一指。葫芦中有一道白光,其大如椽,高四五丈有余。善价而沽是硬道理,而眼下他们一家人急着筹款购买蕴灵丹,几乎不用想,百分之一百必是一个贱卖的结局。许导和疯人余来过之后,又过了一个月,楚河在巨通寺的大雄宝殿之上,由方丈无悔大师为他举行了正式剃度。炼器也好,运筹帷幄扩大势力也好,都会自然而然的用到他所学,这就使得哪怕没有怎么认真修炼过,却偏偏经常都在用实际所学。程子良实在想不通许长生一个晚上又能够改变什么,可还是忍不住想问。这件事关系太大,不仅关乎到圆圆的命运,更关系到他日后在家族中的地位如何,有道是关心则乱。作为哈伦斯领兵团的团长,汉克斯骑士最先说话,他用一双嗜血的双眼盯着凯斯,他一边说话一边走向对方,木质的地板被他的军靴摩得“嘎吱”作响。果然,东方求败心软,便摘了一粒约有四米长的灵谷,收进了主用空间戒。将轩辕剑收回空间,夏禹再次转移了话题,将本在上课的两人拉到基地来除了解释之前的事情外也是有这层目的的。风老闻听此言哈哈一笑,抢先对天星说道:“你且看好了~!”说着便走到‘四象傀儡’身前,将手伸进一个傀儡耳垂边,在其耳根部位用力一捏,而后立刻后退数步。秦瀚风苦笑一声,即便心里早已知道答应,但为何他的心,还是这么痛?凌琳琳将晋凌相赠的“珍珠”镶在一枚银饰上,作成项链挂在颈上,显露在外。 第110章 他的红豆糕 听了凌云的话,靖平帝松了口气。 还好,还好,少一个添乱的。 靖平帝抬手揉了揉太阳穴,叹道:“罢了,这种儿女私事朕就不插手了。” 靖平帝此话一出,林乘风跪得笔直的身体一晃,整个人如从水中捞出来般冷汗淋漓。 秋蘅捏紧的手松开,掌心一片紫痕。 薛寒保持着笔挺跪姿,面上看不出多 三天之后,韩坤穿着从鹿丸那里借来的黑色西装出现在木叶的集体葬礼上。 可惜近日里忙忙碌碌,晚上也是粘着枕头便入睡,三生剑诀的修行落下,离晋升七品还差一点。 诸多武林高手,看着石壁上的武功,纷纷有了不同的理解,修炼出来也是天差地别。 他眼睛上还是蒙着一条黑色丝绸带子,虽然坐在轮椅上,可身上的气场却强大的令人不敢靠近。 莉亚和桃子搀着太子从客战中跑出,身后跟着王颖、丁明俊、安雅等十几个朱雀冒险团的低阶时空行者,灰质手持一面大盾拖在最后。 “不!我是认真的!还请大人收我为徒!”黑炭头豁出去了,依旧跪地不起。 跟着众人一起回到白日门,打算先休整两天。连续的作战确实太过疲劳,而且这些人个个带伤,白日门弟子又精通治疗之术,在这里调养几日是最佳的选择。 陈杉苦笑,你这老头又开始忽悠我,当了我老丈人,也不跟我说实话。 萧寒烟真的发怒了,以前的气宗可不像现在这么富裕,当初的宗门在自己没接手之际可谓是穷得叮当响,平常买几个个中品丹炉都要讨论一下才能入手买。 曲悠在座房间里,茶水喝了一杯又一杯,却始终不廖彩衣的人影。就在她有些不耐的时候,灵玄携着灵药进入了房间。 曲悠耷拉着脑袋,仿佛认命了一般,算了,今天就当是补偿他吧!想通后,她便不再挣扎,待到了主院后更是主动攀上了楚钰的脖颈,动情的吻上了他的薄唇。 “也就两三天罢了,放心吧,我没事的。”阿劫接过妻子递来的灵芝汤喝了一口。 已经中午了,白流风回来用餐,却没有见到白芷,便让李婶叫白芷也来用餐,可是李婶满脸惊慌,欲言又止。 蓦然,陆瑚的笑声滞于唇边,眼神的一头线像被什么拽住,愣直直地看着一处。 说来奇怪,身上被抓破的地方,血液流了出来,那些湿婆反而不敢攻向我们,全都向袁清影和‘阴’阳师攻去,这倒让我和铁胆有些傻眼。 像单相思这样的事莫先生毕竟近三十年头一次经历,心底难免褶皱。 “你在翰林院的势头很好,何不做多几年,等以后外放为知府岂不是更好?”这三年来,两人的交情很深,顾青云才会说这些。 看着那被冻成碎末的衣袖布条,我们感到震惊无比,震惊之余,又感到背脊猛冒冷气。 柳飞扬故意说“让他三招”,本是想激怒孟浩。恒山派的武功意重轻灵,心静如水,方能发挥最大的威力。孟浩精修本门功夫三十几年,哪会轻易上他的当,当下抱守元一,心平气和。柳飞扬看在眼里,不禁心中暗暗佩服。 因为她心里有这个男人,所以她甘身为妾,可是万万没想到,她居然只是一个替身,这让她情何以堪,她的骄傲,她的真心都变成了一场笑话。 第111章 藏好 哥哥吃红豆糕。 这是那个小姑娘对他说的唯一一句话,从此成了他的心结,他的执念,他的梦魇。 他无数次梦到那道甜甜的声音:哥哥吃红豆糕。 哥哥吃红豆糕…… 噩梦醒来,他被如潮的愧疚淹没,记得最清楚的除了她的模样,她的声音,还有她递给他红豆糕时右手虎口旁的那颗小痣。 后来他长 “我不关心逄稼改封郡王还是改封什么,我只关心秩儿能不能封为太子。”雒皇后没有好气地说。 杜少清跟李承乾对视一眼,同时无奈的笑了起来,这个弟弟可真不让人省心。 袁乾乾死之前,苏棠不止一次的在她的手机上看见她和尉靖存的通话记录,在添添出生之后,苏棠问过袁乾乾,添添的父亲是不是尉靖存,袁乾乾也默认了。 原本瞧着那红裳也还抬人,徐婉贞试衣时,她亦在侧,当时只觉那几套衣裳里,就这套红的最好。 这时候程潇还是有点感动的,以往也有很多人说着要保护她,可后来她发现能够保护她的除了自己再无别人,似乎现在好样不太一样了。 无数的岁月以来,这儿的尸骨越来越多,凝聚可怕的凶气,也令得此地,成为了鬼族的福地。 “这种魂谲对我们可没用处,不要忘了,我们之身躯乃是主上用无上神力造就,没有三魂七魄存在,便不惧那针对神魂的魂谲的。”桃夭盈盈一笑,显得很轻松。 面对这一种人,平时情况之下,孙冰算是碰到了,都只不过是一剑能够将其彻底的秒杀,此刻虽然说数量多了不少,有些麻烦,只不过他们却迎来了更加恐怖的一道攻击。 “忘记是什么时候买的了,之前偶尔会过来住一段时间。”圣司澜把后面的那一袋东西拿了出来,然后去了厨房。 察觉到了三十六天罡剑阵所传出来的巨大压迫之后,邪灵子的面色可谓是一变再变,但手头却没有任何犹豫,诸多冤魂怨灵一瞬间立刻浮现。 她们两个有时候爱好差不多,有时候喜欢的东西,却又南辕北辙。不过,她们的关系却是越来越好了。冷若冰遇到什么事情,性格大大咧咧的方笑笑,倒是经常可以帮她搞定。 宁儒熙看着秦波天那个五大三粗的壮汉瞬间就被放倒,突然深深地觉得他能在这一人一虎面前活到现在,真是一个奇迹。 奇怪,皇位没有落到龙晋鹏家,也没有落到龙瑾瑜家,反而是在龙瑾瑜的支持下最不可能的龙昊然登上了皇位,而且,龙昊然手里还拿着皇上的圣旨,皇上不是也不看好龙昊然吗? “本王怎么不明白胡姑娘的意思?”夜无殇嘴角噙着笑,停住了脚步,笑看着胡依一。 “呵呵,那个家伙已经被我断了一只手了,你说我知不知道?”林玄继续道。 “呵呵,你是那个大王特别提升的统领。第一次来军部吧?”林大人没有回答,反而问钟灵。 那个先祖设下这个法阵时,他们一族的人就已经很稀少了,而它似乎就是父母历尽千辛万苦带到这里来的。来了这里之后它的父母就因为太过劳累双双去世,只是在去世前叮嘱它要早日进入这个石洞。 不过这两位帅哥,并没有人承认自己拿到了那第200号,其他人也没追问。 “先生?是要买车?可以进来看看,最近我们店本田在搞活动,购车下单成功,还免费赠送真车坐垫。”林心柔微笑道。 第112章 两处相思两处愁 木娃娃还没巴掌大,乍看小巧精致,仔细打量却在细节处略显粗糙。秋蘅摩挲着木娃娃的边缘,凑到鼻端嗅了嗅。一股新鲜的草木气。这木娃娃是新做的——秋蘅抓着木娃娃的手紧了紧。也就是说,不是林乘风多年来把秋美人模样的木娃娃贴身藏着,而是新得来的。林乘风身为侍卫马军司的一员能量储备区就更不用说了,满地都是能量耗尽的紫晶。看着面前数以亿计的无色晶体,老九真想大哭一场。他现在完全可以肯定,岛上的矿脉就是这些流失的紫晶能量形成的了。之前在知道面前这人很有可能是维元子的劫数后,他就一直很不喜欢她,甚至心里一度想着再见面时,一定要将她除掉,但在真正见到她的那一刻,那个想法却是不存在了。“化妆?怎么个化法?我们没有任何工具来化妆吧?”濮骁问道。步千怀喝了一口茶水,事情好的超出想象,本来准备至少一个月的时间,没想到刚走了几步,区区十天的时间,便找到了姬子鸣留下的暗号。就算不是姬子鸣本人,也是有关的部署,离着布局也越来越近了。那一刻,在她的眼神里,祁阵看到了祈求和渴望他帮忙的意思,更重要的是,他看到了一片柔光。丁妲不敢再看向那个门卫室,也没必要再向门卫室看个究竟,她四处观望了一下,发现这个学院的确处在这条空无一人的大道的尽头,颇有一番天堂之路的架势。归元指使完,杨天龙已经汗流浃背,毕竟归元指不是一般的指法,而且那位男子已经是奄奄一息之人,所耗费的真气相对较多。白瞳刚才是跑向了庭院左边的方向,而白老则是带着李海从正中的方向走去,左中右各有一条回廊,看起来倒很是整洁。就在这时,不知身在何处的骷髅统领突然间,再次出了一道比上次还要强上数倍的精神攻击,直朝不远处已陷入在骷髅海中激战的夜枫那里。只是,已经陷入了骷髅海中的夜枫是否能够抵挡的住这生死攸关的一击?虽然只是一声怒喝,熊倜却已觉得一阵晕眩,头晕眼花,浑身顿感虚弱,身子好似虫茧一般在空中荡了一荡。花颜脑子都是混乱的,哪里管玉清绝现在说了什么,她现在只想要离开这个鬼地方。花颜实在是太累,睡着的时候眼角还带着晶莹的泪珠,花瑾宇看她如此,于心不忍。即便是晚上,心儿还是戴着她那素白的面纱,微弱的光线下,那张脸显得愈发模糊。泥潭越来越大,仅仅片刻的功夫,瞬间将整个山洞的宝藏全都吞噬,还在不停地蔓延。这大秋天的,猛地被这么一淋,男人从发型,到衣服,内衣鞋子都是非常湿的。千叶想谈的是如果真是周氏一人所为,那么将这件事宣扬出去的又会是谁?这个看起来慈善的周氏吗?她有什么理由如此呢?他的声音比初见时动听多了,不再那般嘶哑,而是带着点清越,比同龄人多了一丝沉稳。说完他冲着艾伯特眨眨眼,似乎在说,知道你不喜欢跳舞,我替你回绝,没有恶意。烟香身穿白色纱裙,腰间用水蓝丝软烟罗,系成一个淡雅的蝴蝶结。墨色的秀发上用粉色丝带轻轻挽起。 第113 宫墙深 看着恭顺行礼的少女,薛全笑了笑,抬脚走了。秋蘅静静站着,注视薛全离去的背影。一幕幕场景从脑海中闪过:薛寒登门永清伯府,以排查细作为由要她伸出双手。街上偶遇,薛寒说以后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可以找他。一次次相助,薛寒说他怜贫惜弱……那些让她疑惑的、防备的反常,终于都有了答案。李道虚又下一子竟是立时于死地超脱并将李冥的大龙直接截成两半化作了瓮中之鳖再无一丝的回转胜利之机。姥姥家碗柜里都是饭店的杯子、茶具、刀叉盘子啥的,用一辈的量都够了,甚至还有自助餐的保温容器,也不知道那么大个的玩意他是咋顺出来的。方堃赶忙把眼神抬高,以免让蚩魅给误会了,自己这不是准备吃‘软软’的阶下囚吗?就别给自己惹事了。“好好好,随你,那现在我们就去见圣上罢,之后的事我会按着情势开判的。”我撇了撇嘴,一副不耐的模样,这不友善的脸色既是摆给他看的,可以算是告诫着自己划清界限的态度。“没错,曼琳巫师对时机的掌握恰到好处。”奥利弗也深以为然,指挥众人开始清点战利品。如此剧烈的变化,动物可以上天入地潜水挖洞来适应,而没法动的植物,肯定也进化出了应对的策略,比如说,分泌树脂。采访发布会结束,在这最后一天时间里面,王老爷子跟师父、师叔等等人,都来到了燕京,想要观战黄一飞这最后一场比赛。不单单是如此,国内数得着的大门派,都排除了代表过来,这是就是传统武林的对于黄一飞的尊重。车队停下来,从车上下来不少人,为首的是一个双鬓斑白的老人,七十多岁的年纪。不过,人很精神,身体也不错。面对裁判如此激烈的反应,黄一飞这才从凶猛的战意之中醒悟过来,松开了自己的双手。几乎就是在自己松手的瞬间,绿川创如同一滩烂泥般的倒在了地上,口鼻里面鲜血不断的流了出来。“你会这么好心拉我起来,怎么觉得那么不靠谱呢?”我玩笑般的问了一句,萧生夏却莫名的黑了脸。“呃,我错了,我信你,信你是个大好人”我慢半拍的记起了原先答应他的承诺,便连忙伸手改口道。最后,露丝静下心来,把她今天早上去找陆浩的事从头到尾说了一遍,当然陆浩没有穿衣服这档子事还是刻意隐瞒了起来,她还算机灵,因为这样的事,是很难说的清的,就看听的人去怎样理解了。王倩看了一眼王娟,大声说道:“以后请多关照王经理”大家客套了几句,王娟就领着王倩到她的宿舍去了。手下们一听,都是愣在那里不知所措,纷纷看向乐进,乐进略一思索,当即醒悟,一挥手,那些人虽然不明白,但还是执行去了。面对几乎不死的罗特斯,罗毅也是感到十分棘手,但更加棘手的是罗毅体内的力量都是暂时的,随着罗毅的攻击,这些力量是会不断消耗的,随着黑暗力量的消耗,罗毅的战斗力也会下降。可对于辛夷看来,这所谓的麻烦顶多就是可能面前这男神会算个霸王签而已。这倒不打紧,帅哥免单……她也不是不能开这个先例。四周潮水般涌来的绛红色,庄少游停止了对阎王爷的诅咒,庄少游迅速选择了一个最薄弱的地方为突破口,自己左方约百步暗红色河畔边几十个被围住的黄巾军。 第114章 去见林乘风 往外走的路上,芳洲左右看看:“姑娘,我们不直接回去吗?” “先不回去,去找林都头。” 芳洲愣了愣,却没多问。 姑娘找林都头显然不是闲事,多嘴的话平白让姑娘为难。 二人走着走着,突然一侧传来鬼鬼祟祟的声音:“秋六姑娘——” 秋蘅脚步一顿,望向声音来处,就见路旁树后探出一张 “那最好不过,不过我却觉得他是个渣,你说呢?”杨天鑫笑道。 不知是哪个胆肥的人突然冲到了逍遥王身边,她对着逍遥王一跺脚,脸一拉,眼泪已然哗哗的流了出来。 吴琼做成了这么一个大买卖心里差点美得冒泡,要不是还要看着王勇等人攻下济南城,早就按耐不住要回南朝跟陈霸先报喜去了。 可惜的是,这样的特质却偏偏生在这样羸弱的身体中,某种意义上,这天赋异禀的高智商大脑。反而给了他身体更大的负担也说不定。 当然,作为一个真正的主角,必须要保证时时刻刻的高冷才显得更有逼格,于是,他拍了拍已经套在了右手上的云岭护腕,冲着迪丽莎露出了阳光明媚的笑容。 结果很明显孙兴就是仗着自己船好、装备好在欺负人,依旧使用着船只碰触、跳帮接舷作战思想的倭人,在接连吃了多次大亏后,依然没能理解如今王泽水军的远程非接触作战思想。 吴远一味的夸赞着,几名漂亮的佣人端着美食果盘美酒进来,动作优雅,行动如风摆柳,看得陈帆心中一呆,这时,他才有一种身为豪门纨绔二代的感觉。 虽然天气如此恶劣,就连本地勿吉野人部落的勇士若非不得已都不会再出门,但是曹安、张航两人还是不敢怠慢。 第三步计划,分公司的建立,这个急不来,还需要与各国沟通,就算完成了,也需要大把的时间和金钱建造设施。 “不用那么吃惊吧,想想看我的来历,一切不就都很明了了么?”又是一枪刺出,血色轨迹划破天际,将三两道剑意完美击落,指天皇者孤立在万千剑意中,却毫无危机感的笑着。 却原来这七星格元婴。法号法空,乃是帝国南郡无量寺地一位出家僧人,而静瑗两字,则是无名老尼出家前的俗世名讳。 见状,厉生神色大变,可是手上的动作可不慢,一道道法决被他打出,顿时一只人形魂魄手执长刀,径直劈斩而出。 水枪的枪尖,锋芒凛冽、冰气森寒;火墙的攻势,厚实浓重,火光四射。 四十分钟后,两辆车来到东京市北郊一处休闲酒店。这里环境相当幽静,三层的建筑物稀稀落落点缀其中,花草树木中间杂着几个泳池。十分漂亮。 叶子洛心一跳,他想到花开的身世了,苍瞳曾说过在空无一人的星球上有被困的可怜孩子,定然就是指花开了吧? 曹操知道自己部队的实力,也清楚吕布大军的战斗力,他看了左右两翼,大喝道:“放拒马……”两翼的曹军迅速抬上一具具拒马,利用拒马地掩护,架上一杆杆刺龙枪,死死地盯着对面的秦军。 熠熘浑身一震,眼睑一弹,双眸中光芒湛湛,森寒逼人,煞气腾腾,高悦立感不妙,看熠熘的神情,竟是一言不合便要动手的架式。虽然相处不多,但熠熘给他们的印象一贯是谈笑晏晏,温和亲切,何曾见过他这般模样? 第115章 送木娃娃的人 林乘风听完秋蘅的分析,心底生寒,喃喃道:“她过的竟是这样的日子……”“林都头。”林乘风回神,看着神色严肃的少女:“秋六姑娘你说。”“不管你心中如何想,从此之后请谨言慎行,莫要牵连无辜之人。”秋蘅正色道。秋美人与林乘风之间的感情无论多么令人遗憾、同情,都不是累及无辜的理官红颜此话一说,楚钰差点笑出声来,可是嬴隐却笑不出来,因为官红颜说话的时候,很认真。并不是说他自信,而是有愧疚,有责任,有担负。至善那一双乌黑深邃的眼眸默默地看着她,并不说话,只是他白皙如玉的脸庞上却莫名其妙地泛起一丝丝显而易见的红晕。“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说这话的时候,千寻盯着南心微微僵冷的脸,好似要在她的脸上找到什么。“你说说?”那黑耀色的虎目越发的深邃起来,附在纳兰耳边呢喃道。“千伯父?”那头一声喊,黑衣少年已经如鬼魅般欺身而至,一剑荡开兰景煌的刀,身手干净利落,狠戾至绝。若棠往周厚元的房间望了一眼,竟意外的看见余芙蕖也朝着那个方向若有所思般的望了两眼,脸上的表情不再是愤怒,反多了些许怜悯一般。墨千默是一掌就拍死了墨三千,不留一丝一毫的情面,墨三千嘴角缓缓流下的血丝,就这样像断了线的风筝一样,散落到了瀑布之中。叶栗听了这才一颗心放回到肚子里,她怕陆战会跟叶正凯说什么不好的话,挑拨他跟跟褚昊轩之间的关系,陆战一直对她没有死心,叶栗自然是知道的。店员的恭维并没有让我心花怒放,我当时心里想的是:他究竟花了多少血本才能让店员如此盛情呢?“老爷爷,你说的公子是嬴隐么”元笑很努力的让自己扯出来一个笑脸,但是太牵强了,牵强的她自己都不愿意相信。此刻,天上闪过一道银色的光进入玮柔荑的腹部,但却没人看到。一阵干呕,殷枫差点将腹中的食物全都吐个干净,更让殷枫惊恐的是,自己此时居然赤身裸体,周围净是些骷髅和腿骨。“你!”二夫人脚步一僵,在回头看想赫连和雅时,才发现景王在离她不远的地方站着。林远爱的心,一下子变得沉甸甸了起来,他努力维持着表面的平静,冲着李微笑软软一笑,想要开口说话,可是却又不知道如何说点什么,只能一翻身,把李微笑继续压在了身下。“来,唱一首给姐听听看。”夜倾城轻拍了一下秋奇尔的肩膀说道。到时候,打出圣光城,一步步的扩大圣光城,也许终有一天,圣光家族会在美洲开辟出一个圣光王朝来。一想到这种可能,别说圣光家族的其他人,就算是一向阴沉的利夫曼,一时之间心头都一片火热。是锦洋聘请来的钟点工,因为锦洋今晚去参加谢氏集团的酒会,所以留在家,照看薄睿。可是,他怎么也没想到好好的计划,因为夜倾城的突然出现,而彻底遭到了破坏。战辛堂转身返回,来到宝宝身边,正准备用手抚摸他的脸颊,可是手还没有碰到他的时候,宝宝便已经不哭了。九个月前拿回元神的时候,也才只有三千多年的法力。当时她执意要在凡间修炼,他还疑惑,就算她要赶到赤焰大婚前去破坏他们的婚礼,可是就算魔界六日,人间六年,这六年的时间,她又能做什么? 第116章 绿菊 园中花团锦簇,争奇斗艳,丝毫未因秋风微寒而减了颜色。碧玉拿着花剪,走向那丛绿菊。层层叠叠绽放的花瓣,绿色由浅至深,到花心处浓绿鲜艳,就如碧玉这个名字。碧玉很喜欢这绿牡丹,欣赏一番后挑了一朵最饱满的,举起剪刀准备剪下来。一只手从后面伸出,牢牢捂住她的嘴。碧玉下意离开福临山的朱天蓬,并不知道有多少人在找他。他飞速到达灵山,进入功德禅院。这时,欧阳烈他们才回过神来,一个个看向傅羲的眼神充满了敬畏。侥幸逃脱的几个劫匪冲出房间后,却是悲剧地发现,他们这一次行动的目标,此刻正双手插兜地叼着烟站在走廊中,一脸冷笑地看着他们。除非姜预和湛海蓝火的相性很高,但是,这更不可能,湛海蓝火是偏水属性的,而姜预可从来没有传出过水属性的能力。竖眼中放出璀璨的黑色光芒,犹如黑曜降临世间,好似有一扇地狱之门正在缓缓的打开。项昊脸色一变,正想说话时,项昊却发现自己的龙脉神剑不受控制的飞出了体外。因此,当方逸发现这枚陨石般的炮弹时候,他的面色骤冷,阴沉无比,接着几乎没有任何的迟疑,方逸将青鸾号驾驶室里的诸多机关打开,用以躲避。“你不是我问你干啥?”这磨刀磨剪子的抬起他的长凳家伙事,便往客栈进。这个磨刀磨剪子的,今日曾在学家医馆磨过剪子,一把给病人剪头发上满了锈的剪子。“大人,既然节义军要战,那么就与他们一战吧。他们即使之前没有分兵,即使他们收编了舒家岛那一路,他们的综合实力,也不超出我们。与之决战,我们并不吃亏。”余温率先开口道。“想不到,我们居然迟了一些。”老四和天帝看见这情形,心中不是滋味,他们心中一横,双方都豁出去了,突然分开,再次把自己的力量也都输入其中。花雪一惊,这似曾相识的声音在脑中显现而出,怔了一怔后,便点点头,有些懵懂的站在了那里,还时不时的向后望去,十分担心那不在自己视野之内的太祖,到底是否如月神口中所说,安然无恙。扫了一眼霸天被砍断的那两只手,它们正一左一右的平放在霸天的身体两边,看上去有些恐怖。胖子的修为虽然在他们之中,算不得最高的,可也不是最差的一个。直到此时,袁行才对陷空山的山腹地貌形成,有一个大概猜测,想来就是此处阴脉泉眼酝酿的阴风过于强烈,才将整座陷空山内部硬生生吹出一条条洞道来,不仅如此,刮出洞道的阴风,甚至将深海海水逼开。对修炼者而言,修为力量的精纯很重要,而神意的强韧也同样很重要。坦克加入了战斗,是共和军的坦克。根据缴获海宋的坦克,进行维修后的坦克,这些坦克炮塔上不同于海宋的红色巨龙缠绕地球的标示,共和军的坦克上是一个简洁的红五角形。核钢时代,当一艘艘超级巨舰进入蓝海区域,这个时代被诠释了。古尘沙的面前出现了一面镜子,这镜子之中,出现了赵江山的画面。看到这里,莫天峥的心不由一沉,难道堂堂神都太子殿下都要看这位首席的脸色行事吗?那……事情似乎不好办了。 第117章 遇太子 “咳——”听到提醒声,秋蘅抬头,看到了头束玉冠的太子。“臣女见过太子殿下。”太子打量秋蘅的目光藏着好奇:“你是秋六姑娘?”“臣女正是。”“不必多礼。秋六姑娘为了救容宁孤身引熊,吾十分佩服。”“太子殿下谬赞。”太子还想说什么,一旁内侍小声提醒:“张莹莹不说话,一时间我就感觉我和张莹莹之间的气氛好像变得有些尴尬,这种尴尬是那种彼此明明有很多话想要告诉给对方,但是却又不知道应该如何开口的尴尬。我没有为他找想?不为他找想,我会抱着她的臭脚丫子给她干那种事吗?虽说半步杀阵,它有一条活路,是为了布阵的人方便走的。可是人家不留下提示,你怎么知道该怎么走?一直以来,我就觉得这句话很有道理,因为对付流氓就不该讲道理,因为流氓根本就听不进去道理。一时间,倩姐刚才脸上的骄傲之色徒然消失不见,仿佛从一个高傲的公主变成了一个下人。望晴得意地笑着,慢慢蹲下,用手捏住我的下巴,紧紧盯着我的双眼,咄咄逼人。我完全收敛自己的修为,使得自己的双眼黯淡无光。过了短暂的时间,我便在望晴的逼视下吓得闭上了眼,浑身簌簌发抖。当然,我是装的。“我在看看这个丫头刚才有没有受伤!”大龙爸爸随意捏造了一个谎言,才从我身上爬起来。不过福叔也只是明白这一点,其实段家之所以会选择顺从国家的意愿,说白了点,也许是向罡天这筹码不够重。瞬间我就更加担心了起来,反常一般都是暴风雨前的预兆,上次沈林风把我狠狠的蹂躏了一顿以后,我就挺怕他的。有弟子惊呼一声,甄仁顿时双目冰寒,目光望去,只见那里似有一道白衣青年漫步而来。“辰辰说她晚上想吃鱼头豆腐汤。”打完这行字后,冷若冰有些心虚的合上手机,突然觉得自己脖颈处有些微热,她连忙打开冰箱,却看到里面有一杯李白前面曾经喝过的果汁。段郎道:“既然这样,恭敬不如从命,那就明天中午再见吧!”说完,带着岳灵珊回到了房间。段郎半天都没说话,也不看岳灵珊一眼。“我草,那黑猫傻了吧,是不是把你的千纸鹤当成真的鸟了,现在怎么办?”胖子看向我。“五帝家族很多人都参加了,我自然当仁不让,哈哈哈!”上官超越的真实实力虽然达到了星界级,不过表面等级还是星域级巅峰,所以上官超越参加的是星域级赛区。“我就是我——早就告诉你了,我是段郎,你一直不相信的段郎……”岳灵珊默默地听着段郎有句无句地述说自己的故事。既然是宴客厅,为什么叫素琴斋而不叫美味轩之类?段郎被这名字吸引着。第二天天亮之后,唐敏准备了早饭,吃了之后,唐敏让我和她一起上班,至于唐家姐妹留在这里。“哼,竟然欺负我漂亮姐姐,讨厌。”辰辰说完,立刻又坐回座位上,继续和蓝欣拼玩具。传言多到如漫天雪花乱飞,什么叶剑神不过才二十几岁,修炼天赋万年不出一位。曾七次败北,单独一人向海军或四皇发起挑战时被捕十八次,还受过千次以上的严刑拷打,被判过足足四十次死刑。 第118章 摘星楼 除了国公、郡公之位,其他人基本上都是侯爵以下的爵位,也就没必要在统一念出来了。话音刚落,只见宁青领着一队人马自府门外缓缓而来。这队人马不仅押解着庄言、张彦二人,而且还有先前高翔派去的一个排的蜀军士卒。三个月后,当宇流明、徐泽生、宁青、宁霜影、骆清瑶等人再一次来到乌海之时,映入他们眼帘的城镇较之当初整整扩大了一倍有余。即便是龙行的手腕已经血肉不存分毫,但是手掌依旧将丈天尺握的紧紧的,不放松一分一毫!而且,即便已经到这这种绝境,龙行依旧没有放弃!他不断的思考着自己身上有什么东西可以抵御这棵妖树。由于在珍z港事件爆发后,倭国迅速占领了包括f律宾、关d等在内的,米国在西太平洋的全部据点。姜无忌从来就不是什么善于隐忍的人,而且他脾气也不是很好,所以哪怕现在元庆帝尚且健在,他已经对这位凭空冒出来的嫡亲“二叔”,动了杀心。“蠢成这样,我真怀疑你是怎么修炼到这一步的!修为强大,不代表年纪大!这个道理还用我解释吗?”虞惜嬛翻了个白眼说道。又因为被关羽等将偷袭入营,没有了冲锋的余地,胡人就算上马也是巨大的摆设,还不如步战。刚刚打开住所的大门,两只雌性哥布林就迎了出来,她们俩从人类的审美观来看是相当丑陋的,不过在路人甲的哥布林审美观看来,却是相当的美艳动人。这个傅老师好像真的很不喜欢她呢。顾筱筠无奈地想。真不知道她到底是哪里得罪他了。所以他很早就为自己做了决定。他也一直觉得自己的这个决定明智又新潮,很酷很任性,很段伟祺。食人者以人类为食,甚至有些时候也会以同类为食,相比于丧尸,食人者都是将猎物吃得干干净净的。余弦张张嘴想要再劝,可是对上姜锦炎有些冷漠的侧脸时,到底没再说出来。叶妙先是有些愉悦,而后忽然想到了什么,心里开始有些不是滋味了。在二十年前的一次任务当中,雷诺因为直接性接触了病毒原体而感染了grt——A病毒。因为这种病毒本来就是潜伏性的病毒,加上天启舰队的特殊治疗技术将病毒压制,才让雷诺多活了二十年。一家公司当然不能两个投资经理抢同一个项目,这个常识她还是有的。他说到“家人”“平安”时,稍稍把声音加重了一点,保证那两人都听清楚他不是来求子的,然后一甩袖子,飘然而去。闻言我松懈的躺在床上,席湛过来将我随便脱下的鞋子整齐摆好放在一侧,我爬起来拉着他的掌心软软的声音喊了声二哥。陈新的爹妈见到众人羡慕的目光都自豪地挺起了胸膛,至于丁芳菲则一脸甜蜜地看着自己的未婚夫。“可以,你到适当的时候,透露出来也并不可。”夏洛特点了点头,说道。下定决心后,莫森满脸的激动,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可能是在床上翻累了,眼皮开始打架了,渐渐的睡着了。“怎么?这就是城主府的气量吗?输不起?”魏长风脸上戏谑的笑容更盛,蔑视的望向对面还未回过神的姚飞。莫森见月儿走了,只能无奈的摇了摇头,他知道月儿肯定去洗澡了,他也关上门去洗澡了。“虽然不是,但是,你可以这么想,毕竟我们要做的事情是一样。”少年说道。我看在元宥的面子上忍了忍,拿着挎包面带微笑的跟着季暖离开。赌场最害怕的是有人捣乱,真乱起来或者出了事,别的赌客怕了,也不会再来。“别,别脱下来,很好看的。”莫森听到莫莉说话清醒过来,看到莫莉要脱下来,连忙阻止。苏诚刚开始的时候想要去时空管理局走一圈,其实只是对时空管理局内部好奇而已,在认识了时空管理局科技的发达之后,也没有什么心思再到这里了。她帮原主重活一世,而常氏,是自己重生,又活一世。她带着前世全部记忆重生的。这个假鸣人化作一道白烟逃跑了,而且还伪装的非常像,临走前,还用了一个解除影分身的结印手势,完美的嫁祸给了鸣人同学。眼前场景定格,与林正阳有八九分相似的人影,穿着白色道服,缓缓自空中现出,一双剪影般的眸子,向他望来。在郁明的语言刺激下,黑胖子韦伯尔再也忍不住了,怒吼一声,像头蛮牛一般的冲向了郁明。他知道自己唯一的机会就是靠近郁明,强壮的身体和力量是自己唯一的本钱。“嘿嘿,走,跟我进去,一会你就知道了。”麻衣子脸上露出一抹得意的笑容。而且,随着后面的剧情展开,弟弟成为她保镖之一,简直就是护姐狂魔。现在的锦衣卫别看是掌握在骆思恭的手中,其实在锦衣卫之中有多少的下属为了名利做出些什么事情来,就是他自己都不是很清楚的。对于沈梦颜,大家也知道,特别是经过前些天那件事,她打名字在圣门里面是传来了。“乖玖玖,以后不管发生什么都要告诉哥哥知道吗,哥哥不希望你隐瞒,”沙哑的声音中夹带着柔和。他心情复杂地拍拍夏千屿肩膀学着点说话的艺术,不然你老婆迟早要被你妹妹这样的渣男骗走。 第119章 你说,我便信 薛寒皱眉:“这个时节,湖水太凉了。” “不是旧疾……”秋蘅苍白着脸,神色纠结。 “秋六姑娘放心,我不会对旁人说的。” 秋蘅抿抿唇,迟疑着:“我是觉得太荒诞,怕说了薛大人不信,可压在心里又很惶恐,万一是真的——” “我信。”薛寒看着神情无助的少女,认真道,“你说,我便信。” “我出宫时遇到了太子,然后……就做了一个梦。” “什么梦?” “一个噩梦。”秋蘅竭力令语气平静,“我梦到太子住处起火了,太子被困在一处高楼里,因为耽误了救援,等被救出来时已经没了气息……” 薛寒静静听着,面上并无多少变化。 秋蘅声音渐渐低下去:“薛大人听着很荒唐吧?” “没有。我也会做一些离奇的梦,会做噩梦。” 他做的梦,大多是噩梦。 不同的噩梦里,那个小姑娘有不同的悲惨,相同的是他永远无能为力。 直到那个梦中的小姑娘长大了,好好地站到了他面前,他才终于不做噩梦了。 “可这个梦太真实了,我甚至能感觉到火焰的灼热,还看到了被大火吞没的高楼的名字。” “什么名字?” “摘星楼。”秋蘅看着薛寒的眼睛,一字字道,“那起火的高楼叫摘星楼。” 薛寒眼神骤然转深。 皇城司有护卫之责,对秋猎行宫的布局种种他都有所了解,太子居所确实有一处高楼,名为摘星楼。 “太子是储君,关乎国运。我虽知把梦当真太过荒唐,可又害怕万一……” 薛寒一直揪着的心放了下去。 他以为她出什么事了,原来是为噩梦烦恼。 “太过真实的噩梦确实令人心悸。秋六姑娘不必为此纠结,我安排人加强巡视就是。”怕秋蘅觉得敷衍,薛寒又问,“秋六姑娘的梦里,还有别的细节吗,我好多加留意。” 秋蘅面上惶恐未褪,心中松口气。 打了这么多次交道,她对薛寒也有几分了解。他或许不信她的梦,但说出口的承诺会去做。 “细节——”秋蘅沉吟,“梦中大火大约起于子初,好像……好像就是明晚!” “好,我记住了。”薛寒语气郑重。 秋蘅神情一松:“多谢薛大人。” “秋六姑娘客气了,太子安危不容松懈,秋日天干物燥,本就是火灾多发之季,是该多加留意。” 秋蘅弯唇:“我是谢薛大人愿意信我。若是换了别人,定会觉得我疯言疯语,发癔症了。” “那以后再有这样的事,就和我说。” 秋蘅看到薛寒眼里的笑意,微微垂眸。 他的愧疚也太好用了些。 “秋六姑娘的旧疾近来发作过么?”薛寒忽然问。 秋蘅摇摇头:“最近没有。” “发作无迹可寻?” “嗯。” 薛寒视线投向碧波荡漾的湖面:“那要是冬日怎么办?” 秋蘅沉默一下,微微一笑:“习惯啦。” 薛寒亦陷入了沉默。 “薛大人,我先回去了。” “我送你。” 秋蘅没有拒绝。 这一处山林僻静,鸟鸣悦耳,走着走着薛寒停下来。 秋蘅动了动鼻子:“好像有血腥味。” 收到薛寒微讶的眼神,秋蘅道:“我与香料打交道,对气息也比较敏感。” 一个能出头的制香师,嗅觉不可能迟钝。 一个“也”字,让薛寒登时想到了曾经的尴尬,不由轻咳一声:“咳,去看看。” 他走在前,把秋蘅牢牢挡在身后。 “是一只小鹿,受伤了。” 秋蘅往前一步,看向血腥味的来源。 那是一只蜷缩着的鹿,腿部插着羽箭,望过来的眼睛湿漉漉的,发出短促的鼻息声。 “从狩猎者手下逃过的。”薛寒说着半蹲下来,安抚拍拍小鹿,一手迅速把箭拔出,一手用巾帕堵住伤口处。 小鹿发出痛苦的呻吟,不知是太虚弱了,还是有灵性知晓这是救它的人,几乎没有挣扎。 “秋六姑娘,麻烦帮我取一下金疮药,在我腰间蓝色荷包中。” 秋蘅点点头,从薛寒腰间挂着的荷包中取出一瓶药膏,一眼认出是仁心堂的上品金疮药。 薛寒余光扫到,忙提醒:“不是这个,是另外那瓶。” “哦。”秋蘅把瓷瓶放回去,摸出另外一瓶来。 也是仁心堂的上品金疮药,份量更多些。 这有区别么? 秋蘅闪过疑惑,把瓶塞打开。 薛寒接过金疮药,小心翼翼撒在小鹿伤口处,再道:“还要劳烦秋六姑娘帮我取一下布条。” “在哪儿?” “另一边腰间的袋子中。” 秋蘅把一卷布条取出:“我来吧。” “我已经沾手了,你就别碰了。” 秋蘅看薛寒动作熟练替小鹿包扎伤口,笑道:“薛大人随身带的东西还挺多。” “都是常用的。”薛寒随口道。 秋蘅沉默下来。 薛寒把布条打了个结:“好了,我们走吧。” 去湖边净手的路上,秋蘅回眸望了小鹿一眼。 “虽然处理了伤口,可能也活不下去。”薛寒没有回头,“秋六姑娘会不会觉得我多此一举?本就是猎物——” “不会啊。我们狩猎时,它是猎物,现在遇见,它是生灵。”秋蘅侧头看着薛寒,莞尔一笑,“薛大人确实怜贫惜弱。” 薛寒:“……”当初该找别的借口的。 回到住处,秋蘅沐浴更衣,晚饭吃得很香。 “姑娘,我发现你今日心情不错。” 秋蘅坐在床榻上,放松靠着软枕,没有否认:“是还不错。” 这趟秋猎之行,最重要的事还算顺利,心情自然不差。 只是虽提醒了薛寒,等到明晚她还是要悄悄过去盯着,以防万一。 夜渐深,秋蘅睡下,不知过了多久,隐约听到了喧闹声。 秋蘅一下子坐起来,心莫名跳得厉害,侧耳倾听一阵立刻起身,拿起搭在屏风上的外衣披上匆匆往外走。 睡在外间的芳洲听到动静醒来,不解问:“姑娘要去哪儿啊?” “我出去看看。” 撂下这句话,秋蘅跑到庭院中,就见行宫的方向火光冲天,喧闹声更分明了。 第120章 大火 不过,他的眼神却变成了暗红色,里面闪烁嗜血和疯狂,嘴角勾起了一抹y笑。话刚出口却见鬼魅一掌向着闫旭拍了过去,闫旭深知鬼魅无极魔功的厉害,见他所施展出来的掌力狂野奔腾,不敢硬接,只好巧避。电脑屏幕正是王者荣耀,以前三天只用手机玩王者荣耀,可自从第一次用电脑玩了王者荣耀以后,再也没用手机玩过。“如此说来,龙堂至少有一位先天,七位通天武者,超过二十一位的通灵武者。”叶天的眼睛眯了起来,这个实力,目前他是毫无抵抗之力的。在这种水流激荡的深水里,柳寒烟根本就不能游泳,辰南立即冲了过去,一把将柳寒烟抱了起来,柳寒烟立即伸手抱紧了自己的男人。李烨几人一看来人,不由得一怒,因为开口之人正是九阳宫的吕蒙。方青多次让九阳宫丢脸,对方这次明言是来找茬的。航莫参谋长、江耀醒、谭政委、百合子等几人在会议室内开会,航莫参谋长正在为大家泡茶。方青上一次进入古墓沙海,烈狮霸神可没少出手帮他,这分情谊方青不可能忘记。雨果看着这个被钉在树上的黑巫师,脸颊不由自主的抖了抖,他身边的布朗骑士还保持着投掷的姿势,这一记恐怖的投掷不仅将那名黑巫师几乎砍成了两半,斧头还深深的惯进了那颗粗壮的大树中,可想而知这一击的威力了。但正因为如此,这份近乎于“舍生取义”的仁义,才更令人敬佩。居安而思危,毕竟真正知道这些的人可不想自己一无所知的躺下,醒来便变成了后人眼中的遗迹附属品。哈米尔法师十分了解古一的作息习惯,门户的另一边就开启在她平日里泡茶用的茶室中。污蚀亦袭击佣兵工会,许多人在那夜死于非命,包括那几位同样顶尖的团长,甚至是丽贝卡曾经的伙伴。殿又摸了摸脖颈处已经完全恢复过来的王权之剑,以及胸口的红色羽毛,他就不信了,打不过,难不成还逃不掉。一道影相从云雅体内冲天而起,她也释放了星相,化成一轮烈日高悬于天,跟牧云风的星相,极其相似。那名水手憨厚一笑,他也见过一些厌倦盛宴的客人,他们有时会很乐意听一听水手的海上故事,尤其是关于庞大海兽或是诡秘遭遇的见闻。听了gogui的话,李唤飞才更加明白,为什么上半年那么少的询盘和打样的原因了。“大人,经过三天的准备,破虏军全军上下枕戈待旦,士高气昂,因此下官决定在今天之内彻底夺回城东部分,不过为了降低伤亡,下官希望大人可以亲自指挥炮兵,助下官一臂之力!”方云向孙元化拱手道。于是,林逸敏又给客人打电话,客户很欢喜的告诉她下周出货,让她把发票做好发过去。谁都会有喊累,有失去方向和失去活下去动力的时候。魈居是否已经走到了这个瓶颈,满胜胜在猜测中担心着。“关在大牢之中的那个吴盈谦,不是已经被你除掉了吗?就是他再有本事,死人总是不能开口讲话的罢。”萧宏倒也并不十分的担心。因为,对方的风水修士,准确的来说,应该是扶桑阴阳师,并没有回国,肯定是驻守在这里。而这一切,全是自从伊鲁卡当上他的班主任开始的改变,一种苦尽甘来的感觉逐渐涌上心头,让他突然感觉眼眶有些发涩。我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只见块硕大无比的山石巍然耸立,从嘴叔的反应不难猜出,这里肯定是恶人谷的地标性建筑物,谷口大石碑的位置,但不知为什么这块山石还保持着原生态,丝毫没有曾经被人雕琢过的痕迹。镜子前,一张绝美的脸娇媚如花,哪里还是那歪瓜劣枣的如花面容,美如飞燕也不外如是。她走到墙边,将钉在墙上的短剑拔了下来,侧头看到那绣架之时,她强行忍住了内心极度的好奇,没有掀开看一看凌霄所绣的龙袍究竟是什么样子。云绮被徐倩给抱走了,屋里的那些守夜的人还在熟睡当中,针对这些人平时的这些特点,水瑶也没特意的纠正,今天倒是方便了妹妹他们离开。这些学生纷纷道,他们一面开口,一面才发现大家居然都是差不多的原因。对于岳飞的参拜刘辩没有丝毫动作,而刘伯温却狼狈的跑过来噗通一声跌倒在地,在岳飞惊慌的眼神下,刘伯温竟然连滚带爬的爬到他身边死死攥着他的铠甲。“他们似乎没有别的意思,目前为止一直都在吃喝玩乐。现在正打算去游泳池开烤肉派对!”英迪格摊摊手。 第121章 没有无缘无故的好 天将亮未亮,薛寒来到湖边,看到一人抱膝而坐,犹如一块历经风雨的顽石。 只看一眼,只看得出朦胧身形,薛寒就知道那是秋蘅。 他走了过去,试探着喊:“秋六姑娘。” 没有回应。 薛寒再顾不得其他,快步走到秋蘅身边,轻轻拍了拍她肩膀:“秋六姑娘,你没事吧?” 秋蘅依然没有反应。 薛寒脸色骤变,直接把人揽入怀中:“秋六姑娘!” 他伸出去探鼻息的手在对方睁开眼睛时停在半空,那颗几乎跳出喉咙的心坠落回去。 “薛寒。”秋蘅轻轻喊了一声,笑意浅得只浮于唇角,“又是你啊。” “对,又是我。”薛寒不觉把她揽紧了些,心中后怕又庆幸。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枯坐了大半夜,衣衫被露水打湿,露在外面的肌肤也凉如秋水,秋蘅却没有感觉,薛寒的到来才让她又有了真实感。 她没有从他的怀中挣脱,甚至有些贪恋这份温暖。 至少她知道,薛寒对她的好源于内疚,真心实意。 而不像先生,她曾笃定的千好百好,现在觉得都是虚幻。她曾笃定的学生身份,此时想想说是棋子更合适。 更令她痛苦的是,受过十年教导,目睹十年惨象,哪怕意识到这些,她却无法放弃要做的事。 布局者,执棋人,无论他们有什么想法,什么私心,她若置身事外,遭难的是万千夏人。 薛寒没有隐瞒:“我看你慌张跑来有些担心,却脱不开身,就吩咐胡四暗中送你回去。后来胡四来报,说你没有返回住处,而是来到了这湖边。” 秋蘅笑笑:“我还以为是巧遇。” “不是巧遇,是我特意来找你。”薛寒看着秋蘅的眼,声音温柔又坚定。 他能感觉到怀中少女的痛苦与沮丧,这样的话若是平时他只会放在心里,现在却轻而易举说出口。 她需要安慰,而他不忍她伤心。 “薛寒,多谢你对我这么好。”秋蘅轻声说,把他抱紧了些。 薛寒身体紧绷,动也不敢动,话也忘了说。 到这时他才意识到二人太过亲密,早已超过了朋友的界限。 “薛寒。” “嗯。” “没有人会无缘无故对另一个人好,是不是?” 她以为她还算幸运,虽遭好友谋害,却遇到了先生。 可真是天真啊。 薛寒沉默一瞬,轻声道:“是。” 他一开始对她的好出于愧疚,这样的好终究有限,停在理智之内。而现在,他对她的好出于钟情,已在理智之外。 秋蘅没有再说话。 薛寒听到了怀中人清浅的呼吸。 坐在这里一夜未睡,太乏了吗? 发现秋蘅睡着了,薛寒才敢低下头,凝视那张睡颜。 天光还暗,她的脸色却白得惊人,苍白的唇上有着血迹。 薛寒盯着那抹残留的红,着了魔般移不开眼,情不自禁伸出手指去触碰。 秋蘅睁开眼,望着近在咫尺的少年。 薛寒狼狈收回手,强作镇定解释:“唇上有血……” “我太害怕了,咬破的。”短暂的闭目养神,秋蘅已冷静许多,从薛寒怀中脱出。 被抓包的尴尬让薛寒忙转移话题:“是担心太子吗?” “嗯。发现起火,我很怕太子真的出事了……” 她怕的不只是太子出事,却无法对薛寒说。 “秋六姑娘。”薛寒直视秋蘅的眼,语气郑重,“是你救了太子。” 秋蘅摇头:“我梦中是明日——” “梦只是梦,能梦到已是得天垂怜,还要与现实完全一样岂不太奢求。因为听你说了这个梦,回去后我就吩咐手下加强巡视,这才能早早发现太子居处起火,救援及时……秋六姑娘,确确实实是你救的太子。” 秋蘅冷透的心生出暖意。 或许,她不必对自己太苛刻,她做得是不是也还可以? 她的难过,甚至不是惊觉自己是棋子,而是先生把她当棋子。 一个人有再多经历,再坚硬的铠甲,最容易伤到的是心。 “是谁把太子救出来的?” 薛寒道:“是我把太子从摘星楼背了出来。” 他安排手下加强巡视,却不可能直说摘星楼。当太子住处真的起火,救援的人从四方赶来,更不能说太子在摘星楼中。 好在以他皇城使的身份,身先士卒去救人不会让人觉得奇怪。 看着秋蘅,薛寒心头一动,试探着问:“秋六姑娘的梦里……救出太子的是谁?” “是薛大人。”秋蘅坦言。 薛寒垂眸,藏住眼底浮上的笑意。 所以她惊慌跑来,除了担心太子,也在担心他吗? “之后怎么样了?”随着理智回笼,秋蘅的疑问也多起来。 “火已经灭了,善后工作还在做,目前发现了两具内侍尸体……”薛寒说着情况。 “薛大人一直忙到现在……” “秋六姑娘不也一夜未休息。”薛寒起身,向秋蘅伸出手,“我送你回去。” 秋蘅握住薛寒的手,任由他把自己拉起。 黎明前的山林昏暗幽静,影影绰绰,鸟语声不绝于耳。 快要走出山林时,薛寒忽然开口:“秋六姑娘,你的旧疾……是做梦的代价吗?” 他一直相信,得与失是分不开的。 比如他,有了薛全这样的养父,有了世人眼中的锦绣前程,却失去了诸多自由。 秋六姑娘能从梦中窥破天机,是有代价的吧? 直到走出山林,秋蘅才回答:“算是吧。” 薛寒眸光闪了闪。 这样的话,秋六姑娘那两次发作,是梦到了什么呢? 但他没有再问。 “薛大人,你还要忙,就送到这里吧。这种时候,让别人看到我们在一起也不好。” “好。” 秋蘅告别薛寒,回到住处。 康郡王府入住的这处宅院门还大开着,除了熬了一宿的门人,还有护卫守着。 看这样子,康郡王很可能还没回来。 秋蘅默默绕到后边,翻墙而入。 “姑娘,你总算回来了。”芳洲担心打量秋蘅,见她无事松了口气。 “嗯,回来了。” 那个大夏她回不去,也不想回,这里才是她的家国。 至于先生—— 她要找到他,观察他。若他心有私念影响她做事,就不要怪她不留情。 第122章 薛寒的决定 薛全走出来,对守在殿前广场的重臣勋贵道:“今上和太子殿下皆安好,火也灭了,诸位大人先回去休息吧。”熬了大半夜的官员这才暗松口气,挪动着站麻的腿脚散去。薛全一眼看到走来的薛寒,温声问:“刚刚不见你,去哪儿了?”“孩儿去巡视了行宫各处,怕有疏漏之处。”薛寒立刻察觉了薛全态度上的温谢老的能压节节攀升,但不知那杨桂使了什么手段,众人可以感知到谢老身上涌出的那已经远超自己的能压却没有收到丝毫压迫之感。而无耻盗贼一行人无疑就是这次等级削减下的幸运玩家。以‘无耻盗贼’等人现在的实力,绝对算得上是‘王者争霸’全服罕见的高级玩家。更为恐怖的是,第一宇宙的所有魂器几乎都是一器多用,能飞行、能攻击、能防御,可说是不折不扣的全能王。单从这一点上来说,比原宇宙的法宝可是强上十万八千里了。风无情这时轻抿了一口酒,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将原本被龙海控制住的酒香,散了出去。刘备虽然人在长安,可先遣部队已经派张郃的御林军走子午谷、于禁的禁卫军褒斜谷、赵云的云麾卫经陈仓道,关羽督军走武关道攻略上庸、房陵地区。身子被扯断的巨蛇发出了一声绝望的哀鸣,然后戛然而止,竟是再也叫不出一丝声音,巨蛇的身躯霍然僵直,从半空中直接摔了下来。吴匡见邓贤从后殿杀出一愣,就这么一愣被庞羲占据先手,尤其庞羲手拿盖着益州州牧印的圣旨。俗话说上山容易容易下山难,这句话说的一点也不假,这不,我刚准备下山,就上很密集的有一些怪物在游荡着,这些怪物都是亡灵系列的,虽然等级不高,但是却很难缠,因为亡灵系列的怪物攻击跟防御都很变态。分生灵,是不愿主动伤害陆地生物的,要么是为了生存,要么是为了仇恨。楚天能够看得出来,这个男的竟然也是金丹期的修为,不过,只是金丹初期的修为。一旁的太上道众人和汉兵上下都是目瞪口呆,看向老道的眼光都了几分畏惧,敢这么和帝国四大道场的道首说话的人,老道怕是头一个。迎面来一剑,梦蝶向右边一闪,同时用左手抓住剑刃,右拳顺着剑刃向外挥出。兰德果然如预料一般抽回苍月竖起,自己的右拳砸在剑面上,当然无法对他造成伤害。,只不过,风无情可不是这么想的,他带卢巧儿出来,可是有正事要办。爱德华此刻的精神看起来不太好,眼神中流露出一些沮丧与犹豫。他看了眼休,低下头,默默思考。两船靠近,守望星夜发动布网术,只见一道巨大的网从守望战舰的船首像喷出,困住山森丸游艇。桌上的玻璃油灯继续虚弱的闪动。将桌旁的四人拉出四条长长的影子。梦蝶抚摸着脚边的白狼。看着面前这块丝毫没有动过的黑面包。幽幽的叹了口气。秦一白自也是没有想到会有如此巧事,心中只感叹这造化无常,谁能想到这勒索过自己之人,竟还能借自己之手突破呢?戴振释转身就走,霍成功赶紧送他,然而这个时候霍成功才发现,狡长的住所也在不远处,严格来就是他家的马路斜对面。不过这活口却是一问三不知,他也是真是不清楚,只知道是安阳府的指挥官鲁卡斯派他出来侦察奔雷军的动静,至于昨夜那支骑兵队伍是哪里来的,有多少人一概不知。 第123章 太子的感激 薛寒不知睡了多久,胡四进来把他喊醒:“大人,宫里来传话,今上召见。”薛寒略微收拾,去见靖平帝。比起熬到天将亮才回去的重臣勋贵,靖平帝休息得更充足,见到薛寒时精神还不错。一旁的太子虽才经历死里逃生的危机,此时看来已恢复如常。“微臣薛寒见过今上,见过太子殿下。”靖平帝笑着开口:“不必多礼。薛寒,你昨夜救了太子,朕要多谢你啊。”“微臣职责所在,不敢居功。”靖平帝颇满意薛寒的态度:“巡查护卫,不单是皇城司的职责,却只有你及时发现火情,救了太子。”太子直接起身,冲薛寒拱手:“多谢薛皇城救了吾性命。”薛寒忙避开:“太子殿下折煞微臣了。”“昨夜忙乱,朕一直没顾上问,你是如何发现太子居所走水的?”“回禀陛下,行宫四周多草木,微臣考虑到秋季天干物燥,容易发生火情,就安排手下多加巡视,尤其是深夜这种难以及时发现情况的时段……”靖平帝不由点头,看一眼太子,又问:“朕听闻,你带人赶到太子居所时不只摘星楼起火,太子睡卧之处也起了火,你怎么会猜到太子困在摘星楼呢?”靖平帝问这话,并不是怀疑薛寒什么,而是好奇。昨日太子遇险,他第一时间就询问过,当时发现走水的人全都顾着扑灭太子寝居火情,要不是薛寒直奔摘星楼把太子救出,后果不堪设想。“微臣没有猜测太多,只是看太子居所的人全力扑救殿下寝居火情,而摘星楼无人顾及,莫名有些不安,便决定去看一看。”薛寒语气平静,令人不由更信服几分,“要说为何做出这种判断,可能是直觉吧。”“直觉好啊!”靖平帝看着薛寒的眼中更多了欣赏,“薛寒,这次真的多亏了你的直觉。”“是臣该做的。”“传朕旨意,皇城使薛寒救太子有功,赐紫袍金鱼袋。”在大夏,三品以上官员才可穿紫袍,薛寒以皇城使的身份被赐紫,可谓莫大殊荣。“谢陛下恩赏。”一旁薛全努力压下上翘的嘴角,满意至极。以前旁人会说薛寒有个好养父,以后会说他薛全有个好大儿,还是他有眼光。说完赏赐,靖平帝神情严肃起来:“火虽灭了,还是要好好调查,看是怎么起的火。救火有功的要赏,疏忽大意的要罚。”“是。”“你下去吧。”“微臣告退。”太子起身:“父皇,儿臣送送薛大人。”“嗯,去吧。”走出大殿,太子率先开口:“薛大人要不要去吾那里坐坐?”“太子殿下有邀,是臣的荣幸。”太子新住处不远,没走多久就到了。内侍端上茶水,太子歉然一笑:“吾也是刚住进来,招待不周。”“殿下太客气了。”“吾以茶代酒,敬薛大人救命之恩。”太子举起茶盏。“殿下是储君,微臣只是尽臣子本分,怎能当殿下的谢。”太子抿了一口茶水,轻叹口气:“昨夜薛大人救吾,也看到了吾的狼狈。储君面对无情大火也会怕,会慌,并不比寻常人多出水火不侵的能耐,吾对薛大人是真的感激。”昨晚他困于高楼,浓烟滚滚,热浪逼近,让他清楚意识到自己的渺小无力。生与死,原来就是一线间。绝望之际,他看到了眼前的少年。少年没有披盔戴甲,在他眼里却犹如天兵从天而降,救他出了火海。臣为君死在世人眼中确实天经地义,但他身为被救的人,怎能视为天经地义。若没有薛寒出现,他的结局恐怕就如昨夜提灯陪他上摘星楼的内侍了。昨夜大火发现两具尸首,其中之一就是太子近侍,却不是死于火烧,而是随背着太子的薛寒逃生时失足滚落而亡。薛寒啜了一口茶,沉默片刻道:“殿下厚爱,那臣斗胆多说两句。”“你说。”“臣算是比较早赶到的人,发现摘星楼的火势比殿下寝居发展迅速。这两处并不相连,火情非蔓延导致——”太子神色严肃起来:“你的意思是?”薛寒直视太子的眼睛,坦然道:“在臣看来,不临近的两处同时起火的几率并不高,殿下寝居处的火情倒像是声东击西。”太子变了脸色:“薛大人怀疑这场火不是意外,而是人为?”薛寒拱手:“不瞒殿下,微臣确实有此猜测。”太子下意识端起茶盏喝了两口,再把茶盏放下,心头发沉。他不是没有这个怀疑,却不好说出口,让他没想到的是薛寒的坦言。“薛大人在父皇面前为何没有提起?”沉默片刻,太子问。薛寒垂眸:“事关重大,仅凭猜测,臣不敢乱言令今上忧心。”太子点点头,沉吟着问:“既事关重大,无凭无据,薛大人为何对吾坦言?”薛寒神色坦荡:“虽事关重大,但殿下的安危更重。无论这场大火能不能查出什么,若殿下得到提醒从此多加防范,对臣来说就无愧了。”“好一个无愧。”太子再举杯,“薛大人,吾敬你的无愧。”“谢殿下。”“薛大人对调查有方向吗?”“敢问殿下,昨夜为何去摘星楼?”太子沉默许久,轻声道:“昨日,是先母的冥寿日。”按大夏习俗,冥寿不是年年要办,可为人子者,怎能忘了这样的日子。每一年的这一日,他都习惯登高追思,回忆母后还在的日子。“另一位死者是守摘星楼的内侍,殿下昨日见他,可有异常?”太子仔细想了想,摇头:“并无异常。”“臣觉得此人有些可疑。”“怎么讲?”“此人守在一楼,按说火起时有足够时间逃生,却困死于火中。臣打算重点查查此人。”“那就拜托薛大人了。”薛寒起身:“微臣也该告退了。”“吾送薛大人出去。”婉拒了太子相送,薛寒没有回去歇着,直接去了停放尸体处。喜欢惊山月请大家收藏:惊山月更新速度全网最快。喜欢惊山月请大家收藏:惊山月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24章 我们还都年轻 停放尸体的房间冷飕飕的,一名男子见到薛寒忙问好:“大人。” 男子是薛寒手下,对验尸颇有经验。 “怎么样?”薛寒大步走过去,掀开蒙盖尸体的青布看了一眼。 “回禀大人,死者喉中干净,未见烟灰等物,依小人判断,并非死于火烧,而是在此前已经死亡……” 薛寒听着手下所述,微微点头。 这与他的判断相符。 因为加强了太子居所这边的巡视,火势才起就赶过去了。火往上窜,太子受困高楼,这守楼的内侍却有足够机会逃生。 这样看来,就是有人杀死守楼内侍,纵火烧楼。 薛寒离开尸体停放处,喊来胡四:“守楼内侍的讯息收集好了吗?” “大人,这里。”胡四把册子递过去。 薛寒翻看过,去见薛全。 “寒儿有事?” “经过查验,守楼内侍在火灾前已经身死。” 薛全脸色一变:“这么说这场大火不是意外?” 薛寒肯定点头。 “其他线索呢?” “孩儿让手下查问了死者情况,这内侍原在宫中当差,此地行宫建成后就调来,一直负责守摘星楼……” “多年前就离开京城,在这边无亲无故,听来并无疑点啊。” “是。” 薛全抬了抬眉:“行宫这边的宫人杂役白日当值,下值后并不会留在太子居所,应该没有动手的机会。” 不光太子居所,靖平帝那边更是如此,一入住用的还是平日用惯的,行宫这边的人是没资格靠近的。 “在没进展之前,内侍死因就不要禀报到今上面前,惹今上烦心了。” “父亲——” 薛全睨了薛寒一眼,面露不快:“怎么,为父做不了皇城司的主了?” “孩儿没有这个意思。” “太子居所起火本就引得人心惶惶,若让人知道并非意外,岂不乱了套?” “可今上那边——” 薛全面脸色微沉:“为人臣者要为君分忧,而不是为君添忧。除了这名内侍死因有疑,一场大火烧没了各种痕迹,想要深查下去就要把太子身边的人查个底朝天。寒儿我问你,这样的动静皇城司能担下吗?太子殿下乐意见到吗?到最后要是什么都没查出来呢?” 薛全一连三问,薛寒沉默着。 “寒儿啊,很多时候多做多错,不要把本来的功劳最后变成过错。为父就你这么一个儿子,不会害你的。” “孩儿知道了。” “去吧。” 薛寒往外走,微不可察扬了扬唇角。 这个结果他有预料,是养父会做的选择。 “薛大人。” 薛寒拱手:“见过太子殿下。” 太子走过来,神色亲切:“薛大人为何心事重重的样子?” 薛寒看太子一眼,欲言又止。 太子走在薛寒身边,温声道:“薛大人的尽心吾看在眼里,不必给自己太大压力。” 薛寒迟疑了一瞬,压低声音:“守摘星楼的内侍并非死于火烧……” 太子脚下一顿,看向薛寒的眼神多了几分深意。 这样的内情,薛寒并不需要向他透漏。而大火不是意外,说明是奔着他来的。 谁会要他性命? 这就太难说了,虽然他知道不可能,但观史上,君父要儿子性命的不是没有。这不是说他怀疑父皇,而是薛寒对他说这话的难能可贵。 “多谢薛大人提醒。”太子正色道。 害他的人很可能就在身边,无论是皇城司还是其他衙署很难大张旗鼓查下去。但对他来说,从此有了防备是最重要的。 弟弟们或是早夭,或是年幼,他以为他这个储君当得安稳,原来并不是。 这大概就是一场历经生死的大火给他带来的收获了。 太子看一眼身姿笔挺的少年,眼底有着笑意。 他还年轻,薛寒也还年轻。 在以前,薛寒对他来说就是薛全的养子,薛全在宫外的耳眼。而对以后,他很期待。 “见过太子殿下。”一道女声传来。 太子看过去,笑问:“秋六姑娘又进宫来看望秋美人?” “是。” “那去吧。” 秋蘅垂首站在一侧,等太子走过,与薛寒目光相碰,冲他扬扬唇。 薛寒也不由弯了唇角。 一直留意秋蘅的内侍见到这一幕,无语望天。 这个秋六姑娘,真是让人不知说什么好。 他觉得她对太子殿下有心思,居然又与皇城使薛寒眉来眼去,他最看不惯这样的。 可要说起来,这丫头还救了他一命。 这内侍就是刘棋,因为嚼舌秋蘅惹得太子不快,太子去摘星楼时服侍在身边的换了另一人,而那名内侍在火中逃生时失足跌落而亡。 刘棋眼神复杂看秋蘅一眼,随太子离去。 “六姑娘来了。”郑玉热情迎上来。 同样是内侍,看到秋蘅的心情完全不同。 见到秋美人,秋蘅行礼:“姐姐。” 秋美人拉秋蘅起来:“还以为六妹今日不过来了。” 太子居所起火这么大的事,后宫自是传遍了。 “想着姐姐昨夜或许没睡好,就没有上午过来。” 每日进宫见秋美人是过了明路的,秋蘅自是不会放弃这样光明正大出门的机会。 摘星楼这场火,她还想问问薛寒。 走完见秋美人这个过场,秋蘅出宫去,就看到了薛寒。 秋蘅走向他,直接问:“薛大人,昨夜那场火有查出什么吗?” “是人为……”能及时救出太子离不开秋蘅的提醒,薛寒没打算瞒她。 “这么说,是有人想要太子性命啊。”秋蘅拨弄着腰间流苏,喃喃低语。 原来书上所载这场大火不是意外,太子的死不是意外。 谋害储君的人会是谁? “薛大人不会放弃调查吧?” “不会,但不一定有结果。”薛寒眼中是葳蕤草木,天高地阔,“这场大火扫了今上兴致,恐怕很快就要回京了。” “出来这么久,回去也好。” 这一场秋猎之行,总算有惊无险,做到了要做的事。 “薛大人,等回到京城,想拜托你帮我找一个人。” “什么人?” “一位道长,教我做香佩的人。” 她曾拜托凌大哥寻找先生,可惜没有找到。论找人,皇城司或许容易些。 第125章 六姑娘回府 几日后,秋猎的队伍启程,返回京城。 离京时还是九月,如今已进了十月。枫红似火,银杏一地金黄,妆点着京城的美丽。 秋蘅与嘉宜县主同乘一车,一路上二人聊香道,聊将来,少了许多赶路的无聊与疲惫。 “多谢义母这些日子的照顾,给您添麻烦了。” “不麻烦,不麻烦,你离家这么久家人也惦记着,早些回去吧。”康郡王妃吩咐人送秋蘅回永清伯府,暗暗松口气。 总算把这丫头送走了。 康郡王府的马车停到永清伯府门前,门人忙去禀报。 “六姑娘回来了!” 老夫人矜持端起茶盏:“让她进来。” 不多时秋蘅走进来,向老夫人行礼:“祖母,孙女回来了。” “嗯,回来就好。”仔细打量秋蘅几眼,老夫人问,“没给康郡王府添麻烦吧?” “没有。” 老夫人直觉不信,正要细问,永清伯大步走进来了。 “蘅儿回来啦,给祖父说说围场那边有意思的事。” 作为整个永清伯府唯一去了秋猎的,秋蘅现在就是永清伯瞧着最顺眼的人。 “有意思的事?”秋蘅想了想,“每日都差不多,说不上什么特别。就是太子居所着火了,太子被困高楼——” “噗——”永清伯一口茶水喷出,茶叶挂在胡子上,“太子住的地方起火了?” 这还不叫特别吗! “那后来呢?” “薛大人把太子救出来了。” 老夫人忙问:“就是那位皇城使薛寒?” 秋蘅点头。 老夫人忍不住笑:“薛大人年纪轻轻,还挺有本事。” 永清伯纳闷看老夫人一眼,心道姓薛的小子有本事,老婆子乐什么? “祖父,祖母,孙女出门这么久,现在回来了,想去给父亲请个安。” “去吧。”老夫人点了头,等秋蘅离开后淡淡道,“伯爷总惦记着去秋猎,瞧瞧有什么好,连太子住的地方都走水了,这要是出什么事,还不知道多少人要遭殃……” 永清伯听着不舒服:“以前什么时候出过事,就让六丫头赶上了。” 老夫人呆了呆:忘了六丫头的邪门了! 没过多久,下人进来禀报:“老伯爷、老夫人,福王府来人了。” 福王府? 永清伯与老夫人对视一眼,忙去见了福王府的人。 来的是一位管事,一见到永清伯和老夫人就客气行礼,道明来意:“贵府六姑娘救了我们小郡主,王爷、王妃特命小人送来谢礼。” 永清伯又是激动又是疑惑,等王府的人放下谢礼离开,立刻把秋蘅喊来。 “蘅儿,你救福王府小郡主是怎么回事儿?”永清伯一见到秋蘅就迫不及待问。 “您说容宁郡主啊?那日容宁郡主进山林玩,不料遇到了受伤流窜的黑熊,我就去把熊引走了……” 老夫人听得窒息,再看秋蘅轻描淡写的样子,更窒息了:“你这死丫头,简直是——” “蘅儿做得好啊!”永清伯开怀大笑。 看到福王府送来的谢礼他都不敢高兴,生怕弄错了,没想到六丫头真的救了小郡主! 激动过后,永清伯觉得只有福王府的谢礼不太够:“这样的事,应当传到今上耳里了吧?” “今上听说了,还召见了我,问我要什么赏赐。” 永清伯紧张起来:“你怎么说?” “我说明年想和家人一起来,今上说那等明年秋猎永清伯府同来。” 永清伯一下子沉默了,甚至有点想哭。 他惦记这么久的事,就轻而易举实现了? “蘅儿真给伯府长脸了。”永清伯感叹着,“刚回来时你怎么不说?” “也不是什么大事,一时没想起来。” “你这孩子。”永清伯摇摇头,不放心问,“没有别的事了吧?” “还有一件。” 明明是永清伯问的,听秋蘅这么说,他却吃了一惊:“还有事?” 秋猎的日子都这么多姿多彩吗?以前没听那些回来的人说过啊! “虞贵妃安排人送了个大姐模样的木娃娃给林乘风——” “什么?” 秋蘅话未说完,永清伯和老夫人就齐齐惊呼。 “然后当众从林乘风身上把木娃娃搜了出来,把人押到了今上面前。” 永清伯眼前发黑,声音打颤:“然后呢?” 这一刻,永清伯无比庆幸当时没在现场。 那个压力,他一把老骨头受不了。 “我说木娃娃是我送给林乘风的,今上相信了。” 老夫人狠狠松一口气,又变了脸色:“六丫头,今上该不会,该不会给你和林乘风赐婚了?” 本来的大女婿成了六女婿? 造孽啊! 永清伯则心情一松:还好还好,伯府不会大祸临头了。 至于孙女婿是哪个孙女的,相比家族来说就是无关紧要的一桩小事了。 “也没有。薛大人和崔二公子对今上说心悦我,今上可能一时觉得不好选吧。” 老夫人用力一拍大腿。 就是这样,六丫头又没事了! 死丫头一个多月不在,她险些忘了这熟悉的感觉! 永清伯斜眼看着老夫人:老婆子被六丫头刺激疯了? “祖父,咱们伯府得罪过虞贵妃吗?”秋蘅会对永清伯夫妇坦诚冒领木娃娃,自是因为一损俱损,掉脑袋是一起的。 “没有,伯府怎么会有机会得罪虞贵妃,除非你大姐——”提到秋美人,永清伯只剩嫌恶。 “那林家呢?林家得罪过虞贵妃吗?” “林家的男丁常年戍边,留在京城的就林乘风一个幼子,上哪儿去得罪贵妃娘娘?”永清伯后怕不已,“定是你大姐这次得了去秋猎的恩赏,惹了贵妃娘娘不快。” 秋蘅默默抓起一个梨子啃着。 “蘅儿,木娃娃的事除了我和你祖母,莫要再对任何人说,便是你父亲都不能。” “孙女知道了。” 晚饭还未开始,因为福王府送来的大手笔谢礼,六姑娘大战黑熊的事迹就传遍了伯府。 秋松拉着秋枫跑到秋蘅面前,看着她的眼神激动与敬畏交织:“六姐,听说你一巴掌拍死了黑熊,是真的吗?” 第126章 飞向福王的鞠球 秋蘅冲目光热烈看着她的秋松一笑:“是真的。”一旁芳洲:?秋松激动摇着秋枫的胳膊:“二哥你听见没,六姐真的一掌拍死了黑熊。”秋枫眼神满是怀疑。“六姐,求你收我为徒,我想学打黑熊的本事!”秋松忽然跪下,抱住秋蘅脚踝。秋蘅默了默。没想到这小胖子还挺有雄心壮志“滚!有多远滚多远!我去睡觉了!别烦我!”允轩发现已经有点说不过林寒的趋势了,为了不拉下面子,果断找了个借口闪人了。厚土宗毁在我的手里,死后又有何面目去面对厚土宗的众多先祖,还不如在此来个玉石俱焚,就是把那该死的魔族咬下一口肉来也好。战斗很‘激’烈,星空中的爆炸持续不断,星空被撕裂成了无数的碎块,然后在黑‘洞’力量的湮灭中又重新恢复过来,不过在更多的地方,星空又重新粉碎着,体现出战斗的‘激’烈。一个眼神,一个动作,尽知彼此的心意,这样的情谊,怕不是任何人都羡慕不来吧。“那我们估计不用保护龙歌他们了,我们还是回金陵帝都吧,在这里也没意思!”气王甲说道。要知道林毅这一段时间,干了很多大事,几乎件件都够凌阳府里的百姓传诵了。直到现在,体内丹药之力被炼化一空,灵阵不再发出镇压光芒,就这轻微的波动,便把自己从忘我的状态中惊醒过来,否则指不定还要坐上多久。许寒这样一说,结丹老祖心里放松不少,敢情两人不是一路人,这个少年原来是个散修而已。灵狐虽然无奈,但也只能照着许寒所说的去做,谁让他现在是自己的宿主呢,正所谓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许寒一边跟灵狐进行着灵魂对话,一边盯着柳孟明。然而,地狱不是他们想象中的那样平坦,至少一开始,就面临着巨大的危险。要严格按照宫里的规矩,外人自然是不能在宫中随意走动的,可林灵素、王仔昔这些得宠的道士,哪个不曾经在宫中闲逛过?“这样在头发上的这些忘忧就不会去触碰,而剪下来的就会被忘忧吃掉。再加上剪头发的都是寺庙里的和尚,忘忧也不敢乱来。”老方丈说道。令人精神一振的脆响声里,那道火焰连同愈发尖锐的大喊声在段青的面前一起熄灭了,只留下了淡淡的几分散发着尖啸声的光辉,连同那还未说完的话语一同消散到了寂静下来的空气之中。“对,是真的。这就是她的魅力,这样的惊喜还有很多很多。”院长说道。地下武装毕竟不是正规军,本身就是靠着民族矛盾拉拢起来的队伍,总数量才一百多万人,兵源实在是捉襟见肘。大针蜂漂浮在空中,身上没有一点凌厉的气势,除了闪光之外,似乎就是一只很是普通的大针蜂。而就在这时,朱晨桓忽然转过身来,他的双眼正好看向光幕,他嘴角一翘,眼中光芒闪烁,从他的表情中,众半圣也都知道,朱晨桓是发现他们了。“因为这里的人里面,我资料都查过了。只有你的模拟成绩是A。”教授说道。毕竟他们与石凯旋的身份地位相差甚远,而且两者还属两个派系,纵使自己对石凯旋也很尊敬,却也仍旧不能说出什么来。 第127章 灵微观 秋蘅默默听完老夫人一顿训,递过去一块点心:“祖母,尝尝芳洲做的桂花糕。”老夫人板着脸接过点心:“不要转移话题,去福王府时我怎么叮嘱你的?”“那下次容宁郡主邀我蹴鞠,我就拒绝了,省得鞠球不长眼……”“不是拒不拒绝的事——”老夫人说不下去了。说来说去,就是这丫头天生惹事精“大师,果然是有深厚的内力吗?”钱玉山的父亲十分敬佩地对那个白袍武师说道。“呵呵……起义军那是反对朝廷的,我们这些才多少人,能反出个什么天呢?我们只是替百姓作主,保护百姓的。”李自成解释道。其实没有人知道易镇远的煎熬,这两年来,他没有一刻能够忘记自己儿子遭受的伤害。“我就愁这个,一看到奶就要吃个不停,就像上辈子没喝过似的。”赵诗瑶很是无奈的说道。大家都是行业内的人,一听就明白,这样的客户有多么的难得,和一个行关系处成这样,那绝对是金牌铁杆客户了。“你我是同族之人,在这里还是稍微放下之前的恩怨的好。”夏寻淡淡地说道。刨了几下菲儿就发现脚底下有东西,她明白了,这池塘并不深,水刚好淹到胸口。刚才在匆忙之间只顾着大喊大叫的,也忘了她自己好歹还会点水性。“阿牛,招人就算了吧,厨师由我来做,地也由我来扫,至于老师,少请一个,我也可以教的!”惜霖说出了她的打算。此时的殷九幽却是彻底的明白了,风千应该是紫琼的传人,难怪要杀他报仇。墨君心想,这有什么?如果他有一支火铳,肯定也是当作宝贝,晚上睡觉也要抱着。忽然砰的一声巨响,房里的花盆碎成一堆,泥土飞溅,好端端一棵盆栽烂在地上。墨君吓得哇哇大叫,谢雨娇却提着火铳咯咯地笑。可就在何瑶指的同时,一根绸带被风吹的飘飘的扬起来,隐隐约约的露出了一个‘林’字。“爵之渊在吗,我想见他。”蓝星星走到季瑜晴跟前,脸上都是焦虑不安。江程感觉周围隐隐寒冷,看着蓝笙夜行衣单薄,虽带有醋意,却应了下来。猛然听到何瑶的尖叫,他霎时一个转身,直接撞开门就冲进了房间里。顾天华和谢清婉笑着接过喝了一口,然后给了他们一人一个金丝楠木盒。“喏,看看这个。”顾子羽起身拿了一块儿今天捡的星星形状的石头在镜头前晃了晃。她把衣裳穿好,坐到梳妆台前,爱不释手的抚摸着那个牌子,陆勤忍无可忍,一脚踹开了她的房门。从她后背猛然伸出一掌,她从镜子里看见,立刻灵巧的躲开了。此刻,陈秀静丝毫没有意识到,三两句就被林清沅带着跳坑里去了。然而下一刻,一股圣洁的光芒从天而降,直接将这名亲卫气化,没有留下一丝一毫的踪迹。他明白赵承墨一直以来的担心与不安,但对方却始终尊重他从未问起过一句。后来科学解释是这一片区域常常有飓风,这些巨轮是遇上了飓风。韩东这货还对自己装逼打脸神功洋洋得意,全然没意识到自己惹上了一起大麻烦。冷眼望着韩枫的这般举动,舞炎却是理也不理,暗中调动着斗气,随时准备动攻击。在此过程中,他倒提着不灭黄金神钟,朝着罗逢凌厉的震落而下。 第128章 找上门 鱼嬷嬷一听杨夫人的话,扑通跪下去:“夫人息怒,我们姑娘年纪小面皮薄,对下人太过宽厚才让婢女失了分寸。还望夫人高抬贵手,等回去我们姑娘定会严罚这丫头!”杨夫人看着鱼嬷嬷挑眉:“这又是秋六姑娘的什么人?”“奴婢是姑娘的教养嬷嬷……”“教养嬷嬷?呵。”杨夫人唇角挂着讥笑。秋以前夏蝉没有一个能够跟自己一起欣赏美景,在美的风景在他眼里不过都是一样的,但是没想到今日能够在这遇上苏轩,这个自己童年留下美好回忆的男孩子,说实话他真的觉得自己好开心。正在这时,一个巨浪打来,两米多高的浪头将他们全部笼罩,有两个男子还被浪头给拍倒在水泥地面上,一个个争先恐后的惊叫起来。“是,姑娘,婢子心中有数,不该说的绝不会多说一句。”夏初手放腰身处,屈膝行礼,毕了,便神‘色’自若的前往木樨苑,这姑娘‘交’代下来的第一件事,她却是必须要处理的漂亮了。御剑门弟子惊讶的望着自己胸口处的缺月,他想不通,这杆枪,是何时射过来,何人的兵器。坐在家里看着孙懋,李吏正在无语之中,突然管家来报说李东阳来了,李吏一愣,看了看正在手舞足蹈之中的孙懋,神色一喜,赶紧叫人将李东阳给迎了进来。徐华躺在地上不住的躺着粗气,召唤天都魔神用尽了他全身的力气,如今在这强烈的威压下,再也动不了分毫。面对花彩蝶的相求,申羽不动声色,也不说答应,也不说不答应。话语之中,陆羽语气淡然,脸上仍旧是那一抹邪魅的笑容,显然并没有因为警报声而感到丝毫的慌乱。“是的,就是皇叔的法则,皇叔自爆之前,将精血和龙珠的精华都渡给了殿下,那其中蕴含怎样的力量想必是不需要我多说的了!”老丞相神色凝重。一个冷冽,带着满满怒气,让人听了忍不住打哆嗦的声音,从办公室门外传到了办公室内所有人耳中。感叹之间,叶深已经逐一将身后的七名弟子,一一向叶逸介绍了一遍。而面对每一名执法弟子,叶逸都是一一抱拳致敬道。干这个找工作感受感受香港打个赌大概都好好的好的好的大宝贝。“不知还有哪位大人质疑本王这通天宝镜呢?”黑泫挑了挑眉,祖母绿的猫瞳扫过缩的跟鹌鹑似的众人。“上面说什么?”贾仁义试图打开,但是手还没碰到,便松开了。叶征苦着脸尬笑一声,摸出手机下了个能猫tv,搜到白愫的【腿长两米的直播间】。抚宁这次眼神变成惊惧之色,可惜他眸子深处的那缕阴毒之意仍旧被杨浩捕捉到。为避免宫无邪误会他,宫夕落举双手双脚赞同宫无邪的一切行为。李艳阳回到房中赶紧盘腿上床,连念功法,驱除邪念,平心静气,只一息之间,便浑然忘我。叶天的这幅模样,让早就已经习惯了他永远都是开朗眼光模样的众人,简直是无比的难受。另一边,在家中的苏宛白和杜娇娇两人轻轻松松拿下了第一场排位赛的胜利,然后又兴致盎然地继续打了好几场排位。这便是毁灭神皇的毁灭之道,是曾经毁灭世间万道的幻境出现,欲与帝少争峰。 第129章 贴心 老夫人一时难住了。 杨夫人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为了不把相府得罪死,她该问一句依杨夫人的意思要如何处理。 可这话要是说出去,就等于把对六丫头的责罚交到了对方手中,结果如何就失了掌控了。 这个死丫头,真能给她找事啊! 老夫人在心里狠骂秋蘅。 “母亲,女儿倒有一个建议。”方蕊眼波扫向秋蘅,突然开口。 杨夫人看着女儿。 “秋六姑娘纵奴打伤苏嬷嬷,但咱们相府可不是喊打喊杀的作风。不如就让秋六姑娘每日去给苏嬷嬷换药,直到苏嬷嬷伤好。”方蕊说这话时,似笑非笑等着秋蘅反应。 让一名贵女去给其他府上的奴婢换药,这样的折辱不知道秋六受不受得了。 更妙的是,这么一日日去相府,其中原因很快就会传开,到时候这个圈子就都知道秋六姑娘纵奴伤人的恶行了。 而要是拒绝,永清伯府就要给出令母亲更满意的结果。 “行。”秋蘅一口答应,甚至觉得方蕊有些可爱了。 如此贴心,万万没想到。 老夫人不由皱眉:“蘅儿——” 好歹是伯府贵女,去给别人家的奴婢换药,未免太侮辱人了! 在老夫人看来,去祠堂跪上半个月都比这样强。 “祖母,我觉得方姑娘的提议很合理。人是我的丫鬟打伤的,怪我没约束好,我去照顾被打伤的人也是应当。”唯恐老夫人坏了好事,秋蘅忙道。 老夫人难以理解。 这丫头知不知道什么叫士可杀不可辱? 骨气呢?尊严呢?名声呢? 秋蘅看向杨夫人:“这样处理,杨夫人觉得如何?” 杨夫人扫一眼老夫人难看的脸色,微微一笑:“既然秋六姑娘愿意,那就这样吧,我也不是咄咄逼人之人。” 见杨夫人放下茶盏起身,秋蘅上前一步:“我这就随杨夫人去相府。” “今日就不必了,秋六姑娘明日过来即可。” 回相府的路上,方蕊与杨夫人同乘一车,提起秋蘅:“母亲为何不让她今日就来?” 杨夫人深深看女儿一眼:“你这孩子急什么?总该给永清伯府老夫人处理家事的时间。” 若不是坏了她为儿子上香祈福的心情,永清伯府这一趟她是不会亲自去的。 “母亲说得是。”方蕊弯了唇角。 “蕊儿很不喜那个秋六?母亲鲜少见你这般喜恶外露。” 方蕊抿唇:“母亲不知秋六在定北闹出多少事,能喜欢她才怪。” “说说看。”杨夫人随口道。 往年秋猎她都会跟着去,今年儿子身体抱恙,当母亲的自是没了出门的兴致,去的是妯娌孙氏。 听方蕊仔细讲完秋蘅在定北的事迹,杨夫人抬抬眉梢:“倒是个能耐的,这样的人来相府可要留意。” “母亲放心,女儿会盯紧她。” 明日来也好,正好给她时间邀请朋友们来瞧稀奇。 回到相府,杨夫人换了身衣裳,去了儿子那里。 杨夫人一子一女,儿子行三,平日都叫他三郎。 一进院子,杨夫人便问:“三郎如何了?” 被问的婢女眼神闪烁:“公子他——” 杨夫人心一沉:“说!” “回禀大太太,公子他有一阵难受得厉害,服了药好些了。” “我出门前还算平稳,怎么突然难受得厉害?” 面对杨夫人的追问,婢女压力极大,低着头道:“太医也没说出什么……” 杨夫人心头一动,问道:“是什么时候难受的?” “大概是辰正时。” 杨夫人深深拧眉。 那正是她上香祈福,听到外头的闹腾时。 果然求神不顺是有预兆的! 杨夫人眼中闪过冷光,快步走了进去。 床边伺候的年轻女子迎过来,恭顺行礼:“婆母。” 杨夫人先看了看睡着的儿子,走去外间。 年轻女子亦步亦趋跟出去。 杨夫人转身看着儿媳,面色沉沉:“金氏,你是怎么照顾的三郎!” 金氏垂着头:“婆母息怒,是儿媳的不是。” “三郎是你夫君,要是有个什么闪失,你自己掂量着。”杨夫人心忧儿子的身体,看着唯唯诺诺的儿媳就觉堵心,说罢拂袖走了。 金氏默默送到院门口,好一会儿才转身回屋。 身边婢女忍不住抱不平:“为了照顾姑爷,您都两日没好好合眼了——” “不许多嘴。”金氏抬手扶额,脸色惨淡。 杨夫人回府后心情阴云密布,千松堂中,气氛更是风雨欲来。 “给我跪下!”老夫人一指秋蘅。 秋蘅默默跪下去。 “要你安分在家待着,你非要去上香。一出去就惹祸,一出去就惹祸,你是不气死我这老婆子不罢休吗?” “祖母息怒,我知道错了。” “你知道错了有什么用!很快全京城都知道永清伯府的姑娘纵奴打人,为了赔罪每日去人家府上给一个嬷嬷换药!”老夫人气得太阳穴直跳。 担心老太太气出个好歹,秋蘅忙宽慰:“是永清伯府六姑娘。祖母放心,别人都知道我与姐姐们不一样。” “你给我住嘴!”老夫人腾地站起来,脑袋嗡嗡的。 怎么会有这种死猪不怕开水烫的玩意儿! “你没管教好丫鬟,丢脸是该受着。至于芳洲——”老夫人看默默跪着的芳洲一眼,“性子这么野的婢女是不能留在你身边了,以后就去庄子上当差吧。” 芳洲脸色惨白,怔怔看着秋蘅。 “祖母要让芳洲去庄子上?”秋蘅平静的表情有了变化。 “难道你还不愿意?”老夫人冷笑,“惹了这么大的祸,没把这无法无天的丫鬟赶出去已是念在伺候你多年的份上了。” 一言不合就敢打相府的管事嬷嬷,这样的丫鬟留着就是祸端! “这是怎么了?”永清伯一脚迈进来,看清屋中情形纳闷问。 “六丫头去灵微观上香,被方相府上大太太的管事嬷嬷拦下,芳洲就把那管事嬷嬷打了。” 永清伯声音陡然拔高:“打了方相府上的管事嬷嬷?” “对,杨夫人带着受了伤的管事嬷嬷找上门来了。” “还打伤了?”永清伯一屁股坐到椅子上,头晕目眩。 让他缓缓,可能是他进屋时没迈对脚。 第130章 谈判 永清伯为了袭爵的事这两年没少巴结方相。他脸皮厚,姿态放得低,到现在至少方相肯给他一个正眼了。对永清伯来说,方相点头帮忙的机会说不定哪日就来了。听闻秋蘅得罪了相府大太太,永清伯顿觉天塌了。“你——”永清伯一指秋蘅,对上少女黑白分明的眼眸,排山倒海的怒火一滞,手指转向芳洲,“你这来时朝曦曾信誓旦旦,觉得自己可以杀很多元人,尤其是她的毒针,往外一洒能死大片,真出了事才发现一点不给人准备的时间,她两手空空,连个匕首都没带,更何况那些毒针。然后,当王尚举赶到山丘后方的时候,就看到满地的尸骸以及火炮碎片。这一声尖叫好似开了个头,整个南方时代广场内各方面都传来了惊呼声,显然对于身上多出来的纹身无法理解。朝曦也准备走,刚爬起来,突然听到底下闲聊,抱怨下堂课就是武夫子的。所以,从一开始,苏柔提起苏晓蕾的时候都是称呼为“苏晓蕾姐姐”,就是从一开始将自己的位置放在了苏晓蕾之下。不管何时,这种鱼龙混杂的地方是最容易收集情报的地方。之前在战友团的时候他就偶尔会被派去母马悬旗之类的酒馆收集信息。没有特伦斯的提领,雷伊顿时疼得卷缩倒地。然而,此时的特伦斯也不好过。阮萤点了点头,又等程禾谢过了闻湛之后,他们才在程禾的催促下离开了警局。风万里目光微凝,自身与七星剑的联系瞬间被掐断,无论如何控制,都无法驱使。而且由于金属块的颜色不同,龙薇更是猜测,解谜的关键,是要将这些金属块拼出某个字。这一次再也不会有什么人跑来乱入两人的战斗了,如果还有那种不开眼的家伙出现,不管是西索或是张武星都不会容忍他。旁边的金麦基已经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这跟他们原先的计划不同,原本以为黄晟是个孤家寡人,没想到随便出来搭个船都能遇上熟人。好在,两头高阶凶兽还在厮杀着,而且因为头狼占据到上风,顿时运用速度天赋连番攻杀独角熊。它们是兽人和屁精的主要食物来源之一,同时也被当做战争武器。打个比方,在事先消灭所有黑帮的前提下,要求猎人协会出面,利用协会的手段和人脉来维持这座城市的安宁,防止城市陷入混乱,让友克鑫平稳过渡到正常状态,尼特罗会长给予张武星的奖励正好可以用来做到这件事情。也许正是因为这些个原因,张角才不曾发兵。而现在张角手下不敢说人才济济,但至少是有人可用的。所以白仁去了,去帮波才。可是,这里的环境看似天然的,但水潭山壁的印记,代表着,智慧之光是被人禁锢在这里的。“这曹孟德为何还不见动静?”长社城墙,朱隽远远的眺望着波才大营,眼神里尽是急切。他旁边站着的都皇甫嵩虽然看似沉着,实则也是急切万分。半个时辰后,云雨初歇,海无涯搂着一脸满足之色的明珠夫人,俯身轻吻一下她诱人的朱唇。“4!”立刻用凝注视着比丝姬的手指上方具现出来的数字,张武星大声说道。陈涛心中有些不悦,但他涵养极好,对方又情有可原,便只点了点头没有离开。 第131章 芳洲的秘密 “这是什么”永清伯骇了一跳,抓着黑驴蹄子问。 老夫人劈手把黑驴蹄子夺过,塞入袖中,一本正经道:“新买的痒挠,没拿稳。” 黑驴蹄子竟不管用! 永清伯神色狐疑:“哪有那么短的痒挠” 还没看清就被老婆子拿走了,那黑乎乎的玩意儿不大像痒挠。 “新出的样子。”老夫人转移话题, 这话任谁听到,都基本是忍不了的程度了,大有只求一战的架势了。只要有点血性,还有点脾气的哈,那绝对上去就干了。 她们是见过世面的,举止自然得体,也并不会因为上了衙堂便跪倒在地,仿若是喊冤的一般。 又十年,司徒无敌依约去了鬼王岛。因为鬼王生前交代过,不许他们带生人来岛,因此便只身前往。 萧遥毫不知耻地抬出了无双战神名号,一点也没有不好意思的样子。 正值晌午,院子里来来回回干活的下人很多,看见清月跪在那里都纷纷好奇的侧目,与同伴交头接耳像是讨论着关清月。 萧遥都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好了,洛颜的运气太不好了一点,这也都怪他,要不是他提起顾家秘境的事情,洛颜也不会抱着希望来到花城,也就不会失望了。 “苏景行,你大爷的,你大晚上在这里坐着不开灯吓唬谁呢!”她刚一打开灯,就看到苏景行端坐在客厅。 “这就有些夸大其词了吧……”苏炼瞪眼惊讶道。看看手上的方形玉石,上面悬刻的“聚宝”二字煞是显眼。 要不是为了躲避叶一秋的人,他也用不着到处躲躲藏藏,最后还差点折在百花山庄里面。顾瑜怀腹诽道。 连忙往她售后左右看看,确认没问题的情况下,连忙把她给拉了进来。 举着衣服的路明非从夏弥的话里分明嗅到了一丝阴谋,正打算开口阻止陈雯雯,结果陈雯雯已经点头应下。 此时天已经黑透,君墨指挥暗卫和杀手,潜入驻守阴山县的敌营里偷马。 到最后,姜漠更倾向于猜测,洞天的主人并没有魂魄离体,只是由于某些未知的原因,不得不坐化在此地。 林莲和孔祥东都不是本地人,住的地方与这座古城又相隔甚远,会有什么事情,让一名警察用五年的时间,来对这座城市念念不忘 “不如…等周一上班后,再仔细观察一下”华絮开始启动车辆,嘴里喃喃自语道。 在后世,随着聚德全的口碑越来越差,所以来聚德全吃烤鸭的外地游客们也逐年减少。 年轻男人笑了笑,手指一个翻转,那捆在中年男人身上的水绳便迅速钻入地下,将他钉在这飘泼大雨的野外,动弹不得。 但好在这次稍稍遮掩了一下,背篓也盖得很严密,再加上时间点跟上次不同……因此倒没有出现被人半路截胡的现象。 面前的树藤虽说叫“藤”,可扎根在土壤里的主要茎干直径也有四五厘米了。山上土石坚固,它扎根又深,怀榆两只手握着树干使劲拔了拔。 张凯乐有点花痴的看着云夕傻笑,其实他的心并不在这里还不知飞哪里去了。 可是真正让他们惊讶的并不是死神的模样。这模样虽然可怕,毕竟在崔然星本座被杀的视频直播中已经看过。 林燃星张大了嘴巴,半天说不出话来,过了许久才苦笑道:能够的到死神如此高的评价,我是不是应该感到荣幸呢 第132章 我们 把身世说出来,芳洲再没有掩饰情绪的力气,抱着秋蘅嚎啕大哭。“怎么能这么坏啊,就因为她家公子满意我祖父做的点心,祖父不愿意去她家当点心师傅,就毁了我祖父,害我没了家……”秋蘅任由芳洲抱着哭,抬手轻轻拍了拍她后背。她还记得第一次见到芳洲的时候。头发乱糟糟跪在地上的女童哭红从安英旭的办公室里出来,安初雪一直愁眉不展,直到接到段圣杰的电话,她才回过神来。而夏若心突然像是看到了什么,脸上的血色瞬间全部的都是退了下去。填饱了肚子以后,两人再次上路,令人意外的是这次一路上走出很远都没有出现什么情况。临近夜晚子时,外院便响起了窸窸窣窣的声音,隔着窗子都还隐约能够听得见刀枪碰撞的声音,这情况并没有持续多久,只一会儿就没了声响。而现在,李成云的出现,让安沁雅觉得,他口中所说的合作,是有必要的。他曾经说过,很多的东西,本就应该是他和她共有的,他才是这一切的主宰者。看着身前的黑暗能量,紫色神龙扭动了一下自己的身躯,它的龙尾狠狠打在了那团黑暗能量上。之前见到秦七杀亲自上门,讲述了西方天使的来历以及目的后,血海老人还很担心。程黎平压根儿就不知道,只能含糊其辞,说田梓橙没透露,估计身份不低。母子俩正在讨论田梓橙的事,老爸喜气洋洋的推开门进来了,手里还提了两瓶鹿楼大曲。齐粟娘倚在炕桌上,闭上眼睛,隐隐约约听到了前头响起极细的说话声。与众流官们在路上默默的诸多猜测不同,那唐成如此郑而重之的将他们请过来并非是要他们帮忙做些什么,居然只是请他们见见面,“顺便看一看现在地龙门”。这样的景象唐缺后世里只在电视上看过,没想到穿越来唐后却能享受上一遭,三下五去二的脱了衣服沉进吕风中,略烫的热水激的他全身猛打了一个冷颤,但骨子里连日攒下的疲乏却被一股脑的挤了出来。从某种意义上讲,这是龚继飞犯的错误,随后第二舰队就为此付出了代价。可没想到。会遇上大皇子来强娶的事。既这样,无论如何他都得把这门亲事给说实了。叶天源不耐烦的道:“我说,你们掉进来时吓了我师妹一跳。”然后大步向前走去。石中玉慢慢在塌上盘起腿,也不管沾满泥水的靴子把大红绣水波纹的锦垫弄得脏兮兮的,手慢慢抬起,在脸上搓了两搓,摘下张人皮面具来。无声沉默了许久,何仲达再开口时已恢复了那安淡醇和的名士气度。“罢了,记着以后万事不可自作主张,去吧”。宋婆子想了想,明白了赵碧凡的意思,笑道,“老爷好计策,侧妃好计较。这招借刀杀人不错哪,就算王要迁怒,也轮不到侧妃身上。这下,玉面罗刹可真羞成紫面罗刹了,跺了跺脚,大声喊道:“不跟你们说了!”转身冲出军帐,消失于扑面而来的春风中。而微型导弹数量则更有限,除去之前用掉的那一枚,现在留在宁学仁那边的只剩30枚。秦奋拍了拍自己身子上的尘土,“喂!和尚,你究竟是要我在这里干什么?”秦奋并没有多少闲心去猜和尚为什么要费尽心思,千辛万苦的把自己带到这少林寺来。 第133章 五贼之首 面对笑靥如花的少女,苏嬷嬷却觉得紧张。这丫头不会把她毁容吧?不是她多想,这丫头的婢女都敢抓花她的脸,何况当主人的呢?就算过后这丫头受到责罚,可毁了脸的她别想在大太太身边伺候了,前程就完了。她跟在大太太身边威风了这么多年,从没见过那么失心疯的小婢女。方蕊对苏嬷嬷而屋子里的姜预听到这话,原本也没打算理会,但“宝贝”两个字下意识让他心头一动。如今的方相宰修为到了什么境地,没人知道,就连方雨樱的心也是鼓,她的修为已经有了突破,然而然她再如何的望天高,却不得不承认,方相宰的确是天骄。那学掌柜急道:“村主,我说的都是真话,不信你问他,我俩是不是猜拳定胜负,谁输谁先动手打人?”学掌柜见要挨打,要说真话。轰鸣声不绝于耳,光影也纷乱和繁杂。溢散的余波也将沙尘给激了起来,将方悦连同他的马匹一起覆盖住,只有云霆的剑气落下时在尘沙中卷开的一条道路才可以勉强看清里面的情况。张飞平淡的语气只是在平淡的述说着自己,他却不知道,这话要是落进玩家们的耳朵里面,就会搅动起多么大的波澜。这些玩家们就是为了他而来的,要知道与张飞擦肩而过的话,也不知道得捶胸顿足多久。“一下子就冲下来上百只六七十级的怪,就算我们有十个村印灵兽还得立刻回城。那矿洞也只能走到第八层的台子下了。”孤颜说。“买碗不?”卖糖果汁的舀青苹果味的糖果汁见客栈伙计往里瞅问。刘咏故作镇定道:“元直,你可想好了,此一去,怕是再难南归了!”刘咏不想说破,但也说的是实情,徐庶道了曹营,老娘以死明志,他会深感愧对老娘和刘咏而没有颜面回来,终究碌碌一生。“我来是想禀告云将军,之前战斗当中,所部阵亡四百五十一名士兵,轻伤一百三十六人,重伤六十人。”高顺迅的代入了他的角色当中。短短的时间之内,莫杉就已经开始分配他的‘战利品’了,在他的眼里,方逸早已是个死透透的人了。所幸到最后,黑暗区域里面的血脸都没有任何的动静,只是依然保持着趴在墙壁上的姿势。大明还没到跟前,声音确实先传了不来,不过声音倒是凄惨至极。不过,这对苏南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怀有极致之冰,除非是极致之火的热量,否则很难让他感觉到什么叫热。腰带通体呈黑色,上面有着暗色条纹,苏南仔细的看了看,发现整条腰带上镶嵌着二十四颗排列均匀的玉石,唐三的也跟他一样。有了这个想法,再加上近日来一直反复做的梦,薄言禾就不怎么相信他了。陆彦看着她这个模样,就已经安慰的说了起来,如今的一个事情既然都已经出现在了这里,那就说明了很多个事情是早就已经全部都注定好了的,就算是继续这样下去,她也只能先去好好想想办法了。“嗖嗖嗖……”漫天的喊杀声中,依然难以压制弩炮发射的声音。这些弩炮都是由城防内部发射的,在城防之上留有专门的发射孔洞。无数的弩炮设击,让俄帝国立刻出现了大量的伤亡。她睁大眼睛盯着面前的那两个钱袋看了许久,依旧没想通她那话是什么意思。 第134章 小贼是女子 秋蘅面露迟疑:“要成姑娘给我道歉?” “对,你莫要冲动。首发免费看书搜:美艳教师 ” 成素素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蕊儿!” 方蕊冲成素素使了个眼色:“素素,秋六姑娘还是闺阁少女,你说那些话是有些过分了,向她赔个不是吧。” 成素素咬唇没吭声。 秋蘅握着簪子的手动了动,看得方蕊心惊肉跳,不由推了成素素一下。 成素素咬了咬牙,冲秋蘅微微屈膝:“秋六姑娘,对不住,是我口不择言,还望你别放在心上。” 秋蘅见好就收,把簪子插回发间。 方蕊暗暗松了口气。 “方姑娘,苏嬷嬷脸上有伤,不能当差。除了替她上药,还需要我做别的吗?比如替她当差之类的?” “不必了。”方蕊立刻拒绝。 “既不需要我做别的,那我就告辞了。” “送秋六姑娘出去。”方蕊吩咐婢女。 一个婢女觉得不稳妥,安排了两个。 等秋蘅走远,成素素憋着的委屈发出来:“蕊儿,你怎么被秋六拿捏了?让她死啊,我才不信她真敢死!” 方蕊面色微沉:“那她万一死了呢?” “怎么可能,她就是吓唬你呢。” “我说的是万一。这是我家,哪怕只是万一,我也丢不起这个人。何况她婢女那么疯,焉知她会不会比婢女更疯?” “我就说有其仆必有其主!”成素素黑着脸,嘴上不说,心里对方蕊有了几分埋怨。 就为了个万一,不顾她的脸面,真是没意思。 几名贵女早早来相府,又是等人,又是寻人,此时已是身心俱疲,纷纷告辞离去。 方蕊打发人喊来苏嬷嬷。 “姑娘找奴婢。”苏嬷嬷屈膝行礼。 “明日秋六姑娘还来给苏嬷嬷上药,苏嬷嬷对她客气些。” 苏嬷嬷愣了愣。 她之前领会姑娘的意思,是要趁机为难一下那丫头,难道会错意了? “姑娘,您说的客气些是指——” “就是字面意思。”方蕊皱着眉,不想说却不得不说,“秋六这个人疯疯癫癫的,在别处也就罢了,在咱们府上还是要注意些。” “奴婢知道了。” 秋蘅回到冷香居,去了西屋书房,取来纸笔细细勾画。 一旁研墨的芳洲好奇打量:“姑娘,这画的是什么?” 二人说开后,秋蘅更没必要瞒着芳洲:“是一部分方府的布局图。” 她不是按照常规画的景物,一些线条涂抹看不出像什么,不怪芳洲认不出。 秋蘅拿起画纸看了许久,对芳洲道:“今晚我出去一趟。” “姑娘要去方家?”根据刚刚的对话,芳洲自然而然生出这个猜测。 “对,我先去探探路。” 芳洲面露忧色:“姑娘——” “别担心,我有经验。” 芳洲想想秋蘅那么多次夜里出去,稍稍放松:“我等姑娘回来。” 夜深,秋蘅轻车熟路出了伯府,直奔方相府。 天上明月皎皎,朦胧月色下的相府如沉睡的巨兽,高墙威严。 秋蘅在墙外一处站定。 这是她白日走过相府那些地方,选出的最适合潜入之处。 提了一口气,秋蘅纵身一跃攀上墙头,几乎在变了脸色的同时铃声响起。 清脆的铃音打破深夜寂静,显得格外刺耳。 “有贼!” 低喝声后,数道黑色身影从各处围墙屋顶往这边奔来。 秋蘅毫不犹豫跳回墙外,拔腿狂奔。 她轻身功夫好,很快把追赶的相府暗卫甩开,却见前方出现了两道熟悉身影。 薛寒和胡四! 秋蘅表情麻木跃上屋脊,往前奔去。 明明只是短短一瞥,薛寒却莫名生出熟悉的感觉。 是那交手两次的小贼! 薛寒同样跃上民宅屋顶,追逐着前方的人。 胡四原地跳了跳,放弃了加入。 算了,等他爬上屋顶天亮了,还是交给大人吧。 脚下瓦片发出轻微响动,背后有破空声袭来,秋蘅急忙往一侧避让。 薛寒甩出的暗器有多快多准,她早有领教。 飞刀贴着身体而过,秋蘅暗道一声糟糕,脚落下的那处竟少了一片瓦,踩空了。 稳住身体之际,薛寒已追上。 “是你。”少年笃定的声音响起,在这冷月高悬的夜里如霜雪般清寒。 秋蘅一言不发,挥掌而出。 薛寒不睡觉么,白天上衙,夜里还在街上乱逛? 这皇城使当得未免太辛苦些。 秋蘅满心无奈,掌风越发犀利。 薛寒欺身而上,警惕小贼再从手下溜走。 二人在房顶过招,秋蘅瞥见下方越来越近的胡四,心知拖得越久越不利,只好故技重施。 薛寒无声冷笑,一手捏住踢向他下身的脚踝。 他与人交手无数,这小贼是最没底线的,好在吃了一次亏,早有防备。 感受到脚踝 处传来的力道,秋蘅果断拧身主动靠近,去抱薛寒腰身。 薛寒提防她手中藏着伤人之物,急急避开。 这些说来话长,实则在瞬息间。谁都不甘被对方占据上风,齐齐摔向屋顶。出于本能的控制,二人倒下时没有发出很大动静,薛寒却愣了一下。 秋蘅抓住这短暂的机会,灵活如鱼儿挣脱薛寒的控制,迅疾而去。 薛寒心知追不上了,眸色沉沉望着那道远去的背影。 那小贼,竟是一位女子。 从屋顶跳回街面,薛寒的心思还在没擒住的小贼身上。 “大人,没抓住人?”胡四走到薛寒身边,有些不可思议。 现在的小贼都这么能耐了吗,以他们大人的身手竟然拿不下? 薛寒薄唇微抿,语气听不出喜怒:“还是那个小贼。” “是他啊,难怪了。”胡四恍然,心道还好没白费力气爬屋顶。 “是个女贼。”薛寒喃喃。 女子有这般身手,还这般没底线,实在少见。 胡四错愕不已:“大人你说什么?是个女贼?” 薛寒没搭理胡四,默默往前走。 胡四跟在一旁,发出深深疑问:“大人,你怎么知道那小贼是女贼?” “感觉。” 胡四更困惑了:“那小贼一身黑,都没露脸,这怎么感觉到的?” 薛寒面无表情看胡四一眼,岔开话题:“明日起加强夜间巡视。” 第135章 粉角 秋蘅回到冷香居,扯 “姑娘,喝口水吧。”坐立不安的芳洲等到秋蘅,悬着的心这才落下。 秋蘅接过水杯一口气喝完,气息微乱:“我先沐浴。” “水准备着呢。” 秋蘅理了理被汗水打湿的头发,宽衣解带,走向半人高的浴桶。 准备巾帕等物的芳洲一声低呼:“姑娘,你的脚踝——” 秋蘅低头,看向隐隐作痛的右脚踝。 脚踝纤细,肌肤如玉,几道指痕分外鲜明。 秋蘅扯了扯唇角。 薛寒还真是下手狠,难怪当时痛得厉害,好在她能忍。 “没事,被人抓了一下。” “是相府的护卫吗?”芳洲脸色发白。 姑娘要做的事,果然很危险。 “相府——”秋蘅语气拉长,轻轻叹口气,“确实很多护卫啊。” 竟安排了暗卫彻夜巡查蹲守,堵住了她夜探相府这条路。 看来想拿到那些书信账册,只能走光明正大去相府这条路。 秋蘅揉了揉太阳穴,感到了棘手。 “芳洲,当初苏嬷嬷见过你吗?” “见过的。”芳洲是个聪慧的,闻弦歌而知雅意,“姑娘担心苏嬷嬷认出我?” 秋蘅确实有这样的担心。 方相她要除,她和芳洲的安危她也要保。 芳洲摆手:“姑娘放心,她认不出的。那时候苏嬷嬷眼睛翻到天上去,看一眼我祖父都像施舍,从没正眼瞧过我,在她印象里最多只记得我是个胖丫头。再说我瘦下来后和当时区别好大,又过了这么多年,就是相熟的人也认不出的。” 芳洲能一眼认出苏嬷嬷,是因为五六年的变化于中年人来说并不大,可十来岁的女童长成妙龄少女,变化就大了,何况还是由胖丫头变成现在的窈窕少女。 听芳洲这么说,秋蘅这才继续问:“那你还记得方家公子喜欢吃的点心吗?” “当然记得。”提起那段往事,芳洲就恨意汹涌,“苏嬷嬷说她家公子没食欲,想吃咸口开胃的点心,祖父推荐了粉角……” 薄得近乎透明的粉皮,包裹的肉馅中加了剁得碎碎的马蹄与鲜菇,蘸着秘制酸汁,鲜香可口又解腻。 祖父做的粉角一绝,她曾经最喜欢吃,也跟着祖父学得认真,但她到了陈家这些年从没做过。 她爱吃的粉角,是她的伤心处。 “姑娘还没吃过吧,明日我给你做。”芳洲舀了一瓢水,轻轻浇在秋蘅肩头。 粉角有什么错呢?错的是那些仗势欺人的恶人。 姑娘说了,她们会一起,亲手除掉那些人。 “芳洲做的粉角,比当年方家公子吃到的如何?” 芳洲未加思索道:“当然比不上祖父做的。” 秋蘅抬头看着芳洲:“关乎之后安排,我想知道切实的评价。” 芳洲愣了愣,沉默一会儿道:“应该有祖父八成口味。” 粉角的调味很关键,而她于调味上很有天赋,祖父不止一次夸赞过。 “明日多做些粉角,我带给苏嬷嬷尝尝。” 芳洲眼睛睁大几分:“要下毒吗?慢性毒药什么的?” 秋蘅莞尔一笑:“不,就是让苏嬷嬷尝尝美味的粉角,所以芳洲要做得好吃点儿。” “好,明日一早我先做一些练练手。” 这一夜,秋蘅睡得不算安稳,脚踝处虽涂了药,疼痛却持续传来。 薛寒这个克星——她在心里骂了好几次,才迷迷糊糊睡了。 转日一早,芳洲就把刚蒸好的粉角端到秋蘅面前。 秋蘅看着芳洲眼下青影,有些心疼:“再急也不必熬夜。” “粉角皮需要提前准备,又不是天天熬,就这一次。”芳洲夹起一只粉角蘸上料汁,“姑娘尝尝看。” 秋蘅一口吃下,眼睛一亮:“好吃!” 芳洲眼睛笑成月牙:“太久没做有些手生,我还能做得更好吃。” “那等下午,你带着做好的粉角去找我……”秋蘅交代一番,出了门。 赶车的还是张伯,先前芳洲和伪装成秋蘅的婢女青萝去城外接秋蘅时那位车夫。 伯府不只张伯一个车夫,但张伯年纪最大,反应最迟钝,话最少,深得秋蘅青睐。 “张伯,换个方向,去灵微观。” “六姑娘不去相府啦?” “先去灵微观,再去相府。” “好嘞。”张伯应一声,控制着缰绳调转方向。 今日是灵微观那位妙清真人主持法会的日子,她必须去瞧一眼。 去往灵微观的路上车马不少,香客不绝。 秋蘅早早让张伯停下马车,戴上帷帽前往观中。 观门大开,经声阵阵,秋蘅混在众多香客中,随着人流来到坛场。 身着法衣的道士正掐诀念咒,凝聚了众人目光。 只一眼,秋蘅就失望了。 主持法会的这位道长看起来花甲之年,论年纪倒是能向先生靠一靠,可样貌身形没有一点熟悉的影子。 她与先生认识时先生有百岁了,此后十年,眼瞧着先生越发衰老,老到眼皮垂叠,让人忘了那双眼睛本该是什么样子。 但对秋蘅来说,见到一位与先生神似的或许不能肯定就是先生,而不是的人一眼便能确定。 “请问坛上主持法会的道长是妙清真人吗?”以防疏漏,秋蘅低声问旁边人。 那人诧异看秋蘅一眼,语带不满:“你这小娘子,来妙清真人的祈福法会,主持法会的不是真人还能是谁?” 秋蘅默默退出去,察觉有人走近,看了一眼主动打招呼:“薛大人。” 薛寒走到秋蘅身边:“秋六姑娘来看妙清真人是不是你要寻的人?” “嗯。”秋蘅取下帷帽,拿在手中,“薛大人呢?” “这种法会来人颇多,皇城司需要留意。”薛寒看着眉眼间隐有倦意的少女,“秋六姑娘没休息好吗?” 秋蘅闻言,深深看薛寒一眼。 明明是白日忙夜里也忙的人,看起来却眼神清亮,神采奕奕。 “是没休息好。薛大人最近忙吗?” “不忙。” 秋蘅微抽嘴角,语气不变:“不忙挺好。” “秋六姑娘要是得闲,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我下午有事。” “那来得及,正好说一下虞贵妃的事。” “好。”秋蘅答应下来。 第136章 带你去一个地方 离开城区,二人骑马一路向西,进了山中。 说是山里,放眼可见楼宇屋舍掩映在林木间。 秋蘅跟着薛寒走入山谷,停在一处水潭旁。 水潭白玉砌就,清可见底。 “这是——”秋蘅伸手拨动了一下池水,望向薛寒的眼神有了异样,“温泉?” 在这样的目光下,薛寒陡然生出被窥破心事的尴尬,面上却半点不露声色:“对,这里的水常年都是温热的。京中一些人购置此处土地建造别院,冬日得闲时会来小住。” “还真是会享受。”秋蘅感叹。 “这也是活水,应当与青莲湖一样可缓解秋六姑娘旧疾发作时的不适。” 秋蘅听了沉默一瞬,露出明媚笑容:“多谢薛大人为我考虑这么多。” “秋六姑娘客气了,此处平日无人使用,若能帮上秋六姑娘,再好不过。” 谢来谢去没意思,秋蘅问起正事:“虞贵妃那边,薛大人查到了什么?” “根据目前查到的,虞贵妃与林家并无恩怨。” “并无恩怨啊。”秋蘅喃喃。 “虞贵妃这边我查了一下,右相姚真曾因劝诫今上莫要耽于和后妃享乐招致今上不满,后来被罢相。除此外,没有外臣因虞贵妃丢官获罪。至于后宫——” 薛寒拿出信笺递给秋蘅:“深宫中许多事都不会浮上水面,能查到的有限。从得到的这些讯息看,一些嫔妃、宫人因虞贵妃受罚都不是因为什么大事,更像是运气欠佳,撞上了虞贵妃的喜怒无常……” 秋蘅接过信笺,打开来慢慢看完。就如薛寒所说,看起来虞贵妃不是针对哪个,而是随心所欲。 秋蘅不觉得自己怀疑的一定对,既然虞贵妃暂时没查出问题,那就再看看。 “秋六姑娘要找的长清真人,等把京畿地区各道观查过,再和你说。” 在大夏,道士须持有官府颁发的度牒,想查京畿地区道士的讯息,礼部会有记录。 薛寒借着搜查异国细作的由头去礼部翻阅过相关名册,但要想没有疏漏,还是要派人去看看。 律法是人定的,可总会有人不遵守,完全相信名册就太天真了。 秋蘅再次道谢,提出返程。 分别时,薛寒犹豫了一下问:“明日就是十五了,秋六姑娘的旧疾是不是常在这时候发作?” 他急着带秋蘅去山谷温泉,就是因为明日便是月圆时。 “也不一定……薛大人别担心,我对自己的身体有数。”秋蘅含糊过去,上了马车。 车轮转动,马车向前,素青的车窗帘突然掀起,露出少女俏丽的脸庞。 薛寒果然还牵着马,站在原处。 探头回望的少女冲他招招手,马车渐渐远去。 提着食盒的芳洲等在半路,叫停了马车。 张伯很是纳闷:“出门的时候怎么不和六姑娘一起啊?” 芳洲一边上车一边道:“那时要做点心,走不开。” 张伯摇摇头。 现在的小丫鬟不得了,做点心还排在服侍主人前头了。 “张伯尝尝。”进车厢前,芳洲从食盒中取出一份淋上料汁的粉角递过去。 张伯没吃过这种南边的点心,但看卖相就觉得好吃,等一口吃下去,眼睛都睁大了。 “好吃,好吃!”张伯发出最朴素的夸赞,一下子就理解了做点心更重要。 是真的好吃,他一个车夫能吃到这样美味的点心,真是托了六姑娘的福! “下次我再做别的点心请张伯吃。”芳洲笑盈盈说完,进了车厢。 姑娘常出门,与车夫打好关系无疑会方便许多。 “姑娘看看。” 芳洲把食盒打开,里面除了粉角,还有桂花糕,牛舌酥。 “辛苦啦。” “姑娘用过午饭没?” 秋蘅想到回城时薛寒塞给她的烧饼,不觉弯唇:“用了。” 那烧饼真干啊,好在薛寒又给了她水喝。 芳洲看秋蘅唇边含笑,放下心来:“看来姑娘午饭吃得不错。” 秋蘅默了默,没反驳:“嗯,吃着还不错。” 没多久马车停下,相府到了。 秋蘅让芳洲留在车中,一个人进了相府。 “姑娘,秋六姑娘来了。”专门留意着的婢女把消息报给方蕊。 经过昨日那么一出,方蕊今日是没心思喊朋友们来看笑话了,也不想再去刺激那疯丫头。 反正秋六纵仆伤人的恶行定会传开,她不信这样名声的人还有前程可言。 “盯紧了,别让她再惹事。” 秋蘅顺畅见到苏嬷嬷,冲她微笑:“苏嬷嬷等久了吧,我来给你上药。” 苏嬷嬷想着方蕊的交代,勉强笑笑:“有劳秋六姑娘。” 要她说,姑娘还是太要脸了,才被这种贱东西拿捏住。 苏嬷嬷绷着脸等秋蘅涂了药,矜持道谢。 “应该的。”秋蘅擦擦手,把带来的食盒放到苏嬷嬷面前,“我的丫鬟伤了苏嬷嬷,我越想越过意不去,带了些家中做的点心给苏嬷嬷尝尝。” 苏嬷嬷扫一眼食盒,飞快压下眼中嫌弃,拒绝道:“秋六姑娘太客气了,我不爱吃甜腻的点心。” 秋蘅一笑:“巧了,今日一共带了三样点心,其中两样都是咸口的。” 她说着打开食盒,把点心一一摆出来:“牛舌酥,桂花糕,粉角。牛舌酥和粉角都是咸口的,粉角苏嬷嬷吃过么?是南边特有的点心……” 苏嬷嬷视线在那盘粉角上停留,悄悄撇嘴。 她是相府有头有脸的嬷嬷,什么没吃过。 粉角是南边的点心不错,公子曾吃着好,回京后特意找了大厨来做。她吃着那大厨做的粉角也不错,可惜公子不大喜欢。 粉角啊——苏嬷嬷隐约想起去南边时有些不愉快的往事,但已不记得那不识抬举的点心师傅长什么样了。 这种事,这种人多了,哪有那个闲心都记在心上。 苏嬷嬷很快把这点不值一提的回忆抛在脑后,再次拒绝秋蘅:“才用过午饭不久,我还不饿。” 秋蘅面露失望,直直盯着苏嬷嬷:“苏嬷嬷不愿吃,其实心里还怪罪我吧?” 苏嬷嬷被秋蘅直勾勾的眼神弄得心里发毛,想想方蕊的叮嘱,不情不愿拿起点心。 第137章 鱼饵 苏嬷嬷拿的是牛舌酥,一口咬下不由意外。味道竟然不错。当然,相府吃的、用的都是顶好的,苏嬷嬷只是惊讶永清伯府居然也有手艺这么好的点心师傅,牛舌酥本身并没让她到惊艳的地步。“秋六姑娘请回吧。”敷衍尝过牛舌酥,苏嬷嬷掏出帕子擦了擦嘴角。秋蘅笑盈盈问:“苏嬷嬷不尝尝桂花糕吗?一个外门长老的记名弟子,地位也超过了绝大多数的外门弟子,他们惹不起。因为马扎部落的族长,还是蛮荒之地,有头有脸的人物,同时也是一位剑师,这几乎是生活在蛮荒之地边缘部落中,最为强大的战力了。但就在他刚刚出现的瞬间,他惊讶的发现,沈逍遥竟然追寻到他的踪迹,一鼎直接砸了下来。而宋飞也没有正面迎战的意思。当然,也不会摆出太极的起手式。仆从军也并非都是傻子,他们知道吐蕃军想干什么,他们又何尝想跟夏军作战,只是碍于身后顶着吐蕃军的刀枪,自己的国家也处在吐蕃的掌控之中不得不为。可这也大大影响到了他们的战斗力。现在只感觉脸上火辣辣的,脸上一定有他的五指印。话音刚落,我接收到系统的短信。“哼!”人造人十八号傲娇的撇过头,那目光,全然没把布里安她们放在眼里。己方阵营内的第一宇宙奴仆各族舰队内传出了一道道惊呼之声,对面第二宇宙联军的舰人中更是如此,唯一不同的是语气。“还不走,愣着干什么?”侯赛因低声下气的对着两个凶兽说着,然后转身又对着宋飞怒喝了一声。“……”李隆基忽然也想把手中的牡丹碾一碾,却终究忍住了,然后直接将牡丹往萧江沅的发上一簪。在这个门第风依然存在的国家,张浩与荣晓兰走到一起还能得家双方家人的祝福实在是少见,当然这也跟荣老是草根出身有关,相比家世荣老更看中实力。我也不打算再提唐思,这时候会扫兴。我相信刚刚看到的那个画面,肯定有原因在,我还是选择信任他。百无聊赖之中,拿起手机看新闻,信息爆炸的时代,手机一番就知天下事。其实我很想知道陈识是不是也难受,昨天他亲我的时候我明显感觉到他那里不一样了,亲的那么长时间会动情是肯定的。我继续胡思乱想,甚至想到,他走的那一礼拜,有没有跟唐思什么什么的。西风长老赶紧使出了千斤坠的身法,猛然从空中跌落,并再次挥动冰刀,将身下的夜天,笼罩在了密密麻麻的冰刀刀影之下。既然所有的知道都只不过是脑子里的扭曲,那么何必用一辈子的时间去追求什么知识呢?这场精心策划的梦境,绝对不是这样用的。夜天和南风长老冲出了房间,并一跃而起,来到了南城的地下城的地面。有些被打中时,掉回怪雾里面,在外面的共有九具。这些尸体都不完整,有的甚至只剩脖子。乌斯不管其它部位,只把脑袋捡回来就行。而且八万只是明面上的部队,谁知道那些叛军还有没有其他的底牌。也不用刻意为了平整性,而将黄土炒熟再夯实,直接在山上修路就行。全都抱头鼠窜,也不管山君之威,一个个你推我搡,朝着林子里逃去。“姑娘在曲江池畔先羞辱我,而后逼问我,是要给秦王府难堪吗?”徐韵之十分冷静。 第138章 不是故意骗你 秋蘅乘坐马车到了永清伯府门外,喊张伯停下。“六姑娘怎么了?”“张伯先进去吧,我去货郎那儿买些小玩意儿。”秋蘅一指不远处停下的货郎。“好嘞。”张伯笑呵呵应一声,驾着马车进了伯府。秋蘅走向年轻的货郎,佯作慢慢挑选,等围着的其他人散了,低声问:“青莲湖那边准备好了吧?”在他离开后,内谷中的老者和玉犀牛悠悠醒来,看着谷口的方向,神色各异。想一想,如果以后长大了,有了这样的经历,就是说出去都特别有面子的。“蒋童,今天的火锅很好吃,多谢款待。”真诚灿烂的笑容挂在他的脸上。任何在我15-35岁之间诞生的科技都是将会改变世界的革命性产物。码头边缘地带,年轻的扬州士子们,爆发出一声欢天喜地的呼叫声。安禾眼看着男人走到自己床前,她抓着被子的手指节泛白,冷冷地吐出两个字。四目相对的两人,一个眼睛里是惊愕,另外一个的眼睛里是愧疚。林高明向来就是一个暴脾气,哪里能够忍得了别人对自己的侮辱。“现在怎么办,看着这条大蟒是不听话了,我都想不明白,它是怎么出来的?”那个牢笼里是好的,也很坚固,都没有破坏掉,那它出现在这里,可不就是很奇怪吗,而且还是种让人都想不明白的怪。曲悠双手支在下颌上,如梦似幻的眯着眼,好像在看一场绝佳的走秀般,双眼直冒光。好看,这货绝壁是衣服架子,真正的穿衣显瘦,脱衣有肉。战龙基地,除了生活娱乐资源紧缺了点,就什么都有,尤其是武器方面,很多时下最新最先进,甚至是朝前的武器,在这里就跟摆地摊一样,随便你挑选。当兵嘛,最爱的就是武器,也难怪那么多人挤破了头,也想进战龙来。锦绣盛会如火如荼,利家木匠铺爆款单车人气不减。先前的云大客串导游忙于兼差交流会主持,没了具体路线引领的散客们便自发集聚在脚程最近而景致始终如画的明媚崖,导致那里再度人满为患。这是林晓沫心底最柔软的地方,一聊起来,总是感觉特别的温暖。接电话的是富临饭堂的老板,他都没有想到贺晋年会亲自打电话来,以前订位子可都是他的助理来订的。青隽一袭紫衫,俊美如仙,大病初愈的面庞透出股惹人心怜的味道。就那么静静地立在原地,隔着横栏与窗边的娇人对望,因为消瘦,漆瞳更显幽深,偏又从里头散发出充满惊喜的柔光,星子般熠熠夺目。相比于玉芬的怯懦,玉柳则更为的兴奋,她昂首挺胸的向前,心里带着丝丝雀跃和未知名的激动。她怎么了,难道,便是顺从也有错嘛。绿绸眨了眨眼,水眸中流出了无助的泪。等他也包扎好,两人牵着手从病房里走出来,正好碰到了到达医院的唐素心。袁铃过往每一次用本命的钟蛊,都从来没有输过,而现在铁定不会输。袁铃带着这样的想法,朝着对方重重的攻去,这一次本命蛊果然厉害,终于侵入了燕真周身三尺的气墙,却在二尺五的时候被挡住了,然后变得粉碎。燕真还想打听一些情报,但是独孤剑已经指挥着这只洪荒神j硬上了。“可是……”乐瑶鼻子大酸,悲从中来,可是他们还是死了,看到超自在前面那么伤心模样,她就很自责。 第139章 阿蘅是细作? 几乎是本能的反应,那一幕在薛寒脑海中浮现:二人交手,小贼抬腿踢向他,他用力抓住小贼脚踝,最后一起倒向屋顶…… 那样亲密的接触,他立刻察觉到小贼是女子。 少年盯着秋蘅的右脚踝眼神深沉。 阿蘅的脚踝处……为何有淤痕? “薛寒——”秋蘅眼皮沉重,闭着眼喊了一声。 喊声虽轻,薛寒却一惊,飞快收回落在秋蘅脚踝处的视线。 “我在。” 他竭力不让自己的声音有异,明明秋蘅才是被怀疑的人,自己却莫名心虚起来。 “带了帕子吗?麻烦帮我擦擦脸。脸上都是血,不大舒服……” “哦,好。”薛寒忙伸手入怀,取出一方手帕。 帕子已经随着衣衫湿透了,就着湖水把帕子揉搓几下,薛寒靠近秋蘅,轻轻擦拭她脸上血渍。 洁白的手帕染上腥红,少女的脸恢复白皙。 拿着帕子的少年静静看着她。 因为闭着眼,她的眉舒展修长,浓密纤细的睫毛忽而颤动,那种脆弱感格外强烈。 这样的阿蘅,他实在难以与那小贼联系到一起。 阿蘅,你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难道是……异国细作? 倘若是,他又该怎么办? 薛寒自嘲一笑。 他从没想到,当初为了确认阿蘅是十年前送他红豆糕的小姑娘,以怀疑被寻回来的秋六姑娘是细作为由登了永清伯府的门,这个借口竟可能成真了。 “薛寒。”闭目的少女忽然睁开眼,眼神比秋水还温柔,“你在发呆吗?” 薛寒晃了一下神,心思起伏,语气却温和依旧:“嗯,我在发呆。” “在想什么?” “在想——”薛寒看着面色苍白却唇角含笑的少女,“在想你这次发作好像比以前严重许多,是旧疾有了变化吗?” 这旧疾,会不会是一种毒? 以毒来控制细作或死士,本就是常见手段。 “也许吧,我也不清楚。”秋蘅实话实说。 她不知道老天会容忍她这个异类到何时。也许等真正改变大夏走向灭亡的命运,老天就把她这个异类收走了。 秋蘅目不转睛看着薛寒,眼神柔软。 趁现在,她要多看一看薛寒。 本以为很熟悉的人,眼里却有了她看不分明的情绪。 “秋六姑娘。” “嗯?” “我认识一位归隐山野的太医,医术高明,你若需要,我带你去看一看。”薛寒说到这里,语气微顿,“这位太医很有医德,不会把病人的情况对旁人说。” “我这种怪病,就不去浪费大夫时间了。”怕薛寒再劝,秋蘅抬抬手,“身体恢复了些,我进去换下衣服。” 薛寒扶她起身,背对船舱望着湖面。 湖水澄澈,涟漪不绝,一直荡进他心里。 少年从钱袋子中摸出一枚铜钱,发泄般甩向湖面。 铜钱在湖面几个跳跃,掀起细碎水花,最终沉入湖里。 “薛大人,你水漂打得真好。”身后,少女轻快声音传来。 薛寒霍然转身,看到的是挽起头发,换上干爽衣裙的秋蘅。 也不过是换个衣裳的功夫,她看起来就和刚才全然不同了,虽然脸色还苍白,眼神却明亮透着生机。 薛寒一时恍惚。 也许刚刚那个濒死痛苦的阿蘅只是他的幻觉,那白皙脚踝上触目惊心的青痕也是他的幻觉。 薛寒把夹在指尖的另一枚铜钱甩出去,垂眸藏住嘲弄。 他可真会自欺欺人。 秋蘅把叠放整齐的衣裳递过去:“你也去换一下吧。” 薛寒默默接过进了船舱,很快换好衣裳出来。 “很合适。”他说了一句,语气莫名。 秋蘅神色坦然:“本就是为你准备的。” 薛寒眼里闪着疑惑。 “薛大人总会在我旧疾发作的时候出现,容易弄湿衣衫,我就给你备了一套。” “多谢。”薛寒胡乱应了一句,目光转向湖面。 “刚刚薛大人用什么打水漂?”秋蘅坐在薛寒身边问。 薛寒手伸进钱袋,摸出一枚铜钱:“用这个。” “竟然用铜板啊。”秋蘅接过铜钱把玩着,“薛大人好舍得。” 薛寒定定看着调侃他的少女,闷声道:“平时不会。” “也是,对着湖水才会突然生出兴致。” 薛寒牵了牵唇角,心道:不是生出兴致,是心乱如麻,不知该拿你如何是好。 “我也会。” 秋蘅扬手把铜钱甩出,铜钱在湖面弹跳,如灵动活泼的小鱼儿。 “不如用石片跳得多。” 薛寒笑笑:“秋六姑娘会的东西很多。” “薛大人会的也很多。” “我幼时混迹街头,打水漂这些是寻常人家的孩子常玩的。” 秋蘅弯唇:“我也是。爬树捉鱼,打水漂蹴鞠,都是乡间孩童爱玩的。” 薛寒陷入了沉默。 他害她与至亲分离,流落他乡,若是沦为异国细作,也是他造的孽。 “我该回去了。”秋蘅用双手支撑船板,往后微微仰了仰。 她没有看起来那么好。 这一次发作过后,还是很疼,很累。 但她不想让薛寒担心。 薛寒……会为她担心吧? 秋蘅不想自欺欺人,刚刚痛不欲生之际,哪怕神智并不清明,依然能感觉到薛寒的失态。 关心一个人,才会为之失态。 “要劳烦薛大人为我撑船。” 薛寒深深看面色如纸的少女一眼。 她的眼神那么亮,会让人下意识忘了才刚刚遭受那般痛苦。 如此心志,百中无一。 细作的嫌疑在少年心中增大,可他却痛恨不起来,只恨自己情难自禁。 薛寒拿起竹蒿,小舟往湖边而去。 “薛大人留步吧。”快要到伯府时,秋蘅停下脚步。 “秋六姑娘慢走。” 薛寒目送秋蘅从角门走进伯府,这才赶回皇城司。 “胡四。” “卑职在。”胡四瞄一眼薛寒,随口道,“大人换了衣裳啊,这衣裳颜色衬你。” 薛寒沉默一瞬,淡淡道:“从今日起选两个嘴巴严、擅隐蔽的,去盯着秋六姑娘。” 胡四震惊:“盯着谁?” 盯着红豆糕?他是不是听错了? “秋六姑娘,秋蘅。” 胡四眨眨眼。 没听错。 那就是他误会了,下意识以为去盯梢细作呢。 “大人,你这样不合适吧?” 就算想了解红豆糕,也不能盯人家姑娘的梢啊! 第140章 再入相府 在胡四心里,他们大人年少有为,人品端方,比京中那些纨绔好上十万八千里。这样好的大人,可不能走歪路啊!“大人,你心悦秋六姑娘,就该时不时去秋六姑娘眼前晃晃,而不是让人盯着人家姑娘啊。”跟踪盯梢喜欢的小娘子,这不是登徒子吗?薛寒忍耐抬了抬眉,语气冷淡:“这是命令。”守护:被动技能,自动释放,在感受到外来力量达到致命威胁的时候自动守护,忽视伤害,时间持续一刻钟,在此期间,无法攻击。每个月可以用一次。三更天的时候沈婉瑜才从炼药房里出来,负责守夜的夏菊和春兰已经在院子里的藤椅上打着瞌睡了。紫月公主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看到沈婉瑜,再过几日便是她的大婚。她心里自然是很不甘心,本来她将自己的大婚交给她就是想要折腾她。结果她竟然做了甩手掌柜。将这些事情交给了别人。熟话说,六月的天孩子的脸,说变就变。上午的时候还风清云朗,转眼间就阴云密布风雨欲来。“好了,说的有点远了,今天我们就说说这天狱宗的事情吧。”老人看着青水笑了笑说道。这些人和顾俊风、玉无双、齐霄他们都是认识的,也都互相打招呼问好。回到家不知不觉的已经半年过去了,青家的发展已经步入正轨,开始两个月确实把青水忙得够呛,现在好多了,很多人已经可以沿着台阶一样亦步亦趋的前进着,速度还不慢。青水也感觉头皮有点发麻,如果换成有生命的守护兽或者机关之类的兽反而会好一点,现在的泥石炎魔怪则是找不到一点弱点,硬打却又不怎么可能。沈婉瑜轻柔的将她推开,从怀中掏出了一个瓷瓶。她刚要打开瓷瓶,就被御水给阻止了。心里不断呼唤孤岚,但是孤岚却像是消失了一般,一点反应都没有了。冷华堂听得身子一僵,原本清润的双眸里便浮出一片阴狠之色,嘴角抿成了一条冷厉的弧度,握着拳头的手指节都有些发白,但他没有再回头,更没再说什么,大步便走了出去。那凌厉的双爪向着夜狂袭来,但夜狂却不闪不避,把左肩膀送了出去,让男子的爪子刺了进去。由于肌肉感到了疼痛,下意识地夹紧了这对爪子。“哥们,不好意思,我是夏末末的男朋友,你没有机会的。”凌风说道。夜祭回到了大厅里面,而按照自己的思路来推断的话,夜风他们如果在这个地图里面,他们也肯定会和自己一样,选择一个通道进去,去探索一下“出生点”。可,谁还嫌钱多?脑筋很活泛的张银凤略使手段,就让这会员费长了三四成,这还是在强哥反复叮嘱下有所收敛的结果,否则,翻一番甚至翻几番都是有可能的!钱,原来这么好挣。“有是有呢,只是这机构繁多妹妹我也只能以点盖面,找那问题大的地方帮帮姐姐,效果如何,可没太大把握。”锦娘试探着说道,她可不敢将话说死,站在这里的都是人精,一个不好,让人生了嫉,那又是祸。其中一位李一凡当然认识,就是年前见到的那位刘青,旁边一位高大1米8多的帅哥当然也不言自明了。更不论蓝茵投资已经‘花’出去的股份收购款,这些公司的股份都是最近三四年或者六七年都不会有多少分红收入的。 第141章 以退为进 方蕊进了屋,来到杨夫人身边:“母亲,我在院子里看到了秋六。怎么听苏嬷嬷说是来给您做点心的?” 杨夫人颔首:“嗯。” “真的是来给您做点心的?”方蕊还是难以相信,“什么点心,难道咱们相府厨子做的点心还比不过?” 杨夫人笑笑:“不是咱们府上厨子比不过,只是恰好她婢女做的点心合口味。” “那女儿等会儿也尝尝。”方蕊往窗外看一眼,“我来的时候就见秋六闲庭信步,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她自己家。母亲,秋六这个人邪门得很,看似出身平平,却从没见她吃过亏,您可不要被她哄住了。” 秋六用点心讨好母亲,打的是什么主意? 难不成想嫁进相府? 可兄长已经娶妻,只有二叔家的堂弟尚未婚配。秋六要是打着这种主意,该讨好的不是母亲,而是二婶。 想不通,但肯定不安好心就是了,看来秋六每次登门她还是要盯紧了。 这般想着,方蕊突然有种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懊恼。 当时还是她为了羞辱秋六,主动让秋六上门的。她就说秋六这个人邪性,从不吃亏。 杨夫人听方蕊这么说,淡淡一笑:“母亲还用你提醒。蕊儿怎么突然把秋六姑娘放在心上了?” 她的女儿她了解,清高自傲,如秋六姑娘这样家中落魄的,正眼都不会多看。 杨夫人并不觉得女儿自傲是缺点。相府千金有清高的本钱,眼光高一些,来往的手帕交才出身相当,更不会眼皮子浅瞧上门不当户不对的男人。 “那不是亲眼瞧着素素在她手上吃过亏,不得不注意些。”方蕊顺口推到成素素身上,没提被秋蘅举着簪子威胁的丢脸事。 杨夫人淡淡道:“成姑娘性子急躁了些。” 虽然出身不错,将来也难过好。 母女二人说话间,苏嬷嬷端着托盘进来了:“夫人,粉角做好了,您尝尝。” 杨夫人看了看盘中皮薄近乎透明的粉角,夹起一只蘸上料汁送入口中,细细品尝,不由点头:“是这个味儿。” 是三郎喜欢的那个味道。 后来找的厨子做出的粉角不是不好吃,但三郎吃着不顺口。 “我尝尝。”方蕊夹起粉角吃下,虽觉味道不错,却不理解母亲所为,“也没比咱们府上厨子做的好多少嘛。” 在场的都是心腹,杨夫人趁势教导女儿:“这点心啊,就如女子。都是美人儿,或娇艳,或清雅,性子有活泼,有娴静。那男子偏偏就更喜欢某一种,你能说其他女子不好吗?” 方蕊闻言,若有所思:“母亲说得是。若谈婚论嫁的男子喜欢的不是女儿这样的,就换掉他,免得事倍功半。” 杨夫人:? 苏嬷嬷也被方蕊言论所惊,怕再从姑娘口中听到更惊人的话,忙转移话题:“夫人,这点心刚出锅口感正好——” “你亲自给三郎送过去,三郎吃着如何,回来报我。” “是。” 苏嬷嬷退出去,方蕊抿抿唇:“原来是给哥哥吃的。” 杨夫人看女儿一眼:“你兄长这些日子都没胃口,若能多吃几口,就谢天谢地了。” “母亲别太担心,哥哥肯定很快好起来的。” 杨夫人点点头,心情却沉重。 儿子虽从小体弱,可如今年这般缠绵病榻还是少的,老夫人甚至开始寻觅八字相合的女子给三郎做妾,好冲冲病气。 她就三郎一个儿子,完全不敢想三郎要是有个好歹该如何是好。 过了好一会儿,苏嬷嬷快步进来,神情振奋:“夫人,三公子用了不少,还说晚饭也想吃粉角。” “那就好,那就好。”杨夫人不觉露出个笑容,看向苏嬷嬷的眼神有着赞赏,“多亏苏嬷嬷把三郎放在心上。” “夫人这话折煞奴婢了。三公子吃着好,那是奴婢天大的荣幸。” 杨夫人一笑:“请秋六姑娘和她的婢女过来。” 苏嬷嬷出了屋,不多时带着秋蘅与芳洲进来。 “杨夫人。”秋蘅福了福身。 杨夫人笑容和煦:“今日劳烦秋六姑娘了。” 至于芳洲,杨夫人没有提。 在她看来奴婢整个人都属于主人,功劳自然也是主人的。 “杨夫人不必客气,就当伤了苏嬷嬷的赔礼了。”秋蘅看向苏嬷嬷,“苏嬷嬷脸上伤痕已经结痂,无需上药了,正好和杨夫人说一声,明日我就不来打扰了。” 杨夫人眉一挑。 三郎还等着吃秋六姑娘的婢女做的点心,不来了怎么行? “秋六姑娘,我有一个不情之请。” 秋蘅面露惊讶:“杨夫人说笑了,您是相府大太太,我只是一个普通小姑娘,哪有能帮上您的地方。” 杨夫人一滞。 这丫头怎么回事儿,不知道是客气话吗,这还让她怎么往下说? 好在到了杨夫人的年纪,脸皮也不会薄,笑了笑道:“秋六姑娘的婢女做的点心深得我心,想借用她一段时间——” 芳洲脸色一变:“我只跟着姑娘,哪儿都不去。” 杨夫人蹙眉看芳洲一眼,心道这要是相府丫鬟,早狠狠掌嘴了。 她就说,用外头的人还是不方便。 “秋六姑娘若是愿意,定有重谢。” “芳洲被我宠坏了,倔起来谁都管不住。杨夫人喜欢她做的粉角也好办,我让她把方子写下来,贵府大厨照着做是一样的。” 话说到这份上,杨夫人不好再说什么,等秋蘅带芳洲告辞,脸沉下来。 苏嬷嬷冷哼:“不识抬举!” 方蕊反而觉得心安,笑道:“咱们府上厨子会做再好不过,想吃了多方便。” “交给厨房做了试试。”杨夫人吩咐下去,并不看好。 她虽不下厨,也知道那些食谱要么适量,要么少许。明明一样的方子,做出来的吃食味道却不同。 回去的路上,芳洲问秋蘅:“姑娘不让我留下,以后怎么常来相府呢?” 秋蘅靠着车壁,微微合眸:“别担心,杨夫人会想办法的。” 爱子心切的杨夫人,应当会按着她推测那般去做吧? 第142章 纳妾 跟踪的察子把消息传回去,胡四去向薛寒禀报:“大人,今日一早,秋六姑娘带着芳洲去了相府,临近晌午才离开。”“相府……”薛寒眸光微闪,“秋六姑娘因何去相府?”打探情报是胡四干惯的活儿,不用特意交代就会尽量周全,听薛寒这么一问,表情古怪:“听说是秋六姑娘前往灵微观上香,偶遇相府大太太杨氏,也不知道在山里绕了多久,达到目的地时,车子远远的就进不去了,前面已经堵塞了不少车辆,有民警在维持秩序,进山的车辆,这时候只能统一停在一个不影响救援车辆进出的斜坡路段。黑龙战战兢兢的接过手机,拨通了赤炎龙副帮主的电话,让他召集所有人。胜负已分,白如霜、林枫、杰森胜利了,可也失去了战斗力,陷入了昏迷。“子情,瞧你这话说的,我没事就不能过来看看你呀,难道你不欢迎我不成。”朱治平微微一笑,眼睛朝陈兴身上瞟了一下,显然在猜测陈兴的身份以及和朱子情的关系,眼里多多少少带有一些敌意。“接我随便一掌都如此困难,看来我真的高估你了。”诸葛神机一脸傲然,眼中更有着一种蔑视众生的感觉。而且今天秦峰也确实让他们刮目相看,从一开始的的谈话,到最后将奸细拽出来,再加上这一切都是提前安排好的,光是这么一件事就足够秦峰证明自己理事长的身份不是单单靠武力赢来的。“喂,他们那样说你,难道你一点都不生气吗?”陈静双手环胸,实在是受不了墨白这耐性,这他都能忍下来?太不可思议了吧。坐在警车后边的两个警察也都是公安局有头有脸的人物,他们脸上也有一丝阴霾。与此同时,楚旬眼中那诡异而阴沉的血光也骤然隐去,随后,他原本有些迷惘的眼神也恢复了清明,心中那种莫名强烈的饥渴感觉更是随之淡去,再也无法影响他的神志。禁不住的,沈君宇的手,便死死的扣住了腰边的桌子,几乎要被他抓下一块来。看着油乎乎的萧天,安塞心底突然升起一道暖流,从这一刻起,她真正把萧天当成了哥哥。不久前,虎子轻而易举打败了十只火焰蜥,以为不过如此,因此才会生出轻视之心。如此特别的一位姑娘,实在是太少得见。从那时候起,他便有了要把这姑娘留下的心思,总觉得她一定会带给他们更多的惊喜。连买菜的老太都可以炒股赚钱的时代,已经一去不复返了。绝大多数人,亏得血本无归,看来,这天下的确没有凭空发财的白吃午餐。萧天恍然大悟,他已经忘记当日大闹刀宗,便是橙袍裹身,吓得一身冷汗。不知道过了多久,那黑『色』巨幡表面的黑『色』波纹终于缓缓散去,正面黑幡也随着这黑『色』波纹的散去出现了丝丝裂纹,随即崩碎开来,彻底的被毁去。苏毅有些无奈,安娜几乎是颤抖着端起了面前的饮料,将手臂和苏毅环在了一起。而后几乎是羞的抬不起头,将手里的饮料喝了下去。看到赵星光、卓雅也在,天泽皱了皱眉头,便一脸自然地下了车。生意人做久了,天泽的性格也变的有点喜怒不形于色了,也更加的成熟了。温妮想起了那一年的自己,对能否成功逃脱同样充满了怀疑,内心里对光明的向往和对危险的恐惧狠狠地交织在一起,那样的心情,她永远不会忘记。至于说叫龙灵知道害它的人,那就更不要提了,龙脉虽有灵,可到底并不像人一样能够思考那样辩明是非,就算是将害龙灵的人放到它面前,它或者会报复,但也绝不可能放过京大的同学。如同传说故事中提到的,羊首、人身、红肤、手握长矛的怪物从森林间蜂拥而出,其间还夹杂着一团团令人作呕的半熔融状生物,以及犹如巨大蛤蟆的怪物。“天泽,这是……”徐强的呼吸反而更加急促了,连脸色都有点涨红了。最近因为大家的出现,我明显能感觉他渐渐变得阳光了起来。他终于能卸下心防了,可他却很谨慎这种感觉的出现。王母恨声道,若非她私下打探也没有找寻到刘玺和沉香的下落,她怎会轻易放过杨戬。满胜胜的怒气和业火已经在眼里打转了,可石头正好提到了魈居,想到魈居对自己的嘱咐和期盼,满胜胜便心头一紧的省下了和石头斗嘴的功夫。剑刃劈开空气的声音伴随着心头传来的警兆,让她猛地将手中的碗丢到一边,然后向侧面一滚。下一刻,她看见自己刚刚坐着的椅子,被一人多高的锋锐巨剑劈成了两半。另一方面,内城的城门处设置了「破除幻象」与「侦测变形」的常驻阵法,这意味着想要利用秘术隐藏安雅的身份,带着她从城门离开,同样是相当困难的事情。对于身份本就有些敏感的二人,引起怀疑就几乎等同于失败。而那个光荣的事情,彩虹舞舞娘在以前除了姐姐以外就是自己。可惜命运弄人。对面敢过来,就让佐伊找机会睡泡开团,五打四,他们能轻松碾压。他们直接被炸到浑身上下起了火,他们痛苦地躺在地上来回打滚,试图扑灭身上的火。耳光声再次响起,不过这次不是苏浩然打周鲲鹏,而是周鲲鹏一巴掌将老陈抽翻在地。“那就没错!你涉嫌污蔑诋毁他人声誉,散播谣言,请跟我们走一趟!”领头的警官说道。罗浮圣王带着一丝哀伤缓缓走到了众生面前,情绪略显激动,只是脸上的灰败却是无法遮掩。亚索打永恩,就看兵线,有兵线的时候,亚索是有优势的,可以利用兵线操作的空间很大,没兵线时,亚索就是永恩的弟弟。他们见唐晨依旧好端端地站着,还不断来回走动,帮几个队友按摩,教他们顺气,不由一脸惭愧。苏浩然眼念金芒,看得清清楚楚,刘雨彤在某个刹那,真气升华、精神升华,旺盛的气血在丹田中汇聚成丹,而且虚幻气丹连续虚实闪烁了三次。飞镖才触及到嘴唇,就突然感觉嘴角一阵发麻,钟离果意识到自己中毒了,他用力吐出那个飞镖。 第143章 全凭祖父做主 茶汤顺着永清伯的老脸流淌,打湿了胡子。 永清伯抹一把脸,不可思议指着老夫人:“你失心疯了?” “我看伯爷才是失心疯了,好好的孙女竟然要送去给人做妾!” “我话还没说完呢!”永清伯气得脸色铁青,“方相说了,只要咱们答应,袭爵的事他会帮忙——” “袭爵袭爵,你为了袭爵简直癔症了!就算真能袭爵又如何,世人都要戳永清伯府的脊梁骨,为了袭爵让孙女去做妾!” “真能袭爵又如何?你说的什么傻话!”永清伯以看傻子的眼神看着老夫人,“能袭爵,老大以后就是永清伯,松儿以后也是永清伯,松儿的嫡长子还会是永清伯!我们的子孙后辈不至于沦落为平头百姓,将来我才有脸见列祖列宗!” 老夫人冷笑:“眼下的子孙都护不好,还子孙后辈?” “妇人之见,头发长,见识短!”永清伯跺脚,“一个孙女换永清伯府世袭罔替,有什么不好?” 老夫人语气坚决:“我不接受!” 永清伯彻底恼了:“别忘了我才是一家之主。念在老夫老妻了和你说一声,你还闹上了。我告诉你,这事儿我说了算,莫要发疯!” 老夫人定定望着永清伯拂袖而去后晃动的门帘,低不可闻喃喃:“是谁疯了,是谁疯了……” 好一会儿后,老夫人一个激灵醒了神:“春草,春夏——” 大丫鬟春草轻轻走进来:“婢子在。” “立刻去冷香居,把六姑娘请来。” “是。” 此时的秋蘅,被永清伯打发人请了过去。 “祖父找我。” 永清伯打量着孙女。 梳着双髻的少女正是花儿一样的年纪,雪肤乌发,眉目精致。难得气质沉静,给人一种很有智慧的坚韧感。 永清伯虽对老夫人放了狠话,可一见秋蘅,惋惜的念头更强烈了。 以六丫头的野心要是进宫,说不定混得比贵妃娘娘还风光。若是能换一个孙女去相府,伯府还能袭爵,就两全其美了。 “这几日蘅儿去相府,有什么感觉?” 秋蘅不动声色回道:“相府奴仆成群,规矩森严,处处彰显高门气派。” “那确实,方相乃百官之首,相府可不是寻常人家可比。”永清伯顿了顿,试探问起,“若是蘅儿能去相府生活,觉得如何?” “请祖父直言。” “相府看中了你,想要你给相府三公子做贵妾,你怎么想?”永清伯留意秋蘅反应,却发现她听了这话神色并无多少变化。 瞧瞧,比老婆子沉得住气多了,这样的心性资质,不愁没有造化。 秋蘅反问:“祖父怎么想?” “呵呵。”永清伯摸摸胡子,“祖父觉得有些委屈你。不过相府三公子的妻子出身一般,性情软弱,并不讨婆母喜欢,你若进了相府想把日子过好不难。” 秋蘅沉默半晌,淡淡道:“既如此,孙女听祖父安排就是。” 她如此说,反让永清伯犹豫了:“你就没别的想法?” 一般小姑娘听说去做妾,不说寻死觅活,哭哭啼啼是免不了的,六丫头未免太平静了。 “孙女有很多想法,但既然祖父有此打算,那我能做的就是在祖父的安排下尽量过好。” “你——”永清伯叹了口气,“蘅儿是个好孩子,你先回去吧。” 他要再想想,用六丫头换方相帮忙到底亏不亏。 “孙女告退。” 秋蘅回到冷香居,春草等了有一会儿了。 “六姑娘,老夫人让你去一趟千松堂。” 秋蘅来到千松堂,见到的是神色凝重的老夫人。 “祖母。” 看着屈膝行礼的小孙女,老夫人一时没说话。 她嫌六丫头答应去相府给一个嬷嬷上药丢脸,一直没搭理这丫头,万万没想到冷了几日,竟要给人做妾去了! “怎么才过来?”老夫人冷声问。 “刚刚祖父叫我过去说话。” 老夫人一听,脸色更沉了。 老东西动作倒是快。 摆摆手示意伺候的人退下,老夫人沉声道:“既然你祖父找了你,想必你也知道了。” “做妾”两个字老夫人实在说不出口。 “嗯,听祖父说了。” “你怎么想?”老夫人问了和永清伯一样的话,心思却截然不同。 秋蘅垂眸,避开老夫人的目光:“孙女只能听祖父的。” 看着孙女逆来顺受的样子,老夫人一阵气闷:“怎么就只能听你祖父的,你还是康郡王妃的义女,康郡王世子待你甚好……” 倘若豁出脸面去康郡王府哭闹哀求,由康郡王府出面,定能避免做妾的结果。 而这样的事,只能由六丫头自己去做。 秋蘅在心中叹息。 都说人不可貌相,老夫人虽重名声,平日看似严苛,却是真心疼孙女的。 不像永清伯,眼里只有利益,孙女不是孙女,是筹码。 可惜她要让老夫人失望了。 沉默了一会儿,秋蘅平静道:“阿蘅有祖父母,有父亲,没有脸面去康郡王府哭闹。” “你——”老夫人脸色青白交加,胸口堵得难受。 这丫头平日不是个会吃亏的,脸皮还厚,现在是怎么了? “六丫头,你要知道这是你的终身大事,一旦定下来就没有回头路了,这可不是在意脸面的时候,你要想清楚了!” 她这么看重名声都宁可六丫头去康郡王府求助,这死丫头脑袋被门夹了? “孙女想清楚了。” “好好好,你别后悔就行。” 老夫人把秋蘅赶出去,黑着脸生闷气。 “老夫人喝口茶吧。”春草怕老太太气出个好歹,奉上茶水。 老夫人接过来喝了一口,把茶盏往桌上一放:“备车,出门。” 就算六丫头认命,她也无法忍受好好的孙女去给人做妾。 穷苦人家活不下去把女孩儿卖了就罢了,伯府贵女去做妾,她一辈子都抬不起头来! 秋蘅回到冷香居,靠着床头屏风微微出神。 一切都按着她所想进行,可是好像并不开心。 脑海中闪过老夫人恼怒不解的面庞,最后是一脸严肃说会对她负责的少年。 秋蘅自嘲笑了笑。 与她要做的事相比,她开不开心是最无关紧要的。 第144章 薛寒的愤怒 老夫人低调出了门,却不是如大丫鬟春草以为的去见康郡王妃,而是去了一间茶楼,打发仆从去找薛寒。 要与皇城司打交道,那仆从心中有些发慌,正踟躇之际,一人拍了拍他肩膀。 仆从吓得一个激灵,立刻转过身去,看到一张挂着闲散笑容的年轻面庞。 “你鬼鬼祟祟干什么呢?”胡四问。 他安排人盯着永清伯府,今日没见红豆糕出门,倒是伯府老夫人出门了,随行的一名仆从明显奔着皇城司来的。 听了手下禀报觉得不对劲,于是直接来见见。 “您是皇城司的大人?”仆从看到胡四所穿服饰,惊喜中带着紧张。 “对,你找皇城司有事?” 仆从忙道:“小的是永清伯府的,奉老夫人之命请薛大人茶楼一叙。” 想着老夫人的交代,仆从压低声音:“事关我们六姑娘……” 他很好奇老夫人为了六姑娘什么事要见皇城使,更好奇老夫人要见,人家皇城使就会来吗?好担心被这位皇城司的大人翻白眼—— 永清伯府老夫人为了红豆糕要见大人? 胡四抚掌:这不就是见家长嘛! 仆从被胡四的动作吓得后退一步。 “贵府老夫人在何处?” 问清楚地方,胡四嘴角上扬:“知道了,我这就去给我们大人说一声。” 胡四跑得飞快,见到薛寒时气喘吁吁:“大人,秋六姑娘的祖母要见你!” 薛寒愣了愣,表情诧异:“秋六姑娘的祖母?” “对,您没听错,就是秋六姑娘的祖母,永清伯老夫人。” 薛寒一下子站了起来,又坐下。 素来沉稳的少年罕有在旁人面前露出几分茫然。 胡四忙安慰:“大人别紧张,肯定是好事。” 薛寒睨胡四一眼,起身往外走,走了几步脚下一顿:“不必跟着,我自去就可。” 胡四眼里的兴奋转为失落。 大人太过分了! 老夫人在雅间垂着眼,面上没有什么表情,心里却是忐忑的。 来见皇城使薛寒,是没办法的办法了。 这个少年对六丫头有几分喜欢应该不假,可真的会为了这份心思得罪相府吗? 她不确定,甚至觉得很难,但总要试一试。 若是成了,那是六丫头的造化。若是不成—— 老夫人不愿去想这种可能。 当年没能阻止大孙女进宫的心情,她不想再体会第二次。 门口传来动静,老夫人忙看过去。 少年穿了一身青色便服,恰如春日里一竿青竹,挺拔朝气。 老夫人以看孙女婿的心态打量,尽管想维持女方的矜持,却不得不承认是满意的。 长得好,有实权,有靠山,听说还救了太子立下大功,年纪轻轻被今上赐紫袍金鱼袋,定然前途无量。 这么好的孩子,怎么不早点来永清伯府提亲呢! “老夫人。”薛寒拱手行礼。 “薛大人请坐。” 薛寒在老夫人对面坐下。 “冒昧请薛大人过来,是有一事相询。” “老夫人请说。” 看着坐姿笔挺的少年,老夫人暗吸口气,道:“听闻薛大人在秋猎时曾当众说心悦阿蘅,不知是一时冲动,还是真心如此?” 她也不想这么直接的,可火烧眉毛了,不是拿乔的时候。 薛寒结结实实愣住,飞快红了耳尖。 来茶楼的路上,他想过永清伯府老夫人要见他的诸多可能,却没想到一来就问得这么直接。 沉默一瞬,薛寒开口:“晚辈自是真心实意。” 老夫人露出个笑容,转而深深叹口气:“蘅儿还小,老身本来不急她的亲事,虽听了些传闻也没过问。只是现在,蘅儿遇到麻烦了——” “秋六姑娘遇到什么麻烦?” 老夫人面露尴尬:“蘅儿近来去了几次方相府上,没想到被相府看中,要……要纳她为妾……” 薛寒原本静静听着,等听到相府要纳秋蘅为妾,眼神陡然一冷,有怒气闪过。 “那伯府的意思呢?”少年一字字问。 老夫人是做好丢脸准备的,可真的到了这时候,难堪的感觉比她所想尤甚:“实不相瞒,伯府从来都是伯爷说了算,伯爷并不反对相府的提议。” 这世道便是如此,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 对儿子还能以孝道来压,对丈夫,就只能看对方人品了。 多少人家,当家主母看似威风体面,平时也能和夫君争吵一二,可一旦遇事意见不同,最终能决定的还是男人。 男人或许因为种种考虑选择听妻子的,若是不愿听,便如老夫人这般了。 薛寒攥了攥拳,再问:“秋六姑娘怎么说?” 老夫人苦笑:“伯爷是一家之主,他决定的事连老身都劝不了,蘅儿一个当孙女的又能如何?只能认命了。” 认命? 薛寒心生一种违和感。 阿蘅她……是认命的人? “秋六姑娘接受做妾?” “不接受又能如何?蘅儿是个自尊心强的,不肯向康郡王府开口。”老夫人深深看薛寒一眼,端起茶杯,“出来有一阵子了,老身也该回去了。” 该说的已经说了,这少年郎若在乎六丫头,自然会做些什么。若是不在乎,说下去不过自取其辱。 “老夫人慢走。” 薛寒回皇城司的路上,胡四不知从何处窜出来,挤眉弄眼问:“大人见到秋家老夫人了吧?” 薛寒心情正糟,睨胡四一眼:“你眼睛抽筋了?” “大人,别不好意思说啊,是不是秋家老夫人想把秋六姑娘许配给你?” 薛寒脚下一缓。 永清伯老夫人与其说是想把孙女许配给他,不如说是无奈下的求助。 想到秋蘅眼下艰难处境,薛寒没有与胡四聊这个的心情,淡淡道:“不要胡乱猜测,坏人清誉。永清伯府那边继续盯着,若有情况及时报我。” “是。” 胡四老实应了,暗暗腹诽:大人就是口不对心,天天盯着人家姑娘就不怕坏人清誉了。 薛寒回到皇城司,静静独坐,脑海中浮现少女眉眼沉静的样子。 如阿蘅这样的女子,也无法摆脱家中压迫吗? 那他来助她摆脱。 第145章 买卖黄了 薛寒思虑片刻,去见薛全。“寒儿有什么事?”见到薛寒,薛全笑眯眯问。自打薛寒救了太子,薛全态度就好了许多。薛全深知,他现在的风光来自靖平帝,而总有一日靖平帝会老的。等到江山换人来坐,他这个先帝宠宦就很难继续风光了。恰好养子救了储君,这简直是天大的机缘。将来养子能在新君面艾栗出去后,还是不放心铃儿的情况。拿出他的龙牌手机给炎灸律打了个电话,这个电话当然路是找炎灸律的,他是找白允露的,他想问问允露只不知道铃儿这个情况。狄手忙脚乱地安抚宝宝,如果可以,他宁愿去把天上的太阳月亮星星全部摘下来给他,只希望他不要在他怀里哭得那么可怜。“哟,李辰,几年没见,听说混的不错嘛。”夏子龙显然也认出了李辰,身子转了过来,脸上挂着一副欠揍的微笑。木子昂想,那个时候对她应该不是爱情吧!但她却是他人生的勇气,希望,信仰。刚才沈鹤依的注意力全在姚清沐身上,根本没有注意到这个林紫月,此时才抬起头,正眼对她看过去。他正要出声提醒,后面的街上就出现了圆真的身影。薛晓妮眼睛一眯,忽然抬手,冲着远处的圆真连开五枪,然后持枪的右手在大腿上一蹭,接着又举了起来,左手一托右手腕,枪口里又连续爆出几团火光。原来因为这里的湖并不大,又是圆形的,四周围了那么高的山,所以歌声听上去不但清晰,而且宏亮。于是她又往内殿中走去。而且她越往前走,酒的味道越浓烈,于是她索性寻着酒味在内殿中找来找去。在魔教教众的瞩目期待下,磕山最高处的落望台附近,一个黑色的信号弹射出,发出凄鸣之声划破长空。这是天地间唯一一处虽然置身空中,可是却按照凡历计时的地方。“就是青枫崖上,那个只要背影的?”骚乱的台下,惊讶地传来各种议论声。谣天部落的首领也开口了,总之三名首领都在劝说齐勒克与慕容泽的大军开战。杨弘礼却是知道,张亚的背后站着郑烈,郑烈之后站着的就是整个世家大族,这其中是什么缘故,杨弘礼不敢追究,甚至他现在看着面前的众人面色并不好。她还对弟弟说,她想等到叶良回来时,给他看到一个全新,已然不同的她。至少要是一个筑基境高手的她。冷锋有些紧张的看了看四周,人围拢的越来越多,大家都感知到这里传出的动静,纷纷停留在附近。唐冲显着犹疑了,可他知道,自己可以看守冷凝浮云天吗?正义联盟早年那样的围堵他,各样阻扰,都被冷凝浮云天化解而去,个晚上,时刻有点久,变数猛然增多,他可没有那个实力做出看守确实保。意甲最剩下最后两轮比赛,赛季即将结束,米兰与佛罗伦萨的冠军争夺战进入到白热化。乔刚被机械人捉住,想要挣扎,却发现越挣扎,绑缚就越紧,根柢不或许脱离这个危险地了。谢斐应该是才洗漱完毕,身上穿着长款浴袍,黑色短发染上了水气,碎发湿哒哒的垂在额角。陈栋心中有这个担忧已经很久了,以前忙着把各个部落都聚拢到一块也顾不得认真考虑这个问题,现在各个部落的问题解决了,也是时候来认真的考虑了。 第146章 秋六姑娘很感动 相府这样的人家,既然开了口,八字这些定然提前合过,现在以此为由说不合适,必然是出现了不在她预计中的变故。 “就是说……孙女不用去相府做妾了?”不管心中如何想,秋蘅面上露出几分喜色。 这在永清伯眼中才是正常的反应。 “不用了。”永清伯叹息着,“蘅儿,你可要争气啊,莫要辜负了祖父的期待。” “祖父放心,孙女会尽力。这事祖母知道了吗?” 永清伯没好气道:“还没和你祖母说。” 到今日他还能闻到胡子上的茶叶味呢,完全不想和那疯老婆子说话。尤其这事还黄了,太没面子了。 相府也是,怎么能说变就变呢? “那孙女去和祖母说一声。” “去吧。”永清伯摆摆手。 这事肯定要和死老婆子说的,六丫头去说就省得他去了,果然还是六丫头懂事。 算了,是相府没眼光,六丫头以后肯定能出路更好,说不定就靠她解决袭爵的难题了。 永清伯自我安慰着,并没有心情好转。 他到手的爵位传承啊! 千松堂中,婢女进去禀报:“老夫人,六姑娘来了。” 老夫人脸一板:“让她进来。” 门帘挑起,头梳双髻的少女走进来。 “祖母。” 老夫人现在看见秋蘅就气不打一处来,不冷不热问:“过来有事?” 秋蘅仿佛没瞧见老夫人的脸色,笑盈盈道:“祖父刚刚找了我,说孙女那事就算了。” 老夫人不由起身:“当真?” “真的,是相府那边说的。” “没想到那孩子如此能干……”老夫人慢慢坐下,心情起伏。 秋蘅来和老夫人说这事,就是想看看变故出现在哪里,此刻瞧着老夫人反应心中有了数。 “那孩子是谁?”她凑过去问。 老夫人嫌弃看孙女一眼:“坐小杌子上去。” “哦。”秋蘅乖乖坐到锦凳上,眼中闪着好奇,“祖母刚刚说谁呀?” 老夫人淡淡道:“皇城使薛寒。” “薛寒?”熟悉的感觉又来了,秋蘅抱着最后一丝希望问,“这和薛寒有什么关系?” 老夫人冷笑一声:“你当会有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儿?我豁出这张老脸去找了薛寒,和他说了你被迫做妾的事,至于他如何令相府改了主意,那就不清楚了。” 秋蘅深吸一口气。 果然又是薛寒…… 这一刻,她不知道是该气还是该笑。 直视内心,是有欢喜的,因为薛寒会为她做这些事。 可计划被破坏,想长久留在相府就难了。 要在几年内除五贼,助新君,时间非常紧迫,对她来说只要不伤及无辜,无论是直接射杀韩悟,还是背上与高官小妾来往的名声毒杀袁成海,亦或以妾室身份进入相府,找出方相通敌证据,只是手段不同,能达到目的就行。 方三公子病逝就在近前,一个妾室的虚名换除掉方相,对她来说很划算。 至于将来,若大夏得保太平,她在京城因世俗目光不开心的话,自是哪里快活去哪里。 “你这是什么表情?”见秋蘅一副似笑非笑、似哭非哭的样子,老夫人问。 “感动。”秋蘅回神,捂着心口,“一时感动得不知道说什么好。” 老夫人点头:“你能逃离苦海,确实多亏了薛寒。蘅儿啊,通过此事也能看出来薛寒是个有能耐有担当的,难得对你有情有义,你可要把握住了。” “祖母说得是,孙女这就打发人约薛寒见一面,当面道谢。” 正常来说,没有哪个祖母听孙女说要约见外男会高兴,当然正常孙女约见外男也不会告诉祖母。 但情况特殊,老夫人巴不得薛寒立刻把孙女娶走,免得黑心烂肺的老东西又打孙女主意。 “应当的。能令相府改了主意,人家定然出了大力气,是该当面道谢。传信的人——” 秋蘅接话:“就让鱼嬷嬷去,不显轻浮。” “嗯。”老夫人看孙女的眼神终于没那么嫌弃了。 这丫头关键时候虽然犯糊涂,平时还是有分寸的。瞧瞧,还知道让身边嬷嬷去,而不是贴身丫鬟。 天天翻墙但在祖母眼里有分寸的秋六姑娘回到冷香居,就喊来鱼嬷嬷:“麻烦鱼嬷嬷替我给薛大人传个话,约他青莲湖畔一见。” 鱼嬷嬷犹如当头一击,摇摇欲坠。 又来? 秋蘅见鱼嬷嬷神色不对,道:“祖母知道的。” 鱼嬷嬷:! 为什么一旦沾上六姑娘,就如此反常? “鱼嬷嬷快些去吧,还挺急的。” 鱼嬷嬷头晕目眩出府传信去了。 青莲湖畔,凉风瑟瑟,满目萧索。 薛寒匆匆赶到,看到少女面湖而立,裙摆被风烈烈吹起,如蝶翻飞。 他静静望着那纤细背影片刻,才走过去。 “秋六姑娘。” 秋蘅转身,看着停在身边的少年:“薛大人。” “秋六姑娘找我什么事?” “听祖母说,她昨日找过你。” 薛寒深深看着秋蘅,平静的目光有了变化。 他不太想相信自己的直觉,可又不愿憋在心里:“秋六姑娘看起来……并不高兴。” 不用做妾,难道不值得高兴吗? 还是说,做妾是她所愿? 薛寒当然清楚秋蘅不是单纯愿意做妾,而是想到她的另一面,猜测她想通过做妾达成某种目的。 秋蘅挣扎一瞬,心一横道:“确实不太高兴。” “为何?” “能进相府,我觉得挺好的。” 薛寒扬眉,直直盯着秋蘅:“你觉得做妾挺好?” “是,那毕竟是相府——” 没等秋蘅说完,手腕就被抓住,映入眼底的是少年挂着薄怒的面庞。 “秋蘅,不管你有什么目的,能不能不要糟蹋自己!” 细作以身为饵是再寻常不过的手段,可想到阿蘅会这么做,他完全无法忍受。 “目的?”秋蘅喃喃,任由薛寒抓着手腕。 薛寒……怀疑她了?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薛寒察觉失言,换了说法:“我不信你真的愿意做妾,这么做定有隐情。但无论有什么隐情,都应该把爱惜自己放在首位。” 秋蘅沉默。 喜欢惊山月请大家收藏:()惊山月爪机书屋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47章 我娶你 秋蘅意识到已经被薛寒怀疑,又有了新的疑问:以薛寒皇城使的身份,怀疑她有问题竟没有采取行动吗? 是暗中派了人开始盯着她,还是对她宽容到放任的地步? 不管怎样,在怀疑她的前提下还会为了她欠相府人情,薛寒对她确实很好。 想想秋猎时借着做梦的由头透露部分实情,二人携手救下了太子,有那么一瞬间,秋蘅很想和盘托出。 可是她不敢冒险。 救太子是一回事,锄奸相是另一回事。 打了这么多次交道,她能确定薛寒的人品。更重要的是,薛寒入火海救太子是书上记载的事实,这让她没有顾虑向薛寒透露太子遇险。 可是方相与薛全利益纠缠,关系颇深,而薛寒从一个食不果腹的小乞儿到如今年少有为,紫袍加身的皇城使,离不开薛全的培养。 养恩在薛寒心中有多重,只有他自己清楚。说到底,薛寒作为五贼之一薛全的养子,与她本是对立方。 她如履薄冰走在救夏这条艰难险阻的路上,不敢轻信任何一个人。 哪怕是薛寒。 “隐情——”秋蘅苦笑,“要说隐情,可能是在永清伯府住得越久,越能看清祖父的重利,不是相府也会是别的府上,一通挣扎后有什么区别呢?” 薛寒不想让她发现他怀疑她,她也一样,不想让薛寒发现她知道他的怀疑。 “那方三公子体弱多病,说不定哪天就不行了,到时候无论妻妾都是关起门来过自己的日子,想一想倒也轻松自在,不必再担心被祖父因为利益卖给什么人——” 薛寒听得难受,脱口而出:“我娶你。” 秋蘅眼帘微抬,错愕不已。 话已出口,覆水难收,薛寒看着秋蘅,用坚定的语气让她清楚不是在开玩笑:“我薛寒愿意娶秋蘅为妻。” 秋蘅的脸颊一点点热起来。 薛寒在说什么胡话,一边怀疑她是细作,一边说要娶她。 可她的心,为何怦然而动? 酸涩的感觉填满胸腔,有个声音在说:国家存亡,近在眼前,你有什么闲心想其他? 可秋蘅看着近在咫尺的少年,并不愿意说出拒绝他的话。 反而是薛寒,语气一转:“只是需要你等一等。” 今日对阿蘅说出这番话,是他冲动了,现在的他还做不到摆脱养父的束缚,给她安稳无忧。 可他不后悔这不在预计中的冲动。 他怕她再因为什么目的作践自己,而他没有如这次这么幸运及时阻止。 让她知道他愿意娶她,哪怕她以后想谋取什么,权衡一下他皇城使与隐相养子的身份,选择嫁他是不是更划算? 到那时,阿蘅就在他身边,他会好好守着她,不让她做出危害大夏之事。 倘若阿蘅真是细作,最终暴露,无非一死。这是他管不住自己的心,犯错理应付出的代价。 听了薛寒的话,秋蘅莫名松口气。 她太贪心,既舍不得拒绝,也无法答应。 “秋六姑娘。” “嗯?” “我能叫你阿蘅吗?” 秋蘅微微垂眸:“薛大人喜欢叫什么就叫什么。” “那你以后不要叫我薛大人,叫我薛寒。” “薛寒。”秋蘅轻轻喊出这个名字,“说来也巧,我们都是有养父的人。养父母待我极好,在永清伯府派人去寻我之前,我从没想过自己是被收养的。那时候长在乡间,自由快活……你呢?” “我?” “嗯,你被薛公公收养后怎么样?” “养父他——”薛寒脑海中走马灯闪过无数画面。 习武时挨的鞭打,读书时挨的戒尺,办事不力时挨的训斥……可再如何,被收养后他脱胎换骨,有了今日。 是养父给了他见识广阔天地的机会。 “我与你不同,是养子,养父严厉多于慈爱……我本是乞儿,有今日全赖养父。” “那是好重的恩情啊——”秋蘅语气悠长,藏着叹息。 果不其然,薛全在薛寒心中的分量不一般。 “薛寒,我要回去了。” 秋蘅没有问薛寒为何想娶她。 他亲口说出这话,总不会全是内疚,喜欢一定有,或多或少。 于此时的她来说,问到答案没有意义,徒添烦恼罢了。 “我送你。” “不用,没有多远。” 薛寒喊住欲要转身的少女:“阿蘅,以后远离相府吧。” “那可能不行。”秋蘅神色坦然,“相府大太太挺喜欢吃芳洲做的点心,估计还会请我过去。若是拒绝会得罪人,只能等她吃厌了。” “那你注意安全。”薛寒叮嘱一句,目送秋蘅走远。 阿蘅接近相府,究竟有什么目的? 薛寒手伸进钱袋摸到铜钱,想到那日秋蘅的话:不如石片跳得多。 少年弯腰拣起一枚石片,甩向湖面。 石片弹跳着越来越远,最终沉入湖中。 秋蘅走在人来人往的街上,心思还在青莲湖畔。 薛寒应该回去了吧?还是留在那里,烦恼打起水漂? 秋蘅弯了弯唇角。 知道他也烦恼,因为他的介入导致计划落空的心情似乎好多了。 卖糖葫芦的小贩吆喝着从身边走过,秋蘅脚下一顿,把人喊住:“小哥儿,来一串糖葫芦。” 借着付钱的时机,秋蘅余光扫向街边转角处,接过糖葫芦轻轻咬了一口。 红彤彤的果子裹着糖衣,有酸也有甜,秋蘅发出果然如此的叹息。 宽容到放任什么的,是她想多了,不动声色派人盯梢才是她了解的薛寒。 他想娶她,是方便放在身边盯着吗? 秋蘅又咬了一口糖葫芦,并不因发现了暗探而气恼。 抓细作抓到把自己搭进去,她如何气得起来。 一回到伯府,秋蘅就被老夫人叫了过去。 “如何?”老夫人目光灼灼盯着孙女。 “哦,谢过了,薛大人让我不必放在心上。” 不必放在心上? 老夫人眉一拧:“那他没说什么时候来伯府提亲?” 秋蘅默了默,老实摇头:“没有。” 老夫人困惑了。 薛寒亲口对她说待阿蘅真心实意,还果断利落解决了阿蘅的麻烦,却只字不提何时提亲。 现在的年轻人都怎么回事儿? 第148章 薛寒怎么还不来提亲 “您做了什么!?无心呢?”罗毅见眼前再寻不到柳无心的魂魄,慌忙问道。“和你,有关系?”冰冷的话从落晓瑶的嘴里吐出来,韩宇辰好像早就司空见惯了一样,倒是风江池和郭嘉诚有些意外。她并未说什么,打了声招呼让绿萝把酒酒抄写的三字经拿来看了看。点了茶,寇战拿出之前买的蟹黄包,粽子,和糕点,酥饼,一一摆上。剧烈劲风突兀掀起,如刀锋般刮得郭玉恒父子脸颊生疼,同时,一股如排山倒海般的极致压力也是瞬间向着两人汹涌袭来。如此惊人之势,即便他二人一生风浪经历无数,此时也被压迫得完全动弹不得,心中更是无比惊骇。袁紫烟这般修为绝世的高手,纵使中了万劫不复之毒?一时之间也没那么容易死。一只手是生计,一只手是温柔。那师父另一只手牵着的是什么呢?他也没有在意,因为古代流传下来的许多炼丹方子,很多都是汞严重超标,基本等同于毒药。酒酒一愣,没想到娘亲这样就同意了,她还没琢磨出来要怎么交待呢。他们的实力,可并不比凌元尊者强,若是对方想杀他们,他们恐怕也是必死无疑,这种性命不是绝对掌握在自己手里的感觉,让人感觉并不好。然而,其他资源,大部分的等级,与林云出售给他的金源之液相比起来,都相差很多,让他十分失望。“没问题,现在市场上,一克黄金的价格是二百七十一元,我给林先生二百六十五元如何?”李航试探道。这是宋游唯一能想到的人,不管是最后的画面,还是切断系统的未知力量,也只有他,才有如此能耐。又一根利箭极速飞出,一道身影,又是不甘的倒下,他根本没有想到,会有人偷袭自己。不一会儿,骷髅精灵迅速降到了地面。一股难闻的腐败味道扑鼻而来。“怎么样?下面什么情况?”月关开口问道。他挣动双臂意图打破避役老人加给他的桎梏,但即便他运用不灭之焰灼烧,效果也微乎其微。他与避役老人的境界相差本就是云泥之别,无论他有什么手段都无法挣脱束缚。有人认出了这名男子,露出一丝惊讶,似乎没有料到此人会来此。究竟什么大事,让跋扈野这样拥有十二级巅峰修行者实力的强者都这么关注?“这位公子你好,欢迎来到赵家村!不知道我有什么能帮你的吗?”一溜烟跑到这位公子哥身前,赵流子可没有太多想法。顾宝珠的手指停止颤抖,心情也逐渐平复下来,她忍不住擦了下额头上的冷汗,搜到了早间新闻。云天河几欲发狂,怎么也没想到夫人的出轨对象,竟然是他的死敌,也是夫人好闺蜜的儿子。在她看来,沈清月就是尝到了秦毅前辈的好,想撬她的墙角,但又不好直接开口。于是这样忽悠她,想给她带歪。他只不过是来这讨杯茶喝,怎么到了云姨这里,就变得不对劲了?“这片密林的危险程度,已经完全超出你的思想预期,你觉得无能为力,只是随波逐流。内容各有不同,整体透露出来的东西,却都是一致的——这天下风雨飘摇,已经危在旦夕。原本对于这种未知的剧情,一向谨慎的韩墨是不愿意掺合其中的。姜紫曦静坐在草地上,熟悉体内真气,时不时挥洒一道气劲出去,击碎假山和石头。一方面,这些液体流干,另一方面,刚才过热的义体也开始降温,不少部件阻滞在了一起。猝不及防被抱起的禹思思吓得大声尖叫,待反应过来时,人已经被脱了鞋赤脚踩在了水泥地上。一石激起千层浪,稍微宁静的会场顿时火热,所有人的目光也都是集中在了23号房间。只是,那火焰射线并没有朝着罗毅杀去,而是射向了附近的建筑,那千目魔神教会的神官很清楚罗毅很强,他不是对手,因此,他要做的就是在城里造成破坏,将黑暗与毁灭教会坐镇的普罗修引来。叶风听到这里,又看了一眼唐灵,而他也是点了点头,想来与苏源一样。“道友,多日不见了,元婴正在进一步的淬炼,待道友机缘一到,便可化为元神!”金人淡定说道。天空中的飞鹰突然停止了盘旋,它们飞落到城墙的城垛上,变成了不同的人形,里面有史迪克、范,也有西兰诺斯、捷科,还有一些阿维完全没有印象的陌生人。泽金并没有任何的反应,他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那个世界里没有声音,没有人,没有色彩,一切都是黑白的,没有人来打扰他,也没有人来救赎他。“叮,叮,叮。”连生感应到身上的人部令牌发出急促的响声,便把手指轻抚其上,顿时张徐扬的声音在脑中响起。叶云飞没有因为柳天雄的吐血而有丝毫的迟钝,身上金光更甚,眼眸都是金色的,一声如野兽般的狂吼从叶云飞的喉咙中传出。“团长!那边又出现了部队!”薇诺琪从战马上跳了下来,她背上背着金色附魔盾牌,单手拿着一根赶蛇棒,用棒尖指向了东南面的更远处,能若隐若现地看到有一支人数众多的部队。 第149章 杨夫人的命 出面招待秋蘅的是方蕊。 “秋六姑娘来了。”扫一眼素衣青裙的秋蘅,方蕊语气冷淡。 别以为打扮素净,她就会掉以轻心。要她说,分明是秋六想攀附相府,才在一开始主动送点心。 秋蘅无视对方的冷淡:“方姑娘。” “苏嬷嬷——” 随着方蕊一声喊,等在耳房的苏嬷嬷走进来。 “喏,秋六姑娘到了。”方蕊抬抬下巴。 “秋六姑娘。”苏嬷嬷向秋蘅问了好,视线落在芳洲身上,“那我就带芳洲去大太太那里了。” “姑娘——”芳洲立着不动。 “我和芳洲一起吧,这丫头离了我身边就不踏实。” “呦,真是主仆情深。”苏嬷嬷笑笑,心道小贱婢就是矫情,还离了主子就不踏实,说得多胆小似的,不是冲过来挠她那个劲儿了。 至于对方会不会听出她的讽刺,苏嬷嬷根本不在意。 哪个大家贵女会被祖父送给人做妾啊,虽然这事没成,也能看出来永清伯府多么巴结相府了。 连永清伯都恨不得给相爷提鞋,还怕得罪永清伯的孙女么? 在苏嬷嬷看来,若不是还需要芳洲做点心,她连正眼都不想给这对主仆。 “那就随我一起来吧。” 芳洲看出苏嬷嬷的怠慢,暗暗咬牙。 秋蘅轻轻碰了碰芳洲的胳膊,冲方蕊微一颔首:“方姑娘,我先随苏嬷嬷过去了。” 方蕊起身:“我陪你们一起去。秋六姑娘是客人,一个人待在厨房外,该让人说我怠慢了。” 母亲说了,以后但凡兄长想吃点心了,就要以她的名义叫秋六过来。她再不情愿,既然打着她的名头,便要把人看好了。 一行人去了杨夫人院中,芳洲随苏嬷嬷进了厨房。 秋蘅问方蕊:“方姑娘,我是不是该去向杨夫人问个好?” “不必了,家母不是讲究虚礼的人。”方蕊冷淡拒绝。 以为多与母亲接触,就能讨得母亲喜欢?痴心妄想。 “不怪我失礼就好。”秋蘅左右看看,走到树下石凳坐了。 方蕊默默翻了个白眼。 真是不见外。 想想秋蘅在相府捂脸就跑一群人找了半天的丰功伟绩,方蕊又觉得还好,也走过去坐下来。 秋蘅一手托腮,悠闲打量四周。 方蕊看得皱眉:“秋六姑娘在看什么?” “看风景。” “这没什么好看的吧?” 秋六如此,总给她一种恨不得住进来的感觉,瞧着就烦。 “对方姑娘来说日日看的都是一样的景物,自是觉得没什么好看。” 方蕊嗤笑:“看来对秋六姑娘来说,我们相府风景比贵府好看许多了” “主要是不同。”秋蘅仿佛没听出方蕊的嘲讽,“不一样的景物难道不值得看看?” 方蕊轻撇嘴角。 明明是贪恋相府风光,还能说得这么冠冕堂皇,难怪把不少人哄得团团转。 她待要说什么,发现秋蘅眼神有异,顺着视线看过去,就见一名丫鬟脚步匆匆进了屋。 是兄长身边的婢女。 婢女急切慌张的样子令方蕊莫名不安,站起身来:“秋六姑娘稍坐,我去去就回。” “方姑娘请自便。” 秋蘅目送方蕊快步走进屋中,若有所思。 那婢女是从院门进来的,很大可能是别处的婢女。而其神色惶惶,步履急切,显然遇到了不小的事。 想想方蕊看到那婢女后立刻去见杨夫人,秋蘅在心中加了一句:且是方蕊一看来人就能生出一些不好想法的。 这样的话—— 秋蘅换了一只手托腮,生出猜测:莫非是方三公子病情加重了? 方蕊穿过堂屋走到东屋外,隔着门帘就听到婢女哽咽着道:“夫人,公子他突然昏迷了……” 紧接着是杯盏摔落的声音。 方蕊立刻掀起门帘走进去。 杨夫人站起身来,脸色发白:“你再说一遍,三郎怎么了?” 婢女低着头,声音颤抖:“公子喊了一声头疼,就昏迷不醒了,呜呜……” “哭什么丧!”杨夫人随手抄起杯子砸过去。 婢女完全不敢躲,任由杯子砸到肩头。 方蕊从婢女身边走过,扶住杨夫人胳膊:“母亲别急,女儿陪你一起去看看哥哥。” 杨夫人定了定神,压下急促的心跳点了点头。 秋蘅独自坐了没多久就看到以杨夫人为首的一行人匆匆往外走,唯有方蕊往她所在方向瞥了一眼。 又过了一会儿,一名婢女走过来,冲秋蘅微微屈膝:“秋六姑娘,我们夫人有事,请您先回府。” 秋蘅起身:“我的婢女还在厨房做点心。” “您稍等。” 婢女走入厨房,把守着芳洲做点心的苏嬷嬷拉到一旁,小声道:“三公子病情突然加重,姑娘吩咐说让她们主仆先回去。” 人都昏迷了,自然也不可能吃点心了。 苏嬷嬷听了脸色一白,走到芳洲身边。 芳洲正专注调馅。 “咳。”苏嬷嬷轻咳一声,“点心先不用做了。” “不做了?”芳洲低头看看调好的馅料,不解皱眉。 “对,我们夫人有事,今日没时间品尝你做的点心了。” 芳洲没再多言,擦了擦手离开厨房。 苏嬷嬷走到秋蘅面前,淡淡道:“今日劳烦秋六姑娘来一趟。留香,替我送秋六姑娘出去。” 等上了马车,芳洲啐一口:“相府上下眼睛都长在头顶上,什么东西。” 骂完了,她又开始担心:“怎么突然不用做点心了,难不成吃厌了?要是这样,以后是不是不能来相府了?” 去不了相府,她报不了仇,姑娘的事也要耽误了。 “我猜是方三公子病情加重了。” 真正要吃点心的人是方三公子,而非杨夫人。只不过杨夫人把儿子护得密不透风,没有透露过,便以为她不知。 “方三公子要病逝了?”芳洲深吸口气,更加担忧,“那杨夫人不会再叫我们去了吧?” 秋蘅靠着车壁,脑海中浮现的是杨夫人脸色苍白匆匆出去的情景。 那样的爱子情深。 也是,方三公子是杨夫人唯一的儿子。在这个世道,等于是她的命。 “不,她需要我。” 第150章 病危 ,最快更新惊山月! 相府三公子院中,气氛压抑,丫鬟婆子大气都不敢出。 杨夫人匆匆赶到,儿媳金氏迎上来:“婆母——” 杨夫人不耐推开她,快步走到床榻前。 方三公子静静躺在床榻上,双目紧闭,面色苍白。 “三郎——”杨夫人握住儿子的手,猛然一惊。 竟这么凉! “太医到了么?”杨夫人厉声问。 经过今天一天的相处,她发现林峰虽然老古板,但是人真的很不错。 好不容易才见到魏皇,魏清婉还在他身边,魏皇肯定只会注意魏清婉而无视自己。 西泽看着对面这个男人,通常来说他是死气沉沉,毫无特色的落魄中年人。但这一刻他流露出了自己的真面目,似乎重返一个天真年轻的年月,有着一种与现实剥离的往日重现。 怕沾他们光,是怕乙家连累他们?乙家自然要离远些。路上一条狗都知道离恶人远些。 “什么中饱私囊?回去问问你娘,老子做的事儿她哪件不知道?”郑勇被踹的扑倒在地,回头恶狠狠的说道。 寒穗还坐在那儿,看着他们逐渐走远,然后转弯消失,逐渐皱起眉。 谢菲今年四十岁,二十年来常年活跃于荧幕之上,经典作品经典角色无数。 只有满月楼走之前嘱咐了几句,让他千万注意身体,一定不能扯到原来的伤,虽然伤口基本都不留疤了,可是男人解除兽性,不知道多激烈。 等她到奶茶店的时候,正好看见嫣然和李季行凑在一起说话,十分的亲密。 这男人长得太漂亮也太有辨识度,所以迟早一记就记了三年,连当时他说的话也记下来了。 温昊说完之后,白耀已经走到了门口,只见他头也不回的挥了挥手,打开房门走了出去,下一秒钟他以瞬移到了八部天宫的大堂之上,出现在他眼中的正是古荣、林感、叶心、雷琪、陈傲、章鹏、徐阳七人。 “卡西亚诺·阿维利亚纳。船长,叫我卡西亚诺或是领航员都可以。”年轻男子说着很流利的英语。 可甘宁的剑锋刚刚从剑鞘中露了一个头,刷的一下就被赵云按了回去。甘宁恼怒地瞪了赵云一眼还要挣脱向前,这时黄忠又从另一边按住了他的肩头。 眼下的局势,江东军方面算上收编的俘虏和康复伤员,总兵力大概为6万人,其中有4万人驻扎在江夏,2万人在柴桑。 而梁山则是目不转睛的看着两人,反光的眼镜下的一双眼睛盯着前面,也不知道侧重哪一个。 “你的意思是刚才塞伦特使用的神圣光辉单单散逸出来的能量让你完成了将近百分之三十的能量补充?”艾尔菲难以置信的问道。! 既然得到柳若雪的具体位置,王旭几人也就明确地朝那边冲过去。因为时间紧迫,王旭等人也顾不得暴露行踪了,但凡有人阻拦,一棍子撂倒。 到了第二天一早,汉军终于赶制出了十几架简易的井阑。在东、西、南三门分别各安排了一两架,而北门十架井阑并列气势汹汹地安排上了几批弓箭手轮番上去,一刻不停地往城内放箭。 有个大公鸡更是过分,就在她窗台底下,一声接着一声,扯开了嗓子似的,叫的那叫一个有劲头。 夺命十三剑的第十五剑,而且很可能是更加强出原著中的第十五剑,真真正正的将燕十三的剑道推演到极致的一剑,若是那么好多,燕十三大可以立刻找一根柱子撞死了。 第151章 求救 ,最快更新惊山月! 经此一战,铁铮突然找到了自己的方向,信心大增的同时,对落雷山脉之行更是充满期待。 孙卓这一场一次都没有用靠打Bug,接下来,他将连续使用,湖人也将连续得分,只要骑士跟不上,那分差必然会被拉开。 无数生活在整个轮回星系星球上的生灵瞬间爆碎,不知道多少生灵死去,无穷生命瞬息化作血雾,烟消云散。 刚刚踏入星空,铁铮立刻感受到了不同,这里似乎有一种无形的力量在拨动心弦,让人莫名的开始兴奋,这种感觉几年前就有,却远没有现在这么明显。 一个放东西的架子被她撞翻,上面有许多易燃物掉下来,让大火烧得更旺了。 在场的许多人听不懂,但是方腊、方七佛、青木道长、方肥等人却听得懂,瞬间凌乱了起来。 在宣布第二件事情时,肖成已经来到了首都圈郊外,那著名的永平湖生态公园,正式宣布建立“天心综合大学”,并象征性地按下了工程机甲的启动按钮,算是完成了奠基仪式。 刑部、御史台、大理寺三位头脑齐齐拱手道:“太傅所言不假”。 黑色披肩发,红色眼圈,周身没有金黄色火焰,只有全身覆盖的红色毛发。 紧接着,她往下翻看,越看,脸越白,最后,她手指尖都发了颤意。 现代玄流末裔,玄机门大师姐倪代裳因一次红颜知己错乱事件,悲了个催的正好应了二十四岁死劫,绑定红包系统来到了魔古灵大陆。 虽然他们是在生命空间中参与比赛,但有传音玉简的存在,他们的消息可是一点也不闭塞。 这一刻,暹罗国王的心在狂跳着,当陆轩变魔术一般的拿出一把黑色铁剑时,暹罗国王的脸都绿了。 我们本想在这里在多留一段时间,但是蟒天龙却非要吵着现在就出发,无奈之下,我们只好吃了饭就直接出发了。而大白,我就将他留在了这个地方。 直言要带走酒,即是对阿摩多美酒的一种无形赞赏,也能够将自己不满的情绪发泄,更重要的是,这样的要求,并不会让阿摩多决定反感和过分。 我嘴角微微一抽,张苏苏气的差点就没冲上去要揍他,而白仙姑可管不了那么多,直接滚到那个男子的腿边,然后紧紧的抱着那个男子,一双眼睛就这样看着他。 宿舍已经关门了,郁闷的贺少宁不想去看宿管处大妈的脸色,干脆连宿舍也懒得回了,在学校附近找了个酒吧过夜。 “没多少,也就是两三百户的样子,和其他地方的千户寨子不能比。”胖子说道。 徐远方叹了口气,他想何灵语一定是误会了,误会她自己是个正常人类。 原本想着白诗雅既然回来了,那就不要浪费时间了,继续按原定计划拍摄吧,现在制作人和张导一开心,大手一挥,让白诗雅负责招待萧翊辰一行人在剧组里转转,带着主演们互动一下,戏份等之后再补上。 林茶其实挺愿意再吃火锅的,但是见秦陌殇板着脸一脸的不高兴,于是只好默默的按下了这个念头。 黎冰有些头疼的看了阎承一眼,她今天可能是脑子抽了才会答应阎承请林茶她们吃饭。 后面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发了些什么,她甚至都在怀疑,主子的这个‘影帝大人’朋友其实是在发符号密码,借此传递什么秘密信息,而她回应的表情符号不过是混淆视听。 天空的乌云狠狠地往自己的脸掐了一大把,真的是死使掐地那种。 乙元芕无语,坐在他旁边。他身上好像很暖,多放两个火炉似得。 但是在这一世,他想起那本的时候,想要重温一遍,但他怎么找也找不到,虽然感到奇怪,但他还是按着前世的记忆,通过一些手势修改,将她的完完整整的写了出来,不过在写法上转变了许多,看起来更有味道。 被折断的花朵,被禁锢在收拢的掌心内,在莹白的指尖碰撞揉搓之下,碎成不成形状的奇怪物体。 稷山之战,明、朝联军几乎又是以一敌二,结果不但击毙倭军六千余人,更重要的是达成了战略目的,为大明重新募兵赢得了时间。不过,明、朝联军也阵亡了两千五百余人。 下一秒大佬粗糙的手掌利落牵起自己,巫瑾眯起眼睛适应少顷,才意识到周遭并不是完全漆黑。 好一会儿之后,燕十三回过神来,不由揉了揉鼻子,苦笑了一下,刚才他,他好像骂得有点点过份。 事实上,她今天既然陪着骆志远过来,其实也就不想隐瞒董亦菲了——任凭董亦菲去猜,什么时候她猜透了,问及当面,谢婉婷也就不会再否认。 越往里面走,腐烂的尸体和白骨越来越多,这里仿佛成了乱葬岗,到处都是阴森的冷风和恶臭的气味,若不是辰星和司马飞云功力深厚,在这里呆上几分钟都有可能中毒中瘟疫。 “这逍遥老王爷也是个有雅兴的人呢。”她口中言不由衷的赞叹道。心里已是开始惦记起大武清晨交给自己的那个木盒子了,也不知道里面的里面的东西能值多少银子,应该够自己和阿温吃几年的了吧? 辰星没想到这家伙会这么大反应,顿时愣了一下,不过随即不由大喜,这家伙这么说,莫不是真知道水之心碎片的所在?顿时心燃起无限希望。本来他还在担心找不到呢,没想到老天都帮他,自己送上门来。 “你管呢,打架没有招式,你摸我的胸,我为什么不能踢你下面?”相田尤美瞪着林天说道。 第152章 姐姐,我错了 秋芙哭着喊出这话,屋内一时静得骇人。秋萱姐妹三人皆是瞠目结舌,不敢置信的样子。老夫人手中点心掉下来,下意识去看秋蘅。秋蘅静静坐着,心中却远不如表面这般平静。早已从故纸堆中窥见秋家姐妹命运的她,仿佛看到了不可逆转的洪流,无情裹挟着年轻鲜活的生命,滚滚而来。“祖母,救救芙儿吧,芙儿宁愿去死,也不要给人做妾!”秋芙抱着老夫人的腿,仿佛溺水的人抱着浮木。老夫人控制不住浑身颤抖,是愤怒,更是痛苦。她比谁都清楚,真正要送秋芙去做妾的是伯府的一家之主——永清伯。“芙儿,你先别哭,你爹娘什么时候和你说的?”“就是刚才……”秋芙擦了擦眼泪,却擦不尽。门口传来动静,惊魂甫定的少女猛然回头,就见母亲赵氏快步走了进来,不由抱紧了老夫人。“老夫人。”赵氏见了礼,看一眼女儿,“芙儿没吵着您吧?”面对赵氏,老夫人脸色比冰渣子还冷:“你先说说,芙儿为什么来吵我?”赵氏扫了扫秋萱几人。老夫人冷笑:“事无不可对人言。”赵氏讪笑:“萱儿她们还都是小姑娘,听这些谈婚论嫁的不大合适——”“什么谈婚论嫁,明明是要我去做妾!”秋芙嘴巴上从不肯吃亏,当即怼了回去。“是我太纵着你了,把你纵得无法无天!”当着庶女、侄女们的面被女儿这么顶撞,赵氏大感难堪。老夫人一拍桌子:“我还没死呢,就当着我的面吵成这样!赵氏,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婆母!”赵氏不得不压下火气:“儿媳一时情急,老夫人勿怪。”老夫人冷哼一声。脚步声响起,秋大老爷进来了。他是陪着永清伯来的。夫妻二人对视一眼,赵氏暗暗松了口气。她做儿媳的,在婆母面前可不好多说,老伯爷来得好。秋萱几人本该向永清伯和秋大老爷问好,这时却都保持了沉默。永清伯环视一番,最终落在老夫人面上。老夫人看着数日未见的永清伯,眼底一片冰冷。“芙儿这事是我定的,你莫要为难老大媳妇。”永清伯开了口。秋芙直直盯着永清伯,脸色惨白。“你就不为孩子想一想?”老夫人突然拉起秋芙,往前推了推,“你看看,花朵儿一样的孩子,你当祖父的就忍心把她推进火坑里?”永清伯无视孙女惨白的脸,皱眉道:“你这是说的什么话,那是相府,多少人争破脑袋都进不去,怎么会是火坑。”“要是明媒正娶,八抬大轿,那自然不是火坑,可现在是吗?伯爷,这是芙儿一辈子的大事啊!”永清伯冷着脸:“当着孩子们的面本来不想多说。芙儿是方相指名要的,我们伯府算什么?有拒绝的资格吗?一旦得罪了方相,说不定哪日咱们秋家就要家破人亡。你难道不为三个儿子想想?不为这么多孙子、孙女想想?”老夫人抖着唇,说不出话来。永清伯语气放软:“芙儿是委屈了些,可进了相府必是富贵无忧。方三公子的正妻金氏并不受宠,也没一儿半女,说不定不能生养。等到芙儿有了孩子,金氏只有靠边站的份儿。”“不,不,我不要——”秋芙泪流满面,不断摇头。她看看祖父,再看看祖母,又看向秋大老爷和赵氏,秋萱,秋芸,秋莹,秋蘅……看过每一个人,找不到救她的希望。“芙儿,你也为家人想想,就听你祖父的吧。难道真要得罪相府,害咱们伯府出事吗——”秋大老爷的哄劝转为惊恐,眼看着秋芙撞向墙壁忘了反应。惊叫声响起,不知是谁发出的。抱着必死之心的秋芙睁开眼,冰冷的墙壁与她咫尺之隔。她猛然转头,看到的是秋蘅肃然的脸。“放开我,放开我!”秋芙挣扎着,却觉那双抱着她腰肢的手犹如蔓藤,缠得她窒息。她不愿做妾,无人救她,竟连求死都不能么?恨意冲散理智,秋芙低头照着那手臂咬了一口。秋蘅吃痛蹙眉:“四姐,你冷静些。”老夫人的声音响起:“芙儿,不要冲动!”“来人,给我按住四姑娘!”永清伯脸色铁青,彻底扯破了慈爱面具。两个婆子进来,一左一右按住秋芙。秋蘅这才松开抱着秋芙的手,向后退了一步。永清伯目光冷冽盯着秋芙:“伯府锦衣玉食把你养大,你就寻死觅活报答家里?没出息的东西!”秋芙睁大眼睛瞪着永清伯,浑身抖得厉害。妖魔……母亲是妖魔,父亲是妖魔,祖父也是妖魔,这个家就是魔窟,是炼狱!泪珠连成了串,滚滚而落。“把四姑娘送去后头厢房,你们两个就在房中守着。四姑娘要是出了什么事,定不轻饶!”永清伯厉声道。两个婆子忙推着秋芙往外走。秋芙扭过头,用力喊:“我恨你们,恨你们!”恨唯利是图的祖父和双亲,恨无能为力的祖母,恨让她求死不能的六妹,恨二姐,三姐,五妹,恨这伯府所有人!被拖着走远时,秋芙绝望闭眼,不知怎么脑海中晃过长姐秋荷的脸。不是进宫后鲜少见到的沉默冷淡的长姐,而是多年前那个春天,带着她和姐妹们放纸鸢的长姐。她还记得系纸鸢的线断了,纸鸢落在树梢头,一片惋惜声中林哥哥走过来,纵身上树拿到纸鸢,又在一片兴奋呼声中跳下树,把纸鸢交到长姐手中。拿着燕子纸鸢的长姐抿唇微笑,笑容比盛放的春花还要娇妍。后来长姐进宫,她看到长姐挣扎、哭泣、不甘,还是女童的她心想姐姐好难过,好可怜啊。多年后的现在,她长到了姐姐当时的年纪,落到了姐姐当时的境地。才终于明白姐姐当时是什么样的心情。好难过,好可怜,这样轻飘飘的感受,多么无知、可笑、冷漠。姐姐,我错了。 第153章 心若死灰 秋芙被带走了,屋中如暴风骤雨前的平静,压抑得令人无法呼吸。老夫人咬牙看着永清伯,指甲狠狠掐进掌心。怎么会和这么个东西成了夫妻呢?永清伯怕老夫人当着小辈们的面冲他发疯,淡淡道:“你们都回去吧。老大媳妇,你是当娘的,回头好好劝一劝四丫头,让她不要钻牛角尖儿。”“儿媳知道了天澜点了点头,左手依然捂着眼睛,眉头皱得更深了,从左眼处传来阵阵锥心的刺痛。“三爷爷,这家伙怎么还没有醒,虽说昨天的战斗比较激烈,但是他应该也不会睡到这么晚才对吧?”柳若梦似乎有些担心,她皱了皱她那可爱的鼻尖问道。这种心情星月最为了解,拥有嗜血咒的猫妖是极为依赖嗜血咒的。那道箭矢在风之力下,就宛如一道疾风般掠出,在柳若梦的眼中,那道箭矢就是一道疾风,那道疾风的箭芒,就在她睁开双眸放箭之后瞬间,便是猛然刺穿了野果,整根箭矢深深地扎进了那棵巨树上,只剩下一半留在树外。“苏员外,苏员外!”到了苏凉家门外,十多名骑士翻身下了马,领头的骑士拉起朱红大门上的铜环,用力的敲着。你到底是谁?老流氓皱眉看向了这个家伙,老李那双原本被他捏紧了的拳头,却也不再像是一开始那般僵硬了:\u201z这是在哪儿?瞬间一个冲锋击,但是当自己的冲锋击撞过去的时候,张子夜已经闪开了,同时周围的玩家已经有人注意到了这里的战斗。天澜持剑护在‘胸’口,随时准备迎战。虽说他经过刚才那一番追逃,现在差不多已经‘精’疲力竭,但是对方要杀他,总不能束手待毙。一阵剧烈的疼痛向穆晨心口袭来,他失望了,他希望一切都只是一场梦,但现实却告诉他,那一切都真实的发生过。忽然叶逸的声音出现在耳边,天澜微微一愣,抬头望去,正看到叶逸舒服的躺在房顶上,对着自己晃了晃酒坛。现在的情况是贺锦东把人家夫夫两个都撵出去了,他和顾雨舟在休息室里午休。作为国安情报方面的中高级官员、政治家族中下一代里的佼佼者、刘司令最信任的下属……什么样的大风大浪他没有见过?为了回报邓布利多的变形术,启明魔杖连挥数下,在三秒钟的时间里向着远处的邓布利多发出八道咒语,咒语威力之强甚至让一般观战的哈利·波特、卡卡洛夫和马克西姆夫人以及魔法部诸人的头发都竖了起来。双方有纠纷,这种情况也是应有之意,民警看了看他的神色,于是利落的点了点头,将陈博隔在一个安全的地方,这才示意让方勤开始问话。这人说了很多气话,却没提到一个重点——去哪里寻求谁的资助?她可从来没玩过这些呢。此刻别说十分钟,就是一分钟,她也得尝个鲜。先是将一条腿直蹬蹬地抬起来,半天才仿佛找准位置,接着又重重地落了下来。一来一回,光是转身的动作,就耗费了许多时间。“为什么对我说对不起?难道你已经和你祖母达成协议,准备将我扫地出门?”萧楠故作惊讶的看向他。“姐姐是想去找她探探是谁把咱们家的消息卖给了了乞门的人?”萧祯闻声脚步一顿,一脸若有所思的看向萧楠。 第154章 威胁 关着秋芙的房门外,守着一个壮实婆子。“四位姑娘止步。伯爷吩咐了,谁都不能进去。”秋萱开口:“我们只是来给四妹送些吃的。”婆子板着脸:“四位姑娘不必操心这个,送饭自有专人,不会饿着四姑娘的。”“四姐情况如何?”秋蘅问。知道永清伯最看重六姑娘,婆子脸色好了些:“四说罢,古鲁一道灵识射入罗冲脑海,罗冲的记忆中立刻多了一套拳法。米兰无奈的看着冷月:“行了行了。明天十点半的课,洗漱完了就睡吧!”米兰进了洗漱间。“因为你是男人!”克里斯蒂娜咬着嘴唇道,样子倒是有一点可爱。“你又打着什么主意呢?”孙姨娘明丽的脸上带着一贯的从容,丹蔻指尖轻轻敲着手里的茶杯。薛冷没话说了,接着他感到眼前一闪,明亮的阳光瞬间找到了自己的身上,他发现自己竟然占领了自己身体的主导权,顿时欣喜诺狂。拿出毛毯的贝玉恰好看到这幅画面,脸上是淡淡温馨的笑意。施了个法术让毛毯飞向冷月盖在了她身上,然后跟墨然点了个头退了下去。田暖玉突然觉得今天特别异常,她回头看了看,并沒有看到后面有保镖的车辆跟着,她不由紧张起來,伸手从裤子口袋里拿出手机准备打电话给蓝生烟。她的眼睛时不时地瞟一眼电话机,盼望着电话铃声能响起,但电话机却仿佛短路一样始终沉默着。但是,主公臣最后给自己算了一卦,在自己仙去之时,主公便会回来,而天下会再次打乱,在南方黎明星的光亮会黯淡下来,所以天相之下,必出妖孽,这个妖孽就在我们落日城。她现在很后悔,非常后悔,相当的后悔,自己当年过得太过于单纯了。木易抬起头来只见头顶上看那团丧尸蚁球已经消失不见呈现的而是一颗颗闪耀着血色光辉的返祖晶核,外面雷弧不断闪耀。此时布袋头不知为何,枪口顶住墨阳的脑袋,竟然迟迟没有开枪。她将昨晚的事儿简单说了一遍,当然,隐去了那个神秘男人在临走时说的那句话。但是,请帖,还确实是真的,他们只好先放了行,目送着叶柠进去。虽然此时,她人在这里,不知道未来会走向什么方向,甚至会被当做是试验品,可是,这仍旧是她能够了解他最近的办法。朱芮香:僵尸,你变得好多,成熟了好多,还有你们俩怎么在一起的?没过多久,在基地里最深处被严加防守的指挥中心的一个大院子内,一队队由一名暗狼和四名狼牙组成队伍相继离开。“了解过,”刘染回答。墨阳示意刘染继续,刘染有些诧异,不过还是老老实实的说:“在20世纪50年代,有的物理学家在观察量子的时候,发现每次观察的量子状态都不相同。先前她是不屑搭理唐安如,如今这人还死皮赖脸非要和她赖上她,那她也不会被动挨打。“那么美咲,你也稍微准备下吧,大概这两天就出去了!”木易的脸色一变陡然变得正式起来。化石被捏碎,那一条完整的基因链显露出来,撒格里斯毫不犹豫的将其吸收。会议室的三人都闭上了嘴,开始思考起来,但仍然一点头绪也没有。“我们之间到底在什么地方见过呢?莫非是我体内的凰血造成的?”陈易不由想到了这点,这灵素兽既然可以控制灵兽,那么他身上也就只有这个才会引起这种感觉了。 第155章 还你白糖糕 ,最快更新惊山月! 回到冷香居,秋蘅打开了永清伯给的小匣子,珠光晃眼,竟是一匣子珍珠。 秋蘅拈起一颗珠子,举起来看了看。 芳洲不由感慨:“姑娘自从进了永清伯府,金银珠宝倒是攒了不少。” “是啊,感觉自己还挺富有。”秋蘅把珍珠放回匣子中,“芳洲,做些白糖糕吧。” 芳洲脆生生应了,钻进厨房去做糕点, “杨公公请说便是。”于新武心里也明白虽然眼前这人看上去并不是那么好心肠他定然也有着自己的目的。 她素来不怕立品枫,自然说出话语,根本不会顾及到立品枫的感受。 石‘门’之后,是一个趟大的空间,只是这里实在让人感到相当的不舒服,因为这里四周都燃烧着火焰,炙热而又旺盛的火焰。 尤其是这次,方毅真觉得自己很无辜。不过就是给人治了一场病而已,需要这么干吗?有没有这样的恨之入骨?我又没挖人祖坟。 当猪人看到夜云眼中的那一道红光的刹那,他的身子竟然离奇的顿了顿,一股寒气,不由自主的涌上心头,不到片刻的时间,猪人已经感觉到自己的后背上,已经全部湿了。 马立新的意思就是说,几个,主要是两个,一个是纸厂,一个是纺织厂,由马立新负责,另外的你政fu那边去管好了,我也没意见。可市长的说话的态度却是都要由政fu那边去管,这就让马立新有点不高兴。 “我教你对他说的那些话,你没有说吗?”陈于壁的眼中现出一丝厉色。 龙虎军势如破竹,三路步兵合围三天的时间内就突破了天狼人和狼协军勾结的外围防线,歼敌四万。 那房内弥漫着一股浓浓的霉臭味,屋外的阳光从破烂的窗射进来,照到积了一层厚灰尘的地板上和陈旧的家具上。 怒落老头没有理会夜云叫自己老头,或许他已经习惯了吧,略略辨认了一下方位,便指着东方对着夜云道。 赵关山无声的笑了起来,这也算是他的功劳吧,虽然不能说出来。 他把各类盐依次倒在纸上,只是当倒出那特供盐时,虽已不是第一次见,也依旧不由的点点头。 镇元子脸庞上,闪过一抹神秘莫测的笑容,看了一下嬴政缓缓开口说道。 十几名将领你一言,我一语,要不是江凡没点他们,估计这些人都想自己上了。 他一双虎目紧紧的盯着夏之白,很想将眼前这瘦弱男子给看穿,他也很想明白,夏之白是哪来的底气,对自己说这些话的,他朱棣看起来是一个很好说话的人? 不多时,冰糖肘子、清蒸鲈鱼、菌菇烧鸡、脆皮烧鹅……满满一大桌硬菜被呈了上来。 还是不对,赵关山转到前面,就看到刘雨薇眉心之中,赫然多了一枚本命离火印。 距离放假还有一两周的时间,模特们铆足干劲冲业绩,争取多搞点儿钱带回家,欢欢喜喜过大年。 陆沅一动不动地躺在孟芊芊身侧,睁眼直勾勾地望着帐顶,第六次把那只环在自己腰上的手拿下去。 他们昨天还在担心江凡这是胡搞乱玩呢,毕竟,毒盐山中的盐是有毒的,江凡让人来挖盐,那不是搞笑吗? 长宁的这个表情一直在他的脑海中像定格了一样,让他觉得既心疼,又愉悦。 周围的石壁在剧烈的交手中,被震塌了无数,一时间周围尘土弥漫,无数的劲风在洞窟中肆虐。 第156章 四姑娘消失了 送走秋芙,秋蘅翻回墙内,检查过没留什么痕迹,回到了冷香居。 芳洲正焦灼等待着,一见秋蘅进来忙迎上:“姑娘,四姑娘送出去了?” “嗯,咱们睡吧。” 很快还有一番热闹要看。 冷香居彻底安静下来。 天还未亮,趴着睡的一名婆子醒来,擦了擦嘴角口水迷糊张望。 怎么没亮灯?蜡烛燃尽了都不及时换,杨婆子怎么守后半夜的? 等等,不对,是她守后半夜! 婆子忙看向床榻处,用力揉了揉眼。 四姑娘呢? 她扑过去不死心摸了摸床榻,心彻底凉了:完了,四姑娘不见了! 婆子扭身去摇还睡着的杨婆子:“快醒醒,快醒醒,四姑娘不见了啊!” 杨婆子迷迷糊糊醒来:“怎么了,天亮了?” “天没亮,四姑娘不见了!” 杨婆子一个激灵清醒了,如那婆子一样冲到床榻处,摸来摸去。 “柜子呢,柜子里找过吗?” 两个婆子齐齐冲向柜子拉开柜门,里面空荡荡令二人腿一软,跌坐在地。 之后就是互相埋怨。 “你守上半夜,怎么没喊我?” “现在怪我没喊你了,当时你怎么不守上半夜?你困,我就不困吗?” 一通吵后,还是要面对残酷的现实。 “四姑娘一个小姑娘,又是夜里,能跑到哪里去?” “要么老夫人那里,要么其他姑娘那里……” 可无论是哪个地方,以她们的身份是没资格搜查的。 两个婆子急慌慌去向永清伯禀报。 “什么,四姑娘不见了?” 永清伯是被喊起来的,听了两个婆子的话,顿时眼前发黑。 “怎么不见的,说!” 两个婆子并排跪着,张婆子先开口:“昨晚我们两个商量着一人守上半夜,一人守下半夜,奴婢就先睡了,谁知一觉醒来就发现床榻上空荡荡的,赶紧叫醒了杨妈妈。” 永清伯冷冷看着杨婆子。 杨婆子脸色惨白,牙关打颤:“奴婢亲眼瞧着四姑娘睡着的!” “四姑娘睡了,你就睡?”永清伯咬牙切齿,恨不得把杨婆子手撕了。 今日就准备去给方相回话的,这让他怎么交代! “奴婢为了提神还喝了茶,不知怎么就睡了……奴婢该死,奴婢该死!”杨婆子用力抽自己耳光。 “先去找四姑娘!”永清伯吩咐人去各处找,亲自去了千松堂。 千松堂中,老夫人几乎一夜没合眼,听婢女禀报说老伯爷来了,转身对着里侧:“就说我还没醒。” 婢女才出去回话,永清伯就大步走了进来,粗声问:“你把四丫头藏到哪儿去了?” 老夫人猛然起身,盯着永清伯:“芙儿不见了?” 永清伯冷笑:“不要装糊涂,她一个小姑娘能跑到哪儿去?定是被你藏起来了。” “你说清楚,芙儿呢?” 永清伯定定看着老夫人:“你当真不知道?” “我问你,芙儿呢!”老夫人厉声问。 她并没有因为秋芙不见感到开心。 人肯定没来她这儿,那去了哪里?还是说躲在什么地方寻了短见? “莫要虚张声势!”永清伯对老夫人的反应并不相信。 “那你搜!” 热闹起来的不只千松堂,还有其他院子。 冷香居也来了人。 “四姐不见了?”秋蘅一脸错愕,“不是有人守着吗,怎么会不见了?我这里?我这里没有呀,不信嬷嬷就找一找。” 等永清伯派来的婆子离开,秋蘅穿好衣裳走出冷香居。 天际泛起鱼肚白,各院都有人陆续走出来。 秋蘅往千松堂走去。 永清伯没有离开千松堂,听着各处去寻人的丫鬟婆子回来禀报,脸色越来越难看。 秋蘅进来时,秋大老爷夫妇,二太太兰氏等人已经在了,对于她的到来无人多问。 “花园那口井呢,去看过没?”老夫人咬牙挤出这句话。 不多时下人回报:“查过了,没有。” 众人不约而同松口气。 “难道人还能插翅飞了?”永清伯想不通,叫来护卫头领询问。 “回禀伯爷,昨夜小的们彻夜巡查,并未发现异常。” “让下人们都管好嘴巴,四姑娘的事绝不许传到外面去!”吩咐过后,永清伯环视众人,“伯府就这么些地方,人不可能消失了,四丫头不在府内,那就是出府了。” 老夫人沉默不语。 秋大老爷眉头紧锁:“芙儿手无缚鸡之力,怎么出的府?两个婆子还都睡那么死,还避开了夜里巡视的护卫……” “定是有人帮她。”永清伯看了老夫人一眼。 老夫人眼皮未抬,心中亦在琢磨:这府上,还有谁能助芙儿出府?芙儿到了外头,娇娇贵女又该如何生存? “父亲,当务之急不光是要找到芙儿,还有相府那边,该如何是好啊?”秋大老爷擦着汗问。 这也是永清伯头疼的问题。 他简直不敢想方相得知这事黄了后的反应。 这个四丫头,等找回来定打断她的腿! 沉默许久后,永清伯咬牙切齿道:“还能如何,只能说四丫头得了急病,没有这个福气!” 等见了方相后,永清伯满脸陪笑这般说了。 方相面无表情听完,深深看永清伯一眼:“既如此,就算了,也是我们两家没缘分。” “是那丫头福薄……” 方相没再理会永清伯,起身离开。 永清伯躬身等方相走远,回想着方相离开时看他的眼神身体一晃。 方相定不会要永清伯府好过! 方相很快回家,告知了老妻此事。 “我就担心永清伯府不靠谱,果然又没成。” “我已经让人去问颜郎中了,很快就会有回话。” 方相还没等到颜郎中回话,一名管事嬷嬷进来禀报:“老夫人,人带回来了。” “带进来我看看。” 方相好奇问:“什么人?” “刘员外的幼女,昨日我就打发人去济县接人。”老夫人撇撇嘴,“本是想着多一个人冲喜更好,幸亏没全指望永清伯府。” 等见过刘家女,老夫人又问从前院回来的方相:“颜家怎么说?” “颜郎中说他女儿已许了人家。” “不可能,选中这三个时就问清楚了,都是未议亲的。”老夫人摇摇头,“看来还是平头百姓听话呐。” 方相眼神冷了冷:“嗯。” 第157章 方三公子病逝 秋芙失踪的消息在永清伯严令下死死压了下来,对外只称病了,需要静养。 大公子秋杨从国子监放假回来,听闻四姐病了要去探望,就没见到人。 姐妹们聚到一起时,秋莹忍不住道:“连大哥都瞒着,那日我们要不在千松堂,恐怕也会被蒙在鼓里了。” 秋芸看秋莹一眼,没吭声。 五妹这话对长辈可不恭敬,放以前她会劝一劝,自那日言语上不大愉快,就懒得劝了。 各人有各人的造化,没必要多管闲事。 “四姐去了哪里呢?”秋莹好奇又担忧。 秋萱悄悄看了秋蘅一眼。 她觉得四妹失踪很可能与六妹有关,但她不会说出口,更不会问六妹。 但她希望没猜错,六妹虽年纪小,却是个靠谱的,若真是六妹帮了四妹,四妹在外面定会有保障。 秋家姐妹为秋芙担忧时,永清伯去了千松堂。 面对老夫人的冷脸,永清伯没有平日的强势,失魂落魄往椅子上一坐,自顾自倒了一杯茶。 这些日子下来老夫人瘦了不少,脸色憔悴,眼神却锋锐许多,扫一眼发呆的永清伯,没有理会。 突然一声响,永清伯把杯子重重一放,茶水溅了出来。 他直勾勾盯着老夫人,声音嘶哑:“你知道吗,方三公子病逝了!” 老夫人眼神一紧,继而嗤笑:“蘅儿不是早就提醒过你,方三公子病重。” “提醒了又怎么样?拒绝的后果就是得罪相府。现在方三公子死了,相府定会想若是四丫头去冲喜,方三公子就不会死了。” “若四丫头去冲喜了,方三公子一死,相府就不会怪罪了?” 永清伯脱口而出:“那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老夫人很快反应过来,“你的意思是,把四丫头送进相府,相府迁怒也只迁怒四丫头一人,就与伯府无关了。” 永清伯恼羞成怒:“我这么想有什么不对吗?四丫头去冲喜,方三公子要是好起来,相府定不会亏待咱们伯府,就算没成,也不会拿整个伯府开刀。你只知道感情用事,且看着吧!” 永清伯这话没说几日,秋大老爷就被上峰纠出来疏漏,丢了差事。 “怎么样,我说的怎么样?”永清伯冲进千松堂,几乎把手指戳到老夫人鼻尖上。 老夫人沉默不语。 再过两日,又发生一件事:工部郎中颜山所负责的营造出了问题,涉嫌贪污公钱被问罪。 这一次,永清伯把长子夫妇、次子夫妇,以及知情的孙女们都叫到了千松堂。 “颜郎中因营造出问题被问罪不过是个幌子,实际上是相府提出要他的女儿给方三公子做妾,被颜郎中以女儿已许了人家为由拒绝了。”永清伯缓缓扫过在场之人,“颜郎中这一获罪,他女儿倒是不用去相府做妾了,恐怕要去见不得人的地方讨生活了。” 此话一出,秋萱几人纷纷低头。 永清伯看在眼里,有种扭曲的快意:“我一片苦心,处处为伯府考虑,才有一家人安稳生活。你们呢,还要埋怨我这个祖父不慈!” “父亲莫气,孩子们还不懂事。”秋大老爷神情颓丧,打起精神劝慰父亲。 好好的差事丢了,袭爵也没着落,这几日他都没睡好。 “伯爷要是说完了,就散了吧,我乏了。”老夫人淡淡开口。 “以后做事都多想想,意气用事最要不得。”永清伯瞥一眼老夫人,先离开了千松堂。 “你们也都散了吧。” 出了千松堂,迎风一吹,在屋中的那点热乎气就散了。 时间已经进了十一月。 掉光了叶子的花木映入眼中,萧索寂寥。 秋莹神情茫然:“先前我觉得祖父那样对四姐很残忍,可听了颜家下场,祖父这么做好像也有些道理,可又说不出哪里怪怪的。” “那要是让你去给方三公子做妾呢?”秋蘅直接问。 秋莹脸色一白。 秋蘅语气淡淡:“一人倒霉,其他人受益,其他人很容易就会觉得祖父的话有道理。” 秋莹被问沉默了。 秋芸抿了抿唇:“那……总比都倒霉要强吧……” “一起倒霉,和一个个倒霉,也没什么区别。”秋蘅语气更冷了。 百官之首是方相这样的人,一国之君是靖平帝那样的人,再过几年山河破碎,那才是真正沦为猪狗。 “六妹妹你说得对,无论如何,用亲人换取利益都是不对的,不能只论结果。”秋莹想通了。 秋芸并不认同,识趣没有说出来。 姐妹四人分开后,秋蘅独自出了门。 相府离永清伯府并不算远,秋蘅一路步行,等到了相府所在那条街上,就见处处挂白,吊唁之人来来去去络绎不绝。 她站在离相府有一段距离的地方,默默看着。 真热闹啊,这样的门前热闹,可见方相权势。 “阿蘅,你怎么在这儿?” 秋蘅侧头看向走近的少年,轻声喊出他的名字:“薛寒,好久不见。” 其实也没有很久,但这些日子伯府中死气沉沉,那青莲湖畔的相约,就仿佛过去很久了。 “是,好久不见。”薛寒注视着眼前少女。 她说方三公子体弱多病,说不定哪天就不行了,现在方三公子就真的死了。 “我刚刚吊唁出来。阿蘅也来吊唁?” “我就来看看这里热不热闹。” “人多杂乱,回去吧。” 秋蘅点点头,与薛寒并肩走着,就听他低声道:“相府为方三公子纳了一名刘姓女子为妾,方三公子头七时刘氏殉情跟着去了……” 秋蘅脚步一顿。 除了秋芙与颜氏女,原来还有别人。 “阿蘅。” “嗯?”秋蘅抬眸看向突然唤她名字的少年。 “相府这样的地方,想关起门来过清净日子并不容易。” 秋蘅微抽嘴角。 薛寒还记着那日她为了进相府胡扯的理由。 “知道了,多谢薛大人提醒。” 少年伸手入怀的动作一顿,扬眉问:“叫我什么?” 一些日子未见,她便想退回原本的距离么? “薛寒。”秋蘅弯唇,“叫你薛寒。” 或许,她在薛寒心中的分量不比薛全轻。或许,她可以再努力一些,让薛寒更倾向她。 第158章 你可以约我 薛寒把一物放入秋蘅手中。 “什么?” “京畿地区符合你描述的道士都记在这册子上了,等你方便的时候一起去看看。” “多谢。”秋蘅收好册子,走了几步突然问,“薛寒,你一直随身带着啊?” 薛寒“嗯”了一声,解释:“刚弄好不久,想着不定什么时候会遇见你,就先放在身上了……” “你可以约我的。” 这一次换薛寒问:“什么?” “我说你要找我,可以直接给我送信,不用等偶遇。”秋蘅用云淡风轻的语气说着,手却悄悄捏紧。 想让薛寒更喜欢她一些,要比杀人难多了,她委实不擅长。 好在薛寒看起来比她还慌,并没发现她的淡定是装的:“哦,好……知道了。” “下次见。”秋蘅摆摆手,往永清伯府的方向走去。 薛寒停在原地,望着那道越走越远的背影。 一只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薛寒看向胡四。 胡四挤眉弄眼:“大人,我听见了。” “听见什么?” “你叫秋六姑娘阿蘅!”胡四眼里闪着八卦的光。 大人和红豆糕什么时候这么亲近了,他怎么不知道。 薛寒睨胡四一眼:“叫阿蘅怎么了,你不是还叫阿蘅红豆糕。” “咳咳咳……”胡四险些没呛死,剧烈咳嗽起来。 少年冷眼旁观,没有丝毫同情。 是他的红豆糕。 “大人,你,你怎么知道的——” 薛寒投以看傻子的眼神:“你把嘴巴缝紧,我就不会知道了。” 胡四把嘴巴一捂,可怜巴巴望着薛寒。 大人竟然早就知道他叫秋六姑娘红豆糕了,该不会秋六姑娘也知道了吧? “大人,那盯梢的人是不是可以撤了?” 视线中已经没了那道身影,薛寒语气平静:“不用,继续盯着。” 胡四摇了摇头。 都叫人家阿蘅了,还盯梢,大人到底怎么想的? 秋蘅回到伯府,去了千松堂。 秋萱姐妹三人正在千松堂中。 放在以前,孙女们只用早晚来请安,但最近老夫人与永清伯闹得僵,唯恐老太太有个好歹,无论是大太太赵氏,还是二太太兰氏,都示意女儿多来陪陪。 “祖母。” 老夫人瞥秋蘅一眼,神色冷淡:“你又出去了?” “薛寒约我。”不在薛寒面前,秋蘅脸皮立刻厚起来。 老夫人死水般的神情顿时被如此直白的话语打破,表情一瞬扭曲。 这个没羞没臊的死丫头,和她说也就算了,还当着萱儿她们的面说私会外男! 秋萱三人也惊呆了,齐齐看向老夫人。 在祖母面前说这种话,真的可以吗? 还有薛寒,是那位皇城使?什么时候与六妹来往如此密切了? 秋芸与秋莹面面相觑,秋萱倒是不觉得奇怪。 好久以前六妹就能以一两银子让那位皇城使办事,要说那位皇城使对六妹没有心思才不正常。 “薛寒告诉我一件事。”秋蘅走到老夫人身边,完全不在意刚刚那话给几人造成的冲击,“相府提出要四姐做妾时,还安排了一位姓刘的姑娘给方三公子冲喜。” “冲喜还要两个?”秋莹震惊出声。 秋蘅点头:“那位姓刘的姑娘平民出身,方相向祖父提出的第二日就进了相府的门,相府应该打的是两个更好,一个当保障的主意。” “真是不把人当人……”秋莹喃喃。 秋蘅看着老夫人,慢慢道:“薛寒说,那位姓刘的姑娘在方三公子头七的时候殉情去了。” 老夫人神色一震。 秋萱三人瞬间白了脸。 “肯定不是殉情。”缓了缓心神,秋萱笃定道。 秋莹嘴唇翕动:“是……是被迫的?” 秋莹垂眸掩住恐惧,双手绞着帕子。 “祖母。”秋蘅拉住老夫人胳膊,“您护着四姐没有错。四姐若进了相府,那为方三公子‘殉情’的除了刘姑娘,还会有四姐。” 确实要感谢薛寒告诉她这些,让她能光明正大把秋芙本来的结局说出来。 老夫人不由湿了眼眶。 今日永清伯当着儿孙们一番话,就如当众抽她的脸。她不认为自己有错,却免不了狼狈。 阿蘅这丫头啊—— 老夫人眼里闪着泪光,看着秋蘅。 这丫头真是让人摸不透。 她以为她灵光时,她总惹乱子;她对她失望时,偏偏又有这贴心之举。 老夫人心头一动,喃喃道:“也不知道芙儿去哪儿了。” 秋蘅听了这话,与秋萱等人反应无异。 永清伯对方相会继续报复的恐惧,秋大老爷丢了差事的怒火,秋芙现在回来可不会有好果子吃。 事以密成,语以泄败。她既插手就要谨慎再谨慎,奸相倒台之日,才是秋芙回府之时。 离开千松堂回了住处,秋蘅打开薛寒送的小册子,又把凌云曾整理的名册找出来,对照着翻阅。 有着皇城司的便利,薛寒这份名册要丰富不少,甚至有山祠野观。 “姑娘,这些都是道士啊。” “对,我在找一位道长。” “那位道长是什么样的人?”芳洲好奇问。 秋蘅合上名册,看向窗外。 天黑得早了,外面暮色沉沉,枯叶如蝶。 “我也不知道那位道长是什么样的人……”秋蘅低不可闻喃喃,站起身来,“我去一趟老伯爷那里,回来再用晚饭。” 她想找到先生,却急不来,相府那里则要抓紧了。本来按着之前打算,这时已在相府住了一段时日,说不定趁相府治丧忙乱就能有所收获。 但秋蘅并无怨言。 为她舍了脸面去求薛寒的老夫人,为她去求养父的薛寒,他们关心她,在意她,才让她更有力气去做这些事。 天寒风大,秋蘅系上披风,去了永清伯那里。 永清伯手边一壶烧酒,正对着一碟兰花豆叹气。 “老伯爷,六姑娘来了。” 永清伯坐正身体,语气有着自己都未察觉的急切:“请进来。” 六丫头总能给他带来意外之喜,莫非又有好事了? 或者是知道了四丫头下落,把四丫头寻回来发作一通,多少能让他舒坦些。 六个孙女,四丫头是最不听话的,竟敢忤逆他这个祖父,必须严惩以儆效尤! 第159章 不知天高地厚的蠢丫头 ,最快更新惊山月! 秋蘅走进去,向永清伯行礼:“祖父。” “蘅儿这时候过来有事?” “孙女听说了一件事。” “哦,什么事?”永清伯示意秋蘅坐下。 秋蘅毫不客气坐了,露出沉重神色:“孙女听说相府为方三公子找了一位民女为妾,方三公子头七时这位民女殉情而亡……” 与老夫人她们听了这话震惊后怕不同 刘穆之能如此作为,并非只是他性格使然,刘穆之固然是个妙人,侯亮生也是丝毫不差,一路之上,二人虽然言语不多,但是刘穆之还是回答了卫阶心中的几个疑问。 他还真把头凑了过去,可惜被童淑雅抬手挡住,胖子无奈的在她手上亲了几口,看着她迷人的童颜,就忍不住想入非非。 对于发财,天默从来都是毫不忌讳的,这个有什么可忌讳的?这么好的事儿,不干都可惜了,自己不仅是要干,怎么也得多得点宝贝才行吧? 她疲惫地撑起身子,抓住我的脚踝,抬头看着我,只是看着,没有幽怨和愤怒的情绪了,也不敢再说话,估计怕我还没玩儿够,再折磨她。 “镇恶兄,你接着说,既然徐道覆有极大的把握说服孙恩,那我们该给出怎样的条件才能打动徐道覆?”卫阶接着问道。 看到唐易径直而来,傲玉郡国仅剩的四名选手纷纷瞳孔收缩,大惊失色。 “谢谢三哥!”嫦娥仙子并不知道张易所想,脸颊红得像樱桃一样,格外迷人。 “没什么。”苏可儿的俏脸红的像个樱桃,让人本能的想要亲上一口。 项羽可以想象,在这样的规则之下,能活下来的绝对没有任何一个是蠢才笨蛋。 淑贵妃没料到会是这一幕,更不敢想象皇后给她让路,忙也退到一旁,请皇后先行,珉儿客气地一笑,没再说什么,带着清雅就走了。 洹儿在哥哥怀里扭捏着,哭得越来越大声,元元没法子,只能上手抱了。 枪剑交击,与叶初一想象中直接拿下对方的场面不太一样,天使战甲的主人,显然也是一名肉身很是强大的武者,一柄巨大的磁能光剑,在对方的手上,几乎玩出了花样而来。 “你,你们想干什么!”感觉到气氛的变化,受伤男子愈发紧张了起来。 可这种事情不能一再追问,属于人家的私密。而且单从立场而言,他也没啥立场。 “一路上,我们其实都没出多少力,也没吃什么苦头,现在……更会在这里安顿很长的时间吧!”楚朝云手握勺柄,将热汤一碗碗分好。 她也长得白净,却是没有安庆与苏暖那通透的白,苏暖就像一个瓷娃娃,让人看着爱不释手,只想好好珍惜赏玩。 话音刚落,就有一人匆匆忙忙地冲了进来,一见里面的场景,也是傻眼了。 “死,这种时候还敢扰乱军心?”还没等那人的话说完,乐天突然抬手一掌,直接将那手下轰碎。 他说这番话倒不是为了装逼,而是第一次单挑杀人,看他死不瞑目的样子,心里怪害怕的,生怕冤魂半夜找他索命,告诉他一个假名字,冤魂想要找到他,肯定要颇费周折。 “这才是重点吧?”苏珊终于听明白过来,自己弟弟发货的原因所在,原来竟然是因为约会泡汤。 而这些飞龙特警将会在这所生育强中学进行一场大战,而自己留在这里一年就是为了和飞龙特警取得联系,最好的办法就是学会飞龙特警的植入人脑的芯片制作方法,这样子,消灭变种人体内变种先天元气就不是什么难题了。 第160章 你想见三郎吗? 面对苏嬷嬷一通刻薄言语,秋蘅深深叹气。“秋六姑娘叹什么气?”苏嬷嬷挑眉问。她不急着赶这丫头走了,送上门的大家贵女由她挤兑,赶走了哪还有这种机会。想到挨的芳洲那顿揍,苏嬷嬷心中恶意翻腾。可惜没能让这丫头给三公子冲喜,不然等夫人如同对刘氏女那般发作这丫头时,她还能帮把手。暗虎的激动自然是可以理解的,这把短刺可以说应当是仅次于王峰天骨权杖的一把武器了。反观方杰就不说那些乱七八糟的技能只说这么多年以来都在闭关练级的他真正出手的次数都可以说屈指可数缺乏实战经验的他遇到残剑这种经验丰富又学了Bt武功的杀手级人物在场面上确实难看了一点。石磊拍拍蒋风约的手,冲她使了个眼色,意思是告诉她失态了,回头让这帮员工看出来什么。眼看赵炎疾奔而走,那颀长的中年男子,顿时化为一道幻影,连连追上前去。仔细看的话,其中有两辆最为扎眼。一辆是宝马的量产车,另一辆居然是意大利的牛车阿普利亚。这两辆车,任何一辆都至少是三五十万的价格,当然主要价值不在价格上,而是这两辆车所能发挥出来的力量。上品星器虽然不错,但是在攻击下,很容易避开,可地品星器却完全不一样。天比地球的蓝,水比地球的清,也有一个太阳和月亮,虽然不完全相同,但已经和地球差不多了。毕竟跟探索者协会的会长打好jiao情,跟一块所谓的灵金相比更重要许多。胤禛实在是很喜欢这个貌似关羽的酒中豪杰,临机一动,一掀帘子就进去了。恭亲王听得大阿哥如此较真,明明就是借着这一茬和裕亲王打擂台,无奈,也只好跟了进去。悠扬的琴键合音,在阿尼娅的臀部一次次向后挪动时,也一次又一次地响起,而在这样的伴奏当中,我也毫不客气地让舌头一路上行,当接触到了碍事的白色短裤后,就直接把短裤的边缘一点点卷起。“我倒是想送给你,不过,给你你也用不上,带在身边反而是个累赘,岂不是害了你?”乌光道。将最后一口汤也喝到嘴里,她擦了擦唇上的汤渍,人就起身走到他身后。“在丽江花园门口见过一面,当时我就感觉到这个年轻人可能不简单,不过却没在意,毕竟只是匆匆一憋,没想到果然被我猜中了。”陈义通道。“鹿儿,圆圆刚来,你让她休息休息!”梁子荀的话里有些许的责备,不重,但是能够听得出来。一路上苏牧便跟着乞丐们同吃同住,慢慢的也把自己当成了乞丐,虽然也能混到吃饱饭,可他并没有忘记心中的仇恨,没错,他要复仇。护士大姐还想劝她俩先忍住,却忽然感觉臭气薰得睁不开眼,也跟着张大嘴巴打起了喷嚏。纪惟言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看到保镖手里提着的好几个袋子,嘴角微微扬了起来。“王爷!弟兄们都准备好了!”罗天佑揭开营帐的篷布,进了营帐,两眼放光,心里直痒痒,很久没有和王爷并肩作战了。“杀信王殿下,这是何等大事,普天之下,又有谁能下得了这个命令?难道信王殿下不清楚吗?”郁山道。“他已经是化劲中期境界,现在我们怎么办?”旁边的一名韩国高手感到压力太大,连忙向宋汉基问道。 第161章 异香 杨夫人犹如泥塑般一动不动,眼睛直勾勾盯着秋蘅。 眼前少女裹着素白披风,鸦黑的发绾成双髻,只插着一支钗并两朵珠花,耳垂光洁连耳坠都无,是再简单不过的打扮。 那张脸是美丽的,足够美,可京城美人何其多,以杨夫人的身份、阅历见过不少,怎么看,这就是个普通小姑娘。 可是—— 杨夫人张张嘴,喉咙却发紧,一时出不了声。 可是她问她想不想见到三郎! 想啊,她太想了! 她就三郎这么一个儿子,三郎一死,把她的魂儿都带走了,后半辈子都没了盼头。 那是她唯一的儿子啊! 杨夫人终于喊了出来:“你说什么?” 比起杨夫人的疯狂,秋蘅看起来就淡定多了,甚至比单独面对苏嬷嬷时还要从容。 小鬼难缠,通过相府门人见到苏嬷嬷,通过苏嬷嬷见到杨夫人,都比与杨夫人打交道要难。 “我说——”秋蘅一字一顿,务必令杨夫人听清楚,“你想见到三郎吗?” 杨夫人双手捂嘴,扭头去看苏嬷嬷。 她不确定听到的话是真实的,甚至不确定眼前少女是真实的。 三郎死了啊,头七都过了,怎么会有人跑到她面前问她想不想见到三郎? 是她失去儿子太难过,疯癫了吗? 心神巨震的杨夫人需要苏嬷嬷帮她确定。 苏嬷嬷脸上的震惊不比杨夫人少,如同见鬼般盯着秋蘅。 不是说梦到了三公子要粉角吃,怎么突然问夫人想不想见到三公子了? 这,这是想送夫人去死? 苏嬷嬷脸色大变,箭步挡在杨夫人身前,如临大敌看着秋蘅:“秋六姑娘这话是什么意思?” 秋蘅似乎被苏嬷嬷的凶恶吓了一跳,眼神无辜看向杨夫人。 杨夫人一把推开苏嬷嬷,上前一步:“我怎么能见到三郎?” 秋蘅伸手搭在带来的提盒上,扫了一眼门口。 杨夫人立刻道:“苏嬷嬷,你去门口守着,不要让人靠近。” 苏嬷嬷犹豫了一下。 “怎么,我的话不管用了?”杨夫人冷冷问。 见杨夫人露出往日威严,苏嬷嬷反而放心了,快步走到门口处。 “你说,我怎么能见到我的三郎?”问这话时,杨夫人语气出奇平静,与刚才判若两人。 但她自己清楚,不是的。 关乎儿子,她再痛苦也要逼自己冷静。而因为儿子,她也会随时发疯。 杨夫人知道这些日子自己状况不太对,但她没办法调理,白发人送黑发人实在太痛了。 秋蘅打开提盒,端出一盘点心。 杨夫人看一眼,冷却的情绪又有沸腾之势:“粉角能让我见到三郎吗?” 这丫头若敢戏弄她,她定叫她死得比那刘氏女还惨! “粉角不能。但令郎几次入我的梦讨要,我就带来了。”秋蘅面上有了几分异色,声音缓而轻,使得杨夫人不得不仔细听,“我想着,做这样的梦许是有什么缘法,加之与杨夫人道观相识打了几次交道,所以还带了一物来。” “什么?”杨夫人的视线落在那提盒上,脱口问。 “一味异香。” “异香?”杨夫人不由重复,目光重回秋蘅面上。 秋蘅扬唇,眉眼间尽是自傲:“杨夫人可听说我最擅长什么?” “你?”杨夫人定定看着秋蘅,回忆着京中关于秋六姑娘的议论,“制香?” 这位秋六姑娘自入京以来就因种种事件成为人们议论的话题,其擅长制香广为人知,尤其那名为香佩的新玩意,已成了爱香之人的心头好。 “对,我擅长制香。”秋蘅望进杨夫人眼中,似乎也望进她心里,“香有诸多功效,可助眠,可醒脑,可祛病……我带来的这味异香——” 她顿了顿,声音重如锤敲在杨夫人心上,又莫名空灵:“可招魂。” 可招魂! 杨夫人只觉脑袋嗡得一声,热流直冲天灵盖。 咚的一声响,是苏嬷嬷过于震惊胳膊肘撞到了门框上。 可招魂? 苏嬷嬷目瞪口呆望着秋蘅,心中只有一个念头:这丫头竟然是个神棍! 她怎么敢的? 正这么想着,那一脸平静的少女往这边轻轻瞥了一眼。 苏嬷嬷猛地打了一个冷颤,忽然又有些犹豫了。 鬼神她没见过,但也是信的,只不过信的是高僧,是道长,而不是一个小姑娘。 但秋六姑娘能梦到三公子,或许就是因为有灵性呢? 杨夫人就不像苏嬷嬷琢磨这么多了,刚刚的冷静一扫而光,通红的眼瞪着秋蘅:“你说你带来的香能让我见到三郎?” “对,如果杨夫人不害怕,想见令郎的念头十分强烈,那这异香就能助你美梦成真。” “美梦成真……”杨夫人喃喃,两行泪淌下来,“我不怕,我怎么可能会怕呢?这香怎么用?要是你敢骗我——” 她咬牙切齿,泪光也掩不住眼底的疯狂:“我会让你知道什么叫生不如死!” 伯府贵女又如何,对相府来说与那刘氏女没多少区别。 “这香要我来调,焚香时也要我在一旁看顾。杨夫人应该明白,这能招魂之物须慎之又慎,不然容易招惹祸端。” 杨夫人毫不犹豫点头:“好,我这就试一试!” 说再多不如亲自试一试,倘若能见到儿子,那是上天垂怜她这丧子之人,倘若见不到——杨夫人勾了勾唇。 那她也有了新的宣泄之物,三郎多一个美人相陪也好。 “现在不行。” 杨夫人脸色一冷:“又不行?” “这第一次焚香,最好选特别之日,比如头七、二七等日子。” “那就明日!”杨夫人眼中含泪,声音颤抖,“明日就是我儿的二七。” 她的三郎,竟已离开她半月了。 杨夫人眼里的泪落下来。 “好,那我明日过来。” 杨夫人深深看秋蘅一眼:“秋六姑娘就住下吧,省得来回奔波。” 把人放回去,等明日万一借故不来岂不麻烦。关乎三郎,她是一点风险都不想冒了。 “住下?”秋蘅面露难色,“只怕家里觉得太打扰了。” “秋六姑娘不必担心,我让苏嬷嬷去伯府说一声。” “那……好吧。” 第162章 留宿 秋蘅一副勉为其难的样子答应下来。杨夫人冲苏嬷嬷抬了抬下巴:“苏嬷嬷,你把秋六姑娘安置在我院中,然后去一趟永清伯府,向伯府老夫人说一声。”“是。”苏嬷嬷走到秋蘅身边,神色复杂,语气已没了先前的轻慢,“秋六姑娘,请随我来吧。”秋蘅没有动,而是看着杨夫人。杨夫人此时的心态脆“别动!都别动,我们可是带了真家伙的!”这时候,门外的净察走了进来,看着混乱的地下酒吧,大声威胁着屋内的人。因为僵持的这些天,让一部分人失去了信心,总觉得这些事情最后也会不了了之。霍九霆并没有时刻关注瘴气林内的事情,当然,他也想不到爱蜜莉的转世能有什么本事。她耳力极好,如果刚才没听错的话,她好像听到空海大师提到了她的名字,并且念了句佛号,怜悯地说她身世可怜。“我没事,大家也还好,就是有几个弟兄被他们杀回城了。”说道这里,雷少气氛的脸上眼眶有些发红,要不是顾及身后这几十号神话帮众,自己是怎么都咽不下这口气的。吃过晚饭,海岛上的气候陡然下降,即便在山洞里,也能感觉到空气变得越来越冷凉。走了一会儿,司白夜隐隐感觉身后有人再跟着她们,眼睛不由地眯起来。接着,这位严厉的教授代表霍格沃茨向新生们表示欢迎,顺带介绍了分院仪式和学院杯的相关规则。跟其他游戏主播差不多,主播视频区域只有左下角那一部分,不过比例稍微大一些,也更清晰。最甚嚣尘上的一个消息是,这位雷总在早期的时候因为跟马杰克不太熟,直接拒绝了投资阿里。换一句话说,德亚星已经沦为无‘人’区,自然保护星球,放在地球上就相当于非洲大区某一个与世隔绝的部落。天狗食月是大神通,但也只是开端,因为天狗食月之外,更有天狗食日。日月交错之间,众人心旷神怡,沉寂其中,仿佛有一秒钟偷偷流逝。妙道鬼仙神色紧崩,一瞬间他似乎,好像,明白了,一些道士施展符箓迟迟不能成功的原因了。“你叔父筹划了一辈子才等来这个机会,却被董卓顺手牵羊摘了果实,心中想必不会罢休,等到他逃出洛阳,必然是一场浩劫,你以为你联姻董氏就能保全洛阳袁家的人么?大力神曼尼,雷神托尔的儿子,号称神界力气最大的神明,竟然被斩杀了?难道其实西门族宗找来的天才并没有这么多,这个赵吹雪是滥竽充数的?大家听得面面相觑,这是哪里来的消息?怎么自己没听到半点风声?今天早上的话,学校会把分好的班级通过告示栏公布,下午则是各班级同学互相认识的过程,开学典礼,或者说是迎新会,例外的,是被定在了晚上,可以说是天海独特的传统了。更不用说,还大方的主动承建公路、桥梁、地下管廊这些市政项目。说起这批酒,李东多少是存了点私心的。这次婚礼来宾,几乎全都是名流权贵。可如今映入眼前的,却到处都充斥着酒瓶与烟蒂,连一些造假昂贵的地毯到现在,都能看到有好几处被烧穿了的地方,简直都有些惨不忍睹了。说话时更犹如一位悍匪出世,一副不搜刮点民脂民膏就要杀你全家的样子。 第163章 薛寒登门 皓月楼内,方安同已然入座,他身旁坐着萧寒策和风硕二人,其他宗门弟子入皓月楼便要向他贺礼。当她转身时,舞台感觉不平。宴会上客人的杂音似乎被扭曲了,音调很高,而且很有威胁。甚至博蒙特的手,一直是异常温暖的,也感到奇怪的寒冷和束缚。这么一想甚觉孤寂,他是僵尸之身,以后不知道还能活多久,他虽然不像那些皇帝称‘孤’称‘寡’,但他却是真正的孤家寡人。而这个韩先生,挣点钱就去巴结外国人,从来没有在国内做过任何的慈善,反倒是还坑了不少老百姓的钱,而这种人也能成为偌大音乐节的主办方之一,这让沈老觉得很不可思议。少年脚下迸出一阵气旋,莫也律的脚下同样迸发出相同的气旋,两道气旋碰撞到一起,震翻两侧的酒席圆桌,震塌酒楼大堂搭建起来的戏台以及震碎了酒楼半掩着的大门。但是,一个英雄,只要不近距离接触,只是顶礼膜拜,绝对是完美的。只是伯爵夫人告诉我,在亨利国王去世和他们未出生的孩子流产后,兵庫区的侯爵夫人疯了。刘达故意问道,他不相信曹操会这么好心,把兔子往别人笼里赶,只怕他现在是要把狼赶往别人家里。“是这个!”杨诚激动地将此残图交给方子轩,心满意足到仿佛做成了救万民于水火的大事。殊不知,在这场看不见的风波之中,任何一个浪头都能将自己打翻。其他人见他二人这可爱的模样,不由得笑出声来,并让佣人跟着他们,不要让他们走丢了。“玉帝,如果你想活命,答应我们几个要求就行,”观音走过来,一副大慈大悲的模样。这里很大,是专门让学生学习交流用的,现在很多的学会把她用来当做讲题的地方了。我看向那车上的司机,一顶鸭舌帽帽沿压得很底,鬼鬼祟祟的往这边看着。愿意为傅泽启做事的,就继续留在宫里,不愿意的也可以出宫,只是三年内不得离开京城。顾渝之前强行进阶到底是伤了根基,现在就是稳固她修为的大好时机,顾渝看着墨休认真严肃的脸,鼓了鼓嘴巴,到底是没有在说些什么。突然一声巨响从寝殿门口响起,柳芊芊闻声看去,正看到自忠怔愣愣的站在那,水盆在他的脚边,热水洒了一地,还隐隐的散着雾气。还没有等她好好炫耀一番呢,赵钰、冯潜他们几个竟然纷纷都晋升成为了四级异能者了,就连墨墨也变成了四级异能兽。在陆玄看来,这范辙和百里策关系应该还行,不然也不会亲自上阵给双方一个台阶下。虽然这一关的存在,是为了做一个初步筛选,但仔细想想却又不是这么简单。地上的袁三爷拖着刘玉成一步一停的走得很缓慢,等头上飞行器飞得没影之后,才长舒的一口气,然后就是一股困意袭来。他原先以为,他一直都没有见过的这个双胞胎弟弟,长大后一定会跟他长得一模一样。所以当初叶锦幕找他当艺人的时候,他一方面是想以此来反抗父母对他的束缚,另一方面,则是想要让自己成名,然后借此找到弟弟。她刚才就一直觉得周予香似乎想要跟她说什么的模样,现在听到周予香的这句话,才终于能确定。“马上滚,马上滚!”来旺并没有生气,他紧紧的拽着手上的包袱,向掌柜的奔去,一脸兴高采烈,像捡到金子一样。掉落的脚掌也很诡异,不会有任何血迹,接口处平整光滑,好似从来就是那样。有这一个礼物在,那就说明皇后娘娘是同意谢如意这个表妹进宫的,那她就不算好心办坏事。所以这个蠢儿子的魂到底是去哪里找机遇了?不知道他这个老父亲担忧得都半截身子进棺木了吗?墨苍鸣有零星几个得宠的美妾,她们不止长得好,对侍候男人很有自己的那一套,这样的人材还是能得到养颜丹的,依旧美貌,可惜那也只是外形,她们的身体状况和没有精神力的普通人一样,寿命只有短短五、六十年。换成其他敌人光靠数量砸都能砸死,可惜此刻面对的是一个神神秘秘实力无解杀不死的怪物。局面一下子尴尬起来,后土是有些窘迫,后裔也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实在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明明从后面抓住我就可以了,但她偏偏要用这么尴尬的姿势,就跟热恋中的恋人似的。红楹没有一点不好意思,还好玩地对着我坏笑,分明是在戏弄我。要是让她知道我在她面前会紧张,将来肯定拿这个弱点来继续耍我。紧接着,他从腰间拿出一个金色的储物法囊,恭敬得递到了陈天面前。殊不知,也正是因为如此,将原本也许可能调和,或者说争斗争斗,说不定能和解的关系变得越来越僵。模糊地瞄到下方有些亮光,我站起来擦了擦眼睛,走到悬崖边缘往下一望。看到山下有一座依着江河而建的大城,虽然现在是深夜,但城中好些地方亮着光,特别是红灯笼的亮光。能够在战场上杀伤敌人的武器,能在战场上保护自己的铠甲,就是好东西。“既然士兵们都有这种警觉了,那么我们也仔细观察看看吧。”德维特决定道。 第164章 逛相府 “姑娘。” “姑娘。” 方蕊往内走,丫鬟婆子纷纷问好。 “母亲怎么样?”方蕊顺口问。 自兄长病逝后,方蕊担心杨夫人想不开,一日会来好几次,而杨夫人的状况令她忧心忡忡。 “夫人还好,午饭多少用了些。” “是么。”方蕊听了有些欢喜,一进屋就看到了陪在杨夫人身边的秋蘅。 到嘴边的“母亲”咽了下去,方蕊把眼睛睁大几分:“秋六?” 她是不是眼花了? 秋蘅颔首回应:“方姑娘。” “你怎么会在这里?” 杨夫人看过来:“蕊儿来了。” 方蕊望着杨夫人呆了呆。 这些日子每次过来,母亲要么在垂泪,要么在出神,对她说什么几乎没有回应。 好久没见过母亲这样说话了,仿佛兄长还在时那样。 “母亲,您好些了吗?”方蕊走过去,依偎在杨夫人身边。 “母亲挺好。” 方蕊眼里有了热意。 母亲终于从失去兄长的悲痛中缓过来了,太好了! 以为杨夫人恢复正常,方蕊注意力回到秋蘅身上:“秋六姑娘怎么会在我母亲这儿?” 秋蘅仿佛没察觉对方的隐隐敌意,淡淡道:“我来吊唁令兄,看看杨夫人。” 方蕊登时沉下脸:“秋六姑娘说笑吧,我们两家无亲无故,来吊唁也是长辈们的事,哪里需要你一个未出阁的女子来。” “这个有律法规定吗?”秋蘅问。 “什么?” “就是未出阁的女子不能去吊唁,或者不能这个,不能那个。” 方蕊一滞,而后恼火:“你这是抬扛。” 秋蘅不再和方蕊多说,冲杨夫人笑笑:“说起来,祖母确实觉得我一个未出阁的女子留宿贵府不妥——” 杨夫人立刻说女儿:“是我让秋六姑娘留下陪我的,蕊儿你莫要怠慢了客人。” “母亲?”方蕊满眼不可思议。 一旁苏嬷嬷小声提醒:“姑娘,夫人才刚刚有精神些。” 方蕊只好压下惊疑与不满:“女儿知道了。” “杨夫人,我先回房准备了。” 杨夫人微微点头:“若是缺什么,就对苏嬷嬷说。” 两人指的是招魂事宜,方蕊听得一肚子火,等从杨夫人屋中出去,拦住秋蘅。 “秋六,你究竟给我母亲灌了什么迷魂汤?” 她都没令母亲情绪好一些,秋六却做到了,这绝对有问题。 “方姑娘为何不去问令慈?” “你就是觉得我不会去打扰母亲,才这般肆无忌惮?” 秋蘅微微偏头,脸上满是不解:“方姑娘为何这般生气?我听苏嬷嬷说,令慈近日来悲痛欲绝,茶饭不思,我来了才有所好转,你不该觉得高兴吗?” “我为母亲高兴,和问你是两码事,我不信你只是好心。秋六,我会盯着你的,你休想在相府搅风搅雨!” “方姑娘随意。”秋蘅进了屋,把门一关。 被关在门外的方蕊气黑了脸,去找苏嬷嬷。 “苏嬷嬷,秋六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苏嬷嬷自然不可能告诉方蕊实话:“秋六姑娘带了夫人爱吃的粉角来,许是触动了夫人的心……” 方蕊咬牙:“果真是不择手段。” “哎呦,姑娘,您别管秋六姑娘怎么想,她能令夫人开心就行了,就当她是给夫人解闷的玩意儿。” “她也配给母亲解闷。”方蕊冷着脸走了。 一夜无话,转日一早苏嬷嬷就过来了。 “夫人等着秋六姑娘一起用早饭。” “杨夫人太客气了。” 苏嬷嬷意味深长看秋蘅一眼,心道夫人哪是客气,是隔了一夜见不到这丫头就心慌。 今日一过,这丫头是夫人的座上宾还是阶下囚,就分明了。 秋蘅与杨夫人一同吃早饭时,方蕊过来了。 “正好女儿也没吃。” 杨夫人眼里有着疲惫:“蕊儿,你请过安就回去吧,母亲现在怕吵。” 方蕊咬了咬唇,垂下眼睛:“好。” “杨夫人,我想四处逛逛。” “这是为何?” 秋蘅理直气壮:“需要。” “苏嬷嬷,陪秋六姑娘走走。” 方蕊错愕看着杨夫人,心中生出一个念头:母亲被秋六下蛊了! 出了门,方蕊便道:“苏嬷嬷,我陪秋六姑娘走走吧。” “不了,我想让苏嬷嬷陪。” 方蕊沉了脸:“秋六姑娘在别人家做客是不是太随意了些?” 苏嬷嬷怕方蕊闹起来,忙道:“还是奴婢陪着吧,夫人特意交代的。” “行,你逛。” 方蕊不再口舌之争,就走在二人旁边。 秋蘅面上不露声色,心中轻叹:母亲好忽悠,女儿反而因为不喜她,歪打正着成了阻碍。 “秋六姑娘,再往前就是我兄长停灵的地方了,那里人来人往,皆是外男。” 秋蘅也不接话,看向苏嬷嬷。 若是去别处,苏嬷嬷还会多想,要去方三公子停灵之处,就觉得太正常了。 “秋六姑娘不怕人多杂乱就好。” “苏嬷嬷——” 苏嬷嬷冲方蕊微微摇头。 方蕊心凉了一截儿:不只母亲,苏嬷嬷也中了秋六的迷魂汤。 去方三公子停灵的院子附近走了一圈,秋蘅穿过月洞门,往一处走。 一直默默陪着的苏嬷嬷忙道:“秋六姑娘,那边不能去!” 秋蘅露出恰到好处的好奇:“为何?” “我们相爷的书斋在那边,没有相爷允许,谁都不许踏入。” “方三公子也没去过么?”以免苏嬷嬷起疑心,秋蘅问。 “当然没有。我们相爷处理的都是国家大事,怎么能去打扰。” “这样啊,那确实不用去了。去那边看看吧。”秋蘅换了个方向。 方蕊听着不对劲:“你对我哥哥为何这么关注?” 兄长年纪轻轻病故还未下葬,就在家人面前提起,苏嬷嬷也不恼,这不是太奇怪了么? “方姑娘真想知道?”秋蘅微笑问。 “对。” 她想知道,秋六究竟搞什么名堂。 “秋六姑娘——”担心秋蘅年轻气盛说出招魂的事,苏嬷嬷提醒一声。 秋蘅抬手理了理碎发:“因为我听说令兄头七时新纳的妾室殉情追随而去,好奇令兄该是如何风采,能令女子痴情至此。” 方蕊陡然变了脸色:“你听谁说的?” 一旁苏嬷嬷脸色也变得阴沉。 秋蘅仿佛没发现二人的变脸,云淡风轻道:“听薛寒说的。” 看方蕊反应,似乎也知内情。 第165章 招魂 方蕊一颗心狂跳,飞快看了苏嬷嬷一眼,那日的情景不受控制在脑海中浮现。 是血,不断蔓延的血。 她从不知一个人能流出那么多的血…… 还有那张脸,那张刚进门时她懒得看而没什么印象的脸,最后的印象就是鲜血满面,双目圆睁。 相府仆从那么多,她也亲眼见过犯错的丫鬟被拖走,后来听说人没了并没多少触动,可亲眼看见到底是不一样的。 比起方蕊一瞬的慌乱,苏嬷嬷就镇定多了,不着痕迹递了个眼神过去。 方蕊定了定心神,看着秋蘅的眼里藏着警惕:“皇城使薛寒?” “嗯。” “他为何会对你说这些?” 秋蘅语气轻描淡写:“见面时总要有个话题,他知道我最近常来相府,就顺口提到了。” “不是,我是说你们为何会打交道?”方蕊这般问着,面上鄙夷带了出来。 秋猎的时候不还当众说喜欢林乘风,这才回京城多久就与薛寒厮混在一起了? 真是水性杨花,不知羞耻。 而与方蕊的轻鄙不同,苏嬷嬷看着秋蘅的眼神凝重起来。 这丫头与皇城使竟走得这么近,若是招魂不成夫人想拿她泄愤,恐怕要慎重了。 秋蘅莞尔一笑,仿佛方蕊问了一个蠢问题:“薛寒喜欢我呀,方姑娘在秋猎时难道没听说?” “你真是——” 秋蘅不想听她说些有的没的,直接打断:“快说说,那妾室真的殉情了吗?” “秋六,你太过分了,拿别人家的伤心事当八卦听!”方蕊指着秋蘅鼻子骂了一句,又气又慌,转身走了。 秋蘅摸了摸鼻子,无辜看着苏嬷嬷。 苏嬷嬷暗暗松了口气。 姑娘年纪小禁不住事,还是走了好,免得说漏了嘴,被这丫头发现刘氏女的死不简单。 本来一个小姑娘怀疑刘氏女死因也不怕,可她能搭上皇城使,就不能大意了。 “秋六姑娘还需要去什么地方吗?” “不用了,我回去准备一下,晚上去杨夫人那里。”秋蘅望着方蕊远去背影,提醒苏嬷嬷,“方姑娘好像对我很有成见,晚上的动静会不会惊动她?” “秋六姑娘放心,到了晚上夫人院门会落锁,旁人进不来。” “那就好。” 白日缓慢难熬,终于夜色降临。 杨夫人的院中,丫鬟婆子无知无觉,只有杨夫人越来越紧张。 “苏嬷嬷,什么时辰了?”杨夫人不知道第几次问。 苏嬷嬷回道:“巳时快过了,奴婢这就去接人。” “快去。” 这个时候相府整个后院都陷入了沉睡,杨夫人院中也不例外。 苏嬷嬷提着灯出去,一阵寒风吹得她一哆嗦,烛火忽明忽暗。 这样静的深夜,寻常花木都能让人联想到鬼影,苏嬷嬷不由加快脚步。 轻轻叩了叩门,门一下就被拉开了,门内少女拎着提盒,素白一张脸眸色黑沉。 苏嬷嬷下意识往后退一步,险些尖叫出声。 “苏嬷嬷?” 苏嬷嬷缓了缓神,心还是怦怦跳。 这丫头怎么鬼里鬼气的! “秋六姑娘准备好了?” 秋蘅点头。 “那快走吧,别让夫人等久了。” 赶紧离开这破地方,回到夫人那里去。 “好。” 秋蘅话音落,脚尖轻点,往前移了近丈远。 她穿着曳地的素色长裙,身姿轻盈好似没有重量,落在苏嬷嬷眼里就是飘了出去。 只听咚的一声,苏嬷嬷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少女落地回眸,声音轻轻:“苏嬷嬷,你动静这么大,要把别人闹醒了。” 苏嬷嬷指着秋蘅,牙关打颤:“你,你——” 谁来救救她,这丫头不是人啊! 她飘了出去,真的飘了出去! “苏嬷嬷,再耽误下去,子时快到了呢。” 子时? 她知道,一到子时如花容颜就会变成青面獠牙! 苏嬷嬷一个鲤鱼打挺,撒腿就跑。 有鬼啊! 秋蘅望着跌跌撞撞跑路的苏嬷嬷,弯了弯唇。 那香能致幻,一个人最强烈的念头是什么,就能在幻觉中见到。 今晚过后,杨夫人会对她深信不疑,没体会过异香的苏嬷嬷可不会。 让苏嬷嬷对她多些信任,总归方便许多。 “苏嬷嬷,你怎么慌里慌张的?”看着冲进屋中的苏嬷嬷,杨夫人疑惑不解。 “夫人——”苏嬷嬷一手扶腰,腿脚发软,“秋,秋六姑娘她——” 身后少女声音幽幽传来:“苏嬷嬷,你跑太快了,我都没跟上。” 苏嬷嬷猛然转身,看着俏生生立在门口的提灯少女,整个人僵住了。 看起来像个人,可她亲眼瞧见了,就那么飘出去了,飘出去老远! 秋蘅走进来,从苏嬷嬷身旁走过,来到杨夫人面前:“杨夫人,可以准备了。” 杨夫人点点头,对苏嬷嬷有些不满:“苏嬷嬷,你怎么回事儿?” 苏嬷嬷醒过神,脸色发白:夫人,秋六姑娘她——” “我怎么了?”少女黑沉沉的眼望过来。 苏嬷嬷深吸一口气,强扯出一丝笑:“秋六姑娘一定能让您见到三公子的!” 杨夫人对苏嬷嬷这话很满意,冲她点点头:“你去门外守着吧。” 苏嬷嬷迫不及待退了出去。 屋中只剩下秋蘅与杨夫人,烛光朦胧静谧。 “杨夫人躺好。” 杨夫人想问这样就能见到三郎吗,可望着少女那张沉静的脸,忽然问不出来了。 秋蘅把高几移到离床榻不远的地方,从提盒中取出香炉、香盒、香匙等物。 净手焚香,袅袅香气徐徐从莲花香炉中吐出。 “杨夫人,闭上眼,在心里默默呼唤三郎……” 杨夫人闭上了眼睛。 异香丝丝缕缕钻入她鼻中,少女缥缈空灵的声音也钻入她耳里。 渐渐异香满室。 杨夫人眼皮越来越重,却丝毫不觉,一遍遍在心中呼唤着三郎。 三郎,三郎你来看看母亲吧。 三郎啊,你在哪儿,可还记得来找母亲的路? 三郎,三郎…… 异香包围中,杨夫人呼唤了不知多少次,忽然有了别的声音。 “娘——” 眼前的黑暗忽如潮水褪去,杨夫人朝思暮想的三郎站在光里。 “娘,我回来了。” 第166章 秋六姑娘到底是不是人 “三郎,三郎你别走!” 杨夫人猛然坐起,慌张四顾。 屋中摆设幔帐,皆是她再熟悉不过之物,却没了熟悉的儿子,只有余香淡淡。 一行泪顺着杨夫人的眼角淌下。 她感到了心慌,巨大的心慌。 如果说儿子病逝是近乎毁灭的打击,这些日子的发疯、绝望就是缓慢接受的过程。 可再见到儿子,体会了再得到,就无法接受又一次失去了。 “杨夫人。” 少女声音很轻,却如惊雷在耳边炸响,把杨夫人从不愿脱离的梦境拉回现实。 杨夫人猛然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只见不远处的高几旁,素衣黑发的少女笑意浅浅,似真似幻。 一瞬的怔愣后,她扑了过去,一把握住秋蘅手腕。 入手温凉,是活生生的人。 “秋六姑娘——”杨夫人抖着唇喊出来。 秋蘅没有挣脱她的手,轻声问:“杨夫人见到三郎了吗?” “见到了,见到了……”大滴的泪滚下来,杨夫人不由加大了手上力气,紧张问,“我以后还能见到三郎吗?” “还能。” 杨夫人眼里骤然有了光彩:“真的?” “至少七七之内可以。至于三郎魂归地府后,杨夫人若想再见就会困难一些。” “七七……”杨夫人盘算着剩下的时间,说不出的痛,“那我什么时候能再见到三郎?” “三七时更容易成功。” “三七……好,三七我就能再见到三郎了。”杨夫人又哭又笑。 “杨夫人,夜深了,我该回去休息了。你也早点休息,莫要熬垮了身体。” “好,好,我休息!”杨夫人松开紧抓着秋蘅的手,“苏嬷嬷——” 守在门外的苏嬷嬷走进来。 “夫人。”她喊着杨夫人,眼神却忍不住往秋蘅那里瞄。 “替我送秋六姑娘回房。” 苏嬷嬷一听,不由打了个哆嗦。 她,她不敢啊! 谁来救救她! 如同天籁的声音响起:“不用了,我自己回去就行。” 苏嬷嬷狠狠松了口气。 “苏嬷嬷,送秋六姑娘出门。” 苏嬷嬷应声是,送秋蘅出了杨夫人的屋子,穿过堂厅到了屋外。 “苏嬷嬷回屋吧,这个时候外面阴气重。”秋蘅立在台阶上,体贴道。 “秋六姑娘好走。” 苏嬷嬷可不敢客气,忙闪身进屋,又压不下好奇心,偷偷向外看。 只见那长裙曳地的少女轻飘飘移出丈远,几息间就不见了踪影。 苏嬷嬷往后退一步,靠着门框呼吸粗重。 怎么办,怎么办,秋六姑娘真的不是人啊! 好一会儿后,苏嬷嬷才拖着沉重的脚步回了杨夫人屋里。 杨夫人双目灼灼,丝毫没有睡意,一见苏嬷嬷就问:“秋六姑娘走了?” 昏暗烛光遮掩了苏嬷嬷苍白如纸的脸色:“是。” “苏嬷嬷。” “奴婢在。” 杨夫人目不转睛盯着空无一物的高几:“我真的见到三郎了。” 苏嬷嬷心一抖,望着烛光映照下那张消瘦憔悴的脸,强扯出笑容:“夫人见到了就好。” “可下次见到三郎,要七日后了。”杨夫人捂脸,簌簌流泪。 苏嬷嬷不知说什么,只觉室中残香令人烦闷。 “苏嬷嬷,明日一早就请秋六姑娘过来用饭,再去一趟永清伯府,就说我要留秋六姑娘小住月余。” “是。” 秋蘅回到屋中,推窗而坐。 寒风涌进来,卷走她衣衫指尖沾染的香气。 窗外夜色如墨,月孤星寒,再过一段时日恐怕就要落雪了。 杨夫人如愿“见到”了儿子,她如愿取得了杨夫人的信任。事情进展到现在还算顺利,之后就是熟悉相府防护布置,争取尽快找到那些证据。 第二日再见杨夫人,杨夫人明确提出了要留秋蘅小住的事。 见她面露难色,杨夫人扫一眼苏嬷嬷。 苏嬷嬷立刻奉上一个匣子并打开,满满的金花生、金豆子、金瓜子闪花人眼。 “我知道秋六姑娘有讲究,一次只收百两银。这与那个无关,是留秋六姑娘在相府小住的补偿,毕竟让你离开熟悉的地方这么久。”杨夫人清醒时说话是很妥帖的。 “那就多谢了。”秋蘅没有推扯,“苏嬷嬷去伯府传话时麻烦把这个带过去,交给芳洲。” 苏嬷嬷下意识点头,抱着匣子到了永清伯府时,心情还怪怪的。 白日里,秋六姑娘看着满匣金子的时候又挺像个人的。 这一次老夫人见到苏嬷嬷,就发现苏嬷嬷言语神态间客气多了。 “交给芳洲?”老夫人心中警惕,“这不像是伯府带过去的。” “是我们夫人给秋六姑娘的,秋六姑娘让奴婢带过来。” 等苏嬷嬷离去,芳洲也到了。 “阿蘅让苏嬷嬷带给你的,打开看看。” 芳洲犹豫了一下。 老夫人脸一沉:“我是阿蘅的祖母,还不能看了?” 相府大太太给阿蘅的东西,不看看怎么放心,能坚持到这婢子过来已经不错了。 芳洲闻言,默默把匣子打开,屋中顿时响起抽气声。 老夫人不由半站起,看直了眼睛。 大丫鬟春草捂着嘴,只有一个念头:六姑娘真有钱啊! 老夫人震惊过后,脸色一变。 这么多金子,相府大太太莫不是想买六丫头的命吧! “赶紧带走。”想想不能做什么,老夫人只觉心堵,冲芳洲摆摆手。 薛寒是在休沐日再次登了相府的门,吊唁方三公子。 家中有丧事,方相没有外出应酬,听闻薛寒来了,亲自去见。 “方相。” 方相看着眉目清俊的少年郎,露出淡淡笑容:“薛公公好福气啊,儿孙越来越出息了。” “方相过奖,薛寒愧不敢当。” “当得起。老夫听今上夸了你好几次,真是年少有为。” “今日晚辈过来,除了吊唁,还想见一见秋六姑娘。” “秋六姑娘?”秋蘅来相府小住这种小事并没传到方相耳中。 “是,晚辈送帖子去永清伯府,听伯府说秋六姑娘来相府了。” 阿蘅已经在相府数日,不管她有什么目的,对他来说,确认她安危才是最重要的。 第167章 书斋中 方相听了薛寒的话,道:“这个老夫还真不晓得,等我打发人去问问。” 很快去问的仆从回话:“秋六姑娘这几日住在大太太院中。” 方相心中疑惑,面上半点不露,对薛寒道:“秋六姑娘确实在相府,这边人多杂乱,你去九回亭等她吧。” “多谢方相。”薛寒拱手,随带路的仆从离开。 方相抬脚去了老妻那里。 “相爷怎么过来了?”老夫人对方相的到来有些意外。 丈夫事务繁忙,不管是休沐还是平时,要么在前院会客,要么在书斋见人,鲜少往她这里来。 “杨氏那边是什么情况,为何永清伯府的六姑娘住进了她院子里?” “这个啊,我倒是听说了。”老夫人一听是这种小事,就放心了,“自从三郎走了,杨氏悲伤过度一直缓不过来,直到秋六姑娘登门,哄得她竟有些精神了……” 相府日常事务由杨夫人打理,杨夫人要留一个小姑娘小住完全不必向老夫人禀报,老夫人也是担心杨夫人承受不住丧子之痛,才多了一些关注。 “秋六姑娘登门做什么?” 老夫人笑笑:“先前永清伯府拒绝了冲喜的事,还不是怕咱们相府报复。永清伯自己没什么本事,倒是另辟蹊径,送孙女来讨杨氏欢心。” “原来是这么回事。”方相这才弄清楚了,“杨氏真因为秋六姑娘好些了?” 老夫人点头。 “永清伯还真是个人才。”方相嗤笑,叮嘱一声,“回头让人去和杨氏说一声,之后要是不合心意了,也莫要怠慢了那丫头,把人好好送走就是。” 老夫人目露疑惑。 方相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薛全的养子薛寒对那丫头一片痴心,去永清伯府见不到人,巴巴寻到相府来了。” 也不知道薛全那么个人精,怎么养出了个痴情种。 不过这样也好,那小子得了今上青眼,又对太子有救命之恩,将来前途不可限量。要是于女色上再理智冷淡,就让人不得不忌惮了。 他现在与薛全交好,可不代表一直会交好。 老夫人撇了一下嘴:“现在的年轻人啊,真不像样子。” 杨夫人院中,秋蘅听闻薛寒在前边亭中等她,深吸一口气。 薛寒又来了! 薛寒,绊脚石,薛寒,绊脚石…… 一直走到九回亭外,亭中“绊脚石”转过身来。 领秋蘅前来的仆从识趣没有再跟着。 秋蘅走进亭中,扬起唇角:“薛寒,你怎么来了?” 谁让他说会娶她时,她没有明确反对呢。一时贪心,多出麻烦是她活该。 薛寒凝视着走到近前的素衣少女,见她气色精神不错,才放了心。 “听伯府那边说你来相府好几日未归,我不放心,来看看。” “哦,你去伯府找我了。”秋蘅笑笑,心道某人还挺会找理由,恐怕是盯梢的人禀报了她来相府的消息,他特意去一趟伯府过了明路。 “阿蘅,你什么时候回伯府?” “我答应杨夫人,陪她到方三公子出了七七。” “要住那么久?”薛寒拧眉,“为什么?” 秋蘅叹口气:“先前相府要我给方三公子做妾,没成,又想纳我四姐,也没成。这不就把相府狠狠得罪了,祖父为此夜不能寐。我就试着讨好一下杨夫人,好为伯府解忧。” 薛寒默默看着秋蘅,一个字也不信。 不得不承认,阿衡每次找的理由都很恰当。如果不是他发现阿蘅就是那身手高强的小贼,恐怕很难生出疑心。 “怎么了?”见薛寒不语,秋蘅问。 她知道,薛寒不会信。 薛寒已经窥见了她一部分秘密,既然没有挑明,她乐得装糊涂。 他一点点发现她所图谋的事,也是一点点接受的过程,比立刻让他选择立场要稳妥许多。 “不管怎样,要保障自己的安全。”薛寒亦在心中叹气。 就让他看一看,阿蘅到底要做些什么。 “你放心。” “那我走了。” “嗯。”秋蘅轻轻点头,“等我回了伯府,你再找我吧。” “好。”薛寒一口答应,先走出凉亭。 秋蘅目送他远去,走向带她来的仆从:“劳烦带我回杨夫人院子吧。” 这九回亭,离奸相书斋所在院子倒是不远。 秋蘅余光轻瞥书斋方向,随仆从往后院走去。 夜深人静,只有若有若无的诵经声从方三公子停灵的院落传来。一队护卫与另一队交接,按部就班做着巡视的差事。 而在他们交接时,一道身影悄然而过,进了书斋所在院落。 相府外,盯梢的察子揉揉眼,轻拍一下同伴:“有情况。” 同伴精神一振。 二人眼瞧着相府角门打开,几人推着小车进去了。 “你去禀报胡指挥,我盯着。” 胡四接到消息,立刻去见薛寒。 “三个人,推着小车进去的,肯定是给方相送礼的。” 趁着夜里登门送礼并不稀奇,但大人说了,有任何动静都及时来报,这才是胡四当回事的原因。 “盯一盯送礼的人,看是什么人。”薛寒随口吩咐道。 以方相的权势,给他送礼的多如牛毛,皇城司可管不过来,但既然撞见了,弄清送礼之人的身份就是顺手为之。至于弄清后如何,就要看情况了,总归不亏。 三人进了相府,一路被领进书斋。 秋蘅躲在屏风后,屏息听着。 “方相许久不见。” “你们来有什么事?” “方相先看一看给您带来的特产。这雪芝长在千丈雪山之上,延年益寿,可谓仙草……还有这株参王……” 秋蘅听着那人以自得的语气说出一样样礼物,微微扬眉。 运气不错,竟撞上了奸相与齐人密谈。 “小人奉命前来,是请方相帮忙,把贵国黄将军调离边境……” 方相笑声响起:“看来你们在黄林手上吃了不小的亏啊。” “呵呵,是败在了黄林手上。黄林还想乘胜进攻,令主上很是头疼,所以才冒险进京求方相帮忙……” 方相沉吟不语。 “夏、齐两国打打和和上百年,一时你站上风,一时我站上风,也就那么回事,这些稀世之珍才是实实在在的。方相觉得呢?” 片刻后,响起方相的声音:“那老夫就收下了。” 第168章 到手 方相收下齐人送来的礼物,吩咐心腹把人送走。一样样稀世珍宝摆在面前,方相看了看,对仆从道:“退下吧。”门开了又关,除了躲在屏风后的秋蘅,室中就只剩了方相一人。秋蘅收敛气息,眼睛不眨盯着立在书桌旁的老者。身形偏瘦,发已花白,胡须打理得很漂亮,不知情的会以为是位学富五车、淡广南大会的第一场战斗,从他们身上响起,步过了一个多月,还是在同一个擂台,广南大会的最终之战打起了,恍惚间,人们有种错觉,莫非,战斗不曾结束过,这是一场打斗了一个月的惊天长战?天地间恍若暂停了千百年,实际上,下一秒,已经响起了一个声音。叶白捡起这拿着这汉子掉落在血中的馒头走了出去,心道:“匕首慢了十息,划动的弧线不应该是这样的,这具身体太弱了。”叶白走了几步,离开那些人的视野,突然眼前一黑,呆呆坐在了地上。米斗煞有其事的连连点头,这样的可人儿不好看,世界上还有啥是好看的呢?资质不代表修为,可它深深地影响每个科灵者的道路与命运,在资质的范围之内,就可以进步神速,突破到资质之外后,就寸步难进了。李云尘刚欲出击,听到血狸的传音后又停了下来,虽有些疑惑,但还是将龙纹珠祭了出来。萧无邪跑了几家店铺兑换了十万两环境,整整装了两大木箱。运回学舍后便急忙将的大门和房门紧紧关闭,以防有人闯进来。若是别的弟子,在这种关节上,把功夫‘浪’费在这种没用处的地方,九毁鬼王早就将之生生炼死了。也就是许七,才能得他这许多言语,而不是用一道邪火招呼。金狼堡萧家,不但与洛兰军搭上了关系,最近风闻又添了两位星王境的骑士,肃清了黄筱边界,彻底掌控了云水城黄龙渡码头,单是那几座矿场以及码头的收益,就让无数世家大族眼馋不已。在他的心脏处,一柄金色的长矛贯穿而过,金色的光晕在长矛上闪烁不定,异常耀眼。大雪苍茫,冷风微寒,但因为有夜宸轩撑伞,宁卿忽而不再感觉孤单,这倒是让她想起了从前。然而对方这个臭老头却在这玄武城中使用这种东西,可见这个家伙的传音术造诣很低,甚至就根本不会传音术。在没有了禁忌物力量的支撑后,这些超凡之力衍生的力量,也会随之消失。两人一刻不停的收集超凡材料,总算是把升阶需要的物资给收集齐。古丽娜眼神鬼精鬼精的打量关彤彤,套头有那么好玩吗?为什么高雯提起这个就唉声叹气。她伸手扯了扯帘子没扯动,才发现雍正居然坐在外面车辕上帮她按着帘子。可这一声之后,空气却安静了下来,方青古淡淡笑着,一双天真无邪的大眼睛凝视江叔。苏白茶起身打招呼,自报家门之后,钱老板大大咧咧的坐在侧边:“苏老爷子的大名,我以前也听说过。但事实上,如果彭红梅自己喜欢黄柏的话,他这个做爷爷的,还真的也没有太多阻止的办法。高兴没多久,贝爷就看到了一旁的杨狸和张伟,一个穿得暴露,一个穿得智障。这可是国外友人看着呢,第一场戏就是他们,就像林倦说的,可不能被看轻了。 第169章 拷问 黑子落在棋盘上,薛寒在心中默念:韩悟。他又拈起一枚棋子。这之后,阿蘅与袁成海的妾室有了来往,为三名妾室调制香粉。不久后,袁成海与人在丰味楼饮酒时暴毙身亡。棋子落下,薛寒喃喃:袁成海。第三枚棋子被拾起,久久停留在少年指尖。黑与白,格外分明。有了前面两枚棋到达高塔后,月倾城让月珉宇和月翔宇帮忙搭起了帐篷,然后一家人进入。席夏夜自然也不是没有脑子的人,稍微想想,就知道这古凌莎的目的了。一餐下来,他并没有怎么动筷,席夏夜倒是有些察觉到,男人估计也不太习惯跟他们涮火锅,毕竟就他那样的人,出入的地方大多也都是那些高档餐厅。花重生在心里哀吼,特么她又不能吼一嗓子,自己就是花道雪,拜托你别来捣乱。秦雪说完,连忙拉开车门,就像是落荒而逃。吴凡招呼都不打一声,直接开着就走。千寄瑶立马警惕的扭头一看,就见一个黑乎乎的不明物体,冲着她这边直接撞了过来。唐豆豆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却惹来了对方满脸桀桀的笑容,表情更加邪恶了,她骂了声变态,就彻底不理会了。“吴大保镖,你……你怎么啦?”唐豆豆原本是想发怒的,可是看到他,所有的表情瞬间转变成诧异。微微闭了下眼,萧凌风心里暗自祈祷柏子衿和韩子墨无事,聚集了全部心神将灵力和魂力都灌注到了火焰之中。云香和古陌回门去了,院子里留下的人不多。良月最是稳重,所以和机灵的雪月一起留了下来。“是轩辕部的先锋已经开始渡河,领头的乃是精锐兽骑…”赤蛮城的守城降临巫渡鸦见状,脸色陡然一变,对着一名手持咆哮道。“雀哥,事情是这样的。”这时候,罗伊伊主动开口了,她担心若是那几个内院弟子来说,容易夸大其词,造成矛盾冲突。吴氏还想着立规矩,奈何被自家儿子提前打了招呼,她虽然心里不满,却还是喝了茶。欧阳无尘身子倒着一阵暴退,一直退在了妻子冷素衣的身边,被冷素衣拽住了手腕,方才停下了下来,稳住了身形。除非是李嗣源或者李克用等人让他停下来,不然,都不可能停手。看着她把黑洞洞的枪口对着自己,尽管还没开枪,乔楚沉已经感觉到自己的心脏被射穿了一个洞。要离一愣,既而连忙施展神觉,又四下探查一下,见四周山峦之中,没有伏兵,便收起神觉,疑惑地问道:“月宗主,有什么不对吗?”比及以前,神色恭敬了许多。蒙上眼睛后,仿佛对时间丧失了感知,大家也不知过了多久,到了目的地拿下眼罩后,只觉眼球一阵刺痛,好似还无法适应这白昼的光亮。自己人前显圣,救李隆基与乱军之中,自然能在短时间内刷起一波声望,积累一些信仰值,但同样也会引起李亨的忌惮。动了动,一涵发现自己腰酸背痛,头也晕的厉害,可能是下午睡得太多了的缘故。非常时期行非常事,赵无极果断的扭断了这两名特工的喉咙,顺势一拳将看过来的司机脑袋打爆,再将司机提到副驾驶位置上,自己坐在了司机位置,掌控了有些暴走的商务车。 第170章 散财 杨夫人脸色一沉:“莫要胡言乱语!”“母亲,这套头面您先前还说给女儿当嫁妆,如今却送给秋六,难道对您来说她比女儿还重要?”杨夫人看着方蕊的眼神满是失望:“蕊儿,你自幼长在锦绣堆中,吃穿用度无不是上等,什么时候眼皮子这么浅了?”“女儿不是在意一套头面,是不解——”“够了。叶青之前的补偿的就有五十积分点,吞噬金钹200点。叶青也还算富裕。现在换了也有很多,加上老是用透视眼也不行。就换下了赌术。水水看着窗户,虽然隔着窗帘但也能感觉到今天的阳光冲出,十分灿烂。自从顾玖玖给孟心念写了那首歌火了之后,向她邀歌的人,公司,也开始多了起来。今日是我楚天药业集团新品发布会的日子,也是我楚天药业正式进军医药,养身市场的日子。我集团率先推出了五种产品,随后会有更多新品推出。我可以保证,我集团的每种产品都是在国内,国际市场上绝对领先的产品。宫木长一位处于金丹初期达百年之久,可以说对金丹大道感悟颇深,金道元晋级不久,但是随在战天身边看着一场场曾经不敢想象的大战已经战天的指点,此时的金道元正处于人生的巅峰。“静楚姐,你们平时都是这么其乐融融吗?”张舒儿问出了憋在心里很久的疑问。战天在山林间散了不少的各种药材种子,根据环境大约撒下了不下百种,并留下了石碑警醒后人,莫采绝。顾玖玖走进餐厅后,找了个位置,点了菜,在等上东西的过程中,她无聊的刷着手机,而当她看到弹出来的新闻的时候,双眸倏然睁大。几天,大部分人都晒黑了,千水水也担心被晒黑,回学校就被围观,每天固定涂防晒霜,而且还是高强度的那一种,保证接受太阳的部分,都有覆盖。大约四十天后,众强与帝天的距离也越来越近,已经能隐隐感知到帝天的身影,众强的神识扩散之下,也将帝天的神识锁定。长久的沉默之后,黑暗的洞穴炸开了,所有人族跳起,发疯地嘶吼,咆哮般地呐喊着福星两个字,他们撕扯衣服,揪扯头发,心中一直持续的压抑终于爆发。天想到这里,不准备继续折磨鬼蝶了,而是直接用手里的刀刃疯狂捅着鬼蝶本就单薄的身体。她笑了。突然之间就笑了。不知何时。她的背后拿出一把闪着银光的匕首,几乎是凝聚了身上所有的灵气。狠狠地向鬼蝶的心脏刺入。被老皇帝那么一觉和,仓洛尘原本便不精湛的棋艺输的非常干脆利落。仓九瑶方才说的那些理由,完全都是一些不成问题的问题,还有仓九瑶的语气和略有回避的眼神,都没有逃得过越君正的眼睛。一连两个叛徒说完,红线一招手,拿回自己的召唤之剑,便转身大步离开。这并不是这种药成为禁药的原因,直到有一天,一位毫无修为的普通人,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一颗九转霸元丹,在短暂的不到十分钟的时间里,重伤了天界梵天域八位大罗金仙高手,关键是这八位高手有好几个都是天庭当差的。他们。。。已经为自己做出了太多太多。自己的这种力量到底是什么。天气一天比一天暖和,春日的阳光已经有了几分炙热的感觉,夏季不知不觉悄然来了。 第171章 挑明 门被拉开,薛寒站在门内:“阿蘅带了红豆糕?”“嗯。”“多谢,我很喜欢吃。”薛寒接过秋蘅提着的点心,请她入内。胡四看着重新关上的房门,嘴都气歪了。大人还有没有一点自制力了!想想气不过,胡四轻轻打了一下自己嘴巴:都怪他太有自制力,可怜到嘴边的红豆糕啊!室内“你虽不懂画作,但字写得挺好。”虞子琛“称赞”完,还不忘将眼睛朝纸篓里瞟两眼,那是清让毁尸灭迹的地方。“伏戌波做出这场戏的目的你可懂?”那声音沙哑的人盘腿就地而坐问道。那么在这个时候会去真正出现了这些意外,还真正出现了一些事情上来说,长门还是有着自己能够去真正做好的一切。季熙妍正在客厅,臭美的往脚上涂红色的指甲油,看着两个娃气冲冲的跑了出去。弓长张是个非常爱面子的人,换个好听的说话,他是个荣誉感十分强的人,所以蟒牙连续两届在实战演习垫底,他才如此对待这些战士。对方身体极其魁梧壮硕,穿着有点破破烂烂的皮甲,露出里面棕褐色的皮肤。但现在,索隆借助恶魔法典这件宝物,竟然吞噬无尽信仰之力,操控天网阻止了这种吞噬。清让多看了一眼锦娘,昨晚她有嘱咐了锦娘一定看住玄音,决不能让她擅自离开府院。锦娘回了清让一个眼神,表示心里有数。名字很豪迈,人却很是娇嫩,没错,是一个可以用娇嫩来形容的男人。今天晚上的定安湖也许不是它最美丽的时候。却是安然见过的最美丽的定安湖。果然不出所料,在身后大部队未能赶上之前,那原先零星的骚扰便变得猛烈和频繁了起来。也不知是因为应付攻击而影响了速度,还是因为有意配合对手,反正,在倪萍儿不知不觉间,飘无踪飞行的速度已经逐渐地慢了下来。昭俐夫人带着张夜,从“金光之桥”缓步走入了那团朦胧的雾气之。身子被分开之后,那人立即就瘫倒在了地上,紧接着,哗啦啦的肚子里的东西都留了出来。见怀中倪萍儿并无发作的丝毫迹象,暗中松了一口气的飘无踪,便赶紧搂着佳人往楼梯口走去。“萧斌,你在想什么?连长在叫你。”班长忽然踢了我一脚喊道。门官预感到出征在即,猛烈的敲响了龙卫大鼓,声音远播,整个无双城都能听到。这下换做古川愣住了,他没有想到居然会是这样一个结果,这个少年只是一个和他相同的修炼者。“谢就不用了,罗玮元这人我和他打过交道,战力虽然差了点,但人还是不错的,我也不想他谋受不白之冤。”柳嫣淡淡的说道。说罢,姜义直冲云霄,全身火红的光芒绽放开来,身体表面出现层层火焰跳跃舞动,即便与他相隔甚远,众人也是感到一阵阵无比可怕的热浪袭来,纷纷催动星力护体。果然,在接下來的一路上,罗挽音一行三人和尉迟杨两人总能狭路相逢,只是两边的人似乎都有意装看不到,因此一直保持着相安无事的无视状态,直到到了凶兽领地。好香好甜,关键是喝了这种水,他可以很有饱饱感觉,而且,自己精神力十分充沛。“难道他们是想把自己堵死在里面?”在短暂的震惊之后,有人嘲笑出声。 第172章 闯相府 苏嬷嬷知道杨夫人惦记,第一时间把秋蘅带过去。杨夫人一见秋蘅,不踏实了一整夜的心这才放松了:“秋六姑娘用过早饭了吗?”“劳杨夫人惦记,用过了。”“那就去歇歇吧。”秋蘅屈了屈膝,走出去。天上云层重重,比出门时更阴了,好在没有风,不至于那么难捱。遥遥有念经声也不知道李沐是刻意表达什么,还是只因话到激昂处无意为之,孔胤植都打算待祭魂大典结束之后,定要好好问问他才是。其实李沐虽然和几位娇妻都相识多年,但是李大人身为大明封疆重臣,常常需要出镇国家边防要地,自然不能随时带着家眷,大多时候还是聚少离多的,故而新鲜感倒是从来不缺。“你刚才已经接下了我八成力量的一击,而你用的正是神力!”迈尔达肯定的说。萧子非在那片空间中征战厮杀,千年悟道,而童萱儿,却是经历了绮梅婧萱的一生起伏,融合绮梅婧萱的一切不是那么容易的,期间必然是要受到绮梅婧萱的记忆的影响。十几人因为自相残杀就死掉了一半,剩下的一半也被冷雪和敖青联手,用了不到三个呼吸就杀了个精光。更让陈浮生骇然的是这块石头上隐约有着九个窍穴按照八卦九宫的方位排布。不过刘禅被不识相的赵云救回来了,吓得刘备狠狠的惊摔了阿斗,大概那个时候阿斗刘禅摔出了一点问题,曹操也挺配合的,不杀赵云。“我也不是很清楚,不过,应该是个误会。”方言心里暗暗发笑,向阿黛尔耸了耸肩道。突然,山谷中白光一闪,这光一现即收,随后,整个山谷如同又经历了一次更加剧烈爆炸一样裂开一道道深不见底的沟壑,在这些沟壑交错的那一点,一团幽黑深沉的光芒在翻波涌浪的滚滚泥流之中霸道绝伦地一冲而出。不过,这两天实在发生了太多让人惊讶的事,孙苏合都已经感到有些麻木了。“没想到她还真的来了。”谢飞燕在路上没有看到沈向晚,刚才在众人围着安平公主的时候,她看到了,恨的牙齿都痒痒。“并且,胥鸿还不让她随意出王府,她要是说这件事,一来要是胥鸿跟着那肯定很容易被人认出来,二来呢,胥鸿肯定不会同意她出门的!所以,绝对不能去找胥鸿!”柳甜甜下定了决心。赵敏和木兰花点点头,原来如此,卖艺不卖身,卖笑不卖身,怎么都比卖身来得强,说到底也是靠自己本事吃饭,那就都是好样的。想到自己上次因为犯错后被赶出黎王府,佩兰看了眼坐在上面的黎羽,心里面终于抑制不住的感到害怕。重生一世回来,沈向晚也不能清晰的判断哪些人是黄诚的人,哪些人不是。赵敏听了直点头,她这情况确实特殊了一点,不过既然成亲,自然是要入乡随俗了。作为自己被男朋友乱摸的回报,每天早上,先一步醒来的姜白都会来一堂生动的生理课。他人一点事都没有,撞他的酒鬼反而被一股巨力反弹,重重摔在了地上。“尔逸哥!今天轮休,你是不是不用去上学呀?”一大早,梁浅就围绕着梁尔逸忙得团团转,一脸殷勤。正当朱琅心中隐隐感觉到不安的时候,身前忽然出现了一个黑洞。 第173章 回伯府 秋蘅目送薛寒骑马远去,拢了拢微凉的手指。薛寒会生气吧?但对她来说,没有十分把握,她绝不会把全部底牌交到别人手中。就算这个人是薛寒。“秋六!”厉喝声传来,方蕊拨开挡路的人,冲到秋蘅面前。“你和薛寒说了什么?”面色惨白的少女气喘吁吁问。“我问他发生了什么事冰莲的后半段话让焦明也意识到了问题的关键,情报,在没有对方情报的情况下完全是瞎蒙。其实大宋的经济,在蔡京上台之后,也几次差点崩溃,赵宋朝廷出了滥发交钞之外,也曾想过其他的办法,那就是铸造当十大钱和当五大钱。现在他们追随的林军主乃是个志向如此高远,胸怀如此广阔,如此强大不可战胜的英雄,他们能够追随这样的英雄,并为之战斗,这自然是一件极光荣的事。这太古帝墟,不愧是太古年间帝君的战场,就连太古凶兽这样的生物都出现在这片神奇的大地上。“还能是谁?”闪鳞撅起嘴,瞪起眼。对于这种被熟人忘记的感觉很不爽。孙悟空他们高声回答,也没去问不该问的事。盘膝而坐,开始修炼。他们明白,该是他们能知道的,陈祎一定不会隐藏,不该是他们知道的,最好不要插嘴。陈旭在心里松了口气,但表面上,还是装作一副什么也没发生的样子。转眼间,其中一人便惨叫地坠入了沸腾的河流之中,结果可想而知。前田利家非常笃定的说道:“可以说,萧如薰只要有机会,一定不会放弃攻伐日本,只是时间的早晚而已,尽管我不认为萧如薰会在现在出兵讨伐日本,但是如果他真的做了,我也不会觉得难以接受。“光衍哥,你骗我,你为了拒绝我不惜撒谎,难道我就那么让你厌恶?”姜笑笑声音带了几份悲痛。“没有什么胃口,幸好姐姐带了些家乡的点心,王爷也尝尝。”华淑拿了一块递过去,辛安却张着嘴等着喂食,华淑一个娇嗔示意还有旁人在,可还是乖乖送进了辛安嘴里。倒是靳光衍莫名说出如此煽情的话,自己都微微有点不适应。颜萧萧,你要是这时候给我笑出声,我就把你扔下楼。想想不妥,靳光衍心里默默地订正,我就自己从楼上跳下去。“铁矿怎么会枯竭了呢?大少爷,你天天去矿上监工,是不是哪里弄错了?”四姨娘抓着大少爷少晟一脸的不可置信,圣旨里说南山铁矿不日将枯竭,而虞家知而不报,犯了欺君之罪。“你大爷的,我不是这个意思,谁不知道你靳总有钱。关键是咱有钱也不能这么糟蹋,是不是?”穆风苦口婆心劝道。清让一手紧紧抓着那个虞子琛送的梨子,一手揉着酸疼的屁股,一脑子的歪念头是彻底被摔没了,她就知道那只狐狸太会伪装,这才是他的实话,他这样的人才不会吊死在一棵树上,怕早已经花草成林了。林天遥的心也很惊讶,白族的家庭并不是一个打破了玄经军队的家庭。“得罪了,二位大师。”张生做完这一切,在一次双手合十鞠了一躬的说道,随后就准备进入罗汉寺的山门。“好吧,要不咱们就照谢师傅的办法试试看。反正现在都这样了,东子,你看呢?”宋队长向李东询问道。 第174章 彻查 薛寒看一眼方相,朗声道:“回禀陛下,皇城司前几日发现北齐细作,暗中盯梢看到他们进了相府——” “什么?”听了这话的大臣过于震惊,纷纷惊呼。 方相大怒:“一派胡言!” 离靖平帝不远站着的薛全脸色骤变,语带警告:“薛寒,陛下面前,不得胡闹。” 薛寒对这些声音充耳不闻,继续道:“皇城司抓捕了细作,经审问,北齐细作说去相府是给方相送礼,拜托他向陛下进言把黄林黄将军调离北地,换一个能力平平的将领过去……” 靖平帝脑袋嗡嗡的。 北齐细作贿赂方相? 他僵硬侧头,看向方相。 方相一脸被冤枉的气愤:“陛下明鉴啊,臣身为大夏丞相,怎么会收受北齐贿赂!” 在场大臣,哪怕是刚刚与方相针锋相对的吕中丞,全都是怀疑的表情。 方相说得没错啊,他再贪也不能收北齐的贿赂啊,这不是太匪夷所思了! “薛寒,你可知指控重臣是要有证据的?”靖平帝在方相委屈分辩下冷静了一些,第一反应是不信。 薛寒拱手,语气平静:“有北齐细作为人证。” 方相怒道:“酷刑之下指鹿为马也不罕见。薛寒,老夫不知何处得罪了你,让你这般针对?” “下官与方相并无私怨,只是职责所在,不敢不尽责。”薛寒看向靖平帝,“陛下,除了人证,微臣今日还在方相书房得到了一本暗账及数封他与齐人往来书信。” 靖平帝勃然变色,立即道:“呈上来!” 薛全冷着脸,亲自接过薛寒拿出的账册与书信,抖着手奉到靖平帝面前。 靖平帝打开账册,一页页翻看,脸色越来越难看。 议事殿中压抑无声,几位大臣低着头,余光一时瞄瞄靖平帝,一时瞄瞄方相。 方相脸色惨淡,死死盯着靖平帝手中账册,满眼不可置信。 靖平帝终于翻完了,又抽出一封信看起来,最后目光冰冷看向方相:“方元志,方卿,朕视你为臂膀,你就是这么回报朕的?” 方相犹不死心:“陛下,臣冤枉啊,人证可以逼迫,字迹可以仿造,是薛寒——” 方相顿了顿,突然想到什么:“是薛寒得知相府有意纳他的心上人秋六姑娘给臣的孙儿做妾,于是对臣怀恨在心,才伪造出人证物证……” 靖平帝目光移向薛寒。 秋六姑娘是薛寒的心上人他知道,怎么又被相府看上要讨去当小妾了? 靖平帝还记得秋猎时少女光彩夺目的样子,听着这事只觉匪夷所思。 “陛下,账册和书信是微臣今早带人去相府,在方相书房的密室翻出来的,账册上所记奇珍定然在相府中。请陛下下旨彻查相府,倘若真如方相所言微臣是公报私仇,也好还方相清白。” “臣蒙陛下恩典,愧任百官之首,薛寒却在陛下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强闯相府。这不但是羞辱臣,也是不把陛下放在眼里啊!”方相颤声高呼。 与方相的激动比,薛寒仍是一副冷静的模样:“监察百官本就是皇城司的职责,在发现敌国细作进入相府后若毫无动作,才是失职。方相为了不让皇城司搜查相府,在自己有嫌疑的情况下攀扯陛下,莫不是心虚?” “你——” “够了。”靖平帝冷喝一声,“争来争去没有意思,那就去相府查一查,有无账册上所记珍宝,御史台负责监督。” 靖平帝政事上昏聩,琴棋书画等风雅事无一不精,君臣这么多年怎么会认不出方相字迹。在他看来,这些书信伪造的可能极低。但方相毕竟是朝廷重臣,不能轻易下定论。 靖平帝还有个极隐秘的心思:账册所记奇珍能延年益寿,生死人肉白骨,他也心动啊。 薛寒伏拜:“微臣领旨!” 吕中丞亦站出来:“臣领旨。” 方相踉跄后退,面如金纸。 相府那边,老夫人安排了一波又一波人去给方相送信,苦于被拦在了皇城外。 再然后,就等来了更多官差。 “走水啦,相爷书斋走水啦!”许多人奔走呼喊,端盆提桶去救火。 薛寒望一眼方相书斋所在方向,对这场突然的起火丝毫不觉奇怪。 那间密室中存放的可不只方相收受齐人贿赂的账册,还有其他。 没有这场火,不知多少人要夜不能寐。 薛寒深知抓大放小的道理,方相在这个位子上多年,与百官勋贵利益纠缠,盘根错节,真要让所有账册公之于众,面对的就不光是来自方相的阻力。 要知道今上可不是什么心志坚定的人,他利用先机争取到搜查相府的机会,等与方相有利益牵扯的人反应过来,就不会这么顺利了。 现在烧了也好,省得那些人拧成一股绳,拼死保下方相。而烧光了暗账,与方相同一条船的人就会盼着方相闭嘴了。 死人才能真正闭嘴,守住要命的秘密。 薛寒想,有了这场火,或许能更顺利找出那些赃物。 “你们好大的胆子,竟敢搜查相府!” 最先赶回来的是方相次子,一脸戾气拦住薛寒。 “奉圣谕搜查,阻拦者视为抗旨!” 到了这种时候,薛寒自不会再留情面,一个眼色,立刻有手下把拦路的拖开。 混乱哭喊,不绝于耳,天将要黑时一人高喊:“薛大人,在这个库房里,找到了!” 许多人立刻赶过去,看着满库奇珍满心震撼。 这里面随便一样,能买多少人的命啊! 当一样样珍宝呈到靖平帝面前,靖平帝怒不可遏:“彻查!” 国库和他的私库都没这么多好东西,毕竟还有北齐特有的奇珍! 接下来就是大理寺、御史台等多个衙门介入,共同审理方相收受北齐贿赂一案。 而经过几日缓和,靖平帝终于有心思向薛寒询问细节。 “你是怎么知道方元志书房中有密室的?” 一旁薛全面无表情,心中并不平静。 今上问得好,他也想知道他这个养子怎么长了这么大本事。 第175章 方家覆灭 薛寒知道靖平帝定会问起,把早就想好的话说出:“因为秋六姑娘。” 靖平帝愣住:“怎么会因为秋六姑娘?” 这与一个小姑娘有什么关系? “薛寒,你可莫要和朕开玩笑,总不能是秋六姑娘告诉你方元志书房有密室的吧?” 一旁薛全眼神冷冷,积蓄数日的怒火快要压不住了。 方相倒台于他也是不小损失,他这个隐相插手朝堂上一些事离不开方相配合,若换一个人坐上方相的位子就没这么便利了。 而因为方相收受北齐贿赂一案太过引人注目,这几日他还没机会找薛寒聊聊。 看着白杨般挺拔沉静的少年,薛全生出一个念头:这小子似乎翅膀长硬了。 这让他心一沉,眼神更冷了。 “回禀陛下,确实是秋六姑娘告诉微臣有密室的。” 靖平帝一脸怀疑:“哦,说说到底怎么回事。” “是这样,皇城司盯梢疑似细作的三人,发现他们去了方相府上吊唁。微臣听说秋六姑娘就在相府,便借着与她见面的机会拜托她留意方相动静,没想到她竟不顾危险潜入方相书房,发现了密室所在……” 薛寒这话真真假假,是与秋蘅商量好的。 拷问那位北齐细作时就从他口中得知,三人在夜入相府送礼之前就借着吊唁去过相府,与方相定好了送礼时间。 有了这个讯息,就可以巧妙调换一下顺序,皇城司先发现细作开始盯梢,再发现细作去相府吊唁,于是拜托正好在相府的秋蘅留意,这样既能掩盖秋蘅住进相府的目的,又能让世人知道秋蘅在铲除奸相这件事上的功劳。 薛寒想到他提出这些说辞时,少女摆手拒绝的样子。 她说:功成不必在我,令奸相伏诛最重要。 但让他独领功劳,他做不到。 是因为他怀疑阿蘅才派人盯着,从而意外发现了细作。也是因为阿蘅发现了密室,记下了开启密室的机关,他才能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得到方相通敌证据,甚至那本暗账都是阿蘅拿到的。 可想而知,若他对方相没有动作,手里握着暗账的阿蘅定会有所行动。知晓了阿蘅做的那些事,他不会自大认为没有他,阿蘅就办不成事。 这功劳并非今上的奖赏,而是铲奸除恶的荣光。 世人应该知晓阿蘅的付出。 靖平帝听得瞠目结舌:“秋六姑娘竟然潜入了方元志书房?她一个小姑娘怎么做到的?” 薛寒以理所当然的语气道:“秋六姑娘聪明机智,勇气非凡。” 至于如何潜入的细节,一个字都没提。 而靖平帝听了这话,立刻想起了秋蘅在秋猎时引开黑熊救下容宁郡主的事,对她能潜入方相书房顿时没那么震惊了。 “这样看来,还多亏了她。”靖平帝感慨一句,没有再说什么。 该罚的还没罚,该奖的自然也不急。 薛全与薛寒一同走出去。 “你随我来。”撂下一句话,薛全负手往前走。 薛寒默默跟上。 进了房间,薛全霍然转身,冷冷看着薛寒:“为父竟不知,寒儿有这么大的本事。” 薛寒坦然与之对视:“监察百官是皇城司的职责,孩儿能坐上皇城使的位子离不开父亲提携。孩儿不愿成为失职之人,令您失望。” 薛全似笑非笑:“不止有本事,还能说会道。寒儿,你真是长大了啊。” “孩儿再长大,也是您的孩子。” 薛全沉下脸:“你能记着这一点就好!与方元志对上这么大的事,你竟先斩后奏,还有没有把为父放在眼里?” 薛寒见薛全把火发出来,便知这一关勉强过去了。 当然他也明白,养父心中芥蒂是不可能完全消除的。他一直是那个乖巧听话的孩子还好,若以后再如对付方相这般行事,终有剑拔弩张那一日。 可人不是木偶,总会长大的。 薛寒在心中叹口气,面上半点不露:“孩儿不是有意如此,而是来不及。方相权势滔天,若给了他反应时间,再想拿到他通敌证据就难了。父亲应该清楚,方相身为百官之首与北齐勾结对大夏危害多么大,放任下去后果不堪设想……” 薛全皱着眉,说不出反驳的话。 他与方元志一内一外,配合还算愉快,可怎么都想不到这厮居然通敌! 贪污受贿,卖官鬻爵,这都正常,怎么能勾结齐人呢!一旦大夏被北齐灭了,他们这些人和猪狗有什么区别? 贪婪到愚蠢的地步,死了也是活该。 “这次算特殊情况,我不希望再有第二次。” “孩儿知道了。” 应付完薛全,薛寒才走出皇宫就接到消息:方相死了,吃了牢饭后中毒死的。 得知此事的人都心知肚明,这是怕方相除了与齐人勾结的事再招出别的,被人灭口了。 与方相牵扯之人何其多,想要找出来就难了。而他是死在大理寺的,这个烂摊子就与皇城司无关了。 而随着方相一死,他收受北齐贿赂一案的审理就更为迅速,相府男丁流放,女眷列入贱籍,抄没家产。 令人讽刺的是,相府上下被问罪时方三公子还没出七七,尚未下葬。 念经的僧人、道士都不见踪影了,川流不息来吊唁的盛况仿佛一场梦,除了官差出入,更多的是知道方相罪行后来泄愤的百姓。 永清伯没忍住去看了一次热闹,险些被泼到粪水,赶紧跑回了家。 “方相——不对,是奸相一家,真的完了!” 对老夫人说出这话时,永清伯感慨不已。 老夫人冷笑:“不是要把四丫头送去相府么?” “这谁也没有前后眼啊。”永清伯大感没面子,后悔来千松堂了。 他是实在唏嘘想找人说说方家的事,死老婆子竟一直等着看他笑话。 那六丫头还跑去讨好相府大太太呢,不也白费了工夫。 永清伯打发人去请秋蘅,婢女回来禀报:“老伯爷,六姑娘出去了。” 永清伯只好作罢。 街头路边,秋蘅喊一声:“张伯停车吧,我自己走走。” 街上一切如常,并没因方家的覆灭有什么不同。但秋蘅知道,很多人的命运已然不同。 有节奏的敲门后,门内有人问:“谁?” “鹊。” 门打开,聂三娘忙把秋蘅拉进去。 第176章 犹可期 “是我,我和魅儿没事,天哥已经跟我们说了,你按照自己的事情做吧,我们现在很安全,你去做自己的事情吧!”依依缓缓开口。长枪足足三丈长短,上面带着丝丝的雷纹,雷云密布,就像是阴沉的天空,在雷云纹路周围还有着深蓝泛紫的纹路,整杆枪都给人一种危险的气息。但这一次,老金没有再挥金如土,他拿着钱开始调查红姐和那个男人的事情。场上又爆发出了雷鸣般的掌声,掌声经久不息,似乎将天地都震动了起来。这个信息是用类似于脑电波的形式“发送”给蓝晶儿的,它不是任何一种语言,但是任何生物都能“听”懂。“那是自然啦,我可不想让人说我总迟到。”敏兰白了我们一眼。可是我所有的想法都是错的,因为当我见到美琪之后才知道,原来警方并未在我们所说的地方发现任何可疑的痕迹。秘鲁的经济不发达,这种百索尔摊位非常受欢迎,刚才卢灿路过时就看到很多人在围观,因此问了一句,翻译还以为他问这家店呢。戒子和肾帅两人会来找自己,林沧海完全的可以预料到,但是他做梦都没有想到,这两家伙不但来找了自己,而且还又帮着自己把周楠给揍了一顿,甚至还抢了他家的一些值钱的东西。所有人走后,北辰也带着他的战队离开了,战舰调成了自动驾驶模式,向着山海星飞去。还以为她跟着阿尔瓦离开之后,情况会变好一点,而不是现在这样,脸色铁青,毫无生气。每每想起杀害她母妃的凶手每日在宫中过着锦衣玉食的日子,执掌着一半的江山,连父皇都要畏她三分,而自己的母妃只能独自躺在阴冷的灵柩内,陪伴着她的只有无边的寂寞,冷无尘的心便如刀绞一般。想想看,如果海南地标建筑的价码被拉抬到了一亿五千万的高度,比起实际可能的公允价值翻了一倍,那么你周围其他的房产好意思不跟着涨?所以,贵妃和公主都是分两边坐的,刻意避开上下尊卑的死板礼法。凭是慕芷菡出身名门,如今与裴君浩在一起,即使在国际上,也是望族了,可是打开礼服盒,惊得连嘴都合不拢了。他真的睡着了?一床薄薄的毛毯,不冷吗?唉,早知今日,何必当初。既然是在乎我的,为什么偏偏做出令人难以接爱的事来呢?喝醉就成了出轨的理由么?看着她痛苦的捂着自己的左脸,我冷笑着抬起了右手,看了看食指上带着的玫瑰戒指。大脑风暴了一下之前的几位老人帅气出现在战场之上瞬间解决敌人的模样,某某艰难的咽了一口吐沫企图掩饰自己的紧张。“你是纯阳体质?这话儿以后休得再提,纯阳体质太过诡异,穷生变数。往后纯阳体质的事情,便连你师傅,也不能说。便是我,也会尽早把这事儿给忘了!”打铁汉子严肃的看着李凝曾说道。而房玄龄则找到了宇明,在他耳边悄声说了几句,宇明先是一惊,尔后却露出一脸不信的神色。一听这个,倪霸却是立马说话了:“这个我知道,我以前就听我爷爷说过,在市北边深山里有一个老旧的宅院,据说里面全是厉鬼级别的鬼魂,还有各种稀奇古怪的邪祟。“你!”大汉暴怒,扯着长鞭玩那少年脖子上勒紧,一个使力,将人桎梏在怀中。薄野瞥见她手里拌的沙拉,顿时就饿了,直接拿过叉子,她一边拌他一边吃。他看着走了狗屎运的伏酥,一脸厌烦地跑出阵法,心中腾地生出一种微妙的冲动。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安欣竟觉得他的目光极冷,而且夹杂着晦暗不明的……杀气?龙辰和龙夫人今日也在公司,他们得知龙浩宇要来公司,很是意外。而这个时候倪霸还惊讶的大声说道:“我的天,我就佩服凡哥,都搞成这幅模样了?“蔡老大,这次可是由你带头,看来圣门的人是想要服软认输…”随着一名大佬就是在十多名手下的保护下走来,作为天蝎帮的老大陈通就是连忙迎了上去,就是道。我想回头看看,却被玺懿强扳住肩头强拉着我就回到了住处。刚进了屋子,玺懿扳起脸就开始教训我。白色巨蟒喷出的凌厉劲气,被他给闪避开去,这次他彻底暴怒起来,不杀这冷血畜生,自己如论如何只怕也无法染指玄上露。江无痕看到她投来的目光,他偷偷和她交换了眼色,又对他一笑。这二人的动作神态都一一落入穆溱的眼中,那双邪魅的眼睛里闪着异样的光,不久又恢复天真无邪。沙傲云的这种说法也不无道理。艺术家在创作作品时,的确是会使用艺术变形这种手法的。 第177章 秋芙回府 望了望确定四周无人注意自己,李初一伸手在胸口一拍,一方青色的玉牌被他拿在了手中。梓禄的脸色数变,他与同伴紧急商议着,可他的同伴实在是拿不出更多的元晶了。李定国狠狠的抱拳领命,将身后披风一甩,大踏步的往前走去,一路走,一路高声喝令。来到拍卖场的人族修士,不少人身怀巨富,他们也想要将结田丹收入囊中,为以后冲击结丹境做好准备。略微一顿,他不禁好奇地伸出手,轻轻搓了搓那如同气泡般的东西。李定国上前捡起,看看内容,里面一五一十的记录着何年何月何日,送往关外几多货物,种类明细,清清楚楚。赵一山以鬼魅似的身法,飞向了黝黑的莲花,在莲花反应过来之前,将莲花连根拔起,装入了储物袋之中。前来收购粮食的官员高声宣告着,听到这话的农民们一瞬间都躁动起来,因为随着这个价格出来了,旁边的一个牌子上,最上面那个96枚银币的第一名,就被比了下去,成为了第二名。蒙面人离开了,苏羽蓉总有一种感觉,这一切一定没有那么简单。道士顿时戳中了痒肉一般眉开眼笑,浑身哆嗦,估计要是有胡子,也就给扯没了。对于自己徒弟学来的“好本事”,鬼谷子最后是哭笑不得,他也没办法,最后对逍遥子说的便是。以后不得私自传授他门下的弟子,无论那个,要是再让他知道,逍遥子这辈子都别想进鬼谷一步。不过他们躲开了一张口,三头魔蛟还有另外一张口。这一次,他一定要将这一人一鹿吃掉。楼云一看到她就想抱着她,然后哄她,逗她笑。而那个孩子也很喜欢和楼云在一起。“可是万一他们发现有警察,就把球球……”我不能往下说下去,我根本就不敢想那一幕。“怕什么,他们也管不到我们。”见苏然没露出异样的情绪,林枫心里大喜,莫非她已经想要跟自己在一起了?我问老板,这种相隔异地的感情是怎么维系下来的,讲真,很佩服也觉得很动人。“是……是!”宫千竹顿时喜笑颜开,看来自己讨得了师父的欢心了呢。秀竹居内,几人横七竖八地坐着,宫千竹从带回来的包袱里使劲扒拉。此时,沈紫嫣已经走到了我的面前,她上上下下端详了我一眼,似乎不敢相信是我。所以大家都首先追求的是修为的突破,在修为突破困难的时候,才更注重法术。毕竟修为高你两三个大境界,哪怕你法术很厉害,正常情况下对方也可以用绝对实力进行碾压。至于说上奏章,呵,赵元昌让他来洛阳不是要听他对北国事务的见解的,除非赵元昌遣人来问,否则他最好别主动插嘴,那是言官诤臣的活,不是他陈将明应该干的。提前计划好的阴谋,最好的破解方式就是出现一场完全没有考虑到的意外,这这种意外之下,阴谋的制定者和参与者以及执行者都不知道该怎么做,各有心思。甚至作为主人的少林神僧空智大师,也是又惊又喜,隐隐的,甚至有一丝轻松的感觉。魔法盾需要大量地魔力。因此它没时间反攻,虽然知道这样下去,对它绝对没有好处,可它真的想不出办法来,这条该死的河。乍一听到他的问题,崔翰直接就愣住了,反应过来之后有些难以相信。查理曼敏锐的注意到了其拉帝国大军后方一名全身黑色盔甲的高大虫人,在这名虫人的挥手指挥下,除了留下来断后的低阶工虫外,其拉帝国的大军开始有序的后退。根据情侣二人这一路游历来的见闻判断,洛丹伦和吉尔尼斯的正规部队军人大多数都只有初阶的实力,中阶职业者基本上都能在部队中担任低层军官。眼前六位武神,与资料中的奥克兰八大武神完全不同,而且其中一个太过年轻了,看上去不过二十出头。不过他们并没有就此松懈,反而精神更为专注,目光紧紧盯着周玄之前所在的那片虚空。再次见到莫丹特·永影时,这位魔导师和周围的同伴们都显得十分憔悴,应该是最近没能吸到足够的能量所导致。“叮!”金铁交鸣,两柄长剑碰撞出一片火星,混乱的气流以此为中心爆发出来。正在这关键时刻,我感觉眼前一花,一个身影从我和主持后面掠过,顿时,我们出现在了七八米开外。“等我取走那物,找个时间,我去绿堂,找他们堂主谈谈。”王楚岚,冷冷说道。而扁神医的徒弟,那个老领导,腰间还别着枪,身后还跟着警卫员。 第178章 互殴 老夫人一句话,秋蘅立刻成了屋中最受瞩目的。秋蘅微微垂眸,一副乖巧模样。“咳,蘅儿确实出色,不是芙儿他们能比的。”秋大老爷完全顺着老夫人说。不得不顺着说,事实就是相府彻底完了,当初要没有老夫人插手,伯府得不到一点好处不说,还会沦为人们茶余饭后的笑柄,甚至史上记下方相倒台都会顺带太姒瞪了半天,姬昌却像是睡着了一般,再也没有开口,于是她便将自己若是遇到了危险该怎么办的问题咽回了肚子里,加重手上的力道捏着姬昌的脖子。“你没见过不用怕,血冥是不会伤害你的,”说实话就连他都害怕他那个同父异母的弟弟。杨潇觉得有点不对劲,自己的坑货弟弟什么时候对自己这么好了?三名士兵立即各自搬动激光器的组件,上了一辆越野卡车,风也是似的开跑了。吞噬他们闻言,脸sè又红又黑,但是却是一句反驳的话都没有,扶起爆炸头青年就灰溜溜的走了。于是天月道人迅速召集天雍城“四大家族,三大势力”,集结城中所有人力物力,一同出城前去寻找柳一凡。赵虎他们为了防止邴志川这个傻子跑出去,于是将他锁到了别墅里。在张肖威的授意下,华夏放出了花果山的卫星视频,还公布出了孙悟空的身份,并且声明,孙悟空是帝皇侠选中的最后一位人选。“大虾,我被也不敢了,今天谢谢你的饶命之恩”,那个胖子被扔到地上之后起身对着他们两个疯狂的磕着响头,磕了三个然后就直接跑了,可以看得见他刚刚那个磕头的那个地方还留着淡淡的血印。扫雪客深深地看了孙老数眼,用惟有他们二人才能听到的声音声音回复。说罢手上狠力一掰,竟生生的将米玉琳的两只手给生生的掰断了。姜宁没给雷木海说话的机会,抬手便是一指,然后身影如同烟雾般消散,消失在了众人面前。艰难的吃掉这顿早饭,又不得不答应了今晚的事情。楚旭才勉强从赤城的怀抱中脱身。庆安公主安慰了自己许久,面上才恢复了血色,指尖,也不再冰凉。故而变法的推行,比沈琰和隆安帝预想的还要顺利,唯一不意外的,便是四皇子。随后看看时间,也差不多傍晚六点钟了,再等等大家都要回来了。事无巨细,冗杂非常,莫说不可能一一看完,单单是一眼扫过去,就知道在这里他想得到自己想知道的消息的可能性微乎其微。老向看到了对面的锅子馆,看着挺不错的,虽然没法和北国春比,但在这片看着挺显眼的。接着,一众木叶俘虏们在当天就被臣野缘等人压送到了海之乡,他们将被关押在海之乡的监狱里。宇智波带土没有什么行动的样子,未来随即使出了仁心慧眼,通过白眼的远视能力观察着四周。林聪先一步进去,迅速把灯灭了一大半,只留下一盏灯,房里光线立刻昏暗下来。“太爽,没有想到,这次还能进入到后期!”胡宇睁开了眼,笑了起来。进入到了后期,只要修炼到大圆满,就能够随时突破到先天境了。刘明远不知道是什么事,不过看嫂子背着人,估计是有什么事找自己。“嘉维,nAsA转来消息询问城市空调是否会对火箭等飞行器的发射造成不利影响”,田雨挂掉电话之后看着自己年轻而英俊的爱人,眼神迷恋。 第179章 奖赏 一旦与靖平帝有关,永清伯就格外敏感,连才和老夫人打过架都抛一边了,追去千松堂问:“蘅儿有没有和你说过什么?”老夫人心里也七上八下,但在永清伯面前丝毫不露:“没说过。”“那好好的,今上这么会传她进宫?”永清伯来回走动,焦虑不安。“我怎么知道。”永清伯脸色发黑:“这可是去皇帝心里是喜欢这个儿子的,可无奈这个儿子整日里没个定性,不是要去浪迹江湖就是要去匡扶正义,除了犯错儿受罚时,常常是根本见不到他的人影儿的。不要说陪着他用饭,就是连今日的请安,也是十分稀罕的紧。黑衣老者怒吼一声,一道巨龙虚影,冲着那道天雷发出一声咆哮。从前,我可改朝换代易江山驳天命,现在,我也可与你行走江湖弃功德深埋名浪天涯。或是到现在为止,萧逸算的上是陌离最得意的弟子,那便也算的上是长鹤老人最优秀的徒孙,所以见萧逸来,那长鹤老人笑眯眯的,便让他们进了屋里。孩子是她的宝贝,她不求富贵,不求荣华,只希望孩子能平平安安生下来。南心刚洗完澡,就被沈北川压在了柔软的大床上,紫罗兰色的床单衬着她莹白如玉的肌肤,更加刺激人的视觉。“筱栎,谢谢你。”一句郑重的感谢,给一直陪伴在自己左右的人。那厢儿门开,却没有声音,不过,打门口飘来的味道,我很熟悉。你在我眼里就是遥不可及的人。从最初的相遇就以优秀外省转校生的身份来到自己面前,甚至在往后的学习生活里碾压自己原本稳居年级第一学习成绩的男生如是说。吴妈又絮絮叨叨说了很多,并不是她要帮着沈北川说话,而是摆事实,讲道理。林晚粥站在酒店门口,招手目送着许青焰转身离去,车还停在路边。直到他的背影完全消失,她才背着手脚步轻盈进入大堂。夕阳骑行肯定是办不到了,最多撑着伞在外面走一走,又或是拍其他室内活动。许青焰心情不错,要下班了。“哎呀!我不是怕你因为菲姐的事情伤心吗,所以才骗你,现在得知菲姐没事就好。”墨青语捂住夜君莫得手。陆平想到现场被童贯打扫的那么干净,看来他们并不想调查清楚这件事情,他们这样做,只是掩盖事实。这其中肯定有不能说的秘密。其余的苍山之修冲连海平拱手而别,云翠仙默然施礼而退,看着方柔飘身而去。“我混吗?我对你多好呀。”厉司城一边说,一边又塞了个砂糖橘进她嘴里。两人都是将门之后听了这新颖的编制后都是眼前一亮,这更容易指挥呀。兄弟三人谈了一会后就各自歇息。正想着如何远离魔头珍爱生命,先是听见一阵让人毛骨悚然如夜枭一般的笑声后,接着就见满身酒气的程咬金大步走进账内,然后用那蒲扇一般的大手在他屁股上不轻不重的拍了一下,差点没让王兴新从床上蹦起来。正喝着银耳莲子羹的长孙秀听了王兴新起的奇葩名字后险些一口喷在他脸上。至于另一个仆从,像入定了一般,脸色惨白,看着随时要晕倒一样。所以,他思考了半天,还是决定将十九世纪,德国实行的君主立宪制搬了出来。此项政治体制应该是这个时代的人,可以接受的限了。 第180章 永清伯惨遭打击 册封的圣旨是随秋蘅一起到了永清伯府的。“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永清伯府六姑娘秋蘅,于秋猎时孤身引走黑熊救下容宁郡主,轻生重义,勇气可嘉;为揭发罪臣方元志罪行,力助皇城使薛寒拿到方元志通敌证据,忠君爱国,为君分忧……特封为随云县主,赏黄金百两,玉如意一双……钦此!”传旨官宣读完圣旨,乌压这一指当中包含了戮剑道的精髓,因此青年身躯马上定在了原地。其实艾丽婕执意在无法地带修建港口的时候,天界子民就已经有些许猜测了,毕竟这个地方几乎没有什么地理优势和经济价值。那男人并没有对孔庆继续追击,反倒是此刻缓缓的转过头,看向了出手的何沉。索西雅笑了笑后有些歉意,调制酒的动作很娴熟,青樱也不需要什么复杂的工序,一点樱桃汁,一片柠檬,一点绵砂糖,还有合适的底酒。看来高啸似乎也并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那么他就不准备顺着灵气泄露通道潜进去了。倘若眼神可以杀人的话,恐怕此刻的陈信,浑身上下早已经是千疮百孔,死的不能再死了。这一切,不论是安静的还是吵闹的,互动的还是孤独的,在他看来都是那么的闲适、祥和。他没有发现就在自己,叫着“额娘”这两字时,那个蛋是立即就躺平了开始装死。见到张瑧后,谢正英开门见山地道:“张瑧同学,经过和神木族方面的沟通,我们已经决定联合探采你们所说的那处山洞。这等奇观,就是白得得在梦里也没敢梦见过,不由倒抽了口冷气,往后退了半步,亏得后面有梵无音扶了扶她的胳膊肘才让她稳住脚步。你大伯跟你爸做事估然有些私心,但是你也该知道,就以你先前的样子,就算是最后你不堂姐不把陈家的婚事给顶了,你也保不住。明白了江罗姐姐的苦心,我想,她收养我,会不会也被我连累,被人们背后辱骂呢?这片场地里面的其他人都还在对局,保持安静是最基本的尊重,姜澜不准备多呆,他还想趁着下午的一点空闲时间去和罗清下几盘。谢琛已经想通了,责多不愁,反正已经欠了,就让他亲自来处理吧。但是只有极其罕见的情况下,果林之中才会出现这样纯天然的果酒。但也有数人受了不轻的伤,毕竟血族八老每一人都是半步封王境强者,而凌门十八罗刹却并没有一人是半步封王境强者,一击之下,能够取得如此战果,已经是极为难得了。林末坐在饭桌上,满桌子的菜可以看出老夫人对于这次全家聚在一起多么的开心,但是显然结局和大家想的都不太一样。只要没有比他厉害的修仙者坐镇,他潜入别人家里,就跟出入无人之境一样。总之,当唐易一踏入沧浪冰珠阵的范围,一切异像瞬间消失,之后也再无动静,仿佛在第七山门的门前,根本没有什么大阵,只是一片平地罢了。“怎么,你感冒了?”我抬起她的下巴,看她流了点清鼻涕,心想朱砂怎么会生病,她的身体那么强。可是,这个诗轩苑他就看不懂了,自己好像从未得罪过他们的人吧?眼见楚炎躲开了自己的拳印,还反手斩出十几剑袭向自己,莫苍满是死气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变化,只是一双血色的眸光中,闪过一缕金色精芒,抬手一拳砸出,迎向剑网。 第181章 撕破脸 快到用晚饭的时候了,老夫人为秋蘅高兴,特意吩咐厨房多做几道好菜,把在家的孙辈们都喊了来。屋外天寒地冻,屋内暖意融融,一边坐着秋枫、秋松两个孙儿,一边坐着秋萱、秋芸、秋芙、秋莹、秋蘅五个孙女。老夫人许久没有这么轻松了,看一眼完全瞧不出得意神色的秋蘅,笑道:“蘅儿以后是有封号诰命的了,做苏晴雪坐在十六楼的会议室的主座上,看着今天来到这里的很多客人,冰山冷总裁的脸上也是露出了一抹兴奋的笑意。这一次李东升没有喊话,上次那个老头就出现了,不过那老头的话怎么听上去那么变扭。古葬崖,古葬地的外围地带,其中没有任何活物生存,终年缭绕的,只有数不尽的墓葬之气。三只冰冷的利箭,一下子把吴易从童话世界带回了现实,这里看似平静,却是暗藏杀机,拓海太过着急,竟然触发了机关,要不是吴易出手迅捷,将那三只利箭震开,只怕他就要在自己的家门口,被戳几个血窟窿了。李仙风被气的浑身都在发抖,他万万没有想到古今波等人会这样无赖。郑芝龙坏了隆武的好事,让清军如入如人之地一样,扫荡了隆武南明朝庭的势力,自己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把隆武拉起来。这些鬼魂不同于平时见到的那些,周身散发着灰白之色。他们双眼精凝,明显有着神智,而且身体周边还隐隐透着一股淡淡的青晕。袁天罡的心没有那么硬,他坐在地上,靠着墙壁,眼神空洞,同伴的死让他陷入了深深的自责之中。好在撒旦组的成员,一个个都有心里准备,于是纷纷释放出来防御结界抵挡这一招,才能勉强不受魔音灌耳的影响。虽然韩省的经营头脑一般,但是在酿酒这一块,一般人还真不是他的对手。苏离轻轻笑了一下,紧接着开口说道“有我在,你不会虚弱太久的,别担心,再过几日,你便可以去练武了,而且,我向你保证,你的身体不会留下任何损伤的”边说着又送了一勺粥到帝凌天的嘴边。黑夜在盼望着明日的人眼中总是过得格外的慢。但是再慢的时间也会过去,最会迎来想要的明天。无奈下,这位路人游戏玩家闭口不提,安安静静的释放着攻击作为掩护。但是他因为愤怒,一直没有做,甚至错过了最佳的时机。现在看起来,只剩下现在这点时间了。“你这样说,会让很多普通人感到担忧和割裂感。”秦锋担心的就是这个。疼痛难忍眼泪滴答,摸索着从裤腰带上摘下灵宠袋,放出灵宠二哈。有谁知道富翁之所以是富翁是,他的财富通过自己的努力还是从长辈那里继承来的呢?摸了摸她的头发,经过刚开的那些事情,金色的能量带已经有一点点受到袁圈的控制了,虽然做不到像是剑气那样有一些攻击性,但,当一个“装饰品”还是可以的。庄风就是这么想的,当然了,他是不会让全体工作人员冒险去和定时炸弹拼软硬的,所以将定时炸弹放到舞台上的时候,庄风已经将其定时功能给关闭了,那炸弹是不会在明天上午爆炸的。从袁圈身上逸散出来的金色光带和剑芒四处乱飞,貂蝉一把抓住了身边的苏梨,用自己的身体保护着她。 第182章 雪落 永清伯火气没撒出来,还见到了孙女自私恶劣的真面目,大受打击之下胸口发闷,胃里翻腾,一张嘴吐了出来。孙辈们不敢捂嘴,屏气愣愣看着毫无体面的祖父。老夫人厉声道:“扶老伯爷回房!”两个健壮仆妇进来把永清伯带走,地上狼藉由婢女忍着恶心清理。这顿饭是吃不下去了,老夫人黑着脸让孙凌云沉默着,但是微微颤抖的双手却表明了它的内心似乎并非那么平静。这样的场面更是让贺川一惊,心想着这是怎么回事儿,萧家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怎么这个萧明善直接将矛头指向了自己?什么强大存在,可以让两种冰火世界融于一体?在白垩之雪和沧海之水间,似乎会存在什么然禁制,也就是一种强大的能量带,叫做水火神壁,这并不要紧。就算是那几个实力顶尖,已经朝着祭台之巅登去的天骄之辈,都忍不住停下了脚步,下意识的朝着此地看来。余青跟余含丹谈不上什么深厚情谊,每层仇人就不错了,既然找不到也就不去管了,只是余开却像是老了许多一半,每日里唉声叹气的。下意识的,王昊朝着白长老看去!这个妖族的大长老,会作何反应?他真的老了,他的生命之气已经很是微弱。他能够应对邢古的逼宫吗?要说这张玄倒也真有几分智计,加上这两年他凭借玄天教获取了许多情报和秘辛,说一声见识广博不为过。他就凭借他掌握的消息和他的三寸不烂之舌,为陶北出了几则妙计,不光扶持陶北上位,也为自己挣来了荣华地位。面对林木玄,楚风云毫无忌惮,大笑一声,转身便是朝着课堂之外走去。太子虽温和,可自从他们兄弟各自成了亲有了家室,就再也不复以往的亲近,而是彼此猜忌,若非如此,四弟又怎会那般步步紧逼,他多年蛰伏,一则是一直没有下定决心谋嫡,二则也是缺少谋士贤臣。“没关系,你可以把贺川当成臆想对象,只是一个礼b罢了。”周晓灵干咳了一声,看了一眼身边的贺川,说道。似乎并未发现有人来过,强盗们在庙中升火坐定,便开始肆无忌惮的清点起他们烧杀抢掠而来的战利品。苏夏走出挺长一段距离,这才回头若有所思地看向那道门,和早已看不清身影的侍卫。但见桃柳初红破,柳丝拱玉阑,这侯府的花园即使与皇家相比也绝不逊色分毫。而在翠色环抱之下的一隅凉亭中,有一身着鸦青色云纹华服的中年男子,正伴随着累丝红宝香薰炉中缕缕飘散的沉香独自对弈中。让下人来收拾的时候,那指导萧然做早点的厨子,见向来挑剔的陶清对早餐竟然没有任何意见,再次对少东家的才华啧啧称奇,一个时辰学做菜,竟然也能有如此成效,当真不得了。原本以为叶之渊是想惩罚他来着,亏他还担惊受怕了那么久,结果……周轩悄悄撇了撇嘴,都白做了。况且,以界主尊者之位,也根本不会在意什么天才,天才也仅仅是天才罢了,称不上强者。“舒陌。”直至耳边传来印天朝的声音,才把她从失神中拉了回来。“成东暂时还没死,是不是让你很失望!不过你也别想的太好了,他没这个能力来接你们了。他不躺在医院里,是生是死还不知。你要是还有点良心,你就过来看看他。”光叔说完直接挂断了电话。 第183章 头疾 “我觉得现在应该报警,让警察来处理这种事情。”刘默给出了一个建议,将手中的mp5冲锋枪牢牢握在手中,手心已经满是汗水。有鱼笑着点了点,头鹤喙虽然啄在手里有些疼痛,但是他却很喜欢这种感觉,在掏出一把虾球递了过去,果然白鹤这次更加开心的吃了起来,此时的白鹤还没有发觉,自己个有鱼,一人一鹤里的更近了。白少白十分委屈巴巴的点头,就是呀,你好好听一下苏念熠的话,我怎么可能会欺负他呢?中间人面色严肃沉着像一条潜伏的王蛇一般,虽然无比放松但是仿佛是一个心思极深城府极沉的角色。“我觉得应该请他吃饭,我先不说了,我去订位置”夏婉情兴高采烈的把电话挂断。头顶阴沉沉的天,浓厚的云竟仿佛被她身上暴走的气息所牵引,逐渐形成个旋涡状。贾辰关身为贾家的大公子,而且还在龙殿任职队长,因此本来就十分有傲气,怎么可能允许一个高田清美这样跟自己说话。但今天的最后一排,好像出现了两个不速之客,只见顾灵和成浩两人稳稳当当地坐着。林凡的声音显得很是冰冷与平淡,像是根本不在意她们两人一样。也是因为是蓝未晚,要是别人,他怎么会是这个样子,这辈子算是栽在这里了。男子的确因为玫瑰花精说的话不太高兴,但他只是冷冷斜视了玫瑰花精一眼,并没有发怒,之后还是像刚才那样风轻云淡的样子,仿佛是一个与世无争的仙人。封了六识后鬼彻底不会闯入人的世界,但僵尸拥有肉身,其所发出来的声音除了有魂识之音,还有肉体的喉咙所发出来的声音。当晚,孙长宁坐在演武场上,凝神调息,这样已经静坐了接近大半日,而在此时,孙长宁突然感觉到了一阵微弱的呼吸,于是身子突然起来,那步伐一转,眨眼就从原地消失。“很好。”没有人抢攻劳,堂主大喜,立即带领兵马追着血迹朝山上而来。信息传出后,他一直耐心地等待着,可他等了一会还是没什么动静,他以为自已手法太过含蓄,会不会是她在看别的什么没有注意到他发去的信息?说走就走,江天正把别墅里的事情处理掉,对塞缪尔进行一些救治,稍稍休息之后,等到了清晨,江天正就和孙长宁、李沉舟一起向着那古玩市场行进。赵颖儿不仅在国内火了,在国外更是火得一塌糊涂,视频连续打榜,排在第一,引发热潮,国外媒体疯狂一样涌进国内,想要采访赵颖儿。时间已近子夜,索菲娅却还没有睡。她的面前摆放着绘制粗劣的地图,手指无意识的的上面敲敲打打。“这说哪的话?我不过是在担心婚介所会害人,就想早点揭穿他们的阴谋,我是在为那些无辜的人心急!”我说道。吴佩芸与许安纷纷露出一丝诧异,在这之前徐萌可没有提及此事。所以说,现在难道真的,应该是按照云自己所说的那个样子,自己要和他去赔礼道歉了吗。“朱友贞,你这个混蛋,我之前警告过你,不许打他的主意,你都当做耳旁风了吗。”叶青龙深邃的眸子直视着朱友贞,脸色阴沉的说道。“你都不要我了,我怎么睡得着,我可没有像你一样,有一颗冷淡的像冰块一样的心。”柳妍的信息瞬间就回复了过来,在信息的最后面,是一个委屈和伤心的表情。克莱门特并不是英国人,而是法国人;他从法国白手起家,一路走到现在。第二处地点是一处儿童福利院,类似福林孤儿院,不过其规模比福林孤儿院也大不少,收养的孩子有近百个。此时的木叶发生了一个很怪异的景象,就是因为音忍者村和沙忍者村的联合进攻计划。叶浩能够看的出来,袁梅清和他一样,也是对修炼有着无限向往的人。慕清浅从未想过,有一天,她的生命居然会和一棵树捆绑在一起。“吃饭了,这可是我大姐亲手给你做的补气血的鸡汤。”江昊辰看着黄浦翼一脸炫耀的笑着说道,把手里的鸡汤端到黄浦翼面前刚想教给他才发现他没发端着只好一勺一勺的喂给他。陈锦在半路上给医院打了个电话,交代他们冥辰不回去了,又把凌老开得方子给院长发了过去,让他配好了送过来。韩三千当然也不介意,他只会高兴,毕竟事情是按照他的预期在进行的,想到这里,韩三千不由一声冷笑。修炼到了他这个层次,他对于许多功法,法术,秘术的理解,其实是远远胜过一般同境界之人的。车营连开九轮之后,步兵向前挺出,他们以旗为阵,三队一队躺在地上,一队半跪于地上,一队站立于后,三队在吴三桂兵来到距五十步后才集火向前开枪。回到公寓已经是晚上了,说要加班的潭城果然还没有回来,苏林语同在厨房准备宵夜的桂婶打了招呼,坐在沙发上,对着不知名的电视节目发呆。听着一声熟悉的鸭子声,李元胤不解地着来人,当看清是丁思良后,李元胤有些无语。原本,按古星宇的计划,是把帝朝的王城建立原来法山的宗门地域千灵山上的。苏林语坐在床边,拿着勺在碗里搅拌,刚刚盛满一勺粥,手腕就被男人握住了。为首特使面色微冷,并没有第一时间回答这个问题,反而是将目光望向了另外两名特使用。于他而言,这两个才是自己人。德妃缓缓的露出了笑意,也许这就是最好的结局吧,做了这么多错事,也该醒悟了,以前是为了皇上,才会听信了美贵妃的谗言,做下了如此多的错事。 第184章 同淋雪 老夫人一激灵,眼皮子猛跳:“出什么事了?”“老夫人,是薛大人。”秋蘅一听便要去掀车窗帘,被老夫人按住手并推远了些。薛寒等在车外,就见车窗帘掀起,露出老夫人面无表情的一张脸。“老夫人。”薛寒客气问好。老夫人淡淡问:“薛大人有事吗?”薛寒眼底闪过错愕。当然在那个时候,矢量发动机的研制目的,还是为了实现舰载机的垂直起降。乔纳森·本德以划时代的内线打法砍下全场最高的42分7篮板5助攻,可惜,他这套打法到了关键时刻面对活塞的单防却一点办法也没有。在他杀之真意爆发的瞬间,一大片妖兽身上出现一道道伤口,大量的鲜血止不住的外流。看到孙悟空平安无事花花才松了一口气,花花说了自己的事情办的很顺利,已经和飞梭行谈妥了,七日后去拿货,紫阶飞梭,速度上堪比橙阶。一山的山楂,放眼望去,红彤彤的一片,在这个地方,最不值钱。但是在苍穹世界却不行,这里的人实力差距太大了,别说一半的实力,就算是只差上一分,都随时会被干掉。他躲避及时,竟然没有被伤到,反而抢过了匕首,同时激光枪瞄准了三人,把通往出口的方向堵了个严严实实。林鹏看到这里,也不禁有些激动起来,如果说Lx3真的能够火起来的话,那真是汽车史上的奇迹了。关世杰被关七爷这句没头没脑的话说得一愣,没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儿。哪怕已经没有了从前的那些记忆,但我依旧觉得她是值得信赖的,就好像潜藏的意识在这样告诉着我。肯定是不忍直接白给钱伤了妖妖的自尊,所以才拿林子说事,救济妖妖这个困难户的。在场的任何人,没有一个怀疑与顾秋乔有关,或许是她的眼神太纯,或许是她替村子里做了很多事吧。元宝摆了摆手,“好说,好说。”只要是我师父想做的事情,我都会一直陪着。他目光柔和的着乐采薇,乐采薇回眸的时候,正好撞上宝正着自己,她微微一愣,然后微笑着。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楚莫明显阴沉的脸,就连一边的常林都显得沉默了些,红喜不在其中。现在容颜想把这个男人推开,若不推开他,她怕自己会在一次的沦陷。她怕自己将来会被他伤的更深。慕司宁和khaled生怕被对方,抢了说话的机会,几乎是不约而同的,一起开口说了起来,结果可想而知了!潇潇一脸不悦的表情,紧皱着眉头,不耐烦的摆了摆手,随后又躺在了床上。今天依旧过来串门,实际上是封徊去学校上课了,孩子都丢给封菲带的,所以封菲就带着孩子过来看看暖暖,顺便聊聊天什么的。按照翟鲤的想法,拥有这么多的军舰,一定是全军压上,靠火炮将对敌人炸个粉身碎骨。“你是有什么话,想跟我说吗?”潇潇实在是憋不住,看着蓝哥那一脸着急的样子,又在那欲言又止的,想说又不想说的神情,看的潇潇是急得不行。“秀秀,你不用害怕,二哥和三哥都在这,我们会保护好你和依依姐的。”熙泽轻轻拍了拍云秀秀的发顶,语音温和地开口说道。还有就是在别墅里,柳叶发现自己和安雅的关系,也越来越朝着真正的姐妹发展了。 第185章 共白头 逆天改命的代价?薛寒心头一震,看着语气轻松说出这话的少女,突然生出一股怒气。“他为何不自己来?”却要阿蘅一个十几岁的女孩子背负这些。秋蘅深深叹息:“他太老了。”时间长河滚滚向前,任是多么惊才绝艳的人物都回不到过去,空留无数遗憾。除了她。上天给了上次王越去的地方只是钢枪俱乐部培训基地,并不是钢枪俱乐部,钢枪俱乐部是培训职业选手的地方,多少职业选手盼望着加入钢枪俱乐部,只要假加入钢枪俱乐部,就算是个傻子,毕业之后,也能成为电竞领域一流高手。听着撕心裂肺的哀求声,杨天觉得心弦颤动,不就差两万块钱嘛,救人要紧,有必要卡着不做手术?医院应该以人为本,哪有这么卡住病人的道理?罗牧燃烧神格、以及陨落,身为神主的他早以感受到了,所以才会表现的如此愤怒,如此的丧失理性。今天赶来的这一波强者,不过是临时拼凑的,还不足以和袁天罡硬怼。但接下来、事情传开,会有更强的存在来找他们算账。现在只需林疋鱼同意点头,那么这次任务便可宣告结束,而他们中的几名同侪弟子的生命……亦将因此,宣告结束。林疋鱼望着转身要走的吴子健和许双录,眉头蹙起,似乎是在做着什么重大决定。所有人看到伍凌波挽着杨天的胳膊出场,纷纷看过来,可以说是风采尽出。“没想到,你领悟了空间属性,还同时有冰系属性。”云飞扬笑道。“走了,刚才趁乱走了。”温姨摇了摇头,刚才太混乱了,给他逮着机会溜了。那是一道闪烁耀眼白芒的剑气,在两种剑意牵引下徐徐呈现在宇宙中,透发着极其强势的压迫力。在他输入了密码之后,保险箱没有动弹,可是整个壁炉,却是嘭的一声弹开了!后面俨然还有着重要的空间。但犸门没有这个机会了,他低下浮肿起泡的狰狞头部,不敢相信地看着扎在自己胸口的命运之戟,体内所剩不多却依然足以把张昊林撕碎个五六遍的恶魔之力,忽然间就像凝固了一样,一丝也调不动了。因为没有规律的音调和音色,比利斯眼中的红光渐渐浓烈起来,周围许多拱卫比利斯的祭祀纷纷跪了下来,口中念叨着,无非是说一些伟大的神呐,赞美你呀之类的东西。就这样,在引力的作用下,探险队终于到达了他们的目的地——至少他们是这么认为的。是四个男人,为首者魁梧结实,秃头,严肃的脸上被一道长长的疤痕斜对角覆盖,从额头、眉毛一直到鼻子、脸颊,五官都因这道疤痕变得狰狞凶残。这种情况下,东林学党那帮最好面子的人怎么敢这个时候出头批判郑成功。紧要关头,尤博狂吼一声,长剑连抖,裹着强大的寒冰剑气迎了上去。众人心中一紧,章头领转头看了过去,发现是一个普通的独行寻宝猎人,他正抱着一个同伴,满脸忧虑之色。畏惧的心理开始提前在部分清军的心中萌生,但是八旗军长久以来的严苛军纪却促使着他们依旧遵照着旗鼓的命令行事,继续明军向明军发起进攻。仙山上,最吸引人目光的,是一座耸入云霄的古堡。隔着几百近千里,可以大致地分辨出上面的断壁残垣。 第186章 汤泉 秋蘅与嘉宜县主同乘一车,问起凌云:“凌大哥怎么样,头疼又犯过吗?”“我问过大哥,说用了你让人送来的香,睡得挺好。”“那就好。”秋蘅这么说,还是担心,“在随云的时候,没见凌大哥犯过。凌大哥去南边前头疾很严重吗?”嘉宜县主微微摇头:“大哥虽自幼体弱,却没头疾的毛病,是十五岁时突然能够将规模做到这么大,其背后的势力肯定无法想象,最起码有不止一家顶尖势力作为靠山。所有人听到这声音都是心中一紧,拿出各自的法器,随时准备战斗。用李乘的话来说,太麻烦了,太复杂了,太伤害脑细胞了,如果自己去做这些事情,绝对会瞬间老上十年,为了自己的生命着想,这种事情还是交给专业人士去做吧,我则去做我专业的事情。如果是以前李乘即使想利用这个时间也没有办法,但是现在有了白三的存在,李乘就可以做一些安排了。尤其是李乘吃过大力丸,又服用过犀皮丹和强身丹等等,身体被改造得不仅仅肤色健康,还有着丰厚的胸背和宽阔的肩膀,再加上那显露在外的肌肉,以及倒三角形的体形,绝对给人一种体格健壮,浑身有力的美感。一番厮杀,怒蛟岛伤亡惨重,二十名骑士只剩七八人,还个个带伤。锁纳队伤亡超过三分之二。胡三通重伤,行动不便,爬在马背上,一动不动,好像死了一样。米隆有时也感叹:戴奥尼亚军队的指挥官到底是用了什么手段让这么好勇斗狠、又爱提意见的公民兵们心甘情愿的持续干这种苦活、脏活,要是克罗托内士兵早就甩手不干,闹事了。刘天浩真的生气了,他真没有想到,为了家族势力的进一步扩展,自己放弃爱情,努力的在追求自己并不喜欢的吕宝君,但是自己的人却在背后拆自己的台。正所谓九婴成神,十婴圆满。也就是说,一旦能够凝结出九个元婴的话,成神几乎是铁板钉钉的事情,甚至说已然算是半只脚迈入神级。“你……”彭储怒极攻心,噗的一口鲜血吐出,登时昏厥过去。接二连三被打脸,而且都是一招,不气晕过去才怪。陆毓衍是在激金岳明,金岳明对权贵官家如此不满,刺激之下,也许会口不择言。周家能到现在这一步,可以说是周凌凯血拼三十年,硬是打下来的。周玄接手周家生意后,确实办了不少事,可终究是年轻,威慑力不足。一般情况,周玄也自信能够处理,可这时却是关键时刻。依闽奉銮的说法,一个是两年前不见的,他报到衙门里,但压根没找回来,估摸着是跟哪家权贵走了。“亚多利神剑在四万年前丢失,下落不明,没想到竟然会在北域出现。这不是你们可以掌握的东西,落在你们手中,只会令其蒙尘,还是乖乖的交出来吧。”图卢亚说道。萧凡自然没人不知道,而林陨这名字出现时,也立即引起人们注意。这要得益于,当初第二区初赛时,林陨提前出线,以及那被传开来,令人无语的卡片组合。“你姓陈,你就不能替陈家想想?如今这局势……唉,几十年前,就李家那样的,真就叫树倒猢狲散,说没就没了,如今虽说算是中兴,可离当年的光景,根本没法比,你忍心看着陈家也这样?”陈家老祖痛心疾首。 第187章 挟持 韩悟,袁成海,方元志,太子……秋蘅泡在汤泉中,闭目琢磨着四次发作之苦,最难熬的无疑是救下太子那次。先生和那些智囊谋士百般探讨后推断出铲除五贼或能拯救大夏,而她回来后改变了不少人的命运,只有除掉韩悟他们时才会承受灼烧之苦。这说明除掉这三个奸贼的影响到了天不容她的地步,意味着先生对话完毕之后,恽夜遥并没有离开莫海右身边,他也在观察着尸体身上的细节。在他看来,林风一个穷逼,过的紧巴巴的,自己说要大价钱买狗,既满足了自己对狗的欲望,同时给接济了林风,林风有什么资格拒绝?可偏偏林风就拒绝了。“报信?因该说是通知吧。她还给了我你这里的地图。”叶寒纠正道,说报信,未免也不合适。难道还把人抢回来不成?只是这清浊二气不会还要闭合吧?自己可没盘古那手撑天,脚踩地,硬逼得天地无法合拢的本事。然而,曹操又势不能在荆州久居,因为他后方还并未稳固,韩遂、马腾在关西蠢蠢欲动,若然趁机取长安而下洛阳,直指许昌,曹操非得仓惶退兵不可——基本上就是前些天张宾提起这段史事的时候,跟自己说过的那些话。这几天在健身房每次都会遇到这个男人,据他介绍,他叫许亮,是做财务的。即便第二段,那也得五十年后,才能够做到飞檐走壁,即便那样,恐怕也会轻易被几把枪撂倒。“噼里啪啦~”一阵玻璃打碎的声音响起,邮轮似乎遭遇强大的攻击,整首船开始出现剧烈的晃动。也正是他主动献上了诸多攻城器的制造方法,教会了北夷人如何攻打城池,一路高升,自一介奴隶之辈到达了如此高位。主持当然知道何晏是来找甄宓的,方才那一问,不过是再确认一下罢了。才能解决无法解决的问题目标失败导致受伤甚至死亡的局面的改变。创新是人类社会模式。两名依偎在唐星身边的妓子一听贺词,看向唐罗的眼中都要滴出水来,若问昆吾郡消息最灵通的地方,毫无疑问便是这烟花之地。“少来!你再这样我就把你踢出去~!”秋江穿着一身独特又严肃的服装,看起来还挺有气势的,一开口就暴露了那不靠谱的本质。本来是想要先休息一下,顺便倒个时差,后来想到手中还有机密要交过去,没准对找苏怀瑾有作用,所以思考一番,最后还是决定去总部。一个问题解决。下一个问题。和劳逸也会累劳逸结合。处理问题。解决一个事情计划的下一步。深化过程中,黑白是交错的。好坏可以改变运动善恶。和善恶也是有智慧。也为了应对无下限黑暗,这样来建设美好。捍卫自己和平美好形象,究竟说的是否言行一致,所以先不急打通错误可以干涉进攻,先做好榜样为好。于易峰的心中越来越荒诞,甚至有一种原始人面对神灵般的感觉。所以唐罗表情丝毫未变,因为龙谷几位君王的顾虑,早在意料之中了。有些人总是招惹他们不能得罪的存在,还总是自以为是的沾沾自喜。“馨茹,你就收下吧,这样我们闺蜜,嘻嘻,我就有了一个真正的姐妹!姐姐!”叶月瑶也劝道,眼神却无意识地扫向郑玄麒,因为她知道在场能劝得动,并让孙馨茹听话的,也只能是郑玄麒,这个“神”一般的奇男子。 第188章 打道回府 “大哥,阿蘅怎么了?”“现在还不清楚,应该不要紧。”凌云安慰妹妹。要是要紧,薛寒不该毫不犹豫放下阿蘅去追细作。这般想着,凌云脚下一顿。那是薛寒把阿蘅真正放在心上的情况下,可他若没那么在乎阿蘅呢?凌云不由加快了脚步,并吩咐下去:“去城中请大夫来。”秋蘅被他仔细的看了看李添秀,心里一动,暗暗叫了一声糟糕:难道是她?塞纳其实对老叶最近的训练成效还是比较满意的。不过现在老叶既然提到了瓶颈。车神也自然开始了打击老叶地行动。其实叶枫也明白这不是塞纳有意打击他,车神说的那些部分的确是需要长期积累,突击训练的成效不大。如今,杨若风在同境界之人中,可谓是难逢抗手。等到日后,杨若风成为大圣,还真的有可能势凌天下。那时候,有杨若风帮助,他肯定能成为真仙,成为圣人也是有可能的。杨若风见白晶晶许久都未说话,又喊了一声:“晶晶。”声音拉得很长,说完后头扭到一旁,颇有些纠结的意思。玉扳指只能施展一次,是帝宗赐予帝问天的一件保命用的秘宝。帝问天向来很是珍惜,却不料浪费在了这里,可谓是豹怒了。一切都以尘埃落定,只是路飞的表情并没有那么的轻松,想不到格里高利家族居然派了这么多的人到地球来,他们到底是所求什么呢。聂无争终于明白了那些长老们为何也见不到父亲,突然心情大好的呵呵一笑:“好样的,父亲有你二人守护,是他的福分。”说完头也不回的离开了。但要办这件事,须经湖广总督衙门同意后方能做成。而程矞采此时已回任,不再署理湖广总督,湖广总督徐广缙此时正在广东带兵剿匪;这徐广缙偏偏又是最对团练没有信心的一个。聂无争听完后一拳狠狠的砸在桌子上,这阗国和祁国根本就是趁火打劫。倘若以后不收他两国商人的交易费用,那靠什么来养活宣城?八位长老和那些高级头目也面面相觑,他们没料到阗国和祁国也这般的狡猾,趁机要挟。在他背后站着的,哪里是德高望重的老先知,根本就是一个古惑仔看多了导致精神分裂的老头。雪姬微微一笑冲羽荒说道,此刻雪姬已经不再和先前一般和羽荒说笑,因为羽荒是她见过唯一一个还有一些生前记忆的人,通过黄泉之力还记得一些事情的人羽荒还是第一个。戴着金项链男子的话刚落,顿时鸡冠头跟头发狗啃似的男子神恶煞的朝着秦天走来。羽荒心中这般想着的同时左手无力的垂下来,可是黑豹并没有如他想的一般咬到自己,而是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的同时一股股温热的液体洒在了自己的脸上,脖子里。前方,百米范围的两侧,仍旧是黑暗莫名,诡异而霸道的吞噬力量涌动其中。能看到陈奇的四周大地,是密密麻麻的五颜六色粉末,都是爆炸开来的神格,有多少,至少连绵方圆数万里,大地都飘散着一层粉末,硬生生的将那片地方变成了沙漠。“我不是说这个,我知道你是个学生,你是哪个世家之人。”黑衣男子见秦天笑眯眯的看着自己,更加害怕了,嘴唇哆嗦着说道。 第189章 苦劳 而且,秦凤仪颇有些毒辣手段,其实,主要也是冯将军把象军说的颇是厉害,秦凤仪还怕床弩不能重伤象兵,还让章太医配置了毒性药粉,就是为了能重伤象军。袖袍滑落,神轻轻伸出手腕,一轮深红的圆月烙在雪白的肌肤上。叶嘉柔还不知道相亲时具体的情况,就自顾自地做着让叶楚丢脸的美梦。亲自给自己出了一口气,雨露心中很是开心,这几天脸颊上都挂着笑容,从她所表现出来的表情,一点儿都看不出是在商场上雷厉风行,手段果决的季雨露。一夜都没有睡好,方槿衣正坐在凳子上打着瞌睡,苏梓旭便笑着走进来。陈息远心里明明装着叶嘉柔,在他母亲的逼迫下,却不得不和叶楚相亲。方槿衣猜不到溧阳这么做的目的,她只能亲自询问他,而且她相信溧阳会告诉她的。所有人,包括方岩豫都不知道是怎么了,照理说,方槿袆没事应该是一件好事,可是方槿袆一点高兴的样子都没有。而且,在他能够活动自如的时候,他找到了方岩豫,说要去东黎。华丽的寝殿门口,一道衣着华丽的身影注视着天空中悬挂的明月。现在她终于相信了,在真正好笑的事情面前,一切难过都不成立。她们作为人族玩家中最普通的那一层次,何曾想过会遭遇到青龙这种传说中的种族?这两人的气势实在太恐怖了,起码是40级往上的绝世高手,绝对不是他们能够抗衡的存在。唐凝儿已经被方冷忽然的出场惊呆了,她不敢相信,怎么会在这里遇到方冷,虽然方冷换了一张脸,但他的气息,唐凝儿是不会认错的,都不需要方冷拿出王者之剑,唐凝儿就确认了方冷的身份。老向愣了愣,应该是没有想到,自己会被当成例子。但他还是点了点头,认可了老李的话。从早上到了这里后,他们就一直坐在客厅里,也不说话也不动作,就连拿起杂志瞟两眼的想法都没有,只顾着沉着脸阴郁的坐在沙发上,心事重重的想着事情。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方冷在成为天道管理员之后,也渐渐能体会到这种心境。“赵总太客气了,我只是一个仆人而已,这次来了很多高人,我这点本事……”冯老摇摇头,满脸惭愧之色。十次都没有出现一次他想要的属性,只能说明两个问题,一个就是现在提升术的等级,无法提升出这种属性,二就是自己的运气太差了。“不碍事,我就是随口乱说。”看着老头子摇头叹气,一脸歉意的样子,王卓笑了笑,他自己也清楚,他刚才的话估计没人会相信。“不用,你走的太慢,而且手不能提,肩不能挑的,去了也没用。”萧雪儿笑道。因为,能够让玄境修士,都是作用的丹药,这当中的要求,已然是不低了。到了最开始的吊脚楼那里,发现所有人都抄着武器往山下跑,白玉奇怪,这是来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吗,让全部的苗民这样严阵以待?只是到了村口,她都惊讶了,让他们严阵以待的不是东西而是人。当然,这是最佳效果,一旦成功,能大幅度提高清河村机械作坊的知名度,也能为汪桥以后在工部做事打下基础。可若是实在做不出来,那也只是不好看一点,不至于降罪或者责罚什么的。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自从昨天在游戏里碰到她,这段时间里,朵朵的身影一直浮现在他脑海中。李彩霞跟着江筠进屋拿了菜刀菜板,拎起地上的草鱼,自动自觉的走到厨房那边去收拾鱼。之所以这么几天她都没动手,还是白玉想给军方时间去调查,最好是他们能调查到那个医生,然后顺藤摸瓜查到背后之人,也算是为民出去一大害虫。“能不怕吗?一刀惊神,一刀惊魔,我可怕纵横江湖几十年,突然就被你这一刀结果。”猎神道。“夫妻之间,不讲究对等的。二哥,你心里只有我,愿意与我偕老,在可以的时候对我好,这就可以了。叶清音被大儿子突然结婚的消息搞得措手不及,尽管心里不高兴,也还是维持着作为母亲作为司令员夫人的风度,出现在军部家属院。何向东流着泪,哭着喊着江筠的名字,深一脚浅一脚,连滚带爬,冲了过去。被洛宇用身躯紧紧护住,玄霜只觉心中一愣,涌现出一缕缕奇怪的感觉。突然,和洛宇相处之时每一个场景都犹如虹霓般浮现在了她的心中。 第190章 怀疑 薛全亲自带着御赐之物去了永清伯府。伯府众人跪领了圣谕,心情极为复杂。六姑娘又得天子赏赐了!老夫人已经有些麻木:加上今上这次,这是今日第四波了……“伯爷好福气啊。”薛全拍拍永清伯的胳膊。永清伯挤出个笑容:“薛公公谬赞,小孩子就爱惹事。”为什么六丫头总能轻沈佳安坐直身体,紧接着又觉得自己是真的没用,一听到安闲的声音,就像是被训练好的忠犬一样。虽然导购对于赵曜的着装有些讶异,不过倒也不会像楼下那家电脑店的老板那么喜怒形于色,让人看出眼中的鄙夷。这就是最最基本的差距了。太上老君:“可以,那明天我再来找你。”刚说完,太上老君就消失了,就像从未出现一样。在范围内,一切声音无法传播,哪怕是卫星警报从范围上扫过去也会一切如故。细算一下,那一战其实龙皇鬼帝也没有输,毕竟二十年后,这位鬼帝又回来了。如果日后被欧阳暮他们知晓了真相之时,不知道他们会不会回过头来将寒羽翼五马分尸了,害的他们差点失去了自信心,他们能不愤怒才怪呢。长松妖王的身上已经出现了各种烧伤,树皮已经开始呈现出了焦红色,五官也变得越来越暗淡。一开始,墨怀琛还以为萧湛不愿意说,结果萧湛却突然坦诚地和盘托出,这多少让他有点意外。不能用就代表原料不够,原料不够上百份的订单就只能是别人的咯。李尘接住木棍垫了垫脸上笑意十足,长短正好,很趁手,单手背到身后,右手做了起手式。这一幕太突然,余逸正在往那边挤,突然听到的周围人哄的一下,就看到郑翰林满脸是血的被弄倒了,顿时眼都红了。“对您老人家来说是空白卷,到了我手里,也许是天手神帝的传承呢?”沐夏笑眯眯走到殿中来,知道这老头子还在为昨天丢了面子气恼呢。还戴着塑胶手套的毛利兰学姐走了过来,身材修长五指芊芊下巴有尖,是个美人坯子,就是无法理解她遇到了什么样的经济问题。既能发动超远程魔法打击,又能召唤巨狼,现在召唤出了座狼,显然也不会掌握不了先知的看家本事。薛晨先是端起酒杯浅啜了一下,然后放下端起一杯橙汁,一口饮尽。一对高斯手枪、肩炮、臂刃等等,甚至乔伊最后组装了一门手持的电磁炮,发射的弹丸可以从系统空间调集。然后人家还成功了,然后历史上造反的达官贵人少吗?多如过江之鲫,然后他们冒了个泡,就死了。此时,明靖西走了出来,先是注意到走在前面的季瑜兮,和昨天一样,非常随和的点了点头,刚准备开口,就看到紧跟其后的簌离,见到那一张妖孽般的脸,眼底闪过一丝诧异。司徒圣一脸认真的问道,他们谁都不想有人来破坏今天的签约会。某一栋别墅里的某人,却是可怜兮兮的坐在电脑跟前看着那条热搜看了很久。“呵呵,老父还未说清楚,我儿被赐婚的是你娘舅家的表妹,明日会连给给梅芯的抬身份的旨意一起下来。”齐海认真的看着齐岱。姜长青的戏刚刚结束,许凯非抱着高航昨夜和编剧给他整出来来的剧本兴冲冲的跑向了姜长青。 第61章 心事 秋蘅疑惑看了薛寒一眼。 皇城司这般严苛么? 薛寒被看得有些不自在。 手下人把公事做好,私下做个什么他当然不会管,但秋六姑娘—— 薛寒突然愣住了。 秋六姑娘又怎么样呢? 他为何不愿她直接找胡四? 对上少女黑白分明的眼眸,薛寒突然有些慌。 是他因内疚与她来往多了,产生了别的错觉吗?比如……心悦? 一愿世清平,二愿身强健。三愿临老头,数与君相见。 他看到了她的心事,但那些话不是对他而说。 他为何会放在心上,反复沉吟? “薛大人。” 轻柔的女音响起,如星火突然烫了一下少年的心。他抓起茶杯喝了几口,凉茶入腹,冷静下来。 “秋六姑娘,你说。” 秋蘅默了默,道:“说完了。” “那就这样。”薛寒起身,“回头打听到了让胡四去和你说……呃,以后直接找胡四也行。” 秋蘅默默看着少年大步走到门口,心生迷惑:薛大人说话是不是有些矛盾?以后到底是直接找他,还是找胡四? 还有,事情说完了,走的不该是她吗…… 胡四望着突然拉开门的薛寒,问出了同样的疑惑:“大人您去哪儿啊?” 薛寒脚步一顿,转身看向秋蘅。 秋蘅识趣走过来:“那薛大人你忙,我先回去了。” “让胡四送你。” “不用,我偷偷溜出来的。” 秋蘅把帷帽一戴,摆摆手下了楼。 薛寒走回雅室,默默坐下。 胡四站在窗边往外看,嘴巴不停:“我说秋六姑娘怎么穿戴和平时不一样,原来是偷溜出来的。她一个人不怕遇到宵小么?好在京中治安不错,出门的女子挺多……不过秋六姑娘是伯府贵女哎,竟然直接告诉我们是偷溜出来的……” “胡四。” “大人您说。” “去查一查西平侯府那边。” “是。” 胡四一走,室内终于清净了。 这样的安静,令薛寒心中越发不好受。 他对她……难道有了男女之情? 这个念头一起,薛寒紧紧皱眉。 是错觉吧? 少年抬手按在心口上,感受着心跳。 是错觉——他这样告诉自己。 胡四只用了一日的工夫就打听到了情况。 薛寒听完禀报,淡淡道:“你去和秋六姑娘说一声。” 胡四愣了:“大人不自己去说吗?” 薛寒睨他一眼:“我有事要忙。” “不是啊,大人,秋六姑娘不是找你的吗?” “秋六姑娘找的是能办事的人,谁都一样。” 直到胡四见到秋蘅,心里还在犯嘀咕:大人怎么突然抽风了? 秋蘅丝毫不知道薛寒的烦恼,对这么快就有消息颇惊喜:“胡指挥查到了什么?” “先前贵府二姑娘和西平侯府四公子不是有议亲的意思吗,这事不了了之后西平侯夫人安排人给那位表姑娘——”胡四说不下去了。 让他对一位闺阁少女说灌药堕胎之类的,实在有些说不出口啊。 明白了,大人就是说不出口,才把这差事交给他。 太过分了! 胡四神色忿忿。 “把那位表姑娘如何?莫非是灌药落胎?”见胡四表情奇怪,秋蘅猜测问。 “咳咳咳咳。”胡四呛得咳个不停。 秋蘅倒了一杯茶给他:“胡指挥慢慢说,不用急。” 看着一脸淡定的少女,胡四嘴角猛抽。 没想到红豆糕是这样的! 这也让胡四说话不再顾忌:“对,就是给那位表姑娘灌药落胎,结果那位表姑娘运气不佳,血崩没了……” 秋蘅脸色有些难看。 那位表姑娘不管如何,不至于丢了性命。 先是想哄骗秋萱嫁过去,没成功又强行给那女孩儿灌药堕胎为以后议亲扫平障碍,导致那个姑娘丧命,最后西平侯府什么事都没有。 “西平侯夫人自打那位表姑娘死后,常去烧香拜佛。赵四公子因那位表姑娘的死与母亲起了不小争执,大半时间不在家中……” “辛苦胡指挥。”秋蘅这次没带点心,把准备好的百两银票递过去。 胡四烫手般往外推:“怎么能要秋六姑娘的钱——” “为什么不能要?”秋蘅问。 胡四一滞。 总不能说他们大人乐意打白工? “胡指挥收下吧,没有让你白辛苦的道理。以后说不定还有麻烦你的地方,要是不收,我就不好意思再开口了。” 胡四推辞不过,从中抽出一张十两面额的银票:“那也不用百两银子,十两已经很多了。” 这姑娘手真松啊,出手就是一百两,不怕被人打劫。 见胡四收下,秋蘅心中舒坦了,便要告辞离开。 “对了,我们皇城司在几条主街上都有联络点,秋六姑娘以后再找我们大人可以派人去传信……”胡四说了离永清伯府最近一处。 “多谢胡指挥告知。” 回到皇城司,胡四去见薛寒,不料看到了宦官薛全,赶紧装作没来过。 薛全过来是有原因的。 竟然有两家找上他,委婉表达了想让薛寒当女婿的意思。 虽然那两家他都没看中,但也提醒了他,这孩子到了娶妻的年纪了。 “听说七夕那晚,出了点小乱子?” “是有不少小问题,人多的节日在所难免。”薛寒不知薛全问的是不是秋萱落水一事,含糊应对。 薛全一笑:“寒儿定然处理得妥帖,被许多姑娘看在眼里了。” 薛寒投去不解的眼神。 “哈哈哈。”薛全笑着拍拍薛寒胳膊,“这两日有两家找上我,想给你说亲。” 说亲? 薛寒心重重一跳。 “你这什么反应?给你说亲呐,不是找你借钱。”薛全纳闷道。 “孩儿暂时不想娶妻。” 薛全笑意一收:“这是为何?” “孩儿尚未及冠,公事也多,想过两年再说。” “过两年倒也不晚,待为父仔细给你挑一门好亲事。” 薛全离开后,胡四蹑手蹑脚走进来,看到默默出神的少年,咳嗽一声。 “大人,卑职刚见了秋六姑娘回来。” 薛寒看向笑得露出酒窝的胡四。 他这个下属,好像永远高高兴兴的样子。 “胡四,陪我喝酒去。” 酒桌上,胡四拦住一杯接一杯喝酒的少年:“大人,您是不是有心事啊?” 第62章 秋萱的打算 “心事?我没有心事。”薛寒推开胡四的手,拎起酒壶。 胡四按住酒壶:“还说没心事,谁没心事这样喝酒的?” “爱喝。” 胡四压根不信:“爱喝不是这个喝法。” 薛寒沉默半晌,以漫不经心的语气问:“胡四,你比我还大三岁吧?” 胡四咧嘴笑:“对,卑职今年二十一了。” 少年看着他,原本清冽的眼神因为饮酒有了朦胧之意:“你都二十一了,怎么还没娶妻呢?” 胡四笑容一滞。 要问这个,他可要开喝了啊! 胡四端起酒杯一饮而尽,把杯子顿在桌子上:“大人是不是忘了,卑职爹娘都不在了,没人给卑职张罗啊。” “抱歉。” “没什么,都好多年了。”胡四又喝一杯,眼睛一亮,“大人问这个,是想给卑职说个媳妇吗?” 薛寒默了默,问:“你喜欢什么样的姑娘?” 胡四来精神了:“首先要好看的,最好是特别好看。然后要大方爽快,我不喜欢扭扭捏捏的。最后也是最重要的,能让我天天吃上好吃的饭菜点心,比如红豆糕之类的……” 薛寒越听越不对劲。 怎么听起来,胡四说的是秋六姑娘? 胡四说着说着,发现了薛寒的沉默,挠挠头问:“大人,卑职要求是不是有点多?” 薛寒深深看他一眼:“确实挺多。” “那大人您呢?” “我——”薛寒握着酒杯的手紧了紧,“我不知道。” 他从没生出过娶妻的想法,今日听养父提起,只有恐惧——与未知的人建立亲密的关系,从此无法分割的那种恐惧。 比如养父。 “怎么能不知道呢?高的矮的,圆脸的尖脸的,丰腴的纤瘦的,活泼的文静的,总有个偏好啊。”胡四不解。 而在他说这些时,薛寒脑海中不觉浮现出一道倩影。 “大人是不是想到了?” 薛寒不语。 胡四嘿嘿笑了:“大人想的是红豆糕吧?卑职早就觉得你们特别般配——” 薛寒挑眉:“红豆糕?” 胡四猛然醒酒:“啊,卑职敬您一杯,来来来……” 秋蘅回到永清伯府,把秋萱几人请来冷香居。 冷香居中没有熏香,却弥漫着香味,是香甜的糕点香。 “芳洲新做的绿豆糕和山楂糕,姐姐们尝尝。” 秋芙快言快语:“是查到什么了吗?” 谁有心情吃点心啊。 面对数道紧张的目光,秋蘅点头:“我托人去查了一下西平侯府。” “等一下,这与西平侯府有什么关系?”秋芙不解问,顺手摸起一块山楂糕塞入口中。 酸甜的。 “前不久媒人登门,不是替西平侯府四公子求娶二姐么。” 秋芙三人纷纷点头。 这事她们都知道。 “后来没成,因为赵四公子与表妹有私情——” “啥?”秋莹惊呆了。 秋芙与秋芸表情也好不到哪里去。 她们是隐隐听说这门亲事有问题,却不知详情。 “当时查到,那位表姑娘已有了身孕。” “啊??”秋芙三人瞠目结舌。 秋萱紧紧抿唇。 “这是前提。”秋蘅顿了顿。 几人眼神迷茫。 这……只是前提吗? “刚刚查到西平侯夫人给那位表姑娘灌药堕胎,那位姑娘血崩而亡,赵四公子与他母亲闹得不大愉快。” 好一会儿后,秋莹才从震惊中回神,捂住了嘴:“天啊。” 秋芸颤声问:“那,那与二姐落水的关系是——” “定是赵四迁怒呗!”秋芙沉声道。 秋萱声音有些抖:“六妹,是四妹猜的这样吗?” 秋蘅缓缓摇头:“只查到这些,并不能肯定就是西平侯府的人所为。” 秋萱沉默许久,声音沉稳下来:“但这样大的变故,很容易让人行事偏激吧?” 秋蘅没有回答。 她对西平侯府有猜测,就去查了,果然查到了变故。但这只能加大西平侯府的嫌疑,而不能确定。 “我觉得是赵四。”秋萱紧紧攥着拳。 秋芸小声道:“但没有证据啊。” 就算有证据,难道要闹上公堂任人议论吗? 这般想着,秋芸不觉摇头:“二姐,七夕那晚人山人海,这事查不清楚的。以后你少出门,若是出去多带些人就是了。” “不。”秋萱抬起眼帘,露出坚定之色,“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的,我想把这个人揪出来。” 那人专挑她下手,很可能是赵四因为表妹的死迁怒她们拒了这门亲事。 倘若没有怀疑错他,这样的人一直对她心存杀意,且将来还要娶妻祸害别的姑娘,想想就可怕。 “二姐怎么把这个人揪出来?”秋莹问。 “我想引蛇出洞!”秋萱说这话时,看着秋蘅。 不是不怕,但她不想从此惶惶不可终日,而六妹哪怕不做什么,都令她心安。 秋芸听得脸色发白:“引蛇出洞……岂不是要以身涉险?” 秋萱自嘲一笑:“很多时候什么都不做,危险也会来。” 就因为西平侯夫人想让儿子收心,不就挑中了什么都没做的她。 “二姐想好就行。”这件事上,秋蘅没有说太多。 秋蘅的支持令秋萱越发坚定:“六妹说西平侯夫人近来常去上香,是哪个寺庙?” “甘泉寺。” 甘泉寺就在内城,去上香十分方便。 转日一早,秋萱惨白着脸跑到二太太兰氏屋中。 “娘,有水鬼,水鬼一直拉我的脚!” 兰氏见素来稳重的女儿吓成这样,心猛往下坠:“什么水鬼?萱儿你在说什么?” 追着秋萱过来的贴身丫鬟眼里含泪:“二太太,姑娘是做噩梦了。” 秋萱扑入兰氏怀中:“娘,我一闭眼就在水里,我挣扎着想上岸,一只手用力把我往下拖……娘,我好害怕……” 兰氏一听,女儿这是受惊了。 这种情况,要么请仙姑、道长之类来家里驱邪安魂,要么去道观、寺庙拜神佛。 十几岁的姑娘家,请仙姑来传出去不好听,兰氏想了想,安慰女儿:“萱儿别怕,娘带你去寺庙上香求个平安。” “娘,我不想去太远的地方。” “那就去甘泉寺,离着近。” 有了决定,兰氏带着秋萱去见老夫人。 第63章 他来了 老夫人一听兰氏要带秋萱去甘泉寺,有些纳闷:“好端端怎么想着去上香?” 她可才发了话,让几个丫头这个月老实在家待着。 “萱儿落水吓到了,总做噩梦。这中元节眼看着就到了,儿媳想着去拜拜佛心里踏实些。” 也是中元节近在眼前,秋萱一说梦见水鬼,兰氏才立刻想到带她去上香。 老夫人一听也是:“甘泉寺倒是方便,去吧。” “六姑娘来了。” 秋蘅一脚踏进来:“祖母,二伯娘,二姐。” “嗯。”老夫人矜持应了一声。 秋蘅走到近前:“祖母,您刚刚是不是提到了甘泉寺?” 老夫人眼皮一跳。 一旁兰氏笑道:“甘泉寺就在附近,二伯娘刚刚和你祖母说要带你二姐去甘泉寺上香。” 秋蘅立刻拉住老夫人衣袖:“祖母,我想和二姐一起去。” “不行。”老夫人毫不犹豫拒绝,并往外抽袖子。 没抽动。 秋蘅把老太太衣袖拽得更紧了些:“自打七夕跳进河里,我就莫名心慌。祖母,让我和二姐一起去吧,我会好好跟着二伯娘。” 老夫人脸色微变。 六丫头落水后也有异常? 嘶——两个丫头该不会真被什么缠上了吧? 老夫人想到这里,暗暗用力往外抽衣袖。 还是没抽动。 “祖母,您就答应吧。” 兰氏也道:“老夫人,就让蘅儿一起去吧,儿媳会照看好她们的。” 老夫人忍无可忍:“去吧,去吧。” 晦气丫头还不快松手! 秋蘅松开老太太衣袖,甜甜一笑:“多谢祖母。” 去甘泉寺不用准备太多,离开千松堂兰氏就带二人出了门,没用半个时辰就到了。 甘泉寺中香客不少,殿中缭绕着浓郁檀香。 兰氏带秋蘅与秋萱上了香,捐了一笔香油钱,打算用过斋饭再回。 多在这样的地方待待,去除邪祟。 “甘泉寺的素斋很有名,蘅儿还没尝过吧?” “没有。” “那今日尝尝,喜欢的话二伯娘再带你来——”兰氏唇边笑意一滞,看向前方。 那是个神色有些憔悴的中年妇人,被几个丫鬟婆子簇拥在中间。 秋萱微微垂眼,遮掩住眼里的波澜。 是西平侯夫人! 兰氏下意识挡在秋蘅与秋萱身前,语气淡淡打招呼:“侯夫人。” 西平侯夫人反应更加冷淡,略一颔首,便错身而过。 到了歇息的客房,兰氏沉下脸:“他们算计人在先,今日一见,倒像是咱们对不住他家似的。” 见到了讨厌的人,兰氏没了留下用斋饭的心情,许诺明日再带二人过来。 西平侯夫人回到侯府,正遇到幼子赵四往外走。 “母亲。”赵四冷淡打了个招呼,脚下未停。 “这个时候了,你又去哪儿?” “出去逛逛。” 儿子的不冷不热令西平侯夫人恼了,遇到兰氏的堵心也涌上来:“整日沉着个脸,你是恨不得母亲给那狐媚子赔命不成?” 赵四神情更冷了:“儿子没有这个意思。” “没有这个意思你闹什么?母亲是为你好,你怎么就不明白呢!” 身边的都是心腹,甚至是给表姑娘灌药的执行者,西平侯夫人不需要遮掩。 “为我好?为我好母亲就不会那么做!” 他喜欢表妹。 母亲嫌弃表妹出身低,他也同意先娶妻,再纳表妹。 谁知与永清伯府二姑娘的亲事没成,母亲就要表妹堕胎,说是永清伯府二太太能打听到这事,以后别人家也能。一旦表妹把孩子生下来,这个隐患就再也无法解决了。 他没看到表妹怎么喝药的,母亲拦着不让他靠近。等再见到,表妹已经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 表妹死了! 明明母亲一开始答应让表妹偷偷把孩子生下来的,就因为与永清伯府议亲被对方发现了端倪,就言而无信害表妹丢了性命! “到现在你还不明白母亲的苦心?”西平侯夫人气得声音发抖,“在家被你气,出门遇见那个兰氏堵心人,我这是做了什么孽!” 西平侯夫人甩袖走了,留下赵四表情怔愣。 兰氏?秋二姑娘的母亲? 那次相看,秋二姑娘母女他都见过。 赵四拦下走在最后的一个婢女,问西平侯夫人今日去了何处。 “侯夫人去了甘泉寺,遇见了永清伯府二太太带着女儿去上香。” 甘泉寺——赵四喃喃念着,眼神冷得骇人。 秋蘅与秋萱第二日跟着兰氏又去了甘泉寺。 “娘,我带六妹在寺中逛逛。” 兰氏犹豫了一下,没忍心扫女儿的兴:“去吧,不要让丫鬟离开左右。” 寺中树木高大,竹林清幽,水潭山石随处可见。 秋萱看似随意张望,声音轻得只有身边秋蘅听到:“不知道那个人会不会来。” 按她分析,那人无论是不是赵四,既然有心要她性命,对她的动向应该会留意的。而只要稍加留意,就不难知道她连续两日来甘泉寺了。 那个人……会上钩吗? 秋萱不确定,但她只能以身为饵,用这种笨办法试一试。 六妹说了,那人才下过杀手没有成功,这段时间最可能被情绪左右继续动手,而一旦随着时间推移冷静下来,就难说了。 倘若没引来那人,她以后只能尽量躲在家中,出门提心吊胆。 她没做错什么,这样的结果她不甘心。只愿老天厚待,让她幸运一次。 “便是来了,见这么多人也不会动手的。”秋蘅轻声道。 “六妹,那就按商量好的行事吧。” 秋蘅微微点头,扬声道:“二姐,我去净个手。” 出门在外,净手、更衣是去方便的委婉说辞。 秋蘅带芳洲离开不久,秋萱就打发婢女去取素点心。 “姑娘一个人怎么行。” 秋萱指指不远处的香客:“到处都是人呢,六姑娘很快就回来了。” 婢女离去后,秋萱踱步赏景,不知不觉走到了那片竹林边。 比碗口还粗的青竹一株连一株,颇有遮天蔽日之感。 秋萱没有踏入,背对竹林而坐,望天出神。 流云变幻,如莫测的人心。 那个人会来吗?有没有暗中窥视她? 秋萱默默想着,忽然一只手从后面伸出捂住她的嘴,把她往竹林里拖。 少女因紧张一直紧握的手悄悄松开。 他来了。 第64章 污蔑 “呜呜——”被拖拽的疼痛让秋萱不觉挣扎起来。 而少女的这种反抗对一名成年男子来说是那么无力,甚至更激起了对方的杀心。 秋萱很快被拖进了竹林中。 高而密的青竹,挡去了大半阳光,林中幽暗如黄昏。 一脸狰狞的男子抽出早准备好的绫绳往秋萱脖子上一套,开始用力。 受秋蘅所托守在竹林中的胡四见此情景就要过去,被一只手按住。 “大人——”胡四才开口,就见一道身影冲了过去。 秋蘅一口咬在男子手腕上,等对方吃痛松开绫绳,抬手薅住他发髻,把头发当绳子往外拽。 杀猪般的惨叫响起。 “咳咳咳——”秋萱跌坐在地上,咳嗽着看向被秋蘅拽着头发拖走的人。 果然是西平侯府四公子! 胡四目瞪口呆,下意识抬手护住脑袋。 “杀人啦,有歹人要杀我们二姑娘!”芳洲中气十足,发出惊天动地的呼喊。 香客从四面八方涌来,见到的就是捂着脖子狼狈咳嗽的秋萱,以及被秋蘅薅着头发更狼狈的赵四公子。 “快帮忙啊,他要勒死我二姐!”少女因用力拽头发一副吃力的样子,哽咽着求助。 人们再看秋萱,果然身上还挂着一条绫绳。 真的是凶杀现场,还被他们撞了个正着! 意识到这一点,众人兴奋了,正义感强的立刻过去帮忙。跑在最前面的年轻人看着这场面一时不知从何下手,紧张之下忙接过秋蘅手里的头发一个用力。 “啊——”更大的惨叫声响起,吓得那年轻人手一松,赵四一个趔趄扑在了地上。 “按住他,快按住他!”人们嚷着。 一片混乱中薛寒带着胡四走过来。 秋蘅与薛寒视线相对,有些意外。 她与秋萱商量好连来甘泉寺三日,若没有引来凶手就暂且搁置这引蛇出洞的计划。保险起见拜托胡四今日和明日的上午守在竹林中,好当见证人,没想到薛寒也来了。 “咦,这不是赵四公子吗!”制伏歹人后,有人认了出来。 “赵四公子?” “就是西平侯府的四公子啊!” “嘶——侯门公子为何杀人?那姑娘又是谁家的?” 常来甘泉寺的以富贵人家居多,很快秋蘅与秋萱也被认了出来:“是秋家姐妹!” “西平侯府的四公子要杀永清伯府的二姑娘?” 知晓双方身份后,不少人神情微妙起来,按着赵四的人甚至悄悄松了手。 啧啧,该不会是什么风流债吧? 赵四得了自由,转身就跑。 “还想跑呢?”胡四一手揪住披头散发的赵四,冷冷道,“皇城司。你光天化日之下行凶,我和我们大人都亲眼瞧见了。” 皇城司? 行凶的亢奋状态退去,赵四终于清醒了,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缓缓扫过众人,彻底死了狡辩的心。 因为死心,心底的恶念越发强烈,他猛然看向被秋蘅与芳洲扶起来的秋萱,眼里全是憎恨。 都怪这个贱人! 要不是这个贱人的母亲找上他母亲,以表妹为由拒了亲事,母亲就不会给表妹灌药堕胎,表妹就不会死! 要是表妹没事,七夕那晚他无意中发现这个贱人站在河边,就不会心生冲动把她推下去,更不会今日动手不成反被人撞破。 他有事,这个贱人也别想好过! 恶念升腾而起,赵四一指秋萱:“我会这样都怪这个贱人,她明明与我私定终身,却变了心!” 这话一出,嗡嗡议论响起,原本就心生猜测的人们看着秋萱的眼神就更微妙了。 不用听,秋蘅就知道这些人会说什么。 秋萱也知道。 在作出以身为饵的决定时,她就想过会出现这种情况。 年轻女子一旦沾上这种事,就先输了一筹,息事宁人才是最常见的做法,所以她连母亲都没告诉。 “姑娘!”杯盘落地的声音响起,去端点心的婢女阿芳跑过来挡在秋萱身前,怒视赵四,“你胡说什么呢,我们姑娘从没和你有来往!” “没来往?”赵四哈哈大笑,神色癫狂,“若不是她负了我,我为何杀她?” 听了这话,众人不由点头。 是啊,京中小娘子万千,若不是秋二姑娘与赵四公子有私情,赵四公子为何偏偏杀她,而不是杀别人? “啧,要是这样,秋二姑娘是咎由自取啊。” “可不是,年纪轻轻不知自爱,难怪会惹来杀身之祸——” 秋蘅突然冲到议论最起劲的两个人面前,抓住其中一人手腕:“把我的钱袋子交出来!” 被抓着手的是一名妇人,闻言立刻恼了:“什么钱袋?你这小姑娘怎么胡言乱语!” “我的钱袋,里面装了九十两银票和一些碎银。就是你偷的,快些交出来!” 妇人愤怒极了:“你是秋六姑娘吧?有你这样张嘴污蔑人的吗?真是没教养!” 秋蘅冷笑:“大婶有教养,为何污蔑我二姐?” “谁污蔑她了,她要和西平侯府四公子没关系,西平侯府四公子为何杀她?” “对啊,你要是没偷我的钱袋,在场这么多人我为何只抓着你不放?” “你——”妇人一下子想不出如何反驳。 秋蘅扫一眼众人,冷冷道:“那么大婶究竟偷了我的钱,还是承认说我二姐的话没道理呢?” “反正我没偷你的钱!”妇人涨红了脸道。 秋蘅挑眉:“那就是后者了?” 妇人支支吾吾,算是认可。 不认可不行,这疯丫头太吓人了。 秋蘅这才松开妇人手腕,环视看热闹的人,对上她视线的纷纷移开眼,唯恐惹上麻烦。 他们是来看热闹的,不想如那妇人一样成为热闹。 “大家看到了吧,若是听进赵四的鬼话,他能污蔑任何人。至于他为何要杀我二姐——” “因为他家来提亲,被我娘拒绝了。”秋萱拉开护着她的丫鬟站出来,高声道。 这是她的事,她的劫,她不可能一直躲在后面。 “什么,西平侯府求娶永清伯府二姑娘?” “这是低头娶妇吧,这么好的亲事秋家怎么会拒绝?” 各种议论声中,秋萱看向赵四,冷冷一笑:“至于为何拒绝?因为我娘悄悄打听,发现赵四公子早已与表妹私定终身,并非良配!” 第65章 公堂 西平侯府四公子与表妹私定终身? 要是这样,永清伯府不愿意就说得通了。 “就算拒婚,也不至于惹来杀身之祸吧?”有人发出疑问。 是啊,要是拒婚就被杀,一年到头京中要死多少人啊。 秋萱死死盯着赵四,有恐惧,更有愤怒,这让她的声音比起平时大了许多:“我也不解。我们家虽拒了这门亲事,但没有对外说西平侯府一句不好,赵四公子究竟为何要对我痛下杀手?” “萱儿!”二太太兰氏拨开看热闹的人,冲过来把秋萱揽入怀中,怒视被胡四控制住的赵四,“你这畜生,与表妹私通令表妹有孕在先,意图骗婚在后,现在又对我女儿下杀手,简直丧心病狂!” 什么,那位表妹有孕了? 兰氏的话如一道惊雷投入人群中,炸得人呆若木鸡。 年轻人私定终身虽不对,但都是从这个年纪过来的,多少能理解,可未婚有孕就太离谱了。 议论声越来越大,兰氏把女儿揽得更紧,愤恨瞪着赵四。 萱儿给这畜生留情面不好意思提他令表妹有孕的事,她好意思提!至于这话会害了那个女孩子,呵呵,他都来杀她女儿了,她还为这对狗男女考虑? “听说您是皇城司的大人?”兰氏看向胡四。 胡四忙道:“我们皇城使薛大人也在。” 薛寒冲兰氏微微颔首。 兰氏行了一礼:“我要去京天府报官,告西平侯府四公子意图谋杀小女,还请大人帮忙把这畜生送去京天府。” 薛寒正色道:“皇城司本就有维护京城安定之责,我们既然撞上了,自然不会袖手旁观。” “多谢薛大人。”兰氏再深施一礼,拉住秋萱,“萱儿别怕,这事不会这么算了,娘定会给你讨个公道!” “娘——”秋萱一直紧绷的心弦一松,潸然泪下。 一群人离开甘泉寺,浩浩荡荡前往京天府。 赵四为了杀害秋萱是一个人去甘泉寺的,一时竟无人去西平侯府报信。兰氏用仅存的理智打发一名随行仆妇回永清伯府传话。 千松堂中,老夫人正悠闲吃着凉果。 糯米皮的凉果有红果馅和豆沙馅,一个酸甜,一个香甜,比那有名的点心铺买来的还好吃。 老夫人吃着糯叽叽的凉果,难免想到送点心来的人。 点心是六丫头一早随二儿媳出门前给她送来的,这突然来的孝心令她忍不住多吃点。 “老夫人,糯米不好消化,您还是少吃些。” 老夫人深深看劝她的婆子一眼,心道你懂什么,回头六丫头又弄出什么幺蛾子,她就没心情吃了。 这时大丫鬟春草走进来:“老夫人,二太太身边的方妈妈来了。” 老夫人心一沉:“让她进来。” 方妈妈是随着兰氏一道出门的,一个人突然回来定然没好事。 方妈妈一进来就跪下来,把老太太吓得一激灵。 “有事说事,跪什么!” 想吓死她不成? “西平侯府四公子在甘泉寺意图谋害二姑娘,被当众撞破。二太太带二姑娘报官去了,命奴婢回来和您说一声……” 老夫人随着方妈妈讲述脸色数变,到最后已黑如锅底。 “去找二老爷,让他赶去京天府!” 公堂上,京天府尹听完兰氏陈述,问赵四:“你为何害秋二姑娘?” 这么多证人在,赵四伤人的事实已没有疑问,但动机要问清楚。 是蓄意杀人还是临时起意,或只是故意伤害,判决都会有区别。 “秋二姑娘变心负我……”赵四又把那些话拿出来说。 兰氏大怒:“这畜生血口喷人!小女最是贞静,但凡出门都是跟着长辈姐妹,从没单独出去过!” 赵四破罐子破摔,哈哈大笑:“那是你不知道而已。要是长辈就能对小辈了若指掌,就不会有那么多私定终身的男女了。” “赵四公子这是以己度人吧?”秋蘅突然开口。 赵四现在头皮还疼着,一听秋蘅说话就忍不住后退一步。 “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不是你嘴巴一张随便喷粪的。”秋蘅看向高坐堂上的京天府尹,“赵四乃侯门公子,出身好,前途好,能到杀人的地步必然有缘故,恳请大人彻查。” 京天府尹摸了摸胡须。 这小姑娘嘴皮子好厉害啊,还特别爱报官,距上一次在公堂上见她也就两个月吧。 胡四瞧着京天府尹表情,心道你对红豆糕的厉害简直一无所知,到现在他还替赵四头皮疼呢。 “这事皇城司可以帮忙查。”薛寒对京天府尹道。 京天府尹巴不得有人分担,点了一名下属随胡四等人前去调查,至于赵四则被暂时收押。 等秋二老爷赶到时,兰氏等人已经要回去了。 回伯府的路上,秋二老爷忍不住道:“发生这么大的事,怎么不先商量一下。” “正是发生这么大的事,才不能耽搁,先把那畜生送去大牢再说。”兰氏愤愤道。 有那么多人证,还有明显倾向秋家的皇城司介入,她傻了才先回家商量。 秋二老爷悻悻道:“我不是怕你们妇道人家吃亏嘛。” 回到伯府,老夫人先把兰氏骂一顿,再骂秋萱与秋蘅:“我怎么说的?让你们这个月安分在家待着,不要出门,不要出门,就是不听!这下好了,小命险些丢了!” 秋萱跪下:“是孙女给家里惹麻烦了。” 老夫人一滞。 二丫头这么老实,等再开堂要吃亏的。 “你是惹了麻烦没错,但碰上赵四那种疯狗可不能觉得是自己的问题。这种时候瞎反省反会害了伯府,知道么?” 秋萱心中一暖,哽咽道:“孙女知道了。” “还有你——”老夫人转头去骂秋蘅。 秋蘅忙伸出双手,露出掌心勒出来的红痕,可怜巴巴道:“为了救二姐,手险些磨破了,祖母这里有药吗?” 老夫人暗吸口气,吩咐大丫鬟春草取了上好膏药给秋蘅:“你们两个都回去等消息吧。” 打发走孙女们,老夫人瞥兰氏一眼:“本想着有你带着能放心些。” “儿媳惭愧。”兰氏红着眼圈低头。 老夫人突然想起来:“对了,蘅儿手无缚鸡之力,是如何救下萱儿的?” 兰氏神情变得古怪:“听说是使劲拽着那畜生头发,薅下好大一把……” 老夫人眼前发黑。 敢情那丫头手心的红痕是这么来的! “你也先回去收拾一下吧。”老夫人心累叹气。 虽然对六丫头救下二丫头很欣慰,可这打架薅头发的做派从哪学来的呀! 一旁婆子小声提醒:“老夫人,这事老伯爷还不知道呢。” “哦,太着急忘了。”老夫人抬抬眼皮,“让人出去寻一寻吧。” 老东西知道太早说不定直接把人领回来了,官司不了了之。 她可咽不下这口气! 等永清伯得到消息匆匆赶回来,果然气得跳脚:“兰氏,谁让你自作主张的!” 兰氏低声道:“儿媳一听萱儿险些被害,脑中一片混乱,只想着让害萱儿的畜生得到惩治。” “有什么不能私下谈?闹到公堂上对萱儿有什么好?你这无知蠢妇!”永清伯呕个半死。 抓到西平侯府这么大把柄,能换多少好处啊,就这么撕破了脸除了得罪人有什么用? “祖父。”秋蘅开口。 “你说。” “赵四谋杀二姐,被薛大人撞个正着。薛大人说了,皇城司有维护京城安定的责任,就算二伯娘不去报官,他也会安排人去查的。嗯,说不定现在已经查明赵四发疯的原因了。” 这个时候,胡四确实带着轻松查到的消息回去了。 不轻松不行,毕竟早就查过了。这次去查,不过是把早就掌握的情况光明正大摆出来。 很快永清伯府就接到了再开堂的消息,西平侯府这边西平侯夫妇都出现在了京天府的公堂上。 第66章 她会还 一个婢女打扮的小姑娘跪在公堂上,哭着讲述情况:“奴婢是伺候姑娘的。那日侯夫人身边的袁嬷嬷端着一碗药过来,说是给姑娘补身体。姑娘猜出是堕胎药不愿服用,被强灌进去,没多久就腹痛不已流了好多血……呜呜呜,姑娘死得好惨……” “这样看来,赵四因心上人骤然离世遭受打击,产生了报复之心——”京天府尹沉吟着看向西平侯夫妇。 西平侯夫人脸色惨白,由婢女搀扶着才勉强站立,哭喊道:“不是的,鸣儿从小就宽和体贴,不可能蓄意杀人!鸣儿,你说话啊!” 在大夏,杀人罪也是有区别的,最严重的毫无疑问是蓄意谋杀。在场所有人都知道,赵鸣一旦被判为谋杀罪,就算没成功惩罚也不轻。 西平侯夫人现在只恨没有把伺候那狐媚子的婢女悄悄处理了,才让侯府陷入如此被动的局面。 可一开始她只是想让那狐媚子落胎,是那狐媚子福薄血崩去了,她还嫌晦气呢。这种事犯不着杀人灭口,谁料到鸣儿会去谋害秋二姑娘还被许多人撞破。 兰氏一听西平侯夫人还想替赵鸣减轻罪名,冷笑着道:“侯夫人指使奴仆灌药致人死亡,还是担心一下自己吧。” 京天府尹听着兰氏的话,默默揪了揪胡子。 真没想到儿子犯案又牵扯出了母亲犯事。 西平侯夫人所为往严重了判是谋杀罪,因为那碗药的目的可以说是为了堕胎,也能说是要人性命去的。至于怎么定,除了掌握的证据,就是多方面的考虑了。 以西平侯夫人的身份肯定不会判谋杀罪,但一个过失杀人的罪名是跑不了的。过失杀人虽然能以金钱抵罪,但西平侯夫人的名声是完了。 而最头疼的还是对赵四的定罪。 京天府尹看向浑浑噩噩的赵鸣,暗暗摇头。 这位侯府小公子真是个蠢材,若不知道为自己辩驳,那就只能按谋杀未成来定了。 “小畜生,到现在你还只顾着自己!”西平侯一脚踹倒赵鸣,表面上是发怒,实际上是提醒。 赵鸣浑噩神情因吃痛一变,眼里渐渐多了恐惧。 他终于知道怕了。 而知道害怕,意味着理智的恢复。 “我,我不是故意的!”赵鸣眼泪鼻涕一把,激动着喊,“我太难过表妹的死了,在甘泉寺突然看到秋二姑娘一个人,一时冲动想出口气……我当时鬼迷心窍犯了糊涂……” 西平侯狠狠松了口气。 这孽障还不算无可救药! 京天府尹也暗松口气。 对官宦勋贵子弟的判决他也不想太严苛,免得遭人恨。 兰氏不甘心:“你明明是早有预谋!前一日我带女儿去甘泉寺遇到了你娘,转日你就去了甘泉寺,哪有这么巧的事!” 赵鸣跪坐着,也不看兰氏,不断重复道:“是我一时糊涂,是我一时糊涂……” 兰氏气得咬牙,却无可奈何。 是早有预谋还是冲动下手,没有证据的情况下只能听这个畜生说了。 秋二老爷悄悄拉拉兰氏胳膊,低声道:“这样也可以了。” 若没有皇城司介入,想查出赵四与其表妹有私情肯定没这么顺利,这案子还不知拖到什么时候去。 永清伯府这边没了异议,赵鸣的刑罚很快定了下来:杖刑五十。 以西平侯府的地位,且秋萱没有受伤,在赵鸣一口咬定是一时冲动的情况下这样的刑罚也算得当。 至于西平侯夫人判了过失杀人,能以金银抵罪,真正损失的是名声,对西平侯夫人这样的侯夫人来说影响还在后头。 行刑的地方就在衙门口。 赵鸣被按着扒下裤子,当众挨板子。 衙门口围得水泄不通,全是来看热闹的。有知情的眉飞色舞向不知道的人说起来龙去脉,惹来阵阵惊叹,西平侯府的恶行很快就传开了。 人群里,秋萱定定望着毫无体面可言的赵鸣,只觉痛快。 五十棍的皮肉伤或许很快就能好,但恶名会一直伴着他,影响着他,让他知道作恶是有代价的。 “回去吧。”兰氏拍拍女儿的胳膊。 千松堂中,永清伯特意叫来各房的人,沉着脸道:“这次有皇城司介入就算了,以后再遇到这么大的事谁都不许自作主张。” 老夫人跟着道:“尤其你们几个丫头,这个月不许再出门。” 出去一次闹一次幺蛾子,简直折她的寿。这中元节本是祭奠先人的,别最后给她过了。 离开千松堂,几姐妹全都去了冷香居。 “六妹妹,你真像那些人说的,把赵四的头发薅秃了?”秋莹好奇问,苦于那些场合她不在。 秋芙与秋芸亦投来好奇的目光。 “倒也没有秃,就拽下来一绺吧。”秋蘅想起一手的头油就皱眉,显得语气越发云淡风轻。 三姐妹不约而同咧咧嘴角。 原来是真的,竟然是真的! 那是什么情景呀,简直不敢想。 “这样说,要是遇上男子拼不过,就能拽他头发。”秋莹似有所悟。 秋芙也陷入沉思:她常羡慕那些将门虎女,原来还有这样的捷径…… “我们乡下打架是这样的,不过不到万不得已,不建议姐姐们这么做。” 秋蘅不想把人带歪了。 普通女子这么做很容易被男人反控制住,毕竟力气不够。而她是为了不暴露身手,不得已为之。 当然,她们要是和别的女子打架还是好用的。 秋芙与秋莹齐齐点头。 秋芸听得眼前发黑:或许她们还记得自己是大家闺秀吗? 秋萱对秋蘅感谢的话已经说了许多遍,现在担心的是另一件事:“六妹,皇城司薛大人如此帮忙,咱们家是不是要有所表示?” 长辈们都不知道真相,那这欠的人情岂不落在了六妹一人身上。而经历了赵四的事,她觉得与非亲非故的年轻男子有牵扯不是什么好事。 秋蘅听出秋萱的意思,冲她一笑:“二姐不用忧心,我心里有数。” 她会尽己所能,使他免遭毁容之苦,避开被诛结局。 薛寒对她的所有善意与帮助,她都会还的。 第67章 庆贺 就在西平侯府与永清伯府之间的是非恩怨被人们茶余饭后热议时,前往东南查袁成海的官员回京了。 调查的结果,袁成海是遭小人陷害。 袁成海本就不把这次调查当回事,但事情有了定论就更踏实了,得到消息后放声大笑。 一些与袁成海走得近的人叫嚷着要摆宴,庆贺他洗去污名,更多原本观望的也凑了上来。 “听说永清伯府近来挺热闹,去,给永清伯也下一张帖子。”袁成海吩咐下去。 这京城就是比南边热闹,新鲜事一茬接一茬的。永清伯府几个女眷,居然把西平侯府告上了公堂,还告赢了。 听说受害的小姑娘是被秋六姑娘救下的,救下的方式让他很难相信是真的。等见到永清伯,定要好好问一问。 酒宴定在晚上的丰味楼,袁成海先回家换了一身衣裳。 他是习惯了软玉温香的,袁宅中两朵解语花,一朵带刺的花,三处院子轮流去,每一处的香炉整日吞吐香雾,把他的衣裳染上淡香。 “老爷要出门啊?”慧娘替袁成海整理着衣领。 “嗯,晚上吃酒。” 慧娘跟了袁成海多年,一瞧就知道他心情很好:“是有什么喜事吗?” 袁成海大笑:“哈哈哈,算不上。之前南边来的刁民污我名声,令京中人颇多误解,现在去调查的人回来了。” “那恭喜老爷了,老爷等等。”慧娘捧来一个小熏炉,塞入袁成海宽大的衣袖中。 “这是干什么?”袁成海不解。 慧娘笑盈盈道:“多熏一会儿,到时候老爷一挥袖啊,就是满袖暗香。” “瞎讲究。”袁成海数落一句,并没有拒绝。 京中人对香尤为喜爱,多点风雅气没什么不好。 任凭衣袖熏香的时候,袁成海享受闭起眼睛:“说起来,秋六姑娘制香确实有一手。” “是。”慧娘应付一声,并不想就这个话题多聊。 还惦记着秋六姑娘呢,真是死性不改。 “秋六姑娘给你们的香快用完了吧?” “还能用好一阵子呢。” 袁成海不满看慧娘一眼。 怎么突然不懂事了呢,早知道去丽娘那里了。 过了一会儿,慧娘把小熏炉取出:“好了。” 袁成海举袖闻了闻,呵呵笑了:“确实不错,还是慧娘你蕙质兰心。” 慧娘把袁成海送到院门口:“老爷不要喝太多,早些回来。” “知道了,啰嗦。”袁成海头也不回,大步走了。 慧娘望着袁成海的背影,默默出神。 她也是被这个男人强抢的,哭过闹过恨过,终究抵不过时间的消磨与现实的无奈,把下半生的安稳系在这个男人身上了。 只望年老色衰之时,他多少念些旧情,让她能安度晚年。 慧娘回到屋中,抱出藏好的妆奁,一遍遍清点这些年积攒下来的金银,直到心情重新平静,才放回原处。 丰味楼坐落于繁华之处,打扮利落的伙计们站在门口迎接客人。 “雅室?贵客实在不好意思,咱们楼上两个最大的雅室已经被订下了。” 来人诧异:“那两个大雅室一般不会同时订出去吧?” “是大人们为了庆贺袁大人洗脱污名,聚一聚。”伙计解释道。 袁宅管事特意交待过,有人问就多宣扬此事。 “原来如此。”来人一听转身走了,出去后才和同伴小声嘀咕,“果然那袁大人没事啊。” “这还用说嘛,人家在东南一手遮天,土皇帝——” “嘘,快别说了,当心被人听了去。” “哎,你这货郎,险些撞到我了,怎么走路的!”正小声聊着袁成海的那人脚下一停,不满盯着路过的年轻货郎。 年轻货郎忙赔不是:“对不住对不住,小子一时没扶稳担子。” 见他认错态度良好,那人摆摆手,与同伴渐渐走远。 年轻货郎抬头看看丰味楼气派的招牌,挑着货物走街串巷,经过一处茶摊时放下担子喝茶歇脚。 这个时候摊子上恰好没人,陶大提着茶壶走过来,一边斟茶一边问:“有情况?” 年轻货郎正是陈三。 陈三一口气把茶喝光,咬牙道:“路过一家酒楼,听见往外走的人议论朝廷派去东南调查袁贼的官员回来了,说袁贼是被污蔑的!” 被他拍在桌上的粗瓷碗发出咚的一声响,陶大皱眉提醒:“动作轻点儿。” 陈三抬眼看着袁大:“这狗贼怎么就逍遥法外呢,真是官官相护——” 陶大打断他的话:“这不是早就知道的,现在气这个没用。” 陈三用力一抹嘴,仿佛刚刚喝下的不是粗茶,而是烈酒:“那狗贼今晚会去丰味楼吃酒,不如——” “住嘴!”陶大面上一派平静,语气格外凶狠,“你小子别犯浑,等鹊兄弟的消息行事!” “可鹊兄弟好久没动静了,谁知道是出事了,还是不想干了。” 陶大往摆在陈三面前的空碗续茶:“你个脑袋被驴踢的,咱们要能成事,会死得只剩下咱们四个?我告诉你,你要敢坏了事,我拧下你的脑袋当尿壶!” 陈三被骂得一脸悻悻:“我就是说说。” 觉得机会难得忍不住心动,但也明白成功的希望渺茫,这不就来问问老大的意思。 “只是说说?”陶大不放心问。 陈三端起茶碗:“我什么时候私自行动过,不让干就不干呗。倒让我瞧瞧鹊兄弟有多大本事,该不会让我们等到猴年马月去吧?” “我看鹊兄弟是个靠谱的,不会让我们等太久,不信打赌。”陶大这么说,还是怕陈三一时冲动。 “行,赌什么?” “我赢了,你就给鹊兄弟磕头道谢。” 陈三咕咚咕咚又喝光一碗茶,挑眉问:“那要是我赢了呢?” 陶大深深看陈三一眼,平静道:“你赢了,咱们一起死呗。” 袁贼不死,他们有何面目活着? “娘的!”陈三一捶桌子,放下几枚铜板离去。 很快就到了黄昏,丰味楼前热闹不凡,一个个身着锦服的人踱步而入。 路过的年轻货郎目送袁成海被簇拥着走进酒楼,往上提了提担子,大步走过。 “针头线脑,木梳头绳——” 第68章 锄奸 丰味楼中,两个雅室中间的屏风撤去连成了一片,宽敞的室中摆着一个个小桌。 永清伯混在人中,颇有些激动。 果然没有白费的功夫,竟然接到了袁大人的邀请。 袁大人本就受天子器重,如今洗去污名,听说被今上好一番宽慰。袁大人要是为伯府袭爵美言几句,说不定今上就点头了。 永清伯心头火热,听闻袁大人来了,立刻随众人迎出去。 “抱歉,抱歉,来迟了。”袁成海冲左右拱手,送去阵阵芳香。 立刻就有人追捧:“袁大人今日熏的什么香?竟如此好闻。” 袁成海朗声一笑,难掩自得:“家里女人瞎鼓捣的,主要还是香好。” 他说着,看向永清伯:“伯爷来了。” 永清伯拱手:“给袁大人道喜了。” “哎,谈不上。在下倒是有事相求。” 在场这么多人独独和他说这么多,永清伯心中有些得意,还有些忐忑,客气道:“袁大人请说。” “令孙女之前送家里人的香,用得甚好,在下想再讨要一些。”袁成海笑眯眯道。 永清伯神色一僵。 私下怎么都好说,姓袁的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讨要六丫头制的香,这不是把对六丫头的心思摆在明面上了。 自从秋蘅成了康郡王妃的义女,永清伯完全没了为讨好袁成海把孙女卖了的心思。要卖也不卖六丫头,以那丫头的能耐和野心,他很期待看她能爬多高。 其他人听了袁成海的话,暗暗交换眼神。 秋六姑娘为袁成海的小妾制香牌的传闻居然是真的啊。 啧啧,小姑娘真是不懂事。 再看永清伯,也有人暗暗摇头:可能不是小姑娘不懂事,是不得不听祖父的话吧。 一时间看轻秋蘅的有,鄙夷永清伯的更有,大家似笑非笑等永清伯如何答复。 这样的视线包围中,永清伯突然觉得受到邀请并不怎么美好了。 这些逢高踩低的东西,总有一日要他们拍马不及! “咳咳。”永清伯咳嗽一声掩饰尴尬,“回头老朽问问她。袁大人有所不知,那丫头是个香痴,性子还倔,我这当祖父的也不好直接替她做主。” “呵呵,秋六姑娘还挺有性格。”袁成海说着走向自己那一桌。 众人纷纷落座,一道道佳肴端上来,请来的官妓拨弄起琴弦。 “袁大人,下官敬你一杯。” “袁大人过些日子要去南边了吧?” “袁大人……” 丝竹声声,觥筹交错,几杯酒下肚后场面更热闹了,话题渐渐又转到了永清伯府。 “伯爷,那西平侯府的四公子当真在光天化日之下对令孙女动手?” 厚脸皮如永清伯,此刻也有些难堪。 虽然伯府赢了官司,可涉及家中女孩儿,但凡有些尊重都不该当众问东问西。 还是伯府落魄了…… “自然是真的,官府已经判了。” 袁成海却不在意永清伯脸面,继续追问:“听说是秋六姑娘救下的秋二姑娘。秋六姑娘当真把赵四公子头发拽掉了一大把?” 袁成海这话一出,噗嗤笑声此起彼伏。 这事真的太好笑了,他们头一次听说时就忍不住乐,总怀疑不是真的,今日终于可以亲耳听秋家人说说。 “小姑娘手无缚鸡之力,情急之下只好如此。”永清伯干笑着,脸色有些难看。 这姓袁的绕来绕去又绕到六丫头身上,是铁了心打六丫头主意了! “袁大人摆脱了小人纠缠,可喜可贺,老朽再敬你一杯。”永清伯举杯,岔开话题。 “哈哈哈哈,多谢伯爷。”袁成海大笑着一饮而尽。 他知道自己喝得有些多了,腹中热热的,喉间也热热的,这样的热激出了肆意,不然也不会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当然,肆无忌惮的前提还是因为对方对他来说微不足道。 告他在南边作恶的事解决了,他还是天子宠臣,过段时间又能打着为陛下采买奇花异石的名头去南边潇洒。 东南才是他真正的地盘。 至于勾起他兴趣的秋六姑娘么,永清伯不识趣也无妨,等他动身的时候派人把那丫头弄走,到了南边谁还知道那丫头是什么人。 “哈哈哈——”袁成海越想越痛快,放声笑着突然发现一张张面孔满是惊恐。 他们怎么了? 这个念头才闪过,袁成海就觉得喉间一甜,张嘴喷出一口血来。 惊叫声响起,不少人吓得起身,带翻了桌案,盘盏落地四分五裂。 几名官妓吓得抱琴躲到门边,瑟瑟发抖。 “袁大人,你怎么了?” “袁大人,袁大人!” 无数呼喊中,袁成海一口一口吐着血,也在想:他这是怎么了? 他要死了吗? 这个念头闪过,袁成海眼前一黑,彻底没了意识。 “快去请大夫!”混乱中,不知谁喊了一声。 袁成海的护卫跳出来:“都不许离开酒楼!” 等待太医与官府来人时,众人情绪渐渐稳住,看一眼倒伏的袁成海吓得移开视线,再看一眼再移开。 袁大人看起来好像没救了…… 这其中,最受冲击的就是永清伯。 永清伯现在还心跳如雷,冷汗淋淋。 怎么回事啊,他和姓袁的说着话喝着酒,姓袁的就死了? 就这么死了? 这也太离奇了! 大夫与官差是一前一后赶到的。 提着药箱的大夫忍着恐惧上前检查一番,摇摇头:“人已经去了。” “你再看看,查仔细了!”袁成海的亲信恼怒揪着大夫衣襟。 大夫眨眨眼:“老朽无能,要不您另请名医再看看?” 换个新大夫来,说不定就诈尸了呢。 官差分了两波,有巡检司,也有皇城司。 薛寒俯身探过袁成海鼻息,看向揪着大夫的人:“已经没有气息了。” 那亲信松开抓着大夫的手,放声大哭:“大人,大人您怎么突然去了啊,是谁害了您,小人一定替您讨回公道!” “这要仵作来验。”薛寒提醒一声,问那亲信,“你先说说发生了什么。” 那人名袁强,开始从袁成海走进丰味楼说起。 第69章 各方反应 其实没有什么好说的,这就是很普通的一场酒宴。 袁成海进来后就坐到了上首,其他人分两侧按身份地位依次排开而坐,一人一个小桌案,敬酒也是遥遥举杯,根本没有靠近袁成海的机会。 请来的官妓都是京中有些名声的,常出现在这类酒宴上,弹琴位置是固定的,离袁成海就更远了。 袁强很快就说到最后:“袁大人好奇秋六姑娘救下秋二姑娘的事,就问起永清伯,二人说话喝酒的时候,袁大人突然就吐血了……” “你是说,袁大人多次大笑?”薛寒问。 袁强迟疑着点头:“是,这怎么了?” “只是问问,多了解一些,仵作才好判断。”薛寒随口解释,看向永清伯。 永清伯老脸煞白,忙道:“这不关我的事,我坐的地方离袁大人远着呢。” 谢天谢地,没有权势的优势,居然在这个时候体现出来了。 薛寒收回视线:“胡四。” “卑职在。” “安排人把在场之人记录一下,一个不漏。” “是。” 薛寒交代完离开丰味楼,进宫禀报去了。 丰味楼外官差把守,再不许寻常人进入。 越来越多人站在不远处好奇观望,猜测着发生了什么。 “怎么回事啊,来了这么多官差?” “看到刚进去的人了吗?那是个仵作!” “嘶——这么说死人了?这死的一定是位大人物吧?” 有人压低声音:“好像是那位袁大人……” “天爷,那个袁贼竟然死了?” “小声点,不要命了啊!” “都死了还怕啥?” “也是,死得好啊……” 陈三挑着满担货物,一颗心飞了起来。 姓袁的狗贼死了?怎么死的?真的是他吗,会不会弄错了? 渴盼的事成真,他反而不敢相信,患得患失,情不自禁靠近丰味楼。 “官府查案,不得靠近!”守在酒楼门口的官差呵斥。 陈三讪笑着离开,脚步越来越快。 “这么急干什么?”等陈三到了茶摊喘着粗气坐下后,陶大低声问。 陈三瞥了一眼茶摊上的客人,使了个眼色,强忍到人走了才道:“袁贼死了!” 陶大提着的茶壶一晃,茶水倒在了杯子外。 “什么?” “哎,怎么倒茶的!”陈三抬高声音。 “对不住,对不住。”陶大急忙拿起抹布擦拭,手却是抖的。 桌面上湿漉漉的,正如陶大此时湿润的眼睛:“消息是真的?” “真的,就死在丰味楼。现在丰味楼已经被好多官差围住,不让人靠近。” “怎么死的?”陶大颤声问。 陈三微微摇头:“暂时还不清楚,我听到这个消息就来告诉你了。” 陶大沉默着放下茶壶。 这沉默不是无话可说,而是有太多话想说,太多情绪要疏解。 “陶大哥,你要不要去看看?” 陶大摇头:“不,该干什么干什么,万一鹊兄弟有指示呢。” 陈三狠狠抹了一把脸:“陶大哥,你说鹊兄弟是怎么做到的?” “不知道。”陶大无从猜测,不觉望向丰味楼的方向。 有人向着茶摊走来了,是刘二。 陶大迎上去招呼。 刘二见茶摊上没有外人,干脆在陈三对面坐下,压低声音道:“听说那狗贼喝了酒放声大笑,笑着笑着就吐血而亡。” “就这样死了?”陈三一脸不可思议,“鹊兄弟会不会就在一同饮酒的那些人中?” 陶大语气严厉:“不要乱猜了,耐心等鹊兄弟下一步指示。” 到现在,陶大对那位年轻的不知面目的鹊已心服口服。 “我知道,我知道……”陈三抓起茶碗咕咚喝着,掩饰声音的哽咽。 狗贼真的死了,那些死去的兄弟姐妹可以瞑目了! 陶大三人为袁成海的死而欢喜时,袁成海出事的消息也传回了袁宅。 “老爷死了?”丽娘一听就失声痛哭,“老爷,老爷你怎么走得这么突然啊,让妾以后可怎么办啊……” 慧娘神色怔怔,眼泪不觉落下。这泪与其说是为袁成海而流,不如说是为自己。 是啊,没有了那个男人庇护,以后可怎么办? 聂四娘也哭了:“姐姐,你听到没,他死了,他死了!” 聂三娘揽着妹妹,声音哽咽:“是,他死了。” 鹊兄弟真的做到了! 她抬头望天,天空碧蓝,脑海中不觉闪过为杀袁贼而聚在一起的人。 那些人,有的认识很短暂,有的一起走过很长的路,渐渐都死了,只剩他们四个。 而现在,他们四人与鹊兄弟一起,为死去的人报仇了,为东南受害的无数百姓报仇了! 聂三娘也哭了。 靖平帝得到消息后大为震怒,下旨严查。 与袁成海一起吃酒的人重点盘问一番,仵作这边经过反复判断有了结果:死于中毒。 于是本来能回家的众人又被盘问一遍,还搜了身,自是什么都没搜出来。而经过一一询问,排除了在场之人下毒的嫌疑。 调查重点转到丰味楼,永清伯才和其他人一样终于被放回家。 袁成海出事的消息因丰味楼被官差层层包围已经有不少人知晓,但还没真正传开。老夫人看永清伯一脸憔悴走进来,很是纳闷:“伯爷怎么了?” 不是受邀喝酒去了吗,去的时候喜滋滋的,回来怎么成了霜打的茄子? 永清伯一屁股坐下,摆手示意伺候的人退下。 老夫人不由坐直身子:“是有什么事吗?” 现在老东西出去一趟也开始闹幺蛾子了? 难道这个也传染? 永清伯重重叹口气:“出大事了!” 老夫人急忙问:“什么事?” “袁成海袁大人,死了!” 老夫人倒抽一口气,音调拔高:“怎么死的?” 天爷,这幺蛾子是不是太大了? “不知道啊。”说起这个,永清伯神色茫然,“他和我打听六丫头救下二丫头的事,我不乐意说,就敬他酒岔开话题。他喝完酒就嘎嘎乐,乐着乐着就吐血了!” “然后呢?”老夫人一颗心高高提起,一脸紧张。 “然后就死了啊!” 老夫人猛捂住心口,心跳急促:“他提起六丫头,就死了?” 永清伯点点头,又觉得不对。 “什么叫提起六丫头就死了,这可和六丫头无关,和咱们家无关!” “我当然知道。” 老夫人依然无法平静,喃喃道:“反正他打六丫头的主意,就死了。” 还有那个害死六丫头养父的韩衙内,整个韩家都完蛋了。 她早就说这丫头邪性! 永清伯想到这些也惊了,忐忑问老夫人:“你说六丫头对我这个祖父还满意吗?” 他不想死,他想长命百岁。 老夫人默了默,淡淡道:“那伯爷得问六丫头了。” 满意个屁! 第70章 中元 秋蘅被叫到千松堂,面对两张笑着的脸。 “祖父、祖母找我有事吗?” 永清伯脸上端着笑,眼里藏着审视。 这丫头当真这么邪门,能克死对她不好的人? 不不不,一定是老婆子胡思乱想的,世上哪有这么稀奇的事,这不就是个普普通通的小姑娘。 险些被老婆子带偏了。 永清伯恢复了正常:“蘅儿,叫你来是和你说一声,袁成海死了。” 秋蘅一怔,眼睛睁大几分:“死了?” 终于死了啊。 不枉她素手调香,日夜期盼。 “怎么死的啊?先前我在袁宅遇见过袁大人,看着很健朗。” 老夫人:! 姓袁的果然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死得好! 永清伯脸色一正:“叫你来就是告诉你,以后不要再和袁宅的人来往,免得影响了你和伯府的名声。” 秋蘅听得想笑。 名声果然是个好东西,哪里需要往哪拎。 “孙女知道了。那袁成海是怎么死的啊?” 永清伯面露不悦:“你问这么多干什么?” 好烦听到这个,大半天被人盘问了无数遍了。 秋蘅眨眨眼:“这么惊人的消息只有祖父知道,孙女好奇呀。” 永清伯一听,舒坦了。 说来也是,他可是亲历者,将来好大一笔谈资。 老夫人亦目光灼灼,等着永清伯解惑。 永清伯诡异生出炫耀心,放低声音道:“听说是死于中毒。” “中毒?”老夫人倒吸一口凉气,“那下毒的人是谁?” 永清伯看老夫人一眼:“不是和你说了不知道,反正一起喝酒的暂时洗脱了嫌疑,现在重点在查酒楼的人。” 老夫人难以置信:“这丰味楼是百年老字号,不该有问题吧。” “那就说不好了。今上很重视这案子,现在皇城司、刑部、大理寺都有参与,若真是酒楼里的人干的,定会查出来的。” 许多人想法与永清伯一样,然而丰味楼的人被翻来覆去调查个底朝天,一个嫌疑人都没有。 这样一来,调查就奔着袁宅去了。 一连两日,袁宅进进出出的人不断,了解到聂四娘是被袁成海强抢的,调查重点就放到了聂氏姐妹身上。 好不容易发现了有嫌疑的聂氏姐妹,各方调查的人精神抖擞,再深查下去却傻了眼:聂四娘的屋中连一个尖锐之物都无。 更从多个丫鬟口中证实,袁成海从不在聂四娘这里留宿,与其温存的时候聂四娘身上什么都没有。 至于聂三娘,不久前进京寻妹,被袁成海允许住进袁宅,却根本近不了袁成海的身。 一众官吏面面相觑。 就没见过像袁成海这么惜命的,而偏偏这样一个人却死于中毒。 毒是谁下的?在何处下的?怎么下的? 当把袁宅翻了个底朝天,一味有毒的药材都翻不出来,这些问题就成了困惑所有人的谜团。 调查陷入了僵局,参与调查的各衙署官员被靖平帝骂了个狗血淋头。 袁成海的死给参与查案的衙署带来不小麻烦,也让秋蘅不得不面对老问题:七月十五到了,袁成海之死会如韩悟死后那样,让她在月圆之日承受剧烈灼痛吗? 秋蘅不敢赌会没事,这一次她要做好准备,而不是像上次那般措手不及。 陶大收拾茶碗时得到了新讯息:去青莲湖畔租一条小船。 去做这事的是刘二。 刘二长了一张毫无特色的脸,或者说让人看过就忘是他最大的特色,去办这事最合适不过。 中元节一早,秋蘅就悄悄翻墙而出,赶去青莲湖。 一路上行人不断,大多带着冥器、纸衣前往城外祭扫,一个个路口都有人在路祭。 繁华热闹的京城在这日似乎变得安静,不是出行的人少了,而是中元日的气氛令人的谈笑不觉少了,空气中都弥漫着淡淡烧纸味。 青莲湖空无一人,租好的小船停在芦苇边。 秋蘅上了小船,把船划到更隐蔽些的地方,躺在船上静静等着。 备用的衣裳,干爽的手巾,包头发的巾帕……一切准备齐全,只等发作时往水中一泡,灼痛消失就回去。 这一等,就等到了近黄昏。 天边晚霞绚丽,飞鸟掠过,熟悉的灼痛袭来,秋蘅跳入湖中。 这个时候的湖水有些凉了,时间也变得漫长。秋蘅望着天空,陷入思索。 五贼已除其二,该考虑之后的事了。 青莲湖畔,来了一对年轻男女。 “阿峰哥,这种日子出来,我有点害怕。” “怕什么,鬼节来这里才方便呢,不会担心被人撞见。”男人拉着女子往芦苇丛中去。 “阿峰哥!”女子突然停住,声音发颤。 “怎么了?” “阿,阿峰哥,你看湖里,是……是我眼花吗?我怎么瞧着湖面有个脑袋?” “别自己吓自己——”男人说着扭头望去,两眼瞬间瞪圆,“妈呀,真有一个脑袋!” 他拽着女子就跑,慌不择路,把一位路过大婶提着的篮子撞飞了。 竹篮中装的纸钱洋洋洒洒,随风飞旋。 男人吓得嗷一声,要跑却被大婶一把揪住:“撞了人还想跑!” 男人伸手一指青莲湖:“有,有水鬼!大婶也赶紧跑吧!” 大婶呸一声,下意识顺着他手指方向望去:“别以为这么说就能混过去——啊——” 眨眼间大婶就跑了,连提篮都没顾得捡。 男人与女子对视一瞬,拔腿飞奔。 薛寒缓步而来,先看到的是狂奔的大婶,接着是手挽手的年轻男女。 “小兄弟快别去湖边,湖里有水鬼!”男人好心提醒一句,飞快从薛寒身边跑过。 薛寒脚步一顿,继而加快了脚步。 芦苇丛中,鸥鹭惊飞,秋蘅望见快步而来的少年,默默沉入湖中。 薛寒在湖畔驻足,不见湖中有年轻男子说的水鬼,干脆坐在湖边石头上,望着湖面出神。 天就快要黑了,余晖似是心有不甘,竭力燃烧成更艳的色彩。青莲湖面承载了晚霞的倒影,美丽宁静。 少年的心却不平静。 自五月十五得知了秋六姑娘的秘密,六月十五他也来过这里,今日又来了。 他总觉得她还会出现在这里。 湖水沁凉,秋蘅忍无可忍,露出了水面。 第71章 青丝 秋蘅抹了一把脸上的水,愤愤瞪着湖边的少年:他专来克她的吧! 薛寒也看到了刚才年轻男人口中的“水鬼”,不觉扬起唇角。 是心中隐秘的期待落到实处,生出不可言说的欢喜来。 再然后,才是深深的疑惑:秋六姑娘说患有怪病,发作时需要泡在湖水中,那每次发作都是月圆之日? 这很像志怪传说中的精怪变身—— 少年望着湖中少女,不受控制猜测着她的真身,直到秋蘅游向小船,理智才回笼。 这世上当然不会有鬼物精怪。 等待秋蘅上岸的时候,薛寒想得更多:既是每逢月圆之日才会怪病发作,那为何上个月的十五日在这里没有遇到她呢? 是他们错过了,还是有别的原因? 五月十五,六月十五,七月十五——六月有什么不同?或者说,五月和七月有什么共同之处? 薛寒知道自己的猜测太过天马行空,会被人笑不着边际,而这是他自小养成的习惯。 当乞儿时坐在墙根看人来人往,他就会根据一个人的穿着、眼神,猜测对方的身份和脾气,判断讨得吃食而不会挨踹的机会有多大。 无聊时,还会推测发生在这个人身上的故事。什么故事他都敢想,这让日子没那么难熬。 脚步声在身边停下,薛寒收回放飞的思绪,看向换好衣裳的少女。 “秋六姑娘——” 薛寒刚想客气两句,秋蘅就在他身边坐下来。 她离得很近,他能闻到她身上潮湿的湖水气。比不上各种芳香好闻,却清新自然,仿佛她就生在这湖中。 薛寒想,她身上一定有很大的秘密。 “薛大人怎么会来这里?”秋蘅直接问。 薛寒心生各种疑惑时,秋蘅也疑惑着:薛寒来青莲湖是随意闲逛,还是为了她?若是为了她,他又如何笃定她今日会来? “我——”薛寒顿了顿,“这两日一直忙查案,出来透口气。” 他自是不能说来这里是预感会遇到她,那要被她当登徒子了。 “是忙袁成海的案子吗?” 薛寒深深看秋蘅一眼。 她语气这般自然,让他先前那些乱七八糟的猜测越发没有根由。 “是袁成海的案子。”薛寒对上少女明亮的眼眸,“说起来秋六姑娘去过袁宅,有没有发现异常之处?” 秋蘅莞尔:“没有。我去袁宅,从下马车就有袁宅的侍女领着,接触到的只有袁大人的三位女眷,没觉得她们有什么异常。” 薛寒目光驻留在少女唇边。 许是在水中泡过,她的唇色很淡,笑意也很淡,却能感到发自内心的喜悦。 “秋六姑娘……很开心袁成海的死?” “当然。”秋蘅加深了唇角的笑,理直气壮反问,“薛大人难道不高兴吗?” 薛寒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呢?与他的养父薛全立场可一致?这对养父子感情又如何? 韩悟与袁成海已死,不管下一步如何,能有了解薛全的机会她都不会错过。 而要了解薛全,自然绕不过薛寒。 这一次,薛寒从心回答:“我也很高兴。” 二人对视,这一刻因袁成海之死而产生的愉悦心情是一样的。 天色比刚才暗了,晚霞散去,夜色朦胧。 望着眉目分明的少年,秋蘅突然有些庆幸。 还好薛寒是明辨是非之人。 “那日薛大人出现在竹林中,帮了很大的忙,一直没机会道谢。” 薛寒轻咳一声:“有胡四在是一样的,我正好要去甘泉寺,就顺便了。” “薛大人知不知道胡指挥喜欢吃什么点心?” 薛寒愣了一下。 秋蘅笑着解释:“芳洲说要做些点心向薛大人和胡指挥表示谢意。我知道薛大人喜欢吃红豆糕,那胡指挥呢?” 薛寒默了默。 除了红豆糕,他其实也可以吃点别的。 胡四喜欢吃什么? 迎着少女期盼的眼神,薛寒略一思索道:“胡四喜欢吃肉饼,不是胡饼那种酥脆的,而是皮软馅厚,一咬就满口肉香混着软软面饼香,最好是猪肉馅的……” 秋蘅:“……” 这么会形容,真的是胡指挥爱吃,而不是薛寒自己爱吃吗? “猪肉馅饼,我记下了。那薛大人除了红豆糕还喜欢吃什么?” 总吃红豆糕,也会腻的吧。 薛寒一副随意的语气:“不用准备太多,猪肉馅饼我也觉得不错。” “明日我让鱼嬷嬷给胡指挥送去。” “不必那么麻烦,近晌午的时候我安排人在离贵府不远的榕树下等。” “好。” 秋蘅正要道别,突然许多脚步声往这边而来,还有举着的火把。 “就是这湖里,有水鬼!” “在哪儿,在哪儿?”人多胆壮,火把摇晃下人们激动叫嚷着。 薛寒单手捞起秋蘅,另一只手抄起秋蘅先前放下的包袱,脚尖一点如流星般向远处奔去。 秋风凉爽,在耳边呼啸,被薛寒夹在腋下的少女包裹头发的巾帕散开,散落的长发糊了满脸。 一直跑到安全处薛寒才停下,把秋蘅放下来:“秋六姑娘,你没事吧——” 看清秋蘅披头散发、表情凌乱的样子,薛寒后面的话戛然而止,默默涌上心虚。 秋六姑娘似乎……不太好…… 秋蘅抬手把挡着脸的青丝拨开,一言不发看着薛寒。 她以为这次他没把她从湖里拉出来终于进步了,万万没想到还有新招式! 把她夹在腋下,夹在腋下——秋蘅深吸一口气,很想质问:就算以为她柔柔弱弱跑不动,背着她跑会死吗? 或者,他就是怀疑她会武功,逼她忍无可忍出手? 秋蘅觉得再这样下去他就要成功了,到时候她就抽出软剑,劈死他! 薛寒摸摸鼻子,感受到了少女排山倒海的怒火。 “秋六姑娘,你别生气。” “我不生气。” “我是怕被人看到。” “我知道,告辞了。”秋蘅折了一截树枝把头发随意一挽,转身就走。 薛寒紧跟在后:“秋六姑娘,你忘了你的包袱——” 秋蘅猛转身,而身后的人来不及停。 她一下撞进少年怀中,那树枝挽起的发本不牢靠,一瞬满头青丝如瀑而下,落了少年满怀。 第72章 薛寒的怀疑 少女湿漉漉的长发落在肩头,怀里,扫过少年的脸颊,蹭到他的下巴。 那一刻,薛寒脑海中一片空白,双手僵硬不知如何安放。 唯一不听话的是他的心,如雷声,如鼓点,不受控制在他耳边响起,也在怀中少女耳边响起。 薛寒慌乱推开秋蘅,背转过身去。 秋蘅往后退了一步,望着少年单薄的背影。 只看背影,他好似易折的细竹,完全不见皇城使的威风。 他在……害羞吗? 脑海中闪过刚刚那般亲密的接触,秋蘅也迷茫了一瞬,咬着唇一点点冷静下来。 “薛大人——”她先出声,打破令人心慌的气氛。 少年浑身一僵,慢慢转过身来。 也许是夜色浸润,他的眸色变得黑沉,因而显得平静。 暗流汹涌,表面无波的那种平静。 “抱歉——”薛寒一开口,才发现情绪并不那么好遮掩。 秋蘅直觉这样下去很危险。 她不知道是什么危险,无论是单纯生长在乡下的那十五年,还是见过无数惨事的那十年,她都不曾处在过这般奇怪的氛围里。 但她知道任由发展,会有不受她控制的事情发生。而对背负着重任的她来说,不受控制本身就是最大的危险。 “薛大人——” “秋六姑娘——” 二人同时开口,又同时停下。 “薛大人请说。” “很晚了,我送你回去。” “多谢。”秋蘅微微松了口气,抬手理了理散落的青丝。 薛寒立刻移开了眼,脸不觉热起来。 他不该去想,那不是君子所为。虽然他也不是什么君子,但该有的操守还是有的。可偏偏对她,偏偏此刻,他无法控制自己变得奇怪的心。 他一看到她的长发,就忍不住想到她在他怀中的情景。 她的发是湿冷的,衣衫也因秋风染了凉意,可隔着这样的冷,他还是感觉到了不属于他的温热。 那是来自另一具年轻的与他完全不同的身体。 虽然羞于承认,可他已经明白了自己真正想做的:不是推开她,而是拥紧她。 而这个发现让他无法从容面对她,甚至想逃之夭夭。 他竟是这样轻浮的人。 月是满月,二人默默走在街上。 繁华的京城平时这个时候还很热闹,今晚却冷清清的。偶有路人,远远瞥见披散着长发的秋蘅,不等走近看清就或捂嘴或惊叫一半再捂着嘴跑了。 经过那棵高大榕树,秋蘅停下:“薛大人就送到这里吧。” “秋六姑娘慢走。” 秋蘅点点头,想到什么:“别忘了明日让人来这里拿点心。” “好。” 秋蘅没再说其他,转身向夜色掩映下的永清伯府走去。 薛寒静静立在榕树下,许久才转身离开。 回到住处,薛寒躺在床榻上,失眠了。 一晚很漫长,长到他想了太多,天才亮了。 胡四看到眼下发青的薛寒,一脸错愕:“大人你干什么去了?” 这大黑眼圈不是要吓死人! “没什么。”尽管一夜未眠,薛寒精神却不错,正好交代胡四,“快中午时去一趟永清伯府,秋六姑娘说送些点心给我们,就在那棵榕树下等。” 胡四眼睛立刻亮了:“点心?什么点心?” 薛寒没再搭理他,大步走出去。 他去的是袁宅。 这两日袁宅各衙署官吏进进出出,薛寒身为皇城使本就来过,这次的到来并没令人吃惊。 他先去了慧娘那里。 慧娘看起来有些紧张,两手绞着帕子一言不发。 “不必紧张。”薛寒声音温和,“该问的早有人问过了,我就不问了。慧娘子常服用的药丸,药膏,脂粉香丸等可还在?” 慧娘愣了一下,忙道:“在的。” “那给我取一些带走。” 慧娘犹豫了一下:“这些东西,之前也有差爷取过。” 仵作判断袁成海死于中毒,袁宅这些东西自是免不了被查验。 “我们是不同衙署。”薛寒淡淡解释。 慧娘忍着不满把这些零零碎碎收好,交给薛寒。 丽娘没有慧娘沉得住气,哭闹起来:“一趟趟的,有完没完!你们有本事快些找出害我们老爷的人啊,就知道折腾妇道人家。老爷啊,要是你还在,妾怎么会受这种气啊——” 胡四毫不客气捏住丽娘手腕:“你说对了,你们老爷若是还在,确实不会有这么多人来。可你们老爷不在了,你身上的嫌疑可还没洗脱呢。若是不识趣,我不介意带你去皇城司走一遭。” 丽娘哭声一滞,不敢再闹了。 收好东西,薛寒去了聂四娘那里。 听他提出要求,聂四娘不由看向聂三娘。 薛寒的视线也看过去。 “这就拿给大人。” 聂三娘替聂四娘去整理薛寒所需之物,当她指尖扫过装香丸的匣子,不由一顿。 这是秋六姑娘送来的香丸。 有让她先用粉色荷包中香丸的暗信在先,袁贼一死,她就确定是香丸的问题了。 可她还有太多不解。 若是香丸有毒,为何她与妹妹整日与缭绕香雾为伴却安然无恙? 鹊兄弟是怎么调换秋六姑娘的香丸的? 莫非秋六姑娘与鹊兄弟认识? 而现在,她面对更大的难题:这位皇城使专门来搜集袁宅女眷所用之物,莫非是查到了什么?那把香丸给了对方会不会暴露鹊兄弟? 艰难的抉择令聂三娘心头如压了巨石,手心尽是冷汗。 女子白皙的手指从装香丸的匣子上掠过,又返回。 仿佛没有激烈挣扎过,聂三娘不动声色打开匣子,取出一些香丸包好。 鹊兄弟说了,按计划行事,不要擅作主张。她应该相信鹊兄弟,鹊兄弟可是神不知鬼不觉取了袁贼狗命的! “大人,都在这里了。”聂三娘把整理好的东西奉上。 薛寒伸手接过:“多谢。” 薛寒带手下离开后,聂三娘腿一软跌坐在椅子上。 “姐姐,怎么了?”并不知道香丸意味着什么,更不知道鹊存在的聂四娘问。 聂三娘脸色苍白摇摇头:“没事。” 没事的,鹊兄弟一定会没事。 路上,胡四也不解:“大人,这些都被检查过了,还要来干什么?” “没什么,记得去拿点心。” “卑职这就去。”胡四高高兴兴走了。 薛寒垂眸看了看从袁宅得来之物,心情复杂。 他要去证实一个猜测。 第73章 她知道 薛寒一路快马,在城郊一处院前停下。 院门是敞开的,能看到一位老者在整理药材。 药香扑鼻而来,薛寒走了进去。 老者听到动静抬起头,有些意外:“你怎么来了?” 薛寒走近:“徐伯,麻烦你个事。” “你小子找我能有什么事?”徐伯语气虽冲,神情却透着亲近。 徐伯本是一位太医,曾因救治皇子不力被下狱,机缘被薛寒所救,可惜却跛了足,心灰意冷之下搬到此处算是半隐居。 薛寒拿出一个小匣子递过去:“想麻烦你检查一下这些香丸。” 许多香材本身就是药材,合香如合药。 徐伯把小匣子打开,只见里面放了三个小袋子,每个袋子中是气味、颜色皆不同的香丸。 “徐伯,我想知道这三种香丸,两两合用或是三种一起用,会不会有损身体。” 因靖平帝对袁成海之死的重视,这些香丸已被检查过,并无问题。 徐伯深深看薛寒一眼,多年太医的生涯令他一个字都没多问,只一点头:“好。” “多谢徐伯。” “你是在这儿等,还是再来?” “要等多久?” “至少要到傍晚了。” 薛寒不由想到了胡四将要拿到的点心。他知道这次除了红豆糕,还有肉饼,都是他爱吃的。 一瞬的犹豫后,少年道:“我在这儿等。” 徐伯点点头,带着装香丸的盒子转身去了专门配药的房间。 薛寒就在院子里坐下,这一等就等到了日头将落。 吱呀推门声响起,默默发呆的少年猛然站起。 徐伯被吓了一跳:“一惊一乍干什么?” 看样子,查出的结果对这孩子很重要啊。 薛寒快步走过来:“徐伯,可查出什么?” 徐伯盯了少年一瞬,暗暗点头:结果对这孩子确实很重要。就是不知这结果对他来说是好是坏了。 但这不是他一个半截身子入土的跛子该操心的事。 “没查出什么。” “没有?”薛寒怔了怔,一时不知是该庆幸,还是失落。 徐伯麻木许久的心突然生出一分好奇:这到底是乐见还是不乐见呢? “无论是两两合用,还是三者合用,都没什么问题,要说有特别的话——”徐伯语气一顿,有意看看薛寒反应。 少年却已收敛情绪:“有何特别?” “香丸品质特别好,制香丸的人是位高手。” 短暂的沉默后,薛寒接过徐伯用剩的香丸:“多谢徐伯。下次再来看你,给你带点心。” 香甜细软的红豆糕,徐伯应该会喜欢的。 “走吧,走吧,少来烦我。”徐伯不耐烦摆摆手。 薛寒赶在城门落锁前进了城,回到皇城司。 胡四孤儿一个,就歇在皇城司中,一见薛寒回来赶紧迎上来:“大人,您可算回来了。我跟你说,这次秋六姑娘除了红豆糕还送了肉饼,猪肉馅的,咬一口喷香流油……” 看着胡四眉飞色舞的模样,薛寒眼神一沉:“你都吃了?” 察觉到危险,胡四后退一步,竖起一根手指:“一个——” 只吃了一个? 少年神情不觉舒展开:胡四这次倒是管住嘴了。 胡四讪笑着再退一步:“给您留了一个。” 薛寒:“……” “红豆糕都给您留着呢,卑职知道您爱吃。啊,我去拿点心。”感到不妙,胡四飞快跑了。 等薛寒吃上热过的仅存的肉饼,那颗七上八下的心才落回原处。 看来是他误会了,袁宅女眷所用的香丸与袁成海的死没有关系。也就是说,秋六姑娘与袁成海的死没有关系。 他果然太爱胡思乱想。 冷香居中,鱼嬷嬷正在和王妈妈抱怨:“王妈妈,下次再给小年轻送点心,不如你去吧。” 那次给人家送过去就罢了,好歹不担心被熟悉的人瞧见,这次居然就约在伯府大门外的榕树下。 她像做贼似的鬼鬼祟祟,一步三回头,这苦差事实在没法干了! 王妈妈是秋蘅的乳母,以前秋蘅没被接回来的时候在伯府是被人无视的处境。如今仗着六姑娘颇得老伯爷看重,六姑娘本身又是个厉害的,加上芳洲做的点心,竟开始受到不少恭维了。 无论从感情上,还是利益上,都让她牢牢站在秋蘅这边。姑娘既然把差事交给鱼嬷嬷不交给她,一定有姑娘的道理。 被王妈妈拒绝,鱼嬷嬷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我是教养嬷嬷啊,这样被人瞧见了实在不像样。” 王妈妈忙劝:“没事没事,姑娘前不久拽秃了西平侯府四公子的头发,满京城都知道的。大家对姑娘教养方面的要求可能也不高,你放心吧。” 鱼嬷嬷:! “姑娘回来了。”险些听笑了的芳洲见秋蘅进屋,扬着唇角迎上去。 无论是白日还是晚上,姑娘总有不在冷香居的时候,至于去了哪里,冷香居的人早有默契不多嘴问。 “姑娘喝口水吧。” 秋蘅接过青萝递来的杯子喝了几口:“我去歇一歇,你们该做什么做什么。” 进了里屋,秋蘅往床榻上一坐,靠着床头从衣袖中摸出一个小纸团。 今日出去,她是向陶大他们传递下一步计划的,然后得到了聂三娘传出来的纸团。 屋中光线足够,慢慢把纸团展开看过上面的讯息,秋蘅久久没动。 薛寒去袁宅要走了女眷常用之物,包括香丸。 那些东西,袁成海出事后应该就被检查过,薛寒为何突然这么做? 还是在昨日于青莲湖见过她之后—— 秋蘅紧了紧手中纸团,有了判断:薛寒在怀疑她。 她闭上眼睛,昨日种种在脑海中浮现。 他关心她随口编造的怪病,会带她逃跑,会因意料之外的身体接触而害羞无措,也会不动声色怀疑她。 不愧是皇城使薛寒。 还好,她早就说过,她会很小心。 倚床而坐的少女慢慢睁开眼,抬手轻轻抚住心口。 昨夜因意外相拥而在此处产生的那种微弱却挥之不去的奇怪情绪终于一点点消散。 “薛寒——”秋蘅喃喃念着这个名字。 她说要救他,回报他。可他若坏了自己的事,该怎么办呢? 第74章 传说 秋蘅没有去深想答案,但她已经清楚,薛寒超乎她意料的聪明。 或许,他早晚会发现她是谁,因为她注定不能避开他。把他怎么办这个问题,就留到那时再头疼吧。 接到秋蘅下一步指示的陶大,安排陈三把记录袁成海霸占良田土地等罪恶的账册送到了严御史手里。 严御史是在下衙回家的路上得到账册的。 当时裹着石子的账册飞来,正好砸在严御史迈出的一只脚上。严御史受惊之下跌坐在地,摔得眼前发黑。 当他从屁股底下摸出账册一看,当即眼不花屁股也不疼了,抓着账册爬起来就跑。 当晚陶大三人聚在一起,陈三说起严御史那时的反应,忍不住笑:“你们没看到,那位严御史跑得有多快——” 陶大给了他一巴掌:“还好意思笑!要是把那位御史吓出个好歹来,正事就耽误了!” 陈三摸摸脑袋,自从袁成海死了就总是乐呵呵的:“陶大哥放心,我有分寸的。那位御史看到账本跑那么快,应该会重视吧?” 陶大重重点头:“肯定会的。鹊兄弟既然让我们把账册送到严御史手里,就说明这位严御史能指望得上。” 陈三有些感叹:“当初我说要用账册去告御状,被鹊兄弟阻止。原来不是账册没用,而是要等这时候才用。” 陈三虽性子急,却不傻,自是明白袁成海死了,再查他罪行的阻力就小多了。 “鹊兄弟真是了不起,神不知鬼不觉取了袁贼性命,还要袁贼身败名裂,遗臭万年。”沉默寡言的刘二难得表达想法。 陶大轻叹:“是啊,鹊兄弟真了不起。” 也不知以后,有没有见到鹊兄弟真容的那一日。 “陶大哥,刘二哥,等袁贼的事彻底了了,咱们干什么呢?” 陈三这话把陶大问住了。 是啊,他们能干什么呢? 家人不在了,回去家乡能有的只有伤感。留在京城吗?可留在京城又能做些什么? 就这样摆茶摊,当货郎,安稳度日似乎也很好。可经历了同心协力取袁贼性命这样的大事,心底总有不甘。 或许,等有机会问问鹊兄弟。 陶大闪过这个念头,道:“现在不考虑这个,等三娘带四娘彻底脱离袁宅再说。” 袁成海之死还在调查中,聂三娘姐妹自是不能轻举妄动,但陶大三人都知道不用等太久了。 “也是,等三娘与咱们团聚了再说。”陈三想到走街串巷时听来的闲话,嘿嘿笑了,“你们听到大家怎么说袁贼吗?都说他是遭天谴了,才能笑死。” 袁成海的死渐渐传出去,但寻常百姓可不知道是死于中毒。再说,死于中毒哪如嘎嘎笑死符合奸贼遭天谴的结局啊。 坏人会遭报应,这是人们喜闻乐道的。 陈三笑完,撇撇嘴:“老天才不管。” 老天若有眼,就不会任由袁贼作恶到现在。那些被袁贼害死的人再也回不来了。 陶大拍拍陈三肩膀,没说话。 察觉气氛变得低沉,陈三又笑了:“我还听到一个更好笑的,不少人都说昨晚闹鬼了。” “闹鬼?”别看刘二平日话少,却最爱听志怪故事。 陶大也笑:“我也听茶摊上的客人说了。估计是看花眼了,以讹传讹。” 陈三不服:“一个人看花眼了,总不能那么多人都看花眼了吧?据说有好几十人亲眼瞧见了,就在昨夜的青莲湖里出现了个女鬼……后来那女鬼还上岸了,长头发拖到地面上……” 刘二听入了神。 转日秋蘅去了千松堂,发现大太太赵氏、二太太兰氏还有秋萱姐妹都在。 老夫人喝着甜羹看迟来的秋蘅一眼,气不打一处来。 两个媳妇四个孙女都是来给她请安顺势留下的,只有六丫头先前被免了请安,是她打发人叫来的,还来这么迟! 当初免了这丫头请安是怕沾上晦气,可现在心里头怎么这么不平衡呢? 要不——老夫人刚想了“要不”两个字,猛打一个冷颤。 还是算了。 秋蘅默默和姐姐们坐到了一起。 老夫人继续与两个儿媳闲聊。 赵氏与兰氏一头雾水,不知道老太太唱得是哪一出。 老夫人虽说骂就骂,却很少拉着儿媳说个不停,平日请安就是来晃一趟,今日是怎么了? “咳。”老夫人觉得差不多了,人也齐了,清清嗓子,“中元节的事你们听说了吗?” 有老夫人与赵氏在的场合,兰氏鲜少先开口,这次也是一样。 赵氏捧场问:“您是指——” 老夫人一挑眉:“青莲湖闹鬼!” 这话一出,众人神情各异,而秋蘅的表情最精彩:“祖母,真的吗?” 这说的该不会是她吧? “许多人亲眼瞧见了,是个长发曳地的水鬼。”老夫人对秋蘅的表现最满意。 这样轰动的传闻,怎么其他人一个个跟呆子似的。 秋蘅不吭声了。 确定了,是她。 她该不会给青莲湖从此留下一个恐怖的传说吧? 而一听有许多人亲眼瞧见,众人纷纷追问细节。老夫人把听来的情况说了,啜了一口茶,视线一一扫过孙女们:“先前祖母说七月里你们不要往外跑,没说错吧?” “祖母说得是。”五人异口同声。 老夫人彻底满意了,放下茶杯:“都散了吧。” 寻常人热议青莲湖水鬼时,朝中被另一件事惊动了:严御史弹劾袁成海数宗罪行。 许多官员交换眼神,对袁成海的身后名感到不妙:好熟悉的感觉! 不久前韩悟就是这样,国之重臣,天子信任,死后一查整个韩家都完了。 与大多暗搓搓等着看热闹的人不同,前去东南查“麻纸”一事的官员顿觉天塌了。 记有袁成海罪行的账册怎么偏偏在他死了后才出现呢,这不是坑人嘛! 其中一位黄姓官员不知是太经不住事还是如何,当夜竟然悬梁自尽了。 靖平帝本来还在考虑派谁去东南查案合适,这样一来大为震怒,直接把先前去东南的官员下了大狱,严刑审问。 重重压力之下,随着第一个人开口,一个个都被撬开了嘴,痛哭流涕着认了罪。 第75章 得自由 既然去查“麻纸”案的官员承认收了袁家好处,那袁成海有问题是肯定的。 这个道理靖平帝自然清楚。 袁成海的父母妻儿都在东南,靖平帝很快就安排人前往东南彻查袁成海罪行,并押送其亲眷进京。 袁宅这边,三个小妾的安排暂时无人理会,但袁宅被彻底翻了个遍,以搜寻袁成海不法证据。 聂三娘拉着聂四娘跪到一位大理寺官员面前:“大人,我妹妹是被姓袁的当街强抢的,进京后住在这里也如同牢狱,连个尖锐之物都不许在她屋中出现。如今姓袁的死了,求大人开恩,放我带妹妹离开这虎狼窝……” 聂三娘与聂四娘一番哭诉,那官员不敢做主便往上报。 负责此案的几位主官问过袁宅下人,证实了聂三娘所言不假,一番商议就放了聂氏姐妹自由。 聂三娘带聂四娘离开那日,慧娘默默跟到角门口,目送着她们离开满眼羡慕。 真好啊,还能离开过自己的日子去。 都说老爷要完了,等去东南查案的回来,她们这样的女眷定会被发配到教坊司,等待她的将是暗无天日的生活。 慧娘一步步往回走,脚步虚软。 她想过死的,可真等站到凳子上把头放入环中那一刻,退缩了。 原来放弃性命需要那么大的勇气,而她没有。 快要走进自己院子时,慧娘听到了哭喊声。 丽娘又在闹了。 她只是往那边看了一眼,就回了房。 笼罩在袁宅的阴影已经被抛在了后面,聂三娘拉着妹妹脚步轻盈,越走越快。 “姐姐,我们去哪里?” “去找住处。” 聂三娘一路打听,找到负责租赁的牙人顺利租下了一处民宅。 那处民宅在一条胡同里,同一条胡同中还住着陶大三人。这自然不是巧合,而是一开始就挑了这么个地方。 也许在没离开袁宅前这处房子就被别人租走了,也许她永远都无法带妹妹离开袁宅。可一切都按着最好的预期实现了,这是多么好的运气啊。 聂三娘站在刚租下的房子里,流下了眼泪。 聂四娘反而平静些,直到当晚聂三娘带着她敲开邻舍的门,见到了陶大三人。 “四娘,这是陶大哥,这是刘二哥,这是陈三。” 聂四娘一一行礼,迷茫看着姐姐。 这时候,聂三娘终于放心说了:“四娘,姐姐能救你出来,多亏了陶大哥他们。” 至于鹊,聂三娘没有提。 不是信不过妹妹,只是鹊兄弟那么神秘,连他们四个都没见过真容,显然是不愿暴露身份的,暂时没有提起的必要。 “多谢三位大哥。”聂四娘再次行礼。 陶大忙道:“四娘妹妹不用这样,我们不单是为了救你,三娘和我们是一样的。” 他们有同一个目标,三娘不是受帮助的一方,他们是互助,是伙伴。 聂三娘拉着聂四娘坐下,从义士们在东南聚起誓要铲除袁贼,讲到进京。 聂四娘听到最后,哭起来。 聂三娘揽着妹妹:“袁贼死了,以后都是好日子,妹妹不要哭了。” “是啊,咱们以后都在一起,肯定不会差。”陈三跟着安慰。 聂四娘垂着眼,微微点头。 回到白日就归置好的新家,一番洗漱,聂四娘来到聂三娘身边:“姐姐,今晚我想和你一起睡。” 聂三娘一愣,而后笑了:“好啊。” 姐妹二人一起躺在床榻上,只盖了薄薄被子。 床褥也是新的,就如即将开始的崭新生活。 “姐姐。”就在聂三娘以为聂四娘睡了的时候,聂四娘突然出声。 聂三娘侧身看着妹妹。 “姐姐——”聂四娘又喊了一声,酝酿勇气,“霜哥哥在家里吗?我们以后在京城住下不回去的话,我想寄信给他。我……想他了。” 聂三娘攥紧了拳。 隐瞒了这么久,她知道无法再瞒下去了。 “姐姐。”聂四娘眼里有了泪。 聂三娘咬咬牙:“陆霜他……不在了!” 早有心理准备的聂四娘抖着唇,眼里的泪流下来:“霜哥哥他怎么死的?” 聂三娘看着妹妹的反应就知道她一直没信那些安慰的话,不得不道明真相:“陆霜去拦袁贼,要袁贼放你回家,没等靠近就被以行刺为名乱刀砍杀了……” 聂四娘捂着嘴,呜呜哭着。 她就知道,霜哥哥不在了。霜哥哥要是在,无论如何都会来找她。 聂三娘紧紧揽住聂四娘,任由她宣泄痛苦。 也许是对心上人的死早有预感,聂四娘并没有哭很久,哽咽着道:“姐姐,明日我们去买烧纸吧,买很多很多。正好还在七月,霜哥哥一定能收到。” “好,买很多很多。”聂三娘听了聂四娘的提议微微松了口气。 妹妹还能想到这些就好,等时间再久一些,总会打起精神来的。 转日姐妹二人去了丧葬一条街,买了许多祭拜之物。往回走的时候看到小摊上的磨喝乐,聂四娘停下脚步:“姐姐,我想要这个。” “四娘喜欢什么样的,尽管挑。” 乞巧节才过去不久,小摊上的磨喝乐是卖剩下的,再普通不过,聂四娘却兴致勃勃挑了一男二女三个泥娃娃。 “姐姐,你看这两个女娃娃像不像?一个是你,一个是我。” 聂三娘认真看着并排的两个磨喝乐,就如昨夜她与妹妹同睡一起的样子,不由点头:“像。” 回到住处,聂四娘突然哭了。 “四娘?” 聂四娘抱住聂三娘:“姐姐,我怎么什么都做不好。出去前明明还想着霜哥哥最爱吃柿子,却忘了买……” 聂三娘忙道:“出了胡同到街口那边就有卖柿子的,我这就去买。” 眼看聂三娘快要走出门,聂四娘喊了一声:“姐姐。” 聂三娘回头。 “四娘,怎么了?” “没什么,姐姐早去早回。” “马上就回了。” 聂三娘出了门,一路快走到柿子摊,精挑细选了一篮子柿子回家。 家乡太远,痛苦太多,以后这里就是她和妹妹真正的家了。 推开门,竹篮掉到地上,火红的柿子摔落成泥。 “四娘——”聂三娘哭喊着奔向血泊中的妹妹。 第76章 要不跟我干 聂三娘跌跌撞撞,冲到聂四娘身边。 “四娘——”她看到鲜血从聂四娘腹部不断涌出,慌乱用衣袖去堵,可那匕首没入太深,不知如何是好。 聂四娘吃力抓住聂三娘的手,艰难一笑:“姐姐,别为我难过,我要和霜哥哥团聚啦。我们说好白头到老的,我……我不能让他孤零零一个人在下面……” “那姐姐呢?”聂三娘哭吼着,“我一个人孤零零怎么办?” “姐姐,你不是一个人。”聂四娘吃力抬眼,看着姐姐,“你还有陶大哥他们……姐姐和我不一样,姐姐是有本事的人……我……我只想和霜哥哥在一起,像,像没遇到袁贼时那样……” “是我害了你,都怪我……” “不是的……是袁贼……好在他死了……”聂四娘眼角滑出泪,努力看着聂三娘,“其实我早就不想活了,可我放心不下姐姐,更怕死在袁家,官府认为我畏罪自杀害了姐姐……姐姐,我现在好轻松,好快活……” 聂三娘握着聂四娘的手,呜呜哭着。 聂四娘眼神涣散,声音更微弱了:“姐姐,下辈子我们还做姐妹好不好?到时候我当姐姐,你当妹妹,换我来照顾你……” “好,好。” 聂四娘露出小女孩般委屈的神色:“姐姐,刀割好疼啊……” 她的霜哥哥被乱刀砍杀,该多疼啊。 还好,她就要去见他了。 就是有些舍不得姐姐。 “姐姐……对不住……”聂四娘用力握了一下聂三娘的手,闭上了眼睛。 “四娘,四娘!”聂三娘放声大哭。 陈三站在门口,向内探看:“发生什么事了?” 看清院中情景,陈三脸色大变,快步走了进去:“四娘妹妹她——” 聂三娘抬起哭肿的眼,一开口,泪落如雨:“四娘自尽了,她说要去找心上人……” 陈三张张嘴,喉咙发涩。 四娘的事,他们听三娘说过。可以说每个因袁贼聚到一起的人,身上都背负着一桩惨事。 三日后,城郊多了一座新坟。 聂三娘跪在坟前,慢慢烧着纸钱:“四娘,你说要多买些烧纸,我怎么这么笨呢,竟然没察觉你的心思……” 她的声音已经嘶哑,一说话喉咙就如有火灼烧。 陶大冲陈三使了个眼色。 陈三蹲下,拿起烧纸投入火堆:“三娘,你不要太自责了。四娘心存死志,是防不住的,这对她来说或许是解脱——” 陈三有些安慰不下去了。 他不懂四娘。 对他来说,可以为了杀袁贼随时赴死,可袁贼都死了,要有好日子过了,怎么还寻死呢? “我知道。”聂三娘出神盯着燃成灰的烧纸,“四娘说了,她很快活,她是笑着去的。是我不快活,我无法想象没有妹妹的日子……呜呜呜……” 陈三等聂三娘哭了一会儿,小声道:“三娘,今晚鹊兄弟会来见我们。” 聂三娘哭声一滞,看向陈三:“鹊兄弟?” “是呀,咱们后续做什么实在没个章程,就给鹊兄弟留了见面的暗信。” “今晚么?” “对,就在今晚。”陈三说着,也有些兴奋。 他们好久没见过鹊兄弟了,只通过暗信联络。时间久了,甚至觉得与鹊兄弟的相遇是一场梦。 聂三娘擦擦眼泪,哑声道:“那我们回去吧。” 鹊兄弟帮了他们这么多,她不能这个样子见鹊兄弟。 入夜,院门被有节奏敲响,早就守在门口的陈三忙拉开了门。 门外少年一身黑衣,面部被黑巾遮掩,正是等得他心焦的鹊。 “鹊兄弟,你终于来了。”陈三压低声音,却压不住激动。 秋蘅微一点头,走了进去。 陈三忙把门锁好,走在秋蘅身侧低声道:“鹊兄弟,三娘的妹妹四娘自尽了。” 秋蘅脚步慢下来:“三娘不是带四娘离开袁宅了——” “就是离开了,四娘不再担心自尽会连累三娘……”陈三没说几句,陶大、刘二就迎了出来。 “鹊兄弟。” “进屋说吧。”秋蘅目光落在走在最后的聂三娘面上。 聂三娘显然还没从丧妹之痛中走出,眼睛红肿,神情迟钝。 屋中一盏油灯,照亮四周。 “鹊兄弟请坐。”陶大对着椅子伸手。 “不必这么客气。”秋蘅没有在这些细枝末节上拉扯,往椅子上一坐,刚刚沾上椅子就见陈三扑通跪下了。 秋蘅惊得站起,险些没维持住“鹊”的音色:“陈三哥,你这是做什么?” 怎么就突然跪下了? 陈三跪着挪成对着秋蘅的方向:“鹊兄弟,你别躲啊,我和陶大哥打了赌,要是能按你的安排铲除袁贼,我就给你磕头!” 秋蘅看向陶大,语气复杂:“你们两个打赌,跪我?” 为什么常打交道的人一个个都有点问题的样子? 她不由想到了把她夹在腋下逃跑的薛寒。 后来她还琢磨过,为何薛寒干得这么顺手,很可能是为了腾出另一只手提她的包袱。 越琢磨越觉得他脑袋可能进了一点青莲湖的水。 陶大忙解释:“陈三这小子太冲动,我是拿打赌压着他。” “陈三哥起来吧。” 陈三却不干,坚持结结实实磕了一个头才爬起来,聂三娘又跪下了。 秋蘅直接把她拉起来:“你们要这样,那我只能走了。” “鹊兄弟,我不知道怎么谢你——”聂三娘一开口,潸然泪下。 这几日她哭得太多了,眼泪却流不尽。 秋蘅看着憔悴无比的聂三娘,正色道:“不用想怎么谢我。铲除袁贼是你们所愿,也是我之所愿,我们是合作,缺了谁都不会成功。” 缺了谁都不会成功——不知为何,聂三娘听了这话,填满心头的痛苦好似有了出口。 她是失去妹妹的姐姐,也是为万千如她和妹妹这样的人取了袁贼性命的义士。 “三娘,节哀。” 秋蘅没有长篇大论安慰,聂三娘却用力点头,眼中有了光亮。 “鹊兄弟,今日麻烦你过来,是我们拿不准以后该做些什么,想听听你的建议。” “听我的建议?”秋蘅思索了一下,问,“要不要跟我干?” 第77章 暗巷 秋蘅的提议令陶大四人一愣。 “鹊兄弟,你说跟你干是什么意思啊?”陈三第一个问。 “四位可知,如袁贼这样祸害无数百姓,动摇大夏根基的奸贼不止他一人。我要做的,就是铲恶锄奸,不让夏人遭受国破家亡的悲惨命运。” 秋蘅知道,这话对其他人说,那些人只会觉得好笑,觉得不自量力,觉得杞人忧天。 但陶大他们不同,他们亲历过痛苦,并为之反抗不惜性命,不会认为她轻飘飘在说胡话。如果艰难前行的路上可以有同伴,他们是最合适的人。 “但做这些,随时可能有性命之忧。你们可以考虑两日,再给我答复。”秋蘅说罢,便要离开。 陈三拦住她:“鹊兄弟,不用考虑,我跟着你干。” “这不是冲动的事。” “我没冲动。”陈三拍拍胸脯,“我是个急性子,但说出的话绝对算话,以后我就听鹊兄弟的。” 第二个开口的是聂三娘:“我和陈三一样,以后跟着鹊兄弟干。” “三娘考虑好了?” 聂三娘点头:“人总归有一死,与其蝼蚁般被袁贼那样的奸贼践踏而死,不如为锄奸而死!” 此时的聂三娘,虽然还为失去妹妹而痛苦,却有了精神气。 死得其所——这是她忽生的感悟。 妹妹与陆霜情深似海,对妹妹来说殉情是得偿所愿。而对她来说,为铲除袁贼那样的人而死心甘如怡。 “陶大哥,刘二哥,你们怎么想啊?”陈三着急问。 就算两位哥哥不愿意,他还是要跟着鹊兄弟的,就是有些舍不得和哥哥们分开。 陶大哈哈笑了:“这还用问,自然是跟着鹊兄弟干。” 刘二点点头。 陶大看着秋蘅,郑重抱拳:“鹊兄弟,以后我们就听你的。但有所命,在所不辞!” 其他三人亦抱拳:“但有所命,在所不辞!” 秋蘅拱手回礼:“多谢四位信任。” 她低头抬手,把遮掩面容的黑巾取下。 陈三看到秋蘅动作时就下意识紧张,当看清她真容,不由惊呼:“鹊兄弟,你,你长得好像女子!” 意识到这话不合适,他打了一下自己嘴角,忙找补:“咳,我的意思是,是你比女子还好看……美男子!” 秋蘅抽了抽嘴角,恢复本来声音:“或许我本来就是女子呢。” 陈三傻了眼,舌头打结:“你,你,你竟然是个小姑娘啊!” 陶大与刘二也好不到哪里去,看着秋蘅发呆。 聂三娘则快步靠近,震惊问道:“秋六姑娘!你是不是秋六姑娘?” 虽然与秋六姑娘只有一面之缘,但因为是在袁宅相见,印象格外深刻。 她本来不敢认,可一听声音,就觉得没错了。 秋蘅冲聂三娘一笑:“我是秋蘅。三娘,又见面啦。” 聂三娘掩口,喃喃犹不敢信:“鹊兄弟是秋六姑娘,秋六姑娘是鹊兄弟……你们竟是同一人!” “对啊,我是秋蘅,也是鹊。” 鹊惊山月栖还起,萤避溪风堕又飞。 她因思念家人哭泣时,先生说她是误入异空的鹊,终有一日会回到原本的地方。盼她惊山动月,力挽狂澜。 “秋六姑娘,你是怎么取那狗贼性命的?”聂三娘问出盘旋在心底许久的疑惑。 陶大三人忙竖起耳朵听。 到了这个时候,秋蘅自是不再隐瞒:“就是那些香。” “果然是香!”聂三娘生出新的困惑,“若是香的问题,为何我和妹妹都没事?” 秋蘅弯唇:“因为三种香丸分开用都是于人有益的香,合在一起就是毒。一个人吸入三种香久了,毒在体内积累到一定量,饮酒、骑射等,或是情绪过于激荡,就会把毒激发出来……” 听了秋蘅解释,聂三娘神色骤变:“不好!” “怎么了?”没等秋蘅开口,听入神的陈三赶紧问。 “那日皇城司的大人前来袁宅,取走了包括香丸在内的一些物件。万一他把三处得来的香丸混在一起检查,会不会暴露了秋六姑娘——” “三娘放心,不会的。”秋蘅想到薛寒白忙一场,扬了扬唇角,“你这边的香丸后来不是换了么。” 聂三娘恍然大悟:“难怪一开始要用粉色荷包中的香丸。” 听到有惊无险,不会怀疑到秋蘅身上,陶大三人也松了口气。 秋蘅提出告辞:“暂时没有什么安排,你们先找个喜欢做的活计,方便在京中生活。” 她不准备让陶大四人与永清伯府有什么牵扯,放在暗处才能发挥最大作用。 “我继续摆茶摊吧,茶摊上能听到不少消息。” 听陶大这么说,陈三也道:“那我还当货郎,走街串巷方便传话。” 刘二和聂三娘没想好,也不急一时。 等秋蘅离开,陈三跳起来:“鹊兄弟是个姑娘!” 陶大无奈:“你这激动还没过去。” “是真的吃惊啊!一个小姑娘有那么好的身手,还那么聪明——” 聂三娘不乐意听:“你这话说的,女子就不能有好身手了?” “哎,你这不是抬扛嘛。” “你才抬杠。” …… 看着斗嘴的二人,陶大与刘二对视,眼里有了笑意。 看起来,三娘真的打起精神来了。 许是闹鬼的传闻越演越烈,在这七月尾巴的夜晚,街上人少多了。 这无疑方便了秋蘅。 还是初秋,夜风不凉,秋蘅贴墙而行,脚底生风。 前方一座二层酒肆,灯火通明。 秋蘅从酒楼背面小巷穿过,忽然一人从高处跳下,落入巷中。 秋蘅转身便跑。 薛寒本是暗中潜入酒肆调查一位官员,结束后悄悄从二楼跳下离开,没想到巷子里竟有一位蒙面人。 夜晚、暗巷、蒙面,任何人都能瞬间判断这人有问题。区别是不愿惹事的普通人被吓跑,而薛寒拔腿去追。 巷子很窄,二人离得又近,而前方巷口出现了其他人。 追在身后的少年声音如冰:“站住!” 他此番调查本是秘密,眼看那蒙面人毫不犹豫要冲出巷子惊动路人,当即不再犹豫甩出飞刀。 暗器破空之声从背后而来,秋蘅不得不侧身躲避。 薛寒趁此追上,伸手去抓她脸上黑巾。 第78章 欠下的债总要还 秋蘅伸手去挡,薛寒手腕翻转。 困于逼仄的巷中二人皆不好施展,几乎都是手上交锋。秋蘅胜在轻盈,薛寒胜在力量,而这样的巷子里显然于秋蘅更不利。 一个反手薛寒力气占了上风,把秋蘅抵在墙壁上。 那印刻在记忆中的香气令薛寒脱口而出:“是你!” 是他那晚遇到的蒙面人! “你究竟是什么人?”薛寒再次去取秋蘅覆面黑巾。 秋蘅心一横,膝盖弯起撞向薛寒下身。 痛苦的闷哼声响起,秋蘅趁机挣脱束缚,毫不犹豫往前跑。 薛寒咬牙掷出暗器,直奔秋蘅而去。 奔跑中的秋蘅往一边避了一下,剧痛从后肩处传来。这没让她停下,反而跑得更快了。 薛寒追出巷子,就见那身姿轻盈的蒙面人如会飞的鸟雀,几个起落消失无踪。 店铺屋檐下挂着的灯笼投来光亮,薛寒低头看着洒在地上的血迹,微微皱眉。 这是他第二次遇到此人,每次都是夜晚,行迹鬼祟。 是异国潜入京城的细作,还是哪个府上私养的暗卫? 无论是前者还是后者,身为皇城使,薛寒都不能放纵此人继续嚣张。 看来以后晚上要加大巡视。 薛寒皱眉往前走,迎来去另一处探听情报的胡四。 “大人,有收获。” “回去再说。” “是。”胡四大步走着,突然发现了薛寒的不对劲,“大人,您受伤了?” “没有。” 胡四看看薛寒惨白的脸色,不信:“还说没受伤,看您脸色难看的。您伤在哪儿了?要不卑职给您包扎一下再走?” 薛寒深吸一口气:“没有。” “都流血了!”胡四指着地上血迹,“新鲜的!” “是那小贼的。” “小贼?”胡四想了想,很快反应过来,“是那晚打伤您的小贼?” 薛寒点头。 “那他人呢?”胡四左看右看,还在地上找了找。 薛寒本来身上就痛,被胡四举动气得脸色更白了:“跑了。” “又让他跑了啊,京城什么时候出现身手这么好的小贼了,两次都从大人手中脱身。”胡四实在好奇,又痛恨,“好在大人伤了他,说不定小贼伤口化脓,就死了。” 薛寒懒得理会,迈步往前走。 胡四又发现不对了:“大人,您走路怪怪的,是不是伤了腿脚——” “闭嘴!” …… 秋蘅回到冷香居,等着她的芳洲面色一变:“姑娘,你没事吧?” “没事,帮我处理一下伤口。”秋蘅撑到现在,痛觉几乎麻木。 芳洲看到没入秋蘅后肩的飞刀,眼圈登时红了,边哭边找来剪刀,小心翼翼把伤口周围的衣裳剪开。 “姑娘,这刀,这刀——”芳洲哽咽着,不知如何是好。 “拔了吧,只是小刀,皮肉伤。”秋蘅语气平静。 “可是我——” “芳洲,你手稳,最适合帮我处理伤口,不要怕我疼。” 秋蘅知道,芳洲也是有秘密的人。 那年爹爹攒了钱,要买一头驴子给她骑,结果遇到了卖身葬祖父的芳洲。她看着与她差不多大的芳洲不忍心,本来买驴子的钱买下了芳洲。 他们这样的人家哪有用丫鬟的,爹娘说好只当雇佣,芳洲却认死理,坚持不受。 那时的芳洲还不叫芳洲,说自己叫胖丫,后来相处越来越好,就让她帮着起个名字。恰好她跟着白大哥学了诗词,采芳洲兮杜若,就取了“芳洲”这个名字。 芳洲很快就展露了不凡厨艺,但对家人往事只字不提。等她去了三十年后的大夏,开阔了眼界,才意识到芳洲的不寻常。 芳洲会做的一些点心,根本不是普通点心铺能买到的,厨艺基本功也定然受过严格教导。 但芳洲不说,她便不问,就如芳洲从没细问过她失踪那十日的经历。 “姑娘,你忍着点。”温热的软巾按在秋蘅裸露的肌肤上,芳洲咬咬牙,声音虽抖手却稳,猛地把插入血肉的刀拔出。 软巾迅速堵在伤口处,瞬间被涌出的鲜血染红,芳洲立刻拿起另外准备的软巾再堵住。 由始至终,秋蘅一声不吭,只用力攥紧了衣裙。 “姑娘,你还好吗?” “还好,帮我上药包扎一下吧。” 等芳洲包扎好伤口,又帮秋蘅擦了身,已是深夜了。 “姑娘睡吧,我就歇在外头,有事喊我。”芳洲替秋蘅盖好被子,去了外间。 秋蘅趴在床榻上,难以入睡。 想想也是好笑,那次她故意打在薛寒受伤的后肩,今日被他伤了后肩,也算还债了。 薛寒说“是你”,看来是认出了她是那晚打伤他的人。这样的话,以后晚上这副打扮出去的风险毫无疑问大增。 好在今日以真容见了陶大他们,将来白日联系方便许多。 秋蘅迷迷糊糊入睡,中途疼醒两次,早上睡得正香时被芳洲喊醒。 “怎么了?”秋蘅睁开眼,知道定然有要紧的事,不然芳洲不会喊醒她。 芳洲脸色难看:“姑娘,千松堂来人说宫里来人了,指明要见你。” “宫里?”秋蘅有些意外,“确定是宫里?” “是这么说的,听说您还在歇着,急得很。” 芳洲也急,急的是秋蘅才受了伤,却要去见宫中来人,事情怎么这么巧! “姑娘,要不我去回话,就说你病了。” “不,突然宫里来人要见我,称病避开同样有风险,还是去看看怎么回事吧。”秋蘅拒绝了芳洲的提议,“帮我打水洗漱一下。” 与摸不着头脑的芳洲不同,秋蘅心有猜测:或许是送给宫中那位大姐的蝴蝶香牌,终于起了作用。 这是她早就等待的机会,当然不能错过。 一番整理,秋蘅往外走去。 芳洲担心不已,小声问:“伤口还疼吗?万一扯到就麻烦了。” “我会小心的,别担心。” 焦急等在厅中的春草见秋蘅出来,忙行了一礼:“六姑娘,宫里来人了,说要见您,老夫人让您快些过去。” 这六姑娘真是与众不同啊,别的姑娘这时候早就给老夫人请过安了,六姑娘竟然还没起。 她都不敢想老夫人知道了会多生气。 千松堂中,老夫人确实气得慌。 六丫头怎么还不来?磨磨蹭蹭是想把自己打扮成个天仙吗? 偏偏在宫中来的内侍面前还不能表现出来,只能一边陪笑聊天,一边暗暗着急。 “六姑娘到了。” 随着婢女一声通禀,老夫人终于松口气。 死丫头可算来了。 暗棕色的福纹帘子挑起,秋蘅缓步走进来。 老夫人扬了扬眉。 看来六丫头还是懂得轻重的,知道宫里来人,走路都稳重了。 嗯,衣裳颜色也稳重。这其实没必要,小姑娘穿鲜灵点没人会说。 秋蘅不得不稳重。 动作太大怕扯到伤口,而万一渗出血来,衣裳颜色深了好歹没那么明显。 “见过祖母。”她行了礼,看向宫中来人。 那人面白无须,二十多岁的样子。 “这是郑公公,你大姐身边的。” “郑公公。” “这就是六姑娘吗?”郑玉打量秋蘅,心怀好奇。 据说这位秋六姑娘在民间大大有名,不是那种端庄淑女。今日一见倒觉得传言有误,这不是挺稳重的。 “小女正是。” “自六姑娘回家,美人还未见过,特意求了恩典请六姑娘入宫一叙。” 秋蘅看向老夫人。 老夫人一脸严肃:“能进宫与你大姐见面,是贵人的恩典。你定要谨言慎行,不可生事。” “孙女明白。” “郑公公,六丫头还小,容老身私下叮嘱她几句。” “老夫人请便。”郑玉抬脚去了外边等。 没了郑公公在,老夫人忙低声道:“这还是你大姐第一次主动求恩典见家里人,我担心有别的事。六丫头,你可要稳住了,不要像在家里一样无法无天。进了宫一旦惹祸,可没人能帮你。” 秋蘅点头:“祖母放心,孙女何曾给家里惹祸过。” “你惹的祸还少吗!” “那孙女不去了?” 老夫人:“……” 压下一口气,老夫人温声道:“不去自是不行,你好好记着祖母的话就是。” 要是可以不去,她至于这么担心吗? 眼看着秋蘅随郑玉上了马车,老夫人一颗心七上八下,闲聊转移焦虑:“春草,你去请六姑娘,怎么这么久?” 春草犹豫了一下,实话实说:“回禀老夫人,婢子去冷香居时,六姑娘还没起床。” 老夫人眼前一黑,更焦虑了:天杀的死丫头,规矩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进宫可怎么办啊! “去把鱼嬷嬷叫来!” 不多时鱼嬷嬷匆匆赶来:“见过老夫人。” 老夫人狐疑盯着鱼嬷嬷嘴角。 这老奴嘴角上沾的,该不会是点心渣吧? “鱼嬷嬷今日什么时候去的冷香居?” “辰初便去了。” 原本不用这么早的,这不是为了赶上冷香居的早饭嘛。 老夫人一听,压了半天的火气上来了:“刚刚春草去请六姑娘,结果六姑娘还在睡。你既早早去了冷香居,就任由六姑娘呼呼大睡?你怎么当的教养嬷嬷!” 她要换了这老奴,再把朱嬷嬷派过去。这么久了,朱嬷嬷的霉运也该散净了。 第79章 遇旧君 鱼嬷嬷心中一沉:不好,老夫人想换了她这个教养嬷嬷! 这样好的差事要是丢了,她要哭死。 “老夫人,不是奴婢纵着六姑娘,是听芳洲说六姑娘昨夜不舒服没睡好,这才由着六姑娘多睡会儿。这身体要是不好了,什么规矩学起来都没意思,您说是不?” 六丫头不舒服? 老夫人回忆了一下,小孙女气色确实比往日差一些。 “既然这样,那就罢了,以后对六姑娘的教导你可要上心。” “是,奴婢一定严格教导。” “下去吧。” 打发走鱼嬷嬷,老夫人更焦虑了:人不舒服,出错的可能就大了啊! 皇城外,秋蘅下了马车,跟着郑玉往内走。 薛寒从皇城中出来,一眼见到了身穿墨绿色褙子的少女。 是秋六姑娘。 她怎么会进宫来? 秋蘅也看到了薛寒。 皇城司本就在皇城中,遇见薛寒不算奇怪,可想想这人的狗鼻子,秋蘅就在心里叹一句流年不利。 可不管怎么想,二人间的距离越来越近。 郑玉笑着打招呼:“薛皇城。” 要是贵妃娘娘身边的内侍,自然不需要对旁人笑脸相迎,奈何他伺候的只是个小小美人,可不好怠慢薛公公的这位养子。 皇城司掌管宫城出入,薛寒对前朝后宫大多数人都有印象,认出郑玉是芙蓉宫的人。 “公公这是——” “秋美人请了恩典,想见一见被寻回家的幼妹。” 薛寒视线落在秋蘅面上:“没想到在这里遇到秋六姑娘。” 秋蘅屈膝:“薛大人。” 郑玉面露惊讶:“薛大人与秋六姑娘认识?” 薛寒一笑:“先前秋六姑娘为救康郡王世子落入细作手中,是我把她救出来的,自然认识。” 他说这话时目光不离秋蘅,声音柔如春风。 不知是不是错觉,郑玉总觉得从这位以行事肆意闻名的皇城使语气中听出了几分温柔缱绻。 他不由生出一个大胆猜测:薛皇城该不会对秋六姑娘有意吧? 对了,还有康郡王世子,秋六姑娘还救过他。 想到这两点,郑玉再看秋蘅,不觉收起了轻慢。 而与薛寒多次打交道的秋蘅,对他的不对劲感受更加强烈。 薛寒声音怎么黏糊糊的,眼神也黏糊糊的,该不会是她昨晚下手太重,成了郑公公这样的! 意识到这一点秋蘅大惊,猛然看向郑玉。 郑玉被看懵了。 怎么了,两个有情人相遇,嫌他碍眼?那他走? 薛寒看着秋蘅反应,心生迷惑:他担心她第一次进宫受到宫人怠慢,有意流露几分不同。聪明如她,不该想不到。 可秋六姑娘好像误会了,误会他……当真对她有意。 真的是误会吗——这个念头忽然从少年心头一闪而过,令他心跳漏了一拍。 本来单纯的相助之心在此时乱如麻,薛寒待不下去了:“那就不耽误你们了。” 他大步从秋蘅身边走过,只一停顿就继续往前走,直到走出很远才停下来,忍不住回头。 他又从秋六姑娘身上嗅到了血腥味。 是受伤了? 她一个闺阁少女,为何总是受伤? 这显然不合常理。 走进宫城时,秋蘅亦忍不住回眸,与远处少年视线遥遥相触,很快转回。 金瓦红墙,奇花异石,越往内走,越彰显皇家的不凡。 秋蘅走在前往深宫的路上,并不如表面看起来这么平静。 还没被齐人占据的皇城,原来是这样的。花团锦簇,富丽堂皇。 “美人住在芙蓉宫,宫中之主是淑妃娘娘……”郑玉提点着一些事宜。 在后宫,美人属低阶嫔妃,只能依附高阶嫔妃住在偏殿。 听郑玉提到“淑妃”,秋蘅眸光微闪。 如果没记错,未来的隆兴帝的母妃就是淑妃。 芙蓉宫中,残荷亭亭,碧叶舒展,一位云鬓高耸的宫装美人由宫婢簇拥着迎面而来。 “见过淑妃娘娘。”郑玉低头行礼。 秋蘅默默屈膝。 淑妃生着一张芙蓉面,气质温和,视线落在郑玉身边的少女身上:“不必多礼,这位姑娘是——” 郑玉忙道:“这是秋美人的幼妹秋六姑娘。” “原来是秋美人的妹妹。”淑妃微笑,“与秋美人一样好看。” 秋蘅垂眸:“娘娘过奖,小女惭愧。” “姐妹相聚难得,快些去吧。”淑妃笑道。 在她印象里,秋美人虽容貌出众,自进宫来却低调不争,自是有些好感。 秋蘅再次行礼,忽听男童声音传来:“母妃!” 淑妃眼中满是喜悦,拉住跑来的男童:“五郎怎么过来了?” 男童仰头,声音清脆:“今日休息,我想母妃了。” “你这孩子——”淑妃嗔了一句。 郑玉行礼:“奴婢见过五殿下。” 五皇子点点头,看向秋蘅:“这是新分来的宫人吗?” 淑妃笑道:“这是秋美人的妹妹,今日进宫探望姐姐。” “宫外来的呀。”五皇子升起好奇心,“我读书时听人说宫外流行一种叫香佩的香饰,你有没有见过?” 秋蘅慢慢抬眼,看向不过七八岁的男童。 那样一张稚气的脸,无忧无虑,身份尊贵,长到至今大概从未体会过烦忧。 铭刻入骨的记忆浮现,是一片火海。 华丽的宫宇在火中燃烧,两鬓霜白的帝王红着眼向她拜倒,字字泣血:“大夏至此,无力回天。阿蘅,大夏江山子民的命运就拜托你了……” 她眼睁睁看着无数官宦勋贵,宫人侍卫,陪伴着隆兴帝葬身火海。直到被烈火吞没,绝望的帝王还定定望着她所在的方向。 那样的场面如噩梦,那样的托付如重山,令她喘不过气来。 鹊湖一跃再相见,年近半百的亡国之君成了活泼无忧的男童,好奇问着她宫外的事。 自回来后,有重聚,有新识,可从没有亲眼见到还年幼的隆兴帝给秋蘅带来如此大的触动。 一切还有可能。 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之将倾—— 她或许做不到,但会全力以赴,不惜此身。 “臣女见过。那香佩就是臣女做的。”逆行时间长河后的第一次相遇,秋蘅忍着肩伤与心痛,这般回答。 第80章 贵妃 五皇子眼睛一下子睁大了:“是你做的?那你有没有戴香佩,能让我看看吗?” 秋蘅取下腰间挂的香佩,递过去。 那是一枚锦鲤香佩,锦鲤略胖,格外活泼喜庆。 五皇子一眼就喜欢上了:“这锦鲤怎么这么胖?” 秋蘅回道:“胖些代表日子过得好。” “哈哈哈——”五皇子乐不可支,抬头看向淑妃,“母妃,秋姐姐说话好有趣。” “秋六姑娘说得不错。好了,快些把香佩还给秋六姑娘,不要耽误了人家的事。” 五皇子把香佩交回秋蘅手中,眼神透着不舍。 以五皇子的身份自见过的珍贵物件数不清,但香佩是宫外刚流行的事物,一时还没在宫中传开。而这锦鲤胖得可爱,恰恰是五皇子这个年纪喜欢的。 秋蘅双手接过香佩退至一旁,等淑妃母子离开。 淑妃冷眼旁观,见秋蘅没有在五皇子表露喜欢时说什么把香佩送他的话,暗暗点头。 本来秋六姑娘主动表明香佩是其所做,她觉得这小姑娘有些张狂,此时看来还算有分寸。 五郎喜欢的话,回头她去和秋美人提一句就是了。 淑妃冲秋蘅微微点头,带五皇子离开。 郑玉看着秋蘅的眼神有些复杂:“秋六姑娘,这边走。” 这小姑娘第一次进宫遇见淑妃和五皇子竟然毫不畏怯,还敢贫嘴说什么鱼胖是因为日子过得好。 忍不住看一眼垂在少女腰间的香佩,郑玉不得不承认:这么胖的鱼很难说日子过得差…… 秋蘅在偏殿见到了秋美人,秋大姑娘秋荷。 “见过美人。” 秋美人坐在美人榻上,看着低头向她行礼的少女:“六妹叫我大姐就是,先坐下吧。” 等秋蘅坐好,秋美人这才仔细打量她。 鲜花初绽的年纪,人比花还娇艳,论颜色竟是姐妹中最好的。 秋蘅也在看秋美人。 二十出头的女子,样貌上一看就是秋家女,却有暮气从眼神透出来。 仿佛失去水分的干花,沉寂萧索,指尖轻轻一碰,这份美丽就会粉碎。 “六妹还记得小时候吗?”秋美人问。 秋蘅能感觉到,这么问的秋美人与其说是好奇,不如说是令场面不至于冷下去的寒暄。 “不记得了,养父母说我当时受了很大惊吓。” “六妹受苦了。”秋美人没再细问,甚至没问永清伯府众人近况,目光落在锦鲤香佩上,“六妹戴的锦鲤香佩也是亲手做的吗?” “是。” “六妹真是蕙质兰心,能做出这般受人欢迎的雅物。” “姐姐过奖了。姐姐不嫌弃就好。” 秋美人嫣然一笑:“怎么会嫌弃。六妹不知,你送的那对蝴蝶香佩入了贵妃娘娘的眼。今日我们姐妹能相见,也是托贵妃娘娘的福。” 秋蘅面露诧异。 “所以——”秋美人顿了顿,道出秋蘅今日进宫的真正缘由,“贵妃娘娘想见见六妹。” “贵妃娘娘要见我?” “嗯。六妹这就随郑玉去吧,不要让贵妃娘娘等久了。” 秋蘅起身,又被秋美人叫住:“六妹身上没有蝴蝶装饰吧?” “没有。” “那就好。贵妃娘娘喜欢蝴蝶,其他人回避才好。” “妹妹知道了。” 秋美人注视秋蘅随郑玉离开,眼里藏着担忧。 这后宫,不怕规矩森严,好好遵守就是。就怕虞贵妃喜怒无常,行事莫测。 她恨祖父双亲,却不希望妹妹们步她后尘。 虞贵妃住在玉宸宫,与芙蓉宫的婉约雅致不同,玉宸宫大气磅礴,更显堂皇。 秋蘅刚踏进宫门,就见数只仙鹤展翅而飞,如入仙境。 “秋美人之妹秋六姑娘来拜见贵妃娘娘。” 听了郑玉的话,宫人进去通禀。 殿中层层幔帐,香气弥漫。虞贵妃靠着美人榻,懒洋洋道:“带进来。” 秋蘅走在铺设的锦毯上,被带到虞贵妃面前。 “见过贵妃娘娘。” 虞贵妃撩撩眼皮:“起来说话。” 等秋蘅直起身,虞贵妃目光斜飞停在她面上,轻轻一笑:“比你姐姐还标致。” 论年纪,虞贵妃比秋美人还小几岁,点评人的话却轻描淡写,尽显得志者的轻慢。 “娘娘谬赞。” 虞贵妃挑眉:“什么谬赞?本宫可不耐烦说客套话。你年纪小小,哪学来的老气横秋?” 一旁当隐身人的郑玉低着头,暗暗为秋蘅捏一把汗。 这就是这位贵妃娘娘的可怕之处。明明平平常常的话,不知哪句惹了她不快,立刻就能翻脸。 秋蘅不由抬眸,看向突然发作的虞贵妃。 风华绝代的美人儿,哪怕翻脸也令人移不开视线。 曾有争议,要把虞贵妃列入奸贼之一,讨伐她迷惑君王,祸国殃民。 身为国师的先生不赞同。 他说,女子不涉政,不掌兵,国破家亡却把罪过归在一名女子身上,徒惹后人笑。 于是六贼成了五贼,一些人怨念难消,称虞贵妃为妖妃。 五贼一妖,是都城南迁后被无数夏人唾骂的六人。 今日一见,虞贵妃性情确实难以捉摸。 “本宫问你话,你不回答,却看本宫,是心里有想法么?” “不是。”秋蘅语气平静而不失恭敬,“臣女为娘娘容光所摄,看呆了。” 一旁郑玉目瞪口呆。 面对突然翻脸的贵妃娘娘不但没吓哭,居然还能从容拍马屁! “你这个小丫头——”虞贵妃抬抬下巴,忽地笑了,“秋美人那对蝴蝶香佩,是你做的?” “是。” “本宫听说你长在乡间,为何会做这个?” “臣女的养父母以采香为生,耳濡目染,略有天赋,机缘认识一位云游四方的道长,教授了臣女香佩制作之法。” “听起来很传奇。”虞贵妃一副不怎么信的样子,手指勾着蝴蝶香佩,“这香佩本宫挺喜欢,但香味不是本宫钟爱,你再做一对吧。” “不知贵妃娘娘喜欢什么香味?” “我喜欢梅香。” 蝴蝶与梅香,放在一起并不搭配,这是普遍认知。 夏季翩飞的蝴蝶,哪里嗅过梅花的香气呢。 “臣女知道了。制好的香佩需窖藏沉淀,娘娘要等一段时日。” “无妨。” 忽然响起宫人通报:“今上驾到——” 第81章 喜怒无常 玉宸宫中拜倒一片,虞贵妃摇曳生姿迎了上去:“陛下怎么来了?” 靖平帝笑道:“朕新研究了一味香,请爱妃品鉴。” 靖平帝喜爱一切风雅物,前朝后宫皆知。 虞贵妃笑声如银铃,挠人心尖:“倒是巧了,妾品鉴能力平平,这有一位制香高手。” 她玉手一指行礼的秋蘅,把靖平帝的目光引了过去。 靖平帝只能看到秋蘅的头顶,纳闷问:“爱妃从何处发掘的擅制香的宫人?” 虞贵妃扑哧一笑:“不是宫人,是秋美人的妹妹,今日进宫来看姐姐。” “秋美人?”靖平帝陷入思索,脑海中对秋美人的模样却一片模糊。 秋美人是哪个? 虞贵妃笑道:“秋美人住芙蓉宫。” 靖平帝终于有了些印象:“朕想起来了,当初有位美人闺名一个‘荷’字,就住进了芙蓉宫。” 至于长什么样子,依然想不起来。 “平身吧。”靖平帝略带好奇看着秋蘅。 秋蘅直起身来,垂眸而立。 一进宫就遇到了年幼的隆兴帝、虞贵妃还有靖平帝,真是意想不到。 虞贵妃的喜怒无常她已经领教,这位病逝于大夏分崩离析前夕的帝王,又是什么样的呢? 靖平帝打量秋蘅,眼神一亮。 是个难得的美人,便是放在后宫也算出众了。 如靖平帝这般喜好风雅的人,对美的人或物会多许多耐心与兴趣:“贵妃说你会制香,是这样吗?” “臣女略懂一二。” 一旁郑玉暗暗着急:秋六姑娘啊,咱在今上面前谦虚一点行么? “朕今日调了一味香,你看看如何。” “是。” 靖平帝冲内侍示意,内侍走到秋蘅身边,把装香的玉罐打开。 秋蘅细捻轻嗅,认真道:“色泽纯净,香味温和淡雅,很适合用于卧室中。若要更细辨别,还须熏爇……” 靖平帝边听边点头:“爱妃说得不错,这小姑娘是个懂香的。” 虞贵妃轻瞥秋蘅一眼:“陛下不是设了造香阁,妾觉得秋六姑娘还挺适合去的,既能为陛下调香,还能让妾多些香用。” 宫中设有造香阁,造香阁的合口脂匠几乎都是男子,其中包括少数宦官,极少的女子是低等阶宫婢。 靖平帝闲时就会亲自去和香,虞贵妃如此说,对一位贵女来说可谓残酷。 与一群男匠人整日在一起,时而与天子相处,身份不明不白,不清不楚,自尊心强的贵女足以羞愤欲死。 虞贵妃肆无忌惮看着秋蘅反应。 不卑不亢还会说好听的话。 她不喜欢。 秋蘅没有反应。 在绝对的权力面前,随便反应只会带来更糟的结果。 “秋六姑娘?”靖平帝的注意力却跑偏了,“朕怎么听着耳熟?” 秋蘅屈膝:“回禀陛下,可能是前不久臣女状告韩悟之子韩子恒,令陛下有所耳闻。” 靖平帝想起来了:“是你啊。” 这动不动告状的小姑娘,来造香阁还是算了。 “爱妃既对秋六姑娘制的香有兴趣,随时传她进宫就是了,正好她姐姐在宫里。” “多谢陛下。”虞贵妃没有再纠缠,只似笑非笑看了秋蘅一眼,“那秋六姑娘回去吧,等香佩成了,往宫里递个话。” “臣女告退。” 秋蘅徐徐后退,随郑玉离开了玉宸宫。 靖平帝随口道:“听说这位秋六姑娘是长在乡下才被寻回来的,如今看来,规矩礼仪倒是学得不错。” 虞贵妃轻笑:“人也美丽。” “哈哈哈,远不如爱妃。”靖平帝揽住虞贵妃细软腰肢,往帐中走去,“这香最合适用于帐中,爱妃品味一下……” 出了玉宸宫,郑玉狠狠松了口气,忍不住道:“秋六姑娘,你胆子也太大了。” 秋蘅弯唇:“公公别担心,我看今上和贵妃娘娘都是宽宏之人,我一个没见识的小姑娘就是说错了,也不会计较的。” 郑玉猛抽嘴角,碍于不熟,不敢提虞贵妃的难惹。 “郑公公也是好人,对我诸多提点,还为我担心。” 郑玉一下子红了脸。 他在宫中从没遇见过说话这么直接的女子! 她怎么这样! “咳咳。”郑玉用咳嗽掩饰尴尬,严肃道,“在宫中,秋六姑娘还是谨言慎行,快些随咱家去见美人吧。” 秋美人此时正在看书,厚厚的书册许久没有翻动一页。 宫中的日子几乎一成不变,哪怕她对那个家已经毫不在意,秋蘅的偶然进宫还是在她心里起了波澜。 “美人,秋六姑娘回来了。” 秋美人把书放下,看向走进来的少女。 她走得很慢,有种从容淡定的优雅,风姿不逊于任何自幼受过严格教导的贵女。 接回伯府短短数月,就能如此,恐怕有人教导是次要,本人应该非常要强吧。 秋美人看着秋蘅的眼神有了同情与嘲弄。 她曾经也努力优秀过,以为这样就更容易得到幸福,稳住幸福。可实际上,越出色被卖得越快,如同待价而沽的货物。 “没有惹贵妃娘娘不高兴吧?”秋美人淡淡问。 她突然发现,连妹妹们也不想见了,因为一见到就会心生更大的怨怼,甚至厌恶。 厌恶她们无知无觉,厌恶她们终会把她走过的路再走一遍。 “没有。贵妃娘娘让我再为她做一对香佩。” “那你用心做,将来——”秋美人本想说将来若能让虞贵妃为你说句话,就是造化了。 可她默默把这话咽了下去。 祖父唯利是图,虞贵妃又好到哪里去呢?恐怕在虞贵妃眼里,她们这些人和蝼蚁没什么区别。 “回去吧,别让祖母等急了。” “妹妹告退。” “郑玉,送六姑娘出去。” 郑玉应了一声,领着秋蘅一路到了皇城外,就见薛寒往这边走来。 “秋六姑娘要回去了?”薛寒问话时,看着郑玉。 “正送秋六姑娘去上车,这么巧又遇到薛大人。” “是很巧。我送秋六姑娘吧,正好有事要与秋六姑娘说。” 郑玉微一犹豫,就点了头:“那就麻烦薛大人了。” 秋蘅与薛寒并肩而行,就听他问:“秋六姑娘又受伤了吗?” 第82章 胡四出主意 薛寒一个“又”字,令秋蘅眉梢一挑。 看来那次城门相遇,他就认定她受伤了。 “薛大人为何又这么问?”少女偏头,一脸疑惑。 薛寒直言:“我从秋六姑娘身上嗅到了血腥味,那次也是……” 秋六姑娘是个有秘密的人,频繁受伤,令他不得不探究。 秋蘅从入宫就强打精神,忍着肩伤,此时再被昨夜伤她的“罪魁祸首”盘问,实在难有好脸色。 “薛大人真想知道原因?”她往薛寒那边靠近一步。 薛寒不由紧绷了一下身体。 与女子这般近的距离,除了眼前少女,从未有过。 她虽以制香出名,却极少用在自身,今日身上却有隐隐芳香,淡而绵长。 原来是锦鲤香佩——薛寒垂眸,发现了垂在少女腰间的香佩。 好胖的鱼…… 闪过这个念头后,薛寒压下心头异样,神色如常道:“是。” 秋蘅一笑:“那薛大人是以什么立场想知道原因?朋友的关心,还是皇城使的多疑?” 薛寒定定看着笑靥如花的少女,回答:“二者皆有。” “那看来要如实说了。”秋蘅微微垂眸,声音放轻,“薛大人难道不知,女子每月都会如此么?” 薛寒怔了怔,却从秋蘅的反应预感到再问下去会很不妙。 他识趣压下疑惑,决定自己去寻答案。 说话间,二人到了马车处。 “薛大人留步吧。”秋蘅上了马车,掀起车窗帘子,冲薛寒摆摆手。 薛寒注视着马车远去,回到皇城司。 胡四正好也回来了,被薛寒叫了过去。 “大人有什么吩咐?” “问你个事。” “大人您说。” “女子身上有血腥味,却不是受伤,这是为何?” 胡四被问住了:“大人你是不是被骗了,这不是受伤还能是什么?” 看着胡四理所当然的样子,薛寒觉得自己犯傻了。 胡四和他一样,早早没了母亲,也没媳妇,知道的不会比他多。 胡四见薛寒对这个问题很重视,出主意:“我觉得大夫肯定知道。大人你不是和徐太医挺熟的,要不去问问他?” 薛寒觉得这个主意不错,当即出城去了徐伯那里。 徐伯一见薛寒,胡子吹起来:“怎么又来了?” “有个问题想向徐伯讨教。” 徐伯伸手:“拿来。” 薛寒没反应过来:“什么?” “不是说再来给我带点心,点心呢?”徐伯毫不客气问。 薛寒呆了呆。 糟糕,忘记了。 “忘了?”徐伯没好气问。 就知道这臭小子说带点心是哄他的。 薛寒急忙挽救:“不是忘了,是想给徐伯带的点心从点心铺里买不到,一位朋友家里做的。今日临时过来,没来得及准备。” “说吧,什么事?”徐伯听薛寒说是朋友家的点心,有些稀奇。 这小子也有能分享点心的朋友了?真是难得。 “一个女子没有受伤,身上却有血腥味,这是为何?” 徐伯神色变得古怪:“你确定她没受伤?” 薛寒点头。 徐伯盯着一本正经的少年,久久不语。 “徐伯?” “确实有这种情况。”徐伯恶劣一笑,“女子二七而天癸至,月事以时下,故有子。” 月事——薛寒如遭雷劈,一张脸红成了虾子。 徐伯笑眯眯道:“这是自然而然的事,没什么好尴尬的。” 薛寒并没有被安慰到。 他追着秋六姑娘问了两次! “徐伯,我有急事先走了,改日再来看你。”薛寒狼狈而逃,回到皇城司还是恍惚的。 胡四不知从哪儿窜出来:“大人,问到了吗?” 薛寒看他一眼,指指门口:“出去。” 胡四摸不着头脑,边往外走边嘀咕:“问到了不分享一下,怎么还发脾气呢?” 薛寒拿起书盖在脸上,墨香钻入鼻端,轻轻叹了口气。 秋蘅回到永清伯府,去见老夫人。 老夫人等得抓心挠肺,一见秋蘅好端端的,大大松了口气。 竟然没给她惹事回来。 “和你大姐聊得怎么样?”让秋蘅在身边坐下后,老夫人问。 “没和大姐聊几句,就去见贵妃娘娘了。” 老夫人嘴角轻松的笑意一收,声音不觉拔高:“你去见了贵妃娘娘?” 天爷,贵妃娘娘行事无常是出名的,曾有大臣因虞贵妃一句话就丢了官。 “贵妃娘娘说什么了?” “就是问起香佩的事,让我给她做一对香佩。” “就这样?”老夫人揪起的心松了松。 “后来圣上来了。” 老夫人身子一晃:“还见了圣上?” 秋蘅点头:“贵妃娘娘提议让我进宫中造香阁——” 老夫人捂住心口:“然后呢?” 这不消停的死丫头,天天鼓捣那些破香,这下好了,把自己搭进去了! 虞贵妃那毒妇,难怪让人背地里骂妖妃! 老夫人心中大骂,脸色发黑。 “圣上听我自报身份,就没答应。” 老夫人先是狠狠松了口气,又纳闷:“你自报身份怎么了?” 一听是落魄伯府,不就更不用顾忌了。 “圣上觉得我的名字耳熟,我说我就是状告韩悟之子的那个秋六。” 老夫人闭闭眼,摆手:“回房歇着吧。” 让她静静。 “孙女告退。” 等秋蘅离开,老夫人对心腹嬷嬷叹气:“这丫头,可怎么办啊。” 心腹嬷嬷笑:“六姑娘行事虽不同寻常闺阁,但结果是好的,您且宽心吧。” 老夫人陷入了沉思:好像是这样…… 宫中,内侍询问靖平帝今夜临幸哪位嫔妃。 靖平帝张口想说贵妃,不知怎的脑海中闪过一张清丽面孔。 妹妹如此,想来姐姐也不差。 “就秋美人吧。” 内侍以为听错了,小心翼翼确认:“是芙蓉宫的秋美人?” 他印象里,今上只在秋美人进宫之初宠幸过寥寥几次,后来就没再理会过。 “其他宫还有秋美人?” “奴婢这就去安排。” 内侍亲自前往芙蓉宫,把晚上靖平帝会过来的消息告知秋美人。 直到内侍离开许久,秋美人还在发愣。 “恭喜美人了。”宫人围过来,纷纷道贺。 秋美人缓缓回神,凉凉笑了笑。 “都去准备一下吧。” 第83章 因祸得福 秋蘅这次进宫,不只给秋美人带来了变化,还轰动了整个伯府。 第一个迫不及待询问秋蘅的就是永清伯。 “贵妃娘娘对你态度如何?圣上听闻你擅制香什么反应……” 一串问题问下来,没提起秋美人半个字。 秋蘅一句话就堵住了永清伯的兴奋:“圣上知道我是状告韩悟之子的秋六,就让我走了。” 永清伯恨铁不成钢:“你强调这个干什么!” “本就是事实,不是听祖父的嘛。” 永清伯被噎住。 还真是他逼着六丫头状告韩子恒的,当初哪想到六丫头有面圣的机会。 薛寒小儿害他! 但不得不说,这么多孙女中这丫头是最出人意料的,成了康郡王妃的义女不说,居然混到圣上面前去了,说不得伯府的前程要落到这丫头身上。 这么一想,永清伯露出慈爱的笑容:“无论如何,得见天颜是天大的幸事,以后你可要好好把握。” “孙女知道,祖父放心吧。” 永清伯满意点点头。 就喜欢这丫头不假清高。 由此想到在深宫坐了多年冷板凳的大孙女,永清伯就气不打一处来。 蠢货枉费他一片苦心! 秋蘅回到冷香居,秋萱几人携手而至。 姐妹几个不关心什么圣上,一来便问起秋美人情况。 “大姐怎么样?是胖是瘦?” “听说大姐住在淑妃娘娘的芙蓉宫,六妹见到淑妃娘娘了吗?看起来好不好相处?” “大姐有没有问起我们?大姐进宫早,那时我们还小……” 秋蘅听完,直言:“大姐很清瘦,气色也一般,看起来过得不怎样。淑妃娘娘见到了,挺温和,究竟如何就不知道了。大姐和我没说几句,也没问起家里人……” 角落里鱼嬷嬷猛抽嘴角。 六姑娘哎,谁教你这么说话的! 或许她真的不该占着教养嬷嬷的坑,应该换朱嬷嬷来——鱼嬷嬷第一次因良心不安产生了动摇。 秋蘅一番话,把姐妹几人弄沉默了。 长姐进宫前的反抗,她们还有印象。可人总是忍不住往好处想,想着这么多年过去,长姐或许放下了执念,有了好生活。 而秋蘅无情撕碎了她们的期待。 好一会儿,秋莹才小声问:“那贵妃娘娘是什么样的?真如传闻那般绝色倾城吗?” 在她记忆里,长姐就是顶出色的美人了,这样都没得到帝宠,那宠冠六宫的虞贵妃该是什么样的? 秋蘅想了想,实事求是:“贵妃娘娘是很美,但比起美貌,气质更特别。” 虞贵妃能独得帝宠,显然不是只靠容貌。 姐妹几人又沉默了。 果然,美貌并不能让人无所不能。 秋芙起身:“有些头疼,走了。” 讨人厌的丫头,什么话难听说什么,再也不来这破地方了。 秋萱三人亦起身:“我们也回了,六妹歇着吧。” “要不要带些桂花糕?芳洲新做的。”秋蘅笑吟吟问。 秋天了,正是吃桂花糕的时候。 秋莹大喜:“多谢六妹妹,我爱吃桂花糕!” 秋芙冷哼:“你什么不爱吃?” “那是芳洲做的太好吃嘛。”秋莹小声反驳一句。 秋芙白她一眼,心中愤愤:秋蘅就仗着有个会做点心的丫头,笼络人心! 提着打包好的桂花糕出了冷香居,见秋芙板着脸,秋莹试探道:“四姐,你要是不喜欢吃,要不给我吧。” 她可以吃双份! “吃吃吃,你不怕吃成猪崽啊。”秋芙气得翻了个白眼。 她是不喜欢吃桂花糕吗?她是听了大姐过得不好心堵。 与姐妹分开后,秋芙去了大太太赵氏那里。 “芙儿怎么过来了?” 秋芙把桂花糕递过去:“母亲尝尝。” 赵氏打开油纸包,拿起一块桂花糕吃下,不由点头:“味道很好,哪家点心铺买的?” 管着家的赵氏自然清楚,府上厨房做不出这样的点心。 “芳洲做的。” 赵氏笑意微敛。 对那位六姑娘,她与老夫人一样觉得邪性,直觉不愿女儿与之多打交道。 “母亲,听六妹说大姐在宫里过得不是很好。”秋芙拿起一块桂花糕,咬了一口。 点心甜软,可她心里却沉甸甸的,想要和人说些什么。而这府上谈起大姐,她想到的自然是母亲。 “宫中不比宫外,讲究喜怒不形于色,你六妹看到的不一定为真。” “母亲——” 赵氏沉着脸:“芙儿,你也不小了,遇事多想想。你六妹说这不好那不好,可无论是去康郡王府还是宫中,不是挺乐意的么。” 秋芙失望看着母亲:“母亲听说大姐过得不好,为何不多问一问大姐的情况,却先质疑六妹的话?” “芙儿,你这是怪母亲不关心你大姐?” “就像母亲说的,我不小了,遇事会自己想!”秋芙霍然起身,转身走了两步又返回,拿起剩下的桂花糕扭身跑了。 赵氏气得一拍桌子:“这丫头,真是被纵得无法无天!” 旁边丫鬟眼观鼻鼻观心,把自己当透明人。 秋芙往闺房去的路上,眼泪盈眶。 她不是委屈,而是惶恐。 父母没有她以为的那般疼爱大姐,她显然也不会是例外。 “四妹怎么了?”正去二太太那里的秋萱半路遇上秋芙,关心问。 “没事,吃桂花糕吃得急,噎住了。”秋芙不愿意在姐妹面前流露软弱,硬把眼泪逼回去。 “那四妹快回去喝几口水,缓一缓。” “嗯。”秋芙点点头,匆匆从秋萱身边走过。 秋萱来到兰氏房中,同样带了桂花糕。 “娘,这是六妹送的桂花糕,您尝尝。” 兰氏当即吃了一口,赞不绝口:“六姑娘身边的芳洲,真是个人才。” 六姑娘就连身边的丫鬟都不简单,难怪她的到来给伯府带来诸多变化。 “娘叫我来有什么事?” 兰氏拿帕子擦擦嘴角,拉住秋萱的手:“娘想说说你的亲事。” 秋萱神色一僵,紧张起来。 “还记得你二姨母的婆家侄儿宋睿么?” 秋萱点点头,脑海中浮现一位俊俏少年的模样。 他们从小认识的,只是后来长大了,有两三年没见了。 没再见过的原因,秋萱隐隐知道,姨母曾替宋睿向她提亲,最终没过祖父那一关。 她心里其实是有些遗憾的,只是与宋睿相处时向来守礼,二人间没表露过什么,便没形成执念。 难道说——想到某种可能,秋萱心跳漏了一拍,双颊飞上红霞。 看着女儿反应,兰氏嘴角翘起。 看样子萱儿对这门亲事是期待的,不枉她盘算一场。 “以前娘没细说,怕你知道了不好受。宋睿与你自幼相识,算得上青梅竹马。那孩子性情稳重,心里中意你却怕唐突了,私下请求你姨母来说亲……” 秋萱怔怔听着,面色更红。 宋睿……中意她? “只是——”兰氏顿了顿,唇边嘲弄一闪而逝,“只是你祖父嫌弃宋家门第低,便给拒了。” 秋萱低着头没说话。 “娘当时想着你还小,慢慢物色更好的也可以,万万没想到差点进了西平侯府那个虎狼窝。如今想来,知根知底最重要,宋家虽然门第不高,但也是有家底的耕读之家,家族出过不少人才。宋睿如今还在读书,将来未必没有前程。纵是没有,他人品相貌都是好的,又心中有你,再有你姨母关照着,你在婆家的日子不会差。” 秋萱越听脸越红,垂着眼轻揉手帕。 “萱儿,你怎么想的?” “女儿都由娘做主。”秋萱心中欢喜,难免生出患得患失之感,“女儿和西平侯府闹了一场,宋家还愿意吗?祖父那边会不会同意——” 兰氏笑了:“娘早就让你姨母去试探过了。这两年宋睿一直以读书为由不愿说亲,其实就是见你未嫁,心里放不下。” 秋萱听着,不由红了眼眶。 如果没有经历西平侯府这一劫,她不会这么不矜持,可现在她真的怕了。 谁知道那些看似温润如玉的郎君实际是怎么样的,可能是真君子,也可能是魔鬼。 而她赌不起。 “那……祖父呢?”秋萱紧张捏紧帕子。 “此一时彼一时。萱儿你站出来指出西平侯府四公子的恶行,确实招来不少非议,而这非议让你在你祖父心中评价大大降低——” “娘的意思是?” 兰氏露出了畅快的笑意:“你祖父啊,觉得你名声有瑕,能赶紧嫁出去就不错了。” 秋萱掩口,声音颤抖:“祖父答应了?” “是。”兰氏抬手,怜爱摸摸女儿的秀发,“古话说失之东隅收之桑榆,我的萱儿也算因祸得福了。” 秋萱再忍不住,眼泪簌簌而落。 她不只是哭有了满意的亲事,更是哭在甘泉寺竹林中那个孤注一掷的自己。 好庆幸,她没有被所谓的名声裹挟着退缩。 离开兰氏这里,秋萱直奔冷香居。 “二姐是落了东西么?”见秋萱去而复返,秋蘅问。 秋萱一把抱住了秋蘅。 秋蘅愣住:“二姐?” “六妹,你能回来,是我最大的幸运!”秋萱哽咽着说出最诚心的感激。 第84章 往前走 秋蘅悄悄呼口气:还好没碰到她肩膀。 “二姐,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我的亲事定了!”秋萱声音哽咽。 她知道要是别人瞧见她如此,定会嘲疯了。 再好的亲事,哪有姑娘家高兴哭了的。 可在六妹面前,她不想掩饰。 她此刻的心情,与其说是因为这门亲事喜极而泣,不如说是靠自己和亲人的帮助避开了糟糕命运的惊喜。 “六妹,你是对的,自己的事自己一定要考虑,而不是全交给别人!” 当第一次听闻西平侯府来提亲,面对这桩世人眼里的好亲事她若没有听进去六妹的话,没有去查赵四,结果不言而喻。 “二姐先坐。”秋蘅拉着秋萱坐下,笑盈盈问,“说的是哪家?” 秋萱情绪渐渐稳定下来,轻声道:“是我姨母婆家大伯哥的儿子,从小认识的。” “青梅竹马,恭喜二姐了。”秋蘅由衷为秋萱高兴。 虽然书上没有记载秋萱嫁给了谁,但看西平侯府种种所为,十之八九就是他家。秋萱避开了这门亲事,至少是好的开始。 秋萱微微红了脸:“能有今日,多亏了六妹。” “二姐见外了,我们是姐妹。若我遇到麻烦,相信二姐也会帮我的。” 秋萱重重点头。 秋、宋两家订亲很低调,也很顺利。 大房三姐妹在一起时,谈起秋萱的亲事。 “听说那位宋公子很喜欢二姐,他们还自幼相识,真好啊。”秋莹语气中不掩憧憬。 秋芙白她一眼:“你也十六了,能不能矜持点儿?” 这些日子,秋芙心情很不好。 二姐的亲事显然是二婶费了心的,青梅竹马,两情相悦,到了婆家还有亲姨母关照。 越是如此,越为大姐不平,越为自己担心,越对双亲失望。 秋莹丝毫不在意秋芙的嘲讽,嘿嘿笑着:“就是到年纪了才会寻思嘛,又不可能不嫁人。” “我觉得有点可惜。”秋芸想的与两姐妹不一样。 “什么可惜?”秋莹问。 “咱们家毕竟是伯府,而宋家……到底门第低了些。”这话在外面秋芸绝不会说,姐妹闲聊的氛围下没忍住吐露了几分想法。 秋芙火气腾地上来了:“门第低也饿不死,比遇上西平侯府赵四那样的疯子强百倍!” 秋芸讪讪一笑,没说什么。 话题就此打住,三姐妹各自散了。 眨眼到了中秋,三房人聚在千松堂吃团圆饭。 老夫人叮嘱兰氏:“二丫头的嫁妆抓紧置办。”又对赵氏道,“你多帮衬着点儿。” 两个儿媳齐齐称是。 老夫人一一扫过五个如花似玉的孙女,在心里叹气:二丫头这门亲事可不容易。 里子和面子都有当然好,若只能选其一,还是里子实惠。 “二姐说亲了,是不是三姐也快嫁人了?”秋松想到什么就说。 赵氏睨一眼儿子:“小孩子别多嘴。” 秋松撇撇嘴,偷偷看秋蘅一眼。 他才不关心三姐嫁不嫁人,只是姐姐们排着来的话,二姐、三姐、四姐、五姐都嫁了才能把六姐嫁出去。 这要等到什么时候啊,有六姐在,他都不好找秋枫麻烦了。 六姐要是他亲姐姐就好了——抱着打不过就求罩的朴素念头,秋松惋惜想。 秋芸被弟弟点到,悄悄看了看赵氏,却见赵氏面色淡淡,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赵氏其实不是甩手掌柜的性子,但她深知公爹会插手孙女们的亲事,对秋芸、秋莹两个庶女就懒得多事了。 比起二孙女刚刚落定的亲事,永清伯更关心秋蘅:“贵妃娘娘要的香佩,蘅儿做好了吗?” “还要些时日。” “要这么久吗?” “这算极短的,有的香要窖藏数年才能达到最好效果。”秋蘅淡淡解释,看着永清伯,“您不懂。” 永清伯愣了一下。 身为伯府一家之主,别说一众儿孙,就是老夫人也没这么和他说过话。 老夫人捏着筷子也愣了。 她猪油蒙了心,没把朱嬷嬷再派过去! 场面一时静得吓人,永清伯哈哈一笑:“术业有专攻,制香的事祖父确实不懂。蘅儿啊,给贵妃娘娘制香佩你多上心。” 老夫人:? 其他人看看笑得慈爱的永清伯,再看看若无其事的秋蘅,一时心情复杂。 唯有秋三老爷没想太多,高高兴兴赞了一句:“我们蘅儿好厉害。” 秋大老爷和赵氏对视一眼。 一场中秋团圆宴,令伯府众人真正意识到了永清伯对六姑娘的不同。 长街灯火,月圆如盘,各家团圆时薛寒却去了青莲湖。 青莲湖闹鬼的传说越演越烈,已经成了酒肆茶馆的说书人近来最爱讲的故事。白日还好,入夜后的青莲湖就冷清得不见人了。 薛寒沿着湖畔慢慢走,目光投向湖面。 今日月圆,没有见到秋六姑娘。 她的怪疾发作总让他觉得有问题,可眼前仿佛隔了一层纱,一团雾,看不分明。 但他有预感,一旦拨开迷雾,会得到惊人的答案。 他做好揭晓答案的准备了吗? 吹着秋风的少年扪心自问,却发现自己都说不清楚。 八月下时,袁成海的家人被押送到京城,数个衙门一同审理起案子。 到这时,袁成海横死并犯下重罪的消息在京城百姓中才彻底传开。 袁贼的家眷进了大牢见不着,袁宅是跑不了的。 每日袁宅大门都被砸上无数臭鸡蛋烂菜叶子,门前一片狼藉。 丽娘不敢再哭闹了,怕官府想起她这条漏网之鱼,也关进大牢去。 慧娘则在深夜一遍遍打开装着细软的妆奁清点,再仔细藏好。 以后是什么样的她不知道,可蝼蚁尚且偷生,她不敢死,只能等着命运的裁决。 八月底,袁成海的罪行落定,因他已死,家中男丁判了流刑,女眷没入教坊司。 至于袁成海如何中毒,一开始耗费了大量人力都没查出,如今哪还有人用心去查,袁贼之死随着他的罪行落定成了未解的谜题。 百姓们都说是老天开眼,让袁贼遭报应了。 慧娘进入教坊司数日,突然被一名官吏带了出去。 慧娘忐忑不安,却听那官吏小声道:“有人为你赎身脱籍,你的户籍落在了四平坊……你且悄悄去吧。” 慧娘一脸不可置信:“敢问大人,是,是谁为奴赎身?” 官吏摇头:“这你就不要问了,知道多了没好处,过你自己的日子去比什么都强。” “是,是,是……”慧娘捂着嘴,眼泪止不住流。 大夏风气开明,女子独自谋生的不少。脱离了官妓身份,又有她偷藏的细软在,只要谨慎些不愁没有安稳日子过。 “奴不知道恩人是谁,大人把奴带出来,就是奴的恩公了。”慧娘跪下来,结结实实给官吏磕了个头,迫不及待奔向四平坊,奔向新生活。 官吏笑了笑,心道这娘子真是好运气,竟烦动了康郡王世子为她脱籍使力。 茶楼中,秋蘅以茶当酒:“多谢凌大哥帮忙。” “阿蘅愿意找我帮忙,我高兴还来不及。”凌云唇边含笑,是发自内心的欢喜。 “那我以后可能还有很多麻烦凌大哥的地方。” “尽管开口就是。”凌云弯弯眼眸,“阿蘅和嘉宜一样叫我大哥就好。” 秋蘅摇头:“还是叫凌大哥顺口。” 凌云没再强求,问她:“真的不让那位娘子知道是你为她赎身出力么?” “不用了,原先就因与袁宅女眷打交道惹来许多闲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秋蘅这般说。 闲言无所谓,她只是不想要慧娘的感激。 袁贼已死,无论是她还是慧娘都该继续往前走,不必再有交集。 第85章 二见贵妃 九月初为虞贵妃做的蝴蝶香佩完成,永清伯府往宫中递了话。 秋蘅再次进了宫。 依然是郑玉先带她去见秋美人。 路上秋蘅把一个巴掌大的纸包递过去。 郑玉飞快瞄左右一眼:“咳,秋六姑娘不必如此。” “是桂花糕。”秋蘅莞尔,“难得进宫见到长姐,带了些家中做的桂花糕,也请郑公公尝尝。” 桂花糕啊——发现自己误会的郑玉尴尬了一瞬,随手接过来揣入怀中。 “其实进宫来最好不要带吃食。”走着走着,郑玉忍不住提点一句。 “多谢郑公公提醒,以后不带了。” 说话间到了芙蓉宫,再见秋美人,秋蘅微微吃惊。 与上一次见仿佛失去水分的干花不同,现在的秋美人有些不一样了。 “六妹香佩做好了?” “是。” “那给贵妃娘娘送去吧,谨言慎行。” 秋蘅把带来的食盒递过去。 “这是——”秋美人视线下落。 “家里做了些桂花糕,带给姐姐尝尝。” “家里?”秋美人挑眉,似笑非笑,显然不信。 “我的婢女擅做点心。我觉得桂花糕很好吃,想让姐姐也尝尝。” “六妹有心了,放下吧。” 秋蘅随郑玉往外走时,突然被秋美人喊住:“桂花是采的伯府园子中的那株桂树吗?” “是。” “那还真是家里的味道了。”秋美人喃喃,摆摆手示意郑玉带秋蘅离开。 等室中安静了,她亲手打开食盒,拿起一块桂花糕仔细端详许久,轻轻咬了一口。 玉宸宫中,靖平帝正与虞贵妃一同赏歌舞。 听闻秋蘅到了,虞贵妃淡淡道:“让她在外等着。” 秋蘅站在殿外,这一等就是个把时辰。 丝竹舞乐声隐隐传来,偶尔还能听到男子的笑声。 在这宫中,能如此笑的男子便只有靖平帝了。 终于乐声歇了,一名内侍走过来:“秋六姑娘进来吧。” 殿中香气弥漫,是欢宴残留的酒香与角落熏炉吐出的香雾混合的气味。 纸醉金迷——秋蘅心中闪过这个词。 她微微抬眸,扫了一眼坐于矮榻上的靖平帝。 没有威严气势,只看到一个因享乐而眉梢眼角尽是愉悦的中年男人。 “臣女见过陛下,见过贵妃娘娘。” 靖平帝笑呵呵道:“起来吧。” 虞贵妃招招手:“来本宫身边。” 秋蘅垂眸走过去,递上装香佩的小匣子:“贵妃娘娘要的香佩已经做好了。” 内侍过来接过匣子,奉到虞贵妃面前。 靖平帝好奇凑过来看,只见匣中素绸上一对蝴蝶香佩,古朴不失精致,令人耳目一新。 “这就是以香制成的香佩么?”靖平帝拿起一枚蝴蝶香佩,仔细端详。 幽幽梅香钻入鼻中,仿佛越过金秋到了料峭初春。 靖平帝是对香道有研究之人,不由赞道:“心思奇巧,朕的造香阁倒是落后了。” 虞贵妃轻笑:“妾早就说了,造香阁需要秋六姑娘这样的人才。” “嗯。”见了秋蘅做的香佩,靖平帝觉得小姑娘性子冲动些也不算大问题,看着乖巧而立的少女问,“秋六姑娘觉得如何?” 被问的少女抬眼,眸中瞬间绽放光彩:“宫中造香阁英才荟萃,能向众制香大师讨教是臣女的荣幸。陛下,臣女今日就能去造香阁看看吗?” 秋蘅的反应令靖平帝心情愉悦:“哈哈,自然——” “陛下。”虞贵妃突然打断靖平帝的话。 “爱妃怎么了?” “妾想起来,秋六姑娘是秋美人的妹妹,若是去造香阁,也该和秋美人说一声。” 靖平帝听虞贵妃提到秋美人,让秋蘅进造香阁的心思又淡了下去。 那秋美人性子虽冷,却也有些趣味,他还不想破坏了这几次相处的好心情。 “那再说吧。” 虞贵妃弯弯唇,瞥了秋蘅一眼:“秋六姑娘做的香佩本宫挺满意,赏。” “谢贵妃娘娘赏。” “退下吧。” “臣女告退。” 带着虞贵妃的赏赐,秋蘅离开了玉宸宫。 耳边响起郑玉的呼气声。 秋蘅侧头:“郑公公怎么了?” “没什么。”看着云淡风轻的少女,郑玉实在忍不住问,“秋六姑娘,你知道造香阁是什么地方吗?” “为圣上制香的地方吧。” “是……那里几乎都是男子,圣上经常会去……”郑玉不好说太明白,他相信是个女子都能听懂。 “多谢郑公公提醒。” 郑玉迷惑了。 怎么看起来,秋六姑娘一点不担心? 一位贵女进宫整日与匠人混在一起,众所周知今上又经常去,这以后还有什么名声可言,还如何嫁入正经人家。 秋蘅确实不担心。 现在进造香阁束缚太多,不进最好。这也是她察觉虞贵妃专爱与人反着来,表现出乐意至极的原因。 但真的进了也无妨,她要做的事本就避不开和大夏最尊贵的这些人打交道。 送秋蘅出宫后,郑玉向秋美人禀报在玉宸宫的事。 秋美人神情微妙。 怎么听起来虞贵妃一会儿想要六妹进造香阁,一会儿又不想? 猜不透虞贵妃心思,秋美人却觉得郑玉有些反常:“你有心了。” 对六妹,郑玉好像挺关心。 郑玉忙道:“秋六姑娘是美人的妹妹,奴婢自然要上心些。” 那小姑娘虽古古怪怪,桂花糕实在好吃。 难得的是向人示好一派坦然,令接受的人莫名舒坦,而这在宫中多么难得。 当然郑玉只承认是桂花糕的功劳,不关其他。 “郑玉。” “奴婢在。” “若进宫的是六妹,想必你们也不会随我受多年冷待了吧?” 这话听得郑玉一个激灵:“美人,可不能这么说。” 这要传出去,美人和秋六姑娘都要遭非议啊! “只是和你随便说说。”秋美人闭了闭眼,遮住眼底的凉意。 她入宫多年,与人无争,却被吴昭仪无端磋磨,无奈之下送出蝴蝶香佩向虞贵妃示好,才过了那一劫。 可一旦有了开始,就停不下了。 送出去的香佩,引来了六妹进宫,引来了帝王临幸,引来了后宫上下对她的态度变化,也引来了她自己……心态的改变。 或许,是该变一变了。 秋美人的心态转变暂无人知,秋蘅出宫时遇见一位官员匆匆进宫,不由多看两眼。 那人一双招风耳十分惹眼,很像书上所载的工部侍郎李良。 李良因贪污水利钱款获罪,虽不如五贼恶名滔天,也是贪官一名。 “薛大人!”出了皇城的路上瞧见匆匆往外走的薛寒,秋蘅走过去。 薛寒眸光微闪:“秋六姑娘又进宫了?” “来给贵妃娘娘送香佩,这么巧又遇到薛大人。” “是很巧。” 原先是在青莲湖巧遇,如今在宫城巧遇。如果可以,他不希望有这样的巧遇。 薛寒深知,一旦涉及宫里,往往意味着无能为力。 到这时,他还不确定自己的心意,但想护住她的心思从未变过。 “刚刚险些撞上一位大人,不知道是什么身份,会不会得罪了。”秋蘅面露苦恼。 “什么样?” “瘦高个,耳朵这样的。”秋蘅抬起双手放在耳边比了比。 薛寒唇边飞快闪过笑意:“应该是工部李侍郎。李侍郎不太计较这些,秋六姑娘不用担心。” “那就好。” 猜测得到证实,秋蘅不觉琢磨:靖平帝单独传李侍郎进宫,会是什么事呢? 李良负责的堤坝溃堤,好像是后年的事了。 “秋六姑娘,我想要些点心。”眼看秋蘅要走,薛寒艰难张口。 说好给徐伯送点心,不能总拖着。 秋蘅目光如蜻蜓点水,掠过少年泛红的耳朵。 要几块点心脸皮这么薄,不是追着问她血腥味的时候了。 第86章 崩塌 秋蘅看着耳尖泛红的少年,笑道:“当然没问题,只要芳洲会做的,薛大人想吃什么都可以。” “红豆糕就好。”薛寒飞快说完,脸色肃然,“我还有事,先走一步。” 秋蘅摇摇头,上了马车。 近来薛寒越来越古怪了,要个点心摆出办案的严肃来。知道的是和她要点心,不知道的还以为找她要物证。 让芳洲准备了红豆糕与桂花糕,转日秋蘅在街边把食盒交给了胡四。 “秋六姑娘又是一个人啊?”胡四面对秋蘅,比以往客气多了。 没办法,任谁见过这小姑娘猛薅人头发的样子,都得客气点儿。 “对,一个人出来的,随便逛逛也方便。” 胡四嘴角一抽,心道把偷溜出来玩说得这么理直气壮的小娘子少见啊。 “那秋六姑娘注意安全,有事就喊人。” 胡四拎着食盒去见薛寒,忍不住道:“这永清伯府不行啊,府上姑娘溜出来也太容易了。” “把点心给徐伯送去。” “是。” 胡四离开后,薛寒翻看了一会儿案卷,起身走出去。 街上人群熙攘,车水马龙。 薛寒漫无目的走着。 “薛大人。”一道熟悉的女声传来。 薛寒霍然转头,只见行人匆匆,面目模糊。 莫不是产生了幻觉? 他自嘲想着,察觉脚步靠近。 “秋六姑娘——” 秋蘅弯唇:“早知这么巧能遇见,就直接把点心给你了。” “是很巧。”薛寒说着这话,无端心虚。 秋蘅抬脚往前走,闲话家常的语气:“薛大人今日不忙?” “不算忙。”薛寒视线从少女浓密乌发掠过,直视前方,“秋六姑娘怎么不回家?” 秋蘅避开从身边蹦跳而过的孩童:“平时出门车马仆从,兴师动众。难得一个人自在,就想多逛逛。” 这般并肩而行,仿佛最亲近不过的人,薛寒胡乱找了个话题:“慧娘脱籍,是秋六姑娘做的吧?” 秋蘅瞥他一眼:“薛大人知道了?也是,总瞒不过皇城司。” 官妓脱籍并不容易,所以才求到凌大哥那里。 “就是没想到秋六姑娘会为慧娘做这些。”薛寒顿了顿,“慧娘早年是被袁成海强抢的。” 秋蘅扬了扬眉。 她确实不知道慧娘的过往,只是短短接触觉得慧娘人品尚可,又利用了对方,在能力范围内帮一把。 “慧娘很喜欢我做的香,还送了非常丰厚的谢礼,见她落难难免唏嘘。”秋蘅脚步放慢,看了一眼挑担而过的年轻货郎,“说到底,是袁成海为官不仁,祸害了太多人。” “确实,好在他已经遭了报应。” 秋蘅抬眼看向薛寒,笑问:“薛大人也信报应一说?” 秋阳温柔了少年的面部轮廓,也柔软了他的声音:“我信。” 秋蘅眨眨眼。 总觉得薛寒不是信这些之人。 这般想着,就听他说:“天不报,会有人报。” 秋蘅听得心头一跳,不着痕迹转移话题:“听说袁成海专为圣上寻觅奇花异石,以此当幌子为祸一方。如今他已死,东南百姓总算能喘口气了。” 先有层出不穷贴满城中的麻纸,再有袁成海罪名昭示,京城上下对东南百姓被袁成海害得多惨都有耳闻。 薛寒没接话。 秋蘅心头微动:“该不会又有新人接任?” 她是因为薛寒沉默而灵光一闪的猜测,却真的听到了答案。 “工部李侍郎接任其职,不日南下。” 秋蘅停下脚步:“工部李侍郎?” 昨日出宫时遇见的李良李侍郎,原来就是接任袁成海的差事吗? 死了一个袁贼,再去一位贪官——想象靖平帝昨日宴后传召李良,交代南下为他寻觅心头好的情景,秋蘅胃中忽然一阵翻涌,忍不住掩口疾奔路边。 薛寒追过去:“秋六姑娘,你怎么了?” 秋蘅扶着路旁垂柳一阵干呕,抬头冲薛寒摆手:“我没事——” 话音落,大滴泪珠从眼角滑落,却浑然不觉。 少女雪白的脸色与无声滑落的泪令薛寒心头一悸。 “我送你去医馆。”薛寒再顾不得其他,伸手握住秋蘅手腕。 秋蘅猛然抽出手,连退数步。 “秋六姑娘——” 面无血色的少女冲他勉强一笑:“就是突然有些不舒服,可能是吃坏了肚子,回家休息一下就好。薛大人自去忙吧,我先走了。” 她匆匆就走,薛寒快步跟上。 “薛大人不必跟着我——”绝望恶心的情绪如浓稠的墨汁,搅动着秋蘅心湖。 是一直以来的认知被动摇,是为之努力的方向沦为混沌,是为实现目标受尽的苦楚好似白费。 巨大的荒谬感笼罩着秋蘅,令她如突然跃上岸的鱼儿,几近窒息。 她甚至觉得自己也是虚无的,荒谬的。 她真的去到了三十年后吗? 无所不能的先生,下跪重托的国君,漫无边际的大火,饱受蹂躏的百姓……一切的一切,会不会只是她的幻觉? 她什么都不是,什么都改变不了吧? 秋蘅抬头望天。 忽然惊雷滚滚,狂风骤起,雨幕接天连地,把万物笼罩其中。 街上行人匆匆跑过,敞开的店铺门急忙拉上。 秋蘅失魂落魄走在急雨中,打湿了衣衫。 然后,她被拉进了一个怀抱。 少年的声音从她头顶传来,带着压抑的急切与不解:“秋六姑娘,你到底怎么了?” 怎么了? 秋蘅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她只是无法控制本能的恶心,很想双眼一闭就此睡去。 没得到回应,令薛寒更心焦。 “秋蘅!” 他喊了一声,却发现怀中少女双目紧闭,毫无声息。 巨大的恐慌攫住少年的心:“阿蘅!” 依然没有回应。 薛寒打横把秋蘅抱起,直奔最近的医馆。 医馆中,伙计刚刚关上门,就被踹开了。 “干什么——” 没等伙计问完,薛寒就把一锭银子抛过去:“请你们最好的大夫,看看这位姑娘怎么了!” 一刻钟后,收治病人的厢房中,把完脉的大夫对薛寒道:“这位姑娘乃急火攻心,一会儿醒来服下汤药就好。” “多谢。” 大夫起身出去,薛寒看着未醒的少女默默出神。 第87章 清醒 好端端怎么会恶心昏迷? 是与那怪病有关吗? 还是被拐时遭遇折磨,损伤了身体? 想到这种可能,薛寒用力握拳。 秋蘅睁开眼睛,入目是定定看着她的少年。 他双目微红,似有泪光,在见到她睁眼的那一刻如有星辉在眸中绽开。 “秋六姑娘,你醒了!” 秋蘅没有吭声。 “哪里不舒服么?” 一只手落在她光洁的额头,又迅速移开。 秋蘅动了动唇,却好似被抽干了力气,几乎发不出声音。 “秋六姑娘说什么?”薛寒不觉俯身,靠近。 “薛寒——” 薛寒整个人僵住。 这样近的距离,听她轻轻喊出他的名字,犹如雷电击在心头,流向四肢百骸。 薛寒从未想过,有这么一日,仅仅听人喊出他的名字就会如此。 “你说。”他竭力镇定,目光不离面色苍白如纸的少女。 “我难受……”秋蘅轻声道。 她真的好难受。 更难受的是这难受无人可说,压得她喘不过气来,竟只能向彼此猜疑的人求救。 说些什么,救救她吧,她快撑不住了。 她明明只是普普通通的乡间少女,就因为莫名去了三十年后又能回来,就背上了那样的重担。 可她也会累,也会疼,也会无数次怀疑自己无能为力,搞砸一切。 而当忍受下所有,坚定向前,却发现先生不一定是对的呢? 先生说除去五贼,救下靖平帝,没有幼主仓促继位的混乱,北齐不会那么快动手。而大夏国库充盈,不缺能臣良将,稳住局面国运定能延续。 射杀韩悟后,殿前都指挥使换成了擅练兵、严军纪的朱强,记载中不堪一击的禁军定会改变。 那时候,她坚定不移。 可是现在,没有了袁成海,又去了李良。 一国之君,为了喜好把一方百姓弄得苦不堪言。袁成海没有事发时还能说被蒙在鼓里,可在知道袁成海犯下的那些罪行后,继续派人去搜罗奇珍满足私欲,而不是颁发仁政安抚东南百姓。 这样的国君,多活几年真的能避免国都被破,君臣南逃的命运吗? 说不定更糟,连定都林州的那三十多年都不会有,大夏直接被他折腾完了呢? 若如此,插手改变的她岂不成了千古罪人,万死莫赎。 秋蘅知道她的想法变了,她对救下靖平帝产生了动摇。 不,那其实不是她的想法。十年来,她一直在接受南夏君臣的想法,先生的想法。 她从未有过自己的想法。 她一个乡下丫头,懂什么呢? 可那十年的学习与经历,到底改变了她,让她在这时敢想一想了。 而这令秋蘅更痛苦,更惶恐。 原本只要照着做就是了,便是失败,不过一死。可她不想完全按照先生交代的去做了,既怕先生错了,更怕她错了。 那是睿智无双的先生啊—— 巨大的压力如重山,令秋蘅感到粉身碎骨的痛,那是信念被冲击而产生的心理折磨。 排山倒海而来,难以缓解。 她的脸色更苍白,额头沁出层层汗珠:“薛寒,我难受……” 薛寒也难受,为自己的束手无策而难受。 “药很快就好了。是哪里不舒服?” 大夫说急火攻心,醒来服了药就没大碍了,为何她看起来很不好? “是旧疾发作了吗?要不要我带你去青莲湖?”薛寒猜测着,已忘了男女之防,紧紧握住秋蘅的手。 少女的手纤细匀称,手心尽是冷汗。 “我不知道——”秋蘅无法宣之于口,为了自救用力抓住眼前的救命稻草,“薛寒,说些什么吧,随便说些什么……” “我——”薛寒张口,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可眼前人仿佛遍布裂痕的琉璃,随时都会碎掉。 薛寒突然有种预感,若由她这样下去,她很可能会崩溃。 顾不得用理智斟酌言语,少年脱口而出:“看你难受,我也难受……怎么能让你好受些,你说,我都会去做。” “都会去做?”秋蘅浑浑噩噩听到这话,不由把他抓得更紧,“要你杀人,你也去吗?” “去。” “要你不顾皇城使的职责,你也会吗?” “会。” “要你信我无论做了什么都不是为私利,你也信吗?” “信。” 秋蘅笑了笑,喃喃:“骗人。” 可她好像从那种窒息濒死的感觉中挣脱出来了。 薛寒发现她脸色好了些,也笑:“不骗人。” 倘若抛下所有理智,他愿意的。 而现在,她把他的话当作违心的安慰,他便也如此当作吧。 “我有一个决定——”秋蘅突然开口,“可我不确定是对是错,这和我曾认识的一位学识丰富的长者告诉我的不一样。我怕我错了……” 薛寒从少女眼中看到了求助。 他认识的秋六姑娘是警惕的,狡黠的,神秘的,要多无助才会这样脆弱? 薛寒的心隐隐疼了一下,却不知为何会被这般牵动情绪。 “如果一位睿智长者的话令你产生怀疑,那应该是他错了。” 要错得很明显,才会对有经验、有见识的长者所说的话产生怀疑吧。 秋蘅心头一震,如醍醐灌顶。 她尊敬先生,信赖先生,但凡还能说服自己,她不会对先生的交代产生动摇。 “薛寒,多谢你。”少女死寂的眸子渐渐恢复了光彩,认真道,“你帮我这么多,我会报答你的。” 报答他—— 薛寒瞬间涨红了脸,又因这反应更觉羞窘。 他疯了吗,在她这么难受的情况下听到她的话,第一反应是“无以为报,以身相许”那种浑话。 “不用报答。”少年用力掐了一下掌心令自己冷静,“你照顾好自己就够了。” 咚咚咚,门外响起敲门声。 “药好了。” 薛寒逃一般冲到门口,接过药童端来的药汤返回来。 “秋六姑娘,先吃药吧。” 秋蘅点点头,伸手去端药碗,却见薛寒拿起汤匙舀了一勺,递到她唇边。 她抿着唇,看着他。 举着汤匙的手微微晃动,犹如少年此刻晃动的心思。 “一勺勺喝会更苦。”秋蘅直接拿过药碗,大口大口喝下去。 第88章 她要走自己的路 薛寒离开医馆不久又回返,放下一个包袱:“里面是新买的衣裳。” 那阵急雨虽没令衣裳完全湿透,湿漉漉贴在身上也不舒服。 秋蘅换了衣裳走出来:“薛大人不换一下吗?” 听秋蘅唤他薛大人,薛寒恍惚了一下。 那个喊他“薛寒”的无助少女不见了,她还是他熟悉的秋六姑娘。 “我不用,回去再换就好。”对薛寒来说,湿了衣裳这点事不值一提。 二人离开医馆,走在街头。 雨已经停了,空气中有着新鲜泥腥气,街上恢复了人流如梭的景象。 一名年轻的货郎挑着担子不紧不慢从二人身边走过。 薛寒淡淡瞥了那货郎一眼。 秋蘅心头一跳,不动声色问:“薛大人看什么?” 刚刚过去的年轻货郎是陈三。 若是以往,薛寒会随口应付过去,但他此刻的情绪还停在医馆中那般的亲近里。 “刚才走过去的货郎,在去医馆之前也从我们身边路过过。” 侦查防范细作是皇城司的职责之一,薛寒本就善于观察,对反复出现在身边的人格外敏感。 那年轻货郎短短时间从他身边路过两次,由不得他不多心。 听了薛寒的话,秋蘅心中叹气:陈三果然引起了薛寒的注意。 看来要去见见陈三他们,叮嘱一番。 “这种走街串巷的小贩,自是哪里人多往哪儿走。” “也是。”薛寒默默把货郎的模样记在心里,不再多提,“秋六姑娘,我送你回家吧。” 秋蘅下意识拒绝:“不用了,我本来就是溜出来的,一个人方便些。” “可我不放心。”薛寒脱口而出,迎着少女微讶的眼神,用淡定掩饰尴尬,“你刚刚那个样子,任谁见了都不放心你一个人。” “任谁?” 秋蘅突然想到刚开始打交道时,薛寒说他怜贫惜弱的话。 他好像习惯了掩饰对旁人的关心。 “那多谢薛大人了。”秋蘅没再坚持。 二人并肩往永清伯府的方向走,一时沉默下来。 另一边,陈三挑着担子匆匆赶到茶摊,拉着陶大说话:“那小子带秋六姑娘进了医馆,又出来了!” 天知道他在街上意外看见秋六姑娘与一个少年郎走在一起的震惊。 那少年郎他瞧着面熟,反应过来是皇城司的实在无法放心,偷偷藏起来盯着,发现秋六姑娘好像不舒服,被那少年送去了医馆。 他忍着追进去的冲动来找陶大商量,又折了回去。 “秋六姑娘怎么样?” “看起来没事了。” 陶大这才放下心来:“没事就好。你少往秋六姑娘身边凑,免得误了她的事。” 陈三不由委屈:“第一次遇见是巧合,发现秋六姑娘被一个毛头小子带走,换你能放心啊?” “秋六姑娘心里有数。”陶大虽这么说,对与秋蘅走得近的少年却生了好奇心。 “秋六姑娘和鹊很不一样……”陈三灌了一杯茶,感叹着。 陶大瞅他一眼。 陈三比划着:“你没看见,秋六姑娘看起来完全就是个娇娇弱弱的小姑娘。” 让他总怀疑只是长相一样的人。 “这样才好。”陶大笑了。 秋蘅在离永清伯府不远处的榕树下与薛寒分开,悄悄回到冷香居。 芳洲发现秋蘅身上衣裳换了:“姑娘淋雨了?” “衣裳淋湿了些,就买了套新的换上。”秋蘅把包袱交给芳洲,里面是她换下来的衣裳。 芳洲没多问,放好包袱安排秋蘅沐浴。 整个人浸入热气腾腾的木桶中,秋蘅才有了几分真实感。 掬起的水滑过肌肤,暖意包裹周身,头脑变得清明。 在被先生教导之前,她是阿蘅。在被先生教导之后,她依然是阿蘅。 她不知道结果如何,但她是个活生生有自己想法与判断的人。 靖平帝她不打算救了,她要救太子。 太子死于秋猎行宫大火,因而当靖平帝驾崩后只能由年幼的五皇子继位。主少国疑,局面动荡,令北齐下了全力进攻的决心。 可以说太子横死,靖平帝突逝,无论是夏人,还是齐人,难免生出大夏不得天助的念头。 这打击了夏人的信心,却增强了齐人的自信。此消彼长,带来了最坏的结果。 若太子还在呢? 早已及冠的太子自幼受储君教导,本就是百官心中理所当然的接任者。比起沉溺享乐的靖平帝,年轻、自律的太子要强太多。 秋蘅做出这个决定并不容易。 如果救下太子,太子顺利继位,意味着不再有隆兴帝。 而这,显然与先生所期待的不一样。 南夏的君臣,包括先生,所期待的是靖平帝再撑几年,把皇权平稳交给长大的隆兴帝。 秋蘅捧起水洗了一把脸。 水已经温凉了,令她的头脑更清醒。 而当有了决定,无论心情多么复杂沉重,那种令人难以忍受的作呕感消失了。 先生,以后阿蘅要走的路,可能与您所盼的不一样了。 抱歉。 洗得干干净净的少女穿上柔软干爽的里衣,躺到榻上沉沉睡去。 转日秋蘅再次出门,与陶大四人碰面。 “秋六姑娘,你没事吧?”四人纷纷问。 “旧疾发作,没什么事了。” 陈三见她气色确实还可以,轻松下来:“秋六姑娘和那位皇城使很熟吗?” “还算熟。”秋蘅看向陈三,“陈三哥也很快要和那位皇城使很熟了。” 陈三一头雾水:“这是什么意思?” 秋蘅叹气:“你昨日两次从他身边路过,被他留意到了。” 陈三直接跳起来:“他还是人吗,这都能留意到?” 大街上人来人往,若不是提前有防备,谁会对偶然经过的人有印象啊! 他还瞎琢磨秋六姑娘没准喜欢那小子呢。这样看来,这人不行! 聂三娘脸色难看,狠狠瞪陈三一眼:“那位薛大人年纪轻轻,能坐稳皇城使的位子,岂是寻常之辈。” 陶大也骂:“你小子就爱自作主张,这下长记性了?” 陈三大感委屈:“你们见到秋六姑娘意识不清被人抱走,能无动于衷啊?” 三人被问得沉默,秋蘅也沉默了。 她竟不知,陈三这么会总结…… 第89章 一年一度心情差 叮嘱陶大四人离薛寒远着点儿,秋蘅回了永清伯府,却听说秋三老爷被永清伯骂了。 秋蘅抬脚去了秋三老爷那里。 “蘅儿来啦。”一见秋蘅,秋三老爷眉开眼笑,完全看不出刚被责骂过的样子。 “听说祖父对您发火了。”秋蘅把带来的点心放在桌上。 虽没有多年的相处,生父对她的疼爱她是能感觉到的,而她不是对别人的好意视而不见的人。 此外,她也好奇永清伯为何发作人,方便之后去找他说事。 秋三老爷一脸感动,连连摆手:“没事没事,就是数落几句,蘅儿不要担心。” “您惹祖父不高兴了吗?” 秋三老爷心道不用惹,老伯爷看见他就不高兴,嫌他没出息。但这话不能对女儿说,不然他这当爹的太没面子了。 “咳,每年这个时候你祖父都容易发火,蘅儿你也少往你祖父眼前凑。” “这是为什么?” “这不是九月了,一年一度的秋猎快要开始了。到时候皇亲贵胄、文武百官,有脸面的都会随圣上前往定北狩猎……” “没有祖父啊?”秋蘅直接问。 “可不是没有!”秋三老爷抚掌,丝毫不给老父亲遮掩,“京城勋贵多如牛毛,轮不到咱们永清伯府。” “那咱们伯府怪差的。” “是啊!”秋三老爷深有同感,叮嘱女儿,“可不要在你祖父面前这么说。你祖父最大的心愿就是能把爵位传下去,最好子孙还能混个有实权的差事……” 父亲就是想要的太多了,有这个白日做梦的功夫喝两杯小酒不好么? “总归呢,你祖父每年这个时候心情都不太好,就爱发脾气。” “原来是这样,女儿知道了。” 秋三老爷并不想话题一直围着老父亲,笑呵呵问秋蘅:“蘅儿给为父带的什么点心啊?” “是桂花糕。” “蘅儿真贴心,正是吃桂花糕的时候呢。” “芳洲说回来做蟹黄酥,到时候拿来给您尝尝。” “好好好,为父都爱吃。” 从秋三老爷这里出来,秋蘅打听一下,去了千松堂。 永清伯沉着脸坐在厅中喝茶。 老夫人也在喝茶,喝一口扫一眼永清伯,心中腻烦。 每年都来这么一出,不嫌累得慌。 早年老夫人也曾被永清伯的念想弄得热血过,可随着时间推移经历的多了,心思就淡了。 将来子孙后辈的风光她是没见到,恐怕也等不到,眼前孙辈因为老头子的执念遭的罪她是瞧见了。 为了个不确定的将来让孩子们都不好过,执迷不悟的老东西。 “老伯爷,老夫人,六姑娘来了。” “让她进来。”永清伯立刻道。 老夫人无语放下茶盏。 一对上六丫头,老东西就不对劲。看这急切的,有没有个祖父的样子。 “祖父,祖母。” 看着盈盈施礼的小孙女,老夫人矜持开口:“蘅儿来有什么事吗?” “给祖母送些刚做好的点心。”秋蘅说着,看向永清伯,“没想到祖父也在,孙女正想找您呢。” “你找祖父做什么?”永清伯认真问,自己都没察觉一改刚才的颓丧,有了精神头。 老夫人也好奇等着。 “我听说每年这个时候,圣上会带百官勋贵去秋猎。” 永清伯脸色一黑。 老夫人亦抖了抖腮帮,心道这丫头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祖父,有这回事吗?” “有。”永清伯硬邦邦挤出一个字。 秋蘅眼神晶亮:“祖父,我也想去。” “噗——”老夫人一口茶喷出来,急忙用帕子擦嘴。 死丫头语不惊人死不休,是要呛死她吗? 永清伯也惊呆了。 他是不是听错了?他都去不了,这丫头跑来说把她带上? “祖父,不行么?” “你从哪儿听说的?” “孙女进宫时偶然听来的,想想那么多人去,应该很有意思。” 永清伯额角青筋直跳。 他也觉得有意思,他觉得有什么用! 眼看永清伯下不来台,老夫人咳嗽一声:“蘅儿啊,咱们伯府不去。” 秋蘅一怔:“不参加?” 老夫人点头:“是啊,不参加。” 秋蘅诧异看着永清伯:“祖父不喜欢这种热闹?” 永清伯深吸一口气。 不气不气,在这乡下丫头眼里伯府已很了不得,不知道背后辛酸。 老夫人都以为永清伯要发火了,没想到他竟耐着性子解释:“祖父不是不喜欢,只是陪驾秋猎的名额有限,咱们伯府不在名单上。” “这样啊。”秋蘅面露失望,“我还以为祖父不愿意孙女跟着去。” “祖父乐不得你们多长些见识。”永清伯心里难受,站起身来,“好好陪你祖母。” 实在待不下去了。 永清伯一走,老夫人伸出手指戳了戳秋蘅额头:“你要是太闲了,就多读读书,绣绣花,别总想些有的没的。” 也是邪门,六丫头说这么多戳心窝子的话,老头子竟然没发作。 这一瞬,老夫人不由生出个念头:黑狗血不好尝试,或许可以买两个黑驴蹄子,一个扔给老头子,一个扔给六丫头,看到底是谁有问题。 “孙女不会绣花。” 老夫人挑眉。 不会绣可以不吭声,谁家闺秀说这种大实话? “读书也不行,虽略识几个字,一读书就想睡觉。” 老夫人忽然觉得永清伯应该回来,让她走。 “祖母,明日我想去一趟康郡王府。” 这种正式出门,就必须要老夫人点头了。 “去康郡王府做什么?” “毕竟认了义母,从来不去会让人觉得孙女不懂事吧。就像祖母说的,最近反正闲着。” 老夫人:“……” 合着她的话是这么用的。 “祖母?” 老夫人想了想,没拒绝:“你一个人去,谨记别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既然认了亲,确实不可能不联系。 得了老夫人允许,永清伯府这边先送了拜帖,转日一早秋蘅就坐上马车,往康郡王府去了。 康郡王府中,康郡王妃焚香点茶,琢磨着秋蘅突然登门的目的。 她这个义女,随着袁成海罪行昭示天下,名声越发差了呢。 第90章 我要去秋猎 秋蘅到了康郡王府时,来迎她的除了嘉宜县主,还有冯采月姐妹。 “阿蘅,好久不见了。”冯采星一见秋蘅就迎上去,亲昵挽住她的手。 秋蘅见冯采星神采飞扬,笑道:“冯二姑娘看起来心情很好,是有什么喜事吗?” “没有啊,就是天凉快了心情好。”冯采星弯唇,“阿蘅,你都是嘉宜的妹妹了,还叫我冯二姑娘啊,以后叫我采星就是。” 她当然心情好,那个人人讨厌的袁贼恶有恶报啦。 虽然她做的事微不足道,但只要想想她也为此出过一点点力,就觉得开心。 秋蘅不是忸怩之人,当即改口:“采星。” 冯采月也道:“阿蘅叫我采月姐吧。” 虽然贵女中流传着秋六姑娘的闲话,但她相信自己的判断。 “采月姐。” 嘉宜县主挽住秋蘅另一只手:“阿蘅近来做了什么香?” 冯采星无奈:“表姐心里只有香。” 四人说说笑笑,进了正院。 “王妃,姑娘们到了。” “请进来。” 帘子掀起,康郡王妃看着被嘉宜县主和冯采星一左一右挽着的少女,微微蹙眉。 不知道的,还以为秋六才是身份最贵重的。 三个丫头太单纯,比不得这自幼在乡下摸爬滚打的心思多。 “义母。”秋蘅动作轻盈行了个礼,语气充满热情。 康郡王妃一滞。 这丫头态度是不是太热络了?巴结的心思连遮掩都不遮掩了? 心中这般想着,康郡王妃的不喜更深。 “阿蘅有事么?” “没事,就是想您和县主了。” 康郡王妃也算有城府的人,听了这么直白的话险些没控制住表情,缓了缓才道:“你有心了。” “王妃不嫌弃阿蘅惹来那么多闲言,收阿蘅为义女,阿蘅感激在心。”秋蘅半点没有因为套近乎而不好意思的样子,把带来的食盒奉上,“带了些点心给您尝尝。” 康郡王妃示意侍女接过,淡淡道:“和嘉宜她们去玩吧。听说你来,嘉宜特意叫了采月她们过来。” 见秋蘅只是来联络感情,康郡王妃自然不耐烦应付,也用不着她这打理着偌大王府的主母招待一个小姑娘。 “母妃,那我们去花园了。” 嘉宜县主拉着秋蘅离开,康郡王妃摇摇头:“这傻丫头。” 她就一双儿女,把两个孩子都养得太单纯了,县主之尊竟捧着一个破落户家的丫头。 义女? 康郡王妃冷笑。 这个义女可不是她乐意认的,当然不可能有什么情分。 “王妃,这点心——” 康郡王妃扫了一眼食盒,不耐道:“拿下去你们分吃了吧。” 花园亭中早摆好了茶点果品,还放着秋蘅见到嘉宜县主三人时就交给王府婢女的另一个食盒。 “阿蘅带了什么点心?” “芳洲做的红豆糕和桂花糕。”秋蘅指了指随她同来的芳洲。 立在角落里的芳洲向看过来的三人屈了屈膝。 “芳洲亲手做的啊?那可要尝尝了。”嘉宜县主亲自打开食盒,取出点心。 一盘桂花糕,一盘红豆糕,外观没有王府的点心精致,与街上随处可买的没有什么区别。 嘉宜县主三人却没露出丝毫嫌弃,各自拿起一块点心品尝。 这一尝,看向芳洲的眼神就有了震惊。 “芳洲做的点心也太好吃了。”冯采星毫不掩饰夸赞,拉着秋蘅问,“怎么回事啊,阿蘅你香制得好,蹴鞠也好,连你的婢女都是厨艺高手!” 到底谁才是从乡下来的? “你们喜欢吃就好。” 吃着点心,品着香茗,园中花香与亭中熏香交织,气氛越发轻松,不知不觉就聊到了秋猎的话题。 “表姐今年去不去?” 嘉宜县主面露犹豫:“不太想折腾,但今年大哥会去。” “表姐去吧,你都两年没去了,一直窝在家里也没意思,何况表哥也去呢。” 嘉宜县主笑笑:“就是大哥会去,我才犹豫,许久没和大哥一起出门了。你们出门用的东西都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父亲送了我一匹骏马,毛发雪白可漂亮了……”冯采星生性活泼,又正是爱玩的年纪,说起出游的事滔滔不绝。 冯采月察觉秋蘅沉默,轻轻拉了拉妹妹。 与姐姐的内敛不同,在冯采星心里秋蘅是自己人了,想到什么就问:“阿蘅,这次秋猎有永清伯府吗?” 秋蘅遗憾摇头:“没有。我听闻秋猎的事也很有兴趣,去问祖父,祖父说永清伯府不在随行名单上。” “我还想着咱们四个一起呢。” “可以一起啊。”嘉宜县主开口,“阿蘅想去的话,就和母妃说一下,到时候随我们一起去。” “这样方便吗?”秋蘅迟疑。 嘉宜县主莞尔:“这有什么不方便的,母妃是你义母呢。走,我们去和母妃说。” 四人回了正院。 “时间还早,怎么不玩了?”康郡王妃温声问。 嘉宜县主走过去,笑盈盈道:“母妃,我想让阿蘅和我们一起去秋猎。” 康郡王妃愣了一下,不由看向秋蘅。 一起去秋猎?这是嘉宜的意思,还是这丫头的意思? “阿蘅想去吗?”康郡王妃不露声色问,暗暗打定主意但凡客气一下就推了。 “听闻秋猎会有比试,还会露天生火烤肉,阿蘅想去。”秋蘅目光灼灼看着康郡王妃,毫不犹豫道。 康郡王妃无语至极。 这丫头脸皮怎么这么厚,毫无大家闺秀的矜持。 可想去的心思表露得这么清楚,康郡王妃不好再拒绝,淡淡道:“既然想去,那就一起去吧,正好和嘉宜做个伴。” “多谢义母。” “多谢母妃。” 看着异口同声的二人,康郡王妃一阵心堵,摆摆手把四人打发了。 秋蘅来康郡王府的目的达成,一回到家就去见了老夫人。 “没有说什么冒犯郡王妃的话吧?”看秋蘅喜不自禁的样子,老夫人问。 一起去担心路上又遇到幺蛾子,不去吧,悬着心,这丫头真是来克她的。 “没有。郡王妃说要带我去秋猎。” “什么?”老夫人不由睁大了有些浑浊的眼,以为听错了,“郡王妃要带你去秋猎?” 秋蘅点头:“嗯。” 老夫人神色古怪:“好端端的,郡王妃怎么想着带你去?” 郡王妃这个便宜义母,不像是对六丫头真情实意的样子啊。 “咱们家不是去不了么,我和郡王妃说我想去。” 老夫人一口气没上来,险些昏过去,缓过来后大骂:“你个死丫头,能不能矜持一些,伯府的脸都让你丢尽了!” 永清伯一脚踏进来,纳闷问:“什么伯府的脸都丢尽了?六丫头做什么了?” 老夫人一指秋蘅:“这死丫头今日去郡王府,对康郡王妃说她想去秋猎!” 永清伯眼神一亮,快步走过去:“然后呢?” 秋蘅露出乖巧的笑容:“然后郡王妃就答应了啊。” “就这么答应了?”永清伯一屁股坐下来,竟有几分失魂落魄,“就答应了啊?” 那他这些年每到秋猎时的失落憋屈算什么? “你都怎么和郡王妃说的?”无视老夫人发黑的脸,永清伯追问。 “我说听闻秋猎很有意思,我想去。郡王妃说既然想去,那就一起去吧。” “不然郡王妃怎么说?说不行,不带你去?”老夫人真的气得不轻。 “可都答应了,难道不去了?”秋蘅为难问。 “重点不是去不去,是你要有个大家闺秀的样子——” 永清伯打断老夫人的发作,眼里只有金光闪闪的小孙女:“去,当然要去!” 今年六丫头能去,是个好兆头啊,说不定明年他也能去了呢。 第91章 出发 六姑娘要参加秋猎的事很快传遍了永清伯府。 大太太赵氏忍不住对秋大老爷感慨:“这六姑娘有点东西,越来越看不出深浅了。” 秋大老爷深以为然,叮嘱道:“你别管。父亲很看重六丫头,六丫头真有造化,也是伯府的福气。” 父亲心心念念不就是把爵位传下去,而能继承爵位的非他这个嫡长子莫属。伯府无论哪个有了出息,真正得实惠的都是长房。 “我自然知道。”赵氏柔声说着,心中把小女儿秋芙埋怨一通。 论容貌也是姐妹中拔尖的,又是长房嫡女,老夫人最疼的孙女,却让一个从乡下接回来的丫头抢了风光。 当然,赵氏嘴上是不会说什么的。正如老爷说的,六丫头有出息是伯府的福气,伯府的福气是长房接着呢。 想到这,赵氏翘了翘嘴角。 二太太兰氏听说后,则交代稳重的嬷嬷给六姑娘准备出行会用到的东西。 衣裳鞋袜这些都知道带的不用管,防治一些急症的药丸,驱蚊虫的草药,针头线脑之类的小玩意,这些东西看似不起眼甚至想不到,出门在外说不定就派上大用场。 秋三老爷准备的简单粗暴:一袋子碎银,一把匕首。 “匕首防身用,别伤着自己。” 出门那日,秋三老爷抹起眼泪:“蘅儿啊,在外边别乱跑,离走兽远着点儿。” 永清伯受不了儿子这样,斥道:“当爹的人了还在儿女面前哭,不嫌丢人。” 秋三老爷不服气:“多大年纪的人都会哭啊。要是咱们伯府也去,不是蘅儿一个人,不就不用担心了。” 永清伯气个倒仰。 这混账玩意,干啥啥不行,气他倒是在行! 秋蘅在永清伯骂秋三老爷前开口:“那等明年,争取把您也带去。” 秋三老爷不由乐了:“那为父等着了。” 永清伯:? 他目光灼灼看着秋蘅,直到小孙女的身影消失在车门口,也没等到把他也带上的话。 越想越憋闷,永清伯抬脚踹了秋三老爷一下:“逆子!” 秋三老爷望着拂袖而走的老父亲,一脸不可置信。 父亲怎么突然抽疯? 康郡王府这边,正为出行最后忙碌着。 “郡王妃,秋六姑娘到了。” “让嘉宜招呼她。”康郡王妃只要一想等到了定北不得不把秋蘅带在身边,让那丫头借着郡王府的名头得脸,心里就不舒服。 招呼秋蘅的不只嘉宜县主,还有凌云。 “阿蘅没去过定北吧?那里草原辽阔,树木茂密,很适合散心。” “我是很期待,听说还有狩猎比赛。” 凌云笑问:“阿蘅会骑马吗?” 他本想说到时候教你,却听秋蘅道:“会一点。” 凌云面露惊讶:“在南边的时候没见你骑过。” 寻常人家是负担不起养马的,最多急需的时候租赁一匹。 “我会骑驴呀,想必差不多吧。” 看秋蘅自信满满的样子,凌云笑着摇头。 阿蘅一直没变,自信勇敢。 嘉宜县主扑哧一笑:“骑马和骑驴应该差挺多的,阿蘅你到时候先试试。” “好。” 没多久收拾妥当,康郡王府数辆马车、仆从若干,浩浩荡荡前往汇合处。 秋蘅所乘马车跟在嘉宜县主的马车后面,车厢中除了她还有芳洲。 秋蘅掀起车窗帘,往前看。 她看的是康郡王。 康郡王骑着马,只能看到个背影。 说来奇怪,靖平帝这一辈的亲王、郡王并不多,因而康郡王府算是京中颇受瞩目的存在,可书上关于康郡王府的记载只有寥寥数语。 她努力记下此时大夏诸多讯息,竟不知康郡王府诸人结局。 是死于城破?死在了南逃途中?还是定都林州后出了变故? 她在三十年后停留的那十年,没有康郡王府的痕迹。 秋蘅疑惑,更惋惜。 要是那时就知道白大哥是凌世子,她定会把书翻遍,找一找线索。 该不会除了救薛寒,凌大哥也需要救吧? 不需要考虑,要是凌大哥出事,她绝不会袖手旁观。 随着康郡王府的车马融入队伍中,越发往前,秋蘅看到了薛寒。 骑着通体乌黑骏马的少年身姿挺拔,阳光下玄色劲装衬得他露在外面的皮肤犹如白玉,竟比平时看起来多了几分俊美。 不知是巧合,还是对旁人的窥视敏感,薛寒恰在此时回头,与坐于车中向外探望的少女撞上视线。 秋蘅清楚看到薛寒乍现的惊喜,而后转为淡然。 这个发现令秋蘅不由莞尔,大大方方向那变脸极快的少年摆了摆手。 薛寒握着缰绳的手不觉收紧,大感狼狈。 她是不是看出来他的喜悦了? 可虽然尴尬,发现她也在出行的队伍里,他确实心生欢喜。 少年淡定颔首回应,就见一名月白衣袍的青年走到马车旁,微微俯身与车中少女说着什么。 康郡王世子凌云。 反应过来那青年的身份,薛寒薄唇微抿,本该收回去的目光定定落在了那里。 凌云是来给秋蘅送梅子的。 腌好的梅子酸甜可口,令人齿颊生津。 “路途遥远,有些路会颠簸,要是觉得不舒服了就含一颗梅子,会好受许多。” 凌云这般说着时,秋蘅明显感觉到无数视线聚在这里,其中大半来自马车中的贵女们。 “多谢凌大哥。”秋蘅伸手接过,递出一包点心,“凌大哥饿的时候垫垫肚子。” “好久没吃芳洲做的点心了。听嘉宜说那次你去还带了两盒。”凌云接过点心。 芳洲做的点心,他吃过不少,都是在南边的事了。 有的时候,凌云觉得南边那段如同隐居的生活是一场梦。但梦醒来,梦中的女孩子还在眼前。 这让他总是心生恍惚。 譬如此刻。 同样的人,同样的点心。 “凌大哥,怎么了?”秋蘅问。 凌云的失神不只落在秋蘅眼里,还落在了薛寒眼里。 原来秋六姑娘也会给康郡王世子送点心。 康郡王世子得了点心,为何神情恍惚? 身为义兄,这般反应是不是有些奇怪? 薛寒微微皱眉,忽觉世人眼中谪仙般风采无双的康郡王世子很是面目可憎。 “大人,看什么呢?” 胡四的声音突然响起,令薛寒迅速收回视线。 “没什么。” 他这般回着,胡四却眼一亮:“红豆糕!” “嗯?” 胡四忙道:“卑职是说秋六姑娘给别人送红豆糕。” 咦,不对啊,秋六姑娘怎么能给别的年轻男人送点心? 哦,是康郡王世子,还好还好。 “秋六姑娘居然也去,那不愁没点心吃了。”胡四开开心心道。 薛寒瞥胡四一眼,淡淡道:“康郡王府那么多人,恐怕没有多余的点心给你吃。” 胡四动了动鼻子。 让他闻闻,哪儿传来的酸味。 凌云离开后,秋蘅放下车窗帘,隔绝了各色目光。 “凌世子还像在随云县时一样对姑娘好,等方便了我做些凌世子喜欢吃的萝卜糕。”芳洲笑呵呵道。 出门在外,有个真心照顾姑娘的人就安心多了。 秋蘅想到那目露惊喜的玄衣少年,笑着提醒:“记得多做些。” 不知等了多久,马车终于动了。钟磬声中长长的队伍缓缓出城,秋蘅掀起帘子一角往外看,就见路边挤满了看热闹的百姓。 这些百姓往前涌动又不敢越过兵士拦挡,亦不敢出声喧闹,因见到圣驾激动不已。 秋蘅忽然没了看下去的兴致,放下帘子闭目养神。 出了城后速度加快,等到中途休息时,凌云再来到秋蘅身边,给她带来一个消息。 “秋美人也在伴驾的嫔妃中。” 第92章 虞贵妃的好奇心 这个消息有些出乎秋蘅意料。 在大夏后宫,美人是低阶嫔妃,这样的出行是轮不上的。 当然,凡事都有例外,比如帝王的宠爱。 秋美人这是得宠了? 秋蘅心中转过这个猜测,问凌云:“还有哪些娘娘伴驾出行?” 凌云明白秋蘅问这话的意思,道:“贵妃、淑妃、德妃、吴昭仪。” 三位妃子,一位昭仪,秋美人成为伴驾的五位嫔妃之一,确实有些惹眼了。 “多谢凌大哥告知。” 凌云温声叮嘱:“有事情就和我说。” 一位低阶嫔妃骤然得宠,是福是祸很难说,身为皇室中人,凌云再清楚不过。他怕这样的变化影响到秋蘅,因而提醒一下。 秋蘅以为很快会见到这位长姐,没想到数日的路程停停歇歇,秋美人那边不知道是不清楚她随康郡王府来了,还是其他原因,并没有召见她。 直到来到定北围场,入住行宫,各府贵夫人带着贵女前去拜见后妃。 行宫不比皇宫,因为还要容纳随行官宦勋贵,居住的地方难免局促。 五位嫔妃入住同一处宫殿,方便了外命妇拜见。 秋蘅跟在康郡王妃身后进殿,就见上位一左一右坐着两个美貌妇人。 左边坐的是淑妃,五皇子的母妃。 右边坐的显然就是德妃了,书上所记德妃育有四女,长女夭折,这个时候次女和三女已经出阁,最小的女儿静婉公主不过十岁,离及笄尚早。 秋蘅不着痕迹看德妃一眼。 东南动乱,西姜落井下石要求大夏公主和亲之时,静婉公主尚未及笄,福王之女容宁郡主封为公主前往和亲。 静婉公主她见过,见到的是已至中年的静婉公主。 过得并不好。 二妃下首,一边坐着秋美人,另一边的应是吴昭仪。 吴昭仪也是个有特色的美人儿,一双美眸微微上挑,颇有风流之态,年纪与秋美人相仿。 秋美人垂眸而坐,没有往秋蘅的方向看一眼。 四人中以淑妃为首,与来拜见的外命妇寒暄。 “有一阵子没见容宁,容宁好像又长高了。”淑妃笑看着站在福王妃身边的少女。 福王妃无奈看女儿一眼:“光长个子,我看都是蹴鞠闹的。” 容宁郡主在这样的场合毫无畏怯,笑盈盈反驳:“和蹴鞠有什么关系,明明就是随母妃。” “当着娘娘们的面,你还贫!”福王妃语气嗔怪,却掩不住对女儿的宠爱。 淑妃又与康郡王妃搭话:“去年郡王妃没来,我还说有些冷清了。” 康郡王妃忙道:“多谢淑妃娘娘惦记着。去年云儿还在南边养病,嘉宜惯爱窝在家里,出门也放心不下。” “这确实,好在今年都来了。”淑妃视线落在秋蘅身上,露出惊讶之色,“我瞧着郡王妃身边的好像秋六姑娘?” 秋蘅被点名,屈膝行礼:“秋六见过娘娘。” 一时间,诸多目光投来。 在场的贵妇贵女,有见过秋蘅的,更多是没见过的,但即使没见过,也早有耳闻。 康郡王妃淡淡解释:“前阵子我认了秋家六姑娘为义女,这孩子喜欢热闹,就一起带来了。” 听着康郡王妃解释,容宁郡主眼中闪过嫌恶。 秋六就是个一心攀高枝的,想想云园初见对她的欣赏,还邀请她加入圆团社,就想给自己一巴掌。 立于方家夫人身后的方蕊看着秋蘅的眼神更不善。 这乡下丫头竟连秋猎都能参加了,也不知施了什么手段迷惑的康郡王世子。 想到那风姿如仙的青年除了嘉宜县主只对秋蘅亲近,方蕊就心冷如冰。 一个野丫头凭什么?她也配! “原来是这样。”淑妃笑看秋美人一眼,“秋美人和秋六姑娘都来了围场,正好多聚聚。” 这对姐妹,她倒是看走眼了。 芙蓉宫初见秋六,她觉得这姑娘还算知进退,谁知一次进宫圣上就开始临幸秋美人。 若说与秋六姑娘没有一点关系,那就太天真了。 而秋美人入宫多年不争不抢,一朝与圣上亲近就抓住了这泼天富贵,也很难让她相信这真是个与世无争的。 以淑妃的身份懒得刻意为难低阶嫔妃,但那点好感也消失无踪。 果然,进了宫的女子早晚都一样。 秋美人这才看了秋蘅一眼,浅笑道:“小姑娘感兴趣的和咱们不一样,就不把她拘在妾身边了。” “贵妃娘娘到——” 内侍一声高唱,殿中突然安静。 贵妃、淑妃、德妃、贤妃,四妃虽品级相同,虞贵妃却是独树一帜的存在。 外命妇进宫拜见后妃,以淑妃为首出面招待,不是淑妃比虞贵妃有脸面,而是虞贵妃懒得应付。 后宫妃子活得这般随心所欲,可见盛宠,所有后妃加起来都不敢触其锋芒。 比如现在,本来坐着的淑妃忙站起身来,向走进来的虞贵妃问好。 她是不介意在虞贵妃面前放低姿态的,反正虞贵妃无子,来日方长。 “真是热闹。”虞贵妃美眸一扫,在秋蘅面上落定,“本宫是不是看错了,秋六姑娘怎么会在这里?” 这话问得相当直接,若是脸皮薄的小姑娘听了,多半会泪洒当场。 见虞贵妃这话是看着秋蘅问的,康郡王妃有意没有立刻回答。 碍着一双儿女的面子,她不好太过明显表露出对秋六的不喜,但也不可能处处护着这丫头。 许多人抱着看热闹的心思等待秋蘅的反应。 秋蘅面不改色,语气乖巧:“义母疼爱臣女,带臣女来见见世面。” 康郡王妃心中膈应,嘴上却不得不接着:“这个年纪的孩子都爱玩,正好机会难得……” “郡王妃真是慈爱。”虞贵妃轻瞥秋美人一眼,语气漫不经心,“倒是比秋美人这当姐姐的还上心了。” 在场贵夫人都是人精,此话一出就会意贵妃娘娘既不喜秋美人,也不喜秋六姑娘。 哦,都不喜才正常,这是一家的姐妹。 “秋美人——” “婢妾在。” “宫外约束少,你们姐妹可要多聚聚。”虞贵妃意味深长道。 她倒是好奇,因妹妹而对姐姐有了恩宠的圣上,若每日见到这对姐妹,会怎么做呢? 第93章 我要告状 有了虞贵妃那话,康郡王妃带秋蘅与嘉宜县主回到住处后,就叮嘱秋蘅记得每日去陪一陪秋美人。 “贵妃娘娘的话你要放在心上,免得让人说不懂事。” “是。” 见秋蘅没有说多余的话,康郡王妃笑了笑。 每日去陪秋美人也好,省得与云儿相处太多。 虽然收了秋蘅为义女,康郡王妃可没有彻底放下防备。作为过来人,她太清楚少年男女的情不自禁,真要有个什么也是大大头疼。 赶路的奔波令人疲惫,这一夜行宫各处都陷入了沉睡。转日一早,男人们聚在殿前广场举行秋狝仪式,女眷则开始了交际往来。 秋蘅用过早膳便去了秋美人那里。 “美人,秋六姑娘来了。”郑玉领秋蘅进来,向秋美人禀报。 秋美人放下把玩的鲜果,看着亭亭玉立的少女。 论模样,她们有相似之处,可论内心,却天差地别。 “六妹来得真早。”秋美人招招手,“坐吧。” 秋蘅走到近前坐下。 秋美人打量她一眼,笑笑:“还是六妹年轻,一点没有舟车劳顿的疲色。不像我,现在头脑还昏沉沉的。” “那明日妹妹晚些过来。” “六妹倒是听话。”秋美人语气意味深长。 秋蘅抬眸对上秋美人的眼,直接问:“姐姐是说,我听贵妃娘娘的话么?” 一旁郑玉呆了呆。 秋六姑娘说话是不是太直接了? “是啊,六妹挺听贵妃娘娘的话。”秋美人也不料秋蘅如此直白,怔了一下才道。 “贵妃娘娘宠冠后宫,妹妹不敢忤逆贵妃娘娘的意思,也是为姐姐着想。”秋蘅淡淡道。 她有些不耐烦听秋美人这么不冷不热说话了。 说到底,她想要接触的是靖平帝与虞贵妃,而非秋美人。 郑玉更惊了,不可思议偷瞄秋蘅。 与秋美人有着一两分相似的少女表情淡定,完全没有说了唐突话的忐忑。 这姑娘真勇啊——郑玉暗暗摇头,为秋蘅捏了一把汗。 “为我着想?”秋美人感觉到了秋蘅的不悦,心生火气,“六妹年纪尚小,正是自由自在玩的时候,不该太过操心别人。” 这丫头难道不知道虞贵妃心存歹意,想要看笑话? 还是说,她本就存了攀龙附凤的心思? 听出秋美人的讽刺,秋蘅神色自若:“可姐姐不是别人。” “你——”这话入了秋美人的心,令她一时竟忘了言语。 “我知道姐姐在担心什么。”秋蘅坦然与秋美人对视,“但那不会发生。” 秋美人扬眉:“六妹凭什么有这个自信?” “困难来了,总归有办法的。老话不是说,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秋美人气笑了:“那要是没有办法呢?你可知道,这是皇家。” 当年她连抗拒祖父都没有办法,何况这宫里。 “实在没有办法,那就坦然接受呗,总比还没发生就发愁,把自己愁出病来强。” 秋美人听着这无所谓的语气,再看说这话的少女无畏的神态,突然产生了怀疑。 究竟是这丫头无知无畏,还是她老了? “姐姐。”秋蘅喊了一声,拉回秋美人思绪。 秋美人沉默看着她。 “我知道虞贵妃不喜我,我听她的话只是识时务罢了,姐姐不必琢磨太多。” 这话石破天惊,骇得郑玉腿软,急忙看向四周。 还好除了他就只有两名近身宫婢,全是自己人。 这秋六姑娘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 秋美人也没想到秋蘅如此敢说,张张嘴,挤出一句话:“你心里明白就好。” 她当然知道贵妃发话不能无视,可既然无意攀龙附凤,明知秋猎时避不开与宫中打交道,为何非要来凑秋猎的热闹? 秋美人无法说服自己这个妹妹没有旁的心思,可看其眼神清澈,直言直语,又不似作伪。 “陪我出去走走吧。”秋美人心中发闷,站起身来。 出了殿门,隐隐有鼓乐号角声传来。 秋美人望了望那个方向:“这个时候狩猎应该开始了,听说贵女也有比试,六妹会参加吗?” 秋蘅摇头:“不会啊,我只骑过驴。” 一声笑响起。 吴昭仪驻足,似笑非笑看着姐妹二人。 “见过吴昭仪。”秋美人冷淡行礼。 她并没有得罪过吴昭仪,却不知为何讨了对方的嫌,总是寻她麻烦。 现在因为品阶的差距不能失了礼数,但终不必像无宠时那样任人宰割了。 吴昭仪瞥秋美人一眼:“秋美人真是福气,我们都孤单单的,你还能有妹妹陪伴左右。” 秋美人淡淡道:“托贵妃娘娘的福。” 吴昭仪呵呵一笑:“贵妃娘娘金尊玉贵的人,那样重的福气可不好接住,说不定要折损自身的。” 一直不语的秋蘅拔腿就走。 秋美人一愣:“六妹去哪儿?” 秋蘅头也不回:“我去问问贵妃娘娘,昭仪说听她的话会折福,是真的吗?” 吴昭仪一听急了:“你站住!” 这小贱人胡言乱语什么? 秋蘅却头也不回,越走越快。 吴昭仪慌了,一边追一边喊:“快把她拦下!” 跟在吴昭仪身边的宫人呼啦啦去追,留下秋美人瞠目结舌。 “美人——”郑玉也不知道该追还是不追,急忙喊了秋美人一声。 秋美人猛然回神,提着裙角匆匆追赶。 “贵妃娘娘,贵妃娘娘——”秋蘅撒腿飞奔,正遇见虞贵妃往外走。 虞贵妃眼看着秋蘅跑在前,身后追着一串人,震惊不已:“发生什么事了?” “贵妃娘娘,我要告状,吴昭仪背地里嚼舌您!”被虞贵妃的宫人拦住后秋蘅没有硬闯,扯着嗓子喊道。 离着秋蘅还有一段距离的吴昭仪一个趔趄险些扑到地上,又惊又怒又难以置信。 正常人抓到别人说话的把柄,不都是威胁一下就算占上风了,怎么会有人一点商量不打直接去告状的? “告状?”虞贵妃一听,摆手示意宫人放开对秋蘅的阻拦。 “说说吧,吴昭仪怎么嚼舌本宫了?” 秋蘅轻轻拉拉因奔跑而翻起的衣袖,愤愤道:“姐姐说托您的福我们姐妹才有相聚的机会,昭仪说听您的话折福……” 虞贵妃面无表情看向走近的吴昭仪。 第94章 掌嘴 在虞贵妃注视下,吴昭仪脸色雪白,急忙解释:“不是这样的,秋六污蔑我!” “那你说说,是怎么样的?”虞贵妃随手折了一朵花,漫不经心道。 “妾是说贵妃娘娘金尊玉贵,给出去的福气太重——”吴昭仪有些说不下去了。 有些话就是为了挤兑人的,真要当众摊开了说,就尴尬了。 都怪秋六这小贱人毫无教养,野蛮莽撞! “贵妃娘娘,吴昭仪没把话说完。”秋蘅无视吴昭仪杀人般的眼神,“她说得了娘娘的福会折损自身。这不就是说谁沾了贵妃娘娘谁倒霉的意思吗?” 虞贵妃神色淡漠看着吴昭仪:“你说这话了?” “我——”吴昭仪下意识环顾四周。 虞贵妃冷笑:“你要不说清楚,本宫就问问别人了。想来这些奴婢不敢欺瞒本宫吧?” 无论是吴昭仪的人,还是秋美人的人,听了这话皆含胸低头,大气不敢出。 吴昭仪张张嘴,只能承认:“妾是说了,但妾的意思是娘娘身份贵重,秋六她不配——” “够了。”虞贵妃打断吴昭仪的解释,“你自己掌嘴吧,让它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 吴昭仪脸色无比难看,心知躲不过,咬了咬牙抬手给了自己一巴掌。 清脆的巴掌声响起,吃痛难堪的是吴昭仪,惊惧不已的是其他人。 秋美人死死攥紧收于袖中的手,心中惊涛骇浪。 那一声声巴掌响,不只打在吴昭仪脸上,还打在了她心上。 她当然不是心疼吴昭仪,而是心惊。 被吴昭仪处处为难的情景从脑海中一一闪过,每一次吴昭仪都是趾高气扬的,居高临下的,仿佛她是可以随意践踏的花草。 她忍无可忍用蝴蝶香佩向虞贵妃示好,才躲过了吴昭仪上一次的磋磨。再然后有了圣宠,吴昭仪的针对就仅限于言语上了。 这样的改变已经让她深感有圣宠的重要,却从没想过吴昭仪会因为她吃这样的亏。 因为她,但不是她让吴昭仪吃的亏。 秋美人不由看向秋蘅。 与其他人的神色惶惶不同,一身利落打扮的少女表情淡定,仿佛听到的不是巴掌声,而是鼓乐声。 说闹就闹,她就一点不担心后果吗?不担心旁人的议论吗? 一时间,秋美人连吴昭仪自扇耳光带来的震惊都淡了,更多是对秋蘅的惊疑。 “行了。” 终于等到虞贵妃发话,吴昭仪停下自扇巴掌的手,一张脸已是肿了。 而对虞贵妃来说,这完全不值得她多看一眼。 “跟本宫来。”虞贵妃冲秋蘅所在方向抬了抬下巴,转身便走。 秋蘅目不斜视从吴昭仪身边走过。 秋美人心知虞贵妃那话是对秋蘅说的,却默默跟了上去。 六妹行事神鬼莫测,不跟着完全放不下心。 吴昭仪留在原处,眼睁睁看着一群人走远,有种丧家之犬的难堪。 这样的屈辱从未有过,都是秋六那个小贱人! 至于秋美人,她反而不放在心上。圣上那点宠爱还不知道持续多久,等失宠了有的是机会收拾! “方阳。”吴昭仪一开口,就疼得吸了一口气。 “奴婢在。” “往我姐姐那边递个话……” 小贱人只会骑驴,却巴巴跟来秋猎,今日难堪她定要还回去! 虞贵妃往外走着,回眸扫一眼秋蘅:“秋六姑娘的胆量,令人刮目相看。” “臣女只是听不得别人这般说娘娘。” “伶牙俐齿。”虞贵妃稍稍放慢脚步,凉凉目光盯着少女白净的面庞,“你以为本宫听几句挑唆,就会随着你心意来了?” “臣女不敢自作聪明。臣女知道,贵妃娘娘只会随自己心意。” 虞贵妃有些意外这回答,不由深深看秋蘅一眼。 只会随自己的心意——不得不承认,这丫头的话说到了她心坎儿上。 是啊,她在后宫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做什么都是随自己心意。 她知道秋六借她让吴昭仪吃瘪,但吴昭仪的话确实令她不爽了。 既然不爽,就掌嘴,多简单的事儿。 刚刚她也不爽,不爽一个小丫头以为成功拿她当枪使。但听了这话,那不爽突然没了。 纤纤玉手伸出,勾住秋蘅的下巴,虞贵妃语气听不出喜怒:“秋六姑娘多大了?” “回禀娘娘,臣女今年十五岁。” “十五岁啊,真年轻。”虞贵妃纤长手指拂过少女白皙娇嫩的脸颊,“小小年纪,怎么这么会说话呢?” 她是真的有些好奇了。 是无意对上了她的心思,还是深谙人心? 深宫的日子没人敢寻麻烦固然好,可时间久了也无趣,终于有个让她觉得有趣的人了。 虞贵妃收回手,嘴角噙着笑意往前走。 秋蘅识趣放慢脚步落在虞贵妃身后,与秋美人并肩而行。 虞贵妃没发话,她们只能这么跟着。 随着出了行宫,秋美人有种不知所措的感觉。 皇宫、行宫,对她来说都是牢笼般的深宫,是她日思夜想想逃离的地方,就这么走出来了? 她当然没有自由,却呼吸到了自由的空气,感受到了自由的微风。 这让她心跳加快,腿脚发软。 “贵妃娘娘到——” 四面敞开的巨大华棚下,一些臣子簇拥着靖平帝而坐,更多的人策马冲入林中,追逐猎物。 “爱妃来了。”靖平帝笑着招虞贵妃坐到身边,颇为意外看了行礼的秋蘅姐妹一眼。 “陛下怎么没去狩猎?”虞贵妃一句话拉回了靖平帝的注意力。 靖平帝哈哈一笑:“先让年轻人好好玩玩。” 马蹄声响,猎到猎物的人陆续返回。 这一场比试不难,按猎到一对灰兔的先后定名次,取前十名。 秋蘅看到薛寒一马当先,疾驰而来。 他一身玄色猎装,身下骏马也是通体乌黑,而身后是广袤的草地与山林,朝气蓬勃如初生的骄阳。 薛寒身后追着数位不甘落后的青年,同样是骏马奔驰,意气风发。 这样的场面令人心旷神怡,秋蘅也不由被吸引了目光,注视着薛寒来到近前翻身下马时,忽然听到急促的呼吸声。 第95章 秋姑娘关注第二名 是秋美人。 秋蘅余光瞥见秋美人神情紧绷,一双手用力交握。 那一瞬间的呼吸凌乱虽轻微,却瞒不过秋蘅的耳朵。 是看到什么人了吗? 秋蘅再次望向前方。 薛寒已经下马,把猎物交给迎上来的侍卫,往靖平帝所在的华棚走来。 秋蘅想了想,令秋美人失态的应该不是薛寒。 薛寒之后是一位二十多岁的劲装青年,剑眉星目,俊朗不凡。 再往后是两个平头正脸的男子,视线所及还有数人策马而来,一时看不清面容。 算上薛寒在内的四人,似乎很好推测引得秋美人情绪波动的是哪一个。 秋蘅不动声色观察秋美人,就见她紧紧抿唇盯着那俊朗青年,直到那人快要到近前才匆忙垂头。 因为离得近,秋蘅甚至能感觉到秋美人用力克制的颤抖。 那青年是谁? 秋蘅深深看了那俊朗青年一眼,把他的模样记下。 “臣皇城使薛寒拜见陛下。” “哈哈哈,不愧是朕的皇城使,轻而易举拔得头筹。”靖平帝朗声大笑。 虞贵妃饶有兴致打量薛寒:“陛下,妾记得这位皇城使是薛公公的养子吧?” 靖平帝点头:“不错。” 薛全就在靖平帝身边,虞贵妃冲他一笑:“薛公公好福气啊。” 薛全忙道:“娘娘谬赞,这小子顽劣得很。” 后面出风头就算了,头一场比试显摆什么! 薛全悄悄瞪薛寒一眼。 薛寒面上毫无自得之色,退至一旁,发现了角落里的秋蘅。 秋六姑娘怎么来了? 秋蘅的注意力却在那青年身上。 那人如薛寒一样对靖平帝行礼:“臣侍卫马军司都头林乘风拜见陛下。” 林乘风—— 秋蘅觉得这个名字耳熟,盯着林乘风默默思索。 薛寒随着秋蘅视线看向林乘风,眼中闪过疑虑。 秋六姑娘喜欢关注第二名? 林乘风——薛寒同样在心里过了一遍这个名字。 侍卫马军司中,林乘风确实是个出众的,也算家学渊源。 之后几名青年没有什么值得注意之处,直到太子的出现。 头戴玉冠的太子同样是一身利落猎装,勾勒得身姿挺拔,英气勃勃。 “儿臣见过父皇。” “第九名。”靖平帝点点头,“也不错。” 薛全又忍不住瞪薛寒一眼。 和太子一起比试,让太子得第九名,这混小子! 在座的老臣中亦有这些青年的父辈,此时心中是同样的想法:这批年轻人太差了…… 太子却笑意真诚:“谢父皇夸奖,儿臣也觉得能取得这个名次很好。” “休息一下吧。”对太子,靖平帝态度颇温和。 “谢父皇。” 靖平帝环视神色激动的一众青年,勉励一番。 受到帝王赞赏的年轻人们更兴奋了,或是下去休息,或是继续狩猎。 “快到午膳的时候了,爱妃陪朕回行宫吧。” 虞贵妃陪靖平帝上了龙辇,舒舒服服回行宫。秋美人混在浩浩荡荡的队伍中默默步行,走出十数丈回眸望了一眼。 秋蘅知道,那一眼望的不是她。 她记起林乘风的身份了,是林山林将军之子。 林将军在大夏武将中能力出众,此时还在边疆驻守。 书上记载不多,只说林将军因幼子获罪,大夏折损了一员将才。 因子获罪——秋蘅琢磨着这四个字,悄悄打量林乘风。 林乘风就是林将军的幼子,究竟犯了什么罪过,会连累到战功斐然的父亲? 他与秋美人之间,又有什么渊源? 秋蘅把林乘风怔愣的反应尽收眼底,暗暗琢磨。 靖平帝一走,场面就轻松起来,众人三三两两交谈,或起身活动一番。 那第一场狩猎取得好名次的年轻人,则被父辈小声训斥。 “谁让你赢过太子的!” 年轻人们委屈又不服气:“是太子说的,礼让没意思,既然是打猎各凭本事才有趣。” “年轻!” “单纯!” “愚蠢!” …… 因薛全随着靖平帝离开,薛寒逃过挨训,直接走向秋蘅。 “秋六姑娘随秋美人来的?” “是。” “是要四处逛逛,还是回康郡王妃那边?” “准备先回去。” “那我送你吧。” 本来薛寒过来与秋蘅说话,就有不少人竖起耳朵了,此时听到这话,个个表情复杂。 现在的毛头小子都这么直接了吗? “多谢薛大人。”秋蘅大方应下。 原先她没有让人觉得她与薛寒走得近的打算,而此一时彼一时,要救太子还需借薛寒之手,在这处处是眼睛的地方与其偷偷摸摸见面,不如放到明处。 有薛寒从细作手中救下她的事,他们有交情不算突兀。 随着二人走远,不少人摇头叹气:不像话不像话。 回去的路上,薛寒问:“怎么会和虞贵妃一起?” 这位贵妃娘娘,是他养父都要毕恭毕敬对待的人物,敬而远之才是明智之举。 “贵妃娘娘发话,要我多去陪伴姐姐。今日过去就遇到了。” 至于如何遇到,就不和薛寒细说了。 “与贵妃娘娘打交道,务必小心。” “我知道。”秋蘅顿了顿,问起林乘风,“那位得了第二名的林公子……薛大人了解吗?” 薛寒脚步放慢,语气淡淡:“不甚了解。秋六姑娘想知道他的情况?” “如果方便——”不知为何,秋蘅觉得身边少年有些冷淡。 “没什么不方便,回头我找手下问问。” 闷头走了一会儿,薛寒到底忍不住问:“秋六姑娘为何对林乘风感兴趣?” 总不可能真是因为那人得了第二名? 秋蘅沉默了许久,轻声问:“薛寒,我可以相信你吧?” 她要通过薛寒救太子,注定要有一场交心的谈话,处处隐瞒是成不了事的。 对薛寒的防备还在,但经过这些日子的来往,她相信自己的判断。她与薛寒立场或许有不同,但他绝非恶人。 在合适的时候相信合适的人,对陶大他们如此,对薛寒亦是如此。 秋蘅的话如一粒小石子投入少年心湖,令他的心荡出一圈圈涟漪。 “秋姑娘愿意信我,荣幸之至。”他轻声说。 第96章 挤兑 也许是少年的声音太轻缓,这种客气话却听得秋蘅耳朵一热,好似呢喃的燕从她心湖上轻轻飞过。 她微微垂眸,错开视线:“我感觉我大姐和林乘风认识,想知道有没有猜错。” 原来如此。 薛寒笑笑:“等我问了给你回话。” “多谢薛大人。” 眼看快到康郡王府入住的院落,秋蘅停下:“薛大人留步吧。” “明日还会去秋美人那里吗?” 秋蘅颔首:“要去的,不会待很久。” 吴昭仪把自己的脸扇成那样,暂时应该不会露面了。 “那小心些。” “知道啦。”秋蘅摆摆手,与薛寒道别。 康郡王妃不在院中,只有嘉宜县主在。 嘉宜县主正在整理采来的香草。 秋蘅陪她一边整理,一边聊着关于香的话题。 冯采星风风火火闯了进来:“表姐,阿蘅,难得来了这里,你们怎么都窝在院子里!” “我有出去的。”嘉宜县主指指整理好的香草,“我亲自采的。” 秋蘅笑道:“我也出去过,去了我大姐那里。” “这不算。走走走,烤肉去。”冯采星一左一右把二人拉起。 嘉宜县主不太想去:“天都快黑了,烤肉也不是非吃不可吧?” 和阿蘅聊聊香,鼓捣一下香材多好,人多了叽叽喳喳,吵得人头大。 “重点是吃吗?是烤肉,亲手烤肉。” 嘉宜县主看冯采星一眼:“那你会吗?” “表姐!”冯采星跺脚,“有只兔子还是我猎的呢。” 秋蘅很有自知之明喊上芳洲。 “姐姐,表姐和阿蘅来了。”带秋蘅与嘉宜县主去了烤肉的地方,冯采星欢快喊了一声。 与冯采月一起的数名贵女纷纷向嘉宜县主见礼,再矜持冲秋蘅点点头算打过招呼。 秋蘅能察觉这些贵女的冷淡,不以为意坐在芳洲身边。 芳洲一双巧手翻转,浓郁的肉香味霸道往人鼻子里钻。 “怎么这么香?” “不知道啊……” 众女悄悄往香味传来的方向瞄,只见婢女打扮的俏丽少女手抓一把肉串,串串金黄焦香,滋滋作响。 咕咚,不知谁咽了咽口水。 都只能烤个半生不熟,怎么有作弊的呢? “姑娘,好啦。” 随着芳洲清脆一声喊,众女紧紧盯着她手上的肉串。 芳洲先给了秋蘅几串,再是嘉宜县主三人,剩下两串三两口吃下,满意点头:“还好手艺没有生疏。” 众女:“……” 以方蕊为首的几位贵女离这边虽远一些,奈何烤肉的香味传得更远。 成素素走过来,双手环抱一声冷笑:“有些人就是没规矩,这种亲自动手为乐的场合,让婢女来做有什么意思?” 晌午后母亲突然接到小姨从宫中递出来的信儿,竟被秋六害得当众受辱。一个乡野村姑竟敢欺到小姨头上去了,她若不替小姨出口气,就不叫成素素! 秋蘅吃着肉串,对成素素的挑衅充耳不闻。 “姑娘要不要尝尝鹿肉?鹿肉放在石板上煎着吃别有风味。” 秋蘅忙点头:“好啊。” 芳洲笑吟吟问其他人:“姑娘们要尝尝吗?要的话我多做一些。” “要。” 随着嘉宜县主开口,暗馋肉串的贵女们忙趁机附和。 芳洲动作利落忙乎起来,本来努力尝试烤肉的贵女们默默等着,一时显得自说自话的成素素十分可笑。 成素素大感难堪,冲芳洲发作:“一个婢女张口‘我’闭口‘我’,没有半点规矩,真是有其主必有其仆!” 芳洲埋头切肉,对成素素的话充耳不闻。 秋蘅抬抬眼皮,问成素素:“成姑娘张口规矩,闭口规矩,就对规矩有这么深的感情吗?” 扑哧——低笑声起此彼伏,不少贵女心道这位秋六姑娘先不说人品如何,说话太有意思了,要是没有那些非议做个玩伴挺好。 可惜了。 而对成素素来说就不是有意思,而是挑衅了。 “那可比不上秋六姑娘视规矩如无物,身为大家贵女,与罪臣的小妾打交道。” 这话一出,气氛突然尴尬紧绷,众女不约而同去看秋蘅反应。 先有反应的是嘉宜县主:“成姑娘,你这话是不是过分了,我们阿蘅没有得罪过你吧?” 对嘉宜县主,成素素语气一缓:“县主误会了,我可不是针对谁,只是见不得有人品行不端还硬挤进我们圈子里。” “阿蘅品行如何,不是成姑娘来定的。” “但素素说的也是事实吧?”方蕊不知何时走近,对嘉宜县主就没那么敬着了,“难道秋六姑娘没有登袁家的门,没有与袁成海的小妾来往?” 有方蕊出声,成素素刚弱下去的气势立刻恢复:“何止呢,秋猎这样盛大的活动,整个永清伯府就秋六姑娘来了,不得不佩服秋六姑娘有本事。” 不远处容宁郡主面无表情站着,听了这话嫌恶皱眉。 “阿蘅会来,是因为我想要她来。她是我母妃认下的义女,也算我的妹妹,成姑娘这样说把我康郡王府置于何地?” 成素素叹气:“县主单纯善良,总把人往好处想,实际上啊,这世上大多是攀龙附凤,汲汲营营之辈。” 有嘉宜县主护着又如何,又不是康郡王妃的亲女儿,名声坏了狗都不理。 “在成姑娘眼里,来秋猎就是汲汲营营?我以为是为了走出家宅方寸之地,来体验新事物,放松心情的。” 听了秋蘅的话,成素素嗤笑:“秋六姑娘总守着一个小丫鬟烤肉能体验什么新事物?你要说是骑马、打猎,我或许就信了。” 留意着秋蘅反应,成素素把玩着腰间垂下的络子:“这样吧,我们来比一场,就比谁骑马来回更快。你若赢了,我就信你来秋猎是为了体验新事物的。若是输了——” “输了怎么样?”秋蘅问。 “若是输了嘛——”成素素眼里满是冷意,“那你就打自己两巴掌,承认自己没皮没脸!” 嘉宜县主沉下脸:“阿蘅只骑过驴,成姑娘这样是强人所难!” “只骑过驴?”成素素哈哈一笑,“原来秋六姑娘连骑马都不会,却要来秋猎呀?” 第97章 赌约 饱含讥讽的笑声从成素素口中发出,在场贵女默默看着秋蘅。 这可真是尴尬啊,若换成自己,早就无地自容,掩面而逃了。 而成素素所言也有几分道理,秋六姑娘连骑马都不会,家里也没其他人来,却巴巴跟着康郡王府过来,想攀高枝的心思确实藏不住。 秋蘅深深看成素素一眼。 这位成姑娘原先虽对她就不友善,却没如此咄咄逼人。 “不会骑马就不能来参加秋猎了?”秋蘅目光缓缓扫过众人,“成姑娘的意思,来秋猎的每位姑娘都会骑马?” “你扯别人做什么?”成素素冷笑。 秋蘅点了点头:“所以只有我不会骑马是想攀高枝。” 众女神色精彩。 怎么做到这么说自己而不感到难堪的? “因为我家里人没资格来,我来了就别有用心。”秋蘅面无表情看着成素素,“原来在成姑娘心里,出身低就是罪过啊。” “本来——” 方蕊拉了一下被秋蘅的话激起火气的成素素,冲秋蘅微微一笑:“秋六姑娘好口才,说这么多,那你到底敢不敢与素素比试呢?” “也不是不能——” 嘉宜县主也轻轻拉了拉秋蘅衣袖,冲她微微摇头。 冯采星怒视二人:“明知阿蘅没骑过马还激将,就算赢了也胜之不武!” 秋蘅举步上前,走近成素素。 成素素自信一个破落户家的女孩儿不敢伤她一根毫毛,讥笑挑眉:“秋六姑娘不躲在别人后面啦。” 秋蘅微笑:“逞口舌之快没意思,成姑娘非要与我比骑马,也不是不能答应,但赌约要改一改。” “怎么改?”成素素一听秋蘅愿意比试,放下心来。 答应就好,答应了才能看着这小贱人打自己耳光。 “我输了要打自己巴掌,成姑娘输了只是相信我来秋猎是为了体验新事物,这样不公平的赌约就是傻子都不会同意吧?” “那你想怎么样?” 秋蘅笑笑:“很简单,我输了,成姑娘打我两巴掌,成姑娘若输了,我打你两巴掌。这样才算公平公正。” “可以!”成素素不假思索应下,“今日天快晚了,就定在明日上午。” 她要输给秋蘅,才是天大的笑话。 “其实我很不解,成姑娘为何这般针对我?”再靠近成素素一步,秋蘅轻声问。 成素素亦放低声音:“那就让你死个明白,我小姨受的委屈明日定要你百倍还回来!” “小姨?”秋蘅很快反应过来,“吴昭仪?” “明日见。”担心旁人听了去,成素素不再多言,拉着方蕊转身就走。 冯采星担心拉住秋蘅的手:“你不该答应的,成素素骑术很好。” “阿蘅,我们回去吧,让大哥教你骑马。” 康郡王世子? 看够热闹的众贵女心情有些复杂。 刚刚还觉得秋六姑娘被成素素挤兑得可怜,结果人家有谪仙般的康郡王世子来教? “还是吃肉吧,芳洲煎的鹿肉都好了。”秋蘅拉着二人坐下,“这个时候了也学不了什么,与其现在一试饱受打击,还不如明日直接来。我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到时就把马儿当成驴子骑。” 嘉宜县主与冯采星对视一眼。 好像……也有道理? 二人迟疑着要不要继续劝秋蘅临阵磨枪,芳洲就招呼起来:“姑娘们快吃,凉了就不好吃了。” 众女:“……” 这丫鬟也心大,自家姑娘和别人都要打起来了,还不紧不慢煎肉呢。 成素素有句话倒没说错,这对主仆还怪搭的。 因成素素这么一闹,众贵女想吃烤肉的心思淡了,总觉得与秋蘅沾上有些别扭。 芳洲仿佛没察觉大家的尴尬,把煎得喷香的鹿肉一一递过去:“趁热吃。” 看看塞入手中卖相极佳的煎肉,众女犹豫着夹加放入口中。 拿都拿了,要不尝尝吧——真香! 见众贵女埋头吃肉,芳洲一笑,端着盘子走向容宁郡主:“郡主要尝尝吗?” “不必了。”容宁郡主看秋蘅一眼,转身便走。 “秋六姑娘的婢女与秋六姑娘一样,都挺会笼络人心呢。”心知容宁郡主对秋蘅不喜,一名贵女走在容宁郡主身旁,小声道。 另一名贵女笑问:“郡主明日会来看成姑娘与秋六姑娘比试吗?” “这样的热闹当然要看看。” 暮野四合,吃得心满意足的贵女们陆续散了,临走时冲秋蘅笑得比刚开始真诚不少,并在心里骂自己一句吃人嘴短。 “阿蘅,我们也回去吧。”嘉宜县主轻声道。 回去路上,冯采星忧心忡忡:“成素素要是赢了,定会下手很重。” 秋蘅一笑:“没事,我要赢了下手也重。” “阿蘅,你真不担心啊?” “放心吧,我骑驴技术也很好的。” “可骑马和骑驴不一样。” “无非是更高一些,更烈一些。我自幼爬树下河,还算利落,不一定就输给她。” “要是输了呢?”冯采月开口问。 “两个巴掌,我输得起。明日你们为我鼓劲就是了,这点小事今日别总想着。” 秋蘅虽这么说,等回去后嘉宜县主还是悄悄告诉了凌云。 凌云听得眉头紧皱:“明日我去看看。” 一夜间有人睡得安稳,有人睡不踏实。转日一早,秋蘅先去见秋美人,遇上了等着她的薛寒。 “我找手下了解了一下,林乘风与秋美人曾有议亲之意,二人应是有情的……”薛寒声音放得很低。 后宫嫔妃曾有心上人,哪怕是入宫以前的事,被人听去还是麻烦。 而明明说着这样令人惊心的话,薛寒心里却藏着隐秘的欢喜。 是被人信任的喜悦。 是……被秋六姑娘信任的喜悦。 “多谢薛大人。” 秋蘅告辞时,被薛寒喊住:“秋六姑娘今日要与人比试骑马的事我听说了,需要帮忙吗?” “不用。”秋蘅轻松摆摆手,“我不会输。” 望着少女离开的背影,薛寒不觉一笑。 我不会输,是他年少时在心里对自己说过很多次的话。 他们在某方面,是一样的人。 第98章 比试 秋蘅是等了一会儿才被郑玉领进去,见到秋美人的。 乍一看,秋美人竟比往日多了几分明艳,可若细看就能看出厚重的脂粉痕迹。 是没睡好? 秋蘅猜测着,不动声色行礼:“姐姐。” 秋美人望着年轻俏丽的少女晃了一下神,才挤出笑容:“六妹过来了。” “是,来陪陪姐姐。” “坐吧。” 秋蘅乖巧坐在郑玉搬来的小杌子上,令郑玉忍不住多看她一眼。 秋六姑娘真是人不可貌相啊,就看现在这乖顺样子,谁能想象昨日的壮举。 传闻秋六姑娘薅秃了西平侯府四公子的头发,他一直觉得夸张了,原来竟是他见识浅薄。 “你们都下去吧,我和六妹说说贴己话。” 连同郑玉在内的宫人退了下去。 秋美人没有立刻开口,而是端起茶盏浅浅喝了一口。 秋蘅垂眸不语。 来秋美人这里是应付虞贵妃那番话,也是多些接触靖平帝与虞贵妃的机会。 昏君与妖妃,将来她该如何做,还须多看看。 还有薛全。 身为五贼之一的宦官,送上“灵丹妙药”令靖平帝丢了性命的人,也要找机会了解。 在这里比在京中便利许多。 “昨日把六妹一个人留在华棚,是姐姐疏忽了。”秋美人开口。 眼前的女孩子明明那么年轻,却让她看不透。 她以为她乖巧,结果天不怕地不怕,她以为她快言快语,又能沉稳安静。 这般难以捉摸,会不会因为她比她想象中更聪明? 秋美人握着茶盏的手指不觉收紧,还是忍不住打探:“六妹后来怎么回去的?有没有什么有意思的事?” 秋蘅对上秋美人幽深目光:“姐姐很好奇宫外的事吗?” 秋美人心一跳,压下心虚自嘲一笑:“久居深宫,睁眼闭眼几乎没有变化,自是对宫外的事有些兴趣。” “是皇城使薛大人送我回去的。” 秋美人一怔。 皇城使? “对啊,我们是朋友。”秋蘅弯唇,“有意思的事也有。成家姑娘要与我比试骑马,赢的人可以打对方两巴掌。” 秋美人:! “六妹,你不是说只会骑驴?” 秋蘅点头:“对啊。” “那怎么还与人比试骑马,还立下那样的赌约?” 她进宫六七年,外面变化这么大吗,贵女间打赌都开始甩耳光了? “推不掉就应下了,不然被她时不时挑衅,也是麻烦。” “六妹与那姑娘有过节?” 秋蘅语气淡淡:“大概是因为她小姨是吴昭仪。” 秋美人彻底愣住,许久后才沉声道:“是姐姐连累了你。” “与姐姐没有关系。我招来的事非,我能解决。”秋蘅顿了顿,冲秋美人一笑,“若没能力解决,还是不惹事为好,姐姐说是不是?” 秋美人脸色白了白,等到秋蘅离开,双手用力抓着软枕,心中一片惊骇。 六妹察觉了她的心思吗? 可六妹才被找回来,怎么会—— 皇城使薛大人送我回去的,我们是朋友——少女以漫不经心的语气说出的话在秋美人耳边回响,令她的脸色越发惨白。 而最后,这些惊骇化作痛苦、羞耻交织的泪水,打湿了枕巾。 秋蘅回到住处换了一身骑服,在嘉宜县主等人的陪伴下去了约定之处。 “这么多人!”还没走到地方,冯采星低声惊呼。 那处广阔的草地上,或坐或站了许多人,除了比昨日烤肉时多了许多的贵女,还有不少少年郎。 此时的笑闹声就是这些少年发出的,甚至有几人玩起了蹴鞠。 “这个成素素,就是想让更多人看阿蘅受辱!”反应过来后,冯采星气道。 “秋六姑娘来了!”有眼尖的高喊道。 当即无数道视线投来,活泼如冯采星都有些不自在起来。 成素素嘴角噙着冷笑走来:“还以为秋六姑娘身体不舒坦,过不来了。” 她想过秋六称病不来的可能,好在是来了,不枉她把打赌的事传出去,引来这么多人。 秋蘅看她一眼,淡淡道:“成姑娘话真多。开始比试吧,省得让大家久等。” 听到这话,脸皮薄的贵女神色讪讪,那些少年则嘻嘻哈哈起哄:“就是啊,别让我们等久了,等会儿还要打猎蹴鞠呢。” 几个蹴鞠的少年此时也停了,其中就有崔二。 崔二脚尖点球,目不转睛盯着一身樱红骑服的少女,口中喃喃:“比我还能惹事呢。” “崔二,说什么呢?”一旁同伴问。 “没什么,看热闹看热闹。”崔二故意说得轻松,心却莫名揪着。 听说秋六若是输了,要挨巴掌。早知道他和秋六打赌了,打也是他来打,为自己被拒婚出口气,怎么也轮不到成素素那疯婆子。 大不了,他打轻点儿。 众目睽睽之下,两匹马被侍卫牵来。 成素素抬抬下巴:“一样的军马,别说我欺负你。” “成姑娘想得周到。” “少废话。”成素素利落上马,坐于马上神采飞扬看着秋蘅。 秋蘅不紧不慢踩着马镫上了马,抓紧缰绳。 成素素忍不住笑:“秋六姑娘可要抓好了,别掉下去。” 秋蘅一笑:“放心,掉不下去。” “前方各设了十面旗,成姑娘这边是粉旗,秋姑娘这边是蓝旗,一趟往返,谁取下的旗子多谁获胜,若旗子数目一样,以先返回者为胜。二位准备好了吗?” 得到回应,讲解规则的姑娘用力一敲铜锣。 锣声震耳,两匹骏马冲了出去。 一开始还是一马平川,很快第一面斜插入木杆的旗子出现在眼前。 冯采星紧张得抓紧姐姐的手:“能拿到,能拿到……” “好!”一阵喝彩响起。 马背上一红一粉两道身影,手中都多了一面旗。 成素素把旗子插入挂在骏马一侧的囊中,得意瞥了秋蘅一眼,发现秋蘅也拿到了旗子不由一愣。 不是说没骑过马,怎么可能拿到旗子? 小贱人骗人! 意识到这一点,成素素大为恼火,可就这么一愣神的瞬间,那骏马就载着秋蘅如风般拉开了距离。 冯采星揉揉眼睛:“姐姐,我莫不是眼花了,阿蘅好像在前边……” 第99章 巴掌不能免 秋蘅骑马跑在前,成素素追在后。 因为落在了后面,成素素更能把秋蘅骑马取旗的动作瞧得清清楚楚。 那般利落,那般从容。 这个骗子! 怒火腾腾上涌,成素素用力咬着牙拼命追赶,却发现怎么也追不上,更气的是前头骏马也没拉开太多,就这么晃在她眼前,晃得她想杀人。 啪嗒一声响,马蹄哒哒下那般轻微的声音,落入成素素耳中却如惊雷。 她的脸色瞬间惨白,手脚一片冰凉。 刚刚的分神,旗子没抓稳,掉地上了。 而前方那道樱红身影拉得更远了。 不行,她绝不能输! 成素素扬手甩出一块带尖的石子。 这石子是她早准备好的。 她没想过会输,但觉得两巴掌太便宜秋六了。她很期待看看不会骑马的秋六遇到因吃痛而受惊的马儿,会是什么结果。 现在用也一样,就让大家看看什么叫反败为胜。 胜之不武?呵,秋六欺骗在先,怨不了她。 成素素心中飞快闪过这些念头,眼神冰冷。 前方的右侧便是最后一面旗子,冯采星激动得摇着冯采月和嘉宜县主的胳膊:“姐姐,表姐,你们看到没,阿衡要赢啦!阿蘅——” 兴奋的声音转为惊恐,更多惊叫声传来。 就在秋蘅身体侧倾,伸手去取那面蓝色旗子之际,身下马儿突然高高扬起前蹄,把她甩了出去。 “阿蘅!”一直静静而立的凌云向秋蘅跑去。 比他更快的是薛寒。 可这样的距离,到底鞭长莫及。 众人眼睁睁看着被甩离马背的少女不知怎么又折回,整个人挂在马身一侧,随着受惊的马儿上下颠簸。 这样惊险的场面令尖叫声连连,不少贵女吓得捂住了眼睛。 这些说来话长,其实不过一瞬间,众人的惊骇还没结束,薛寒与凌云尚未奔至跟前,那挂在马侧似乎随时都会坠落的少女身体一扭,竟重回到马背上。 石子到底不是飞镖、暗箭等物,那马儿因突然吃痛受惊,到这时也恢复了正常,带着背上的少女跑过薛寒,跑过凌云,跑向了终点。 秋蘅下了马,很快有侍卫把马儿牵到一旁仔细检查。 成素素紧随其后,骑马跑来。 秋蘅静静看着翻身下马的成素素,眼神冷然。 不过是少年人间小小斗气,没想到这位成姑娘出乎她意料的心狠手辣。 “阿蘅,你没事吧?” 秋蘅很快被嘉宜县主几人围住。 “没事。” “那时看你都飞出去了,怎么像会戏法一样又回去了?”冯采星一脸后怕问。 而这也是所有亲眼看到那惊险一幕的人都好奇的问题。 “我的脚还勾在脚蹬上,情急之下好像比平时灵活许多,稀里糊涂就折回去了。” 冯采月心有余悸摇头:“这也太惊险了。” 嘉宜县主扶住秋蘅胳膊:“阿蘅,以后还是不要比试这些了。” 薛寒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这马出了什么问题?” 检查过马儿的侍卫回道:“没发现问题。” 听了这话,成素素勾了勾唇角。 石子随处可见,以她的力道也不会给马造成伤痕,能查出什么才怪。 只可惜秋六运气太好,竟然没摔下马。 “成姑娘,我来收彩头了。”冷清清的声音响起。 成素素猛转向秋蘅:“彩头?我记得定下的规矩,谁到最后拿到的旗子多才算赢,而不是以快慢论。” 刚才那种情况,秋六取到的那些旗子定然掉落一地,而她手握八面粉旗,秋六拿什么赢她? 对面少女深深拧眉:“成姑娘是不是眼瞎?” “你说什么?” “说你眼神不好。我取了十面旗子,还比你更快返回,难道胜负还有争议?” “十面?你哪来的十面旗子。” “手上啊。”秋蘅晃了晃手中蓝旗,“成姑娘要不数一数?” 成素素下意识数起来,数到最后见鬼般看着秋蘅:“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秋蘅把手中蓝旗全塞入成素素手中:“那成姑娘重新数。” “这不对!”成素素一把扬了旗子,声色俱厉,“你作弊!” 她说着环顾众人:“大家都看到了吧,秋六姑娘刚刚险些坠马,那马儿还上蹿下跳,囊中的旗子怎么会一面都没掉出来?” 众人一听,不由点头。 刚刚发生的一切太快了,他们注意力都在秋六姑娘要坠马上头,完全没留意到旗子如何了。 但成素素说得有道理,马儿跳成那样,旗子不可能一面都没掉吧? “确实掉出来几面旗子,但没落地就被我接住了,不算违了规矩吧?” “不可能!”成素素完全无法相信这么离谱的事,“你那时都要坠马了,怎么接住的旗子?” 秋蘅微微一笑,耐心解释:“我被甩出又折回去时,刚好几面旗子从囊中甩出来,就下意识抓了一把。” 成素素竖眉:“随便一抓就全抓到手里了?你这话傻子才信!” “那成姑娘说说,我这十面蓝旗怎么来的?我记得这场比试的规矩和所需之物都是成姑娘准备的吧,难道我未卜先知在身上藏了一模一样的旗子?” 成素素被问住,又不甘心:“怎么会这么巧?” “俗话说无巧不成书。”秋蘅弯唇,“如果这句俗话还是不能说服成姑娘,那只有一个解释了。” “你说。”成素素握拳。 她就不信还能有什么合理解释! 秋蘅微微偏头,有种理直气壮的天真:“老天眷顾我呗。” 成素素气得浑身一抖:“你——” “我看到了。”一道男声突然响起。 众人看向出声的人,皆吃了一惊。 是那位薛皇城。 薛寒走过来:“我准备去制止惊马救秋姑娘时,亲眼看到她重新坐上马背前把甩出的旗子抓到了手里。” 成素素盛气稍落:“薛大人就不会看错了?” 薛寒脸色冷下来:“成姑娘是说,我皇城使薛寒眼力不够?” 成素素神色数变,一咬牙:“好,就算你赢了。可你欺骗在先,这比试算不得数!” “我欺骗在先?” “你说你只骑过驴,不会骑马。” 秋蘅摇头:“我没说我不会骑马。” “昨日听到这话的人还在呢,你还当众扯谎!” “看来成姑娘不光眼神不好,脑子也不好。我昨日说我只骑过驴,县主她们不愿我与你比试,说的也是我没骑过马。无论是我还是我的朋友,都没说过我不会骑马。成姑娘好好想想,是不是这样?” 听了这话,昨日在场的人下意识回忆起来。 “好像真的是这样……”不知谁小声说了一句,在大家为了看热闹而不约而同保持安静的此时格外清晰。 成素素脸色铁青,怒视一脸平静的少女:“你给我下套?” 秋蘅叹口气:“从头到尾,都是成姑娘逼我答应。正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我也问问,成姑娘一心认为我不会骑马却非要与我比试,是不是一开始就存了欺人之心?” 今日来看比试的人很多,当即就有不少人问起昨日打赌的种种细节,听完后低声议论着。 随便几句议论飘入成素素耳中,令她的脸色更加难看。 “成姑娘可愿赌服输?”秋蘅扬声问。 “我——”成素素脸色青了又白,白了又红,狠狠一咬唇,“行,这次算我大意了!” 她倒要看看,一个落魄户家的野丫头敢不敢打她巴掌。 成素素这个念头才落,秋蘅已是扬起手,毫不犹豫甩了她两巴掌。 巴掌声清脆响亮,不只打懵了成素素,还看傻眼了众人。 第100章 入山林 好一会儿,不知谁喃喃:“真打啊……” 成素素捂着火辣辣的脸颊,疼痛、屈辱之下眼泪不觉掉下来,双眼通红瞪着一脸若无其事的少女:“秋蘅,你竟敢打我!” 秋蘅讶然:“成姑娘为何这么说?我这明明是收打赌的彩头,怎么是打你呢?昨日打赌若是以银钱为彩头,那我收的就是金银了。” 崔二不觉点头:“有道理。” 一旁同伴侧目。 崔二用高声掩饰心虚:“难道不是吗?” 成素素含怒看向崔二。 这个纨绔子,竟向着秋六说话! 还有皇城使薛寒,也帮着秋六! 还有康郡王世子! 成素素输了比试,众目睽睽之下挨了巴掌,心中屈辱愤怒无处宣泄,冷笑起来:“秋六姑娘有本事啊,骑马遇险有薛大人与康郡王世子奋不顾身相救,还有崔二公子言语相帮。” 这话说得就引人遐思了。 崔二性子急,直接跳起来:“谁言语相帮了?成素素,你不要胡说!” “刚刚说秋六的话有道理,难道不是你说的?”成素素质问。 要算起来,她家与崔家还有些交情,这个崔二却向着秋六! “是我说的啊,因为秋六姑娘的话本来就有道理嘛。你与她的赌约若是金银,输了不就不用挨耳光了。”崔二理直气壮总结,“我这是帮理不帮亲,不然凭咱两家的交情,我该帮你说话咧。” 成素素气得手抖,看向薛寒。 薛寒语气淡淡:“若遇险的是成姑娘,我身为皇城使也不会袖手旁观。” 成素素张张嘴,没了话说。 秋蘅冲薛寒屈膝行礼:“多谢薛大人愿意挺身而出。” 薛寒扬唇:“没有帮上秋姑娘的忙。” 成素素眼神一闪。 有问题,薛寒绝对有问题,刚刚对她说话的语气可不是这样的。 “谢的是薛大人救人之心。”众人瞩目下,秋蘅大大方方道了谢,走向凌云。 刚刚不顾一切的奔跑,使凌云鬓边多了一缕乱发,却无损他出尘的气质。 他含笑看着走来的少女,眼神专注。 “也多谢凌大哥。不过凌大哥以后可不要这么冒险了,受惊的马儿没有理智,容易伤到人。” 凌云笑着点头:“好。” 薛寒:? 很快几名姑娘围到秋蘅身旁,挡住了薛寒的视线。 “阿衡,我们回去吧,一起研究一下新香。” “什么时候都能研究新香,难得出来了,当然是打猎去。走走走,去猎两只兔子,到时候让芳洲给我们烤兔腿吃。” 冯采月一脸无奈:“采星,阿蘅刚比试完,马儿还受惊了。” “不骑马,我们进林子,说不定还能猎到狐狸呢。” …… 女孩子们的谈笑声传入耳中,薛寒默默转身离开。 那些流言蜚语,似乎从不会给秋六姑娘造成困扰,只有内心很坚定的人才会如此吧。 薛寒走回去,见到了冷着脸的薛全。 “寒儿去哪儿了?” “听闻成家姑娘与秋六姑娘比试骑马,孩儿过去看看。” 薛全火气稍缓。 这小子虽心思野了,好在没对他扯谎。 “小姑娘比试玩闹,你去看什么?为父早就提醒过你,那个秋六姑娘不简单。” 那乡下来的野丫头,该不会真把寒儿的心勾住了吧? 薛寒一脸坦荡:“虽是小姑娘间的比试,却去了许多人看,且都是各府公子贵女。孩儿担心人多出乱子,若是伤着哪个,传入今上耳中难免扫了今上来秋猎的兴致……” “你倒是周到。”薛全虽觉得薛寒的说辞无懈可击,心里还是不踏实,“寒儿,容为父再提醒你一次,莫要与那位秋六姑娘走得太近。” 他薛全的养子,将来传承他姓氏香火之人,婚姻大事定不能草率了。 “孩儿知道了。” “今日会猎大型走兽,去参与参与,若有所得也能令今上高看你一眼。” 狩猎那些凶兽,太子就不会参与了,薛全自是乐见养子出彩。 “是。” 不便出门的秋美人也在等消息。 郑玉从比试骑马的地方赶回来:“回禀美人,六姑娘她赢了!” 秋美人深深看郑玉一眼。 六妹赢了固然好,可郑玉是不是过于雀跃了些? “说说具体的。”秋美人想到秋蘅说只会骑驴,难免好奇。 郑玉兴奋描述着亲眼看到的情景:“……美人没瞧见,当时别提多惊险了,六姑娘就这么挂在马儿一侧,随时都要掉下去啊……” 秋美人越听越心惊。 六妹若真的掉下去,轻则受伤,重则丧命…… “六姑娘居然重回了马背,旗子也一面不落,漂漂亮亮赢了成姑娘。”说到最后,郑玉不禁与有荣焉。 秋美人喉咙发紧:“六妹真是——” “老天眷顾!”郑玉下意识接话,察觉秋美人的诧异,忙道,“是六姑娘说的,成姑娘听了嘴都气歪了。” “那赢了之后——” “六姑娘打了成姑娘两巴掌。” 提到这个,郑玉更觉激动了。在这后宫,他只见过贵妃娘娘打人这么利落。 “下去吧。” 独处室中,秋美人呆坐了一会儿,笑着摇了摇头。 是她看低这个妹妹了。 但那成家并不好惹,只怕以后还会寻六妹麻烦。 想着这些,秋美人又难免忧心。 此时的秋蘅一行人,心情是最好的。 这一片山林不算大,已有禁军先把大型走兽驱赶过,正适合贵女们小打小闹。 秋蘅跟着冯采星往林中走,时而会遇到其他人,其中就有容宁郡主。 “郡主要不要与我们一起?”冯采星见容宁郡主没有同伴,只带了两名护卫,开口邀约。 容宁郡主看一眼秋蘅,冷淡摇头:“不必了,我不打算打兔子。” “那好吧,郡主注意安全。” 容宁郡主点点头,往山林更深处去。 冯采星望着容宁郡主的背影喃喃:“郡主不会真想猎狐狸吧?狐狸生性狡猾,这么多人进林子动静大,寻不到狐狸踪迹的。” 还是打兔子吃肉实惠。 正这么想着,一只灰兔一闪而逝没入草丛,冯采星急忙去追。 秋蘅心思并不在此,只默默跟上,往前走了没多久忽听一声惨叫。 第101章 遇熊 这声惨叫把几人都听愣了。 紧跟着惨叫的是一声闷吼。 “这是什么声音?”冯采星紧张问。 秋蘅已经反应过来。 是熊! “采星,照顾好县主和采月姐姐。”撂下一句话,秋蘅往声音传来处奔去。 那是容宁郡主前去的方向,惨叫的男声应该是她的护卫。 容宁郡主以公主身份和亲西姜,西姜毁约后愤而刺杀西姜王惨死,所为令人钦佩。此时遇险,她不能袖手旁观。 “阿蘅,你去哪儿?” 冯采星要去追,被冯采月拦住:“不要添乱,那吼声虽没听过,不知道是何野兽,但定是凶兽。” “可阿蘅还不如我呢,我好歹会些拳脚。”冯采星要急哭了。 嘉宜县主反而镇定些,吩咐跟着她的护卫:“快去看看,保护好阿蘅!” 这片山林稀疏平缓,又提前驱赶过不够温顺的走兽,就是为了让贵女们尽兴玩耍,因而贵女们几乎都是结伴而入,没有带丫鬟。嘉宜县主和容宁郡主一样,只带了两名护卫。 两名护卫有些犹豫。 嘉宜县主厉声道:“愣着干什么,都去!” “是。”两名护卫追着秋蘅去了。 秋蘅赶到时,看到的情景令人心惊。 容宁郡主的一名护卫躺在地上,生死不知,另外一名护卫挡在容宁郡主身前,面对着明显处于愤怒中的黑熊危在旦夕。 秋蘅捡起地上一颗掉落的野果向黑熊砸去。 那果子只有拳头大,若砸在黑熊身上只会不痛不痒,偏巧一下子砸在了黑熊的鼻子上。 黑熊愤怒冲向秋蘅。 秋蘅早有准备,拔腿就往前跑。 护着容宁郡主的护卫再也支撑不住跌坐在地,捂着伤口疼得抽冷气。 容宁郡主一张脸比雪还白,抓起混乱中掉落在地的弓箭,心一横拔腿欲追。 秋蘅是为了救她,她不能不管了! 可才迈出一步,容宁郡主就腿一软摔到了地上。 刚刚死亡笼罩的阴影太深,深到身体产生了无法克服的恐惧。 容宁郡主狠狠捶了自己一下。 好在这时,嘉宜县主的两名护卫赶到了。 “郡主,您没事吧?” “我没事,有一只受伤的熊突然闯了过来,秋六姑娘把它引走了,你们快去救人!” 两名护卫顺着容宁郡主手指的方向追去。 秋蘅在前面跑,黑熊在后边追。 看起来笨拙的大熊,其实跑得非常快,若换了寻常人早就被追上了。而秋蘅随着福伯习武,最擅长的是轻身功夫。没有了旁人在,她放开速度带着黑熊在林中绕来绕去,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纵身一跃上了树。 气急败坏的黑熊跟着爬,往上爬了一段默默滑下来。 树太细,撑不住。 黑熊仰头吼了一声。 秋蘅气定神闲看着下方愤怒的黑熊,就见黑熊用力一撞树干。 知道熊会爬树,秋蘅特意挑的这棵细树,被黑熊这么一撞立刻摇摇欲倒。 秋蘅估量一番,这树应该还能撑几下的样子,一手抓着树杈稳稳坐着,只等树被撞断就跳到相邻不远的树上去。 黑熊更生气了,一边吼一边撞树。 秋蘅听到了咔嚓声。 看来要被撞断了。 “这里!”急切的喊声响起,嘉宜县主的两名护卫赶到了。 其中一名护卫见秋蘅栖身的树渐渐歪倒,情急之下把刀掷向黑熊。 黑熊感知到危险转身,直奔那名护卫而去。 “分开来牵制这黑熊!”那名护卫一边跑一边对同伴喊。 同伴会意,眼见那名护卫要被黑熊追上,就上前给黑熊一下,随后撒腿就跑。 秋蘅见二人配合得当,暂无危险,放下心来。 就在这时,挨了黑熊数下猛撞的树终于倒了。 因两名护卫把黑熊引走了,秋蘅提气准备跃到另一棵树上,却在跳离倾倒的树之际瞥见了飞奔而至的劲装少年。 薛寒! 都不必看清楚脸,秋蘅就反应过来是何人。 天杀的,薛寒又来救她了! 秋蘅当即放松身体任由自己坠落,只来得及在心里骂了一句,就稳稳落入了薛寒怀中。 巨大的冲击力之下,薛寒抱着秋蘅连退数步,才稳重身体。 “没事吧?”天地转换之际,耳边是少年带着急促喘息的声音。 秋蘅心中那点无可奈何的懊恼一下子消散了。 以薛寒的身手,呼吸乱成这样,可想而知是如何拼尽全力奔来。 他为救她如此尽心,她似乎也只能原谅他专来克她了。 秋蘅认命般在心中叹了口气,回答薛寒的话:“没事。” “那就好,那就好。”薛寒连说两句,心还跳得厉害。 不是因为这样的亲密接触心乱,而是后怕。 他为了应付养父去参与狩猎,刚过去就发现一片混乱,说是围猎的黑熊挣脱出去,跑到另一片林子中去了。 而那片山林,是专供贵女玩乐的。 随参与围猎的众人赶过去后,就听说秋六姑娘为了救容宁郡主把黑熊引走了。 本来只是担心有人出事的急切在那瞬间化作抡起的铁锤,重重砸在他心上。 砸得他心神俱碎,只记得奔跑。 快一些,再快一些。 这一次他长大了,有能力救下她了。若再错失,他绝无法原谅自己! 还好,还好她没事。 薛寒心情激荡,不觉更用力拥紧了怀中的姑娘。 秋蘅正要提醒薛寒放她下来,却察觉对方把她抱得更紧了。 “薛——”秋蘅才吐出一个字,就发现抱着她的少年红了眼睛,要说的话一下子卡在了喉中。 薛寒……哭了? 这是为什么? 秋蘅抬眸看着眼中隐有泪光的少年,忘了要说的话。 惊喜的声音突然响起:“阿蘅在那里!” 薛寒猛地回神,忙把人放下。很快一阵香风刮过,好几位少女围住秋蘅,把他挤到了一边去。 “阿衡,你没事吧?”冯采星拉着秋蘅的手上下看个不停。 嘉宜县主与冯采月脸上也有泪痕。 “我没事。”秋蘅望向不远处沉默的少年,“我一着急爬到树上去了,那黑熊用力撞树,把树撞倒了。还好薛大人及时赶到,接住了我。” 及时赶到——秋蘅的话在薛寒心中回荡,令满心的恐惧一点点褪去。 第102章 秋姑娘就是最瞩目的星 薛寒捏着拳头,心中波澜起伏。 她说,还好他及时赶到…… “薛大人,多谢你救了阿蘅。”嘉宜县主冲薛寒屈膝行礼。 “应该的。”薛寒微微颔首,已恢复了冷静。 “秋六姑娘——”一道女声响起。 秋蘅理了理微乱的发丝,看向开口的人。 容宁郡主一步步走来,到了近前,深施一礼:“多谢你救了我。” 说出这话,容宁郡主有些尴尬。 就在刚刚的事发生之前,她对秋六姑娘还心存鄙视,认定对方是妄图攀龙附凤之辈。 她知道很多人就在林中,能听得到护卫的惨叫声,可最先赶来的竟然是秋六姑娘。 那时的她危在旦夕,顾不得多想,可当亲眼看着秋六姑娘把熊引走,给她造成的冲击不比突然遇到黑熊发狂袭人来得小。 一心汲汲营营之人,怎么可能做到如此地步。 是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容宁郡主羞愧又尴尬,等着秋蘅的回应。 先前容宁郡主的态度秋蘅很清楚,但并没往心里去。 她要做的事如攀陡峭高峰,艰难险阻,注定会做许多出格之事。若处处在意旁人眼光,那就什么都不必做了。 “若是其他人,我也会救。”秋蘅平静说出这话。 冯采星扑哧一笑:“阿蘅,你这话和薛大人对成素素说的一样。” 本是无意的一句话,却让秋蘅与薛寒不觉对视一眼。 容宁郡主瞪冯采星一眼,嗔道:“采星,你说什么呢!” 这不是把她和成素素相提并论了。 她对秋六姑娘是误会,不够了解,成素素是故意为难,欺负人。 这怎么能一样呢? 最初的尴尬过了后,容宁郡主不是个扭捏性子,看着秋蘅认真道:“秋六姑娘,先前是我误会你了,我向你赔不是。” “郡主客气了。那只熊——” “被围杀了。”提到那只黑熊,容宁郡主仍然心有余悸,因而对秋蘅的救人之举更加感激。 “我们先离开这里吧。”嘉宜县主开口。 一行人往外走,林子外站了许多人。有听到惨叫与熊的吼声离开山林的贵女,也有追着黑熊过来的男人们,更多是听说出事赶来的护卫。 眼看着秋蘅等人出现,无数道视线落在她身上。 “看到没,那个穿樱红骑装的就是秋六姑娘。” “不像啊,看着柔柔弱弱的,竟敢引开黑熊啊?” “那是怎么从黑熊掌下活下来的啊?” “不知道啊,无法想象。” 其中有个和冯采星同为圆团社的贵女,好奇心驱动下大着胆子招手:“采星,采星——” 冯采星听到喊声,对嘉宜县主等人道:“你们先回,我过去一下。” “你也早点回,今日乱子太多,莫要再生事了。”冯采月叮嘱一句。 “知道啦。”冯采星快步走过去,问那贵女,“怎么啦?” 众女立刻把冯采星团团围住:“采星,快说说秋六姑娘是如何从黑熊掌下脱险的!” 冯采星正为秋蘅熊口脱险心情激荡,恨不得拿个大喇叭说,闻言正中下怀。 “阿蘅爬到树上去,躲开了黑熊的袭击。” “哇,秋六姑娘还会爬树啊?” “肯定会呀,阿衡在南边乡野生活了那么多年,爬树还不是必备的本事嘛。” “这么说,南边生活的人都会爬树啊!” “估计是。你们忘啦,阿衡还会凫水呢。” “对对,我想起来了,七夕的时候秋六姑娘不是下水把她姐姐救了上来。” “秋六姑娘会的好多啊。” “我怎么听说,黑熊也会爬树呢?” 冯采星一听,更得意了:“所以阿蘅聪明啊,专门挑了一棵细树爬上去。那黑熊也不傻,见树太细不敢爬,就一直撞树……” 众女听着其中惊险,时不时惊呼。 “就在树被撞倒时,护卫们还有薛大人赶来了……”冯采星终于说到了最后。 抽气声此起彼伏:“这也太惊险了。” 冯采星一笑:“可不是。阿蘅险些坠马时怎么说来着,老天眷顾!” 众贵女不约而同点头:“还真是。” 冯采星一走,掌握了第一手八卦的这些贵女很快又被相熟的人围住,秋六姑娘如何引走黑熊,如何逃脱的种种细节被越来越多人知晓。 崔二默默听着,后悔了。 秋六姑娘这样的胆识与人品,合该是他的媳妇。不该知难而退的,他要再求双亲为他去提亲! 容宁郡主才与秋蘅等人分开,就在半路遇到了闻讯赶来的福王妃。 “容宁,你没事吧?”快走了一路的福王妃气喘吁吁,眼圈通红,见到女儿眼泪就掉了下来。 与福王妃一起的还有康郡王妃以及几位贵夫人。 几位贵妇的着急或真或假,无论心中怎么想,听说容宁郡主遇险的消息,正与福王妃一起喝茶闲聊的她们都不可能置身事外。 “母妃,我没事,就是两个护卫一重伤一轻伤。”在母亲面前,容宁郡主一直紧绷的情绪一松,也掉了泪。 “你没事就好,没事就好。”福王妃后怕揽住容宁郡主,手还是冰凉的。 天知道她听闻女儿遇险的心情,那般滋味再不想体会了,等回去就去寺庙、道观上香,拜谢神佛保佑容宁。 “母妃,是秋六姑娘救了我。” 福王妃一愣,不由看向康郡王妃。 康郡王妃惊呆了。 秋六姑娘?她那个便宜义女? 一双手用力握住康郡王妃的手:“郡王妃,请带我去见一见秋姑娘。” 郡王妃看着福王妃热切的眼神,好似做梦一般。 她一直不大瞧得上的义女,成了容宁郡主的救命恩人? 要知道这一辈宗室,与今上最亲近的就是福王。 定了定心神,康郡王妃客气道:“哪用王妃过去。容宁受了那么大惊吓,王妃先带她回去安顿一下,等会儿我带阿蘅过去。” 福王妃到底心疼女儿,听康郡王妃这么一说,没再坚持:“实在惭愧,本该亲自去向那孩子道谢的,那我就等着郡王妃带秋六姑娘过来了。” 与福王妃分开后,康郡王妃立刻赶回去见秋蘅。 第103章 世子生气了 康郡王妃回到住处,看到的是站在嘉宜县主院中的凌云。 “云儿怎么在这儿?” 凌云脸色发白:“听闻阿蘅遇险,儿子来看看。” 康郡王妃拧眉:“你脸色不好,是不是跑回来的?” 凌云没吭声。 康郡王妃有些气:“云儿,你自幼就身体弱,好不容易养得差不多了,怎么能不爱惜自己?” 那丫头就让云儿这么上心? “母妃别担心,儿子对自己的身体有数。” 康郡王妃知道儿子是个有主意的,当着一众下人的面没再多说,问道:“县主她们呢?” 一名婢女回道:“回禀郡王妃,县主和秋姑娘在沐浴。” 康郡王妃交代婢女:“等她们收拾好了,让她们去我那儿。” “是。” 临走时,康郡王妃看一眼凌云。 凌云站着不动:“儿子在这里等等,到时候和嘉宜她们一起去母妃那里。” 康郡王妃点点头,抬脚走了。 凌云静静站在院中海棠树下,立在门口的婢女们光明正大欣赏世子美貌。 世子就是这点好,温和内敛,从不会计较她们多看几眼。 一名婢女从屋中走出,对凌云屈膝行礼:“世子,县主和秋姑娘收拾好了,请您进去。” 凌云微一颔首,快步而入。 “大哥。”见到凌云,嘉宜县主和秋蘅齐声打招呼。 凌云定定看着秋蘅,声音微沉:“阿蘅,你跟我来。” 秋蘅看嘉宜县主一眼。 嘉宜县主投以同情的眼神,用口型无声道:“去吧。” 大哥好像生气了。 秋蘅与凌云相处那几年,也没见他这么严肃过,默默跟着去了西屋。 “凌大哥——” “阿蘅还记得我是你大哥。” “那……你生气啦?” “我不该生气吗?当时那么多人,你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姑娘竟敢跑过去把熊引开,就没想过万一被追上呢?或者黑熊撞断树时薛大人他们没有及时赶到,你会如何?” 秋蘅老实听着,一副乖巧模样。 凌云见状更气了,既气她,更气自己。 “阿衡,你不要给我装乖巧。你遇事就冲在前面,有没有想过万一出事,在意你的人会伤心?” 他认识她时,她就是活泼调皮的性子,乖巧都是糊弄人的。 “凌大哥,我错了。”秋蘅利落认错。 “阿蘅!”凌云加重语气,正色道,“你这样会让我担心。” 秋蘅愣了愣。 认识这么久,凌大哥从来都是内敛淡然的,鲜少这般直白表露情绪。 有感动,也有见到凌云另一面的疑惑与新奇,秋蘅语气亦郑重起来:“凌大哥,我不是瞎逞能。当时容宁郡主和她的护卫命悬一线,我多争取些时间撑到援兵赶来,这是最好的结果。” “要是撑不到呢?” “不会的。林子中人不少,赶过去要不了多少时间。我冒些风险救下三条人命,还是值得的。” “要是有万一呢?你可知道,黑熊跑得比人快。” “我自幼就漫山遍野疯跑,比一般人跑得快,那只黑熊还受伤了。” “就算如此,还是太冒险了。阿蘅,当时比你更合适去救人的大有人在。” 秋蘅沉默了一瞬,平静道:“凌大哥,并不是更有能力的就更乐意去救人的。” 若能者愿意多劳,大夏不会走向那炼狱般的末路。也就不用她一个本来无忧无虑的乡间丫头背负这些了。 “凌大哥也不愿见到容宁郡主出事吧?” “自然不愿。”凌云与秋蘅对视,一字字道,“但我更不愿你出事。” 这般直白的关心,令秋蘅有些赧然,微微垂下眼帘:“那我以后遇事多思量,不让大哥担心。” 凌云弯唇:“阿蘅别忘了今日说的话。母妃等你们过去,走吧。” 去往康郡王妃院子的路上,嘉宜县主悄悄问秋蘅:“大哥说什么了?” 秋蘅扫一眼恢复了淡定的凌云,小声道:“骂我逞能。” 嘉宜县主一笑:“大哥是真担心了。” 凌云对二人的小声嘀咕只能装作听不见,默默加快脚步。 康郡王妃喝茶坐等,一听世子三人到了,忙让请进来。 “母妃(义母)。”三人齐齐问好。 康郡王妃视线落在秋蘅面上:“阿蘅没事吧?” “让义母担心了,阿蘅没事。” “来我身边坐。” 秋蘅走过去。 康郡王妃仔细打量换上家常裙衫的少女,犹觉得难以置信。 看着娇花一样的小姑娘,如何做出那等惊人之举? “阿蘅还真是令人刮目相看。”康郡王妃笑着赞了一声。 不管多么匪夷所思,这丫头救下容宁郡主已是人尽皆知,康郡王府面上也有光彩。 康郡王妃头一次生出有这么个义女也不错的念头,余光瞥见一旁的儿子,警惕心又上来了。 倘若云儿对这丫头少些关心,那她对这个便宜义女会更满意些。 “福王妃十分感念你对容宁郡主的相救,想亲自向你道谢。你和嘉宜这就随我一起过去吧。” 福王妃——秋蘅在心中默念,对将要与福王妃打交道心生期待。 书上记载,薛寒的结局就是因杀福王被诛。而对薛寒杀害福王的动机,她没有从故纸堆中找到答案。 那就让她亲自去揭开谜底吧。 “云儿去你父王那边看看吧,容宁郡主林中遇险,今上定会过问。”康郡王妃叮嘱一声,带秋蘅与嘉宜县主去了福王妃那里。 福王妃听说康郡王妃到了,亲自去门口相迎,打过招呼就拉住秋蘅的手:“阿蘅,我可以这么叫你吧?” 秋蘅屈了屈膝:“小女的荣幸。” “来来,先坐。” 进了屋后福王妃招呼人都坐了,依然拉着秋蘅的手不放:“阿蘅啊,今日多亏你救了容宁。我三个儿子,就容宁一个宝贝女儿,她要是出了事我真不知道该怎么活……” 听完福王妃一番感激,秋蘅客气道:“王妃不必放在心上,也是赶上了。” 福王妃见秋蘅毫不邀功,印象更好。 她仔细问过了,当时林子里的人多着,听到熊吼声只有秋姑娘立刻赶去了。 “你这孩子,真是实在。”福王妃冲康郡王妃露出感激的笑容,“也多亏郡王妃这次带阿蘅来了,先前我还不解郡王妃怎么突然收义女,如今看来还是郡王妃有眼光。” 康郡王妃不由弯唇:“哪里哪里,王妃过奖。” 这边和风细雨时,靖平帝那边却是风雨欲来。 “围猎黑熊,竟让黑熊跑了出去,闯入姑娘家玩乐之处,你们真是能耐啊!” 靖平帝骂过参与围猎的公子哥,又骂三衙统领:“你们是怎么防护的?这次是让黑熊闯入了贵女游玩之地,下次是不是就要闯入朕的地方了?” “陛下恕罪。” 望着跪了一地的人,靖平帝冷哼一声:“朕听说多亏了秋六姑娘,容宁才没有出事。你们这些人还不如一个小姑娘!” “臣等惭愧。” “去把秋六姑娘请来,朕要见见她。” 领了口谕的宦官匆匆离开,打听一番得知秋蘅随康郡王妃去了福王妃那里,忙赶了过去。 “口谕,传秋六姑娘觐见——” 听了福王妃一肚子感激话的康郡王妃心情正好,内侍传达口谕后不由悬起心。 没有秋家其他人在,秋蘅这丫头挣的面子她得着,惹的祸也得接着。 “圣上面前定要慎言。”康郡王妃悄悄叮嘱。 秋蘅点点头,随内侍而去。 “秋六姑娘到——” 随着内侍高声传唱,挨了骂的,没挨骂的,全都目光灼灼望过去。 秋蘅就在万众瞩目下一步一步走向靖平帝。 第104章 靖平帝的赏赐 这就是传说中的秋六姑娘啊,可真年轻——许多人心中不约而同浮现这个念头。 就这么个年少娇弱的小姑娘,敢孤身去把黑熊引走? 难以置信,难以置信。 这其中,薛全看得最仔细。 是个美貌的,难怪引得寒儿动了心思。 那小子口口声声说为了公事,哪来那么多公事总与一个小姑娘联系上,真当他这么多年在宫里白混的。 薛寒站在薛全身边,目光亦是不离秋蘅左右。 他好像很少能这般光明正大久久看着她,不必担心引人注意。 因为此时的她犹如皎皎明月,是众人瞩目所在。 “臣女秋蘅,拜见陛下。” “免礼。”靖平帝目光灼灼望着下方的少女,“朕听说是你引走黑熊救下了容宁郡主,能给朕说说你当时怎么躲开黑熊袭击的吗?” 好奇心不只普通人有,帝王也有,且能轻易被满足。 “臣女就绕着树跑,最后爬到了一棵树上。” “黑熊也会爬树吧?” 不少大臣纷纷点头。 “臣女特意选了一棵细树,那黑熊爬了一下就不爬了。” 靖平帝想象那种情形,不由笑了:“那黑熊倒有几分聪明。” 秋蘅垂眸接话:“万物有灵。” “万物有灵——确实如此,你接着说。” “黑熊当时受了伤,很是暴躁,爬树不成就开始撞树。好在拖延了那些时间,嘉宜县主派去的护卫就赶到引走了黑熊,树被撞倒时薛大人及时赶到,救下了臣女……” 秋蘅把当时情况娓娓道来,与己无关的听得兴致勃勃,康郡王与薛全则暗暗点头。 这个秋六姑娘还挺会说话。 果然就听靖平帝道:“嘉宜和薛寒都做得不错。” 康郡王与薛全齐声道:“陛下谬赞。” 靖平帝敷衍点点头,注意力还在秋蘅身上:“当然最令朕意外的还是秋六姑娘。秋六姑娘临危不惧,舍身救人,当赏。秋蘅,你想要朕赏你什么?” 此话一出,众人暗暗吃惊。 今上对秋六姑娘还真是厚待啊,没有直接赏赐,竟直接问她想要什么。 今上当着百官勋贵的面这么问,秋六姑娘讨的赏只要不太过分,定然不会拒绝。 “臣女可以选择?”秋蘅微微抬头,眼中露出惊喜。 靖平帝莞尔:“朕说出的话,岂有不算的道理。” 不少人暗暗摇头。 秋六姑娘还是太年轻了些,不会真的狮子大开口吧?若是如此,就算今上答应了也是得不偿失。 要知道,什么样的赏赐都比不上圣宠来得实在与长远。 “臣女觉得秋猎很有意思,明年希望家父能陪我来,免得家父为我一个人出远门担心。” 靖平帝一愣。 他还以为会讨什么赏赐呢,这丫头要的就这么简单? 伴驾来秋猎,说是荣光,但年年都是老面孔,想来在那些人心中已是理所当然之事。 望着下方面带希冀的少女,靖平帝心头微暖,笑道:“这算什么赏赐,等明年永清伯府同来就是。” “多谢陛下,臣女没有其他所求了。” “真的没有别的想要的?”送不出去赏赐,靖平帝还有点不甘心。 “臣女衣食无忧,有家人朋友爱护,一时想不出需要什么。” 众人看着与靖平帝对答而毫不畏怯的少女,暗暗感慨:这个秋六姑娘还真会以退为进。 “但你救下容宁郡主有功,朕不能没有表示。这样吧,以后你想到了要什么,只要合理,朕会答应你。” “谢陛下恩赏。” 靖平帝满意点点头:“你且退下吧。” “臣女告退。” “薛寒,送秋六姑娘回去。” 薛寒站出来:“是。” 二人退出去,并肩往前走,渐渐没了随处可见的侍卫与宫人,只剩满眼山林青绿。 “薛大人,多谢今日相救。”秋蘅率先打破沉默,说出这话时既有真心实意,又藏了万般无奈。 “恰巧遇上了。”薛寒不愿邀功,随口道。 “恰巧?”秋蘅侧头看身边的少年。 薛寒微微颔首:“看过秋六姑娘与成姑娘比试我去参加围猎,听闻黑熊逃了就追了过去……” 至于听闻秋蘅遇险时的心情,自是不可能吐露。 “那也要感谢薛大人。追过去那么多人,薛大人是第一个赶到的。” “秋六姑娘客气了。” “芳洲烤肉手艺很好,薛大人今晚若是得闲,请你吃烤肉聊表谢意。” 烤肉? 薛寒不由想到胡四给他留的那个肉烧饼。 肉饼那般美味,烤肉想来更佳。 薛寒默默把理智拉回来:“秋六姑娘的心意我领了,吃饭就不必了。” “薛大人晚上有事?” “我不太习惯和不熟悉的人一起用饭。” “不熟悉的人?”秋蘅怔了怔。 原来她一直对他们之间的关系产生了错觉?她以为他们虽各有心思,但至少算是朋友。 “不是秋姑娘。”察觉秋蘅误会了,薛寒脱口而出。 秋蘅默默往前走了一步。 薛寒跟在她身边,直言道:“嘉宜县主、冯家姑娘她们我都不熟悉,觉得一起吃烤肉不自在。” “这样啊。”秋蘅莞尔,“那我只请薛大人一人,本来就是为了答谢薛大人的。” “好。”简单一个字在舌尖打转,随着说出口,薛寒莫名觉得脸颊发热。 不知不觉间,到了地方。 “薛大人,晚上见。” “晚上见。” 薛寒目送秋蘅走进去,才转身往回走,一路唇角飞扬。 “大人有什么好事啊,这么高兴?”胡四凑过来。 “没有。” “肯定有,老远就瞧见您笑。” 薛寒一把推开胡四:“你看错了,我没笑。” “大人你——”眼见薛寒快步走了,胡四摸了摸下巴。 有情况,一定有情况。 午膳是福王府与康郡王府两家一起用的,秋蘅自是成了话题中心。 福王特意向秋蘅敬酒:“容宁是我的掌上明珠,秋六姑娘救了容宁,实在感激不尽。” “王爷客气了。”眼看着福王痛快把酒饮下,秋蘅端起酒杯轻抿一口。 主动提出把女儿封为公主,送去和亲的掌上明珠。福王此人,真是有些意思。 第105章 薛寒好像喜欢她 “王妃,等回了京城,记得安排人携礼登门答谢永清伯府。”放下酒杯,福王对福王妃道。 福王妃含笑点头:“王爷放心,妾定不会忘的。” 一顿饭宾主尽欢,直到回到住处,康郡王妃的嘴角都是翘着的。 康郡王见妻子如此,笑道:“早就和你说放宽心,咱们云儿认可的人不会错的。这不就看出阿蘅的品性来了,还给咱们康郡王府长了脸。” 康郡王妃嘴角微抽:“王爷不提云儿,妾能更宽心。” 康郡王很是无奈:“你说你天天瞎想什么。他们是兄妹,云儿你还不了解么,他有分寸,不会做出格之事的。” “是啊,云儿是个有分寸的孩子。”康郡王妃叹口气,却与康郡王想的不同。 正是因为云儿太过理智,看淡俗事,对秋蘅的特殊才令她格外紧张。 男人就是心大,真等出了事,后悔都来不及。 午憩后各忙各事,很快秋阳西下,傍晚将至。 康郡王与凌云前往宫中赴宴,康郡王妃为了表示对秋蘅救郡主之举的赞赏,特意把她请来打算一同用晚饭。 秋蘅直言:“多谢义母,但阿蘅晚上要请人吃饭,已经约好了。” “哦,阿蘅要请谁吃饭?”康郡王妃随口问。 只要不是和儿子单独相处,她其实不在意这个便宜义女和什么人打交道,不闹出笑话就好。 “皇城使薛大人。” “皇城使薛寒?”康郡王妃先是一惊,但见秋蘅神色坦荡,笑道,“今日薛寒救了你,确实该有所表示。下午的时候王府管事已经送去了厚礼,阿蘅想亲自感谢也是应当。” “多谢义母考虑周到。” “早去早回,多带些护卫。”康郡王妃殷殷叮嘱,倒是有几分慈母的样子。 “是。” 等秋蘅离开,康郡王妃拿起一枚蜜饯塞入口中,只觉心情舒畅。 秋蘅带上芳洲与两个护卫,前往定好的烤肉之处。 那是一片空旷草地,不远处就有溪流,方便净手。 食材是芳洲下午就处理好的,等到了地方芳洲就指挥两个护卫忙乎起来。 薛寒借口有事没去宫宴,低调前往约定之处,走着走着脚下一顿,冷冷道:“出来。” 胡四嬉皮笑脸走出来:“大人。” “你跟着我做什么?” “卑职不是跟着您,顺路,顺路。” “顺路?”薛寒也不客气,一把拉过胡四,取下他的钱袋。 胡四声音都尖了:“大人,您拿我钱袋子干什么?” “什么你的钱袋子,明明是我的钱袋。”薛寒把钱袋子往怀中一揣,另一只手及时抓住胡四伸向他腰间荷包的手。 胡四都快哭了:“大人,卑职薪水低,攒点媳妇本可不容易啊。” “那你说说,怎么和我顺路了?” “嘿嘿。”胡四动了动鼻子,“大人您闻到没,有烤肉的香味!” 薛寒默了默。 这小子要是把一肚子吃心眼放在正事上,何愁不擢升。 “大人,您该不会就是去吃烤肉吧?”胡四福至心灵,猜中了真相,“一定是秋六姑娘请您吃烤肉!” 换了旁人做东,大人不会躲了宫宴赏这个脸。 见薛寒不吭声,胡四更加确定了,顿觉受到巨大伤害:“大人,卑职陪您上过刀山,下过火海,战场上血流成河一起蹚过来的!吃烤肉您不带我?” 吃独食? 说好的兄弟情呢? 薛寒忍无可忍,把钱袋子扔回胡四怀里:“聒噪。” 胡四忙把钱袋子收好,颠颠跟上快步往前走的少年:“大人,秋六姑娘还请了谁啊?” 他帮红豆糕送了那么多红豆糕,就不值得吃顿烤肉吗? 等遥遥见到篝火旁的人,胡四猛看薛寒一眼,震惊道:“大人,秋六姑娘只请了您一个!” 怎么回事,大人和红豆糕关系突飞猛进他怎么不知道? 秋蘅望见薛寒与胡四走来,起身迎过去。 “薛大人,胡指挥。” “来得有些晚,久等。” 胡四瞄一眼薛寒,心道在心上人面前严肃得像在办案似的,要是把抢他钱袋子的灵光拿出来,早就天天吃上烤肉了。 “秋六姑娘,不介意多我一个吧?” 秋蘅一笑:“怎么会,吃烤肉就是人多才热闹。” 说话间到了篝火旁,芳洲向二人问了好,把烤好的肉串递过去:“薛大人和胡指挥来得巧,刚好可以吃了。” 胡四忙接过,一口撸下一大块香滋滋冒油的烤肉,烫得直哈气也舍不得吐出来。 芳洲忍不住笑:“慢点吃,食材多着呢。” 薛寒接过烤串,十分自然分了两串给秋蘅。 “太好吃了,芳洲你是怎么把肉烤这么香的?”胡四三五下把烤肉吃完,激动问。 “有秘方。” 胡四愣了:“还真有秘方?” 芳洲不解看胡四一眼:“当然啦,刀工、火候这些可以练,秘方才是独一无二的,我这腌肉和烤肉用的调味料是秘制的。” “难怪这么香。” 夜幕渐渐落下来,篝火映亮了一张张吃得满足的面庞。 “姑娘你看,那是什么?” 不远处青草间隐隐有流光闪烁,很微弱,却因这夜色而显眼。 “可能是萤火虫?”秋蘅不太确定。 这个时节了,早过了萤火虫活跃的时候。 “去看看。”芳洲兴奋跑过去。 薛寒吩咐胡四:“跟着芳洲,留意草间有虫蛇。” “是。”胡四忙跟过去了。 秋蘅带来的两个护卫在稍远处站着警戒,篝火旁一时间只剩下秋蘅与薛寒二人。 火焰跳跃,映入彼此的双眼。 “秋六姑娘,不如我们去溪边走走吧。” “好。” 秋风微凉,秋水也是凉的,二人在溪边净手,有鱼儿一晃而过。 “应该抓几条鱼烤着吃。”秋蘅浸在溪水中的手随意拨了拨,不小心碰上另一只手。 薛寒飞快把手收回,带起的水珠扑到脸上凉意袭人,一颗心却热得厉害。 察觉气氛的异样,秋蘅也收回手,拿帕子慢慢擦拭。 夜色好像更沉了几分,天上繁星灿烂,是望之不可及的遥远。 秋蘅悄悄瞥了一眼近在咫尺的少年,心中隐隐生出一个猜测。 薛寒好像……喜欢她? 第106章 错觉 这个猜测一起,秋蘅不由捏紧了手中帕子,感觉到了加速的心跳。 那是不受理智控制的本能,是艰难困苦也无法熄灭的情感。 人非草木,亦非顽石。 可这一刻,秋蘅感到了羞愧。 前路万难,重担于身,她都在想些什么。 秋蘅重新把双手没入溪水,好让溪水的凉让自己清醒。 一只手探过来,还没触到秋蘅指尖又收回。 薛寒用力收拢五指,克制去握那只手的冲动,声音却没藏好此时心中的波澜:“秋六姑娘,溪水凉。” “是有些凉。”秋蘅收回手,对微乱心绪的隐藏要比身边少年强多了,“多谢薛大人提醒。” 二人先后站起来,沿着溪边往前走。 溪流潺潺,虫吟不断,可薛寒只听见自己急促的心跳,与难以纾解的复杂心情。 明明有许多疑问。比如秋六姑娘遇到惊马不但化险为夷,还赢得了比试;比如敢孤身引走黑熊,没被黑熊追上,顺利等到了救援。 这些事,真的是一句老天眷顾能解释的? 心存的试探总是来不及施展,就变成了心乱。 薛寒懊恼捏了捏拳头,不得不正视自己的心思:他怕她知道他对她的怀疑,从而讨厌他。 可是,稀里糊涂不是他的性格。 逼着自己下了决心,薛寒佯作脚下一滑,向秋蘅倒去。 毫无防备之下,面对这种突发状况习武之人的反应与寻常人不同。 他要试一试秋六姑娘是不是如自己怀疑的那样,并非手无缚鸡之力之人。 秋蘅下意识要躲,但曾经受过的训练让她及时控制住了本能反应,双眸微微睁大往后退了一小步,任由薛寒扑过来。 身后就是溪流,流向未知的远方。 映入薛寒眼中的是少女茫然错愕的神情。 就要摔进溪流中的瞬间,薛寒揽住秋蘅一个扭身,二人一起倒进青草中。 担心草间有碎石等物,薛寒几乎没有思考就以背着地,让秋蘅在上方。 秋蘅闭了眼又睁开,呆呆看着几乎鼻尖相碰的少年,似乎还没有从这突然的变故中回神。 她确实没有回神。 鸟鸣虫吟,青草香与泥土气,她枕着他的心跳声,哪怕猜到他在试探她,也气不起来。 只气自己,用理智拉回的心思又乱了。 薛寒确确实实是来克她的! 一滴泪从眼尾滑下,落在薛寒脸颊上。 而对薛寒来说,那不是一滴泪,而是一点火星,令他灼痛难耐,无所适从。 薛寒闭了闭眼,心中叹息:他好像……完蛋了。 他清楚意识到,从此以后这滴泪重重烙在了他心头,令他再无法摆脱。 而更无力的是,他也不想摆脱。 秋蘅眼睁睁看着薛寒闭上眼睛,一动也不敢动。 他……闭眼睛做什么? “薛大人——”秋蘅用力咬了一下唇,用疼痛换回冷静,可一开口才知道喊他的声音与平时多么不同。 薛寒猛然把秋蘅推开,翻身而起。 “对不住,刚刚脚滑了。”他狼狈解释。 秋蘅也站起来,理了理沾上杂草的裙衫:“没事。” 她想骂他借口找得太烂,却又骂不出口。 他是皇城司的掌控者,对她的怀疑已经足够克制隐忍。 秋蘅又想到薛寒悄悄去袁家拿走香丸一事,默默在心中补充:对她的怀疑虽然克制,但一点也不少。 有那么一瞬间,秋蘅不想再伪装。 可她不敢赌。 与陶大他们明确与袁贼结下血海深仇不同,薛寒是薛全的养子,而薛全则是深受靖平帝信任的宠宦。 哪怕她觉得自己有很大可能赌赢,却禁不起万一的风险。 她不会因对薛寒动了心就全然去信他。 秋蘅这般想着,心头涩然。 这是她从不曾体会过的滋味,都怪薛寒。 薛寒此时的纠结远比秋蘅要多。 她察觉他的试探了吗? 她的反应与寻常人无异,是他想多了,还是她的自控力非同一般? 若是后者,她一个普通乡下姑娘是如何做到的? 这些且放一边,他们刚刚那般亲近,只一句道歉就过去了吗? 他这样……是不是成了登徒子? 薛寒又想到了刚刚的克制与冲动,心动与心痛。 但有一件事,他已经很清楚:再也无法自欺欺人把愧疚当做亲近她的借口,他心悦秋蘅。 可认清了自己的心意,反让薛寒沸腾的心渐渐冷了。 他心悦秋姑娘,又如何呢? 养父喜怒无常,掌控欲极强。他强求来这门亲事,如何保证护她周全? “秋六姑娘,夜深露重,我送你回去吧。”说这话时,薛寒已恢复了冷静。 秋蘅抬眸看着他,刚刚还慌乱狼狈的少年此时面色淡淡,眼神也如寒星般清冷。 “好。”秋蘅微微低头,掩饰那自嘲一笑。 原来是她的错觉。 原来心动的只有她。 这样也好。 秋蘅没再言语,一步一步走在薛寒身边。 一路仿佛很长,又很短。 “姑娘,你去哪儿啦?”芳洲看到秋蘅,欢快跑过来。 胡四追在后面,要不是还不熟,恨不得扯住她衣袖。 这丫头厨艺好,心眼却少,把红豆糕和大人问害羞了,以后不好意思偷偷去约会怎么办? “吃撑了,和薛大人一起沿着溪边走了走。” “哦。”芳洲没再追问,献宝般把一个草编的小小笼子拿给秋蘅看,“姑娘你瞧,真的是两只萤火虫。我看它们快冻坏了,就带回来了。” 胡四忍不住炫耀:“草笼子是我编的。” “时间不早了,我们回去吧。”秋蘅看向薛寒,“不用薛大人送了,我们带了护卫。” 胡四暗暗捣了薛寒一下。 薛寒开口:“好,那路上小心。” 回去路上,胡四恨铁不成钢:“大人,人家姑娘请你吃饭,你都不送送人家啊?” 薛寒不吭声,默默往前走。 胡四与薛寒相处多年,一下子察觉了他的异常,快走几步追上去:“大人,你和秋六姑娘闹别扭了?” “没有,别瞎说。” “那怎么心情不好呢?” 薛寒脚下一顿,回头望去,已看不到秋蘅几人的身影,只有重重屋舍轮廓隐在夜色中。 “也没有,别瞎说。” 第107章 姑娘喜欢薛大人 夜色浓浓,秋风微凉。 薛全立在院中,听到脚步声缓缓转身,看向走来的少年。 “连宫宴都不去,这是去哪儿了?” 薛寒走到薛全面前,拱手行礼:“秋六姑娘为了答谢今日林中相救,做东请孩儿吃饭。” 薛全挑眉:“又是秋六姑娘。那丫头请你吃饭,比宫宴还重要?” “父亲知道,孩儿对宫宴这些素来没有兴趣。” “那就对秋六姑娘请客有兴趣?”薛全凉凉一笑。 “孩儿对吃烤肉比较有兴趣,正好也让秋六姑娘别总惦记着欠孩儿人情。” 薛全盯着薛寒片刻,淡淡道:“寒儿早些休息吧,明日狩猎场好好表现。” “是。” 薛寒回到屋中,一番洗漱换上白色中衣,走到窗前。 窗外一片黑沉,空中点点寒星。 薛寒倚靠着窗边仰望天空,眼前却不是那广袤无边的夜空,而是潺潺溪流,葳蕤青草。 阿蘅——他在心中念着这个名字,微微闭上眼睛。 一夜漫长,秋蘅刚起来,芳洲就提着草笼子过来了。 “姑娘,萤火虫死了。” 秋蘅接过草笼子看了看,叹道:“本就活不长的。” 芳洲一脸懊恼:“是啊,早知道不如留它们在草丛里,好歹是它们熟悉的地方。” “好在它们一直在一起,不是孤零零的。”秋蘅拿起梳子,慢慢梳头发。 “也是。” 芳洲不是悲春伤秋的性子,把草笼子暂且放在窗台上,回到秋蘅身边接过木梳:“姑娘,你是不是喜欢薛大人啊?” 镜中少女神色一僵。 “姑娘果然喜欢薛大人!”芳洲看到镜中人的反应,语气笃定。 秋蘅垂眸:“别瞎说。” 芳洲灵巧挽了个双环髻,插上珠花,压根不信秋蘅的否认:“薛大人挺好的,每次都能及时赶到救姑娘。姑娘要是喜欢,就让薛大人上门提亲呀。” “芳洲。” 芳洲转到秋蘅面前,神色认真:“姑娘,我不是调侃你。在永清伯府住了这些日子我算看出来了,老夫人重名,老伯爷重利,老爷虽真心疼你,可惜做不了什么主。薛大人既是良配,姑娘又喜欢,就该把握住啊,不然等以后伯府给姑娘找个歪瓜裂枣怎么办?” “你就这么看好薛大人?”秋蘅轻笑。 芳洲点头:“薛大人相貌俊朗,手握实权,最重要的是救了姑娘一次又一次,真心对姑娘好。” 秋蘅嘴角一抽。 天杀的救了一次又一次…… “芳洲,你是不是忘了更重要的一点?” “什么?” “更重要的是要两情相悦。” “这当然呀。”芳洲一怔,反应过来,“姑娘是说薛大人对你无意?不可能,薛大人要是对姑娘无意怎么会多次相助?” “薛大人怜贫惜弱。” “姑娘,这么荒唐的理由谁信呀。” 秋蘅静静盯着镜中的自己。 原来明知不理智,她还是忍不住多聊聊那个人。 “不早了,去秋美人那里吧。” 秋蘅最后看了一眼镜中人,站起身来。 芳洲递过外衣:“连着吃肉也腻得慌,今日我做些萝卜糕,等姑娘回来吃。” “好。” 秋蘅轻车熟路去了秋美人那里。 领她进去的还是郑玉。 察觉郑玉频频用余光看她,秋蘅笑问:“郑公公有事吗?” 郑玉知道秋蘅是个大方的性子,也不藏着:“就是好奇秋六姑娘引走黑熊的事。” “郑公公应该听许多人说了吧?” “是。”郑玉笑着点头,“可听多少人说,不如听当事人说嘛。” “那我给郑公公讲一讲……” 二人说笑一路,直到见到秋美人。 “姐姐。” 瞥见郑玉嘴角尚未敛去的笑意,秋美人眸光微闪。 不得不承认,六妹对人有种特别的吸引力。 “阿蘅,过来坐。”把秋蘅招到近前,秋美人仔细打量,“昨日听说了你的事,我就悬着心,你当时就不怕吗?” 秋蘅也在打量秋美人,看到了她眼下脂粉难遮的青色。 看来还在为林乘风伤神。 秋蘅是同情秋美人的,可这同情只能放在心里,什么都不能说。 “也怕的。但为了救人,就顾不得怕了。” 秋美人听着秋蘅平静说出这话,叹口气:“我以为六妹是个理智的人。” 秋蘅一笑:“我当时判断过,不是冲动行事。” 秋美人忽然想到秋蘅那日说的话:我招来的是非,我能解决。 这样的年纪,为何有这样的自信呢? 秋美人一时说不清是欣赏,还是不适。 “贵妃娘娘到——” 秋美人一惊,忙起身去迎接。 “见过贵妃娘娘。” 穿了一袭华裙的虞贵妃居高临下看着行礼的姐妹二人,好一会儿才道:“免了。本宫听闻秋六姑娘昨日大发神威,特来瞧一瞧敢孤身引走黑熊的女壮士。” “娘娘谬赞了,舍妹是无知者无畏——” “本宫问你了?”虞贵妃睨了秋美人一眼。 秋美人噤声低头。 虞贵妃一步一步走至秋蘅身边,围着她缓缓绕了一圈,轻笑道:“真是看不出来,秋六姑娘有那般勇气。” 秋蘅如秋美人一般低眉敛目,没有吭声。 “秋六姑娘。”虞贵妃语气加重,“本宫与你说话呢。” 秋蘅这才道:“贵妃娘娘不喜听‘谬赞’之类的客套话,臣女铭记在心。” 虞贵妃嫣然一笑:“那你可以说实话,本宫就爱听实在话。” 秋蘅微微抬眸,对上虞贵妃似笑非笑的眼:“贵妃娘娘慧眼如炬,臣女从小就胆子大。” “那比你姐姐强多了。”虞贵妃轻瞥秋美人一眼。 “人各有所长,姐姐也有臣女比不上的地方。” “果然会说话。”虞贵妃抚了抚长长的指甲,“今日的话本宫听得顺耳,秋美人与秋六姑娘陪本宫出去走走吧,听说今日狩猎场很热闹。” 秋蘅与秋美人齐声应了,跟在虞贵妃身后。 虞贵妃乘着辇车,漫不经心看着沿途风景,等离华棚近了,抬手喊了一声停。 宫人上前,扶虞贵妃下了辇车。 虞贵妃不急不缓走向其中一名低头行礼的侍卫。 第108章 危机 虞贵妃看着躬身低头的侍卫,淡淡问:“本宫记得,你是首日狩猎的第二名,你叫什么来着?” 青年侍卫拱手:“侍卫马军司都头林乘风见过贵妃娘娘。” “林乘风。”虞贵妃轻轻念着这个名字,神情玩味。 秋蘅不着痕迹看秋美人一眼。 秋美人低着头,眼帘轻轻颤动,却没往林乘风的方向看一眼。 虞贵妃懒懒的声音响起:“林都头抬头让本宫瞧瞧。” 林乘风闻言愣了一下,慢慢抬头。 虞贵妃打量一番,微微点头:“样貌倒是端正,又骑射出众,想来对御马有一套。” 林乘风忙低了头,恭敬拱手:“贵妃娘娘谬赞了。” “呵呵,你们这些人都爱说谬赞。”虞贵妃扫了一眼秋蘅与秋美人,弯起唇角,“本宫有一匹爱马名烈火,性子烈不太好伺候,正为它头疼就遇到了林都头,想来也是缘分了。” 林乘风听着这话不大对,神情紧绷起来。 虞贵妃对林乘风的反应视若未见,笑道:“就请林都头来为本宫养马如何?” 此话一出,那些低着头的侍卫俱是一惊,纷纷用余光看向林乘风。 秋蘅听到了低不可闻的吸气声,是紧挨着她的秋美人发出的。 林乘风愣过后,立刻跪了下去:“乘风不会养马,还请贵妃娘娘收回成命。” 虞贵妃抬抬眼皮:“林都头这是不愿意?” 听着这话的众人暗暗叹息。 让将门之子,禁军中前途无量的年轻都头去养马,谁能愿意? 可这是宠冠后宫的贵妃娘娘,得罪不得。 林乘风这下麻烦了。 “乘风确实不擅养马。娘娘的爱马娇贵,若是有个闪失就不好了,还请娘娘收回成命。” “不擅养马?你们侍卫马军司少不了与马打交道,怎么会不擅?”虞贵妃冷笑,“林都头这是拒绝本宫了?” “乘风在马军司主要负责骑兵训练,确实不懂其他——” “呵呵。”虞贵妃笑起来,面色冷如霜雪,“本宫明白了,原来是舍不得侍卫马军司这层皮。怎么,给本宫养马委屈你了?” 林乘风低头拱手,克制着愤怒与恐慌:“求贵妃娘娘收回成命。” “本宫要是不收呢?” 林乘风以额贴地:“恳请贵妃娘娘。” “敬酒不吃吃罚酒!”虞贵妃扬眉,“来人,给本宫扒了他这层皮!” 立刻数名侍卫向林乘风围去。 秋美人双手交握,死死咬着唇。 林乘风抬手按上刀鞘,竭力忍耐。可围过来的侍卫没有丝毫留情的意思,四人牢牢控制住他,另外两人去扒他身上铠衣。 “贵妃娘娘为何如此折辱微臣?”林乘风忍无可忍挣扎,却挣脱不开。 “老实点,贵妃娘娘的命令你也敢反抗,是要造反不成?”一名按着他肩膀的侍卫喝道。 林乘风的挣扎却越发激烈起来:“放开我,放开我!” 随着外面的甲衣被扯开,突然一物掉落在地,发出不小的声响。 林乘风神色一僵,而后发疯般去抓掉到地上的东西。 “这是什么?”一名侍卫弯腰把那物件捡起,揭开包在外面的巾帕露出真容。 虞贵妃冷冷开口:“拿来给本宫瞧瞧,林都头珍而重之贴身收着的是什么宝贝。” 林乘风被按在地上,绝望望着跑向虞贵妃的侍卫,整个人如被抽走了魂魄般死寂。 “回禀娘娘,是一个木娃娃。” “拿过来。” 虞贵妃身边的宫人走过去,把木娃娃呈到虞贵妃面前。 “呦,是个女娃娃。”虞贵妃用帕子垫手,拿起那木娃娃仔细端详,忽然神色一变,“本宫怎么瞧着这女娃娃有些眼熟呢。” 一旁宫人看了看,掩口惊呼:“好像秋美人呀!” “秋美人?”虞贵妃霍然转头,看向如遭雷击的秋美人,柳眉高高扬起,“还真是像。秋美人,你给本宫说说这是怎么回事?” “我——”秋美人踉跄往后退了一步,跪了下去,“妾不知道……” “不知道?与你神似的木娃娃被一名侍卫贴身藏着,你说你什么都不知道?”虞贵妃脸色一沉,“来人,把这对奸夫淫妇堵上嘴巴,到今上面前说个清楚!” 虞贵妃拔腿往前走,一群人浩浩荡荡跟在后。 华棚中的靖平帝看到虞贵妃下意识露出个笑容,但见虞贵妃神色凛然,笑意微收:“爱妃怎么了?” “带过来!”虞贵妃一声吩咐,被堵着嘴巴的林乘风和秋美人被推到靖平帝面前。 靖平帝面色微变:“这是——” 华棚中还有一些臣子在,一瞧这种情景恨不得掩面而逃。 大意了,陪个驾还有这种风险! 虞贵妃把木娃娃举到靖平帝面前:“妾遇见这位林都头,记起他是首日狩猎的榜眼,爱才心切想让他为妾做事。谁知此人不识抬举,竟敢抗命,侍卫制服之际从他怀中掉落一物,竟是与秋美人神似的木娃娃。” 靖平帝死死盯着那木娃娃,再看跪在地上的秋美人。 “抬起头。”他一字字道。 尽管这些日子分了些宠爱给秋美人,可愤怒当头的此时,靖平帝竟一时想不起秋美人的模样了。 或者说,不是想不起,而是从心底不愿相信被一个小小嫔妃绿云罩顶。 秋美人一动不动,被一名宫人捏着下巴把脸抬起。 靖平帝紧紧盯着秋美人的脸,用力一拍桌案:“贱婢,竟敢做出这等丑事!” “呜呜——”被堵着嘴的林乘风竭力挣扎起来。 他挣不脱那些束缚,犹如穷途末路的困兽,双目猩红。 靖平帝冷冷看着不久前还心生欣赏的青年,沉声道:“把他口中之物取下来,朕倒要听听他怎么说!” 立刻有侍卫过去,取走塞住林乘风嘴巴的布巾。 得了开口的自由,林乘风急促吸一口气,悲声高喊:“陛下,此事与秋美人没有任何关系,是罪臣——” “是我。”一道女声响起,清亮沉静。 无数道目光投向声音传来之处。 立在薛全身边的薛寒不由变了脸色。 阿蘅! 第109章 是我 秋蘅走过去,跪在林乘风身边,抬头望向怒容满面的靖平帝:“陛下,木娃娃是臣女送给林都头的。” “是你?”靖平帝眼神闪了闪,语气一时听不出喜怒。 秋蘅字字清晰:“对,正是臣女。” “笑话。”虞贵妃往秋蘅所在方向走了一步,“秋六姑娘,就算你想为秋美人开脱,也不要把人当成傻子。据本宫了解,你才进京不久,秋猎前与林乘风不曾见过一面吧?” 跪地的少女脊背笔直,面对宠冠后宫的虞贵妃毫无畏怯:“先前确实没有见过林都头。但在狩猎首日,臣女亲眼瞧见林都头得了第二名……一见倾心。” 这话一出,不少人摇头。 一个小姑娘当众说对一名男子一见倾心,世风日下,世风日下啊。 “一见倾心?”虞贵妃纤指一指薛寒,“当时本宫也在,记得夺得魁首的是皇城使薛寒。论年纪,薛寒与秋六姑娘更相当,论能力,这第一名要比第二名强。秋六姑娘放着更好的不喜欢,很难让本宫相信啊。” “更好的?”秋蘅与薛寒目光相碰,旋即收回视线,“人外有人,山外有山,这世间永远有更出众的人不断出现,但合眼缘的可能只有一个,至少对臣女来说是这样。” 薛寒垂了眼,用力握拳。 虞贵妃冷笑:“伶牙俐齿!” “臣女只是实话实说,自己做的事自己承担,不能牵连旁人。”秋蘅平静看着虞贵妃,“贵妃娘娘若不信,不妨再仔细看看那木娃娃。那木娃娃若真是姐姐,为何梳的是未出阁少女发髻?” 虞贵妃脸色一变。 靖平帝立刻看了那木娃娃一眼,不由点头:“还真是如此。” 秋蘅双手交叠,以额贴地:“臣女与秋美人是一家姐妹,容貌有相似,才令贵妃娘娘误会了,请陛下明鉴。” 靖平帝脸色稍缓:“秋蘅,你抬起头来。” 秋蘅微微抬头。 “把秋美人口中布巾取走。” 立刻有宫人过去取走塞着秋美人嘴巴的布巾。 秋美人大口呼吸,眼泪簌簌。 靖平帝看了看两姐妹,再看了看木娃娃,笑了起来:“还真是爱妃误会了,这木娃娃确实是秋六姑娘。” “陛下——”虞贵妃心有不甘,可看着靖平帝的反应,就此作罢。 是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陛下但凡有个台阶下,怎么会自认绿云罩顶。 便宜秋美人这贱婢了。 虞贵妃想通了,也不纠结,抬手抚了抚垂落的发丝,轻笑道:“看来是妾误会了。既然秋六姑娘与林乘风两情相悦,陛下何不成人之美?” 靖平帝愣了一下,但见虞贵妃笑靥如花,看向跪地的二人:“秋蘅,你当真对林乘风一见倾心?” 秋蘅垂眸紧紧盯着地面,收拢的指尖把掌心掐出深痕,声音却平稳无波:“是,臣女心悦林都头。” 薛寒闭了闭眼,呼吸急促。 靖平帝再问林乘风:“林乘风,你对秋蘅如何?” 林乘风虎目充血,咬着牙一时没有吭声。 “嗯?”靖平帝拧眉。 “林都头。”秋蘅低低喊了一声。 林乘风浑身一震,望向轻声喊他的少女。 她一双明眸中隐藏着哀求,这让他无地自容,恨不能拔刀自刎。 她还这般年轻,他一开口就会毁了她终身。 可是他不能否认。 他若否定,那就是与荷儿有私情。 与后宫嫔妃有私情,毁的不只是他,还会毁了他的家族,毁了荷儿。 是他错了,他的一时贪恋造成这般后果,竟连求死都不能。 “臣——”林乘风开口,千难万难却由不得他不说,“臣亦心悦……秋六姑娘。” “好。秋蘅,林乘风,你二人既相互倾心,那朕就——” “陛下!”一道声音突然响起。 薛全猛然侧头,眼睁睁看着薛寒大步走过去。 “寒儿!”他震惊喊了一声,可那少年却没有回头。 靖平帝看到薛寒越众而出,很是意外:“薛寒,你有何事?” 薛寒在秋蘅身旁跪下来:“微臣倾慕秋六姑娘已久,恳请陛下给微臣一个赢得秋六姑娘芳心的机会。” 秋蘅怔住:“薛寒——” 压过她声音的是薛全:“薛寒,你在陛下面前胡言乱语什么!” “孩儿不敢有欺君之语。” 薛全滞了滞,压着怒火没再吭声。 “你也心悦秋六姑娘?”靖平帝吃惊不已,不由看向跪在地上的少女。 但见她乌发雪肤,气质沉静,不似娇花一朵,倒像是一株青松。 不得不承认,这丫头是有些特别的。 靖平帝捋了捋胡须,语气迟疑:“薛寒,你虽心悦秋六姑娘,可秋六姑娘与林乘风乃两情相悦。” 薛寒定定看秋蘅一眼:“人都有被乱花迷住眼的时候,所以才请陛下给微臣一些时间,也给秋六姑娘一些时间冷静冷静。” “这样么——”靖平帝沉吟。 崔二挨着父亲站着,本来听秋蘅说心悦林乘风正震惊,听了薛寒的话更惊了。 两情相悦也能冲出来抢么? 要是这样,那他也行。 闪过这个念头,崔二脑袋一热跑了出去:“陛下,小子也倾慕秋六姑娘!” 靖平帝险些被口水呛着:“咳咳,你是——” 崔二的父亲崔副都指挥使急忙走出来请罪:“犬子无状,惊扰了陛下,还望陛下恕罪。” “原来是崔卿的公子。”靖平帝神色古怪看着崔二,“你也心悦秋六姑娘?” 崔二大声道:“是,小子也心悦秋六姑娘。” “小畜生,胡说八道什么!”崔副都指挥使气得半死。 刚刚他还是看戏的,怎么眨眼就这样了? 而那些自从秋美人和林乘风被虞贵妃带来后就纷纷装死的大臣终于忍不住低低议论起来。 靖平帝望着跪了一串的人缓了缓心情,环视众人:“还有有话说的吗?” 众人噤声。 一片安静中,凌云走了出来。 靖平帝瞳孔巨震:“云儿你——” 难不成也心悦秋六姑娘! 凌云冲靖平帝深施一礼:“陛下,阿蘅是小侄的义妹,此次永清伯府并无长辈前来,康郡王府便要对阿蘅负责,他们三个有什么想法都不算。” 第110章 他的红豆糕 听了凌云的话,靖平帝松了口气。 还好,还好,少一个添乱的。 靖平帝抬手揉了揉太阳穴,叹道:“罢了,这种儿女私事朕就不插手了。” 靖平帝此话一出,林乘风跪得笔直的身体一晃,整个人如从水中捞出来般冷汗淋漓。 秋蘅捏紧的手松开,掌心一片紫痕。 薛寒保持着笔挺跪姿,面上看不出多余表情。 崔二悄悄看一眼秋蘅,再看一眼脸色黑如锅底的老父亲,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他是不是有些冲动了?等下该不会遭父亲的毒打吧? “朕乏了,爱妃陪朕回宫吧。”木娃娃的事最终虽没牵扯到秋美人身上,到底影响了靖平帝玩乐的心情。 见靖平帝起身欲走,秋蘅喊了一声:“陛下。” 靖平帝侧头看她:“秋六姑娘还有事?” 这丫头胆量是不是有些过于大了? 嗯,脸皮也比寻常女子厚许多,丝毫没因三名男子众目睽睽之下表露爱慕而羞愧。 后宫嫔妃就没这样的——莫名闪过这个念头,靖平帝忙收了心思。 还好没有这样的! “恳请陛下把臣女的木娃娃赐还。” 靖平帝都忘了这事了,闻言扫一眼内侍用手托着的木娃娃,嫌弃摆摆手:“把木娃娃还给秋六姑娘。” 看见这木娃娃就想到秋美人,晦气! 内侍走过去,把木娃娃交给秋蘅:“秋六姑娘收好了。” “多谢公公。”秋蘅把木娃娃拿在手中,等靖平帝走远才站起身来。 耳边响起冷厉的喝声:“薛寒,你随我来!” 薛寒默默起身,冲秋蘅微微颔首,走向薛全。 秋蘅盯着少年挺拔的背影,心神微晃。 若任由刚刚那般局面发展,等待林、秋两家的就是滔天之祸,只有她认下此事才有转机。 而她站出来,就做好了被赐婚于林乘风的准备。 林乘风把秋美人的木娃娃贴身收着,可见还没把秋美人放下。过了这一劫与其约定,做一对假夫妻不影响她谋事就好。 这已经是她能做到的最好选择,只是没想到薛寒会这么做。 他让这场危机有了更好的结果。 看薛全态度,薛寒恐怕要受责难了。 秋蘅正这般想着,一声惨叫响起。 崔副都指挥使拎着崔二的耳朵往外拖:“混账东西,叫你在今上面前胡言乱语!” “疼疼疼,父亲您快松手啊!” 看着被拖走的崔二,秋蘅冷静的表情出现了一丝裂缝。 薛寒如此虽出乎她意料,但多次相助也算让她有个心理准备,崔二是怎么回事儿? “哎呦,父亲轻点儿,轻点儿!”直到被拖走好远,崔二的呼痛声还不绝于耳。 “阿蘅。”凌云淡淡开口,“跟大哥回去。” 秋蘅点点头,看向依然跪在地上的林乘风。 与其说是跪着,不如说是瘫坐。 狩猎首日还算有精气神的青年,此刻眼里尽是后怕与茫然。 “林都头。” 林乘风眼皮动了动,看向轻唤他的少女。 “那我先走了,回头再去找你。”秋蘅打过招呼,随凌云离去。 那么多人在场,戏是要做全套的,免得被人扣上欺君的帽子。 林乘风明白秋蘅的意思,更觉羞愧,直到华棚中的人陆续散了,才慢慢爬起来,把被扯乱的甲衣整理好。 华棚中的这场热闹因为没把后妃扯进来,不用闭紧嘴巴,随着这些人散去很快就传开了。 而薛寒被带进一间屋子,待房门关上,薛全厉声道:“跪下!” 薛寒一撩衣袍,跪了下来。 一双脚停在他面前,上方传来冷冰冰的声音:“你可真是好样的,学会瞒着我了!” “父亲息怒。” “息怒?”薛全更怒了,抬脚踹向薛寒心口,“你怎么和我说的?说对那丫头无意!结果呢,直接跑到今上面前袒露心意!” 薛寒身体晃了晃,依然跪得笔直。 “是不是觉得翅膀硬了?”薛全冷笑,“你的皇城使怎么当上的?你要知道,没了为父你什么都不是!” “孩儿一直谨记。” “既然谨记,为何学会了阳奉阴违?” 薛寒沉默着。 “说话!”薛全喝道。 薛寒慢慢抬眼:“父亲想听孩儿的真心话吗?” “自然。” “孩儿觉得木娃娃的事有蹊跷,秋六姑娘或许是不得已而为之。” 薛全脸色大变:“混账,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要是秋六姑娘乃不得已而为之,那木娃娃又是谁? 关乎今上脸面的事,什么猜测都只能烂在肚子里。 “孩儿只是对父亲说心中所想,不会对其他人说。” 薛全怒气一缓,显然被这话取悦了。 “便是如此,与你何干?” “孩儿——”薛寒沉默更久,才一字字道,“孩儿对秋六姑娘有愧。” 薛全一愣:“此话怎讲?” “十年前的元宵节,就是遇到父亲的那日,孩儿遇到了一个女孩儿……”薛寒轻声说着,仿佛回到了十年前。 上元节的街上熙熙攘攘,那般热闹。他缩在角落里,默默盯着一对父女。 那位父亲还很年轻,从挑担小贩那里买了点心,把骑在肩头的小姑娘放下来,拿点心哄女儿开心。 他想到了双亲还在的时候,他也曾被这么疼爱过,目光舍不得移开分毫。或许是这样,那小姑娘发现了他的存在,松开父亲的手抱着糕点跑来递给他。 “哥哥吃红豆糕。” 把红豆糕塞入他手中的小姑娘冲他甜甜一笑后往回跑,却与父亲隔开了人流。 他眼睁睁看到一名男子抱起她就跑,扔了点心拔腿去追,可是人流如织,喧嚣混乱。 他拼命跑,拼命跑,撞上了一个人。 那个人便是养父薛全。 他挣扎反抗,一心想去追落入人贩子手中的小姑娘,却被薛全的手下牢牢制住,带去了一处民宅。 薛全说,这是我宫外的宅子,你努力学文习武,以后有大好前程。 从此,他有了新人生,比做沦落街头的乞儿或许锦绣灿烂许多。 可他知道,那小姑娘也有了新人生,注定深陷泥潭中。 从此,他再没吃过红豆糕。 第111章 藏好 哥哥吃红豆糕。 这是那个小姑娘对他说的唯一一句话,从此成了他的心结,他的执念,他的梦魇。 他无数次梦到那道甜甜的声音:哥哥吃红豆糕。 哥哥吃红豆糕…… 噩梦醒来,他被如潮的愧疚淹没,记得最清楚的除了她的模样,她的声音,还有她递给他红豆糕时右手虎口旁的那颗小痣。 后来他长大了,有能力了,知道了那个小姑娘的身份:永清伯府的六姑娘秋蘅。 掌握了皇城司后,他暗暗派出人寻觅,却一无所获。 直到今年的初夏,永清伯府寻回了丢失十年的六姑娘。 他迫不及待登门确认,她确实是为了给他送红豆糕而被拐走的那个小姑娘。 埋藏心底十载的愧疚,让他想竭力弥补,想护她无忧,想替她遮风挡雨。 却不想,把自己的心赔了进去。 薛寒不后悔赔进去一颗心,却不得不小心翼翼藏好这份心思,免得养父伤害秋蘅。 有“隐相”之称的养父,想对付一个落魄伯府的姑娘轻而易举。年幼时他害她惨遭拐卖,现在若再害她有个什么,万死难辞其咎。 听完薛寒的讲述,薛全大为意外:“原来你与那丫头还有这么一段渊源。” “是,这些年孩儿一直很内疚。” “看不出,寒儿还是个重情义的。”薛全意味深长笑笑。 “孩儿幼时坎坷,尝尽冷暖,对孩儿好的人,孩儿都会记在心里。” 薛全满意笑了:“不错,是为父误会你了。” “父亲不生气了就好。”薛寒微微松了口气。 秋蘅随凌云往回走,一路沉默,回到住处试探喊了声凌大哥。 凌云板着脸:“伸手。” 秋蘅迟疑了一下,慢慢把手伸出。 掌心掐出的痕迹格外显眼。 “取上好的药膏来。”凌云吩咐婢女。 “只破了一点皮,用不着。” 凌云脸色更冷了:“只破了一点皮就不疼了?阿蘅,你对自己倒狠的下心。” 硬生生把自己掌心掐破,当时是怎样的忍耐。 “凌大哥,我——” “我知道,你对林乘风无意。”凌云没让秋蘅说下去。 他既不愿听到阿蘅对他扯谎,也不愿阿蘅为难说出真相。 让他来说好了。 “大哥只是希望你能对自己好一点。” 秋蘅鼻子一酸:“凌大哥,当时那种情形,这是最好的办法。” “真的被赐婚林乘风也无怨吗?” 秋蘅与凌云对视,笑道:“总归比坐实秋美人与林乘风有私情的结果好,凌大哥说是不是?” 凌云沉默了。 哪怕愤怒、心疼,可想一想,那个时候竟没有更好的选择。除了阿蘅认下来,其他人根本无能为力。 “世子,药来了。” 凌云接过药膏,示意婢女退下,打开瓷瓶亲自为秋蘅上药。 秋蘅看着动作轻柔为她涂药的凌云,一时有些恍惚:凌大哥好像比在南边时对她更好了。 “那薛寒呢?” 凌云问这话时语气波澜不惊,秋蘅摊开的手指却下意识拢了拢。 “别动。”凌云抓紧她的手。 “薛大人——”秋蘅说起薛寒,心头滋味难言,面上却半点不露,“他大概也如凌大哥这般猜到了真相,作为朋友,想帮我一把。” 朋友? 凌云在心中默念这二字,把装药膏的瓷瓶放好:“阿蘅和薛大人成了朋友啊?” “薛大人屡次相助,我不能不领情。” 凌云沉吟了一下,提醒道:“大哥对薛寒了解不多,但他的养父薛全不是个好相与的。阿蘅和薛寒来往,须多加注意。” “嗯,我知道了。” “崔二又是怎么回事儿?”提到崔二,凌云语气随意许多。 秋蘅一脸无奈:“我也不知道他怎么回事儿。前不久崔家曾登门提亲,我还以为他为了替好友韩子恒出气,要把我娶回家方便报复。” 凌云嘴角一抽,比秋蘅还无奈:“阿蘅,没有男人会这么做。” 又没有血海深仇,就为了替朋友出气,搭上自己的终身? 秋蘅终于回过味来:“崔二他——” 凌云接话:“心悦你。” 秋蘅皱眉:“我们并无多少来往。” 凌云笑笑:“崔二那样的公子哥,喜欢来得快去得也快,不必为此烦恼。今日他站出来,倒是好事。” 二人相争,今上尚会认真考虑赐婚不赐婚的事,又冒出个崔二,今上只会觉得一群年轻人胡闹,懒得再插手。 而事实也是如此。 “只是阿蘅之后恐怕要面对一阵子议论了。” 秋蘅弯唇:“这些无关紧要。” 此时想想,虞贵妃直奔林乘风而去,显然知道了秋美人对林乘风余情未了。 以虞贵妃的滔天气焰,秋美人若不谨言慎行,躲了这一次还会有下一次。 深宫刀光剑影皆在暗处,步步杀机只能是身处其中的人小心谨慎,她一个身处宫外的鞭长莫及。 “阿蘅,以后遇事多与大哥商量,不要自己一个人扛着。”凌云抬手,轻轻抚了抚秋蘅的头。 “知道了,大哥。” 康郡王妃从康郡王口中得知了华棚中的热闹,脑袋嗡嗡疼。 “我就说这丫头不一般,云儿——” “云儿挺有大哥样子的。”不想妻子扯到儿子身上去,康郡王打断康郡王妃的话。 康郡王妃冷静了一下,点头:“也是,云儿做得不错。” 刚刚听王爷说最后云儿也站出来了,她险些昏过去。 还好云儿言行得当,没有让康郡王府成为各府眼中的笑话。 说不出儿子的错处,康郡王妃转头叫来女儿,私下敲打:“嘉宜,母妃知道你和阿蘅投缘,可投缘是一回事儿,你是县主,金尊玉贵,万不可学阿蘅那样与好几个男人纠缠不清。” 嘉宜县主听了这话皱眉:“母妃这话有失偏颇。今日的事女儿也听说了,明明是薛大人与崔公子倾慕阿蘅,又不是阿蘅与他们纠缠。” 康郡王妃脸一沉:“她若自矜,怎么会一个个都倾慕她?” 嘉宜县主诧异看着康郡王妃:“阿蘅长得好看,性格也好,会制香、会蹴鞠、会爬树,还有孤身引走黑熊的勇气,没有男人倾慕才奇怪吧?女儿要是男子,也喜欢阿蘅这样的姑娘。” 康郡王妃气个倒仰:“再胡说八道——” “芳洲煎了萝卜糕请女儿吃,母妃我先走啦。”嘉宜县主冲康郡王妃一笑,提着裙角跑了。 “你看看她,和秋六那丫头学的什么样子,真怕她近墨者黑——”康郡王妃气得和身边心腹梅姑姑抱怨。 “郡王妃别生气,县主心性无尘,不会染上不好习性的。”梅姑姑劝道。 康郡王妃重重叹口气:“自从认了这么个义女,日子一天比一天热闹了。” 秋蘅院中,煎萝卜糕的香味从小厨房传出,引得丫鬟仆妇时不时往小厨房的方向瞄上一眼。 秋蘅独自待在里屋,把木娃娃拿出来,仔细端详。 第112章 两处相思两处愁 木娃娃还没巴掌大,乍看小巧精致,仔细打量却在细节处略显粗糙。 秋蘅摩挲着木娃娃的边缘,凑到鼻端嗅了嗅。 一股新鲜的草木气。 这木娃娃是新做的——秋蘅抓着木娃娃的手紧了紧。 也就是说,不是林乘风多年来把秋美人模样的木娃娃贴身藏着,而是新得来的。 林乘风身为侍卫马军司的一员,整日与其他侍卫同吃同住,木娃娃藏到哪里都有风险,反不如贴身收着安全。 只是没想到会被虞贵妃众目睽睽之下强令扒了衣甲。 这样看来,虞贵妃要林乘风养马是假,让这木娃娃暴露于人前才是真。 好毒的心肠。 “姑娘,来吃萝卜糕。”屋外传来芳洲的喊声。 秋蘅收好木娃娃走出去,正好嘉宜县主过来了。 “县主,世子没过来吗?”芳洲把新煎好的萝卜糕放在院中石桌上,笑吟吟道,“世子在南边的时候很喜欢吃萝卜糕。” “是么,大哥喜欢吃萝卜糕啊?”嘉宜县主望一眼煎得金黄的萝卜糕,有些新奇。 萝卜是贱物,鲜少出现在郡王府的餐桌上。 “县主尝尝。”芳洲递过筷子。 嘉宜县主接过筷子夹起一块萝卜糕咬了一口,眼睛一亮:“好吃!” “是不是来晚了?”院门口响起凌云的声音。 嘉宜县主忙摆手:“大哥快来,萝卜糕刚出锅。” “世子。”芳洲把筷子递给凌云。 凌云冲芳洲一笑:“自从回了京城,就想着芳洲做的萝卜糕,今日总算又吃上了。” “世子和县主喜欢,我以后常做。”芳洲夹起两块萝卜糕放在小碟中,递给秋蘅,“姑娘趁热吃。” 秋蘅接过碟子慢慢吃着,忽听芳洲问:“姑娘,你那日说多做些,还要送谁尝尝吗?” 正吃着萝卜糕的凌云与嘉宜县主同时看向秋蘅。 “多做些,也请义父、义母尝尝。” 今日发生了这些事,给薛寒送点心就不方便了。 没口福的家伙。 想想薛寒今日所为,秋蘅虽暗暗腹诽,唇边却不觉染了笑意。 凌云视线落在少女唇边浅笑上,心头一动:阿蘅让芳洲多做的萝卜糕真是为了父王、母妃吗? 是……为了薛寒吧? 他脑海中闪过那越众而出,跪在秋蘅身边的少年,垂眸笑了笑。 是夜,秋蘅躺在床榻上,回想着白日的事。 薛寒会在靖平帝面前站出来,为她解决麻烦,是她没有想到的事。 那她对他来说……比她认为的要重要一点吧? 如此一来,关乎救太子的事就更容易一些了。 秋蘅拿过软枕盖在脸上,压下双颊不受控制涌上的热意。 她不想承认,让她欢喜的不仅是救太子会更容易些。 “姑娘,你干嘛呀?”遮住头脸的软枕忽的被拿开,芳洲一脸担心看着秋蘅。 秋蘅坐起来:“没事。” 芳洲也在一旁坐下,语重心长劝:“姑娘就算为白日的事烦恼,也不能拿枕头盖着脸啊,憋坏了怎么办?” “不是烦恼。” “那是什么?” 秋蘅抱着软枕,低声道:“是很烦恼。” 这时的薛寒也未入睡,烙饼般在床榻上翻来翻去。 他不敢闭眼,一闭眼就是漫天的星,青草地,要么就是她一字字说对林乘风一见倾心的样子。 明知她说的是假的,可他的难受是真的。 无望也是真的。 薛寒想,这大概才是他害那个小姑娘惨遭拐卖的真正报应。 原来愧疚还不够,要用他一辈子的求而不得来偿还。 这一夜很漫长,秋蘅醒来洗漱一番,把木娃娃带上,前往秋美人那里。 “姑娘,我陪你去。” “不用,宫里规矩多,不如在自己的地方自在。” “昨日姑娘出去,发生那么大的事,让我在家里也不放心,就让我一起去吧。”芳洲坚持。 秋蘅想了想,答应下来。 二人慢慢往宫中走,半路被拦下。 “秋六姑娘,我们公公想和你聊聊,借一步说话。”拦住秋蘅的是一名年轻内侍。 秋蘅顺着他手指方向望去,就见薛全站在不远处的树下,正面无表情看过来。 “好。芳洲,你在这里等我。” “姑娘——” “没事。”秋蘅握了一下芳洲的手,跟着内侍向薛全走去。 终于与薛全正式打交道了。 秋蘅没有因为薛全的突然出现而紧张,反而有种石头落地的轻松感。 这是她与薛寒经常来往必然的结果。 她承认,便是对薛寒没有那份情思,她也会为了薛全多与薛寒接触。 只是没想到,对他动了心。 先生曾说这世上总有无可奈何之事,便是如此了吧。 秋蘅不后悔,也不逃避。无论动不动心,她都是阿蘅,会一直记得要做的事。 “薛公公。”走到薛全面前,秋蘅屈了屈膝。 薛全上下打量行礼的少女,语气冷淡:“秋六姑娘昨日那般场合,竟还记住了咱家,好镇定。” “薛公公谬赞了,小女确实记性不错。” “既然你是个爽快的,那咱家也不绕圈子了。”薛全浮尘一甩,掸掸并不存在的灰尘。 “公公有话请说。” 薛全盯着面前少女的表情,不疾不徐道:“咱家知道,近来你和薛寒来往颇多。” “是,薛大人多次救小女于危难中。” “薛寒确实对秋六姑娘另眼相待。”薛全淡淡接话,“譬如昨日,在今上面前说倾慕秋六姑娘。” 秋蘅默默听着,面上并无多少情绪。 薛全嗤地一笑:“但秋六姑娘可不要当真了。” 秋蘅静静对上薛全似笑非笑的眼睛,听他一字一顿道:“薛寒待你不同,是因为愧疚。” “愧疚?” “不错。十年前的上元节秋六姑娘把红豆糕送给街边一个小乞儿,结果落入拐子手中,那个小乞儿就是薛寒……” 薛全说完了,深深看一言不发的少女一眼,凉凉道:“所以秋六姑娘不要多想,薛寒多次助你皆因内疚,想要弥补而已,与其他无关。” 秋蘅沉默良久,久到薛全不耐烦时,微微屈膝:“多谢薛公公告知。” 第113 宫墙深 看着恭顺行礼的少女,薛全笑了笑,抬脚走了。 秋蘅静静站着,注视薛全离去的背影。 一幕幕场景从脑海中闪过:薛寒登门永清伯府,以排查细作为由要她伸出双手。街上偶遇,薛寒说以后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可以找他。一次次相助,薛寒说他怜贫惜弱…… 那些让她疑惑的、防备的反常,终于都有了答案。 芳洲走过来,低声问:“姑娘,那人是不是为难你了?” 秋蘅举步往前走,看到芳洲眼中的担忧,没有隐瞒:“别担心,也不算为难。就是告诉我薛大人昨日在今上面前说倾慕我另有缘故,让我不要自作多情。” “自作多情?”芳洲气得柳眉竖起,“明明是薛大人亲口说的,怎么能这么说姑娘!” “薛大人出于愧疚那么说,薛公公怕我误会了……”秋蘅说了从薛全口中听到的那段往事。 其实她没有印象了。 娘亲说发现她时那个拐子的尸体就在一旁,她受了很大惊吓,加上年纪太小,被拐之前的记忆全无。 自然也不记得什么红豆糕,什么小乞儿。 秋蘅想着这些,是有一点委屈的。 如果从一开始就知道他的靠近是出于内疚,她会再小心些,守好自己的心。 “这么说,姑娘被拐是因为薛大人啊?”芳洲一脸震惊。 虽然郎君、娘子待姑娘如同亲生,这是姑娘运气好遇到了好人家。绝大多数落入拐子手中的漂亮小姑娘命运如何,可想而知。 “不能这么说。”秋蘅想到那少年看着她时隐忍深邃的眼神,心平气和,“是命运开了个小玩笑。” 当年那个小乞儿没做错什么,只是羡慕父亲给她买点心。当年那个小女孩也没做错什么,怜贫惜弱的同情心使然,让她跑向他。 怜贫惜弱——秋蘅在心中沉吟,忽然觉得薛寒找的这个借口真是恰当。 世人眼中永清伯府的六姑娘命不好,落入了拐子手里。可长大后回到永清伯府,她才庆幸与爹爹、娘亲生活的那十年。 倘若没有双亲疼爱的那十年,没有在后世大夏停留的那十年,一直如金丝雀般被养在笼子里的她,被那位祖父扒皮抽骨卖了也只知道哭。 “就算薛大人另有隐情,也不该薛公公来说姑娘。”芳洲替秋蘅感到委屈。 秋蘅徐徐往前走:“薛公公是薛大人的养父,为薛大人操心也是应当。” “就是觉得姑娘配不上他儿子呗。”芳洲心中愤愤,拉住秋蘅的手,“姑娘也别喜欢薛大人了。” 秋蘅莞尔:“知道啦,以后不喜欢他了。” “真的?” “真的。” 之后一路沉默,到了秋美人住处。芳洲留在外头,秋蘅随郑玉进去。 郑玉看起来不大好。 “郑公公瞧着有些憔悴,是昨日没睡好吗?” 郑玉面露苦笑:“六姑娘看来睡得不错。” 昨日出了那么大的事,竟然没什么反应,这姑娘心真大啊。 “六姑娘,美人以后的日子恐怕不好过。”郑玉压低声音,飞快说了一句。 说完后,他自己都诧异,为何忍不住对秋六姑娘说这些。 是期盼一个小姑娘能做些什么吗? 真是疯了,昨日秋六姑娘做的已经够多,足以令他们这些伺候秋美人的宫人感激涕零。 要知道一旦坐实秋美人与人有私情,他们这些人会是什么下场不用想。 穿过层层幔帐,秋蘅见到了秋美人。 她看起来比郑玉憔悴得多,脸色苍白得令人惊心。 “姐姐。”秋蘅喊了一声。 神色木然的秋美人转转眼珠,望向亭亭而立的少女。 “郑公公,你们先出去吧,我和姐姐说说话。” 既然秋美人不言语,秋蘅做主把屋中伺候的人打发出去,走到秋美人身边坐下。 秋美人看着她,声音轻得风能吹散:“六妹来了。” “当然要来。”秋蘅从怀中拿出一物,举到秋美人面前。 秋美人看到秋蘅手中的木娃娃,脸色越发惨白。 “这木娃娃,是姐姐送给林都头的吗?” 秋美人浑身一颤,迎上面前少女冷淡的眼神,摇头:“不是。” 秋蘅微挑眉梢。 竟然不是秋美人送的。 秋美人见秋蘅目露惊讶,自嘲一笑:“六妹窥见了我见不得人的心事,我也就不在乎丢脸了。入宫这些年,我确实从未放下林乘风……我与他两情相悦,一直以为会喜结良缘,白头偕老,谁知今上突然充盈后宫,而我恰好适龄。祖父逼我进宫,我拼死抗争也毫无转圜……” 秋蘅静静听秋美人谈及那段痛不欲生的往事。 “围场再见,他是前途无量的年轻禁卫,我是久居深宫不得自由的后妃,就算心中再如何放不下,我也不可能送他雕刻成自己模样的木娃娃……我不能因爱害他……”说到最后,秋美人潸然泪下,双手死死捏着帕子。 秋蘅抿了抿唇,没有做无谓的安慰。 说什么呢? 说这么多年过去林乘风心里还有着你,真心没有错付? 说既然进了宫就放下不该有的心思,过去的就让它过去? 无论说什么,都很残忍。 “六妹看不起我吧?”秋美人哭着哭着,笑了。 是了无生趣的笑。 “没有。” 秋美人一直心悦着林乘风,但那要命的木娃娃不是她送出的。这个困在深宫中的女子不是木娃娃,是一个有血有肉、会疼会痛的人。 若还怪她,那太苛刻。 “我没有看不起姐姐。”秋蘅看着仿佛随时会碎掉的女子。 她才二十出头的年纪,却犹如一朵将要开败的花。 秋蘅一字字道:“我看不起的是祖父。” 秋美人浑身一震,揽着秋蘅压抑低泣。 等秋美人哭够了,秋蘅低声道:“既然木娃娃不是姐姐送的,那我要再去见一见林乘风。姐姐有话需要我带给他吗?” 秋美人久久沉默,最终摇头:“不用了,我没有话对他说。” 她早就没了对他说什么的资格,那一日都不该抬头看他。 “我知道了。”秋蘅收好木娃娃,走出了宫门。 第114章 去见林乘风 往外走的路上,芳洲左右看看:“姑娘,我们不直接回去吗?” “先不回去,去找林都头。” 芳洲愣了愣,却没多问。 姑娘找林都头显然不是闲事,多嘴的话平白让姑娘为难。 二人走着走着,突然一侧传来鬼鬼祟祟的声音:“秋六姑娘——” 秋蘅脚步一顿,望向声音来处,就见路旁树后探出一张脸。 “秋六姑娘,这里。” 秋蘅示意芳洲等着,抬脚走了过去。 “崔公子。” 崔二扯出个笑:“这么巧遇到了秋六姑娘。” 秋蘅默了默,点头:“是很巧。崔公子有事吗?” “也没事……” “若是无事,那我先走了。” “哎——”崔二见秋蘅要走,赶紧把那点矜持扔了,“是有点事。” 秋蘅等着崔二往下说。 “那个……我昨日在今上面前说的话,秋六姑娘听到了吧?” 秋蘅:“……” “听到了。” 崔二涨红了脸,视死如归般说出口:“是真的,我很喜欢你!端午那日把鞠球踢向你后就喜欢了。托媒人去永清伯府提亲也是因为我真心想要娶你当媳妇,不是为了别的……” 不远处的灌木后,薛寒面无表情听着崔二向秋蘅袒露心意。 他发现其行迹鬼祟跟过来,不料听到这些。 阿蘅会怎么回答? 隔着崔二,薛寒只能看到秋蘅一边侧脸,和她丁香色的裙摆。 秋蘅听崔二说完,认真道:“多谢崔公子厚爱,只是我已心有所属,只能辜负崔公子美意了。” “你还真喜欢那个林乘风?”崔二一脸不服气,“他有什么好的,比你大好多岁的老男人!” 秋蘅险些没忍住笑了,忙压了压唇角:“林都头虽比我大几岁,却正是风华正茂的年纪,且情爱一事本就没有道理可言……崔公子聪敏通透,应该理解的。秋六在此祝崔公子婚事顺遂,早觅佳偶。” 秋蘅说完,对崔二屈了屈膝,转身向等在原处的芳洲走去。 崔二注视着少女离去的背影,嘿嘿一笑:“聪敏通透,秋六说我聪敏通透……” 连最疼他的母亲都没这么说过他! 至于父亲—— 小畜生,混账东西,王八犊子,败家子……一串听厌了的词飞快闪过,崔二叹口气,小心翼翼迈开腿,却因扯到痛处哎呦了一声。 哪有父亲这样的,他都这么大了,还打他屁股! “还好没打脸……”崔二庆幸嘀咕了一句,迈开腿走了。 薛寒独立花木旁,耳边回荡着秋蘅的话:我已心有所属…… 秋蘅到了马军司侍卫聚集之处,大大方方对面前侍卫行了一礼:“我找林都头,麻烦帮我喊一声。” 那侍卫一眼认出了秋蘅:“你是秋六姑娘!” 没等秋蘅再说什么,藏不住兴奋的年轻侍卫就高喊起来:“林都头,秋六姑娘来找你!” 这话声音不小,听到的众侍卫起着哄,把林乘风推出去。 林乘风能力强,人缘好,二十多岁却一直未成亲,平时本就被同袍们开着玩笑催促过,如今知道了秋六姑娘的存在,自是乐见其成。 “秋六姑娘。”站到秋蘅面前,林乘风脸颊阵阵发热。 这自然不是因同袍们的起哄害羞,而是羞愧。 比起林乘风的不自在,秋蘅就从容多了:“我来找林都头聊聊天。” “哦,好。” 二人慢慢往前走,芳洲默默跟在后面。 视线开阔的草地处,秋蘅停下来:“林都头,我们在这里坐坐吧。” 林乘风犹豫了一下,在秋蘅身边坐下来。 绿毯般的青草地,夹杂着五颜六色的野花,相邻而坐的二人落入旁人眼里,正是一对璧人。 而实际上,林乘风只感到局促。 “秋六姑娘,昨日……连累你了,林某感激不尽。”沉默片刻后,林乘风开口。 秋蘅开门见山问:“这木娃娃,是林都头雕刻的吗?” 林乘风看一眼秋蘅手中木娃娃,犹如被火星灼了眼睛。 秋蘅等了一会儿,才等到林乘风的回答:“不是。” 这个答案与她推测相符。 “我看这木娃娃是新制的,既然不是林都头雕刻的,那是从何处得来?” 林乘风眉头紧锁,没有吭声。 “今日我进宫见了姐姐。”秋蘅注视着林乘风,缓缓道,“姐姐说,这木娃娃不是她送的。” “什么?”林乘风神色大变。 他再看向那木娃娃,已不再回避,深吸了一口气:“秋六姑娘,你没有哄我?” 秋蘅轻笑:“我昨日既然站出来,如今哄林都头的意义是什么?” “抱歉,我乍然听到此事,失态了。” “这些都无关紧要,要紧的是要弄清这木娃娃是谁送给林都头的。” 青草间,少女的声音清冷如泉,令林乘风冷静下来。 “定是虞贵妃使的手段!”林乘风捏紧拳头。 “林都头仔细说说。此事显然与虞贵妃脱不开关系,但这木娃娃是她身边的人送的,还是姐姐身边的人送的,可不一样。” 若是秋美人身边的人,就必须把这人找出来。不然有这么个人在,防不胜防。 林乘风显然也想到了要害,脸色铁青:“秋猎首日意外与荷——秋美人遇见,当日傍晚就有一名宫婢悄悄来见我,说是秋美人送的木娃娃。我……我一时贪念收了下来,过后想想藏到何处都不够稳妥,只能贴身收着……” 他是家中幼子,与荷儿错过后一直不愿说亲,父母也没有逼迫。对他来说,荷儿就是他的妻,数年相思,那一眼后让他如何拒绝她的木娃娃。 “对人性真是了解至深。”秋蘅叹了一声,“这样的话,我另一个疑惑也解开了。” “什么?” 秋蘅指了指木娃娃的头部:“我还在想,既然是按着姐姐雕刻的木娃娃,为何梳着少女发髻。现在想来,若是这木娃娃云鬓宫装,林都头或许不会收。” 这木娃娃妙就妙在雕刻成了秋美人少女时的样子,才击中了林乘风的软肋,让他的理智占不了上风。 好在天无绝人之路,正因如此,才给了她破局的机会。 第115章 送木娃娃的人 林乘风听完秋蘅的分析,心底生寒,喃喃道:“她过的竟是这样的日子……” “林都头。” 林乘风回神,看着神色严肃的少女:“秋六姑娘你说。” “不管你心中如何想,从此之后请谨言慎行,莫要牵连无辜之人。”秋蘅正色道。 秋美人与林乘风之间的感情无论多么令人遗憾、同情,都不是累及无辜的理由。 林乘风面皮一热,冲秋蘅拱手:“秋六姑娘的话,林某铭记于心。” “林都头说说送木娃娃的宫婢长什么样子,有没有特别之处。” “那宫婢个头不高,生着一张瓜子脸……” 秋蘅记下,收好木娃娃起身:“那我回去了。” “秋六姑娘慢走。” 林乘风一回去,就被同伴们围住。 “林都头怎么不送送秋六姑娘?” “林都头,你这样可不行,那薛大人和崔公子还对秋六姑娘虎视眈眈呢!” “就是就是,老林你可不要大意啊。” …… 秋蘅思索着木娃娃的事往回走,被芳洲轻轻拉了拉衣袖:“姑娘,薛大人。” 秋蘅看到站在路旁的薛寒,举步走过去。 “薛大人这么巧。”说完这话,秋蘅不由想到崔二才说了类似的话。 “不是凑巧,我特意等你的。” 秋蘅抿了抿唇,问:“薛大人有事吗?” “秋六姑娘去找林乘风了?” “对。” “为了问清木娃娃的事?” 秋蘅沉默一瞬,仰头看着比她高出半头的少年:“对。还要感谢薛大人昨日站出来解围。” 这话一出,等于默认秋蘅是为了秋美人把麻烦揽了过去。 而这本该是烂在肚子里的话,其中信任令薛寒不觉扬起唇角:“没什么。关于那木娃娃,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吗?” 秋蘅也笑了笑,语气莫名:“薛大人真是热心肠。” 薛寒直觉这话有些不对劲,可又想不出哪里有问题。 “木娃娃的事就不劳烦薛大人了。我看薛公公对薛大人昨日所为不大满意,害薛大人被责骂我会过意不去。” 秋蘅说这话时语气温和,薛寒却察觉到了疏远。 那种说不清却又实实在在的感觉,令他不大好受。 仿佛那个夜晚的篝火、草地、萤火虫,只是一场美梦。 “薛大人,我还有事,先走啦。”秋蘅笑容明快,冲薛寒摆摆手。 薛寒目送秋蘅走向芳洲,不知说了什么,芳洲回望一眼,撇了撇嘴转过头去,二人渐行渐远。 薛寒确定,他的感觉没有错。 阿蘅对他疏远了,可信任似乎增加了,这般矛盾是为什么? 没有人可以问,薛寒只能把疑惑压在心里。 宫中,虞贵妃问内侍:“秋六又去见秋美人了?” 得到内侍肯定的回答,虞贵妃嗤笑一声:“这个秋六,还真能拿着鸡毛当令箭。” 她一句话,从此天天进宫来,倒是帮上秋美人的忙了。 张口吃下宫婢递到嘴边的果子,虞贵妃抚了抚指甲。 精心保养的指甲涂着浅浅一层粉,若凑近了闻,便有淡淡幽香萦绕。 “秋美人有这么个妹妹,倒是有福气。” 喂虞贵妃吃果子的宫婢劝道:“娘娘不要为了秋美人不开心。对今上来说娘娘才是心尖上的人,秋美人不过是偶尔贪新鲜的一个玩意儿罢了。” 虞贵妃睨宫婢一眼:“你以为本宫是怕秋美人争宠?呵,她也配。” “是……”宫婢不敢乱说了,心中却有些疑惑。 贵妃娘娘既然不把秋美人放在眼里,为何会出手呢? 但想想虞贵妃素来喜怒无常,又觉得不奇怪了。 “要说啊,还是秋六有意思,可惜昨日在今上面前闹了那么一出,想要她进宫长久给本宫解闷是不能了。”虞贵妃遗憾叹了口气。 宫婢又忍不住劝了:“奴婢冷眼瞧着,那秋六姑娘可比秋美人能耐得多,不进宫才好。” “有能耐不才有意思么,不然多乏味。”虞贵妃起身,一手搭在宫婢胳膊上,“伺候本宫沐浴吧。” 秋蘅转日再进宫,不着痕迹打量遇见的每一个宫女,却没发现有与林乘风描述相符的。 见到秋美人后屏退伺候的人,秋蘅直接道:“我去见过林乘风,他说木娃娃是一名宫女以姐姐的名义送给他的。那宫女个头不高,生着一张瓜子脸……” 听秋蘅说完,秋美人几乎把手中帕子扯破:“我身边听着有些像的有两人,一个负责跑腿的叫碧玉,一个负责箱笼的叫朱颜。” 仔细想了想,秋美人语气笃定:“那日傍晚我曾叫朱颜开箱笼取过东西。” 那日她毫无准备见到林乘风,心中波澜骤起,难以平静,于是叫朱颜打开箱笼,把压在箱底的一支金簪拿出来疏解愁思。 那支金簪是乘风亲自画的样式打造的,是她多少个觉得熬不过去的日夜的支撑。 “这么说,可能是那个碧玉?” 林乘风是那日傍晚收到的木娃娃,当时朱颜在宫中,自然排除了嫌疑。 “姐姐,让我见见碧玉。” “好。” 秋美人把郑玉喊进来:“叫碧玉来一趟。” 不多时一名俏丽宫婢走进来,向秋美人行礼:“美人。” “你去园中折一支绿牡丹,给我六妹带走。” 这绿牡丹其实是绿菊,算是菊中珍品,但在皇家行宫中就不足为奇了。 如今无人不知秋六姑娘前日解了秋美人危机,风波过后秋美人表露出对妹妹的疼爱自是不会惹人怀疑。 碧玉本就是跑腿做杂事的,闻言不疑有他:“是。” 等碧玉退出去,秋蘅立即道:“我去试探一下她。” 秋美人一惊:“六妹——” 这宫中不比宫外,又是刚见到碧玉,这就去试探未免太迅速了,让人毫无心理准备。 “姐姐放心,我有分寸。” 秋蘅离开后,秋美人心中忐忑,忍不住问郑玉:“你说六妹会如何试探碧玉?” 郑玉茫然摇头:“奴婢也想不出,要不奴婢跟去看看?” “不了,还是等六妹回来吧。”秋美人没同意郑玉的提议,端起茶盏抿了一口。 第116章 绿菊 园中花团锦簇,争奇斗艳,丝毫未因秋风微寒而减了颜色。 碧玉拿着花剪,走向那丛绿菊。 层层叠叠绽放的花瓣,绿色由浅至深,到花心处浓绿鲜艳,就如碧玉这个名字。 碧玉很喜欢这绿牡丹,欣赏一番后挑了一朵最饱满的,举起剪刀准备剪下来。 一只手从后面伸出,牢牢捂住她的嘴。 碧玉下意识挥动剪刀,却觉手腕一疼,本来在她手中的剪刀抵在了她脖颈上。 “呜呜——”碧玉的呼喊全被堵在了喉咙里,人被拖到花木后。 “别动也别喊,不然这剪刀可不会留情。” 冷冷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骇得碧玉连连点头,可这么一动,剪刀的尖端往内进了一分,疼痛立刻传来。 “呜呜呜——”碧玉不敢再动,眼泪不断往下淌。 捂着她的那只手松开了。 碧玉大口大口呼吸,颤声问:“你,你是谁?” 一直在她身后的人轻笑一声:“才安排你做了事,就问这种傻话?” 碧玉浑身一抖,声音慌乱:“贵妃娘娘饶命,贵妃娘娘饶命!” 这话一出口,秋蘅的心就定了。 诈出来了。 “饶命?事情没成,却有你这么个知情者,你说说怎么让人放心呢?” “奴婢什么都不会说,求贵妃娘娘放过奴婢吧……”碧玉哽咽着,却不敢有大动作,整个人如秋风中的落叶,绝望无助。 而那抵着她柔嫩脖颈的剪刀却移开了。 碧玉依然不敢动,甚至不敢问什么,恐惧令她抖若筛糠,完全没有逃跑的勇气。 一人从背后缓缓绕至面前。 碧玉瞳孔一缩,震惊出声:“秋六姑娘!怎么,这么会是你?” 秋蘅一笑:“怎么,不是虞贵妃的人让你失望了?” “不,不——”碧玉太过震惊,语无伦次。 秋蘅伸手一指:“那朵绿牡丹我看中了,麻烦你把它剪下来,随我去见美人吧。” 低头看着被塞回手中的花剪,碧玉下意识攥紧,眼中闪过杀意。 秋蘅扬眉:“还想杀我不成?我来找你是和美人说过的,而你是伺候美人的宫婢,真要对我下手,尸体藏在何处?对美人如何辩解?还是说你天真以为虞贵妃会护着你?” 碧玉越听,脸色越难看。 秋蘅往前迈了一步,语气轻描淡写:“抛开这些,你也没那个力气杀我啊。” 碧玉猛抬头,想到捂住她嘴的那只手,乱七八糟的念头登时熄了,默默走向绿菊,把秋蘅所指的那一朵小心剪下。 秋蘅转身走在前,碧玉捧着绿菊走在后。 她死死盯着前方的背影,神色不断变幻,而那刚摸到剪刀时起的杀意却再升不起来了。 没有人能比她更清楚那只手的力气。这位看似娇娇弱弱的秋六姑娘绝对不一般! 而一个有秘密的人,本身就意味着危险——这是她在宫中多年早就明白的道理。 “美人,六姑娘和碧玉回来了。” 秋美人不由坐直了身体,看向走进来的二人。 秋蘅气定神闲走在前,碧玉捧着绿菊恭敬走在后,怎么看都看不出异常来。 六妹如何试探的?还是没有找到试探的机会? 秋美人心中疑惑,冲秋蘅点点头:“六妹回来了。” 秋蘅往一侧站站,看了碧玉一眼。 碧玉一个激灵,扑通跪下:“美人饶命,是奴婢错了!” 秋美人吃惊扫秋蘅一眼,用力捏着茶盏看向碧玉:“果然是你打着我的名义给林都头送木娃娃的?” “是,是奴婢……” “碧玉,我自问待你不薄,你为何这么做?” “奴婢——”碧玉下意识看向秋蘅。 秋蘅向碧玉伸出手:“把绿牡丹给我拿着吧。” 碧玉看着那只手缩了一下身体,颤巍巍把绿菊递过去,便见那举着绿菊的少女冲她莞尔一笑。 碧玉跪趴在地,带着哭腔道:“奴婢是被逼的。贵妃娘娘身边的姑姑找到奴婢,要奴婢把那木娃娃送给林都头……奴婢不敢不听啊,那是贵妃娘娘!” 秋美人一手按着椅子扶手,咬牙问:“你是什么时候与虞贵妃的人搭上的?” 碧玉忙摇头:“以前从未有过来往,就木娃娃这次——” 秋美人闭了闭眼,被无力感淹没:“一找上你,你就答应了。” “奴婢对不住美人,可奴婢若不答应,性命不保。奴婢……奴婢只是想活下去……” 秋美人沉默半晌,摆摆手:“你先退下吧。郑玉,看好她。” “是。”郑玉把碧玉带了出去。 秋美人冲秋蘅苦笑:“六妹你看到了吧,在这宫中无人能对抗虞贵妃。她不需要如何经营,要用人的时候只要拿出贵妃的名头,就不敢不从命。” 秋蘅想到后世对虞贵妃“妖妃”的评价,有了更真切的感受。 “我只是想不通,我在虞贵妃面前从来恭敬,她为何下此毒手。” “是因为姐姐能来秋猎吗?” 秋美人迟疑摇头:“今上虽独宠虞贵妃,时而也会看一看其他嫔妃,虞贵妃对此似乎并不在意。” “会不会是姐姐有得罪虞贵妃之处,却不自知?” 秋美人努力思索,依然没有头绪:“以我的位份,没有多少和虞贵妃打交道的机会。” “若不是因为姐姐——”秋蘅蹙眉,回忆着记载中关于秋美人和林乘风的结局。 没有对秋美人的记载,与林乘风有关的倒是有:林将军因幼子获罪,大夏折损一员将才。 秋蘅心中一惊,对这场本以为因后宫嫔妃争风弄出的阴谋有了新猜测:莫非虞贵妃针对的不是秋美人,而是林将军! 这个猜测太突然,太离奇,冷静如秋蘅一时都有些不敢相信。 “六妹别想了。虞贵妃喜怒无常,行事莫测,她不喜一个人根本无需理由。” 秋蘅定了定神,没有把这个猜测说出来。 倘若猜错了,没有说出来的必要。若是猜对了,以秋美人与虞贵妃的悬殊差距,知道了反是秋美人的催命符。 “六妹是怎么让碧玉开口的?” “我诈她的,没想到她沉不住气,一诈就交代了。” 秋蘅没有问秋美人如何处置碧玉,心事重重向宫外走去, 第117章 遇太子 “咳——” 听到提醒声,秋蘅抬头,看到了头束玉冠的太子。 “臣女见过太子殿下。” 太子打量秋蘅的目光藏着好奇:“你是秋六姑娘?” “臣女正是。” “不必多礼。秋六姑娘为了救容宁孤身引熊,吾十分佩服。” “太子殿下谬赞。” 太子还想说什么,一旁内侍小声提醒:“殿下——” 太子只好摆出严肃表情,淡淡道:“秋六姑娘自去忙吧。” “臣女告退。” 太子抬脚往内走,内侍走在一侧,小声道:“殿下,那位秋六姑娘风头太过,还引来三位男子相争——” 太子皱眉:“吾看秋六姑娘眼神清正,所为也令人钦佩,莫要胡乱嚼舌。” 内侍还想说什么,但见太子脸色微沉,识趣没有再说:“是。” 秋蘅回到住处,喊来芳洲:“做些红豆糕吧。” 芳洲笑呵呵道:“自打来了这边就没做过,我猜着姑娘该想吃了,昨日就泡了红豆。” 秋蘅没有瞒着芳洲:“多做一些,我给薛大人送去。” 芳洲唇边笑意一滞:“姑娘还给薛大人送红豆糕啊?他那个养父刻薄无礼,想想就生气。” “求人帮忙,不好空着手去。” 芳洲一听是找薛寒帮忙,点点头进了厨房。 秋蘅拎着热乎乎的红豆糕去找薛寒,半路遇到了方蕊为首的数名贵女。 “秋六姑娘又准备给谁送吃食呢?”成素素瞟一眼秋蘅手中食盒,讥笑着问。 秋蘅笑笑:“成姑娘这么关心我给谁送吃食,是因为吃不着难受吗?” “笑话,我什么没吃过,稀罕你那些粗鄙吃食。”成素素挑眉冷笑,“我是好奇,秋六姑娘又借着这些破烂吃食打算讨哪个男人欢心?林都头,崔公子,还是薛大人?” 这话一出,其他贵女纷纷掩口轻笑。 “秋六姑娘不需要讨谁欢心。”一道声音突然响起。 众女闻声望去,就见一身玄色猎装的薛寒走了过来。 “薛大人。”众女忍着尴尬行礼。 薛寒有官职在身,背后靠山也硬,成素素虽不情愿,也不得不敷衍屈了屈膝:“薛大人。” 薛寒神色淡漠看着她,把话说完:“好让成姑娘知道,秋六姑娘不需要讨薛某欢心,是薛某正在努力赢得秋六姑娘芳心。” 成素素被怼得脸色难看,冷哼一声:“薛大人对我一个姑娘家说这些做什么?” 薛寒定定看她一眼,淡淡道:“薛某倒是不喜和不熟的姑娘说话,奈何成姑娘对秋六姑娘胡说八道,拖薛某追求佳人的后腿。” “你们真是——”成素素伸出手指着薛寒。 薛寒眼神一冷:“如何?” “素素。”方蕊喊了一声。 成素素沉着脸回到方蕊身边。 薛寒冲秋蘅一笑:“秋六姑娘,我们走吧。” “好。” 死死盯着并肩离去的二人背影,成素素气个半死:“怎么有这么不知羞耻的人!” “好了,素素。”方蕊望着秋蘅远去的背影,声音也冷,“薛寒行事素来肆意,没必要招惹他给自己找难堪。” “我自然知道,我是气不过秋六,她一个乡下来的野丫头凭什么风风光光压我们一头,倒显得咱们这些人平庸了。” 这话令众女脸色都有些不好看。 与方蕊、成素素玩在一起的贵女皆是心高气傲的,对家世差得多的人本就不屑理会,压到头上难免心生厌恶。 “行了,你也说她一个乡下来的野丫头,就算引得男人相争又如何?就说薛寒,真到谈婚论嫁之时首先就过不去他养父那一关。” 方蕊拂了拂衣裙上不存在的尘土,举步往前:“也就是在这天高地广的地方让她有机会出出风头,等回到京城往宅子里一关,不还是灰扑扑的麻雀一只。” 成素素这才好受些:“蕊儿说得是,就是气不过她那日使诈赢了我。” “急什么,总有机会找回来的,来日方长。” 秋蘅与薛寒走到开阔处停下。 “刚刚多有冒犯,还望秋六姑娘见谅。”没了成素素那些人在,薛寒的淡定自若也没了,想到亲口说出的那些话就耳根发热。 “薛大人也是为我出头,该是我谢薛大人才是。”秋蘅福了福,把食盒递过去,“给薛大人带了红豆糕。” 薛寒不觉弯唇:“秋六姑娘是去找我吗?” 秋蘅大大方方承认:“是,没想到半路能遇到。” 薛寒把食盒接过:“秋六姑娘找我有事?” 还是单纯来送点心—— “想请薛大人帮个忙。”秋蘅脸皮厚,并不为昨日才说不必劳烦薛大人而脸红。 是她想岔了,有需要时就该多多找薛寒帮忙,找任何能帮得上忙的人帮忙。倘若她没能成事,常见到的这些人大多会死。 “秋六姑娘请说。” “薛大人对虞贵妃了解多少?”秋蘅压低声音问。 “虞贵妃——”薛寒慢慢摇头,“我对后宫嫔妃了解不多。” 那不是皇城司该伸手的地方。 可秋蘅问了,他就尽量多说两句:“虞贵妃民女出身,是今上出游时遇到的,一入宫就得了泼天恩宠,数年来盛宠不衰。” “今上为何如此宠爱虞贵妃呢?” 薛寒被这话问住了,寻思半天,迟疑道:“虞贵妃美貌出众。” “单单凭长得美吗?”秋蘅沉吟。 “哦,自然不是所有人只看美色,今上可能是这样——”薛寒有些说不下去了。 秋蘅好笑看他一眼。 薛寒倒是什么话都敢说。 “那薛大人知不知道,虞贵妃与林家有什么恩怨?” “林家?”薛寒愣了一下,神色变得郑重,“秋六姑娘是怀疑虞贵妃与林家有矛盾,才会用木娃娃陷害秋美人和林乘风?” “只是猜测,所以才来问问薛大人。”秋蘅坦诚道。 薛寒看着秋蘅的目光变得深邃。 虞贵妃宠冠后宫,秋美人新得宠,木娃娃的事就是他也只会往嫔妃争宠上想。秋六姑娘这样另辟蹊径的猜测,常人实难想到。 “我查查看。” “多谢薛大人,等你的消息。” “成素素她们若再寻秋六姑娘麻烦——” 秋蘅不以为意摆摆手:“薛大人不必为此费神。” 薛寒扬唇:“好,我知道了。” 第118章 摘星楼 除了国公、郡公之位,其他人基本上都是侯爵以下的爵位,也就没必要在统一念出来了。 话音刚落,只见宁青领着一队人马自府门外缓缓而来。这队人马不仅押解着庄言、张彦二人,而且还有先前高翔派去的一个排的蜀军士卒。 三个月后,当宇流明、徐泽生、宁青、宁霜影、骆清瑶等人再一次来到乌海之时,映入他们眼帘的城镇较之当初整整扩大了一倍有余。 即便是龙行的手腕已经血肉不存分毫,但是手掌依旧将丈天尺握的紧紧的,不放松一分一毫!而且,即便已经到这这种绝境,龙行依旧没有放弃!他不断的思考着自己身上有什么东西可以抵御这棵妖树。 由于在珍z港事件爆发后,倭国迅速占领了包括f律宾、关d等在内的,米国在西太平洋的全部据点。 姜无忌从来就不是什么善于隐忍的人,而且他脾气也不是很好,所以哪怕现在元庆帝尚且健在,他已经对这位凭空冒出来的嫡亲“二叔”,动了杀心。 “蠢成这样,我真怀疑你是怎么修炼到这一步的!修为强大,不代表年纪大!这个道理还用我解释吗”虞惜嬛翻了个白眼说道。 又因为被关羽等将偷袭入营,没有了冲锋的余地,胡人就算上马也是巨大的摆设,还不如步战。 刚刚打开住所的大门,两只雌性哥布林就迎了出来,她们俩从人类的审美观来看是相当丑陋的,不过在路人甲的哥布林审美观看来,却是相当的美艳动人。 这个傅老师好像真的很不喜欢她呢。顾筱筠无奈地想。真不知道她到底是哪里得罪他了。 所以他很早就为自己做了决定。他也一直觉得自己的这个决定明智又新潮,很酷很任性,很段伟祺。 食人者以人类为食,甚至有些时候也会以同类为食,相比于丧尸,食人者都是将猎物吃得干干净净的。 余弦张张嘴想要再劝,可是对上姜锦炎有些冷漠的侧脸时,到底没再说出来。 叶妙先是有些愉悦,而后忽然想到了什么,心里开始有些不是滋味了。 在二十年前的一次任务当中,雷诺因为直接性接触了病毒原体而感染了grt——a病毒。因为这种病毒本来就是潜伏性的病毒,加上天启舰队的特殊治疗技术将病毒压制,才让雷诺多活了二十年。 一家公司当然不能两个投资经理抢同一个项目,这个常识她还是有的。 他说到“家人”“平安”时,稍稍把声音加重了一点,保证那两人都听清楚他不是来求子的,然后一甩袖子,飘然而去。 闻言我松懈的躺在床上,席湛过来将我随便脱下的鞋子整齐摆好放在一侧,我爬起来拉着他的掌心软软的声音喊了声二哥。 陈新的爹妈见到众人羡慕的目光都自豪地挺起了胸膛,至于丁芳菲则一脸甜蜜地看着自己的未婚夫。 “可以,你到适当的时候,透露出来也并不可。”夏洛特点了点头,说道。 下定决心后,莫森满脸的激动,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可能是在床上翻累了,眼皮开始打架了,渐渐的睡着了。 “怎么这就是城主府的气量吗输不起”魏长风脸上戏谑的笑容更盛,蔑视的望向对面还未回过神的姚飞。 莫森见月儿走了,只能无奈的摇了摇头,他知道月儿肯定去洗澡了,他也关上门去洗澡了。 “虽然不是,但是,你可以这么想,毕竟我们要做的事情是一样。”少年说道。 我看在元宥的面子上忍了忍,拿着挎包面带微笑的跟着季暖离开。 赌场最害怕的是有人捣乱,真乱起来或者出了事,别的赌客怕了,也不会再来。 “别,别脱下来,很好看的。”莫森听到莫莉说话清醒过来,看到莫莉要脱下来,连忙阻止。 苏诚刚开始的时候想要去时空管理局走一圈,其实只是对时空管理局内部好奇而已,在认识了时空管理局科技的发达之后,也没有什么心思再到这里了。 她帮原主重活一世,而常氏,是自己重生,又活一世。她带着前世全部记忆重生的。 这个假鸣人化作一道白烟逃跑了,而且还伪装的非常像,临走前,还用了一个解除影分身的结印手势,完美的嫁祸给了鸣人同学。 眼前场景定格,与林正阳有八九分相似的人影,穿着白色道服,缓缓自空中现出,一双剪影般的眸子,向他望来。 在郁明的语言刺激下,黑胖子韦伯尔再也忍不住了,怒吼一声,像头蛮牛一般的冲向了郁明。他知道自己唯一的机会就是靠近郁明,强壮的身体和力量是自己唯一的本钱。 “嘿嘿,走,跟我进去,一会你就知道了。”麻衣子脸上露出一抹得意的笑容。 而且,随着后面的剧情展开,弟弟成为她保镖之一,简直就是护姐狂魔。 现在的锦衣卫别看是掌握在骆思恭的手中,其实在锦衣卫之中有多少的下属为了名利做出些什么事情来,就是他自己都不是很清楚的。 对于沈梦颜,大家也知道,特别是经过前些天那件事,她打名字在圣门里面是传来了。 “乖玖玖,以后不管发生什么都要告诉哥哥知道吗,哥哥不希望你隐瞒,”沙哑的声音中夹带着柔和。 他心情复杂地拍拍夏千屿肩膀学着点说话的艺术,不然你老婆迟早要被你妹妹这样的渣男骗走。 第119章 你说,我便信 薛寒皱眉:“这个时节,湖水太凉了。” “不是旧疾……”秋蘅苍白着脸,神色纠结。 “秋六姑娘放心,我不会对旁人说的。” 秋蘅抿抿唇,迟疑着:“我是觉得太荒诞,怕说了薛大人不信,可压在心里又很惶恐,万一是真的——” “我信。”薛寒看着神情无助的少女,认真道,“你说,我便信。” “我出宫时遇到了太子,然后……就做了一个梦。” “什么梦?” “一个噩梦。”秋蘅竭力令语气平静,“我梦到太子住处起火了,太子被困在一处高楼里,因为耽误了救援,等被救出来时已经没了气息……” 薛寒静静听着,面上并无多少变化。 秋蘅声音渐渐低下去:“薛大人听着很荒唐吧?” “没有。我也会做一些离奇的梦,会做噩梦。” 他做的梦,大多是噩梦。 不同的噩梦里,那个小姑娘有不同的悲惨,相同的是他永远无能为力。 直到那个梦中的小姑娘长大了,好好地站到了他面前,他才终于不做噩梦了。 “可这个梦太真实了,我甚至能感觉到火焰的灼热,还看到了被大火吞没的高楼的名字。” “什么名字?” “摘星楼。”秋蘅看着薛寒的眼睛,一字字道,“那起火的高楼叫摘星楼。” 薛寒眼神骤然转深。 皇城司有护卫之责,对秋猎行宫的布局种种他都有所了解,太子居所确实有一处高楼,名为摘星楼。 “太子是储君,关乎国运。我虽知把梦当真太过荒唐,可又害怕万一……” 薛寒一直揪着的心放了下去。 他以为她出什么事了,原来是为噩梦烦恼。 “太过真实的噩梦确实令人心悸。秋六姑娘不必为此纠结,我安排人加强巡视就是。”怕秋蘅觉得敷衍,薛寒又问,“秋六姑娘的梦里,还有别的细节吗,我好多加留意。” 秋蘅面上惶恐未褪,心中松口气。 打了这么多次交道,她对薛寒也有几分了解。他或许不信她的梦,但说出口的承诺会去做。 “细节——”秋蘅沉吟,“梦中大火大约起于子初,好像……好像就是明晚!” “好,我记住了。”薛寒语气郑重。 秋蘅神情一松:“多谢薛大人。” “秋六姑娘客气了,太子安危不容松懈,秋日天干物燥,本就是火灾多发之季,是该多加留意。” 秋蘅弯唇:“我是谢薛大人愿意信我。若是换了别人,定会觉得我疯言疯语,发癔症了。” “那以后再有这样的事,就和我说。” 秋蘅看到薛寒眼里的笑意,微微垂眸。 他的愧疚也太好用了些。 “秋六姑娘的旧疾近来发作过么?”薛寒忽然问。 秋蘅摇摇头:“最近没有。” “发作无迹可寻?” “嗯。” 薛寒视线投向碧波荡漾的湖面:“那要是冬日怎么办?” 秋蘅沉默一下,微微一笑:“习惯啦。” 薛寒亦陷入了沉默。 “薛大人,我先回去了。” “我送你。” 秋蘅没有拒绝。 这一处山林僻静,鸟鸣悦耳,走着走着薛寒停下来。 秋蘅动了动鼻子:“好像有血腥味。” 收到薛寒微讶的眼神,秋蘅道:“我与香料打交道,对气息也比较敏感。” 一个能出头的制香师,嗅觉不可能迟钝。 一个“也”字,让薛寒登时想到了曾经的尴尬,不由轻咳一声:“咳,去看看。” 他走在前,把秋蘅牢牢挡在身后。 “是一只小鹿,受伤了。” 秋蘅往前一步,看向血腥味的来源。 那是一只蜷缩着的鹿,腿部插着羽箭,望过来的眼睛湿漉漉的,发出短促的鼻息声。 “从狩猎者手下逃过的。”薛寒说着半蹲下来,安抚拍拍小鹿,一手迅速把箭拔出,一手用巾帕堵住伤口处。 小鹿发出痛苦的呻吟,不知是太虚弱了,还是有灵性知晓这是救它的人,几乎没有挣扎。 “秋六姑娘,麻烦帮我取一下金疮药,在我腰间蓝色荷包中。” 秋蘅点点头,从薛寒腰间挂着的荷包中取出一瓶药膏,一眼认出是仁心堂的上品金疮药。 薛寒余光扫到,忙提醒:“不是这个,是另外那瓶。” “哦。”秋蘅把瓷瓶放回去,摸出另外一瓶来。 也是仁心堂的上品金疮药,份量更多些。 这有区别么? 秋蘅闪过疑惑,把瓶塞打开。 薛寒接过金疮药,小心翼翼撒在小鹿伤口处,再道:“还要劳烦秋六姑娘帮我取一下布条。” “在哪儿?” “另一边腰间的袋子中。” 秋蘅把一卷布条取出:“我来吧。” “我已经沾手了,你就别碰了。” 秋蘅看薛寒动作熟练替小鹿包扎伤口,笑道:“薛大人随身带的东西还挺多。” “都是常用的。”薛寒随口道。 秋蘅沉默下来。 薛寒把布条打了个结:“好了,我们走吧。” 去湖边净手的路上,秋蘅回眸望了小鹿一眼。 “虽然处理了伤口,可能也活不下去。”薛寒没有回头,“秋六姑娘会不会觉得我多此一举?本就是猎物——” “不会啊。我们狩猎时,它是猎物,现在遇见,它是生灵。”秋蘅侧头看着薛寒,莞尔一笑,“薛大人确实怜贫惜弱。” 薛寒:“……”当初该找别的借口的。 回到住处,秋蘅沐浴更衣,晚饭吃得很香。 “姑娘,我发现你今日心情不错。” 秋蘅坐在床榻上,放松靠着软枕,没有否认:“是还不错。” 这趟秋猎之行,最重要的事还算顺利,心情自然不差。 只是虽提醒了薛寒,等到明晚她还是要悄悄过去盯着,以防万一。 夜渐深,秋蘅睡下,不知过了多久,隐约听到了喧闹声。 秋蘅一下子坐起来,心莫名跳得厉害,侧耳倾听一阵立刻起身,拿起搭在屏风上的外衣披上匆匆往外走。 睡在外间的芳洲听到动静醒来,不解问:“姑娘要去哪儿啊?” “我出去看看。” 撂下这句话,秋蘅跑到庭院中,就见行宫的方向火光冲天,喧闹声更分明了。 第120章 大火 那映亮夜空的火光,犹如翻滚的岩浆浇在身上,令人五内俱焚。 秋蘅白日在薛寒面前的恐慌是装的,而现在,大恐惧如山海迎面压下,窒息的濒死感席卷而来。 这样重大的事件,她不可能记错时间,大火为何提前了一日! 秋蘅拔腿向外跑去。 “姑娘——”芳洲匆匆出来后只看到了一道转眼消失的背影。 虽然是深夜,可大火起于行宫的方向,康郡王府许多人都被惊动了。 康郡王快步往外走,康郡王妃强压心慌追出去。 “王爷,是不是出乱子了?” “我去看看,这边你稳住了。”康郡王撂下一句话,加快了脚步。 “王爷——” 凌云赶来,语气温和中透着镇定:“母妃,我陪父王一起去,您不必担心,把妹妹们照顾好。” 康郡王妃拉住凌云,急急叮嘱:“云儿,注意安全。” 秋蘅提着裙角从母子二人身边跑了过去。 康郡王妃眼睛都瞪圆了,本来的担忧转为震惊:“谁,谁跑过去了?” “好像是阿蘅——”凌云脸色微变,“儿子去看看。” 眼看着凌云走远了,康郡王妃还愣在原处。 “母妃,外面出什么事了?” 康郡王妃转头一看嘉宜县主过来了,不由皱眉:“不好好睡觉,你出来干什么?” “女儿听到外面有动静,又听到芳洲喊阿蘅,不放心出来瞧瞧。” “这个阿蘅,就没让人省心过!”康郡王妃话音才落,又一道身影从身边冲了过去。 “那又是谁?” 嘉宜县主抬脚欲走:“是芳洲。” 康郡王妃死死拽住嘉宜县主的手:“嘉宜,你哪里都不许去。这里草木多,走水可不比别的,一个不好就可能控制不住!” “可是父王他们——” “你父兄毕竟是男人,行宫那边起火不可能当没看见。”康郡王妃说着,紧了紧女儿的手,掌心尽是冷汗。 她也不想丈夫、儿子涉险,可事关今上,不能落人口实。 “可阿蘅——” 康郡王妃嘴角狠狠一抽:“那丫头比男人还野呢,敢孤身引熊,你可别学她。” 外面一片混乱,围绕行宫而居的皇亲贵胄、文武百官,从居所纷纷走出,赶往起火之处。 也因此,于混乱中奔跑的秋蘅并不惹眼。 她一直跑到近前,望着冲高的火焰,端着盆、提着桶进进出出救火的人,如坠冰窟。 起火的还是摘星楼,只是时间提前了一日。 那太子呢?薛寒呢? 用力咬了咬唇,秋蘅冲向火海。 “阿蘅!” 身后传来凌云焦急的呼喊声,而令秋蘅停下来的不是凌云的呼唤,而是出现在前方的人。 火光照亮下,一身黑衣的少年形容狼狈,眼神却清亮有神。 薛寒也看到了秋蘅。 奔跑而来突然止住身体的少女,散落着如墨长发,脸色苍白如雪,好似随时会碎成千万片的琉璃。 对手下交代几句,薛寒大步向秋蘅走来。 秋蘅一动不动望着越来越近的少年,控制不住浑身颤抖。 他走近的脚步不是踏在泥污的地面上,而是踩在她心头。 “秋六姑娘,你怎么——”薛寒走近了,才开口就戛然而止。 少女纤长的手指抚上他脸颊,冰凉透骨。 “薛寒——”秋蘅喊了一声,声音却低得几乎听不清,眼泪簌簌而落。 薛寒没有被火烧毁面容,那太子—— 她不敢问。 薛寒却因这轻得不能再轻的“薛寒”二字心头一震,没有犹豫握住那只触碰他的手。 那只手那么冷,让他不受控制心生恐惧,仿佛眼前少女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而是游离于人间的孤魂。 “别怕,我没事。”薛寒顿了顿,声音极低,“太子也没事。” 秋蘅的心猛地一松。 这样极端的情绪变化让她手脚更冷,心乱如麻。 她亟需一个安静的地方,好好想一想。 “那你先忙。”秋蘅抽出手,转身跑远。 “阿蘅,你去哪儿?” 薛寒听到凌云急切问了一句。 紧跟着是秋蘅的回答:“凌大哥,我先回去了。” “大人,薛公公找你。” 薛寒望一眼消失在夜色中的身影,强自压下担忧去见薛全。 “姑娘!”芳洲赶来,看到了秋蘅。 “芳洲,我要去个地方,你回住处替我遮掩一下。” 秋蘅没有停留,从芳洲身边跑过,一直跑进山林,跑到了小湖边。 深夜的湖边寒凉潮湿,有飞鸟小兽因秋蘅的到来被惊走。 秋蘅抱膝而坐,目不转睛望着湖面。 她跌入湖中去了三十年后,又通过鹊湖回来,在这情绪几乎崩溃的此刻,竟还是这湖边让她有些许安全感。 薛寒没事。 太子也没事。 真好啊——秋蘅这般想着,眼泪却越发汹涌。 这不对,白纸黑字,她不可能记错时间。 而关于这场大火,直到今日白日她才对薛寒说,不存在因为她而导致了时间的改变。 不是记错了时间,不是她带来的变化,那是为什么? 秋蘅心中已有猜测。 记错时间,甚至没能救回太子,不是她几乎崩溃的真正原因,而是这猜测。 她的学识是先生教的,她看的书册是先生给的。 如果,如果先生让她看的某些书籍所载,本就是错的呢? 而关乎太子殒命的记载怎么会出错?怎么能出错? 除非——秋蘅用力攥了攥拳,指甲深陷掌心。 除非故意写错! 而写错的目的她如何猜不出,是怕她插手,改变太子的命运罢了。 不让她救太子,要她救靖平帝,从而使皇权平稳交到隆兴帝手中。 先生希望社稷安稳是真的,希望国祚绵长是真的,希望百姓安居是真的。 希望太子如发生过的意外那样死去,隆兴帝成为大夏的君主也是真的! “先生,真的是这样吗?”秋蘅喃喃,把唇咬出血来。 她把国师视为高山,高山仰止,景行行止。 如果说那日惊觉只除五贼无法真正挽救大夏,这座高山塌了一角,此时就是彻底的轰塌。 那塌下来的乱石尽数压在她身上,令她怀疑一切,痛不欲生。 第121章 没有无缘无故的好 天将亮未亮,薛寒来到湖边,看到一人抱膝而坐,犹如一块历经风雨的顽石。 只看一眼,只看得出朦胧身形,薛寒就知道那是秋蘅。 他走了过去,试探着喊:“秋六姑娘。” 没有回应。 薛寒再顾不得其他,快步走到秋蘅身边,轻轻拍了拍她肩膀:“秋六姑娘,你没事吧?” 秋蘅依然没有反应。 薛寒脸色骤变,直接把人揽入怀中:“秋六姑娘!” 他伸出去探鼻息的手在对方睁开眼睛时停在半空,那颗几乎跳出喉咙的心坠落回去。 “薛寒。”秋蘅轻轻喊了一声,笑意浅得只浮于唇角,“又是你啊。” “对,又是我。”薛寒不觉把她揽紧了些,心中后怕又庆幸。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枯坐了大半夜,衣衫被露水打湿,露在外面的肌肤也凉如秋水,秋蘅却没有感觉,薛寒的到来才让她又有了真实感。 她没有从他的怀中挣脱,甚至有些贪恋这份温暖。 至少她知道,薛寒对她的好源于内疚,真心实意。 而不像先生,她曾笃定的千好百好,现在觉得都是虚幻。她曾笃定的学生身份,此时想想说是棋子更合适。 更令她痛苦的是,受过十年教导,目睹十年惨象,哪怕意识到这些,她却无法放弃要做的事。 布局者,执棋人,无论他们有什么想法,什么私心,她若置身事外,遭难的是万千夏人。 薛寒没有隐瞒:“我看你慌张跑来有些担心,却脱不开身,就吩咐胡四暗中送你回去。后来胡四来报,说你没有返回住处,而是来到了这湖边。” 秋蘅笑笑:“我还以为是巧遇。” “不是巧遇,是我特意来找你。”薛寒看着秋蘅的眼,声音温柔又坚定。 他能感觉到怀中少女的痛苦与沮丧,这样的话若是平时他只会放在心里,现在却轻而易举说出口。 她需要安慰,而他不忍她伤心。 “薛寒,多谢你对我这么好。”秋蘅轻声说,把他抱紧了些。 薛寒身体紧绷,动也不敢动,话也忘了说。 到这时他才意识到二人太过亲密,早已超过了朋友的界限。 “薛寒。” “嗯。” “没有人会无缘无故对另一个人好,是不是?” 她以为她还算幸运,虽遭好友谋害,却遇到了先生。 可真是天真啊。 薛寒沉默一瞬,轻声道:“是。” 他一开始对她的好出于愧疚,这样的好终究有限,停在理智之内。而现在,他对她的好出于钟情,已在理智之外。 秋蘅没有再说话。 薛寒听到了怀中人清浅的呼吸。 坐在这里一夜未睡,太乏了吗? 发现秋蘅睡着了,薛寒才敢低下头,凝视那张睡颜。 天光还暗,她的脸色却白得惊人,苍白的唇上有着血迹。 薛寒盯着那抹残留的红,着了魔般移不开眼,情不自禁伸出手指去触碰。 秋蘅睁开眼,望着近在咫尺的少年。 薛寒狼狈收回手,强作镇定解释:“唇上有血……” “我太害怕了,咬破的。”短暂的闭目养神,秋蘅已冷静许多,从薛寒怀中脱出。 被抓包的尴尬让薛寒忙转移话题:“是担心太子吗?” “嗯。发现起火,我很怕太子真的出事了……” 她怕的不只是太子出事,却无法对薛寒说。 “秋六姑娘。”薛寒直视秋蘅的眼,语气郑重,“是你救了太子。” 秋蘅摇头:“我梦中是明日——” “梦只是梦,能梦到已是得天垂怜,还要与现实完全一样岂不太奢求。因为听你说了这个梦,回去后我就吩咐手下加强巡视,这才能早早发现太子居处起火,救援及时……秋六姑娘,确确实实是你救的太子。” 秋蘅冷透的心生出暖意。 或许,她不必对自己太苛刻,她做得是不是也还可以? 她的难过,甚至不是惊觉自己是棋子,而是先生把她当棋子。 一个人有再多经历,再坚硬的铠甲,最容易伤到的是心。 “是谁把太子救出来的?” 薛寒道:“是我把太子从摘星楼背了出来。” 他安排手下加强巡视,却不可能直说摘星楼。当太子住处真的起火,救援的人从四方赶来,更不能说太子在摘星楼中。 好在以他皇城使的身份,身先士卒去救人不会让人觉得奇怪。 看着秋蘅,薛寒心头一动,试探着问:“秋六姑娘的梦里……救出太子的是谁?” “是薛大人。”秋蘅坦言。 薛寒垂眸,藏住眼底浮上的笑意。 所以她惊慌跑来,除了担心太子,也在担心他吗? “之后怎么样了?”随着理智回笼,秋蘅的疑问也多起来。 “火已经灭了,善后工作还在做,目前发现了两具内侍尸体……”薛寒说着情况。 “薛大人一直忙到现在……” “秋六姑娘不也一夜未休息。”薛寒起身,向秋蘅伸出手,“我送你回去。” 秋蘅握住薛寒的手,任由他把自己拉起。 黎明前的山林昏暗幽静,影影绰绰,鸟语声不绝于耳。 快要走出山林时,薛寒忽然开口:“秋六姑娘,你的旧疾……是做梦的代价吗?” 他一直相信,得与失是分不开的。 比如他,有了薛全这样的养父,有了世人眼中的锦绣前程,却失去了诸多自由。 秋六姑娘能从梦中窥破天机,是有代价的吧? 直到走出山林,秋蘅才回答:“算是吧。” 薛寒眸光闪了闪。 这样的话,秋六姑娘那两次发作,是梦到了什么呢? 但他没有再问。 “薛大人,你还要忙,就送到这里吧。这种时候,让别人看到我们在一起也不好。” “好。” 秋蘅告别薛寒,回到住处。 康郡王府入住的这处宅院门还大开着,除了熬了一宿的门人,还有护卫守着。 看这样子,康郡王很可能还没回来。 秋蘅默默绕到后边,翻墙而入。 “姑娘,你总算回来了。”芳洲担心打量秋蘅,见她无事松了口气。 “嗯,回来了。” 那个大夏她回不去,也不想回,这里才是她的家国。 至于先生—— 她要找到他,观察他。若他心有私念影响她做事,就不要怪她不留情。 第122章 薛寒的决定 薛全走出来,对守在殿前广场的重臣勋贵道:“今上和太子殿下皆安好,火也灭了,诸位大人先回去休息吧。” 熬了大半夜的官员这才暗松口气,挪动着站麻的腿脚散去。 薛全一眼看到走来的薛寒,温声问:“刚刚不见你,去哪儿了?” “孩儿去巡视了行宫各处,怕有疏漏之处。”薛寒立刻察觉了薛全态度上的温和。 “那么多人,也不必事事亲力亲为。你先去洗漱休息一下,回头今上定会召见你。”薛全抬手拍了拍薛寒肩膀,“做得不错,为父没有看错你。” 救下储君,可是大功一件。 他力推养子坐上皇城使的位子,很多人明面上不敢说,私下免不了不服气,毕竟寒儿到现在也不过十八岁,虽有去过战场的经历,资质和年纪上到底难以服众。 如今那些人可以闭嘴了,寒儿确实给他大大挣了脸面。 薛全心中畅快,看着挺拔如竹的少年越发满意了,心道可惜没有适龄公主,不然以寒儿的品貌能力和救太子的功劳,尚公主也是足够的。 薛寒回到住处匆匆沐浴,本以为忙碌了一夜会躺下就睡,一闭眼却是那山林中静谧的小湖,湖边失魂落魄的少女,以及……令他无法不悸动的相拥。 他们之间经历了这么多,他还能忍受将来养父为他挑选一位妻子吗? 他不能。 他以为藏好心思,不因自己的心悦令她陷入危险就够了,会默默祝福她得遇良缘,生活顺遂。 可现在扪心自问,他真能做到吗? 他亦不能,他不甘心。 躺在床榻上的少年一手按着心口,睁眼望着屋顶。 不甘心,那就要去争取,而不是患得患失,自怨自艾。 或许……这次救下太子是个机会。 想到这里,薛寒勾唇笑了笑。 他果然还是那个散漫肆意惯了的小乞儿,哪怕十年的灌输与打压,也从未真正接受被人控制的人生。 就让他看看,获取太子的信任与器重,有没有抗争之力。而在此之前,要更谨慎些,不能让养父察觉他对阿蘅真正的心思。 薛寒有了决定,轻轻闭上眼睛。 康郡王妃苦等大半夜,终于等到了康郡王与凌云回来,急忙迎上去。 “没事吧?” 康郡王皱眉:“我们就守在那里,能有什么事。你不睡觉跟着熬什么?” 郡王妃苦笑:“走水可不是说能控制就能控制的,我这不是怕万一么。” “起火的只有太子居所,没有波及其他地方。” “那就好——” 收到康郡王提醒的眼神,康郡王妃意识到说错了话,忙道:“我是说大家都没事就好。” “母妃,嘉宜和阿蘅都还好吧?”凌云问。 看阿蘅那时的样子,他委实放心不下,奈何那种情形脱不开身。 康郡王妃听凌云这么问,强忍住撇嘴的冲动。 嘉宜压根没出去,能有什么事,云儿想问的明明就是阿蘅。 那不着调的死丫头究竟给儿子灌了什么迷魂汤啊? 康郡王妃只要一想到大半夜秋蘅拎着裙角披头散发飞奔的样子,就受不了。 “嘉宜也担心你们父子,我让她回房歇着了,阿蘅后来也回来了。” 当时太混乱,人心惶惶,等康郡王妃想起秋蘅了,只打发人去问了一声,得到回来的答复就罢了。 当然在康郡王妃认知里,一个小姑娘好奇跑出去看热闹,最后肯定要回来的,不然和一群老少爷们爷混一宿吗? “都累了,洗洗歇着吧,热水一直备着。”多年养尊处优,康郡王妃早熬不住了。 康郡王其实也好不到哪里去,疲惫点点头。 快到晌午时,勉强休息过来的康郡王又出门去,康郡王妃也有了精神把秋蘅喊来教育一番。 “阿蘅,你到底喊我一声义母,那我就要说两句了。昨夜那么晚,还是走水这么危险的事,你一个女孩子跑出去干什么?让人瞧见了岂不要笑郡王府没有规矩。” 秋蘅道:“阿蘅当时太着急了。” 郡王妃疑惑升起:“你急什么?” “阿蘅担心薛大人,怕他出事。” 郡王妃呆了呆,震惊问:“你为何担心薛寒?” 就算担心,就这么光明正大说出来了? “薛大人是我朋友,自然担心他。” 康郡王妃神色古怪:“你不是心悦林乘风——” 秋蘅微笑:“本来心悦林乘风,结果听到薛大人说心悦我……阿蘅仔细想了想,又觉得薛大人也不错。” 康郡王妃倒抽一口气。 还能这样? 但见秋蘅一脸理直气壮,康郡王妃突然丧失了所有劝诫的念头,无力摆摆手:“回去歇着吧。” “阿蘅告退。” 等秋蘅一走,康郡王妃用力握住嘉宜县主的手,眼藏热泪,语重心长:“嘉宜啊,你可万万不要和阿蘅学。” “母妃是指——” “一个姑娘家怎么能喜欢着一个,又喜欢一个!” 简直匪夷所思,闻所未闻! 嘉宜县主不赞同摇头:“阿蘅只是想挑个最喜欢的吧,这也没错呀。” 康郡王妃如遭雷劈。 嘉宜这是已经被带坏了啊! “这是水性杨花!” “母妃别这么说。那男人还娶妻纳妾,同时喜欢好多个呢。” 康郡王妃身体一晃,几乎受不住这打击:“嘉宜,你莫要被阿蘅带进沟里去,这世道男人三妻四妾理所当然,女人能一样吗?” 嘉宜县主叹口气:“母妃放心,女儿对男人没什么兴趣,不会喜欢一个又一个的。女儿只是觉得想要更好的乃人之天性,不分男女。阿蘅对母妃坦言,不正是没把您当外人吗?” 康郡王妃怔了怔。 该死的,竟然觉得女儿的话有几分道理,难道她也被带到沟里去了? “等等,什么叫对男人没兴趣?你个死丫头,准备和那些破香料过一辈子吗?”担心自己被说服的康郡王妃急急转移话题,骂起亲闺女。 秋蘅离开主院,望了望行宫方向。 要做的事太多,她可没闲工夫再应付别的,让康郡王妃觉得她朽木不可雕最好了。 一个女子一旦让人觉得乖巧贞静,就会要求她更加乖巧贞静。 可去他的吧。 第123章 太子的感激 薛寒不知睡了多久,胡四进来把他喊醒:“大人,宫里来传话,今上召见。” 薛寒略微收拾,去见靖平帝。 比起熬到天将亮才回去的重臣勋贵,靖平帝休息得更充足,见到薛寒时精神还不错。 一旁的太子虽才经历死里逃生的危机,此时看来已恢复如常。 “微臣薛寒见过今上,见过太子殿下。” 靖平帝笑着开口:“不必多礼。薛寒,你昨夜救了太子,朕要多谢你啊。” “微臣职责所在,不敢居功。” 靖平帝颇满意薛寒的态度:“巡查护卫,不单是皇城司的职责,却只有你及时发现火情,救了太子。” 太子直接起身,冲薛寒拱手:“多谢薛皇城救了吾性命。” 薛寒忙避开:“太子殿下折煞微臣了。” “昨夜忙乱,朕一直没顾上问,你是如何发现太子居所走水的?” “回禀陛下,行宫四周多草木,微臣考虑到秋季天干物燥,容易发生火情,就安排手下多加巡视,尤其是深夜这种难以及时发现情况的时段……” 靖平帝不由点头,看一眼太子,又问:“朕听闻,你带人赶到太子居所时不只摘星楼起火,太子睡卧之处也起了火,你怎么会猜到太子困在摘星楼呢?” 靖平帝问这话,并不是怀疑薛寒什么,而是好奇。 昨日太子遇险,他第一时间就询问过,当时发现走水的人全都顾着扑灭太子寝居火情,要不是薛寒直奔摘星楼把太子救出,后果不堪设想。 “微臣没有猜测太多,只是看太子居所的人全力扑救殿下寝居火情,而摘星楼无人顾及,莫名有些不安,便决定去看一看。”薛寒语气平静,令人不由更信服几分,“要说为何做出这种判断,可能是直觉吧。” “直觉好啊!”靖平帝看着薛寒的眼中更多了欣赏,“薛寒,这次真的多亏了你的直觉。” “是臣该做的。” “传朕旨意,皇城使薛寒救太子有功,赐紫袍金鱼袋。” 在大夏,三品以上官员才可穿紫袍,薛寒以皇城使的身份被赐紫,可谓莫大殊荣。 “谢陛下恩赏。” 一旁薛全努力压下上翘的嘴角,满意至极。 以前旁人会说薛寒有个好养父,以后会说他薛全有个好大儿,还是他有眼光。 说完赏赐,靖平帝神情严肃起来:“火虽灭了,还是要好好调查,看是怎么起的火。救火有功的要赏,疏忽大意的要罚。” “是。” “你下去吧。” “微臣告退。” 太子起身:“父皇,儿臣送送薛大人。” “嗯,去吧。” 走出大殿,太子率先开口:“薛大人要不要去吾那里坐坐?” “太子殿下有邀,是臣的荣幸。” 太子新住处不远,没走多久就到了。 内侍端上茶水,太子歉然一笑:“吾也是刚住进来,招待不周。” “殿下太客气了。” “吾以茶代酒,敬薛大人救命之恩。”太子举起茶盏。 “殿下是储君,微臣只是尽臣子本分,怎能当殿下的谢。” 太子抿了一口茶水,轻叹口气:“昨夜薛大人救吾,也看到了吾的狼狈。储君面对无情大火也会怕,会慌,并不比寻常人多出水火不侵的能耐,吾对薛大人是真的感激。” 昨晚他困于高楼,浓烟滚滚,热浪逼近,让他清楚意识到自己的渺小无力。 生与死,原来就是一线间。 绝望之际,他看到了眼前的少年。 少年没有披盔戴甲,在他眼里却犹如天兵从天而降,救他出了火海。 臣为君死在世人眼中确实天经地义,但他身为被救的人,怎能视为天经地义。若没有薛寒出现,他的结局恐怕就如昨夜提灯陪他上摘星楼的内侍了。 昨夜大火发现两具尸首,其中之一就是太子近侍,却不是死于火烧,而是随背着太子的薛寒逃生时失足滚落而亡。 薛寒啜了一口茶,沉默片刻道:“殿下厚爱,那臣斗胆多说两句。” “你说。” “臣算是比较早赶到的人,发现摘星楼的火势比殿下寝居发展迅速。这两处并不相连,火情非蔓延导致——” 太子神色严肃起来:“你的意思是?” 薛寒直视太子的眼睛,坦然道:“在臣看来,不临近的两处同时起火的几率并不高,殿下寝居处的火情倒像是声东击西。” 太子变了脸色:“薛大人怀疑这场火不是意外,而是人为?” 薛寒拱手:“不瞒殿下,微臣确实有此猜测。” 太子下意识端起茶盏喝了两口,再把茶盏放下,心头发沉。 他不是没有这个怀疑,却不好说出口,让他没想到的是薛寒的坦言。 “薛大人在父皇面前为何没有提起?”沉默片刻,太子问。 薛寒垂眸:“事关重大,仅凭猜测,臣不敢乱言令今上忧心。” 太子点点头,沉吟着问:“既事关重大,无凭无据,薛大人为何对吾坦言?” 薛寒神色坦荡:“虽事关重大,但殿下的安危更重。无论这场大火能不能查出什么,若殿下得到提醒从此多加防范,对臣来说就无愧了。” “好一个无愧。”太子再举杯,“薛大人,吾敬你的无愧。” “谢殿下。” “薛大人对调查有方向吗?” “敢问殿下,昨夜为何去摘星楼?” 太子沉默许久,轻声道:“昨日,是先母的冥寿日。” 按大夏习俗,冥寿不是年年要办,可为人子者,怎能忘了这样的日子。 每一年的这一日,他都习惯登高追思,回忆母后还在的日子。 “另一位死者是守摘星楼的内侍,殿下昨日见他,可有异常?” 太子仔细想了想,摇头:“并无异常。” “臣觉得此人有些可疑。” “怎么讲?” “此人守在一楼,按说火起时有足够时间逃生,却困死于火中。臣打算重点查查此人。” “那就拜托薛大人了。” 薛寒起身:“微臣也该告退了。” “吾送薛大人出去。” 婉拒了太子相送,薛寒没有回去歇着,直接去了停放尸体处。 第124章 我们还都年轻 停放尸体的房间冷飕飕的,一名男子见到薛寒忙问好:“大人。” 男子是薛寒手下,对验尸颇有经验。 “怎么样?”薛寒大步走过去,掀开蒙盖尸体的青布看了一眼。 “回禀大人,死者喉中干净,未见烟灰等物,依小人判断,并非死于火烧,而是在此前已经死亡……” 薛寒听着手下所述,微微点头。 这与他的判断相符。 因为加强了太子居所这边的巡视,火势才起就赶过去了。火往上窜,太子受困高楼,这守楼的内侍却有足够机会逃生。 这样看来,就是有人杀死守楼内侍,纵火烧楼。 薛寒离开尸体停放处,喊来胡四:“守楼内侍的讯息收集好了吗?” “大人,这里。”胡四把册子递过去。 薛寒翻看过,去见薛全。 “寒儿有事?” “经过查验,守楼内侍在火灾前已经身死。” 薛全脸色一变:“这么说这场大火不是意外?” 薛寒肯定点头。 “其他线索呢?” “孩儿让手下查问了死者情况,这内侍原在宫中当差,此地行宫建成后就调来,一直负责守摘星楼……” “多年前就离开京城,在这边无亲无故,听来并无疑点啊。” “是。” 薛全抬了抬眉:“行宫这边的宫人杂役白日当值,下值后并不会留在太子居所,应该没有动手的机会。” 不光太子居所,靖平帝那边更是如此,一入住用的还是平日用惯的,行宫这边的人是没资格靠近的。 “在没进展之前,内侍死因就不要禀报到今上面前,惹今上烦心了。” “父亲——” 薛全睨了薛寒一眼,面露不快:“怎么,为父做不了皇城司的主了?” “孩儿没有这个意思。” “太子居所起火本就引得人心惶惶,若让人知道并非意外,岂不乱了套?” “可今上那边——” 薛全面脸色微沉:“为人臣者要为君分忧,而不是为君添忧。除了这名内侍死因有疑,一场大火烧没了各种痕迹,想要深查下去就要把太子身边的人查个底朝天。寒儿我问你,这样的动静皇城司能担下吗?太子殿下乐意见到吗?到最后要是什么都没查出来呢?” 薛全一连三问,薛寒沉默着。 “寒儿啊,很多时候多做多错,不要把本来的功劳最后变成过错。为父就你这么一个儿子,不会害你的。” “孩儿知道了。” “去吧。” 薛寒往外走,微不可察扬了扬唇角。 这个结果他有预料,是养父会做的选择。 “薛大人。” 薛寒拱手:“见过太子殿下。” 太子走过来,神色亲切:“薛大人为何心事重重的样子?” 薛寒看太子一眼,欲言又止。 太子走在薛寒身边,温声道:“薛大人的尽心吾看在眼里,不必给自己太大压力。” 薛寒迟疑了一瞬,压低声音:“守摘星楼的内侍并非死于火烧……” 太子脚下一顿,看向薛寒的眼神多了几分深意。 这样的内情,薛寒并不需要向他透漏。而大火不是意外,说明是奔着他来的。 谁会要他性命? 这就太难说了,虽然他知道不可能,但观史上,君父要儿子性命的不是没有。这不是说他怀疑父皇,而是薛寒对他说这话的难能可贵。 “多谢薛大人提醒。”太子正色道。 害他的人很可能就在身边,无论是皇城司还是其他衙署很难大张旗鼓查下去。但对他来说,从此有了防备是最重要的。 弟弟们或是早夭,或是年幼,他以为他这个储君当得安稳,原来并不是。 这大概就是一场历经生死的大火给他带来的收获了。 太子看一眼身姿笔挺的少年,眼底有着笑意。 他还年轻,薛寒也还年轻。 在以前,薛寒对他来说就是薛全的养子,薛全在宫外的耳眼。而对以后,他很期待。 “见过太子殿下。”一道女声传来。 太子看过去,笑问:“秋六姑娘又进宫来看望秋美人?” “是。” “那去吧。” 秋蘅垂首站在一侧,等太子走过,与薛寒目光相碰,冲他扬扬唇。 薛寒也不由弯了唇角。 一直留意秋蘅的内侍见到这一幕,无语望天。 这个秋六姑娘,真是让人不知说什么好。 他觉得她对太子殿下有心思,居然又与皇城使薛寒眉来眼去,他最看不惯这样的。 可要说起来,这丫头还救了他一命。 这内侍就是刘棋,因为嚼舌秋蘅惹得太子不快,太子去摘星楼时服侍在身边的换了另一人,而那名内侍在火中逃生时失足跌落而亡。 刘棋眼神复杂看秋蘅一眼,随太子离去。 “六姑娘来了。”郑玉热情迎上来。 同样是内侍,看到秋蘅的心情完全不同。 见到秋美人,秋蘅行礼:“姐姐。” 秋美人拉秋蘅起来:“还以为六妹今日不过来了。” 太子居所起火这么大的事,后宫自是传遍了。 “想着姐姐昨夜或许没睡好,就没有上午过来。” 每日进宫见秋美人是过了明路的,秋蘅自是不会放弃这样光明正大出门的机会。 摘星楼这场火,她还想问问薛寒。 走完见秋美人这个过场,秋蘅出宫去,就看到了薛寒。 秋蘅走向他,直接问:“薛大人,昨夜那场火有查出什么吗?” “是人为……”能及时救出太子离不开秋蘅的提醒,薛寒没打算瞒她。 “这么说,是有人想要太子性命啊。”秋蘅拨弄着腰间流苏,喃喃低语。 原来书上所载这场大火不是意外,太子的死不是意外。 谋害储君的人会是谁? “薛大人不会放弃调查吧?” “不会,但不一定有结果。”薛寒眼中是葳蕤草木,天高地阔,“这场大火扫了今上兴致,恐怕很快就要回京了。” “出来这么久,回去也好。” 这一场秋猎之行,总算有惊无险,做到了要做的事。 “薛大人,等回到京城,想拜托你帮我找一个人。” “什么人?” “一位道长,教我做香佩的人。” 她曾拜托凌大哥寻找先生,可惜没有找到。论找人,皇城司或许容易些。 第125章 六姑娘回府 几日后,秋猎的队伍启程,返回京城。 离京时还是九月,如今已进了十月。枫红似火,银杏一地金黄,妆点着京城的美丽。 秋蘅与嘉宜县主同乘一车,一路上二人聊香道,聊将来,少了许多赶路的无聊与疲惫。 “多谢义母这些日子的照顾,给您添麻烦了。” “不麻烦,不麻烦,你离家这么久家人也惦记着,早些回去吧。”康郡王妃吩咐人送秋蘅回永清伯府,暗暗松口气。 总算把这丫头送走了。 康郡王府的马车停到永清伯府门前,门人忙去禀报。 “六姑娘回来了!” 老夫人矜持端起茶盏:“让她进来。” 不多时秋蘅走进来,向老夫人行礼:“祖母,孙女回来了。” “嗯,回来就好。”仔细打量秋蘅几眼,老夫人问,“没给康郡王府添麻烦吧?” “没有。” 老夫人直觉不信,正要细问,永清伯大步走进来了。 “蘅儿回来啦,给祖父说说围场那边有意思的事。” 作为整个永清伯府唯一去了秋猎的,秋蘅现在就是永清伯瞧着最顺眼的人。 “有意思的事?”秋蘅想了想,“每日都差不多,说不上什么特别。就是太子居所着火了,太子被困高楼——” “噗——”永清伯一口茶水喷出,茶叶挂在胡子上,“太子住的地方起火了?” 这还不叫特别吗! “那后来呢?” “薛大人把太子救出来了。” 老夫人忙问:“就是那位皇城使薛寒?” 秋蘅点头。 老夫人忍不住笑:“薛大人年纪轻轻,还挺有本事。” 永清伯纳闷看老夫人一眼,心道姓薛的小子有本事,老婆子乐什么? “祖父,祖母,孙女出门这么久,现在回来了,想去给父亲请个安。” “去吧。”老夫人点了头,等秋蘅离开后淡淡道,“伯爷总惦记着去秋猎,瞧瞧有什么好,连太子住的地方都走水了,这要是出什么事,还不知道多少人要遭殃……” 永清伯听着不舒服:“以前什么时候出过事,就让六丫头赶上了。” 老夫人呆了呆:忘了六丫头的邪门了! 没过多久,下人进来禀报:“老伯爷、老夫人,福王府来人了。” 福王府? 永清伯与老夫人对视一眼,忙去见了福王府的人。 来的是一位管事,一见到永清伯和老夫人就客气行礼,道明来意:“贵府六姑娘救了我们小郡主,王爷、王妃特命小人送来谢礼。” 永清伯又是激动又是疑惑,等王府的人放下谢礼离开,立刻把秋蘅喊来。 “蘅儿,你救福王府小郡主是怎么回事儿?”永清伯一见到秋蘅就迫不及待问。 “您说容宁郡主啊?那日容宁郡主进山林玩,不料遇到了受伤流窜的黑熊,我就去把熊引走了……” 老夫人听得窒息,再看秋蘅轻描淡写的样子,更窒息了:“你这死丫头,简直是——” “蘅儿做得好啊!”永清伯开怀大笑。 看到福王府送来的谢礼他都不敢高兴,生怕弄错了,没想到六丫头真的救了小郡主! 激动过后,永清伯觉得只有福王府的谢礼不太够:“这样的事,应当传到今上耳里了吧?” “今上听说了,还召见了我,问我要什么赏赐。” 永清伯紧张起来:“你怎么说?” “我说明年想和家人一起来,今上说那等明年秋猎永清伯府同来。” 永清伯一下子沉默了,甚至有点想哭。 他惦记这么久的事,就轻而易举实现了? “蘅儿真给伯府长脸了。”永清伯感叹着,“刚回来时你怎么不说?” “也不是什么大事,一时没想起来。” “你这孩子。”永清伯摇摇头,不放心问,“没有别的事了吧?” “还有一件。” 明明是永清伯问的,听秋蘅这么说,他却吃了一惊:“还有事?” 秋猎的日子都这么多姿多彩吗?以前没听那些回来的人说过啊! “虞贵妃安排人送了个大姐模样的木娃娃给林乘风——” “什么?” 秋蘅话未说完,永清伯和老夫人就齐齐惊呼。 “然后当众从林乘风身上把木娃娃搜了出来,把人押到了今上面前。” 永清伯眼前发黑,声音打颤:“然后呢?” 这一刻,永清伯无比庆幸当时没在现场。 那个压力,他一把老骨头受不了。 “我说木娃娃是我送给林乘风的,今上相信了。” 老夫人狠狠松一口气,又变了脸色:“六丫头,今上该不会,该不会给你和林乘风赐婚了?” 本来的大女婿成了六女婿? 造孽啊! 永清伯则心情一松:还好还好,伯府不会大祸临头了。 至于孙女婿是哪个孙女的,相比家族来说就是无关紧要的一桩小事了。 “也没有。薛大人和崔二公子对今上说心悦我,今上可能一时觉得不好选吧。” 老夫人用力一拍大腿。 就是这样,六丫头又没事了! 死丫头一个多月不在,她险些忘了这熟悉的感觉! 永清伯斜眼看着老夫人:老婆子被六丫头刺激疯了? “祖父,咱们伯府得罪过虞贵妃吗?”秋蘅会对永清伯夫妇坦诚冒领木娃娃,自是因为一损俱损,掉脑袋是一起的。 “没有,伯府怎么会有机会得罪虞贵妃,除非你大姐——”提到秋美人,永清伯只剩嫌恶。 “那林家呢?林家得罪过虞贵妃吗?” “林家的男丁常年戍边,留在京城的就林乘风一个幼子,上哪儿去得罪贵妃娘娘?”永清伯后怕不已,“定是你大姐这次得了去秋猎的恩赏,惹了贵妃娘娘不快。” 秋蘅默默抓起一个梨子啃着。 “蘅儿,木娃娃的事除了我和你祖母,莫要再对任何人说,便是你父亲都不能。” “孙女知道了。” 晚饭还未开始,因为福王府送来的大手笔谢礼,六姑娘大战黑熊的事迹就传遍了伯府。 秋松拉着秋枫跑到秋蘅面前,看着她的眼神激动与敬畏交织:“六姐,听说你一巴掌拍死了黑熊,是真的吗?” 第126章 飞向福王的鞠球 秋蘅冲目光热烈看着她的秋松一笑:“是真的。” 一旁芳洲:? 秋松激动摇着秋枫的胳膊:“二哥你听见没,六姐真的一掌拍死了黑熊。” 秋枫眼神满是怀疑。 “六姐,求你收我为徒,我想学打黑熊的本事!”秋松忽然跪下,抱住秋蘅脚踝。 秋蘅默了默。 没想到这小胖子还挺有雄心壮志。 “你要先练基本功。” 秋松仰头问:“怎么练?” “请个靠谱的拳脚师傅,不怕吃苦。” “我不怕苦!”秋松站起来,拍着胸脯,“等我练好了基本功,六姐要教我。” 秋蘅嫣然一笑:“行。” “那我们走啦。”秋松去拉秋枫。 秋蘅看着血缘上的亲弟弟,突然道:“二弟可以和三弟一起练。” 乱世若不能避免,有身手的人活下去的几率终究大一些。 秋枫愕然:“我……也可以么?” “六姐说你可以就可以。”没等秋蘅说话,秋松就大声道。 晚饭摆在千松堂,除了大公子秋杨上学未回,三房人都聚到了一起。 “蘅儿救福王府小郡主得了今上赞赏,等明年咱们伯府的人都能去秋猎了。”永清伯当众宣布了这件令他心情大好的事。 秋大老爷笑着附和:“那我们都沾蘅儿的光了。” 永清伯目光扫过孙辈们:“你们也要向蘅儿学学,时刻把伯府记在心里。” 一顿饭吃完各自散去,秋三老爷怕扫女儿的兴,又忍不住担心,放软了声音道:“蘅儿啊,你有本事爹爹高兴,可比起这些,爹爹更希望你平平安安的,爹爹也没有很想去秋猎。” “父亲放心,女儿会把安全放在第一位的。” “那就好。” 大太太回屋后,语气复杂:“没想到六丫头本事这么大,又成了福王府的救命恩人了。” 秋大老爷哈哈一笑:“这不是好事么,反正是咱们伯府得好处。” “是啊,是好事。”大太太没有反驳,心里却不得劲。 若这风光是自己儿女挣来的,就更好了。 两日后,老夫人带秋蘅去福王府赴宴。 路上,老太太有些心烦。 早上二十年,不,早上十年,能与康郡王妃、福王妃这样身份的人打交道对她来说是难得的机会,脸上有光。 可她都这把年纪了,每日只想喝喝茶吃吃点心,不想再费心费力讨好别人了,万万没想到被六丫头逼着上进了。 “蘅儿,在福王妃面前不要多话,省得让人笑话咱们伯府没有规矩。” “是。” 马车停下,祖孙二人下了马车,早有管事等在那里。 “老夫人、秋六姑娘,王妃一直盼着呢。” 福王妃等在花厅,听闻老夫人到了起身相迎:“老夫人快坐。在定北的时候我就惦记着见一面,好好道个谢,今日可算见到了。” 老夫人看出福王妃的诚意,愉悦扬唇:“王妃太客气了。” “不是客气,是真的感谢老夫人教导出六姑娘这样勇敢聪慧的孙女。我就容宁一个女儿,要是有个什么闪失天都塌了……” 一旁容宁郡主向老夫人福了福。 老夫人一下子不烦闷了。 原来她只是烦单方面讨好,这有来有往的还挺有滋味。 饭后福王妃与老夫人喝茶闲聊,容宁郡主邀请秋蘅去园中玩。 “这是我专门练蹴鞠的地方。”容宁郡主一指园中开阔处,“要不要比一场?” “好。” 见秋蘅答应得痛快,容宁郡主一笑,拍拍手,两队婢女走过来。 “来吧。”容宁郡主把鞠球高高一抛。 论蹴鞠技巧,容宁郡主技高一筹,但秋蘅有功夫在身,力量与灵巧哪怕刻意掩饰也差不了。 两队人旗鼓相当,热火朝天。 容宁郡主情绪高涨,只觉痛快至极。 “看着!”她一个后翻,把鞠球踢向半空中的风流眼。 秋蘅一跃而起把鞠球接下,用力一踢。 鞠球如流星,越过众人头顶向外飞去。 “小心!”容宁郡主下意识喊了一声,就见跟在福王身后的护卫身形一动,把飞来的鞠球挡落。 福王站定,看过来。 容宁郡主走过去,笑盈盈问:“父王没吓到吧?” “容宁又蹴鞠呢?” 这时秋蘅走到近前,向福王屈膝行礼:“惊扰了王爷,请王爷恕罪。” 福王笑呵呵摆手:“无妨无妨。秋六姑娘原来也擅长蹴鞠啊?” “只是会玩几下。” “能和容宁有来有去,那定是不错的。” “父王,您这不是自卖自夸嘛。” “哈哈,女儿蹴鞠好,当爹的高兴不是理所当然么。”福王语气满是宠溺。 容宁郡主好奇看福王身边的道士一眼:“父王是要出去么?” “灵微观新来了一位真人,道法精深,父王去拜访一下。”福王冲容宁郡主和秋蘅点点头,“你们玩吧,注意别伤着。” 直到福王走远,秋蘅目光还追逐着他的背影。 “秋六姑娘看什么呢?”容宁郡主笑问。 秋蘅随口胡诌:“王爷身边的道长我瞧着眼熟,好像见过一样。” 鞠球是她故意踢过去的,就是想看看出现在福王身边的道士长什么样。 她反复想过,以先生的学识能力不可能是籍籍无名之辈。国都南迁就在几年后,这个时候的先生就算没有国师之名,也该与大夏的权力中心有交涉了。 也因此,对出现在重臣勋贵身边的道士她不得不留意。 “那位道长出自灵微观,秋六姑娘去道观时许是见过。”容宁郡主对佛道没什么兴趣,向秋蘅发出邀请,“来来来,再比一场。” 回永清伯府的路上,秋蘅问老夫人:“祖母,您去过灵微观吗?” 新来的道法精深的真人,她必须去看看。 “去过啊,就在西山。”老夫人纳闷问,“怎么突然问起灵微观了?” “今日和容宁郡主蹴鞠,险些砸到福王,听福王说要去灵微观,就好奇问问。” 老夫人一窒,喉咙发紧:“你蹴鞠差点砸着福王?” 天爷,她就说这次出门怎么顺顺当当怪不习惯的,敢情在这儿等着呢! 第127章 灵微观 秋蘅默默听完老夫人一顿训,递过去一块点心:“祖母,尝尝芳洲做的桂花糕。” 老夫人板着脸接过点心:“不要转移话题,去福王府时我怎么叮嘱你的?” “那下次容宁郡主邀我蹴鞠,我就拒绝了,省得鞠球不长眼……” “不是拒不拒绝的事——”老夫人说不下去了。 说来说去,就是这丫头天生惹事精! “祖母。” “说。” “明日我想去灵微观逛逛。” 老夫人下意识反对:“姑娘家天天想着往外跑,给我安生在家待着。” 秋蘅表情纠结:“祖母,有个事孙女一直没敢说。” 老夫人心一紧:“什么事?” “太子居所起火,孙女看到了死于火中的内侍尸体,有一个是从高处摔下去的,脖子都断了……”秋蘅声音微颤,双手绞着帕子,“后来我就总做噩梦,想着回来后去道观请个平安符……祖母要是不放心我自己去,能不能和我一起去?” 老夫人悄悄往一旁挪了挪身子:“既如此,明日你就早去早回,记得多带些人。哦,把鱼嬷嬷带上,有个行事稳当的婆子陪着你,祖母也放心些。” 秋蘅眨眨眼:“祖母不去吗?” “咳,祖母一把年纪了,天天出门身体受不住。” “那您好好歇着,明日我带鱼嬷嬷和芳洲去。” “嗯。” 秋蘅弯弯唇角,咬了一口桂花糕。 她这位祖母特别信鬼神,生怕沾上晦气,看准这一点还挺好使的。 转日一早,秋蘅带着芳洲与鱼嬷嬷坐上马车,前往灵微观。 路上鱼嬷嬷吃着糕点,心情舒畅。 可算是等到芳洲回来,又有点心吃了。 六姑娘也稳重了,知道出门带着她,而不是让她一个教养嬷嬷偷偷给外面的男人送东西。 “六姑娘,灵微观到了。”马车停下,车夫的声音传进来。 秋蘅下了马车,抬头看着前方道观。 灵微观建在半山腰,山势缓和,石阶平整,这个时间说不上早,有人如秋蘅这般刚到的,也有已经出来的。 秋蘅提着裙角拾级而上,芳洲和鱼嬷嬷紧紧跟在后。 “鱼嬷嬷来过灵微观么?” “早些年来过,这里的符挺出名的。” 秋蘅一笑:“那我来求平安符是来对了。” 一进道观,烟香袭来,是清冽的柏香。 在知客引领下,秋蘅在三清殿前上了香。 “道长,听闻观中来了一位道法高深的真人,不知如何能见到?” 这样的问题知客近来听过许多次,但被一个小姑娘问还是第一次。 知客不由多看秋蘅一眼,道:“过两日会有一场法会,便是由妙清真人主持。” 妙清真人——秋蘅心头一动。 先生道号长清,与妙清一字之别,这位引得福王拜访的妙清真人会是先生么? “多谢道长告知。”秋蘅没再多问。 既然有对外的法会,到时候来看看就知道了。 之后知客去接待其他香客,秋蘅带芳洲与鱼嬷嬷向后走去。 后方设有星君殿,是祈求消灾延寿,请符箓之处。 还未靠近,一名穿戴体面的仆妇拦住秋蘅,傲然道:“这位姑娘请留步,我们夫人正在殿中上香。” 秋蘅扫一眼殿门,微微蹙眉:“灵微观还有清场一说吗?刚刚知客并未提醒。” 仆妇上下打量秋蘅一眼,微抬下巴:“我们夫人诚心拜神,不喜被人打扰,可能是知客忘了提醒姑娘吧。” 鱼嬷嬷见仆妇穿金戴银,优越感满满,定是高门大户出来的,不愿秋蘅惹上麻烦,小声道:“姑娘,咱们等等——” “吧”字未说出口,就见芳洲冲了过去,扑倒了仆妇。 仆妇一声惨叫,接着是更多声惨叫。 芳洲压在仆妇身上,连踢带打,状若疯狂。 鱼嬷嬷目瞪口呆,忘了反应。 听到动静,一位妇人从殿中走出来,看清外头情形震惊不已:“这是怎么回事?” 秋蘅快步走过去,拉起芳洲喊她的名字:“芳洲!” 芳洲浑身一震,眼神恢复了清明:“姑娘,我——” “没事。”秋蘅飞快握了一下芳洲的手,低声安慰。 “秋六,是你!”跟在妇人身边的少女含怒开口。 秋蘅稳住心神,看过去。 出声的是方蕊,相府千金,与旁边妇人一眼就能看出相似之处。 秋蘅秋猎时曾见到方蕊跟在一位夫人旁边,但不是这一位,一时拿不准二人关系。 “方姑娘。” 妇人姓杨,乃相府长媳,见二人认识,冷声问:“蕊儿,她是——” “母亲,她就是那个秋六姑娘!” “永清伯府的?”知道了秋蘅身份,杨夫人脸色更沉了,看一眼刚爬起来的仆妇,冷冷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被打得披头散发的仆妇委屈不已:“刚刚这位姑娘要进去,奴婢说您正在上香,请她稍微等一等,不想这位姑娘的丫鬟就冲了过来,对着奴婢一顿拳打脚踢……” 仆妇越说越愤怒。 苍天呀,身为相府大太太身边最得脸的管事嬷嬷,她何尝受过这种气。 奇耻大辱,简直是奇耻大辱! 杨夫人面色阴沉看向秋蘅:“秋六姑娘不愿稍等,大可直说,竟直接纵奴伤人,未免太跋扈了吧?” “母亲,她就是这样,先前还当众狠狠打了素素一巴掌。” 察觉芳洲要开口,秋蘅轻轻碰了碰她的手,对杨夫人微微屈膝:“是我没有约束好婢女,还望夫人见谅。” “见谅?”杨夫人今日为了儿子的身体来上香求符本就心情不好,遇到这么一出就更差了,加之早就耳闻过秋蘅名声,自是更加厌恶。 当然,不愿轻轻放过而宣泄情绪的前提是知道了眼前少女出自东平伯府。 对杨夫人来说,就算东平伯府老夫人到她面前都要客客气气的,凭什么让她忍一个小丫头。 “秋六姑娘一句见谅,我的管事嬷嬷就白受辱了?”杨夫人面无表情看着秋蘅,“你的婢女代表的是你的脸面,我不与你一个小姑娘掰扯,就让人去问问贵府老夫人是怎么管教的孙女。” 第128章 找上门 鱼嬷嬷一听杨夫人的话,扑通跪下去:“夫人息怒,我们姑娘年纪小面皮薄,对下人太过宽厚才让婢女失了分寸。还望夫人高抬贵手,等回去我们姑娘定会严罚这丫头!” 杨夫人看着鱼嬷嬷挑眉:“这又是秋六姑娘的什么人?” “奴婢是姑娘的教养嬷嬷……” “教养嬷嬷?呵。”杨夫人唇角挂着讥笑。 秋蘅淡淡开口:“鱼嬷嬷,这位夫人说了,我的婢女代表的是我的脸面。你是我的教养嬷嬷,代表的也是我的脸面啊。这位夫人都不愿和我一个小姑娘掰扯,要打发人去和祖母说,你苦苦哀求没有必要。” “六姑娘——”秋蘅的镇定令鱼嬷嬷困惑不已。 芳洲有错在先,得罪的还是相府的太太,这要闹到老夫人面前,六姑娘还不知会受怎样的责罚。 现在好好服个软把此事悄悄揭过,对六姑娘来说才是最好的。 鱼嬷嬷不懂秋蘅的心思,可听她如此说了,只得默默爬起来。 秋蘅看向杨夫人:“夫人说打发人去我家交涉,不知安排哪位随我一同回去?” 杨夫人盯着神色平静的少女,眼底压着厌恶。 一个纵容奴婢直接动手打人的小姑娘,哪里来的底气不慌不乱? 她最烦的就是这种出身平平却无知无畏的小丫头。 “母亲。”方蕊开口。 杨夫人看向女儿。 “您不知道,秋六姑娘伶牙俐齿,很会说道的。要是让苏嬷嬷他们去永清伯府,说不得三言两语就打发了。” 苏嬷嬷就是被芳洲打的那位嬷嬷,闻言狠狠瞪了秋蘅一眼。 杨夫人领会了方蕊的意思,略一沉吟道:“也算顺路,那就直接去趟永清伯府吧。” 她说这话时看着秋蘅,想捕捉到预料中的慌乱,看到的却是一双淡如秋水的眼眸。 前往永清伯府的路上,鱼嬷嬷心头沉重,忍不住数落芳洲:“芳洲啊,你怎么那么冲动呢,那嬷嬷虽倨傲,也不至于冲上去就打啊……” 陪六姑娘出一趟门就闹出这种事,她这个教养嬷嬷可怎么办啊! 芳洲靠着车壁,一言不发。 “鱼嬷嬷,谁都有一时冲动的时候,让芳洲静一静吧。” 秋蘅心知芳洲的反常,但眼下不是询问的好时机。 芳洲听到秋蘅的声音,眼里有了泪,喃喃道:“姑娘,对不住……” “没事。”秋蘅拍拍芳洲的胳膊,“真的没事。” 正愁与方相搭不上关系,如今倒是有了机会。 坏的关系,对她来说也比毫无关系要好。 鱼嬷嬷瞧着秋蘅温声宽慰芳洲的样子,暗暗叹气。 六姑娘如此宽宏,难怪芳洲这小丫头气性这么大。 可做下人的,谁不想遇到六姑娘这样的主人呢。 但她这个教养嬷嬷恐怕干不下去了,她都不敢想老夫人知道芳洲把相府大太太的管事嬷嬷打了会是什么反应。 对鱼嬷嬷来说格外煎熬的路程,很快到了。 老夫人正在院中散步,传话的婢女匆匆赶来:“老夫人,六姑娘回来了!” 老夫人因婢女匆忙的样子眼皮一跳,不悦道:“六姑娘回来就回来,你慌什么?” 本来沾上六丫头的事她就忍不住乱想,这不是吓她嘛。 婢女低着头,声音却不低:“老夫人,和六姑娘一起来的还有方相府上的大太太!” 相府大太太? 老夫人脑海中立刻闪过一个妇人模样。 永清伯这几年一心巴结方相,老夫人对相府的人有所了解,这位大太太姓杨,是个自矜身份,不苟言笑的。 这么一个人怎么会来永清伯府?还是和六丫头一起来? 老夫人心中打鼓,前往花厅见到了面容严肃的杨夫人。 “杨夫人前来寒舍,有失远迎,失礼了。” 面对老夫人的寒暄,杨夫人扯了扯唇角:“今日冒昧登门,是因为贵府六姑娘。” 老夫人心一咯噔,面上还带着客气的笑:“是舍孙女惊扰杨夫人了吗?” 杨夫人扫一眼管事嬷嬷。 老夫人视线随之望去,只见那衣着体面的仆妇头发散乱,脸上数道猫抓样的红痕,不由眼前一黑。 上天有好生之德,不要告诉她是六丫头抓的! “苏嬷嬷,你向老夫人说清楚吧。” 管事嬷嬷冲老夫人行了一礼,语气沉痛:“当时我们夫人在殿中上香,奴婢见秋六姑娘要进去,就请她略微等一等,没想到——” 管事嬷嬷一指跟在秋蘅身后的芳洲,恨声道:“没想到秋六姑娘的丫鬟就一声不吭冲出来,把奴婢打成这样了!” 老夫人震惊看着芳洲:“芳洲,你当真打人了?” 芳洲跪下来:“是我一时冲动,不关姑娘的事。” “你这胆大包天的贱婢!”老夫人气得一拍桌子,而后向杨夫人赔不是,“这贱婢是乡下来的,没有学好规矩。惹了杨夫人生气都是她不对,杨夫人要打要杀,老身绝无二话。” 杨夫人淡淡一笑:“一个小婢女,要打要杀是贵府的事儿。苏嬷嬷是我的陪房,在相府也是人人敬着,却不料被令孙女的婢女一顿打。老夫人若是没个说法,我这脸上也难堪。” 老夫人狠狠剜了秋蘅一眼,不得不低头陪笑:“这丫头流落在外多年,比不得那些温婉娴静的闺秀。杨夫人莫要因这孩子影响了心情,回头我就罚她去祠堂跪上三天三夜!” 杨夫人微微抬眉:“老夫人莫要把我高高架起。去灵微观上香本就是去求心静,结果遇到这种事,谁能不糟心?” 她去道观是祈求儿子健康长寿,横生波澜意味着不顺,让她如何咽下这口气。 “是,确实是舍孙女没约束好丫鬟。”老夫人扬声,“春草,去拿戒尺来。” 很快春草取来戒尺。 老夫人拿起戒尺看了看秋蘅,突然把戒尺往杨夫人手中一塞:“杨夫人尽管打,让这死丫头好好长个教训!” 杨夫人表情一瞬扭曲,把戒尺还给老夫人:“老夫人说笑了,我自己的儿女都从未打骂过,怎能打别人家的。” 老夫人一颗心沉了下去。 跪祠堂不行,打一顿不行,这位杨夫人要如何才满意? 第129章 贴心 老夫人一时难住了。 杨夫人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为了不把相府得罪死,她该问一句依杨夫人的意思要如何处理。 可这话要是说出去,就等于把对六丫头的责罚交到了对方手中,结果如何就失了掌控了。 这个死丫头,真能给她找事啊! 老夫人在心里狠骂秋蘅。 “母亲,女儿倒有一个建议。”方蕊眼波扫向秋蘅,突然开口。 杨夫人看着女儿。 “秋六姑娘纵奴打伤苏嬷嬷,但咱们相府可不是喊杀喊杀的作风。不如就让秋六姑娘每日去给苏嬷嬷换药,直到苏嬷嬷伤好。”方蕊说这话时,似笑非笑等着秋蘅反应。 让一名贵女去给其他府上的奴婢换药,这样的折辱不知道秋六受不受得了。 更妙的是,这么一日日去相府,其中原因很快就会传开,到时候这个圈子就都知道秋六姑娘纵奴伤人的恶行了。 而要是拒绝,永清伯府就要给出令母亲更满意的结果。 “行。”秋蘅一口答应,甚至觉得方蕊有些可爱了。 如此贴心,万万没想到。 老夫人不由皱眉:“蘅儿——” 好歹是伯府贵女,去给别人家的奴婢换药,未免太侮辱人了! 在老夫人看来,去祠堂跪上半个月都比这样强。 “祖母,我觉得方姑娘的提议很合理。人是我的丫鬟打伤的,怪我没约束好,我去照顾被打伤的人也是应当。”唯恐老夫人坏了好事,秋蘅忙道。 老夫人难以理解。 这丫头知不知道什么叫士可杀不可辱? 骨气呢?尊严呢?名声呢? 秋蘅看向杨夫人:“这样处理,杨夫人觉得如何?” 杨夫人扫一眼老夫人难看的脸色,微微一笑:“既然秋六姑娘愿意,那就这样吧,我也不是咄咄逼人之人。” 见杨夫人放下茶盏起身,秋蘅上前一步:“我这就随杨夫人去相府。” “今日就不必了,秋六姑娘明日过来即可。” 回相府的路上,方蕊与杨夫人同乘一车,提起秋蘅:“母亲为何不让她今日就来?” 杨夫人深深看女儿一眼:“你这孩子急什么?总该给永清伯府老夫人处理家事的时间。” 若不是坏了她为儿子上香祈福的心情,永清伯府这一趟她是不会亲自去的。 “母亲说得是。”方蕊弯了唇角。 “蕊儿很不喜那个秋六?母亲鲜少见你这般喜恶外露。” 方蕊抿唇:“母亲不知秋六在定北闹出多少事,能喜欢她才怪。” “说说看。”杨夫人随口道。 往年秋猎她都会跟着去,今年儿子身体抱恙,当母亲的自是没了出门的兴致,去的是妯娌孙氏。 听方蕊仔细讲完秋蘅在定北的事迹,杨夫人抬抬眉梢:“倒是个能耐的,这样的人来相府可要留意。” “母亲放心,女儿会盯紧她。” 明日来也好,正好给她时间邀请朋友们来瞧稀奇。 回到相府,杨夫人换了身衣裳,去了儿子那里。 杨夫人一子一女,儿子行三,平日都叫他三郎。 一进院子,杨夫人便问:“三郎如何了?” 被问的婢女眼神闪烁:“公子他——” 杨夫人心一沉:“说!” “回禀大太太,公子他有一阵难受得厉害,服了药好些了。” “我出门前还算平稳,怎么突然难受得厉害?” 面对杨夫人的追问,婢女压力极大,低着头道:“太医也没说出什么……” 杨夫人心头一动,问道:“是什么时候难受的?” “大概是辰正时。” 杨夫人深深拧眉。 那正是她上香祈福,听到外头的闹腾时。 果然求神不顺是有预兆的! 杨夫人眼中闪过冷光,快步走了进去。 床边伺候的年轻女子迎过来,恭顺行礼:“婆母。” 杨夫人先看了看睡着的儿子,走去外间。 年轻女子亦步亦趋跟出去。 杨夫人转身看着儿媳,面色沉沉:“金氏,你是怎么照顾的三郎!” 金氏垂着头:“婆母息怒,是儿媳的不是。” “三郎是你夫君,要是有个什么闪失,你自己掂量着。”杨夫人心忧儿子的身体,看着唯唯诺诺的儿媳就觉堵心,说罢拂袖走了。 金氏默默送到院门口,好一会儿才转身回屋。 身边婢女忍不住抱不平:“为了照顾姑爷,您都两日没好好合眼了——” “不许多嘴。”金氏抬手扶额,脸色惨淡。 杨夫人回府后心情阴云密布,千松堂中,气氛更是风雨欲来。 “给我跪下!”老夫人一指秋蘅。 秋蘅默默跪下去。 “要你安分在家待着,你非要去上香。一出去就惹祸,一出去就惹祸,你是不气死我这老婆子不罢休吗?” “祖母息怒,我知道错了。” “你知道错了有什么用!很快全京城都知道永清伯府的姑娘纵奴打人,为了赔罪每日去人家府上给一个嬷嬷换药!”老夫人气得太阳穴直跳。 担心老太太气出个好歹,秋蘅忙宽慰:“是永清伯府六姑娘。祖母放心,别人都知道我与姐姐们不一样。” “你给我住嘴!”老夫人腾地站起来,脑袋嗡嗡的。 怎么会有这种死猪不怕开水烫的玩意儿! “你没管教好丫鬟,丢脸是该受着。至于芳洲——”老夫人看默默跪着的芳洲一眼,“性子这么野的婢女是不能留在你身边了,以后就去庄子上当差吧。” 芳洲脸色惨白,怔怔看着秋蘅。 “祖母要让芳洲去庄子上?”秋蘅平静的表情有了变化。 “难道你还不愿意?”老夫人冷笑,“惹了这么大的祸,没把这无法无天的丫鬟赶出去已是念在伺候你多年的份上了。” 一言不合就敢打相府的管事嬷嬷,这样的丫鬟留着就是祸端! “这是怎么了?”永清伯一脚迈进来,看清屋中情形纳闷问。 “六丫头去灵微观上香,被方相府上大太太的管事嬷嬷拦下,芳洲就把那管事嬷嬷打了。” 永清伯声音陡然拔高:“打了方相府上的管事嬷嬷?” “对,杨夫人带着受了伤的管事嬷嬷找上门来了。” “还打伤了?”永清伯一屁股坐到椅子上,头晕目眩。 让他缓缓,可能是他进屋时没迈对脚。 第130章 谈判 永清伯为了袭爵的事这两年没少巴结方相。 他脸皮厚,姿态放得低,到现在至少方相肯给他一个正眼了。对永清伯来说,方相点头帮忙的机会说不定哪日就来了。 听闻秋蘅得罪了相府大太太,永清伯顿觉天塌了。 “你——”永清伯一指秋蘅,对上少女黑白分明的眼眸,排山倒海的怒火一滞,手指转向芳洲,“你这该死的贱婢,是要害死伯府吗?” 芳洲低着头,一言不发。 老夫人本是气秋蘅的,可永清伯的举动把她的气愤转为迷惑。 都这样了,老伯爷居然没骂六丫头? 是,打相府管事嬷嬷的是芳洲,可芳洲是六丫头的婢女,那就是六丫头的责任。就像六丫头惹了事,人家不与小姑娘多说,找上她这个老夫人一样。 到底为什么,老头子对六丫头如此宽容? 自打秋蘅被找回来就无数次升起的疑惑在此刻达到了顶峰。 “来人,把这贱婢赶出府去!”永清伯厉声道。 永清伯不是不气秋蘅,但像他这样不怕世人嘲笑弯骨头的人格外懂权衡利弊。 三个儿子资质平平,毫无建树,孙辈更是指望不上。反而这个丢失多年被找回来的小孙女一直在给他惊喜。 他还在拭目以待六丫头将来的造化,摆出祖父的威风打骂训斥得不偿失。 两个婆子上前去拉芳洲,被秋蘅阻止:“祖父,我有话单独与您说。” 永清伯沉着脸看着秋蘅。 六丫头要为一个小婢女求情? 四目相对片刻,永清伯点头。 他倒要看看六丫头用什么来求这个情。 等秋蘅和永清伯去了西屋,老夫人把茶杯往桌上重重一放。 有什么是不能当着她的面说的?这个死丫头完全不把她这个祖母放在眼里! 西屋中,只有秋蘅与永清伯二人,厚重的门帘挡住了声音与视线。 “蘅儿要说什么?”永清伯淡淡问。 他是看重这丫头不假,可也不能惯得她自以为是,恃宠而骄。 “今日之事,确实是芳洲做得不对。但芳洲对孙女来说不是一名普通婢女,而是一起长大的玩伴,还望祖父看在孙女的面上把她交给我来管教。”秋蘅斟酌着说出这番话。 芳洲对她来说不只是玩伴,而是亲人,是姐妹。 但她不能让永清伯这样利益至上的人知道。 人有软肋,就有可能面对刺向软肋的尖刀。 永清伯似笑非笑看着秋蘅:“蘅儿,你要知道,祖父就是认可你,才只罚你的婢女。换了你的姐姐们得罪相府,恐怕就没有心情担心婢女了。” 听着永清伯的话,秋蘅牵了牵唇角。 她要单独与永清伯说话,当然不会天真以为靠请求就行了,能打动永清伯的是好处。 “祖父,有件事孙女忘了说。” “你说。” “秋猎时我救了容宁郡主,今上问我想要什么赏赐,我一时想不出。今上说等以后想到了,只要合情合理,就答应我。” 永清伯大吃一惊:“今上真这么说?” 秋蘅点头。 永清伯还是难以置信:“今上不是允许伯府明年参加秋猎——” “今上说那算不上奖赏,就是孙女提了一句,顺口答应了。” 永清伯:! 缓了缓惊喜交加的心情,永清伯目光深沉盯着秋蘅:“回来时怎么没说?” “秋猎发生的事情太多了,一时没想起来。” 永清伯没追究这话真假,语气藏不住懊恼:“你当时就该向今上提出想要的。” “孙女一直长在乡下,不懂要什么合适。要少了吃亏,要多了怕今上恼,就想着等回来可以和祖父商量。” 永清伯听着这话,心情大好。 不得不承认,这丫头总是给他惊喜。 至于嘴里可能没实话,这有什么关系呢,家里那些老实巴交的屁用没有。 “祖父。”秋蘅轻轻唤了永清伯一声。 永清伯正色看着唤他的少女。 “用今上的奖赏,免去对芳洲的处置,您觉得如何?” 永清伯不假思索答应下来。 “孙女还没说完。” 秋蘅其实很喜欢和永清伯谈判,因为对方不把感情、面子之类掺和进来,只要筹码足够,她总能得到想要的。 “芳洲是我的婢女,以后在伯府,我不希望其他人替我管教她。” “这是自然,伯府并无芳洲的身契。”永清伯哪里在乎芳洲如何,“但她惹了事,你这当主人的就要担着。” 秋蘅莞尔一笑:“孙女这不就在担着么。” 永清伯愣了愣,而后笑起来。 “相府那边最后怎么说?”永清伯这才顾上问。 “方姑娘要我每日去给被芳洲打伤的嬷嬷换药,明日我就过去。” 永清伯看着秋蘅的眼神有些复杂:“你不觉得难堪?” 秋蘅语气淡淡:“这有什么,孙女在乡下的时候还给受伤的驴子包扎过呢,何况是人。” 她无所谓的语气令永清伯沉默许久,叹了口气:“可惜啊,蘅儿你要是个男儿就好了。” 秋蘅没接话。 她懒得与永清伯说什么女子不比男儿差的话,浪费口舌。 二人谈完了,回到堂屋。 “行了,蘅儿把芳洲带回去好好管教吧。” 老夫人错愕不已。 她等着的时候其实寻思过该不会六丫头把丫鬟护下来了吧,可亲眼瞧着老头子轻轻放过,还是觉得不可思议。 “伯爷对六丫头未免太纵着了,她的丫鬟闯了这么大祸,要是毫无惩治,以后如何管好伯府下人?” “芳洲也不是伯府下人啊,她是六丫头带回来的。”永清伯扫视一圈,语带警告,“你们要是不知做下人的本分,莫怪伯府无情。” “伯爷——” “好了,这事就这么定了。蘅儿,你回房吧。” “祖父,祖母,孙女告退。”秋蘅盈盈行礼,带芳洲走到门口脚步一停,“鱼嬷嬷,走了。” 自回来就心如死灰的鱼嬷嬷一愣,下意识看永清伯和老夫人一眼,见二人没有理会的意思,忙低着头奔向秋蘅。 等秋蘅离开,屋中伺候的也退下,老夫人快步走进里屋取出藏了许久的风干黑驴蹄子,扬手砸到了永清伯身上。 第131章 芳洲的秘密 “这是什么”永清伯骇了一跳,抓着黑驴蹄子问。 老夫人劈手把黑驴蹄子夺过,塞入袖中,一本正经道:“新买的痒挠,没拿稳。” 黑驴蹄子竟不管用! 永清伯神色狐疑:“哪有那么短的痒挠” 还没看清就被老婆子拿走了,那黑乎乎的玩意儿不大像痒挠。 “新出的样子。”老夫人转移话题, 这话任谁听到,都基本是忍不了的程度了,大有只求一战的架势了。只要有点血性,还有点脾气的哈,那绝对上去就干了。 她们是见过世面的,举止自然得体,也并不会因为上了衙堂便跪倒在地,仿若是喊冤的一般。 又十年,司徒无敌依约去了鬼王岛。因为鬼王生前交代过,不许他们带生人来岛,因此便只身前往。 萧遥毫不知耻地抬出了无双战神名号,一点也没有不好意思的样子。 正值晌午,院子里来来回回干活的下人很多,看见清月跪在那里都纷纷好奇的侧目,与同伴交头接耳像是讨论着关清月。 萧遥都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好了,洛颜的运气太不好了一点,这也都怪他,要不是他提起顾家秘境的事情,洛颜也不会抱着希望来到花城,也就不会失望了。 “苏景行,你大爷的,你大晚上在这里坐着不开灯吓唬谁呢!”她刚一打开灯,就看到苏景行端坐在客厅。 “这就有些夸大其词了吧……”苏炼瞪眼惊讶道。看看手上的方形玉石,上面悬刻的“聚宝”二字煞是显眼。 要不是为了躲避叶一秋的人,他也用不着到处躲躲藏藏,最后还差点折在百花山庄里面。顾瑜怀腹诽道。 连忙往她售后左右看看,确认没问题的情况下,连忙把她给拉了进来。 举着衣服的路明非从夏弥的话里分明嗅到了一丝阴谋,正打算开口阻止陈雯雯,结果陈雯雯已经点头应下。 此时天已经黑透,君墨指挥暗卫和杀手,潜入驻守阴山县的敌营里偷马。 到最后,姜漠更倾向于猜测,洞天的主人并没有魂魄离体,只是由于某些未知的原因,不得不坐化在此地。 林莲和孔祥东都不是本地人,住的地方与这座古城又相隔甚远,会有什么事情,让一名警察用五年的时间,来对这座城市念念不忘 “不如…等周一上班后,再仔细观察一下”华絮开始启动车辆,嘴里喃喃自语道。 在后世,随着聚德全的口碑越来越差,所以来聚德全吃烤鸭的外地游客们也逐年减少。 年轻男人笑了笑,手指一个翻转,那捆在中年男人身上的水绳便迅速钻入地下,将他钉在这飘泼大雨的野外,动弹不得。 但好在这次稍稍遮掩了一下,背篓也盖得很严密,再加上时间点跟上次不同……因此倒没有出现被人半路截胡的现象。 面前的树藤虽说叫“藤”,可扎根在土壤里的主要茎干直径也有四五厘米了。山上土石坚固,它扎根又深,怀榆两只手握着树干使劲拔了拔。 张凯乐有点花痴的看着云夕傻笑,其实他的心并不在这里还不知飞哪里去了。 可是真正让他们惊讶的并不是死神的模样。这模样虽然可怕,毕竟在崔然星本座被杀的视频直播中已经看过。 林燃星张大了嘴巴,半天说不出话来,过了许久才苦笑道:能够的到死神如此高的评价,我是不是应该感到荣幸呢 第132章 我们 把身世说出来,芳洲再没有掩饰情绪的力气,抱着秋蘅嚎啕大哭。 “怎么能这么坏啊,就因为她家公子满意我祖父做的点心,祖父不愿意去她家当点心师傅,就毁了我祖父,害我没了家……” 秋蘅任由芳洲抱着哭,抬手轻轻拍了拍她后背。 她还记得第一次见到芳洲的时候。 头发乱糟糟跪在地上的女童哭红了鼻子,脸蛋也是红的,像年画上的胖娃娃。 她从没见过那么胖的小姑娘,这是吃了多少好吃的养出来的肉啊。 家人一定很爱她吧,为何会孤零零一个人跪着求人买她? 怪可怜的。 心生同情的小阿蘅放弃了买毛驴,把胖丫头带回了家。 现在她们都长大了,她也失去了为了哄她开心,攒钱给她买毛驴的爹娘。 芳洲的祖父因苏嬷嬷而死,仅仅因为相府公子满意他做的点心,想随时能吃到而强逼人家上门伺候。 她的爹爹是殿前都指挥使韩悟之子韩子恒害死的。甚至都没有原因,韩公子鲜衣怒马去玩乐,急着回城撞了人。 她和芳洲的仇家不一样。 但其实,是一样的。 “芳洲,你有什么打算?” 芳洲哭声一滞,眼神凶狠:“我要报仇,我要杀了苏嬷嬷!” 报官是没用的,祖父早用报官这条路证实过了。 秋蘅摇摇头。 “姑娘不赞同我报仇?”芳洲擦了擦眼泪,“我不会像今日这么冲动了,我会很小心,不连累姑娘……” “我是说,杀了苏嬷嬷没意义。几年前因为相府公子想吃你祖父做的点心,一个相府的嬷嬷就能害你家破人亡。以后因为一道吃食,一件衣裳,还不知多少人受害。” 芳洲听着,不觉点头。 “不是苏嬷嬷,也可能是张嬷嬷,李嬷嬷。他们借相府之威,视平民如蝼蚁,是相府的根子烂了。” “那,那该怎么办?” “还记得韩子恒吗?” “怎么会不记得,那个纨绔害死了郎君!”芳洲眼圈更红了,用力攥紧拳头。 姑娘也报官了,也没用。 “但我没杀他。” 芳洲瞳孔一缩。 与她年纪仿佛的少女,语气那般平淡,神色也淡,可这话却如惊雷,落在她心上。 想起来了,姑娘没有杀韩子恒,姑娘杀了韩子恒的父亲,韩悟! 那是她和姑娘没有挑明却早有默契的秘密。 “姑娘,你是说,我应该杀的不是苏嬷嬷,而是——而是方相?” 哪怕只是说说,芳洲都觉得难以呼吸。 那是权倾朝野的左相,她一个孤女如何能杀了他? “不是你。”秋蘅顿了顿,一字字道,“是我们。” 就如她与香沙河畔的芷兰携手,解决了韩悟;与陶大他们合作,除掉了袁成海。 现在,到了方相。 听了秋蘅的话,芳洲却摇头:“我不能把姑娘拖进来。” 秋蘅莞尔:“不是把我拖进来,而是我一直在其中。芳洲,我做这些不单是为了帮你报仇,你不要有负担。” 芳洲低头沉默许久,迟疑着问:“姑娘,那袁成海——” “也是我杀的。” 芳洲呼吸陡然加重几分,愣愣看着秋蘅。 少女的眉眼熟悉又陌生。 她伸出手,小心翼翼碰触秋蘅的脸颊,对方肌肤传递来的柔软与温热让她不觉松口气。 是姑娘! 可姑娘怎么做到的? “芳洲,我不保证能做到,但会拼尽全力去做。不能急,不能冲动,慢慢来。” 芳洲用力点头:“我知道了。不能急,不能冲动,慢慢来。” 二人对视,笑起来。 转日天晴,临出门前秋蘅前往千松堂打算和老夫人说一声,却没见着人。 “六姑娘,老夫人不舒坦,歇着呢。” 看来是真生气了。 秋蘅没有吃闭门羹的尴尬,一个人上了停在二门外的马车。 “六姑娘怎么说的?”避而不见的老夫人等秋蘅走了,问春草。 “六姑娘说明日就不来打扰老夫人了,请您好好歇着,养好身体。” 老夫人一阵心堵:“这个不孝的死丫头!” 相府中,几名少女坐在园中凉亭内,刚来时的兴奋已转为疲惫。 那种一直等着人来,却迟迟不见人的疲惫。 这其中,成素素最心急:“蕊儿,秋六该不会不来了吧?” 这是在相府,可没有什么郡主、县主、皇城使之类的护着秋六那贱人了。 她可真怕她不来。 “不来?她敢不来么?”方蕊有一下没一下摇着团扇,看似云淡风轻,实则心中窝火。 她昨日就给几位朋友下了帖子,请她们早早过来,结果午饭都吃了,还不见秋蘅过来。 这下好了,秋六的笑话没看成,反显得她们傻等的是笑话了。 “姑娘,秋六姑娘到了。”一名婢女走来,向方蕊禀报。 “人呢?” “被带去苏嬷嬷那里了。” 苏嬷嬷脸上有伤暂停了差事,专等着秋蘅过来。 “秋六姑娘可算来了,再不来我这脸上的伤口可要化脓了。” 秋蘅仔细看看苏嬷嬷的脸,表情古怪:“竟然一直没上药啊,还好天凉了,不然真要烂脸的。” 为了折辱她,未免太拼了。 苏嬷嬷黑了脸,想说哪有那么严重,几道抓痕早早处理的话这丫头来不了两次就该好了,那她可不好向主人们交代。 竟然诅咒她烂脸! “那我开始上药了。” 苏嬷嬷冷眼瞧着秋蘅神态自若,动作轻柔,费解极了。 这位秋六姑娘,就没一点身为大家贵女的自尊心吗? “哎哟,疼死了!”苏嬷嬷手一挥拍开秋蘅的手,把药瓶扫落在地。 秋蘅心知苏嬷嬷故意发作,弯腰把滚落的瓷瓶捡起,笑盈盈道:“没破,药膏还能用。” 苏嬷嬷一拳打在棉花上,突然不知道怎么反应了。 她甚至有点不敢让秋蘅继续上药,万一这丫头狠狠按她伤口,疼的可是她! “秋六姑娘还真是能屈能伸。” 秋蘅转过身去,看向站在门口的方蕊几人。 “方姑娘来监督我上药吗?” “秋六姑娘想多了,我还没这么闲。你毕竟是伯府贵女,登我相府的门,我总要来打声招呼。” “哦。”秋蘅点点头,冲苏嬷嬷微笑,“苏嬷嬷靠近点,我继续给你上药。” 苏嬷嬷下意识后退一步。 第133章 五贼之首 面对笑靥如花的少女,苏嬷嬷却觉得紧张。 这丫头不会把她毁容吧? 不是她多想,这丫头的婢女都敢抓花她的脸,何况当主人的呢? 就算过后这丫头受到责罚,可毁了脸的她别想在大太太身边伺候了,前程就完了。 她跟在大太太身边威风了这么多年,从没见过那么失心疯的小婢女。 方蕊对苏嬷嬷的反应很不满意。 苏嬷嬷是怎么回事儿,瞧着竟有些畏缩? “苏嬷嬷脸还疼吗?”方蕊淡淡问。 这听起来关心的话令苏嬷嬷心一紧,强压下不安:“还疼得厉害。” “劳烦秋六姑娘快些给苏嬷嬷上药吧。苏嬷嬷是家母最得用的人,如今伤了脸不能当差,家母很是头疼呢。” “行。苏嬷嬷不要动,我手上没有轻重。”秋蘅仿佛听不懂方蕊的讽刺,也看不到几名贵女调侃讥笑的眼神,挑出药膏轻轻涂到苏嬷嬷伤口上。 成素素盯着片刻,噗嗤一笑:“秋六姑娘真是谦虚了,你这手法很熟练嘛,莫不是经常纵容婢女伤人,有经验了?” “好了。”秋蘅放下药瓶,拿出手帕擦擦手。 “秋六,你是聋子吗?”没得到回应,成素素恼羞成怒。 秋蘅走过来,一脸无辜:“刚刚专心给苏嬷嬷上药,没听到成姑娘说什么。” “我说你手法挺熟练,是不是经常纵奴伤人得来的经验?”成素素说着,掩口笑起来。 其他人也轻笑出声。 秋蘅抿着唇,一言不发往外走。 成素素怎么舍得放过这种机会,嘻嘻笑道:“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奴才。秋六,你的薛大人、林都头、崔公子,知不知道你这般跋扈呀?” 一名贵女以团扇遮着嘴巴轻笑:“秋六姑娘都来方姐姐家给苏嬷嬷上药了,想必全京城都知道的。” 秋蘅脚下一停,不敢置信看着方蕊问:“我今日才来贵府,全京城就知道了?” 这样的反应让方蕊舒坦了,淡淡道:“俗话说得好,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秋六姑娘纵奴伤人的时候,不就该预料到这样的结果么?” “有人做了丑事,还想让人保密不成?”成素素亦觉痛快极了,“你这样的人,也不知道施了什么手段,哄得那么多男人为你相争。” “你们,你们羞辱我!”秋蘅跺跺脚,捂着脸从成素素身边跑过。 她跑得太快,如一阵风掀起成素素的碎发,眨眼就不见了踪影。 几人瞠目结舌,好一会儿成素素才震惊出声:“她,她就这么跑了?蕊儿,这不是相府吗!” 秋蘅这么一跑,给方蕊带来的震惊比其他人还大。 对啊,这是相府,是她家,秋六怎么敢就这么跑了? 而且,她跑去哪儿了! 想想一言不合就冲过去把苏嬷嬷揍了一顿的芳洲,方蕊一个激灵,第一反应就是秋蘅该不会去打她母亲吧? “快去找!”方蕊快步往外走,还不忘叮嘱丫鬟婆子,“不许传到长辈们耳中去!” 秋六不要脸,她还要呢,传出去秋六被她们言语挤兑跑了,固然会笑秋六行事冲动,她脸上也无光。 方蕊等人迟迟找不到人而心态渐崩时,秋蘅已经把相府逛了小一半。 外面看起来不算出挑的府邸,内里却一步一景,金银堆出来的精致奢华。 秋蘅躲在假山后,脑海中勾勒着刚刚在相府走过的地方。 被后世认定加剧了大夏灭亡的五贼,其中殿前都指挥使韩悟荒废训练,所掌禁军面对齐军攻城不堪一击,致都城沦陷。 袁成海以为靖平帝搜集奇花异石为由大肆敛财,致民不聊生,起义迭起,重创东南人口与经济,极大削弱了国力。 宦官薛全仗着靖平帝宠信左右朝政,在这乌烟瘴气的时期本混不进五贼队伍,可他献上要了靖平帝性命的“灵药”,使得年幼皇子不得不匆匆继位,令北齐下了奋力攻打大夏的决心。 被列为五贼之首的左相方元志,是秋蘅最不齿的人。 结党营私,把持朝政已不算什么,这位把主和精神发扬到极致的左相,是能在大夏将士打了胜仗还向北齐让步的人才。 世人痛骂方元志贪生怕死软骨头,可后来发现这个“贪”不只是贪生怕死的“贪”,更是贪财的“贪”! 他那些令人无法理解的求和之举,一方面是求安稳,再就是收了齐人好处。 大夏左相,收受贿赂竟收到了北齐头上,这比是细作还要讽刺。 方元志的惊天之贪是如何被发现的呢? 这就是更讽刺的地方了。 是齐军围攻都城之际,北齐将领亲自揭露的,可想而知对大夏君臣将士的打击。 愤怒的大夏将士踏平左相府,翻出了方元志与北齐往来的书信账目。 秋蘅借着为苏嬷嬷上药的机会熟悉相府,目的就在那些书信。 倘若找到方相与齐人往来的证据,方家人都跑不了,他们将为践踏百姓的恶行付出代价。 有无辜者吗? 秋蘅从假山缝隙看着奔来的华服少女,抿了抿唇。 什么样的无辜算无辜呢? 她抬手敲了敲假山壁,眼中尽是冷意。 在她眼里,这方府的假山都不无辜。 “在那儿,秋六在那儿!”成素素眼尖,发现了藏在假山中的秋蘅。 以方蕊为首的几名贵女快步走过去。 “秋六姑娘,这是相府,不是你家,你说跑就跑,还有没有一点身为客人的自觉?” 怎么会有这么随心所欲,不管后果的人? 抱膝埋首坐着的少女缓缓抬头,眼眶通红:“抱歉,说我别的就罢了,成姑娘说我使手段引得男人相争,我实在承受不住这样的羞辱……” 她猛然站起来,手中簪子抵着脖颈。 方蕊脸色大变:“你,你要干什么?” “我找了半天,就找到这么个合适的地方,没想到就被你们寻到了。” 方蕊懵了。 不但说跑就跑,还要死在她家? 这哪里是大家闺秀,分明是乡野村妇! 等等,秋六确实是乡下来的,所以她真敢说死就死。 意识到这一点,方蕊声音都不觉放轻了:“你把簪子放下,我让素素给你道歉!” 第134章 小贼是女子 秋蘅面露迟疑:“要成姑娘给我道歉?” “对,你莫要冲动。” 成素素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蕊儿!” 方蕊冲成素素使了个眼色:“素素,秋六姑娘还是闺阁少女,你说那些话是有些过分了,向她赔个不是吧。” 成素素咬唇没吭声。 秋蘅握着簪子的手动了动,看得方蕊心惊肉跳,不由推了成素素一下。 成素素咬了咬牙,冲秋蘅微微屈膝:“秋六姑娘,对不住,是我口不择言,还望你别放在心上。” 秋蘅见好就收,把簪子插回发间。 方蕊暗暗松了口气。 “方姑娘,苏嬷嬷脸上有伤,不能当差。除了替她上药,还需要我做别的吗?比如替她当差之类的?” “不必了。”方蕊立刻拒绝。 “既不需要我做别的,那我就告辞了。” “送秋六姑娘出去。”方蕊吩咐婢女。 一个婢女觉得不稳妥,安排了两个。 等秋蘅走远,成素素憋着的委屈发出来:“蕊儿,你怎么被秋六拿捏了?让她死啊,我才不信她真敢死!” 方蕊面色微沉:“那她万一死了呢?” “怎么可能,她就是吓唬你呢。” “我说的是万一。这是我家,哪怕只是万一,我也丢不起这个人。何况她婢女那么疯,焉知她会不会比婢女更疯?” “我就说有其仆必有其主!”成素素黑着脸,嘴上不说,心里对方蕊有了几分埋怨。 就为了个万一,不顾她的脸面,真是没意思。 几名贵女早早来相府,又是等人,又是寻人,此时已是身心俱疲,纷纷告辞离去。 方蕊打发人喊来苏嬷嬷。 “姑娘找奴婢。”苏嬷嬷屈膝行礼。 “明日秋六姑娘还来给苏嬷嬷上药,苏嬷嬷对她客气些。” 苏嬷嬷愣了愣。 她之前领会姑娘的意思,是要趁机为难一下那丫头,难道会错意了? “姑娘,您说的客气些是指——” “就是字面意思。”方蕊皱着眉,不想说却不得不说,“秋六这个人疯疯癫癫的,在别处也就罢了,在咱们府上还是要注意些。” “奴婢知道了。” 秋蘅回到冷香居,去了西屋书房,取来纸笔细细勾画。 一旁研墨的芳洲好奇打量:“姑娘,这画的是什么?” 二人说开后,秋蘅更没必要瞒着芳洲:“是一部分方府的布局图。” 她不是按照常规画的景物,一些线条涂抹看不出像什么,不怪芳洲认不出。 秋蘅拿起画纸看了许久,对芳洲道:“今晚我出去一趟。” “姑娘要去方家?”根据刚刚的对话,芳洲自然而然生出这个猜测。 “对,我先去探探路。” 芳洲面露忧色:“姑娘——” “别担心,我有经验。” 芳洲想想秋蘅那么多次夜里出去,稍稍放松:“我等姑娘回来。” 夜深,秋蘅轻车熟路出了伯府,直奔方相府。 天上明月皎皎,朦胧月色下的相府如沉睡的巨兽,高墙威严。 秋蘅在墙外一处站定。 这是她白日走过相府那些地方,选出的最适合潜入之处。 提了一口气,秋蘅纵身一跃攀上墙头,几乎在变了脸色的同时铃声响起。 清脆的铃音打破深夜寂静,显得格外刺耳。 “有贼!” 低喝声后,数道黑色身影从各处围墙屋顶往这边奔来。 秋蘅毫不犹豫跳回墙外,拔腿狂奔。 她轻身功夫好,很快把追赶的相府暗卫甩开,却见前方出现了两道熟悉身影。 薛寒和胡四! 秋蘅表情麻木跃上屋脊,往前奔去。 明明只是短短一瞥,薛寒却莫名生出熟悉的感觉。 是那交手两次的小贼! 薛寒同样跃上民宅屋顶,追逐着前方的人。 胡四原地跳了跳,放弃了加入。 算了,等他爬上屋顶天亮了,还是交给大人吧。 脚下瓦片发出轻微响动,背后有破空声袭来,秋蘅急忙往一侧避让。 薛寒甩出的暗器有多快多准,她早有领教。 飞刀贴着身体而过,秋蘅暗道一声糟糕,脚落下的那处竟少了一片瓦,踩空了。 稳住身体之际,薛寒已追上。 “是你。”少年笃定的声音响起,在这冷月高悬的夜里如霜雪般清寒。 秋蘅一言不发,挥掌而出。 薛寒不睡觉么,白天上衙,夜里还在街上乱逛? 这皇城使当得未免太辛苦些。 秋蘅满心无奈,掌风越发犀利。 薛寒欺身而上,警惕小贼再从手下溜走。 二人在房顶过招,秋蘅瞥见下方越来越近的胡四,心知拖得越久越不利,只好故技重施。 薛寒无声冷笑,一手捏住踢向他下身的脚踝。 他与人交手无数,这小贼是最没底线的,好在吃了一次亏,早有防备。 感受到脚踝处传来的力道,秋蘅果断拧身主动靠近,去抱薛寒腰身。 薛寒提防她手中藏着伤人之物,急急避开。 这些说来话长,实则在瞬息间。谁都不甘被对方占据上风,齐齐摔向屋顶。出于本能的控制,二人倒下时没有发出很大动静,薛寒却愣了一下。 秋蘅抓住这短暂的机会,灵活如鱼儿挣脱薛寒的控制,迅疾而去。 薛寒心知追不上了,眸色沉沉望着那道远去的背影。 那小贼,竟是一位女子。 从屋顶跳回街面,薛寒的心思还在没擒住的小贼身上。 “大人,没抓住人?”胡四走到薛寒身边,有些不可思议。 现在的小贼都这么能耐了吗,以他们大人的身手竟然拿不下? 薛寒薄唇微抿,语气听不出喜怒:“还是那个小贼。” “是他啊,难怪了。”胡四恍然,心道还好没白费力气爬屋顶。 “是个女贼。”薛寒喃喃。 女子有这般身手,还这般没底线,实在少见。 胡四错愕不已:“大人你说什么?是个女贼?” 薛寒没搭理胡四,默默往前走。 胡四跟在一旁,发出深深疑问:“大人,你怎么知道那小贼是女贼?” “感觉。” 胡四更困惑了:“那小贼一身黑,都没露脸,这怎么感觉到的?” 薛寒面无表情看胡四一眼,岔开话题:“明日起加强夜间巡视。” 第135章 粉角 秋蘅回到冷香居,扯下面罩。 “姑娘,喝口水吧。”坐立不安的芳洲等到秋蘅,悬着的心这才落下。 秋蘅接过水杯一口气喝完,气息微乱:“我先沐浴。” “水准备着呢。” 秋蘅理了理被汗水打湿的头发,宽衣解带,走向半人高的浴桶。 准备巾帕等物的芳洲一声低呼:“姑娘,你的脚踝——” 秋蘅低头,看向隐隐作痛的右脚踝。 脚踝纤细,肌肤如玉,几道指痕分外鲜明。 秋蘅扯了扯唇角。 薛寒还真是下手狠,难怪当时痛得厉害,好在她能忍。 “没事,被人抓了一下。” “是相府的护卫吗?”芳洲脸色发白。 姑娘要做的事,果然很危险。 “相府——”秋蘅语气拉长,轻轻叹口气,“确实很多护卫啊。” 竟安排了暗卫彻夜巡查蹲守,堵住了她夜探相府这条路。 看来想拿到那些书信账册,只能走光明正大去相府这条路。 秋蘅揉了揉太阳穴,感到了棘手。 “芳洲,当初苏嬷嬷见过你吗?” “见过的。”芳洲是个聪慧的,闻弦歌而知雅意,“姑娘担心苏嬷嬷认出我?” 秋蘅确实有这样的担心。 方相她要除,她和芳洲的安危她也要保。 芳洲摆手:“姑娘放心,她认不出的。那时候苏嬷嬷眼睛翻到天上去,看一眼我祖父都像施舍,从没正眼瞧过我,在她印象里最多只记得我是个胖丫头。再说我瘦下来后和当时区别好大,又过了这么多年,就是相熟的人也认不出的。” 芳洲能一眼认出苏嬷嬷,是因为五六年的变化于中年人来说并不大,可十来岁的女童长成妙龄少女,变化就大了,何况还是由胖丫头变成现在的窈窕少女。 听芳洲这么说,秋蘅这才继续问:“那你还记得方家公子喜欢吃的点心吗?” “当然记得。”提起那段往事,芳洲就恨意汹涌,“苏嬷嬷说她家公子没食欲,想吃咸口开胃的点心,祖父推荐了粉角……” 薄得近乎透明的粉皮,包裹的肉馅中加了剁得碎碎的马蹄与鲜菇,蘸着秘制酸汁,鲜香可口又解腻。 祖父做的粉角一绝,她曾经最喜欢吃,也跟着祖父学得认真,但她到了陈家这些年从没做过。 她爱吃的粉角,是她的伤心处。 “姑娘还没吃过吧,明日我给你做。”芳洲舀了一瓢水,轻轻浇在秋蘅肩头。 粉角有什么错呢?错的是那些仗势欺人的恶人。 姑娘说了,她们会一起,亲手除掉那些人。 “芳洲做的粉角,比当年方家公子吃到的如何?” 芳洲未加思索道:“当然比不上祖父做的。” 秋蘅抬头看着芳洲:“关乎之后安排,我想知道切实的评价。” 芳洲愣了愣,沉默一会儿道:“应该有祖父八成口味。” 粉角的调味很关键,而她于调味上很有天赋,祖父不止一次夸赞过。 “明日多做些粉角,我带给苏嬷嬷尝尝。” 芳洲眼睛睁大几分:“要下毒吗?慢性毒药什么的?” 秋蘅莞尔一笑:“不,就是让苏嬷嬷尝尝美味的粉角,所以芳洲要做得好吃点儿。” “好,明日一早我先做一些练练手。” 这一夜,秋蘅睡得不算安稳,脚踝处虽涂了药,疼痛却持续传来。 薛寒这个克星——她在心里骂了好几次,才迷迷糊糊睡了。 转日一早,芳洲就把刚蒸好的粉角端到秋蘅面前。 秋蘅看着芳洲眼下青影,有些心疼:“再急也不必熬夜。” “粉角皮需要提前准备,又不是天天熬,就这一次。”芳洲夹起一只粉角蘸上料汁,“姑娘尝尝看。” 秋蘅一口吃下,眼睛一亮:“好吃!” 芳洲眼睛笑成月牙:“太久没做有些手生,我还能做得更好吃。” “那等下午,你带着做好的粉角去找我……”秋蘅交代一番,出了门。 赶车的还是张伯,先前芳洲和伪装成秋蘅的婢女青萝去城外接秋蘅时那位车夫。 伯府不只张伯一个车夫,但张伯年纪最大,反应最迟钝,话最少,深得秋蘅青睐。 “张伯,换个方向,去灵微观。” “六姑娘不去相府啦?” “先去灵微观,再去相府。” “好嘞。”张伯应一声,控制着缰绳调转方向。 今日是灵微观那位妙清真人主持法会的日子,她必须去瞧一眼。 去往灵微观的路上车马不少,香客不绝。 秋蘅早早让张伯停下马车,戴上帷帽前往观中。 观门大开,经声阵阵,秋蘅混在众多香客中,随着人流来到坛场。 身着法衣的道士正掐诀念咒,凝聚了众人目光。 只一眼,秋蘅就失望了。 主持法会的这位道长看起来花甲之年,论年纪倒是能向先生靠一靠,可样貌身形没有一点熟悉的影子。 她与先生认识时先生有百岁了,此后十年,眼瞧着先生越发衰老,老到眼皮垂叠,让人忘了那双眼睛本该是什么样子。 但对秋蘅来说,见到一位与先生神似的或许不能肯定就是先生,而不是的人一眼便能确定。 “请问坛上主持法会的道长是妙清真人吗?”以防疏漏,秋蘅低声问旁边人。 那人诧异看秋蘅一眼,语带不满:“你这小娘子,来妙清真人的祈福法会,主持法会的不是真人还能是谁?” 秋蘅默默退出去,察觉有人走近,看了一眼主动打招呼:“薛大人。” 薛寒走到秋蘅身边:“秋六姑娘来看妙清真人是不是你要寻的人?” “嗯。”秋蘅取下帷帽,拿在手中,“薛大人呢?” “这种法会来人颇多,皇城司需要留意。”薛寒看着眉眼间隐有倦意的少女,“秋六姑娘没休息好吗?” 秋蘅闻言,深深看薛寒一眼。 明明是白日忙夜里也忙的人,看起来却眼神清亮,神采奕奕。 “是没休息好。薛大人最近忙吗?” “不忙。” 秋蘅微抽嘴角,语气不变:“不忙挺好。” “秋六姑娘要是得闲,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我下午有事。” “那来得及,正好说一下虞贵妃的事。” “好。”秋蘅答应下来。 第136章 带你去一个地方 离开城区,二人骑马一路向西,进了山中。 说是山里,放眼可见楼宇屋舍掩映在林木间。 秋蘅跟着薛寒走入山谷,停在一处水潭旁。 水潭白玉砌就,清可见底。 “这是——”秋蘅伸手拨动了一下池水,望向薛寒的眼神有了异样,“温泉?” 在这样的目光下,薛寒陡然生出被窥破心事的尴尬,面上却半点不露声色:“对,这里的水常年都是温热的。京中一些人购置此处土地建造别院,冬日得闲时会来小住。” “还真是会享受。”秋蘅感叹。 “这也是活水,应当与青莲湖一样可缓解秋六姑娘旧疾发作时的不适。” 秋蘅听了沉默一瞬,露出明媚笑容:“多谢薛大人为我考虑这么多。” “秋六姑娘客气了,此处平日无人使用,若能帮上秋六姑娘,再好不过。” 谢来谢去没意思,秋蘅问起正事:“虞贵妃那边,薛大人查到了什么?” “根据目前查到的,虞贵妃与林家并无恩怨。” “并无恩怨啊。”秋蘅喃喃。 “虞贵妃这边我查了一下,右相姚真曾因劝诫今上莫要耽于和后妃享乐招致今上不满,后来被罢相。除此外,没有外臣因虞贵妃丢官获罪。至于后宫——” 薛寒拿出信笺递给秋蘅:“深宫中许多事都不会浮上水面,能查到的有限。从得到的这些讯息看,一些嫔妃、宫人因虞贵妃受罚都不是因为什么大事,更像是运气欠佳,撞上了虞贵妃的喜怒无常……” 秋蘅接过信笺,打开来慢慢看完。就如薛寒所说,看起来虞贵妃不是针对哪个,而是随心所欲。 秋蘅不觉得自己怀疑的一定对,既然虞贵妃暂时没查出问题,那就再看看。 “秋六姑娘要找的长清真人,等把京畿地区各道观查过,再和你说。” 在大夏,道士须持有官府颁发的度牒,想查京畿地区道士的讯息,礼部会有记录。 薛寒借着搜查异国细作的由头去礼部翻阅过相关名册,但要想没有疏漏,还是要派人去看看。 律法是人定的,可总会有人不遵守,完全相信名册就太天真了。 秋蘅再次道谢,提出返程。 分别时,薛寒犹豫了一下问:“明日就是十五了,秋六姑娘的旧疾是不是常在这时候发作?” 他急着带秋蘅去山谷温泉,就是因为明日便是月圆时。 “也不一定……薛大人别担心,我对自己的身体有数。”秋蘅含糊过去,上了马车。 车轮转动,马车向前,素青的车窗帘突然掀起,露出少女俏丽的脸庞。 薛寒果然还牵着马,站在原处。 探头回望的少女冲他招招手,马车渐渐远去。 提着食盒的芳洲等在半路,叫停了马车。 张伯很是纳闷:“出门的时候怎么不和六姑娘一起啊?” 芳洲一边上车一边道:“那时要做点心,走不开。” 张伯摇摇头。 现在的小丫鬟不得了,做点心还排在服侍主人前头了。 “张伯尝尝。”进车厢前,芳洲从食盒中取出一份淋上料汁的粉角递过去。 张伯没吃过这种南边的点心,但看卖相就觉得好吃,等一口吃下去,眼睛都睁大了。 “好吃,好吃!”张伯发出最朴素的夸赞,一下子就理解了做点心更重要。 是真的好吃,他一个车夫能吃到这样美味的点心,真是托了六姑娘的福! “下次我再做别的点心请张伯吃。”芳洲笑盈盈说完,进了车厢。 姑娘常出门,与车夫打好关系无疑会方便许多。 “姑娘看看。” 芳洲把食盒打开,里面除了粉角,还有桂花糕,牛舌酥。 “辛苦啦。” “姑娘用过午饭没?” 秋蘅想到回城时薛寒塞给她的烧饼,不觉弯唇:“用了。” 那烧饼真干啊,好在薛寒又给了她水喝。 芳洲看秋蘅唇边含笑,放下心来:“看来姑娘午饭吃得不错。” 秋蘅默了默,没反驳:“嗯,吃着还不错。” 没多久马车停下,相府到了。 秋蘅让芳洲留在车中,一个人进了相府。 “姑娘,秋六姑娘来了。”专门留意着的婢女把消息报给方蕊。 经过昨日那么一出,方蕊今日是没心思喊朋友们来看笑话了,也不想再去刺激那疯丫头。 反正秋六纵仆伤人的恶行定会传开,她不信这样名声的人还有前程可言。 “盯紧了,别让她再惹事。” 秋蘅顺畅见到苏嬷嬷,冲她微笑:“苏嬷嬷等久了吧,我来给你上药。” 苏嬷嬷想着方蕊的交代,勉强笑笑:“有劳秋六姑娘。” 要她说,姑娘还是太要脸了,才被这种贱东西拿捏住。 苏嬷嬷绷着脸等秋蘅涂了药,矜持道谢。 “应该的。”秋蘅擦擦手,把带来的食盒放到苏嬷嬷面前,“我的丫鬟伤了苏嬷嬷,我越想越过意不去,带了些家中做的点心给苏嬷嬷尝尝。” 苏嬷嬷扫一眼食盒,飞快压下眼中嫌弃,拒绝道:“秋六姑娘太客气了,我不爱吃甜腻的点心。” 秋蘅一笑:“巧了,今日一共带了三样点心,其中两样都是咸口的。” 她说着打开食盒,把点心一一摆出来:“牛舌酥,桂花糕,粉角。牛舌酥和粉角都是咸口的,粉角苏嬷嬷吃过么?是南边特有的点心……” 苏嬷嬷视线在那盘粉角上停留,悄悄撇嘴。 她是相府有头有脸的嬷嬷,什么没吃过。 粉角是南边的点心不错,公子曾吃着好,回京后特意找了大厨来做。她吃着那大厨做的粉角也不错,可惜公子不大喜欢。 粉角啊——苏嬷嬷隐约想起去南边时有些不愉快的往事,但已不记得那不识抬举的点心师傅长什么样了。 这种事,这种人多了,哪有那个闲心都记在心上。 苏嬷嬷很快把这点不值一提的回忆抛在脑后,再次拒绝秋蘅:“才用过午饭不久,我还不饿。” 秋蘅面露失望,直直盯着苏嬷嬷:“苏嬷嬷不愿吃,其实心里还怪罪我吧?” 苏嬷嬷被秋蘅直勾勾的眼神弄得心里发毛,想想方蕊的叮嘱,不情不愿拿起点心。 第137章 鱼饵 苏嬷嬷拿的是牛舌酥,一口咬下不由意外。 味道竟然不错。 当然,相府吃的、用的都是顶好的,苏嬷嬷只是惊讶永清伯府居然也有手艺这么好的点心师傅,牛舌酥本身并没让她到惊艳的地步。 “秋六姑娘请回吧。”敷衍尝过牛舌酥,苏嬷嬷掏出帕子擦了擦嘴角。 秋蘅笑盈盈问:“苏嬷嬷不尝尝桂花糕吗?我家做的桂花糕一绝。” 一绝? 以相府为豪的苏嬷嬷最听不得这种话。 一个落魄户的小丫头,是没吃过好的吧,还一绝。 为了有资格评价,苏嬷嬷拿起桂花糕咬了一口,嘴角下撇:“回头秋六姑娘尝尝相府的桂花糕。” 就这平平常常的桂花糕,真是井底之蛙。 不想再听到秋蘅说粉角味道一绝这种好笑的话,苏嬷嬷主动夹起一只粉角尝了尝。 这一尝,就愣住了。 “苏嬷嬷?”秋蘅瞧着苏嬷嬷反应心里踏实了,不动声色喊了一声。 苏嬷嬷没理会秋蘅,又夹起一只粉角吃下,闭目细细品味。 这粉角与三公子喜欢吃的味道很像! 没错,就是那个味道! 苏嬷嬷睁开眼,目光灼灼看着秋蘅:“秋六姑娘,这粉角是你家厨子做的?” “是芳洲做的。” “芳洲?”苏嬷嬷怔了一下,反应过来。 是打她的那个贱婢! 苏嬷嬷难以相信:“秋六姑娘的婢女竟有这样的好手艺?” “人有所长。我的婢女心思纯粹,最在意的一个是我,一个就是厨艺。”说到这里,秋蘅叹口气,“就是太单纯了,那日见苏嬷嬷对我不客气,才忍不住护主。” 苏嬷嬷嘴角狠狠一抽。 她做了什么,就不客气了?不就是说先等等再进去,别打扰她家夫人上香。 她家夫人可是相府的大太太,这点要求过分吗?竟招致一顿毒打,疯狗护主也没这么厉害的! “她知道自己冲动了,做点心时格外用心,就怕苏嬷嬷放在心上,为难我。” “秋六姑娘说笑了,我一个当下人的怎么敢为难你。” “宰相门前七品官嘛,苏嬷嬷是相府大太太身边得力的,那不是比七品还大。” “哎呦,秋六姑娘这话可不敢当。”苏嬷嬷嘴角上扬,听说粉角是打她的婢女所做而生出的那点抵触不觉散了。 现在重要的是这粉角能不能让三公子有食欲。 想到让三公子胃口大开的功劳,苏嬷嬷就按耐不住了,等秋蘅一走立刻把粉角装盒,去见杨夫人。 “秋六姑娘给你上过药了?”杨夫人扫一眼苏嬷嬷脸上结了痂的抓痕,就觉伤眼睛。 “是,秋六姑娘刚走。”苏嬷嬷把食盒放到桌上,取出那盘粉角,“您尝尝。” 杨夫人瞥一眼:“离着饭点儿不是还早?” “不是咱们厨房做的,是秋六姑娘带来给奴婢赔礼的。”苏嬷嬷自是不敢对杨夫人隐瞒。 杨夫人拧眉:“外头带来的东西也敢随便吃?” 苏嬷嬷往日挺妥帖的,挨了一顿打,莫不是伤了脑子? “秋六姑娘带来好几样点心,这粉角……奴婢吃着不一样。”苏嬷嬷犹豫了一下,“您还记得那年去南边,奴婢偶然买到的粉角吗?” 杨夫人略微想了想,点头:“难得让三郎开胃的点心,自是记得,可惜后来再吃的粉角就没有那个味道了……” “奴婢吃着这粉角就是那个味道,所以斗胆拿来请夫人尝尝。” 关乎爱子的胃口,杨夫人顾不得嫌弃了,伸手接过苏嬷嬷递来的筷子夹起一只粉角,送入口中。 片刻后,杨夫人微微颔首:“吃着确实像。” 苏嬷嬷不觉露出笑容:“那三公子——” “三郎体弱,不好随便吃外头的东西。”杨夫人微一沉吟,“明日秋六姑娘过来,带她来见我。” “是。” 回永清伯府的马车上,秋蘅提醒芳洲:“你可能很快就要去相府了。” 芳洲立刻反应过来:“因为粉角?” “嗯。” “姑娘,那我以后是不是留在相府做厨子了?”芳洲说这话时有忐忑,却没有退缩。 她不怕相府是龙潭虎穴,只是难受要与姑娘分开。 “说什么呢,真要留在相府也是我们一起,不会让你一个人。芳洲,你要做的就是好好做点心,其他的交给我。” 芳洲不觉松口气:“我会好好做的。” 只要与姑娘在一起,去哪里都不怕。 转日一大早秋蘅就去了相府。 苏嬷嬷很是意外:“秋六姑娘今日这么早?” “今日有别的事,就先来给苏嬷嬷上药了。” 秋蘅会一早过来,就是因为十五到了。她虽没有锄奸,但救了太子,想来要吃一番苦头。 就是不知道何时发作。 等秋蘅上过药,苏嬷嬷便道:“我们夫人想见见秋六姑娘。” 秋蘅好奇问:“杨夫人见我何事?” “秋六姑娘去了就知道了。” 杨夫人的院子在东边,秋蘅由苏嬷嬷领着过去,默默留意四周。 “夫人,秋六姑娘到了。” 杨夫人刚料理了一些杂事,闻言命人把秋蘅请进来。 “杨夫人。”秋蘅屈膝行礼。 杨夫人看秋蘅一眼,淡淡道:“秋六姑娘日日过来,也是辛苦了。” “应当的。” 杨夫人一笑:“昨日秋六姑娘带来的粉角我吃着甚好,听说是你的婢女做的。” “对。” “不知能不能请你的婢女来相府现做一些?这粉角啊,还是新鲜出锅的口味最佳。”杨夫人说得客气,却透着不容拒绝。 在她看来,秋蘅既然带来点心向苏嬷嬷示好,她当主人的乐意尝尝,是抬举这丫头,怎么可能会被拒绝。 “我的婢女冲动在先,做些点心赔礼也是应当。只是——” “只是什么?”杨夫人问。 秋蘅面露歉意:“只是我今日有事,明日才能带她过来。” “那便明日吧。” 等秋蘅离开,杨夫人挑挑眉:“这有主儿的丫鬟,用起来就是不方便。” 且等明日看那婢女做的粉角能不能入儿子的口。若是儿子喜欢,那她就要好好琢磨琢磨了。 第138章 不是故意骗你 秋蘅乘坐马车到了永清伯府门外,喊张伯停下。 “六姑娘怎么了?” “张伯先进去吧,我去货郎那儿买些小玩意儿。”秋蘅一指不远处停下的货郎。 “好嘞。”张伯笑呵呵应一声,驾着马车进了伯府。 秋蘅走向年轻的货郎,佯作慢慢挑选,等围着的其他人散了,低声问:“青莲湖那边准备好了吧?” “准备好了。”陈三整日走街串巷,黑了许多,好奇心却丝毫不减,“姑娘喜欢一个人去青莲湖泛舟啊?” 先前还不知道鹊就是秋六姑娘的时候,鹊就曾传话让他们去青莲湖租船藏好,当时他就和陶大哥他们讨论过鹊这样做的目的,陶大哥让他闭嘴。 秋蘅轻叹口气:“压力太大了,偶尔就想没人打扰,一个人泛舟发呆。” “也是。”陈三理解点点头。 秋六姑娘比他还小好几岁,要做的事却惊天动地,压力大才是正常的。 陈三看着秋蘅的眼神有些变化。 秋蘅笑问:“陈三哥怎么这么看我?” 陈三不好意思挠挠头:“就是突然发现姑娘也会有压力,和之前不一样。” 曾经的鹊,他还会因为不服气拌嘴,等到鹊真的除掉了袁贼,还表露了身份,在他心中就成了仙人般的人物。 现在又觉得秋六姑娘其实和他们是一样的,也会怕会疼会有压力。 “当然啦,我又不是草木石头。”秋蘅莞尔,与陈三告别,“陈三哥也不要太辛苦。” “没事,脚力越练越好。不是我吹,现在这城里就没有我不熟的路。”陈三说起这个时很骄傲。 他是要和姑娘一起干大事的,对京城熟悉的用处可就大了。 “那挺好,以后做事更方便。”秋蘅不负陈三期待给出认可,独自前往青莲湖。 初冬的青莲湖,湖风沁凉,因闹鬼的传说深入人心,只零星一些游人。 秋蘅找到藏在隐蔽处的小船,摘了片树叶放在唇间,躺在小船上悠悠吹响。 叶笛空灵,若隐若无,乍听缥缈无踪,再听又似乎只是风声。 本就不多的游人听了又听,嘀咕了又嘀咕,全吓跑了。 阳光只有微微暖意,洒落在人身上,是刚刚好的舒适。 秋蘅半睡半醒,忽而坐起。 小船因她的动作轻轻摇晃,荡起层层涟漪。水草间的鸟儿展翅飞走,一片羽毛飘飘而下。 秋蘅艰难翻身没入水中,双手攀着船沿,汗如雨下。 是从未有过的痛。 是因为救下太子的改变太大吗? 这个念头只在脑海中一晃,就被剧痛粉碎了。 那样的疼痛,仿佛如潮的流浆涌向四肢百骸,一波接一波,越来越痛,痛得人失去理智。 秋蘅放开了抓着船沿的手,任由自己坠向湖底。 意识模糊之际,整个人被揽着向上而去。 破水而出,冬阳明媚,秋蘅勉强睁开眼,模糊中看到的是薛寒惊骇欲绝的脸。 果然还是薛寒。 薛寒……为何这么害怕? 秋蘅不知,此刻的薛寒比她所想的还要怕。 他伸出手,触到少女从鼻中、从嘴角淌出的血。 那血是热的,她的脸颊却是冷的。 那个活生生的姑娘,他悄悄放在心上的姑娘,好像随时要离去了。 “阿蘅,我能做什么?”薛寒紧紧揽着秋蘅问,“快告诉我,我能做什么?” 有那么一瞬,薛寒想,倘若不能做什么,倘若留不住她,那就一起留在这里好了。 也许是疼过头了,秋蘅反而有些清醒了,顶着满脸血痕冲薛寒笑笑:“别担心,我感觉还好……” 薛寒怒而咬牙,揽着她的手却不敢加大力气:“秋蘅,这个时候能不能别再骗我!” “怎么了……怎么骗你了?”因疼痛带走了全身力气,秋蘅缓缓问。 薛寒伸手触摸她脸颊,把沾了血迹的指尖举到她眼前。 秋蘅微微睁大双眸,这才意识到流血了。 “难怪有些奇怪……” “怎么让你好起来?”薛寒咬牙再问。 “不用做什么。”秋蘅把头靠在薛寒肩头,不用自己再耗力气支撑,“这样就行了。” “湖水凉。”说这话的少年语气带着恼火。 思绪渐渐恢复,秋蘅反应过来薛寒为何生气了,却还没完全恢复灵光,因而喊的还是他的名字:“薛寒,不是故意骗你。” 少女的呼唤就在耳边,轻如湖风,却令薛寒心头悸动。 她还在说:“山谷的温泉很好很好,可我的怪疾随时会发作……薛寒,不是骗你,是不想让你觉得心意被辜负……” 薛寒张张嘴,却觉有巨石堵在胸腔,令他闷痛难言。 好一会儿,他问:“今日我若不来青莲湖,你怎么办?” 心意被辜负算什么,她的安危才是最重要的。 她没有想过沉入湖中的结果么? “是我大意了,没想到这次这么严重,以后不会了。”秋蘅微微闭着眼,在薛寒看不到的地方,一滴泪悄然滑落。 她沉入湖底啊,也不会死。 湖水对她与别人不一样,就如在将来的那个大夏,岁月独独忘了在她身上留下痕迹。 无论在哪一边,她都是一个异类。 这样的她,怎么做到完全不骗薛寒呢? “薛寒,我有点累,带我去船舱里吧。” 薛寒把秋蘅抱上小船。 湿透的衣衫不断往下淌水,风一吹,凉意透骨。 “备用的衣衫在里面?” “在的,我等会儿换。” 猜到秋蘅此时没力气换衣,薛寒挣扎一瞬,下了决心问:“我帮你换,行吗?” 秋蘅眼里有了诧异。 “我会负责。”薛寒鼓起勇气道。 秋蘅看着神色严肃的少年,缓缓摇头:“不要你负责,等会儿我可以自己换。” 她不需要别人为她负责,尤其不需要薛寒来负责。 说不清是失落,还是其他,薛寒紧绷的心弦悄悄断了,胡乱道:“好,那你先好好休息。” 他拧了拧衣摆、裤脚的水,心乱之余下意识伸出手想替秋蘅拧干裙摆,视线却忽地停在她卷起的裤腿处。 少女脚踝白皙纤细,几道青色指痕分外显眼。 第139章 阿蘅是细作? 几乎是本能的反应,那一幕在薛寒脑海中浮现:二人交手,小贼抬腿踢向他,他用力抓住小贼脚踝,最后一起倒向屋顶…… 那样亲密的接触,他立刻察觉到小贼是女子。 少年盯着秋蘅的右脚踝眼神深沉。 阿蘅的脚踝处……为何有淤痕? “薛寒——”秋蘅眼皮沉重,闭着眼喊了一声。 喊声虽轻,薛寒却一惊,飞快收回落在秋蘅脚踝处的视线。 “我在。” 他竭力不让自己的声音有异,明明秋蘅才是被怀疑的人,自己却莫名心虚起来。 “带了帕子吗?麻烦帮我擦擦脸。脸上都是血,不大舒服……” “哦,好。”薛寒忙伸手入怀,取出一方手帕。 帕子已经随着衣衫湿透了,就着湖水把帕子揉搓几下,薛寒靠近秋蘅,轻轻擦拭她脸上血渍。 洁白的手帕染上腥红,少女的脸恢复白皙。 拿着帕子的少年静静看着她。 因为闭着眼,她的眉舒展修长,浓密纤细的睫毛忽而颤动,那种脆弱感格外强烈。 这样的阿蘅,他实在难以与那小贼联系到一起。 阿蘅,你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难道是……异国细作? 倘若是,他又该怎么办? 薛寒自嘲一笑。 他从没想到,当初为了确认阿蘅是十年前送他红豆糕的小姑娘,以怀疑被寻回来的秋六姑娘是细作为由登了永清伯府的门,这个借口竟可能成真了。 “薛寒。”闭目的少女忽然睁开眼,眼神比秋水还温柔,“你在发呆吗?” 薛寒晃了一下神,心思起伏,语气却温和依旧:“嗯,我在发呆。” “在想什么?” “在想——”薛寒看着面色苍白却唇角含笑的少女,“在想你这次发作好像比以前严重许多,是旧疾有了变化吗?” 这旧疾,会不会是一种毒? 以毒来控制细作或死士,本就是常见手段。 “也许吧,我也不清楚。”秋蘅实话实说。 她不知道老天会容忍她这个异类到何时。也许等真正改变大夏走向灭亡的命运,老天就把她这个异类收走了。 秋蘅目不转睛看着薛寒,眼神柔软。 趁现在,她要多看一看薛寒。 本以为很熟悉的人,眼里却有了她看不分明的情绪。 “秋六姑娘。” “嗯?” “我认识一位归隐山野的太医,医术高明,你若需要,我带你去看一看。”薛寒说到这里,语气微顿,“这位太医很有医德,不会把病人的情况对旁人说。” “我这种怪病,就不去浪费大夫时间了。”怕薛寒再劝,秋蘅抬抬手,“身体恢复了些,我进去换下衣服。” 薛寒扶她起身,背对船舱望着湖面。 湖水澄澈,涟漪不绝,一直荡进他心里。 少年从钱袋子中摸出一枚铜钱,发泄般甩向湖面。 铜钱在湖面几个跳跃,掀起细碎水花,最终沉入湖里。 “薛大人,你水漂打得真好。”身后,少女轻快声音传来。 薛寒霍然转身,看到的是挽起头发,换上干爽衣裙的秋蘅。 也不过是换个衣裳的功夫,她看起来就和刚才全然不同了,虽然脸色还苍白,眼神却明亮透着生机。 薛寒一时恍惚。 也许刚刚那个濒死痛苦的阿蘅只是他的幻觉,那白皙脚踝上触目惊心的青痕也是他的幻觉。 薛寒把夹在指尖的另一枚铜钱甩出去,垂眸藏住嘲弄。 他可真会自欺欺人。 秋蘅把叠放整齐的衣裳递过去:“你也去换一下吧。” 薛寒默默接过进了船舱,很快换好衣裳出来。 “很合适。”他说了一句,语气莫名。 秋蘅神色坦然:“本就是为你准备的。” 薛寒眼里闪着疑惑。 “薛大人总会在我旧疾发作的时候出现,容易弄湿衣衫,我就给你备了一套。” “多谢。”薛寒胡乱应了一句,目光转向湖面。 “刚刚薛大人用什么打水漂?”秋蘅坐在薛寒身边问。 薛寒手伸进钱袋,摸出一枚铜钱:“用这个。” “竟然用铜板啊。”秋蘅接过铜钱把玩着,“薛大人好舍得。” 薛寒定定看着调侃他的少女,闷声道:“平时不会。” “也是,对着湖水才会突然生出兴致。” 薛寒牵了牵唇角,心道:不是生出兴致,是心乱如麻,不知该拿你如何是好。 “我也会。” 秋蘅扬手把铜钱甩出,铜钱在湖面弹跳,如灵动活泼的小鱼儿。 “不如用石片跳得多。” 薛寒笑笑:“秋六姑娘会的东西很多。” “薛大人会的也很多。” “我幼时混迹街头,打水漂这些是寻常人家的孩子常玩的。” 秋蘅弯唇:“我也是。爬树捉鱼,打水漂蹴鞠,都是乡间孩童爱玩的。” 薛寒陷入了沉默。 他害她与至亲分离,流落他乡,若是沦为异国细作,也是他造的孽。 “我该回去了。”秋蘅用双手支撑船板,往后微微仰了仰。 她没有看起来那么好。 这一次发作过后,还是很疼,很累。 但她不想让薛寒担心。 薛寒……会为她担心吧? 秋蘅不想自欺欺人,刚刚痛不欲生之际,哪怕神智并不清明,依然能感觉到薛寒的失态。 关心一个人,才会为之失态。 “要劳烦薛大人为我撑船。” 薛寒深深看面色如纸的少女一眼。 她的眼神那么亮,会让人下意识忘了才刚刚遭受那般痛苦。 如此心志,百中无一。 细作的嫌疑在少年心中增大,可他却痛恨不起来,只恨自己情难自禁。 薛寒拿起竹蒿,小舟往湖边而去。 “薛大人留步吧。”快要到伯府时,秋蘅停下脚步。 “秋六姑娘慢走。” 薛寒目送秋蘅从角门走进伯府,这才赶回皇城司。 “胡四。” “卑职在。”胡四瞄一眼薛寒,随口道,“大人换了衣裳啊,这衣裳颜色衬你。” 薛寒沉默一瞬,淡淡道:“从今日起选两个嘴巴严、擅隐蔽的,去盯着秋六姑娘。” 胡四震惊:“盯着谁?” 盯着红豆糕?他是不是听错了? “秋六姑娘,秋蘅。” 胡四眨眨眼。 没听错。 那就是他误会了,下意识以为去盯梢细作呢。 “大人,你这样不合适吧?” 就算想了解红豆糕,也不能盯人家姑娘的梢啊! 第140章 再入相府 在胡四心里,他们大人年少有为,人品端方,比京中那些纨绔好上十万八千里。 这样好的大人,可不能走歪路啊! “大人,你心悦秋六姑娘,就该时不时去秋六姑娘眼前晃晃,而不是让人盯着人家姑娘啊。” 跟踪盯梢喜欢的小娘子,这不是登徒子吗? 薛寒忍耐抬了抬眉,语气冷淡:“这是命令。” “大人?”胡四错愕,难以理解,“那是红,不,那是秋六姑娘啊,要是被秋六姑娘知道你派人盯着她,那——” “那如何?”薛寒皱眉问。 “那你就完了呀!”胡四恨铁不成钢。 那么多赢得小娘子芳心的手段,大人偏偏选了最上不了台面的,莫不是光棍久了,急疯了? “胡四。” “卑职在。” “记得你的本分。还是说,你想换个上峰?” 胡四一激灵,不敢再多说了:“卑职知道了。” “下去吧。” 胡四偷瞄寒着脸的少年一眼退出去,摇摇头。 大人肯定会后悔的! 薛寒静静坐了一会儿,从带回的一团湿衣中拣起那条手帕。 染了血的手帕被仔细洗涤过,却再不能洁白如初,轻轻一嗅就有湖水与血腥交织的气味钻入鼻中。 无论阿蘅知道了会怎样看他,在发现阿蘅有细作嫌疑后倘若因为情爱便当作不知,那他就不是薛寒了。 少年攥着手帕仰躺到矮榻上,望着承尘轻轻叹了口气。 秋蘅回到冷香居,就把芳洲吓到了。 “姑娘,你的脸色好难看。” “是么?”秋蘅抬手轻抚脸颊,摸了一手凉。 “姑娘头发是湿的,我去拿手巾来。” “帮我打桶水,我直接沐浴吧。” 屏风后,秋蘅坐进浴桶,发出低低的呻吟。 剧痛过后麻木的感觉重新被热水唤醒,浑身如针扎般细细密密地疼。好在这疼痛能够忍受,反而让她有种真正活过来的感觉。 “姑娘,你受伤了?”芳洲颤声问。 “没有。” “还说没有!”芳洲把巾帕、胰子等物往旁边一放,抓起秋蘅的手,“姑娘你看!” 秋蘅垂眸,看到手臂上遍布蛛丝般的血痕。 “这是伤口吗?怎么会这么多?”芳洲试探般伸出手去触摸,临到靠近又缩回手指,声音带了哽咽,“姑娘,是不是很疼?” “不怎么疼。”见芳洲担心得要哭出来,秋蘅扬唇,“真的不怎么疼。” 最疼的时候已经过去了。 芳洲吸了一下鼻子,语气严肃:“姑娘,我一直没问过你失踪的那十日遇到了什么。可现在我想问了,你的变化,还有这些伤,都与那次失踪有关系吗?” 秋蘅沉默片刻,点头:“是。不过你别担心,这些伤是一时的,没有性命之忧,只是稍稍难受些。” “真的?” “真的。” 这一夜,秋蘅睡得安稳,芳洲却烙饼般翻来覆去,难以入眠。 她觉得姑娘在骗她。 可就算这么想,她也不能为姑娘做什么,她只会做吃食。 要是姑娘真的出事,她该怎么办? 天刚亮,秋蘅就醒了。 晨曦明亮,从推开的窗子洒进来,扫去一夜暗沉。 秋蘅挽起衣袖,手臂已恢复了白皙,昨日那交错的血痕仿佛没存在过。 “姑娘醒了。”芳洲顶着黑眼圈走进来。 秋蘅举起胳膊给她看:“没骗你吧,已经好了。” 芳洲抓着秋蘅手臂看了又看:“真的没了。” 可她的心却没真正放下。 姑娘浑身伤痕来得蹊跷,消失得又快,怎么想都不对劲。 难道是中毒? 突然闪过这个猜测,芳洲心中一咯噔。 “就说让你别担心。”秋蘅嫣然一笑,捏捏芳洲脸颊,“快收拾一下,我们去相府。” 看着秋蘅明媚的笑容,芳洲想问的话咽了回去。 与其问了让姑娘为难,不如做好自己的事。 反正她总是要和姑娘在一起的,无论生死。 “嗯,这就去收拾。” 二人收拾妥当,乘车前往相府。 这一次,苏嬷嬷直接等在二门处。 “秋六姑娘来得早。”苏嬷嬷打了招呼,瞥一眼芳洲,“秋六姑娘的婢女瞧着气色不大好呢。” 小贱婢瞧着就晦气。 “听说要来为贵府大太太做点心,她紧张得一夜没怎么睡。” “我们夫人待人宽厚,不必这么紧张。”苏嬷嬷翘了翘唇角。 这秋六姑娘说话还算中听,真不知怎么纵出这种张狂婢女。 苏嬷嬷一瞧见芳洲这张脸就恨不得除之后快,奈何还要靠这贱婢做点心,不得不忍。 “秋六姑娘随我来吧。” 苏嬷嬷把二人领到杨夫人院中厨房外:“食材已经按着秋六姑娘昨日送来的单子准备好了,打下手的人都在,是叫芳洲吧,可以做粉角了。” 芳洲看秋蘅一眼。 “你去吧,我就在这院中待着。” “秋六姑娘不进去啊?” 秋蘅笑笑:“我也需要进贵府厨房吗?” 苏嬷嬷动动唇,到底不好强求一个伯府贵女下厨房:“那就请秋六姑娘在此稍后,我进去看看。” 给三公子吃的点心,她必须亲自盯着才好向大太太交差。 秋蘅等苏嬷嬷进了厨房,在院中溜达起来。 方相那些书信账册不大可能在此处,但多熟悉一下相府没什么不好。 “秋六姑娘?” 秋蘅转过身去,颔首打招呼:“方姑娘。” 方蕊神色狐疑看着她:“你怎么在我母亲院子里?” “苏嬷嬷请我来的。” “苏嬷嬷请你?”方蕊只觉好笑,“苏嬷嬷人呢?” “在厨房。” 方蕊望了望厨房方向,吩咐婢女:“去看看。苏嬷嬷要是在里面,请她出来。” 婢女领命而去,很快与苏嬷嬷一起回返。 “姑娘。” 方蕊看着行礼的苏嬷嬷,不解问:“秋六姑娘给你上药,怎么上到母亲这里来了?” “昨日秋六姑娘送了些家里做的点心,夫人吃着好,就请秋六姑娘把人带来再做一些。” “什么样的点心相府吃不到?”方蕊难以相信。 母亲不是贪嘴的人,就为了吃口点心把别人府上的厨子叫来? 这太奇怪了,她要去问问母亲。 第141章 以退为进 方蕊进了屋,来到杨夫人身边:“母亲,我在院子里看到了秋六。怎么听苏嬷嬷说是来给您做点心的” 杨夫人颔首:“嗯。” “真的是来给您做点心的”方蕊还是难以相信,“什么点心,难道咱们相府厨子做的点心还比不过” 杨夫人笑笑:“不是咱们府上厨子比不过,只是恰好她婢女做的点心合口味。” “那女儿等会儿也尝尝。”方蕊往窗外看一眼,“我来的时候就见秋六闲庭信步,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她自己家。母亲,秋六这个人邪门得很,看似出身平平,却从没见她吃过亏,您可不要被她哄住了。” 秋六用点心讨好母亲,打的是什么主意 难不成想嫁进相府 可兄长已经娶妻,只有二叔家的堂弟尚未婚配。秋六要是打着这种主意,该讨好的不是母亲,而是二婶。 想不通,但肯定不安好心就是了,看来秋六每次登门她还是要盯紧了。 这般想着,方蕊突然有种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懊恼。 当时还是她为了羞辱秋六,主动让秋六上门的。她就说秋六这个人邪性,从不吃亏。 杨夫人听方蕊这么说,淡淡一笑:“母亲还用你提醒。蕊儿怎么突然把秋六姑娘放在心上了” 她的女儿她了解,清高自傲,如秋六姑娘这样家中落魄的,正眼都不会多看。 杨夫人并不觉得女儿自傲是缺点。相府千金有清高的本钱,眼光高一些,来往的手帕交才出身相当,更不会眼皮子浅瞧上门不当户不对的男人。 “那不是亲眼瞧着素素在她手上吃过亏,不得不注意些。”方蕊顺口推到成素素身上,没提被秋蘅举着簪子威胁的丢脸事。 杨夫人淡淡道:“成姑娘性子急躁了些。” 虽然出身不错,将来也难过好。 母女二人说话间,苏嬷嬷端着托盘进来了:“夫人,粉角做好了,您尝尝。” 杨夫人看了看盘中皮薄近乎透明的粉角,夹起一只蘸上料汁送入口中,细细品尝,不由点头:“是这个味儿。” 是三郎喜欢的那个味道。 后来找的厨子做出的粉角不是不好吃,但三郎吃着不顺口。 “我尝尝。”方蕊夹起粉角吃下,虽觉味道不错,却不理解母亲所为,“也没比咱们府上厨子做的好多少嘛。” 在场的都是心腹,杨夫人趁势教导女儿:“这点心啊,就如女子。都是美人儿,或娇艳,或清雅,性子有活泼,有娴静。那男子偏偏就更喜欢某一种,你能说其他女子不好吗” 方蕊闻言,若有所思:“母亲说得是。若谈婚论嫁的男子喜欢的不是女儿这样的,就换掉他,免得事倍功半。” 杨夫人: 苏嬷嬷也被方蕊言论所惊,怕再从姑娘口中听到更惊人的话,忙转移话题:“夫人,这点心刚出锅口感正好——” “你亲自给三郎送过去,三郎吃着如何,回来报我。” “是。” 苏嬷嬷退出去,方蕊抿抿唇:“原来是给哥哥吃的。” 杨夫人看女儿一眼:“你兄长这些日子都没胃口,若能多吃几口,就谢天谢地了。” “母亲别太担心,哥哥肯定很快好起来的。” 杨夫人点点头,心情却沉重。 儿子虽从小体弱,可如今年这般缠绵病榻还是少的,老夫人甚至开始寻觅八字相合的女子给三郎做妾,好冲冲病气。 她就三郎一个儿子,完全不敢想三郎要是有个好歹该如何是好。 过了好一会儿,苏嬷嬷快步进来,神情振奋:“夫人,三公子用了不少,还说晚饭也想吃粉角。” “那就好,那就好。”杨夫人不觉露出个笑容,看向苏嬷嬷的眼神有着赞赏,“多亏苏嬷嬷把三郎放在心上。” “夫人这话折煞奴婢了。三公子吃着好,那是奴婢天大的荣幸。” 杨夫人一笑:“请秋六姑娘和她的婢女过来。” 苏嬷嬷出了屋,不多时带着秋蘅与芳洲进来。 “杨夫人。”秋蘅福了福身。 杨夫人笑容和煦:“今日劳烦秋六姑娘了。” 至于芳洲,杨夫人没有提。 在她看来奴婢整个人都属于主人,功劳自然也是主人的。 “杨夫人不必客气,就当伤了苏嬷嬷的赔礼了。”秋蘅看向苏嬷嬷,“苏嬷嬷脸上伤痕已经结痂,无需上药了,正好和杨夫人说一声,明日我就不来打扰了。” 杨夫人眉一挑。 三郎还等着吃秋六姑娘的婢女做的点心,不来了怎么行 “秋六姑娘,我有一个不情之请。” 秋蘅面露惊讶:“杨夫人说笑了,您是相府大太太,我只是一个普通小姑娘,哪有能帮上您的地方。” 杨夫人一滞。 这丫头怎么回事儿,不知道是客气话吗,这还让她怎么往下说 好在到了杨夫人的年纪,脸皮也不会薄,笑了笑道:“秋六姑娘的婢女做的点心深得我心,想借用她一段时间——” 芳洲脸色一变:“我只跟着姑娘,哪儿都不去。” 杨夫人蹙眉看芳洲一眼,心道这要是相府丫鬟,早狠狠掌嘴了。 她就说,用外头的人还是不方便。 “秋六姑娘若是愿意,定有重谢。” “芳洲被我宠坏了,倔起来谁都管不住。杨夫人喜欢她做的粉角也好办,我让她把方子写下来,贵府大厨照着做是一样的。” 话说到这份上,杨夫人不好再说什么,等秋蘅带芳洲告辞,脸沉下来。 苏嬷嬷冷哼:“不识抬举!” 方蕊反而觉得心安,笑道:“咱们府上厨子会做再好不过,想吃了多方便。” “交给厨房做了试试。”杨夫人吩咐下去,并不看好。 她虽不下厨,也知道那些食谱要么适量,要么少许。明明一样的方子,做出来的吃食味道却不同。 回去的路上,芳洲问秋蘅:“姑娘不让我留下,以后怎么常来相府呢” 秋蘅靠着车壁,微微合眸:“别担心,杨夫人会想办法的。” 爱子心切的杨夫人,应当会按着她推测那般去做吧 第142章 纳妾 跟踪的察子把消息传回去,胡四去向薛寒禀报:“大人,今日一早,秋六姑娘带着芳洲去了相府,临近晌午才离开。” “相府……”薛寒眸光微闪,“秋六姑娘因何去相府” 打探情报是胡四干惯的活儿,不用特意交代就会尽量周全,听薛寒这么一问,表情古怪:“听说是秋六姑娘前往灵微观上香,偶遇相府大太太杨氏, 也不知道在山里绕了多久,达到目的地时,车子远远的就进不去了,前面已经堵塞了不少车辆,有民警在维持秩序,进山的车辆,这时候只能统一停在一个不影响救援车辆进出的斜坡路段。 黑龙战战兢兢的接过手机,拨通了赤炎龙副帮主的电话,让他召集所有人。 胜负已分,白如霜、林枫、杰森胜利了,可也失去了战斗力,陷入了昏迷。 “子情,瞧你这话说的,我没事就不能过来看看你呀,难道你不欢迎我不成。”朱治平微微一笑,眼睛朝陈兴身上瞟了一下,显然在猜测陈兴的身份以及和朱子情的关系,眼里多多少少带有一些敌意。 “接我随便一掌都如此困难,看来我真的高估你了。”诸葛神机一脸傲然,眼中更有着一种蔑视众生的感觉。 而且今天秦峰也确实让他们刮目相看,从一开始的的谈话,到最后将奸细拽出来,再加上这一切都是提前安排好的,光是这么一件事就足够秦峰证明自己理事长的身份不是单单靠武力赢来的。 “喂,他们那样说你,难道你一点都不生气吗”陈静双手环胸,实在是受不了墨白这耐性,这他都能忍下来太不可思议了吧。 坐在警车后边的两个警察也都是公安局有头有脸的人物,他们脸上也有一丝阴霾。 与此同时,楚旬眼中那诡异而阴沉的血光也骤然隐去,随后,他原本有些迷惘的眼神也恢复了清明,心中那种莫名强烈的饥渴感觉更是随之淡去,再也无法影响他的神志。 禁不住的,沈君宇的手,便死死的扣住了腰边的桌子,几乎要被他抓下一块来。 看着油乎乎的萧天,安塞心底突然升起一道暖流,从这一刻起,她真正把萧天当成了哥哥。 不久前,虎子轻而易举打败了十只火焰蜥,以为不过如此,因此才会生出轻视之心。 如此特别的一位姑娘,实在是太少得见。从那时候起,他便有了要把这姑娘留下的心思,总觉得她一定会带给他们更多的惊喜。 连买菜的老太都可以炒股赚钱的时代,已经一去不复返了。绝大多数人,亏得血本无归,看来,这天下的确没有凭空发财的白吃午餐。 萧天恍然大悟,他已经忘记当日大闹刀宗,便是橙袍裹身,吓得一身冷汗。 不知道过了多久,那黑『色』巨幡表面的黑『色』波纹终于缓缓散去,正面黑幡也随着这黑『色』波纹的散去出现了丝丝裂纹,随即崩碎开来,彻底的被毁去。 苏毅有些无奈,安娜几乎是颤抖着端起了面前的饮料,将手臂和苏毅环在了一起。而后几乎是羞的抬不起头,将手里的饮料喝了下去。 看到赵星光、卓雅也在,天泽皱了皱眉头,便一脸自然地下了车。生意人做久了,天泽的性格也变的有点喜怒不形于色了,也更加的成熟了。 温妮想起了那一年的自己,对能否成功逃脱同样充满了怀疑,内心里对光明的向往和对危险的恐惧狠狠地交织在一起,那样的心情,她永远不会忘记。 至于说叫龙灵知道害它的人,那就更不要提了,龙脉虽有灵,可到底并不像人一样能够思考那样辩明是非,就算是将害龙灵的人放到它面前,它或者会报复,但也绝不可能放过京大的同学。 如同传说故事中提到的,羊首、人身、红肤、手握长矛的怪物从森林间蜂拥而出,其间还夹杂着一团团令人作呕的半熔融状生物,以及犹如巨大蛤蟆的怪物。 “天泽,这是……”徐强的呼吸反而更加急促了,连脸色都有点涨红了。 最近因为大家的出现,我明显能感觉他渐渐变得阳光了起来。他终于能卸下心防了,可他却很谨慎这种感觉的出现。 王母恨声道,若非她私下打探也没有找寻到刘玺和沉香的下落,她怎会轻易放过杨戬。 满胜胜的怒气和业火已经在眼里打转了,可石头正好提到了魈居,想到魈居对自己的嘱咐和期盼,满胜胜便心头一紧的省下了和石头斗嘴的功夫。 剑刃劈开空气的声音伴随着心头传来的警兆,让她猛地将手中的碗丢到一边,然后向侧面一滚。下一刻,她看见自己刚刚坐着的椅子,被一人多高的锋锐巨剑劈成了两半。 另一方面,内城的城门处设置了「破除幻象」与「侦测变形」的常驻阵法,这意味着想要利用秘术隐藏安雅的身份,带着她从城门离开,同样是相当困难的事情。对于身份本就有些敏感的二人,引起怀疑就几乎等同于失败。 而那个光荣的事情,彩虹舞舞娘在以前除了姐姐以外就是自己。可惜命运弄人。 对面敢过来,就让佐伊找机会睡泡开团,五打四,他们能轻松碾压。 他们直接被炸到浑身上下起了火,他们痛苦地躺在地上来回打滚,试图扑灭身上的火。 耳光声再次响起,不过这次不是苏浩然打周鲲鹏,而是周鲲鹏一巴掌将老陈抽翻在地。 “那就没错!你涉嫌污蔑诋毁他人声誉,散播谣言,请跟我们走一趟!”领头的警官说道。 罗浮圣王带着一丝哀伤缓缓走到了众生面前,情绪略显激动,只是脸上的灰败却是无法遮掩。 亚索打永恩,就看兵线,有兵线的时候,亚索是有优势的,可以利用兵线操作的空间很大,没兵线时,亚索就是永恩的弟弟。 他们见唐晨依旧好端端地站着,还不断来回走动,帮几个队友按摩,教他们顺气,不由一脸惭愧。 苏浩然眼念金芒,看得清清楚楚,刘雨彤在某个刹那,真气升华、精神升华,旺盛的气血在丹田中汇聚成丹,而且虚幻气丹连续虚实闪烁了三次。 飞镖才触及到嘴唇,就突然感觉嘴角一阵发麻,钟离果意识到自己中毒了,他用力吐出那个飞镖。 第143章 全凭祖父做主 茶汤顺着永清伯的老脸流淌,打湿了胡子。 永清伯抹一把脸,不可思议指着老夫人:“你失心疯了?” “我看伯爷才是失心疯了,好好的孙女竟然要送去给人做妾!” “我话还没说完呢!”永清伯气得脸色铁青,“方相说了,只要咱们答应,袭爵的事他会帮忙——” “袭爵袭爵,你为了袭爵简直癔症了!就算真能袭爵又如何,世人都要戳永清伯府的脊梁骨,为了袭爵让孙女去做妾!” “真能袭爵又如何?你说的什么傻话!”永清伯以看傻子的眼神看着老夫人,“能袭爵,老大以后就是永清伯,松儿以后也是永清伯,松儿的嫡长子还会是永清伯!我们的子孙后辈不至于沦落为平头百姓,将来我才有脸见列祖列宗!” 老夫人冷笑:“眼下的子孙都护不好,还子孙后辈?” “妇人之见,头发长,见识短!”永清伯跺脚,“一个孙女换永清伯府世袭罔替,有什么不好?” 老夫人语气坚决:“我不接受!” 永清伯彻底恼了:“别忘了我才是一家之主。念在老夫老妻了和你说一声,你还闹上了。我告诉你,这事儿我说了算,莫要发疯!” 老夫人定定望着永清伯拂袖而去后晃动的门帘,低不可闻喃喃:“是谁疯了,是谁疯了……” 好一会儿后,老夫人一个激灵醒了神:“春草,春夏——” 大丫鬟春草轻轻走进来:“婢子在。” “立刻去冷香居,把六姑娘请来。” “是。” 此时的秋蘅,被永清伯打发人请了过去。 “祖父找我。” 永清伯打量着孙女。 梳着双髻的少女正是花儿一样的年纪,雪肤乌发,眉目精致。难得气质沉静,给人一种很有智慧的坚韧感。 永清伯虽对老夫人放了狠话,可一见秋蘅,惋惜的念头更强烈了。 以六丫头的野心要是进宫,说不定混得比贵妃娘娘还风光。若是能换一个孙女去相府,伯府还能袭爵,就两全其美了。 “这几日蘅儿去相府,有什么感觉?” 秋蘅不动声色回道:“相府奴仆成群,规矩森严,处处彰显高门气派。” “那确实,方相乃百官之首,相府可不是寻常人家可比。”永清伯顿了顿,试探问起,“若是蘅儿能去相府生活,觉得如何?” “请祖父直言。” “相府看中了你,想要你给相府三公子做贵妾,你怎么想?”永清伯留意秋蘅反应,却发现她听了这话神色并无多少变化。 瞧瞧,比老婆子沉得住气多了,这样的心性资质,不愁没有造化。 秋蘅反问:“祖父怎么想?” “呵呵。”永清伯摸摸胡子,“祖父觉得有些委屈你。不过相府三公子的妻子出身一般,性情软弱,并不讨婆母喜欢,你若进了相府想把日子过好不难。” 秋蘅沉默半晌,淡淡道:“既如此,孙女听祖父安排就是。” 她如此说,反让永清伯犹豫了:“你就没别的想法?” 一般小姑娘听说去做妾,不说寻死觅活,哭哭啼啼是免不了的,六丫头未免太平静了。 “孙女有很多想法,但既然祖父有此打算,那我能做的就是在祖父的安排下尽量过好。” “你——”永清伯叹了口气,“蘅儿是个好孩子,你先回去吧。” 他要再想想,用六丫头换方相帮忙到底亏不亏。 “孙女告退。” 秋蘅回到冷香居,春草等了有一会儿了。 “六姑娘,老夫人让你去一趟千松堂。” 秋蘅来到千松堂,见到的是神色凝重的老夫人。 “祖母。” 看着屈膝行礼的小孙女,老夫人一时没说话。 她嫌六丫头答应去相府给一个嬷嬷上药丢脸,一直没搭理这丫头,万万没想到冷了几日,竟要给人做妾去了! “怎么才过来?”老夫人冷声问。 “刚刚祖父叫我过去说话。” 老夫人一听,脸色更沉了。 老东西动作倒是快。 摆摆手示意伺候的人退下,老夫人沉声道:“既然你祖父找了你,想必你也知道了。” “做妾”两个字老夫人实在说不出口。 “嗯,听祖父说了。” “你怎么想?”老夫人问了和永清伯一样的话,心思却截然不同。 秋蘅垂眸,避开老夫人的目光:“孙女只能听祖父的。” 看着孙女逆来顺受的样子,老夫人一阵气闷:“怎么就只能听你祖父的,你还是康郡王妃的义女,康郡王世子待你甚好……” 倘若豁出脸面去康郡王府哭闹哀求,由康郡王府出面,定能避免做妾的结果。 而这样的事,只能由六丫头自己去做。 秋蘅在心中叹息。 都说人不可貌相,老夫人虽重名声,平日看似严苛,却是真心疼孙女的。 不像永清伯,眼里只有利益,孙女不是孙女,是筹码。 可惜她要让老夫人失望了。 沉默了一会儿,秋蘅平静道:“阿蘅有祖父母,有父亲,没有脸面去康郡王府哭闹。” “你——”老夫人脸色青白交加,胸口堵得难受。 这丫头平日不是个会吃亏的,脸皮还厚,现在是怎么了? “六丫头,你要知道这是你的终身大事,一旦定下来就没有回头路了,这可不是在意脸面的时候,你要想清楚了!” 她这么看重名声都宁可六丫头去康郡王府求助,这死丫头脑袋被门夹了? “孙女想清楚了。” “好好好,你别后悔就行。” 老夫人把秋蘅赶出去,黑着脸生闷气。 “老夫人喝口茶吧。”春草怕老太太气出个好歹,奉上茶水。 老夫人接过来喝了一口,把茶盏往桌上一放:“备车,出门。” 就算六丫头认命,她也无法忍受好好的孙女去给人做妾。 穷苦人家活不下去把女孩儿卖了就罢了,伯府贵女去做妾,她一辈子都抬不起头来! 秋蘅回到冷香居,靠着床头屏风微微出神。 一切都按着她所想进行,可是好像并不开心。 脑海中闪过老夫人恼怒不解的面庞,最后是一脸严肃说会对她负责的少年。 秋蘅自嘲笑了笑。 与她要做的事相比,她开不开心是最无关紧要的。 第144章 薛寒的愤怒 老夫人低调出了门,却不是如大丫鬟春草以为的去见康郡王妃,而是去了一间茶楼,打发仆从去找薛寒。 要与皇城司打交道,那仆从心中有些发慌,正踟躇之际,一人拍了拍他肩膀。 仆从吓得一个激灵,立刻转过身去,看到一张挂着闲散笑容的年轻面庞。 “你鬼鬼祟祟干什么呢?”胡四问。 他安排人盯着永清伯府,今日没见红豆糕出门,倒是伯府老夫人出门了,随行的一名仆从明显奔着皇城司来的。 听了手下禀报觉得不对劲,于是直接来见见。 “您是皇城司的大人?”仆从看到胡四所穿服饰,惊喜中带着紧张。 “对,你找皇城司有事?” 仆从忙道:“小的是永清伯府的,奉老夫人之命请薛大人茶楼一叙。” 想着老夫人的交代,仆从压低声音:“事关我们六姑娘……” 他很好奇老夫人为了六姑娘什么事要见皇城使,更好奇老夫人要见,人家皇城使就会来吗?好担心被这位皇城司的大人翻白眼—— 永清伯府老夫人为了红豆糕要见大人? 胡四抚掌:这不就是见家长嘛! 仆从被胡四的动作吓得后退一步。 “贵府老夫人在何处?” 问清楚地方,胡四嘴角上扬:“知道了,我这就去给我们大人说一声。” 胡四跑得飞快,见到薛寒时气喘吁吁:“大人,秋六姑娘的祖母要见你!” 薛寒愣了愣,表情诧异:“秋六姑娘的祖母?” “对,您没听错,就是秋六姑娘的祖母,永清伯老夫人。” 薛寒一下子站了起来,又坐下。 素来沉稳的少年罕有在旁人面前露出几分茫然。 胡四忙安慰:“大人别紧张,肯定是好事。” 薛寒睨胡四一眼,起身往外走,走了几步脚下一顿:“不必跟着,我自去就可。” 胡四眼里的兴奋转为失落。 大人太过分了! 老夫人在雅间垂着眼,面上没有什么表情,心里却是忐忑的。 来见皇城使薛寒,是没办法的办法了。 这个少年对六丫头有几分喜欢应该不假,可真的会为了这份心思得罪相府吗? 她不确定,甚至觉得很难,但总要试一试。 若是成了,那是六丫头的造化。若是不成—— 老夫人不愿去想这种可能。 当年没能阻止大孙女进宫的心情,她不想再体会第二次。 门口传来动静,老夫人忙看过去。 少年穿了一身青色便服,恰如春日里一竿青竹,挺拔朝气。 老夫人以看孙女婿的心态打量,尽管想维持女方的矜持,却不得不承认是满意的。 长得好,有实权,有靠山,听说还救了太子立下大功,年纪轻轻被今上赐紫袍金鱼袋,定然前途无量。 这么好的孩子,怎么不早点来永清伯府提亲呢! “老夫人。”薛寒拱手行礼。 “薛大人请坐。” 薛寒在老夫人对面坐下。 “冒昧请薛大人过来,是有一事相询。” “老夫人请说。” 看着坐姿笔挺的少年,老夫人暗吸口气,道:“听闻薛大人在秋猎时曾当众说心悦阿蘅,不知是一时冲动,还是真心如此?” 她也不想这么直接的,可火烧眉毛了,不是拿乔的时候。 薛寒结结实实愣住,飞快红了耳尖。 来茶楼的路上,他想过永清伯府老夫人要见他的诸多可能,却没想到一来就问得这么直接。 沉默一瞬,薛寒开口:“晚辈自是真心实意。” 老夫人露出个笑容,转而深深叹口气:“蘅儿还小,老身本来不急她的亲事,虽听了些传闻也没过问。只是现在,蘅儿遇到麻烦了——” “秋六姑娘遇到什么麻烦?” 老夫人面露尴尬:“蘅儿近来去了几次方相府上,没想到被相府看中,要……要纳她为妾……” 薛寒原本静静听着,等听到相府要纳秋蘅为妾,眼神陡然一冷,有怒气闪过。 “那伯府的意思呢?”少年一字字问。 老夫人是做好丢脸准备的,可真的到了这时候,难堪的感觉比她所想尤甚:“实不相瞒,伯府从来都是伯爷说了算,伯爷并不反对相府的提议。” 这世道便是如此,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 对儿子还能以孝道来压,对丈夫,就只能看对方人品了。 多少人家,当家主母看似威风体面,平时也能和夫君争吵一二,可一旦遇事意见不同,最终能决定的还是男人。 男人或许因为种种考虑选择听妻子的,若是不愿听,便如老夫人这般了。 薛寒攥了攥拳,再问:“秋六姑娘怎么说?” 老夫人苦笑:“伯爷是一家之主,他决定的事连老身都劝不了,蘅儿一个当孙女的又能如何?只能认命了。” 认命? 薛寒心生一种违和感。 阿蘅她……是认命的人? “秋六姑娘接受做妾?” “不接受又能如何?蘅儿是个自尊心强的,不肯向康郡王府开口。”老夫人深深看薛寒一眼,端起茶杯,“出来有一阵子了,老身也该回去了。” 该说的已经说了,这少年郎若在乎六丫头,自然会做些什么。若是不在乎,说下去不过自取其辱。 “老夫人慢走。” 薛寒回皇城司的路上,胡四不知从何处窜出来,挤眉弄眼问:“大人见到秋家老夫人了吧?” 薛寒心情正糟,睨胡四一眼:“你眼睛抽筋了?” “大人,别不好意思说啊,是不是秋家老夫人想把秋六姑娘许配给你?” 薛寒脚下一缓。 永清伯老夫人与其说是想把孙女许配给他,不如说是无奈下的求助。 想到秋蘅眼下艰难处境,薛寒没有与胡四聊这个的心情,淡淡道:“不要胡乱猜测,坏人清誉。永清伯府那边继续盯着,若有情况及时报我。” “是。” 胡四老实应了,暗暗腹诽:大人就是口不对心,天天盯着人家姑娘就不怕坏人清誉了。 薛寒回到皇城司,静静独坐,脑海中浮现少女眉眼沉静的样子。 如阿蘅这样的女子,也无法摆脱家中压迫吗? 那他来助她摆脱。 第145章 买卖黄了 薛寒思虑片刻,去见薛全。 “寒儿有什么事?”见到薛寒,薛全笑眯眯问。 自打薛寒救了太子,薛全态度就好了许多。 薛全深知,他现在的风光来自靖平帝,而总有一日靖平帝会老的。等到江山换人来坐,他这个先帝宠宦就很难继续风光了。 恰好养子救了储君,这简直是天大的机缘。将来养子能在新君面前得脸,他这个养父总差不到哪里去。 以前薛寒对薛全来说是仰他鼻息的无根之萍,而现在很可能是他晚年安稳生活的保障,态度自然不同。 而这种态度变化,也让薛寒在这种时候选择来见他。 “孩儿今日接到了秋六姑娘求助。”薛寒小小改动了一下实情。 薛全挑眉:“哦,求助什么?” “方相想纳秋六姑娘为方三公子的妾室。” 薛全面露惊讶:“秋六姑娘怎么与相府扯上联系的?” 康郡王府,福王府,崔家,现在又是相府,哦,还有他这个养子……一个小姑娘可真是了不得啊。 “说是在灵微观遇到的……”薛寒简单说了一下情况,“没想到却招来这样的麻烦,秋六姑娘别无他法,只好向孩儿求助。” 薛全深深看薛寒一眼,语气莫名:“那你打算怎么帮她?” “孩儿只能求助父亲。” “求助为父?” 薛全一听薛寒提到秋蘅,就猜测莫不是要他去向永清伯府提亲,心中不满早就攒着了,听了薛寒这话倒是火气稍缓。 不管怎么样,这小子态度尚可。 “为父能做什么呢?” “孩儿想请父亲去向方相说一声,秋六姑娘是孩儿看中的姑娘。” “那之后呢?去永清伯府提亲?”薛全似笑非笑问。 薛寒再清楚不过养父不会这么做,而他若是表现出急切只会更气,因而一副心平气和的样子:“秋六姑娘曾当众表明心悦林乘风,孩儿还在等秋六姑娘改变心意。” 这就是说一切只是维持原样。 薛全却不放心:“那要是秋六姑娘说改变心意了呢?” 别人不知,他还能不知,那丫头又不是真的喜欢林乘风。要是趁此机会赖上养子,岂不是哑巴吃黄连。 薛寒轻笑:“秋六姑娘不会的,她有分寸。” 知道了阿蘅与小贼是同一人,那故意打向他伤处的一掌,那毫不留情踢向他下身的动作……他怎么会自作多情以为阿蘅心悦他。 是他心悦阿蘅,才令自己陷入进退两难的境地。 薛全仔细打量薛寒神色,不由意外。 寒儿竟真觉得那丫头对他无意? “况且——”薛寒顿了顿。 “况且什么?” 薛寒对上薛全沉沉目光,平静道:“秋猎时方相也在。方相明知孩儿中意秋六姑娘,却要为孙儿纳秋六姑娘为妾,看来并未把父亲放在眼里。” 薛全嗤笑:“你这是在挑拨为父与方相的关系?” 朝中上下都知道他与韩悟不睦,但与方相关系不错。 “孩儿只是如实说出听闻此事后的感受。” 薛全沉默了。 挑拨也好,实话实说也罢,寒儿有一点没说错,一旦相府纳秋六姑娘为妾的消息传开,难免有人觉得方相不把他当回事。 谁让满朝文武都知道寒儿心悦那丫头呢,他薛全不要面子的吗? 薛全不语,薛寒就静静等着。 许久后,薛全淡淡道:“这个忙为父可以帮,但你要记着说过的话,对秋六姑娘只有内疚,并无男女之情。” “孩儿记着,多谢父亲。” 既然决定插手,未免夜长梦多,薛全当日便约了方相见面。 “有些日子没与薛公公喝茶了。”方相笑着,亲自为薛全添茶。 “是呢。”薛全端起茶杯浅啜一口,深深叹口气。 “薛公公这是遇到了烦心事?” “到了咱们这般身份,烦心的也就是子孙了。” 方相嘴角一抽,心道虽然与薛全关系尚可,但听一个宦官说为子孙发愁,感觉真怪。 “令郎年少有为,才得了今上奖赏,薛公公这话从何说起啊?” “唉。”薛全把茶杯一放,再叹口气,“还不是那位秋六姑娘,太能折腾了,跑去和犬子说不愿为妾,那傻小子就来找我闹……儿孙都是债啊!” 方相心中一咯噔。 秋猎时一群孩子胡闹,薛全居然放在心上了,他还以为薛全看不上永清伯府呢。 薛全笑了笑,看着方相:“还望方相卖某个面子。” “呵呵呵。”方相也笑了,“薛公公这就见外了,既然令郎真心喜欢那小姑娘,相府再寻合适的就是。” “多谢方相了。” 二人相视一笑。 方相回到家中,便对老妻说:“为三郎纳秋六姑娘为妾的事,就算了。” “这是为何?” “薛公公的养子对那丫头很上心,没必要为了一个小丫头伤了和气。” 老夫人有些不甘心:“可三郎就喜欢吃那丫头的婢女做的点心。三郎病着,难得有吃着顺口的东西——” “这好办。那就以蕊儿的名义给那丫头下帖子,让她带丫鬟来相府做。” “毕竟不如放在自家方便。” “夫人钻牛角尖了。再喜欢吃的东西,还能天天吃顿顿吃不厌的?等三郎吃够了,自然不用秋六姑娘再来了。”方相语气微沉,“薛全不是好相与的,有办法解决的事,何必与他结怨。” “知道了。” 永清伯转日又与方相见了面。 “昨日所说之事就罢了,请来的先生说两个孩子不大合适。” 本来永清伯还在纠结划不划算,买卖黄了顿觉损失了世袭罔替的爵位,回到家后连连叹气。 “去请六姑娘来。” 不多时,秋蘅到了。 “祖父。” 永清伯看看孙女,叹口气:“唉。” 再看看孙女,又叹口气:“唉。” 秋蘅垂眸,暗暗揣测:莫不是觉得还能拿她换更大好处,舍不得送她去相府? 永清伯叹了半天气不见孙女有反应,闷声开口:“相府那边说你与方三公子不大合适,昨日与你提的事就算了。” 秋蘅一惊。 算了? 是出了什么意外么? 第146章 秋六姑娘很感动 相府这样的人家,既然开了口,八字这些定然提前合过,现在以此为由说不合适,必然是出现了不在她预计中的变故。 “就是说……孙女不用去相府做妾了?”不管心中如何想,秋蘅面上露出几分喜色。 这在永清伯眼中才是正常的反应。 “不用了。”永清伯叹息着,“蘅儿,你可要争气啊,莫要辜负了祖父的期待。” “祖父放心,孙女会尽力。这事祖母知道了吗?” 永清伯没好气道:“还没和你祖母说。” 到今日他还能闻到胡子上的茶叶味呢,完全不想和那疯老婆子说话。尤其这事还黄了,太没面子了。 相府也是,怎么能说变就变呢? “那孙女去和祖母说一声。” “去吧。”永清伯摆摆手。 这事肯定要和死老婆子说的,六丫头去说就省得他去了,果然还是六丫头懂事。 算了,是相府没眼光,六丫头以后肯定能出路更好,说不定就靠她解决袭爵的难题了。 永清伯自我安慰着,并没有心情好转。 他到手的爵位传承啊! 千松堂中,婢女进去禀报:“老夫人,六姑娘来了。” 老夫人脸一板:“让她进来。” 门帘挑起,头梳双髻的少女走进来。 “祖母。” 老夫人现在看见秋蘅就气不打一处来,不冷不热问:“过来有事?” 秋蘅仿佛没瞧见老夫人的脸色,笑盈盈道:“祖父刚刚找了我,说孙女那事就算了。” 老夫人不由起身:“当真?” “真的,是相府那边说的。” “没想到那孩子如此能干……”老夫人慢慢坐下,心情起伏。 秋蘅来和老夫人说这事,就是想看看变故出现在哪里,此刻瞧着老夫人反应心中有了数。 “那孩子是谁?”她凑过去问。 老夫人嫌弃看孙女一眼:“坐小杌子上去。” “哦。”秋蘅乖乖坐到锦凳上,眼中闪着好奇,“祖母刚刚说谁呀?” 老夫人淡淡道:“皇城使薛寒。” “薛寒?”熟悉的感觉又来了,秋蘅抱着最后一丝希望问,“这和薛寒有什么关系?” 老夫人冷笑一声:“你当会有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儿?我豁出这张老脸去找了薛寒,和他说了你被迫做妾的事,至于他如何令相府改了主意,那就不清楚了。” 秋蘅深吸一口气。 果然又是薛寒…… 这一刻,她不知道是该气还是该笑。 直视内心,是有欢喜的,因为薛寒会为她做这些事。 可计划被破坏,想长久留在相府就难了。 要在几年内除五贼,助新君,时间非常紧迫,对她来说只要不伤及无辜,无论是直接射杀韩悟,还是背上与高官小妾来往的名声毒杀袁成海,亦或以妾室身份进入相府,找出方相通敌证据,只是手段不同,能达到目的就行。 方三公子病逝就在近前,一个妾室的虚名换除掉方相,对她来说很划算。 至于将来,若大夏得保太平,她在京城因世俗目光不开心的话,自是哪里快活去哪里。 “你这是什么表情?”见秋蘅一副似笑非笑、似哭非哭的样子,老夫人问。 “感动。”秋蘅回神,捂着心口,“一时感动得不知道说什么好。” 老夫人点头:“你能逃离苦海,确实多亏了薛寒。蘅儿啊,通过此事也能看出来薛寒是个有能耐有担当的,难得对你有情有义,你可要把握住了。” “祖母说得是,孙女这就打发人约薛寒见一面,当面道谢。” 正常来说,没有哪个祖母听孙女说要约见外男会高兴,当然正常孙女约见外男也不会告诉祖母。 但情况特殊,老夫人巴不得薛寒立刻把孙女娶走,免得黑心烂肺的老东西又打孙女主意。 “应当的。能令相府改了主意,人家定然出了大力气,是该当面道谢。传信的人——” 秋蘅接话:“就让鱼嬷嬷去,不显轻浮。” “嗯。”老夫人看孙女的眼神终于没那么嫌弃了。 这丫头关键时候虽然犯糊涂,平时还是有分寸的。瞧瞧,还知道让身边嬷嬷去,而不是贴身丫鬟。 天天翻墙但在祖母眼里有分寸的秋六姑娘回到冷香居,就喊来鱼嬷嬷:“麻烦鱼嬷嬷替我给薛大人传个话,约他青莲湖畔一见。” 鱼嬷嬷犹如当头一击,摇摇欲坠。 又来? 秋蘅见鱼嬷嬷神色不对,道:“祖母知道的。” 鱼嬷嬷:! 为什么一旦沾上六姑娘,就如此反常? “鱼嬷嬷快些去吧,还挺急的。” 鱼嬷嬷头晕目眩出府传信去了。 青莲湖畔,凉风瑟瑟,满目萧索。 薛寒匆匆赶到,看到少女面湖而立,裙摆被风烈烈吹起,如蝶翻飞。 他静静望着那纤细背影片刻,才走过去。 “秋六姑娘。” 秋蘅转身,看着停在身边的少年:“薛大人。” “秋六姑娘找我什么事?” “听祖母说,她昨日找过你。” 薛寒深深看着秋蘅,平静的目光有了变化。 他不太想相信自己的直觉,可又不愿憋在心里:“秋六姑娘看起来……并不高兴。” 不用做妾,难道不值得高兴吗? 还是说,做妾是她所愿? 薛寒当然清楚秋蘅不是单纯愿意做妾,而是想到她的另一面,猜测她想通过做妾达成某种目的。 秋蘅挣扎一瞬,心一横道:“确实不太高兴。” “为何?” “能进相府,我觉得挺好的。” 薛寒扬眉,直直盯着秋蘅:“你觉得做妾挺好?” “是,那毕竟是相府——” 没等秋蘅说完,手腕就被抓住,映入眼底的是少年挂着薄怒的面庞。 “秋蘅,不管你有什么目的,能不能不要糟蹋自己!” 细作以身为饵是再寻常不过的手段,可想到阿蘅会这么做,他完全无法忍受。 “目的?”秋蘅喃喃,任由薛寒抓着手腕。 薛寒……怀疑她了?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薛寒察觉失言,换了说法:“我不信你真的愿意做妾,这么做定有隐情。但无论有什么隐情,都应该把爱惜自己放在首位。” 秋蘅沉默。 薛寒果然怀疑她了。 第147章 我娶你 秋蘅意识到已经被薛寒怀疑,又有了新的疑问:以薛寒皇城使的身份,怀疑她有问题竟没有采取行动吗? 是暗中派了人开始盯着她,还是对她宽容到放任的地步? 不管怎样,在怀疑她的前提下还会为了她欠相府人情,薛寒对她确实很好。 想想秋猎时借着做梦的由头透露部分实情,二人携手救下了太子,有那么一瞬间,秋蘅很想和盘托出。 可是她不敢冒险。 救太子是一回事,锄奸相是另一回事。 打了这么多次交道,她能确定薛寒的人品。更重要的是,薛寒入火海救太子是书上记载的事实,这让她没有顾虑向薛寒透露太子遇险。 可是方相与薛全利益纠缠,关系颇深,而薛寒从一个食不果腹的小乞儿到如今年少有为,紫袍加身的皇城使,离不开薛全的培养。 养恩在薛寒心中有多重,只有他自己清楚。说到底,薛寒作为五贼之一薛全的养子,与她本是对立方。 她如履薄冰走在救夏这条艰难险阻的路上,不敢轻信任何一个人。 哪怕是薛寒。 “隐情——”秋蘅苦笑,“要说隐情,可能是在永清伯府住得越久,越能看清祖父的重利,不是相府也会是别的府上,一通挣扎后有什么区别呢?” 薛寒不想让她发现他怀疑她,她也一样,不想让薛寒发现她知道他的怀疑。 “那方三公子体弱多病,说不定哪天就不行了,到时候无论妻妾都是关起门来过自己的日子,想一想倒也轻松自在,不必再担心被祖父因为利益卖给什么人——” 薛寒听得难受,脱口而出:“我娶你。” 秋蘅眼帘微抬,错愕不已。 话已出口,覆水难收,薛寒看着秋蘅,用坚定的语气让她清楚不是在开玩笑:“我薛寒愿意娶秋蘅为妻。” 秋蘅的脸颊一点点热起来。 薛寒在说什么胡话,一边怀疑她是细作,一边说要娶她。 可她的心,为何怦然而动? 酸涩的感觉填满胸腔,有个声音在说:国家存亡,近在眼前,你有什么闲心想其他? 可秋蘅看着近在咫尺的少年,并不愿意说出拒绝他的话。 反而是薛寒,语气一转:“只是需要你等一等。” 今日对阿蘅说出这番话,是他冲动了,现在的他还做不到摆脱养父的束缚,给她安稳无忧。 可他不后悔这不在预计中的冲动。 他怕她再因为什么目的作践自己,而他没有如这次这么幸运及时阻止。 让她知道他愿意娶她,哪怕她以后想谋取什么,权衡一下他皇城使与隐相养子的身份,选择嫁他是不是更划算? 到那时,阿蘅就在他身边,他会好好守着她,不让她做出危害大夏之事。 倘若阿蘅真是细作,最终暴露,无非一死。这是他管不住自己的心,犯错理应付出的代价。 听了薛寒的话,秋蘅莫名松口气。 她太贪心,既舍不得拒绝,也无法答应。 “秋六姑娘。” “嗯?” “我能叫你阿蘅吗?” 秋蘅微微垂眸:“薛大人喜欢叫什么就叫什么。” “那你以后不要叫我薛大人,叫我薛寒。” “薛寒。”秋蘅轻轻喊出这个名字,“说来也巧,我们都是有养父的人。养父母待我极好,在永清伯府派人去寻我之前,我从没想过自己是被收养的。那时候长在乡间,自由快活……你呢?” “我?” “嗯,你被薛公公收养后怎么样?” “养父他——”薛寒脑海中走马灯闪过无数画面。 习武时挨的鞭打,读书时挨的戒尺,办事不力时挨的训斥……可再如何,被收养后他脱胎换骨,有了今日。 是养父给了他见识广阔天地的机会。 “我与你不同,是养子,养父严厉多于慈爱……我本是乞儿,有今日全赖养父。” “那是好重的恩情啊——”秋蘅语气悠长,藏着叹息。 果不其然,薛全在薛寒心中的分量不一般。 “薛寒,我要回去了。” 秋蘅没有问薛寒为何想娶她。 他亲口说出这话,总不会全是内疚,喜欢一定有,或多或少。 于此时的她来说,问到答案没有意义,徒添烦恼罢了。 “我送你。” “不用,没有多远。” 薛寒喊住欲要转身的少女:“阿蘅,以后远离相府吧。” “那可能不行。”秋蘅神色坦然,“相府大太太挺喜欢吃芳洲做的点心,估计还会请我过去。若是拒绝会得罪人,只能等她吃厌了。” “那你注意安全。”薛寒叮嘱一句,目送秋蘅走远。 阿蘅接近相府,究竟有什么目的? 薛寒手伸进钱袋摸到铜钱,想到那日秋蘅的话:不如石片跳得多。 少年弯腰拣起一枚石片,甩向湖面。 石片弹跳着越来越远,最终沉入湖中。 秋蘅走在人来人往的街上,心思还在青莲湖畔。 薛寒应该回去了吧?还是留在那里,烦恼打起水漂? 秋蘅弯了弯唇角。 知道他也烦恼,因为他的介入导致计划落空的心情似乎好多了。 卖糖葫芦的小贩吆喝着从身边走过,秋蘅脚下一顿,把人喊住:“小哥儿,来一串糖葫芦。” 借着付钱的时机,秋蘅余光扫向街边转角处,接过糖葫芦轻轻咬了一口。 红彤彤的果子裹着糖衣,有酸也有甜,秋蘅发出果然如此的叹息。 宽容到放任什么的,是她想多了,不动声色派人盯梢才是她了解的薛寒。 他想娶她,是方便放在身边盯着吗? 秋蘅又咬了一口糖葫芦,并不因发现了暗探而气恼。 抓细作抓到把自己搭进去,她如何气得起来。 一回到伯府,秋蘅就被老夫人叫了过去。 “如何?”老夫人目光灼灼盯着孙女。 “哦,谢过了,薛大人让我不必放在心上。” 不必放在心上? 老夫人眉一拧:“那他没说什么时候来伯府提亲?” 秋蘅默了默,老实摇头:“没有。” 老夫人困惑了。 薛寒亲口对她说待阿蘅真心实意,还果断利落解决了阿蘅的麻烦,却只字不提何时提亲。 现在的年轻人都怎么回事儿? 第148章 薛寒怎么还不来提亲 薛寒才帮忙解决了大麻烦,老夫人不好埋怨,把火气撒到孙女身上:“他不提,你就不知道问问?平时的机灵劲儿呢?” “女子不是要矜持些么?” 老夫人一个白眼飞过去:“该矜持的时候不矜持,不该矜持的时候瞎矜持!” 她要是只顾矜持,就不会悄悄去找薛寒了。 担心老夫人去催薛寒提亲,秋蘅忙道:“亲事上,薛寒肯定要听薛公公的,也许二人还没达成一致,或是薛公公觉得还不急。” 老夫人一听更不安了:“这不是耽误你。” 秋蘅一笑:“孙女也还小啊。祖母您看,薛寒是个有能力的,就算我和他的事还没过他养父那一关,还有许多时间争取,过上两年说不定就水到渠成了。” “要是没成呢?” “与本来要去相府做妾比,没成也没损失什么。两年后我不过十七岁,祖母替我另觅良缘也不晚。” 老夫人看着秋蘅的眼神带着古怪:“说得倒是很有道理。” 但是能这么理智分析,这丫头是对薛寒没什么心思? 想想茶楼中见到的清俊少年,老夫人摇摇头。 没眼光的死丫头。 “罢了,这一劫好歹是过了,你以后少招惹麻烦,给我安分守己一些。” 舍出老脸求帮忙就算了,总不能求人家男方赶紧来提亲。将来与薛寒能不能成,就看六丫头的造化了。 “回去歇着吧。”老夫人端茶赶人。 “孙女告退。”秋蘅嘴上说着,却没动。 “还有事儿?” 秋蘅盈盈一礼:“祖母,多谢您。” 谢的是老夫人殷殷爱孙女之心。 虽然坏了她的计划,但她应该道谢,好让老夫人知道付出的心意没有被辜负。 等到将来,伯府其他姑娘遇到麻烦,老夫人才不会寒心,去帮真正需要的人。 “行了,退下吧。” 老夫人摆手,一副不在意的样子,等秋蘅离开后却不由翘起了嘴角。 死丫头还算有良心。 “春草,去厨房说一声,炖个蹄膀吃。”与永清伯吵架后就堵得吃不下几口饭的老夫人终于心情舒畅,吩咐大丫鬟。 春草去了又回,带来一个消息:“老夫人,听说老伯爷午饭没用多少。” 老夫人撇了撇嘴:“随他。” 才到下午,秋蘅就收到了方蕊的帖子,请她明日去相府。 携婢女——秋蘅视线停留在帖子这三个字上,笑了笑。 书香门第,百官之首,却理直气壮让别的府上姑娘带婢女去做点心,果然脸皮不够厚做不出那诸多卖国祸民之事。 但对秋蘅来说,能去相府求之不得。 “什么,相府又下帖子叫你去?”转日一早听秋蘅提起,老夫人脸色一沉。 “祖母不必担心,是相府提出的不合适,总不能又变了。” “那叫你去做什么?”老夫人觉得不对劲,“难不成那个苏嬷嬷脸烂了,好不了了?” 秋蘅自是不能说是为了芳洲做的点心,随口道:“许是觉得孙女才去了那么几次,不够解气。” 老夫人摇头:“欺人太甚!” “祖母别气,毕竟不能得罪相府,我去一趟权当出门透气了。” 老夫人抽动嘴角:“别提出门透气,一出门就惹祸。那你去吧,切记别再横生事端,到了相府就当自己是哑巴。” “孙女知道了。” 等秋蘅走了,老夫人捧着茶盏叹气。 薛寒怎么还不来提亲,六丫头留在伯府真是折她的寿啊! 前往相府的马车中,芳洲黑着脸盯着秋蘅。 秋蘅莞尔:“怎么了?” 芳洲脸一扭,没吭声。 秋蘅伸手挠了一下芳洲的痒。 芳洲最怕这个,气道:“每次都这样!” “那你气什么?”秋蘅笑吟吟问。 芳洲不是憋得住的性子,板着脸道:“原来姑娘说我们一起留在相府,是做那方三公子的妾室。早知姑娘这么打算,我才不做什么粉角。我宁愿不报仇,也不想看着姑娘折辱自己。” “别气了,这不是没成么。” “那要是成了,姑娘真要委身那个方三公子?”芳洲红了眼眶,“若是如此,我死了都没脸见郎君、娘子……” 芳洲憋了这么久,终于忍不住了,抱着秋蘅低声哭起来:“不报仇了,不报仇了好不好?” 倘若报仇要姑娘付出这么多,就算成功了,她也不会快活。 “那个方三公子,要死了。”秋蘅在芳洲耳边轻声道。 做妾这件事吓到芳洲了,若什么都不说,以后再有所动作,芳洲难免会东想西想,心中不安。 芳洲猛然睁大眼眸,错愕盯着秋蘅:“姑娘说什么?” 秋蘅声音很轻,波澜不惊:“方三公子活不了几日了,做妾只是个虚名。我本打算以此身份留在相府,找出方相卖国的证据,再请薛寒相助,向今上揭发方相罪行……” 靖平帝再昏庸,也不可能容忍通敌叛国之人。她作为检举者,且是被相府以权势逼迫做妾的可怜人,就算无功,也能全身而退。再不济,还有靖平帝当着重臣勋贵的面金口玉言说过要满足她一个心愿。 所损失的,不过是成了世人眼中曾沦为罪臣之孙的妾室,可怜可悲可鄙,无人愿娶。 “姑娘怎么知道方三公子要,要死了?”芳洲脑袋嗡嗡的,寒气直往上冒。 “我不能说。”秋蘅神色恳切,“但他真的要死了。” “呼——”芳洲吁了口气,再一想还是不对,“真要如此,姑娘就不怕相府磋磨你?顶着一进门就克死了方三公子的名头——” 秋蘅轻叹:“芳洲真聪明。” 本来的发展,四姑娘秋芙被永清伯送给方三公子为妾,才进门方三公子就死了,伤心殉情。 文字不会骗人,但人会。所谓伤心殉情显然是个借口,因迁怒被磋磨死恐怕才是真相。 “我有应对之策。”秋蘅握住芳洲的手,“我既会做,就是有解决的办法,芳洲难道不信我么?” 芳洲抿了抿唇,点头:“我信。” “姑娘,相府到了。”车夫张伯的声音传来。 秋蘅掀起车帘,抬头望着相府气派的门匾。 既然原先计划夭折,那便借方三公子病逝,开始新的计划吧。 第149章 杨夫人的命 出面招待秋蘅的是方蕊。 “秋六姑娘来了。”扫一眼素衣青裙的秋蘅,方蕊语气冷淡。 别以为打扮素净,她就会掉以轻心。要她说,分明是秋六想攀附相府,才在一开始主动送点心。 秋蘅无视对方的冷淡:“方姑娘。” “苏嬷嬷——” 随着方蕊一声喊,等在耳房的苏嬷嬷走进来。 “喏,秋六姑娘到了。”方蕊抬抬下巴。 “秋六姑娘。”苏嬷嬷向秋蘅问了好,视线落在芳洲身上,“那我就带芳洲去大太太那里了。” “姑娘——”芳洲立着不动。 “我和芳洲一起吧,这丫头离了我身边就不踏实。” “呦,真是主仆情深。”苏嬷嬷笑笑,心道小贱婢就是矫情,还离了主子就不踏实,说得多胆小似的,不是冲过来挠她那个劲儿了。 至于对方会不会听出她的讽刺,苏嬷嬷根本不在意。 哪个大家贵女会被祖父送给人做妾啊,虽然这事没成,也能看出来永清伯府多么巴结相府了。 连永清伯都恨不得给相爷提鞋,还怕得罪永清伯的孙女么? 在苏嬷嬷看来,若不是还需要芳洲做点心,她连正眼都不想给这对主仆。 “那就随我一起来吧。” 芳洲看出苏嬷嬷的怠慢,暗暗咬牙。 秋蘅轻轻碰了碰芳洲的胳膊,冲方蕊微一颔首:“方姑娘,我先随苏嬷嬷过去了。” 方蕊起身:“我陪你们一起去。秋六姑娘是客人,一个人待在厨房外,该让人说我怠慢了。” 母亲说了,以后但凡兄长想吃点心了,就要以她的名义叫秋六过来。她再不情愿,既然打着她的名头,便要把人看好了。 一行人去了杨夫人院中,芳洲随苏嬷嬷进了厨房。 秋蘅问方蕊:“方姑娘,我是不是该去向杨夫人问个好?” “不必了,家母不是讲究虚礼的人。”方蕊冷淡拒绝。 以为多与母亲接触,就能讨得母亲喜欢?痴心妄想。 “不怪我失礼就好。”秋蘅左右看看,走到树下石凳坐了。 方蕊默默翻了个白眼。 真是不见外。 想想秋蘅在相府捂脸就跑一群人找了半天的丰功伟绩,方蕊又觉得还好,也走过去坐下来。 秋蘅一手托腮,悠闲打量四周。 方蕊看得皱眉:“秋六姑娘在看什么?” “看风景。” “这没什么好看的吧?” 秋六如此,总给她一种恨不得住进来的感觉,瞧着就烦。 “对方姑娘来说日日看的都是一样的景物,自是觉得没什么好看。” 方蕊嗤笑:“看来对秋六姑娘来说,我们相府风景比贵府好看许多了” “主要是不同。”秋蘅仿佛没听出方蕊的嘲讽,“不一样的景物难道不值得看看?” 方蕊轻撇嘴角。 明明是贪恋相府风光,还能说得这么冠冕堂皇,难怪把不少人哄得团团转。 她待要说什么,发现秋蘅眼神有异,顺着视线看过去,就见一名丫鬟脚步匆匆进了屋。 是兄长身边的婢女。 婢女急切慌张的样子令方蕊莫名不安,站起身来:“秋六姑娘稍坐,我去去就回。” “方姑娘请自便。” 秋蘅目送方蕊快步走进屋中,若有所思。 那婢女是从院门进来的,很大可能是别处的婢女。而其神色惶惶,步履急切,显然遇到了不小的事。 想想方蕊看到那婢女后立刻去见杨夫人,秋蘅在心中加了一句:且是方蕊一看来人就能生出一些不好想法的。 这样的话—— 秋蘅换了一只手托腮,生出猜测:莫非是方三公子病情加重了? 方蕊穿过堂屋走到东屋外,隔着门帘就听到婢女哽咽着道:“夫人,公子他突然昏迷了……” 紧接着是杯盏摔落的声音。 方蕊立刻掀起门帘走进去。 杨夫人站起身来,脸色发白:“你再说一遍,三郎怎么了?” 婢女低着头,声音颤抖:“公子喊了一声头疼,就昏迷不醒了,呜呜……” “哭什么丧!”杨夫人随手抄起杯子砸过去。 婢女完全不敢躲,任由杯子砸到肩头。 方蕊从婢女身边走过,扶住杨夫人胳膊:“母亲别急,女儿陪你一起去看看哥哥。” 杨夫人定了定神,压下急促的心跳点了点头。 秋蘅独自坐了没多久就看到以杨夫人为首的一行人匆匆往外走,唯有方蕊往她所在方向瞥了一眼。 又过了一会儿,一名婢女走过来,冲秋蘅微微屈膝:“秋六姑娘,我们夫人有事,请您先回府。” 秋蘅起身:“我的婢女还在厨房做点心。” “您稍等。” 婢女走入厨房,把守着芳洲做点心的苏嬷嬷拉到一旁,小声道:“三公子病情突然加重,姑娘吩咐说让她们主仆先回去。” 人都昏迷了,自然也不可能吃点心了。 苏嬷嬷听了脸色一白,走到芳洲身边。 芳洲正专注调馅。 “咳。”苏嬷嬷轻咳一声,“点心先不用做了。” “不做了?”芳洲低头看看调好的馅料,不解皱眉。 “对,我们夫人有事,今日没时间品尝你做的点心了。” 芳洲没再多言,擦了擦手离开厨房。 苏嬷嬷走到秋蘅面前,淡淡道:“今日劳烦秋六姑娘来一趟。留香,替我送秋六姑娘出去。” 等上了马车,芳洲啐一口:“相府上下眼睛都长在头顶上,什么东西。” 骂完了,她又开始担心:“怎么突然不用做点心了,难不成吃厌了?要是这样,以后是不是不能来相府了?” 去不了相府,她报不了仇,姑娘的事也要耽误了。 “我猜是方三公子病情加重了。” 真正要吃点心的人是方三公子,而非杨夫人。只不过杨夫人把儿子护得密不透风,没有透露过,便以为她不知。 “方三公子要病逝了?”芳洲深吸口气,更加担忧,“那杨夫人不会再叫我们去了吧?” 秋蘅靠着车壁,脑海中浮现的是杨夫人脸色苍白匆匆出去的情景。 那样的爱子情深。 也是,方三公子是杨夫人唯一的儿子。在这个世道,等于是她的命。 “不,她需要我。” 第150章 病危 相府三公子院中,气氛压抑,丫鬟婆子大气都不敢出。 杨夫人匆匆赶到,儿媳金氏迎上来:“婆母——” 杨夫人不耐推开她,快步走到床榻前。 方三公子静静躺在床榻上,双目紧闭,面色苍白。 “三郎——”杨夫人握住儿子的手,猛然一惊。 竟这么凉! “太医到了么?”杨夫人厉声问。 “到了,到了。” 门口脚步声急促,太医小跑着进来。 “张太医,你快看看三郎怎么了!”尽管杨夫人竭力克制,声音还是带了哽咽。 张太医是常来相府的,大半都是因为方三公子,安抚杨夫人一句便开始检查方三公子情况,先看面色,再探鼻息牙关,接着把脉…… 杨夫人就见张太医脸色越来越凝重,一颗心跟着越来越沉。 “张太医,三郎怎么样?” 张太医斟酌道:“三公子体弱久病,血行不畅,突然头疼昏迷应是淤血阻塞脑窍……” 杨夫人脸色苍白:“那有没有危险?” “先喂三公子服下开窍的药丸,再看情况……” 张太医的避而不答令杨夫人心凉了一半:“太医,三郎他到底如何?” “这——” “张太医,请你如实告知,让我这做母亲的有个数……” 张太医微微垂眼:“只能看服了汤药如何,三公子……恐怕不好过这一关……” 杨夫人身体一晃。 方蕊和婢女一左一右把杨夫人扶住。 杨夫人腿脚发软,哭出声来:“三郎,三郎你醒醒啊,你要有事让母亲怎么活——” 方三公子病情危急,相府老夫人也被惊动了,亲自过来探望。 “杨氏,三郎他怎么样?” 在老夫人面前素来稳重的杨夫人眼眶通红,眼泪一下子下来了:“太医说……三郎恐怕熬不过去……” “胡说!”老夫人把拐杖一顿,“三郎还年轻呢,怎么可能撑不过去?张太医不行就换别人来!” 于是又低调请来李太医,得到了与张太医一样的诊断。 杨夫人完全无法接受:“不可能,不可能,今早三郎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陷入昏迷醒不过来了?” 老夫人也难受,但毕竟还有别的孙儿,比杨夫人这做母亲的还是强一些:“杨氏,这个时候你莫要自乱阵脚。” 杨夫人哪里听得进去劝,不知想到什么猛然看向老夫人:“三郎会不会是邪祟入体,要办喜事冲一冲?” “冲喜?”老夫人眼神一闪,觉得这个主意不错,沉吟道,“倒是个办法。我先前就准备给三郎纳一房妾室冲冲病气,现在看来不能再拖了,这喜事要赶紧办起来。” 杨夫人暗沉的眼里有了一丝光亮:“好,今日就办!” 老夫人无奈摇头:“再急也不可能今日。三郎这情况就需要寻一个八字特别旺他的女子,要是急慌慌纳一个八字平平的,岂不是耽误了三郎。” “老夫人说得是,是要纳一个特别旺三郎的!” 方三公子昏睡第三日的时候,相府老夫人重金之下终于物色到了合适人选。 “永清伯府四姑娘,工部郎中颜山之女,济县刘员外幼女……”方相照着名单把挑出来的三人念过,“她们就是最合适的人选?” 冲喜一说,方相其实并不信,但老妻相信,儿媳也信。眼下三郎病成这样,既然冲喜能安她们的心,何必拦着。 “最合适的是这个。”老夫人伸手一指,点在一个名字上面,正是永清伯府四姑娘秋芙。 方相一看,不由笑了:“兜兜转转,这又回到永清伯府头上了。” 老夫人抬抬眉毛:“可见三郎与永清伯府的姑娘有缘。” “这好办,我这就把永清伯喊来说一声。” 老夫人不大放心:“不会再有什么变故吧?” “能有什么变故,永清伯愿意送得过今上称赞的小孙女做妾,难道舍不得四孙女?没有这个道理。” “不是担心永清伯不愿意,是怕意料外的情况,比如那秋六姑娘,不是就烦动了薛公公。” “放眼京城,比秋六姑娘还能折腾的姑娘恐怕没有。” 老夫人不由点头:“也是,倒未听说秋家其他姑娘闹出什么。那相爷快去吧,别让三郎等太久。” 方相很快约了永清伯见面。 永清伯从接到信儿到赴约,心中直打鼓:方相该不会为了六丫头的事冲他发难吧? 也不对,是相府说那事作罢,又不是他拒绝。 永清伯满腹忐忑猜测,见到了方相。 “相爷。” “坐,坐。” 永清伯观察方相神色,稍稍放心。 看起来不像找他麻烦的。 “今日约伯爷前来,还是为了舍孙之事。” 永清伯一愣:“相爷不是说不合适——” “哈哈。”方相一笑,“和贵府六姑娘不合适,但和贵府四姑娘很合适呐。” 四丫头? 永清伯满脸意外,既惊更喜。 他不是听错了吧,世袭罔替的爵位又飞回来了? 而且是四丫头,不是六丫头! 永清伯只觉天降馅饼,一时不敢相信。 “咳咳,贵府四姑娘尚未婚配吧?” 永清伯回神,忙道没有。 “那就好,不知伯爷意思如何啊?” “能得相府看中,是那丫头的福气——”永清伯拉长语气说着漂亮话。 方相明白他的意思,淡淡道:“咱们两家结了亲,伯府的事方某自会帮忙。” “多谢相爷。” “伯爷听我说完,三日内便要过门。” 永清伯怔了怔,虽觉太快了些,但纳妾毕竟不是娶妻,也没什么不能接受,好歹装出来一点矜持:“我回去与家里说一声,明日给相爷回话。” 回到伯府,永清伯下意识往千松堂走,没走两步就停下。 自从那日说了六丫头的事,他和老婆子就再没说过话,现在去说四丫头的事,白白寻不痛快。 回到书房,永清伯吩咐侍从:“去把大老爷请来。” 恰是休沐日,秋大老爷约了友人茶楼一聚尚未出门,听闻老父亲找他,忙赶了过去。 “父亲找我。” “坐吧,有个事和你说一声,关于芙儿的。” 第151章 求救 秋大老爷有些意外:“芙儿怎么了?莫不是惹祸了?” 永清伯哈哈一笑:“芙儿素来乖巧,怎么会惹祸。” 秋大老爷扯扯嘴角。 要说芸儿和莹儿乖巧,他不否认,说芙儿乖巧——看来老父亲有事。 永清伯对长子没什么不好开口的:“相府那边,想求芙儿做方三公子的贵妾。” 秋大老爷脸色微变:“父亲,这可不行!” “怎么不行?” “芙儿毕竟是儿子的嫡女,这要是传出去,别人笑咱们不说,荷儿在宫中也没脸。” “别提荷儿。”永清伯冷了脸,“她在宫中有什么用?不连累伯府就不错了。” “若是传开了,伯府定会遭人笑话……” “那等我两眼一闭,你沦为平头百姓,就不遭人笑话了?” 秋大老爷沉默了。 “现在被人笑话是一时的,没了爵位一开始还能被人笑话,等再久了谁还记得永清伯府?子子孙孙受苦可是永世的。” 永清伯啜了一口茶,根本不担心长子会拒绝:“相爷说了,两家有了亲,爵位的事定会相助。” 秋大老爷眼神一亮。 虽然知道相府定会许以好处,但亲耳听到还是不同的。 “老大,为父舍了脸这么忙乎,都是为了你啊。”永清伯似笑非笑看着长子,“先前蘅儿的事,你可听说了?” 都是一个府的姑娘,总不能侄女去做妾没事,女儿去做妾就怕被笑话了? 秋大老爷脸一热。 永清伯与老夫人这些日子互不搭理,他悄悄让妻子打听了一下,多少知道一些。 伯府贵女去做妾毕竟不光彩,既然没成,自是装不知道,没想到情况又有了变化。 “伯府上下,一损俱损,一荣俱荣。”永清伯深深看长子一眼,“但老大你别忘了,真正长久得富贵的是你这一支。” “是,儿子知道您都是为了儿孙。芙儿的事,但凭父亲做主。” “去和你媳妇说一声,别意见不和闹起来。” 秋大老爷从永清伯这里离开去了大太太赵氏院子,屏退下人说了秋芙的事。 “当真能解决袭爵的事儿?” “方相乃百官之首,深受今上器重,要是他都解决不了,别人更指望不上了。” 赵氏咬咬牙:“行。” 秋大老爷笑了:“夫人不反对,我就放心了。” “还不是为了老爷你,还有松儿。”赵氏轻叹一声,“就是委屈芙儿了。” 若是换成秋芸或秋莹就更好了,只是这话就不好对男人说了。 “是是是,还是夫人明事理。” “原本不是六姑娘么,怎么突然换成芙儿了?” 赵氏管家多年,自是有些耳目,但具体就不清楚了。 “相府觉得芙儿更合适吧。” “我这就叫芙儿过来说一声。老爷知道的,芙儿是个倔脾气,要是不乐意,还要你一起劝着点儿。” 秋大老爷点头。 秋芙接到传话时,正准备前往千松堂。 “那你们先去。”和姐妹们说了一句,秋芙跟着传话的婢女走了。 一进屋见到秋大老爷也在,秋芙心生奇怪。 白日父亲要么上衙,要么出门应酬,鲜少见与母亲在一起。 她心中突生不安,屈膝行礼:“父亲,母亲。” “芙儿坐。” 秋芙默默坐了。 看着冷淡疏离的女儿,赵氏一阵心堵。 这丫头与她越来越离心了。 赵氏看了秋大老爷一眼,秋大老爷示意她来说。 “咳,是这样。相府那边看中了你……” 秋芙不可思议望着赵氏:“母亲说什么?要我去给相府三公子做妾?” 是她听错了吗,一个母亲对女儿说这些? 怎么会有这么荒谬的事? “母亲是不是没睡醒?” 她是伯府贵女,去给人做妾? 赵氏沉下脸:“你听听你在说什么!” “是母亲应该想想自己在说什么!” 秋芙拔高声音,把赵氏的火气也挑起来了:“儿女婚事都是父母做主,你不要耍小性子!” “您也说儿女婚事,我这是婚事吗?是去做妾!” 母亲的脸在眼中扭曲,仿佛被妖魔附体,秋芙不由看向秋大老爷。 秋大老爷端坐着,面上威严,仿佛局外人。 “父亲——”心底有个声音告诉她不要痴心妄想,可秋芙还是抱着一丝希冀喊了一声。 秋大老爷挤出笑容,语气温和:“芙儿,父亲知道委屈你了,但这也是为了伯府着想。你从小到大锦衣玉食,呼奴唤婢,也不想看着伯府衰落吧?” “不是只有我锦衣玉食、呼奴唤婢,秋松难道没有锦衣玉食?”秋芙冷笑着,“同样是锦衣玉食,用我去做妾换弟弟将来继承爵位,这种话劝劝大姐就算了,父亲莫要来哄我!” “你这孩子——”秋大老爷想发火,又想维持慈父的样子,纠结之下表情扭曲,与赵氏如此相似。 秋芙下意识后退一步,对父母彻底没了奢望。 “你对父母就这般态度?对你胞弟就没一丝友爱?”赵氏听不得秋芙把幼子扯进来,张口训斥。 “我没有你们这样的父母!”秋芙捂着脸,转身冲了出去。 “你看看她!”赵氏气得脸色铁青。 秋大老爷脸色也好不到哪里去,急急站起来:“还不把人找回来,都是你惯的!” 夫妇二人忙去追人。 秋芙跑得飞快,直奔千松堂。 祖母,救救我,救救我—— 眼泪滑出来,甩进风里,流进嘴里,又苦又涩,提着裙角飞奔的少女却顾不得去擦。 她怕父母追上来,让她连求救的声音都发不出。 祖母,救救孙女吧! 一路有下人看到四姑娘,投去诧异的目光。 秋芙什么都顾不得,一头闯入千松堂。 几个孙女陪伴下,正乐呵呵吃点心的老夫人吓了一跳:“你这丫头,慌慌张张干什么呢?” 秋芙扑过去抱住老夫人的腿:“祖母,救救芙儿!” 老夫人拿着点心的手僵住:“这是怎么了?” 秋芙抹了一把泪,完全不在乎姐妹们在场会伤了大房脸面,哭着道:“父亲和母亲要我去给相府三公子做妾!” 第152章 姐姐,我错了 秋芙哭着喊出这话,屋内一时静得骇人。 秋萱姐妹三人皆是瞠目结舌,不敢置信的样子。 老夫人手中点心掉下来,下意识去看秋蘅。 秋蘅静静坐着,心中却远不如表面这般平静。 早已从故纸堆中窥见秋家姐妹命运的她,仿佛看到了不可逆转的洪流,无情裹挟着年轻鲜活的生命,滚滚而来。 “祖母,救救芙儿吧,芙儿宁愿去死,也不要给人做妾!”秋芙抱着老夫人的腿,仿佛溺水的人抱着浮木。 老夫人控制不住浑身颤抖,是愤怒,更是痛苦。 她比谁都清楚,真正要送秋芙去做妾的是伯府的一家之主——永清伯。 “芙儿,你先别哭,你爹娘什么时候和你说的?” “就是刚才……”秋芙擦了擦眼泪,却擦不尽。 门口传来动静,惊魂甫定的少女猛然回头,就见母亲赵氏快步走了进来,不由抱紧了老夫人。 “老夫人。”赵氏见了礼,看一眼女儿,“芙儿没吵着您吧?” 面对赵氏,老夫人脸色比冰渣子还冷:“你先说说,芙儿为什么来吵我?” 赵氏扫了扫秋萱几人。 老夫人冷笑:“事无不可对人言。” 赵氏讪笑:“萱儿她们还都是小姑娘,听这些谈婚论嫁的不大合适——” “什么谈婚论嫁,明明是要我去做妾!”秋芙嘴巴上从不肯吃亏,当即怼了回去。 “是我太纵着你了,把你纵得无法无天!”当着庶女、侄女们的面被女儿这么顶撞,赵氏大感难堪。 老夫人一拍桌子:“我还没死呢,就当着我的面吵成这样!赵氏,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婆母!” 赵氏不得不压下火气:“儿媳一时情急,老夫人勿怪。” 老夫人冷哼一声。 脚步声响起,秋大老爷进来了。 他是陪着永清伯来的。 夫妻二人对视一眼,赵氏暗暗松了口气。 她做儿媳的,在婆母面前可不好多说,老伯爷来得好。 秋萱几人本该向永清伯和秋大老爷问好,这时却都保持了沉默。 永清伯环视一番,最终落在老夫人面上。 老夫人看着数日未见的永清伯,眼底一片冰冷。 “芙儿这事是我定的,你莫要为难老大媳妇。”永清伯开了口。 秋芙直直盯着永清伯,脸色惨白。 “你就不为孩子想一想?”老夫人突然拉起秋芙,往前推了推,“你看看,花朵儿一样的孩子,你当祖父的就忍心把她推进火坑里?” 永清伯无视孙女惨白的脸,皱眉道:“你这是说的什么话,那是相府,多少人争破脑袋都进不去,怎么会是火坑。” “要是明媒正娶,八抬大轿,那自然不是火坑,可现在是吗?伯爷,这是芙儿一辈子的大事啊!” 永清伯冷着脸:“当着孩子们的面本来不想多说。芙儿是方相指名要的,我们伯府算什么?有拒绝的资格吗?一旦得罪了方相,说不定哪日咱们秋家就要家破人亡。你难道不为三个儿子想想?不为这么多孙子、孙女想想?” 老夫人抖着唇,说不出话来。 永清伯语气放软:“芙儿是委屈了些,可进了相府必是富贵无忧。方三公子的正妻金氏并不受宠,也没一儿半女,说不定不能生养。等到芙儿有了孩子,金氏只有靠边站的份儿。” “不,不,我不要——”秋芙泪流满面,不断摇头。 她看看祖父,再看看祖母,又看向秋大老爷和赵氏,秋萱,秋芸,秋莹,秋蘅…… 看过每一个人,找不到救她的希望。 “芙儿,你也为家人想想,就听你祖父的吧。难道真要得罪相府,害咱们伯府出事吗——”秋大老爷的哄劝转为惊恐,眼看着秋芙撞向墙壁忘了反应。 惊叫声响起,不知是谁发出的。 抱着必死之心的秋芙睁开眼,冰冷的墙壁与她咫尺之隔。 她猛然转头,看到的是秋蘅肃然的脸。 “放开我,放开我!”秋芙挣扎着,却觉那双抱着她腰肢的手犹如蔓藤,缠得她窒息。 她不愿做妾,无人救她,竟连求死都不能么? 恨意冲散理智,秋芙低头照着那手臂咬了一口。 秋蘅吃痛蹙眉:“四姐,你冷静些。” 老夫人的声音响起:“芙儿,不要冲动!” “来人,给我按住四姑娘!”永清伯脸色铁青,彻底扯破了慈爱面具。 两个婆子进来,一左一右按住秋芙。 秋蘅这才松开抱着秋芙的手,向后退了一步。 永清伯目光冷冽盯着秋芙:“伯府锦衣玉食把你养大,你就寻死觅活报答家里?没出息的东西!” 秋芙睁大眼睛瞪着永清伯,浑身抖得厉害。 妖魔……母亲是妖魔,父亲是妖魔,祖父也是妖魔,这个家就是魔窟,是炼狱! 泪珠连成了串,滚滚而落。 “把四姑娘送去后头厢房,你们两个就在房中守着。四姑娘要是出了什么事,定不轻饶!”永清伯厉声道。 两个婆子忙推着秋芙往外走。 秋蘅扭过头,用力喊:“我恨你们,恨你们!” 恨唯利是图的祖父和双亲,恨无能为力的祖母,恨让她求死不能的六妹,恨二姐,三姐,五妹,恨这伯府所有人! 被拖着走远时,秋芙绝望闭眼,不知怎么脑海中晃过长姐秋荷的脸。 不是进宫后鲜少见到的沉默冷淡的长姐,而是多年前那个春天,带着她和姐妹们放纸鸢的长姐。 她还记得系纸鸢的线断了,纸鸢落在树梢头,一片惋惜声中林哥哥走过来,纵身上树拿到纸鸢,又在一片兴奋呼声中跳下树,把纸鸢交到长姐手中。 拿着燕子纸鸢的长姐抿唇微笑,笑容比盛放的春花还要娇妍。 后来长姐进宫,她看到长姐挣扎、哭泣、不甘,还是女童的她心想姐姐好难过,好可怜啊。 多年后的现在,她长到了姐姐当时的年纪,落到了姐姐当时的境地。才终于明白姐姐当时是什么样的心情。 好难过,好可怜,这样轻飘飘的感受,多么无知、可笑、冷漠。 姐姐,我错了。 第153章 心若死灰 秋芙被带走了,屋中如暴风骤雨前的平静,压抑得令人无法呼吸。 老夫人咬牙看着永清伯,指甲狠狠掐进掌心。 怎么会和这么个东西成了夫妻呢? 永清伯怕老夫人当着小辈们的面冲他发疯,淡淡道:“你们都回去吧。老大媳妇,你是当娘的,回头好好劝一劝四丫头,让她不要钻牛角尖儿。” “儿媳知道了。” 赵氏瞥一眼两个庶女,与秋大老爷一同离开,秋芸与秋莹低着头默默跟上。 秋萱看了看秋蘅,见她未动,稍稍犹豫了一下才往外走。 “蘅儿怎么不走?”永清伯看向秋蘅。 “孙女有话要对祖父、祖母说。” “你说。” 永清伯与老夫人异口同声说完,对视一眼,各自嫌弃移开视线。 “只能对祖父、祖母说。”秋蘅强调。 永清伯挥手示意侍立的人退下:“蘅儿要说什么?” “前几日孙女不是去了一趟相府,瞧见相府大太太急慌慌去方三公子那里,方姑娘也顾不得招呼我……”当时并无人对秋蘅说杨夫人去哪里,但挡不住她这么说,“我隐约听着,好像是方三公子突然病危了……” 老夫人失声:“当真?” “孙女怎么会拿这种事胡说。”秋蘅把老夫人和永清伯神色变化看在眼里,“祖父,祖母,相府这不就是拿四姐冲喜么。” 永清伯神情严肃,并未怀疑秋蘅的话,反而觉得这才合理了:难怪相府这么急,要三日内…… “相府真是无耻至极!”老夫人咬牙切齿,狠狠盯着永清伯,“芙儿的事绝不能答应!” 永清伯不以为然:“就算冲喜也没什么。芙儿不是不愿意做妾么,那方三公子真要有个好歹,倒是不用服侍他了。” “你真是鬼迷心窍!”老夫人伸手指着永清伯,气得手抖。 永清伯冷笑:“我鬼迷心窍?我是不感情用事,真正为咱们伯府打算!” 眼看二人要吵起来,秋蘅开口:“祖父,方三公子病危,要是四姐进门不久就去了,相府说不定会觉得是被四姐克死的,继而迁怒伯府。” 永清伯最在意的是伯府,那用伯府安危最可能劝说他。 而事实上,方三公子一死,秋芙确实被怪罪了。 听了秋蘅的话,永清伯纠结一瞬,摇摇头:“方三公子身体如何,相府自己清楚。若本就是病危冲喜,岂有怪罪咱们的道理?” “祖父应该比孙女明白,如相府那样习惯了以权势压人的人家,怎么会和不如他们的人讲道理。” “是啊,相府得罪不起。”永清伯长叹一声,“方相既然开了口,除了把芙儿送过去还能如何?若是拒绝了,一旦方三公子有事,相府定会记恨咱们伯府。” 老夫人一动不动坐着,连吵的力气都没了。 “蘅儿,祖父知道你与芙儿她们处得不错,但你是个懂事的,应该明白祖父的难处。”对针锋相对的老妻,永清伯懒得再哄,却不愿秋蘅心存芥蒂。 “孙女明白。” 犹如泥塑的老夫人猛地看了秋蘅一眼,眼中满是失望。 “你们都走吧,我要歇着了。”老夫人开口赶人,表情看不出悲喜。 “你想通了就好,一把年纪了享你老夫人的清福就是,操心这么多有什么用。”永清伯甩袖往外走。 秋蘅向老夫人屈了屈膝:“孙女告退。” 老夫人眼皮也没抬,仿佛什么都没听见。 秋蘅快要走到门口时,听到老夫人低不可闻的自语:“没用,我确实没用……” 秋蘅心莫名一跳,生出不祥的预感。 她只在书上看到永清伯府四姑娘被许以相府三公子为妾,方三公子病逝后秋四姑娘伤心殉情。 那老夫人呢? 祖母是什么结局? 不动声色走出去,秋蘅喊住永清伯。 “蘅儿还有事?”永清伯不想再提秋芙的事,压着不耐烦问。 秋蘅轻声道:“我看祖母心情很差,担心她想不开。” 就算永清伯再无底线,一旦老夫人有个万一,秋芙都不可能再进相府。 按推断,老夫人这时候应该不会有事,可刚刚老夫人心若死灰的样子让她实在难以放心,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永清伯愣了一下,随后赞赏点头:“蘅儿提醒得是,你祖母年事渐高有些糊涂了,容易钻牛角尖。” 亲眼瞧着永清伯回返去叮嘱千松堂的人,秋蘅这才往外走去。 秋萱是小跑着去了二太太兰氏那里。 看到素来稳重的女儿跑进来,兰氏心中一跳:“萱儿怎么了?” “母亲,四妹要被祖父送去相府做妾!”秋萱抓住母亲的手,眼中蓄满泪水。 兰氏愣了愣,变了脸色:“你从哪儿听来的?” “祖父他们说这些事时,女儿就在千松堂……”秋萱说起老夫人喊孙女们过来一道用午饭,再到秋芙突然跑进来求救,到最后大家散去。 兰氏听完,满心骇然:“真是荒唐。” 后怕汹涌而来,令她不觉抱紧女儿,喃喃道:“幸亏我萱儿亲事定下了……” “母亲,四妹怎么办?”秋萱也后怕,因而对秋芙的遭遇更是感同身受。 兰氏苦笑:“别说你祖父决定的事无人能动摇,你大伯、大伯母都乐见其成,旁人还能如何?” “那四妹真的会去做妾吗?”一直憋在眼里的泪流出来,秋萱难以接受,“四妹那么骄傲的人,这对她来说生不如死……” 兰氏任由女儿哭着发泄情绪,只能沉默。 从兰氏这里离开,秋萱去了冷香居,等进了屋发现秋芸和秋莹也在。 “二姐坐。”秋蘅招呼秋萱,“三姐和五姐也刚来不久。” 姐妹三人捧着茶默默喝着,只觉茶水苦涩。 “六妹妹,四姐的事……你有办法吗?”秋莹第一个开口问。 当初秋萱的亲事一波三折,最终能有个好结果,都知道多亏了秋蘅,这也是秋萱三人默契来冷香居的原因。 迎着三人期待的目光,秋蘅微微摇头:“祖父决定的事,我也无能为力。” “祖父最喜欢六妹妹,不能再想想法子吗?” “祖父不是最喜欢我。”秋蘅看着秋莹,“祖父最喜欢爵位,他觉得谁将来能在爵位上出力,就喜欢谁。” 一片沉默中,秋蘅提起放在桌上的食盒:“先去四姐那里看看吧。” 第154章 威胁 关着秋芙的房门外,守着一个壮实婆子。 “四位姑娘止步。伯爷吩咐了,谁都不能进去。” 秋萱开口:“我们只是来给四妹送些吃的。” 婆子板着脸:“四位姑娘不必操心这个,送饭自有专人,不会饿着四姑娘的。” “四姐情况如何?”秋蘅问。 知道永清伯最看重六姑娘,婆子脸色好了些:“四姑娘好好待着呢,身边一直有人陪,六姑娘放心吧。” “能不能麻烦嬷嬷把点心给四姐送进去?” 婆子扫了一眼秋蘅手中食盒,没有犹豫拒绝:“四姑娘是伯爷千叮万嘱要守好的。奴婢知道四位姑娘心疼姐妹,可要是四姑娘吃坏了肚子,我们做下人的可承担不起。姑娘们回去吧,莫要为难奴婢了。” 四人互相看看,秋莹忽然高喊:“四姐,我们来看你了,但是进不去——” “哎呦,五姑娘,你这么喊不是让四姑娘听了更难受么!”婆子忙阻拦。 秋莹忍无可忍怼了一句:“四姐难受是因为我们来看她么?” “算了,五妹。”秋芸拉了秋莹一把,冲婆子笑笑,“那我们先走了。” 四人分开后,秋莹与秋芸一路。 “五妹刚刚不该喊的,传到母亲耳中定会不满。” “满意又怎样?四姐还是亲生的,不也落得这个结果。”秋莹生出破罐子破摔的火气,“四姐知道我们来了,或许还能好受些,不然觉得无人关心她,不是更绝望了?” “五妹,你这是怎么了?”秋芸被秋莹的话惊住。 秋莹脸一别,落下泪来:“就是觉得害怕,没意思,没盼头。” “四妹这是特殊情况——” “那大姐呢?当初被祖父棒打鸳鸯进宫,以为我那时年纪小就不记得了?二姐议亲若不是六妹,就要嫁给赵四那个畜生了。现在轮到了四姐,下一个又是谁?” 秋芸听着秋莹的话,欲言又止。 “三姐想说什么?” 秋芸表情有些古怪,小声道:“我隐约听说,本来相府看中的是六妹,不知怎么换成了四妹。” 秋莹错愕:“三姐从何处听来的?” “就……母亲院中听到的……” “三姐的意思是说,四姐替六妹妹去的?” “总归无风不起浪……”秋芸抬手把发丝往耳后拢了拢,声音更轻,“五妹难道不觉得,六妹这次对四妹的事没有对二姐那般上心?” “我不觉得。”秋莹脸色微冷,“六妹妹不是这样的人,真要是四姐替她受难,她不会像没事人一样。” 秋芸讨了个没趣,淡淡道:“咱们一起长大,又处境相同,我才对五妹说这些,五妹不信就算了。” 姐妹二人言语上起了不愉快时,秋蘅已回到冷香居。 “姑娘喝口水。”芳洲端来一杯蜜水。 秋蘅喝了一口,视线落在放下的食盒上:“那时我被关进祠堂,还是四姑娘送进去了白糖糕。我吃着那白糖糕软绵香甜,倒有些像芳洲的手艺了。” 寻常厨子做的白糖糕自是不能与芳洲做的比,但在那阴凉冷清的祠堂里,才来永清伯府没多久的她吃着算不上要好的堂姐妹送的点心,那平平无奇的点心似乎变得美味许多。 “姑娘,四姑娘真的要进相府做妾吗?相府怎么会突然相中四姑娘?” “相府找人冲喜,可能四姑娘的八字正合适,又自信永清伯一定不会拒绝。” “那怎么办?”芳洲忧心忡忡,“四姑娘也太可怜了。” “芳洲,你出一趟门,替我传个信……”秋蘅低声交代一番。 正是午休的时候,守在千松堂东屋外的婢女透过门缝往里望了一眼,脸色大变冲了进去。 “老夫人,您不要做傻事啊,来人,快来人!”婢女抱着老夫人的腿嘶声喊。 很快丫鬟婆子赶到,把踩着凳子的老夫人扶回床榻上。 永清伯接到消息匆匆赶到,见到的是表情麻木的老夫人。 挥手示意伺候的人退下,永清伯走到近前,以不可思议的语气质问:“你疯了?一把年纪了一哭二闹三上吊!” 老夫人看他一眼,没有吭声。 “你拿寻死威胁我?” “威胁?”老夫人终于开口,语气竟出奇平静,“不是威胁。我死了,芙儿就不会被推进火坑了。” “你为了个孙女,宁愿不活了?”永清伯完全无法理解。 老夫人无声笑了笑。 只是为了一个孙女么? 不是的。 是想想和这么个东西做夫妇几十年太可悲了,从青春少女到白发老妪,太不值得。 她也年少过,也曾有心上人,憧憬着婚后琴瑟和鸣,携手白头。可惜父母之命,由不得她选择。 她活够了,还能顺便帮孙女一把,有什么不好呢?总比当年眼睁睁看着大孙女进宫去而一次次懊悔好。 “自私至极!”永清伯气得额角青筋冒起,“你想过老大、老二没有?他们好不容易谋得一官半职,你死了倒是清净,他们的仕途不就因丁忧毁了?” 老夫人深深看永清伯一眼,语气莫名:“我就是太为儿子们着想了。” 不然趁夜里捂死这老东西,活着没准就有滋味了,毕竟芳洲那丫头做的点心她还没吃够。 可老东西一死,伯府爵位立刻就断了,这一家老小怎么办? 老夫人想到这里,自嘲笑笑。 她又何尝能免俗。 “你要是敢死,你最疼哪个,我就收拾哪个!”撂下威胁的话,永清伯喊来丫鬟婆子,“把老夫人照顾好了,老夫人要有个好歹,唯你们是问!” 离开千松堂,永清伯越想越后怕,打发人喊来秋蘅。 “祖父找我。” “蘅儿啊,好在有你提醒,千松堂那边一直有婢女留意着,才及时阻止了你祖母做傻事!” 秋蘅心一沉。 老夫人竟真的存了死志。 按着本来的发展,老夫人许是凑巧被婢女发现救了下来,但也无从验证了。 “这是祖父赏你的。”永清伯把一个小匣子交到秋蘅手里。 “多谢祖父。” 拿着永清伯的奖励往回走的路上,秋蘅望了一眼秋芙被关之处的方向。 天快些黑吧。 第155章 还你白糖糕 回到冷香居,秋蘅打开了永清伯给的小匣子,珠光晃眼,竟是一匣子珍珠。 秋蘅拈起一颗珠子,举起来看了看。 芳洲不由感慨:“姑娘自从进了永清伯府,金银珠宝倒是攒了不少。” “是啊,感觉自己还挺富有。”秋蘅把珍珠放回匣子中,“芳洲,做些白糖糕吧。” 芳洲脆生生应了,钻进厨房去做糕点,秋蘅则整理起香丸、香粉。 天黑了。 秋芙靠床而坐,如提线木偶,没有一丝鲜活气。 “四姑娘,吃点东西吧,晌午你就没吃。”婆子举着碗,温声劝着。 秋芙扭开脸。 “多少吃一点,没必要和自己的身体过不去啊——” 咣当一声响,瓷碗被秋芙推到地上,瞬间四分五裂。 两个婆子一人不错眼珠盯着秋芙,另一人赶紧把碎瓷片清理走。 赵氏走进来,扫一眼地上狼藉,绕开走到秋芙面前。 被卸去簪钗等尖锐之物的秋芙素面散发,对母亲的到来毫无反应。 “大太太。”两个婆子行礼。 赵氏抬手示意二人退下,在秋芙身边坐下来。 “芙儿。”她声音温柔,仿佛多年前那个亲自为女儿梳头发的慈母。 秋芙看了看赵氏,并没有因这错觉而生出幻想。 “芙儿,母亲知道你委屈,知道你怪我们,可是母亲也没办法啊。咱们大房是你父亲做主,伯府是你祖父做主,男人们的决定女人怎么管得了?” 秋芙一言不发。 “你这么倔,吃亏的是自己。” 秋芙依然不语。 赵氏眼神沉了沉:“从小你就脾气大,等到了相府再这样,谁还纵着你——” “出去!” 秋芙冷冰冰的语气令赵氏火气上涌:“你这样对母亲说话?” “我让你出去!”秋芙随手抄起软枕砸向赵氏,语气决绝,“我没有你这样的母亲!” 赵氏狼狈躲开,怒道:“对生你、养你的母亲如此不敬,是我命苦生养了你这样的女儿,你好自为之吧。” 关门声传来,紧接着是赵氏叮嘱婆子的声音:“看好了四姑娘,四姑娘要是出事,自己掂量后果!” “是。”两个婆子齐声应了,进屋坐下,目不转睛盯着床榻上的秋芙。 屋中该收走的收走了,四姑娘身上的尖锐物也取下了,危险的只剩四面墙壁,两个人一起守着总不可能出事。 秋芙也知道插翅难逃,神情麻木坐着。 夜渐渐深了。 一个婆子打了个呵欠。 另一个婆子提议道:“咱们一人守前半夜,一人守后半夜吧。” “行,那我先眯一会儿,撑不住了。” 很快婆子均匀的呼吸声响起。 另一个婆子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提神,劝秋芙:“四姑娘睡吧,这么熬着,苦的是自己。” 还有她。 秋芙不理会,眼皮却越来越重。 轻烟袅袅,从门缝悄无声息钻入。 秋芙靠着床头闭上了眼睛。 负责守后半夜的婆子不觉松口气,心道四姑娘总算睡了,她终于可以松泛松泛,不用一直盯着了。 好困啊——婆子不知不觉趴到了桌子上。 门一点点打开,秋蘅走进去,环视一番。 两个婆子坐在桌子两边,趴着桌面睡着。秋芙靠坐着床榻,头微微歪向一边。 秋蘅轻轻走过去,把一粒丸子塞入秋芙口中。 没过多久,秋芙睁开眼,看到秋蘅瞳孔一震。 秋蘅把手指放到唇边示意她不要出声。 秋芙圆睁着眼,呆呆望着秋蘅,好一会儿才想到什么,忙左右张望,就看到了睡得正香的两个婆子。 秋蘅用口型道:“跟我走。” 巨大的震惊令秋芙忘了反应,下意识迈步,却腿一软险些栽倒。 一双手把她扶住,沉稳有力。 秋芙眨眨眼,这才有了真实感。 “六妹?”她张张嘴,无声确认。 秋蘅微微点头,握住秋芙的手。 秋芙觉得自己在做梦,深一脚浅一脚犹如踩在棉花上般虚无,直到初冬的夜风扑了满面,才一个激灵彻底清醒。 “六妹,你要带我去哪儿?”她紧紧抓着秋蘅的手,抖着声音问。 正好经过假山,秋蘅拉着她避入,正色道:“我正要问四姐,是先出府避一避,还是听从祖父安排?” 秋芙毫不犹豫道:“我要出府!” “四姐想好。现在出府避开,将来或许能回来,也可能回不来。回来的话,祖父恐怕不会待见你,若回不来,日子没准更难。” 永清伯府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不假,外面也不是世外桃源。 该讲的讲清楚,再看秋芙怎么选。 “我连死都不怕,还怕困难?对我来说再困难都比做妾强。” “好,我们走。” 秋蘅扬唇,拉着秋芙的手快步走在夜色里。 明明是生活了十多年的地方,可黑暗笼罩下的永清伯府却看着如此陌生。那些熟悉的花木突然被风吹得晃动,就好似张牙舞爪的鬼魅,令秋芙胆战心惊。 巡逻的护卫远远走过,秋芙紧张得手心都是汗,却发现秋蘅总是能带她及时避开。 寒风吹起姐妹二人的裙摆,不知走了多久,终于停下来。 秋芙看着高高的围墙,脸色一白。 难道要从这里出去? 这该如何出去? 六妹难道是拿她寻开心吗? “四姐,闭上眼睛。” 秋蘅的声音响起,在这云淡星疏的夜里显得空灵缥缈,似乎能蛊惑人心。 秋芙不觉闭上眼,听到秋蘅又喊了一声四姐才睁开,随即把眼瞪大几分。 墙头上的少女抛下绳索,低声道:“抓紧了。” 秋芙忙死死抓住垂落的绳,就觉一股力道传来身体腾空而起,等回神已被秋蘅带着从墙头上跳到了另一面。 另一面便是伯府外,长长的巷子直通广阔的天地。 秋芙却神色骤变,惊恐盯着面前一对男女。 “是我朋友,三娘和刘二哥。” 秋芙猛看向秋蘅,满脸愕然。 六妹什么时候认识的朋友? “现在不是解释的时候,四姐若是信我,就跟他们走。” 秋芙咬了咬唇,点头:“我信。” 由不得她不信。 秋蘅把一个油纸包塞入秋芙手中,迎着她疑惑的目光解释:“白糖糕。” 秋芙瞬间红了眼。 第156章 四姑娘消失了 送走秋芙,秋蘅翻回墙内,检查过没留什么痕迹,回到了冷香居。 芳洲正焦灼等待着,一见秋蘅进来忙迎上:“姑娘,四姑娘送出去了?” “嗯,咱们睡吧。” 很快还有一番热闹要看。 冷香居彻底安静下来。 天还未亮,趴着睡的一名婆子醒来,擦了擦嘴角口水迷糊张望。 怎么没亮灯?蜡烛燃尽了都不及时换,杨婆子怎么守后半夜的? 等等,不对,是她守后半夜! 婆子忙看向床榻处,用力揉了揉眼。 四姑娘呢? 她扑过去不死心摸了摸床榻,心彻底凉了:完了,四姑娘不见了! 婆子扭身去摇还睡着的杨婆子:“快醒醒,快醒醒,四姑娘不见了啊!” 杨婆子迷迷糊糊醒来:“怎么了,天亮了?” “天没亮,四姑娘不见了!” 杨婆子一个激灵清醒了,如那婆子一样冲到床榻处,摸来摸去。 “柜子呢,柜子里找过吗?” 两个婆子齐齐冲向柜子拉开柜门,里面空荡荡令二人腿一软,跌坐在地。 之后就是互相埋怨。 “你守上半夜,怎么没喊我?” “现在怪我没喊你了,当时你怎么不守上半夜?你困,我就不困吗?” 一通吵后,还是要面对残酷的现实。 “四姑娘一个小姑娘,又是夜里,能跑到哪里去?” “要么老夫人那里,要么其他姑娘那里……” 可无论是哪个地方,以她们的身份是没资格搜查的。 两个婆子急慌慌去向永清伯禀报。 “什么,四姑娘不见了?” 永清伯是被喊起来的,听了两个婆子的话,顿时眼前发黑。 “怎么不见的,说!” 两个婆子并排跪着,张婆子先开口:“昨晚我们两个商量着一人守上半夜,一人守下半夜,奴婢就先睡了,谁知一觉醒来就发现床榻上空荡荡的,赶紧叫醒了杨妈妈。” 永清伯冷冷看着杨婆子。 杨婆子脸色惨白,牙关打颤:“奴婢亲眼瞧着四姑娘睡着的!” “四姑娘睡了,你就睡?”永清伯咬牙切齿,恨不得把杨婆子手撕了。 今日就准备去给方相回话的,这让他怎么交代! “奴婢为了提神还喝了茶,不知怎么就睡了……奴婢该死,奴婢该死!”杨婆子用力抽自己耳光。 “先去找四姑娘!”永清伯吩咐人去各处找,亲自去了千松堂。 千松堂中,老夫人几乎一夜没合眼,听婢女禀报说老伯爷来了,转身对着里侧:“就说我还没醒。” 婢女才出去回话,永清伯就大步走了进来,粗声问:“你把四丫头藏到哪儿去了?” 老夫人猛然起身,盯着永清伯:“芙儿不见了?” 永清伯冷笑:“不要装糊涂,她一个小姑娘能跑到哪儿去?定是被你藏起来了。” “你说清楚,芙儿呢?” 永清伯定定看着老夫人:“你当真不知道?” “我问你,芙儿呢!”老夫人厉声问。 她并没有因为秋芙不见感到开心。 人肯定没来她这儿,那去了哪里?还是说躲在什么地方寻了短见? “莫要虚张声势!”永清伯对老夫人的反应并不相信。 “那你搜!” 热闹起来的不只千松堂,还有其他院子。 冷香居也来了人。 “四姐不见了?”秋蘅一脸错愕,“不是有人守着吗,怎么会不见了?我这里?我这里没有呀,不信嬷嬷就找一找。” 等永清伯派来的婆子离开,秋蘅穿好衣裳走出冷香居。 天际泛起鱼肚白,各院都有人陆续走出来。 秋蘅往千松堂走去。 永清伯没有离开千松堂,听着各处去寻人的丫鬟婆子回来禀报,脸色越来越难看。 秋蘅进来时,秋大老爷夫妇,二太太兰氏等人已经在了,对于她的到来无人多问。 “花园那口井呢,去看过没?”老夫人咬牙挤出这句话。 不多时下人回报:“查过了,没有。” 众人不约而同松口气。 “难道人还能插翅飞了?”永清伯想不通,叫来护卫头领询问。 “回禀伯爷,昨夜小的们彻夜巡查,并未发现异常。” “让下人们都管好嘴巴,四姑娘的事绝不许传到外面去!”吩咐过后,永清伯环视众人,“伯府就这么些地方,人不可能消失了,四丫头不在府内,那就是出府了。” 老夫人沉默不语。 秋大老爷眉头紧锁:“芙儿手无缚鸡之力,怎么出的府?两个婆子还都睡那么死,还避开了夜里巡视的护卫……” “定是有人帮她。”永清伯看了老夫人一眼。 老夫人眼皮未抬,心中亦在琢磨:这府上,还有谁能助芙儿出府?芙儿到了外头,娇娇贵女又该如何生存? “父亲,当务之急不光是要找到芙儿,还有相府那边,该如何是好啊?”秋大老爷擦着汗问。 这也是永清伯头疼的问题。 他简直不敢想方相得知这事黄了后的反应。 这个四丫头,等找回来定打断她的腿! 沉默许久后,永清伯咬牙切齿道:“还能如何,只能说四丫头得了急病,没有这个福气!” 等见了方相后,永清伯满脸陪笑这般说了。 方相面无表情听完,深深看永清伯一眼:“既如此,就算了,也是我们两家没缘分。” “是那丫头福薄……” 方相没再理会永清伯,起身离开。 永清伯躬身等方相走远,回想着方相离开时看他的眼神身体一晃。 方相定不会要永清伯府好过! 方相很快回家,告知了老妻此事。 “我就担心永清伯府不靠谱,果然又没成。” “我已经让人去问颜郎中了,很快就会有回话。” 方相还没等到颜郎中回话,一名管事嬷嬷进来禀报:“老夫人,人带回来了。” “带进来我看看。” 方相好奇问:“什么人?” “刘员外的幼女,昨日我就打发人去济县接人。”老夫人撇撇嘴,“本是想着多一个人冲喜更好,幸亏没全指望永清伯府。” 等见过刘家女,老夫人又问从前院回来的方相:“颜家怎么说?” “颜郎中说他女儿已许了人家。” “不可能,选中这三个时就问清楚了,都是未议亲的。”老夫人摇摇头,“看来还是平头百姓听话呐。” 方相眼神冷了冷:“嗯。” 第157章 方三公子病逝 秋芙失踪的消息在永清伯严令下死死压了下来,对外只称病了,需要静养。 大公子秋杨从国子监放假回来,听闻四姐病了要去探望,就没见到人。 姐妹们聚到一起时,秋莹忍不住道:“连大哥都瞒着,那日我们要不在千松堂,恐怕也会被蒙在鼓里了。” 秋芸看秋莹一眼,没吭声。 五妹这话对长辈可不恭敬,放以前她会劝一劝,自那日言语上不大愉快,就懒得劝了。 各人有各人的造化,没必要多管闲事。 “四姐去了哪里呢?”秋莹好奇又担忧。 秋萱悄悄看了秋蘅一眼。 她觉得四妹失踪很可能与六妹有关,但她不会说出口,更不会问六妹。 但她希望没猜错,六妹虽年纪小,却是个靠谱的,若真是六妹帮了四妹,四妹在外面定会有保障。 秋家姐妹为秋芙担忧时,永清伯去了千松堂。 面对老夫人的冷脸,永清伯没有平日的强势,失魂落魄往椅子上一坐,自顾自倒了一杯茶。 这些日子下来老夫人瘦了不少,脸色憔悴,眼神却锋锐许多,扫一眼发呆的永清伯,没有理会。 突然一声响,永清伯把杯子重重一放,茶水溅了出来。 他直勾勾盯着老夫人,声音嘶哑:“你知道吗,方三公子病逝了!” 老夫人眼神一紧,继而嗤笑:“蘅儿不是早就提醒过你,方三公子病重。” “提醒了又怎么样?拒绝的后果就是得罪相府。现在方三公子死了,相府定会想若是四丫头去冲喜,方三公子就不会死了。” “若四丫头去冲喜了,方三公子一死,相府就不会怪罪了?” 永清伯脱口而出:“那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老夫人很快反应过来,“你的意思是,把四丫头送进相府,相府迁怒也只迁怒四丫头一人,就与伯府无关了。” 永清伯恼羞成怒:“我这么想有什么不对吗?四丫头去冲喜,方三公子要是好起来,相府定不会亏待咱们伯府,就算没成,也不会拿整个伯府开刀。你只知道感情用事,且看着吧!” 永清伯这话没说几日,秋大老爷就被上峰纠出来疏漏,丢了差事。 “怎么样,我说的怎么样?”永清伯冲进千松堂,几乎把手指戳到老夫人鼻尖上。 老夫人沉默不语。 再过两日,又发生一件事:工部郎中颜山所负责的营造出了问题,涉嫌贪污公钱被问罪。 这一次,永清伯把长子夫妇、次子夫妇,以及知情的孙女们都叫到了千松堂。 “颜郎中因营造出问题被问罪不过是个幌子,实际上是相府提出要他的女儿给方三公子做妾,被颜郎中以女儿已许了人家为由拒绝了。”永清伯缓缓扫过在场之人,“颜郎中这一获罪,他女儿倒是不用去相府做妾了,恐怕要去见不得人的地方讨生活了。” 此话一出,秋萱几人纷纷低头。 永清伯看在眼里,有种扭曲的快意:“我一片苦心,处处为伯府考虑,才有一家人安稳生活。你们呢,还要埋怨我这个祖父不慈!” “父亲莫气,孩子们还不懂事。”秋大老爷神情颓丧,打起精神劝慰父亲。 好好的差事丢了,袭爵也没着落,这几日他都没睡好。 “伯爷要是说完了,就散了吧,我乏了。”老夫人淡淡开口。 “以后做事都多想想,意气用事最要不得。”永清伯瞥一眼老夫人,先离开了千松堂。 “你们也都散了吧。” 出了千松堂,迎风一吹,在屋中的那点热乎气就散了。 时间已经进了十一月。 掉光了叶子的花木映入眼中,萧索寂寥。 秋莹神情茫然:“先前我觉得祖父那样对四姐很残忍,可听了颜家下场,祖父这么做好像也有些道理,可又说不出哪里怪怪的。” “那要是让你去给方三公子做妾呢?”秋蘅直接问。 秋莹脸色一白。 秋蘅语气淡淡:“一人倒霉,其他人受益,其他人很容易就会觉得祖父的话有道理。” 秋莹被问沉默了。 秋芸抿了抿唇:“那……总比都倒霉要强吧……” “一起倒霉,和一个个倒霉,也没什么区别。”秋蘅语气更冷了。 百官之首是方相这样的人,一国之君是靖平帝那样的人,再过几年山河破碎,那才是真正沦为猪狗。 “六妹妹你说得对,无论如何,用亲人换取利益都是不对的,不能只论结果。”秋莹想通了。 秋芸并不认同,识趣没有说出来。 姐妹四人分开后,秋蘅独自出了门。 相府离永清伯府并不算远,秋蘅一路步行,等到了相府所在那条街上,就见处处挂白,吊唁之人来来去去络绎不绝。 她站在离相府有一段距离的地方,默默看着。 真热闹啊,这样的门前热闹,可见方相权势。 “阿蘅,你怎么在这儿?” 秋蘅侧头看向走近的少年,轻声喊出他的名字:“薛寒,好久不见。” 其实也没有很久,但这些日子伯府中死气沉沉,那青莲湖畔的相约,就仿佛过去很久了。 “是,好久不见。”薛寒注视着眼前少女。 她说方三公子体弱多病,说不定哪天就不行了,现在方三公子就真的死了。 “我刚刚吊唁出来。阿蘅也来吊唁?” “我就来看看这里热不热闹。” “人多杂乱,回去吧。” 秋蘅点点头,与薛寒并肩走着,就听他低声道:“相府为方三公子纳了一名刘姓女子为妾,方三公子头七时刘氏殉情跟着去了……” 秋蘅脚步一顿。 除了秋芙与颜氏女,原来还有别人。 “阿蘅。” “嗯?”秋蘅抬眸看向突然唤她名字的少年。 “相府这样的地方,想关起门来过清净日子并不容易。” 秋蘅微抽嘴角。 薛寒还记着那日她为了进相府胡扯的理由。 “知道了,多谢薛大人提醒。” 少年伸手入怀的动作一顿,扬眉问:“叫我什么?” 一些日子未见,她便想退回原本的距离么? “薛寒。”秋蘅弯唇,“叫你薛寒。” 或许,她在薛寒心中的分量不比薛全轻。或许,她可以再努力一些,让薛寒更倾向她。 第158章 你可以约我 薛寒把一物放入秋蘅手中。 “什么?” “京畿地区符合你描述的道士都记在这册子上了,等你方便的时候一起去看看。” “多谢。”秋蘅收好册子,走了几步突然问,“薛寒,你一直随身带着啊?” 薛寒“嗯”了一声,解释:“刚弄好不久,想着不定什么时候会遇见你,就先放在身上了……” “你可以约我的。” 这一次换薛寒问:“什么?” “我说你要找我,可以直接给我送信,不用等偶遇。”秋蘅用云淡风轻的语气说着,手却悄悄捏紧。 想让薛寒更喜欢她一些,要比杀人难多了,她委实不擅长。 好在薛寒看起来比她还慌,并没发现她的淡定是装的:“哦,好……知道了。” “下次见。”秋蘅摆摆手,往永清伯府的方向走去。 薛寒停在原地,望着那道越走越远的背影。 一只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薛寒看向胡四。 胡四挤眉弄眼:“大人,我听见了。” “听见什么?” “你叫秋六姑娘阿蘅!”胡四眼里闪着八卦的光。 大人和红豆糕什么时候这么亲近了,他怎么不知道。 薛寒睨胡四一眼:“叫阿蘅怎么了,你不是还叫阿蘅红豆糕。” “咳咳咳……”胡四险些没呛死,剧烈咳嗽起来。 少年冷眼旁观,没有丝毫同情。 是他的红豆糕。 “大人,你,你怎么知道的——” 薛寒投以看傻子的眼神:“你把嘴巴缝紧,我就不会知道了。” 胡四把嘴巴一捂,可怜巴巴望着薛寒。 大人竟然早就知道他叫秋六姑娘红豆糕了,该不会秋六姑娘也知道了吧? “大人,那盯梢的人是不是可以撤了?” 视线中已经没了那道身影,薛寒语气平静:“不用,继续盯着。” 胡四摇了摇头。 都叫人家阿蘅了,还盯梢,大人到底怎么想的? 秋蘅回到伯府,去了千松堂。 秋萱姐妹三人正在千松堂中。 放在以前,孙女们只用早晚来请安,但最近老夫人与永清伯闹得僵,唯恐老太太有个好歹,无论是大太太赵氏,还是二太太兰氏,都示意女儿多来陪陪。 “祖母。” 老夫人瞥秋蘅一眼,神色冷淡:“你又出去了?” “薛寒约我。”不在薛寒面前,秋蘅脸皮立刻厚起来。 老夫人死水般的神情顿时被如此直白的话语打破,表情一瞬扭曲。 这个没羞没臊的死丫头,和她说也就算了,还当着萱儿她们的面说私会外男! 秋萱三人也惊呆了,齐齐看向老夫人。 在祖母面前说这种话,真的可以吗? 还有薛寒,是那位皇城使?什么时候与六妹来往如此密切了? 秋芸与秋莹面面相觑,秋萱倒是不觉得奇怪。 好久以前六妹就能以一两银子让那位皇城使办事,要说那位皇城使对六妹没有心思才不正常。 “薛寒告诉我一件事。”秋蘅走到老夫人身边,完全不在意刚刚那话给几人造成的冲击,“相府提出要四姐做妾时,还安排了一位姓刘的姑娘给方三公子冲喜。” “冲喜还要两个?”秋莹震惊出声。 秋蘅点头:“那位姓刘的姑娘平民出身,方相向祖父提出的第二日就进了相府的门,相府应该打的是两个更好,一个当保障的主意。” “真是不把人当人……”秋莹喃喃。 秋蘅看着老夫人,慢慢道:“薛寒说,那位姓刘的姑娘在方三公子头七的时候殉情去了。” 老夫人神色一震。 秋萱三人瞬间白了脸。 “肯定不是殉情。”缓了缓心神,秋萱笃定道。 秋莹嘴唇翕动:“是……是被迫的?” 秋莹垂眸掩住恐惧,双手绞着帕子。 “祖母。”秋蘅拉住老夫人胳膊,“您护着四姐没有错。四姐若进了相府,那为方三公子‘殉情’的除了刘姑娘,还会有四姐。” 确实要感谢薛寒告诉她这些,让她能光明正大把秋芙本来的结局说出来。 老夫人不由湿了眼眶。 今日永清伯当着儿孙们一番话,就如当众抽她的脸。她不认为自己有错,却免不了狼狈。 阿蘅这丫头啊—— 老夫人眼里闪着泪光,看着秋蘅。 这丫头真是让人摸不透。 她以为她灵光时,她总惹乱子;她对她失望时,偏偏又有这贴心之举。 老夫人心头一动,喃喃道:“也不知道芙儿去哪儿了。” 秋蘅听了这话,与秋萱等人反应无异。 永清伯对方相会继续报复的恐惧,秋大老爷丢了差事的怒火,秋芙现在回来可不会有好果子吃。 事以密成,语以泄败。她既插手就要谨慎再谨慎,奸相倒台之日,才是秋芙回府之时。 离开千松堂回了住处,秋蘅打开薛寒送的小册子,又把凌云曾整理的名册找出来,对照着翻阅。 有着皇城司的便利,薛寒这份名册要丰富不少,甚至有山祠野观。 “姑娘,这些都是道士啊。” “对,我在找一位道长。” “那位道长是什么样的人?”芳洲好奇问。 秋蘅合上名册,看向窗外。 天黑得早了,外面暮色沉沉,枯叶如蝶。 “我也不知道那位道长是什么样的人……”秋蘅低不可闻喃喃,站起身来,“我去一趟老伯爷那里,回来再用晚饭。” 她想找到先生,却急不来,相府那里则要抓紧了。本来按着之前打算,这时已在相府住了一段时日,说不定趁相府治丧忙乱就能有所收获。 但秋蘅并无怨言。 为她舍了脸面去求薛寒的老夫人,为她去求养父的薛寒,他们关心她,在意她,才让她更有力气去做这些事。 天寒风大,秋蘅系上披风,去了永清伯那里。 永清伯手边一壶烧酒,正对着一碟兰花豆叹气。 “老伯爷,六姑娘来了。” 永清伯坐正身体,语气有着自己都未察觉的急切:“请进来。” 六丫头总能给他带来意外之喜,莫非又有好事了? 或者是知道了四丫头下落,把四丫头寻回来发作一通,多少能让他舒坦些。 六个孙女,四丫头是最不听话的,竟敢忤逆他这个祖父,必须严惩以儆效尤! 第159章 不知天高地厚的蠢丫头 秋蘅走进去,向永清伯行礼:“祖父。” “蘅儿这时候过来有事?” “孙女听说了一件事。” “哦,什么事?”永清伯示意秋蘅坐下。 秋蘅毫不客气坐了,露出沉重神色:“孙女听说相府为方三公子找了一位民女为妾,方三公子头七时这位民女殉情而亡……” 与老夫人她们听了这话震惊后怕不同,永清伯只是挑挑眉,拈起一颗兰花豆丢入口中。 咬碎的兰花豆迸发出酥香味,秋蘅却觉一阵反胃。 她看着事不关己的永清伯,语气沉重:“这名民女说是殉情,恐怕是被迫的。” 永清伯微微点头:“这不奇怪。冲喜没成,又只是个民女,相府大太太失去唯一的儿子悲痛至极,让那民女随儿子去了多少能纾解一二。” 怕秋蘅觉得他对秋芙狠心,永清伯找补道:“平民女子没有依靠,就如浮萍蝼蚁,不然祖父为何一心要把爵位传下去,还不是为儿孙后辈打算,家里女孩们嫁了人也有娘家当靠山。” “祖父用心良苦。” 永清伯长叹:“要是她们几个像你这般懂事,祖父就省心了。” 秋蘅也长叹一声。 “蘅儿怎么了?” “孙女担心。” “担心什么?” “听您说颜家因相府倾覆,那刘姑娘亦丢了性命,而大伯父只是没了差事——”秋蘅眼看着永清伯脸色难看起来,“祖父,相府对咱们伯府恐怕不够解气吧,之后很可能还有报复。” 永清伯面罩阴云,眉头紧锁,没了说话的兴致。 他当然知道得罪了相府的可怕,眼下长子丢差事只是先给永清伯府个颜色瞧,等将来有个什么由头,方相顺手就把伯府收拾了。 永清伯恐惧又心酸。 “祖父,让我试试吧。” 永清伯一愣:“你试什么?” 方三公子都死了,想去冲喜也没机会了。 “相府大太太对我还可以,她正承受丧子之痛,我想去试试能不能使她好受些。大太太是相府长媳,管家理事多年,若能讨了她的欢心,想必相府就不会为难咱们伯府了。” 永清伯听秋蘅这么说,连连摇头:“相府大太太那样的高门贵妇,对人面上和气些那是她的涵养,你若当是对你另眼相待就太天真了。” 秋蘅莞尔一笑,语气认真:“祖父,阿蘅不是天真之人。” 梳着双髻的少女犹有稚气,黑白分明的眸子却透着一股劲儿。这在不同人看来有不同解读,而永清伯看到的是野心。 “总归试试没有损失,您说呢?” “你恐怕都进不去相府的门,那相府大太太也不大可能有见人的心情。”永清伯泼着冷水,实则生出了莫名期待。 明知不可能,可谁不希望好事成真呢。 “这些孙女都考虑过。” “既如此,就随你。千万记着不能把相府进一步得罪了……” “祖父放心,孙女有分寸。”秋蘅说出找永清伯的目的,“孙女就是担心再去相府,被祖母知晓的话会阻拦——” 提及老夫人,永清伯眼神一冷:“你祖母老糊涂了,要是拦你,有祖父给你担着。” “多谢祖父,那我不打扰您休息了。” 秋蘅离开后,永清伯拈起一颗兰花豆盯着出神。 阿蘅真能讨了相府大太太欢心? 他真的很难说服自己相信。 永清伯把兰花豆丢入口中,嘎嘣嚼起来。 转日天阴,风更大了。相府所在的整条街上白幡乱舞,纸钱飘飞,吊唁之人依然络绎不绝。 秋蘅披了一件素白暗花披风,来到了相府角门处。 因前些日子连续来过,门人一眼认出了秋蘅,比起当时勉强还算客气,此时就是斜眼看人了:“是秋六姑娘啊,现在可没人有空招呼你。” “我找苏嬷嬷。” “苏嬷嬷?”门人摆手赶人,“苏嬷嬷管着一摊子事,还要陪大太太,更没空了,赶紧回吧。” 一个大家贵女,人家治丧的时候跑过来,真是稀奇。 “你对苏嬷嬷说,我带来了贵府大太太最需要的东西,与三公子有关。” 门人立刻变了脸色:“你好大的胆子,为了见苏嬷嬷竟敢拿三公子当由头!走走走,再不走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秋蘅把一个钱袋子塞入门人手中:“劳烦你通传一下,见不见我,苏嬷嬷自会选择。” 入手一沉,门人嘴一撇,心道该不会是一袋子铜钱吧?当着秋蘅的面毫不客气打开,眼睛立刻直了。 竟是一袋银锞子! 门人忙把钱袋子往袖中一塞,终于认真打量秋蘅。 这丫头出手太大方了些,永清伯府竟这般富裕么? 秋蘅福了福:“劳烦了。” “等着。”就算是相府门人,这份礼也不轻了,门人痛快去通传。 “大太太最需要的东西?与三公子有关?”苏嬷嬷听了传话,第一反应就是芳洲做的粉角。 再然后,是腾腾上涌的怒火。 连主子带奴婢一对小贱人,三公子活着想吃那一口的时候拿乔,现在上门了,早干什么去了! “苏嬷嬷,是把她打发走,还是见一见?” 苏嬷嬷冷笑:“见,怎么不见。” 如果只是说见她,她才没这个闲工夫,偏偏提到三公子,不见一见羞辱一番那贱丫头,她这一天都要气不顺。 秋蘅没等多久,见到了苏嬷嬷。 “一些日子不见,苏嬷嬷清减不少。” 苏嬷嬷板着脸,眼神凉凉:“秋六姑娘怎么有空来相府?” “我听说贵府三公子病逝了,担心杨夫人,就来看看。” “担心我们夫人?”苏嬷嬷感到好笑,匪夷所思的好笑,但如今的相府是不能笑的,登时沉了脸,“秋六姑娘,可能是之前请你几次来相府,让你生出了误会。我们夫人是什么身份,你又是什么身份,别说现在我们夫人正难受,就算是平时,是你想见就能见的?” 不知天高地厚的蠢丫头,还当是三公子在世,用得着她的时候呢。现在三公子不在了,永清伯府早晚要被相爷狠狠收拾,总算不用给这丫头脸了。 第160章 你想见三郎吗? 面对苏嬷嬷一通刻薄言语,秋蘅深深叹气。 “秋六姑娘叹什么气?”苏嬷嬷挑眉问。 她不急着赶这丫头走了,送上门的大家贵女由她挤兑,赶走了哪还有这种机会。 想到挨的芳洲那顿揍,苏嬷嬷心中恶意翻腾。 可惜没能让这丫头给三公子冲喜,不然等夫人如同对杨氏女那般发作这丫头时,她还能帮把手。多的不说,在这丫头死前拿簪子划烂这张脸,她被那贱婢抓破脸的恶气才真正出了。 对,就让那贱婢亲眼看着她划花她家姑娘的脸。 苏嬷嬷这般想着,不由勾起嘴角。 秋蘅不知苏嬷嬷想些什么,但能从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里看到满满恶念。 不愧是相府的人,把作威作福刻在骨子里。 “贵府正是忙碌悲伤之时,其实我也不想登门打扰,可是——”秋蘅顿了顿,拉回苏嬷嬷思绪,“不瞒苏嬷嬷,自从听闻贵府三公子病逝,我就连做了几日的梦。” 苏嬷嬷拧眉:“什么梦?” 且让她听听,这丫头会胡扯些什么。 秋蘅缓缓道:“梦到一名自称方三郎的年轻男子,找我要粉角吃——” “胡说!”苏嬷嬷脸色大变,厉声打断秋蘅的话。 秋蘅抿着唇,不吭声了。 苏嬷嬷死死盯着她,眼神似乎能吃人:“秋六姑娘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秋蘅垂下眼帘,声音转轻:“我也觉得离奇,偏偏连做几日这样的梦……许是因为爱吃粉角的是杨夫人,骤然听闻方三公子病逝,在梦中就张冠李戴了……” 苏嬷嬷听着,突然打了个寒颤。 等等,夫人叫这对主仆上门做粉角是为了三公子,可这丫头从头到尾都不知道啊! 那三公子在梦中向这丫头要粉角吃——一股寒气从苏嬷嬷心底升起,令她浑身一僵。 隐隐有丧乐声传来,一呼一吸都是烧纸的味道,这是自方三公子过世停灵后相府上下已习惯的,可在此时就让苏嬷嬷心中发毛了。 难不成真是三公子给这丫头托梦? 若是这样,要是她违了三公子意思,三公子不会找她算账吧? 苏嬷嬷心一紧,忽然觉得有些憋闷。 “你梦中男子长什么样?”苏嬷嬷目光灼灼盯着秋蘅问。 秋蘅迟疑摇头:“醒来就没多少印象了,隐约记得很消瘦,眼睛细长秀气……” 苏嬷嬷不由攥紧手,惊疑不定看着秋蘅。 是三公子没错! 人人皆知永清伯府的六姑娘是才被寻回来的,而三公子近来就没出过门,二人根本没有见过的可能…… 苏嬷嬷的心狂跳起来,手心全是冷汗。 “你梦中男子还说了什么?” “就说临走时想吃粉角没吃着……”秋蘅深知言多必失,并不多说。 那日她带芳洲去相府做粉角,粉角还没做好,方三公子就病情恶化了,这么说不会出差错。 而在苏嬷嬷听来,这何止是不出差错,简直说得太对了。 当时就是三公子想吃粉角,才以姑娘的名义把这对主仆请来的,结果三公子突然昏迷,直到离世再没醒过,可不就是没吃着! “粉角你带来了?” 听苏嬷嬷这么问,秋蘅心知成了一半,另一半就要看杨夫人了。 而对杨夫人,她其实更有把握一些,原因很残忍:她从方三公子入手,对苏嬷嬷来说方三公子是其中一位主人,而对杨夫人来说方三公子是她挚爱的儿子。 “带来了。” “秋六姑娘稍等。” 苏嬷嬷撂下这话,匆忙去见杨夫人。 杨夫人如枯木般坐在床榻上,对苏嬷嬷的到来毫无反应。 苏嬷嬷看着杨夫人的样子一阵心酸。 三公子刚走的那几日,夫人恨不得随之去了,哪怕姑娘跪着哭求都没用。好在三公子头七的时候夫人把那杨氏女发作一通,有杨氏女去陪三公子,夫人这才不寻短见了。 可夫人总是不思饮食也不行,说不定那个秋六能让夫人好受些。 “你们先下去。” 苏嬷嬷支退了屋中伺候的婢女,半蹲在杨夫人身边,轻声道:“夫人,秋六姑娘来了。” 杨夫人木然的神色突然有了变化:“秋六姑娘?” “是,她带了粉角来,说梦到三公子找她要点心……” 杨夫人猛然起身,因为起得太急一阵眩晕,身体晃动。 “夫人小心——”苏嬷嬷忙把杨夫人扶住。 “她人呢,要她来,要她立刻来!”杨夫人死死捏着苏嬷嬷的手腕。 那只手冰凉凉,力气大极了,没了贵妇人养尊处优的光洁细腻,只剩苍白干枯。 苏嬷嬷下意识打了个哆嗦,急忙道:“夫人您别急,奴婢这就叫她过来。” “快去!”杨夫人用力推了苏嬷嬷一把。 苏嬷嬷被推了个趔趄,顺势走出屋,悄悄吐出一口浊气。 夫人这个样子真是令人心惊,可别钻牛角尖癔症了,那他们这些夫人的亲信都要倒霉了。 秋蘅随着苏嬷嬷去见杨夫人,从苏嬷嬷的脚步中看出了她的急切。 看起来,杨夫人听了她那番话反应不小。 而这更让秋蘅多了些信心。 方三公子确实是杨夫人的命根子。 “夫人,秋六姑娘到了。” “杨夫人——” 秋蘅刚刚屈膝,杨夫人就冲了过来,一把抓住她手腕:“你梦到三郎了?” “是。” “不可能!”杨夫人眼神凶狠盯着秋蘅,如同一头失去理智的母兽,透着凶性。 苏嬷嬷移开视线,有些不敢看。 自从那日夫人亲手弄死刘氏女,时而就会目露凶光,吓人得很。 “三郎都没入我的梦,凭什么入你的梦?你以为你是谁?你配吗?你配吗?”杨夫人双手掐住秋蘅脖颈,仿佛看的不是秋蘅,而是另一个人,“贱人,你一进门就克死了三郎,你怎么不去死?” 苏嬷嬷一听不对,忙过去抱住杨夫人:“夫人,您醒醒,这是秋六姑娘啊!” 杨夫人眨了眨眼,那嘴角淌血的恬静少女从眼前消失,变成了秋蘅的模样。 杨夫人抬手扶额,眼神渐渐恢复清明,就听眼前少女问:“杨夫人想见到三郎吗?” 第161章 异香 杨夫人犹如泥塑般一动不动,眼睛直勾勾盯着秋蘅。 眼前少女裹着素白披风,鸦黑的发绾成双髻,只插着一支钗并两朵珠花,耳垂光洁连耳坠都无,是再简单不过的打扮。 那张脸是美丽的,足够美,可京城美人何其多,以杨夫人的身份、阅历见过不少,怎么看,这就是个普通小姑娘。 可是—— 杨夫人张张嘴,喉咙却发紧,一时出不了声。 可是她问她想不想见到三郎! 想啊,她太想了! 她就三郎这么一个儿子,三郎一死,把她的魂儿都带走了,后半辈子都没了盼头。 那是她唯一的儿子啊! 杨夫人终于喊了出来:“你说什么?” 比起杨夫人的疯狂,秋蘅看起来就淡定多了,甚至比单独面对苏嬷嬷时还要从容。 小鬼难缠,通过相府门人见到苏嬷嬷,通过苏嬷嬷见到杨夫人,都比与杨夫人打交道要难。 “我说——”秋蘅一字一顿,务必令杨夫人听清楚,“你想见到三郎吗?” 杨夫人双手捂嘴,扭头去看苏嬷嬷。 她不确定听到的话是真实的,甚至不确定眼前少女是真实的。 三郎死了啊,头七都过了,怎么会有人跑到她面前问她想不想见到三郎? 是她失去儿子太难过,疯癫了吗? 心神巨震的杨夫人需要苏嬷嬷帮她确定。 苏嬷嬷脸上的震惊不比杨夫人少,如同见鬼般盯着秋蘅。 不是说梦到了三公子要粉角吃,怎么突然问夫人想不想见到三公子了? 这,这是想送夫人去死? 苏嬷嬷脸色大变,箭步挡在杨夫人身前,如临大敌看着秋蘅:“秋六姑娘这话是什么意思?” 秋蘅似乎被苏嬷嬷的凶恶吓了一跳,眼神无辜看向杨夫人。 杨夫人一把推开苏嬷嬷,上前一步:“我怎么能见到三郎?” 秋蘅伸手搭在带来的提盒上,扫了一眼门口。 杨夫人立刻道:“苏嬷嬷,你去门口守着,不要让人靠近。” 苏嬷嬷犹豫了一下。 “怎么,我的话不管用了?”杨夫人冷冷问。 见杨夫人露出往日威严,苏嬷嬷反而放心了,快步走到门口处。 “你说,我怎么能见到我的三郎?”问这话时,杨夫人语气出奇平静,与刚才判若两人。 但她自己清楚,不是的。 关乎儿子,她再痛苦也要逼自己冷静。而因为儿子,她也会随时发疯。 杨夫人知道这些日子自己状况不太对,但她没办法调理,白发人送黑发人实在太痛了。 秋蘅打开提盒,端出一盘点心。 杨夫人看一眼,冷却的情绪又有沸腾之势:“粉角能让我见到三郎吗?” 这丫头若敢戏弄她,她定叫她死得比那刘氏女还惨! “粉角不能。但令郎几次入我的梦讨要,我就带来了。”秋蘅面上有了几分异色,声音缓而轻,使得杨夫人不得不仔细听,“我想着,做这样的梦许是有什么缘法,加之与杨夫人道观相识打了几次交道,所以还带了一物来。” “什么?”杨夫人的视线落在那提盒上,脱口问。 “一味异香。” “异香?”杨夫人不由重复,目光重回秋蘅面上。 秋蘅扬唇,眉眼间尽是自傲:“杨夫人可听说我最擅长什么?” “你?”杨夫人定定看着秋蘅,回忆着京中关于秋六姑娘的议论,“制香?” 这位秋六姑娘自入京以来就因种种事件成为人们议论的话题,其擅长制香广为人知,尤其那名为香佩的新玩意,已成了爱香之人的心头好。 “对,我擅长制香。”秋蘅望进杨夫人眼中,似乎也望进她心里,“香有诸多功效,可助眠,可醒脑,可祛病……我带来的这味异香——” 她顿了顿,声音重如锤敲在杨夫人心上,又莫名空灵:“可招魂。” 可招魂! 杨夫人只觉脑袋嗡得一声,热流直冲天灵盖。 咚的一声响,是苏嬷嬷过于震惊胳膊肘撞到了门框上。 可招魂? 苏嬷嬷目瞪口呆望着秋蘅,心中只有一个念头:这丫头竟然是个神棍! 她怎么敢的? 正这么想着,那一脸平静的少女往这边轻轻瞥了一眼。 苏嬷嬷猛地打了一个冷颤,忽然又有些犹豫了。 鬼神她没见过,但也是信的,只不过信的是高僧,是道长,而不是一个小姑娘。 但秋六姑娘能梦到三公子,或许就是因为有灵性呢? 杨夫人就不像苏嬷嬷琢磨这么多了,刚刚的冷静一扫而光,通红的眼瞪着秋蘅:“你说你带来的香能让我见到三郎?” “对,如果杨夫人不害怕,想见令郎的念头十分强烈,那这异香就能助你美梦成真。” “美梦成真……”杨夫人喃喃,两行泪淌下来,“我不怕,我怎么可能会怕呢?这香怎么用?要是你敢骗我——” 她咬牙切齿,泪光也掩不住眼底的疯狂:“我会让你知道什么叫生不如死!” 伯府贵女又如何,对相府来说与那刘氏女没多少区别。 “这香要我来调,焚香时也要我在一旁看顾。杨夫人应该明白,这能招魂之物须慎之又慎,不然容易招惹祸端。” 杨夫人毫不犹豫点头:“好,我这就试一试!” 说再多不如亲自试一试,倘若能见到儿子,那是上天垂怜她这丧子之人,倘若见不到——杨夫人勾了勾唇。 那她也有了新的宣泄之物,三郎多一个美人相陪也好。 “现在不行。” 杨夫人脸色一冷:“又不行?” “这第一次焚香,最好选特别之日,比如头七、二七等日子。” “那就明日!”杨夫人眼中含泪,声音颤抖,“明日就是我儿的二七。” 她的三郎,竟已离开她半月了。 杨夫人眼里的泪落下来。 “好,那我明日过来。” 杨夫人深深看秋蘅一眼:“秋六姑娘就住下吧,省得来回奔波。” 把人放回去,等明日万一借故不来岂不麻烦。关乎三郎,她是一点风险都不想冒了。 “住下?”秋蘅面露难色,“只怕家里觉得太打扰了。” “秋六姑娘不必担心,我让苏嬷嬷去伯府说一声。” “那……好吧。” 第162章 留宿 秋蘅一副勉为其难的样子答应下来。 杨夫人冲苏嬷嬷抬了抬下巴:“苏嬷嬷,你把秋六姑娘安置在我院中,然后去一趟永清伯府,向伯府老夫人说一声。” “是。”苏嬷嬷走到秋蘅身边,神色复杂,语气已没了先前的轻慢,“秋六姑娘,请随我来吧。” 秋蘅没有动,而是看着杨夫人。 杨夫人此时的心态脆弱如纸,唯恐儿子的事又有问题:“怎么,还有事?” “杨夫人相信因果吗?” 杨夫人心一沉,更慌了:“信又如何?” 秋蘅把手搭在提盒上,平静道:“我梦到令郎向我讨粉角吃,所以找上门来,让杨夫人知晓我有异香之事,这是结了我与令郎的因果。但要让杨夫人与令郎隔着阴阳相见,就是另一件事了。” “所以呢?”杨夫人压着紧张,沉声问。 秋蘅正色道:“要给钱。” 她若让人觉得上赶着,说不定就会猜疑她有所图,要钱是最简单令人放下疑心的法子。 杨夫人狠狠松了口气,甚至有点生气。 只是要钱,这般严肃做什么? “需要多少?” “见一次,百两银。” 杨夫人怔住了,过了一会儿颤声问:“见……一次?你的意思是……我能多次见到三郎?” 秋蘅颔首:“自然可以,不过也有不同。七七之内容易一些,等出了七七魂归地府,就要看情况了。” 她选择方三公子离世半月左右才登门,也是经过考虑的。 方三公子刚离世对杨夫人的打击最大,那时候杨夫人浑浑噩噩,不方便她忽悠。过了这段时间,杨夫人悲痛还深,但多少能听进去别人的话了。 离方三公子满七还有月余时间,以杨夫人的霸道和对儿子的感情,十之八九会让她这段时间留在相府,加之治丧期间人多杂乱,是她找到方相通敌证据最好的时机。 “七七——”杨夫人喃喃,深深看秋蘅一眼。 若明日真的能见到三郎,那就要这丫头多留一些时日了。 “苏嬷嬷,给秋六姑娘安排敞亮些的房间,不可怠慢了贵客。” “是。” “还有——”秋蘅看了看苏嬷嬷,再看向杨夫人,“招魂一事,还望保密,免得横生波折,我也不想被人提起时与鬼神放在一起。” “这是自然。” 苏嬷嬷带秋蘅离开不久,回到杨夫人身边。 “把秋六姑娘安顿好了?” “安顿在了西厢。” 杨夫人院中的西厢房原是方蕊幼时住处,等她年龄渐长有了独属于自己的院子,就空了下来。 杨夫人点点头:“去永清伯府吧。” 苏嬷嬷犹豫了一下,本想说秋六姑娘真的能以异香招魂吗,可看着杨夫人有了光亮的眼睛,把这话咽了下去。 若能令夫人振作起来,真的也好,假的也罢,有什么关系呢?总比夫人悲痛太过疯癫了,失了管家权,甚至被关起来强。要是那样,他们也要跟着遭殃。 苏嬷嬷很快去了永清伯府。 听闻相府来人,老夫人如临大敌。 方三公子还没出殡呢,相府就有闲心找上伯府了? 一进花厅,老夫人见来的人是苏嬷嬷,心就一沉。 这老奴是相府大太太身边的,那杨夫人刚失了唯一的儿子,为何会派身边婆子过来?总不会是逼着伯府把芙儿送过去吧? 苏嬷嬷行了一礼:“老夫人。” “不知苏嬷嬷来寒舍何事?” 苏嬷嬷道:“是这样,今日贵府六姑娘登门吊唁,还为我家夫人带了点心。夫人这些日子十分难过,因着六姑娘的暖心之举好受许多……夫人想留六姑娘小住一段时日,命奴婢来和老夫人说一声。” 老夫人听愣了。 六姑娘去相府吊唁? 六姑娘得了相府大太太欢心? 这说的是蘅儿? “你是说,杨夫人喜欢我们阿蘅,要阿蘅住在相府陪她?” “是。” “两家离得这么近,杨夫人若想见阿蘅,打发人来接就是,住在贵府实在太打扰了,尤其贵府正在治丧期间。”老夫人这话说得客气,心中已破口大骂。 无亲无故,还办着丧事,竟留别人家未出阁的女孩儿小住,相府这是把规矩礼仪喂狗了? 还有阿蘅那个死丫头,整日跑出去鬼混就算了,去相府吊的什么唁?就相府那德性,合该放喜鞭庆贺才是。 等等—— 相府讨来冲喜的刘氏女被迫殉情还是六丫头得来的消息,六丫头很清楚相府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为何会去吊唁? 还有杨夫人,明明与六丫头起了冲突找上门来过,现在竟然喜欢得要留在身边了? 该不会是记恨着伯府没把芙儿送去,要折磨六丫头? “不瞒老夫人,我们夫人因三公子过世悲痛过度,不思饮食,今日见了六姑娘才好些。还望伯府卖相府个面子,让六姑娘陪着我们夫人熬过这段日子,相府定会记着这份情。” “没问题。”一道声音从门口处传来,永清伯走过来。 老夫人眼中怒火闪过:“伯爷,蘅儿一个小姑娘不知轻重,在相府惹了乱子怎么办?我看还是接她回来吧。” 人要在相府吃了亏,想讨公道就难了。 “蘅儿哪里不知轻重了,几个丫头里蘅儿最有分寸了。”永清伯暗恼老夫人坏事,冲苏嬷嬷呵呵一笑,“若是蘅儿在贵府有不妥之处,还望包容一二。” 苏嬷嬷笑道:“六姑娘玲珑心肝,处处稳妥,伯爷太过谦了。那奴婢就回去了。” “且慢。”孙女已在相府,永清伯又满口答应了,老夫人心知人是一时接不回来了,却不甘就这样,“蘅儿去贵府恐怕没带贴身用的东西,春草——” “奴婢在。” “你去一趟冷香居,收拾了东西随苏嬷嬷走一趟,给六姑娘送去。六姑娘若还缺什么,也好回来禀报。” “是。” 老夫人看向苏嬷嬷:“劳烦苏嬷嬷等一等。” 六丫头是死是活,总要去看一看。 这个不省心的东西! 苏嬷嬷笑笑:“不急。” 真没想到,永清伯府这位老夫人倒是个疼孙女的。 第163章 薛寒登门 身为老夫人的大丫鬟,春草自是机灵沉稳,明白老夫人担心什么,一到冷香居就问芳洲:“六姑娘今日去了相府,芳洲你知道吗?” 旁边鱼嬷嬷与王妈妈对视一眼,零嘴儿登时吃不下去了。 姑娘不是出门玩了吗,去相府做什么? 四姑娘险些被送去相府做妾,如鱼嬷嬷这些人都是知道的。 芳洲眨眨眼:“不知道啊。” “你是六姑娘最亲近的,六姑娘什么都没说?” 芳洲摇头:“没有,姑娘做什么,我从不问的。” 春草见问不出什么,叹口气:“刚刚相府来人,说六姑娘被相府大太太留下了,还不清楚要住多久。你收拾一下六姑娘惯用的东西,我随相府的人走一趟,给六姑娘送去。” “哦,哦。”芳洲愣了愣才反应过来,忙去收拾东西。 春草暗暗摇头,心道六姑娘带来的这丫鬟委实不大机灵。 等春草拎着芳洲收拾出来的包袱走了,鱼嬷嬷和王妈妈立刻把芳洲围住。 “芳洲,你真不知六姑娘为何去相府?” 芳洲一脸老实样:“真不知。” 鱼嬷嬷往椅子上一坐,眼神发直。 谁家姑娘出门玩,玩到相府不回来的? 千松堂中,老夫人紧紧盯着永清伯:“你早就知道六丫头去相府?” 永清伯断然否认:“我怎么会知道。” “那你就立刻答应六丫头留宿相府?” “不答应又如何?你没听见那嬷嬷说六丫头陪好了相府大太太,相府会记着这份情?”永清伯看着老夫人的眼神满是警告,“我担心相府后续报复夜夜失眠,这好不容易有了转机,你莫要犯糊涂,且想想颜家下场!” 老夫人被这话噎得难受,偏偏无法反驳。 “你也别觉得四丫头的祸事是因为我围着方相转才招来的。那颜郎中可没围着方相转,相府不也想让他女儿冲喜么。”永清伯背着手,长叹一声,“这都是命。谁让咱们伯府和颜家摊上了呢,要是别人家姑娘合适,你当那些人家敢拒绝?” “不是命……”老夫人喃喃,眼神痛恨,“是奸佞一手遮天,祸害人。” “我看你是疯了!”永清伯听得心惊肉跳,甩袖走了。 春草随着苏嬷嬷来到相府,见到了秋蘅。 “六姑娘,这是老夫人命婢子给你送来的。” 收到春草使的眼色,秋蘅对苏嬷嬷道:“祖母担心,我和她的婢女单独说几句。” “秋六姑娘自便。”苏嬷嬷走远了些。 春草暗暗吃惊。 六姑娘竟直接这么说,而这位眼高于顶的苏嬷嬷居然挺给六姑娘面子。 “老夫人很担心六姑娘,怕相府强迫你住下……” 秋蘅低声道:“春草姐姐,你回去对祖母说,我心中有数,不会吃亏的。” 春草点点头,回去后把秋蘅的话转述给老夫人。 老夫人紧锁眉头:“说得轻巧,她一个小姑娘孤身在相府,真遇到什么事还不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婢子瞧着,那位苏嬷嬷对六姑娘还挺客气,您不要太担心了。” 老夫人完全理不出头绪,轻声道:“难道就是为了让相府不报复伯府,孤身登门去讨好相府大太太?胆大包天的丫头……” 老夫人为秋蘅担忧时,胡四把新动静报给薛寒。 “大人,秋六姑娘一早去了相府,再没出来。” 薛寒听了看一眼天色,面色微沉。 阿蘅又去相府了?她究竟在图谋什么? “继续让人盯着相府,阿蘅不出来,夜里也不要撤。” “是。” 牵扯到相府,胡四也没了嬉笑的心思。 前些日子大人还发话说夜里不必盯着永清伯府了,这又开始盯相府了。 看来红豆糕有秘密啊。 还好还好,这说明他家大人不是登徒子,而是职责所在—— 等等!他们皇城司的职责不是抓细作么——正往外走的胡四猛然转头去看薛寒。 大人怀疑红豆糕是细作? 大人有这种怀疑还喜欢红豆糕,而不是把人抓起来? 胡四抬手捂脸,一副天塌了的表情:完了,大人这是中了美人计,色令智昏! “怎么了?”薛寒问。 胡四忙收好表情:“没事,卑职这就去安排。” 不能让大人发现他知道太多了! 走出门,胡四暗暗下了决心:以后再也不吃红豆糕送的点心了,省得吃人嘴软,将来不好动手。 薛寒琢磨片刻,出了皇城司直奔永清伯府。 “皇城使薛寒求见?”听到下人禀报,老夫人吃了一惊,忙去了前边待客厅。 “老夫人。”薛寒起身拱手。 “不知薛大人有何事?”老夫人请薛寒坐了,客气问。 自从向薛寒求助而使秋蘅避开了给方三公子做妾,老夫人看薛寒就处处都好,唯有一个缺点:迟迟不来伯府提亲。 嗯?这孩子今日登门莫非就是为此——老夫人心中一喜,很快恢复理智。 不能,哪有自己跑来提亲的,不合规矩。 薛寒态度客气,话却直接:“晚辈想见一见秋六姑娘。” “见蘅儿?” 薛寒垂眼:“是,先前秋六姑娘拜托晚辈一桩事有些眉目了,许久没与秋六姑娘在外遇见,只好登门叨扰。” “许久?”老夫人表情有些异样。 昨日六丫头怎么说的来着? 薛寒约我。 原来昨日就算许久了? 老夫人一时不知该为混小子太惦记孙女高兴,还是恼火。 薛寒隐隐感到不对:是哪句话说得不妥当么? 好在对老夫人来说,薛寒来得正好:“薛大人今日见不到蘅儿了,她得了相府大太太青眼,被留在相府小住……” 让薛寒知道蘅儿在相府,一旦蘅儿有什么事,远比老东西靠得住。 薛寒面露意外:“有说住多久吗?” 老夫人叹气:“没说。” “多谢老夫人告知,晚辈不打扰了。” 离开伯府,薛寒走到相府所在那条街上,驻足遥望。 昨日在此与阿蘅相遇,阿蘅说她来看看热闹,今日就住进相府去了。 还有之前,阿蘅对永清伯把她许给方三公子为妾并不抗拒…… 有风吹来,卷起纸钱在薛寒脚边飞舞。 他望着相府有了推断:阿蘅从一开始为的,就是住进相府吧。 第164章 逛相府 “姑娘。” “姑娘。” 方蕊往内走,丫鬟婆子纷纷问好。 “母亲怎么样?”方蕊顺口问。 自兄长病逝后,方蕊担心杨夫人想不开,一日会来好几次,而杨夫人的状况令她忧心忡忡。 “夫人还好,午饭多少用了些。” “是么。”方蕊听了有些欢喜,一进屋就看到了陪在杨夫人身边的秋蘅。 到嘴边的“母亲”咽了下去,方蕊把眼睛睁大几分:“秋六?” 她是不是眼花了? 秋蘅颔首回应:“方姑娘。” “你怎么会在这里?” 杨夫人看过来:“蕊儿来了。” 方蕊望着杨夫人呆了呆。 这些日子每次过来,母亲要么在垂泪,要么在出神,对她说什么几乎没有回应。 好久没见过母亲这样说话了,仿佛兄长还在时那样。 “母亲,您好些了吗?”方蕊走过去,依偎在杨夫人身边。 “母亲挺好。” 方蕊眼里有了热意。 母亲终于从失去兄长的悲痛中缓过来了,太好了! 以为杨夫人恢复正常,方蕊注意力回到秋蘅身上:“秋六姑娘怎么会在我母亲这儿?” 秋蘅仿佛没察觉对方的隐隐敌意,淡淡道:“我来吊唁令兄,看看杨夫人。” 方蕊登时沉下脸:“秋六姑娘说笑吧,我们两家无亲无故,来吊唁也是长辈们的事,哪里需要你一个未出阁的女子来。” “这个有律法规定吗?”秋蘅问。 “什么?” “就是未出阁的女子不能去吊唁,或者不能这个,不能那个。” 方蕊一滞,而后恼火:“你这是抬扛。” 秋蘅不再和方蕊多说,冲杨夫人笑笑:“说起来,祖母确实觉得我一个未出阁的女子留宿贵府不妥——” 杨夫人立刻说女儿:“是我让秋六姑娘留下陪我的,蕊儿你莫要怠慢了客人。” “母亲?”方蕊满眼不可思议。 一旁苏嬷嬷小声提醒:“姑娘,夫人才刚刚有精神些。” 方蕊只好压下惊疑与不满:“女儿知道了。” “杨夫人,我先回房准备了。” 杨夫人微微点头:“若是缺什么,就对苏嬷嬷说。” 两人指的是招魂事宜,方蕊听得一肚子火,等从杨夫人屋中出去,拦住秋蘅。 “秋六,你究竟给我母亲灌了什么迷魂汤?” 她都没令母亲情绪好一些,秋六却做到了,这绝对有问题。 “方姑娘为何不去问令慈?” “你就是觉得我不会去打扰母亲,才这般肆无忌惮?” 秋蘅微微偏头,脸上满是不解:“方姑娘为何这般生气?我听苏嬷嬷说,令慈近日来悲痛欲绝,茶饭不思,我来了才有所好转,你不该觉得高兴吗?” “我为母亲高兴,和问你是两码事,我不信你只是好心。秋六,我会盯着你的,你休想在相府搅风搅雨!” “方姑娘随意。”秋蘅进了屋,把门一关。 被关在门外的方蕊气黑了脸,去找苏嬷嬷。 “苏嬷嬷,秋六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苏嬷嬷自然不可能告诉方蕊实话:“秋六姑娘带了夫人爱吃的粉角来,许是触动了夫人的心……” 方蕊咬牙:“果真是不择手段。” “哎呦,姑娘,您别管秋六姑娘怎么想,她能令夫人开心就行了,就当她是给夫人解闷的玩意儿。” “她也配给母亲解闷。”方蕊冷着脸走了。 一夜无话,转日一早苏嬷嬷就过来了。 “夫人等着秋六姑娘一起用早饭。” “杨夫人太客气了。” 苏嬷嬷意味深长看秋蘅一眼,心道夫人哪是客气,是隔了一夜见不到这丫头就心慌。 今日一过,这丫头是夫人的座上宾还是阶下囚,就分明了。 秋蘅与杨夫人一同吃早饭时,方蕊过来了。 “正好女儿也没吃。” 杨夫人眼里有着疲惫:“蕊儿,你请过安就回去吧,母亲现在怕吵。” 方蕊咬了咬唇,垂下眼睛:“好。” “杨夫人,我想四处逛逛。” “这是为何?” 秋蘅理直气壮:“需要。” “苏嬷嬷,陪秋六姑娘走走。” 方蕊错愕看着杨夫人,心中生出一个念头:母亲被秋六下蛊了! 出了门,方蕊便道:“苏嬷嬷,我陪秋六姑娘走走吧。” “不了,我想让苏嬷嬷陪。” 方蕊沉了脸:“秋六姑娘在别人家做客是不是太随意了些?” 苏嬷嬷怕方蕊闹起来,忙道:“还是奴婢陪着吧,夫人特意交代的。” “行,你逛。” 方蕊不再口舌之争,就走在二人旁边。 秋蘅面上不露声色,心中轻叹:母亲好忽悠,女儿反而因为不喜她,歪打正着成了阻碍。 “秋六姑娘,再往前就是我兄长停灵的地方了,那里人来人往,皆是外男。” 秋蘅也不接话,看向苏嬷嬷。 若是去别处,苏嬷嬷还会多想,要去方三公子停灵之处,就觉得太正常了。 “秋六姑娘不怕人多杂乱就好。” “苏嬷嬷——” 苏嬷嬷冲方蕊微微摇头。 方蕊心凉了一截儿:不只母亲,苏嬷嬷也中了秋六的迷魂汤。 去方三公子停灵的院子附近走了一圈,秋蘅穿过月洞门,往一处走。 一直默默陪着的苏嬷嬷忙道:“秋六姑娘,那边不能去!” 秋蘅露出恰到好处的好奇:“为何?” “我们相爷的书斋在那边,没有相爷允许,谁都不许踏入。” “方三公子也没去过么?”以免苏嬷嬷起疑心,秋蘅问。 “当然没有。我们相爷处理的都是国家大事,怎么能去打扰。” “这样啊,那确实不用去了。去那边看看吧。”秋蘅换了个方向。 方蕊听着不对劲:“你对我哥哥为何这么关注?” 兄长年纪轻轻病故还未下葬,就在家人面前提起,苏嬷嬷也不恼,这不是太奇怪了么? “方姑娘真想知道?”秋蘅微笑问。 “对。” 她想知道,秋六究竟搞什么名堂。 “秋六姑娘——”担心秋蘅年轻气盛说出招魂的事,苏嬷嬷提醒一声。 秋蘅抬手理了理碎发:“因为我听说令兄头七时新纳的妾室殉情追随而去,好奇令兄该是如何风采,能令女子痴情至此。” 方蕊陡然变了脸色:“你听谁说的?” 一旁苏嬷嬷脸色也变得阴沉。 秋蘅仿佛没发现二人的变脸,云淡风轻道:“听薛寒说的。” 看方蕊反应,似乎也知内情。 第165章 招魂 方蕊一颗心狂跳,飞快看了苏嬷嬷一眼,那日的情景不受控制在脑海中浮现。 是血,不断蔓延的血。 她从不知一个人能流出那么多的血…… 还有那张脸,那张刚进门时她懒得看而没什么印象的脸,最后的印象就是鲜血满面,双目圆睁。 相府仆从那么多,她也亲眼见过犯错的丫鬟被拖走,后来听说人没了并没多少触动,可亲眼看见到底是不一样的。 比起方蕊一瞬的慌乱,苏嬷嬷就镇定多了,不着痕迹递了个眼神过去。 方蕊定了定心神,看着秋蘅的眼里藏着警惕:“皇城使薛寒?” “嗯。” “他为何会对你说这些?” 秋蘅语气轻描淡写:“见面时总要有个话题,他知道我最近常来相府,就顺口提到了。” “不是,我是说你们为何会打交道?”方蕊这般问着,面上鄙夷带了出来。 秋猎的时候不还当众说喜欢林乘风,这才回京城多久就与薛寒厮混在一起了? 真是水性杨花,不知羞耻。 而与方蕊的轻鄙不同,苏嬷嬷看着秋蘅的眼神凝重起来。 这丫头与皇城使竟走得这么近,若是招魂不成夫人想拿她泄愤,恐怕要慎重了。 秋蘅莞尔一笑,仿佛方蕊问了一个蠢问题:“薛寒喜欢我呀,方姑娘在秋猎时难道没听说?” “你真是——” 秋蘅不想听她说些有的没的,直接打断:“快说说,那妾室真的殉情了吗?” “秋六,你太过分了,拿别人家的伤心事当八卦听!”方蕊指着秋蘅鼻子骂了一句,又气又慌,转身走了。 秋蘅摸了摸鼻子,无辜看着苏嬷嬷。 苏嬷嬷暗暗松了口气。 姑娘年纪小禁不住事,还是走了好,免得说漏了嘴,被这丫头发现刘氏女的死不简单。 本来一个小姑娘怀疑刘氏女死因也不怕,可她能搭上皇城使,就不能大意了。 “秋六姑娘还需要去什么地方吗?” “不用了,我回去准备一下,晚上去杨夫人那里。”秋蘅望着方蕊远去背影,提醒苏嬷嬷,“方姑娘好像对我很有成见,晚上的动静会不会惊动她?” “秋六姑娘放心,到了晚上夫人院门会落锁,旁人进不来。” “那就好。” 白日缓慢难熬,终于夜色降临。 杨夫人的院中,丫鬟婆子无知无觉,只有杨夫人越来越紧张。 “苏嬷嬷,什么时辰了?”杨夫人不知道第几次问。 苏嬷嬷回道:“巳时快过了,奴婢这就去接人。” “快去。” 这个时候相府整个后院都陷入了沉睡,杨夫人院中也不例外。 苏嬷嬷提着灯出去,一阵寒风吹得她一哆嗦,烛火忽明忽暗。 这样静的深夜,寻常花木都能让人联想到鬼影,苏嬷嬷不由加快脚步。 轻轻叩了叩门,门一下就被拉开了,门内少女拎着提盒,素白一张脸眸色黑沉。 苏嬷嬷下意识往后退一步,险些尖叫出声。 “苏嬷嬷?” 苏嬷嬷缓了缓神,心还是怦怦跳。 这丫头怎么鬼里鬼气的! “秋六姑娘准备好了?” 秋蘅点头。 “那快走吧,别让夫人等久了。” 赶紧离开这破地方,回到夫人那里去。 “好。” 秋蘅话音落,脚尖轻点,往前移了近丈远。 她穿着曳地的素色长裙,身姿轻盈好似没有重量,落在苏嬷嬷眼里就是飘了出去。 只听咚的一声,苏嬷嬷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少女落地回眸,声音轻轻:“苏嬷嬷,你动静这么大,要把别人闹醒了。” 苏嬷嬷指着秋蘅,牙关打颤:“你,你——” 谁来救救她,这丫头不是人啊! 她飘了出去,真的飘了出去! “苏嬷嬷,再耽误下去,子时快到了呢。” 子时? 她知道,一到子时如花容颜就会变成青面獠牙! 苏嬷嬷一个鲤鱼打挺,撒腿就跑。 有鬼啊! 秋蘅望着跌跌撞撞跑路的苏嬷嬷,弯了弯唇。 那香能致幻,一个人最强烈的念头是什么,就能在幻觉中见到。 今晚过后,杨夫人会对她深信不疑,没体会过异香的苏嬷嬷可不会。 让苏嬷嬷对她多些信任,总归方便许多。 “苏嬷嬷,你怎么慌里慌张的?”看着冲进屋中的苏嬷嬷,杨夫人疑惑不解。 “夫人——”苏嬷嬷一手扶腰,腿脚发软,“秋,秋六姑娘她——” 身后少女声音幽幽传来:“苏嬷嬷,你跑太快了,我都没跟上。” 苏嬷嬷猛然转身,看着俏生生立在门口的提灯少女,整个人僵住了。 看起来像个人,可她亲眼瞧见了,就那么飘出去了,飘出去老远! 秋蘅走进来,从苏嬷嬷身旁走过,来到杨夫人面前:“杨夫人,可以准备了。” 杨夫人点点头,对苏嬷嬷有些不满:“苏嬷嬷,你怎么回事儿?” 苏嬷嬷醒过神,脸色发白:夫人,秋六姑娘她——” “我怎么了?”少女黑沉沉的眼望过来。 苏嬷嬷深吸一口气,强扯出一丝笑:“秋六姑娘一定能让您见到三公子的!” 杨夫人对苏嬷嬷这话很满意,冲她点点头:“你去门外守着吧。” 苏嬷嬷迫不及待退了出去。 屋中只剩下秋蘅与杨夫人,烛光朦胧静谧。 “杨夫人躺好。” 杨夫人想问这样就能见到三郎吗,可望着少女那张沉静的脸,忽然问不出来了。 秋蘅把高几移到离床榻不远的地方,从提盒中取出香炉、香盒、香匙等物。 净手焚香,袅袅香气徐徐从莲花香炉中吐出。 “杨夫人,闭上眼,在心里默默呼唤三郎……” 杨夫人闭上了眼睛。 异香丝丝缕缕钻入她鼻中,少女缥缈空灵的声音也钻入她耳里。 渐渐异香满室。 杨夫人眼皮越来越重,却丝毫不觉,一遍遍在心中呼唤着三郎。 三郎,三郎你来看看母亲吧。 三郎啊,你在哪儿,可还记得来找母亲的路? 三郎,三郎…… 异香包围中,杨夫人呼唤了不知多少次,忽然有了别的声音。 “娘——” 眼前的黑暗忽如潮水褪去,杨夫人朝思暮想的三郎站在光里。 “娘,我回来了。” 第166章 秋六姑娘到底是不是人 “三郎,三郎你别走!” 杨夫人猛然坐起,慌张四顾。 屋中摆设幔帐,皆是她再熟悉不过之物,却没了熟悉的儿子,只有余香淡淡。 一行泪顺着杨夫人的眼角淌下。 她感到了心慌,巨大的心慌。 如果说儿子病逝是近乎毁灭的打击,这些日子的发疯、绝望就是缓慢接受的过程。 可再见到儿子,体会了再得到,就无法接受又一次失去了。 “杨夫人。” 少女声音很轻,却如惊雷在耳边炸响,把杨夫人从不愿脱离的梦境拉回现实。 杨夫人猛然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只见不远处的高几旁,素衣黑发的少女笑意浅浅,似真似幻。 一瞬的怔愣后,她扑了过去,一把握住秋蘅手腕。 入手温凉,是活生生的人。 “秋六姑娘——”杨夫人抖着唇喊出来。 秋蘅没有挣脱她的手,轻声问:“杨夫人见到三郎了吗?” “见到了,见到了……”大滴的泪滚下来,杨夫人不由加大了手上力气,紧张问,“我以后还能见到三郎吗?” “还能。” 杨夫人眼里骤然有了光彩:“真的?” “至少七七之内可以。至于三郎魂归地府后,杨夫人若想再见就会困难一些。” “七七……”杨夫人盘算着剩下的时间,说不出的痛,“那我什么时候能再见到三郎?” “三七时更容易成功。” “三七……好,三七我就能再见到三郎了。”杨夫人又哭又笑。 “杨夫人,夜深了,我该回去休息了。你也早点休息,莫要熬垮了身体。” “好,好,我休息!”杨夫人松开紧抓着秋蘅的手,“苏嬷嬷——” 守在门外的苏嬷嬷走进来。 “夫人。”她喊着杨夫人,眼神却忍不住往秋蘅那里瞄。 “替我送秋六姑娘回房。” 苏嬷嬷一听,不由打了个哆嗦。 她,她不敢啊! 谁来救救她! 如同天籁的声音响起:“不用了,我自己回去就行。” 苏嬷嬷狠狠松了口气。 “苏嬷嬷,送秋六姑娘出门。” 苏嬷嬷应声是,送秋蘅出了杨夫人的屋子,穿过堂厅到了屋外。 “苏嬷嬷回屋吧,这个时候外面阴气重。”秋蘅立在台阶上,体贴道。 “秋六姑娘好走。” 苏嬷嬷可不敢客气,忙闪身进屋,又压不下好奇心,偷偷向外看。 只见那长裙曳地的少女轻飘飘移出丈远,几息间就不见了踪影。 苏嬷嬷往后退一步,靠着门框呼吸粗重。 怎么办,怎么办,秋六姑娘真的不是人啊! 好一会儿后,苏嬷嬷才拖着沉重的脚步回了杨夫人屋里。 杨夫人双目灼灼,丝毫没有睡意,一见苏嬷嬷就问:“秋六姑娘走了?” 昏暗烛光遮掩了苏嬷嬷苍白如纸的脸色:“是。” “苏嬷嬷。” “奴婢在。” 杨夫人目不转睛盯着空无一物的高几:“我真的见到三郎了。” 苏嬷嬷心一抖,望着烛光映照下那张消瘦憔悴的脸,强扯出笑容:“夫人见到了就好。” “可下次见到三郎,要七日后了。”杨夫人捂脸,簌簌流泪。 苏嬷嬷不知说什么,只觉室中残香令人烦闷。 “苏嬷嬷,明日一早就请秋六姑娘过来用饭,再去一趟永清伯府,就说我要留秋六姑娘小住月余。” “是。” 秋蘅回到屋中,推窗而坐。 寒风涌进来,卷走她衣衫指尖沾染的香气。 窗外夜色如墨,月孤星寒,再过一段时日恐怕就要落雪了。 杨夫人如愿“见到”了儿子,她如愿取得了杨夫人的信任。事情进展到现在还算顺利,之后就是熟悉相府防护布置,争取尽快找到那些证据。 第二日再见杨夫人,杨夫人明确提出了要留秋蘅小住的事。 见她面露难色,杨夫人扫一眼苏嬷嬷。 苏嬷嬷立刻奉上一个匣子并打开,满满的金花生、金豆子、金瓜子闪花人眼。 “我知道秋六姑娘有讲究,一次只收百两银。这与那个无关,是留秋六姑娘在相府小住的补偿,毕竟让你离开熟悉的地方这么久。”杨夫人清醒时说话是很妥帖的。 “那就多谢了。”秋蘅没有推扯,“苏嬷嬷去伯府传话时麻烦把这个带过去,交给芳洲。” 苏嬷嬷下意识点头,抱着匣子到了永清伯府时,心情还怪怪的。 白日里,秋六姑娘看着满匣金子的时候又挺像个人的。 这一次老夫人见到苏嬷嬷,就发现苏嬷嬷言语神态间客气多了。 “交给芳洲?”老夫人心中警惕,“这不像是伯府带过去的。” “是我们夫人给秋六姑娘的,秋六姑娘让奴婢带过来。” 等苏嬷嬷离去,芳洲也到了。 “阿蘅让苏嬷嬷带给你的,打开看看。” 芳洲犹豫了一下。 老夫人脸一沉:“我是阿蘅的祖母,还不能看了?” 相府大太太给阿蘅的东西,不看看怎么放心,能坚持到这婢子过来已经不错了。 芳洲闻言,默默把匣子打开,屋中顿时响起抽气声。 老夫人不由半站起,看直了眼睛。 大丫鬟春草捂着嘴,只有一个念头:六姑娘真有钱啊! 老夫人震惊过后,脸色一变。 这么多金子,相府大太太莫不是想买六丫头的命吧! “赶紧带走。”想想不能做什么,老夫人只觉心堵,冲芳洲摆摆手。 薛寒是在休沐日再次登了相府的门,吊唁方三公子。 家中有丧事,方相没有外出应酬,听闻薛寒来了,亲自去见。 “方相。” 方相看着眉目清俊的少年郎,露出淡淡笑容:“薛公公好福气啊,儿孙越来越出息了。” “方相过奖,薛寒愧不敢当。” “当得起。老夫听今上夸了你好几次,真是年少有为。” “今日晚辈过来,除了吊唁,还想见一见秋六姑娘。” “秋六姑娘?”秋蘅来相府小住这种小事并没传到方相耳中。 “是,晚辈送帖子去永清伯府,听伯府说秋六姑娘来相府了。” 阿蘅已经在相府数日,不管她有什么目的,对他来说,确认她安危才是最重要的。 第167章 书斋中 方相听了薛寒的话,道:“这个老夫还真不晓得,等我打发人去问问。” 很快去问的仆从回话:“秋六姑娘这几日住在大太太院中。” 方相心中疑惑,面上半点不露,对薛寒道:“秋六姑娘确实在相府,这边人多杂乱,你去九回亭等她吧。” “多谢方相。”薛寒拱手,随带路的仆从离开。 方相抬脚去了老妻那里。 “相爷怎么过来了?”老夫人对方相的到来有些意外。 丈夫事务繁忙,不管是休沐还是平时,要么在前院会客,要么在书斋见人,鲜少往她这里来。 “杨氏那边是什么情况,为何永清伯府的六姑娘住进了她院子里?” “这个啊,我倒是听说了。”老夫人一听是这种小事,就放心了,“自从三郎走了,杨氏悲伤过度一直缓不过来,直到秋六姑娘登门,哄得她竟有些精神了……” 相府日常事务由杨夫人打理,杨夫人要留一个小姑娘小住完全不必向老夫人禀报,老夫人也是担心杨夫人承受不住丧子之痛,才多了一些关注。 “秋六姑娘登门做什么?” 老夫人笑笑:“先前永清伯府拒绝了冲喜的事,还不是怕咱们相府报复。永清伯自己没什么本事,倒是另辟蹊径,送孙女来讨杨氏欢心。” “原来是这么回事。”方相这才弄清楚了,“杨氏真因为秋六姑娘好些了?” 老夫人点头。 “永清伯还真是个人才。”方相嗤笑,叮嘱一声,“回头让人去和杨氏说一声,之后要是不合心意了,也莫要怠慢了那丫头,把人好好送走就是。” 老夫人目露疑惑。 方相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薛全的养子薛寒对那丫头一片痴心,去永清伯府见不到人,巴巴寻到相府来了。” 也不知道薛全那么个人精,怎么养出了个痴情种。 不过这样也好,那小子得了今上青眼,又对太子有救命之恩,将来前途不可限量。要是于女色上再理智冷淡,就让人不得不忌惮了。 他现在与薛全交好,可不代表一直会交好。 老夫人撇了一下嘴:“现在的年轻人啊,真不像样子。” 杨夫人院中,秋蘅听闻薛寒在前边亭中等她,深吸一口气。 薛寒又来了! 薛寒,绊脚石,薛寒,绊脚石…… 一直走到九回亭外,亭中“绊脚石”转过身来。 领秋蘅前来的仆从识趣没有再跟着。 秋蘅走进亭中,扬起唇角:“薛寒,你怎么来了?” 谁让他说会娶她时,她没有明确反对呢。一时贪心,多出麻烦是她活该。 薛寒凝视着走到近前的素衣少女,见她气色精神不错,才放了心。 “听伯府那边说你来相府好几日未归,我不放心,来看看。” “哦,你去伯府找我了。”秋蘅笑笑,心道某人还挺会找理由,恐怕是盯梢的人禀报了她来相府的消息,他特意去一趟伯府过了明路。 “阿蘅,你什么时候回伯府?” “我答应杨夫人,陪她到方三公子出了七七。” “要住那么久?”薛寒拧眉,“为什么?” 秋蘅叹口气:“先前相府要我给方三公子做妾,没成,又想纳我四姐,也没成。这不就把相府狠狠得罪了,祖父为此夜不能寐。我就试着讨好一下杨夫人,好为伯府解忧。” 薛寒默默看着秋蘅,一个字也不信。 不得不承认,阿衡每次找的理由都很恰当。如果不是他发现阿蘅就是那身手高强的小贼,恐怕很难生出疑心。 “怎么了?”见薛寒不语,秋蘅问。 她知道,薛寒不会信。 薛寒已经窥见了她一部分秘密,既然没有挑明,她乐得装糊涂。 他一点点发现她所图谋的事,也是一点点接受的过程,比立刻让他选择立场要稳妥许多。 “不管怎样,要保障自己的安全。”薛寒亦在心中叹气。 就让他看一看,阿蘅到底要做些什么。 “你放心。” “那我走了。” “嗯。”秋蘅轻轻点头,“等我回了伯府,你再找我吧。” “好。”薛寒一口答应,先走出凉亭。 秋蘅目送他远去,走向带她来的仆从:“劳烦带我回杨夫人院子吧。” 这九回亭,离奸相书斋所在院子倒是不远。 秋蘅余光轻瞥书斋方向,随仆从往后院走去。 夜深人静,只有若有若无的诵经声从方三公子停灵的院落传来。一队护卫与另一队交接,按部就班做着巡视的差事。 而在他们交接时,一道身影悄然而过,进了书斋所在院落。 相府外,盯梢的察子揉揉眼,轻拍一下同伴:“有情况。” 同伴精神一振。 二人眼瞧着相府角门打开,几人推着小车进去了。 “你去禀报胡指挥,我盯着。” 胡四接到消息,立刻去见薛寒。 “三个人,推着小车进去的,肯定是给方相送礼的。” 趁着夜里登门送礼并不稀奇,但大人说了,有任何动静都及时来报,这才是胡四当回事的原因。 “盯一盯送礼的人,看是什么人。”薛寒随口吩咐道。 以方相的权势,给他送礼的多如牛毛,皇城司可管不过来,但既然撞见了,弄清送礼之人的身份就是顺手为之。至于弄清后如何,就要看情况了,总归不亏。 三人进了相府,一路被领进书斋。 秋蘅躲在屏风后,屏息听着。 “方相许久不见。” “你们来有什么事?” “方相先看一看给您带来的特产。这雪芝长在千丈雪山之上,延年益寿,可谓仙草……还有这株参王……” 秋蘅听着那人以自得的语气说出一样样礼物,微微扬眉。 运气不错,竟撞上了奸相与齐人密谈。 “小人奉命前来,是请方相帮忙,把贵国黄将军调离边境……” 方相笑声响起:“看来你们在黄林手上吃了不小的亏啊。” “呵呵,是败在了黄林手上。黄林还想乘胜进攻,令主上很是头疼,所以才冒险进京求方相帮忙……” 方相沉吟不语。 “夏、齐两国打打和和上百年,一时你站上风,一时我站上风,也就那么回事,这些稀世之珍才是实实在在的。方相觉得呢?” 片刻后,响起方相的声音:“那老夫就收下了。” 第168章 到手 方相收下齐人送来的礼物,吩咐心腹把人送走。 一样样稀世珍宝摆在面前,方相看了看,对仆从道:“退下吧。” 门开了又关,除了躲在屏风后的秋蘅,室中就只剩了方相一人。 秋蘅收敛气息,眼睛不眨盯着立在书桌旁的老者。 身形偏瘦,发已花白,胡须打理得很漂亮,不知情的会以为是位学富五车、淡泊名利的文人雅士。 哦,方相确实称得上学富五车。 秋蘅看到方相走到一副挂画前。 那是一副梅石图,梅花奇石,相得益彰。 方相在梅石图前站了片刻,似在欣赏,忽然抬手把画往旁边一推,露出的竟是一模一样的画,只不过这幅梅石图是直接画在墙壁上的。 秋蘅看着方相把手按在一朵梅花上,之后是一块奇石,如此在不同处按过,忽听轻微一声响,墙壁开了。 方相走进了密室,没过多久回返,手中多了一册书。 他来到书桌旁坐下,翻开书册,提笔一边写一边看向齐人带来的那些奇珍。 秋蘅恍然,方相从密室拿出来的是一本账册。 或许,是专门记录收受北齐贿赂的账册。 秋蘅攥了攥手,竭力平复心绪。 方相放下笔,似乎是等墨迹干了,拿起账册走向密室。 从秋蘅的角度,能看到通往密室的入口仅容一人出入,内里有多大就看不出了。 不多时方相走出来,按动机关,墙壁恢复原样,再把推至一旁的梅石图拉过来,任谁都看不出这布置清雅的书房中另有乾坤。 直到这时,方相才开口唤人进来。 “把这些归纳入库吧。” “是。” 那些奇珍被小心翼翼搬出书房,方相坐在书桌前,随意翻阅起书卷。 秋蘅从荷包中摸出一个细管,轻轻一吹。 极淡的香烟与书屋角落放置的香炉袅袅吐出的香气混在一起,飘向方相。 方相头一晃,伏案睡去。 秋蘅缓缓起身,脚步比那烟雾还轻,掠至梅石图前。 她观察了几日,没有方相开口,外面的人是绝不敢进来的。 推开梅石图,露出复刻在墙壁上的画,按顺序一一按下,墙壁打开,出现通往密室的入口。 秋蘅回头看方相一眼,轻吸一口气,抬脚迈入。 密室中没有灯,却并不昏暗,墙壁上嵌着的夜明珠皎皎生辉,令室中一眼分明。 秋蘅看到了多本账册,还有书信。 快速翻过,秋蘅找到专门记载北齐礼单的账册收入怀中,又从数封书信中抽出一封收好,退出密室恢复原状。 方相还枕着胳膊昏睡。 秋蘅走到他身边盯了一瞬,眼神晦涩不明,最终拿出一个小瓷瓶往方相鼻端凑了凑,接着推落他手边砚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来到门口,贴墙而立。 门外仆从听到动静,试探喊了一声:“相爷?” 一时没有回应,可那动静确实大了些,想想方相年事已高,仆从到底不放心,推门走了进去。 “相爷——” 秋蘅借着这时机闪身而出,融入浓浓夜色中。 方相这时醒来,看一眼地上狼藉。 仆从忙解释:“砚台掉在地上了……” 方相点点头,扫一眼刚柔并济的梅石图,起身道:“收拾干净。” 朝中多事,家里治丧,这些日子确实精力跟不上了。 老了啊。 走出书斋时方相在心中感慨一句,想想齐人送来的那些珍宝又笑了。 有那些延年益寿的奇珍,老了又如何,总比那些蠢材活得长久。 秋蘅回到住处,没有掌灯,按着藏有账册的胸口坐到床榻上,才感到了紧张。 那是她在方相书屋中不敢有,也不能有的情绪。 她以为方三公子七七之内能找到就是幸运,说不得会拖到出了七七,到明年去了。而随着杨夫人思子情绪缓解,以异香“招魂”的间隔就不得不拉长,变数就难说了。 没想到明日才是三七,就把部分证据拿到了手里! 这样的运气——不,不单单是运气。 秋蘅想到了书上所载这个时间发生的事。 方相向靖平帝进言镇守边境的黄林黄将军存有异心,撺掇靖平帝急召黄将军进京。 这引起一些大臣反对,但僵持没两日,靖平帝还是听信了奸相谗言,把黄将军调回京城。 再然后就是被问罪,处死…… 原来是奸相在此时收到了齐人贿赂。 史书与现实对照,秋蘅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愤怒,痛恨,失望……种种情绪交织拉扯,最终化为兴奋。 这是她自从背负起这个重担从未有过的感觉。 怎么会兴奋呢,如山重任,昏君奸臣,蝼蚁百姓,酒肉高门。 痛恨和无力才是正常的。 但此时独坐于黑暗中的秋蘅,想想书上方相要做的事,感受着怀中所藏之物,却有烈火烧尽心中颓丧,生出豪情来。 怕什么呢,她见过将来,活在现在。有机会凭一双素手,一腔勇气,去杀遗臭万年的奸佞,去救无数后人惋惜的英雄。 无论成败,尽力而为,她秋蘅都没有白活。 天亮了。 急促的脚步声响起,薛寒接到了胡四的急报。 “大人,夜里进了方相府的三人,其中一人城门一开就出城一路向北……留在城中的二人暂时在客栈落脚,其中一人说了句齐语……” “齐人?”薛寒挑眉,很快安排下去,“城中二人悄悄盯着,不要惊动他们。出城的那人直接拿下,带回皇城司……” “是。” 胡四领命而去,薛寒走到院中,望着相府所在方向陷入沉思。 阿蘅住进了相府,北齐人也进了相府。 阿蘅,齐人,方相—— 薛寒在院中石桌旁坐下,吩咐手下取来棋罐,拈起棋子,闭目回想。 街上偶遇,阿蘅拜托他调查撞死养父的纨绔子,后来查出那人是韩悟之子韩子恒。 韩悟——薛寒捏着棋子的手顿了顿。 韩悟与阿蘅的联系是韩子恒——不,不仅如此。 电光石火间,薛寒脑海中闪过一幕。 韩悟被人射杀于城外,满城戒严,回城马车中的少女被城门吏逼出来,接受盘查。 他问:秋六姑娘今日出城了? 她答:去大福寺上香。 他走在她身边,嗅到了淡淡血腥味。 黑子晶莹,轻轻落下。 (本章完) 第169章 拷问 黑子落在棋盘上,薛寒在心中默念:韩悟。 他又拈起一枚棋子。 这之后,阿蘅与袁成海的妾室有了来往,为三名妾室调制香粉。不久后,袁成海与人在丰味楼饮酒时暴毙身亡。 棋子落下,薛寒喃喃:袁成海。 第三枚棋子被拾起,久久停留在少年指尖。 黑与白,格外分明。 有了前面两枚棋子,几乎不用思索,一个人就自然浮现于薛寒脑海:方相。 阿蘅进相府是为了杀方相? 那齐人夜入相府,与阿蘅可有关系? 韩悟,袁成海,方相—— 薛寒想着三人所为,有了判断:阿蘅定然不是北齐细作。有这三人在,受难的是大夏子民,除掉他们对北齐来说反而是损失。 那阿蘅背后又是何方势力? 指尖棋子落下,薛寒生出一个念头:或许该与阿衡开诚布公聊一聊了。 临近傍晚时,出了城的齐人被皇城司的人追回,押送到薛寒面前。 薛寒坐在椅子上,看着被推到地上的男子。 男子看起来三十岁左右,平平无奇一张脸,丢到人群中就分不出来了。 “齐人。”薛寒冷淡吐出两个字。 那人猛地抬头,哭喊否认:“冤枉啊,小人就是个行商……” 薛寒懒得听他说下去,面无表情道:“先打一顿。” 立刻有两名皇城卒上前把男子拖过去绑好,带着倒刺的鞭子狠狠抽下。 惨叫声响起,一声比一声高。 十多下鞭子抽完,男子疼得表情扭曲,冷汗淋漓。 薛寒看着他,语气波澜不惊:“齐人。” “不——” 那人张口,薛寒微抬下巴:“换烙刑。” 烧红的烙铁在那人还没反应过来时就落到了他身上,滋滋冒着白烟。 “啊——”叫声凄厉,那人体会到了直击灵魂的剧痛。 太痛了,痛到他恨不得立时死去。 薛寒一抬手,举着烙铁的皇城卒停下。 他走到那人面前,语气依然平静:“齐人。” 那人张张嘴,瞥见烧得通红沾着焦皮血肉的烙铁,心态彻底崩了:“对对对,我是齐人,我是齐人,别用刑了!” “是齐人就好。你早些承认,不就免了这番苦头。”薛寒不耐道。 那人欲哭无泪,心道正常抓到嫌疑人,不是该好好问一问吗,哪有只问两个字,一否认就立刻用刑的! “说说吧,你昨夜去方相府上干什么?” “送,送些礼物给方相……” “送礼?”薛寒以为听错了。 齐人给大夏的丞相送礼? “目的。”他言简意赅。 可正因为问得简略,男子感到了熟悉的恐惧,赶紧道:“求方相帮忙,说服贵国天子把黄林调离边境。” 薛寒眼神沉了沉。 白日方相确实向今上进言,说北地百姓只知黄将军,不知今上。 这就与此人的话对上了。 “方相是北齐的人?” 敌对两国早早布局,使自己人拥有敌国身份,不算稀奇。 “不是。” “不是?” 发现薛寒扫向一旁皇城卒,男子脸色发白:“真不是!早年白河之战,方相以使者身份前去与我方议和,与我们主上打过交道,后来就保持着联系……” 薛寒越听越觉荒唐:“所以,方相不是北齐人,是收了你们贿赂办事?” 男子怕薛寒不信,忍痛扯了扯嘴角:“贵国不是有句话,有钱能使鬼推磨……” “除了方相,你们还见到什么人?”问出这话时,薛寒的心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 “没有。” “当真没有?” “方相的仆从算吗?” 按在心上的手移开,薛寒一下子觉得呼吸轻松起来,再问了一些情况,抬脚走了出去。 天色已暗,寒风凛冽,更寒的是薛寒的心。 贪官他见多了,百官之首收贿赂收到齐人头上,匪夷所思,亡国之兆。 薛寒想到了那句话:国之将亡,必有妖孽。 看来要尽快与阿蘅见一面,挑明了谈一谈,听听她的打算再做安排。 “抓到北齐细作的事暂时不许对任何人提。”薛寒交代手下。 事关方相,由不得他不小心,甚至养父那边也要警惕。 薛全与方相利益往来,薛寒是知道的。倘若养父得知了插手,就难办了。 这一晚,薛寒久久未眠。而秋蘅等到子时,再一次为杨夫人点燃异香。 杨夫人如愿以偿在梦中见到了儿子。 “苏嬷嬷留步。” 秋蘅没让苏嬷嬷继续送,独自回了客房。 衣衫发梢还沾染着室外的寒意,秋蘅摸了摸贴身放着的账册。 明日她必须离开相府,见一见薛寒。 计划不如变化,既然这么快拿到了方相通敌证据,事有轻重,薛寒那里就没时间慢慢来了。 薛寒既派人暗暗盯着她,想必会留意到夜入相府的齐人,若是行动足够果断,说不定此时已知道了方相与齐人勾结的事。 她要探一探薛寒的心思,来决定之后是独自揭发方相,还是携手合作。 一夜睡得不算安稳,洗漱过后苏嬷嬷就过来了,请秋蘅去杨夫人屋里用早饭。 温暖的室中,桌上摆着热气腾腾的早点,精致多样。 杨夫人脸色苍白,眼神却亮,一见秋蘅就不觉露出笑意:“秋六姑娘来坐。” 数日的渴盼在昨夜见到儿子后化为短暂的满足,使得杨夫人心情平和许多。 秋蘅不是第一次陪杨夫人用饭了,默默吃完,净手漱口,提出离府。 “那香用完了,需要回家一趟……” 尽管不愿放秋蘅走,听她这么说,杨夫人不得不点头:“秋六姑娘早些回来。苏嬷嬷,把那套红宝头面拿来。” 很快一套镶红宝石的金头面摆到了秋蘅面前。 “不是什么稀罕东西,秋六姑娘收着玩吧。” 方蕊一脚踏进来,听了杨夫人的话视线落在红宝头面上,变了脸色。 “母亲,这不是您今夏才打的那套头面吗,您要给秋六?” “嗯,放着也是放着。” 因方蕊疑心秋蘅有所图谋,这些日子总往杨夫人这里跑,在杨夫人看来就是添乱了,语气难免冷淡。 “母亲,秋六是不是给您下蛊了?”方蕊忍无可忍问出来。 母亲当时还说,这套红宝头面留着给她添妆。一套首饰不算什么,可母亲把秋六看得比她还重,不是太奇怪了吗? (本章完) 第170章 散财 杨夫人脸色一沉:“莫要胡言乱语!” “母亲,这套头面您先前还说给女儿当嫁妆,如今却送给秋六,难道对您来说她比女儿还重要?” 杨夫人看着方蕊的眼神满是失望:“蕊儿,你自幼长在锦绣堆中,吃穿用度无不是上等,什么时候眼皮子这么浅了?” “女儿不是在意一套头面,是不解——” “够了。”杨夫人打断方蕊的解释,神色疲惫,“秋六姑娘能让我开心,这个理由还不够吗?还是说,母亲的心情对你来说根本不重要,你在意的只有自己?” “我没有——”当着秋蘅的面被杨夫人这么说,方蕊委屈又难堪,当即红了眼圈。 “杨夫人。”秋蘅开口,“首饰头面就不必了,我先回去了。” 杨夫人冲秋蘅笑笑,语气温和:“蕊儿被我宠坏了,秋六姑娘莫要和她计较。这套头面你务必收下,是我一点小心意。” 秋蘅摇头:“真的不必,我戴这么贵重的首饰也不合适。杨夫人若一定要送,不如还像上次那样吧。” 方蕊怔住。 还有上次? “好吧。苏嬷嬷——” 苏嬷嬷会意,很快把东西准备好,安排马车送秋蘅回永清伯府。 方蕊站在垂花门旁,盯着缓缓驶动的马车,用力攥了攥拳。 苏嬷嬷回返,见状柔声劝:“姑娘,咱们府上也不缺这些,你就当夫人花钱买开心。” “我在意的是钱吗?”方蕊哽咽,憋了一肚子的委屈无处发泄,“是母亲对秋六反常的态度!” “姑娘哟。”苏嬷嬷叹气,“你想想三公子刚去那些时日夫人是什么样,现在是什么样。夫人能振作起来,比什么都重要啊。” 她也想赶紧把那鬼里鬼气的丫头送走,这不是不能嘛。 “知道了。” 方蕊心道苏嬷嬷也喝了秋蘅灌的迷魂汤,自是说不通,回头就吩咐近身婢女:“叫你哥哥去盯着永清伯府,看秋六有什么动静。” 千松堂中,婢女快步进去禀报:“老夫人,六姑娘回来了!” 老夫人下意识起身,又坐下,板着脸道:“让她进来。” 很快厚厚的帘子挑起,秋蘅捧着匣子走进来。 “祖母。” 老夫人夹秋蘅一眼,见人好好的,开骂:“你个死丫头还知道回来!” 这些日子她提心吊胆,唯恐哪日突然接到相府的消息,给六丫头收尸去。 “孙女知道祖母惦记着,特意和杨夫人说了,回家看看。” 老夫人听着不对:“什么意思,你还要去相府?” 秋蘅点头。 “既然回来了,就不要去了,一个未出阁的姑娘一直住在别人家像什么样子,相府那边等下让管事去说一声。” “我答应杨夫人陪她到出了方三公子七七。祖母有所不知,杨夫人很是喜欢我,她院子里的人都把我当贵客敬着。我多留些日子,令相府消了对咱们伯府的怨气,也省得大家整日为此提心吊胆。” “讨好人不是那么容易的,今日喜欢你,明日就可能厌恶了,到时候你一个人在相府能得了好?” “祖母放心,即便杨夫人厌了我,相府也不会为难我的。” 老夫人没好气问:“你哪来的自信?” “薛寒去相府找我了。” “咳咳咳。”老夫人被口水呛得直咳,见秋蘅毫无害羞之意,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说起来多亏薛寒护着我。”秋蘅完全不在意屋中婢女惊呆的表情,“孙女想趁着回来的机会向他当面道谢,祖母能不能打发人去送个信?” 老夫人深吸一口气,再吸一口,指着秋蘅捧着的匣子问:“这是什么?” 这匣子令人心慌的眼熟。 秋蘅直接打开:“杨夫人给的。” 满当当的金子再次晃花了人眼。 老夫人闭闭眼。 相府大太太到底在图谋什么? “春草,安排人去给薛大人送信。”老夫人无力摆手。 年轻人约会算什么,总比被人算计走性命强。 “多谢祖母。” “赶紧把匣子盖好拿走。” “那孙女先回冷香居了。”秋蘅从匣子中抓了一把金豆子散给屋中丫鬟婆子,施施然离开。 被塞了金豆子的丫鬟婆子瞠目结舌,齐齐看向老夫人。 老夫人很想把孙女揪回来骂个狗血淋头,黑着脸警告:“六姑娘赏你们,你们就拿着,记得管好嘴巴,不许到处议论六姑娘的事。” “是。” 一屋子丫鬟婆子心花怒放,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六姑娘天仙般的人儿,谁敢议论六姑娘就撕烂他的嘴! 秋蘅进了冷香居,芳洲冲出来把她抱住:“姑娘,你可回来了!” “明日还要去相府。叫鱼嬷嬷她们来我屋里。” 不多时屋中挤满了冷香居的人。 秋蘅一人给抓了把金豆子,鱼嬷嬷和王妈妈的尤其多。 鱼嬷嬷捧着金豆子心都是抖的:六姑娘莫不是在相府惹了天大的祸,回来给她们这些一条绳上的蚂蚱预发抚恤银? “我不在家这么久,你们都辛苦了。芳洲,你去做些红豆糕吧。” 秋蘅当一回散财童子,倒没什么目的,就是想想这些人跟着她这样不按常理出牌的怪不容易。尤其是鱼嬷嬷,眼瞧着都瘦了。 “姑娘,还有别的事吗?”鱼嬷嬷提心吊胆问。 “没有了,记得把家看好,莫遭了贼。”秋蘅随口道。 “姑娘放心,我们绝对把冷香居守好。”鱼嬷嬷一听就这样,立刻精神了。 一旁王妈妈斜睨着她,心道这个鱼嬷嬷,莫不是忘了自己是外来的。 秋蘅让人都散了,歇息一阵,提着几包红豆糕去了与薛寒约好的茶楼。 薛寒接到信就来了,比秋蘅还早到一步。 胡四等在门外,见到秋蘅下意识扬起嘴角,又赶紧压下。 红豆糕还没洗脱细作的嫌疑,不能给她好脸色! “胡指挥,好久不见。”秋蘅笑着打招呼。 “嗯。”胡四严肃点头,不由往秋蘅手上瞄了一眼。 秋蘅递过去一包点心:“胡指挥尝尝,芳洲新做的红豆糕。” 胡四心中挣扎,忍不住要去接时艰难移开视线,声音不觉拔高:“不用了,我不喜欢吃红豆糕!” 他就是饿死,馋死,也不吃! 第171章 挑明 门被拉开,薛寒站在门内:“阿蘅带了红豆糕?” “嗯。” “多谢,我很喜欢吃。”薛寒接过秋蘅提着的点心,请她入内。 胡四看着重新关上的房门,嘴都气歪了。 大人还有没有一点自制力了! 想想气不过,胡四轻轻打了一下自己嘴巴:都怪他太有自制力,可怜到嘴边的红豆糕啊! 室内,秋蘅与薛寒相对而坐。 薛寒倒了一杯茶给她:“外头冷,喝口热茶暖暖。” 秋蘅捧着茶杯啜了一口,嗅着茶香看着对面少年,一时不知从何说起,于是指了指油纸包:“刚做好的。” 薛寒也有许多话要问,此时面对面坐了,同样不知怎么开口,一听秋蘅这么说有种暂时逃避的轻松,伸手把其中一个油纸包拆开。 整齐码放的红豆糕是薛寒熟悉的样式,拿起一块吃下,香软甜蜜,亦是熟悉的味道。 今日挑明后,他与阿蘅之间定会不同了。 “好吃吗?”看他神情严肃,秋蘅问。 薛寒回神:“好吃。” 秋蘅一笑:“胡指挥好像吃腻了。等下问问他喜欢吃什么,下次带些他喜欢吃的来。” “他不是吃腻了。”薛寒当然不可能真的逃避,先开了口,“他疑心你并非寻常闺秀,职责所在,就不敢接受你的好意了。” 阿蘅在这种时候约他见面,显然与方相有关。 她或许与他一样的心情,不知如何迈出第一步。那这第一步,就由他来走吧。 “胡指挥……怀疑我是细作?”秋蘅对此并不意外。 作为薛寒的心腹,胡四自然知道薛寒让人盯梢她的事。 “那你呢?”秋蘅问。 “我?”薛寒与之对视,目光坦然,“我也怀疑过。” 秋蘅怔了怔。 她以为,这次见面要从一点点言语试探开始,顺利的话最后各自亮明态度。 薛寒远比她想象中要坦率。 既如此,她也该表示些诚意。 “所以你就派了人盯着我啊?”少女笑盈盈问。 薛寒一瞬沉默。 原来阿蘅早就发现了。 不过她会这么问,表明也想好好谈一谈。 “职责所在。”薛寒顿了顿,说起前夜,“盯梢的手下发现有人夜入相府,就跟上了他们。昨日一早发现其中一人出城,把他抓回皇城司,经审问,他们是北齐人。夜入相府是为了——” 秋蘅接话:“贿赂方相,使黄将军调离边境。” “你也知道?”薛寒有些意外。 他推测阿蘅见他与方相有关,可这种密谈阿蘅如何得知? 薛寒的坦白让秋蘅没再隐瞒:“我悄悄潜入了方相书斋,他们密谋时我在场。” 薛寒不由惊讶。 他知道与他交手不落下风的阿蘅有本事,可没想到她这么有本事。 “那方相可有行动?”秋蘅问。 无论在相府还是回到永清伯府,秋蘅都没机会了解方相书斋密谋后的动作。 “有。昨日方相就已向今上进言,召黄将军回京,几位大人站出来反对,今上还在犹豫。” “薛寒,你怎么打算?” 薛寒并未迟疑:“方相勾结齐人,自是要令其受到应有的惩罚。” “可我听说——”对上少年黑沉的眼眸,秋蘅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 问他薛全与方相交好,他要与养父对抗吗? 这没必要。 他若只是哄她坦白,实际与薛全一条心,她问了得到的也是谎话。 他若把国民放在私心前,一心要令奸相伏诛,她问了不过给他添堵。 “听说什么?”薛寒问。 “听说今上对方相十分倚重。” 薛寒笑笑:“今上对韩悟和袁成海也十分倚重,但找到他们的罪证后并未留情。方相与这二人还不同,他涉嫌与北齐勾结,有被抓捕的齐人为人证,只要在相府找到所受贿赂,今上就不会放过他。” 若能找出暗账,那就更有把握了。 薛寒当了皇城使后也算有了经验,但凡长期贪污受贿者,必有暗账。既是为了瓜分好处时不因遗漏而生嫌隙,维系好平衡,再就是作为把柄,让同一条船上的人管好嘴巴。 更别说方相这样,暗中财富恐怕富可敌国,只有明账而无暗账的话,长期混乱会滋生诸多人祸。 薛寒正这么想,就听秋蘅道:“我知道记录北齐所送之物的账册在哪里。” 薛寒:? “方相收下贿赂,命人退下后,打开了书房中的密室,拿出账册做了记录。” 薛寒眼神一亮:“暗账就在书房密室?” “对,有开关,我看到了方相如何开启。” 薛寒:! 平复了一下心绪,薛寒有了决定:“若是这样,那便可以先斩后奏。” “先斩后奏?” “方相不是寻常官吏,我本打算先用人证请今上答应搜查相府,但这有不小风险……” 秋蘅点头。 方相本身的权力,同党的支持,销毁账册的风险,乃至没有搜到账册的后果。 “真要这么做,你就不怕最终没搜到账册?” “怕。”薛寒并未逞强,微微勾起的浅笑甚至显出几分脆弱,“可有些事怕也要试一试。” 与权贵交锋,大部分时候需要小心谨慎,可总有一些时候,只谨慎是无用的。 需要豁出去赌一把。 而他很幸运,阿蘅把底牌送到了他手中,让他与方相对上时有足够底气。 “既然知道账册在何处,事不宜迟,明日等方相上朝我就带人入相府,先拿到账册再禀报今上。” “明日我也会回相府。” “阿衡,一些细节我们商议一下,省得将来说辞矛盾。” “好。” 二人低声商量许久,等到分别时,茶水早已凉透。 回永清伯府的路上,秋蘅摸了摸贴身藏的账册。 她要亲眼瞧着薛寒去相府,才能真正放心把账册交给他。 薛寒,请你不要让我失望。 翌日天阴。 秋蘅才用过早饭,苏嬷嬷就亲自登门,接她回相府。 “苏嬷嬷昨晚应该睡得不错,气色瞧着比前几日好。” 苏嬷嬷艰难笑笑。 自从这丫头给三公子招魂,晚上一闭眼就觉得这丫头会从门缝飘进来,能睡好才怪。 就昨夜睡了个安稳觉啊! 马车停下了。 “到了啊。”掀起车窗帘的少女往外看了看,笑容明媚。 第172章 闯相府 苏嬷嬷知道杨夫人惦记,第一时间把秋蘅带过去。 杨夫人一见秋蘅,不踏实了一整夜的心这才放松了:“秋六姑娘用过早饭了吗?” “劳杨夫人惦记,用过了。” “那就去歇歇吧。” 秋蘅屈了屈膝,走出去。 天上云层重重,比出门时更阴了,好在没有风,不至于那么难捱。 遥遥有念经声传来。 方三公子的法事道场要持续到出了七七。 “外头多冷啊,秋六姑娘不回屋吗?”苏嬷嬷问。 “回屋也无事,我想去园子中走走。苏嬷嬷——” 担心秋蘅让她陪,苏嬷嬷忙喊:“紫英,陪秋六姑娘去园子里走走。” 一名婢女走过来:“秋六姑娘,请随婢子来。” 秋蘅点点头,随婢女离开了杨夫人院子。 这样冷的天,街上行人寥寥,薛寒带着一队皇城卒,在离相府有段距离时停下来。 “你们分散等候,以烟信为号。” “是。” 安排好后,薛寒只带四名手下光明正大进了相府,理由也是现成的:吊唁方三公子。 这是薛寒第三次登门吊唁了,以至于负责记录宾客的门吏都感动了,心道这位皇城使真是体面人,便是相爷与薛公公关系好,这也太客气了。 也因此,一般登门吊唁的客人只带一两个仆从,薛寒带了四个却没引起门吏警觉。 轻车熟路给方三公子上了香,薛寒离开停灵所在院子时并无人送出来。这不是失礼,而是一日来吊唁的不知凡几,人人都送那相府的人就不必干别的了。 薛寒加快脚步,路过与秋蘅见面的九回亭时,想到昨日秋蘅说过的话:方相书斋离那亭子不远…… 顺利来到书斋前,守门的人把薛寒拦住:“这是相爷书房重地,没有相爷允许不得进入。你是哪来的客人,怎么会走到这里来?” “皇城司办案。”薛寒举了一下令牌,大步往内走。 “站住!” “皇城司收到密报,相府混入了细作,你要阻碍皇城司搜查??” “皇城司也不能擅闯相府——” 守门的人话未说完,就被薛寒一个手刀劈晕,昏过去时脸上还残留着不可置信的表情。 守着书斋的还有一人,听到动静走出来,急忙呼喊:“有人闯书斋,快来人啊——” “拦住相府的人。”薛寒交代完胡四,大步流星走过去踹开书房的门。 脑海中浮现的是秋蘅细细描述的书房布局,与眼前完全一致,这让他完全不用迟疑,直奔那幅挂在墙上的梅石图。 身后,脚步声、呼喝声、打斗声…… 薛寒很清楚,这事要的就是快,快到方相没接到消息,快到相府的人没反应过来。 而只有他拿到方相与齐人勾结的物证,才能让外面的手下进入相府,这意味着他必须在己方陷入相府众多护卫包围前把东西拿到。 推开梅石图,按顺序按下机关,露出密室入口,薛寒步入密室,迅速环视一番。 密室不大,三面书柜靠墙。 薛寒快速翻找,对那些与同僚往来的书信看也不看,外面声音越来越激烈时终于翻到了几封信。 与齐人的书信往来! “大人,顶不住了!”胡四的声音传来。 薛寒把书信往怀中一塞,高声道:“放烟信!” 有了这些书信,就算没找到暗账,方相也跑不了了。 烟信在半空绽开,得到信号的皇城卒迅速涌入相府。 花园中,秋蘅遇到了方蕊。 其实是方蕊让人留意杨夫人这边,知道秋蘅来了花园特意过来的。 “有些人真是马屁精,涎皮赖脸往相府钻。” 秋蘅笑笑:“令慈请我来的。” “我母亲是被你迷惑了!她要知道你回家才一日,就迫不及待与外男约会,嫌恶心还来不及。” “方姑娘派人盯着我啊?” 昨日与薛寒说开后,薛寒提醒说有相府的人盯着她,原来是方蕊安排的。 “你蛊惑我母亲,我让人盯着你又如何?不盯着,怎么会知道你如此轻浮。” 秋蘅被这说辞逗笑了。 “你笑什么?” “我笑你啊。方姑娘难道以为,令慈是因为我端庄稳重,才留我在身边的?” “那你说是为什么?你敢说吗?” 突然一声响,方蕊仰头望着半空炸开的烟信,目露疑惑。 这是什么? 秋蘅同样仰望半空,唇角高高扬起。 薛寒真的来了,如昨日说的那样硬闯相府。 这样一来,他就没了与奸相缓和的退路,而她也能真正放心把账册交到他手上。 随着那些皇城卒进了相府,与相府护卫对上,动静已经大到其他各院都听到了。 方蕊侧耳听了听,喃喃自语:“什么声音?” 秋蘅提着裙摆向书斋所在方向跑去。 “秋六,你去哪儿?”方蕊喝问。 秋蘅不介意回答她:“去看看发生了什么事。” 方蕊直觉出了大事,匆匆跟上。 薛寒这时已经走出了书斋。 暗账没有找到,但有方相与北齐来往书信,还有已被抓捕的齐人为人证,可以把这事捅到今上面前了。 先机才是最重要的。 “皇城司捉拿细作,你们要造反不成?”胡四一脚踩着受伤的相府护卫,举刀冷喝。 方相虽权势滔天,但文官府上的护卫自不能和皇城司精锐比。纵然护卫人多,除了极少数心腹竭力抵抗,其他人听了造反的指控不由退缩。 秋蘅跑来,一眼看到了薛寒,但没立刻上前,而是追在后面到了相府外。 “薛寒!” 准备上马的少年回头,看着提裙奔来的少女,有些意外。 昨日商议的事中,没有这个。 眨眼间秋蘅已经到了近前,一个趔趄向薛寒摔去。 薛寒伸手把她扶住,立时察觉一物塞入他袖中。 “账册。”在少年诧异的眼神中,秋蘅低低说出这两个字,随即后退,冲他无声道,“快去。” 薛寒翻身上马,直奔皇城。 原来阿蘅还防着他一手。 这般想着的少年没有气恼,反而想笑。 观那小贼与他数次交手时的狡猾,倒是阿蘅的作风。 第173章 回伯府 秋蘅目送薛寒骑马远去,拢了拢微凉的手指。 薛寒会生气吧? 但对她来说,没有十分把握,她绝不会把全部底牌交到别人手中。 就算这个人是薛寒。 “秋六!”厉喝声传来,方蕊拨开挡路的人,冲到秋蘅面前。 “你和薛寒说了什么?”面色惨白的少女气喘吁吁问。 “我问他发生了什么事。” “他怎么说?” 秋蘅弯唇:“他说不要多问。” “你还笑!”方蕊只觉秋蘅唇边笑意刺眼极了,“你是不是早就盼着相府倒霉?” 方蕊众星捧月长大,何尝见过相府乱成这样。皇城司强闯相府,搜查祖父书房,绝对不是小事! 方蕊面对秋蘅时总显得冲动,是兄长的早逝与母亲的反常所致,实际上她比大多贵女要敏锐。 就算此时,相府还有不少人觉得等相爷知道了定会要皇城司好看,相爷可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百官之首。可方蕊心中发慌,直觉祸事临头,这让她完全无法忍受秋蘅事不关己的微笑。 “我盼着相府倒霉?”秋蘅先是震惊,后是委屈,眼圈立刻红了,“我知道方姑娘不喜我,防备我,认为我不择手段讨好杨夫人。既如此,我这就回家去吧,不碍着方姑娘的眼了……” 秋蘅越说越委屈,捂着脸跑向街头。 方蕊愣愣望着飞奔而去的少女,熟悉的感觉涌上心头。 她,她,她——又跑了! 秋蘅一口气跑回永清伯府,把门人吓了一跳。 “六姑娘这是怎么了?” 门人一边说,一边下意识向外张望。 六姑娘去相府小住是伯府上下都知道的,也都好奇不已。如今六姑娘哭着跑回来,莫不是在相府闯祸了? “没事,把门守好了。”秋蘅从荷包中抓了几颗金花生塞给门人,往内走去。 相府人仰马翻,定然顾不上把她追回去,秋蘅打赏门人不过是顺手。反正不缺钱,与门人打好关系总不会是坏事。 门人却误会了。 金花生! 好几颗金花生! 天爷,六姑娘这是惹了多大的麻烦,才出手这么大方? 那他——门人露出视死如归的神情。 那他豁出老命也不能让人进来! 没办法,六姑娘给的实在太多了! 千松堂负责传话的婢女一见秋蘅,声音掩不住的欢快:“六姑娘回来了!” 屋中瞬时无声欢腾,唯有老夫人心中一咯噔。 六丫头一早才去相府,怎么就回来了? 等看到秋蘅发丝微乱,眼圈发红,老夫人更觉不妙:“出什么事了?” “相府来了许多皇城司的人,一片混乱,孙女就回来了。” 老夫人面色数变。 她虽是内宅妇人,也知道相府是多么令人生畏的庞然大物,皇城司竟然直接去了相府? 这是要大乱了吧? 老夫人心惊肉跳,挥手示意伺候的人都退下,紧紧盯着秋蘅问:“可知道皇城司为何去相府?” 秋蘅没打算瞒着老夫人:“皇城司说捉拿细作。” “相府竟有细作?”老夫人起身又坐下,转动着手腕上的佛珠,“有细作皇城司就硬闯?这一定还有更严重的事——” 突然想到什么,老夫人脸上血色全无,抓着秋蘅急声问:“皇城司领头的是谁?” “当然是薛寒啊,他不是皇城使么。”秋蘅视线落在老夫人手腕上,“祖母换了佛珠戴啊?” 之前不是指宽的大金镯子吗? 老夫人的脸色由白转黑。 死丫头还有脸问,害她整日提心吊胆,她不得戴佛珠图个心安啊。 “你还有心思留意我戴什么!”老夫人伸手戳了一下秋蘅额头,“薛寒带人进相府搜查,必然狠狠得罪方相,说不定就要把自己搭进去。你就不担心?” “祖母放宽心,别总往坏处想,说不定相府就完了呢。” “你倒是想得开——”老夫人突然不说了,愣愣看着秋蘅。 她怎么忘了这丫头的邪门了。 先前那个韩殿帅,他儿子害了六丫头养父,还耀武扬威的,结果就死了。 后来那个姓袁的,哦,据说外头百姓都叫他袁贼,仗着盛宠找上老东西,让六丫头给他的小妾制香。 嗯,也死了。 相府也不是个好的,逼迫六丫头去给他家奴婢换药,还强留人住下。 嘶——这样的话,方相不死就有点奇怪了啊。 老夫人倒没想过人是秋蘅弄死的,而是坚定了一个念头:都是被六丫头克的。 “那你怎么回来的?杨夫人放你走?”忍着嫌弃往远处挪了挪屁股,老夫人莫名心安了。 “方姑娘骂我,我不堪受辱,就哭着回来了。” 老夫人听着嘴角上翘,赶紧压下去:“咳,是该有这样的骨气。” 这个时候,薛寒已经赶到皇城,直奔议事殿。 早朝已经结束了,包括方相在内的数位大臣留下来,争议的还是黄林黄将军的事。 “自黄将军镇守白城,北齐就没在那里讨了便宜去。方相仅凭一些风言风语要把黄将军调离,有没有想过谁能接替?那里百姓又该如何?”御史中丞吕岩沉声问。 方相权势滔天,百官中能稍稍制衡的便是吕中丞。 方相一笑:“陛下,吕中丞此言,不正说明黄林在北地威望无两。” 靖平帝不由点头。 良将重要,百姓安居重要,但都没有他重要。黄林才去白城数年,那边百姓就只认他了,长此以往会不会助长其野心? 靖平帝这两日的摇摆有了倾向。 吕岩见靖平帝点头,大急:“陛下三思啊,白城边境难得安稳,轻易换将绝不合适!” 靖平帝面色微沉:“朕倒觉得——” 这时内侍禀报:“陛下,皇城使薛寒有急事求见。” 靖平帝诧异抬了抬眉。 这个时候求见?那定是有十分要紧的事了。 “传他进来。” 随着靖平帝发话,吕中丞紧捏的拳松开。 刚刚今上就要听了方元志的,这么一打岔,或许还能有转机。 虽这么想,吕中丞却觉得希望不大,在心中深深叹口气。 很快薛寒走进来:“微臣皇城使薛寒见过陛下。” “薛皇城有何事啊?”靖平帝淡淡问。 第174章 彻查 薛寒看一眼方相,朗声道:“回禀陛下,皇城司前几日发现北齐细作,暗中盯梢看到他们进了相府——” “什么?”听了这话的大臣过于震惊,纷纷惊呼。 方相大怒:“一派胡言!” 离靖平帝不远站着的薛全脸色骤变,语带警告:“薛寒,陛下面前,不得胡闹。” 薛寒对这些声音充耳不闻,继续道:“皇城司抓捕了细作,经审问,北齐细作说去相府是给方相送礼,拜托他向陛下进言把黄林黄将军调离北地,换一个能力平平的将领过去……” 靖平帝脑袋嗡嗡的。 北齐细作贿赂方相? 他僵硬侧头,看向方相。 方相一脸被冤枉的气愤:“陛下明鉴啊,臣身为大夏丞相,怎么会收受北齐贿赂!” 在场大臣,哪怕是刚刚与方相针锋相对的吕中丞,全都是怀疑的表情。 方相说得没错啊,他再贪也不能收北齐的贿赂啊,这不是太匪夷所思了! “薛寒,你可知指控重臣是要有证据的?”靖平帝在方相委屈分辩下冷静了一些,第一反应是不信。 薛寒拱手,语气平静:“有北齐细作为人证。” 方相怒道:“酷刑之下指鹿为马也不罕见。薛寒,老夫不知何处得罪了你,让你这般针对?” “下官与方相并无私怨,只是职责所在,不敢不尽责。”薛寒看向靖平帝,“陛下,除了人证,微臣今日还在方相书房得到了一本暗账及数封他与齐人往来书信。” 靖平帝勃然变色,立即道:“呈上来!” 薛全冷着脸,亲自接过薛寒拿出的账册与书信,抖着手奉到靖平帝面前。 靖平帝打开账册,一页页翻看,脸色越来越难看。 议事殿中压抑无声,几位大臣低着头,余光一时瞄瞄靖平帝,一时瞄瞄方相。 方相脸色惨淡,死死盯着靖平帝手中账册,满眼不可置信。 靖平帝终于翻完了,又抽出一封信看起来,最后目光冰冷看向方相:“方元志,方卿,朕视你为臂膀,你就是这么回报朕的?” 方相犹不死心:“陛下,臣冤枉啊,人证可以逼迫,字迹可以仿造,是薛寒——” 方相顿了顿,突然想到什么:“是薛寒得知相府有意纳他的心上人秋六姑娘给臣的孙儿做妾,于是对臣怀恨在心,才伪造出人证物证……” 靖平帝目光移向薛寒。 秋六姑娘是薛寒的心上人他知道,怎么又被相府看上要讨去当小妾了? 靖平帝还记得秋猎时少女光彩夺目的样子,听着这事只觉匪夷所思。 “陛下,账册和书信是微臣今早带人去相府,在方相书房的密室翻出来的,账册上所记奇珍定然在相府中。请陛下下旨彻查相府,倘若真如方相所言微臣是公报私仇,也好还方相清白。” “臣蒙陛下恩典,愧任百官之首,薛寒却在陛下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强闯相府。这不但是羞辱臣,也是不把陛下放在眼里啊!”方相颤声高呼。 与方相的激动比,薛寒仍是一副冷静的模样:“监察百官本就是皇城司的职责,在发现敌国细作进入相府后若毫无动作,才是失职。方相为了不让皇城司搜查相府,在自己有嫌疑的情况下攀扯陛下,莫不是心虚?” “你——” “够了。”靖平帝冷喝一声,“争来争去没有意思,那就去相府查一查,有无账册上所记珍宝,御史台负责监督。” 靖平帝政事上昏聩,琴棋书画等风雅事无一不精,君臣这么多年怎么会认不出方相字迹。在他看来,这些书信伪造的可能极低。但方相毕竟是朝廷重臣,不能轻易下定论。 靖平帝还有个极隐秘的心思:账册所记奇珍能延年益寿,生死人肉白骨,他也心动啊。 薛寒伏拜:“微臣领旨!” 吕中丞亦站出来:“臣领旨。” 方相踉跄后退,面如金纸。 相府那边,老夫人安排了一波又一波人去给方相送信,苦于被拦在了皇城外。 再然后,就等来了更多官差。 “走水啦,相爷书斋走水啦!”许多人奔走呼喊,端盆提桶去救火。 薛寒望一眼方相书斋所在方向,对这场突然的起火丝毫不觉奇怪。 那间密室中存放的可不只方相收受齐人贿赂的账册,还有其他。 没有这场火,不知多少人要夜不能寐。 薛寒深知抓大放小的道理,方相在这个位子上多年,与百官勋贵利益纠缠,盘根错节,真要让所有账册公之于众,面对的就不光是来自方相的阻力。 要知道今上可不是什么心志坚定的人,他利用先机争取到搜查相府的机会,等与方相有利益牵扯的人反应过来,就不会这么顺利了。 现在烧了也好,省得那些人拧成一股绳,拼死保下方相。而烧光了暗账,与方相同一条船的人就会盼着方相闭嘴了。 死人才能真正闭嘴,守住要命的秘密。 薛寒想,有了这场火,或许能更顺利找出那些赃物。 “你们好大的胆子,竟敢搜查相府!” 最先赶回来的是方相次子,一脸戾气拦住薛寒。 “奉圣谕搜查,阻拦者视为抗旨!” 到了这种时候,薛寒自不会再留情面,一个眼色,立刻有手下把拦路的拖开。 混乱哭喊,不绝于耳,天将要黑时一人高喊:“薛大人,在这个库房里,找到了!” 许多人立刻赶过去,看着满库奇珍满心震撼。 这里面随便一样,能买多少人的命啊! 当一样样珍宝呈到靖平帝面前,靖平帝怒不可遏:“彻查!” 国库和他的私库都没这么多好东西,毕竟还有北齐特有的奇珍! 接下来就是大理寺、御史台等多个衙门介入,共同审理方相收受北齐贿赂一案。 而经过几日缓和,靖平帝终于有心思向薛寒询问细节。 “你是怎么知道方元志书房中有密室的?” 一旁薛全面无表情,心中并不平静。 今上问得好,他也想知道他这个养子怎么长了这么大本事。 第175章 方家覆灭 薛寒知道靖平帝定会问起,把早就想好的话说出:“因为秋六姑娘。” 靖平帝愣住:“怎么会因为秋六姑娘?” 这与一个小姑娘有什么关系? “薛寒,你可莫要和朕开玩笑,总不能是秋六姑娘告诉你方元志书房有密室的吧?” 一旁薛全眼神冷冷,积蓄数日的怒火快要压不住了。 方相倒台于他也是不小损失,他这个隐相插手朝堂上一些事离不开方相配合,若换一个人坐上方相的位子就没这么便利了。 而因为方相收受北齐贿赂一案太过引人注目,这几日他还没机会找薛寒聊聊。 看着白杨般挺拔沉静的少年,薛全生出一个念头:这小子似乎翅膀长硬了。 这让他心一沉,眼神更冷了。 “回禀陛下,确实是秋六姑娘告诉微臣有密室的。” 靖平帝一脸怀疑:“哦,说说到底怎么回事。” “是这样,皇城司盯梢疑似细作的三人,发现他们去了方相府上吊唁。微臣听说秋六姑娘就在相府,便借着与她见面的机会拜托她留意方相动静,没想到她竟不顾危险潜入方相书房,发现了密室所在……” 薛寒这话真真假假,是与秋蘅商量好的。 拷问那位北齐细作时就从他口中得知,三人在夜入相府送礼之前就借着吊唁去过相府,与方相定好了送礼时间。 有了这个讯息,就可以巧妙调换一下顺序,皇城司先发现细作开始盯梢,再发现细作去相府吊唁,于是拜托正好在相府的秋蘅留意,这样既能掩盖秋蘅住进相府的目的,又能让世人知道秋蘅在铲除奸相这件事上的功劳。 薛寒想到他提出这些说辞时,少女摆手拒绝的样子。 她说:功成不必在我,令奸相伏诛最重要。 但让他独领功劳,他做不到。 是因为他怀疑阿蘅才派人盯着,从而意外发现了细作。也是因为阿蘅发现了密室,记下了开启密室的机关,他才能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得到方相通敌证据,甚至那本暗账都是阿蘅拿到的。 可想而知,若他对方相没有动作,手里握着暗账的阿蘅定会有所行动。知晓了阿蘅做的那些事,他不会自大认为没有他,阿蘅就办不成事。 这功劳并非今上的奖赏,而是铲奸除恶的荣光。 世人应该知晓阿蘅的付出。 靖平帝听得瞠目结舌:“秋六姑娘竟然潜入了方元志书房?她一个小姑娘怎么做到的?” 薛寒以理所当然的语气道:“秋六姑娘聪明机智,勇气非凡。” 至于如何潜入的细节,一个字都没提。 而靖平帝听了这话,立刻想起了秋蘅在秋猎时引开黑熊救下容宁郡主的事,对她能潜入方相书房顿时没那么震惊了。 “这样看来,还多亏了她。”靖平帝感慨一句,没有再说什么。 该罚的还没罚,该奖的自然也不急。 薛全与薛寒一同走出去。 “你随我来。”撂下一句话,薛全负手往前走。 薛寒默默跟上。 进了房间,薛全霍然转身,冷冷看着薛寒:“为父竟不知,寒儿有这么大的本事。” 薛寒坦然与之对视:“监察百官是皇城司的职责,孩儿能坐上皇城使的位子离不开父亲提携。孩儿不愿成为失职之人,令您失望。” 薛全似笑非笑:“不止有本事,还能说会道。寒儿,你真是长大了啊。” “孩儿再长大,也是您的孩子。” 薛全沉下脸:“你能记着这一点就好!与方元志对上这么大的事,你竟先斩后奏,还有没有把为父放在眼里?” 薛寒见薛全把火发出来,便知这一关勉强过去了。 当然他也明白,养父心中芥蒂是不可能完全消除的。他一直是那个乖巧听话的孩子还好,若以后再如对付方相这般行事,终有剑拔弩张那一日。 可人不是木偶,总会长大的。 薛寒在心中叹口气,面上半点不露:“孩儿不是有意如此,而是来不及。方相权势滔天,若给了他反应时间,再想拿到他通敌证据就难了。父亲应该清楚,方相身为百官之首与北齐勾结对大夏危害多么大,放任下去后果不堪设想……” 薛全皱着眉,说不出反驳的话。 他与方元志一内一外,配合还算愉快,可怎么都想不到这厮居然通敌! 贪污受贿,卖官鬻爵,这都正常,怎么能勾结齐人呢!一旦大夏被北齐灭了,他们这些人和猪狗有什么区别? 贪婪到愚蠢的地步,死了也是活该。 “这次算特殊情况,我不希望再有第二次。” “孩儿知道了。” 应付完薛全,薛寒才走出皇宫就接到消息:方相死了,吃了牢饭后中毒死的。 得知此事的人都心知肚明,这是怕方相除了与齐人勾结的事再招出别的,被人灭口了。 与方相牵扯之人何其多,想要找出来就难了。而他是死在大理寺的,这个烂摊子就与皇城司无关了。 而随着方相一死,他收受北齐贿赂一案的审理就更为迅速,相府男丁流放,女眷列入贱籍,抄没家产。 令人讽刺的是,相府上下被问罪时方三公子还没出七七,尚未下葬。 念经的僧人、道士都不见踪影了,川流不息来吊唁的盛况仿佛一场梦,除了官差出入,更多的是知道方相罪行后来泄愤的百姓。 永清伯没忍住去看了一次热闹,险些被泼到粪水,赶紧跑回了家。 “方相——不对,是奸相一家,真的完了!” 对老夫人说出这话时,永清伯感慨不已。 老夫人冷笑:“不是要把四丫头送去相府么?” “这谁也没有前后眼啊。”永清伯大感没面子,后悔来千松堂了。 他是实在唏嘘想找人说说方家的事,死老婆子竟一直等着看他笑话。 那六丫头还跑去讨好相府大太太呢,不也白费了工夫。 永清伯打发人去请秋蘅,婢女回来禀报:“老伯爷,六姑娘出去了。” 永清伯只好作罢。 街头路边,秋蘅喊一声:“张伯停车吧,我自己走走。” 街上一切如常,并没因方家的覆灭有什么不同。但秋蘅知道,很多人的命运已然不同。 有节奏的敲门后,门内有人问:“谁?” “鹊。” 门打开,聂三娘忙把秋蘅拉进去。 第178章 犹可期 聂三娘拉着秋蘅,满脸欢喜:“我就知道六姑娘会来。” “方家的事,三娘也听说了?”秋蘅一边往内走,一边问。 “听说了,那能没听说吗。我还随街坊们一起去方家泼了粪水。”聂三娘说这些时,气愤不已。 百官之首竟然收齐人贿赂,天打雷劈都太便宜了那奸人! 秋蘅吃惊看了聂三娘一眼。 实在想不出三娘是会泼粪水的人。 “我四姐——”秋蘅刚问起秋芙,就听一声响,闻声望去就见秋芙立在堂屋外的台阶上愣愣看过来,一个盆子在她脚边打着转。 那个在永清伯府锦衣华服的少女此时荆钗布衣,瞧着清减不少。 秋蘅走过去:“四姐,好些日子没见了。” 秋芙如梦初醒,冲过来抓住秋蘅的手:“六,六妹,你怎么来了?” 秋蘅莞尔:“我来带你回去。” 秋芙下意识后退一步,眼中满是惶然:“我听三娘说相府完了,是真的吗?” 对秋芙来说,虽与聂三娘同住了一段日子,但她只信秋蘅。 父母还想拿她换好处呢,何况别人。除了救她出火坑的六妹,她很难再轻信旁人。 “对。奸相通敌的罪名已落实,还查出了其他罪行,方家人流放的流放,入贱籍的入贱籍,已是彻底完了……” 秋芙捂嘴听着,眼泪簌簌而落。 那如山般压在心头的恐惧终于一点点散去,只留下浅浅阴影。 “我,我什么时候回?要等到晚上吗?”哭出了连日来的闷气,秋芙擦擦眼泪问。 “不用,现在就可以和我走了。”秋蘅把提着的包袱递过去,“刚买的成衣,四姐试试合不合身。” 秋芙接过包袱,嘴唇动了动。 她想问难道就这么光明正大回去? 但见秋蘅一派淡然,秋芙最终什么都没问,转身进屋去换衣裳。 “这些日子,辛苦三娘照顾我四姐。” 聂三娘给秋蘅倒了杯热水:“六姑娘这是什么话,我们几个身家性命都是你给的,你这么说不是寒碜我么。有四姑娘给我作伴,我高兴还来不及……” 说话间,秋芙从里屋出来了,不自在拉拉衣角,问秋蘅:“没什么不妥吧?” “妥当极了。”秋蘅肯定道。 聂三娘含笑看着重穿华裙的少女,心潮起伏。 她还记得那个夜里,眼前少女的绝望无助,这让她想到了妹妹。 从袁宅那个魔窟走出来,却没了往前走的力气,停留在最好年华的妹妹。 她听六姑娘说了四姑娘的遭遇。 真好啊,有六姑娘在,四姑娘没有和妹妹一样身陷泥泞,还有可期待的未来。 “三娘,多谢你这些日子关照我,也替我谢谢陶大哥他们……”临别前,秋芙拉着聂三娘的手,诚心道谢。 “我们是六姑娘的朋友,四姑娘这话就见外了。四姑娘回去后过得好,我们就开心了。” 会过好吗? 秋芙不确定,但似乎也不怎么怕。对她来说经历了这一遭,好像就没什么可怕了。 戴着帷帽走上街头,秋芙打了个寒颤:“好冷,一下子就这么冷了。” 在聂三娘那里避祸,她老老实实没出过门。 “寒冬腊月,自是冷的。”秋蘅应了一句,望向喧闹处。 是相府的男丁被押送出城,看热闹的百姓一直跟着,叫骂声不绝于耳,时不时还从人群中飞出个破烂,砸在那些一脸麻木的男人身上。 秋芙驻足,小声道:“可惜没有奸相。” “就算奸相没有暴毙狱中,他也没有流放的福气。” 秋芙噗嗤一笑:“六妹,你真会说。” “四姐还要再看一会儿吗?” 秋芙摇头:“不看了,太冷了。” 知道相府完蛋了,再不必担心被祖父强逼着去做妾就够了。 “那咱们去坐车吧,张伯还等着呢。” 秋芙有些迟疑:“张伯知道你来接我?” “不知道。四姐不用说话,跟着我就好。” 秋芙点点头,有秋蘅这话,一下子觉得踏实了。 回去面对长辈们是有些忐忑,可再惶恐也不比那个月黑风高的夜里被六妹带出府外,跟着对她来说完全陌生的三娘他们离开惶恐了。 “张伯久等了,怎么没去茶馆里等?” 坐在车前的张伯站起来,举举手中暖炉,乐呵呵道:“有六姑娘给的手炉,一点都不冷。” 张伯对跟在秋蘅身边的秋芙一句都没问,还是秋蘅以随意的语气道:“遇到了朋友,请她去家里坐坐。” “好嘞,六姑娘坐稳了。” 马车驶动,车厢中秋芙取下帷帽,低声问:“张伯竟然问都不问?” 这么心大吗? 秋蘅笑道:“张伯长处可多了。” 秋芙:“……”六妹这副算你识货的表情是怎么回事? 马车突然停下,张伯的声音传来:“六姑娘,遇到了薛大人。” 秋芙呼吸一窒,忙把帷帽戴好。 秋蘅伸手指了指,秋芙会意,往车厢角落挪了挪。 秋蘅掀起车窗帘一角,与车外少年打招呼:“这么巧。” “我瞧见是张伯,猜着你可能在车子里。” 这些日子薛寒因方相的事忙得脚不沾地,一直没机会与秋蘅见面,此时巧遇,眼中是毫不遮掩的欢喜。 “去茶楼坐坐?” 面对薛寒的邀请,秋蘅只能摇头:“不了,天冷,想早些回去。” “有些事和你说。” 比如随着查抄相府的赃物或是充归国库,或是进了内务库,靖平帝应该要嘉奖出力之人了。比如腊月十五就要到了,阿蘅怪疾发作该如何应对。比如阿蘅为何会对付方相、袁成海这些人。 比如……他想和阿蘅喝杯茶。 “改日吧,约了朋友去家里。”秋蘅暂时还不想让薛寒知晓陶大他们的存在,含糊道。 薛寒只好道:“那改日见。” 马车重新动了,秋芙松口气摘下帷帽,一脸复杂:“六妹,刚刚那是皇城使薛寒吧?” “对,是他。” “你们看起来很熟悉呀。” 想想早晚会传开,秋蘅直接道:“是挺熟。方相收受北齐贿赂的证据是我和他联手拿到的。” (本章完) 第179章 秋芙回府 秋芙瞪大了眼:“你和薛大人联手?” “嗯。他追查到细作进了相府,就拜托在相府的我留意一下……”秋蘅说着和薛寒一样的说辞。 秋芙难以置信:“你就一个人潜入了奸相书房?不怕被发现吗?” “害怕。但想想奸相作的恶,就想赌一把。” “可要是赌输了,你就没命了!”秋芙还是难以理解。 见秋芙露出真切的担忧,秋蘅抿唇一笑:“当时没顾上想赌输的事。” 秋芙摇头:“这个薛大人,怎么能把这么危险的事交给你。我还以为他喜欢你,原来只是想让你帮他办事。” 这人不行,配不上六妹。 秋蘅默默放弃了为薛寒解释。 马车从角门进了永清伯府,停在二门前,秋蘅与秋芙一起下了车。 “这么冷的天陪我出去,张伯辛苦了,打壶酒暖暖身子。”秋蘅从荷包中摸出一颗金豆子,塞给张伯。 张伯吓一跳:“六姑娘,这,这,这——” 这打一缸酒都富余啊! “张伯收着吧。” 秋蘅笑笑,拉着秋芙往内走。 秋芙动作僵硬,憋了一肚子震惊,等守着二门的婆子热情如火把她们迎进去,已震惊到麻木。 她不在的这些日子,究竟发生了什么? “四姐,等会儿见。” 秋芙点点头,心弦紧绷走在原本熟悉的园子里。 这样冷的天,又临近晌午,园中不见什么人,这让她渐渐放松,到了住处取下帷帽,深深吐出一口气。 院中婢女以为看错了,结结巴巴:“姑,姑娘?” 秋芙定了定神,一边往屋中走一边问:“你们都知道我‘病’了吧?” 婢女紧跟在秋芙身边,紧张低头:“是……” 姑娘失踪这事一直瞒着,对外的说辞是生病静养。 进了闺房,看着几个神色慌乱的婢女,秋芙反而镇静了,吩咐道:“去千松堂禀报老夫人,就说我的病好了。” 千松堂中,老夫人看着走进来的秋蘅就气不打一处来:“又出去了?” “出去逛了逛。” “你就不能安分在家里待一日?” 秋蘅理直气壮:“在南边乡下的时候孙女每日漫山遍野跑,总闷在家里受不了。” 老夫人深吸一口气:“这是在乡下吗?你现在是大家闺秀,心怎么这么野!你说说你先前自作主张去相府,是不是白费功夫?” 说去讨好相府大太太,不是白受了一通罪。 老夫人如何不明白,讨好杨夫人那样的贵妇多不容易。 “也不是白费功夫,相府不是完了嘛。” 老夫人:! 这时婢女进来禀报:“老夫人,芙蓉居那边来报,说四姑娘病好了。” 老夫人:! 一连震惊后,老夫人暗暗掐了一把大腿,缓缓起身:“去芙蓉居。” 什么叫四姑娘病好了?四姑娘在哪儿呢? 老夫人匆匆赶往芙蓉居。 秋芙本以为去千松堂报信后祖母会喊她过去,没想到婢女禀报说老夫人来了。 她忙出去迎,就见老太太健步如飞走来。 看到秋芙,老夫人愣住了:“四丫头?” 秋芙本以为遭遇了这么多已足够坚强,拜下去时却控制不住哽咽:“祖母——” “你这是——”老夫人意识到外头不方便说话,拉着秋芙进了里边,屏退丫鬟婆子。 “六丫头——”老夫人顿了顿,“算了,你留下吧。” 她一直怀疑四丫头的失踪与六丫头有关。 老东西和老大两口子一心要把四丫头送去相府,老二、老三不像会插手的,孙辈几斤几两她都有数,唯有六丫头是个例外。 没了丫鬟婆子在,秋芙直接跪在了老夫人脚边:“祖母,我回来了……” 老夫人喉咙发涩,颤声问:“你这些日子去哪儿了?” 秋芙不由看向秋蘅。 秋蘅微微点头,鼓励她按商量好的说。 “我去了六妹朋友那躲着。” 老夫人看向秋蘅,神色复杂:“我就知道什么都少不了你。” 好的,坏的,这丫头是真能折腾啊! 虽然腹诽,老夫人嘴角却不由弯起:“蘅儿,你什么时候交的朋友,做什么的?” “就出去逛遇上了投缘的朋友,都是老实本分干力气活的。” 老夫人又问:“怎么把芙儿带走的?” “我朋友会翻墙。” 老夫人猛吸一口气,差点昏过去。 “这是老实本分?” “老实本分是指人品,翻墙是本领嘛。是我央求朋友翻墙来带走四姐的,祖母要怪就怪我,不要怪我会翻墙的朋友。” 秋芙哭道:“祖母不要怪六妹,应该怪我。” “怪你什么?” “怪我倒霉。” 老夫人气歪了嘴。 这两个死丫头! “罢了,念在结果是好的,我不想多说。但是蘅儿你好好想想,今日你朋友能翻墙救人,改日要是翻墙作恶呢?” “孙女也是了解朋友人品,加上四姐情况危急,才这么做的。不过祖母教训得对,以后我会考虑周全些。”知道老夫人心是好的,秋蘅不介意哄一哄。 老夫人气顺了不少,暗下决定回头就加强府中防卫,叮嘱秋芙:“记着,是祖母安排你出去躲着的。” 秋芙点头:“孙女记下了。” 老夫人又看向秋蘅:“蘅儿,你帮助姐妹是好的,但你祖父他们若知道了不一定觉得你好——” 秋蘅甜甜一笑:“是祖母送四姐出去的,和我没关系。” 她不在意大房那对夫妇对她有意见,但在人们看来,长辈安排出去躲着是靠谱的,而要是她安排的,就该疑心秋芙一个女孩子在外头的经历了。 府上知道秋芙失踪的不少,没必要让秋芙遭人揣测。 统一了说辞,老夫人很快把知情的都叫到千松堂,除了永清伯。 “芙儿是我安排出去的,我不想她好好一个姑娘去给人做妾,伯府也丢不起这个脸!”老夫人目光一一扫过众人,最后落在长子面上,“老大,你要怪就怪我自作主张,莫要怪到芙儿身上。” 秋蘅与秋芙对视一眼,听着老夫人“要怪就怪”这个说辞有些想笑。 秋大老爷忙拱手行礼:“母亲这话太让儿子汗颜了。儿子知道,您都是为了芙儿好。” 老夫人深深看着儿子,毫不客气:“我不单是为了芙儿好,更是为了你好。你有个当妾的女儿,脸上光彩吗?” “是,是。”秋大老爷尴尬应着。 “还有——”老夫人扯了扯嘴角,只觉畅快,“芙儿要真的由着你父亲安排进了相府做妾,现在岂不成了世人眼里天大的笑话?” 秋大老爷头更低了,心道还好父亲不在,不然多难堪。 老夫人却没打算就这么结束,端起茶杯润了润喉,终于把憋了多少年的话说出来:“你把你父亲的话当金科玉律,也不想想他真有能耐会白折腾这么多年?还不如蘅儿呢,才回家多久就去秋猎了,并得了今上称赞。” (本章完) 第180章 互殴 老夫人一句话,秋蘅立刻成了屋中最受瞩目的。 秋蘅微微垂眸,一副乖巧模样。 “咳,蘅儿确实出色,不是芙儿他们能比的。”秋大老爷完全顺着老夫人说。 不得不顺着说,事实就是相府彻底完了,当初要没有老夫人插手,伯府得不到一点好处不说,还会沦为人们茶余饭后的笑柄,甚至史上记下方相倒台都会顺带记一笔永清伯府卖女求荣。 “行了,我要说的就这么多,都散了吧。” 走到屋外,大太太赵氏就对秋芙说:“跟我回房。” 面对母亲的要求,秋芙面无表情:“女儿这些日子在外面吃不好睡不好,有些累了,想先休息一下。” “你——” 秋大老爷拦住赵氏发火:“算了,让芙儿先歇着吧。” 等回到住处,赵氏沉着脸抱怨:“老爷看到没,芙儿这是彻底怨上我们了。” “母亲自来最宠着她,宠得她气性大,等过些日子就好了。这个时候你和她计较什么,传到母亲耳中又要怪罪。” 赵氏红了眼:“她是我十月怀胎生的,怎么就一点不知体谅父母……” 秋大老爷叹口气:“相府如今这个结局,任谁都会觉得当时咱们那步走错了,没看母亲当众寒碜父亲么。” 这在以前是不可能的。 “我去父亲那边一趟,和他说一声芙儿回来了。” 这么冷的天,永清伯没出门,正窝在前院屋里喝闷酒。 方相这条路子没了,白巴结了这么久,窝火啊! “老伯爷,大老爷来了。” “请进来。” 看着走进来的秋大老爷,永清伯捏着酒杯问:“什么事?” “父亲,儿子来和您说一声,芙儿回来了。” 永清伯一下子坐直了身体:“什么时候回来的?这些日子她去哪儿了?” “就刚刚回来的……”秋大老爷声音不觉放低,“母亲说是她安排芙儿出去的……” “我就知道!”永清伯把酒杯往桌几上一顿,抓过厚衣裳穿好就往外走。 秋大老爷心知父母恐怕会一顿吵,默默回了住处。 千松堂里,老夫人吩咐大丫鬟春草:“把我那套粉玉头面送去冷香居。” 春草愣了愣,不确定问:“您陪嫁的那套粉玉头面吗?” “就是那套,颜色正适合小姑娘戴,一直压箱底也是浪费。”老夫人以平淡的语气道。 春草的心情却不平淡。 身为老夫人的大丫鬟,她可清楚老夫人对陪嫁首饰的爱惜,没想到最雅致的一套竟给了六姑娘! “愣着干什么,快去。”老夫人催了春草一声,心疼叹口气。 那丫头富裕着呢,随手打赏下人金豆子,寻常东西就显得她这个当祖母的小气了。 可她不能对六丫头救了四丫头没表示。 坑人的丫头,怎么这么有钱的。 春草抱着首饰盒往外走,对大步走来的永清伯屈屈膝:“老伯爷。” 永清伯径直走过,一挑帘子来到老夫人面前。 “芙儿果真是你送走的?” 老夫人眼皮也不抬:“嗯。” “我还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杨儿他们不是都不知道么。” “那是他们本来就不知道!”永清伯气得肉跳,“你瞒得真紧啊,看我那时候着急上火是不是还觉得高兴呢?” “是。” 老夫人痛快承认,永清伯反而愣了:“你说什么?” “我说看你为没卖成孙女着急上火,心里高兴。” 永清伯猛吸一口气,怒指着老夫人:“你失心疯了——” 一杯茶泼到了永清伯脸上,老夫人把茶杯一摔:“方家都家破人亡了,你还来寻我晦气,是伯府没跟着一起完蛋太闲了?” “你竟敢这样对我?”永清伯不可置信,连胡子上的茶水都忘了擦。 “那不然你把我休了。”老夫人一脸无所谓。 她怕老东西死了立刻没了爵位,老东西怕她死了耽误儿子们仕途。都不能弄死对方,那就没什么好怕了。 儿孙满堂的年纪,老东西还真能休了她? “你年纪越大,脸皮竟越厚了!”永清伯气得捶胸顿足。 老夫人翻个白眼:“没有你脸皮厚。” 门外侍立的丫鬟只听屋内一顿令人心惊肉跳的乒乒乓乓,然后安静了。 老夫人居高临下看着被她一脚踹到地上的永清伯,平复了一下呼吸:“伯爷不如把精力放在强身健体上,也好让咱家爵位长久点。” 连她一个半截身子入土的老婆子都打不过,真让人忧心。 冷香居中,芳洲把一整套粉玉首饰一一拿出摆在秋蘅面前,惊叹不已:“真漂亮啊。” 秋蘅莞尔:“等你将来出阁,把这套头面给你添妆。” “那怎么行,这是老夫人送姑娘的。”芳洲由衷为秋蘅高兴,“老夫人真心把姑娘当孙女待呢,等姑娘与薛大人成亲就能戴呀。” “说到哪里去了。”秋蘅从来知道自己脸皮厚,听了这话却不由心一跳,“明明说你呢。” “我?”芳洲摇摇头,“我不嫁人。” “为什么?”秋蘅好奇问。 “以前只想着找到仇人,如今大仇得报,我就想等过两年收一个喜欢做点心的徒弟,等老了让徒弟做点心给咱俩吃……”芳洲美滋滋说着打算。 “那也行,我最喜欢吃红豆糕,先教你徒弟做红豆糕……”秋蘅也畅想起来。 芳洲笑呵呵点头:“好。” “今日接四姑娘回来,路上遇到了方家男丁被流放,这种天气路上估计要死一半。” “活该。”芳洲啐一口,“不知道苏嬷嬷死了没。” “应该没死,回头我问问薛寒,看她被发卖到何处了。” 芳洲突然哭了:“姑娘,我真不敢想会有这样好的结果。” 秋蘅拍了拍芳洲,神态是骤然放松后的懒散:“事在人为,没什么不敢想。快想想以后收个什么样的徒弟,男徒弟还是女徒弟……” 这份难得的轻松只持续到第二日,就被宫中来人打破了。 “传永清伯府六姑娘秋蘅进宫觐见。” 秋蘅随内侍进宫去了,留给永清伯府上下无数疑惑。 (本章完) 第181章 奖赏 一旦与靖平帝有关,永清伯就格外敏感,连才和老夫人打过架都抛一边了,追去千松堂问:“蘅儿有没有和你说过什么?” 老夫人心里也七上八下,但在永清伯面前丝毫不露:“没说过。” “那好好的,今上怎么会传她进宫?”永清伯来回走动,焦虑不安。 “我怎么知道。” 永清伯脸色发黑:“这可是去面圣,你就不怕蘅儿有个差错,今上怪罪下来?” 老夫人睨他一眼:“蘅儿去秋猎那么久都没出差错,还得了今上夸赞和福王府一堆谢礼呢,她不比你行事有分寸?” “你就揪着方家那事不放了?”永清伯胸口发闷。 相府这一倒,显得他当时出昏招,倒让这老婆子抖起来了,真是气煞人。 可这么混吃等死,爵位就能传下去了? 目光短浅的蠢妇! 伯府上下各种猜测,陷入不安时,秋蘅见到了靖平帝。 与秋猎时相比,靖平帝稍稍胖了些,脸上挂着和善的笑。 “臣女永清伯府六姑娘秋蘅,见过陛下。”秋蘅行了礼,余光悄悄瞄了瞄。 薛寒也在,看来是为了奸相的事了。 “不必多礼。”靖平帝语气随和,能看出心情不错,“先前事多,今日才有时间传你进宫。朕听薛寒说,你那时潜入了方元志书房?” “是,当时臣女就在相府,薛大人借着吊唁方三公子的由头与臣女见了一面,说方元志与北齐细作有来往,拜托我多加留意。臣女一听堂堂丞相竟与齐人勾结,若不揭发他的罪行将来定有大祸,就悄悄潜入他的书房,想看看有没有证据,没想到亲眼瞧见了他打开密室……” 靖平帝听得入神,忍不住问:“你一个小姑娘,就不怕吗?” 秋蘅嫣然一笑:“当时只想找到方元志通敌证据,忘了害怕了,就像秋猎的时候引走黑熊也忘了害怕一样,倒是过后才越想越怕……” 靖平帝听感动了,侧头对立在一旁的薛全笑道:“小小女子这般奋不顾身,比那些祸害国家的蠹虫强百倍啊!” 薛全跟着笑:“陛下说得是。” “有功当赏,有过当罚。秋蘅,你在揭发方元志罪行上功劳不比薛寒小,朕要好好奖赏你。” “谢陛下厚爱,臣女一时不缺什么,揭发卖国贼人也是身为大夏子民应当做的。” “话是这么说,可真正不顾自身安危这样做的有多少人?朕若不赏你,岂不寒了忠君爱国之人的心?”靖平帝不赞同摇摇头。 秋蘅微微低头,一副乖顺模样。 靖平帝不由笑了。 小姑娘脸皮薄,不好意思要赏赐。 沉吟一番,靖平帝摸了摸胡须:“朕记得秋猎时你引走黑熊救下容宁郡主就没要奖赏,而是暂记下。如今又有揭发方元志勾结齐人的功劳,那便二功合一……这样吧,永清伯府的爵位是不是到你祖父这一辈就止了?” 两件功劳加起来,换家中爵位再传一世虽然还差了点,可方家这一抄,国库和他的私库得到的实在太多了。 他身为一国之君,对这样有勇有谋的小姑娘大方些也无妨,还能让臣民看一看忠君为国的好。 靖平帝颇满意给出的这个奖赏。 秋蘅却眉一拧。 要让只顾利益,不知廉耻的永清伯突然实现梦寐以求的心愿,得以袭爵? 这不是给她赏赐,是给她添堵吧。 “怎么,不喜欢这个奖赏?”靖平帝瞧着秋蘅反应,不由错愕。 一旁薛全也很好奇。 传承爵位不是永清伯府做梦都想的事么,这丫头怎么这个表情? 秋蘅面露迟疑:“臣女长在乡下,不太懂这方面的事。陛下的意思,是要奖赏永清伯府爵位再传一世,以后臣女的大伯会继承爵位,成为永清伯?” “是这样……”靖平帝点着头,明明这话一点错没有,却突然觉得怪怪的。 “原来如此。”秋蘅恍然,“那臣女大伯知道这个好消息,定会欢喜极了。” 靖平帝心头一动,知道哪里不对劲了。 秋六姑娘的父亲并非永清伯嫡长子,这沿袭爵位的奖励对她来说并不实惠。 想明白后,靖平帝心情有些复杂。 这丫头和那些以家族为重的女子完全不一样啊,甚至还敢在他这个一国之君面前表露出来。 胆子够大,心也够野。 靖平帝本以为自己不喜这样的人,可看下方少女亭亭而立,神色坦荡,忽觉很有意思。 “看来秋六姑娘不喜欢这个奖赏。” “臣女不敢。” “这有什么不敢,说说你怎么想。” 秋蘅垂眸:“臣女说了,怕陛下生气。” 靖平帝呵呵一笑:“朕岂是那么小气的人,你说便是。” “臣女万分感恩陛下的肯定,陛下想赐下奖励……能奖赏臣女吗?” “奖赏你?”靖平帝一时没反应过来,“朕不就是要奖赏你吗?” 薛全却一下子明白了秋蘅的意思,看着她的眼神顿时一变。 这个秋六姑娘,真是出人意料。 少女微微抬眸,目光有神,掷地有声:“奖赏臣女,无关他人。” 她不稀罕奖赏。但若一定要给,她立功劳,她瞧不上的人得奖赏,岂不可笑。 靖平帝这才明白了,然后就是错愕。 想不到,他真的没想到。 对啊,他可以奖赏秋蘅本人! 与其让永清伯府爵位多传一世,引得和永清伯府差不多境况的府上蠢蠢欲动,何不直接封赏秋蘅。 女子受封不存在爵位传承,无非就是发些俸禄,赏些良田,麻烦事少多了。 “哈哈哈,是朕不够周全。”靖平帝朗声笑着,望着秋蘅的目光满是欣赏。 会为自己争取,还为他减少麻烦,这样的姑娘真是难得啊,不怪薛寒——靖平帝在心中默默补充:还有那个林乘风,哦,还有崔家那小子都喜欢她。 补充完毕的靖平帝心如止水:“你两立大功,又是康郡王义女,朕就封你为——秋蘅,你说长在南边乡下,是什么县?” “臣女从随云县而来。” “好,朕就封你为随云县主,赏金百两,玉如意一双……” “臣女秋蘅,叩谢圣恩。” (本章完) 第182章 永清伯惨遭打击 册封的圣旨是随秋蘅一起到了永清伯府的。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永清伯府六姑娘秋蘅,于秋猎时孤身引走黑熊救下容宁郡主,轻生重义,勇气可嘉;为揭发罪臣方元志罪行,力助皇城使薛寒拿到方元志通敌证据,忠君爱国,为君分忧……特封为随云县主,赏黄金百两,玉如意一双……钦此!” 传旨官宣读完圣旨,乌压压跪了一地的人犹如泥塑,一个个都傻了。 秋蘅举起双手,朗声道:“臣女秋蘅接旨,叩谢圣恩。” 传旨官把明黄圣旨郑重交到秋蘅手中,笑道:“恭喜县主。” 秋蘅回礼:“多谢大人。” 永清伯如梦初醒,步伐不稳冲到传旨官面前:“大人,舍孙女真的被封为县主了?” “圣旨都接了,岂能有假?” “这,这是怎么回事?”永清伯犹不可信。 传旨官一笑:“伯爷问随云县主便是,具体的下官也不清楚呢。” “多谢,多谢。”永清伯明明没饮酒,却有种喝多了的眩晕感,仿佛自己不是踩在实地上,而是踩在棉花上。 还是老夫人猛掐一下胳膊,吃痛恢复了冷静,吩咐身边嬷嬷给传旨官一行人一一塞了谢银。 传旨官一行人很快离开,留下黄金等赏赐,至于县主所需的衣冠服饰,就要过一段时间才能制好了。 院中依然针落可闻,众人全都呆呆望着秋蘅。 “蘅儿,你助皇城司拿到了方——奸相通敌证据?”永清伯死死盯着秋蘅,难以置信问。 面对这么多道充满好奇的目光,秋蘅淡定点头:“嗯。” “你怎么做到的?”永清伯不觉拔高声音。 老夫人扫一眼左右,皱眉提醒:“别在院子里说,有什么进屋问。” “对对对,进屋去。” 三房人都挤进了千松堂,剩下一群仆从好奇得抓心挠肺,想掉眼泪。 屋里挤啊,在院子里说怎么了! “蘅儿,这到底怎么回事,你在相府做了什么?”一进屋,永清伯迫不及待问。 “就是薛寒发现北齐细作去过相府,正好知道我在相府,就借着去吊唁方三公子的机会拜托我留意一番……”秋蘅再一次搬出这套说辞。 老夫人抓住重点:“薛寒去相府见你,是为了让你帮他找证据?” 不是因为想见六丫头? 秋蘅顿了一下,只能顺着这话说:“对。” 老夫人一拍桌子:“这个薛寒,怎么能让你做这么危险的事!” 她以为的少年慕艾,闹半天是找帮手?六丫头的安危丝毫不在乎? 老夫人瞥永清伯一眼,无声冷笑:比起情爱,男人果然都更重利益。 “薛寒只是让我留意一下,潜入奸相书房是我自己的主意——” “还为他辩解!” 永清伯不满瞪老夫人一眼:“富贵险中求,蘅儿要没立下这么大功劳,怎么会被封为县主?” 县主啊,郡王之女才能有的封号,这要是换成伯府袭爵——永清伯一激灵,反应过来了。 不对啊,之前六丫头不是说,用秋猎时救下容宁郡主的功劳换伯府上下不得为难她那个叫芳洲的丫鬟吗? 他还憧憬着等有合适机会,借着今上对六丫头许诺的奖赏传承爵位呢。结果两件功劳合一,直接封六丫头为县主了? “祖父怎么啦?”秋蘅笑吟吟问。 永清伯到嘴边的质问咽了下去。 罢了,这是今上的安排,还能说什么? 也行吧,他们这样的人家出一个县主也算光耀门楣了,等过年时就把此事记入族谱。 永清伯这么一想又开心了,决定等会儿出门喝酒。 闷在家里,无异于锦衣夜行。 “六丫头,我知道你胆子大,可没想到你胆子这么大!你就没想过要是被发现了怎么办?到时别说拿到证据,你性命都会不保!”老夫人气得不轻,一指秋三老爷,“别人不说,你就不想想你爹?自从你回来,你爹高兴得酒都不多喝了,都有人模样了……” 秋三老爷:? “祖母。”秋蘅唤了一声。 “嗯?” “除掉方相这等奸佞的机会摆在眼前,很难放弃啊。您想想,方家倒了少祸害多少人。” 老夫人想到被逼的秋芙,惨死的刘氏女,家破人亡的颜家,沉默了。 “今上赐的黄金还在外头呢,我先把那些御赐之物搬去冷香居。” “蘅儿,爹帮你搬。” 看着秋三老爷跃跃欲试的表情,秋蘅微微抽了一下嘴角。 倒也不必亲自搬…… 秋三老爷可不这么想:“百两,爹搬得动!” 一群人浩浩荡荡前往冷香居。 芳洲驾轻就熟安排人归置东西,秋萱姐妹把秋蘅围在中间,问着她在相府的事。 “六妹妹,你真勇敢啊,要是换了我,只会吓得哭鼻子。”秋莹像是才认识秋蘅,拉着她左看右看。 秋芸好奇问:“六妹,成为县主会有俸禄吧?” “当然了。”秋芙心情飞扬,莫名高兴,“就像祖父一样,每年都有爵俸。” “真好啊。”秋芸喃喃。 千松堂中冷清下来,老夫人才想起昨日她数落秋蘅自作主张去相府是白费功夫,秋蘅说的话。 那丫头慢条斯理说:“也不是白费功夫,相府不是完了嘛。” 原来这个“不是白费功夫”是实打实的,竟然到今日受封了县主才说,怎么这么沉得住气的? 老夫人感慨万千时,永清伯出门炫耀,遭遇迎头一击。 “令孙女封了县主?恭喜恭喜。伯爷啊,咳,我听说——” “听说什么?”永清伯见对方神色不对,有些莫名。 “咳咳,听说啊,今上本来想要奖赏贵府爵位再传一世,结果呢——” “结果?” “令孙女请今上奖赏她自己……” 永清伯如遭雷击,呆呆望着对方开开合合的嘴。 这么一张嘴,怎么能说出这么难听的话? 骗他的吧?一定是骗他的! 永清伯失魂落魄回到伯府,嘶声道:“把六姑娘叫来!” 很快去传话的婢女回来禀报:“老伯爷,六姑娘去老夫人那里了。” 永清伯咬了咬牙,拔腿就往千松堂去了。 《逢春》简体上市了,非常巧合和《辞金枝》同一个月出版(咳,显得打广告频率过高……),感兴趣的书友可以关注一下。感谢订阅、投票、打赏的书友,平时为了不影响大家阅读不怎么写作话,但打赏和投票的书友在后台都能看到,十分感谢,铭记在心。 (本章完) 第183章 撕破脸 快到用晚饭的时候了,老夫人为秋蘅高兴,特意吩咐厨房多做几道好菜,把在家的孙辈们都喊了来。 屋外天寒地冻,屋内暖意融融,一边坐着秋枫、秋松两个孙儿,一边坐着秋萱、秋芸、秋芙、秋莹、秋蘅五个孙女。 老夫人许久没有这么轻松了,看一眼完全瞧不出得意神色的秋蘅,笑道:“蘅儿以后是有封号诰命的了,做什么都有了底气。你们也要以蘅儿为榜样,自强自立。” 秋萱几人纷纷应是。 秋松好奇问:“六姐,县主也是爵位吗?” “也是。” “那每年都会发钱?” 秋蘅点头:“会有岁禄。” “那你和祖父谁的岁禄高啊?” “这个——”秋蘅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毕竟在见到靖平帝之前从没想过还能混个县主当当。 老夫人拧眉:“松儿,你小小年纪好奇这个干什么?” 秋松一脸羡慕:“就是想知道六姐多有钱。” “好好读书,走上仕途,你也会很有钱。”老夫人趁机鼓励孙儿,“比如那奸相,年俸可达万贯,公侯可比不上……” “哇!”秋松震惊张大嘴巴,扭脸握住秋枫的手,“二哥,你可要好好读书啊,我才从书上看到的,苟富贵,无相忘!” 他自己是指望不上了,秋枫读书好,看来以后不能再欺负二哥了。 这么想着,秋松悄悄瞄秋蘅一眼。 其实自从见到了六姐的本事,他好久没欺负二哥了,不敢咧。 老夫人听得脸色发黑。 这个混小子,身为长房嫡孙,只知道玩! 秋枫震惊喃喃:“奸相俸禄那么高,竟还收受北齐贿赂,实在是罪不容诛……” 母亲早逝,父亲酗酒,这样的成长环境下,秋枫是懦弱的,也是早慧的。这个马上要十二岁的少年在这如置春日的屋子里,深刻意识到了令奸相伏法是怎样的功绩。 六姐真了不起啊。 小少年看着秋蘅,真心实意想。 永清伯就是在这样其乐融融的气氛中闯进来的。 他双目充血,犹如一头随时要发狂的野兽。明明每个人都知道他是一家之主,可就是不约而同生出了“闯”这种感觉。 紧张,不适……种种情绪迅速笼罩秋萱等人心头。 老夫人皱眉:“伯爷不是出去喝酒了?” 喝多了跑她这里来耍酒疯? 永清伯对老夫人的话充耳不闻,直直盯着秋蘅,一开口酒气喷出:“秋蘅!” “祖父。” 永清伯可不会被眼前少女这副乖巧模样蒙蔽了,冷冷道:“随我出去说。” 老夫人把茶杯往桌上一放:“有什么话就在这里说。” 老东西明显喝多了,想借着酒劲儿干什么? 永清伯看都不看老夫人一眼,盯着秋蘅的眼神能冒火:“随我出去!” “祖父有话就在这里说吧。”秋蘅淡淡道。 瞧着永清伯这副天塌了的样子,秋蘅大概猜到了原因:看来是听说靖平帝本来的打算了。 消息似乎传得过于快了些…… 秋蘅心念急转,面上仍云淡风轻。 “好。”永清伯扫孙辈们一眼,最后定定看着秋蘅,“六丫头,今上是不是本来想奖赏永清伯府爵位再传一世?” 这话一出,众人表情各异,视线全都落在秋蘅面上。 “今上确实问了永清伯府爵位是不是就到祖父为止。” 永清伯愣了一下。 他虽这么问,却没想过秋蘅会如此痛快承认。 得到肯定的答案,永清伯目光凶狠,似要择人而噬,咬着牙一字字问:“那为何最后成了册封你为县主?” 被如此盯着的少女嫣然一笑,神态自若:“我和今上提的呀。” “你凭什么这么提?”永清伯伸手指着秋蘅,恨不能上手撕了她,“你知不知道爵位对伯府多么重要?你知不知道一损俱损,一荣俱荣?” 秋蘅平静对上永清伯通红的眼,微微扬起了下巴:“这些我倒是知道。不过——” 她顿了顿,格外理直气壮:“这是今上给我的奖赏。今上问我想要什么,我想要奖励自己有错吗?祖父为何这么生气?” “自私!不孝!混账!”永清伯一声比一声高,不知是破音还是如何,听着竟有些哽咽了,“你就不为伯府想想吗?啊?就不为伯府想想?” “祖父,您还是消消气,要是您对今上赏赐不满的消息传出去,多不好。” 秋蘅不紧不慢倒了一杯茶,递过去:“您再生气,也要为伯府想想啊。” 曾经的装乖卖巧,是不得不在这伯府谋一处立足地。而今县主封号到手,有的人就没必要太惯着了,比如永清伯。 “你——”永清伯滞了滞,劈手接过茶杯,任由茶水溅出来。 他很想连茶水带杯子一起砸到秋蘅脸上,可毕竟没喝醉,理智勉强还在。 这贱丫头说得对,他再不满也不能传到今上耳里去。 可实在咽不下这口气! 永清伯环视一众孙辈,长叹一声:“六丫头,你就算不顾我这个祖父的心情,就不为这些兄弟姐妹考虑一下?” “兄弟姐妹?”秋蘅瞥一眼秋松,“祖父是指三弟么?” 爵位传承无望,损失最大的就是大房一家。 触到少女凉凉眼神,秋松一下子弹起来,声音贼大:“六姐做得对!” 糟糕,六姐为什么那样看他? 不怕不怕,现在是寒冬腊月,没有蛇——没有蛇六姐也很可怕啊! 小胖子快哭了,暗戳戳埋怨永清伯:祖父好端端提兄弟姐妹干什么。 永清伯气个倒仰,狠狠瞪老夫人一眼:“你护着这个丫头,那个丫头,真有好事了,哪个记着为这个家着想了?松儿不是你最疼的孙儿么——” 怎么还有我? 秋松一个激灵,忙打断永清伯的话:“祖父,祖母说了,书读得好当大官,俸禄比您高多了,孙儿可以好好读书!” 永清伯捂着心口晃了晃,差点背过气去,一时间看到的一张张脸都有些模糊了。 老夫人这才开口:“伯爷喝多了,就回去好好歇着吧。” (本章完) 第184章 雪落 永清伯火气没撒出来,还见到了孙女自私恶劣的真面目,大受打击之下胸口发闷,胃里翻腾,一张嘴吐了出来。 孙辈们不敢捂嘴,屏气愣愣看着毫无体面的祖父。 老夫人厉声道:“扶老伯爷回房!” 两个健壮仆妇进来把永清伯带走,地上狼藉由婢女忍着恶心清理。 这顿饭是吃不下去了,老夫人黑着脸让孙子孙女们散了,只留下秋蘅去了里屋。 “祖母。” 老夫人看了秋蘅一会儿,叹口气:“你祖父那些话,听听就算了,你不必有负担。” 秋蘅眸光微闪。 府上都知道老夫人偏疼秋松,今日永清伯这么一闹,还以为老夫人会埋怨她。 当然她不怕被埋怨,只是有些意外老夫人的态度。 “阿蘅啊。”老夫人目光复杂,看着眼前少女。 过了这个年也不过十六岁,怎么这么有想法呢? “祖母没想到,这个县主之位是你向今上要来的。你就不怕今上生气?” 雷霆雨露皆是君恩,天子赏赐还能挑拣的? “今上看起来是真心要赏我,我才敢提要求。” 老夫人仍觉不可思议:“你是怎么想到自己呢?” 秋蘅微微偏头:“不该想到自己么?” “不是不该……” 正常女子听到今上要奖赏家族爵位传下去,已是高兴疯了,哪会想到其他。 哦,这丫头不正常,是乡下长大的。 老夫人心中感慨万千,摆摆手:“回去歇着吧。” “孙女告退。”秋蘅福了福,走了几步回头,“祖母也生我的气么?” 她可以不问的,可与老夫人相处这么久,便有了期待。 老夫人沉默半晌,叹道:“要是你放弃了伯府再传承三世而只顾自己,祖母确实会生气。但现在么——” 老太太视线投向窗子。 窗子糊了纱,模模糊糊,就好像永清伯府一些人对袭爵的念想。 “传一世又如何呢?不过就是到你大伯为止,到时候又是不甘心,不死心,徒劳挣扎。” 最可怕的是把人变成鬼,亲人不似亲人。 丈夫如此,长子能看出来也是如此,她受够了。 “大夏官员俸禄丰厚,没了传承爵位的奢念,专心在读书上,说不定更有出路。”老夫人笑笑,“去吧。” “孙女告退。”秋蘅脚步轻松走了。 秋萱没有回房,去了二太太兰氏那里。 “萱儿用过晚饭了吗?”看着明年就出阁的女儿,兰氏怎么都看不够。 “在祖母那里吃了一半,祖父来了……”秋萱讲了千松堂中发生的事。 兰氏听得嘴角翘起:“难怪你祖父这么生气。” “娘——”秋萱挽着兰氏胳膊,“我到现在还觉得震撼。要是我面对今上,听今上说要奖赏家里,早就喜出望外,哪会想到其他……” 根本到不了在自己和家族之间选择这一步。 兰氏抚了抚女儿的发:“萱儿,你马上要出阁了,以后会为人妻,为人母。但你永远是娘的女儿,娘有私心,希望你以后能像你六妹那样,在不伤害旁人的情况下,多为自己想一想。” 六姑娘一定被她的养父母养得很好。 秋萱轻轻点头:“娘,我知道了。” 秋芙在回去的路上,提醒秋芸和秋莹:“今日这事不要和父亲、母亲说。” 让他们知道了,定会怨上六妹。 秋芸迟疑道:“我们不说,三弟恐怕也会说的。” “反正我们别说。”秋芙心知管不了秋松,不由泄气。 姐妹三人分开后,秋芸想了又想,悄悄去了大太太赵氏那里。 父亲、母亲早晚会知道的,那不如她先告诉嫡母,也好争取一些嫡母的好感。 大姐在宫中,与嫡母关系冷淡,四妹和嫡母闹僵了。当母亲的,总需要一个乖巧听话的女儿。 “见过母亲。” 赵氏淡淡问:“不是请过安了,怎么这时候过来了?” 本来就心情糟,看到庶女就更影响心情了。 “刚刚在祖母那里用饭,祖父过去了……” 听秋芸说完,赵氏脸色铁青,勉强维持着冷静赏了秋芸一件首饰让她退下,打发人去请秋大老爷。 秋大老爷过来后就问:“什么事啊?莫非父亲、母亲又打起来了?” 他真没想到,他都能当祖父的年纪了,双亲开始打架了,动手的那种。 “不应该啊。今日蘅儿受封县主,父亲、母亲心情应该都不错。” 赵氏冷笑:“还蘅儿呢!我可听说,今上本来要奖赏咱们伯府爵位多传一世,结果秋蘅不乐意,要今上赏她自己,这才封了她为县主。” 秋大老爷脸色骤变:“当真?” “老伯爷为此专门去了千松堂,秋蘅亲口承认的……”赵氏把秋芸说的道来。 “这个秋蘅,她怎么敢!”秋大老爷气得在屋中打转。 赵氏心中呕血,语气也差:“先前秋蘅有出息,老爷总说受益的最终还是咱们大房,结果呢?” “这时候就不要说这种风凉话了!”秋大老爷怒道。 “那老爷能如何?去打秋蘅一顿吗?她现在可是县主了,真要计较起来,咱们见了她都该行礼。” 秋大老爷往椅子上一坐,气得捶了一下胸口。 不管永清伯府众人是何心情,随着秋蘅受封县主的消息传开,邀请她小聚的帖子如雪花纷纷而来。 秋蘅第一个要去的就是康郡王府。 因为与康郡王妃的义女关系,出于礼节,老夫人第一时间打发人去康郡王府送了信儿。 出门这日,下雪了。 雪花如絮,漫天扬洒,落到地上渐渐堆积,如铺了无边无际的银毯。 “祖母,康郡王府我自己去吧,下雪天路滑。” “你祖母还没老得动不了。”老夫人白秋蘅一眼,大步走向停在二门处的马车。 秋蘅无奈摇摇头,忙跟上去扶着老太太。 康郡王府中,冯采月姐妹也随母亲长春侯夫人过来了,一听秋蘅到了全都跑了出去。 长春侯夫人哭笑不得:“采星就罢了,采月挺稳重的性子,不知道怎么就跳脱了。” 康郡王妃笑笑。 她可太知道了,她这个义女,但凡年纪小点的沾上就不正常。 (本章完) 第185章 头疾 秋蘅扶着老夫人往内走,就见嘉宜县主和冯采月姐妹快步迎来。 世子凌云落在最后,眼里噙着浅浅笑意。 “老夫人。”三人到了近前向老夫人问好,然后就把秋蘅围住了。 “阿蘅——不对,应该叫随云县主了。”冯采星俏皮眨眨眼,“是不是要行个礼才对?” 冯采月也忍不住仔细打量秋蘅:“阿蘅,你怎么这么厉害啊!” 嘉宜县主的开心就简单多了:“最近我研究出了新香,正想请你来呢。” 说话间进了屋中,康郡王妃与长春侯夫人招呼老夫人落座。 “义母。”一见康郡王妃,秋蘅语气轻快喊了一声,“好久没来看您了。” 一旁长春侯夫人不由看了康郡王妃一眼,目露疑惑。 姐姐一提秋六姑娘就是便宜义女,现在瞧着关系还挺好。 康郡王妃默了默,露出温和笑容:“是有些日子没看见阿蘅了,该常来的。” 这才秋猎回来多久,就干出这么惊天动地的事来。 与少年人听了秋蘅夜探奸相书房的事迹后好奇钦佩不同,康郡王妃只觉头疼。 一个小姑娘,怎么这么能搅风搅雨呢,稍微安分点不行吗? 是,受封县主会让无数人羡慕,也为家族增光添彩,可郡王府不缺这些,只求别被这丫头的能折腾带累了。 秋蘅扬唇:“那我以后常来看义母。” 康郡王妃轻轻抽了一下嘴角,转移话题:“看你们几个都坐不住了,先去玩吧,等会儿回来吃饭。” 秋蘅被拥在中间出去了。 “阿蘅,咱们去园子里的暖阁吧,窗外就是成片的腊梅,开得正好。”嘉宜县主提议道。 秋蘅自是没意见。 走了一会儿,冯采星回头,问不紧不慢走在后边的凌云:“表哥,你和我们一起吗?” “我去园中赏花。” 嘉宜县主直接戳破兄长的心思:“阿蘅好久没来,大哥想和阿蘅说说话就来暖阁。这么冷的天去赏花,冻病了怎么办?” 冯采星噗嗤一笑。 凌云神色自若走近:“确实想和阿蘅聊一聊。” 几人进了暖阁,阁中温暖如春,窗外腊梅怒放,幽幽香气透过漫天飞舞的雪花袭来。 冯采月轻嗅一口:“在这里都不用焚香了。” 冯采星对花啊香啊没什么兴趣,拉着秋蘅问:“阿蘅,你当真一个人潜入了奸相书斋啊,不怕被发现吗?” 秋蘅应付着冯采星的好奇心,忽听凌云问:“薛寒找你帮忙的?” 秋蘅对这个问题已经有经验了,熟练点头:“嗯。” 凌云皱了皱眉。 秋猎时少年越众而出,在今上面上表明心意替阿蘅解围的情景还历历在目,为何又如此放心置阿蘅于危险之中? 是人心难测,还是另有隐情? 尖锐疼痛传来,凌云听到嘉宜县主的惊呼:“大哥,你又头疼了?” 凌云眼神恢复清明,因骤然来袭的疼痛,脸色苍白如雪。 秋蘅收起轻松笑容,担忧望着凌云:“凌大哥头疼的旧疾犯了?” 之前凌云去南边静养,就是因为头疾,才有了与秋蘅的结识。 “没事——” 嘉宜县主却道:“其实秋猎的时候大哥就犯了,那次还很严重。” “嘉宜,不要乱说。”凌云严肃道。 嘉宜县主怔了怔。 兄长鲜少这般重的语气,是怕阿蘅担心? 秋蘅确实很担心:“秋猎时就犯了?有没有请大夫?” 凌云显然不愿多聊这个话题:“没有你们想得那么严重,就是偶尔睡不好时头疼了几次。我身体如何心中有数,你们不要让母妃知道了担心。” 嘉宜抿了抿唇,没了玩乐的心情,闷声道:“知道了。” “姨母那里也不要多话。” 冯采月和冯采星对视一眼,忍着担忧点点头。 “凌大哥,先前我祖父夜不能寐,也头疼得厉害,用了我制的安神香缓解许多,等回去我让人送些来你试试?” “好。”凌云一口答应,面露歉然,“扫了你们的兴致。” “表哥这是什么话。”冯采星白凌云一眼,又问,“那过两日你还去汤泉吗?” 凌云笑道:“不影响。” 嘉宜县主便对秋蘅解释:“过两日我们随母妃去西郊汤泉小住,正要给你送帖子,就收到了贵府老夫人的信儿。” “西郊汤泉?”秋蘅想到了前些日子薛寒带她去的地方。 冯采星接话:“不远,出了西城门不久进山就到了。那里的泉水常年温热,特别适合冬日去玩,阿蘅一起去吧。” 秋蘅没有立刻应下。 这个时间过去,就要与这么多人一起过十五了,她发作起来有温泉水虽没那么受罪,却不方便。 “去吧去吧,这到处天寒地冻,湖水都结冰了,去那里泡个汤泉多舒服。” 冯采星这么一劝,倒是提醒了秋蘅,京城的隆冬湖面会结冰! 她在后世的都城林州,每次发作时并不会遇到这个问题。 想想她砸开结冰的湖面跳进去,发作还没过去呢又结冰了,连她都冻上的情景,秋蘅就知道这个汤泉是要考虑一下了。 “是……一起泡?” “阿衡你是害羞啊?”冯采星莞尔一笑,“有大池子可以一起,也有单人的……” “那我也去玩玩。” 回到康郡王妃那里用饭的时候,康郡王妃也提起来:“阿蘅,嘉宜她们和你说了去汤泉的事了吧?” 秋蘅点头。 康郡王妃客气邀请老夫人:“老夫人一起去松快松快?” 老夫人心知是客套话,笑着拒绝:“我一把老骨头就不去凑热闹了,坐车时间一久都嫌颠。就是蘅儿这丫头性子跳脱,怕给郡王妃添麻烦。” 郡王妃心道老太太倒是挺了解自己孙女,面上却一点不露:“老夫人过谦了,阿蘅行事挺有分寸的。” 一顿饭宾主尽欢,回去的路上老夫人心情有些沉重:“我原以为怎么也要过了这个年,没想到你又要出门了。阿蘅啊,这次你得向祖母保证,可不能再惹出事了啊。” “不会的,我——” 秋蘅刚开口,马车突然停下了 (本章完) 第186章 同淋雪 老夫人一激灵,眼皮子猛跳:“出什么事了?” “老夫人,是薛大人。” 秋蘅一听便要去掀车窗帘,被老夫人按住手并推远了些。 薛寒等在车外,就见车窗帘掀起,露出老夫人面无表情的一张脸。 “老夫人。”薛寒客气问好。 老夫人淡淡问:“薛大人有事吗?” 薛寒眼底闪过错愕。 老夫人对他的态度有些奇怪…… 没时间多想,薛寒笑道:“晚辈以为车中坐的是六姑娘,就想和她打个招呼。” “哦,六丫头啊,她在家里呢。”老夫人板着脸道。 薛寒视线默默从车窗口露出的那抹茜红移开,冲老夫人拱手:“打扰老夫人了。” 老夫人微微点头,车窗帘落下来。 薛寒站在一旁,目送马车缓缓驶动向前,陷入了沉思:发生什么事了吗,老夫人不让他见阿蘅,一副想打他的样子。 这般猜测着,薛寒想见秋蘅的心思更迫切了。 车厢中,秋蘅想探头看,被老夫人拍了一下:“你给我坐好了。” 秋蘅坐直,笑吟吟问:“祖母为何骗薛寒啊?” 老夫人闭眼,深吸气,再睁开:“那能叫骗吗?那是让他好好反思一下。” 见孙女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老夫人更来气:“薛寒要是特别在意你,就不会让你去盯着奸相。他这么做,就说明在他心里立功比你重要。” “他是职责所在。”秋蘅默默对薛寒说了声抱歉。 这口锅只能让他背了。 “他尽职没错,但不该把你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姑娘扯进来,尤其还口口声声说心悦你的情况下。”老夫人伸手点了点秋蘅额头,恨铁不成钢,“你脑子清醒点儿,别瞧着他长得好,前程好,就全心全意扑他身上,被人卖了还给人数钱。” “知道了,那以后我就把他当普通朋友。” 老夫人一滞,但见孙女一副无所谓的表情,又觉得不行:“咳,也不必急着做决定。” “祖母的意思是?” “再观察观察。但得让他知道,他那么做不厚道。咱们要是毫无反应,他下次说不定更过分。” “祖母睿智。” 老夫人满意了,回到先前的话题:“你保证去汤泉别再惹事。” “祖母放心,绝对不会惹事的。”秋蘅信心十足。 近期最重要的事顺利完成,下一步还没开始,只是去泡泡汤泉而已。 永清伯府到了。 秋蘅搀扶着老夫人来到千松堂门口:“祖母,我回冷香居了。” “去吧。” 离开千松堂,秋蘅直接出了伯府,没走多久就看到了薛寒。 雪未停,少年没有撑伞,任由雪落在衣袍上。 同样没撑伞的少女跑过来:“你就在这干等着啊,要是我没来呢?” 薛寒轻笑:“我看到你在车里了。知道我找你有事,肯定会出来的。” “什么事?” “去茶楼说吧。” 秋蘅微微抬头,呼出白气:“薛寒,你冷吗?” 薛寒如实道:“我不冷。” “我也不冷。”秋蘅弯唇,“这雪虽一直下,但并不大,我们去青莲湖边走走吧。” 也好看一看,寒冬腊月的青莲湖是什么样的。 薛寒有些迟疑:“一直淋雪,着凉了怎么办?” “你要怕着凉,那就去茶楼吧。” 少年无奈叹气:“阿蘅,我说你。” 秋蘅反应过来,不由莞尔:“我不会着凉,那走吧。” 薛寒还在原处,望着少女单薄的背影,如突然飞来一只蜂子,在他心尖轻轻勾了一下。 不是剧烈的疼,却直达心底。 要经历多少难,阿蘅才会这样反应。她好像完全忘了世人眼中女子是要被照顾的。 “薛寒?”秋蘅走了几步,见他未动,疑惑喊了一声。 薛寒快步跟上:“来了。” 二人先是走着,渐渐加快脚步,最后跑起来。 青莲湖畔空无一人,残荷沉寂,湖面平滑如镜。 秋蘅望了一眼,叹气:“果然要结冰了。” “下雪了,要是持续两日就会结冰——”薛寒一顿,看着秋蘅的神情严肃起来,“阿蘅,你不会还想着跳青莲湖吧?” “没有啊,也不一定会发作……” “这个十五,你的怪疾定会发作。”少年语气笃定,对上那双明眸,一字字道,“方元志死了。” 秋蘅心头一震。 原来,薛寒已经洞悉了这个秘密。 “去西郊汤泉吧,我登门去和老夫人说——”薛寒想想刚刚街上老夫人的反应,觉得这条路可能有点难,“老夫人好像对我有些不满。” “嗯……祖母觉得你安排我盯着奸相,说明你对我的利用大于喜欢。” 不算秋猎那次,其实到现在薛寒也没亲口说过心悦她。别说真相不是那样,就算是薛寒拜托她盯着奸相,她也不觉得有什么。 事实上,她本来就不知道自己在薛寒心中有几分重。将来若与薛全对立,薛寒如何选择仍是未知。 薛寒听了秋蘅所言呆了呆,露出个哭笑不得的表情。 当时商议时他就说哪里好像不对劲,原来是这里! 秋蘅被他的反应逗笑:“过两日我是要去西郊汤泉,今日去康郡王府约好了。” “到时方便吗?” “问过了,有一人泡的池子。” 薛寒松口气:“那就好。” 本来对约阿蘅出门还有几分信心,现在没有了…… “薛寒,你就是说去汤泉的事吗?” 薛寒沉默了一下。 细雪在二人间无声飞舞,洁白轻盈。 少年问出盘旋在心头多日的疑惑:“阿蘅,你为何要对付方元志、袁成海他们?” 秋蘅抬手,任由雪花落在掌心。 雪很冷,少女白皙的手也很冷,可那雪还是一点点在掌心融化了。 “薛寒,还记得我拜托你寻找一位道长吗?” “记得,长清道长。” “我会的很多东西都是他教的,也是他让我除掉方元志这些奸佞。”秋蘅冲神情凝重的少年微微一笑,“所以我想找到他,问问他我做得怎么样。” “那你的怪疾——” “我不知道。”秋蘅想了想,只能这样回答薛寒,“可能他们本不会这么死,是我逆天改命的代价吧。” (本章完) 第187章 共白头 逆天改命的代价? 薛寒心头一震,看着语气轻松说出这话的少女,突然生出一股怒气。 “他为何不自己来?” 却要阿蘅一个十几岁的女孩子背负这些。 秋蘅深深叹息:“他太老了。” 时间长河滚滚向前,任是多么惊才绝艳的人物都回不到过去,空留无数遗憾。 除了她。 上天给了她逆流而上的机缘,却又要惩罚她做出的改变。不得不说,上天也挺矛盾的。 “等过了十五,我和你一起去找。” “好。” 雪好像大一些了,纷纷扬扬,围绕着二人。 “阿蘅,下一个是谁?” “暂时不能告诉你。”秋蘅俏皮偏头,心中却苦笑。 薛寒没再追问,目光投向湖面。 雪落没有声音,湖水也凝滞了。短暂的安静后,秋蘅问:“相府大太太、苏嬷嬷她们如何了?” “杨夫人受刺激神智有些失常,碰壁死在了方三公子灵前,苏嬷嬷被香沙河畔一家青楼买了去。” 知道了苏嬷嬷下场,秋蘅没再问了。 薛寒反而好奇:“我还以为,你会问方姑娘情况。” 相府上下加起来数百口,具体到个人去处不可能全记在脑子里,薛寒留意到的是秋蘅打交道多的。 “当初与苏嬷嬷起过冲突,就好奇问问。至于方姑娘,没什么想问的。” 苏嬷嬷害得芳洲家破人亡,问清楚她的下场是给芳洲一个交代。而方蕊享了家族的福,受了家族的害,下场如何她并不感兴趣。 天之骄女零落成泥,终归不是什么让人觉得愉快的事。 “阿蘅。” “嗯?” 少女眸如秋水,静静看来。 薛寒突然忘了说什么,尴尬间抬手拂去落在她头发上的雪,更多的雪绵绵落下,扫也扫不尽。 秋蘅捂住被弄乱的发髻:“薛寒!” 好好的抽什么风,把她的头当地扫吗? 不知怎的,秋蘅就想起被眼前的人夹在腋下狂奔的事了。 哦,也是在青莲湖。 薛寒默默收回手,瞄一眼头发乱蓬蓬的少女,更尴尬了。 “抱歉,就是见你头发上落了雪——” “你头发上也有啊。”秋蘅抬手,“把头低一些。” 薛寒微微低头。 他似乎又长高了些,哪怕秋蘅身量放在女子中算高挑的,也不得不微微踮脚,报复般拂落他头发上的雪。 雪被扫落,又有新雪落下。 秋蘅慢慢停了动作,看着泥塑般动也不动的少年,忽然笑了:“薛寒,我们这样,就像一起变老了。” 她冰凉的手陡然被握住,整个人跌入薛寒怀中。 “薛寒——” 少年低下头,唇落下来,先是额头,再是她的唇。 秋蘅错愕睁大眼睛,比发作时灼痛袭来还无助。 她被他揽着向他贴近,能听到如雷心跳,不知是她的,还是他的。 而很快这些杂乱的念头就没有了,那比雪花还轻盈的吻骤然加深,让她忘了思考其他,甚至忘了呼吸。 她只能双手环着他的腰,闭上眼睛。 “阿蘅。”少年灼热的气息吹拂在耳边。 秋蘅睁开眼,看到他眸光晦涩,呼吸凌乱,竭力克制着自己。 在后世的那十年,秋蘅没有过这样的经历,可见多了惨事,于男女之事上多少明白一些。 她隐隐意识到他的渴求,对他将要做什么,竟有些好奇。 薛寒却把她轻轻推开,认真道:“阿蘅,我们要共白首。” 秋蘅心头微微一动。 他说要共白首,而没说会共白首,就这么没信心吗? 也是,确实有些难。 想想上一次发作的剧烈,秋蘅其实也没信心。 热烈的心渐渐冷却,只剩难过。 真讨厌,遇见薛寒这块绊脚石,不但碍她的事,还扰乱她的心…… “阿蘅?” 秋蘅回神,踮脚,抬头,轻轻亲了一下薛寒脸颊。 薛寒的脸腾地烧起来,眼神亮如寒星。 心潮澎湃的少年听心上人轻声许诺:“好,我们要共白首。” 雪仍然没有停的意思,天已渐晚。 “回家了。” “我送你。” 这一次秋蘅没有拒绝。 二人并肩走着,雪色斗篷与墨色斗篷时而相碰,就如它们悄悄靠近的主人。 秋蘅忽然回头,看到浅浅积雪留下了两串长长的脚印,是他们一同走过的痕迹。 “薛寒,你喜欢下雪吗?” “以前不喜欢。”薛寒坦然道,“小时候天越冷,家里越难过。以后……喜欢了。” 以后每一次落雪,他想起的都是这场雪,怎么会不喜欢。 “我喜欢下雪。”秋蘅脚步轻盈,望着薛寒笑,“以后更喜欢。” 永清伯府快要到了。 秋蘅摸了摸乱了的发,在薛寒心虚的目光下拉起帽兜遮好:“走啦。” 不用再翻墙,秋蘅被门人热情迎进去,回了冷香居。 芳洲迎上来,伸手接过秋蘅脱下的斗篷:“姑娘在外边待了很久吗,怎么这么多雪——咦,姑娘你头发怎么这么乱?” “乱么?”秋蘅面不改色,“被帽兜压的吧,我看看。” 她走到梳妆镜前坐下,看的不是镜中人的发,而是唇。 芳洲凑过来:“姑娘,你脸好红,不会是发热了吧?” “头发真的好乱。芳洲,帮我梳个头吧。”秋蘅不着痕迹转移话题。 “好。”芳洲拿起梳子,不由皱眉,“头发都湿了,姑娘还是先沐浴吧,免得着凉。” 坐进热气腾腾的浴桶,身上的热替代了脸上的热,秋蘅整个人放松下来。 “芳洲,我今日见到薛寒了,问了他苏嬷嬷的下场。” 芳洲拿着水瓢的手顿住:“她怎么样?” “被一家青楼买去了。” 芳洲撇撇嘴:“便宜她了,还能在那些小姐面前摆威风。” 青楼会买苏嬷嬷这样高门大户的嬷嬷,一般是用来教导女妓礼仪,开拓其眼界。 “她这个年纪落到青楼妓馆,不会有善终的。”秋蘅目光轻柔看着芳洲,“不要再因为苏嬷嬷不开心了,等明日积雪厚了我们堆雪人。” 芳洲笑着点头:“好呀。” 夜里雪却停了,转日出了太阳,连前一日的雪都开始融化,雪人没有堆成。 再过一日,秋蘅一早去了康郡王府,一行人浩浩荡荡往西郊去了。 节日快乐。 (本章完) 第188章 汤泉 秋蘅与嘉宜县主同乘一车,问起凌云:“凌大哥怎么样,头疼又犯过吗?” “我问过大哥,说用了你让人送来的香,睡得挺好。” “那就好。”秋蘅这么说,还是担心,“在随云的时候,没见凌大哥犯过。凌大哥去南边前头疾很严重吗?” 嘉宜县主微微摇头:“大哥虽自幼体弱,却没头疾的毛病,是十五岁时突然头疼的。太医说京城干燥,这才去了南边调养。” “那凌大哥还会去南边吗?” “大哥说他的身体他有数,现在还不用去。”嘉宜县主神色怅然,“可能就是大哥处处都好,身体才不好,要是大哥丑一点就好了。” 秋蘅勉强笑笑,心头笼上淡淡阴霾。 凌大哥这般年轻却患头疾,实在让人忧心。 “阿蘅,你怎么会制效果那么好的安神香?” “教我制香佩的道长教我的。” “可惜那次没找到,还遇到了细作。”嘉宜县主扼腕,眼一亮,“阿蘅,我们继续去找吧,那位道长这么有本事,定不会默默无闻。” “也许道长没来京城这边,找人无异于大海捞针。”秋蘅婉拒了嘉宜县主的提议。 道观大多建在山上,嘉宜县主千金之躯,还是算了。 汤泉到了。 福王妃也带着女儿容宁郡主来小住,听说康郡王妃与长春侯夫人来了,还带了秋蘅,当即就请两家过来共用午膳。 接到信儿时,长春侯夫人对康郡王妃感叹:“福王妃比以往热络许多。” 换作以前,都是她们主动去拜访。 康郡王妃再不待见秋蘅也不得不承认:“阿蘅救了容宁郡主,自是不一样。” 不管是长存感激还是觉得已经还清了恩情,面上都要做足了,免得被人说闲话。 长春侯夫人一笑:“我这是沾上姐姐义女的光了。” 康郡王妃却没玩笑的心情:“多这么个义女,不知多出多少事。她安安分分的,我就谢天谢地了。” 她一双儿女皆是人中龙凤,并不稀罕别人家的,拗不过儿子的请求罢了。 等与福王妃见面,双方一阵寒暄,福王妃含笑看着秋蘅:“秋六姑娘总是令人刮目相看。” “王妃谬赞了。” “看看,平时大方稳重,关键时候还能力挽狂澜,郡王妃真是好福气。” 康郡王妃笑笑:“王妃莫要把她夸骄傲了。” 年轻人坐了一桌,容宁郡主好奇问起秋蘅在相府的事。 冯采星笑道:“阿蘅,不如你雇个说书的吧,以后肯定还有很多人问起。” 容宁郡主弯唇:“你们不知道吗,茶楼酒肆的说书先生已经在说阿蘅的故事了。” 冯采星震惊:“天冷没出门,外头竟这么热闹了?那郡主还拉着阿蘅问个不停。” 容宁郡主摇摇头:“说书先生说阿蘅长了翅膀会飞,能信一个字吗?” “我瞧瞧阿蘅的翅膀藏在哪儿。”冯采星拉着秋蘅,笑出了眼泪。 说说笑笑一顿饭散了,几人去看汤泉。 “阿蘅你瞧,那就是一人用的汤泉。”嘉宜县主指给秋蘅看。 秋蘅望过去,说是汤泉,却与薛寒那日带她去看的露天水潭不同,而是一座木屋。 “还挺方便的。” “外头也会有人守着,阿蘅你放心用就是。” 冯采月则提醒:“不要泡太久,久了会头晕。” 秋蘅一一点头。 城中,胡四向薛寒禀报:“大人,秋六姑娘出城去了。” “不是让你撤了盯梢的人。” 胡四赶紧解释:“早就撤了,卑职碰巧看到,就来和大人说一声。” 见薛寒没反应,胡四嘿嘿一笑:“好像是去西郊汤泉。明日休沐,大人不去吗?” “你想去?” “我不想。”胡四嘴硬否认。 他就是想吃点心了,想想当初拒绝红豆糕,就后悔。 “既然你想去,等明日忙完一起去。”薛寒一锤定音。 胡四:? 许是换了地方,一夜里秋蘅睡得并不安稳,一个梦接一个梦,到最后猛然惊醒,一阵后怕。 梦里,凌云头疾发作,去世了。 失去的感觉如此真实,令秋蘅彻底没了睡意,熬到天亮匆匆洗漱去了康郡王妃那里,等到凌云过来见他气色还好,才悄悄松口气。 凌云察觉秋蘅反应有异,从康郡王妃这里离开后就等在外面,很快等到秋蘅出来。 “凌大哥,我正想去找你。”秋蘅走过来。 “阿蘅有事吗?在母妃那里瞧着你有话说。” “凌大哥,你的头疾到底怎么样?”秋蘅边走边问。 凌云没想到秋蘅要说的是这个,笑道:“用了你送的安神香睡得好,没再头疼了。” “真的?” “自然是真的。” 秋蘅却更相信自己的直觉,或者说因为在乎,反而会往坏处想:“可我觉得你只是为了让我们放心。” 凌云失笑:“真的没事,你怎么不信大哥的话?” 秋蘅沉默走了一会儿,微微皱眉:“我觉得凌大哥是报喜不报忧的人。” 凌云下意识抬手想揉揉秋蘅的脑袋,手才抬起又默默放下,“真要有问题,我不会硬撑着,就像之前离开京城去南边调养那样。阿蘅别再胡思乱想。” 秋蘅看不出凌云掩饰的痕迹,暂且信了:“总之凌大哥不要强撑,那会让关心你的人更担心。” “知道了。”凌云笑着应了,发现秋蘅神色有异,“阿蘅?” “凌大哥没事我就放心了,我去泡汤泉啦,难得来一趟。”秋蘅说完,不等凌云回答,提着裙摆飞快跑了。 凌云望着跑远的少女,好笑摇头。 阿蘅做了那么多令人刮目相看的事,还是那个漫山遍野疯跑的小姑娘。 秋蘅一口气跑到木屋前,问守在外面的婢女:“里面有人吗?” “没有。” 秋蘅快步而入,对跟进来的婢女道:“我习惯一个人,你在外面守着别让人进来。” “是。”婢女恭敬退出去。 秋蘅迅速脱去外衣,沉入汤泉中。 泉水温热,突如其来的痛楚有所缓解。 秋蘅靠着池壁,长舒一口气。 还好,比救太子那次好熬许多。 (本章完) 第189章 挟持 韩悟,袁成海,方元志,太子…… 秋蘅泡在汤泉中,闭目琢磨着四次发作之苦,最难熬的无疑是救下太子那次。 先生和那些智囊谋士百般探讨后推断出铲除五贼或能拯救大夏,而她回来后改变了不少人的命运,只有除掉韩悟他们时才会承受灼烧之苦。 这说明除掉这三个奸贼的影响到了天不容她的地步,意味着先生他们是对的。 而救下太子的惩罚更甚——秋蘅睁开眼,唇角高高扬起。 这是不是意味着她是对的! 秋蘅抬手按了按眼尾,把汹涌而来的泪意压下去。 她作出与先生他们不同的决定,心虽坚定,却也无数次忐忑:她的选择是对的吗? 她若错了呢? 而上天用更大的惩罚告诉她,她做对了。 也因此,那剧烈的痛苦便成了蜜糖,令她甘之如饴。 不知过了多久,发作过去了。 秋蘅走出汤泉,用木屋中备着的软巾擦干身体,穿好衣裳走出去。 “姑娘出来了。”守在屋外的婢女打着招呼。 “嗯。”秋蘅冲婢女微微点头,意识到不对,“先前不是你吧——” 话音未落,就见那婢女眼神一冷,明晃晃的匕首抵到了秋蘅脖颈上。 不远处看到这一幕的嘉宜县主等人大吃一惊,往这边赶来。 “你要干什么,放开阿蘅!” 婢女一手紧握匕首横在秋蘅脖子上,一手扯着她往后退,对着四面八方涌来的人厉声道:“都站住,不然我立刻杀了她!” 看着她移动匕首,惊呼声此起彼伏,谁都不敢再上前。 “不要试图挣扎,否则有你苦头吃!”警告过秋蘅,婢女带着她继续后退。 凌云闻讯赶来。 “阿蘅呢?” 嘉宜县主眼睛红着:“被那歹人带着去那边了,不许我们靠近。” 凌云放眼望去,心头一沉。 那明显是歹人为了脱身做准备。 “世子——” 凌云没有理会护卫的阻拦,往那边走去。 “站住!” 凌云停下来,语气尽量温和:“你劫持阿蘅,总该有原因,若有什么要求可以提出来。” 婢女定定看凌云一眼:“康郡王世子?” “正是。” “你可认识皇城使薛寒?” 凌云怔了一下,点头:“认识。” “叫他过来,我在里面等着,一个时辰赶不到就给她收尸吧。”婢女说完,扯着秋蘅退入了山壁另一侧。 凌云用力攥了攥拳。 这些汤泉本就散落在山谷中,再往内群山连绵,一旦歹人带着阿蘅躲进去,就算大量人手进山搜寻,都很难找到人。 人在天地造化面前,太过渺小。 “去请薛大人来!”凌云不敢耽误,立刻吩咐下去。 婢女带秋蘅脱离了众人视线,并未有半点放松,静静等着薛寒到来。 “你挟持我,就是为了叫薛大人来吗?”一直保持安静的少女突然开口问。 “你叫他薛大人?他不是你的情郎么?” 秋蘅被问沉默了。 “到底是不是?要是不是,你现在就可以去死了。”婢女冷冷问着,没有多少起伏的语气让人能意识到这不是恐吓。 “是……他是我的情郎。”秋蘅颤声回答,“你叫他来做什么?” “你都这样了,还担心情郎?”婢女这般说着,反而放松了,“放心,不是要他的命。他只要满足我的要求,就放了你。” “你有什么要求?” 婢女冷笑,匕首动了动:“你好奇心太多了。” 少女似乎被吓住了,好一会儿才细声道:“我不是好奇……是怕你的要求薛寒不能做到……” 婢女语气更冷:“那就要看你在情郎心中的分量了。他若在乎你,就会答应我的要求。要是没那么在意嘛——” “如,如何?” “那就只怪你眼神不好,看错了男人,等下辈子擦亮眼睛吧。” 一滴泪掉落在婢女手腕上。 婢女皱眉:“你这点胆子,可不像敢去方元志书房的。” 秋蘅眼神微闪。 这一出劫持,竟与奸相有关? “我……我听薛寒的……” “原来是一心为了让情郎立功。”婢女突然不放心了,“薛寒待你如何?” “他,他很好。” “那就好。” “那你——” “闭嘴!” 秋蘅不吭声了。 没过多久,熟悉的声音传来:“我是薛寒。” 婢女一脸怀疑:“这么快?” “今日休沐,正好来汤泉这边,就遇到了找我的人。” 婢女想了想,扬声道:“那好,你一个人过来。” 很快身披墨色斗篷的少年出现在二人面前。 “薛寒——”秋蘅哽咽喊了一声。 “不许开口!”婢女猛把秋蘅一扯,匕首尖划破了她白皙肌肤,立刻现出血痕。 薛寒呼吸一滞,喝道:“不要伤害她!” 婢女见他情急模样,笑了:“看来还是心疼心上人的。” “你有什么要求?”薛寒沉声问。 “要求很简单,你让手下把先前抓的三人带过来,放我们走,我就放了她。” “你是齐人?” “不要那么多废话,是放人,还是要她死?” 薛寒面色平静:“我至少要知道你的来历,不然放了人,无法向今上交代。” “不错,我是齐人。”婢女面无表情看着薛寒,“现在就安排你的手下把人带来,不然——” 异香扑鼻而来。 意识模糊中,婢女听到少女淡淡问:“不然怎么样?” 不好! 婢女握紧匕首刺去,可已经来不及,身体一晃倒下去。 薛寒快步赶来:“阿蘅,没事吧?” “有事——”秋蘅只来得及吐出两个字,就如婢女那般栽倒。 薛寒立刻揽住秋蘅:“阿蘅!” 破空声袭来,薛寒抱着秋蘅迅速避开,那疾射而来的弩箭却没入了婢女心口。 还有同伙! “胡四——” 胡四冲过来:“大人?” “还有细作,去追。” “是。” 更多人涌过来。 薛寒把秋蘅交到凌云手中:“照顾好阿蘅。” 凌云点点头,眼看薛寒去追细作,吩咐护卫:“你们也去。” 他微微俯身背起秋蘅,向外走去。 被拦在外的嘉宜县主几人看到凌云背着秋蘅出来,纷纷色变。 (本章完) 第190章 打道回府 “大哥,阿蘅怎么了?” “现在还不清楚,应该不要紧。”凌云安慰妹妹。 要是要紧,薛寒不该毫不犹豫放下阿蘅去追细作。 这般想着,凌云脚下一顿。 那是薛寒把阿蘅真正放在心上的情况下,可他若没那么在乎阿蘅呢? 凌云不由加快了脚步,并吩咐下去:“去城中请大夫来。” 秋蘅被安顿好没多久,康郡王妃与长春侯夫人过来了。 “听说阿蘅被歹人劫持,人怎么样了?” 一直守着秋蘅的凌云起身:“还昏迷着。” 康郡王妃看一眼床榻上双目紧闭的少女,沉声问:“到底怎么回事?” 嘉宜县主道:“我们准备去泡汤泉,听说阿蘅先过去了,就一起去找她,还没走近就瞧见守在木屋外的婢女劫持了阿蘅,带着她往山深处去了。” “婢女?”康郡王妃震惊。 “真正的婢女被打晕了,那婢女是歹人乔装。”凌云自责又恼火。 婢女是郡王府的,阿蘅也是跟着他们来的,却出了这种事。 “歹人劫持阿蘅干什么?” 突然没人吭声了。 康郡王妃点名:“嘉宜?” 嘉宜县主眨眨眼:“女儿不知道啊,那歹人不许我们靠近。” 康郡王妃又看向采月、采星两个外甥女。 姐妹二人齐齐摇头。 康郡王妃最后看向凌云:“云儿,听说阿蘅是你背回来的。” 儿子身体不好,竟还亲自背那丫头回来。 凌云只好道:“歹人是为了叫皇城使薛寒来,至于谈什么条件就不清楚了。” 康郡王妃深吸一口气:“我就说——” 她下意识看向秋蘅,后面的数落堵在了喉咙里。 “阿蘅,你醒了。”凌云几人围过去。 康郡王妃与长春侯夫人对视一眼,皆一脸无奈。 这么能惹事的丫头,到底给几个孩子灌了什么迷魂汤? 灼痛发作对体力的消耗加上吸入了效果超凡的迷香,秋蘅虽醒了,浑身却软绵无力,脑子也有些转不动,脱口问:“薛寒呢?” 屋中一静,康郡王妃默默扯了扯嘴角。 “去追歹人了。”凌云不是很想提起薛寒,“你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给阿蘅招来这场无妄之灾,还扔下阿蘅不管,哦,先前还让孤身一人在相府的阿蘅盯着奸相…… “没有。” “没有怎么会昏迷啊?”冯采星不放心问。 秋蘅自然不能说是同样吸入了迷香而没提前服用解药,随口道:“被吓晕了。” 冯采星:“……”她不信,夜探奸相书斋的阿蘅怎么可能被吓晕,一定是为了不让他们担心找的借口! 秋蘅彻底清醒了,察觉不对:“歹人没有被抓住吗?” 挟持她的人比她先陷入昏迷,怎么会逃脱? “伪装成婢女挟持你的人被她的同伙射杀了,薛寒去追了。” “还有同伴啊。”秋蘅说不上意外,但也不后悔当时的做法。 等到薛寒来,知道了歹人挟持她的目的动手是最合适的时机,总不能真等那三名齐人被带来。 “阿蘅,你先休息一下,等恢复差不多了我们就动身回城。”康郡王妃开口。 秋蘅看向康郡王妃:“扫了义母兴致,真是抱歉。” “这怪不得你,也是郡王府管理不当,让歹人钻了空子,安全起见还是先回城去。”当着秋蘅的面,康郡王妃说话很是体面,“你们也别闹腾阿蘅了,让她好好缓一缓。” 等回房后,康郡王妃往椅子上一坐,对长春侯夫人苦笑:“看到了吧,多少事!” 长春侯夫人神色精彩:“姐姐确实不容易……” 搜寻未果,薛寒先回来了,正赶上康郡王府与长春侯府两家人准备回城。 “世子。” 凌云神色冷淡:“薛大人可抓到了人?” 薛寒摇摇头,问起秋蘅:“阿蘅醒了吗?” “醒了。” “我想见见阿蘅,问问她被歹人劫持的细节。” “薛大人急着回来,就是问这个?”凌云拧眉。 不问问阿蘅情况如何? 身后少女声音传来:“薛寒,抓到人了吗?” 凌云转头看着快步走来的秋蘅,满心无奈。 这个傻丫头。 “凌大哥,我和薛寒说说话。” “不要耽误太久,马上要出发了。” “知道了。” 秋蘅带薛寒走到一株老树旁。 “什么时候醒的?”没有旁人在,薛寒不再掩饰担心。 “昏睡了半个时辰左右就醒了。” “迷香?” 秋蘅点头:“嗯。” 薛寒叹气:“阿蘅,你这是什么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法子?” “算不上自伤八百,你来了我才会这么做……” 平时用不着时,薛寒一次又一次来救她,坚持不懈,锲而不舍,这次她放心昏过去,结果—— 秋蘅深深看薛寒一眼,哭笑不得。 薛寒敏锐领会了秋蘅的意思,登时尴尬了:“没想到还有同伙。” 他承认,那一瞬什么都忘了,只怕阿蘅出事。 “阿蘅,你怎么会落入歹人手里?” “那时刚发作完,浑身无力反应慢——”迎上薛寒似笑非笑的目光,秋蘅干脆承认,“确实不如平时反应快,也存了心思想看看对方有什么目的。” “以后不要以身试险。”薛寒抬手抚了抚秋蘅的发。 秋蘅本想躲,不知怎的想到了下雪那日的情景,忘了躲开。 二人对视一瞬,又想到还有许多人就在不远处,不约而同移开视线。 “阿蘅,我要赶紧回去了,那三个齐人中至少有一人身份有问题。” 若是普通细作,已经落入了皇城司手中,不会再搭上人来救。 “快去吧,正事要紧,我这就随凌大哥他们回城。” 凌云等在原处,看到站在树下的少年抬手抚摸少女的发,而那个姑娘没有躲开。 寒冬的老树只剩枯枝,却因有了一对年轻人,映入眼中的画面变得生动明媚。 凌云笑了笑。 秋蘅走近了:“凌大哥,我们走吧。” 凌云颔首,看向薛寒。 薛寒客气拱手:“世子,下官先告辞。” “薛大人慢走。” 薛寒骑马赶回皇城司,载着秋蘅的郡王府马车也进了城,直接往永清伯府去了。 (本章完) 第189章 苦劳 老夫人才用过午膳不久。外面天寒地冻,屋中却暖洋洋的,老太太眼皮有些沉。“老夫人睡一会儿吧,今日您起得比往日早。”大丫鬟春草劝道。老夫人闻言想叹气。她不是起得早,是一想六丫头出门心里就不踏实,觉就少了。“老夫人惦记六姑娘吗?”春草抱了个枕头来,利落铺上新枕巾。而且,秦凤仪颇有些毒辣手段,其实,主要也是冯将军把象军说的颇是厉害,秦凤仪还怕床弩不能重伤象兵,还让章太医配置了毒性药粉,就是为了能重伤象军。袖袍滑落,神轻轻伸出手腕,一轮深红的圆月烙在雪白的肌肤上。叶嘉柔还不知道相亲时具体的情况,就自顾自地做着让叶楚丢脸的美梦。亲自给自己出了一口气,雨露心中很是开心,这几天脸颊上都挂着笑容,从她所表现出来的表情,一点儿都看不出是在商场上雷厉风行,手段果决的季雨露。一夜都没有睡好,方槿衣正坐在凳子上打着瞌睡,苏梓旭便笑着走进来。陈息远心里明明装着叶嘉柔,在他母亲的逼迫下,却不得不和叶楚相亲。方槿衣猜不到溧阳这么做的目的,她只能亲自询问他,而且她相信溧阳会告诉她的。所有人,包括方岩豫都不知道是怎么了,照理说,方槿袆没事应该是一件好事,可是方槿袆一点高兴的样子都没有。而且,在他能够活动自如的时候,他找到了方岩豫,说要去东黎。华丽的寝殿门口,一道衣着华丽的身影注视着天空中悬挂的明月。现在她终于相信了,在真正好笑的事情面前,一切难过都不成立。她们作为人族玩家中最普通的那一层次,何曾想过会遭遇到青龙这种传说中的种族?这两人的气势实在太恐怖了,起码是40级往上的绝世高手,绝对不是他们能够抗衡的存在。唐凝儿已经被方冷忽然的出场惊呆了,她不敢相信,怎么会在这里遇到方冷,虽然方冷换了一张脸,但他的气息,唐凝儿是不会认错的,都不需要方冷拿出王者之剑,唐凝儿就确认了方冷的身份。老向愣了愣,应该是没有想到,自己会被当成例子。但他还是点了点头,认可了老李的话。从早上到了这里后,他们就一直坐在客厅里,也不说话也不动作,就连拿起杂志瞟两眼的想法都没有,只顾着沉着脸阴郁的坐在沙发上,心事重重的想着事情。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方冷在成为天道管理员之后,也渐渐能体会到这种心境。“赵总太客气了,我只是一个仆人而已,这次来了很多高人,我这点本事……”冯老摇摇头,满脸惭愧之色。十次都没有出现一次他想要的属性,只能说明两个问题,一个就是现在提升术的等级,无法提升出这种属性,二就是自己的运气太差了。“不碍事,我就是随口乱说。”看着老头子摇头叹气,一脸歉意的样子,王卓笑了笑,他自己也清楚,他刚才的话估计没人会相信。“不用,你走的太慢,而且手不能提,肩不能挑的,去了也没用。”萧雪儿笑道。因为,能够让玄境修士,都是作用的丹药,这当中的要求,已然是不低了。到了最开始的吊脚楼那里,发现所有人都抄着武器往山下跑,白玉奇怪,这是来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吗,让全部的苗民这样严阵以待?只是到了村口,她都惊讶了,让他们严阵以待的不是东西而是人。当然,这是最佳效果,一旦成功,能大幅度提高清河村机械作坊的知名度,也能为汪桥以后在工部做事打下基础。可若是实在做不出来,那也只是不好看一点,不至于降罪或者责罚什么的。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自从昨天在游戏里碰到她,这段时间里,朵朵的身影一直浮现在他脑海中。李彩霞跟着江筠进屋拿了菜刀菜板,拎起地上的草鱼,自动自觉的走到厨房那边去收拾鱼。之所以这么几天她都没动手,还是白玉想给军方时间去调查,最好是他们能调查到那个医生,然后顺藤摸瓜查到背后之人,也算是为民出去一大害虫。“能不怕吗?一刀惊神,一刀惊魔,我可怕纵横江湖几十年,突然就被你这一刀结果。”猎神道。“夫妻之间,不讲究对等的。二哥,你心里只有我,愿意与我偕老,在可以的时候对我好,这就可以了。叶清音被大儿子突然结婚的消息搞得措手不及,尽管心里不高兴,也还是维持着作为母亲作为司令员夫人的风度,出现在军部家属院。何向东流着泪,哭着喊着江筠的名字,深一脚浅一脚,连滚带爬,冲了过去。被洛宇用身躯紧紧护住,玄霜只觉心中一愣,涌现出一缕缕奇怪的感觉。突然,和洛宇相处之时每一个场景都犹如虹霓般浮现在了她的心中。 第190章 怀疑 薛全亲自带着御赐之物去了永清伯府。伯府众人跪领了圣谕,心情极为复杂。六姑娘又得天子赏赐了!老夫人已经有些麻木:加上今上这次,这是今日第四波了……“伯爷好福气啊。”薛全拍拍永清伯的胳膊。永清伯挤出个笑容:“薛公公谬赞,小孩子就爱惹事。”为什么六丫头总能轻沈佳安坐直身体,紧接着又觉得自己是真的没用,一听到安闲的声音,就像是被训练好的忠犬一样。虽然导购对于赵曜的着装有些讶异,不过倒也不会像楼下那家电脑店的老板那么喜怒形于色,让人看出眼中的鄙夷。这就是最最基本的差距了。太上老君:“可以,那明天我再来找你。”刚说完,太上老君就消失了,就像从未出现一样。在范围内,一切声音无法传播,哪怕是卫星警报从范围上扫过去也会一切如故。细算一下,那一战其实龙皇鬼帝也没有输,毕竟二十年后,这位鬼帝又回来了。如果日后被欧阳暮他们知晓了真相之时,不知道他们会不会回过头来将寒羽翼五马分尸了,害的他们差点失去了自信心,他们能不愤怒才怪呢。长松妖王的身上已经出现了各种烧伤,树皮已经开始呈现出了焦红色,五官也变得越来越暗淡。一开始,墨怀琛还以为萧湛不愿意说,结果萧湛却突然坦诚地和盘托出,这多少让他有点意外。不能用就代表原料不够,原料不够上百份的订单就只能是别人的咯。李尘接住木棍垫了垫脸上笑意十足,长短正好,很趁手,单手背到身后,右手做了起手式。这一幕太突然,余逸正在往那边挤,突然听到的周围人哄的一下,就看到郑翰林满脸是血的被弄倒了,顿时眼都红了。“对您老人家来说是空白卷,到了我手里,也许是天手神帝的传承呢?”沐夏笑眯眯走到殿中来,知道这老头子还在为昨天丢了面子气恼呢。还戴着塑胶手套的毛利兰学姐走了过来,身材修长五指芊芊下巴有尖,是个美人坯子,就是无法理解她遇到了什么样的经济问题。既能发动超远程魔法打击,又能召唤巨狼,现在召唤出了座狼,显然也不会掌握不了先知的看家本事。薛晨先是端起酒杯浅啜了一下,然后放下端起一杯橙汁,一口饮尽。一对高斯手枪、肩炮、臂刃等等,甚至乔伊最后组装了一门手持的电磁炮,发射的弹丸可以从系统空间调集。然后人家还成功了,然后历史上造反的达官贵人少吗?多如过江之鲫,然后他们冒了个泡,就死了。此时,明靖西走了出来,先是注意到走在前面的季瑜兮,和昨天一样,非常随和的点了点头,刚准备开口,就看到紧跟其后的簌离,见到那一张妖孽般的脸,眼底闪过一丝诧异。司徒圣一脸认真的问道,他们谁都不想有人来破坏今天的签约会。某一栋别墅里的某人,却是可怜兮兮的坐在电脑跟前看着那条热搜看了很久。“呵呵,老父还未说清楚,我儿被赐婚的是你娘舅家的表妹,明日会连给给梅芯的抬身份的旨意一起下来。”齐海认真的看着齐岱。姜长青的戏刚刚结束,许凯非抱着高航昨夜和编剧给他整出来来的剧本兴冲冲的跑向了姜长青。 第61章 心事 秋蘅疑惑看了薛寒一眼。 皇城司这般严苛么? 薛寒被看得有些不自在。 手下人把公事做好,私下做个什么他当然不会管,但秋六姑娘—— 薛寒突然愣住了。 秋六姑娘又怎么样呢? 他为何不愿她直接找胡四? 对上少女黑白分明的眼眸,薛寒突然有些慌。 是他因内疚与她来往多了,产生了别的错觉吗?比如……心悦? 一愿世清平,二愿身强健。三愿临老头,数与君相见。 他看到了她的心事,但那些话不是对他而说。 他为何会放在心上,反复沉吟? “薛大人。” 轻柔的女音响起,如星火突然烫了一下少年的心。他抓起茶杯喝了几口,凉茶入腹,冷静下来。 “秋六姑娘,你说。” 秋蘅默了默,道:“说完了。” “那就这样。”薛寒起身,“回头打听到了让胡四去和你说……呃,以后直接找胡四也行。” 秋蘅默默看着少年大步走到门口,心生迷惑:薛大人说话是不是有些矛盾?以后到底是直接找他,还是找胡四? 还有,事情说完了,走的不该是她吗…… 胡四望着突然拉开门的薛寒,问出了同样的疑惑:“大人您去哪儿啊?” 薛寒脚步一顿,转身看向秋蘅。 秋蘅识趣走过来:“那薛大人你忙,我先回去了。” “让胡四送你。” “不用,我偷偷溜出来的。” 秋蘅把帷帽一戴,摆摆手下了楼。 薛寒走回雅室,默默坐下。 胡四站在窗边往外看,嘴巴不停:“我说秋六姑娘怎么穿戴和平时不一样,原来是偷溜出来的。她一个人不怕遇到宵小么?好在京中治安不错,出门的女子挺多……不过秋六姑娘是伯府贵女哎,竟然直接告诉我们是偷溜出来的……” “胡四。” “大人您说。” “去查一查西平侯府那边。” “是。” 胡四一走,室内终于清净了。 这样的安静,令薛寒心中越发不好受。 他对她……难道有了男女之情? 这个念头一起,薛寒紧紧皱眉。 是错觉吧? 少年抬手按在心口上,感受着心跳。 是错觉——他这样告诉自己。 胡四只用了一日的工夫就打听到了情况。 薛寒听完禀报,淡淡道:“你去和秋六姑娘说一声。” 胡四愣了:“大人不自己去说吗?” 薛寒睨他一眼:“我有事要忙。” “不是啊,大人,秋六姑娘不是找你的吗?” “秋六姑娘找的是能办事的人,谁都一样。” 直到胡四见到秋蘅,心里还在犯嘀咕:大人怎么突然抽风了? 秋蘅丝毫不知道薛寒的烦恼,对这么快就有消息颇惊喜:“胡指挥查到了什么?” “先前贵府二姑娘和西平侯府四公子不是有议亲的意思吗,这事不了了之后西平侯夫人安排人给那位表姑娘——”胡四说不下去了。 让他对一位闺阁少女说灌药堕胎之类的,实在有些说不出口啊。 明白了,大人就是说不出口,才把这差事交给他。 太过分了! 胡四神色忿忿。 “把那位表姑娘如何?莫非是灌药落胎?”见胡四表情奇怪,秋蘅猜测问。 “咳咳咳咳。”胡四呛得咳个不停。 秋蘅倒了一杯茶给他:“胡指挥慢慢说,不用急。” 看着一脸淡定的少女,胡四嘴角猛抽。 没想到红豆糕是这样的! 这也让胡四说话不再顾忌:“对,就是给那位表姑娘灌药落胎,结果那位表姑娘运气不佳,血崩没了……” 秋蘅脸色有些难看。 那位表姑娘不管如何,不至于丢了性命。 先是想哄骗秋萱嫁过去,没成功又强行给那女孩儿灌药堕胎为以后议亲扫平障碍,导致那个姑娘丧命,最后西平侯府什么事都没有。 “西平侯夫人自打那位表姑娘死后,常去烧香拜佛。赵四公子因那位表姑娘的死与母亲起了不小争执,大半时间不在家中……” “辛苦胡指挥。”秋蘅这次没带点心,把准备好的百两银票递过去。 胡四烫手般往外推:“怎么能要秋六姑娘的钱——” “为什么不能要?”秋蘅问。 胡四一滞。 总不能说他们大人乐意打白工? “胡指挥收下吧,没有让你白辛苦的道理。以后说不定还有麻烦你的地方,要是不收,我就不好意思再开口了。” 胡四推辞不过,从中抽出一张十两面额的银票:“那也不用百两银子,十两已经很多了。” 这姑娘手真松啊,出手就是一百两,不怕被人打劫。 见胡四收下,秋蘅心中舒坦了,便要告辞离开。 “对了,我们皇城司在几条主街上都有联络点,秋六姑娘以后再找我们大人可以派人去传信……”胡四说了离永清伯府最近一处。 “多谢胡指挥告知。” 回到皇城司,胡四去见薛寒,不料看到了宦官薛全,赶紧装作没来过。 薛全过来是有原因的。 竟然有两家找上他,委婉表达了想让薛寒当女婿的意思。 虽然那两家他都没看中,但也提醒了他,这孩子到了娶妻的年纪了。 “听说七夕那晚,出了点小乱子?” “是有不少小问题,人多的节日在所难免。”薛寒不知薛全问的是不是秋萱落水一事,含糊应对。 薛全一笑:“寒儿定然处理得妥帖,被许多姑娘看在眼里了。” 薛寒投去不解的眼神。 “哈哈哈。”薛全笑着拍拍薛寒胳膊,“这两日有两家找上我,想给你说亲。” 说亲? 薛寒心重重一跳。 “你这什么反应?给你说亲呐,不是找你借钱。”薛全纳闷道。 “孩儿暂时不想娶妻。” 薛全笑意一收:“这是为何?” “孩儿尚未及冠,公事也多,想过两年再说。” “过两年倒也不晚,待为父仔细给你挑一门好亲事。” 薛全离开后,胡四蹑手蹑脚走进来,看到默默出神的少年,咳嗽一声。 “大人,卑职刚见了秋六姑娘回来。” 薛寒看向笑得露出酒窝的胡四。 他这个下属,好像永远高高兴兴的样子。 “胡四,陪我喝酒去。” 酒桌上,胡四拦住一杯接一杯喝酒的少年:“大人,您是不是有心事啊?” 第62章 秋萱的打算 “心事?我没有心事。”薛寒推开胡四的手,拎起酒壶。 胡四按住酒壶:“还说没心事,谁没心事这样喝酒的?” “爱喝。” 胡四压根不信:“爱喝不是这个喝法。” 薛寒沉默半晌,以漫不经心的语气问:“胡四,你比我还大三岁吧?” 胡四咧嘴笑:“对,卑职今年二十一了。” 少年看着他,原本清冽的眼神因为饮酒有了朦胧之意:“你都二十一了,怎么还没娶妻呢?” 胡四笑容一滞。 要问这个,他可要开喝了啊! 胡四端起酒杯一饮而尽,把杯子顿在桌子上:“大人是不是忘了,卑职爹娘都不在了,没人给卑职张罗啊。” “抱歉。” “没什么,都好多年了。”胡四又喝一杯,眼睛一亮,“大人问这个,是想给卑职说个媳妇吗?” 薛寒默了默,问:“你喜欢什么样的姑娘?” 胡四来精神了:“首先要好看的,最好是特别好看。然后要大方爽快,我不喜欢扭扭捏捏的。最后也是最重要的,能让我天天吃上好吃的饭菜点心,比如红豆糕之类的……” 薛寒越听越不对劲。 怎么听起来,胡四说的是秋六姑娘? 胡四说着说着,发现了薛寒的沉默,挠挠头问:“大人,卑职要求是不是有点多?” 薛寒深深看他一眼:“确实挺多。” “那大人您呢?” “我——”薛寒握着酒杯的手紧了紧,“我不知道。” 他从没生出过娶妻的想法,今日听养父提起,只有恐惧——与未知的人建立亲密的关系,从此无法分割的那种恐惧。 比如养父。 “怎么能不知道呢?高的矮的,圆脸的尖脸的,丰腴的纤瘦的,活泼的文静的,总有个偏好啊。”胡四不解。 而在他说这些时,薛寒脑海中不觉浮现出一道倩影。 “大人是不是想到了?” 薛寒不语。 胡四嘿嘿笑了:“大人想的是红豆糕吧?卑职早就觉得你们特别般配——” 薛寒挑眉:“红豆糕?” 胡四猛然醒酒:“啊,卑职敬您一杯,来来来……” 秋蘅回到永清伯府,把秋萱几人请来冷香居。 冷香居中没有熏香,却弥漫着香味,是香甜的糕点香。 “芳洲新做的绿豆糕和山楂糕,姐姐们尝尝。” 秋芙快言快语:“是查到什么了吗?” 谁有心情吃点心啊。 面对数道紧张的目光,秋蘅点头:“我托人去查了一下西平侯府。” “等一下,这与西平侯府有什么关系?”秋芙不解问,顺手摸起一块山楂糕塞入口中。 酸甜的。 “前不久媒人登门,不是替西平侯府四公子求娶二姐么。” 秋芙三人纷纷点头。 这事她们都知道。 “后来没成,因为赵四公子与表妹有私情——” “啥?”秋莹惊呆了。 秋芙与秋芸表情也好不到哪里去。 她们是隐隐听说这门亲事有问题,却不知详情。 “当时查到,那位表姑娘已有了身孕。” “啊??”秋芙三人瞠目结舌。 秋萱紧紧抿唇。 “这是前提。”秋蘅顿了顿。 几人眼神迷茫。 这……只是前提吗? “刚刚查到西平侯夫人给那位表姑娘灌药堕胎,那位姑娘血崩而亡,赵四公子与他母亲闹得不大愉快。” 好一会儿后,秋莹才从震惊中回神,捂住了嘴:“天啊。” 秋芸颤声问:“那,那与二姐落水的关系是——” “定是赵四迁怒呗!”秋芙沉声道。 秋萱声音有些抖:“六妹,是四妹猜的这样吗?” 秋蘅缓缓摇头:“只查到这些,并不能肯定就是西平侯府的人所为。” 秋萱沉默许久,声音沉稳下来:“但这样大的变故,很容易让人行事偏激吧?” 秋蘅没有回答。 她对西平侯府有猜测,就去查了,果然查到了变故。但这只能加大西平侯府的嫌疑,而不能确定。 “我觉得是赵四。”秋萱紧紧攥着拳。 秋芸小声道:“但没有证据啊。” 就算有证据,难道要闹上公堂任人议论吗? 这般想着,秋芸不觉摇头:“二姐,七夕那晚人山人海,这事查不清楚的。以后你少出门,若是出去多带些人就是了。” “不。”秋萱抬起眼帘,露出坚定之色,“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的,我想把这个人揪出来。” 那人专挑她下手,很可能是赵四因为表妹的死迁怒她们拒了这门亲事。 倘若没有怀疑错他,这样的人一直对她心存杀意,且将来还要娶妻祸害别的姑娘,想想就可怕。 “二姐怎么把这个人揪出来?”秋莹问。 “我想引蛇出洞!”秋萱说这话时,看着秋蘅。 不是不怕,但她不想从此惶惶不可终日,而六妹哪怕不做什么,都令她心安。 秋芸听得脸色发白:“引蛇出洞……岂不是要以身涉险?” 秋萱自嘲一笑:“很多时候什么都不做,危险也会来。” 就因为西平侯夫人想让儿子收心,不就挑中了什么都没做的她。 “二姐想好就行。”这件事上,秋蘅没有说太多。 秋蘅的支持令秋萱越发坚定:“六妹说西平侯夫人近来常去上香,是哪个寺庙?” “甘泉寺。” 甘泉寺就在内城,去上香十分方便。 转日一早,秋萱惨白着脸跑到二太太兰氏屋中。 “娘,有水鬼,水鬼一直拉我的脚!” 兰氏见素来稳重的女儿吓成这样,心猛往下坠:“什么水鬼?萱儿你在说什么?” 追着秋萱过来的贴身丫鬟眼里含泪:“二太太,姑娘是做噩梦了。” 秋萱扑入兰氏怀中:“娘,我一闭眼就在水里,我挣扎着想上岸,一只手用力把我往下拖……娘,我好害怕……” 兰氏一听,女儿这是受惊了。 这种情况,要么请仙姑、道长之类来家里驱邪安魂,要么去道观、寺庙拜神佛。 十几岁的姑娘家,请仙姑来传出去不好听,兰氏想了想,安慰女儿:“萱儿别怕,娘带你去寺庙上香求个平安。” “娘,我不想去太远的地方。” “那就去甘泉寺,离着近。” 有了决定,兰氏带着秋萱去见老夫人。 第63章 他来了 老夫人一听兰氏要带秋萱去甘泉寺,有些纳闷:“好端端怎么想着去上香?” 她可才发了话,让几个丫头这个月老实在家待着。 “萱儿落水吓到了,总做噩梦。这中元节眼看着就到了,儿媳想着去拜拜佛心里踏实些。” 也是中元节近在眼前,秋萱一说梦见水鬼,兰氏才立刻想到带她去上香。 老夫人一听也是:“甘泉寺倒是方便,去吧。” “六姑娘来了。” 秋蘅一脚踏进来:“祖母,二伯娘,二姐。” “嗯。”老夫人矜持应了一声。 秋蘅走到近前:“祖母,您刚刚是不是提到了甘泉寺?” 老夫人眼皮一跳。 一旁兰氏笑道:“甘泉寺就在附近,二伯娘刚刚和你祖母说要带你二姐去甘泉寺上香。” 秋蘅立刻拉住老夫人衣袖:“祖母,我想和二姐一起去。” “不行。”老夫人毫不犹豫拒绝,并往外抽袖子。 没抽动。 秋蘅把老太太衣袖拽得更紧了些:“自打七夕跳进河里,我就莫名心慌。祖母,让我和二姐一起去吧,我会好好跟着二伯娘。” 老夫人脸色微变。 六丫头落水后也有异常? 嘶——两个丫头该不会真被什么缠上了吧? 老夫人想到这里,暗暗用力往外抽衣袖。 还是没抽动。 “祖母,您就答应吧。” 兰氏也道:“老夫人,就让蘅儿一起去吧,儿媳会照看好她们的。” 老夫人忍无可忍:“去吧,去吧。” 晦气丫头还不快松手! 秋蘅松开老太太衣袖,甜甜一笑:“多谢祖母。” 去甘泉寺不用准备太多,离开千松堂兰氏就带二人出了门,没用半个时辰就到了。 甘泉寺中香客不少,殿中缭绕着浓郁檀香。 兰氏带秋蘅与秋萱上了香,捐了一笔香油钱,打算用过斋饭再回。 多在这样的地方待待,去除邪祟。 “甘泉寺的素斋很有名,蘅儿还没尝过吧?” “没有。” “那今日尝尝,喜欢的话二伯娘再带你来——”兰氏唇边笑意一滞,看向前方。 那是个神色有些憔悴的中年妇人,被几个丫鬟婆子簇拥在中间。 秋萱微微垂眼,遮掩住眼里的波澜。 是西平侯夫人! 兰氏下意识挡在秋蘅与秋萱身前,语气淡淡打招呼:“侯夫人。” 西平侯夫人反应更加冷淡,略一颔首,便错身而过。 到了歇息的客房,兰氏沉下脸:“他们算计人在先,今日一见,倒像是咱们对不住他家似的。” 见到了讨厌的人,兰氏没了留下用斋饭的心情,许诺明日再带二人过来。 西平侯夫人回到侯府,正遇到幼子赵四往外走。 “母亲。”赵四冷淡打了个招呼,脚下未停。 “这个时候了,你又去哪儿?” “出去逛逛。” 儿子的不冷不热令西平侯夫人恼了,遇到兰氏的堵心也涌上来:“整日沉着个脸,你是恨不得母亲给那狐媚子赔命不成?” 赵四神情更冷了:“儿子没有这个意思。” “没有这个意思你闹什么?母亲是为你好,你怎么就不明白呢!” 身边的都是心腹,甚至是给表姑娘灌药的执行者,西平侯夫人不需要遮掩。 “为我好?为我好母亲就不会那么做!” 他喜欢表妹。 母亲嫌弃表妹出身低,他也同意先娶妻,再纳表妹。 谁知与永清伯府二姑娘的亲事没成,母亲就要表妹堕胎,说是永清伯府二太太能打听到这事,以后别人家也能。一旦表妹把孩子生下来,这个隐患就再也无法解决了。 他没看到表妹怎么喝药的,母亲拦着不让他靠近。等再见到,表妹已经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 表妹死了! 明明母亲一开始答应让表妹偷偷把孩子生下来的,就因为与永清伯府议亲被对方发现了端倪,就言而无信害表妹丢了性命! “到现在你还不明白母亲的苦心?”西平侯夫人气得声音发抖,“在家被你气,出门遇见那个兰氏堵心人,我这是做了什么孽!” 西平侯夫人甩袖走了,留下赵四表情怔愣。 兰氏?秋二姑娘的母亲? 那次相看,秋二姑娘母女他都见过。 赵四拦下走在最后的一个婢女,问西平侯夫人今日去了何处。 “侯夫人去了甘泉寺,遇见了永清伯府二太太带着女儿去上香。” 甘泉寺——赵四喃喃念着,眼神冷得骇人。 秋蘅与秋萱第二日跟着兰氏又去了甘泉寺。 “娘,我带六妹在寺中逛逛。” 兰氏犹豫了一下,没忍心扫女儿的兴:“去吧,不要让丫鬟离开左右。” 寺中树木高大,竹林清幽,水潭山石随处可见。 秋萱看似随意张望,声音轻得只有身边秋蘅听到:“不知道那个人会不会来。” 按她分析,那人无论是不是赵四,既然有心要她性命,对她的动向应该会留意的。而只要稍加留意,就不难知道她连续两日来甘泉寺了。 那个人……会上钩吗? 秋萱不确定,但她只能以身为饵,用这种笨办法试一试。 六妹说了,那人才下过杀手没有成功,这段时间最可能被情绪左右继续动手,而一旦随着时间推移冷静下来,就难说了。 倘若没引来那人,她以后只能尽量躲在家中,出门提心吊胆。 她没做错什么,这样的结果她不甘心。只愿老天厚待,让她幸运一次。 “便是来了,见这么多人也不会动手的。”秋蘅轻声道。 “六妹,那就按商量好的行事吧。” 秋蘅微微点头,扬声道:“二姐,我去净个手。” 出门在外,净手、更衣是去方便的委婉说辞。 秋蘅带芳洲离开不久,秋萱就打发婢女去取素点心。 “姑娘一个人怎么行。” 秋萱指指不远处的香客:“到处都是人呢,六姑娘很快就回来了。” 婢女离去后,秋萱踱步赏景,不知不觉走到了那片竹林边。 比碗口还粗的青竹一株连一株,颇有遮天蔽日之感。 秋萱没有踏入,背对竹林而坐,望天出神。 流云变幻,如莫测的人心。 那个人会来吗?有没有暗中窥视她? 秋萱默默想着,忽然一只手从后面伸出捂住她的嘴,把她往竹林里拖。 少女因紧张一直紧握的手悄悄松开。 他来了。 第64章 污蔑 “呜呜——”被拖拽的疼痛让秋萱不觉挣扎起来。 而少女的这种反抗对一名成年男子来说是那么无力,甚至更激起了对方的杀心。 秋萱很快被拖进了竹林中。 高而密的青竹,挡去了大半阳光,林中幽暗如黄昏。 一脸狰狞的男子抽出早准备好的绫绳往秋萱脖子上一套,开始用力。 受秋蘅所托守在竹林中的胡四见此情景就要过去,被一只手按住。 “大人——”胡四才开口,就见一道身影冲了过去。 秋蘅一口咬在男子手腕上,等对方吃痛松开绫绳,抬手薅住他发髻,把头发当绳子往外拽。 杀猪般的惨叫响起。 “咳咳咳——”秋萱跌坐在地上,咳嗽着看向被秋蘅拽着头发拖走的人。 果然是西平侯府四公子! 胡四目瞪口呆,下意识抬手护住脑袋。 “杀人啦,有歹人要杀我们二姑娘!”芳洲中气十足,发出惊天动地的呼喊。 香客从四面八方涌来,见到的就是捂着脖子狼狈咳嗽的秋萱,以及被秋蘅薅着头发更狼狈的赵四公子。 “快帮忙啊,他要勒死我二姐!”少女因用力拽头发一副吃力的样子,哽咽着求助。 人们再看秋萱,果然身上还挂着一条绫绳。 真的是凶杀现场,还被他们撞了个正着! 意识到这一点,众人兴奋了,正义感强的立刻过去帮忙。跑在最前面的年轻人看着这场面一时不知从何下手,紧张之下忙接过秋蘅手里的头发一个用力。 “啊——”更大的惨叫声响起,吓得那年轻人手一松,赵四一个趔趄扑在了地上。 “按住他,快按住他!”人们嚷着。 一片混乱中薛寒带着胡四走过来。 秋蘅与薛寒视线相对,有些意外。 她与秋萱商量好连来甘泉寺三日,若没有引来凶手就暂且搁置这引蛇出洞的计划。保险起见拜托胡四今日和明日的上午守在竹林中,好当见证人,没想到薛寒也来了。 “咦,这不是赵四公子吗!”制伏歹人后,有人认了出来。 “赵四公子?” “就是西平侯府的四公子啊!” “嘶——侯门公子为何杀人?那姑娘又是谁家的?” 常来甘泉寺的以富贵人家居多,很快秋蘅与秋萱也被认了出来:“是秋家姐妹!” “西平侯府的四公子要杀永清伯府的二姑娘?” 知晓双方身份后,不少人神情微妙起来,按着赵四的人甚至悄悄松了手。 啧啧,该不会是什么风流债吧? 赵四得了自由,转身就跑。 “还想跑呢?”胡四一手揪住披头散发的赵四,冷冷道,“皇城司。你光天化日之下行凶,我和我们大人都亲眼瞧见了。” 皇城司? 行凶的亢奋状态退去,赵四终于清醒了,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缓缓扫过众人,彻底死了狡辩的心。 因为死心,心底的恶念越发强烈,他猛然看向被秋蘅与芳洲扶起来的秋萱,眼里全是憎恨。 都怪这个贱人! 要不是这个贱人的母亲找上他母亲,以表妹为由拒了亲事,母亲就不会给表妹灌药堕胎,表妹就不会死! 要是表妹没事,七夕那晚他无意中发现这个贱人站在河边,就不会心生冲动把她推下去,更不会今日动手不成反被人撞破。 他有事,这个贱人也别想好过! 恶念升腾而起,赵四一指秋萱:“我会这样都怪这个贱人,她明明与我私定终身,却变了心!” 这话一出,嗡嗡议论响起,原本就心生猜测的人们看着秋萱的眼神就更微妙了。 不用听,秋蘅就知道这些人会说什么。 秋萱也知道。 在作出以身为饵的决定时,她就想过会出现这种情况。 年轻女子一旦沾上这种事,就先输了一筹,息事宁人才是最常见的做法,所以她连母亲都没告诉。 “姑娘!”杯盘落地的声音响起,去端点心的婢女阿芳跑过来挡在秋萱身前,怒视赵四,“你胡说什么呢,我们姑娘从没和你有来往!” “没来往?”赵四哈哈大笑,神色癫狂,“若不是她负了我,我为何杀她?” 听了这话,众人不由点头。 是啊,京中小娘子万千,若不是秋二姑娘与赵四公子有私情,赵四公子为何偏偏杀她,而不是杀别人? “啧,要是这样,秋二姑娘是咎由自取啊。” “可不是,年纪轻轻不知自爱,难怪会惹来杀身之祸——” 秋蘅突然冲到议论最起劲的两个人面前,抓住其中一人手腕:“把我的钱袋子交出来!” 被抓着手的是一名妇人,闻言立刻恼了:“什么钱袋?你这小姑娘怎么胡言乱语!” “我的钱袋,里面装了九十两银票和一些碎银。就是你偷的,快些交出来!” 妇人愤怒极了:“你是秋六姑娘吧?有你这样张嘴污蔑人的吗?真是没教养!” 秋蘅冷笑:“大婶有教养,为何污蔑我二姐?” “谁污蔑她了,她要和西平侯府四公子没关系,西平侯府四公子为何杀她?” “对啊,你要是没偷我的钱袋,在场这么多人我为何只抓着你不放?” “你——”妇人一下子想不出如何反驳。 秋蘅扫一眼众人,冷冷道:“那么大婶究竟偷了我的钱,还是承认说我二姐的话没道理呢?” “反正我没偷你的钱!”妇人涨红了脸道。 秋蘅挑眉:“那就是后者了?” 妇人支支吾吾,算是认可。 不认可不行,这疯丫头太吓人了。 秋蘅这才松开妇人手腕,环视看热闹的人,对上她视线的纷纷移开眼,唯恐惹上麻烦。 他们是来看热闹的,不想如那妇人一样成为热闹。 “大家看到了吧,若是听进赵四的鬼话,他能污蔑任何人。至于他为何要杀我二姐——” “因为他家来提亲,被我娘拒绝了。”秋萱拉开护着她的丫鬟站出来,高声道。 这是她的事,她的劫,她不可能一直躲在后面。 “什么,西平侯府求娶永清伯府二姑娘?” “这是低头娶妇吧,这么好的亲事秋家怎么会拒绝?” 各种议论声中,秋萱看向赵四,冷冷一笑:“至于为何拒绝?因为我娘悄悄打听,发现赵四公子早已与表妹私定终身,并非良配!” 第65章 公堂 西平侯府四公子与表妹私定终身? 要是这样,永清伯府不愿意就说得通了。 “就算拒婚,也不至于惹来杀身之祸吧?”有人发出疑问。 是啊,要是拒婚就被杀,一年到头京中要死多少人啊。 秋萱死死盯着赵四,有恐惧,更有愤怒,这让她的声音比起平时大了许多:“我也不解。我们家虽拒了这门亲事,但没有对外说西平侯府一句不好,赵四公子究竟为何要对我痛下杀手?” “萱儿!”二太太兰氏拨开看热闹的人,冲过来把秋萱揽入怀中,怒视被胡四控制住的赵四,“你这畜生,与表妹私通令表妹有孕在先,意图骗婚在后,现在又对我女儿下杀手,简直丧心病狂!” 什么,那位表妹有孕了? 兰氏的话如一道惊雷投入人群中,炸得人呆若木鸡。 年轻人私定终身虽不对,但都是从这个年纪过来的,多少能理解,可未婚有孕就太离谱了。 议论声越来越大,兰氏把女儿揽得更紧,愤恨瞪着赵四。 萱儿给这畜生留情面不好意思提他令表妹有孕的事,她好意思提!至于这话会害了那个女孩子,呵呵,他都来杀她女儿了,她还为这对狗男女考虑? “听说您是皇城司的大人?”兰氏看向胡四。 胡四忙道:“我们皇城使薛大人也在。” 薛寒冲兰氏微微颔首。 兰氏行了一礼:“我要去京天府报官,告西平侯府四公子意图谋杀小女,还请大人帮忙把这畜生送去京天府。” 薛寒正色道:“皇城司本就有维护京城安定之责,我们既然撞上了,自然不会袖手旁观。” “多谢薛大人。”兰氏再深施一礼,拉住秋萱,“萱儿别怕,这事不会这么算了,娘定会给你讨个公道!” “娘——”秋萱一直紧绷的心弦一松,潸然泪下。 一群人离开甘泉寺,浩浩荡荡前往京天府。 赵四为了杀害秋萱是一个人去甘泉寺的,一时竟无人去西平侯府报信。兰氏用仅存的理智打发一名随行仆妇回永清伯府传话。 千松堂中,老夫人正悠闲吃着凉果。 糯米皮的凉果有红果馅和豆沙馅,一个酸甜,一个香甜,比那有名的点心铺买来的还好吃。 老夫人吃着糯叽叽的凉果,难免想到送点心来的人。 点心是六丫头一早随二儿媳出门前给她送来的,这突然来的孝心令她忍不住多吃点。 “老夫人,糯米不好消化,您还是少吃些。” 老夫人深深看劝她的婆子一眼,心道你懂什么,回头六丫头又弄出什么幺蛾子,她就没心情吃了。 这时大丫鬟春草走进来:“老夫人,二太太身边的方妈妈来了。” 老夫人心一沉:“让她进来。” 方妈妈是随着兰氏一道出门的,一个人突然回来定然没好事。 方妈妈一进来就跪下来,把老太太吓得一激灵。 “有事说事,跪什么!” 想吓死她不成? “西平侯府四公子在甘泉寺意图谋害二姑娘,被当众撞破。二太太带二姑娘报官去了,命奴婢回来和您说一声……” 老夫人随着方妈妈讲述脸色数变,到最后已黑如锅底。 “去找二老爷,让他赶去京天府!” 公堂上,京天府尹听完兰氏陈述,问赵四:“你为何害秋二姑娘?” 这么多证人在,赵四伤人的事实已没有疑问,但动机要问清楚。 是蓄意杀人还是临时起意,或只是故意伤害,判决都会有区别。 “秋二姑娘变心负我……”赵四又把那些话拿出来说。 兰氏大怒:“这畜生血口喷人!小女最是贞静,但凡出门都是跟着长辈姐妹,从没单独出去过!” 赵四破罐子破摔,哈哈大笑:“那是你不知道而已。要是长辈就能对小辈了若指掌,就不会有那么多私定终身的男女了。” “赵四公子这是以己度人吧?”秋蘅突然开口。 赵四现在头皮还疼着,一听秋蘅说话就忍不住后退一步。 “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不是你嘴巴一张随便喷粪的。”秋蘅看向高坐堂上的京天府尹,“赵四乃侯门公子,出身好,前途好,能到杀人的地步必然有缘故,恳请大人彻查。” 京天府尹摸了摸胡须。 这小姑娘嘴皮子好厉害啊,还特别爱报官,距上一次在公堂上见她也就两个月吧。 胡四瞧着京天府尹表情,心道你对红豆糕的厉害简直一无所知,到现在他还替赵四头皮疼呢。 “这事皇城司可以帮忙查。”薛寒对京天府尹道。 京天府尹巴不得有人分担,点了一名下属随胡四等人前去调查,至于赵四则被暂时收押。 等秋二老爷赶到时,兰氏等人已经要回去了。 回伯府的路上,秋二老爷忍不住道:“发生这么大的事,怎么不先商量一下。” “正是发生这么大的事,才不能耽搁,先把那畜生送去大牢再说。”兰氏愤愤道。 有那么多人证,还有明显倾向秋家的皇城司介入,她傻了才先回家商量。 秋二老爷悻悻道:“我不是怕你们妇道人家吃亏嘛。” 回到伯府,老夫人先把兰氏骂一顿,再骂秋萱与秋蘅:“我怎么说的?让你们这个月安分在家待着,不要出门,不要出门,就是不听!这下好了,小命险些丢了!” 秋萱跪下:“是孙女给家里惹麻烦了。” 老夫人一滞。 二丫头这么老实,等再开堂要吃亏的。 “你是惹了麻烦没错,但碰上赵四那种疯狗可不能觉得是自己的问题。这种时候瞎反省反会害了伯府,知道么?” 秋萱心中一暖,哽咽道:“孙女知道了。” “还有你——”老夫人转头去骂秋蘅。 秋蘅忙伸出双手,露出掌心勒出来的红痕,可怜巴巴道:“为了救二姐,手险些磨破了,祖母这里有药吗?” 老夫人暗吸口气,吩咐大丫鬟春草取了上好膏药给秋蘅:“你们两个都回去等消息吧。” 打发走孙女们,老夫人瞥兰氏一眼:“本想着有你带着能放心些。” “儿媳惭愧。”兰氏红着眼圈低头。 老夫人突然想起来:“对了,蘅儿手无缚鸡之力,是如何救下萱儿的?” 兰氏神情变得古怪:“听说是使劲拽着那畜生头发,薅下好大一把……” 老夫人眼前发黑。 敢情那丫头手心的红痕是这么来的! “你也先回去收拾一下吧。”老夫人心累叹气。 虽然对六丫头救下二丫头很欣慰,可这打架薅头发的做派从哪学来的呀! 一旁婆子小声提醒:“老夫人,这事老伯爷还不知道呢。” “哦,太着急忘了。”老夫人抬抬眼皮,“让人出去寻一寻吧。” 老东西知道太早说不定直接把人领回来了,官司不了了之。 她可咽不下这口气! 等永清伯得到消息匆匆赶回来,果然气得跳脚:“兰氏,谁让你自作主张的!” 兰氏低声道:“儿媳一听萱儿险些被害,脑中一片混乱,只想着让害萱儿的畜生得到惩治。” “有什么不能私下谈?闹到公堂上对萱儿有什么好?你这无知蠢妇!”永清伯呕个半死。 抓到西平侯府这么大把柄,能换多少好处啊,就这么撕破了脸除了得罪人有什么用? “祖父。”秋蘅开口。 “你说。” “赵四谋杀二姐,被薛大人撞个正着。薛大人说了,皇城司有维护京城安定的责任,就算二伯娘不去报官,他也会安排人去查的。嗯,说不定现在已经查明赵四发疯的原因了。” 这个时候,胡四确实带着轻松查到的消息回去了。 不轻松不行,毕竟早就查过了。这次去查,不过是把早就掌握的情况光明正大摆出来。 很快永清伯府就接到了再开堂的消息,西平侯府这边西平侯夫妇都出现在了京天府的公堂上。 第66章 她会还 一个婢女打扮的小姑娘跪在公堂上,哭着讲述情况:“奴婢是伺候姑娘的。那日侯夫人身边的袁嬷嬷端着一碗药过来,说是给姑娘补身体。姑娘猜出是堕胎药不愿服用,被强灌进去,没多久就腹痛不已流了好多血……呜呜呜,姑娘死得好惨……” “这样看来,赵四因心上人骤然离世遭受打击,产生了报复之心——”京天府尹沉吟着看向西平侯夫妇。 西平侯夫人脸色惨白,由婢女搀扶着才勉强站立,哭喊道:“不是的,鸣儿从小就宽和体贴,不可能蓄意杀人!鸣儿,你说话啊!” 在大夏,杀人罪也是有区别的,最严重的毫无疑问是蓄意谋杀。在场所有人都知道,赵鸣一旦被判为谋杀罪,就算没成功惩罚也不轻。 西平侯夫人现在只恨没有把伺候那狐媚子的婢女悄悄处理了,才让侯府陷入如此被动的局面。 可一开始她只是想让那狐媚子落胎,是那狐媚子福薄血崩去了,她还嫌晦气呢。这种事犯不着杀人灭口,谁料到鸣儿会去谋害秋二姑娘还被许多人撞破。 兰氏一听西平侯夫人还想替赵鸣减轻罪名,冷笑着道:“侯夫人指使奴仆灌药致人死亡,还是担心一下自己吧。” 京天府尹听着兰氏的话,默默揪了揪胡子。 真没想到儿子犯案又牵扯出了母亲犯事。 西平侯夫人所为往严重了判是谋杀罪,因为那碗药的目的可以说是为了堕胎,也能说是要人性命去的。至于怎么定,除了掌握的证据,就是多方面的考虑了。 以西平侯夫人的身份肯定不会判谋杀罪,但一个过失杀人的罪名是跑不了的。过失杀人虽然能以金钱抵罪,但西平侯夫人的名声是完了。 而最头疼的还是对赵四的定罪。 京天府尹看向浑浑噩噩的赵鸣,暗暗摇头。 这位侯府小公子真是个蠢材,若不知道为自己辩驳,那就只能按谋杀未成来定了。 “小畜生,到现在你还只顾着自己!”西平侯一脚踹倒赵鸣,表面上是发怒,实际上是提醒。 赵鸣浑噩神情因吃痛一变,眼里渐渐多了恐惧。 他终于知道怕了。 而知道害怕,意味着理智的恢复。 “我,我不是故意的!”赵鸣眼泪鼻涕一把,激动着喊,“我太难过表妹的死了,在甘泉寺突然看到秋二姑娘一个人,一时冲动想出口气……我当时鬼迷心窍犯了糊涂……” 西平侯狠狠松了口气。 这孽障还不算无可救药! 京天府尹也暗松口气。 对官宦勋贵子弟的判决他也不想太严苛,免得遭人恨。 兰氏不甘心:“你明明是早有预谋!前一日我带女儿去甘泉寺遇到了你娘,转日你就去了甘泉寺,哪有这么巧的事!” 赵鸣跪坐着,也不看兰氏,不断重复道:“是我一时糊涂,是我一时糊涂……” 兰氏气得咬牙,却无可奈何。 是早有预谋还是冲动下手,没有证据的情况下只能听这个畜生说了。 秋二老爷悄悄拉拉兰氏胳膊,低声道:“这样也可以了。” 若没有皇城司介入,想查出赵四与其表妹有私情肯定没这么顺利,这案子还不知拖到什么时候去。 永清伯府这边没了异议,赵鸣的刑罚很快定了下来:杖刑五十。 以西平侯府的地位,且秋萱没有受伤,在赵鸣一口咬定是一时冲动的情况下这样的刑罚也算得当。 至于西平侯夫人判了过失杀人,能以金银抵罪,真正损失的是名声,对西平侯夫人这样的侯夫人来说影响还在后头。 行刑的地方就在衙门口。 赵鸣被按着扒下裤子,当众挨板子。 衙门口围得水泄不通,全是来看热闹的。有知情的眉飞色舞向不知道的人说起来龙去脉,惹来阵阵惊叹,西平侯府的恶行很快就传开了。 人群里,秋萱定定望着毫无体面可言的赵鸣,只觉痛快。 五十棍的皮肉伤或许很快就能好,但恶名会一直伴着他,影响着他,让他知道作恶是有代价的。 “回去吧。”兰氏拍拍女儿的胳膊。 千松堂中,永清伯特意叫来各房的人,沉着脸道:“这次有皇城司介入就算了,以后再遇到这么大的事谁都不许自作主张。” 老夫人跟着道:“尤其你们几个丫头,这个月不许再出门。” 出去一次闹一次幺蛾子,简直折她的寿。这中元节本是祭奠先人的,别最后给她过了。 离开千松堂,几姐妹全都去了冷香居。 “六妹妹,你真像那些人说的,把赵四的头发薅秃了?”秋莹好奇问,苦于那些场合她不在。 秋芙与秋芸亦投来好奇的目光。 “倒也没有秃,就拽下来一绺吧。”秋蘅想起一手的头油就皱眉,显得语气越发云淡风轻。 三姐妹不约而同咧咧嘴角。 原来是真的,竟然是真的! 那是什么情景呀,简直不敢想。 “这样说,要是遇上男子拼不过,就能拽他头发。”秋莹似有所悟。 秋芙也陷入沉思:她常羡慕那些将门虎女,原来还有这样的捷径…… “我们乡下打架是这样的,不过不到万不得已,不建议姐姐们这么做。” 秋蘅不想把人带歪了。 普通女子这么做很容易被男人反控制住,毕竟力气不够。而她是为了不暴露身手,不得已为之。 当然,她们要是和别的女子打架还是好用的。 秋芙与秋莹齐齐点头。 秋芸听得眼前发黑:或许她们还记得自己是大家闺秀吗? 秋萱对秋蘅感谢的话已经说了许多遍,现在担心的是另一件事:“六妹,皇城司薛大人如此帮忙,咱们家是不是要有所表示?” 长辈们都不知道真相,那这欠的人情岂不落在了六妹一人身上。而经历了赵四的事,她觉得与非亲非故的年轻男子有牵扯不是什么好事。 秋蘅听出秋萱的意思,冲她一笑:“二姐不用忧心,我心里有数。” 她会尽己所能,使他免遭毁容之苦,避开被诛结局。 薛寒对她的所有善意与帮助,她都会还的。 第67章 庆贺 就在西平侯府与永清伯府之间的是非恩怨被人们茶余饭后热议时,前往东南查袁成海的官员回京了。 调查的结果,袁成海是遭小人陷害。 袁成海本就不把这次调查当回事,但事情有了定论就更踏实了,得到消息后放声大笑。 一些与袁成海走得近的人叫嚷着要摆宴,庆贺他洗去污名,更多原本观望的也凑了上来。 “听说永清伯府近来挺热闹,去,给永清伯也下一张帖子。”袁成海吩咐下去。 这京城就是比南边热闹,新鲜事一茬接一茬的。永清伯府几个女眷,居然把西平侯府告上了公堂,还告赢了。 听说受害的小姑娘是被秋六姑娘救下的,救下的方式让他很难相信是真的。等见到永清伯,定要好好问一问。 酒宴定在晚上的丰味楼,袁成海先回家换了一身衣裳。 他是习惯了软玉温香的,袁宅中两朵解语花,一朵带刺的花,三处院子轮流去,每一处的香炉整日吞吐香雾,把他的衣裳染上淡香。 “老爷要出门啊?”慧娘替袁成海整理着衣领。 “嗯,晚上吃酒。” 慧娘跟了袁成海多年,一瞧就知道他心情很好:“是有什么喜事吗?” 袁成海大笑:“哈哈哈,算不上。之前南边来的刁民污我名声,令京中人颇多误解,现在去调查的人回来了。” “那恭喜老爷了,老爷等等。”慧娘捧来一个小熏炉,塞入袁成海宽大的衣袖中。 “这是干什么?”袁成海不解。 慧娘笑盈盈道:“多熏一会儿,到时候老爷一挥袖啊,就是满袖暗香。” “瞎讲究。”袁成海数落一句,并没有拒绝。 京中人对香尤为喜爱,多点风雅气没什么不好。 任凭衣袖熏香的时候,袁成海享受闭起眼睛:“说起来,秋六姑娘制香确实有一手。” “是。”慧娘应付一声,并不想就这个话题多聊。 还惦记着秋六姑娘呢,真是死性不改。 “秋六姑娘给你们的香快用完了吧?” “还能用好一阵子呢。” 袁成海不满看慧娘一眼。 怎么突然不懂事了呢,早知道去丽娘那里了。 过了一会儿,慧娘把小熏炉取出:“好了。” 袁成海举袖闻了闻,呵呵笑了:“确实不错,还是慧娘你蕙质兰心。” 慧娘把袁成海送到院门口:“老爷不要喝太多,早些回来。” “知道了,啰嗦。”袁成海头也不回,大步走了。 慧娘望着袁成海的背影,默默出神。 她也是被这个男人强抢的,哭过闹过恨过,终究抵不过时间的消磨与现实的无奈,把下半生的安稳系在这个男人身上了。 只望年老色衰之时,他多少念些旧情,让她能安度晚年。 慧娘回到屋中,抱出藏好的妆奁,一遍遍清点这些年积攒下来的金银,直到心情重新平静,才放回原处。 丰味楼坐落于繁华之处,打扮利落的伙计们站在门口迎接客人。 “雅室?贵客实在不好意思,咱们楼上两个最大的雅室已经被订下了。” 来人诧异:“那两个大雅室一般不会同时订出去吧?” “是大人们为了庆贺袁大人洗脱污名,聚一聚。”伙计解释道。 袁宅管事特意交待过,有人问就多宣扬此事。 “原来如此。”来人一听转身走了,出去后才和同伴小声嘀咕,“果然那袁大人没事啊。” “这还用说嘛,人家在东南一手遮天,土皇帝——” “嘘,快别说了,当心被人听了去。” “哎,你这货郎,险些撞到我了,怎么走路的!”正小声聊着袁成海的那人脚下一停,不满盯着路过的年轻货郎。 年轻货郎忙赔不是:“对不住对不住,小子一时没扶稳担子。” 见他认错态度良好,那人摆摆手,与同伴渐渐走远。 年轻货郎抬头看看丰味楼气派的招牌,挑着货物走街串巷,经过一处茶摊时放下担子喝茶歇脚。 这个时候摊子上恰好没人,陶大提着茶壶走过来,一边斟茶一边问:“有情况?” 年轻货郎正是陈三。 陈三一口气把茶喝光,咬牙道:“路过一家酒楼,听见往外走的人议论朝廷派去东南调查袁贼的官员回来了,说袁贼是被污蔑的!” 被他拍在桌上的粗瓷碗发出咚的一声响,陶大皱眉提醒:“动作轻点儿。” 陈三抬眼看着袁大:“这狗贼怎么就逍遥法外呢,真是官官相护——” 陶大打断他的话:“这不是早就知道的,现在气这个没用。” 陈三用力一抹嘴,仿佛刚刚喝下的不是粗茶,而是烈酒:“那狗贼今晚会去丰味楼吃酒,不如——” “住嘴!”陶大面上一派平静,语气格外凶狠,“你小子别犯浑,等鹊兄弟的消息行事!” “可鹊兄弟好久没动静了,谁知道是出事了,还是不想干了。” 陶大往摆在陈三面前的空碗续茶:“你个脑袋被驴踢的,咱们要能成事,会死得只剩下咱们四个?我告诉你,你要敢坏了事,我拧下你的脑袋当尿壶!” 陈三被骂得一脸悻悻:“我就是说说。” 觉得机会难得忍不住心动,但也明白成功的希望渺茫,这不就来问问老大的意思。 “只是说说?”陶大不放心问。 陈三端起茶碗:“我什么时候私自行动过,不让干就不干呗。倒让我瞧瞧鹊兄弟有多大本事,该不会让我们等到猴年马月去吧?” “我看鹊兄弟是个靠谱的,不会让我们等太久,不信打赌。”陶大这么说,还是怕陈三一时冲动。 “行,赌什么?” “我赢了,你就给鹊兄弟磕头道谢。” 陈三咕咚咕咚又喝光一碗茶,挑眉问:“那要是我赢了呢?” 陶大深深看陈三一眼,平静道:“你赢了,咱们一起死呗。” 袁贼不死,他们有何面目活着? “娘的!”陈三一捶桌子,放下几枚铜板离去。 很快就到了黄昏,丰味楼前热闹不凡,一个个身着锦服的人踱步而入。 路过的年轻货郎目送袁成海被簇拥着走进酒楼,往上提了提担子,大步走过。 “针头线脑,木梳头绳——” 第68章 锄奸 丰味楼中,两个雅室中间的屏风撤去连成了一片,宽敞的室中摆着一个个小桌。 永清伯混在人中,颇有些激动。 果然没有白费的功夫,竟然接到了袁大人的邀请。 袁大人本就受天子器重,如今洗去污名,听说被今上好一番宽慰。袁大人要是为伯府袭爵美言几句,说不定今上就点头了。 永清伯心头火热,听闻袁大人来了,立刻随众人迎出去。 “抱歉,抱歉,来迟了。”袁成海冲左右拱手,送去阵阵芳香。 立刻就有人追捧:“袁大人今日熏的什么香?竟如此好闻。” 袁成海朗声一笑,难掩自得:“家里女人瞎鼓捣的,主要还是香好。” 他说着,看向永清伯:“伯爷来了。” 永清伯拱手:“给袁大人道喜了。” “哎,谈不上。在下倒是有事相求。” 在场这么多人独独和他说这么多,永清伯心中有些得意,还有些忐忑,客气道:“袁大人请说。” “令孙女之前送家里人的香,用得甚好,在下想再讨要一些。”袁成海笑眯眯道。 永清伯神色一僵。 私下怎么都好说,姓袁的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讨要六丫头制的香,这不是把对六丫头的心思摆在明面上了。 自从秋蘅成了康郡王妃的义女,永清伯完全没了为讨好袁成海把孙女卖了的心思。要卖也不卖六丫头,以那丫头的能耐和野心,他很期待看她能爬多高。 其他人听了袁成海的话,暗暗交换眼神。 秋六姑娘为袁成海的小妾制香牌的传闻居然是真的啊。 啧啧,小姑娘真是不懂事。 再看永清伯,也有人暗暗摇头:可能不是小姑娘不懂事,是不得不听祖父的话吧。 一时间看轻秋蘅的有,鄙夷永清伯的更有,大家似笑非笑等永清伯如何答复。 这样的视线包围中,永清伯突然觉得受到邀请并不怎么美好了。 这些逢高踩低的东西,总有一日要他们拍马不及! “咳咳。”永清伯咳嗽一声掩饰尴尬,“回头老朽问问她。袁大人有所不知,那丫头是个香痴,性子还倔,我这当祖父的也不好直接替她做主。” “呵呵,秋六姑娘还挺有性格。”袁成海说着走向自己那一桌。 众人纷纷落座,一道道佳肴端上来,请来的官妓拨弄起琴弦。 “袁大人,下官敬你一杯。” “袁大人过些日子要去南边了吧?” “袁大人……” 丝竹声声,觥筹交错,几杯酒下肚后场面更热闹了,话题渐渐又转到了永清伯府。 “伯爷,那西平侯府的四公子当真在光天化日之下对令孙女动手?” 厚脸皮如永清伯,此刻也有些难堪。 虽然伯府赢了官司,可涉及家中女孩儿,但凡有些尊重都不该当众问东问西。 还是伯府落魄了…… “自然是真的,官府已经判了。” 袁成海却不在意永清伯脸面,继续追问:“听说是秋六姑娘救下的秋二姑娘。秋六姑娘当真把赵四公子头发拽掉了一大把?” 袁成海这话一出,噗嗤笑声此起彼伏。 这事真的太好笑了,他们头一次听说时就忍不住乐,总怀疑不是真的,今日终于可以亲耳听秋家人说说。 “小姑娘手无缚鸡之力,情急之下只好如此。”永清伯干笑着,脸色有些难看。 这姓袁的绕来绕去又绕到六丫头身上,是铁了心打六丫头主意了! “袁大人摆脱了小人纠缠,可喜可贺,老朽再敬你一杯。”永清伯举杯,岔开话题。 “哈哈哈哈,多谢伯爷。”袁成海大笑着一饮而尽。 他知道自己喝得有些多了,腹中热热的,喉间也热热的,这样的热激出了肆意,不然也不会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当然,肆无忌惮的前提还是因为对方对他来说微不足道。 告他在南边作恶的事解决了,他还是天子宠臣,过段时间又能打着为陛下采买奇花异石的名头去南边潇洒。 东南才是他真正的地盘。 至于勾起他兴趣的秋六姑娘么,永清伯不识趣也无妨,等他动身的时候派人把那丫头弄走,到了南边谁还知道那丫头是什么人。 “哈哈哈——”袁成海越想越痛快,放声笑着突然发现一张张面孔满是惊恐。 他们怎么了? 这个念头才闪过,袁成海就觉得喉间一甜,张嘴喷出一口血来。 惊叫声响起,不少人吓得起身,带翻了桌案,盘盏落地四分五裂。 几名官妓吓得抱琴躲到门边,瑟瑟发抖。 “袁大人,你怎么了?” “袁大人,袁大人!” 无数呼喊中,袁成海一口一口吐着血,也在想:他这是怎么了? 他要死了吗? 这个念头闪过,袁成海眼前一黑,彻底没了意识。 “快去请大夫!”混乱中,不知谁喊了一声。 袁成海的护卫跳出来:“都不许离开酒楼!” 等待太医与官府来人时,众人情绪渐渐稳住,看一眼倒伏的袁成海吓得移开视线,再看一眼再移开。 袁大人看起来好像没救了…… 这其中,最受冲击的就是永清伯。 永清伯现在还心跳如雷,冷汗淋淋。 怎么回事啊,他和姓袁的说着话喝着酒,姓袁的就死了? 就这么死了? 这也太离奇了! 大夫与官差是一前一后赶到的。 提着药箱的大夫忍着恐惧上前检查一番,摇摇头:“人已经去了。” “你再看看,查仔细了!”袁成海的亲信恼怒揪着大夫衣襟。 大夫眨眨眼:“老朽无能,要不您另请名医再看看?” 换个新大夫来,说不定就诈尸了呢。 官差分了两波,有巡检司,也有皇城司。 薛寒俯身探过袁成海鼻息,看向揪着大夫的人:“已经没有气息了。” 那亲信松开抓着大夫的手,放声大哭:“大人,大人您怎么突然去了啊,是谁害了您,小人一定替您讨回公道!” “这要仵作来验。”薛寒提醒一声,问那亲信,“你先说说发生了什么。” 那人名袁强,开始从袁成海走进丰味楼说起。 第69章 各方反应 其实没有什么好说的,这就是很普通的一场酒宴。 袁成海进来后就坐到了上首,其他人分两侧按身份地位依次排开而坐,一人一个小桌案,敬酒也是遥遥举杯,根本没有靠近袁成海的机会。 请来的官妓都是京中有些名声的,常出现在这类酒宴上,弹琴位置是固定的,离袁成海就更远了。 袁强很快就说到最后:“袁大人好奇秋六姑娘救下秋二姑娘的事,就问起永清伯,二人说话喝酒的时候,袁大人突然就吐血了……” “你是说,袁大人多次大笑?”薛寒问。 袁强迟疑着点头:“是,这怎么了?” “只是问问,多了解一些,仵作才好判断。”薛寒随口解释,看向永清伯。 永清伯老脸煞白,忙道:“这不关我的事,我坐的地方离袁大人远着呢。” 谢天谢地,没有权势的优势,居然在这个时候体现出来了。 薛寒收回视线:“胡四。” “卑职在。” “安排人把在场之人记录一下,一个不漏。” “是。” 薛寒交代完离开丰味楼,进宫禀报去了。 丰味楼外官差把守,再不许寻常人进入。 越来越多人站在不远处好奇观望,猜测着发生了什么。 “怎么回事啊,来了这么多官差?” “看到刚进去的人了吗?那是个仵作!” “嘶——这么说死人了?这死的一定是位大人物吧?” 有人压低声音:“好像是那位袁大人……” “天爷,那个袁贼竟然死了?” “小声点,不要命了啊!” “都死了还怕啥?” “也是,死得好啊……” 陈三挑着满担货物,一颗心飞了起来。 姓袁的狗贼死了?怎么死的?真的是他吗,会不会弄错了? 渴盼的事成真,他反而不敢相信,患得患失,情不自禁靠近丰味楼。 “官府查案,不得靠近!”守在酒楼门口的官差呵斥。 陈三讪笑着离开,脚步越来越快。 “这么急干什么?”等陈三到了茶摊喘着粗气坐下后,陶大低声问。 陈三瞥了一眼茶摊上的客人,使了个眼色,强忍到人走了才道:“袁贼死了!” 陶大提着的茶壶一晃,茶水倒在了杯子外。 “什么?” “哎,怎么倒茶的!”陈三抬高声音。 “对不住,对不住。”陶大急忙拿起抹布擦拭,手却是抖的。 桌面上湿漉漉的,正如陶大此时湿润的眼睛:“消息是真的?” “真的,就死在丰味楼。现在丰味楼已经被好多官差围住,不让人靠近。” “怎么死的?”陶大颤声问。 陈三微微摇头:“暂时还不清楚,我听到这个消息就来告诉你了。” 陶大沉默着放下茶壶。 这沉默不是无话可说,而是有太多话想说,太多情绪要疏解。 “陶大哥,你要不要去看看?” 陶大摇头:“不,该干什么干什么,万一鹊兄弟有指示呢。” 陈三狠狠抹了一把脸:“陶大哥,你说鹊兄弟是怎么做到的?” “不知道。”陶大无从猜测,不觉望向丰味楼的方向。 有人向着茶摊走来了,是刘二。 陶大迎上去招呼。 刘二见茶摊上没有外人,干脆在陈三对面坐下,压低声音道:“听说那狗贼喝了酒放声大笑,笑着笑着就吐血而亡。” “就这样死了?”陈三一脸不可思议,“鹊兄弟会不会就在一同饮酒的那些人中?” 陶大语气严厉:“不要乱猜了,耐心等鹊兄弟下一步指示。” 到现在,陶大对那位年轻的不知面目的鹊已心服口服。 “我知道,我知道……”陈三抓起茶碗咕咚喝着,掩饰声音的哽咽。 狗贼真的死了,那些死去的兄弟姐妹可以瞑目了! 陶大三人为袁成海的死而欢喜时,袁成海出事的消息也传回了袁宅。 “老爷死了?”丽娘一听就失声痛哭,“老爷,老爷你怎么走得这么突然啊,让妾以后可怎么办啊……” 慧娘神色怔怔,眼泪不觉落下。这泪与其说是为袁成海而流,不如说是为自己。 是啊,没有了那个男人庇护,以后可怎么办? 聂四娘也哭了:“姐姐,你听到没,他死了,他死了!” 聂三娘揽着妹妹,声音哽咽:“是,他死了。” 鹊兄弟真的做到了! 她抬头望天,天空碧蓝,脑海中不觉闪过为杀袁贼而聚在一起的人。 那些人,有的认识很短暂,有的一起走过很长的路,渐渐都死了,只剩他们四个。 而现在,他们四人与鹊兄弟一起,为死去的人报仇了,为东南受害的无数百姓报仇了! 聂三娘也哭了。 靖平帝得到消息后大为震怒,下旨严查。 与袁成海一起吃酒的人重点盘问一番,仵作这边经过反复判断有了结果:死于中毒。 于是本来能回家的众人又被盘问一遍,还搜了身,自是什么都没搜出来。而经过一一询问,排除了在场之人下毒的嫌疑。 调查重点转到丰味楼,永清伯才和其他人一样终于被放回家。 袁成海出事的消息因丰味楼被官差层层包围已经有不少人知晓,但还没真正传开。老夫人看永清伯一脸憔悴走进来,很是纳闷:“伯爷怎么了?” 不是受邀喝酒去了吗,去的时候喜滋滋的,回来怎么成了霜打的茄子? 永清伯一屁股坐下,摆手示意伺候的人退下。 老夫人不由坐直身子:“是有什么事吗?” 现在老东西出去一趟也开始闹幺蛾子了? 难道这个也传染? 永清伯重重叹口气:“出大事了!” 老夫人急忙问:“什么事?” “袁成海袁大人,死了!” 老夫人倒抽一口气,音调拔高:“怎么死的?” 天爷,这幺蛾子是不是太大了? “不知道啊。”说起这个,永清伯神色茫然,“他和我打听六丫头救下二丫头的事,我不乐意说,就敬他酒岔开话题。他喝完酒就嘎嘎乐,乐着乐着就吐血了!” “然后呢?”老夫人一颗心高高提起,一脸紧张。 “然后就死了啊!” 老夫人猛捂住心口,心跳急促:“他提起六丫头,就死了?” 永清伯点点头,又觉得不对。 “什么叫提起六丫头就死了,这可和六丫头无关,和咱们家无关!” “我当然知道。” 老夫人依然无法平静,喃喃道:“反正他打六丫头的主意,就死了。” 还有那个害死六丫头养父的韩衙内,整个韩家都完蛋了。 她早就说这丫头邪性! 永清伯想到这些也惊了,忐忑问老夫人:“你说六丫头对我这个祖父还满意吗?” 他不想死,他想长命百岁。 老夫人默了默,淡淡道:“那伯爷得问六丫头了。” 满意个屁! 第70章 中元 秋蘅被叫到千松堂,面对两张笑着的脸。 “祖父、祖母找我有事吗?” 永清伯脸上端着笑,眼里藏着审视。 这丫头当真这么邪门,能克死对她不好的人? 不不不,一定是老婆子胡思乱想的,世上哪有这么稀奇的事,这不就是个普普通通的小姑娘。 险些被老婆子带偏了。 永清伯恢复了正常:“蘅儿,叫你来是和你说一声,袁成海死了。” 秋蘅一怔,眼睛睁大几分:“死了?” 终于死了啊。 不枉她素手调香,日夜期盼。 “怎么死的啊?先前我在袁宅遇见过袁大人,看着很健朗。” 老夫人:! 姓袁的果然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死得好! 永清伯脸色一正:“叫你来就是告诉你,以后不要再和袁宅的人来往,免得影响了你和伯府的名声。” 秋蘅听得想笑。 名声果然是个好东西,哪里需要往哪拎。 “孙女知道了。那袁成海是怎么死的啊?” 永清伯面露不悦:“你问这么多干什么?” 好烦听到这个,大半天被人盘问了无数遍了。 秋蘅眨眨眼:“这么惊人的消息只有祖父知道,孙女好奇呀。” 永清伯一听,舒坦了。 说来也是,他可是亲历者,将来好大一笔谈资。 老夫人亦目光灼灼,等着永清伯解惑。 永清伯诡异生出炫耀心,放低声音道:“听说是死于中毒。” “中毒?”老夫人倒吸一口凉气,“那下毒的人是谁?” 永清伯看老夫人一眼:“不是和你说了不知道,反正一起喝酒的暂时洗脱了嫌疑,现在重点在查酒楼的人。” 老夫人难以置信:“这丰味楼是百年老字号,不该有问题吧。” “那就说不好了。今上很重视这案子,现在皇城司、刑部、大理寺都有参与,若真是酒楼里的人干的,定会查出来的。” 许多人想法与永清伯一样,然而丰味楼的人被翻来覆去调查个底朝天,一个嫌疑人都没有。 这样一来,调查就奔着袁宅去了。 一连两日,袁宅进进出出的人不断,了解到聂四娘是被袁成海强抢的,调查重点就放到了聂氏姐妹身上。 好不容易发现了有嫌疑的聂氏姐妹,各方调查的人精神抖擞,再深查下去却傻了眼:聂四娘的屋中连一个尖锐之物都无。 更从多个丫鬟口中证实,袁成海从不在聂四娘这里留宿,与其温存的时候聂四娘身上什么都没有。 至于聂三娘,不久前进京寻妹,被袁成海允许住进袁宅,却根本近不了袁成海的身。 一众官吏面面相觑。 就没见过像袁成海这么惜命的,而偏偏这样一个人却死于中毒。 毒是谁下的?在何处下的?怎么下的? 当把袁宅翻了个底朝天,一味有毒的药材都翻不出来,这些问题就成了困惑所有人的谜团。 调查陷入了僵局,参与调查的各衙署官员被靖平帝骂了个狗血淋头。 袁成海的死给参与查案的衙署带来不小麻烦,也让秋蘅不得不面对老问题:七月十五到了,袁成海之死会如韩悟死后那样,让她在月圆之日承受剧烈灼痛吗? 秋蘅不敢赌会没事,这一次她要做好准备,而不是像上次那般措手不及。 陶大收拾茶碗时得到了新讯息:去青莲湖畔租一条小船。 去做这事的是刘二。 刘二长了一张毫无特色的脸,或者说让人看过就忘是他最大的特色,去办这事最合适不过。 中元节一早,秋蘅就悄悄翻墙而出,赶去青莲湖。 一路上行人不断,大多带着冥器、纸衣前往城外祭扫,一个个路口都有人在路祭。 繁华热闹的京城在这日似乎变得安静,不是出行的人少了,而是中元日的气氛令人的谈笑不觉少了,空气中都弥漫着淡淡烧纸味。 青莲湖空无一人,租好的小船停在芦苇边。 秋蘅上了小船,把船划到更隐蔽些的地方,躺在船上静静等着。 备用的衣裳,干爽的手巾,包头发的巾帕……一切准备齐全,只等发作时往水中一泡,灼痛消失就回去。 这一等,就等到了近黄昏。 天边晚霞绚丽,飞鸟掠过,熟悉的灼痛袭来,秋蘅跳入湖中。 这个时候的湖水有些凉了,时间也变得漫长。秋蘅望着天空,陷入思索。 五贼已除其二,该考虑之后的事了。 青莲湖畔,来了一对年轻男女。 “阿峰哥,这种日子出来,我有点害怕。” “怕什么,鬼节来这里才方便呢,不会担心被人撞见。”男人拉着女子往芦苇丛中去。 “阿峰哥!”女子突然停住,声音发颤。 “怎么了?” “阿,阿峰哥,你看湖里,是……是我眼花吗?我怎么瞧着湖面有个脑袋?” “别自己吓自己——”男人说着扭头望去,两眼瞬间瞪圆,“妈呀,真有一个脑袋!” 他拽着女子就跑,慌不择路,把一位路过大婶提着的篮子撞飞了。 竹篮中装的纸钱洋洋洒洒,随风飞旋。 男人吓得嗷一声,要跑却被大婶一把揪住:“撞了人还想跑!” 男人伸手一指青莲湖:“有,有水鬼!大婶也赶紧跑吧!” 大婶呸一声,下意识顺着他手指方向望去:“别以为这么说就能混过去——啊——” 眨眼间大婶就跑了,连提篮都没顾得捡。 男人与女子对视一瞬,拔腿飞奔。 薛寒缓步而来,先看到的是狂奔的大婶,接着是手挽手的年轻男女。 “小兄弟快别去湖边,湖里有水鬼!”男人好心提醒一句,飞快从薛寒身边跑过。 薛寒脚步一顿,继而加快了脚步。 芦苇丛中,鸥鹭惊飞,秋蘅望见快步而来的少年,默默沉入湖中。 薛寒在湖畔驻足,不见湖中有年轻男子说的水鬼,干脆坐在湖边石头上,望着湖面出神。 天就快要黑了,余晖似是心有不甘,竭力燃烧成更艳的色彩。青莲湖面承载了晚霞的倒影,美丽宁静。 少年的心却不平静。 自五月十五得知了秋六姑娘的秘密,六月十五他也来过这里,今日又来了。 他总觉得她还会出现在这里。 湖水沁凉,秋蘅忍无可忍,露出了水面。 第71章 青丝 秋蘅抹了一把脸上的水,愤愤瞪着湖边的少年:他专来克她的吧! 薛寒也看到了刚才年轻男人口中的“水鬼”,不觉扬起唇角。 是心中隐秘的期待落到实处,生出不可言说的欢喜来。 再然后,才是深深的疑惑:秋六姑娘说患有怪病,发作时需要泡在湖水中,那每次发作都是月圆之日? 这很像志怪传说中的精怪变身—— 少年望着湖中少女,不受控制猜测着她的真身,直到秋蘅游向小船,理智才回笼。 这世上当然不会有鬼物精怪。 等待秋蘅上岸的时候,薛寒想得更多:既是每逢月圆之日才会怪病发作,那为何上个月的十五日在这里没有遇到她呢? 是他们错过了,还是有别的原因? 五月十五,六月十五,七月十五——六月有什么不同?或者说,五月和七月有什么共同之处? 薛寒知道自己的猜测太过天马行空,会被人笑不着边际,而这是他自小养成的习惯。 当乞儿时坐在墙根看人来人往,他就会根据一个人的穿着、眼神,猜测对方的身份和脾气,判断讨得吃食而不会挨踹的机会有多大。 无聊时,还会推测发生在这个人身上的故事。什么故事他都敢想,这让日子没那么难熬。 脚步声在身边停下,薛寒收回放飞的思绪,看向换好衣裳的少女。 “秋六姑娘——” 薛寒刚想客气两句,秋蘅就在他身边坐下来。 她离得很近,他能闻到她身上潮湿的湖水气。比不上各种芳香好闻,却清新自然,仿佛她就生在这湖中。 薛寒想,她身上一定有很大的秘密。 “薛大人怎么会来这里?”秋蘅直接问。 薛寒心生各种疑惑时,秋蘅也疑惑着:薛寒来青莲湖是随意闲逛,还是为了她?若是为了她,他又如何笃定她今日会来? “我——”薛寒顿了顿,“这两日一直忙查案,出来透口气。” 他自是不能说来这里是预感会遇到她,那要被她当登徒子了。 “是忙袁成海的案子吗?” 薛寒深深看秋蘅一眼。 她语气这般自然,让他先前那些乱七八糟的猜测越发没有根由。 “是袁成海的案子。”薛寒对上少女明亮的眼眸,“说起来秋六姑娘去过袁宅,有没有发现异常之处?” 秋蘅莞尔:“没有。我去袁宅,从下马车就有袁宅的侍女领着,接触到的只有袁大人的三位女眷,没觉得她们有什么异常。” 薛寒目光驻留在少女唇边。 许是在水中泡过,她的唇色很淡,笑意也很淡,却能感到发自内心的喜悦。 “秋六姑娘……很开心袁成海的死?” “当然。”秋蘅加深了唇角的笑,理直气壮反问,“薛大人难道不高兴吗?” 薛寒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呢?与他的养父薛全立场可一致?这对养父子感情又如何? 韩悟与袁成海已死,不管下一步如何,能有了解薛全的机会她都不会错过。 而要了解薛全,自然绕不过薛寒。 这一次,薛寒从心回答:“我也很高兴。” 二人对视,这一刻因袁成海之死而产生的愉悦心情是一样的。 天色比刚才暗了,晚霞散去,夜色朦胧。 望着眉目分明的少年,秋蘅突然有些庆幸。 还好薛寒是明辨是非之人。 “那日薛大人出现在竹林中,帮了很大的忙,一直没机会道谢。” 薛寒轻咳一声:“有胡四在是一样的,我正好要去甘泉寺,就顺便了。” “薛大人知不知道胡指挥喜欢吃什么点心?” 薛寒愣了一下。 秋蘅笑着解释:“芳洲说要做些点心向薛大人和胡指挥表示谢意。我知道薛大人喜欢吃红豆糕,那胡指挥呢?” 薛寒默了默。 除了红豆糕,他其实也可以吃点别的。 胡四喜欢吃什么? 迎着少女期盼的眼神,薛寒略一思索道:“胡四喜欢吃肉饼,不是胡饼那种酥脆的,而是皮软馅厚,一咬就满口肉香混着软软面饼香,最好是猪肉馅的……” 秋蘅:“……” 这么会形容,真的是胡指挥爱吃,而不是薛寒自己爱吃吗? “猪肉馅饼,我记下了。那薛大人除了红豆糕还喜欢吃什么?” 总吃红豆糕,也会腻的吧。 薛寒一副随意的语气:“不用准备太多,猪肉馅饼我也觉得不错。” “明日我让鱼嬷嬷给胡指挥送去。” “不必那么麻烦,近晌午的时候我安排人在离贵府不远的榕树下等。” “好。” 秋蘅正要道别,突然许多脚步声往这边而来,还有举着的火把。 “就是这湖里,有水鬼!” “在哪儿,在哪儿?”人多胆壮,火把摇晃下人们激动叫嚷着。 薛寒单手捞起秋蘅,另一只手抄起秋蘅先前放下的包袱,脚尖一点如流星般向远处奔去。 秋风凉爽,在耳边呼啸,被薛寒夹在腋下的少女包裹头发的巾帕散开,散落的长发糊了满脸。 一直跑到安全处薛寒才停下,把秋蘅放下来:“秋六姑娘,你没事吧——” 看清秋蘅披头散发、表情凌乱的样子,薛寒后面的话戛然而止,默默涌上心虚。 秋六姑娘似乎……不太好…… 秋蘅抬手把挡着脸的青丝拨开,一言不发看着薛寒。 她以为这次他没把她从湖里拉出来终于进步了,万万没想到还有新招式! 把她夹在腋下,夹在腋下——秋蘅深吸一口气,很想质问:就算以为她柔柔弱弱跑不动,背着她跑会死吗? 或者,他就是怀疑她会武功,逼她忍无可忍出手? 秋蘅觉得再这样下去他就要成功了,到时候她就抽出软剑,劈死他! 薛寒摸摸鼻子,感受到了少女排山倒海的怒火。 “秋六姑娘,你别生气。” “我不生气。” “我是怕被人看到。” “我知道,告辞了。”秋蘅折了一截树枝把头发随意一挽,转身就走。 薛寒紧跟在后:“秋六姑娘,你忘了你的包袱——” 秋蘅猛转身,而身后的人来不及停。 她一下撞进少年怀中,那树枝挽起的发本不牢靠,一瞬满头青丝如瀑而下,落了少年满怀。 第72章 薛寒的怀疑 少女湿漉漉的长发落在肩头,怀里,扫过少年的脸颊,蹭到他的下巴。 那一刻,薛寒脑海中一片空白,双手僵硬不知如何安放。 唯一不听话的是他的心,如雷声,如鼓点,不受控制在他耳边响起,也在怀中少女耳边响起。 薛寒慌乱推开秋蘅,背转过身去。 秋蘅往后退了一步,望着少年单薄的背影。 只看背影,他好似易折的细竹,完全不见皇城使的威风。 他在……害羞吗? 脑海中闪过刚刚那般亲密的接触,秋蘅也迷茫了一瞬,咬着唇一点点冷静下来。 “薛大人——”她先出声,打破令人心慌的气氛。 少年浑身一僵,慢慢转过身来。 也许是夜色浸润,他的眸色变得黑沉,因而显得平静。 暗流汹涌,表面无波的那种平静。 “抱歉——”薛寒一开口,才发现情绪并不那么好遮掩。 秋蘅直觉这样下去很危险。 她不知道是什么危险,无论是单纯生长在乡下的那十五年,还是见过无数惨事的那十年,她都不曾处在过这般奇怪的氛围里。 但她知道任由发展,会有不受她控制的事情发生。而对背负着重任的她来说,不受控制本身就是最大的危险。 “薛大人——” “秋六姑娘——” 二人同时开口,又同时停下。 “薛大人请说。” “很晚了,我送你回去。” “多谢。”秋蘅微微松了口气,抬手理了理散落的青丝。 薛寒立刻移开了眼,脸不觉热起来。 他不该去想,那不是君子所为。虽然他也不是什么君子,但该有的操守还是有的。可偏偏对她,偏偏此刻,他无法控制自己变得奇怪的心。 他一看到她的长发,就忍不住想到她在他怀中的情景。 她的发是湿冷的,衣衫也因秋风染了凉意,可隔着这样的冷,他还是感觉到了不属于他的温热。 那是来自另一具年轻的与他完全不同的身体。 虽然羞于承认,可他已经明白了自己真正想做的:不是推开她,而是拥紧她。 而这个发现让他无法从容面对她,甚至想逃之夭夭。 他竟是这样轻浮的人。 月是满月,二人默默走在街上。 繁华的京城平时这个时候还很热闹,今晚却冷清清的。偶有路人,远远瞥见披散着长发的秋蘅,不等走近看清就或捂嘴或惊叫一半再捂着嘴跑了。 经过那棵高大榕树,秋蘅停下:“薛大人就送到这里吧。” “秋六姑娘慢走。” 秋蘅点点头,想到什么:“别忘了明日让人来这里拿点心。” “好。” 秋蘅没再说其他,转身向夜色掩映下的永清伯府走去。 薛寒静静立在榕树下,许久才转身离开。 回到住处,薛寒躺在床榻上,失眠了。 一晚很漫长,长到他想了太多,天才亮了。 胡四看到眼下发青的薛寒,一脸错愕:“大人你干什么去了?” 这大黑眼圈不是要吓死人! “没什么。”尽管一夜未眠,薛寒精神却不错,正好交代胡四,“快中午时去一趟永清伯府,秋六姑娘说送些点心给我们,就在那棵榕树下等。” 胡四眼睛立刻亮了:“点心?什么点心?” 薛寒没再搭理他,大步走出去。 他去的是袁宅。 这两日袁宅各衙署官吏进进出出,薛寒身为皇城使本就来过,这次的到来并没令人吃惊。 他先去了慧娘那里。 慧娘看起来有些紧张,两手绞着帕子一言不发。 “不必紧张。”薛寒声音温和,“该问的早有人问过了,我就不问了。慧娘子常服用的药丸,药膏,脂粉香丸等可还在?” 慧娘愣了一下,忙道:“在的。” “那给我取一些带走。” 慧娘犹豫了一下:“这些东西,之前也有差爷取过。” 仵作判断袁成海死于中毒,袁宅这些东西自是免不了被查验。 “我们是不同衙署。”薛寒淡淡解释。 慧娘忍着不满把这些零零碎碎收好,交给薛寒。 丽娘没有慧娘沉得住气,哭闹起来:“一趟趟的,有完没完!你们有本事快些找出害我们老爷的人啊,就知道折腾妇道人家。老爷啊,要是你还在,妾怎么会受这种气啊——” 胡四毫不客气捏住丽娘手腕:“你说对了,你们老爷若是还在,确实不会有这么多人来。可你们老爷不在了,你身上的嫌疑可还没洗脱呢。若是不识趣,我不介意带你去皇城司走一遭。” 丽娘哭声一滞,不敢再闹了。 收好东西,薛寒去了聂四娘那里。 听他提出要求,聂四娘不由看向聂三娘。 薛寒的视线也看过去。 “这就拿给大人。” 聂三娘替聂四娘去整理薛寒所需之物,当她指尖扫过装香丸的匣子,不由一顿。 这是秋六姑娘送来的香丸。 有让她先用粉色荷包中香丸的暗信在先,袁贼一死,她就确定是香丸的问题了。 可她还有太多不解。 若是香丸有毒,为何她与妹妹整日与缭绕香雾为伴却安然无恙? 鹊兄弟是怎么调换秋六姑娘的香丸的? 莫非秋六姑娘与鹊兄弟认识? 而现在,她面对更大的难题:这位皇城使专门来搜集袁宅女眷所用之物,莫非是查到了什么?那把香丸给了对方会不会暴露鹊兄弟? 艰难的抉择令聂三娘心头如压了巨石,手心尽是冷汗。 女子白皙的手指从装香丸的匣子上掠过,又返回。 仿佛没有激烈挣扎过,聂三娘不动声色打开匣子,取出一些香丸包好。 鹊兄弟说了,按计划行事,不要擅作主张。她应该相信鹊兄弟,鹊兄弟可是神不知鬼不觉取了袁贼狗命的! “大人,都在这里了。”聂三娘把整理好的东西奉上。 薛寒伸手接过:“多谢。” 薛寒带手下离开后,聂三娘腿一软跌坐在椅子上。 “姐姐,怎么了?”并不知道香丸意味着什么,更不知道鹊存在的聂四娘问。 聂三娘脸色苍白摇摇头:“没事。” 没事的,鹊兄弟一定会没事。 路上,胡四也不解:“大人,这些都被检查过了,还要来干什么?” “没什么,记得去拿点心。” “卑职这就去。”胡四高高兴兴走了。 薛寒垂眸看了看从袁宅得来之物,心情复杂。 他要去证实一个猜测。 第73章 她知道 薛寒一路快马,在城郊一处院前停下。 院门是敞开的,能看到一位老者在整理药材。 药香扑鼻而来,薛寒走了进去。 老者听到动静抬起头,有些意外:“你怎么来了?” 薛寒走近:“徐伯,麻烦你个事。” “你小子找我能有什么事?”徐伯语气虽冲,神情却透着亲近。 徐伯本是一位太医,曾因救治皇子不力被下狱,机缘被薛寒所救,可惜却跛了足,心灰意冷之下搬到此处算是半隐居。 薛寒拿出一个小匣子递过去:“想麻烦你检查一下这些香丸。” 许多香材本身就是药材,合香如合药。 徐伯把小匣子打开,只见里面放了三个小袋子,每个袋子中是气味、颜色皆不同的香丸。 “徐伯,我想知道这三种香丸,两两合用或是三种一起用,会不会有损身体。” 因靖平帝对袁成海之死的重视,这些香丸已被检查过,并无问题。 徐伯深深看薛寒一眼,多年太医的生涯令他一个字都没多问,只一点头:“好。” “多谢徐伯。” “你是在这儿等,还是再来?” “要等多久?” “至少要到傍晚了。” 薛寒不由想到了胡四将要拿到的点心。他知道这次除了红豆糕,还有肉饼,都是他爱吃的。 一瞬的犹豫后,少年道:“我在这儿等。” 徐伯点点头,带着装香丸的盒子转身去了专门配药的房间。 薛寒就在院子里坐下,这一等就等到了日头将落。 吱呀推门声响起,默默发呆的少年猛然站起。 徐伯被吓了一跳:“一惊一乍干什么?” 看样子,查出的结果对这孩子很重要啊。 薛寒快步走过来:“徐伯,可查出什么?” 徐伯盯了少年一瞬,暗暗点头:结果对这孩子确实很重要。就是不知这结果对他来说是好是坏了。 但这不是他一个半截身子入土的跛子该操心的事。 “没查出什么。” “没有?”薛寒怔了怔,一时不知是该庆幸,还是失落。 徐伯麻木许久的心突然生出一分好奇:这到底是乐见还是不乐见呢? “无论是两两合用,还是三者合用,都没什么问题,要说有特别的话——”徐伯语气一顿,有意看看薛寒反应。 少年却已收敛情绪:“有何特别?” “香丸品质特别好,制香丸的人是位高手。” 短暂的沉默后,薛寒接过徐伯用剩的香丸:“多谢徐伯。下次再来看你,给你带点心。” 香甜细软的红豆糕,徐伯应该会喜欢的。 “走吧,走吧,少来烦我。”徐伯不耐烦摆摆手。 薛寒赶在城门落锁前进了城,回到皇城司。 胡四孤儿一个,就歇在皇城司中,一见薛寒回来赶紧迎上来:“大人,您可算回来了。我跟你说,这次秋六姑娘除了红豆糕还送了肉饼,猪肉馅的,咬一口喷香流油……” 看着胡四眉飞色舞的模样,薛寒眼神一沉:“你都吃了?” 察觉到危险,胡四后退一步,竖起一根手指:“一个——” 只吃了一个? 少年神情不觉舒展开:胡四这次倒是管住嘴了。 胡四讪笑着再退一步:“给您留了一个。” 薛寒:“……” “红豆糕都给您留着呢,卑职知道您爱吃。啊,我去拿点心。”感到不妙,胡四飞快跑了。 等薛寒吃上热过的仅存的肉饼,那颗七上八下的心才落回原处。 看来是他误会了,袁宅女眷所用的香丸与袁成海的死没有关系。也就是说,秋六姑娘与袁成海的死没有关系。 他果然太爱胡思乱想。 冷香居中,鱼嬷嬷正在和王妈妈抱怨:“王妈妈,下次再给小年轻送点心,不如你去吧。” 那次给人家送过去就罢了,好歹不担心被熟悉的人瞧见,这次居然就约在伯府大门外的榕树下。 她像做贼似的鬼鬼祟祟,一步三回头,这苦差事实在没法干了! 王妈妈是秋蘅的乳母,以前秋蘅没被接回来的时候在伯府是被人无视的处境。如今仗着六姑娘颇得老伯爷看重,六姑娘本身又是个厉害的,加上芳洲做的点心,竟开始受到不少恭维了。 无论从感情上,还是利益上,都让她牢牢站在秋蘅这边。姑娘既然把差事交给鱼嬷嬷不交给她,一定有姑娘的道理。 被王妈妈拒绝,鱼嬷嬷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我是教养嬷嬷啊,这样被人瞧见了实在不像样。” 王妈妈忙劝:“没事没事,姑娘前不久拽秃了西平侯府四公子的头发,满京城都知道的。大家对姑娘教养方面的要求可能也不高,你放心吧。” 鱼嬷嬷:! “姑娘回来了。”险些听笑了的芳洲见秋蘅进屋,扬着唇角迎上去。 无论是白日还是晚上,姑娘总有不在冷香居的时候,至于去了哪里,冷香居的人早有默契不多嘴问。 “姑娘喝口水吧。” 秋蘅接过青萝递来的杯子喝了几口:“我去歇一歇,你们该做什么做什么。” 进了里屋,秋蘅往床榻上一坐,靠着床头从衣袖中摸出一个小纸团。 今日出去,她是向陶大他们传递下一步计划的,然后得到了聂三娘传出来的纸团。 屋中光线足够,慢慢把纸团展开看过上面的讯息,秋蘅久久没动。 薛寒去袁宅要走了女眷常用之物,包括香丸。 那些东西,袁成海出事后应该就被检查过,薛寒为何突然这么做? 还是在昨日于青莲湖见过她之后—— 秋蘅紧了紧手中纸团,有了判断:薛寒在怀疑她。 她闭上眼睛,昨日种种在脑海中浮现。 他关心她随口编造的怪病,会带她逃跑,会因意料之外的身体接触而害羞无措,也会不动声色怀疑她。 不愧是皇城使薛寒。 还好,她早就说过,她会很小心。 倚床而坐的少女慢慢睁开眼,抬手轻轻抚住心口。 昨夜因意外相拥而在此处产生的那种微弱却挥之不去的奇怪情绪终于一点点消散。 “薛寒——”秋蘅喃喃念着这个名字。 她说要救他,回报他。可他若坏了自己的事,该怎么办呢? 第74章 传说 秋蘅没有去深想答案,但她已经清楚,薛寒超乎她意料的聪明。 或许,他早晚会发现她是谁,因为她注定不能避开他。把他怎么办这个问题,就留到那时再头疼吧。 接到秋蘅下一步指示的陶大,安排陈三把记录袁成海霸占良田土地等罪恶的账册送到了严御史手里。 严御史是在下衙回家的路上得到账册的。 当时裹着石子的账册飞来,正好砸在严御史迈出的一只脚上。严御史受惊之下跌坐在地,摔得眼前发黑。 当他从屁股底下摸出账册一看,当即眼不花屁股也不疼了,抓着账册爬起来就跑。 当晚陶大三人聚在一起,陈三说起严御史那时的反应,忍不住笑:“你们没看到,那位严御史跑得有多快——” 陶大给了他一巴掌:“还好意思笑!要是把那位御史吓出个好歹来,正事就耽误了!” 陈三摸摸脑袋,自从袁成海死了就总是乐呵呵的:“陶大哥放心,我有分寸的。那位御史看到账本跑那么快,应该会重视吧?” 陶大重重点头:“肯定会的。鹊兄弟既然让我们把账册送到严御史手里,就说明这位严御史能指望得上。” 陈三有些感叹:“当初我说要用账册去告御状,被鹊兄弟阻止。原来不是账册没用,而是要等这时候才用。” 陈三虽性子急,却不傻,自是明白袁成海死了,再查他罪行的阻力就小多了。 “鹊兄弟真是了不起,神不知鬼不觉取了袁贼性命,还要袁贼身败名裂,遗臭万年。”沉默寡言的刘二难得表达想法。 陶大轻叹:“是啊,鹊兄弟真了不起。” 也不知以后,有没有见到鹊兄弟真容的那一日。 “陶大哥,刘二哥,等袁贼的事彻底了了,咱们干什么呢?” 陈三这话把陶大问住了。 是啊,他们能干什么呢? 家人不在了,回去家乡能有的只有伤感。留在京城吗?可留在京城又能做些什么? 就这样摆茶摊,当货郎,安稳度日似乎也很好。可经历了同心协力取袁贼性命这样的大事,心底总有不甘。 或许,等有机会问问鹊兄弟。 陶大闪过这个念头,道:“现在不考虑这个,等三娘带四娘彻底脱离袁宅再说。” 袁成海之死还在调查中,聂三娘姐妹自是不能轻举妄动,但陶大三人都知道不用等太久了。 “也是,等三娘与咱们团聚了再说。”陈三想到走街串巷时听来的闲话,嘿嘿笑了,“你们听到大家怎么说袁贼吗?都说他是遭天谴了,才能笑死。” 袁成海的死渐渐传出去,但寻常百姓可不知道是死于中毒。再说,死于中毒哪如嘎嘎笑死符合奸贼遭天谴的结局啊。 坏人会遭报应,这是人们喜闻乐道的。 陈三笑完,撇撇嘴:“老天才不管。” 老天若有眼,就不会任由袁贼作恶到现在。那些被袁贼害死的人再也回不来了。 陶大拍拍陈三肩膀,没说话。 察觉气氛变得低沉,陈三又笑了:“我还听到一个更好笑的,不少人都说昨晚闹鬼了。” “闹鬼?”别看刘二平日话少,却最爱听志怪故事。 陶大也笑:“我也听茶摊上的客人说了。估计是看花眼了,以讹传讹。” 陈三不服:“一个人看花眼了,总不能那么多人都看花眼了吧?据说有好几十人亲眼瞧见了,就在昨夜的青莲湖里出现了个女鬼……后来那女鬼还上岸了,长头发拖到地面上……” 刘二听入了神。 转日秋蘅去了千松堂,发现大太太赵氏、二太太兰氏还有秋萱姐妹都在。 老夫人喝着甜羹看迟来的秋蘅一眼,气不打一处来。 两个媳妇四个孙女都是来给她请安顺势留下的,只有六丫头先前被免了请安,是她打发人叫来的,还来这么迟! 当初免了这丫头请安是怕沾上晦气,可现在心里头怎么这么不平衡呢? 要不——老夫人刚想了“要不”两个字,猛打一个冷颤。 还是算了。 秋蘅默默和姐姐们坐到了一起。 老夫人继续与两个儿媳闲聊。 赵氏与兰氏一头雾水,不知道老太太唱得是哪一出。 老夫人虽说骂就骂,却很少拉着儿媳说个不停,平日请安就是来晃一趟,今日是怎么了? “咳。”老夫人觉得差不多了,人也齐了,清清嗓子,“中元节的事你们听说了吗?” 有老夫人与赵氏在的场合,兰氏鲜少先开口,这次也是一样。 赵氏捧场问:“您是指——” 老夫人一挑眉:“青莲湖闹鬼!” 这话一出,众人神情各异,而秋蘅的表情最精彩:“祖母,真的吗?” 这说的该不会是她吧? “许多人亲眼瞧见了,是个长发曳地的水鬼。”老夫人对秋蘅的表现最满意。 这样轰动的传闻,怎么其他人一个个跟呆子似的。 秋蘅不吭声了。 确定了,是她。 她该不会给青莲湖从此留下一个恐怖的传说吧? 而一听有许多人亲眼瞧见,众人纷纷追问细节。老夫人把听来的情况说了,啜了一口茶,视线一一扫过孙女们:“先前祖母说七月里你们不要往外跑,没说错吧?” “祖母说得是。”五人异口同声。 老夫人彻底满意了,放下茶杯:“都散了吧。” 寻常人热议青莲湖水鬼时,朝中被另一件事惊动了:严御史弹劾袁成海数宗罪行。 许多官员交换眼神,对袁成海的身后名感到不妙:好熟悉的感觉! 不久前韩悟就是这样,国之重臣,天子信任,死后一查整个韩家都完了。 与大多暗搓搓等着看热闹的人不同,前去东南查“麻纸”一事的官员顿觉天塌了。 记有袁成海罪行的账册怎么偏偏在他死了后才出现呢,这不是坑人嘛! 其中一位黄姓官员不知是太经不住事还是如何,当夜竟然悬梁自尽了。 靖平帝本来还在考虑派谁去东南查案合适,这样一来大为震怒,直接把先前去东南的官员下了大狱,严刑审问。 重重压力之下,随着第一个人开口,一个个都被撬开了嘴,痛哭流涕着认了罪。 第75章 得自由 既然去查“麻纸”案的官员承认收了袁家好处,那袁成海有问题是肯定的。 这个道理靖平帝自然清楚。 袁成海的父母妻儿都在东南,靖平帝很快就安排人前往东南彻查袁成海罪行,并押送其亲眷进京。 袁宅这边,三个小妾的安排暂时无人理会,但袁宅被彻底翻了个遍,以搜寻袁成海不法证据。 聂三娘拉着聂四娘跪到一位大理寺官员面前:“大人,我妹妹是被姓袁的当街强抢的,进京后住在这里也如同牢狱,连个尖锐之物都不许在她屋中出现。如今姓袁的死了,求大人开恩,放我带妹妹离开这虎狼窝……” 聂三娘与聂四娘一番哭诉,那官员不敢做主便往上报。 负责此案的几位主官问过袁宅下人,证实了聂三娘所言不假,一番商议就放了聂氏姐妹自由。 聂三娘带聂四娘离开那日,慧娘默默跟到角门口,目送着她们离开满眼羡慕。 真好啊,还能离开过自己的日子去。 都说老爷要完了,等去东南查案的回来,她们这样的女眷定会被发配到教坊司,等待她的将是暗无天日的生活。 慧娘一步步往回走,脚步虚软。 她想过死的,可真等站到凳子上把头放入环中那一刻,退缩了。 原来放弃性命需要那么大的勇气,而她没有。 快要走进自己院子时,慧娘听到了哭喊声。 丽娘又在闹了。 她只是往那边看了一眼,就回了房。 笼罩在袁宅的阴影已经被抛在了后面,聂三娘拉着妹妹脚步轻盈,越走越快。 “姐姐,我们去哪里?” “去找住处。” 聂三娘一路打听,找到负责租赁的牙人顺利租下了一处民宅。 那处民宅在一条胡同里,同一条胡同中还住着陶大三人。这自然不是巧合,而是一开始就挑了这么个地方。 也许在没离开袁宅前这处房子就被别人租走了,也许她永远都无法带妹妹离开袁宅。可一切都按着最好的预期实现了,这是多么好的运气啊。 聂三娘站在刚租下的房子里,流下了眼泪。 聂四娘反而平静些,直到当晚聂三娘带着她敲开邻舍的门,见到了陶大三人。 “四娘,这是陶大哥,这是刘二哥,这是陈三。” 聂四娘一一行礼,迷茫看着姐姐。 这时候,聂三娘终于放心说了:“四娘,姐姐能救你出来,多亏了陶大哥他们。” 至于鹊,聂三娘没有提。 不是信不过妹妹,只是鹊兄弟那么神秘,连他们四个都没见过真容,显然是不愿暴露身份的,暂时没有提起的必要。 “多谢三位大哥。”聂四娘再次行礼。 陶大忙道:“四娘妹妹不用这样,我们不单是为了救你,三娘和我们是一样的。” 他们有同一个目标,三娘不是受帮助的一方,他们是互助,是伙伴。 聂三娘拉着聂四娘坐下,从义士们在东南聚起誓要铲除袁贼,讲到进京。 聂四娘听到最后,哭起来。 聂三娘揽着妹妹:“袁贼死了,以后都是好日子,妹妹不要哭了。” “是啊,咱们以后都在一起,肯定不会差。”陈三跟着安慰。 聂四娘垂着眼,微微点头。 回到白日就归置好的新家,一番洗漱,聂四娘来到聂三娘身边:“姐姐,今晚我想和你一起睡。” 聂三娘一愣,而后笑了:“好啊。” 姐妹二人一起躺在床榻上,只盖了薄薄被子。 床褥也是新的,就如即将开始的崭新生活。 “姐姐。”就在聂三娘以为聂四娘睡了的时候,聂四娘突然出声。 聂三娘侧身看着妹妹。 “姐姐——”聂四娘又喊了一声,酝酿勇气,“霜哥哥在家里吗?我们以后在京城住下不回去的话,我想寄信给他。我……想他了。” 聂三娘攥紧了拳。 隐瞒了这么久,她知道无法再瞒下去了。 “姐姐。”聂四娘眼里有了泪。 聂三娘咬咬牙:“陆霜他……不在了!” 早有心理准备的聂四娘抖着唇,眼里的泪流下来:“霜哥哥他怎么死的?” 聂三娘看着妹妹的反应就知道她一直没信那些安慰的话,不得不道明真相:“陆霜去拦袁贼,要袁贼放你回家,没等靠近就被以行刺为名乱刀砍杀了……” 聂四娘捂着嘴,呜呜哭着。 她就知道,霜哥哥不在了。霜哥哥要是在,无论如何都会来找她。 聂三娘紧紧揽住聂四娘,任由她宣泄痛苦。 也许是对心上人的死早有预感,聂四娘并没有哭很久,哽咽着道:“姐姐,明日我们去买烧纸吧,买很多很多。正好还在七月,霜哥哥一定能收到。” “好,买很多很多。”聂三娘听了聂四娘的提议微微松了口气。 妹妹还能想到这些就好,等时间再久一些,总会打起精神来的。 转日姐妹二人去了丧葬一条街,买了许多祭拜之物。往回走的时候看到小摊上的磨喝乐,聂四娘停下脚步:“姐姐,我想要这个。” “四娘喜欢什么样的,尽管挑。” 乞巧节才过去不久,小摊上的磨喝乐是卖剩下的,再普通不过,聂四娘却兴致勃勃挑了一男二女三个泥娃娃。 “姐姐,你看这两个女娃娃像不像?一个是你,一个是我。” 聂三娘认真看着并排的两个磨喝乐,就如昨夜她与妹妹同睡一起的样子,不由点头:“像。” 回到住处,聂四娘突然哭了。 “四娘?” 聂四娘抱住聂三娘:“姐姐,我怎么什么都做不好。出去前明明还想着霜哥哥最爱吃柿子,却忘了买……” 聂三娘忙道:“出了胡同到街口那边就有卖柿子的,我这就去买。” 眼看聂三娘快要走出门,聂四娘喊了一声:“姐姐。” 聂三娘回头。 “四娘,怎么了?” “没什么,姐姐早去早回。” “马上就回了。” 聂三娘出了门,一路快走到柿子摊,精挑细选了一篮子柿子回家。 家乡太远,痛苦太多,以后这里就是她和妹妹真正的家了。 推开门,竹篮掉到地上,火红的柿子摔落成泥。 “四娘——”聂三娘哭喊着奔向血泊中的妹妹。 第76章 要不跟我干 聂三娘跌跌撞撞,冲到聂四娘身边。 “四娘——”她看到鲜血从聂四娘腹部不断涌出,慌乱用衣袖去堵,可那匕首没入太深,不知如何是好。 聂四娘吃力抓住聂三娘的手,艰难一笑:“姐姐,别为我难过,我要和霜哥哥团聚啦。我们说好白头到老的,我……我不能让他孤零零一个人在下面……” “那姐姐呢?”聂三娘哭吼着,“我一个人孤零零怎么办?” “姐姐,你不是一个人。”聂四娘吃力抬眼,看着姐姐,“你还有陶大哥他们……姐姐和我不一样,姐姐是有本事的人……我……我只想和霜哥哥在一起,像,像没遇到袁贼时那样……” “是我害了你,都怪我……” “不是的……是袁贼……好在他死了……”聂四娘眼角滑出泪,努力看着聂三娘,“其实我早就不想活了,可我放心不下姐姐,更怕死在袁家,官府认为我畏罪自杀害了姐姐……姐姐,我现在好轻松,好快活……” 聂三娘握着聂四娘的手,呜呜哭着。 聂四娘眼神涣散,声音更微弱了:“姐姐,下辈子我们还做姐妹好不好?到时候我当姐姐,你当妹妹,换我来照顾你……” “好,好。” 聂四娘露出小女孩般委屈的神色:“姐姐,刀割好疼啊……” 她的霜哥哥被乱刀砍杀,该多疼啊。 还好,她就要去见他了。 就是有些舍不得姐姐。 “姐姐……对不住……”聂四娘用力握了一下聂三娘的手,闭上了眼睛。 “四娘,四娘!”聂三娘放声大哭。 陈三站在门口,向内探看:“发生什么事了?” 看清院中情景,陈三脸色大变,快步走了进去:“四娘妹妹她——” 聂三娘抬起哭肿的眼,一开口,泪落如雨:“四娘自尽了,她说要去找心上人……” 陈三张张嘴,喉咙发涩。 四娘的事,他们听三娘说过。可以说每个因袁贼聚到一起的人,身上都背负着一桩惨事。 三日后,城郊多了一座新坟。 聂三娘跪在坟前,慢慢烧着纸钱:“四娘,你说要多买些烧纸,我怎么这么笨呢,竟然没察觉你的心思……” 她的声音已经嘶哑,一说话喉咙就如有火灼烧。 陶大冲陈三使了个眼色。 陈三蹲下,拿起烧纸投入火堆:“三娘,你不要太自责了。四娘心存死志,是防不住的,这对她来说或许是解脱——” 陈三有些安慰不下去了。 他不懂四娘。 对他来说,可以为了杀袁贼随时赴死,可袁贼都死了,要有好日子过了,怎么还寻死呢? “我知道。”聂三娘出神盯着燃成灰的烧纸,“四娘说了,她很快活,她是笑着去的。是我不快活,我无法想象没有妹妹的日子……呜呜呜……” 陈三等聂三娘哭了一会儿,小声道:“三娘,今晚鹊兄弟会来见我们。” 聂三娘哭声一滞,看向陈三:“鹊兄弟?” “是呀,咱们后续做什么实在没个章程,就给鹊兄弟留了见面的暗信。” “今晚么?” “对,就在今晚。”陈三说着,也有些兴奋。 他们好久没见过鹊兄弟了,只通过暗信联络。时间久了,甚至觉得与鹊兄弟的相遇是一场梦。 聂三娘擦擦眼泪,哑声道:“那我们回去吧。” 鹊兄弟帮了他们这么多,她不能这个样子见鹊兄弟。 入夜,院门被有节奏敲响,早就守在门口的陈三忙拉开了门。 门外少年一身黑衣,面部被黑巾遮掩,正是等得他心焦的鹊。 “鹊兄弟,你终于来了。”陈三压低声音,却压不住激动。 秋蘅微一点头,走了进去。 陈三忙把门锁好,走在秋蘅身侧低声道:“鹊兄弟,三娘的妹妹四娘自尽了。” 秋蘅脚步慢下来:“三娘不是带四娘离开袁宅了——” “就是离开了,四娘不再担心自尽会连累三娘……”陈三没说几句,陶大、刘二就迎了出来。 “鹊兄弟。” “进屋说吧。”秋蘅目光落在走在最后的聂三娘面上。 聂三娘显然还没从丧妹之痛中走出,眼睛红肿,神情迟钝。 屋中一盏油灯,照亮四周。 “鹊兄弟请坐。”陶大对着椅子伸手。 “不必这么客气。”秋蘅没有在这些细枝末节上拉扯,往椅子上一坐,刚刚沾上椅子就见陈三扑通跪下了。 秋蘅惊得站起,险些没维持住“鹊”的音色:“陈三哥,你这是做什么?” 怎么就突然跪下了? 陈三跪着挪成对着秋蘅的方向:“鹊兄弟,你别躲啊,我和陶大哥打了赌,要是能按你的安排铲除袁贼,我就给你磕头!” 秋蘅看向陶大,语气复杂:“你们两个打赌,跪我?” 为什么常打交道的人一个个都有点问题的样子? 她不由想到了把她夹在腋下逃跑的薛寒。 后来她还琢磨过,为何薛寒干得这么顺手,很可能是为了腾出另一只手提她的包袱。 越琢磨越觉得他脑袋可能进了一点青莲湖的水。 陶大忙解释:“陈三这小子太冲动,我是拿打赌压着他。” “陈三哥起来吧。” 陈三却不干,坚持结结实实磕了一个头才爬起来,聂三娘又跪下了。 秋蘅直接把她拉起来:“你们要这样,那我只能走了。” “鹊兄弟,我不知道怎么谢你——”聂三娘一开口,潸然泪下。 这几日她哭得太多了,眼泪却流不尽。 秋蘅看着憔悴无比的聂三娘,正色道:“不用想怎么谢我。铲除袁贼是你们所愿,也是我之所愿,我们是合作,缺了谁都不会成功。” 缺了谁都不会成功——不知为何,聂三娘听了这话,填满心头的痛苦好似有了出口。 她是失去妹妹的姐姐,也是为万千如她和妹妹这样的人取了袁贼性命的义士。 “三娘,节哀。” 秋蘅没有长篇大论安慰,聂三娘却用力点头,眼中有了光亮。 “鹊兄弟,今日麻烦你过来,是我们拿不准以后该做些什么,想听听你的建议。” “听我的建议?”秋蘅思索了一下,问,“要不要跟我干?” 第77章 暗巷 秋蘅的提议令陶大四人一愣。 “鹊兄弟,你说跟你干是什么意思啊?”陈三第一个问。 “四位可知,如袁贼这样祸害无数百姓,动摇大夏根基的奸贼不止他一人。我要做的,就是铲恶锄奸,不让夏人遭受国破家亡的悲惨命运。” 秋蘅知道,这话对其他人说,那些人只会觉得好笑,觉得不自量力,觉得杞人忧天。 但陶大他们不同,他们亲历过痛苦,并为之反抗不惜性命,不会认为她轻飘飘在说胡话。如果艰难前行的路上可以有同伴,他们是最合适的人。 “但做这些,随时可能有性命之忧。你们可以考虑两日,再给我答复。”秋蘅说罢,便要离开。 陈三拦住她:“鹊兄弟,不用考虑,我跟着你干。” “这不是冲动的事。” “我没冲动。”陈三拍拍胸脯,“我是个急性子,但说出的话绝对算话,以后我就听鹊兄弟的。” 第二个开口的是聂三娘:“我和陈三一样,以后跟着鹊兄弟干。” “三娘考虑好了?” 聂三娘点头:“人总归有一死,与其蝼蚁般被袁贼那样的奸贼践踏而死,不如为锄奸而死!” 此时的聂三娘,虽然还为失去妹妹而痛苦,却有了精神气。 死得其所——这是她忽生的感悟。 妹妹与陆霜情深似海,对妹妹来说殉情是得偿所愿。而对她来说,为铲除袁贼那样的人而死心甘如怡。 “陶大哥,刘二哥,你们怎么想啊?”陈三着急问。 就算两位哥哥不愿意,他还是要跟着鹊兄弟的,就是有些舍不得和哥哥们分开。 陶大哈哈笑了:“这还用问,自然是跟着鹊兄弟干。” 刘二点点头。 陶大看着秋蘅,郑重抱拳:“鹊兄弟,以后我们就听你的。但有所命,在所不辞!” 其他三人亦抱拳:“但有所命,在所不辞!” 秋蘅拱手回礼:“多谢四位信任。” 她低头抬手,把遮掩面容的黑巾取下。 陈三看到秋蘅动作时就下意识紧张,当看清她真容,不由惊呼:“鹊兄弟,你,你长得好像女子!” 意识到这话不合适,他打了一下自己嘴角,忙找补:“咳,我的意思是,是你比女子还好看……美男子!” 秋蘅抽了抽嘴角,恢复本来声音:“或许我本来就是女子呢。” 陈三傻了眼,舌头打结:“你,你,你竟然是个小姑娘啊!” 陶大与刘二也好不到哪里去,看着秋蘅发呆。 聂三娘则快步靠近,震惊问道:“秋六姑娘!你是不是秋六姑娘?” 虽然与秋六姑娘只有一面之缘,但因为是在袁宅相见,印象格外深刻。 她本来不敢认,可一听声音,就觉得没错了。 秋蘅冲聂三娘一笑:“我是秋蘅。三娘,又见面啦。” 聂三娘掩口,喃喃犹不敢信:“鹊兄弟是秋六姑娘,秋六姑娘是鹊兄弟……你们竟是同一人!” “对啊,我是秋蘅,也是鹊。” 鹊惊山月栖还起,萤避溪风堕又飞。 她因思念家人哭泣时,先生说她是误入异空的鹊,终有一日会回到原本的地方。盼她惊山动月,力挽狂澜。 “秋六姑娘,你是怎么取那狗贼性命的?”聂三娘问出盘旋在心底许久的疑惑。 陶大三人忙竖起耳朵听。 到了这个时候,秋蘅自是不再隐瞒:“就是那些香。” “果然是香!”聂三娘生出新的困惑,“若是香的问题,为何我和妹妹都没事?” 秋蘅弯唇:“因为三种香丸分开用都是于人有益的香,合在一起就是毒。一个人吸入三种香久了,毒在体内积累到一定量,饮酒、骑射等,或是情绪过于激荡,就会把毒激发出来……” 听了秋蘅解释,聂三娘神色骤变:“不好!” “怎么了?”没等秋蘅开口,听入神的陈三赶紧问。 “那日皇城司的大人前来袁宅,取走了包括香丸在内的一些物件。万一他把三处得来的香丸混在一起检查,会不会暴露了秋六姑娘——” “三娘放心,不会的。”秋蘅想到薛寒白忙一场,扬了扬唇角,“你这边的香丸后来不是换了么。” 聂三娘恍然大悟:“难怪一开始要用粉色荷包中的香丸。” 听到有惊无险,不会怀疑到秋蘅身上,陶大三人也松了口气。 秋蘅提出告辞:“暂时没有什么安排,你们先找个喜欢做的活计,方便在京中生活。” 她不准备让陶大四人与永清伯府有什么牵扯,放在暗处才能发挥最大作用。 “我继续摆茶摊吧,茶摊上能听到不少消息。” 听陶大这么说,陈三也道:“那我还当货郎,走街串巷方便传话。” 刘二和聂三娘没想好,也不急一时。 等秋蘅离开,陈三跳起来:“鹊兄弟是个姑娘!” 陶大无奈:“你这激动还没过去。” “是真的吃惊啊!一个小姑娘有那么好的身手,还那么聪明——” 聂三娘不乐意听:“你这话说的,女子就不能有好身手了?” “哎,你这不是抬扛嘛。” “你才抬杠。” …… 看着斗嘴的二人,陶大与刘二对视,眼里有了笑意。 看起来,三娘真的打起精神来了。 许是闹鬼的传闻越演越烈,在这七月尾巴的夜晚,街上人少多了。 这无疑方便了秋蘅。 还是初秋,夜风不凉,秋蘅贴墙而行,脚底生风。 前方一座二层酒肆,灯火通明。 秋蘅从酒楼背面小巷穿过,忽然一人从高处跳下,落入巷中。 秋蘅转身便跑。 薛寒本是暗中潜入酒肆调查一位官员,结束后悄悄从二楼跳下离开,没想到巷子里竟有一位蒙面人。 夜晚、暗巷、蒙面,任何人都能瞬间判断这人有问题。区别是不愿惹事的普通人被吓跑,而薛寒拔腿去追。 巷子很窄,二人离得又近,而前方巷口出现了其他人。 追在身后的少年声音如冰:“站住!” 他此番调查本是秘密,眼看那蒙面人毫不犹豫要冲出巷子惊动路人,当即不再犹豫甩出飞刀。 暗器破空之声从背后而来,秋蘅不得不侧身躲避。 薛寒趁此追上,伸手去抓她脸上黑巾。 第78章 欠下的债总要还 秋蘅伸手去挡,薛寒手腕翻转。 困于逼仄的巷中二人皆不好施展,几乎都是手上交锋。秋蘅胜在轻盈,薛寒胜在力量,而这样的巷子里显然于秋蘅更不利。 一个反手薛寒力气占了上风,把秋蘅抵在墙壁上。 那印刻在记忆中的香气令薛寒脱口而出:“是你!” 是他那晚遇到的蒙面人! “你究竟是什么人?”薛寒再次去取秋蘅覆面黑巾。 秋蘅心一横,膝盖弯起撞向薛寒下身。 痛苦的闷哼声响起,秋蘅趁机挣脱束缚,毫不犹豫往前跑。 薛寒咬牙掷出暗器,直奔秋蘅而去。 奔跑中的秋蘅往一边避了一下,剧痛从后肩处传来。这没让她停下,反而跑得更快了。 薛寒追出巷子,就见那身姿轻盈的蒙面人如会飞的鸟雀,几个起落消失无踪。 店铺屋檐下挂着的灯笼投来光亮,薛寒低头看着洒在地上的血迹,微微皱眉。 这是他第二次遇到此人,每次都是夜晚,行迹鬼祟。 是异国潜入京城的细作,还是哪个府上私养的暗卫? 无论是前者还是后者,身为皇城使,薛寒都不能放纵此人继续嚣张。 看来以后晚上要加大巡视。 薛寒皱眉往前走,迎来去另一处探听情报的胡四。 “大人,有收获。” “回去再说。” “是。”胡四大步走着,突然发现了薛寒的不对劲,“大人,您受伤了?” “没有。” 胡四看看薛寒惨白的脸色,不信:“还说没受伤,看您脸色难看的。您伤在哪儿了?要不卑职给您包扎一下再走?” 薛寒深吸一口气:“没有。” “都流血了!”胡四指着地上血迹,“新鲜的!” “是那小贼的。” “小贼?”胡四想了想,很快反应过来,“是那晚打伤您的小贼?” 薛寒点头。 “那他人呢?”胡四左看右看,还在地上找了找。 薛寒本来身上就痛,被胡四举动气得脸色更白了:“跑了。” “又让他跑了啊,京城什么时候出现身手这么好的小贼了,两次都从大人手中脱身。”胡四实在好奇,又痛恨,“好在大人伤了他,说不定小贼伤口化脓,就死了。” 薛寒懒得理会,迈步往前走。 胡四又发现不对了:“大人,您走路怪怪的,是不是伤了腿脚——” “闭嘴!” …… 秋蘅回到冷香居,等着她的芳洲面色一变:“姑娘,你没事吧?” “没事,帮我处理一下伤口。”秋蘅撑到现在,痛觉几乎麻木。 芳洲看到没入秋蘅后肩的飞刀,眼圈登时红了,边哭边找来剪刀,小心翼翼把伤口周围的衣裳剪开。 “姑娘,这刀,这刀——”芳洲哽咽着,不知如何是好。 “拔了吧,只是小刀,皮肉伤。”秋蘅语气平静。 “可是我——” “芳洲,你手稳,最适合帮我处理伤口,不要怕我疼。” 秋蘅知道,芳洲也是有秘密的人。 那年爹爹攒了钱,要买一头驴子给她骑,结果遇到了卖身葬祖父的芳洲。她看着与她差不多大的芳洲不忍心,本来买驴子的钱买下了芳洲。 他们这样的人家哪有用丫鬟的,爹娘说好只当雇佣,芳洲却认死理,坚持不受。 那时的芳洲还不叫芳洲,说自己叫胖丫,后来相处越来越好,就让她帮着起个名字。恰好她跟着白大哥学了诗词,采芳洲兮杜若,就取了“芳洲”这个名字。 芳洲很快就展露了不凡厨艺,但对家人往事只字不提。等她去了三十年后的大夏,开阔了眼界,才意识到芳洲的不寻常。 芳洲会做的一些点心,根本不是普通点心铺能买到的,厨艺基本功也定然受过严格教导。 但芳洲不说,她便不问,就如芳洲从没细问过她失踪那十日的经历。 “姑娘,你忍着点。”温热的软巾按在秋蘅裸露的肌肤上,芳洲咬咬牙,声音虽抖手却稳,猛地把插入血肉的刀拔出。 软巾迅速堵在伤口处,瞬间被涌出的鲜血染红,芳洲立刻拿起另外准备的软巾再堵住。 由始至终,秋蘅一声不吭,只用力攥紧了衣裙。 “姑娘,你还好吗?” “还好,帮我上药包扎一下吧。” 等芳洲包扎好伤口,又帮秋蘅擦了身,已是深夜了。 “姑娘睡吧,我就歇在外头,有事喊我。”芳洲替秋蘅盖好被子,去了外间。 秋蘅趴在床榻上,难以入睡。 想想也是好笑,那次她故意打在薛寒受伤的后肩,今日被他伤了后肩,也算还债了。 薛寒说“是你”,看来是认出了她是那晚打伤他的人。这样的话,以后晚上这副打扮出去的风险毫无疑问大增。 好在今日以真容见了陶大他们,将来白日联系方便许多。 秋蘅迷迷糊糊入睡,中途疼醒两次,早上睡得正香时被芳洲喊醒。 “怎么了?”秋蘅睁开眼,知道定然有要紧的事,不然芳洲不会喊醒她。 芳洲脸色难看:“姑娘,千松堂来人说宫里来人了,指明要见你。” “宫里?”秋蘅有些意外,“确定是宫里?” “是这么说的,听说您还在歇着,急得很。” 芳洲也急,急的是秋蘅才受了伤,却要去见宫中来人,事情怎么这么巧! “姑娘,要不我去回话,就说你病了。” “不,突然宫里来人要见我,称病避开同样有风险,还是去看看怎么回事吧。”秋蘅拒绝了芳洲的提议,“帮我打水洗漱一下。” 与摸不着头脑的芳洲不同,秋蘅心有猜测:或许是送给宫中那位大姐的蝴蝶香牌,终于起了作用。 这是她早就等待的机会,当然不能错过。 一番整理,秋蘅往外走去。 芳洲担心不已,小声问:“伤口还疼吗?万一扯到就麻烦了。” “我会小心的,别担心。” 焦急等在厅中的春草见秋蘅出来,忙行了一礼:“六姑娘,宫里来人了,说要见您,老夫人让您快些过去。” 这六姑娘真是与众不同啊,别的姑娘这时候早就给老夫人请过安了,六姑娘竟然还没起。 她都不敢想老夫人知道了会多生气。 千松堂中,老夫人确实气得慌。 六丫头怎么还不来?磨磨蹭蹭是想把自己打扮成个天仙吗? 偏偏在宫中来的内侍面前还不能表现出来,只能一边陪笑聊天,一边暗暗着急。 “六姑娘到了。” 随着婢女一声通禀,老夫人终于松口气。 死丫头可算来了。 暗棕色的福纹帘子挑起,秋蘅缓步走进来。 老夫人扬了扬眉。 看来六丫头还是懂得轻重的,知道宫里来人,走路都稳重了。 嗯,衣裳颜色也稳重。这其实没必要,小姑娘穿鲜灵点没人会说。 秋蘅不得不稳重。 动作太大怕扯到伤口,而万一渗出血来,衣裳颜色深了好歹没那么明显。 “见过祖母。”她行了礼,看向宫中来人。 那人面白无须,二十多岁的样子。 “这是郑公公,你大姐身边的。” “郑公公。” “这就是六姑娘吗?”郑玉打量秋蘅,心怀好奇。 据说这位秋六姑娘在民间大大有名,不是那种端庄淑女。今日一见倒觉得传言有误,这不是挺稳重的。 “小女正是。” “自六姑娘回家,美人还未见过,特意求了恩典请六姑娘入宫一叙。” 秋蘅看向老夫人。 老夫人一脸严肃:“能进宫与你大姐见面,是贵人的恩典。你定要谨言慎行,不可生事。” “孙女明白。” “郑公公,六丫头还小,容老身私下叮嘱她几句。” “老夫人请便。”郑玉抬脚去了外边等。 没了郑公公在,老夫人忙低声道:“这还是你大姐第一次主动求恩典见家里人,我担心有别的事。六丫头,你可要稳住了,不要像在家里一样无法无天。进了宫一旦惹祸,可没人能帮你。” 秋蘅点头:“祖母放心,孙女何曾给家里惹祸过。” “你惹的祸还少吗!” “那孙女不去了?” 老夫人:“……” 压下一口气,老夫人温声道:“不去自是不行,你好好记着祖母的话就是。” 要是可以不去,她至于这么担心吗? 眼看着秋蘅随郑玉上了马车,老夫人一颗心七上八下,闲聊转移焦虑:“春草,你去请六姑娘,怎么这么久?” 春草犹豫了一下,实话实说:“回禀老夫人,婢子去冷香居时,六姑娘还没起床。” 老夫人眼前一黑,更焦虑了:天杀的死丫头,规矩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进宫可怎么办啊! “去把鱼嬷嬷叫来!” 不多时鱼嬷嬷匆匆赶来:“见过老夫人。” 老夫人狐疑盯着鱼嬷嬷嘴角。 这老奴嘴角上沾的,该不会是点心渣吧? “鱼嬷嬷今日什么时候去的冷香居?” “辰初便去了。” 原本不用这么早的,这不是为了赶上冷香居的早饭嘛。 老夫人一听,压了半天的火气上来了:“刚刚春草去请六姑娘,结果六姑娘还在睡。你既早早去了冷香居,就任由六姑娘呼呼大睡?你怎么当的教养嬷嬷!” 她要换了这老奴,再把朱嬷嬷派过去。这么久了,朱嬷嬷的霉运也该散净了。 第79章 遇旧君 鱼嬷嬷心中一沉:不好,老夫人想换了她这个教养嬷嬷! 这样好的差事要是丢了,她要哭死。 “老夫人,不是奴婢纵着六姑娘,是听芳洲说六姑娘昨夜不舒服没睡好,这才由着六姑娘多睡会儿。这身体要是不好了,什么规矩学起来都没意思,您说是不?” 六丫头不舒服? 老夫人回忆了一下,小孙女气色确实比往日差一些。 “既然这样,那就罢了,以后对六姑娘的教导你可要上心。” “是,奴婢一定严格教导。” “下去吧。” 打发走鱼嬷嬷,老夫人更焦虑了:人不舒服,出错的可能就大了啊! 皇城外,秋蘅下了马车,跟着郑玉往内走。 薛寒从皇城中出来,一眼见到了身穿墨绿色褙子的少女。 是秋六姑娘。 她怎么会进宫来? 秋蘅也看到了薛寒。 皇城司本就在皇城中,遇见薛寒不算奇怪,可想想这人的狗鼻子,秋蘅就在心里叹一句流年不利。 可不管怎么想,二人间的距离越来越近。 郑玉笑着打招呼:“薛皇城。” 要是贵妃娘娘身边的内侍,自然不需要对旁人笑脸相迎,奈何他伺候的只是个小小美人,可不好怠慢薛公公的这位养子。 皇城司掌管宫城出入,薛寒对前朝后宫大多数人都有印象,认出郑玉是芙蓉宫的人。 “公公这是——” “秋美人请了恩典,想见一见被寻回家的幼妹。” 薛寒视线落在秋蘅面上:“没想到在这里遇到秋六姑娘。” 秋蘅屈膝:“薛大人。” 郑玉面露惊讶:“薛大人与秋六姑娘认识?” 薛寒一笑:“先前秋六姑娘为救康郡王世子落入细作手中,是我把她救出来的,自然认识。” 他说这话时目光不离秋蘅,声音柔如春风。 不知是不是错觉,郑玉总觉得从这位以行事肆意闻名的皇城使语气中听出了几分温柔缱绻。 他不由生出一个大胆猜测:薛皇城该不会对秋六姑娘有意吧? 对了,还有康郡王世子,秋六姑娘还救过他。 想到这两点,郑玉再看秋蘅,不觉收起了轻慢。 而与薛寒多次打交道的秋蘅,对他的不对劲感受更加强烈。 薛寒声音怎么黏糊糊的,眼神也黏糊糊的,该不会是她昨晚下手太重,成了郑公公这样的! 意识到这一点秋蘅大惊,猛然看向郑玉。 郑玉被看懵了。 怎么了,两个有情人相遇,嫌他碍眼?那他走? 薛寒看着秋蘅反应,心生迷惑:他担心她第一次进宫受到宫人怠慢,有意流露几分不同。聪明如她,不该想不到。 可秋六姑娘好像误会了,误会他……当真对她有意。 真的是误会吗——这个念头忽然从少年心头一闪而过,令他心跳漏了一拍。 本来单纯的相助之心在此时乱如麻,薛寒待不下去了:“那就不耽误你们了。” 他大步从秋蘅身边走过,只一停顿就继续往前走,直到走出很远才停下来,忍不住回头。 他又从秋六姑娘身上嗅到了血腥味。 是受伤了? 她一个闺阁少女,为何总是受伤? 这显然不合常理。 走进宫城时,秋蘅亦忍不住回眸,与远处少年视线遥遥相触,很快转回。 金瓦红墙,奇花异石,越往内走,越彰显皇家的不凡。 秋蘅走在前往深宫的路上,并不如表面看起来这么平静。 还没被齐人占据的皇城,原来是这样的。花团锦簇,富丽堂皇。 “美人住在芙蓉宫,宫中之主是淑妃娘娘……”郑玉提点着一些事宜。 在后宫,美人属低阶嫔妃,只能依附高阶嫔妃住在偏殿。 听郑玉提到“淑妃”,秋蘅眸光微闪。 如果没记错,未来的隆兴帝的母妃就是淑妃。 芙蓉宫中,残荷亭亭,碧叶舒展,一位云鬓高耸的宫装美人由宫婢簇拥着迎面而来。 “见过淑妃娘娘。”郑玉低头行礼。 秋蘅默默屈膝。 淑妃生着一张芙蓉面,气质温和,视线落在郑玉身边的少女身上:“不必多礼,这位姑娘是——” 郑玉忙道:“这是秋美人的幼妹秋六姑娘。” “原来是秋美人的妹妹。”淑妃微笑,“与秋美人一样好看。” 秋蘅垂眸:“娘娘过奖,小女惭愧。” “姐妹相聚难得,快些去吧。”淑妃笑道。 在她印象里,秋美人虽容貌出众,自进宫来却低调不争,自是有些好感。 秋蘅再次行礼,忽听男童声音传来:“母妃!” 淑妃眼中满是喜悦,拉住跑来的男童:“五郎怎么过来了?” 男童仰头,声音清脆:“今日休息,我想母妃了。” “你这孩子——”淑妃嗔了一句。 郑玉行礼:“奴婢见过五殿下。” 五皇子点点头,看向秋蘅:“这是新分来的宫人吗?” 淑妃笑道:“这是秋美人的妹妹,今日进宫探望姐姐。” “宫外来的呀。”五皇子升起好奇心,“我读书时听人说宫外流行一种叫香佩的香饰,你有没有见过?” 秋蘅慢慢抬眼,看向不过七八岁的男童。 那样一张稚气的脸,无忧无虑,身份尊贵,长到至今大概从未体会过烦忧。 铭刻入骨的记忆浮现,是一片火海。 华丽的宫宇在火中燃烧,两鬓霜白的帝王红着眼向她拜倒,字字泣血:“大夏至此,无力回天。阿蘅,大夏江山子民的命运就拜托你了……” 她眼睁睁看着无数官宦勋贵,宫人侍卫,陪伴着隆兴帝葬身火海。直到被烈火吞没,绝望的帝王还定定望着她所在的方向。 那样的场面如噩梦,那样的托付如重山,令她喘不过气来。 鹊湖一跃再相见,年近半百的亡国之君成了活泼无忧的男童,好奇问着她宫外的事。 自回来后,有重聚,有新识,可从没有亲眼见到还年幼的隆兴帝给秋蘅带来如此大的触动。 一切还有可能。 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之将倾—— 她或许做不到,但会全力以赴,不惜此身。 “臣女见过。那香佩就是臣女做的。”逆行时间长河后的第一次相遇,秋蘅忍着肩伤与心痛,这般回答。 第80章 贵妃 五皇子眼睛一下子睁大了:“是你做的?那你有没有戴香佩,能让我看看吗?” 秋蘅取下腰间挂的香佩,递过去。 那是一枚锦鲤香佩,锦鲤略胖,格外活泼喜庆。 五皇子一眼就喜欢上了:“这锦鲤怎么这么胖?” 秋蘅回道:“胖些代表日子过得好。” “哈哈哈——”五皇子乐不可支,抬头看向淑妃,“母妃,秋姐姐说话好有趣。” “秋六姑娘说得不错。好了,快些把香佩还给秋六姑娘,不要耽误了人家的事。” 五皇子把香佩交回秋蘅手中,眼神透着不舍。 以五皇子的身份自见过的珍贵物件数不清,但香佩是宫外刚流行的事物,一时还没在宫中传开。而这锦鲤胖得可爱,恰恰是五皇子这个年纪喜欢的。 秋蘅双手接过香佩退至一旁,等淑妃母子离开。 淑妃冷眼旁观,见秋蘅没有在五皇子表露喜欢时说什么把香佩送他的话,暗暗点头。 本来秋六姑娘主动表明香佩是其所做,她觉得这小姑娘有些张狂,此时看来还算有分寸。 五郎喜欢的话,回头她去和秋美人提一句就是了。 淑妃冲秋蘅微微点头,带五皇子离开。 郑玉看着秋蘅的眼神有些复杂:“秋六姑娘,这边走。” 这小姑娘第一次进宫遇见淑妃和五皇子竟然毫不畏怯,还敢贫嘴说什么鱼胖是因为日子过得好。 忍不住看一眼垂在少女腰间的香佩,郑玉不得不承认:这么胖的鱼很难说日子过得差…… 秋蘅在偏殿见到了秋美人,秋大姑娘秋荷。 “见过美人。” 秋美人坐在美人榻上,看着低头向她行礼的少女:“六妹叫我大姐就是,先坐下吧。” 等秋蘅坐好,秋美人这才仔细打量她。 鲜花初绽的年纪,人比花还娇艳,论颜色竟是姐妹中最好的。 秋蘅也在看秋美人。 二十出头的女子,样貌上一看就是秋家女,却有暮气从眼神透出来。 仿佛失去水分的干花,沉寂萧索,指尖轻轻一碰,这份美丽就会粉碎。 “六妹还记得小时候吗?”秋美人问。 秋蘅能感觉到,这么问的秋美人与其说是好奇,不如说是令场面不至于冷下去的寒暄。 “不记得了,养父母说我当时受了很大惊吓。” “六妹受苦了。”秋美人没再细问,甚至没问永清伯府众人近况,目光落在锦鲤香佩上,“六妹戴的锦鲤香佩也是亲手做的吗?” “是。” “六妹真是蕙质兰心,能做出这般受人欢迎的雅物。” “姐姐过奖了。姐姐不嫌弃就好。” 秋美人嫣然一笑:“怎么会嫌弃。六妹不知,你送的那对蝴蝶香佩入了贵妃娘娘的眼。今日我们姐妹能相见,也是托贵妃娘娘的福。” 秋蘅面露诧异。 “所以——”秋美人顿了顿,道出秋蘅今日进宫的真正缘由,“贵妃娘娘想见见六妹。” “贵妃娘娘要见我?” “嗯。六妹这就随郑玉去吧,不要让贵妃娘娘等久了。” 秋蘅起身,又被秋美人叫住:“六妹身上没有蝴蝶装饰吧?” “没有。” “那就好。贵妃娘娘喜欢蝴蝶,其他人回避才好。” “妹妹知道了。” 秋美人注视秋蘅随郑玉离开,眼里藏着担忧。 这后宫,不怕规矩森严,好好遵守就是。就怕虞贵妃喜怒无常,行事莫测。 她恨祖父双亲,却不希望妹妹们步她后尘。 虞贵妃住在玉宸宫,与芙蓉宫的婉约雅致不同,玉宸宫大气磅礴,更显堂皇。 秋蘅刚踏进宫门,就见数只仙鹤展翅而飞,如入仙境。 “秋美人之妹秋六姑娘来拜见贵妃娘娘。” 听了郑玉的话,宫人进去通禀。 殿中层层幔帐,香气弥漫。虞贵妃靠着美人榻,懒洋洋道:“带进来。” 秋蘅走在铺设的锦毯上,被带到虞贵妃面前。 “见过贵妃娘娘。” 虞贵妃撩撩眼皮:“起来说话。” 等秋蘅直起身,虞贵妃目光斜飞停在她面上,轻轻一笑:“比你姐姐还标致。” 论年纪,虞贵妃比秋美人还小几岁,点评人的话却轻描淡写,尽显得志者的轻慢。 “娘娘谬赞。” 虞贵妃挑眉:“什么谬赞?本宫可不耐烦说客套话。你年纪小小,哪学来的老气横秋?” 一旁当隐身人的郑玉低着头,暗暗为秋蘅捏一把汗。 这就是这位贵妃娘娘的可怕之处。明明平平常常的话,不知哪句惹了她不快,立刻就能翻脸。 秋蘅不由抬眸,看向突然发作的虞贵妃。 风华绝代的美人儿,哪怕翻脸也令人移不开视线。 曾有争议,要把虞贵妃列入奸贼之一,讨伐她迷惑君王,祸国殃民。 身为国师的先生不赞同。 他说,女子不涉政,不掌兵,国破家亡却把罪过归在一名女子身上,徒惹后人笑。 于是六贼成了五贼,一些人怨念难消,称虞贵妃为妖妃。 五贼一妖,是都城南迁后被无数夏人唾骂的六人。 今日一见,虞贵妃性情确实难以捉摸。 “本宫问你话,你不回答,却看本宫,是心里有想法么?” “不是。”秋蘅语气平静而不失恭敬,“臣女为娘娘容光所摄,看呆了。” 一旁郑玉目瞪口呆。 面对突然翻脸的贵妃娘娘不但没吓哭,居然还能从容拍马屁! “你这个小丫头——”虞贵妃抬抬下巴,忽地笑了,“秋美人那对蝴蝶香佩,是你做的?” “是。” “本宫听说你长在乡间,为何会做这个?” “臣女的养父母以采香为生,耳濡目染,略有天赋,机缘认识一位云游四方的道长,教授了臣女香佩制作之法。” “听起来很传奇。”虞贵妃一副不怎么信的样子,手指勾着蝴蝶香佩,“这香佩本宫挺喜欢,但香味不是本宫钟爱,你再做一对吧。” “不知贵妃娘娘喜欢什么香味?” “我喜欢梅香。” 蝴蝶与梅香,放在一起并不搭配,这是普遍认知。 夏季翩飞的蝴蝶,哪里嗅过梅花的香气呢。 “臣女知道了。制好的香佩需窖藏沉淀,娘娘要等一段时日。” “无妨。” 忽然响起宫人通报:“今上驾到——” 第81章 喜怒无常 玉宸宫中拜倒一片,虞贵妃摇曳生姿迎了上去:“陛下怎么来了?” 靖平帝笑道:“朕新研究了一味香,请爱妃品鉴。” 靖平帝喜爱一切风雅物,前朝后宫皆知。 虞贵妃笑声如银铃,挠人心尖:“倒是巧了,妾品鉴能力平平,这有一位制香高手。” 她玉手一指行礼的秋蘅,把靖平帝的目光引了过去。 靖平帝只能看到秋蘅的头顶,纳闷问:“爱妃从何处发掘的擅制香的宫人?” 虞贵妃扑哧一笑:“不是宫人,是秋美人的妹妹,今日进宫来看姐姐。” “秋美人?”靖平帝陷入思索,脑海中对秋美人的模样却一片模糊。 秋美人是哪个? 虞贵妃笑道:“秋美人住芙蓉宫。” 靖平帝终于有了些印象:“朕想起来了,当初有位美人闺名一个‘荷’字,就住进了芙蓉宫。” 至于长什么样子,依然想不起来。 “平身吧。”靖平帝略带好奇看着秋蘅。 秋蘅直起身来,垂眸而立。 一进宫就遇到了年幼的隆兴帝、虞贵妃还有靖平帝,真是意想不到。 虞贵妃的喜怒无常她已经领教,这位病逝于大夏分崩离析前夕的帝王,又是什么样的呢? 靖平帝打量秋蘅,眼神一亮。 是个难得的美人,便是放在后宫也算出众了。 如靖平帝这般喜好风雅的人,对美的人或物会多许多耐心与兴趣:“贵妃说你会制香,是这样吗?” “臣女略懂一二。” 一旁郑玉暗暗着急:秋六姑娘啊,咱在今上面前谦虚一点行么? “朕今日调了一味香,你看看如何。” “是。” 靖平帝冲内侍示意,内侍走到秋蘅身边,把装香的玉罐打开。 秋蘅细捻轻嗅,认真道:“色泽纯净,香味温和淡雅,很适合用于卧室中。若要更细辨别,还须熏爇……” 靖平帝边听边点头:“爱妃说得不错,这小姑娘是个懂香的。” 虞贵妃轻瞥秋蘅一眼:“陛下不是设了造香阁,妾觉得秋六姑娘还挺适合去的,既能为陛下调香,还能让妾多些香用。” 宫中设有造香阁,造香阁的合口脂匠几乎都是男子,其中包括少数宦官,极少的女子是低等阶宫婢。 靖平帝闲时就会亲自去和香,虞贵妃如此说,对一位贵女来说可谓残酷。 与一群男匠人整日在一起,时而与天子相处,身份不明不白,不清不楚,自尊心强的贵女足以羞愤欲死。 虞贵妃肆无忌惮看着秋蘅反应。 不卑不亢还会说好听的话。 她不喜欢。 秋蘅没有反应。 在绝对的权力面前,随便反应只会带来更糟的结果。 “秋六姑娘?”靖平帝的注意力却跑偏了,“朕怎么听着耳熟?” 秋蘅屈膝:“回禀陛下,可能是前不久臣女状告韩悟之子韩子恒,令陛下有所耳闻。” 靖平帝想起来了:“是你啊。” 这动不动告状的小姑娘,来造香阁还是算了。 “爱妃既对秋六姑娘制的香有兴趣,随时传她进宫就是了,正好她姐姐在宫里。” “多谢陛下。”虞贵妃没有再纠缠,只似笑非笑看了秋蘅一眼,“那秋六姑娘回去吧,等香佩成了,往宫里递个话。” “臣女告退。” 秋蘅徐徐后退,随郑玉离开了玉宸宫。 靖平帝随口道:“听说这位秋六姑娘是长在乡下才被寻回来的,如今看来,规矩礼仪倒是学得不错。” 虞贵妃轻笑:“人也美丽。” “哈哈哈,远不如爱妃。”靖平帝揽住虞贵妃细软腰肢,往帐中走去,“这香最合适用于帐中,爱妃品味一下……” 出了玉宸宫,郑玉狠狠松了口气,忍不住道:“秋六姑娘,你胆子也太大了。” 秋蘅弯唇:“公公别担心,我看今上和贵妃娘娘都是宽宏之人,我一个没见识的小姑娘就是说错了,也不会计较的。” 郑玉猛抽嘴角,碍于不熟,不敢提虞贵妃的难惹。 “郑公公也是好人,对我诸多提点,还为我担心。” 郑玉一下子红了脸。 他在宫中从没遇见过说话这么直接的女子! 她怎么这样! “咳咳。”郑玉用咳嗽掩饰尴尬,严肃道,“在宫中,秋六姑娘还是谨言慎行,快些随咱家去见美人吧。” 秋美人此时正在看书,厚厚的书册许久没有翻动一页。 宫中的日子几乎一成不变,哪怕她对那个家已经毫不在意,秋蘅的偶然进宫还是在她心里起了波澜。 “美人,秋六姑娘回来了。” 秋美人把书放下,看向走进来的少女。 她走得很慢,有种从容淡定的优雅,风姿不逊于任何自幼受过严格教导的贵女。 接回伯府短短数月,就能如此,恐怕有人教导是次要,本人应该非常要强吧。 秋美人看着秋蘅的眼神有了同情与嘲弄。 她曾经也努力优秀过,以为这样就更容易得到幸福,稳住幸福。可实际上,越出色被卖得越快,如同待价而沽的货物。 “没有惹贵妃娘娘不高兴吧?”秋美人淡淡问。 她突然发现,连妹妹们也不想见了,因为一见到就会心生更大的怨怼,甚至厌恶。 厌恶她们无知无觉,厌恶她们终会把她走过的路再走一遍。 “没有。贵妃娘娘让我再为她做一对香佩。” “那你用心做,将来——”秋美人本想说将来若能让虞贵妃为你说句话,就是造化了。 可她默默把这话咽了下去。 祖父唯利是图,虞贵妃又好到哪里去呢?恐怕在虞贵妃眼里,她们这些人和蝼蚁没什么区别。 “回去吧,别让祖母等急了。” “妹妹告退。” “郑玉,送六姑娘出去。” 郑玉应了一声,领着秋蘅一路到了皇城外,就见薛寒往这边走来。 “秋六姑娘要回去了?”薛寒问话时,看着郑玉。 “正送秋六姑娘去上车,这么巧又遇到薛大人。” “是很巧。我送秋六姑娘吧,正好有事要与秋六姑娘说。” 郑玉微一犹豫,就点了头:“那就麻烦薛大人了。” 秋蘅与薛寒并肩而行,就听他问:“秋六姑娘又受伤了吗?” 第82章 胡四出主意 薛寒一个“又”字,令秋蘅眉梢一挑。 看来那次城门相遇,他就认定她受伤了。 “薛大人为何又这么问?”少女偏头,一脸疑惑。 薛寒直言:“我从秋六姑娘身上嗅到了血腥味,那次也是……” 秋六姑娘是个有秘密的人,频繁受伤,令他不得不探究。 秋蘅从入宫就强打精神,忍着肩伤,此时再被昨夜伤她的“罪魁祸首”盘问,实在难有好脸色。 “薛大人真想知道原因?”她往薛寒那边靠近一步。 薛寒不由紧绷了一下身体。 与女子这般近的距离,除了眼前少女,从未有过。 她虽以制香出名,却极少用在自身,今日身上却有隐隐芳香,淡而绵长。 原来是锦鲤香佩——薛寒垂眸,发现了垂在少女腰间的香佩。 好胖的鱼…… 闪过这个念头后,薛寒压下心头异样,神色如常道:“是。” 秋蘅一笑:“那薛大人是以什么立场想知道原因?朋友的关心,还是皇城使的多疑?” 薛寒定定看着笑靥如花的少女,回答:“二者皆有。” “那看来要如实说了。”秋蘅微微垂眸,声音放轻,“薛大人难道不知,女子每月都会如此么?” 薛寒怔了怔,却从秋蘅的反应预感到再问下去会很不妙。 他识趣压下疑惑,决定自己去寻答案。 说话间,二人到了马车处。 “薛大人留步吧。”秋蘅上了马车,掀起车窗帘子,冲薛寒摆摆手。 薛寒注视着马车远去,回到皇城司。 胡四正好也回来了,被薛寒叫了过去。 “大人有什么吩咐?” “问你个事。” “大人您说。” “女子身上有血腥味,却不是受伤,这是为何?” 胡四被问住了:“大人你是不是被骗了,这不是受伤还能是什么?” 看着胡四理所当然的样子,薛寒觉得自己犯傻了。 胡四和他一样,早早没了母亲,也没媳妇,知道的不会比他多。 胡四见薛寒对这个问题很重视,出主意:“我觉得大夫肯定知道。大人你不是和徐太医挺熟的,要不去问问他?” 薛寒觉得这个主意不错,当即出城去了徐伯那里。 徐伯一见薛寒,胡子吹起来:“怎么又来了?” “有个问题想向徐伯讨教。” 徐伯伸手:“拿来。” 薛寒没反应过来:“什么?” “不是说再来给我带点心,点心呢?”徐伯毫不客气问。 薛寒呆了呆。 糟糕,忘记了。 “忘了?”徐伯没好气问。 就知道这臭小子说带点心是哄他的。 薛寒急忙挽救:“不是忘了,是想给徐伯带的点心从点心铺里买不到,一位朋友家里做的。今日临时过来,没来得及准备。” “说吧,什么事?”徐伯听薛寒说是朋友家的点心,有些稀奇。 这小子也有能分享点心的朋友了?真是难得。 “一个女子没有受伤,身上却有血腥味,这是为何?” 徐伯神色变得古怪:“你确定她没受伤?” 薛寒点头。 徐伯盯着一本正经的少年,久久不语。 “徐伯?” “确实有这种情况。”徐伯恶劣一笑,“女子二七而天癸至,月事以时下,故有子。” 月事——薛寒如遭雷劈,一张脸红成了虾子。 徐伯笑眯眯道:“这是自然而然的事,没什么好尴尬的。” 薛寒并没有被安慰到。 他追着秋六姑娘问了两次! “徐伯,我有急事先走了,改日再来看你。”薛寒狼狈而逃,回到皇城司还是恍惚的。 胡四不知从哪儿窜出来:“大人,问到了吗?” 薛寒看他一眼,指指门口:“出去。” 胡四摸不着头脑,边往外走边嘀咕:“问到了不分享一下,怎么还发脾气呢?” 薛寒拿起书盖在脸上,墨香钻入鼻端,轻轻叹了口气。 秋蘅回到永清伯府,去见老夫人。 老夫人等得抓心挠肺,一见秋蘅好端端的,大大松了口气。 竟然没给她惹事回来。 “和你大姐聊得怎么样?”让秋蘅在身边坐下后,老夫人问。 “没和大姐聊几句,就去见贵妃娘娘了。” 老夫人嘴角轻松的笑意一收,声音不觉拔高:“你去见了贵妃娘娘?” 天爷,贵妃娘娘行事无常是出名的,曾有大臣因虞贵妃一句话就丢了官。 “贵妃娘娘说什么了?” “就是问起香佩的事,让我给她做一对香佩。” “就这样?”老夫人揪起的心松了松。 “后来圣上来了。” 老夫人身子一晃:“还见了圣上?” 秋蘅点头:“贵妃娘娘提议让我进宫中造香阁——” 老夫人捂住心口:“然后呢?” 这不消停的死丫头,天天鼓捣那些破香,这下好了,把自己搭进去了! 虞贵妃那毒妇,难怪让人背地里骂妖妃! 老夫人心中大骂,脸色发黑。 “圣上听我自报身份,就没答应。” 老夫人先是狠狠松了口气,又纳闷:“你自报身份怎么了?” 一听是落魄伯府,不就更不用顾忌了。 “圣上觉得我的名字耳熟,我说我就是状告韩悟之子的那个秋六。” 老夫人闭闭眼,摆手:“回房歇着吧。” 让她静静。 “孙女告退。” 等秋蘅离开,老夫人对心腹嬷嬷叹气:“这丫头,可怎么办啊。” 心腹嬷嬷笑:“六姑娘行事虽不同寻常闺阁,但结果是好的,您且宽心吧。” 老夫人陷入了沉思:好像是这样…… 宫中,内侍询问靖平帝今夜临幸哪位嫔妃。 靖平帝张口想说贵妃,不知怎的脑海中闪过一张清丽面孔。 妹妹如此,想来姐姐也不差。 “就秋美人吧。” 内侍以为听错了,小心翼翼确认:“是芙蓉宫的秋美人?” 他印象里,今上只在秋美人进宫之初宠幸过寥寥几次,后来就没再理会过。 “其他宫还有秋美人?” “奴婢这就去安排。” 内侍亲自前往芙蓉宫,把晚上靖平帝会过来的消息告知秋美人。 直到内侍离开许久,秋美人还在发愣。 “恭喜美人了。”宫人围过来,纷纷道贺。 秋美人缓缓回神,凉凉笑了笑。 “都去准备一下吧。” 第83章 因祸得福 秋蘅这次进宫,不只给秋美人带来了变化,还轰动了整个伯府。 第一个迫不及待询问秋蘅的就是永清伯。 “贵妃娘娘对你态度如何?圣上听闻你擅制香什么反应……” 一串问题问下来,没提起秋美人半个字。 秋蘅一句话就堵住了永清伯的兴奋:“圣上知道我是状告韩悟之子的秋六,就让我走了。” 永清伯恨铁不成钢:“你强调这个干什么!” “本就是事实,不是听祖父的嘛。” 永清伯被噎住。 还真是他逼着六丫头状告韩子恒的,当初哪想到六丫头有面圣的机会。 薛寒小儿害他! 但不得不说,这么多孙女中这丫头是最出人意料的,成了康郡王妃的义女不说,居然混到圣上面前去了,说不得伯府的前程要落到这丫头身上。 这么一想,永清伯露出慈爱的笑容:“无论如何,得见天颜是天大的幸事,以后你可要好好把握。” “孙女知道,祖父放心吧。” 永清伯满意点点头。 就喜欢这丫头不假清高。 由此想到在深宫坐了多年冷板凳的大孙女,永清伯就气不打一处来。 蠢货枉费他一片苦心! 秋蘅回到冷香居,秋萱几人携手而至。 姐妹几个不关心什么圣上,一来便问起秋美人情况。 “大姐怎么样?是胖是瘦?” “听说大姐住在淑妃娘娘的芙蓉宫,六妹见到淑妃娘娘了吗?看起来好不好相处?” “大姐有没有问起我们?大姐进宫早,那时我们还小……” 秋蘅听完,直言:“大姐很清瘦,气色也一般,看起来过得不怎样。淑妃娘娘见到了,挺温和,究竟如何就不知道了。大姐和我没说几句,也没问起家里人……” 角落里鱼嬷嬷猛抽嘴角。 六姑娘哎,谁教你这么说话的! 或许她真的不该占着教养嬷嬷的坑,应该换朱嬷嬷来——鱼嬷嬷第一次因良心不安产生了动摇。 秋蘅一番话,把姐妹几人弄沉默了。 长姐进宫前的反抗,她们还有印象。可人总是忍不住往好处想,想着这么多年过去,长姐或许放下了执念,有了好生活。 而秋蘅无情撕碎了她们的期待。 好一会儿,秋莹才小声问:“那贵妃娘娘是什么样的?真如传闻那般绝色倾城吗?” 在她记忆里,长姐就是顶出色的美人了,这样都没得到帝宠,那宠冠六宫的虞贵妃该是什么样的? 秋蘅想了想,实事求是:“贵妃娘娘是很美,但比起美貌,气质更特别。” 虞贵妃能独得帝宠,显然不是只靠容貌。 姐妹几人又沉默了。 果然,美貌并不能让人无所不能。 秋芙起身:“有些头疼,走了。” 讨人厌的丫头,什么话难听说什么,再也不来这破地方了。 秋萱三人亦起身:“我们也回了,六妹歇着吧。” “要不要带些桂花糕?芳洲新做的。”秋蘅笑吟吟问。 秋天了,正是吃桂花糕的时候。 秋莹大喜:“多谢六妹妹,我爱吃桂花糕!” 秋芙冷哼:“你什么不爱吃?” “那是芳洲做的太好吃嘛。”秋莹小声反驳一句。 秋芙白她一眼,心中愤愤:秋蘅就仗着有个会做点心的丫头,笼络人心! 提着打包好的桂花糕出了冷香居,见秋芙板着脸,秋莹试探道:“四姐,你要是不喜欢吃,要不给我吧。” 她可以吃双份! “吃吃吃,你不怕吃成猪崽啊。”秋芙气得翻了个白眼。 她是不喜欢吃桂花糕吗?她是听了大姐过得不好心堵。 与姐妹分开后,秋芙去了大太太赵氏那里。 “芙儿怎么过来了?” 秋芙把桂花糕递过去:“母亲尝尝。” 赵氏打开油纸包,拿起一块桂花糕吃下,不由点头:“味道很好,哪家点心铺买的?” 管着家的赵氏自然清楚,府上厨房做不出这样的点心。 “芳洲做的。” 赵氏笑意微敛。 对那位六姑娘,她与老夫人一样觉得邪性,直觉不愿女儿与之多打交道。 “母亲,听六妹说大姐在宫里过得不是很好。”秋芙拿起一块桂花糕,咬了一口。 点心甜软,可她心里却沉甸甸的,想要和人说些什么。而这府上谈起大姐,她想到的自然是母亲。 “宫中不比宫外,讲究喜怒不形于色,你六妹看到的不一定为真。” “母亲——” 赵氏沉着脸:“芙儿,你也不小了,遇事多想想。你六妹说这不好那不好,可无论是去康郡王府还是宫中,不是挺乐意的么。” 秋芙失望看着母亲:“母亲听说大姐过得不好,为何不多问一问大姐的情况,却先质疑六妹的话?” “芙儿,你这是怪母亲不关心你大姐?” “就像母亲说的,我不小了,遇事会自己想!”秋芙霍然起身,转身走了两步又返回,拿起剩下的桂花糕扭身跑了。 赵氏气得一拍桌子:“这丫头,真是被纵得无法无天!” 旁边丫鬟眼观鼻鼻观心,把自己当透明人。 秋芙往闺房去的路上,眼泪盈眶。 她不是委屈,而是惶恐。 父母没有她以为的那般疼爱大姐,她显然也不会是例外。 “四妹怎么了?”正去二太太那里的秋萱半路遇上秋芙,关心问。 “没事,吃桂花糕吃得急,噎住了。”秋芙不愿意在姐妹面前流露软弱,硬把眼泪逼回去。 “那四妹快回去喝几口水,缓一缓。” “嗯。”秋芙点点头,匆匆从秋萱身边走过。 秋萱来到兰氏房中,同样带了桂花糕。 “娘,这是六妹送的桂花糕,您尝尝。” 兰氏当即吃了一口,赞不绝口:“六姑娘身边的芳洲,真是个人才。” 六姑娘就连身边的丫鬟都不简单,难怪她的到来给伯府带来诸多变化。 “娘叫我来有什么事?” 兰氏拿帕子擦擦嘴角,拉住秋萱的手:“娘想说说你的亲事。” 秋萱神色一僵,紧张起来。 “还记得你二姨母的婆家侄儿宋睿么?” 秋萱点点头,脑海中浮现一位俊俏少年的模样。 他们从小认识的,只是后来长大了,有两三年没见了。 没再见过的原因,秋萱隐隐知道,姨母曾替宋睿向她提亲,最终没过祖父那一关。 她心里其实是有些遗憾的,只是与宋睿相处时向来守礼,二人间没表露过什么,便没形成执念。 难道说——想到某种可能,秋萱心跳漏了一拍,双颊飞上红霞。 看着女儿反应,兰氏嘴角翘起。 看样子萱儿对这门亲事是期待的,不枉她盘算一场。 “以前娘没细说,怕你知道了不好受。宋睿与你自幼相识,算得上青梅竹马。那孩子性情稳重,心里中意你却怕唐突了,私下请求你姨母来说亲……” 秋萱怔怔听着,面色更红。 宋睿……中意她? “只是——”兰氏顿了顿,唇边嘲弄一闪而逝,“只是你祖父嫌弃宋家门第低,便给拒了。” 秋萱低着头没说话。 “娘当时想着你还小,慢慢物色更好的也可以,万万没想到差点进了西平侯府那个虎狼窝。如今想来,知根知底最重要,宋家虽然门第不高,但也是有家底的耕读之家,家族出过不少人才。宋睿如今还在读书,将来未必没有前程。纵是没有,他人品相貌都是好的,又心中有你,再有你姨母关照着,你在婆家的日子不会差。” 秋萱越听脸越红,垂着眼轻揉手帕。 “萱儿,你怎么想的?” “女儿都由娘做主。”秋萱心中欢喜,难免生出患得患失之感,“女儿和西平侯府闹了一场,宋家还愿意吗?祖父那边会不会同意——” 兰氏笑了:“娘早就让你姨母去试探过了。这两年宋睿一直以读书为由不愿说亲,其实就是见你未嫁,心里放不下。” 秋萱听着,不由红了眼眶。 如果没有经历西平侯府这一劫,她不会这么不矜持,可现在她真的怕了。 谁知道那些看似温润如玉的郎君实际是怎么样的,可能是真君子,也可能是魔鬼。 而她赌不起。 “那……祖父呢?”秋萱紧张捏紧帕子。 “此一时彼一时。萱儿你站出来指出西平侯府四公子的恶行,确实招来不少非议,而这非议让你在你祖父心中评价大大降低——” “娘的意思是?” 兰氏露出了畅快的笑意:“你祖父啊,觉得你名声有瑕,能赶紧嫁出去就不错了。” 秋萱掩口,声音颤抖:“祖父答应了?” “是。”兰氏抬手,怜爱摸摸女儿的秀发,“古话说失之东隅收之桑榆,我的萱儿也算因祸得福了。” 秋萱再忍不住,眼泪簌簌而落。 她不只是哭有了满意的亲事,更是哭在甘泉寺竹林中那个孤注一掷的自己。 好庆幸,她没有被所谓的名声裹挟着退缩。 离开兰氏这里,秋萱直奔冷香居。 “二姐是落了东西么?”见秋萱去而复返,秋蘅问。 秋萱一把抱住了秋蘅。 秋蘅愣住:“二姐?” “六妹,你能回来,是我最大的幸运!”秋萱哽咽着说出最诚心的感激。 第84章 往前走 秋蘅悄悄呼口气:还好没碰到她肩膀。 “二姐,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我的亲事定了!”秋萱声音哽咽。 她知道要是别人瞧见她如此,定会嘲疯了。 再好的亲事,哪有姑娘家高兴哭了的。 可在六妹面前,她不想掩饰。 她此刻的心情,与其说是因为这门亲事喜极而泣,不如说是靠自己和亲人的帮助避开了糟糕命运的惊喜。 “六妹,你是对的,自己的事自己一定要考虑,而不是全交给别人!” 当第一次听闻西平侯府来提亲,面对这桩世人眼里的好亲事她若没有听进去六妹的话,没有去查赵四,结果不言而喻。 “二姐先坐。”秋蘅拉着秋萱坐下,笑盈盈问,“说的是哪家?” 秋萱情绪渐渐稳定下来,轻声道:“是我姨母婆家大伯哥的儿子,从小认识的。” “青梅竹马,恭喜二姐了。”秋蘅由衷为秋萱高兴。 虽然书上没有记载秋萱嫁给了谁,但看西平侯府种种所为,十之八九就是他家。秋萱避开了这门亲事,至少是好的开始。 秋萱微微红了脸:“能有今日,多亏了六妹。” “二姐见外了,我们是姐妹。若我遇到麻烦,相信二姐也会帮我的。” 秋萱重重点头。 秋、宋两家订亲很低调,也很顺利。 大房三姐妹在一起时,谈起秋萱的亲事。 “听说那位宋公子很喜欢二姐,他们还自幼相识,真好啊。”秋莹语气中不掩憧憬。 秋芙白她一眼:“你也十六了,能不能矜持点儿?” 这些日子,秋芙心情很不好。 二姐的亲事显然是二婶费了心的,青梅竹马,两情相悦,到了婆家还有亲姨母关照。 越是如此,越为大姐不平,越为自己担心,越对双亲失望。 秋莹丝毫不在意秋芙的嘲讽,嘿嘿笑着:“就是到年纪了才会寻思嘛,又不可能不嫁人。” “我觉得有点可惜。”秋芸想的与两姐妹不一样。 “什么可惜?”秋莹问。 “咱们家毕竟是伯府,而宋家……到底门第低了些。”这话在外面秋芸绝不会说,姐妹闲聊的氛围下没忍住吐露了几分想法。 秋芙火气腾地上来了:“门第低也饿不死,比遇上西平侯府赵四那样的疯子强百倍!” 秋芸讪讪一笑,没说什么。 话题就此打住,三姐妹各自散了。 眨眼到了中秋,三房人聚在千松堂吃团圆饭。 老夫人叮嘱兰氏:“二丫头的嫁妆抓紧置办。”又对赵氏道,“你多帮衬着点儿。” 两个儿媳齐齐称是。 老夫人一一扫过五个如花似玉的孙女,在心里叹气:二丫头这门亲事可不容易。 里子和面子都有当然好,若只能选其一,还是里子实惠。 “二姐说亲了,是不是三姐也快嫁人了?”秋松想到什么就说。 赵氏睨一眼儿子:“小孩子别多嘴。” 秋松撇撇嘴,偷偷看秋蘅一眼。 他才不关心三姐嫁不嫁人,只是姐姐们排着来的话,二姐、三姐、四姐、五姐都嫁了才能把六姐嫁出去。 这要等到什么时候啊,有六姐在,他都不好找秋枫麻烦了。 六姐要是他亲姐姐就好了——抱着打不过就求罩的朴素念头,秋松惋惜想。 秋芸被弟弟点到,悄悄看了看赵氏,却见赵氏面色淡淡,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赵氏其实不是甩手掌柜的性子,但她深知公爹会插手孙女们的亲事,对秋芸、秋莹两个庶女就懒得多事了。 比起二孙女刚刚落定的亲事,永清伯更关心秋蘅:“贵妃娘娘要的香佩,蘅儿做好了吗?” “还要些时日。” “要这么久吗?” “这算极短的,有的香要窖藏数年才能达到最好效果。”秋蘅淡淡解释,看着永清伯,“您不懂。” 永清伯愣了一下。 身为伯府一家之主,别说一众儿孙,就是老夫人也没这么和他说过话。 老夫人捏着筷子也愣了。 她猪油蒙了心,没把朱嬷嬷再派过去! 场面一时静得吓人,永清伯哈哈一笑:“术业有专攻,制香的事祖父确实不懂。蘅儿啊,给贵妃娘娘制香佩你多上心。” 老夫人:? 其他人看看笑得慈爱的永清伯,再看看若无其事的秋蘅,一时心情复杂。 唯有秋三老爷没想太多,高高兴兴赞了一句:“我们蘅儿好厉害。” 秋大老爷和赵氏对视一眼。 一场中秋团圆宴,令伯府众人真正意识到了永清伯对六姑娘的不同。 长街灯火,月圆如盘,各家团圆时薛寒却去了青莲湖。 青莲湖闹鬼的传说越演越烈,已经成了酒肆茶馆的说书人近来最爱讲的故事。白日还好,入夜后的青莲湖就冷清得不见人了。 薛寒沿着湖畔慢慢走,目光投向湖面。 今日月圆,没有见到秋六姑娘。 她的怪疾发作总让他觉得有问题,可眼前仿佛隔了一层纱,一团雾,看不分明。 但他有预感,一旦拨开迷雾,会得到惊人的答案。 他做好揭晓答案的准备了吗? 吹着秋风的少年扪心自问,却发现自己都说不清楚。 八月下时,袁成海的家人被押送到京城,数个衙门一同审理起案子。 到这时,袁成海横死并犯下重罪的消息在京城百姓中才彻底传开。 袁贼的家眷进了大牢见不着,袁宅是跑不了的。 每日袁宅大门都被砸上无数臭鸡蛋烂菜叶子,门前一片狼藉。 丽娘不敢再哭闹了,怕官府想起她这条漏网之鱼,也关进大牢去。 慧娘则在深夜一遍遍打开装着细软的妆奁清点,再仔细藏好。 以后是什么样的她不知道,可蝼蚁尚且偷生,她不敢死,只能等着命运的裁决。 八月底,袁成海的罪行落定,因他已死,家中男丁判了流刑,女眷没入教坊司。 至于袁成海如何中毒,一开始耗费了大量人力都没查出,如今哪还有人用心去查,袁贼之死随着他的罪行落定成了未解的谜题。 百姓们都说是老天开眼,让袁贼遭报应了。 慧娘进入教坊司数日,突然被一名官吏带了出去。 慧娘忐忑不安,却听那官吏小声道:“有人为你赎身脱籍,你的户籍落在了四平坊……你且悄悄去吧。” 慧娘一脸不可置信:“敢问大人,是,是谁为奴赎身?” 官吏摇头:“这你就不要问了,知道多了没好处,过你自己的日子去比什么都强。” “是,是,是……”慧娘捂着嘴,眼泪止不住流。 大夏风气开明,女子独自谋生的不少。脱离了官妓身份,又有她偷藏的细软在,只要谨慎些不愁没有安稳日子过。 “奴不知道恩人是谁,大人把奴带出来,就是奴的恩公了。”慧娘跪下来,结结实实给官吏磕了个头,迫不及待奔向四平坊,奔向新生活。 官吏笑了笑,心道这娘子真是好运气,竟烦动了康郡王世子为她脱籍使力。 茶楼中,秋蘅以茶当酒:“多谢凌大哥帮忙。” “阿蘅愿意找我帮忙,我高兴还来不及。”凌云唇边含笑,是发自内心的欢喜。 “那我以后可能还有很多麻烦凌大哥的地方。” “尽管开口就是。”凌云弯弯眼眸,“阿蘅和嘉宜一样叫我大哥就好。” 秋蘅摇头:“还是叫凌大哥顺口。” 凌云没再强求,问她:“真的不让那位娘子知道是你为她赎身出力么?” “不用了,原先就因与袁宅女眷打交道惹来许多闲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秋蘅这般说。 闲言无所谓,她只是不想要慧娘的感激。 袁贼已死,无论是她还是慧娘都该继续往前走,不必再有交集。 第85章 二见贵妃 九月初为虞贵妃做的蝴蝶香佩完成,永清伯府往宫中递了话。 秋蘅再次进了宫。 依然是郑玉先带她去见秋美人。 路上秋蘅把一个巴掌大的纸包递过去。 郑玉飞快瞄左右一眼:“咳,秋六姑娘不必如此。” “是桂花糕。”秋蘅莞尔,“难得进宫见到长姐,带了些家中做的桂花糕,也请郑公公尝尝。” 桂花糕啊——发现自己误会的郑玉尴尬了一瞬,随手接过来揣入怀中。 “其实进宫来最好不要带吃食。”走着走着,郑玉忍不住提点一句。 “多谢郑公公提醒,以后不带了。” 说话间到了芙蓉宫,再见秋美人,秋蘅微微吃惊。 与上一次见仿佛失去水分的干花不同,现在的秋美人有些不一样了。 “六妹香佩做好了?” “是。” “那给贵妃娘娘送去吧,谨言慎行。” 秋蘅把带来的食盒递过去。 “这是——”秋美人视线下落。 “家里做了些桂花糕,带给姐姐尝尝。” “家里?”秋美人挑眉,似笑非笑,显然不信。 “我的婢女擅做点心。我觉得桂花糕很好吃,想让姐姐也尝尝。” “六妹有心了,放下吧。” 秋蘅随郑玉往外走时,突然被秋美人喊住:“桂花是采的伯府园子中的那株桂树吗?” “是。” “那还真是家里的味道了。”秋美人喃喃,摆摆手示意郑玉带秋蘅离开。 等室中安静了,她亲手打开食盒,拿起一块桂花糕仔细端详许久,轻轻咬了一口。 玉宸宫中,靖平帝正与虞贵妃一同赏歌舞。 听闻秋蘅到了,虞贵妃淡淡道:“让她在外等着。” 秋蘅站在殿外,这一等就是个把时辰。 丝竹舞乐声隐隐传来,偶尔还能听到男子的笑声。 在这宫中,能如此笑的男子便只有靖平帝了。 终于乐声歇了,一名内侍走过来:“秋六姑娘进来吧。” 殿中香气弥漫,是欢宴残留的酒香与角落熏炉吐出的香雾混合的气味。 纸醉金迷——秋蘅心中闪过这个词。 她微微抬眸,扫了一眼坐于矮榻上的靖平帝。 没有威严气势,只看到一个因享乐而眉梢眼角尽是愉悦的中年男人。 “臣女见过陛下,见过贵妃娘娘。” 靖平帝笑呵呵道:“起来吧。” 虞贵妃招招手:“来本宫身边。” 秋蘅垂眸走过去,递上装香佩的小匣子:“贵妃娘娘要的香佩已经做好了。” 内侍过来接过匣子,奉到虞贵妃面前。 靖平帝好奇凑过来看,只见匣中素绸上一对蝴蝶香佩,古朴不失精致,令人耳目一新。 “这就是以香制成的香佩么?”靖平帝拿起一枚蝴蝶香佩,仔细端详。 幽幽梅香钻入鼻中,仿佛越过金秋到了料峭初春。 靖平帝是对香道有研究之人,不由赞道:“心思奇巧,朕的造香阁倒是落后了。” 虞贵妃轻笑:“妾早就说了,造香阁需要秋六姑娘这样的人才。” “嗯。”见了秋蘅做的香佩,靖平帝觉得小姑娘性子冲动些也不算大问题,看着乖巧而立的少女问,“秋六姑娘觉得如何?” 被问的少女抬眼,眸中瞬间绽放光彩:“宫中造香阁英才荟萃,能向众制香大师讨教是臣女的荣幸。陛下,臣女今日就能去造香阁看看吗?” 秋蘅的反应令靖平帝心情愉悦:“哈哈,自然——” “陛下。”虞贵妃突然打断靖平帝的话。 “爱妃怎么了?” “妾想起来,秋六姑娘是秋美人的妹妹,若是去造香阁,也该和秋美人说一声。” 靖平帝听虞贵妃提到秋美人,让秋蘅进造香阁的心思又淡了下去。 那秋美人性子虽冷,却也有些趣味,他还不想破坏了这几次相处的好心情。 “那再说吧。” 虞贵妃弯弯唇,瞥了秋蘅一眼:“秋六姑娘做的香佩本宫挺满意,赏。” “谢贵妃娘娘赏。” “退下吧。” “臣女告退。” 带着虞贵妃的赏赐,秋蘅离开了玉宸宫。 耳边响起郑玉的呼气声。 秋蘅侧头:“郑公公怎么了?” “没什么。”看着云淡风轻的少女,郑玉实在忍不住问,“秋六姑娘,你知道造香阁是什么地方吗?” “为圣上制香的地方吧。” “是……那里几乎都是男子,圣上经常会去……”郑玉不好说太明白,他相信是个女子都能听懂。 “多谢郑公公提醒。” 郑玉迷惑了。 怎么看起来,秋六姑娘一点不担心? 一位贵女进宫整日与匠人混在一起,众所周知今上又经常去,这以后还有什么名声可言,还如何嫁入正经人家。 秋蘅确实不担心。 现在进造香阁束缚太多,不进最好。这也是她察觉虞贵妃专爱与人反着来,表现出乐意至极的原因。 但真的进了也无妨,她要做的事本就避不开和大夏最尊贵的这些人打交道。 送秋蘅出宫后,郑玉向秋美人禀报在玉宸宫的事。 秋美人神情微妙。 怎么听起来虞贵妃一会儿想要六妹进造香阁,一会儿又不想? 猜不透虞贵妃心思,秋美人却觉得郑玉有些反常:“你有心了。” 对六妹,郑玉好像挺关心。 郑玉忙道:“秋六姑娘是美人的妹妹,奴婢自然要上心些。” 那小姑娘虽古古怪怪,桂花糕实在好吃。 难得的是向人示好一派坦然,令接受的人莫名舒坦,而这在宫中多么难得。 当然郑玉只承认是桂花糕的功劳,不关其他。 “郑玉。” “奴婢在。” “若进宫的是六妹,想必你们也不会随我受多年冷待了吧?” 这话听得郑玉一个激灵:“美人,可不能这么说。” 这要传出去,美人和秋六姑娘都要遭非议啊! “只是和你随便说说。”秋美人闭了闭眼,遮住眼底的凉意。 她入宫多年,与人无争,却被吴昭仪无端磋磨,无奈之下送出蝴蝶香佩向虞贵妃示好,才过了那一劫。 可一旦有了开始,就停不下了。 送出去的香佩,引来了六妹进宫,引来了帝王临幸,引来了后宫上下对她的态度变化,也引来了她自己……心态的改变。 或许,是该变一变了。 秋美人的心态转变暂无人知,秋蘅出宫时遇见一位官员匆匆进宫,不由多看两眼。 那人一双招风耳十分惹眼,很像书上所载的工部侍郎李良。 李良因贪污水利钱款获罪,虽不如五贼恶名滔天,也是贪官一名。 “薛大人!”出了皇城的路上瞧见匆匆往外走的薛寒,秋蘅走过去。 薛寒眸光微闪:“秋六姑娘又进宫了?” “来给贵妃娘娘送香佩,这么巧又遇到薛大人。” “是很巧。” 原先是在青莲湖巧遇,如今在宫城巧遇。如果可以,他不希望有这样的巧遇。 薛寒深知,一旦涉及宫里,往往意味着无能为力。 到这时,他还不确定自己的心意,但想护住她的心思从未变过。 “刚刚险些撞上一位大人,不知道是什么身份,会不会得罪了。”秋蘅面露苦恼。 “什么样?” “瘦高个,耳朵这样的。”秋蘅抬起双手放在耳边比了比。 薛寒唇边飞快闪过笑意:“应该是工部李侍郎。李侍郎不太计较这些,秋六姑娘不用担心。” “那就好。” 猜测得到证实,秋蘅不觉琢磨:靖平帝单独传李侍郎进宫,会是什么事呢? 李良负责的堤坝溃堤,好像是后年的事了。 “秋六姑娘,我想要些点心。”眼看秋蘅要走,薛寒艰难张口。 说好给徐伯送点心,不能总拖着。 秋蘅目光如蜻蜓点水,掠过少年泛红的耳朵。 要几块点心脸皮这么薄,不是追着问她血腥味的时候了。 第86章 崩塌 秋蘅看着耳尖泛红的少年,笑道:“当然没问题,只要芳洲会做的,薛大人想吃什么都可以。” “红豆糕就好。”薛寒飞快说完,脸色肃然,“我还有事,先走一步。” 秋蘅摇摇头,上了马车。 近来薛寒越来越古怪了,要个点心摆出办案的严肃来。知道的是和她要点心,不知道的还以为找她要物证。 让芳洲准备了红豆糕与桂花糕,转日秋蘅在街边把食盒交给了胡四。 “秋六姑娘又是一个人啊?”胡四面对秋蘅,比以往客气多了。 没办法,任谁见过这小姑娘猛薅人头发的样子,都得客气点儿。 “对,一个人出来的,随便逛逛也方便。” 胡四嘴角一抽,心道把偷溜出来玩说得这么理直气壮的小娘子少见啊。 “那秋六姑娘注意安全,有事就喊人。” 胡四拎着食盒去见薛寒,忍不住道:“这永清伯府不行啊,府上姑娘溜出来也太容易了。” “把点心给徐伯送去。” “是。” 胡四离开后,薛寒翻看了一会儿案卷,起身走出去。 街上人群熙攘,车水马龙。 薛寒漫无目的走着。 “薛大人。”一道熟悉的女声传来。 薛寒霍然转头,只见行人匆匆,面目模糊。 莫不是产生了幻觉? 他自嘲想着,察觉脚步靠近。 “秋六姑娘——” 秋蘅弯唇:“早知这么巧能遇见,就直接把点心给你了。” “是很巧。”薛寒说着这话,无端心虚。 秋蘅抬脚往前走,闲话家常的语气:“薛大人今日不忙?” “不算忙。”薛寒视线从少女浓密乌发掠过,直视前方,“秋六姑娘怎么不回家?” 秋蘅避开从身边蹦跳而过的孩童:“平时出门车马仆从,兴师动众。难得一个人自在,就想多逛逛。” 这般并肩而行,仿佛最亲近不过的人,薛寒胡乱找了个话题:“慧娘脱籍,是秋六姑娘做的吧?” 秋蘅瞥他一眼:“薛大人知道了?也是,总瞒不过皇城司。” 官妓脱籍并不容易,所以才求到凌大哥那里。 “就是没想到秋六姑娘会为慧娘做这些。”薛寒顿了顿,“慧娘早年是被袁成海强抢的。” 秋蘅扬了扬眉。 她确实不知道慧娘的过往,只是短短接触觉得慧娘人品尚可,又利用了对方,在能力范围内帮一把。 “慧娘很喜欢我做的香,还送了非常丰厚的谢礼,见她落难难免唏嘘。”秋蘅脚步放慢,看了一眼挑担而过的年轻货郎,“说到底,是袁成海为官不仁,祸害了太多人。” “确实,好在他已经遭了报应。” 秋蘅抬眼看向薛寒,笑问:“薛大人也信报应一说?” 秋阳温柔了少年的面部轮廓,也柔软了他的声音:“我信。” 秋蘅眨眨眼。 总觉得薛寒不是信这些之人。 这般想着,就听他说:“天不报,会有人报。” 秋蘅听得心头一跳,不着痕迹转移话题:“听说袁成海专为圣上寻觅奇花异石,以此当幌子为祸一方。如今他已死,东南百姓总算能喘口气了。” 先有层出不穷贴满城中的麻纸,再有袁成海罪名昭示,京城上下对东南百姓被袁成海害得多惨都有耳闻。 薛寒没接话。 秋蘅心头微动:“该不会又有新人接任?” 她是因为薛寒沉默而灵光一闪的猜测,却真的听到了答案。 “工部李侍郎接任其职,不日南下。” 秋蘅停下脚步:“工部李侍郎?” 昨日出宫时遇见的李良李侍郎,原来就是接任袁成海的差事吗? 死了一个袁贼,再去一位贪官——想象靖平帝昨日宴后传召李良,交代南下为他寻觅心头好的情景,秋蘅胃中忽然一阵翻涌,忍不住掩口疾奔路边。 薛寒追过去:“秋六姑娘,你怎么了?” 秋蘅扶着路旁垂柳一阵干呕,抬头冲薛寒摆手:“我没事——” 话音落,大滴泪珠从眼角滑落,却浑然不觉。 少女雪白的脸色与无声滑落的泪令薛寒心头一悸。 “我送你去医馆。”薛寒再顾不得其他,伸手握住秋蘅手腕。 秋蘅猛然抽出手,连退数步。 “秋六姑娘——” 面无血色的少女冲他勉强一笑:“就是突然有些不舒服,可能是吃坏了肚子,回家休息一下就好。薛大人自去忙吧,我先走了。” 她匆匆就走,薛寒快步跟上。 “薛大人不必跟着我——”绝望恶心的情绪如浓稠的墨汁,搅动着秋蘅心湖。 是一直以来的认知被动摇,是为之努力的方向沦为混沌,是为实现目标受尽的苦楚好似白费。 巨大的荒谬感笼罩着秋蘅,令她如突然跃上岸的鱼儿,几近窒息。 她甚至觉得自己也是虚无的,荒谬的。 她真的去到了三十年后吗? 无所不能的先生,下跪重托的国君,漫无边际的大火,饱受蹂躏的百姓……一切的一切,会不会只是她的幻觉? 她什么都不是,什么都改变不了吧? 秋蘅抬头望天。 忽然惊雷滚滚,狂风骤起,雨幕接天连地,把万物笼罩其中。 街上行人匆匆跑过,敞开的店铺门急忙拉上。 秋蘅失魂落魄走在急雨中,打湿了衣衫。 然后,她被拉进了一个怀抱。 少年的声音从她头顶传来,带着压抑的急切与不解:“秋六姑娘,你到底怎么了?” 怎么了? 秋蘅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她只是无法控制本能的恶心,很想双眼一闭就此睡去。 没得到回应,令薛寒更心焦。 “秋蘅!” 他喊了一声,却发现怀中少女双目紧闭,毫无声息。 巨大的恐慌攫住少年的心:“阿蘅!” 依然没有回应。 薛寒打横把秋蘅抱起,直奔最近的医馆。 医馆中,伙计刚刚关上门,就被踹开了。 “干什么——” 没等伙计问完,薛寒就把一锭银子抛过去:“请你们最好的大夫,看看这位姑娘怎么了!” 一刻钟后,收治病人的厢房中,把完脉的大夫对薛寒道:“这位姑娘乃急火攻心,一会儿醒来服下汤药就好。” “多谢。” 大夫起身出去,薛寒看着未醒的少女默默出神。 第87章 清醒 好端端怎么会恶心昏迷? 是与那怪病有关吗? 还是被拐时遭遇折磨,损伤了身体? 想到这种可能,薛寒用力握拳。 秋蘅睁开眼睛,入目是定定看着她的少年。 他双目微红,似有泪光,在见到她睁眼的那一刻如有星辉在眸中绽开。 “秋六姑娘,你醒了!” 秋蘅没有吭声。 “哪里不舒服么?” 一只手落在她光洁的额头,又迅速移开。 秋蘅动了动唇,却好似被抽干了力气,几乎发不出声音。 “秋六姑娘说什么?”薛寒不觉俯身,靠近。 “薛寒——” 薛寒整个人僵住。 这样近的距离,听她轻轻喊出他的名字,犹如雷电击在心头,流向四肢百骸。 薛寒从未想过,有这么一日,仅仅听人喊出他的名字就会如此。 “你说。”他竭力镇定,目光不离面色苍白如纸的少女。 “我难受……”秋蘅轻声道。 她真的好难受。 更难受的是这难受无人可说,压得她喘不过气来,竟只能向彼此猜疑的人求救。 说些什么,救救她吧,她快撑不住了。 她明明只是普普通通的乡间少女,就因为莫名去了三十年后又能回来,就背上了那样的重担。 可她也会累,也会疼,也会无数次怀疑自己无能为力,搞砸一切。 而当忍受下所有,坚定向前,却发现先生不一定是对的呢? 先生说除去五贼,救下靖平帝,没有幼主仓促继位的混乱,北齐不会那么快动手。而大夏国库充盈,不缺能臣良将,稳住局面国运定能延续。 射杀韩悟后,殿前都指挥使换成了擅练兵、严军纪的朱强,记载中不堪一击的禁军定会改变。 那时候,她坚定不移。 可是现在,没有了袁成海,又去了李良。 一国之君,为了喜好把一方百姓弄得苦不堪言。袁成海没有事发时还能说被蒙在鼓里,可在知道袁成海犯下的那些罪行后,继续派人去搜罗奇珍满足私欲,而不是颁发仁政安抚东南百姓。 这样的国君,多活几年真的能避免国都被破,君臣南逃的命运吗? 说不定更糟,连定都林州的那三十多年都不会有,大夏直接被他折腾完了呢? 若如此,插手改变的她岂不成了千古罪人,万死莫赎。 秋蘅知道她的想法变了,她对救下靖平帝产生了动摇。 不,那其实不是她的想法。十年来,她一直在接受南夏君臣的想法,先生的想法。 她从未有过自己的想法。 她一个乡下丫头,懂什么呢? 可那十年的学习与经历,到底改变了她,让她在这时敢想一想了。 而这令秋蘅更痛苦,更惶恐。 原本只要照着做就是了,便是失败,不过一死。可她不想完全按照先生交代的去做了,既怕先生错了,更怕她错了。 那是睿智无双的先生啊—— 巨大的压力如重山,令秋蘅感到粉身碎骨的痛,那是信念被冲击而产生的心理折磨。 排山倒海而来,难以缓解。 她的脸色更苍白,额头沁出层层汗珠:“薛寒,我难受……” 薛寒也难受,为自己的束手无策而难受。 “药很快就好了。是哪里不舒服?” 大夫说急火攻心,醒来服了药就没大碍了,为何她看起来很不好? “是旧疾发作了吗?要不要我带你去青莲湖?”薛寒猜测着,已忘了男女之防,紧紧握住秋蘅的手。 少女的手纤细匀称,手心尽是冷汗。 “我不知道——”秋蘅无法宣之于口,为了自救用力抓住眼前的救命稻草,“薛寒,说些什么吧,随便说些什么……” “我——”薛寒张口,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可眼前人仿佛遍布裂痕的琉璃,随时都会碎掉。 薛寒突然有种预感,若由她这样下去,她很可能会崩溃。 顾不得用理智斟酌言语,少年脱口而出:“看你难受,我也难受……怎么能让你好受些,你说,我都会去做。” “都会去做?”秋蘅浑浑噩噩听到这话,不由把他抓得更紧,“要你杀人,你也去吗?” “去。” “要你不顾皇城使的职责,你也会吗?” “会。” “要你信我无论做了什么都不是为私利,你也信吗?” “信。” 秋蘅笑了笑,喃喃:“骗人。” 可她好像从那种窒息濒死的感觉中挣脱出来了。 薛寒发现她脸色好了些,也笑:“不骗人。” 倘若抛下所有理智,他愿意的。 而现在,她把他的话当作违心的安慰,他便也如此当作吧。 “我有一个决定——”秋蘅突然开口,“可我不确定是对是错,这和我曾认识的一位学识丰富的长者告诉我的不一样。我怕我错了……” 薛寒从少女眼中看到了求助。 他认识的秋六姑娘是警惕的,狡黠的,神秘的,要多无助才会这样脆弱? 薛寒的心隐隐疼了一下,却不知为何会被这般牵动情绪。 “如果一位睿智长者的话令你产生怀疑,那应该是他错了。” 要错得很明显,才会对有经验、有见识的长者所说的话产生怀疑吧。 秋蘅心头一震,如醍醐灌顶。 她尊敬先生,信赖先生,但凡还能说服自己,她不会对先生的交代产生动摇。 “薛寒,多谢你。”少女死寂的眸子渐渐恢复了光彩,认真道,“你帮我这么多,我会报答你的。” 报答他—— 薛寒瞬间涨红了脸,又因这反应更觉羞窘。 他疯了吗,在她这么难受的情况下听到她的话,第一反应是“无以为报,以身相许”那种浑话。 “不用报答。”少年用力掐了一下掌心令自己冷静,“你照顾好自己就够了。” 咚咚咚,门外响起敲门声。 “药好了。” 薛寒逃一般冲到门口,接过药童端来的药汤返回来。 “秋六姑娘,先吃药吧。” 秋蘅点点头,伸手去端药碗,却见薛寒拿起汤匙舀了一勺,递到她唇边。 她抿着唇,看着他。 举着汤匙的手微微晃动,犹如少年此刻晃动的心思。 “一勺勺喝会更苦。”秋蘅直接拿过药碗,大口大口喝下去。 第88章 她要走自己的路 薛寒离开医馆不久又回返,放下一个包袱:“里面是新买的衣裳。” 那阵急雨虽没令衣裳完全湿透,湿漉漉贴在身上也不舒服。 秋蘅换了衣裳走出来:“薛大人不换一下吗?” 听秋蘅唤他薛大人,薛寒恍惚了一下。 那个喊他“薛寒”的无助少女不见了,她还是他熟悉的秋六姑娘。 “我不用,回去再换就好。”对薛寒来说,湿了衣裳这点事不值一提。 二人离开医馆,走在街头。 雨已经停了,空气中有着新鲜泥腥气,街上恢复了人流如梭的景象。 一名年轻的货郎挑着担子不紧不慢从二人身边走过。 薛寒淡淡瞥了那货郎一眼。 秋蘅心头一跳,不动声色问:“薛大人看什么?” 刚刚过去的年轻货郎是陈三。 若是以往,薛寒会随口应付过去,但他此刻的情绪还停在医馆中那般的亲近里。 “刚才走过去的货郎,在去医馆之前也从我们身边路过过。” 侦查防范细作是皇城司的职责之一,薛寒本就善于观察,对反复出现在身边的人格外敏感。 那年轻货郎短短时间从他身边路过两次,由不得他不多心。 听了薛寒的话,秋蘅心中叹气:陈三果然引起了薛寒的注意。 看来要去见见陈三他们,叮嘱一番。 “这种走街串巷的小贩,自是哪里人多往哪儿走。” “也是。”薛寒默默把货郎的模样记在心里,不再多提,“秋六姑娘,我送你回家吧。” 秋蘅下意识拒绝:“不用了,我本来就是溜出来的,一个人方便些。” “可我不放心。”薛寒脱口而出,迎着少女微讶的眼神,用淡定掩饰尴尬,“你刚刚那个样子,任谁见了都不放心你一个人。” “任谁?” 秋蘅突然想到刚开始打交道时,薛寒说他怜贫惜弱的话。 他好像习惯了掩饰对旁人的关心。 “那多谢薛大人了。”秋蘅没再坚持。 二人并肩往永清伯府的方向走,一时沉默下来。 另一边,陈三挑着担子匆匆赶到茶摊,拉着陶大说话:“那小子带秋六姑娘进了医馆,又出来了!” 天知道他在街上意外看见秋六姑娘与一个少年郎走在一起的震惊。 那少年郎他瞧着面熟,反应过来是皇城司的实在无法放心,偷偷藏起来盯着,发现秋六姑娘好像不舒服,被那少年送去了医馆。 他忍着追进去的冲动来找陶大商量,又折了回去。 “秋六姑娘怎么样?” “看起来没事了。” 陶大这才放下心来:“没事就好。你少往秋六姑娘身边凑,免得误了她的事。” 陈三不由委屈:“第一次遇见是巧合,发现秋六姑娘被一个毛头小子带走,换你能放心啊?” “秋六姑娘心里有数。”陶大虽这么说,对与秋蘅走得近的少年却生了好奇心。 “秋六姑娘和鹊很不一样……”陈三灌了一杯茶,感叹着。 陶大瞅他一眼。 陈三比划着:“你没看见,秋六姑娘看起来完全就是个娇娇弱弱的小姑娘。” 让他总怀疑只是长相一样的人。 “这样才好。”陶大笑了。 秋蘅在离永清伯府不远处的榕树下与薛寒分开,悄悄回到冷香居。 芳洲发现秋蘅身上衣裳换了:“姑娘淋雨了?” “衣裳淋湿了些,就买了套新的换上。”秋蘅把包袱交给芳洲,里面是她换下来的衣裳。 芳洲没多问,放好包袱安排秋蘅沐浴。 整个人浸入热气腾腾的木桶中,秋蘅才有了几分真实感。 掬起的水滑过肌肤,暖意包裹周身,头脑变得清明。 在被先生教导之前,她是阿蘅。在被先生教导之后,她依然是阿蘅。 她不知道结果如何,但她是个活生生有自己想法与判断的人。 靖平帝她不打算救了,她要救太子。 太子死于秋猎行宫大火,因而当靖平帝驾崩后只能由年幼的五皇子继位。主少国疑,局面动荡,令北齐下了全力进攻的决心。 可以说太子横死,靖平帝突逝,无论是夏人,还是齐人,难免生出大夏不得天助的念头。 这打击了夏人的信心,却增强了齐人的自信。此消彼长,带来了最坏的结果。 若太子还在呢? 早已及冠的太子自幼受储君教导,本就是百官心中理所当然的接任者。比起沉溺享乐的靖平帝,年轻、自律的太子要强太多。 秋蘅做出这个决定并不容易。 如果救下太子,太子顺利继位,意味着不再有隆兴帝。 而这,显然与先生所期待的不一样。 南夏的君臣,包括先生,所期待的是靖平帝再撑几年,把皇权平稳交给长大的隆兴帝。 秋蘅捧起水洗了一把脸。 水已经温凉了,令她的头脑更清醒。 而当有了决定,无论心情多么复杂沉重,那种令人难以忍受的作呕感消失了。 先生,以后阿蘅要走的路,可能与您所盼的不一样了。 抱歉。 洗得干干净净的少女穿上柔软干爽的里衣,躺到榻上沉沉睡去。 转日秋蘅再次出门,与陶大四人碰面。 “秋六姑娘,你没事吧?”四人纷纷问。 “旧疾发作,没什么事了。” 陈三见她气色确实还可以,轻松下来:“秋六姑娘和那位皇城使很熟吗?” “还算熟。”秋蘅看向陈三,“陈三哥也很快要和那位皇城使很熟了。” 陈三一头雾水:“这是什么意思?” 秋蘅叹气:“你昨日两次从他身边路过,被他留意到了。” 陈三直接跳起来:“他还是人吗,这都能留意到?” 大街上人来人往,若不是提前有防备,谁会对偶然经过的人有印象啊! 他还瞎琢磨秋六姑娘没准喜欢那小子呢。这样看来,这人不行! 聂三娘脸色难看,狠狠瞪陈三一眼:“那位薛大人年纪轻轻,能坐稳皇城使的位子,岂是寻常之辈。” 陶大也骂:“你小子就爱自作主张,这下长记性了?” 陈三大感委屈:“你们见到秋六姑娘意识不清被人抱走,能无动于衷啊?” 三人被问得沉默,秋蘅也沉默了。 她竟不知,陈三这么会总结…… 第89章 一年一度心情差 叮嘱陶大四人离薛寒远着点儿,秋蘅回了永清伯府,却听说秋三老爷被永清伯骂了。 秋蘅抬脚去了秋三老爷那里。 “蘅儿来啦。”一见秋蘅,秋三老爷眉开眼笑,完全看不出刚被责骂过的样子。 “听说祖父对您发火了。”秋蘅把带来的点心放在桌上。 虽没有多年的相处,生父对她的疼爱她是能感觉到的,而她不是对别人的好意视而不见的人。 此外,她也好奇永清伯为何发作人,方便之后去找他说事。 秋三老爷一脸感动,连连摆手:“没事没事,就是数落几句,蘅儿不要担心。” “您惹祖父不高兴了吗?” 秋三老爷心道不用惹,老伯爷看见他就不高兴,嫌他没出息。但这话不能对女儿说,不然他这当爹的太没面子了。 “咳,每年这个时候你祖父都容易发火,蘅儿你也少往你祖父眼前凑。” “这是为什么?” “这不是九月了,一年一度的秋猎快要开始了。到时候皇亲贵胄、文武百官,有脸面的都会随圣上前往定北狩猎……” “没有祖父啊?”秋蘅直接问。 “可不是没有!”秋三老爷抚掌,丝毫不给老父亲遮掩,“京城勋贵多如牛毛,轮不到咱们永清伯府。” “那咱们伯府怪差的。” “是啊!”秋三老爷深有同感,叮嘱女儿,“可不要在你祖父面前这么说。你祖父最大的心愿就是能把爵位传下去,最好子孙还能混个有实权的差事……” 父亲就是想要的太多了,有这个白日做梦的功夫喝两杯小酒不好么? “总归呢,你祖父每年这个时候心情都不太好,就爱发脾气。” “原来是这样,女儿知道了。” 秋三老爷并不想话题一直围着老父亲,笑呵呵问秋蘅:“蘅儿给为父带的什么点心啊?” “是桂花糕。” “蘅儿真贴心,正是吃桂花糕的时候呢。” “芳洲说回来做蟹黄酥,到时候拿来给您尝尝。” “好好好,为父都爱吃。” 从秋三老爷这里出来,秋蘅打听一下,去了千松堂。 永清伯沉着脸坐在厅中喝茶。 老夫人也在喝茶,喝一口扫一眼永清伯,心中腻烦。 每年都来这么一出,不嫌累得慌。 早年老夫人也曾被永清伯的念想弄得热血过,可随着时间推移经历的多了,心思就淡了。 将来子孙后辈的风光她是没见到,恐怕也等不到,眼前孙辈因为老头子的执念遭的罪她是瞧见了。 为了个不确定的将来让孩子们都不好过,执迷不悟的老东西。 “老伯爷,老夫人,六姑娘来了。” “让她进来。”永清伯立刻道。 老夫人无语放下茶盏。 一对上六丫头,老东西就不对劲。看这急切的,有没有个祖父的样子。 “祖父,祖母。” 看着盈盈施礼的小孙女,老夫人矜持开口:“蘅儿来有什么事吗?” “给祖母送些刚做好的点心。”秋蘅说着,看向永清伯,“没想到祖父也在,孙女正想找您呢。” “你找祖父做什么?”永清伯认真问,自己都没察觉一改刚才的颓丧,有了精神头。 老夫人也好奇等着。 “我听说每年这个时候,圣上会带百官勋贵去秋猎。” 永清伯脸色一黑。 老夫人亦抖了抖腮帮,心道这丫头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祖父,有这回事吗?” “有。”永清伯硬邦邦挤出一个字。 秋蘅眼神晶亮:“祖父,我也想去。” “噗——”老夫人一口茶喷出来,急忙用帕子擦嘴。 死丫头语不惊人死不休,是要呛死她吗? 永清伯也惊呆了。 他是不是听错了?他都去不了,这丫头跑来说把她带上? “祖父,不行么?” “你从哪儿听说的?” “孙女进宫时偶然听来的,想想那么多人去,应该很有意思。” 永清伯额角青筋直跳。 他也觉得有意思,他觉得有什么用! 眼看永清伯下不来台,老夫人咳嗽一声:“蘅儿啊,咱们伯府不去。” 秋蘅一怔:“不参加?” 老夫人点头:“是啊,不参加。” 秋蘅诧异看着永清伯:“祖父不喜欢这种热闹?” 永清伯深吸一口气。 不气不气,在这乡下丫头眼里伯府已很了不得,不知道背后辛酸。 老夫人都以为永清伯要发火了,没想到他竟耐着性子解释:“祖父不是不喜欢,只是陪驾秋猎的名额有限,咱们伯府不在名单上。” “这样啊。”秋蘅面露失望,“我还以为祖父不愿意孙女跟着去。” “祖父乐不得你们多长些见识。”永清伯心里难受,站起身来,“好好陪你祖母。” 实在待不下去了。 永清伯一走,老夫人伸出手指戳了戳秋蘅额头:“你要是太闲了,就多读读书,绣绣花,别总想些有的没的。” 也是邪门,六丫头说这么多戳心窝子的话,老头子竟然没发作。 这一瞬,老夫人不由生出个念头:黑狗血不好尝试,或许可以买两个黑驴蹄子,一个扔给老头子,一个扔给六丫头,看到底是谁有问题。 “孙女不会绣花。” 老夫人挑眉。 不会绣可以不吭声,谁家闺秀说这种大实话? “读书也不行,虽略识几个字,一读书就想睡觉。” 老夫人忽然觉得永清伯应该回来,让她走。 “祖母,明日我想去一趟康郡王府。” 这种正式出门,就必须要老夫人点头了。 “去康郡王府做什么?” “毕竟认了义母,从来不去会让人觉得孙女不懂事吧。就像祖母说的,最近反正闲着。” 老夫人:“……” 合着她的话是这么用的。 “祖母?” 老夫人想了想,没拒绝:“你一个人去,谨记别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既然认了亲,确实不可能不联系。 得了老夫人允许,永清伯府这边先送了拜帖,转日一早秋蘅就坐上马车,往康郡王府去了。 康郡王府中,康郡王妃焚香点茶,琢磨着秋蘅突然登门的目的。 她这个义女,随着袁成海罪行昭示天下,名声越发差了呢。 第90章 我要去秋猎 秋蘅到了康郡王府时,来迎她的除了嘉宜县主,还有冯采月姐妹。 “阿蘅,好久不见了。”冯采星一见秋蘅就迎上去,亲昵挽住她的手。 秋蘅见冯采星神采飞扬,笑道:“冯二姑娘看起来心情很好,是有什么喜事吗?” “没有啊,就是天凉快了心情好。”冯采星弯唇,“阿蘅,你都是嘉宜的妹妹了,还叫我冯二姑娘啊,以后叫我采星就是。” 她当然心情好,那个人人讨厌的袁贼恶有恶报啦。 虽然她做的事微不足道,但只要想想她也为此出过一点点力,就觉得开心。 秋蘅不是忸怩之人,当即改口:“采星。” 冯采月也道:“阿蘅叫我采月姐吧。” 虽然贵女中流传着秋六姑娘的闲话,但她相信自己的判断。 “采月姐。” 嘉宜县主挽住秋蘅另一只手:“阿蘅近来做了什么香?” 冯采星无奈:“表姐心里只有香。” 四人说说笑笑,进了正院。 “王妃,姑娘们到了。” “请进来。” 帘子掀起,康郡王妃看着被嘉宜县主和冯采星一左一右挽着的少女,微微蹙眉。 不知道的,还以为秋六才是身份最贵重的。 三个丫头太单纯,比不得这自幼在乡下摸爬滚打的心思多。 “义母。”秋蘅动作轻盈行了个礼,语气充满热情。 康郡王妃一滞。 这丫头态度是不是太热络了?巴结的心思连遮掩都不遮掩了? 心中这般想着,康郡王妃的不喜更深。 “阿蘅有事么?” “没事,就是想您和县主了。” 康郡王妃也算有城府的人,听了这么直白的话险些没控制住表情,缓了缓才道:“你有心了。” “王妃不嫌弃阿蘅惹来那么多闲言,收阿蘅为义女,阿蘅感激在心。”秋蘅半点没有因为套近乎而不好意思的样子,把带来的食盒奉上,“带了些点心给您尝尝。” 康郡王妃示意侍女接过,淡淡道:“和嘉宜她们去玩吧。听说你来,嘉宜特意叫了采月她们过来。” 见秋蘅只是来联络感情,康郡王妃自然不耐烦应付,也用不着她这打理着偌大王府的主母招待一个小姑娘。 “母妃,那我们去花园了。” 嘉宜县主拉着秋蘅离开,康郡王妃摇摇头:“这傻丫头。” 她就一双儿女,把两个孩子都养得太单纯了,县主之尊竟捧着一个破落户家的丫头。 义女? 康郡王妃冷笑。 这个义女可不是她乐意认的,当然不可能有什么情分。 “王妃,这点心——” 康郡王妃扫了一眼食盒,不耐道:“拿下去你们分吃了吧。” 花园亭中早摆好了茶点果品,还放着秋蘅见到嘉宜县主三人时就交给王府婢女的另一个食盒。 “阿蘅带了什么点心?” “芳洲做的红豆糕和桂花糕。”秋蘅指了指随她同来的芳洲。 立在角落里的芳洲向看过来的三人屈了屈膝。 “芳洲亲手做的啊?那可要尝尝了。”嘉宜县主亲自打开食盒,取出点心。 一盘桂花糕,一盘红豆糕,外观没有王府的点心精致,与街上随处可买的没有什么区别。 嘉宜县主三人却没露出丝毫嫌弃,各自拿起一块点心品尝。 这一尝,看向芳洲的眼神就有了震惊。 “芳洲做的点心也太好吃了。”冯采星毫不掩饰夸赞,拉着秋蘅问,“怎么回事啊,阿蘅你香制得好,蹴鞠也好,连你的婢女都是厨艺高手!” 到底谁才是从乡下来的? “你们喜欢吃就好。” 吃着点心,品着香茗,园中花香与亭中熏香交织,气氛越发轻松,不知不觉就聊到了秋猎的话题。 “表姐今年去不去?” 嘉宜县主面露犹豫:“不太想折腾,但今年大哥会去。” “表姐去吧,你都两年没去了,一直窝在家里也没意思,何况表哥也去呢。” 嘉宜县主笑笑:“就是大哥会去,我才犹豫,许久没和大哥一起出门了。你们出门用的东西都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父亲送了我一匹骏马,毛发雪白可漂亮了……”冯采星生性活泼,又正是爱玩的年纪,说起出游的事滔滔不绝。 冯采月察觉秋蘅沉默,轻轻拉了拉妹妹。 与姐姐的内敛不同,在冯采星心里秋蘅是自己人了,想到什么就问:“阿蘅,这次秋猎有永清伯府吗?” 秋蘅遗憾摇头:“没有。我听闻秋猎的事也很有兴趣,去问祖父,祖父说永清伯府不在随行名单上。” “我还想着咱们四个一起呢。” “可以一起啊。”嘉宜县主开口,“阿蘅想去的话,就和母妃说一下,到时候随我们一起去。” “这样方便吗?”秋蘅迟疑。 嘉宜县主莞尔:“这有什么不方便的,母妃是你义母呢。走,我们去和母妃说。” 四人回了正院。 “时间还早,怎么不玩了?”康郡王妃温声问。 嘉宜县主走过去,笑盈盈道:“母妃,我想让阿蘅和我们一起去秋猎。” 康郡王妃愣了一下,不由看向秋蘅。 一起去秋猎?这是嘉宜的意思,还是这丫头的意思? “阿蘅想去吗?”康郡王妃不露声色问,暗暗打定主意但凡客气一下就推了。 “听闻秋猎会有比试,还会露天生火烤肉,阿蘅想去。”秋蘅目光灼灼看着康郡王妃,毫不犹豫道。 康郡王妃无语至极。 这丫头脸皮怎么这么厚,毫无大家闺秀的矜持。 可想去的心思表露得这么清楚,康郡王妃不好再拒绝,淡淡道:“既然想去,那就一起去吧,正好和嘉宜做个伴。” “多谢义母。” “多谢母妃。” 看着异口同声的二人,康郡王妃一阵心堵,摆摆手把四人打发了。 秋蘅来康郡王府的目的达成,一回到家就去见了老夫人。 “没有说什么冒犯郡王妃的话吧?”看秋蘅喜不自禁的样子,老夫人问。 一起去担心路上又遇到幺蛾子,不去吧,悬着心,这丫头真是来克她的。 “没有。郡王妃说要带我去秋猎。” “什么?”老夫人不由睁大了有些浑浊的眼,以为听错了,“郡王妃要带你去秋猎?” 秋蘅点头:“嗯。” 老夫人神色古怪:“好端端的,郡王妃怎么想着带你去?” 郡王妃这个便宜义母,不像是对六丫头真情实意的样子啊。 “咱们家不是去不了么,我和郡王妃说我想去。” 老夫人一口气没上来,险些昏过去,缓过来后大骂:“你个死丫头,能不能矜持一些,伯府的脸都让你丢尽了!” 永清伯一脚踏进来,纳闷问:“什么伯府的脸都丢尽了?六丫头做什么了?” 老夫人一指秋蘅:“这死丫头今日去郡王府,对康郡王妃说她想去秋猎!” 永清伯眼神一亮,快步走过去:“然后呢?” 秋蘅露出乖巧的笑容:“然后郡王妃就答应了啊。” “就这么答应了?”永清伯一屁股坐下来,竟有几分失魂落魄,“就答应了啊?” 那他这些年每到秋猎时的失落憋屈算什么? “你都怎么和郡王妃说的?”无视老夫人发黑的脸,永清伯追问。 “我说听闻秋猎很有意思,我想去。郡王妃说既然想去,那就一起去吧。” “不然郡王妃怎么说?说不行,不带你去?”老夫人真的气得不轻。 “可都答应了,难道不去了?”秋蘅为难问。 “重点不是去不去,是你要有个大家闺秀的样子——” 永清伯打断老夫人的发作,眼里只有金光闪闪的小孙女:“去,当然要去!” 今年六丫头能去,是个好兆头啊,说不定明年他也能去了呢。 第91章 出发 六姑娘要参加秋猎的事很快传遍了永清伯府。 大太太赵氏忍不住对秋大老爷感慨:“这六姑娘有点东西,越来越看不出深浅了。” 秋大老爷深以为然,叮嘱道:“你别管。父亲很看重六丫头,六丫头真有造化,也是伯府的福气。” 父亲心心念念不就是把爵位传下去,而能继承爵位的非他这个嫡长子莫属。伯府无论哪个有了出息,真正得实惠的都是长房。 “我自然知道。”赵氏柔声说着,心中把小女儿秋芙埋怨一通。 论容貌也是姐妹中拔尖的,又是长房嫡女,老夫人最疼的孙女,却让一个从乡下接回来的丫头抢了风光。 当然,赵氏嘴上是不会说什么的。正如老爷说的,六丫头有出息是伯府的福气,伯府的福气是长房接着呢。 想到这,赵氏翘了翘嘴角。 二太太兰氏听说后,则交代稳重的嬷嬷给六姑娘准备出行会用到的东西。 衣裳鞋袜这些都知道带的不用管,防治一些急症的药丸,驱蚊虫的草药,针头线脑之类的小玩意,这些东西看似不起眼甚至想不到,出门在外说不定就派上大用场。 秋三老爷准备的简单粗暴:一袋子碎银,一把匕首。 “匕首防身用,别伤着自己。” 出门那日,秋三老爷抹起眼泪:“蘅儿啊,在外边别乱跑,离走兽远着点儿。” 永清伯受不了儿子这样,斥道:“当爹的人了还在儿女面前哭,不嫌丢人。” 秋三老爷不服气:“多大年纪的人都会哭啊。要是咱们伯府也去,不是蘅儿一个人,不就不用担心了。” 永清伯气个倒仰。 这混账玩意,干啥啥不行,气他倒是在行! 秋蘅在永清伯骂秋三老爷前开口:“那等明年,争取把您也带去。” 秋三老爷不由乐了:“那为父等着了。” 永清伯:? 他目光灼灼看着秋蘅,直到小孙女的身影消失在车门口,也没等到把他也带上的话。 越想越憋闷,永清伯抬脚踹了秋三老爷一下:“逆子!” 秋三老爷望着拂袖而走的老父亲,一脸不可置信。 父亲怎么突然抽疯? 康郡王府这边,正为出行最后忙碌着。 “郡王妃,秋六姑娘到了。” “让嘉宜招呼她。”康郡王妃只要一想等到了定北不得不把秋蘅带在身边,让那丫头借着郡王府的名头得脸,心里就不舒服。 招呼秋蘅的不只嘉宜县主,还有凌云。 “阿蘅没去过定北吧?那里草原辽阔,树木茂密,很适合散心。” “我是很期待,听说还有狩猎比赛。” 凌云笑问:“阿蘅会骑马吗?” 他本想说到时候教你,却听秋蘅道:“会一点。” 凌云面露惊讶:“在南边的时候没见你骑过。” 寻常人家是负担不起养马的,最多急需的时候租赁一匹。 “我会骑驴呀,想必差不多吧。” 看秋蘅自信满满的样子,凌云笑着摇头。 阿蘅一直没变,自信勇敢。 嘉宜县主扑哧一笑:“骑马和骑驴应该差挺多的,阿蘅你到时候先试试。” “好。” 没多久收拾妥当,康郡王府数辆马车、仆从若干,浩浩荡荡前往汇合处。 秋蘅所乘马车跟在嘉宜县主的马车后面,车厢中除了她还有芳洲。 秋蘅掀起车窗帘,往前看。 她看的是康郡王。 康郡王骑着马,只能看到个背影。 说来奇怪,靖平帝这一辈的亲王、郡王并不多,因而康郡王府算是京中颇受瞩目的存在,可书上关于康郡王府的记载只有寥寥数语。 她努力记下此时大夏诸多讯息,竟不知康郡王府诸人结局。 是死于城破?死在了南逃途中?还是定都林州后出了变故? 她在三十年后停留的那十年,没有康郡王府的痕迹。 秋蘅疑惑,更惋惜。 要是那时就知道白大哥是凌世子,她定会把书翻遍,找一找线索。 该不会除了救薛寒,凌大哥也需要救吧? 不需要考虑,要是凌大哥出事,她绝不会袖手旁观。 随着康郡王府的车马融入队伍中,越发往前,秋蘅看到了薛寒。 骑着通体乌黑骏马的少年身姿挺拔,阳光下玄色劲装衬得他露在外面的皮肤犹如白玉,竟比平时看起来多了几分俊美。 不知是巧合,还是对旁人的窥视敏感,薛寒恰在此时回头,与坐于车中向外探望的少女撞上视线。 秋蘅清楚看到薛寒乍现的惊喜,而后转为淡然。 这个发现令秋蘅不由莞尔,大大方方向那变脸极快的少年摆了摆手。 薛寒握着缰绳的手不觉收紧,大感狼狈。 她是不是看出来他的喜悦了? 可虽然尴尬,发现她也在出行的队伍里,他确实心生欢喜。 少年淡定颔首回应,就见一名月白衣袍的青年走到马车旁,微微俯身与车中少女说着什么。 康郡王世子凌云。 反应过来那青年的身份,薛寒薄唇微抿,本该收回去的目光定定落在了那里。 凌云是来给秋蘅送梅子的。 腌好的梅子酸甜可口,令人齿颊生津。 “路途遥远,有些路会颠簸,要是觉得不舒服了就含一颗梅子,会好受许多。” 凌云这般说着时,秋蘅明显感觉到无数视线聚在这里,其中大半来自马车中的贵女们。 “多谢凌大哥。”秋蘅伸手接过,递出一包点心,“凌大哥饿的时候垫垫肚子。” “好久没吃芳洲做的点心了。听嘉宜说那次你去还带了两盒。”凌云接过点心。 芳洲做的点心,他吃过不少,都是在南边的事了。 有的时候,凌云觉得南边那段如同隐居的生活是一场梦。但梦醒来,梦中的女孩子还在眼前。 这让他总是心生恍惚。 譬如此刻。 同样的人,同样的点心。 “凌大哥,怎么了?”秋蘅问。 凌云的失神不只落在秋蘅眼里,还落在了薛寒眼里。 原来秋六姑娘也会给康郡王世子送点心。 康郡王世子得了点心,为何神情恍惚? 身为义兄,这般反应是不是有些奇怪? 薛寒微微皱眉,忽觉世人眼中谪仙般风采无双的康郡王世子很是面目可憎。 “大人,看什么呢?” 胡四的声音突然响起,令薛寒迅速收回视线。 “没什么。” 他这般回着,胡四却眼一亮:“红豆糕!” “嗯?” 胡四忙道:“卑职是说秋六姑娘给别人送红豆糕。” 咦,不对啊,秋六姑娘怎么能给别的年轻男人送点心? 哦,是康郡王世子,还好还好。 “秋六姑娘居然也去,那不愁没点心吃了。”胡四开开心心道。 薛寒瞥胡四一眼,淡淡道:“康郡王府那么多人,恐怕没有多余的点心给你吃。” 胡四动了动鼻子。 让他闻闻,哪儿传来的酸味。 凌云离开后,秋蘅放下车窗帘,隔绝了各色目光。 “凌世子还像在随云县时一样对姑娘好,等方便了我做些凌世子喜欢吃的萝卜糕。”芳洲笑呵呵道。 出门在外,有个真心照顾姑娘的人就安心多了。 秋蘅想到那目露惊喜的玄衣少年,笑着提醒:“记得多做些。” 不知等了多久,马车终于动了。钟磬声中长长的队伍缓缓出城,秋蘅掀起帘子一角往外看,就见路边挤满了看热闹的百姓。 这些百姓往前涌动又不敢越过兵士拦挡,亦不敢出声喧闹,因见到圣驾激动不已。 秋蘅忽然没了看下去的兴致,放下帘子闭目养神。 出了城后速度加快,等到中途休息时,凌云再来到秋蘅身边,给她带来一个消息。 “秋美人也在伴驾的嫔妃中。” 第92章 虞贵妃的好奇心 这个消息有些出乎秋蘅意料。 在大夏后宫,美人是低阶嫔妃,这样的出行是轮不上的。 当然,凡事都有例外,比如帝王的宠爱。 秋美人这是得宠了? 秋蘅心中转过这个猜测,问凌云:“还有哪些娘娘伴驾出行?” 凌云明白秋蘅问这话的意思,道:“贵妃、淑妃、德妃、吴昭仪。” 三位妃子,一位昭仪,秋美人成为伴驾的五位嫔妃之一,确实有些惹眼了。 “多谢凌大哥告知。” 凌云温声叮嘱:“有事情就和我说。” 一位低阶嫔妃骤然得宠,是福是祸很难说,身为皇室中人,凌云再清楚不过。他怕这样的变化影响到秋蘅,因而提醒一下。 秋蘅以为很快会见到这位长姐,没想到数日的路程停停歇歇,秋美人那边不知道是不清楚她随康郡王府来了,还是其他原因,并没有召见她。 直到来到定北围场,入住行宫,各府贵夫人带着贵女前去拜见后妃。 行宫不比皇宫,因为还要容纳随行官宦勋贵,居住的地方难免局促。 五位嫔妃入住同一处宫殿,方便了外命妇拜见。 秋蘅跟在康郡王妃身后进殿,就见上位一左一右坐着两个美貌妇人。 左边坐的是淑妃,五皇子的母妃。 右边坐的显然就是德妃了,书上所记德妃育有四女,长女夭折,这个时候次女和三女已经出阁,最小的女儿静婉公主不过十岁,离及笄尚早。 秋蘅不着痕迹看德妃一眼。 东南动乱,西姜落井下石要求大夏公主和亲之时,静婉公主尚未及笄,福王之女容宁郡主封为公主前往和亲。 静婉公主她见过,见到的是已至中年的静婉公主。 过得并不好。 二妃下首,一边坐着秋美人,另一边的应是吴昭仪。 吴昭仪也是个有特色的美人儿,一双美眸微微上挑,颇有风流之态,年纪与秋美人相仿。 秋美人垂眸而坐,没有往秋蘅的方向看一眼。 四人中以淑妃为首,与来拜见的外命妇寒暄。 “有一阵子没见容宁,容宁好像又长高了。”淑妃笑看着站在福王妃身边的少女。 福王妃无奈看女儿一眼:“光长个子,我看都是蹴鞠闹的。” 容宁郡主在这样的场合毫无畏怯,笑盈盈反驳:“和蹴鞠有什么关系,明明就是随母妃。” “当着娘娘们的面,你还贫!”福王妃语气嗔怪,却掩不住对女儿的宠爱。 淑妃又与康郡王妃搭话:“去年郡王妃没来,我还说有些冷清了。” 康郡王妃忙道:“多谢淑妃娘娘惦记着。去年云儿还在南边养病,嘉宜惯爱窝在家里,出门也放心不下。” “这确实,好在今年都来了。”淑妃视线落在秋蘅身上,露出惊讶之色,“我瞧着郡王妃身边的好像秋六姑娘?” 秋蘅被点名,屈膝行礼:“秋六见过娘娘。” 一时间,诸多目光投来。 在场的贵妇贵女,有见过秋蘅的,更多是没见过的,但即使没见过,也早有耳闻。 康郡王妃淡淡解释:“前阵子我认了秋家六姑娘为义女,这孩子喜欢热闹,就一起带来了。” 听着康郡王妃解释,容宁郡主眼中闪过嫌恶。 秋六就是个一心攀高枝的,想想云园初见对她的欣赏,还邀请她加入圆团社,就想给自己一巴掌。 立于方家夫人身后的方蕊看着秋蘅的眼神更不善。 这乡下丫头竟连秋猎都能参加了,也不知施了什么手段迷惑的康郡王世子。 想到那风姿如仙的青年除了嘉宜县主只对秋蘅亲近,方蕊就心冷如冰。 一个野丫头凭什么?她也配! “原来是这样。”淑妃笑看秋美人一眼,“秋美人和秋六姑娘都来了围场,正好多聚聚。” 这对姐妹,她倒是看走眼了。 芙蓉宫初见秋六,她觉得这姑娘还算知进退,谁知一次进宫圣上就开始临幸秋美人。 若说与秋六姑娘没有一点关系,那就太天真了。 而秋美人入宫多年不争不抢,一朝与圣上亲近就抓住了这泼天富贵,也很难让她相信这真是个与世无争的。 以淑妃的身份懒得刻意为难低阶嫔妃,但那点好感也消失无踪。 果然,进了宫的女子早晚都一样。 秋美人这才看了秋蘅一眼,浅笑道:“小姑娘感兴趣的和咱们不一样,就不把她拘在妾身边了。” “贵妃娘娘到——” 内侍一声高唱,殿中突然安静。 贵妃、淑妃、德妃、贤妃,四妃虽品级相同,虞贵妃却是独树一帜的存在。 外命妇进宫拜见后妃,以淑妃为首出面招待,不是淑妃比虞贵妃有脸面,而是虞贵妃懒得应付。 后宫妃子活得这般随心所欲,可见盛宠,所有后妃加起来都不敢触其锋芒。 比如现在,本来坐着的淑妃忙站起身来,向走进来的虞贵妃问好。 她是不介意在虞贵妃面前放低姿态的,反正虞贵妃无子,来日方长。 “真是热闹。”虞贵妃美眸一扫,在秋蘅面上落定,“本宫是不是看错了,秋六姑娘怎么会在这里?” 这话问得相当直接,若是脸皮薄的小姑娘听了,多半会泪洒当场。 见虞贵妃这话是看着秋蘅问的,康郡王妃有意没有立刻回答。 碍着一双儿女的面子,她不好太过明显表露出对秋六的不喜,但也不可能处处护着这丫头。 许多人抱着看热闹的心思等待秋蘅的反应。 秋蘅面不改色,语气乖巧:“义母疼爱臣女,带臣女来见见世面。” 康郡王妃心中膈应,嘴上却不得不接着:“这个年纪的孩子都爱玩,正好机会难得……” “郡王妃真是慈爱。”虞贵妃轻瞥秋美人一眼,语气漫不经心,“倒是比秋美人这当姐姐的还上心了。” 在场贵夫人都是人精,此话一出就会意贵妃娘娘既不喜秋美人,也不喜秋六姑娘。 哦,都不喜才正常,这是一家的姐妹。 “秋美人——” “婢妾在。” “宫外约束少,你们姐妹可要多聚聚。”虞贵妃意味深长道。 她倒是好奇,因妹妹而对姐姐有了恩宠的圣上,若每日见到这对姐妹,会怎么做呢? 第93章 我要告状 有了虞贵妃那话,康郡王妃带秋蘅与嘉宜县主回到住处后,就叮嘱秋蘅记得每日去陪一陪秋美人。 “贵妃娘娘的话你要放在心上,免得让人说不懂事。” “是。” 见秋蘅没有说多余的话,康郡王妃笑了笑。 每日去陪秋美人也好,省得与云儿相处太多。 虽然收了秋蘅为义女,康郡王妃可没有彻底放下防备。作为过来人,她太清楚少年男女的情不自禁,真要有个什么也是大大头疼。 赶路的奔波令人疲惫,这一夜行宫各处都陷入了沉睡。转日一早,男人们聚在殿前广场举行秋狝仪式,女眷则开始了交际往来。 秋蘅用过早膳便去了秋美人那里。 “美人,秋六姑娘来了。”郑玉领秋蘅进来,向秋美人禀报。 秋美人放下把玩的鲜果,看着亭亭玉立的少女。 论模样,她们有相似之处,可论内心,却天差地别。 “六妹来得真早。”秋美人招招手,“坐吧。” 秋蘅走到近前坐下。 秋美人打量她一眼,笑笑:“还是六妹年轻,一点没有舟车劳顿的疲色。不像我,现在头脑还昏沉沉的。” “那明日妹妹晚些过来。” “六妹倒是听话。”秋美人语气意味深长。 秋蘅抬眸对上秋美人的眼,直接问:“姐姐是说,我听贵妃娘娘的话么?” 一旁郑玉呆了呆。 秋六姑娘说话是不是太直接了? “是啊,六妹挺听贵妃娘娘的话。”秋美人也不料秋蘅如此直白,怔了一下才道。 “贵妃娘娘宠冠后宫,妹妹不敢忤逆贵妃娘娘的意思,也是为姐姐着想。”秋蘅淡淡道。 她有些不耐烦听秋美人这么不冷不热说话了。 说到底,她想要接触的是靖平帝与虞贵妃,而非秋美人。 郑玉更惊了,不可思议偷瞄秋蘅。 与秋美人有着一两分相似的少女表情淡定,完全没有说了唐突话的忐忑。 这姑娘真勇啊——郑玉暗暗摇头,为秋蘅捏了一把汗。 “为我着想?”秋美人感觉到了秋蘅的不悦,心生火气,“六妹年纪尚小,正是自由自在玩的时候,不该太过操心别人。” 这丫头难道不知道虞贵妃心存歹意,想要看笑话? 还是说,她本就存了攀龙附凤的心思? 听出秋美人的讽刺,秋蘅神色自若:“可姐姐不是别人。” “你——”这话入了秋美人的心,令她一时竟忘了言语。 “我知道姐姐在担心什么。”秋蘅坦然与秋美人对视,“但那不会发生。” 秋美人扬眉:“六妹凭什么有这个自信?” “困难来了,总归有办法的。老话不是说,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秋美人气笑了:“那要是没有办法呢?你可知道,这是皇家。” 当年她连抗拒祖父都没有办法,何况这宫里。 “实在没有办法,那就坦然接受呗,总比还没发生就发愁,把自己愁出病来强。” 秋美人听着这无所谓的语气,再看说这话的少女无畏的神态,突然产生了怀疑。 究竟是这丫头无知无畏,还是她老了? “姐姐。”秋蘅喊了一声,拉回秋美人思绪。 秋美人沉默看着她。 “我知道虞贵妃不喜我,我听她的话只是识时务罢了,姐姐不必琢磨太多。” 这话石破天惊,骇得郑玉腿软,急忙看向四周。 还好除了他就只有两名近身宫婢,全是自己人。 这秋六姑娘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 秋美人也没想到秋蘅如此敢说,张张嘴,挤出一句话:“你心里明白就好。” 她当然知道贵妃发话不能无视,可既然无意攀龙附凤,明知秋猎时避不开与宫中打交道,为何非要来凑秋猎的热闹? 秋美人无法说服自己这个妹妹没有旁的心思,可看其眼神清澈,直言直语,又不似作伪。 “陪我出去走走吧。”秋美人心中发闷,站起身来。 出了殿门,隐隐有鼓乐号角声传来。 秋美人望了望那个方向:“这个时候狩猎应该开始了,听说贵女也有比试,六妹会参加吗?” 秋蘅摇头:“不会啊,我只骑过驴。” 一声笑响起。 吴昭仪驻足,似笑非笑看着姐妹二人。 “见过吴昭仪。”秋美人冷淡行礼。 她并没有得罪过吴昭仪,却不知为何讨了对方的嫌,总是寻她麻烦。 现在因为品阶的差距不能失了礼数,但终不必像无宠时那样任人宰割了。 吴昭仪瞥秋美人一眼:“秋美人真是福气,我们都孤单单的,你还能有妹妹陪伴左右。” 秋美人淡淡道:“托贵妃娘娘的福。” 吴昭仪呵呵一笑:“贵妃娘娘金尊玉贵的人,那样重的福气可不好接住,说不定要折损自身的。” 一直不语的秋蘅拔腿就走。 秋美人一愣:“六妹去哪儿?” 秋蘅头也不回:“我去问问贵妃娘娘,昭仪说听她的话会折福,是真的吗?” 吴昭仪一听急了:“你站住!” 这小贱人胡言乱语什么? 秋蘅却头也不回,越走越快。 吴昭仪慌了,一边追一边喊:“快把她拦下!” 跟在吴昭仪身边的宫人呼啦啦去追,留下秋美人瞠目结舌。 “美人——”郑玉也不知道该追还是不追,急忙喊了秋美人一声。 秋美人猛然回神,提着裙角匆匆追赶。 “贵妃娘娘,贵妃娘娘——”秋蘅撒腿飞奔,正遇见虞贵妃往外走。 虞贵妃眼看着秋蘅跑在前,身后追着一串人,震惊不已:“发生什么事了?” “贵妃娘娘,我要告状,吴昭仪背地里嚼舌您!”被虞贵妃的宫人拦住后秋蘅没有硬闯,扯着嗓子喊道。 离着秋蘅还有一段距离的吴昭仪一个趔趄险些扑到地上,又惊又怒又难以置信。 正常人抓到别人说话的把柄,不都是威胁一下就算占上风了,怎么会有人一点商量不打直接去告状的? “告状?”虞贵妃一听,摆手示意宫人放开对秋蘅的阻拦。 “说说吧,吴昭仪怎么嚼舌本宫了?” 秋蘅轻轻拉拉因奔跑而翻起的衣袖,愤愤道:“姐姐说托您的福我们姐妹才有相聚的机会,昭仪说听您的话折福……” 虞贵妃面无表情看向走近的吴昭仪。 第94章 掌嘴 在虞贵妃注视下,吴昭仪脸色雪白,急忙解释:“不是这样的,秋六污蔑我!” “那你说说,是怎么样的?”虞贵妃随手折了一朵花,漫不经心道。 “妾是说贵妃娘娘金尊玉贵,给出去的福气太重——”吴昭仪有些说不下去了。 有些话就是为了挤兑人的,真要当众摊开了说,就尴尬了。 都怪秋六这小贱人毫无教养,野蛮莽撞! “贵妃娘娘,吴昭仪没把话说完。”秋蘅无视吴昭仪杀人般的眼神,“她说得了娘娘的福会折损自身。这不就是说谁沾了贵妃娘娘谁倒霉的意思吗?” 虞贵妃神色淡漠看着吴昭仪:“你说这话了?” “我——”吴昭仪下意识环顾四周。 虞贵妃冷笑:“你要不说清楚,本宫就问问别人了。想来这些奴婢不敢欺瞒本宫吧?” 无论是吴昭仪的人,还是秋美人的人,听了这话皆含胸低头,大气不敢出。 吴昭仪张张嘴,只能承认:“妾是说了,但妾的意思是娘娘身份贵重,秋六她不配——” “够了。”虞贵妃打断吴昭仪的解释,“你自己掌嘴吧,让它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 吴昭仪脸色无比难看,心知躲不过,咬了咬牙抬手给了自己一巴掌。 清脆的巴掌声响起,吃痛难堪的是吴昭仪,惊惧不已的是其他人。 秋美人死死攥紧收于袖中的手,心中惊涛骇浪。 那一声声巴掌响,不只打在吴昭仪脸上,还打在了她心上。 她当然不是心疼吴昭仪,而是心惊。 被吴昭仪处处为难的情景从脑海中一一闪过,每一次吴昭仪都是趾高气扬的,居高临下的,仿佛她是可以随意践踏的花草。 她忍无可忍用蝴蝶香佩向虞贵妃示好,才躲过了吴昭仪上一次的磋磨。再然后有了圣宠,吴昭仪的针对就仅限于言语上了。 这样的改变已经让她深感有圣宠的重要,却从没想过吴昭仪会因为她吃这样的亏。 因为她,但不是她让吴昭仪吃的亏。 秋美人不由看向秋蘅。 与其他人的神色惶惶不同,一身利落打扮的少女表情淡定,仿佛听到的不是巴掌声,而是鼓乐声。 说闹就闹,她就一点不担心后果吗?不担心旁人的议论吗? 一时间,秋美人连吴昭仪自扇耳光带来的震惊都淡了,更多是对秋蘅的惊疑。 “行了。” 终于等到虞贵妃发话,吴昭仪停下自扇巴掌的手,一张脸已是肿了。 而对虞贵妃来说,这完全不值得她多看一眼。 “跟本宫来。”虞贵妃冲秋蘅所在方向抬了抬下巴,转身便走。 秋蘅目不斜视从吴昭仪身边走过。 秋美人心知虞贵妃那话是对秋蘅说的,却默默跟了上去。 六妹行事神鬼莫测,不跟着完全放不下心。 吴昭仪留在原处,眼睁睁看着一群人走远,有种丧家之犬的难堪。 这样的屈辱从未有过,都是秋六那个小贱人! 至于秋美人,她反而不放在心上。圣上那点宠爱还不知道持续多久,等失宠了有的是机会收拾! “方阳。”吴昭仪一开口,就疼得吸了一口气。 “奴婢在。” “往我姐姐那边递个话……” 小贱人只会骑驴,却巴巴跟来秋猎,今日难堪她定要还回去! 虞贵妃往外走着,回眸扫一眼秋蘅:“秋六姑娘的胆量,令人刮目相看。” “臣女只是听不得别人这般说娘娘。” “伶牙俐齿。”虞贵妃稍稍放慢脚步,凉凉目光盯着少女白净的面庞,“你以为本宫听几句挑唆,就会随着你心意来了?” “臣女不敢自作聪明。臣女知道,贵妃娘娘只会随自己心意。” 虞贵妃有些意外这回答,不由深深看秋蘅一眼。 只会随自己的心意——不得不承认,这丫头的话说到了她心坎儿上。 是啊,她在后宫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做什么都是随自己心意。 她知道秋六借她让吴昭仪吃瘪,但吴昭仪的话确实令她不爽了。 既然不爽,就掌嘴,多简单的事儿。 刚刚她也不爽,不爽一个小丫头以为成功拿她当枪使。但听了这话,那不爽突然没了。 纤纤玉手伸出,勾住秋蘅的下巴,虞贵妃语气听不出喜怒:“秋六姑娘多大了?” “回禀娘娘,臣女今年十五岁。” “十五岁啊,真年轻。”虞贵妃纤长手指拂过少女白皙娇嫩的脸颊,“小小年纪,怎么这么会说话呢?” 她是真的有些好奇了。 是无意对上了她的心思,还是深谙人心? 深宫的日子没人敢寻麻烦固然好,可时间久了也无趣,终于有个让她觉得有趣的人了。 虞贵妃收回手,嘴角噙着笑意往前走。 秋蘅识趣放慢脚步落在虞贵妃身后,与秋美人并肩而行。 虞贵妃没发话,她们只能这么跟着。 随着出了行宫,秋美人有种不知所措的感觉。 皇宫、行宫,对她来说都是牢笼般的深宫,是她日思夜想想逃离的地方,就这么走出来了? 她当然没有自由,却呼吸到了自由的空气,感受到了自由的微风。 这让她心跳加快,腿脚发软。 “贵妃娘娘到——” 四面敞开的巨大华棚下,一些臣子簇拥着靖平帝而坐,更多的人策马冲入林中,追逐猎物。 “爱妃来了。”靖平帝笑着招虞贵妃坐到身边,颇为意外看了行礼的秋蘅姐妹一眼。 “陛下怎么没去狩猎?”虞贵妃一句话拉回了靖平帝的注意力。 靖平帝哈哈一笑:“先让年轻人好好玩玩。” 马蹄声响,猎到猎物的人陆续返回。 这一场比试不难,按猎到一对灰兔的先后定名次,取前十名。 秋蘅看到薛寒一马当先,疾驰而来。 他一身玄色猎装,身下骏马也是通体乌黑,而身后是广袤的草地与山林,朝气蓬勃如初生的骄阳。 薛寒身后追着数位不甘落后的青年,同样是骏马奔驰,意气风发。 这样的场面令人心旷神怡,秋蘅也不由被吸引了目光,注视着薛寒来到近前翻身下马时,忽然听到急促的呼吸声。 第95章 秋姑娘关注第二名 是秋美人。 秋蘅余光瞥见秋美人神情紧绷,一双手用力交握。 那一瞬间的呼吸凌乱虽轻微,却瞒不过秋蘅的耳朵。 是看到什么人了吗? 秋蘅再次望向前方。 薛寒已经下马,把猎物交给迎上来的侍卫,往靖平帝所在的华棚走来。 秋蘅想了想,令秋美人失态的应该不是薛寒。 薛寒之后是一位二十多岁的劲装青年,剑眉星目,俊朗不凡。 再往后是两个平头正脸的男子,视线所及还有数人策马而来,一时看不清面容。 算上薛寒在内的四人,似乎很好推测引得秋美人情绪波动的是哪一个。 秋蘅不动声色观察秋美人,就见她紧紧抿唇盯着那俊朗青年,直到那人快要到近前才匆忙垂头。 因为离得近,秋蘅甚至能感觉到秋美人用力克制的颤抖。 那青年是谁? 秋蘅深深看了那俊朗青年一眼,把他的模样记下。 “臣皇城使薛寒拜见陛下。” “哈哈哈,不愧是朕的皇城使,轻而易举拔得头筹。”靖平帝朗声大笑。 虞贵妃饶有兴致打量薛寒:“陛下,妾记得这位皇城使是薛公公的养子吧?” 靖平帝点头:“不错。” 薛全就在靖平帝身边,虞贵妃冲他一笑:“薛公公好福气啊。” 薛全忙道:“娘娘谬赞,这小子顽劣得很。” 后面出风头就算了,头一场比试显摆什么! 薛全悄悄瞪薛寒一眼。 薛寒面上毫无自得之色,退至一旁,发现了角落里的秋蘅。 秋六姑娘怎么来了? 秋蘅的注意力却在那青年身上。 那人如薛寒一样对靖平帝行礼:“臣侍卫马军司都头林乘风拜见陛下。” 林乘风—— 秋蘅觉得这个名字耳熟,盯着林乘风默默思索。 薛寒随着秋蘅视线看向林乘风,眼中闪过疑虑。 秋六姑娘喜欢关注第二名? 林乘风——薛寒同样在心里过了一遍这个名字。 侍卫马军司中,林乘风确实是个出众的,也算家学渊源。 之后几名青年没有什么值得注意之处,直到太子的出现。 头戴玉冠的太子同样是一身利落猎装,勾勒得身姿挺拔,英气勃勃。 “儿臣见过父皇。” “第九名。”靖平帝点点头,“也不错。” 薛全又忍不住瞪薛寒一眼。 和太子一起比试,让太子得第九名,这混小子! 在座的老臣中亦有这些青年的父辈,此时心中是同样的想法:这批年轻人太差了…… 太子却笑意真诚:“谢父皇夸奖,儿臣也觉得能取得这个名次很好。” “休息一下吧。”对太子,靖平帝态度颇温和。 “谢父皇。” 靖平帝环视神色激动的一众青年,勉励一番。 受到帝王赞赏的年轻人们更兴奋了,或是下去休息,或是继续狩猎。 “快到午膳的时候了,爱妃陪朕回行宫吧。” 虞贵妃陪靖平帝上了龙辇,舒舒服服回行宫。秋美人混在浩浩荡荡的队伍中默默步行,走出十数丈回眸望了一眼。 秋蘅知道,那一眼望的不是她。 她记起林乘风的身份了,是林山林将军之子。 林将军在大夏武将中能力出众,此时还在边疆驻守。 书上记载不多,只说林将军因幼子获罪,大夏折损了一员将才。 因子获罪——秋蘅琢磨着这四个字,悄悄打量林乘风。 林乘风就是林将军的幼子,究竟犯了什么罪过,会连累到战功斐然的父亲? 他与秋美人之间,又有什么渊源? 秋蘅把林乘风怔愣的反应尽收眼底,暗暗琢磨。 靖平帝一走,场面就轻松起来,众人三三两两交谈,或起身活动一番。 那第一场狩猎取得好名次的年轻人,则被父辈小声训斥。 “谁让你赢过太子的!” 年轻人们委屈又不服气:“是太子说的,礼让没意思,既然是打猎各凭本事才有趣。” “年轻!” “单纯!” “愚蠢!” …… 因薛全随着靖平帝离开,薛寒逃过挨训,直接走向秋蘅。 “秋六姑娘随秋美人来的?” “是。” “是要四处逛逛,还是回康郡王妃那边?” “准备先回去。” “那我送你吧。” 本来薛寒过来与秋蘅说话,就有不少人竖起耳朵了,此时听到这话,个个表情复杂。 现在的毛头小子都这么直接了吗? “多谢薛大人。”秋蘅大方应下。 原先她没有让人觉得她与薛寒走得近的打算,而此一时彼一时,要救太子还需借薛寒之手,在这处处是眼睛的地方与其偷偷摸摸见面,不如放到明处。 有薛寒从细作手中救下她的事,他们有交情不算突兀。 随着二人走远,不少人摇头叹气:不像话不像话。 回去的路上,薛寒问:“怎么会和虞贵妃一起?” 这位贵妃娘娘,是他养父都要毕恭毕敬对待的人物,敬而远之才是明智之举。 “贵妃娘娘发话,要我多去陪伴姐姐。今日过去就遇到了。” 至于如何遇到,就不和薛寒细说了。 “与贵妃娘娘打交道,务必小心。” “我知道。”秋蘅顿了顿,问起林乘风,“那位得了第二名的林公子……薛大人了解吗?” 薛寒脚步放慢,语气淡淡:“不甚了解。秋六姑娘想知道他的情况?” “如果方便——”不知为何,秋蘅觉得身边少年有些冷淡。 “没什么不方便,回头我找手下问问。” 闷头走了一会儿,薛寒到底忍不住问:“秋六姑娘为何对林乘风感兴趣?” 总不可能真是因为那人得了第二名? 秋蘅沉默了许久,轻声问:“薛寒,我可以相信你吧?” 她要通过薛寒救太子,注定要有一场交心的谈话,处处隐瞒是成不了事的。 对薛寒的防备还在,但经过这些日子的来往,她相信自己的判断。她与薛寒立场或许有不同,但他绝非恶人。 在合适的时候相信合适的人,对陶大他们如此,对薛寒亦是如此。 秋蘅的话如一粒小石子投入少年心湖,令他的心荡出一圈圈涟漪。 “秋姑娘愿意信我,荣幸之至。”他轻声说。 第96章 挤兑 也许是少年的声音太轻缓,这种客气话却听得秋蘅耳朵一热,好似呢喃的燕从她心湖上轻轻飞过。 她微微垂眸,错开视线:“我感觉我大姐和林乘风认识,想知道有没有猜错。” 原来如此。 薛寒笑笑:“等我问了给你回话。” “多谢薛大人。” 眼看快到康郡王府入住的院落,秋蘅停下:“薛大人留步吧。” “明日还会去秋美人那里吗?” 秋蘅颔首:“要去的,不会待很久。” 吴昭仪把自己的脸扇成那样,暂时应该不会露面了。 “那小心些。” “知道啦。”秋蘅摆摆手,与薛寒道别。 康郡王妃不在院中,只有嘉宜县主在。 嘉宜县主正在整理采来的香草。 秋蘅陪她一边整理,一边聊着关于香的话题。 冯采星风风火火闯了进来:“表姐,阿蘅,难得来了这里,你们怎么都窝在院子里!” “我有出去的。”嘉宜县主指指整理好的香草,“我亲自采的。” 秋蘅笑道:“我也出去过,去了我大姐那里。” “这不算。走走走,烤肉去。”冯采星一左一右把二人拉起。 嘉宜县主不太想去:“天都快黑了,烤肉也不是非吃不可吧?” 和阿蘅聊聊香,鼓捣一下香材多好,人多了叽叽喳喳,吵得人头大。 “重点是吃吗?是烤肉,亲手烤肉。” 嘉宜县主看冯采星一眼:“那你会吗?” “表姐!”冯采星跺脚,“有只兔子还是我猎的呢。” 秋蘅很有自知之明喊上芳洲。 “姐姐,表姐和阿蘅来了。”带秋蘅与嘉宜县主去了烤肉的地方,冯采星欢快喊了一声。 与冯采月一起的数名贵女纷纷向嘉宜县主见礼,再矜持冲秋蘅点点头算打过招呼。 秋蘅能察觉这些贵女的冷淡,不以为意坐在芳洲身边。 芳洲一双巧手翻转,浓郁的肉香味霸道往人鼻子里钻。 “怎么这么香?” “不知道啊……” 众女悄悄往香味传来的方向瞄,只见婢女打扮的俏丽少女手抓一把肉串,串串金黄焦香,滋滋作响。 咕咚,不知谁咽了咽口水。 都只能烤个半生不熟,怎么有作弊的呢? “姑娘,好啦。” 随着芳洲清脆一声喊,众女紧紧盯着她手上的肉串。 芳洲先给了秋蘅几串,再是嘉宜县主三人,剩下两串三两口吃下,满意点头:“还好手艺没有生疏。” 众女:“……” 以方蕊为首的几位贵女离这边虽远一些,奈何烤肉的香味传得更远。 成素素走过来,双手环抱一声冷笑:“有些人就是没规矩,这种亲自动手为乐的场合,让婢女来做有什么意思?” 晌午后母亲突然接到小姨从宫中递出来的信儿,竟被秋六害得当众受辱。一个乡野村姑竟敢欺到小姨头上去了,她若不替小姨出口气,就不叫成素素! 秋蘅吃着肉串,对成素素的挑衅充耳不闻。 “姑娘要不要尝尝鹿肉?鹿肉放在石板上煎着吃别有风味。” 秋蘅忙点头:“好啊。” 芳洲笑吟吟问其他人:“姑娘们要尝尝吗?要的话我多做一些。” “要。” 随着嘉宜县主开口,暗馋肉串的贵女们忙趁机附和。 芳洲动作利落忙乎起来,本来努力尝试烤肉的贵女们默默等着,一时显得自说自话的成素素十分可笑。 成素素大感难堪,冲芳洲发作:“一个婢女张口‘我’闭口‘我’,没有半点规矩,真是有其主必有其仆!” 芳洲埋头切肉,对成素素的话充耳不闻。 秋蘅抬抬眼皮,问成素素:“成姑娘张口规矩,闭口规矩,就对规矩有这么深的感情吗?” 扑哧——低笑声起此彼伏,不少贵女心道这位秋六姑娘先不说人品如何,说话太有意思了,要是没有那些非议做个玩伴挺好。 可惜了。 而对成素素来说就不是有意思,而是挑衅了。 “那可比不上秋六姑娘视规矩如无物,身为大家贵女,与罪臣的小妾打交道。” 这话一出,气氛突然尴尬紧绷,众女不约而同去看秋蘅反应。 先有反应的是嘉宜县主:“成姑娘,你这话是不是过分了,我们阿蘅没有得罪过你吧?” 对嘉宜县主,成素素语气一缓:“县主误会了,我可不是针对谁,只是见不得有人品行不端还硬挤进我们圈子里。” “阿蘅品行如何,不是成姑娘来定的。” “但素素说的也是事实吧?”方蕊不知何时走近,对嘉宜县主就没那么敬着了,“难道秋六姑娘没有登袁家的门,没有与袁成海的小妾来往?” 有方蕊出声,成素素刚弱下去的气势立刻恢复:“何止呢,秋猎这样盛大的活动,整个永清伯府就秋六姑娘来了,不得不佩服秋六姑娘有本事。” 不远处容宁郡主面无表情站着,听了这话嫌恶皱眉。 “阿蘅会来,是因为我想要她来。她是我母妃认下的义女,也算我的妹妹,成姑娘这样说把我康郡王府置于何地?” 成素素叹气:“县主单纯善良,总把人往好处想,实际上啊,这世上大多是攀龙附凤,汲汲营营之辈。” 有嘉宜县主护着又如何,又不是康郡王妃的亲女儿,名声坏了狗都不理。 “在成姑娘眼里,来秋猎就是汲汲营营?我以为是为了走出家宅方寸之地,来体验新事物,放松心情的。” 听了秋蘅的话,成素素嗤笑:“秋六姑娘总守着一个小丫鬟烤肉能体验什么新事物?你要说是骑马、打猎,我或许就信了。” 留意着秋蘅反应,成素素把玩着腰间垂下的络子:“这样吧,我们来比一场,就比谁骑马来回更快。你若赢了,我就信你来秋猎是为了体验新事物的。若是输了——” “输了怎么样?”秋蘅问。 “若是输了嘛——”成素素眼里满是冷意,“那你就打自己两巴掌,承认自己没皮没脸!” 嘉宜县主沉下脸:“阿蘅只骑过驴,成姑娘这样是强人所难!” “只骑过驴?”成素素哈哈一笑,“原来秋六姑娘连骑马都不会,却要来秋猎呀?” 第97章 赌约 饱含讥讽的笑声从成素素口中发出,在场贵女默默看着秋蘅。 这可真是尴尬啊,若换成自己,早就无地自容,掩面而逃了。 而成素素所言也有几分道理,秋六姑娘连骑马都不会,家里也没其他人来,却巴巴跟着康郡王府过来,想攀高枝的心思确实藏不住。 秋蘅深深看成素素一眼。 这位成姑娘原先虽对她就不友善,却没如此咄咄逼人。 “不会骑马就不能来参加秋猎了?”秋蘅目光缓缓扫过众人,“成姑娘的意思,来秋猎的每位姑娘都会骑马?” “你扯别人做什么?”成素素冷笑。 秋蘅点了点头:“所以只有我不会骑马是想攀高枝。” 众女神色精彩。 怎么做到这么说自己而不感到难堪的? “因为我家里人没资格来,我来了就别有用心。”秋蘅面无表情看着成素素,“原来在成姑娘心里,出身低就是罪过啊。” “本来——” 方蕊拉了一下被秋蘅的话激起火气的成素素,冲秋蘅微微一笑:“秋六姑娘好口才,说这么多,那你到底敢不敢与素素比试呢?” “也不是不能——” 嘉宜县主也轻轻拉了拉秋蘅衣袖,冲她微微摇头。 冯采星怒视二人:“明知阿蘅没骑过马还激将,就算赢了也胜之不武!” 秋蘅举步上前,走近成素素。 成素素自信一个破落户家的女孩儿不敢伤她一根毫毛,讥笑挑眉:“秋六姑娘不躲在别人后面啦。” 秋蘅微笑:“逞口舌之快没意思,成姑娘非要与我比骑马,也不是不能答应,但赌约要改一改。” “怎么改?”成素素一听秋蘅愿意比试,放下心来。 答应就好,答应了才能看着这小贱人打自己耳光。 “我输了要打自己巴掌,成姑娘输了只是相信我来秋猎是为了体验新事物,这样不公平的赌约就是傻子都不会同意吧?” “那你想怎么样?” 秋蘅笑笑:“很简单,我输了,成姑娘打我两巴掌,成姑娘若输了,我打你两巴掌。这样才算公平公正。” “可以!”成素素不假思索应下,“今日天快晚了,就定在明日上午。” 她要输给秋蘅,才是天大的笑话。 “其实我很不解,成姑娘为何这般针对我?”再靠近成素素一步,秋蘅轻声问。 成素素亦放低声音:“那就让你死个明白,我小姨受的委屈明日定要你百倍还回来!” “小姨?”秋蘅很快反应过来,“吴昭仪?” “明日见。”担心旁人听了去,成素素不再多言,拉着方蕊转身就走。 冯采星担心拉住秋蘅的手:“你不该答应的,成素素骑术很好。” “阿蘅,我们回去吧,让大哥教你骑马。” 康郡王世子? 看够热闹的众贵女心情有些复杂。 刚刚还觉得秋六姑娘被成素素挤兑得可怜,结果人家有谪仙般的康郡王世子来教? “还是吃肉吧,芳洲煎的鹿肉都好了。”秋蘅拉着二人坐下,“这个时候了也学不了什么,与其现在一试饱受打击,还不如明日直接来。我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到时就把马儿当成驴子骑。” 嘉宜县主与冯采星对视一眼。 好像……也有道理? 二人迟疑着要不要继续劝秋蘅临阵磨枪,芳洲就招呼起来:“姑娘们快吃,凉了就不好吃了。” 众女:“……” 这丫鬟也心大,自家姑娘和别人都要打起来了,还不紧不慢煎肉呢。 成素素有句话倒没说错,这对主仆还怪搭的。 因成素素这么一闹,众贵女想吃烤肉的心思淡了,总觉得与秋蘅沾上有些别扭。 芳洲仿佛没察觉大家的尴尬,把煎得喷香的鹿肉一一递过去:“趁热吃。” 看看塞入手中卖相极佳的煎肉,众女犹豫着夹加放入口中。 拿都拿了,要不尝尝吧——真香! 见众贵女埋头吃肉,芳洲一笑,端着盘子走向容宁郡主:“郡主要尝尝吗?” “不必了。”容宁郡主看秋蘅一眼,转身便走。 “秋六姑娘的婢女与秋六姑娘一样,都挺会笼络人心呢。”心知容宁郡主对秋蘅不喜,一名贵女走在容宁郡主身旁,小声道。 另一名贵女笑问:“郡主明日会来看成姑娘与秋六姑娘比试吗?” “这样的热闹当然要看看。” 暮野四合,吃得心满意足的贵女们陆续散了,临走时冲秋蘅笑得比刚开始真诚不少,并在心里骂自己一句吃人嘴短。 “阿蘅,我们也回去吧。”嘉宜县主轻声道。 回去路上,冯采星忧心忡忡:“成素素要是赢了,定会下手很重。” 秋蘅一笑:“没事,我要赢了下手也重。” “阿蘅,你真不担心啊?” “放心吧,我骑驴技术也很好的。” “可骑马和骑驴不一样。” “无非是更高一些,更烈一些。我自幼爬树下河,还算利落,不一定就输给她。” “要是输了呢?”冯采月开口问。 “两个巴掌,我输得起。明日你们为我鼓劲就是了,这点小事今日别总想着。” 秋蘅虽这么说,等回去后嘉宜县主还是悄悄告诉了凌云。 凌云听得眉头紧皱:“明日我去看看。” 一夜间有人睡得安稳,有人睡不踏实。转日一早,秋蘅先去见秋美人,遇上了等着她的薛寒。 “我找手下了解了一下,林乘风与秋美人曾有议亲之意,二人应是有情的……”薛寒声音放得很低。 后宫嫔妃曾有心上人,哪怕是入宫以前的事,被人听去还是麻烦。 而明明说着这样令人惊心的话,薛寒心里却藏着隐秘的欢喜。 是被人信任的喜悦。 是……被秋六姑娘信任的喜悦。 “多谢薛大人。” 秋蘅告辞时,被薛寒喊住:“秋六姑娘今日要与人比试骑马的事我听说了,需要帮忙吗?” “不用。”秋蘅轻松摆摆手,“我不会输。” 望着少女离开的背影,薛寒不觉一笑。 我不会输,是他年少时在心里对自己说过很多次的话。 他们在某方面,是一样的人。 第98章 比试 秋蘅是等了一会儿才被郑玉领进去,见到秋美人的。 乍一看,秋美人竟比往日多了几分明艳,可若细看就能看出厚重的脂粉痕迹。 是没睡好? 秋蘅猜测着,不动声色行礼:“姐姐。” 秋美人望着年轻俏丽的少女晃了一下神,才挤出笑容:“六妹过来了。” “是,来陪陪姐姐。” “坐吧。” 秋蘅乖巧坐在郑玉搬来的小杌子上,令郑玉忍不住多看她一眼。 秋六姑娘真是人不可貌相啊,就看现在这乖顺样子,谁能想象昨日的壮举。 传闻秋六姑娘薅秃了西平侯府四公子的头发,他一直觉得夸张了,原来竟是他见识浅薄。 “你们都下去吧,我和六妹说说贴己话。” 连同郑玉在内的宫人退了下去。 秋美人没有立刻开口,而是端起茶盏浅浅喝了一口。 秋蘅垂眸不语。 来秋美人这里是应付虞贵妃那番话,也是多些接触靖平帝与虞贵妃的机会。 昏君与妖妃,将来她该如何做,还须多看看。 还有薛全。 身为五贼之一的宦官,送上“灵丹妙药”令靖平帝丢了性命的人,也要找机会了解。 在这里比在京中便利许多。 “昨日把六妹一个人留在华棚,是姐姐疏忽了。”秋美人开口。 眼前的女孩子明明那么年轻,却让她看不透。 她以为她乖巧,结果天不怕地不怕,她以为她快言快语,又能沉稳安静。 这般难以捉摸,会不会因为她比她想象中更聪明? 秋美人握着茶盏的手指不觉收紧,还是忍不住打探:“六妹后来怎么回去的?有没有什么有意思的事?” 秋蘅对上秋美人幽深目光:“姐姐很好奇宫外的事吗?” 秋美人心一跳,压下心虚自嘲一笑:“久居深宫,睁眼闭眼几乎没有变化,自是对宫外的事有些兴趣。” “是皇城使薛大人送我回去的。” 秋美人一怔。 皇城使? “对啊,我们是朋友。”秋蘅弯唇,“有意思的事也有。成家姑娘要与我比试骑马,赢的人可以打对方两巴掌。” 秋美人:! “六妹,你不是说只会骑驴?” 秋蘅点头:“对啊。” “那怎么还与人比试骑马,还立下那样的赌约?” 她进宫六七年,外面变化这么大吗,贵女间打赌都开始甩耳光了? “推不掉就应下了,不然被她时不时挑衅,也是麻烦。” “六妹与那姑娘有过节?” 秋蘅语气淡淡:“大概是因为她小姨是吴昭仪。” 秋美人彻底愣住,许久后才沉声道:“是姐姐连累了你。” “与姐姐没有关系。我招来的事非,我能解决。”秋蘅顿了顿,冲秋美人一笑,“若没能力解决,还是不惹事为好,姐姐说是不是?” 秋美人脸色白了白,等到秋蘅离开,双手用力抓着软枕,心中一片惊骇。 六妹察觉了她的心思吗? 可六妹才被找回来,怎么会—— 皇城使薛大人送我回去的,我们是朋友——少女以漫不经心的语气说出的话在秋美人耳边回响,令她的脸色越发惨白。 而最后,这些惊骇化作痛苦、羞耻交织的泪水,打湿了枕巾。 秋蘅回到住处换了一身骑服,在嘉宜县主等人的陪伴下去了约定之处。 “这么多人!”还没走到地方,冯采星低声惊呼。 那处广阔的草地上,或坐或站了许多人,除了比昨日烤肉时多了许多的贵女,还有不少少年郎。 此时的笑闹声就是这些少年发出的,甚至有几人玩起了蹴鞠。 “这个成素素,就是想让更多人看阿蘅受辱!”反应过来后,冯采星气道。 “秋六姑娘来了!”有眼尖的高喊道。 当即无数道视线投来,活泼如冯采星都有些不自在起来。 成素素嘴角噙着冷笑走来:“还以为秋六姑娘身体不舒坦,过不来了。” 她想过秋六称病不来的可能,好在是来了,不枉她把打赌的事传出去,引来这么多人。 秋蘅看她一眼,淡淡道:“成姑娘话真多。开始比试吧,省得让大家久等。” 听到这话,脸皮薄的贵女神色讪讪,那些少年则嘻嘻哈哈起哄:“就是啊,别让我们等久了,等会儿还要打猎蹴鞠呢。” 几个蹴鞠的少年此时也停了,其中就有崔二。 崔二脚尖点球,目不转睛盯着一身樱红骑服的少女,口中喃喃:“比我还能惹事呢。” “崔二,说什么呢?”一旁同伴问。 “没什么,看热闹看热闹。”崔二故意说得轻松,心却莫名揪着。 听说秋六若是输了,要挨巴掌。早知道他和秋六打赌了,打也是他来打,为自己被拒婚出口气,怎么也轮不到成素素那疯婆子。 大不了,他打轻点儿。 众目睽睽之下,两匹马被侍卫牵来。 成素素抬抬下巴:“一样的军马,别说我欺负你。” “成姑娘想得周到。” “少废话。”成素素利落上马,坐于马上神采飞扬看着秋蘅。 秋蘅不紧不慢踩着马镫上了马,抓紧缰绳。 成素素忍不住笑:“秋六姑娘可要抓好了,别掉下去。” 秋蘅一笑:“放心,掉不下去。” “前方各设了十面旗,成姑娘这边是粉旗,秋姑娘这边是蓝旗,一趟往返,谁取下的旗子多谁获胜,若旗子数目一样,以先返回者为胜。二位准备好了吗?” 得到回应,讲解规则的姑娘用力一敲铜锣。 锣声震耳,两匹骏马冲了出去。 一开始还是一马平川,很快第一面斜插入木杆的旗子出现在眼前。 冯采星紧张得抓紧姐姐的手:“能拿到,能拿到……” “好!”一阵喝彩响起。 马背上一红一粉两道身影,手中都多了一面旗。 成素素把旗子插入挂在骏马一侧的囊中,得意瞥了秋蘅一眼,发现秋蘅也拿到了旗子不由一愣。 不是说没骑过马,怎么可能拿到旗子? 小贱人骗人! 意识到这一点,成素素大为恼火,可就这么一愣神的瞬间,那骏马就载着秋蘅如风般拉开了距离。 冯采星揉揉眼睛:“姐姐,我莫不是眼花了,阿蘅好像在前边……” 第99章 巴掌不能免 秋蘅骑马跑在前,成素素追在后。 因为落在了后面,成素素更能把秋蘅骑马取旗的动作瞧得清清楚楚。 那般利落,那般从容。 这个骗子! 怒火腾腾上涌,成素素用力咬着牙拼命追赶,却发现怎么也追不上,更气的是前头骏马也没拉开太多,就这么晃在她眼前,晃得她想杀人。 啪嗒一声响,马蹄哒哒下那般轻微的声音,落入成素素耳中却如惊雷。 她的脸色瞬间惨白,手脚一片冰凉。 刚刚的分神,旗子没抓稳,掉地上了。 而前方那道樱红身影拉得更远了。 不行,她绝不能输! 成素素扬手甩出一块带尖的石子。 这石子是她早准备好的。 她没想过会输,但觉得两巴掌太便宜秋六了。她很期待看看不会骑马的秋六遇到因吃痛而受惊的马儿,会是什么结果。 现在用也一样,就让大家看看什么叫反败为胜。 胜之不武?呵,秋六欺骗在先,怨不了她。 成素素心中飞快闪过这些念头,眼神冰冷。 前方的右侧便是最后一面旗子,冯采星激动得摇着冯采月和嘉宜县主的胳膊:“姐姐,表姐,你们看到没,阿衡要赢啦!阿蘅——” 兴奋的声音转为惊恐,更多惊叫声传来。 就在秋蘅身体侧倾,伸手去取那面蓝色旗子之际,身下马儿突然高高扬起前蹄,把她甩了出去。 “阿蘅!”一直静静而立的凌云向秋蘅跑去。 比他更快的是薛寒。 可这样的距离,到底鞭长莫及。 众人眼睁睁看着被甩离马背的少女不知怎么又折回,整个人挂在马身一侧,随着受惊的马儿上下颠簸。 这样惊险的场面令尖叫声连连,不少贵女吓得捂住了眼睛。 这些说来话长,其实不过一瞬间,众人的惊骇还没结束,薛寒与凌云尚未奔至跟前,那挂在马侧似乎随时都会坠落的少女身体一扭,竟重回到马背上。 石子到底不是飞镖、暗箭等物,那马儿因突然吃痛受惊,到这时也恢复了正常,带着背上的少女跑过薛寒,跑过凌云,跑向了终点。 秋蘅下了马,很快有侍卫把马儿牵到一旁仔细检查。 成素素紧随其后,骑马跑来。 秋蘅静静看着翻身下马的成素素,眼神冷然。 不过是少年人间小小斗气,没想到这位成姑娘出乎她意料的心狠手辣。 “阿蘅,你没事吧?” 秋蘅很快被嘉宜县主几人围住。 “没事。” “那时看你都飞出去了,怎么像会戏法一样又回去了?”冯采星一脸后怕问。 而这也是所有亲眼看到那惊险一幕的人都好奇的问题。 “我的脚还勾在脚蹬上,情急之下好像比平时灵活许多,稀里糊涂就折回去了。” 冯采月心有余悸摇头:“这也太惊险了。” 嘉宜县主扶住秋蘅胳膊:“阿蘅,以后还是不要比试这些了。” 薛寒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这马出了什么问题?” 检查过马儿的侍卫回道:“没发现问题。” 听了这话,成素素勾了勾唇角。 石子随处可见,以她的力道也不会给马造成伤痕,能查出什么才怪。 只可惜秋六运气太好,竟然没摔下马。 “成姑娘,我来收彩头了。”冷清清的声音响起。 成素素猛转向秋蘅:“彩头?我记得定下的规矩,谁到最后拿到的旗子多才算赢,而不是以快慢论。” 刚才那种情况,秋六取到的那些旗子定然掉落一地,而她手握八面粉旗,秋六拿什么赢她? 对面少女深深拧眉:“成姑娘是不是眼瞎?” “你说什么?” “说你眼神不好。我取了十面旗子,还比你更快返回,难道胜负还有争议?” “十面?你哪来的十面旗子。” “手上啊。”秋蘅晃了晃手中蓝旗,“成姑娘要不数一数?” 成素素下意识数起来,数到最后见鬼般看着秋蘅:“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秋蘅把手中蓝旗全塞入成素素手中:“那成姑娘重新数。” “这不对!”成素素一把扬了旗子,声色俱厉,“你作弊!” 她说着环顾众人:“大家都看到了吧,秋六姑娘刚刚险些坠马,那马儿还上蹿下跳,囊中的旗子怎么会一面都没掉出来?” 众人一听,不由点头。 刚刚发生的一切太快了,他们注意力都在秋六姑娘要坠马上头,完全没留意到旗子如何了。 但成素素说得有道理,马儿跳成那样,旗子不可能一面都没掉吧? “确实掉出来几面旗子,但没落地就被我接住了,不算违了规矩吧?” “不可能!”成素素完全无法相信这么离谱的事,“你那时都要坠马了,怎么接住的旗子?” 秋蘅微微一笑,耐心解释:“我被甩出又折回去时,刚好几面旗子从囊中甩出来,就下意识抓了一把。” 成素素竖眉:“随便一抓就全抓到手里了?你这话傻子才信!” “那成姑娘说说,我这十面蓝旗怎么来的?我记得这场比试的规矩和所需之物都是成姑娘准备的吧,难道我未卜先知在身上藏了一模一样的旗子?” 成素素被问住,又不甘心:“怎么会这么巧?” “俗话说无巧不成书。”秋蘅弯唇,“如果这句俗话还是不能说服成姑娘,那只有一个解释了。” “你说。”成素素握拳。 她就不信还能有什么合理解释! 秋蘅微微偏头,有种理直气壮的天真:“老天眷顾我呗。” 成素素气得浑身一抖:“你——” “我看到了。”一道男声突然响起。 众人看向出声的人,皆吃了一惊。 是那位薛皇城。 薛寒走过来:“我准备去制止惊马救秋姑娘时,亲眼看到她重新坐上马背前把甩出的旗子抓到了手里。” 成素素盛气稍落:“薛大人就不会看错了?” 薛寒脸色冷下来:“成姑娘是说,我皇城使薛寒眼力不够?” 成素素神色数变,一咬牙:“好,就算你赢了。可你欺骗在先,这比试算不得数!” “我欺骗在先?” “你说你只骑过驴,不会骑马。” 秋蘅摇头:“我没说我不会骑马。” “昨日听到这话的人还在呢,你还当众扯谎!” “看来成姑娘不光眼神不好,脑子也不好。我昨日说我只骑过驴,县主她们不愿我与你比试,说的也是我没骑过马。无论是我还是我的朋友,都没说过我不会骑马。成姑娘好好想想,是不是这样?” 听了这话,昨日在场的人下意识回忆起来。 “好像真的是这样……”不知谁小声说了一句,在大家为了看热闹而不约而同保持安静的此时格外清晰。 成素素脸色铁青,怒视一脸平静的少女:“你给我下套?” 秋蘅叹口气:“从头到尾,都是成姑娘逼我答应。正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我也问问,成姑娘一心认为我不会骑马却非要与我比试,是不是一开始就存了欺人之心?” 今日来看比试的人很多,当即就有不少人问起昨日打赌的种种细节,听完后低声议论着。 随便几句议论飘入成素素耳中,令她的脸色更加难看。 “成姑娘可愿赌服输?”秋蘅扬声问。 “我——”成素素脸色青了又白,白了又红,狠狠一咬唇,“行,这次算我大意了!” 她倒要看看,一个落魄户家的野丫头敢不敢打她巴掌。 成素素这个念头才落,秋蘅已是扬起手,毫不犹豫甩了她两巴掌。 巴掌声清脆响亮,不只打懵了成素素,还看傻眼了众人。 第100章 入山林 好一会儿,不知谁喃喃:“真打啊……” 成素素捂着火辣辣的脸颊,疼痛、屈辱之下眼泪不觉掉下来,双眼通红瞪着一脸若无其事的少女:“秋蘅,你竟敢打我!” 秋蘅讶然:“成姑娘为何这么说?我这明明是收打赌的彩头,怎么是打你呢?昨日打赌若是以银钱为彩头,那我收的就是金银了。” 崔二不觉点头:“有道理。” 一旁同伴侧目。 崔二用高声掩饰心虚:“难道不是吗?” 成素素含怒看向崔二。 这个纨绔子,竟向着秋六说话! 还有皇城使薛寒,也帮着秋六! 还有康郡王世子! 成素素输了比试,众目睽睽之下挨了巴掌,心中屈辱愤怒无处宣泄,冷笑起来:“秋六姑娘有本事啊,骑马遇险有薛大人与康郡王世子奋不顾身相救,还有崔二公子言语相帮。” 这话说得就引人遐思了。 崔二性子急,直接跳起来:“谁言语相帮了?成素素,你不要胡说!” “刚刚说秋六的话有道理,难道不是你说的?”成素素质问。 要算起来,她家与崔家还有些交情,这个崔二却向着秋六! “是我说的啊,因为秋六姑娘的话本来就有道理嘛。你与她的赌约若是金银,输了不就不用挨耳光了。”崔二理直气壮总结,“我这是帮理不帮亲,不然凭咱两家的交情,我该帮你说话咧。” 成素素气得手抖,看向薛寒。 薛寒语气淡淡:“若遇险的是成姑娘,我身为皇城使也不会袖手旁观。” 成素素张张嘴,没了话说。 秋蘅冲薛寒屈膝行礼:“多谢薛大人愿意挺身而出。” 薛寒扬唇:“没有帮上秋姑娘的忙。” 成素素眼神一闪。 有问题,薛寒绝对有问题,刚刚对她说话的语气可不是这样的。 “谢的是薛大人救人之心。”众人瞩目下,秋蘅大大方方道了谢,走向凌云。 刚刚不顾一切的奔跑,使凌云鬓边多了一缕乱发,却无损他出尘的气质。 他含笑看着走来的少女,眼神专注。 “也多谢凌大哥。不过凌大哥以后可不要这么冒险了,受惊的马儿没有理智,容易伤到人。” 凌云笑着点头:“好。” 薛寒:? 很快几名姑娘围到秋蘅身旁,挡住了薛寒的视线。 “阿衡,我们回去吧,一起研究一下新香。” “什么时候都能研究新香,难得出来了,当然是打猎去。走走走,去猎两只兔子,到时候让芳洲给我们烤兔腿吃。” 冯采月一脸无奈:“采星,阿蘅刚比试完,马儿还受惊了。” “不骑马,我们进林子,说不定还能猎到狐狸呢。” …… 女孩子们的谈笑声传入耳中,薛寒默默转身离开。 那些流言蜚语,似乎从不会给秋六姑娘造成困扰,只有内心很坚定的人才会如此吧。 薛寒走回去,见到了冷着脸的薛全。 “寒儿去哪儿了?” “听闻成家姑娘与秋六姑娘比试骑马,孩儿过去看看。” 薛全火气稍缓。 这小子虽心思野了,好在没对他扯谎。 “小姑娘比试玩闹,你去看什么?为父早就提醒过你,那个秋六姑娘不简单。” 那乡下来的野丫头,该不会真把寒儿的心勾住了吧? 薛寒一脸坦荡:“虽是小姑娘间的比试,却去了许多人看,且都是各府公子贵女。孩儿担心人多出乱子,若是伤着哪个,传入今上耳中难免扫了今上来秋猎的兴致……” “你倒是周到。”薛全虽觉得薛寒的说辞无懈可击,心里还是不踏实,“寒儿,容为父再提醒你一次,莫要与那位秋六姑娘走得太近。” 他薛全的养子,将来传承他姓氏香火之人,婚姻大事定不能草率了。 “孩儿知道了。” “今日会猎大型走兽,去参与参与,若有所得也能令今上高看你一眼。” 狩猎那些凶兽,太子就不会参与了,薛全自是乐见养子出彩。 “是。” 不便出门的秋美人也在等消息。 郑玉从比试骑马的地方赶回来:“回禀美人,六姑娘她赢了!” 秋美人深深看郑玉一眼。 六妹赢了固然好,可郑玉是不是过于雀跃了些? “说说具体的。”秋美人想到秋蘅说只会骑驴,难免好奇。 郑玉兴奋描述着亲眼看到的情景:“……美人没瞧见,当时别提多惊险了,六姑娘就这么挂在马儿一侧,随时都要掉下去啊……” 秋美人越听越心惊。 六妹若真的掉下去,轻则受伤,重则丧命…… “六姑娘居然重回了马背,旗子也一面不落,漂漂亮亮赢了成姑娘。”说到最后,郑玉不禁与有荣焉。 秋美人喉咙发紧:“六妹真是——” “老天眷顾!”郑玉下意识接话,察觉秋美人的诧异,忙道,“是六姑娘说的,成姑娘听了嘴都气歪了。” “那赢了之后——” “六姑娘打了成姑娘两巴掌。” 提到这个,郑玉更觉激动了。在这后宫,他只见过贵妃娘娘打人这么利落。 “下去吧。” 独处室中,秋美人呆坐了一会儿,笑着摇了摇头。 是她看低这个妹妹了。 但那成家并不好惹,只怕以后还会寻六妹麻烦。 想着这些,秋美人又难免忧心。 此时的秋蘅一行人,心情是最好的。 这一片山林不算大,已有禁军先把大型走兽驱赶过,正适合贵女们小打小闹。 秋蘅跟着冯采星往林中走,时而会遇到其他人,其中就有容宁郡主。 “郡主要不要与我们一起?”冯采星见容宁郡主没有同伴,只带了两名护卫,开口邀约。 容宁郡主看一眼秋蘅,冷淡摇头:“不必了,我不打算打兔子。” “那好吧,郡主注意安全。” 容宁郡主点点头,往山林更深处去。 冯采星望着容宁郡主的背影喃喃:“郡主不会真想猎狐狸吧?狐狸生性狡猾,这么多人进林子动静大,寻不到狐狸踪迹的。” 还是打兔子吃肉实惠。 正这么想着,一只灰兔一闪而逝没入草丛,冯采星急忙去追。 秋蘅心思并不在此,只默默跟上,往前走了没多久忽听一声惨叫。 第101章 遇熊 这声惨叫把几人都听愣了。 紧跟着惨叫的是一声闷吼。 “这是什么声音?”冯采星紧张问。 秋蘅已经反应过来。 是熊! “采星,照顾好县主和采月姐姐。”撂下一句话,秋蘅往声音传来处奔去。 那是容宁郡主前去的方向,惨叫的男声应该是她的护卫。 容宁郡主以公主身份和亲西姜,西姜毁约后愤而刺杀西姜王惨死,所为令人钦佩。此时遇险,她不能袖手旁观。 “阿蘅,你去哪儿?” 冯采星要去追,被冯采月拦住:“不要添乱,那吼声虽没听过,不知道是何野兽,但定是凶兽。” “可阿蘅还不如我呢,我好歹会些拳脚。”冯采星要急哭了。 嘉宜县主反而镇定些,吩咐跟着她的护卫:“快去看看,保护好阿蘅!” 这片山林稀疏平缓,又提前驱赶过不够温顺的走兽,就是为了让贵女们尽兴玩耍,因而贵女们几乎都是结伴而入,没有带丫鬟。嘉宜县主和容宁郡主一样,只带了两名护卫。 两名护卫有些犹豫。 嘉宜县主厉声道:“愣着干什么,都去!” “是。”两名护卫追着秋蘅去了。 秋蘅赶到时,看到的情景令人心惊。 容宁郡主的一名护卫躺在地上,生死不知,另外一名护卫挡在容宁郡主身前,面对着明显处于愤怒中的黑熊危在旦夕。 秋蘅捡起地上一颗掉落的野果向黑熊砸去。 那果子只有拳头大,若砸在黑熊身上只会不痛不痒,偏巧一下子砸在了黑熊的鼻子上。 黑熊愤怒冲向秋蘅。 秋蘅早有准备,拔腿就往前跑。 护着容宁郡主的护卫再也支撑不住跌坐在地,捂着伤口疼得抽冷气。 容宁郡主一张脸比雪还白,抓起混乱中掉落在地的弓箭,心一横拔腿欲追。 秋蘅是为了救她,她不能不管了! 可才迈出一步,容宁郡主就腿一软摔到了地上。 刚刚死亡笼罩的阴影太深,深到身体产生了无法克服的恐惧。 容宁郡主狠狠捶了自己一下。 好在这时,嘉宜县主的两名护卫赶到了。 “郡主,您没事吧?” “我没事,有一只受伤的熊突然闯了过来,秋六姑娘把它引走了,你们快去救人!” 两名护卫顺着容宁郡主手指的方向追去。 秋蘅在前面跑,黑熊在后边追。 看起来笨拙的大熊,其实跑得非常快,若换了寻常人早就被追上了。而秋蘅随着福伯习武,最擅长的是轻身功夫。没有了旁人在,她放开速度带着黑熊在林中绕来绕去,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纵身一跃上了树。 气急败坏的黑熊跟着爬,往上爬了一段默默滑下来。 树太细,撑不住。 黑熊仰头吼了一声。 秋蘅气定神闲看着下方愤怒的黑熊,就见黑熊用力一撞树干。 知道熊会爬树,秋蘅特意挑的这棵细树,被黑熊这么一撞立刻摇摇欲倒。 秋蘅估量一番,这树应该还能撑几下的样子,一手抓着树杈稳稳坐着,只等树被撞断就跳到相邻不远的树上去。 黑熊更生气了,一边吼一边撞树。 秋蘅听到了咔嚓声。 看来要被撞断了。 “这里!”急切的喊声响起,嘉宜县主的两名护卫赶到了。 其中一名护卫见秋蘅栖身的树渐渐歪倒,情急之下把刀掷向黑熊。 黑熊感知到危险转身,直奔那名护卫而去。 “分开来牵制这黑熊!”那名护卫一边跑一边对同伴喊。 同伴会意,眼见那名护卫要被黑熊追上,就上前给黑熊一下,随后撒腿就跑。 秋蘅见二人配合得当,暂无危险,放下心来。 就在这时,挨了黑熊数下猛撞的树终于倒了。 因两名护卫把黑熊引走了,秋蘅提气准备跃到另一棵树上,却在跳离倾倒的树之际瞥见了飞奔而至的劲装少年。 薛寒! 都不必看清楚脸,秋蘅就反应过来是何人。 天杀的,薛寒又来救她了! 秋蘅当即放松身体任由自己坠落,只来得及在心里骂了一句,就稳稳落入了薛寒怀中。 巨大的冲击力之下,薛寒抱着秋蘅连退数步,才稳重身体。 “没事吧?”天地转换之际,耳边是少年带着急促喘息的声音。 秋蘅心中那点无可奈何的懊恼一下子消散了。 以薛寒的身手,呼吸乱成这样,可想而知是如何拼尽全力奔来。 他为救她如此尽心,她似乎也只能原谅他专来克她了。 秋蘅认命般在心中叹了口气,回答薛寒的话:“没事。” “那就好,那就好。”薛寒连说两句,心还跳得厉害。 不是因为这样的亲密接触心乱,而是后怕。 他为了应付养父去参与狩猎,刚过去就发现一片混乱,说是围猎的黑熊挣脱出去,跑到另一片林子中去了。 而那片山林,是专供贵女玩乐的。 随参与围猎的众人赶过去后,就听说秋六姑娘为了救容宁郡主把黑熊引走了。 本来只是担心有人出事的急切在那瞬间化作抡起的铁锤,重重砸在他心上。 砸得他心神俱碎,只记得奔跑。 快一些,再快一些。 这一次他长大了,有能力救下她了。若再错失,他绝无法原谅自己! 还好,还好她没事。 薛寒心情激荡,不觉更用力拥紧了怀中的姑娘。 秋蘅正要提醒薛寒放她下来,却察觉对方把她抱得更紧了。 “薛——”秋蘅才吐出一个字,就发现抱着她的少年红了眼睛,要说的话一下子卡在了喉中。 薛寒……哭了? 这是为什么? 秋蘅抬眸看着眼中隐有泪光的少年,忘了要说的话。 惊喜的声音突然响起:“阿蘅在那里!” 薛寒猛地回神,忙把人放下。很快一阵香风刮过,好几位少女围住秋蘅,把他挤到了一边去。 “阿衡,你没事吧?”冯采星拉着秋蘅的手上下看个不停。 嘉宜县主与冯采月脸上也有泪痕。 “我没事。”秋蘅望向不远处沉默的少年,“我一着急爬到树上去了,那黑熊用力撞树,把树撞倒了。还好薛大人及时赶到,接住了我。” 及时赶到——秋蘅的话在薛寒心中回荡,令满心的恐惧一点点褪去。 第102章 秋姑娘就是最瞩目的星 薛寒捏着拳头,心中波澜起伏。 她说,还好他及时赶到…… “薛大人,多谢你救了阿蘅。”嘉宜县主冲薛寒屈膝行礼。 “应该的。”薛寒微微颔首,已恢复了冷静。 “秋六姑娘——”一道女声响起。 秋蘅理了理微乱的发丝,看向开口的人。 容宁郡主一步步走来,到了近前,深施一礼:“多谢你救了我。” 说出这话,容宁郡主有些尴尬。 就在刚刚的事发生之前,她对秋六姑娘还心存鄙视,认定对方是妄图攀龙附凤之辈。 她知道很多人就在林中,能听得到护卫的惨叫声,可最先赶来的竟然是秋六姑娘。 那时的她危在旦夕,顾不得多想,可当亲眼看着秋六姑娘把熊引走,给她造成的冲击不比突然遇到黑熊发狂袭人来得小。 一心汲汲营营之人,怎么可能做到如此地步。 是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容宁郡主羞愧又尴尬,等着秋蘅的回应。 先前容宁郡主的态度秋蘅很清楚,但并没往心里去。 她要做的事如攀陡峭高峰,艰难险阻,注定会做许多出格之事。若处处在意旁人眼光,那就什么都不必做了。 “若是其他人,我也会救。”秋蘅平静说出这话。 冯采星扑哧一笑:“阿蘅,你这话和薛大人对成素素说的一样。” 本是无意的一句话,却让秋蘅与薛寒不觉对视一眼。 容宁郡主瞪冯采星一眼,嗔道:“采星,你说什么呢!” 这不是把她和成素素相提并论了。 她对秋六姑娘是误会,不够了解,成素素是故意为难,欺负人。 这怎么能一样呢? 最初的尴尬过了后,容宁郡主不是个扭捏性子,看着秋蘅认真道:“秋六姑娘,先前是我误会你了,我向你赔不是。” “郡主客气了。那只熊——” “被围杀了。”提到那只黑熊,容宁郡主仍然心有余悸,因而对秋蘅的救人之举更加感激。 “我们先离开这里吧。”嘉宜县主开口。 一行人往外走,林子外站了许多人。有听到惨叫与熊的吼声离开山林的贵女,也有追着黑熊过来的男人们,更多是听说出事赶来的护卫。 眼看着秋蘅等人出现,无数道视线落在她身上。 “看到没,那个穿樱红骑装的就是秋六姑娘。” “不像啊,看着柔柔弱弱的,竟敢引开黑熊啊?” “那是怎么从黑熊掌下活下来的啊?” “不知道啊,无法想象。” 其中有个和冯采星同为圆团社的贵女,好奇心驱动下大着胆子招手:“采星,采星——” 冯采星听到喊声,对嘉宜县主等人道:“你们先回,我过去一下。” “你也早点回,今日乱子太多,莫要再生事了。”冯采月叮嘱一句。 “知道啦。”冯采星快步走过去,问那贵女,“怎么啦?” 众女立刻把冯采星团团围住:“采星,快说说秋六姑娘是如何从黑熊掌下脱险的!” 冯采星正为秋蘅熊口脱险心情激荡,恨不得拿个大喇叭说,闻言正中下怀。 “阿蘅爬到树上去,躲开了黑熊的袭击。” “哇,秋六姑娘还会爬树啊?” “肯定会呀,阿衡在南边乡野生活了那么多年,爬树还不是必备的本事嘛。” “这么说,南边生活的人都会爬树啊!” “估计是。你们忘啦,阿衡还会凫水呢。” “对对,我想起来了,七夕的时候秋六姑娘不是下水把她姐姐救了上来。” “秋六姑娘会的好多啊。” “我怎么听说,黑熊也会爬树呢?” 冯采星一听,更得意了:“所以阿蘅聪明啊,专门挑了一棵细树爬上去。那黑熊也不傻,见树太细不敢爬,就一直撞树……” 众女听着其中惊险,时不时惊呼。 “就在树被撞倒时,护卫们还有薛大人赶来了……”冯采星终于说到了最后。 抽气声此起彼伏:“这也太惊险了。” 冯采星一笑:“可不是。阿蘅险些坠马时怎么说来着,老天眷顾!” 众贵女不约而同点头:“还真是。” 冯采星一走,掌握了第一手八卦的这些贵女很快又被相熟的人围住,秋六姑娘如何引走黑熊,如何逃脱的种种细节被越来越多人知晓。 崔二默默听着,后悔了。 秋六姑娘这样的胆识与人品,合该是他的媳妇。不该知难而退的,他要再求双亲为他去提亲! 容宁郡主才与秋蘅等人分开,就在半路遇到了闻讯赶来的福王妃。 “容宁,你没事吧?”快走了一路的福王妃气喘吁吁,眼圈通红,见到女儿眼泪就掉了下来。 与福王妃一起的还有康郡王妃以及几位贵夫人。 几位贵妇的着急或真或假,无论心中怎么想,听说容宁郡主遇险的消息,正与福王妃一起喝茶闲聊的她们都不可能置身事外。 “母妃,我没事,就是两个护卫一重伤一轻伤。”在母亲面前,容宁郡主一直紧绷的情绪一松,也掉了泪。 “你没事就好,没事就好。”福王妃后怕揽住容宁郡主,手还是冰凉的。 天知道她听闻女儿遇险的心情,那般滋味再不想体会了,等回去就去寺庙、道观上香,拜谢神佛保佑容宁。 “母妃,是秋六姑娘救了我。” 福王妃一愣,不由看向康郡王妃。 康郡王妃惊呆了。 秋六姑娘?她那个便宜义女? 一双手用力握住康郡王妃的手:“郡王妃,请带我去见一见秋姑娘。” 郡王妃看着福王妃热切的眼神,好似做梦一般。 她一直不大瞧得上的义女,成了容宁郡主的救命恩人? 要知道这一辈宗室,与今上最亲近的就是福王。 定了定心神,康郡王妃客气道:“哪用王妃过去。容宁受了那么大惊吓,王妃先带她回去安顿一下,等会儿我带阿蘅过去。” 福王妃到底心疼女儿,听康郡王妃这么一说,没再坚持:“实在惭愧,本该亲自去向那孩子道谢的,那我就等着郡王妃带秋六姑娘过来了。” 与福王妃分开后,康郡王妃立刻赶回去见秋蘅。 第103章 世子生气了 康郡王妃回到住处,看到的是站在嘉宜县主院中的凌云。 “云儿怎么在这儿?” 凌云脸色发白:“听闻阿蘅遇险,儿子来看看。” 康郡王妃拧眉:“你脸色不好,是不是跑回来的?” 凌云没吭声。 康郡王妃有些气:“云儿,你自幼就身体弱,好不容易养得差不多了,怎么能不爱惜自己?” 那丫头就让云儿这么上心? “母妃别担心,儿子对自己的身体有数。” 康郡王妃知道儿子是个有主意的,当着一众下人的面没再多说,问道:“县主她们呢?” 一名婢女回道:“回禀郡王妃,县主和秋姑娘在沐浴。” 康郡王妃交代婢女:“等她们收拾好了,让她们去我那儿。” “是。” 临走时,康郡王妃看一眼凌云。 凌云站着不动:“儿子在这里等等,到时候和嘉宜她们一起去母妃那里。” 康郡王妃点点头,抬脚走了。 凌云静静站在院中海棠树下,立在门口的婢女们光明正大欣赏世子美貌。 世子就是这点好,温和内敛,从不会计较她们多看几眼。 一名婢女从屋中走出,对凌云屈膝行礼:“世子,县主和秋姑娘收拾好了,请您进去。” 凌云微一颔首,快步而入。 “大哥。”见到凌云,嘉宜县主和秋蘅齐声打招呼。 凌云定定看着秋蘅,声音微沉:“阿蘅,你跟我来。” 秋蘅看嘉宜县主一眼。 嘉宜县主投以同情的眼神,用口型无声道:“去吧。” 大哥好像生气了。 秋蘅与凌云相处那几年,也没见他这么严肃过,默默跟着去了西屋。 “凌大哥——” “阿蘅还记得我是你大哥。” “那……你生气啦?” “我不该生气吗?当时那么多人,你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姑娘竟敢跑过去把熊引开,就没想过万一被追上呢?或者黑熊撞断树时薛大人他们没有及时赶到,你会如何?” 秋蘅老实听着,一副乖巧模样。 凌云见状更气了,既气她,更气自己。 “阿衡,你不要给我装乖巧。你遇事就冲在前面,有没有想过万一出事,在意你的人会伤心?” 他认识她时,她就是活泼调皮的性子,乖巧都是糊弄人的。 “凌大哥,我错了。”秋蘅利落认错。 “阿蘅!”凌云加重语气,正色道,“你这样会让我担心。” 秋蘅愣了愣。 认识这么久,凌大哥从来都是内敛淡然的,鲜少这般直白表露情绪。 有感动,也有见到凌云另一面的疑惑与新奇,秋蘅语气亦郑重起来:“凌大哥,我不是瞎逞能。当时容宁郡主和她的护卫命悬一线,我多争取些时间撑到援兵赶来,这是最好的结果。” “要是撑不到呢?” “不会的。林子中人不少,赶过去要不了多少时间。我冒些风险救下三条人命,还是值得的。” “要是有万一呢?你可知道,黑熊跑得比人快。” “我自幼就漫山遍野疯跑,比一般人跑得快,那只黑熊还受伤了。” “就算如此,还是太冒险了。阿蘅,当时比你更合适去救人的大有人在。” 秋蘅沉默了一瞬,平静道:“凌大哥,并不是更有能力的就更乐意去救人的。” 若能者愿意多劳,大夏不会走向那炼狱般的末路。也就不用她一个本来无忧无虑的乡间丫头背负这些了。 “凌大哥也不愿见到容宁郡主出事吧?” “自然不愿。”凌云与秋蘅对视,一字字道,“但我更不愿你出事。” 这般直白的关心,令秋蘅有些赧然,微微垂下眼帘:“那我以后遇事多思量,不让大哥担心。” 凌云弯唇:“阿蘅别忘了今日说的话。母妃等你们过去,走吧。” 去往康郡王妃院子的路上,嘉宜县主悄悄问秋蘅:“大哥说什么了?” 秋蘅扫一眼恢复了淡定的凌云,小声道:“骂我逞能。” 嘉宜县主一笑:“大哥是真担心了。” 凌云对二人的小声嘀咕只能装作听不见,默默加快脚步。 康郡王妃喝茶坐等,一听世子三人到了,忙让请进来。 “母妃(义母)。”三人齐齐问好。 康郡王妃视线落在秋蘅面上:“阿蘅没事吧?” “让义母担心了,阿蘅没事。” “来我身边坐。” 秋蘅走过去。 康郡王妃仔细打量换上家常裙衫的少女,犹觉得难以置信。 看着娇花一样的小姑娘,如何做出那等惊人之举? “阿蘅还真是令人刮目相看。”康郡王妃笑着赞了一声。 不管多么匪夷所思,这丫头救下容宁郡主已是人尽皆知,康郡王府面上也有光彩。 康郡王妃头一次生出有这么个义女也不错的念头,余光瞥见一旁的儿子,警惕心又上来了。 倘若云儿对这丫头少些关心,那她对这个便宜义女会更满意些。 “福王妃十分感念你对容宁郡主的相救,想亲自向你道谢。你和嘉宜这就随我一起过去吧。” 福王妃——秋蘅在心中默念,对将要与福王妃打交道心生期待。 书上记载,薛寒的结局就是因杀福王被诛。而对薛寒杀害福王的动机,她没有从故纸堆中找到答案。 那就让她亲自去揭开谜底吧。 “云儿去你父王那边看看吧,容宁郡主林中遇险,今上定会过问。”康郡王妃叮嘱一声,带秋蘅与嘉宜县主去了福王妃那里。 福王妃听说康郡王妃到了,亲自去门口相迎,打过招呼就拉住秋蘅的手:“阿蘅,我可以这么叫你吧?” 秋蘅屈了屈膝:“小女的荣幸。” “来来,先坐。” 进了屋后福王妃招呼人都坐了,依然拉着秋蘅的手不放:“阿蘅啊,今日多亏你救了容宁。我三个儿子,就容宁一个宝贝女儿,她要是出了事我真不知道该怎么活……” 听完福王妃一番感激,秋蘅客气道:“王妃不必放在心上,也是赶上了。” 福王妃见秋蘅毫不邀功,印象更好。 她仔细问过了,当时林子里的人多着,听到熊吼声只有秋姑娘立刻赶去了。 “你这孩子,真是实在。”福王妃冲康郡王妃露出感激的笑容,“也多亏郡王妃这次带阿蘅来了,先前我还不解郡王妃怎么突然收义女,如今看来还是郡王妃有眼光。” 康郡王妃不由弯唇:“哪里哪里,王妃过奖。” 这边和风细雨时,靖平帝那边却是风雨欲来。 “围猎黑熊,竟让黑熊跑了出去,闯入姑娘家玩乐之处,你们真是能耐啊!” 靖平帝骂过参与围猎的公子哥,又骂三衙统领:“你们是怎么防护的?这次是让黑熊闯入了贵女游玩之地,下次是不是就要闯入朕的地方了?” “陛下恕罪。” 望着跪了一地的人,靖平帝冷哼一声:“朕听说多亏了秋六姑娘,容宁才没有出事。你们这些人还不如一个小姑娘!” “臣等惭愧。” “去把秋六姑娘请来,朕要见见她。” 领了口谕的宦官匆匆离开,打听一番得知秋蘅随康郡王妃去了福王妃那里,忙赶了过去。 “口谕,传秋六姑娘觐见——” 听了福王妃一肚子感激话的康郡王妃心情正好,内侍传达口谕后不由悬起心。 没有秋家其他人在,秋蘅这丫头挣的面子她得着,惹的祸也得接着。 “圣上面前定要慎言。”康郡王妃悄悄叮嘱。 秋蘅点点头,随内侍而去。 “秋六姑娘到——” 随着内侍高声传唱,挨了骂的,没挨骂的,全都目光灼灼望过去。 秋蘅就在万众瞩目下一步一步走向靖平帝。 第104章 靖平帝的赏赐 这就是传说中的秋六姑娘啊,可真年轻——许多人心中不约而同浮现这个念头。 就这么个年少娇弱的小姑娘,敢孤身去把黑熊引走? 难以置信,难以置信。 这其中,薛全看得最仔细。 是个美貌的,难怪引得寒儿动了心思。 那小子口口声声说为了公事,哪来那么多公事总与一个小姑娘联系上,真当他这么多年在宫里白混的。 薛寒站在薛全身边,目光亦是不离秋蘅左右。 他好像很少能这般光明正大久久看着她,不必担心引人注意。 因为此时的她犹如皎皎明月,是众人瞩目所在。 “臣女秋蘅,拜见陛下。” “免礼。”靖平帝目光灼灼望着下方的少女,“朕听说是你引走黑熊救下了容宁郡主,能给朕说说你当时怎么躲开黑熊袭击的吗?” 好奇心不只普通人有,帝王也有,且能轻易被满足。 “臣女就绕着树跑,最后爬到了一棵树上。” “黑熊也会爬树吧?” 不少大臣纷纷点头。 “臣女特意选了一棵细树,那黑熊爬了一下就不爬了。” 靖平帝想象那种情形,不由笑了:“那黑熊倒有几分聪明。” 秋蘅垂眸接话:“万物有灵。” “万物有灵——确实如此,你接着说。” “黑熊当时受了伤,很是暴躁,爬树不成就开始撞树。好在拖延了那些时间,嘉宜县主派去的护卫就赶到引走了黑熊,树被撞倒时薛大人及时赶到,救下了臣女……” 秋蘅把当时情况娓娓道来,与己无关的听得兴致勃勃,康郡王与薛全则暗暗点头。 这个秋六姑娘还挺会说话。 果然就听靖平帝道:“嘉宜和薛寒都做得不错。” 康郡王与薛全齐声道:“陛下谬赞。” 靖平帝敷衍点点头,注意力还在秋蘅身上:“当然最令朕意外的还是秋六姑娘。秋六姑娘临危不惧,舍身救人,当赏。秋蘅,你想要朕赏你什么?” 此话一出,众人暗暗吃惊。 今上对秋六姑娘还真是厚待啊,没有直接赏赐,竟直接问她想要什么。 今上当着百官勋贵的面这么问,秋六姑娘讨的赏只要不太过分,定然不会拒绝。 “臣女可以选择?”秋蘅微微抬头,眼中露出惊喜。 靖平帝莞尔:“朕说出的话,岂有不算的道理。” 不少人暗暗摇头。 秋六姑娘还是太年轻了些,不会真的狮子大开口吧?若是如此,就算今上答应了也是得不偿失。 要知道,什么样的赏赐都比不上圣宠来得实在与长远。 “臣女觉得秋猎很有意思,明年希望家父能陪我来,免得家父为我一个人出远门担心。” 靖平帝一愣。 他还以为会讨什么赏赐呢,这丫头要的就这么简单? 伴驾来秋猎,说是荣光,但年年都是老面孔,想来在那些人心中已是理所当然之事。 望着下方面带希冀的少女,靖平帝心头微暖,笑道:“这算什么赏赐,等明年永清伯府同来就是。” “多谢陛下,臣女没有其他所求了。” “真的没有别的想要的?”送不出去赏赐,靖平帝还有点不甘心。 “臣女衣食无忧,有家人朋友爱护,一时想不出需要什么。” 众人看着与靖平帝对答而毫不畏怯的少女,暗暗感慨:这个秋六姑娘还真会以退为进。 “但你救下容宁郡主有功,朕不能没有表示。这样吧,以后你想到了要什么,只要合理,朕会答应你。” “谢陛下恩赏。” 靖平帝满意点点头:“你且退下吧。” “臣女告退。” “薛寒,送秋六姑娘回去。” 薛寒站出来:“是。” 二人退出去,并肩往前走,渐渐没了随处可见的侍卫与宫人,只剩满眼山林青绿。 “薛大人,多谢今日相救。”秋蘅率先打破沉默,说出这话时既有真心实意,又藏了万般无奈。 “恰巧遇上了。”薛寒不愿邀功,随口道。 “恰巧?”秋蘅侧头看身边的少年。 薛寒微微颔首:“看过秋六姑娘与成姑娘比试我去参加围猎,听闻黑熊逃了就追了过去……” 至于听闻秋蘅遇险时的心情,自是不可能吐露。 “那也要感谢薛大人。追过去那么多人,薛大人是第一个赶到的。” “秋六姑娘客气了。” “芳洲烤肉手艺很好,薛大人今晚若是得闲,请你吃烤肉聊表谢意。” 烤肉? 薛寒不由想到胡四给他留的那个肉烧饼。 肉饼那般美味,烤肉想来更佳。 薛寒默默把理智拉回来:“秋六姑娘的心意我领了,吃饭就不必了。” “薛大人晚上有事?” “我不太习惯和不熟悉的人一起用饭。” “不熟悉的人?”秋蘅怔了怔。 原来她一直对他们之间的关系产生了错觉?她以为他们虽各有心思,但至少算是朋友。 “不是秋姑娘。”察觉秋蘅误会了,薛寒脱口而出。 秋蘅默默往前走了一步。 薛寒跟在她身边,直言道:“嘉宜县主、冯家姑娘她们我都不熟悉,觉得一起吃烤肉不自在。” “这样啊。”秋蘅莞尔,“那我只请薛大人一人,本来就是为了答谢薛大人的。” “好。”简单一个字在舌尖打转,随着说出口,薛寒莫名觉得脸颊发热。 不知不觉间,到了地方。 “薛大人,晚上见。” “晚上见。” 薛寒目送秋蘅走进去,才转身往回走,一路唇角飞扬。 “大人有什么好事啊,这么高兴?”胡四凑过来。 “没有。” “肯定有,老远就瞧见您笑。” 薛寒一把推开胡四:“你看错了,我没笑。” “大人你——”眼见薛寒快步走了,胡四摸了摸下巴。 有情况,一定有情况。 午膳是福王府与康郡王府两家一起用的,秋蘅自是成了话题中心。 福王特意向秋蘅敬酒:“容宁是我的掌上明珠,秋六姑娘救了容宁,实在感激不尽。” “王爷客气了。”眼看着福王痛快把酒饮下,秋蘅端起酒杯轻抿一口。 主动提出把女儿封为公主,送去和亲的掌上明珠。福王此人,真是有些意思。 第105章 薛寒好像喜欢她 “王妃,等回了京城,记得安排人携礼登门答谢永清伯府。”放下酒杯,福王对福王妃道。 福王妃含笑点头:“王爷放心,妾定不会忘的。” 一顿饭宾主尽欢,直到回到住处,康郡王妃的嘴角都是翘着的。 康郡王见妻子如此,笑道:“早就和你说放宽心,咱们云儿认可的人不会错的。这不就看出阿蘅的品性来了,还给咱们康郡王府长了脸。” 康郡王妃嘴角微抽:“王爷不提云儿,妾能更宽心。” 康郡王很是无奈:“你说你天天瞎想什么。他们是兄妹,云儿你还不了解么,他有分寸,不会做出格之事的。” “是啊,云儿是个有分寸的孩子。”康郡王妃叹口气,却与康郡王想的不同。 正是因为云儿太过理智,看淡俗事,对秋蘅的特殊才令她格外紧张。 男人就是心大,真等出了事,后悔都来不及。 午憩后各忙各事,很快秋阳西下,傍晚将至。 康郡王与凌云前往宫中赴宴,康郡王妃为了表示对秋蘅救郡主之举的赞赏,特意把她请来打算一同用晚饭。 秋蘅直言:“多谢义母,但阿蘅晚上要请人吃饭,已经约好了。” “哦,阿蘅要请谁吃饭?”康郡王妃随口问。 只要不是和儿子单独相处,她其实不在意这个便宜义女和什么人打交道,不闹出笑话就好。 “皇城使薛大人。” “皇城使薛寒?”康郡王妃先是一惊,但见秋蘅神色坦荡,笑道,“今日薛寒救了你,确实该有所表示。下午的时候王府管事已经送去了厚礼,阿蘅想亲自感谢也是应当。” “多谢义母考虑周到。” “早去早回,多带些护卫。”康郡王妃殷殷叮嘱,倒是有几分慈母的样子。 “是。” 等秋蘅离开,康郡王妃拿起一枚蜜饯塞入口中,只觉心情舒畅。 秋蘅带上芳洲与两个护卫,前往定好的烤肉之处。 那是一片空旷草地,不远处就有溪流,方便净手。 食材是芳洲下午就处理好的,等到了地方芳洲就指挥两个护卫忙乎起来。 薛寒借口有事没去宫宴,低调前往约定之处,走着走着脚下一顿,冷冷道:“出来。” 胡四嬉皮笑脸走出来:“大人。” “你跟着我做什么?” “卑职不是跟着您,顺路,顺路。” “顺路?”薛寒也不客气,一把拉过胡四,取下他的钱袋。 胡四声音都尖了:“大人,您拿我钱袋子干什么?” “什么你的钱袋子,明明是我的钱袋。”薛寒把钱袋子往怀中一揣,另一只手及时抓住胡四伸向他腰间荷包的手。 胡四都快哭了:“大人,卑职薪水低,攒点媳妇本可不容易啊。” “那你说说,怎么和我顺路了?” “嘿嘿。”胡四动了动鼻子,“大人您闻到没,有烤肉的香味!” 薛寒默了默。 这小子要是把一肚子吃心眼放在正事上,何愁不擢升。 “大人,您该不会就是去吃烤肉吧?”胡四福至心灵,猜中了真相,“一定是秋六姑娘请您吃烤肉!” 换了旁人做东,大人不会躲了宫宴赏这个脸。 见薛寒不吭声,胡四更加确定了,顿觉受到巨大伤害:“大人,卑职陪您上过刀山,下过火海,战场上血流成河一起蹚过来的!吃烤肉您不带我?” 吃独食? 说好的兄弟情呢? 薛寒忍无可忍,把钱袋子扔回胡四怀里:“聒噪。” 胡四忙把钱袋子收好,颠颠跟上快步往前走的少年:“大人,秋六姑娘还请了谁啊?” 他帮红豆糕送了那么多红豆糕,就不值得吃顿烤肉吗? 等遥遥见到篝火旁的人,胡四猛看薛寒一眼,震惊道:“大人,秋六姑娘只请了您一个!” 怎么回事,大人和红豆糕关系突飞猛进他怎么不知道? 秋蘅望见薛寒与胡四走来,起身迎过去。 “薛大人,胡指挥。” “来得有些晚,久等。” 胡四瞄一眼薛寒,心道在心上人面前严肃得像在办案似的,要是把抢他钱袋子的灵光拿出来,早就天天吃上烤肉了。 “秋六姑娘,不介意多我一个吧?” 秋蘅一笑:“怎么会,吃烤肉就是人多才热闹。” 说话间到了篝火旁,芳洲向二人问了好,把烤好的肉串递过去:“薛大人和胡指挥来得巧,刚好可以吃了。” 胡四忙接过,一口撸下一大块香滋滋冒油的烤肉,烫得直哈气也舍不得吐出来。 芳洲忍不住笑:“慢点吃,食材多着呢。” 薛寒接过烤串,十分自然分了两串给秋蘅。 “太好吃了,芳洲你是怎么把肉烤这么香的?”胡四三五下把烤肉吃完,激动问。 “有秘方。” 胡四愣了:“还真有秘方?” 芳洲不解看胡四一眼:“当然啦,刀工、火候这些可以练,秘方才是独一无二的,我这腌肉和烤肉用的调味料是秘制的。” “难怪这么香。” 夜幕渐渐落下来,篝火映亮了一张张吃得满足的面庞。 “姑娘你看,那是什么?” 不远处青草间隐隐有流光闪烁,很微弱,却因这夜色而显眼。 “可能是萤火虫?”秋蘅不太确定。 这个时节了,早过了萤火虫活跃的时候。 “去看看。”芳洲兴奋跑过去。 薛寒吩咐胡四:“跟着芳洲,留意草间有虫蛇。” “是。”胡四忙跟过去了。 秋蘅带来的两个护卫在稍远处站着警戒,篝火旁一时间只剩下秋蘅与薛寒二人。 火焰跳跃,映入彼此的双眼。 “秋六姑娘,不如我们去溪边走走吧。” “好。” 秋风微凉,秋水也是凉的,二人在溪边净手,有鱼儿一晃而过。 “应该抓几条鱼烤着吃。”秋蘅浸在溪水中的手随意拨了拨,不小心碰上另一只手。 薛寒飞快把手收回,带起的水珠扑到脸上凉意袭人,一颗心却热得厉害。 察觉气氛的异样,秋蘅也收回手,拿帕子慢慢擦拭。 夜色好像更沉了几分,天上繁星灿烂,是望之不可及的遥远。 秋蘅悄悄瞥了一眼近在咫尺的少年,心中隐隐生出一个猜测。 薛寒好像……喜欢她? 第106章 错觉 这个猜测一起,秋蘅不由捏紧了手中帕子,感觉到了加速的心跳。 那是不受理智控制的本能,是艰难困苦也无法熄灭的情感。 人非草木,亦非顽石。 可这一刻,秋蘅感到了羞愧。 前路万难,重担于身,她都在想些什么。 秋蘅重新把双手没入溪水,好让溪水的凉让自己清醒。 一只手探过来,还没触到秋蘅指尖又收回。 薛寒用力收拢五指,克制去握那只手的冲动,声音却没藏好此时心中的波澜:“秋六姑娘,溪水凉。” “是有些凉。”秋蘅收回手,对微乱心绪的隐藏要比身边少年强多了,“多谢薛大人提醒。” 二人先后站起来,沿着溪边往前走。 溪流潺潺,虫吟不断,可薛寒只听见自己急促的心跳,与难以纾解的复杂心情。 明明有许多疑问。比如秋六姑娘遇到惊马不但化险为夷,还赢得了比试;比如敢孤身引走黑熊,没被黑熊追上,顺利等到了救援。 这些事,真的是一句老天眷顾能解释的? 心存的试探总是来不及施展,就变成了心乱。 薛寒懊恼捏了捏拳头,不得不正视自己的心思:他怕她知道他对她的怀疑,从而讨厌他。 可是,稀里糊涂不是他的性格。 逼着自己下了决心,薛寒佯作脚下一滑,向秋蘅倒去。 毫无防备之下,面对这种突发状况习武之人的反应与寻常人不同。 他要试一试秋六姑娘是不是如自己怀疑的那样,并非手无缚鸡之力之人。 秋蘅下意识要躲,但曾经受过的训练让她及时控制住了本能反应,双眸微微睁大往后退了一小步,任由薛寒扑过来。 身后就是溪流,流向未知的远方。 映入薛寒眼中的是少女茫然错愕的神情。 就要摔进溪流中的瞬间,薛寒揽住秋蘅一个扭身,二人一起倒进青草中。 担心草间有碎石等物,薛寒几乎没有思考就以背着地,让秋蘅在上方。 秋蘅闭了眼又睁开,呆呆看着几乎鼻尖相碰的少年,似乎还没有从这突然的变故中回神。 她确实没有回神。 鸟鸣虫吟,青草香与泥土气,她枕着他的心跳声,哪怕猜到他在试探她,也气不起来。 只气自己,用理智拉回的心思又乱了。 薛寒确确实实是来克她的! 一滴泪从眼尾滑下,落在薛寒脸颊上。 而对薛寒来说,那不是一滴泪,而是一点火星,令他灼痛难耐,无所适从。 薛寒闭了闭眼,心中叹息:他好像……完蛋了。 他清楚意识到,从此以后这滴泪重重烙在了他心头,令他再无法摆脱。 而更无力的是,他也不想摆脱。 秋蘅眼睁睁看着薛寒闭上眼睛,一动也不敢动。 他……闭眼睛做什么? “薛大人——”秋蘅用力咬了一下唇,用疼痛换回冷静,可一开口才知道喊他的声音与平时多么不同。 薛寒猛然把秋蘅推开,翻身而起。 “对不住,刚刚脚滑了。”他狼狈解释。 秋蘅也站起来,理了理沾上杂草的裙衫:“没事。” 她想骂他借口找得太烂,却又骂不出口。 他是皇城司的掌控者,对她的怀疑已经足够克制隐忍。 秋蘅又想到薛寒悄悄去袁家拿走香丸一事,默默在心中补充:对她的怀疑虽然克制,但一点也不少。 有那么一瞬间,秋蘅不想再伪装。 可她不敢赌。 与陶大他们明确与袁贼结下血海深仇不同,薛寒是薛全的养子,而薛全则是深受靖平帝信任的宠宦。 哪怕她觉得自己有很大可能赌赢,却禁不起万一的风险。 她不会因对薛寒动了心就全然去信他。 秋蘅这般想着,心头涩然。 这是她从不曾体会过的滋味,都怪薛寒。 薛寒此时的纠结远比秋蘅要多。 她察觉他的试探了吗? 她的反应与寻常人无异,是他想多了,还是她的自控力非同一般? 若是后者,她一个普通乡下姑娘是如何做到的? 这些且放一边,他们刚刚那般亲近,只一句道歉就过去了吗? 他这样……是不是成了登徒子? 薛寒又想到了刚刚的克制与冲动,心动与心痛。 但有一件事,他已经很清楚:再也无法自欺欺人把愧疚当做亲近她的借口,他心悦秋蘅。 可认清了自己的心意,反让薛寒沸腾的心渐渐冷了。 他心悦秋姑娘,又如何呢? 养父喜怒无常,掌控欲极强。他强求来这门亲事,如何保证护她周全? “秋六姑娘,夜深露重,我送你回去吧。”说这话时,薛寒已恢复了冷静。 秋蘅抬眸看着他,刚刚还慌乱狼狈的少年此时面色淡淡,眼神也如寒星般清冷。 “好。”秋蘅微微低头,掩饰那自嘲一笑。 原来是她的错觉。 原来心动的只有她。 这样也好。 秋蘅没再言语,一步一步走在薛寒身边。 一路仿佛很长,又很短。 “姑娘,你去哪儿啦?”芳洲看到秋蘅,欢快跑过来。 胡四追在后面,要不是还不熟,恨不得扯住她衣袖。 这丫头厨艺好,心眼却少,把红豆糕和大人问害羞了,以后不好意思偷偷去约会怎么办? “吃撑了,和薛大人一起沿着溪边走了走。” “哦。”芳洲没再追问,献宝般把一个草编的小小笼子拿给秋蘅看,“姑娘你瞧,真的是两只萤火虫。我看它们快冻坏了,就带回来了。” 胡四忍不住炫耀:“草笼子是我编的。” “时间不早了,我们回去吧。”秋蘅看向薛寒,“不用薛大人送了,我们带了护卫。” 胡四暗暗捣了薛寒一下。 薛寒开口:“好,那路上小心。” 回去路上,胡四恨铁不成钢:“大人,人家姑娘请你吃饭,你都不送送人家啊?” 薛寒不吭声,默默往前走。 胡四与薛寒相处多年,一下子察觉了他的异常,快走几步追上去:“大人,你和秋六姑娘闹别扭了?” “没有,别瞎说。” “那怎么心情不好呢?” 薛寒脚下一顿,回头望去,已看不到秋蘅几人的身影,只有重重屋舍轮廓隐在夜色中。 “也没有,别瞎说。” 第107章 姑娘喜欢薛大人 夜色浓浓,秋风微凉。 薛全立在院中,听到脚步声缓缓转身,看向走来的少年。 “连宫宴都不去,这是去哪儿了?” 薛寒走到薛全面前,拱手行礼:“秋六姑娘为了答谢今日林中相救,做东请孩儿吃饭。” 薛全挑眉:“又是秋六姑娘。那丫头请你吃饭,比宫宴还重要?” “父亲知道,孩儿对宫宴这些素来没有兴趣。” “那就对秋六姑娘请客有兴趣?”薛全凉凉一笑。 “孩儿对吃烤肉比较有兴趣,正好也让秋六姑娘别总惦记着欠孩儿人情。” 薛全盯着薛寒片刻,淡淡道:“寒儿早些休息吧,明日狩猎场好好表现。” “是。” 薛寒回到屋中,一番洗漱换上白色中衣,走到窗前。 窗外一片黑沉,空中点点寒星。 薛寒倚靠着窗边仰望天空,眼前却不是那广袤无边的夜空,而是潺潺溪流,葳蕤青草。 阿蘅——他在心中念着这个名字,微微闭上眼睛。 一夜漫长,秋蘅刚起来,芳洲就提着草笼子过来了。 “姑娘,萤火虫死了。” 秋蘅接过草笼子看了看,叹道:“本就活不长的。” 芳洲一脸懊恼:“是啊,早知道不如留它们在草丛里,好歹是它们熟悉的地方。” “好在它们一直在一起,不是孤零零的。”秋蘅拿起梳子,慢慢梳头发。 “也是。” 芳洲不是悲春伤秋的性子,把草笼子暂且放在窗台上,回到秋蘅身边接过木梳:“姑娘,你是不是喜欢薛大人啊?” 镜中少女神色一僵。 “姑娘果然喜欢薛大人!”芳洲看到镜中人的反应,语气笃定。 秋蘅垂眸:“别瞎说。” 芳洲灵巧挽了个双环髻,插上珠花,压根不信秋蘅的否认:“薛大人挺好的,每次都能及时赶到救姑娘。姑娘要是喜欢,就让薛大人上门提亲呀。” “芳洲。” 芳洲转到秋蘅面前,神色认真:“姑娘,我不是调侃你。在永清伯府住了这些日子我算看出来了,老夫人重名,老伯爷重利,老爷虽真心疼你,可惜做不了什么主。薛大人既是良配,姑娘又喜欢,就该把握住啊,不然等以后伯府给姑娘找个歪瓜裂枣怎么办?” “你就这么看好薛大人?”秋蘅轻笑。 芳洲点头:“薛大人相貌俊朗,手握实权,最重要的是救了姑娘一次又一次,真心对姑娘好。” 秋蘅嘴角一抽。 天杀的救了一次又一次…… “芳洲,你是不是忘了更重要的一点?” “什么?” “更重要的是要两情相悦。” “这当然呀。”芳洲一怔,反应过来,“姑娘是说薛大人对你无意?不可能,薛大人要是对姑娘无意怎么会多次相助?” “薛大人怜贫惜弱。” “姑娘,这么荒唐的理由谁信呀。” 秋蘅静静盯着镜中的自己。 原来明知不理智,她还是忍不住多聊聊那个人。 “不早了,去秋美人那里吧。” 秋蘅最后看了一眼镜中人,站起身来。 芳洲递过外衣:“连着吃肉也腻得慌,今日我做些萝卜糕,等姑娘回来吃。” “好。” 秋蘅轻车熟路去了秋美人那里。 领她进去的还是郑玉。 察觉郑玉频频用余光看她,秋蘅笑问:“郑公公有事吗?” 郑玉知道秋蘅是个大方的性子,也不藏着:“就是好奇秋六姑娘引走黑熊的事。” “郑公公应该听许多人说了吧?” “是。”郑玉笑着点头,“可听多少人说,不如听当事人说嘛。” “那我给郑公公讲一讲……” 二人说笑一路,直到见到秋美人。 “姐姐。” 瞥见郑玉嘴角尚未敛去的笑意,秋美人眸光微闪。 不得不承认,六妹对人有种特别的吸引力。 “阿蘅,过来坐。”把秋蘅招到近前,秋美人仔细打量,“昨日听说了你的事,我就悬着心,你当时就不怕吗?” 秋蘅也在打量秋美人,看到了她眼下脂粉难遮的青色。 看来还在为林乘风伤神。 秋蘅是同情秋美人的,可这同情只能放在心里,什么都不能说。 “也怕的。但为了救人,就顾不得怕了。” 秋美人听着秋蘅平静说出这话,叹口气:“我以为六妹是个理智的人。” 秋蘅一笑:“我当时判断过,不是冲动行事。” 秋美人忽然想到秋蘅那日说的话:我招来的是非,我能解决。 这样的年纪,为何有这样的自信呢? 秋美人一时说不清是欣赏,还是不适。 “贵妃娘娘到——” 秋美人一惊,忙起身去迎接。 “见过贵妃娘娘。” 穿了一袭华裙的虞贵妃居高临下看着行礼的姐妹二人,好一会儿才道:“免了。本宫听闻秋六姑娘昨日大发神威,特来瞧一瞧敢孤身引走黑熊的女壮士。” “娘娘谬赞了,舍妹是无知者无畏——” “本宫问你了?”虞贵妃睨了秋美人一眼。 秋美人噤声低头。 虞贵妃一步一步走至秋蘅身边,围着她缓缓绕了一圈,轻笑道:“真是看不出来,秋六姑娘有那般勇气。” 秋蘅如秋美人一般低眉敛目,没有吭声。 “秋六姑娘。”虞贵妃语气加重,“本宫与你说话呢。” 秋蘅这才道:“贵妃娘娘不喜听‘谬赞’之类的客套话,臣女铭记在心。” 虞贵妃嫣然一笑:“那你可以说实话,本宫就爱听实在话。” 秋蘅微微抬眸,对上虞贵妃似笑非笑的眼:“贵妃娘娘慧眼如炬,臣女从小就胆子大。” “那比你姐姐强多了。”虞贵妃轻瞥秋美人一眼。 “人各有所长,姐姐也有臣女比不上的地方。” “果然会说话。”虞贵妃抚了抚长长的指甲,“今日的话本宫听得顺耳,秋美人与秋六姑娘陪本宫出去走走吧,听说今日狩猎场很热闹。” 秋蘅与秋美人齐声应了,跟在虞贵妃身后。 虞贵妃乘着辇车,漫不经心看着沿途风景,等离华棚近了,抬手喊了一声停。 宫人上前,扶虞贵妃下了辇车。 虞贵妃不急不缓走向其中一名低头行礼的侍卫。 第108章 危机 虞贵妃看着躬身低头的侍卫,淡淡问:“本宫记得,你是首日狩猎的第二名,你叫什么来着?” 青年侍卫拱手:“侍卫马军司都头林乘风见过贵妃娘娘。” “林乘风。”虞贵妃轻轻念着这个名字,神情玩味。 秋蘅不着痕迹看秋美人一眼。 秋美人低着头,眼帘轻轻颤动,却没往林乘风的方向看一眼。 虞贵妃懒懒的声音响起:“林都头抬头让本宫瞧瞧。” 林乘风闻言愣了一下,慢慢抬头。 虞贵妃打量一番,微微点头:“样貌倒是端正,又骑射出众,想来对御马有一套。” 林乘风忙低了头,恭敬拱手:“贵妃娘娘谬赞了。” “呵呵,你们这些人都爱说谬赞。”虞贵妃扫了一眼秋蘅与秋美人,弯起唇角,“本宫有一匹爱马名烈火,性子烈不太好伺候,正为它头疼就遇到了林都头,想来也是缘分了。” 林乘风听着这话不大对,神情紧绷起来。 虞贵妃对林乘风的反应视若未见,笑道:“就请林都头来为本宫养马如何?” 此话一出,那些低着头的侍卫俱是一惊,纷纷用余光看向林乘风。 秋蘅听到了低不可闻的吸气声,是紧挨着她的秋美人发出的。 林乘风愣过后,立刻跪了下去:“乘风不会养马,还请贵妃娘娘收回成命。” 虞贵妃抬抬眼皮:“林都头这是不愿意?” 听着这话的众人暗暗叹息。 让将门之子,禁军中前途无量的年轻都头去养马,谁能愿意? 可这是宠冠后宫的贵妃娘娘,得罪不得。 林乘风这下麻烦了。 “乘风确实不擅养马。娘娘的爱马娇贵,若是有个闪失就不好了,还请娘娘收回成命。” “不擅养马?你们侍卫马军司少不了与马打交道,怎么会不擅?”虞贵妃冷笑,“林都头这是拒绝本宫了?” “乘风在马军司主要负责骑兵训练,确实不懂其他——” “呵呵。”虞贵妃笑起来,面色冷如霜雪,“本宫明白了,原来是舍不得侍卫马军司这层皮。怎么,给本宫养马委屈你了?” 林乘风低头拱手,克制着愤怒与恐慌:“求贵妃娘娘收回成命。” “本宫要是不收呢?” 林乘风以额贴地:“恳请贵妃娘娘。” “敬酒不吃吃罚酒!”虞贵妃扬眉,“来人,给本宫扒了他这层皮!” 立刻数名侍卫向林乘风围去。 秋美人双手交握,死死咬着唇。 林乘风抬手按上刀鞘,竭力忍耐。可围过来的侍卫没有丝毫留情的意思,四人牢牢控制住他,另外两人去扒他身上铠衣。 “贵妃娘娘为何如此折辱微臣?”林乘风忍无可忍挣扎,却挣脱不开。 “老实点,贵妃娘娘的命令你也敢反抗,是要造反不成?”一名按着他肩膀的侍卫喝道。 林乘风的挣扎却越发激烈起来:“放开我,放开我!” 随着外面的甲衣被扯开,突然一物掉落在地,发出不小的声响。 林乘风神色一僵,而后发疯般去抓掉到地上的东西。 “这是什么?”一名侍卫弯腰把那物件捡起,揭开包在外面的巾帕露出真容。 虞贵妃冷冷开口:“拿来给本宫瞧瞧,林都头珍而重之贴身收着的是什么宝贝。” 林乘风被按在地上,绝望望着跑向虞贵妃的侍卫,整个人如被抽走了魂魄般死寂。 “回禀娘娘,是一个木娃娃。” “拿过来。” 虞贵妃身边的宫人走过去,把木娃娃呈到虞贵妃面前。 “呦,是个女娃娃。”虞贵妃用帕子垫手,拿起那木娃娃仔细端详,忽然神色一变,“本宫怎么瞧着这女娃娃有些眼熟呢。” 一旁宫人看了看,掩口惊呼:“好像秋美人呀!” “秋美人?”虞贵妃霍然转头,看向如遭雷击的秋美人,柳眉高高扬起,“还真是像。秋美人,你给本宫说说这是怎么回事?” “我——”秋美人踉跄往后退了一步,跪了下去,“妾不知道……” “不知道?与你神似的木娃娃被一名侍卫贴身藏着,你说你什么都不知道?”虞贵妃脸色一沉,“来人,把这对奸夫淫妇堵上嘴巴,到今上面前说个清楚!” 虞贵妃拔腿往前走,一群人浩浩荡荡跟在后。 华棚中的靖平帝看到虞贵妃下意识露出个笑容,但见虞贵妃神色凛然,笑意微收:“爱妃怎么了?” “带过来!”虞贵妃一声吩咐,被堵着嘴巴的林乘风和秋美人被推到靖平帝面前。 靖平帝面色微变:“这是——” 华棚中还有一些臣子在,一瞧这种情景恨不得掩面而逃。 大意了,陪个驾还有这种风险! 虞贵妃把木娃娃举到靖平帝面前:“妾遇见这位林都头,记起他是首日狩猎的榜眼,爱才心切想让他为妾做事。谁知此人不识抬举,竟敢抗命,侍卫制服之际从他怀中掉落一物,竟是与秋美人神似的木娃娃。” 靖平帝死死盯着那木娃娃,再看跪在地上的秋美人。 “抬起头。”他一字字道。 尽管这些日子分了些宠爱给秋美人,可愤怒当头的此时,靖平帝竟一时想不起秋美人的模样了。 或者说,不是想不起,而是从心底不愿相信被一个小小嫔妃绿云罩顶。 秋美人一动不动,被一名宫人捏着下巴把脸抬起。 靖平帝紧紧盯着秋美人的脸,用力一拍桌案:“贱婢,竟敢做出这等丑事!” “呜呜——”被堵着嘴的林乘风竭力挣扎起来。 他挣不脱那些束缚,犹如穷途末路的困兽,双目猩红。 靖平帝冷冷看着不久前还心生欣赏的青年,沉声道:“把他口中之物取下来,朕倒要听听他怎么说!” 立刻有侍卫过去,取走塞住林乘风嘴巴的布巾。 得了开口的自由,林乘风急促吸一口气,悲声高喊:“陛下,此事与秋美人没有任何关系,是罪臣——” “是我。”一道女声响起,清亮沉静。 无数道目光投向声音传来之处。 立在薛全身边的薛寒不由变了脸色。 阿蘅! 第109章 是我 秋蘅走过去,跪在林乘风身边,抬头望向怒容满面的靖平帝:“陛下,木娃娃是臣女送给林都头的。” “是你?”靖平帝眼神闪了闪,语气一时听不出喜怒。 秋蘅字字清晰:“对,正是臣女。” “笑话。”虞贵妃往秋蘅所在方向走了一步,“秋六姑娘,就算你想为秋美人开脱,也不要把人当成傻子。据本宫了解,你才进京不久,秋猎前与林乘风不曾见过一面吧?” 跪地的少女脊背笔直,面对宠冠后宫的虞贵妃毫无畏怯:“先前确实没有见过林都头。但在狩猎首日,臣女亲眼瞧见林都头得了第二名……一见倾心。” 这话一出,不少人摇头。 一个小姑娘当众说对一名男子一见倾心,世风日下,世风日下啊。 “一见倾心?”虞贵妃纤指一指薛寒,“当时本宫也在,记得夺得魁首的是皇城使薛寒。论年纪,薛寒与秋六姑娘更相当,论能力,这第一名要比第二名强。秋六姑娘放着更好的不喜欢,很难让本宫相信啊。” “更好的?”秋蘅与薛寒目光相碰,旋即收回视线,“人外有人,山外有山,这世间永远有更出众的人不断出现,但合眼缘的可能只有一个,至少对臣女来说是这样。” 薛寒垂了眼,用力握拳。 虞贵妃冷笑:“伶牙俐齿!” “臣女只是实话实说,自己做的事自己承担,不能牵连旁人。”秋蘅平静看着虞贵妃,“贵妃娘娘若不信,不妨再仔细看看那木娃娃。那木娃娃若真是姐姐,为何梳的是未出阁少女发髻?” 虞贵妃脸色一变。 靖平帝立刻看了那木娃娃一眼,不由点头:“还真是如此。” 秋蘅双手交叠,以额贴地:“臣女与秋美人是一家姐妹,容貌有相似,才令贵妃娘娘误会了,请陛下明鉴。” 靖平帝脸色稍缓:“秋蘅,你抬起头来。” 秋蘅微微抬头。 “把秋美人口中布巾取走。” 立刻有宫人过去取走塞着秋美人嘴巴的布巾。 秋美人大口呼吸,眼泪簌簌。 靖平帝看了看两姐妹,再看了看木娃娃,笑了起来:“还真是爱妃误会了,这木娃娃确实是秋六姑娘。” “陛下——”虞贵妃心有不甘,可看着靖平帝的反应,就此作罢。 是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陛下但凡有个台阶下,怎么会自认绿云罩顶。 便宜秋美人这贱婢了。 虞贵妃想通了,也不纠结,抬手抚了抚垂落的发丝,轻笑道:“看来是妾误会了。既然秋六姑娘与林乘风两情相悦,陛下何不成人之美?” 靖平帝愣了一下,但见虞贵妃笑靥如花,看向跪地的二人:“秋蘅,你当真对林乘风一见倾心?” 秋蘅垂眸紧紧盯着地面,收拢的指尖把掌心掐出深痕,声音却平稳无波:“是,臣女心悦林都头。” 薛寒闭了闭眼,呼吸急促。 靖平帝再问林乘风:“林乘风,你对秋蘅如何?” 林乘风虎目充血,咬着牙一时没有吭声。 “嗯?”靖平帝拧眉。 “林都头。”秋蘅低低喊了一声。 林乘风浑身一震,望向轻声喊他的少女。 她一双明眸中隐藏着哀求,这让他无地自容,恨不能拔刀自刎。 她还这般年轻,他一开口就会毁了她终身。 可是他不能否认。 他若否定,那就是与荷儿有私情。 与后宫嫔妃有私情,毁的不只是他,还会毁了他的家族,毁了荷儿。 是他错了,他的一时贪恋造成这般后果,竟连求死都不能。 “臣——”林乘风开口,千难万难却由不得他不说,“臣亦心悦……秋六姑娘。” “好。秋蘅,林乘风,你二人既相互倾心,那朕就——” “陛下!”一道声音突然响起。 薛全猛然侧头,眼睁睁看着薛寒大步走过去。 “寒儿!”他震惊喊了一声,可那少年却没有回头。 靖平帝看到薛寒越众而出,很是意外:“薛寒,你有何事?” 薛寒在秋蘅身旁跪下来:“微臣倾慕秋六姑娘已久,恳请陛下给微臣一个赢得秋六姑娘芳心的机会。” 秋蘅怔住:“薛寒——” 压过她声音的是薛全:“薛寒,你在陛下面前胡言乱语什么!” “孩儿不敢有欺君之语。” 薛全滞了滞,压着怒火没再吭声。 “你也心悦秋六姑娘?”靖平帝吃惊不已,不由看向跪在地上的少女。 但见她乌发雪肤,气质沉静,不似娇花一朵,倒像是一株青松。 不得不承认,这丫头是有些特别的。 靖平帝捋了捋胡须,语气迟疑:“薛寒,你虽心悦秋六姑娘,可秋六姑娘与林乘风乃两情相悦。” 薛寒定定看秋蘅一眼:“人都有被乱花迷住眼的时候,所以才请陛下给微臣一些时间,也给秋六姑娘一些时间冷静冷静。” “这样么——”靖平帝沉吟。 崔二挨着父亲站着,本来听秋蘅说心悦林乘风正震惊,听了薛寒的话更惊了。 两情相悦也能冲出来抢么? 要是这样,那他也行。 闪过这个念头,崔二脑袋一热跑了出去:“陛下,小子也倾慕秋六姑娘!” 靖平帝险些被口水呛着:“咳咳,你是——” 崔二的父亲崔副都指挥使急忙走出来请罪:“犬子无状,惊扰了陛下,还望陛下恕罪。” “原来是崔卿的公子。”靖平帝神色古怪看着崔二,“你也心悦秋六姑娘?” 崔二大声道:“是,小子也心悦秋六姑娘。” “小畜生,胡说八道什么!”崔副都指挥使气得半死。 刚刚他还是看戏的,怎么眨眼就这样了? 而那些自从秋美人和林乘风被虞贵妃带来后就纷纷装死的大臣终于忍不住低低议论起来。 靖平帝望着跪了一串的人缓了缓心情,环视众人:“还有有话说的吗?” 众人噤声。 一片安静中,凌云走了出来。 靖平帝瞳孔巨震:“云儿你——” 难不成也心悦秋六姑娘! 凌云冲靖平帝深施一礼:“陛下,阿蘅是小侄的义妹,此次永清伯府并无长辈前来,康郡王府便要对阿蘅负责,他们三个有什么想法都不算。” 第110章 他的红豆糕 听了凌云的话,靖平帝松了口气。 还好,还好,少一个添乱的。 靖平帝抬手揉了揉太阳穴,叹道:“罢了,这种儿女私事朕就不插手了。” 靖平帝此话一出,林乘风跪得笔直的身体一晃,整个人如从水中捞出来般冷汗淋漓。 秋蘅捏紧的手松开,掌心一片紫痕。 薛寒保持着笔挺跪姿,面上看不出多余表情。 崔二悄悄看一眼秋蘅,再看一眼脸色黑如锅底的老父亲,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他是不是有些冲动了?等下该不会遭父亲的毒打吧? “朕乏了,爱妃陪朕回宫吧。”木娃娃的事最终虽没牵扯到秋美人身上,到底影响了靖平帝玩乐的心情。 见靖平帝起身欲走,秋蘅喊了一声:“陛下。” 靖平帝侧头看她:“秋六姑娘还有事?” 这丫头胆量是不是有些过于大了? 嗯,脸皮也比寻常女子厚许多,丝毫没因三名男子众目睽睽之下表露爱慕而羞愧。 后宫嫔妃就没这样的——莫名闪过这个念头,靖平帝忙收了心思。 还好没有这样的! “恳请陛下把臣女的木娃娃赐还。” 靖平帝都忘了这事了,闻言扫一眼内侍用手托着的木娃娃,嫌弃摆摆手:“把木娃娃还给秋六姑娘。” 看见这木娃娃就想到秋美人,晦气! 内侍走过去,把木娃娃交给秋蘅:“秋六姑娘收好了。” “多谢公公。”秋蘅把木娃娃拿在手中,等靖平帝走远才站起身来。 耳边响起冷厉的喝声:“薛寒,你随我来!” 薛寒默默起身,冲秋蘅微微颔首,走向薛全。 秋蘅盯着少年挺拔的背影,心神微晃。 若任由刚刚那般局面发展,等待林、秋两家的就是滔天之祸,只有她认下此事才有转机。 而她站出来,就做好了被赐婚于林乘风的准备。 林乘风把秋美人的木娃娃贴身收着,可见还没把秋美人放下。过了这一劫与其约定,做一对假夫妻不影响她谋事就好。 这已经是她能做到的最好选择,只是没想到薛寒会这么做。 他让这场危机有了更好的结果。 看薛全态度,薛寒恐怕要受责难了。 秋蘅正这般想着,一声惨叫响起。 崔副都指挥使拎着崔二的耳朵往外拖:“混账东西,叫你在今上面前胡言乱语!” “疼疼疼,父亲您快松手啊!” 看着被拖走的崔二,秋蘅冷静的表情出现了一丝裂缝。 薛寒如此虽出乎她意料,但多次相助也算让她有个心理准备,崔二是怎么回事儿? “哎呦,父亲轻点儿,轻点儿!”直到被拖走好远,崔二的呼痛声还不绝于耳。 “阿蘅。”凌云淡淡开口,“跟大哥回去。” 秋蘅点点头,看向依然跪在地上的林乘风。 与其说是跪着,不如说是瘫坐。 狩猎首日还算有精气神的青年,此刻眼里尽是后怕与茫然。 “林都头。” 林乘风眼皮动了动,看向轻唤他的少女。 “那我先走了,回头再去找你。”秋蘅打过招呼,随凌云离去。 那么多人在场,戏是要做全套的,免得被人扣上欺君的帽子。 林乘风明白秋蘅的意思,更觉羞愧,直到华棚中的人陆续散了,才慢慢爬起来,把被扯乱的甲衣整理好。 华棚中的这场热闹因为没把后妃扯进来,不用闭紧嘴巴,随着这些人散去很快就传开了。 而薛寒被带进一间屋子,待房门关上,薛全厉声道:“跪下!” 薛寒一撩衣袍,跪了下来。 一双脚停在他面前,上方传来冷冰冰的声音:“你可真是好样的,学会瞒着我了!” “父亲息怒。” “息怒?”薛全更怒了,抬脚踹向薛寒心口,“你怎么和我说的?说对那丫头无意!结果呢,直接跑到今上面前袒露心意!” 薛寒身体晃了晃,依然跪得笔直。 “是不是觉得翅膀硬了?”薛全冷笑,“你的皇城使怎么当上的?你要知道,没了为父你什么都不是!” “孩儿一直谨记。” “既然谨记,为何学会了阳奉阴违?” 薛寒沉默着。 “说话!”薛全喝道。 薛寒慢慢抬眼:“父亲想听孩儿的真心话吗?” “自然。” “孩儿觉得木娃娃的事有蹊跷,秋六姑娘或许是不得已而为之。” 薛全脸色大变:“混账,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要是秋六姑娘乃不得已而为之,那木娃娃又是谁? 关乎今上脸面的事,什么猜测都只能烂在肚子里。 “孩儿只是对父亲说心中所想,不会对其他人说。” 薛全怒气一缓,显然被这话取悦了。 “便是如此,与你何干?” “孩儿——”薛寒沉默更久,才一字字道,“孩儿对秋六姑娘有愧。” 薛全一愣:“此话怎讲?” “十年前的元宵节,就是遇到父亲的那日,孩儿遇到了一个女孩儿……”薛寒轻声说着,仿佛回到了十年前。 上元节的街上熙熙攘攘,那般热闹。他缩在角落里,默默盯着一对父女。 那位父亲还很年轻,从挑担小贩那里买了点心,把骑在肩头的小姑娘放下来,拿点心哄女儿开心。 他想到了双亲还在的时候,他也曾被这么疼爱过,目光舍不得移开分毫。或许是这样,那小姑娘发现了他的存在,松开父亲的手抱着糕点跑来递给他。 “哥哥吃红豆糕。” 把红豆糕塞入他手中的小姑娘冲他甜甜一笑后往回跑,却与父亲隔开了人流。 他眼睁睁看到一名男子抱起她就跑,扔了点心拔腿去追,可是人流如织,喧嚣混乱。 他拼命跑,拼命跑,撞上了一个人。 那个人便是养父薛全。 他挣扎反抗,一心想去追落入人贩子手中的小姑娘,却被薛全的手下牢牢制住,带去了一处民宅。 薛全说,这是我宫外的宅子,你努力学文习武,以后有大好前程。 从此,他有了新人生,比做沦落街头的乞儿或许锦绣灿烂许多。 可他知道,那小姑娘也有了新人生,注定深陷泥潭中。 从此,他再没吃过红豆糕。 第111章 藏好 哥哥吃红豆糕。 这是那个小姑娘对他说的唯一一句话,从此成了他的心结,他的执念,他的梦魇。 他无数次梦到那道甜甜的声音:哥哥吃红豆糕。 哥哥吃红豆糕…… 噩梦醒来,他被如潮的愧疚淹没,记得最清楚的除了她的模样,她的声音,还有她递给他红豆糕时右手虎口旁的那颗小痣。 后来他长大了,有能力了,知道了那个小姑娘的身份:永清伯府的六姑娘秋蘅。 掌握了皇城司后,他暗暗派出人寻觅,却一无所获。 直到今年的初夏,永清伯府寻回了丢失十年的六姑娘。 他迫不及待登门确认,她确实是为了给他送红豆糕而被拐走的那个小姑娘。 埋藏心底十载的愧疚,让他想竭力弥补,想护她无忧,想替她遮风挡雨。 却不想,把自己的心赔了进去。 薛寒不后悔赔进去一颗心,却不得不小心翼翼藏好这份心思,免得养父伤害秋蘅。 有“隐相”之称的养父,想对付一个落魄伯府的姑娘轻而易举。年幼时他害她惨遭拐卖,现在若再害她有个什么,万死难辞其咎。 听完薛寒的讲述,薛全大为意外:“原来你与那丫头还有这么一段渊源。” “是,这些年孩儿一直很内疚。” “看不出,寒儿还是个重情义的。”薛全意味深长笑笑。 “孩儿幼时坎坷,尝尽冷暖,对孩儿好的人,孩儿都会记在心里。” 薛全满意笑了:“不错,是为父误会你了。” “父亲不生气了就好。”薛寒微微松了口气。 秋蘅随凌云往回走,一路沉默,回到住处试探喊了声凌大哥。 凌云板着脸:“伸手。” 秋蘅迟疑了一下,慢慢把手伸出。 掌心掐出的痕迹格外显眼。 “取上好的药膏来。”凌云吩咐婢女。 “只破了一点皮,用不着。” 凌云脸色更冷了:“只破了一点皮就不疼了?阿蘅,你对自己倒狠的下心。” 硬生生把自己掌心掐破,当时是怎样的忍耐。 “凌大哥,我——” “我知道,你对林乘风无意。”凌云没让秋蘅说下去。 他既不愿听到阿蘅对他扯谎,也不愿阿蘅为难说出真相。 让他来说好了。 “大哥只是希望你能对自己好一点。” 秋蘅鼻子一酸:“凌大哥,当时那种情形,这是最好的办法。” “真的被赐婚林乘风也无怨吗?” 秋蘅与凌云对视,笑道:“总归比坐实秋美人与林乘风有私情的结果好,凌大哥说是不是?” 凌云沉默了。 哪怕愤怒、心疼,可想一想,那个时候竟没有更好的选择。除了阿蘅认下来,其他人根本无能为力。 “世子,药来了。” 凌云接过药膏,示意婢女退下,打开瓷瓶亲自为秋蘅上药。 秋蘅看着动作轻柔为她涂药的凌云,一时有些恍惚:凌大哥好像比在南边时对她更好了。 “那薛寒呢?” 凌云问这话时语气波澜不惊,秋蘅摊开的手指却下意识拢了拢。 “别动。”凌云抓紧她的手。 “薛大人——”秋蘅说起薛寒,心头滋味难言,面上却半点不露,“他大概也如凌大哥这般猜到了真相,作为朋友,想帮我一把。” 朋友? 凌云在心中默念这二字,把装药膏的瓷瓶放好:“阿蘅和薛大人成了朋友啊?” “薛大人屡次相助,我不能不领情。” 凌云沉吟了一下,提醒道:“大哥对薛寒了解不多,但他的养父薛全不是个好相与的。阿蘅和薛寒来往,须多加注意。” “嗯,我知道了。” “崔二又是怎么回事儿?”提到崔二,凌云语气随意许多。 秋蘅一脸无奈:“我也不知道他怎么回事儿。前不久崔家曾登门提亲,我还以为他为了替好友韩子恒出气,要把我娶回家方便报复。” 凌云嘴角一抽,比秋蘅还无奈:“阿蘅,没有男人会这么做。” 又没有血海深仇,就为了替朋友出气,搭上自己的终身? 秋蘅终于回过味来:“崔二他——” 凌云接话:“心悦你。” 秋蘅皱眉:“我们并无多少来往。” 凌云笑笑:“崔二那样的公子哥,喜欢来得快去得也快,不必为此烦恼。今日他站出来,倒是好事。” 二人相争,今上尚会认真考虑赐婚不赐婚的事,又冒出个崔二,今上只会觉得一群年轻人胡闹,懒得再插手。 而事实也是如此。 “只是阿蘅之后恐怕要面对一阵子议论了。” 秋蘅弯唇:“这些无关紧要。” 此时想想,虞贵妃直奔林乘风而去,显然知道了秋美人对林乘风余情未了。 以虞贵妃的滔天气焰,秋美人若不谨言慎行,躲了这一次还会有下一次。 深宫刀光剑影皆在暗处,步步杀机只能是身处其中的人小心谨慎,她一个身处宫外的鞭长莫及。 “阿蘅,以后遇事多与大哥商量,不要自己一个人扛着。”凌云抬手,轻轻抚了抚秋蘅的头。 “知道了,大哥。” 康郡王妃从康郡王口中得知了华棚中的热闹,脑袋嗡嗡疼。 “我就说这丫头不一般,云儿——” “云儿挺有大哥样子的。”不想妻子扯到儿子身上去,康郡王打断康郡王妃的话。 康郡王妃冷静了一下,点头:“也是,云儿做得不错。” 刚刚听王爷说最后云儿也站出来了,她险些昏过去。 还好云儿言行得当,没有让康郡王府成为各府眼中的笑话。 说不出儿子的错处,康郡王妃转头叫来女儿,私下敲打:“嘉宜,母妃知道你和阿蘅投缘,可投缘是一回事儿,你是县主,金尊玉贵,万不可学阿蘅那样与好几个男人纠缠不清。” 嘉宜县主听了这话皱眉:“母妃这话有失偏颇。今日的事女儿也听说了,明明是薛大人与崔公子倾慕阿蘅,又不是阿蘅与他们纠缠。” 康郡王妃脸一沉:“她若自矜,怎么会一个个都倾慕她?” 嘉宜县主诧异看着康郡王妃:“阿蘅长得好看,性格也好,会制香、会蹴鞠、会爬树,还有孤身引走黑熊的勇气,没有男人倾慕才奇怪吧?女儿要是男子,也喜欢阿蘅这样的姑娘。” 康郡王妃气个倒仰:“再胡说八道——” “芳洲煎了萝卜糕请女儿吃,母妃我先走啦。”嘉宜县主冲康郡王妃一笑,提着裙角跑了。 “你看看她,和秋六那丫头学的什么样子,真怕她近墨者黑——”康郡王妃气得和身边心腹梅姑姑抱怨。 “郡王妃别生气,县主心性无尘,不会染上不好习性的。”梅姑姑劝道。 康郡王妃重重叹口气:“自从认了这么个义女,日子一天比一天热闹了。” 秋蘅院中,煎萝卜糕的香味从小厨房传出,引得丫鬟仆妇时不时往小厨房的方向瞄上一眼。 秋蘅独自待在里屋,把木娃娃拿出来,仔细端详。 第112章 两处相思两处愁 木娃娃还没巴掌大,乍看小巧精致,仔细打量却在细节处略显粗糙。 秋蘅摩挲着木娃娃的边缘,凑到鼻端嗅了嗅。 一股新鲜的草木气。 这木娃娃是新做的——秋蘅抓着木娃娃的手紧了紧。 也就是说,不是林乘风多年来把秋美人模样的木娃娃贴身藏着,而是新得来的。 林乘风身为侍卫马军司的一员,整日与其他侍卫同吃同住,木娃娃藏到哪里都有风险,反不如贴身收着安全。 只是没想到会被虞贵妃众目睽睽之下强令扒了衣甲。 这样看来,虞贵妃要林乘风养马是假,让这木娃娃暴露于人前才是真。 好毒的心肠。 “姑娘,来吃萝卜糕。”屋外传来芳洲的喊声。 秋蘅收好木娃娃走出去,正好嘉宜县主过来了。 “县主,世子没过来吗?”芳洲把新煎好的萝卜糕放在院中石桌上,笑吟吟道,“世子在南边的时候很喜欢吃萝卜糕。” “是么,大哥喜欢吃萝卜糕啊?”嘉宜县主望一眼煎得金黄的萝卜糕,有些新奇。 萝卜是贱物,鲜少出现在郡王府的餐桌上。 “县主尝尝。”芳洲递过筷子。 嘉宜县主接过筷子夹起一块萝卜糕咬了一口,眼睛一亮:“好吃!” “是不是来晚了?”院门口响起凌云的声音。 嘉宜县主忙摆手:“大哥快来,萝卜糕刚出锅。” “世子。”芳洲把筷子递给凌云。 凌云冲芳洲一笑:“自从回了京城,就想着芳洲做的萝卜糕,今日总算又吃上了。” “世子和县主喜欢,我以后常做。”芳洲夹起两块萝卜糕放在小碟中,递给秋蘅,“姑娘趁热吃。” 秋蘅接过碟子慢慢吃着,忽听芳洲问:“姑娘,你那日说多做些,还要送谁尝尝吗?” 正吃着萝卜糕的凌云与嘉宜县主同时看向秋蘅。 “多做些,也请义父、义母尝尝。” 今日发生了这些事,给薛寒送点心就不方便了。 没口福的家伙。 想想薛寒今日所为,秋蘅虽暗暗腹诽,唇边却不觉染了笑意。 凌云视线落在少女唇边浅笑上,心头一动:阿蘅让芳洲多做的萝卜糕真是为了父王、母妃吗? 是……为了薛寒吧? 他脑海中闪过那越众而出,跪在秋蘅身边的少年,垂眸笑了笑。 是夜,秋蘅躺在床榻上,回想着白日的事。 薛寒会在靖平帝面前站出来,为她解决麻烦,是她没有想到的事。 那她对他来说……比她认为的要重要一点吧? 如此一来,关乎救太子的事就更容易一些了。 秋蘅拿过软枕盖在脸上,压下双颊不受控制涌上的热意。 她不想承认,让她欢喜的不仅是救太子会更容易些。 “姑娘,你干嘛呀?”遮住头脸的软枕忽的被拿开,芳洲一脸担心看着秋蘅。 秋蘅坐起来:“没事。” 芳洲也在一旁坐下,语重心长劝:“姑娘就算为白日的事烦恼,也不能拿枕头盖着脸啊,憋坏了怎么办?” “不是烦恼。” “那是什么?” 秋蘅抱着软枕,低声道:“是很烦恼。” 这时的薛寒也未入睡,烙饼般在床榻上翻来翻去。 他不敢闭眼,一闭眼就是漫天的星,青草地,要么就是她一字字说对林乘风一见倾心的样子。 明知她说的是假的,可他的难受是真的。 无望也是真的。 薛寒想,这大概才是他害那个小姑娘惨遭拐卖的真正报应。 原来愧疚还不够,要用他一辈子的求而不得来偿还。 这一夜很漫长,秋蘅醒来洗漱一番,把木娃娃带上,前往秋美人那里。 “姑娘,我陪你去。” “不用,宫里规矩多,不如在自己的地方自在。” “昨日姑娘出去,发生那么大的事,让我在家里也不放心,就让我一起去吧。”芳洲坚持。 秋蘅想了想,答应下来。 二人慢慢往宫中走,半路被拦下。 “秋六姑娘,我们公公想和你聊聊,借一步说话。”拦住秋蘅的是一名年轻内侍。 秋蘅顺着他手指方向望去,就见薛全站在不远处的树下,正面无表情看过来。 “好。芳洲,你在这里等我。” “姑娘——” “没事。”秋蘅握了一下芳洲的手,跟着内侍向薛全走去。 终于与薛全正式打交道了。 秋蘅没有因为薛全的突然出现而紧张,反而有种石头落地的轻松感。 这是她与薛寒经常来往必然的结果。 她承认,便是对薛寒没有那份情思,她也会为了薛全多与薛寒接触。 只是没想到,对他动了心。 先生曾说这世上总有无可奈何之事,便是如此了吧。 秋蘅不后悔,也不逃避。无论动不动心,她都是阿蘅,会一直记得要做的事。 “薛公公。”走到薛全面前,秋蘅屈了屈膝。 薛全上下打量行礼的少女,语气冷淡:“秋六姑娘昨日那般场合,竟还记住了咱家,好镇定。” “薛公公谬赞了,小女确实记性不错。” “既然你是个爽快的,那咱家也不绕圈子了。”薛全浮尘一甩,掸掸并不存在的灰尘。 “公公有话请说。” 薛全盯着面前少女的表情,不疾不徐道:“咱家知道,近来你和薛寒来往颇多。” “是,薛大人多次救小女于危难中。” “薛寒确实对秋六姑娘另眼相待。”薛全淡淡接话,“譬如昨日,在今上面前说倾慕秋六姑娘。” 秋蘅默默听着,面上并无多少情绪。 薛全嗤地一笑:“但秋六姑娘可不要当真了。” 秋蘅静静对上薛全似笑非笑的眼睛,听他一字一顿道:“薛寒待你不同,是因为愧疚。” “愧疚?” “不错。十年前的上元节秋六姑娘把红豆糕送给街边一个小乞儿,结果落入拐子手中,那个小乞儿就是薛寒……” 薛全说完了,深深看一言不发的少女一眼,凉凉道:“所以秋六姑娘不要多想,薛寒多次助你皆因内疚,想要弥补而已,与其他无关。” 秋蘅沉默良久,久到薛全不耐烦时,微微屈膝:“多谢薛公公告知。” 第113 宫墙深 看着恭顺行礼的少女,薛全笑了笑,抬脚走了。 秋蘅静静站着,注视薛全离去的背影。 一幕幕场景从脑海中闪过:薛寒登门永清伯府,以排查细作为由要她伸出双手。街上偶遇,薛寒说以后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可以找他。一次次相助,薛寒说他怜贫惜弱…… 那些让她疑惑的、防备的反常,终于都有了答案。 芳洲走过来,低声问:“姑娘,那人是不是为难你了?” 秋蘅举步往前走,看到芳洲眼中的担忧,没有隐瞒:“别担心,也不算为难。就是告诉我薛大人昨日在今上面前说倾慕我另有缘故,让我不要自作多情。” “自作多情?”芳洲气得柳眉竖起,“明明是薛大人亲口说的,怎么能这么说姑娘!” “薛大人出于愧疚那么说,薛公公怕我误会了……”秋蘅说了从薛全口中听到的那段往事。 其实她没有印象了。 娘亲说发现她时那个拐子的尸体就在一旁,她受了很大惊吓,加上年纪太小,被拐之前的记忆全无。 自然也不记得什么红豆糕,什么小乞儿。 秋蘅想着这些,是有一点委屈的。 如果从一开始就知道他的靠近是出于内疚,她会再小心些,守好自己的心。 “这么说,姑娘被拐是因为薛大人啊?”芳洲一脸震惊。 虽然郎君、娘子待姑娘如同亲生,这是姑娘运气好遇到了好人家。绝大多数落入拐子手中的漂亮小姑娘命运如何,可想而知。 “不能这么说。”秋蘅想到那少年看着她时隐忍深邃的眼神,心平气和,“是命运开了个小玩笑。” 当年那个小乞儿没做错什么,只是羡慕父亲给她买点心。当年那个小女孩也没做错什么,怜贫惜弱的同情心使然,让她跑向他。 怜贫惜弱——秋蘅在心中沉吟,忽然觉得薛寒找的这个借口真是恰当。 世人眼中永清伯府的六姑娘命不好,落入了拐子手里。可长大后回到永清伯府,她才庆幸与爹爹、娘亲生活的那十年。 倘若没有双亲疼爱的那十年,没有在后世大夏停留的那十年,一直如金丝雀般被养在笼子里的她,被那位祖父扒皮抽骨卖了也只知道哭。 “就算薛大人另有隐情,也不该薛公公来说姑娘。”芳洲替秋蘅感到委屈。 秋蘅徐徐往前走:“薛公公是薛大人的养父,为薛大人操心也是应当。” “就是觉得姑娘配不上他儿子呗。”芳洲心中愤愤,拉住秋蘅的手,“姑娘也别喜欢薛大人了。” 秋蘅莞尔:“知道啦,以后不喜欢他了。” “真的?” “真的。” 之后一路沉默,到了秋美人住处。芳洲留在外头,秋蘅随郑玉进去。 郑玉看起来不大好。 “郑公公瞧着有些憔悴,是昨日没睡好吗?” 郑玉面露苦笑:“六姑娘看来睡得不错。” 昨日出了那么大的事,竟然没什么反应,这姑娘心真大啊。 “六姑娘,美人以后的日子恐怕不好过。”郑玉压低声音,飞快说了一句。 说完后,他自己都诧异,为何忍不住对秋六姑娘说这些。 是期盼一个小姑娘能做些什么吗? 真是疯了,昨日秋六姑娘做的已经够多,足以令他们这些伺候秋美人的宫人感激涕零。 要知道一旦坐实秋美人与人有私情,他们这些人会是什么下场不用想。 穿过层层幔帐,秋蘅见到了秋美人。 她看起来比郑玉憔悴得多,脸色苍白得令人惊心。 “姐姐。”秋蘅喊了一声。 神色木然的秋美人转转眼珠,望向亭亭而立的少女。 “郑公公,你们先出去吧,我和姐姐说说话。” 既然秋美人不言语,秋蘅做主把屋中伺候的人打发出去,走到秋美人身边坐下。 秋美人看着她,声音轻得风能吹散:“六妹来了。” “当然要来。”秋蘅从怀中拿出一物,举到秋美人面前。 秋美人看到秋蘅手中的木娃娃,脸色越发惨白。 “这木娃娃,是姐姐送给林都头的吗?” 秋美人浑身一颤,迎上面前少女冷淡的眼神,摇头:“不是。” 秋蘅微挑眉梢。 竟然不是秋美人送的。 秋美人见秋蘅目露惊讶,自嘲一笑:“六妹窥见了我见不得人的心事,我也就不在乎丢脸了。入宫这些年,我确实从未放下林乘风……我与他两情相悦,一直以为会喜结良缘,白头偕老,谁知今上突然充盈后宫,而我恰好适龄。祖父逼我进宫,我拼死抗争也毫无转圜……” 秋蘅静静听秋美人谈及那段痛不欲生的往事。 “围场再见,他是前途无量的年轻禁卫,我是久居深宫不得自由的后妃,就算心中再如何放不下,我也不可能送他雕刻成自己模样的木娃娃……我不能因爱害他……”说到最后,秋美人潸然泪下,双手死死捏着帕子。 秋蘅抿了抿唇,没有做无谓的安慰。 说什么呢? 说这么多年过去林乘风心里还有着你,真心没有错付? 说既然进了宫就放下不该有的心思,过去的就让它过去? 无论说什么,都很残忍。 “六妹看不起我吧?”秋美人哭着哭着,笑了。 是了无生趣的笑。 “没有。” 秋美人一直心悦着林乘风,但那要命的木娃娃不是她送出的。这个困在深宫中的女子不是木娃娃,是一个有血有肉、会疼会痛的人。 若还怪她,那太苛刻。 “我没有看不起姐姐。”秋蘅看着仿佛随时会碎掉的女子。 她才二十出头的年纪,却犹如一朵将要开败的花。 秋蘅一字字道:“我看不起的是祖父。” 秋美人浑身一震,揽着秋蘅压抑低泣。 等秋美人哭够了,秋蘅低声道:“既然木娃娃不是姐姐送的,那我要再去见一见林乘风。姐姐有话需要我带给他吗?” 秋美人久久沉默,最终摇头:“不用了,我没有话对他说。” 她早就没了对他说什么的资格,那一日都不该抬头看他。 “我知道了。”秋蘅收好木娃娃,走出了宫门。 第114章 去见林乘风 往外走的路上,芳洲左右看看:“姑娘,我们不直接回去吗?” “先不回去,去找林都头。” 芳洲愣了愣,却没多问。 姑娘找林都头显然不是闲事,多嘴的话平白让姑娘为难。 二人走着走着,突然一侧传来鬼鬼祟祟的声音:“秋六姑娘——” 秋蘅脚步一顿,望向声音来处,就见路旁树后探出一张脸。 “秋六姑娘,这里。” 秋蘅示意芳洲等着,抬脚走了过去。 “崔公子。” 崔二扯出个笑:“这么巧遇到了秋六姑娘。” 秋蘅默了默,点头:“是很巧。崔公子有事吗?” “也没事……” “若是无事,那我先走了。” “哎——”崔二见秋蘅要走,赶紧把那点矜持扔了,“是有点事。” 秋蘅等着崔二往下说。 “那个……我昨日在今上面前说的话,秋六姑娘听到了吧?” 秋蘅:“……” “听到了。” 崔二涨红了脸,视死如归般说出口:“是真的,我很喜欢你!端午那日把鞠球踢向你后就喜欢了。托媒人去永清伯府提亲也是因为我真心想要娶你当媳妇,不是为了别的……” 不远处的灌木后,薛寒面无表情听着崔二向秋蘅袒露心意。 他发现其行迹鬼祟跟过来,不料听到这些。 阿蘅会怎么回答? 隔着崔二,薛寒只能看到秋蘅一边侧脸,和她丁香色的裙摆。 秋蘅听崔二说完,认真道:“多谢崔公子厚爱,只是我已心有所属,只能辜负崔公子美意了。” “你还真喜欢那个林乘风?”崔二一脸不服气,“他有什么好的,比你大好多岁的老男人!” 秋蘅险些没忍住笑了,忙压了压唇角:“林都头虽比我大几岁,却正是风华正茂的年纪,且情爱一事本就没有道理可言……崔公子聪敏通透,应该理解的。秋六在此祝崔公子婚事顺遂,早觅佳偶。” 秋蘅说完,对崔二屈了屈膝,转身向等在原处的芳洲走去。 崔二注视着少女离去的背影,嘿嘿一笑:“聪敏通透,秋六说我聪敏通透……” 连最疼他的母亲都没这么说过他! 至于父亲—— 小畜生,混账东西,王八犊子,败家子……一串听厌了的词飞快闪过,崔二叹口气,小心翼翼迈开腿,却因扯到痛处哎呦了一声。 哪有父亲这样的,他都这么大了,还打他屁股! “还好没打脸……”崔二庆幸嘀咕了一句,迈开腿走了。 薛寒独立花木旁,耳边回荡着秋蘅的话:我已心有所属…… 秋蘅到了马军司侍卫聚集之处,大大方方对面前侍卫行了一礼:“我找林都头,麻烦帮我喊一声。” 那侍卫一眼认出了秋蘅:“你是秋六姑娘!” 没等秋蘅再说什么,藏不住兴奋的年轻侍卫就高喊起来:“林都头,秋六姑娘来找你!” 这话声音不小,听到的众侍卫起着哄,把林乘风推出去。 林乘风能力强,人缘好,二十多岁却一直未成亲,平时本就被同袍们开着玩笑催促过,如今知道了秋六姑娘的存在,自是乐见其成。 “秋六姑娘。”站到秋蘅面前,林乘风脸颊阵阵发热。 这自然不是因同袍们的起哄害羞,而是羞愧。 比起林乘风的不自在,秋蘅就从容多了:“我来找林都头聊聊天。” “哦,好。” 二人慢慢往前走,芳洲默默跟在后面。 视线开阔的草地处,秋蘅停下来:“林都头,我们在这里坐坐吧。” 林乘风犹豫了一下,在秋蘅身边坐下来。 绿毯般的青草地,夹杂着五颜六色的野花,相邻而坐的二人落入旁人眼里,正是一对璧人。 而实际上,林乘风只感到局促。 “秋六姑娘,昨日……连累你了,林某感激不尽。”沉默片刻后,林乘风开口。 秋蘅开门见山问:“这木娃娃,是林都头雕刻的吗?” 林乘风看一眼秋蘅手中木娃娃,犹如被火星灼了眼睛。 秋蘅等了一会儿,才等到林乘风的回答:“不是。” 这个答案与她推测相符。 “我看这木娃娃是新制的,既然不是林都头雕刻的,那是从何处得来?” 林乘风眉头紧锁,没有吭声。 “今日我进宫见了姐姐。”秋蘅注视着林乘风,缓缓道,“姐姐说,这木娃娃不是她送的。” “什么?”林乘风神色大变。 他再看向那木娃娃,已不再回避,深吸了一口气:“秋六姑娘,你没有哄我?” 秋蘅轻笑:“我昨日既然站出来,如今哄林都头的意义是什么?” “抱歉,我乍然听到此事,失态了。” “这些都无关紧要,要紧的是要弄清这木娃娃是谁送给林都头的。” 青草间,少女的声音清冷如泉,令林乘风冷静下来。 “定是虞贵妃使的手段!”林乘风捏紧拳头。 “林都头仔细说说。此事显然与虞贵妃脱不开关系,但这木娃娃是她身边的人送的,还是姐姐身边的人送的,可不一样。” 若是秋美人身边的人,就必须把这人找出来。不然有这么个人在,防不胜防。 林乘风显然也想到了要害,脸色铁青:“秋猎首日意外与荷——秋美人遇见,当日傍晚就有一名宫婢悄悄来见我,说是秋美人送的木娃娃。我……我一时贪念收了下来,过后想想藏到何处都不够稳妥,只能贴身收着……” 他是家中幼子,与荷儿错过后一直不愿说亲,父母也没有逼迫。对他来说,荷儿就是他的妻,数年相思,那一眼后让他如何拒绝她的木娃娃。 “对人性真是了解至深。”秋蘅叹了一声,“这样的话,我另一个疑惑也解开了。” “什么?” 秋蘅指了指木娃娃的头部:“我还在想,既然是按着姐姐雕刻的木娃娃,为何梳着少女发髻。现在想来,若是这木娃娃云鬓宫装,林都头或许不会收。” 这木娃娃妙就妙在雕刻成了秋美人少女时的样子,才击中了林乘风的软肋,让他的理智占不了上风。 好在天无绝人之路,正因如此,才给了她破局的机会。 第115章 送木娃娃的人 林乘风听完秋蘅的分析,心底生寒,喃喃道:“她过的竟是这样的日子……” “林都头。” 林乘风回神,看着神色严肃的少女:“秋六姑娘你说。” “不管你心中如何想,从此之后请谨言慎行,莫要牵连无辜之人。”秋蘅正色道。 秋美人与林乘风之间的感情无论多么令人遗憾、同情,都不是累及无辜的理由。 林乘风面皮一热,冲秋蘅拱手:“秋六姑娘的话,林某铭记于心。” “林都头说说送木娃娃的宫婢长什么样子,有没有特别之处。” “那宫婢个头不高,生着一张瓜子脸……” 秋蘅记下,收好木娃娃起身:“那我回去了。” “秋六姑娘慢走。” 林乘风一回去,就被同伴们围住。 “林都头怎么不送送秋六姑娘?” “林都头,你这样可不行,那薛大人和崔公子还对秋六姑娘虎视眈眈呢!” “就是就是,老林你可不要大意啊。” …… 秋蘅思索着木娃娃的事往回走,被芳洲轻轻拉了拉衣袖:“姑娘,薛大人。” 秋蘅看到站在路旁的薛寒,举步走过去。 “薛大人这么巧。”说完这话,秋蘅不由想到崔二才说了类似的话。 “不是凑巧,我特意等你的。” 秋蘅抿了抿唇,问:“薛大人有事吗?” “秋六姑娘去找林乘风了?” “对。” “为了问清木娃娃的事?” 秋蘅沉默一瞬,仰头看着比她高出半头的少年:“对。还要感谢薛大人昨日站出来解围。” 这话一出,等于默认秋蘅是为了秋美人把麻烦揽了过去。 而这本该是烂在肚子里的话,其中信任令薛寒不觉扬起唇角:“没什么。关于那木娃娃,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吗?” 秋蘅也笑了笑,语气莫名:“薛大人真是热心肠。” 薛寒直觉这话有些不对劲,可又想不出哪里有问题。 “木娃娃的事就不劳烦薛大人了。我看薛公公对薛大人昨日所为不大满意,害薛大人被责骂我会过意不去。” 秋蘅说这话时语气温和,薛寒却察觉到了疏远。 那种说不清却又实实在在的感觉,令他不大好受。 仿佛那个夜晚的篝火、草地、萤火虫,只是一场美梦。 “薛大人,我还有事,先走啦。”秋蘅笑容明快,冲薛寒摆摆手。 薛寒目送秋蘅走向芳洲,不知说了什么,芳洲回望一眼,撇了撇嘴转过头去,二人渐行渐远。 薛寒确定,他的感觉没有错。 阿蘅对他疏远了,可信任似乎增加了,这般矛盾是为什么? 没有人可以问,薛寒只能把疑惑压在心里。 宫中,虞贵妃问内侍:“秋六又去见秋美人了?” 得到内侍肯定的回答,虞贵妃嗤笑一声:“这个秋六,还真能拿着鸡毛当令箭。” 她一句话,从此天天进宫来,倒是帮上秋美人的忙了。 张口吃下宫婢递到嘴边的果子,虞贵妃抚了抚指甲。 精心保养的指甲涂着浅浅一层粉,若凑近了闻,便有淡淡幽香萦绕。 “秋美人有这么个妹妹,倒是有福气。” 喂虞贵妃吃果子的宫婢劝道:“娘娘不要为了秋美人不开心。对今上来说娘娘才是心尖上的人,秋美人不过是偶尔贪新鲜的一个玩意儿罢了。” 虞贵妃睨宫婢一眼:“你以为本宫是怕秋美人争宠?呵,她也配。” “是……”宫婢不敢乱说了,心中却有些疑惑。 贵妃娘娘既然不把秋美人放在眼里,为何会出手呢? 但想想虞贵妃素来喜怒无常,又觉得不奇怪了。 “要说啊,还是秋六有意思,可惜昨日在今上面前闹了那么一出,想要她进宫长久给本宫解闷是不能了。”虞贵妃遗憾叹了口气。 宫婢又忍不住劝了:“奴婢冷眼瞧着,那秋六姑娘可比秋美人能耐得多,不进宫才好。” “有能耐不才有意思么,不然多乏味。”虞贵妃起身,一手搭在宫婢胳膊上,“伺候本宫沐浴吧。” 秋蘅转日再进宫,不着痕迹打量遇见的每一个宫女,却没发现有与林乘风描述相符的。 见到秋美人后屏退伺候的人,秋蘅直接道:“我去见过林乘风,他说木娃娃是一名宫女以姐姐的名义送给他的。那宫女个头不高,生着一张瓜子脸……” 听秋蘅说完,秋美人几乎把手中帕子扯破:“我身边听着有些像的有两人,一个负责跑腿的叫碧玉,一个负责箱笼的叫朱颜。” 仔细想了想,秋美人语气笃定:“那日傍晚我曾叫朱颜开箱笼取过东西。” 那日她毫无准备见到林乘风,心中波澜骤起,难以平静,于是叫朱颜打开箱笼,把压在箱底的一支金簪拿出来疏解愁思。 那支金簪是乘风亲自画的样式打造的,是她多少个觉得熬不过去的日夜的支撑。 “这么说,可能是那个碧玉?” 林乘风是那日傍晚收到的木娃娃,当时朱颜在宫中,自然排除了嫌疑。 “姐姐,让我见见碧玉。” “好。” 秋美人把郑玉喊进来:“叫碧玉来一趟。” 不多时一名俏丽宫婢走进来,向秋美人行礼:“美人。” “你去园中折一支绿牡丹,给我六妹带走。” 这绿牡丹其实是绿菊,算是菊中珍品,但在皇家行宫中就不足为奇了。 如今无人不知秋六姑娘前日解了秋美人危机,风波过后秋美人表露出对妹妹的疼爱自是不会惹人怀疑。 碧玉本就是跑腿做杂事的,闻言不疑有他:“是。” 等碧玉退出去,秋蘅立即道:“我去试探一下她。” 秋美人一惊:“六妹——” 这宫中不比宫外,又是刚见到碧玉,这就去试探未免太迅速了,让人毫无心理准备。 “姐姐放心,我有分寸。” 秋蘅离开后,秋美人心中忐忑,忍不住问郑玉:“你说六妹会如何试探碧玉?” 郑玉茫然摇头:“奴婢也想不出,要不奴婢跟去看看?” “不了,还是等六妹回来吧。”秋美人没同意郑玉的提议,端起茶盏抿了一口。 第116章 绿菊 园中花团锦簇,争奇斗艳,丝毫未因秋风微寒而减了颜色。 碧玉拿着花剪,走向那丛绿菊。 层层叠叠绽放的花瓣,绿色由浅至深,到花心处浓绿鲜艳,就如碧玉这个名字。 碧玉很喜欢这绿牡丹,欣赏一番后挑了一朵最饱满的,举起剪刀准备剪下来。 一只手从后面伸出,牢牢捂住她的嘴。 碧玉下意识挥动剪刀,却觉手腕一疼,本来在她手中的剪刀抵在了她脖颈上。 “呜呜——”碧玉的呼喊全被堵在了喉咙里,人被拖到花木后。 “别动也别喊,不然这剪刀可不会留情。” 冷冷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骇得碧玉连连点头,可这么一动,剪刀的尖端往内进了一分,疼痛立刻传来。 “呜呜呜——”碧玉不敢再动,眼泪不断往下淌。 捂着她的那只手松开了。 碧玉大口大口呼吸,颤声问:“你,你是谁?” 一直在她身后的人轻笑一声:“才安排你做了事,就问这种傻话?” 碧玉浑身一抖,声音慌乱:“贵妃娘娘饶命,贵妃娘娘饶命!” 这话一出口,秋蘅的心就定了。 诈出来了。 “饶命?事情没成,却有你这么个知情者,你说说怎么让人放心呢?” “奴婢什么都不会说,求贵妃娘娘放过奴婢吧……”碧玉哽咽着,却不敢有大动作,整个人如秋风中的落叶,绝望无助。 而那抵着她柔嫩脖颈的剪刀却移开了。 碧玉依然不敢动,甚至不敢问什么,恐惧令她抖若筛糠,完全没有逃跑的勇气。 一人从背后缓缓绕至面前。 碧玉瞳孔一缩,震惊出声:“秋六姑娘!怎么,这么会是你?” 秋蘅一笑:“怎么,不是虞贵妃的人让你失望了?” “不,不——”碧玉太过震惊,语无伦次。 秋蘅伸手一指:“那朵绿牡丹我看中了,麻烦你把它剪下来,随我去见美人吧。” 低头看着被塞回手中的花剪,碧玉下意识攥紧,眼中闪过杀意。 秋蘅扬眉:“还想杀我不成?我来找你是和美人说过的,而你是伺候美人的宫婢,真要对我下手,尸体藏在何处?对美人如何辩解?还是说你天真以为虞贵妃会护着你?” 碧玉越听,脸色越难看。 秋蘅往前迈了一步,语气轻描淡写:“抛开这些,你也没那个力气杀我啊。” 碧玉猛抬头,想到捂住她嘴的那只手,乱七八糟的念头登时熄了,默默走向绿菊,把秋蘅所指的那一朵小心剪下。 秋蘅转身走在前,碧玉捧着绿菊走在后。 她死死盯着前方的背影,神色不断变幻,而那刚摸到剪刀时起的杀意却再升不起来了。 没有人能比她更清楚那只手的力气。这位看似娇娇弱弱的秋六姑娘绝对不一般! 而一个有秘密的人,本身就意味着危险——这是她在宫中多年早就明白的道理。 “美人,六姑娘和碧玉回来了。” 秋美人不由坐直了身体,看向走进来的二人。 秋蘅气定神闲走在前,碧玉捧着绿菊恭敬走在后,怎么看都看不出异常来。 六妹如何试探的?还是没有找到试探的机会? 秋美人心中疑惑,冲秋蘅点点头:“六妹回来了。” 秋蘅往一侧站站,看了碧玉一眼。 碧玉一个激灵,扑通跪下:“美人饶命,是奴婢错了!” 秋美人吃惊扫秋蘅一眼,用力捏着茶盏看向碧玉:“果然是你打着我的名义给林都头送木娃娃的?” “是,是奴婢……” “碧玉,我自问待你不薄,你为何这么做?” “奴婢——”碧玉下意识看向秋蘅。 秋蘅向碧玉伸出手:“把绿牡丹给我拿着吧。” 碧玉看着那只手缩了一下身体,颤巍巍把绿菊递过去,便见那举着绿菊的少女冲她莞尔一笑。 碧玉跪趴在地,带着哭腔道:“奴婢是被逼的。贵妃娘娘身边的姑姑找到奴婢,要奴婢把那木娃娃送给林都头……奴婢不敢不听啊,那是贵妃娘娘!” 秋美人一手按着椅子扶手,咬牙问:“你是什么时候与虞贵妃的人搭上的?” 碧玉忙摇头:“以前从未有过来往,就木娃娃这次——” 秋美人闭了闭眼,被无力感淹没:“一找上你,你就答应了。” “奴婢对不住美人,可奴婢若不答应,性命不保。奴婢……奴婢只是想活下去……” 秋美人沉默半晌,摆摆手:“你先退下吧。郑玉,看好她。” “是。”郑玉把碧玉带了出去。 秋美人冲秋蘅苦笑:“六妹你看到了吧,在这宫中无人能对抗虞贵妃。她不需要如何经营,要用人的时候只要拿出贵妃的名头,就不敢不从命。” 秋蘅想到后世对虞贵妃“妖妃”的评价,有了更真切的感受。 “我只是想不通,我在虞贵妃面前从来恭敬,她为何下此毒手。” “是因为姐姐能来秋猎吗?” 秋美人迟疑摇头:“今上虽独宠虞贵妃,时而也会看一看其他嫔妃,虞贵妃对此似乎并不在意。” “会不会是姐姐有得罪虞贵妃之处,却不自知?” 秋美人努力思索,依然没有头绪:“以我的位份,没有多少和虞贵妃打交道的机会。” “若不是因为姐姐——”秋蘅蹙眉,回忆着记载中关于秋美人和林乘风的结局。 没有对秋美人的记载,与林乘风有关的倒是有:林将军因幼子获罪,大夏折损一员将才。 秋蘅心中一惊,对这场本以为因后宫嫔妃争风弄出的阴谋有了新猜测:莫非虞贵妃针对的不是秋美人,而是林将军! 这个猜测太突然,太离奇,冷静如秋蘅一时都有些不敢相信。 “六妹别想了。虞贵妃喜怒无常,行事莫测,她不喜一个人根本无需理由。” 秋蘅定了定神,没有把这个猜测说出来。 倘若猜错了,没有说出来的必要。若是猜对了,以秋美人与虞贵妃的悬殊差距,知道了反是秋美人的催命符。 “六妹是怎么让碧玉开口的?” “我诈她的,没想到她沉不住气,一诈就交代了。” 秋蘅没有问秋美人如何处置碧玉,心事重重向宫外走去, 第117章 遇太子 “咳——” 听到提醒声,秋蘅抬头,看到了头束玉冠的太子。 “臣女见过太子殿下。” 太子打量秋蘅的目光藏着好奇:“你是秋六姑娘?” “臣女正是。” “不必多礼。秋六姑娘为了救容宁孤身引熊,吾十分佩服。” “太子殿下谬赞。” 太子还想说什么,一旁内侍小声提醒:“殿下——” 太子只好摆出严肃表情,淡淡道:“秋六姑娘自去忙吧。” “臣女告退。” 太子抬脚往内走,内侍走在一侧,小声道:“殿下,那位秋六姑娘风头太过,还引来三位男子相争——” 太子皱眉:“吾看秋六姑娘眼神清正,所为也令人钦佩,莫要胡乱嚼舌。” 内侍还想说什么,但见太子脸色微沉,识趣没有再说:“是。” 秋蘅回到住处,喊来芳洲:“做些红豆糕吧。” 芳洲笑呵呵道:“自打来了这边就没做过,我猜着姑娘该想吃了,昨日就泡了红豆。” 秋蘅没有瞒着芳洲:“多做一些,我给薛大人送去。” 芳洲唇边笑意一滞:“姑娘还给薛大人送红豆糕啊?他那个养父刻薄无礼,想想就生气。” “求人帮忙,不好空着手去。” 芳洲一听是找薛寒帮忙,点点头进了厨房。 秋蘅拎着热乎乎的红豆糕去找薛寒,半路遇到了方蕊为首的数名贵女。 “秋六姑娘又准备给谁送吃食呢?”成素素瞟一眼秋蘅手中食盒,讥笑着问。 秋蘅笑笑:“成姑娘这么关心我给谁送吃食,是因为吃不着难受吗?” “笑话,我什么没吃过,稀罕你那些粗鄙吃食。”成素素挑眉冷笑,“我是好奇,秋六姑娘又借着这些破烂吃食打算讨哪个男人欢心?林都头,崔公子,还是薛大人?” 这话一出,其他贵女纷纷掩口轻笑。 “秋六姑娘不需要讨谁欢心。”一道声音突然响起。 众女闻声望去,就见一身玄色猎装的薛寒走了过来。 “薛大人。”众女忍着尴尬行礼。 薛寒有官职在身,背后靠山也硬,成素素虽不情愿,也不得不敷衍屈了屈膝:“薛大人。” 薛寒神色淡漠看着她,把话说完:“好让成姑娘知道,秋六姑娘不需要讨薛某欢心,是薛某正在努力赢得秋六姑娘芳心。” 成素素被怼得脸色难看,冷哼一声:“薛大人对我一个姑娘家说这些做什么?” 薛寒定定看她一眼,淡淡道:“薛某倒是不喜和不熟的姑娘说话,奈何成姑娘对秋六姑娘胡说八道,拖薛某追求佳人的后腿。” “你们真是——”成素素伸出手指着薛寒。 薛寒眼神一冷:“如何?” “素素。”方蕊喊了一声。 成素素沉着脸回到方蕊身边。 薛寒冲秋蘅一笑:“秋六姑娘,我们走吧。” “好。” 死死盯着并肩离去的二人背影,成素素气个半死:“怎么有这么不知羞耻的人!” “好了,素素。”方蕊望着秋蘅远去的背影,声音也冷,“薛寒行事素来肆意,没必要招惹他给自己找难堪。” “我自然知道,我是气不过秋六,她一个乡下来的野丫头凭什么风风光光压我们一头,倒显得咱们这些人平庸了。” 这话令众女脸色都有些不好看。 与方蕊、成素素玩在一起的贵女皆是心高气傲的,对家世差得多的人本就不屑理会,压到头上难免心生厌恶。 “行了,你也说她一个乡下来的野丫头,就算引得男人相争又如何?就说薛寒,真到谈婚论嫁之时首先就过不去他养父那一关。” 方蕊拂了拂衣裙上不存在的尘土,举步往前:“也就是在这天高地广的地方让她有机会出出风头,等回到京城往宅子里一关,不还是灰扑扑的麻雀一只。” 成素素这才好受些:“蕊儿说得是,就是气不过她那日使诈赢了我。” “急什么,总有机会找回来的,来日方长。” 秋蘅与薛寒走到开阔处停下。 “刚刚多有冒犯,还望秋六姑娘见谅。”没了成素素那些人在,薛寒的淡定自若也没了,想到亲口说出的那些话就耳根发热。 “薛大人也是为我出头,该是我谢薛大人才是。”秋蘅福了福,把食盒递过去,“给薛大人带了红豆糕。” 薛寒不觉弯唇:“秋六姑娘是去找我吗?” 秋蘅大大方方承认:“是,没想到半路能遇到。” 薛寒把食盒接过:“秋六姑娘找我有事?” 还是单纯来送点心—— “想请薛大人帮个忙。”秋蘅脸皮厚,并不为昨日才说不必劳烦薛大人而脸红。 是她想岔了,有需要时就该多多找薛寒帮忙,找任何能帮得上忙的人帮忙。倘若她没能成事,常见到的这些人大多会死。 “秋六姑娘请说。” “薛大人对虞贵妃了解多少?”秋蘅压低声音问。 “虞贵妃——”薛寒慢慢摇头,“我对后宫嫔妃了解不多。” 那不是皇城司该伸手的地方。 可秋蘅问了,他就尽量多说两句:“虞贵妃民女出身,是今上出游时遇到的,一入宫就得了泼天恩宠,数年来盛宠不衰。” “今上为何如此宠爱虞贵妃呢?” 薛寒被这话问住了,寻思半天,迟疑道:“虞贵妃美貌出众。” “单单凭长得美吗?”秋蘅沉吟。 “哦,自然不是所有人只看美色,今上可能是这样——”薛寒有些说不下去了。 秋蘅好笑看他一眼。 薛寒倒是什么话都敢说。 “那薛大人知不知道,虞贵妃与林家有什么恩怨?” “林家?”薛寒愣了一下,神色变得郑重,“秋六姑娘是怀疑虞贵妃与林家有矛盾,才会用木娃娃陷害秋美人和林乘风?” “只是猜测,所以才来问问薛大人。”秋蘅坦诚道。 薛寒看着秋蘅的目光变得深邃。 虞贵妃宠冠后宫,秋美人新得宠,木娃娃的事就是他也只会往嫔妃争宠上想。秋六姑娘这样另辟蹊径的猜测,常人实难想到。 “我查查看。” “多谢薛大人,等你的消息。” “成素素她们若再寻秋六姑娘麻烦——” 秋蘅不以为意摆摆手:“薛大人不必为此费神。” 薛寒扬唇:“好,我知道了。” 第118章 摘星楼 秋蘅转日去见秋美人,看到了守在外头的碧玉。 “秋六姑娘。”再见到秋蘅,碧玉发自内心的害怕,恭恭敬敬行了一礼。 秋蘅微微颔首,走了进去。 并不知道碧玉犯了什么事的宫婢笑着打趣:“碧玉,我怎么觉着你对六姑娘比对美人还恭敬呢。” 碧玉脸色微变:“哪有!” 宫婢诧异看着碧玉:“开个玩笑啦,反应这么大干嘛。” “不要议论贵人们了。”碧玉敷衍过去。 “六妹来了。”秋美人见秋蘅进来,露出笑意。 秋蘅看到桌几上摆着鲜果和点心,就听秋美人道:“六妹尝尝宫中的点心。郑玉,你们下去吧。” 秋蘅没有推辞,随手拿起一块点心品尝,不由多看一眼。 做成菊花样式的点心十分精致,引起秋蘅注意的却是味道。 这菊花酥让她吃出了熟悉的感觉,和芳洲很久以前做过的差不多。 嗯,她家芳洲做的更好吃一些。 “六妹可还吃着习惯?” 秋蘅笑道:“出自御厨之手的点心怎么会吃不惯,沾姐姐的光才能吃到。” “是我沾六妹的光。”秋美人突然冲秋蘅深施一礼。 秋蘅怔了一下,把秋美人扶起:“姐姐不必如此。” 秋美人紧握秋蘅的手,眼中红血丝显见昨夜未睡好:“这一劫全仗六妹才渡过。若是没有六妹,我这条命不算什么,祸及秋、林两家,我就是万死也难赎罪。” 她恨祖父和双亲,可还有疼爱她的祖母,无辜的弟弟妹妹们。 而乘风是她放在心尖上的人,她希望他能再遇良缘,儿孙满堂,而不是因她毁了前程性命。 “姐姐也不要全往自己身上揽,你并没有做出格的事。” 如果说悄悄看一眼心上人也是罪过,要拿命来抵,那定是这个世道错了。 “只是虞贵妃气势滔天,行事又难以捉摸,姐姐以后少出现在她眼前。” “我知道。”秋美人主动提起碧玉,“就是怕引起虞贵妃猜疑,我没有动碧玉。碧玉晓得其中厉害,不会把暴露的事说出去的。” 告别秋美人,送秋蘅出去的还是郑玉。 “郑公公,太子住在何处啊?”走在路上,秋蘅以闲话家常的语气问。 “太子殿下住在东南边的院子。”郑玉随手指了指,眼中带出不解。 秋蘅笑着解释:“我昨日出宫,遇到了太子殿下,好奇问问。” 郑玉提到太子也不觉嘴角含笑:“太子殿下待人和善,但毕竟是储君,六姑娘以后若再遇到还是谨言慎行。” “多谢郑公公提点。郑公公留步吧,每日都来,这路早就走熟了。” “那六姑娘慢走。” 与郑玉分开,秋蘅环视四周迅速规划一番,避开人摸到了太子住处。 摘星楼——秋蘅抬头望着比其他屋舍要高的那处楼阁。 书上记载,大火蔓延时太子困于摘星楼,而非寝室,因而耽误了救援,被薛寒背出来时已经去了,薛寒则因救太子毁了容。 这场大火不是单纯一场火,而是大夏命运的岔路口。 而大火发生的时间,就是明晚。 “秋六姑娘?”带着疑惑的声音传来。 秋蘅转身,丝毫没有被抓包的尴尬,淡定向太子施了一礼:“臣女秋蘅,见过太子殿下。” “秋六姑娘不必多礼,你怎么会在此处?” 秋蘅脸不红气不喘:“臣女迷路了,不知怎么就走到了这里。” “原来是这样。”太子吩咐身边宫人,“送秋六姑娘出去。” “多谢太子殿下,臣女告退。” 等秋蘅随着宫人走远,内侍忍不住道:“殿下,那秋六姑娘该不会是故意走到您的住处,好与您偶遇吧?” “不要胡乱猜测。” “可也太巧了,昨日遇见您,今日就跑到您住处来了。依奴婢看,她就是心怀不轨,妄图——” “妄图什么?” 察觉太子语气冷淡,内侍讪讪住嘴。 太子不悦看着内侍:“不说秋六姑娘如何。刘棋,在你心里吾难道是见到年轻女子就迈不开腿的人?” 内侍忙低头:“是奴婢多嘴了,求殿下恕罪。” “以后莫要随便议论小姑娘。” “是。” 太子警告过内侍,心中却存了疑惑。 他虽不认同内侍的话,可秋六姑娘给他的感觉确实有些奇怪。 她看着他的眼神,不是寻常贵女看储君的眼神。可若深究,又道不分明。 秋蘅等到下午,去找薛寒。 虞贵妃的事可以慢慢查,太子这边等不得了。而太子这事不能过早透露,今日最合适。 “秋六姑娘,出什么事了吗?”看着提着裙角跑来的秋蘅,胡四吃惊问。 在他印象里,红豆糕一直从容自若,从没见过这般慌乱。 “我找薛大人,劳烦,劳烦胡指挥喊一下!” “好好,你别急,别急啊,我这就去喊我们大人。” 胡四飞奔去找薛寒,一见到人就喊:“大人,不好了!” “什么不好了?”薛寒淡淡问。 “秋六姑娘好像出事了——” 胡四话未说完,就见刚刚还一脸淡定的少年从身边冲了出去。 “大人也太急了。”胡四摸摸脸,也赶紧走了出去。 秋蘅站在路边树下,看到匆匆跑来的少年。 “薛大人。”她喊了一声。 薛寒定定神,很快来到秋蘅身边,上下打量她:“出什么事了?” 一只手伸出,拽住少年衣袖:“薛大人——” 薛寒心一沉。 那只手拽的仿佛不是他的衣袖,而是他的心,他听到自己强压着心慌的声音:“秋六姑娘,你别怕,有什么事和我说。” “去湖边说吧。”秋蘅的声音掩不住惶恐。 薛寒一颗心越发沉了,语气却更加冷静:“好,别急。” 胡四跑出来,眼巴巴望着二人一起走了,陷入了纠结:要不要跟上去呢? 山林中的小湖如一面明镜,闪烁着粼粼波光。几只悠闲饮水的小兽听到声响,纷纷逃走。 秋蘅在湖边站定,脸色苍白。 “是旧疾犯了吗?” 眼前澄澈湖水提醒了薛寒,秋六姑娘曾挨过雷劈,落下了怪病。 第119章 你说,我便信 薛寒皱眉:“这个时节,湖水太凉了。” “不是旧疾……”秋蘅苍白着脸,神色纠结。 “秋六姑娘放心,我不会对旁人说的。” 秋蘅抿抿唇,迟疑着:“我是觉得太荒诞,怕说了薛大人不信,可压在心里又很惶恐,万一是真的——” “我信。”薛寒看着神情无助的少女,认真道,“你说,我便信。” “我出宫时遇到了太子,然后……就做了一个梦。” “什么梦?” “一个噩梦。”秋蘅竭力令语气平静,“我梦到太子住处起火了,太子被困在一处高楼里,因为耽误了救援,等被救出来时已经没了气息……” 薛寒静静听着,面上并无多少变化。 秋蘅声音渐渐低下去:“薛大人听着很荒唐吧?” “没有。我也会做一些离奇的梦,会做噩梦。” 他做的梦,大多是噩梦。 不同的噩梦里,那个小姑娘有不同的悲惨,相同的是他永远无能为力。 直到那个梦中的小姑娘长大了,好好地站到了他面前,他才终于不做噩梦了。 “可这个梦太真实了,我甚至能感觉到火焰的灼热,还看到了被大火吞没的高楼的名字。” “什么名字?” “摘星楼。”秋蘅看着薛寒的眼睛,一字字道,“那起火的高楼叫摘星楼。” 薛寒眼神骤然转深。 皇城司有护卫之责,对秋猎行宫的布局种种他都有所了解,太子居所确实有一处高楼,名为摘星楼。 “太子是储君,关乎国运。我虽知把梦当真太过荒唐,可又害怕万一……” 薛寒一直揪着的心放了下去。 他以为她出什么事了,原来是为噩梦烦恼。 “太过真实的噩梦确实令人心悸。秋六姑娘不必为此纠结,我安排人加强巡视就是。”怕秋蘅觉得敷衍,薛寒又问,“秋六姑娘的梦里,还有别的细节吗,我好多加留意。” 秋蘅面上惶恐未褪,心中松口气。 打了这么多次交道,她对薛寒也有几分了解。他或许不信她的梦,但说出口的承诺会去做。 “细节——”秋蘅沉吟,“梦中大火大约起于子初,好像……好像就是明晚!” “好,我记住了。”薛寒语气郑重。 秋蘅神情一松:“多谢薛大人。” “秋六姑娘客气了,太子安危不容松懈,秋日天干物燥,本就是火灾多发之季,是该多加留意。” 秋蘅弯唇:“我是谢薛大人愿意信我。若是换了别人,定会觉得我疯言疯语,发癔症了。” “那以后再有这样的事,就和我说。” 秋蘅看到薛寒眼里的笑意,微微垂眸。 他的愧疚也太好用了些。 “秋六姑娘的旧疾近来发作过么?”薛寒忽然问。 秋蘅摇摇头:“最近没有。” “发作无迹可寻?” “嗯。” 薛寒视线投向碧波荡漾的湖面:“那要是冬日怎么办?” 秋蘅沉默一下,微微一笑:“习惯啦。” 薛寒亦陷入了沉默。 “薛大人,我先回去了。” “我送你。” 秋蘅没有拒绝。 这一处山林僻静,鸟鸣悦耳,走着走着薛寒停下来。 秋蘅动了动鼻子:“好像有血腥味。” 收到薛寒微讶的眼神,秋蘅道:“我与香料打交道,对气息也比较敏感。” 一个能出头的制香师,嗅觉不可能迟钝。 一个“也”字,让薛寒登时想到了曾经的尴尬,不由轻咳一声:“咳,去看看。” 他走在前,把秋蘅牢牢挡在身后。 “是一只小鹿,受伤了。” 秋蘅往前一步,看向血腥味的来源。 那是一只蜷缩着的鹿,腿部插着羽箭,望过来的眼睛湿漉漉的,发出短促的鼻息声。 “从狩猎者手下逃过的。”薛寒说着半蹲下来,安抚拍拍小鹿,一手迅速把箭拔出,一手用巾帕堵住伤口处。 小鹿发出痛苦的呻吟,不知是太虚弱了,还是有灵性知晓这是救它的人,几乎没有挣扎。 “秋六姑娘,麻烦帮我取一下金疮药,在我腰间蓝色荷包中。” 秋蘅点点头,从薛寒腰间挂着的荷包中取出一瓶药膏,一眼认出是仁心堂的上品金疮药。 薛寒余光扫到,忙提醒:“不是这个,是另外那瓶。” “哦。”秋蘅把瓷瓶放回去,摸出另外一瓶来。 也是仁心堂的上品金疮药,份量更多些。 这有区别么? 秋蘅闪过疑惑,把瓶塞打开。 薛寒接过金疮药,小心翼翼撒在小鹿伤口处,再道:“还要劳烦秋六姑娘帮我取一下布条。” “在哪儿?” “另一边腰间的袋子中。” 秋蘅把一卷布条取出:“我来吧。” “我已经沾手了,你就别碰了。” 秋蘅看薛寒动作熟练替小鹿包扎伤口,笑道:“薛大人随身带的东西还挺多。” “都是常用的。”薛寒随口道。 秋蘅沉默下来。 薛寒把布条打了个结:“好了,我们走吧。” 去湖边净手的路上,秋蘅回眸望了小鹿一眼。 “虽然处理了伤口,可能也活不下去。”薛寒没有回头,“秋六姑娘会不会觉得我多此一举?本就是猎物——” “不会啊。我们狩猎时,它是猎物,现在遇见,它是生灵。”秋蘅侧头看着薛寒,莞尔一笑,“薛大人确实怜贫惜弱。” 薛寒:“……”当初该找别的借口的。 回到住处,秋蘅沐浴更衣,晚饭吃得很香。 “姑娘,我发现你今日心情不错。” 秋蘅坐在床榻上,放松靠着软枕,没有否认:“是还不错。” 这趟秋猎之行,最重要的事还算顺利,心情自然不差。 只是虽提醒了薛寒,等到明晚她还是要悄悄过去盯着,以防万一。 夜渐深,秋蘅睡下,不知过了多久,隐约听到了喧闹声。 秋蘅一下子坐起来,心莫名跳得厉害,侧耳倾听一阵立刻起身,拿起搭在屏风上的外衣披上匆匆往外走。 睡在外间的芳洲听到动静醒来,不解问:“姑娘要去哪儿啊?” “我出去看看。” 撂下这句话,秋蘅跑到庭院中,就见行宫的方向火光冲天,喧闹声更分明了。 第120章 大火 那映亮夜空的火光,犹如翻滚的岩浆浇在身上,令人五内俱焚。 秋蘅白日在薛寒面前的恐慌是装的,而现在,大恐惧如山海迎面压下,窒息的濒死感席卷而来。 这样重大的事件,她不可能记错时间,大火为何提前了一日! 秋蘅拔腿向外跑去。 “姑娘——”芳洲匆匆出来后只看到了一道转眼消失的背影。 虽然是深夜,可大火起于行宫的方向,康郡王府许多人都被惊动了。 康郡王快步往外走,康郡王妃强压心慌追出去。 “王爷,是不是出乱子了?” “我去看看,这边你稳住了。”康郡王撂下一句话,加快了脚步。 “王爷——” 凌云赶来,语气温和中透着镇定:“母妃,我陪父王一起去,您不必担心,把妹妹们照顾好。” 康郡王妃拉住凌云,急急叮嘱:“云儿,注意安全。” 秋蘅提着裙角从母子二人身边跑了过去。 康郡王妃眼睛都瞪圆了,本来的担忧转为震惊:“谁,谁跑过去了?” “好像是阿蘅——”凌云脸色微变,“儿子去看看。” 眼看着凌云走远了,康郡王妃还愣在原处。 “母妃,外面出什么事了?” 康郡王妃转头一看嘉宜县主过来了,不由皱眉:“不好好睡觉,你出来干什么?” “女儿听到外面有动静,又听到芳洲喊阿蘅,不放心出来瞧瞧。” “这个阿蘅,就没让人省心过!”康郡王妃话音才落,又一道身影从身边冲了过去。 “那又是谁?” 嘉宜县主抬脚欲走:“是芳洲。” 康郡王妃死死拽住嘉宜县主的手:“嘉宜,你哪里都不许去。这里草木多,走水可不比别的,一个不好就可能控制不住!” “可是父王他们——” “你父兄毕竟是男人,行宫那边起火不可能当没看见。”康郡王妃说着,紧了紧女儿的手,掌心尽是冷汗。 她也不想丈夫、儿子涉险,可事关今上,不能落人口实。 “可阿蘅——” 康郡王妃嘴角狠狠一抽:“那丫头比男人还野呢,敢孤身引熊,你可别学她。” 外面一片混乱,围绕行宫而居的皇亲贵胄、文武百官,从居所纷纷走出,赶往起火之处。 也因此,于混乱中奔跑的秋蘅并不惹眼。 她一直跑到近前,望着冲高的火焰,端着盆、提着桶进进出出救火的人,如坠冰窟。 起火的还是摘星楼,只是时间提前了一日。 那太子呢?薛寒呢? 用力咬了咬唇,秋蘅冲向火海。 “阿蘅!” 身后传来凌云焦急的呼喊声,而令秋蘅停下来的不是凌云的呼唤,而是出现在前方的人。 火光照亮下,一身黑衣的少年形容狼狈,眼神却清亮有神。 薛寒也看到了秋蘅。 奔跑而来突然止住身体的少女,散落着如墨长发,脸色苍白如雪,好似随时会碎成千万片的琉璃。 对手下交代几句,薛寒大步向秋蘅走来。 秋蘅一动不动望着越来越近的少年,控制不住浑身颤抖。 他走近的脚步不是踏在泥污的地面上,而是踩在她心头。 “秋六姑娘,你怎么——”薛寒走近了,才开口就戛然而止。 少女纤长的手指抚上他脸颊,冰凉透骨。 “薛寒——”秋蘅喊了一声,声音却低得几乎听不清,眼泪簌簌而落。 薛寒没有被火烧毁面容,那太子—— 她不敢问。 薛寒却因这轻得不能再轻的“薛寒”二字心头一震,没有犹豫握住那只触碰他的手。 那只手那么冷,让他不受控制心生恐惧,仿佛眼前少女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而是游离于人间的孤魂。 “别怕,我没事。”薛寒顿了顿,声音极低,“太子也没事。” 秋蘅的心猛地一松。 这样极端的情绪变化让她手脚更冷,心乱如麻。 她亟需一个安静的地方,好好想一想。 “那你先忙。”秋蘅抽出手,转身跑远。 “阿蘅,你去哪儿?” 薛寒听到凌云急切问了一句。 紧跟着是秋蘅的回答:“凌大哥,我先回去了。” “大人,薛公公找你。” 薛寒望一眼消失在夜色中的身影,强自压下担忧去见薛全。 “姑娘!”芳洲赶来,看到了秋蘅。 “芳洲,我要去个地方,你回住处替我遮掩一下。” 秋蘅没有停留,从芳洲身边跑过,一直跑进山林,跑到了小湖边。 深夜的湖边寒凉潮湿,有飞鸟小兽因秋蘅的到来被惊走。 秋蘅抱膝而坐,目不转睛望着湖面。 她跌入湖中去了三十年后,又通过鹊湖回来,在这情绪几乎崩溃的此刻,竟还是这湖边让她有些许安全感。 薛寒没事。 太子也没事。 真好啊——秋蘅这般想着,眼泪却越发汹涌。 这不对,白纸黑字,她不可能记错时间。 而关于这场大火,直到今日白日她才对薛寒说,不存在因为她而导致了时间的改变。 不是记错了时间,不是她带来的变化,那是为什么? 秋蘅心中已有猜测。 记错时间,甚至没能救回太子,不是她几乎崩溃的真正原因,而是这猜测。 她的学识是先生教的,她看的书册是先生给的。 如果,如果先生让她看的某些书籍所载,本就是错的呢? 而关乎太子殒命的记载怎么会出错?怎么能出错? 除非——秋蘅用力攥了攥拳,指甲深陷掌心。 除非故意写错! 而写错的目的她如何猜不出,是怕她插手,改变太子的命运罢了。 不让她救太子,要她救靖平帝,从而使皇权平稳交到隆兴帝手中。 先生希望社稷安稳是真的,希望国祚绵长是真的,希望百姓安居是真的。 希望太子如发生过的意外那样死去,隆兴帝成为大夏的君主也是真的! “先生,真的是这样吗?”秋蘅喃喃,把唇咬出血来。 她把国师视为高山,高山仰止,景行行止。 如果说那日惊觉只除五贼无法真正挽救大夏,这座高山塌了一角,此时就是彻底的轰塌。 那塌下来的乱石尽数压在她身上,令她怀疑一切,痛不欲生。 第121章 没有无缘无故的好 天将亮未亮,薛寒来到湖边,看到一人抱膝而坐,犹如一块历经风雨的顽石。 只看一眼,只看得出朦胧身形,薛寒就知道那是秋蘅。 他走了过去,试探着喊:“秋六姑娘。” 没有回应。 薛寒再顾不得其他,快步走到秋蘅身边,轻轻拍了拍她肩膀:“秋六姑娘,你没事吧?” 秋蘅依然没有反应。 薛寒脸色骤变,直接把人揽入怀中:“秋六姑娘!” 他伸出去探鼻息的手在对方睁开眼睛时停在半空,那颗几乎跳出喉咙的心坠落回去。 “薛寒。”秋蘅轻轻喊了一声,笑意浅得只浮于唇角,“又是你啊。” “对,又是我。”薛寒不觉把她揽紧了些,心中后怕又庆幸。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枯坐了大半夜,衣衫被露水打湿,露在外面的肌肤也凉如秋水,秋蘅却没有感觉,薛寒的到来才让她又有了真实感。 她没有从他的怀中挣脱,甚至有些贪恋这份温暖。 至少她知道,薛寒对她的好源于内疚,真心实意。 而不像先生,她曾笃定的千好百好,现在觉得都是虚幻。她曾笃定的学生身份,此时想想说是棋子更合适。 更令她痛苦的是,受过十年教导,目睹十年惨象,哪怕意识到这些,她却无法放弃要做的事。 布局者,执棋人,无论他们有什么想法,什么私心,她若置身事外,遭难的是万千夏人。 薛寒没有隐瞒:“我看你慌张跑来有些担心,却脱不开身,就吩咐胡四暗中送你回去。后来胡四来报,说你没有返回住处,而是来到了这湖边。” 秋蘅笑笑:“我还以为是巧遇。” “不是巧遇,是我特意来找你。”薛寒看着秋蘅的眼,声音温柔又坚定。 他能感觉到怀中少女的痛苦与沮丧,这样的话若是平时他只会放在心里,现在却轻而易举说出口。 她需要安慰,而他不忍她伤心。 “薛寒,多谢你对我这么好。”秋蘅轻声说,把他抱紧了些。 薛寒身体紧绷,动也不敢动,话也忘了说。 到这时他才意识到二人太过亲密,早已超过了朋友的界限。 “薛寒。” “嗯。” “没有人会无缘无故对另一个人好,是不是?” 她以为她还算幸运,虽遭好友谋害,却遇到了先生。 可真是天真啊。 薛寒沉默一瞬,轻声道:“是。” 他一开始对她的好出于愧疚,这样的好终究有限,停在理智之内。而现在,他对她的好出于钟情,已在理智之外。 秋蘅没有再说话。 薛寒听到了怀中人清浅的呼吸。 坐在这里一夜未睡,太乏了吗? 发现秋蘅睡着了,薛寒才敢低下头,凝视那张睡颜。 天光还暗,她的脸色却白得惊人,苍白的唇上有着血迹。 薛寒盯着那抹残留的红,着了魔般移不开眼,情不自禁伸出手指去触碰。 秋蘅睁开眼,望着近在咫尺的少年。 薛寒狼狈收回手,强作镇定解释:“唇上有血……” “我太害怕了,咬破的。”短暂的闭目养神,秋蘅已冷静许多,从薛寒怀中脱出。 被抓包的尴尬让薛寒忙转移话题:“是担心太子吗?” “嗯。发现起火,我很怕太子真的出事了……” 她怕的不只是太子出事,却无法对薛寒说。 “秋六姑娘。”薛寒直视秋蘅的眼,语气郑重,“是你救了太子。” 秋蘅摇头:“我梦中是明日——” “梦只是梦,能梦到已是得天垂怜,还要与现实完全一样岂不太奢求。因为听你说了这个梦,回去后我就吩咐手下加强巡视,这才能早早发现太子居处起火,救援及时……秋六姑娘,确确实实是你救的太子。” 秋蘅冷透的心生出暖意。 或许,她不必对自己太苛刻,她做得是不是也还可以? 她的难过,甚至不是惊觉自己是棋子,而是先生把她当棋子。 一个人有再多经历,再坚硬的铠甲,最容易伤到的是心。 “是谁把太子救出来的?” 薛寒道:“是我把太子从摘星楼背了出来。” 他安排手下加强巡视,却不可能直说摘星楼。当太子住处真的起火,救援的人从四方赶来,更不能说太子在摘星楼中。 好在以他皇城使的身份,身先士卒去救人不会让人觉得奇怪。 看着秋蘅,薛寒心头一动,试探着问:“秋六姑娘的梦里……救出太子的是谁?” “是薛大人。”秋蘅坦言。 薛寒垂眸,藏住眼底浮上的笑意。 所以她惊慌跑来,除了担心太子,也在担心他吗? “之后怎么样了?”随着理智回笼,秋蘅的疑问也多起来。 “火已经灭了,善后工作还在做,目前发现了两具内侍尸体……”薛寒说着情况。 “薛大人一直忙到现在……” “秋六姑娘不也一夜未休息。”薛寒起身,向秋蘅伸出手,“我送你回去。” 秋蘅握住薛寒的手,任由他把自己拉起。 黎明前的山林昏暗幽静,影影绰绰,鸟语声不绝于耳。 快要走出山林时,薛寒忽然开口:“秋六姑娘,你的旧疾……是做梦的代价吗?” 他一直相信,得与失是分不开的。 比如他,有了薛全这样的养父,有了世人眼中的锦绣前程,却失去了诸多自由。 秋六姑娘能从梦中窥破天机,是有代价的吧? 直到走出山林,秋蘅才回答:“算是吧。” 薛寒眸光闪了闪。 这样的话,秋六姑娘那两次发作,是梦到了什么呢? 但他没有再问。 “薛大人,你还要忙,就送到这里吧。这种时候,让别人看到我们在一起也不好。” “好。” 秋蘅告别薛寒,回到住处。 康郡王府入住的这处宅院门还大开着,除了熬了一宿的门人,还有护卫守着。 看这样子,康郡王很可能还没回来。 秋蘅默默绕到后边,翻墙而入。 “姑娘,你总算回来了。”芳洲担心打量秋蘅,见她无事松了口气。 “嗯,回来了。” 那个大夏她回不去,也不想回,这里才是她的家国。 至于先生—— 她要找到他,观察他。若他心有私念影响她做事,就不要怪她不留情。 第122章 薛寒的决定 薛全走出来,对守在殿前广场的重臣勋贵道:“今上和太子殿下皆安好,火也灭了,诸位大人先回去休息吧。” 熬了大半夜的官员这才暗松口气,挪动着站麻的腿脚散去。 薛全一眼看到走来的薛寒,温声问:“刚刚不见你,去哪儿了?” “孩儿去巡视了行宫各处,怕有疏漏之处。”薛寒立刻察觉了薛全态度上的温和。 “那么多人,也不必事事亲力亲为。你先去洗漱休息一下,回头今上定会召见你。”薛全抬手拍了拍薛寒肩膀,“做得不错,为父没有看错你。” 救下储君,可是大功一件。 他力推养子坐上皇城使的位子,很多人明面上不敢说,私下免不了不服气,毕竟寒儿到现在也不过十八岁,虽有去过战场的经历,资质和年纪上到底难以服众。 如今那些人可以闭嘴了,寒儿确实给他大大挣了脸面。 薛全心中畅快,看着挺拔如竹的少年越发满意了,心道可惜没有适龄公主,不然以寒儿的品貌能力和救太子的功劳,尚公主也是足够的。 薛寒回到住处匆匆沐浴,本以为忙碌了一夜会躺下就睡,一闭眼却是那山林中静谧的小湖,湖边失魂落魄的少女,以及……令他无法不悸动的相拥。 他们之间经历了这么多,他还能忍受将来养父为他挑选一位妻子吗? 他不能。 他以为藏好心思,不因自己的心悦令她陷入危险就够了,会默默祝福她得遇良缘,生活顺遂。 可现在扪心自问,他真能做到吗? 他亦不能,他不甘心。 躺在床榻上的少年一手按着心口,睁眼望着屋顶。 不甘心,那就要去争取,而不是患得患失,自怨自艾。 或许……这次救下太子是个机会。 想到这里,薛寒勾唇笑了笑。 他果然还是那个散漫肆意惯了的小乞儿,哪怕十年的灌输与打压,也从未真正接受被人控制的人生。 就让他看看,获取太子的信任与器重,有没有抗争之力。而在此之前,要更谨慎些,不能让养父察觉他对阿蘅真正的心思。 薛寒有了决定,轻轻闭上眼睛。 康郡王妃苦等大半夜,终于等到了康郡王与凌云回来,急忙迎上去。 “没事吧?” 康郡王皱眉:“我们就守在那里,能有什么事。你不睡觉跟着熬什么?” 郡王妃苦笑:“走水可不是说能控制就能控制的,我这不是怕万一么。” “起火的只有太子居所,没有波及其他地方。” “那就好——” 收到康郡王提醒的眼神,康郡王妃意识到说错了话,忙道:“我是说大家都没事就好。” “母妃,嘉宜和阿蘅都还好吧?”凌云问。 看阿蘅那时的样子,他委实放心不下,奈何那种情形脱不开身。 康郡王妃听凌云这么问,强忍住撇嘴的冲动。 嘉宜压根没出去,能有什么事,云儿想问的明明就是阿蘅。 那不着调的死丫头究竟给儿子灌了什么迷魂汤啊? 康郡王妃只要一想到大半夜秋蘅拎着裙角披头散发飞奔的样子,就受不了。 “嘉宜也担心你们父子,我让她回房歇着了,阿蘅后来也回来了。” 当时太混乱,人心惶惶,等康郡王妃想起秋蘅了,只打发人去问了一声,得到回来的答复就罢了。 当然在康郡王妃认知里,一个小姑娘好奇跑出去看热闹,最后肯定要回来的,不然和一群老少爷们爷混一宿吗? “都累了,洗洗歇着吧,热水一直备着。”多年养尊处优,康郡王妃早熬不住了。 康郡王其实也好不到哪里去,疲惫点点头。 快到晌午时,勉强休息过来的康郡王又出门去,康郡王妃也有了精神把秋蘅喊来教育一番。 “阿蘅,你到底喊我一声义母,那我就要说两句了。昨夜那么晚,还是走水这么危险的事,你一个女孩子跑出去干什么?让人瞧见了岂不要笑郡王府没有规矩。” 秋蘅道:“阿蘅当时太着急了。” 郡王妃疑惑升起:“你急什么?” “阿蘅担心薛大人,怕他出事。” 郡王妃呆了呆,震惊问:“你为何担心薛寒?” 就算担心,就这么光明正大说出来了? “薛大人是我朋友,自然担心他。” 康郡王妃神色古怪:“你不是心悦林乘风——” 秋蘅微笑:“本来心悦林乘风,结果听到薛大人说心悦我……阿蘅仔细想了想,又觉得薛大人也不错。” 康郡王妃倒抽一口气。 还能这样? 但见秋蘅一脸理直气壮,康郡王妃突然丧失了所有劝诫的念头,无力摆摆手:“回去歇着吧。” “阿蘅告退。” 等秋蘅一走,康郡王妃用力握住嘉宜县主的手,眼藏热泪,语重心长:“嘉宜啊,你可万万不要和阿蘅学。” “母妃是指——” “一个姑娘家怎么能喜欢着一个,又喜欢一个!” 简直匪夷所思,闻所未闻! 嘉宜县主不赞同摇头:“阿蘅只是想挑个最喜欢的吧,这也没错呀。” 康郡王妃如遭雷劈。 嘉宜这是已经被带坏了啊! “这是水性杨花!” “母妃别这么说。那男人还娶妻纳妾,同时喜欢好多个呢。” 康郡王妃身体一晃,几乎受不住这打击:“嘉宜,你莫要被阿蘅带进沟里去,这世道男人三妻四妾理所当然,女人能一样吗?” 嘉宜县主叹口气:“母妃放心,女儿对男人没什么兴趣,不会喜欢一个又一个的。女儿只是觉得想要更好的乃人之天性,不分男女。阿蘅对母妃坦言,不正是没把您当外人吗?” 康郡王妃怔了怔。 该死的,竟然觉得女儿的话有几分道理,难道她也被带到沟里去了? “等等,什么叫对男人没兴趣?你个死丫头,准备和那些破香料过一辈子吗?”担心自己被说服的康郡王妃急急转移话题,骂起亲闺女。 秋蘅离开主院,望了望行宫方向。 要做的事太多,她可没闲工夫再应付别的,让康郡王妃觉得她朽木不可雕最好了。 一个女子一旦让人觉得乖巧贞静,就会要求她更加乖巧贞静。 可去他的吧。 第123章 太子的感激 薛寒不知睡了多久,胡四进来把他喊醒:“大人,宫里来传话,今上召见。” 薛寒略微收拾,去见靖平帝。 比起熬到天将亮才回去的重臣勋贵,靖平帝休息得更充足,见到薛寒时精神还不错。 一旁的太子虽才经历死里逃生的危机,此时看来已恢复如常。 “微臣薛寒见过今上,见过太子殿下。” 靖平帝笑着开口:“不必多礼。薛寒,你昨夜救了太子,朕要多谢你啊。” “微臣职责所在,不敢居功。” 靖平帝颇满意薛寒的态度:“巡查护卫,不单是皇城司的职责,却只有你及时发现火情,救了太子。” 太子直接起身,冲薛寒拱手:“多谢薛皇城救了吾性命。” 薛寒忙避开:“太子殿下折煞微臣了。” “昨夜忙乱,朕一直没顾上问,你是如何发现太子居所走水的?” “回禀陛下,行宫四周多草木,微臣考虑到秋季天干物燥,容易发生火情,就安排手下多加巡视,尤其是深夜这种难以及时发现情况的时段……” 靖平帝不由点头,看一眼太子,又问:“朕听闻,你带人赶到太子居所时不只摘星楼起火,太子睡卧之处也起了火,你怎么会猜到太子困在摘星楼呢?” 靖平帝问这话,并不是怀疑薛寒什么,而是好奇。 昨日太子遇险,他第一时间就询问过,当时发现走水的人全都顾着扑灭太子寝居火情,要不是薛寒直奔摘星楼把太子救出,后果不堪设想。 “微臣没有猜测太多,只是看太子居所的人全力扑救殿下寝居火情,而摘星楼无人顾及,莫名有些不安,便决定去看一看。”薛寒语气平静,令人不由更信服几分,“要说为何做出这种判断,可能是直觉吧。” “直觉好啊!”靖平帝看着薛寒的眼中更多了欣赏,“薛寒,这次真的多亏了你的直觉。” “是臣该做的。” “传朕旨意,皇城使薛寒救太子有功,赐紫袍金鱼袋。” 在大夏,三品以上官员才可穿紫袍,薛寒以皇城使的身份被赐紫,可谓莫大殊荣。 “谢陛下恩赏。” 一旁薛全努力压下上翘的嘴角,满意至极。 以前旁人会说薛寒有个好养父,以后会说他薛全有个好大儿,还是他有眼光。 说完赏赐,靖平帝神情严肃起来:“火虽灭了,还是要好好调查,看是怎么起的火。救火有功的要赏,疏忽大意的要罚。” “是。” “你下去吧。” “微臣告退。” 太子起身:“父皇,儿臣送送薛大人。” “嗯,去吧。” 走出大殿,太子率先开口:“薛大人要不要去吾那里坐坐?” “太子殿下有邀,是臣的荣幸。” 太子新住处不远,没走多久就到了。 内侍端上茶水,太子歉然一笑:“吾也是刚住进来,招待不周。” “殿下太客气了。” “吾以茶代酒,敬薛大人救命之恩。”太子举起茶盏。 “殿下是储君,微臣只是尽臣子本分,怎能当殿下的谢。” 太子抿了一口茶水,轻叹口气:“昨夜薛大人救吾,也看到了吾的狼狈。储君面对无情大火也会怕,会慌,并不比寻常人多出水火不侵的能耐,吾对薛大人是真的感激。” 昨晚他困于高楼,浓烟滚滚,热浪逼近,让他清楚意识到自己的渺小无力。 生与死,原来就是一线间。 绝望之际,他看到了眼前的少年。 少年没有披盔戴甲,在他眼里却犹如天兵从天而降,救他出了火海。 臣为君死在世人眼中确实天经地义,但他身为被救的人,怎能视为天经地义。若没有薛寒出现,他的结局恐怕就如昨夜提灯陪他上摘星楼的内侍了。 昨夜大火发现两具尸首,其中之一就是太子近侍,却不是死于火烧,而是随背着太子的薛寒逃生时失足滚落而亡。 薛寒啜了一口茶,沉默片刻道:“殿下厚爱,那臣斗胆多说两句。” “你说。” “臣算是比较早赶到的人,发现摘星楼的火势比殿下寝居发展迅速。这两处并不相连,火情非蔓延导致——” 太子神色严肃起来:“你的意思是?” 薛寒直视太子的眼睛,坦然道:“在臣看来,不临近的两处同时起火的几率并不高,殿下寝居处的火情倒像是声东击西。” 太子变了脸色:“薛大人怀疑这场火不是意外,而是人为?” 薛寒拱手:“不瞒殿下,微臣确实有此猜测。” 太子下意识端起茶盏喝了两口,再把茶盏放下,心头发沉。 他不是没有这个怀疑,却不好说出口,让他没想到的是薛寒的坦言。 “薛大人在父皇面前为何没有提起?”沉默片刻,太子问。 薛寒垂眸:“事关重大,仅凭猜测,臣不敢乱言令今上忧心。” 太子点点头,沉吟着问:“既事关重大,无凭无据,薛大人为何对吾坦言?” 薛寒神色坦荡:“虽事关重大,但殿下的安危更重。无论这场大火能不能查出什么,若殿下得到提醒从此多加防范,对臣来说就无愧了。” “好一个无愧。”太子再举杯,“薛大人,吾敬你的无愧。” “谢殿下。” “薛大人对调查有方向吗?” “敢问殿下,昨夜为何去摘星楼?” 太子沉默许久,轻声道:“昨日,是先母的冥寿日。” 按大夏习俗,冥寿不是年年要办,可为人子者,怎能忘了这样的日子。 每一年的这一日,他都习惯登高追思,回忆母后还在的日子。 “另一位死者是守摘星楼的内侍,殿下昨日见他,可有异常?” 太子仔细想了想,摇头:“并无异常。” “臣觉得此人有些可疑。” “怎么讲?” “此人守在一楼,按说火起时有足够时间逃生,却困死于火中。臣打算重点查查此人。” “那就拜托薛大人了。” 薛寒起身:“微臣也该告退了。” “吾送薛大人出去。” 婉拒了太子相送,薛寒没有回去歇着,直接去了停放尸体处。 第124章 我们还都年轻 停放尸体的房间冷飕飕的,一名男子见到薛寒忙问好:“大人。” 男子是薛寒手下,对验尸颇有经验。 “怎么样?”薛寒大步走过去,掀开蒙盖尸体的青布看了一眼。 “回禀大人,死者喉中干净,未见烟灰等物,依小人判断,并非死于火烧,而是在此前已经死亡……” 薛寒听着手下所述,微微点头。 这与他的判断相符。 因为加强了太子居所这边的巡视,火势才起就赶过去了。火往上窜,太子受困高楼,这守楼的内侍却有足够机会逃生。 这样看来,就是有人杀死守楼内侍,纵火烧楼。 薛寒离开尸体停放处,喊来胡四:“守楼内侍的讯息收集好了吗?” “大人,这里。”胡四把册子递过去。 薛寒翻看过,去见薛全。 “寒儿有事?” “经过查验,守楼内侍在火灾前已经身死。” 薛全脸色一变:“这么说这场大火不是意外?” 薛寒肯定点头。 “其他线索呢?” “孩儿让手下查问了死者情况,这内侍原在宫中当差,此地行宫建成后就调来,一直负责守摘星楼……” “多年前就离开京城,在这边无亲无故,听来并无疑点啊。” “是。” 薛全抬了抬眉:“行宫这边的宫人杂役白日当值,下值后并不会留在太子居所,应该没有动手的机会。” 不光太子居所,靖平帝那边更是如此,一入住用的还是平日用惯的,行宫这边的人是没资格靠近的。 “在没进展之前,内侍死因就不要禀报到今上面前,惹今上烦心了。” “父亲——” 薛全睨了薛寒一眼,面露不快:“怎么,为父做不了皇城司的主了?” “孩儿没有这个意思。” “太子居所起火本就引得人心惶惶,若让人知道并非意外,岂不乱了套?” “可今上那边——” 薛全面脸色微沉:“为人臣者要为君分忧,而不是为君添忧。除了这名内侍死因有疑,一场大火烧没了各种痕迹,想要深查下去就要把太子身边的人查个底朝天。寒儿我问你,这样的动静皇城司能担下吗?太子殿下乐意见到吗?到最后要是什么都没查出来呢?” 薛全一连三问,薛寒沉默着。 “寒儿啊,很多时候多做多错,不要把本来的功劳最后变成过错。为父就你这么一个儿子,不会害你的。” “孩儿知道了。” “去吧。” 薛寒往外走,微不可察扬了扬唇角。 这个结果他有预料,是养父会做的选择。 “薛大人。” 薛寒拱手:“见过太子殿下。” 太子走过来,神色亲切:“薛大人为何心事重重的样子?” 薛寒看太子一眼,欲言又止。 太子走在薛寒身边,温声道:“薛大人的尽心吾看在眼里,不必给自己太大压力。” 薛寒迟疑了一瞬,压低声音:“守摘星楼的内侍并非死于火烧……” 太子脚下一顿,看向薛寒的眼神多了几分深意。 这样的内情,薛寒并不需要向他透漏。而大火不是意外,说明是奔着他来的。 谁会要他性命? 这就太难说了,虽然他知道不可能,但观史上,君父要儿子性命的不是没有。这不是说他怀疑父皇,而是薛寒对他说这话的难能可贵。 “多谢薛大人提醒。”太子正色道。 害他的人很可能就在身边,无论是皇城司还是其他衙署很难大张旗鼓查下去。但对他来说,从此有了防备是最重要的。 弟弟们或是早夭,或是年幼,他以为他这个储君当得安稳,原来并不是。 这大概就是一场历经生死的大火给他带来的收获了。 太子看一眼身姿笔挺的少年,眼底有着笑意。 他还年轻,薛寒也还年轻。 在以前,薛寒对他来说就是薛全的养子,薛全在宫外的耳眼。而对以后,他很期待。 “见过太子殿下。”一道女声传来。 太子看过去,笑问:“秋六姑娘又进宫来看望秋美人?” “是。” “那去吧。” 秋蘅垂首站在一侧,等太子走过,与薛寒目光相碰,冲他扬扬唇。 薛寒也不由弯了唇角。 一直留意秋蘅的内侍见到这一幕,无语望天。 这个秋六姑娘,真是让人不知说什么好。 他觉得她对太子殿下有心思,居然又与皇城使薛寒眉来眼去,他最看不惯这样的。 可要说起来,这丫头还救了他一命。 这内侍就是刘棋,因为嚼舌秋蘅惹得太子不快,太子去摘星楼时服侍在身边的换了另一人,而那名内侍在火中逃生时失足跌落而亡。 刘棋眼神复杂看秋蘅一眼,随太子离去。 “六姑娘来了。”郑玉热情迎上来。 同样是内侍,看到秋蘅的心情完全不同。 见到秋美人,秋蘅行礼:“姐姐。” 秋美人拉秋蘅起来:“还以为六妹今日不过来了。” 太子居所起火这么大的事,后宫自是传遍了。 “想着姐姐昨夜或许没睡好,就没有上午过来。” 每日进宫见秋美人是过了明路的,秋蘅自是不会放弃这样光明正大出门的机会。 摘星楼这场火,她还想问问薛寒。 走完见秋美人这个过场,秋蘅出宫去,就看到了薛寒。 秋蘅走向他,直接问:“薛大人,昨夜那场火有查出什么吗?” “是人为……”能及时救出太子离不开秋蘅的提醒,薛寒没打算瞒她。 “这么说,是有人想要太子性命啊。”秋蘅拨弄着腰间流苏,喃喃低语。 原来书上所载这场大火不是意外,太子的死不是意外。 谋害储君的人会是谁? “薛大人不会放弃调查吧?” “不会,但不一定有结果。”薛寒眼中是葳蕤草木,天高地阔,“这场大火扫了今上兴致,恐怕很快就要回京了。” “出来这么久,回去也好。” 这一场秋猎之行,总算有惊无险,做到了要做的事。 “薛大人,等回到京城,想拜托你帮我找一个人。” “什么人?” “一位道长,教我做香佩的人。” 她曾拜托凌大哥寻找先生,可惜没有找到。论找人,皇城司或许容易些。 第125章 六姑娘回府 几日后,秋猎的队伍启程,返回京城。 离京时还是九月,如今已进了十月。枫红似火,银杏一地金黄,妆点着京城的美丽。 秋蘅与嘉宜县主同乘一车,一路上二人聊香道,聊将来,少了许多赶路的无聊与疲惫。 “多谢义母这些日子的照顾,给您添麻烦了。” “不麻烦,不麻烦,你离家这么久家人也惦记着,早些回去吧。”康郡王妃吩咐人送秋蘅回永清伯府,暗暗松口气。 总算把这丫头送走了。 康郡王府的马车停到永清伯府门前,门人忙去禀报。 “六姑娘回来了!” 老夫人矜持端起茶盏:“让她进来。” 不多时秋蘅走进来,向老夫人行礼:“祖母,孙女回来了。” “嗯,回来就好。”仔细打量秋蘅几眼,老夫人问,“没给康郡王府添麻烦吧?” “没有。” 老夫人直觉不信,正要细问,永清伯大步走进来了。 “蘅儿回来啦,给祖父说说围场那边有意思的事。” 作为整个永清伯府唯一去了秋猎的,秋蘅现在就是永清伯瞧着最顺眼的人。 “有意思的事?”秋蘅想了想,“每日都差不多,说不上什么特别。就是太子居所着火了,太子被困高楼——” “噗——”永清伯一口茶水喷出,茶叶挂在胡子上,“太子住的地方起火了?” 这还不叫特别吗! “那后来呢?” “薛大人把太子救出来了。” 老夫人忙问:“就是那位皇城使薛寒?” 秋蘅点头。 老夫人忍不住笑:“薛大人年纪轻轻,还挺有本事。” 永清伯纳闷看老夫人一眼,心道姓薛的小子有本事,老婆子乐什么? “祖父,祖母,孙女出门这么久,现在回来了,想去给父亲请个安。” “去吧。”老夫人点了头,等秋蘅离开后淡淡道,“伯爷总惦记着去秋猎,瞧瞧有什么好,连太子住的地方都走水了,这要是出什么事,还不知道多少人要遭殃……” 永清伯听着不舒服:“以前什么时候出过事,就让六丫头赶上了。” 老夫人呆了呆:忘了六丫头的邪门了! 没过多久,下人进来禀报:“老伯爷、老夫人,福王府来人了。” 福王府? 永清伯与老夫人对视一眼,忙去见了福王府的人。 来的是一位管事,一见到永清伯和老夫人就客气行礼,道明来意:“贵府六姑娘救了我们小郡主,王爷、王妃特命小人送来谢礼。” 永清伯又是激动又是疑惑,等王府的人放下谢礼离开,立刻把秋蘅喊来。 “蘅儿,你救福王府小郡主是怎么回事儿?”永清伯一见到秋蘅就迫不及待问。 “您说容宁郡主啊?那日容宁郡主进山林玩,不料遇到了受伤流窜的黑熊,我就去把熊引走了……” 老夫人听得窒息,再看秋蘅轻描淡写的样子,更窒息了:“你这死丫头,简直是——” “蘅儿做得好啊!”永清伯开怀大笑。 看到福王府送来的谢礼他都不敢高兴,生怕弄错了,没想到六丫头真的救了小郡主! 激动过后,永清伯觉得只有福王府的谢礼不太够:“这样的事,应当传到今上耳里了吧?” “今上听说了,还召见了我,问我要什么赏赐。” 永清伯紧张起来:“你怎么说?” “我说明年想和家人一起来,今上说那等明年秋猎永清伯府同来。” 永清伯一下子沉默了,甚至有点想哭。 他惦记这么久的事,就轻而易举实现了? “蘅儿真给伯府长脸了。”永清伯感叹着,“刚回来时你怎么不说?” “也不是什么大事,一时没想起来。” “你这孩子。”永清伯摇摇头,不放心问,“没有别的事了吧?” “还有一件。” 明明是永清伯问的,听秋蘅这么说,他却吃了一惊:“还有事?” 秋猎的日子都这么多姿多彩吗?以前没听那些回来的人说过啊! “虞贵妃安排人送了个大姐模样的木娃娃给林乘风——” “什么?” 秋蘅话未说完,永清伯和老夫人就齐齐惊呼。 “然后当众从林乘风身上把木娃娃搜了出来,把人押到了今上面前。” 永清伯眼前发黑,声音打颤:“然后呢?” 这一刻,永清伯无比庆幸当时没在现场。 那个压力,他一把老骨头受不了。 “我说木娃娃是我送给林乘风的,今上相信了。” 老夫人狠狠松一口气,又变了脸色:“六丫头,今上该不会,该不会给你和林乘风赐婚了?” 本来的大女婿成了六女婿? 造孽啊! 永清伯则心情一松:还好还好,伯府不会大祸临头了。 至于孙女婿是哪个孙女的,相比家族来说就是无关紧要的一桩小事了。 “也没有。薛大人和崔二公子对今上说心悦我,今上可能一时觉得不好选吧。” 老夫人用力一拍大腿。 就是这样,六丫头又没事了! 死丫头一个多月不在,她险些忘了这熟悉的感觉! 永清伯斜眼看着老夫人:老婆子被六丫头刺激疯了? “祖父,咱们伯府得罪过虞贵妃吗?”秋蘅会对永清伯夫妇坦诚冒领木娃娃,自是因为一损俱损,掉脑袋是一起的。 “没有,伯府怎么会有机会得罪虞贵妃,除非你大姐——”提到秋美人,永清伯只剩嫌恶。 “那林家呢?林家得罪过虞贵妃吗?” “林家的男丁常年戍边,留在京城的就林乘风一个幼子,上哪儿去得罪贵妃娘娘?”永清伯后怕不已,“定是你大姐这次得了去秋猎的恩赏,惹了贵妃娘娘不快。” 秋蘅默默抓起一个梨子啃着。 “蘅儿,木娃娃的事除了我和你祖母,莫要再对任何人说,便是你父亲都不能。” “孙女知道了。” 晚饭还未开始,因为福王府送来的大手笔谢礼,六姑娘大战黑熊的事迹就传遍了伯府。 秋松拉着秋枫跑到秋蘅面前,看着她的眼神激动与敬畏交织:“六姐,听说你一巴掌拍死了黑熊,是真的吗?” 第126章 飞向福王的鞠球 秋蘅冲目光热烈看着她的秋松一笑:“是真的。” 一旁芳洲:? 秋松激动摇着秋枫的胳膊:“二哥你听见没,六姐真的一掌拍死了黑熊。” 秋枫眼神满是怀疑。 “六姐,求你收我为徒,我想学打黑熊的本事!”秋松忽然跪下,抱住秋蘅脚踝。 秋蘅默了默。 没想到这小胖子还挺有雄心壮志。 “你要先练基本功。” 秋松仰头问:“怎么练?” “请个靠谱的拳脚师傅,不怕吃苦。” “我不怕苦!”秋松站起来,拍着胸脯,“等我练好了基本功,六姐要教我。” 秋蘅嫣然一笑:“行。” “那我们走啦。”秋松去拉秋枫。 秋蘅看着血缘上的亲弟弟,突然道:“二弟可以和三弟一起练。” 乱世若不能避免,有身手的人活下去的几率终究大一些。 秋枫愕然:“我……也可以么?” “六姐说你可以就可以。”没等秋蘅说话,秋松就大声道。 晚饭摆在千松堂,除了大公子秋杨上学未回,三房人都聚到了一起。 “蘅儿救福王府小郡主得了今上赞赏,等明年咱们伯府的人都能去秋猎了。”永清伯当众宣布了这件令他心情大好的事。 秋大老爷笑着附和:“那我们都沾蘅儿的光了。” 永清伯目光扫过孙辈们:“你们也要向蘅儿学学,时刻把伯府记在心里。” 一顿饭吃完各自散去,秋三老爷怕扫女儿的兴,又忍不住担心,放软了声音道:“蘅儿啊,你有本事爹爹高兴,可比起这些,爹爹更希望你平平安安的,爹爹也没有很想去秋猎。” “父亲放心,女儿会把安全放在第一位的。” “那就好。” 大太太回屋后,语气复杂:“没想到六丫头本事这么大,又成了福王府的救命恩人了。” 秋大老爷哈哈一笑:“这不是好事么,反正是咱们伯府得好处。” “是啊,是好事。”大太太没有反驳,心里却不得劲。 若这风光是自己儿女挣来的,就更好了。 两日后,老夫人带秋蘅去福王府赴宴。 路上,老太太有些心烦。 早上二十年,不,早上十年,能与康郡王妃、福王妃这样身份的人打交道对她来说是难得的机会,脸上有光。 可她都这把年纪了,每日只想喝喝茶吃吃点心,不想再费心费力讨好别人了,万万没想到被六丫头逼着上进了。 “蘅儿,在福王妃面前不要多话,省得让人笑话咱们伯府没有规矩。” “是。” 马车停下,祖孙二人下了马车,早有管事等在那里。 “老夫人、秋六姑娘,王妃一直盼着呢。” 福王妃等在花厅,听闻老夫人到了起身相迎:“老夫人快坐。在定北的时候我就惦记着见一面,好好道个谢,今日可算见到了。” 老夫人看出福王妃的诚意,愉悦扬唇:“王妃太客气了。” “不是客气,是真的感谢老夫人教导出六姑娘这样勇敢聪慧的孙女。我就容宁一个女儿,要是有个什么闪失天都塌了……” 一旁容宁郡主向老夫人福了福。 老夫人一下子不烦闷了。 原来她只是烦单方面讨好,这有来有往的还挺有滋味。 饭后福王妃与老夫人喝茶闲聊,容宁郡主邀请秋蘅去园中玩。 “这是我专门练蹴鞠的地方。”容宁郡主一指园中开阔处,“要不要比一场?” “好。” 见秋蘅答应得痛快,容宁郡主一笑,拍拍手,两队婢女走过来。 “来吧。”容宁郡主把鞠球高高一抛。 论蹴鞠技巧,容宁郡主技高一筹,但秋蘅有功夫在身,力量与灵巧哪怕刻意掩饰也差不了。 两队人旗鼓相当,热火朝天。 容宁郡主情绪高涨,只觉痛快至极。 “看着!”她一个后翻,把鞠球踢向半空中的风流眼。 秋蘅一跃而起把鞠球接下,用力一踢。 鞠球如流星,越过众人头顶向外飞去。 “小心!”容宁郡主下意识喊了一声,就见跟在福王身后的护卫身形一动,把飞来的鞠球挡落。 福王站定,看过来。 容宁郡主走过去,笑盈盈问:“父王没吓到吧?” “容宁又蹴鞠呢?” 这时秋蘅走到近前,向福王屈膝行礼:“惊扰了王爷,请王爷恕罪。” 福王笑呵呵摆手:“无妨无妨。秋六姑娘原来也擅长蹴鞠啊?” “只是会玩几下。” “能和容宁有来有去,那定是不错的。” “父王,您这不是自卖自夸嘛。” “哈哈,女儿蹴鞠好,当爹的高兴不是理所当然么。”福王语气满是宠溺。 容宁郡主好奇看福王身边的道士一眼:“父王是要出去么?” “灵微观新来了一位真人,道法精深,父王去拜访一下。”福王冲容宁郡主和秋蘅点点头,“你们玩吧,注意别伤着。” 直到福王走远,秋蘅目光还追逐着他的背影。 “秋六姑娘看什么呢?”容宁郡主笑问。 秋蘅随口胡诌:“王爷身边的道长我瞧着眼熟,好像见过一样。” 鞠球是她故意踢过去的,就是想看看出现在福王身边的道士长什么样。 她反复想过,以先生的学识能力不可能是籍籍无名之辈。国都南迁就在几年后,这个时候的先生就算没有国师之名,也该与大夏的权力中心有交涉了。 也因此,对出现在重臣勋贵身边的道士她不得不留意。 “那位道长出自灵微观,秋六姑娘去道观时许是见过。”容宁郡主对佛道没什么兴趣,向秋蘅发出邀请,“来来来,再比一场。” 回永清伯府的路上,秋蘅问老夫人:“祖母,您去过灵微观吗?” 新来的道法精深的真人,她必须去看看。 “去过啊,就在西山。”老夫人纳闷问,“怎么突然问起灵微观了?” “今日和容宁郡主蹴鞠,险些砸到福王,听福王说要去灵微观,就好奇问问。” 老夫人一窒,喉咙发紧:“你蹴鞠差点砸着福王?” 天爷,她就说这次出门怎么顺顺当当怪不习惯的,敢情在这儿等着呢! 第127章 灵微观 秋蘅默默听完老夫人一顿训,递过去一块点心:“祖母,尝尝芳洲做的桂花糕。” 老夫人板着脸接过点心:“不要转移话题,去福王府时我怎么叮嘱你的?” “那下次容宁郡主邀我蹴鞠,我就拒绝了,省得鞠球不长眼……” “不是拒不拒绝的事——”老夫人说不下去了。 说来说去,就是这丫头天生惹事精! “祖母。” “说。” “明日我想去灵微观逛逛。” 老夫人下意识反对:“姑娘家天天想着往外跑,给我安生在家待着。” 秋蘅表情纠结:“祖母,有个事孙女一直没敢说。” 老夫人心一紧:“什么事?” “太子居所起火,孙女看到了死于火中的内侍尸体,有一个是从高处摔下去的,脖子都断了……”秋蘅声音微颤,双手绞着帕子,“后来我就总做噩梦,想着回来后去道观请个平安符……祖母要是不放心我自己去,能不能和我一起去?” 老夫人悄悄往一旁挪了挪身子:“既如此,明日你就早去早回,记得多带些人。哦,把鱼嬷嬷带上,有个行事稳当的婆子陪着你,祖母也放心些。” 秋蘅眨眨眼:“祖母不去吗?” “咳,祖母一把年纪了,天天出门身体受不住。” “那您好好歇着,明日我带鱼嬷嬷和芳洲去。” “嗯。” 秋蘅弯弯唇角,咬了一口桂花糕。 她这位祖母特别信鬼神,生怕沾上晦气,看准这一点还挺好使的。 转日一早,秋蘅带着芳洲与鱼嬷嬷坐上马车,前往灵微观。 路上鱼嬷嬷吃着糕点,心情舒畅。 可算是等到芳洲回来,又有点心吃了。 六姑娘也稳重了,知道出门带着她,而不是让她一个教养嬷嬷偷偷给外面的男人送东西。 “六姑娘,灵微观到了。”马车停下,车夫的声音传进来。 秋蘅下了马车,抬头看着前方道观。 灵微观建在半山腰,山势缓和,石阶平整,这个时间说不上早,有人如秋蘅这般刚到的,也有已经出来的。 秋蘅提着裙角拾级而上,芳洲和鱼嬷嬷紧紧跟在后。 “鱼嬷嬷来过灵微观么?” “早些年来过,这里的符挺出名的。” 秋蘅一笑:“那我来求平安符是来对了。” 一进道观,烟香袭来,是清冽的柏香。 在知客引领下,秋蘅在三清殿前上了香。 “道长,听闻观中来了一位道法高深的真人,不知如何能见到?” 这样的问题知客近来听过许多次,但被一个小姑娘问还是第一次。 知客不由多看秋蘅一眼,道:“过两日会有一场法会,便是由妙清真人主持。” 妙清真人——秋蘅心头一动。 先生道号长清,与妙清一字之别,这位引得福王拜访的妙清真人会是先生么? “多谢道长告知。”秋蘅没再多问。 既然有对外的法会,到时候来看看就知道了。 之后知客去接待其他香客,秋蘅带芳洲与鱼嬷嬷向后走去。 后方设有星君殿,是祈求消灾延寿,请符箓之处。 还未靠近,一名穿戴体面的仆妇拦住秋蘅,傲然道:“这位姑娘请留步,我们夫人正在殿中上香。” 秋蘅扫一眼殿门,微微蹙眉:“灵微观还有清场一说吗?刚刚知客并未提醒。” 仆妇上下打量秋蘅一眼,微抬下巴:“我们夫人诚心拜神,不喜被人打扰,可能是知客忘了提醒姑娘吧。” 鱼嬷嬷见仆妇穿金戴银,优越感满满,定是高门大户出来的,不愿秋蘅惹上麻烦,小声道:“姑娘,咱们等等——” “吧”字未说出口,就见芳洲冲了过去,扑倒了仆妇。 仆妇一声惨叫,接着是更多声惨叫。 芳洲压在仆妇身上,连踢带打,状若疯狂。 鱼嬷嬷目瞪口呆,忘了反应。 听到动静,一位妇人从殿中走出来,看清外头情形震惊不已:“这是怎么回事?” 秋蘅快步走过去,拉起芳洲喊她的名字:“芳洲!” 芳洲浑身一震,眼神恢复了清明:“姑娘,我——” “没事。”秋蘅飞快握了一下芳洲的手,低声安慰。 “秋六,是你!”跟在妇人身边的少女含怒开口。 秋蘅稳住心神,看过去。 出声的是方蕊,相府千金,与旁边妇人一眼就能看出相似之处。 秋蘅秋猎时曾见到方蕊跟在一位夫人旁边,但不是这一位,一时拿不准二人关系。 “方姑娘。” 妇人姓杨,乃相府长媳,见二人认识,冷声问:“蕊儿,她是——” “母亲,她就是那个秋六姑娘!” “永清伯府的?”知道了秋蘅身份,杨夫人脸色更沉了,看一眼刚爬起来的仆妇,冷冷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被打得披头散发的仆妇委屈不已:“刚刚这位姑娘要进去,奴婢说您正在上香,请她稍微等一等,不想这位姑娘的丫鬟就冲了过来,对着奴婢一顿拳打脚踢……” 仆妇越说越愤怒。 苍天呀,身为相府大太太身边最得脸的管事嬷嬷,她何尝受过这种气。 奇耻大辱,简直是奇耻大辱! 杨夫人面色阴沉看向秋蘅:“秋六姑娘不愿稍等,大可直说,竟直接纵奴伤人,未免太跋扈了吧?” “母亲,她就是这样,先前还当众狠狠打了素素一巴掌。” 察觉芳洲要开口,秋蘅轻轻碰了碰她的手,对杨夫人微微屈膝:“是我没有约束好婢女,还望夫人见谅。” “见谅?”杨夫人今日为了儿子的身体来上香求符本就心情不好,遇到这么一出就更差了,加之早就耳闻过秋蘅名声,自是更加厌恶。 当然,不愿轻轻放过而宣泄情绪的前提是知道了眼前少女出自东平伯府。 对杨夫人来说,就算东平伯府老夫人到她面前都要客客气气的,凭什么让她忍一个小丫头。 “秋六姑娘一句见谅,我的管事嬷嬷就白受辱了?”杨夫人面无表情看着秋蘅,“你的婢女代表的是你的脸面,我不与你一个小姑娘掰扯,就让人去问问贵府老夫人是怎么管教的孙女。” 第128章 找上门 鱼嬷嬷一听杨夫人的话,扑通跪下去:“夫人息怒,我们姑娘年纪小面皮薄,对下人太过宽厚才让婢女失了分寸。还望夫人高抬贵手,等回去我们姑娘定会严罚这丫头!” 杨夫人看着鱼嬷嬷挑眉:“这又是秋六姑娘的什么人?” “奴婢是姑娘的教养嬷嬷……” “教养嬷嬷?呵。”杨夫人唇角挂着讥笑。 秋蘅淡淡开口:“鱼嬷嬷,这位夫人说了,我的婢女代表的是我的脸面。你是我的教养嬷嬷,代表的也是我的脸面啊。这位夫人都不愿和我一个小姑娘掰扯,要打发人去和祖母说,你苦苦哀求没有必要。” “六姑娘——”秋蘅的镇定令鱼嬷嬷困惑不已。 芳洲有错在先,得罪的还是相府的太太,这要闹到老夫人面前,六姑娘还不知会受怎样的责罚。 现在好好服个软把此事悄悄揭过,对六姑娘来说才是最好的。 鱼嬷嬷不懂秋蘅的心思,可听她如此说了,只得默默爬起来。 秋蘅看向杨夫人:“夫人说打发人去我家交涉,不知安排哪位随我一同回去?” 杨夫人盯着神色平静的少女,眼底压着厌恶。 一个纵容奴婢直接动手打人的小姑娘,哪里来的底气不慌不乱? 她最烦的就是这种出身平平却无知无畏的小丫头。 “母亲。”方蕊开口。 杨夫人看向女儿。 “您不知道,秋六姑娘伶牙俐齿,很会说道的。要是让苏嬷嬷他们去永清伯府,说不得三言两语就打发了。” 苏嬷嬷就是被芳洲打的那位嬷嬷,闻言狠狠瞪了秋蘅一眼。 杨夫人领会了方蕊的意思,略一沉吟道:“也算顺路,那就直接去趟永清伯府吧。” 她说这话时看着秋蘅,想捕捉到预料中的慌乱,看到的却是一双淡如秋水的眼眸。 前往永清伯府的路上,鱼嬷嬷心头沉重,忍不住数落芳洲:“芳洲啊,你怎么那么冲动呢,那嬷嬷虽倨傲,也不至于冲上去就打啊……” 陪六姑娘出一趟门就闹出这种事,她这个教养嬷嬷可怎么办啊! 芳洲靠着车壁,一言不发。 “鱼嬷嬷,谁都有一时冲动的时候,让芳洲静一静吧。” 秋蘅心知芳洲的反常,但眼下不是询问的好时机。 芳洲听到秋蘅的声音,眼里有了泪,喃喃道:“姑娘,对不住……” “没事。”秋蘅拍拍芳洲的胳膊,“真的没事。” 正愁与方相搭不上关系,如今倒是有了机会。 坏的关系,对她来说也比毫无关系要好。 鱼嬷嬷瞧着秋蘅温声宽慰芳洲的样子,暗暗叹气。 六姑娘如此宽宏,难怪芳洲这小丫头气性这么大。 可做下人的,谁不想遇到六姑娘这样的主人呢。 但她这个教养嬷嬷恐怕干不下去了,她都不敢想老夫人知道芳洲把相府大太太的管事嬷嬷打了会是什么反应。 对鱼嬷嬷来说格外煎熬的路程,很快到了。 老夫人正在院中散步,传话的婢女匆匆赶来:“老夫人,六姑娘回来了!” 老夫人因婢女匆忙的样子眼皮一跳,不悦道:“六姑娘回来就回来,你慌什么?” 本来沾上六丫头的事她就忍不住乱想,这不是吓她嘛。 婢女低着头,声音却不低:“老夫人,和六姑娘一起来的还有方相府上的大太太!” 相府大太太? 老夫人脑海中立刻闪过一个妇人模样。 永清伯这几年一心巴结方相,老夫人对相府的人有所了解,这位大太太姓杨,是个自矜身份,不苟言笑的。 这么一个人怎么会来永清伯府?还是和六丫头一起来? 老夫人心中打鼓,前往花厅见到了面容严肃的杨夫人。 “杨夫人前来寒舍,有失远迎,失礼了。” 面对老夫人的寒暄,杨夫人扯了扯唇角:“今日冒昧登门,是因为贵府六姑娘。” 老夫人心一咯噔,面上还带着客气的笑:“是舍孙女惊扰杨夫人了吗?” 杨夫人扫一眼管事嬷嬷。 老夫人视线随之望去,只见那衣着体面的仆妇头发散乱,脸上数道猫抓样的红痕,不由眼前一黑。 上天有好生之德,不要告诉她是六丫头抓的! “苏嬷嬷,你向老夫人说清楚吧。” 管事嬷嬷冲老夫人行了一礼,语气沉痛:“当时我们夫人在殿中上香,奴婢见秋六姑娘要进去,就请她略微等一等,没想到——” 管事嬷嬷一指跟在秋蘅身后的芳洲,恨声道:“没想到秋六姑娘的丫鬟就一声不吭冲出来,把奴婢打成这样了!” 老夫人震惊看着芳洲:“芳洲,你当真打人了?” 芳洲跪下来:“是我一时冲动,不关姑娘的事。” “你这胆大包天的贱婢!”老夫人气得一拍桌子,而后向杨夫人赔不是,“这贱婢是乡下来的,没有学好规矩。惹了杨夫人生气都是她不对,杨夫人要打要杀,老身绝无二话。” 杨夫人淡淡一笑:“一个小婢女,要打要杀是贵府的事儿。苏嬷嬷是我的陪房,在相府也是人人敬着,却不料被令孙女的婢女一顿打。老夫人若是没个说法,我这脸上也难堪。” 老夫人狠狠剜了秋蘅一眼,不得不低头陪笑:“这丫头流落在外多年,比不得那些温婉娴静的闺秀。杨夫人莫要因这孩子影响了心情,回头我就罚她去祠堂跪上三天三夜!” 杨夫人微微抬眉:“老夫人莫要把我高高架起。去灵微观上香本就是去求心静,结果遇到这种事,谁能不糟心?” 她去道观是祈求儿子健康长寿,横生波澜意味着不顺,让她如何咽下这口气。 “是,确实是舍孙女没约束好丫鬟。”老夫人扬声,“春草,去拿戒尺来。” 很快春草取来戒尺。 老夫人拿起戒尺看了看秋蘅,突然把戒尺往杨夫人手中一塞:“杨夫人尽管打,让这死丫头好好长个教训!” 杨夫人表情一瞬扭曲,把戒尺还给老夫人:“老夫人说笑了,我自己的儿女都从未打骂过,怎能打别人家的。” 老夫人一颗心沉了下去。 跪祠堂不行,打一顿不行,这位杨夫人要如何才满意? 第129章 贴心 老夫人一时难住了。 杨夫人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为了不把相府得罪死,她该问一句依杨夫人的意思要如何处理。 可这话要是说出去,就等于把对六丫头的责罚交到了对方手中,结果如何就失了掌控了。 这个死丫头,真能给她找事啊! 老夫人在心里狠骂秋蘅。 “母亲,女儿倒有一个建议。”方蕊眼波扫向秋蘅,突然开口。 杨夫人看着女儿。 “秋六姑娘纵奴打伤苏嬷嬷,但咱们相府可不是喊杀喊杀的作风。不如就让秋六姑娘每日去给苏嬷嬷换药,直到苏嬷嬷伤好。”方蕊说这话时,似笑非笑等着秋蘅反应。 让一名贵女去给其他府上的奴婢换药,这样的折辱不知道秋六受不受得了。 更妙的是,这么一日日去相府,其中原因很快就会传开,到时候这个圈子就都知道秋六姑娘纵奴伤人的恶行了。 而要是拒绝,永清伯府就要给出令母亲更满意的结果。 “行。”秋蘅一口答应,甚至觉得方蕊有些可爱了。 如此贴心,万万没想到。 老夫人不由皱眉:“蘅儿——” 好歹是伯府贵女,去给别人家的奴婢换药,未免太侮辱人了! 在老夫人看来,去祠堂跪上半个月都比这样强。 “祖母,我觉得方姑娘的提议很合理。人是我的丫鬟打伤的,怪我没约束好,我去照顾被打伤的人也是应当。”唯恐老夫人坏了好事,秋蘅忙道。 老夫人难以理解。 这丫头知不知道什么叫士可杀不可辱? 骨气呢?尊严呢?名声呢? 秋蘅看向杨夫人:“这样处理,杨夫人觉得如何?” 杨夫人扫一眼老夫人难看的脸色,微微一笑:“既然秋六姑娘愿意,那就这样吧,我也不是咄咄逼人之人。” 见杨夫人放下茶盏起身,秋蘅上前一步:“我这就随杨夫人去相府。” “今日就不必了,秋六姑娘明日过来即可。” 回相府的路上,方蕊与杨夫人同乘一车,提起秋蘅:“母亲为何不让她今日就来?” 杨夫人深深看女儿一眼:“你这孩子急什么?总该给永清伯府老夫人处理家事的时间。” 若不是坏了她为儿子上香祈福的心情,永清伯府这一趟她是不会亲自去的。 “母亲说得是。”方蕊弯了唇角。 “蕊儿很不喜那个秋六?母亲鲜少见你这般喜恶外露。” 方蕊抿唇:“母亲不知秋六在定北闹出多少事,能喜欢她才怪。” “说说看。”杨夫人随口道。 往年秋猎她都会跟着去,今年儿子身体抱恙,当母亲的自是没了出门的兴致,去的是妯娌孙氏。 听方蕊仔细讲完秋蘅在定北的事迹,杨夫人抬抬眉梢:“倒是个能耐的,这样的人来相府可要留意。” “母亲放心,女儿会盯紧她。” 明日来也好,正好给她时间邀请朋友们来瞧稀奇。 回到相府,杨夫人换了身衣裳,去了儿子那里。 杨夫人一子一女,儿子行三,平日都叫他三郎。 一进院子,杨夫人便问:“三郎如何了?” 被问的婢女眼神闪烁:“公子他——” 杨夫人心一沉:“说!” “回禀大太太,公子他有一阵难受得厉害,服了药好些了。” “我出门前还算平稳,怎么突然难受得厉害?” 面对杨夫人的追问,婢女压力极大,低着头道:“太医也没说出什么……” 杨夫人心头一动,问道:“是什么时候难受的?” “大概是辰正时。” 杨夫人深深拧眉。 那正是她上香祈福,听到外头的闹腾时。 果然求神不顺是有预兆的! 杨夫人眼中闪过冷光,快步走了进去。 床边伺候的年轻女子迎过来,恭顺行礼:“婆母。” 杨夫人先看了看睡着的儿子,走去外间。 年轻女子亦步亦趋跟出去。 杨夫人转身看着儿媳,面色沉沉:“金氏,你是怎么照顾的三郎!” 金氏垂着头:“婆母息怒,是儿媳的不是。” “三郎是你夫君,要是有个什么闪失,你自己掂量着。”杨夫人心忧儿子的身体,看着唯唯诺诺的儿媳就觉堵心,说罢拂袖走了。 金氏默默送到院门口,好一会儿才转身回屋。 身边婢女忍不住抱不平:“为了照顾姑爷,您都两日没好好合眼了——” “不许多嘴。”金氏抬手扶额,脸色惨淡。 杨夫人回府后心情阴云密布,千松堂中,气氛更是风雨欲来。 “给我跪下!”老夫人一指秋蘅。 秋蘅默默跪下去。 “要你安分在家待着,你非要去上香。一出去就惹祸,一出去就惹祸,你是不气死我这老婆子不罢休吗?” “祖母息怒,我知道错了。” “你知道错了有什么用!很快全京城都知道永清伯府的姑娘纵奴打人,为了赔罪每日去人家府上给一个嬷嬷换药!”老夫人气得太阳穴直跳。 担心老太太气出个好歹,秋蘅忙宽慰:“是永清伯府六姑娘。祖母放心,别人都知道我与姐姐们不一样。” “你给我住嘴!”老夫人腾地站起来,脑袋嗡嗡的。 怎么会有这种死猪不怕开水烫的玩意儿! “你没管教好丫鬟,丢脸是该受着。至于芳洲——”老夫人看默默跪着的芳洲一眼,“性子这么野的婢女是不能留在你身边了,以后就去庄子上当差吧。” 芳洲脸色惨白,怔怔看着秋蘅。 “祖母要让芳洲去庄子上?”秋蘅平静的表情有了变化。 “难道你还不愿意?”老夫人冷笑,“惹了这么大的祸,没把这无法无天的丫鬟赶出去已是念在伺候你多年的份上了。” 一言不合就敢打相府的管事嬷嬷,这样的丫鬟留着就是祸端! “这是怎么了?”永清伯一脚迈进来,看清屋中情形纳闷问。 “六丫头去灵微观上香,被方相府上大太太的管事嬷嬷拦下,芳洲就把那管事嬷嬷打了。” 永清伯声音陡然拔高:“打了方相府上的管事嬷嬷?” “对,杨夫人带着受了伤的管事嬷嬷找上门来了。” “还打伤了?”永清伯一屁股坐到椅子上,头晕目眩。 让他缓缓,可能是他进屋时没迈对脚。 第130章 谈判 永清伯为了袭爵的事这两年没少巴结方相。 他脸皮厚,姿态放得低,到现在至少方相肯给他一个正眼了。对永清伯来说,方相点头帮忙的机会说不定哪日就来了。 听闻秋蘅得罪了相府大太太,永清伯顿觉天塌了。 “你——”永清伯一指秋蘅,对上少女黑白分明的眼眸,排山倒海的怒火一滞,手指转向芳洲,“你这该死的贱婢,是要害死伯府吗?” 芳洲低着头,一言不发。 老夫人本是气秋蘅的,可永清伯的举动把她的气愤转为迷惑。 都这样了,老伯爷居然没骂六丫头? 是,打相府管事嬷嬷的是芳洲,可芳洲是六丫头的婢女,那就是六丫头的责任。就像六丫头惹了事,人家不与小姑娘多说,找上她这个老夫人一样。 到底为什么,老头子对六丫头如此宽容? 自打秋蘅被找回来就无数次升起的疑惑在此刻达到了顶峰。 “来人,把这贱婢赶出府去!”永清伯厉声道。 永清伯不是不气秋蘅,但像他这样不怕世人嘲笑弯骨头的人格外懂权衡利弊。 三个儿子资质平平,毫无建树,孙辈更是指望不上。反而这个丢失多年被找回来的小孙女一直在给他惊喜。 他还在拭目以待六丫头将来的造化,摆出祖父的威风打骂训斥得不偿失。 两个婆子上前去拉芳洲,被秋蘅阻止:“祖父,我有话单独与您说。” 永清伯沉着脸看着秋蘅。 六丫头要为一个小婢女求情? 四目相对片刻,永清伯点头。 他倒要看看六丫头用什么来求这个情。 等秋蘅和永清伯去了西屋,老夫人把茶杯往桌上重重一放。 有什么是不能当着她的面说的?这个死丫头完全不把她这个祖母放在眼里! 西屋中,只有秋蘅与永清伯二人,厚重的门帘挡住了声音与视线。 “蘅儿要说什么?”永清伯淡淡问。 他是看重这丫头不假,可也不能惯得她自以为是,恃宠而骄。 “今日之事,确实是芳洲做得不对。但芳洲对孙女来说不是一名普通婢女,而是一起长大的玩伴,还望祖父看在孙女的面上把她交给我来管教。”秋蘅斟酌着说出这番话。 芳洲对她来说不只是玩伴,而是亲人,是姐妹。 但她不能让永清伯这样利益至上的人知道。 人有软肋,就有可能面对刺向软肋的尖刀。 永清伯似笑非笑看着秋蘅:“蘅儿,你要知道,祖父就是认可你,才只罚你的婢女。换了你的姐姐们得罪相府,恐怕就没有心情担心婢女了。” 听着永清伯的话,秋蘅牵了牵唇角。 她要单独与永清伯说话,当然不会天真以为靠请求就行了,能打动永清伯的是好处。 “祖父,有件事孙女忘了说。” “你说。” “秋猎时我救了容宁郡主,今上问我想要什么赏赐,我一时想不出。今上说等以后想到了,只要合情合理,就答应我。” 永清伯大吃一惊:“今上真这么说?” 秋蘅点头。 永清伯还是难以置信:“今上不是允许伯府明年参加秋猎——” “今上说那算不上奖赏,就是孙女提了一句,顺口答应了。” 永清伯:! 缓了缓惊喜交加的心情,永清伯目光深沉盯着秋蘅:“回来时怎么没说?” “秋猎发生的事情太多了,一时没想起来。” 永清伯没追究这话真假,语气藏不住懊恼:“你当时就该向今上提出想要的。” “孙女一直长在乡下,不懂要什么合适。要少了吃亏,要多了怕今上恼,就想着等回来可以和祖父商量。” 永清伯听着这话,心情大好。 不得不承认,这丫头总是给他惊喜。 至于嘴里可能没实话,这有什么关系呢,家里那些老实巴交的屁用没有。 “祖父。”秋蘅轻轻唤了永清伯一声。 永清伯正色看着唤他的少女。 “用今上的奖赏,免去对芳洲的处置,您觉得如何?” 永清伯不假思索答应下来。 “孙女还没说完。” 秋蘅其实很喜欢和永清伯谈判,因为对方不把感情、面子之类掺和进来,只要筹码足够,她总能得到想要的。 “芳洲是我的婢女,以后在伯府,我不希望其他人替我管教她。” “这是自然,伯府并无芳洲的身契。”永清伯哪里在乎芳洲如何,“但她惹了事,你这当主人的就要担着。” 秋蘅莞尔一笑:“孙女这不就在担着么。” 永清伯愣了愣,而后笑起来。 “相府那边最后怎么说?”永清伯这才顾上问。 “方姑娘要我每日去给被芳洲打伤的嬷嬷换药,明日我就过去。” 永清伯看着秋蘅的眼神有些复杂:“你不觉得难堪?” 秋蘅语气淡淡:“这有什么,孙女在乡下的时候还给受伤的驴子包扎过呢,何况是人。” 她无所谓的语气令永清伯沉默许久,叹了口气:“可惜啊,蘅儿你要是个男儿就好了。” 秋蘅没接话。 她懒得与永清伯说什么女子不比男儿差的话,浪费口舌。 二人谈完了,回到堂屋。 “行了,蘅儿把芳洲带回去好好管教吧。” 老夫人错愕不已。 她等着的时候其实寻思过该不会六丫头把丫鬟护下来了吧,可亲眼瞧着老头子轻轻放过,还是觉得不可思议。 “伯爷对六丫头未免太纵着了,她的丫鬟闯了这么大祸,要是毫无惩治,以后如何管好伯府下人?” “芳洲也不是伯府下人啊,她是六丫头带回来的。”永清伯扫视一圈,语带警告,“你们要是不知做下人的本分,莫怪伯府无情。” “伯爷——” “好了,这事就这么定了。蘅儿,你回房吧。” “祖父,祖母,孙女告退。”秋蘅盈盈行礼,带芳洲走到门口脚步一停,“鱼嬷嬷,走了。” 自回来就心如死灰的鱼嬷嬷一愣,下意识看永清伯和老夫人一眼,见二人没有理会的意思,忙低着头奔向秋蘅。 等秋蘅离开,屋中伺候的也退下,老夫人快步走进里屋取出藏了许久的风干黑驴蹄子,扬手砸到了永清伯身上。 第131章 芳洲的秘密 “这是什么?”永清伯骇了一跳,抓着黑驴蹄子问。 老夫人劈手把黑驴蹄子夺过,塞入袖中,一本正经道:“新买的痒挠,没拿稳。” 黑驴蹄子竟不管用! 永清伯神色狐疑:“哪有那么短的痒挠?” 还没看清就被老婆子拿走了,那黑乎乎的玩意儿不大像痒挠。 “新出的样子。”老夫人转移话题,“伯爷为何对六丫头如此纵容?那丫头惯会惹事,再不严加管束,将来还不定闯出多大的祸来。” “六丫头有分寸。” “分寸?”老夫人又有掏出黑驴蹄子的冲动了,“伯爷说的分寸,就是出个门把相府大太太身边的嬷嬷打了?别说是芳洲打的,上行下效,六丫头要是个老实的,芳洲会有那个胆子?” “我听六丫头说了,她明日起就去相府给那嬷嬷上药。相府提出这样的要求六丫头都一口答应,可见是个有担当的,夫人莫要太苛责了。” “这叫苛责?那萱儿她们学规矩时挨的戒尺算什么?” “六丫头和她们不一样。”永清伯见老夫人扯着不放,沉下脸来,“别没完没了,你不信六丫头有分寸,总该相信我有分寸吧?我做的事都是为伯府好。” “伯爷——” “这个家我还能做主吧?”永清伯淡淡问一句,甩手走了。 老夫人窝火不已,呼吸都重了几分。 一路沉默回到冷香居,秋蘅接过青萝奉上的茶水喝了几口。 鱼嬷嬷突然深施一礼:“六姑娘,奴婢身为教养嬷嬷,却没及时拦下芳洲,以致被人找上门来,让老夫人难堪,让六姑娘受辱,实在没脸再留在冷香居了……” “鱼嬷嬷。”秋蘅平静喊她一声,“祖母今日十分生气。” 鱼嬷嬷迎上少女淡然的目光,不解其说这话的意思。 “我是说,祖母正在气头上,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鱼嬷嬷愣了一下。 她请辞六姑娘的教养嬷嬷,当然要去和老夫人说。可六姑娘说得对,老夫人正气着,且是非常气,她一个仆妇因着自己的事去打扰,不是自寻倒霉么? 那……这个教养嬷嬷继续干着? 可话刚说出去,鱼嬷嬷一时下不来台。 好在少女平淡如水的声音再响起:“我很满意鱼嬷嬷,换人再适应很麻烦的,鱼嬷嬷继续教我吧。” 鱼嬷嬷大松口气:“六姑娘不嫌弃,奴婢就厚颜先留下了。” “出去一趟鱼嬷嬷也辛苦了,去歇着吧。” “奴婢告退。” 等去了歇息的厢房,鱼嬷嬷回过味来:她与六姑娘的相处情形,完全不是教养嬷嬷与学生,而是寻常仆妇与少主人。 怎么不知不觉混成这样的? 鱼嬷嬷揉了揉松弛的脸皮,脑海中浮现少女从容淡定的样子。 是六姑娘! 六姑娘从来没个学生的样子,遇事也从不见慌乱。六姑娘不是处于下风的求学者,而是顶事的梁柱。 后知后觉意识到这一点,鱼嬷嬷反而心安理得了:她当的既然只是普通仆妇的差,就不必用教养嬷嬷的责任来要求自己了,这样她和六姑娘都轻松。 里屋中,只剩下秋蘅与芳洲。 “芳洲,喝口茶。”秋蘅倒了杯茶,递过去。 芳洲接过来咕咚咕咚喝下,握着茶杯发呆。 秋蘅拉着芳洲来到梳妆台前,推她坐下,拿起木梳。 芳洲这才醒神:“姑娘——” “打架打得头发都乱了。”秋蘅说着替芳洲解开头绳,一下一下梳着头发。 “我自己来。” 秋蘅按着芳洲:“别动,很快就梳好了。以前在家里,咱们不就经常互相梳头发吗?” 刚把芳洲带回家的时候,明明相仿的年纪,芳洲却会做好吃的吃食,梳好看的发髻。 而她呢,只会调皮玩乐。 芳洲虽然坚持叫她姑娘,其实她们是一起成长的朋友。 芳洲凝视着镜中的自己长发被挽起,眼泪流下来。 “姑娘,你不问我为何发疯吗?” 秋蘅把梳子放下,语气轻松:“每个人都有秘密啊,但你要是想说,我很愿意听。” 芳洲抹了一把泪,把压在心底的秘密说出来。 “我的曾祖父曾是宫中御厨,后来受牵连出了宫,南下定居凉水。祖父继承了曾祖父的手艺,开了一家点心铺……有一日来了一女二男,那女人就是苏嬷嬷。” 提到苏嬷嬷,芳洲不再掩饰恨意:“她用很挑剔的口吻说她家公子不舒服,想吃咸口的点心,听说我家点心铺最有名就来看看。当时她尝了几样点心,看起来很满意,还多给了银钱,第二日又来了,竟要我祖父关了铺子以后专门给她家公子做点心去!” “她家公子就是杨夫人的儿子?” “应该是。她说她们是京城来的,路过凉水她家公子不舒服才暂留几日。当初曾祖父带祖父南下本就是避祸,祖父开点心铺轻松自在,还有我爹娘葬在凉水,当然不肯抛下这些去伺候一位金贵公子……” 芳洲咬咬唇,才说下去:“祖父拒绝后,苏嬷嬷带来的护卫就砸了我家铺子。祖父去报官反被打了板子,知道得罪了惹不起的人,匆匆带我离开凉水到了随云县。可祖父挨了板子,心中又窝火,很快就一病不起……我叫天天不应,只好自卖自身安葬祖父,却连买我的人都没有,直到遇到姑娘……” 她跪着求人买的时候好些人都摇头。 “这大胖丫头定是又懒又馋,买回去还不把家吃穷了。” 她又委屈又伤心。 不是的,她只是被祖父养得太好了,整日点心吃不停。以后她没有祖父了,也吃不到祖父做的点心了,她会瘦的。 求求有人买下她,让她葬了祖父吧。 绝望中,一个长得特别好看的女童指着哭鼻子的她:“爹,我不要毛驴啦,我要她。” 她是姑娘放弃了买毛驴买下的,她会做许多事,不会让姑娘后悔的。 姑娘叫阿蘅。 采芳洲兮杜若,姑娘说杜若就是杜蘅,你叫芳洲好不好,以后阿蘅和芳洲一直在一起。 她有了新名字,新家。 她的新名字叫芳洲。 芳洲和阿蘅会一直在一起。 第132章 我们 把身世说出来,芳洲再没有掩饰情绪的力气,抱着秋蘅嚎啕大哭。 “怎么能这么坏啊,就因为她家公子满意我祖父做的点心,祖父不愿意去她家当点心师傅,就毁了我祖父,害我没了家……” 秋蘅任由芳洲抱着哭,抬手轻轻拍了拍她后背。 她还记得第一次见到芳洲的时候。 头发乱糟糟跪在地上的女童哭红了鼻子,脸蛋也是红的,像年画上的胖娃娃。 她从没见过那么胖的小姑娘,这是吃了多少好吃的养出来的肉啊。 家人一定很爱她吧,为何会孤零零一个人跪着求人买她? 怪可怜的。 心生同情的小阿蘅放弃了买毛驴,把胖丫头带回了家。 现在她们都长大了,她也失去了为了哄她开心,攒钱给她买毛驴的爹娘。 芳洲的祖父因苏嬷嬷而死,仅仅因为相府公子满意他做的点心,想随时能吃到而强逼人家上门伺候。 她的爹爹是殿前都指挥使韩悟之子韩子恒害死的。甚至都没有原因,韩公子鲜衣怒马去玩乐,急着回城撞了人。 她和芳洲的仇家不一样。 但其实,是一样的。 “芳洲,你有什么打算?” 芳洲哭声一滞,眼神凶狠:“我要报仇,我要杀了苏嬷嬷!” 报官是没用的,祖父早用报官这条路证实过了。 秋蘅摇摇头。 “姑娘不赞同我报仇?”芳洲擦了擦眼泪,“我不会像今日这么冲动了,我会很小心,不连累姑娘……” “我是说,杀了苏嬷嬷没意义。几年前因为相府公子想吃你祖父做的点心,一个相府的嬷嬷就能害你家破人亡。以后因为一道吃食,一件衣裳,还不知多少人受害。” 芳洲听着,不觉点头。 “不是苏嬷嬷,也可能是张嬷嬷,李嬷嬷。他们借相府之威,视平民如蝼蚁,是相府的根子烂了。” “那,那该怎么办?” “还记得韩子恒吗?” “怎么会不记得,那个纨绔害死了郎君!”芳洲眼圈更红了,用力攥紧拳头。 姑娘也报官了,也没用。 “但我没杀他。” 芳洲瞳孔一缩。 与她年纪仿佛的少女,语气那般平淡,神色也淡,可这话却如惊雷,落在她心上。 想起来了,姑娘没有杀韩子恒,姑娘杀了韩子恒的父亲,韩悟! 那是她和姑娘没有挑明却早有默契的秘密。 “姑娘,你是说,我应该杀的不是苏嬷嬷,而是——而是方相?” 哪怕只是说说,芳洲都觉得难以呼吸。 那是权倾朝野的左相,她一个孤女如何能杀了他? “不是你。”秋蘅顿了顿,一字字道,“是我们。” 就如她与香沙河畔的芷兰携手,解决了韩悟;与陶大他们合作,除掉了袁成海。 现在,到了方相。 听了秋蘅的话,芳洲却摇头:“我不能把姑娘拖进来。” 秋蘅莞尔:“不是把我拖进来,而是我一直在其中。芳洲,我做这些不单是为了帮你报仇,你不要有负担。” 芳洲低头沉默许久,迟疑着问:“姑娘,那袁成海——” “也是我杀的。” 芳洲呼吸陡然加重几分,愣愣看着秋蘅。 少女的眉眼熟悉又陌生。 她伸出手,小心翼翼碰触秋蘅的脸颊,对方肌肤传递来的柔软与温热让她不觉松口气。 是姑娘! 可姑娘怎么做到的? “芳洲,我不保证能做到,但会拼尽全力去做。不能急,不能冲动,慢慢来。” 芳洲用力点头:“我知道了。不能急,不能冲动,慢慢来。” 二人对视,笑起来。 转日天晴,临出门前秋蘅前往千松堂打算和老夫人说一声,却没见着人。 “六姑娘,老夫人不舒坦,歇着呢。” 看来是真生气了。 秋蘅没有吃闭门羹的尴尬,一个人上了停在二门外的马车。 “六姑娘怎么说的?”避而不见的老夫人等秋蘅走了,问春草。 “六姑娘说明日就不来打扰老夫人了,请您好好歇着,养好身体。” 老夫人一阵心堵:“这个不孝的死丫头!” 相府中,几名少女坐在园中凉亭内,刚来时的兴奋已转为疲惫。 那种一直等着人来,却迟迟不见人的疲惫。 这其中,成素素最心急:“蕊儿,秋六该不会不来了吧?” 这是在相府,可没有什么郡主、县主、皇城使之类的护着秋六那贱人了。 她可真怕她不来。 “不来?她敢不来么?”方蕊有一下没一下摇着团扇,看似云淡风轻,实则心中窝火。 她昨日就给几位朋友下了帖子,请她们早早过来,结果午饭都吃了,还不见秋蘅过来。 这下好了,秋六的笑话没看成,反显得她们傻等的是笑话了。 “姑娘,秋六姑娘到了。”一名婢女走来,向方蕊禀报。 “人呢?” “被带去苏嬷嬷那里了。” 苏嬷嬷脸上有伤暂停了差事,专等着秋蘅过来。 “秋六姑娘可算来了,再不来我这脸上的伤口可要化脓了。” 秋蘅仔细看看苏嬷嬷的脸,表情古怪:“竟然一直没上药啊,还好天凉了,不然真要烂脸的。” 为了折辱她,未免太拼了。 苏嬷嬷黑了脸,想说哪有那么严重,几道抓痕早早处理的话这丫头来不了两次就该好了,那她可不好向主人们交代。 竟然诅咒她烂脸! “那我开始上药了。” 苏嬷嬷冷眼瞧着秋蘅神态自若,动作轻柔,费解极了。 这位秋六姑娘,就没一点身为大家贵女的自尊心吗? “哎哟,疼死了!”苏嬷嬷手一挥拍开秋蘅的手,把药瓶扫落在地。 秋蘅心知苏嬷嬷故意发作,弯腰把滚落的瓷瓶捡起,笑盈盈道:“没破,药膏还能用。” 苏嬷嬷一拳打在棉花上,突然不知道怎么反应了。 她甚至有点不敢让秋蘅继续上药,万一这丫头狠狠按她伤口,疼的可是她! “秋六姑娘还真是能屈能伸。” 秋蘅转过身去,看向站在门口的方蕊几人。 “方姑娘来监督我上药吗?” “秋六姑娘想多了,我还没这么闲。你毕竟是伯府贵女,登我相府的门,我总要来打声招呼。” “哦。”秋蘅点点头,冲苏嬷嬷微笑,“苏嬷嬷靠近点,我继续给你上药。” 苏嬷嬷下意识后退一步。 第133章 五贼之首 面对笑靥如花的少女,苏嬷嬷却觉得紧张。 这丫头不会把她毁容吧? 不是她多想,这丫头的婢女都敢抓花她的脸,何况当主人的呢? 就算过后这丫头受到责罚,可毁了脸的她别想在大太太身边伺候了,前程就完了。 她跟在大太太身边威风了这么多年,从没见过那么失心疯的小婢女。 方蕊对苏嬷嬷的反应很不满意。 苏嬷嬷是怎么回事儿,瞧着竟有些畏缩? “苏嬷嬷脸还疼吗?”方蕊淡淡问。 这听起来关心的话令苏嬷嬷心一紧,强压下不安:“还疼得厉害。” “劳烦秋六姑娘快些给苏嬷嬷上药吧。苏嬷嬷是家母最得用的人,如今伤了脸不能当差,家母很是头疼呢。” “行。苏嬷嬷不要动,我手上没有轻重。”秋蘅仿佛听不懂方蕊的讽刺,也看不到几名贵女调侃讥笑的眼神,挑出药膏轻轻涂到苏嬷嬷伤口上。 成素素盯着片刻,噗嗤一笑:“秋六姑娘真是谦虚了,你这手法很熟练嘛,莫不是经常纵容婢女伤人,有经验了?” “好了。”秋蘅放下药瓶,拿出手帕擦擦手。 “秋六,你是聋子吗?”没得到回应,成素素恼羞成怒。 秋蘅走过来,一脸无辜:“刚刚专心给苏嬷嬷上药,没听到成姑娘说什么。” “我说你手法挺熟练,是不是经常纵奴伤人得来的经验?”成素素说着,掩口笑起来。 其他人也轻笑出声。 秋蘅抿着唇,一言不发往外走。 成素素怎么舍得放过这种机会,嘻嘻笑道:“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奴才。秋六,你的薛大人、林都头、崔公子,知不知道你这般跋扈呀?” 一名贵女以团扇遮着嘴巴轻笑:“秋六姑娘都来方姐姐家给苏嬷嬷上药了,想必全京城都知道的。” 秋蘅脚下一停,不敢置信看着方蕊问:“我今日才来贵府,全京城就知道了?” 这样的反应让方蕊舒坦了,淡淡道:“俗话说得好,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秋六姑娘纵奴伤人的时候,不就该预料到这样的结果么?” “有人做了丑事,还想让人保密不成?”成素素亦觉痛快极了,“你这样的人,也不知道施了什么手段,哄得那么多男人为你相争。” “你们,你们羞辱我!”秋蘅跺跺脚,捂着脸从成素素身边跑过。 她跑得太快,如一阵风掀起成素素的碎发,眨眼就不见了踪影。 几人瞠目结舌,好一会儿成素素才震惊出声:“她,她就这么跑了?蕊儿,这不是相府吗!” 秋蘅这么一跑,给方蕊带来的震惊比其他人还大。 对啊,这是相府,是她家,秋六怎么敢就这么跑了? 而且,她跑去哪儿了! 想想一言不合就冲过去把苏嬷嬷揍了一顿的芳洲,方蕊一个激灵,第一反应就是秋蘅该不会去打她母亲吧? “快去找!”方蕊快步往外走,还不忘叮嘱丫鬟婆子,“不许传到长辈们耳中去!” 秋六不要脸,她还要呢,传出去秋六被她们言语挤兑跑了,固然会笑秋六行事冲动,她脸上也无光。 方蕊等人迟迟找不到人而心态渐崩时,秋蘅已经把相府逛了小一半。 外面看起来不算出挑的府邸,内里却一步一景,金银堆出来的精致奢华。 秋蘅躲在假山后,脑海中勾勒着刚刚在相府走过的地方。 被后世认定加剧了大夏灭亡的五贼,其中殿前都指挥使韩悟荒废训练,所掌禁军面对齐军攻城不堪一击,致都城沦陷。 袁成海以为靖平帝搜集奇花异石为由大肆敛财,致民不聊生,起义迭起,重创东南人口与经济,极大削弱了国力。 宦官薛全仗着靖平帝宠信左右朝政,在这乌烟瘴气的时期本混不进五贼队伍,可他献上要了靖平帝性命的“灵药”,使得年幼皇子不得不匆匆继位,令北齐下了奋力攻打大夏的决心。 被列为五贼之首的左相方元志,是秋蘅最不齿的人。 结党营私,把持朝政已不算什么,这位把主和精神发扬到极致的左相,是能在大夏将士打了胜仗还向北齐让步的人才。 世人痛骂方元志贪生怕死软骨头,可后来发现这个“贪”不只是贪生怕死的“贪”,更是贪财的“贪”! 他那些令人无法理解的求和之举,一方面是求安稳,再就是收了齐人好处。 大夏左相,收受贿赂竟收到了北齐头上,这比是细作还要讽刺。 方元志的惊天之贪是如何被发现的呢? 这就是更讽刺的地方了。 是齐军围攻都城之际,北齐将领亲自揭露的,可想而知对大夏君臣将士的打击。 愤怒的大夏将士踏平左相府,翻出了方元志与北齐往来的书信账目。 秋蘅借着为苏嬷嬷上药的机会熟悉相府,目的就在那些书信。 倘若找到方相与齐人往来的证据,方家人都跑不了,他们将为践踏百姓的恶行付出代价。 有无辜者吗? 秋蘅从假山缝隙看着奔来的华服少女,抿了抿唇。 什么样的无辜算无辜呢? 她抬手敲了敲假山壁,眼中尽是冷意。 在她眼里,这方府的假山都不无辜。 “在那儿,秋六在那儿!”成素素眼尖,发现了藏在假山中的秋蘅。 以方蕊为首的几名贵女快步走过去。 “秋六姑娘,这是相府,不是你家,你说跑就跑,还有没有一点身为客人的自觉?” 怎么会有这么随心所欲,不管后果的人? 抱膝埋首坐着的少女缓缓抬头,眼眶通红:“抱歉,说我别的就罢了,成姑娘说我使手段引得男人相争,我实在承受不住这样的羞辱……” 她猛然站起来,手中簪子抵着脖颈。 方蕊脸色大变:“你,你要干什么?” “我找了半天,就找到这么个合适的地方,没想到就被你们寻到了。” 方蕊懵了。 不但说跑就跑,还要死在她家? 这哪里是大家闺秀,分明是乡野村妇! 等等,秋六确实是乡下来的,所以她真敢说死就死。 意识到这一点,方蕊声音都不觉放轻了:“你把簪子放下,我让素素给你道歉!” 第134章 小贼是女子 秋蘅面露迟疑:“要成姑娘给我道歉?” “对,你莫要冲动。” 成素素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蕊儿!” 方蕊冲成素素使了个眼色:“素素,秋六姑娘还是闺阁少女,你说那些话是有些过分了,向她赔个不是吧。” 成素素咬唇没吭声。 秋蘅握着簪子的手动了动,看得方蕊心惊肉跳,不由推了成素素一下。 成素素咬了咬牙,冲秋蘅微微屈膝:“秋六姑娘,对不住,是我口不择言,还望你别放在心上。” 秋蘅见好就收,把簪子插回发间。 方蕊暗暗松了口气。 “方姑娘,苏嬷嬷脸上有伤,不能当差。除了替她上药,还需要我做别的吗?比如替她当差之类的?” “不必了。”方蕊立刻拒绝。 “既不需要我做别的,那我就告辞了。” “送秋六姑娘出去。”方蕊吩咐婢女。 一个婢女觉得不稳妥,安排了两个。 等秋蘅走远,成素素憋着的委屈发出来:“蕊儿,你怎么被秋六拿捏了?让她死啊,我才不信她真敢死!” 方蕊面色微沉:“那她万一死了呢?” “怎么可能,她就是吓唬你呢。” “我说的是万一。这是我家,哪怕只是万一,我也丢不起这个人。何况她婢女那么疯,焉知她会不会比婢女更疯?” “我就说有其仆必有其主!”成素素黑着脸,嘴上不说,心里对方蕊有了几分埋怨。 就为了个万一,不顾她的脸面,真是没意思。 几名贵女早早来相府,又是等人,又是寻人,此时已是身心俱疲,纷纷告辞离去。 方蕊打发人喊来苏嬷嬷。 “姑娘找奴婢。”苏嬷嬷屈膝行礼。 “明日秋六姑娘还来给苏嬷嬷上药,苏嬷嬷对她客气些。” 苏嬷嬷愣了愣。 她之前领会姑娘的意思,是要趁机为难一下那丫头,难道会错意了? “姑娘,您说的客气些是指——” “就是字面意思。”方蕊皱着眉,不想说却不得不说,“秋六这个人疯疯癫癫的,在别处也就罢了,在咱们府上还是要注意些。” “奴婢知道了。” 秋蘅回到冷香居,去了西屋书房,取来纸笔细细勾画。 一旁研墨的芳洲好奇打量:“姑娘,这画的是什么?” 二人说开后,秋蘅更没必要瞒着芳洲:“是一部分方府的布局图。” 她不是按照常规画的景物,一些线条涂抹看不出像什么,不怪芳洲认不出。 秋蘅拿起画纸看了许久,对芳洲道:“今晚我出去一趟。” “姑娘要去方家?”根据刚刚的对话,芳洲自然而然生出这个猜测。 “对,我先去探探路。” 芳洲面露忧色:“姑娘——” “别担心,我有经验。” 芳洲想想秋蘅那么多次夜里出去,稍稍放松:“我等姑娘回来。” 夜深,秋蘅轻车熟路出了伯府,直奔方相府。 天上明月皎皎,朦胧月色下的相府如沉睡的巨兽,高墙威严。 秋蘅在墙外一处站定。 这是她白日走过相府那些地方,选出的最适合潜入之处。 提了一口气,秋蘅纵身一跃攀上墙头,几乎在变了脸色的同时铃声响起。 清脆的铃音打破深夜寂静,显得格外刺耳。 “有贼!” 低喝声后,数道黑色身影从各处围墙屋顶往这边奔来。 秋蘅毫不犹豫跳回墙外,拔腿狂奔。 她轻身功夫好,很快把追赶的相府暗卫甩开,却见前方出现了两道熟悉身影。 薛寒和胡四! 秋蘅表情麻木跃上屋脊,往前奔去。 明明只是短短一瞥,薛寒却莫名生出熟悉的感觉。 是那交手两次的小贼! 薛寒同样跃上民宅屋顶,追逐着前方的人。 胡四原地跳了跳,放弃了加入。 算了,等他爬上屋顶天亮了,还是交给大人吧。 脚下瓦片发出轻微响动,背后有破空声袭来,秋蘅急忙往一侧避让。 薛寒甩出的暗器有多快多准,她早有领教。 飞刀贴着身体而过,秋蘅暗道一声糟糕,脚落下的那处竟少了一片瓦,踩空了。 稳住身体之际,薛寒已追上。 “是你。”少年笃定的声音响起,在这冷月高悬的夜里如霜雪般清寒。 秋蘅一言不发,挥掌而出。 薛寒不睡觉么,白天上衙,夜里还在街上乱逛? 这皇城使当得未免太辛苦些。 秋蘅满心无奈,掌风越发犀利。 薛寒欺身而上,警惕小贼再从手下溜走。 二人在房顶过招,秋蘅瞥见下方越来越近的胡四,心知拖得越久越不利,只好故技重施。 薛寒无声冷笑,一手捏住踢向他下身的脚踝。 他与人交手无数,这小贼是最没底线的,好在吃了一次亏,早有防备。 感受到脚踝处传来的力道,秋蘅果断拧身主动靠近,去抱薛寒腰身。 薛寒提防她手中藏着伤人之物,急急避开。 这些说来话长,实则在瞬息间。谁都不甘被对方占据上风,齐齐摔向屋顶。出于本能的控制,二人倒下时没有发出很大动静,薛寒却愣了一下。 秋蘅抓住这短暂的机会,灵活如鱼儿挣脱薛寒的控制,迅疾而去。 薛寒心知追不上了,眸色沉沉望着那道远去的背影。 那小贼,竟是一位女子。 从屋顶跳回街面,薛寒的心思还在没擒住的小贼身上。 “大人,没抓住人?”胡四走到薛寒身边,有些不可思议。 现在的小贼都这么能耐了吗,以他们大人的身手竟然拿不下? 薛寒薄唇微抿,语气听不出喜怒:“还是那个小贼。” “是他啊,难怪了。”胡四恍然,心道还好没白费力气爬屋顶。 “是个女贼。”薛寒喃喃。 女子有这般身手,还这般没底线,实在少见。 胡四错愕不已:“大人你说什么?是个女贼?” 薛寒没搭理胡四,默默往前走。 胡四跟在一旁,发出深深疑问:“大人,你怎么知道那小贼是女贼?” “感觉。” 胡四更困惑了:“那小贼一身黑,都没露脸,这怎么感觉到的?” 薛寒面无表情看胡四一眼,岔开话题:“明日起加强夜间巡视。” 第135章 粉角 秋蘅回到冷香居,扯下面罩。 “姑娘,喝口水吧。”坐立不安的芳洲等到秋蘅,悬着的心这才落下。 秋蘅接过水杯一口气喝完,气息微乱:“我先沐浴。” “水准备着呢。” 秋蘅理了理被汗水打湿的头发,宽衣解带,走向半人高的浴桶。 准备巾帕等物的芳洲一声低呼:“姑娘,你的脚踝——” 秋蘅低头,看向隐隐作痛的右脚踝。 脚踝纤细,肌肤如玉,几道指痕分外鲜明。 秋蘅扯了扯唇角。 薛寒还真是下手狠,难怪当时痛得厉害,好在她能忍。 “没事,被人抓了一下。” “是相府的护卫吗?”芳洲脸色发白。 姑娘要做的事,果然很危险。 “相府——”秋蘅语气拉长,轻轻叹口气,“确实很多护卫啊。” 竟安排了暗卫彻夜巡查蹲守,堵住了她夜探相府这条路。 看来想拿到那些书信账册,只能走光明正大去相府这条路。 秋蘅揉了揉太阳穴,感到了棘手。 “芳洲,当初苏嬷嬷见过你吗?” “见过的。”芳洲是个聪慧的,闻弦歌而知雅意,“姑娘担心苏嬷嬷认出我?” 秋蘅确实有这样的担心。 方相她要除,她和芳洲的安危她也要保。 芳洲摆手:“姑娘放心,她认不出的。那时候苏嬷嬷眼睛翻到天上去,看一眼我祖父都像施舍,从没正眼瞧过我,在她印象里最多只记得我是个胖丫头。再说我瘦下来后和当时区别好大,又过了这么多年,就是相熟的人也认不出的。” 芳洲能一眼认出苏嬷嬷,是因为五六年的变化于中年人来说并不大,可十来岁的女童长成妙龄少女,变化就大了,何况还是由胖丫头变成现在的窈窕少女。 听芳洲这么说,秋蘅这才继续问:“那你还记得方家公子喜欢吃的点心吗?” “当然记得。”提起那段往事,芳洲就恨意汹涌,“苏嬷嬷说她家公子没食欲,想吃咸口开胃的点心,祖父推荐了粉角……” 薄得近乎透明的粉皮,包裹的肉馅中加了剁得碎碎的马蹄与鲜菇,蘸着秘制酸汁,鲜香可口又解腻。 祖父做的粉角一绝,她曾经最喜欢吃,也跟着祖父学得认真,但她到了陈家这些年从没做过。 她爱吃的粉角,是她的伤心处。 “姑娘还没吃过吧,明日我给你做。”芳洲舀了一瓢水,轻轻浇在秋蘅肩头。 粉角有什么错呢?错的是那些仗势欺人的恶人。 姑娘说了,她们会一起,亲手除掉那些人。 “芳洲做的粉角,比当年方家公子吃到的如何?” 芳洲未加思索道:“当然比不上祖父做的。” 秋蘅抬头看着芳洲:“关乎之后安排,我想知道切实的评价。” 芳洲愣了愣,沉默一会儿道:“应该有祖父八成口味。” 粉角的调味很关键,而她于调味上很有天赋,祖父不止一次夸赞过。 “明日多做些粉角,我带给苏嬷嬷尝尝。” 芳洲眼睛睁大几分:“要下毒吗?慢性毒药什么的?” 秋蘅莞尔一笑:“不,就是让苏嬷嬷尝尝美味的粉角,所以芳洲要做得好吃点儿。” “好,明日一早我先做一些练练手。” 这一夜,秋蘅睡得不算安稳,脚踝处虽涂了药,疼痛却持续传来。 薛寒这个克星——她在心里骂了好几次,才迷迷糊糊睡了。 转日一早,芳洲就把刚蒸好的粉角端到秋蘅面前。 秋蘅看着芳洲眼下青影,有些心疼:“再急也不必熬夜。” “粉角皮需要提前准备,又不是天天熬,就这一次。”芳洲夹起一只粉角蘸上料汁,“姑娘尝尝看。” 秋蘅一口吃下,眼睛一亮:“好吃!” 芳洲眼睛笑成月牙:“太久没做有些手生,我还能做得更好吃。” “那等下午,你带着做好的粉角去找我……”秋蘅交代一番,出了门。 赶车的还是张伯,先前芳洲和伪装成秋蘅的婢女青萝去城外接秋蘅时那位车夫。 伯府不只张伯一个车夫,但张伯年纪最大,反应最迟钝,话最少,深得秋蘅青睐。 “张伯,换个方向,去灵微观。” “六姑娘不去相府啦?” “先去灵微观,再去相府。” “好嘞。”张伯应一声,控制着缰绳调转方向。 今日是灵微观那位妙清真人主持法会的日子,她必须去瞧一眼。 去往灵微观的路上车马不少,香客不绝。 秋蘅早早让张伯停下马车,戴上帷帽前往观中。 观门大开,经声阵阵,秋蘅混在众多香客中,随着人流来到坛场。 身着法衣的道士正掐诀念咒,凝聚了众人目光。 只一眼,秋蘅就失望了。 主持法会的这位道长看起来花甲之年,论年纪倒是能向先生靠一靠,可样貌身形没有一点熟悉的影子。 她与先生认识时先生有百岁了,此后十年,眼瞧着先生越发衰老,老到眼皮垂叠,让人忘了那双眼睛本该是什么样子。 但对秋蘅来说,见到一位与先生神似的或许不能肯定就是先生,而不是的人一眼便能确定。 “请问坛上主持法会的道长是妙清真人吗?”以防疏漏,秋蘅低声问旁边人。 那人诧异看秋蘅一眼,语带不满:“你这小娘子,来妙清真人的祈福法会,主持法会的不是真人还能是谁?” 秋蘅默默退出去,察觉有人走近,看了一眼主动打招呼:“薛大人。” 薛寒走到秋蘅身边:“秋六姑娘来看妙清真人是不是你要寻的人?” “嗯。”秋蘅取下帷帽,拿在手中,“薛大人呢?” “这种法会来人颇多,皇城司需要留意。”薛寒看着眉眼间隐有倦意的少女,“秋六姑娘没休息好吗?” 秋蘅闻言,深深看薛寒一眼。 明明是白日忙夜里也忙的人,看起来却眼神清亮,神采奕奕。 “是没休息好。薛大人最近忙吗?” “不忙。” 秋蘅微抽嘴角,语气不变:“不忙挺好。” “秋六姑娘要是得闲,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我下午有事。” “那来得及,正好说一下虞贵妃的事。” “好。”秋蘅答应下来。 第136章 带你去一个地方 离开城区,二人骑马一路向西,进了山中。 说是山里,放眼可见楼宇屋舍掩映在林木间。 秋蘅跟着薛寒走入山谷,停在一处水潭旁。 水潭白玉砌就,清可见底。 “这是——”秋蘅伸手拨动了一下池水,望向薛寒的眼神有了异样,“温泉?” 在这样的目光下,薛寒陡然生出被窥破心事的尴尬,面上却半点不露声色:“对,这里的水常年都是温热的。京中一些人购置此处土地建造别院,冬日得闲时会来小住。” “还真是会享受。”秋蘅感叹。 “这也是活水,应当与青莲湖一样可缓解秋六姑娘旧疾发作时的不适。” 秋蘅听了沉默一瞬,露出明媚笑容:“多谢薛大人为我考虑这么多。” “秋六姑娘客气了,此处平日无人使用,若能帮上秋六姑娘,再好不过。” 谢来谢去没意思,秋蘅问起正事:“虞贵妃那边,薛大人查到了什么?” “根据目前查到的,虞贵妃与林家并无恩怨。” “并无恩怨啊。”秋蘅喃喃。 “虞贵妃这边我查了一下,右相姚真曾因劝诫今上莫要耽于和后妃享乐招致今上不满,后来被罢相。除此外,没有外臣因虞贵妃丢官获罪。至于后宫——” 薛寒拿出信笺递给秋蘅:“深宫中许多事都不会浮上水面,能查到的有限。从得到的这些讯息看,一些嫔妃、宫人因虞贵妃受罚都不是因为什么大事,更像是运气欠佳,撞上了虞贵妃的喜怒无常……” 秋蘅接过信笺,打开来慢慢看完。就如薛寒所说,看起来虞贵妃不是针对哪个,而是随心所欲。 秋蘅不觉得自己怀疑的一定对,既然虞贵妃暂时没查出问题,那就再看看。 “秋六姑娘要找的长清真人,等把京畿地区各道观查过,再和你说。” 在大夏,道士须持有官府颁发的度牒,想查京畿地区道士的讯息,礼部会有记录。 薛寒借着搜查异国细作的由头去礼部翻阅过相关名册,但要想没有疏漏,还是要派人去看看。 律法是人定的,可总会有人不遵守,完全相信名册就太天真了。 秋蘅再次道谢,提出返程。 分别时,薛寒犹豫了一下问:“明日就是十五了,秋六姑娘的旧疾是不是常在这时候发作?” 他急着带秋蘅去山谷温泉,就是因为明日便是月圆时。 “也不一定……薛大人别担心,我对自己的身体有数。”秋蘅含糊过去,上了马车。 车轮转动,马车向前,素青的车窗帘突然掀起,露出少女俏丽的脸庞。 薛寒果然还牵着马,站在原处。 探头回望的少女冲他招招手,马车渐渐远去。 提着食盒的芳洲等在半路,叫停了马车。 张伯很是纳闷:“出门的时候怎么不和六姑娘一起啊?” 芳洲一边上车一边道:“那时要做点心,走不开。” 张伯摇摇头。 现在的小丫鬟不得了,做点心还排在服侍主人前头了。 “张伯尝尝。”进车厢前,芳洲从食盒中取出一份淋上料汁的粉角递过去。 张伯没吃过这种南边的点心,但看卖相就觉得好吃,等一口吃下去,眼睛都睁大了。 “好吃,好吃!”张伯发出最朴素的夸赞,一下子就理解了做点心更重要。 是真的好吃,他一个车夫能吃到这样美味的点心,真是托了六姑娘的福! “下次我再做别的点心请张伯吃。”芳洲笑盈盈说完,进了车厢。 姑娘常出门,与车夫打好关系无疑会方便许多。 “姑娘看看。” 芳洲把食盒打开,里面除了粉角,还有桂花糕,牛舌酥。 “辛苦啦。” “姑娘用过午饭没?” 秋蘅想到回城时薛寒塞给她的烧饼,不觉弯唇:“用了。” 那烧饼真干啊,好在薛寒又给了她水喝。 芳洲看秋蘅唇边含笑,放下心来:“看来姑娘午饭吃得不错。” 秋蘅默了默,没反驳:“嗯,吃着还不错。” 没多久马车停下,相府到了。 秋蘅让芳洲留在车中,一个人进了相府。 “姑娘,秋六姑娘来了。”专门留意着的婢女把消息报给方蕊。 经过昨日那么一出,方蕊今日是没心思喊朋友们来看笑话了,也不想再去刺激那疯丫头。 反正秋六纵仆伤人的恶行定会传开,她不信这样名声的人还有前程可言。 “盯紧了,别让她再惹事。” 秋蘅顺畅见到苏嬷嬷,冲她微笑:“苏嬷嬷等久了吧,我来给你上药。” 苏嬷嬷想着方蕊的交代,勉强笑笑:“有劳秋六姑娘。” 要她说,姑娘还是太要脸了,才被这种贱东西拿捏住。 苏嬷嬷绷着脸等秋蘅涂了药,矜持道谢。 “应该的。”秋蘅擦擦手,把带来的食盒放到苏嬷嬷面前,“我的丫鬟伤了苏嬷嬷,我越想越过意不去,带了些家中做的点心给苏嬷嬷尝尝。” 苏嬷嬷扫一眼食盒,飞快压下眼中嫌弃,拒绝道:“秋六姑娘太客气了,我不爱吃甜腻的点心。” 秋蘅一笑:“巧了,今日一共带了三样点心,其中两样都是咸口的。” 她说着打开食盒,把点心一一摆出来:“牛舌酥,桂花糕,粉角。牛舌酥和粉角都是咸口的,粉角苏嬷嬷吃过么?是南边特有的点心……” 苏嬷嬷视线在那盘粉角上停留,悄悄撇嘴。 她是相府有头有脸的嬷嬷,什么没吃过。 粉角是南边的点心不错,公子曾吃着好,回京后特意找了大厨来做。她吃着那大厨做的粉角也不错,可惜公子不大喜欢。 粉角啊——苏嬷嬷隐约想起去南边时有些不愉快的往事,但已不记得那不识抬举的点心师傅长什么样了。 这种事,这种人多了,哪有那个闲心都记在心上。 苏嬷嬷很快把这点不值一提的回忆抛在脑后,再次拒绝秋蘅:“才用过午饭不久,我还不饿。” 秋蘅面露失望,直直盯着苏嬷嬷:“苏嬷嬷不愿吃,其实心里还怪罪我吧?” 苏嬷嬷被秋蘅直勾勾的眼神弄得心里发毛,想想方蕊的叮嘱,不情不愿拿起点心。 第137章 鱼饵 苏嬷嬷拿的是牛舌酥,一口咬下不由意外。 味道竟然不错。 当然,相府吃的、用的都是顶好的,苏嬷嬷只是惊讶永清伯府居然也有手艺这么好的点心师傅,牛舌酥本身并没让她到惊艳的地步。 “秋六姑娘请回吧。”敷衍尝过牛舌酥,苏嬷嬷掏出帕子擦了擦嘴角。 秋蘅笑盈盈问:“苏嬷嬷不尝尝桂花糕吗?我家做的桂花糕一绝。” 一绝? 以相府为豪的苏嬷嬷最听不得这种话。 一个落魄户的小丫头,是没吃过好的吧,还一绝。 为了有资格评价,苏嬷嬷拿起桂花糕咬了一口,嘴角下撇:“回头秋六姑娘尝尝相府的桂花糕。” 就这平平常常的桂花糕,真是井底之蛙。 不想再听到秋蘅说粉角味道一绝这种好笑的话,苏嬷嬷主动夹起一只粉角尝了尝。 这一尝,就愣住了。 “苏嬷嬷?”秋蘅瞧着苏嬷嬷反应心里踏实了,不动声色喊了一声。 苏嬷嬷没理会秋蘅,又夹起一只粉角吃下,闭目细细品味。 这粉角与三公子喜欢吃的味道很像! 没错,就是那个味道! 苏嬷嬷睁开眼,目光灼灼看着秋蘅:“秋六姑娘,这粉角是你家厨子做的?” “是芳洲做的。” “芳洲?”苏嬷嬷怔了一下,反应过来。 是打她的那个贱婢! 苏嬷嬷难以相信:“秋六姑娘的婢女竟有这样的好手艺?” “人有所长。我的婢女心思纯粹,最在意的一个是我,一个就是厨艺。”说到这里,秋蘅叹口气,“就是太单纯了,那日见苏嬷嬷对我不客气,才忍不住护主。” 苏嬷嬷嘴角狠狠一抽。 她做了什么,就不客气了?不就是说先等等再进去,别打扰她家夫人上香。 她家夫人可是相府的大太太,这点要求过分吗?竟招致一顿毒打,疯狗护主也没这么厉害的! “她知道自己冲动了,做点心时格外用心,就怕苏嬷嬷放在心上,为难我。” “秋六姑娘说笑了,我一个当下人的怎么敢为难你。” “宰相门前七品官嘛,苏嬷嬷是相府大太太身边得力的,那不是比七品还大。” “哎呦,秋六姑娘这话可不敢当。”苏嬷嬷嘴角上扬,听说粉角是打她的婢女所做而生出的那点抵触不觉散了。 现在重要的是这粉角能不能让三公子有食欲。 想到让三公子胃口大开的功劳,苏嬷嬷就按耐不住了,等秋蘅一走立刻把粉角装盒,去见杨夫人。 “秋六姑娘给你上过药了?”杨夫人扫一眼苏嬷嬷脸上结了痂的抓痕,就觉伤眼睛。 “是,秋六姑娘刚走。”苏嬷嬷把食盒放到桌上,取出那盘粉角,“您尝尝。” 杨夫人瞥一眼:“离着饭点儿不是还早?” “不是咱们厨房做的,是秋六姑娘带来给奴婢赔礼的。”苏嬷嬷自是不敢对杨夫人隐瞒。 杨夫人拧眉:“外头带来的东西也敢随便吃?” 苏嬷嬷往日挺妥帖的,挨了一顿打,莫不是伤了脑子? “秋六姑娘带来好几样点心,这粉角……奴婢吃着不一样。”苏嬷嬷犹豫了一下,“您还记得那年去南边,奴婢偶然买到的粉角吗?” 杨夫人略微想了想,点头:“难得让三郎开胃的点心,自是记得,可惜后来再吃的粉角就没有那个味道了……” “奴婢吃着这粉角就是那个味道,所以斗胆拿来请夫人尝尝。” 关乎爱子的胃口,杨夫人顾不得嫌弃了,伸手接过苏嬷嬷递来的筷子夹起一只粉角,送入口中。 片刻后,杨夫人微微颔首:“吃着确实像。” 苏嬷嬷不觉露出笑容:“那三公子——” “三郎体弱,不好随便吃外头的东西。”杨夫人微一沉吟,“明日秋六姑娘过来,带她来见我。” “是。” 回永清伯府的马车上,秋蘅提醒芳洲:“你可能很快就要去相府了。” 芳洲立刻反应过来:“因为粉角?” “嗯。” “姑娘,那我以后是不是留在相府做厨子了?”芳洲说这话时有忐忑,却没有退缩。 她不怕相府是龙潭虎穴,只是难受要与姑娘分开。 “说什么呢,真要留在相府也是我们一起,不会让你一个人。芳洲,你要做的就是好好做点心,其他的交给我。” 芳洲不觉松口气:“我会好好做的。” 只要与姑娘在一起,去哪里都不怕。 转日一大早秋蘅就去了相府。 苏嬷嬷很是意外:“秋六姑娘今日这么早?” “今日有别的事,就先来给苏嬷嬷上药了。” 秋蘅会一早过来,就是因为十五到了。她虽没有锄奸,但救了太子,想来要吃一番苦头。 就是不知道何时发作。 等秋蘅上过药,苏嬷嬷便道:“我们夫人想见见秋六姑娘。” 秋蘅好奇问:“杨夫人见我何事?” “秋六姑娘去了就知道了。” 杨夫人的院子在东边,秋蘅由苏嬷嬷领着过去,默默留意四周。 “夫人,秋六姑娘到了。” 杨夫人刚料理了一些杂事,闻言命人把秋蘅请进来。 “杨夫人。”秋蘅屈膝行礼。 杨夫人看秋蘅一眼,淡淡道:“秋六姑娘日日过来,也是辛苦了。” “应当的。” 杨夫人一笑:“昨日秋六姑娘带来的粉角我吃着甚好,听说是你的婢女做的。” “对。” “不知能不能请你的婢女来相府现做一些?这粉角啊,还是新鲜出锅的口味最佳。”杨夫人说得客气,却透着不容拒绝。 在她看来,秋蘅既然带来点心向苏嬷嬷示好,她当主人的乐意尝尝,是抬举这丫头,怎么可能会被拒绝。 “我的婢女冲动在先,做些点心赔礼也是应当。只是——” “只是什么?”杨夫人问。 秋蘅面露歉意:“只是我今日有事,明日才能带她过来。” “那便明日吧。” 等秋蘅离开,杨夫人挑挑眉:“这有主儿的丫鬟,用起来就是不方便。” 且等明日看那婢女做的粉角能不能入儿子的口。若是儿子喜欢,那她就要好好琢磨琢磨了。 第138章 不是故意骗你 秋蘅乘坐马车到了永清伯府门外,喊张伯停下。 “六姑娘怎么了?” “张伯先进去吧,我去货郎那儿买些小玩意儿。”秋蘅一指不远处停下的货郎。 “好嘞。”张伯笑呵呵应一声,驾着马车进了伯府。 秋蘅走向年轻的货郎,佯作慢慢挑选,等围着的其他人散了,低声问:“青莲湖那边准备好了吧?” “准备好了。”陈三整日走街串巷,黑了许多,好奇心却丝毫不减,“姑娘喜欢一个人去青莲湖泛舟啊?” 先前还不知道鹊就是秋六姑娘的时候,鹊就曾传话让他们去青莲湖租船藏好,当时他就和陶大哥他们讨论过鹊这样做的目的,陶大哥让他闭嘴。 秋蘅轻叹口气:“压力太大了,偶尔就想没人打扰,一个人泛舟发呆。” “也是。”陈三理解点点头。 秋六姑娘比他还小好几岁,要做的事却惊天动地,压力大才是正常的。 陈三看着秋蘅的眼神有些变化。 秋蘅笑问:“陈三哥怎么这么看我?” 陈三不好意思挠挠头:“就是突然发现姑娘也会有压力,和之前不一样。” 曾经的鹊,他还会因为不服气拌嘴,等到鹊真的除掉了袁贼,还表露了身份,在他心中就成了仙人般的人物。 现在又觉得秋六姑娘其实和他们是一样的,也会怕会疼会有压力。 “当然啦,我又不是草木石头。”秋蘅莞尔,与陈三告别,“陈三哥也不要太辛苦。” “没事,脚力越练越好。不是我吹,现在这城里就没有我不熟的路。”陈三说起这个时很骄傲。 他是要和姑娘一起干大事的,对京城熟悉的用处可就大了。 “那挺好,以后做事更方便。”秋蘅不负陈三期待给出认可,独自前往青莲湖。 初冬的青莲湖,湖风沁凉,因闹鬼的传说深入人心,只零星一些游人。 秋蘅找到藏在隐蔽处的小船,摘了片树叶放在唇间,躺在小船上悠悠吹响。 叶笛空灵,若隐若无,乍听缥缈无踪,再听又似乎只是风声。 本就不多的游人听了又听,嘀咕了又嘀咕,全吓跑了。 阳光只有微微暖意,洒落在人身上,是刚刚好的舒适。 秋蘅半睡半醒,忽而坐起。 小船因她的动作轻轻摇晃,荡起层层涟漪。水草间的鸟儿展翅飞走,一片羽毛飘飘而下。 秋蘅艰难翻身没入水中,双手攀着船沿,汗如雨下。 是从未有过的痛。 是因为救下太子的改变太大吗? 这个念头只在脑海中一晃,就被剧痛粉碎了。 那样的疼痛,仿佛如潮的流浆涌向四肢百骸,一波接一波,越来越痛,痛得人失去理智。 秋蘅放开了抓着船沿的手,任由自己坠向湖底。 意识模糊之际,整个人被揽着向上而去。 破水而出,冬阳明媚,秋蘅勉强睁开眼,模糊中看到的是薛寒惊骇欲绝的脸。 果然还是薛寒。 薛寒……为何这么害怕? 秋蘅不知,此刻的薛寒比她所想的还要怕。 他伸出手,触到少女从鼻中、从嘴角淌出的血。 那血是热的,她的脸颊却是冷的。 那个活生生的姑娘,他悄悄放在心上的姑娘,好像随时要离去了。 “阿蘅,我能做什么?”薛寒紧紧揽着秋蘅问,“快告诉我,我能做什么?” 有那么一瞬,薛寒想,倘若不能做什么,倘若留不住她,那就一起留在这里好了。 也许是疼过头了,秋蘅反而有些清醒了,顶着满脸血痕冲薛寒笑笑:“别担心,我感觉还好……” 薛寒怒而咬牙,揽着她的手却不敢加大力气:“秋蘅,这个时候能不能别再骗我!” “怎么了……怎么骗你了?”因疼痛带走了全身力气,秋蘅缓缓问。 薛寒伸手触摸她脸颊,把沾了血迹的指尖举到她眼前。 秋蘅微微睁大双眸,这才意识到流血了。 “难怪有些奇怪……” “怎么让你好起来?”薛寒咬牙再问。 “不用做什么。”秋蘅把头靠在薛寒肩头,不用自己再耗力气支撑,“这样就行了。” “湖水凉。”说这话的少年语气带着恼火。 思绪渐渐恢复,秋蘅反应过来薛寒为何生气了,却还没完全恢复灵光,因而喊的还是他的名字:“薛寒,不是故意骗你。” 少女的呼唤就在耳边,轻如湖风,却令薛寒心头悸动。 她还在说:“山谷的温泉很好很好,可我的怪疾随时会发作……薛寒,不是骗你,是不想让你觉得心意被辜负……” 薛寒张张嘴,却觉有巨石堵在胸腔,令他闷痛难言。 好一会儿,他问:“今日我若不来青莲湖,你怎么办?” 心意被辜负算什么,她的安危才是最重要的。 她没有想过沉入湖中的结果么? “是我大意了,没想到这次这么严重,以后不会了。”秋蘅微微闭着眼,在薛寒看不到的地方,一滴泪悄然滑落。 她沉入湖底啊,也不会死。 湖水对她与别人不一样,就如在将来的那个大夏,岁月独独忘了在她身上留下痕迹。 无论在哪一边,她都是一个异类。 这样的她,怎么做到完全不骗薛寒呢? “薛寒,我有点累,带我去船舱里吧。” 薛寒把秋蘅抱上小船。 湿透的衣衫不断往下淌水,风一吹,凉意透骨。 “备用的衣衫在里面?” “在的,我等会儿换。” 猜到秋蘅此时没力气换衣,薛寒挣扎一瞬,下了决心问:“我帮你换,行吗?” 秋蘅眼里有了诧异。 “我会负责。”薛寒鼓起勇气道。 秋蘅看着神色严肃的少年,缓缓摇头:“不要你负责,等会儿我可以自己换。” 她不需要别人为她负责,尤其不需要薛寒来负责。 说不清是失落,还是其他,薛寒紧绷的心弦悄悄断了,胡乱道:“好,那你先好好休息。” 他拧了拧衣摆、裤脚的水,心乱之余下意识伸出手想替秋蘅拧干裙摆,视线却忽地停在她卷起的裤腿处。 少女脚踝白皙纤细,几道青色指痕分外显眼。 第139章 阿蘅是细作? 几乎是本能的反应,那一幕在薛寒脑海中浮现:二人交手,小贼抬腿踢向他,他用力抓住小贼脚踝,最后一起倒向屋顶…… 那样亲密的接触,他立刻察觉到小贼是女子。 少年盯着秋蘅的右脚踝眼神深沉。 阿蘅的脚踝处……为何有淤痕? “薛寒——”秋蘅眼皮沉重,闭着眼喊了一声。 喊声虽轻,薛寒却一惊,飞快收回落在秋蘅脚踝处的视线。 “我在。” 他竭力不让自己的声音有异,明明秋蘅才是被怀疑的人,自己却莫名心虚起来。 “带了帕子吗?麻烦帮我擦擦脸。脸上都是血,不大舒服……” “哦,好。”薛寒忙伸手入怀,取出一方手帕。 帕子已经随着衣衫湿透了,就着湖水把帕子揉搓几下,薛寒靠近秋蘅,轻轻擦拭她脸上血渍。 洁白的手帕染上腥红,少女的脸恢复白皙。 拿着帕子的少年静静看着她。 因为闭着眼,她的眉舒展修长,浓密纤细的睫毛忽而颤动,那种脆弱感格外强烈。 这样的阿蘅,他实在难以与那小贼联系到一起。 阿蘅,你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难道是……异国细作? 倘若是,他又该怎么办? 薛寒自嘲一笑。 他从没想到,当初为了确认阿蘅是十年前送他红豆糕的小姑娘,以怀疑被寻回来的秋六姑娘是细作为由登了永清伯府的门,这个借口竟可能成真了。 “薛寒。”闭目的少女忽然睁开眼,眼神比秋水还温柔,“你在发呆吗?” 薛寒晃了一下神,心思起伏,语气却温和依旧:“嗯,我在发呆。” “在想什么?” “在想——”薛寒看着面色苍白却唇角含笑的少女,“在想你这次发作好像比以前严重许多,是旧疾有了变化吗?” 这旧疾,会不会是一种毒? 以毒来控制细作或死士,本就是常见手段。 “也许吧,我也不清楚。”秋蘅实话实说。 她不知道老天会容忍她这个异类到何时。也许等真正改变大夏走向灭亡的命运,老天就把她这个异类收走了。 秋蘅目不转睛看着薛寒,眼神柔软。 趁现在,她要多看一看薛寒。 本以为很熟悉的人,眼里却有了她看不分明的情绪。 “秋六姑娘。” “嗯?” “我认识一位归隐山野的太医,医术高明,你若需要,我带你去看一看。”薛寒说到这里,语气微顿,“这位太医很有医德,不会把病人的情况对旁人说。” “我这种怪病,就不去浪费大夫时间了。”怕薛寒再劝,秋蘅抬抬手,“身体恢复了些,我进去换下衣服。” 薛寒扶她起身,背对船舱望着湖面。 湖水澄澈,涟漪不绝,一直荡进他心里。 少年从钱袋子中摸出一枚铜钱,发泄般甩向湖面。 铜钱在湖面几个跳跃,掀起细碎水花,最终沉入湖里。 “薛大人,你水漂打得真好。”身后,少女轻快声音传来。 薛寒霍然转身,看到的是挽起头发,换上干爽衣裙的秋蘅。 也不过是换个衣裳的功夫,她看起来就和刚才全然不同了,虽然脸色还苍白,眼神却明亮透着生机。 薛寒一时恍惚。 也许刚刚那个濒死痛苦的阿蘅只是他的幻觉,那白皙脚踝上触目惊心的青痕也是他的幻觉。 薛寒把夹在指尖的另一枚铜钱甩出去,垂眸藏住嘲弄。 他可真会自欺欺人。 秋蘅把叠放整齐的衣裳递过去:“你也去换一下吧。” 薛寒默默接过进了船舱,很快换好衣裳出来。 “很合适。”他说了一句,语气莫名。 秋蘅神色坦然:“本就是为你准备的。” 薛寒眼里闪着疑惑。 “薛大人总会在我旧疾发作的时候出现,容易弄湿衣衫,我就给你备了一套。” “多谢。”薛寒胡乱应了一句,目光转向湖面。 “刚刚薛大人用什么打水漂?”秋蘅坐在薛寒身边问。 薛寒手伸进钱袋,摸出一枚铜钱:“用这个。” “竟然用铜板啊。”秋蘅接过铜钱把玩着,“薛大人好舍得。” 薛寒定定看着调侃他的少女,闷声道:“平时不会。” “也是,对着湖水才会突然生出兴致。” 薛寒牵了牵唇角,心道:不是生出兴致,是心乱如麻,不知该拿你如何是好。 “我也会。” 秋蘅扬手把铜钱甩出,铜钱在湖面弹跳,如灵动活泼的小鱼儿。 “不如用石片跳得多。” 薛寒笑笑:“秋六姑娘会的东西很多。” “薛大人会的也很多。” “我幼时混迹街头,打水漂这些是寻常人家的孩子常玩的。” 秋蘅弯唇:“我也是。爬树捉鱼,打水漂蹴鞠,都是乡间孩童爱玩的。” 薛寒陷入了沉默。 他害她与至亲分离,流落他乡,若是沦为异国细作,也是他造的孽。 “我该回去了。”秋蘅用双手支撑船板,往后微微仰了仰。 她没有看起来那么好。 这一次发作过后,还是很疼,很累。 但她不想让薛寒担心。 薛寒……会为她担心吧? 秋蘅不想自欺欺人,刚刚痛不欲生之际,哪怕神智并不清明,依然能感觉到薛寒的失态。 关心一个人,才会为之失态。 “要劳烦薛大人为我撑船。” 薛寒深深看面色如纸的少女一眼。 她的眼神那么亮,会让人下意识忘了才刚刚遭受那般痛苦。 如此心志,百中无一。 细作的嫌疑在少年心中增大,可他却痛恨不起来,只恨自己情难自禁。 薛寒拿起竹蒿,小舟往湖边而去。 “薛大人留步吧。”快要到伯府时,秋蘅停下脚步。 “秋六姑娘慢走。” 薛寒目送秋蘅从角门走进伯府,这才赶回皇城司。 “胡四。” “卑职在。”胡四瞄一眼薛寒,随口道,“大人换了衣裳啊,这衣裳颜色衬你。” 薛寒沉默一瞬,淡淡道:“从今日起选两个嘴巴严、擅隐蔽的,去盯着秋六姑娘。” 胡四震惊:“盯着谁?” 盯着红豆糕?他是不是听错了? “秋六姑娘,秋蘅。” 胡四眨眨眼。 没听错。 那就是他误会了,下意识以为去盯梢细作呢。 “大人,你这样不合适吧?” 就算想了解红豆糕,也不能盯人家姑娘的梢啊! 第140章 再入相府 在胡四心里,他们大人年少有为,人品端方,比京中那些纨绔好上十万八千里。 这样好的大人,可不能走歪路啊! “大人,你心悦秋六姑娘,就该时不时去秋六姑娘眼前晃晃,而不是让人盯着人家姑娘啊。” 跟踪盯梢喜欢的小娘子,这不是登徒子吗? 薛寒忍耐抬了抬眉,语气冷淡:“这是命令。” “大人?”胡四错愕,难以理解,“那是红,不,那是秋六姑娘啊,要是被秋六姑娘知道你派人盯着她,那——” “那如何?”薛寒皱眉问。 “那你就完了呀!”胡四恨铁不成钢。 那么多赢得小娘子芳心的手段,大人偏偏选了最上不了台面的,莫不是光棍久了,急疯了? “胡四。” “卑职在。” “记得你的本分。还是说,你想换个上峰?” 胡四一激灵,不敢再多说了:“卑职知道了。” “下去吧。” 胡四偷瞄寒着脸的少年一眼退出去,摇摇头。 大人肯定会后悔的! 薛寒静静坐了一会儿,从带回的一团湿衣中拣起那条手帕。 染了血的手帕被仔细洗涤过,却再不能洁白如初,轻轻一嗅就有湖水与血腥交织的气味钻入鼻中。 无论阿蘅知道了会怎样看他,在发现阿蘅有细作嫌疑后倘若因为情爱便当作不知,那他就不是薛寒了。 少年攥着手帕仰躺到矮榻上,望着承尘轻轻叹了口气。 秋蘅回到冷香居,就把芳洲吓到了。 “姑娘,你的脸色好难看。” “是么?”秋蘅抬手轻抚脸颊,摸了一手凉。 “姑娘头发是湿的,我去拿手巾来。” “帮我打桶水,我直接沐浴吧。” 屏风后,秋蘅坐进浴桶,发出低低的呻吟。 剧痛过后麻木的感觉重新被热水唤醒,浑身如针扎般细细密密地疼。好在这疼痛能够忍受,反而让她有种真正活过来的感觉。 “姑娘,你受伤了?”芳洲颤声问。 “没有。” “还说没有!”芳洲把巾帕、胰子等物往旁边一放,抓起秋蘅的手,“姑娘你看!” 秋蘅垂眸,看到手臂上遍布蛛丝般的血痕。 “这是伤口吗?怎么会这么多?”芳洲试探般伸出手去触摸,临到靠近又缩回手指,声音带了哽咽,“姑娘,是不是很疼?” “不怎么疼。”见芳洲担心得要哭出来,秋蘅扬唇,“真的不怎么疼。” 最疼的时候已经过去了。 芳洲吸了一下鼻子,语气严肃:“姑娘,我一直没问过你失踪的那十日遇到了什么。可现在我想问了,你的变化,还有这些伤,都与那次失踪有关系吗?” 秋蘅沉默片刻,点头:“是。不过你别担心,这些伤是一时的,没有性命之忧,只是稍稍难受些。” “真的?” “真的。” 这一夜,秋蘅睡得安稳,芳洲却烙饼般翻来覆去,难以入眠。 她觉得姑娘在骗她。 可就算这么想,她也不能为姑娘做什么,她只会做吃食。 要是姑娘真的出事,她该怎么办? 天刚亮,秋蘅就醒了。 晨曦明亮,从推开的窗子洒进来,扫去一夜暗沉。 秋蘅挽起衣袖,手臂已恢复了白皙,昨日那交错的血痕仿佛没存在过。 “姑娘醒了。”芳洲顶着黑眼圈走进来。 秋蘅举起胳膊给她看:“没骗你吧,已经好了。” 芳洲抓着秋蘅手臂看了又看:“真的没了。” 可她的心却没真正放下。 姑娘浑身伤痕来得蹊跷,消失得又快,怎么想都不对劲。 难道是中毒? 突然闪过这个猜测,芳洲心中一咯噔。 “就说让你别担心。”秋蘅嫣然一笑,捏捏芳洲脸颊,“快收拾一下,我们去相府。” 看着秋蘅明媚的笑容,芳洲想问的话咽了回去。 与其问了让姑娘为难,不如做好自己的事。 反正她总是要和姑娘在一起的,无论生死。 “嗯,这就去收拾。” 二人收拾妥当,乘车前往相府。 这一次,苏嬷嬷直接等在二门处。 “秋六姑娘来得早。”苏嬷嬷打了招呼,瞥一眼芳洲,“秋六姑娘的婢女瞧着气色不大好呢。” 小贱婢瞧着就晦气。 “听说要来为贵府大太太做点心,她紧张得一夜没怎么睡。” “我们夫人待人宽厚,不必这么紧张。”苏嬷嬷翘了翘唇角。 这秋六姑娘说话还算中听,真不知怎么纵出这种张狂婢女。 苏嬷嬷一瞧见芳洲这张脸就恨不得除之后快,奈何还要靠这贱婢做点心,不得不忍。 “秋六姑娘随我来吧。” 苏嬷嬷把二人领到杨夫人院中厨房外:“食材已经按着秋六姑娘昨日送来的单子准备好了,打下手的人都在,是叫芳洲吧,可以做粉角了。” 芳洲看秋蘅一眼。 “你去吧,我就在这院中待着。” “秋六姑娘不进去啊?” 秋蘅笑笑:“我也需要进贵府厨房吗?” 苏嬷嬷动动唇,到底不好强求一个伯府贵女下厨房:“那就请秋六姑娘在此稍后,我进去看看。” 给三公子吃的点心,她必须亲自盯着才好向大太太交差。 秋蘅等苏嬷嬷进了厨房,在院中溜达起来。 方相那些书信账册不大可能在此处,但多熟悉一下相府没什么不好。 “秋六姑娘?” 秋蘅转过身去,颔首打招呼:“方姑娘。” 方蕊神色狐疑看着她:“你怎么在我母亲院子里?” “苏嬷嬷请我来的。” “苏嬷嬷请你?”方蕊只觉好笑,“苏嬷嬷人呢?” “在厨房。” 方蕊望了望厨房方向,吩咐婢女:“去看看。苏嬷嬷要是在里面,请她出来。” 婢女领命而去,很快与苏嬷嬷一起回返。 “姑娘。” 方蕊看着行礼的苏嬷嬷,不解问:“秋六姑娘给你上药,怎么上到母亲这里来了?” “昨日秋六姑娘送了些家里做的点心,夫人吃着好,就请秋六姑娘把人带来再做一些。” “什么样的点心相府吃不到?”方蕊难以相信。 母亲不是贪嘴的人,就为了吃口点心把别人府上的厨子叫来? 这太奇怪了,她要去问问母亲。 第141章 以退为进 方蕊进了屋,来到杨夫人身边:“母亲,我在院子里看到了秋六。怎么听苏嬷嬷说是来给您做点心的?” 杨夫人颔首:“嗯。” “真的是来给您做点心的?”方蕊还是难以相信,“什么点心,难道咱们相府厨子做的点心还比不过?” 杨夫人笑笑:“不是咱们府上厨子比不过,只是恰好她婢女做的点心合口味。” “那女儿等会儿也尝尝。”方蕊往窗外看一眼,“我来的时候就见秋六闲庭信步,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她自己家。母亲,秋六这个人邪门得很,看似出身平平,却从没见她吃过亏,您可不要被她哄住了。” 秋六用点心讨好母亲,打的是什么主意? 难不成想嫁进相府? 可兄长已经娶妻,只有二叔家的堂弟尚未婚配。秋六要是打着这种主意,该讨好的不是母亲,而是二婶。 想不通,但肯定不安好心就是了,看来秋六每次登门她还是要盯紧了。 这般想着,方蕊突然有种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懊恼。 当时还是她为了羞辱秋六,主动让秋六上门的。她就说秋六这个人邪性,从不吃亏。 杨夫人听方蕊这么说,淡淡一笑:“母亲还用你提醒。蕊儿怎么突然把秋六姑娘放在心上了?” 她的女儿她了解,清高自傲,如秋六姑娘这样家中落魄的,正眼都不会多看。 杨夫人并不觉得女儿自傲是缺点。相府千金有清高的本钱,眼光高一些,来往的手帕交才出身相当,更不会眼皮子浅瞧上门不当户不对的男人。 “那不是亲眼瞧着素素在她手上吃过亏,不得不注意些。”方蕊顺口推到成素素身上,没提被秋蘅举着簪子威胁的丢脸事。 杨夫人淡淡道:“成姑娘性子急躁了些。” 虽然出身不错,将来也难过好。 母女二人说话间,苏嬷嬷端着托盘进来了:“夫人,粉角做好了,您尝尝。” 杨夫人看了看盘中皮薄近乎透明的粉角,夹起一只蘸上料汁送入口中,细细品尝,不由点头:“是这个味儿。” 是三郎喜欢的那个味道。 后来找的厨子做出的粉角不是不好吃,但三郎吃着不顺口。 “我尝尝。”方蕊夹起粉角吃下,虽觉味道不错,却不理解母亲所为,“也没比咱们府上厨子做的好多少嘛。” 在场的都是心腹,杨夫人趁势教导女儿:“这点心啊,就如女子。都是美人儿,或娇艳,或清雅,性子有活泼,有娴静。那男子偏偏就更喜欢某一种,你能说其他女子不好吗?” 方蕊闻言,若有所思:“母亲说得是。若谈婚论嫁的男子喜欢的不是女儿这样的,就换掉他,免得事倍功半。” 杨夫人:? 苏嬷嬷也被方蕊言论所惊,怕再从姑娘口中听到更惊人的话,忙转移话题:“夫人,这点心刚出锅口感正好——” “你亲自给三郎送过去,三郎吃着如何,回来报我。” “是。” 苏嬷嬷退出去,方蕊抿抿唇:“原来是给哥哥吃的。” 杨夫人看女儿一眼:“你兄长这些日子都没胃口,若能多吃几口,就谢天谢地了。” “母亲别太担心,哥哥肯定很快好起来的。” 杨夫人点点头,心情却沉重。 儿子虽从小体弱,可如今年这般缠绵病榻还是少的,老夫人甚至开始寻觅八字相合的女子给三郎做妾,好冲冲病气。 她就三郎一个儿子,完全不敢想三郎要是有个好歹该如何是好。 过了好一会儿,苏嬷嬷快步进来,神情振奋:“夫人,三公子用了不少,还说晚饭也想吃粉角。” “那就好,那就好。”杨夫人不觉露出个笑容,看向苏嬷嬷的眼神有着赞赏,“多亏苏嬷嬷把三郎放在心上。” “夫人这话折煞奴婢了。三公子吃着好,那是奴婢天大的荣幸。” 杨夫人一笑:“请秋六姑娘和她的婢女过来。” 苏嬷嬷出了屋,不多时带着秋蘅与芳洲进来。 “杨夫人。”秋蘅福了福身。 杨夫人笑容和煦:“今日劳烦秋六姑娘了。” 至于芳洲,杨夫人没有提。 在她看来奴婢整个人都属于主人,功劳自然也是主人的。 “杨夫人不必客气,就当伤了苏嬷嬷的赔礼了。”秋蘅看向苏嬷嬷,“苏嬷嬷脸上伤痕已经结痂,无需上药了,正好和杨夫人说一声,明日我就不来打扰了。” 杨夫人眉一挑。 三郎还等着吃秋六姑娘的婢女做的点心,不来了怎么行? “秋六姑娘,我有一个不情之请。” 秋蘅面露惊讶:“杨夫人说笑了,您是相府大太太,我只是一个普通小姑娘,哪有能帮上您的地方。” 杨夫人一滞。 这丫头怎么回事儿,不知道是客气话吗,这还让她怎么往下说? 好在到了杨夫人的年纪,脸皮也不会薄,笑了笑道:“秋六姑娘的婢女做的点心深得我心,想借用她一段时间——” 芳洲脸色一变:“我只跟着姑娘,哪儿都不去。” 杨夫人蹙眉看芳洲一眼,心道这要是相府丫鬟,早狠狠掌嘴了。 她就说,用外头的人还是不方便。 “秋六姑娘若是愿意,定有重谢。” “芳洲被我宠坏了,倔起来谁都管不住。杨夫人喜欢她做的粉角也好办,我让她把方子写下来,贵府大厨照着做是一样的。” 话说到这份上,杨夫人不好再说什么,等秋蘅带芳洲告辞,脸沉下来。 苏嬷嬷冷哼:“不识抬举!” 方蕊反而觉得心安,笑道:“咱们府上厨子会做再好不过,想吃了多方便。” “交给厨房做了试试。”杨夫人吩咐下去,并不看好。 她虽不下厨,也知道那些食谱要么适量,要么少许。明明一样的方子,做出来的吃食味道却不同。 回去的路上,芳洲问秋蘅:“姑娘不让我留下,以后怎么常来相府呢?” 秋蘅靠着车壁,微微合眸:“别担心,杨夫人会想办法的。” 爱子心切的杨夫人,应当会按着她推测那般去做吧? 第142章 纳妾 跟踪的察子把消息传回去,胡四去向薛寒禀报:“大人,今日一早,秋六姑娘带着芳洲去了相府,临近晌午才离开。” “相府……”薛寒眸光微闪,“秋六姑娘因何去相府?” 打探情报是胡四干惯的活儿,不用特意交代就会尽量周全,听薛寒这么一问,表情古怪:“听说是秋六姑娘前往灵微观上香,偶遇相府大太太杨氏,言语上起了些冲突,芳洲把杨氏身边的嬷嬷给揍了……” 他完全没法想象秋猎时捉萤火虫的小丫头这么凶猛,甚至想见个面,看看认识的芳洲和传闻中的芳洲是不是一个人。 “然后杨夫人就找上门了,商议的结果就是让秋六姑娘每日去相府给那个嬷嬷上药。” “从哪日开始去的?” “四日前。” 四日前—— 薛寒示意胡四退下,手指轻轻敲击桌面。 四日前的那晚,他在街头又遇到了那小贼。 少女白皙脚踝上青色淤痕在脑海中浮现,薛寒低低叹息。 阿蘅与小贼是同一人,几乎无疑了。 一对普通山民夫妇,显然不可能养育出一个身手高强的女儿。 阿蘅背后是哪方势力?去相府的目的是什么? 可阿蘅若是敌国细作,秋猎时为何会提醒他救太子? 是为了取得他的信任,以便将来有所图谋,还是另有隐情? 太多疑问在薛寒心中盘旋。 他升起过当面挑破的冲动,但理智不允许他放任这种冲动。 身为皇城使,他与不少细作打过交道,不经历酷刑那些细作嘴巴严得很。一问就承认自己是细作的,那不是细作,是傻子。 开口问不会得到想知道的,只会打草惊蛇。 薛寒自嘲笑笑。 阿蘅对他来说一直是神秘的,充满谜团。他心悦阿蘅,却做不到完全信任阿蘅。 薛寒用手指在桌面上虚虚写了个“蘅”字,久久沉默。 相府这边,杨夫人院中厨房一直没有闲过,等到晚饭送去三公子那里的粉角却只咬了一口就没再动。 杨夫人听了婢女禀报,脸色微沉。 苏嬷嬷在一旁出主意:“夫人,要不去和永清伯府老夫人说说,把那婢女送与相府?秋六姑娘再如何,不也要听祖母安排。” 在苏嬷嬷看来,相府向永清伯府讨要个小婢女,那是给永清伯府脸面,伯府老夫人能得这份人情,定然求之不得。 杨夫人摇摇头:“不妥。” “夫人?” “你也感受过了,那个叫芳洲的婢女是个烈性子,真强迫她与自家主人分开来相府,谁知道会发生什么事?关乎三郎,我不想冒险。” 苏嬷嬷堆笑:“还是夫人考虑周到。只是这样的话,想要用那婢女就不方便了。” 杨夫人抬手捏捏眉心,声音虽轻却透着势在必得:“看来想要丫鬟,就得把主子也要了……” 转日杨夫人去给婆母请安,面带愁色。 老夫人便问:“三郎的身体可有好转?” 杨夫人叹口气:“总不见好,眼看着天越来越冷了。” 生病的人到了冬日更难熬,这也是人们积累的经验了。 老夫人脸上也有了忧色:“三郎这场病比以往都严重些。别的不说,这总是不怎么吃东西,好身体也顶不住。” “是啊。不过昨日午饭,三郎胃口还可以。”杨夫人把芳洲做点心的事说了,“可惜是别人府上的丫鬟,听说自幼就伺候秋六姑娘了,分不开。” 老夫人眉一拧:“我这上了年纪不怎么问外头的事儿,倒是不知永清伯府最近这么热闹。这样吧,让人悄悄打听一下秋六姑娘的生辰八字,若是与三郎不犯冲,就让相爷与那永清伯说一声。” 至于永清伯会拒绝,老夫人觉得不可能。这几年永清伯恨不得给方相提鞋,能与相府攀上关系定然求之不得。 要拿到女方生辰八字,正儿八经的路子是请媒人登门获取。但老夫人抱着给孙儿冲喜的心思纳妾,若是寻常人家就罢了,直接去问就是,门第高些的就不好这么做。 这也好办,外面有专门办这类事的人,无非是多花些银钱。 没等太久,相府老夫人就拿到了秋蘅的生辰八字,见与孙儿的八字不犯冲,就对方相说了。 “要永清伯的孙女给三郎做妾?”方相一脸意外。 之前他是听老妻说要给孙儿纳妾冲喜,以为从小门小户的人家寻觅,没想到会挑中伯府贵女。 “这不大妥当,容易被人议论的。” 老夫人挑眉:“一些闲言碎语难道比三郎的身体重要?再者说,谁敢议论到相爷面前来?至于背后议论,反正听不见。” 方相捋了捋胡须。 “也不是普通妾室,是贵妾。永清伯不是心心念念袭爵的事么,相爷允些甜头就是。”老夫人撇撇嘴,“相爷觉得纳伯府贵女为妾不合适,说不定对永清伯来说是求之不得的机会呢。” 方相做过的不合适的事太多了,不过顺口这么一说,听了老妻一番言语点点头,很快就约了永清伯见面,委婉表达了想法。 永清伯初听时大喜过望,回家的路上开始纠结。 能用一个孙女换伯府袭爵太划算了,可怎么偏偏是六丫头呢! 让六丫头去给相府公子当妾,可惜了啊,要是别的丫头就好了…… 永清伯回到伯府,越想越惋惜。 “伯爷怎么唉声叹气的,遇到难事了?”老夫人受不了永清伯一副苦瓜样,忍着嫌弃问。 这事本来就要和老婆子说,永清伯斟酌一下道:“今日方相约我喝茶,想为孙儿纳六丫头。” 老夫人第一反应是不信:“相府未娶妻的就四公子吧,竟愿意与咱们府上结亲?” 永清伯讪笑:“不是四公子,是三公子。” “三公子?”老夫人努力想了想,“相府三公子不是前年娶妻了吗,伯府还准备了不菲贺礼送去。” “呵呵,不是娶妻,是想纳六丫头为贵妾——” “纳妾?”老夫人脸色骤变,不敢置信盯着永清伯,“伯爷答应了?” “夫人先听我说——” 老夫人一听这话眼前一黑,抄起桌上茶杯对着那张老脸泼了过去。 第143章 全凭祖父做主 茶汤顺着永清伯的老脸流淌,打湿了胡子。 永清伯抹一把脸,不可思议指着老夫人:“你失心疯了?” “我看伯爷才是失心疯了,好好的孙女竟然要送去给人做妾!” “我话还没说完呢!”永清伯气得脸色铁青,“方相说了,只要咱们答应,袭爵的事他会帮忙——” “袭爵袭爵,你为了袭爵简直癔症了!就算真能袭爵又如何,世人都要戳永清伯府的脊梁骨,为了袭爵让孙女去做妾!” “真能袭爵又如何?你说的什么傻话!”永清伯以看傻子的眼神看着老夫人,“能袭爵,老大以后就是永清伯,松儿以后也是永清伯,松儿的嫡长子还会是永清伯!我们的子孙后辈不至于沦落为平头百姓,将来我才有脸见列祖列宗!” 老夫人冷笑:“眼下的子孙都护不好,还子孙后辈?” “妇人之见,头发长,见识短!”永清伯跺脚,“一个孙女换永清伯府世袭罔替,有什么不好?” 老夫人语气坚决:“我不接受!” 永清伯彻底恼了:“别忘了我才是一家之主。念在老夫老妻了和你说一声,你还闹上了。我告诉你,这事儿我说了算,莫要发疯!” 老夫人定定望着永清伯拂袖而去后晃动的门帘,低不可闻喃喃:“是谁疯了,是谁疯了……” 好一会儿后,老夫人一个激灵醒了神:“春草,春夏——” 大丫鬟春草轻轻走进来:“婢子在。” “立刻去冷香居,把六姑娘请来。” “是。” 此时的秋蘅,被永清伯打发人请了过去。 “祖父找我。” 永清伯打量着孙女。 梳着双髻的少女正是花儿一样的年纪,雪肤乌发,眉目精致。难得气质沉静,给人一种很有智慧的坚韧感。 永清伯虽对老夫人放了狠话,可一见秋蘅,惋惜的念头更强烈了。 以六丫头的野心要是进宫,说不定混得比贵妃娘娘还风光。若是能换一个孙女去相府,伯府还能袭爵,就两全其美了。 “这几日蘅儿去相府,有什么感觉?” 秋蘅不动声色回道:“相府奴仆成群,规矩森严,处处彰显高门气派。” “那确实,方相乃百官之首,相府可不是寻常人家可比。”永清伯顿了顿,试探问起,“若是蘅儿能去相府生活,觉得如何?” “请祖父直言。” “相府看中了你,想要你给相府三公子做贵妾,你怎么想?”永清伯留意秋蘅反应,却发现她听了这话神色并无多少变化。 瞧瞧,比老婆子沉得住气多了,这样的心性资质,不愁没有造化。 秋蘅反问:“祖父怎么想?” “呵呵。”永清伯摸摸胡子,“祖父觉得有些委屈你。不过相府三公子的妻子出身一般,性情软弱,并不讨婆母喜欢,你若进了相府想把日子过好不难。” 秋蘅沉默半晌,淡淡道:“既如此,孙女听祖父安排就是。” 她如此说,反让永清伯犹豫了:“你就没别的想法?” 一般小姑娘听说去做妾,不说寻死觅活,哭哭啼啼是免不了的,六丫头未免太平静了。 “孙女有很多想法,但既然祖父有此打算,那我能做的就是在祖父的安排下尽量过好。” “你——”永清伯叹了口气,“蘅儿是个好孩子,你先回去吧。” 他要再想想,用六丫头换方相帮忙到底亏不亏。 “孙女告退。” 秋蘅回到冷香居,春草等了有一会儿了。 “六姑娘,老夫人让你去一趟千松堂。” 秋蘅来到千松堂,见到的是神色凝重的老夫人。 “祖母。” 看着屈膝行礼的小孙女,老夫人一时没说话。 她嫌六丫头答应去相府给一个嬷嬷上药丢脸,一直没搭理这丫头,万万没想到冷了几日,竟要给人做妾去了! “怎么才过来?”老夫人冷声问。 “刚刚祖父叫我过去说话。” 老夫人一听,脸色更沉了。 老东西动作倒是快。 摆摆手示意伺候的人退下,老夫人沉声道:“既然你祖父找了你,想必你也知道了。” “做妾”两个字老夫人实在说不出口。 “嗯,听祖父说了。” “你怎么想?”老夫人问了和永清伯一样的话,心思却截然不同。 秋蘅垂眸,避开老夫人的目光:“孙女只能听祖父的。” 看着孙女逆来顺受的样子,老夫人一阵气闷:“怎么就只能听你祖父的,你还是康郡王妃的义女,康郡王世子待你甚好……” 倘若豁出脸面去康郡王府哭闹哀求,由康郡王府出面,定能避免做妾的结果。 而这样的事,只能由六丫头自己去做。 秋蘅在心中叹息。 都说人不可貌相,老夫人虽重名声,平日看似严苛,却是真心疼孙女的。 不像永清伯,眼里只有利益,孙女不是孙女,是筹码。 可惜她要让老夫人失望了。 沉默了一会儿,秋蘅平静道:“阿蘅有祖父母,有父亲,没有脸面去康郡王府哭闹。” “你——”老夫人脸色青白交加,胸口堵得难受。 这丫头平日不是个会吃亏的,脸皮还厚,现在是怎么了? “六丫头,你要知道这是你的终身大事,一旦定下来就没有回头路了,这可不是在意脸面的时候,你要想清楚了!” 她这么看重名声都宁可六丫头去康郡王府求助,这死丫头脑袋被门夹了? “孙女想清楚了。” “好好好,你别后悔就行。” 老夫人把秋蘅赶出去,黑着脸生闷气。 “老夫人喝口茶吧。”春草怕老太太气出个好歹,奉上茶水。 老夫人接过来喝了一口,把茶盏往桌上一放:“备车,出门。” 就算六丫头认命,她也无法忍受好好的孙女去给人做妾。 穷苦人家活不下去把女孩儿卖了就罢了,伯府贵女去做妾,她一辈子都抬不起头来! 秋蘅回到冷香居,靠着床头屏风微微出神。 一切都按着她所想进行,可是好像并不开心。 脑海中闪过老夫人恼怒不解的面庞,最后是一脸严肃说会对她负责的少年。 秋蘅自嘲笑了笑。 与她要做的事相比,她开不开心是最无关紧要的。 第144章 薛寒的愤怒 老夫人低调出了门,却不是如大丫鬟春草以为的去见康郡王妃,而是去了一间茶楼,打发仆从去找薛寒。 要与皇城司打交道,那仆从心中有些发慌,正踟躇之际,一人拍了拍他肩膀。 仆从吓得一个激灵,立刻转过身去,看到一张挂着闲散笑容的年轻面庞。 “你鬼鬼祟祟干什么呢?”胡四问。 他安排人盯着永清伯府,今日没见红豆糕出门,倒是伯府老夫人出门了,随行的一名仆从明显奔着皇城司来的。 听了手下禀报觉得不对劲,于是直接来见见。 “您是皇城司的大人?”仆从看到胡四所穿服饰,惊喜中带着紧张。 “对,你找皇城司有事?” 仆从忙道:“小的是永清伯府的,奉老夫人之命请薛大人茶楼一叙。” 想着老夫人的交代,仆从压低声音:“事关我们六姑娘……” 他很好奇老夫人为了六姑娘什么事要见皇城使,更好奇老夫人要见,人家皇城使就会来吗?好担心被这位皇城司的大人翻白眼—— 永清伯府老夫人为了红豆糕要见大人? 胡四抚掌:这不就是见家长嘛! 仆从被胡四的动作吓得后退一步。 “贵府老夫人在何处?” 问清楚地方,胡四嘴角上扬:“知道了,我这就去给我们大人说一声。” 胡四跑得飞快,见到薛寒时气喘吁吁:“大人,秋六姑娘的祖母要见你!” 薛寒愣了愣,表情诧异:“秋六姑娘的祖母?” “对,您没听错,就是秋六姑娘的祖母,永清伯老夫人。” 薛寒一下子站了起来,又坐下。 素来沉稳的少年罕有在旁人面前露出几分茫然。 胡四忙安慰:“大人别紧张,肯定是好事。” 薛寒睨胡四一眼,起身往外走,走了几步脚下一顿:“不必跟着,我自去就可。” 胡四眼里的兴奋转为失落。 大人太过分了! 老夫人在雅间垂着眼,面上没有什么表情,心里却是忐忑的。 来见皇城使薛寒,是没办法的办法了。 这个少年对六丫头有几分喜欢应该不假,可真的会为了这份心思得罪相府吗? 她不确定,甚至觉得很难,但总要试一试。 若是成了,那是六丫头的造化。若是不成—— 老夫人不愿去想这种可能。 当年没能阻止大孙女进宫的心情,她不想再体会第二次。 门口传来动静,老夫人忙看过去。 少年穿了一身青色便服,恰如春日里一竿青竹,挺拔朝气。 老夫人以看孙女婿的心态打量,尽管想维持女方的矜持,却不得不承认是满意的。 长得好,有实权,有靠山,听说还救了太子立下大功,年纪轻轻被今上赐紫袍金鱼袋,定然前途无量。 这么好的孩子,怎么不早点来永清伯府提亲呢! “老夫人。”薛寒拱手行礼。 “薛大人请坐。” 薛寒在老夫人对面坐下。 “冒昧请薛大人过来,是有一事相询。” “老夫人请说。” 看着坐姿笔挺的少年,老夫人暗吸口气,道:“听闻薛大人在秋猎时曾当众说心悦阿蘅,不知是一时冲动,还是真心如此?” 她也不想这么直接的,可火烧眉毛了,不是拿乔的时候。 薛寒结结实实愣住,飞快红了耳尖。 来茶楼的路上,他想过永清伯府老夫人要见他的诸多可能,却没想到一来就问得这么直接。 沉默一瞬,薛寒开口:“晚辈自是真心实意。” 老夫人露出个笑容,转而深深叹口气:“蘅儿还小,老身本来不急她的亲事,虽听了些传闻也没过问。只是现在,蘅儿遇到麻烦了——” “秋六姑娘遇到什么麻烦?” 老夫人面露尴尬:“蘅儿近来去了几次方相府上,没想到被相府看中,要……要纳她为妾……” 薛寒原本静静听着,等听到相府要纳秋蘅为妾,眼神陡然一冷,有怒气闪过。 “那伯府的意思呢?”少年一字字问。 老夫人是做好丢脸准备的,可真的到了这时候,难堪的感觉比她所想尤甚:“实不相瞒,伯府从来都是伯爷说了算,伯爷并不反对相府的提议。” 这世道便是如此,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 对儿子还能以孝道来压,对丈夫,就只能看对方人品了。 多少人家,当家主母看似威风体面,平时也能和夫君争吵一二,可一旦遇事意见不同,最终能决定的还是男人。 男人或许因为种种考虑选择听妻子的,若是不愿听,便如老夫人这般了。 薛寒攥了攥拳,再问:“秋六姑娘怎么说?” 老夫人苦笑:“伯爷是一家之主,他决定的事连老身都劝不了,蘅儿一个当孙女的又能如何?只能认命了。” 认命? 薛寒心生一种违和感。 阿蘅她……是认命的人? “秋六姑娘接受做妾?” “不接受又能如何?蘅儿是个自尊心强的,不肯向康郡王府开口。”老夫人深深看薛寒一眼,端起茶杯,“出来有一阵子了,老身也该回去了。” 该说的已经说了,这少年郎若在乎六丫头,自然会做些什么。若是不在乎,说下去不过自取其辱。 “老夫人慢走。” 薛寒回皇城司的路上,胡四不知从何处窜出来,挤眉弄眼问:“大人见到秋家老夫人了吧?” 薛寒心情正糟,睨胡四一眼:“你眼睛抽筋了?” “大人,别不好意思说啊,是不是秋家老夫人想把秋六姑娘许配给你?” 薛寒脚下一缓。 永清伯老夫人与其说是想把孙女许配给他,不如说是无奈下的求助。 想到秋蘅眼下艰难处境,薛寒没有与胡四聊这个的心情,淡淡道:“不要胡乱猜测,坏人清誉。永清伯府那边继续盯着,若有情况及时报我。” “是。” 胡四老实应了,暗暗腹诽:大人就是口不对心,天天盯着人家姑娘就不怕坏人清誉了。 薛寒回到皇城司,静静独坐,脑海中浮现少女眉眼沉静的样子。 如阿蘅这样的女子,也无法摆脱家中压迫吗? 那他来助她摆脱。 第145章 买卖黄了 薛寒思虑片刻,去见薛全。 “寒儿有什么事?”见到薛寒,薛全笑眯眯问。 自打薛寒救了太子,薛全态度就好了许多。 薛全深知,他现在的风光来自靖平帝,而总有一日靖平帝会老的。等到江山换人来坐,他这个先帝宠宦就很难继续风光了。 恰好养子救了储君,这简直是天大的机缘。将来养子能在新君面前得脸,他这个养父总差不到哪里去。 以前薛寒对薛全来说是仰他鼻息的无根之萍,而现在很可能是他晚年安稳生活的保障,态度自然不同。 而这种态度变化,也让薛寒在这种时候选择来见他。 “孩儿今日接到了秋六姑娘求助。”薛寒小小改动了一下实情。 薛全挑眉:“哦,求助什么?” “方相想纳秋六姑娘为方三公子的妾室。” 薛全面露惊讶:“秋六姑娘怎么与相府扯上联系的?” 康郡王府,福王府,崔家,现在又是相府,哦,还有他这个养子……一个小姑娘可真是了不得啊。 “说是在灵微观遇到的……”薛寒简单说了一下情况,“没想到却招来这样的麻烦,秋六姑娘别无他法,只好向孩儿求助。” 薛全深深看薛寒一眼,语气莫名:“那你打算怎么帮她?” “孩儿只能求助父亲。” “求助为父?” 薛全一听薛寒提到秋蘅,就猜测莫不是要他去向永清伯府提亲,心中不满早就攒着了,听了薛寒这话倒是火气稍缓。 不管怎么样,这小子态度尚可。 “为父能做什么呢?” “孩儿想请父亲去向方相说一声,秋六姑娘是孩儿看中的姑娘。” “那之后呢?去永清伯府提亲?”薛全似笑非笑问。 薛寒再清楚不过养父不会这么做,而他若是表现出急切只会更气,因而一副心平气和的样子:“秋六姑娘曾当众表明心悦林乘风,孩儿还在等秋六姑娘改变心意。” 这就是说一切只是维持原样。 薛全却不放心:“那要是秋六姑娘说改变心意了呢?” 别人不知,他还能不知,那丫头又不是真的喜欢林乘风。要是趁此机会赖上养子,岂不是哑巴吃黄连。 薛寒轻笑:“秋六姑娘不会的,她有分寸。” 知道了阿蘅与小贼是同一人,那故意打向他伤处的一掌,那毫不留情踢向他下身的动作……他怎么会自作多情以为阿蘅心悦他。 是他心悦阿蘅,才令自己陷入进退两难的境地。 薛全仔细打量薛寒神色,不由意外。 寒儿竟真觉得那丫头对他无意? “况且——”薛寒顿了顿。 “况且什么?” 薛寒对上薛全沉沉目光,平静道:“秋猎时方相也在。方相明知孩儿中意秋六姑娘,却要为孙儿纳秋六姑娘为妾,看来并未把父亲放在眼里。” 薛全嗤笑:“你这是在挑拨为父与方相的关系?” 朝中上下都知道他与韩悟不睦,但与方相关系不错。 “孩儿只是如实说出听闻此事后的感受。” 薛全沉默了。 挑拨也好,实话实说也罢,寒儿有一点没说错,一旦相府纳秋六姑娘为妾的消息传开,难免有人觉得方相不把他当回事。 谁让满朝文武都知道寒儿心悦那丫头呢,他薛全不要面子的吗? 薛全不语,薛寒就静静等着。 许久后,薛全淡淡道:“这个忙为父可以帮,但你要记着说过的话,对秋六姑娘只有内疚,并无男女之情。” “孩儿记着,多谢父亲。” 既然决定插手,未免夜长梦多,薛全当日便约了方相见面。 “有些日子没与薛公公喝茶了。”方相笑着,亲自为薛全添茶。 “是呢。”薛全端起茶杯浅啜一口,深深叹口气。 “薛公公这是遇到了烦心事?” “到了咱们这般身份,烦心的也就是子孙了。” 方相嘴角一抽,心道虽然与薛全关系尚可,但听一个宦官说为子孙发愁,感觉真怪。 “令郎年少有为,才得了今上奖赏,薛公公这话从何说起啊?” “唉。”薛全把茶杯一放,再叹口气,“还不是那位秋六姑娘,太能折腾了,跑去和犬子说不愿为妾,那傻小子就来找我闹……儿孙都是债啊!” 方相心中一咯噔。 秋猎时一群孩子胡闹,薛全居然放在心上了,他还以为薛全看不上永清伯府呢。 薛全笑了笑,看着方相:“还望方相卖某个面子。” “呵呵呵。”方相也笑了,“薛公公这就见外了,既然令郎真心喜欢那小姑娘,相府再寻合适的就是。” “多谢方相了。” 二人相视一笑。 方相回到家中,便对老妻说:“为三郎纳秋六姑娘为妾的事,就算了。” “这是为何?” “薛公公的养子对那丫头很上心,没必要为了一个小丫头伤了和气。” 老夫人有些不甘心:“可三郎就喜欢吃那丫头的婢女做的点心。三郎病着,难得有吃着顺口的东西——” “这好办。那就以蕊儿的名义给那丫头下帖子,让她带丫鬟来相府做。” “毕竟不如放在自家方便。” “夫人钻牛角尖了。再喜欢吃的东西,还能天天吃顿顿吃不厌的?等三郎吃够了,自然不用秋六姑娘再来了。”方相语气微沉,“薛全不是好相与的,有办法解决的事,何必与他结怨。” “知道了。” 永清伯转日又与方相见了面。 “昨日所说之事就罢了,请来的先生说两个孩子不大合适。” 本来永清伯还在纠结划不划算,买卖黄了顿觉损失了世袭罔替的爵位,回到家后连连叹气。 “去请六姑娘来。” 不多时,秋蘅到了。 “祖父。” 永清伯看看孙女,叹口气:“唉。” 再看看孙女,又叹口气:“唉。” 秋蘅垂眸,暗暗揣测:莫不是觉得还能拿她换更大好处,舍不得送她去相府? 永清伯叹了半天气不见孙女有反应,闷声开口:“相府那边说你与方三公子不大合适,昨日与你提的事就算了。” 秋蘅一惊。 算了? 是出了什么意外么? 第146章 秋六姑娘很感动 相府这样的人家,既然开了口,八字这些定然提前合过,现在以此为由说不合适,必然是出现了不在她预计中的变故。 “就是说……孙女不用去相府做妾了?”不管心中如何想,秋蘅面上露出几分喜色。 这在永清伯眼中才是正常的反应。 “不用了。”永清伯叹息着,“蘅儿,你可要争气啊,莫要辜负了祖父的期待。” “祖父放心,孙女会尽力。这事祖母知道了吗?” 永清伯没好气道:“还没和你祖母说。” 到今日他还能闻到胡子上的茶叶味呢,完全不想和那疯老婆子说话。尤其这事还黄了,太没面子了。 相府也是,怎么能说变就变呢? “那孙女去和祖母说一声。” “去吧。”永清伯摆摆手。 这事肯定要和死老婆子说的,六丫头去说就省得他去了,果然还是六丫头懂事。 算了,是相府没眼光,六丫头以后肯定能出路更好,说不定就靠她解决袭爵的难题了。 永清伯自我安慰着,并没有心情好转。 他到手的爵位传承啊! 千松堂中,婢女进去禀报:“老夫人,六姑娘来了。” 老夫人脸一板:“让她进来。” 门帘挑起,头梳双髻的少女走进来。 “祖母。” 老夫人现在看见秋蘅就气不打一处来,不冷不热问:“过来有事?” 秋蘅仿佛没瞧见老夫人的脸色,笑盈盈道:“祖父刚刚找了我,说孙女那事就算了。” 老夫人不由起身:“当真?” “真的,是相府那边说的。” “没想到那孩子如此能干……”老夫人慢慢坐下,心情起伏。 秋蘅来和老夫人说这事,就是想看看变故出现在哪里,此刻瞧着老夫人反应心中有了数。 “那孩子是谁?”她凑过去问。 老夫人嫌弃看孙女一眼:“坐小杌子上去。” “哦。”秋蘅乖乖坐到锦凳上,眼中闪着好奇,“祖母刚刚说谁呀?” 老夫人淡淡道:“皇城使薛寒。” “薛寒?”熟悉的感觉又来了,秋蘅抱着最后一丝希望问,“这和薛寒有什么关系?” 老夫人冷笑一声:“你当会有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儿?我豁出这张老脸去找了薛寒,和他说了你被迫做妾的事,至于他如何令相府改了主意,那就不清楚了。” 秋蘅深吸一口气。 果然又是薛寒…… 这一刻,她不知道是该气还是该笑。 直视内心,是有欢喜的,因为薛寒会为她做这些事。 可计划被破坏,想长久留在相府就难了。 要在几年内除五贼,助新君,时间非常紧迫,对她来说只要不伤及无辜,无论是直接射杀韩悟,还是背上与高官小妾来往的名声毒杀袁成海,亦或以妾室身份进入相府,找出方相通敌证据,只是手段不同,能达到目的就行。 方三公子病逝就在近前,一个妾室的虚名换除掉方相,对她来说很划算。 至于将来,若大夏得保太平,她在京城因世俗目光不开心的话,自是哪里快活去哪里。 “你这是什么表情?”见秋蘅一副似笑非笑、似哭非哭的样子,老夫人问。 “感动。”秋蘅回神,捂着心口,“一时感动得不知道说什么好。” 老夫人点头:“你能逃离苦海,确实多亏了薛寒。蘅儿啊,通过此事也能看出来薛寒是个有能耐有担当的,难得对你有情有义,你可要把握住了。” “祖母说得是,孙女这就打发人约薛寒见一面,当面道谢。” 正常来说,没有哪个祖母听孙女说要约见外男会高兴,当然正常孙女约见外男也不会告诉祖母。 但情况特殊,老夫人巴不得薛寒立刻把孙女娶走,免得黑心烂肺的老东西又打孙女主意。 “应当的。能令相府改了主意,人家定然出了大力气,是该当面道谢。传信的人——” 秋蘅接话:“就让鱼嬷嬷去,不显轻浮。” “嗯。”老夫人看孙女的眼神终于没那么嫌弃了。 这丫头关键时候虽然犯糊涂,平时还是有分寸的。瞧瞧,还知道让身边嬷嬷去,而不是贴身丫鬟。 天天翻墙但在祖母眼里有分寸的秋六姑娘回到冷香居,就喊来鱼嬷嬷:“麻烦鱼嬷嬷替我给薛大人传个话,约他青莲湖畔一见。” 鱼嬷嬷犹如当头一击,摇摇欲坠。 又来? 秋蘅见鱼嬷嬷神色不对,道:“祖母知道的。” 鱼嬷嬷:! 为什么一旦沾上六姑娘,就如此反常? “鱼嬷嬷快些去吧,还挺急的。” 鱼嬷嬷头晕目眩出府传信去了。 青莲湖畔,凉风瑟瑟,满目萧索。 薛寒匆匆赶到,看到少女面湖而立,裙摆被风烈烈吹起,如蝶翻飞。 他静静望着那纤细背影片刻,才走过去。 “秋六姑娘。” 秋蘅转身,看着停在身边的少年:“薛大人。” “秋六姑娘找我什么事?” “听祖母说,她昨日找过你。” 薛寒深深看着秋蘅,平静的目光有了变化。 他不太想相信自己的直觉,可又不愿憋在心里:“秋六姑娘看起来……并不高兴。” 不用做妾,难道不值得高兴吗? 还是说,做妾是她所愿? 薛寒当然清楚秋蘅不是单纯愿意做妾,而是想到她的另一面,猜测她想通过做妾达成某种目的。 秋蘅挣扎一瞬,心一横道:“确实不太高兴。” “为何?” “能进相府,我觉得挺好的。” 薛寒扬眉,直直盯着秋蘅:“你觉得做妾挺好?” “是,那毕竟是相府——” 没等秋蘅说完,手腕就被抓住,映入眼底的是少年挂着薄怒的面庞。 “秋蘅,不管你有什么目的,能不能不要糟蹋自己!” 细作以身为饵是再寻常不过的手段,可想到阿蘅会这么做,他完全无法忍受。 “目的?”秋蘅喃喃,任由薛寒抓着手腕。 薛寒……怀疑她了?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薛寒察觉失言,换了说法:“我不信你真的愿意做妾,这么做定有隐情。但无论有什么隐情,都应该把爱惜自己放在首位。” 秋蘅沉默。 薛寒果然怀疑她了。 第147章 我娶你 秋蘅意识到已经被薛寒怀疑,又有了新的疑问:以薛寒皇城使的身份,怀疑她有问题竟没有采取行动吗? 是暗中派了人开始盯着她,还是对她宽容到放任的地步? 不管怎样,在怀疑她的前提下还会为了她欠相府人情,薛寒对她确实很好。 想想秋猎时借着做梦的由头透露部分实情,二人携手救下了太子,有那么一瞬间,秋蘅很想和盘托出。 可是她不敢冒险。 救太子是一回事,锄奸相是另一回事。 打了这么多次交道,她能确定薛寒的人品。更重要的是,薛寒入火海救太子是书上记载的事实,这让她没有顾虑向薛寒透露太子遇险。 可是方相与薛全利益纠缠,关系颇深,而薛寒从一个食不果腹的小乞儿到如今年少有为,紫袍加身的皇城使,离不开薛全的培养。 养恩在薛寒心中有多重,只有他自己清楚。说到底,薛寒作为五贼之一薛全的养子,与她本是对立方。 她如履薄冰走在救夏这条艰难险阻的路上,不敢轻信任何一个人。 哪怕是薛寒。 “隐情——”秋蘅苦笑,“要说隐情,可能是在永清伯府住得越久,越能看清祖父的重利,不是相府也会是别的府上,一通挣扎后有什么区别呢?” 薛寒不想让她发现他怀疑她,她也一样,不想让薛寒发现她知道他的怀疑。 “那方三公子体弱多病,说不定哪天就不行了,到时候无论妻妾都是关起门来过自己的日子,想一想倒也轻松自在,不必再担心被祖父因为利益卖给什么人——” 薛寒听得难受,脱口而出:“我娶你。” 秋蘅眼帘微抬,错愕不已。 话已出口,覆水难收,薛寒看着秋蘅,用坚定的语气让她清楚不是在开玩笑:“我薛寒愿意娶秋蘅为妻。” 秋蘅的脸颊一点点热起来。 薛寒在说什么胡话,一边怀疑她是细作,一边说要娶她。 可她的心,为何怦然而动? 酸涩的感觉填满胸腔,有个声音在说:国家存亡,近在眼前,你有什么闲心想其他? 可秋蘅看着近在咫尺的少年,并不愿意说出拒绝他的话。 反而是薛寒,语气一转:“只是需要你等一等。” 今日对阿蘅说出这番话,是他冲动了,现在的他还做不到摆脱养父的束缚,给她安稳无忧。 可他不后悔这不在预计中的冲动。 他怕她再因为什么目的作践自己,而他没有如这次这么幸运及时阻止。 让她知道他愿意娶她,哪怕她以后想谋取什么,权衡一下他皇城使与隐相养子的身份,选择嫁他是不是更划算? 到那时,阿蘅就在他身边,他会好好守着她,不让她做出危害大夏之事。 倘若阿蘅真是细作,最终暴露,无非一死。这是他管不住自己的心,犯错理应付出的代价。 听了薛寒的话,秋蘅莫名松口气。 她太贪心,既舍不得拒绝,也无法答应。 “秋六姑娘。” “嗯?” “我能叫你阿蘅吗?” 秋蘅微微垂眸:“薛大人喜欢叫什么就叫什么。” “那你以后不要叫我薛大人,叫我薛寒。” “薛寒。”秋蘅轻轻喊出这个名字,“说来也巧,我们都是有养父的人。养父母待我极好,在永清伯府派人去寻我之前,我从没想过自己是被收养的。那时候长在乡间,自由快活……你呢?” “我?” “嗯,你被薛公公收养后怎么样?” “养父他——”薛寒脑海中走马灯闪过无数画面。 习武时挨的鞭打,读书时挨的戒尺,办事不力时挨的训斥……可再如何,被收养后他脱胎换骨,有了今日。 是养父给了他见识广阔天地的机会。 “我与你不同,是养子,养父严厉多于慈爱……我本是乞儿,有今日全赖养父。” “那是好重的恩情啊——”秋蘅语气悠长,藏着叹息。 果不其然,薛全在薛寒心中的分量不一般。 “薛寒,我要回去了。” 秋蘅没有问薛寒为何想娶她。 他亲口说出这话,总不会全是内疚,喜欢一定有,或多或少。 于此时的她来说,问到答案没有意义,徒添烦恼罢了。 “我送你。” “不用,没有多远。” 薛寒喊住欲要转身的少女:“阿蘅,以后远离相府吧。” “那可能不行。”秋蘅神色坦然,“相府大太太挺喜欢吃芳洲做的点心,估计还会请我过去。若是拒绝会得罪人,只能等她吃厌了。” “那你注意安全。”薛寒叮嘱一句,目送秋蘅走远。 阿蘅接近相府,究竟有什么目的? 薛寒手伸进钱袋摸到铜钱,想到那日秋蘅的话:不如石片跳得多。 少年弯腰拣起一枚石片,甩向湖面。 石片弹跳着越来越远,最终沉入湖中。 秋蘅走在人来人往的街上,心思还在青莲湖畔。 薛寒应该回去了吧?还是留在那里,烦恼打起水漂? 秋蘅弯了弯唇角。 知道他也烦恼,因为他的介入导致计划落空的心情似乎好多了。 卖糖葫芦的小贩吆喝着从身边走过,秋蘅脚下一顿,把人喊住:“小哥儿,来一串糖葫芦。” 借着付钱的时机,秋蘅余光扫向街边转角处,接过糖葫芦轻轻咬了一口。 红彤彤的果子裹着糖衣,有酸也有甜,秋蘅发出果然如此的叹息。 宽容到放任什么的,是她想多了,不动声色派人盯梢才是她了解的薛寒。 他想娶她,是方便放在身边盯着吗? 秋蘅又咬了一口糖葫芦,并不因发现了暗探而气恼。 抓细作抓到把自己搭进去,她如何气得起来。 一回到伯府,秋蘅就被老夫人叫了过去。 “如何?”老夫人目光灼灼盯着孙女。 “哦,谢过了,薛大人让我不必放在心上。” 不必放在心上? 老夫人眉一拧:“那他没说什么时候来伯府提亲?” 秋蘅默了默,老实摇头:“没有。” 老夫人困惑了。 薛寒亲口对她说待阿蘅真心实意,还果断利落解决了阿蘅的麻烦,却只字不提何时提亲。 现在的年轻人都怎么回事儿? 第148章 薛寒怎么还不来提亲 薛寒才帮忙解决了大麻烦,老夫人不好埋怨,把火气撒到孙女身上:“他不提,你就不知道问问?平时的机灵劲儿呢?” “女子不是要矜持些么?” 老夫人一个白眼飞过去:“该矜持的时候不矜持,不该矜持的时候瞎矜持!” 她要是只顾矜持,就不会悄悄去找薛寒了。 担心老夫人去催薛寒提亲,秋蘅忙道:“亲事上,薛寒肯定要听薛公公的,也许二人还没达成一致,或是薛公公觉得还不急。” 老夫人一听更不安了:“这不是耽误你。” 秋蘅一笑:“孙女也还小啊。祖母您看,薛寒是个有能力的,就算我和他的事还没过他养父那一关,还有许多时间争取,过上两年说不定就水到渠成了。” “要是没成呢?” “与本来要去相府做妾比,没成也没损失什么。两年后我不过十七岁,祖母替我另觅良缘也不晚。” 老夫人看着秋蘅的眼神带着古怪:“说得倒是很有道理。” 但是能这么理智分析,这丫头是对薛寒没什么心思? 想想茶楼中见到的清俊少年,老夫人摇摇头。 没眼光的死丫头。 “罢了,这一劫好歹是过了,你以后少招惹麻烦,给我安分守己一些。” 舍出老脸求帮忙就算了,总不能求人家男方赶紧来提亲。将来与薛寒能不能成,就看六丫头的造化了。 “回去歇着吧。”老夫人端茶赶人。 “孙女告退。”秋蘅嘴上说着,却没动。 “还有事儿?” 秋蘅盈盈一礼:“祖母,多谢您。” 谢的是老夫人殷殷爱孙女之心。 虽然坏了她的计划,但她应该道谢,好让老夫人知道付出的心意没有被辜负。 等到将来,伯府其他姑娘遇到麻烦,老夫人才不会寒心,去帮真正需要的人。 “行了,退下吧。” 老夫人摆手,一副不在意的样子,等秋蘅离开后却不由翘起了嘴角。 死丫头还算有良心。 “春草,去厨房说一声,炖个蹄膀吃。”与永清伯吵架后就堵得吃不下几口饭的老夫人终于心情舒畅,吩咐大丫鬟。 春草去了又回,带来一个消息:“老夫人,听说老伯爷午饭没用多少。” 老夫人撇了撇嘴:“随他。” 才到下午,秋蘅就收到了方蕊的帖子,请她明日去相府。 携婢女——秋蘅视线停留在帖子这三个字上,笑了笑。 书香门第,百官之首,却理直气壮让别的府上姑娘带婢女去做点心,果然脸皮不够厚做不出那诸多卖国祸民之事。 但对秋蘅来说,能去相府求之不得。 “什么,相府又下帖子叫你去?”转日一早听秋蘅提起,老夫人脸色一沉。 “祖母不必担心,是相府提出的不合适,总不能又变了。” “那叫你去做什么?”老夫人觉得不对劲,“难不成那个苏嬷嬷脸烂了,好不了了?” 秋蘅自是不能说是为了芳洲做的点心,随口道:“许是觉得孙女才去了那么几次,不够解气。” 老夫人摇头:“欺人太甚!” “祖母别气,毕竟不能得罪相府,我去一趟权当出门透气了。” 老夫人抽动嘴角:“别提出门透气,一出门就惹祸。那你去吧,切记别再横生事端,到了相府就当自己是哑巴。” “孙女知道了。” 等秋蘅走了,老夫人捧着茶盏叹气。 薛寒怎么还不来提亲,六丫头留在伯府真是折她的寿啊! 前往相府的马车中,芳洲黑着脸盯着秋蘅。 秋蘅莞尔:“怎么了?” 芳洲脸一扭,没吭声。 秋蘅伸手挠了一下芳洲的痒。 芳洲最怕这个,气道:“每次都这样!” “那你气什么?”秋蘅笑吟吟问。 芳洲不是憋得住的性子,板着脸道:“原来姑娘说我们一起留在相府,是做那方三公子的妾室。早知姑娘这么打算,我才不做什么粉角。我宁愿不报仇,也不想看着姑娘折辱自己。” “别气了,这不是没成么。” “那要是成了,姑娘真要委身那个方三公子?”芳洲红了眼眶,“若是如此,我死了都没脸见郎君、娘子……” 芳洲憋了这么久,终于忍不住了,抱着秋蘅低声哭起来:“不报仇了,不报仇了好不好?” 倘若报仇要姑娘付出这么多,就算成功了,她也不会快活。 “那个方三公子,要死了。”秋蘅在芳洲耳边轻声道。 做妾这件事吓到芳洲了,若什么都不说,以后再有所动作,芳洲难免会东想西想,心中不安。 芳洲猛然睁大眼眸,错愕盯着秋蘅:“姑娘说什么?” 秋蘅声音很轻,波澜不惊:“方三公子活不了几日了,做妾只是个虚名。我本打算以此身份留在相府,找出方相卖国的证据,再请薛寒相助,向今上揭发方相罪行……” 靖平帝再昏庸,也不可能容忍通敌叛国之人。她作为检举者,且是被相府以权势逼迫做妾的可怜人,就算无功,也能全身而退。再不济,还有靖平帝当着重臣勋贵的面金口玉言说过要满足她一个心愿。 所损失的,不过是成了世人眼中曾沦为罪臣之孙的妾室,可怜可悲可鄙,无人愿娶。 “姑娘怎么知道方三公子要,要死了?”芳洲脑袋嗡嗡的,寒气直往上冒。 “我不能说。”秋蘅神色恳切,“但他真的要死了。” “呼——”芳洲吁了口气,再一想还是不对,“真要如此,姑娘就不怕相府磋磨你?顶着一进门就克死了方三公子的名头——” 秋蘅轻叹:“芳洲真聪明。” 本来的发展,四姑娘秋芙被永清伯送给方三公子为妾,才进门方三公子就死了,伤心殉情。 文字不会骗人,但人会。所谓伤心殉情显然是个借口,因迁怒被磋磨死恐怕才是真相。 “我有应对之策。”秋蘅握住芳洲的手,“我既会做,就是有解决的办法,芳洲难道不信我么?” 芳洲抿了抿唇,点头:“我信。” “姑娘,相府到了。”车夫张伯的声音传来。 秋蘅掀起车帘,抬头望着相府气派的门匾。 既然原先计划夭折,那便借方三公子病逝,开始新的计划吧。 第149章 杨夫人的命 出面招待秋蘅的是方蕊。 “秋六姑娘来了。”扫一眼素衣青裙的秋蘅,方蕊语气冷淡。 别以为打扮素净,她就会掉以轻心。要她说,分明是秋六想攀附相府,才在一开始主动送点心。 秋蘅无视对方的冷淡:“方姑娘。” “苏嬷嬷——” 随着方蕊一声喊,等在耳房的苏嬷嬷走进来。 “喏,秋六姑娘到了。”方蕊抬抬下巴。 “秋六姑娘。”苏嬷嬷向秋蘅问了好,视线落在芳洲身上,“那我就带芳洲去大太太那里了。” “姑娘——”芳洲立着不动。 “我和芳洲一起吧,这丫头离了我身边就不踏实。” “呦,真是主仆情深。”苏嬷嬷笑笑,心道小贱婢就是矫情,还离了主子就不踏实,说得多胆小似的,不是冲过来挠她那个劲儿了。 至于对方会不会听出她的讽刺,苏嬷嬷根本不在意。 哪个大家贵女会被祖父送给人做妾啊,虽然这事没成,也能看出来永清伯府多么巴结相府了。 连永清伯都恨不得给相爷提鞋,还怕得罪永清伯的孙女么? 在苏嬷嬷看来,若不是还需要芳洲做点心,她连正眼都不想给这对主仆。 “那就随我一起来吧。” 芳洲看出苏嬷嬷的怠慢,暗暗咬牙。 秋蘅轻轻碰了碰芳洲的胳膊,冲方蕊微一颔首:“方姑娘,我先随苏嬷嬷过去了。” 方蕊起身:“我陪你们一起去。秋六姑娘是客人,一个人待在厨房外,该让人说我怠慢了。” 母亲说了,以后但凡兄长想吃点心了,就要以她的名义叫秋六过来。她再不情愿,既然打着她的名头,便要把人看好了。 一行人去了杨夫人院中,芳洲随苏嬷嬷进了厨房。 秋蘅问方蕊:“方姑娘,我是不是该去向杨夫人问个好?” “不必了,家母不是讲究虚礼的人。”方蕊冷淡拒绝。 以为多与母亲接触,就能讨得母亲喜欢?痴心妄想。 “不怪我失礼就好。”秋蘅左右看看,走到树下石凳坐了。 方蕊默默翻了个白眼。 真是不见外。 想想秋蘅在相府捂脸就跑一群人找了半天的丰功伟绩,方蕊又觉得还好,也走过去坐下来。 秋蘅一手托腮,悠闲打量四周。 方蕊看得皱眉:“秋六姑娘在看什么?” “看风景。” “这没什么好看的吧?” 秋六如此,总给她一种恨不得住进来的感觉,瞧着就烦。 “对方姑娘来说日日看的都是一样的景物,自是觉得没什么好看。” 方蕊嗤笑:“看来对秋六姑娘来说,我们相府风景比贵府好看许多了” “主要是不同。”秋蘅仿佛没听出方蕊的嘲讽,“不一样的景物难道不值得看看?” 方蕊轻撇嘴角。 明明是贪恋相府风光,还能说得这么冠冕堂皇,难怪把不少人哄得团团转。 她待要说什么,发现秋蘅眼神有异,顺着视线看过去,就见一名丫鬟脚步匆匆进了屋。 是兄长身边的婢女。 婢女急切慌张的样子令方蕊莫名不安,站起身来:“秋六姑娘稍坐,我去去就回。” “方姑娘请自便。” 秋蘅目送方蕊快步走进屋中,若有所思。 那婢女是从院门进来的,很大可能是别处的婢女。而其神色惶惶,步履急切,显然遇到了不小的事。 想想方蕊看到那婢女后立刻去见杨夫人,秋蘅在心中加了一句:且是方蕊一看来人就能生出一些不好想法的。 这样的话—— 秋蘅换了一只手托腮,生出猜测:莫非是方三公子病情加重了? 方蕊穿过堂屋走到东屋外,隔着门帘就听到婢女哽咽着道:“夫人,公子他突然昏迷了……” 紧接着是杯盏摔落的声音。 方蕊立刻掀起门帘走进去。 杨夫人站起身来,脸色发白:“你再说一遍,三郎怎么了?” 婢女低着头,声音颤抖:“公子喊了一声头疼,就昏迷不醒了,呜呜……” “哭什么丧!”杨夫人随手抄起杯子砸过去。 婢女完全不敢躲,任由杯子砸到肩头。 方蕊从婢女身边走过,扶住杨夫人胳膊:“母亲别急,女儿陪你一起去看看哥哥。” 杨夫人定了定神,压下急促的心跳点了点头。 秋蘅独自坐了没多久就看到以杨夫人为首的一行人匆匆往外走,唯有方蕊往她所在方向瞥了一眼。 又过了一会儿,一名婢女走过来,冲秋蘅微微屈膝:“秋六姑娘,我们夫人有事,请您先回府。” 秋蘅起身:“我的婢女还在厨房做点心。” “您稍等。” 婢女走入厨房,把守着芳洲做点心的苏嬷嬷拉到一旁,小声道:“三公子病情突然加重,姑娘吩咐说让她们主仆先回去。” 人都昏迷了,自然也不可能吃点心了。 苏嬷嬷听了脸色一白,走到芳洲身边。 芳洲正专注调馅。 “咳。”苏嬷嬷轻咳一声,“点心先不用做了。” “不做了?”芳洲低头看看调好的馅料,不解皱眉。 “对,我们夫人有事,今日没时间品尝你做的点心了。” 芳洲没再多言,擦了擦手离开厨房。 苏嬷嬷走到秋蘅面前,淡淡道:“今日劳烦秋六姑娘来一趟。留香,替我送秋六姑娘出去。” 等上了马车,芳洲啐一口:“相府上下眼睛都长在头顶上,什么东西。” 骂完了,她又开始担心:“怎么突然不用做点心了,难不成吃厌了?要是这样,以后是不是不能来相府了?” 去不了相府,她报不了仇,姑娘的事也要耽误了。 “我猜是方三公子病情加重了。” 真正要吃点心的人是方三公子,而非杨夫人。只不过杨夫人把儿子护得密不透风,没有透露过,便以为她不知。 “方三公子要病逝了?”芳洲深吸口气,更加担忧,“那杨夫人不会再叫我们去了吧?” 秋蘅靠着车壁,脑海中浮现的是杨夫人脸色苍白匆匆出去的情景。 那样的爱子情深。 也是,方三公子是杨夫人唯一的儿子。在这个世道,等于是她的命。 “不,她需要我。” 第150章 病危 相府三公子院中,气氛压抑,丫鬟婆子大气都不敢出。 杨夫人匆匆赶到,儿媳金氏迎上来:“婆母——” 杨夫人不耐推开她,快步走到床榻前。 方三公子静静躺在床榻上,双目紧闭,面色苍白。 “三郎——”杨夫人握住儿子的手,猛然一惊。 竟这么凉! “太医到了么?”杨夫人厉声问。 “到了,到了。” 门口脚步声急促,太医小跑着进来。 “张太医,你快看看三郎怎么了!”尽管杨夫人竭力克制,声音还是带了哽咽。 张太医是常来相府的,大半都是因为方三公子,安抚杨夫人一句便开始检查方三公子情况,先看面色,再探鼻息牙关,接着把脉…… 杨夫人就见张太医脸色越来越凝重,一颗心跟着越来越沉。 “张太医,三郎怎么样?” 张太医斟酌道:“三公子体弱久病,血行不畅,突然头疼昏迷应是淤血阻塞脑窍……” 杨夫人脸色苍白:“那有没有危险?” “先喂三公子服下开窍的药丸,再看情况……” 张太医的避而不答令杨夫人心凉了一半:“太医,三郎他到底如何?” “这——” “张太医,请你如实告知,让我这做母亲的有个数……” 张太医微微垂眼:“只能看服了汤药如何,三公子……恐怕不好过这一关……” 杨夫人身体一晃。 方蕊和婢女一左一右把杨夫人扶住。 杨夫人腿脚发软,哭出声来:“三郎,三郎你醒醒啊,你要有事让母亲怎么活——” 方三公子病情危急,相府老夫人也被惊动了,亲自过来探望。 “杨氏,三郎他怎么样?” 在老夫人面前素来稳重的杨夫人眼眶通红,眼泪一下子下来了:“太医说……三郎恐怕熬不过去……” “胡说!”老夫人把拐杖一顿,“三郎还年轻呢,怎么可能撑不过去?张太医不行就换别人来!” 于是又低调请来李太医,得到了与张太医一样的诊断。 杨夫人完全无法接受:“不可能,不可能,今早三郎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陷入昏迷醒不过来了?” 老夫人也难受,但毕竟还有别的孙儿,比杨夫人这做母亲的还是强一些:“杨氏,这个时候你莫要自乱阵脚。” 杨夫人哪里听得进去劝,不知想到什么猛然看向老夫人:“三郎会不会是邪祟入体,要办喜事冲一冲?” “冲喜?”老夫人眼神一闪,觉得这个主意不错,沉吟道,“倒是个办法。我先前就准备给三郎纳一房妾室冲冲病气,现在看来不能再拖了,这喜事要赶紧办起来。” 杨夫人暗沉的眼里有了一丝光亮:“好,今日就办!” 老夫人无奈摇头:“再急也不可能今日。三郎这情况就需要寻一个八字特别旺他的女子,要是急慌慌纳一个八字平平的,岂不是耽误了三郎。” “老夫人说得是,是要纳一个特别旺三郎的!” 方三公子昏睡第三日的时候,相府老夫人重金之下终于物色到了合适人选。 “永清伯府四姑娘,工部郎中颜山之女,济县刘员外幼女……”方相照着名单把挑出来的三人念过,“她们就是最合适的人选?” 冲喜一说,方相其实并不信,但老妻相信,儿媳也信。眼下三郎病成这样,既然冲喜能安她们的心,何必拦着。 “最合适的是这个。”老夫人伸手一指,点在一个名字上面,正是永清伯府四姑娘秋芙。 方相一看,不由笑了:“兜兜转转,这又回到永清伯府头上了。” 老夫人抬抬眉毛:“可见三郎与永清伯府的姑娘有缘。” “这好办,我这就把永清伯喊来说一声。” 老夫人不大放心:“不会再有什么变故吧?” “能有什么变故,永清伯愿意送得过今上称赞的小孙女做妾,难道舍不得四孙女?没有这个道理。” “不是担心永清伯不愿意,是怕意料外的情况,比如那秋六姑娘,不是就烦动了薛公公。” “放眼京城,比秋六姑娘还能折腾的姑娘恐怕没有。” 老夫人不由点头:“也是,倒未听说秋家其他姑娘闹出什么。那相爷快去吧,别让三郎等太久。” 方相很快约了永清伯见面。 永清伯从接到信儿到赴约,心中直打鼓:方相该不会为了六丫头的事冲他发难吧? 也不对,是相府说那事作罢,又不是他拒绝。 永清伯满腹忐忑猜测,见到了方相。 “相爷。” “坐,坐。” 永清伯观察方相神色,稍稍放心。 看起来不像找他麻烦的。 “今日约伯爷前来,还是为了舍孙之事。” 永清伯一愣:“相爷不是说不合适——” “哈哈。”方相一笑,“和贵府六姑娘不合适,但和贵府四姑娘很合适呐。” 四丫头? 永清伯满脸意外,既惊更喜。 他不是听错了吧,世袭罔替的爵位又飞回来了? 而且是四丫头,不是六丫头! 永清伯只觉天降馅饼,一时不敢相信。 “咳咳,贵府四姑娘尚未婚配吧?” 永清伯回神,忙道没有。 “那就好,不知伯爷意思如何啊?” “能得相府看中,是那丫头的福气——”永清伯拉长语气说着漂亮话。 方相明白他的意思,淡淡道:“咱们两家结了亲,伯府的事方某自会帮忙。” “多谢相爷。” “伯爷听我说完,三日内便要过门。” 永清伯怔了怔,虽觉太快了些,但纳妾毕竟不是娶妻,也没什么不能接受,好歹装出来一点矜持:“我回去与家里说一声,明日给相爷回话。” 回到伯府,永清伯下意识往千松堂走,没走两步就停下。 自从那日说了六丫头的事,他和老婆子就再没说过话,现在去说四丫头的事,白白寻不痛快。 回到书房,永清伯吩咐侍从:“去把大老爷请来。” 恰是休沐日,秋大老爷约了友人茶楼一聚尚未出门,听闻老父亲找他,忙赶了过去。 “父亲找我。” “坐吧,有个事和你说一声,关于芙儿的。” 第151章 求救 秋大老爷有些意外:“芙儿怎么了?莫不是惹祸了?” 永清伯哈哈一笑:“芙儿素来乖巧,怎么会惹祸。” 秋大老爷扯扯嘴角。 要说芸儿和莹儿乖巧,他不否认,说芙儿乖巧——看来老父亲有事。 永清伯对长子没什么不好开口的:“相府那边,想求芙儿做方三公子的贵妾。” 秋大老爷脸色微变:“父亲,这可不行!” “怎么不行?” “芙儿毕竟是儿子的嫡女,这要是传出去,别人笑咱们不说,荷儿在宫中也没脸。” “别提荷儿。”永清伯冷了脸,“她在宫中有什么用?不连累伯府就不错了。” “若是传开了,伯府定会遭人笑话……” “那等我两眼一闭,你沦为平头百姓,就不遭人笑话了?” 秋大老爷沉默了。 “现在被人笑话是一时的,没了爵位一开始还能被人笑话,等再久了谁还记得永清伯府?子子孙孙受苦可是永世的。” 永清伯啜了一口茶,根本不担心长子会拒绝:“相爷说了,两家有了亲,爵位的事定会相助。” 秋大老爷眼神一亮。 虽然知道相府定会许以好处,但亲耳听到还是不同的。 “老大,为父舍了脸这么忙乎,都是为了你啊。”永清伯似笑非笑看着长子,“先前蘅儿的事,你可听说了?” 都是一个府的姑娘,总不能侄女去做妾没事,女儿去做妾就怕被笑话了? 秋大老爷脸一热。 永清伯与老夫人这些日子互不搭理,他悄悄让妻子打听了一下,多少知道一些。 伯府贵女去做妾毕竟不光彩,既然没成,自是装不知道,没想到情况又有了变化。 “伯府上下,一损俱损,一荣俱荣。”永清伯深深看长子一眼,“但老大你别忘了,真正长久得富贵的是你这一支。” “是,儿子知道您都是为了儿孙。芙儿的事,但凭父亲做主。” “去和你媳妇说一声,别意见不和闹起来。” 秋大老爷从永清伯这里离开去了大太太赵氏院子,屏退下人说了秋芙的事。 “当真能解决袭爵的事儿?” “方相乃百官之首,深受今上器重,要是他都解决不了,别人更指望不上了。” 赵氏咬咬牙:“行。” 秋大老爷笑了:“夫人不反对,我就放心了。” “还不是为了老爷你,还有松儿。”赵氏轻叹一声,“就是委屈芙儿了。” 若是换成秋芸或秋莹就更好了,只是这话就不好对男人说了。 “是是是,还是夫人明事理。” “原本不是六姑娘么,怎么突然换成芙儿了?” 赵氏管家多年,自是有些耳目,但具体就不清楚了。 “相府觉得芙儿更合适吧。” “我这就叫芙儿过来说一声。老爷知道的,芙儿是个倔脾气,要是不乐意,还要你一起劝着点儿。” 秋大老爷点头。 秋芙接到传话时,正准备前往千松堂。 “那你们先去。”和姐妹们说了一句,秋芙跟着传话的婢女走了。 一进屋见到秋大老爷也在,秋芙心生奇怪。 白日父亲要么上衙,要么出门应酬,鲜少见与母亲在一起。 她心中突生不安,屈膝行礼:“父亲,母亲。” “芙儿坐。” 秋芙默默坐了。 看着冷淡疏离的女儿,赵氏一阵心堵。 这丫头与她越来越离心了。 赵氏看了秋大老爷一眼,秋大老爷示意她来说。 “咳,是这样。相府那边看中了你……” 秋芙不可思议望着赵氏:“母亲说什么?要我去给相府三公子做妾?” 是她听错了吗,一个母亲对女儿说这些? 怎么会有这么荒谬的事? “母亲是不是没睡醒?” 她是伯府贵女,去给人做妾? 赵氏沉下脸:“你听听你在说什么!” “是母亲应该想想自己在说什么!” 秋芙拔高声音,把赵氏的火气也挑起来了:“儿女婚事都是父母做主,你不要耍小性子!” “您也说儿女婚事,我这是婚事吗?是去做妾!” 母亲的脸在眼中扭曲,仿佛被妖魔附体,秋芙不由看向秋大老爷。 秋大老爷端坐着,面上威严,仿佛局外人。 “父亲——”心底有个声音告诉她不要痴心妄想,可秋芙还是抱着一丝希冀喊了一声。 秋大老爷挤出笑容,语气温和:“芙儿,父亲知道委屈你了,但这也是为了伯府着想。你从小到大锦衣玉食,呼奴唤婢,也不想看着伯府衰落吧?” “不是只有我锦衣玉食、呼奴唤婢,秋松难道没有锦衣玉食?”秋芙冷笑着,“同样是锦衣玉食,用我去做妾换弟弟将来继承爵位,这种话劝劝大姐就算了,父亲莫要来哄我!” “你这孩子——”秋大老爷想发火,又想维持慈父的样子,纠结之下表情扭曲,与赵氏如此相似。 秋芙下意识后退一步,对父母彻底没了奢望。 “你对父母就这般态度?对你胞弟就没一丝友爱?”赵氏听不得秋芙把幼子扯进来,张口训斥。 “我没有你们这样的父母!”秋芙捂着脸,转身冲了出去。 “你看看她!”赵氏气得脸色铁青。 秋大老爷脸色也好不到哪里去,急急站起来:“还不把人找回来,都是你惯的!” 夫妇二人忙去追人。 秋芙跑得飞快,直奔千松堂。 祖母,救救我,救救我—— 眼泪滑出来,甩进风里,流进嘴里,又苦又涩,提着裙角飞奔的少女却顾不得去擦。 她怕父母追上来,让她连求救的声音都发不出。 祖母,救救孙女吧! 一路有下人看到四姑娘,投去诧异的目光。 秋芙什么都顾不得,一头闯入千松堂。 几个孙女陪伴下,正乐呵呵吃点心的老夫人吓了一跳:“你这丫头,慌慌张张干什么呢?” 秋芙扑过去抱住老夫人的腿:“祖母,救救芙儿!” 老夫人拿着点心的手僵住:“这是怎么了?” 秋芙抹了一把泪,完全不在乎姐妹们在场会伤了大房脸面,哭着道:“父亲和母亲要我去给相府三公子做妾!” 第152章 姐姐,我错了 秋芙哭着喊出这话,屋内一时静得骇人。 秋萱姐妹三人皆是瞠目结舌,不敢置信的样子。 老夫人手中点心掉下来,下意识去看秋蘅。 秋蘅静静坐着,心中却远不如表面这般平静。 早已从故纸堆中窥见秋家姐妹命运的她,仿佛看到了不可逆转的洪流,无情裹挟着年轻鲜活的生命,滚滚而来。 “祖母,救救芙儿吧,芙儿宁愿去死,也不要给人做妾!”秋芙抱着老夫人的腿,仿佛溺水的人抱着浮木。 老夫人控制不住浑身颤抖,是愤怒,更是痛苦。 她比谁都清楚,真正要送秋芙去做妾的是伯府的一家之主——永清伯。 “芙儿,你先别哭,你爹娘什么时候和你说的?” “就是刚才……”秋芙擦了擦眼泪,却擦不尽。 门口传来动静,惊魂甫定的少女猛然回头,就见母亲赵氏快步走了进来,不由抱紧了老夫人。 “老夫人。”赵氏见了礼,看一眼女儿,“芙儿没吵着您吧?” 面对赵氏,老夫人脸色比冰渣子还冷:“你先说说,芙儿为什么来吵我?” 赵氏扫了扫秋萱几人。 老夫人冷笑:“事无不可对人言。” 赵氏讪笑:“萱儿她们还都是小姑娘,听这些谈婚论嫁的不大合适——” “什么谈婚论嫁,明明是要我去做妾!”秋芙嘴巴上从不肯吃亏,当即怼了回去。 “是我太纵着你了,把你纵得无法无天!”当着庶女、侄女们的面被女儿这么顶撞,赵氏大感难堪。 老夫人一拍桌子:“我还没死呢,就当着我的面吵成这样!赵氏,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婆母!” 赵氏不得不压下火气:“儿媳一时情急,老夫人勿怪。” 老夫人冷哼一声。 脚步声响起,秋大老爷进来了。 他是陪着永清伯来的。 夫妻二人对视一眼,赵氏暗暗松了口气。 她做儿媳的,在婆母面前可不好多说,老伯爷来得好。 秋萱几人本该向永清伯和秋大老爷问好,这时却都保持了沉默。 永清伯环视一番,最终落在老夫人面上。 老夫人看着数日未见的永清伯,眼底一片冰冷。 “芙儿这事是我定的,你莫要为难老大媳妇。”永清伯开了口。 秋芙直直盯着永清伯,脸色惨白。 “你就不为孩子想一想?”老夫人突然拉起秋芙,往前推了推,“你看看,花朵儿一样的孩子,你当祖父的就忍心把她推进火坑里?” 永清伯无视孙女惨白的脸,皱眉道:“你这是说的什么话,那是相府,多少人争破脑袋都进不去,怎么会是火坑。” “要是明媒正娶,八抬大轿,那自然不是火坑,可现在是吗?伯爷,这是芙儿一辈子的大事啊!” 永清伯冷着脸:“当着孩子们的面本来不想多说。芙儿是方相指名要的,我们伯府算什么?有拒绝的资格吗?一旦得罪了方相,说不定哪日咱们秋家就要家破人亡。你难道不为三个儿子想想?不为这么多孙子、孙女想想?” 老夫人抖着唇,说不出话来。 永清伯语气放软:“芙儿是委屈了些,可进了相府必是富贵无忧。方三公子的正妻金氏并不受宠,也没一儿半女,说不定不能生养。等到芙儿有了孩子,金氏只有靠边站的份儿。” “不,不,我不要——”秋芙泪流满面,不断摇头。 她看看祖父,再看看祖母,又看向秋大老爷和赵氏,秋萱,秋芸,秋莹,秋蘅…… 看过每一个人,找不到救她的希望。 “芙儿,你也为家人想想,就听你祖父的吧。难道真要得罪相府,害咱们伯府出事吗——”秋大老爷的哄劝转为惊恐,眼看着秋芙撞向墙壁忘了反应。 惊叫声响起,不知是谁发出的。 抱着必死之心的秋芙睁开眼,冰冷的墙壁与她咫尺之隔。 她猛然转头,看到的是秋蘅肃然的脸。 “放开我,放开我!”秋芙挣扎着,却觉那双抱着她腰肢的手犹如蔓藤,缠得她窒息。 她不愿做妾,无人救她,竟连求死都不能么? 恨意冲散理智,秋芙低头照着那手臂咬了一口。 秋蘅吃痛蹙眉:“四姐,你冷静些。” 老夫人的声音响起:“芙儿,不要冲动!” “来人,给我按住四姑娘!”永清伯脸色铁青,彻底扯破了慈爱面具。 两个婆子进来,一左一右按住秋芙。 秋蘅这才松开抱着秋芙的手,向后退了一步。 永清伯目光冷冽盯着秋芙:“伯府锦衣玉食把你养大,你就寻死觅活报答家里?没出息的东西!” 秋芙睁大眼睛瞪着永清伯,浑身抖得厉害。 妖魔……母亲是妖魔,父亲是妖魔,祖父也是妖魔,这个家就是魔窟,是炼狱! 泪珠连成了串,滚滚而落。 “把四姑娘送去后头厢房,你们两个就在房中守着。四姑娘要是出了什么事,定不轻饶!”永清伯厉声道。 两个婆子忙推着秋芙往外走。 秋蘅扭过头,用力喊:“我恨你们,恨你们!” 恨唯利是图的祖父和双亲,恨无能为力的祖母,恨让她求死不能的六妹,恨二姐,三姐,五妹,恨这伯府所有人! 被拖着走远时,秋芙绝望闭眼,不知怎么脑海中晃过长姐秋荷的脸。 不是进宫后鲜少见到的沉默冷淡的长姐,而是多年前那个春天,带着她和姐妹们放纸鸢的长姐。 她还记得系纸鸢的线断了,纸鸢落在树梢头,一片惋惜声中林哥哥走过来,纵身上树拿到纸鸢,又在一片兴奋呼声中跳下树,把纸鸢交到长姐手中。 拿着燕子纸鸢的长姐抿唇微笑,笑容比盛放的春花还要娇妍。 后来长姐进宫,她看到长姐挣扎、哭泣、不甘,还是女童的她心想姐姐好难过,好可怜啊。 多年后的现在,她长到了姐姐当时的年纪,落到了姐姐当时的境地。才终于明白姐姐当时是什么样的心情。 好难过,好可怜,这样轻飘飘的感受,多么无知、可笑、冷漠。 姐姐,我错了。 第153章 心若死灰 秋芙被带走了,屋中如暴风骤雨前的平静,压抑得令人无法呼吸。 老夫人咬牙看着永清伯,指甲狠狠掐进掌心。 怎么会和这么个东西成了夫妻呢? 永清伯怕老夫人当着小辈们的面冲他发疯,淡淡道:“你们都回去吧。老大媳妇,你是当娘的,回头好好劝一劝四丫头,让她不要钻牛角尖儿。” “儿媳知道了。” 赵氏瞥一眼两个庶女,与秋大老爷一同离开,秋芸与秋莹低着头默默跟上。 秋萱看了看秋蘅,见她未动,稍稍犹豫了一下才往外走。 “蘅儿怎么不走?”永清伯看向秋蘅。 “孙女有话要对祖父、祖母说。” “你说。” 永清伯与老夫人异口同声说完,对视一眼,各自嫌弃移开视线。 “只能对祖父、祖母说。”秋蘅强调。 永清伯挥手示意侍立的人退下:“蘅儿要说什么?” “前几日孙女不是去了一趟相府,瞧见相府大太太急慌慌去方三公子那里,方姑娘也顾不得招呼我……”当时并无人对秋蘅说杨夫人去哪里,但挡不住她这么说,“我隐约听着,好像是方三公子突然病危了……” 老夫人失声:“当真?” “孙女怎么会拿这种事胡说。”秋蘅把老夫人和永清伯神色变化看在眼里,“祖父,祖母,相府这不就是拿四姐冲喜么。” 永清伯神情严肃,并未怀疑秋蘅的话,反而觉得这才合理了:难怪相府这么急,要三日内…… “相府真是无耻至极!”老夫人咬牙切齿,狠狠盯着永清伯,“芙儿的事绝不能答应!” 永清伯不以为然:“就算冲喜也没什么。芙儿不是不愿意做妾么,那方三公子真要有个好歹,倒是不用服侍他了。” “你真是鬼迷心窍!”老夫人伸手指着永清伯,气得手抖。 永清伯冷笑:“我鬼迷心窍?我是不感情用事,真正为咱们伯府打算!” 眼看二人要吵起来,秋蘅开口:“祖父,方三公子病危,要是四姐进门不久就去了,相府说不定会觉得是被四姐克死的,继而迁怒伯府。” 永清伯最在意的是伯府,那用伯府安危最可能劝说他。 而事实上,方三公子一死,秋芙确实被怪罪了。 听了秋蘅的话,永清伯纠结一瞬,摇摇头:“方三公子身体如何,相府自己清楚。若本就是病危冲喜,岂有怪罪咱们的道理?” “祖父应该比孙女明白,如相府那样习惯了以权势压人的人家,怎么会和不如他们的人讲道理。” “是啊,相府得罪不起。”永清伯长叹一声,“方相既然开了口,除了把芙儿送过去还能如何?若是拒绝了,一旦方三公子有事,相府定会记恨咱们伯府。” 老夫人一动不动坐着,连吵的力气都没了。 “蘅儿,祖父知道你与芙儿她们处得不错,但你是个懂事的,应该明白祖父的难处。”对针锋相对的老妻,永清伯懒得再哄,却不愿秋蘅心存芥蒂。 “孙女明白。” 犹如泥塑的老夫人猛地看了秋蘅一眼,眼中满是失望。 “你们都走吧,我要歇着了。”老夫人开口赶人,表情看不出悲喜。 “你想通了就好,一把年纪了享你老夫人的清福就是,操心这么多有什么用。”永清伯甩袖往外走。 秋蘅向老夫人屈了屈膝:“孙女告退。” 老夫人眼皮也没抬,仿佛什么都没听见。 秋蘅快要走到门口时,听到老夫人低不可闻的自语:“没用,我确实没用……” 秋蘅心莫名一跳,生出不祥的预感。 她只在书上看到永清伯府四姑娘被许以相府三公子为妾,方三公子病逝后秋四姑娘伤心殉情。 那老夫人呢? 祖母是什么结局? 不动声色走出去,秋蘅喊住永清伯。 “蘅儿还有事?”永清伯不想再提秋芙的事,压着不耐烦问。 秋蘅轻声道:“我看祖母心情很差,担心她想不开。” 就算永清伯再无底线,一旦老夫人有个万一,秋芙都不可能再进相府。 按推断,老夫人这时候应该不会有事,可刚刚老夫人心若死灰的样子让她实在难以放心,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永清伯愣了一下,随后赞赏点头:“蘅儿提醒得是,你祖母年事渐高有些糊涂了,容易钻牛角尖。” 亲眼瞧着永清伯回返去叮嘱千松堂的人,秋蘅这才往外走去。 秋萱是小跑着去了二太太兰氏那里。 看到素来稳重的女儿跑进来,兰氏心中一跳:“萱儿怎么了?” “母亲,四妹要被祖父送去相府做妾!”秋萱抓住母亲的手,眼中蓄满泪水。 兰氏愣了愣,变了脸色:“你从哪儿听来的?” “祖父他们说这些事时,女儿就在千松堂……”秋萱说起老夫人喊孙女们过来一道用午饭,再到秋芙突然跑进来求救,到最后大家散去。 兰氏听完,满心骇然:“真是荒唐。” 后怕汹涌而来,令她不觉抱紧女儿,喃喃道:“幸亏我萱儿亲事定下了……” “母亲,四妹怎么办?”秋萱也后怕,因而对秋芙的遭遇更是感同身受。 兰氏苦笑:“别说你祖父决定的事无人能动摇,你大伯、大伯母都乐见其成,旁人还能如何?” “那四妹真的会去做妾吗?”一直憋在眼里的泪流出来,秋萱难以接受,“四妹那么骄傲的人,这对她来说生不如死……” 兰氏任由女儿哭着发泄情绪,只能沉默。 从兰氏这里离开,秋萱去了冷香居,等进了屋发现秋芸和秋莹也在。 “二姐坐。”秋蘅招呼秋萱,“三姐和五姐也刚来不久。” 姐妹三人捧着茶默默喝着,只觉茶水苦涩。 “六妹妹,四姐的事……你有办法吗?”秋莹第一个开口问。 当初秋萱的亲事一波三折,最终能有个好结果,都知道多亏了秋蘅,这也是秋萱三人默契来冷香居的原因。 迎着三人期待的目光,秋蘅微微摇头:“祖父决定的事,我也无能为力。” “祖父最喜欢六妹妹,不能再想想法子吗?” “祖父不是最喜欢我。”秋蘅看着秋莹,“祖父最喜欢爵位,他觉得谁将来能在爵位上出力,就喜欢谁。” 一片沉默中,秋蘅提起放在桌上的食盒:“先去四姐那里看看吧。” 第154章 威胁 关着秋芙的房门外,守着一个壮实婆子。 “四位姑娘止步。伯爷吩咐了,谁都不能进去。” 秋萱开口:“我们只是来给四妹送些吃的。” 婆子板着脸:“四位姑娘不必操心这个,送饭自有专人,不会饿着四姑娘的。” “四姐情况如何?”秋蘅问。 知道永清伯最看重六姑娘,婆子脸色好了些:“四姑娘好好待着呢,身边一直有人陪,六姑娘放心吧。” “能不能麻烦嬷嬷把点心给四姐送进去?” 婆子扫了一眼秋蘅手中食盒,没有犹豫拒绝:“四姑娘是伯爷千叮万嘱要守好的。奴婢知道四位姑娘心疼姐妹,可要是四姑娘吃坏了肚子,我们做下人的可承担不起。姑娘们回去吧,莫要为难奴婢了。” 四人互相看看,秋莹忽然高喊:“四姐,我们来看你了,但是进不去——” “哎呦,五姑娘,你这么喊不是让四姑娘听了更难受么!”婆子忙阻拦。 秋莹忍无可忍怼了一句:“四姐难受是因为我们来看她么?” “算了,五妹。”秋芸拉了秋莹一把,冲婆子笑笑,“那我们先走了。” 四人分开后,秋莹与秋芸一路。 “五妹刚刚不该喊的,传到母亲耳中定会不满。” “满意又怎样?四姐还是亲生的,不也落得这个结果。”秋莹生出破罐子破摔的火气,“四姐知道我们来了,或许还能好受些,不然觉得无人关心她,不是更绝望了?” “五妹,你这是怎么了?”秋芸被秋莹的话惊住。 秋莹脸一别,落下泪来:“就是觉得害怕,没意思,没盼头。” “四妹这是特殊情况——” “那大姐呢?当初被祖父棒打鸳鸯进宫,以为我那时年纪小就不记得了?二姐议亲若不是六妹,就要嫁给赵四那个畜生了。现在轮到了四姐,下一个又是谁?” 秋芸听着秋莹的话,欲言又止。 “三姐想说什么?” 秋芸表情有些古怪,小声道:“我隐约听说,本来相府看中的是六妹,不知怎么换成了四妹。” 秋莹错愕:“三姐从何处听来的?” “就……母亲院中听到的……” “三姐的意思是说,四姐替六妹妹去的?” “总归无风不起浪……”秋芸抬手把发丝往耳后拢了拢,声音更轻,“五妹难道不觉得,六妹这次对四妹的事没有对二姐那般上心?” “我不觉得。”秋莹脸色微冷,“六妹妹不是这样的人,真要是四姐替她受难,她不会像没事人一样。” 秋芸讨了个没趣,淡淡道:“咱们一起长大,又处境相同,我才对五妹说这些,五妹不信就算了。” 姐妹二人言语上起了不愉快时,秋蘅已回到冷香居。 “姑娘喝口水。”芳洲端来一杯蜜水。 秋蘅喝了一口,视线落在放下的食盒上:“那时我被关进祠堂,还是四姑娘送进去了白糖糕。我吃着那白糖糕软绵香甜,倒有些像芳洲的手艺了。” 寻常厨子做的白糖糕自是不能与芳洲做的比,但在那阴凉冷清的祠堂里,才来永清伯府没多久的她吃着算不上要好的堂姐妹送的点心,那平平无奇的点心似乎变得美味许多。 “姑娘,四姑娘真的要进相府做妾吗?相府怎么会突然相中四姑娘?” “相府找人冲喜,可能四姑娘的八字正合适,又自信永清伯一定不会拒绝。” “那怎么办?”芳洲忧心忡忡,“四姑娘也太可怜了。” “芳洲,你出一趟门,替我传个信……”秋蘅低声交代一番。 正是午休的时候,守在千松堂东屋外的婢女透过门缝往里望了一眼,脸色大变冲了进去。 “老夫人,您不要做傻事啊,来人,快来人!”婢女抱着老夫人的腿嘶声喊。 很快丫鬟婆子赶到,把踩着凳子的老夫人扶回床榻上。 永清伯接到消息匆匆赶到,见到的是表情麻木的老夫人。 挥手示意伺候的人退下,永清伯走到近前,以不可思议的语气质问:“你疯了?一把年纪了一哭二闹三上吊!” 老夫人看他一眼,没有吭声。 “你拿寻死威胁我?” “威胁?”老夫人终于开口,语气竟出奇平静,“不是威胁。我死了,芙儿就不会被推进火坑了。” “你为了个孙女,宁愿不活了?”永清伯完全无法理解。 老夫人无声笑了笑。 只是为了一个孙女么? 不是的。 是想想和这么个东西做夫妇几十年太可悲了,从青春少女到白发老妪,太不值得。 她也年少过,也曾有心上人,憧憬着婚后琴瑟和鸣,携手白头。可惜父母之命,由不得她选择。 她活够了,还能顺便帮孙女一把,有什么不好呢?总比当年眼睁睁看着大孙女进宫去而一次次懊悔好。 “自私至极!”永清伯气得额角青筋冒起,“你想过老大、老二没有?他们好不容易谋得一官半职,你死了倒是清净,他们的仕途不就因丁忧毁了?” 老夫人深深看永清伯一眼,语气莫名:“我就是太为儿子们着想了。” 不然趁夜里捂死这老东西,活着没准就有滋味了,毕竟芳洲那丫头做的点心她还没吃够。 可老东西一死,伯府爵位立刻就断了,这一家老小怎么办? 老夫人想到这里,自嘲笑笑。 她又何尝能免俗。 “你要是敢死,你最疼哪个,我就收拾哪个!”撂下威胁的话,永清伯喊来丫鬟婆子,“把老夫人照顾好了,老夫人要有个好歹,唯你们是问!” 离开千松堂,永清伯越想越后怕,打发人喊来秋蘅。 “祖父找我。” “蘅儿啊,好在有你提醒,千松堂那边一直有婢女留意着,才及时阻止了你祖母做傻事!” 秋蘅心一沉。 老夫人竟真的存了死志。 按着本来的发展,老夫人许是凑巧被婢女发现救了下来,但也无从验证了。 “这是祖父赏你的。”永清伯把一个小匣子交到秋蘅手里。 “多谢祖父。” 拿着永清伯的奖励往回走的路上,秋蘅望了一眼秋芙被关之处的方向。 天快些黑吧。 第155章 还你白糖糕 回到冷香居,秋蘅打开了永清伯给的小匣子,珠光晃眼,竟是一匣子珍珠。 秋蘅拈起一颗珠子,举起来看了看。 芳洲不由感慨:“姑娘自从进了永清伯府,金银珠宝倒是攒了不少。” “是啊,感觉自己还挺富有。”秋蘅把珍珠放回匣子中,“芳洲,做些白糖糕吧。” 芳洲脆生生应了,钻进厨房去做糕点,秋蘅则整理起香丸、香粉。 天黑了。 秋芙靠床而坐,如提线木偶,没有一丝鲜活气。 “四姑娘,吃点东西吧,晌午你就没吃。”婆子举着碗,温声劝着。 秋芙扭开脸。 “多少吃一点,没必要和自己的身体过不去啊——” 咣当一声响,瓷碗被秋芙推到地上,瞬间四分五裂。 两个婆子一人不错眼珠盯着秋芙,另一人赶紧把碎瓷片清理走。 赵氏走进来,扫一眼地上狼藉,绕开走到秋芙面前。 被卸去簪钗等尖锐之物的秋芙素面散发,对母亲的到来毫无反应。 “大太太。”两个婆子行礼。 赵氏抬手示意二人退下,在秋芙身边坐下来。 “芙儿。”她声音温柔,仿佛多年前那个亲自为女儿梳头发的慈母。 秋芙看了看赵氏,并没有因这错觉而生出幻想。 “芙儿,母亲知道你委屈,知道你怪我们,可是母亲也没办法啊。咱们大房是你父亲做主,伯府是你祖父做主,男人们的决定女人怎么管得了?” 秋芙一言不发。 “你这么倔,吃亏的是自己。” 秋芙依然不语。 赵氏眼神沉了沉:“从小你就脾气大,等到了相府再这样,谁还纵着你——” “出去!” 秋芙冷冰冰的语气令赵氏火气上涌:“你这样对母亲说话?” “我让你出去!”秋芙随手抄起软枕砸向赵氏,语气决绝,“我没有你这样的母亲!” 赵氏狼狈躲开,怒道:“对生你、养你的母亲如此不敬,是我命苦生养了你这样的女儿,你好自为之吧。” 关门声传来,紧接着是赵氏叮嘱婆子的声音:“看好了四姑娘,四姑娘要是出事,自己掂量后果!” “是。”两个婆子齐声应了,进屋坐下,目不转睛盯着床榻上的秋芙。 屋中该收走的收走了,四姑娘身上的尖锐物也取下了,危险的只剩四面墙壁,两个人一起守着总不可能出事。 秋芙也知道插翅难逃,神情麻木坐着。 夜渐渐深了。 一个婆子打了个呵欠。 另一个婆子提议道:“咱们一人守前半夜,一人守后半夜吧。” “行,那我先眯一会儿,撑不住了。” 很快婆子均匀的呼吸声响起。 另一个婆子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提神,劝秋芙:“四姑娘睡吧,这么熬着,苦的是自己。” 还有她。 秋芙不理会,眼皮却越来越重。 轻烟袅袅,从门缝悄无声息钻入。 秋芙靠着床头闭上了眼睛。 负责守后半夜的婆子不觉松口气,心道四姑娘总算睡了,她终于可以松泛松泛,不用一直盯着了。 好困啊——婆子不知不觉趴到了桌子上。 门一点点打开,秋蘅走进去,环视一番。 两个婆子坐在桌子两边,趴着桌面睡着。秋芙靠坐着床榻,头微微歪向一边。 秋蘅轻轻走过去,把一粒丸子塞入秋芙口中。 没过多久,秋芙睁开眼,看到秋蘅瞳孔一震。 秋蘅把手指放到唇边示意她不要出声。 秋芙圆睁着眼,呆呆望着秋蘅,好一会儿才想到什么,忙左右张望,就看到了睡得正香的两个婆子。 秋蘅用口型道:“跟我走。” 巨大的震惊令秋芙忘了反应,下意识迈步,却腿一软险些栽倒。 一双手把她扶住,沉稳有力。 秋芙眨眨眼,这才有了真实感。 “六妹?”她张张嘴,无声确认。 秋蘅微微点头,握住秋芙的手。 秋芙觉得自己在做梦,深一脚浅一脚犹如踩在棉花上般虚无,直到初冬的夜风扑了满面,才一个激灵彻底清醒。 “六妹,你要带我去哪儿?”她紧紧抓着秋蘅的手,抖着声音问。 正好经过假山,秋蘅拉着她避入,正色道:“我正要问四姐,是先出府避一避,还是听从祖父安排?” 秋芙毫不犹豫道:“我要出府!” “四姐想好。现在出府避开,将来或许能回来,也可能回不来。回来的话,祖父恐怕不会待见你,若回不来,日子没准更难。” 永清伯府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不假,外面也不是世外桃源。 该讲的讲清楚,再看秋芙怎么选。 “我连死都不怕,还怕困难?对我来说再困难都比做妾强。” “好,我们走。” 秋蘅扬唇,拉着秋芙的手快步走在夜色里。 明明是生活了十多年的地方,可黑暗笼罩下的永清伯府却看着如此陌生。那些熟悉的花木突然被风吹得晃动,就好似张牙舞爪的鬼魅,令秋芙胆战心惊。 巡逻的护卫远远走过,秋芙紧张得手心都是汗,却发现秋蘅总是能带她及时避开。 寒风吹起姐妹二人的裙摆,不知走了多久,终于停下来。 秋芙看着高高的围墙,脸色一白。 难道要从这里出去? 这该如何出去? 六妹难道是拿她寻开心吗? “四姐,闭上眼睛。” 秋蘅的声音响起,在这云淡星疏的夜里显得空灵缥缈,似乎能蛊惑人心。 秋芙不觉闭上眼,听到秋蘅又喊了一声四姐才睁开,随即把眼瞪大几分。 墙头上的少女抛下绳索,低声道:“抓紧了。” 秋芙忙死死抓住垂落的绳,就觉一股力道传来身体腾空而起,等回神已被秋蘅带着从墙头上跳到了另一面。 另一面便是伯府外,长长的巷子直通广阔的天地。 秋芙却神色骤变,惊恐盯着面前一对男女。 “是我朋友,三娘和刘二哥。” 秋芙猛看向秋蘅,满脸愕然。 六妹什么时候认识的朋友? “现在不是解释的时候,四姐若是信我,就跟他们走。” 秋芙咬了咬唇,点头:“我信。” 由不得她不信。 秋蘅把一个油纸包塞入秋芙手中,迎着她疑惑的目光解释:“白糖糕。” 秋芙瞬间红了眼。 第156章 四姑娘消失了 送走秋芙,秋蘅翻回墙内,检查过没留什么痕迹,回到了冷香居。 芳洲正焦灼等待着,一见秋蘅进来忙迎上:“姑娘,四姑娘送出去了?” “嗯,咱们睡吧。” 很快还有一番热闹要看。 冷香居彻底安静下来。 天还未亮,趴着睡的一名婆子醒来,擦了擦嘴角口水迷糊张望。 怎么没亮灯?蜡烛燃尽了都不及时换,杨婆子怎么守后半夜的? 等等,不对,是她守后半夜! 婆子忙看向床榻处,用力揉了揉眼。 四姑娘呢? 她扑过去不死心摸了摸床榻,心彻底凉了:完了,四姑娘不见了! 婆子扭身去摇还睡着的杨婆子:“快醒醒,快醒醒,四姑娘不见了啊!” 杨婆子迷迷糊糊醒来:“怎么了,天亮了?” “天没亮,四姑娘不见了!” 杨婆子一个激灵清醒了,如那婆子一样冲到床榻处,摸来摸去。 “柜子呢,柜子里找过吗?” 两个婆子齐齐冲向柜子拉开柜门,里面空荡荡令二人腿一软,跌坐在地。 之后就是互相埋怨。 “你守上半夜,怎么没喊我?” “现在怪我没喊你了,当时你怎么不守上半夜?你困,我就不困吗?” 一通吵后,还是要面对残酷的现实。 “四姑娘一个小姑娘,又是夜里,能跑到哪里去?” “要么老夫人那里,要么其他姑娘那里……” 可无论是哪个地方,以她们的身份是没资格搜查的。 两个婆子急慌慌去向永清伯禀报。 “什么,四姑娘不见了?” 永清伯是被喊起来的,听了两个婆子的话,顿时眼前发黑。 “怎么不见的,说!” 两个婆子并排跪着,张婆子先开口:“昨晚我们两个商量着一人守上半夜,一人守下半夜,奴婢就先睡了,谁知一觉醒来就发现床榻上空荡荡的,赶紧叫醒了杨妈妈。” 永清伯冷冷看着杨婆子。 杨婆子脸色惨白,牙关打颤:“奴婢亲眼瞧着四姑娘睡着的!” “四姑娘睡了,你就睡?”永清伯咬牙切齿,恨不得把杨婆子手撕了。 今日就准备去给方相回话的,这让他怎么交代! “奴婢为了提神还喝了茶,不知怎么就睡了……奴婢该死,奴婢该死!”杨婆子用力抽自己耳光。 “先去找四姑娘!”永清伯吩咐人去各处找,亲自去了千松堂。 千松堂中,老夫人几乎一夜没合眼,听婢女禀报说老伯爷来了,转身对着里侧:“就说我还没醒。” 婢女才出去回话,永清伯就大步走了进来,粗声问:“你把四丫头藏到哪儿去了?” 老夫人猛然起身,盯着永清伯:“芙儿不见了?” 永清伯冷笑:“不要装糊涂,她一个小姑娘能跑到哪儿去?定是被你藏起来了。” “你说清楚,芙儿呢?” 永清伯定定看着老夫人:“你当真不知道?” “我问你,芙儿呢!”老夫人厉声问。 她并没有因为秋芙不见感到开心。 人肯定没来她这儿,那去了哪里?还是说躲在什么地方寻了短见? “莫要虚张声势!”永清伯对老夫人的反应并不相信。 “那你搜!” 热闹起来的不只千松堂,还有其他院子。 冷香居也来了人。 “四姐不见了?”秋蘅一脸错愕,“不是有人守着吗,怎么会不见了?我这里?我这里没有呀,不信嬷嬷就找一找。” 等永清伯派来的婆子离开,秋蘅穿好衣裳走出冷香居。 天际泛起鱼肚白,各院都有人陆续走出来。 秋蘅往千松堂走去。 永清伯没有离开千松堂,听着各处去寻人的丫鬟婆子回来禀报,脸色越来越难看。 秋蘅进来时,秋大老爷夫妇,二太太兰氏等人已经在了,对于她的到来无人多问。 “花园那口井呢,去看过没?”老夫人咬牙挤出这句话。 不多时下人回报:“查过了,没有。” 众人不约而同松口气。 “难道人还能插翅飞了?”永清伯想不通,叫来护卫头领询问。 “回禀伯爷,昨夜小的们彻夜巡查,并未发现异常。” “让下人们都管好嘴巴,四姑娘的事绝不许传到外面去!”吩咐过后,永清伯环视众人,“伯府就这么些地方,人不可能消失了,四丫头不在府内,那就是出府了。” 老夫人沉默不语。 秋大老爷眉头紧锁:“芙儿手无缚鸡之力,怎么出的府?两个婆子还都睡那么死,还避开了夜里巡视的护卫……” “定是有人帮她。”永清伯看了老夫人一眼。 老夫人眼皮未抬,心中亦在琢磨:这府上,还有谁能助芙儿出府?芙儿到了外头,娇娇贵女又该如何生存? “父亲,当务之急不光是要找到芙儿,还有相府那边,该如何是好啊?”秋大老爷擦着汗问。 这也是永清伯头疼的问题。 他简直不敢想方相得知这事黄了后的反应。 这个四丫头,等找回来定打断她的腿! 沉默许久后,永清伯咬牙切齿道:“还能如何,只能说四丫头得了急病,没有这个福气!” 等见了方相后,永清伯满脸陪笑这般说了。 方相面无表情听完,深深看永清伯一眼:“既如此,就算了,也是我们两家没缘分。” “是那丫头福薄……” 方相没再理会永清伯,起身离开。 永清伯躬身等方相走远,回想着方相离开时看他的眼神身体一晃。 方相定不会要永清伯府好过! 方相很快回家,告知了老妻此事。 “我就担心永清伯府不靠谱,果然又没成。” “我已经让人去问颜郎中了,很快就会有回话。” 方相还没等到颜郎中回话,一名管事嬷嬷进来禀报:“老夫人,人带回来了。” “带进来我看看。” 方相好奇问:“什么人?” “刘员外的幼女,昨日我就打发人去济县接人。”老夫人撇撇嘴,“本是想着多一个人冲喜更好,幸亏没全指望永清伯府。” 等见过刘家女,老夫人又问从前院回来的方相:“颜家怎么说?” “颜郎中说他女儿已许了人家。” “不可能,选中这三个时就问清楚了,都是未议亲的。”老夫人摇摇头,“看来还是平头百姓听话呐。” 方相眼神冷了冷:“嗯。” 第157章 方三公子病逝 秋芙失踪的消息在永清伯严令下死死压了下来,对外只称病了,需要静养。 大公子秋杨从国子监放假回来,听闻四姐病了要去探望,就没见到人。 姐妹们聚到一起时,秋莹忍不住道:“连大哥都瞒着,那日我们要不在千松堂,恐怕也会被蒙在鼓里了。” 秋芸看秋莹一眼,没吭声。 五妹这话对长辈可不恭敬,放以前她会劝一劝,自那日言语上不大愉快,就懒得劝了。 各人有各人的造化,没必要多管闲事。 “四姐去了哪里呢?”秋莹好奇又担忧。 秋萱悄悄看了秋蘅一眼。 她觉得四妹失踪很可能与六妹有关,但她不会说出口,更不会问六妹。 但她希望没猜错,六妹虽年纪小,却是个靠谱的,若真是六妹帮了四妹,四妹在外面定会有保障。 秋家姐妹为秋芙担忧时,永清伯去了千松堂。 面对老夫人的冷脸,永清伯没有平日的强势,失魂落魄往椅子上一坐,自顾自倒了一杯茶。 这些日子下来老夫人瘦了不少,脸色憔悴,眼神却锋锐许多,扫一眼发呆的永清伯,没有理会。 突然一声响,永清伯把杯子重重一放,茶水溅了出来。 他直勾勾盯着老夫人,声音嘶哑:“你知道吗,方三公子病逝了!” 老夫人眼神一紧,继而嗤笑:“蘅儿不是早就提醒过你,方三公子病重。” “提醒了又怎么样?拒绝的后果就是得罪相府。现在方三公子死了,相府定会想若是四丫头去冲喜,方三公子就不会死了。” “若四丫头去冲喜了,方三公子一死,相府就不会怪罪了?” 永清伯脱口而出:“那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老夫人很快反应过来,“你的意思是,把四丫头送进相府,相府迁怒也只迁怒四丫头一人,就与伯府无关了。” 永清伯恼羞成怒:“我这么想有什么不对吗?四丫头去冲喜,方三公子要是好起来,相府定不会亏待咱们伯府,就算没成,也不会拿整个伯府开刀。你只知道感情用事,且看着吧!” 永清伯这话没说几日,秋大老爷就被上峰纠出来疏漏,丢了差事。 “怎么样,我说的怎么样?”永清伯冲进千松堂,几乎把手指戳到老夫人鼻尖上。 老夫人沉默不语。 再过两日,又发生一件事:工部郎中颜山所负责的营造出了问题,涉嫌贪污公钱被问罪。 这一次,永清伯把长子夫妇、次子夫妇,以及知情的孙女们都叫到了千松堂。 “颜郎中因营造出问题被问罪不过是个幌子,实际上是相府提出要他的女儿给方三公子做妾,被颜郎中以女儿已许了人家为由拒绝了。”永清伯缓缓扫过在场之人,“颜郎中这一获罪,他女儿倒是不用去相府做妾了,恐怕要去见不得人的地方讨生活了。” 此话一出,秋萱几人纷纷低头。 永清伯看在眼里,有种扭曲的快意:“我一片苦心,处处为伯府考虑,才有一家人安稳生活。你们呢,还要埋怨我这个祖父不慈!” “父亲莫气,孩子们还不懂事。”秋大老爷神情颓丧,打起精神劝慰父亲。 好好的差事丢了,袭爵也没着落,这几日他都没睡好。 “伯爷要是说完了,就散了吧,我乏了。”老夫人淡淡开口。 “以后做事都多想想,意气用事最要不得。”永清伯瞥一眼老夫人,先离开了千松堂。 “你们也都散了吧。” 出了千松堂,迎风一吹,在屋中的那点热乎气就散了。 时间已经进了十一月。 掉光了叶子的花木映入眼中,萧索寂寥。 秋莹神情茫然:“先前我觉得祖父那样对四姐很残忍,可听了颜家下场,祖父这么做好像也有些道理,可又说不出哪里怪怪的。” “那要是让你去给方三公子做妾呢?”秋蘅直接问。 秋莹脸色一白。 秋蘅语气淡淡:“一人倒霉,其他人受益,其他人很容易就会觉得祖父的话有道理。” 秋莹被问沉默了。 秋芸抿了抿唇:“那……总比都倒霉要强吧……” “一起倒霉,和一个个倒霉,也没什么区别。”秋蘅语气更冷了。 百官之首是方相这样的人,一国之君是靖平帝那样的人,再过几年山河破碎,那才是真正沦为猪狗。 “六妹妹你说得对,无论如何,用亲人换取利益都是不对的,不能只论结果。”秋莹想通了。 秋芸并不认同,识趣没有说出来。 姐妹四人分开后,秋蘅独自出了门。 相府离永清伯府并不算远,秋蘅一路步行,等到了相府所在那条街上,就见处处挂白,吊唁之人来来去去络绎不绝。 她站在离相府有一段距离的地方,默默看着。 真热闹啊,这样的门前热闹,可见方相权势。 “阿蘅,你怎么在这儿?” 秋蘅侧头看向走近的少年,轻声喊出他的名字:“薛寒,好久不见。” 其实也没有很久,但这些日子伯府中死气沉沉,那青莲湖畔的相约,就仿佛过去很久了。 “是,好久不见。”薛寒注视着眼前少女。 她说方三公子体弱多病,说不定哪天就不行了,现在方三公子就真的死了。 “我刚刚吊唁出来。阿蘅也来吊唁?” “我就来看看这里热不热闹。” “人多杂乱,回去吧。” 秋蘅点点头,与薛寒并肩走着,就听他低声道:“相府为方三公子纳了一名刘姓女子为妾,方三公子头七时刘氏殉情跟着去了……” 秋蘅脚步一顿。 除了秋芙与颜氏女,原来还有别人。 “阿蘅。” “嗯?”秋蘅抬眸看向突然唤她名字的少年。 “相府这样的地方,想关起门来过清净日子并不容易。” 秋蘅微抽嘴角。 薛寒还记着那日她为了进相府胡扯的理由。 “知道了,多谢薛大人提醒。” 少年伸手入怀的动作一顿,扬眉问:“叫我什么?” 一些日子未见,她便想退回原本的距离么? “薛寒。”秋蘅弯唇,“叫你薛寒。” 或许,她在薛寒心中的分量不比薛全轻。或许,她可以再努力一些,让薛寒更倾向她。 第158章 你可以约我 薛寒把一物放入秋蘅手中。 “什么?” “京畿地区符合你描述的道士都记在这册子上了,等你方便的时候一起去看看。” “多谢。”秋蘅收好册子,走了几步突然问,“薛寒,你一直随身带着啊?” 薛寒“嗯”了一声,解释:“刚弄好不久,想着不定什么时候会遇见你,就先放在身上了……” “你可以约我的。” 这一次换薛寒问:“什么?” “我说你要找我,可以直接给我送信,不用等偶遇。”秋蘅用云淡风轻的语气说着,手却悄悄捏紧。 想让薛寒更喜欢她一些,要比杀人难多了,她委实不擅长。 好在薛寒看起来比她还慌,并没发现她的淡定是装的:“哦,好……知道了。” “下次见。”秋蘅摆摆手,往永清伯府的方向走去。 薛寒停在原地,望着那道越走越远的背影。 一只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薛寒看向胡四。 胡四挤眉弄眼:“大人,我听见了。” “听见什么?” “你叫秋六姑娘阿蘅!”胡四眼里闪着八卦的光。 大人和红豆糕什么时候这么亲近了,他怎么不知道。 薛寒睨胡四一眼:“叫阿蘅怎么了,你不是还叫阿蘅红豆糕。” “咳咳咳……”胡四险些没呛死,剧烈咳嗽起来。 少年冷眼旁观,没有丝毫同情。 是他的红豆糕。 “大人,你,你怎么知道的——” 薛寒投以看傻子的眼神:“你把嘴巴缝紧,我就不会知道了。” 胡四把嘴巴一捂,可怜巴巴望着薛寒。 大人竟然早就知道他叫秋六姑娘红豆糕了,该不会秋六姑娘也知道了吧? “大人,那盯梢的人是不是可以撤了?” 视线中已经没了那道身影,薛寒语气平静:“不用,继续盯着。” 胡四摇了摇头。 都叫人家阿蘅了,还盯梢,大人到底怎么想的? 秋蘅回到伯府,去了千松堂。 秋萱姐妹三人正在千松堂中。 放在以前,孙女们只用早晚来请安,但最近老夫人与永清伯闹得僵,唯恐老太太有个好歹,无论是大太太赵氏,还是二太太兰氏,都示意女儿多来陪陪。 “祖母。” 老夫人瞥秋蘅一眼,神色冷淡:“你又出去了?” “薛寒约我。”不在薛寒面前,秋蘅脸皮立刻厚起来。 老夫人死水般的神情顿时被如此直白的话语打破,表情一瞬扭曲。 这个没羞没臊的死丫头,和她说也就算了,还当着萱儿她们的面说私会外男! 秋萱三人也惊呆了,齐齐看向老夫人。 在祖母面前说这种话,真的可以吗? 还有薛寒,是那位皇城使?什么时候与六妹来往如此密切了? 秋芸与秋莹面面相觑,秋萱倒是不觉得奇怪。 好久以前六妹就能以一两银子让那位皇城使办事,要说那位皇城使对六妹没有心思才不正常。 “薛寒告诉我一件事。”秋蘅走到老夫人身边,完全不在意刚刚那话给几人造成的冲击,“相府提出要四姐做妾时,还安排了一位姓刘的姑娘给方三公子冲喜。” “冲喜还要两个?”秋莹震惊出声。 秋蘅点头:“那位姓刘的姑娘平民出身,方相向祖父提出的第二日就进了相府的门,相府应该打的是两个更好,一个当保障的主意。” “真是不把人当人……”秋莹喃喃。 秋蘅看着老夫人,慢慢道:“薛寒说,那位姓刘的姑娘在方三公子头七的时候殉情去了。” 老夫人神色一震。 秋萱三人瞬间白了脸。 “肯定不是殉情。”缓了缓心神,秋萱笃定道。 秋莹嘴唇翕动:“是……是被迫的?” 秋莹垂眸掩住恐惧,双手绞着帕子。 “祖母。”秋蘅拉住老夫人胳膊,“您护着四姐没有错。四姐若进了相府,那为方三公子‘殉情’的除了刘姑娘,还会有四姐。” 确实要感谢薛寒告诉她这些,让她能光明正大把秋芙本来的结局说出来。 老夫人不由湿了眼眶。 今日永清伯当着儿孙们一番话,就如当众抽她的脸。她不认为自己有错,却免不了狼狈。 阿蘅这丫头啊—— 老夫人眼里闪着泪光,看着秋蘅。 这丫头真是让人摸不透。 她以为她灵光时,她总惹乱子;她对她失望时,偏偏又有这贴心之举。 老夫人心头一动,喃喃道:“也不知道芙儿去哪儿了。” 秋蘅听了这话,与秋萱等人反应无异。 永清伯对方相会继续报复的恐惧,秋大老爷丢了差事的怒火,秋芙现在回来可不会有好果子吃。 事以密成,语以泄败。她既插手就要谨慎再谨慎,奸相倒台之日,才是秋芙回府之时。 离开千松堂回了住处,秋蘅打开薛寒送的小册子,又把凌云曾整理的名册找出来,对照着翻阅。 有着皇城司的便利,薛寒这份名册要丰富不少,甚至有山祠野观。 “姑娘,这些都是道士啊。” “对,我在找一位道长。” “那位道长是什么样的人?”芳洲好奇问。 秋蘅合上名册,看向窗外。 天黑得早了,外面暮色沉沉,枯叶如蝶。 “我也不知道那位道长是什么样的人……”秋蘅低不可闻喃喃,站起身来,“我去一趟老伯爷那里,回来再用晚饭。” 她想找到先生,却急不来,相府那里则要抓紧了。本来按着之前打算,这时已在相府住了一段时日,说不定趁相府治丧忙乱就能有所收获。 但秋蘅并无怨言。 为她舍了脸面去求薛寒的老夫人,为她去求养父的薛寒,他们关心她,在意她,才让她更有力气去做这些事。 天寒风大,秋蘅系上披风,去了永清伯那里。 永清伯手边一壶烧酒,正对着一碟兰花豆叹气。 “老伯爷,六姑娘来了。” 永清伯坐正身体,语气有着自己都未察觉的急切:“请进来。” 六丫头总能给他带来意外之喜,莫非又有好事了? 或者是知道了四丫头下落,把四丫头寻回来发作一通,多少能让他舒坦些。 六个孙女,四丫头是最不听话的,竟敢忤逆他这个祖父,必须严惩以儆效尤! 第159章 不知天高地厚的蠢丫头 秋蘅走进去,向永清伯行礼:“祖父。” “蘅儿这时候过来有事?” “孙女听说了一件事。” “哦,什么事?”永清伯示意秋蘅坐下。 秋蘅毫不客气坐了,露出沉重神色:“孙女听说相府为方三公子找了一位民女为妾,方三公子头七时这位民女殉情而亡……” 与老夫人她们听了这话震惊后怕不同,永清伯只是挑挑眉,拈起一颗兰花豆丢入口中。 咬碎的兰花豆迸发出酥香味,秋蘅却觉一阵反胃。 她看着事不关己的永清伯,语气沉重:“这名民女说是殉情,恐怕是被迫的。” 永清伯微微点头:“这不奇怪。冲喜没成,又只是个民女,相府大太太失去唯一的儿子悲痛至极,让那民女随儿子去了多少能纾解一二。” 怕秋蘅觉得他对秋芙狠心,永清伯找补道:“平民女子没有依靠,就如浮萍蝼蚁,不然祖父为何一心要把爵位传下去,还不是为儿孙后辈打算,家里女孩们嫁了人也有娘家当靠山。” “祖父用心良苦。” 永清伯长叹:“要是她们几个像你这般懂事,祖父就省心了。” 秋蘅也长叹一声。 “蘅儿怎么了?” “孙女担心。” “担心什么?” “听您说颜家因相府倾覆,那刘姑娘亦丢了性命,而大伯父只是没了差事——”秋蘅眼看着永清伯脸色难看起来,“祖父,相府对咱们伯府恐怕不够解气吧,之后很可能还有报复。” 永清伯面罩阴云,眉头紧锁,没了说话的兴致。 他当然知道得罪了相府的可怕,眼下长子丢差事只是先给永清伯府个颜色瞧,等将来有个什么由头,方相顺手就把伯府收拾了。 永清伯恐惧又心酸。 “祖父,让我试试吧。” 永清伯一愣:“你试什么?” 方三公子都死了,想去冲喜也没机会了。 “相府大太太对我还可以,她正承受丧子之痛,我想去试试能不能使她好受些。大太太是相府长媳,管家理事多年,若能讨了她的欢心,想必相府就不会为难咱们伯府了。” 永清伯听秋蘅这么说,连连摇头:“相府大太太那样的高门贵妇,对人面上和气些那是她的涵养,你若当是对你另眼相待就太天真了。” 秋蘅莞尔一笑,语气认真:“祖父,阿蘅不是天真之人。” 梳着双髻的少女犹有稚气,黑白分明的眸子却透着一股劲儿。这在不同人看来有不同解读,而永清伯看到的是野心。 “总归试试没有损失,您说呢?” “你恐怕都进不去相府的门,那相府大太太也不大可能有见人的心情。”永清伯泼着冷水,实则生出了莫名期待。 明知不可能,可谁不希望好事成真呢。 “这些孙女都考虑过。” “既如此,就随你。千万记着不能把相府进一步得罪了……” “祖父放心,孙女有分寸。”秋蘅说出找永清伯的目的,“孙女就是担心再去相府,被祖母知晓的话会阻拦——” 提及老夫人,永清伯眼神一冷:“你祖母老糊涂了,要是拦你,有祖父给你担着。” “多谢祖父,那我不打扰您休息了。” 秋蘅离开后,永清伯拈起一颗兰花豆盯着出神。 阿蘅真能讨了相府大太太欢心? 他真的很难说服自己相信。 永清伯把兰花豆丢入口中,嘎嘣嚼起来。 转日天阴,风更大了。相府所在的整条街上白幡乱舞,纸钱飘飞,吊唁之人依然络绎不绝。 秋蘅披了一件素白暗花披风,来到了相府角门处。 因前些日子连续来过,门人一眼认出了秋蘅,比起当时勉强还算客气,此时就是斜眼看人了:“是秋六姑娘啊,现在可没人有空招呼你。” “我找苏嬷嬷。” “苏嬷嬷?”门人摆手赶人,“苏嬷嬷管着一摊子事,还要陪大太太,更没空了,赶紧回吧。” 一个大家贵女,人家治丧的时候跑过来,真是稀奇。 “你对苏嬷嬷说,我带来了贵府大太太最需要的东西,与三公子有关。” 门人立刻变了脸色:“你好大的胆子,为了见苏嬷嬷竟敢拿三公子当由头!走走走,再不走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秋蘅把一个钱袋子塞入门人手中:“劳烦你通传一下,见不见我,苏嬷嬷自会选择。” 入手一沉,门人嘴一撇,心道该不会是一袋子铜钱吧?当着秋蘅的面毫不客气打开,眼睛立刻直了。 竟是一袋银锞子! 门人忙把钱袋子往袖中一塞,终于认真打量秋蘅。 这丫头出手太大方了些,永清伯府竟这般富裕么? 秋蘅福了福:“劳烦了。” “等着。”就算是相府门人,这份礼也不轻了,门人痛快去通传。 “大太太最需要的东西?与三公子有关?”苏嬷嬷听了传话,第一反应就是芳洲做的粉角。 再然后,是腾腾上涌的怒火。 连主子带奴婢一对小贱人,三公子活着想吃那一口的时候拿乔,现在上门了,早干什么去了! “苏嬷嬷,是把她打发走,还是见一见?” 苏嬷嬷冷笑:“见,怎么不见。” 如果只是说见她,她才没这个闲工夫,偏偏提到三公子,不见一见羞辱一番那贱丫头,她这一天都要气不顺。 秋蘅没等多久,见到了苏嬷嬷。 “一些日子不见,苏嬷嬷清减不少。” 苏嬷嬷板着脸,眼神凉凉:“秋六姑娘怎么有空来相府?” “我听说贵府三公子病逝了,担心杨夫人,就来看看。” “担心我们夫人?”苏嬷嬷感到好笑,匪夷所思的好笑,但如今的相府是不能笑的,登时沉了脸,“秋六姑娘,可能是之前请你几次来相府,让你生出了误会。我们夫人是什么身份,你又是什么身份,别说现在我们夫人正难受,就算是平时,是你想见就能见的?” 不知天高地厚的蠢丫头,还当是三公子在世,用得着她的时候呢。现在三公子不在了,永清伯府早晚要被相爷狠狠收拾,总算不用给这丫头脸了。 第160章 你想见三郎吗? 面对苏嬷嬷一通刻薄言语,秋蘅深深叹气。 “秋六姑娘叹什么气?”苏嬷嬷挑眉问。 她不急着赶这丫头走了,送上门的大家贵女由她挤兑,赶走了哪还有这种机会。 想到挨的芳洲那顿揍,苏嬷嬷心中恶意翻腾。 可惜没能让这丫头给三公子冲喜,不然等夫人如同对杨氏女那般发作这丫头时,她还能帮把手。多的不说,在这丫头死前拿簪子划烂这张脸,她被那贱婢抓破脸的恶气才真正出了。 对,就让那贱婢亲眼看着她划花她家姑娘的脸。 苏嬷嬷这般想着,不由勾起嘴角。 秋蘅不知苏嬷嬷想些什么,但能从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里看到满满恶念。 不愧是相府的人,把作威作福刻在骨子里。 “贵府正是忙碌悲伤之时,其实我也不想登门打扰,可是——”秋蘅顿了顿,拉回苏嬷嬷思绪,“不瞒苏嬷嬷,自从听闻贵府三公子病逝,我就连做了几日的梦。” 苏嬷嬷拧眉:“什么梦?” 且让她听听,这丫头会胡扯些什么。 秋蘅缓缓道:“梦到一名自称方三郎的年轻男子,找我要粉角吃——” “胡说!”苏嬷嬷脸色大变,厉声打断秋蘅的话。 秋蘅抿着唇,不吭声了。 苏嬷嬷死死盯着她,眼神似乎能吃人:“秋六姑娘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秋蘅垂下眼帘,声音转轻:“我也觉得离奇,偏偏连做几日这样的梦……许是因为爱吃粉角的是杨夫人,骤然听闻方三公子病逝,在梦中就张冠李戴了……” 苏嬷嬷听着,突然打了个寒颤。 等等,夫人叫这对主仆上门做粉角是为了三公子,可这丫头从头到尾都不知道啊! 那三公子在梦中向这丫头要粉角吃——一股寒气从苏嬷嬷心底升起,令她浑身一僵。 隐隐有丧乐声传来,一呼一吸都是烧纸的味道,这是自方三公子过世停灵后相府上下已习惯的,可在此时就让苏嬷嬷心中发毛了。 难不成真是三公子给这丫头托梦? 若是这样,要是她违了三公子意思,三公子不会找她算账吧? 苏嬷嬷心一紧,忽然觉得有些憋闷。 “你梦中男子长什么样?”苏嬷嬷目光灼灼盯着秋蘅问。 秋蘅迟疑摇头:“醒来就没多少印象了,隐约记得很消瘦,眼睛细长秀气……” 苏嬷嬷不由攥紧手,惊疑不定看着秋蘅。 是三公子没错! 人人皆知永清伯府的六姑娘是才被寻回来的,而三公子近来就没出过门,二人根本没有见过的可能…… 苏嬷嬷的心狂跳起来,手心全是冷汗。 “你梦中男子还说了什么?” “就说临走时想吃粉角没吃着……”秋蘅深知言多必失,并不多说。 那日她带芳洲去相府做粉角,粉角还没做好,方三公子就病情恶化了,这么说不会出差错。 而在苏嬷嬷听来,这何止是不出差错,简直说得太对了。 当时就是三公子想吃粉角,才以姑娘的名义把这对主仆请来的,结果三公子突然昏迷,直到离世再没醒过,可不就是没吃着! “粉角你带来了?” 听苏嬷嬷这么问,秋蘅心知成了一半,另一半就要看杨夫人了。 而对杨夫人,她其实更有把握一些,原因很残忍:她从方三公子入手,对苏嬷嬷来说方三公子是其中一位主人,而对杨夫人来说方三公子是她挚爱的儿子。 “带来了。” “秋六姑娘稍等。” 苏嬷嬷撂下这话,匆忙去见杨夫人。 杨夫人如枯木般坐在床榻上,对苏嬷嬷的到来毫无反应。 苏嬷嬷看着杨夫人的样子一阵心酸。 三公子刚走的那几日,夫人恨不得随之去了,哪怕姑娘跪着哭求都没用。好在三公子头七的时候夫人把那杨氏女发作一通,有杨氏女去陪三公子,夫人这才不寻短见了。 可夫人总是不思饮食也不行,说不定那个秋六能让夫人好受些。 “你们先下去。” 苏嬷嬷支退了屋中伺候的婢女,半蹲在杨夫人身边,轻声道:“夫人,秋六姑娘来了。” 杨夫人木然的神色突然有了变化:“秋六姑娘?” “是,她带了粉角来,说梦到三公子找她要点心……” 杨夫人猛然起身,因为起得太急一阵眩晕,身体晃动。 “夫人小心——”苏嬷嬷忙把杨夫人扶住。 “她人呢,要她来,要她立刻来!”杨夫人死死捏着苏嬷嬷的手腕。 那只手冰凉凉,力气大极了,没了贵妇人养尊处优的光洁细腻,只剩苍白干枯。 苏嬷嬷下意识打了个哆嗦,急忙道:“夫人您别急,奴婢这就叫她过来。” “快去!”杨夫人用力推了苏嬷嬷一把。 苏嬷嬷被推了个趔趄,顺势走出屋,悄悄吐出一口浊气。 夫人这个样子真是令人心惊,可别钻牛角尖癔症了,那他们这些夫人的亲信都要倒霉了。 秋蘅随着苏嬷嬷去见杨夫人,从苏嬷嬷的脚步中看出了她的急切。 看起来,杨夫人听了她那番话反应不小。 而这更让秋蘅多了些信心。 方三公子确实是杨夫人的命根子。 “夫人,秋六姑娘到了。” “杨夫人——” 秋蘅刚刚屈膝,杨夫人就冲了过来,一把抓住她手腕:“你梦到三郎了?” “是。” “不可能!”杨夫人眼神凶狠盯着秋蘅,如同一头失去理智的母兽,透着凶性。 苏嬷嬷移开视线,有些不敢看。 自从那日夫人亲手弄死刘氏女,时而就会目露凶光,吓人得很。 “三郎都没入我的梦,凭什么入你的梦?你以为你是谁?你配吗?你配吗?”杨夫人双手掐住秋蘅脖颈,仿佛看的不是秋蘅,而是另一个人,“贱人,你一进门就克死了三郎,你怎么不去死?” 苏嬷嬷一听不对,忙过去抱住杨夫人:“夫人,您醒醒,这是秋六姑娘啊!” 杨夫人眨了眨眼,那嘴角淌血的恬静少女从眼前消失,变成了秋蘅的模样。 杨夫人抬手扶额,眼神渐渐恢复清明,就听眼前少女问:“杨夫人想见到三郎吗?” 第161章 异香 杨夫人犹如泥塑般一动不动,眼睛直勾勾盯着秋蘅。 眼前少女裹着素白披风,鸦黑的发绾成双髻,只插着一支钗并两朵珠花,耳垂光洁连耳坠都无,是再简单不过的打扮。 那张脸是美丽的,足够美,可京城美人何其多,以杨夫人的身份、阅历见过不少,怎么看,这就是个普通小姑娘。 可是—— 杨夫人张张嘴,喉咙却发紧,一时出不了声。 可是她问她想不想见到三郎! 想啊,她太想了! 她就三郎这么一个儿子,三郎一死,把她的魂儿都带走了,后半辈子都没了盼头。 那是她唯一的儿子啊! 杨夫人终于喊了出来:“你说什么?” 比起杨夫人的疯狂,秋蘅看起来就淡定多了,甚至比单独面对苏嬷嬷时还要从容。 小鬼难缠,通过相府门人见到苏嬷嬷,通过苏嬷嬷见到杨夫人,都比与杨夫人打交道要难。 “我说——”秋蘅一字一顿,务必令杨夫人听清楚,“你想见到三郎吗?” 杨夫人双手捂嘴,扭头去看苏嬷嬷。 她不确定听到的话是真实的,甚至不确定眼前少女是真实的。 三郎死了啊,头七都过了,怎么会有人跑到她面前问她想不想见到三郎? 是她失去儿子太难过,疯癫了吗? 心神巨震的杨夫人需要苏嬷嬷帮她确定。 苏嬷嬷脸上的震惊不比杨夫人少,如同见鬼般盯着秋蘅。 不是说梦到了三公子要粉角吃,怎么突然问夫人想不想见到三公子了? 这,这是想送夫人去死? 苏嬷嬷脸色大变,箭步挡在杨夫人身前,如临大敌看着秋蘅:“秋六姑娘这话是什么意思?” 秋蘅似乎被苏嬷嬷的凶恶吓了一跳,眼神无辜看向杨夫人。 杨夫人一把推开苏嬷嬷,上前一步:“我怎么能见到三郎?” 秋蘅伸手搭在带来的提盒上,扫了一眼门口。 杨夫人立刻道:“苏嬷嬷,你去门口守着,不要让人靠近。” 苏嬷嬷犹豫了一下。 “怎么,我的话不管用了?”杨夫人冷冷问。 见杨夫人露出往日威严,苏嬷嬷反而放心了,快步走到门口处。 “你说,我怎么能见到我的三郎?”问这话时,杨夫人语气出奇平静,与刚才判若两人。 但她自己清楚,不是的。 关乎儿子,她再痛苦也要逼自己冷静。而因为儿子,她也会随时发疯。 杨夫人知道这些日子自己状况不太对,但她没办法调理,白发人送黑发人实在太痛了。 秋蘅打开提盒,端出一盘点心。 杨夫人看一眼,冷却的情绪又有沸腾之势:“粉角能让我见到三郎吗?” 这丫头若敢戏弄她,她定叫她死得比那刘氏女还惨! “粉角不能。但令郎几次入我的梦讨要,我就带来了。”秋蘅面上有了几分异色,声音缓而轻,使得杨夫人不得不仔细听,“我想着,做这样的梦许是有什么缘法,加之与杨夫人道观相识打了几次交道,所以还带了一物来。” “什么?”杨夫人的视线落在那提盒上,脱口问。 “一味异香。” “异香?”杨夫人不由重复,目光重回秋蘅面上。 秋蘅扬唇,眉眼间尽是自傲:“杨夫人可听说我最擅长什么?” “你?”杨夫人定定看着秋蘅,回忆着京中关于秋六姑娘的议论,“制香?” 这位秋六姑娘自入京以来就因种种事件成为人们议论的话题,其擅长制香广为人知,尤其那名为香佩的新玩意,已成了爱香之人的心头好。 “对,我擅长制香。”秋蘅望进杨夫人眼中,似乎也望进她心里,“香有诸多功效,可助眠,可醒脑,可祛病……我带来的这味异香——” 她顿了顿,声音重如锤敲在杨夫人心上,又莫名空灵:“可招魂。” 可招魂! 杨夫人只觉脑袋嗡得一声,热流直冲天灵盖。 咚的一声响,是苏嬷嬷过于震惊胳膊肘撞到了门框上。 可招魂? 苏嬷嬷目瞪口呆望着秋蘅,心中只有一个念头:这丫头竟然是个神棍! 她怎么敢的? 正这么想着,那一脸平静的少女往这边轻轻瞥了一眼。 苏嬷嬷猛地打了一个冷颤,忽然又有些犹豫了。 鬼神她没见过,但也是信的,只不过信的是高僧,是道长,而不是一个小姑娘。 但秋六姑娘能梦到三公子,或许就是因为有灵性呢? 杨夫人就不像苏嬷嬷琢磨这么多了,刚刚的冷静一扫而光,通红的眼瞪着秋蘅:“你说你带来的香能让我见到三郎?” “对,如果杨夫人不害怕,想见令郎的念头十分强烈,那这异香就能助你美梦成真。” “美梦成真……”杨夫人喃喃,两行泪淌下来,“我不怕,我怎么可能会怕呢?这香怎么用?要是你敢骗我——” 她咬牙切齿,泪光也掩不住眼底的疯狂:“我会让你知道什么叫生不如死!” 伯府贵女又如何,对相府来说与那刘氏女没多少区别。 “这香要我来调,焚香时也要我在一旁看顾。杨夫人应该明白,这能招魂之物须慎之又慎,不然容易招惹祸端。” 杨夫人毫不犹豫点头:“好,我这就试一试!” 说再多不如亲自试一试,倘若能见到儿子,那是上天垂怜她这丧子之人,倘若见不到——杨夫人勾了勾唇。 那她也有了新的宣泄之物,三郎多一个美人相陪也好。 “现在不行。” 杨夫人脸色一冷:“又不行?” “这第一次焚香,最好选特别之日,比如头七、二七等日子。” “那就明日!”杨夫人眼中含泪,声音颤抖,“明日就是我儿的二七。” 她的三郎,竟已离开她半月了。 杨夫人眼里的泪落下来。 “好,那我明日过来。” 杨夫人深深看秋蘅一眼:“秋六姑娘就住下吧,省得来回奔波。” 把人放回去,等明日万一借故不来岂不麻烦。关乎三郎,她是一点风险都不想冒了。 “住下?”秋蘅面露难色,“只怕家里觉得太打扰了。” “秋六姑娘不必担心,我让苏嬷嬷去伯府说一声。” “那……好吧。” 第162章 留宿 秋蘅一副勉为其难的样子答应下来。 杨夫人冲苏嬷嬷抬了抬下巴:“苏嬷嬷,你把秋六姑娘安置在我院中,然后去一趟永清伯府,向伯府老夫人说一声。” “是。”苏嬷嬷走到秋蘅身边,神色复杂,语气已没了先前的轻慢,“秋六姑娘,请随我来吧。” 秋蘅没有动,而是看着杨夫人。 杨夫人此时的心态脆弱如纸,唯恐儿子的事又有问题:“怎么,还有事?” “杨夫人相信因果吗?” 杨夫人心一沉,更慌了:“信又如何?” 秋蘅把手搭在提盒上,平静道:“我梦到令郎向我讨粉角吃,所以找上门来,让杨夫人知晓我有异香之事,这是结了我与令郎的因果。但要让杨夫人与令郎隔着阴阳相见,就是另一件事了。” “所以呢?”杨夫人压着紧张,沉声问。 秋蘅正色道:“要给钱。” 她若让人觉得上赶着,说不定就会猜疑她有所图,要钱是最简单令人放下疑心的法子。 杨夫人狠狠松了口气,甚至有点生气。 只是要钱,这般严肃做什么? “需要多少?” “见一次,百两银。” 杨夫人怔住了,过了一会儿颤声问:“见……一次?你的意思是……我能多次见到三郎?” 秋蘅颔首:“自然可以,不过也有不同。七七之内容易一些,等出了七七魂归地府,就要看情况了。” 她选择方三公子离世半月左右才登门,也是经过考虑的。 方三公子刚离世对杨夫人的打击最大,那时候杨夫人浑浑噩噩,不方便她忽悠。过了这段时间,杨夫人悲痛还深,但多少能听进去别人的话了。 离方三公子满七还有月余时间,以杨夫人的霸道和对儿子的感情,十之八九会让她这段时间留在相府,加之治丧期间人多杂乱,是她找到方相通敌证据最好的时机。 “七七——”杨夫人喃喃,深深看秋蘅一眼。 若明日真的能见到三郎,那就要这丫头多留一些时日了。 “苏嬷嬷,给秋六姑娘安排敞亮些的房间,不可怠慢了贵客。” “是。” “还有——”秋蘅看了看苏嬷嬷,再看向杨夫人,“招魂一事,还望保密,免得横生波折,我也不想被人提起时与鬼神放在一起。” “这是自然。” 苏嬷嬷带秋蘅离开不久,回到杨夫人身边。 “把秋六姑娘安顿好了?” “安顿在了西厢。” 杨夫人院中的西厢房原是方蕊幼时住处,等她年龄渐长有了独属于自己的院子,就空了下来。 杨夫人点点头:“去永清伯府吧。” 苏嬷嬷犹豫了一下,本想说秋六姑娘真的能以异香招魂吗,可看着杨夫人有了光亮的眼睛,把这话咽了下去。 若能令夫人振作起来,真的也好,假的也罢,有什么关系呢?总比夫人悲痛太过疯癫了,失了管家权,甚至被关起来强。要是那样,他们也要跟着遭殃。 苏嬷嬷很快去了永清伯府。 听闻相府来人,老夫人如临大敌。 方三公子还没出殡呢,相府就有闲心找上伯府了? 一进花厅,老夫人见来的人是苏嬷嬷,心就一沉。 这老奴是相府大太太身边的,那杨夫人刚失了唯一的儿子,为何会派身边婆子过来?总不会是逼着伯府把芙儿送过去吧? 苏嬷嬷行了一礼:“老夫人。” “不知苏嬷嬷来寒舍何事?” 苏嬷嬷道:“是这样,今日贵府六姑娘登门吊唁,还为我家夫人带了点心。夫人这些日子十分难过,因着六姑娘的暖心之举好受许多……夫人想留六姑娘小住一段时日,命奴婢来和老夫人说一声。” 老夫人听愣了。 六姑娘去相府吊唁? 六姑娘得了相府大太太欢心? 这说的是蘅儿? “你是说,杨夫人喜欢我们阿蘅,要阿蘅住在相府陪她?” “是。” “两家离得这么近,杨夫人若想见阿蘅,打发人来接就是,住在贵府实在太打扰了,尤其贵府正在治丧期间。”老夫人这话说得客气,心中已破口大骂。 无亲无故,还办着丧事,竟留别人家未出阁的女孩儿小住,相府这是把规矩礼仪喂狗了? 还有阿蘅那个死丫头,整日跑出去鬼混就算了,去相府吊的什么唁?就相府那德性,合该放喜鞭庆贺才是。 等等—— 相府讨来冲喜的刘氏女被迫殉情还是六丫头得来的消息,六丫头很清楚相府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为何会去吊唁? 还有杨夫人,明明与六丫头起了冲突找上门来过,现在竟然喜欢得要留在身边了? 该不会是记恨着伯府没把芙儿送去,要折磨六丫头? “不瞒老夫人,我们夫人因三公子过世悲痛过度,不思饮食,今日见了六姑娘才好些。还望伯府卖相府个面子,让六姑娘陪着我们夫人熬过这段日子,相府定会记着这份情。” “没问题。”一道声音从门口处传来,永清伯走过来。 老夫人眼中怒火闪过:“伯爷,蘅儿一个小姑娘不知轻重,在相府惹了乱子怎么办?我看还是接她回来吧。” 人要在相府吃了亏,想讨公道就难了。 “蘅儿哪里不知轻重了,几个丫头里蘅儿最有分寸了。”永清伯暗恼老夫人坏事,冲苏嬷嬷呵呵一笑,“若是蘅儿在贵府有不妥之处,还望包容一二。” 苏嬷嬷笑道:“六姑娘玲珑心肝,处处稳妥,伯爷太过谦了。那奴婢就回去了。” “且慢。”孙女已在相府,永清伯又满口答应了,老夫人心知人是一时接不回来了,却不甘就这样,“蘅儿去贵府恐怕没带贴身用的东西,春草——” “奴婢在。” “你去一趟冷香居,收拾了东西随苏嬷嬷走一趟,给六姑娘送去。六姑娘若还缺什么,也好回来禀报。” “是。” 老夫人看向苏嬷嬷:“劳烦苏嬷嬷等一等。” 六丫头是死是活,总要去看一看。 这个不省心的东西! 苏嬷嬷笑笑:“不急。” 真没想到,永清伯府这位老夫人倒是个疼孙女的。 第163章 薛寒登门 身为老夫人的大丫鬟,春草自是机灵沉稳,明白老夫人担心什么,一到冷香居就问芳洲:“六姑娘今日去了相府,芳洲你知道吗?” 旁边鱼嬷嬷与王妈妈对视一眼,零嘴儿登时吃不下去了。 姑娘不是出门玩了吗,去相府做什么? 四姑娘险些被送去相府做妾,如鱼嬷嬷这些人都是知道的。 芳洲眨眨眼:“不知道啊。” “你是六姑娘最亲近的,六姑娘什么都没说?” 芳洲摇头:“没有,姑娘做什么,我从不问的。” 春草见问不出什么,叹口气:“刚刚相府来人,说六姑娘被相府大太太留下了,还不清楚要住多久。你收拾一下六姑娘惯用的东西,我随相府的人走一趟,给六姑娘送去。” “哦,哦。”芳洲愣了愣才反应过来,忙去收拾东西。 春草暗暗摇头,心道六姑娘带来的这丫鬟委实不大机灵。 等春草拎着芳洲收拾出来的包袱走了,鱼嬷嬷和王妈妈立刻把芳洲围住。 “芳洲,你真不知六姑娘为何去相府?” 芳洲一脸老实样:“真不知。” 鱼嬷嬷往椅子上一坐,眼神发直。 谁家姑娘出门玩,玩到相府不回来的? 千松堂中,老夫人紧紧盯着永清伯:“你早就知道六丫头去相府?” 永清伯断然否认:“我怎么会知道。” “那你就立刻答应六丫头留宿相府?” “不答应又如何?你没听见那嬷嬷说六丫头陪好了相府大太太,相府会记着这份情?”永清伯看着老夫人的眼神满是警告,“我担心相府后续报复夜夜失眠,这好不容易有了转机,你莫要犯糊涂,且想想颜家下场!” 老夫人被这话噎得难受,偏偏无法反驳。 “你也别觉得四丫头的祸事是因为我围着方相转才招来的。那颜郎中可没围着方相转,相府不也想让他女儿冲喜么。”永清伯背着手,长叹一声,“这都是命。谁让咱们伯府和颜家摊上了呢,要是别人家姑娘合适,你当那些人家敢拒绝?” “不是命……”老夫人喃喃,眼神痛恨,“是奸佞一手遮天,祸害人。” “我看你是疯了!”永清伯听得心惊肉跳,甩袖走了。 春草随着苏嬷嬷来到相府,见到了秋蘅。 “六姑娘,这是老夫人命婢子给你送来的。” 收到春草使的眼色,秋蘅对苏嬷嬷道:“祖母担心,我和她的婢女单独说几句。” “秋六姑娘自便。”苏嬷嬷走远了些。 春草暗暗吃惊。 六姑娘竟直接这么说,而这位眼高于顶的苏嬷嬷居然挺给六姑娘面子。 “老夫人很担心六姑娘,怕相府强迫你住下……” 秋蘅低声道:“春草姐姐,你回去对祖母说,我心中有数,不会吃亏的。” 春草点点头,回去后把秋蘅的话转述给老夫人。 老夫人紧锁眉头:“说得轻巧,她一个小姑娘孤身在相府,真遇到什么事还不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婢子瞧着,那位苏嬷嬷对六姑娘还挺客气,您不要太担心了。” 老夫人完全理不出头绪,轻声道:“难道就是为了让相府不报复伯府,孤身登门去讨好相府大太太?胆大包天的丫头……” 老夫人为秋蘅担忧时,胡四把新动静报给薛寒。 “大人,秋六姑娘一早去了相府,再没出来。” 薛寒听了看一眼天色,面色微沉。 阿蘅又去相府了?她究竟在图谋什么? “继续让人盯着相府,阿蘅不出来,夜里也不要撤。” “是。” 牵扯到相府,胡四也没了嬉笑的心思。 前些日子大人还发话说夜里不必盯着永清伯府了,这又开始盯相府了。 看来红豆糕有秘密啊。 还好还好,这说明他家大人不是登徒子,而是职责所在—— 等等!他们皇城司的职责不是抓细作么——正往外走的胡四猛然转头去看薛寒。 大人怀疑红豆糕是细作? 大人有这种怀疑还喜欢红豆糕,而不是把人抓起来? 胡四抬手捂脸,一副天塌了的表情:完了,大人这是中了美人计,色令智昏! “怎么了?”薛寒问。 胡四忙收好表情:“没事,卑职这就去安排。” 不能让大人发现他知道太多了! 走出门,胡四暗暗下了决心:以后再也不吃红豆糕送的点心了,省得吃人嘴软,将来不好动手。 薛寒琢磨片刻,出了皇城司直奔永清伯府。 “皇城使薛寒求见?”听到下人禀报,老夫人吃了一惊,忙去了前边待客厅。 “老夫人。”薛寒起身拱手。 “不知薛大人有何事?”老夫人请薛寒坐了,客气问。 自从向薛寒求助而使秋蘅避开了给方三公子做妾,老夫人看薛寒就处处都好,唯有一个缺点:迟迟不来伯府提亲。 嗯?这孩子今日登门莫非就是为此——老夫人心中一喜,很快恢复理智。 不能,哪有自己跑来提亲的,不合规矩。 薛寒态度客气,话却直接:“晚辈想见一见秋六姑娘。” “见蘅儿?” 薛寒垂眼:“是,先前秋六姑娘拜托晚辈一桩事有些眉目了,许久没与秋六姑娘在外遇见,只好登门叨扰。” “许久?”老夫人表情有些异样。 昨日六丫头怎么说的来着? 薛寒约我。 原来昨日就算许久了? 老夫人一时不知该为混小子太惦记孙女高兴,还是恼火。 薛寒隐隐感到不对:是哪句话说得不妥当么? 好在对老夫人来说,薛寒来得正好:“薛大人今日见不到蘅儿了,她得了相府大太太青眼,被留在相府小住……” 让薛寒知道蘅儿在相府,一旦蘅儿有什么事,远比老东西靠得住。 薛寒面露意外:“有说住多久吗?” 老夫人叹气:“没说。” “多谢老夫人告知,晚辈不打扰了。” 离开伯府,薛寒走到相府所在那条街上,驻足遥望。 昨日在此与阿蘅相遇,阿蘅说她来看看热闹,今日就住进相府去了。 还有之前,阿蘅对永清伯把她许给方三公子为妾并不抗拒…… 有风吹来,卷起纸钱在薛寒脚边飞舞。 他望着相府有了推断:阿蘅从一开始为的,就是住进相府吧。 第164章 逛相府 “姑娘。” “姑娘。” 方蕊往内走,丫鬟婆子纷纷问好。 “母亲怎么样?”方蕊顺口问。 自兄长病逝后,方蕊担心杨夫人想不开,一日会来好几次,而杨夫人的状况令她忧心忡忡。 “夫人还好,午饭多少用了些。” “是么。”方蕊听了有些欢喜,一进屋就看到了陪在杨夫人身边的秋蘅。 到嘴边的“母亲”咽了下去,方蕊把眼睛睁大几分:“秋六?” 她是不是眼花了? 秋蘅颔首回应:“方姑娘。” “你怎么会在这里?” 杨夫人看过来:“蕊儿来了。” 方蕊望着杨夫人呆了呆。 这些日子每次过来,母亲要么在垂泪,要么在出神,对她说什么几乎没有回应。 好久没见过母亲这样说话了,仿佛兄长还在时那样。 “母亲,您好些了吗?”方蕊走过去,依偎在杨夫人身边。 “母亲挺好。” 方蕊眼里有了热意。 母亲终于从失去兄长的悲痛中缓过来了,太好了! 以为杨夫人恢复正常,方蕊注意力回到秋蘅身上:“秋六姑娘怎么会在我母亲这儿?” 秋蘅仿佛没察觉对方的隐隐敌意,淡淡道:“我来吊唁令兄,看看杨夫人。” 方蕊登时沉下脸:“秋六姑娘说笑吧,我们两家无亲无故,来吊唁也是长辈们的事,哪里需要你一个未出阁的女子来。” “这个有律法规定吗?”秋蘅问。 “什么?” “就是未出阁的女子不能去吊唁,或者不能这个,不能那个。” 方蕊一滞,而后恼火:“你这是抬扛。” 秋蘅不再和方蕊多说,冲杨夫人笑笑:“说起来,祖母确实觉得我一个未出阁的女子留宿贵府不妥——” 杨夫人立刻说女儿:“是我让秋六姑娘留下陪我的,蕊儿你莫要怠慢了客人。” “母亲?”方蕊满眼不可思议。 一旁苏嬷嬷小声提醒:“姑娘,夫人才刚刚有精神些。” 方蕊只好压下惊疑与不满:“女儿知道了。” “杨夫人,我先回房准备了。” 杨夫人微微点头:“若是缺什么,就对苏嬷嬷说。” 两人指的是招魂事宜,方蕊听得一肚子火,等从杨夫人屋中出去,拦住秋蘅。 “秋六,你究竟给我母亲灌了什么迷魂汤?” 她都没令母亲情绪好一些,秋六却做到了,这绝对有问题。 “方姑娘为何不去问令慈?” “你就是觉得我不会去打扰母亲,才这般肆无忌惮?” 秋蘅微微偏头,脸上满是不解:“方姑娘为何这般生气?我听苏嬷嬷说,令慈近日来悲痛欲绝,茶饭不思,我来了才有所好转,你不该觉得高兴吗?” “我为母亲高兴,和问你是两码事,我不信你只是好心。秋六,我会盯着你的,你休想在相府搅风搅雨!” “方姑娘随意。”秋蘅进了屋,把门一关。 被关在门外的方蕊气黑了脸,去找苏嬷嬷。 “苏嬷嬷,秋六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苏嬷嬷自然不可能告诉方蕊实话:“秋六姑娘带了夫人爱吃的粉角来,许是触动了夫人的心……” 方蕊咬牙:“果真是不择手段。” “哎呦,姑娘,您别管秋六姑娘怎么想,她能令夫人开心就行了,就当她是给夫人解闷的玩意儿。” “她也配给母亲解闷。”方蕊冷着脸走了。 一夜无话,转日一早苏嬷嬷就过来了。 “夫人等着秋六姑娘一起用早饭。” “杨夫人太客气了。” 苏嬷嬷意味深长看秋蘅一眼,心道夫人哪是客气,是隔了一夜见不到这丫头就心慌。 今日一过,这丫头是夫人的座上宾还是阶下囚,就分明了。 秋蘅与杨夫人一同吃早饭时,方蕊过来了。 “正好女儿也没吃。” 杨夫人眼里有着疲惫:“蕊儿,你请过安就回去吧,母亲现在怕吵。” 方蕊咬了咬唇,垂下眼睛:“好。” “杨夫人,我想四处逛逛。” “这是为何?” 秋蘅理直气壮:“需要。” “苏嬷嬷,陪秋六姑娘走走。” 方蕊错愕看着杨夫人,心中生出一个念头:母亲被秋六下蛊了! 出了门,方蕊便道:“苏嬷嬷,我陪秋六姑娘走走吧。” “不了,我想让苏嬷嬷陪。” 方蕊沉了脸:“秋六姑娘在别人家做客是不是太随意了些?” 苏嬷嬷怕方蕊闹起来,忙道:“还是奴婢陪着吧,夫人特意交代的。” “行,你逛。” 方蕊不再口舌之争,就走在二人旁边。 秋蘅面上不露声色,心中轻叹:母亲好忽悠,女儿反而因为不喜她,歪打正着成了阻碍。 “秋六姑娘,再往前就是我兄长停灵的地方了,那里人来人往,皆是外男。” 秋蘅也不接话,看向苏嬷嬷。 若是去别处,苏嬷嬷还会多想,要去方三公子停灵之处,就觉得太正常了。 “秋六姑娘不怕人多杂乱就好。” “苏嬷嬷——” 苏嬷嬷冲方蕊微微摇头。 方蕊心凉了一截儿:不只母亲,苏嬷嬷也中了秋六的迷魂汤。 去方三公子停灵的院子附近走了一圈,秋蘅穿过月洞门,往一处走。 一直默默陪着的苏嬷嬷忙道:“秋六姑娘,那边不能去!” 秋蘅露出恰到好处的好奇:“为何?” “我们相爷的书斋在那边,没有相爷允许,谁都不许踏入。” “方三公子也没去过么?”以免苏嬷嬷起疑心,秋蘅问。 “当然没有。我们相爷处理的都是国家大事,怎么能去打扰。” “这样啊,那确实不用去了。去那边看看吧。”秋蘅换了个方向。 方蕊听着不对劲:“你对我哥哥为何这么关注?” 兄长年纪轻轻病故还未下葬,就在家人面前提起,苏嬷嬷也不恼,这不是太奇怪了么? “方姑娘真想知道?”秋蘅微笑问。 “对。” 她想知道,秋六究竟搞什么名堂。 “秋六姑娘——”担心秋蘅年轻气盛说出招魂的事,苏嬷嬷提醒一声。 秋蘅抬手理了理碎发:“因为我听说令兄头七时新纳的妾室殉情追随而去,好奇令兄该是如何风采,能令女子痴情至此。” 方蕊陡然变了脸色:“你听谁说的?” 一旁苏嬷嬷脸色也变得阴沉。 秋蘅仿佛没发现二人的变脸,云淡风轻道:“听薛寒说的。” 看方蕊反应,似乎也知内情。 第165章 招魂 方蕊一颗心狂跳,飞快看了苏嬷嬷一眼,那日的情景不受控制在脑海中浮现。 是血,不断蔓延的血。 她从不知一个人能流出那么多的血…… 还有那张脸,那张刚进门时她懒得看而没什么印象的脸,最后的印象就是鲜血满面,双目圆睁。 相府仆从那么多,她也亲眼见过犯错的丫鬟被拖走,后来听说人没了并没多少触动,可亲眼看见到底是不一样的。 比起方蕊一瞬的慌乱,苏嬷嬷就镇定多了,不着痕迹递了个眼神过去。 方蕊定了定心神,看着秋蘅的眼里藏着警惕:“皇城使薛寒?” “嗯。” “他为何会对你说这些?” 秋蘅语气轻描淡写:“见面时总要有个话题,他知道我最近常来相府,就顺口提到了。” “不是,我是说你们为何会打交道?”方蕊这般问着,面上鄙夷带了出来。 秋猎的时候不还当众说喜欢林乘风,这才回京城多久就与薛寒厮混在一起了? 真是水性杨花,不知羞耻。 而与方蕊的轻鄙不同,苏嬷嬷看着秋蘅的眼神凝重起来。 这丫头与皇城使竟走得这么近,若是招魂不成夫人想拿她泄愤,恐怕要慎重了。 秋蘅莞尔一笑,仿佛方蕊问了一个蠢问题:“薛寒喜欢我呀,方姑娘在秋猎时难道没听说?” “你真是——” 秋蘅不想听她说些有的没的,直接打断:“快说说,那妾室真的殉情了吗?” “秋六,你太过分了,拿别人家的伤心事当八卦听!”方蕊指着秋蘅鼻子骂了一句,又气又慌,转身走了。 秋蘅摸了摸鼻子,无辜看着苏嬷嬷。 苏嬷嬷暗暗松了口气。 姑娘年纪小禁不住事,还是走了好,免得说漏了嘴,被这丫头发现刘氏女的死不简单。 本来一个小姑娘怀疑刘氏女死因也不怕,可她能搭上皇城使,就不能大意了。 “秋六姑娘还需要去什么地方吗?” “不用了,我回去准备一下,晚上去杨夫人那里。”秋蘅望着方蕊远去背影,提醒苏嬷嬷,“方姑娘好像对我很有成见,晚上的动静会不会惊动她?” “秋六姑娘放心,到了晚上夫人院门会落锁,旁人进不来。” “那就好。” 白日缓慢难熬,终于夜色降临。 杨夫人的院中,丫鬟婆子无知无觉,只有杨夫人越来越紧张。 “苏嬷嬷,什么时辰了?”杨夫人不知道第几次问。 苏嬷嬷回道:“巳时快过了,奴婢这就去接人。” “快去。” 这个时候相府整个后院都陷入了沉睡,杨夫人院中也不例外。 苏嬷嬷提着灯出去,一阵寒风吹得她一哆嗦,烛火忽明忽暗。 这样静的深夜,寻常花木都能让人联想到鬼影,苏嬷嬷不由加快脚步。 轻轻叩了叩门,门一下就被拉开了,门内少女拎着提盒,素白一张脸眸色黑沉。 苏嬷嬷下意识往后退一步,险些尖叫出声。 “苏嬷嬷?” 苏嬷嬷缓了缓神,心还是怦怦跳。 这丫头怎么鬼里鬼气的! “秋六姑娘准备好了?” 秋蘅点头。 “那快走吧,别让夫人等久了。” 赶紧离开这破地方,回到夫人那里去。 “好。” 秋蘅话音落,脚尖轻点,往前移了近丈远。 她穿着曳地的素色长裙,身姿轻盈好似没有重量,落在苏嬷嬷眼里就是飘了出去。 只听咚的一声,苏嬷嬷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少女落地回眸,声音轻轻:“苏嬷嬷,你动静这么大,要把别人闹醒了。” 苏嬷嬷指着秋蘅,牙关打颤:“你,你——” 谁来救救她,这丫头不是人啊! 她飘了出去,真的飘了出去! “苏嬷嬷,再耽误下去,子时快到了呢。” 子时? 她知道,一到子时如花容颜就会变成青面獠牙! 苏嬷嬷一个鲤鱼打挺,撒腿就跑。 有鬼啊! 秋蘅望着跌跌撞撞跑路的苏嬷嬷,弯了弯唇。 那香能致幻,一个人最强烈的念头是什么,就能在幻觉中见到。 今晚过后,杨夫人会对她深信不疑,没体会过异香的苏嬷嬷可不会。 让苏嬷嬷对她多些信任,总归方便许多。 “苏嬷嬷,你怎么慌里慌张的?”看着冲进屋中的苏嬷嬷,杨夫人疑惑不解。 “夫人——”苏嬷嬷一手扶腰,腿脚发软,“秋,秋六姑娘她——” 身后少女声音幽幽传来:“苏嬷嬷,你跑太快了,我都没跟上。” 苏嬷嬷猛然转身,看着俏生生立在门口的提灯少女,整个人僵住了。 看起来像个人,可她亲眼瞧见了,就那么飘出去了,飘出去老远! 秋蘅走进来,从苏嬷嬷身旁走过,来到杨夫人面前:“杨夫人,可以准备了。” 杨夫人点点头,对苏嬷嬷有些不满:“苏嬷嬷,你怎么回事儿?” 苏嬷嬷醒过神,脸色发白:夫人,秋六姑娘她——” “我怎么了?”少女黑沉沉的眼望过来。 苏嬷嬷深吸一口气,强扯出一丝笑:“秋六姑娘一定能让您见到三公子的!” 杨夫人对苏嬷嬷这话很满意,冲她点点头:“你去门外守着吧。” 苏嬷嬷迫不及待退了出去。 屋中只剩下秋蘅与杨夫人,烛光朦胧静谧。 “杨夫人躺好。” 杨夫人想问这样就能见到三郎吗,可望着少女那张沉静的脸,忽然问不出来了。 秋蘅把高几移到离床榻不远的地方,从提盒中取出香炉、香盒、香匙等物。 净手焚香,袅袅香气徐徐从莲花香炉中吐出。 “杨夫人,闭上眼,在心里默默呼唤三郎……” 杨夫人闭上了眼睛。 异香丝丝缕缕钻入她鼻中,少女缥缈空灵的声音也钻入她耳里。 渐渐异香满室。 杨夫人眼皮越来越重,却丝毫不觉,一遍遍在心中呼唤着三郎。 三郎,三郎你来看看母亲吧。 三郎啊,你在哪儿,可还记得来找母亲的路? 三郎,三郎…… 异香包围中,杨夫人呼唤了不知多少次,忽然有了别的声音。 “娘——” 眼前的黑暗忽如潮水褪去,杨夫人朝思暮想的三郎站在光里。 “娘,我回来了。” 第166章 秋六姑娘到底是不是人 “三郎,三郎你别走!” 杨夫人猛然坐起,慌张四顾。 屋中摆设幔帐,皆是她再熟悉不过之物,却没了熟悉的儿子,只有余香淡淡。 一行泪顺着杨夫人的眼角淌下。 她感到了心慌,巨大的心慌。 如果说儿子病逝是近乎毁灭的打击,这些日子的发疯、绝望就是缓慢接受的过程。 可再见到儿子,体会了再得到,就无法接受又一次失去了。 “杨夫人。” 少女声音很轻,却如惊雷在耳边炸响,把杨夫人从不愿脱离的梦境拉回现实。 杨夫人猛然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只见不远处的高几旁,素衣黑发的少女笑意浅浅,似真似幻。 一瞬的怔愣后,她扑了过去,一把握住秋蘅手腕。 入手温凉,是活生生的人。 “秋六姑娘——”杨夫人抖着唇喊出来。 秋蘅没有挣脱她的手,轻声问:“杨夫人见到三郎了吗?” “见到了,见到了……”大滴的泪滚下来,杨夫人不由加大了手上力气,紧张问,“我以后还能见到三郎吗?” “还能。” 杨夫人眼里骤然有了光彩:“真的?” “至少七七之内可以。至于三郎魂归地府后,杨夫人若想再见就会困难一些。” “七七……”杨夫人盘算着剩下的时间,说不出的痛,“那我什么时候能再见到三郎?” “三七时更容易成功。” “三七……好,三七我就能再见到三郎了。”杨夫人又哭又笑。 “杨夫人,夜深了,我该回去休息了。你也早点休息,莫要熬垮了身体。” “好,好,我休息!”杨夫人松开紧抓着秋蘅的手,“苏嬷嬷——” 守在门外的苏嬷嬷走进来。 “夫人。”她喊着杨夫人,眼神却忍不住往秋蘅那里瞄。 “替我送秋六姑娘回房。” 苏嬷嬷一听,不由打了个哆嗦。 她,她不敢啊! 谁来救救她! 如同天籁的声音响起:“不用了,我自己回去就行。” 苏嬷嬷狠狠松了口气。 “苏嬷嬷,送秋六姑娘出门。” 苏嬷嬷应声是,送秋蘅出了杨夫人的屋子,穿过堂厅到了屋外。 “苏嬷嬷回屋吧,这个时候外面阴气重。”秋蘅立在台阶上,体贴道。 “秋六姑娘好走。” 苏嬷嬷可不敢客气,忙闪身进屋,又压不下好奇心,偷偷向外看。 只见那长裙曳地的少女轻飘飘移出丈远,几息间就不见了踪影。 苏嬷嬷往后退一步,靠着门框呼吸粗重。 怎么办,怎么办,秋六姑娘真的不是人啊! 好一会儿后,苏嬷嬷才拖着沉重的脚步回了杨夫人屋里。 杨夫人双目灼灼,丝毫没有睡意,一见苏嬷嬷就问:“秋六姑娘走了?” 昏暗烛光遮掩了苏嬷嬷苍白如纸的脸色:“是。” “苏嬷嬷。” “奴婢在。” 杨夫人目不转睛盯着空无一物的高几:“我真的见到三郎了。” 苏嬷嬷心一抖,望着烛光映照下那张消瘦憔悴的脸,强扯出笑容:“夫人见到了就好。” “可下次见到三郎,要七日后了。”杨夫人捂脸,簌簌流泪。 苏嬷嬷不知说什么,只觉室中残香令人烦闷。 “苏嬷嬷,明日一早就请秋六姑娘过来用饭,再去一趟永清伯府,就说我要留秋六姑娘小住月余。” “是。” 秋蘅回到屋中,推窗而坐。 寒风涌进来,卷走她衣衫指尖沾染的香气。 窗外夜色如墨,月孤星寒,再过一段时日恐怕就要落雪了。 杨夫人如愿“见到”了儿子,她如愿取得了杨夫人的信任。事情进展到现在还算顺利,之后就是熟悉相府防护布置,争取尽快找到那些证据。 第二日再见杨夫人,杨夫人明确提出了要留秋蘅小住的事。 见她面露难色,杨夫人扫一眼苏嬷嬷。 苏嬷嬷立刻奉上一个匣子并打开,满满的金花生、金豆子、金瓜子闪花人眼。 “我知道秋六姑娘有讲究,一次只收百两银。这与那个无关,是留秋六姑娘在相府小住的补偿,毕竟让你离开熟悉的地方这么久。”杨夫人清醒时说话是很妥帖的。 “那就多谢了。”秋蘅没有推扯,“苏嬷嬷去伯府传话时麻烦把这个带过去,交给芳洲。” 苏嬷嬷下意识点头,抱着匣子到了永清伯府时,心情还怪怪的。 白日里,秋六姑娘看着满匣金子的时候又挺像个人的。 这一次老夫人见到苏嬷嬷,就发现苏嬷嬷言语神态间客气多了。 “交给芳洲?”老夫人心中警惕,“这不像是伯府带过去的。” “是我们夫人给秋六姑娘的,秋六姑娘让奴婢带过来。” 等苏嬷嬷离去,芳洲也到了。 “阿蘅让苏嬷嬷带给你的,打开看看。” 芳洲犹豫了一下。 老夫人脸一沉:“我是阿蘅的祖母,还不能看了?” 相府大太太给阿蘅的东西,不看看怎么放心,能坚持到这婢子过来已经不错了。 芳洲闻言,默默把匣子打开,屋中顿时响起抽气声。 老夫人不由半站起,看直了眼睛。 大丫鬟春草捂着嘴,只有一个念头:六姑娘真有钱啊! 老夫人震惊过后,脸色一变。 这么多金子,相府大太太莫不是想买六丫头的命吧! “赶紧带走。”想想不能做什么,老夫人只觉心堵,冲芳洲摆摆手。 薛寒是在休沐日再次登了相府的门,吊唁方三公子。 家中有丧事,方相没有外出应酬,听闻薛寒来了,亲自去见。 “方相。” 方相看着眉目清俊的少年郎,露出淡淡笑容:“薛公公好福气啊,儿孙越来越出息了。” “方相过奖,薛寒愧不敢当。” “当得起。老夫听今上夸了你好几次,真是年少有为。” “今日晚辈过来,除了吊唁,还想见一见秋六姑娘。” “秋六姑娘?”秋蘅来相府小住这种小事并没传到方相耳中。 “是,晚辈送帖子去永清伯府,听伯府说秋六姑娘来相府了。” 阿蘅已经在相府数日,不管她有什么目的,对他来说,确认她安危才是最重要的。 第167章 书斋中 方相听了薛寒的话,道:“这个老夫还真不晓得,等我打发人去问问。” 很快去问的仆从回话:“秋六姑娘这几日住在大太太院中。” 方相心中疑惑,面上半点不露,对薛寒道:“秋六姑娘确实在相府,这边人多杂乱,你去九回亭等她吧。” “多谢方相。”薛寒拱手,随带路的仆从离开。 方相抬脚去了老妻那里。 “相爷怎么过来了?”老夫人对方相的到来有些意外。 丈夫事务繁忙,不管是休沐还是平时,要么在前院会客,要么在书斋见人,鲜少往她这里来。 “杨氏那边是什么情况,为何永清伯府的六姑娘住进了她院子里?” “这个啊,我倒是听说了。”老夫人一听是这种小事,就放心了,“自从三郎走了,杨氏悲伤过度一直缓不过来,直到秋六姑娘登门,哄得她竟有些精神了……” 相府日常事务由杨夫人打理,杨夫人要留一个小姑娘小住完全不必向老夫人禀报,老夫人也是担心杨夫人承受不住丧子之痛,才多了一些关注。 “秋六姑娘登门做什么?” 老夫人笑笑:“先前永清伯府拒绝了冲喜的事,还不是怕咱们相府报复。永清伯自己没什么本事,倒是另辟蹊径,送孙女来讨杨氏欢心。” “原来是这么回事。”方相这才弄清楚了,“杨氏真因为秋六姑娘好些了?” 老夫人点头。 “永清伯还真是个人才。”方相嗤笑,叮嘱一声,“回头让人去和杨氏说一声,之后要是不合心意了,也莫要怠慢了那丫头,把人好好送走就是。” 老夫人目露疑惑。 方相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薛全的养子薛寒对那丫头一片痴心,去永清伯府见不到人,巴巴寻到相府来了。” 也不知道薛全那么个人精,怎么养出了个痴情种。 不过这样也好,那小子得了今上青眼,又对太子有救命之恩,将来前途不可限量。要是于女色上再理智冷淡,就让人不得不忌惮了。 他现在与薛全交好,可不代表一直会交好。 老夫人撇了一下嘴:“现在的年轻人啊,真不像样子。” 杨夫人院中,秋蘅听闻薛寒在前边亭中等她,深吸一口气。 薛寒又来了! 薛寒,绊脚石,薛寒,绊脚石…… 一直走到九回亭外,亭中“绊脚石”转过身来。 领秋蘅前来的仆从识趣没有再跟着。 秋蘅走进亭中,扬起唇角:“薛寒,你怎么来了?” 谁让他说会娶她时,她没有明确反对呢。一时贪心,多出麻烦是她活该。 薛寒凝视着走到近前的素衣少女,见她气色精神不错,才放了心。 “听伯府那边说你来相府好几日未归,我不放心,来看看。” “哦,你去伯府找我了。”秋蘅笑笑,心道某人还挺会找理由,恐怕是盯梢的人禀报了她来相府的消息,他特意去一趟伯府过了明路。 “阿蘅,你什么时候回伯府?” “我答应杨夫人,陪她到方三公子出了七七。” “要住那么久?”薛寒拧眉,“为什么?” 秋蘅叹口气:“先前相府要我给方三公子做妾,没成,又想纳我四姐,也没成。这不就把相府狠狠得罪了,祖父为此夜不能寐。我就试着讨好一下杨夫人,好为伯府解忧。” 薛寒默默看着秋蘅,一个字也不信。 不得不承认,阿衡每次找的理由都很恰当。如果不是他发现阿蘅就是那身手高强的小贼,恐怕很难生出疑心。 “怎么了?”见薛寒不语,秋蘅问。 她知道,薛寒不会信。 薛寒已经窥见了她一部分秘密,既然没有挑明,她乐得装糊涂。 他一点点发现她所图谋的事,也是一点点接受的过程,比立刻让他选择立场要稳妥许多。 “不管怎样,要保障自己的安全。”薛寒亦在心中叹气。 就让他看一看,阿蘅到底要做些什么。 “你放心。” “那我走了。” “嗯。”秋蘅轻轻点头,“等我回了伯府,你再找我吧。” “好。”薛寒一口答应,先走出凉亭。 秋蘅目送他远去,走向带她来的仆从:“劳烦带我回杨夫人院子吧。” 这九回亭,离奸相书斋所在院子倒是不远。 秋蘅余光轻瞥书斋方向,随仆从往后院走去。 夜深人静,只有若有若无的诵经声从方三公子停灵的院落传来。一队护卫与另一队交接,按部就班做着巡视的差事。 而在他们交接时,一道身影悄然而过,进了书斋所在院落。 相府外,盯梢的察子揉揉眼,轻拍一下同伴:“有情况。” 同伴精神一振。 二人眼瞧着相府角门打开,几人推着小车进去了。 “你去禀报胡指挥,我盯着。” 胡四接到消息,立刻去见薛寒。 “三个人,推着小车进去的,肯定是给方相送礼的。” 趁着夜里登门送礼并不稀奇,但大人说了,有任何动静都及时来报,这才是胡四当回事的原因。 “盯一盯送礼的人,看是什么人。”薛寒随口吩咐道。 以方相的权势,给他送礼的多如牛毛,皇城司可管不过来,但既然撞见了,弄清送礼之人的身份就是顺手为之。至于弄清后如何,就要看情况了,总归不亏。 三人进了相府,一路被领进书斋。 秋蘅躲在屏风后,屏息听着。 “方相许久不见。” “你们来有什么事?” “方相先看一看给您带来的特产。这雪芝长在千丈雪山之上,延年益寿,可谓仙草……还有这株参王……” 秋蘅听着那人以自得的语气说出一样样礼物,微微扬眉。 运气不错,竟撞上了奸相与齐人密谈。 “小人奉命前来,是请方相帮忙,把贵国黄将军调离边境……” 方相笑声响起:“看来你们在黄林手上吃了不小的亏啊。” “呵呵,是败在了黄林手上。黄林还想乘胜进攻,令主上很是头疼,所以才冒险进京求方相帮忙……” 方相沉吟不语。 “夏、齐两国打打和和上百年,一时你站上风,一时我站上风,也就那么回事,这些稀世之珍才是实实在在的。方相觉得呢?” 片刻后,响起方相的声音:“那老夫就收下了。” 第168章 到手 方相收下齐人送来的礼物,吩咐心腹把人送走。 一样样稀世珍宝摆在面前,方相看了看,对仆从道:“退下吧。” 门开了又关,除了躲在屏风后的秋蘅,室中就只剩了方相一人。 秋蘅收敛气息,眼睛不眨盯着立在书桌旁的老者。 身形偏瘦,发已花白,胡须打理得很漂亮,不知情的会以为是位学富五车、淡泊名利的文人雅士。 哦,方相确实称得上学富五车。 秋蘅看到方相走到一副挂画前。 那是一副梅石图,梅花奇石,相得益彰。 方相在梅石图前站了片刻,似在欣赏,忽然抬手把画往旁边一推,露出的竟是一模一样的画,只不过这幅梅石图是直接画在墙壁上的。 秋蘅看着方相把手按在一朵梅花上,之后是一块奇石,如此在不同处按过,忽听轻微一声响,墙壁开了。 方相走进了密室,没过多久回返,手中多了一册书。 他来到书桌旁坐下,翻开书册,提笔一边写一边看向齐人带来的那些奇珍。 秋蘅恍然,方相从密室拿出来的是一本账册。 或许,是专门记录收受北齐贿赂的账册。 秋蘅攥了攥手,竭力平复心绪。 方相放下笔,似乎是等墨迹干了,拿起账册走向密室。 从秋蘅的角度,能看到通往密室的入口仅容一人出入,内里有多大就看不出了。 不多时方相走出来,按动机关,墙壁恢复原样,再把推至一旁的梅石图拉过来,任谁都看不出这布置清雅的书房中另有乾坤。 直到这时,方相才开口唤人进来。 “把这些归纳入库吧。” “是。” 那些奇珍被小心翼翼搬出书房,方相坐在书桌前,随意翻阅起书卷。 秋蘅从荷包中摸出一个细管,轻轻一吹。 极淡的香烟与书屋角落放置的香炉袅袅吐出的香气混在一起,飘向方相。 方相头一晃,伏案睡去。 秋蘅缓缓起身,脚步比那烟雾还轻,掠至梅石图前。 她观察了几日,没有方相开口,外面的人是绝不敢进来的。 推开梅石图,露出复刻在墙壁上的画,按顺序一一按下,墙壁打开,出现通往密室的入口。 秋蘅回头看方相一眼,轻吸一口气,抬脚迈入。 密室中没有灯,却并不昏暗,墙壁上嵌着的夜明珠皎皎生辉,令室中一眼分明。 秋蘅看到了多本账册,还有书信。 快速翻过,秋蘅找到专门记载北齐礼单的账册收入怀中,又从数封书信中抽出一封收好,退出密室恢复原状。 方相还枕着胳膊昏睡。 秋蘅走到他身边盯了一瞬,眼神晦涩不明,最终拿出一个小瓷瓶往方相鼻端凑了凑,接着推落他手边砚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来到门口,贴墙而立。 门外仆从听到动静,试探喊了一声:“相爷?” 一时没有回应,可那动静确实大了些,想想方相年事已高,仆从到底不放心,推门走了进去。 “相爷——” 秋蘅借着这时机闪身而出,融入浓浓夜色中。 方相这时醒来,看一眼地上狼藉。 仆从忙解释:“砚台掉在地上了……” 方相点点头,扫一眼刚柔并济的梅石图,起身道:“收拾干净。” 朝中多事,家里治丧,这些日子确实精力跟不上了。 老了啊。 走出书斋时方相在心中感慨一句,想想齐人送来的那些珍宝又笑了。 有那些延年益寿的奇珍,老了又如何,总比那些蠢材活得长久。 秋蘅回到住处,没有掌灯,按着藏有账册的胸口坐到床榻上,才感到了紧张。 那是她在方相书屋中不敢有,也不能有的情绪。 她以为方三公子七七之内能找到就是幸运,说不得会拖到出了七七,到明年去了。而随着杨夫人思子情绪缓解,以异香“招魂”的间隔就不得不拉长,变数就难说了。 没想到明日才是三七,就把部分证据拿到了手里! 这样的运气——不,不单单是运气。 秋蘅想到了书上所载这个时间发生的事。 方相向靖平帝进言镇守边境的黄林黄将军存有异心,撺掇靖平帝急召黄将军进京。 这引起一些大臣反对,但僵持没两日,靖平帝还是听信了奸相谗言,把黄将军调回京城。 再然后就是被问罪,处死…… 原来是奸相在此时收到了齐人贿赂。 史书与现实对照,秋蘅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愤怒,痛恨,失望……种种情绪交织拉扯,最终化为兴奋。 这是她自从背负起这个重担从未有过的感觉。 怎么会兴奋呢,如山重任,昏君奸臣,蝼蚁百姓,酒肉高门。 痛恨和无力才是正常的。 但此时独坐于黑暗中的秋蘅,想想书上方相要做的事,感受着怀中所藏之物,却有烈火烧尽心中颓丧,生出豪情来。 怕什么呢,她见过将来,活在现在。有机会凭一双素手,一腔勇气,去杀遗臭万年的奸佞,去救无数后人惋惜的英雄。 无论成败,尽力而为,她秋蘅都没有白活。 天亮了。 急促的脚步声响起,薛寒接到了胡四的急报。 “大人,夜里进了方相府的三人,其中一人城门一开就出城一路向北……留在城中的二人暂时在客栈落脚,其中一人说了句齐语……” “齐人?”薛寒挑眉,很快安排下去,“城中二人悄悄盯着,不要惊动他们。出城的那人直接拿下,带回皇城司……” “是。” 胡四领命而去,薛寒走到院中,望着相府所在方向陷入沉思。 阿蘅住进了相府,北齐人也进了相府。 阿蘅,齐人,方相—— 薛寒在院中石桌旁坐下,吩咐手下取来棋罐,拈起棋子,闭目回想。 街上偶遇,阿蘅拜托他调查撞死养父的纨绔子,后来查出那人是韩悟之子韩子恒。 韩悟——薛寒捏着棋子的手顿了顿。 韩悟与阿蘅的联系是韩子恒——不,不仅如此。 电光石火间,薛寒脑海中闪过一幕。 韩悟被人射杀于城外,满城戒严,回城马车中的少女被城门吏逼出来,接受盘查。 他问:秋六姑娘今日出城了? 她答:去大福寺上香。 他走在她身边,嗅到了淡淡血腥味。 黑子晶莹,轻轻落下。 (本章完) 第169章 拷问 黑子落在棋盘上,薛寒在心中默念:韩悟。 他又拈起一枚棋子。 这之后,阿蘅与袁成海的妾室有了来往,为三名妾室调制香粉。不久后,袁成海与人在丰味楼饮酒时暴毙身亡。 棋子落下,薛寒喃喃:袁成海。 第三枚棋子被拾起,久久停留在少年指尖。 黑与白,格外分明。 有了前面两枚棋子,几乎不用思索,一个人就自然浮现于薛寒脑海:方相。 阿蘅进相府是为了杀方相? 那齐人夜入相府,与阿蘅可有关系? 韩悟,袁成海,方相—— 薛寒想着三人所为,有了判断:阿蘅定然不是北齐细作。有这三人在,受难的是大夏子民,除掉他们对北齐来说反而是损失。 那阿蘅背后又是何方势力? 指尖棋子落下,薛寒生出一个念头:或许该与阿衡开诚布公聊一聊了。 临近傍晚时,出了城的齐人被皇城司的人追回,押送到薛寒面前。 薛寒坐在椅子上,看着被推到地上的男子。 男子看起来三十岁左右,平平无奇一张脸,丢到人群中就分不出来了。 “齐人。”薛寒冷淡吐出两个字。 那人猛地抬头,哭喊否认:“冤枉啊,小人就是个行商……” 薛寒懒得听他说下去,面无表情道:“先打一顿。” 立刻有两名皇城卒上前把男子拖过去绑好,带着倒刺的鞭子狠狠抽下。 惨叫声响起,一声比一声高。 十多下鞭子抽完,男子疼得表情扭曲,冷汗淋漓。 薛寒看着他,语气波澜不惊:“齐人。” “不——” 那人张口,薛寒微抬下巴:“换烙刑。” 烧红的烙铁在那人还没反应过来时就落到了他身上,滋滋冒着白烟。 “啊——”叫声凄厉,那人体会到了直击灵魂的剧痛。 太痛了,痛到他恨不得立时死去。 薛寒一抬手,举着烙铁的皇城卒停下。 他走到那人面前,语气依然平静:“齐人。” 那人张张嘴,瞥见烧得通红沾着焦皮血肉的烙铁,心态彻底崩了:“对对对,我是齐人,我是齐人,别用刑了!” “是齐人就好。你早些承认,不就免了这番苦头。”薛寒不耐道。 那人欲哭无泪,心道正常抓到嫌疑人,不是该好好问一问吗,哪有只问两个字,一否认就立刻用刑的! “说说吧,你昨夜去方相府上干什么?” “送,送些礼物给方相……” “送礼?”薛寒以为听错了。 齐人给大夏的丞相送礼? “目的。”他言简意赅。 可正因为问得简略,男子感到了熟悉的恐惧,赶紧道:“求方相帮忙,说服贵国天子把黄林调离边境。” 薛寒眼神沉了沉。 白日方相确实向今上进言,说北地百姓只知黄将军,不知今上。 这就与此人的话对上了。 “方相是北齐的人?” 敌对两国早早布局,使自己人拥有敌国身份,不算稀奇。 “不是。” “不是?” 发现薛寒扫向一旁皇城卒,男子脸色发白:“真不是!早年白河之战,方相以使者身份前去与我方议和,与我们主上打过交道,后来就保持着联系……” 薛寒越听越觉荒唐:“所以,方相不是北齐人,是收了你们贿赂办事?” 男子怕薛寒不信,忍痛扯了扯嘴角:“贵国不是有句话,有钱能使鬼推磨……” “除了方相,你们还见到什么人?”问出这话时,薛寒的心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 “没有。” “当真没有?” “方相的仆从算吗?” 按在心上的手移开,薛寒一下子觉得呼吸轻松起来,再问了一些情况,抬脚走了出去。 天色已暗,寒风凛冽,更寒的是薛寒的心。 贪官他见多了,百官之首收贿赂收到齐人头上,匪夷所思,亡国之兆。 薛寒想到了那句话:国之将亡,必有妖孽。 看来要尽快与阿蘅见一面,挑明了谈一谈,听听她的打算再做安排。 “抓到北齐细作的事暂时不许对任何人提。”薛寒交代手下。 事关方相,由不得他不小心,甚至养父那边也要警惕。 薛全与方相利益往来,薛寒是知道的。倘若养父得知了插手,就难办了。 这一晚,薛寒久久未眠。而秋蘅等到子时,再一次为杨夫人点燃异香。 杨夫人如愿以偿在梦中见到了儿子。 “苏嬷嬷留步。” 秋蘅没让苏嬷嬷继续送,独自回了客房。 衣衫发梢还沾染着室外的寒意,秋蘅摸了摸贴身放着的账册。 明日她必须离开相府,见一见薛寒。 计划不如变化,既然这么快拿到了方相通敌证据,事有轻重,薛寒那里就没时间慢慢来了。 薛寒既派人暗暗盯着她,想必会留意到夜入相府的齐人,若是行动足够果断,说不定此时已知道了方相与齐人勾结的事。 她要探一探薛寒的心思,来决定之后是独自揭发方相,还是携手合作。 一夜睡得不算安稳,洗漱过后苏嬷嬷就过来了,请秋蘅去杨夫人屋里用早饭。 温暖的室中,桌上摆着热气腾腾的早点,精致多样。 杨夫人脸色苍白,眼神却亮,一见秋蘅就不觉露出笑意:“秋六姑娘来坐。” 数日的渴盼在昨夜见到儿子后化为短暂的满足,使得杨夫人心情平和许多。 秋蘅不是第一次陪杨夫人用饭了,默默吃完,净手漱口,提出离府。 “那香用完了,需要回家一趟……” 尽管不愿放秋蘅走,听她这么说,杨夫人不得不点头:“秋六姑娘早些回来。苏嬷嬷,把那套红宝头面拿来。” 很快一套镶红宝石的金头面摆到了秋蘅面前。 “不是什么稀罕东西,秋六姑娘收着玩吧。” 方蕊一脚踏进来,听了杨夫人的话视线落在红宝头面上,变了脸色。 “母亲,这不是您今夏才打的那套头面吗,您要给秋六?” “嗯,放着也是放着。” 因方蕊疑心秋蘅有所图谋,这些日子总往杨夫人这里跑,在杨夫人看来就是添乱了,语气难免冷淡。 “母亲,秋六是不是给您下蛊了?”方蕊忍无可忍问出来。 母亲当时还说,这套红宝头面留着给她添妆。一套首饰不算什么,可母亲把秋六看得比她还重,不是太奇怪了吗? (本章完) 第170章 散财 杨夫人脸色一沉:“莫要胡言乱语!” “母亲,这套头面您先前还说给女儿当嫁妆,如今却送给秋六,难道对您来说她比女儿还重要?” 杨夫人看着方蕊的眼神满是失望:“蕊儿,你自幼长在锦绣堆中,吃穿用度无不是上等,什么时候眼皮子这么浅了?” “女儿不是在意一套头面,是不解——” “够了。”杨夫人打断方蕊的解释,神色疲惫,“秋六姑娘能让我开心,这个理由还不够吗?还是说,母亲的心情对你来说根本不重要,你在意的只有自己?” “我没有——”当着秋蘅的面被杨夫人这么说,方蕊委屈又难堪,当即红了眼圈。 “杨夫人。”秋蘅开口,“首饰头面就不必了,我先回去了。” 杨夫人冲秋蘅笑笑,语气温和:“蕊儿被我宠坏了,秋六姑娘莫要和她计较。这套头面你务必收下,是我一点小心意。” 秋蘅摇头:“真的不必,我戴这么贵重的首饰也不合适。杨夫人若一定要送,不如还像上次那样吧。” 方蕊怔住。 还有上次? “好吧。苏嬷嬷——” 苏嬷嬷会意,很快把东西准备好,安排马车送秋蘅回永清伯府。 方蕊站在垂花门旁,盯着缓缓驶动的马车,用力攥了攥拳。 苏嬷嬷回返,见状柔声劝:“姑娘,咱们府上也不缺这些,你就当夫人花钱买开心。” “我在意的是钱吗?”方蕊哽咽,憋了一肚子的委屈无处发泄,“是母亲对秋六反常的态度!” “姑娘哟。”苏嬷嬷叹气,“你想想三公子刚去那些时日夫人是什么样,现在是什么样。夫人能振作起来,比什么都重要啊。” 她也想赶紧把那鬼里鬼气的丫头送走,这不是不能嘛。 “知道了。” 方蕊心道苏嬷嬷也喝了秋蘅灌的迷魂汤,自是说不通,回头就吩咐近身婢女:“叫你哥哥去盯着永清伯府,看秋六有什么动静。” 千松堂中,婢女快步进去禀报:“老夫人,六姑娘回来了!” 老夫人下意识起身,又坐下,板着脸道:“让她进来。” 很快厚厚的帘子挑起,秋蘅捧着匣子走进来。 “祖母。” 老夫人夹秋蘅一眼,见人好好的,开骂:“你个死丫头还知道回来!” 这些日子她提心吊胆,唯恐哪日突然接到相府的消息,给六丫头收尸去。 “孙女知道祖母惦记着,特意和杨夫人说了,回家看看。” 老夫人听着不对:“什么意思,你还要去相府?” 秋蘅点头。 “既然回来了,就不要去了,一个未出阁的姑娘一直住在别人家像什么样子,相府那边等下让管事去说一声。” “我答应杨夫人陪她到出了方三公子七七。祖母有所不知,杨夫人很是喜欢我,她院子里的人都把我当贵客敬着。我多留些日子,令相府消了对咱们伯府的怨气,也省得大家整日为此提心吊胆。” “讨好人不是那么容易的,今日喜欢你,明日就可能厌恶了,到时候你一个人在相府能得了好?” “祖母放心,即便杨夫人厌了我,相府也不会为难我的。” 老夫人没好气问:“你哪来的自信?” “薛寒去相府找我了。” “咳咳咳。”老夫人被口水呛得直咳,见秋蘅毫无害羞之意,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说起来多亏薛寒护着我。”秋蘅完全不在意屋中婢女惊呆的表情,“孙女想趁着回来的机会向他当面道谢,祖母能不能打发人去送个信?” 老夫人深吸一口气,再吸一口,指着秋蘅捧着的匣子问:“这是什么?” 这匣子令人心慌的眼熟。 秋蘅直接打开:“杨夫人给的。” 满当当的金子再次晃花了人眼。 老夫人闭闭眼。 相府大太太到底在图谋什么? “春草,安排人去给薛大人送信。”老夫人无力摆手。 年轻人约会算什么,总比被人算计走性命强。 “多谢祖母。” “赶紧把匣子盖好拿走。” “那孙女先回冷香居了。”秋蘅从匣子中抓了一把金豆子散给屋中丫鬟婆子,施施然离开。 被塞了金豆子的丫鬟婆子瞠目结舌,齐齐看向老夫人。 老夫人很想把孙女揪回来骂个狗血淋头,黑着脸警告:“六姑娘赏你们,你们就拿着,记得管好嘴巴,不许到处议论六姑娘的事。” “是。” 一屋子丫鬟婆子心花怒放,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六姑娘天仙般的人儿,谁敢议论六姑娘就撕烂他的嘴! 秋蘅进了冷香居,芳洲冲出来把她抱住:“姑娘,你可回来了!” “明日还要去相府。叫鱼嬷嬷她们来我屋里。” 不多时屋中挤满了冷香居的人。 秋蘅一人给抓了把金豆子,鱼嬷嬷和王妈妈的尤其多。 鱼嬷嬷捧着金豆子心都是抖的:六姑娘莫不是在相府惹了天大的祸,回来给她们这些一条绳上的蚂蚱预发抚恤银? “我不在家这么久,你们都辛苦了。芳洲,你去做些红豆糕吧。” 秋蘅当一回散财童子,倒没什么目的,就是想想这些人跟着她这样不按常理出牌的怪不容易。尤其是鱼嬷嬷,眼瞧着都瘦了。 “姑娘,还有别的事吗?”鱼嬷嬷提心吊胆问。 “没有了,记得把家看好,莫遭了贼。”秋蘅随口道。 “姑娘放心,我们绝对把冷香居守好。”鱼嬷嬷一听就这样,立刻精神了。 一旁王妈妈斜睨着她,心道这个鱼嬷嬷,莫不是忘了自己是外来的。 秋蘅让人都散了,歇息一阵,提着几包红豆糕去了与薛寒约好的茶楼。 薛寒接到信就来了,比秋蘅还早到一步。 胡四等在门外,见到秋蘅下意识扬起嘴角,又赶紧压下。 红豆糕还没洗脱细作的嫌疑,不能给她好脸色! “胡指挥,好久不见。”秋蘅笑着打招呼。 “嗯。”胡四严肃点头,不由往秋蘅手上瞄了一眼。 秋蘅递过去一包点心:“胡指挥尝尝,芳洲新做的红豆糕。” 胡四心中挣扎,忍不住要去接时艰难移开视线,声音不觉拔高:“不用了,我不喜欢吃红豆糕!” 他就是饿死,馋死,也不吃! 第171章 挑明 门被拉开,薛寒站在门内:“阿蘅带了红豆糕?” “嗯。” “多谢,我很喜欢吃。”薛寒接过秋蘅提着的点心,请她入内。 胡四看着重新关上的房门,嘴都气歪了。 大人还有没有一点自制力了! 想想气不过,胡四轻轻打了一下自己嘴巴:都怪他太有自制力,可怜到嘴边的红豆糕啊! 室内,秋蘅与薛寒相对而坐。 薛寒倒了一杯茶给她:“外头冷,喝口热茶暖暖。” 秋蘅捧着茶杯啜了一口,嗅着茶香看着对面少年,一时不知从何说起,于是指了指油纸包:“刚做好的。” 薛寒也有许多话要问,此时面对面坐了,同样不知怎么开口,一听秋蘅这么说有种暂时逃避的轻松,伸手把其中一个油纸包拆开。 整齐码放的红豆糕是薛寒熟悉的样式,拿起一块吃下,香软甜蜜,亦是熟悉的味道。 今日挑明后,他与阿蘅之间定会不同了。 “好吃吗?”看他神情严肃,秋蘅问。 薛寒回神:“好吃。” 秋蘅一笑:“胡指挥好像吃腻了。等下问问他喜欢吃什么,下次带些他喜欢吃的来。” “他不是吃腻了。”薛寒当然不可能真的逃避,先开了口,“他疑心你并非寻常闺秀,职责所在,就不敢接受你的好意了。” 阿蘅在这种时候约他见面,显然与方相有关。 她或许与他一样的心情,不知如何迈出第一步。那这第一步,就由他来走吧。 “胡指挥……怀疑我是细作?”秋蘅对此并不意外。 作为薛寒的心腹,胡四自然知道薛寒让人盯梢她的事。 “那你呢?”秋蘅问。 “我?”薛寒与之对视,目光坦然,“我也怀疑过。” 秋蘅怔了怔。 她以为,这次见面要从一点点言语试探开始,顺利的话最后各自亮明态度。 薛寒远比她想象中要坦率。 既如此,她也该表示些诚意。 “所以你就派了人盯着我啊?”少女笑盈盈问。 薛寒一瞬沉默。 原来阿蘅早就发现了。 不过她会这么问,表明也想好好谈一谈。 “职责所在。”薛寒顿了顿,说起前夜,“盯梢的手下发现有人夜入相府,就跟上了他们。昨日一早发现其中一人出城,把他抓回皇城司,经审问,他们是北齐人。夜入相府是为了——” 秋蘅接话:“贿赂方相,使黄将军调离边境。” “你也知道?”薛寒有些意外。 他推测阿蘅见他与方相有关,可这种密谈阿蘅如何得知? 薛寒的坦白让秋蘅没再隐瞒:“我悄悄潜入了方相书斋,他们密谋时我在场。” 薛寒不由惊讶。 他知道与他交手不落下风的阿蘅有本事,可没想到她这么有本事。 “那方相可有行动?”秋蘅问。 无论在相府还是回到永清伯府,秋蘅都没机会了解方相书斋密谋后的动作。 “有。昨日方相就已向今上进言,召黄将军回京,几位大人站出来反对,今上还在犹豫。” “薛寒,你怎么打算?” 薛寒并未迟疑:“方相勾结齐人,自是要令其受到应有的惩罚。” “可我听说——”对上少年黑沉的眼眸,秋蘅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 问他薛全与方相交好,他要与养父对抗吗? 这没必要。 他若只是哄她坦白,实际与薛全一条心,她问了得到的也是谎话。 他若把国民放在私心前,一心要令奸相伏诛,她问了不过给他添堵。 “听说什么?”薛寒问。 “听说今上对方相十分倚重。” 薛寒笑笑:“今上对韩悟和袁成海也十分倚重,但找到他们的罪证后并未留情。方相与这二人还不同,他涉嫌与北齐勾结,有被抓捕的齐人为人证,只要在相府找到所受贿赂,今上就不会放过他。” 若能找出暗账,那就更有把握了。 薛寒当了皇城使后也算有了经验,但凡长期贪污受贿者,必有暗账。既是为了瓜分好处时不因遗漏而生嫌隙,维系好平衡,再就是作为把柄,让同一条船上的人管好嘴巴。 更别说方相这样,暗中财富恐怕富可敌国,只有明账而无暗账的话,长期混乱会滋生诸多人祸。 薛寒正这么想,就听秋蘅道:“我知道记录北齐所送之物的账册在哪里。” 薛寒:? “方相收下贿赂,命人退下后,打开了书房中的密室,拿出账册做了记录。” 薛寒眼神一亮:“暗账就在书房密室?” “对,有开关,我看到了方相如何开启。” 薛寒:! 平复了一下心绪,薛寒有了决定:“若是这样,那便可以先斩后奏。” “先斩后奏?” “方相不是寻常官吏,我本打算先用人证请今上答应搜查相府,但这有不小风险……” 秋蘅点头。 方相本身的权力,同党的支持,销毁账册的风险,乃至没有搜到账册的后果。 “真要这么做,你就不怕最终没搜到账册?” “怕。”薛寒并未逞强,微微勾起的浅笑甚至显出几分脆弱,“可有些事怕也要试一试。” 与权贵交锋,大部分时候需要小心谨慎,可总有一些时候,只谨慎是无用的。 需要豁出去赌一把。 而他很幸运,阿蘅把底牌送到了他手中,让他与方相对上时有足够底气。 “既然知道账册在何处,事不宜迟,明日等方相上朝我就带人入相府,先拿到账册再禀报今上。” “明日我也会回相府。” “阿衡,一些细节我们商议一下,省得将来说辞矛盾。” “好。” 二人低声商量许久,等到分别时,茶水早已凉透。 回永清伯府的路上,秋蘅摸了摸贴身藏的账册。 她要亲眼瞧着薛寒去相府,才能真正放心把账册交给他。 薛寒,请你不要让我失望。 翌日天阴。 秋蘅才用过早饭,苏嬷嬷就亲自登门,接她回相府。 “苏嬷嬷昨晚应该睡得不错,气色瞧着比前几日好。” 苏嬷嬷艰难笑笑。 自从这丫头给三公子招魂,晚上一闭眼就觉得这丫头会从门缝飘进来,能睡好才怪。 就昨夜睡了个安稳觉啊! 马车停下了。 “到了啊。”掀起车窗帘的少女往外看了看,笑容明媚。 第172章 闯相府 苏嬷嬷知道杨夫人惦记,第一时间把秋蘅带过去。 杨夫人一见秋蘅,不踏实了一整夜的心这才放松了:“秋六姑娘用过早饭了吗?” “劳杨夫人惦记,用过了。” “那就去歇歇吧。” 秋蘅屈了屈膝,走出去。 天上云层重重,比出门时更阴了,好在没有风,不至于那么难捱。 遥遥有念经声传来。 方三公子的法事道场要持续到出了七七。 “外头多冷啊,秋六姑娘不回屋吗?”苏嬷嬷问。 “回屋也无事,我想去园子中走走。苏嬷嬷——” 担心秋蘅让她陪,苏嬷嬷忙喊:“紫英,陪秋六姑娘去园子里走走。” 一名婢女走过来:“秋六姑娘,请随婢子来。” 秋蘅点点头,随婢女离开了杨夫人院子。 这样冷的天,街上行人寥寥,薛寒带着一队皇城卒,在离相府有段距离时停下来。 “你们分散等候,以烟信为号。” “是。” 安排好后,薛寒只带四名手下光明正大进了相府,理由也是现成的:吊唁方三公子。 这是薛寒第三次登门吊唁了,以至于负责记录宾客的门吏都感动了,心道这位皇城使真是体面人,便是相爷与薛公公关系好,这也太客气了。 也因此,一般登门吊唁的客人只带一两个仆从,薛寒带了四个却没引起门吏警觉。 轻车熟路给方三公子上了香,薛寒离开停灵所在院子时并无人送出来。这不是失礼,而是一日来吊唁的不知凡几,人人都送那相府的人就不必干别的了。 薛寒加快脚步,路过与秋蘅见面的九回亭时,想到昨日秋蘅说过的话:方相书斋离那亭子不远…… 顺利来到书斋前,守门的人把薛寒拦住:“这是相爷书房重地,没有相爷允许不得进入。你是哪来的客人,怎么会走到这里来?” “皇城司办案。”薛寒举了一下令牌,大步往内走。 “站住!” “皇城司收到密报,相府混入了细作,你要阻碍皇城司搜查??” “皇城司也不能擅闯相府——” 守门的人话未说完,就被薛寒一个手刀劈晕,昏过去时脸上还残留着不可置信的表情。 守着书斋的还有一人,听到动静走出来,急忙呼喊:“有人闯书斋,快来人啊——” “拦住相府的人。”薛寒交代完胡四,大步流星走过去踹开书房的门。 脑海中浮现的是秋蘅细细描述的书房布局,与眼前完全一致,这让他完全不用迟疑,直奔那幅挂在墙上的梅石图。 身后,脚步声、呼喝声、打斗声…… 薛寒很清楚,这事要的就是快,快到方相没接到消息,快到相府的人没反应过来。 而只有他拿到方相与齐人勾结的物证,才能让外面的手下进入相府,这意味着他必须在己方陷入相府众多护卫包围前把东西拿到。 推开梅石图,按顺序按下机关,露出密室入口,薛寒步入密室,迅速环视一番。 密室不大,三面书柜靠墙。 薛寒快速翻找,对那些与同僚往来的书信看也不看,外面声音越来越激烈时终于翻到了几封信。 与齐人的书信往来! “大人,顶不住了!”胡四的声音传来。 薛寒把书信往怀中一塞,高声道:“放烟信!” 有了这些书信,就算没找到暗账,方相也跑不了了。 烟信在半空绽开,得到信号的皇城卒迅速涌入相府。 花园中,秋蘅遇到了方蕊。 其实是方蕊让人留意杨夫人这边,知道秋蘅来了花园特意过来的。 “有些人真是马屁精,涎皮赖脸往相府钻。” 秋蘅笑笑:“令慈请我来的。” “我母亲是被你迷惑了!她要知道你回家才一日,就迫不及待与外男约会,嫌恶心还来不及。” “方姑娘派人盯着我啊?” 昨日与薛寒说开后,薛寒提醒说有相府的人盯着她,原来是方蕊安排的。 “你蛊惑我母亲,我让人盯着你又如何?不盯着,怎么会知道你如此轻浮。” 秋蘅被这说辞逗笑了。 “你笑什么?” “我笑你啊。方姑娘难道以为,令慈是因为我端庄稳重,才留我在身边的?” “那你说是为什么?你敢说吗?” 突然一声响,方蕊仰头望着半空炸开的烟信,目露疑惑。 这是什么? 秋蘅同样仰望半空,唇角高高扬起。 薛寒真的来了,如昨日说的那样硬闯相府。 这样一来,他就没了与奸相缓和的退路,而她也能真正放心把账册交到他手上。 随着那些皇城卒进了相府,与相府护卫对上,动静已经大到其他各院都听到了。 方蕊侧耳听了听,喃喃自语:“什么声音?” 秋蘅提着裙摆向书斋所在方向跑去。 “秋六,你去哪儿?”方蕊喝问。 秋蘅不介意回答她:“去看看发生了什么事。” 方蕊直觉出了大事,匆匆跟上。 薛寒这时已经走出了书斋。 暗账没有找到,但有方相与北齐来往书信,还有已被抓捕的齐人为人证,可以把这事捅到今上面前了。 先机才是最重要的。 “皇城司捉拿细作,你们要造反不成?”胡四一脚踩着受伤的相府护卫,举刀冷喝。 方相虽权势滔天,但文官府上的护卫自不能和皇城司精锐比。纵然护卫人多,除了极少数心腹竭力抵抗,其他人听了造反的指控不由退缩。 秋蘅跑来,一眼看到了薛寒,但没立刻上前,而是追在后面到了相府外。 “薛寒!” 准备上马的少年回头,看着提裙奔来的少女,有些意外。 昨日商议的事中,没有这个。 眨眼间秋蘅已经到了近前,一个趔趄向薛寒摔去。 薛寒伸手把她扶住,立时察觉一物塞入他袖中。 “账册。”在少年诧异的眼神中,秋蘅低低说出这两个字,随即后退,冲他无声道,“快去。” 薛寒翻身上马,直奔皇城。 原来阿蘅还防着他一手。 这般想着的少年没有气恼,反而想笑。 观那小贼与他数次交手时的狡猾,倒是阿蘅的作风。 第173章 回伯府 秋蘅目送薛寒骑马远去,拢了拢微凉的手指。 薛寒会生气吧? 但对她来说,没有十分把握,她绝不会把全部底牌交到别人手中。 就算这个人是薛寒。 “秋六!”厉喝声传来,方蕊拨开挡路的人,冲到秋蘅面前。 “你和薛寒说了什么?”面色惨白的少女气喘吁吁问。 “我问他发生了什么事。” “他怎么说?” 秋蘅弯唇:“他说不要多问。” “你还笑!”方蕊只觉秋蘅唇边笑意刺眼极了,“你是不是早就盼着相府倒霉?” 方蕊众星捧月长大,何尝见过相府乱成这样。皇城司强闯相府,搜查祖父书房,绝对不是小事! 方蕊面对秋蘅时总显得冲动,是兄长的早逝与母亲的反常所致,实际上她比大多贵女要敏锐。 就算此时,相府还有不少人觉得等相爷知道了定会要皇城司好看,相爷可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百官之首。可方蕊心中发慌,直觉祸事临头,这让她完全无法忍受秋蘅事不关己的微笑。 “我盼着相府倒霉?”秋蘅先是震惊,后是委屈,眼圈立刻红了,“我知道方姑娘不喜我,防备我,认为我不择手段讨好杨夫人。既如此,我这就回家去吧,不碍着方姑娘的眼了……” 秋蘅越说越委屈,捂着脸跑向街头。 方蕊愣愣望着飞奔而去的少女,熟悉的感觉涌上心头。 她,她,她——又跑了! 秋蘅一口气跑回永清伯府,把门人吓了一跳。 “六姑娘这是怎么了?” 门人一边说,一边下意识向外张望。 六姑娘去相府小住是伯府上下都知道的,也都好奇不已。如今六姑娘哭着跑回来,莫不是在相府闯祸了? “没事,把门守好了。”秋蘅从荷包中抓了几颗金花生塞给门人,往内走去。 相府人仰马翻,定然顾不上把她追回去,秋蘅打赏门人不过是顺手。反正不缺钱,与门人打好关系总不会是坏事。 门人却误会了。 金花生! 好几颗金花生! 天爷,六姑娘这是惹了多大的麻烦,才出手这么大方? 那他——门人露出视死如归的神情。 那他豁出老命也不能让人进来! 没办法,六姑娘给的实在太多了! 千松堂负责传话的婢女一见秋蘅,声音掩不住的欢快:“六姑娘回来了!” 屋中瞬时无声欢腾,唯有老夫人心中一咯噔。 六丫头一早才去相府,怎么就回来了? 等看到秋蘅发丝微乱,眼圈发红,老夫人更觉不妙:“出什么事了?” “相府来了许多皇城司的人,一片混乱,孙女就回来了。” 老夫人面色数变。 她虽是内宅妇人,也知道相府是多么令人生畏的庞然大物,皇城司竟然直接去了相府? 这是要大乱了吧? 老夫人心惊肉跳,挥手示意伺候的人都退下,紧紧盯着秋蘅问:“可知道皇城司为何去相府?” 秋蘅没打算瞒着老夫人:“皇城司说捉拿细作。” “相府竟有细作?”老夫人起身又坐下,转动着手腕上的佛珠,“有细作皇城司就硬闯?这一定还有更严重的事——” 突然想到什么,老夫人脸上血色全无,抓着秋蘅急声问:“皇城司领头的是谁?” “当然是薛寒啊,他不是皇城使么。”秋蘅视线落在老夫人手腕上,“祖母换了佛珠戴啊?” 之前不是指宽的大金镯子吗? 老夫人的脸色由白转黑。 死丫头还有脸问,害她整日提心吊胆,她不得戴佛珠图个心安啊。 “你还有心思留意我戴什么!”老夫人伸手戳了一下秋蘅额头,“薛寒带人进相府搜查,必然狠狠得罪方相,说不定就要把自己搭进去。你就不担心?” “祖母放宽心,别总往坏处想,说不定相府就完了呢。” “你倒是想得开——”老夫人突然不说了,愣愣看着秋蘅。 她怎么忘了这丫头的邪门了。 先前那个韩殿帅,他儿子害了六丫头养父,还耀武扬威的,结果就死了。 后来那个姓袁的,哦,据说外头百姓都叫他袁贼,仗着盛宠找上老东西,让六丫头给他的小妾制香。 嗯,也死了。 相府也不是个好的,逼迫六丫头去给他家奴婢换药,还强留人住下。 嘶——这样的话,方相不死就有点奇怪了啊。 老夫人倒没想过人是秋蘅弄死的,而是坚定了一个念头:都是被六丫头克的。 “那你怎么回来的?杨夫人放你走?”忍着嫌弃往远处挪了挪屁股,老夫人莫名心安了。 “方姑娘骂我,我不堪受辱,就哭着回来了。” 老夫人听着嘴角上翘,赶紧压下去:“咳,是该有这样的骨气。” 这个时候,薛寒已经赶到皇城,直奔议事殿。 早朝已经结束了,包括方相在内的数位大臣留下来,争议的还是黄林黄将军的事。 “自黄将军镇守白城,北齐就没在那里讨了便宜去。方相仅凭一些风言风语要把黄将军调离,有没有想过谁能接替?那里百姓又该如何?”御史中丞吕岩沉声问。 方相权势滔天,百官中能稍稍制衡的便是吕中丞。 方相一笑:“陛下,吕中丞此言,不正说明黄林在北地威望无两。” 靖平帝不由点头。 良将重要,百姓安居重要,但都没有他重要。黄林才去白城数年,那边百姓就只认他了,长此以往会不会助长其野心? 靖平帝这两日的摇摆有了倾向。 吕岩见靖平帝点头,大急:“陛下三思啊,白城边境难得安稳,轻易换将绝不合适!” 靖平帝面色微沉:“朕倒觉得——” 这时内侍禀报:“陛下,皇城使薛寒有急事求见。” 靖平帝诧异抬了抬眉。 这个时候求见?那定是有十分要紧的事了。 “传他进来。” 随着靖平帝发话,吕中丞紧捏的拳松开。 刚刚今上就要听了方元志的,这么一打岔,或许还能有转机。 虽这么想,吕中丞却觉得希望不大,在心中深深叹口气。 很快薛寒走进来:“微臣皇城使薛寒见过陛下。” “薛皇城有何事啊?”靖平帝淡淡问。 第174章 彻查 薛寒看一眼方相,朗声道:“回禀陛下,皇城司前几日发现北齐细作,暗中盯梢看到他们进了相府——” “什么?”听了这话的大臣过于震惊,纷纷惊呼。 方相大怒:“一派胡言!” 离靖平帝不远站着的薛全脸色骤变,语带警告:“薛寒,陛下面前,不得胡闹。” 薛寒对这些声音充耳不闻,继续道:“皇城司抓捕了细作,经审问,北齐细作说去相府是给方相送礼,拜托他向陛下进言把黄林黄将军调离北地,换一个能力平平的将领过去……” 靖平帝脑袋嗡嗡的。 北齐细作贿赂方相? 他僵硬侧头,看向方相。 方相一脸被冤枉的气愤:“陛下明鉴啊,臣身为大夏丞相,怎么会收受北齐贿赂!” 在场大臣,哪怕是刚刚与方相针锋相对的吕中丞,全都是怀疑的表情。 方相说得没错啊,他再贪也不能收北齐的贿赂啊,这不是太匪夷所思了! “薛寒,你可知指控重臣是要有证据的?”靖平帝在方相委屈分辩下冷静了一些,第一反应是不信。 薛寒拱手,语气平静:“有北齐细作为人证。” 方相怒道:“酷刑之下指鹿为马也不罕见。薛寒,老夫不知何处得罪了你,让你这般针对?” “下官与方相并无私怨,只是职责所在,不敢不尽责。”薛寒看向靖平帝,“陛下,除了人证,微臣今日还在方相书房得到了一本暗账及数封他与齐人往来书信。” 靖平帝勃然变色,立即道:“呈上来!” 薛全冷着脸,亲自接过薛寒拿出的账册与书信,抖着手奉到靖平帝面前。 靖平帝打开账册,一页页翻看,脸色越来越难看。 议事殿中压抑无声,几位大臣低着头,余光一时瞄瞄靖平帝,一时瞄瞄方相。 方相脸色惨淡,死死盯着靖平帝手中账册,满眼不可置信。 靖平帝终于翻完了,又抽出一封信看起来,最后目光冰冷看向方相:“方元志,方卿,朕视你为臂膀,你就是这么回报朕的?” 方相犹不死心:“陛下,臣冤枉啊,人证可以逼迫,字迹可以仿造,是薛寒——” 方相顿了顿,突然想到什么:“是薛寒得知相府有意纳他的心上人秋六姑娘给臣的孙儿做妾,于是对臣怀恨在心,才伪造出人证物证……” 靖平帝目光移向薛寒。 秋六姑娘是薛寒的心上人他知道,怎么又被相府看上要讨去当小妾了? 靖平帝还记得秋猎时少女光彩夺目的样子,听着这事只觉匪夷所思。 “陛下,账册和书信是微臣今早带人去相府,在方相书房的密室翻出来的,账册上所记奇珍定然在相府中。请陛下下旨彻查相府,倘若真如方相所言微臣是公报私仇,也好还方相清白。” “臣蒙陛下恩典,愧任百官之首,薛寒却在陛下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强闯相府。这不但是羞辱臣,也是不把陛下放在眼里啊!”方相颤声高呼。 与方相的激动比,薛寒仍是一副冷静的模样:“监察百官本就是皇城司的职责,在发现敌国细作进入相府后若毫无动作,才是失职。方相为了不让皇城司搜查相府,在自己有嫌疑的情况下攀扯陛下,莫不是心虚?” “你——” “够了。”靖平帝冷喝一声,“争来争去没有意思,那就去相府查一查,有无账册上所记珍宝,御史台负责监督。” 靖平帝政事上昏聩,琴棋书画等风雅事无一不精,君臣这么多年怎么会认不出方相字迹。在他看来,这些书信伪造的可能极低。但方相毕竟是朝廷重臣,不能轻易下定论。 靖平帝还有个极隐秘的心思:账册所记奇珍能延年益寿,生死人肉白骨,他也心动啊。 薛寒伏拜:“微臣领旨!” 吕中丞亦站出来:“臣领旨。” 方相踉跄后退,面如金纸。 相府那边,老夫人安排了一波又一波人去给方相送信,苦于被拦在了皇城外。 再然后,就等来了更多官差。 “走水啦,相爷书斋走水啦!”许多人奔走呼喊,端盆提桶去救火。 薛寒望一眼方相书斋所在方向,对这场突然的起火丝毫不觉奇怪。 那间密室中存放的可不只方相收受齐人贿赂的账册,还有其他。 没有这场火,不知多少人要夜不能寐。 薛寒深知抓大放小的道理,方相在这个位子上多年,与百官勋贵利益纠缠,盘根错节,真要让所有账册公之于众,面对的就不光是来自方相的阻力。 要知道今上可不是什么心志坚定的人,他利用先机争取到搜查相府的机会,等与方相有利益牵扯的人反应过来,就不会这么顺利了。 现在烧了也好,省得那些人拧成一股绳,拼死保下方相。而烧光了暗账,与方相同一条船的人就会盼着方相闭嘴了。 死人才能真正闭嘴,守住要命的秘密。 薛寒想,有了这场火,或许能更顺利找出那些赃物。 “你们好大的胆子,竟敢搜查相府!” 最先赶回来的是方相次子,一脸戾气拦住薛寒。 “奉圣谕搜查,阻拦者视为抗旨!” 到了这种时候,薛寒自不会再留情面,一个眼色,立刻有手下把拦路的拖开。 混乱哭喊,不绝于耳,天将要黑时一人高喊:“薛大人,在这个库房里,找到了!” 许多人立刻赶过去,看着满库奇珍满心震撼。 这里面随便一样,能买多少人的命啊! 当一样样珍宝呈到靖平帝面前,靖平帝怒不可遏:“彻查!” 国库和他的私库都没这么多好东西,毕竟还有北齐特有的奇珍! 接下来就是大理寺、御史台等多个衙门介入,共同审理方相收受北齐贿赂一案。 而经过几日缓和,靖平帝终于有心思向薛寒询问细节。 “你是怎么知道方元志书房中有密室的?” 一旁薛全面无表情,心中并不平静。 今上问得好,他也想知道他这个养子怎么长了这么大本事。 第175章 方家覆灭 薛寒知道靖平帝定会问起,把早就想好的话说出:“因为秋六姑娘。” 靖平帝愣住:“怎么会因为秋六姑娘?” 这与一个小姑娘有什么关系? “薛寒,你可莫要和朕开玩笑,总不能是秋六姑娘告诉你方元志书房有密室的吧?” 一旁薛全眼神冷冷,积蓄数日的怒火快要压不住了。 方相倒台于他也是不小损失,他这个隐相插手朝堂上一些事离不开方相配合,若换一个人坐上方相的位子就没这么便利了。 而因为方相收受北齐贿赂一案太过引人注目,这几日他还没机会找薛寒聊聊。 看着白杨般挺拔沉静的少年,薛全生出一个念头:这小子似乎翅膀长硬了。 这让他心一沉,眼神更冷了。 “回禀陛下,确实是秋六姑娘告诉微臣有密室的。” 靖平帝一脸怀疑:“哦,说说到底怎么回事。” “是这样,皇城司盯梢疑似细作的三人,发现他们去了方相府上吊唁。微臣听说秋六姑娘就在相府,便借着与她见面的机会拜托她留意方相动静,没想到她竟不顾危险潜入方相书房,发现了密室所在……” 薛寒这话真真假假,是与秋蘅商量好的。 拷问那位北齐细作时就从他口中得知,三人在夜入相府送礼之前就借着吊唁去过相府,与方相定好了送礼时间。 有了这个讯息,就可以巧妙调换一下顺序,皇城司先发现细作开始盯梢,再发现细作去相府吊唁,于是拜托正好在相府的秋蘅留意,这样既能掩盖秋蘅住进相府的目的,又能让世人知道秋蘅在铲除奸相这件事上的功劳。 薛寒想到他提出这些说辞时,少女摆手拒绝的样子。 她说:功成不必在我,令奸相伏诛最重要。 但让他独领功劳,他做不到。 是因为他怀疑阿蘅才派人盯着,从而意外发现了细作。也是因为阿蘅发现了密室,记下了开启密室的机关,他才能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得到方相通敌证据,甚至那本暗账都是阿蘅拿到的。 可想而知,若他对方相没有动作,手里握着暗账的阿蘅定会有所行动。知晓了阿蘅做的那些事,他不会自大认为没有他,阿蘅就办不成事。 这功劳并非今上的奖赏,而是铲奸除恶的荣光。 世人应该知晓阿蘅的付出。 靖平帝听得瞠目结舌:“秋六姑娘竟然潜入了方元志书房?她一个小姑娘怎么做到的?” 薛寒以理所当然的语气道:“秋六姑娘聪明机智,勇气非凡。” 至于如何潜入的细节,一个字都没提。 而靖平帝听了这话,立刻想起了秋蘅在秋猎时引开黑熊救下容宁郡主的事,对她能潜入方相书房顿时没那么震惊了。 “这样看来,还多亏了她。”靖平帝感慨一句,没有再说什么。 该罚的还没罚,该奖的自然也不急。 薛全与薛寒一同走出去。 “你随我来。”撂下一句话,薛全负手往前走。 薛寒默默跟上。 进了房间,薛全霍然转身,冷冷看着薛寒:“为父竟不知,寒儿有这么大的本事。” 薛寒坦然与之对视:“监察百官是皇城司的职责,孩儿能坐上皇城使的位子离不开父亲提携。孩儿不愿成为失职之人,令您失望。” 薛全似笑非笑:“不止有本事,还能说会道。寒儿,你真是长大了啊。” “孩儿再长大,也是您的孩子。” 薛全沉下脸:“你能记着这一点就好!与方元志对上这么大的事,你竟先斩后奏,还有没有把为父放在眼里?” 薛寒见薛全把火发出来,便知这一关勉强过去了。 当然他也明白,养父心中芥蒂是不可能完全消除的。他一直是那个乖巧听话的孩子还好,若以后再如对付方相这般行事,终有剑拔弩张那一日。 可人不是木偶,总会长大的。 薛寒在心中叹口气,面上半点不露:“孩儿不是有意如此,而是来不及。方相权势滔天,若给了他反应时间,再想拿到他通敌证据就难了。父亲应该清楚,方相身为百官之首与北齐勾结对大夏危害多么大,放任下去后果不堪设想……” 薛全皱着眉,说不出反驳的话。 他与方元志一内一外,配合还算愉快,可怎么都想不到这厮居然通敌! 贪污受贿,卖官鬻爵,这都正常,怎么能勾结齐人呢!一旦大夏被北齐灭了,他们这些人和猪狗有什么区别? 贪婪到愚蠢的地步,死了也是活该。 “这次算特殊情况,我不希望再有第二次。” “孩儿知道了。” 应付完薛全,薛寒才走出皇宫就接到消息:方相死了,吃了牢饭后中毒死的。 得知此事的人都心知肚明,这是怕方相除了与齐人勾结的事再招出别的,被人灭口了。 与方相牵扯之人何其多,想要找出来就难了。而他是死在大理寺的,这个烂摊子就与皇城司无关了。 而随着方相一死,他收受北齐贿赂一案的审理就更为迅速,相府男丁流放,女眷列入贱籍,抄没家产。 令人讽刺的是,相府上下被问罪时方三公子还没出七七,尚未下葬。 念经的僧人、道士都不见踪影了,川流不息来吊唁的盛况仿佛一场梦,除了官差出入,更多的是知道方相罪行后来泄愤的百姓。 永清伯没忍住去看了一次热闹,险些被泼到粪水,赶紧跑回了家。 “方相——不对,是奸相一家,真的完了!” 对老夫人说出这话时,永清伯感慨不已。 老夫人冷笑:“不是要把四丫头送去相府么?” “这谁也没有前后眼啊。”永清伯大感没面子,后悔来千松堂了。 他是实在唏嘘想找人说说方家的事,死老婆子竟一直等着看他笑话。 那六丫头还跑去讨好相府大太太呢,不也白费了工夫。 永清伯打发人去请秋蘅,婢女回来禀报:“老伯爷,六姑娘出去了。” 永清伯只好作罢。 街头路边,秋蘅喊一声:“张伯停车吧,我自己走走。” 街上一切如常,并没因方家的覆灭有什么不同。但秋蘅知道,很多人的命运已然不同。 有节奏的敲门后,门内有人问:“谁?” “鹊。” 门打开,聂三娘忙把秋蘅拉进去。 第176章 犹可期 聂三娘拉着秋蘅,满脸欢喜:“我就知道六姑娘会来。” “方家的事,三娘也听说了?”秋蘅一边往内走,一边问。 “听说了,那能没听说吗。我还随街坊们一起去方家泼了粪水。”聂三娘说这些时,气愤不已。 百官之首竟然收齐人贿赂,天打雷劈都太便宜了那奸人! 秋蘅吃惊看了聂三娘一眼。 实在想不出三娘是会泼粪水的人。 “我四姐——”秋蘅刚问起秋芙,就听一声响,闻声望去就见秋芙立在堂屋外的台阶上愣愣看过来,一个盆子在她脚边打着转。 那个在永清伯府锦衣华服的少女此时荆钗布衣,瞧着清减不少。 秋蘅走过去:“四姐,好些日子没见了。” 秋芙如梦初醒,冲过来抓住秋蘅的手:“六,六妹,你怎么来了?” 秋蘅莞尔:“我来带你回去。” 秋芙下意识后退一步,眼中满是惶然:“我听三娘说相府完了,是真的吗?” 对秋芙来说,虽与聂三娘同住了一段日子,但她只信秋蘅。 父母还想拿她换好处呢,何况别人。除了救她出火坑的六妹,她很难再轻信旁人。 “对。奸相通敌的罪名已落实,还查出了其他罪行,方家人流放的流放,入贱籍的入贱籍,已是彻底完了……” 秋芙捂嘴听着,眼泪簌簌而落。 那如山般压在心头的恐惧终于一点点散去,只留下浅浅阴影。 “我,我什么时候回?要等到晚上吗?”哭出了连日来的闷气,秋芙擦擦眼泪问。 “不用,现在就可以和我走了。”秋蘅把提着的包袱递过去,“刚买的成衣,四姐试试合不合身。” 秋芙接过包袱,嘴唇动了动。 她想问难道就这么光明正大回去? 但见秋蘅一派淡然,秋芙最终什么都没问,转身进屋去换衣裳。 “这些日子,辛苦三娘照顾我四姐。” 聂三娘给秋蘅倒了杯热水:“六姑娘这是什么话,我们几个身家性命都是你给的,你这么说不是寒碜我么。有四姑娘给我作伴,我高兴还来不及……” 说话间,秋芙从里屋出来了,不自在拉拉衣角,问秋蘅:“没什么不妥吧?” “妥当极了。”秋蘅肯定道。 聂三娘含笑看着重穿华裙的少女,心潮起伏。 她还记得那个夜里,眼前少女的绝望无助,这让她想到了妹妹。 从袁宅那个魔窟走出来,却没了往前走的力气,停留在最好年华的妹妹。 她听六姑娘说了四姑娘的遭遇。 真好啊,有六姑娘在,四姑娘没有和妹妹一样身陷泥泞,还有可期待的未来。 “三娘,多谢你这些日子关照我,也替我谢谢陶大哥他们……”临别前,秋芙拉着聂三娘的手,诚心道谢。 “我们是六姑娘的朋友,四姑娘这话就见外了。四姑娘回去后过得好,我们就开心了。” 会过好吗? 秋芙不确定,但似乎也不怎么怕。对她来说经历了这一遭,好像就没什么可怕了。 戴着帷帽走上街头,秋芙打了个寒颤:“好冷,一下子就这么冷了。” 在聂三娘那里避祸,她老老实实没出过门。 “寒冬腊月,自是冷的。”秋蘅应了一句,望向喧闹处。 是相府的男丁被押送出城,看热闹的百姓一直跟着,叫骂声不绝于耳,时不时还从人群中飞出个破烂,砸在那些一脸麻木的男人身上。 秋芙驻足,小声道:“可惜没有奸相。” “就算奸相没有暴毙狱中,他也没有流放的福气。” 秋芙噗嗤一笑:“六妹,你真会说。” “四姐还要再看一会儿吗?” 秋芙摇头:“不看了,太冷了。” 知道相府完蛋了,再不必担心被祖父强逼着去做妾就够了。 “那咱们去坐车吧,张伯还等着呢。” 秋芙有些迟疑:“张伯知道你来接我?” “不知道。四姐不用说话,跟着我就好。” 秋芙点点头,有秋蘅这话,一下子觉得踏实了。 回去面对长辈们是有些忐忑,可再惶恐也不比那个月黑风高的夜里被六妹带出府外,跟着对她来说完全陌生的三娘他们离开惶恐了。 “张伯久等了,怎么没去茶馆里等?” 坐在车前的张伯站起来,举举手中暖炉,乐呵呵道:“有六姑娘给的手炉,一点都不冷。” 张伯对跟在秋蘅身边的秋芙一句都没问,还是秋蘅以随意的语气道:“遇到了朋友,请她去家里坐坐。” “好嘞,六姑娘坐稳了。” 马车驶动,车厢中秋芙取下帷帽,低声问:“张伯竟然问都不问?” 这么心大吗? 秋蘅笑道:“张伯长处可多了。” 秋芙:“……”六妹这副算你识货的表情是怎么回事? 马车突然停下,张伯的声音传来:“六姑娘,遇到了薛大人。” 秋芙呼吸一窒,忙把帷帽戴好。 秋蘅伸手指了指,秋芙会意,往车厢角落挪了挪。 秋蘅掀起车窗帘一角,与车外少年打招呼:“这么巧。” “我瞧见是张伯,猜着你可能在车子里。” 这些日子薛寒因方相的事忙得脚不沾地,一直没机会与秋蘅见面,此时巧遇,眼中是毫不遮掩的欢喜。 “去茶楼坐坐?” 面对薛寒的邀请,秋蘅只能摇头:“不了,天冷,想早些回去。” “有些事和你说。” 比如随着查抄相府的赃物或是充归国库,或是进了内务库,靖平帝应该要嘉奖出力之人了。比如腊月十五就要到了,阿蘅怪疾发作该如何应对。比如阿蘅为何会对付方相、袁成海这些人。 比如……他想和阿蘅喝杯茶。 “改日吧,约了朋友去家里。”秋蘅暂时还不想让薛寒知晓陶大他们的存在,含糊道。 薛寒只好道:“那改日见。” 马车重新动了,秋芙松口气摘下帷帽,一脸复杂:“六妹,刚刚那是皇城使薛寒吧?” “对,是他。” “你们看起来很熟悉呀。” 想想早晚会传开,秋蘅直接道:“是挺熟。方相收受北齐贿赂的证据是我和他联手拿到的。” (本章完) 第177章 秋芙回府 秋芙瞪大了眼:“你和薛大人联手?” “嗯。他追查到细作进了相府,就拜托在相府的我留意一下……”秋蘅说着和薛寒一样的说辞。 秋芙难以置信:“你就一个人潜入了奸相书房?不怕被发现吗?” “害怕。但想想奸相作的恶,就想赌一把。” “可要是赌输了,你就没命了!”秋芙还是难以理解。 见秋芙露出真切的担忧,秋蘅抿唇一笑:“当时没顾上想赌输的事。” 秋芙摇头:“这个薛大人,怎么能把这么危险的事交给你。我还以为他喜欢你,原来只是想让你帮他办事。” 这人不行,配不上六妹。 秋蘅默默放弃了为薛寒解释。 马车从角门进了永清伯府,停在二门前,秋蘅与秋芙一起下了车。 “这么冷的天陪我出去,张伯辛苦了,打壶酒暖暖身子。”秋蘅从荷包中摸出一颗金豆子,塞给张伯。 张伯吓一跳:“六姑娘,这,这,这——” 这打一缸酒都富余啊! “张伯收着吧。” 秋蘅笑笑,拉着秋芙往内走。 秋芙动作僵硬,憋了一肚子震惊,等守着二门的婆子热情如火把她们迎进去,已震惊到麻木。 她不在的这些日子,究竟发生了什么? “四姐,等会儿见。” 秋芙点点头,心弦紧绷走在原本熟悉的园子里。 这样冷的天,又临近晌午,园中不见什么人,这让她渐渐放松,到了住处取下帷帽,深深吐出一口气。 院中婢女以为看错了,结结巴巴:“姑,姑娘?” 秋芙定了定神,一边往屋中走一边问:“你们都知道我‘病’了吧?” 婢女紧跟在秋芙身边,紧张低头:“是……” 姑娘失踪这事一直瞒着,对外的说辞是生病静养。 进了闺房,看着几个神色慌乱的婢女,秋芙反而镇静了,吩咐道:“去千松堂禀报老夫人,就说我的病好了。” 千松堂中,老夫人看着走进来的秋蘅就气不打一处来:“又出去了?” “出去逛了逛。” “你就不能安分在家里待一日?” 秋蘅理直气壮:“在南边乡下的时候孙女每日漫山遍野跑,总闷在家里受不了。” 老夫人深吸一口气:“这是在乡下吗?你现在是大家闺秀,心怎么这么野!你说说你先前自作主张去相府,是不是白费功夫?” 说去讨好相府大太太,不是白受了一通罪。 老夫人如何不明白,讨好杨夫人那样的贵妇多不容易。 “也不是白费功夫,相府不是完了嘛。” 老夫人:! 这时婢女进来禀报:“老夫人,芙蓉居那边来报,说四姑娘病好了。” 老夫人:! 一连震惊后,老夫人暗暗掐了一把大腿,缓缓起身:“去芙蓉居。” 什么叫四姑娘病好了?四姑娘在哪儿呢? 老夫人匆匆赶往芙蓉居。 秋芙本以为去千松堂报信后祖母会喊她过去,没想到婢女禀报说老夫人来了。 她忙出去迎,就见老太太健步如飞走来。 看到秋芙,老夫人愣住了:“四丫头?” 秋芙本以为遭遇了这么多已足够坚强,拜下去时却控制不住哽咽:“祖母——” “你这是——”老夫人意识到外头不方便说话,拉着秋芙进了里边,屏退丫鬟婆子。 “六丫头——”老夫人顿了顿,“算了,你留下吧。” 她一直怀疑四丫头的失踪与六丫头有关。 老东西和老大两口子一心要把四丫头送去相府,老二、老三不像会插手的,孙辈几斤几两她都有数,唯有六丫头是个例外。 没了丫鬟婆子在,秋芙直接跪在了老夫人脚边:“祖母,我回来了……” 老夫人喉咙发涩,颤声问:“你这些日子去哪儿了?” 秋芙不由看向秋蘅。 秋蘅微微点头,鼓励她按商量好的说。 “我去了六妹朋友那躲着。” 老夫人看向秋蘅,神色复杂:“我就知道什么都少不了你。” 好的,坏的,这丫头是真能折腾啊! 虽然腹诽,老夫人嘴角却不由弯起:“蘅儿,你什么时候交的朋友,做什么的?” “就出去逛遇上了投缘的朋友,都是老实本分干力气活的。” 老夫人又问:“怎么把芙儿带走的?” “我朋友会翻墙。” 老夫人猛吸一口气,差点昏过去。 “这是老实本分?” “老实本分是指人品,翻墙是本领嘛。是我央求朋友翻墙来带走四姐的,祖母要怪就怪我,不要怪我会翻墙的朋友。” 秋芙哭道:“祖母不要怪六妹,应该怪我。” “怪你什么?” “怪我倒霉。” 老夫人气歪了嘴。 这两个死丫头! “罢了,念在结果是好的,我不想多说。但是蘅儿你好好想想,今日你朋友能翻墙救人,改日要是翻墙作恶呢?” “孙女也是了解朋友人品,加上四姐情况危急,才这么做的。不过祖母教训得对,以后我会考虑周全些。”知道老夫人心是好的,秋蘅不介意哄一哄。 老夫人气顺了不少,暗下决定回头就加强府中防卫,叮嘱秋芙:“记着,是祖母安排你出去躲着的。” 秋芙点头:“孙女记下了。” 老夫人又看向秋蘅:“蘅儿,你帮助姐妹是好的,但你祖父他们若知道了不一定觉得你好——” 秋蘅甜甜一笑:“是祖母送四姐出去的,和我没关系。” 她不在意大房那对夫妇对她有意见,但在人们看来,长辈安排出去躲着是靠谱的,而要是她安排的,就该疑心秋芙一个女孩子在外头的经历了。 府上知道秋芙失踪的不少,没必要让秋芙遭人揣测。 统一了说辞,老夫人很快把知情的都叫到千松堂,除了永清伯。 “芙儿是我安排出去的,我不想她好好一个姑娘去给人做妾,伯府也丢不起这个脸!”老夫人目光一一扫过众人,最后落在长子面上,“老大,你要怪就怪我自作主张,莫要怪到芙儿身上。” 秋蘅与秋芙对视一眼,听着老夫人“要怪就怪”这个说辞有些想笑。 秋大老爷忙拱手行礼:“母亲这话太让儿子汗颜了。儿子知道,您都是为了芙儿好。” 老夫人深深看着儿子,毫不客气:“我不单是为了芙儿好,更是为了你好。你有个当妾的女儿,脸上光彩吗?” “是,是。”秋大老爷尴尬应着。 “还有——”老夫人扯了扯嘴角,只觉畅快,“芙儿要真的由着你父亲安排进了相府做妾,现在岂不成了世人眼里天大的笑话?” 秋大老爷头更低了,心道还好父亲不在,不然多难堪。 老夫人却没打算就这么结束,端起茶杯润了润喉,终于把憋了多少年的话说出来:“你把你父亲的话当金科玉律,也不想想他真有能耐会白折腾这么多年?还不如蘅儿呢,才回家多久就去秋猎了,并得了今上称赞。” (本章完) 第178章 互殴 老夫人一句话,秋蘅立刻成了屋中最受瞩目的。 秋蘅微微垂眸,一副乖巧模样。 “咳,蘅儿确实出色,不是芙儿他们能比的。”秋大老爷完全顺着老夫人说。 不得不顺着说,事实就是相府彻底完了,当初要没有老夫人插手,伯府得不到一点好处不说,还会沦为人们茶余饭后的笑柄,甚至史上记下方相倒台都会顺带记一笔永清伯府卖女求荣。 “行了,我要说的就这么多,都散了吧。” 走到屋外,大太太赵氏就对秋芙说:“跟我回房。” 面对母亲的要求,秋芙面无表情:“女儿这些日子在外面吃不好睡不好,有些累了,想先休息一下。” “你——” 秋大老爷拦住赵氏发火:“算了,让芙儿先歇着吧。” 等回到住处,赵氏沉着脸抱怨:“老爷看到没,芙儿这是彻底怨上我们了。” “母亲自来最宠着她,宠得她气性大,等过些日子就好了。这个时候你和她计较什么,传到母亲耳中又要怪罪。” 赵氏红了眼:“她是我十月怀胎生的,怎么就一点不知体谅父母……” 秋大老爷叹口气:“相府如今这个结局,任谁都会觉得当时咱们那步走错了,没看母亲当众寒碜父亲么。” 这在以前是不可能的。 “我去父亲那边一趟,和他说一声芙儿回来了。” 这么冷的天,永清伯没出门,正窝在前院屋里喝闷酒。 方相这条路子没了,白巴结了这么久,窝火啊! “老伯爷,大老爷来了。” “请进来。” 看着走进来的秋大老爷,永清伯捏着酒杯问:“什么事?” “父亲,儿子来和您说一声,芙儿回来了。” 永清伯一下子坐直了身体:“什么时候回来的?这些日子她去哪儿了?” “就刚刚回来的……”秋大老爷声音不觉放低,“母亲说是她安排芙儿出去的……” “我就知道!”永清伯把酒杯往桌几上一顿,抓过厚衣裳穿好就往外走。 秋大老爷心知父母恐怕会一顿吵,默默回了住处。 千松堂里,老夫人吩咐大丫鬟春草:“把我那套粉玉头面送去冷香居。” 春草愣了愣,不确定问:“您陪嫁的那套粉玉头面吗?” “就是那套,颜色正适合小姑娘戴,一直压箱底也是浪费。”老夫人以平淡的语气道。 春草的心情却不平淡。 身为老夫人的大丫鬟,她可清楚老夫人对陪嫁首饰的爱惜,没想到最雅致的一套竟给了六姑娘! “愣着干什么,快去。”老夫人催了春草一声,心疼叹口气。 那丫头富裕着呢,随手打赏下人金豆子,寻常东西就显得她这个当祖母的小气了。 可她不能对六丫头救了四丫头没表示。 坑人的丫头,怎么这么有钱的。 春草抱着首饰盒往外走,对大步走来的永清伯屈屈膝:“老伯爷。” 永清伯径直走过,一挑帘子来到老夫人面前。 “芙儿果真是你送走的?” 老夫人眼皮也不抬:“嗯。” “我还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杨儿他们不是都不知道么。” “那是他们本来就不知道!”永清伯气得肉跳,“你瞒得真紧啊,看我那时候着急上火是不是还觉得高兴呢?” “是。” 老夫人痛快承认,永清伯反而愣了:“你说什么?” “我说看你为没卖成孙女着急上火,心里高兴。” 永清伯猛吸一口气,怒指着老夫人:“你失心疯了——” 一杯茶泼到了永清伯脸上,老夫人把茶杯一摔:“方家都家破人亡了,你还来寻我晦气,是伯府没跟着一起完蛋太闲了?” “你竟敢这样对我?”永清伯不可置信,连胡子上的茶水都忘了擦。 “那不然你把我休了。”老夫人一脸无所谓。 她怕老东西死了立刻没了爵位,老东西怕她死了耽误儿子们仕途。都不能弄死对方,那就没什么好怕了。 儿孙满堂的年纪,老东西还真能休了她? “你年纪越大,脸皮竟越厚了!”永清伯气得捶胸顿足。 老夫人翻个白眼:“没有你脸皮厚。” 门外侍立的丫鬟只听屋内一顿令人心惊肉跳的乒乒乓乓,然后安静了。 老夫人居高临下看着被她一脚踹到地上的永清伯,平复了一下呼吸:“伯爷不如把精力放在强身健体上,也好让咱家爵位长久点。” 连她一个半截身子入土的老婆子都打不过,真让人忧心。 冷香居中,芳洲把一整套粉玉首饰一一拿出摆在秋蘅面前,惊叹不已:“真漂亮啊。” 秋蘅莞尔:“等你将来出阁,把这套头面给你添妆。” “那怎么行,这是老夫人送姑娘的。”芳洲由衷为秋蘅高兴,“老夫人真心把姑娘当孙女待呢,等姑娘与薛大人成亲就能戴呀。” “说到哪里去了。”秋蘅从来知道自己脸皮厚,听了这话却不由心一跳,“明明说你呢。” “我?”芳洲摇摇头,“我不嫁人。” “为什么?”秋蘅好奇问。 “以前只想着找到仇人,如今大仇得报,我就想等过两年收一个喜欢做点心的徒弟,等老了让徒弟做点心给咱俩吃……”芳洲美滋滋说着打算。 “那也行,我最喜欢吃红豆糕,先教你徒弟做红豆糕……”秋蘅也畅想起来。 芳洲笑呵呵点头:“好。” “今日接四姑娘回来,路上遇到了方家男丁被流放,这种天气路上估计要死一半。” “活该。”芳洲啐一口,“不知道苏嬷嬷死了没。” “应该没死,回头我问问薛寒,看她被发卖到何处了。” 芳洲突然哭了:“姑娘,我真不敢想会有这样好的结果。” 秋蘅拍了拍芳洲,神态是骤然放松后的懒散:“事在人为,没什么不敢想。快想想以后收个什么样的徒弟,男徒弟还是女徒弟……” 这份难得的轻松只持续到第二日,就被宫中来人打破了。 “传永清伯府六姑娘秋蘅进宫觐见。” 秋蘅随内侍进宫去了,留给永清伯府上下无数疑惑。 (本章完) 第179章 奖赏 一旦与靖平帝有关,永清伯就格外敏感,连才和老夫人打过架都抛一边了,追去千松堂问:“蘅儿有没有和你说过什么?” 老夫人心里也七上八下,但在永清伯面前丝毫不露:“没说过。” “那好好的,今上怎么会传她进宫?”永清伯来回走动,焦虑不安。 “我怎么知道。” 永清伯脸色发黑:“这可是去面圣,你就不怕蘅儿有个差错,今上怪罪下来?” 老夫人睨他一眼:“蘅儿去秋猎那么久都没出差错,还得了今上夸赞和福王府一堆谢礼呢,她不比你行事有分寸?” “你就揪着方家那事不放了?”永清伯胸口发闷。 相府这一倒,显得他当时出昏招,倒让这老婆子抖起来了,真是气煞人。 可这么混吃等死,爵位就能传下去了? 目光短浅的蠢妇! 伯府上下各种猜测,陷入不安时,秋蘅见到了靖平帝。 与秋猎时相比,靖平帝稍稍胖了些,脸上挂着和善的笑。 “臣女永清伯府六姑娘秋蘅,见过陛下。”秋蘅行了礼,余光悄悄瞄了瞄。 薛寒也在,看来是为了奸相的事了。 “不必多礼。”靖平帝语气随和,能看出心情不错,“先前事多,今日才有时间传你进宫。朕听薛寒说,你那时潜入了方元志书房?” “是,当时臣女就在相府,薛大人借着吊唁方三公子的由头与臣女见了一面,说方元志与北齐细作有来往,拜托我多加留意。臣女一听堂堂丞相竟与齐人勾结,若不揭发他的罪行将来定有大祸,就悄悄潜入他的书房,想看看有没有证据,没想到亲眼瞧见了他打开密室……” 靖平帝听得入神,忍不住问:“你一个小姑娘,就不怕吗?” 秋蘅嫣然一笑:“当时只想找到方元志通敌证据,忘了害怕了,就像秋猎的时候引走黑熊也忘了害怕一样,倒是过后才越想越怕……” 靖平帝听感动了,侧头对立在一旁的薛全笑道:“小小女子这般奋不顾身,比那些祸害国家的蠹虫强百倍啊!” 薛全跟着笑:“陛下说得是。” “有功当赏,有过当罚。秋蘅,你在揭发方元志罪行上功劳不比薛寒小,朕要好好奖赏你。” “谢陛下厚爱,臣女一时不缺什么,揭发卖国贼人也是身为大夏子民应当做的。” “话是这么说,可真正不顾自身安危这样做的有多少人?朕若不赏你,岂不寒了忠君爱国之人的心?”靖平帝不赞同摇摇头。 秋蘅微微低头,一副乖顺模样。 靖平帝不由笑了。 小姑娘脸皮薄,不好意思要赏赐。 沉吟一番,靖平帝摸了摸胡须:“朕记得秋猎时你引走黑熊救下容宁郡主就没要奖赏,而是暂记下。如今又有揭发方元志勾结齐人的功劳,那便二功合一……这样吧,永清伯府的爵位是不是到你祖父这一辈就止了?” 两件功劳加起来,换家中爵位再传一世虽然还差了点,可方家这一抄,国库和他的私库得到的实在太多了。 他身为一国之君,对这样有勇有谋的小姑娘大方些也无妨,还能让臣民看一看忠君为国的好。 靖平帝颇满意给出的这个奖赏。 秋蘅却眉一拧。 要让只顾利益,不知廉耻的永清伯突然实现梦寐以求的心愿,得以袭爵? 这不是给她赏赐,是给她添堵吧。 “怎么,不喜欢这个奖赏?”靖平帝瞧着秋蘅反应,不由错愕。 一旁薛全也很好奇。 传承爵位不是永清伯府做梦都想的事么,这丫头怎么这个表情? 秋蘅面露迟疑:“臣女长在乡下,不太懂这方面的事。陛下的意思,是要奖赏永清伯府爵位再传一世,以后臣女的大伯会继承爵位,成为永清伯?” “是这样……”靖平帝点着头,明明这话一点错没有,却突然觉得怪怪的。 “原来如此。”秋蘅恍然,“那臣女大伯知道这个好消息,定会欢喜极了。” 靖平帝心头一动,知道哪里不对劲了。 秋六姑娘的父亲并非永清伯嫡长子,这沿袭爵位的奖励对她来说并不实惠。 想明白后,靖平帝心情有些复杂。 这丫头和那些以家族为重的女子完全不一样啊,甚至还敢在他这个一国之君面前表露出来。 胆子够大,心也够野。 靖平帝本以为自己不喜这样的人,可看下方少女亭亭而立,神色坦荡,忽觉很有意思。 “看来秋六姑娘不喜欢这个奖赏。” “臣女不敢。” “这有什么不敢,说说你怎么想。” 秋蘅垂眸:“臣女说了,怕陛下生气。” 靖平帝呵呵一笑:“朕岂是那么小气的人,你说便是。” “臣女万分感恩陛下的肯定,陛下想赐下奖励……能奖赏臣女吗?” “奖赏你?”靖平帝一时没反应过来,“朕不就是要奖赏你吗?” 薛全却一下子明白了秋蘅的意思,看着她的眼神顿时一变。 这个秋六姑娘,真是出人意料。 少女微微抬眸,目光有神,掷地有声:“奖赏臣女,无关他人。” 她不稀罕奖赏。但若一定要给,她立功劳,她瞧不上的人得奖赏,岂不可笑。 靖平帝这才明白了,然后就是错愕。 想不到,他真的没想到。 对啊,他可以奖赏秋蘅本人! 与其让永清伯府爵位多传一世,引得和永清伯府差不多境况的府上蠢蠢欲动,何不直接封赏秋蘅。 女子受封不存在爵位传承,无非就是发些俸禄,赏些良田,麻烦事少多了。 “哈哈哈,是朕不够周全。”靖平帝朗声笑着,望着秋蘅的目光满是欣赏。 会为自己争取,还为他减少麻烦,这样的姑娘真是难得啊,不怪薛寒——靖平帝在心中默默补充:还有那个林乘风,哦,还有崔家那小子都喜欢她。 补充完毕的靖平帝心如止水:“你两立大功,又是康郡王义女,朕就封你为——秋蘅,你说长在南边乡下,是什么县?” “臣女从随云县而来。” “好,朕就封你为随云县主,赏金百两,玉如意一双……” “臣女秋蘅,叩谢圣恩。” (本章完) 第180章 永清伯惨遭打击 册封的圣旨是随秋蘅一起到了永清伯府的。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永清伯府六姑娘秋蘅,于秋猎时孤身引走黑熊救下容宁郡主,轻生重义,勇气可嘉;为揭发罪臣方元志罪行,力助皇城使薛寒拿到方元志通敌证据,忠君爱国,为君分忧……特封为随云县主,赏黄金百两,玉如意一双……钦此!” 传旨官宣读完圣旨,乌压压跪了一地的人犹如泥塑,一个个都傻了。 秋蘅举起双手,朗声道:“臣女秋蘅接旨,叩谢圣恩。” 传旨官把明黄圣旨郑重交到秋蘅手中,笑道:“恭喜县主。” 秋蘅回礼:“多谢大人。” 永清伯如梦初醒,步伐不稳冲到传旨官面前:“大人,舍孙女真的被封为县主了?” “圣旨都接了,岂能有假?” “这,这是怎么回事?”永清伯犹不可信。 传旨官一笑:“伯爷问随云县主便是,具体的下官也不清楚呢。” “多谢,多谢。”永清伯明明没饮酒,却有种喝多了的眩晕感,仿佛自己不是踩在实地上,而是踩在棉花上。 还是老夫人猛掐一下胳膊,吃痛恢复了冷静,吩咐身边嬷嬷给传旨官一行人一一塞了谢银。 传旨官一行人很快离开,留下黄金等赏赐,至于县主所需的衣冠服饰,就要过一段时间才能制好了。 院中依然针落可闻,众人全都呆呆望着秋蘅。 “蘅儿,你助皇城司拿到了方——奸相通敌证据?”永清伯死死盯着秋蘅,难以置信问。 面对这么多道充满好奇的目光,秋蘅淡定点头:“嗯。” “你怎么做到的?”永清伯不觉拔高声音。 老夫人扫一眼左右,皱眉提醒:“别在院子里说,有什么进屋问。” “对对对,进屋去。” 三房人都挤进了千松堂,剩下一群仆从好奇得抓心挠肺,想掉眼泪。 屋里挤啊,在院子里说怎么了! “蘅儿,这到底怎么回事,你在相府做了什么?”一进屋,永清伯迫不及待问。 “就是薛寒发现北齐细作去过相府,正好知道我在相府,就借着去吊唁方三公子的机会拜托我留意一番……”秋蘅再一次搬出这套说辞。 老夫人抓住重点:“薛寒去相府见你,是为了让你帮他找证据?” 不是因为想见六丫头? 秋蘅顿了一下,只能顺着这话说:“对。” 老夫人一拍桌子:“这个薛寒,怎么能让你做这么危险的事!” 她以为的少年慕艾,闹半天是找帮手?六丫头的安危丝毫不在乎? 老夫人瞥永清伯一眼,无声冷笑:比起情爱,男人果然都更重利益。 “薛寒只是让我留意一下,潜入奸相书房是我自己的主意——” “还为他辩解!” 永清伯不满瞪老夫人一眼:“富贵险中求,蘅儿要没立下这么大功劳,怎么会被封为县主?” 县主啊,郡王之女才能有的封号,这要是换成伯府袭爵——永清伯一激灵,反应过来了。 不对啊,之前六丫头不是说,用秋猎时救下容宁郡主的功劳换伯府上下不得为难她那个叫芳洲的丫鬟吗? 他还憧憬着等有合适机会,借着今上对六丫头许诺的奖赏传承爵位呢。结果两件功劳合一,直接封六丫头为县主了? “祖父怎么啦?”秋蘅笑吟吟问。 永清伯到嘴边的质问咽了下去。 罢了,这是今上的安排,还能说什么? 也行吧,他们这样的人家出一个县主也算光耀门楣了,等过年时就把此事记入族谱。 永清伯这么一想又开心了,决定等会儿出门喝酒。 闷在家里,无异于锦衣夜行。 “六丫头,我知道你胆子大,可没想到你胆子这么大!你就没想过要是被发现了怎么办?到时别说拿到证据,你性命都会不保!”老夫人气得不轻,一指秋三老爷,“别人不说,你就不想想你爹?自从你回来,你爹高兴得酒都不多喝了,都有人模样了……” 秋三老爷:? “祖母。”秋蘅唤了一声。 “嗯?” “除掉方相这等奸佞的机会摆在眼前,很难放弃啊。您想想,方家倒了少祸害多少人。” 老夫人想到被逼的秋芙,惨死的刘氏女,家破人亡的颜家,沉默了。 “今上赐的黄金还在外头呢,我先把那些御赐之物搬去冷香居。” “蘅儿,爹帮你搬。” 看着秋三老爷跃跃欲试的表情,秋蘅微微抽了一下嘴角。 倒也不必亲自搬…… 秋三老爷可不这么想:“百两,爹搬得动!” 一群人浩浩荡荡前往冷香居。 芳洲驾轻就熟安排人归置东西,秋萱姐妹把秋蘅围在中间,问着她在相府的事。 “六妹妹,你真勇敢啊,要是换了我,只会吓得哭鼻子。”秋莹像是才认识秋蘅,拉着她左看右看。 秋芸好奇问:“六妹,成为县主会有俸禄吧?” “当然了。”秋芙心情飞扬,莫名高兴,“就像祖父一样,每年都有爵俸。” “真好啊。”秋芸喃喃。 千松堂中冷清下来,老夫人才想起昨日她数落秋蘅自作主张去相府是白费功夫,秋蘅说的话。 那丫头慢条斯理说:“也不是白费功夫,相府不是完了嘛。” 原来这个“不是白费功夫”是实打实的,竟然到今日受封了县主才说,怎么这么沉得住气的? 老夫人感慨万千时,永清伯出门炫耀,遭遇迎头一击。 “令孙女封了县主?恭喜恭喜。伯爷啊,咳,我听说——” “听说什么?”永清伯见对方神色不对,有些莫名。 “咳咳,听说啊,今上本来想要奖赏贵府爵位再传一世,结果呢——” “结果?” “令孙女请今上奖赏她自己……” 永清伯如遭雷击,呆呆望着对方开开合合的嘴。 这么一张嘴,怎么能说出这么难听的话? 骗他的吧?一定是骗他的! 永清伯失魂落魄回到伯府,嘶声道:“把六姑娘叫来!” 很快去传话的婢女回来禀报:“老伯爷,六姑娘去老夫人那里了。” 永清伯咬了咬牙,拔腿就往千松堂去了。 第181章 撕破脸 快到用晚饭的时候了,老夫人为秋蘅高兴,特意吩咐厨房多做几道好菜,把在家的孙辈们都喊了来。 屋外天寒地冻,屋内暖意融融,一边坐着秋枫、秋松两个孙儿,一边坐着秋萱、秋芸、秋芙、秋莹、秋蘅五个孙女。 老夫人许久没有这么轻松了,看一眼完全瞧不出得意神色的秋蘅,笑道:“蘅儿以后是有封号诰命的了,做什么都有了底气。你们也要以蘅儿为榜样,自强自立。” 秋萱几人纷纷应是。 秋松好奇问:“六姐,县主也是爵位吗?” “也是。” “那每年都会发钱?” 秋蘅点头:“会有岁禄。” “那你和祖父谁的岁禄高啊?” “这个——”秋蘅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毕竟在见到靖平帝之前从没想过还能混个县主当当。 老夫人拧眉:“松儿,你小小年纪好奇这个干什么?” 秋松一脸羡慕:“就是想知道六姐多有钱。” “好好读书,走上仕途,你也会很有钱。”老夫人趁机鼓励孙儿,“比如那奸相,年俸可达万贯,公侯可比不上……” “哇!”秋松震惊张大嘴巴,扭脸握住秋枫的手,“二哥,你可要好好读书啊,我才从书上看到的,苟富贵,无相忘!” 他自己是指望不上了,秋枫读书好,看来以后不能再欺负二哥了。 这么想着,秋松悄悄瞄秋蘅一眼。 其实自从见到了六姐的本事,他好久没欺负二哥了,不敢咧。 老夫人听得脸色发黑。 这个混小子,身为长房嫡孙,只知道玩! 秋枫震惊喃喃:“奸相俸禄那么高,竟还收受北齐贿赂,实在是罪不容诛……” 母亲早逝,父亲酗酒,这样的成长环境下,秋枫是懦弱的,也是早慧的。这个马上要十二岁的少年在这如置春日的屋子里,深刻意识到了令奸相伏法是怎样的功绩。 六姐真了不起啊。 小少年看着秋蘅,真心实意想。 永清伯就是在这样其乐融融的气氛中闯进来的。 他双目充血,犹如一头随时要发狂的野兽。明明每个人都知道他是一家之主,可就是不约而同生出了“闯”这种感觉。 紧张,不适……种种情绪迅速笼罩秋萱等人心头。 老夫人皱眉:“伯爷不是出去喝酒了?” 喝多了跑她这里来耍酒疯? 永清伯对老夫人的话充耳不闻,直直盯着秋蘅,一开口酒气喷出:“秋蘅!” “祖父。” 永清伯可不会被眼前少女这副乖巧模样蒙蔽了,冷冷道:“随我出去说。” 老夫人把茶杯往桌上一放:“有什么话就在这里说。” 老东西明显喝多了,想借着酒劲儿干什么? 永清伯看都不看老夫人一眼,盯着秋蘅的眼神能冒火:“随我出去!” “祖父有话就在这里说吧。”秋蘅淡淡道。 瞧着永清伯这副天塌了的样子,秋蘅大概猜到了原因:看来是听说靖平帝本来的打算了。 消息似乎传得过于快了些…… 秋蘅心念急转,面上仍云淡风轻。 “好。”永清伯扫孙辈们一眼,最后定定看着秋蘅,“六丫头,今上是不是本来想奖赏永清伯府爵位再传一世?” 这话一出,众人表情各异,视线全都落在秋蘅面上。 “今上确实问了永清伯府爵位是不是就到祖父为止。” 永清伯愣了一下。 他虽这么问,却没想过秋蘅会如此痛快承认。 得到肯定的答案,永清伯目光凶狠,似要择人而噬,咬着牙一字字问:“那为何最后成了册封你为县主?” 被如此盯着的少女嫣然一笑,神态自若:“我和今上提的呀。” “你凭什么这么提?”永清伯伸手指着秋蘅,恨不能上手撕了她,“你知不知道爵位对伯府多么重要?你知不知道一损俱损,一荣俱荣?” 秋蘅平静对上永清伯通红的眼,微微扬起了下巴:“这些我倒是知道。不过——” 她顿了顿,格外理直气壮:“这是今上给我的奖赏。今上问我想要什么,我想要奖励自己有错吗?祖父为何这么生气?” “自私!不孝!混账!”永清伯一声比一声高,不知是破音还是如何,听着竟有些哽咽了,“你就不为伯府想想吗?啊?就不为伯府想想?” “祖父,您还是消消气,要是您对今上赏赐不满的消息传出去,多不好。” 秋蘅不紧不慢倒了一杯茶,递过去:“您再生气,也要为伯府想想啊。” 曾经的装乖卖巧,是不得不在这伯府谋一处立足地。而今县主封号到手,有的人就没必要太惯着了,比如永清伯。 “你——”永清伯滞了滞,劈手接过茶杯,任由茶水溅出来。 他很想连茶水带杯子一起砸到秋蘅脸上,可毕竟没喝醉,理智勉强还在。 这贱丫头说得对,他再不满也不能传到今上耳里去。 可实在咽不下这口气! 永清伯环视一众孙辈,长叹一声:“六丫头,你就算不顾我这个祖父的心情,就不为这些兄弟姐妹考虑一下?” “兄弟姐妹?”秋蘅瞥一眼秋松,“祖父是指三弟么?” 爵位传承无望,损失最大的就是大房一家。 触到少女凉凉眼神,秋松一下子弹起来,声音贼大:“六姐做得对!” 糟糕,六姐为什么那样看他? 不怕不怕,现在是寒冬腊月,没有蛇——没有蛇六姐也很可怕啊! 小胖子快哭了,暗戳戳埋怨永清伯:祖父好端端提兄弟姐妹干什么。 永清伯气个倒仰,狠狠瞪老夫人一眼:“你护着这个丫头,那个丫头,真有好事了,哪个记着为这个家着想了?松儿不是你最疼的孙儿么——” 怎么还有我? 秋松一个激灵,忙打断永清伯的话:“祖父,祖母说了,书读得好当大官,俸禄比您高多了,孙儿可以好好读书!” 永清伯捂着心口晃了晃,差点背过气去,一时间看到的一张张脸都有些模糊了。 老夫人这才开口:“伯爷喝多了,就回去好好歇着吧。” 第182章 雪落 永清伯火气没撒出来,还见到了孙女自私恶劣的真面目,大受打击之下胸口发闷,胃里翻腾,一张嘴吐了出来。 孙辈们不敢捂嘴,屏气愣愣看着毫无体面的祖父。 老夫人厉声道:“扶老伯爷回房!” 两个健壮仆妇进来把永清伯带走,地上狼藉由婢女忍着恶心清理。 这顿饭是吃不下去了,老夫人黑着脸让孙子孙女们散了,只留下秋蘅去了里屋。 “祖母。” 老夫人看了秋蘅一会儿,叹口气:“你祖父那些话,听听就算了,你不必有负担。” 秋蘅眸光微闪。 府上都知道老夫人偏疼秋松,今日永清伯这么一闹,还以为老夫人会埋怨她。 当然她不怕被埋怨,只是有些意外老夫人的态度。 “阿蘅啊。”老夫人目光复杂,看着眼前少女。 过了这个年也不过十六岁,怎么这么有想法呢? “祖母没想到,这个县主之位是你向今上要来的。你就不怕今上生气?” 雷霆雨露皆是君恩,天子赏赐还能挑拣的? “今上看起来是真心要赏我,我才敢提要求。” 老夫人仍觉不可思议:“你是怎么想到自己呢?” 秋蘅微微偏头:“不该想到自己么?” “不是不该……” 正常女子听到今上要奖赏家族爵位传下去,已是高兴疯了,哪会想到其他。 哦,这丫头不正常,是乡下长大的。 老夫人心中感慨万千,摆摆手:“回去歇着吧。” “孙女告退。”秋蘅福了福,走了几步回头,“祖母也生我的气么?” 她可以不问的,可与老夫人相处这么久,便有了期待。 老夫人沉默半晌,叹道:“要是你放弃了伯府再传承三世而只顾自己,祖母确实会生气。但现在么——” 老太太视线投向窗子。 窗子糊了纱,模模糊糊,就好像永清伯府一些人对袭爵的念想。 “传一世又如何呢?不过就是到你大伯为止,到时候又是不甘心,不死心,徒劳挣扎。” 最可怕的是把人变成鬼,亲人不似亲人。 丈夫如此,长子能看出来也是如此,她受够了。 “大夏官员俸禄丰厚,没了传承爵位的奢念,专心在读书上,说不定更有出路。”老夫人笑笑,“去吧。” “孙女告退。”秋蘅脚步轻松走了。 秋萱没有回房,去了二太太兰氏那里。 “萱儿用过晚饭了吗?”看着明年就出阁的女儿,兰氏怎么都看不够。 “在祖母那里吃了一半,祖父来了……”秋萱讲了千松堂中发生的事。 兰氏听得嘴角翘起:“难怪你祖父这么生气。” “娘——”秋萱挽着兰氏胳膊,“我到现在还觉得震撼。要是我面对今上,听今上说要奖赏家里,早就喜出望外,哪会想到其他……” 根本到不了在自己和家族之间选择这一步。 兰氏抚了抚女儿的发:“萱儿,你马上要出阁了,以后会为人妻,为人母。但你永远是娘的女儿,娘有私心,希望你以后能像你六妹那样,在不伤害旁人的情况下,多为自己想一想。” 六姑娘一定被她的养父母养得很好。 秋萱轻轻点头:“娘,我知道了。” 秋芙在回去的路上,提醒秋芸和秋莹:“今日这事不要和父亲、母亲说。” 让他们知道了,定会怨上六妹。 秋芸迟疑道:“我们不说,三弟恐怕也会说的。” “反正我们别说。”秋芙心知管不了秋松,不由泄气。 姐妹三人分开后,秋芸想了又想,悄悄去了大太太赵氏那里。 父亲、母亲早晚会知道的,那不如她先告诉嫡母,也好争取一些嫡母的好感。 大姐在宫中,与嫡母关系冷淡,四妹和嫡母闹僵了。当母亲的,总需要一个乖巧听话的女儿。 “见过母亲。” 赵氏淡淡问:“不是请过安了,怎么这时候过来了?” 本来就心情糟,看到庶女就更影响心情了。 “刚刚在祖母那里用饭,祖父过去了……” 听秋芸说完,赵氏脸色铁青,勉强维持着冷静赏了秋芸一件首饰让她退下,打发人去请秋大老爷。 秋大老爷过来后就问:“什么事啊?莫非父亲、母亲又打起来了?” 他真没想到,他都能当祖父的年纪了,双亲开始打架了,动手的那种。 “不应该啊。今日蘅儿受封县主,父亲、母亲心情应该都不错。” 赵氏冷笑:“还蘅儿呢!我可听说,今上本来要奖赏咱们伯府爵位多传一世,结果秋蘅不乐意,要今上赏她自己,这才封了她为县主。” 秋大老爷脸色骤变:“当真?” “老伯爷为此专门去了千松堂,秋蘅亲口承认的……”赵氏把秋芸说的道来。 “这个秋蘅,她怎么敢!”秋大老爷气得在屋中打转。 赵氏心中呕血,语气也差:“先前秋蘅有出息,老爷总说受益的最终还是咱们大房,结果呢?” “这时候就不要说这种风凉话了!”秋大老爷怒道。 “那老爷能如何?去打秋蘅一顿吗?她现在可是县主了,真要计较起来,咱们见了她都该行礼。” 秋大老爷往椅子上一坐,气得捶了一下胸口。 不管永清伯府众人是何心情,随着秋蘅受封县主的消息传开,邀请她小聚的帖子如雪花纷纷而来。 秋蘅第一个要去的就是康郡王府。 因为与康郡王妃的义女关系,出于礼节,老夫人第一时间打发人去康郡王府送了信儿。 出门这日,下雪了。 雪花如絮,漫天扬洒,落到地上渐渐堆积,如铺了无边无际的银毯。 “祖母,康郡王府我自己去吧,下雪天路滑。” “你祖母还没老得动不了。”老夫人白秋蘅一眼,大步走向停在二门处的马车。 秋蘅无奈摇摇头,忙跟上去扶着老太太。 康郡王府中,冯采月姐妹也随母亲长春侯夫人过来了,一听秋蘅到了全都跑了出去。 长春侯夫人哭笑不得:“采星就罢了,采月挺稳重的性子,不知道怎么就跳脱了。” 康郡王妃笑笑。 她可太知道了,她这个义女,但凡年纪小点的沾上就不正常。 第183章 头疾 秋蘅扶着老夫人往内走,就见嘉宜县主和冯采月姐妹快步迎来。 世子凌云落在最后,眼里噙着浅浅笑意。 “老夫人。”三人到了近前向老夫人问好,然后就把秋蘅围住了。 “阿蘅——不对,应该叫随云县主了。”冯采星俏皮眨眨眼,“是不是要行个礼才对?” 冯采月也忍不住仔细打量秋蘅:“阿蘅,你怎么这么厉害啊!” 嘉宜县主的开心就简单多了:“最近我研究出了新香,正想请你来呢。” 说话间进了屋中,康郡王妃与长春侯夫人招呼老夫人落座。 “义母。”一见康郡王妃,秋蘅语气轻快喊了一声,“好久没来看您了。” 一旁长春侯夫人不由看了康郡王妃一眼,目露疑惑。 姐姐一提秋六姑娘就是便宜义女,现在瞧着关系还挺好。 康郡王妃默了默,露出温和笑容:“是有些日子没看见阿蘅了,该常来的。” 这才秋猎回来多久,就干出这么惊天动地的事来。 与少年人听了秋蘅夜探奸相书房的事迹后好奇钦佩不同,康郡王妃只觉头疼。 一个小姑娘,怎么这么能搅风搅雨呢,稍微安分点不行吗? 是,受封县主会让无数人羡慕,也为家族增光添彩,可郡王府不缺这些,只求别被这丫头的能折腾带累了。 秋蘅扬唇:“那我以后常来看义母。” 康郡王妃轻轻抽了一下嘴角,转移话题:“看你们几个都坐不住了,先去玩吧,等会儿回来吃饭。” 秋蘅被拥在中间出去了。 “阿蘅,咱们去园子里的暖阁吧,窗外就是成片的腊梅,开得正好。”嘉宜县主提议道。 秋蘅自是没意见。 走了一会儿,冯采星回头,问不紧不慢走在后边的凌云:“表哥,你和我们一起吗?” “我去园中赏花。” 嘉宜县主直接戳破兄长的心思:“阿蘅好久没来,大哥想和阿蘅说说话就来暖阁。这么冷的天去赏花,冻病了怎么办?” 冯采星噗嗤一笑。 凌云神色自若走近:“确实想和阿蘅聊一聊。” 几人进了暖阁,阁中温暖如春,窗外腊梅怒放,幽幽香气透过漫天飞舞的雪花袭来。 冯采月轻嗅一口:“在这里都不用焚香了。” 冯采星对花啊香啊没什么兴趣,拉着秋蘅问:“阿蘅,你当真一个人潜入了奸相书斋啊,不怕被发现吗?” 秋蘅应付着冯采星的好奇心,忽听凌云问:“薛寒找你帮忙的?” 秋蘅对这个问题已经有经验了,熟练点头:“嗯。” 凌云皱了皱眉。 秋猎时少年越众而出,在今上面上表明心意替阿蘅解围的情景还历历在目,为何又如此放心置阿蘅于危险之中? 是人心难测,还是另有隐情? 尖锐疼痛传来,凌云听到嘉宜县主的惊呼:“大哥,你又头疼了?” 凌云眼神恢复清明,因骤然来袭的疼痛,脸色苍白如雪。 秋蘅收起轻松笑容,担忧望着凌云:“凌大哥头疼的旧疾犯了?” 之前凌云去南边静养,就是因为头疾,才有了与秋蘅的结识。 “没事——” 嘉宜县主却道:“其实秋猎的时候大哥就犯了,那次还很严重。” “嘉宜,不要乱说。”凌云严肃道。 嘉宜县主怔了怔。 兄长鲜少这般重的语气,是怕阿蘅担心? 秋蘅确实很担心:“秋猎时就犯了?有没有请大夫?” 凌云显然不愿多聊这个话题:“没有你们想得那么严重,就是偶尔睡不好时头疼了几次。我身体如何心中有数,你们不要让母妃知道了担心。” 嘉宜抿了抿唇,没了玩乐的心情,闷声道:“知道了。” “姨母那里也不要多话。” 冯采月和冯采星对视一眼,忍着担忧点点头。 “凌大哥,先前我祖父夜不能寐,也头疼得厉害,用了我制的安神香缓解许多,等回去我让人送些来你试试?” “好。”凌云一口答应,面露歉然,“扫了你们的兴致。” “表哥这是什么话。”冯采星白凌云一眼,又问,“那过两日你还去汤泉吗?” 凌云笑道:“不影响。” 嘉宜县主便对秋蘅解释:“过两日我们随母妃去西郊汤泉小住,正要给你送帖子,就收到了贵府老夫人的信儿。” “西郊汤泉?”秋蘅想到了前些日子薛寒带她去的地方。 冯采星接话:“不远,出了西城门不久进山就到了。那里的泉水常年温热,特别适合冬日去玩,阿蘅一起去吧。” 秋蘅没有立刻应下。 这个时间过去,就要与这么多人一起过十五了,她发作起来有温泉水虽没那么受罪,却不方便。 “去吧去吧,这到处天寒地冻,湖水都结冰了,去那里泡个汤泉多舒服。” 冯采星这么一劝,倒是提醒了秋蘅,京城的隆冬湖面会结冰! 她在后世的都城林州,每次发作时并不会遇到这个问题。 想想她砸开结冰的湖面跳进去,发作还没过去呢又结冰了,连她都冻上的情景,秋蘅就知道这个汤泉是要考虑一下了。 “是……一起泡?” “阿衡你是害羞啊?”冯采星莞尔一笑,“有大池子可以一起,也有单人的……” “那我也去玩玩。” 回到康郡王妃那里用饭的时候,康郡王妃也提起来:“阿蘅,嘉宜她们和你说了去汤泉的事了吧?” 秋蘅点头。 康郡王妃客气邀请老夫人:“老夫人一起去松快松快?” 老夫人心知是客套话,笑着拒绝:“我一把老骨头就不去凑热闹了,坐车时间一久都嫌颠。就是蘅儿这丫头性子跳脱,怕给郡王妃添麻烦。” 郡王妃心道老太太倒是挺了解自己孙女,面上却一点不露:“老夫人过谦了,阿蘅行事挺有分寸的。” 一顿饭宾主尽欢,回去的路上老夫人心情有些沉重:“我原以为怎么也要过了这个年,没想到你又要出门了。阿蘅啊,这次你得向祖母保证,可不能再惹出事了啊。” “不会的,我——” 秋蘅刚开口,马车突然停下了 第184章 同淋雪 老夫人一激灵,眼皮子猛跳:“出什么事了?” “老夫人,是薛大人。” 秋蘅一听便要去掀车窗帘,被老夫人按住手并推远了些。 薛寒等在车外,就见车窗帘掀起,露出老夫人面无表情的一张脸。 “老夫人。”薛寒客气问好。 老夫人淡淡问:“薛大人有事吗?” 薛寒眼底闪过错愕。 老夫人对他的态度有些奇怪…… 没时间多想,薛寒笑道:“晚辈以为车中坐的是六姑娘,就想和她打个招呼。” “哦,六丫头啊,她在家里呢。”老夫人板着脸道。 薛寒视线默默从车窗口露出的那抹茜红移开,冲老夫人拱手:“打扰老夫人了。” 老夫人微微点头,车窗帘落下来。 薛寒站在一旁,目送马车缓缓驶动向前,陷入了沉思:发生什么事了吗,老夫人不让他见阿蘅,一副想打他的样子。 这般猜测着,薛寒想见秋蘅的心思更迫切了。 车厢中,秋蘅想探头看,被老夫人拍了一下:“你给我坐好了。” 秋蘅坐直,笑吟吟问:“祖母为何骗薛寒啊?” 老夫人闭眼,深吸气,再睁开:“那能叫骗吗?那是让他好好反思一下。” 见孙女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老夫人更来气:“薛寒要是特别在意你,就不会让你去盯着奸相。他这么做,就说明在他心里立功比你重要。” “他是职责所在。”秋蘅默默对薛寒说了声抱歉。 这口锅只能让他背了。 “他尽职没错,但不该把你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姑娘扯进来,尤其还口口声声说心悦你的情况下。”老夫人伸手点了点秋蘅额头,恨铁不成钢,“你脑子清醒点儿,别瞧着他长得好,前程好,就全心全意扑他身上,被人卖了还给人数钱。” “知道了,那以后我就把他当普通朋友。” 老夫人一滞,但见孙女一副无所谓的表情,又觉得不行:“咳,也不必急着做决定。” “祖母的意思是?” “再观察观察。但得让他知道,他那么做不厚道。咱们要是毫无反应,他下次说不定更过分。” “祖母睿智。” 老夫人满意了,回到先前的话题:“你保证去汤泉别再惹事。” “祖母放心,绝对不会惹事的。”秋蘅信心十足。 近期最重要的事顺利完成,下一步还没开始,只是去泡泡汤泉而已。 永清伯府到了。 秋蘅搀扶着老夫人来到千松堂门口:“祖母,我回冷香居了。” “去吧。” 离开千松堂,秋蘅直接出了伯府,没走多久就看到了薛寒。 雪未停,少年没有撑伞,任由雪落在衣袍上。 同样没撑伞的少女跑过来:“你就在这干等着啊,要是我没来呢?” 薛寒轻笑:“我看到你在车里了。知道我找你有事,肯定会出来的。” “什么事?” “去茶楼说吧。” 秋蘅微微抬头,呼出白气:“薛寒,你冷吗?” 薛寒如实道:“我不冷。” “我也不冷。”秋蘅弯唇,“这雪虽一直下,但并不大,我们去青莲湖边走走吧。” 也好看一看,寒冬腊月的青莲湖是什么样的。 薛寒有些迟疑:“一直淋雪,着凉了怎么办?” “你要怕着凉,那就去茶楼吧。” 少年无奈叹气:“阿蘅,我说你。” 秋蘅反应过来,不由莞尔:“我不会着凉,那走吧。” 薛寒还在原处,望着少女单薄的背影,如突然飞来一只蜂子,在他心尖轻轻勾了一下。 不是剧烈的疼,却直达心底。 要经历多少难,阿蘅才会这样反应。她好像完全忘了世人眼中女子是要被照顾的。 “薛寒?”秋蘅走了几步,见他未动,疑惑喊了一声。 薛寒快步跟上:“来了。” 二人先是走着,渐渐加快脚步,最后跑起来。 青莲湖畔空无一人,残荷沉寂,湖面平滑如镜。 秋蘅望了一眼,叹气:“果然要结冰了。” “下雪了,要是持续两日就会结冰——”薛寒一顿,看着秋蘅的神情严肃起来,“阿蘅,你不会还想着跳青莲湖吧?” “没有啊,也不一定会发作……” “这个十五,你的怪疾定会发作。”少年语气笃定,对上那双明眸,一字字道,“方元志死了。” 秋蘅心头一震。 原来,薛寒已经洞悉了这个秘密。 “去西郊汤泉吧,我登门去和老夫人说——”薛寒想想刚刚街上老夫人的反应,觉得这条路可能有点难,“老夫人好像对我有些不满。” “嗯……祖母觉得你安排我盯着奸相,说明你对我的利用大于喜欢。” 不算秋猎那次,其实到现在薛寒也没亲口说过心悦她。别说真相不是那样,就算是薛寒拜托她盯着奸相,她也不觉得有什么。 事实上,她本来就不知道自己在薛寒心中有几分重。将来若与薛全对立,薛寒如何选择仍是未知。 薛寒听了秋蘅所言呆了呆,露出个哭笑不得的表情。 当时商议时他就说哪里好像不对劲,原来是这里! 秋蘅被他的反应逗笑:“过两日我是要去西郊汤泉,今日去康郡王府约好了。” “到时方便吗?” “问过了,有一人泡的池子。” 薛寒松口气:“那就好。” 本来对约阿蘅出门还有几分信心,现在没有了…… “薛寒,你就是说去汤泉的事吗?” 薛寒沉默了一下。 细雪在二人间无声飞舞,洁白轻盈。 少年问出盘旋在心头多日的疑惑:“阿蘅,你为何要对付方元志、袁成海他们?” 秋蘅抬手,任由雪花落在掌心。 雪很冷,少女白皙的手也很冷,可那雪还是一点点在掌心融化了。 “薛寒,还记得我拜托你寻找一位道长吗?” “记得,长清道长。” “我会的很多东西都是他教的,也是他让我除掉方元志这些奸佞。”秋蘅冲神情凝重的少年微微一笑,“所以我想找到他,问问他我做得怎么样。” “那你的怪疾——” “我不知道。”秋蘅想了想,只能这样回答薛寒,“可能他们本不会这么死,是我逆天改命的代价吧。” 第187章 共白头 逆天改命的代价? 薛寒心头一震,看着语气轻松说出这话的少女,突然生出一股怒气。 “他为何不自己来?” 却要阿蘅一个十几岁的女孩子背负这些。 秋蘅深深叹息:“他太老了。” 时间长河滚滚向前,任是多么惊才绝艳的人物都回不到过去,空留无数遗憾。 除了她。 上天给了她逆流而上的机缘,却又要惩罚她做出的改变。不得不说,上天也挺矛盾的。 “等过了十五,我和你一起去找。” “好。” 雪好像大一些了,纷纷扬扬,围绕着二人。 “阿蘅,下一个是谁?” “暂时不能告诉你。”秋蘅俏皮偏头,心中却苦笑。 薛寒没再追问,目光投向湖面。 雪落没有声音,湖水也凝滞了。短暂的安静后,秋蘅问:“相府大太太、苏嬷嬷她们如何了?” “杨夫人受刺激神智有些失常,碰壁死在了方三公子灵前,苏嬷嬷被香沙河畔一家青楼买了去。” 知道了苏嬷嬷下场,秋蘅没再问了。 薛寒反而好奇:“我还以为,你会问方姑娘情况。” 相府上下加起来数百口,具体到个人去处不可能全记在脑子里,薛寒留意到的是秋蘅打交道多的。 “当初与苏嬷嬷起过冲突,就好奇问问。至于方姑娘,没什么想问的。” 苏嬷嬷害得芳洲家破人亡,问清楚她的下场是给芳洲一个交代。而方蕊享了家族的福,受了家族的害,下场如何她并不感兴趣。 天之骄女零落成泥,终归不是什么让人觉得愉快的事。 “阿蘅。” “嗯?” 少女眸如秋水,静静看来。 薛寒突然忘了说什么,尴尬间抬手拂去落在她头发上的雪,更多的雪绵绵落下,扫也扫不尽。 秋蘅捂住被弄乱的发髻:“薛寒!” 好好的抽什么风,把她的头当地扫吗? 不知怎的,秋蘅就想起被眼前的人夹在腋下狂奔的事了。 哦,也是在青莲湖。 薛寒默默收回手,瞄一眼头发乱蓬蓬的少女,更尴尬了。 “抱歉,就是见你头发上落了雪——” “你头发上也有啊。”秋蘅抬手,“把头低一些。” 薛寒微微低头。 他似乎又长高了些,哪怕秋蘅身量放在女子中算高挑的,也不得不微微踮脚,报复般拂落他头发上的雪。 雪被扫落,又有新雪落下。 秋蘅慢慢停了动作,看着泥塑般动也不动的少年,忽然笑了:“薛寒,我们这样,就像一起变老了。” 她冰凉的手陡然被握住,整个人跌入薛寒怀中。 “薛寒——” 少年低下头,唇落下来,先是额头,再是她的唇。 秋蘅错愕睁大眼睛,比发作时灼痛袭来还无助。 她被他揽着向他贴近,能听到如雷心跳,不知是她的,还是他的。 而很快这些杂乱的念头就没有了,那比雪花还轻盈的吻骤然加深,让她忘了思考其他,甚至忘了呼吸。 她只能双手环着他的腰,闭上眼睛。 “阿蘅。”少年灼热的气息吹拂在耳边。 秋蘅睁开眼,看到他眸光晦涩,呼吸凌乱,竭力克制着自己。 在后世的那十年,秋蘅没有过这样的经历,可见多了惨事,于男女之事上多少明白一些。 她隐隐意识到他的渴求,对他将要做什么,竟有些好奇。 薛寒却把她轻轻推开,认真道:“阿蘅,我们要共白首。” 秋蘅心头微微一动。 他说要共白首,而没说会共白首,就这么没信心吗? 也是,确实有些难。 想想上一次发作的剧烈,秋蘅其实也没信心。 热烈的心渐渐冷却,只剩难过。 真讨厌,遇见薛寒这块绊脚石,不但碍她的事,还扰乱她的心…… “阿蘅?” 秋蘅回神,踮脚,抬头,轻轻亲了一下薛寒脸颊。 薛寒的脸腾地烧起来,眼神亮如寒星。 心潮澎湃的少年听心上人轻声许诺:“好,我们要共白首。” 雪仍然没有停的意思,天已渐晚。 “回家了。” “我送你。” 这一次秋蘅没有拒绝。 二人并肩走着,雪色斗篷与墨色斗篷时而相碰,就如它们悄悄靠近的主人。 秋蘅忽然回头,看到浅浅积雪留下了两串长长的脚印,是他们一同走过的痕迹。 “薛寒,你喜欢下雪吗?” “以前不喜欢。”薛寒坦然道,“小时候天越冷,家里越难过。以后……喜欢了。” 以后每一次落雪,他想起的都是这场雪,怎么会不喜欢。 “我喜欢下雪。”秋蘅脚步轻盈,望着薛寒笑,“以后更喜欢。” 永清伯府快要到了。 秋蘅摸了摸乱了的发,在薛寒心虚的目光下拉起帽兜遮好:“走啦。” 不用再翻墙,秋蘅被门人热情迎进去,回了冷香居。 芳洲迎上来,伸手接过秋蘅脱下的斗篷:“姑娘在外边待了很久吗,怎么这么多雪——咦,姑娘你头发怎么这么乱?” “乱么?”秋蘅面不改色,“被帽兜压的吧,我看看。” 她走到梳妆镜前坐下,看的不是镜中人的发,而是唇。 芳洲凑过来:“姑娘,你脸好红,不会是发热了吧?” “头发真的好乱。芳洲,帮我梳个头吧。”秋蘅不着痕迹转移话题。 “好。”芳洲拿起梳子,不由皱眉,“头发都湿了,姑娘还是先沐浴吧,免得着凉。” 坐进热气腾腾的浴桶,身上的热替代了脸上的热,秋蘅整个人放松下来。 “芳洲,我今日见到薛寒了,问了他苏嬷嬷的下场。” 芳洲拿着水瓢的手顿住:“她怎么样?” “被一家青楼买去了。” 芳洲撇撇嘴:“便宜她了,还能在那些小姐面前摆威风。” 青楼会买苏嬷嬷这样高门大户的嬷嬷,一般是用来教导女妓礼仪,开拓其眼界。 “她这个年纪落到青楼妓馆,不会有善终的。”秋蘅目光轻柔看着芳洲,“不要再因为苏嬷嬷不开心了,等明日积雪厚了我们堆雪人。” 芳洲笑着点头:“好呀。” 夜里雪却停了,转日出了太阳,连前一日的雪都开始融化,雪人没有堆成。 再过一日,秋蘅一早去了康郡王府,一行人浩浩荡荡往西郊去了。 节日快乐。 (本章完) 第188章 汤泉 秋蘅与嘉宜县主同乘一车,问起凌云:“凌大哥怎么样,头疼又犯过吗?” “我问过大哥,说用了你让人送来的香,睡得挺好。” “那就好。”秋蘅这么说,还是担心,“在随云的时候,没见凌大哥犯过。凌大哥去南边前头疾很严重吗?” 嘉宜县主微微摇头:“大哥虽自幼体弱,却没头疾的毛病,是十五岁时突然头疼的。太医说京城干燥,这才去了南边调养。” “那凌大哥还会去南边吗?” “大哥说他的身体他有数,现在还不用去。”嘉宜县主神色怅然,“可能就是大哥处处都好,身体才不好,要是大哥丑一点就好了。” 秋蘅勉强笑笑,心头笼上淡淡阴霾。 凌大哥这般年轻却患头疾,实在让人忧心。 “阿蘅,你怎么会制效果那么好的安神香?” “教我制香佩的道长教我的。” “可惜那次没找到,还遇到了细作。”嘉宜县主扼腕,眼一亮,“阿蘅,我们继续去找吧,那位道长这么有本事,定不会默默无闻。” “也许道长没来京城这边,找人无异于大海捞针。”秋蘅婉拒了嘉宜县主的提议。 道观大多建在山上,嘉宜县主千金之躯,还是算了。 汤泉到了。 福王妃也带着女儿容宁郡主来小住,听说康郡王妃与长春侯夫人来了,还带了秋蘅,当即就请两家过来共用午膳。 接到信儿时,长春侯夫人对康郡王妃感叹:“福王妃比以往热络许多。” 换作以前,都是她们主动去拜访。 康郡王妃再不待见秋蘅也不得不承认:“阿蘅救了容宁郡主,自是不一样。” 不管是长存感激还是觉得已经还清了恩情,面上都要做足了,免得被人说闲话。 长春侯夫人一笑:“我这是沾上姐姐义女的光了。” 康郡王妃却没玩笑的心情:“多这么个义女,不知多出多少事。她安安分分的,我就谢天谢地了。” 她一双儿女皆是人中龙凤,并不稀罕别人家的,拗不过儿子的请求罢了。 等与福王妃见面,双方一阵寒暄,福王妃含笑看着秋蘅:“秋六姑娘总是令人刮目相看。” “王妃谬赞了。” “看看,平时大方稳重,关键时候还能力挽狂澜,郡王妃真是好福气。” 康郡王妃笑笑:“王妃莫要把她夸骄傲了。” 年轻人坐了一桌,容宁郡主好奇问起秋蘅在相府的事。 冯采星笑道:“阿蘅,不如你雇个说书的吧,以后肯定还有很多人问起。” 容宁郡主弯唇:“你们不知道吗,茶楼酒肆的说书先生已经在说阿蘅的故事了。” 冯采星震惊:“天冷没出门,外头竟这么热闹了?那郡主还拉着阿蘅问个不停。” 容宁郡主摇摇头:“说书先生说阿蘅长了翅膀会飞,能信一个字吗?” “我瞧瞧阿蘅的翅膀藏在哪儿。”冯采星拉着秋蘅,笑出了眼泪。 说说笑笑一顿饭散了,几人去看汤泉。 “阿蘅你瞧,那就是一人用的汤泉。”嘉宜县主指给秋蘅看。 秋蘅望过去,说是汤泉,却与薛寒那日带她去看的露天水潭不同,而是一座木屋。 “还挺方便的。” “外头也会有人守着,阿蘅你放心用就是。” 冯采月则提醒:“不要泡太久,久了会头晕。” 秋蘅一一点头。 城中,胡四向薛寒禀报:“大人,秋六姑娘出城去了。” “不是让你撤了盯梢的人。” 胡四赶紧解释:“早就撤了,卑职碰巧看到,就来和大人说一声。” 见薛寒没反应,胡四嘿嘿一笑:“好像是去西郊汤泉。明日休沐,大人不去吗?” “你想去?” “我不想。”胡四嘴硬否认。 他就是想吃点心了,想想当初拒绝红豆糕,就后悔。 “既然你想去,等明日忙完一起去。”薛寒一锤定音。 胡四:? 许是换了地方,一夜里秋蘅睡得并不安稳,一个梦接一个梦,到最后猛然惊醒,一阵后怕。 梦里,凌云头疾发作,去世了。 失去的感觉如此真实,令秋蘅彻底没了睡意,熬到天亮匆匆洗漱去了康郡王妃那里,等到凌云过来见他气色还好,才悄悄松口气。 凌云察觉秋蘅反应有异,从康郡王妃这里离开后就等在外面,很快等到秋蘅出来。 “凌大哥,我正想去找你。”秋蘅走过来。 “阿蘅有事吗?在母妃那里瞧着你有话说。” “凌大哥,你的头疾到底怎么样?”秋蘅边走边问。 凌云没想到秋蘅要说的是这个,笑道:“用了你送的安神香睡得好,没再头疼了。” “真的?” “自然是真的。” 秋蘅却更相信自己的直觉,或者说因为在乎,反而会往坏处想:“可我觉得你只是为了让我们放心。” 凌云失笑:“真的没事,你怎么不信大哥的话?” 秋蘅沉默走了一会儿,微微皱眉:“我觉得凌大哥是报喜不报忧的人。” 凌云下意识抬手想揉揉秋蘅的脑袋,手才抬起又默默放下,“真要有问题,我不会硬撑着,就像之前离开京城去南边调养那样。阿蘅别再胡思乱想。” 秋蘅看不出凌云掩饰的痕迹,暂且信了:“总之凌大哥不要强撑,那会让关心你的人更担心。” “知道了。”凌云笑着应了,发现秋蘅神色有异,“阿蘅?” “凌大哥没事我就放心了,我去泡汤泉啦,难得来一趟。”秋蘅说完,不等凌云回答,提着裙摆飞快跑了。 凌云望着跑远的少女,好笑摇头。 阿蘅做了那么多令人刮目相看的事,还是那个漫山遍野疯跑的小姑娘。 秋蘅一口气跑到木屋前,问守在外面的婢女:“里面有人吗?” “没有。” 秋蘅快步而入,对跟进来的婢女道:“我习惯一个人,你在外面守着别让人进来。” “是。”婢女恭敬退出去。 秋蘅迅速脱去外衣,沉入汤泉中。 泉水温热,突如其来的痛楚有所缓解。 秋蘅靠着池壁,长舒一口气。 还好,比救太子那次好熬许多。 (本章完) 第189章 挟持 韩悟,袁成海,方元志,太子…… 秋蘅泡在汤泉中,闭目琢磨着四次发作之苦,最难熬的无疑是救下太子那次。 先生和那些智囊谋士百般探讨后推断出铲除五贼或能拯救大夏,而她回来后改变了不少人的命运,只有除掉韩悟他们时才会承受灼烧之苦。 这说明除掉这三个奸贼的影响到了天不容她的地步,意味着先生他们是对的。 而救下太子的惩罚更甚——秋蘅睁开眼,唇角高高扬起。 这是不是意味着她是对的! 秋蘅抬手按了按眼尾,把汹涌而来的泪意压下去。 她作出与先生他们不同的决定,心虽坚定,却也无数次忐忑:她的选择是对的吗? 她若错了呢? 而上天用更大的惩罚告诉她,她做对了。 也因此,那剧烈的痛苦便成了蜜糖,令她甘之如饴。 不知过了多久,发作过去了。 秋蘅走出汤泉,用木屋中备着的软巾擦干身体,穿好衣裳走出去。 “姑娘出来了。”守在屋外的婢女打着招呼。 “嗯。”秋蘅冲婢女微微点头,意识到不对,“先前不是你吧——” 话音未落,就见那婢女眼神一冷,明晃晃的匕首抵到了秋蘅脖颈上。 不远处看到这一幕的嘉宜县主等人大吃一惊,往这边赶来。 “你要干什么,放开阿蘅!” 婢女一手紧握匕首横在秋蘅脖子上,一手扯着她往后退,对着四面八方涌来的人厉声道:“都站住,不然我立刻杀了她!” 看着她移动匕首,惊呼声此起彼伏,谁都不敢再上前。 “不要试图挣扎,否则有你苦头吃!”警告过秋蘅,婢女带着她继续后退。 凌云闻讯赶来。 “阿蘅呢?” 嘉宜县主眼睛红着:“被那歹人带着去那边了,不许我们靠近。” 凌云放眼望去,心头一沉。 那明显是歹人为了脱身做准备。 “世子——” 凌云没有理会护卫的阻拦,往那边走去。 “站住!” 凌云停下来,语气尽量温和:“你劫持阿蘅,总该有原因,若有什么要求可以提出来。” 婢女定定看凌云一眼:“康郡王世子?” “正是。” “你可认识皇城使薛寒?” 凌云怔了一下,点头:“认识。” “叫他过来,我在里面等着,一个时辰赶不到就给她收尸吧。”婢女说完,扯着秋蘅退入了山壁另一侧。 凌云用力攥了攥拳。 这些汤泉本就散落在山谷中,再往内群山连绵,一旦歹人带着阿蘅躲进去,就算大量人手进山搜寻,都很难找到人。 人在天地造化面前,太过渺小。 “去请薛大人来!”凌云不敢耽误,立刻吩咐下去。 婢女带秋蘅脱离了众人视线,并未有半点放松,静静等着薛寒到来。 “你挟持我,就是为了叫薛大人来吗?”一直保持安静的少女突然开口问。 “你叫他薛大人?他不是你的情郎么?” 秋蘅被问沉默了。 “到底是不是?要是不是,你现在就可以去死了。”婢女冷冷问着,没有多少起伏的语气让人能意识到这不是恐吓。 “是……他是我的情郎。”秋蘅颤声回答,“你叫他来做什么?” “你都这样了,还担心情郎?”婢女这般说着,反而放松了,“放心,不是要他的命。他只要满足我的要求,就放了你。” “你有什么要求?” 婢女冷笑,匕首动了动:“你好奇心太多了。” 少女似乎被吓住了,好一会儿才细声道:“我不是好奇……是怕你的要求薛寒不能做到……” 婢女语气更冷:“那就要看你在情郎心中的分量了。他若在乎你,就会答应我的要求。要是没那么在意嘛——” “如,如何?” “那就只怪你眼神不好,看错了男人,等下辈子擦亮眼睛吧。” 一滴泪掉落在婢女手腕上。 婢女皱眉:“你这点胆子,可不像敢去方元志书房的。” 秋蘅眼神微闪。 这一出劫持,竟与奸相有关? “我……我听薛寒的……” “原来是一心为了让情郎立功。”婢女突然不放心了,“薛寒待你如何?” “他,他很好。” “那就好。” “那你——” “闭嘴!” 秋蘅不吭声了。 没过多久,熟悉的声音传来:“我是薛寒。” 婢女一脸怀疑:“这么快?” “今日休沐,正好来汤泉这边,就遇到了找我的人。” 婢女想了想,扬声道:“那好,你一个人过来。” 很快身披墨色斗篷的少年出现在二人面前。 “薛寒——”秋蘅哽咽喊了一声。 “不许开口!”婢女猛把秋蘅一扯,匕首尖划破了她白皙肌肤,立刻现出血痕。 薛寒呼吸一滞,喝道:“不要伤害她!” 婢女见他情急模样,笑了:“看来还是心疼心上人的。” “你有什么要求?”薛寒沉声问。 “要求很简单,你让手下把先前抓的三人带过来,放我们走,我就放了她。” “你是齐人?” “不要那么多废话,是放人,还是要她死?” 薛寒面色平静:“我至少要知道你的来历,不然放了人,无法向今上交代。” “不错,我是齐人。”婢女面无表情看着薛寒,“现在就安排你的手下把人带来,不然——” 异香扑鼻而来。 意识模糊中,婢女听到少女淡淡问:“不然怎么样?” 不好! 婢女握紧匕首刺去,可已经来不及,身体一晃倒下去。 薛寒快步赶来:“阿蘅,没事吧?” “有事——”秋蘅只来得及吐出两个字,就如婢女那般栽倒。 薛寒立刻揽住秋蘅:“阿蘅!” 破空声袭来,薛寒抱着秋蘅迅速避开,那疾射而来的弩箭却没入了婢女心口。 还有同伙! “胡四——” 胡四冲过来:“大人?” “还有细作,去追。” “是。” 更多人涌过来。 薛寒把秋蘅交到凌云手中:“照顾好阿蘅。” 凌云点点头,眼看薛寒去追细作,吩咐护卫:“你们也去。” 他微微俯身背起秋蘅,向外走去。 被拦在外的嘉宜县主几人看到凌云背着秋蘅出来,纷纷色变。 (本章完) 第190章 打道回府 “大哥,阿蘅怎么了?” “现在还不清楚,应该不要紧。”凌云安慰妹妹。 要是要紧,薛寒不该毫不犹豫放下阿蘅去追细作。 这般想着,凌云脚下一顿。 那是薛寒把阿蘅真正放在心上的情况下,可他若没那么在乎阿蘅呢? 凌云不由加快了脚步,并吩咐下去:“去城中请大夫来。” 秋蘅被安顿好没多久,康郡王妃与长春侯夫人过来了。 “听说阿蘅被歹人劫持,人怎么样了?” 一直守着秋蘅的凌云起身:“还昏迷着。” 康郡王妃看一眼床榻上双目紧闭的少女,沉声问:“到底怎么回事?” 嘉宜县主道:“我们准备去泡汤泉,听说阿蘅先过去了,就一起去找她,还没走近就瞧见守在木屋外的婢女劫持了阿蘅,带着她往山深处去了。” “婢女?”康郡王妃震惊。 “真正的婢女被打晕了,那婢女是歹人乔装。”凌云自责又恼火。 婢女是郡王府的,阿蘅也是跟着他们来的,却出了这种事。 “歹人劫持阿蘅干什么?” 突然没人吭声了。 康郡王妃点名:“嘉宜?” 嘉宜县主眨眨眼:“女儿不知道啊,那歹人不许我们靠近。” 康郡王妃又看向采月、采星两个外甥女。 姐妹二人齐齐摇头。 康郡王妃最后看向凌云:“云儿,听说阿蘅是你背回来的。” 儿子身体不好,竟还亲自背那丫头回来。 凌云只好道:“歹人是为了叫皇城使薛寒来,至于谈什么条件就不清楚了。” 康郡王妃深吸一口气:“我就说——” 她下意识看向秋蘅,后面的数落堵在了喉咙里。 “阿蘅,你醒了。”凌云几人围过去。 康郡王妃与长春侯夫人对视一眼,皆一脸无奈。 这么能惹事的丫头,到底给几个孩子灌了什么迷魂汤? 灼痛发作对体力的消耗加上吸入了效果超凡的迷香,秋蘅虽醒了,浑身却软绵无力,脑子也有些转不动,脱口问:“薛寒呢?” 屋中一静,康郡王妃默默扯了扯嘴角。 “去追歹人了。”凌云不是很想提起薛寒,“你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给阿蘅招来这场无妄之灾,还扔下阿蘅不管,哦,先前还让孤身一人在相府的阿蘅盯着奸相…… “没有。” “没有怎么会昏迷啊?”冯采星不放心问。 秋蘅自然不能说是同样吸入了迷香而没提前服用解药,随口道:“被吓晕了。” 冯采星:“……”她不信,夜探奸相书斋的阿蘅怎么可能被吓晕,一定是为了不让他们担心找的借口! 秋蘅彻底清醒了,察觉不对:“歹人没有被抓住吗?” 挟持她的人比她先陷入昏迷,怎么会逃脱? “伪装成婢女挟持你的人被她的同伙射杀了,薛寒去追了。” “还有同伴啊。”秋蘅说不上意外,但也不后悔当时的做法。 等到薛寒来,知道了歹人挟持她的目的动手是最合适的时机,总不能真等那三名齐人被带来。 “阿蘅,你先休息一下,等恢复差不多了我们就动身回城。”康郡王妃开口。 秋蘅看向康郡王妃:“扫了义母兴致,真是抱歉。” “这怪不得你,也是郡王府管理不当,让歹人钻了空子,安全起见还是先回城去。”当着秋蘅的面,康郡王妃说话很是体面,“你们也别闹腾阿蘅了,让她好好缓一缓。” 等回房后,康郡王妃往椅子上一坐,对长春侯夫人苦笑:“看到了吧,多少事!” 长春侯夫人神色精彩:“姐姐确实不容易……” 搜寻未果,薛寒先回来了,正赶上康郡王府与长春侯府两家人准备回城。 “世子。” 凌云神色冷淡:“薛大人可抓到了人?” 薛寒摇摇头,问起秋蘅:“阿蘅醒了吗?” “醒了。” “我想见见阿蘅,问问她被歹人劫持的细节。” “薛大人急着回来,就是问这个?”凌云拧眉。 不问问阿蘅情况如何? 身后少女声音传来:“薛寒,抓到人了吗?” 凌云转头看着快步走来的秋蘅,满心无奈。 这个傻丫头。 “凌大哥,我和薛寒说说话。” “不要耽误太久,马上要出发了。” “知道了。” 秋蘅带薛寒走到一株老树旁。 “什么时候醒的?”没有旁人在,薛寒不再掩饰担心。 “昏睡了半个时辰左右就醒了。” “迷香?” 秋蘅点头:“嗯。” 薛寒叹气:“阿蘅,你这是什么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法子?” “算不上自伤八百,你来了我才会这么做……” 平时用不着时,薛寒一次又一次来救她,坚持不懈,锲而不舍,这次她放心昏过去,结果—— 秋蘅深深看薛寒一眼,哭笑不得。 薛寒敏锐领会了秋蘅的意思,登时尴尬了:“没想到还有同伙。” 他承认,那一瞬什么都忘了,只怕阿蘅出事。 “阿蘅,你怎么会落入歹人手里?” “那时刚发作完,浑身无力反应慢——”迎上薛寒似笑非笑的目光,秋蘅干脆承认,“确实不如平时反应快,也存了心思想看看对方有什么目的。” “以后不要以身试险。”薛寒抬手抚了抚秋蘅的发。 秋蘅本想躲,不知怎的想到了下雪那日的情景,忘了躲开。 二人对视一瞬,又想到还有许多人就在不远处,不约而同移开视线。 “阿蘅,我要赶紧回去了,那三个齐人中至少有一人身份有问题。” 若是普通细作,已经落入了皇城司手中,不会再搭上人来救。 “快去吧,正事要紧,我这就随凌大哥他们回城。” 凌云等在原处,看到站在树下的少年抬手抚摸少女的发,而那个姑娘没有躲开。 寒冬的老树只剩枯枝,却因有了一对年轻人,映入眼中的画面变得生动明媚。 凌云笑了笑。 秋蘅走近了:“凌大哥,我们走吧。” 凌云颔首,看向薛寒。 薛寒客气拱手:“世子,下官先告辞。” “薛大人慢走。” 薛寒骑马赶回皇城司,载着秋蘅的郡王府马车也进了城,直接往永清伯府去了。 (本章完) 第189章 苦劳 老夫人才用过午膳不久。外面天寒地冻,屋中却暖洋洋的,老太太眼皮有些沉。“老夫人睡一会儿吧,今日您起得比往日早。”大丫鬟春草劝道。老夫人闻言想叹气。她不是起得早,是一想六丫头出门心里就不踏实,觉就少了。“老夫人惦记六姑娘吗?”春草抱了个枕头来,利落铺上新枕巾。而且,秦凤仪颇有些毒辣手段,其实,主要也是冯将军把象军说的颇是厉害,秦凤仪还怕床弩不能重伤象兵,还让章太医配置了毒性药粉,就是为了能重伤象军。袖袍滑落,神轻轻伸出手腕,一轮深红的圆月烙在雪白的肌肤上。叶嘉柔还不知道相亲时具体的情况,就自顾自地做着让叶楚丢脸的美梦。亲自给自己出了一口气,雨露心中很是开心,这几天脸颊上都挂着笑容,从她所表现出来的表情,一点儿都看不出是在商场上雷厉风行,手段果决的季雨露。一夜都没有睡好,方槿衣正坐在凳子上打着瞌睡,苏梓旭便笑着走进来。陈息远心里明明装着叶嘉柔,在他母亲的逼迫下,却不得不和叶楚相亲。方槿衣猜不到溧阳这么做的目的,她只能亲自询问他,而且她相信溧阳会告诉她的。所有人,包括方岩豫都不知道是怎么了,照理说,方槿袆没事应该是一件好事,可是方槿袆一点高兴的样子都没有。而且,在他能够活动自如的时候,他找到了方岩豫,说要去东黎。华丽的寝殿门口,一道衣着华丽的身影注视着天空中悬挂的明月。现在她终于相信了,在真正好笑的事情面前,一切难过都不成立。她们作为人族玩家中最普通的那一层次,何曾想过会遭遇到青龙这种传说中的种族?这两人的气势实在太恐怖了,起码是40级往上的绝世高手,绝对不是他们能够抗衡的存在。唐凝儿已经被方冷忽然的出场惊呆了,她不敢相信,怎么会在这里遇到方冷,虽然方冷换了一张脸,但他的气息,唐凝儿是不会认错的,都不需要方冷拿出王者之剑,唐凝儿就确认了方冷的身份。老向愣了愣,应该是没有想到,自己会被当成例子。但他还是点了点头,认可了老李的话。从早上到了这里后,他们就一直坐在客厅里,也不说话也不动作,就连拿起杂志瞟两眼的想法都没有,只顾着沉着脸阴郁的坐在沙发上,心事重重的想着事情。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方冷在成为天道管理员之后,也渐渐能体会到这种心境。“赵总太客气了,我只是一个仆人而已,这次来了很多高人,我这点本事……”冯老摇摇头,满脸惭愧之色。十次都没有出现一次他想要的属性,只能说明两个问题,一个就是现在提升术的等级,无法提升出这种属性,二就是自己的运气太差了。“不碍事,我就是随口乱说。”看着老头子摇头叹气,一脸歉意的样子,王卓笑了笑,他自己也清楚,他刚才的话估计没人会相信。“不用,你走的太慢,而且手不能提,肩不能挑的,去了也没用。”萧雪儿笑道。因为,能够让玄境修士,都是作用的丹药,这当中的要求,已然是不低了。到了最开始的吊脚楼那里,发现所有人都抄着武器往山下跑,白玉奇怪,这是来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吗,让全部的苗民这样严阵以待?只是到了村口,她都惊讶了,让他们严阵以待的不是东西而是人。当然,这是最佳效果,一旦成功,能大幅度提高清河村机械作坊的知名度,也能为汪桥以后在工部做事打下基础。可若是实在做不出来,那也只是不好看一点,不至于降罪或者责罚什么的。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自从昨天在游戏里碰到她,这段时间里,朵朵的身影一直浮现在他脑海中。李彩霞跟着江筠进屋拿了菜刀菜板,拎起地上的草鱼,自动自觉的走到厨房那边去收拾鱼。之所以这么几天她都没动手,还是白玉想给军方时间去调查,最好是他们能调查到那个医生,然后顺藤摸瓜查到背后之人,也算是为民出去一大害虫。“能不怕吗?一刀惊神,一刀惊魔,我可怕纵横江湖几十年,突然就被你这一刀结果。”猎神道。“夫妻之间,不讲究对等的。二哥,你心里只有我,愿意与我偕老,在可以的时候对我好,这就可以了。叶清音被大儿子突然结婚的消息搞得措手不及,尽管心里不高兴,也还是维持着作为母亲作为司令员夫人的风度,出现在军部家属院。何向东流着泪,哭着喊着江筠的名字,深一脚浅一脚,连滚带爬,冲了过去。被洛宇用身躯紧紧护住,玄霜只觉心中一愣,涌现出一缕缕奇怪的感觉。突然,和洛宇相处之时每一个场景都犹如虹霓般浮现在了她的心中。 第190章 怀疑 薛全亲自带着御赐之物去了永清伯府。伯府众人跪领了圣谕,心情极为复杂。六姑娘又得天子赏赐了!老夫人已经有些麻木:加上今上这次,这是今日第四波了……“伯爷好福气啊。”薛全拍拍永清伯的胳膊。永清伯挤出个笑容:“薛公公谬赞,小孩子就爱惹事。”为什么六丫头总能轻沈佳安坐直身体,紧接着又觉得自己是真的没用,一听到安闲的声音,就像是被训练好的忠犬一样。虽然导购对于赵曜的着装有些讶异,不过倒也不会像楼下那家电脑店的老板那么喜怒形于色,让人看出眼中的鄙夷。这就是最最基本的差距了。太上老君:“可以,那明天我再来找你。”刚说完,太上老君就消失了,就像从未出现一样。在范围内,一切声音无法传播,哪怕是卫星警报从范围上扫过去也会一切如故。细算一下,那一战其实龙皇鬼帝也没有输,毕竟二十年后,这位鬼帝又回来了。如果日后被欧阳暮他们知晓了真相之时,不知道他们会不会回过头来将寒羽翼五马分尸了,害的他们差点失去了自信心,他们能不愤怒才怪呢。长松妖王的身上已经出现了各种烧伤,树皮已经开始呈现出了焦红色,五官也变得越来越暗淡。一开始,墨怀琛还以为萧湛不愿意说,结果萧湛却突然坦诚地和盘托出,这多少让他有点意外。不能用就代表原料不够,原料不够上百份的订单就只能是别人的咯。李尘接住木棍垫了垫脸上笑意十足,长短正好,很趁手,单手背到身后,右手做了起手式。这一幕太突然,余逸正在往那边挤,突然听到的周围人哄的一下,就看到郑翰林满脸是血的被弄倒了,顿时眼都红了。“对您老人家来说是空白卷,到了我手里,也许是天手神帝的传承呢?”沐夏笑眯眯走到殿中来,知道这老头子还在为昨天丢了面子气恼呢。还戴着塑胶手套的毛利兰学姐走了过来,身材修长五指芊芊下巴有尖,是个美人坯子,就是无法理解她遇到了什么样的经济问题。既能发动超远程魔法打击,又能召唤巨狼,现在召唤出了座狼,显然也不会掌握不了先知的看家本事。薛晨先是端起酒杯浅啜了一下,然后放下端起一杯橙汁,一口饮尽。一对高斯手枪、肩炮、臂刃等等,甚至乔伊最后组装了一门手持的电磁炮,发射的弹丸可以从系统空间调集。然后人家还成功了,然后历史上造反的达官贵人少吗?多如过江之鲫,然后他们冒了个泡,就死了。此时,明靖西走了出来,先是注意到走在前面的季瑜兮,和昨天一样,非常随和的点了点头,刚准备开口,就看到紧跟其后的簌离,见到那一张妖孽般的脸,眼底闪过一丝诧异。司徒圣一脸认真的问道,他们谁都不想有人来破坏今天的签约会。某一栋别墅里的某人,却是可怜兮兮的坐在电脑跟前看着那条热搜看了很久。“呵呵,老父还未说清楚,我儿被赐婚的是你娘舅家的表妹,明日会连给给梅芯的抬身份的旨意一起下来。”齐海认真的看着齐岱。姜长青的戏刚刚结束,许凯非抱着高航昨夜和编剧给他整出来来的剧本兴冲冲的跑向了姜长青。 第191章 苏嬷嬷之死 苏嬷嬷一听秋蘅,脸色骤变:“不知道,不知道!”那人拦住拔腿欲走的苏嬷嬷:“只是说几句话,银子就是你的。”“我不要银子——”苏嬷嬷下意识去推拦路的人,衣襟突然被揪住。那长相毫无特色的人嘴角噙笑,眼里却杀意腾腾,低低问道:“不要银子,也不要命?”苏嬷嬷吓白了脸,左右四顾,祁承弈一想到季慕善只是因为他的一句话,就随手把这么好的东西都给了他,心里瞬间就软成了一滩水,温柔得不行。可偏偏,常秋亮的两个孩子都像了妈,长相有些平平无奇,和常秋亮几乎没有一点儿相像的地方。殷青筠不听她的劝说,只抱着梯子往屋檐边走,然后将梯子搭严实,试了试稳不稳,才转身回屋里拿了个蜜罐子。但她要怎么穿进去呢?会不会跳舞时爆开,那就不是走光那么简单,变成了裸体。上回夫人就说了,三皇子莫名其妙恼了姑娘本就不对,姑娘这怎么还不计前嫌倒着往上贴。来传旨的是老熟人,赵内监,从她口里知道,原来是有人进宫告状了。她本想赶去见父亲,再看看自己手中的信件,知道父亲如今不想见自己,不过没关系,等到一切都尘埃落定之后,再去见他,那个时候就可以一家人在一起,如同从前在和县那样。而季慕善本身就是开了天眼的天师,她又长期和鬼魂打交道,自己也早就习惯了在黑夜里行动。“我只是想争取一个机会,这附近的酒吧,都要有经验的,但您家外面招聘牌子上,没有说这点,所以我想来试试。”袁靓一个劲儿的向后退着,不想没才艺展示,就从寄托希望的酒吧里被撵出去。步轻歌明白了,这位很有几分成熟魅力的中年男子,就是自己的便宜岳父,叫叶正荣。“恕我不能告诉你!”通天教主直接否认了,让叶梦的愿望落空了。暂时来讲,还都处在试验阶段,等全面实施,需要等在海城范围内,有了一定成绩以后才可以。这一场大混战的战况愈加激烈了,强烈的波动激荡而出,黑色火焰、剑意、生死大道等等各种各样的大道呈现出现,展现了前所未有的景象。在现场观众的翘首以盼之下,裁判吹哨将篮球抛向空中,比赛终于开始。在詹姆斯完成这场开场秀后,陈默突然上前,模仿着詹姆斯的动作,将剩余的镁粉向上挥洒,然后张开双臂。今天,卢金翔的心情格外的好。所以,一向十分稳重、严肃的他难得的开了李天逸一个玩笑,把李天逸吓得浑身冒汗。不少凡人的眼中充满着惊骇,但还有一丝希冀,希望那仅仅只是恶劣的天气而不是上苍的怒火。这里是一颗残废的恒星,当萧龙等人来到恒星的周围的时候,他们停下了脚步。“别他妈的跟我装可怜,问你什么就说什么!”张娇沉声骂道,职业警察的霸气尽显。陈诺言听着李智的话,都傻掉了,现在李智现在说的这番话,显然又已经超过了她认知范围。举刀上冲的阿古达木与察干铁木尔远远地互相对视了一眼。饱经血腥杀戮与战火洗礼的二人,早已是铁石心肠,将生死置之度外。但眼前的一切仍然令二人胆战心惊。“娘娘,您说,若是真的找不出更多的证据来,这一次,还是又会被她逃出命去么?”紫宸殿里,晚晴这句话,每一个字都打在谢敏的心上。 第192章 朋友 成素素进屋,笑盈盈问:“父亲叫女儿来有什么事?”成侍郎是个疼女儿的,但对成素素执意要买下方蕊并不赞同,如今被薛全找上,就更不满了。“方蕊还好吧?”成素素被问得一愣,牵牵嘴角:“她挺好的。”“你回去带上她去茶楼,有人要见她。”成素素更纳闷了:“谁要见她?”云灵鸢猜的不错,他们到东犹城的确是为了找安寻为绿蓉报仇,只不过在探查消息的时候居然发现安寻把幽雨居当作据点,并且抓了一批封灵族人在做实验。如果不是白明修不计成本地向新明提供各种军需品,恐怕新明的整体策略会更加保守一些。查理家族的这些保镖们一个个的皆是面露出讥讽和嘲弄之色地看着杨峰。是呢,难怪她一直觉得胸口又闷又痛,这样疯狂的心跳,只怕是从她发觉夜暝要带她去偷看雅集会就开始了。他只得侧身闪躲,就在这时,旁边劲风又起,却是林英一刀劈向了他。她走过去,绕过一扇折叠的古朴屏风,这屏风上雕刻着娇艳的牡丹花,人由旁边走过也仿佛能闻得花香。纪渊轻轻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然后双袖笼在一起,一边察看这四周的环境一边向前院走去。这时,三大家族的这些从隐世修真界出来的强者们也是满脸的狰狞和疯狂。就是这句话让夏九璃的脚步停顿了下来,双手背在身后,这才慢悠悠的转过了身体。他倒是带着自己的系统卫星通讯终端,能够随时跟顺天和上海的理政院进行沟通,最起码让大臣们知道,这位皇帝没有在草原上倒霉地被野狼给叼走。哎,这下该如何解决,早知道他真的有双重人格病,她就该问那位嫌疑人长什么样。“而你们眼前的这个东西,也是当初精灵帝国的某个位面旅行者,从极为遥远的其他位面带回来的。”奎里昂最后总结。西门老家主没有说话,他心里似乎已经默认这般做法,一个大家族要是没点被逼手段,怎能将家主带得更加昌盛?哪怕被人所不耻又如何?那红衣舞娘当即就不依了,娇笑着要姬平生再罚三杯,姬平生笑着应下了,可他的目光却有意无意的朝莳七望去。圣兽食人草率先发动攻击,只见扬天下方的地板破开,足足九根食人草分支,如同触手一般,从下往上,朝着扬天掠去。否定了一切的洛今言的嘴角挂着的似乎依旧是那从未改变的笑容。沈清音却是不说话,靠在陈隆基的胸膛上,目光却是看着旁边。苏云君,当初你害我至此,现在不知道你可曾后悔没有直接杀了我。陈隆基心知现如今他什么都不能说,睿宗震怒这个时候不管说什么都是错的。巴里特扭头望去,说话之人是一个骑在一只白色高大驼鹿身上的精灵孩童,在他的身边还跟着一位满脸严肃、不苟言笑的精灵剑客。郗风认不出声来,但听其言辞之后,倒是对龙腾大加赞赏。他素知龙腾心胸狭窄,睚眦必报,居然还能有以德服人的一天。听到这赤果果的讽刺,宫本平治的嘴角剧烈抽搐几下,爆喝一声再次猱身而上,手中的双刀猛然袭向雷辰的脖子,却被他慢条斯理的挥动刀鞘给挡了下来,与此同时,胸口上还挨了他一脚。 第193章 三娘登门 看着情急发誓的少女,薛全笑了笑:“咱家知道了,多谢方姑娘告知。”方蕊看不出薛全信了没有,可也明白适可而止的道理,说个不停只会让人觉得她是为了报仇失了理智,话的可信度在别人心里就低了。“方姑娘回去吧。”薛全端了端茶。方蕊抹了抹眼尾的泪,对着薛全福了福,退出了雅间。薛全静这是意外的策略面变动,总体而言,圈内的认知是不变为主题、维稳为主旋律,极少人会去压住策略面发生变动。其它的随从没有等待暗影豹的出现,对它们来说除了自己以外的其它随从都是敌人。早上的时候,邱明照例跟爸妈通了一下电话。曾经他很不愿意这样,觉得麻烦,他一个冰城人,考大学却只能考冰城的,一辈子都没离开过龙江,连邻省都不让去,觉得父母管的太多。大泱的夜晚依旧如往日般喧闹。朵朵烟花灿烂的绽放在如绸缎般的天际上,绽开,消逝。绽开,消逝。这个世界的地球上的北欧神话,其实很大程度就是源自‘仙宫’阿斯加德,比如神王奥丁,比如雷神索尔,等等等等。睡觉时,我留了一盏台灯,那灯罩是琉璃的,暖黄色的灯光折射出来,特别温暖,暧昧,明亮,却又不刺眼。过去一段时间,以黄金、石油等实体标的为参照,很多货币是在走弱的,也就是商品价格在上扬、同样的货币能买的商品变少。这一条规则,是当初创立者为了组织不被一些心术不正的商人恶意利用所定下的,给予了组织的管理层可以用投票来决定取消谁的会员身份。他现在并不在乎这钱,就说国家也给出了新的合同,即他在配合中科院研究的这段时间,会给出千万级别的报酬……对,相比那些广告与合作只是一点点的钱,然而用在他身上的经费就不止是这个数字了。“船长,您必须解救那个矿场。”查理斯坚决地说道。“不仅仅是为了减轻您的良心负担。还为了解救所有的俘虏。为了解救曼德拉号的幸存者。”他打出了最后的底牌。那年轻人背对着他们,不知长什么样,可就在姚华看去的这一会儿,已经连续做了七八个引体向上。当林烨向远处走去的时候,周围那些稍远地域的黑瘴竟然也自行游移上来想要黏合于林烨周身,这些圈外生物弥留下来的气息都想要加入林烨的阵列成为他的力量,他们已经将林烨认定为了目前唯一的大魔力之主。万剑城是一座一望无尽的城池,出入城里的人很多,有从远方而来的商人,也有路过的旅客,还有的是万剑城的城民。而城里的店铺大多数都挂着万剑宗的旗帜,表示他们归万剑宗所管,一般人不敢随意闹事。大长老迅速看向水晶球,只见木楠锦拿着一把剑,而万年蜈蚣左右摆了摆,往地上倒了下去。突然欢都落兰惊醒了过来,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哭喊声,这生命精气伴随的痛觉已经远远超出了她的承受范围。一旦醉坊,素颜坊和汤神府出名,就会有很多人打货物的主意,他们一路下来可不会这么轻松。他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下,对着画磕了三个响头,把头都给磕破了。她兴许永远都不会想到,叶无道满口的鲜血,衣襟上流满了口中溢出来的血液的情景是怎么样的,叶无道的身体依然挺拔。 第194章 画眉 意外或寻短见都没什么,若是死于谋杀,秋蘅就不由多想了。苏嬷嬷那样的人,得罪人必然不少,但在京城狐假虎威总有个限度,杨夫人不会让个仆妇带累了名声。相府倒了,恨苏嬷嬷一个下人到要她性命的可能应该不大。那会与她有关吗?奸相倒台前,苏嬷嬷接触最多的外人就是她……秋蘅不是多疑之百里怒云神神秘秘的压低声音对他说道:“上次我和他吵架的时候骂他臭哑巴,这荷包是我顺手从他身上扯下来的!”这当然是胡说八道的,她只是不想再去给时兰涛惹麻烦而已。等医生彻底走了,周冬忍盯着时晴的目光掩不住的亮,他把手从被子里拿出来,明晃晃是把医生的话听进去了,要揉一揉。我吴涯虽然只能支付首付款,但在有抵押的情况下也给了他那么优厚的条件。他看了眼身上黑色的污迹,怕吓到叶灵,便倒卫生间冲了一个冷水澡。这三个月的训练,自己除了体术、查克拉量有了大幅度的提高之外,自己可是还利用知识和脑洞创造了许多的招式。纤云颇为傲娇地瞥了一眼虞狐的方向,这个男人是她见过的史上最怂的一个。而且这经过残破布卷净化后的魂力,并没有任何危害,甚至不需要白猪老祖、紫翼他们去掌控,仅仅是乾城让其留在意识海中就行。足以解决掉大部分中下甚至中上层次的江湖草莽,剩下的高手,当然是交给逆鳞或者农家和墨家来解决了。不管她是信与不信,自己在他心里依旧是那个无知无觉的大傻子吗?漆黑的双眸闪耀着奇异的光泽,向清惟正疑惑地看着她,如果不是知道自己没透露朱厚照的身份,有一瞬间,他以为这个莫姑娘知道皇太子的身份了。看到她面容的那一刻,他脑海里面似乎有一根筋瞬间绷断了一样,有什么模糊的身影从脑海里面逐渐的清晰。“剩下的你们自己看,我就不说了,反正上面写得很清楚了。”她淡淡一笑,把“手册”交给她们,收拾自己的包袱起来。昂热说道,这也确实是事实,毕竟号称最强屠龙者的他的实力是毋庸置疑的。成吉思汗铁木真率领蒙古消灭了原先的宗主国大金,还有西夏,顺手又灭了大理。更何况对于个个星宿转世的他们来说,区区一个先天还远不是他们的极限所在。“吱呀”一声,门轴转动的声音在这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的清晰。男人眼看着朝自己砸来的鞋子,一个箭步冲到外面,把门关上锁好。远远的就看到店铺前围了不少人,秦天悦停下脚步,墨以深凤眸看去,眼底一动。“不怪你,要是我也要生气,这马上就该用午膳了,一会儿留下来吃个饭,我让昊儿亲自给你道歉,冤家宜结不宜解嘛,何况你们这关系也不是外人能比的”张夫人爱怜的看着她说道。烈风圣王也不在言语,他把那个杜撰出来了的修士想象成了灭烈家军的那位。这是将造成青州秘境的瘟疫的始作俑者说成是蒲杏糖?如果如此说法当真引了许多人相信,无疑是能将青州秘境的好多人变成蒲杏糖的敌人。我愣在原地,这感觉别提多操蛋了,恍惚间,我又想起当初我苏醒的时候,毛九英对我说的那些话,沧海桑田,阴阳两界到底变成了什么样? 第195章 乱葬岗 胡四还在向内看:“六姑娘装扮成这样有什么事啊?大人不去吗?就咱们两个?”薛寒出来,正听到胡四最后一个问题:就咱们两个?“大人。”薛寒语气淡淡:“走吧,去香沙河。”“是。”胡四迈出一步猛然顿住,看看秋蘅又看向薛寒,“六姑娘也去?”薛寒“嗯”一声。胡四暗暗回到病房,看到郑帅没有什么问题,还是在病床上睡着,神眼才松了口气,接着连忙下楼去看了一下情况,这一看,神眼顿时紧张了起来。“过来吧。来都来啦。还不敢过来嘛?”傲雪稍稍提高音调。傲俊连忙低头和自己的东西。而顾明则是看向那个男孩。男孩带着笑走了过来。从那时起他也成想为这一带有名的人,但是后来的生活敬贤先人并不如意。“我这不也是为他们担心嘛,你看看我弄的这个,土地爷掏耳朵,崴泥了。”祥义有点垂头丧气地说。狼王把前面的招势都化解掉了,后面可就没那么幸运了,巴特森的一根长棍结结实实地砸在狼王的腰上,它腰微向下塌,凌羽一刀没有刺中它的腹部,向后一挑,却挑中了它的后腿。“沒事,你有什么话,就说吧,明日我要离开宫里了,还得收拾一下东西。”有什么话,她心里倒也是清楚,摊开來光明正大的说。毫无疑问的,一切防范措施都指向了一个特征——自己的对手是一个对自己还算了解的人。“该死的。”许辉南咒骂着去开门。当开门看到门口的人的时候,许辉南所有的火气瞬间被熄灭。这对母子,这段时间过的也不太平,天天都是提心吊胆的,找不到一个可以信任的人,所以才出此了下册,他们知道江城的遭遇,就是想问清楚,赵晓晨他们是不是真心的帮助他们的。“好。”许辉南一个手继续给傲雪揉腰另一个手拿出手机开始点外卖。这场战斗的主角还是陨星鬼剑,凌霄其他攻击都是辅助不足以杀死黑羽鸦,现在的陨星鬼剑需要大量气血,不然不进反退退。面对傲无常这凌厉至极的一刀,萧无邪长剑出鞘,自上而下挥出。两股刚猛的劲力猛然撞击在一起,产生巨大爆炸,而真元相撞产生的冲击力波及数丈,刮起一阵劲风。整个二楼只有一只A档丧尸,并没有太大威胁,在伤了一位npC佣兵之后就被众玩家干掉了。“有意思。”林天玄当然没注意到,颜羽落转身的时候,带上了一丝笑容,如冰山解冻,美丽的动人心魄。为何自身的意识、记忆十分重要、自身的意识和记忆才构成了当前的这个“我”之类的言语,真要许七去说,许七也能说的明白。叶白眸子动了下,想到了那符箓,想到了这世界一些仙人的故事,此刻低声道:“拜求仙人救我等一命。”其中一个身穿白色袍子的老头子不语,捏着棋子,刹那间撞到叶白身上。尤其是这里时不时的会传出那种阴森恐怖的笑声,到底是什么东西在作怪?亦或者是虚张声势?不过,颜羽落可能不知道,也不会想到,要是她知道林天玄就凭借本身元神的基础和悟道茶树分枝的茶叶强化。所以他变带着水梦寒向着另一边人迹罕至的宫殿走去,不过走出不到十里的距离萧无邪便发现了不对劲。 第196章 阴差阳错 这样的天,街上行人稀少,秋蘅与薛寒慢慢走着。“薛寒,苏嬷嬷的死,我觉得没必要耗费大力气调查下去。”秋蘅理着思绪,“如果是她作恶招来的报复,那是她咎由自取。如果是冲我来的——”薛寒看着少女沉静的眼眸。秋蘅微微一笑:“你刚刚不是问苏嬷嬷知道的是我的秘密吗?我想了想,苏嬷嬷可能认为只要边彼岸遇到自己不会拼、不会写的星条语单词时,他就会用五星语的拼音字母来代替。他抚了抚她凌乱的发,“你会想见到我的。我会让你知道连烁才是真正骗你的人。你会知道真相的。”说完,韩子烨放开韩连依走出了房间。……这一夜很安静,两人没有太多的交谈,不过这夜叶枫看着这位老者,想了很多很多,第二天天还没亮叶枫就离开了这座庙宇,为了不打扰这位老者,他将自己的脚步放的很慢很慢。好吧,不能再作死,莫莉莎这么想着,毕竟自己的一切都源自于芙罗拉,没有她,【他】的人生和故事早已经在几个月不明不白的前结束了。巨大的寒冰之气铺天盖地袭来,将楚年四周的擂台砸的轰隆作响。静悄悄的走廊,为了不引起别人的注意,这边甚至没有开灯,只有手电筒那点微弱的光芒。毒谷谷内虽然遍地毒物,但却不乏喜爱毒物的天材地宝生活在其中,据说历代毒谷谷主都会从中得到六级、七级的灵草甚至是八级。我非常的惊喜,因为刚刚我离死亡真的太近了,那个俄罗斯人只要走上来,我们就完了。深夜时分,边彼岸郁闷的孤零零一人,躺在自己的单人帐篷里,无奈的叹着冷气。看似散漫无争,但内中之神,却是凝而不散,光是这种境界,就可以说不知道比苏辛强大多少倍。肖勇的眼中闪烁出一片冰冷之色,双手突然举起闻飞羽,右膝一抬,就要将他折成两断。这种亲情与血缘的纽带,时间与记忆的分隔,就让沈馥旎一瞬间完全忘了赫启默,只能立刻蹲下,紧紧的将赫云绅抱在怀里。“夫人,您别说气话,少帅当您是宝贝。”胖丫急了,很想脱口告诉夫人,她已经有了身孕的事实,只是强忍住了秘密。“你说你我这样日复一日,到最后,真的要你杀我,你还下得了手吗?”萧易钦幽幽地开口。萧易钦将程泱放置在床榻上,走向了一旁的柜子,拉开抽屉,翻腾出一瓷罐消肿止痛的膏药。当初阿道夫就是凭借这一身横练功夫,以及一套拳法、一套刀法,征服了无数的星球,从无一败。气场越聚越厚,渐渐发出光亮,继而变成一道夺目耀眼的光芒,一道让人忍不住想顶礼膜拜的神圣之光。好的地方起码能够限制一些过于不合常理如同天上下刀子这样的死亡结果,坏处就是想要探查一些什么,在这种特殊的地方,就不那么容易。老公?慕总监是在揶揄开玩笑,还是真的在透露什么?毕竟那样的口气。一路上,赫云绅的表情不得不说是紧张的,这可是他有记忆以来,第一次见妈妈呀。仔细看了一遍兽皮画,秦庚心中充满了疑惑,明明没有什么东西追赶,它们在逃跑什么?“都闭嘴,指挥中心的回复信息传来了。”龙刺点开队长手表上的播放按钮,一段声音随即被播放出来:菠萝子还活着。 第197章 父子 不知为何,强哥并没有介绍常乐去见他们的大首领,反倒是带着他去见了二首领,想来他们之间应该有矛盾才对,而且看起来矛盾还很深,不然的话也不至于到了这种时候还在争斗。但却不想,这样露骨的话就这样轻松的从他的口中说出,在她的印象中,他似乎并不是会说这样话的人。噼里啪啦的燃烧起来。李云额头上冒出来汗水。剧烈疼痛把他疼得滚翻在地,手掌死命的拍打地面。刚想说些什么,但是转念一想,慕月挑眉一笑:“好,既然这是你想要的,我就去杀了那野丫头又何妨?”说完就拿出了法杖,火一样妖冶魅惑的传送门渐渐凝聚成形,看那样子,他是真的打算去杀了赵月儿了。而出了门,逸到先是对着一颗苍天古树一阵拳打脚踢,待打到气喘吁吁之际,才慢半拍地反应过來,自己不是要试验石头是否为无双公子的吗?怎么自己倒惹了一肚子气出來了!?常乐驱车按照赵亮的指引,来到了华联的门口时,赵亮正和一个能有一个半赵亮大的壮汉站在商场的门口。简洁的回答,让今日的问答过程结束。百里岚得到了自己想知道的,而南宫井辰也说渴了,扬声让夏雨带着酒壶进來。下得台来,李云坐在自己的位子上,所有内门弟子看着李云的目光,都变得尊敬起来。实力为尊,在这修道界更为残酷,李云脑海中呈现出这些师弟们的目光时想到。“别废话!老娘叫你喊就喊。什么事情比得过人命?”护士长终于发飙。不禁爆起粗口。态度变得十分有容嬷嬷的味道。大年初一,金鸡报晓。晚辈给长辈拜年,长辈给压岁钱,压住邪祟。陈晓月自己打没打电话她心里还是清楚的,自己半夜也没有梦游的习惯。所以一瞬间她就想到了自己老妈哪里,觉得很有可能是自己老妈偷偷的拿了手机给王晨打了过去。“梨香园?那可是从前王爷居住的地方,这么些年王妃一直想要,可是您没给她,如今给萱公主住……”沐泽没敢把话说完,后面那句其实是,这不是要气死王妃吗?不得不说,国家机器运转起来,想查清楚一些事情,实在太容易。边防团查这件事只查了不到一天,当天晚上凌晨就差不多已经得到了消息。最后还是景雪樱看着赢轩满头大汗的提着一身的东西,这才回去。江玦黎正式的做了一个自我介绍,其实开始虽然自我介绍过,但是却是那么粗略的说了自己的姓氏而已,就好像是路上见到的一个陌生人交换姓名一样,现在才是最正式的,把自己的一个身份都给说出来了。“林先生,不知道你找我有什么事情?我还要赶着回家,请您直接说明您的来意。”沈时很不喜欢林父总是用另类的眼光看着她,打量着她。本来是一句解释,可从云曦嘴里说出来,梁秀芹却觉得她这是在跟她显摆。方氏集团市值几十个亿,用股份贷款到五个亿,倒还是轻轻松松的事情。这五个亿只要是不出问题,大概一年左右就能还清。她想着,接过沈妙言手中捧着的茶,浅浅呷了一口,但觉茶水甘甜,竟是比程锦泡的还要好。抬头看了一眼兰嬷嬷和林嬷嬷,林苏心中纠结。如果按照感情来说,带走的管事嬷嬷应该是兰嬷嬷才对,可是按照实际情况来说,让林嬷嬷跟着对她帮助更大。一旦对司钺动了感情,接受这样的事情几乎等于是在她心中刺了一刀一样难受。“你,从你的凤凰之心里翻翻,找找,看看有没有什么特殊的东西,或许你的成人礼还是有点天赋法术的呢?”若然然不死心,让紫烟去她那凤凰之心内看看,会不会因为失忆而把天赋法术丢在了什么地方。“新军事带给人类的是灾难,不知道有多少人要在战争中死亡!老公,我知道你是为了祖国,希望你不要轻易去使用!”善良的桃子听明白了常林的雄伟计划,十分担心的劝解着。早在安冉从客栈出来朝着剑师工会前进的时候,消息就已经传到了齐强这里来。而玄武帮帮主,王羽还有一些事情要问他,现在还不能杀,只能够带他离开,等到安全了再问。丁嬷嬷是彻底的对陶君兰失望了,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跺了跺脚,郁闷的去厨房寻青姑姑诉苦去了。“是大长老来了,炎烈你去通知一下主子,我去迎接大长老。”炎炙急忙安排着。陶芯兰最终没有得到任何保证,只能满腹失望的离开。然而心中却是更加的担心陶君兰了。她觉得,再这么下去,总有一日,陶君兰会吃亏。这当然不是她乐于见到的。“看你英语说得这么好,需要翻译剧本吗?”詹姆斯打量了楚络希一下,也不知道在试探什么。海船在摇摇晃晃之中向着深海之中行去,黑灵蛇王的确如秦令等人所说一般,一天之后只能放弃了攻击护阵,眼睁睁看着海船消失在自己的神识之中。手术室和医院的走廊只有一墙之隔。隔音效果自然不是很好,所以战士们都很自觉,虽然心里急得已经都是热血沸腾了但还是都安安静静的坐在走廊外的椅子上面等候。 第198章 过年 过年的气氛一日比一日浓,眨眼就到了除夕。秋蘅把冷香居的人都喊来,不忘叫上鱼嬷嬷,一人给了一把小金鱼儿。“大家都辛苦了,年年有余。”“多谢姑娘赏。”得了金鱼儿的人个个喜笑颜开,吉祥话说个不停。鱼嬷嬷离开冷香居,走路带风,遇到一脸严肃的朱嬷嬷,得意理了理鬓边绢花。“依皇后的意思呢?”皇帝很是赞同皇后的话,果然,还是皇后最了解他的想法。要让刘云香能为大夏出力,必然得册封于她,让她不能三心二意。毕竟,她的大师兄萧炎如今在西华,可不能让她有了他想。苏弥面无表情的看着年翌琛转身,朝着她而来,两步,她身上的灯光已经被高大的身躯挡住了。某座院落之内,剑一鸣叹了一口,他已经怀疑,自己当初闯过剑塔八十层的原因都被那两位知晓。独角这个吃货,对于味道其实不怎么挑,只要有一般水平,就已经很满足了。他这个吃货的属性点,主要点在数量和种类上面。“不光是你,老七也该给我一个答复!”皇上那周身威严的气息释放开来,脸色铁青的他,现在根本就不知道,这歌谣已经传了多远。不过还好,也许是符箓上的法力耗尽了,火焰还是熄灭了下去。。。云香欣慰的扬起了笑容,自己的父亲,这是要为自己遮风挡雨了呢!她的心里有片刻的温暖划过,不过今天的事情她已经尽在掌握了,所以不能乱了脚步。这一炸带来的冲击波,直接打乱了团队的阵型,也让几乎所有人都带了点伤。谁能想到,元锦玉竟然会夸她呢?暮烟有点儿开心,又想到元锦玉对她下手的事,就板着一张脸,装成听不懂的模样。通过查看之后,吕天明对大荒城丹师有一定的了解,在炼丹师公会认证的名单之中,足足有数百人,大部分都是二品丹师,三品丹师有五十多人,至于四品丹师更少,只有十九人,最后还有四个立于榜首的名字。只是一想到自己连心兰的木偶都无法保护,燕雅就不禁有些沮丧。而此时,这血族老巢的上面几层,则是全部乱套了,无数古魔和鬼物涌现而出,那些来探查的众多血族,还没有反应过来,便是被一头头魔气森然的古魔,咬碎了身躯,直接吞下。这虚影老者存世时间似乎有所限制,他猛地身躯一动,瞬间化为一片黄金色的神光,直接凝结成了一尊万丈巍峨的远古巨人,苍茫浩瀚的气息,冲向九霄,能够打碎星辰,手抓日月。此时左、右二翼都是骑军,昭义军则是当年刘复亨平定顺德路叛乱时候在钜鹿募集的骑兵。口号是净化心灵,还世界一片绿洲,从青少年做起,为此多少不堪入目的信息被他这个“绿色大坝”软件给过滤了。随便找了个门推开,里面除了一张石床,其他的什么都没有。这也难怪,有磁力风暴在,任何东西都用不长久,当康那里不也是空无一物么,连石床都不知被他丢到哪里去了。如果说刚开始,他们自然对七大主神老祖信心满满,一尊主神老祖就足以镇压薛鈅,更遑论是七尊联手?渐渐地,劲风消失,一切归于平静,可是四面八方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第199章 新岁如意 虞贵妃突然这么一问,众人视线皆投向秋蘅。老夫人不由捏紧了筷子,心高高提起。怎么回事,贵妃娘娘为何突然问起六丫头?无数目光下,秋蘅只好起身行礼:“臣女秋蘅,恭祝贵妃娘娘新岁康宁。”“本宫听说,你受封县主了?”“承蒙今上恩典,臣女受之有愧。”听秋蘅一番对答“想抢那也要你们有本事才行。”斗笠男说着轻蔑的话,一点也没有把伤疤男和诗瑶放在眼里。几人冲进竹林中不过片刻时间,萧炎便是有所察觉,心中一动,立刻停下脚步,目光突然看向四周的竹林。她这是破罐子破摔呢,知道自己要被扔掉了,所以在被扔掉之前,也要变着法儿地恶心恶心那些扔掉她的人。地面镶嵌的全是成片的红玉,而装饰墙上,一溜的蜀锦屏风,春夏秋冬,梅兰竹菊,在华贵中透出淡淡清雅。远见卓识的丘力居决定先下手为强,在幽州内部打下一片根据地,再说别的事情。从未见太阳这么大,这么红过,随着夜色的降临,周围就跟镶嵌了一层金边似的,波澜壮阔,绚丽多姿。木陵他们天天都能见到,但岛主却从来没见到,现在见到他们的木大人竟对着一个这么年轻的筑基中期修士喊岛主,他们都不断的打量起了秦一。秦一双手不断的施展出蓝色的手印,凌厉的攻击也不断的朝着一个修士攻击而去,他没有用巫术,如果用了巫术的话,必定使得这些修士感到更加的震撼,而这个消息传出去。“那真的太好了,我也好久没和子衿好好聊聊了。公子,回去之后你得放我几天假,让子衿好好的来找找我的麻烦。”青雨微微一笑,倾城绝世的容颜上立即犹如花开般灿烂。未知的东西才可怕,先前的怪事也实在太多,凭良心说,走到这里,李东其实并不想再让大家继续深入了。所以他也就没有隐瞒,而是把自己的感受如实地说给了宋队长等人听。当然如果不是这里的工期已经完结了,,她也不会有这样的要求的。其实我也控制不住,但我心中有个信念。那便是段家村,石门以及母亲和叶凝。不过现在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他努力伸展五指,终于接触到了光罩。“那就好。”她欣慰的一笑,放松地垂下肩膀,脑海中的困意又加深了几分。这时候,广场周围的结丹期修士兴奋了,不过他们并没有过激举动,依旧是老老实实地在原地呆着。说话的是位须发皆白的老者,看样子似乎是这个村子的村长一类的人物,很有威望的样子,村民们老老实实呆在他身后,目光都聚集在他身上。“哪个龟儿子的,在老子地盘上搞事。”就在这时候,一道刚烈的声音从楼下传来。开木屋房门,众人陆续进入,里边只有一张四方木桌和两张椅子,屋后有一扇门,看来是可以通向山腹之内,应该是这位大师姐闭关之所。无论再怎么着急凌雪,也不能一下子赶到幻城,空有一架鱼鹰直升机,却没人懂得驾驶。“没事,随便看看!”金丝眼镜男子冷漠的看了夏语若一眼淡淡的说道。狮头面具汉子已经回过神,举起长刀虎吼一声,斫砍而来,其余的蒙面黑衣人见势,亦是挥舞着兵器。 第200章 面具 秋蘅接过薛寒递过来的狐狸面具:“是送我的新年礼物?”逛灯会的人有不少戴着面具,时不时就有戴狐狸面具的人走过。“面具是顺手买的。”薛寒又递过去一物,“这是礼物。”“是什么?”秋蘅打开布兜,往里看了看,里面是个木盒。“异域来的沉香。”“异域沉香啊。”秋蘅明白这份礼“是么……”我转身,走到了窗边,就看到下面官邸的院子里,那个所谓的伯爵一脸贪婪的向着一只鸽子扑了过去。安东尼奥很欣慰孔蒂尼的成熟:确实,交通大臣家里开车没什么问题,这完全可以理解,但如果连交通大臣都带头用进口车,这民意就太难看了,用菲亚特就不一样,这是民族企业,又是与交通系联系最紧密的企业。西克特恍然大悟:这是孔蒂尼要培养自己的势力并造就实力了,不过这句话确实不错,凭对方现在拥有的地位和财富,再结合他的背景和能力,20年后要想大展拳脚完全是可能的。婷婷被何三拽起头发,眼睛只能死死盯着梁少,梁少昔日那张白净的脸已经变得血肉模糊,狰狞可怖。婷婷闭起眼睛,点点头,吓得一句话也说不出。“呦,妹红。”我对着穿着衣服,叼着草棍,翘着脚躺在床上的妹红打了个招呼。苏行高坐在纳吉尔法唯一一个完好能用的指挥中心里,面前的大屏幕上分割出了二十个画面,二十个光着屁股的不同族类生命正在画面里左顾右盼,不断做出各种奇葩的行为。她嫁人以后,就把亲人都忘了,此后很多年都没有回来过,一年前,潘父寄了张全家福给她,大概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她就对委托者存了坏心。过了许久,夜幕降临,他还没有走出这片森林,只能在野外留宿。他在草地上升起了一团篝火,随便拿出日匙空间中的一些食物品尝。希特勒点点头,经过慕尼黑之役,他深切认识到军队的重要性,如果能在这批军官中发展,将来还不是如虎添翼?馊的馒头,生的青豆都吃过,现在当然不会去嫌弃一碗热腾腾的素面。距离一百米左右,子弹击中了鬼子的脑袋,今天微风一级,基本不影响射击,鬼子的脑袋没有爆炸,但是,鬼子跌倒在地不见了。“无聊。”发现了大路只是在跟自己开玩笑,凄美格调甩下了这样的一句话然后继续耐心的等待两只怪物之间的战斗结束,随时做好拾取战利品的准备。只不过在他刚刚转过身去的时候,大路的语言突然变得严肃了起来。在这些妖兽正拼死想争脱一些能蜕变的机缘的时候,外面的荒地上,战斗也落下了帷幕。甚至当高度到达了一定地步,恐怖的引力能够将上位神压垮,整个神体碎裂,然后陨落。本来天地规则就比较钟爱魔兽,魔兽成为圣域,实力境界直接就是高级层次,不象人类一样,只是初级圣域。提升神纹种子的等级,也就是说,凡根能提升为灵草,灵草就能提升为仙藤,这可是一名神纹者一辈子也梦想不到的事情。在片刻之后,狼牙和茜茜才刚刚从他们刚才所在的位置退出来,从那片树林的后面就窜出了大量的人马。他们从那两名狙击手身体两次以此前进,瞬间就将这两名狙击手里三层外三层的给保护了起来。 第201章 登门谢恩 秋芸声音虽小,几人都听到了。秋芙挑眉问:“为什么没必要?”以前秋芸在秋芙面前不敢高声,但现在心态有了变化。四妹与父亲、母亲闹得这么僵,反而是她近来与母亲更亲近,将来还不一定谁更有造化。秋芸便道:“六妹虽是救人,可姑娘家的名字被一群陌生人议论,终归不好。”秋芙一自己很喜欢的是,在结尾时,恰好套上了“红楼梦”中的太虚幻境和那副对联。而通篇故事之中,对于佛家所云的“求不得苦”,也有很多的表达。真、幻、得、失,同付一叹中。食人魔也是如此,普通的食人魔为三级战斗力,而这些食人魔则为五到六级。他本想打电话给青蛇,让青蛇通知其他域从明天不需要去组织地下基地集合了,直接来他这里集合然后在出使任务。“我也不是,刚见面的自我介绍没吓到你们吧?”金姬起身活动了两下,顺手拽过背囊里的毛毯裹在身上,又回到了火堆边。原振侠苦笑了一下,然后,陡然扬起手来向前指了一指,同时挽住了海棠的手,一起向前走了过去。原振侠本来真想拒绝的,但是一听事情和鲁大发有关,而且又有了“极大的变化”,他自然不再拒绝,而立时点了点头。巴斯滕蹭地一下子站起来,他知道巴乔想要一决胜负,可是他没想到巴乔居然会如此坚决,这完全是赌徒似的进攻,不是我一鼓作气打垮你,就是你缓过神儿来扳平比分。不到四十秒,一张简略的地图出现在众人面前,就连不太会看地图的野猫也睁大眼睛记录着。卫风呵呵一笑,却是没再说什么,别过头去,眼中却是闪过一丝落寞之‘色’。帕拉蒂会利用喷吐攻击和类法术能力来对付那些施法者或那些不敢与其展开近战的对手。“不不不,口误,本圣子的意思是,你可知道本圣子的背景?”斩轩摆了摆手,接着问道。“看施主如此火急火燎的样子,莫非遇到了难事?若真如此,不妨说来听听。或许贫僧能替施主解惑排忧也不一定。”惠能面露矜持的一合十道。我拿起来看,是我平常用的牌子,全新还没有拆封的,是特意为我买的?陆青儿却还是肉体凡胎。只能借着金蓝沁从山上扔下来的绳子,施展轻功。倒也轻松地逃出了禁地。“逸凡,伽易哥哥和青念可以,当初黑姬把法力传输给你之后,不正是青念把她送到图灵山才恢复了身体的吗?”我赶紧提醒他。“他本是仙,后又坠入魔道成了半魔半仙,因此他的魂魄是黑灰色的,魔道中人是纯黑色的,神仙的魂魄是纯白色的。”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一下。灵萧郡王和灵萱公主争吵了一会,随后灵萧郡王摇了摇头,走到一边,一屁股坐了下来,气喘吁吁的。“主上,白玉郎求见!”没有等到过几天,当天晚上,白玉郎就来到了白玉京的寝宫门口。随着众人驾驭飞剑升空,红色飞剑之上,莫云儿忽然笑了起来,看着莫凡开口。“有点意思……”夜圣辉环视着四周,发现萧音等人已经全部被林云救下,嘴角不免扬起了一丝弧度。“臭男人!”月玉霜生气的不再看他,气愤的想到:“到了皇城,有你好看。”看到这个男人,越来越容易生气和动怒了。 第202章 秋蘅的猜测 变故发生太突然了,惊呼声中,秋蘅克制住能灵活避开的本能,带着些慌乱往旁边一躲,抬起胳膊挡住扑来的白猫。白猫落地,凑近秋蘅脚边。虞贵妃的声音响起:“快把雪团抱走。”几个宫人忙上前来,小心翼翼抱走白猫。秋美人死死捂着嘴的手松开,急声问:“六妹,你没事吧?”虞贵妃扫原本想出来干什么的在跟落景寒一席长谈后也忘了,索性就靠坐在那放空思绪。落景寒在后来沉默中打着盹,直到不远处门刷的一声被移开,沉顿的意识才回笼。只有几乎将理智吞噬殆尽的怒火,支撑着冰霜巨魔之王不断抗争着。船长望着阿信笑而不语,眼中闪烁着深深隐藏起来的良苦用心,那一瞬间他望着阿信的眼神竟然像极了五行道士。想起这些,心微微的一热,就象有一块石头砸在冰封的湖面上,无端的塌了一角,她竟不知道该以何种面目来对长琴。李强走上前去,持球背靠加索尔,心中思索着将刚才学到的肩膀假动作、手臂假动作和脚步结合起来。加索尔也将双臂伸到最大的角度做出了尽可能的防守。“吼吼吼吼~~他们正在见义勇为呢!”青鲤跳到冰眸和周心怡身边:“给我开!开!开!”他按住冰眸的肩膀,连续冲击好几次才勉强解开南博万的束缚。“因为后来我们采取了药物逼供的方法。”苏婉媚说着这句话的时候,语气显得有些犹豫。二人听罢有一些惊讶,造物主她们可是知道的。露丝的母亲不正是造物主吗?“哼,玩弄尸体的异类,终究会成为我唐家的刀下冤魂。”唐家的年轻至尊直接跨入了擂台之内,幽袭直接飞起,跳入擂台。刘陈氏若有似无的瞥了刘瑞雪一眼,倒是让刘瑞雪有些心虚的想别开眼脸,但最终还是咬紧牙关撑出了自己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也没做的模样。“自然是想着,把安王殿下你留在这里,本王觉得这里的景色不错,一定会给你打一块风水宝地,让你入土为安。”冷亦维冷笑起来,眼睛里闪过狠辣的光。甚至有些开放的国家,某些方面幻想男士排行榜,夏末可是一直名列前茅的。“不就是大伯去江南一阵子吗?又不是头一次,干嘛把家里气氛搞成这样……”苏桃氏絮絮叨叨冲二爷苏杰抱怨。“娘亲,诚儿就说会有奇迹发生吧!七灵珠已经有人替娘亲寻找到了,走娘亲,我们去第五层。”蓝诚诚高兴的说道。一口气暴涨至百米,巨人体魄通天彻地,举手投足之间都充斥着无穷无尽的恐怖力量,一拳轰出,大地崩裂,山河破碎。景向阳目测,翻越那座大山,靠走的话,时间至少得花去一整天?“好了,好了,奕儿,就像你娘亲说的那样,手心手背都是肉,你娘亲怎么会偏心呢?奶奶的眼睛可是雪亮的,都看在眼里呢?”520儿走到蓝奕奕面前柔声安慰着,这双生子心里敏感,这一晚水你还真得端平才行。不会选择再到关东来找阳,可是此时发生了,都是因为眼前这个男孩。森老头想要修复自己的缘器,至少需要一颗解缘境的内丹,这对于只有化缘境的森老头来说,无异于痴人说梦。“玉树,如果你还有可以和蒙毅在一起的机会,只是要你去等待十年,你愿意吗?”萧凌突然想要知道玉树有没有那个决心真的等待十年。 第203章 要不杀了她? 马车平稳前行着,车厢中的锦缎清辉熠熠,犹如月光。一切如常,唯有坐在其中的少女面容冷肃,身上每一寸肌肤都紧绷着。后人对虞贵妃的评价,说她是魅惑君主的妖妃,使靖平帝沉迷享乐。对要不要除掉妖妃,他们是有争议的,先生明确反对把亡国之罪算到一个女子头上。可若虞贵妃是北齐细作呢?这样的校园写真,说实话,我更喜欢一些呢,看起来就是那么年轻的摸样,虽然我没有在年少的时候遇见你,但是这样带你走我走过的路,看过的人,我就觉得很美好。凝脂见到甄甜这是真的动怒了,也终于知道自己不能让甄甜改变主意,只能抽泣的擦着眼泪,看着甄甜的马车再次离开。林震去世一事在歧都引起了轩然大波,皇帝为了安抚花沐儿,特允她在家休息十天。不过,其身上却是出现着一丝丝乳白色的气体,散发着温和的力量,正在修补他的经脉。“第四魂技,熊霸天下!”无处躲闪古姓男子只能释放魂技硬接下人面魔蛛的攻击。伴随着一声巨响,桌上的工艺品般精致的水杯,当即四分五裂,同时一股鲜红的血液从秦歌手中流淌下来。沙发的黑衣少年缓缓转身,见到慕笑的瞬间,他眸中异光闪烁,神情一喜,显得很兴奋,但却没有说话。三族的王上和人鱼便难得的坐在一起,和气的商讨着接下来的事情,气氛十分的融洽。那些白鲨和人鱼闻言,脸上都露出了忌惮的表情,不敢再上前一步。萧叶大手一挥,将所有人的灵魂,全部拘禁在手中,心念一动,火焰升腾而起,将众人灼烧的不断惨叫。玻璃碎裂声远远传来,周明摇头苦笑,心道今晚起码损失几十万,不过为了把张海刚的势力在县城连根拔起,他只好多忍耐了几分钟。“他娘的,派骑兵来山脉里救人,大公这是怎么想的……”达哈尔望着进山的路口,四周都是丘陵,骑兵通行到目前为止还算通畅。可毫无疑问,一旦进入了贝尔福山脉,骑兵最大的优势将被降至最低。本来风làng和姬玲,一直都忙着向前赶路,到此时已经是饥肠漉漉了,看到这一桌子的酒菜,更是忍不住地食指大动。柏舟还没来得及回话,就听见一旁的菲奥拉插口道:“怎么,你是在怀疑我们的身份么,难道在纽伦堡,就是这样对待客人的么。”菲奥拉的语气仍然是那么平静的不带一丝波动,对柏舟而言,都已经听习惯了。刚开始时,达哈尔手底下的军官以为只是一两支斥候部队出现特殊情况而未能按时回来报平安,可一个半钟头后,这位军官终于坐不住了,因为他发现,所有的斥候部队,都没有再回来报过信。可是,柏舟没力、也没功夫和他们争辩这些,就如同阿迪勒所说的那样,他们之间已经两清了,谁也不再欠谁的,而且由于信仰的原因,柏舟想要得到什么公平的待遇,那是奢望。华丽进击几次想把话题扯回来,但都没能成功,并不是她统御能力不行,这是亲友团的共同缺点,虽然忠诚度很有保障,但也最不好管理,大家都是亲戚朋友的,怎么好大声呵斥?周明转头开始问魏云霄考得怎么样,他和董若雨视为很简单的题目,在魏云霄看来却完全不是那么回事,那是真正的长吁短叹,周明只好安慰他不要太担心成绩。 第204章 今许诺 薛寒大惊:“阿蘅,你可不要冲动。宫中吃用等物都有严格记录,虞贵妃又是实际上的后宫之主,若是用毒定会被查出来。何况袁成海那时你制的香丸就出现在他家中,有这先例在很容易让人怀疑到你身上……”见薛寒吓得滔滔不绝,秋蘅噗嗤一笑:“我开玩笑的。”薛寒一滞,而后无奈:“阿蘅,你不要掉以轻心,宫里她不也是这样满怀着愤恨和失望揭穿eric的谎言,去到殷时修身边的么?“看,那里面怎么有亮光?”有个帮众惊讶的喊道。大家下意识的向洞内看去,果然发现里面十来米远的地方冒着一丝微弱的光线。挂了曾老的电话,殷时修紧接着便给殷绍辉打了电话,电话是黄司机接的,他们似乎是在路上。这一路游历下来,宋佳萝已经相当有经验。知道若想了解一个地方,先到热闹的酒楼茶楼里转一番,准是没错儿的。皇宫别院的大门从来没有开过,杜宇也没有再传来任何有效的消息。这天,她睁开眼睛,已近黄昏。心火之灵默然不语,良久,嘴角浮现起一抹狰狞般的笑意,他也有了不逊色于人类的灵智,面对突然拥有了强大实力的萧炎,第一个念头,自然是不惜一切力量将之斩杀。现在想来,他给大哥的机会,其实也只不过是假仁假义罢了。只不过是为了骗骗他自己,不想让他的良心太受谴责。伴随着极其轻微的枪声,g36C突击步枪再次喷射出致命的子弹,直取位于一点钟方向、疾速奔跑的那个蠢货。果然,每一次重大危机时刻,陛下都会来一个神转折,就像当初攻打白狼王一样。到了别人的地方,是龙你得盘着,是虎你得卧着。有一句话说的好,强龙压不过地头蛇。关岚也知道不适合继续打扰顾颜,然后她就带着谭江一起离开了。目前为止,他在这艘船上,只经历过一次强制,那次游戏的时候,果然发送了大规模的暴动。到了工厂,江雪让阿林又拿了一些其他的资料给她看。这几天,她并不打算做别的事情,她只想把工厂的情况了解透彻了。顾颜还记得,当初柳行云离开的时候的模样,她其实十分舍不得。双头狼逃走之后便是慌忙的逃进了一个山洞之中。这山洞很深,里面是一片漆黑,还有浓重的血腥味传来。温岚是一个自制力很强的人,约莫过了几分钟后,她已经彻底平静了下来。洛荫得罪king的事她也知道,但是具体怎么得罪的,就不清楚了。说实话,其实,关二不算一个真正的混子,他也很少跟别人掐架。自打不上学后,他除了跟马勇团伙的二代混子韩旭,陈虎几个经常喝酒鬼混以外,他还真很少在社会上混。“怎么,难道还要给你选个日子,等你沐浴斋戒之后再出发吗?”陆白严肃的说。众乡亲看看离开的阮大雄,再看看自家被水匪糟蹋的景象,无不怨声载道,真的是匪难之后,哭声骂声一片。“其实我是私家侦探,那胖子的老婆怀疑他有艳遇,让我来跟踪他,所以我需要所有他今天去过的地方,消费的资料!”大虾笑道,收起流氓秉性,顿时显有一番风度。而石君悦则非常好奇陌生人躲避铁蒺藜的身形,看上去为何如此狼狈却安然无恙。 第205章 猎人与猎物 秋蘅顺着张伯视线低头,看看笼中信鸽,不动声色问:“张伯怎么了?”张伯努力压下骇人的猜测,扯出笑容:“天冷,六姑娘快上车吧。”一把年纪了好奇心不能太多,六姑娘没事就行了。秋蘅上了马车,不知是不是错觉,只觉今日车子跑得飞快。对于姑娘带回来一只鸽子,冷香居的丫鬟们都表露出十神色也如同谷若非初见时一般震撼,只有临摹过无数次峭壁魔纹的人,才特别能感受到这份震撼。“姐,你那个玉露,放什么地方了?”牛大傻进入即墨青莲的房间,顺手关门,然后问道。千兰正听了宁席的话在装病,而后听说那边府里嫌弃她身子不好。怕染了风寒给王爷,她喜得又哭起来。不过不要紧,再有一些时间,他定然能够找到方法的——这许多年中。进进出出的龙族人有哪一位是神级了?既然他们能够出入,他天才谢尔顿就一定也能够找到办法的。到如今,除了老莫里会记得在她长睡醒来之时给她准备一个红果外,家中就再没有人在意过这件事情了。来到厨房,贺婉儿找来一支蜡烛点上。直到一盏烛光再次把房间里的黑暗驱逐殆尽时,杜世佳才万分不舍地松开了她的手,退到门边,靠在门框上满眼怜爱地注视着她的一举一动。放眼望去,一条漫漫望不到头的官道上,只有夏瑞熙等人的三辆马车,还有无数的灾民,空气中弥漫着一种让人担忧的气氛。她唯一能够看出来了,是其中一味辅助材料“金龙之血”。这还是因为,在学院的陈列室中,有着一丁的金龙之血凝结之物,有些梦幻般的金sè软而有弹xing的外表,里面仿佛是有阳光在流动,生机勃勃。又是一道白光从夜空上掠过,不过它的方向却是从蛇洞那边飞回去了,凤晴朗认出这道气息,这是今夜前面时候,第一道从落云山脉深处飞向蛇洞的气息,想必,那个大能现在折返了。梅兰妮转头,入目还是白雪皑皑,耳边还能够听见罡风呼啸的凄厉声响,这才再一次确定,自己四人的确在极北的冰雪高原的天山之上,而不是到了didu某位贵族家的会客室里。然而,它全身百分之九十的羽毛都已不见,裸露的皮肤鲜血淋漓,模样凄惨无比。虽然越到后面,受伤的肌肉就越疼,但这样的疼痛反而像冰水一般刺激着她,让她时刻保持着清醒和专注。“这有什么不好?”郑龙心中只想着能和可天一直在一起,至于国家大事,又关他什么事。我不去同别人说,也早晚会对艳艳说,而艳艳那张大喇叭,终会将这个爆炸新闻传得家喻户晓。两个老狐狸,各自有各自的算计,居然还是曾经的朋友。几十年没有正面上碰过头,现在却开始见面,这几个月楚家能够太平就奇了怪了。她身后的教练用力清了下嗓,提醒她赶紧找回状态,反而让她更加急躁,皱着眉头迟迟没有接下来的动作。比起自家老公的想法,韩瑾雨明显更怕被儿子误解,连忙张口解释道。“来,过来坐!”苏锦璃没像往日那样拿乔,反而温和地唤着她。他满心的疑问,却得不到任何回答,因为只有这一张孤零零的刻画,再也没有更多的信息可供分析。 第206章 和亲 宋家已快到外城了,普普通通一处民宅,远不如伯府气派。秋蘅四人陪在秋萱身边,等她拜了堂才坐车回去。秋莹还沉浸在男俊女美一对璧人的兴奋中:“我都不敢想,以后二姐的孩子会多好看。”秋芙有点受不了:“也没那么夸张吧,就长得俊秀一些,又不是潘安、宋玉。”秋莹震惊:“四姐你要求真围观的人一阵哄笑,纷纷笑话马义是一个傻b,钱包丢了半天还一无所知。接下来出现的奇观是漫天地剑雨,比流星雨还要壮观。天空布满了光迹。在妻子满脸期待的子中,李吉炳没有说话,而是微笑着把自己的手机递给了宋静茹。高慕侠便是用这柄倭刀。当着这些俘虏的面。砍了十几颗滚滚人头。才终于将这些人给震住。成功拷问出想要的信息來。当然如果这功法要是创得早,那在筑基的时候莫江南有信心筑个元婴出来,无奈木已成舟。在感叹之余他还是喜欢研究炼器,他发现还有很多自己不了解的东西,令他沉迷。午后,天空传来威慑万物的震动,铅灰色的云层下方是亮到耀眼的白光,闪电如银蛇般穿梭在天际,尽头处传来崩坍般的震动,令耳膜中回荡着久久不散的余音,如从天边席卷而来的朔风将残破和凌乱挥洒在这片神诞之地。忍冬这时候也给她梳顺了头发,手上不停翻飞,没用上一刻钟一个俏丽的飞燕髻就扎好了。再别上一支白玉孔雀簪。和两只翡翠月牙儿耳坠,配上云白色锁珠灰绣边的比甲、绾色马面裙。手腕上笼了一串红麝香珠提亮。叶子惨然一笑,完了,全没有了,不但自己的身体没了,连镖局也没留住,这一切都是因为自己的肤浅和傲然。纵横交错的电光象是巨网一样罩住了练气士,那可具有恐怖的能量,远远超出了天机子渡劫时候地强度,莫江南想不出还有什么人能防得住这样的攻击,成了仙也挡不住。其中一名高大的骑士眼睛一亮,似乎发现了什么,他朝着同伴们一甩头,朝一个方向指了下,这几个顿时都露出了的微笑,然后向那里走去。“洛少,从现在起,这个池塘就转包给你了。你打算包多久呢?”于乐再次转向了洛枫。谷歌眼镜出众的外形好说,但视线是一个问题,总不能两只眼睛齐齐地往右上看或者是左上看。虽然管明是重生者,虽然管明活了两辈子,但他不敢赌他还有第三世。他一把抢过属下手中的千里眼看过去,正好对上船头上迎风伫立之人。从这场比赛的篮板情况来看,人们赫然发现,其实李团结的篮板也不像想象中那么差,起码后场篮板,也就是防守篮板保护的还算不错。“谢谢你的关心,我目前还没有听说关于我要被交易的消息……”李团结笑着说道。于乐倒是考虑过葛古特,这货心细手黑,奈何他还盯着他的公务员身份放不开。不过,在进行沟通交涉后,虽然有超过三分之二的纳尔斯赋神同意为了报答郜昂的解救之恩,而听从他的安排,但也依然还有一些赋神并不想被这样限制自由,更重要的是不想就此完全失去种族主权。为了今晚的宴会,严曼曼刻意打扮了一番,一件墨绿色琵琶襟旗袍,配上蓝玛瑙耳坠,散下来的头发细细地挽在了脑后。 第207章 遣妾一身安社稷 面对容宁郡主的问题,福王面露痛苦之色:“容宁,父王也舍不得你,可父王与你皇伯父是亲兄弟,诸王中最亲近的。如今大夏有难,需要一位公主和亲,偏偏静婉公主还小,父王若不站出来为你皇伯父分忧,为大夏子民解难,难道指望别人吗?”容宁郡主垂眼听着,羽睫微颤。“大夏内忧外患,你皇伯父忧思难寐,更有生存!可以说现在整个世界的人都在为生存而奔波,所有人都在思考着应该投靠何方,超脱,听起来很不错,可是这个世界之中又有谁能够做得到,所有人都在无量量劫的死亡威胁之下,都得为生存而拼搏。“李卿,太子傅已回邯郸,不知启儿最近如何?”想起了太子启的近况,赵王丹问了问,醉酒的头脑有些混乱。“信触犯律法,有愧李氏一族,不敢起身,还望少族长责罚。”没有起身,李信反而将头低得更低了。苦笑几声,杨广费尽力气,才用自己那半边还能动弹的身体,伸出右手拿起了桌上的一支黄金烛台。取下了那上面的蜡烛,杨广右手颤抖着握着那支黄金烛台,将那尖锐的尖角对准了自己的心口。“妈。的,真倒霉,追了半天,竟然是枚十年果,早知道刚刚去追那个灰色的果实了。”方巾青年骂了一句,不过还是将十年果收进了空间锦囊。为了不让别入发现这个风水宝地,离开的时候,林夭生又用一块巨大的石头把石室的那个入口给封闭了起来。人教动了,阐教也动了,截教也不离开,人族更是出手了,连那妖族也都开始行动起来,而这一切皆是因黄风怪而动,是因西方而动。“涿郡一地主员外,却能说出这样的见识,这人不凡。你叫他过来吧,我们想听听他的第二步。”徐世绩却已经对那人期待不矣。不过他并没有说些什么,他也不会对此去说些什么。毕竟如何安排球员上场比赛,是球队主教练的事情。共工祖巫的攻击虽然十分疯狂,可是面对已经不顾自身生死的菩提祖师,他一时半会还真得难以拿下对方来,毕竟对方是圣人的分身。出岫闻言大为遗憾:“我也不熟水性。”犹记得云辞死后不久,灼颜将她推入荷塘之中,让她抓好缰绳聆听岸上的话,也是那一次,出岫误打误撞听到闻娴和鸾卿的对话,才晓得杀害云辞的真凶是谁。难道是自己想多了?看这样子九弟应当还不知道,出岫夫人就是晗初。慕王决定再观望观望,又想到他们二人一个在房州,一个在京州,大约除了这一次能够同路之外,也没有什么再见面的机会了。悠扬的歌声响起,歌词是那么的符合现在雷军想要对谭颖昕说的话,他不知道是谁在帮他。但是现在他的心都在谭颖昕身上。织田乃尚懵了,一招?就一招便将六个不弱于自己多少的武士给秒掉了?要知道哪怕是自己,在这六人联手之下,也很难保证可以全身而退,眼前这人还是之前一直被自己撵着打的那个震旦高手么?两人从金鱼公园出来,就近沿着人民路寻找影楼。秦风记得以前这条街上好几家影楼,自己就是在这条街上的影楼与苏菲拍的婚纱照,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其它几家陆续都倒闭了,找了半天才找到一家门面看起来高大上的。 第208章 顺势而为 随着内侍传报,靖平帝大步走了进来。“陛下。”虞贵妃迎上去。秋蘅行礼:“臣女见过陛下。”靖平帝自然而然握住虞贵妃的手,望向拜倒的少女:“随云县主还在啊。”“是。”“起来吧。”秋蘅默默起身。虞贵妃唇角含笑拉着靖平帝往内里走,边走边道:“今日随云县主感受到那血色战剑之中所蕴藏的杀戮之意,皇极天顿时面色一变。回过神来,宁初见才发觉,那真的是一条蟒蛇,不由得尖叫出声,连忙离开水池。那些至尊,平日里也有许多大事要做,也没有闲心管那种琐碎之事。陈乔山丝毫没把她的话放心上,他还真不怕找后账,事情闹大了,下不来台的还指不定是谁呢。不是世家少爷,也就没有什么油水可捞,林正的热情顿时消退了不少。贺刚闻言,心中高兴,称赞摊主会说话。可是摊主一报价,就让他不淡定了。都无极和寒梦漓相互看了一眼,脸色都有些不好,但也没有说话。与此同时,在大荒星陆上空一直等待着的暗星殿的半神级强者们,也都眼睛亮了起来,终于等到了机会。秦静渊没有什么王霸之气,不会让人一见便心生崇拜倒头便拜。可那与生俱来的王者之气,高贵,尊崇,确实不可掩饰。王鸽看着赵宇佳几秒钟之内表情变幻,就知道她脑子里大概在想什么了。当了救护车司机之后除了急救知识之后,王鸽基本上没学到什么东西,唯一有用的就是察言观色了。他将全身的灵力调动起来,两道红色的灵力从他得手里陡然出现。瞧着三位当家的枣红色马背上驮御着的三名如花似玉的昏厥过去的娇俏美人,那刘老二策马而行,手握淌血弯刀,满眼淫邪垂涎之色闪动,但依稀间却又是目光畏缩,良久后,才是狠狠的吐出一口唾沫,骂骂咧咧道。大地之环的萨满来找他,想要完成之前在黑翼之巢中于斌亲口约定的交易!用沙虫领主手中的元素之谐交换于斌手中的红龙瓦拉斯塔兹的灵魂。返虚境的超级高手,想到这一层,解沐不敢妄动,看向孙林涛的眼神也没有丝毫的变化。他想了想,也是,泰兰的最后一位食神,怎么可能只有化境那么简单?这实力,已经在董玉梅之上了。“砰!”它像炮弹一样飞身弹射起来,如猎豹一般扑倒了男人,遏制住了他嚣张的气焰。看完车展信息后,李豪手中出现一只咖啡色的包装礼盒,礼盒上印着金色gucci字样。他随手拆开盒子,只见一条设计精美的钻石皮带,非常安静的呈现在他面前。强大的气场硬是盖过对面数百魔皇的气场,肆无忌惮的笑声戛然而止。于雯看了一眼那边正在治疗的解沐,也只能长话短说,三言两语就将事情讲了个大概。“这个家伙,仗着境界比易阳哥哥高,就自以为很了不起,如果易阳哥哥和他一个境界,非得把他打得像死狗一样。”牛牛非常生气,他看见易阳受伤了。姜卓方有些慌不择路,他赶忙窜进森林,至少阴翳蔽日的树木,能够减缓雷灵雕的速度,一旦进入丛林,他的信心也会在无形中大增。但去卑无视呼厨泉的命令,反正也是穷途末路,倒不如拼死一战。 第209章 快闭嘴 靖平帝看着波澜不惊的少女,笑呵呵问虞贵妃:“爱妃觉得,该赏随云县主什么好呢?”封号,金银财物,都赏过了。虞贵妃支着腮,慵懒随意搭着话:“那不如赏随云县主的家人吧。”秋蘅受封县主的事她听今上说过,本来是要赏永清伯府,秋蘅要求赏她自己。不得不说,她听说的那一刻对这丫头都有就这样,外面世界闹得轰轰烈烈,这边却玩起了桌游,尘世纷争,仿佛已经该这处世外桃源无关。“你们几个聊什么呢,这么开心。”陆涛将手里的水果放到了桌子上,笑着问道。看着外表羞涩带有可爱红晕的雪漫,苍夜保持着最为温柔的笑容。随即连忙给林羽发信息:沙比,你对手的丹药都生出丹云了,你咋不着急?这天夜里,邱枫烈安然入睡,由于茉维依回来了,她理所当然地占据了少年的半边床位,本来由于掏耳朵而让关系重新亲密起来了的奈琪姐妹,再次不理会邱枫烈了。要是他能主动过来,我不就可以少走两步路了吗?也能多省那么一点儿力气,多踹他两脚。“你们又不是不知道,不提前买到时候肯定人多,买都买不到。”陆涛深切体会过回家坐车的痛苦。听得见音乐,自然是因为耳机类外设,而能看得见,则是显示类外设提供的全息投影透视。“我不知道你到底是什么人,也不想知道了,只问你一句。”方无仇向前迈了两步,距离铁风与蒙天已不足了五步远。他们没有想到仅仅只是一场宴会,林雅就以雷霆手段直接收服了整个燕都大半的家族和势力。凤云泽急忙逃窜,林雪颜却依旧留恋的盯着他那伟岸的背影,久久未能回神。她爸就是教数学的,还用得着郑晓宝来辅导吗?另外,她还有几个哥哥,应该也可以随时指导一下。进钟公公说着话,眉眼里带着盈盈的笑意,不断的向花重锦靠过去,试图坐在她的身边。合理怀疑,大陆上展红尘的敌人有一半都是因为实在受不了这大嗓门才选择息事宁人躲得远远的。青杏手里拿着灯笼,眼巴巴的向竹林那一头望去,只看到了一个魁梧宽大的身影。并没有看清楚那男子的相貌。许大茂对于贾梗,肯定也没什么好印象,一直就没有。之所以要和他拉近关系,不过是为了秦淮茹罢了。而第二轮的农令筛选,也将会放在春耕结束,田里没有那么忙的时候进行。能在宫里自由行走的人,不管怎么样都是他们的主子,所以宫人们还是朝着淳于晔行了礼。苏晚歌看到迈克也正在盯着颜沐沐看,朝他射去了一个危险的眼神,要是迈克在多看一眼,他肯定冲上去把迈克的眼珠给挖出来。才一会时间,怎么就给他找了个情敌过来?那他要是出去久了,颜沐沐还不跟人跑了?简莫凡觉得颜沐沐不能再呆在学校了,那里的异性太多了,他怎么能解决完?对于自身的评价,凌云从来没有过任何的怀疑,甚至都懒得进行再三的自我评价,内在念头自然通达,并不存在丝毫障碍。如今摆在他面前的瓶颈,反而是外在的通念。但现在,他必须做出决断!究竟是继续躲在车内,开是开门一战?“越来越不对劲,但是我还是没有察觉到不对劲在什么地方!”十道焱龙兵道。 第210章 薛寒与福王 薛寒顺势抓住秋蘅的手,紧绷唇角看着她。秋蘅白他一眼:“你这是跟谁学的?”学会用自己威胁她了。她是吃这种威胁的人吗?行吧,她吃。“是你要发誓的。”薛寒理直气壮。“开个玩笑而已。”秋蘅往外抽手。还不如祖母呢,她对祖母说发誓,祖母只是一指门口让她走。众人议论,秦阳的封号实在太过狂妄,竟然自封不死不灭不败,这天底下,有哪个天才敢这样自封?跟班爱哭便让他哭一会儿,莫辰不放心的走向李放,刚走两步,脚踝却被跟班儿拉住。林雪儿不知从哪儿找来一根大竹竿,竹竿上绑上一把扫帚,她举起竹竿开始扫挂房顶上的蛛网。鹏哥说,眼么前他就有办法帮忙“变”出一个律师来,不过这律师可不能白白帮忙,人家是有出场费的。步凌天面色不善的望着林毅,他知道十二白龙驹是秦南的坐骑,只是没想到战车上坐的却不是秦南。静德禅师踱着步子面色极其为难,来回的踱着步子,众人目光不自觉的全部集中在一人身上。就连原本想要离开换条裤子的丁四,也难挪一步,生怕走的远了,错过了聆听禅师的破解之法。余飞直觉脸上火辣辣的,心中无比羞臊。他怨毒的盯了林毅一眼,转身走向角落。魔萝早就有言,帮助云中只限于民生,绝不参与军事战争。所以也不打算帮着运输。虽然一切很顺利,范彤成功拿到神器,而后离开赶去,救被押送圣都的莫辰二人。赵子弦本事就是一个有故事的人,也喜欢和有故事的人交往。因而在他的一再坚持下,阿凉无奈找到仇露邀请她一起出去宵夜。苏寅政倾身靠近她,吻着她的唇角,忍不住笑了,在她的耳侧低喃,“害羞了?”,他说话的带着点慵懒的鼻音,又低又沉又有着魅惑,夹杂着微微的酒香令人迷醉。五月十日,列支敦士登迎来了三位贵客,首相兼外长布隆哈特亲自前往沙恩迎接入境的贵宾。如果说秦汉到现在还不明白这是怎样是一个情形,那他就真的是个榆木脑袋了,秋若忸怩地立在他面前,双颊生晕,可他却觉得胸口生堵,沉甸甸地发疼起来。“也许她就喜欢这样性感十足且又龌龊的男人呢?”赵子弦喃喃自语,以阿Q精神自我安慰着。虽然翔夜再三告诉过她,一般情况是不会遇到红月的,但她还是硬跟来了。因为昨晚见到了叶卡琳娜,让她明白已经间接的输给白冰了,今天一定要见识一下红月。“辰少也看好我父亲的想法?”坐在李辰对面的他信,将木盆推向李辰。只有那些值得他猎杀的猎物,死在他手中时,那种得胜的喜悦方才会让他感到满足。“我已经想好了,其余的事情让上帝来决断吧!”米迦勒发出不容置疑的话语,迈步走了过去。只是若真的要那么做,那这个工作量,还真是一个十分浩瀚的工程。夏浩然没那么傻,他自然不会去选择这种最无奈的下下策。在那打斗声中,陆渊便听出了玉觉正处下风,当下心急如焚,再也顾不得许多,随即又使出一招“无极驱魔掌”向那魔头击去。“你刚刚叫她什么?”南子凡扭过头眼神直勾勾的看着南子凡,南子阳一时语塞,努力回想他刚刚到底说了啥了。 第211章 送亲使 千松堂中,老夫人用过了午饭,正在打盹儿。天一日比一日热了,又没到炎热的时候,对老夫人这个年纪的人来说很舒适。大丫鬟春草走进来,轻声喊:“老夫人,醒一醒。”睡眠不错的老夫人没反应。春草顿了顿,再轻轻开口:“老夫人,六姑娘来了。”老夫人一下子睁开眼坐起来,速度之快这就是为什么龙腾觉醒辰龙血脉,成功入选灵山宗,会被龙家人认为,是一飞冲天的崛起之势。这里突然出现另外一个能够武道玄纹双修之人,抢了他的风头,自然令他不爽。嘴上虽然为了保持风度而没说什么,但心里却是时刻盼着楚凌失败。“哼,尹玄老头,你以为这能威胁到我们?我们灵才堂要的灵草,你们灵药堂敢少一刻钟送去,你可以试一试会是什么后果!”刁青长老怒道。而郁金香家族驻地就是在这里,在这禁区中建造着一个庞大的庄园,里面有着一栋栋充满高贵,大气,磅礴的建筑,其中各种娱乐设施在这里都是一应俱全,风格奢侈中带着高贵。“多谢贾先生一路照顾,如果有事定然前去麻烦!”杨宇施礼道。不过紧接着驼背将后面的话咽进了肚子里,惊讶无比地看着慕容雪菡。落身空地,楚凌顿时觉得身上一轻,那种恐怖的压力居然凭空消失。王仙人摆出了一个标准的蹲茅坑姿势,凑道木板间的缝隙处向外张望,只看了一眼,就“哈”地笑出了声。刚开始,他看起来没有任何问题,但是慢慢地,他的额头上出现了一道血痕。“廖团长无需自责,如果方便能不能带我看看你缴获的两门大炮。”陈师长也是军人,只要是军人都喜欢好的武器,没想到廖凡剿匪都能够缴获这么好的武器。“唐笑,问你话呢,你发什么呆!还没恢复完全么?”纳兰芊芊不悦的声音将唐笑的思绪拉了回来。奇丝迪丝是浮空岛的毕业学员,之后留校任教,成为导师,在她仍然是学员的时候,当然也有导师,她的导师就是十长老之一的徐福。不过……,丁火忽然想起来,倒有一个办法,可以证明多多的诚意。“你还没有回答刚刚我的问题,你和他之间到底有什么交易。”李天佑继续问道。不是长期生活在这种深山老林中的人,到了这里没有不后怕的。即便这些干部和战士,基本上都是山区长大。但是面对着这么浓密的林子,听着不远处不时传来的狼嚎声,也是有些头皮发咋。‘花’青衣他们看着地上几具尸体,都是这么寺庙里和尚,在这些尸体里,他们没有找到大头和尚尸体。丁火彻底惊叹了,他瞧向标志天机石数量的数字,这里显示不足一个立方米,并且全部都是散碎块粒。“先将他带下去!”纳兰无敌儒雅的脸上此时也是满脸不爽,不耐烦地摆了摆手。“不用说别的了,圣子大人,我就先带走了,至于你……请你去死了。”美露丝淡淡地笑道,然后她右手猛然间张开,五根猩红色指甲就这样弹了出来。总的来说,我们这次拍卖会之前的准备做的还算是满充分的,毕竟每次拍卖会之前或多或少都是会有一些风波的。敢情这数百根的乌木还没完,这几个家伙直接从村民口中把这些乌木的出处都旁敲侧击的打听了出来,这是要直接翻个底朝天给全部挖走的节奏了。 第212章 去和亲的为什么不是秋蘅 薛全抬头看向面带笑容的靖平帝,脑子有些乱。秋蘅送嫁,怎么寒儿就适合当送亲使了?去和亲的又不是秋蘅。去和亲的怎么就不是秋蘅呢!薛全遗憾想着。“怎么,舍不得?”见薛全不语,靖平帝笑着问。薛全忙收起情绪,躬身道:“能护送容宁公主去西姜,是薛寒的荣幸,奴婢替他高兴。”吴闯这个待人接物的态度,真的是最适合他的这份工作,他总是不卑不亢的把自己和对方的关系拿捏到一个合理的范围,让你觉得他既谦和又无法靠近。“过肩摔。”沙瓦郎双手捉住尾巴,发力一甩要v爽火龙甩飞出去砸在地上。经过短暂的接触,许哲差不多摸清了颜古云的底,主要依靠的就是原力特性,还有这个一触就爆的暗焰。根据黛丽丝提供的信息,颜古云是拥有意念的,但相信也仅仅只会利用意念进行物质控制而已。轻微的摩擦声在这条道路上回荡着,许哲等人慢慢走在道路上,寻找那些躲藏在暗处的敌人。就这样跌跌撞撞的追了一会儿,其中一人却是惊讶的说:“咦,你们看,他们消失了,而且,我们走了那么久,好像走在围着立交桥在绕圈子呢!”众人一看,再想想刚才的事情,似乎还真的是那么一回事。离开百花殿。北斗嘴唇微抿。眼中带着几分笑意。似乎憋了一天的郁闷一扫而空一般。而她也不担心那两个家伙。他们都有分寸。知道什么叫适可而止。八辆豪华版的劳斯莱斯而且还是有钱都买不着的那种,其实是真买不着,原因很简单,这八辆车是梁栋订做的,全世界就这八辆,为此梁栋付出了整整二百亿的费用。林峰有些愕然,但也总算是有些体会到了,奶奶的性格那就是说一不二,完全是不近人情的按照自己的方式来处理事情的。而这时候,她都老了,想想当年年轻的时候,她会是一个什么样的风格。“好的。苏菲,欢迎你加入我们”王彪笑着说道。他也乐得给维多丽特找一个伙伴。况且还是一只强悍的命运之兽。就在这时,青灵子身形一闪,随即向那塔门的方向飞去,片刻之后,万妖皇等几个老狐狸便一脸恶气地赶来了。绿萝乞求的眼神,悲切的神态和哀哀的话语,竟堵得患者家属再也说不出什么话,众人只得为绿萝让出一条道。谁让他被发现是狗子的主人呢?这一只狗在这次危机中可帮了不少忙,虽然最后咬断炸弹线路过于莽撞,但也戳穿了那个假货不是么?都不用仔细感觉,明显有什么东西从脚下滑了过去,而且数量庞大,绝不是一体的。绿萝见刻苦试管里有团灰白色粘液状的东东正在其中,乐的直叫着:阿弥陀佛。我左看右看,通道两侧都是黑洞洞的,可那怪声依旧,绝对不是我出现了幻听,这声音仿佛很遥远,是隔了几座山传到我耳畔的,又像是就在我身边,吓得我全身都僵硬了。阿尔克马尔攻了一段时间,不能打破死守的局面,凯飒也没能取得进球。看准时间,范加尔让凯飒提前下场,接受球迷欢呼。终于任须臾完事了,绿萝腿一使劲,跳到自己床上,高兴道:任须臾出院,自己就可以和院长名正言顺在一起,再无任须臾之个拖腿精了。 第213章 西姜王 芳洲把头一偏,没理秋蘅。秋蘅凑过去,伸手挠她的痒。“姑娘!”芳洲躲不开,努力板着脸,“除非带我一起去,我就不气了。”“这次真的不能带你。”“姑娘嫌我没用。”芳洲红了眼,“我虽不会别的,好歹能让你吃上顺口的饭。”秋蘅犹豫一下,还是没有说出真正打算:“西姜毕竟是异她大概是有受虐体质,她也不知道最近是怎么了,常常会因为他的一个无意行为心里徒然发慌错乱。素走到薛诰的身边,手一掀,好像那保护罩不过是一块布料。素的这个动作,也确实是消除了薛诰身上的保护罩。陆川强忍着头痛,扶着床板坐了起来。睁开眼这才发现这并不是自己之前居住的那间房屋。房间更加古色古香一些,不远处有一处桌柜,在那里有一个精巧的香炉,其中有着袅袅青烟冒出,而自己刚刚闻到的清香就来自那里。伴随着一声震耳欲聋的爆炸声,杂货铺里顿时被火光和浓烟占据了,那巨大的声响和震动甚至让大地都颤动了一下,吓得周围路过的人赶忙趴倒在地上,还以为发生了地震。既是单独行动,雪星然自然也深刻的研究了多年来的坊市召开记录,熟知了其中的一些规矩。起码在容浅的记忆里,她是幸福的,父亲虽然大多数时间在忙,但他没有让妈妈和她受任何委屈……该有的,什么都不缺。“剩下的?他们甚至……”慕容汉贤看着在篝火旁睡着的南诏幸存者。这些人对她很好。下次她怎么能毒死他们呢?容浅赶紧闭上了眼,只不过活跃的思绪却前所未有的清晰,连着感官也那么的敏锐。郭柳君其实跟陆帅身边的红人也不是太熟,仅限能见上面,为了让章奇进去得到特别照顾,郭柳君给家里磨了点钱,又找朋友借了点钱。至于叶萦,在纠结到底该什么时候把自己的真实身份告诉烬,纠结得都要爆炸了。最为关键的是,通过刚才的交手,楠武已经确定,东方御龙和欧阳奉先二人之前受伤着实不轻,即便是他们二人现在联手,楠武也有自保之力。老灰本来一直呆在她的空间里,之前关闭百兽大阵的事它帮不上什么忙,却也一直留意着外面的动静。此时,终于轮到它出力了,它俯低身子,载着叶萦坐稳,如一抹幽灵般朝烟尘外冲去。她有些晕晕的,忘记呼吸,忘记自己根本就没受伤,顺着自己心,跟着他上车了。孟离看了一眼他的水,只剩下半瓶了,自己包里只有五瓶水,对方应该也是同样。按完之后,绿毛龟的神经终于稍稍松弛了一下,游戏角色在跳完托马斯全旋之前,是不会再让玩家玩的。白寄望不知道什么时候天资是靠挑水体现的了,但作为徒儿,她现在能忤逆吗?光这两件事就要做好久,众人大致商议了具体的行动计划,各自散去。这厉芊芊来头虽然极大,无人惹得起,但杜变依旧不想在她身上吃亏。可住校也有要求,放学之后,学生出去遛遛弯,打打牙祭,学校不会管,但每天晚上戌时中之前,必须回校。夏佐当然也听得见他们低声的对话,但现在的他又怎么会再去在意普通人的看法呢。只见两个高大的身影出现在房间里面,因为是逆光而来,他们的脸都在阴影之中,一时竟然有些看不清。 第214章 下马威 容宁郡主藏于袖中的手紧了紧,微微屈膝:“我是容宁。”“公主为何还戴着帷帽?”西姜王扫一眼站在容宁郡主身侧的秋蘅,“婢女也戴帷帽,这是大夏的传统么?”容宁郡主淡淡道:“姜国主,我身边的是送我出嫁的妹妹,并非婢女。”“哦,不论是什么身份,既然来到这里就把帷帽取下,朕也好与将要成婚只见随着那血焰的焰团越来越大,颜色越来越深沉,而冷天身上夜渐渐散发出越来越强横气息,以肉眼看见的速度,可以明明白白的看到,他的力量在不断的在攀升,似乎有一只看不见的神秘巨手,在施展着他的神威。这是超越她权限的信息,纵容她看到这些,说明两件事,第一,接下来她可能要失去一段时间自由,第二,她可能要高升了。米国异能人迅速的消失在后门,杨帆紧随其后,才刚要踏入后门,眉头再次一跳,向右跳开。不过出奇的是这回秦羽却并没有感觉到饥饿,也不知道到底过去多久了,反正等到讲道结束,秦羽从悟道中恢复过来的时候,他的状态还和悟道之前一模一样没有丝毫的改变。缓步来到了门口,秦羽就打开了门,抬眼他就看到王富贵哪种熟悉的脸出现在他的眼前了,脸上正带着谄媚的笑容。那边是以大规模的杀伤解决问题,到时候即便禽族最后依旧不归顺天门,它们的存在也不会影响到整个战局。四个跟班咬了咬牙,再次向杨帆冲来,虽然杨帆身手有点诡异,但他们不得不硬着头皮去拼命,否则以杜悦的性格,事后还真的会找人来打断他们的狗腿。因为之前的那一次攻击,让黑夜叉觉得,刘洁的实力,是远远低于她的。“玛的,老子忍不住了。”说话的是一名狱王的管理者,看到那边杀的正酣的周瑞,体内的那股热血终于冲上了他们的头顶,手中的冲锋枪被他们再一次举了起来。每一层都有每一层的大食堂,祁汉居住的这层也不例外,他的早餐通常都是在这里解决,在这里吃他觉得更有一种生活的气息,心理上一种安宁的状态,和在维修层吃工作餐的环境氛围还有心理氛围是大有不同的。池乔却是盯着楼梯间的那滩血默默的发呆,怎么可能会没事?流了这么多血,是她错了。那些人明显是冲着他來的,当时只要她躲开,便会沒事,而她像傻子一样冲了过來,试图带他离开,还不忘替他系好安全带,自己却忘记系安全带才被车抛向前方。辰年狠劲此刻偏上来了,闻声头也不回,只紧咬着牙关目不转睛地盯着封君扬。她面上细微的变化都落入了封君扬的眼底,他见状便勾了勾唇角,露出一个极浅淡的微笑,薄唇微张,轻轻地吐了一个字出来。如果不是爱过,她怎么会夜里梦见他,也不能寐,想到他的时候就像一道伤疤,隐隐在疼。因为殷乔的妈妈和潘辰豪家里面都是香港人,所以两人的订婚宴准备在香港办完一次之后,再去新加坡办。“我说我说,憋了那么久了,不说来我也难受!”太虚又是长叹不已。看着家门被关上后,坐在车里的慕容风才叹了口气,一双温润的眸子闪过一丝不该有的疼惜,才驱车离开。 第215章 比试 露天的场地,最中央的位置是长长的彩棚,西姜有头有脸的贵族都在其中,哪怕比试的号角已经吹响,还是有不少人或是明目张胆,或是稍加掩饰,目光投向来自大夏的公主。“这位夏公主生得不错呢。”“看起来年纪也小,柔柔弱弱小绵羊一样。”“比咱们姜国女人温柔吧?”心照不宣的笑容出现在不村主闻言,身子不弯腰不弯腿的矮了下,这孔德的事还未完,他转着眼睛去想。众人环视四周,却没有发现黑龙将军的身影,反倒是看见了一个让他们惊喜无比的身影。“刘大叔?”南宫冷雪一愣,旋即明白过来方逸说的刘大叔是刘老汉,但看到刘老汉全身带血,南宫冷雪有几分犹豫。黄狮精在老狮子九灵元圣的七个干孙子中,排在最末,所以取名黄幺师。当方逸重新出现之时,黑发飘动,他的嘴角带着淡淡的血迹,与亚龙王体这样拥有异体的修士一战,纵然是方逸也受了伤,但并没有什么大碍。隔壁房客未出啥大动静,二宝子似听到动静,又似未听到动静。他听了,不知隔壁有人无人?二宝子听了次又去听。那房客已不剔牙了,喝口酒,哈了声来夹菜吃。这哈声并不大,人喝酒后正常的声音。只是,尽管如此,萧峰依旧是咬牙挺住了杨昊气势的威压,随即脸上勉强地挤出了几丝笑容看向了秦可欣。塌房内外人闻言,皆往管家所进偏房看去,猫哥站那听了也看着众人眼往那偏房看去?全琮自然也是探知了前方的张辽,不急不缓的迎了上来,大约半个时辰后,两队人马就在一片荒原上相遇了。宿舍中原本一脸冷笑的三人,听到张逸凡几人的话,顿时地看向了林天宇。六大家族内部不是没有矛盾,但都有个度,旁系,或者加入的人打死无所谓,但嫡系绝对不能动,这就是他们斗而不破的原因所在,但为什么现在柳家破坏了规矩?我只觉得我的左耳被重重削了一下,扣掉几点生命值,回头看时,只见一支铁剑斜插在草地上,剑柄还在摇晃。虽说在苗疆的时候,秦北已经和谷苗苗一起帮助苏百岁驱除了蛊毒,但据秦北判断,苏百岁的智商如果想要恢复和年龄一样的正常水平的话,至少得半年以上的休养才行。不过我也知道卜鑫确实干不了队长这个活,队里现在除了维克多就是我能接盘。“哼,废话少说,你们还有什么底牌就亮出来吧!我接着就是。”林时说道。虽然某人偷东西这种事的确是有些龌蹉,不过这总比正面抢好的多,现在范平安在众人心中的地位还是比较高的,而且他的存在也让郑秀的领导地位受到了影响,这是后话了。听完之后,大汉心里略微受到了触动,当下就想帮服务生求情,可就在这一瞬间,老板先动手了。辛不屈神色憔悴,眼中的光芒暗淡,身上布满了鞭痕,唇角的血迹早就干枯,每日都有弟子手持着皮鞭好好的招待他,这种感觉就像每日有人用刀刮在他身上般疼痛。看着金有圣掌心闪烁着白光的莲子,弥漫着荷花般的清香味,辛气节笑道:“多谢金长老。”说着,将灵莲子取在手中,灵莲子散发出极其浓郁的香味,香味十分的清新,闻之让人精神为之一爽。 第99章 巴掌不能免 秋蘅骑马跑在前,成素素追在后。因为落在了后面,成素素更能把秋蘅骑马取旗的动作瞧得清清楚楚。那般利落,那般从容。这个骗子!怒火腾腾上涌,成素素用力咬着牙拼命追赶,却发现怎么也追不上,更气的是前头骏马也没拉开太多,就这么晃在她眼前,晃得她想杀人。啪嗒一声响,马蹄哒哒下那般轻微的声音,落入成素素耳中却如惊雷。她的脸色瞬间惨白,手脚一片冰凉。刚刚的分神,旗子没抓稳,掉地上了。而前方那道樱红身影拉得更远了。不行,她绝不能输!成素素扬手甩出一块带尖的石子。这石子是她早准备好的。她没想过会输,但觉得两巴掌太便宜秋六了。她很期待看看不会骑马的秋六遇到因吃痛而受惊的马儿,会是什么结果。现在用也一样,就让大家看看什么叫反败为胜。胜之不武?呵,秋六欺骗在先,怨不了她。成素素心中飞快闪过这些念头,眼神冰冷。前方的右侧便是最后一面旗子,冯采星激动得摇着冯采月和嘉宜县主的胳膊:“姐姐,表姐,你们看到没,阿衡要赢啦!阿蘅——”兴奋的声音转为惊恐,更多惊叫声传来。就在秋蘅身体侧倾,伸手去取那面蓝色旗子之际,身下马儿突然高高扬起前蹄,把她甩了出去。“阿蘅!”一直静静而立的凌云向秋蘅跑去。比他更快的是薛寒。可这样的距离,到底鞭长莫及。众人眼睁睁看着被甩离马背的少女不知怎么又折回,整个人挂在马身一侧,随着受惊的马儿上下颠簸。这样惊险的场面令尖叫声连连,不少贵女吓得捂住了眼睛。这些说来话长,其实不过一瞬间,众人的惊骇还没结束,薛寒与凌云尚未奔至跟前,那挂在马侧似乎随时都会坠落的少女身体一扭,竟重回到马背上。石子到底不是飞镖、暗箭等物,那马儿因突然吃痛受惊,到这时也恢复了正常,带着背上的少女跑过薛寒,跑过凌云,跑向了终点。秋蘅下了马,很快有侍卫把马儿牵到一旁仔细检查。成素素紧随其后,骑马跑来。秋蘅静静看着翻身下马的成素素,眼神冷然。不过是少年人间小小斗气,没想到这位成姑娘出乎她意料的心狠手辣。“阿蘅,你没事吧?”秋蘅很快被嘉宜县主几人围住。“没事。”“那时看你都飞出去了,怎么像会戏法一样又回去了?”冯采星一脸后怕问。而这也是所有亲眼看到那惊险一幕的人都好奇的问题。“我的脚还勾在脚蹬上,情急之下好像比平时灵活许多,稀里糊涂就折回去了。”冯采月心有余悸摇头:“这也太惊险了。”嘉宜县主扶住秋蘅胳膊:“阿蘅,以后还是不要比试这些了。”薛寒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这马出了什么问题?”检查过马儿的侍卫回道:“没发现问题。”听了这话,成素素勾了勾唇角。石子随处可见,以她的力道也不会给马造成伤痕,能查出什么才怪。只可惜秋六运气太好,竟然没摔下马。“成姑娘,我来收彩头了。”冷清清的声音响起。成素素猛转向秋蘅:“彩头?我记得定下的规矩,谁到最后拿到的旗子多才算赢,而不是以快慢论。”刚才那种情况,秋六取到的那些旗子定然掉落一地,而她手握八面粉旗,秋六拿什么赢她?对面少女深深拧眉:“成姑娘是不是眼瞎?”“你说什么?”“说你眼神不好。我取了十面旗子,还比你更快返回,难道胜负还有争议?”“十面?你哪来的十面旗子。”“手上啊。”秋蘅晃了晃手中蓝旗,“成姑娘要不数一数?”成素素下意识数起来,数到最后见鬼般看着秋蘅:“不可能,绝对不可能。”秋蘅把手中蓝旗全塞入成素素手中:“那成姑娘重新数。”“这不对!”成素素一把扬了旗子,声色俱厉,“你作弊!”她说着环顾众人:“大家都看到了吧,秋六姑娘刚刚险些坠马,那马儿还上蹿下跳,囊中的旗子怎么会一面都没掉出来?”众人一听,不由点头。刚刚发生的一切太快了,他们注意力都在秋六姑娘要坠马上头,完全没留意到旗子如何了。但成素素说得有道理,马儿跳成那样,旗子不可能一面都没掉吧?“确实掉出来几面旗子,但没落地就被我接住了,不算违了规矩吧?”“不可能!”成素素完全无法相信这么离谱的事,“你那时都要坠马了,怎么接住的旗子?”秋蘅微微一笑,耐心解释:“我被甩出又折回去时,刚好几面旗子从囊中甩出来,就下意识抓了一把。”成素素竖眉:“随便一抓就全抓到手里了?你这话傻子才信!”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喜欢惊山月请大家收藏:惊山月更新速度全网最快。“那成姑娘说说,我这十面蓝旗怎么来的?我记得这场比试的规矩和所需之物都是成姑娘准备的吧,难道我未卜先知在身上藏了一模一样的旗子?”成素素被问住,又不甘心:“怎么会这么巧?”“俗话说无巧不成书。”秋蘅弯唇,“如果这句俗话还是不能说服成姑娘,那只有一个解释了。”“你说。”成素素握拳。她就不信还能有什么合理解释!秋蘅微微偏头,有种理直气壮的天真:“老天眷顾我呗。”成素素气得浑身一抖:“你——”“我看到了。”一道男声突然响起。众人看向出声的人,皆吃了一惊。是那位薛皇城。薛寒走过来:“我准备去制止惊马救秋姑娘时,亲眼看到她重新坐上马背前把甩出的旗子抓到了手里。”成素素盛气稍落:“薛大人就不会看错了?”薛寒脸色冷下来:“成姑娘是说,我皇城使薛寒眼力不够?”成素素神色数变,一咬牙:“好,就算你赢了。可你欺骗在先,这比试算不得数!”“我欺骗在先?”“你说你只骑过驴,不会骑马。”秋蘅摇头:“我没说我不会骑马。”“昨日听到这话的人还在呢,你还当众扯谎!”“看来成姑娘不光眼神不好,脑子也不好。我昨日说我只骑过驴,县主她们不愿我与你比试,说的也是我没骑过马。无论是我还是我的朋友,都没说过我不会骑马。成姑娘好好想想,是不是这样?”听了这话,昨日在场的人下意识回忆起来。“好像真的是这样……”不知谁小声说了一句,在大家为了看热闹而不约而同保持安静的此时格外清晰。成素素脸色铁青,怒视一脸平静的少女:“你给我下套?”秋蘅叹口气:“从头到尾,都是成姑娘逼我答应。正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我也问问,成姑娘一心认为我不会骑马却非要与我比试,是不是一开始就存了欺人之心?”今日来看比试的人很多,当即就有不少人问起昨日打赌的种种细节,听完后低声议论着。随便几句议论飘入成素素耳中,令她的脸色更加难看。“成姑娘可愿赌服输?”秋蘅扬声问。“我——”成素素脸色青了又白,白了又红,狠狠一咬唇,“行,这次算我大意了!”她倒要看看,一个落魄户家的野丫头敢不敢打她巴掌。成素素这个念头才落,秋蘅已是扬起手,毫不犹豫甩了她两巴掌。巴掌声清脆响亮,不只打懵了成素素,还看傻眼了众人。喜欢惊山月请大家收藏:惊山月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00章 入山林 好一会儿,不知谁喃喃:“真打啊……”成素素捂着火辣辣的脸颊,疼痛、屈辱之下眼泪不觉掉下来,双眼通红瞪着一脸若无其事的少女:“秋蘅,你竟敢打我!”秋蘅讶然:“成姑娘为何这么说?我这明明是收打赌的彩头,怎么是打你呢?昨日打赌若是以银钱为彩头,那我收的就是金银了。”崔二不觉点头:“有道理。”一旁同伴侧目。崔二用高声掩饰心虚:“难道不是吗?”成素素含怒看向崔二。这个纨绔子,竟向着秋六说话!还有皇城使薛寒,也帮着秋六!还有康郡王世子!成素素输了比试,众目睽睽之下挨了巴掌,心中屈辱愤怒无处宣泄,冷笑起来:“秋六姑娘有本事啊,骑马遇险有薛大人与康郡王世子奋不顾身相救,还有崔二公子言语相帮。”这话说得就引人遐思了。崔二性子急,直接跳起来:“谁言语相帮了?成素素,你不要胡说!”“刚刚说秋六的话有道理,难道不是你说的?”成素素质问。要算起来,她家与崔家还有些交情,这个崔二却向着秋六!“是我说的啊,因为秋六姑娘的话本来就有道理嘛。你与她的赌约若是金银,输了不就不用挨耳光了。”崔二理直气壮总结,“我这是帮理不帮亲,不然凭咱两家的交情,我该帮你说话咧。”成素素气得手抖,看向薛寒。薛寒语气淡淡:“若遇险的是成姑娘,我身为皇城使也不会袖手旁观。”成素素张张嘴,没了话说。秋蘅冲薛寒屈膝行礼:“多谢薛大人愿意挺身而出。”薛寒扬唇:“没有帮上秋姑娘的忙。”成素素眼神一闪。有问题,薛寒绝对有问题,刚刚对她说话的语气可不是这样的。“谢的是薛大人救人之心。”众人瞩目下,秋蘅大大方方道了谢,走向凌云。刚刚不顾一切的奔跑,使凌云鬓边多了一缕乱发,却无损他出尘的气质。他含笑看着走来的少女,眼神专注。“也多谢凌大哥。不过凌大哥以后可不要这么冒险了,受惊的马儿没有理智,容易伤到人。”凌云笑着点头:“好。”薛寒:?很快几名姑娘围到秋蘅身旁,挡住了薛寒的视线。“阿衡,我们回去吧,一起研究一下新香。”“什么时候都能研究新香,难得出来了,当然是打猎去。走走走,去猎两只兔子,到时候让芳洲给我们烤兔腿吃。”冯采月一脸无奈:“采星,阿蘅刚比试完,马儿还受惊了。”“不骑马,我们进林子,说不定还能猎到狐狸呢。”……女孩子们的谈笑声传入耳中,薛寒默默转身离开。那些流言蜚语,似乎从不会给秋六姑娘造成困扰,只有内心很坚定的人才会如此吧。薛寒走回去,见到了冷着脸的薛全。“寒儿去哪儿了?”“听闻成家姑娘与秋六姑娘比试骑马,孩儿过去看看。”薛全火气稍缓。这小子虽心思野了,好在没对他扯谎。“小姑娘比试玩闹,你去看什么?为父早就提醒过你,那个秋六姑娘不简单。”那乡下来的野丫头,该不会真把寒儿的心勾住了吧?薛寒一脸坦荡:“虽是小姑娘间的比试,却去了许多人看,且都是各府公子贵女。孩儿担心人多出乱子,若是伤着哪个,传入今上耳中难免扫了今上来秋猎的兴致……”“你倒是周到。”薛全虽觉得薛寒的说辞无懈可击,心里还是不踏实,“寒儿,容为父再提醒你一次,莫要与那位秋六姑娘走得太近。”他薛全的养子,将来传承他姓氏香火之人,婚姻大事定不能草率了。“孩儿知道了。”“今日会猎大型走兽,去参与参与,若有所得也能令今上高看你一眼。”狩猎那些凶兽,太子就不会参与了,薛全自是乐见养子出彩。“是。”不便出门的秋美人也在等消息。郑玉从比试骑马的地方赶回来:“回禀美人,六姑娘她赢了!”秋美人深深看郑玉一眼。六妹赢了固然好,可郑玉是不是过于雀跃了些?“说说具体的。”秋美人想到秋蘅说只会骑驴,难免好奇。郑玉兴奋描述着亲眼看到的情景:“……美人没瞧见,当时别提多惊险了,六姑娘就这么挂在马儿一侧,随时都要掉下去啊……”秋美人越听越心惊。六妹若真的掉下去,轻则受伤,重则丧命……“六姑娘居然重回了马背,旗子也一面不落,漂漂亮亮赢了成姑娘。”说到最后,郑玉不禁与有荣焉。秋美人喉咙发紧:“六妹真是——”“老天眷顾!”郑玉下意识接话,察觉秋美人的诧异,忙道,“是六姑娘说的,成姑娘听了嘴都气歪了。”“那赢了之后——”“六姑娘打了成姑娘两巴掌。”提到这个,郑玉更觉激动了。在这后宫,他只见过贵妃娘娘打人这么利落。“下去吧。”独处室中,秋美人呆坐了一会儿,笑着摇了摇头。是她看低这个妹妹了。但那成家并不好惹,只怕以后还会寻六妹麻烦。想着这些,秋美人又难免忧心。此时的秋蘅一行人,心情是最好的。这一片山林不算大,已有禁军先把大型走兽驱赶过,正适合贵女们小打小闹。秋蘅跟着冯采星往林中走,时而会遇到其他人,其中就有容宁郡主。“郡主要不要与我们一起?”冯采星见容宁郡主没有同伴,只带了两名护卫,开口邀约。容宁郡主看一眼秋蘅,冷淡摇头:“不必了,我不打算打兔子。”“那好吧,郡主注意安全。”容宁郡主点点头,往山林更深处去。冯采星望着容宁郡主的背影喃喃:“郡主不会真想猎狐狸吧?狐狸生性狡猾,这么多人进林子动静大,寻不到狐狸踪迹的。”还是打兔子吃肉实惠。正这么想着,一只灰兔一闪而逝没入草丛,冯采星急忙去追。秋蘅心思并不在此,只默默跟上,往前走了没多久忽听一声惨叫。喜欢惊山月请大家收藏:惊山月更新速度全网最快。喜欢惊山月请大家收藏:惊山月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01章 遇熊 这声惨叫把几人都听愣了。紧跟着惨叫的是一声闷吼。“这是什么声音?”冯采星紧张问。秋蘅已经反应过来。是熊!“采星,照顾好县主和采月姐姐。”撂下一句话,秋蘅往声音传来处奔去。那是容宁郡主前去的方向,惨叫的男声应该是她的护卫。容宁郡主以公主身份和亲西姜,西姜毁约后愤而刺杀西姜王惨死,所为令人钦佩。此时遇险,她不能袖手旁观。“阿蘅,你去哪儿?”冯采星要去追,被冯采月拦住:“不要添乱,那吼声虽没听过,不知道是何野兽,但定是凶兽。”“可阿蘅还不如我呢,我好歹会些拳脚。”冯采星要急哭了。嘉宜县主反而镇定些,吩咐跟着她的护卫:“快去看看,保护好阿蘅!”这片山林稀疏平缓,又提前驱赶过不够温顺的走兽,就是为了让贵女们尽兴玩耍,因而贵女们几乎都是结伴而入,没有带丫鬟。嘉宜县主和容宁郡主一样,只带了两名护卫。两名护卫有些犹豫。嘉宜县主厉声道:“愣着干什么,都去!”“是。”两名护卫追着秋蘅去了。秋蘅赶到时,看到的情景令人心惊。容宁郡主的一名护卫躺在地上,生死不知,另外一名护卫挡在容宁郡主身前,面对着明显处于愤怒中的黑熊危在旦夕。秋蘅捡起地上一颗掉落的野果向黑熊砸去。那果子只有拳头大,若砸在黑熊身上只会不痛不痒,偏巧一下子砸在了黑熊的鼻子上。黑熊愤怒冲向秋蘅。秋蘅早有准备,拔腿就往前跑。护着容宁郡主的护卫再也支撑不住跌坐在地,捂着伤口疼得抽冷气。容宁郡主一张脸比雪还白,抓起混乱中掉落在地的弓箭,心一横拔腿欲追。秋蘅是为了救她,她不能不管了!可才迈出一步,容宁郡主就腿一软摔到了地上。刚刚死亡笼罩的阴影太深,深到身体产生了无法克服的恐惧。容宁郡主狠狠捶了自己一下。好在这时,嘉宜县主的两名护卫赶到了。“郡主,您没事吧?”“我没事,有一只受伤的熊突然闯了过来,秋六姑娘把它引走了,你们快去救人!”两名护卫顺着容宁郡主手指的方向追去。秋蘅在前面跑,黑熊在后边追。看起来笨拙的大熊,其实跑得非常快,若换了寻常人早就被追上了。而秋蘅随着福伯习武,最擅长的是轻身功夫。没有了旁人在,她放开速度带着黑熊在林中绕来绕去,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纵身一跃上了树。气急败坏的黑熊跟着爬,往上爬了一段默默滑下来。树太细,撑不住。黑熊仰头吼了一声。秋蘅气定神闲看着下方愤怒的黑熊,就见黑熊用力一撞树干。知道熊会爬树,秋蘅特意挑的这棵细树,被黑熊这么一撞立刻摇摇欲倒。秋蘅估量一番,这树应该还能撑几下的样子,一手抓着树杈稳稳坐着,只等树被撞断就跳到相邻不远的树上去。黑熊更生气了,一边吼一边撞树。秋蘅听到了咔嚓声。看来要被撞断了。“这里!”急切的喊声响起,嘉宜县主的两名护卫赶到了。其中一名护卫见秋蘅栖身的树渐渐歪倒,情急之下把刀掷向黑熊。黑熊感知到危险转身,直奔那名护卫而去。“分开来牵制这黑熊!”那名护卫一边跑一边对同伴喊。同伴会意,眼见那名护卫要被黑熊追上,就上前给黑熊一下,随后撒腿就跑。秋蘅见二人配合得当,暂无危险,放下心来。就在这时,挨了黑熊数下猛撞的树终于倒了。因两名护卫把黑熊引走了,秋蘅提气准备跃到另一棵树上,却在跳离倾倒的树之际瞥见了飞奔而至的劲装少年。薛寒!都不必看清楚脸,秋蘅就反应过来是何人。天杀的,薛寒又来救她了!秋蘅当即放松身体任由自己坠落,只来得及在心里骂了一句,就稳稳落入了薛寒怀中。巨大的冲击力之下,薛寒抱着秋蘅连退数步,才稳重身体。“没事吧?”天地转换之际,耳边是少年带着急促喘息的声音。秋蘅心中那点无可奈何的懊恼一下子消散了。以薛寒的身手,呼吸乱成这样,可想而知是如何拼尽全力奔来。他为救她如此尽心,她似乎也只能原谅他专来克她了。秋蘅认命般在心中叹了口气,回答薛寒的话:“没事。”“那就好,那就好。”薛寒连说两句,心还跳得厉害。不是因为这样的亲密接触心乱,而是后怕。他为了应付养父去参与狩猎,刚过去就发现一片混乱,说是围猎的黑熊挣脱出去,跑到另一片林子中去了。而那片山林,是专供贵女玩乐的。随参与围猎的众人赶过去后,就听说秋六姑娘为了救容宁郡主把黑熊引走了。本来只是担心有人出事的急切在那瞬间化作抡起的铁锤,重重砸在他心上。砸得他心神俱碎,只记得奔跑。快一些,再快一些。这一次他长大了,有能力救下她了。若再错失,他绝无法原谅自己!还好,还好她没事。薛寒心情激荡,不觉更用力拥紧了怀中的姑娘。秋蘅正要提醒薛寒放她下来,却察觉对方把她抱得更紧了。“薛——”秋蘅才吐出一个字,就发现抱着她的少年红了眼睛,要说的话一下子卡在了喉中。薛寒……哭了?这是为什么?秋蘅抬眸看着眼中隐有泪光的少年,忘了要说的话。惊喜的声音突然响起:“阿蘅在那里!”薛寒猛地回神,忙把人放下。很快一阵香风刮过,好几位少女围住秋蘅,把他挤到了一边去。“阿衡,你没事吧?”冯采星拉着秋蘅的手上下看个不停。嘉宜县主与冯采月脸上也有泪痕。“我没事。”秋蘅望向不远处沉默的少年,“我一着急爬到树上去了,那黑熊用力撞树,把树撞倒了。还好薛大人及时赶到,接住了我。”及时赶到——秋蘅的话在薛寒心中回荡,令满心的恐惧一点点褪去。喜欢惊山月请大家收藏:惊山月更新速度全网最快。喜欢惊山月请大家收藏:惊山月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02章 秋姑娘就是最瞩目的星 薛寒捏着拳头,心中波澜起伏。她说,还好他及时赶到……“薛大人,多谢你救了阿蘅。”嘉宜县主冲薛寒屈膝行礼。“应该的。”薛寒微微颔首,已恢复了冷静。“秋六姑娘——”一道女声响起。秋蘅理了理微乱的发丝,看向开口的人。容宁郡主一步步走来,到了近前,深施一礼:“多谢你救了我。”说出这话,容宁郡主有些尴尬。就在刚刚的事发生之前,她对秋六姑娘还心存鄙视,认定对方是妄图攀龙附凤之辈。她知道很多人就在林中,能听得到护卫的惨叫声,可最先赶来的竟然是秋六姑娘。那时的她危在旦夕,顾不得多想,可当亲眼看着秋六姑娘把熊引走,给她造成的冲击不比突然遇到黑熊发狂袭人来得小。一心汲汲营营之人,怎么可能做到如此地步。是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容宁郡主羞愧又尴尬,等着秋蘅的回应。先前容宁郡主的态度秋蘅很清楚,但并没往心里去。她要做的事如攀陡峭高峰,艰难险阻,注定会做许多出格之事。若处处在意旁人眼光,那就什么都不必做了。“若是其他人,我也会救。”秋蘅平静说出这话。冯采星扑哧一笑:“阿蘅,你这话和薛大人对成素素说的一样。”本是无意的一句话,却让秋蘅与薛寒不觉对视一眼。容宁郡主瞪冯采星一眼,嗔道:“采星,你说什么呢!”这不是把她和成素素相提并论了。她对秋六姑娘是误会,不够了解,成素素是故意为难,欺负人。这怎么能一样呢?最初的尴尬过了后,容宁郡主不是个扭捏性子,看着秋蘅认真道:“秋六姑娘,先前是我误会你了,我向你赔不是。”“郡主客气了。那只熊——”“被围杀了。”提到那只黑熊,容宁郡主仍然心有余悸,因而对秋蘅的救人之举更加感激。“我们先离开这里吧。”嘉宜县主开口。一行人往外走,林子外站了许多人。有听到惨叫与熊的吼声离开山林的贵女,也有追着黑熊过来的男人们,更多是听说出事赶来的护卫。眼看着秋蘅等人出现,无数道视线落在她身上。“看到没,那个穿樱红骑装的就是秋六姑娘。”“不像啊,看着柔柔弱弱的,竟敢引开黑熊啊?”“那是怎么从黑熊掌下活下来的啊?”“不知道啊,无法想象。”其中有个和冯采星同为圆团社的贵女,好奇心驱动下大着胆子招手:“采星,采星——”冯采星听到喊声,对嘉宜县主等人道:“你们先回,我过去一下。”“你也早点回,今日乱子太多,莫要再生事了。”冯采月叮嘱一句。“知道啦。”冯采星快步走过去,问那贵女,“怎么啦?”众女立刻把冯采星团团围住:“采星,快说说秋六姑娘是如何从黑熊掌下脱险的!”冯采星正为秋蘅熊口脱险心情激荡,恨不得拿个大喇叭说,闻言正中下怀。“阿蘅爬到树上去,躲开了黑熊的袭击。”“哇,秋六姑娘还会爬树啊?”“肯定会呀,阿衡在南边乡野生活了那么多年,爬树还不是必备的本事嘛。”“这么说,南边生活的人都会爬树啊!”“估计是。你们忘啦,阿衡还会凫水呢。”“对对,我想起来了,七夕的时候秋六姑娘不是下水把她姐姐救了上来。”“秋六姑娘会的好多啊。”“我怎么听说,黑熊也会爬树呢?”冯采星一听,更得意了:“所以阿蘅聪明啊,专门挑了一棵细树爬上去。那黑熊也不傻,见树太细不敢爬,就一直撞树……”众女听着其中惊险,时不时惊呼。“就在树被撞倒时,护卫们还有薛大人赶来了……”冯采星终于说到了最后。抽气声此起彼伏:“这也太惊险了。”冯采星一笑:“可不是。阿蘅险些坠马时怎么说来着,老天眷顾!”众贵女不约而同点头:“还真是。”冯采星一走,掌握了第一手八卦的这些贵女很快又被相熟的人围住,秋六姑娘如何引走黑熊,如何逃脱的种种细节被越来越多人知晓。崔二默默听着,后悔了。秋六姑娘这样的胆识与人品,合该是他的媳妇。不该知难而退的,他要再求双亲为他去提亲!容宁郡主才与秋蘅等人分开,就在半路遇到了闻讯赶来的福王妃。“容宁,你没事吧?”快走了一路的福王妃气喘吁吁,眼圈通红,见到女儿眼泪就掉了下来。与福王妃一起的还有康郡王妃以及几位贵夫人。几位贵妇的着急或真或假,无论心中怎么想,听说容宁郡主遇险的消息,正与福王妃一起喝茶闲聊的她们都不可能置身事外。“母妃,我没事,就是两个护卫一重伤一轻伤。”在母亲面前,容宁郡主一直紧绷的情绪一松,也掉了泪。“你没事就好,没事就好。”福王妃后怕揽住容宁郡主,手还是冰凉的。天知道她听闻女儿遇险的心情,那般滋味再不想体会了,等回去就去寺庙、道观上香,拜谢神佛保佑容宁。“母妃,是秋六姑娘救了我。”福王妃一愣,不由看向康郡王妃。康郡王妃惊呆了。秋六姑娘?她那个便宜义女?一双手用力握住康郡王妃的手:“郡王妃,请带我去见一见秋姑娘。”郡王妃看着福王妃热切的眼神,好似做梦一般。她一直不大瞧得上的义女,成了容宁郡主的救命恩人?要知道这一辈宗室,与今上最亲近的就是福王。定了定心神,康郡王妃客气道:“哪用王妃过去。容宁受了那么大惊吓,王妃先带她回去安顿一下,等会儿我带阿蘅过去。”福王妃到底心疼女儿,听康郡王妃这么一说,没再坚持:“实在惭愧,本该亲自去向那孩子道谢的,那我就等着郡王妃带秋六姑娘过来了。”与福王妃分开后,康郡王妃立刻赶回去见秋蘅。喜欢惊山月请大家收藏:惊山月更新速度全网最快。喜欢惊山月请大家收藏:惊山月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03章 世子生气了 康郡王妃回到住处,看到的是站在嘉宜县主院中的凌云。“云儿怎么在这儿?”凌云脸色发白:“听闻阿蘅遇险,儿子来看看。”康郡王妃拧眉:“你脸色不好,是不是跑回来的?”凌云没吭声。康郡王妃有些气:“云儿,你自幼就身体弱,好不容易养得差不多了,怎么能不爱惜自己?”那丫头就让云儿这么上心?“母妃别担心,儿子对自己的身体有数。”康郡王妃知道儿子是个有主意的,当着一众下人的面没再多说,问道:“县主她们呢?”一名婢女回道:“回禀郡王妃,县主和秋姑娘在沐浴。”康郡王妃交代婢女:“等她们收拾好了,让她们去我那儿。”“是。”临走时,康郡王妃看一眼凌云。凌云站着不动:“儿子在这里等等,到时候和嘉宜她们一起去母妃那里。”康郡王妃点点头,抬脚走了。凌云静静站在院中海棠树下,立在门口的婢女们光明正大欣赏世子美貌。世子就是这点好,温和内敛,从不会计较她们多看几眼。一名婢女从屋中走出,对凌云屈膝行礼:“世子,县主和秋姑娘收拾好了,请您进去。”凌云微一颔首,快步而入。“大哥。”见到凌云,嘉宜县主和秋蘅齐声打招呼。凌云定定看着秋蘅,声音微沉:“阿蘅,你跟我来。”秋蘅看嘉宜县主一眼。嘉宜县主投以同情的眼神,用口型无声道:“去吧。”大哥好像生气了。秋蘅与凌云相处那几年,也没见他这么严肃过,默默跟着去了西屋。“凌大哥——”“阿蘅还记得我是你大哥。”“那……你生气啦?”“我不该生气吗?当时那么多人,你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姑娘竟敢跑过去把熊引开,就没想过万一被追上呢?或者黑熊撞断树时薛大人他们没有及时赶到,你会如何?”秋蘅老实听着,一副乖巧模样。凌云见状更气了,既气她,更气自己。“阿衡,你不要给我装乖巧。你遇事就冲在前面,有没有想过万一出事,在意你的人会伤心?”他认识她时,她就是活泼调皮的性子,乖巧都是糊弄人的。“凌大哥,我错了。”秋蘅利落认错。“阿蘅!”凌云加重语气,正色道,“你这样会让我担心。”秋蘅愣了愣。认识这么久,凌大哥从来都是内敛淡然的,鲜少这般直白表露情绪。有感动,也有见到凌云另一面的疑惑与新奇,秋蘅语气亦郑重起来:“凌大哥,我不是瞎逞能。当时容宁郡主和她的护卫命悬一线,我多争取些时间撑到援兵赶来,这是最好的结果。”“要是撑不到呢?”“不会的。林子中人不少,赶过去要不了多少时间。我冒些风险救下三条人命,还是值得的。”“要是有万一呢?你可知道,黑熊跑得比人快。”“我自幼就漫山遍野疯跑,比一般人跑得快,那只黑熊还受伤了。”“就算如此,还是太冒险了。阿蘅,当时比你更合适去救人的大有人在。”秋蘅沉默了一瞬,平静道:“凌大哥,并不是更有能力的就更乐意去救人的。”若能者愿意多劳,大夏不会走向那炼狱般的末路。也就不用她一个本来无忧无虑的乡间丫头背负这些了。“凌大哥也不愿见到容宁郡主出事吧?”“自然不愿。”凌云与秋蘅对视,一字字道,“但我更不愿你出事。”这般直白的关心,令秋蘅有些赧然,微微垂下眼帘:“那我以后遇事多思量,不让大哥担心。”凌云弯唇:“阿蘅别忘了今日说的话。母妃等你们过去,走吧。”去往康郡王妃院子的路上,嘉宜县主悄悄问秋蘅:“大哥说什么了?”秋蘅扫一眼恢复了淡定的凌云,小声道:“骂我逞能。”嘉宜县主一笑:“大哥是真担心了。”凌云对二人的小声嘀咕只能装作听不见,默默加快脚步。康郡王妃喝茶坐等,一听世子三人到了,忙让请进来。“母妃(义母)。”三人齐齐问好。康郡王妃视线落在秋蘅面上:“阿蘅没事吧?”“让义母担心了,阿蘅没事。”“来我身边坐。”秋蘅走过去。康郡王妃仔细打量换上家常裙衫的少女,犹觉得难以置信。看着娇花一样的小姑娘,如何做出那等惊人之举?“阿蘅还真是令人刮目相看。”康郡王妃笑着赞了一声。不管多么匪夷所思,这丫头救下容宁郡主已是人尽皆知,康郡王府面上也有光彩。康郡王妃头一次生出有这么个义女也不错的念头,余光瞥见一旁的儿子,警惕心又上来了。倘若云儿对这丫头少些关心,那她对这个便宜义女会更满意些。“福王妃十分感念你对容宁郡主的相救,想亲自向你道谢。你和嘉宜这就随我一起过去吧。”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喜欢惊山月请大家收藏:惊山月更新速度全网最快。福王妃——秋蘅在心中默念,对将要与福王妃打交道心生期待。书上记载,薛寒的结局就是因杀福王被诛。而对薛寒杀害福王的动机,她没有从故纸堆中找到答案。那就让她亲自去揭开谜底吧。“云儿去你父王那边看看吧,容宁郡主林中遇险,今上定会过问。”康郡王妃叮嘱一声,带秋蘅与嘉宜县主去了福王妃那里。福王妃听说康郡王妃到了,亲自去门口相迎,打过招呼就拉住秋蘅的手:“阿蘅,我可以这么叫你吧?”秋蘅屈了屈膝:“小女的荣幸。”“来来,先坐。”进了屋后福王妃招呼人都坐了,依然拉着秋蘅的手不放:“阿蘅啊,今日多亏你救了容宁。我三个儿子,就容宁一个宝贝女儿,她要是出了事我真不知道该怎么活……”听完福王妃一番感激,秋蘅客气道:“王妃不必放在心上,也是赶上了。”福王妃见秋蘅毫不邀功,印象更好。她仔细问过了,当时林子里的人多着,听到熊吼声只有秋姑娘立刻赶去了。“你这孩子,真是实在。”福王妃冲康郡王妃露出感激的笑容,“也多亏郡王妃这次带阿蘅来了,先前我还不解郡王妃怎么突然收义女,如今看来还是郡王妃有眼光。”康郡王妃不由弯唇:“哪里哪里,王妃过奖。”这边和风细雨时,靖平帝那边却是风雨欲来。“围猎黑熊,竟让黑熊跑了出去,闯入姑娘家玩乐之处,你们真是能耐啊!”靖平帝骂过参与围猎的公子哥,又骂三衙统领:“你们是怎么防护的?这次是让黑熊闯入了贵女游玩之地,下次是不是就要闯入朕的地方了?”“陛下恕罪。”望着跪了一地的人,靖平帝冷哼一声:“朕听说多亏了秋六姑娘,容宁才没有出事。你们这些人还不如一个小姑娘!”“臣等惭愧。”“去把秋六姑娘请来,朕要见见她。”领了口谕的宦官匆匆离开,打听一番得知秋蘅随康郡王妃去了福王妃那里,忙赶了过去。“口谕,传秋六姑娘觐见——”听了福王妃一肚子感激话的康郡王妃心情正好,内侍传达口谕后不由悬起心。没有秋家其他人在,秋蘅这丫头挣的面子她得着,惹的祸也得接着。“圣上面前定要慎言。”康郡王妃悄悄叮嘱。秋蘅点点头,随内侍而去。“秋六姑娘到——”随着内侍高声传唱,挨了骂的,没挨骂的,全都目光灼灼望过去。秋蘅就在万众瞩目下一步一步走向靖平帝。喜欢惊山月请大家收藏:惊山月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04章 靖平帝的赏赐 这就是传说中的秋六姑娘啊,可真年轻——许多人心中不约而同浮现这个念头。就这么个年少娇弱的小姑娘,敢孤身去把黑熊引走?难以置信,难以置信。这其中,薛全看得最仔细。是个美貌的,难怪引得寒儿动了心思。那小子口口声声说为了公事,哪来那么多公事总与一个小姑娘联系上,真当他这么多年在宫里白混的。薛寒站在薛全身边,目光亦是不离秋蘅左右。他好像很少能这般光明正大久久看着她,不必担心引人注意。因为此时的她犹如皎皎明月,是众人瞩目所在。“臣女秋蘅,拜见陛下。”“免礼。”靖平帝目光灼灼望着下方的少女,“朕听说是你引走黑熊救下了容宁郡主,能给朕说说你当时怎么躲开黑熊袭击的吗?”好奇心不只普通人有,帝王也有,且能轻易被满足。“臣女就绕着树跑,最后爬到了一棵树上。”“黑熊也会爬树吧?”不少大臣纷纷点头。“臣女特意选了一棵细树,那黑熊爬了一下就不爬了。”靖平帝想象那种情形,不由笑了:“那黑熊倒有几分聪明。”秋蘅垂眸接话:“万物有灵。”“万物有灵——确实如此,你接着说。”“黑熊当时受了伤,很是暴躁,爬树不成就开始撞树。好在拖延了那些时间,嘉宜县主派去的护卫就赶到引走了黑熊,树被撞倒时薛大人及时赶到,救下了臣女……”秋蘅把当时情况娓娓道来,与己无关的听得兴致勃勃,康郡王与薛全则暗暗点头。这个秋六姑娘还挺会说话。果然就听靖平帝道:“嘉宜和薛寒都做得不错。”康郡王与薛全齐声道:“陛下谬赞。”靖平帝敷衍点点头,注意力还在秋蘅身上:“当然最令朕意外的还是秋六姑娘。秋六姑娘临危不惧,舍身救人,当赏。秋蘅,你想要朕赏你什么?”此话一出,众人暗暗吃惊。今上对秋六姑娘还真是厚待啊,没有直接赏赐,竟直接问她想要什么。今上当着百官勋贵的面这么问,秋六姑娘讨的赏只要不太过分,定然不会拒绝。“臣女可以选择?”秋蘅微微抬头,眼中露出惊喜。靖平帝莞尔:“朕说出的话,岂有不算的道理。”不少人暗暗摇头。秋六姑娘还是太年轻了些,不会真的狮子大开口吧?若是如此,就算今上答应了也是得不偿失。要知道,什么样的赏赐都比不上圣宠来得实在与长远。“臣女觉得秋猎很有意思,明年希望家父能陪我来,免得家父为我一个人出远门担心。”靖平帝一愣。他还以为会讨什么赏赐呢,这丫头要的就这么简单?伴驾来秋猎,说是荣光,但年年都是老面孔,想来在那些人心中已是理所当然之事。望着下方面带希冀的少女,靖平帝心头微暖,笑道:“这算什么赏赐,等明年永清伯府同来就是。”“多谢陛下,臣女没有其他所求了。”“真的没有别的想要的?”送不出去赏赐,靖平帝还有点不甘心。“臣女衣食无忧,有家人朋友爱护,一时想不出需要什么。”众人看着与靖平帝对答而毫不畏怯的少女,暗暗感慨:这个秋六姑娘还真会以退为进。“但你救下容宁郡主有功,朕不能没有表示。这样吧,以后你想到了要什么,只要合理,朕会答应你。”“谢陛下恩赏。”靖平帝满意点点头:“你且退下吧。”“臣女告退。”“薛寒,送秋六姑娘回去。”薛寒站出来:“是。”二人退出去,并肩往前走,渐渐没了随处可见的侍卫与宫人,只剩满眼山林青绿。“薛大人,多谢今日相救。”秋蘅率先打破沉默,说出这话时既有真心实意,又藏了万般无奈。“恰巧遇上了。”薛寒不愿邀功,随口道。“恰巧?”秋蘅侧头看身边的少年。薛寒微微颔首:“看过秋六姑娘与成姑娘比试我去参加围猎,听闻黑熊逃了就追了过去……”至于听闻秋蘅遇险时的心情,自是不可能吐露。“那也要感谢薛大人。追过去那么多人,薛大人是第一个赶到的。”“秋六姑娘客气了。”“芳洲烤肉手艺很好,薛大人今晚若是得闲,请你吃烤肉聊表谢意。”烤肉?薛寒不由想到胡四给他留的那个肉烧饼。肉饼那般美味,烤肉想来更佳。薛寒默默把理智拉回来:“秋六姑娘的心意我领了,吃饭就不必了。”“薛大人晚上有事?”“我不太习惯和不熟悉的人一起用饭。”“不熟悉的人?”秋蘅怔了怔。原来她一直对他们之间的关系产生了错觉?她以为他们虽各有心思,但至少算是朋友。“不是秋姑娘。”察觉秋蘅误会了,薛寒脱口而出。秋蘅默默往前走了一步。薛寒跟在她身边,直言道:“嘉宜县主、冯家姑娘她们我都不熟悉,觉得一起吃烤肉不自在。”“这样啊。”秋蘅莞尔,“那我只请薛大人一人,本来就是为了答谢薛大人的。”“好。”简单一个字在舌尖打转,随着说出口,薛寒莫名觉得脸颊发热。不知不觉间,到了地方。“薛大人,晚上见。”“晚上见。”薛寒目送秋蘅走进去,才转身往回走,一路唇角飞扬。“大人有什么好事啊,这么高兴?”胡四凑过来。“没有。”“肯定有,老远就瞧见您笑。”薛寒一把推开胡四:“你看错了,我没笑。”“大人你——”眼见薛寒快步走了,胡四摸了摸下巴。有情况,一定有情况。午膳是福王府与康郡王府两家一起用的,秋蘅自是成了话题中心。福王特意向秋蘅敬酒:“容宁是我的掌上明珠,秋六姑娘救了容宁,实在感激不尽。”“王爷客气了。”眼看着福王痛快把酒饮下,秋蘅端起酒杯轻抿一口。主动提出把女儿封为公主,送去和亲的掌上明珠。福王此人,真是有些意思。喜欢惊山月请大家收藏:惊山月更新速度全网最快。喜欢惊山月请大家收藏:惊山月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05章 薛寒好像喜欢她 “王妃,等回了京城,记得安排人携礼登门答谢永清伯府。”放下酒杯,福王对福王妃道。福王妃含笑点头:“王爷放心,妾定不会忘的。”一顿饭宾主尽欢,直到回到住处,康郡王妃的嘴角都是翘着的。康郡王见妻子如此,笑道:“早就和你说放宽心,咱们云儿认可的人不会错的。这不就看出阿蘅的品性来了,还给咱们康郡王府长了脸。”康郡王妃嘴角微抽:“王爷不提云儿,妾能更宽心。”康郡王很是无奈:“你说你天天瞎想什么。他们是兄妹,云儿你还不了解么,他有分寸,不会做出格之事的。”“是啊,云儿是个有分寸的孩子。”康郡王妃叹口气,却与康郡王想的不同。正是因为云儿太过理智,看淡俗事,对秋蘅的特殊才令她格外紧张。男人就是心大,真等出了事,后悔都来不及。午憩后各忙各事,很快秋阳西下,傍晚将至。康郡王与凌云前往宫中赴宴,康郡王妃为了表示对秋蘅救郡主之举的赞赏,特意把她请来打算一同用晚饭。秋蘅直言:“多谢义母,但阿蘅晚上要请人吃饭,已经约好了。”“哦,阿蘅要请谁吃饭?”康郡王妃随口问。只要不是和儿子单独相处,她其实不在意这个便宜义女和什么人打交道,不闹出笑话就好。“皇城使薛大人。”“皇城使薛寒?”康郡王妃先是一惊,但见秋蘅神色坦荡,笑道,“今日薛寒救了你,确实该有所表示。下午的时候王府管事已经送去了厚礼,阿蘅想亲自感谢也是应当。”“多谢义母考虑周到。”“早去早回,多带些护卫。”康郡王妃殷殷叮嘱,倒是有几分慈母的样子。“是。”等秋蘅离开,康郡王妃拿起一枚蜜饯塞入口中,只觉心情舒畅。秋蘅带上芳洲与两个护卫,前往定好的烤肉之处。那是一片空旷草地,不远处就有溪流,方便净手。食材是芳洲下午就处理好的,等到了地方芳洲就指挥两个护卫忙乎起来。薛寒借口有事没去宫宴,低调前往约定之处,走着走着脚下一顿,冷冷道:“出来。”胡四嬉皮笑脸走出来:“大人。”“你跟着我做什么?”“卑职不是跟着您,顺路,顺路。”“顺路?”薛寒也不客气,一把拉过胡四,取下他的钱袋。胡四声音都尖了:“大人,您拿我钱袋子干什么?”“什么你的钱袋子,明明是我的钱袋。”薛寒把钱袋子往怀中一揣,另一只手及时抓住胡四伸向他腰间荷包的手。胡四都快哭了:“大人,卑职薪水低,攒点媳妇本可不容易啊。”“那你说说,怎么和我顺路了?”“嘿嘿。”胡四动了动鼻子,“大人您闻到没,有烤肉的香味!”薛寒默了默。这小子要是把一肚子吃心眼放在正事上,何愁不擢升。“大人,您该不会就是去吃烤肉吧?”胡四福至心灵,猜中了真相,“一定是秋六姑娘请您吃烤肉!”换了旁人做东,大人不会躲了宫宴赏这个脸。见薛寒不吭声,胡四更加确定了,顿觉受到巨大伤害:“大人,卑职陪您上过刀山,下过火海,战场上血流成河一起蹚过来的!吃烤肉您不带我?”吃独食?说好的兄弟情呢?薛寒忍无可忍,把钱袋子扔回胡四怀里:“聒噪。”胡四忙把钱袋子收好,颠颠跟上快步往前走的少年:“大人,秋六姑娘还请了谁啊?”他帮红豆糕送了那么多红豆糕,就不值得吃顿烤肉吗?等遥遥见到篝火旁的人,胡四猛看薛寒一眼,震惊道:“大人,秋六姑娘只请了您一个!”怎么回事,大人和红豆糕关系突飞猛进他怎么不知道?秋蘅望见薛寒与胡四走来,起身迎过去。“薛大人,胡指挥。”“来得有些晚,久等。”胡四瞄一眼薛寒,心道在心上人面前严肃得像在办案似的,要是把抢他钱袋子的灵光拿出来,早就天天吃上烤肉了。“秋六姑娘,不介意多我一个吧?”秋蘅一笑:“怎么会,吃烤肉就是人多才热闹。”说话间到了篝火旁,芳洲向二人问了好,把烤好的肉串递过去:“薛大人和胡指挥来得巧,刚好可以吃了。”胡四忙接过,一口撸下一大块香滋滋冒油的烤肉,烫得直哈气也舍不得吐出来。芳洲忍不住笑:“慢点吃,食材多着呢。”薛寒接过烤串,十分自然分了两串给秋蘅。“太好吃了,芳洲你是怎么把肉烤这么香的?”胡四三五下把烤肉吃完,激动问。“有秘方。”胡四愣了:“还真有秘方?”芳洲不解看胡四一眼:“当然啦,刀工、火候这些可以练,秘方才是独一无二的,我这腌肉和烤肉用的调味料是秘制的。”“难怪这么香。”夜幕渐渐落下来,篝火映亮了一张张吃得满足的面庞。“姑娘你看,那是什么?”不远处青草间隐隐有流光闪烁,很微弱,却因这夜色而显眼。“可能是萤火虫?”秋蘅不太确定。这个时节了,早过了萤火虫活跃的时候。“去看看。”芳洲兴奋跑过去。薛寒吩咐胡四:“跟着芳洲,留意草间有虫蛇。”“是。”胡四忙跟过去了。秋蘅带来的两个护卫在稍远处站着警戒,篝火旁一时间只剩下秋蘅与薛寒二人。火焰跳跃,映入彼此的双眼。“秋六姑娘,不如我们去溪边走走吧。”“好。”秋风微凉,秋水也是凉的,二人在溪边净手,有鱼儿一晃而过。“应该抓几条鱼烤着吃。”秋蘅浸在溪水中的手随意拨了拨,不小心碰上另一只手。薛寒飞快把手收回,带起的水珠扑到脸上凉意袭人,一颗心却热得厉害。察觉气氛的异样,秋蘅也收回手,拿帕子慢慢擦拭。夜色好像更沉了几分,天上繁星灿烂,是望之不可及的遥远。秋蘅悄悄瞥了一眼近在咫尺的少年,心中隐隐生出一个猜测。薛寒好像……喜欢她?喜欢惊山月请大家收藏:惊山月更新速度全网最快。喜欢惊山月请大家收藏:惊山月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06章 错觉 这个猜测一起,秋蘅不由捏紧了手中帕子,感觉到了加速的心跳。那是不受理智控制的本能,是艰难困苦也无法熄灭的情感。人非草木,亦非顽石。可这一刻,秋蘅感到了羞愧。前路万难,重担于身,她都在想些什么。秋蘅重新把双手没入溪水,好让溪水的凉让自己清醒。一只手探过来,还没触到秋蘅指尖又收回。薛寒用力收拢五指,克制去握那只手的冲动,声音却没藏好此时心中的波澜:“秋六姑娘,溪水凉。”“是有些凉。”秋蘅收回手,对微乱心绪的隐藏要比身边少年强多了,“多谢薛大人提醒。”二人先后站起来,沿着溪边往前走。溪流潺潺,虫吟不断,可薛寒只听见自己急促的心跳,与难以纾解的复杂心情。明明有许多疑问。比如秋六姑娘遇到惊马不但化险为夷,还赢得了比试;比如敢孤身引走黑熊,没被黑熊追上,顺利等到了救援。这些事,真的是一句老天眷顾能解释的?心存的试探总是来不及施展,就变成了心乱。薛寒懊恼捏了捏拳头,不得不正视自己的心思:他怕她知道他对她的怀疑,从而讨厌他。可是,稀里糊涂不是他的性格。逼着自己下了决心,薛寒佯作脚下一滑,向秋蘅倒去。毫无防备之下,面对这种突发状况习武之人的反应与寻常人不同。他要试一试秋六姑娘是不是如自己怀疑的那样,并非手无缚鸡之力之人。秋蘅下意识要躲,但曾经受过的训练让她及时控制住了本能反应,双眸微微睁大往后退了一小步,任由薛寒扑过来。身后就是溪流,流向未知的远方。映入薛寒眼中的是少女茫然错愕的神情。就要摔进溪流中的瞬间,薛寒揽住秋蘅一个扭身,二人一起倒进青草中。担心草间有碎石等物,薛寒几乎没有思考就以背着地,让秋蘅在上方。秋蘅闭了眼又睁开,呆呆看着几乎鼻尖相碰的少年,似乎还没有从这突然的变故中回神。她确实没有回神。鸟鸣虫吟,青草香与泥土气,她枕着他的心跳声,哪怕猜到他在试探她,也气不起来。只气自己,用理智拉回的心思又乱了。薛寒确确实实是来克她的!一滴泪从眼尾滑下,落在薛寒脸颊上。而对薛寒来说,那不是一滴泪,而是一点火星,令他灼痛难耐,无所适从。薛寒闭了闭眼,心中叹息:他好像……完蛋了。他清楚意识到,从此以后这滴泪重重烙在了他心头,令他再无法摆脱。而更无力的是,他也不想摆脱。秋蘅眼睁睁看着薛寒闭上眼睛,一动也不敢动。他……闭眼睛做什么?“薛大人——”秋蘅用力咬了一下唇,用疼痛换回冷静,可一开口才知道喊他的声音与平时多么不同。薛寒猛然把秋蘅推开,翻身而起。“对不住,刚刚脚滑了。”他狼狈解释。秋蘅也站起来,理了理沾上杂草的裙衫:“没事。”她想骂他借口找得太烂,却又骂不出口。他是皇城司的掌控者,对她的怀疑已经足够克制隐忍。秋蘅又想到薛寒悄悄去袁家拿走香丸一事,默默在心中补充:对她的怀疑虽然克制,但一点也不少。有那么一瞬间,秋蘅不想再伪装。可她不敢赌。与陶大他们明确与袁贼结下血海深仇不同,薛寒是薛全的养子,而薛全则是深受靖平帝信任的宠宦。哪怕她觉得自己有很大可能赌赢,却禁不起万一的风险。她不会因对薛寒动了心就全然去信他。秋蘅这般想着,心头涩然。这是她从不曾体会过的滋味,都怪薛寒。薛寒此时的纠结远比秋蘅要多。她察觉他的试探了吗?她的反应与寻常人无异,是他想多了,还是她的自控力非同一般?若是后者,她一个普通乡下姑娘是如何做到的?这些且放一边,他们刚刚那般亲近,只一句道歉就过去了吗?他这样……是不是成了登徒子?薛寒又想到了刚刚的克制与冲动,心动与心痛。但有一件事,他已经很清楚:再也无法自欺欺人把愧疚当做亲近她的借口,他心悦秋蘅。可认清了自己的心意,反让薛寒沸腾的心渐渐冷了。他心悦秋姑娘,又如何呢?养父喜怒无常,掌控欲极强。他强求来这门亲事,如何保证护她周全?“秋六姑娘,夜深露重,我送你回去吧。”说这话时,薛寒已恢复了冷静。秋蘅抬眸看着他,刚刚还慌乱狼狈的少年此时面色淡淡,眼神也如寒星般清冷。“好。”秋蘅微微低头,掩饰那自嘲一笑。原来是她的错觉。原来心动的只有她。这样也好。秋蘅没再言语,一步一步走在薛寒身边。一路仿佛很长,又很短。“姑娘,你去哪儿啦?”芳洲看到秋蘅,欢快跑过来。胡四追在后面,要不是还不熟,恨不得扯住她衣袖。这丫头厨艺好,心眼却少,把红豆糕和大人问害羞了,以后不好意思偷偷去约会怎么办?“吃撑了,和薛大人一起沿着溪边走了走。”“哦。”芳洲没再追问,献宝般把一个草编的小小笼子拿给秋蘅看,“姑娘你瞧,真的是两只萤火虫。我看它们快冻坏了,就带回来了。”胡四忍不住炫耀:“草笼子是我编的。”“时间不早了,我们回去吧。”秋蘅看向薛寒,“不用薛大人送了,我们带了护卫。”胡四暗暗捣了薛寒一下。薛寒开口:“好,那路上小心。”回去路上,胡四恨铁不成钢:“大人,人家姑娘请你吃饭,你都不送送人家啊?”薛寒不吭声,默默往前走。胡四与薛寒相处多年,一下子察觉了他的异常,快走几步追上去:“大人,你和秋六姑娘闹别扭了?”“没有,别瞎说。”“那怎么心情不好呢?”薛寒脚下一顿,回头望去,已看不到秋蘅几人的身影,只有重重屋舍轮廓隐在夜色中。“也没有,别瞎说。”喜欢惊山月请大家收藏:惊山月更新速度全网最快。喜欢惊山月请大家收藏:惊山月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07章 姑娘喜欢薛大人 夜色浓浓,秋风微凉。薛全立在院中,听到脚步声缓缓转身,看向走来的少年。“连宫宴都不去,这是去哪儿了?”薛寒走到薛全面前,拱手行礼:“秋六姑娘为了答谢今日林中相救,做东请孩儿吃饭。”薛全挑眉:“又是秋六姑娘。那丫头请你吃饭,比宫宴还重要?”“父亲知道,孩儿对宫宴这些素来没有兴趣。”“那就对秋六姑娘请客有兴趣?”薛全凉凉一笑。“孩儿对吃烤肉比较有兴趣,正好也让秋六姑娘别总惦记着欠孩儿人情。”薛全盯着薛寒片刻,淡淡道:“寒儿早些休息吧,明日狩猎场好好表现。”“是。”薛寒回到屋中,一番洗漱换上白色中衣,走到窗前。窗外一片黑沉,空中点点寒星。薛寒倚靠着窗边仰望天空,眼前却不是那广袤无边的夜空,而是潺潺溪流,葳蕤青草。阿蘅——他在心中念着这个名字,微微闭上眼睛。一夜漫长,秋蘅刚起来,芳洲就提着草笼子过来了。“姑娘,萤火虫死了。”秋蘅接过草笼子看了看,叹道:“本就活不长的。”芳洲一脸懊恼:“是啊,早知道不如留它们在草丛里,好歹是它们熟悉的地方。”“好在它们一直在一起,不是孤零零的。”秋蘅拿起梳子,慢慢梳头发。“也是。”芳洲不是悲春伤秋的性子,把草笼子暂且放在窗台上,回到秋蘅身边接过木梳:“姑娘,你是不是喜欢薛大人啊?”镜中少女神色一僵。“姑娘果然喜欢薛大人!”芳洲看到镜中人的反应,语气笃定。秋蘅垂眸:“别瞎说。”芳洲灵巧挽了个双环髻,插上珠花,压根不信秋蘅的否认:“薛大人挺好的,每次都能及时赶到救姑娘。姑娘要是喜欢,就让薛大人上门提亲呀。”“芳洲。”芳洲转到秋蘅面前,神色认真:“姑娘,我不是调侃你。在永清伯府住了这些日子我算看出来了,老夫人重名,老伯爷重利,老爷虽真心疼你,可惜做不了什么主。薛大人既是良配,姑娘又喜欢,就该把握住啊,不然等以后伯府给姑娘找个歪瓜裂枣怎么办?”“你就这么看好薛大人?”秋蘅轻笑。芳洲点头:“薛大人相貌俊朗,手握实权,最重要的是救了姑娘一次又一次,真心对姑娘好。”秋蘅嘴角一抽。天杀的救了一次又一次……“芳洲,你是不是忘了更重要的一点?”“什么?”“更重要的是要两情相悦。”“这当然呀。”芳洲一怔,反应过来,“姑娘是说薛大人对你无意?不可能,薛大人要是对姑娘无意怎么会多次相助?”“薛大人怜贫惜弱。”“姑娘,这么荒唐的理由谁信呀。”秋蘅静静盯着镜中的自己。原来明知不理智,她还是忍不住多聊聊那个人。“不早了,去秋美人那里吧。”秋蘅最后看了一眼镜中人,站起身来。芳洲递过外衣:“连着吃肉也腻得慌,今日我做些萝卜糕,等姑娘回来吃。”“好。”秋蘅轻车熟路去了秋美人那里。领她进去的还是郑玉。察觉郑玉频频用余光看她,秋蘅笑问:“郑公公有事吗?”郑玉知道秋蘅是个大方的性子,也不藏着:“就是好奇秋六姑娘引走黑熊的事。”“郑公公应该听许多人说了吧?”“是。”郑玉笑着点头,“可听多少人说,不如听当事人说嘛。”“那我给郑公公讲一讲……”二人说笑一路,直到见到秋美人。“姐姐。”瞥见郑玉嘴角尚未敛去的笑意,秋美人眸光微闪。不得不承认,六妹对人有种特别的吸引力。“阿蘅,过来坐。”把秋蘅招到近前,秋美人仔细打量,“昨日听说了你的事,我就悬着心,你当时就不怕吗?”秋蘅也在打量秋美人,看到了她眼下脂粉难遮的青色。看来还在为林乘风伤神。秋蘅是同情秋美人的,可这同情只能放在心里,什么都不能说。“也怕的。但为了救人,就顾不得怕了。”秋美人听着秋蘅平静说出这话,叹口气:“我以为六妹是个理智的人。”秋蘅一笑:“我当时判断过,不是冲动行事。”秋美人忽然想到秋蘅那日说的话:我招来的是非,我能解决。这样的年纪,为何有这样的自信呢?秋美人一时说不清是欣赏,还是不适。“贵妃娘娘到——”秋美人一惊,忙起身去迎接。“见过贵妃娘娘。”穿了一袭华裙的虞贵妃居高临下看着行礼的姐妹二人,好一会儿才道:“免了。本宫听闻秋六姑娘昨日大发神威,特来瞧一瞧敢孤身引走黑熊的女壮士。”“娘娘谬赞了,舍妹是无知者无畏——”“本宫问你了?”虞贵妃睨了秋美人一眼。秋美人噤声低头。虞贵妃一步一步走至秋蘅身边,围着她缓缓绕了一圈,轻笑道:“真是看不出来,秋六姑娘有那般勇气。”秋蘅如秋美人一般低眉敛目,没有吭声。“秋六姑娘。”虞贵妃语气加重,“本宫与你说话呢。”秋蘅这才道:“贵妃娘娘不喜听‘谬赞’之类的客套话,臣女铭记在心。”虞贵妃嫣然一笑:“那你可以说实话,本宫就爱听实在话。”秋蘅微微抬眸,对上虞贵妃似笑非笑的眼:“贵妃娘娘慧眼如炬,臣女从小就胆子大。”“那比你姐姐强多了。”虞贵妃轻瞥秋美人一眼。“人各有所长,姐姐也有臣女比不上的地方。”“果然会说话。”虞贵妃抚了抚长长的指甲,“今日的话本宫听得顺耳,秋美人与秋六姑娘陪本宫出去走走吧,听说今日狩猎场很热闹。”秋蘅与秋美人齐声应了,跟在虞贵妃身后。虞贵妃乘着辇车,漫不经心看着沿途风景,等离华棚近了,抬手喊了一声停。宫人上前,扶虞贵妃下了辇车。虞贵妃不急不缓走向其中一名低头行礼的侍卫。喜欢惊山月请大家收藏:惊山月更新速度全网最快。喜欢惊山月请大家收藏:惊山月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08章 危机 虞贵妃看着躬身低头的侍卫,淡淡问:“本宫记得,你是首日狩猎的第二名,你叫什么来着?”青年侍卫拱手:“侍卫马军司都头林乘风见过贵妃娘娘。”“林乘风。”虞贵妃轻轻念着这个名字,神情玩味。秋蘅不着痕迹看秋美人一眼。秋美人低着头,眼帘轻轻颤动,却没往林乘风的方向看一眼。虞贵妃懒懒的声音响起:“林都头抬头让本宫瞧瞧。”林乘风闻言愣了一下,慢慢抬头。虞贵妃打量一番,微微点头:“样貌倒是端正,又骑射出众,想来对御马有一套。”林乘风忙低了头,恭敬拱手:“贵妃娘娘谬赞了。”“呵呵,你们这些人都爱说谬赞。”虞贵妃扫了一眼秋蘅与秋美人,弯起唇角,“本宫有一匹爱马名烈火,性子烈不太好伺候,正为它头疼就遇到了林都头,想来也是缘分了。”林乘风听着这话不大对,神情紧绷起来。虞贵妃对林乘风的反应视若未见,笑道:“就请林都头来为本宫养马如何?”此话一出,那些低着头的侍卫俱是一惊,纷纷用余光看向林乘风。秋蘅听到了低不可闻的吸气声,是紧挨着她的秋美人发出的。林乘风愣过后,立刻跪了下去:“乘风不会养马,还请贵妃娘娘收回成命。”虞贵妃抬抬眼皮:“林都头这是不愿意?”听着这话的众人暗暗叹息。让将门之子,禁军中前途无量的年轻都头去养马,谁能愿意?可这是宠冠后宫的贵妃娘娘,得罪不得。林乘风这下麻烦了。“乘风确实不擅养马。娘娘的爱马娇贵,若是有个闪失就不好了,还请娘娘收回成命。”“不擅养马?你们侍卫马军司少不了与马打交道,怎么会不擅?”虞贵妃冷笑,“林都头这是拒绝本宫了?”“乘风在马军司主要负责骑兵训练,确实不懂其他——”“呵呵。”虞贵妃笑起来,面色冷如霜雪,“本宫明白了,原来是舍不得侍卫马军司这层皮。怎么,给本宫养马委屈你了?”林乘风低头拱手,克制着愤怒与恐慌:“求贵妃娘娘收回成命。”“本宫要是不收呢?”林乘风以额贴地:“恳请贵妃娘娘。”“敬酒不吃吃罚酒!”虞贵妃扬眉,“来人,给本宫扒了他这层皮!”立刻数名侍卫向林乘风围去。秋美人双手交握,死死咬着唇。林乘风抬手按上刀鞘,竭力忍耐。可围过来的侍卫没有丝毫留情的意思,四人牢牢控制住他,另外两人去扒他身上铠衣。“贵妃娘娘为何如此折辱微臣?”林乘风忍无可忍挣扎,却挣脱不开。“老实点,贵妃娘娘的命令你也敢反抗,是要造反不成?”一名按着他肩膀的侍卫喝道。林乘风的挣扎却越发激烈起来:“放开我,放开我!”随着外面的甲衣被扯开,突然一物掉落在地,发出不小的声响。林乘风神色一僵,而后发疯般去抓掉到地上的东西。“这是什么?”一名侍卫弯腰把那物件捡起,揭开包在外面的巾帕露出真容。虞贵妃冷冷开口:“拿来给本宫瞧瞧,林都头珍而重之贴身收着的是什么宝贝。”林乘风被按在地上,绝望望着跑向虞贵妃的侍卫,整个人如被抽走了魂魄般死寂。“回禀娘娘,是一个木娃娃。”“拿过来。”虞贵妃身边的宫人走过去,把木娃娃呈到虞贵妃面前。“呦,是个女娃娃。”虞贵妃用帕子垫手,拿起那木娃娃仔细端详,忽然神色一变,“本宫怎么瞧着这女娃娃有些眼熟呢。”一旁宫人看了看,掩口惊呼:“好像秋美人呀!”“秋美人?”虞贵妃霍然转头,看向如遭雷击的秋美人,柳眉高高扬起,“还真是像。秋美人,你给本宫说说这是怎么回事?”“我——”秋美人踉跄往后退了一步,跪了下去,“妾不知道……”“不知道?与你神似的木娃娃被一名侍卫贴身藏着,你说你什么都不知道?”虞贵妃脸色一沉,“来人,把这对奸夫淫妇堵上嘴巴,到今上面前说个清楚!”虞贵妃拔腿往前走,一群人浩浩荡荡跟在后。华棚中的靖平帝看到虞贵妃下意识露出个笑容,但见虞贵妃神色凛然,笑意微收:“爱妃怎么了?”“带过来!”虞贵妃一声吩咐,被堵着嘴巴的林乘风和秋美人被推到靖平帝面前。靖平帝面色微变:“这是——”华棚中还有一些臣子在,一瞧这种情景恨不得掩面而逃。大意了,陪个驾还有这种风险!虞贵妃把木娃娃举到靖平帝面前:“妾遇见这位林都头,记起他是首日狩猎的榜眼,爱才心切想让他为妾做事。谁知此人不识抬举,竟敢抗命,侍卫制服之际从他怀中掉落一物,竟是与秋美人神似的木娃娃。”靖平帝死死盯着那木娃娃,再看跪在地上的秋美人。“抬起头。”他一字字道。尽管这些日子分了些宠爱给秋美人,可愤怒当头的此时,靖平帝竟一时想不起秋美人的模样了。或者说,不是想不起,而是从心底不愿相信被一个小小嫔妃绿云罩顶。秋美人一动不动,被一名宫人捏着下巴把脸抬起。靖平帝紧紧盯着秋美人的脸,用力一拍桌案:“贱婢,竟敢做出这等丑事!”“呜呜——”被堵着嘴的林乘风竭力挣扎起来。他挣不脱那些束缚,犹如穷途末路的困兽,双目猩红。靖平帝冷冷看着不久前还心生欣赏的青年,沉声道:“把他口中之物取下来,朕倒要听听他怎么说!”立刻有侍卫过去,取走塞住林乘风嘴巴的布巾。得了开口的自由,林乘风急促吸一口气,悲声高喊:“陛下,此事与秋美人没有任何关系,是罪臣——”“是我。”一道女声响起,清亮沉静。无数道目光投向声音传来之处。立在薛全身边的薛寒不由变了脸色。阿蘅!喜欢惊山月请大家收藏:惊山月更新速度全网最快。喜欢惊山月请大家收藏:惊山月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09章 是我 秋蘅走过去,跪在林乘风身边,抬头望向怒容满面的靖平帝:“陛下,木娃娃是臣女送给林都头的。”“是你?”靖平帝眼神闪了闪,语气一时听不出喜怒。秋蘅字字清晰:“对,正是臣女。”“笑话。”虞贵妃往秋蘅所在方向走了一步,“秋六姑娘,就算你想为秋美人开脱,也不要把人当成傻子。据本宫了解,你才进京不久,秋猎前与林乘风不曾见过一面吧?”跪地的少女脊背笔直,面对宠冠后宫的虞贵妃毫无畏怯:“先前确实没有见过林都头。但在狩猎首日,臣女亲眼瞧见林都头得了第二名……一见倾心。”这话一出,不少人摇头。一个小姑娘当众说对一名男子一见倾心,世风日下,世风日下啊。“一见倾心?”虞贵妃纤指一指薛寒,“当时本宫也在,记得夺得魁首的是皇城使薛寒。论年纪,薛寒与秋六姑娘更相当,论能力,这第一名要比第二名强。秋六姑娘放着更好的不喜欢,很难让本宫相信啊。”“更好的?”秋蘅与薛寒目光相碰,旋即收回视线,“人外有人,山外有山,这世间永远有更出众的人不断出现,但合眼缘的可能只有一个,至少对臣女来说是这样。”薛寒垂了眼,用力握拳。虞贵妃冷笑:“伶牙俐齿!”“臣女只是实话实说,自己做的事自己承担,不能牵连旁人。”秋蘅平静看着虞贵妃,“贵妃娘娘若不信,不妨再仔细看看那木娃娃。那木娃娃若真是姐姐,为何梳的是未出阁少女发髻?”虞贵妃脸色一变。靖平帝立刻看了那木娃娃一眼,不由点头:“还真是如此。”秋蘅双手交叠,以额贴地:“臣女与秋美人是一家姐妹,容貌有相似,才令贵妃娘娘误会了,请陛下明鉴。”靖平帝脸色稍缓:“秋蘅,你抬起头来。”秋蘅微微抬头。“把秋美人口中布巾取走。”立刻有宫人过去取走塞着秋美人嘴巴的布巾。秋美人大口呼吸,眼泪簌簌。靖平帝看了看两姐妹,再看了看木娃娃,笑了起来:“还真是爱妃误会了,这木娃娃确实是秋六姑娘。”“陛下——”虞贵妃心有不甘,可看着靖平帝的反应,就此作罢。是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陛下但凡有个台阶下,怎么会自认绿云罩顶。便宜秋美人这贱婢了。虞贵妃想通了,也不纠结,抬手抚了抚垂落的发丝,轻笑道:“看来是妾误会了。既然秋六姑娘与林乘风两情相悦,陛下何不成人之美?”靖平帝愣了一下,但见虞贵妃笑靥如花,看向跪地的二人:“秋蘅,你当真对林乘风一见倾心?”秋蘅垂眸紧紧盯着地面,收拢的指尖把掌心掐出深痕,声音却平稳无波:“是,臣女心悦林都头。”薛寒闭了闭眼,呼吸急促。靖平帝再问林乘风:“林乘风,你对秋蘅如何?”林乘风虎目充血,咬着牙一时没有吭声。“嗯?”靖平帝拧眉。“林都头。”秋蘅低低喊了一声。林乘风浑身一震,望向轻声喊他的少女。她一双明眸中隐藏着哀求,这让他无地自容,恨不能拔刀自刎。她还这般年轻,他一开口就会毁了她终身。可是他不能否认。他若否定,那就是与荷儿有私情。与后宫嫔妃有私情,毁的不只是他,还会毁了他的家族,毁了荷儿。是他错了,他的一时贪恋造成这般后果,竟连求死都不能。“臣——”林乘风开口,千难万难却由不得他不说,“臣亦心悦……秋六姑娘。”“好。秋蘅,林乘风,你二人既相互倾心,那朕就——”“陛下!”一道声音突然响起。薛全猛然侧头,眼睁睁看着薛寒大步走过去。“寒儿!”他震惊喊了一声,可那少年却没有回头。靖平帝看到薛寒越众而出,很是意外:“薛寒,你有何事?”薛寒在秋蘅身旁跪下来:“微臣倾慕秋六姑娘已久,恳请陛下给微臣一个赢得秋六姑娘芳心的机会。”秋蘅怔住:“薛寒——”压过她声音的是薛全:“薛寒,你在陛下面前胡言乱语什么!”“孩儿不敢有欺君之语。”薛全滞了滞,压着怒火没再吭声。“你也心悦秋六姑娘?”靖平帝吃惊不已,不由看向跪在地上的少女。但见她乌发雪肤,气质沉静,不似娇花一朵,倒像是一株青松。不得不承认,这丫头是有些特别的。靖平帝捋了捋胡须,语气迟疑:“薛寒,你虽心悦秋六姑娘,可秋六姑娘与林乘风乃两情相悦。”薛寒定定看秋蘅一眼:“人都有被乱花迷住眼的时候,所以才请陛下给微臣一些时间,也给秋六姑娘一些时间冷静冷静。”“这样么——”靖平帝沉吟。崔二挨着父亲站着,本来听秋蘅说心悦林乘风正震惊,听了薛寒的话更惊了。两情相悦也能冲出来抢么?要是这样,那他也行。闪过这个念头,崔二脑袋一热跑了出去:“陛下,小子也倾慕秋六姑娘!”靖平帝险些被口水呛着:“咳咳,你是——”崔二的父亲崔副都指挥使急忙走出来请罪:“犬子无状,惊扰了陛下,还望陛下恕罪。”“原来是崔卿的公子。”靖平帝神色古怪看着崔二,“你也心悦秋六姑娘?”崔二大声道:“是,小子也心悦秋六姑娘。”“小畜生,胡说八道什么!”崔副都指挥使气得半死。刚刚他还是看戏的,怎么眨眼就这样了?而那些自从秋美人和林乘风被虞贵妃带来后就纷纷装死的大臣终于忍不住低低议论起来。靖平帝望着跪了一串的人缓了缓心情,环视众人:“还有有话说的吗?”众人噤声。一片安静中,凌云走了出来。靖平帝瞳孔巨震:“云儿你——”难不成也心悦秋六姑娘!凌云冲靖平帝深施一礼:“陛下,阿蘅是小侄的义妹,此次永清伯府并无长辈前来,康郡王府便要对阿蘅负责,他们三个有什么想法都不算。”喜欢惊山月请大家收藏:惊山月更新速度全网最快。喜欢惊山月请大家收藏:惊山月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10章 他的红豆糕 听了凌云的话,靖平帝松了口气。还好,还好,少一个添乱的。靖平帝抬手揉了揉太阳穴,叹道:“罢了,这种儿女私事朕就不插手了。”靖平帝此话一出,林乘风跪得笔直的身体一晃,整个人如从水中捞出来般冷汗淋漓。秋蘅捏紧的手松开,掌心一片紫痕。薛寒保持着笔挺跪姿,面上看不出多余表情。崔二悄悄看一眼秋蘅,再看一眼脸色黑如锅底的老父亲,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他是不是有些冲动了?等下该不会遭父亲的毒打吧?“朕乏了,爱妃陪朕回宫吧。”木娃娃的事最终虽没牵扯到秋美人身上,到底影响了靖平帝玩乐的心情。见靖平帝起身欲走,秋蘅喊了一声:“陛下。”靖平帝侧头看她:“秋六姑娘还有事?”这丫头胆量是不是有些过于大了?嗯,脸皮也比寻常女子厚许多,丝毫没因三名男子众目睽睽之下表露爱慕而羞愧。后宫嫔妃就没这样的——莫名闪过这个念头,靖平帝忙收了心思。还好没有这样的!“恳请陛下把臣女的木娃娃赐还。”靖平帝都忘了这事了,闻言扫一眼内侍用手托着的木娃娃,嫌弃摆摆手:“把木娃娃还给秋六姑娘。”看见这木娃娃就想到秋美人,晦气!内侍走过去,把木娃娃交给秋蘅:“秋六姑娘收好了。”“多谢公公。”秋蘅把木娃娃拿在手中,等靖平帝走远才站起身来。耳边响起冷厉的喝声:“薛寒,你随我来!”薛寒默默起身,冲秋蘅微微颔首,走向薛全。秋蘅盯着少年挺拔的背影,心神微晃。若任由刚刚那般局面发展,等待林、秋两家的就是滔天之祸,只有她认下此事才有转机。而她站出来,就做好了被赐婚于林乘风的准备。林乘风把秋美人的木娃娃贴身收着,可见还没把秋美人放下。过了这一劫与其约定,做一对假夫妻不影响她谋事就好。这已经是她能做到的最好选择,只是没想到薛寒会这么做。他让这场危机有了更好的结果。看薛全态度,薛寒恐怕要受责难了。秋蘅正这般想着,一声惨叫响起。崔副都指挥使拎着崔二的耳朵往外拖:“混账东西,叫你在今上面前胡言乱语!”“疼疼疼,父亲您快松手啊!”看着被拖走的崔二,秋蘅冷静的表情出现了一丝裂缝。薛寒如此虽出乎她意料,但多次相助也算让她有个心理准备,崔二是怎么回事儿?“哎呦,父亲轻点儿,轻点儿!”直到被拖走好远,崔二的呼痛声还不绝于耳。“阿蘅。”凌云淡淡开口,“跟大哥回去。”秋蘅点点头,看向依然跪在地上的林乘风。与其说是跪着,不如说是瘫坐。狩猎首日还算有精气神的青年,此刻眼里尽是后怕与茫然。“林都头。”林乘风眼皮动了动,看向轻唤他的少女。“那我先走了,回头再去找你。”秋蘅打过招呼,随凌云离去。那么多人在场,戏是要做全套的,免得被人扣上欺君的帽子。林乘风明白秋蘅的意思,更觉羞愧,直到华棚中的人陆续散了,才慢慢爬起来,把被扯乱的甲衣整理好。华棚中的这场热闹因为没把后妃扯进来,不用闭紧嘴巴,随着这些人散去很快就传开了。而薛寒被带进一间屋子,待房门关上,薛全厉声道:“跪下!”薛寒一撩衣袍,跪了下来。一双脚停在他面前,上方传来冷冰冰的声音:“你可真是好样的,学会瞒着我了!”“父亲息怒。”“息怒?”薛全更怒了,抬脚踹向薛寒心口,“你怎么和我说的?说对那丫头无意!结果呢,直接跑到今上面前袒露心意!”薛寒身体晃了晃,依然跪得笔直。“是不是觉得翅膀硬了?”薛全冷笑,“你的皇城使怎么当上的?你要知道,没了为父你什么都不是!”“孩儿一直谨记。”“既然谨记,为何学会了阳奉阴违?”薛寒沉默着。“说话!”薛全喝道。薛寒慢慢抬眼:“父亲想听孩儿的真心话吗?”“自然。”“孩儿觉得木娃娃的事有蹊跷,秋六姑娘或许是不得已而为之。”薛全脸色大变:“混账,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要是秋六姑娘乃不得已而为之,那木娃娃又是谁?关乎今上脸面的事,什么猜测都只能烂在肚子里。“孩儿只是对父亲说心中所想,不会对其他人说。”薛全怒气一缓,显然被这话取悦了。“便是如此,与你何干?”“孩儿——”薛寒沉默更久,才一字字道,“孩儿对秋六姑娘有愧。”薛全一愣:“此话怎讲?”“十年前的元宵节,就是遇到父亲的那日,孩儿遇到了一个女孩儿……”薛寒轻声说着,仿佛回到了十年前。上元节的街上熙熙攘攘,那般热闹。他缩在角落里,默默盯着一对父女。那位父亲还很年轻,从挑担小贩那里买了点心,把骑在肩头的小姑娘放下来,拿点心哄女儿开心。他想到了双亲还在的时候,他也曾被这么疼爱过,目光舍不得移开分毫。或许是这样,那小姑娘发现了他的存在,松开父亲的手抱着糕点跑来递给他。“哥哥吃红豆糕。”把红豆糕塞入他手中的小姑娘冲他甜甜一笑后往回跑,却与父亲隔开了人流。他眼睁睁看到一名男子抱起她就跑,扔了点心拔腿去追,可是人流如织,喧嚣混乱。他拼命跑,拼命跑,撞上了一个人。那个人便是养父薛全。他挣扎反抗,一心想去追落入人贩子手中的小姑娘,却被薛全的手下牢牢制住,带去了一处民宅。薛全说,这是我宫外的宅子,你努力学文习武,以后有大好前程。从此,他有了新人生,比做沦落街头的乞儿或许锦绣灿烂许多。可他知道,那小姑娘也有了新人生,注定深陷泥潭中。从此,他再没吃过红豆糕。喜欢惊山月请大家收藏:惊山月更新速度全网最快。喜欢惊山月请大家收藏:惊山月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11章 藏好 哥哥吃红豆糕。这是那个小姑娘对他说的唯一一句话,从此成了他的心结,他的执念,他的梦魇。他无数次梦到那道甜甜的声音:哥哥吃红豆糕。哥哥吃红豆糕……噩梦醒来,他被如潮的愧疚淹没,记得最清楚的除了她的模样,她的声音,还有她递给他红豆糕时右手虎口旁的那颗小痣。后来他长大了,有能力了,知道了那个小姑娘的身份:永清伯府的六姑娘秋蘅。掌握了皇城司后,他暗暗派出人寻觅,却一无所获。直到今年的初夏,永清伯府寻回了丢失十年的六姑娘。他迫不及待登门确认,她确实是为了给他送红豆糕而被拐走的那个小姑娘。埋藏心底十载的愧疚,让他想竭力弥补,想护她无忧,想替她遮风挡雨。却不想,把自己的心赔了进去。薛寒不后悔赔进去一颗心,却不得不小心翼翼藏好这份心思,免得养父伤害秋蘅。有“隐相”之称的养父,想对付一个落魄伯府的姑娘轻而易举。年幼时他害她惨遭拐卖,现在若再害她有个什么,万死难辞其咎。听完薛寒的讲述,薛全大为意外:“原来你与那丫头还有这么一段渊源。”“是,这些年孩儿一直很内疚。”“看不出,寒儿还是个重情义的。”薛全意味深长笑笑。“孩儿幼时坎坷,尝尽冷暖,对孩儿好的人,孩儿都会记在心里。”薛全满意笑了:“不错,是为父误会你了。”“父亲不生气了就好。”薛寒微微松了口气。秋蘅随凌云往回走,一路沉默,回到住处试探喊了声凌大哥。凌云板着脸:“伸手。”秋蘅迟疑了一下,慢慢把手伸出。掌心掐出的痕迹格外显眼。“取上好的药膏来。”凌云吩咐婢女。“只破了一点皮,用不着。”凌云脸色更冷了:“只破了一点皮就不疼了?阿蘅,你对自己倒狠的下心。”硬生生把自己掌心掐破,当时是怎样的忍耐。“凌大哥,我——”“我知道,你对林乘风无意。”凌云没让秋蘅说下去。他既不愿听到阿蘅对他扯谎,也不愿阿蘅为难说出真相。让他来说好了。“大哥只是希望你能对自己好一点。”秋蘅鼻子一酸:“凌大哥,当时那种情形,这是最好的办法。”“真的被赐婚林乘风也无怨吗?”秋蘅与凌云对视,笑道:“总归比坐实秋美人与林乘风有私情的结果好,凌大哥说是不是?”凌云沉默了。哪怕愤怒、心疼,可想一想,那个时候竟没有更好的选择。除了阿蘅认下来,其他人根本无能为力。“世子,药来了。”凌云接过药膏,示意婢女退下,打开瓷瓶亲自为秋蘅上药。秋蘅看着动作轻柔为她涂药的凌云,一时有些恍惚:凌大哥好像比在南边时对她更好了。“那薛寒呢?”凌云问这话时语气波澜不惊,秋蘅摊开的手指却下意识拢了拢。“别动。”凌云抓紧她的手。“薛大人——”秋蘅说起薛寒,心头滋味难言,面上却半点不露,“他大概也如凌大哥这般猜到了真相,作为朋友,想帮我一把。”朋友?凌云在心中默念这二字,把装药膏的瓷瓶放好:“阿蘅和薛大人成了朋友啊?”“薛大人屡次相助,我不能不领情。”凌云沉吟了一下,提醒道:“大哥对薛寒了解不多,但他的养父薛全不是个好相与的。阿蘅和薛寒来往,须多加注意。”“嗯,我知道了。”“崔二又是怎么回事儿?”提到崔二,凌云语气随意许多。秋蘅一脸无奈:“我也不知道他怎么回事儿。前不久崔家曾登门提亲,我还以为他为了替好友韩子恒出气,要把我娶回家方便报复。”凌云嘴角一抽,比秋蘅还无奈:“阿蘅,没有男人会这么做。”又没有血海深仇,就为了替朋友出气,搭上自己的终身?秋蘅终于回过味来:“崔二他——”凌云接话:“心悦你。”秋蘅皱眉:“我们并无多少来往。”凌云笑笑:“崔二那样的公子哥,喜欢来得快去得也快,不必为此烦恼。今日他站出来,倒是好事。”二人相争,今上尚会认真考虑赐婚不赐婚的事,又冒出个崔二,今上只会觉得一群年轻人胡闹,懒得再插手。而事实也是如此。“只是阿蘅之后恐怕要面对一阵子议论了。”秋蘅弯唇:“这些无关紧要。”此时想想,虞贵妃直奔林乘风而去,显然知道了秋美人对林乘风余情未了。以虞贵妃的滔天气焰,秋美人若不谨言慎行,躲了这一次还会有下一次。深宫刀光剑影皆在暗处,步步杀机只能是身处其中的人小心谨慎,她一个身处宫外的鞭长莫及。“阿蘅,以后遇事多与大哥商量,不要自己一个人扛着。”凌云抬手,轻轻抚了抚秋蘅的头。喜欢惊山月请大家收藏:惊山月更新速度全网最快。“知道了,大哥。”康郡王妃从康郡王口中得知了华棚中的热闹,脑袋嗡嗡疼。“我就说这丫头不一般,云儿——”“云儿挺有大哥样子的。”不想妻子扯到儿子身上去,康郡王打断康郡王妃的话。康郡王妃冷静了一下,点头:“也是,云儿做得不错。”刚刚听王爷说最后云儿也站出来了,她险些昏过去。还好云儿言行得当,没有让康郡王府成为各府眼中的笑话。说不出儿子的错处,康郡王妃转头叫来女儿,私下敲打:“嘉宜,母妃知道你和阿蘅投缘,可投缘是一回事儿,你是县主,金尊玉贵,万不可学阿蘅那样与好几个男人纠缠不清。”嘉宜县主听了这话皱眉:“母妃这话有失偏颇。今日的事女儿也听说了,明明是薛大人与崔公子倾慕阿蘅,又不是阿蘅与他们纠缠。”康郡王妃脸一沉:“她若自矜,怎么会一个个都倾慕她?”嘉宜县主诧异看着康郡王妃:“阿蘅长得好看,性格也好,会制香、会蹴鞠、会爬树,还有孤身引走黑熊的勇气,没有男人倾慕才奇怪吧?女儿要是男子,也喜欢阿蘅这样的姑娘。”康郡王妃气个倒仰:“再胡说八道——”“芳洲煎了萝卜糕请女儿吃,母妃我先走啦。”嘉宜县主冲康郡王妃一笑,提着裙角跑了。“你看看她,和秋六那丫头学的什么样子,真怕她近墨者黑——”康郡王妃气得和身边心腹梅姑姑抱怨。“郡王妃别生气,县主心性无尘,不会染上不好习性的。”梅姑姑劝道。康郡王妃重重叹口气:“自从认了这么个义女,日子一天比一天热闹了。”秋蘅院中,煎萝卜糕的香味从小厨房传出,引得丫鬟仆妇时不时往小厨房的方向瞄上一眼。秋蘅独自待在里屋,把木娃娃拿出来,仔细端详。喜欢惊山月请大家收藏:惊山月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12章 两处相思两处愁 木娃娃还没巴掌大,乍看小巧精致,仔细打量却在细节处略显粗糙。秋蘅摩挲着木娃娃的边缘,凑到鼻端嗅了嗅。一股新鲜的草木气。这木娃娃是新做的——秋蘅抓着木娃娃的手紧了紧。也就是说,不是林乘风多年来把秋美人模样的木娃娃贴身藏着,而是新得来的。林乘风身为侍卫马军司的一员,整日与其他侍卫同吃同住,木娃娃藏到哪里都有风险,反不如贴身收着安全。只是没想到会被虞贵妃众目睽睽之下强令扒了衣甲。这样看来,虞贵妃要林乘风养马是假,让这木娃娃暴露于人前才是真。好毒的心肠。“姑娘,来吃萝卜糕。”屋外传来芳洲的喊声。秋蘅收好木娃娃走出去,正好嘉宜县主过来了。“县主,世子没过来吗?”芳洲把新煎好的萝卜糕放在院中石桌上,笑吟吟道,“世子在南边的时候很喜欢吃萝卜糕。”“是么,大哥喜欢吃萝卜糕啊?”嘉宜县主望一眼煎得金黄的萝卜糕,有些新奇。萝卜是贱物,鲜少出现在郡王府的餐桌上。“县主尝尝。”芳洲递过筷子。嘉宜县主接过筷子夹起一块萝卜糕咬了一口,眼睛一亮:“好吃!”“是不是来晚了?”院门口响起凌云的声音。嘉宜县主忙摆手:“大哥快来,萝卜糕刚出锅。”“世子。”芳洲把筷子递给凌云。凌云冲芳洲一笑:“自从回了京城,就想着芳洲做的萝卜糕,今日总算又吃上了。”“世子和县主喜欢,我以后常做。”芳洲夹起两块萝卜糕放在小碟中,递给秋蘅,“姑娘趁热吃。”秋蘅接过碟子慢慢吃着,忽听芳洲问:“姑娘,你那日说多做些,还要送谁尝尝吗?”正吃着萝卜糕的凌云与嘉宜县主同时看向秋蘅。“多做些,也请义父、义母尝尝。”今日发生了这些事,给薛寒送点心就不方便了。没口福的家伙。想想薛寒今日所为,秋蘅虽暗暗腹诽,唇边却不觉染了笑意。凌云视线落在少女唇边浅笑上,心头一动:阿蘅让芳洲多做的萝卜糕真是为了父王、母妃吗?是……为了薛寒吧?他脑海中闪过那越众而出,跪在秋蘅身边的少年,垂眸笑了笑。是夜,秋蘅躺在床榻上,回想着白日的事。薛寒会在靖平帝面前站出来,为她解决麻烦,是她没有想到的事。那她对他来说……比她认为的要重要一点吧?如此一来,关乎救太子的事就更容易一些了。秋蘅拿过软枕盖在脸上,压下双颊不受控制涌上的热意。她不想承认,让她欢喜的不仅是救太子会更容易些。“姑娘,你干嘛呀?”遮住头脸的软枕忽的被拿开,芳洲一脸担心看着秋蘅。秋蘅坐起来:“没事。”芳洲也在一旁坐下,语重心长劝:“姑娘就算为白日的事烦恼,也不能拿枕头盖着脸啊,憋坏了怎么办?”“不是烦恼。”“那是什么?”秋蘅抱着软枕,低声道:“是很烦恼。”这时的薛寒也未入睡,烙饼般在床榻上翻来翻去。他不敢闭眼,一闭眼就是漫天的星,青草地,要么就是她一字字说对林乘风一见倾心的样子。明知她说的是假的,可他的难受是真的。无望也是真的。薛寒想,这大概才是他害那个小姑娘惨遭拐卖的真正报应。原来愧疚还不够,要用他一辈子的求而不得来偿还。这一夜很漫长,秋蘅醒来洗漱一番,把木娃娃带上,前往秋美人那里。“姑娘,我陪你去。”“不用,宫里规矩多,不如在自己的地方自在。”“昨日姑娘出去,发生那么大的事,让我在家里也不放心,就让我一起去吧。”芳洲坚持。秋蘅想了想,答应下来。二人慢慢往宫中走,半路被拦下。“秋六姑娘,我们公公想和你聊聊,借一步说话。”拦住秋蘅的是一名年轻内侍。秋蘅顺着他手指方向望去,就见薛全站在不远处的树下,正面无表情看过来。“好。芳洲,你在这里等我。”“姑娘——”“没事。”秋蘅握了一下芳洲的手,跟着内侍向薛全走去。终于与薛全正式打交道了。秋蘅没有因为薛全的突然出现而紧张,反而有种石头落地的轻松感。这是她与薛寒经常来往必然的结果。她承认,便是对薛寒没有那份情思,她也会为了薛全多与薛寒接触。只是没想到,对他动了心。先生曾说这世上总有无可奈何之事,便是如此了吧。秋蘅不后悔,也不逃避。无论动不动心,她都是阿蘅,会一直记得要做的事。“薛公公。”走到薛全面前,秋蘅屈了屈膝。薛全上下打量行礼的少女,语气冷淡:“秋六姑娘昨日那般场合,竟还记住了咱家,好镇定。”“薛公公谬赞了,小女确实记性不错。”“既然你是个爽快的,那咱家也不绕圈子了。”薛全浮尘一甩,掸掸并不存在的灰尘。“公公有话请说。”薛全盯着面前少女的表情,不疾不徐道:“咱家知道,近来你和薛寒来往颇多。”“是,薛大人多次救小女于危难中。”“薛寒确实对秋六姑娘另眼相待。”薛全淡淡接话,“譬如昨日,在今上面前说倾慕秋六姑娘。”秋蘅默默听着,面上并无多少情绪。薛全嗤地一笑:“但秋六姑娘可不要当真了。”秋蘅静静对上薛全似笑非笑的眼睛,听他一字一顿道:“薛寒待你不同,是因为愧疚。”“愧疚?”“不错。十年前的上元节秋六姑娘把红豆糕送给街边一个小乞儿,结果落入拐子手中,那个小乞儿就是薛寒……”薛全说完了,深深看一言不发的少女一眼,凉凉道:“所以秋六姑娘不要多想,薛寒多次助你皆因内疚,想要弥补而已,与其他无关。”秋蘅沉默良久,久到薛全不耐烦时,微微屈膝:“多谢薛公公告知。”喜欢惊山月请大家收藏:惊山月更新速度全网最快。喜欢惊山月请大家收藏:惊山月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13 宫墙深 看着恭顺行礼的少女,薛全笑了笑,抬脚走了。秋蘅静静站着,注视薛全离去的背影。一幕幕场景从脑海中闪过:薛寒登门永清伯府,以排查细作为由要她伸出双手。街上偶遇,薛寒说以后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可以找他。一次次相助,薛寒说他怜贫惜弱……那些让她疑惑的、防备的反常,终于都有了答案。芳洲走过来,低声问:“姑娘,那人是不是为难你了?”秋蘅举步往前走,看到芳洲眼中的担忧,没有隐瞒:“别担心,也不算为难。就是告诉我薛大人昨日在今上面前说倾慕我另有缘故,让我不要自作多情。”“自作多情?”芳洲气得柳眉竖起,“明明是薛大人亲口说的,怎么能这么说姑娘!”“薛大人出于愧疚那么说,薛公公怕我误会了……”秋蘅说了从薛全口中听到的那段往事。其实她没有印象了。娘亲说发现她时那个拐子的尸体就在一旁,她受了很大惊吓,加上年纪太小,被拐之前的记忆全无。自然也不记得什么红豆糕,什么小乞儿。秋蘅想着这些,是有一点委屈的。如果从一开始就知道他的靠近是出于内疚,她会再小心些,守好自己的心。“这么说,姑娘被拐是因为薛大人啊?”芳洲一脸震惊。虽然郎君、娘子待姑娘如同亲生,这是姑娘运气好遇到了好人家。绝大多数落入拐子手中的漂亮小姑娘命运如何,可想而知。“不能这么说。”秋蘅想到那少年看着她时隐忍深邃的眼神,心平气和,“是命运开了个小玩笑。”当年那个小乞儿没做错什么,只是羡慕父亲给她买点心。当年那个小女孩也没做错什么,怜贫惜弱的同情心使然,让她跑向他。怜贫惜弱——秋蘅在心中沉吟,忽然觉得薛寒找的这个借口真是恰当。世人眼中永清伯府的六姑娘命不好,落入了拐子手里。可长大后回到永清伯府,她才庆幸与爹爹、娘亲生活的那十年。倘若没有双亲疼爱的那十年,没有在后世大夏停留的那十年,一直如金丝雀般被养在笼子里的她,被那位祖父扒皮抽骨卖了也只知道哭。“就算薛大人另有隐情,也不该薛公公来说姑娘。”芳洲替秋蘅感到委屈。秋蘅徐徐往前走:“薛公公是薛大人的养父,为薛大人操心也是应当。”“就是觉得姑娘配不上他儿子呗。”芳洲心中愤愤,拉住秋蘅的手,“姑娘也别喜欢薛大人了。”秋蘅莞尔:“知道啦,以后不喜欢他了。”“真的?”“真的。”之后一路沉默,到了秋美人住处。芳洲留在外头,秋蘅随郑玉进去。郑玉看起来不大好。“郑公公瞧着有些憔悴,是昨日没睡好吗?”郑玉面露苦笑:“六姑娘看来睡得不错。”昨日出了那么大的事,竟然没什么反应,这姑娘心真大啊。“六姑娘,美人以后的日子恐怕不好过。”郑玉压低声音,飞快说了一句。说完后,他自己都诧异,为何忍不住对秋六姑娘说这些。是期盼一个小姑娘能做些什么吗?真是疯了,昨日秋六姑娘做的已经够多,足以令他们这些伺候秋美人的宫人感激涕零。要知道一旦坐实秋美人与人有私情,他们这些人会是什么下场不用想。穿过层层幔帐,秋蘅见到了秋美人。她看起来比郑玉憔悴得多,脸色苍白得令人惊心。“姐姐。”秋蘅喊了一声。神色木然的秋美人转转眼珠,望向亭亭而立的少女。“郑公公,你们先出去吧,我和姐姐说说话。”既然秋美人不言语,秋蘅做主把屋中伺候的人打发出去,走到秋美人身边坐下。秋美人看着她,声音轻得风能吹散:“六妹来了。”“当然要来。”秋蘅从怀中拿出一物,举到秋美人面前。秋美人看到秋蘅手中的木娃娃,脸色越发惨白。“这木娃娃,是姐姐送给林都头的吗?”秋美人浑身一颤,迎上面前少女冷淡的眼神,摇头:“不是。”秋蘅微挑眉梢。竟然不是秋美人送的。秋美人见秋蘅目露惊讶,自嘲一笑:“六妹窥见了我见不得人的心事,我也就不在乎丢脸了。入宫这些年,我确实从未放下林乘风……我与他两情相悦,一直以为会喜结良缘,白头偕老,谁知今上突然充盈后宫,而我恰好适龄。祖父逼我进宫,我拼死抗争也毫无转圜……”秋蘅静静听秋美人谈及那段痛不欲生的往事。“围场再见,他是前途无量的年轻禁卫,我是久居深宫不得自由的后妃,就算心中再如何放不下,我也不可能送他雕刻成自己模样的木娃娃……我不能因爱害他……”说到最后,秋美人潸然泪下,双手死死捏着帕子。秋蘅抿了抿唇,没有做无谓的安慰。说什么呢?说这么多年过去林乘风心里还有着你,真心没有错付?说既然进了宫就放下不该有的心思,过去的就让它过去?无论说什么,都很残忍。“六妹看不起我吧?”秋美人哭着哭着,笑了。是了无生趣的笑。“没有。”秋美人一直心悦着林乘风,但那要命的木娃娃不是她送出的。这个困在深宫中的女子不是木娃娃,是一个有血有肉、会疼会痛的人。若还怪她,那太苛刻。“我没有看不起姐姐。”秋蘅看着仿佛随时会碎掉的女子。她才二十出头的年纪,却犹如一朵将要开败的花。秋蘅一字字道:“我看不起的是祖父。”秋美人浑身一震,揽着秋蘅压抑低泣。等秋美人哭够了,秋蘅低声道:“既然木娃娃不是姐姐送的,那我要再去见一见林乘风。姐姐有话需要我带给他吗?”秋美人久久沉默,最终摇头:“不用了,我没有话对他说。”她早就没了对他说什么的资格,那一日都不该抬头看他。“我知道了。”秋蘅收好木娃娃,走出了宫门。喜欢惊山月请大家收藏:惊山月更新速度全网最快。喜欢惊山月请大家收藏:惊山月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14章 去见林乘风 往外走的路上,芳洲左右看看:“姑娘,我们不直接回去吗?”“先不回去,去找林都头。”芳洲愣了愣,却没多问。姑娘找林都头显然不是闲事,多嘴的话平白让姑娘为难。二人走着走着,突然一侧传来鬼鬼祟祟的声音:“秋六姑娘——”秋蘅脚步一顿,望向声音来处,就见路旁树后探出一张脸。“秋六姑娘,这里。”秋蘅示意芳洲等着,抬脚走了过去。“崔公子。”崔二扯出个笑:“这么巧遇到了秋六姑娘。”秋蘅默了默,点头:“是很巧。崔公子有事吗?”“也没事……”“若是无事,那我先走了。”“哎——”崔二见秋蘅要走,赶紧把那点矜持扔了,“是有点事。”秋蘅等着崔二往下说。“那个……我昨日在今上面前说的话,秋六姑娘听到了吧?”秋蘅:“……”“听到了。”崔二涨红了脸,视死如归般说出口:“是真的,我很喜欢你!端午那日把鞠球踢向你后就喜欢了。托媒人去永清伯府提亲也是因为我真心想要娶你当媳妇,不是为了别的……”不远处的灌木后,薛寒面无表情听着崔二向秋蘅袒露心意。他发现其行迹鬼祟跟过来,不料听到这些。阿蘅会怎么回答?隔着崔二,薛寒只能看到秋蘅一边侧脸,和她丁香色的裙摆。秋蘅听崔二说完,认真道:“多谢崔公子厚爱,只是我已心有所属,只能辜负崔公子美意了。”“你还真喜欢那个林乘风?”崔二一脸不服气,“他有什么好的,比你大好多岁的老男人!”秋蘅险些没忍住笑了,忙压了压唇角:“林都头虽比我大几岁,却正是风华正茂的年纪,且情爱一事本就没有道理可言……崔公子聪敏通透,应该理解的。秋六在此祝崔公子婚事顺遂,早觅佳偶。”秋蘅说完,对崔二屈了屈膝,转身向等在原处的芳洲走去。崔二注视着少女离去的背影,嘿嘿一笑:“聪敏通透,秋六说我聪敏通透……”连最疼他的母亲都没这么说过他!至于父亲——小畜生,混账东西,王八犊子,败家子……一串听厌了的词飞快闪过,崔二叹口气,小心翼翼迈开腿,却因扯到痛处哎呦了一声。哪有父亲这样的,他都这么大了,还打他屁股!“还好没打脸……”崔二庆幸嘀咕了一句,迈开腿走了。薛寒独立花木旁,耳边回荡着秋蘅的话:我已心有所属……秋蘅到了马军司侍卫聚集之处,大大方方对面前侍卫行了一礼:“我找林都头,麻烦帮我喊一声。”那侍卫一眼认出了秋蘅:“你是秋六姑娘!”没等秋蘅再说什么,藏不住兴奋的年轻侍卫就高喊起来:“林都头,秋六姑娘来找你!”这话声音不小,听到的众侍卫起着哄,把林乘风推出去。林乘风能力强,人缘好,二十多岁却一直未成亲,平时本就被同袍们开着玩笑催促过,如今知道了秋六姑娘的存在,自是乐见其成。“秋六姑娘。”站到秋蘅面前,林乘风脸颊阵阵发热。这自然不是因同袍们的起哄害羞,而是羞愧。比起林乘风的不自在,秋蘅就从容多了:“我来找林都头聊聊天。”“哦,好。”二人慢慢往前走,芳洲默默跟在后面。视线开阔的草地处,秋蘅停下来:“林都头,我们在这里坐坐吧。”林乘风犹豫了一下,在秋蘅身边坐下来。绿毯般的青草地,夹杂着五颜六色的野花,相邻而坐的二人落入旁人眼里,正是一对璧人。而实际上,林乘风只感到局促。“秋六姑娘,昨日……连累你了,林某感激不尽。”沉默片刻后,林乘风开口。秋蘅开门见山问:“这木娃娃,是林都头雕刻的吗?”林乘风看一眼秋蘅手中木娃娃,犹如被火星灼了眼睛。秋蘅等了一会儿,才等到林乘风的回答:“不是。”这个答案与她推测相符。“我看这木娃娃是新制的,既然不是林都头雕刻的,那是从何处得来?”林乘风眉头紧锁,没有吭声。“今日我进宫见了姐姐。”秋蘅注视着林乘风,缓缓道,“姐姐说,这木娃娃不是她送的。”“什么?”林乘风神色大变。他再看向那木娃娃,已不再回避,深吸了一口气:“秋六姑娘,你没有哄我?”秋蘅轻笑:“我昨日既然站出来,如今哄林都头的意义是什么?”“抱歉,我乍然听到此事,失态了。”“这些都无关紧要,要紧的是要弄清这木娃娃是谁送给林都头的。”青草间,少女的声音清冷如泉,令林乘风冷静下来。“定是虞贵妃使的手段!”林乘风捏紧拳头。“林都头仔细说说。此事显然与虞贵妃脱不开关系,但这木娃娃是她身边的人送的,还是姐姐身边的人送的,可不一样。”若是秋美人身边的人,就必须把这人找出来。不然有这么个人在,防不胜防。林乘风显然也想到了要害,脸色铁青:“秋猎首日意外与荷——秋美人遇见,当日傍晚就有一名宫婢悄悄来见我,说是秋美人送的木娃娃。我……我一时贪念收了下来,过后想想藏到何处都不够稳妥,只能贴身收着……”他是家中幼子,与荷儿错过后一直不愿说亲,父母也没有逼迫。对他来说,荷儿就是他的妻,数年相思,那一眼后让他如何拒绝她的木娃娃。“对人性真是了解至深。”秋蘅叹了一声,“这样的话,我另一个疑惑也解开了。”“什么?”秋蘅指了指木娃娃的头部:“我还在想,既然是按着姐姐雕刻的木娃娃,为何梳着少女发髻。现在想来,若是这木娃娃云鬓宫装,林都头或许不会收。”这木娃娃妙就妙在雕刻成了秋美人少女时的样子,才击中了林乘风的软肋,让他的理智占不了上风。好在天无绝人之路,正因如此,才给了她破局的机会。喜欢惊山月请大家收藏:惊山月更新速度全网最快。喜欢惊山月请大家收藏:惊山月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15章 送木娃娃的人 林乘风听完秋蘅的分析,心底生寒,喃喃道:“她过的竟是这样的日子……”“林都头。”林乘风回神,看着神色严肃的少女:“秋六姑娘你说。”“不管你心中如何想,从此之后请谨言慎行,莫要牵连无辜之人。”秋蘅正色道。秋美人与林乘风之间的感情无论多么令人遗憾、同情,都不是累及无辜的理由。林乘风面皮一热,冲秋蘅拱手:“秋六姑娘的话,林某铭记于心。”“林都头说说送木娃娃的宫婢长什么样子,有没有特别之处。”“那宫婢个头不高,生着一张瓜子脸……”秋蘅记下,收好木娃娃起身:“那我回去了。”“秋六姑娘慢走。”林乘风一回去,就被同伴们围住。“林都头怎么不送送秋六姑娘?”“林都头,你这样可不行,那薛大人和崔公子还对秋六姑娘虎视眈眈呢!”“就是就是,老林你可不要大意啊。”……秋蘅思索着木娃娃的事往回走,被芳洲轻轻拉了拉衣袖:“姑娘,薛大人。”秋蘅看到站在路旁的薛寒,举步走过去。“薛大人这么巧。”说完这话,秋蘅不由想到崔二才说了类似的话。“不是凑巧,我特意等你的。”秋蘅抿了抿唇,问:“薛大人有事吗?”“秋六姑娘去找林乘风了?”“对。”“为了问清木娃娃的事?”秋蘅沉默一瞬,仰头看着比她高出半头的少年:“对。还要感谢薛大人昨日站出来解围。”这话一出,等于默认秋蘅是为了秋美人把麻烦揽了过去。而这本该是烂在肚子里的话,其中信任令薛寒不觉扬起唇角:“没什么。关于那木娃娃,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吗?”秋蘅也笑了笑,语气莫名:“薛大人真是热心肠。”薛寒直觉这话有些不对劲,可又想不出哪里有问题。“木娃娃的事就不劳烦薛大人了。我看薛公公对薛大人昨日所为不大满意,害薛大人被责骂我会过意不去。”秋蘅说这话时语气温和,薛寒却察觉到了疏远。那种说不清却又实实在在的感觉,令他不大好受。仿佛那个夜晚的篝火、草地、萤火虫,只是一场美梦。“薛大人,我还有事,先走啦。”秋蘅笑容明快,冲薛寒摆摆手。薛寒目送秋蘅走向芳洲,不知说了什么,芳洲回望一眼,撇了撇嘴转过头去,二人渐行渐远。薛寒确定,他的感觉没有错。阿蘅对他疏远了,可信任似乎增加了,这般矛盾是为什么?没有人可以问,薛寒只能把疑惑压在心里。宫中,虞贵妃问内侍:“秋六又去见秋美人了?”得到内侍肯定的回答,虞贵妃嗤笑一声:“这个秋六,还真能拿着鸡毛当令箭。”她一句话,从此天天进宫来,倒是帮上秋美人的忙了。张口吃下宫婢递到嘴边的果子,虞贵妃抚了抚指甲。精心保养的指甲涂着浅浅一层粉,若凑近了闻,便有淡淡幽香萦绕。“秋美人有这么个妹妹,倒是有福气。”喂虞贵妃吃果子的宫婢劝道:“娘娘不要为了秋美人不开心。对今上来说娘娘才是心尖上的人,秋美人不过是偶尔贪新鲜的一个玩意儿罢了。”虞贵妃睨宫婢一眼:“你以为本宫是怕秋美人争宠?呵,她也配。”“是……”宫婢不敢乱说了,心中却有些疑惑。贵妃娘娘既然不把秋美人放在眼里,为何会出手呢?但想想虞贵妃素来喜怒无常,又觉得不奇怪了。“要说啊,还是秋六有意思,可惜昨日在今上面前闹了那么一出,想要她进宫长久给本宫解闷是不能了。”虞贵妃遗憾叹了口气。宫婢又忍不住劝了:“奴婢冷眼瞧着,那秋六姑娘可比秋美人能耐得多,不进宫才好。”“有能耐不才有意思么,不然多乏味。”虞贵妃起身,一手搭在宫婢胳膊上,“伺候本宫沐浴吧。”秋蘅转日再进宫,不着痕迹打量遇见的每一个宫女,却没发现有与林乘风描述相符的。见到秋美人后屏退伺候的人,秋蘅直接道:“我去见过林乘风,他说木娃娃是一名宫女以姐姐的名义送给他的。那宫女个头不高,生着一张瓜子脸……”听秋蘅说完,秋美人几乎把手中帕子扯破:“我身边听着有些像的有两人,一个负责跑腿的叫碧玉,一个负责箱笼的叫朱颜。”仔细想了想,秋美人语气笃定:“那日傍晚我曾叫朱颜开箱笼取过东西。”那日她毫无准备见到林乘风,心中波澜骤起,难以平静,于是叫朱颜打开箱笼,把压在箱底的一支金簪拿出来疏解愁思。那支金簪是乘风亲自画的样式打造的,是她多少个觉得熬不过去的日夜的支撑。“这么说,可能是那个碧玉?”林乘风是那日傍晚收到的木娃娃,当时朱颜在宫中,自然排除了嫌疑。“姐姐,让我见见碧玉。”“好。”秋美人把郑玉喊进来:“叫碧玉来一趟。”不多时一名俏丽宫婢走进来,向秋美人行礼:“美人。”“你去园中折一支绿牡丹,给我六妹带走。”这绿牡丹其实是绿菊,算是菊中珍品,但在皇家行宫中就不足为奇了。如今无人不知秋六姑娘前日解了秋美人危机,风波过后秋美人表露出对妹妹的疼爱自是不会惹人怀疑。碧玉本就是跑腿做杂事的,闻言不疑有他:“是。”等碧玉退出去,秋蘅立即道:“我去试探一下她。”秋美人一惊:“六妹——”这宫中不比宫外,又是刚见到碧玉,这就去试探未免太迅速了,让人毫无心理准备。“姐姐放心,我有分寸。”秋蘅离开后,秋美人心中忐忑,忍不住问郑玉:“你说六妹会如何试探碧玉?”郑玉茫然摇头:“奴婢也想不出,要不奴婢跟去看看?”“不了,还是等六妹回来吧。”秋美人没同意郑玉的提议,端起茶盏抿了一口。喜欢惊山月请大家收藏:惊山月更新速度全网最快。喜欢惊山月请大家收藏:惊山月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16章 绿菊 园中花团锦簇,争奇斗艳,丝毫未因秋风微寒而减了颜色。碧玉拿着花剪,走向那丛绿菊。层层叠叠绽放的花瓣,绿色由浅至深,到花心处浓绿鲜艳,就如碧玉这个名字。碧玉很喜欢这绿牡丹,欣赏一番后挑了一朵最饱满的,举起剪刀准备剪下来。一只手从后面伸出,牢牢捂住她的嘴。碧玉下意识挥动剪刀,却觉手腕一疼,本来在她手中的剪刀抵在了她脖颈上。“呜呜——”碧玉的呼喊全被堵在了喉咙里,人被拖到花木后。“别动也别喊,不然这剪刀可不会留情。”冷冷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骇得碧玉连连点头,可这么一动,剪刀的尖端往内进了一分,疼痛立刻传来。“呜呜呜——”碧玉不敢再动,眼泪不断往下淌。捂着她的那只手松开了。碧玉大口大口呼吸,颤声问:“你,你是谁?”一直在她身后的人轻笑一声:“才安排你做了事,就问这种傻话?”碧玉浑身一抖,声音慌乱:“贵妃娘娘饶命,贵妃娘娘饶命!”这话一出口,秋蘅的心就定了。诈出来了。“饶命?事情没成,却有你这么个知情者,你说说怎么让人放心呢?”“奴婢什么都不会说,求贵妃娘娘放过奴婢吧……”碧玉哽咽着,却不敢有大动作,整个人如秋风中的落叶,绝望无助。而那抵着她柔嫩脖颈的剪刀却移开了。碧玉依然不敢动,甚至不敢问什么,恐惧令她抖若筛糠,完全没有逃跑的勇气。一人从背后缓缓绕至面前。碧玉瞳孔一缩,震惊出声:“秋六姑娘!怎么,这么会是你?”秋蘅一笑:“怎么,不是虞贵妃的人让你失望了?”“不,不——”碧玉太过震惊,语无伦次。秋蘅伸手一指:“那朵绿牡丹我看中了,麻烦你把它剪下来,随我去见美人吧。”低头看着被塞回手中的花剪,碧玉下意识攥紧,眼中闪过杀意。秋蘅扬眉:“还想杀我不成?我来找你是和美人说过的,而你是伺候美人的宫婢,真要对我下手,尸体藏在何处?对美人如何辩解?还是说你天真以为虞贵妃会护着你?”碧玉越听,脸色越难看。秋蘅往前迈了一步,语气轻描淡写:“抛开这些,你也没那个力气杀我啊。”碧玉猛抬头,想到捂住她嘴的那只手,乱七八糟的念头登时熄了,默默走向绿菊,把秋蘅所指的那一朵小心剪下。秋蘅转身走在前,碧玉捧着绿菊走在后。她死死盯着前方的背影,神色不断变幻,而那刚摸到剪刀时起的杀意却再升不起来了。没有人能比她更清楚那只手的力气。这位看似娇娇弱弱的秋六姑娘绝对不一般!而一个有秘密的人,本身就意味着危险——这是她在宫中多年早就明白的道理。“美人,六姑娘和碧玉回来了。”秋美人不由坐直了身体,看向走进来的二人。秋蘅气定神闲走在前,碧玉捧着绿菊恭敬走在后,怎么看都看不出异常来。六妹如何试探的?还是没有找到试探的机会?秋美人心中疑惑,冲秋蘅点点头:“六妹回来了。”秋蘅往一侧站站,看了碧玉一眼。碧玉一个激灵,扑通跪下:“美人饶命,是奴婢错了!”秋美人吃惊扫秋蘅一眼,用力捏着茶盏看向碧玉:“果然是你打着我的名义给林都头送木娃娃的?”“是,是奴婢……”“碧玉,我自问待你不薄,你为何这么做?”“奴婢——”碧玉下意识看向秋蘅。秋蘅向碧玉伸出手:“把绿牡丹给我拿着吧。”碧玉看着那只手缩了一下身体,颤巍巍把绿菊递过去,便见那举着绿菊的少女冲她莞尔一笑。碧玉跪趴在地,带着哭腔道:“奴婢是被逼的。贵妃娘娘身边的姑姑找到奴婢,要奴婢把那木娃娃送给林都头……奴婢不敢不听啊,那是贵妃娘娘!”秋美人一手按着椅子扶手,咬牙问:“你是什么时候与虞贵妃的人搭上的?”碧玉忙摇头:“以前从未有过来往,就木娃娃这次——”秋美人闭了闭眼,被无力感淹没:“一找上你,你就答应了。”“奴婢对不住美人,可奴婢若不答应,性命不保。奴婢……奴婢只是想活下去……”秋美人沉默半晌,摆摆手:“你先退下吧。郑玉,看好她。”“是。”郑玉把碧玉带了出去。秋美人冲秋蘅苦笑:“六妹你看到了吧,在这宫中无人能对抗虞贵妃。她不需要如何经营,要用人的时候只要拿出贵妃的名头,就不敢不从命。”秋蘅想到后世对虞贵妃“妖妃”的评价,有了更真切的感受。“我只是想不通,我在虞贵妃面前从来恭敬,她为何下此毒手。”“是因为姐姐能来秋猎吗?”秋美人迟疑摇头:“今上虽独宠虞贵妃,时而也会看一看其他嫔妃,虞贵妃对此似乎并不在意。”“会不会是姐姐有得罪虞贵妃之处,却不自知?”秋美人努力思索,依然没有头绪:“以我的位份,没有多少和虞贵妃打交道的机会。”“若不是因为姐姐——”秋蘅蹙眉,回忆着记载中关于秋美人和林乘风的结局。没有对秋美人的记载,与林乘风有关的倒是有:林将军因幼子获罪,大夏折损一员将才。秋蘅心中一惊,对这场本以为因后宫嫔妃争风弄出的阴谋有了新猜测:莫非虞贵妃针对的不是秋美人,而是林将军!这个猜测太突然,太离奇,冷静如秋蘅一时都有些不敢相信。“六妹别想了。虞贵妃喜怒无常,行事莫测,她不喜一个人根本无需理由。”秋蘅定了定神,没有把这个猜测说出来。倘若猜错了,没有说出来的必要。若是猜对了,以秋美人与虞贵妃的悬殊差距,知道了反是秋美人的催命符。“六妹是怎么让碧玉开口的?”“我诈她的,没想到她沉不住气,一诈就交代了。”秋蘅没有问秋美人如何处置碧玉,心事重重向宫外走去,喜欢惊山月请大家收藏:惊山月更新速度全网最快。喜欢惊山月请大家收藏:惊山月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17章 遇太子 “咳——”听到提醒声,秋蘅抬头,看到了头束玉冠的太子。“臣女见过太子殿下。”太子打量秋蘅的目光藏着好奇:“你是秋六姑娘?”“臣女正是。”“不必多礼。秋六姑娘为了救容宁孤身引熊,吾十分佩服。”“太子殿下谬赞。”太子还想说什么,一旁内侍小声提醒:“殿下——”太子只好摆出严肃表情,淡淡道:“秋六姑娘自去忙吧。”“臣女告退。”太子抬脚往内走,内侍走在一侧,小声道:“殿下,那位秋六姑娘风头太过,还引来三位男子相争——”太子皱眉:“吾看秋六姑娘眼神清正,所为也令人钦佩,莫要胡乱嚼舌。”内侍还想说什么,但见太子脸色微沉,识趣没有再说:“是。”秋蘅回到住处,喊来芳洲:“做些红豆糕吧。”芳洲笑呵呵道:“自打来了这边就没做过,我猜着姑娘该想吃了,昨日就泡了红豆。”秋蘅没有瞒着芳洲:“多做一些,我给薛大人送去。”芳洲唇边笑意一滞:“姑娘还给薛大人送红豆糕啊?他那个养父刻薄无礼,想想就生气。”“求人帮忙,不好空着手去。”芳洲一听是找薛寒帮忙,点点头进了厨房。秋蘅拎着热乎乎的红豆糕去找薛寒,半路遇到了方蕊为首的数名贵女。“秋六姑娘又准备给谁送吃食呢?”成素素瞟一眼秋蘅手中食盒,讥笑着问。秋蘅笑笑:“成姑娘这么关心我给谁送吃食,是因为吃不着难受吗?”“笑话,我什么没吃过,稀罕你那些粗鄙吃食。”成素素挑眉冷笑,“我是好奇,秋六姑娘又借着这些破烂吃食打算讨哪个男人欢心?林都头,崔公子,还是薛大人?”这话一出,其他贵女纷纷掩口轻笑。“秋六姑娘不需要讨谁欢心。”一道声音突然响起。众女闻声望去,就见一身玄色猎装的薛寒走了过来。“薛大人。”众女忍着尴尬行礼。薛寒有官职在身,背后靠山也硬,成素素虽不情愿,也不得不敷衍屈了屈膝:“薛大人。”薛寒神色淡漠看着她,把话说完:“好让成姑娘知道,秋六姑娘不需要讨薛某欢心,是薛某正在努力赢得秋六姑娘芳心。”成素素被怼得脸色难看,冷哼一声:“薛大人对我一个姑娘家说这些做什么?”薛寒定定看她一眼,淡淡道:“薛某倒是不喜和不熟的姑娘说话,奈何成姑娘对秋六姑娘胡说八道,拖薛某追求佳人的后腿。”“你们真是——”成素素伸出手指着薛寒。薛寒眼神一冷:“如何?”“素素。”方蕊喊了一声。成素素沉着脸回到方蕊身边。薛寒冲秋蘅一笑:“秋六姑娘,我们走吧。”“好。”死死盯着并肩离去的二人背影,成素素气个半死:“怎么有这么不知羞耻的人!”“好了,素素。”方蕊望着秋蘅远去的背影,声音也冷,“薛寒行事素来肆意,没必要招惹他给自己找难堪。”“我自然知道,我是气不过秋六,她一个乡下来的野丫头凭什么风风光光压我们一头,倒显得咱们这些人平庸了。”这话令众女脸色都有些不好看。与方蕊、成素素玩在一起的贵女皆是心高气傲的,对家世差得多的人本就不屑理会,压到头上难免心生厌恶。“行了,你也说她一个乡下来的野丫头,就算引得男人相争又如何?就说薛寒,真到谈婚论嫁之时首先就过不去他养父那一关。”方蕊拂了拂衣裙上不存在的尘土,举步往前:“也就是在这天高地广的地方让她有机会出出风头,等回到京城往宅子里一关,不还是灰扑扑的麻雀一只。”成素素这才好受些:“蕊儿说得是,就是气不过她那日使诈赢了我。”“急什么,总有机会找回来的,来日方长。”秋蘅与薛寒走到开阔处停下。“刚刚多有冒犯,还望秋六姑娘见谅。”没了成素素那些人在,薛寒的淡定自若也没了,想到亲口说出的那些话就耳根发热。“薛大人也是为我出头,该是我谢薛大人才是。”秋蘅福了福,把食盒递过去,“给薛大人带了红豆糕。”薛寒不觉弯唇:“秋六姑娘是去找我吗?”秋蘅大大方方承认:“是,没想到半路能遇到。”薛寒把食盒接过:“秋六姑娘找我有事?”还是单纯来送点心——“想请薛大人帮个忙。”秋蘅脸皮厚,并不为昨日才说不必劳烦薛大人而脸红。是她想岔了,有需要时就该多多找薛寒帮忙,找任何能帮得上忙的人帮忙。倘若她没能成事,常见到的这些人大多会死。“秋六姑娘请说。”“薛大人对虞贵妃了解多少?”秋蘅压低声音问。“虞贵妃——”薛寒慢慢摇头,“我对后宫嫔妃了解不多。”那不是皇城司该伸手的地方。可秋蘅问了,他就尽量多说两句:“虞贵妃民女出身,是今上出游时遇到的,一入宫就得了泼天恩宠,数年来盛宠不衰。”“今上为何如此宠爱虞贵妃呢?”薛寒被这话问住了,寻思半天,迟疑道:“虞贵妃美貌出众。”“单单凭长得美吗?”秋蘅沉吟。“哦,自然不是所有人只看美色,今上可能是这样——”薛寒有些说不下去了。秋蘅好笑看他一眼。薛寒倒是什么话都敢说。“那薛大人知不知道,虞贵妃与林家有什么恩怨?”“林家?”薛寒愣了一下,神色变得郑重,“秋六姑娘是怀疑虞贵妃与林家有矛盾,才会用木娃娃陷害秋美人和林乘风?”“只是猜测,所以才来问问薛大人。”秋蘅坦诚道。薛寒看着秋蘅的目光变得深邃。虞贵妃宠冠后宫,秋美人新得宠,木娃娃的事就是他也只会往嫔妃争宠上想。秋六姑娘这样另辟蹊径的猜测,常人实难想到。“我查查看。”“多谢薛大人,等你的消息。”“成素素她们若再寻秋六姑娘麻烦——”秋蘅不以为意摆摆手:“薛大人不必为此费神。”薛寒扬唇:“好,我知道了。”喜欢惊山月请大家收藏:惊山月更新速度全网最快。喜欢惊山月请大家收藏:惊山月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18章 摘星楼 秋蘅转日去见秋美人,看到了守在外头的碧玉。“秋六姑娘。”再见到秋蘅,碧玉发自内心的害怕,恭恭敬敬行了一礼。秋蘅微微颔首,走了进去。并不知道碧玉犯了什么事的宫婢笑着打趣:“碧玉,我怎么觉着你对六姑娘比对美人还恭敬呢。”碧玉脸色微变:“哪有!”宫婢诧异看着碧玉:“开个玩笑啦,反应这么大干嘛。”“不要议论贵人们了。”碧玉敷衍过去。“六妹来了。”秋美人见秋蘅进来,露出笑意。秋蘅看到桌几上摆着鲜果和点心,就听秋美人道:“六妹尝尝宫中的点心。郑玉,你们下去吧。”秋蘅没有推辞,随手拿起一块点心品尝,不由多看一眼。做成菊花样式的点心十分精致,引起秋蘅注意的却是味道。这菊花酥让她吃出了熟悉的感觉,和芳洲很久以前做过的差不多。嗯,她家芳洲做的更好吃一些。“六妹可还吃着习惯?”秋蘅笑道:“出自御厨之手的点心怎么会吃不惯,沾姐姐的光才能吃到。”“是我沾六妹的光。”秋美人突然冲秋蘅深施一礼。秋蘅怔了一下,把秋美人扶起:“姐姐不必如此。”秋美人紧握秋蘅的手,眼中红血丝显见昨夜未睡好:“这一劫全仗六妹才渡过。若是没有六妹,我这条命不算什么,祸及秋、林两家,我就是万死也难赎罪。”她恨祖父和双亲,可还有疼爱她的祖母,无辜的弟弟妹妹们。而乘风是她放在心尖上的人,她希望他能再遇良缘,儿孙满堂,而不是因她毁了前程性命。“姐姐也不要全往自己身上揽,你并没有做出格的事。”如果说悄悄看一眼心上人也是罪过,要拿命来抵,那定是这个世道错了。“只是虞贵妃气势滔天,行事又难以捉摸,姐姐以后少出现在她眼前。”“我知道。”秋美人主动提起碧玉,“就是怕引起虞贵妃猜疑,我没有动碧玉。碧玉晓得其中厉害,不会把暴露的事说出去的。”告别秋美人,送秋蘅出去的还是郑玉。“郑公公,太子住在何处啊?”走在路上,秋蘅以闲话家常的语气问。“太子殿下住在东南边的院子。”郑玉随手指了指,眼中带出不解。秋蘅笑着解释:“我昨日出宫,遇到了太子殿下,好奇问问。”郑玉提到太子也不觉嘴角含笑:“太子殿下待人和善,但毕竟是储君,六姑娘以后若再遇到还是谨言慎行。”“多谢郑公公提点。郑公公留步吧,每日都来,这路早就走熟了。”“那六姑娘慢走。”与郑玉分开,秋蘅环视四周迅速规划一番,避开人摸到了太子住处。摘星楼——秋蘅抬头望着比其他屋舍要高的那处楼阁。书上记载,大火蔓延时太子困于摘星楼,而非寝室,因而耽误了救援,被薛寒背出来时已经去了,薛寒则因救太子毁了容。这场大火不是单纯一场火,而是大夏命运的岔路口。而大火发生的时间,就是明晚。“秋六姑娘?”带着疑惑的声音传来。秋蘅转身,丝毫没有被抓包的尴尬,淡定向太子施了一礼:“臣女秋蘅,见过太子殿下。”“秋六姑娘不必多礼,你怎么会在此处?”秋蘅脸不红气不喘:“臣女迷路了,不知怎么就走到了这里。”“原来是这样。”太子吩咐身边宫人,“送秋六姑娘出去。”“多谢太子殿下,臣女告退。”等秋蘅随着宫人走远,内侍忍不住道:“殿下,那秋六姑娘该不会是故意走到您的住处,好与您偶遇吧?”“不要胡乱猜测。”“可也太巧了,昨日遇见您,今日就跑到您住处来了。依奴婢看,她就是心怀不轨,妄图——”“妄图什么?”察觉太子语气冷淡,内侍讪讪住嘴。太子不悦看着内侍:“不说秋六姑娘如何。刘棋,在你心里吾难道是见到年轻女子就迈不开腿的人?”内侍忙低头:“是奴婢多嘴了,求殿下恕罪。”“以后莫要随便议论小姑娘。”“是。”太子警告过内侍,心中却存了疑惑。他虽不认同内侍的话,可秋六姑娘给他的感觉确实有些奇怪。她看着他的眼神,不是寻常贵女看储君的眼神。可若深究,又道不分明。秋蘅等到下午,去找薛寒。虞贵妃的事可以慢慢查,太子这边等不得了。而太子这事不能过早透露,今日最合适。“秋六姑娘,出什么事了吗?”看着提着裙角跑来的秋蘅,胡四吃惊问。在他印象里,红豆糕一直从容自若,从没见过这般慌乱。“我找薛大人,劳烦,劳烦胡指挥喊一下!”“好好,你别急,别急啊,我这就去喊我们大人。”胡四飞奔去找薛寒,一见到人就喊:“大人,不好了!”“什么不好了?”薛寒淡淡问。“秋六姑娘好像出事了——”胡四话未说完,就见刚刚还一脸淡定的少年从身边冲了出去。“大人也太急了。”胡四摸摸脸,也赶紧走了出去。秋蘅站在路边树下,看到匆匆跑来的少年。“薛大人。”她喊了一声。薛寒定定神,很快来到秋蘅身边,上下打量她:“出什么事了?”一只手伸出,拽住少年衣袖:“薛大人——”薛寒心一沉。那只手拽的仿佛不是他的衣袖,而是他的心,他听到自己强压着心慌的声音:“秋六姑娘,你别怕,有什么事和我说。”“去湖边说吧。”秋蘅的声音掩不住惶恐。薛寒一颗心越发沉了,语气却更加冷静:“好,别急。”胡四跑出来,眼巴巴望着二人一起走了,陷入了纠结:要不要跟上去呢?山林中的小湖如一面明镜,闪烁着粼粼波光。几只悠闲饮水的小兽听到声响,纷纷逃走。秋蘅在湖边站定,脸色苍白。“是旧疾犯了吗?”眼前澄澈湖水提醒了薛寒,秋六姑娘曾挨过雷劈,落下了怪病。喜欢惊山月请大家收藏:惊山月更新速度全网最快。喜欢惊山月请大家收藏:惊山月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19章 你说,我便信 薛寒皱眉:“这个时节,湖水太凉了。”“不是旧疾……”秋蘅苍白着脸,神色纠结。“秋六姑娘放心,我不会对旁人说的。”秋蘅抿抿唇,迟疑着:“我是觉得太荒诞,怕说了薛大人不信,可压在心里又很惶恐,万一是真的——”“我信。”薛寒看着神情无助的少女,认真道,“你说,我便信。”“我出宫时遇到了太子,然后……就做了一个梦。”“什么梦?”“一个噩梦。”秋蘅竭力令语气平静,“我梦到太子住处起火了,太子被困在一处高楼里,因为耽误了救援,等被救出来时已经没了气息……”薛寒静静听着,面上并无多少变化。秋蘅声音渐渐低下去:“薛大人听着很荒唐吧?”“没有。我也会做一些离奇的梦,会做噩梦。”他做的梦,大多是噩梦。不同的噩梦里,那个小姑娘有不同的悲惨,相同的是他永远无能为力。直到那个梦中的小姑娘长大了,好好地站到了他面前,他才终于不做噩梦了。“可这个梦太真实了,我甚至能感觉到火焰的灼热,还看到了被大火吞没的高楼的名字。”“什么名字?”“摘星楼。”秋蘅看着薛寒的眼睛,一字字道,“那起火的高楼叫摘星楼。”薛寒眼神骤然转深。皇城司有护卫之责,对秋猎行宫的布局种种他都有所了解,太子居所确实有一处高楼,名为摘星楼。“太子是储君,关乎国运。我虽知把梦当真太过荒唐,可又害怕万一……”薛寒一直揪着的心放了下去。他以为她出什么事了,原来是为噩梦烦恼。“太过真实的噩梦确实令人心悸。秋六姑娘不必为此纠结,我安排人加强巡视就是。”怕秋蘅觉得敷衍,薛寒又问,“秋六姑娘的梦里,还有别的细节吗,我好多加留意。”秋蘅面上惶恐未褪,心中松口气。打了这么多次交道,她对薛寒也有几分了解。他或许不信她的梦,但说出口的承诺会去做。“细节——”秋蘅沉吟,“梦中大火大约起于子初,好像……好像就是明晚!”“好,我记住了。”薛寒语气郑重。秋蘅神情一松:“多谢薛大人。”“秋六姑娘客气了,太子安危不容松懈,秋日天干物燥,本就是火灾多发之季,是该多加留意。”秋蘅弯唇:“我是谢薛大人愿意信我。若是换了别人,定会觉得我疯言疯语,发癔症了。”“那以后再有这样的事,就和我说。”秋蘅看到薛寒眼里的笑意,微微垂眸。他的愧疚也太好用了些。“秋六姑娘的旧疾近来发作过么?”薛寒忽然问。秋蘅摇摇头:“最近没有。”“发作无迹可寻?”“嗯。”薛寒视线投向碧波荡漾的湖面:“那要是冬日怎么办?”秋蘅沉默一下,微微一笑:“习惯啦。”薛寒亦陷入了沉默。“薛大人,我先回去了。”“我送你。”秋蘅没有拒绝。这一处山林僻静,鸟鸣悦耳,走着走着薛寒停下来。秋蘅动了动鼻子:“好像有血腥味。”收到薛寒微讶的眼神,秋蘅道:“我与香料打交道,对气息也比较敏感。”一个能出头的制香师,嗅觉不可能迟钝。一个“也”字,让薛寒登时想到了曾经的尴尬,不由轻咳一声:“咳,去看看。”他走在前,把秋蘅牢牢挡在身后。“是一只小鹿,受伤了。”秋蘅往前一步,看向血腥味的来源。那是一只蜷缩着的鹿,腿部插着羽箭,望过来的眼睛湿漉漉的,发出短促的鼻息声。“从狩猎者手下逃过的。”薛寒说着半蹲下来,安抚拍拍小鹿,一手迅速把箭拔出,一手用巾帕堵住伤口处。小鹿发出痛苦的呻吟,不知是太虚弱了,还是有灵性知晓这是救它的人,几乎没有挣扎。“秋六姑娘,麻烦帮我取一下金疮药,在我腰间蓝色荷包中。”秋蘅点点头,从薛寒腰间挂着的荷包中取出一瓶药膏,一眼认出是仁心堂的上品金疮药。薛寒余光扫到,忙提醒:“不是这个,是另外那瓶。”“哦。”秋蘅把瓷瓶放回去,摸出另外一瓶来。也是仁心堂的上品金疮药,份量更多些。这有区别么?秋蘅闪过疑惑,把瓶塞打开。薛寒接过金疮药,小心翼翼撒在小鹿伤口处,再道:“还要劳烦秋六姑娘帮我取一下布条。”“在哪儿?”“另一边腰间的袋子中。”秋蘅把一卷布条取出:“我来吧。”“我已经沾手了,你就别碰了。”秋蘅看薛寒动作熟练替小鹿包扎伤口,笑道:“薛大人随身带的东西还挺多。”“都是常用的。”薛寒随口道。秋蘅沉默下来。薛寒把布条打了个结:“好了,我们走吧。”去湖边净手的路上,秋蘅回眸望了小鹿一眼。“虽然处理了伤口,可能也活不下去。”薛寒没有回头,“秋六姑娘会不会觉得我多此一举?本就是猎物——”“不会啊。我们狩猎时,它是猎物,现在遇见,它是生灵。”秋蘅侧头看着薛寒,莞尔一笑,“薛大人确实怜贫惜弱。”薛寒:“……”当初该找别的借口的。回到住处,秋蘅沐浴更衣,晚饭吃得很香。“姑娘,我发现你今日心情不错。”秋蘅坐在床榻上,放松靠着软枕,没有否认:“是还不错。”这趟秋猎之行,最重要的事还算顺利,心情自然不差。只是虽提醒了薛寒,等到明晚她还是要悄悄过去盯着,以防万一。夜渐深,秋蘅睡下,不知过了多久,隐约听到了喧闹声。秋蘅一下子坐起来,心莫名跳得厉害,侧耳倾听一阵立刻起身,拿起搭在屏风上的外衣披上匆匆往外走。睡在外间的芳洲听到动静醒来,不解问:“姑娘要去哪儿啊?”“我出去看看。”撂下这句话,秋蘅跑到庭院中,就见行宫的方向火光冲天,喧闹声更分明了。喜欢惊山月请大家收藏:惊山月更新速度全网最快。喜欢惊山月请大家收藏:惊山月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20章 大火 那映亮夜空的火光,犹如翻滚的岩浆浇在身上,令人五内俱焚。秋蘅白日在薛寒面前的恐慌是装的,而现在,大恐惧如山海迎面压下,窒息的濒死感席卷而来。这样重大的事件,她不可能记错时间,大火为何提前了一日!秋蘅拔腿向外跑去。“姑娘——”芳洲匆匆出来后只看到了一道转眼消失的背影。虽然是深夜,可大火起于行宫的方向,康郡王府许多人都被惊动了。康郡王快步往外走,康郡王妃强压心慌追出去。“王爷,是不是出乱子了?”“我去看看,这边你稳住了。”康郡王撂下一句话,加快了脚步。“王爷——”凌云赶来,语气温和中透着镇定:“母妃,我陪父王一起去,您不必担心,把妹妹们照顾好。”康郡王妃拉住凌云,急急叮嘱:“云儿,注意安全。”秋蘅提着裙角从母子二人身边跑了过去。康郡王妃眼睛都瞪圆了,本来的担忧转为震惊:“谁,谁跑过去了?”“好像是阿蘅——”凌云脸色微变,“儿子去看看。”眼看着凌云走远了,康郡王妃还愣在原处。“母妃,外面出什么事了?”康郡王妃转头一看嘉宜县主过来了,不由皱眉:“不好好睡觉,你出来干什么?”“女儿听到外面有动静,又听到芳洲喊阿蘅,不放心出来瞧瞧。”“这个阿蘅,就没让人省心过!”康郡王妃话音才落,又一道身影从身边冲了过去。“那又是谁?”嘉宜县主抬脚欲走:“是芳洲。”康郡王妃死死拽住嘉宜县主的手:“嘉宜,你哪里都不许去。这里草木多,走水可不比别的,一个不好就可能控制不住!”“可是父王他们——”“你父兄毕竟是男人,行宫那边起火不可能当没看见。”康郡王妃说着,紧了紧女儿的手,掌心尽是冷汗。她也不想丈夫、儿子涉险,可事关今上,不能落人口实。“可阿蘅——”康郡王妃嘴角狠狠一抽:“那丫头比男人还野呢,敢孤身引熊,你可别学她。”外面一片混乱,围绕行宫而居的皇亲贵胄、文武百官,从居所纷纷走出,赶往起火之处。也因此,于混乱中奔跑的秋蘅并不惹眼。她一直跑到近前,望着冲高的火焰,端着盆、提着桶进进出出救火的人,如坠冰窟。起火的还是摘星楼,只是时间提前了一日。那太子呢?薛寒呢?用力咬了咬唇,秋蘅冲向火海。“阿蘅!”身后传来凌云焦急的呼喊声,而令秋蘅停下来的不是凌云的呼唤,而是出现在前方的人。火光照亮下,一身黑衣的少年形容狼狈,眼神却清亮有神。薛寒也看到了秋蘅。奔跑而来突然止住身体的少女,散落着如墨长发,脸色苍白如雪,好似随时会碎成千万片的琉璃。对手下交代几句,薛寒大步向秋蘅走来。秋蘅一动不动望着越来越近的少年,控制不住浑身颤抖。他走近的脚步不是踏在泥污的地面上,而是踩在她心头。“秋六姑娘,你怎么——”薛寒走近了,才开口就戛然而止。少女纤长的手指抚上他脸颊,冰凉透骨。“薛寒——”秋蘅喊了一声,声音却低得几乎听不清,眼泪簌簌而落。薛寒没有被火烧毁面容,那太子——她不敢问。薛寒却因这轻得不能再轻的“薛寒”二字心头一震,没有犹豫握住那只触碰他的手。那只手那么冷,让他不受控制心生恐惧,仿佛眼前少女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而是游离于人间的孤魂。“别怕,我没事。”薛寒顿了顿,声音极低,“太子也没事。”秋蘅的心猛地一松。这样极端的情绪变化让她手脚更冷,心乱如麻。她亟需一个安静的地方,好好想一想。“那你先忙。”秋蘅抽出手,转身跑远。“阿蘅,你去哪儿?”薛寒听到凌云急切问了一句。紧跟着是秋蘅的回答:“凌大哥,我先回去了。”“大人,薛公公找你。”薛寒望一眼消失在夜色中的身影,强自压下担忧去见薛全。“姑娘!”芳洲赶来,看到了秋蘅。“芳洲,我要去个地方,你回住处替我遮掩一下。”秋蘅没有停留,从芳洲身边跑过,一直跑进山林,跑到了小湖边。深夜的湖边寒凉潮湿,有飞鸟小兽因秋蘅的到来被惊走。秋蘅抱膝而坐,目不转睛望着湖面。她跌入湖中去了三十年后,又通过鹊湖回来,在这情绪几乎崩溃的此刻,竟还是这湖边让她有些许安全感。薛寒没事。太子也没事。真好啊——秋蘅这般想着,眼泪却越发汹涌。这不对,白纸黑字,她不可能记错时间。而关于这场大火,直到今日白日她才对薛寒说,不存在因为她而导致了时间的改变。不是记错了时间,不是她带来的变化,那是为什么?秋蘅心中已有猜测。记错时间,甚至没能救回太子,不是她几乎崩溃的真正原因,而是这猜测。她的学识是先生教的,她看的书册是先生给的。如果,如果先生让她看的某些书籍所载,本就是错的呢?而关乎太子殒命的记载怎么会出错?怎么能出错?除非——秋蘅用力攥了攥拳,指甲深陷掌心。除非故意写错!而写错的目的她如何猜不出,是怕她插手,改变太子的命运罢了。不让她救太子,要她救靖平帝,从而使皇权平稳交到隆兴帝手中。先生希望社稷安稳是真的,希望国祚绵长是真的,希望百姓安居是真的。希望太子如发生过的意外那样死去,隆兴帝成为大夏的君主也是真的!“先生,真的是这样吗?”秋蘅喃喃,把唇咬出血来。她把国师视为高山,高山仰止,景行行止。如果说那日惊觉只除五贼无法真正挽救大夏,这座高山塌了一角,此时就是彻底的轰塌。那塌下来的乱石尽数压在她身上,令她怀疑一切,痛不欲生。喜欢惊山月请大家收藏:惊山月更新速度全网最快。喜欢惊山月请大家收藏:惊山月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21章 没有无缘无故的好 天将亮未亮,薛寒来到湖边,看到一人抱膝而坐,犹如一块历经风雨的顽石。只看一眼,只看得出朦胧身形,薛寒就知道那是秋蘅。他走了过去,试探着喊:“秋六姑娘。”没有回应。薛寒再顾不得其他,快步走到秋蘅身边,轻轻拍了拍她肩膀:“秋六姑娘,你没事吧?”秋蘅依然没有反应。薛寒脸色骤变,直接把人揽入怀中:“秋六姑娘!”他伸出去探鼻息的手在对方睁开眼睛时停在半空,那颗几乎跳出喉咙的心坠落回去。“薛寒。”秋蘅轻轻喊了一声,笑意浅得只浮于唇角,“又是你啊。”“对,又是我。”薛寒不觉把她揽紧了些,心中后怕又庆幸。“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枯坐了大半夜,衣衫被露水打湿,露在外面的肌肤也凉如秋水,秋蘅却没有感觉,薛寒的到来才让她又有了真实感。她没有从他的怀中挣脱,甚至有些贪恋这份温暖。至少她知道,薛寒对她的好源于内疚,真心实意。而不像先生,她曾笃定的千好百好,现在觉得都是虚幻。她曾笃定的学生身份,此时想想说是棋子更合适。更令她痛苦的是,受过十年教导,目睹十年惨象,哪怕意识到这些,她却无法放弃要做的事。布局者,执棋人,无论他们有什么想法,什么私心,她若置身事外,遭难的是万千夏人。薛寒没有隐瞒:“我看你慌张跑来有些担心,却脱不开身,就吩咐胡四暗中送你回去。后来胡四来报,说你没有返回住处,而是来到了这湖边。”秋蘅笑笑:“我还以为是巧遇。”“不是巧遇,是我特意来找你。”薛寒看着秋蘅的眼,声音温柔又坚定。他能感觉到怀中少女的痛苦与沮丧,这样的话若是平时他只会放在心里,现在却轻而易举说出口。她需要安慰,而他不忍她伤心。“薛寒,多谢你对我这么好。”秋蘅轻声说,把他抱紧了些。薛寒身体紧绷,动也不敢动,话也忘了说。到这时他才意识到二人太过亲密,早已超过了朋友的界限。“薛寒。”“嗯。”“没有人会无缘无故对另一个人好,是不是?”她以为她还算幸运,虽遭好友谋害,却遇到了先生。可真是天真啊。薛寒沉默一瞬,轻声道:“是。”他一开始对她的好出于愧疚,这样的好终究有限,停在理智之内。而现在,他对她的好出于钟情,已在理智之外。秋蘅没有再说话。薛寒听到了怀中人清浅的呼吸。坐在这里一夜未睡,太乏了吗?发现秋蘅睡着了,薛寒才敢低下头,凝视那张睡颜。天光还暗,她的脸色却白得惊人,苍白的唇上有着血迹。薛寒盯着那抹残留的红,着了魔般移不开眼,情不自禁伸出手指去触碰。秋蘅睁开眼,望着近在咫尺的少年。薛寒狼狈收回手,强作镇定解释:“唇上有血……”“我太害怕了,咬破的。”短暂的闭目养神,秋蘅已冷静许多,从薛寒怀中脱出。被抓包的尴尬让薛寒忙转移话题:“是担心太子吗?”“嗯。发现起火,我很怕太子真的出事了……”她怕的不只是太子出事,却无法对薛寒说。“秋六姑娘。”薛寒直视秋蘅的眼,语气郑重,“是你救了太子。”秋蘅摇头:“我梦中是明日——”“梦只是梦,能梦到已是得天垂怜,还要与现实完全一样岂不太奢求。因为听你说了这个梦,回去后我就吩咐手下加强巡视,这才能早早发现太子居处起火,救援及时……秋六姑娘,确确实实是你救的太子。”秋蘅冷透的心生出暖意。或许,她不必对自己太苛刻,她做得是不是也还可以?她的难过,甚至不是惊觉自己是棋子,而是先生把她当棋子。一个人有再多经历,再坚硬的铠甲,最容易伤到的是心。“是谁把太子救出来的?”薛寒道:“是我把太子从摘星楼背了出来。”他安排手下加强巡视,却不可能直说摘星楼。当太子住处真的起火,救援的人从四方赶来,更不能说太子在摘星楼中。好在以他皇城使的身份,身先士卒去救人不会让人觉得奇怪。看着秋蘅,薛寒心头一动,试探着问:“秋六姑娘的梦里……救出太子的是谁?”“是薛大人。”秋蘅坦言。薛寒垂眸,藏住眼底浮上的笑意。所以她惊慌跑来,除了担心太子,也在担心他吗?“之后怎么样了?”随着理智回笼,秋蘅的疑问也多起来。“火已经灭了,善后工作还在做,目前发现了两具内侍尸体……”薛寒说着情况。“薛大人一直忙到现在……”“秋六姑娘不也一夜未休息。”薛寒起身,向秋蘅伸出手,“我送你回去。”秋蘅握住薛寒的手,任由他把自己拉起。黎明前的山林昏暗幽静,影影绰绰,鸟语声不绝于耳。快要走出山林时,薛寒忽然开口:“秋六姑娘,你的旧疾……是做梦的代价吗?”他一直相信,得与失是分不开的。比如他,有了薛全这样的养父,有了世人眼中的锦绣前程,却失去了诸多自由。秋六姑娘能从梦中窥破天机,是有代价的吧?直到走出山林,秋蘅才回答:“算是吧。”薛寒眸光闪了闪。这样的话,秋六姑娘那两次发作,是梦到了什么呢?但他没有再问。“薛大人,你还要忙,就送到这里吧。这种时候,让别人看到我们在一起也不好。”“好。”秋蘅告别薛寒,回到住处。康郡王府入住的这处宅院门还大开着,除了熬了一宿的门人,还有护卫守着。看这样子,康郡王很可能还没回来。秋蘅默默绕到后边,翻墙而入。“姑娘,你总算回来了。”芳洲担心打量秋蘅,见她无事松了口气。“嗯,回来了。”那个大夏她回不去,也不想回,这里才是她的家国。至于先生——她要找到他,观察他。若他心有私念影响她做事,就不要怪她不留情。喜欢惊山月请大家收藏:惊山月更新速度全网最快。喜欢惊山月请大家收藏:惊山月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22章 薛寒的决定 薛全走出来,对守在殿前广场的重臣勋贵道:“今上和太子殿下皆安好,火也灭了,诸位大人先回去休息吧。”熬了大半夜的官员这才暗松口气,挪动着站麻的腿脚散去。薛全一眼看到走来的薛寒,温声问:“刚刚不见你,去哪儿了?”“孩儿去巡视了行宫各处,怕有疏漏之处。”薛寒立刻察觉了薛全态度上的温和。“那么多人,也不必事事亲力亲为。你先去洗漱休息一下,回头今上定会召见你。”薛全抬手拍了拍薛寒肩膀,“做得不错,为父没有看错你。”救下储君,可是大功一件。他力推养子坐上皇城使的位子,很多人明面上不敢说,私下免不了不服气,毕竟寒儿到现在也不过十八岁,虽有去过战场的经历,资质和年纪上到底难以服众。如今那些人可以闭嘴了,寒儿确实给他大大挣了脸面。薛全心中畅快,看着挺拔如竹的少年越发满意了,心道可惜没有适龄公主,不然以寒儿的品貌能力和救太子的功劳,尚公主也是足够的。薛寒回到住处匆匆沐浴,本以为忙碌了一夜会躺下就睡,一闭眼却是那山林中静谧的小湖,湖边失魂落魄的少女,以及……令他无法不悸动的相拥。他们之间经历了这么多,他还能忍受将来养父为他挑选一位妻子吗?他不能。他以为藏好心思,不因自己的心悦令她陷入危险就够了,会默默祝福她得遇良缘,生活顺遂。可现在扪心自问,他真能做到吗?他亦不能,他不甘心。躺在床榻上的少年一手按着心口,睁眼望着屋顶。不甘心,那就要去争取,而不是患得患失,自怨自艾。或许……这次救下太子是个机会。想到这里,薛寒勾唇笑了笑。他果然还是那个散漫肆意惯了的小乞儿,哪怕十年的灌输与打压,也从未真正接受被人控制的人生。就让他看看,获取太子的信任与器重,有没有抗争之力。而在此之前,要更谨慎些,不能让养父察觉他对阿蘅真正的心思。薛寒有了决定,轻轻闭上眼睛。康郡王妃苦等大半夜,终于等到了康郡王与凌云回来,急忙迎上去。“没事吧?”康郡王皱眉:“我们就守在那里,能有什么事。你不睡觉跟着熬什么?”郡王妃苦笑:“走水可不是说能控制就能控制的,我这不是怕万一么。”“起火的只有太子居所,没有波及其他地方。”“那就好——”收到康郡王提醒的眼神,康郡王妃意识到说错了话,忙道:“我是说大家都没事就好。”“母妃,嘉宜和阿蘅都还好吧?”凌云问。看阿蘅那时的样子,他委实放心不下,奈何那种情形脱不开身。康郡王妃听凌云这么问,强忍住撇嘴的冲动。嘉宜压根没出去,能有什么事,云儿想问的明明就是阿蘅。那不着调的死丫头究竟给儿子灌了什么迷魂汤啊?康郡王妃只要一想到大半夜秋蘅拎着裙角披头散发飞奔的样子,就受不了。“嘉宜也担心你们父子,我让她回房歇着了,阿蘅后来也回来了。”当时太混乱,人心惶惶,等康郡王妃想起秋蘅了,只打发人去问了一声,得到回来的答复就罢了。当然在康郡王妃认知里,一个小姑娘好奇跑出去看热闹,最后肯定要回来的,不然和一群老少爷们爷混一宿吗?“都累了,洗洗歇着吧,热水一直备着。”多年养尊处优,康郡王妃早熬不住了。康郡王其实也好不到哪里去,疲惫点点头。快到晌午时,勉强休息过来的康郡王又出门去,康郡王妃也有了精神把秋蘅喊来教育一番。“阿蘅,你到底喊我一声义母,那我就要说两句了。昨夜那么晚,还是走水这么危险的事,你一个女孩子跑出去干什么?让人瞧见了岂不要笑郡王府没有规矩。”秋蘅道:“阿蘅当时太着急了。”郡王妃疑惑升起:“你急什么?”“阿蘅担心薛大人,怕他出事。”郡王妃呆了呆,震惊问:“你为何担心薛寒?”就算担心,就这么光明正大说出来了?“薛大人是我朋友,自然担心他。”康郡王妃神色古怪:“你不是心悦林乘风——”秋蘅微笑:“本来心悦林乘风,结果听到薛大人说心悦我……阿蘅仔细想了想,又觉得薛大人也不错。”康郡王妃倒抽一口气。还能这样?但见秋蘅一脸理直气壮,康郡王妃突然丧失了所有劝诫的念头,无力摆摆手:“回去歇着吧。”“阿蘅告退。”等秋蘅一走,康郡王妃用力握住嘉宜县主的手,眼藏热泪,语重心长:“嘉宜啊,你可万万不要和阿蘅学。”“母妃是指——”“一个姑娘家怎么能喜欢着一个,又喜欢一个!”简直匪夷所思,闻所未闻!嘉宜县主不赞同摇头:“阿蘅只是想挑个最喜欢的吧,这也没错呀。”康郡王妃如遭雷劈。嘉宜这是已经被带坏了啊!“这是水性杨花!”“母妃别这么说。那男人还娶妻纳妾,同时喜欢好多个呢。”康郡王妃身体一晃,几乎受不住这打击:“嘉宜,你莫要被阿蘅带进沟里去,这世道男人三妻四妾理所当然,女人能一样吗?”嘉宜县主叹口气:“母妃放心,女儿对男人没什么兴趣,不会喜欢一个又一个的。女儿只是觉得想要更好的乃人之天性,不分男女。阿蘅对母妃坦言,不正是没把您当外人吗?”康郡王妃怔了怔。该死的,竟然觉得女儿的话有几分道理,难道她也被带到沟里去了?“等等,什么叫对男人没兴趣?你个死丫头,准备和那些破香料过一辈子吗?”担心自己被说服的康郡王妃急急转移话题,骂起亲闺女。秋蘅离开主院,望了望行宫方向。要做的事太多,她可没闲工夫再应付别的,让康郡王妃觉得她朽木不可雕最好了。一个女子一旦让人觉得乖巧贞静,就会要求她更加乖巧贞静。可去他的吧。喜欢惊山月请大家收藏:惊山月更新速度全网最快。喜欢惊山月请大家收藏:惊山月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23章 太子的感激 薛寒不知睡了多久,胡四进来把他喊醒:“大人,宫里来传话,今上召见。”薛寒略微收拾,去见靖平帝。比起熬到天将亮才回去的重臣勋贵,靖平帝休息得更充足,见到薛寒时精神还不错。一旁的太子虽才经历死里逃生的危机,此时看来已恢复如常。“微臣薛寒见过今上,见过太子殿下。”靖平帝笑着开口:“不必多礼。薛寒,你昨夜救了太子,朕要多谢你啊。”“微臣职责所在,不敢居功。”靖平帝颇满意薛寒的态度:“巡查护卫,不单是皇城司的职责,却只有你及时发现火情,救了太子。”太子直接起身,冲薛寒拱手:“多谢薛皇城救了吾性命。”薛寒忙避开:“太子殿下折煞微臣了。”“昨夜忙乱,朕一直没顾上问,你是如何发现太子居所走水的?”“回禀陛下,行宫四周多草木,微臣考虑到秋季天干物燥,容易发生火情,就安排手下多加巡视,尤其是深夜这种难以及时发现情况的时段……”靖平帝不由点头,看一眼太子,又问:“朕听闻,你带人赶到太子居所时不只摘星楼起火,太子睡卧之处也起了火,你怎么会猜到太子困在摘星楼呢?”靖平帝问这话,并不是怀疑薛寒什么,而是好奇。昨日太子遇险,他第一时间就询问过,当时发现走水的人全都顾着扑灭太子寝居火情,要不是薛寒直奔摘星楼把太子救出,后果不堪设想。“微臣没有猜测太多,只是看太子居所的人全力扑救殿下寝居火情,而摘星楼无人顾及,莫名有些不安,便决定去看一看。”薛寒语气平静,令人不由更信服几分,“要说为何做出这种判断,可能是直觉吧。”“直觉好啊!”靖平帝看着薛寒的眼中更多了欣赏,“薛寒,这次真的多亏了你的直觉。”“是臣该做的。”“传朕旨意,皇城使薛寒救太子有功,赐紫袍金鱼袋。”在大夏,三品以上官员才可穿紫袍,薛寒以皇城使的身份被赐紫,可谓莫大殊荣。“谢陛下恩赏。”一旁薛全努力压下上翘的嘴角,满意至极。以前旁人会说薛寒有个好养父,以后会说他薛全有个好大儿,还是他有眼光。说完赏赐,靖平帝神情严肃起来:“火虽灭了,还是要好好调查,看是怎么起的火。救火有功的要赏,疏忽大意的要罚。”“是。”“你下去吧。”“微臣告退。”太子起身:“父皇,儿臣送送薛大人。”“嗯,去吧。”走出大殿,太子率先开口:“薛大人要不要去吾那里坐坐?”“太子殿下有邀,是臣的荣幸。”太子新住处不远,没走多久就到了。内侍端上茶水,太子歉然一笑:“吾也是刚住进来,招待不周。”“殿下太客气了。”“吾以茶代酒,敬薛大人救命之恩。”太子举起茶盏。“殿下是储君,微臣只是尽臣子本分,怎能当殿下的谢。”太子抿了一口茶水,轻叹口气:“昨夜薛大人救吾,也看到了吾的狼狈。储君面对无情大火也会怕,会慌,并不比寻常人多出水火不侵的能耐,吾对薛大人是真的感激。”昨晚他困于高楼,浓烟滚滚,热浪逼近,让他清楚意识到自己的渺小无力。生与死,原来就是一线间。绝望之际,他看到了眼前的少年。少年没有披盔戴甲,在他眼里却犹如天兵从天而降,救他出了火海。臣为君死在世人眼中确实天经地义,但他身为被救的人,怎能视为天经地义。若没有薛寒出现,他的结局恐怕就如昨夜提灯陪他上摘星楼的内侍了。昨夜大火发现两具尸首,其中之一就是太子近侍,却不是死于火烧,而是随背着太子的薛寒逃生时失足滚落而亡。薛寒啜了一口茶,沉默片刻道:“殿下厚爱,那臣斗胆多说两句。”“你说。”“臣算是比较早赶到的人,发现摘星楼的火势比殿下寝居发展迅速。这两处并不相连,火情非蔓延导致——”太子神色严肃起来:“你的意思是?”薛寒直视太子的眼睛,坦然道:“在臣看来,不临近的两处同时起火的几率并不高,殿下寝居处的火情倒像是声东击西。”太子变了脸色:“薛大人怀疑这场火不是意外,而是人为?”薛寒拱手:“不瞒殿下,微臣确实有此猜测。”太子下意识端起茶盏喝了两口,再把茶盏放下,心头发沉。他不是没有这个怀疑,却不好说出口,让他没想到的是薛寒的坦言。“薛大人在父皇面前为何没有提起?”沉默片刻,太子问。薛寒垂眸:“事关重大,仅凭猜测,臣不敢乱言令今上忧心。”太子点点头,沉吟着问:“既事关重大,无凭无据,薛大人为何对吾坦言?”薛寒神色坦荡:“虽事关重大,但殿下的安危更重。无论这场大火能不能查出什么,若殿下得到提醒从此多加防范,对臣来说就无愧了。”“好一个无愧。”太子再举杯,“薛大人,吾敬你的无愧。”“谢殿下。”“薛大人对调查有方向吗?”“敢问殿下,昨夜为何去摘星楼?”太子沉默许久,轻声道:“昨日,是先母的冥寿日。”按大夏习俗,冥寿不是年年要办,可为人子者,怎能忘了这样的日子。每一年的这一日,他都习惯登高追思,回忆母后还在的日子。“另一位死者是守摘星楼的内侍,殿下昨日见他,可有异常?”太子仔细想了想,摇头:“并无异常。”“臣觉得此人有些可疑。”“怎么讲?”“此人守在一楼,按说火起时有足够时间逃生,却困死于火中。臣打算重点查查此人。”“那就拜托薛大人了。”薛寒起身:“微臣也该告退了。”“吾送薛大人出去。”婉拒了太子相送,薛寒没有回去歇着,直接去了停放尸体处。喜欢惊山月请大家收藏:惊山月更新速度全网最快。喜欢惊山月请大家收藏:惊山月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24章 我们还都年轻 停放尸体的房间冷飕飕的,一名男子见到薛寒忙问好:“大人。”男子是薛寒手下,对验尸颇有经验。“怎么样?”薛寒大步走过去,掀开蒙盖尸体的青布看了一眼。“回禀大人,死者喉中干净,未见烟灰等物,依小人判断,并非死于火烧,而是在此前已经死亡……”薛寒听着手下所述,微微点头。这与他的判断相符。因为加强了太子居所这边的巡视,火势才起就赶过去了。火往上窜,太子受困高楼,这守楼的内侍却有足够机会逃生。这样看来,就是有人杀死守楼内侍,纵火烧楼。薛寒离开尸体停放处,喊来胡四:“守楼内侍的讯息收集好了吗?”“大人,这里。”胡四把册子递过去。薛寒翻看过,去见薛全。“寒儿有事?”“经过查验,守楼内侍在火灾前已经身死。”薛全脸色一变:“这么说这场大火不是意外?”薛寒肯定点头。“其他线索呢?”“孩儿让手下查问了死者情况,这内侍原在宫中当差,此地行宫建成后就调来,一直负责守摘星楼……”“多年前就离开京城,在这边无亲无故,听来并无疑点啊。”“是。”薛全抬了抬眉:“行宫这边的宫人杂役白日当值,下值后并不会留在太子居所,应该没有动手的机会。”不光太子居所,靖平帝那边更是如此,一入住用的还是平日用惯的,行宫这边的人是没资格靠近的。“在没进展之前,内侍死因就不要禀报到今上面前,惹今上烦心了。”“父亲——”薛全睨了薛寒一眼,面露不快:“怎么,为父做不了皇城司的主了?”“孩儿没有这个意思。”“太子居所起火本就引得人心惶惶,若让人知道并非意外,岂不乱了套?”“可今上那边——”薛全面脸色微沉:“为人臣者要为君分忧,而不是为君添忧。除了这名内侍死因有疑,一场大火烧没了各种痕迹,想要深查下去就要把太子身边的人查个底朝天。寒儿我问你,这样的动静皇城司能担下吗?太子殿下乐意见到吗?到最后要是什么都没查出来呢?”薛全一连三问,薛寒沉默着。“寒儿啊,很多时候多做多错,不要把本来的功劳最后变成过错。为父就你这么一个儿子,不会害你的。”“孩儿知道了。”“去吧。”薛寒往外走,微不可察扬了扬唇角。这个结果他有预料,是养父会做的选择。“薛大人。”薛寒拱手:“见过太子殿下。”太子走过来,神色亲切:“薛大人为何心事重重的样子?”薛寒看太子一眼,欲言又止。太子走在薛寒身边,温声道:“薛大人的尽心吾看在眼里,不必给自己太大压力。”薛寒迟疑了一瞬,压低声音:“守摘星楼的内侍并非死于火烧……”太子脚下一顿,看向薛寒的眼神多了几分深意。这样的内情,薛寒并不需要向他透漏。而大火不是意外,说明是奔着他来的。谁会要他性命?这就太难说了,虽然他知道不可能,但观史上,君父要儿子性命的不是没有。这不是说他怀疑父皇,而是薛寒对他说这话的难能可贵。“多谢薛大人提醒。”太子正色道。害他的人很可能就在身边,无论是皇城司还是其他衙署很难大张旗鼓查下去。但对他来说,从此有了防备是最重要的。弟弟们或是早夭,或是年幼,他以为他这个储君当得安稳,原来并不是。这大概就是一场历经生死的大火给他带来的收获了。太子看一眼身姿笔挺的少年,眼底有着笑意。他还年轻,薛寒也还年轻。在以前,薛寒对他来说就是薛全的养子,薛全在宫外的耳眼。而对以后,他很期待。“见过太子殿下。”一道女声传来。太子看过去,笑问:“秋六姑娘又进宫来看望秋美人?”“是。”“那去吧。”秋蘅垂首站在一侧,等太子走过,与薛寒目光相碰,冲他扬扬唇。薛寒也不由弯了唇角。一直留意秋蘅的内侍见到这一幕,无语望天。这个秋六姑娘,真是让人不知说什么好。他觉得她对太子殿下有心思,居然又与皇城使薛寒眉来眼去,他最看不惯这样的。可要说起来,这丫头还救了他一命。这内侍就是刘棋,因为嚼舌秋蘅惹得太子不快,太子去摘星楼时服侍在身边的换了另一人,而那名内侍在火中逃生时失足跌落而亡。刘棋眼神复杂看秋蘅一眼,随太子离去。“六姑娘来了。”郑玉热情迎上来。同样是内侍,看到秋蘅的心情完全不同。见到秋美人,秋蘅行礼:“姐姐。”秋美人拉秋蘅起来:“还以为六妹今日不过来了。”太子居所起火这么大的事,后宫自是传遍了。“想着姐姐昨夜或许没睡好,就没有上午过来。”每日进宫见秋美人是过了明路的,秋蘅自是不会放弃这样光明正大出门的机会。摘星楼这场火,她还想问问薛寒。走完见秋美人这个过场,秋蘅出宫去,就看到了薛寒。秋蘅走向他,直接问:“薛大人,昨夜那场火有查出什么吗?”“是人为……”能及时救出太子离不开秋蘅的提醒,薛寒没打算瞒她。“这么说,是有人想要太子性命啊。”秋蘅拨弄着腰间流苏,喃喃低语。原来书上所载这场大火不是意外,太子的死不是意外。谋害储君的人会是谁?“薛大人不会放弃调查吧?”“不会,但不一定有结果。”薛寒眼中是葳蕤草木,天高地阔,“这场大火扫了今上兴致,恐怕很快就要回京了。”“出来这么久,回去也好。”这一场秋猎之行,总算有惊无险,做到了要做的事。“薛大人,等回到京城,想拜托你帮我找一个人。”“什么人?”“一位道长,教我做香佩的人。”她曾拜托凌大哥寻找先生,可惜没有找到。论找人,皇城司或许容易些。喜欢惊山月请大家收藏:惊山月更新速度全网最快。喜欢惊山月请大家收藏:惊山月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25章 六姑娘回府 几日后,秋猎的队伍启程,返回京城。离京时还是九月,如今已进了十月。枫红似火,银杏一地金黄,妆点着京城的美丽。秋蘅与嘉宜县主同乘一车,一路上二人聊香道,聊将来,少了许多赶路的无聊与疲惫。“多谢义母这些日子的照顾,给您添麻烦了。”“不麻烦,不麻烦,你离家这么久家人也惦记着,早些回去吧。”康郡王妃吩咐人送秋蘅回永清伯府,暗暗松口气。总算把这丫头送走了。康郡王府的马车停到永清伯府门前,门人忙去禀报。“六姑娘回来了!”老夫人矜持端起茶盏:“让她进来。”不多时秋蘅走进来,向老夫人行礼:“祖母,孙女回来了。”“嗯,回来就好。”仔细打量秋蘅几眼,老夫人问,“没给康郡王府添麻烦吧?”“没有。”老夫人直觉不信,正要细问,永清伯大步走进来了。“蘅儿回来啦,给祖父说说围场那边有意思的事。”作为整个永清伯府唯一去了秋猎的,秋蘅现在就是永清伯瞧着最顺眼的人。“有意思的事?”秋蘅想了想,“每日都差不多,说不上什么特别。就是太子居所着火了,太子被困高楼——”“噗——”永清伯一口茶水喷出,茶叶挂在胡子上,“太子住的地方起火了?”这还不叫特别吗!“那后来呢?”“薛大人把太子救出来了。”老夫人忙问:“就是那位皇城使薛寒?”秋蘅点头。老夫人忍不住笑:“薛大人年纪轻轻,还挺有本事。”永清伯纳闷看老夫人一眼,心道姓薛的小子有本事,老婆子乐什么?“祖父,祖母,孙女出门这么久,现在回来了,想去给父亲请个安。”“去吧。”老夫人点了头,等秋蘅离开后淡淡道,“伯爷总惦记着去秋猎,瞧瞧有什么好,连太子住的地方都走水了,这要是出什么事,还不知道多少人要遭殃……”永清伯听着不舒服:“以前什么时候出过事,就让六丫头赶上了。”老夫人呆了呆:忘了六丫头的邪门了!没过多久,下人进来禀报:“老伯爷、老夫人,福王府来人了。”福王府?永清伯与老夫人对视一眼,忙去见了福王府的人。来的是一位管事,一见到永清伯和老夫人就客气行礼,道明来意:“贵府六姑娘救了我们小郡主,王爷、王妃特命小人送来谢礼。”永清伯又是激动又是疑惑,等王府的人放下谢礼离开,立刻把秋蘅喊来。“蘅儿,你救福王府小郡主是怎么回事儿?”永清伯一见到秋蘅就迫不及待问。“您说容宁郡主啊?那日容宁郡主进山林玩,不料遇到了受伤流窜的黑熊,我就去把熊引走了……”老夫人听得窒息,再看秋蘅轻描淡写的样子,更窒息了:“你这死丫头,简直是——”“蘅儿做得好啊!”永清伯开怀大笑。看到福王府送来的谢礼他都不敢高兴,生怕弄错了,没想到六丫头真的救了小郡主!激动过后,永清伯觉得只有福王府的谢礼不太够:“这样的事,应当传到今上耳里了吧?”“今上听说了,还召见了我,问我要什么赏赐。”永清伯紧张起来:“你怎么说?”“我说明年想和家人一起来,今上说那等明年秋猎永清伯府同来。”永清伯一下子沉默了,甚至有点想哭。他惦记这么久的事,就轻而易举实现了?“蘅儿真给伯府长脸了。”永清伯感叹着,“刚回来时你怎么不说?”“也不是什么大事,一时没想起来。”“你这孩子。”永清伯摇摇头,不放心问,“没有别的事了吧?”“还有一件。”明明是永清伯问的,听秋蘅这么说,他却吃了一惊:“还有事?”秋猎的日子都这么多姿多彩吗?以前没听那些回来的人说过啊!“虞贵妃安排人送了个大姐模样的木娃娃给林乘风——”“什么?”秋蘅话未说完,永清伯和老夫人就齐齐惊呼。“然后当众从林乘风身上把木娃娃搜了出来,把人押到了今上面前。”永清伯眼前发黑,声音打颤:“然后呢?”这一刻,永清伯无比庆幸当时没在现场。那个压力,他一把老骨头受不了。“我说木娃娃是我送给林乘风的,今上相信了。”老夫人狠狠松一口气,又变了脸色:“六丫头,今上该不会,该不会给你和林乘风赐婚了?”本来的大女婿成了六女婿?造孽啊!永清伯则心情一松:还好还好,伯府不会大祸临头了。至于孙女婿是哪个孙女的,相比家族来说就是无关紧要的一桩小事了。“也没有。薛大人和崔二公子对今上说心悦我,今上可能一时觉得不好选吧。”老夫人用力一拍大腿。就是这样,六丫头又没事了!死丫头一个多月不在,她险些忘了这熟悉的感觉!永清伯斜眼看着老夫人:老婆子被六丫头刺激疯了?“祖父,咱们伯府得罪过虞贵妃吗?”秋蘅会对永清伯夫妇坦诚冒领木娃娃,自是因为一损俱损,掉脑袋是一起的。“没有,伯府怎么会有机会得罪虞贵妃,除非你大姐——”提到秋美人,永清伯只剩嫌恶。“那林家呢?林家得罪过虞贵妃吗?”“林家的男丁常年戍边,留在京城的就林乘风一个幼子,上哪儿去得罪贵妃娘娘?”永清伯后怕不已,“定是你大姐这次得了去秋猎的恩赏,惹了贵妃娘娘不快。”秋蘅默默抓起一个梨子啃着。“蘅儿,木娃娃的事除了我和你祖母,莫要再对任何人说,便是你父亲都不能。”“孙女知道了。”晚饭还未开始,因为福王府送来的大手笔谢礼,六姑娘大战黑熊的事迹就传遍了伯府。秋松拉着秋枫跑到秋蘅面前,看着她的眼神激动与敬畏交织:“六姐,听说你一巴掌拍死了黑熊,是真的吗?”喜欢惊山月请大家收藏:惊山月更新速度全网最快。喜欢惊山月请大家收藏:惊山月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26章 飞向福王的鞠球 秋蘅冲目光热烈看着她的秋松一笑:“是真的。”一旁芳洲:?秋松激动摇着秋枫的胳膊:“二哥你听见没,六姐真的一掌拍死了黑熊。”秋枫眼神满是怀疑。“六姐,求你收我为徒,我想学打黑熊的本事!”秋松忽然跪下,抱住秋蘅脚踝。秋蘅默了默。没想到这小胖子还挺有雄心壮志。“你要先练基本功。”秋松仰头问:“怎么练?”“请个靠谱的拳脚师傅,不怕吃苦。”“我不怕苦!”秋松站起来,拍着胸脯,“等我练好了基本功,六姐要教我。”秋蘅嫣然一笑:“行。”“那我们走啦。”秋松去拉秋枫。秋蘅看着血缘上的亲弟弟,突然道:“二弟可以和三弟一起练。”乱世若不能避免,有身手的人活下去的几率终究大一些。秋枫愕然:“我……也可以么?”“六姐说你可以就可以。”没等秋蘅说话,秋松就大声道。晚饭摆在千松堂,除了大公子秋杨上学未回,三房人都聚到了一起。“蘅儿救福王府小郡主得了今上赞赏,等明年咱们伯府的人都能去秋猎了。”永清伯当众宣布了这件令他心情大好的事。秋大老爷笑着附和:“那我们都沾蘅儿的光了。”永清伯目光扫过孙辈们:“你们也要向蘅儿学学,时刻把伯府记在心里。”一顿饭吃完各自散去,秋三老爷怕扫女儿的兴,又忍不住担心,放软了声音道:“蘅儿啊,你有本事爹爹高兴,可比起这些,爹爹更希望你平平安安的,爹爹也没有很想去秋猎。”“父亲放心,女儿会把安全放在第一位的。”“那就好。”大太太回屋后,语气复杂:“没想到六丫头本事这么大,又成了福王府的救命恩人了。”秋大老爷哈哈一笑:“这不是好事么,反正是咱们伯府得好处。”“是啊,是好事。”大太太没有反驳,心里却不得劲。若这风光是自己儿女挣来的,就更好了。两日后,老夫人带秋蘅去福王府赴宴。路上,老太太有些心烦。早上二十年,不,早上十年,能与康郡王妃、福王妃这样身份的人打交道对她来说是难得的机会,脸上有光。可她都这把年纪了,每日只想喝喝茶吃吃点心,不想再费心费力讨好别人了,万万没想到被六丫头逼着上进了。“蘅儿,在福王妃面前不要多话,省得让人笑话咱们伯府没有规矩。”“是。”马车停下,祖孙二人下了马车,早有管事等在那里。“老夫人、秋六姑娘,王妃一直盼着呢。”福王妃等在花厅,听闻老夫人到了起身相迎:“老夫人快坐。在定北的时候我就惦记着见一面,好好道个谢,今日可算见到了。”老夫人看出福王妃的诚意,愉悦扬唇:“王妃太客气了。”“不是客气,是真的感谢老夫人教导出六姑娘这样勇敢聪慧的孙女。我就容宁一个女儿,要是有个什么闪失天都塌了……”一旁容宁郡主向老夫人福了福。老夫人一下子不烦闷了。原来她只是烦单方面讨好,这有来有往的还挺有滋味。饭后福王妃与老夫人喝茶闲聊,容宁郡主邀请秋蘅去园中玩。“这是我专门练蹴鞠的地方。”容宁郡主一指园中开阔处,“要不要比一场?”“好。”见秋蘅答应得痛快,容宁郡主一笑,拍拍手,两队婢女走过来。“来吧。”容宁郡主把鞠球高高一抛。论蹴鞠技巧,容宁郡主技高一筹,但秋蘅有功夫在身,力量与灵巧哪怕刻意掩饰也差不了。两队人旗鼓相当,热火朝天。容宁郡主情绪高涨,只觉痛快至极。“看着!”她一个后翻,把鞠球踢向半空中的风流眼。秋蘅一跃而起把鞠球接下,用力一踢。鞠球如流星,越过众人头顶向外飞去。“小心!”容宁郡主下意识喊了一声,就见跟在福王身后的护卫身形一动,把飞来的鞠球挡落。福王站定,看过来。容宁郡主走过去,笑盈盈问:“父王没吓到吧?”“容宁又蹴鞠呢?”这时秋蘅走到近前,向福王屈膝行礼:“惊扰了王爷,请王爷恕罪。”福王笑呵呵摆手:“无妨无妨。秋六姑娘原来也擅长蹴鞠啊?”“只是会玩几下。”“能和容宁有来有去,那定是不错的。”“父王,您这不是自卖自夸嘛。”“哈哈,女儿蹴鞠好,当爹的高兴不是理所当然么。”福王语气满是宠溺。容宁郡主好奇看福王身边的道士一眼:“父王是要出去么?”“灵微观新来了一位真人,道法精深,父王去拜访一下。”福王冲容宁郡主和秋蘅点点头,“你们玩吧,注意别伤着。”直到福王走远,秋蘅目光还追逐着他的背影。“秋六姑娘看什么呢?”容宁郡主笑问。秋蘅随口胡诌:“王爷身边的道长我瞧着眼熟,好像见过一样。”鞠球是她故意踢过去的,就是想看看出现在福王身边的道士长什么样。她反复想过,以先生的学识能力不可能是籍籍无名之辈。国都南迁就在几年后,这个时候的先生就算没有国师之名,也该与大夏的权力中心有交涉了。也因此,对出现在重臣勋贵身边的道士她不得不留意。“那位道长出自灵微观,秋六姑娘去道观时许是见过。”容宁郡主对佛道没什么兴趣,向秋蘅发出邀请,“来来来,再比一场。”回永清伯府的路上,秋蘅问老夫人:“祖母,您去过灵微观吗?”新来的道法精深的真人,她必须去看看。“去过啊,就在西山。”老夫人纳闷问,“怎么突然问起灵微观了?”“今日和容宁郡主蹴鞠,险些砸到福王,听福王说要去灵微观,就好奇问问。”老夫人一窒,喉咙发紧:“你蹴鞠差点砸着福王?”天爷,她就说这次出门怎么顺顺当当怪不习惯的,敢情在这儿等着呢!喜欢惊山月请大家收藏:惊山月更新速度全网最快。喜欢惊山月请大家收藏:惊山月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27章 灵微观 秋蘅默默听完老夫人一顿训,递过去一块点心:“祖母,尝尝芳洲做的桂花糕。”老夫人板着脸接过点心:“不要转移话题,去福王府时我怎么叮嘱你的?”“那下次容宁郡主邀我蹴鞠,我就拒绝了,省得鞠球不长眼……”“不是拒不拒绝的事——”老夫人说不下去了。说来说去,就是这丫头天生惹事精!“祖母。”“说。”“明日我想去灵微观逛逛。”老夫人下意识反对:“姑娘家天天想着往外跑,给我安生在家待着。”秋蘅表情纠结:“祖母,有个事孙女一直没敢说。”老夫人心一紧:“什么事?”“太子居所起火,孙女看到了死于火中的内侍尸体,有一个是从高处摔下去的,脖子都断了……”秋蘅声音微颤,双手绞着帕子,“后来我就总做噩梦,想着回来后去道观请个平安符……祖母要是不放心我自己去,能不能和我一起去?”老夫人悄悄往一旁挪了挪身子:“既如此,明日你就早去早回,记得多带些人。哦,把鱼嬷嬷带上,有个行事稳当的婆子陪着你,祖母也放心些。”秋蘅眨眨眼:“祖母不去吗?”“咳,祖母一把年纪了,天天出门身体受不住。”“那您好好歇着,明日我带鱼嬷嬷和芳洲去。”“嗯。”秋蘅弯弯唇角,咬了一口桂花糕。她这位祖母特别信鬼神,生怕沾上晦气,看准这一点还挺好使的。转日一早,秋蘅带着芳洲与鱼嬷嬷坐上马车,前往灵微观。路上鱼嬷嬷吃着糕点,心情舒畅。可算是等到芳洲回来,又有点心吃了。六姑娘也稳重了,知道出门带着她,而不是让她一个教养嬷嬷偷偷给外面的男人送东西。“六姑娘,灵微观到了。”马车停下,车夫的声音传进来。秋蘅下了马车,抬头看着前方道观。灵微观建在半山腰,山势缓和,石阶平整,这个时间说不上早,有人如秋蘅这般刚到的,也有已经出来的。秋蘅提着裙角拾级而上,芳洲和鱼嬷嬷紧紧跟在后。“鱼嬷嬷来过灵微观么?”“早些年来过,这里的符挺出名的。”秋蘅一笑:“那我来求平安符是来对了。”一进道观,烟香袭来,是清冽的柏香。在知客引领下,秋蘅在三清殿前上了香。“道长,听闻观中来了一位道法高深的真人,不知如何能见到?”这样的问题知客近来听过许多次,但被一个小姑娘问还是第一次。知客不由多看秋蘅一眼,道:“过两日会有一场法会,便是由妙清真人主持。”妙清真人——秋蘅心头一动。先生道号长清,与妙清一字之别,这位引得福王拜访的妙清真人会是先生么?“多谢道长告知。”秋蘅没再多问。既然有对外的法会,到时候来看看就知道了。之后知客去接待其他香客,秋蘅带芳洲与鱼嬷嬷向后走去。后方设有星君殿,是祈求消灾延寿,请符箓之处。还未靠近,一名穿戴体面的仆妇拦住秋蘅,傲然道:“这位姑娘请留步,我们夫人正在殿中上香。”秋蘅扫一眼殿门,微微蹙眉:“灵微观还有清场一说吗?刚刚知客并未提醒。”仆妇上下打量秋蘅一眼,微抬下巴:“我们夫人诚心拜神,不喜被人打扰,可能是知客忘了提醒姑娘吧。”鱼嬷嬷见仆妇穿金戴银,优越感满满,定是高门大户出来的,不愿秋蘅惹上麻烦,小声道:“姑娘,咱们等等——”“吧”字未说出口,就见芳洲冲了过去,扑倒了仆妇。仆妇一声惨叫,接着是更多声惨叫。芳洲压在仆妇身上,连踢带打,状若疯狂。鱼嬷嬷目瞪口呆,忘了反应。听到动静,一位妇人从殿中走出来,看清外头情形震惊不已:“这是怎么回事?”秋蘅快步走过去,拉起芳洲喊她的名字:“芳洲!”芳洲浑身一震,眼神恢复了清明:“姑娘,我——”“没事。”秋蘅飞快握了一下芳洲的手,低声安慰。“秋六,是你!”跟在妇人身边的少女含怒开口。秋蘅稳住心神,看过去。出声的是方蕊,相府千金,与旁边妇人一眼就能看出相似之处。秋蘅秋猎时曾见到方蕊跟在一位夫人旁边,但不是这一位,一时拿不准二人关系。“方姑娘。”妇人姓杨,乃相府长媳,见二人认识,冷声问:“蕊儿,她是——”“母亲,她就是那个秋六姑娘!”“永清伯府的?”知道了秋蘅身份,杨夫人脸色更沉了,看一眼刚爬起来的仆妇,冷冷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被打得披头散发的仆妇委屈不已:“刚刚这位姑娘要进去,奴婢说您正在上香,请她稍微等一等,不想这位姑娘的丫鬟就冲了过来,对着奴婢一顿拳打脚踢……”仆妇越说越愤怒。苍天呀,身为相府大太太身边最得脸的管事嬷嬷,她何尝受过这种气。奇耻大辱,简直是奇耻大辱!杨夫人面色阴沉看向秋蘅:“秋六姑娘不愿稍等,大可直说,竟直接纵奴伤人,未免太跋扈了吧?”“母亲,她就是这样,先前还当众狠狠打了素素一巴掌。”察觉芳洲要开口,秋蘅轻轻碰了碰她的手,对杨夫人微微屈膝:“是我没有约束好婢女,还望夫人见谅。”“见谅?”杨夫人今日为了儿子的身体来上香求符本就心情不好,遇到这么一出就更差了,加之早就耳闻过秋蘅名声,自是更加厌恶。当然,不愿轻轻放过而宣泄情绪的前提是知道了眼前少女出自东平伯府。对杨夫人来说,就算东平伯府老夫人到她面前都要客客气气的,凭什么让她忍一个小丫头。“秋六姑娘一句见谅,我的管事嬷嬷就白受辱了?”杨夫人面无表情看着秋蘅,“你的婢女代表的是你的脸面,我不与你一个小姑娘掰扯,就让人去问问贵府老夫人是怎么管教的孙女。”喜欢惊山月请大家收藏:惊山月更新速度全网最快。喜欢惊山月请大家收藏:惊山月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28章 找上门 鱼嬷嬷一听杨夫人的话,扑通跪下去:“夫人息怒,我们姑娘年纪小面皮薄,对下人太过宽厚才让婢女失了分寸。还望夫人高抬贵手,等回去我们姑娘定会严罚这丫头!”杨夫人看着鱼嬷嬷挑眉:“这又是秋六姑娘的什么人?”“奴婢是姑娘的教养嬷嬷……”“教养嬷嬷?呵。”杨夫人唇角挂着讥笑。秋蘅淡淡开口:“鱼嬷嬷,这位夫人说了,我的婢女代表的是我的脸面。你是我的教养嬷嬷,代表的也是我的脸面啊。这位夫人都不愿和我一个小姑娘掰扯,要打发人去和祖母说,你苦苦哀求没有必要。”“六姑娘——”秋蘅的镇定令鱼嬷嬷困惑不已。芳洲有错在先,得罪的还是相府的太太,这要闹到老夫人面前,六姑娘还不知会受怎样的责罚。现在好好服个软把此事悄悄揭过,对六姑娘来说才是最好的。鱼嬷嬷不懂秋蘅的心思,可听她如此说了,只得默默爬起来。秋蘅看向杨夫人:“夫人说打发人去我家交涉,不知安排哪位随我一同回去?”杨夫人盯着神色平静的少女,眼底压着厌恶。一个纵容奴婢直接动手打人的小姑娘,哪里来的底气不慌不乱?她最烦的就是这种出身平平却无知无畏的小丫头。“母亲。”方蕊开口。杨夫人看向女儿。“您不知道,秋六姑娘伶牙俐齿,很会说道的。要是让苏嬷嬷他们去永清伯府,说不得三言两语就打发了。”苏嬷嬷就是被芳洲打的那位嬷嬷,闻言狠狠瞪了秋蘅一眼。杨夫人领会了方蕊的意思,略一沉吟道:“也算顺路,那就直接去趟永清伯府吧。”她说这话时看着秋蘅,想捕捉到预料中的慌乱,看到的却是一双淡如秋水的眼眸。前往永清伯府的路上,鱼嬷嬷心头沉重,忍不住数落芳洲:“芳洲啊,你怎么那么冲动呢,那嬷嬷虽倨傲,也不至于冲上去就打啊……”陪六姑娘出一趟门就闹出这种事,她这个教养嬷嬷可怎么办啊!芳洲靠着车壁,一言不发。“鱼嬷嬷,谁都有一时冲动的时候,让芳洲静一静吧。”秋蘅心知芳洲的反常,但眼下不是询问的好时机。芳洲听到秋蘅的声音,眼里有了泪,喃喃道:“姑娘,对不住……”“没事。”秋蘅拍拍芳洲的胳膊,“真的没事。”正愁与方相搭不上关系,如今倒是有了机会。坏的关系,对她来说也比毫无关系要好。鱼嬷嬷瞧着秋蘅温声宽慰芳洲的样子,暗暗叹气。六姑娘如此宽宏,难怪芳洲这小丫头气性这么大。可做下人的,谁不想遇到六姑娘这样的主人呢。但她这个教养嬷嬷恐怕干不下去了,她都不敢想老夫人知道芳洲把相府大太太的管事嬷嬷打了会是什么反应。对鱼嬷嬷来说格外煎熬的路程,很快到了。老夫人正在院中散步,传话的婢女匆匆赶来:“老夫人,六姑娘回来了!”老夫人因婢女匆忙的样子眼皮一跳,不悦道:“六姑娘回来就回来,你慌什么?”本来沾上六丫头的事她就忍不住乱想,这不是吓她嘛。婢女低着头,声音却不低:“老夫人,和六姑娘一起来的还有方相府上的大太太!”相府大太太?老夫人脑海中立刻闪过一个妇人模样。永清伯这几年一心巴结方相,老夫人对相府的人有所了解,这位大太太姓杨,是个自矜身份,不苟言笑的。这么一个人怎么会来永清伯府?还是和六丫头一起来?老夫人心中打鼓,前往花厅见到了面容严肃的杨夫人。“杨夫人前来寒舍,有失远迎,失礼了。”面对老夫人的寒暄,杨夫人扯了扯唇角:“今日冒昧登门,是因为贵府六姑娘。”老夫人心一咯噔,面上还带着客气的笑:“是舍孙女惊扰杨夫人了吗?”杨夫人扫一眼管事嬷嬷。老夫人视线随之望去,只见那衣着体面的仆妇头发散乱,脸上数道猫抓样的红痕,不由眼前一黑。上天有好生之德,不要告诉她是六丫头抓的!“苏嬷嬷,你向老夫人说清楚吧。”管事嬷嬷冲老夫人行了一礼,语气沉痛:“当时我们夫人在殿中上香,奴婢见秋六姑娘要进去,就请她略微等一等,没想到——”管事嬷嬷一指跟在秋蘅身后的芳洲,恨声道:“没想到秋六姑娘的丫鬟就一声不吭冲出来,把奴婢打成这样了!”老夫人震惊看着芳洲:“芳洲,你当真打人了?”芳洲跪下来:“是我一时冲动,不关姑娘的事。”“你这胆大包天的贱婢!”老夫人气得一拍桌子,而后向杨夫人赔不是,“这贱婢是乡下来的,没有学好规矩。惹了杨夫人生气都是她不对,杨夫人要打要杀,老身绝无二话。”杨夫人淡淡一笑:“一个小婢女,要打要杀是贵府的事儿。苏嬷嬷是我的陪房,在相府也是人人敬着,却不料被令孙女的婢女一顿打。老夫人若是没个说法,我这脸上也难堪。”老夫人狠狠剜了秋蘅一眼,不得不低头陪笑:“这丫头流落在外多年,比不得那些温婉娴静的闺秀。杨夫人莫要因这孩子影响了心情,回头我就罚她去祠堂跪上三天三夜!”杨夫人微微抬眉:“老夫人莫要把我高高架起。去灵微观上香本就是去求心静,结果遇到这种事,谁能不糟心?”她去道观是祈求儿子健康长寿,横生波澜意味着不顺,让她如何咽下这口气。“是,确实是舍孙女没约束好丫鬟。”老夫人扬声,“春草,去拿戒尺来。”很快春草取来戒尺。老夫人拿起戒尺看了看秋蘅,突然把戒尺往杨夫人手中一塞:“杨夫人尽管打,让这死丫头好好长个教训!”杨夫人表情一瞬扭曲,把戒尺还给老夫人:“老夫人说笑了,我自己的儿女都从未打骂过,怎能打别人家的。”老夫人一颗心沉了下去。跪祠堂不行,打一顿不行,这位杨夫人要如何才满意?喜欢惊山月请大家收藏:惊山月更新速度全网最快。喜欢惊山月请大家收藏:惊山月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29章 贴心 老夫人一时难住了。杨夫人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为了不把相府得罪死,她该问一句依杨夫人的意思要如何处理。可这话要是说出去,就等于把对六丫头的责罚交到了对方手中,结果如何就失了掌控了。这个死丫头,真能给她找事啊!老夫人在心里狠骂秋蘅。“母亲,女儿倒有一个建议。”方蕊眼波扫向秋蘅,突然开口。杨夫人看着女儿。“秋六姑娘纵奴打伤苏嬷嬷,但咱们相府可不是喊杀喊杀的作风。不如就让秋六姑娘每日去给苏嬷嬷换药,直到苏嬷嬷伤好。”方蕊说这话时,似笑非笑等着秋蘅反应。让一名贵女去给其他府上的奴婢换药,这样的折辱不知道秋六受不受得了。更妙的是,这么一日日去相府,其中原因很快就会传开,到时候这个圈子就都知道秋六姑娘纵奴伤人的恶行了。而要是拒绝,永清伯府就要给出令母亲更满意的结果。“行。”秋蘅一口答应,甚至觉得方蕊有些可爱了。如此贴心,万万没想到。老夫人不由皱眉:“蘅儿——”好歹是伯府贵女,去给别人家的奴婢换药,未免太侮辱人了!在老夫人看来,去祠堂跪上半个月都比这样强。“祖母,我觉得方姑娘的提议很合理。人是我的丫鬟打伤的,怪我没约束好,我去照顾被打伤的人也是应当。”唯恐老夫人坏了好事,秋蘅忙道。老夫人难以理解。这丫头知不知道什么叫士可杀不可辱?骨气呢?尊严呢?名声呢?秋蘅看向杨夫人:“这样处理,杨夫人觉得如何?”杨夫人扫一眼老夫人难看的脸色,微微一笑:“既然秋六姑娘愿意,那就这样吧,我也不是咄咄逼人之人。”见杨夫人放下茶盏起身,秋蘅上前一步:“我这就随杨夫人去相府。”“今日就不必了,秋六姑娘明日过来即可。”回相府的路上,方蕊与杨夫人同乘一车,提起秋蘅:“母亲为何不让她今日就来?”杨夫人深深看女儿一眼:“你这孩子急什么?总该给永清伯府老夫人处理家事的时间。”若不是坏了她为儿子上香祈福的心情,永清伯府这一趟她是不会亲自去的。“母亲说得是。”方蕊弯了唇角。“蕊儿很不喜那个秋六?母亲鲜少见你这般喜恶外露。”方蕊抿唇:“母亲不知秋六在定北闹出多少事,能喜欢她才怪。”“说说看。”杨夫人随口道。往年秋猎她都会跟着去,今年儿子身体抱恙,当母亲的自是没了出门的兴致,去的是妯娌孙氏。听方蕊仔细讲完秋蘅在定北的事迹,杨夫人抬抬眉梢:“倒是个能耐的,这样的人来相府可要留意。”“母亲放心,女儿会盯紧她。”明日来也好,正好给她时间邀请朋友们来瞧稀奇。回到相府,杨夫人换了身衣裳,去了儿子那里。杨夫人一子一女,儿子行三,平日都叫他三郎。一进院子,杨夫人便问:“三郎如何了?”被问的婢女眼神闪烁:“公子他——”杨夫人心一沉:“说!”“回禀大太太,公子他有一阵难受得厉害,服了药好些了。”“我出门前还算平稳,怎么突然难受得厉害?”面对杨夫人的追问,婢女压力极大,低着头道:“太医也没说出什么……”杨夫人心头一动,问道:“是什么时候难受的?”“大概是辰正时。”杨夫人深深拧眉。那正是她上香祈福,听到外头的闹腾时。果然求神不顺是有预兆的!杨夫人眼中闪过冷光,快步走了进去。床边伺候的年轻女子迎过来,恭顺行礼:“婆母。”杨夫人先看了看睡着的儿子,走去外间。年轻女子亦步亦趋跟出去。杨夫人转身看着儿媳,面色沉沉:“金氏,你是怎么照顾的三郎!”金氏垂着头:“婆母息怒,是儿媳的不是。”“三郎是你夫君,要是有个什么闪失,你自己掂量着。”杨夫人心忧儿子的身体,看着唯唯诺诺的儿媳就觉堵心,说罢拂袖走了。金氏默默送到院门口,好一会儿才转身回屋。身边婢女忍不住抱不平:“为了照顾姑爷,您都两日没好好合眼了——”“不许多嘴。”金氏抬手扶额,脸色惨淡。杨夫人回府后心情阴云密布,千松堂中,气氛更是风雨欲来。“给我跪下!”老夫人一指秋蘅。秋蘅默默跪下去。“要你安分在家待着,你非要去上香。一出去就惹祸,一出去就惹祸,你是不气死我这老婆子不罢休吗?”“祖母息怒,我知道错了。”“你知道错了有什么用!很快全京城都知道永清伯府的姑娘纵奴打人,为了赔罪每日去人家府上给一个嬷嬷换药!”老夫人气得太阳穴直跳。担心老太太气出个好歹,秋蘅忙宽慰:“是永清伯府六姑娘。祖母放心,别人都知道我与姐姐们不一样。”“你给我住嘴!”老夫人腾地站起来,脑袋嗡嗡的。怎么会有这种死猪不怕开水烫的玩意儿!“你没管教好丫鬟,丢脸是该受着。至于芳洲——”老夫人看默默跪着的芳洲一眼,“性子这么野的婢女是不能留在你身边了,以后就去庄子上当差吧。”芳洲脸色惨白,怔怔看着秋蘅。“祖母要让芳洲去庄子上?”秋蘅平静的表情有了变化。“难道你还不愿意?”老夫人冷笑,“惹了这么大的祸,没把这无法无天的丫鬟赶出去已是念在伺候你多年的份上了。”一言不合就敢打相府的管事嬷嬷,这样的丫鬟留着就是祸端!“这是怎么了?”永清伯一脚迈进来,看清屋中情形纳闷问。“六丫头去灵微观上香,被方相府上大太太的管事嬷嬷拦下,芳洲就把那管事嬷嬷打了。”永清伯声音陡然拔高:“打了方相府上的管事嬷嬷?”“对,杨夫人带着受了伤的管事嬷嬷找上门来了。”“还打伤了?”永清伯一屁股坐到椅子上,头晕目眩。让他缓缓,可能是他进屋时没迈对脚。喜欢惊山月请大家收藏:惊山月更新速度全网最快。喜欢惊山月请大家收藏:惊山月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30章 谈判 永清伯为了袭爵的事这两年没少巴结方相。他脸皮厚,姿态放得低,到现在至少方相肯给他一个正眼了。对永清伯来说,方相点头帮忙的机会说不定哪日就来了。听闻秋蘅得罪了相府大太太,永清伯顿觉天塌了。“你——”永清伯一指秋蘅,对上少女黑白分明的眼眸,排山倒海的怒火一滞,手指转向芳洲,“你这该死的贱婢,是要害死伯府吗?”芳洲低着头,一言不发。老夫人本是气秋蘅的,可永清伯的举动把她的气愤转为迷惑。都这样了,老伯爷居然没骂六丫头?是,打相府管事嬷嬷的是芳洲,可芳洲是六丫头的婢女,那就是六丫头的责任。就像六丫头惹了事,人家不与小姑娘多说,找上她这个老夫人一样。到底为什么,老头子对六丫头如此宽容?自打秋蘅被找回来就无数次升起的疑惑在此刻达到了顶峰。“来人,把这贱婢赶出府去!”永清伯厉声道。永清伯不是不气秋蘅,但像他这样不怕世人嘲笑弯骨头的人格外懂权衡利弊。三个儿子资质平平,毫无建树,孙辈更是指望不上。反而这个丢失多年被找回来的小孙女一直在给他惊喜。他还在拭目以待六丫头将来的造化,摆出祖父的威风打骂训斥得不偿失。两个婆子上前去拉芳洲,被秋蘅阻止:“祖父,我有话单独与您说。”永清伯沉着脸看着秋蘅。六丫头要为一个小婢女求情?四目相对片刻,永清伯点头。他倒要看看六丫头用什么来求这个情。等秋蘅和永清伯去了西屋,老夫人把茶杯往桌上重重一放。有什么是不能当着她的面说的?这个死丫头完全不把她这个祖母放在眼里!西屋中,只有秋蘅与永清伯二人,厚重的门帘挡住了声音与视线。“蘅儿要说什么?”永清伯淡淡问。他是看重这丫头不假,可也不能惯得她自以为是,恃宠而骄。“今日之事,确实是芳洲做得不对。但芳洲对孙女来说不是一名普通婢女,而是一起长大的玩伴,还望祖父看在孙女的面上把她交给我来管教。”秋蘅斟酌着说出这番话。芳洲对她来说不只是玩伴,而是亲人,是姐妹。但她不能让永清伯这样利益至上的人知道。人有软肋,就有可能面对刺向软肋的尖刀。永清伯似笑非笑看着秋蘅:“蘅儿,你要知道,祖父就是认可你,才只罚你的婢女。换了你的姐姐们得罪相府,恐怕就没有心情担心婢女了。”听着永清伯的话,秋蘅牵了牵唇角。她要单独与永清伯说话,当然不会天真以为靠请求就行了,能打动永清伯的是好处。“祖父,有件事孙女忘了说。”“你说。”“秋猎时我救了容宁郡主,今上问我想要什么赏赐,我一时想不出。今上说等以后想到了,只要合情合理,就答应我。”永清伯大吃一惊:“今上真这么说?”秋蘅点头。永清伯还是难以置信:“今上不是允许伯府明年参加秋猎——”“今上说那算不上奖赏,就是孙女提了一句,顺口答应了。”永清伯:!缓了缓惊喜交加的心情,永清伯目光深沉盯着秋蘅:“回来时怎么没说?”“秋猎发生的事情太多了,一时没想起来。”永清伯没追究这话真假,语气藏不住懊恼:“你当时就该向今上提出想要的。”“孙女一直长在乡下,不懂要什么合适。要少了吃亏,要多了怕今上恼,就想着等回来可以和祖父商量。”永清伯听着这话,心情大好。不得不承认,这丫头总是给他惊喜。至于嘴里可能没实话,这有什么关系呢,家里那些老实巴交的屁用没有。“祖父。”秋蘅轻轻唤了永清伯一声。永清伯正色看着唤他的少女。“用今上的奖赏,免去对芳洲的处置,您觉得如何?”永清伯不假思索答应下来。“孙女还没说完。”秋蘅其实很喜欢和永清伯谈判,因为对方不把感情、面子之类掺和进来,只要筹码足够,她总能得到想要的。“芳洲是我的婢女,以后在伯府,我不希望其他人替我管教她。”“这是自然,伯府并无芳洲的身契。”永清伯哪里在乎芳洲如何,“但她惹了事,你这当主人的就要担着。”秋蘅莞尔一笑:“孙女这不就在担着么。”永清伯愣了愣,而后笑起来。“相府那边最后怎么说?”永清伯这才顾上问。“方姑娘要我每日去给被芳洲打伤的嬷嬷换药,明日我就过去。”永清伯看着秋蘅的眼神有些复杂:“你不觉得难堪?”秋蘅语气淡淡:“这有什么,孙女在乡下的时候还给受伤的驴子包扎过呢,何况是人。”她无所谓的语气令永清伯沉默许久,叹了口气:“可惜啊,蘅儿你要是个男儿就好了。”秋蘅没接话。她懒得与永清伯说什么女子不比男儿差的话,浪费口舌。二人谈完了,回到堂屋。“行了,蘅儿把芳洲带回去好好管教吧。”老夫人错愕不已。她等着的时候其实寻思过该不会六丫头把丫鬟护下来了吧,可亲眼瞧着老头子轻轻放过,还是觉得不可思议。“伯爷对六丫头未免太纵着了,她的丫鬟闯了这么大祸,要是毫无惩治,以后如何管好伯府下人?”“芳洲也不是伯府下人啊,她是六丫头带回来的。”永清伯扫视一圈,语带警告,“你们要是不知做下人的本分,莫怪伯府无情。”“伯爷——”“好了,这事就这么定了。蘅儿,你回房吧。”“祖父,祖母,孙女告退。”秋蘅盈盈行礼,带芳洲走到门口脚步一停,“鱼嬷嬷,走了。”自回来就心如死灰的鱼嬷嬷一愣,下意识看永清伯和老夫人一眼,见二人没有理会的意思,忙低着头奔向秋蘅。等秋蘅离开,屋中伺候的也退下,老夫人快步走进里屋取出藏了许久的风干黑驴蹄子,扬手砸到了永清伯身上。喜欢惊山月请大家收藏:惊山月更新速度全网最快。喜欢惊山月请大家收藏:惊山月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31章 芳洲的秘密 “这是什么?”永清伯骇了一跳,抓着黑驴蹄子问。老夫人劈手把黑驴蹄子夺过,塞入袖中,一本正经道:“新买的痒挠,没拿稳。”黑驴蹄子竟不管用!永清伯神色狐疑:“哪有那么短的痒挠?”还没看清就被老婆子拿走了,那黑乎乎的玩意儿不大像痒挠。“新出的样子。”老夫人转移话题,“伯爷为何对六丫头如此纵容?那丫头惯会惹事,再不严加管束,将来还不定闯出多大的祸来。”“六丫头有分寸。”“分寸?”老夫人又有掏出黑驴蹄子的冲动了,“伯爷说的分寸,就是出个门把相府大太太身边的嬷嬷打了?别说是芳洲打的,上行下效,六丫头要是个老实的,芳洲会有那个胆子?”“我听六丫头说了,她明日起就去相府给那嬷嬷上药。相府提出这样的要求六丫头都一口答应,可见是个有担当的,夫人莫要太苛责了。”“这叫苛责?那萱儿她们学规矩时挨的戒尺算什么?”“六丫头和她们不一样。”永清伯见老夫人扯着不放,沉下脸来,“别没完没了,你不信六丫头有分寸,总该相信我有分寸吧?我做的事都是为伯府好。”“伯爷——”“这个家我还能做主吧?”永清伯淡淡问一句,甩手走了。老夫人窝火不已,呼吸都重了几分。一路沉默回到冷香居,秋蘅接过青萝奉上的茶水喝了几口。鱼嬷嬷突然深施一礼:“六姑娘,奴婢身为教养嬷嬷,却没及时拦下芳洲,以致被人找上门来,让老夫人难堪,让六姑娘受辱,实在没脸再留在冷香居了……”“鱼嬷嬷。”秋蘅平静喊她一声,“祖母今日十分生气。”鱼嬷嬷迎上少女淡然的目光,不解其说这话的意思。“我是说,祖母正在气头上,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鱼嬷嬷愣了一下。她请辞六姑娘的教养嬷嬷,当然要去和老夫人说。可六姑娘说得对,老夫人正气着,且是非常气,她一个仆妇因着自己的事去打扰,不是自寻倒霉么?那……这个教养嬷嬷继续干着?可话刚说出去,鱼嬷嬷一时下不来台。好在少女平淡如水的声音再响起:“我很满意鱼嬷嬷,换人再适应很麻烦的,鱼嬷嬷继续教我吧。”鱼嬷嬷大松口气:“六姑娘不嫌弃,奴婢就厚颜先留下了。”“出去一趟鱼嬷嬷也辛苦了,去歇着吧。”“奴婢告退。”等去了歇息的厢房,鱼嬷嬷回过味来:她与六姑娘的相处情形,完全不是教养嬷嬷与学生,而是寻常仆妇与少主人。怎么不知不觉混成这样的?鱼嬷嬷揉了揉松弛的脸皮,脑海中浮现少女从容淡定的样子。是六姑娘!六姑娘从来没个学生的样子,遇事也从不见慌乱。六姑娘不是处于下风的求学者,而是顶事的梁柱。后知后觉意识到这一点,鱼嬷嬷反而心安理得了:她当的既然只是普通仆妇的差,就不必用教养嬷嬷的责任来要求自己了,这样她和六姑娘都轻松。里屋中,只剩下秋蘅与芳洲。“芳洲,喝口茶。”秋蘅倒了杯茶,递过去。芳洲接过来咕咚咕咚喝下,握着茶杯发呆。秋蘅拉着芳洲来到梳妆台前,推她坐下,拿起木梳。芳洲这才醒神:“姑娘——”“打架打得头发都乱了。”秋蘅说着替芳洲解开头绳,一下一下梳着头发。“我自己来。”秋蘅按着芳洲:“别动,很快就梳好了。以前在家里,咱们不就经常互相梳头发吗?”刚把芳洲带回家的时候,明明相仿的年纪,芳洲却会做好吃的吃食,梳好看的发髻。而她呢,只会调皮玩乐。芳洲虽然坚持叫她姑娘,其实她们是一起成长的朋友。芳洲凝视着镜中的自己长发被挽起,眼泪流下来。“姑娘,你不问我为何发疯吗?”秋蘅把梳子放下,语气轻松:“每个人都有秘密啊,但你要是想说,我很愿意听。”芳洲抹了一把泪,把压在心底的秘密说出来。“我的曾祖父曾是宫中御厨,后来受牵连出了宫,南下定居凉水。祖父继承了曾祖父的手艺,开了一家点心铺……有一日来了一女二男,那女人就是苏嬷嬷。”提到苏嬷嬷,芳洲不再掩饰恨意:“她用很挑剔的口吻说她家公子不舒服,想吃咸口的点心,听说我家点心铺最有名就来看看。当时她尝了几样点心,看起来很满意,还多给了银钱,第二日又来了,竟要我祖父关了铺子以后专门给她家公子做点心去!”“她家公子就是杨夫人的儿子?”“应该是。她说她们是京城来的,路过凉水她家公子不舒服才暂留几日。当初曾祖父带祖父南下本就是避祸,祖父开点心铺轻松自在,还有我爹娘葬在凉水,当然不肯抛下这些去伺候一位金贵公子……”芳洲咬咬唇,才说下去:“祖父拒绝后,苏嬷嬷带来的护卫就砸了我家铺子。祖父去报官反被打了板子,知道得罪了惹不起的人,匆匆带我离开凉水到了随云县。可祖父挨了板子,心中又窝火,很快就一病不起……我叫天天不应,只好自卖自身安葬祖父,却连买我的人都没有,直到遇到姑娘……”她跪着求人买的时候好些人都摇头。“这大胖丫头定是又懒又馋,买回去还不把家吃穷了。”她又委屈又伤心。不是的,她只是被祖父养得太好了,整日点心吃不停。以后她没有祖父了,也吃不到祖父做的点心了,她会瘦的。求求有人买下她,让她葬了祖父吧。绝望中,一个长得特别好看的女童指着哭鼻子的她:“爹,我不要毛驴啦,我要她。”她是姑娘放弃了买毛驴买下的,她会做许多事,不会让姑娘后悔的。姑娘叫阿蘅。采芳洲兮杜若,姑娘说杜若就是杜蘅,你叫芳洲好不好,以后阿蘅和芳洲一直在一起。她有了新名字,新家。她的新名字叫芳洲。芳洲和阿蘅会一直在一起。喜欢惊山月请大家收藏:惊山月更新速度全网最快。喜欢惊山月请大家收藏:惊山月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32章 我们 把身世说出来,芳洲再没有掩饰情绪的力气,抱着秋蘅嚎啕大哭。“怎么能这么坏啊,就因为她家公子满意我祖父做的点心,祖父不愿意去她家当点心师傅,就毁了我祖父,害我没了家……”秋蘅任由芳洲抱着哭,抬手轻轻拍了拍她后背。她还记得第一次见到芳洲的时候。头发乱糟糟跪在地上的女童哭红了鼻子,脸蛋也是红的,像年画上的胖娃娃。她从没见过那么胖的小姑娘,这是吃了多少好吃的养出来的肉啊。家人一定很爱她吧,为何会孤零零一个人跪着求人买她?怪可怜的。心生同情的小阿蘅放弃了买毛驴,把胖丫头带回了家。现在她们都长大了,她也失去了为了哄她开心,攒钱给她买毛驴的爹娘。芳洲的祖父因苏嬷嬷而死,仅仅因为相府公子满意他做的点心,想随时能吃到而强逼人家上门伺候。她的爹爹是殿前都指挥使韩悟之子韩子恒害死的。甚至都没有原因,韩公子鲜衣怒马去玩乐,急着回城撞了人。她和芳洲的仇家不一样。但其实,是一样的。“芳洲,你有什么打算?”芳洲哭声一滞,眼神凶狠:“我要报仇,我要杀了苏嬷嬷!”报官是没用的,祖父早用报官这条路证实过了。秋蘅摇摇头。“姑娘不赞同我报仇?”芳洲擦了擦眼泪,“我不会像今日这么冲动了,我会很小心,不连累姑娘……”“我是说,杀了苏嬷嬷没意义。几年前因为相府公子想吃你祖父做的点心,一个相府的嬷嬷就能害你家破人亡。以后因为一道吃食,一件衣裳,还不知多少人受害。”芳洲听着,不觉点头。“不是苏嬷嬷,也可能是张嬷嬷,李嬷嬷。他们借相府之威,视平民如蝼蚁,是相府的根子烂了。”“那,那该怎么办?”“还记得韩子恒吗?”“怎么会不记得,那个纨绔害死了郎君!”芳洲眼圈更红了,用力攥紧拳头。姑娘也报官了,也没用。“但我没杀他。”芳洲瞳孔一缩。与她年纪仿佛的少女,语气那般平淡,神色也淡,可这话却如惊雷,落在她心上。想起来了,姑娘没有杀韩子恒,姑娘杀了韩子恒的父亲,韩悟!那是她和姑娘没有挑明却早有默契的秘密。“姑娘,你是说,我应该杀的不是苏嬷嬷,而是——而是方相?”哪怕只是说说,芳洲都觉得难以呼吸。那是权倾朝野的左相,她一个孤女如何能杀了他?“不是你。”秋蘅顿了顿,一字字道,“是我们。”就如她与香沙河畔的芷兰携手,解决了韩悟;与陶大他们合作,除掉了袁成海。现在,到了方相。听了秋蘅的话,芳洲却摇头:“我不能把姑娘拖进来。”秋蘅莞尔:“不是把我拖进来,而是我一直在其中。芳洲,我做这些不单是为了帮你报仇,你不要有负担。”芳洲低头沉默许久,迟疑着问:“姑娘,那袁成海——”“也是我杀的。”芳洲呼吸陡然加重几分,愣愣看着秋蘅。少女的眉眼熟悉又陌生。她伸出手,小心翼翼碰触秋蘅的脸颊,对方肌肤传递来的柔软与温热让她不觉松口气。是姑娘!可姑娘怎么做到的?“芳洲,我不保证能做到,但会拼尽全力去做。不能急,不能冲动,慢慢来。”芳洲用力点头:“我知道了。不能急,不能冲动,慢慢来。”二人对视,笑起来。转日天晴,临出门前秋蘅前往千松堂打算和老夫人说一声,却没见着人。“六姑娘,老夫人不舒坦,歇着呢。”看来是真生气了。秋蘅没有吃闭门羹的尴尬,一个人上了停在二门外的马车。“六姑娘怎么说的?”避而不见的老夫人等秋蘅走了,问春草。“六姑娘说明日就不来打扰老夫人了,请您好好歇着,养好身体。”老夫人一阵心堵:“这个不孝的死丫头!”相府中,几名少女坐在园中凉亭内,刚来时的兴奋已转为疲惫。那种一直等着人来,却迟迟不见人的疲惫。这其中,成素素最心急:“蕊儿,秋六该不会不来了吧?”这是在相府,可没有什么郡主、县主、皇城使之类的护着秋六那贱人了。她可真怕她不来。“不来?她敢不来么?”方蕊有一下没一下摇着团扇,看似云淡风轻,实则心中窝火。她昨日就给几位朋友下了帖子,请她们早早过来,结果午饭都吃了,还不见秋蘅过来。这下好了,秋六的笑话没看成,反显得她们傻等的是笑话了。“姑娘,秋六姑娘到了。”一名婢女走来,向方蕊禀报。“人呢?”“被带去苏嬷嬷那里了。”苏嬷嬷脸上有伤暂停了差事,专等着秋蘅过来。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喜欢惊山月请大家收藏:惊山月更新速度全网最快。“秋六姑娘可算来了,再不来我这脸上的伤口可要化脓了。”秋蘅仔细看看苏嬷嬷的脸,表情古怪:“竟然一直没上药啊,还好天凉了,不然真要烂脸的。”为了折辱她,未免太拼了。苏嬷嬷黑了脸,想说哪有那么严重,几道抓痕早早处理的话这丫头来不了两次就该好了,那她可不好向主人们交代。竟然诅咒她烂脸!“那我开始上药了。”苏嬷嬷冷眼瞧着秋蘅神态自若,动作轻柔,费解极了。这位秋六姑娘,就没一点身为大家贵女的自尊心吗?“哎哟,疼死了!”苏嬷嬷手一挥拍开秋蘅的手,把药瓶扫落在地。秋蘅心知苏嬷嬷故意发作,弯腰把滚落的瓷瓶捡起,笑盈盈道:“没破,药膏还能用。”苏嬷嬷一拳打在棉花上,突然不知道怎么反应了。她甚至有点不敢让秋蘅继续上药,万一这丫头狠狠按她伤口,疼的可是她!“秋六姑娘还真是能屈能伸。”秋蘅转过身去,看向站在门口的方蕊几人。“方姑娘来监督我上药吗?”“秋六姑娘想多了,我还没这么闲。你毕竟是伯府贵女,登我相府的门,我总要来打声招呼。”“哦。”秋蘅点点头,冲苏嬷嬷微笑,“苏嬷嬷靠近点,我继续给你上药。”苏嬷嬷下意识后退一步。喜欢惊山月请大家收藏:惊山月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33章 五贼之首 面对笑靥如花的少女,苏嬷嬷却觉得紧张。这丫头不会把她毁容吧?不是她多想,这丫头的婢女都敢抓花她的脸,何况当主人的呢?就算过后这丫头受到责罚,可毁了脸的她别想在大太太身边伺候了,前程就完了。她跟在大太太身边威风了这么多年,从没见过那么失心疯的小婢女。方蕊对苏嬷嬷的反应很不满意。苏嬷嬷是怎么回事儿,瞧着竟有些畏缩?“苏嬷嬷脸还疼吗?”方蕊淡淡问。这听起来关心的话令苏嬷嬷心一紧,强压下不安:“还疼得厉害。”“劳烦秋六姑娘快些给苏嬷嬷上药吧。苏嬷嬷是家母最得用的人,如今伤了脸不能当差,家母很是头疼呢。”“行。苏嬷嬷不要动,我手上没有轻重。”秋蘅仿佛听不懂方蕊的讽刺,也看不到几名贵女调侃讥笑的眼神,挑出药膏轻轻涂到苏嬷嬷伤口上。成素素盯着片刻,噗嗤一笑:“秋六姑娘真是谦虚了,你这手法很熟练嘛,莫不是经常纵容婢女伤人,有经验了?”“好了。”秋蘅放下药瓶,拿出手帕擦擦手。“秋六,你是聋子吗?”没得到回应,成素素恼羞成怒。秋蘅走过来,一脸无辜:“刚刚专心给苏嬷嬷上药,没听到成姑娘说什么。”“我说你手法挺熟练,是不是经常纵奴伤人得来的经验?”成素素说着,掩口笑起来。其他人也轻笑出声。秋蘅抿着唇,一言不发往外走。成素素怎么舍得放过这种机会,嘻嘻笑道:“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奴才。秋六,你的薛大人、林都头、崔公子,知不知道你这般跋扈呀?”一名贵女以团扇遮着嘴巴轻笑:“秋六姑娘都来方姐姐家给苏嬷嬷上药了,想必全京城都知道的。”秋蘅脚下一停,不敢置信看着方蕊问:“我今日才来贵府,全京城就知道了?”这样的反应让方蕊舒坦了,淡淡道:“俗话说得好,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秋六姑娘纵奴伤人的时候,不就该预料到这样的结果么?”“有人做了丑事,还想让人保密不成?”成素素亦觉痛快极了,“你这样的人,也不知道施了什么手段,哄得那么多男人为你相争。”“你们,你们羞辱我!”秋蘅跺跺脚,捂着脸从成素素身边跑过。她跑得太快,如一阵风掀起成素素的碎发,眨眼就不见了踪影。几人瞠目结舌,好一会儿成素素才震惊出声:“她,她就这么跑了?蕊儿,这不是相府吗!”秋蘅这么一跑,给方蕊带来的震惊比其他人还大。对啊,这是相府,是她家,秋六怎么敢就这么跑了?而且,她跑去哪儿了!想想一言不合就冲过去把苏嬷嬷揍了一顿的芳洲,方蕊一个激灵,第一反应就是秋蘅该不会去打她母亲吧?“快去找!”方蕊快步往外走,还不忘叮嘱丫鬟婆子,“不许传到长辈们耳中去!”秋六不要脸,她还要呢,传出去秋六被她们言语挤兑跑了,固然会笑秋六行事冲动,她脸上也无光。方蕊等人迟迟找不到人而心态渐崩时,秋蘅已经把相府逛了小一半。外面看起来不算出挑的府邸,内里却一步一景,金银堆出来的精致奢华。秋蘅躲在假山后,脑海中勾勒着刚刚在相府走过的地方。被后世认定加剧了大夏灭亡的五贼,其中殿前都指挥使韩悟荒废训练,所掌禁军面对齐军攻城不堪一击,致都城沦陷。袁成海以为靖平帝搜集奇花异石为由大肆敛财,致民不聊生,起义迭起,重创东南人口与经济,极大削弱了国力。宦官薛全仗着靖平帝宠信左右朝政,在这乌烟瘴气的时期本混不进五贼队伍,可他献上要了靖平帝性命的“灵药”,使得年幼皇子不得不匆匆继位,令北齐下了奋力攻打大夏的决心。被列为五贼之首的左相方元志,是秋蘅最不齿的人。结党营私,把持朝政已不算什么,这位把主和精神发扬到极致的左相,是能在大夏将士打了胜仗还向北齐让步的人才。世人痛骂方元志贪生怕死软骨头,可后来发现这个“贪”不只是贪生怕死的“贪”,更是贪财的“贪”!他那些令人无法理解的求和之举,一方面是求安稳,再就是收了齐人好处。大夏左相,收受贿赂竟收到了北齐头上,这比是细作还要讽刺。方元志的惊天之贪是如何被发现的呢?这就是更讽刺的地方了。是齐军围攻都城之际,北齐将领亲自揭露的,可想而知对大夏君臣将士的打击。愤怒的大夏将士踏平左相府,翻出了方元志与北齐往来的书信账目。秋蘅借着为苏嬷嬷上药的机会熟悉相府,目的就在那些书信。倘若找到方相与齐人往来的证据,方家人都跑不了,他们将为践踏百姓的恶行付出代价。有无辜者吗?秋蘅从假山缝隙看着奔来的华服少女,抿了抿唇。什么样的无辜算无辜呢?她抬手敲了敲假山壁,眼中尽是冷意。在她眼里,这方府的假山都不无辜。“在那儿,秋六在那儿!”成素素眼尖,发现了藏在假山中的秋蘅。以方蕊为首的几名贵女快步走过去。“秋六姑娘,这是相府,不是你家,你说跑就跑,还有没有一点身为客人的自觉?”怎么会有这么随心所欲,不管后果的人?抱膝埋首坐着的少女缓缓抬头,眼眶通红:“抱歉,说我别的就罢了,成姑娘说我使手段引得男人相争,我实在承受不住这样的羞辱……”她猛然站起来,手中簪子抵着脖颈。方蕊脸色大变:“你,你要干什么?”“我找了半天,就找到这么个合适的地方,没想到就被你们寻到了。”方蕊懵了。不但说跑就跑,还要死在她家?这哪里是大家闺秀,分明是乡野村妇!等等,秋六确实是乡下来的,所以她真敢说死就死。意识到这一点,方蕊声音都不觉放轻了:“你把簪子放下,我让素素给你道歉!”喜欢惊山月请大家收藏:惊山月更新速度全网最快。喜欢惊山月请大家收藏:惊山月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34章 小贼是女子 秋蘅面露迟疑:“要成姑娘给我道歉?”“对,你莫要冲动。”成素素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蕊儿!”方蕊冲成素素使了个眼色:“素素,秋六姑娘还是闺阁少女,你说那些话是有些过分了,向她赔个不是吧。”成素素咬唇没吭声。秋蘅握着簪子的手动了动,看得方蕊心惊肉跳,不由推了成素素一下。成素素咬了咬牙,冲秋蘅微微屈膝:“秋六姑娘,对不住,是我口不择言,还望你别放在心上。”秋蘅见好就收,把簪子插回发间。方蕊暗暗松了口气。“方姑娘,苏嬷嬷脸上有伤,不能当差。除了替她上药,还需要我做别的吗?比如替她当差之类的?”“不必了。”方蕊立刻拒绝。“既不需要我做别的,那我就告辞了。”“送秋六姑娘出去。”方蕊吩咐婢女。一个婢女觉得不稳妥,安排了两个。等秋蘅走远,成素素憋着的委屈发出来:“蕊儿,你怎么被秋六拿捏了?让她死啊,我才不信她真敢死!”方蕊面色微沉:“那她万一死了呢?”“怎么可能,她就是吓唬你呢。”“我说的是万一。这是我家,哪怕只是万一,我也丢不起这个人。何况她婢女那么疯,焉知她会不会比婢女更疯?”“我就说有其仆必有其主!”成素素黑着脸,嘴上不说,心里对方蕊有了几分埋怨。就为了个万一,不顾她的脸面,真是没意思。几名贵女早早来相府,又是等人,又是寻人,此时已是身心俱疲,纷纷告辞离去。方蕊打发人喊来苏嬷嬷。“姑娘找奴婢。”苏嬷嬷屈膝行礼。“明日秋六姑娘还来给苏嬷嬷上药,苏嬷嬷对她客气些。”苏嬷嬷愣了愣。她之前领会姑娘的意思,是要趁机为难一下那丫头,难道会错意了?“姑娘,您说的客气些是指——”“就是字面意思。”方蕊皱着眉,不想说却不得不说,“秋六这个人疯疯癫癫的,在别处也就罢了,在咱们府上还是要注意些。”“奴婢知道了。”秋蘅回到冷香居,去了西屋书房,取来纸笔细细勾画。一旁研墨的芳洲好奇打量:“姑娘,这画的是什么?”二人说开后,秋蘅更没必要瞒着芳洲:“是一部分方府的布局图。”她不是按照常规画的景物,一些线条涂抹看不出像什么,不怪芳洲认不出。秋蘅拿起画纸看了许久,对芳洲道:“今晚我出去一趟。”“姑娘要去方家?”根据刚刚的对话,芳洲自然而然生出这个猜测。“对,我先去探探路。”芳洲面露忧色:“姑娘——”“别担心,我有经验。”芳洲想想秋蘅那么多次夜里出去,稍稍放松:“我等姑娘回来。”夜深,秋蘅轻车熟路出了伯府,直奔方相府。天上明月皎皎,朦胧月色下的相府如沉睡的巨兽,高墙威严。秋蘅在墙外一处站定。这是她白日走过相府那些地方,选出的最适合潜入之处。提了一口气,秋蘅纵身一跃攀上墙头,几乎在变了脸色的同时铃声响起。清脆的铃音打破深夜寂静,显得格外刺耳。“有贼!”低喝声后,数道黑色身影从各处围墙屋顶往这边奔来。秋蘅毫不犹豫跳回墙外,拔腿狂奔。她轻身功夫好,很快把追赶的相府暗卫甩开,却见前方出现了两道熟悉身影。薛寒和胡四!秋蘅表情麻木跃上屋脊,往前奔去。明明只是短短一瞥,薛寒却莫名生出熟悉的感觉。是那交手两次的小贼!薛寒同样跃上民宅屋顶,追逐着前方的人。胡四原地跳了跳,放弃了加入。算了,等他爬上屋顶天亮了,还是交给大人吧。脚下瓦片发出轻微响动,背后有破空声袭来,秋蘅急忙往一侧避让。薛寒甩出的暗器有多快多准,她早有领教。飞刀贴着身体而过,秋蘅暗道一声糟糕,脚落下的那处竟少了一片瓦,踩空了。稳住身体之际,薛寒已追上。“是你。”少年笃定的声音响起,在这冷月高悬的夜里如霜雪般清寒。秋蘅一言不发,挥掌而出。薛寒不睡觉么,白天上衙,夜里还在街上乱逛?这皇城使当得未免太辛苦些。秋蘅满心无奈,掌风越发犀利。薛寒欺身而上,警惕小贼再从手下溜走。二人在房顶过招,秋蘅瞥见下方越来越近的胡四,心知拖得越久越不利,只好故技重施。薛寒无声冷笑,一手捏住踢向他下身的脚踝。他与人交手无数,这小贼是最没底线的,好在吃了一次亏,早有防备。感受到脚踝处传来的力道,秋蘅果断拧身主动靠近,去抱薛寒腰身。薛寒提防她手中藏着伤人之物,急急避开。这些说来话长,实则在瞬息间。谁都不甘被对方占据上风,齐齐摔向屋顶。出于本能的控制,二人倒下时没有发出很大动静,薛寒却愣了一下。秋蘅抓住这短暂的机会,灵活如鱼儿挣脱薛寒的控制,迅疾而去。薛寒心知追不上了,眸色沉沉望着那道远去的背影。那小贼,竟是一位女子。从屋顶跳回街面,薛寒的心思还在没擒住的小贼身上。“大人,没抓住人?”胡四走到薛寒身边,有些不可思议。现在的小贼都这么能耐了吗,以他们大人的身手竟然拿不下?薛寒薄唇微抿,语气听不出喜怒:“还是那个小贼。”“是他啊,难怪了。”胡四恍然,心道还好没白费力气爬屋顶。“是个女贼。”薛寒喃喃。女子有这般身手,还这般没底线,实在少见。胡四错愕不已:“大人你说什么?是个女贼?”薛寒没搭理胡四,默默往前走。胡四跟在一旁,发出深深疑问:“大人,你怎么知道那小贼是女贼?”“感觉。”胡四更困惑了:“那小贼一身黑,都没露脸,这怎么感觉到的?”薛寒面无表情看胡四一眼,岔开话题:“明日起加强夜间巡视。”喜欢惊山月请大家收藏:惊山月更新速度全网最快。喜欢惊山月请大家收藏:惊山月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35章 粉角 秋蘅回到冷香居,扯下面罩。“姑娘,喝口水吧。”坐立不安的芳洲等到秋蘅,悬着的心这才落下。秋蘅接过水杯一口气喝完,气息微乱:“我先沐浴。”“水准备着呢。”秋蘅理了理被汗水打湿的头发,宽衣解带,走向半人高的浴桶。准备巾帕等物的芳洲一声低呼:“姑娘,你的脚踝——”秋蘅低头,看向隐隐作痛的右脚踝。脚踝纤细,肌肤如玉,几道指痕分外鲜明。秋蘅扯了扯唇角。薛寒还真是下手狠,难怪当时痛得厉害,好在她能忍。“没事,被人抓了一下。”“是相府的护卫吗?”芳洲脸色发白。姑娘要做的事,果然很危险。“相府——”秋蘅语气拉长,轻轻叹口气,“确实很多护卫啊。”竟安排了暗卫彻夜巡查蹲守,堵住了她夜探相府这条路。看来想拿到那些书信账册,只能走光明正大去相府这条路。秋蘅揉了揉太阳穴,感到了棘手。“芳洲,当初苏嬷嬷见过你吗?”“见过的。”芳洲是个聪慧的,闻弦歌而知雅意,“姑娘担心苏嬷嬷认出我?”秋蘅确实有这样的担心。方相她要除,她和芳洲的安危她也要保。芳洲摆手:“姑娘放心,她认不出的。那时候苏嬷嬷眼睛翻到天上去,看一眼我祖父都像施舍,从没正眼瞧过我,在她印象里最多只记得我是个胖丫头。再说我瘦下来后和当时区别好大,又过了这么多年,就是相熟的人也认不出的。”芳洲能一眼认出苏嬷嬷,是因为五六年的变化于中年人来说并不大,可十来岁的女童长成妙龄少女,变化就大了,何况还是由胖丫头变成现在的窈窕少女。听芳洲这么说,秋蘅这才继续问:“那你还记得方家公子喜欢吃的点心吗?”“当然记得。”提起那段往事,芳洲就恨意汹涌,“苏嬷嬷说她家公子没食欲,想吃咸口开胃的点心,祖父推荐了粉角……”薄得近乎透明的粉皮,包裹的肉馅中加了剁得碎碎的马蹄与鲜菇,蘸着秘制酸汁,鲜香可口又解腻。祖父做的粉角一绝,她曾经最喜欢吃,也跟着祖父学得认真,但她到了陈家这些年从没做过。她爱吃的粉角,是她的伤心处。“姑娘还没吃过吧,明日我给你做。”芳洲舀了一瓢水,轻轻浇在秋蘅肩头。粉角有什么错呢?错的是那些仗势欺人的恶人。姑娘说了,她们会一起,亲手除掉那些人。“芳洲做的粉角,比当年方家公子吃到的如何?”芳洲未加思索道:“当然比不上祖父做的。”秋蘅抬头看着芳洲:“关乎之后安排,我想知道切实的评价。”芳洲愣了愣,沉默一会儿道:“应该有祖父八成口味。”粉角的调味很关键,而她于调味上很有天赋,祖父不止一次夸赞过。“明日多做些粉角,我带给苏嬷嬷尝尝。”芳洲眼睛睁大几分:“要下毒吗?慢性毒药什么的?”秋蘅莞尔一笑:“不,就是让苏嬷嬷尝尝美味的粉角,所以芳洲要做得好吃点儿。”“好,明日一早我先做一些练练手。”这一夜,秋蘅睡得不算安稳,脚踝处虽涂了药,疼痛却持续传来。薛寒这个克星——她在心里骂了好几次,才迷迷糊糊睡了。转日一早,芳洲就把刚蒸好的粉角端到秋蘅面前。秋蘅看着芳洲眼下青影,有些心疼:“再急也不必熬夜。”“粉角皮需要提前准备,又不是天天熬,就这一次。”芳洲夹起一只粉角蘸上料汁,“姑娘尝尝看。”秋蘅一口吃下,眼睛一亮:“好吃!”芳洲眼睛笑成月牙:“太久没做有些手生,我还能做得更好吃。”“那等下午,你带着做好的粉角去找我……”秋蘅交代一番,出了门。赶车的还是张伯,先前芳洲和伪装成秋蘅的婢女青萝去城外接秋蘅时那位车夫。伯府不只张伯一个车夫,但张伯年纪最大,反应最迟钝,话最少,深得秋蘅青睐。“张伯,换个方向,去灵微观。”“六姑娘不去相府啦?”“先去灵微观,再去相府。”“好嘞。”张伯应一声,控制着缰绳调转方向。今日是灵微观那位妙清真人主持法会的日子,她必须去瞧一眼。去往灵微观的路上车马不少,香客不绝。秋蘅早早让张伯停下马车,戴上帷帽前往观中。观门大开,经声阵阵,秋蘅混在众多香客中,随着人流来到坛场。身着法衣的道士正掐诀念咒,凝聚了众人目光。只一眼,秋蘅就失望了。主持法会的这位道长看起来花甲之年,论年纪倒是能向先生靠一靠,可样貌身形没有一点熟悉的影子。她与先生认识时先生有百岁了,此后十年,眼瞧着先生越发衰老,老到眼皮垂叠,让人忘了那双眼睛本该是什么样子。但对秋蘅来说,见到一位与先生神似的或许不能肯定就是先生,而不是的人一眼便能确定。“请问坛上主持法会的道长是妙清真人吗?”以防疏漏,秋蘅低声问旁边人。那人诧异看秋蘅一眼,语带不满:“你这小娘子,来妙清真人的祈福法会,主持法会的不是真人还能是谁?”秋蘅默默退出去,察觉有人走近,看了一眼主动打招呼:“薛大人。”薛寒走到秋蘅身边:“秋六姑娘来看妙清真人是不是你要寻的人?”“嗯。”秋蘅取下帷帽,拿在手中,“薛大人呢?”“这种法会来人颇多,皇城司需要留意。”薛寒看着眉眼间隐有倦意的少女,“秋六姑娘没休息好吗?”秋蘅闻言,深深看薛寒一眼。明明是白日忙夜里也忙的人,看起来却眼神清亮,神采奕奕。“是没休息好。薛大人最近忙吗?”“不忙。”秋蘅微抽嘴角,语气不变:“不忙挺好。”“秋六姑娘要是得闲,我带你去一个地方。”“我下午有事。”“那来得及,正好说一下虞贵妃的事。”“好。”秋蘅答应下来。喜欢惊山月请大家收藏:惊山月更新速度全网最快。喜欢惊山月请大家收藏:惊山月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36章 带你去一个地方 离开城区,二人骑马一路向西,进了山中。说是山里,放眼可见楼宇屋舍掩映在林木间。秋蘅跟着薛寒走入山谷,停在一处水潭旁。水潭白玉砌就,清可见底。“这是——”秋蘅伸手拨动了一下池水,望向薛寒的眼神有了异样,“温泉?”在这样的目光下,薛寒陡然生出被窥破心事的尴尬,面上却半点不露声色:“对,这里的水常年都是温热的。京中一些人购置此处土地建造别院,冬日得闲时会来小住。”“还真是会享受。”秋蘅感叹。“这也是活水,应当与青莲湖一样可缓解秋六姑娘旧疾发作时的不适。”秋蘅听了沉默一瞬,露出明媚笑容:“多谢薛大人为我考虑这么多。”“秋六姑娘客气了,此处平日无人使用,若能帮上秋六姑娘,再好不过。”谢来谢去没意思,秋蘅问起正事:“虞贵妃那边,薛大人查到了什么?”“根据目前查到的,虞贵妃与林家并无恩怨。”“并无恩怨啊。”秋蘅喃喃。“虞贵妃这边我查了一下,右相姚真曾因劝诫今上莫要耽于和后妃享乐招致今上不满,后来被罢相。除此外,没有外臣因虞贵妃丢官获罪。至于后宫——”薛寒拿出信笺递给秋蘅:“深宫中许多事都不会浮上水面,能查到的有限。从得到的这些讯息看,一些嫔妃、宫人因虞贵妃受罚都不是因为什么大事,更像是运气欠佳,撞上了虞贵妃的喜怒无常……”秋蘅接过信笺,打开来慢慢看完。就如薛寒所说,看起来虞贵妃不是针对哪个,而是随心所欲。秋蘅不觉得自己怀疑的一定对,既然虞贵妃暂时没查出问题,那就再看看。“秋六姑娘要找的长清真人,等把京畿地区各道观查过,再和你说。”在大夏,道士须持有官府颁发的度牒,想查京畿地区道士的讯息,礼部会有记录。薛寒借着搜查异国细作的由头去礼部翻阅过相关名册,但要想没有疏漏,还是要派人去看看。律法是人定的,可总会有人不遵守,完全相信名册就太天真了。秋蘅再次道谢,提出返程。分别时,薛寒犹豫了一下问:“明日就是十五了,秋六姑娘的旧疾是不是常在这时候发作?”他急着带秋蘅去山谷温泉,就是因为明日便是月圆时。“也不一定……薛大人别担心,我对自己的身体有数。”秋蘅含糊过去,上了马车。车轮转动,马车向前,素青的车窗帘突然掀起,露出少女俏丽的脸庞。薛寒果然还牵着马,站在原处。探头回望的少女冲他招招手,马车渐渐远去。提着食盒的芳洲等在半路,叫停了马车。张伯很是纳闷:“出门的时候怎么不和六姑娘一起啊?”芳洲一边上车一边道:“那时要做点心,走不开。”张伯摇摇头。现在的小丫鬟不得了,做点心还排在服侍主人前头了。“张伯尝尝。”进车厢前,芳洲从食盒中取出一份淋上料汁的粉角递过去。张伯没吃过这种南边的点心,但看卖相就觉得好吃,等一口吃下去,眼睛都睁大了。“好吃,好吃!”张伯发出最朴素的夸赞,一下子就理解了做点心更重要。是真的好吃,他一个车夫能吃到这样美味的点心,真是托了六姑娘的福!“下次我再做别的点心请张伯吃。”芳洲笑盈盈说完,进了车厢。姑娘常出门,与车夫打好关系无疑会方便许多。“姑娘看看。”芳洲把食盒打开,里面除了粉角,还有桂花糕,牛舌酥。“辛苦啦。”“姑娘用过午饭没?”秋蘅想到回城时薛寒塞给她的烧饼,不觉弯唇:“用了。”那烧饼真干啊,好在薛寒又给了她水喝。芳洲看秋蘅唇边含笑,放下心来:“看来姑娘午饭吃得不错。”秋蘅默了默,没反驳:“嗯,吃着还不错。”没多久马车停下,相府到了。秋蘅让芳洲留在车中,一个人进了相府。“姑娘,秋六姑娘来了。”专门留意着的婢女把消息报给方蕊。经过昨日那么一出,方蕊今日是没心思喊朋友们来看笑话了,也不想再去刺激那疯丫头。反正秋六纵仆伤人的恶行定会传开,她不信这样名声的人还有前程可言。“盯紧了,别让她再惹事。”秋蘅顺畅见到苏嬷嬷,冲她微笑:“苏嬷嬷等久了吧,我来给你上药。”苏嬷嬷想着方蕊的交代,勉强笑笑:“有劳秋六姑娘。”要她说,姑娘还是太要脸了,才被这种贱东西拿捏住。苏嬷嬷绷着脸等秋蘅涂了药,矜持道谢。“应该的。”秋蘅擦擦手,把带来的食盒放到苏嬷嬷面前,“我的丫鬟伤了苏嬷嬷,我越想越过意不去,带了些家中做的点心给苏嬷嬷尝尝。”苏嬷嬷扫一眼食盒,飞快压下眼中嫌弃,拒绝道:“秋六姑娘太客气了,我不爱吃甜腻的点心。”秋蘅一笑:“巧了,今日一共带了三样点心,其中两样都是咸口的。”她说着打开食盒,把点心一一摆出来:“牛舌酥,桂花糕,粉角。牛舌酥和粉角都是咸口的,粉角苏嬷嬷吃过么?是南边特有的点心……”苏嬷嬷视线在那盘粉角上停留,悄悄撇嘴。她是相府有头有脸的嬷嬷,什么没吃过。粉角是南边的点心不错,公子曾吃着好,回京后特意找了大厨来做。她吃着那大厨做的粉角也不错,可惜公子不大喜欢。粉角啊——苏嬷嬷隐约想起去南边时有些不愉快的往事,但已不记得那不识抬举的点心师傅长什么样了。这种事,这种人多了,哪有那个闲心都记在心上。苏嬷嬷很快把这点不值一提的回忆抛在脑后,再次拒绝秋蘅:“才用过午饭不久,我还不饿。”秋蘅面露失望,直直盯着苏嬷嬷:“苏嬷嬷不愿吃,其实心里还怪罪我吧?”苏嬷嬷被秋蘅直勾勾的眼神弄得心里发毛,想想方蕊的叮嘱,不情不愿拿起点心。喜欢惊山月请大家收藏:惊山月更新速度全网最快。喜欢惊山月请大家收藏:惊山月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37章 鱼饵 苏嬷嬷拿的是牛舌酥,一口咬下不由意外。味道竟然不错。当然,相府吃的、用的都是顶好的,苏嬷嬷只是惊讶永清伯府居然也有手艺这么好的点心师傅,牛舌酥本身并没让她到惊艳的地步。“秋六姑娘请回吧。”敷衍尝过牛舌酥,苏嬷嬷掏出帕子擦了擦嘴角。秋蘅笑盈盈问:“苏嬷嬷不尝尝桂花糕吗?我家做的桂花糕一绝。”一绝?以相府为豪的苏嬷嬷最听不得这种话。一个落魄户的小丫头,是没吃过好的吧,还一绝。为了有资格评价,苏嬷嬷拿起桂花糕咬了一口,嘴角下撇:“回头秋六姑娘尝尝相府的桂花糕。”就这平平常常的桂花糕,真是井底之蛙。不想再听到秋蘅说粉角味道一绝这种好笑的话,苏嬷嬷主动夹起一只粉角尝了尝。这一尝,就愣住了。“苏嬷嬷?”秋蘅瞧着苏嬷嬷反应心里踏实了,不动声色喊了一声。苏嬷嬷没理会秋蘅,又夹起一只粉角吃下,闭目细细品味。这粉角与三公子喜欢吃的味道很像!没错,就是那个味道!苏嬷嬷睁开眼,目光灼灼看着秋蘅:“秋六姑娘,这粉角是你家厨子做的?”“是芳洲做的。”“芳洲?”苏嬷嬷怔了一下,反应过来。是打她的那个贱婢!苏嬷嬷难以相信:“秋六姑娘的婢女竟有这样的好手艺?”“人有所长。我的婢女心思纯粹,最在意的一个是我,一个就是厨艺。”说到这里,秋蘅叹口气,“就是太单纯了,那日见苏嬷嬷对我不客气,才忍不住护主。”苏嬷嬷嘴角狠狠一抽。她做了什么,就不客气了?不就是说先等等再进去,别打扰她家夫人上香。她家夫人可是相府的大太太,这点要求过分吗?竟招致一顿毒打,疯狗护主也没这么厉害的!“她知道自己冲动了,做点心时格外用心,就怕苏嬷嬷放在心上,为难我。”“秋六姑娘说笑了,我一个当下人的怎么敢为难你。”“宰相门前七品官嘛,苏嬷嬷是相府大太太身边得力的,那不是比七品还大。”“哎呦,秋六姑娘这话可不敢当。”苏嬷嬷嘴角上扬,听说粉角是打她的婢女所做而生出的那点抵触不觉散了。现在重要的是这粉角能不能让三公子有食欲。想到让三公子胃口大开的功劳,苏嬷嬷就按耐不住了,等秋蘅一走立刻把粉角装盒,去见杨夫人。“秋六姑娘给你上过药了?”杨夫人扫一眼苏嬷嬷脸上结了痂的抓痕,就觉伤眼睛。“是,秋六姑娘刚走。”苏嬷嬷把食盒放到桌上,取出那盘粉角,“您尝尝。”杨夫人瞥一眼:“离着饭点儿不是还早?”“不是咱们厨房做的,是秋六姑娘带来给奴婢赔礼的。”苏嬷嬷自是不敢对杨夫人隐瞒。杨夫人拧眉:“外头带来的东西也敢随便吃?”苏嬷嬷往日挺妥帖的,挨了一顿打,莫不是伤了脑子?“秋六姑娘带来好几样点心,这粉角……奴婢吃着不一样。”苏嬷嬷犹豫了一下,“您还记得那年去南边,奴婢偶然买到的粉角吗?”杨夫人略微想了想,点头:“难得让三郎开胃的点心,自是记得,可惜后来再吃的粉角就没有那个味道了……”“奴婢吃着这粉角就是那个味道,所以斗胆拿来请夫人尝尝。”关乎爱子的胃口,杨夫人顾不得嫌弃了,伸手接过苏嬷嬷递来的筷子夹起一只粉角,送入口中。片刻后,杨夫人微微颔首:“吃着确实像。”苏嬷嬷不觉露出笑容:“那三公子——”“三郎体弱,不好随便吃外头的东西。”杨夫人微一沉吟,“明日秋六姑娘过来,带她来见我。”“是。”回永清伯府的马车上,秋蘅提醒芳洲:“你可能很快就要去相府了。”芳洲立刻反应过来:“因为粉角?”“嗯。”“姑娘,那我以后是不是留在相府做厨子了?”芳洲说这话时有忐忑,却没有退缩。她不怕相府是龙潭虎穴,只是难受要与姑娘分开。“说什么呢,真要留在相府也是我们一起,不会让你一个人。芳洲,你要做的就是好好做点心,其他的交给我。”芳洲不觉松口气:“我会好好做的。”只要与姑娘在一起,去哪里都不怕。转日一大早秋蘅就去了相府。苏嬷嬷很是意外:“秋六姑娘今日这么早?”“今日有别的事,就先来给苏嬷嬷上药了。”秋蘅会一早过来,就是因为十五到了。她虽没有锄奸,但救了太子,想来要吃一番苦头。就是不知道何时发作。等秋蘅上过药,苏嬷嬷便道:“我们夫人想见见秋六姑娘。”秋蘅好奇问:“杨夫人见我何事?”“秋六姑娘去了就知道了。”杨夫人的院子在东边,秋蘅由苏嬷嬷领着过去,默默留意四周。“夫人,秋六姑娘到了。”杨夫人刚料理了一些杂事,闻言命人把秋蘅请进来。“杨夫人。”秋蘅屈膝行礼。杨夫人看秋蘅一眼,淡淡道:“秋六姑娘日日过来,也是辛苦了。”“应当的。”杨夫人一笑:“昨日秋六姑娘带来的粉角我吃着甚好,听说是你的婢女做的。”“对。”“不知能不能请你的婢女来相府现做一些?这粉角啊,还是新鲜出锅的口味最佳。”杨夫人说得客气,却透着不容拒绝。在她看来,秋蘅既然带来点心向苏嬷嬷示好,她当主人的乐意尝尝,是抬举这丫头,怎么可能会被拒绝。“我的婢女冲动在先,做些点心赔礼也是应当。只是——”“只是什么?”杨夫人问。秋蘅面露歉意:“只是我今日有事,明日才能带她过来。”“那便明日吧。”等秋蘅离开,杨夫人挑挑眉:“这有主儿的丫鬟,用起来就是不方便。”且等明日看那婢女做的粉角能不能入儿子的口。若是儿子喜欢,那她就要好好琢磨琢磨了。喜欢惊山月请大家收藏:惊山月更新速度全网最快。喜欢惊山月请大家收藏:惊山月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38章 不是故意骗你 秋蘅乘坐马车到了永清伯府门外,喊张伯停下。“六姑娘怎么了?”“张伯先进去吧,我去货郎那儿买些小玩意儿。”秋蘅一指不远处停下的货郎。“好嘞。”张伯笑呵呵应一声,驾着马车进了伯府。秋蘅走向年轻的货郎,佯作慢慢挑选,等围着的其他人散了,低声问:“青莲湖那边准备好了吧?”“准备好了。”陈三整日走街串巷,黑了许多,好奇心却丝毫不减,“姑娘喜欢一个人去青莲湖泛舟啊?”先前还不知道鹊就是秋六姑娘的时候,鹊就曾传话让他们去青莲湖租船藏好,当时他就和陶大哥他们讨论过鹊这样做的目的,陶大哥让他闭嘴。秋蘅轻叹口气:“压力太大了,偶尔就想没人打扰,一个人泛舟发呆。”“也是。”陈三理解点点头。秋六姑娘比他还小好几岁,要做的事却惊天动地,压力大才是正常的。陈三看着秋蘅的眼神有些变化。秋蘅笑问:“陈三哥怎么这么看我?”陈三不好意思挠挠头:“就是突然发现姑娘也会有压力,和之前不一样。”曾经的鹊,他还会因为不服气拌嘴,等到鹊真的除掉了袁贼,还表露了身份,在他心中就成了仙人般的人物。现在又觉得秋六姑娘其实和他们是一样的,也会怕会疼会有压力。“当然啦,我又不是草木石头。”秋蘅莞尔,与陈三告别,“陈三哥也不要太辛苦。”“没事,脚力越练越好。不是我吹,现在这城里就没有我不熟的路。”陈三说起这个时很骄傲。他是要和姑娘一起干大事的,对京城熟悉的用处可就大了。“那挺好,以后做事更方便。”秋蘅不负陈三期待给出认可,独自前往青莲湖。初冬的青莲湖,湖风沁凉,因闹鬼的传说深入人心,只零星一些游人。秋蘅找到藏在隐蔽处的小船,摘了片树叶放在唇间,躺在小船上悠悠吹响。叶笛空灵,若隐若无,乍听缥缈无踪,再听又似乎只是风声。本就不多的游人听了又听,嘀咕了又嘀咕,全吓跑了。阳光只有微微暖意,洒落在人身上,是刚刚好的舒适。秋蘅半睡半醒,忽而坐起。小船因她的动作轻轻摇晃,荡起层层涟漪。水草间的鸟儿展翅飞走,一片羽毛飘飘而下。秋蘅艰难翻身没入水中,双手攀着船沿,汗如雨下。是从未有过的痛。是因为救下太子的改变太大吗?这个念头只在脑海中一晃,就被剧痛粉碎了。那样的疼痛,仿佛如潮的流浆涌向四肢百骸,一波接一波,越来越痛,痛得人失去理智。秋蘅放开了抓着船沿的手,任由自己坠向湖底。意识模糊之际,整个人被揽着向上而去。破水而出,冬阳明媚,秋蘅勉强睁开眼,模糊中看到的是薛寒惊骇欲绝的脸。果然还是薛寒。薛寒……为何这么害怕?秋蘅不知,此刻的薛寒比她所想的还要怕。他伸出手,触到少女从鼻中、从嘴角淌出的血。那血是热的,她的脸颊却是冷的。那个活生生的姑娘,他悄悄放在心上的姑娘,好像随时要离去了。“阿蘅,我能做什么?”薛寒紧紧揽着秋蘅问,“快告诉我,我能做什么?”有那么一瞬,薛寒想,倘若不能做什么,倘若留不住她,那就一起留在这里好了。也许是疼过头了,秋蘅反而有些清醒了,顶着满脸血痕冲薛寒笑笑:“别担心,我感觉还好……”薛寒怒而咬牙,揽着她的手却不敢加大力气:“秋蘅,这个时候能不能别再骗我!”“怎么了……怎么骗你了?”因疼痛带走了全身力气,秋蘅缓缓问。薛寒伸手触摸她脸颊,把沾了血迹的指尖举到她眼前。秋蘅微微睁大双眸,这才意识到流血了。“难怪有些奇怪……”“怎么让你好起来?”薛寒咬牙再问。“不用做什么。”秋蘅把头靠在薛寒肩头,不用自己再耗力气支撑,“这样就行了。”“湖水凉。”说这话的少年语气带着恼火。思绪渐渐恢复,秋蘅反应过来薛寒为何生气了,却还没完全恢复灵光,因而喊的还是他的名字:“薛寒,不是故意骗你。”少女的呼唤就在耳边,轻如湖风,却令薛寒心头悸动。她还在说:“山谷的温泉很好很好,可我的怪疾随时会发作……薛寒,不是骗你,是不想让你觉得心意被辜负……”薛寒张张嘴,却觉有巨石堵在胸腔,令他闷痛难言。好一会儿,他问:“今日我若不来青莲湖,你怎么办?”心意被辜负算什么,她的安危才是最重要的。她没有想过沉入湖中的结果么?“是我大意了,没想到这次这么严重,以后不会了。”秋蘅微微闭着眼,在薛寒看不到的地方,一滴泪悄然滑落。她沉入湖底啊,也不会死。湖水对她与别人不一样,就如在将来的那个大夏,岁月独独忘了在她身上留下痕迹。无论在哪一边,她都是一个异类。这样的她,怎么做到完全不骗薛寒呢?“薛寒,我有点累,带我去船舱里吧。”薛寒把秋蘅抱上小船。湿透的衣衫不断往下淌水,风一吹,凉意透骨。“备用的衣衫在里面?”“在的,我等会儿换。”猜到秋蘅此时没力气换衣,薛寒挣扎一瞬,下了决心问:“我帮你换,行吗?”秋蘅眼里有了诧异。“我会负责。”薛寒鼓起勇气道。秋蘅看着神色严肃的少年,缓缓摇头:“不要你负责,等会儿我可以自己换。”她不需要别人为她负责,尤其不需要薛寒来负责。说不清是失落,还是其他,薛寒紧绷的心弦悄悄断了,胡乱道:“好,那你先好好休息。”他拧了拧衣摆、裤脚的水,心乱之余下意识伸出手想替秋蘅拧干裙摆,视线却忽地停在她卷起的裤腿处。少女脚踝白皙纤细,几道青色指痕分外显眼。喜欢惊山月请大家收藏:惊山月更新速度全网最快。喜欢惊山月请大家收藏:惊山月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39章 阿蘅是细作? 几乎是本能的反应,那一幕在薛寒脑海中浮现:二人交手,小贼抬腿踢向他,他用力抓住小贼脚踝,最后一起倒向屋顶……那样亲密的接触,他立刻察觉到小贼是女子。少年盯着秋蘅的右脚踝眼神深沉。阿蘅的脚踝处……为何有淤痕?“薛寒——”秋蘅眼皮沉重,闭着眼喊了一声。喊声虽轻,薛寒却一惊,飞快收回落在秋蘅脚踝处的视线。“我在。”他竭力不让自己的声音有异,明明秋蘅才是被怀疑的人,自己却莫名心虚起来。“带了帕子吗?麻烦帮我擦擦脸。脸上都是血,不大舒服……”“哦,好。”薛寒忙伸手入怀,取出一方手帕。帕子已经随着衣衫湿透了,就着湖水把帕子揉搓几下,薛寒靠近秋蘅,轻轻擦拭她脸上血渍。洁白的手帕染上腥红,少女的脸恢复白皙。拿着帕子的少年静静看着她。因为闭着眼,她的眉舒展修长,浓密纤细的睫毛忽而颤动,那种脆弱感格外强烈。这样的阿蘅,他实在难以与那小贼联系到一起。阿蘅,你到底是什么样的人?难道是……异国细作?倘若是,他又该怎么办?薛寒自嘲一笑。他从没想到,当初为了确认阿蘅是十年前送他红豆糕的小姑娘,以怀疑被寻回来的秋六姑娘是细作为由登了永清伯府的门,这个借口竟可能成真了。“薛寒。”闭目的少女忽然睁开眼,眼神比秋水还温柔,“你在发呆吗?”薛寒晃了一下神,心思起伏,语气却温和依旧:“嗯,我在发呆。”“在想什么?”“在想——”薛寒看着面色苍白却唇角含笑的少女,“在想你这次发作好像比以前严重许多,是旧疾有了变化吗?”这旧疾,会不会是一种毒?以毒来控制细作或死士,本就是常见手段。“也许吧,我也不清楚。”秋蘅实话实说。她不知道老天会容忍她这个异类到何时。也许等真正改变大夏走向灭亡的命运,老天就把她这个异类收走了。秋蘅目不转睛看着薛寒,眼神柔软。趁现在,她要多看一看薛寒。本以为很熟悉的人,眼里却有了她看不分明的情绪。“秋六姑娘。”“嗯?”“我认识一位归隐山野的太医,医术高明,你若需要,我带你去看一看。”薛寒说到这里,语气微顿,“这位太医很有医德,不会把病人的情况对旁人说。”“我这种怪病,就不去浪费大夫时间了。”怕薛寒再劝,秋蘅抬抬手,“身体恢复了些,我进去换下衣服。”薛寒扶她起身,背对船舱望着湖面。湖水澄澈,涟漪不绝,一直荡进他心里。少年从钱袋子中摸出一枚铜钱,发泄般甩向湖面。铜钱在湖面几个跳跃,掀起细碎水花,最终沉入湖里。“薛大人,你水漂打得真好。”身后,少女轻快声音传来。薛寒霍然转身,看到的是挽起头发,换上干爽衣裙的秋蘅。也不过是换个衣裳的功夫,她看起来就和刚才全然不同了,虽然脸色还苍白,眼神却明亮透着生机。薛寒一时恍惚。也许刚刚那个濒死痛苦的阿蘅只是他的幻觉,那白皙脚踝上触目惊心的青痕也是他的幻觉。薛寒把夹在指尖的另一枚铜钱甩出去,垂眸藏住嘲弄。他可真会自欺欺人。秋蘅把叠放整齐的衣裳递过去:“你也去换一下吧。”薛寒默默接过进了船舱,很快换好衣裳出来。“很合适。”他说了一句,语气莫名。秋蘅神色坦然:“本就是为你准备的。”薛寒眼里闪着疑惑。“薛大人总会在我旧疾发作的时候出现,容易弄湿衣衫,我就给你备了一套。”“多谢。”薛寒胡乱应了一句,目光转向湖面。“刚刚薛大人用什么打水漂?”秋蘅坐在薛寒身边问。薛寒手伸进钱袋,摸出一枚铜钱:“用这个。”“竟然用铜板啊。”秋蘅接过铜钱把玩着,“薛大人好舍得。”薛寒定定看着调侃他的少女,闷声道:“平时不会。”“也是,对着湖水才会突然生出兴致。”薛寒牵了牵唇角,心道:不是生出兴致,是心乱如麻,不知该拿你如何是好。“我也会。”秋蘅扬手把铜钱甩出,铜钱在湖面弹跳,如灵动活泼的小鱼儿。“不如用石片跳得多。”薛寒笑笑:“秋六姑娘会的东西很多。”“薛大人会的也很多。”“我幼时混迹街头,打水漂这些是寻常人家的孩子常玩的。”秋蘅弯唇:“我也是。爬树捉鱼,打水漂蹴鞠,都是乡间孩童爱玩的。”薛寒陷入了沉默。他害她与至亲分离,流落他乡,若是沦为异国细作,也是他造的孽。“我该回去了。”秋蘅用双手支撑船板,往后微微仰了仰。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喜欢惊山月请大家收藏:惊山月更新速度全网最快。她没有看起来那么好。这一次发作过后,还是很疼,很累。但她不想让薛寒担心。薛寒……会为她担心吧?秋蘅不想自欺欺人,刚刚痛不欲生之际,哪怕神智并不清明,依然能感觉到薛寒的失态。关心一个人,才会为之失态。“要劳烦薛大人为我撑船。”薛寒深深看面色如纸的少女一眼。她的眼神那么亮,会让人下意识忘了才刚刚遭受那般痛苦。如此心志,百中无一。细作的嫌疑在少年心中增大,可他却痛恨不起来,只恨自己情难自禁。薛寒拿起竹蒿,小舟往湖边而去。“薛大人留步吧。”快要到伯府时,秋蘅停下脚步。“秋六姑娘慢走。”薛寒目送秋蘅从角门走进伯府,这才赶回皇城司。“胡四。”“卑职在。”胡四瞄一眼薛寒,随口道,“大人换了衣裳啊,这衣裳颜色衬你。”薛寒沉默一瞬,淡淡道:“从今日起选两个嘴巴严、擅隐蔽的,去盯着秋六姑娘。”胡四震惊:“盯着谁?”盯着红豆糕?他是不是听错了?“秋六姑娘,秋蘅。”胡四眨眨眼。没听错。那就是他误会了,下意识以为去盯梢细作呢。“大人,你这样不合适吧?”就算想了解红豆糕,也不能盯人家姑娘的梢啊!喜欢惊山月请大家收藏:惊山月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40章 再入相府 在胡四心里,他们大人年少有为,人品端方,比京中那些纨绔好上十万八千里。这样好的大人,可不能走歪路啊!“大人,你心悦秋六姑娘,就该时不时去秋六姑娘眼前晃晃,而不是让人盯着人家姑娘啊。”跟踪盯梢喜欢的小娘子,这不是登徒子吗?薛寒忍耐抬了抬眉,语气冷淡:“这是命令。”“大人?”胡四错愕,难以理解,“那是红,不,那是秋六姑娘啊,要是被秋六姑娘知道你派人盯着她,那——”“那如何?”薛寒皱眉问。“那你就完了呀!”胡四恨铁不成钢。那么多赢得小娘子芳心的手段,大人偏偏选了最上不了台面的,莫不是光棍久了,急疯了?“胡四。”“卑职在。”“记得你的本分。还是说,你想换个上峰?”胡四一激灵,不敢再多说了:“卑职知道了。”“下去吧。”胡四偷瞄寒着脸的少年一眼退出去,摇摇头。大人肯定会后悔的!薛寒静静坐了一会儿,从带回的一团湿衣中拣起那条手帕。染了血的手帕被仔细洗涤过,却再不能洁白如初,轻轻一嗅就有湖水与血腥交织的气味钻入鼻中。无论阿蘅知道了会怎样看他,在发现阿蘅有细作嫌疑后倘若因为情爱便当作不知,那他就不是薛寒了。少年攥着手帕仰躺到矮榻上,望着承尘轻轻叹了口气。秋蘅回到冷香居,就把芳洲吓到了。“姑娘,你的脸色好难看。”“是么?”秋蘅抬手轻抚脸颊,摸了一手凉。“姑娘头发是湿的,我去拿手巾来。”“帮我打桶水,我直接沐浴吧。”屏风后,秋蘅坐进浴桶,发出低低的呻吟。剧痛过后麻木的感觉重新被热水唤醒,浑身如针扎般细细密密地疼。好在这疼痛能够忍受,反而让她有种真正活过来的感觉。“姑娘,你受伤了?”芳洲颤声问。“没有。”“还说没有!”芳洲把巾帕、胰子等物往旁边一放,抓起秋蘅的手,“姑娘你看!”秋蘅垂眸,看到手臂上遍布蛛丝般的血痕。“这是伤口吗?怎么会这么多?”芳洲试探般伸出手去触摸,临到靠近又缩回手指,声音带了哽咽,“姑娘,是不是很疼?”“不怎么疼。”见芳洲担心得要哭出来,秋蘅扬唇,“真的不怎么疼。”最疼的时候已经过去了。芳洲吸了一下鼻子,语气严肃:“姑娘,我一直没问过你失踪的那十日遇到了什么。可现在我想问了,你的变化,还有这些伤,都与那次失踪有关系吗?”秋蘅沉默片刻,点头:“是。不过你别担心,这些伤是一时的,没有性命之忧,只是稍稍难受些。”“真的?”“真的。”这一夜,秋蘅睡得安稳,芳洲却烙饼般翻来覆去,难以入眠。她觉得姑娘在骗她。可就算这么想,她也不能为姑娘做什么,她只会做吃食。要是姑娘真的出事,她该怎么办?天刚亮,秋蘅就醒了。晨曦明亮,从推开的窗子洒进来,扫去一夜暗沉。秋蘅挽起衣袖,手臂已恢复了白皙,昨日那交错的血痕仿佛没存在过。“姑娘醒了。”芳洲顶着黑眼圈走进来。秋蘅举起胳膊给她看:“没骗你吧,已经好了。”芳洲抓着秋蘅手臂看了又看:“真的没了。”可她的心却没真正放下。姑娘浑身伤痕来得蹊跷,消失得又快,怎么想都不对劲。难道是中毒?突然闪过这个猜测,芳洲心中一咯噔。“就说让你别担心。”秋蘅嫣然一笑,捏捏芳洲脸颊,“快收拾一下,我们去相府。”看着秋蘅明媚的笑容,芳洲想问的话咽了回去。与其问了让姑娘为难,不如做好自己的事。反正她总是要和姑娘在一起的,无论生死。“嗯,这就去收拾。”二人收拾妥当,乘车前往相府。这一次,苏嬷嬷直接等在二门处。“秋六姑娘来得早。”苏嬷嬷打了招呼,瞥一眼芳洲,“秋六姑娘的婢女瞧着气色不大好呢。”小贱婢瞧着就晦气。“听说要来为贵府大太太做点心,她紧张得一夜没怎么睡。”“我们夫人待人宽厚,不必这么紧张。”苏嬷嬷翘了翘唇角。这秋六姑娘说话还算中听,真不知怎么纵出这种张狂婢女。苏嬷嬷一瞧见芳洲这张脸就恨不得除之后快,奈何还要靠这贱婢做点心,不得不忍。“秋六姑娘随我来吧。”苏嬷嬷把二人领到杨夫人院中厨房外:“食材已经按着秋六姑娘昨日送来的单子准备好了,打下手的人都在,是叫芳洲吧,可以做粉角了。”芳洲看秋蘅一眼。“你去吧,我就在这院中待着。”“秋六姑娘不进去啊?”秋蘅笑笑:“我也需要进贵府厨房吗?”苏嬷嬷动动唇,到底不好强求一个伯府贵女下厨房:“那就请秋六姑娘在此稍后,我进去看看。”给三公子吃的点心,她必须亲自盯着才好向大太太交差。秋蘅等苏嬷嬷进了厨房,在院中溜达起来。方相那些书信账册不大可能在此处,但多熟悉一下相府没什么不好。“秋六姑娘?”秋蘅转过身去,颔首打招呼:“方姑娘。”方蕊神色狐疑看着她:“你怎么在我母亲院子里?”“苏嬷嬷请我来的。”“苏嬷嬷请你?”方蕊只觉好笑,“苏嬷嬷人呢?”“在厨房。”方蕊望了望厨房方向,吩咐婢女:“去看看。苏嬷嬷要是在里面,请她出来。”婢女领命而去,很快与苏嬷嬷一起回返。“姑娘。”方蕊看着行礼的苏嬷嬷,不解问:“秋六姑娘给你上药,怎么上到母亲这里来了?”“昨日秋六姑娘送了些家里做的点心,夫人吃着好,就请秋六姑娘把人带来再做一些。”“什么样的点心相府吃不到?”方蕊难以相信。母亲不是贪嘴的人,就为了吃口点心把别人府上的厨子叫来?这太奇怪了,她要去问问母亲。喜欢惊山月请大家收藏:惊山月更新速度全网最快。喜欢惊山月请大家收藏:惊山月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41章 以退为进 方蕊进了屋,来到杨夫人身边:“母亲,我在院子里看到了秋六。怎么听苏嬷嬷说是来给您做点心的?”杨夫人颔首:“嗯。”“真的是来给您做点心的?”方蕊还是难以相信,“什么点心,难道咱们相府厨子做的点心还比不过?”杨夫人笑笑:“不是咱们府上厨子比不过,只是恰好她婢女做的点心合口味。”“那女儿等会儿也尝尝。”方蕊往窗外看一眼,“我来的时候就见秋六闲庭信步,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她自己家。母亲,秋六这个人邪门得很,看似出身平平,却从没见她吃过亏,您可不要被她哄住了。”秋六用点心讨好母亲,打的是什么主意?难不成想嫁进相府?可兄长已经娶妻,只有二叔家的堂弟尚未婚配。秋六要是打着这种主意,该讨好的不是母亲,而是二婶。想不通,但肯定不安好心就是了,看来秋六每次登门她还是要盯紧了。这般想着,方蕊突然有种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懊恼。当时还是她为了羞辱秋六,主动让秋六上门的。她就说秋六这个人邪性,从不吃亏。杨夫人听方蕊这么说,淡淡一笑:“母亲还用你提醒。蕊儿怎么突然把秋六姑娘放在心上了?”她的女儿她了解,清高自傲,如秋六姑娘这样家中落魄的,正眼都不会多看。杨夫人并不觉得女儿自傲是缺点。相府千金有清高的本钱,眼光高一些,来往的手帕交才出身相当,更不会眼皮子浅瞧上门不当户不对的男人。“那不是亲眼瞧着素素在她手上吃过亏,不得不注意些。”方蕊顺口推到成素素身上,没提被秋蘅举着簪子威胁的丢脸事。杨夫人淡淡道:“成姑娘性子急躁了些。”虽然出身不错,将来也难过好。母女二人说话间,苏嬷嬷端着托盘进来了:“夫人,粉角做好了,您尝尝。”杨夫人看了看盘中皮薄近乎透明的粉角,夹起一只蘸上料汁送入口中,细细品尝,不由点头:“是这个味儿。”是三郎喜欢的那个味道。后来找的厨子做出的粉角不是不好吃,但三郎吃着不顺口。“我尝尝。”方蕊夹起粉角吃下,虽觉味道不错,却不理解母亲所为,“也没比咱们府上厨子做的好多少嘛。”在场的都是心腹,杨夫人趁势教导女儿:“这点心啊,就如女子。都是美人儿,或娇艳,或清雅,性子有活泼,有娴静。那男子偏偏就更喜欢某一种,你能说其他女子不好吗?”方蕊闻言,若有所思:“母亲说得是。若谈婚论嫁的男子喜欢的不是女儿这样的,就换掉他,免得事倍功半。”杨夫人:?苏嬷嬷也被方蕊言论所惊,怕再从姑娘口中听到更惊人的话,忙转移话题:“夫人,这点心刚出锅口感正好——”“你亲自给三郎送过去,三郎吃着如何,回来报我。”“是。”苏嬷嬷退出去,方蕊抿抿唇:“原来是给哥哥吃的。”杨夫人看女儿一眼:“你兄长这些日子都没胃口,若能多吃几口,就谢天谢地了。”“母亲别太担心,哥哥肯定很快好起来的。”杨夫人点点头,心情却沉重。儿子虽从小体弱,可如今年这般缠绵病榻还是少的,老夫人甚至开始寻觅八字相合的女子给三郎做妾,好冲冲病气。她就三郎一个儿子,完全不敢想三郎要是有个好歹该如何是好。过了好一会儿,苏嬷嬷快步进来,神情振奋:“夫人,三公子用了不少,还说晚饭也想吃粉角。”“那就好,那就好。”杨夫人不觉露出个笑容,看向苏嬷嬷的眼神有着赞赏,“多亏苏嬷嬷把三郎放在心上。”“夫人这话折煞奴婢了。三公子吃着好,那是奴婢天大的荣幸。”杨夫人一笑:“请秋六姑娘和她的婢女过来。”苏嬷嬷出了屋,不多时带着秋蘅与芳洲进来。“杨夫人。”秋蘅福了福身。杨夫人笑容和煦:“今日劳烦秋六姑娘了。”至于芳洲,杨夫人没有提。在她看来奴婢整个人都属于主人,功劳自然也是主人的。“杨夫人不必客气,就当伤了苏嬷嬷的赔礼了。”秋蘅看向苏嬷嬷,“苏嬷嬷脸上伤痕已经结痂,无需上药了,正好和杨夫人说一声,明日我就不来打扰了。”杨夫人眉一挑。三郎还等着吃秋六姑娘的婢女做的点心,不来了怎么行?“秋六姑娘,我有一个不情之请。”秋蘅面露惊讶:“杨夫人说笑了,您是相府大太太,我只是一个普通小姑娘,哪有能帮上您的地方。”杨夫人一滞。这丫头怎么回事儿,不知道是客气话吗,这还让她怎么往下说?好在到了杨夫人的年纪,脸皮也不会薄,笑了笑道:“秋六姑娘的婢女做的点心深得我心,想借用她一段时间——”芳洲脸色一变:“我只跟着姑娘,哪儿都不去。”杨夫人蹙眉看芳洲一眼,心道这要是相府丫鬟,早狠狠掌嘴了。她就说,用外头的人还是不方便。“秋六姑娘若是愿意,定有重谢。”“芳洲被我宠坏了,倔起来谁都管不住。杨夫人喜欢她做的粉角也好办,我让她把方子写下来,贵府大厨照着做是一样的。”话说到这份上,杨夫人不好再说什么,等秋蘅带芳洲告辞,脸沉下来。苏嬷嬷冷哼:“不识抬举!”方蕊反而觉得心安,笑道:“咱们府上厨子会做再好不过,想吃了多方便。”“交给厨房做了试试。”杨夫人吩咐下去,并不看好。她虽不下厨,也知道那些食谱要么适量,要么少许。明明一样的方子,做出来的吃食味道却不同。回去的路上,芳洲问秋蘅:“姑娘不让我留下,以后怎么常来相府呢?”秋蘅靠着车壁,微微合眸:“别担心,杨夫人会想办法的。”爱子心切的杨夫人,应当会按着她推测那般去做吧?喜欢惊山月请大家收藏:惊山月更新速度全网最快。喜欢惊山月请大家收藏:惊山月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42章 纳妾 跟踪的察子把消息传回去,胡四去向薛寒禀报:“大人,今日一早,秋六姑娘带着芳洲去了相府,临近晌午才离开。”“相府……”薛寒眸光微闪,“秋六姑娘因何去相府?”打探情报是胡四干惯的活儿,不用特意交代就会尽量周全,听薛寒这么一问,表情古怪:“听说是秋六姑娘前往灵微观上香,偶遇相府大太太杨氏,言语上起了些冲突,芳洲把杨氏身边的嬷嬷给揍了……”他完全没法想象秋猎时捉萤火虫的小丫头这么凶猛,甚至想见个面,看看认识的芳洲和传闻中的芳洲是不是一个人。“然后杨夫人就找上门了,商议的结果就是让秋六姑娘每日去相府给那个嬷嬷上药。”“从哪日开始去的?”“四日前。”四日前——薛寒示意胡四退下,手指轻轻敲击桌面。四日前的那晚,他在街头又遇到了那小贼。少女白皙脚踝上青色淤痕在脑海中浮现,薛寒低低叹息。阿蘅与小贼是同一人,几乎无疑了。一对普通山民夫妇,显然不可能养育出一个身手高强的女儿。阿蘅背后是哪方势力?去相府的目的是什么?可阿蘅若是敌国细作,秋猎时为何会提醒他救太子?是为了取得他的信任,以便将来有所图谋,还是另有隐情?太多疑问在薛寒心中盘旋。他升起过当面挑破的冲动,但理智不允许他放任这种冲动。身为皇城使,他与不少细作打过交道,不经历酷刑那些细作嘴巴严得很。一问就承认自己是细作的,那不是细作,是傻子。开口问不会得到想知道的,只会打草惊蛇。薛寒自嘲笑笑。阿蘅对他来说一直是神秘的,充满谜团。他心悦阿蘅,却做不到完全信任阿蘅。薛寒用手指在桌面上虚虚写了个“蘅”字,久久沉默。相府这边,杨夫人院中厨房一直没有闲过,等到晚饭送去三公子那里的粉角却只咬了一口就没再动。杨夫人听了婢女禀报,脸色微沉。苏嬷嬷在一旁出主意:“夫人,要不去和永清伯府老夫人说说,把那婢女送与相府?秋六姑娘再如何,不也要听祖母安排。”在苏嬷嬷看来,相府向永清伯府讨要个小婢女,那是给永清伯府脸面,伯府老夫人能得这份人情,定然求之不得。杨夫人摇摇头:“不妥。”“夫人?”“你也感受过了,那个叫芳洲的婢女是个烈性子,真强迫她与自家主人分开来相府,谁知道会发生什么事?关乎三郎,我不想冒险。”苏嬷嬷堆笑:“还是夫人考虑周到。只是这样的话,想要用那婢女就不方便了。”杨夫人抬手捏捏眉心,声音虽轻却透着势在必得:“看来想要丫鬟,就得把主子也要了……”转日杨夫人去给婆母请安,面带愁色。老夫人便问:“三郎的身体可有好转?”杨夫人叹口气:“总不见好,眼看着天越来越冷了。”生病的人到了冬日更难熬,这也是人们积累的经验了。老夫人脸上也有了忧色:“三郎这场病比以往都严重些。别的不说,这总是不怎么吃东西,好身体也顶不住。”“是啊。不过昨日午饭,三郎胃口还可以。”杨夫人把芳洲做点心的事说了,“可惜是别人府上的丫鬟,听说自幼就伺候秋六姑娘了,分不开。”老夫人眉一拧:“我这上了年纪不怎么问外头的事儿,倒是不知永清伯府最近这么热闹。这样吧,让人悄悄打听一下秋六姑娘的生辰八字,若是与三郎不犯冲,就让相爷与那永清伯说一声。”至于永清伯会拒绝,老夫人觉得不可能。这几年永清伯恨不得给方相提鞋,能与相府攀上关系定然求之不得。要拿到女方生辰八字,正儿八经的路子是请媒人登门获取。但老夫人抱着给孙儿冲喜的心思纳妾,若是寻常人家就罢了,直接去问就是,门第高些的就不好这么做。这也好办,外面有专门办这类事的人,无非是多花些银钱。没等太久,相府老夫人就拿到了秋蘅的生辰八字,见与孙儿的八字不犯冲,就对方相说了。“要永清伯的孙女给三郎做妾?”方相一脸意外。之前他是听老妻说要给孙儿纳妾冲喜,以为从小门小户的人家寻觅,没想到会挑中伯府贵女。“这不大妥当,容易被人议论的。”老夫人挑眉:“一些闲言碎语难道比三郎的身体重要?再者说,谁敢议论到相爷面前来?至于背后议论,反正听不见。”方相捋了捋胡须。“也不是普通妾室,是贵妾。永清伯不是心心念念袭爵的事么,相爷允些甜头就是。”老夫人撇撇嘴,“相爷觉得纳伯府贵女为妾不合适,说不定对永清伯来说是求之不得的机会呢。”方相做过的不合适的事太多了,不过顺口这么一说,听了老妻一番言语点点头,很快就约了永清伯见面,委婉表达了想法。永清伯初听时大喜过望,回家的路上开始纠结。能用一个孙女换伯府袭爵太划算了,可怎么偏偏是六丫头呢!让六丫头去给相府公子当妾,可惜了啊,要是别的丫头就好了……永清伯回到伯府,越想越惋惜。“伯爷怎么唉声叹气的,遇到难事了?”老夫人受不了永清伯一副苦瓜样,忍着嫌弃问。这事本来就要和老婆子说,永清伯斟酌一下道:“今日方相约我喝茶,想为孙儿纳六丫头。”老夫人第一反应是不信:“相府未娶妻的就四公子吧,竟愿意与咱们府上结亲?”永清伯讪笑:“不是四公子,是三公子。”“三公子?”老夫人努力想了想,“相府三公子不是前年娶妻了吗,伯府还准备了不菲贺礼送去。”“呵呵,不是娶妻,是想纳六丫头为贵妾——”“纳妾?”老夫人脸色骤变,不敢置信盯着永清伯,“伯爷答应了?”“夫人先听我说——”老夫人一听这话眼前一黑,抄起桌上茶杯对着那张老脸泼了过去。喜欢惊山月请大家收藏:惊山月更新速度全网最快。喜欢惊山月请大家收藏:惊山月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43章 全凭祖父做主 茶汤顺着永清伯的老脸流淌,打湿了胡子。永清伯抹一把脸,不可思议指着老夫人:“你失心疯了?”“我看伯爷才是失心疯了,好好的孙女竟然要送去给人做妾!”“我话还没说完呢!”永清伯气得脸色铁青,“方相说了,只要咱们答应,袭爵的事他会帮忙——”“袭爵袭爵,你为了袭爵简直癔症了!就算真能袭爵又如何,世人都要戳永清伯府的脊梁骨,为了袭爵让孙女去做妾!”“真能袭爵又如何?你说的什么傻话!”永清伯以看傻子的眼神看着老夫人,“能袭爵,老大以后就是永清伯,松儿以后也是永清伯,松儿的嫡长子还会是永清伯!我们的子孙后辈不至于沦落为平头百姓,将来我才有脸见列祖列宗!”老夫人冷笑:“眼下的子孙都护不好,还子孙后辈?”“妇人之见,头发长,见识短!”永清伯跺脚,“一个孙女换永清伯府世袭罔替,有什么不好?”老夫人语气坚决:“我不接受!”永清伯彻底恼了:“别忘了我才是一家之主。念在老夫老妻了和你说一声,你还闹上了。我告诉你,这事儿我说了算,莫要发疯!”老夫人定定望着永清伯拂袖而去后晃动的门帘,低不可闻喃喃:“是谁疯了,是谁疯了……”好一会儿后,老夫人一个激灵醒了神:“春草,春夏——”大丫鬟春草轻轻走进来:“婢子在。”“立刻去冷香居,把六姑娘请来。”“是。”此时的秋蘅,被永清伯打发人请了过去。“祖父找我。”永清伯打量着孙女。梳着双髻的少女正是花儿一样的年纪,雪肤乌发,眉目精致。难得气质沉静,给人一种很有智慧的坚韧感。永清伯虽对老夫人放了狠话,可一见秋蘅,惋惜的念头更强烈了。以六丫头的野心要是进宫,说不定混得比贵妃娘娘还风光。若是能换一个孙女去相府,伯府还能袭爵,就两全其美了。“这几日蘅儿去相府,有什么感觉?”秋蘅不动声色回道:“相府奴仆成群,规矩森严,处处彰显高门气派。”“那确实,方相乃百官之首,相府可不是寻常人家可比。”永清伯顿了顿,试探问起,“若是蘅儿能去相府生活,觉得如何?”“请祖父直言。”“相府看中了你,想要你给相府三公子做贵妾,你怎么想?”永清伯留意秋蘅反应,却发现她听了这话神色并无多少变化。瞧瞧,比老婆子沉得住气多了,这样的心性资质,不愁没有造化。秋蘅反问:“祖父怎么想?”“呵呵。”永清伯摸摸胡子,“祖父觉得有些委屈你。不过相府三公子的妻子出身一般,性情软弱,并不讨婆母喜欢,你若进了相府想把日子过好不难。”秋蘅沉默半晌,淡淡道:“既如此,孙女听祖父安排就是。”她如此说,反让永清伯犹豫了:“你就没别的想法?”一般小姑娘听说去做妾,不说寻死觅活,哭哭啼啼是免不了的,六丫头未免太平静了。“孙女有很多想法,但既然祖父有此打算,那我能做的就是在祖父的安排下尽量过好。”“你——”永清伯叹了口气,“蘅儿是个好孩子,你先回去吧。”他要再想想,用六丫头换方相帮忙到底亏不亏。“孙女告退。”秋蘅回到冷香居,春草等了有一会儿了。“六姑娘,老夫人让你去一趟千松堂。”秋蘅来到千松堂,见到的是神色凝重的老夫人。“祖母。”看着屈膝行礼的小孙女,老夫人一时没说话。她嫌六丫头答应去相府给一个嬷嬷上药丢脸,一直没搭理这丫头,万万没想到冷了几日,竟要给人做妾去了!“怎么才过来?”老夫人冷声问。“刚刚祖父叫我过去说话。”老夫人一听,脸色更沉了。老东西动作倒是快。摆摆手示意伺候的人退下,老夫人沉声道:“既然你祖父找了你,想必你也知道了。”“做妾”两个字老夫人实在说不出口。“嗯,听祖父说了。”“你怎么想?”老夫人问了和永清伯一样的话,心思却截然不同。秋蘅垂眸,避开老夫人的目光:“孙女只能听祖父的。”看着孙女逆来顺受的样子,老夫人一阵气闷:“怎么就只能听你祖父的,你还是康郡王妃的义女,康郡王世子待你甚好……”倘若豁出脸面去康郡王府哭闹哀求,由康郡王府出面,定能避免做妾的结果。而这样的事,只能由六丫头自己去做。秋蘅在心中叹息。都说人不可貌相,老夫人虽重名声,平日看似严苛,却是真心疼孙女的。不像永清伯,眼里只有利益,孙女不是孙女,是筹码。可惜她要让老夫人失望了。沉默了一会儿,秋蘅平静道:“阿蘅有祖父母,有父亲,没有脸面去康郡王府哭闹。”“你——”老夫人脸色青白交加,胸口堵得难受。这丫头平日不是个会吃亏的,脸皮还厚,现在是怎么了?“六丫头,你要知道这是你的终身大事,一旦定下来就没有回头路了,这可不是在意脸面的时候,你要想清楚了!”她这么看重名声都宁可六丫头去康郡王府求助,这死丫头脑袋被门夹了?“孙女想清楚了。”“好好好,你别后悔就行。”老夫人把秋蘅赶出去,黑着脸生闷气。“老夫人喝口茶吧。”春草怕老太太气出个好歹,奉上茶水。老夫人接过来喝了一口,把茶盏往桌上一放:“备车,出门。”就算六丫头认命,她也无法忍受好好的孙女去给人做妾。穷苦人家活不下去把女孩儿卖了就罢了,伯府贵女去做妾,她一辈子都抬不起头来!秋蘅回到冷香居,靠着床头屏风微微出神。一切都按着她所想进行,可是好像并不开心。脑海中闪过老夫人恼怒不解的面庞,最后是一脸严肃说会对她负责的少年。秋蘅自嘲笑了笑。与她要做的事相比,她开不开心是最无关紧要的。喜欢惊山月请大家收藏:惊山月更新速度全网最快。喜欢惊山月请大家收藏:惊山月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44章 薛寒的愤怒 老夫人低调出了门,却不是如大丫鬟春草以为的去见康郡王妃,而是去了一间茶楼,打发仆从去找薛寒。要与皇城司打交道,那仆从心中有些发慌,正踟躇之际,一人拍了拍他肩膀。仆从吓得一个激灵,立刻转过身去,看到一张挂着闲散笑容的年轻面庞。“你鬼鬼祟祟干什么呢?”胡四问。他安排人盯着永清伯府,今日没见红豆糕出门,倒是伯府老夫人出门了,随行的一名仆从明显奔着皇城司来的。听了手下禀报觉得不对劲,于是直接来见见。“您是皇城司的大人?”仆从看到胡四所穿服饰,惊喜中带着紧张。“对,你找皇城司有事?”仆从忙道:“小的是永清伯府的,奉老夫人之命请薛大人茶楼一叙。”想着老夫人的交代,仆从压低声音:“事关我们六姑娘……”他很好奇老夫人为了六姑娘什么事要见皇城使,更好奇老夫人要见,人家皇城使就会来吗?好担心被这位皇城司的大人翻白眼——永清伯府老夫人为了红豆糕要见大人?胡四抚掌:这不就是见家长嘛!仆从被胡四的动作吓得后退一步。“贵府老夫人在何处?”问清楚地方,胡四嘴角上扬:“知道了,我这就去给我们大人说一声。”胡四跑得飞快,见到薛寒时气喘吁吁:“大人,秋六姑娘的祖母要见你!”薛寒愣了愣,表情诧异:“秋六姑娘的祖母?”“对,您没听错,就是秋六姑娘的祖母,永清伯老夫人。”薛寒一下子站了起来,又坐下。素来沉稳的少年罕有在旁人面前露出几分茫然。胡四忙安慰:“大人别紧张,肯定是好事。”薛寒睨胡四一眼,起身往外走,走了几步脚下一顿:“不必跟着,我自去就可。”胡四眼里的兴奋转为失落。大人太过分了!老夫人在雅间垂着眼,面上没有什么表情,心里却是忐忑的。来见皇城使薛寒,是没办法的办法了。这个少年对六丫头有几分喜欢应该不假,可真的会为了这份心思得罪相府吗?她不确定,甚至觉得很难,但总要试一试。若是成了,那是六丫头的造化。若是不成——老夫人不愿去想这种可能。当年没能阻止大孙女进宫的心情,她不想再体会第二次。门口传来动静,老夫人忙看过去。少年穿了一身青色便服,恰如春日里一竿青竹,挺拔朝气。老夫人以看孙女婿的心态打量,尽管想维持女方的矜持,却不得不承认是满意的。长得好,有实权,有靠山,听说还救了太子立下大功,年纪轻轻被今上赐紫袍金鱼袋,定然前途无量。这么好的孩子,怎么不早点来永清伯府提亲呢!“老夫人。”薛寒拱手行礼。“薛大人请坐。”薛寒在老夫人对面坐下。“冒昧请薛大人过来,是有一事相询。”“老夫人请说。”看着坐姿笔挺的少年,老夫人暗吸口气,道:“听闻薛大人在秋猎时曾当众说心悦阿蘅,不知是一时冲动,还是真心如此?”她也不想这么直接的,可火烧眉毛了,不是拿乔的时候。薛寒结结实实愣住,飞快红了耳尖。来茶楼的路上,他想过永清伯府老夫人要见他的诸多可能,却没想到一来就问得这么直接。沉默一瞬,薛寒开口:“晚辈自是真心实意。”老夫人露出个笑容,转而深深叹口气:“蘅儿还小,老身本来不急她的亲事,虽听了些传闻也没过问。只是现在,蘅儿遇到麻烦了——”“秋六姑娘遇到什么麻烦?”老夫人面露尴尬:“蘅儿近来去了几次方相府上,没想到被相府看中,要……要纳她为妾……”薛寒原本静静听着,等听到相府要纳秋蘅为妾,眼神陡然一冷,有怒气闪过。“那伯府的意思呢?”少年一字字问。老夫人是做好丢脸准备的,可真的到了这时候,难堪的感觉比她所想尤甚:“实不相瞒,伯府从来都是伯爷说了算,伯爷并不反对相府的提议。”这世道便是如此,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对儿子还能以孝道来压,对丈夫,就只能看对方人品了。多少人家,当家主母看似威风体面,平时也能和夫君争吵一二,可一旦遇事意见不同,最终能决定的还是男人。男人或许因为种种考虑选择听妻子的,若是不愿听,便如老夫人这般了。薛寒攥了攥拳,再问:“秋六姑娘怎么说?”老夫人苦笑:“伯爷是一家之主,他决定的事连老身都劝不了,蘅儿一个当孙女的又能如何?只能认命了。”认命?薛寒心生一种违和感。阿蘅她……是认命的人?“秋六姑娘接受做妾?”“不接受又能如何?蘅儿是个自尊心强的,不肯向康郡王府开口。”老夫人深深看薛寒一眼,端起茶杯,“出来有一阵子了,老身也该回去了。”该说的已经说了,这少年郎若在乎六丫头,自然会做些什么。若是不在乎,说下去不过自取其辱。“老夫人慢走。”薛寒回皇城司的路上,胡四不知从何处窜出来,挤眉弄眼问:“大人见到秋家老夫人了吧?”薛寒心情正糟,睨胡四一眼:“你眼睛抽筋了?”“大人,别不好意思说啊,是不是秋家老夫人想把秋六姑娘许配给你?”薛寒脚下一缓。永清伯老夫人与其说是想把孙女许配给他,不如说是无奈下的求助。想到秋蘅眼下艰难处境,薛寒没有与胡四聊这个的心情,淡淡道:“不要胡乱猜测,坏人清誉。永清伯府那边继续盯着,若有情况及时报我。”“是。”胡四老实应了,暗暗腹诽:大人就是口不对心,天天盯着人家姑娘就不怕坏人清誉了。薛寒回到皇城司,静静独坐,脑海中浮现少女眉眼沉静的样子。如阿蘅这样的女子,也无法摆脱家中压迫吗?那他来助她摆脱。喜欢惊山月请大家收藏:惊山月更新速度全网最快。喜欢惊山月请大家收藏:惊山月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45章 买卖黄了 薛寒思虑片刻,去见薛全。“寒儿有什么事?”见到薛寒,薛全笑眯眯问。自打薛寒救了太子,薛全态度就好了许多。薛全深知,他现在的风光来自靖平帝,而总有一日靖平帝会老的。等到江山换人来坐,他这个先帝宠宦就很难继续风光了。恰好养子救了储君,这简直是天大的机缘。将来养子能在新君面前得脸,他这个养父总差不到哪里去。以前薛寒对薛全来说是仰他鼻息的无根之萍,而现在很可能是他晚年安稳生活的保障,态度自然不同。而这种态度变化,也让薛寒在这种时候选择来见他。“孩儿今日接到了秋六姑娘求助。”薛寒小小改动了一下实情。薛全挑眉:“哦,求助什么?”“方相想纳秋六姑娘为方三公子的妾室。”薛全面露惊讶:“秋六姑娘怎么与相府扯上联系的?”康郡王府,福王府,崔家,现在又是相府,哦,还有他这个养子……一个小姑娘可真是了不得啊。“说是在灵微观遇到的……”薛寒简单说了一下情况,“没想到却招来这样的麻烦,秋六姑娘别无他法,只好向孩儿求助。”薛全深深看薛寒一眼,语气莫名:“那你打算怎么帮她?”“孩儿只能求助父亲。”“求助为父?”薛全一听薛寒提到秋蘅,就猜测莫不是要他去向永清伯府提亲,心中不满早就攒着了,听了薛寒这话倒是火气稍缓。不管怎么样,这小子态度尚可。“为父能做什么呢?”“孩儿想请父亲去向方相说一声,秋六姑娘是孩儿看中的姑娘。”“那之后呢?去永清伯府提亲?”薛全似笑非笑问。薛寒再清楚不过养父不会这么做,而他若是表现出急切只会更气,因而一副心平气和的样子:“秋六姑娘曾当众表明心悦林乘风,孩儿还在等秋六姑娘改变心意。”这就是说一切只是维持原样。薛全却不放心:“那要是秋六姑娘说改变心意了呢?”别人不知,他还能不知,那丫头又不是真的喜欢林乘风。要是趁此机会赖上养子,岂不是哑巴吃黄连。薛寒轻笑:“秋六姑娘不会的,她有分寸。”知道了阿蘅与小贼是同一人,那故意打向他伤处的一掌,那毫不留情踢向他下身的动作……他怎么会自作多情以为阿蘅心悦他。是他心悦阿蘅,才令自己陷入进退两难的境地。薛全仔细打量薛寒神色,不由意外。寒儿竟真觉得那丫头对他无意?“况且——”薛寒顿了顿。“况且什么?”薛寒对上薛全沉沉目光,平静道:“秋猎时方相也在。方相明知孩儿中意秋六姑娘,却要为孙儿纳秋六姑娘为妾,看来并未把父亲放在眼里。”薛全嗤笑:“你这是在挑拨为父与方相的关系?”朝中上下都知道他与韩悟不睦,但与方相关系不错。“孩儿只是如实说出听闻此事后的感受。”薛全沉默了。挑拨也好,实话实说也罢,寒儿有一点没说错,一旦相府纳秋六姑娘为妾的消息传开,难免有人觉得方相不把他当回事。谁让满朝文武都知道寒儿心悦那丫头呢,他薛全不要面子的吗?薛全不语,薛寒就静静等着。许久后,薛全淡淡道:“这个忙为父可以帮,但你要记着说过的话,对秋六姑娘只有内疚,并无男女之情。”“孩儿记着,多谢父亲。”既然决定插手,未免夜长梦多,薛全当日便约了方相见面。“有些日子没与薛公公喝茶了。”方相笑着,亲自为薛全添茶。“是呢。”薛全端起茶杯浅啜一口,深深叹口气。“薛公公这是遇到了烦心事?”“到了咱们这般身份,烦心的也就是子孙了。”方相嘴角一抽,心道虽然与薛全关系尚可,但听一个宦官说为子孙发愁,感觉真怪。“令郎年少有为,才得了今上奖赏,薛公公这话从何说起啊?”“唉。”薛全把茶杯一放,再叹口气,“还不是那位秋六姑娘,太能折腾了,跑去和犬子说不愿为妾,那傻小子就来找我闹……儿孙都是债啊!”方相心中一咯噔。秋猎时一群孩子胡闹,薛全居然放在心上了,他还以为薛全看不上永清伯府呢。薛全笑了笑,看着方相:“还望方相卖某个面子。”“呵呵呵。”方相也笑了,“薛公公这就见外了,既然令郎真心喜欢那小姑娘,相府再寻合适的就是。”“多谢方相了。”二人相视一笑。方相回到家中,便对老妻说:“为三郎纳秋六姑娘为妾的事,就算了。”“这是为何?”“薛公公的养子对那丫头很上心,没必要为了一个小丫头伤了和气。”老夫人有些不甘心:“可三郎就喜欢吃那丫头的婢女做的点心。三郎病着,难得有吃着顺口的东西——”“这好办。那就以蕊儿的名义给那丫头下帖子,让她带丫鬟来相府做。”“毕竟不如放在自家方便。”“夫人钻牛角尖了。再喜欢吃的东西,还能天天吃顿顿吃不厌的?等三郎吃够了,自然不用秋六姑娘再来了。”方相语气微沉,“薛全不是好相与的,有办法解决的事,何必与他结怨。”“知道了。”永清伯转日又与方相见了面。“昨日所说之事就罢了,请来的先生说两个孩子不大合适。”本来永清伯还在纠结划不划算,买卖黄了顿觉损失了世袭罔替的爵位,回到家后连连叹气。“去请六姑娘来。”不多时,秋蘅到了。“祖父。”永清伯看看孙女,叹口气:“唉。”再看看孙女,又叹口气:“唉。”秋蘅垂眸,暗暗揣测:莫不是觉得还能拿她换更大好处,舍不得送她去相府?永清伯叹了半天气不见孙女有反应,闷声开口:“相府那边说你与方三公子不大合适,昨日与你提的事就算了。”秋蘅一惊。算了?是出了什么意外么?喜欢惊山月请大家收藏:惊山月更新速度全网最快。喜欢惊山月请大家收藏:惊山月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46章 秋六姑娘很感动 相府这样的人家,既然开了口,八字这些定然提前合过,现在以此为由说不合适,必然是出现了不在她预计中的变故。“就是说……孙女不用去相府做妾了?”不管心中如何想,秋蘅面上露出几分喜色。这在永清伯眼中才是正常的反应。“不用了。”永清伯叹息着,“蘅儿,你可要争气啊,莫要辜负了祖父的期待。”“祖父放心,孙女会尽力。这事祖母知道了吗?”永清伯没好气道:“还没和你祖母说。”到今日他还能闻到胡子上的茶叶味呢,完全不想和那疯老婆子说话。尤其这事还黄了,太没面子了。相府也是,怎么能说变就变呢?“那孙女去和祖母说一声。”“去吧。”永清伯摆摆手。这事肯定要和死老婆子说的,六丫头去说就省得他去了,果然还是六丫头懂事。算了,是相府没眼光,六丫头以后肯定能出路更好,说不定就靠她解决袭爵的难题了。永清伯自我安慰着,并没有心情好转。他到手的爵位传承啊!千松堂中,婢女进去禀报:“老夫人,六姑娘来了。”老夫人脸一板:“让她进来。”门帘挑起,头梳双髻的少女走进来。“祖母。”老夫人现在看见秋蘅就气不打一处来,不冷不热问:“过来有事?”秋蘅仿佛没瞧见老夫人的脸色,笑盈盈道:“祖父刚刚找了我,说孙女那事就算了。”老夫人不由起身:“当真?”“真的,是相府那边说的。”“没想到那孩子如此能干……”老夫人慢慢坐下,心情起伏。秋蘅来和老夫人说这事,就是想看看变故出现在哪里,此刻瞧着老夫人反应心中有了数。“那孩子是谁?”她凑过去问。老夫人嫌弃看孙女一眼:“坐小杌子上去。”“哦。”秋蘅乖乖坐到锦凳上,眼中闪着好奇,“祖母刚刚说谁呀?”老夫人淡淡道:“皇城使薛寒。”“薛寒?”熟悉的感觉又来了,秋蘅抱着最后一丝希望问,“这和薛寒有什么关系?”老夫人冷笑一声:“你当会有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儿?我豁出这张老脸去找了薛寒,和他说了你被迫做妾的事,至于他如何令相府改了主意,那就不清楚了。”秋蘅深吸一口气。果然又是薛寒……这一刻,她不知道是该气还是该笑。直视内心,是有欢喜的,因为薛寒会为她做这些事。可计划被破坏,想长久留在相府就难了。要在几年内除五贼,助新君,时间非常紧迫,对她来说只要不伤及无辜,无论是直接射杀韩悟,还是背上与高官小妾来往的名声毒杀袁成海,亦或以妾室身份进入相府,找出方相通敌证据,只是手段不同,能达到目的就行。方三公子病逝就在近前,一个妾室的虚名换除掉方相,对她来说很划算。至于将来,若大夏得保太平,她在京城因世俗目光不开心的话,自是哪里快活去哪里。“你这是什么表情?”见秋蘅一副似笑非笑、似哭非哭的样子,老夫人问。“感动。”秋蘅回神,捂着心口,“一时感动得不知道说什么好。”老夫人点头:“你能逃离苦海,确实多亏了薛寒。蘅儿啊,通过此事也能看出来薛寒是个有能耐有担当的,难得对你有情有义,你可要把握住了。”“祖母说得是,孙女这就打发人约薛寒见一面,当面道谢。”正常来说,没有哪个祖母听孙女说要约见外男会高兴,当然正常孙女约见外男也不会告诉祖母。但情况特殊,老夫人巴不得薛寒立刻把孙女娶走,免得黑心烂肺的老东西又打孙女主意。“应当的。能令相府改了主意,人家定然出了大力气,是该当面道谢。传信的人——”秋蘅接话:“就让鱼嬷嬷去,不显轻浮。”“嗯。”老夫人看孙女的眼神终于没那么嫌弃了。这丫头关键时候虽然犯糊涂,平时还是有分寸的。瞧瞧,还知道让身边嬷嬷去,而不是贴身丫鬟。天天翻墙但在祖母眼里有分寸的秋六姑娘回到冷香居,就喊来鱼嬷嬷:“麻烦鱼嬷嬷替我给薛大人传个话,约他青莲湖畔一见。”鱼嬷嬷犹如当头一击,摇摇欲坠。又来?秋蘅见鱼嬷嬷神色不对,道:“祖母知道的。”鱼嬷嬷:!为什么一旦沾上六姑娘,就如此反常?“鱼嬷嬷快些去吧,还挺急的。”鱼嬷嬷头晕目眩出府传信去了。青莲湖畔,凉风瑟瑟,满目萧索。薛寒匆匆赶到,看到少女面湖而立,裙摆被风烈烈吹起,如蝶翻飞。他静静望着那纤细背影片刻,才走过去。“秋六姑娘。”秋蘅转身,看着停在身边的少年:“薛大人。”“秋六姑娘找我什么事?”“听祖母说,她昨日找过你。”薛寒深深看着秋蘅,平静的目光有了变化。他不太想相信自己的直觉,可又不愿憋在心里:“秋六姑娘看起来……并不高兴。”不用做妾,难道不值得高兴吗?还是说,做妾是她所愿?薛寒当然清楚秋蘅不是单纯愿意做妾,而是想到她的另一面,猜测她想通过做妾达成某种目的。秋蘅挣扎一瞬,心一横道:“确实不太高兴。”“为何?”“能进相府,我觉得挺好的。”薛寒扬眉,直直盯着秋蘅:“你觉得做妾挺好?”“是,那毕竟是相府——”没等秋蘅说完,手腕就被抓住,映入眼底的是少年挂着薄怒的面庞。“秋蘅,不管你有什么目的,能不能不要糟蹋自己!”细作以身为饵是再寻常不过的手段,可想到阿蘅会这么做,他完全无法忍受。“目的?”秋蘅喃喃,任由薛寒抓着手腕。薛寒……怀疑她了?从什么时候开始的?薛寒察觉失言,换了说法:“我不信你真的愿意做妾,这么做定有隐情。但无论有什么隐情,都应该把爱惜自己放在首位。”秋蘅沉默。薛寒果然怀疑她了。喜欢惊山月请大家收藏:惊山月更新速度全网最快。喜欢惊山月请大家收藏:惊山月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47章 我娶你 秋蘅意识到已经被薛寒怀疑,又有了新的疑问:以薛寒皇城使的身份,怀疑她有问题竟没有采取行动吗?是暗中派了人开始盯着她,还是对她宽容到放任的地步?不管怎样,在怀疑她的前提下还会为了她欠相府人情,薛寒对她确实很好。想想秋猎时借着做梦的由头透露部分实情,二人携手救下了太子,有那么一瞬间,秋蘅很想和盘托出。可是她不敢冒险。救太子是一回事,锄奸相是另一回事。打了这么多次交道,她能确定薛寒的人品。更重要的是,薛寒入火海救太子是书上记载的事实,这让她没有顾虑向薛寒透露太子遇险。可是方相与薛全利益纠缠,关系颇深,而薛寒从一个食不果腹的小乞儿到如今年少有为,紫袍加身的皇城使,离不开薛全的培养。养恩在薛寒心中有多重,只有他自己清楚。说到底,薛寒作为五贼之一薛全的养子,与她本是对立方。她如履薄冰走在救夏这条艰难险阻的路上,不敢轻信任何一个人。哪怕是薛寒。“隐情——”秋蘅苦笑,“要说隐情,可能是在永清伯府住得越久,越能看清祖父的重利,不是相府也会是别的府上,一通挣扎后有什么区别呢?”薛寒不想让她发现他怀疑她,她也一样,不想让薛寒发现她知道他的怀疑。“那方三公子体弱多病,说不定哪天就不行了,到时候无论妻妾都是关起门来过自己的日子,想一想倒也轻松自在,不必再担心被祖父因为利益卖给什么人——”薛寒听得难受,脱口而出:“我娶你。”秋蘅眼帘微抬,错愕不已。话已出口,覆水难收,薛寒看着秋蘅,用坚定的语气让她清楚不是在开玩笑:“我薛寒愿意娶秋蘅为妻。”秋蘅的脸颊一点点热起来。薛寒在说什么胡话,一边怀疑她是细作,一边说要娶她。可她的心,为何怦然而动?酸涩的感觉填满胸腔,有个声音在说:国家存亡,近在眼前,你有什么闲心想其他?可秋蘅看着近在咫尺的少年,并不愿意说出拒绝他的话。反而是薛寒,语气一转:“只是需要你等一等。”今日对阿蘅说出这番话,是他冲动了,现在的他还做不到摆脱养父的束缚,给她安稳无忧。可他不后悔这不在预计中的冲动。他怕她再因为什么目的作践自己,而他没有如这次这么幸运及时阻止。让她知道他愿意娶她,哪怕她以后想谋取什么,权衡一下他皇城使与隐相养子的身份,选择嫁他是不是更划算?到那时,阿蘅就在他身边,他会好好守着她,不让她做出危害大夏之事。倘若阿蘅真是细作,最终暴露,无非一死。这是他管不住自己的心,犯错理应付出的代价。听了薛寒的话,秋蘅莫名松口气。她太贪心,既舍不得拒绝,也无法答应。“秋六姑娘。”“嗯?”“我能叫你阿蘅吗?”秋蘅微微垂眸:“薛大人喜欢叫什么就叫什么。”“那你以后不要叫我薛大人,叫我薛寒。”“薛寒。”秋蘅轻轻喊出这个名字,“说来也巧,我们都是有养父的人。养父母待我极好,在永清伯府派人去寻我之前,我从没想过自己是被收养的。那时候长在乡间,自由快活……你呢?”“我?”“嗯,你被薛公公收养后怎么样?”“养父他——”薛寒脑海中走马灯闪过无数画面。习武时挨的鞭打,读书时挨的戒尺,办事不力时挨的训斥……可再如何,被收养后他脱胎换骨,有了今日。是养父给了他见识广阔天地的机会。“我与你不同,是养子,养父严厉多于慈爱……我本是乞儿,有今日全赖养父。”“那是好重的恩情啊——”秋蘅语气悠长,藏着叹息。果不其然,薛全在薛寒心中的分量不一般。“薛寒,我要回去了。”秋蘅没有问薛寒为何想娶她。他亲口说出这话,总不会全是内疚,喜欢一定有,或多或少。于此时的她来说,问到答案没有意义,徒添烦恼罢了。“我送你。”“不用,没有多远。”薛寒喊住欲要转身的少女:“阿蘅,以后远离相府吧。”“那可能不行。”秋蘅神色坦然,“相府大太太挺喜欢吃芳洲做的点心,估计还会请我过去。若是拒绝会得罪人,只能等她吃厌了。”“那你注意安全。”薛寒叮嘱一句,目送秋蘅走远。阿蘅接近相府,究竟有什么目的?薛寒手伸进钱袋摸到铜钱,想到那日秋蘅的话:不如石片跳得多。少年弯腰拣起一枚石片,甩向湖面。石片弹跳着越来越远,最终沉入湖中。秋蘅走在人来人往的街上,心思还在青莲湖畔。薛寒应该回去了吧?还是留在那里,烦恼打起水漂?秋蘅弯了弯唇角。知道他也烦恼,因为他的介入导致计划落空的心情似乎好多了。卖糖葫芦的小贩吆喝着从身边走过,秋蘅脚下一顿,把人喊住:“小哥儿,来一串糖葫芦。”借着付钱的时机,秋蘅余光扫向街边转角处,接过糖葫芦轻轻咬了一口。红彤彤的果子裹着糖衣,有酸也有甜,秋蘅发出果然如此的叹息。宽容到放任什么的,是她想多了,不动声色派人盯梢才是她了解的薛寒。他想娶她,是方便放在身边盯着吗?秋蘅又咬了一口糖葫芦,并不因发现了暗探而气恼。抓细作抓到把自己搭进去,她如何气得起来。一回到伯府,秋蘅就被老夫人叫了过去。“如何?”老夫人目光灼灼盯着孙女。“哦,谢过了,薛大人让我不必放在心上。”不必放在心上?老夫人眉一拧:“那他没说什么时候来伯府提亲?”秋蘅默了默,老实摇头:“没有。”老夫人困惑了。薛寒亲口对她说待阿蘅真心实意,还果断利落解决了阿蘅的麻烦,却只字不提何时提亲。现在的年轻人都怎么回事儿?喜欢惊山月请大家收藏:惊山月更新速度全网最快。喜欢惊山月请大家收藏:惊山月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48章 薛寒怎么还不来提亲 薛寒才帮忙解决了大麻烦,老夫人不好埋怨,把火气撒到孙女身上:“他不提,你就不知道问问?平时的机灵劲儿呢?”“女子不是要矜持些么?”老夫人一个白眼飞过去:“该矜持的时候不矜持,不该矜持的时候瞎矜持!”她要是只顾矜持,就不会悄悄去找薛寒了。担心老夫人去催薛寒提亲,秋蘅忙道:“亲事上,薛寒肯定要听薛公公的,也许二人还没达成一致,或是薛公公觉得还不急。”老夫人一听更不安了:“这不是耽误你。”秋蘅一笑:“孙女也还小啊。祖母您看,薛寒是个有能力的,就算我和他的事还没过他养父那一关,还有许多时间争取,过上两年说不定就水到渠成了。”“要是没成呢?”“与本来要去相府做妾比,没成也没损失什么。两年后我不过十七岁,祖母替我另觅良缘也不晚。”老夫人看着秋蘅的眼神带着古怪:“说得倒是很有道理。”但是能这么理智分析,这丫头是对薛寒没什么心思?想想茶楼中见到的清俊少年,老夫人摇摇头。没眼光的死丫头。“罢了,这一劫好歹是过了,你以后少招惹麻烦,给我安分守己一些。”舍出老脸求帮忙就算了,总不能求人家男方赶紧来提亲。将来与薛寒能不能成,就看六丫头的造化了。“回去歇着吧。”老夫人端茶赶人。“孙女告退。”秋蘅嘴上说着,却没动。“还有事儿?”秋蘅盈盈一礼:“祖母,多谢您。”谢的是老夫人殷殷爱孙女之心。虽然坏了她的计划,但她应该道谢,好让老夫人知道付出的心意没有被辜负。等到将来,伯府其他姑娘遇到麻烦,老夫人才不会寒心,去帮真正需要的人。“行了,退下吧。”老夫人摆手,一副不在意的样子,等秋蘅离开后却不由翘起了嘴角。死丫头还算有良心。“春草,去厨房说一声,炖个蹄膀吃。”与永清伯吵架后就堵得吃不下几口饭的老夫人终于心情舒畅,吩咐大丫鬟。春草去了又回,带来一个消息:“老夫人,听说老伯爷午饭没用多少。”老夫人撇了撇嘴:“随他。”才到下午,秋蘅就收到了方蕊的帖子,请她明日去相府。携婢女——秋蘅视线停留在帖子这三个字上,笑了笑。书香门第,百官之首,却理直气壮让别的府上姑娘带婢女去做点心,果然脸皮不够厚做不出那诸多卖国祸民之事。但对秋蘅来说,能去相府求之不得。“什么,相府又下帖子叫你去?”转日一早听秋蘅提起,老夫人脸色一沉。“祖母不必担心,是相府提出的不合适,总不能又变了。”“那叫你去做什么?”老夫人觉得不对劲,“难不成那个苏嬷嬷脸烂了,好不了了?”秋蘅自是不能说是为了芳洲做的点心,随口道:“许是觉得孙女才去了那么几次,不够解气。”老夫人摇头:“欺人太甚!”“祖母别气,毕竟不能得罪相府,我去一趟权当出门透气了。”老夫人抽动嘴角:“别提出门透气,一出门就惹祸。那你去吧,切记别再横生事端,到了相府就当自己是哑巴。”“孙女知道了。”等秋蘅走了,老夫人捧着茶盏叹气。薛寒怎么还不来提亲,六丫头留在伯府真是折她的寿啊!前往相府的马车中,芳洲黑着脸盯着秋蘅。秋蘅莞尔:“怎么了?”芳洲脸一扭,没吭声。秋蘅伸手挠了一下芳洲的痒。芳洲最怕这个,气道:“每次都这样!”“那你气什么?”秋蘅笑吟吟问。芳洲不是憋得住的性子,板着脸道:“原来姑娘说我们一起留在相府,是做那方三公子的妾室。早知姑娘这么打算,我才不做什么粉角。我宁愿不报仇,也不想看着姑娘折辱自己。”“别气了,这不是没成么。”“那要是成了,姑娘真要委身那个方三公子?”芳洲红了眼眶,“若是如此,我死了都没脸见郎君、娘子……”芳洲憋了这么久,终于忍不住了,抱着秋蘅低声哭起来:“不报仇了,不报仇了好不好?”倘若报仇要姑娘付出这么多,就算成功了,她也不会快活。“那个方三公子,要死了。”秋蘅在芳洲耳边轻声道。做妾这件事吓到芳洲了,若什么都不说,以后再有所动作,芳洲难免会东想西想,心中不安。芳洲猛然睁大眼眸,错愕盯着秋蘅:“姑娘说什么?”秋蘅声音很轻,波澜不惊:“方三公子活不了几日了,做妾只是个虚名。我本打算以此身份留在相府,找出方相卖国的证据,再请薛寒相助,向今上揭发方相罪行……”靖平帝再昏庸,也不可能容忍通敌叛国之人。她作为检举者,且是被相府以权势逼迫做妾的可怜人,就算无功,也能全身而退。再不济,还有靖平帝当着重臣勋贵的面金口玉言说过要满足她一个心愿。所损失的,不过是成了世人眼中曾沦为罪臣之孙的妾室,可怜可悲可鄙,无人愿娶。“姑娘怎么知道方三公子要,要死了?”芳洲脑袋嗡嗡的,寒气直往上冒。“我不能说。”秋蘅神色恳切,“但他真的要死了。”“呼——”芳洲吁了口气,再一想还是不对,“真要如此,姑娘就不怕相府磋磨你?顶着一进门就克死了方三公子的名头——”秋蘅轻叹:“芳洲真聪明。”本来的发展,四姑娘秋芙被永清伯送给方三公子为妾,才进门方三公子就死了,伤心殉情。文字不会骗人,但人会。所谓伤心殉情显然是个借口,因迁怒被磋磨死恐怕才是真相。“我有应对之策。”秋蘅握住芳洲的手,“我既会做,就是有解决的办法,芳洲难道不信我么?”芳洲抿了抿唇,点头:“我信。”“姑娘,相府到了。”车夫张伯的声音传来。秋蘅掀起车帘,抬头望着相府气派的门匾。既然原先计划夭折,那便借方三公子病逝,开始新的计划吧。喜欢惊山月请大家收藏:惊山月更新速度全网最快。喜欢惊山月请大家收藏:惊山月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49章 杨夫人的命 出面招待秋蘅的是方蕊。“秋六姑娘来了。”扫一眼素衣青裙的秋蘅,方蕊语气冷淡。别以为打扮素净,她就会掉以轻心。要她说,分明是秋六想攀附相府,才在一开始主动送点心。秋蘅无视对方的冷淡:“方姑娘。”“苏嬷嬷——”随着方蕊一声喊,等在耳房的苏嬷嬷走进来。“喏,秋六姑娘到了。”方蕊抬抬下巴。“秋六姑娘。”苏嬷嬷向秋蘅问了好,视线落在芳洲身上,“那我就带芳洲去大太太那里了。”“姑娘——”芳洲立着不动。“我和芳洲一起吧,这丫头离了我身边就不踏实。”“呦,真是主仆情深。”苏嬷嬷笑笑,心道小贱婢就是矫情,还离了主子就不踏实,说得多胆小似的,不是冲过来挠她那个劲儿了。至于对方会不会听出她的讽刺,苏嬷嬷根本不在意。哪个大家贵女会被祖父送给人做妾啊,虽然这事没成,也能看出来永清伯府多么巴结相府了。连永清伯都恨不得给相爷提鞋,还怕得罪永清伯的孙女么?在苏嬷嬷看来,若不是还需要芳洲做点心,她连正眼都不想给这对主仆。“那就随我一起来吧。”芳洲看出苏嬷嬷的怠慢,暗暗咬牙。秋蘅轻轻碰了碰芳洲的胳膊,冲方蕊微一颔首:“方姑娘,我先随苏嬷嬷过去了。”方蕊起身:“我陪你们一起去。秋六姑娘是客人,一个人待在厨房外,该让人说我怠慢了。”母亲说了,以后但凡兄长想吃点心了,就要以她的名义叫秋六过来。她再不情愿,既然打着她的名头,便要把人看好了。一行人去了杨夫人院中,芳洲随苏嬷嬷进了厨房。秋蘅问方蕊:“方姑娘,我是不是该去向杨夫人问个好?”“不必了,家母不是讲究虚礼的人。”方蕊冷淡拒绝。以为多与母亲接触,就能讨得母亲喜欢?痴心妄想。“不怪我失礼就好。”秋蘅左右看看,走到树下石凳坐了。方蕊默默翻了个白眼。真是不见外。想想秋蘅在相府捂脸就跑一群人找了半天的丰功伟绩,方蕊又觉得还好,也走过去坐下来。秋蘅一手托腮,悠闲打量四周。方蕊看得皱眉:“秋六姑娘在看什么?”“看风景。”“这没什么好看的吧?”秋六如此,总给她一种恨不得住进来的感觉,瞧着就烦。“对方姑娘来说日日看的都是一样的景物,自是觉得没什么好看。”方蕊嗤笑:“看来对秋六姑娘来说,我们相府风景比贵府好看许多了”“主要是不同。”秋蘅仿佛没听出方蕊的嘲讽,“不一样的景物难道不值得看看?”方蕊轻撇嘴角。明明是贪恋相府风光,还能说得这么冠冕堂皇,难怪把不少人哄得团团转。她待要说什么,发现秋蘅眼神有异,顺着视线看过去,就见一名丫鬟脚步匆匆进了屋。是兄长身边的婢女。婢女急切慌张的样子令方蕊莫名不安,站起身来:“秋六姑娘稍坐,我去去就回。”“方姑娘请自便。”秋蘅目送方蕊快步走进屋中,若有所思。那婢女是从院门进来的,很大可能是别处的婢女。而其神色惶惶,步履急切,显然遇到了不小的事。想想方蕊看到那婢女后立刻去见杨夫人,秋蘅在心中加了一句:且是方蕊一看来人就能生出一些不好想法的。这样的话——秋蘅换了一只手托腮,生出猜测:莫非是方三公子病情加重了?方蕊穿过堂屋走到东屋外,隔着门帘就听到婢女哽咽着道:“夫人,公子他突然昏迷了……”紧接着是杯盏摔落的声音。方蕊立刻掀起门帘走进去。杨夫人站起身来,脸色发白:“你再说一遍,三郎怎么了?”婢女低着头,声音颤抖:“公子喊了一声头疼,就昏迷不醒了,呜呜……”“哭什么丧!”杨夫人随手抄起杯子砸过去。婢女完全不敢躲,任由杯子砸到肩头。方蕊从婢女身边走过,扶住杨夫人胳膊:“母亲别急,女儿陪你一起去看看哥哥。”杨夫人定了定神,压下急促的心跳点了点头。秋蘅独自坐了没多久就看到以杨夫人为首的一行人匆匆往外走,唯有方蕊往她所在方向瞥了一眼。又过了一会儿,一名婢女走过来,冲秋蘅微微屈膝:“秋六姑娘,我们夫人有事,请您先回府。”秋蘅起身:“我的婢女还在厨房做点心。”“您稍等。”婢女走入厨房,把守着芳洲做点心的苏嬷嬷拉到一旁,小声道:“三公子病情突然加重,姑娘吩咐说让她们主仆先回去。”人都昏迷了,自然也不可能吃点心了。苏嬷嬷听了脸色一白,走到芳洲身边。芳洲正专注调馅。“咳。”苏嬷嬷轻咳一声,“点心先不用做了。”“不做了?”芳洲低头看看调好的馅料,不解皱眉。“对,我们夫人有事,今日没时间品尝你做的点心了。”芳洲没再多言,擦了擦手离开厨房。苏嬷嬷走到秋蘅面前,淡淡道:“今日劳烦秋六姑娘来一趟。留香,替我送秋六姑娘出去。”等上了马车,芳洲啐一口:“相府上下眼睛都长在头顶上,什么东西。”骂完了,她又开始担心:“怎么突然不用做点心了,难不成吃厌了?要是这样,以后是不是不能来相府了?”去不了相府,她报不了仇,姑娘的事也要耽误了。“我猜是方三公子病情加重了。”真正要吃点心的人是方三公子,而非杨夫人。只不过杨夫人把儿子护得密不透风,没有透露过,便以为她不知。“方三公子要病逝了?”芳洲深吸口气,更加担忧,“那杨夫人不会再叫我们去了吧?”秋蘅靠着车壁,脑海中浮现的是杨夫人脸色苍白匆匆出去的情景。那样的爱子情深。也是,方三公子是杨夫人唯一的儿子。在这个世道,等于是她的命。“不,她需要我。”喜欢惊山月请大家收藏:惊山月更新速度全网最快。喜欢惊山月请大家收藏:惊山月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50章 病危 相府三公子院中,气氛压抑,丫鬟婆子大气都不敢出。杨夫人匆匆赶到,儿媳金氏迎上来:“婆母——”杨夫人不耐推开她,快步走到床榻前。方三公子静静躺在床榻上,双目紧闭,面色苍白。“三郎——”杨夫人握住儿子的手,猛然一惊。竟这么凉!“太医到了么?”杨夫人厉声问。“到了,到了。”门口脚步声急促,太医小跑着进来。“张太医,你快看看三郎怎么了!”尽管杨夫人竭力克制,声音还是带了哽咽。张太医是常来相府的,大半都是因为方三公子,安抚杨夫人一句便开始检查方三公子情况,先看面色,再探鼻息牙关,接着把脉……杨夫人就见张太医脸色越来越凝重,一颗心跟着越来越沉。“张太医,三郎怎么样?”张太医斟酌道:“三公子体弱久病,血行不畅,突然头疼昏迷应是淤血阻塞脑窍……”杨夫人脸色苍白:“那有没有危险?”“先喂三公子服下开窍的药丸,再看情况……”张太医的避而不答令杨夫人心凉了一半:“太医,三郎他到底如何?”“这——”“张太医,请你如实告知,让我这做母亲的有个数……”张太医微微垂眼:“只能看服了汤药如何,三公子……恐怕不好过这一关……”杨夫人身体一晃。方蕊和婢女一左一右把杨夫人扶住。杨夫人腿脚发软,哭出声来:“三郎,三郎你醒醒啊,你要有事让母亲怎么活——”方三公子病情危急,相府老夫人也被惊动了,亲自过来探望。“杨氏,三郎他怎么样?”在老夫人面前素来稳重的杨夫人眼眶通红,眼泪一下子下来了:“太医说……三郎恐怕熬不过去……”“胡说!”老夫人把拐杖一顿,“三郎还年轻呢,怎么可能撑不过去?张太医不行就换别人来!”于是又低调请来李太医,得到了与张太医一样的诊断。杨夫人完全无法接受:“不可能,不可能,今早三郎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陷入昏迷醒不过来了?”老夫人也难受,但毕竟还有别的孙儿,比杨夫人这做母亲的还是强一些:“杨氏,这个时候你莫要自乱阵脚。”杨夫人哪里听得进去劝,不知想到什么猛然看向老夫人:“三郎会不会是邪祟入体,要办喜事冲一冲?”“冲喜?”老夫人眼神一闪,觉得这个主意不错,沉吟道,“倒是个办法。我先前就准备给三郎纳一房妾室冲冲病气,现在看来不能再拖了,这喜事要赶紧办起来。”杨夫人暗沉的眼里有了一丝光亮:“好,今日就办!”老夫人无奈摇头:“再急也不可能今日。三郎这情况就需要寻一个八字特别旺他的女子,要是急慌慌纳一个八字平平的,岂不是耽误了三郎。”“老夫人说得是,是要纳一个特别旺三郎的!”方三公子昏睡第三日的时候,相府老夫人重金之下终于物色到了合适人选。“永清伯府四姑娘,工部郎中颜山之女,济县刘员外幼女……”方相照着名单把挑出来的三人念过,“她们就是最合适的人选?”冲喜一说,方相其实并不信,但老妻相信,儿媳也信。眼下三郎病成这样,既然冲喜能安她们的心,何必拦着。“最合适的是这个。”老夫人伸手一指,点在一个名字上面,正是永清伯府四姑娘秋芙。方相一看,不由笑了:“兜兜转转,这又回到永清伯府头上了。”老夫人抬抬眉毛:“可见三郎与永清伯府的姑娘有缘。”“这好办,我这就把永清伯喊来说一声。”老夫人不大放心:“不会再有什么变故吧?”“能有什么变故,永清伯愿意送得过今上称赞的小孙女做妾,难道舍不得四孙女?没有这个道理。”“不是担心永清伯不愿意,是怕意料外的情况,比如那秋六姑娘,不是就烦动了薛公公。”“放眼京城,比秋六姑娘还能折腾的姑娘恐怕没有。”老夫人不由点头:“也是,倒未听说秋家其他姑娘闹出什么。那相爷快去吧,别让三郎等太久。”方相很快约了永清伯见面。永清伯从接到信儿到赴约,心中直打鼓:方相该不会为了六丫头的事冲他发难吧?也不对,是相府说那事作罢,又不是他拒绝。永清伯满腹忐忑猜测,见到了方相。“相爷。”“坐,坐。”永清伯观察方相神色,稍稍放心。看起来不像找他麻烦的。“今日约伯爷前来,还是为了舍孙之事。”永清伯一愣:“相爷不是说不合适——”“哈哈。”方相一笑,“和贵府六姑娘不合适,但和贵府四姑娘很合适呐。”四丫头?永清伯满脸意外,既惊更喜。他不是听错了吧,世袭罔替的爵位又飞回来了?而且是四丫头,不是六丫头!永清伯只觉天降馅饼,一时不敢相信。“咳咳,贵府四姑娘尚未婚配吧?”永清伯回神,忙道没有。“那就好,不知伯爷意思如何啊?”“能得相府看中,是那丫头的福气——”永清伯拉长语气说着漂亮话。方相明白他的意思,淡淡道:“咱们两家结了亲,伯府的事方某自会帮忙。”“多谢相爷。”“伯爷听我说完,三日内便要过门。”永清伯怔了怔,虽觉太快了些,但纳妾毕竟不是娶妻,也没什么不能接受,好歹装出来一点矜持:“我回去与家里说一声,明日给相爷回话。”回到伯府,永清伯下意识往千松堂走,没走两步就停下。自从那日说了六丫头的事,他和老婆子就再没说过话,现在去说四丫头的事,白白寻不痛快。回到书房,永清伯吩咐侍从:“去把大老爷请来。”恰是休沐日,秋大老爷约了友人茶楼一聚尚未出门,听闻老父亲找他,忙赶了过去。“父亲找我。”“坐吧,有个事和你说一声,关于芙儿的。”喜欢惊山月请大家收藏:惊山月更新速度全网最快。喜欢惊山月请大家收藏:惊山月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51章 求救 秋大老爷有些意外:“芙儿怎么了?莫不是惹祸了?”永清伯哈哈一笑:“芙儿素来乖巧,怎么会惹祸。”秋大老爷扯扯嘴角。要说芸儿和莹儿乖巧,他不否认,说芙儿乖巧——看来老父亲有事。永清伯对长子没什么不好开口的:“相府那边,想求芙儿做方三公子的贵妾。”秋大老爷脸色微变:“父亲,这可不行!”“怎么不行?”“芙儿毕竟是儿子的嫡女,这要是传出去,别人笑咱们不说,荷儿在宫中也没脸。”“别提荷儿。”永清伯冷了脸,“她在宫中有什么用?不连累伯府就不错了。”“若是传开了,伯府定会遭人笑话……”“那等我两眼一闭,你沦为平头百姓,就不遭人笑话了?”秋大老爷沉默了。“现在被人笑话是一时的,没了爵位一开始还能被人笑话,等再久了谁还记得永清伯府?子子孙孙受苦可是永世的。”永清伯啜了一口茶,根本不担心长子会拒绝:“相爷说了,两家有了亲,爵位的事定会相助。”秋大老爷眼神一亮。虽然知道相府定会许以好处,但亲耳听到还是不同的。“老大,为父舍了脸这么忙乎,都是为了你啊。”永清伯似笑非笑看着长子,“先前蘅儿的事,你可听说了?”都是一个府的姑娘,总不能侄女去做妾没事,女儿去做妾就怕被笑话了?秋大老爷脸一热。永清伯与老夫人这些日子互不搭理,他悄悄让妻子打听了一下,多少知道一些。伯府贵女去做妾毕竟不光彩,既然没成,自是装不知道,没想到情况又有了变化。“伯府上下,一损俱损,一荣俱荣。”永清伯深深看长子一眼,“但老大你别忘了,真正长久得富贵的是你这一支。”“是,儿子知道您都是为了儿孙。芙儿的事,但凭父亲做主。”“去和你媳妇说一声,别意见不和闹起来。”秋大老爷从永清伯这里离开去了大太太赵氏院子,屏退下人说了秋芙的事。“当真能解决袭爵的事儿?”“方相乃百官之首,深受今上器重,要是他都解决不了,别人更指望不上了。”赵氏咬咬牙:“行。”秋大老爷笑了:“夫人不反对,我就放心了。”“还不是为了老爷你,还有松儿。”赵氏轻叹一声,“就是委屈芙儿了。”若是换成秋芸或秋莹就更好了,只是这话就不好对男人说了。“是是是,还是夫人明事理。”“原本不是六姑娘么,怎么突然换成芙儿了?”赵氏管家多年,自是有些耳目,但具体就不清楚了。“相府觉得芙儿更合适吧。”“我这就叫芙儿过来说一声。老爷知道的,芙儿是个倔脾气,要是不乐意,还要你一起劝着点儿。”秋大老爷点头。秋芙接到传话时,正准备前往千松堂。“那你们先去。”和姐妹们说了一句,秋芙跟着传话的婢女走了。一进屋见到秋大老爷也在,秋芙心生奇怪。白日父亲要么上衙,要么出门应酬,鲜少见与母亲在一起。她心中突生不安,屈膝行礼:“父亲,母亲。”“芙儿坐。”秋芙默默坐了。看着冷淡疏离的女儿,赵氏一阵心堵。这丫头与她越来越离心了。赵氏看了秋大老爷一眼,秋大老爷示意她来说。“咳,是这样。相府那边看中了你……”秋芙不可思议望着赵氏:“母亲说什么?要我去给相府三公子做妾?”是她听错了吗,一个母亲对女儿说这些?怎么会有这么荒谬的事?“母亲是不是没睡醒?”她是伯府贵女,去给人做妾?赵氏沉下脸:“你听听你在说什么!”“是母亲应该想想自己在说什么!”秋芙拔高声音,把赵氏的火气也挑起来了:“儿女婚事都是父母做主,你不要耍小性子!”“您也说儿女婚事,我这是婚事吗?是去做妾!”母亲的脸在眼中扭曲,仿佛被妖魔附体,秋芙不由看向秋大老爷。秋大老爷端坐着,面上威严,仿佛局外人。“父亲——”心底有个声音告诉她不要痴心妄想,可秋芙还是抱着一丝希冀喊了一声。秋大老爷挤出笑容,语气温和:“芙儿,父亲知道委屈你了,但这也是为了伯府着想。你从小到大锦衣玉食,呼奴唤婢,也不想看着伯府衰落吧?”“不是只有我锦衣玉食、呼奴唤婢,秋松难道没有锦衣玉食?”秋芙冷笑着,“同样是锦衣玉食,用我去做妾换弟弟将来继承爵位,这种话劝劝大姐就算了,父亲莫要来哄我!”“你这孩子——”秋大老爷想发火,又想维持慈父的样子,纠结之下表情扭曲,与赵氏如此相似。秋芙下意识后退一步,对父母彻底没了奢望。“你对父母就这般态度?对你胞弟就没一丝友爱?”赵氏听不得秋芙把幼子扯进来,张口训斥。“我没有你们这样的父母!”秋芙捂着脸,转身冲了出去。“你看看她!”赵氏气得脸色铁青。秋大老爷脸色也好不到哪里去,急急站起来:“还不把人找回来,都是你惯的!”夫妇二人忙去追人。秋芙跑得飞快,直奔千松堂。祖母,救救我,救救我——眼泪滑出来,甩进风里,流进嘴里,又苦又涩,提着裙角飞奔的少女却顾不得去擦。她怕父母追上来,让她连求救的声音都发不出。祖母,救救孙女吧!一路有下人看到四姑娘,投去诧异的目光。秋芙什么都顾不得,一头闯入千松堂。几个孙女陪伴下,正乐呵呵吃点心的老夫人吓了一跳:“你这丫头,慌慌张张干什么呢?”秋芙扑过去抱住老夫人的腿:“祖母,救救芙儿!”老夫人拿着点心的手僵住:“这是怎么了?”秋芙抹了一把泪,完全不在乎姐妹们在场会伤了大房脸面,哭着道:“父亲和母亲要我去给相府三公子做妾!”喜欢惊山月请大家收藏:惊山月更新速度全网最快。喜欢惊山月请大家收藏:惊山月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52章 姐姐,我错了 秋芙哭着喊出这话,屋内一时静得骇人。秋萱姐妹三人皆是瞠目结舌,不敢置信的样子。老夫人手中点心掉下来,下意识去看秋蘅。秋蘅静静坐着,心中却远不如表面这般平静。早已从故纸堆中窥见秋家姐妹命运的她,仿佛看到了不可逆转的洪流,无情裹挟着年轻鲜活的生命,滚滚而来。“祖母,救救芙儿吧,芙儿宁愿去死,也不要给人做妾!”秋芙抱着老夫人的腿,仿佛溺水的人抱着浮木。老夫人控制不住浑身颤抖,是愤怒,更是痛苦。她比谁都清楚,真正要送秋芙去做妾的是伯府的一家之主——永清伯。“芙儿,你先别哭,你爹娘什么时候和你说的?”“就是刚才……”秋芙擦了擦眼泪,却擦不尽。门口传来动静,惊魂甫定的少女猛然回头,就见母亲赵氏快步走了进来,不由抱紧了老夫人。“老夫人。”赵氏见了礼,看一眼女儿,“芙儿没吵着您吧?”面对赵氏,老夫人脸色比冰渣子还冷:“你先说说,芙儿为什么来吵我?”赵氏扫了扫秋萱几人。老夫人冷笑:“事无不可对人言。”赵氏讪笑:“萱儿她们还都是小姑娘,听这些谈婚论嫁的不大合适——”“什么谈婚论嫁,明明是要我去做妾!”秋芙嘴巴上从不肯吃亏,当即怼了回去。“是我太纵着你了,把你纵得无法无天!”当着庶女、侄女们的面被女儿这么顶撞,赵氏大感难堪。老夫人一拍桌子:“我还没死呢,就当着我的面吵成这样!赵氏,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婆母!”赵氏不得不压下火气:“儿媳一时情急,老夫人勿怪。”老夫人冷哼一声。脚步声响起,秋大老爷进来了。他是陪着永清伯来的。夫妻二人对视一眼,赵氏暗暗松了口气。她做儿媳的,在婆母面前可不好多说,老伯爷来得好。秋萱几人本该向永清伯和秋大老爷问好,这时却都保持了沉默。永清伯环视一番,最终落在老夫人面上。老夫人看着数日未见的永清伯,眼底一片冰冷。“芙儿这事是我定的,你莫要为难老大媳妇。”永清伯开了口。秋芙直直盯着永清伯,脸色惨白。“你就不为孩子想一想?”老夫人突然拉起秋芙,往前推了推,“你看看,花朵儿一样的孩子,你当祖父的就忍心把她推进火坑里?”永清伯无视孙女惨白的脸,皱眉道:“你这是说的什么话,那是相府,多少人争破脑袋都进不去,怎么会是火坑。”“要是明媒正娶,八抬大轿,那自然不是火坑,可现在是吗?伯爷,这是芙儿一辈子的大事啊!”永清伯冷着脸:“当着孩子们的面本来不想多说。芙儿是方相指名要的,我们伯府算什么?有拒绝的资格吗?一旦得罪了方相,说不定哪日咱们秋家就要家破人亡。你难道不为三个儿子想想?不为这么多孙子、孙女想想?”老夫人抖着唇,说不出话来。永清伯语气放软:“芙儿是委屈了些,可进了相府必是富贵无忧。方三公子的正妻金氏并不受宠,也没一儿半女,说不定不能生养。等到芙儿有了孩子,金氏只有靠边站的份儿。”“不,不,我不要——”秋芙泪流满面,不断摇头。她看看祖父,再看看祖母,又看向秋大老爷和赵氏,秋萱,秋芸,秋莹,秋蘅……看过每一个人,找不到救她的希望。“芙儿,你也为家人想想,就听你祖父的吧。难道真要得罪相府,害咱们伯府出事吗——”秋大老爷的哄劝转为惊恐,眼看着秋芙撞向墙壁忘了反应。惊叫声响起,不知是谁发出的。抱着必死之心的秋芙睁开眼,冰冷的墙壁与她咫尺之隔。她猛然转头,看到的是秋蘅肃然的脸。“放开我,放开我!”秋芙挣扎着,却觉那双抱着她腰肢的手犹如蔓藤,缠得她窒息。她不愿做妾,无人救她,竟连求死都不能么?恨意冲散理智,秋芙低头照着那手臂咬了一口。秋蘅吃痛蹙眉:“四姐,你冷静些。”老夫人的声音响起:“芙儿,不要冲动!”“来人,给我按住四姑娘!”永清伯脸色铁青,彻底扯破了慈爱面具。两个婆子进来,一左一右按住秋芙。秋蘅这才松开抱着秋芙的手,向后退了一步。永清伯目光冷冽盯着秋芙:“伯府锦衣玉食把你养大,你就寻死觅活报答家里?没出息的东西!”秋芙睁大眼睛瞪着永清伯,浑身抖得厉害。妖魔……母亲是妖魔,父亲是妖魔,祖父也是妖魔,这个家就是魔窟,是炼狱!泪珠连成了串,滚滚而落。“把四姑娘送去后头厢房,你们两个就在房中守着。四姑娘要是出了什么事,定不轻饶!”永清伯厉声道。两个婆子忙推着秋芙往外走。秋蘅扭过头,用力喊:“我恨你们,恨你们!”恨唯利是图的祖父和双亲,恨无能为力的祖母,恨让她求死不能的六妹,恨二姐,三姐,五妹,恨这伯府所有人!被拖着走远时,秋芙绝望闭眼,不知怎么脑海中晃过长姐秋荷的脸。不是进宫后鲜少见到的沉默冷淡的长姐,而是多年前那个春天,带着她和姐妹们放纸鸢的长姐。她还记得系纸鸢的线断了,纸鸢落在树梢头,一片惋惜声中林哥哥走过来,纵身上树拿到纸鸢,又在一片兴奋呼声中跳下树,把纸鸢交到长姐手中。拿着燕子纸鸢的长姐抿唇微笑,笑容比盛放的春花还要娇妍。后来长姐进宫,她看到长姐挣扎、哭泣、不甘,还是女童的她心想姐姐好难过,好可怜啊。多年后的现在,她长到了姐姐当时的年纪,落到了姐姐当时的境地。才终于明白姐姐当时是什么样的心情。好难过,好可怜,这样轻飘飘的感受,多么无知、可笑、冷漠。姐姐,我错了。喜欢惊山月请大家收藏:惊山月更新速度全网最快。喜欢惊山月请大家收藏:惊山月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53章 心若死灰 秋芙被带走了,屋中如暴风骤雨前的平静,压抑得令人无法呼吸。老夫人咬牙看着永清伯,指甲狠狠掐进掌心。怎么会和这么个东西成了夫妻呢?永清伯怕老夫人当着小辈们的面冲他发疯,淡淡道:“你们都回去吧。老大媳妇,你是当娘的,回头好好劝一劝四丫头,让她不要钻牛角尖儿。”“儿媳知道了。”赵氏瞥一眼两个庶女,与秋大老爷一同离开,秋芸与秋莹低着头默默跟上。秋萱看了看秋蘅,见她未动,稍稍犹豫了一下才往外走。“蘅儿怎么不走?”永清伯看向秋蘅。“孙女有话要对祖父、祖母说。”“你说。”永清伯与老夫人异口同声说完,对视一眼,各自嫌弃移开视线。“只能对祖父、祖母说。”秋蘅强调。永清伯挥手示意侍立的人退下:“蘅儿要说什么?”“前几日孙女不是去了一趟相府,瞧见相府大太太急慌慌去方三公子那里,方姑娘也顾不得招呼我……”当时并无人对秋蘅说杨夫人去哪里,但挡不住她这么说,“我隐约听着,好像是方三公子突然病危了……”老夫人失声:“当真?”“孙女怎么会拿这种事胡说。”秋蘅把老夫人和永清伯神色变化看在眼里,“祖父,祖母,相府这不就是拿四姐冲喜么。”永清伯神情严肃,并未怀疑秋蘅的话,反而觉得这才合理了:难怪相府这么急,要三日内……“相府真是无耻至极!”老夫人咬牙切齿,狠狠盯着永清伯,“芙儿的事绝不能答应!”永清伯不以为然:“就算冲喜也没什么。芙儿不是不愿意做妾么,那方三公子真要有个好歹,倒是不用服侍他了。”“你真是鬼迷心窍!”老夫人伸手指着永清伯,气得手抖。永清伯冷笑:“我鬼迷心窍?我是不感情用事,真正为咱们伯府打算!”眼看二人要吵起来,秋蘅开口:“祖父,方三公子病危,要是四姐进门不久就去了,相府说不定会觉得是被四姐克死的,继而迁怒伯府。”永清伯最在意的是伯府,那用伯府安危最可能劝说他。而事实上,方三公子一死,秋芙确实被怪罪了。听了秋蘅的话,永清伯纠结一瞬,摇摇头:“方三公子身体如何,相府自己清楚。若本就是病危冲喜,岂有怪罪咱们的道理?”“祖父应该比孙女明白,如相府那样习惯了以权势压人的人家,怎么会和不如他们的人讲道理。”“是啊,相府得罪不起。”永清伯长叹一声,“方相既然开了口,除了把芙儿送过去还能如何?若是拒绝了,一旦方三公子有事,相府定会记恨咱们伯府。”老夫人一动不动坐着,连吵的力气都没了。“蘅儿,祖父知道你与芙儿她们处得不错,但你是个懂事的,应该明白祖父的难处。”对针锋相对的老妻,永清伯懒得再哄,却不愿秋蘅心存芥蒂。“孙女明白。”犹如泥塑的老夫人猛地看了秋蘅一眼,眼中满是失望。“你们都走吧,我要歇着了。”老夫人开口赶人,表情看不出悲喜。“你想通了就好,一把年纪了享你老夫人的清福就是,操心这么多有什么用。”永清伯甩袖往外走。秋蘅向老夫人屈了屈膝:“孙女告退。”老夫人眼皮也没抬,仿佛什么都没听见。秋蘅快要走到门口时,听到老夫人低不可闻的自语:“没用,我确实没用……”秋蘅心莫名一跳,生出不祥的预感。她只在书上看到永清伯府四姑娘被许以相府三公子为妾,方三公子病逝后秋四姑娘伤心殉情。那老夫人呢?祖母是什么结局?不动声色走出去,秋蘅喊住永清伯。“蘅儿还有事?”永清伯不想再提秋芙的事,压着不耐烦问。秋蘅轻声道:“我看祖母心情很差,担心她想不开。”就算永清伯再无底线,一旦老夫人有个万一,秋芙都不可能再进相府。按推断,老夫人这时候应该不会有事,可刚刚老夫人心若死灰的样子让她实在难以放心,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永清伯愣了一下,随后赞赏点头:“蘅儿提醒得是,你祖母年事渐高有些糊涂了,容易钻牛角尖。”亲眼瞧着永清伯回返去叮嘱千松堂的人,秋蘅这才往外走去。秋萱是小跑着去了二太太兰氏那里。看到素来稳重的女儿跑进来,兰氏心中一跳:“萱儿怎么了?”“母亲,四妹要被祖父送去相府做妾!”秋萱抓住母亲的手,眼中蓄满泪水。兰氏愣了愣,变了脸色:“你从哪儿听来的?”“祖父他们说这些事时,女儿就在千松堂……”秋萱说起老夫人喊孙女们过来一道用午饭,再到秋芙突然跑进来求救,到最后大家散去。兰氏听完,满心骇然:“真是荒唐。”后怕汹涌而来,令她不觉抱紧女儿,喃喃道:“幸亏我萱儿亲事定下了……”“母亲,四妹怎么办?”秋萱也后怕,因而对秋芙的遭遇更是感同身受。兰氏苦笑:“别说你祖父决定的事无人能动摇,你大伯、大伯母都乐见其成,旁人还能如何?”“那四妹真的会去做妾吗?”一直憋在眼里的泪流出来,秋萱难以接受,“四妹那么骄傲的人,这对她来说生不如死……”兰氏任由女儿哭着发泄情绪,只能沉默。从兰氏这里离开,秋萱去了冷香居,等进了屋发现秋芸和秋莹也在。“二姐坐。”秋蘅招呼秋萱,“三姐和五姐也刚来不久。”姐妹三人捧着茶默默喝着,只觉茶水苦涩。“六妹妹,四姐的事……你有办法吗?”秋莹第一个开口问。当初秋萱的亲事一波三折,最终能有个好结果,都知道多亏了秋蘅,这也是秋萱三人默契来冷香居的原因。迎着三人期待的目光,秋蘅微微摇头:“祖父决定的事,我也无能为力。”“祖父最喜欢六妹妹,不能再想想法子吗?”“祖父不是最喜欢我。”秋蘅看着秋莹,“祖父最喜欢爵位,他觉得谁将来能在爵位上出力,就喜欢谁。”一片沉默中,秋蘅提起放在桌上的食盒:“先去四姐那里看看吧。”喜欢惊山月请大家收藏:惊山月更新速度全网最快。喜欢惊山月请大家收藏:惊山月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54章 威胁 关着秋芙的房门外,守着一个壮实婆子。“四位姑娘止步。伯爷吩咐了,谁都不能进去。”秋萱开口:“我们只是来给四妹送些吃的。”婆子板着脸:“四位姑娘不必操心这个,送饭自有专人,不会饿着四姑娘的。”“四姐情况如何?”秋蘅问。知道永清伯最看重六姑娘,婆子脸色好了些:“四姑娘好好待着呢,身边一直有人陪,六姑娘放心吧。”“能不能麻烦嬷嬷把点心给四姐送进去?”婆子扫了一眼秋蘅手中食盒,没有犹豫拒绝:“四姑娘是伯爷千叮万嘱要守好的。奴婢知道四位姑娘心疼姐妹,可要是四姑娘吃坏了肚子,我们做下人的可承担不起。姑娘们回去吧,莫要为难奴婢了。”四人互相看看,秋莹忽然高喊:“四姐,我们来看你了,但是进不去——”“哎呦,五姑娘,你这么喊不是让四姑娘听了更难受么!”婆子忙阻拦。秋莹忍无可忍怼了一句:“四姐难受是因为我们来看她么?”“算了,五妹。”秋芸拉了秋莹一把,冲婆子笑笑,“那我们先走了。”四人分开后,秋莹与秋芸一路。“五妹刚刚不该喊的,传到母亲耳中定会不满。”“满意又怎样?四姐还是亲生的,不也落得这个结果。”秋莹生出破罐子破摔的火气,“四姐知道我们来了,或许还能好受些,不然觉得无人关心她,不是更绝望了?”“五妹,你这是怎么了?”秋芸被秋莹的话惊住。秋莹脸一别,落下泪来:“就是觉得害怕,没意思,没盼头。”“四妹这是特殊情况——”“那大姐呢?当初被祖父棒打鸳鸯进宫,以为我那时年纪小就不记得了?二姐议亲若不是六妹,就要嫁给赵四那个畜生了。现在轮到了四姐,下一个又是谁?”秋芸听着秋莹的话,欲言又止。“三姐想说什么?”秋芸表情有些古怪,小声道:“我隐约听说,本来相府看中的是六妹,不知怎么换成了四妹。”秋莹错愕:“三姐从何处听来的?”“就……母亲院中听到的……”“三姐的意思是说,四姐替六妹妹去的?”“总归无风不起浪……”秋芸抬手把发丝往耳后拢了拢,声音更轻,“五妹难道不觉得,六妹这次对四妹的事没有对二姐那般上心?”“我不觉得。”秋莹脸色微冷,“六妹妹不是这样的人,真要是四姐替她受难,她不会像没事人一样。”秋芸讨了个没趣,淡淡道:“咱们一起长大,又处境相同,我才对五妹说这些,五妹不信就算了。”姐妹二人言语上起了不愉快时,秋蘅已回到冷香居。“姑娘喝口水。”芳洲端来一杯蜜水。秋蘅喝了一口,视线落在放下的食盒上:“那时我被关进祠堂,还是四姑娘送进去了白糖糕。我吃着那白糖糕软绵香甜,倒有些像芳洲的手艺了。”寻常厨子做的白糖糕自是不能与芳洲做的比,但在那阴凉冷清的祠堂里,才来永清伯府没多久的她吃着算不上要好的堂姐妹送的点心,那平平无奇的点心似乎变得美味许多。“姑娘,四姑娘真的要进相府做妾吗?相府怎么会突然相中四姑娘?”“相府找人冲喜,可能四姑娘的八字正合适,又自信永清伯一定不会拒绝。”“那怎么办?”芳洲忧心忡忡,“四姑娘也太可怜了。”“芳洲,你出一趟门,替我传个信……”秋蘅低声交代一番。正是午休的时候,守在千松堂东屋外的婢女透过门缝往里望了一眼,脸色大变冲了进去。“老夫人,您不要做傻事啊,来人,快来人!”婢女抱着老夫人的腿嘶声喊。很快丫鬟婆子赶到,把踩着凳子的老夫人扶回床榻上。永清伯接到消息匆匆赶到,见到的是表情麻木的老夫人。挥手示意伺候的人退下,永清伯走到近前,以不可思议的语气质问:“你疯了?一把年纪了一哭二闹三上吊!”老夫人看他一眼,没有吭声。“你拿寻死威胁我?”“威胁?”老夫人终于开口,语气竟出奇平静,“不是威胁。我死了,芙儿就不会被推进火坑了。”“你为了个孙女,宁愿不活了?”永清伯完全无法理解。老夫人无声笑了笑。只是为了一个孙女么?不是的。是想想和这么个东西做夫妇几十年太可悲了,从青春少女到白发老妪,太不值得。她也年少过,也曾有心上人,憧憬着婚后琴瑟和鸣,携手白头。可惜父母之命,由不得她选择。她活够了,还能顺便帮孙女一把,有什么不好呢?总比当年眼睁睁看着大孙女进宫去而一次次懊悔好。“自私至极!”永清伯气得额角青筋冒起,“你想过老大、老二没有?他们好不容易谋得一官半职,你死了倒是清净,他们的仕途不就因丁忧毁了?”老夫人深深看永清伯一眼,语气莫名:“我就是太为儿子们着想了。”不然趁夜里捂死这老东西,活着没准就有滋味了,毕竟芳洲那丫头做的点心她还没吃够。可老东西一死,伯府爵位立刻就断了,这一家老小怎么办?老夫人想到这里,自嘲笑笑。她又何尝能免俗。“你要是敢死,你最疼哪个,我就收拾哪个!”撂下威胁的话,永清伯喊来丫鬟婆子,“把老夫人照顾好了,老夫人要有个好歹,唯你们是问!”离开千松堂,永清伯越想越后怕,打发人喊来秋蘅。“祖父找我。”“蘅儿啊,好在有你提醒,千松堂那边一直有婢女留意着,才及时阻止了你祖母做傻事!”秋蘅心一沉。老夫人竟真的存了死志。按着本来的发展,老夫人许是凑巧被婢女发现救了下来,但也无从验证了。“这是祖父赏你的。”永清伯把一个小匣子交到秋蘅手里。“多谢祖父。”拿着永清伯的奖励往回走的路上,秋蘅望了一眼秋芙被关之处的方向。天快些黑吧。喜欢惊山月请大家收藏:惊山月更新速度全网最快。喜欢惊山月请大家收藏:惊山月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55章 还你白糖糕 回到冷香居,秋蘅打开了永清伯给的小匣子,珠光晃眼,竟是一匣子珍珠。秋蘅拈起一颗珠子,举起来看了看。芳洲不由感慨:“姑娘自从进了永清伯府,金银珠宝倒是攒了不少。”“是啊,感觉自己还挺富有。”秋蘅把珍珠放回匣子中,“芳洲,做些白糖糕吧。”芳洲脆生生应了,钻进厨房去做糕点,秋蘅则整理起香丸、香粉。天黑了。秋芙靠床而坐,如提线木偶,没有一丝鲜活气。“四姑娘,吃点东西吧,晌午你就没吃。”婆子举着碗,温声劝着。秋芙扭开脸。“多少吃一点,没必要和自己的身体过不去啊——”咣当一声响,瓷碗被秋芙推到地上,瞬间四分五裂。两个婆子一人不错眼珠盯着秋芙,另一人赶紧把碎瓷片清理走。赵氏走进来,扫一眼地上狼藉,绕开走到秋芙面前。被卸去簪钗等尖锐之物的秋芙素面散发,对母亲的到来毫无反应。“大太太。”两个婆子行礼。赵氏抬手示意二人退下,在秋芙身边坐下来。“芙儿。”她声音温柔,仿佛多年前那个亲自为女儿梳头发的慈母。秋芙看了看赵氏,并没有因这错觉而生出幻想。“芙儿,母亲知道你委屈,知道你怪我们,可是母亲也没办法啊。咱们大房是你父亲做主,伯府是你祖父做主,男人们的决定女人怎么管得了?”秋芙一言不发。“你这么倔,吃亏的是自己。”秋芙依然不语。赵氏眼神沉了沉:“从小你就脾气大,等到了相府再这样,谁还纵着你——”“出去!”秋芙冷冰冰的语气令赵氏火气上涌:“你这样对母亲说话?”“我让你出去!”秋芙随手抄起软枕砸向赵氏,语气决绝,“我没有你这样的母亲!”赵氏狼狈躲开,怒道:“对生你、养你的母亲如此不敬,是我命苦生养了你这样的女儿,你好自为之吧。”关门声传来,紧接着是赵氏叮嘱婆子的声音:“看好了四姑娘,四姑娘要是出事,自己掂量后果!”“是。”两个婆子齐声应了,进屋坐下,目不转睛盯着床榻上的秋芙。屋中该收走的收走了,四姑娘身上的尖锐物也取下了,危险的只剩四面墙壁,两个人一起守着总不可能出事。秋芙也知道插翅难逃,神情麻木坐着。夜渐渐深了。一个婆子打了个呵欠。另一个婆子提议道:“咱们一人守前半夜,一人守后半夜吧。”“行,那我先眯一会儿,撑不住了。”很快婆子均匀的呼吸声响起。另一个婆子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提神,劝秋芙:“四姑娘睡吧,这么熬着,苦的是自己。”还有她。秋芙不理会,眼皮却越来越重。轻烟袅袅,从门缝悄无声息钻入。秋芙靠着床头闭上了眼睛。负责守后半夜的婆子不觉松口气,心道四姑娘总算睡了,她终于可以松泛松泛,不用一直盯着了。好困啊——婆子不知不觉趴到了桌子上。门一点点打开,秋蘅走进去,环视一番。两个婆子坐在桌子两边,趴着桌面睡着。秋芙靠坐着床榻,头微微歪向一边。秋蘅轻轻走过去,把一粒丸子塞入秋芙口中。没过多久,秋芙睁开眼,看到秋蘅瞳孔一震。秋蘅把手指放到唇边示意她不要出声。秋芙圆睁着眼,呆呆望着秋蘅,好一会儿才想到什么,忙左右张望,就看到了睡得正香的两个婆子。秋蘅用口型道:“跟我走。”巨大的震惊令秋芙忘了反应,下意识迈步,却腿一软险些栽倒。一双手把她扶住,沉稳有力。秋芙眨眨眼,这才有了真实感。“六妹?”她张张嘴,无声确认。秋蘅微微点头,握住秋芙的手。秋芙觉得自己在做梦,深一脚浅一脚犹如踩在棉花上般虚无,直到初冬的夜风扑了满面,才一个激灵彻底清醒。“六妹,你要带我去哪儿?”她紧紧抓着秋蘅的手,抖着声音问。正好经过假山,秋蘅拉着她避入,正色道:“我正要问四姐,是先出府避一避,还是听从祖父安排?”秋芙毫不犹豫道:“我要出府!”“四姐想好。现在出府避开,将来或许能回来,也可能回不来。回来的话,祖父恐怕不会待见你,若回不来,日子没准更难。”永清伯府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不假,外面也不是世外桃源。该讲的讲清楚,再看秋芙怎么选。“我连死都不怕,还怕困难?对我来说再困难都比做妾强。”“好,我们走。”秋蘅扬唇,拉着秋芙的手快步走在夜色里。明明是生活了十多年的地方,可黑暗笼罩下的永清伯府却看着如此陌生。那些熟悉的花木突然被风吹得晃动,就好似张牙舞爪的鬼魅,令秋芙胆战心惊。巡逻的护卫远远走过,秋芙紧张得手心都是汗,却发现秋蘅总是能带她及时避开。寒风吹起姐妹二人的裙摆,不知走了多久,终于停下来。秋芙看着高高的围墙,脸色一白。难道要从这里出去?这该如何出去?六妹难道是拿她寻开心吗?“四姐,闭上眼睛。”秋蘅的声音响起,在这云淡星疏的夜里显得空灵缥缈,似乎能蛊惑人心。秋芙不觉闭上眼,听到秋蘅又喊了一声四姐才睁开,随即把眼瞪大几分。墙头上的少女抛下绳索,低声道:“抓紧了。”秋芙忙死死抓住垂落的绳,就觉一股力道传来身体腾空而起,等回神已被秋蘅带着从墙头上跳到了另一面。另一面便是伯府外,长长的巷子直通广阔的天地。秋芙却神色骤变,惊恐盯着面前一对男女。“是我朋友,三娘和刘二哥。”秋芙猛看向秋蘅,满脸愕然。六妹什么时候认识的朋友?“现在不是解释的时候,四姐若是信我,就跟他们走。”秋芙咬了咬唇,点头:“我信。”由不得她不信。秋蘅把一个油纸包塞入秋芙手中,迎着她疑惑的目光解释:“白糖糕。”秋芙瞬间红了眼。喜欢惊山月请大家收藏:惊山月更新速度全网最快。喜欢惊山月请大家收藏:惊山月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56章 四姑娘消失了 送走秋芙,秋蘅翻回墙内,检查过没留什么痕迹,回到了冷香居。芳洲正焦灼等待着,一见秋蘅进来忙迎上:“姑娘,四姑娘送出去了?”“嗯,咱们睡吧。”很快还有一番热闹要看。冷香居彻底安静下来。天还未亮,趴着睡的一名婆子醒来,擦了擦嘴角口水迷糊张望。怎么没亮灯?蜡烛燃尽了都不及时换,杨婆子怎么守后半夜的?等等,不对,是她守后半夜!婆子忙看向床榻处,用力揉了揉眼。四姑娘呢?她扑过去不死心摸了摸床榻,心彻底凉了:完了,四姑娘不见了!婆子扭身去摇还睡着的杨婆子:“快醒醒,快醒醒,四姑娘不见了啊!”杨婆子迷迷糊糊醒来:“怎么了,天亮了?”“天没亮,四姑娘不见了!”杨婆子一个激灵清醒了,如那婆子一样冲到床榻处,摸来摸去。“柜子呢,柜子里找过吗?”两个婆子齐齐冲向柜子拉开柜门,里面空荡荡令二人腿一软,跌坐在地。之后就是互相埋怨。“你守上半夜,怎么没喊我?”“现在怪我没喊你了,当时你怎么不守上半夜?你困,我就不困吗?”一通吵后,还是要面对残酷的现实。“四姑娘一个小姑娘,又是夜里,能跑到哪里去?”“要么老夫人那里,要么其他姑娘那里……”可无论是哪个地方,以她们的身份是没资格搜查的。两个婆子急慌慌去向永清伯禀报。“什么,四姑娘不见了?”永清伯是被喊起来的,听了两个婆子的话,顿时眼前发黑。“怎么不见的,说!”两个婆子并排跪着,张婆子先开口:“昨晚我们两个商量着一人守上半夜,一人守下半夜,奴婢就先睡了,谁知一觉醒来就发现床榻上空荡荡的,赶紧叫醒了杨妈妈。”永清伯冷冷看着杨婆子。杨婆子脸色惨白,牙关打颤:“奴婢亲眼瞧着四姑娘睡着的!”“四姑娘睡了,你就睡?”永清伯咬牙切齿,恨不得把杨婆子手撕了。今日就准备去给方相回话的,这让他怎么交代!“奴婢为了提神还喝了茶,不知怎么就睡了……奴婢该死,奴婢该死!”杨婆子用力抽自己耳光。“先去找四姑娘!”永清伯吩咐人去各处找,亲自去了千松堂。千松堂中,老夫人几乎一夜没合眼,听婢女禀报说老伯爷来了,转身对着里侧:“就说我还没醒。”婢女才出去回话,永清伯就大步走了进来,粗声问:“你把四丫头藏到哪儿去了?”老夫人猛然起身,盯着永清伯:“芙儿不见了?”永清伯冷笑:“不要装糊涂,她一个小姑娘能跑到哪儿去?定是被你藏起来了。”“你说清楚,芙儿呢?”永清伯定定看着老夫人:“你当真不知道?”“我问你,芙儿呢!”老夫人厉声问。她并没有因为秋芙不见感到开心。人肯定没来她这儿,那去了哪里?还是说躲在什么地方寻了短见?“莫要虚张声势!”永清伯对老夫人的反应并不相信。“那你搜!”热闹起来的不只千松堂,还有其他院子。冷香居也来了人。“四姐不见了?”秋蘅一脸错愕,“不是有人守着吗,怎么会不见了?我这里?我这里没有呀,不信嬷嬷就找一找。”等永清伯派来的婆子离开,秋蘅穿好衣裳走出冷香居。天际泛起鱼肚白,各院都有人陆续走出来。秋蘅往千松堂走去。永清伯没有离开千松堂,听着各处去寻人的丫鬟婆子回来禀报,脸色越来越难看。秋蘅进来时,秋大老爷夫妇,二太太兰氏等人已经在了,对于她的到来无人多问。“花园那口井呢,去看过没?”老夫人咬牙挤出这句话。不多时下人回报:“查过了,没有。”众人不约而同松口气。“难道人还能插翅飞了?”永清伯想不通,叫来护卫头领询问。“回禀伯爷,昨夜小的们彻夜巡查,并未发现异常。”“让下人们都管好嘴巴,四姑娘的事绝不许传到外面去!”吩咐过后,永清伯环视众人,“伯府就这么些地方,人不可能消失了,四丫头不在府内,那就是出府了。”老夫人沉默不语。秋大老爷眉头紧锁:“芙儿手无缚鸡之力,怎么出的府?两个婆子还都睡那么死,还避开了夜里巡视的护卫……”“定是有人帮她。”永清伯看了老夫人一眼。老夫人眼皮未抬,心中亦在琢磨:这府上,还有谁能助芙儿出府?芙儿到了外头,娇娇贵女又该如何生存?“父亲,当务之急不光是要找到芙儿,还有相府那边,该如何是好啊?”秋大老爷擦着汗问。这也是永清伯头疼的问题。他简直不敢想方相得知这事黄了后的反应。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喜欢惊山月请大家收藏:惊山月更新速度全网最快。这个四丫头,等找回来定打断她的腿!沉默许久后,永清伯咬牙切齿道:“还能如何,只能说四丫头得了急病,没有这个福气!”等见了方相后,永清伯满脸陪笑这般说了。方相面无表情听完,深深看永清伯一眼:“既如此,就算了,也是我们两家没缘分。”“是那丫头福薄……”方相没再理会永清伯,起身离开。永清伯躬身等方相走远,回想着方相离开时看他的眼神身体一晃。方相定不会要永清伯府好过!方相很快回家,告知了老妻此事。“我就担心永清伯府不靠谱,果然又没成。”“我已经让人去问颜郎中了,很快就会有回话。”方相还没等到颜郎中回话,一名管事嬷嬷进来禀报:“老夫人,人带回来了。”“带进来我看看。”方相好奇问:“什么人?”“刘员外的幼女,昨日我就打发人去济县接人。”老夫人撇撇嘴,“本是想着多一个人冲喜更好,幸亏没全指望永清伯府。”等见过刘家女,老夫人又问从前院回来的方相:“颜家怎么说?”“颜郎中说他女儿已许了人家。”“不可能,选中这三个时就问清楚了,都是未议亲的。”老夫人摇摇头,“看来还是平头百姓听话呐。”方相眼神冷了冷:“嗯。”喜欢惊山月请大家收藏:惊山月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57章 方三公子病逝 秋芙失踪的消息在永清伯严令下死死压了下来,对外只称病了,需要静养。大公子秋杨从国子监放假回来,听闻四姐病了要去探望,就没见到人。姐妹们聚到一起时,秋莹忍不住道:“连大哥都瞒着,那日我们要不在千松堂,恐怕也会被蒙在鼓里了。”秋芸看秋莹一眼,没吭声。五妹这话对长辈可不恭敬,放以前她会劝一劝,自那日言语上不大愉快,就懒得劝了。各人有各人的造化,没必要多管闲事。“四姐去了哪里呢?”秋莹好奇又担忧。秋萱悄悄看了秋蘅一眼。她觉得四妹失踪很可能与六妹有关,但她不会说出口,更不会问六妹。但她希望没猜错,六妹虽年纪小,却是个靠谱的,若真是六妹帮了四妹,四妹在外面定会有保障。秋家姐妹为秋芙担忧时,永清伯去了千松堂。面对老夫人的冷脸,永清伯没有平日的强势,失魂落魄往椅子上一坐,自顾自倒了一杯茶。这些日子下来老夫人瘦了不少,脸色憔悴,眼神却锋锐许多,扫一眼发呆的永清伯,没有理会。突然一声响,永清伯把杯子重重一放,茶水溅了出来。他直勾勾盯着老夫人,声音嘶哑:“你知道吗,方三公子病逝了!”老夫人眼神一紧,继而嗤笑:“蘅儿不是早就提醒过你,方三公子病重。”“提醒了又怎么样?拒绝的后果就是得罪相府。现在方三公子死了,相府定会想若是四丫头去冲喜,方三公子就不会死了。”“若四丫头去冲喜了,方三公子一死,相府就不会怪罪了?”永清伯脱口而出:“那不一样。”“哪里不一样?”老夫人很快反应过来,“你的意思是,把四丫头送进相府,相府迁怒也只迁怒四丫头一人,就与伯府无关了。”永清伯恼羞成怒:“我这么想有什么不对吗?四丫头去冲喜,方三公子要是好起来,相府定不会亏待咱们伯府,就算没成,也不会拿整个伯府开刀。你只知道感情用事,且看着吧!”永清伯这话没说几日,秋大老爷就被上峰纠出来疏漏,丢了差事。“怎么样,我说的怎么样?”永清伯冲进千松堂,几乎把手指戳到老夫人鼻尖上。老夫人沉默不语。再过两日,又发生一件事:工部郎中颜山所负责的营造出了问题,涉嫌贪污公钱被问罪。这一次,永清伯把长子夫妇、次子夫妇,以及知情的孙女们都叫到了千松堂。“颜郎中因营造出问题被问罪不过是个幌子,实际上是相府提出要他的女儿给方三公子做妾,被颜郎中以女儿已许了人家为由拒绝了。”永清伯缓缓扫过在场之人,“颜郎中这一获罪,他女儿倒是不用去相府做妾了,恐怕要去见不得人的地方讨生活了。”此话一出,秋萱几人纷纷低头。永清伯看在眼里,有种扭曲的快意:“我一片苦心,处处为伯府考虑,才有一家人安稳生活。你们呢,还要埋怨我这个祖父不慈!”“父亲莫气,孩子们还不懂事。”秋大老爷神情颓丧,打起精神劝慰父亲。好好的差事丢了,袭爵也没着落,这几日他都没睡好。“伯爷要是说完了,就散了吧,我乏了。”老夫人淡淡开口。“以后做事都多想想,意气用事最要不得。”永清伯瞥一眼老夫人,先离开了千松堂。“你们也都散了吧。”出了千松堂,迎风一吹,在屋中的那点热乎气就散了。时间已经进了十一月。掉光了叶子的花木映入眼中,萧索寂寥。秋莹神情茫然:“先前我觉得祖父那样对四姐很残忍,可听了颜家下场,祖父这么做好像也有些道理,可又说不出哪里怪怪的。”“那要是让你去给方三公子做妾呢?”秋蘅直接问。秋莹脸色一白。秋蘅语气淡淡:“一人倒霉,其他人受益,其他人很容易就会觉得祖父的话有道理。”秋莹被问沉默了。秋芸抿了抿唇:“那……总比都倒霉要强吧……”“一起倒霉,和一个个倒霉,也没什么区别。”秋蘅语气更冷了。百官之首是方相这样的人,一国之君是靖平帝那样的人,再过几年山河破碎,那才是真正沦为猪狗。“六妹妹你说得对,无论如何,用亲人换取利益都是不对的,不能只论结果。”秋莹想通了。秋芸并不认同,识趣没有说出来。姐妹四人分开后,秋蘅独自出了门。相府离永清伯府并不算远,秋蘅一路步行,等到了相府所在那条街上,就见处处挂白,吊唁之人来来去去络绎不绝。她站在离相府有一段距离的地方,默默看着。真热闹啊,这样的门前热闹,可见方相权势。“阿蘅,你怎么在这儿?”秋蘅侧头看向走近的少年,轻声喊出他的名字:“薛寒,好久不见。”其实也没有很久,但这些日子伯府中死气沉沉,那青莲湖畔的相约,就仿佛过去很久了。“是,好久不见。”薛寒注视着眼前少女。她说方三公子体弱多病,说不定哪天就不行了,现在方三公子就真的死了。“我刚刚吊唁出来。阿蘅也来吊唁?”“我就来看看这里热不热闹。”“人多杂乱,回去吧。”秋蘅点点头,与薛寒并肩走着,就听他低声道:“相府为方三公子纳了一名刘姓女子为妾,方三公子头七时刘氏殉情跟着去了……”秋蘅脚步一顿。除了秋芙与颜氏女,原来还有别人。“阿蘅。”“嗯?”秋蘅抬眸看向突然唤她名字的少年。“相府这样的地方,想关起门来过清净日子并不容易。”秋蘅微抽嘴角。薛寒还记着那日她为了进相府胡扯的理由。“知道了,多谢薛大人提醒。”少年伸手入怀的动作一顿,扬眉问:“叫我什么?”一些日子未见,她便想退回原本的距离么?“薛寒。”秋蘅弯唇,“叫你薛寒。”或许,她在薛寒心中的分量不比薛全轻。或许,她可以再努力一些,让薛寒更倾向她。喜欢惊山月请大家收藏:惊山月更新速度全网最快。喜欢惊山月请大家收藏:惊山月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58章 你可以约我 薛寒把一物放入秋蘅手中。“什么?”“京畿地区符合你描述的道士都记在这册子上了,等你方便的时候一起去看看。”“多谢。”秋蘅收好册子,走了几步突然问,“薛寒,你一直随身带着啊?”薛寒“嗯”了一声,解释:“刚弄好不久,想着不定什么时候会遇见你,就先放在身上了……”“你可以约我的。”这一次换薛寒问:“什么?”“我说你要找我,可以直接给我送信,不用等偶遇。”秋蘅用云淡风轻的语气说着,手却悄悄捏紧。想让薛寒更喜欢她一些,要比杀人难多了,她委实不擅长。好在薛寒看起来比她还慌,并没发现她的淡定是装的:“哦,好……知道了。”“下次见。”秋蘅摆摆手,往永清伯府的方向走去。薛寒停在原地,望着那道越走越远的背影。一只手在他眼前晃了晃。薛寒看向胡四。胡四挤眉弄眼:“大人,我听见了。”“听见什么?”“你叫秋六姑娘阿蘅!”胡四眼里闪着八卦的光。大人和红豆糕什么时候这么亲近了,他怎么不知道。薛寒睨胡四一眼:“叫阿蘅怎么了,你不是还叫阿蘅红豆糕。”“咳咳咳……”胡四险些没呛死,剧烈咳嗽起来。少年冷眼旁观,没有丝毫同情。是他的红豆糕。“大人,你,你怎么知道的——”薛寒投以看傻子的眼神:“你把嘴巴缝紧,我就不会知道了。”胡四把嘴巴一捂,可怜巴巴望着薛寒。大人竟然早就知道他叫秋六姑娘红豆糕了,该不会秋六姑娘也知道了吧?“大人,那盯梢的人是不是可以撤了?”视线中已经没了那道身影,薛寒语气平静:“不用,继续盯着。”胡四摇了摇头。都叫人家阿蘅了,还盯梢,大人到底怎么想的?秋蘅回到伯府,去了千松堂。秋萱姐妹三人正在千松堂中。放在以前,孙女们只用早晚来请安,但最近老夫人与永清伯闹得僵,唯恐老太太有个好歹,无论是大太太赵氏,还是二太太兰氏,都示意女儿多来陪陪。“祖母。”老夫人瞥秋蘅一眼,神色冷淡:“你又出去了?”“薛寒约我。”不在薛寒面前,秋蘅脸皮立刻厚起来。老夫人死水般的神情顿时被如此直白的话语打破,表情一瞬扭曲。这个没羞没臊的死丫头,和她说也就算了,还当着萱儿她们的面说私会外男!秋萱三人也惊呆了,齐齐看向老夫人。在祖母面前说这种话,真的可以吗?还有薛寒,是那位皇城使?什么时候与六妹来往如此密切了?秋芸与秋莹面面相觑,秋萱倒是不觉得奇怪。好久以前六妹就能以一两银子让那位皇城使办事,要说那位皇城使对六妹没有心思才不正常。“薛寒告诉我一件事。”秋蘅走到老夫人身边,完全不在意刚刚那话给几人造成的冲击,“相府提出要四姐做妾时,还安排了一位姓刘的姑娘给方三公子冲喜。”“冲喜还要两个?”秋莹震惊出声。秋蘅点头:“那位姓刘的姑娘平民出身,方相向祖父提出的第二日就进了相府的门,相府应该打的是两个更好,一个当保障的主意。”“真是不把人当人……”秋莹喃喃。秋蘅看着老夫人,慢慢道:“薛寒说,那位姓刘的姑娘在方三公子头七的时候殉情去了。”老夫人神色一震。秋萱三人瞬间白了脸。“肯定不是殉情。”缓了缓心神,秋萱笃定道。秋莹嘴唇翕动:“是……是被迫的?”秋莹垂眸掩住恐惧,双手绞着帕子。“祖母。”秋蘅拉住老夫人胳膊,“您护着四姐没有错。四姐若进了相府,那为方三公子‘殉情’的除了刘姑娘,还会有四姐。”确实要感谢薛寒告诉她这些,让她能光明正大把秋芙本来的结局说出来。老夫人不由湿了眼眶。今日永清伯当着儿孙们一番话,就如当众抽她的脸。她不认为自己有错,却免不了狼狈。阿蘅这丫头啊——老夫人眼里闪着泪光,看着秋蘅。这丫头真是让人摸不透。她以为她灵光时,她总惹乱子;她对她失望时,偏偏又有这贴心之举。老夫人心头一动,喃喃道:“也不知道芙儿去哪儿了。”秋蘅听了这话,与秋萱等人反应无异。永清伯对方相会继续报复的恐惧,秋大老爷丢了差事的怒火,秋芙现在回来可不会有好果子吃。事以密成,语以泄败。她既插手就要谨慎再谨慎,奸相倒台之日,才是秋芙回府之时。离开千松堂回了住处,秋蘅打开薛寒送的小册子,又把凌云曾整理的名册找出来,对照着翻阅。有着皇城司的便利,薛寒这份名册要丰富不少,甚至有山祠野观。“姑娘,这些都是道士啊。”“对,我在找一位道长。”“那位道长是什么样的人?”芳洲好奇问。秋蘅合上名册,看向窗外。天黑得早了,外面暮色沉沉,枯叶如蝶。“我也不知道那位道长是什么样的人……”秋蘅低不可闻喃喃,站起身来,“我去一趟老伯爷那里,回来再用晚饭。”她想找到先生,却急不来,相府那里则要抓紧了。本来按着之前打算,这时已在相府住了一段时日,说不定趁相府治丧忙乱就能有所收获。但秋蘅并无怨言。为她舍了脸面去求薛寒的老夫人,为她去求养父的薛寒,他们关心她,在意她,才让她更有力气去做这些事。天寒风大,秋蘅系上披风,去了永清伯那里。永清伯手边一壶烧酒,正对着一碟兰花豆叹气。“老伯爷,六姑娘来了。”永清伯坐正身体,语气有着自己都未察觉的急切:“请进来。”六丫头总能给他带来意外之喜,莫非又有好事了?或者是知道了四丫头下落,把四丫头寻回来发作一通,多少能让他舒坦些。六个孙女,四丫头是最不听话的,竟敢忤逆他这个祖父,必须严惩以儆效尤!喜欢惊山月请大家收藏:惊山月更新速度全网最快。喜欢惊山月请大家收藏:惊山月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59章 不知天高地厚的蠢丫头 秋蘅走进去,向永清伯行礼:“祖父。”“蘅儿这时候过来有事?”“孙女听说了一件事。”“哦,什么事?”永清伯示意秋蘅坐下。秋蘅毫不客气坐了,露出沉重神色:“孙女听说相府为方三公子找了一位民女为妾,方三公子头七时这位民女殉情而亡……”与老夫人她们听了这话震惊后怕不同,永清伯只是挑挑眉,拈起一颗兰花豆丢入口中。咬碎的兰花豆迸发出酥香味,秋蘅却觉一阵反胃。她看着事不关己的永清伯,语气沉重:“这名民女说是殉情,恐怕是被迫的。”永清伯微微点头:“这不奇怪。冲喜没成,又只是个民女,相府大太太失去唯一的儿子悲痛至极,让那民女随儿子去了多少能纾解一二。”怕秋蘅觉得他对秋芙狠心,永清伯找补道:“平民女子没有依靠,就如浮萍蝼蚁,不然祖父为何一心要把爵位传下去,还不是为儿孙后辈打算,家里女孩们嫁了人也有娘家当靠山。”“祖父用心良苦。”永清伯长叹:“要是她们几个像你这般懂事,祖父就省心了。”秋蘅也长叹一声。“蘅儿怎么了?”“孙女担心。”“担心什么?”“听您说颜家因相府倾覆,那刘姑娘亦丢了性命,而大伯父只是没了差事——”秋蘅眼看着永清伯脸色难看起来,“祖父,相府对咱们伯府恐怕不够解气吧,之后很可能还有报复。”永清伯面罩阴云,眉头紧锁,没了说话的兴致。他当然知道得罪了相府的可怕,眼下长子丢差事只是先给永清伯府个颜色瞧,等将来有个什么由头,方相顺手就把伯府收拾了。永清伯恐惧又心酸。“祖父,让我试试吧。”永清伯一愣:“你试什么?”方三公子都死了,想去冲喜也没机会了。“相府大太太对我还可以,她正承受丧子之痛,我想去试试能不能使她好受些。大太太是相府长媳,管家理事多年,若能讨了她的欢心,想必相府就不会为难咱们伯府了。”永清伯听秋蘅这么说,连连摇头:“相府大太太那样的高门贵妇,对人面上和气些那是她的涵养,你若当是对你另眼相待就太天真了。”秋蘅莞尔一笑,语气认真:“祖父,阿蘅不是天真之人。”梳着双髻的少女犹有稚气,黑白分明的眸子却透着一股劲儿。这在不同人看来有不同解读,而永清伯看到的是野心。“总归试试没有损失,您说呢?”“你恐怕都进不去相府的门,那相府大太太也不大可能有见人的心情。”永清伯泼着冷水,实则生出了莫名期待。明知不可能,可谁不希望好事成真呢。“这些孙女都考虑过。”“既如此,就随你。千万记着不能把相府进一步得罪了……”“祖父放心,孙女有分寸。”秋蘅说出找永清伯的目的,“孙女就是担心再去相府,被祖母知晓的话会阻拦——”提及老夫人,永清伯眼神一冷:“你祖母老糊涂了,要是拦你,有祖父给你担着。”“多谢祖父,那我不打扰您休息了。”秋蘅离开后,永清伯拈起一颗兰花豆盯着出神。阿蘅真能讨了相府大太太欢心?他真的很难说服自己相信。永清伯把兰花豆丢入口中,嘎嘣嚼起来。转日天阴,风更大了。相府所在的整条街上白幡乱舞,纸钱飘飞,吊唁之人依然络绎不绝。秋蘅披了一件素白暗花披风,来到了相府角门处。因前些日子连续来过,门人一眼认出了秋蘅,比起当时勉强还算客气,此时就是斜眼看人了:“是秋六姑娘啊,现在可没人有空招呼你。”“我找苏嬷嬷。”“苏嬷嬷?”门人摆手赶人,“苏嬷嬷管着一摊子事,还要陪大太太,更没空了,赶紧回吧。”一个大家贵女,人家治丧的时候跑过来,真是稀奇。“你对苏嬷嬷说,我带来了贵府大太太最需要的东西,与三公子有关。”门人立刻变了脸色:“你好大的胆子,为了见苏嬷嬷竟敢拿三公子当由头!走走走,再不走让你吃不了兜着走!”秋蘅把一个钱袋子塞入门人手中:“劳烦你通传一下,见不见我,苏嬷嬷自会选择。”入手一沉,门人嘴一撇,心道该不会是一袋子铜钱吧?当着秋蘅的面毫不客气打开,眼睛立刻直了。竟是一袋银锞子!门人忙把钱袋子往袖中一塞,终于认真打量秋蘅。这丫头出手太大方了些,永清伯府竟这般富裕么?秋蘅福了福:“劳烦了。”“等着。”就算是相府门人,这份礼也不轻了,门人痛快去通传。“大太太最需要的东西?与三公子有关?”苏嬷嬷听了传话,第一反应就是芳洲做的粉角。再然后,是腾腾上涌的怒火。连主子带奴婢一对小贱人,三公子活着想吃那一口的时候拿乔,现在上门了,早干什么去了!“苏嬷嬷,是把她打发走,还是见一见?”苏嬷嬷冷笑:“见,怎么不见。”如果只是说见她,她才没这个闲工夫,偏偏提到三公子,不见一见羞辱一番那贱丫头,她这一天都要气不顺。秋蘅没等多久,见到了苏嬷嬷。“一些日子不见,苏嬷嬷清减不少。”苏嬷嬷板着脸,眼神凉凉:“秋六姑娘怎么有空来相府?”“我听说贵府三公子病逝了,担心杨夫人,就来看看。”“担心我们夫人?”苏嬷嬷感到好笑,匪夷所思的好笑,但如今的相府是不能笑的,登时沉了脸,“秋六姑娘,可能是之前请你几次来相府,让你生出了误会。我们夫人是什么身份,你又是什么身份,别说现在我们夫人正难受,就算是平时,是你想见就能见的?”不知天高地厚的蠢丫头,还当是三公子在世,用得着她的时候呢。现在三公子不在了,永清伯府早晚要被相爷狠狠收拾,总算不用给这丫头脸了。喜欢惊山月请大家收藏:惊山月更新速度全网最快。喜欢惊山月请大家收藏:惊山月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60章 你想见三郎吗? 面对苏嬷嬷一通刻薄言语,秋蘅深深叹气。“秋六姑娘叹什么气?”苏嬷嬷挑眉问。她不急着赶这丫头走了,送上门的大家贵女由她挤兑,赶走了哪还有这种机会。想到挨的芳洲那顿揍,苏嬷嬷心中恶意翻腾。可惜没能让这丫头给三公子冲喜,不然等夫人如同对杨氏女那般发作这丫头时,她还能帮把手。多的不说,在这丫头死前拿簪子划烂这张脸,她被那贱婢抓破脸的恶气才真正出了。对,就让那贱婢亲眼看着她划花她家姑娘的脸。苏嬷嬷这般想着,不由勾起嘴角。秋蘅不知苏嬷嬷想些什么,但能从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里看到满满恶念。不愧是相府的人,把作威作福刻在骨子里。“贵府正是忙碌悲伤之时,其实我也不想登门打扰,可是——”秋蘅顿了顿,拉回苏嬷嬷思绪,“不瞒苏嬷嬷,自从听闻贵府三公子病逝,我就连做了几日的梦。”苏嬷嬷拧眉:“什么梦?”且让她听听,这丫头会胡扯些什么。秋蘅缓缓道:“梦到一名自称方三郎的年轻男子,找我要粉角吃——”“胡说!”苏嬷嬷脸色大变,厉声打断秋蘅的话。秋蘅抿着唇,不吭声了。苏嬷嬷死死盯着她,眼神似乎能吃人:“秋六姑娘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秋蘅垂下眼帘,声音转轻:“我也觉得离奇,偏偏连做几日这样的梦……许是因为爱吃粉角的是杨夫人,骤然听闻方三公子病逝,在梦中就张冠李戴了……”苏嬷嬷听着,突然打了个寒颤。等等,夫人叫这对主仆上门做粉角是为了三公子,可这丫头从头到尾都不知道啊!那三公子在梦中向这丫头要粉角吃——一股寒气从苏嬷嬷心底升起,令她浑身一僵。隐隐有丧乐声传来,一呼一吸都是烧纸的味道,这是自方三公子过世停灵后相府上下已习惯的,可在此时就让苏嬷嬷心中发毛了。难不成真是三公子给这丫头托梦?若是这样,要是她违了三公子意思,三公子不会找她算账吧?苏嬷嬷心一紧,忽然觉得有些憋闷。“你梦中男子长什么样?”苏嬷嬷目光灼灼盯着秋蘅问。秋蘅迟疑摇头:“醒来就没多少印象了,隐约记得很消瘦,眼睛细长秀气……”苏嬷嬷不由攥紧手,惊疑不定看着秋蘅。是三公子没错!人人皆知永清伯府的六姑娘是才被寻回来的,而三公子近来就没出过门,二人根本没有见过的可能……苏嬷嬷的心狂跳起来,手心全是冷汗。“你梦中男子还说了什么?”“就说临走时想吃粉角没吃着……”秋蘅深知言多必失,并不多说。那日她带芳洲去相府做粉角,粉角还没做好,方三公子就病情恶化了,这么说不会出差错。而在苏嬷嬷听来,这何止是不出差错,简直说得太对了。当时就是三公子想吃粉角,才以姑娘的名义把这对主仆请来的,结果三公子突然昏迷,直到离世再没醒过,可不就是没吃着!“粉角你带来了?”听苏嬷嬷这么问,秋蘅心知成了一半,另一半就要看杨夫人了。而对杨夫人,她其实更有把握一些,原因很残忍:她从方三公子入手,对苏嬷嬷来说方三公子是其中一位主人,而对杨夫人来说方三公子是她挚爱的儿子。“带来了。”“秋六姑娘稍等。”苏嬷嬷撂下这话,匆忙去见杨夫人。杨夫人如枯木般坐在床榻上,对苏嬷嬷的到来毫无反应。苏嬷嬷看着杨夫人的样子一阵心酸。三公子刚走的那几日,夫人恨不得随之去了,哪怕姑娘跪着哭求都没用。好在三公子头七的时候夫人把那杨氏女发作一通,有杨氏女去陪三公子,夫人这才不寻短见了。可夫人总是不思饮食也不行,说不定那个秋六能让夫人好受些。“你们先下去。”苏嬷嬷支退了屋中伺候的婢女,半蹲在杨夫人身边,轻声道:“夫人,秋六姑娘来了。”杨夫人木然的神色突然有了变化:“秋六姑娘?”“是,她带了粉角来,说梦到三公子找她要点心……”杨夫人猛然起身,因为起得太急一阵眩晕,身体晃动。“夫人小心——”苏嬷嬷忙把杨夫人扶住。“她人呢,要她来,要她立刻来!”杨夫人死死捏着苏嬷嬷的手腕。那只手冰凉凉,力气大极了,没了贵妇人养尊处优的光洁细腻,只剩苍白干枯。苏嬷嬷下意识打了个哆嗦,急忙道:“夫人您别急,奴婢这就叫她过来。”“快去!”杨夫人用力推了苏嬷嬷一把。苏嬷嬷被推了个趔趄,顺势走出屋,悄悄吐出一口浊气。夫人这个样子真是令人心惊,可别钻牛角尖癔症了,那他们这些夫人的亲信都要倒霉了。秋蘅随着苏嬷嬷去见杨夫人,从苏嬷嬷的脚步中看出了她的急切。看起来,杨夫人听了她那番话反应不小。而这更让秋蘅多了些信心。方三公子确实是杨夫人的命根子。“夫人,秋六姑娘到了。”“杨夫人——”秋蘅刚刚屈膝,杨夫人就冲了过来,一把抓住她手腕:“你梦到三郎了?”“是。”“不可能!”杨夫人眼神凶狠盯着秋蘅,如同一头失去理智的母兽,透着凶性。苏嬷嬷移开视线,有些不敢看。自从那日夫人亲手弄死刘氏女,时而就会目露凶光,吓人得很。“三郎都没入我的梦,凭什么入你的梦?你以为你是谁?你配吗?你配吗?”杨夫人双手掐住秋蘅脖颈,仿佛看的不是秋蘅,而是另一个人,“贱人,你一进门就克死了三郎,你怎么不去死?”苏嬷嬷一听不对,忙过去抱住杨夫人:“夫人,您醒醒,这是秋六姑娘啊!”杨夫人眨了眨眼,那嘴角淌血的恬静少女从眼前消失,变成了秋蘅的模样。杨夫人抬手扶额,眼神渐渐恢复清明,就听眼前少女问:“杨夫人想见到三郎吗?”喜欢惊山月请大家收藏:惊山月更新速度全网最快。喜欢惊山月请大家收藏:惊山月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61章 异香 杨夫人犹如泥塑般一动不动,眼睛直勾勾盯着秋蘅。眼前少女裹着素白披风,鸦黑的发绾成双髻,只插着一支钗并两朵珠花,耳垂光洁连耳坠都无,是再简单不过的打扮。那张脸是美丽的,足够美,可京城美人何其多,以杨夫人的身份、阅历见过不少,怎么看,这就是个普通小姑娘。可是——杨夫人张张嘴,喉咙却发紧,一时出不了声。可是她问她想不想见到三郎!想啊,她太想了!她就三郎这么一个儿子,三郎一死,把她的魂儿都带走了,后半辈子都没了盼头。那是她唯一的儿子啊!杨夫人终于喊了出来:“你说什么?”比起杨夫人的疯狂,秋蘅看起来就淡定多了,甚至比单独面对苏嬷嬷时还要从容。小鬼难缠,通过相府门人见到苏嬷嬷,通过苏嬷嬷见到杨夫人,都比与杨夫人打交道要难。“我说——”秋蘅一字一顿,务必令杨夫人听清楚,“你想见到三郎吗?”杨夫人双手捂嘴,扭头去看苏嬷嬷。她不确定听到的话是真实的,甚至不确定眼前少女是真实的。三郎死了啊,头七都过了,怎么会有人跑到她面前问她想不想见到三郎?是她失去儿子太难过,疯癫了吗?心神巨震的杨夫人需要苏嬷嬷帮她确定。苏嬷嬷脸上的震惊不比杨夫人少,如同见鬼般盯着秋蘅。不是说梦到了三公子要粉角吃,怎么突然问夫人想不想见到三公子了?这,这是想送夫人去死?苏嬷嬷脸色大变,箭步挡在杨夫人身前,如临大敌看着秋蘅:“秋六姑娘这话是什么意思?”秋蘅似乎被苏嬷嬷的凶恶吓了一跳,眼神无辜看向杨夫人。杨夫人一把推开苏嬷嬷,上前一步:“我怎么能见到三郎?”秋蘅伸手搭在带来的提盒上,扫了一眼门口。杨夫人立刻道:“苏嬷嬷,你去门口守着,不要让人靠近。”苏嬷嬷犹豫了一下。“怎么,我的话不管用了?”杨夫人冷冷问。见杨夫人露出往日威严,苏嬷嬷反而放心了,快步走到门口处。“你说,我怎么能见到我的三郎?”问这话时,杨夫人语气出奇平静,与刚才判若两人。但她自己清楚,不是的。关乎儿子,她再痛苦也要逼自己冷静。而因为儿子,她也会随时发疯。杨夫人知道这些日子自己状况不太对,但她没办法调理,白发人送黑发人实在太痛了。秋蘅打开提盒,端出一盘点心。杨夫人看一眼,冷却的情绪又有沸腾之势:“粉角能让我见到三郎吗?”这丫头若敢戏弄她,她定叫她死得比那刘氏女还惨!“粉角不能。但令郎几次入我的梦讨要,我就带来了。”秋蘅面上有了几分异色,声音缓而轻,使得杨夫人不得不仔细听,“我想着,做这样的梦许是有什么缘法,加之与杨夫人道观相识打了几次交道,所以还带了一物来。”“什么?”杨夫人的视线落在那提盒上,脱口问。“一味异香。”“异香?”杨夫人不由重复,目光重回秋蘅面上。秋蘅扬唇,眉眼间尽是自傲:“杨夫人可听说我最擅长什么?”“你?”杨夫人定定看着秋蘅,回忆着京中关于秋六姑娘的议论,“制香?”这位秋六姑娘自入京以来就因种种事件成为人们议论的话题,其擅长制香广为人知,尤其那名为香佩的新玩意,已成了爱香之人的心头好。“对,我擅长制香。”秋蘅望进杨夫人眼中,似乎也望进她心里,“香有诸多功效,可助眠,可醒脑,可祛病……我带来的这味异香——”她顿了顿,声音重如锤敲在杨夫人心上,又莫名空灵:“可招魂。”可招魂!杨夫人只觉脑袋嗡得一声,热流直冲天灵盖。咚的一声响,是苏嬷嬷过于震惊胳膊肘撞到了门框上。可招魂?苏嬷嬷目瞪口呆望着秋蘅,心中只有一个念头:这丫头竟然是个神棍!她怎么敢的?正这么想着,那一脸平静的少女往这边轻轻瞥了一眼。苏嬷嬷猛地打了一个冷颤,忽然又有些犹豫了。鬼神她没见过,但也是信的,只不过信的是高僧,是道长,而不是一个小姑娘。但秋六姑娘能梦到三公子,或许就是因为有灵性呢?杨夫人就不像苏嬷嬷琢磨这么多了,刚刚的冷静一扫而光,通红的眼瞪着秋蘅:“你说你带来的香能让我见到三郎?”“对,如果杨夫人不害怕,想见令郎的念头十分强烈,那这异香就能助你美梦成真。”“美梦成真……”杨夫人喃喃,两行泪淌下来,“我不怕,我怎么可能会怕呢?这香怎么用?要是你敢骗我——”她咬牙切齿,泪光也掩不住眼底的疯狂:“我会让你知道什么叫生不如死!”伯府贵女又如何,对相府来说与那刘氏女没多少区别。“这香要我来调,焚香时也要我在一旁看顾。杨夫人应该明白,这能招魂之物须慎之又慎,不然容易招惹祸端。”杨夫人毫不犹豫点头:“好,我这就试一试!”说再多不如亲自试一试,倘若能见到儿子,那是上天垂怜她这丧子之人,倘若见不到——杨夫人勾了勾唇。那她也有了新的宣泄之物,三郎多一个美人相陪也好。“现在不行。”杨夫人脸色一冷:“又不行?”“这第一次焚香,最好选特别之日,比如头七、二七等日子。”“那就明日!”杨夫人眼中含泪,声音颤抖,“明日就是我儿的二七。”她的三郎,竟已离开她半月了。杨夫人眼里的泪落下来。“好,那我明日过来。”杨夫人深深看秋蘅一眼:“秋六姑娘就住下吧,省得来回奔波。”把人放回去,等明日万一借故不来岂不麻烦。关乎三郎,她是一点风险都不想冒了。“住下?”秋蘅面露难色,“只怕家里觉得太打扰了。”“秋六姑娘不必担心,我让苏嬷嬷去伯府说一声。”“那……好吧。”喜欢惊山月请大家收藏:惊山月更新速度全网最快。喜欢惊山月请大家收藏:惊山月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62章 留宿 秋蘅一副勉为其难的样子答应下来。杨夫人冲苏嬷嬷抬了抬下巴:“苏嬷嬷,你把秋六姑娘安置在我院中,然后去一趟永清伯府,向伯府老夫人说一声。”“是。”苏嬷嬷走到秋蘅身边,神色复杂,语气已没了先前的轻慢,“秋六姑娘,请随我来吧。”秋蘅没有动,而是看着杨夫人。杨夫人此时的心态脆弱如纸,唯恐儿子的事又有问题:“怎么,还有事?”“杨夫人相信因果吗?”杨夫人心一沉,更慌了:“信又如何?”秋蘅把手搭在提盒上,平静道:“我梦到令郎向我讨粉角吃,所以找上门来,让杨夫人知晓我有异香之事,这是结了我与令郎的因果。但要让杨夫人与令郎隔着阴阳相见,就是另一件事了。”“所以呢?”杨夫人压着紧张,沉声问。秋蘅正色道:“要给钱。”她若让人觉得上赶着,说不定就会猜疑她有所图,要钱是最简单令人放下疑心的法子。杨夫人狠狠松了口气,甚至有点生气。只是要钱,这般严肃做什么?“需要多少?”“见一次,百两银。”杨夫人怔住了,过了一会儿颤声问:“见……一次?你的意思是……我能多次见到三郎?”秋蘅颔首:“自然可以,不过也有不同。七七之内容易一些,等出了七七魂归地府,就要看情况了。”她选择方三公子离世半月左右才登门,也是经过考虑的。方三公子刚离世对杨夫人的打击最大,那时候杨夫人浑浑噩噩,不方便她忽悠。过了这段时间,杨夫人悲痛还深,但多少能听进去别人的话了。离方三公子满七还有月余时间,以杨夫人的霸道和对儿子的感情,十之八九会让她这段时间留在相府,加之治丧期间人多杂乱,是她找到方相通敌证据最好的时机。“七七——”杨夫人喃喃,深深看秋蘅一眼。若明日真的能见到三郎,那就要这丫头多留一些时日了。“苏嬷嬷,给秋六姑娘安排敞亮些的房间,不可怠慢了贵客。”“是。”“还有——”秋蘅看了看苏嬷嬷,再看向杨夫人,“招魂一事,还望保密,免得横生波折,我也不想被人提起时与鬼神放在一起。”“这是自然。”苏嬷嬷带秋蘅离开不久,回到杨夫人身边。“把秋六姑娘安顿好了?”“安顿在了西厢。”杨夫人院中的西厢房原是方蕊幼时住处,等她年龄渐长有了独属于自己的院子,就空了下来。杨夫人点点头:“去永清伯府吧。”苏嬷嬷犹豫了一下,本想说秋六姑娘真的能以异香招魂吗,可看着杨夫人有了光亮的眼睛,把这话咽了下去。若能令夫人振作起来,真的也好,假的也罢,有什么关系呢?总比夫人悲痛太过疯癫了,失了管家权,甚至被关起来强。要是那样,他们也要跟着遭殃。苏嬷嬷很快去了永清伯府。听闻相府来人,老夫人如临大敌。方三公子还没出殡呢,相府就有闲心找上伯府了?一进花厅,老夫人见来的人是苏嬷嬷,心就一沉。这老奴是相府大太太身边的,那杨夫人刚失了唯一的儿子,为何会派身边婆子过来?总不会是逼着伯府把芙儿送过去吧?苏嬷嬷行了一礼:“老夫人。”“不知苏嬷嬷来寒舍何事?”苏嬷嬷道:“是这样,今日贵府六姑娘登门吊唁,还为我家夫人带了点心。夫人这些日子十分难过,因着六姑娘的暖心之举好受许多……夫人想留六姑娘小住一段时日,命奴婢来和老夫人说一声。”老夫人听愣了。六姑娘去相府吊唁?六姑娘得了相府大太太欢心?这说的是蘅儿?“你是说,杨夫人喜欢我们阿蘅,要阿蘅住在相府陪她?”“是。”“两家离得这么近,杨夫人若想见阿蘅,打发人来接就是,住在贵府实在太打扰了,尤其贵府正在治丧期间。”老夫人这话说得客气,心中已破口大骂。无亲无故,还办着丧事,竟留别人家未出阁的女孩儿小住,相府这是把规矩礼仪喂狗了?还有阿蘅那个死丫头,整日跑出去鬼混就算了,去相府吊的什么唁?就相府那德性,合该放喜鞭庆贺才是。等等——相府讨来冲喜的刘氏女被迫殉情还是六丫头得来的消息,六丫头很清楚相府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为何会去吊唁?还有杨夫人,明明与六丫头起了冲突找上门来过,现在竟然喜欢得要留在身边了?该不会是记恨着伯府没把芙儿送去,要折磨六丫头?“不瞒老夫人,我们夫人因三公子过世悲痛过度,不思饮食,今日见了六姑娘才好些。还望伯府卖相府个面子,让六姑娘陪着我们夫人熬过这段日子,相府定会记着这份情。”“没问题。”一道声音从门口处传来,永清伯走过来。老夫人眼中怒火闪过:“伯爷,蘅儿一个小姑娘不知轻重,在相府惹了乱子怎么办?我看还是接她回来吧。”人要在相府吃了亏,想讨公道就难了。“蘅儿哪里不知轻重了,几个丫头里蘅儿最有分寸了。”永清伯暗恼老夫人坏事,冲苏嬷嬷呵呵一笑,“若是蘅儿在贵府有不妥之处,还望包容一二。”苏嬷嬷笑道:“六姑娘玲珑心肝,处处稳妥,伯爷太过谦了。那奴婢就回去了。”“且慢。”孙女已在相府,永清伯又满口答应了,老夫人心知人是一时接不回来了,却不甘就这样,“蘅儿去贵府恐怕没带贴身用的东西,春草——”“奴婢在。”“你去一趟冷香居,收拾了东西随苏嬷嬷走一趟,给六姑娘送去。六姑娘若还缺什么,也好回来禀报。”“是。”老夫人看向苏嬷嬷:“劳烦苏嬷嬷等一等。”六丫头是死是活,总要去看一看。这个不省心的东西!苏嬷嬷笑笑:“不急。”真没想到,永清伯府这位老夫人倒是个疼孙女的。喜欢惊山月请大家收藏:惊山月更新速度全网最快。喜欢惊山月请大家收藏:惊山月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63章 薛寒登门 身为老夫人的大丫鬟,春草自是机灵沉稳,明白老夫人担心什么,一到冷香居就问芳洲:“六姑娘今日去了相府,芳洲你知道吗?”旁边鱼嬷嬷与王妈妈对视一眼,零嘴儿登时吃不下去了。姑娘不是出门玩了吗,去相府做什么?四姑娘险些被送去相府做妾,如鱼嬷嬷这些人都是知道的。芳洲眨眨眼:“不知道啊。”“你是六姑娘最亲近的,六姑娘什么都没说?”芳洲摇头:“没有,姑娘做什么,我从不问的。”春草见问不出什么,叹口气:“刚刚相府来人,说六姑娘被相府大太太留下了,还不清楚要住多久。你收拾一下六姑娘惯用的东西,我随相府的人走一趟,给六姑娘送去。”“哦,哦。”芳洲愣了愣才反应过来,忙去收拾东西。春草暗暗摇头,心道六姑娘带来的这丫鬟委实不大机灵。等春草拎着芳洲收拾出来的包袱走了,鱼嬷嬷和王妈妈立刻把芳洲围住。“芳洲,你真不知六姑娘为何去相府?”芳洲一脸老实样:“真不知。”鱼嬷嬷往椅子上一坐,眼神发直。谁家姑娘出门玩,玩到相府不回来的?千松堂中,老夫人紧紧盯着永清伯:“你早就知道六丫头去相府?”永清伯断然否认:“我怎么会知道。”“那你就立刻答应六丫头留宿相府?”“不答应又如何?你没听见那嬷嬷说六丫头陪好了相府大太太,相府会记着这份情?”永清伯看着老夫人的眼神满是警告,“我担心相府后续报复夜夜失眠,这好不容易有了转机,你莫要犯糊涂,且想想颜家下场!”老夫人被这话噎得难受,偏偏无法反驳。“你也别觉得四丫头的祸事是因为我围着方相转才招来的。那颜郎中可没围着方相转,相府不也想让他女儿冲喜么。”永清伯背着手,长叹一声,“这都是命。谁让咱们伯府和颜家摊上了呢,要是别人家姑娘合适,你当那些人家敢拒绝?”“不是命……”老夫人喃喃,眼神痛恨,“是奸佞一手遮天,祸害人。”“我看你是疯了!”永清伯听得心惊肉跳,甩袖走了。春草随着苏嬷嬷来到相府,见到了秋蘅。“六姑娘,这是老夫人命婢子给你送来的。”收到春草使的眼色,秋蘅对苏嬷嬷道:“祖母担心,我和她的婢女单独说几句。”“秋六姑娘自便。”苏嬷嬷走远了些。春草暗暗吃惊。六姑娘竟直接这么说,而这位眼高于顶的苏嬷嬷居然挺给六姑娘面子。“老夫人很担心六姑娘,怕相府强迫你住下……”秋蘅低声道:“春草姐姐,你回去对祖母说,我心中有数,不会吃亏的。”春草点点头,回去后把秋蘅的话转述给老夫人。老夫人紧锁眉头:“说得轻巧,她一个小姑娘孤身在相府,真遇到什么事还不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婢子瞧着,那位苏嬷嬷对六姑娘还挺客气,您不要太担心了。”老夫人完全理不出头绪,轻声道:“难道就是为了让相府不报复伯府,孤身登门去讨好相府大太太?胆大包天的丫头……”老夫人为秋蘅担忧时,胡四把新动静报给薛寒。“大人,秋六姑娘一早去了相府,再没出来。”薛寒听了看一眼天色,面色微沉。阿蘅又去相府了?她究竟在图谋什么?“继续让人盯着相府,阿蘅不出来,夜里也不要撤。”“是。”牵扯到相府,胡四也没了嬉笑的心思。前些日子大人还发话说夜里不必盯着永清伯府了,这又开始盯相府了。看来红豆糕有秘密啊。还好还好,这说明他家大人不是登徒子,而是职责所在——等等!他们皇城司的职责不是抓细作么——正往外走的胡四猛然转头去看薛寒。大人怀疑红豆糕是细作?大人有这种怀疑还喜欢红豆糕,而不是把人抓起来?胡四抬手捂脸,一副天塌了的表情:完了,大人这是中了美人计,色令智昏!“怎么了?”薛寒问。胡四忙收好表情:“没事,卑职这就去安排。”不能让大人发现他知道太多了!走出门,胡四暗暗下了决心:以后再也不吃红豆糕送的点心了,省得吃人嘴软,将来不好动手。薛寒琢磨片刻,出了皇城司直奔永清伯府。“皇城使薛寒求见?”听到下人禀报,老夫人吃了一惊,忙去了前边待客厅。“老夫人。”薛寒起身拱手。“不知薛大人有何事?”老夫人请薛寒坐了,客气问。自从向薛寒求助而使秋蘅避开了给方三公子做妾,老夫人看薛寒就处处都好,唯有一个缺点:迟迟不来伯府提亲。嗯?这孩子今日登门莫非就是为此——老夫人心中一喜,很快恢复理智。不能,哪有自己跑来提亲的,不合规矩。薛寒态度客气,话却直接:“晚辈想见一见秋六姑娘。”“见蘅儿?”薛寒垂眼:“是,先前秋六姑娘拜托晚辈一桩事有些眉目了,许久没与秋六姑娘在外遇见,只好登门叨扰。”“许久?”老夫人表情有些异样。昨日六丫头怎么说的来着?薛寒约我。原来昨日就算许久了?老夫人一时不知该为混小子太惦记孙女高兴,还是恼火。薛寒隐隐感到不对:是哪句话说得不妥当么?好在对老夫人来说,薛寒来得正好:“薛大人今日见不到蘅儿了,她得了相府大太太青眼,被留在相府小住……”让薛寒知道蘅儿在相府,一旦蘅儿有什么事,远比老东西靠得住。薛寒面露意外:“有说住多久吗?”老夫人叹气:“没说。”“多谢老夫人告知,晚辈不打扰了。”离开伯府,薛寒走到相府所在那条街上,驻足遥望。昨日在此与阿蘅相遇,阿蘅说她来看看热闹,今日就住进相府去了。还有之前,阿蘅对永清伯把她许给方三公子为妾并不抗拒……有风吹来,卷起纸钱在薛寒脚边飞舞。他望着相府有了推断:阿蘅从一开始为的,就是住进相府吧。喜欢惊山月请大家收藏:惊山月更新速度全网最快。喜欢惊山月请大家收藏:惊山月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64章 逛相府 “姑娘。”“姑娘。”方蕊往内走,丫鬟婆子纷纷问好。“母亲怎么样?”方蕊顺口问。自兄长病逝后,方蕊担心杨夫人想不开,一日会来好几次,而杨夫人的状况令她忧心忡忡。“夫人还好,午饭多少用了些。”“是么。”方蕊听了有些欢喜,一进屋就看到了陪在杨夫人身边的秋蘅。到嘴边的“母亲”咽了下去,方蕊把眼睛睁大几分:“秋六?”她是不是眼花了?秋蘅颔首回应:“方姑娘。”“你怎么会在这里?”杨夫人看过来:“蕊儿来了。”方蕊望着杨夫人呆了呆。这些日子每次过来,母亲要么在垂泪,要么在出神,对她说什么几乎没有回应。好久没见过母亲这样说话了,仿佛兄长还在时那样。“母亲,您好些了吗?”方蕊走过去,依偎在杨夫人身边。“母亲挺好。”方蕊眼里有了热意。母亲终于从失去兄长的悲痛中缓过来了,太好了!以为杨夫人恢复正常,方蕊注意力回到秋蘅身上:“秋六姑娘怎么会在我母亲这儿?”秋蘅仿佛没察觉对方的隐隐敌意,淡淡道:“我来吊唁令兄,看看杨夫人。”方蕊登时沉下脸:“秋六姑娘说笑吧,我们两家无亲无故,来吊唁也是长辈们的事,哪里需要你一个未出阁的女子来。”“这个有律法规定吗?”秋蘅问。“什么?”“就是未出阁的女子不能去吊唁,或者不能这个,不能那个。”方蕊一滞,而后恼火:“你这是抬扛。”秋蘅不再和方蕊多说,冲杨夫人笑笑:“说起来,祖母确实觉得我一个未出阁的女子留宿贵府不妥——”杨夫人立刻说女儿:“是我让秋六姑娘留下陪我的,蕊儿你莫要怠慢了客人。”“母亲?”方蕊满眼不可思议。一旁苏嬷嬷小声提醒:“姑娘,夫人才刚刚有精神些。”方蕊只好压下惊疑与不满:“女儿知道了。”“杨夫人,我先回房准备了。”杨夫人微微点头:“若是缺什么,就对苏嬷嬷说。”两人指的是招魂事宜,方蕊听得一肚子火,等从杨夫人屋中出去,拦住秋蘅。“秋六,你究竟给我母亲灌了什么迷魂汤?”她都没令母亲情绪好一些,秋六却做到了,这绝对有问题。“方姑娘为何不去问令慈?”“你就是觉得我不会去打扰母亲,才这般肆无忌惮?”秋蘅微微偏头,脸上满是不解:“方姑娘为何这般生气?我听苏嬷嬷说,令慈近日来悲痛欲绝,茶饭不思,我来了才有所好转,你不该觉得高兴吗?”“我为母亲高兴,和问你是两码事,我不信你只是好心。秋六,我会盯着你的,你休想在相府搅风搅雨!”“方姑娘随意。”秋蘅进了屋,把门一关。被关在门外的方蕊气黑了脸,去找苏嬷嬷。“苏嬷嬷,秋六究竟是怎么回事儿?”苏嬷嬷自然不可能告诉方蕊实话:“秋六姑娘带了夫人爱吃的粉角来,许是触动了夫人的心……”方蕊咬牙:“果真是不择手段。”“哎呦,姑娘,您别管秋六姑娘怎么想,她能令夫人开心就行了,就当她是给夫人解闷的玩意儿。”“她也配给母亲解闷。”方蕊冷着脸走了。一夜无话,转日一早苏嬷嬷就过来了。“夫人等着秋六姑娘一起用早饭。”“杨夫人太客气了。”苏嬷嬷意味深长看秋蘅一眼,心道夫人哪是客气,是隔了一夜见不到这丫头就心慌。今日一过,这丫头是夫人的座上宾还是阶下囚,就分明了。秋蘅与杨夫人一同吃早饭时,方蕊过来了。“正好女儿也没吃。”杨夫人眼里有着疲惫:“蕊儿,你请过安就回去吧,母亲现在怕吵。”方蕊咬了咬唇,垂下眼睛:“好。”“杨夫人,我想四处逛逛。”“这是为何?”秋蘅理直气壮:“需要。”“苏嬷嬷,陪秋六姑娘走走。”方蕊错愕看着杨夫人,心中生出一个念头:母亲被秋六下蛊了!出了门,方蕊便道:“苏嬷嬷,我陪秋六姑娘走走吧。”“不了,我想让苏嬷嬷陪。”方蕊沉了脸:“秋六姑娘在别人家做客是不是太随意了些?”苏嬷嬷怕方蕊闹起来,忙道:“还是奴婢陪着吧,夫人特意交代的。”“行,你逛。”方蕊不再口舌之争,就走在二人旁边。秋蘅面上不露声色,心中轻叹:母亲好忽悠,女儿反而因为不喜她,歪打正着成了阻碍。“秋六姑娘,再往前就是我兄长停灵的地方了,那里人来人往,皆是外男。”秋蘅也不接话,看向苏嬷嬷。若是去别处,苏嬷嬷还会多想,要去方三公子停灵之处,就觉得太正常了。喜欢惊山月请大家收藏:惊山月更新速度全网最快。“秋六姑娘不怕人多杂乱就好。”“苏嬷嬷——”苏嬷嬷冲方蕊微微摇头。方蕊心凉了一截儿:不只母亲,苏嬷嬷也中了秋六的迷魂汤。去方三公子停灵的院子附近走了一圈,秋蘅穿过月洞门,往一处走。一直默默陪着的苏嬷嬷忙道:“秋六姑娘,那边不能去!”秋蘅露出恰到好处的好奇:“为何?”“我们相爷的书斋在那边,没有相爷允许,谁都不许踏入。”“方三公子也没去过么?”以免苏嬷嬷起疑心,秋蘅问。“当然没有。我们相爷处理的都是国家大事,怎么能去打扰。”“这样啊,那确实不用去了。去那边看看吧。”秋蘅换了个方向。方蕊听着不对劲:“你对我哥哥为何这么关注?”兄长年纪轻轻病故还未下葬,就在家人面前提起,苏嬷嬷也不恼,这不是太奇怪了么?“方姑娘真想知道?”秋蘅微笑问。“对。”她想知道,秋六究竟搞什么名堂。“秋六姑娘——”担心秋蘅年轻气盛说出招魂的事,苏嬷嬷提醒一声。秋蘅抬手理了理碎发:“因为我听说令兄头七时新纳的妾室殉情追随而去,好奇令兄该是如何风采,能令女子痴情至此。”方蕊陡然变了脸色:“你听谁说的?”一旁苏嬷嬷脸色也变得阴沉。秋蘅仿佛没发现二人的变脸,云淡风轻道:“听薛寒说的。”看方蕊反应,似乎也知内情。喜欢惊山月请大家收藏:惊山月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65章 招魂 方蕊一颗心狂跳,飞快看了苏嬷嬷一眼,那日的情景不受控制在脑海中浮现。是血,不断蔓延的血。她从不知一个人能流出那么多的血……还有那张脸,那张刚进门时她懒得看而没什么印象的脸,最后的印象就是鲜血满面,双目圆睁。相府仆从那么多,她也亲眼见过犯错的丫鬟被拖走,后来听说人没了并没多少触动,可亲眼看见到底是不一样的。比起方蕊一瞬的慌乱,苏嬷嬷就镇定多了,不着痕迹递了个眼神过去。方蕊定了定心神,看着秋蘅的眼里藏着警惕:“皇城使薛寒?”“嗯。”“他为何会对你说这些?”秋蘅语气轻描淡写:“见面时总要有个话题,他知道我最近常来相府,就顺口提到了。”“不是,我是说你们为何会打交道?”方蕊这般问着,面上鄙夷带了出来。秋猎的时候不还当众说喜欢林乘风,这才回京城多久就与薛寒厮混在一起了?真是水性杨花,不知羞耻。而与方蕊的轻鄙不同,苏嬷嬷看着秋蘅的眼神凝重起来。这丫头与皇城使竟走得这么近,若是招魂不成夫人想拿她泄愤,恐怕要慎重了。秋蘅莞尔一笑,仿佛方蕊问了一个蠢问题:“薛寒喜欢我呀,方姑娘在秋猎时难道没听说?”“你真是——”秋蘅不想听她说些有的没的,直接打断:“快说说,那妾室真的殉情了吗?”“秋六,你太过分了,拿别人家的伤心事当八卦听!”方蕊指着秋蘅鼻子骂了一句,又气又慌,转身走了。秋蘅摸了摸鼻子,无辜看着苏嬷嬷。苏嬷嬷暗暗松了口气。姑娘年纪小禁不住事,还是走了好,免得说漏了嘴,被这丫头发现刘氏女的死不简单。本来一个小姑娘怀疑刘氏女死因也不怕,可她能搭上皇城使,就不能大意了。“秋六姑娘还需要去什么地方吗?”“不用了,我回去准备一下,晚上去杨夫人那里。”秋蘅望着方蕊远去背影,提醒苏嬷嬷,“方姑娘好像对我很有成见,晚上的动静会不会惊动她?”“秋六姑娘放心,到了晚上夫人院门会落锁,旁人进不来。”“那就好。”白日缓慢难熬,终于夜色降临。杨夫人的院中,丫鬟婆子无知无觉,只有杨夫人越来越紧张。“苏嬷嬷,什么时辰了?”杨夫人不知道第几次问。苏嬷嬷回道:“巳时快过了,奴婢这就去接人。”“快去。”这个时候相府整个后院都陷入了沉睡,杨夫人院中也不例外。苏嬷嬷提着灯出去,一阵寒风吹得她一哆嗦,烛火忽明忽暗。这样静的深夜,寻常花木都能让人联想到鬼影,苏嬷嬷不由加快脚步。轻轻叩了叩门,门一下就被拉开了,门内少女拎着提盒,素白一张脸眸色黑沉。苏嬷嬷下意识往后退一步,险些尖叫出声。“苏嬷嬷?”苏嬷嬷缓了缓神,心还是怦怦跳。这丫头怎么鬼里鬼气的!“秋六姑娘准备好了?”秋蘅点头。“那快走吧,别让夫人等久了。”赶紧离开这破地方,回到夫人那里去。“好。”秋蘅话音落,脚尖轻点,往前移了近丈远。她穿着曳地的素色长裙,身姿轻盈好似没有重量,落在苏嬷嬷眼里就是飘了出去。只听咚的一声,苏嬷嬷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少女落地回眸,声音轻轻:“苏嬷嬷,你动静这么大,要把别人闹醒了。”苏嬷嬷指着秋蘅,牙关打颤:“你,你——”谁来救救她,这丫头不是人啊!她飘了出去,真的飘了出去!“苏嬷嬷,再耽误下去,子时快到了呢。”子时?她知道,一到子时如花容颜就会变成青面獠牙!苏嬷嬷一个鲤鱼打挺,撒腿就跑。有鬼啊!秋蘅望着跌跌撞撞跑路的苏嬷嬷,弯了弯唇。那香能致幻,一个人最强烈的念头是什么,就能在幻觉中见到。今晚过后,杨夫人会对她深信不疑,没体会过异香的苏嬷嬷可不会。让苏嬷嬷对她多些信任,总归方便许多。“苏嬷嬷,你怎么慌里慌张的?”看着冲进屋中的苏嬷嬷,杨夫人疑惑不解。“夫人——”苏嬷嬷一手扶腰,腿脚发软,“秋,秋六姑娘她——”身后少女声音幽幽传来:“苏嬷嬷,你跑太快了,我都没跟上。”苏嬷嬷猛然转身,看着俏生生立在门口的提灯少女,整个人僵住了。看起来像个人,可她亲眼瞧见了,就那么飘出去了,飘出去老远!秋蘅走进来,从苏嬷嬷身旁走过,来到杨夫人面前:“杨夫人,可以准备了。”杨夫人点点头,对苏嬷嬷有些不满:“苏嬷嬷,你怎么回事儿?”苏嬷嬷醒过神,脸色发白:夫人,秋六姑娘她——”“我怎么了?”少女黑沉沉的眼望过来。苏嬷嬷深吸一口气,强扯出一丝笑:“秋六姑娘一定能让您见到三公子的!”杨夫人对苏嬷嬷这话很满意,冲她点点头:“你去门外守着吧。”苏嬷嬷迫不及待退了出去。屋中只剩下秋蘅与杨夫人,烛光朦胧静谧。“杨夫人躺好。”杨夫人想问这样就能见到三郎吗,可望着少女那张沉静的脸,忽然问不出来了。秋蘅把高几移到离床榻不远的地方,从提盒中取出香炉、香盒、香匙等物。净手焚香,袅袅香气徐徐从莲花香炉中吐出。“杨夫人,闭上眼,在心里默默呼唤三郎……”杨夫人闭上了眼睛。异香丝丝缕缕钻入她鼻中,少女缥缈空灵的声音也钻入她耳里。渐渐异香满室。杨夫人眼皮越来越重,却丝毫不觉,一遍遍在心中呼唤着三郎。三郎,三郎你来看看母亲吧。三郎啊,你在哪儿,可还记得来找母亲的路?三郎,三郎……异香包围中,杨夫人呼唤了不知多少次,忽然有了别的声音。“娘——”眼前的黑暗忽如潮水褪去,杨夫人朝思暮想的三郎站在光里。“娘,我回来了。”喜欢惊山月请大家收藏:惊山月更新速度全网最快。喜欢惊山月请大家收藏:惊山月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66章 秋六姑娘到底是不是人 “三郎,三郎你别走!”杨夫人猛然坐起,慌张四顾。屋中摆设幔帐,皆是她再熟悉不过之物,却没了熟悉的儿子,只有余香淡淡。一行泪顺着杨夫人的眼角淌下。她感到了心慌,巨大的心慌。如果说儿子病逝是近乎毁灭的打击,这些日子的发疯、绝望就是缓慢接受的过程。可再见到儿子,体会了再得到,就无法接受又一次失去了。“杨夫人。”少女声音很轻,却如惊雷在耳边炸响,把杨夫人从不愿脱离的梦境拉回现实。杨夫人猛然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只见不远处的高几旁,素衣黑发的少女笑意浅浅,似真似幻。一瞬的怔愣后,她扑了过去,一把握住秋蘅手腕。入手温凉,是活生生的人。“秋六姑娘——”杨夫人抖着唇喊出来。秋蘅没有挣脱她的手,轻声问:“杨夫人见到三郎了吗?”“见到了,见到了……”大滴的泪滚下来,杨夫人不由加大了手上力气,紧张问,“我以后还能见到三郎吗?”“还能。”杨夫人眼里骤然有了光彩:“真的?”“至少七七之内可以。至于三郎魂归地府后,杨夫人若想再见就会困难一些。”“七七……”杨夫人盘算着剩下的时间,说不出的痛,“那我什么时候能再见到三郎?”“三七时更容易成功。”“三七……好,三七我就能再见到三郎了。”杨夫人又哭又笑。“杨夫人,夜深了,我该回去休息了。你也早点休息,莫要熬垮了身体。”“好,好,我休息!”杨夫人松开紧抓着秋蘅的手,“苏嬷嬷——”守在门外的苏嬷嬷走进来。“夫人。”她喊着杨夫人,眼神却忍不住往秋蘅那里瞄。“替我送秋六姑娘回房。”苏嬷嬷一听,不由打了个哆嗦。她,她不敢啊!谁来救救她!如同天籁的声音响起:“不用了,我自己回去就行。”苏嬷嬷狠狠松了口气。“苏嬷嬷,送秋六姑娘出门。”苏嬷嬷应声是,送秋蘅出了杨夫人的屋子,穿过堂厅到了屋外。“苏嬷嬷回屋吧,这个时候外面阴气重。”秋蘅立在台阶上,体贴道。“秋六姑娘好走。”苏嬷嬷可不敢客气,忙闪身进屋,又压不下好奇心,偷偷向外看。只见那长裙曳地的少女轻飘飘移出丈远,几息间就不见了踪影。苏嬷嬷往后退一步,靠着门框呼吸粗重。怎么办,怎么办,秋六姑娘真的不是人啊!好一会儿后,苏嬷嬷才拖着沉重的脚步回了杨夫人屋里。杨夫人双目灼灼,丝毫没有睡意,一见苏嬷嬷就问:“秋六姑娘走了?”昏暗烛光遮掩了苏嬷嬷苍白如纸的脸色:“是。”“苏嬷嬷。”“奴婢在。”杨夫人目不转睛盯着空无一物的高几:“我真的见到三郎了。”苏嬷嬷心一抖,望着烛光映照下那张消瘦憔悴的脸,强扯出笑容:“夫人见到了就好。”“可下次见到三郎,要七日后了。”杨夫人捂脸,簌簌流泪。苏嬷嬷不知说什么,只觉室中残香令人烦闷。“苏嬷嬷,明日一早就请秋六姑娘过来用饭,再去一趟永清伯府,就说我要留秋六姑娘小住月余。”“是。”秋蘅回到屋中,推窗而坐。寒风涌进来,卷走她衣衫指尖沾染的香气。窗外夜色如墨,月孤星寒,再过一段时日恐怕就要落雪了。杨夫人如愿“见到”了儿子,她如愿取得了杨夫人的信任。事情进展到现在还算顺利,之后就是熟悉相府防护布置,争取尽快找到那些证据。第二日再见杨夫人,杨夫人明确提出了要留秋蘅小住的事。见她面露难色,杨夫人扫一眼苏嬷嬷。苏嬷嬷立刻奉上一个匣子并打开,满满的金花生、金豆子、金瓜子闪花人眼。“我知道秋六姑娘有讲究,一次只收百两银。这与那个无关,是留秋六姑娘在相府小住的补偿,毕竟让你离开熟悉的地方这么久。”杨夫人清醒时说话是很妥帖的。“那就多谢了。”秋蘅没有推扯,“苏嬷嬷去伯府传话时麻烦把这个带过去,交给芳洲。”苏嬷嬷下意识点头,抱着匣子到了永清伯府时,心情还怪怪的。白日里,秋六姑娘看着满匣金子的时候又挺像个人的。这一次老夫人见到苏嬷嬷,就发现苏嬷嬷言语神态间客气多了。“交给芳洲?”老夫人心中警惕,“这不像是伯府带过去的。”“是我们夫人给秋六姑娘的,秋六姑娘让奴婢带过来。”等苏嬷嬷离去,芳洲也到了。“阿蘅让苏嬷嬷带给你的,打开看看。”芳洲犹豫了一下。老夫人脸一沉:“我是阿蘅的祖母,还不能看了?”相府大太太给阿蘅的东西,不看看怎么放心,能坚持到这婢子过来已经不错了。芳洲闻言,默默把匣子打开,屋中顿时响起抽气声。老夫人不由半站起,看直了眼睛。大丫鬟春草捂着嘴,只有一个念头:六姑娘真有钱啊!老夫人震惊过后,脸色一变。这么多金子,相府大太太莫不是想买六丫头的命吧!“赶紧带走。”想想不能做什么,老夫人只觉心堵,冲芳洲摆摆手。薛寒是在休沐日再次登了相府的门,吊唁方三公子。家中有丧事,方相没有外出应酬,听闻薛寒来了,亲自去见。“方相。”方相看着眉目清俊的少年郎,露出淡淡笑容:“薛公公好福气啊,儿孙越来越出息了。”“方相过奖,薛寒愧不敢当。”“当得起。老夫听今上夸了你好几次,真是年少有为。”“今日晚辈过来,除了吊唁,还想见一见秋六姑娘。”“秋六姑娘?”秋蘅来相府小住这种小事并没传到方相耳中。“是,晚辈送帖子去永清伯府,听伯府说秋六姑娘来相府了。”阿蘅已经在相府数日,不管她有什么目的,对他来说,确认她安危才是最重要的。喜欢惊山月请大家收藏:惊山月更新速度全网最快。喜欢惊山月请大家收藏:惊山月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67章 书斋中 方相听了薛寒的话,道:“这个老夫还真不晓得,等我打发人去问问。”很快去问的仆从回话:“秋六姑娘这几日住在大太太院中。”方相心中疑惑,面上半点不露,对薛寒道:“秋六姑娘确实在相府,这边人多杂乱,你去九回亭等她吧。”“多谢方相。”薛寒拱手,随带路的仆从离开。方相抬脚去了老妻那里。“相爷怎么过来了?”老夫人对方相的到来有些意外。丈夫事务繁忙,不管是休沐还是平时,要么在前院会客,要么在书斋见人,鲜少往她这里来。“杨氏那边是什么情况,为何永清伯府的六姑娘住进了她院子里?”“这个啊,我倒是听说了。”老夫人一听是这种小事,就放心了,“自从三郎走了,杨氏悲伤过度一直缓不过来,直到秋六姑娘登门,哄得她竟有些精神了……”相府日常事务由杨夫人打理,杨夫人要留一个小姑娘小住完全不必向老夫人禀报,老夫人也是担心杨夫人承受不住丧子之痛,才多了一些关注。“秋六姑娘登门做什么?”老夫人笑笑:“先前永清伯府拒绝了冲喜的事,还不是怕咱们相府报复。永清伯自己没什么本事,倒是另辟蹊径,送孙女来讨杨氏欢心。”“原来是这么回事。”方相这才弄清楚了,“杨氏真因为秋六姑娘好些了?”老夫人点头。“永清伯还真是个人才。”方相嗤笑,叮嘱一声,“回头让人去和杨氏说一声,之后要是不合心意了,也莫要怠慢了那丫头,把人好好送走就是。”老夫人目露疑惑。方相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薛全的养子薛寒对那丫头一片痴心,去永清伯府见不到人,巴巴寻到相府来了。”也不知道薛全那么个人精,怎么养出了个痴情种。不过这样也好,那小子得了今上青眼,又对太子有救命之恩,将来前途不可限量。要是于女色上再理智冷淡,就让人不得不忌惮了。他现在与薛全交好,可不代表一直会交好。老夫人撇了一下嘴:“现在的年轻人啊,真不像样子。”杨夫人院中,秋蘅听闻薛寒在前边亭中等她,深吸一口气。薛寒又来了!薛寒,绊脚石,薛寒,绊脚石……一直走到九回亭外,亭中“绊脚石”转过身来。领秋蘅前来的仆从识趣没有再跟着。秋蘅走进亭中,扬起唇角:“薛寒,你怎么来了?”谁让他说会娶她时,她没有明确反对呢。一时贪心,多出麻烦是她活该。薛寒凝视着走到近前的素衣少女,见她气色精神不错,才放了心。“听伯府那边说你来相府好几日未归,我不放心,来看看。”“哦,你去伯府找我了。”秋蘅笑笑,心道某人还挺会找理由,恐怕是盯梢的人禀报了她来相府的消息,他特意去一趟伯府过了明路。“阿蘅,你什么时候回伯府?”“我答应杨夫人,陪她到方三公子出了七七。”“要住那么久?”薛寒拧眉,“为什么?”秋蘅叹口气:“先前相府要我给方三公子做妾,没成,又想纳我四姐,也没成。这不就把相府狠狠得罪了,祖父为此夜不能寐。我就试着讨好一下杨夫人,好为伯府解忧。”薛寒默默看着秋蘅,一个字也不信。不得不承认,阿衡每次找的理由都很恰当。如果不是他发现阿蘅就是那身手高强的小贼,恐怕很难生出疑心。“怎么了?”见薛寒不语,秋蘅问。她知道,薛寒不会信。薛寒已经窥见了她一部分秘密,既然没有挑明,她乐得装糊涂。他一点点发现她所图谋的事,也是一点点接受的过程,比立刻让他选择立场要稳妥许多。“不管怎样,要保障自己的安全。”薛寒亦在心中叹气。就让他看一看,阿蘅到底要做些什么。“你放心。”“那我走了。”“嗯。”秋蘅轻轻点头,“等我回了伯府,你再找我吧。”“好。”薛寒一口答应,先走出凉亭。秋蘅目送他远去,走向带她来的仆从:“劳烦带我回杨夫人院子吧。”这九回亭,离奸相书斋所在院子倒是不远。秋蘅余光轻瞥书斋方向,随仆从往后院走去。夜深人静,只有若有若无的诵经声从方三公子停灵的院落传来。一队护卫与另一队交接,按部就班做着巡视的差事。而在他们交接时,一道身影悄然而过,进了书斋所在院落。相府外,盯梢的察子揉揉眼,轻拍一下同伴:“有情况。”同伴精神一振。二人眼瞧着相府角门打开,几人推着小车进去了。“你去禀报胡指挥,我盯着。”胡四接到消息,立刻去见薛寒。“三个人,推着小车进去的,肯定是给方相送礼的。”趁着夜里登门送礼并不稀奇,但大人说了,有任何动静都及时来报,这才是胡四当回事的原因。“盯一盯送礼的人,看是什么人。”薛寒随口吩咐道。以方相的权势,给他送礼的多如牛毛,皇城司可管不过来,但既然撞见了,弄清送礼之人的身份就是顺手为之。至于弄清后如何,就要看情况了,总归不亏。三人进了相府,一路被领进书斋。秋蘅躲在屏风后,屏息听着。“方相许久不见。”“你们来有什么事?”“方相先看一看给您带来的特产。这雪芝长在千丈雪山之上,延年益寿,可谓仙草……还有这株参王……”秋蘅听着那人以自得的语气说出一样样礼物,微微扬眉。运气不错,竟撞上了奸相与齐人密谈。“小人奉命前来,是请方相帮忙,把贵国黄将军调离边境……”方相笑声响起:“看来你们在黄林手上吃了不小的亏啊。”“呵呵,是败在了黄林手上。黄林还想乘胜进攻,令主上很是头疼,所以才冒险进京求方相帮忙……”方相沉吟不语。“夏、齐两国打打和和上百年,一时你站上风,一时我站上风,也就那么回事,这些稀世之珍才是实实在在的。方相觉得呢?”片刻后,响起方相的声音:“那老夫就收下了。”喜欢惊山月请大家收藏:惊山月更新速度全网最快。喜欢惊山月请大家收藏:惊山月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68章 到手 方相收下齐人送来的礼物,吩咐心腹把人送走。一样样稀世珍宝摆在面前,方相看了看,对仆从道:“退下吧。”门开了又关,除了躲在屏风后的秋蘅,室中就只剩了方相一人。秋蘅收敛气息,眼睛不眨盯着立在书桌旁的老者。身形偏瘦,发已花白,胡须打理得很漂亮,不知情的会以为是位学富五车、淡泊名利的文人雅士。哦,方相确实称得上学富五车。秋蘅看到方相走到一副挂画前。那是一副梅石图,梅花奇石,相得益彰。方相在梅石图前站了片刻,似在欣赏,忽然抬手把画往旁边一推,露出的竟是一模一样的画,只不过这幅梅石图是直接画在墙壁上的。秋蘅看着方相把手按在一朵梅花上,之后是一块奇石,如此在不同处按过,忽听轻微一声响,墙壁开了。方相走进了密室,没过多久回返,手中多了一册书。他来到书桌旁坐下,翻开书册,提笔一边写一边看向齐人带来的那些奇珍。秋蘅恍然,方相从密室拿出来的是一本账册。或许,是专门记录收受北齐贿赂的账册。秋蘅攥了攥手,竭力平复心绪。方相放下笔,似乎是等墨迹干了,拿起账册走向密室。从秋蘅的角度,能看到通往密室的入口仅容一人出入,内里有多大就看不出了。不多时方相走出来,按动机关,墙壁恢复原样,再把推至一旁的梅石图拉过来,任谁都看不出这布置清雅的书房中另有乾坤。直到这时,方相才开口唤人进来。“把这些归纳入库吧。”“是。”那些奇珍被小心翼翼搬出书房,方相坐在书桌前,随意翻阅起书卷。秋蘅从荷包中摸出一个细管,轻轻一吹。极淡的香烟与书屋角落放置的香炉袅袅吐出的香气混在一起,飘向方相。方相头一晃,伏案睡去。秋蘅缓缓起身,脚步比那烟雾还轻,掠至梅石图前。她观察了几日,没有方相开口,外面的人是绝不敢进来的。推开梅石图,露出复刻在墙壁上的画,按顺序一一按下,墙壁打开,出现通往密室的入口。秋蘅回头看方相一眼,轻吸一口气,抬脚迈入。密室中没有灯,却并不昏暗,墙壁上嵌着的夜明珠皎皎生辉,令室中一眼分明。秋蘅看到了多本账册,还有书信。快速翻过,秋蘅找到专门记载北齐礼单的账册收入怀中,又从数封书信中抽出一封收好,退出密室恢复原状。方相还枕着胳膊昏睡。秋蘅走到他身边盯了一瞬,眼神晦涩不明,最终拿出一个小瓷瓶往方相鼻端凑了凑,接着推落他手边砚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来到门口,贴墙而立。门外仆从听到动静,试探喊了一声:“相爷?”一时没有回应,可那动静确实大了些,想想方相年事已高,仆从到底不放心,推门走了进去。“相爷——”秋蘅借着这时机闪身而出,融入浓浓夜色中。方相这时醒来,看一眼地上狼藉。仆从忙解释:“砚台掉在地上了……”方相点点头,扫一眼刚柔并济的梅石图,起身道:“收拾干净。”朝中多事,家里治丧,这些日子确实精力跟不上了。老了啊。走出书斋时方相在心中感慨一句,想想齐人送来的那些珍宝又笑了。有那些延年益寿的奇珍,老了又如何,总比那些蠢材活得长久。秋蘅回到住处,没有掌灯,按着藏有账册的胸口坐到床榻上,才感到了紧张。那是她在方相书屋中不敢有,也不能有的情绪。她以为方三公子七七之内能找到就是幸运,说不得会拖到出了七七,到明年去了。而随着杨夫人思子情绪缓解,以异香“招魂”的间隔就不得不拉长,变数就难说了。没想到明日才是三七,就把部分证据拿到了手里!这样的运气——不,不单单是运气。秋蘅想到了书上所载这个时间发生的事。方相向靖平帝进言镇守边境的黄林黄将军存有异心,撺掇靖平帝急召黄将军进京。这引起一些大臣反对,但僵持没两日,靖平帝还是听信了奸相谗言,把黄将军调回京城。再然后就是被问罪,处死……原来是奸相在此时收到了齐人贿赂。史书与现实对照,秋蘅有种说不出的感觉。愤怒,痛恨,失望……种种情绪交织拉扯,最终化为兴奋。这是她自从背负起这个重担从未有过的感觉。怎么会兴奋呢,如山重任,昏君奸臣,蝼蚁百姓,酒肉高门。痛恨和无力才是正常的。但此时独坐于黑暗中的秋蘅,想想书上方相要做的事,感受着怀中所藏之物,却有烈火烧尽心中颓丧,生出豪情来。怕什么呢,她见过将来,活在现在。有机会凭一双素手,一腔勇气,去杀遗臭万年的奸佞,去救无数后人惋惜的英雄。无论成败,尽力而为,她秋蘅都没有白活。天亮了。急促的脚步声响起,薛寒接到了胡四的急报。“大人,夜里进了方相府的三人,其中一人城门一开就出城一路向北……留在城中的二人暂时在客栈落脚,其中一人说了句齐语……”“齐人?”薛寒挑眉,很快安排下去,“城中二人悄悄盯着,不要惊动他们。出城的那人直接拿下,带回皇城司……”“是。”胡四领命而去,薛寒走到院中,望着相府所在方向陷入沉思。阿蘅住进了相府,北齐人也进了相府。阿蘅,齐人,方相——薛寒在院中石桌旁坐下,吩咐手下取来棋罐,拈起棋子,闭目回想。街上偶遇,阿蘅拜托他调查撞死养父的纨绔子,后来查出那人是韩悟之子韩子恒。韩悟——薛寒捏着棋子的手顿了顿。韩悟与阿蘅的联系是韩子恒——不,不仅如此。电光石火间,薛寒脑海中闪过一幕。韩悟被人射杀于城外,满城戒严,回城马车中的少女被城门吏逼出来,接受盘查。他问:秋六姑娘今日出城了?她答:去大福寺上香。他走在她身边,嗅到了淡淡血腥味。黑子晶莹,轻轻落下。(本章完)喜欢惊山月请大家收藏:惊山月更新速度全网最快。喜欢惊山月请大家收藏:惊山月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69章 拷问 黑子落在棋盘上,薛寒在心中默念:韩悟。他又拈起一枚棋子。这之后,阿蘅与袁成海的妾室有了来往,为三名妾室调制香粉。不久后,袁成海与人在丰味楼饮酒时暴毙身亡。棋子落下,薛寒喃喃:袁成海。第三枚棋子被拾起,久久停留在少年指尖。黑与白,格外分明。有了前面两枚棋子,几乎不用思索,一个人就自然浮现于薛寒脑海:方相。阿蘅进相府是为了杀方相?那齐人夜入相府,与阿蘅可有关系?韩悟,袁成海,方相——薛寒想着三人所为,有了判断:阿蘅定然不是北齐细作。有这三人在,受难的是大夏子民,除掉他们对北齐来说反而是损失。那阿蘅背后又是何方势力?指尖棋子落下,薛寒生出一个念头:或许该与阿衡开诚布公聊一聊了。临近傍晚时,出了城的齐人被皇城司的人追回,押送到薛寒面前。薛寒坐在椅子上,看着被推到地上的男子。男子看起来三十岁左右,平平无奇一张脸,丢到人群中就分不出来了。“齐人。”薛寒冷淡吐出两个字。那人猛地抬头,哭喊否认:“冤枉啊,小人就是个行商……”薛寒懒得听他说下去,面无表情道:“先打一顿。”立刻有两名皇城卒上前把男子拖过去绑好,带着倒刺的鞭子狠狠抽下。惨叫声响起,一声比一声高。十多下鞭子抽完,男子疼得表情扭曲,冷汗淋漓。薛寒看着他,语气波澜不惊:“齐人。”“不——”那人张口,薛寒微抬下巴:“换烙刑。”烧红的烙铁在那人还没反应过来时就落到了他身上,滋滋冒着白烟。“啊——”叫声凄厉,那人体会到了直击灵魂的剧痛。太痛了,痛到他恨不得立时死去。薛寒一抬手,举着烙铁的皇城卒停下。他走到那人面前,语气依然平静:“齐人。”那人张张嘴,瞥见烧得通红沾着焦皮血肉的烙铁,心态彻底崩了:“对对对,我是齐人,我是齐人,别用刑了!”“是齐人就好。你早些承认,不就免了这番苦头。”薛寒不耐道。那人欲哭无泪,心道正常抓到嫌疑人,不是该好好问一问吗,哪有只问两个字,一否认就立刻用刑的!“说说吧,你昨夜去方相府上干什么?”“送,送些礼物给方相……”“送礼?”薛寒以为听错了。齐人给大夏的丞相送礼?“目的。”他言简意赅。可正因为问得简略,男子感到了熟悉的恐惧,赶紧道:“求方相帮忙,说服贵国天子把黄林调离边境。”薛寒眼神沉了沉。白日方相确实向今上进言,说北地百姓只知黄将军,不知今上。这就与此人的话对上了。“方相是北齐的人?”敌对两国早早布局,使自己人拥有敌国身份,不算稀奇。“不是。”“不是?”发现薛寒扫向一旁皇城卒,男子脸色发白:“真不是!早年白河之战,方相以使者身份前去与我方议和,与我们主上打过交道,后来就保持着联系……”薛寒越听越觉荒唐:“所以,方相不是北齐人,是收了你们贿赂办事?”男子怕薛寒不信,忍痛扯了扯嘴角:“贵国不是有句话,有钱能使鬼推磨……”“除了方相,你们还见到什么人?”问出这话时,薛寒的心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没有。”“当真没有?”“方相的仆从算吗?”按在心上的手移开,薛寒一下子觉得呼吸轻松起来,再问了一些情况,抬脚走了出去。天色已暗,寒风凛冽,更寒的是薛寒的心。贪官他见多了,百官之首收贿赂收到齐人头上,匪夷所思,亡国之兆。薛寒想到了那句话:国之将亡,必有妖孽。看来要尽快与阿蘅见一面,挑明了谈一谈,听听她的打算再做安排。“抓到北齐细作的事暂时不许对任何人提。”薛寒交代手下。事关方相,由不得他不小心,甚至养父那边也要警惕。薛全与方相利益往来,薛寒是知道的。倘若养父得知了插手,就难办了。这一晚,薛寒久久未眠。而秋蘅等到子时,再一次为杨夫人点燃异香。杨夫人如愿以偿在梦中见到了儿子。“苏嬷嬷留步。”秋蘅没让苏嬷嬷继续送,独自回了客房。衣衫发梢还沾染着室外的寒意,秋蘅摸了摸贴身放着的账册。明日她必须离开相府,见一见薛寒。计划不如变化,既然这么快拿到了方相通敌证据,事有轻重,薛寒那里就没时间慢慢来了。薛寒既派人暗暗盯着她,想必会留意到夜入相府的齐人,若是行动足够果断,说不定此时已知道了方相与齐人勾结的事。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喜欢惊山月请大家收藏:惊山月更新速度全网最快。她要探一探薛寒的心思,来决定之后是独自揭发方相,还是携手合作。一夜睡得不算安稳,洗漱过后苏嬷嬷就过来了,请秋蘅去杨夫人屋里用早饭。温暖的室中,桌上摆着热气腾腾的早点,精致多样。杨夫人脸色苍白,眼神却亮,一见秋蘅就不觉露出笑意:“秋六姑娘来坐。”数日的渴盼在昨夜见到儿子后化为短暂的满足,使得杨夫人心情平和许多。秋蘅不是第一次陪杨夫人用饭了,默默吃完,净手漱口,提出离府。“那香用完了,需要回家一趟……”尽管不愿放秋蘅走,听她这么说,杨夫人不得不点头:“秋六姑娘早些回来。苏嬷嬷,把那套红宝头面拿来。”很快一套镶红宝石的金头面摆到了秋蘅面前。“不是什么稀罕东西,秋六姑娘收着玩吧。”方蕊一脚踏进来,听了杨夫人的话视线落在红宝头面上,变了脸色。“母亲,这不是您今夏才打的那套头面吗,您要给秋六?”“嗯,放着也是放着。”因方蕊疑心秋蘅有所图谋,这些日子总往杨夫人这里跑,在杨夫人看来就是添乱了,语气难免冷淡。“母亲,秋六是不是给您下蛊了?”方蕊忍无可忍问出来。母亲当时还说,这套红宝头面留着给她添妆。一套首饰不算什么,可母亲把秋六看得比她还重,不是太奇怪了吗?(本章完)喜欢惊山月请大家收藏:惊山月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70章 散财 杨夫人脸色一沉:“莫要胡言乱语!”“母亲,这套头面您先前还说给女儿当嫁妆,如今却送给秋六,难道对您来说她比女儿还重要?”杨夫人看着方蕊的眼神满是失望:“蕊儿,你自幼长在锦绣堆中,吃穿用度无不是上等,什么时候眼皮子这么浅了?”“女儿不是在意一套头面,是不解——”“够了。”杨夫人打断方蕊的解释,神色疲惫,“秋六姑娘能让我开心,这个理由还不够吗?还是说,母亲的心情对你来说根本不重要,你在意的只有自己?”“我没有——”当着秋蘅的面被杨夫人这么说,方蕊委屈又难堪,当即红了眼圈。“杨夫人。”秋蘅开口,“首饰头面就不必了,我先回去了。”杨夫人冲秋蘅笑笑,语气温和:“蕊儿被我宠坏了,秋六姑娘莫要和她计较。这套头面你务必收下,是我一点小心意。”秋蘅摇头:“真的不必,我戴这么贵重的首饰也不合适。杨夫人若一定要送,不如还像上次那样吧。”方蕊怔住。还有上次?“好吧。苏嬷嬷——”苏嬷嬷会意,很快把东西准备好,安排马车送秋蘅回永清伯府。方蕊站在垂花门旁,盯着缓缓驶动的马车,用力攥了攥拳。苏嬷嬷回返,见状柔声劝:“姑娘,咱们府上也不缺这些,你就当夫人花钱买开心。”“我在意的是钱吗?”方蕊哽咽,憋了一肚子的委屈无处发泄,“是母亲对秋六反常的态度!”“姑娘哟。”苏嬷嬷叹气,“你想想三公子刚去那些时日夫人是什么样,现在是什么样。夫人能振作起来,比什么都重要啊。”她也想赶紧把那鬼里鬼气的丫头送走,这不是不能嘛。“知道了。”方蕊心道苏嬷嬷也喝了秋蘅灌的迷魂汤,自是说不通,回头就吩咐近身婢女:“叫你哥哥去盯着永清伯府,看秋六有什么动静。”千松堂中,婢女快步进去禀报:“老夫人,六姑娘回来了!”老夫人下意识起身,又坐下,板着脸道:“让她进来。”很快厚厚的帘子挑起,秋蘅捧着匣子走进来。“祖母。”老夫人夹秋蘅一眼,见人好好的,开骂:“你个死丫头还知道回来!”这些日子她提心吊胆,唯恐哪日突然接到相府的消息,给六丫头收尸去。“孙女知道祖母惦记着,特意和杨夫人说了,回家看看。”老夫人听着不对:“什么意思,你还要去相府?”秋蘅点头。“既然回来了,就不要去了,一个未出阁的姑娘一直住在别人家像什么样子,相府那边等下让管事去说一声。”“我答应杨夫人陪她到出了方三公子七七。祖母有所不知,杨夫人很是喜欢我,她院子里的人都把我当贵客敬着。我多留些日子,令相府消了对咱们伯府的怨气,也省得大家整日为此提心吊胆。”“讨好人不是那么容易的,今日喜欢你,明日就可能厌恶了,到时候你一个人在相府能得了好?”“祖母放心,即便杨夫人厌了我,相府也不会为难我的。”老夫人没好气问:“你哪来的自信?”“薛寒去相府找我了。”“咳咳咳。”老夫人被口水呛得直咳,见秋蘅毫无害羞之意,一时不知说什么好。“说起来多亏薛寒护着我。”秋蘅完全不在意屋中婢女惊呆的表情,“孙女想趁着回来的机会向他当面道谢,祖母能不能打发人去送个信?”老夫人深吸一口气,再吸一口,指着秋蘅捧着的匣子问:“这是什么?”这匣子令人心慌的眼熟。秋蘅直接打开:“杨夫人给的。”满当当的金子再次晃花了人眼。老夫人闭闭眼。相府大太太到底在图谋什么?“春草,安排人去给薛大人送信。”老夫人无力摆手。年轻人约会算什么,总比被人算计走性命强。“多谢祖母。”“赶紧把匣子盖好拿走。”“那孙女先回冷香居了。”秋蘅从匣子中抓了一把金豆子散给屋中丫鬟婆子,施施然离开。被塞了金豆子的丫鬟婆子瞠目结舌,齐齐看向老夫人。老夫人很想把孙女揪回来骂个狗血淋头,黑着脸警告:“六姑娘赏你们,你们就拿着,记得管好嘴巴,不许到处议论六姑娘的事。”“是。”一屋子丫鬟婆子心花怒放,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六姑娘天仙般的人儿,谁敢议论六姑娘就撕烂他的嘴!秋蘅进了冷香居,芳洲冲出来把她抱住:“姑娘,你可回来了!”“明日还要去相府。叫鱼嬷嬷她们来我屋里。”不多时屋中挤满了冷香居的人。秋蘅一人给抓了把金豆子,鱼嬷嬷和王妈妈的尤其多。鱼嬷嬷捧着金豆子心都是抖的:六姑娘莫不是在相府惹了天大的祸,回来给她们这些一条绳上的蚂蚱预发抚恤银?“我不在家这么久,你们都辛苦了。芳洲,你去做些红豆糕吧。”秋蘅当一回散财童子,倒没什么目的,就是想想这些人跟着她这样不按常理出牌的怪不容易。尤其是鱼嬷嬷,眼瞧着都瘦了。“姑娘,还有别的事吗?”鱼嬷嬷提心吊胆问。“没有了,记得把家看好,莫遭了贼。”秋蘅随口道。“姑娘放心,我们绝对把冷香居守好。”鱼嬷嬷一听就这样,立刻精神了。一旁王妈妈斜睨着她,心道这个鱼嬷嬷,莫不是忘了自己是外来的。秋蘅让人都散了,歇息一阵,提着几包红豆糕去了与薛寒约好的茶楼。薛寒接到信就来了,比秋蘅还早到一步。胡四等在门外,见到秋蘅下意识扬起嘴角,又赶紧压下。红豆糕还没洗脱细作的嫌疑,不能给她好脸色!“胡指挥,好久不见。”秋蘅笑着打招呼。“嗯。”胡四严肃点头,不由往秋蘅手上瞄了一眼。秋蘅递过去一包点心:“胡指挥尝尝,芳洲新做的红豆糕。”胡四心中挣扎,忍不住要去接时艰难移开视线,声音不觉拔高:“不用了,我不喜欢吃红豆糕!”他就是饿死,馋死,也不吃!喜欢惊山月请大家收藏:惊山月更新速度全网最快。喜欢惊山月请大家收藏:惊山月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71章 挑明 门被拉开,薛寒站在门内:“阿蘅带了红豆糕?”“嗯。”“多谢,我很喜欢吃。”薛寒接过秋蘅提着的点心,请她入内。胡四看着重新关上的房门,嘴都气歪了。大人还有没有一点自制力了!想想气不过,胡四轻轻打了一下自己嘴巴:都怪他太有自制力,可怜到嘴边的红豆糕啊!室内,秋蘅与薛寒相对而坐。薛寒倒了一杯茶给她:“外头冷,喝口热茶暖暖。”秋蘅捧着茶杯啜了一口,嗅着茶香看着对面少年,一时不知从何说起,于是指了指油纸包:“刚做好的。”薛寒也有许多话要问,此时面对面坐了,同样不知怎么开口,一听秋蘅这么说有种暂时逃避的轻松,伸手把其中一个油纸包拆开。整齐码放的红豆糕是薛寒熟悉的样式,拿起一块吃下,香软甜蜜,亦是熟悉的味道。今日挑明后,他与阿蘅之间定会不同了。“好吃吗?”看他神情严肃,秋蘅问。薛寒回神:“好吃。”秋蘅一笑:“胡指挥好像吃腻了。等下问问他喜欢吃什么,下次带些他喜欢吃的来。”“他不是吃腻了。”薛寒当然不可能真的逃避,先开了口,“他疑心你并非寻常闺秀,职责所在,就不敢接受你的好意了。”阿蘅在这种时候约他见面,显然与方相有关。她或许与他一样的心情,不知如何迈出第一步。那这第一步,就由他来走吧。“胡指挥……怀疑我是细作?”秋蘅对此并不意外。作为薛寒的心腹,胡四自然知道薛寒让人盯梢她的事。“那你呢?”秋蘅问。“我?”薛寒与之对视,目光坦然,“我也怀疑过。”秋蘅怔了怔。她以为,这次见面要从一点点言语试探开始,顺利的话最后各自亮明态度。薛寒远比她想象中要坦率。既如此,她也该表示些诚意。“所以你就派了人盯着我啊?”少女笑盈盈问。薛寒一瞬沉默。原来阿蘅早就发现了。不过她会这么问,表明也想好好谈一谈。“职责所在。”薛寒顿了顿,说起前夜,“盯梢的手下发现有人夜入相府,就跟上了他们。昨日一早发现其中一人出城,把他抓回皇城司,经审问,他们是北齐人。夜入相府是为了——”秋蘅接话:“贿赂方相,使黄将军调离边境。”“你也知道?”薛寒有些意外。他推测阿蘅见他与方相有关,可这种密谈阿蘅如何得知?薛寒的坦白让秋蘅没再隐瞒:“我悄悄潜入了方相书斋,他们密谋时我在场。”薛寒不由惊讶。他知道与他交手不落下风的阿蘅有本事,可没想到她这么有本事。“那方相可有行动?”秋蘅问。无论在相府还是回到永清伯府,秋蘅都没机会了解方相书斋密谋后的动作。“有。昨日方相就已向今上进言,召黄将军回京,几位大人站出来反对,今上还在犹豫。”“薛寒,你怎么打算?”薛寒并未迟疑:“方相勾结齐人,自是要令其受到应有的惩罚。”“可我听说——”对上少年黑沉的眼眸,秋蘅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问他薛全与方相交好,他要与养父对抗吗?这没必要。他若只是哄她坦白,实际与薛全一条心,她问了得到的也是谎话。他若把国民放在私心前,一心要令奸相伏诛,她问了不过给他添堵。“听说什么?”薛寒问。“听说今上对方相十分倚重。”薛寒笑笑:“今上对韩悟和袁成海也十分倚重,但找到他们的罪证后并未留情。方相与这二人还不同,他涉嫌与北齐勾结,有被抓捕的齐人为人证,只要在相府找到所受贿赂,今上就不会放过他。”若能找出暗账,那就更有把握了。薛寒当了皇城使后也算有了经验,但凡长期贪污受贿者,必有暗账。既是为了瓜分好处时不因遗漏而生嫌隙,维系好平衡,再就是作为把柄,让同一条船上的人管好嘴巴。更别说方相这样,暗中财富恐怕富可敌国,只有明账而无暗账的话,长期混乱会滋生诸多人祸。薛寒正这么想,就听秋蘅道:“我知道记录北齐所送之物的账册在哪里。”薛寒:?“方相收下贿赂,命人退下后,打开了书房中的密室,拿出账册做了记录。”薛寒眼神一亮:“暗账就在书房密室?”“对,有开关,我看到了方相如何开启。”薛寒:!平复了一下心绪,薛寒有了决定:“若是这样,那便可以先斩后奏。”“先斩后奏?”“方相不是寻常官吏,我本打算先用人证请今上答应搜查相府,但这有不小风险……”秋蘅点头。方相本身的权力,同党的支持,销毁账册的风险,乃至没有搜到账册的后果。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喜欢惊山月请大家收藏:惊山月更新速度全网最快。“真要这么做,你就不怕最终没搜到账册?”“怕。”薛寒并未逞强,微微勾起的浅笑甚至显出几分脆弱,“可有些事怕也要试一试。”与权贵交锋,大部分时候需要小心谨慎,可总有一些时候,只谨慎是无用的。需要豁出去赌一把。而他很幸运,阿蘅把底牌送到了他手中,让他与方相对上时有足够底气。“既然知道账册在何处,事不宜迟,明日等方相上朝我就带人入相府,先拿到账册再禀报今上。”“明日我也会回相府。”“阿衡,一些细节我们商议一下,省得将来说辞矛盾。”“好。”二人低声商量许久,等到分别时,茶水早已凉透。回永清伯府的路上,秋蘅摸了摸贴身藏的账册。她要亲眼瞧着薛寒去相府,才能真正放心把账册交给他。薛寒,请你不要让我失望。翌日天阴。秋蘅才用过早饭,苏嬷嬷就亲自登门,接她回相府。“苏嬷嬷昨晚应该睡得不错,气色瞧着比前几日好。”苏嬷嬷艰难笑笑。自从这丫头给三公子招魂,晚上一闭眼就觉得这丫头会从门缝飘进来,能睡好才怪。就昨夜睡了个安稳觉啊!马车停下了。“到了啊。”掀起车窗帘的少女往外看了看,笑容明媚。喜欢惊山月请大家收藏:惊山月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72章 闯相府 苏嬷嬷知道杨夫人惦记,第一时间把秋蘅带过去。杨夫人一见秋蘅,不踏实了一整夜的心这才放松了:“秋六姑娘用过早饭了吗?”“劳杨夫人惦记,用过了。”“那就去歇歇吧。”秋蘅屈了屈膝,走出去。天上云层重重,比出门时更阴了,好在没有风,不至于那么难捱。遥遥有念经声传来。方三公子的法事道场要持续到出了七七。“外头多冷啊,秋六姑娘不回屋吗?”苏嬷嬷问。“回屋也无事,我想去园子中走走。苏嬷嬷——”担心秋蘅让她陪,苏嬷嬷忙喊:“紫英,陪秋六姑娘去园子里走走。”一名婢女走过来:“秋六姑娘,请随婢子来。”秋蘅点点头,随婢女离开了杨夫人院子。这样冷的天,街上行人寥寥,薛寒带着一队皇城卒,在离相府有段距离时停下来。“你们分散等候,以烟信为号。”“是。”安排好后,薛寒只带四名手下光明正大进了相府,理由也是现成的:吊唁方三公子。这是薛寒第三次登门吊唁了,以至于负责记录宾客的门吏都感动了,心道这位皇城使真是体面人,便是相爷与薛公公关系好,这也太客气了。也因此,一般登门吊唁的客人只带一两个仆从,薛寒带了四个却没引起门吏警觉。轻车熟路给方三公子上了香,薛寒离开停灵所在院子时并无人送出来。这不是失礼,而是一日来吊唁的不知凡几,人人都送那相府的人就不必干别的了。薛寒加快脚步,路过与秋蘅见面的九回亭时,想到昨日秋蘅说过的话:方相书斋离那亭子不远……顺利来到书斋前,守门的人把薛寒拦住:“这是相爷书房重地,没有相爷允许不得进入。你是哪来的客人,怎么会走到这里来?”“皇城司办案。”薛寒举了一下令牌,大步往内走。“站住!”“皇城司收到密报,相府混入了细作,你要阻碍皇城司搜查??”“皇城司也不能擅闯相府——”守门的人话未说完,就被薛寒一个手刀劈晕,昏过去时脸上还残留着不可置信的表情。守着书斋的还有一人,听到动静走出来,急忙呼喊:“有人闯书斋,快来人啊——”“拦住相府的人。”薛寒交代完胡四,大步流星走过去踹开书房的门。脑海中浮现的是秋蘅细细描述的书房布局,与眼前完全一致,这让他完全不用迟疑,直奔那幅挂在墙上的梅石图。身后,脚步声、呼喝声、打斗声……薛寒很清楚,这事要的就是快,快到方相没接到消息,快到相府的人没反应过来。而只有他拿到方相与齐人勾结的物证,才能让外面的手下进入相府,这意味着他必须在己方陷入相府众多护卫包围前把东西拿到。推开梅石图,按顺序按下机关,露出密室入口,薛寒步入密室,迅速环视一番。密室不大,三面书柜靠墙。薛寒快速翻找,对那些与同僚往来的书信看也不看,外面声音越来越激烈时终于翻到了几封信。与齐人的书信往来!“大人,顶不住了!”胡四的声音传来。薛寒把书信往怀中一塞,高声道:“放烟信!”有了这些书信,就算没找到暗账,方相也跑不了了。烟信在半空绽开,得到信号的皇城卒迅速涌入相府。花园中,秋蘅遇到了方蕊。其实是方蕊让人留意杨夫人这边,知道秋蘅来了花园特意过来的。“有些人真是马屁精,涎皮赖脸往相府钻。”秋蘅笑笑:“令慈请我来的。”“我母亲是被你迷惑了!她要知道你回家才一日,就迫不及待与外男约会,嫌恶心还来不及。”“方姑娘派人盯着我啊?”昨日与薛寒说开后,薛寒提醒说有相府的人盯着她,原来是方蕊安排的。“你蛊惑我母亲,我让人盯着你又如何?不盯着,怎么会知道你如此轻浮。”秋蘅被这说辞逗笑了。“你笑什么?”“我笑你啊。方姑娘难道以为,令慈是因为我端庄稳重,才留我在身边的?”“那你说是为什么?你敢说吗?”突然一声响,方蕊仰头望着半空炸开的烟信,目露疑惑。这是什么?秋蘅同样仰望半空,唇角高高扬起。薛寒真的来了,如昨日说的那样硬闯相府。这样一来,他就没了与奸相缓和的退路,而她也能真正放心把账册交到他手上。随着那些皇城卒进了相府,与相府护卫对上,动静已经大到其他各院都听到了。方蕊侧耳听了听,喃喃自语:“什么声音?”秋蘅提着裙摆向书斋所在方向跑去。“秋六,你去哪儿?”方蕊喝问。秋蘅不介意回答她:“去看看发生了什么事。”方蕊直觉出了大事,匆匆跟上。薛寒这时已经走出了书斋。暗账没有找到,但有方相与北齐来往书信,还有已被抓捕的齐人为人证,可以把这事捅到今上面前了。先机才是最重要的。“皇城司捉拿细作,你们要造反不成?”胡四一脚踩着受伤的相府护卫,举刀冷喝。方相虽权势滔天,但文官府上的护卫自不能和皇城司精锐比。纵然护卫人多,除了极少数心腹竭力抵抗,其他人听了造反的指控不由退缩。秋蘅跑来,一眼看到了薛寒,但没立刻上前,而是追在后面到了相府外。“薛寒!”准备上马的少年回头,看着提裙奔来的少女,有些意外。昨日商议的事中,没有这个。眨眼间秋蘅已经到了近前,一个趔趄向薛寒摔去。薛寒伸手把她扶住,立时察觉一物塞入他袖中。“账册。”在少年诧异的眼神中,秋蘅低低说出这两个字,随即后退,冲他无声道,“快去。”薛寒翻身上马,直奔皇城。原来阿蘅还防着他一手。这般想着的少年没有气恼,反而想笑。观那小贼与他数次交手时的狡猾,倒是阿蘅的作风。喜欢惊山月请大家收藏:惊山月更新速度全网最快。喜欢惊山月请大家收藏:惊山月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73章 回伯府 秋蘅目送薛寒骑马远去,拢了拢微凉的手指。薛寒会生气吧?但对她来说,没有十分把握,她绝不会把全部底牌交到别人手中。就算这个人是薛寒。“秋六!”厉喝声传来,方蕊拨开挡路的人,冲到秋蘅面前。“你和薛寒说了什么?”面色惨白的少女气喘吁吁问。“我问他发生了什么事。”“他怎么说?”秋蘅弯唇:“他说不要多问。”“你还笑!”方蕊只觉秋蘅唇边笑意刺眼极了,“你是不是早就盼着相府倒霉?”方蕊众星捧月长大,何尝见过相府乱成这样。皇城司强闯相府,搜查祖父书房,绝对不是小事!方蕊面对秋蘅时总显得冲动,是兄长的早逝与母亲的反常所致,实际上她比大多贵女要敏锐。就算此时,相府还有不少人觉得等相爷知道了定会要皇城司好看,相爷可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百官之首。可方蕊心中发慌,直觉祸事临头,这让她完全无法忍受秋蘅事不关己的微笑。“我盼着相府倒霉?”秋蘅先是震惊,后是委屈,眼圈立刻红了,“我知道方姑娘不喜我,防备我,认为我不择手段讨好杨夫人。既如此,我这就回家去吧,不碍着方姑娘的眼了……”秋蘅越说越委屈,捂着脸跑向街头。方蕊愣愣望着飞奔而去的少女,熟悉的感觉涌上心头。她,她,她——又跑了!秋蘅一口气跑回永清伯府,把门人吓了一跳。“六姑娘这是怎么了?”门人一边说,一边下意识向外张望。六姑娘去相府小住是伯府上下都知道的,也都好奇不已。如今六姑娘哭着跑回来,莫不是在相府闯祸了?“没事,把门守好了。”秋蘅从荷包中抓了几颗金花生塞给门人,往内走去。相府人仰马翻,定然顾不上把她追回去,秋蘅打赏门人不过是顺手。反正不缺钱,与门人打好关系总不会是坏事。门人却误会了。金花生!好几颗金花生!天爷,六姑娘这是惹了多大的麻烦,才出手这么大方?那他——门人露出视死如归的神情。那他豁出老命也不能让人进来!没办法,六姑娘给的实在太多了!千松堂负责传话的婢女一见秋蘅,声音掩不住的欢快:“六姑娘回来了!”屋中瞬时无声欢腾,唯有老夫人心中一咯噔。六丫头一早才去相府,怎么就回来了?等看到秋蘅发丝微乱,眼圈发红,老夫人更觉不妙:“出什么事了?”“相府来了许多皇城司的人,一片混乱,孙女就回来了。”老夫人面色数变。她虽是内宅妇人,也知道相府是多么令人生畏的庞然大物,皇城司竟然直接去了相府?这是要大乱了吧?老夫人心惊肉跳,挥手示意伺候的人都退下,紧紧盯着秋蘅问:“可知道皇城司为何去相府?”秋蘅没打算瞒着老夫人:“皇城司说捉拿细作。”“相府竟有细作?”老夫人起身又坐下,转动着手腕上的佛珠,“有细作皇城司就硬闯?这一定还有更严重的事——”突然想到什么,老夫人脸上血色全无,抓着秋蘅急声问:“皇城司领头的是谁?”“当然是薛寒啊,他不是皇城使么。”秋蘅视线落在老夫人手腕上,“祖母换了佛珠戴啊?”之前不是指宽的大金镯子吗?老夫人的脸色由白转黑。死丫头还有脸问,害她整日提心吊胆,她不得戴佛珠图个心安啊。“你还有心思留意我戴什么!”老夫人伸手戳了一下秋蘅额头,“薛寒带人进相府搜查,必然狠狠得罪方相,说不定就要把自己搭进去。你就不担心?”“祖母放宽心,别总往坏处想,说不定相府就完了呢。”“你倒是想得开——”老夫人突然不说了,愣愣看着秋蘅。她怎么忘了这丫头的邪门了。先前那个韩殿帅,他儿子害了六丫头养父,还耀武扬威的,结果就死了。后来那个姓袁的,哦,据说外头百姓都叫他袁贼,仗着盛宠找上老东西,让六丫头给他的小妾制香。嗯,也死了。相府也不是个好的,逼迫六丫头去给他家奴婢换药,还强留人住下。嘶——这样的话,方相不死就有点奇怪了啊。老夫人倒没想过人是秋蘅弄死的,而是坚定了一个念头:都是被六丫头克的。“那你怎么回来的?杨夫人放你走?”忍着嫌弃往远处挪了挪屁股,老夫人莫名心安了。“方姑娘骂我,我不堪受辱,就哭着回来了。”老夫人听着嘴角上翘,赶紧压下去:“咳,是该有这样的骨气。”这个时候,薛寒已经赶到皇城,直奔议事殿。早朝已经结束了,包括方相在内的数位大臣留下来,争议的还是黄林黄将军的事。“自黄将军镇守白城,北齐就没在那里讨了便宜去。方相仅凭一些风言风语要把黄将军调离,有没有想过谁能接替?那里百姓又该如何?”御史中丞吕岩沉声问。方相权势滔天,百官中能稍稍制衡的便是吕中丞。方相一笑:“陛下,吕中丞此言,不正说明黄林在北地威望无两。”靖平帝不由点头。良将重要,百姓安居重要,但都没有他重要。黄林才去白城数年,那边百姓就只认他了,长此以往会不会助长其野心?靖平帝这两日的摇摆有了倾向。吕岩见靖平帝点头,大急:“陛下三思啊,白城边境难得安稳,轻易换将绝不合适!”靖平帝面色微沉:“朕倒觉得——”这时内侍禀报:“陛下,皇城使薛寒有急事求见。”靖平帝诧异抬了抬眉。这个时候求见?那定是有十分要紧的事了。“传他进来。”随着靖平帝发话,吕中丞紧捏的拳松开。刚刚今上就要听了方元志的,这么一打岔,或许还能有转机。虽这么想,吕中丞却觉得希望不大,在心中深深叹口气。很快薛寒走进来:“微臣皇城使薛寒见过陛下。”“薛皇城有何事啊?”靖平帝淡淡问。喜欢惊山月请大家收藏:惊山月更新速度全网最快。喜欢惊山月请大家收藏:惊山月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74章 彻查 薛寒看一眼方相,朗声道:“回禀陛下,皇城司前几日发现北齐细作,暗中盯梢看到他们进了相府——”“什么?”听了这话的大臣过于震惊,纷纷惊呼。方相大怒:“一派胡言!”离靖平帝不远站着的薛全脸色骤变,语带警告:“薛寒,陛下面前,不得胡闹。”薛寒对这些声音充耳不闻,继续道:“皇城司抓捕了细作,经审问,北齐细作说去相府是给方相送礼,拜托他向陛下进言把黄林黄将军调离北地,换一个能力平平的将领过去……”靖平帝脑袋嗡嗡的。北齐细作贿赂方相?他僵硬侧头,看向方相。方相一脸被冤枉的气愤:“陛下明鉴啊,臣身为大夏丞相,怎么会收受北齐贿赂!”在场大臣,哪怕是刚刚与方相针锋相对的吕中丞,全都是怀疑的表情。方相说得没错啊,他再贪也不能收北齐的贿赂啊,这不是太匪夷所思了!“薛寒,你可知指控重臣是要有证据的?”靖平帝在方相委屈分辩下冷静了一些,第一反应是不信。薛寒拱手,语气平静:“有北齐细作为人证。”方相怒道:“酷刑之下指鹿为马也不罕见。薛寒,老夫不知何处得罪了你,让你这般针对?”“下官与方相并无私怨,只是职责所在,不敢不尽责。”薛寒看向靖平帝,“陛下,除了人证,微臣今日还在方相书房得到了一本暗账及数封他与齐人往来书信。”靖平帝勃然变色,立即道:“呈上来!”薛全冷着脸,亲自接过薛寒拿出的账册与书信,抖着手奉到靖平帝面前。靖平帝打开账册,一页页翻看,脸色越来越难看。议事殿中压抑无声,几位大臣低着头,余光一时瞄瞄靖平帝,一时瞄瞄方相。方相脸色惨淡,死死盯着靖平帝手中账册,满眼不可置信。靖平帝终于翻完了,又抽出一封信看起来,最后目光冰冷看向方相:“方元志,方卿,朕视你为臂膀,你就是这么回报朕的?”方相犹不死心:“陛下,臣冤枉啊,人证可以逼迫,字迹可以仿造,是薛寒——”方相顿了顿,突然想到什么:“是薛寒得知相府有意纳他的心上人秋六姑娘给臣的孙儿做妾,于是对臣怀恨在心,才伪造出人证物证……”靖平帝目光移向薛寒。秋六姑娘是薛寒的心上人他知道,怎么又被相府看上要讨去当小妾了?靖平帝还记得秋猎时少女光彩夺目的样子,听着这事只觉匪夷所思。“陛下,账册和书信是微臣今早带人去相府,在方相书房的密室翻出来的,账册上所记奇珍定然在相府中。请陛下下旨彻查相府,倘若真如方相所言微臣是公报私仇,也好还方相清白。”“臣蒙陛下恩典,愧任百官之首,薛寒却在陛下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强闯相府。这不但是羞辱臣,也是不把陛下放在眼里啊!”方相颤声高呼。与方相的激动比,薛寒仍是一副冷静的模样:“监察百官本就是皇城司的职责,在发现敌国细作进入相府后若毫无动作,才是失职。方相为了不让皇城司搜查相府,在自己有嫌疑的情况下攀扯陛下,莫不是心虚?”“你——”“够了。”靖平帝冷喝一声,“争来争去没有意思,那就去相府查一查,有无账册上所记珍宝,御史台负责监督。”靖平帝政事上昏聩,琴棋书画等风雅事无一不精,君臣这么多年怎么会认不出方相字迹。在他看来,这些书信伪造的可能极低。但方相毕竟是朝廷重臣,不能轻易下定论。靖平帝还有个极隐秘的心思:账册所记奇珍能延年益寿,生死人肉白骨,他也心动啊。薛寒伏拜:“微臣领旨!”吕中丞亦站出来:“臣领旨。”方相踉跄后退,面如金纸。相府那边,老夫人安排了一波又一波人去给方相送信,苦于被拦在了皇城外。再然后,就等来了更多官差。“走水啦,相爷书斋走水啦!”许多人奔走呼喊,端盆提桶去救火。薛寒望一眼方相书斋所在方向,对这场突然的起火丝毫不觉奇怪。那间密室中存放的可不只方相收受齐人贿赂的账册,还有其他。没有这场火,不知多少人要夜不能寐。薛寒深知抓大放小的道理,方相在这个位子上多年,与百官勋贵利益纠缠,盘根错节,真要让所有账册公之于众,面对的就不光是来自方相的阻力。要知道今上可不是什么心志坚定的人,他利用先机争取到搜查相府的机会,等与方相有利益牵扯的人反应过来,就不会这么顺利了。现在烧了也好,省得那些人拧成一股绳,拼死保下方相。而烧光了暗账,与方相同一条船的人就会盼着方相闭嘴了。死人才能真正闭嘴,守住要命的秘密。薛寒想,有了这场火,或许能更顺利找出那些赃物。“你们好大的胆子,竟敢搜查相府!”最先赶回来的是方相次子,一脸戾气拦住薛寒。“奉圣谕搜查,阻拦者视为抗旨!”到了这种时候,薛寒自不会再留情面,一个眼色,立刻有手下把拦路的拖开。混乱哭喊,不绝于耳,天将要黑时一人高喊:“薛大人,在这个库房里,找到了!”许多人立刻赶过去,看着满库奇珍满心震撼。这里面随便一样,能买多少人的命啊!当一样样珍宝呈到靖平帝面前,靖平帝怒不可遏:“彻查!”国库和他的私库都没这么多好东西,毕竟还有北齐特有的奇珍!接下来就是大理寺、御史台等多个衙门介入,共同审理方相收受北齐贿赂一案。而经过几日缓和,靖平帝终于有心思向薛寒询问细节。“你是怎么知道方元志书房中有密室的?”一旁薛全面无表情,心中并不平静。今上问得好,他也想知道他这个养子怎么长了这么大本事。喜欢惊山月请大家收藏:惊山月更新速度全网最快。喜欢惊山月请大家收藏:惊山月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75章 方家覆灭 薛寒知道靖平帝定会问起,把早就想好的话说出:“因为秋六姑娘。”靖平帝愣住:“怎么会因为秋六姑娘?”这与一个小姑娘有什么关系?“薛寒,你可莫要和朕开玩笑,总不能是秋六姑娘告诉你方元志书房有密室的吧?”一旁薛全眼神冷冷,积蓄数日的怒火快要压不住了。方相倒台于他也是不小损失,他这个隐相插手朝堂上一些事离不开方相配合,若换一个人坐上方相的位子就没这么便利了。而因为方相收受北齐贿赂一案太过引人注目,这几日他还没机会找薛寒聊聊。看着白杨般挺拔沉静的少年,薛全生出一个念头:这小子似乎翅膀长硬了。这让他心一沉,眼神更冷了。“回禀陛下,确实是秋六姑娘告诉微臣有密室的。”靖平帝一脸怀疑:“哦,说说到底怎么回事。”“是这样,皇城司盯梢疑似细作的三人,发现他们去了方相府上吊唁。微臣听说秋六姑娘就在相府,便借着与她见面的机会拜托她留意方相动静,没想到她竟不顾危险潜入方相书房,发现了密室所在……”薛寒这话真真假假,是与秋蘅商量好的。拷问那位北齐细作时就从他口中得知,三人在夜入相府送礼之前就借着吊唁去过相府,与方相定好了送礼时间。有了这个讯息,就可以巧妙调换一下顺序,皇城司先发现细作开始盯梢,再发现细作去相府吊唁,于是拜托正好在相府的秋蘅留意,这样既能掩盖秋蘅住进相府的目的,又能让世人知道秋蘅在铲除奸相这件事上的功劳。薛寒想到他提出这些说辞时,少女摆手拒绝的样子。她说:功成不必在我,令奸相伏诛最重要。但让他独领功劳,他做不到。是因为他怀疑阿蘅才派人盯着,从而意外发现了细作。也是因为阿蘅发现了密室,记下了开启密室的机关,他才能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得到方相通敌证据,甚至那本暗账都是阿蘅拿到的。可想而知,若他对方相没有动作,手里握着暗账的阿蘅定会有所行动。知晓了阿蘅做的那些事,他不会自大认为没有他,阿蘅就办不成事。这功劳并非今上的奖赏,而是铲奸除恶的荣光。世人应该知晓阿蘅的付出。靖平帝听得瞠目结舌:“秋六姑娘竟然潜入了方元志书房?她一个小姑娘怎么做到的?”薛寒以理所当然的语气道:“秋六姑娘聪明机智,勇气非凡。”至于如何潜入的细节,一个字都没提。而靖平帝听了这话,立刻想起了秋蘅在秋猎时引开黑熊救下容宁郡主的事,对她能潜入方相书房顿时没那么震惊了。“这样看来,还多亏了她。”靖平帝感慨一句,没有再说什么。该罚的还没罚,该奖的自然也不急。薛全与薛寒一同走出去。“你随我来。”撂下一句话,薛全负手往前走。薛寒默默跟上。进了房间,薛全霍然转身,冷冷看着薛寒:“为父竟不知,寒儿有这么大的本事。”薛寒坦然与之对视:“监察百官是皇城司的职责,孩儿能坐上皇城使的位子离不开父亲提携。孩儿不愿成为失职之人,令您失望。”薛全似笑非笑:“不止有本事,还能说会道。寒儿,你真是长大了啊。”“孩儿再长大,也是您的孩子。”薛全沉下脸:“你能记着这一点就好!与方元志对上这么大的事,你竟先斩后奏,还有没有把为父放在眼里?”薛寒见薛全把火发出来,便知这一关勉强过去了。当然他也明白,养父心中芥蒂是不可能完全消除的。他一直是那个乖巧听话的孩子还好,若以后再如对付方相这般行事,终有剑拔弩张那一日。可人不是木偶,总会长大的。薛寒在心中叹口气,面上半点不露:“孩儿不是有意如此,而是来不及。方相权势滔天,若给了他反应时间,再想拿到他通敌证据就难了。父亲应该清楚,方相身为百官之首与北齐勾结对大夏危害多么大,放任下去后果不堪设想……”薛全皱着眉,说不出反驳的话。他与方元志一内一外,配合还算愉快,可怎么都想不到这厮居然通敌!贪污受贿,卖官鬻爵,这都正常,怎么能勾结齐人呢!一旦大夏被北齐灭了,他们这些人和猪狗有什么区别?贪婪到愚蠢的地步,死了也是活该。“这次算特殊情况,我不希望再有第二次。”“孩儿知道了。”应付完薛全,薛寒才走出皇宫就接到消息:方相死了,吃了牢饭后中毒死的。得知此事的人都心知肚明,这是怕方相除了与齐人勾结的事再招出别的,被人灭口了。与方相牵扯之人何其多,想要找出来就难了。而他是死在大理寺的,这个烂摊子就与皇城司无关了。而随着方相一死,他收受北齐贿赂一案的审理就更为迅速,相府男丁流放,女眷列入贱籍,抄没家产。令人讽刺的是,相府上下被问罪时方三公子还没出七七,尚未下葬。念经的僧人、道士都不见踪影了,川流不息来吊唁的盛况仿佛一场梦,除了官差出入,更多的是知道方相罪行后来泄愤的百姓。永清伯没忍住去看了一次热闹,险些被泼到粪水,赶紧跑回了家。“方相——不对,是奸相一家,真的完了!”对老夫人说出这话时,永清伯感慨不已。老夫人冷笑:“不是要把四丫头送去相府么?”“这谁也没有前后眼啊。”永清伯大感没面子,后悔来千松堂了。他是实在唏嘘想找人说说方家的事,死老婆子竟一直等着看他笑话。那六丫头还跑去讨好相府大太太呢,不也白费了工夫。永清伯打发人去请秋蘅,婢女回来禀报:“老伯爷,六姑娘出去了。”永清伯只好作罢。街头路边,秋蘅喊一声:“张伯停车吧,我自己走走。”街上一切如常,并没因方家的覆灭有什么不同。但秋蘅知道,很多人的命运已然不同。有节奏的敲门后,门内有人问:“谁?”“鹊。”门打开,聂三娘忙把秋蘅拉进去。喜欢惊山月请大家收藏:惊山月更新速度全网最快。喜欢惊山月请大家收藏:惊山月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76章 犹可期 聂三娘拉着秋蘅,满脸欢喜:“我就知道六姑娘会来。”“方家的事,三娘也听说了?”秋蘅一边往内走,一边问。“听说了,那能没听说吗。我还随街坊们一起去方家泼了粪水。”聂三娘说这些时,气愤不已。百官之首竟然收齐人贿赂,天打雷劈都太便宜了那奸人!秋蘅吃惊看了聂三娘一眼。实在想不出三娘是会泼粪水的人。“我四姐——”秋蘅刚问起秋芙,就听一声响,闻声望去就见秋芙立在堂屋外的台阶上愣愣看过来,一个盆子在她脚边打着转。那个在永清伯府锦衣华服的少女此时荆钗布衣,瞧着清减不少。秋蘅走过去:“四姐,好些日子没见了。”秋芙如梦初醒,冲过来抓住秋蘅的手:“六,六妹,你怎么来了?”秋蘅莞尔:“我来带你回去。”秋芙下意识后退一步,眼中满是惶然:“我听三娘说相府完了,是真的吗?”对秋芙来说,虽与聂三娘同住了一段日子,但她只信秋蘅。父母还想拿她换好处呢,何况别人。除了救她出火坑的六妹,她很难再轻信旁人。“对。奸相通敌的罪名已落实,还查出了其他罪行,方家人流放的流放,入贱籍的入贱籍,已是彻底完了……”秋芙捂嘴听着,眼泪簌簌而落。那如山般压在心头的恐惧终于一点点散去,只留下浅浅阴影。“我,我什么时候回?要等到晚上吗?”哭出了连日来的闷气,秋芙擦擦眼泪问。“不用,现在就可以和我走了。”秋蘅把提着的包袱递过去,“刚买的成衣,四姐试试合不合身。”秋芙接过包袱,嘴唇动了动。她想问难道就这么光明正大回去?但见秋蘅一派淡然,秋芙最终什么都没问,转身进屋去换衣裳。“这些日子,辛苦三娘照顾我四姐。”聂三娘给秋蘅倒了杯热水:“六姑娘这是什么话,我们几个身家性命都是你给的,你这么说不是寒碜我么。有四姑娘给我作伴,我高兴还来不及……”说话间,秋芙从里屋出来了,不自在拉拉衣角,问秋蘅:“没什么不妥吧?”“妥当极了。”秋蘅肯定道。聂三娘含笑看着重穿华裙的少女,心潮起伏。她还记得那个夜里,眼前少女的绝望无助,这让她想到了妹妹。从袁宅那个魔窟走出来,却没了往前走的力气,停留在最好年华的妹妹。她听六姑娘说了四姑娘的遭遇。真好啊,有六姑娘在,四姑娘没有和妹妹一样身陷泥泞,还有可期待的未来。“三娘,多谢你这些日子关照我,也替我谢谢陶大哥他们……”临别前,秋芙拉着聂三娘的手,诚心道谢。“我们是六姑娘的朋友,四姑娘这话就见外了。四姑娘回去后过得好,我们就开心了。”会过好吗?秋芙不确定,但似乎也不怎么怕。对她来说经历了这一遭,好像就没什么可怕了。戴着帷帽走上街头,秋芙打了个寒颤:“好冷,一下子就这么冷了。”在聂三娘那里避祸,她老老实实没出过门。“寒冬腊月,自是冷的。”秋蘅应了一句,望向喧闹处。是相府的男丁被押送出城,看热闹的百姓一直跟着,叫骂声不绝于耳,时不时还从人群中飞出个破烂,砸在那些一脸麻木的男人身上。秋芙驻足,小声道:“可惜没有奸相。”“就算奸相没有暴毙狱中,他也没有流放的福气。”秋芙噗嗤一笑:“六妹,你真会说。”“四姐还要再看一会儿吗?”秋芙摇头:“不看了,太冷了。”知道相府完蛋了,再不必担心被祖父强逼着去做妾就够了。“那咱们去坐车吧,张伯还等着呢。”秋芙有些迟疑:“张伯知道你来接我?”“不知道。四姐不用说话,跟着我就好。”秋芙点点头,有秋蘅这话,一下子觉得踏实了。回去面对长辈们是有些忐忑,可再惶恐也不比那个月黑风高的夜里被六妹带出府外,跟着对她来说完全陌生的三娘他们离开惶恐了。“张伯久等了,怎么没去茶馆里等?”坐在车前的张伯站起来,举举手中暖炉,乐呵呵道:“有六姑娘给的手炉,一点都不冷。”张伯对跟在秋蘅身边的秋芙一句都没问,还是秋蘅以随意的语气道:“遇到了朋友,请她去家里坐坐。”“好嘞,六姑娘坐稳了。”马车驶动,车厢中秋芙取下帷帽,低声问:“张伯竟然问都不问?”这么心大吗?秋蘅笑道:“张伯长处可多了。”秋芙:“……”六妹这副算你识货的表情是怎么回事?马车突然停下,张伯的声音传来:“六姑娘,遇到了薛大人。”秋芙呼吸一窒,忙把帷帽戴好。秋蘅伸手指了指,秋芙会意,往车厢角落挪了挪。秋蘅掀起车窗帘一角,与车外少年打招呼:“这么巧。”“我瞧见是张伯,猜着你可能在车子里。”这些日子薛寒因方相的事忙得脚不沾地,一直没机会与秋蘅见面,此时巧遇,眼中是毫不遮掩的欢喜。“去茶楼坐坐?”面对薛寒的邀请,秋蘅只能摇头:“不了,天冷,想早些回去。”“有些事和你说。”比如随着查抄相府的赃物或是充归国库,或是进了内务库,靖平帝应该要嘉奖出力之人了。比如腊月十五就要到了,阿蘅怪疾发作该如何应对。比如阿蘅为何会对付方相、袁成海这些人。比如……他想和阿蘅喝杯茶。“改日吧,约了朋友去家里。”秋蘅暂时还不想让薛寒知晓陶大他们的存在,含糊道。薛寒只好道:“那改日见。”马车重新动了,秋芙松口气摘下帷帽,一脸复杂:“六妹,刚刚那是皇城使薛寒吧?”“对,是他。”“你们看起来很熟悉呀。”想想早晚会传开,秋蘅直接道:“是挺熟。方相收受北齐贿赂的证据是我和他联手拿到的。”(本章完)喜欢惊山月请大家收藏:惊山月更新速度全网最快。喜欢惊山月请大家收藏:惊山月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77章 秋芙回府 秋芙瞪大了眼:“你和薛大人联手?”“嗯。他追查到细作进了相府,就拜托在相府的我留意一下……”秋蘅说着和薛寒一样的说辞。秋芙难以置信:“你就一个人潜入了奸相书房?不怕被发现吗?”“害怕。但想想奸相作的恶,就想赌一把。”“可要是赌输了,你就没命了!”秋芙还是难以理解。见秋芙露出真切的担忧,秋蘅抿唇一笑:“当时没顾上想赌输的事。”秋芙摇头:“这个薛大人,怎么能把这么危险的事交给你。我还以为他喜欢你,原来只是想让你帮他办事。”这人不行,配不上六妹。秋蘅默默放弃了为薛寒解释。马车从角门进了永清伯府,停在二门前,秋蘅与秋芙一起下了车。“这么冷的天陪我出去,张伯辛苦了,打壶酒暖暖身子。”秋蘅从荷包中摸出一颗金豆子,塞给张伯。张伯吓一跳:“六姑娘,这,这,这——”这打一缸酒都富余啊!“张伯收着吧。”秋蘅笑笑,拉着秋芙往内走。秋芙动作僵硬,憋了一肚子震惊,等守着二门的婆子热情如火把她们迎进去,已震惊到麻木。她不在的这些日子,究竟发生了什么?“四姐,等会儿见。”秋芙点点头,心弦紧绷走在原本熟悉的园子里。这样冷的天,又临近晌午,园中不见什么人,这让她渐渐放松,到了住处取下帷帽,深深吐出一口气。院中婢女以为看错了,结结巴巴:“姑,姑娘?”秋芙定了定神,一边往屋中走一边问:“你们都知道我‘病’了吧?”婢女紧跟在秋芙身边,紧张低头:“是……”姑娘失踪这事一直瞒着,对外的说辞是生病静养。进了闺房,看着几个神色慌乱的婢女,秋芙反而镇静了,吩咐道:“去千松堂禀报老夫人,就说我的病好了。”千松堂中,老夫人看着走进来的秋蘅就气不打一处来:“又出去了?”“出去逛了逛。”“你就不能安分在家里待一日?”秋蘅理直气壮:“在南边乡下的时候孙女每日漫山遍野跑,总闷在家里受不了。”老夫人深吸一口气:“这是在乡下吗?你现在是大家闺秀,心怎么这么野!你说说你先前自作主张去相府,是不是白费功夫?”说去讨好相府大太太,不是白受了一通罪。老夫人如何不明白,讨好杨夫人那样的贵妇多不容易。“也不是白费功夫,相府不是完了嘛。”老夫人:!这时婢女进来禀报:“老夫人,芙蓉居那边来报,说四姑娘病好了。”老夫人:!一连震惊后,老夫人暗暗掐了一把大腿,缓缓起身:“去芙蓉居。”什么叫四姑娘病好了?四姑娘在哪儿呢?老夫人匆匆赶往芙蓉居。秋芙本以为去千松堂报信后祖母会喊她过去,没想到婢女禀报说老夫人来了。她忙出去迎,就见老太太健步如飞走来。看到秋芙,老夫人愣住了:“四丫头?”秋芙本以为遭遇了这么多已足够坚强,拜下去时却控制不住哽咽:“祖母——”“你这是——”老夫人意识到外头不方便说话,拉着秋芙进了里边,屏退丫鬟婆子。“六丫头——”老夫人顿了顿,“算了,你留下吧。”她一直怀疑四丫头的失踪与六丫头有关。老东西和老大两口子一心要把四丫头送去相府,老二、老三不像会插手的,孙辈几斤几两她都有数,唯有六丫头是个例外。没了丫鬟婆子在,秋芙直接跪在了老夫人脚边:“祖母,我回来了……”老夫人喉咙发涩,颤声问:“你这些日子去哪儿了?”秋芙不由看向秋蘅。秋蘅微微点头,鼓励她按商量好的说。“我去了六妹朋友那躲着。”老夫人看向秋蘅,神色复杂:“我就知道什么都少不了你。”好的,坏的,这丫头是真能折腾啊!虽然腹诽,老夫人嘴角却不由弯起:“蘅儿,你什么时候交的朋友,做什么的?”“就出去逛遇上了投缘的朋友,都是老实本分干力气活的。”老夫人又问:“怎么把芙儿带走的?”“我朋友会翻墙。”老夫人猛吸一口气,差点昏过去。“这是老实本分?”“老实本分是指人品,翻墙是本领嘛。是我央求朋友翻墙来带走四姐的,祖母要怪就怪我,不要怪我会翻墙的朋友。”秋芙哭道:“祖母不要怪六妹,应该怪我。”“怪你什么?”“怪我倒霉。”老夫人气歪了嘴。这两个死丫头!“罢了,念在结果是好的,我不想多说。但是蘅儿你好好想想,今日你朋友能翻墙救人,改日要是翻墙作恶呢?”“孙女也是了解朋友人品,加上四姐情况危急,才这么做的。不过祖母教训得对,以后我会考虑周全些。”知道老夫人心是好的,秋蘅不介意哄一哄。喜欢惊山月请大家收藏:惊山月更新速度全网最快。老夫人气顺了不少,暗下决定回头就加强府中防卫,叮嘱秋芙:“记着,是祖母安排你出去躲着的。”秋芙点头:“孙女记下了。”老夫人又看向秋蘅:“蘅儿,你帮助姐妹是好的,但你祖父他们若知道了不一定觉得你好——”秋蘅甜甜一笑:“是祖母送四姐出去的,和我没关系。”她不在意大房那对夫妇对她有意见,但在人们看来,长辈安排出去躲着是靠谱的,而要是她安排的,就该疑心秋芙一个女孩子在外头的经历了。府上知道秋芙失踪的不少,没必要让秋芙遭人揣测。统一了说辞,老夫人很快把知情的都叫到千松堂,除了永清伯。“芙儿是我安排出去的,我不想她好好一个姑娘去给人做妾,伯府也丢不起这个脸!”老夫人目光一一扫过众人,最后落在长子面上,“老大,你要怪就怪我自作主张,莫要怪到芙儿身上。”秋蘅与秋芙对视一眼,听着老夫人“要怪就怪”这个说辞有些想笑。秋大老爷忙拱手行礼:“母亲这话太让儿子汗颜了。儿子知道,您都是为了芙儿好。”老夫人深深看着儿子,毫不客气:“我不单是为了芙儿好,更是为了你好。你有个当妾的女儿,脸上光彩吗?”“是,是。”秋大老爷尴尬应着。“还有——”老夫人扯了扯嘴角,只觉畅快,“芙儿要真的由着你父亲安排进了相府做妾,现在岂不成了世人眼里天大的笑话?”秋大老爷头更低了,心道还好父亲不在,不然多难堪。老夫人却没打算就这么结束,端起茶杯润了润喉,终于把憋了多少年的话说出来:“你把你父亲的话当金科玉律,也不想想他真有能耐会白折腾这么多年?还不如蘅儿呢,才回家多久就去秋猎了,并得了今上称赞。”(本章完)喜欢惊山月请大家收藏:惊山月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78章 互殴 老夫人一句话,秋蘅立刻成了屋中最受瞩目的。秋蘅微微垂眸,一副乖巧模样。“咳,蘅儿确实出色,不是芙儿他们能比的。”秋大老爷完全顺着老夫人说。不得不顺着说,事实就是相府彻底完了,当初要没有老夫人插手,伯府得不到一点好处不说,还会沦为人们茶余饭后的笑柄,甚至史上记下方相倒台都会顺带记一笔永清伯府卖女求荣。“行了,我要说的就这么多,都散了吧。”走到屋外,大太太赵氏就对秋芙说:“跟我回房。”面对母亲的要求,秋芙面无表情:“女儿这些日子在外面吃不好睡不好,有些累了,想先休息一下。”“你——”秋大老爷拦住赵氏发火:“算了,让芙儿先歇着吧。”等回到住处,赵氏沉着脸抱怨:“老爷看到没,芙儿这是彻底怨上我们了。”“母亲自来最宠着她,宠得她气性大,等过些日子就好了。这个时候你和她计较什么,传到母亲耳中又要怪罪。”赵氏红了眼:“她是我十月怀胎生的,怎么就一点不知体谅父母……”秋大老爷叹口气:“相府如今这个结局,任谁都会觉得当时咱们那步走错了,没看母亲当众寒碜父亲么。”这在以前是不可能的。“我去父亲那边一趟,和他说一声芙儿回来了。”这么冷的天,永清伯没出门,正窝在前院屋里喝闷酒。方相这条路子没了,白巴结了这么久,窝火啊!“老伯爷,大老爷来了。”“请进来。”看着走进来的秋大老爷,永清伯捏着酒杯问:“什么事?”“父亲,儿子来和您说一声,芙儿回来了。”永清伯一下子坐直了身体:“什么时候回来的?这些日子她去哪儿了?”“就刚刚回来的……”秋大老爷声音不觉放低,“母亲说是她安排芙儿出去的……”“我就知道!”永清伯把酒杯往桌几上一顿,抓过厚衣裳穿好就往外走。秋大老爷心知父母恐怕会一顿吵,默默回了住处。千松堂里,老夫人吩咐大丫鬟春草:“把我那套粉玉头面送去冷香居。”春草愣了愣,不确定问:“您陪嫁的那套粉玉头面吗?”“就是那套,颜色正适合小姑娘戴,一直压箱底也是浪费。”老夫人以平淡的语气道。春草的心情却不平淡。身为老夫人的大丫鬟,她可清楚老夫人对陪嫁首饰的爱惜,没想到最雅致的一套竟给了六姑娘!“愣着干什么,快去。”老夫人催了春草一声,心疼叹口气。那丫头富裕着呢,随手打赏下人金豆子,寻常东西就显得她这个当祖母的小气了。可她不能对六丫头救了四丫头没表示。坑人的丫头,怎么这么有钱的。春草抱着首饰盒往外走,对大步走来的永清伯屈屈膝:“老伯爷。”永清伯径直走过,一挑帘子来到老夫人面前。“芙儿果真是你送走的?”老夫人眼皮也不抬:“嗯。”“我还是最后一个知道的?”“杨儿他们不是都不知道么。”“那是他们本来就不知道!”永清伯气得肉跳,“你瞒得真紧啊,看我那时候着急上火是不是还觉得高兴呢?”“是。”老夫人痛快承认,永清伯反而愣了:“你说什么?”“我说看你为没卖成孙女着急上火,心里高兴。”永清伯猛吸一口气,怒指着老夫人:“你失心疯了——”一杯茶泼到了永清伯脸上,老夫人把茶杯一摔:“方家都家破人亡了,你还来寻我晦气,是伯府没跟着一起完蛋太闲了?”“你竟敢这样对我?”永清伯不可置信,连胡子上的茶水都忘了擦。“那不然你把我休了。”老夫人一脸无所谓。她怕老东西死了立刻没了爵位,老东西怕她死了耽误儿子们仕途。都不能弄死对方,那就没什么好怕了。儿孙满堂的年纪,老东西还真能休了她?“你年纪越大,脸皮竟越厚了!”永清伯气得捶胸顿足。老夫人翻个白眼:“没有你脸皮厚。”门外侍立的丫鬟只听屋内一顿令人心惊肉跳的乒乒乓乓,然后安静了。老夫人居高临下看着被她一脚踹到地上的永清伯,平复了一下呼吸:“伯爷不如把精力放在强身健体上,也好让咱家爵位长久点。”连她一个半截身子入土的老婆子都打不过,真让人忧心。冷香居中,芳洲把一整套粉玉首饰一一拿出摆在秋蘅面前,惊叹不已:“真漂亮啊。”秋蘅莞尔:“等你将来出阁,把这套头面给你添妆。”“那怎么行,这是老夫人送姑娘的。”芳洲由衷为秋蘅高兴,“老夫人真心把姑娘当孙女待呢,等姑娘与薛大人成亲就能戴呀。”“说到哪里去了。”秋蘅从来知道自己脸皮厚,听了这话却不由心一跳,“明明说你呢。”“我?”芳洲摇摇头,“我不嫁人。”“为什么?”秋蘅好奇问。“以前只想着找到仇人,如今大仇得报,我就想等过两年收一个喜欢做点心的徒弟,等老了让徒弟做点心给咱俩吃……”芳洲美滋滋说着打算。“那也行,我最喜欢吃红豆糕,先教你徒弟做红豆糕……”秋蘅也畅想起来。芳洲笑呵呵点头:“好。”“今日接四姑娘回来,路上遇到了方家男丁被流放,这种天气路上估计要死一半。”“活该。”芳洲啐一口,“不知道苏嬷嬷死了没。”“应该没死,回头我问问薛寒,看她被发卖到何处了。”芳洲突然哭了:“姑娘,我真不敢想会有这样好的结果。”秋蘅拍了拍芳洲,神态是骤然放松后的懒散:“事在人为,没什么不敢想。快想想以后收个什么样的徒弟,男徒弟还是女徒弟……”这份难得的轻松只持续到第二日,就被宫中来人打破了。“传永清伯府六姑娘秋蘅进宫觐见。”秋蘅随内侍进宫去了,留给永清伯府上下无数疑惑。(本章完)喜欢惊山月请大家收藏:惊山月更新速度全网最快。喜欢惊山月请大家收藏:惊山月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79章 奖赏 一旦与靖平帝有关,永清伯就格外敏感,连才和老夫人打过架都抛一边了,追去千松堂问:“蘅儿有没有和你说过什么?”老夫人心里也七上八下,但在永清伯面前丝毫不露:“没说过。”“那好好的,今上怎么会传她进宫?”永清伯来回走动,焦虑不安。“我怎么知道。”永清伯脸色发黑:“这可是去面圣,你就不怕蘅儿有个差错,今上怪罪下来?”老夫人睨他一眼:“蘅儿去秋猎那么久都没出差错,还得了今上夸赞和福王府一堆谢礼呢,她不比你行事有分寸?”“你就揪着方家那事不放了?”永清伯胸口发闷。相府这一倒,显得他当时出昏招,倒让这老婆子抖起来了,真是气煞人。可这么混吃等死,爵位就能传下去了?目光短浅的蠢妇!伯府上下各种猜测,陷入不安时,秋蘅见到了靖平帝。与秋猎时相比,靖平帝稍稍胖了些,脸上挂着和善的笑。“臣女永清伯府六姑娘秋蘅,见过陛下。”秋蘅行了礼,余光悄悄瞄了瞄。薛寒也在,看来是为了奸相的事了。“不必多礼。”靖平帝语气随和,能看出心情不错,“先前事多,今日才有时间传你进宫。朕听薛寒说,你那时潜入了方元志书房?”“是,当时臣女就在相府,薛大人借着吊唁方三公子的由头与臣女见了一面,说方元志与北齐细作有来往,拜托我多加留意。臣女一听堂堂丞相竟与齐人勾结,若不揭发他的罪行将来定有大祸,就悄悄潜入他的书房,想看看有没有证据,没想到亲眼瞧见了他打开密室……”靖平帝听得入神,忍不住问:“你一个小姑娘,就不怕吗?”秋蘅嫣然一笑:“当时只想找到方元志通敌证据,忘了害怕了,就像秋猎的时候引走黑熊也忘了害怕一样,倒是过后才越想越怕……”靖平帝听感动了,侧头对立在一旁的薛全笑道:“小小女子这般奋不顾身,比那些祸害国家的蠹虫强百倍啊!”薛全跟着笑:“陛下说得是。”“有功当赏,有过当罚。秋蘅,你在揭发方元志罪行上功劳不比薛寒小,朕要好好奖赏你。”“谢陛下厚爱,臣女一时不缺什么,揭发卖国贼人也是身为大夏子民应当做的。”“话是这么说,可真正不顾自身安危这样做的有多少人?朕若不赏你,岂不寒了忠君爱国之人的心?”靖平帝不赞同摇摇头。秋蘅微微低头,一副乖顺模样。靖平帝不由笑了。小姑娘脸皮薄,不好意思要赏赐。沉吟一番,靖平帝摸了摸胡须:“朕记得秋猎时你引走黑熊救下容宁郡主就没要奖赏,而是暂记下。如今又有揭发方元志勾结齐人的功劳,那便二功合一……这样吧,永清伯府的爵位是不是到你祖父这一辈就止了?”两件功劳加起来,换家中爵位再传一世虽然还差了点,可方家这一抄,国库和他的私库得到的实在太多了。他身为一国之君,对这样有勇有谋的小姑娘大方些也无妨,还能让臣民看一看忠君为国的好。靖平帝颇满意给出的这个奖赏。秋蘅却眉一拧。要让只顾利益,不知廉耻的永清伯突然实现梦寐以求的心愿,得以袭爵?这不是给她赏赐,是给她添堵吧。“怎么,不喜欢这个奖赏?”靖平帝瞧着秋蘅反应,不由错愕。一旁薛全也很好奇。传承爵位不是永清伯府做梦都想的事么,这丫头怎么这个表情?秋蘅面露迟疑:“臣女长在乡下,不太懂这方面的事。陛下的意思,是要奖赏永清伯府爵位再传一世,以后臣女的大伯会继承爵位,成为永清伯?”“是这样……”靖平帝点着头,明明这话一点错没有,却突然觉得怪怪的。“原来如此。”秋蘅恍然,“那臣女大伯知道这个好消息,定会欢喜极了。”靖平帝心头一动,知道哪里不对劲了。秋六姑娘的父亲并非永清伯嫡长子,这沿袭爵位的奖励对她来说并不实惠。想明白后,靖平帝心情有些复杂。这丫头和那些以家族为重的女子完全不一样啊,甚至还敢在他这个一国之君面前表露出来。胆子够大,心也够野。靖平帝本以为自己不喜这样的人,可看下方少女亭亭而立,神色坦荡,忽觉很有意思。“看来秋六姑娘不喜欢这个奖赏。”“臣女不敢。”“这有什么不敢,说说你怎么想。”秋蘅垂眸:“臣女说了,怕陛下生气。”靖平帝呵呵一笑:“朕岂是那么小气的人,你说便是。”“臣女万分感恩陛下的肯定,陛下想赐下奖励……能奖赏臣女吗?”“奖赏你?”靖平帝一时没反应过来,“朕不就是要奖赏你吗?”薛全却一下子明白了秋蘅的意思,看着她的眼神顿时一变。这个秋六姑娘,真是出人意料。少女微微抬眸,目光有神,掷地有声:“奖赏臣女,无关他人。”她不稀罕奖赏。但若一定要给,她立功劳,她瞧不上的人得奖赏,岂不可笑。靖平帝这才明白了,然后就是错愕。想不到,他真的没想到。对啊,他可以奖赏秋蘅本人!与其让永清伯府爵位多传一世,引得和永清伯府差不多境况的府上蠢蠢欲动,何不直接封赏秋蘅。女子受封不存在爵位传承,无非就是发些俸禄,赏些良田,麻烦事少多了。“哈哈哈,是朕不够周全。”靖平帝朗声笑着,望着秋蘅的目光满是欣赏。会为自己争取,还为他减少麻烦,这样的姑娘真是难得啊,不怪薛寒——靖平帝在心中默默补充:还有那个林乘风,哦,还有崔家那小子都喜欢她。补充完毕的靖平帝心如止水:“你两立大功,又是康郡王义女,朕就封你为——秋蘅,你说长在南边乡下,是什么县?”“臣女从随云县而来。”“好,朕就封你为随云县主,赏金百两,玉如意一双……”“臣女秋蘅,叩谢圣恩。”(本章完)喜欢惊山月请大家收藏:惊山月更新速度全网最快。喜欢惊山月请大家收藏:惊山月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80章 永清伯惨遭打击 册封的圣旨是随秋蘅一起到了永清伯府的。“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永清伯府六姑娘秋蘅,于秋猎时孤身引走黑熊救下容宁郡主,轻生重义,勇气可嘉;为揭发罪臣方元志罪行,力助皇城使薛寒拿到方元志通敌证据,忠君爱国,为君分忧……特封为随云县主,赏黄金百两,玉如意一双……钦此!”传旨官宣读完圣旨,乌压压跪了一地的人犹如泥塑,一个个都傻了。秋蘅举起双手,朗声道:“臣女秋蘅接旨,叩谢圣恩。”传旨官把明黄圣旨郑重交到秋蘅手中,笑道:“恭喜县主。”秋蘅回礼:“多谢大人。”永清伯如梦初醒,步伐不稳冲到传旨官面前:“大人,舍孙女真的被封为县主了?”“圣旨都接了,岂能有假?”“这,这是怎么回事?”永清伯犹不可信。传旨官一笑:“伯爷问随云县主便是,具体的下官也不清楚呢。”“多谢,多谢。”永清伯明明没饮酒,却有种喝多了的眩晕感,仿佛自己不是踩在实地上,而是踩在棉花上。还是老夫人猛掐一下胳膊,吃痛恢复了冷静,吩咐身边嬷嬷给传旨官一行人一一塞了谢银。传旨官一行人很快离开,留下黄金等赏赐,至于县主所需的衣冠服饰,就要过一段时间才能制好了。院中依然针落可闻,众人全都呆呆望着秋蘅。“蘅儿,你助皇城司拿到了方——奸相通敌证据?”永清伯死死盯着秋蘅,难以置信问。面对这么多道充满好奇的目光,秋蘅淡定点头:“嗯。”“你怎么做到的?”永清伯不觉拔高声音。老夫人扫一眼左右,皱眉提醒:“别在院子里说,有什么进屋问。”“对对对,进屋去。”三房人都挤进了千松堂,剩下一群仆从好奇得抓心挠肺,想掉眼泪。屋里挤啊,在院子里说怎么了!“蘅儿,这到底怎么回事,你在相府做了什么?”一进屋,永清伯迫不及待问。“就是薛寒发现北齐细作去过相府,正好知道我在相府,就借着去吊唁方三公子的机会拜托我留意一番……”秋蘅再一次搬出这套说辞。老夫人抓住重点:“薛寒去相府见你,是为了让你帮他找证据?”不是因为想见六丫头?秋蘅顿了一下,只能顺着这话说:“对。”老夫人一拍桌子:“这个薛寒,怎么能让你做这么危险的事!”她以为的少年慕艾,闹半天是找帮手?六丫头的安危丝毫不在乎?老夫人瞥永清伯一眼,无声冷笑:比起情爱,男人果然都更重利益。“薛寒只是让我留意一下,潜入奸相书房是我自己的主意——”“还为他辩解!”永清伯不满瞪老夫人一眼:“富贵险中求,蘅儿要没立下这么大功劳,怎么会被封为县主?”县主啊,郡王之女才能有的封号,这要是换成伯府袭爵——永清伯一激灵,反应过来了。不对啊,之前六丫头不是说,用秋猎时救下容宁郡主的功劳换伯府上下不得为难她那个叫芳洲的丫鬟吗?他还憧憬着等有合适机会,借着今上对六丫头许诺的奖赏传承爵位呢。结果两件功劳合一,直接封六丫头为县主了?“祖父怎么啦?”秋蘅笑吟吟问。永清伯到嘴边的质问咽了下去。罢了,这是今上的安排,还能说什么?也行吧,他们这样的人家出一个县主也算光耀门楣了,等过年时就把此事记入族谱。永清伯这么一想又开心了,决定等会儿出门喝酒。闷在家里,无异于锦衣夜行。“六丫头,我知道你胆子大,可没想到你胆子这么大!你就没想过要是被发现了怎么办?到时别说拿到证据,你性命都会不保!”老夫人气得不轻,一指秋三老爷,“别人不说,你就不想想你爹?自从你回来,你爹高兴得酒都不多喝了,都有人模样了……”秋三老爷:?“祖母。”秋蘅唤了一声。“嗯?”“除掉方相这等奸佞的机会摆在眼前,很难放弃啊。您想想,方家倒了少祸害多少人。”老夫人想到被逼的秋芙,惨死的刘氏女,家破人亡的颜家,沉默了。“今上赐的黄金还在外头呢,我先把那些御赐之物搬去冷香居。”“蘅儿,爹帮你搬。”看着秋三老爷跃跃欲试的表情,秋蘅微微抽了一下嘴角。倒也不必亲自搬……秋三老爷可不这么想:“百两,爹搬得动!”一群人浩浩荡荡前往冷香居。芳洲驾轻就熟安排人归置东西,秋萱姐妹把秋蘅围在中间,问着她在相府的事。“六妹妹,你真勇敢啊,要是换了我,只会吓得哭鼻子。”秋莹像是才认识秋蘅,拉着她左看右看。秋芸好奇问:“六妹,成为县主会有俸禄吧?”“当然了。”秋芙心情飞扬,莫名高兴,“就像祖父一样,每年都有爵俸。”“真好啊。”秋芸喃喃。千松堂中冷清下来,老夫人才想起昨日她数落秋蘅自作主张去相府是白费功夫,秋蘅说的话。那丫头慢条斯理说:“也不是白费功夫,相府不是完了嘛。”原来这个“不是白费功夫”是实打实的,竟然到今日受封了县主才说,怎么这么沉得住气的?老夫人感慨万千时,永清伯出门炫耀,遭遇迎头一击。“令孙女封了县主?恭喜恭喜。伯爷啊,咳,我听说——”“听说什么?”永清伯见对方神色不对,有些莫名。“咳咳,听说啊,今上本来想要奖赏贵府爵位再传一世,结果呢——”“结果?”“令孙女请今上奖赏她自己……”永清伯如遭雷击,呆呆望着对方开开合合的嘴。这么一张嘴,怎么能说出这么难听的话?骗他的吧?一定是骗他的!永清伯失魂落魄回到伯府,嘶声道:“把六姑娘叫来!”很快去传话的婢女回来禀报:“老伯爷,六姑娘去老夫人那里了。”永清伯咬了咬牙,拔腿就往千松堂去了。喜欢惊山月请大家收藏:惊山月更新速度全网最快。喜欢惊山月请大家收藏:惊山月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81章 撕破脸 快到用晚饭的时候了,老夫人为秋蘅高兴,特意吩咐厨房多做几道好菜,把在家的孙辈们都喊了来。屋外天寒地冻,屋内暖意融融,一边坐着秋枫、秋松两个孙儿,一边坐着秋萱、秋芸、秋芙、秋莹、秋蘅五个孙女。老夫人许久没有这么轻松了,看一眼完全瞧不出得意神色的秋蘅,笑道:“蘅儿以后是有封号诰命的了,做什么都有了底气。你们也要以蘅儿为榜样,自强自立。”秋萱几人纷纷应是。秋松好奇问:“六姐,县主也是爵位吗?”“也是。”“那每年都会发钱?”秋蘅点头:“会有岁禄。”“那你和祖父谁的岁禄高啊?”“这个——”秋蘅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毕竟在见到靖平帝之前从没想过还能混个县主当当。老夫人拧眉:“松儿,你小小年纪好奇这个干什么?”秋松一脸羡慕:“就是想知道六姐多有钱。”“好好读书,走上仕途,你也会很有钱。”老夫人趁机鼓励孙儿,“比如那奸相,年俸可达万贯,公侯可比不上……”“哇!”秋松震惊张大嘴巴,扭脸握住秋枫的手,“二哥,你可要好好读书啊,我才从书上看到的,苟富贵,无相忘!”他自己是指望不上了,秋枫读书好,看来以后不能再欺负二哥了。这么想着,秋松悄悄瞄秋蘅一眼。其实自从见到了六姐的本事,他好久没欺负二哥了,不敢咧。老夫人听得脸色发黑。这个混小子,身为长房嫡孙,只知道玩!秋枫震惊喃喃:“奸相俸禄那么高,竟还收受北齐贿赂,实在是罪不容诛……”母亲早逝,父亲酗酒,这样的成长环境下,秋枫是懦弱的,也是早慧的。这个马上要十二岁的少年在这如置春日的屋子里,深刻意识到了令奸相伏法是怎样的功绩。六姐真了不起啊。小少年看着秋蘅,真心实意想。永清伯就是在这样其乐融融的气氛中闯进来的。他双目充血,犹如一头随时要发狂的野兽。明明每个人都知道他是一家之主,可就是不约而同生出了“闯”这种感觉。紧张,不适……种种情绪迅速笼罩秋萱等人心头。老夫人皱眉:“伯爷不是出去喝酒了?”喝多了跑她这里来耍酒疯?永清伯对老夫人的话充耳不闻,直直盯着秋蘅,一开口酒气喷出:“秋蘅!”“祖父。”永清伯可不会被眼前少女这副乖巧模样蒙蔽了,冷冷道:“随我出去说。”老夫人把茶杯往桌上一放:“有什么话就在这里说。”老东西明显喝多了,想借着酒劲儿干什么?永清伯看都不看老夫人一眼,盯着秋蘅的眼神能冒火:“随我出去!”“祖父有话就在这里说吧。”秋蘅淡淡道。瞧着永清伯这副天塌了的样子,秋蘅大概猜到了原因:看来是听说靖平帝本来的打算了。消息似乎传得过于快了些……秋蘅心念急转,面上仍云淡风轻。“好。”永清伯扫孙辈们一眼,最后定定看着秋蘅,“六丫头,今上是不是本来想奖赏永清伯府爵位再传一世?”这话一出,众人表情各异,视线全都落在秋蘅面上。“今上确实问了永清伯府爵位是不是就到祖父为止。”永清伯愣了一下。他虽这么问,却没想过秋蘅会如此痛快承认。得到肯定的答案,永清伯目光凶狠,似要择人而噬,咬着牙一字字问:“那为何最后成了册封你为县主?”被如此盯着的少女嫣然一笑,神态自若:“我和今上提的呀。”“你凭什么这么提?”永清伯伸手指着秋蘅,恨不能上手撕了她,“你知不知道爵位对伯府多么重要?你知不知道一损俱损,一荣俱荣?”秋蘅平静对上永清伯通红的眼,微微扬起了下巴:“这些我倒是知道。不过——”她顿了顿,格外理直气壮:“这是今上给我的奖赏。今上问我想要什么,我想要奖励自己有错吗?祖父为何这么生气?”“自私!不孝!混账!”永清伯一声比一声高,不知是破音还是如何,听着竟有些哽咽了,“你就不为伯府想想吗?啊?就不为伯府想想?”“祖父,您还是消消气,要是您对今上赏赐不满的消息传出去,多不好。”秋蘅不紧不慢倒了一杯茶,递过去:“您再生气,也要为伯府想想啊。”曾经的装乖卖巧,是不得不在这伯府谋一处立足地。而今县主封号到手,有的人就没必要太惯着了,比如永清伯。“你——”永清伯滞了滞,劈手接过茶杯,任由茶水溅出来。他很想连茶水带杯子一起砸到秋蘅脸上,可毕竟没喝醉,理智勉强还在。这贱丫头说得对,他再不满也不能传到今上耳里去。可实在咽不下这口气!永清伯环视一众孙辈,长叹一声:“六丫头,你就算不顾我这个祖父的心情,就不为这些兄弟姐妹考虑一下?”“兄弟姐妹?”秋蘅瞥一眼秋松,“祖父是指三弟么?”爵位传承无望,损失最大的就是大房一家。触到少女凉凉眼神,秋松一下子弹起来,声音贼大:“六姐做得对!”糟糕,六姐为什么那样看他?不怕不怕,现在是寒冬腊月,没有蛇——没有蛇六姐也很可怕啊!小胖子快哭了,暗戳戳埋怨永清伯:祖父好端端提兄弟姐妹干什么。永清伯气个倒仰,狠狠瞪老夫人一眼:“你护着这个丫头,那个丫头,真有好事了,哪个记着为这个家着想了?松儿不是你最疼的孙儿么——”怎么还有我?秋松一个激灵,忙打断永清伯的话:“祖父,祖母说了,书读得好当大官,俸禄比您高多了,孙儿可以好好读书!”永清伯捂着心口晃了晃,差点背过气去,一时间看到的一张张脸都有些模糊了。老夫人这才开口:“伯爷喝多了,就回去好好歇着吧。”喜欢惊山月请大家收藏:惊山月更新速度全网最快。喜欢惊山月请大家收藏:惊山月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82章 雪落 永清伯火气没撒出来,还见到了孙女自私恶劣的真面目,大受打击之下胸口发闷,胃里翻腾,一张嘴吐了出来。孙辈们不敢捂嘴,屏气愣愣看着毫无体面的祖父。老夫人厉声道:“扶老伯爷回房!”两个健壮仆妇进来把永清伯带走,地上狼藉由婢女忍着恶心清理。这顿饭是吃不下去了,老夫人黑着脸让孙子孙女们散了,只留下秋蘅去了里屋。“祖母。”老夫人看了秋蘅一会儿,叹口气:“你祖父那些话,听听就算了,你不必有负担。”秋蘅眸光微闪。府上都知道老夫人偏疼秋松,今日永清伯这么一闹,还以为老夫人会埋怨她。当然她不怕被埋怨,只是有些意外老夫人的态度。“阿蘅啊。”老夫人目光复杂,看着眼前少女。过了这个年也不过十六岁,怎么这么有想法呢?“祖母没想到,这个县主之位是你向今上要来的。你就不怕今上生气?”雷霆雨露皆是君恩,天子赏赐还能挑拣的?“今上看起来是真心要赏我,我才敢提要求。”老夫人仍觉不可思议:“你是怎么想到自己呢?”秋蘅微微偏头:“不该想到自己么?”“不是不该……”正常女子听到今上要奖赏家族爵位传下去,已是高兴疯了,哪会想到其他。哦,这丫头不正常,是乡下长大的。老夫人心中感慨万千,摆摆手:“回去歇着吧。”“孙女告退。”秋蘅福了福,走了几步回头,“祖母也生我的气么?”她可以不问的,可与老夫人相处这么久,便有了期待。老夫人沉默半晌,叹道:“要是你放弃了伯府再传承三世而只顾自己,祖母确实会生气。但现在么——”老太太视线投向窗子。窗子糊了纱,模模糊糊,就好像永清伯府一些人对袭爵的念想。“传一世又如何呢?不过就是到你大伯为止,到时候又是不甘心,不死心,徒劳挣扎。”最可怕的是把人变成鬼,亲人不似亲人。丈夫如此,长子能看出来也是如此,她受够了。“大夏官员俸禄丰厚,没了传承爵位的奢念,专心在读书上,说不定更有出路。”老夫人笑笑,“去吧。”“孙女告退。”秋蘅脚步轻松走了。秋萱没有回房,去了二太太兰氏那里。“萱儿用过晚饭了吗?”看着明年就出阁的女儿,兰氏怎么都看不够。“在祖母那里吃了一半,祖父来了……”秋萱讲了千松堂中发生的事。兰氏听得嘴角翘起:“难怪你祖父这么生气。”“娘——”秋萱挽着兰氏胳膊,“我到现在还觉得震撼。要是我面对今上,听今上说要奖赏家里,早就喜出望外,哪会想到其他……”根本到不了在自己和家族之间选择这一步。兰氏抚了抚女儿的发:“萱儿,你马上要出阁了,以后会为人妻,为人母。但你永远是娘的女儿,娘有私心,希望你以后能像你六妹那样,在不伤害旁人的情况下,多为自己想一想。”六姑娘一定被她的养父母养得很好。秋萱轻轻点头:“娘,我知道了。”秋芙在回去的路上,提醒秋芸和秋莹:“今日这事不要和父亲、母亲说。”让他们知道了,定会怨上六妹。秋芸迟疑道:“我们不说,三弟恐怕也会说的。”“反正我们别说。”秋芙心知管不了秋松,不由泄气。姐妹三人分开后,秋芸想了又想,悄悄去了大太太赵氏那里。父亲、母亲早晚会知道的,那不如她先告诉嫡母,也好争取一些嫡母的好感。大姐在宫中,与嫡母关系冷淡,四妹和嫡母闹僵了。当母亲的,总需要一个乖巧听话的女儿。“见过母亲。”赵氏淡淡问:“不是请过安了,怎么这时候过来了?”本来就心情糟,看到庶女就更影响心情了。“刚刚在祖母那里用饭,祖父过去了……”听秋芸说完,赵氏脸色铁青,勉强维持着冷静赏了秋芸一件首饰让她退下,打发人去请秋大老爷。秋大老爷过来后就问:“什么事啊?莫非父亲、母亲又打起来了?”他真没想到,他都能当祖父的年纪了,双亲开始打架了,动手的那种。“不应该啊。今日蘅儿受封县主,父亲、母亲心情应该都不错。”赵氏冷笑:“还蘅儿呢!我可听说,今上本来要奖赏咱们伯府爵位多传一世,结果秋蘅不乐意,要今上赏她自己,这才封了她为县主。”秋大老爷脸色骤变:“当真?”“老伯爷为此专门去了千松堂,秋蘅亲口承认的……”赵氏把秋芸说的道来。“这个秋蘅,她怎么敢!”秋大老爷气得在屋中打转。赵氏心中呕血,语气也差:“先前秋蘅有出息,老爷总说受益的最终还是咱们大房,结果呢?”“这时候就不要说这种风凉话了!”秋大老爷怒道。“那老爷能如何?去打秋蘅一顿吗?她现在可是县主了,真要计较起来,咱们见了她都该行礼。”秋大老爷往椅子上一坐,气得捶了一下胸口。不管永清伯府众人是何心情,随着秋蘅受封县主的消息传开,邀请她小聚的帖子如雪花纷纷而来。秋蘅第一个要去的就是康郡王府。因为与康郡王妃的义女关系,出于礼节,老夫人第一时间打发人去康郡王府送了信儿。出门这日,下雪了。雪花如絮,漫天扬洒,落到地上渐渐堆积,如铺了无边无际的银毯。“祖母,康郡王府我自己去吧,下雪天路滑。”“你祖母还没老得动不了。”老夫人白秋蘅一眼,大步走向停在二门处的马车。秋蘅无奈摇摇头,忙跟上去扶着老太太。康郡王府中,冯采月姐妹也随母亲长春侯夫人过来了,一听秋蘅到了全都跑了出去。长春侯夫人哭笑不得:“采星就罢了,采月挺稳重的性子,不知道怎么就跳脱了。”康郡王妃笑笑。她可太知道了,她这个义女,但凡年纪小点的沾上就不正常。喜欢惊山月请大家收藏:惊山月更新速度全网最快。喜欢惊山月请大家收藏:惊山月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83章 头疾 秋蘅扶着老夫人往内走,就见嘉宜县主和冯采月姐妹快步迎来。世子凌云落在最后,眼里噙着浅浅笑意。“老夫人。”三人到了近前向老夫人问好,然后就把秋蘅围住了。“阿蘅——不对,应该叫随云县主了。”冯采星俏皮眨眨眼,“是不是要行个礼才对?”冯采月也忍不住仔细打量秋蘅:“阿蘅,你怎么这么厉害啊!”嘉宜县主的开心就简单多了:“最近我研究出了新香,正想请你来呢。”说话间进了屋中,康郡王妃与长春侯夫人招呼老夫人落座。“义母。”一见康郡王妃,秋蘅语气轻快喊了一声,“好久没来看您了。”一旁长春侯夫人不由看了康郡王妃一眼,目露疑惑。姐姐一提秋六姑娘就是便宜义女,现在瞧着关系还挺好。康郡王妃默了默,露出温和笑容:“是有些日子没看见阿蘅了,该常来的。”这才秋猎回来多久,就干出这么惊天动地的事来。与少年人听了秋蘅夜探奸相书房的事迹后好奇钦佩不同,康郡王妃只觉头疼。一个小姑娘,怎么这么能搅风搅雨呢,稍微安分点不行吗?是,受封县主会让无数人羡慕,也为家族增光添彩,可郡王府不缺这些,只求别被这丫头的能折腾带累了。秋蘅扬唇:“那我以后常来看义母。”康郡王妃轻轻抽了一下嘴角,转移话题:“看你们几个都坐不住了,先去玩吧,等会儿回来吃饭。”秋蘅被拥在中间出去了。“阿蘅,咱们去园子里的暖阁吧,窗外就是成片的腊梅,开得正好。”嘉宜县主提议道。秋蘅自是没意见。走了一会儿,冯采星回头,问不紧不慢走在后边的凌云:“表哥,你和我们一起吗?”“我去园中赏花。”嘉宜县主直接戳破兄长的心思:“阿蘅好久没来,大哥想和阿蘅说说话就来暖阁。这么冷的天去赏花,冻病了怎么办?”冯采星噗嗤一笑。凌云神色自若走近:“确实想和阿蘅聊一聊。”几人进了暖阁,阁中温暖如春,窗外腊梅怒放,幽幽香气透过漫天飞舞的雪花袭来。冯采月轻嗅一口:“在这里都不用焚香了。”冯采星对花啊香啊没什么兴趣,拉着秋蘅问:“阿蘅,你当真一个人潜入了奸相书斋啊,不怕被发现吗?”秋蘅应付着冯采星的好奇心,忽听凌云问:“薛寒找你帮忙的?”秋蘅对这个问题已经有经验了,熟练点头:“嗯。”凌云皱了皱眉。秋猎时少年越众而出,在今上面上表明心意替阿蘅解围的情景还历历在目,为何又如此放心置阿蘅于危险之中?是人心难测,还是另有隐情?尖锐疼痛传来,凌云听到嘉宜县主的惊呼:“大哥,你又头疼了?”凌云眼神恢复清明,因骤然来袭的疼痛,脸色苍白如雪。秋蘅收起轻松笑容,担忧望着凌云:“凌大哥头疼的旧疾犯了?”之前凌云去南边静养,就是因为头疾,才有了与秋蘅的结识。“没事——”嘉宜县主却道:“其实秋猎的时候大哥就犯了,那次还很严重。”“嘉宜,不要乱说。”凌云严肃道。嘉宜县主怔了怔。兄长鲜少这般重的语气,是怕阿蘅担心?秋蘅确实很担心:“秋猎时就犯了?有没有请大夫?”凌云显然不愿多聊这个话题:“没有你们想得那么严重,就是偶尔睡不好时头疼了几次。我身体如何心中有数,你们不要让母妃知道了担心。”嘉宜抿了抿唇,没了玩乐的心情,闷声道:“知道了。”“姨母那里也不要多话。”冯采月和冯采星对视一眼,忍着担忧点点头。“凌大哥,先前我祖父夜不能寐,也头疼得厉害,用了我制的安神香缓解许多,等回去我让人送些来你试试?”“好。”凌云一口答应,面露歉然,“扫了你们的兴致。”“表哥这是什么话。”冯采星白凌云一眼,又问,“那过两日你还去汤泉吗?”凌云笑道:“不影响。”嘉宜县主便对秋蘅解释:“过两日我们随母妃去西郊汤泉小住,正要给你送帖子,就收到了贵府老夫人的信儿。”“西郊汤泉?”秋蘅想到了前些日子薛寒带她去的地方。冯采星接话:“不远,出了西城门不久进山就到了。那里的泉水常年温热,特别适合冬日去玩,阿蘅一起去吧。”秋蘅没有立刻应下。这个时间过去,就要与这么多人一起过十五了,她发作起来有温泉水虽没那么受罪,却不方便。“去吧去吧,这到处天寒地冻,湖水都结冰了,去那里泡个汤泉多舒服。”冯采星这么一劝,倒是提醒了秋蘅,京城的隆冬湖面会结冰!她在后世的都城林州,每次发作时并不会遇到这个问题。想想她砸开结冰的湖面跳进去,发作还没过去呢又结冰了,连她都冻上的情景,秋蘅就知道这个汤泉是要考虑一下了。“是……一起泡?”“阿衡你是害羞啊?”冯采星莞尔一笑,“有大池子可以一起,也有单人的……”“那我也去玩玩。”回到康郡王妃那里用饭的时候,康郡王妃也提起来:“阿蘅,嘉宜她们和你说了去汤泉的事了吧?”秋蘅点头。康郡王妃客气邀请老夫人:“老夫人一起去松快松快?”老夫人心知是客套话,笑着拒绝:“我一把老骨头就不去凑热闹了,坐车时间一久都嫌颠。就是蘅儿这丫头性子跳脱,怕给郡王妃添麻烦。”郡王妃心道老太太倒是挺了解自己孙女,面上却一点不露:“老夫人过谦了,阿蘅行事挺有分寸的。”一顿饭宾主尽欢,回去的路上老夫人心情有些沉重:“我原以为怎么也要过了这个年,没想到你又要出门了。阿蘅啊,这次你得向祖母保证,可不能再惹出事了啊。”“不会的,我——”秋蘅刚开口,马车突然停下了喜欢惊山月请大家收藏:惊山月更新速度全网最快。喜欢惊山月请大家收藏:惊山月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84章 同淋雪 老夫人一激灵,眼皮子猛跳:“出什么事了?”“老夫人,是薛大人。”秋蘅一听便要去掀车窗帘,被老夫人按住手并推远了些。薛寒等在车外,就见车窗帘掀起,露出老夫人面无表情的一张脸。“老夫人。”薛寒客气问好。老夫人淡淡问:“薛大人有事吗?”薛寒眼底闪过错愕。老夫人对他的态度有些奇怪……没时间多想,薛寒笑道:“晚辈以为车中坐的是六姑娘,就想和她打个招呼。”“哦,六丫头啊,她在家里呢。”老夫人板着脸道。薛寒视线默默从车窗口露出的那抹茜红移开,冲老夫人拱手:“打扰老夫人了。”老夫人微微点头,车窗帘落下来。薛寒站在一旁,目送马车缓缓驶动向前,陷入了沉思:发生什么事了吗,老夫人不让他见阿蘅,一副想打他的样子。这般猜测着,薛寒想见秋蘅的心思更迫切了。车厢中,秋蘅想探头看,被老夫人拍了一下:“你给我坐好了。”秋蘅坐直,笑吟吟问:“祖母为何骗薛寒啊?”老夫人闭眼,深吸气,再睁开:“那能叫骗吗?那是让他好好反思一下。”见孙女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老夫人更来气:“薛寒要是特别在意你,就不会让你去盯着奸相。他这么做,就说明在他心里立功比你重要。”“他是职责所在。”秋蘅默默对薛寒说了声抱歉。这口锅只能让他背了。“他尽职没错,但不该把你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姑娘扯进来,尤其还口口声声说心悦你的情况下。”老夫人伸手点了点秋蘅额头,恨铁不成钢,“你脑子清醒点儿,别瞧着他长得好,前程好,就全心全意扑他身上,被人卖了还给人数钱。”“知道了,那以后我就把他当普通朋友。”老夫人一滞,但见孙女一副无所谓的表情,又觉得不行:“咳,也不必急着做决定。”“祖母的意思是?”“再观察观察。但得让他知道,他那么做不厚道。咱们要是毫无反应,他下次说不定更过分。”“祖母睿智。”老夫人满意了,回到先前的话题:“你保证去汤泉别再惹事。”“祖母放心,绝对不会惹事的。”秋蘅信心十足。近期最重要的事顺利完成,下一步还没开始,只是去泡泡汤泉而已。永清伯府到了。秋蘅搀扶着老夫人来到千松堂门口:“祖母,我回冷香居了。”“去吧。”离开千松堂,秋蘅直接出了伯府,没走多久就看到了薛寒。雪未停,少年没有撑伞,任由雪落在衣袍上。同样没撑伞的少女跑过来:“你就在这干等着啊,要是我没来呢?”薛寒轻笑:“我看到你在车里了。知道我找你有事,肯定会出来的。”“什么事?”“去茶楼说吧。”秋蘅微微抬头,呼出白气:“薛寒,你冷吗?”薛寒如实道:“我不冷。”“我也不冷。”秋蘅弯唇,“这雪虽一直下,但并不大,我们去青莲湖边走走吧。”也好看一看,寒冬腊月的青莲湖是什么样的。薛寒有些迟疑:“一直淋雪,着凉了怎么办?”“你要怕着凉,那就去茶楼吧。”少年无奈叹气:“阿蘅,我说你。”秋蘅反应过来,不由莞尔:“我不会着凉,那走吧。”薛寒还在原处,望着少女单薄的背影,如突然飞来一只蜂子,在他心尖轻轻勾了一下。不是剧烈的疼,却直达心底。要经历多少难,阿蘅才会这样反应。她好像完全忘了世人眼中女子是要被照顾的。“薛寒?”秋蘅走了几步,见他未动,疑惑喊了一声。薛寒快步跟上:“来了。”二人先是走着,渐渐加快脚步,最后跑起来。青莲湖畔空无一人,残荷沉寂,湖面平滑如镜。秋蘅望了一眼,叹气:“果然要结冰了。”“下雪了,要是持续两日就会结冰——”薛寒一顿,看着秋蘅的神情严肃起来,“阿蘅,你不会还想着跳青莲湖吧?”“没有啊,也不一定会发作……”“这个十五,你的怪疾定会发作。”少年语气笃定,对上那双明眸,一字字道,“方元志死了。”秋蘅心头一震。原来,薛寒已经洞悉了这个秘密。“去西郊汤泉吧,我登门去和老夫人说——”薛寒想想刚刚街上老夫人的反应,觉得这条路可能有点难,“老夫人好像对我有些不满。”“嗯……祖母觉得你安排我盯着奸相,说明你对我的利用大于喜欢。”不算秋猎那次,其实到现在薛寒也没亲口说过心悦她。别说真相不是那样,就算是薛寒拜托她盯着奸相,她也不觉得有什么。事实上,她本来就不知道自己在薛寒心中有几分重。将来若与薛全对立,薛寒如何选择仍是未知。薛寒听了秋蘅所言呆了呆,露出个哭笑不得的表情。当时商议时他就说哪里好像不对劲,原来是这里!秋蘅被他的反应逗笑:“过两日我是要去西郊汤泉,今日去康郡王府约好了。”“到时方便吗?”“问过了,有一人泡的池子。”薛寒松口气:“那就好。”本来对约阿蘅出门还有几分信心,现在没有了……“薛寒,你就是说去汤泉的事吗?”薛寒沉默了一下。细雪在二人间无声飞舞,洁白轻盈。少年问出盘旋在心头多日的疑惑:“阿蘅,你为何要对付方元志、袁成海他们?”秋蘅抬手,任由雪花落在掌心。雪很冷,少女白皙的手也很冷,可那雪还是一点点在掌心融化了。“薛寒,还记得我拜托你寻找一位道长吗?”“记得,长清道长。”“我会的很多东西都是他教的,也是他让我除掉方元志这些奸佞。”秋蘅冲神情凝重的少年微微一笑,“所以我想找到他,问问他我做得怎么样。”“那你的怪疾——”“我不知道。”秋蘅想了想,只能这样回答薛寒,“可能他们本不会这么死,是我逆天改命的代价吧。”喜欢惊山月请大家收藏:惊山月更新速度全网最快。喜欢惊山月请大家收藏:惊山月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85章 共白头 逆天改命的代价?薛寒心头一震,看着语气轻松说出这话的少女,突然生出一股怒气。“他为何不自己来?”却要阿蘅一个十几岁的女孩子背负这些。秋蘅深深叹息:“他太老了。”时间长河滚滚向前,任是多么惊才绝艳的人物都回不到过去,空留无数遗憾。除了她。上天给了她逆流而上的机缘,却又要惩罚她做出的改变。不得不说,上天也挺矛盾的。“等过了十五,我和你一起去找。”“好。”雪好像大一些了,纷纷扬扬,围绕着二人。“阿蘅,下一个是谁?”“暂时不能告诉你。”秋蘅俏皮偏头,心中却苦笑。薛寒没再追问,目光投向湖面。雪落没有声音,湖水也凝滞了。短暂的安静后,秋蘅问:“相府大太太、苏嬷嬷她们如何了?”“杨夫人受刺激神智有些失常,碰壁死在了方三公子灵前,苏嬷嬷被香沙河畔一家青楼买了去。”知道了苏嬷嬷下场,秋蘅没再问了。薛寒反而好奇:“我还以为,你会问方姑娘情况。”相府上下加起来数百口,具体到个人去处不可能全记在脑子里,薛寒留意到的是秋蘅打交道多的。“当初与苏嬷嬷起过冲突,就好奇问问。至于方姑娘,没什么想问的。”苏嬷嬷害得芳洲家破人亡,问清楚她的下场是给芳洲一个交代。而方蕊享了家族的福,受了家族的害,下场如何她并不感兴趣。天之骄女零落成泥,终归不是什么让人觉得愉快的事。“阿蘅。”“嗯?”少女眸如秋水,静静看来。薛寒突然忘了说什么,尴尬间抬手拂去落在她头发上的雪,更多的雪绵绵落下,扫也扫不尽。秋蘅捂住被弄乱的发髻:“薛寒!”好好的抽什么风,把她的头当地扫吗?不知怎的,秋蘅就想起被眼前的人夹在腋下狂奔的事了。哦,也是在青莲湖。薛寒默默收回手,瞄一眼头发乱蓬蓬的少女,更尴尬了。“抱歉,就是见你头发上落了雪——”“你头发上也有啊。”秋蘅抬手,“把头低一些。”薛寒微微低头。他似乎又长高了些,哪怕秋蘅身量放在女子中算高挑的,也不得不微微踮脚,报复般拂落他头发上的雪。雪被扫落,又有新雪落下。秋蘅慢慢停了动作,看着泥塑般动也不动的少年,忽然笑了:“薛寒,我们这样,就像一起变老了。”她冰凉的手陡然被握住,整个人跌入薛寒怀中。“薛寒——”少年低下头,唇落下来,先是额头,再是她的唇。秋蘅错愕睁大眼睛,比发作时灼痛袭来还无助。她被他揽着向他贴近,能听到如雷心跳,不知是她的,还是他的。而很快这些杂乱的念头就没有了,那比雪花还轻盈的吻骤然加深,让她忘了思考其他,甚至忘了呼吸。她只能双手环着他的腰,闭上眼睛。“阿蘅。”少年灼热的气息吹拂在耳边。秋蘅睁开眼,看到他眸光晦涩,呼吸凌乱,竭力克制着自己。在后世的那十年,秋蘅没有过这样的经历,可见多了惨事,于男女之事上多少明白一些。她隐隐意识到他的渴求,对他将要做什么,竟有些好奇。薛寒却把她轻轻推开,认真道:“阿蘅,我们要共白首。”秋蘅心头微微一动。他说要共白首,而没说会共白首,就这么没信心吗?也是,确实有些难。想想上一次发作的剧烈,秋蘅其实也没信心。热烈的心渐渐冷却,只剩难过。真讨厌,遇见薛寒这块绊脚石,不但碍她的事,还扰乱她的心……“阿蘅?”秋蘅回神,踮脚,抬头,轻轻亲了一下薛寒脸颊。薛寒的脸腾地烧起来,眼神亮如寒星。心潮澎湃的少年听心上人轻声许诺:“好,我们要共白首。”雪仍然没有停的意思,天已渐晚。“回家了。”“我送你。”这一次秋蘅没有拒绝。二人并肩走着,雪色斗篷与墨色斗篷时而相碰,就如它们悄悄靠近的主人。秋蘅忽然回头,看到浅浅积雪留下了两串长长的脚印,是他们一同走过的痕迹。“薛寒,你喜欢下雪吗?”“以前不喜欢。”薛寒坦然道,“小时候天越冷,家里越难过。以后……喜欢了。”以后每一次落雪,他想起的都是这场雪,怎么会不喜欢。“我喜欢下雪。”秋蘅脚步轻盈,望着薛寒笑,“以后更喜欢。”永清伯府快要到了。秋蘅摸了摸乱了的发,在薛寒心虚的目光下拉起帽兜遮好:“走啦。”不用再翻墙,秋蘅被门人热情迎进去,回了冷香居。芳洲迎上来,伸手接过秋蘅脱下的斗篷:“姑娘在外边待了很久吗,怎么这么多雪——咦,姑娘你头发怎么这么乱?”“乱么?”秋蘅面不改色,“被帽兜压的吧,我看看。”她走到梳妆镜前坐下,看的不是镜中人的发,而是唇。芳洲凑过来:“姑娘,你脸好红,不会是发热了吧?”“头发真的好乱。芳洲,帮我梳个头吧。”秋蘅不着痕迹转移话题。“好。”芳洲拿起梳子,不由皱眉,“头发都湿了,姑娘还是先沐浴吧,免得着凉。”坐进热气腾腾的浴桶,身上的热替代了脸上的热,秋蘅整个人放松下来。“芳洲,我今日见到薛寒了,问了他苏嬷嬷的下场。”芳洲拿着水瓢的手顿住:“她怎么样?”“被一家青楼买去了。”芳洲撇撇嘴:“便宜她了,还能在那些小姐面前摆威风。”青楼会买苏嬷嬷这样高门大户的嬷嬷,一般是用来教导女妓礼仪,开拓其眼界。“她这个年纪落到青楼妓馆,不会有善终的。”秋蘅目光轻柔看着芳洲,“不要再因为苏嬷嬷不开心了,等明日积雪厚了我们堆雪人。”芳洲笑着点头:“好呀。”夜里雪却停了,转日出了太阳,连前一日的雪都开始融化,雪人没有堆成。再过一日,秋蘅一早去了康郡王府,一行人浩浩荡荡往西郊去了。喜欢惊山月请大家收藏:惊山月更新速度全网最快。喜欢惊山月请大家收藏:惊山月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86章 汤泉 秋蘅与嘉宜县主同乘一车,问起凌云:“凌大哥怎么样,头疼又犯过吗?”“我问过大哥,说用了你让人送来的香,睡得挺好。”“那就好。”秋蘅这么说,还是担心,“在随云的时候,没见凌大哥犯过。凌大哥去南边前头疾很严重吗?”嘉宜县主微微摇头:“大哥虽自幼体弱,却没头疾的毛病,是十五岁时突然头疼的。太医说京城干燥,这才去了南边调养。”“那凌大哥还会去南边吗?”“大哥说他的身体他有数,现在还不用去。”嘉宜县主神色怅然,“可能就是大哥处处都好,身体才不好,要是大哥丑一点就好了。”秋蘅勉强笑笑,心头笼上淡淡阴霾。凌大哥这般年轻却患头疾,实在让人忧心。“阿蘅,你怎么会制效果那么好的安神香?”“教我制香佩的道长教我的。”“可惜那次没找到,还遇到了细作。”嘉宜县主扼腕,眼一亮,“阿蘅,我们继续去找吧,那位道长这么有本事,定不会默默无闻。”“也许道长没来京城这边,找人无异于大海捞针。”秋蘅婉拒了嘉宜县主的提议。道观大多建在山上,嘉宜县主千金之躯,还是算了。汤泉到了。福王妃也带着女儿容宁郡主来小住,听说康郡王妃与长春侯夫人来了,还带了秋蘅,当即就请两家过来共用午膳。接到信儿时,长春侯夫人对康郡王妃感叹:“福王妃比以往热络许多。”换作以前,都是她们主动去拜访。康郡王妃再不待见秋蘅也不得不承认:“阿蘅救了容宁郡主,自是不一样。”不管是长存感激还是觉得已经还清了恩情,面上都要做足了,免得被人说闲话。长春侯夫人一笑:“我这是沾上姐姐义女的光了。”康郡王妃却没玩笑的心情:“多这么个义女,不知多出多少事。她安安分分的,我就谢天谢地了。”她一双儿女皆是人中龙凤,并不稀罕别人家的,拗不过儿子的请求罢了。等与福王妃见面,双方一阵寒暄,福王妃含笑看着秋蘅:“秋六姑娘总是令人刮目相看。”“王妃谬赞了。”“看看,平时大方稳重,关键时候还能力挽狂澜,郡王妃真是好福气。”康郡王妃笑笑:“王妃莫要把她夸骄傲了。”年轻人坐了一桌,容宁郡主好奇问起秋蘅在相府的事。冯采星笑道:“阿蘅,不如你雇个说书的吧,以后肯定还有很多人问起。”容宁郡主弯唇:“你们不知道吗,茶楼酒肆的说书先生已经在说阿蘅的故事了。”冯采星震惊:“天冷没出门,外头竟这么热闹了?那郡主还拉着阿蘅问个不停。”容宁郡主摇摇头:“说书先生说阿蘅长了翅膀会飞,能信一个字吗?”“我瞧瞧阿蘅的翅膀藏在哪儿。”冯采星拉着秋蘅,笑出了眼泪。说说笑笑一顿饭散了,几人去看汤泉。“阿蘅你瞧,那就是一人用的汤泉。”嘉宜县主指给秋蘅看。秋蘅望过去,说是汤泉,却与薛寒那日带她去看的露天水潭不同,而是一座木屋。“还挺方便的。”“外头也会有人守着,阿蘅你放心用就是。”冯采月则提醒:“不要泡太久,久了会头晕。”秋蘅一一点头。城中,胡四向薛寒禀报:“大人,秋六姑娘出城去了。”“不是让你撤了盯梢的人。”胡四赶紧解释:“早就撤了,卑职碰巧看到,就来和大人说一声。”见薛寒没反应,胡四嘿嘿一笑:“好像是去西郊汤泉。明日休沐,大人不去吗?”“你想去?”“我不想。”胡四嘴硬否认。他就是想吃点心了,想想当初拒绝红豆糕,就后悔。“既然你想去,等明日忙完一起去。”薛寒一锤定音。胡四:?许是换了地方,一夜里秋蘅睡得并不安稳,一个梦接一个梦,到最后猛然惊醒,一阵后怕。梦里,凌云头疾发作,去世了。失去的感觉如此真实,令秋蘅彻底没了睡意,熬到天亮匆匆洗漱去了康郡王妃那里,等到凌云过来见他气色还好,才悄悄松口气。凌云察觉秋蘅反应有异,从康郡王妃这里离开后就等在外面,很快等到秋蘅出来。“凌大哥,我正想去找你。”秋蘅走过来。“阿蘅有事吗?在母妃那里瞧着你有话说。”“凌大哥,你的头疾到底怎么样?”秋蘅边走边问。凌云没想到秋蘅要说的是这个,笑道:“用了你送的安神香睡得好,没再头疼了。”“真的?”“自然是真的。”秋蘅却更相信自己的直觉,或者说因为在乎,反而会往坏处想:“可我觉得你只是为了让我们放心。”凌云失笑:“真的没事,你怎么不信大哥的话?”秋蘅沉默走了一会儿,微微皱眉:“我觉得凌大哥是报喜不报忧的人。”凌云下意识抬手想揉揉秋蘅的脑袋,手才抬起又默默放下,“真要有问题,我不会硬撑着,就像之前离开京城去南边调养那样。阿蘅别再胡思乱想。”秋蘅看不出凌云掩饰的痕迹,暂且信了:“总之凌大哥不要强撑,那会让关心你的人更担心。”“知道了。”凌云笑着应了,发现秋蘅神色有异,“阿蘅?”“凌大哥没事我就放心了,我去泡汤泉啦,难得来一趟。”秋蘅说完,不等凌云回答,提着裙摆飞快跑了。凌云望着跑远的少女,好笑摇头。阿蘅做了那么多令人刮目相看的事,还是那个漫山遍野疯跑的小姑娘。秋蘅一口气跑到木屋前,问守在外面的婢女:“里面有人吗?”“没有。”秋蘅快步而入,对跟进来的婢女道:“我习惯一个人,你在外面守着别让人进来。”“是。”婢女恭敬退出去。秋蘅迅速脱去外衣,沉入汤泉中。泉水温热,突如其来的痛楚有所缓解。秋蘅靠着池壁,长舒一口气。还好,比救太子那次好熬许多。喜欢惊山月请大家收藏:惊山月更新速度全网最快。喜欢惊山月请大家收藏:惊山月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87章 挟持 韩悟,袁成海,方元志,太子……秋蘅泡在汤泉中,闭目琢磨着四次发作之苦,最难熬的无疑是救下太子那次。先生和那些智囊谋士百般探讨后推断出铲除五贼或能拯救大夏,而她回来后改变了不少人的命运,只有除掉韩悟他们时才会承受灼烧之苦。这说明除掉这三个奸贼的影响到了天不容她的地步,意味着先生他们是对的。而救下太子的惩罚更甚——秋蘅睁开眼,唇角高高扬起。这是不是意味着她是对的!秋蘅抬手按了按眼尾,把汹涌而来的泪意压下去。她作出与先生他们不同的决定,心虽坚定,却也无数次忐忑:她的选择是对的吗?她若错了呢?而上天用更大的惩罚告诉她,她做对了。也因此,那剧烈的痛苦便成了蜜糖,令她甘之如饴。不知过了多久,发作过去了。秋蘅走出汤泉,用木屋中备着的软巾擦干身体,穿好衣裳走出去。“姑娘出来了。”守在屋外的婢女打着招呼。“嗯。”秋蘅冲婢女微微点头,意识到不对,“先前不是你吧——”话音未落,就见那婢女眼神一冷,明晃晃的匕首抵到了秋蘅脖颈上。不远处看到这一幕的嘉宜县主等人大吃一惊,往这边赶来。“你要干什么,放开阿蘅!”婢女一手紧握匕首横在秋蘅脖子上,一手扯着她往后退,对着四面八方涌来的人厉声道:“都站住,不然我立刻杀了她!”看着她移动匕首,惊呼声此起彼伏,谁都不敢再上前。“不要试图挣扎,否则有你苦头吃!”警告过秋蘅,婢女带着她继续后退。凌云闻讯赶来。“阿蘅呢?”嘉宜县主眼睛红着:“被那歹人带着去那边了,不许我们靠近。”凌云放眼望去,心头一沉。那明显是歹人为了脱身做准备。“世子——”凌云没有理会护卫的阻拦,往那边走去。“站住!”凌云停下来,语气尽量温和:“你劫持阿蘅,总该有原因,若有什么要求可以提出来。”婢女定定看凌云一眼:“康郡王世子?”“正是。”“你可认识皇城使薛寒?”凌云怔了一下,点头:“认识。”“叫他过来,我在里面等着,一个时辰赶不到就给她收尸吧。”婢女说完,扯着秋蘅退入了山壁另一侧。凌云用力攥了攥拳。这些汤泉本就散落在山谷中,再往内群山连绵,一旦歹人带着阿蘅躲进去,就算大量人手进山搜寻,都很难找到人。人在天地造化面前,太过渺小。“去请薛大人来!”凌云不敢耽误,立刻吩咐下去。婢女带秋蘅脱离了众人视线,并未有半点放松,静静等着薛寒到来。“你挟持我,就是为了叫薛大人来吗?”一直保持安静的少女突然开口问。“你叫他薛大人?他不是你的情郎么?”秋蘅被问沉默了。“到底是不是?要是不是,你现在就可以去死了。”婢女冷冷问着,没有多少起伏的语气让人能意识到这不是恐吓。“是……他是我的情郎。”秋蘅颤声回答,“你叫他来做什么?”“你都这样了,还担心情郎?”婢女这般说着,反而放松了,“放心,不是要他的命。他只要满足我的要求,就放了你。”“你有什么要求?”婢女冷笑,匕首动了动:“你好奇心太多了。”少女似乎被吓住了,好一会儿才细声道:“我不是好奇……是怕你的要求薛寒不能做到……”婢女语气更冷:“那就要看你在情郎心中的分量了。他若在乎你,就会答应我的要求。要是没那么在意嘛——”“如,如何?”“那就只怪你眼神不好,看错了男人,等下辈子擦亮眼睛吧。”一滴泪掉落在婢女手腕上。婢女皱眉:“你这点胆子,可不像敢去方元志书房的。”秋蘅眼神微闪。这一出劫持,竟与奸相有关?“我……我听薛寒的……”“原来是一心为了让情郎立功。”婢女突然不放心了,“薛寒待你如何?”“他,他很好。”“那就好。”“那你——”“闭嘴!”秋蘅不吭声了。没过多久,熟悉的声音传来:“我是薛寒。”婢女一脸怀疑:“这么快?”“今日休沐,正好来汤泉这边,就遇到了找我的人。”婢女想了想,扬声道:“那好,你一个人过来。”很快身披墨色斗篷的少年出现在二人面前。“薛寒——”秋蘅哽咽喊了一声。“不许开口!”婢女猛把秋蘅一扯,匕首尖划破了她白皙肌肤,立刻现出血痕。薛寒呼吸一滞,喝道:“不要伤害她!”婢女见他情急模样,笑了:“看来还是心疼心上人的。”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喜欢惊山月请大家收藏:惊山月更新速度全网最快。“你有什么要求?”薛寒沉声问。“要求很简单,你让手下把先前抓的三人带过来,放我们走,我就放了她。”“你是齐人?”“不要那么多废话,是放人,还是要她死?”薛寒面色平静:“我至少要知道你的来历,不然放了人,无法向今上交代。”“不错,我是齐人。”婢女面无表情看着薛寒,“现在就安排你的手下把人带来,不然——”异香扑鼻而来。意识模糊中,婢女听到少女淡淡问:“不然怎么样?”不好!婢女握紧匕首刺去,可已经来不及,身体一晃倒下去。薛寒快步赶来:“阿蘅,没事吧?”“有事——”秋蘅只来得及吐出两个字,就如婢女那般栽倒。薛寒立刻揽住秋蘅:“阿蘅!”破空声袭来,薛寒抱着秋蘅迅速避开,那疾射而来的弩箭却没入了婢女心口。还有同伙!“胡四——”胡四冲过来:“大人?”“还有细作,去追。”“是。”更多人涌过来。薛寒把秋蘅交到凌云手中:“照顾好阿蘅。”凌云点点头,眼看薛寒去追细作,吩咐护卫:“你们也去。”他微微俯身背起秋蘅,向外走去。被拦在外的嘉宜县主几人看到凌云背着秋蘅出来,纷纷色变。喜欢惊山月请大家收藏:惊山月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88章 打道回府 “大哥,阿蘅怎么了?”“现在还不清楚,应该不要紧。”凌云安慰妹妹。要是要紧,薛寒不该毫不犹豫放下阿蘅去追细作。这般想着,凌云脚下一顿。那是薛寒把阿蘅真正放在心上的情况下,可他若没那么在乎阿蘅呢?凌云不由加快了脚步,并吩咐下去:“去城中请大夫来。”秋蘅被安顿好没多久,康郡王妃与长春侯夫人过来了。“听说阿蘅被歹人劫持,人怎么样了?”一直守着秋蘅的凌云起身:“还昏迷着。”康郡王妃看一眼床榻上双目紧闭的少女,沉声问:“到底怎么回事?”嘉宜县主道:“我们准备去泡汤泉,听说阿蘅先过去了,就一起去找她,还没走近就瞧见守在木屋外的婢女劫持了阿蘅,带着她往山深处去了。”“婢女?”康郡王妃震惊。“真正的婢女被打晕了,那婢女是歹人乔装。”凌云自责又恼火。婢女是郡王府的,阿蘅也是跟着他们来的,却出了这种事。“歹人劫持阿蘅干什么?”突然没人吭声了。康郡王妃点名:“嘉宜?”嘉宜县主眨眨眼:“女儿不知道啊,那歹人不许我们靠近。”康郡王妃又看向采月、采星两个外甥女。姐妹二人齐齐摇头。康郡王妃最后看向凌云:“云儿,听说阿蘅是你背回来的。”儿子身体不好,竟还亲自背那丫头回来。凌云只好道:“歹人是为了叫皇城使薛寒来,至于谈什么条件就不清楚了。”康郡王妃深吸一口气:“我就说——”她下意识看向秋蘅,后面的数落堵在了喉咙里。“阿蘅,你醒了。”凌云几人围过去。康郡王妃与长春侯夫人对视一眼,皆一脸无奈。这么能惹事的丫头,到底给几个孩子灌了什么迷魂汤?灼痛发作对体力的消耗加上吸入了效果超凡的迷香,秋蘅虽醒了,浑身却软绵无力,脑子也有些转不动,脱口问:“薛寒呢?”屋中一静,康郡王妃默默扯了扯嘴角。“去追歹人了。”凌云不是很想提起薛寒,“你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给阿蘅招来这场无妄之灾,还扔下阿蘅不管,哦,先前还让孤身一人在相府的阿蘅盯着奸相……“没有。”“没有怎么会昏迷啊?”冯采星不放心问。秋蘅自然不能说是同样吸入了迷香而没提前服用解药,随口道:“被吓晕了。”冯采星:“……”她不信,夜探奸相书斋的阿蘅怎么可能被吓晕,一定是为了不让他们担心找的借口!秋蘅彻底清醒了,察觉不对:“歹人没有被抓住吗?”挟持她的人比她先陷入昏迷,怎么会逃脱?“伪装成婢女挟持你的人被她的同伙射杀了,薛寒去追了。”“还有同伴啊。”秋蘅说不上意外,但也不后悔当时的做法。等到薛寒来,知道了歹人挟持她的目的动手是最合适的时机,总不能真等那三名齐人被带来。“阿蘅,你先休息一下,等恢复差不多了我们就动身回城。”康郡王妃开口。秋蘅看向康郡王妃:“扫了义母兴致,真是抱歉。”“这怪不得你,也是郡王府管理不当,让歹人钻了空子,安全起见还是先回城去。”当着秋蘅的面,康郡王妃说话很是体面,“你们也别闹腾阿蘅了,让她好好缓一缓。”等回房后,康郡王妃往椅子上一坐,对长春侯夫人苦笑:“看到了吧,多少事!”长春侯夫人神色精彩:“姐姐确实不容易……”搜寻未果,薛寒先回来了,正赶上康郡王府与长春侯府两家人准备回城。“世子。”凌云神色冷淡:“薛大人可抓到了人?”薛寒摇摇头,问起秋蘅:“阿蘅醒了吗?”“醒了。”“我想见见阿蘅,问问她被歹人劫持的细节。”“薛大人急着回来,就是问这个?”凌云拧眉。不问问阿蘅情况如何?身后少女声音传来:“薛寒,抓到人了吗?”凌云转头看着快步走来的秋蘅,满心无奈。这个傻丫头。“凌大哥,我和薛寒说说话。”“不要耽误太久,马上要出发了。”“知道了。”秋蘅带薛寒走到一株老树旁。“什么时候醒的?”没有旁人在,薛寒不再掩饰担心。“昏睡了半个时辰左右就醒了。”“迷香?”秋蘅点头:“嗯。”薛寒叹气:“阿蘅,你这是什么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法子?”“算不上自伤八百,你来了我才会这么做……”平时用不着时,薛寒一次又一次来救她,坚持不懈,锲而不舍,这次她放心昏过去,结果——秋蘅深深看薛寒一眼,哭笑不得。薛寒敏锐领会了秋蘅的意思,登时尴尬了:“没想到还有同伙。”他承认,那一瞬什么都忘了,只怕阿蘅出事。“阿蘅,你怎么会落入歹人手里?”“那时刚发作完,浑身无力反应慢——”迎上薛寒似笑非笑的目光,秋蘅干脆承认,“确实不如平时反应快,也存了心思想看看对方有什么目的。”“以后不要以身试险。”薛寒抬手抚了抚秋蘅的发。秋蘅本想躲,不知怎的想到了下雪那日的情景,忘了躲开。二人对视一瞬,又想到还有许多人就在不远处,不约而同移开视线。“阿蘅,我要赶紧回去了,那三个齐人中至少有一人身份有问题。”若是普通细作,已经落入了皇城司手中,不会再搭上人来救。“快去吧,正事要紧,我这就随凌大哥他们回城。”凌云等在原处,看到站在树下的少年抬手抚摸少女的发,而那个姑娘没有躲开。寒冬的老树只剩枯枝,却因有了一对年轻人,映入眼中的画面变得生动明媚。凌云笑了笑。秋蘅走近了:“凌大哥,我们走吧。”凌云颔首,看向薛寒。薛寒客气拱手:“世子,下官先告辞。”“薛大人慢走。”薛寒骑马赶回皇城司,载着秋蘅的郡王府马车也进了城,直接往永清伯府去了。喜欢惊山月请大家收藏:惊山月更新速度全网最快。喜欢惊山月请大家收藏:惊山月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89章 苦劳 老夫人才用过午膳不久。外面天寒地冻,屋中却暖洋洋的,老太太眼皮有些沉。“老夫人睡一会儿吧,今日您起得比往日早。”大丫鬟春草劝道。老夫人闻言想叹气。她不是起得早,是一想六丫头出门心里就不踏实,觉就少了。“老夫人惦记六姑娘吗?”春草抱了个枕头来,利落铺上新枕巾。“不是惦记她,是怕她又惹祸。”“您放宽心,六姑娘——”就听小丫鬟在门口禀报:“老夫人,六姑娘回来了。”正准备躺下的老夫人一个激灵坐直了:“这时候回来?”不对劲,六丫头昨日才出门,再怎么也不会才过一日就回来。“康郡王世子送六姑娘回来的。”老夫人一听,心也不抖了:行了,不用乱猜了,又惹事了。匆匆收拾一番,老夫人见到了秋蘅和凌云。凌云一见老夫人就赔礼:“阿蘅去泡汤泉,不料竟被伪装成郡王府婢女的歹人挟持,都是郡王府的疏忽……”老夫人脑袋嗡嗡的,看向秋蘅:“你又被挟持了?”秋蘅讪讪一笑:“实在没想到会遇到这种事……”老夫人狠狠一抽嘴角。实在没想到个屁,那次和凌世子他们去道观,不就被细作挟持了!凌世子——老夫人顿了顿,看向凌云。又是他?凌云一瞬领会了老夫人的意思,脸阵阵发热:“没照顾好阿蘅,都是晚辈的错。”老夫人不好指责什么,问道:“歹人为何挟持阿蘅?”凌云看秋蘅一眼,实话实说:“歹人是为了叫薛寒来谈条件。”“还有薛寒的事?”老夫人表情精彩。“歹人想救北齐细作,阿蘅是无辜被牵扯进来的。都是我们防护不够,老夫人莫要怪阿蘅。”秋蘅微微扬眉。凌大哥好像不怎么管薛寒死活的样子,两个人关系这么差了吗?“世子客气了,发生这种事谁都想不到,怪不得哪个,还劳烦世子亲自送阿蘅回来……”老夫人客套一番,端茶送客。等凌云离开,老夫人脸立刻黑了。“祖母——”“别叫我祖母,我受不住。”老夫人深深吸气,“去西郊前你怎么保证的?”死丫头还想发誓,还好被她拦住了。“祖母,这纯属意外,没人能想到啊。”秋蘅也有些委屈。她纯当放松去泡个汤泉,顺便解决发作的麻烦。“我是看出来了,只有不出门才能消停。从今日起你给我老实在家待着,过年前别再出门。”“知道了。”随时能翻墙的少女痛快答应,“保证不出门,祖母别生气了。”老夫人听不得“保证”两个字:“别保证,听你保证,我心慌。”“那……孙女发誓?”老太太一指门口:“回你的冷香居!”秋蘅被赶回冷香居,芳洲喜出望外。“姑娘这么快就回来了。”“出了一点小意外,就提前回来了。”跟在芳洲后面的鱼嬷嬷脚下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小意外?多小的意外?芳洲却没多问,挽着秋蘅的胳膊往内走:“姑娘回来正好,咱们今晚吃暖锅吧。”“好呀。”鱼嬷嬷望着二人背影,难以理解。芳洲就不问问出了什么意外?千松堂这边,老夫人彻底没了睡意,交代下去:“叮嘱好门人,六姑娘要是出门就拦下来。”至少让她过一个清净年。去叮嘱门人的嬷嬷回来,带来新消息:“老夫人,康郡王府送了礼品来,说给六姑娘压惊。”没多久,长春侯府也来了人,带着不少东西:“给六姑娘压惊的。”老夫人看着堆得满当当的礼物,心情复杂。别人遇到事是麻烦,六丫头一惹事就赚钱?难怪那丫头从不吸取教训……老夫人叹口气:“清点一下,送到冷香居去。”正说着婢女又进来禀报:“老夫人,福王府来人给六姑娘送东西。”老夫人:?与秋蘅这边风平浪静收获一堆礼物不同,薛寒那边,正面无表情听受刑人的惨叫。“别打了,我招……”薛寒抬抬手,抽打的鞭子停下来。“我……我是陈王第九子……”陈王?薛寒面上没有变化,心却重重一跳。陈王是齐王的亲兄弟,在北齐位高权重。陈王的儿子,哪怕不受重视,也比寻常细作值钱许多。“你既身份不凡,为何会来大夏?”年轻人一脸后悔:“想要磨炼一番,对大夏多些了解。”本以为轻松赚些功劳回去扬名,谁想到落入这般境地。“看来还是之前用刑太轻,险些被你们混过去。”薛寒定定看着年轻人,“你来大夏京城,恐怕不只是为了说服方元志吧?你们这些年在京城的藏身地在哪儿?”“我真不知道——”“再打。”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喜欢惊山月请大家收藏:惊山月更新速度全网最快。又是一番拷打,年轻人气若游丝吐出一个地方:“燕子胡同……”薛寒立刻带人前往燕子胡同,那处民宅却空荡荡不见一个人影。晚了一步。想想西郊逃脱的细作,薛寒对这个结果不算意外,吩咐下去:“全城搜捕,仔细询问周边街坊,看有什么线索。”查出这么大的事,薛寒安排好后立刻进宫禀报。“什么,给方元志送礼的三名细作中有一人是北齐陈王的儿子?”靖平帝既惊且疑,“如何查出来的?”案子都结了,居然还有新收获。“昨日随云县主随康郡王妃去西郊汤泉——”“等等。”靖平帝打断薛寒的话,面露不悦,“朕问你北齐细作,你提随云县主干什么?”险些没反应回来,随云县主就是秋六姑娘。薛寒不卑不亢道:“回禀陛下,就是因为随云县主才查出来的。”靖平帝大为好奇:“仔细说说。”“……细作劫持随云县主,叫臣前往。臣助随云县主脱身,没想到细作还有同伙……臣因此对三名齐人身份产生怀疑,赶回来审问,问出了那名细作身份,可惜他供出的藏身处已人去楼空……”靖平帝听完,点点头:“查出这些很不错,继续追查。”“臣遵旨。”靖平帝再吩咐内侍:“送些绫罗金银到永清伯府,给随云县主压惊。”倒霉丫头也算有苦劳,多少该表示一下。喜欢惊山月请大家收藏:惊山月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90章 怀疑 薛全亲自带着御赐之物去了永清伯府。伯府众人跪领了圣谕,心情极为复杂。六姑娘又得天子赏赐了!老夫人已经有些麻木:加上今上这次,这是今日第四波了……“伯爷好福气啊。”薛全拍拍永清伯的胳膊。永清伯挤出个笑容:“薛公公谬赞,小孩子就爱惹事。”为什么六丫头总能轻而易举得到今上赏赐?这么看来,伯府前程还是要靠她。喝了好些日子闷酒的永清伯更憋屈了。把他这个祖父当猴儿耍,不但奈何不了,以后还要哄着,天理何在!薛全走到秋蘅面前:“恭喜随云县主,又得了今上赏赐。”“多谢薛公公。”“县主当时不怕吗?”薛全以审视的目光看着眼前少女。“被人拿匕首威胁,当然怕。”薛全一笑:“咱家倒是觉得县主勇气非凡。”“薛公公过奖了。”薛全没有再说什么,带人离去。秋萱等人围过来。“六妹妹,你去汤泉竟然被歹人挟持了?”秋莹拉着秋蘅上下打量,“要不是宫中有赏赐,我们都不知道。”“六妹没受伤吧?”秋萱问。老夫人重重咳嗽一声:“别围着蘅儿问个不停,都回自己屋去。蘅儿你把赏赐带回冷香居,妥当收好。”老夫人发了话,众人心情各异散去。永清伯没动弹。老夫人当没瞧见,转身进屋。永清伯跟了进来,示意伺候的人退出去。老夫人勉强分给他一个眼神:“伯爷有事?”“我看蘅儿能听进你的话。”“伯爷这是什么意思?”“几十年夫妻,我就直说了。既然蘅儿听你的话,你就多教导教导她,记得把伯府前程放在心上,别只顾着自己。家族好了,她以后才有依靠。”“行。”老夫人一口应下,永清伯神色狐疑:“你真的会这么做?”老夫人笑笑:“又不是坏事。”老东西以后要是把心思放在哄着六丫头上面,比去外面动歪心思强多了。“我就知道你也是明理的。”“伯爷回去吧,我要歇了。”见永清伯大有聊下去的意思,老夫人直接赶人。永清伯黑着脸走了。薛全回到宫中,忙碌过后已是晚上。正是十五,孤月悬于寒空,有种随时会消散的寡淡。一般十五的晚上,薛寒会陪薛全用饭,而今日薛寒忙于审问、搜捕细作,自是腾不出空来。薛全踏着一地清寒进了屋,迎面而来的热气令他不适皱眉,忙脱下厚衣裳。屋内靠窗的榻上摆着棋盘,薛全走过去坐下,随手拿起一枚棋子把玩。知道养子利用秋家那丫头盯着方相,他放心不少。可就连细作都认定寒儿与秋六姑娘是一对有情人,他莫非当局者迷?薛全不得不仔细考虑两个年轻人的事。秋蘅受封随云县主,要说起来和寒儿也算般配,可他为何心里膈应呢?薛全沉默许久,突然把棋子往棋盘上一放,发出啪的脆响。他知道不舒服在哪里了:秋蘅的县主之位是方元志倒台得来的。他第一次听说这丫头就是因为韩悟那个纨绔儿子,这丫头把他儿子告上了公堂。之后更是不消停,又是康郡王府,又是袁成海的小妾——等等!薛全突然变了脸色,这么一动不动坐在棋桌旁,万千念头闪过。康郡王妃认了秋蘅为义女就罢了,这是好事,怎么但凡与这丫头有牵扯又对她不利的,都出事了?韩悟,袁成海,方元志——薛全猛吸一口凉气,身上竟出了一层冷汗。这个秋六姑娘一定有问题!“来人!”很快一名内侍走过来:“公公有何吩咐?”“你安排人打听一下,秋六,哦,随云县主,当初为何会住进方家。记着,不要让其他人知道。”“是。”转日内侍悄悄禀报:“公公,据说是因为方家提出要纳永清伯府四姑娘为妾给方三公子冲喜,伯府以秋四姑娘得了急病为由婉拒,因而得罪了方家。随云县主怕方家报复伯府,就主动上门去陪伴丧子的方家大太太杨氏……”主动去的。薛全挑挑眉,有种果然如此的感觉。“我记得杨氏碰壁死了。”方相倒台,女眷如何其实不会被薛全这些人放在心上,但方家败亡时杨氏的儿子还没下葬,杨氏又死在了儿子灵前,这就难免被人提起了,薛全因而有些印象。“去查一下杨氏身边心腹如今在何处。”香沙河畔,白日里冷冷清清,脂粉流香。一座临河小楼中,两个十一二岁的女童缩在一起,惊恐望着眼前妇人。“我们错了,再也不偷懒了。苏妈妈,求求你别扎我们……”“不偷懒?上次你们两个小贱婢就这么说!”苏嬷嬷冷笑着扯过一个女童,手里长针往她胳膊上一戳。女童疼得尖叫,叫到一半忙捂紧嘴巴,满眼乞求往后退。另一个女童吓得脸色惨白,眼泪直掉。苏嬷嬷看着两个吓得不轻的女孩儿,有种扭曲的快意。她是相府大太太的心腹嬷嬷,在相府都是有脸面的人,却落入青楼调教这些小贱婢。她恨啊,只有看着这些小贱婢哭着求饶才好受些。“继续站着去。”苏嬷嬷收起长针,走出小楼。没有事做的时候,她一点都不想在这腌臜地方待,可这香沙河长年累月倒入混了胭脂香粉的污水,也是浊气冲天。苏嬷嬷慢慢往清净处走。她的身份去处在官府都有记录,跑也跑不掉,出门走走的自由还是有的。“苏嬷嬷。”身后一声轻喊。苏嬷嬷立刻回头:“谁!”映入眼中的是一锭银元宝。苏嬷嬷看直了眼。以往再多的金银她都能淡然,可现在不一样了。苏嬷嬷飞快看了那人一眼,紧张问:“你是谁?”那人长相平平,毫不起眼,压低声音道:“向你打听一点事,这银元宝就是你的。”“什么事?”“永清伯府六姑娘秋蘅,是如何讨了相府大太太欢心的?她有什么特别之处吗?”喜欢惊山月请大家收藏:惊山月更新速度全网最快。喜欢惊山月请大家收藏:惊山月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91章 苏嬷嬷之死 苏嬷嬷一听秋蘅,脸色骤变:“不知道,不知道!”那人拦住拔腿欲走的苏嬷嬷:“只是说几句话,银子就是你的。”“我不要银子——”苏嬷嬷下意识去推拦路的人,衣襟突然被揪住。那长相毫无特色的人嘴角噙笑,眼里却杀意腾腾,低低问道:“不要银子,也不要命?”苏嬷嬷吓白了脸,左右四顾,除了他们竟看不到一个人影!“看什么呢?就算有人听到呼救过来,你觉得比这匕首还快?”苏嬷嬷颤巍巍低头,看到抵在腹部的匕首,脸色更白了。“再者说,能来这种地方的人也没那么爱管闲事,你说是不是?”“是,是……”苏嬷嬷歇了求救的心思,声音抖得厉害。“现在可以说说秋蘅了吧?”“她——”苏嬷嬷脸皮颤抖,眼里涌出更多恐惧,“我觉得她不是人……”一直面无表情的男子愣了愣,眼神更冷:“你活够了?”苏嬷嬷一激灵,声音不由拔高:“不是,不是,我是说真的!她,她能招魂,还轻飘飘不用脚走路……”听苏嬷嬷说完,男子一手揪着她后衣领,把她的头按进了河水里。前两日才下了雪,现在虽没结冰,却透骨得寒。苏嬷嬷一瞬抽搐,头从水中抬起时,大口大口呼吸。“还不说实话么?”“我说的是实话!”苏嬷嬷眼泪鼻涕一把,几近崩溃,“我亲眼瞧见她给三公子招魂……我发誓,若有虚言天打雷劈!”“这么看,你没撒谎了。”“没有没有,放了我吧——”苏嬷嬷哀求着。她以为身陷青楼已经很悲惨,没想到还要承受这种痛苦,河水太冷了……惊恐之际,苏嬷嬷听男子平静道:“好,放了你。”苏嬷嬷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头就再次被按进了河里。“救——”苏嬷嬷一张嘴,冰冷的混着脂粉香的河水就灌入嘴中,让她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了,只有咕嘟咕嘟的气泡往上冒。苏嬷嬷在心里喊着救命,想着等那人再把她拉出来她不说实话了,说会让那人相信的假话。她要活着,她不想死!可那只按着她头的手一直没移开。被窒息完全吞噬之际,苏嬷嬷突然清醒了些,看见一身素衣的少女对她一笑,提着灯轻飘飘飞远了。秋六姑娘真的不是人——苏嬷嬷张张嘴,意识彻底消散。男子见苏嬷嬷不挣扎了,松开手,抬脚如踢秽物般把她踢进了河里。苏嬷嬷的尸体很快沉入了香沙河。小楼中,直到入夜还不见苏嬷嬷,老鸨这才问:“苏妈妈呢?”有人道:“苏妈妈白日出去了。”“这个时候还不回,该不会跑了吧?这出身高门大户的人总觉得在咱们这儿委屈了,见天往外跑。”老鸨冷笑:“她能跑哪儿去,官府记录在册的。”外头一阵喧哗。老鸨吩咐小厮:“去看看外面闹什么。”小厮出去没多久就风一般跑进来:“有人溺水了,好像,好像是苏妈妈!”老鸨一听变了脸色,忙出去看。入夜的香沙河灯火通明,前边河段围了不少人,老鸨挤进去一看,确认了苏嬷嬷的身份。与老鸨熟悉的人感叹:“这是你们楼里新买来的管教妈妈吧,啧啧,也不知道是失足,还是想不开。”“定然是想不开,听说这人原是奸相府上有头有脸的嬷嬷呢……”老鸨脸色难看,骂一句:“晦气!”香沙河这样的地方一年死上几个人再平常不过,苏嬷嬷的死就如石子投入河中激起小小涟漪,没过多久便平息了。薛全等来了消息。“杨氏身边的心腹嬷嬷被香沙河一家青楼买了去,昨日投水自尽了……”薛全听完,满心怀疑:“确定是投水自尽?”“据说身上并无外伤,也有猜失足落水的,但认为投水自尽的更多。那位苏嬷嬷自去了香沙河,白日没事时就会出去散步,都说她受不了这样的变故……”薛全沉着脸微微摇头。再有脸面也不过是个伺候人的奴婢,方家那些当主子的从云端跌落还舍不得死呢,一个老奴有这等志气?笑话。薛全见多了人事,再清楚不过对绝大多数人来说好死不如赖活着。过得惨就寻死,那这世上要少九成老百姓。失足落水?薛全直觉不信。寒冬腊月,水面不高,这种可能有,但也不大。要是死于谋杀,那就有意思了。他正要找来苏嬷嬷问问秋蘅的情况,苏嬷嬷就死了。这么看来,他很可能怀疑对了,秋蘅有问题!薛全捏了捏眉心,心头沉沉。这么一个处处透着蹊跷的小丫头,偏偏得了寒儿喜欢,是巧合,还是有心接近?可她到底有什么问题呢?薛全只觉眼前迷雾重重,看不分明。苏嬷嬷死了,那就换人问。秋蘅住进方家打交道最多的除了杨氏和苏嬷嬷,还有——薛全动了动眉梢,想到一人:还有杨氏的女儿。“杨氏之女叫什么?”薛全想到这里,直接问。能为薛全做事的内侍自是活络周到,不会蠢得让打听苏嬷嬷就只打听她一个,当即回道:“杨氏之女名叫方蕊,被成侍郎家买了去。”“成侍郎?”与宫中人有关,薛全略一琢磨就想到了,“我记得成侍郎的妻子与吴昭仪是姐妹。”内侍忙道:“成侍郎之女成素素与方蕊是好友。方家落难,成家把方蕊买了去,都说这位成姑娘仗义。”薛全懒得评价,只在乎一件事:“所以说,方蕊现在在成家。”“是。”薛全当日就与成侍郎见了一面。“听闻方元志的孙女方蕊在贵府上。”成侍郎心一沉,忙解释:“小女与方姑娘自幼相识,女儿家心软,不忍见朋友沦落风尘。”只是贪污受贿获罪就罢了,方元志可是通敌的罪名,一般都不愿沾上。“咱家想见见这孩子。”成侍郎识趣没多问,等回了家就打发人去请女儿成素素过来。喜欢惊山月请大家收藏:惊山月更新速度全网最快。喜欢惊山月请大家收藏:惊山月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92章 朋友 成素素进屋,笑盈盈问:“父亲叫女儿来有什么事?”成侍郎是个疼女儿的,但对成素素执意要买下方蕊并不赞同,如今被薛全找上,就更不满了。“方蕊还好吧?”成素素被问得一愣,牵牵嘴角:“她挺好的。”“你回去带上她去茶楼,有人要见她。”成素素更纳闷了:“谁要见她?”“这个你不要问,知道多了没好处。”成侍郎严肃道。早知后续还有麻烦,就不该纵着这丫头。成素素满腹好奇回了住处,喊一声:“方蕊。”耳房里守着炉子的方蕊端着茶盏进来,低头道:“姑娘请喝茶。”成素素瞥她一眼,语气冷淡:“我没说要喝茶。都来这么久了,伺候人还没学会呀?”方蕊咬着唇,端着托盘的手抖了抖。屈辱如波涛,汹涌冲击着她心房,一波又一波,无穷无尽令人窒息。可再窒息也只能承受,只要她还想活下去。方蕊想过自尽的,可真的有机会了,又退缩了。她才十几岁,人生才刚开始,就这么死了她不甘心!她不信神佛轮回,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只要活着,哪怕再难,就还有可能。比起沦落风尘,做成素素的婢女已经强多了。成素素——方蕊在心中一字字念过这个名字,眼底深藏痛恨。一开始知道成家买下她,在那段绝望的日子里她是感激的。她以为是成素素念着相交多年的情谊,结果却是为了羞辱她,讽刺她。“说你伺候人就受不住了?”成素素看着方蕊的样子,只觉快意,“方蕊,你还以为自己是相府千金呢?”见方蕊垂眸不语,成素素想到了方蕊刚来的时候,居然问她,她们不是朋友吗?真是可笑,她们是朋友不假,可方大姑娘对朋友的态度就是对跟班的态度。她成素素也是高门贵女,亲姨母是宫中正二品昭仪,多年来被方蕊呼来喝去,以为她喜欢吗?所以她坚持要家里把方蕊买下,想亲眼看一看方蕊为奴为婢的样子,毕竟教坊司那些地方她又去不了。“行了,随我出一趟门。”成素素翘了翘嘴角,去换衣裳。外头冷得厉害,成素素穿着轻盈保暖的狐裘,捧着手炉上了马车。方蕊默默坐在靠门口处,猜测着成素素带她出门的原因。她自进了成家,连成素素的院门都不许出,纯粹是为了供成素素取乐,现在总不能是带她去逛街。那是为什么呢?难道是要去见什么人——想到这里,方蕊心头一跳,隐隐生出期待。她已经这么惨了,有变化说不定是好事。马车停下,成素素带方蕊走进茶楼,由伙计领着进了订好的二楼雅间。“不用伺候了。”屏退伙计,成素素喝了半盏茶,才对方蕊道,“你去一趟隔壁雅间。”方蕊犹豫了一下,在成素素面露不耐时走出去,来到隔壁房门前。门口小厮打扮的人问一声:“方姑娘?”方蕊瞬间眼睛一热。她许久没听到这个称呼了。“是……是我……”小厮把门打开。方蕊走进去,看到坐着的人不由愣了:“薛,薛公公?”薛全对方蕊有些印象,确认是她,温声道:“来坐。”方蕊轻轻坐下,忐忑极了。要见她的人怎么会是薛公公?是了,都说祖父与薛公公交好——不,不,强闯相府害他们家落得这个下场的可是薛全的养子薛寒!方蕊脸色发白,心乱如麻。“外面冷吧,喝杯茶暖暖。”薛全见方蕊焦虑不安的样子,把茶盏推过去。方蕊下意识碰触茶盏,杯身传来的热度令她一惊,不由看向薛全。这位有隐相之称的宦官面白无须,眉眼细长,虽唇边含笑,方蕊却觉惶恐。原来失去家族的庇护,她胆子这么小——闪过这个念头,方蕊眼中热意更深,险些落泪。但她知道不能哭,以薛全的地位会见她,定是她还有用处,哭只会让对方觉得她没用。“别紧张,咱家问你几句话。”“薛公公请问。”“你对秋蘅了解么?”方蕊瞳孔一缩,不受控制加重了呼吸。秋蘅,竟然问她秋蘅!她想到那日成素素踢翻凳子,咬牙切齿对她说秋蘅受封县主了。成素素是气,而她是恨。秋蘅的县主之位是踩着她家人尸骨得来的,她恨不得把秋蘅碎尸万段!“她有问题!”激动之下方蕊脱口而出,立刻后悔了。薛全的养子薛寒和秋蘅是一对狗男女,他们是一路的!薛全一听,表情更温和了:“她哪里有问题?”方蕊惊疑看着薛全。薛全见方蕊如此,露出苦恼神色:“不瞒方姑娘,咱家总担心秋蘅接近薛寒不单纯,就想多了解一些,为人父母就是操不完的心啊。”方蕊明白了:薛全不喜秋蘅。她如今与秋蘅身份云泥之别,奈何不了对方,无论如何这都是个机会。稳了稳急促跳动的心,方蕊开口:“薛公公,秋蘅肯定有问题。我母亲素来疼我,且最不喜行事乖张之人,尤其是女子,可偏偏对秋蘅竟到了处处维护,超过我这个女儿的地步,这绝不是秋蘅讨人喜欢能解释的。”“不合常理的喜欢?”薛全皱眉。“我母亲看秋蘅的眼神不像是那种喜欢。”方蕊摇摇头,“因为哥哥病逝,母亲大受打击,自秋蘅来了竟突然好了许多……薛公公,我觉得秋蘅会巫术,蛊惑了我母亲!”薛全心头一震,对方蕊这话竟不觉得荒唐。巫蛊之术吗?袁成海他们是不是就因此出事的?还有寒儿,对一个乡下来的丫头这么上心,是不是也是因为中了蛊?“这是你的猜测?”薛全很快冷静下来,肃然问。“不是猜测,是推测,直觉!”方蕊有些急了,举起一只手:“薛公公,我家出事前那几日,除了我母亲与苏嬷嬷,与秋蘅接触最多的就是我,我若胡说,就叫我死无葬身之地!”喜欢惊山月请大家收藏:惊山月更新速度全网最快。喜欢惊山月请大家收藏:惊山月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93章 三娘登门 看着情急发誓的少女,薛全笑了笑:“咱家知道了,多谢方姑娘告知。”方蕊看不出薛全信了没有,可也明白适可而止的道理,说个不停只会让人觉得她是为了报仇失了理智,话的可信度在别人心里就低了。“方姑娘回去吧。”薛全端了端茶。方蕊抹了抹眼尾的泪,对着薛全福了福,退出了雅间。薛全静静坐着,目光落在方蕊未动的茶水上。巫蛊之术么?苏嬷嬷亲眼见证过,所以把她灭口了?秋蘅是从南边乡下来的,一开始人们都以为她是大字不识几个的粗鄙村姑。现在想想,正是来自南边山野,才有接触旁门左道的机会吧。而这样一个女子,竟打起寒儿的主意。薛全眼神冰冷,勾了勾嘴角。方蕊回到隔壁,成素素打量她好几眼,起身:“走吧。”马车中,成素素几次想问要见方蕊的是谁,想到父亲的警告强忍住了,冷哼道:“不要以为有人找你,就能攀上高枝。你祖父是什么罪名,别人避之唯恐不及呢。”“我知道。”方蕊低低道。大夏律法对罪臣女眷还算宽容,如果只是寻常罪名,甚至不会牵连女眷。就算祖父这样的,女眷或是赐给有功之臣,或是供人挑拣买走,再就是没入教坊司。说到底不认为女子能掀起什么风浪,权当货物罢了。对货物有什么避不避的,真正要避的男丁早就在流放的路上了。成素素一边折辱她,一边想让她感激,真是恶心人。“什么我我我的,你的规矩呢?”成素素正因为好奇心不得缓解而憋闷,闻言登时发作。方蕊咬了咬牙,垂眸道:“奴婢知道了。”成素素这才一笑:“算你识趣。”方蕊没再吭声,心中冷笑:成素素这个蠢货以为这一趟出行没什么改变,但她知道,从此以后至少她的安全有保障了。那可是薛全,以后成素素想变本加厉也不敢太过分。要是她那番话被薛全听进去,将来让薛全对付秋蘅那贱人,就更好了。总会听进去一些吧,哪个当父母的听了这样的话能毫无芥蒂?这般想着,方蕊终于觉得黑暗的前路有了一丝丝光亮。而就如方蕊所想,回去后成素素就被成侍郎叫过去,特意叮嘱。“方蕊现在是你的婢女,你使唤她无妨,但要有分寸……”成素素不情不愿点点头。香沙河畔的小小风波,秋蘅并不知晓,这两日窝在冷香居中热热闹闹吃暖锅。肉片是芳洲用秘制调料腌制的,往滚开的锅子里一涮,吃起来能把人香迷糊。这样的冬日吃着这样的美食,冷香居上下都心里暖暖的,嘴角笑意不断。“姑娘不会再出去了吧?”芳洲语气轻松问。大仇得报,衣食无忧,每日醒来都是开心的,唯一惦记的就是姑娘。“不出去了,好好过一个年。”秋蘅知道芳洲在问什么,笑着道。本来想去那座山间野观看看那位道号长清的道长会不会是先生,但马上要过年了,不如出了正月十五再说。这是她回来后第一个新年,安安稳稳的吧,尤其老夫人年纪也大了。“姑娘,门人传话说有位女子登门,说您在她家店里订了香料一直没去拿,就给您送来了。”婢女进来禀报。订了香料?秋蘅立刻反应过来登门的女子是谁:聂三娘。这是先前约定好的,如果秋蘅没有出门而他们有事,就以这个借口来找她。“把人领到冷香居来。”聂三娘在门厅等了一会儿,就等来了接她去冷香居的婢女,心中吃了一惊:六姑娘在家中这么随意吗,能直接把外人带去闺房而不怕长辈责备?门人对此丝毫不觉奇怪。这么冷的天六姑娘出屋多冷啊,还要换衣裳拿手炉,当然是这女子去六姑娘那儿。其他姑娘?那肯定不行,姑娘家怎么能随便把人领去住处呢。不提门人的区别对待,聂三娘随着婢女一路往里,看到了题着“冷香居”的小院。原来六姑娘住这里。聂三娘一路走来的紧张莫名散了。“姑娘,人来了。”聂三娘走进屋中,看到了面带笑意的秋蘅。“三娘来啦,我瞧瞧你带的香料。”秋蘅一开口,聂三娘越发放松了:“店里一来货,就给您送来了。”芳洲接过盒子打开,秋蘅认真看起香料。聂三娘留意到屋中再没旁人。看过香料,秋蘅示意芳洲拿走收好,这才问聂三娘:“三娘来找我有什么事?”“陈三走街串巷,听说了一件事,虽然不知道有没有用处,我们商量了一下还是来和六姑娘说一声。”“你说。”“就是奸相府上那位苏嬷嬷被香沙河旁一家青楼买了去,陈三听人议论那嬷嬷前两日溺水死了……”秋蘅铲除奸相虽然没对他们明说,但也心照不宣。聂三娘几人都知道方家与秋蘅打交道多的一个是大太太,一个是方蕊,再有一个就是苏嬷嬷。陈三无意中听了这消息,便记在了心上。轻响声传来,聂三娘闻声望去,是芳洲走路绊了一下,一只茶盖滑落到托盘上。秋蘅冲芳洲轻轻点头。芳洲收敛心神走过来,为聂三娘端上茶水:“三娘喝茶。”聂三娘不知道六姑娘的这位婢女是否知情,道谢后接过茶盏抿了两口,没再说什么。“我知道了,劳烦三娘跑一趟。”等婢女送聂三娘离开,芳洲握住秋蘅的手:“苏嬷嬷竟然死了!”曾经仗着相府威风轻飘飘一句话就害她家破人亡的人,原来也如蝼蚁一样,说死就死了。芳洲觉得解恨,还觉得不值,却说不出哪里不值,心中被酸楚的情绪填满,忍不住哭了。秋蘅给了芳洲一个拥抱。“芳洲你看,我说她不会有善终吧,不要再因为这种人不开心了。”芳洲狠狠点头:“嗯。”秋蘅则琢磨起苏嬷嬷的死。三娘带来的消息,有说苏嬷嬷是失足落水,也有说是想不开寻了短见。那会有第三种可能吗,死于谋杀?喜欢惊山月请大家收藏:惊山月更新速度全网最快。喜欢惊山月请大家收藏:惊山月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94章 画眉 意外或寻短见都没什么,若是死于谋杀,秋蘅就不由多想了。苏嬷嬷那样的人,得罪人必然不少,但在京城狐假虎威总有个限度,杨夫人不会让个仆妇带累了名声。相府倒了,恨苏嬷嬷一个下人到要她性命的可能应该不大。那会与她有关吗?奸相倒台前,苏嬷嬷接触最多的外人就是她……秋蘅不是多疑之人,但她深知所谋之事如行走在万丈深渊边缘,需要步步小心,处处谨慎,由不得她不多想。“姑娘在想什么?”芳洲问。“在想苏嬷嬷的死。”芳洲一愣,反应过来:“姑娘怀疑苏嬷嬷是被人害的?”秋蘅托腮:“不排除这个可能。”芳洲在一旁坐下:“真要是被人杀的,那是以前得罪了人遭了报复?”“不好说。”秋蘅摇摇头,有了决定,“我去找薛寒,请他先去香沙河那里了解下。”方相就是被皇城司揭发的,听闻相府有头有脸的仆妇横死,皇城司过问一下再正常不过。见芳洲表情有些古怪,秋蘅问:“怎么了?”“姑娘才说年前不出去了。”芳洲笑道。秋蘅也笑了:“看来不能把话说太满。那我出去了,万一有人来冷香居找我,就说我在研究新香……”芳洲对此早已得心应手:“姑娘放心,我晓得怎么说。”秋蘅换了一身方便衣裳,轻车熟路翻墙而出,先联系上胡四。“秋六姑娘——啊,应该叫随云县主——”胡四面对秋蘅,一时不知怎么称呼。“胡指挥还是叫我秋六姑娘吧,在外面别人听到县主这类称呼,容易留心。”胡四一想也是,干脆提议:“那叫你六姑娘吧,‘秋六姑娘’也挺容易让人留意的。”一开始认识红豆糕的时候,谁能想到如今这般大名鼎鼎。“六姑娘找我们大人?”“嗯,不知道他有没有时间。”“那肯定有时间啊,六姑娘你稍等。”秋蘅没等多久,薛寒就来了,胡四识趣退出去。“是不是还在忙着搜捕细作?”薛寒点头:“齐人在京城定然有据点,这是离他们最近的一次,可惜晚了一步。阿蘅找我什么事?”见他神情肃穆,显然这些日子一直紧绷心弦,秋蘅笑问:“薛寒,没事不能找你吗?”少女笑意盈盈,如此直白,薛寒不受控制红了耳尖,过了一会儿才道:“什么时候找我都行。”明明简单一句话,可薛寒这么说着,却觉每一个字都滚烫,数日来搜捕细作的紧绷、疲惫就被这令人心跳加速的热给烧没了。秋蘅收起玩笑:“确实有件事想麻烦你。”“你说。”“我听说,苏嬷嬷死了。”薛寒意外扬眉:“死了?”“溺水而亡。有说是意外,也有说是寻短见,但我总觉得没那么简单。”“你怀疑是谋杀?”“这种可能不小。苏嬷嬷若真是被害,那对方是寻仇,还是别的呢?”秋蘅不怕苏嬷嬷对人说她的异处,怕的是如果有人冲着她来,她在明,敌人在暗。这个世道,她没有世人最看重的家世做筹码,靠的只有自己。重任在身,她很惜命,有一点点怀疑也不敢放过。“我去一趟香沙河,了解一下情况。”秋蘅试探提出来:“能不能带我去?”薛寒稍一迟疑就答应了:“你换上皇城卒的衣裳,和胡四一起。”“好。”秋蘅不由扬唇,“薛寒,多谢你。”薛寒眼神柔软带着无奈:“我在外面等。”明明他们都那般亲近过,等再见面又觉得远了,这让他难免患得患失。阿蘅是不是没那么喜欢他……薛寒忽然觉得心口有些闷。身后少女声音传来:“薛寒,我换好了。”薛寒转过身去,看着男装打扮的秋蘅微微拧眉。“怎么了?”秋蘅偏头问。少年定定看着她,认真道:“太秀气了,不像。”秋蘅叹气:“没办法,手头没有能修饰眉眼脸型的东西。”“有炭灰,等一等。”薛寒出去又进来,拿着一截焦黑的木炭:“闭上眼睛。”秋蘅闭眼,微微抬头。薛寒举着炭条,视线不觉落在她的唇上。可能是天冷,也可能是受怪疾折磨,她的唇色很淡,淡得令他的心不觉揪紧,忘了其他。秋蘅等了等没有动静,睁开眼睛:“薛寒?”薛寒回神,耳尖的红蔓延到脸颊:“我在想怎么画——”“我自己来吧。”秋蘅去拿薛寒手中炭条,抓着炭条的那只手下意识捏得更紧。秋蘅先是不解,突然灵光一闪,意识到什么。他该不会又想——正胡乱想着,薛寒却把炭条往秋蘅手中一塞,故作平静解释:“我没画过。”秋蘅哭笑不得,捏着炭条对着水盆描描画画,最后捻了一些黑灰涂抹在脸上。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喜欢惊山月请大家收藏:惊山月更新速度全网最快。“还行吗?”薛寒颇为意外:“不仔细看,分辨不出来。”秋蘅弯唇:“看来手艺没生疏。”那十年里夏人难,大夏女子难上加难,她在外行走几乎都以男装示人。“阿蘅以前常扮成男子?”秋蘅眼神微闪:“年少时调皮,觉得扮男装有意思。”“肤色涂得不太均匀。”薛寒指出小小瑕疵。秋蘅睨他一眼:“这里镜子都没。”“我帮你弄一下。”薛寒抬手,指腹轻轻拂过秋蘅脸颊。秋蘅屏息一动不动,默默看着近在咫尺的人。他很高,肩膀却还是少年人的单薄,清凌凌的眼神收起了平日锋锐,温柔专注。秋蘅突然有些开心。好像被繁重课业压着的学子,偶尔发现窗外枝头停留着漂亮的鸟雀,明知不应该,却忍不住分去心神。薛寒真好看。“好了——”对上秋蘅的眼神,薛寒愣住。阿蘅为什么这样看他……“薛寒。”“嗯。”薛寒回应。“你要不要……学学画眉?”秋蘅说完,不等薛寒反应,快步走出去。胡四见秋蘅出来,大为震惊:“六姑娘?”“像吗?”秋蘅笑问。“像!”胡四猛点头,往内张望,“我们大人呢?”红豆糕扮成这个样子肯定有事去办,却不见大人出来,莫非是让他陪着去?喜欢惊山月请大家收藏:惊山月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95章 乱葬岗 胡四还在向内看:“六姑娘装扮成这样有什么事啊?大人不去吗?就咱们两个?”薛寒出来,正听到胡四最后一个问题:就咱们两个?“大人。”薛寒语气淡淡:“走吧,去香沙河。”“是。”胡四迈出一步猛然顿住,看看秋蘅又看向薛寒,“六姑娘也去?”薛寒“嗯”一声。胡四暗暗摇头:带着心上人逛青楼,大人也是独一份了。正是下午,香沙河畔那些小楼静静矗立,鲜少有人进出。薛寒来到买下苏嬷嬷的那家青楼,向老鸨亮明身份:“皇城司。”老鸨吓白了脸,勉强堆出笑容问:“大人有什么事?”“罪臣方元志家中一位姓苏的嬷嬷被你们买下,前几日溺水死了?”老鸨神色一僵,忙道:“她想不开寻了短见,不关我们的事啊——”薛寒抬手阻止老鸨说下去:“方元志与齐人勾结,他家中仆妇横死,皇城司要了解一下情况。你不必紧张,问过后没有异常,不会耽误你们做生意的。”“是,是,大人尽管问。”“苏嬷嬷来到你们这里反应如何?”老鸨犹豫了一下。胡四喝道:“我们大人问你,你就照实说,你要没害人怕什么?要是撒谎,自己掂量掂量。”老鸨这才老实说了:“刚来的时候不愿意做事,还拿鼻孔看人,被奴家几个嘴巴子下去就老实了,后来调教楼中丫头还挺勤快用心……”薛寒又问当日被苏嬷嬷教导的两个小姑娘。“苏妈妈十分严厉,稍微不合她的要求,就拿长针扎我们……”小姑娘哽咽着掀起衣袖,露出手臂上一片红点。另一个小姑娘抽泣着说起那日的事:“苏妈妈罚过我们,要我们继续练站姿,就出去了。”看到苏嬷嬷出门的是一位粗使丫头:“苏妈妈白日都会出去走一走,当时就她一个人,正是大家休息的时候……”青楼妓馆作息与寻常人颠倒,白日冷清,夜里热闹。“自苏嬷嬷来了你们这儿,有没有人找过她,或是打听过她?”老鸨摇头:“没有。”“带我们去看看发现尸体的地方。”薛寒发话后,老鸨亲自领路,走到一处停下来:“那日就是在这里发现的。”这两日天气更冷,河面已结了冰,白花花一片晃人眼睛。河边数不清的脚印有深有浅,层层叠叠,十分凌乱。“苏妈妈的尸体呢?”“这——”老鸨犹豫了一下,顶着薛寒淡漠的眼神,吭哧道,“草席卷着丢到乱葬岗去了。”问清具体位置,胡四警告老鸨:“皇城司过问的都是要案,不许对旁人多嘴。”“是,是,奴家绝不乱说。”离开香沙河,见薛寒直接往乱葬岗的方向走,胡四忍不住问:“大人,六姑娘还去啊?”又是青楼,又是乱葬岗,大人难不成把红豆糕当手下用了?秋蘅指指自己的脸:“折腾半天,只去一个地方岂不亏了。”胡四:“……”吃亏是这么算的吗?三人赶到乱葬岗,放眼望去白骨累累,陈尸数具,好在滴水成冰的天气,味道尚能忍受。一只大黑耗子突然窜过,把胡四骇了一跳,下意识后退察觉不对,低头看到踩着一截手臂,飞快跳到一旁。“不是人来的地方啊!”胡四忍着恶心欲哭无泪,再看薛寒和秋蘅一个面不改色一个云淡风轻,一下子沉默了。合着他才是那个格格不入的?“在这里。”薛寒拿木棍扒开已经松散的草席,露出里面的尸体。秋蘅看了一眼:“是苏嬷嬷。”“胡四,你叫陈仵作来一趟。”胡四离开后,薛寒指指来时路:“去那边等吧,这里不适合久待。”秋蘅点点头。二人走到上风口,顿觉呼吸顺畅许多。“苏嬷嬷借着调教人发泄怨气,不像是会自杀的。”秋蘅望着那卷草席,语气冷漠。都沦落到青楼了还欺辱更弱势的人,苏嬷嬷的恶刻在骨子里,死不足惜。“是不太可能自杀。陈仵作很有经验,等他来了看看。”“薛寒,要是苏嬷嬷死于谋杀,你说会是什么人呢?”风有些大,秋蘅拢了拢微红的指尖。薛寒拉秋蘅走到避风处,松开她的手:“倘若是被人谋害,而香沙河那边没有线索的话,只能先调查方家女眷、仆役如今情况,再盘问苏嬷嬷与哪些人结过仇……”“那太兴师动众了。”薛寒没有否认:“除非有目击者,不然确实不太好查。方家人目前自顾不暇,外面的人对苏嬷嬷下杀手,寻仇报复的可能不大,更像是——”秋蘅接话:“更像是苏嬷嬷知道什么秘密,盘问过后灭口?”薛寒看着秋蘅,眼底情绪涌动,声音却冷静:“阿蘅,苏嬷嬷知道的……是你的秘密吗?”如果苏嬷嬷死于谋杀,方家出事前与苏嬷嬷打交道最多的外人就是阿蘅了,是有人怀疑阿蘅什么吗?阿蘅也是这么想,所以找他调查?“薛寒,你也觉得苏嬷嬷的死很可能是冲我来的?”薛寒一时没有回答。关心则乱,他反而不能轻易给出答案。胡四带着陈仵作来了。“大人。”薛寒微微颔首:“劳烦陈仵作。”陈仵作细致检查过,回禀情况:“没有明显外伤,但在后脖颈处有几道较深痕迹,看起来像是——”胡四心急问:“像是什么?”“死者符合生前溺水,后勃颈处出现的深痕,推断很可能是有人抓着她后脖颈,按入水中溺毙……”听陈仵作说出推测,胡四啧啧两声:“还真是被人弄死的啊。大人,接下来怎么办?”“你和陈仵作先回去。”怕陈仵作留意到女扮男装的秋蘅,胡四应声是,带陈仵作离去。秋蘅深深看一眼重新卷起的草席,有了决定:“薛寒,我们也走吧。”倘若苏嬷嬷是被人报复,她没有闲心帮着申冤。而要是冲她来的,把陈仵作检查的情况告知官府定会打草惊蛇。一卷破草席留在这里,挺适合苏嬷嬷的。喜欢惊山月请大家收藏:惊山月更新速度全网最快。喜欢惊山月请大家收藏:惊山月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96章 阴差阳错 这样的天,街上行人稀少,秋蘅与薛寒慢慢走着。“薛寒,苏嬷嬷的死,我觉得没必要耗费大力气调查下去。”秋蘅理着思绪,“如果是她作恶招来的报复,那是她咎由自取。如果是冲我来的——”薛寒看着少女沉静的眼眸。秋蘅微微一笑:“你刚刚不是问苏嬷嬷知道的是我的秘密吗?我想了想,苏嬷嬷可能认为我不是人。”薛寒眼神微变,想到数月前他发现阿蘅总在月圆之日泡在湖水中,也生出过阿蘅是精怪的荒唐念头。见薛寒神色有异,秋蘅莞尔:“是不是觉得苏嬷嬷的想法挺荒谬的?”薛寒沉默一瞬,点头:“是挺荒谬,怎么会有人这么想?”“所以被问去了,又怎么样呢?”秋蘅语气淡淡,很看得开,“抓大放小,知道苏嬷嬷死于谋杀,可能存在一个留意我的敌人,已经是收获了。”薛寒皱眉:“若真有这么一个人,找出来才能放心。”秋蘅摇头:“对苏嬷嬷动手的人如果是为了打探我的事,而与苏嬷嬷自身无关,围着苏嬷嬷调查没有用的。”薛寒明白秋蘅的意思。凶手认为苏嬷嬷可能知道阿蘅的事而找上她的话,苏嬷嬷本人的关系网就没了价值。“若真有这么个人,那他后面定会有动作,以静制动是最省力的。”秋蘅避开路面泥泞,“也可能苏嬷嬷的死与我没有半点关系,那就最好不过了。”“那你多加小心。”秋蘅扬唇:“我好好做秋六姑娘就是。”她也好奇,假如那人存在,听苏嬷嬷说她是鬼魂精怪,会是什么反应呢?与薛寒告别回到伯府,秋蘅洗脸梳头,恢复了本来模样。“四姑娘来找你,我说姑娘研究起香来就忘了其他,她就没打扰。”芳洲把一个匣子拿来,“四姑娘给姑娘的。”秋蘅打开,匣子中是数朵绢花。“做得真好,像真花似的。”芳洲轻轻碰了碰花瓣,不由惊叹,“这是四姑娘做的吗?”“不管是不是,都是心意。”秋蘅很喜欢收到的这份礼物,“马上要过年了,我也做些香佩吧。芳洲,你喜欢什么样式的?”“我吗?”芳洲没和秋蘅客气,“我喜欢鸟雀,过年了,要是喜鹊就更好了。”“芳洲喜欢喜鹊样式啊。”秋蘅生出微妙的喜悦。芳洲可不知道她是“鹊”,这种感觉就像她们是注定的好友。芳洲眼神明亮:“鸟雀多好啊,想飞到哪儿就飞到哪儿,还不用干活。”“原来是想偷懒了,那你快收个徒弟。”“没瞧见合适的嘛。姑娘,要不要吃羊肉羹?”与冷香居的轻松温馨不同,薛寒回到皇城司,只觉处处都冷。倘若真有那么一个人在,是因为方相倒台,注意到阿蘅的吗?那除了苏嬷嬷,有没有其他人被找上呢?薛寒默默思索,心中浮现一人:方蕊。阿蘅在方家接触最多的,除了杨氏与苏嬷嬷,就是方蕊。薛寒喊来胡四:“安排人悄悄打探一下成侍郎之女成素素近日有没有出过门,务必谨慎低调,莫要让人察觉。”方蕊被成家买去给成素素当婢女,若真有人想接触她,恐怕绕不开成素素。胡四应下,忍不住道:“大人,要是不想惊动人,很可能查不到什么。”凡事有利有弊,想要查得快查得深,就要靠皇城司的名头与人手,要是悄悄调查,等于放弃了这些优势。薛寒当然清楚,但敌人在暗,甚至可能不存在,大张旗鼓反而容易坏事。“先查查看。”皇城司的人没有三头六臂,更没有开天眼,遇到可疑事只能先查,至于能查到什么,谁都无法保证。运气不错,没过两日胡四禀报:“大人,成素素前几日是出过门,还带着方蕊。”“具体哪一日?”“苏嬷嬷溺死的第二日。”薛寒捏着茶杯的手紧了紧。苏嬷嬷被杀的第二日,成素素就带着方蕊出了门……“成素素去了哪里,见了谁?”“去了陶然楼,见了谁没查出来。”陶然楼是京中有名的茶楼,去的多是富贵之人,在不亮明身份的情况下打听去茶楼的客人,不但问不出什么,还会引起警惕。薛寒略一沉吟,起身:“走,去喝茶。”陶然楼坐落在内城繁华处,伙计打扮干净利落,一见薛寒就热情迎上:“薛大人稀客,快请进。”这样的高档茶楼,掌柜、伙计都有一双好眼,来过一次的贵客都会有印象。“雅间还有吗?”“还有,大人楼上请。”另有一名伙计过来,领薛寒和胡四上楼。进了雅间,等上了茶水点心,薛寒问伙计:“近日成侍郎府上,可有人来过?”胡四低头猛喝一口茶。大人叮嘱他们悄悄调查,自己这么直接的吗?伙计也被问愣了:“这……小人有些记不清了……”“你再想想,十九那日。”薛寒手指轻叩桌面,面无波澜。伙计心一紧。连日子都说出来了,这位薛大人明显已经知道了。他要再撒谎,会不会抓走蹲大牢?一锭银子推过去,薛寒语气淡淡:“只是问一问,与你们茶楼无关。”伙计看看银子,再看看薛寒,小声道:“那日成侍郎是来过。”说的不是成素素,而是成侍郎?薛寒面上不露声色:“他和谁来的?”“不是一起来的,成侍郎先到,他朋友后到。后来成侍郎先走了,那人又待了许久才离开。”“男人?”伙计觉得薛寒这个问题好奇怪,疑惑看他一眼:“自然是男人。”成侍郎那个年纪那个身份,要和女子相约也不会来茶楼吧……“那人长什么样?”“穿戴很体面,长什么样没看到,是带着帷帽来的。”成侍郎在陶然楼与一位遮掩了面容的朋友喝茶,而在同一日同一家茶楼,女儿成素素也来过。薛寒端起茶盏啜了一口,暖茶入腹,默默思索:那位朋友真正要见的是成侍郎?成素素?还是被成素素带出门的方蕊呢?喜欢惊山月请大家收藏:惊山月更新速度全网最快。喜欢惊山月请大家收藏:惊山月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97章 父子 薛寒又问了伙计几个问题,并无收获。“辛苦了。”薛寒示意伙计收起银锭子。伙计哪里敢收,忙拒绝。胡四伸手搭上伙计肩膀:“我们大人赏你的,你就收着,管好你的嘴巴就是。”伙计这才收了,就差指天发誓:“大人放心,小人一定管好嘴巴,绝不对任何人说一个字。”关上门问他的问题,又没旁人瞧见,还有好大一锭银子收,他失心疯了才会对别人说。“出去吧。”胡四收回手。伙计揣好银子退了出去,体贴关好房门。薛寒一言不发喝着茶。胡四好奇问:“大人,又是苏嬷嬷,又是方蕊,是方家的事还有后续吗?”“别的事。”别的事?难道与红豆糕有关?胡四下意识想着,见薛寒没有多说的意思,识趣没再问。“留意一下成侍郎行踪,禀报我。”“是。”……临近年关了,成侍郎应酬多起来,每日下衙都会与同僚亲友小聚,到天黑才回家。这日与朋友在丰味楼吃酒,三五杯后想要小解,前往净房。专供二楼雅间客人的净房设在后院,下了通往后院的楼梯,走过一小段连廊就是。成侍郎喝的不多,下楼后风一吹,就更清醒了。真冷啊,幸亏喝了点酒暖身——这个念头才闪过,不知从何处伸出一只手,捂着成侍郎的嘴把他拖到廊外奇石后。“呜呜呜——”成侍郎惊恐挣扎叫喊,却发现声音都被堵在了喉咙中。酒楼灯火通明,酒客的谈笑声,伙计的传菜声,还有那混着酒香、饭香的满满烟火气,明明如此热闹,如此正常,甚至连廊尽头的净房都贴心挂着两个散发着橘光的灯笼,成侍郎却如坠冰窟。完了,完了,竟然在酒楼遇到劫匪了!成侍郎的眼睛没有被遮住,适应了所处昏暗后,很快就看清了劫持他的人。一名只露出眼睛的男子。后心口有什么动了动,成侍郎很快意识到那是抵着他的匕首,无法控制浑身颤抖着。他想问你是不是要钱,要多少,只要别伤害我,我保证不喊,而那只捂着他嘴的手却没松开。歹人不言不语也不提要求,成侍郎抖得更厉害了。薛寒静静等了片刻,这才收回手。嘴巴得了自由的成侍郎猛出了口气,压低声音问:“你,你要干什么?”“问你一个问题,照实回答,你就可以继续回去喝酒。”那声音听起来比这外面的天还冷,成侍郎颤声道:“您问,您问……”“十九那日,你约了谁喝茶?”成侍郎眼神一缩,不由浑身紧绷。“不想说?”那声音带了凛冽,旋即成侍郎就感到后背一痛,脱口喊出一个名字:“薛公公!”身后突然没有动静了,这让成侍郎恐惧更甚,不敢回头。他怕下一瞬,那匕首就捅进他身体。令人窒息的沉默后,男子声音才再次响起:“薛公公要见的是谁?”“是——”成侍郎稍一犹豫,咬牙道,“是新给小女买的婢女,罪臣方元志的孙女方蕊……”“为何见她?”“这我真的不知道啊,他们单独见的面……”成侍郎深恐歹人不信,语气颤抖。后心被尖锐之物抵着的感觉消失了,没等成侍郎松口气,身后人淡淡道:“今晚的事,忘得掉吗?”成侍郎一愣,猛点头:“忘得掉,忘得掉!”许久没有回应,成侍郎鼓起勇气缓缓转头,身后早已空无一人,只有掉光叶子的树枝随风摇晃,夜色中恍如鬼魅。成侍郎双腿发软,扶着奇石踉跄后退,劫后余生的喜悦很快被惊恐填满。挟持他的人是谁?薛公公见方蕊为了什么?问方蕊——不行,一旦被薛全知道他打探这个,肯定要被报复。还有盘问他的歹人,要是知道他没管住嘴,会再来找他吧?这般神出鬼没,防不胜防,他怎么可能躲得过。寒气从脚底冲向脑门,化作冷汗湿透了里衣,就连一开始出小恭的感觉都没有了。都是素素那个死丫头非要买下方蕊,招来这些麻烦!成侍郎后悔不迭,打定主意把这些事烂在肚子里,维持现状。缓了一会儿身上有了力气,成侍郎整理一番,回了雅间。“成兄出去有点久啊,要罚酒。”另一人发现成侍郎脸色不好,关心问:“成兄怎么了?”成侍郎知道经过刚才那么一吓,再怎么都有痕迹,苦笑道:“出去一吹冷风有点不好受,我先回去了。今日扫了大家兴致,改日我做东赔罪。”听他这么一说,几人不好强留,纷纷起身相送。成侍郎坐上回家的马车,心有余悸吁了口气。夜风刺骨,薛寒回到住处,带回满身寒气。除去伪装,他静静坐在窗边,任烛光笼罩着半边脸颊,耳边回荡着成侍郎给出的答案:薛公公!原来见方蕊的是养父。那杀了苏嬷嬷的也是养父么?少年垂眸许久,扬起的唇角挂着讥笑。不是养父还能是谁?他想自欺欺人,却做不到。接下来养父会如何做?也像对苏嬷嬷那样对阿蘅吗?怕他不听话执意与阿蘅在一起?薛寒抬手按在心口上,压下痛楚。翌日见到薛全,薛寒面色如常问好。薛全问起追查细作的事。“抓到几个小杂鱼,没问出他们上头的人藏身何处。”“这不奇怪,北齐多少年的潜伏经营,哪有那么好查到的。”薛全拍拍薛寒肩膀,“尽力就行。”说到这,薛全一笑:“你先前抓到的那三个人,不是网到了一条大鱼。北齐那边来了使臣,要把人换回去,今上为此心情很不错,对你印象更好了……”薛寒默默听着。“寒儿。”薛全疑惑看着他,“你怎么心不在焉的?”“孩儿还在想那些细作。”“别想了,除非齐人死绝了,不然层出不穷,哪能抓得完。”薛全语气温和,“马上过年了,咱们好好热闹一下。过了这个年你就十九了,真快啊,刚遇到你的时候你才这么高……”喜欢惊山月请大家收藏:惊山月更新速度全网最快。喜欢惊山月请大家收藏:惊山月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98章 过年 过年的气氛一日比一日浓,眨眼就到了除夕。秋蘅把冷香居的人都喊来,不忘叫上鱼嬷嬷,一人给了一把小金鱼儿。“大家都辛苦了,年年有余。”“多谢姑娘赏。”得了金鱼儿的人个个喜笑颜开,吉祥话说个不停。鱼嬷嬷离开冷香居,走路带风,遇到一脸严肃的朱嬷嬷,得意理了理鬓边绢花。朱嬷嬷早在一次又一次打击中对秋蘅老老实实了,可实在受不了鱼嬷嬷这副小人得志的样子,嗤笑道:“莫不是六姑娘赏你的绢花?绢花是好看,可这颜色啊还是更衬小姑娘,而不是咱们这样的老脸。”明明是教养嬷嬷,还戴花涂粉,不嫌寒碜。“朱嬷嬷说这绢花啊?”鱼嬷嬷抬手碰了碰,“颜色衬不衬不知道,但这是宫里的呢,六姑娘赏了两朵,冷香居人人有份。”说到这,鱼嬷嬷手伸进荷包:“另一朵也水灵——呀,拿错了。”朱嬷嬷盯着鱼嬷嬷摸出来的金鱼儿,眼都直了。“也是六姑娘赏的,一人一把。”鱼嬷嬷显摆够了,心满意足走了。朱嬷嬷嫉妒得心口痛。明明一开始是她去冷香居的!六姑娘赏了冷香居一人一把金鱼儿的事风一般在伯府下人中传开了,以至于去千松堂的路上遇到的丫鬟婆子个个热情似火,恨不能在身上刺下“冷香居”三字以明心志。秋蘅无论遇到哪个,随手就是两颗银花生。鱼嬷嬷窜出来,苦口婆心劝:“六姑娘手不能这么松啊,传出去会有人说闲话的。”那些贵夫人、贵女恐怕会觉得六姑娘是暴发户的做派。“说闲话不会少块肉。鱼嬷嬷开心不?”秋蘅见鱼嬷嬷为了赶来劝她跑出一脑门汗,又塞了一把银花生。鱼嬷嬷不由拔高声音:“开心!”这谁能不开心啊!“能开心就够了啊。”秋蘅笑吟吟说着,走进千松堂。鱼嬷嬷留在原地,怔怔看着一把银花生,突然有些想哭。“祖母。”老夫人睨一眼走进来的少女,皱眉:“你又乱撒钱了?”这是钱多烧的吧,怎么会有这么败家的玩意儿!“过年了呀。”秋蘅完全无视老夫人的脸色,走过去挽住老夫人胳膊,“大家都开心多好。”过了这个年,如果按着书上记载那般发展,南边很快就要爆发民乱了。那是一场持续了一年多,席卷数十个县的灾难,虽然最后平息了,却留下了千疮百孔的东南,动摇了大夏江山。大夏最终亡于北齐,与此息息相关。回来不到一年,除掉三贼,秋蘅目前能接触到的第四贼就是薛全。而薛全为何会被先生他们列入五贼,要她铲除,主要就是靖平帝的死。靖平帝服下薛全所献灵药后身亡,导致年幼的五皇子不得不匆匆继位,难以稳住摇摇欲坠的局势。可现在秋蘅有了不一样的想法。与书上记载不同的是,太子还活着!她有足够的时间观察判断,是救下靖平帝对大夏有利,还是坐视靖平帝驾崩,由太子继位更好。而她心中倾向的是后者,这样的话,她完全没有必要除掉薛全。在新的一年,如何对薛全可以放一放,反而是东南的动乱更值得她关注。袁成海死了,代替他的人也不是什么好的,东南的动乱恐怕还是会发生。也许最终,她什么都改变不了。无论她在乎的人,还是不在乎的人,都会成为卷入飓风中的一粒尘埃。现在的开心多么轻松简单,何乐不为。“你呀你。”老夫人点了点秋蘅额头,没再数落。也是,过年了啊。“明日一早你随我进宫朝贺,穿戴好县主朝服,五更时就要动身,可不要睡过了。”“五更?”秋蘅表情复杂。老夫人瞥她一眼:“嫌早?你可知那些上朝的官员,日日都是这个时候动身。外命妇能进宫朝贺是无上荣耀,多少女子梦寐以求的,你务必谨言慎行,万万不能惹事。”说到这,老夫人心情沉甸甸的。往年伯府有资格进宫朝贺的只有她一人,她还心酸伯府后继无人,如今有做伴的了,提心吊胆,还不如她自己。“我是觉得这么冷的天起那么早,祖母太辛苦了。”“这种话也不许说。晚饭不要吃太多,尤其少饮水……”秋蘅摆出认真聆听的样子,足足听老夫人叮嘱了小半个时辰才被放走。除夕宴设在千松堂,秋蘅在老夫人时不时的扫视下吃个半饱,带着长辈们给的压岁钱回了冷香居。天还漆黑时,被委以重任的鱼嬷嬷进屋来喊秋蘅。秋蘅在鱼嬷嬷进来时就睁开了眼,在鱼嬷嬷和芳洲帮忙下穿戴好礼服,坐进了前往皇城的马车。老夫人紧张得双手交握,神色紧绷。“祖母放宽心,那种场合定然有很多人,跟着大家做就是了。”秋蘅怕老太太紧张出个好歹来,体贴安慰。老夫人横秋蘅一眼,心道为什么紧张这丫头心里没个数吗?临下车前,老夫人最后一次叮嘱:“没有人问你,一句话都别说。”秋蘅乖巧点头:“知道了。”老夫人盯着她看了片刻,在心中长叹一声下了马车。天色仍漆黑如墨,好在数不清的灯笼亮着,百官勋贵,以及有封号诰命的女眷们排着队缓慢进入皇城。秋蘅与老夫人分开了,被安排和嘉宜县主这些宗室女一起。后宫没有太后和皇后,以虞贵妃为首的一众嫔妃在殿中接受朝贺,之后设宴招待。品级高的夫人们开始向众妃敬酒,比起朝贺时的步步小心,此时就轻松多了。因秋蘅第一次出现在这种场合,嘉宜县主时不时提点两句,此时望了一眼正被母妃敬酒的虞贵妃,低声道:“去年和前年,贵妃娘娘只接受了朝贺就走了,没留下用膳。”“宴席还要很久才结束吗?”秋蘅看着虞贵妃,随口问。不知是巧合还是怎么,虞贵妃眼波流转,对上了秋蘅的视线,而后嫣然一笑:“那是秋六姑娘吗?”喜欢惊山月请大家收藏:惊山月更新速度全网最快。喜欢惊山月请大家收藏:惊山月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99章 新岁如意 虞贵妃突然这么一问,众人视线皆投向秋蘅。老夫人不由捏紧了筷子,心高高提起。怎么回事,贵妃娘娘为何突然问起六丫头?无数目光下,秋蘅只好起身行礼:“臣女秋蘅,恭祝贵妃娘娘新岁康宁。”“本宫听说,你受封县主了?”“承蒙今上恩典,臣女受之有愧。”听秋蘅一番对答,贵夫人们暗暗交换眼神。都说秋六姑娘行事粗野,胆大包天,此时看来应对很得体嘛。这可是贵妃娘娘,许多诰命夫人与贵妃娘娘说话都不免紧张。“受之有愧?”虞贵妃莞尔一笑,“真是谦虚了,秋六姑娘做的可是为国为民的好事。嗯,你的封号是——”“臣女封号随云。”“随云——”虞贵妃一手懒懒支撑着下巴,仿佛不是诰命朝贺的庄重场合,而是私下闲聊,“封号不错,本宫喜欢。”贵夫人们面面相觑,大为困惑。性情不定,呼风唤雨的贵妃娘娘,对秋六姑娘竟如此和善?可是不对啊,秋猎的时候贵妃娘娘还发作过秋美人呢。众人想到秋猎,虞贵妃正好提起:“秋猎的时候有随云县主,每日都新鲜有趣,这一回宫就觉得没什么新鲜了。等过了元宵不忙了,随云县主进宫来陪陪本宫吧。”老夫人听了这话脸色微变,心中掀起惊涛。随大流来朝贺已经提心吊胆了,竟然要六丫头过了十五进宫?秋蘅也没料到虞贵妃会这么说,一瞬沉默。虞贵妃挑眉:“怎么,随云县主不愿意?”场面一下子变得特别安静。老夫人一颗心揪起,紧张盯着秋蘅。六丫头该不会当众拒绝贵妃娘娘吧?完全不敢想这样的后果!好在秋蘅很快笑道:“能进宫陪伴贵妃娘娘,是臣女的荣幸。”紧绷的气氛随着虞贵妃一笑而消散:“那本宫就等你了。”之后虞贵妃收回对秋蘅的关注,浅笑着接受贵夫人的敬酒。宴散,绝大多数外命妇被宫人领出宫去,有女儿在宫中的就可以留下说说贴己话。秋蘅随老夫人去了秋美人那里。领二人进去的还是郑玉,向老夫人打过招呼后,对秋蘅是发自内心的热情:“六姑娘过年好。”“郑公公过年好。”秋蘅熟练从荷包中摸出几条金鱼儿,塞给郑玉。老夫人看得眼皮直跳。“六姑娘——”秋蘅笑容轻快:“过年啦,郑公公年年有余。”郑玉这才收了,亦步亦趋走在秋蘅身边。老夫人因小孙女的如鱼得水心情复杂,等见到一瞧就过得灰头土脸的长孙女,心情就更复杂了。“祖母,六妹。”能见到老夫人和秋蘅,秋美人眼中多了些神采。没有外人在,老夫人仔细打量秋美人,低声问:“有人为难你了?”秋美人笑笑:“没有,这些日子很清净。”木娃娃的事后,虽然没有受处罚,但宫中都知道她失宠了。无须刻意为难,日子也不可能好过。但这些就没必要对家里人说了,秋美人甚至觉得能这样风平浪静也不错。“今日宴上,虞贵妃提出要你六妹过了十五进宫陪她,荷儿你怎么看?”秋美人没资格赴宴,听了这话惊愕一阵,生出不祥的预感:“虞贵妃深得帝宠,喜怒不定,六妹定要多加小心,不要逆着她。”年前一位才人仗着有孕在虞贵妃面前稍稍张扬了一些,一碗堕胎药就喂进了她嘴里。宫中人更意识到了虞贵妃的可怕。宠妃践踏低阶嫔妃自来不稀奇,可光明正大残害皇嗣,今上还丝毫不怪,那就令人胆寒了。这意味着对上虞贵妃没有道理可讲,她的话就是道理。听秋美人说了那位才人的事,回伯府的路上,老夫人看着秋蘅就想叹气,可偏偏不是秋蘅主动惹来的,想骂也没理由。回到伯府,自家的新年这才热热闹闹过起来。秋蘅收到了许多礼物,送出去的是各式香佩。芳洲把印着喜鹊图案的香佩看了又看,爱不释手:“姑娘觉得挂红色的络子好看,还是橙色的?”“红色的吧。”“嗯,喜鹊登梅,红色正好。”芳洲满意点点头,瞥见一枚深褐色系着靛青穗子的香佩,好奇问,“这香佩姑娘要送给谁呀?”她没看错的话,这香佩上头也有喜鹊,不过她的是鸭蛋形的,这块是长方的,颜色形状一瞧就是适合男子佩戴的。“姑娘给薛大人的?”芳洲突然反应过来。秋蘅握着香佩,大方承认:“是啊,给薛寒的。”芳洲为秋蘅抱起不平:“姑娘用心准备了新年礼物给他,可他年前年后都没现过身。还不如凌世子呢,除夕给了姑娘一匣子金珠当压岁钱。”秋蘅笑着附和:“是不如凌大哥。”自那日同去了乱葬岗,就再没见过薛寒。不怪芳洲这么想,她也以为一年之始,会见面的。他们都长大了一岁。秋蘅若替薛寒解释,芳洲会骂得更狠,但听秋蘅这么说,反而心疼了。“要不我做些点心给胡四送去,问问情况。”“胡指挥帮我们不少忙,送年礼是应当的,你咸的、甜的各做几样,让鱼嬷嬷送吧。”“那薛大人——”“不用问。他行事有数,可能分不开身。”秋蘅收起为薛寒准备的香佩。一晃就到了上元节,姐妹几人相约去逛花灯。足有三层楼高的灯山璀璨绚烂,引得无数人驻足。秋莹跃跃欲试猜灯谜,却想不出答案,拉着姐妹们帮忙。一位戴着虎面具的男子从秋蘅面前走过。秋蘅看了一眼,以买糖堆儿的借口追过去。灯节人山人海,只这么一会儿功夫就不见了男子身影。秋蘅蹙眉。难不成认错了?可他虽戴着面具,给她的感觉却再熟悉不过。还有那身衣裳,分明见薛寒穿过——疑惑间,一道声音传入耳中:“阿蘅。”秋蘅转头,就见薛寒站在不远处,唇边含笑看着她。秋蘅走过去,看看薛寒手中面具,纳闷问:“薛寒,你在考验我的眼力吗?”薛寒把另一个面具递过去:“阿蘅,新岁如意。”喜欢惊山月请大家收藏:惊山月更新速度全网最快。喜欢惊山月请大家收藏:惊山月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00章 面具 秋蘅接过薛寒递过来的狐狸面具:“是送我的新年礼物?”逛灯会的人有不少戴着面具,时不时就有戴狐狸面具的人走过。“面具是顺手买的。”薛寒又递过去一物,“这是礼物。”“是什么?”秋蘅打开布兜,往里看了看,里面是个木盒。“异域来的沉香。”“异域沉香啊。”秋蘅明白这份礼物的贵重,不吝表达,“薛寒,多谢你的礼物,我很喜欢。还有这狐狸面具,我也喜欢。”她说着把面具摘下来,露出一双明亮眼眸。薛寒晃了一下神,嘴角上扬:“你喜欢就好。”秋蘅莞尔:“还以为过年时就能见面,还好我带在身上了。”她垂眸从荷包中取出喜鹊香佩,错过了少年听到这话时眼中一瞬的暗淡。“薛寒,新岁如意。”薛寒接过香佩,仔细收好:“多谢,我也很喜欢。”“你是特意来找我的吗?”元宵节这样的人流,说是巧遇就太离谱了。“嗯。过了十五,年就过了。”“我们去买糖堆儿吧,等会儿带回去给姐姐们吃。”秋蘅又把面具戴上了。薛寒也戴上虎面具。身边人来人往,摩肩接踵,二人自然而然靠得很近。“最近很忙吗?”秋蘅避让着路过的人,顺口问。“是挺忙的,过年各衙门虽封印,但皇城司这样的衙署还是有不少事情做。”“难怪你没来找我。”薛寒深深看身边少女一眼,可她戴着狐狸面具,看不到她的表情。只听语气,还是闲话家常的轻松,听不出抱怨。他往前走着,沉默了一会儿道:“之后也忙,可能见面会少一些。”知道了养父的暗中动作,他不想刺激养父现在做出伤害阿蘅的事来。哪怕他能阻止,一旦养父和阿蘅彻底撕破脸,他该如何自处?养父虽严苛强势,但养育栽培之恩无法抹杀。他若选择与阿蘅携手对抗,当前既无足够筹码,良心亦过不去。至于告诉阿蘅,薛寒不敢冒这个险。阿蘅敢杀韩悟、袁成海,就敢杀养父。若是失败,他会护着阿蘅,那与养父之间定是难以收场的局面。若是成功——戴着虎面具的少年自嘲一笑。若是成功,他与阿蘅该怎么办?维持现状,等他掌握能压制养父的力量,难题或许会迎刃而解。“薛寒。”“怎么?”狐狸面具戴在少女面上,只露出一双盛着璀璨灯火的眼睛,那种轻灵狡黠似精怪的感觉莫名强烈起来:“你好像有心事。”薛寒心头一紧,生出被窥破心思的狼狈。有孩童追逐嬉笑,跑在前头的孩子直直冲向秋蘅。薛寒下意识抓着她的手,把她往身边一拉。三五个孩童风一般跑了过去,惹来一片骂声。秋蘅半边身体撞在薛寒身上,面具掉落。一只手伸出,把面具接住。薛寒默默替秋蘅戴好狐狸面具。“薛寒,你怎么想着买面具呢?”少年声音平稳无波:“我看好多人戴。”秋蘅抬手,戳了戳老虎额头。“怎么了?”“就是觉得这虎头好质朴。走了,去买糖堆儿。”卖糖堆儿的摊位就在不远处,人群拥挤,又有面具遮掩,秋蘅大大方方抓着薛寒的手往那边走。薛寒悄悄看看二人交握的手,不觉扬唇。“十二串糖堆儿。”小贩震惊:“小娘子买这么多啊?”“人多。”小贩下意识往二人身后看看,心道这小娘子真有意思,两个人贪吃,非要说人多。当然有钱赚求之不得,小贩利落把糖堆儿包好:“拿好了。”“多谢。”秋蘅把铜板递过去。“客人慢走。”小贩收好铜板,望着二人背影摇摇头。戴着面具也看不出成亲了没,一起来的,怎么让人家小娘子付钱呢?等看到狐狸少女递给虎头少年两串糖墩儿,小贩眼都直了:那虎头定是个油头粉面嘴巴甜的穷小子!薛寒被塞了两串糖堆,有些错愕:“不是给你姐姐们买的吗?”“也能请你吃啊。过年了吃点甜的,心情好。”秋蘅感觉出薛寒有心事,但见他避而不答,没再追问,“我去找她们了,省得时间久了她们担心。”“好。”秋蘅冲戴着虎面具的薛寒摆摆手,举着一把糖墩儿往灯山的方向走,走了一会儿取下狐狸面具,塞进挎着的布兜里。“六妹妹回来了!”玩了一会儿不见秋蘅回来,秋萱几人已有些着急,秋莹眼尖看到往这边走的秋蘅,踮着脚尖冲她招手。秋蘅弯唇,刚加快脚步就听到了哭喊声。“拐子抓了我女儿,快拦住他!”好巧不巧,腋下夹着女童的拐子往秋蘅这边跑来。不能暴露武功,不能让拐子跑了。“六妹小心!”在秋萱几人的惊呼声中,秋蘅果断出手把糖堆儿掷了出去。十串糖堆儿准准砸在拐子脸上,拐子惨叫一声,鼻血飙出。这么一阻拦,拐子就被一群热心人制住了,赶过来的女子抱着吓懵的女童嚎啕大哭。秋萱几人目瞪口呆,听到女子哭声才如梦初醒,围到秋蘅身边。“六妹妹,你拿什么砸的拐子?”秋莹震惊问。“给你们买的糖堆儿。”秋萱姐妹:!“多谢姑娘,多谢姑娘……”女子抱着女童过来,扑通跪下,“敢问恩人高姓大名,小妇人定铭记在心,竭力报答。”“举手之劳,大嫂不必放在心上。”秋芙却开口:“我六妹是永清伯府六姑娘,最是怜贫惜弱,大嫂不必放在心上。”“永清伯府六姑娘?”女子重复一遍,郑重道,“小妇人记下了。”看热闹的人一听,议论纷纷。“永清伯府六姑娘?啊,是不是那位秋六姑娘?”“哪位秋六姑娘?”“就是说书先生讲的啊,娇女郎夜探奸相府……”“想起来了,竟然是那位秋六姑娘,我看看——”秋蘅赶紧带着秋萱她们逃回停在远处的马车那儿。秋芸不解秋芙的做法,小声道:“没必要提六妹身份的。”都是些粗人,被他们一通议论,就算是夸赞也尴尬啊。喜欢惊山月请大家收藏:惊山月更新速度全网最快。喜欢惊山月请大家收藏:惊山月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01章 登门谢恩 秋芸声音虽小,几人都听到了。秋芙挑眉问:“为什么没必要?”以前秋芸在秋芙面前不敢高声,但现在心态有了变化。四妹与父亲、母亲闹得这么僵,反而是她近来与母亲更亲近,将来还不一定谁更有造化。秋芸便道:“六妹虽是救人,可姑娘家的名字被一群陌生人议论,终归不好。”秋芙一声冷笑:“三姐你这话好奇怪。女子做好事见不得人么?就要让他们知道,不能白做了。”六妹是施恩者不好说,她来说。“女子做善事藏着掖着,要是有个不好的传闻,人们传得快着呢,可没有因为是女子就留情面,反而变本加厉。”秋芙言语犀利,没给秋芸留情面。她是脾气大,不是傻,回来这些日子冷眼瞧着,三姐这是要给母亲当贴心女儿了。她且看看母亲的贴心女儿最终会如何。“上车回家吧,外头冷。”秋萱打了个圆场。秋莹好奇问一句:“六妹妹,你怎么买了那么多糖堆儿啊?我看那拐子又高又壮,要是糖堆儿少了,恐怕砸了也没用。”她瞧得清清楚楚,那一把糖堆儿啪地砸在拐子脸上,真有力啊!她这么一问,准备上车的几人都停下了动作。秋蘅笑道:“十串啊,咱们不是有十个人。”“咱们不是五个人吗?”秋莹没反应过来。芳洲理所当然道:“还有我们啊。”听芳洲这么一说,秋萱几人的贴身丫鬟一脸错愕。六姑娘竟然还给她们买了糖堆儿!想想拦住拐子的糖堆儿有她们一份,真是激动。回到伯府,天已经晚了,安排人去千松堂报了平安,各自回了住处。转日姐妹几人来给老夫人请安,老夫人问:“昨夜玩得如何?”老太太真是随口问的,一个话头而已。看个花灯总不能再惹事了吧?真要有事,昨个儿就会知道了。姐妹几人纷纷道:“开心。”“开心就好。过了十五这个年就真正过去了,你们几个都收收心。特别是萱儿,三月就要出阁了,该绣的物件都绣好了吗?”秋萱微红着脸道:“都准备好了。”说话间,婢女进来传话:“六姑娘,有位年轻妇人登门找您,说是来谢恩的。”秋莹吃了一惊:“那大嫂还真来了呀。”秋蘅起身:“祖母,我出去看看。”秋蘅一走,老夫人立刻问:“怎么回事儿?为何会有人登门谢恩?”秋莹兴奋解释:“看花灯时有拐子抢了孩子跑,恰好六妹买了一大把糖堆儿,就把糖堆儿砸了过去。祖母您没瞧见,那把糖堆儿当即把拐子砸出一脸血……”老夫人听得太阳穴突突直跳。过了一会儿,秋蘅提着个竹篮子回来了,知道大家都好奇,把盖着篮子的碎花布掀开:“昨日那位大嫂送了一篮子鸡蛋和一块腊肉,不收下就不走……”几人伸头看。秋芙跟着聂三娘生活那段时间,也会帮着做活,一见那块腊肉就稀罕:“这种腊肉切成薄薄一片,与大蒜炒着吃最香了。”“是吗,四姐什么时候吃过?”秋莹盯着腊肉眼神发亮。做了好事有回报的感觉无疑是令人开心的,秋萱也加入话题:“看来那位大嫂是南边来的,腊肉这种吃法在咱们京城不多见……”孙女们叽叽喳喳,老夫人脑袋嗡嗡的,重重咳嗽一声才安静下来。“都回去吧,六丫头留下。”等几人出去,老夫人瞪了秋蘅一眼:“又是你!”做善事是积德,可怎么就什么事都往六丫头身边凑。秋蘅眨眨眼:“那总不能当没看见吧。”“明日你进宫去见贵妃娘娘,能不惹事吗?”老夫人直接问。外面惹的事还能应付,在宫里有个什么,会要命的。“孙女保证不惹事。”秋蘅顿了顿,“但初一那日祖母也看到了,虞贵妃突然就问到我。”“那虞贵妃怎么就问你,不问别人呢?”老夫人白她一眼,“还不是你一次次行事出格,引人注目。”秋蘅没了话说。“回去吧。”老夫人心知说这些不过图个安慰,把秋蘅打发走。十七这日,风有些大,秋蘅坐上宫中来接的马车,去见虞贵妃。玉辰宫中,虞贵妃懒懒靠着美人榻,有一下没一下抚摸着卧在膝头的白猫。秋美人接到传唤,比秋蘅先到。虞贵妃瞥了秋美人一眼:“这些日子很少见秋美人,秋美人怎么瘦了这么多?莫不是在定北那边待久了,不适应这深墙大院了?”秋美人半低着头,恭敬非常:“妾前些日子染了风寒,没什么食欲——”不等说完一只杯子就擦着秋美人脸颊飞过去,落到地上四分五裂。“你既染了风寒,本宫唤你来怎么不说清楚?难不成还记恨着秋猎时候的事,想把病气过给本宫?”秋美人忙跪下,声音颤抖:“妾万万不敢这么想……”虞贵妃灌嫔妃堕胎药的事才过去不久,传她来玉辰宫她岂敢不来。来了说她没存好心,不来说她故意推脱。秋美人很清楚,无论她怎么做,怎么说,虞贵妃想找茬就能找出来。想安稳活着,就这么难吗?无助之际,少女声音响起:“臣女见过贵妃娘娘。”那杯子就摔在秋蘅脚边,不少茶水溅到了她裙摆上。虞贵妃抬眸看过来:“随云县主到了啊,过来坐。”立刻有宫婢搬来锦凳,在离虞贵妃不远处放下。“多谢贵妃娘娘赐座。”秋蘅坐下。虞贵妃一手支着下巴,语气悠闲:“随云县主行事就是与常人不同。本宫还想着见你姐姐跪着,你要推脱不坐呢。”“贵妃娘娘所赐,臣女岂敢推脱。”虞贵妃定定看着谦卑应对的少女,忽地一笑:“秋六姑娘受封了县主,胆子怎么反而小了……”跪在地上的秋美人仿佛不存在,虞贵妃浅笑盈盈说着话,一片祥和。那温顺卧在她膝头的白猫突然一跃,直扑秋蘅的脸而去。喜欢惊山月请大家收藏:惊山月更新速度全网最快。喜欢惊山月请大家收藏:惊山月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02章 秋蘅的猜测 变故发生太突然了,惊呼声中,秋蘅克制住能灵活避开的本能,带着些慌乱往旁边一躲,抬起胳膊挡住扑来的白猫。白猫落地,凑近秋蘅脚边。虞贵妃的声音响起:“快把雪球抱走。”几个宫人忙上前来,小心翼翼抱走白猫。秋美人死死捂着嘴的手松开,急声问:“六妹,你没事吧?”虞贵妃扫一眼出声的秋美人,倒没斥责,对秋蘅问出同样的问题:“随云县主没事吧?”秋蘅按在手臂处的手放下来,露出被白猫抓破的衣袖。“没事,冬衣厚实,只抓破了外边。”虞贵妃松口气:“那就好。幸亏随云县主反应快,要是被雪球抓破了脸,本宫就惭愧了。来人,把年前今上赏的那匹月华缎取来给随云县主。”“贵妃娘娘太客气了,只是一个小意外,不敢受如此厚赏。”“随云县主不收,难道还在怪本宫?”“臣女不敢。”“那你就收下。本宫还想着常叫你来宫中,向你学学制香的手艺呢。”秋蘅心头一跳。常叫她进宫?“臣女出身乡野,香道上都是胡乱摸索,有宫中诸多制香高手在前,哪里轮得到臣女在娘娘面前献丑。”虞贵妃脸色微沉:“随云县主说得客气,但本宫听来听去,是不想教本宫吗?”听虞贵妃这么说,秋美人脸色发白,望着秋蘅的眼中满是担忧。“贵妃娘娘不嫌弃的话,那是臣女的荣幸。”虞贵妃嫣然一笑,如冰消雪融:“那随云县主明日就来吧,宫中香料齐全,你什么都不用带。”“是。”虞贵妃这才看向跪着的秋美人,居高临下如看着一只小虫子:“秋美人体弱,随云县主送令姐回去吧。”“臣女告退。”秋美人心弦一松,如劫后余生:“妾告退。”姐妹二人出了玉辰宫,一路沉默回到秋美人住处。终于回到自己的地方,秋美人脱力坐到床榻上,拉住秋蘅手腕:“我看看,当真没受伤吗?”“没有,就抓破了外衣。”看着抓破的衣袖,秋美人心有余悸:“还好不是夏日。”别说抓到脸上,就是抓破了手臂,万一留下疤痕就糟了。“姐姐,虞贵妃的白猫哪来的?”“年前进贡的。”“那只白猫性情很暴躁吗?”“自秋猎回来我能不出门就不出门,偶尔见虞贵妃抱着白猫,看起来挺温顺——”秋美人脸色微变,“六妹怀疑今日白猫扑你不是意外?”“可能是,也可能不是。我就问问,心里好有个数,毕竟以后可能要常进宫来。”秋美人惨笑:“都说伴君如伴虎,我觉得与虞贵妃打交道比伴君还风险大,你一定要万分小心。”秋蘅点头:“姐姐,我先回去了。”“换一件衣裳吧,我没上过身的。”“不用了,出门披风一裹别人瞧不见。”秋美人再劝,秋蘅正色道:“姐姐,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秋美人怔了怔,苦笑点头:“还是六妹考虑周到。”出了门,秋蘅拢拢披风,抬头望了一眼天。天阴沉沉的,云如暗色的纱,覆盖着天穹。“六姑娘在看什么?”郑玉好奇问。“看看云。”郑玉默默抬头看了看。阴天的云实在没什么好看的啊。秋蘅收回视线,举步往外走去。马车停在原处,等在那里的是玉辰宫的人,虞贵妃赏的月华缎已放入车厢中。秋蘅坐进去,看一眼华丽非凡的绸缎,闭目沉思。能作为贡品献给虞贵妃的白猫,不可能动辄伤人。那今日白猫这一扑,是人为吗?如果是,虞贵妃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脑海中闪过白猫扑来的那一幕。想要毁了她的脸?这对虞贵妃有什么好处呢?秋蘅仔细思索,微微摇头。没有什么好处,最多是看她不顺眼,不想让她好过。损人不利已么?除了这种可能,还有其他可能吗?虞贵妃的话在耳边响起:幸亏随云县主反应快——秋蘅蓦地睁开眼睛,一个念头闪过:为了试探她?那样突发的情况,若没有经过专门训练,很容易暴露练过的身手。与纯粹看她不顺眼相比,这个猜测似乎更合理些。可虞贵妃为何要试探她呢?秋猎回来后,她们未再有什么交集。秋蘅轻轻揉了揉眉心,整理思绪。秋猎后,她所有精力都放在了铲除奸相上。她成功了,受封县主,而后被北齐细作劫持威胁薛寒,再然后苏嬷嬷被溺杀——秋蘅按着眉心的手一顿,心中升起一个惊人猜测:杀了苏嬷嬷的莫非是虞贵妃!去过乱葬岗后,她和薛寒说,若杀了苏嬷嬷的人是冲着她来的,之后定然还有动作。而后风平浪静到了过年,就被虞贵妃盯上了。试探她的身手,这就是虞贵妃的动作吗?可还是有些不对。秋蘅掀起车窗帘一角,任由寒风吹入,醒一醒头脑。虞贵妃这么试探,说明怀疑她有问题,可这样的怀疑从何而起?至少不是秋猎时。秋蘅目光无意识投向街上,那些走动的行人,喧嚣的声音,都仿佛与她隔着一层屏障,虽近却又觉得遥远。捏着锦绣窗帘的手猛然松开,秋蘅背靠着车壁,心跳如鼓。是那个跑掉的细作!伪装成婢女的细作把她劫持到山谷,只允许薛寒过去,她和薛寒就都以为在场的只有他们三人。她用迷香迷昏了女细作,在另一名细作看来,就是以匕首挟持着她的同伙莫名其妙倒了下去。在逃脱的细作眼里,她这个世人眼中的娇弱贵女绝对有问题。于是找上了苏嬷嬷了解她的异常,并杀人灭口。于是有了大年初一虞贵妃的注意,以及今日的试探。这意味着那名逃掉的细作是能与虞贵妃通消息的。虞贵妃也是细作的一员?推测到这里,虞贵妃陷害林乘风令人想不通的地方豁然开朗:是为了折损大夏将才啊。秋蘅的心跳得厉害,指尖冰凉。也许是她想多了,但想多了没有损失,想少了才要命!喜欢惊山月请大家收藏:惊山月更新速度全网最快。喜欢惊山月请大家收藏:惊山月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03章 要不杀了她? 马车平稳前行着,车厢中的锦缎清辉熠熠,犹如月光。一切如常,唯有坐在其中的少女面容冷肃,身上每一寸肌肤都紧绷着。后人对虞贵妃的评价,说她是魅惑君主的妖妃,使靖平帝沉迷享乐。对要不要除掉妖妃,他们是有争议的,先生明确反对把亡国之罪算到一个女子头上。可若虞贵妃是北齐细作呢?秋蘅在这布置舒适的马车中,再一次意识到一点:先生不是万能的,也会出错。但想再多,还需求证。而这就需要借助薛寒皇城使的力量了。秋蘅打定主意尽快见薛寒一面。永清伯府到了,送秋蘅回来的内侍替她抱出月华缎,交给伯府一名仆妇便坐车离开。仆妇捧着一看就珍贵无比的月华缎,走路生怕摔了:“六姑娘,是送到冷香居去吗?”“随我去千松堂吧。”老夫人自秋蘅出门就提着心,听婢女传报说六姑娘回来了,猛松一口气:“快请进来。”很快秋蘅进了屋,向老夫人行礼:“祖母。”“见了贵妃娘娘如何?没惹祸吧?”“没惹祸,贵妃娘娘赏了我一匹月华缎。”老太太够不容易了,秋蘅自不会提起白猫让她担心。“月华缎?”老夫人这才留意到随秋蘅进来的仆妇,当即被那流光溢彩的锦缎震慑住了。伯府还算富裕,老夫人见过不少好东西,可这样的绸缎还是头一次见。“贵妃娘娘怎么会赏你这么贵重的东西?”老夫人直觉不对劲。这月华缎绝非凡品,说不定公主都没有的。“贵妃娘娘对制香产生了兴趣,让我常进宫去教她调香。”秋蘅正好有了解释。老夫人总觉得她爱惹祸,要是因为她经常进宫担心出毛病来,多过意不去。“原来是这样。”老夫人一听放心不少,“贵妃娘娘这么说,你可别真把自己当先生,进了宫还是要小心谨慎……”秋蘅乖乖听完,提出回房。老夫人指着仆妇放在桌上的月华缎:“这个别忘了。”秋蘅笑道:“这月华缎太过华贵,孙女穿了压不住,就孝敬祖母了。”“胡闹,这是贵妃娘娘赏你的。”“也不是那等有标记的御赐之物。既然赏了孙女,就是孙女的东西了,我想孝敬祖母。”直到秋蘅离开好一会儿,老夫人还愣愣看着那匹被留下的绸缎。与得到孙女的孝敬暗暗开心的老夫人不同,秋蘅回到冷香居,卸去伪装的笑意与轻松。“姑娘在宫中不顺利吗?”芳洲接过秋蘅脱下的披风,看到她被抓破的衣袖脸色一变,“衣裳怎么破了?”秋蘅继续脱外衣,没瞒着芳洲:“虞贵妃的猫抓的。”“贵妃娘娘养的猫怎么这么野?”“是啊,我也好奇呢。”秋蘅唇边挂起讥笑。芳洲心头一凛:“虞贵妃故意的?”“有这种可能,明日我还要进宫去。”秋蘅说了要教虞贵妃制香的事。芳洲脸色难看极了:“怎么就不能让姑娘过安生日子呢。”秋蘅一笑:“别担心,正好让我瞧一瞧这位贵妃娘娘是人是鬼。”临近傍晚,秋蘅出门去找薛寒。薛寒大多时候直接歇在衙署中,秋蘅无故进不去皇城,先去了那家名为悦来饭馆的小店碰运气。胡四曾说过,他常来这家饭馆解决晚饭。运气不错,秋蘅一进饭馆就看到了正与朋友碰杯的胡四,一桌人热火朝天。“胡指挥。”胡四下意识转头,就看到一位戴着帷帽的女子无视各方目光,冲他招手。红豆糕?见胡四没反应,一位朋友推了他一下:“愣着干什么,小娘子找你呢。”另一人笑道:“快去,快去,别让小娘子久等了。”“你们别胡说!”胡四忙跑了过去,见秋蘅一副不在乎表露身份的样子,赶紧道:“出去说。”离开小饭馆,胡四忙问:“天都快黑了,六姑娘怎么出来了?”“找薛寒有点急事,只好麻烦胡指挥。”“大人近来都歇在皇城司。六姑娘先去那家茶楼等着,我去一趟衙门。”胡四怕秋蘅着急,直接赶往皇城司,久等他不来的三个朋友决意明日见了好好取笑一番。秋蘅在茶楼慢慢喝着茶,等到了匆匆赶来的少年。“没打扰你忙吧?”秋蘅还记得元宵节见面,薛寒说近来有些忙的话。薛寒在对面坐下,接过秋蘅递来的热茶:“已经下衙了,没忙什么。”“薛寒,你很少回私宅住吗?”内城中,薛寒也有自己的宅子。“回得不多,衙署中一应齐全,遇到紧急的事处理也及时。”薛寒说完,反应过来,“找我不大方便。”“还好,找胡指挥挺容易的。”薛寒默默喝了一口茶:“阿蘅,听胡四说你找我有急事。”“嗯,你先把茶放下。”薛寒目露不解,放下茶盏:“怎么了?”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喜欢惊山月请大家收藏:惊山月更新速度全网最快。“我怕你突然听了,正喝茶呛着。”薛寒:“……”他倒没这么容易激动。见秋蘅一脸认真,薛寒更好奇是什么事了,甚至把茶盏推远了些好让她放心讲。秋蘅直接道:“我怀疑虞贵妃是细作。”薛寒以拳抵唇咳了几声才恢复平静。不,压根不平静。“虞贵妃是细作?”“还记得去乱葬岗那日吗,我说以静制动。”薛寒点头。“大年初一我随祖母进宫朝贺,虞贵妃格外关注我,要我过了十五去陪她。今日我去玉辰宫,原本温顺窝在虞贵妃膝头的白猫突然扑向我的脸……”“你觉得虞贵妃在试探你?”“对,好在我有应对经验。”“咳咳咳——”薛寒咳得更厉害了。“怎么了?”薛寒端起茶盏喝了几口,压下尴尬。阿蘅说的有经验,是秋猎时他试探她身手那次?“没事,就是太吃惊虞贵妃有细作的嫌疑。”“只是怀疑。虞贵妃要我教她制香,明日还会进宫,再看看有什么后招。”“明日起我安排人盯着玉辰宫出去的人。”皇城司对细作本就是宁可错抓不可放过,薛寒很快接受了虞贵妃是细作的可能,担心起秋蘅,“虞贵妃在后宫一手遮天,阿蘅,我怕你有危险——”秋蘅面无表情:“那我杀了她吧。”喜欢惊山月请大家收藏:惊山月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04章 今许诺 薛寒大惊:“阿蘅,你可不要冲动。宫中吃用等物都有严格记录,虞贵妃又是实际上的后宫之主,若是用毒定会被查出来。何况袁成海那时你制的香丸就出现在他家中,有这先例在很容易让人怀疑到你身上……”见薛寒吓得滔滔不绝,秋蘅噗嗤一笑:“我开玩笑的。”薛寒一滞,而后无奈:“阿蘅,你不要掉以轻心,宫里与宫外完全不同。”就算皇城司,也查不到宫里去,只能在外暗中盯着出宫的人。“不用担心我,真要有性命之忧,大不了我就离开京城,天高地阔总能活下去。”秋蘅语气平静。五贼已除三贼,若真被虞贵妃逼到险境,那就留着薛全解决昏君,再去杀了放齐军入关的贼子,也算完成了先生他们的托付。如此能否拯救大夏,她已尽力而为,之后便看天命了。薛寒神色微怔:“离开京城?”“这是最坏的打算,不到万不得已我不会走的。”薛寒沉默片刻,问:“那我呢?”阿蘅的退路里,没有他。秋蘅毫不忸怩:“你若愿意,一起走呗。”薛寒若舍得下权势富贵,她干嘛不要,还能多个帮手呢。薛寒刚刚一颗心还酸酸涩涩,万没想到秋蘅会这么说,表情一时复杂极了。“怎么了吗?”薛寒回神,忍不住确认:“阿蘅你刚刚说的,不是开玩笑?”秋蘅莞尔:“那你希望我是开玩笑,还是不呢?”一只手伸来,握住秋蘅的手。少年的手因习武而留下老茧,不如那些纵马风流贵公子的手细腻,却让人觉得心安。秋蘅任由他拉着手,没有挣脱。她走的这条路注定危机重重,生死难料,而薛寒是她从五贼之一身边拐过来的。这么一想,还有点开心。“不管是不是开玩笑,我都当真了。”薛寒认真道。秋蘅反把他的手抓紧了些:“嗯。”“阿蘅,明日你出宫后等一下我,有东西给你。”“好。”二人聊完正事,薛寒提出送秋蘅回家。“不用了,你这些日子不是挺忙的。”薛寒轻咳一声:“也没那么忙。”原先他认定苏嬷嬷是养父杀的,但阿蘅怀疑与虞贵妃有关,这让他心中压力缓解不少。出了茶楼,天色已暗下来。街上行人并不见少,酒香、饭香交织,与万家灯火共同勾勒出京城的繁华富庶。“薛寒,你说这太平会长久吗?”秋蘅突然问。薛寒脚下一顿,视线投向前方府邸:“朝代更迭无可避免,每一次改变,必然伴随着战事。”“是啊。”秋蘅轻声附和,语气听不出波澜,却在心中叹口气。正常的朝代更迭,如她这样的小人物才懒得掺和,可异族入侵不一样。占领了大夏的异族,不会把夏人当子民,而是视为猪狗。“到了。”秋蘅与薛寒道别,“明日见。”“明日见。”转日一早秋蘅进宫,没再看到那只白猫。虞贵妃笑道:“险些伤了随云县主岂能没有惩罚。一只猫儿罢了,随云县主不必放在心上。于香道上本宫没什么研究,不知该从何学起呢?”“那就从熟悉香料开始吧。”虞贵妃冲一位内侍抬抬下巴:“去造香阁取各式香料来。”之后时间都在摆弄香料中度过,虞贵妃竟也学得认真,约摸一个时辰后才道:“今日就到这里吧,本宫有些乏了。”“那臣女就告退了。”虞贵妃一笑:“随云县主辛苦一通,好歹用了午膳再走。”“此时离午膳还早,娘娘事情也多,臣女就不打扰了。”“看来随云县主觉得和本宫一起用膳拘束了。那你就去秋美人那儿用了午膳再回吧。”见秋蘅还要推辞,虞贵妃轻轻挑眉:“随云县主可别再拒绝本宫。”秋蘅只好应了。对秋蘅的到来,秋美人只有惊,没有喜。她不是不欢迎妹妹,而是担心虞贵妃心存歹意。她一个人陷在这泥潭里已经足够,不要再多一个了。“多想无用,姐姐不如多吃些,我看菜式不错。”秋美人笑意带着嘲弄:“确实不错。”宫中一切都有定例,今日菜的数目虽没变化,食材却上了不止一个档次。宫中上下都知道,贵妃娘娘让六妹教制香呢。饭后,秋蘅没有多留:“姐姐,我回去了,看样子明日也要叨扰你。”秋美人心生不安:“虞贵妃该不会日日都叫六妹进宫吧?”这与千日防贼有何区别。“目前看来有这种可能,走一步看一步吧。或许哪日她厌了,就不叫我来了。”秋蘅知道秋美人心思重,宽慰道。今日秋蘅是坐着伯府马车来的,出宫后上了车就对张伯道:“张伯,先去一下青莲湖。”张伯废话不说,直奔青莲湖。“张伯停一下,就在这里等我吧,我一会儿就回来。”张伯从来不爱多嘴的人,难得犹豫一下:“六姑娘,听说青莲湖闹鬼咧。”秋蘅一滞。怕她不信,张伯比划着:“许多人都瞧见了,是个头发拖到地上的水鬼,遇到了就会被女鬼的长发缠住脖子勒死……”“张伯别担心,女鬼白日肯定不会出来的。”秋蘅说这话时,颇有几分咬牙切齿。当时她被薛寒夹在腋下跑,披头散发糊一脸,落在好奇找过来的人们眼里可不就是长发拖地嘛。等见到等在湖边的薛寒,秋蘅的腹诽烟消云散,看着他提的鸟笼:“怎么带了鸽子来?”薛寒把笼子递过去:“信鸽,给你的,遇到比较急的事可以让它传信。”秋蘅接过来:“不急的话,我还是找胡指挥吧。”薛寒觉得信鸽比胡四好用多了,但阿蘅既然这么说,还是随她方便。少年不动声色道:“嗯,都行。”“今日虞贵妃没有异常,也没有为难我,明日还要我去……”秋蘅说了今日进宫情况。薛寒也说了暗中布置。“走啦,张伯还在那边等着。”秋蘅提着鸽笼回到马车旁,张伯盯着笼中白鸽脸色一变。哪来的鸽子?嘶——莫不是六姑娘打杀了水鬼,那女鬼变的!喜欢惊山月请大家收藏:惊山月更新速度全网最快。喜欢惊山月请大家收藏:惊山月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05章 猎人与猎物 秋蘅顺着张伯视线低头,看看笼中信鸽,不动声色问:“张伯怎么了?”张伯努力压下骇人的猜测,扯出笑容:“天冷,六姑娘快上车吧。”一把年纪了好奇心不能太多,六姑娘没事就行了。秋蘅上了马车,不知是不是错觉,只觉今日车子跑得飞快。对于姑娘带回来一只鸽子,冷香居的丫鬟们都表露出十分热情。照顾鸽子的任务被安排给了青萝。之后秋蘅日日进宫,一切风平浪静,虞贵妃竟真像一个对香道着迷的人,每日虽学的时间不长,却很认真。秋蘅摸不透虞贵妃心思,对方用心学,她便用心教。这日秋蘅才出皇城,就见一人快马而来,口中急喝:“让开,让开!”秋蘅忙避至一旁,骑马者迅疾而过,腰间插的黄旗格外瞩目。是八百里加急的驿卒。秋蘅几乎是下意识就想到了东南之乱。是因为这个吗?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袁成海为祸东南多年,民怨已深,就算死了,秋蘅也不抱希望东南会不出乱子。但猜测无用,还是要找人求证。秋蘅是过了两日与薛寒见面的。“前两日我从皇城出来,险些被一个骑快马的人撞到,那是传递急报的驿卒吧?”“两日前遇见的话,应该是了。”“发生什么事了?”这事大臣们都已知晓,薛寒亦有了解:“东南起了民乱。”果然如此。秋蘅有种悬在半空的石头落地的感觉。踏实了,也砸得生疼。“严重吗?”“乱子不小,有两县都卷入其中……”秋蘅反而一愣:“只有两县?”按着书上记载,这场民乱从开始爆发,短短时间就蔓延了七八县,呈星火燎原之势。现在只有两县么?那是不是说,袁成海的死还是有用的?战机瞬息万变,少一处生乱,就可能改变最终结果。东风不与周郎便,铜雀春深锁二乔。一阵风,一场雨,一次将帅突发的急病,都能成为变数,何况多了数县安稳。“只有两县?”薛寒神色古怪。秋蘅面不改色解释:“前日看那人如此情急,我以为更严重。”“阿蘅很关注这些。”秋蘅痛快承认:“”对啊,我的心愿就是天下太平。”这话听起来很大,很空,可薛寒知道眼前少女说这话时那颗真挚之心。他想到了去年七夕,秋蘅放入河中的花灯。她在灯上写着:一愿世清平,二愿身强健。三愿临老头,数与君相见。她的心愿从未改变。“自朱将军接管禁军,军纪清明许多。今上已决定调遣部分禁军前往东南,再有地方厢军配合,乱子最终定会平息的。”对东南民乱,秋蘅能做的已经做了,如今只有关注事态进展。“薛寒,要是之后有新情况,你记得告诉我。”“好。”之后的京城繁荣依旧,百官勋贵宴乐不减,靖平帝还有闲心待在造香阁调香。好像那日皇城外八百里加急的驿卒,只是秋蘅的错觉。“随云县主看起来有心事。”虞贵妃放下香匙,似笑非笑道。真是有耐心啊,教她制了这么久的香,还如一开始那般用心。那个苏嬷嬷说这丫头不是人,能招魂。胡言乱语固然可笑,可一旦留意到这丫头有问题,便越琢磨问题越大。秋六姑娘当初不顾污名与高官的妾室打交道,哦,就是为其小妾调制香丸。后来,那位官员死了。为方相的孙儿招魂?怎么招?也是用了什么香么?后来,方相也死了。虞贵妃用柔软的丝帕擦着手,长久以来的耐心有了一点点失控。她主动当了这么久的猎物,这丫头怎么还不动手呢?难道真是她多心了,袁成海与方相的死与秋六无关,只是巧合?“过几日臣女的二姐就要出阁了,臣女想向娘娘告个假,又惭愧耽搁了娘娘学习,因而心中纠结。”秋蘅为自己的小小失神找了个完美解释。“是么?那你就等令姐出阁后再进宫来吧。”虞贵妃唇边挂着淡淡笑意,“本宫岂是那么不近人情的人。”“多谢贵妃娘娘体恤。”目送秋蘅离开,虞贵妃一手支腮,眼神微凉。她不信这丫头没问题。她这个伪装成猎物的猎人,需要再耐心一些,等待相中的猎物落网。秋蘅离开玉宸宫,去了秋美人那里。秋美人已经渐渐习惯与秋蘅一起用午膳了,一开始的不安因为时间太久,只能转为麻木。“姐姐,明日我就不来了。”秋美人愣了愣:“虞贵妃不学了?”“不是。二姐不是要出阁了么,我和虞贵妃说了,她让我等二姐出阁后再来。”“二妹要出阁了啊。”秋美人神色怔然,随即皱眉,“怎么没听六妹提过?我这都没准备——”不光六妹,大年初一与祖母见面,祖母也没提。秋蘅眨眨眼:“没提过吗?我还以为说过了。”秋美人当年被迫与心上人分开,早早提及,平白令她触景生情。“二妹许的什么人家?男方品性如何?”听秋蘅说完情况,秋美人笑了笑:“挺好的。”过了一会儿,又轻声道:“真好啊。”秋蘅默默听着,突然发现秋美人发间竟已有了银丝。那一瞬酸楚蔓延开来,秋蘅只觉心中沉甸甸,急忙提出告辞,带着秋美人为秋萱准备的添妆回了伯府。三月二十二,宜嫁娶,是永清伯府二姑娘秋萱成亲的日子。秋蘅见到了来接亲的新郎官宋睿。朗目疏眉,一身红袍衬得分外俊秀。秋莹凑在秋蘅耳边,压低的声音透着兴奋:“六妹妹你快看,二姐夫长得真好!”秋蘅深以为然:“确实好看。”“还与二姐青梅竹马,两情相悦……”秋莹眼中亮起星星。秋芙戳她一下:“收敛点儿,别到了宋家还这副呆样。”大夏女子出阁,须有待字闺中的姐妹送嫁。随着喜轿离开永清伯府,秋蘅姐妹坐上女方这边的车马,随送亲队伍往宋家而去。(本章完)喜欢惊山月请大家收藏:惊山月更新速度全网最快。喜欢惊山月请大家收藏:惊山月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06章 和亲 宋家已快到外城了,普普通通一处民宅,远不如伯府气派。秋蘅四人陪在秋萱身边,等她拜了堂才坐车回去。秋莹还沉浸在男俊女美一对璧人的兴奋中:“我都不敢想,以后二姐的孩子会多好看。”秋芙有点受不了:“也没那么夸张吧,就长得俊秀一些,又不是潘安、宋玉。”秋莹震惊:“四姐你要求真高,还潘安、宋玉,平日见过的那些年轻郎君,略微齐整点儿就算不错了。”秋芙想想,点头:“倒也是。”秋蘅见秋莹很看重男子样貌,借机提醒:“还是人品为先,皮囊次之。”书上那一笔带过的秋家姐妹命运中,秋莹与人私奔,最终流落烟花之地。那带她私奔的男子,恐怕不是什么好东西。秋芸本不想多嘴,但听秋蘅这么说,有种找到支持者的感觉:“六妹说得对,皮囊最没用的,还是人品、家世重要……”二姐好歹是二房唯一的女儿,却嫁去那么普通的人家,今日见到的许多宾客竟是农家打扮,令人难以置信。秋莹是个活泼性子,冲秋蘅眨眨眼:“六妹妹,你觉得薛大人如何?”面对姐妹的调侃,秋蘅一脸淡定:“品貌俱佳。”车厢中响起少女们的嬉笑声。之后秋蘅还是每日进宫,时而与薛寒交流讯息。可无论是虞贵妃,还是玉宸宫偶尔出宫的人,都没露出任何异常。随着时间推移,秋蘅都忍不住想,难道是她太多疑了?樱桃红芭蕉绿,歌舞升平是属于京城的,东南民乱虽不至于失控,却非短期内能平息。夏、齐边境冲突多了起来,有几处或因兵力薄弱,或因主将平庸,让齐军占了不少便宜去。甚至有一处被齐军撕开了口子,长驱而入关内烧杀抢掠。西姜北邻北齐,东接大夏,物产贫瘠,民风彪悍。北齐对这位比自己还穷还硬的老伙计一点打起来的动力都没,大夏更不会吃撑了与西姜起冲突。反而是西姜,多年来时而闹腾一下,好让大夏花钱买安稳,尤其是大夏与北齐关系紧张的时候。书上记载的大夏与西姜结盟的事还是发生了。西姜趁机索要了大量金银财物,并提出求娶大夏公主为西姜王后。对这一要求,部分大臣站出来反对。“两国结盟,西姜出兵,我国出钱,这无可厚非。公主和亲是什么意思?我大夏又没有败于西姜之手,西姜此举未免得寸进尺。”“臣附议。”“臣附议。”……赞成和亲的官宦勋贵也不少。“东南民乱未平,北齐虎视眈眈,再这样下去损失的可就不止西姜要的这些了。”“不错,东南与北地每日死去那么多兵士、百姓,难道他们的命就不是命吗?陛下,早一日得到西姜助力,早一日平息战乱,就能挽救无数军民性命啊!”靖平帝听着两方争执,只觉头大。“咳咳。”随着靖平帝一声轻咳,殿中暂时安静下来。靖平帝目光缓缓扫过众臣:“以一人安危,换万千子民安稳,确实值得。可诸卿是不是忘了,如今待字闺中年龄最大的静婉公主只有十一岁。”此话一出,众臣互视一眼,一时无人出声。靖平帝等了等,见无人说话,叹了口气:“那就只好从宗室女中选一合适的了。”殿中更静了。反对公主和亲的大臣懒得掺和选公主的事,而对赞同的官员来说,有公主去和亲换太平就够了,至于这个公主是谁无所谓,开口提议还会得罪人。靖平帝看向那列亲王、郡王。众王不约而同生出一个念头:难怪今日朝会平日不来的也来了,今上是早有此意。公主和亲?他们不反对。送女儿去西姜?就西姜那大漠荒芜,穷山恶水之地,和送命有什么区别?真要被今上钦点只能认了,主动站出来,那可做不到。就看哪个兄弟倒霉了。众王这么想着并努力降低存在感时,福王突然出列:“臣弟愿为陛下分忧。”众人震惊看向福王。靖平帝也吃了一惊,不由道:“福王,你只有容宁一女——”靖平帝实在没想到福王会主动站出来。指有长短,人有偏心。在场诸王论亲近以福王为最,而福王就一个女儿,靖平帝不大忍心让容宁郡主去和亲。“小女生来锦衣玉食,宠爱万千,这都是因她是宗室女,承蒙天恩。如今能为国为民出力是小女的荣幸,更是福王府的荣幸。”“福王,此等大事你还是考虑两日,不急着就此定下。”福王深深一礼:“臣弟已考虑清楚了。”“好好好,福王有心了。”既然福王坚持,靖平帝还有什么好阻拦的,一脸欣慰道,“福王深明大义,为朕分忧,实乃宗室之典范。这份忠君之心,朕记下了。”散朝后,福王回到福王府,向福王妃说了此事。“王爷不是开玩笑?”福王妃完全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抱着一丝希望问。“这种事怎么能开玩笑,那不成欺君了。”福王妃面上血色褪尽,眼前阵阵发黑,不得不用手撑着椅子扶手才没倒下去。“王爷,我们就容宁一个女儿,就是今上选了她,都要求今上开恩另选他人,你怎么能主动把容宁推出去!”福王脸色微沉:“王妃这话传出去惹人笑话,我们的女儿是掌上明珠,别人家的女儿就是草芥了?”“我不管,我要进宫去求今上收回成命,圣旨没下还来得及……”福王妃哽咽着起身往外走。福王赶紧拦着:“不得胡闹!”福王妃脚步一顿,却不是因为福王的阻拦,而是看到了站在门口的女儿。福王望向门口,露出温和的笑容:“容宁。”容宁郡主一步步走过来,面色虽苍白,却没有失态的样子。“容宁,你,你都听说了?”福王妃泪流满面。容宁郡主微微点头,看向福王:“父王,真的是您主动向今上请求,要女儿和亲西姜吗?”(本章完)喜欢惊山月请大家收藏:惊山月更新速度全网最快。喜欢惊山月请大家收藏:惊山月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07章 遣妾一身安社稷 面对容宁郡主的问题,福王面露痛苦之色:“容宁,父王也舍不得你,可父王与你皇伯父是亲兄弟,诸王中最亲近的。如今大夏有难,需要一位公主和亲,偏偏静婉公主还小,父王若不站出来为你皇伯父分忧,为大夏子民解难,难道指望别人吗?”容宁郡主垂眼听着,羽睫微颤。“大夏内忧外患,你皇伯父忧思难寐,更有无数将士百姓殒命。容宁啊,我们能过这样锦衣玉食的日子,皆因是皇室中人,得享万民供奉。以一人远嫁,救万民于水火,如果你是父王,会如何选择?”容宁郡主面色不断变化,依然没有开口。福王妃抱着容宁郡主哭出来:“宗室女何其多,一人远嫁为何就是我的容宁?寿王也是今上手足,嫡女、庶女加起来七八个,从寿王府选一女不行么?”福王听得皱眉:“合着我刚刚的话白说了?比起寿王,今上对我更亲近、更看重,结果今上有烦恼的时候我躲到寿王后面去了,这不是让人背后笑我们福王府……”“我没有王爷这么深明大义,我就不让容宁和亲西姜!西姜那样的地方,会要容宁的命的——”“母妃。”一直沉默的容宁郡主拉了拉福王妃衣袖。福王妃含泪看着女儿。“您不要因为女儿,和父王吵架。”容宁郡主眼里也有泪,定定望向福王,“父王,女儿和亲西姜,真的能止干戈,安社稷吗?”福王毫不犹豫点头:“当然。”容宁郡主深吸一口气,声音很轻却坚定:“好,那女儿愿意。”福王妃大惊失色:“容宁!”容宁郡主握住福王妃的手:“母妃,父王说得也没错,因皇伯父看重父王,宗室那些姐妹们几乎都以女儿为尊。总不能平日里女儿享受她们的众星捧月,到了这时候却躲得远远的……”“容宁啊,你不要犯傻。什么众星捧月,那都是虚的,西姜蛮夷之地,你受不住的!”“母妃,女儿多少会些拳脚功夫,从小到大身强体健,连生病都少有,若换个身体弱的姐妹去,那更受不住的。”福王妃意识到女儿打定了主意,心如刀割,哭声更痛。反而是容宁郡主安慰般揽住母亲,对福王轻牵唇角:“父王,女儿愿意去,只是有一个请求。”“你说。”“女儿这一去,恐再无望返回大夏,唯一不放心的就是母妃。愿父王能待母妃敬爱始终,白首与共。”福王笑了:“你这丫头,父王什么时候对你母妃差过。”“父王——”“好好好,父王向你保证,与你母妃敬爱始终,白首与共。”女儿没有抗拒,福王这才放下心来。容宁郡主将要以公主身份和亲西姜的消息很快传开。宫中,德妃揽着静婉公主,后怕不已。幸亏女儿年纪小,不然和亲的就是她的静婉了。“母妃,女儿听说,容宁姐姐是替我去的,是真的吗?”静婉公主仰着头,问德妃。“不要听一些人胡说!”德妃眼里闪过恼火,双手轻轻扶住静婉公主肩膀,“婉儿,你今年不过十一岁,离成年还早,和亲人选必然从宗室女中挑选,不是容宁也会是别人,怎么都落不到你头上。”静婉还这么小,要是背上旁人代她和亲的负担,长久下去生出心结该如何是好?“婉儿,你听明白了吗?”静婉公主有些迟疑,但在母妃温柔如水的目光下不由点头:“女儿明白了。”过了片刻,德妃轻叹一声:“但你也要记住你堂姐的不容易,她是位人品贵重的姑娘……”她有私心,可也明白福王妃的心情。容宁郡主,不,现在是容宁公主了,这一去西姜,再难返回故土。秋蘅是听永清伯说起容宁郡主和亲一事的。当时在千松堂,还有秋芙姐妹。“你们看到了吧,就算是天家郡主,今上的亲侄女,到了国家需要的时候都会站出来。为家为国有所牺牲,那是荣耀啊……”秋芙实在听不下去,小声嘀咕:“遣妾一身安社稷,不知何处用将军。”永清伯眼睛一瞪:“四丫头,你说什么?”“没说什么。”“你当祖父耳聋了?给你们从小请先生,读书明理,就记住了几句诗?”“祖父。”秋蘅打断永清伯的训斥。永清伯立刻露出个笑脸:“蘅儿怎么了?”“我约了三位姐姐去冷香居烤肉,就不打扰您和祖母了。”“那你们去吧。”面对秋蘅,永清伯好说话极了。不是不想摆祖父架子,可这丫头几乎每日都进宫去,要是在贵妃娘娘甚至今上面前说个什么,他可承受不住。姐妹四人迅速走人,留下老夫人脸色发黑。四个丫头去吃芳洲做的烤肉,让老祖母应付这糟心的老东西,还有天理么?冷香居的院子中,秋莹吃着香喷喷的烤肉,提起容宁郡主:“你们说,容宁郡主是自愿的吗?”“怎么可能自愿,定是被她父王逼的。”秋芙感同身受般狠狠咬了一口烤肉,侧头问秋蘅,“六妹你说是不是?”秋蘅往滋滋冒油的肉串上撒了一些调味料,平静道:“不知道,是不是自愿,只有容宁郡主才知道了。”她回来后改变了不少事,但有些事还是会发生。那容宁郡主的结局呢?西姜毁约,刺杀西姜王未成,惨死异邦……那她呢,能做些什么?“六妹妹,烤焦啦!”秋莹急忙提醒。秋蘅回神,反应有些呆:“是哦,烤焦了。”芳洲笑盈盈接过她手中烤肉:“我来吧,姑娘等着吃就好。”秋芙表情古怪:“原来六妹也有不擅长的事啊。”秋蘅指指芳洲:“都怪芳洲太能干。”几人说笑着,刚刚沉重的话题被默契抛到一旁。转日秋蘅又进宫去,虞贵妃学制香的时间比往常要久。秋蘅不好主动提出结束,面上不露半点不耐。门口处突然响起宫人传报:“今上驾到——”喜欢惊山月请大家收藏:惊山月更新速度全网最快。喜欢惊山月请大家收藏:惊山月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08章 顺势而为 随着内侍传报,靖平帝大步走了进来。“陛下。”虞贵妃迎上去。秋蘅行礼:“臣女见过陛下。”靖平帝自然而然握住虞贵妃的手,望向拜倒的少女:“随云县主还在啊。”“是。”“起来吧。”秋蘅默默起身。虞贵妃唇角含笑拉着靖平帝往内里走,边走边道:“今日随云县主教了妾一道香方,妾觉得挺有意思,就学得久了些。”“哦,什么香?”靖平帝大感兴趣。“涂身的香粉,梅真香。”虞贵妃浅笑盈盈,“随云县主改了配伍,妾更喜欢这个味道。”“是么,让朕瞧瞧。”虞贵妃示意宫婢把刚制的香粉呈上来。香粉已筛好,盛在天青色绘梅枝的香罐中。靖平帝轻轻一嗅,不由点头:“凛冽清幽,很适合爱妃,若再放置一段时间香味会更柔和……”虞贵妃莞尔一笑:“还是陛下懂得多,不像妾学了这么久,依然糊涂着。”靖平帝放声笑起来:“香道博大精深,须日积月累,爱妃不要着急。”“陛下怎么这时候过来了?”虞贵妃随口转了话题。靖平帝似乎忘了秋蘅在场,笑意一收:“与那些人在一起,要么是民乱按下葫芦浮起瓢,要么是北齐频频动作,要么是公主和亲西姜的诸多安排……朕听得脑仁疼,还是爱妃这里清净。”虞贵妃微勾唇角,露出好奇神色:“公主和亲西姜,要做许多准备吧?”靖平帝点头:“陪嫁的金银财物,匠人奴婢,都要商量定夺。”“那容宁郡主——哦,容宁公主,没有哭闹吗?”虞贵妃笑吟吟问。“那倒没有。女肖其父,容宁和她父王一样,都是深明大义之人,替朕解了眼前忧。”“这样的话,可不能亏了容宁公主了。”“这是自然。”“那为容宁公主送嫁的姐妹人选定了么?”被当成隐形人的秋蘅听到虞贵妃这话,心头一动。“还没有。”靖平帝抬手捏捏眉心,“朕让宗正寺整理符合要求的宗室女名册,到时再斟酌。”“陛下,妾倒觉得有一人十分合适。”“哦,是谁?”虞贵妃眼波流转,扫向秋蘅。靖平帝一怔:“随云县主?”虞贵妃轻笑起来。她生得美,眼如秋水,眉若远山,眉眼间笼上浅浅笑意更添了娇媚。偏偏声音比容貌还出色,就如那幽幽梅香,令人沉醉。“陛下还记得吗,随云县主与容宁公主之间可缘分不浅。去年秋猎时随云县主引走黑熊,对容宁公主有救命之恩呢。”“这怎么会忘。”“在容宁公主心中,随云县主定是可信赖之人。容宁公主为大夏远嫁异邦,就算心甘情愿,忐忑惶恐是难免的,很需要一个信得过的姐妹陪在身边。”靖平帝不由点头。“而随云县主——”虞贵妃冲秋蘅一笑,“随云县主敢孤身引走黑熊,夜探相府书斋,既有勇气,又有灵活身手,等与西姜蛮人打交道时方不会堕了我大夏威风。陛下说是不是?”“如随云县主这般有勇有谋的闺阁女子确实不多。”“谁说不是呢。”虞贵妃轻轻摩挲着盛着香粉的瓷罐,“有勇有谋,还是县主,又与荣宁公主有情谊,妾觉得随云县主是最适合不过的人选了。当然,还是要看随云县主的想法,妾只是这么一说。”靖平帝觉得虞贵妃说得很有道理,但看少女错愕表情,又有些尴尬。送嫁之人应是宗室女,按着他的想法,从远支中选一人即可。秋蘅本与皇室毫无关系,这么一来倒显得他的封赏有点坑人了。“随云县主怎么想?”靖平帝问一句,紧接着补充,“不要怕朕责怪,你若不愿,朕绝不勉强。”虞贵妃深深看了靖平帝一眼。自她入宫以来,今上几乎没逆着过她的意思,说她在后宫一手遮天也不夸张。而现在,今上竟给了秋六选择的机会。虞贵妃转而看向秋蘅,挑了挑眉。这丫头倒真有点邪性。那她会如何选择呢?看着低垂眉眼的少女,虞贵妃饶有兴致等待着。秋蘅确实没想到虞贵妃会有此提议。昨日她还在惋惜容宁郡主如史上记载那样将要走向注定的命运,想着自己能做些什么。今日,她就成了送容宁郡主出嫁之人。从大夏京城到西姜国都,路途遥远,山水跋涉,且不说一路的辛苦,等到了西姜面对迥异的气候风俗,未知的各种危机,送嫁女子说是能返回大夏,又岂是那么容易的。虞贵妃今日把她留这么久,就是要她在靖平帝面前做选择吧?答应,那就远去西姜,生死难料;不答应,靖平帝说是不勉强,却不可能毫无芥蒂,虞贵妃再时不时说些挑拨之语,她救郡主、除奸相而得来的帝王那点赏识也就没了。秋蘅想起了初次进宫遇到靖平帝的时候,入不入宫中造香阁,只在虞贵妃口舌之间。虞贵妃如果只是喜怒不定以折腾人为乐也就罢了,她想个法子不再进宫来,少了在虞贵妃面前晃荡,也就想不起针对她。可若虞贵妃是细作,有意要她性命,躲是没用的。而没了帝王好感,一个小小伯府贵女如何躲掉虞贵妃的明枪暗箭?说不得只能像对薛寒说的那样,杀了第五贼后远走高飞。可这是万不得已的选择,她还想用秋六姑娘这光明正大的身份,去做更多事。短暂的沉默后,秋蘅微微抬眼:“臣女虽远不及容宁公主高义,也愿送她出嫁,纾解公主思乡之情。”靖平帝以为秋蘅定会婉拒,没想到却答应了,微微错愕后朗声大笑:“好,不愧是朕亲封的随云县主!”秋蘅面上一副宠辱不惊的模样,心中轻笑。计划不如变化,既然虞贵妃把她推到前往西姜的路上,那便顺势而为,试一试与容宁郡主携手刺杀西姜王!“随云县主识大体,顾大局,当赏。”秋蘅眉梢微动。又有赏赐?喜欢惊山月请大家收藏:惊山月更新速度全网最快。喜欢惊山月请大家收藏:惊山月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09章 快闭嘴 靖平帝看着波澜不惊的少女,笑呵呵问虞贵妃:“爱妃觉得,该赏随云县主什么好呢?”封号,金银财物,都赏过了。虞贵妃支着腮,慵懒随意搭着话:“那不如赏随云县主的家人吧。”秋蘅受封县主的事她听今上说过,本来是要赏永清伯府,秋蘅要求赏她自己。不得不说,她听说的那一刻对这丫头都有几分欣赏了。可惜注定立场不同,让秋蘅事事如意,是给自己添麻烦。“赏赐家人……”靖平帝沉吟一番,笑道,“随云县主,你父亲可有官职在身?”“并无。”靖平帝抽了抽嘴角。一般勋贵人家,大多会为家中子孙谋个差遣,或是挂个虚衔,这丫头的爹混得也太惨了。“那就授随云县主之父为中散大夫,享正五品俸禄……”秋蘅拜倒:“臣女秋蘅,谢过陛下。”“那你退下吧。”“臣女告退。”等秋蘅退出殿中,靖平帝揽住虞贵妃柔软腰肢,呵呵笑道:“爱妃慧眼,替容宁挑到了最合适的人选。”虞贵妃轻轻推了推靖平帝:“陛下,今日妾学制香太久,有些乏了。”“那爱妃好好休息。”“恭送陛下。”虞贵妃说得恭敬,却只是敷衍福了福。而靖平帝早已习以为常,负手离去。虞贵妃收回轻飘飘的视线,用留长的小指甲从香罐中挑出一些香粉,低头轻轻嗅了嗅,随后一弹指甲。香粉散开,一室梅香。秋蘅去秋美人那里的路上遇到了五皇子,也就是后世的隆兴帝。殿宇重重,各有其事,别看秋蘅这段时间几乎日日进宫,与五皇子遇上这是头一次。“臣女见过五殿下。”“随云县主不必多礼。”过了一个年,五皇子长高了些,眼神依然有着对新鲜事的好奇,“随云县主每日都去看秋美人吗?”秋美人就住在芙蓉宫侧殿,与去母妃那里的五皇子同路,秋蘅边走边道:“一般进宫来,就会去。”“你们姐妹感情真好。”五皇子脚步轻快,“随云县主,先前你做的胖鱼香佩,我一直戴着呢。”去年于芙蓉宫与五皇子初遇,五皇子喜欢秋蘅佩戴的锦鲤香佩,淑妃便对秋美人说了。秋蘅另做了锦鲤香佩给秋美人,再到了淑妃手中。五皇子拎起垂在身侧的香佩给秋蘅看:“香味淡了些,但还是很喜欢。”“五殿下喜欢就好。”秋蘅嘴角微抽,很想解释那是锦鲤,再想想算了,胖鱼就胖鱼吧。“随云县主,明日你再去芙蓉宫,去我母妃那里一下,我有回礼给你。”秋蘅怔了怔,而后弯唇:“多谢五殿下。”进了芙蓉宫,二人分开,秋蘅见到秋美人,说了明日不再来的事。“什么,今上要你为容宁公主送嫁?”秋美人面色大变,“是虞贵妃提的对不对?”秋蘅点点头。秋美人死死攥着手中帕子:“早就知道虞贵妃叫你进宫不怀好意,没想到应在了这里!”“姐姐不必担忧,我只是送嫁,还会回来的,无非是受些舟车劳顿之苦。”“西姜路途遥远,又是异邦——”秋美人看得明白,本就是大夏有求西姜,六妹真要有个什么,难道会为一个小女子出头不成?“既推脱不了,我多加小心就是。”对秋美人,秋蘅反而放心了。虞贵妃既然针对她,她这一走,就不会寻秋美人麻烦了,甚至会护着秋美人。想用一人拿捏另一人,总要等那人在的时候。离开芙蓉宫,秋蘅默默往外走,送她出去的照旧是郑玉。往日一路上有许多话的郑玉一言不发,沉默着只听见脚步声。眼看着要出宫门,秋蘅笑道:“郑公公留步吧。”一直微微低头的郑玉抬起眼来看向秋蘅。他不明白,遇到了这样的事,六姑娘怎么还能这般平静。“六姑娘——”郑玉犹豫着,见面前少女丝毫没露出不耐神色,终于鼓起勇气递过去一物。秋蘅定睛一看,是一枚小小的平安符。“是前几年有一次出宫求的,希望六姑娘早日回来——”郑玉很怕秋蘅嫌弃,面上掩不住尴尬。一只手伸来,把平安符接过,放入随身的荷包中。“多谢郑公公。”郑玉不由松口气,目送少女摆手告别,悄悄红了眼睛。宫中女子难,宫外女子也身不由己,这是为什么?少时便入宫来,现在还很年轻的郑玉想不明白。秋蘅走在皇城中,一眼望见了薛寒。他正快步前行,不经意一瞥,与秋蘅视线相碰。阿蘅?秋蘅抬脚走过来:“薛寒,我有事和你说。”看着秋蘅郑重神情,薛寒莫名有些不安,低声问:“什么事?”“今日在玉宸宫遇到了今上,虞贵妃提议下,今上选了我为容宁公主送嫁。”薛寒面上没有多少变化,可身体却如一道绷紧的弓弦,压抑着震怒。“我先走了。”皇城中终究不是长谈的地方,秋蘅言简意赅把事情说完,与薛寒错身而过。“阿蘅,老地方等我。”秋蘅轻轻点头。五月的青莲湖水草丰茂,莲叶田田,已到了风光迷人时。秋蘅没等太久,薛寒就到了。“具体怎么回事?”秋蘅说了在玉宸宫久留的事:“虞贵妃显然是故意留我到今上前来,促成我西姜之行。和虞贵妃接触了这么久,想要确认她是细作并拿到证据在宫中没什么机会,还是要靠你的人盯着玉宸宫的人与宫外接触。”虞贵妃有耐心,他们只能更有耐心。“薛寒,我这一走短时间回不来,就要靠你啦。”薛寒垂眼沉默着。“在想什么?”秋蘅不解薛寒的反应,凑近了些看他。“阿蘅,你实话实说,只是为容宁公主送嫁这样吗?”秋蘅眨眨眼。不会被他猜到了吧?“是啊,要不我发誓?”秋蘅玩笑道。“行,你发誓,要是还存了别的心思却不告诉我,就让薛寒万箭——”秋蘅抬手堵住薛寒的嘴:“你快闭嘴吧!”喜欢惊山月请大家收藏:惊山月更新速度全网最快。喜欢惊山月请大家收藏:惊山月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10章 薛寒与福王 薛寒顺势抓住秋蘅的手,紧绷唇角看着她。秋蘅白他一眼:“你这是跟谁学的?”学会用自己威胁她了。她是吃这种威胁的人吗?行吧,她吃。“是你要发誓的。”薛寒理直气壮。“开个玩笑而已。”秋蘅往外抽手。还不如祖母呢,她对祖母说发誓,祖母只是一指门口让她走。薛寒不但没松手,反而一把把秋蘅按进怀里。温暖宽阔的怀抱中,秋蘅听到了有力的心跳声。“薛寒——”她抬头,光洁的额头擦过少年的下巴,对上他黑沉的眼眸,忽然忘了要说什么。薛寒垂着眼,冷静问怀中少女:“去西姜还有别的打算吗?”秋蘅推推他:“这样说话不方便。”薛寒不为所动:“哪里不方便了?”老老实实问,她又要糊弄他。秋蘅确定了,这人是真的长本事了,不能让他牵着鼻子走。她突然踮起脚来,用力压上他的唇。薛寒错愕睁大了眼,短暂沉迷后后退一步,拉开了二人间的距离。他知道,他在阿蘅面前的自制力不值一提。秋蘅也有些懊恼。她自觉不能让薛寒牵着鼻子走,可实际上……实际上就是想亲亲他。这一去西姜,哪怕一切顺利,也要很久很久再见面了。原来一旦两情相悦,就如伤敌一千自伤八百,并不能讨到多少便宜去,也没有真正意义的独占上风。秋蘅意识到这一点,在心中悄悄骂:绊脚石薛寒。她往前走了走,任由湖边的风吹起裙摆。“薛寒,你觉得西姜是什么样的?”秋蘅问出这个问题,没有等薛寒回答,接着道,“我翻史书,这个国家周旋于大夏、北齐之间,出尔反尔、落井下石的事都发生过。西姜这次趁大夏动乱索要大量财物,还要公主和亲,若是人和财都拿到手了却毁诺,大夏能如何?”薛寒思索片刻道:“大夏正值内忧外患之际,若西姜毁诺,恐怕一时也无暇应对。”逼急了,西姜彻底倒向北齐,无疑是雪上加霜。“这个哑巴亏大夏愿意吃,容宁公主愿意吃吗?”对容宁郡主来说,为国为民,远离故土,真要换来大夏安稳就罢了,结果被骗人骗财,那她的牺牲算什么?秋蘅理解容宁郡主明知无望却孤注一掷的选择。这一次有她在,她希望那个刚烈的女子面对那一刻时不是只有绝望。“薛寒,我的想法很简单。结盟顺利自然好,要是西姜毁诺,我就和容宁公主联手杀了西姜王!”西姜政局与大夏不同,内部有多方王族势力,只不过西姜王势大,才坐稳那个位子。一旦西姜王身死,可没有如大夏这样天经地义的父死子继,而会陷入争夺王位的内战。这是按着本来的发展,数年后西姜王病死后发生的事。在大夏与北齐战乱不断时,西姜正忙于内乱。因而秋蘅有了去西姜的机会,立刻做出了除掉西姜王的决定。西姜毁诺,大夏吃下哑巴亏。西姜王若死于夏人之手,西姜诸王忙着争夺王位,至少在夺位这个阶段没人想折损自身兵力为西姜王讨伐大夏。想想两国都很讽刺。“阿蘅。”薛寒唤秋蘅一声,神色古怪,“你管这叫想法简单?”秋蘅摊手:“想多了也没用嘛。”“倘若真发生西姜毁诺的事,你打算怎么刺杀西姜王?”秋蘅再摊手:“没打算,走一步看一步。”就在今晨,她还不知道自己会去西姜呢。西姜王是个什么样的人,有什么可以利用的弱点,还是要有所接触才能判断,现在所谓打算都是纸上谈兵。“要是失败呢?”秋蘅与薛寒对视,眼神干净柔软:“薛寒,你知道的,世间的事没有什么万无一失。”“是,我知道。”薛寒再次握住秋蘅的手,“我和你一起去。”秋蘅莞尔:“你怎么去?当我的护卫吗?”“你忘了,公主和亲本就需要送亲使。我这就进宫面圣,请今上任命我为送亲使,护送容宁公主和亲。”秋蘅听了这话,轻轻眨眼:“薛寒,原来你是要当容宁公主的护卫啊?”原本护送容宁郡主的送亲使是薛寒么?秋蘅略一回忆,很快有了答案:不是。听薛寒说出要当送亲使时,秋蘅瞬间想到了书上所载福王死于薛寒之手,原因不明。福王之女的送亲使,也算与福王扯上了联系。电光石火间她甚至猜测莫非薛寒因护送容宁郡主生出了情意,见容宁郡主惨死而杀福王泄愤。还好不是。秋蘅被自己过于活络的思绪给吓了一跳。她收了笑,怔怔看着薛寒。她好像一直忽略了,书上记载的那个薛寒,因杀害福王而被乱箭射杀之前,有没有过心上人呢?“阿蘅,你该不会在吃醋吧?”薛寒轻笑。秋蘅回神,嗔他一眼:“想得美。”冷静了一下,秋蘅正色问:“你对福王印象如何?”薛寒默了默,试探问:“你要杀福王?”秋蘅:“……”薛寒对福王印象如何还不清楚,对她印象如何倒是挺清楚了。少女抿唇,一字一顿道:“薛寒,我没有那么爱杀人。”“咳,我就是随口问问。”“那你觉得福王怎么样?”“没打过多少交道。印象中为人和善,名声颇佳。”秋蘅心中更困惑了。至少此时,福王对薛寒来说与陌生人无异。“阿蘅,你为何这么关注福王?”“就是觉得毫不犹豫让唯一的女儿和亲,虽是深明大义,还是挺心狠的。”福王的身后名很不错,可比起书卷上那些冰冷冷的文字,她更相信自己的判断。薛寒行事有底线,不会滥杀无辜。想想她在毫无证据的情况下怀疑虞贵妃是细作,让薛寒盯了这么久都没发现,秋蘅不想随便消耗薛寒对她的信任,暂且放下疑惑:“那你去吧,能不能讨来送亲使的差事都给我传个话,我也要回去了。”二人分开,薛寒前往皇城,秋蘅回到伯府去见老夫人。喜欢惊山月请大家收藏:惊山月更新速度全网最快。喜欢惊山月请大家收藏:惊山月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11章 送亲使 千松堂中,老夫人用过了午饭,正在打盹儿。天一日比一日热了,又没到炎热的时候,对老夫人这个年纪的人来说很舒适。大丫鬟春草走进来,轻声喊:“老夫人,醒一醒。”睡眠不错的老夫人没反应。春草顿了顿,再轻轻开口:“老夫人,六姑娘来了。”老夫人一下子睁开眼坐起来,速度之快吓得春草心里一咯噔。“谁来了?”“六姑娘。”老夫人呆了呆,而后大惊。这几个月来,六丫头几乎每日进宫去,留在大孙女那里用午饭,回府后便直接回冷香居歇着。她从一开始的提心吊胆到渐渐习以为常,这突然一回来找她干什么?惹祸了!一定是惹祸了!“春草——”“婢子在。”“给我倒杯凉茶来。”“是。”老夫人接过春草端来的凉茶,猛喝两口压压惊,才有气无力道:“请六姑娘进来吧。”没过多久秋蘅走进来,屈膝行礼:“祖母。”“怎么这时候过来了?”老夫人强撑出淡定,但已经笃定有事,就看事大事小了。秋蘅听老夫人这么问,迟疑了一下。事情委实不小,又突然,且让她斟酌一下措辞。她这一犹豫,老夫人眼前一黑,伸出手来:“先等等!”老太太端起茶杯又喝了一口茶:“说吧。”“是这样,今日在玉宸宫待久了些,遇到了今上——”老夫人声音不觉拔高:“今上看中你了?”秋蘅:“……”“祖母不要说笑。”老夫人狠狠松了口气。只要不是这个就行。“今上与虞贵妃聊起容宁公主和亲的事,虞贵妃提议让我为容宁公主送嫁……”老夫人闭了闭眼,心中翻腾。这丫头永远有让人想不到的事!“祖母别担心,远行我有经验。”“你别再说话。”老夫人一阵心堵,突然一激灵,“今上还要封赏你父亲!”“是啊,要授父亲五品官衔。”这种官衔是纯拿俸禄的虚衔,大多出于封赏,最适合秋三老爷这样的人,可老夫人知道坏事了。就老三那个混样,乍一听闻封赏是用女儿远去异国换来的,当着传旨官的面就要跳起来,必须提前劝好了。“春草,去把三老爷请来。”事与愿违,春草才出去没多久,一名婢女快步而入:“老夫人,宫里来人了,有旨意要传。”宣读圣旨,一家的主人们都要在场。各院的人接到信儿一头雾水,匆匆赶往前院。传旨官等人差不多齐了,宣读了秋蘅为容宁公主送嫁,授秋三老爷中散大夫的旨意。秋三老爷愣过后要站起来,好在老夫人提前交代了人,一见秋三老爷有动作就迅速捂住他的嘴,按着他不让动。秋蘅平静接了旨。等传旨官一行人离开后,秋三老爷才被放开,踉跄着扑向秋蘅。“蘅儿,这怎么行,这怎么行啊!”永清伯一巴掌照着他胳膊打过去:“哭什么,传出去你对圣意不满,要害死你女儿吗?”秋三老爷猛然捂住嘴。“都进屋去说。”很快一群人进了厅中,秋三老爷拉着秋蘅的手,泪水直流:“蘅儿,爹不要这些,你能求求今上,换别人去吗?”一旁秋大老爷嫉妒得嘴都歪了。大夏官员俸禄丰厚,白白拿正五品的俸禄啊,老三这个得了便宜还卖乖的狗东西!他倒是想让女儿去,哪有机会!“父亲,圣旨都下了哪有收回的。您就安安心心领俸禄,等女儿回来就好。”“可那西姜蛮野之地,爹爹怕——”“父亲,您想想容宁公主,本是亲王府郡主,为了大夏和亲西姜,恐怕此生都难回故土。女儿只是送嫁,若是推三阻四,要让人笑话了。”“爹爹不怕被笑话,什么都没你平平安安重要!”“女儿会平安回来的。”“真的?”“您忘了,秋猎时遇到黑熊女儿都没事呢。”秋三老爷勉强被安慰到,擦擦眼泪。永清伯围着秋蘅,下意识搓搓手:“蘅儿啊,今上只提了你父亲?”秋蘅笑笑:“孙女只是送嫁,不是去和亲,赏了父亲正五品官衔已经是皇恩浩荡了。”“是这样没错……但有下一次的话,你可要为整个伯府考虑考虑啊。”永清伯把面子扔一边,提醒小孙女。秋蘅自然不吝啬空口许诺:“孙女知道了。我不在家里的日子,还望祖父多照顾父亲和弟弟。”永清伯一口答应,态度好极了。秋大老爷夫妇回房后,对坐着难受。“老爷总说府中哪个有了出息,受益的都是咱们大房。结果呢,六姑娘先为自己挣了县主封号,又为她父亲挣了五品官衔……”秋大老爷听不下去了,冷笑:“那还不是因为六丫头有本事又只往自己那一房扒拉,不像你生养了两个女儿,还教养着两个庶女,结果没一个顶用的!”“老爷还好意思说我,当年老伯爷要荷儿进宫,不是你第一个答应的?”外头婢女听见屋中吵闹,默默走远了些。宫中,靖平帝听完薛寒的请求,一下子就想到了秋蘅。这是听说随云县主要为容宁送嫁,便主动请缨当送亲使?他这么想,就这么问了。薛寒坦然承认:“是。”靖平帝哈哈一笑,神情有几分怅然:“年轻真是好,朕答应了。”送亲使是苦差事,有人主动求,正好省了他选人的烦恼。“多谢陛下。”薛寒作出喜出望外的样子,而后面露难色,“陛下,微臣有个请求。”“你说。”“微臣怕家父知道了生气。”“你这是先斩后奏啊。”靖平帝指指薛寒,“你都这么大了,薛全还能打你不成?行了,就说是朕选的你。”“谢陛下。”靖平帝让人把薛全喊来,语气轻松:“朕选了随云县主为容宁公主送嫁。”薛全茫然点头。这和他有什么关系?余光瞥见薛寒,薛全突然反应过来:这混账该不会求着今上另选送嫁之人吧?靖平帝咳了一声:“朕想着既然随云县主送嫁,那让薛寒当送亲使挺合适的。”薛全:!喜欢惊山月请大家收藏:惊山月更新速度全网最快。喜欢惊山月请大家收藏:惊山月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12章 去和亲的为什么不是秋蘅 薛全抬头看向面带笑容的靖平帝,脑子有些乱。秋蘅送嫁,怎么寒儿就适合当送亲使了?去和亲的又不是秋蘅。去和亲的怎么就不是秋蘅呢!薛全遗憾想着。“怎么,舍不得?”见薛全不语,靖平帝笑着问。薛全忙收起情绪,躬身道:“能护送容宁公主去西姜,是薛寒的荣幸,奴婢替他高兴。”靖平帝看薛寒一眼,笑道:“年轻人是该多锻炼锻炼,以后才好多为朕分忧。”“陛下太抬举他了。”等到有了单独说话的机会,薛全盯着薛寒的眼里藏着怀疑:“这个送亲使,今上怎么想到你的?”该不会是这小子主动求的吧?“今上可能觉得有随云县主送嫁,孩儿会更尽心吧。秋猎的时候,孩儿不是对今上说心悦随云县主么,想来今上一直记着……”“为父瞧着,你就是心悦随云县主吧?”薛全淡淡问。薛寒微微沉默,而后问:“您觉得,孩儿和随云县主不合适吗?”“当然不合适!”薛全在靖平帝面前修炼得遇事不露声色,在养子面前却懒得控制情绪。“你出身低微,虽有为父撑着,可背地里别人也会取笑说是宦官养子。你需要娶的是名门淑女,而不是随云县主那样离经叛道的女子。”更重要的是,他看不透韩悟等人的死与那丫头的关系。要是让那丫头接近寒儿,接近他,下一个死的没准就是他了。但这种没有证据的猜测,他自是不会说出口。“孩儿明白了。”“你明白就好。既然送亲使的差事是今上安排的,你就好好做,离随云县主远着点儿。”薛全是不懂什么男欢女爱,但对养子还是有几分了解的。这小子口口声声说对那丫头是愧疚,他看可不止。等从西姜回来,赶紧把亲事定下才安心。薛寒应付完薛全,回到皇城司,安排他不在京城这段时间的事宜。秋蘅本打算等明日去一趟康郡王府,说一声要为容宁郡主送嫁的事,没想到临近傍晚,凌云直接来了永清伯府。“今上要你为容宁公主送嫁?”“凌大哥这么快就知道了。”从来云淡风轻的凌云此时神情凝重,呼吸还有着匆匆赶来的急促:“阿蘅,我明日进宫去,求今上另选他人。”“凌大哥,圣旨已经下了。”“我知道。”凌云气息平稳了些,“但事在人为,今上以前也有改变想法的时候。”“凌大哥。”秋蘅轻唤一声,“我愿意去。”“你说什么?”“我愿意去。”“阿蘅——”凌云不解,“为什么?”长途跋涉,异国他乡,那么多未知的风险与辛苦,哪有心甘情愿去的呢。“凌大哥忘了,我又不是真的娇弱贵女,对从小漫山遍野疯跑的我来说,出一趟远门也没什么,还能陪一陪容宁公主。”凌云微怔:“阿蘅同情容宁公主?”“有一点吧。”秋蘅微微垂眸。凌大哥是聪明人,她要说单纯为了出门长见识,定然不信。短暂的沉默后,一只手落下来,揉了揉少女头顶:“阿蘅,你已经很辛苦,不要再介入别人的命运。”秋蘅眼眶微热,却不能听他的:“凌大哥想多了,我只是送容宁公主出阁,就像阳春三月时送我二姐出阁那样。这一趟或许辛苦些,但没必要为这点辛苦惹了今上厌烦,你说呢?”凌云皱着眉,没言语。“这段时间我常进宫去,能感觉到虞贵妃对我并不友好。今上因我之前做的那些事对我还算有几分欣赏,若因为拒绝送嫁而令今上不快,虞贵妃更会无所顾忌,想寻我麻烦轻而易举。”秋蘅笑笑:“凌大哥总不能次次护着我。”凌云沉默许久,轻轻叹口气:“那我给你安排两个会武的婢女。”“不用。”“阿蘅——”“薛寒是送亲使,有什么事他会照应我的。”秋蘅只好把薛寒抬出来。这一次去西姜,面临生死局面是必然,何必让更多人陷在那里。“你就这么信任他?”秋蘅垂下眼帘:“嗯。”好一会儿,凌云才开口:“那大哥不勉强你。只是你要记着,京城还有许多人惦记你,一定要平安回来。”“凌大哥放心,我会万事小心。”“明日还要进宫吗?”秋蘅摇头:“不用了,虞贵妃让我收拾准备,安心等出门。”“那午饭来郡王府用吧,嘉宜也想见你。”秋蘅应下来。入夜,秋蘅去见了陶大四人。“我很快要离开京城,去西姜……”秋蘅讲了为容宁郡主送嫁的事。四人互看一眼,为这突然的消息感到震惊。“六姑娘,我陪你去吧。”聂三娘开口,“出这么远的门,你身边总要有个帮衬的。”“我也去。”陈三跟着道。“都不用。我来是有别的事让你们做。”“什么事?”“帮我盯着福王府,看到福王出门就悄悄盯着,看他常去哪些地方,与什么人打交道……”“这个福王就是容宁公主的父亲吧?”陈三问。秋蘅点头。“听起来,是个舍家为国的。”聂三娘白陈三一眼:“六姑娘让盯着就盯着,就你废话多。”“我这不是问问嘛。”陈三习惯了与聂三娘拌嘴。“那我回去了。”秋蘅起身。“六姑娘,我们等你回来。”秋蘅点点头,走进夜色里。转日一早,晴空万里,秋蘅还没去康郡王府,先收到了福王府的帖子。帖子是以福王妃的名义下的,邀请的除了秋蘅,还有老夫人。老夫人盯着帖子,想叹气。被福王府言辞恳切邀请,这是第二次了,六丫头没回来前做梦都想不到的事。可比起受到的惊吓,不值当啊。给福王府回了话明日按时赴约,老夫人叮嘱秋蘅:“去康郡王府用了午饭就回,不要再去别的地方。”“知道啦。”秋蘅带上芳洲,前往康郡王府。一路上,芳洲沉默不语。秋蘅拿胳膊肘碰了碰她:“还生气呀?”喜欢惊山月请大家收藏:惊山月更新速度全网最快。喜欢惊山月请大家收藏:惊山月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13章 西姜王 芳洲把头一偏,没理秋蘅。秋蘅凑过去,伸手挠她的痒。“姑娘!”芳洲躲不开,努力板着脸,“除非带我一起去,我就不气了。”“这次真的不能带你。”“姑娘嫌我没用。”芳洲红了眼,“我虽不会别的,好歹能让你吃上顺口的饭。”秋蘅犹豫一下,还是没有说出真正打算:“西姜毕竟是异邦,民风彪悍。你知道的,我有功夫在手,遇事自保不成问题,但要多护着一个人就不好办了。”这个理由说服了芳洲:“姑娘一定要平安回来,我学新点心做给你吃。”“好。”说话间康郡王府到了,嘉宜县主拉着秋蘅说了许久话,礼物送了一个又一个,就连康郡王妃的和颜悦色都比以往多了些真实。满载而归回了伯府,芳洲发愁起礼物的归置。“昨日天家赏的,今日康郡王府送的,加上之前的,当库房的厢房都快堆不下了……”一旁鱼嬷嬷默默望天。要不是她是冷香居的人,定会嫉妒得面目扭曲。第二日依旧是好天气,秋蘅陪老夫人同乘一车,去了福王府。福王妃亲自迎了出来,与老夫人说了几句寒暄话,把目光落在秋蘅面上,才看了一眼就想掉泪。反而容宁郡主一派平静和秋蘅打招呼。“老夫人请坐,你们几个都来见过。”厅中站了不少人,三位年轻男子是福王妃的儿子,容宁郡主一母同胞的兄长们。两位梳着妇人髻的年轻女子是容宁郡主的两个嫂嫂。至于福王的几个庶子,今日这场午宴福王妃没让他们过来。儿子儿媳们向老夫人问好,福王妃看着这样的热闹,愈发难受。整个福王府就容宁一个女孩儿,王爷为何这么狠心,为了大夏送容宁去和亲。人人都说王爷高风亮节,一心为国,可对她来说,这样的好名声有什么用,她只想她的女儿在身边。可福王妃明白,再多的不情愿已经没用,只能接受马上要母女分离的现实。“随云县主——”秋蘅弯唇:“王妃还是叫我阿蘅吧。”“好,还叫你阿蘅……”福王妃声音有些抖,“去年秋猎的时候你救了容宁,没想到今年要送容宁出嫁了。”“这大概是我和容宁公主的缘分。”“是,你们有缘——”福王妃不觉红了眼,拉住秋蘅的手,“那容宁就拜托你多照顾一下了。”“我会的。”秋蘅没有多说什么,毕竟她不能保证带容宁郡主平安回来。又带了一车福王妃准备的礼物回了伯府,十余日后,送亲队伍如长龙般缓缓出了京城,一路向西而行。秋蘅所乘马车紧跟在容宁郡主的马车后,车中只有她一人。队伍庞大,车马行得很慢,一个月后的某日,行进中的马车突然停下来。容宁郡主的一位近身侍女病倒了。随行太医替婢女诊断后,摇摇头:“要是继续跟着赶路,恐怕难以痊愈。”容宁郡主看着昏沉沉的婢女,有了决定:“等到了下一处城镇,喜儿你留下照顾轻袖。”“殿下,婢子想陪着您——”容宁郡主冷着脸:“不必啰嗦。”把两个婢女加一个护卫留下再启程,容宁郡主喊住秋蘅:“阿蘅,陪我坐坐吧。”秋蘅上了容宁郡主的马车。车厢中宽敞舒适,因秋蘅坐进来,留在车中照顾容宁郡主的婢女退了出去。“本来,陪我和亲的婢女至少要二十人。”容宁郡主突然开口,“我只挑了十个,还专门选的身强体健甚至习过武的,结果还没到西姜就病倒了一个,早知道就再少带一些人……”秋蘅安慰拍了拍容宁郡主的胳膊。“阿蘅,是因为你先前救过我,所以被今上选中为我送嫁吧?真是对不住。”“殿下不要这么想。”同行这么久已经熟悉了,秋蘅直言道,“是虞贵妃提议的。”“虞贵妃?”容宁郡主微微撇嘴,“她不是什么好的。”“所以殿下心里不必有负担,我就当避风头了,免得日日对着她。”“阿蘅,其实……我有些怕。”容宁郡主双手抱膝,没了在人前的傲然,“我翻看了很多野史游记,越翻越心慌,那里与大夏太不一样了,西姜王——”容宁郡主很不愿意提起这个人,却躲不过:“他好像有四十岁了吧,据说有三位王后。我真怕对着他吐出来,给大夏带来麻烦……”“不会的。”容宁郡主苦笑:“阿蘅,你对我比我自己还有信心。”秋蘅看着眼神依然明亮的少女,在心中叹息。因为她知道啊。但她不知道,一开始的容宁郡主原来也尽力做着去适应西姜生活的准备。西姜王真是该死。“车到山前必有路,也许到了那时,殿下就知道该怎么做了。”容宁郡主迟疑点头:“但愿吧。”夏去秋来,满地黄叶时,和亲队伍终于到了西姜。临近黄昏了,风很冷,遥遥可见被驱赶的羊群,如一片片流动的白云。容宁郡主望着广袤无边的草原,积于胸中的浊气竟消散不少。这就是西姜啊,好像没有想得那么差。送亲的队伍停下来,容宁郡主在一文一武两位送亲使,以及秋蘅的陪伴下,进入西姜王宫。西姜王端坐于宝座上,威严十足望着走进来的人。“见过姜国主。”薛寒与另一位赵姓使臣向西姜王拱手行礼。西姜王眼中闪过不悦。大夏有求于姜国,使臣却还如此倨傲,不把他放在眼里。转而一想,倨傲又如何,不还是千里迢迢送来大量金银财物与大夏的公主。西姜王淡淡说一声不必多礼,看向头戴帷帽的容宁郡主:“这就是贵国容宁公主吗?”他知道,这女子并非夏国皇帝的女儿。潜伏在夏国的探子早有消息,夏天子未嫁人的女儿中最大的只有十一岁,求娶大夏公主的话必然要从宗室中选择。这样才好。西姜王居高临下看着容宁郡主,无声笑了笑。《惊山月》无错的章节将持续在小说网更新,站内无任何广告,还请大家收藏和推荐!喜欢惊山月请大家收藏:惊山月更新速度全网最快。《惊山月》无错的章节将持续在小说网更新,站内无任何广告,还请大家收藏和推荐!喜欢惊山月请大家收藏:惊山月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14章 下马威 容宁郡主藏于袖中的手紧了紧,微微屈膝:“我是容宁。”“公主为何还戴着帷帽?”西姜王扫一眼站在容宁郡主身侧的秋蘅,“婢女也戴帷帽,这是大夏的传统么?”容宁郡主淡淡道:“姜国主,我身边的是送我出嫁的妹妹,并非婢女。”“哦,不论是什么身份,既然来到这里就把帷帽取下,朕也好与将要成婚只见随着那血焰的焰团越来越大,颜色越来越深沉,而冷天身上夜渐渐散发出越来越强横气息,以肉眼看见的速度,可以明明白白的看到,他的力量在不断的在攀升,似乎有一只看不见的神秘巨手,在施展着他的神威。这是超越她权限的信息,纵容她看到这些,说明两件事,第一,接下来她可能要失去一段时间自由,第二,她可能要高升了。米国异能人迅速的消失在后门,杨帆紧随其后,才刚要踏入后门,眉头再次一跳,向右跳开。不过出奇的是这回秦羽却并没有感觉到饥饿,也不知道到底过去多久了,反正等到讲道结束,秦羽从悟道中恢复过来的时候,他的状态还和悟道之前一模一样没有丝毫的改变。缓步来到了门口,秦羽就打开了门,抬眼他就看到王富贵哪种熟悉的脸出现在他的眼前了,脸上正带着谄媚的笑容。那边是以大规模的杀伤解决问题,到时候即便禽族最后依旧不归顺天门,它们的存在也不会影响到整个战局。四个跟班咬了咬牙,再次向杨帆冲来,虽然杨帆身手有点诡异,但他们不得不硬着头皮去拼命,否则以杜悦的性格,事后还真的会找人来打断他们的狗腿。因为之前的那一次攻击,让黑夜叉觉得,刘洁的实力,是远远低于她的。“玛的,老子忍不住了。”说话的是一名狱王的管理者,看到那边杀的正酣的周瑞,体内的那股热血终于冲上了他们的头顶,手中的冲锋枪被他们再一次举了起来。每一层都有每一层的大食堂,祁汉居住的这层也不例外,他的早餐通常都是在这里解决,在这里吃他觉得更有一种生活的气息,心理上一种安宁的状态,和在维修层吃工作餐的环境氛围还有心理氛围是大有不同的。池乔却是盯着楼梯间的那滩血默默的发呆,怎么可能会没事?流了这么多血,是她错了。那些人明显是冲着他來的,当时只要她躲开,便会沒事,而她像傻子一样冲了过來,试图带他离开,还不忘替他系好安全带,自己却忘记系安全带才被车抛向前方。辰年狠劲此刻偏上来了,闻声头也不回,只紧咬着牙关目不转睛地盯着封君扬。她面上细微的变化都落入了封君扬的眼底,他见状便勾了勾唇角,露出一个极浅淡的微笑,薄唇微张,轻轻地吐了一个字出来。如果不是爱过,她怎么会夜里梦见他,也不能寐,想到他的时候就像一道伤疤,隐隐在疼。因为殷乔的妈妈和潘辰豪家里面都是香港人,所以两人的订婚宴准备在香港办完一次之后,再去新加坡办。“我说我说,憋了那么久了,不说来我也难受!”太虚又是长叹不已。看着家门被关上后,坐在车里的慕容风才叹了口气,一双温润的眸子闪过一丝不该有的疼惜,才驱车离开。 第215章 比试 露天的场地,最中央的位置是长长的彩棚,西姜有头有脸的贵族都在其中,哪怕比试的号角已经吹响,还是有不少人或是明目张胆,或是稍加掩饰,目光投向来自大夏的公主。“这位夏公主生得不错呢。”“看起来年纪也小,柔柔弱弱小绵羊一样。”“比咱们姜国女人温柔吧?”心照不宣的笑容出现在不村主闻言,身子不弯腰不弯腿的矮了下,这孔德的事还未完,他转着眼睛去想。众人环视四周,却没有发现黑龙将军的身影,反倒是看见了一个让他们惊喜无比的身影。“刘大叔?”南宫冷雪一愣,旋即明白过来方逸说的刘大叔是刘老汉,但看到刘老汉全身带血,南宫冷雪有几分犹豫。黄狮精在老狮子九灵元圣的七个干孙子中,排在最末,所以取名黄幺师。当方逸重新出现之时,黑发飘动,他的嘴角带着淡淡的血迹,与亚龙王体这样拥有异体的修士一战,纵然是方逸也受了伤,但并没有什么大碍。隔壁房客未出啥大动静,二宝子似听到动静,又似未听到动静。他听了,不知隔壁有人无人?二宝子听了次又去听。那房客已不剔牙了,喝口酒,哈了声来夹菜吃。这哈声并不大,人喝酒后正常的声音。只是,尽管如此,萧峰依旧是咬牙挺住了杨昊气势的威压,随即脸上勉强地挤出了几丝笑容看向了秦可欣。塌房内外人闻言,皆往管家所进偏房看去,猫哥站那听了也看着众人眼往那偏房看去?全琮自然也是探知了前方的张辽,不急不缓的迎了上来,大约半个时辰后,两队人马就在一片荒原上相遇了。宿舍中原本一脸冷笑的三人,听到张逸凡几人的话,顿时地看向了林天宇。六大家族内部不是没有矛盾,但都有个度,旁系,或者加入的人打死无所谓,但嫡系绝对不能动,这就是他们斗而不破的原因所在,但为什么现在柳家破坏了规矩?我只觉得我的左耳被重重削了一下,扣掉几点生命值,回头看时,只见一支铁剑斜插在草地上,剑柄还在摇晃。虽说在苗疆的时候,秦北已经和谷苗苗一起帮助苏百岁驱除了蛊毒,但据秦北判断,苏百岁的智商如果想要恢复和年龄一样的正常水平的话,至少得半年以上的休养才行。不过我也知道卜鑫确实干不了队长这个活,队里现在除了维克多就是我能接盘。“哼,废话少说,你们还有什么底牌就亮出来吧!我接着就是。”林时说道。虽然某人偷东西这种事的确是有些龌蹉,不过这总比正面抢好的多,现在范平安在众人心中的地位还是比较高的,而且他的存在也让郑秀的领导地位受到了影响,这是后话了。听完之后,大汉心里略微受到了触动,当下就想帮服务生求情,可就在这一瞬间,老板先动手了。辛不屈神色憔悴,眼中的光芒暗淡,身上布满了鞭痕,唇角的血迹早就干枯,每日都有弟子手持着皮鞭好好的招待他,这种感觉就像每日有人用刀刮在他身上般疼痛。看着金有圣掌心闪烁着白光的莲子,弥漫着荷花般的清香味,辛气节笑道:“多谢金长老。”说着,将灵莲子取在手中,灵莲子散发出极其浓郁的香味,香味十分的清新,闻之让人精神为之一爽。 第99章 巴掌不能免 秋蘅骑马跑在前,成素素追在后。 因为落在了后面,成素素更能把秋蘅骑马取旗的动作瞧得清清楚楚。 那般利落,那般从容。 这个骗子! 怒火腾腾上涌,成素素用力咬着牙拼命追赶,却发现怎么也追不上,更气的是前头骏马也没拉开太多,就这么晃在她眼前,晃得她想杀人。 啪嗒一声响,马蹄哒哒下那般轻微的声音,落入成素素耳中却如惊雷。 她的脸色瞬间惨白,手脚一片冰凉。 刚刚的分神,旗子没抓稳,掉地上了。 而前方那道樱红身影拉得更远了。 不行,她绝不能输! 成素素扬手甩出一块带尖的石子。 这石子是她早准备好的。 她没想过会输,但觉得两巴掌太便宜秋六了。她很期待看看不会骑马的秋六遇到因吃痛而受惊的马儿,会是什么结果。 现在用也一样,就让大家看看什么叫反败为胜。 胜之不武?呵,秋六欺骗在先,怨不了她。 成素素心中飞快闪过这些念头,眼神冰冷。 前方的右侧便是最后一面旗子,冯采星激动得摇着冯采月和嘉宜县主的胳膊:“姐姐,表姐,你们看到没,阿衡要赢啦!阿蘅——” 兴奋的声音转为惊恐,更多惊叫声传来。 就在秋蘅身体侧倾,伸手去取那面蓝色旗子之际,身下马儿突然高高扬起前蹄,把她甩了出去。 “阿蘅!”一直静静而立的凌云向秋蘅跑去。 比他更快的是薛寒。 可这样的距离,到底鞭长莫及。 众人眼睁睁看着被甩离马背的少女不知怎么又折回,整个人挂在马身一侧,随着受惊的马儿上下颠簸。 这样惊险的场面令尖叫声连连,不少贵女吓得捂住了眼睛。 这些说来话长,其实不过一瞬间,众人的惊骇还没结束,薛寒与凌云尚未奔至跟前,那挂在马侧似乎随时都会坠落的少女身体一扭,竟重回到马背上。 石子到底不是飞镖、暗箭等物,那马儿因突然吃痛受惊,到这时也恢复了正常,带着背上的少女跑过薛寒,跑过凌云,跑向了终点。 秋蘅下了马,很快有侍卫把马儿牵到一旁仔细检查。 成素素紧随其后,骑马跑来。 秋蘅静静看着翻身下马的成素素,眼神冷然。 不过是少年人间小小斗气,没想到这位成姑娘出乎她意料的心狠手辣。 “阿蘅,你没事吧?” 秋蘅很快被嘉宜县主几人围住。 “没事。” “那时看你都飞出去了,怎么像会戏法一样又回去了?”冯采星一脸后怕问。 而这也是所有亲眼看到那惊险一幕的人都好奇的问题。 “我的脚还勾在脚蹬上,情急之下好像比平时灵活许多,稀里糊涂就折回去了。” 冯采月心有余悸摇头:“这也太惊险了。” 嘉宜县主扶住秋蘅胳膊:“阿蘅,以后还是不要比试这些了。” 薛寒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这马出了什么问题?” 检查过马儿的侍卫回道:“没发现问题。” 听了这话,成素素勾了勾唇角。 石子随处可见,以她的力道也不会给马造成伤痕,能查出什么才怪。 只可惜秋六运气太好,竟然没摔下马。 “成姑娘,我来收彩头了。”冷清清的声音响起。 成素素猛转向秋蘅:“彩头?我记得定下的规矩,谁到最后拿到的旗子多才算赢,而不是以快慢论。” 刚才那种情况,秋六取到的那些旗子定然掉落一地,而她手握八面粉旗,秋六拿什么赢她? 对面少女深深拧眉:“成姑娘是不是眼瞎?” “你说什么?” “说你眼神不好。我取了十面旗子,还比你更快返回,难道胜负还有争议?” “十面?你哪来的十面旗子。” “手上啊。”秋蘅晃了晃手中蓝旗,“成姑娘要不数一数?” 成素素下意识数起来,数到最后见鬼般看着秋蘅:“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秋蘅把手中蓝旗全塞入成素素手中:“那成姑娘重新数。” “这不对!”成素素一把扬了旗子,声色俱厉,“你作弊!” 她说着环顾众人:“大家都看到了吧,秋六姑娘刚刚险些坠马,那马儿还上蹿下跳,囊中的旗子怎么会一面都没掉出来?” 众人一听,不由点头。 刚刚发生的一切太快了,他们注意力都在秋六姑娘要坠马上头,完全没留意到旗子如何了。 但成素素说得有道理,马儿跳成那样,旗子不可能一面都没掉吧? “确实掉出来几面旗子,但没落地就被我接住了,不算违了规矩吧?” “不可能!”成素素完全无法相信这么离谱的事,“你那时都要坠马了,怎么接住的旗子?” 秋蘅微微一笑,耐心解释:“我被甩出又折回去时,刚好几面旗子从囊中甩出来,就下意识抓了一把。” 成素素竖眉:“随便一抓就全抓到手里了?你这话傻子才信!” “那成姑娘说说,我这十面蓝旗怎么来的?我记得这场比试的规矩和所需之物都是成姑娘准备的吧,难道我未卜先知在身上藏了一模一样的旗子?” 成素素被问住,又不甘心:“怎么会这么巧?” “俗话说无巧不成书。”秋蘅弯唇,“如果这句俗话还是不能说服成姑娘,那只有一个解释了。” “你说。”成素素握拳。 她就不信还能有什么合理解释! 秋蘅微微偏头,有种理直气壮的天真:“老天眷顾我呗。” 成素素气得浑身一抖:“你——” “我看到了。”一道男声突然响起。 众人看向出声的人,皆吃了一惊。 是那位薛皇城。 薛寒走过来:“我准备去制止惊马救秋姑娘时,亲眼看到她重新坐上马背前把甩出的旗子抓到了手里。” 成素素盛气稍落:“薛大人就不会看错了?” 薛寒脸色冷下来:“成姑娘是说,我皇城使薛寒眼力不够?” 成素素神色数变,一咬牙:“好,就算你赢了。可你欺骗在先,这比试算不得数!” “我欺骗在先?” “你说你只骑过驴,不会骑马。” 秋蘅摇头:“我没说我不会骑马。” “昨日听到这话的人还在呢,你还当众扯谎!” “看来成姑娘不光眼神不好,脑子也不好。我昨日说我只骑过驴,县主她们不愿我与你比试,说的也是我没骑过马。无论是我还是我的朋友,都没说过我不会骑马。成姑娘好好想想,是不是这样?” 听了这话,昨日在场的人下意识回忆起来。 “好像真的是这样……”不知谁小声说了一句,在大家为了看热闹而不约而同保持安静的此时格外清晰。 成素素脸色铁青,怒视一脸平静的少女:“你给我下套?” 秋蘅叹口气:“从头到尾,都是成姑娘逼我答应。正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我也问问,成姑娘一心认为我不会骑马却非要与我比试,是不是一开始就存了欺人之心?” 今日来看比试的人很多,当即就有不少人问起昨日打赌的种种细节,听完后低声议论着。 随便几句议论飘入成素素耳中,令她的脸色更加难看。 “成姑娘可愿赌服输?”秋蘅扬声问。 “我——”成素素脸色青了又白,白了又红,狠狠一咬唇,“行,这次算我大意了!” 她倒要看看,一个落魄户家的野丫头敢不敢打她巴掌。 成素素这个念头才落,秋蘅已是扬起手,毫不犹豫甩了她两巴掌。 巴掌声清脆响亮,不只打懵了成素素,还看傻眼了众人。 第100章 入山林 好一会儿,不知谁喃喃:“真打啊……” 成素素捂着火辣辣的脸颊,疼痛、屈辱之下眼泪不觉掉下来,双眼通红瞪着一脸若无其事的少女:“秋蘅,你竟敢打我!” 秋蘅讶然:“成姑娘为何这么说?我这明明是收打赌的彩头,怎么是打你呢?昨日打赌若是以银钱为彩头,那我收的就是金银了。” 崔二不觉点头:“有道理。” 一旁同伴侧目。 崔二用高声掩饰心虚:“难道不是吗?” 成素素含怒看向崔二。 这个纨绔子,竟向着秋六说话! 还有皇城使薛寒,也帮着秋六! 还有康郡王世子! 成素素输了比试,众目睽睽之下挨了巴掌,心中屈辱愤怒无处宣泄,冷笑起来:“秋六姑娘有本事啊,骑马遇险有薛大人与康郡王世子奋不顾身相救,还有崔二公子言语相帮。” 这话说得就引人遐思了。 崔二性子急,直接跳起来:“谁言语相帮了?成素素,你不要胡说!” “刚刚说秋六的话有道理,难道不是你说的?”成素素质问。 要算起来,她家与崔家还有些交情,这个崔二却向着秋六! “是我说的啊,因为秋六姑娘的话本来就有道理嘛。你与她的赌约若是金银,输了不就不用挨耳光了。”崔二理直气壮总结,“我这是帮理不帮亲,不然凭咱两家的交情,我该帮你说话咧。” 成素素气得手抖,看向薛寒。 薛寒语气淡淡:“若遇险的是成姑娘,我身为皇城使也不会袖手旁观。” 成素素张张嘴,没了话说。 秋蘅冲薛寒屈膝行礼:“多谢薛大人愿意挺身而出。” 薛寒扬唇:“没有帮上秋姑娘的忙。” 成素素眼神一闪。 有问题,薛寒绝对有问题,刚刚对她说话的语气可不是这样的。 “谢的是薛大人救人之心。”众人瞩目下,秋蘅大大方方道了谢,走向凌云。 刚刚不顾一切的奔跑,使凌云鬓边多了一缕乱发,却无损他出尘的气质。 他含笑看着走来的少女,眼神专注。 “也多谢凌大哥。不过凌大哥以后可不要这么冒险了,受惊的马儿没有理智,容易伤到人。” 凌云笑着点头:“好。” 薛寒:? 很快几名姑娘围到秋蘅身旁,挡住了薛寒的视线。 “阿衡,我们回去吧,一起研究一下新香。” “什么时候都能研究新香,难得出来了,当然是打猎去。走走走,去猎两只兔子,到时候让芳洲给我们烤兔腿吃。” 冯采月一脸无奈:“采星,阿蘅刚比试完,马儿还受惊了。” “不骑马,我们进林子,说不定还能猎到狐狸呢。” …… 女孩子们的谈笑声传入耳中,薛寒默默转身离开。 那些流言蜚语,似乎从不会给秋六姑娘造成困扰,只有内心很坚定的人才会如此吧。 薛寒走回去,见到了冷着脸的薛全。 “寒儿去哪儿了?” “听闻成家姑娘与秋六姑娘比试骑马,孩儿过去看看。” 薛全火气稍缓。 这小子虽心思野了,好在没对他扯谎。 “小姑娘比试玩闹,你去看什么?为父早就提醒过你,那个秋六姑娘不简单。” 那乡下来的野丫头,该不会真把寒儿的心勾住了吧? 薛寒一脸坦荡:“虽是小姑娘间的比试,却去了许多人看,且都是各府公子贵女。孩儿担心人多出乱子,若是伤着哪个,传入今上耳中难免扫了今上来秋猎的兴致……” “你倒是周到。”薛全虽觉得薛寒的说辞无懈可击,心里还是不踏实,“寒儿,容为父再提醒你一次,莫要与那位秋六姑娘走得太近。” 他薛全的养子,将来传承他姓氏香火之人,婚姻大事定不能草率了。 “孩儿知道了。” “今日会猎大型走兽,去参与参与,若有所得也能令今上高看你一眼。” 狩猎那些凶兽,太子就不会参与了,薛全自是乐见养子出彩。 “是。” 不便出门的秋美人也在等消息。 郑玉从比试骑马的地方赶回来:“回禀美人,六姑娘她赢了!” 秋美人深深看郑玉一眼。 六妹赢了固然好,可郑玉是不是过于雀跃了些? “说说具体的。”秋美人想到秋蘅说只会骑驴,难免好奇。 郑玉兴奋描述着亲眼看到的情景:“……美人没瞧见,当时别提多惊险了,六姑娘就这么挂在马儿一侧,随时都要掉下去啊……” 秋美人越听越心惊。 六妹若真的掉下去,轻则受伤,重则丧命…… “六姑娘居然重回了马背,旗子也一面不落,漂漂亮亮赢了成姑娘。”说到最后,郑玉不禁与有荣焉。 秋美人喉咙发紧:“六妹真是——” “老天眷顾!”郑玉下意识接话,察觉秋美人的诧异,忙道,“是六姑娘说的,成姑娘听了嘴都气歪了。” “那赢了之后——” “六姑娘打了成姑娘两巴掌。” 提到这个,郑玉更觉激动了。在这后宫,他只见过贵妃娘娘打人这么利落。 “下去吧。” 独处室中,秋美人呆坐了一会儿,笑着摇了摇头。 是她看低这个妹妹了。 但那成家并不好惹,只怕以后还会寻六妹麻烦。 想着这些,秋美人又难免忧心。 此时的秋蘅一行人,心情是最好的。 这一片山林不算大,已有禁军先把大型走兽驱赶过,正适合贵女们小打小闹。 秋蘅跟着冯采星往林中走,时而会遇到其他人,其中就有容宁郡主。 “郡主要不要与我们一起?”冯采星见容宁郡主没有同伴,只带了两名护卫,开口邀约。 容宁郡主看一眼秋蘅,冷淡摇头:“不必了,我不打算打兔子。” “那好吧,郡主注意安全。” 容宁郡主点点头,往山林更深处去。 冯采星望着容宁郡主的背影喃喃:“郡主不会真想猎狐狸吧?狐狸生性狡猾,这么多人进林子动静大,寻不到狐狸踪迹的。” 还是打兔子吃肉实惠。 正这么想着,一只灰兔一闪而逝没入草丛,冯采星急忙去追。 秋蘅心思并不在此,只默默跟上,往前走了没多久忽听一声惨叫。 第101章 遇熊 这声惨叫把几人都听愣了。 紧跟着惨叫的是一声闷吼。 “这是什么声音?”冯采星紧张问。 秋蘅已经反应过来。 是熊! “采星,照顾好县主和采月姐姐。”撂下一句话,秋蘅往声音传来处奔去。 那是容宁郡主前去的方向,惨叫的男声应该是她的护卫。 容宁郡主以公主身份和亲西姜,西姜毁约后愤而刺杀西姜王惨死,所为令人钦佩。此时遇险,她不能袖手旁观。 “阿蘅,你去哪儿?” 冯采星要去追,被冯采月拦住:“不要添乱,那吼声虽没听过,不知道是何野兽,但定是凶兽。” “可阿蘅还不如我呢,我好歹会些拳脚。”冯采星要急哭了。 嘉宜县主反而镇定些,吩咐跟着她的护卫:“快去看看,保护好阿蘅!” 这片山林稀疏平缓,又提前驱赶过不够温顺的走兽,就是为了让贵女们尽兴玩耍,因而贵女们几乎都是结伴而入,没有带丫鬟。嘉宜县主和容宁郡主一样,只带了两名护卫。 两名护卫有些犹豫。 嘉宜县主厉声道:“愣着干什么,都去!” “是。”两名护卫追着秋蘅去了。 秋蘅赶到时,看到的情景令人心惊。 容宁郡主的一名护卫躺在地上,生死不知,另外一名护卫挡在容宁郡主身前,面对着明显处于愤怒中的黑熊危在旦夕。 秋蘅捡起地上一颗掉落的野果向黑熊砸去。 那果子只有拳头大,若砸在黑熊身上只会不痛不痒,偏巧一下子砸在了黑熊的鼻子上。 黑熊愤怒冲向秋蘅。 秋蘅早有准备,拔腿就往前跑。 护着容宁郡主的护卫再也支撑不住跌坐在地,捂着伤口疼得抽冷气。 容宁郡主一张脸比雪还白,抓起混乱中掉落在地的弓箭,心一横拔腿欲追。 秋蘅是为了救她,她不能不管了! 可才迈出一步,容宁郡主就腿一软摔到了地上。 刚刚死亡笼罩的阴影太深,深到身体产生了无法克服的恐惧。 容宁郡主狠狠捶了自己一下。 好在这时,嘉宜县主的两名护卫赶到了。 “郡主,您没事吧?” “我没事,有一只受伤的熊突然闯了过来,秋六姑娘把它引走了,你们快去救人!” 两名护卫顺着容宁郡主手指的方向追去。 秋蘅在前面跑,黑熊在后边追。 看起来笨拙的大熊,其实跑得非常快,若换了寻常人早就被追上了。而秋蘅随着福伯习武,最擅长的是轻身功夫。没有了旁人在,她放开速度带着黑熊在林中绕来绕去,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纵身一跃上了树。 气急败坏的黑熊跟着爬,往上爬了一段默默滑下来。 树太细,撑不住。 黑熊仰头吼了一声。 秋蘅气定神闲看着下方愤怒的黑熊,就见黑熊用力一撞树干。 知道熊会爬树,秋蘅特意挑的这棵细树,被黑熊这么一撞立刻摇摇欲倒。 秋蘅估量一番,这树应该还能撑几下的样子,一手抓着树杈稳稳坐着,只等树被撞断就跳到相邻不远的树上去。 黑熊更生气了,一边吼一边撞树。 秋蘅听到了咔嚓声。 看来要被撞断了。 “这里!”急切的喊声响起,嘉宜县主的两名护卫赶到了。 其中一名护卫见秋蘅栖身的树渐渐歪倒,情急之下把刀掷向黑熊。 黑熊感知到危险转身,直奔那名护卫而去。 “分开来牵制这黑熊!”那名护卫一边跑一边对同伴喊。 同伴会意,眼见那名护卫要被黑熊追上,就上前给黑熊一下,随后撒腿就跑。 秋蘅见二人配合得当,暂无危险,放下心来。 就在这时,挨了黑熊数下猛撞的树终于倒了。 因两名护卫把黑熊引走了,秋蘅提气准备跃到另一棵树上,却在跳离倾倒的树之际瞥见了飞奔而至的劲装少年。 薛寒! 都不必看清楚脸,秋蘅就反应过来是何人。 天杀的,薛寒又来救她了! 秋蘅当即放松身体任由自己坠落,只来得及在心里骂了一句,就稳稳落入了薛寒怀中。 巨大的冲击力之下,薛寒抱着秋蘅连退数步,才稳重身体。 “没事吧?”天地转换之际,耳边是少年带着急促喘息的声音。 秋蘅心中那点无可奈何的懊恼一下子消散了。 以薛寒的身手,呼吸乱成这样,可想而知是如何拼尽全力奔来。 他为救她如此尽心,她似乎也只能原谅他专来克她了。 秋蘅认命般在心中叹了口气,回答薛寒的话:“没事。” “那就好,那就好。”薛寒连说两句,心还跳得厉害。 不是因为这样的亲密接触心乱,而是后怕。 他为了应付养父去参与狩猎,刚过去就发现一片混乱,说是围猎的黑熊挣脱出去,跑到另一片林子中去了。 而那片山林,是专供贵女玩乐的。 随参与围猎的众人赶过去后,就听说秋六姑娘为了救容宁郡主把黑熊引走了。 本来只是担心有人出事的急切在那瞬间化作抡起的铁锤,重重砸在他心上。 砸得他心神俱碎,只记得奔跑。 快一些,再快一些。 这一次他长大了,有能力救下她了。若再错失,他绝无法原谅自己! 还好,还好她没事。 薛寒心情激荡,不觉更用力拥紧了怀中的姑娘。 秋蘅正要提醒薛寒放她下来,却察觉对方把她抱得更紧了。 “薛——”秋蘅才吐出一个字,就发现抱着她的少年红了眼睛,要说的话一下子卡在了喉中。 薛寒……哭了? 这是为什么? 秋蘅抬眸看着眼中隐有泪光的少年,忘了要说的话。 惊喜的声音突然响起:“阿蘅在那里!” 薛寒猛地回神,忙把人放下。很快一阵香风刮过,好几位少女围住秋蘅,把他挤到了一边去。 “阿衡,你没事吧?”冯采星拉着秋蘅的手上下看个不停。 嘉宜县主与冯采月脸上也有泪痕。 “我没事。”秋蘅望向不远处沉默的少年,“我一着急爬到树上去了,那黑熊用力撞树,把树撞倒了。还好薛大人及时赶到,接住了我。” 及时赶到——秋蘅的话在薛寒心中回荡,令满心的恐惧一点点褪去。 第102章 秋姑娘就是最瞩目的星 薛寒捏着拳头,心中波澜起伏。 她说,还好他及时赶到…… “薛大人,多谢你救了阿蘅。”嘉宜县主冲薛寒屈膝行礼。 “应该的。”薛寒微微颔首,已恢复了冷静。 “秋六姑娘——”一道女声响起。 秋蘅理了理微乱的发丝,看向开口的人。 容宁郡主一步步走来,到了近前,深施一礼:“多谢你救了我。” 说出这话,容宁郡主有些尴尬。 就在刚刚的事发生之前,她对秋六姑娘还心存鄙视,认定对方是妄图攀龙附凤之辈。 她知道很多人就在林中,能听得到护卫的惨叫声,可最先赶来的竟然是秋六姑娘。 那时的她危在旦夕,顾不得多想,可当亲眼看着秋六姑娘把熊引走,给她造成的冲击不比突然遇到黑熊发狂袭人来得小。 一心汲汲营营之人,怎么可能做到如此地步。 是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容宁郡主羞愧又尴尬,等着秋蘅的回应。 先前容宁郡主的态度秋蘅很清楚,但并没往心里去。 她要做的事如攀陡峭高峰,艰难险阻,注定会做许多出格之事。若处处在意旁人眼光,那就什么都不必做了。 “若是其他人,我也会救。”秋蘅平静说出这话。 冯采星扑哧一笑:“阿蘅,你这话和薛大人对成素素说的一样。” 本是无意的一句话,却让秋蘅与薛寒不觉对视一眼。 容宁郡主瞪冯采星一眼,嗔道:“采星,你说什么呢!” 这不是把她和成素素相提并论了。 她对秋六姑娘是误会,不够了解,成素素是故意为难,欺负人。 这怎么能一样呢? 最初的尴尬过了后,容宁郡主不是个扭捏性子,看着秋蘅认真道:“秋六姑娘,先前是我误会你了,我向你赔不是。” “郡主客气了。那只熊——” “被围杀了。”提到那只黑熊,容宁郡主仍然心有余悸,因而对秋蘅的救人之举更加感激。 “我们先离开这里吧。”嘉宜县主开口。 一行人往外走,林子外站了许多人。有听到惨叫与熊的吼声离开山林的贵女,也有追着黑熊过来的男人们,更多是听说出事赶来的护卫。 眼看着秋蘅等人出现,无数道视线落在她身上。 “看到没,那个穿樱红骑装的就是秋六姑娘。” “不像啊,看着柔柔弱弱的,竟敢引开黑熊啊?” “那是怎么从黑熊掌下活下来的啊?” “不知道啊,无法想象。” 其中有个和冯采星同为圆团社的贵女,好奇心驱动下大着胆子招手:“采星,采星——” 冯采星听到喊声,对嘉宜县主等人道:“你们先回,我过去一下。” “你也早点回,今日乱子太多,莫要再生事了。”冯采月叮嘱一句。 “知道啦。”冯采星快步走过去,问那贵女,“怎么啦?” 众女立刻把冯采星团团围住:“采星,快说说秋六姑娘是如何从黑熊掌下脱险的!” 冯采星正为秋蘅熊口脱险心情激荡,恨不得拿个大喇叭说,闻言正中下怀。 “阿蘅爬到树上去,躲开了黑熊的袭击。” “哇,秋六姑娘还会爬树啊?” “肯定会呀,阿衡在南边乡野生活了那么多年,爬树还不是必备的本事嘛。” “这么说,南边生活的人都会爬树啊!” “估计是。你们忘啦,阿衡还会凫水呢。” “对对,我想起来了,七夕的时候秋六姑娘不是下水把她姐姐救了上来。” “秋六姑娘会的好多啊。” “我怎么听说,黑熊也会爬树呢?” 冯采星一听,更得意了:“所以阿蘅聪明啊,专门挑了一棵细树爬上去。那黑熊也不傻,见树太细不敢爬,就一直撞树……” 众女听着其中惊险,时不时惊呼。 “就在树被撞倒时,护卫们还有薛大人赶来了……”冯采星终于说到了最后。 抽气声此起彼伏:“这也太惊险了。” 冯采星一笑:“可不是。阿蘅险些坠马时怎么说来着,老天眷顾!” 众贵女不约而同点头:“还真是。” 冯采星一走,掌握了第一手八卦的这些贵女很快又被相熟的人围住,秋六姑娘如何引走黑熊,如何逃脱的种种细节被越来越多人知晓。 崔二默默听着,后悔了。 秋六姑娘这样的胆识与人品,合该是他的媳妇。不该知难而退的,他要再求双亲为他去提亲! 容宁郡主才与秋蘅等人分开,就在半路遇到了闻讯赶来的福王妃。 “容宁,你没事吧?”快走了一路的福王妃气喘吁吁,眼圈通红,见到女儿眼泪就掉了下来。 与福王妃一起的还有康郡王妃以及几位贵夫人。 几位贵妇的着急或真或假,无论心中怎么想,听说容宁郡主遇险的消息,正与福王妃一起喝茶闲聊的她们都不可能置身事外。 “母妃,我没事,就是两个护卫一重伤一轻伤。”在母亲面前,容宁郡主一直紧绷的情绪一松,也掉了泪。 “你没事就好,没事就好。”福王妃后怕揽住容宁郡主,手还是冰凉的。 天知道她听闻女儿遇险的心情,那般滋味再不想体会了,等回去就去寺庙、道观上香,拜谢神佛保佑容宁。 “母妃,是秋六姑娘救了我。” 福王妃一愣,不由看向康郡王妃。 康郡王妃惊呆了。 秋六姑娘?她那个便宜义女? 一双手用力握住康郡王妃的手:“郡王妃,请带我去见一见秋姑娘。” 郡王妃看着福王妃热切的眼神,好似做梦一般。 她一直不大瞧得上的义女,成了容宁郡主的救命恩人? 要知道这一辈宗室,与今上最亲近的就是福王。 定了定心神,康郡王妃客气道:“哪用王妃过去。容宁受了那么大惊吓,王妃先带她回去安顿一下,等会儿我带阿蘅过去。” 福王妃到底心疼女儿,听康郡王妃这么一说,没再坚持:“实在惭愧,本该亲自去向那孩子道谢的,那我就等着郡王妃带秋六姑娘过来了。” 与福王妃分开后,康郡王妃立刻赶回去见秋蘅。 第103章 世子生气了 康郡王妃回到住处,看到的是站在嘉宜县主院中的凌云。 “云儿怎么在这儿?” 凌云脸色发白:“听闻阿蘅遇险,儿子来看看。” 康郡王妃拧眉:“你脸色不好,是不是跑回来的?” 凌云没吭声。 康郡王妃有些气:“云儿,你自幼就身体弱,好不容易养得差不多了,怎么能不爱惜自己?” 那丫头就让云儿这么上心? “母妃别担心,儿子对自己的身体有数。” 康郡王妃知道儿子是个有主意的,当着一众下人的面没再多说,问道:“县主她们呢?” 一名婢女回道:“回禀郡王妃,县主和秋姑娘在沐浴。” 康郡王妃交代婢女:“等她们收拾好了,让她们去我那儿。” “是。” 临走时,康郡王妃看一眼凌云。 凌云站着不动:“儿子在这里等等,到时候和嘉宜她们一起去母妃那里。” 康郡王妃点点头,抬脚走了。 凌云静静站在院中海棠树下,立在门口的婢女们光明正大欣赏世子美貌。 世子就是这点好,温和内敛,从不会计较她们多看几眼。 一名婢女从屋中走出,对凌云屈膝行礼:“世子,县主和秋姑娘收拾好了,请您进去。” 凌云微一颔首,快步而入。 “大哥。”见到凌云,嘉宜县主和秋蘅齐声打招呼。 凌云定定看着秋蘅,声音微沉:“阿蘅,你跟我来。” 秋蘅看嘉宜县主一眼。 嘉宜县主投以同情的眼神,用口型无声道:“去吧。” 大哥好像生气了。 秋蘅与凌云相处那几年,也没见他这么严肃过,默默跟着去了西屋。 “凌大哥——” “阿蘅还记得我是你大哥。” “那……你生气啦?” “我不该生气吗?当时那么多人,你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姑娘竟敢跑过去把熊引开,就没想过万一被追上呢?或者黑熊撞断树时薛大人他们没有及时赶到,你会如何?” 秋蘅老实听着,一副乖巧模样。 凌云见状更气了,既气她,更气自己。 “阿衡,你不要给我装乖巧。你遇事就冲在前面,有没有想过万一出事,在意你的人会伤心?” 他认识她时,她就是活泼调皮的性子,乖巧都是糊弄人的。 “凌大哥,我错了。”秋蘅利落认错。 “阿蘅!”凌云加重语气,正色道,“你这样会让我担心。” 秋蘅愣了愣。 认识这么久,凌大哥从来都是内敛淡然的,鲜少这般直白表露情绪。 有感动,也有见到凌云另一面的疑惑与新奇,秋蘅语气亦郑重起来:“凌大哥,我不是瞎逞能。当时容宁郡主和她的护卫命悬一线,我多争取些时间撑到援兵赶来,这是最好的结果。” “要是撑不到呢?” “不会的。林子中人不少,赶过去要不了多少时间。我冒些风险救下三条人命,还是值得的。” “要是有万一呢?你可知道,黑熊跑得比人快。” “我自幼就漫山遍野疯跑,比一般人跑得快,那只黑熊还受伤了。” “就算如此,还是太冒险了。阿蘅,当时比你更合适去救人的大有人在。” 秋蘅沉默了一瞬,平静道:“凌大哥,并不是更有能力的就更乐意去救人的。” 若能者愿意多劳,大夏不会走向那炼狱般的末路。也就不用她一个本来无忧无虑的乡间丫头背负这些了。 “凌大哥也不愿见到容宁郡主出事吧?” “自然不愿。”凌云与秋蘅对视,一字字道,“但我更不愿你出事。” 这般直白的关心,令秋蘅有些赧然,微微垂下眼帘:“那我以后遇事多思量,不让大哥担心。” 凌云弯唇:“阿蘅别忘了今日说的话。母妃等你们过去,走吧。” 去往康郡王妃院子的路上,嘉宜县主悄悄问秋蘅:“大哥说什么了?” 秋蘅扫一眼恢复了淡定的凌云,小声道:“骂我逞能。” 嘉宜县主一笑:“大哥是真担心了。” 凌云对二人的小声嘀咕只能装作听不见,默默加快脚步。 康郡王妃喝茶坐等,一听世子三人到了,忙让请进来。 “母妃(义母)。”三人齐齐问好。 康郡王妃视线落在秋蘅面上:“阿蘅没事吧?” “让义母担心了,阿蘅没事。” “来我身边坐。” 秋蘅走过去。 康郡王妃仔细打量换上家常裙衫的少女,犹觉得难以置信。 看着娇花一样的小姑娘,如何做出那等惊人之举? “阿蘅还真是令人刮目相看。”康郡王妃笑着赞了一声。 不管多么匪夷所思,这丫头救下容宁郡主已是人尽皆知,康郡王府面上也有光彩。 康郡王妃头一次生出有这么个义女也不错的念头,余光瞥见一旁的儿子,警惕心又上来了。 倘若云儿对这丫头少些关心,那她对这个便宜义女会更满意些。 “福王妃十分感念你对容宁郡主的相救,想亲自向你道谢。你和嘉宜这就随我一起过去吧。” 福王妃——秋蘅在心中默念,对将要与福王妃打交道心生期待。 书上记载,薛寒的结局就是因杀福王被诛。而对薛寒杀害福王的动机,她没有从故纸堆中找到答案。 那就让她亲自去揭开谜底吧。 “云儿去你父王那边看看吧,容宁郡主林中遇险,今上定会过问。”康郡王妃叮嘱一声,带秋蘅与嘉宜县主去了福王妃那里。 福王妃听说康郡王妃到了,亲自去门口相迎,打过招呼就拉住秋蘅的手:“阿蘅,我可以这么叫你吧?” 秋蘅屈了屈膝:“小女的荣幸。” “来来,先坐。” 进了屋后福王妃招呼人都坐了,依然拉着秋蘅的手不放:“阿蘅啊,今日多亏你救了容宁。我三个儿子,就容宁一个宝贝女儿,她要是出了事我真不知道该怎么活……” 听完福王妃一番感激,秋蘅客气道:“王妃不必放在心上,也是赶上了。” 福王妃见秋蘅毫不邀功,印象更好。 她仔细问过了,当时林子里的人多着,听到熊吼声只有秋姑娘立刻赶去了。 “你这孩子,真是实在。”福王妃冲康郡王妃露出感激的笑容,“也多亏郡王妃这次带阿蘅来了,先前我还不解郡王妃怎么突然收义女,如今看来还是郡王妃有眼光。” 康郡王妃不由弯唇:“哪里哪里,王妃过奖。” 这边和风细雨时,靖平帝那边却是风雨欲来。 “围猎黑熊,竟让黑熊跑了出去,闯入姑娘家玩乐之处,你们真是能耐啊!” 靖平帝骂过参与围猎的公子哥,又骂三衙统领:“你们是怎么防护的?这次是让黑熊闯入了贵女游玩之地,下次是不是就要闯入朕的地方了?” “陛下恕罪。” 望着跪了一地的人,靖平帝冷哼一声:“朕听说多亏了秋六姑娘,容宁才没有出事。你们这些人还不如一个小姑娘!” “臣等惭愧。” “去把秋六姑娘请来,朕要见见她。” 领了口谕的宦官匆匆离开,打听一番得知秋蘅随康郡王妃去了福王妃那里,忙赶了过去。 “口谕,传秋六姑娘觐见——” 听了福王妃一肚子感激话的康郡王妃心情正好,内侍传达口谕后不由悬起心。 没有秋家其他人在,秋蘅这丫头挣的面子她得着,惹的祸也得接着。 “圣上面前定要慎言。”康郡王妃悄悄叮嘱。 秋蘅点点头,随内侍而去。 “秋六姑娘到——” 随着内侍高声传唱,挨了骂的,没挨骂的,全都目光灼灼望过去。 秋蘅就在万众瞩目下一步一步走向靖平帝。 第104章 靖平帝的赏赐 这就是传说中的秋六姑娘啊,可真年轻——许多人心中不约而同浮现这个念头。 就这么个年少娇弱的小姑娘,敢孤身去把黑熊引走? 难以置信,难以置信。 这其中,薛全看得最仔细。 是个美貌的,难怪引得寒儿动了心思。 那小子口口声声说为了公事,哪来那么多公事总与一个小姑娘联系上,真当他这么多年在宫里白混的。 薛寒站在薛全身边,目光亦是不离秋蘅左右。 他好像很少能这般光明正大久久看着她,不必担心引人注意。 因为此时的她犹如皎皎明月,是众人瞩目所在。 “臣女秋蘅,拜见陛下。” “免礼。”靖平帝目光灼灼望着下方的少女,“朕听说是你引走黑熊救下了容宁郡主,能给朕说说你当时怎么躲开黑熊袭击的吗?” 好奇心不只普通人有,帝王也有,且能轻易被满足。 “臣女就绕着树跑,最后爬到了一棵树上。” “黑熊也会爬树吧?” 不少大臣纷纷点头。 “臣女特意选了一棵细树,那黑熊爬了一下就不爬了。” 靖平帝想象那种情形,不由笑了:“那黑熊倒有几分聪明。” 秋蘅垂眸接话:“万物有灵。” “万物有灵——确实如此,你接着说。” “黑熊当时受了伤,很是暴躁,爬树不成就开始撞树。好在拖延了那些时间,嘉宜县主派去的护卫就赶到引走了黑熊,树被撞倒时薛大人及时赶到,救下了臣女……” 秋蘅把当时情况娓娓道来,与己无关的听得兴致勃勃,康郡王与薛全则暗暗点头。 这个秋六姑娘还挺会说话。 果然就听靖平帝道:“嘉宜和薛寒都做得不错。” 康郡王与薛全齐声道:“陛下谬赞。” 靖平帝敷衍点点头,注意力还在秋蘅身上:“当然最令朕意外的还是秋六姑娘。秋六姑娘临危不惧,舍身救人,当赏。秋蘅,你想要朕赏你什么?” 此话一出,众人暗暗吃惊。 今上对秋六姑娘还真是厚待啊,没有直接赏赐,竟直接问她想要什么。 今上当着百官勋贵的面这么问,秋六姑娘讨的赏只要不太过分,定然不会拒绝。 “臣女可以选择?”秋蘅微微抬头,眼中露出惊喜。 靖平帝莞尔:“朕说出的话,岂有不算的道理。” 不少人暗暗摇头。 秋六姑娘还是太年轻了些,不会真的狮子大开口吧?若是如此,就算今上答应了也是得不偿失。 要知道,什么样的赏赐都比不上圣宠来得实在与长远。 “臣女觉得秋猎很有意思,明年希望家父能陪我来,免得家父为我一个人出远门担心。” 靖平帝一愣。 他还以为会讨什么赏赐呢,这丫头要的就这么简单? 伴驾来秋猎,说是荣光,但年年都是老面孔,想来在那些人心中已是理所当然之事。 望着下方面带希冀的少女,靖平帝心头微暖,笑道:“这算什么赏赐,等明年永清伯府同来就是。” “多谢陛下,臣女没有其他所求了。” “真的没有别的想要的?”送不出去赏赐,靖平帝还有点不甘心。 “臣女衣食无忧,有家人朋友爱护,一时想不出需要什么。” 众人看着与靖平帝对答而毫不畏怯的少女,暗暗感慨:这个秋六姑娘还真会以退为进。 “但你救下容宁郡主有功,朕不能没有表示。这样吧,以后你想到了要什么,只要合理,朕会答应你。” “谢陛下恩赏。” 靖平帝满意点点头:“你且退下吧。” “臣女告退。” “薛寒,送秋六姑娘回去。” 薛寒站出来:“是。” 二人退出去,并肩往前走,渐渐没了随处可见的侍卫与宫人,只剩满眼山林青绿。 “薛大人,多谢今日相救。”秋蘅率先打破沉默,说出这话时既有真心实意,又藏了万般无奈。 “恰巧遇上了。”薛寒不愿邀功,随口道。 “恰巧?”秋蘅侧头看身边的少年。 薛寒微微颔首:“看过秋六姑娘与成姑娘比试我去参加围猎,听闻黑熊逃了就追了过去……” 至于听闻秋蘅遇险时的心情,自是不可能吐露。 “那也要感谢薛大人。追过去那么多人,薛大人是第一个赶到的。” “秋六姑娘客气了。” “芳洲烤肉手艺很好,薛大人今晚若是得闲,请你吃烤肉聊表谢意。” 烤肉? 薛寒不由想到胡四给他留的那个肉烧饼。 肉饼那般美味,烤肉想来更佳。 薛寒默默把理智拉回来:“秋六姑娘的心意我领了,吃饭就不必了。” “薛大人晚上有事?” “我不太习惯和不熟悉的人一起用饭。” “不熟悉的人?”秋蘅怔了怔。 原来她一直对他们之间的关系产生了错觉?她以为他们虽各有心思,但至少算是朋友。 “不是秋姑娘。”察觉秋蘅误会了,薛寒脱口而出。 秋蘅默默往前走了一步。 薛寒跟在她身边,直言道:“嘉宜县主、冯家姑娘她们我都不熟悉,觉得一起吃烤肉不自在。” “这样啊。”秋蘅莞尔,“那我只请薛大人一人,本来就是为了答谢薛大人的。” “好。”简单一个字在舌尖打转,随着说出口,薛寒莫名觉得脸颊发热。 不知不觉间,到了地方。 “薛大人,晚上见。” “晚上见。” 薛寒目送秋蘅走进去,才转身往回走,一路唇角飞扬。 “大人有什么好事啊,这么高兴?”胡四凑过来。 “没有。” “肯定有,老远就瞧见您笑。” 薛寒一把推开胡四:“你看错了,我没笑。” “大人你——”眼见薛寒快步走了,胡四摸了摸下巴。 有情况,一定有情况。 午膳是福王府与康郡王府两家一起用的,秋蘅自是成了话题中心。 福王特意向秋蘅敬酒:“容宁是我的掌上明珠,秋六姑娘救了容宁,实在感激不尽。” “王爷客气了。”眼看着福王痛快把酒饮下,秋蘅端起酒杯轻抿一口。 主动提出把女儿封为公主,送去和亲的掌上明珠。福王此人,真是有些意思。 第105章 薛寒好像喜欢她 “王妃,等回了京城,记得安排人携礼登门答谢永清伯府。”放下酒杯,福王对福王妃道。 福王妃含笑点头:“王爷放心,妾定不会忘的。” 一顿饭宾主尽欢,直到回到住处,康郡王妃的嘴角都是翘着的。 康郡王见妻子如此,笑道:“早就和你说放宽心,咱们云儿认可的人不会错的。这不就看出阿蘅的品性来了,还给咱们康郡王府长了脸。” 康郡王妃嘴角微抽:“王爷不提云儿,妾能更宽心。” 康郡王很是无奈:“你说你天天瞎想什么。他们是兄妹,云儿你还不了解么,他有分寸,不会做出格之事的。” “是啊,云儿是个有分寸的孩子。”康郡王妃叹口气,却与康郡王想的不同。 正是因为云儿太过理智,看淡俗事,对秋蘅的特殊才令她格外紧张。 男人就是心大,真等出了事,后悔都来不及。 午憩后各忙各事,很快秋阳西下,傍晚将至。 康郡王与凌云前往宫中赴宴,康郡王妃为了表示对秋蘅救郡主之举的赞赏,特意把她请来打算一同用晚饭。 秋蘅直言:“多谢义母,但阿蘅晚上要请人吃饭,已经约好了。” “哦,阿蘅要请谁吃饭?”康郡王妃随口问。 只要不是和儿子单独相处,她其实不在意这个便宜义女和什么人打交道,不闹出笑话就好。 “皇城使薛大人。” “皇城使薛寒?”康郡王妃先是一惊,但见秋蘅神色坦荡,笑道,“今日薛寒救了你,确实该有所表示。下午的时候王府管事已经送去了厚礼,阿蘅想亲自感谢也是应当。” “多谢义母考虑周到。” “早去早回,多带些护卫。”康郡王妃殷殷叮嘱,倒是有几分慈母的样子。 “是。” 等秋蘅离开,康郡王妃拿起一枚蜜饯塞入口中,只觉心情舒畅。 秋蘅带上芳洲与两个护卫,前往定好的烤肉之处。 那是一片空旷草地,不远处就有溪流,方便净手。 食材是芳洲下午就处理好的,等到了地方芳洲就指挥两个护卫忙乎起来。 薛寒借口有事没去宫宴,低调前往约定之处,走着走着脚下一顿,冷冷道:“出来。” 胡四嬉皮笑脸走出来:“大人。” “你跟着我做什么?” “卑职不是跟着您,顺路,顺路。” “顺路?”薛寒也不客气,一把拉过胡四,取下他的钱袋。 胡四声音都尖了:“大人,您拿我钱袋子干什么?” “什么你的钱袋子,明明是我的钱袋。”薛寒把钱袋子往怀中一揣,另一只手及时抓住胡四伸向他腰间荷包的手。 胡四都快哭了:“大人,卑职薪水低,攒点媳妇本可不容易啊。” “那你说说,怎么和我顺路了?” “嘿嘿。”胡四动了动鼻子,“大人您闻到没,有烤肉的香味!” 薛寒默了默。 这小子要是把一肚子吃心眼放在正事上,何愁不擢升。 “大人,您该不会就是去吃烤肉吧?”胡四福至心灵,猜中了真相,“一定是秋六姑娘请您吃烤肉!” 换了旁人做东,大人不会躲了宫宴赏这个脸。 见薛寒不吭声,胡四更加确定了,顿觉受到巨大伤害:“大人,卑职陪您上过刀山,下过火海,战场上血流成河一起蹚过来的!吃烤肉您不带我?” 吃独食? 说好的兄弟情呢? 薛寒忍无可忍,把钱袋子扔回胡四怀里:“聒噪。” 胡四忙把钱袋子收好,颠颠跟上快步往前走的少年:“大人,秋六姑娘还请了谁啊?” 他帮红豆糕送了那么多红豆糕,就不值得吃顿烤肉吗? 等遥遥见到篝火旁的人,胡四猛看薛寒一眼,震惊道:“大人,秋六姑娘只请了您一个!” 怎么回事,大人和红豆糕关系突飞猛进他怎么不知道? 秋蘅望见薛寒与胡四走来,起身迎过去。 “薛大人,胡指挥。” “来得有些晚,久等。” 胡四瞄一眼薛寒,心道在心上人面前严肃得像在办案似的,要是把抢他钱袋子的灵光拿出来,早就天天吃上烤肉了。 “秋六姑娘,不介意多我一个吧?” 秋蘅一笑:“怎么会,吃烤肉就是人多才热闹。” 说话间到了篝火旁,芳洲向二人问了好,把烤好的肉串递过去:“薛大人和胡指挥来得巧,刚好可以吃了。” 胡四忙接过,一口撸下一大块香滋滋冒油的烤肉,烫得直哈气也舍不得吐出来。 芳洲忍不住笑:“慢点吃,食材多着呢。” 薛寒接过烤串,十分自然分了两串给秋蘅。 “太好吃了,芳洲你是怎么把肉烤这么香的?”胡四三五下把烤肉吃完,激动问。 “有秘方。” 胡四愣了:“还真有秘方?” 芳洲不解看胡四一眼:“当然啦,刀工、火候这些可以练,秘方才是独一无二的,我这腌肉和烤肉用的调味料是秘制的。” “难怪这么香。” 夜幕渐渐落下来,篝火映亮了一张张吃得满足的面庞。 “姑娘你看,那是什么?” 不远处青草间隐隐有流光闪烁,很微弱,却因这夜色而显眼。 “可能是萤火虫?”秋蘅不太确定。 这个时节了,早过了萤火虫活跃的时候。 “去看看。”芳洲兴奋跑过去。 薛寒吩咐胡四:“跟着芳洲,留意草间有虫蛇。” “是。”胡四忙跟过去了。 秋蘅带来的两个护卫在稍远处站着警戒,篝火旁一时间只剩下秋蘅与薛寒二人。 火焰跳跃,映入彼此的双眼。 “秋六姑娘,不如我们去溪边走走吧。” “好。” 秋风微凉,秋水也是凉的,二人在溪边净手,有鱼儿一晃而过。 “应该抓几条鱼烤着吃。”秋蘅浸在溪水中的手随意拨了拨,不小心碰上另一只手。 薛寒飞快把手收回,带起的水珠扑到脸上凉意袭人,一颗心却热得厉害。 察觉气氛的异样,秋蘅也收回手,拿帕子慢慢擦拭。 夜色好像更沉了几分,天上繁星灿烂,是望之不可及的遥远。 秋蘅悄悄瞥了一眼近在咫尺的少年,心中隐隐生出一个猜测。 薛寒好像……喜欢她? 第106章 错觉 这个猜测一起,秋蘅不由捏紧了手中帕子,感觉到了加速的心跳。 那是不受理智控制的本能,是艰难困苦也无法熄灭的情感。 人非草木,亦非顽石。 可这一刻,秋蘅感到了羞愧。 前路万难,重担于身,她都在想些什么。 秋蘅重新把双手没入溪水,好让溪水的凉让自己清醒。 一只手探过来,还没触到秋蘅指尖又收回。 薛寒用力收拢五指,克制去握那只手的冲动,声音却没藏好此时心中的波澜:“秋六姑娘,溪水凉。” “是有些凉。”秋蘅收回手,对微乱心绪的隐藏要比身边少年强多了,“多谢薛大人提醒。” 二人先后站起来,沿着溪边往前走。 溪流潺潺,虫吟不断,可薛寒只听见自己急促的心跳,与难以纾解的复杂心情。 明明有许多疑问。比如秋六姑娘遇到惊马不但化险为夷,还赢得了比试;比如敢孤身引走黑熊,没被黑熊追上,顺利等到了救援。 这些事,真的是一句老天眷顾能解释的? 心存的试探总是来不及施展,就变成了心乱。 薛寒懊恼捏了捏拳头,不得不正视自己的心思:他怕她知道他对她的怀疑,从而讨厌他。 可是,稀里糊涂不是他的性格。 逼着自己下了决心,薛寒佯作脚下一滑,向秋蘅倒去。 毫无防备之下,面对这种突发状况习武之人的反应与寻常人不同。 他要试一试秋六姑娘是不是如自己怀疑的那样,并非手无缚鸡之力之人。 秋蘅下意识要躲,但曾经受过的训练让她及时控制住了本能反应,双眸微微睁大往后退了一小步,任由薛寒扑过来。 身后就是溪流,流向未知的远方。 映入薛寒眼中的是少女茫然错愕的神情。 就要摔进溪流中的瞬间,薛寒揽住秋蘅一个扭身,二人一起倒进青草中。 担心草间有碎石等物,薛寒几乎没有思考就以背着地,让秋蘅在上方。 秋蘅闭了眼又睁开,呆呆看着几乎鼻尖相碰的少年,似乎还没有从这突然的变故中回神。 她确实没有回神。 鸟鸣虫吟,青草香与泥土气,她枕着他的心跳声,哪怕猜到他在试探她,也气不起来。 只气自己,用理智拉回的心思又乱了。 薛寒确确实实是来克她的! 一滴泪从眼尾滑下,落在薛寒脸颊上。 而对薛寒来说,那不是一滴泪,而是一点火星,令他灼痛难耐,无所适从。 薛寒闭了闭眼,心中叹息:他好像……完蛋了。 他清楚意识到,从此以后这滴泪重重烙在了他心头,令他再无法摆脱。 而更无力的是,他也不想摆脱。 秋蘅眼睁睁看着薛寒闭上眼睛,一动也不敢动。 他……闭眼睛做什么? “薛大人——”秋蘅用力咬了一下唇,用疼痛换回冷静,可一开口才知道喊他的声音与平时多么不同。 薛寒猛然把秋蘅推开,翻身而起。 “对不住,刚刚脚滑了。”他狼狈解释。 秋蘅也站起来,理了理沾上杂草的裙衫:“没事。” 她想骂他借口找得太烂,却又骂不出口。 他是皇城司的掌控者,对她的怀疑已经足够克制隐忍。 秋蘅又想到薛寒悄悄去袁家拿走香丸一事,默默在心中补充:对她的怀疑虽然克制,但一点也不少。 有那么一瞬间,秋蘅不想再伪装。 可她不敢赌。 与陶大他们明确与袁贼结下血海深仇不同,薛寒是薛全的养子,而薛全则是深受靖平帝信任的宠宦。 哪怕她觉得自己有很大可能赌赢,却禁不起万一的风险。 她不会因对薛寒动了心就全然去信他。 秋蘅这般想着,心头涩然。 这是她从不曾体会过的滋味,都怪薛寒。 薛寒此时的纠结远比秋蘅要多。 她察觉他的试探了吗? 她的反应与寻常人无异,是他想多了,还是她的自控力非同一般? 若是后者,她一个普通乡下姑娘是如何做到的? 这些且放一边,他们刚刚那般亲近,只一句道歉就过去了吗? 他这样……是不是成了登徒子? 薛寒又想到了刚刚的克制与冲动,心动与心痛。 但有一件事,他已经很清楚:再也无法自欺欺人把愧疚当做亲近她的借口,他心悦秋蘅。 可认清了自己的心意,反让薛寒沸腾的心渐渐冷了。 他心悦秋姑娘,又如何呢? 养父喜怒无常,掌控欲极强。他强求来这门亲事,如何保证护她周全? “秋六姑娘,夜深露重,我送你回去吧。”说这话时,薛寒已恢复了冷静。 秋蘅抬眸看着他,刚刚还慌乱狼狈的少年此时面色淡淡,眼神也如寒星般清冷。 “好。”秋蘅微微低头,掩饰那自嘲一笑。 原来是她的错觉。 原来心动的只有她。 这样也好。 秋蘅没再言语,一步一步走在薛寒身边。 一路仿佛很长,又很短。 “姑娘,你去哪儿啦?”芳洲看到秋蘅,欢快跑过来。 胡四追在后面,要不是还不熟,恨不得扯住她衣袖。 这丫头厨艺好,心眼却少,把红豆糕和大人问害羞了,以后不好意思偷偷去约会怎么办? “吃撑了,和薛大人一起沿着溪边走了走。” “哦。”芳洲没再追问,献宝般把一个草编的小小笼子拿给秋蘅看,“姑娘你瞧,真的是两只萤火虫。我看它们快冻坏了,就带回来了。” 胡四忍不住炫耀:“草笼子是我编的。” “时间不早了,我们回去吧。”秋蘅看向薛寒,“不用薛大人送了,我们带了护卫。” 胡四暗暗捣了薛寒一下。 薛寒开口:“好,那路上小心。” 回去路上,胡四恨铁不成钢:“大人,人家姑娘请你吃饭,你都不送送人家啊?” 薛寒不吭声,默默往前走。 胡四与薛寒相处多年,一下子察觉了他的异常,快走几步追上去:“大人,你和秋六姑娘闹别扭了?” “没有,别瞎说。” “那怎么心情不好呢?” 薛寒脚下一顿,回头望去,已看不到秋蘅几人的身影,只有重重屋舍轮廓隐在夜色中。 “也没有,别瞎说。” 第107章 姑娘喜欢薛大人 夜色浓浓,秋风微凉。 薛全立在院中,听到脚步声缓缓转身,看向走来的少年。 “连宫宴都不去,这是去哪儿了?” 薛寒走到薛全面前,拱手行礼:“秋六姑娘为了答谢今日林中相救,做东请孩儿吃饭。” 薛全挑眉:“又是秋六姑娘。那丫头请你吃饭,比宫宴还重要?” “父亲知道,孩儿对宫宴这些素来没有兴趣。” “那就对秋六姑娘请客有兴趣?”薛全凉凉一笑。 “孩儿对吃烤肉比较有兴趣,正好也让秋六姑娘别总惦记着欠孩儿人情。” 薛全盯着薛寒片刻,淡淡道:“寒儿早些休息吧,明日狩猎场好好表现。” “是。” 薛寒回到屋中,一番洗漱换上白色中衣,走到窗前。 窗外一片黑沉,空中点点寒星。 薛寒倚靠着窗边仰望天空,眼前却不是那广袤无边的夜空,而是潺潺溪流,葳蕤青草。 阿蘅——他在心中念着这个名字,微微闭上眼睛。 一夜漫长,秋蘅刚起来,芳洲就提着草笼子过来了。 “姑娘,萤火虫死了。” 秋蘅接过草笼子看了看,叹道:“本就活不长的。” 芳洲一脸懊恼:“是啊,早知道不如留它们在草丛里,好歹是它们熟悉的地方。” “好在它们一直在一起,不是孤零零的。”秋蘅拿起梳子,慢慢梳头发。 “也是。” 芳洲不是悲春伤秋的性子,把草笼子暂且放在窗台上,回到秋蘅身边接过木梳:“姑娘,你是不是喜欢薛大人啊?” 镜中少女神色一僵。 “姑娘果然喜欢薛大人!”芳洲看到镜中人的反应,语气笃定。 秋蘅垂眸:“别瞎说。” 芳洲灵巧挽了个双环髻,插上珠花,压根不信秋蘅的否认:“薛大人挺好的,每次都能及时赶到救姑娘。姑娘要是喜欢,就让薛大人上门提亲呀。” “芳洲。” 芳洲转到秋蘅面前,神色认真:“姑娘,我不是调侃你。在永清伯府住了这些日子我算看出来了,老夫人重名,老伯爷重利,老爷虽真心疼你,可惜做不了什么主。薛大人既是良配,姑娘又喜欢,就该把握住啊,不然等以后伯府给姑娘找个歪瓜裂枣怎么办?” “你就这么看好薛大人?”秋蘅轻笑。 芳洲点头:“薛大人相貌俊朗,手握实权,最重要的是救了姑娘一次又一次,真心对姑娘好。” 秋蘅嘴角一抽。 天杀的救了一次又一次…… “芳洲,你是不是忘了更重要的一点?” “什么?” “更重要的是要两情相悦。” “这当然呀。”芳洲一怔,反应过来,“姑娘是说薛大人对你无意?不可能,薛大人要是对姑娘无意怎么会多次相助?” “薛大人怜贫惜弱。” “姑娘,这么荒唐的理由谁信呀。” 秋蘅静静盯着镜中的自己。 原来明知不理智,她还是忍不住多聊聊那个人。 “不早了,去秋美人那里吧。” 秋蘅最后看了一眼镜中人,站起身来。 芳洲递过外衣:“连着吃肉也腻得慌,今日我做些萝卜糕,等姑娘回来吃。” “好。” 秋蘅轻车熟路去了秋美人那里。 领她进去的还是郑玉。 察觉郑玉频频用余光看她,秋蘅笑问:“郑公公有事吗?” 郑玉知道秋蘅是个大方的性子,也不藏着:“就是好奇秋六姑娘引走黑熊的事。” “郑公公应该听许多人说了吧?” “是。”郑玉笑着点头,“可听多少人说,不如听当事人说嘛。” “那我给郑公公讲一讲……” 二人说笑一路,直到见到秋美人。 “姐姐。” 瞥见郑玉嘴角尚未敛去的笑意,秋美人眸光微闪。 不得不承认,六妹对人有种特别的吸引力。 “阿蘅,过来坐。”把秋蘅招到近前,秋美人仔细打量,“昨日听说了你的事,我就悬着心,你当时就不怕吗?” 秋蘅也在打量秋美人,看到了她眼下脂粉难遮的青色。 看来还在为林乘风伤神。 秋蘅是同情秋美人的,可这同情只能放在心里,什么都不能说。 “也怕的。但为了救人,就顾不得怕了。” 秋美人听着秋蘅平静说出这话,叹口气:“我以为六妹是个理智的人。” 秋蘅一笑:“我当时判断过,不是冲动行事。” 秋美人忽然想到秋蘅那日说的话:我招来的是非,我能解决。 这样的年纪,为何有这样的自信呢? 秋美人一时说不清是欣赏,还是不适。 “贵妃娘娘到——” 秋美人一惊,忙起身去迎接。 “见过贵妃娘娘。” 穿了一袭华裙的虞贵妃居高临下看着行礼的姐妹二人,好一会儿才道:“免了。本宫听闻秋六姑娘昨日大发神威,特来瞧一瞧敢孤身引走黑熊的女壮士。” “娘娘谬赞了,舍妹是无知者无畏——” “本宫问你了?”虞贵妃睨了秋美人一眼。 秋美人噤声低头。 虞贵妃一步一步走至秋蘅身边,围着她缓缓绕了一圈,轻笑道:“真是看不出来,秋六姑娘有那般勇气。” 秋蘅如秋美人一般低眉敛目,没有吭声。 “秋六姑娘。”虞贵妃语气加重,“本宫与你说话呢。” 秋蘅这才道:“贵妃娘娘不喜听‘谬赞’之类的客套话,臣女铭记在心。” 虞贵妃嫣然一笑:“那你可以说实话,本宫就爱听实在话。” 秋蘅微微抬眸,对上虞贵妃似笑非笑的眼:“贵妃娘娘慧眼如炬,臣女从小就胆子大。” “那比你姐姐强多了。”虞贵妃轻瞥秋美人一眼。 “人各有所长,姐姐也有臣女比不上的地方。” “果然会说话。”虞贵妃抚了抚长长的指甲,“今日的话本宫听得顺耳,秋美人与秋六姑娘陪本宫出去走走吧,听说今日狩猎场很热闹。” 秋蘅与秋美人齐声应了,跟在虞贵妃身后。 虞贵妃乘着辇车,漫不经心看着沿途风景,等离华棚近了,抬手喊了一声停。 宫人上前,扶虞贵妃下了辇车。 虞贵妃不急不缓走向其中一名低头行礼的侍卫。 第108章 危机 虞贵妃看着躬身低头的侍卫,淡淡问:“本宫记得,你是首日狩猎的第二名,你叫什么来着?” 青年侍卫拱手:“侍卫马军司都头林乘风见过贵妃娘娘。” “林乘风。”虞贵妃轻轻念着这个名字,神情玩味。 秋蘅不着痕迹看秋美人一眼。 秋美人低着头,眼帘轻轻颤动,却没往林乘风的方向看一眼。 虞贵妃懒懒的声音响起:“林都头抬头让本宫瞧瞧。” 林乘风闻言愣了一下,慢慢抬头。 虞贵妃打量一番,微微点头:“样貌倒是端正,又骑射出众,想来对御马有一套。” 林乘风忙低了头,恭敬拱手:“贵妃娘娘谬赞了。” “呵呵,你们这些人都爱说谬赞。”虞贵妃扫了一眼秋蘅与秋美人,弯起唇角,“本宫有一匹爱马名烈火,性子烈不太好伺候,正为它头疼就遇到了林都头,想来也是缘分了。” 林乘风听着这话不大对,神情紧绷起来。 虞贵妃对林乘风的反应视若未见,笑道:“就请林都头来为本宫养马如何?” 此话一出,那些低着头的侍卫俱是一惊,纷纷用余光看向林乘风。 秋蘅听到了低不可闻的吸气声,是紧挨着她的秋美人发出的。 林乘风愣过后,立刻跪了下去:“乘风不会养马,还请贵妃娘娘收回成命。” 虞贵妃抬抬眼皮:“林都头这是不愿意?” 听着这话的众人暗暗叹息。 让将门之子,禁军中前途无量的年轻都头去养马,谁能愿意? 可这是宠冠后宫的贵妃娘娘,得罪不得。 林乘风这下麻烦了。 “乘风确实不擅养马。娘娘的爱马娇贵,若是有个闪失就不好了,还请娘娘收回成命。” “不擅养马?你们侍卫马军司少不了与马打交道,怎么会不擅?”虞贵妃冷笑,“林都头这是拒绝本宫了?” “乘风在马军司主要负责骑兵训练,确实不懂其他——” “呵呵。”虞贵妃笑起来,面色冷如霜雪,“本宫明白了,原来是舍不得侍卫马军司这层皮。怎么,给本宫养马委屈你了?” 林乘风低头拱手,克制着愤怒与恐慌:“求贵妃娘娘收回成命。” “本宫要是不收呢?” 林乘风以额贴地:“恳请贵妃娘娘。” “敬酒不吃吃罚酒!”虞贵妃扬眉,“来人,给本宫扒了他这层皮!” 立刻数名侍卫向林乘风围去。 秋美人双手交握,死死咬着唇。 林乘风抬手按上刀鞘,竭力忍耐。可围过来的侍卫没有丝毫留情的意思,四人牢牢控制住他,另外两人去扒他身上铠衣。 “贵妃娘娘为何如此折辱微臣?”林乘风忍无可忍挣扎,却挣脱不开。 “老实点,贵妃娘娘的命令你也敢反抗,是要造反不成?”一名按着他肩膀的侍卫喝道。 林乘风的挣扎却越发激烈起来:“放开我,放开我!” 随着外面的甲衣被扯开,突然一物掉落在地,发出不小的声响。 林乘风神色一僵,而后发疯般去抓掉到地上的东西。 “这是什么?”一名侍卫弯腰把那物件捡起,揭开包在外面的巾帕露出真容。 虞贵妃冷冷开口:“拿来给本宫瞧瞧,林都头珍而重之贴身收着的是什么宝贝。” 林乘风被按在地上,绝望望着跑向虞贵妃的侍卫,整个人如被抽走了魂魄般死寂。 “回禀娘娘,是一个木娃娃。” “拿过来。” 虞贵妃身边的宫人走过去,把木娃娃呈到虞贵妃面前。 “呦,是个女娃娃。”虞贵妃用帕子垫手,拿起那木娃娃仔细端详,忽然神色一变,“本宫怎么瞧着这女娃娃有些眼熟呢。” 一旁宫人看了看,掩口惊呼:“好像秋美人呀!” “秋美人?”虞贵妃霍然转头,看向如遭雷击的秋美人,柳眉高高扬起,“还真是像。秋美人,你给本宫说说这是怎么回事?” “我——”秋美人踉跄往后退了一步,跪了下去,“妾不知道……” “不知道?与你神似的木娃娃被一名侍卫贴身藏着,你说你什么都不知道?”虞贵妃脸色一沉,“来人,把这对奸夫淫妇堵上嘴巴,到今上面前说个清楚!” 虞贵妃拔腿往前走,一群人浩浩荡荡跟在后。 华棚中的靖平帝看到虞贵妃下意识露出个笑容,但见虞贵妃神色凛然,笑意微收:“爱妃怎么了?” “带过来!”虞贵妃一声吩咐,被堵着嘴巴的林乘风和秋美人被推到靖平帝面前。 靖平帝面色微变:“这是——” 华棚中还有一些臣子在,一瞧这种情景恨不得掩面而逃。 大意了,陪个驾还有这种风险! 虞贵妃把木娃娃举到靖平帝面前:“妾遇见这位林都头,记起他是首日狩猎的榜眼,爱才心切想让他为妾做事。谁知此人不识抬举,竟敢抗命,侍卫制服之际从他怀中掉落一物,竟是与秋美人神似的木娃娃。” 靖平帝死死盯着那木娃娃,再看跪在地上的秋美人。 “抬起头。”他一字字道。 尽管这些日子分了些宠爱给秋美人,可愤怒当头的此时,靖平帝竟一时想不起秋美人的模样了。 或者说,不是想不起,而是从心底不愿相信被一个小小嫔妃绿云罩顶。 秋美人一动不动,被一名宫人捏着下巴把脸抬起。 靖平帝紧紧盯着秋美人的脸,用力一拍桌案:“贱婢,竟敢做出这等丑事!” “呜呜——”被堵着嘴的林乘风竭力挣扎起来。 他挣不脱那些束缚,犹如穷途末路的困兽,双目猩红。 靖平帝冷冷看着不久前还心生欣赏的青年,沉声道:“把他口中之物取下来,朕倒要听听他怎么说!” 立刻有侍卫过去,取走塞住林乘风嘴巴的布巾。 得了开口的自由,林乘风急促吸一口气,悲声高喊:“陛下,此事与秋美人没有任何关系,是罪臣——” “是我。”一道女声响起,清亮沉静。 无数道目光投向声音传来之处。 立在薛全身边的薛寒不由变了脸色。 阿蘅! 第109章 是我 秋蘅走过去,跪在林乘风身边,抬头望向怒容满面的靖平帝:“陛下,木娃娃是臣女送给林都头的。” “是你?”靖平帝眼神闪了闪,语气一时听不出喜怒。 秋蘅字字清晰:“对,正是臣女。” “笑话。”虞贵妃往秋蘅所在方向走了一步,“秋六姑娘,就算你想为秋美人开脱,也不要把人当成傻子。据本宫了解,你才进京不久,秋猎前与林乘风不曾见过一面吧?” 跪地的少女脊背笔直,面对宠冠后宫的虞贵妃毫无畏怯:“先前确实没有见过林都头。但在狩猎首日,臣女亲眼瞧见林都头得了第二名……一见倾心。” 这话一出,不少人摇头。 一个小姑娘当众说对一名男子一见倾心,世风日下,世风日下啊。 “一见倾心?”虞贵妃纤指一指薛寒,“当时本宫也在,记得夺得魁首的是皇城使薛寒。论年纪,薛寒与秋六姑娘更相当,论能力,这第一名要比第二名强。秋六姑娘放着更好的不喜欢,很难让本宫相信啊。” “更好的?”秋蘅与薛寒目光相碰,旋即收回视线,“人外有人,山外有山,这世间永远有更出众的人不断出现,但合眼缘的可能只有一个,至少对臣女来说是这样。” 薛寒垂了眼,用力握拳。 虞贵妃冷笑:“伶牙俐齿!” “臣女只是实话实说,自己做的事自己承担,不能牵连旁人。”秋蘅平静看着虞贵妃,“贵妃娘娘若不信,不妨再仔细看看那木娃娃。那木娃娃若真是姐姐,为何梳的是未出阁少女发髻?” 虞贵妃脸色一变。 靖平帝立刻看了那木娃娃一眼,不由点头:“还真是如此。” 秋蘅双手交叠,以额贴地:“臣女与秋美人是一家姐妹,容貌有相似,才令贵妃娘娘误会了,请陛下明鉴。” 靖平帝脸色稍缓:“秋蘅,你抬起头来。” 秋蘅微微抬头。 “把秋美人口中布巾取走。” 立刻有宫人过去取走塞着秋美人嘴巴的布巾。 秋美人大口呼吸,眼泪簌簌。 靖平帝看了看两姐妹,再看了看木娃娃,笑了起来:“还真是爱妃误会了,这木娃娃确实是秋六姑娘。” “陛下——”虞贵妃心有不甘,可看着靖平帝的反应,就此作罢。 是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陛下但凡有个台阶下,怎么会自认绿云罩顶。 便宜秋美人这贱婢了。 虞贵妃想通了,也不纠结,抬手抚了抚垂落的发丝,轻笑道:“看来是妾误会了。既然秋六姑娘与林乘风两情相悦,陛下何不成人之美?” 靖平帝愣了一下,但见虞贵妃笑靥如花,看向跪地的二人:“秋蘅,你当真对林乘风一见倾心?” 秋蘅垂眸紧紧盯着地面,收拢的指尖把掌心掐出深痕,声音却平稳无波:“是,臣女心悦林都头。” 薛寒闭了闭眼,呼吸急促。 靖平帝再问林乘风:“林乘风,你对秋蘅如何?” 林乘风虎目充血,咬着牙一时没有吭声。 “嗯?”靖平帝拧眉。 “林都头。”秋蘅低低喊了一声。 林乘风浑身一震,望向轻声喊他的少女。 她一双明眸中隐藏着哀求,这让他无地自容,恨不能拔刀自刎。 她还这般年轻,他一开口就会毁了她终身。 可是他不能否认。 他若否定,那就是与荷儿有私情。 与后宫嫔妃有私情,毁的不只是他,还会毁了他的家族,毁了荷儿。 是他错了,他的一时贪恋造成这般后果,竟连求死都不能。 “臣——”林乘风开口,千难万难却由不得他不说,“臣亦心悦……秋六姑娘。” “好。秋蘅,林乘风,你二人既相互倾心,那朕就——” “陛下!”一道声音突然响起。 薛全猛然侧头,眼睁睁看着薛寒大步走过去。 “寒儿!”他震惊喊了一声,可那少年却没有回头。 靖平帝看到薛寒越众而出,很是意外:“薛寒,你有何事?” 薛寒在秋蘅身旁跪下来:“微臣倾慕秋六姑娘已久,恳请陛下给微臣一个赢得秋六姑娘芳心的机会。” 秋蘅怔住:“薛寒——” 压过她声音的是薛全:“薛寒,你在陛下面前胡言乱语什么!” “孩儿不敢有欺君之语。” 薛全滞了滞,压着怒火没再吭声。 “你也心悦秋六姑娘?”靖平帝吃惊不已,不由看向跪在地上的少女。 但见她乌发雪肤,气质沉静,不似娇花一朵,倒像是一株青松。 不得不承认,这丫头是有些特别的。 靖平帝捋了捋胡须,语气迟疑:“薛寒,你虽心悦秋六姑娘,可秋六姑娘与林乘风乃两情相悦。” 薛寒定定看秋蘅一眼:“人都有被乱花迷住眼的时候,所以才请陛下给微臣一些时间,也给秋六姑娘一些时间冷静冷静。” “这样么——”靖平帝沉吟。 崔二挨着父亲站着,本来听秋蘅说心悦林乘风正震惊,听了薛寒的话更惊了。 两情相悦也能冲出来抢么? 要是这样,那他也行。 闪过这个念头,崔二脑袋一热跑了出去:“陛下,小子也倾慕秋六姑娘!” 靖平帝险些被口水呛着:“咳咳,你是——” 崔二的父亲崔副都指挥使急忙走出来请罪:“犬子无状,惊扰了陛下,还望陛下恕罪。” “原来是崔卿的公子。”靖平帝神色古怪看着崔二,“你也心悦秋六姑娘?” 崔二大声道:“是,小子也心悦秋六姑娘。” “小畜生,胡说八道什么!”崔副都指挥使气得半死。 刚刚他还是看戏的,怎么眨眼就这样了? 而那些自从秋美人和林乘风被虞贵妃带来后就纷纷装死的大臣终于忍不住低低议论起来。 靖平帝望着跪了一串的人缓了缓心情,环视众人:“还有有话说的吗?” 众人噤声。 一片安静中,凌云走了出来。 靖平帝瞳孔巨震:“云儿你——” 难不成也心悦秋六姑娘! 凌云冲靖平帝深施一礼:“陛下,阿蘅是小侄的义妹,此次永清伯府并无长辈前来,康郡王府便要对阿蘅负责,他们三个有什么想法都不算。” 第110章 他的红豆糕 听了凌云的话,靖平帝松了口气。 还好,还好,少一个添乱的。 靖平帝抬手揉了揉太阳穴,叹道:“罢了,这种儿女私事朕就不插手了。” 靖平帝此话一出,林乘风跪得笔直的身体一晃,整个人如从水中捞出来般冷汗淋漓。 秋蘅捏紧的手松开,掌心一片紫痕。 薛寒保持着笔挺跪姿,面上看不出多余表情。 崔二悄悄看一眼秋蘅,再看一眼脸色黑如锅底的老父亲,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他是不是有些冲动了?等下该不会遭父亲的毒打吧? “朕乏了,爱妃陪朕回宫吧。”木娃娃的事最终虽没牵扯到秋美人身上,到底影响了靖平帝玩乐的心情。 见靖平帝起身欲走,秋蘅喊了一声:“陛下。” 靖平帝侧头看她:“秋六姑娘还有事?” 这丫头胆量是不是有些过于大了? 嗯,脸皮也比寻常女子厚许多,丝毫没因三名男子众目睽睽之下表露爱慕而羞愧。 后宫嫔妃就没这样的——莫名闪过这个念头,靖平帝忙收了心思。 还好没有这样的! “恳请陛下把臣女的木娃娃赐还。” 靖平帝都忘了这事了,闻言扫一眼内侍用手托着的木娃娃,嫌弃摆摆手:“把木娃娃还给秋六姑娘。” 看见这木娃娃就想到秋美人,晦气! 内侍走过去,把木娃娃交给秋蘅:“秋六姑娘收好了。” “多谢公公。”秋蘅把木娃娃拿在手中,等靖平帝走远才站起身来。 耳边响起冷厉的喝声:“薛寒,你随我来!” 薛寒默默起身,冲秋蘅微微颔首,走向薛全。 秋蘅盯着少年挺拔的背影,心神微晃。 若任由刚刚那般局面发展,等待林、秋两家的就是滔天之祸,只有她认下此事才有转机。 而她站出来,就做好了被赐婚于林乘风的准备。 林乘风把秋美人的木娃娃贴身收着,可见还没把秋美人放下。过了这一劫与其约定,做一对假夫妻不影响她谋事就好。 这已经是她能做到的最好选择,只是没想到薛寒会这么做。 他让这场危机有了更好的结果。 看薛全态度,薛寒恐怕要受责难了。 秋蘅正这般想着,一声惨叫响起。 崔副都指挥使拎着崔二的耳朵往外拖:“混账东西,叫你在今上面前胡言乱语!” “疼疼疼,父亲您快松手啊!” 看着被拖走的崔二,秋蘅冷静的表情出现了一丝裂缝。 薛寒如此虽出乎她意料,但多次相助也算让她有个心理准备,崔二是怎么回事儿? “哎呦,父亲轻点儿,轻点儿!”直到被拖走好远,崔二的呼痛声还不绝于耳。 “阿蘅。”凌云淡淡开口,“跟大哥回去。” 秋蘅点点头,看向依然跪在地上的林乘风。 与其说是跪着,不如说是瘫坐。 狩猎首日还算有精气神的青年,此刻眼里尽是后怕与茫然。 “林都头。” 林乘风眼皮动了动,看向轻唤他的少女。 “那我先走了,回头再去找你。”秋蘅打过招呼,随凌云离去。 那么多人在场,戏是要做全套的,免得被人扣上欺君的帽子。 林乘风明白秋蘅的意思,更觉羞愧,直到华棚中的人陆续散了,才慢慢爬起来,把被扯乱的甲衣整理好。 华棚中的这场热闹因为没把后妃扯进来,不用闭紧嘴巴,随着这些人散去很快就传开了。 而薛寒被带进一间屋子,待房门关上,薛全厉声道:“跪下!” 薛寒一撩衣袍,跪了下来。 一双脚停在他面前,上方传来冷冰冰的声音:“你可真是好样的,学会瞒着我了!” “父亲息怒。” “息怒?”薛全更怒了,抬脚踹向薛寒心口,“你怎么和我说的?说对那丫头无意!结果呢,直接跑到今上面前袒露心意!” 薛寒身体晃了晃,依然跪得笔直。 “是不是觉得翅膀硬了?”薛全冷笑,“你的皇城使怎么当上的?你要知道,没了为父你什么都不是!” “孩儿一直谨记。” “既然谨记,为何学会了阳奉阴违?” 薛寒沉默着。 “说话!”薛全喝道。 薛寒慢慢抬眼:“父亲想听孩儿的真心话吗?” “自然。” “孩儿觉得木娃娃的事有蹊跷,秋六姑娘或许是不得已而为之。” 薛全脸色大变:“混账,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要是秋六姑娘乃不得已而为之,那木娃娃又是谁? 关乎今上脸面的事,什么猜测都只能烂在肚子里。 “孩儿只是对父亲说心中所想,不会对其他人说。” 薛全怒气一缓,显然被这话取悦了。 “便是如此,与你何干?” “孩儿——”薛寒沉默更久,才一字字道,“孩儿对秋六姑娘有愧。” 薛全一愣:“此话怎讲?” “十年前的元宵节,就是遇到父亲的那日,孩儿遇到了一个女孩儿……”薛寒轻声说着,仿佛回到了十年前。 上元节的街上熙熙攘攘,那般热闹。他缩在角落里,默默盯着一对父女。 那位父亲还很年轻,从挑担小贩那里买了点心,把骑在肩头的小姑娘放下来,拿点心哄女儿开心。 他想到了双亲还在的时候,他也曾被这么疼爱过,目光舍不得移开分毫。或许是这样,那小姑娘发现了他的存在,松开父亲的手抱着糕点跑来递给他。 “哥哥吃红豆糕。” 把红豆糕塞入他手中的小姑娘冲他甜甜一笑后往回跑,却与父亲隔开了人流。 他眼睁睁看到一名男子抱起她就跑,扔了点心拔腿去追,可是人流如织,喧嚣混乱。 他拼命跑,拼命跑,撞上了一个人。 那个人便是养父薛全。 他挣扎反抗,一心想去追落入人贩子手中的小姑娘,却被薛全的手下牢牢制住,带去了一处民宅。 薛全说,这是我宫外的宅子,你努力学文习武,以后有大好前程。 从此,他有了新人生,比做沦落街头的乞儿或许锦绣灿烂许多。 可他知道,那小姑娘也有了新人生,注定深陷泥潭中。 从此,他再没吃过红豆糕。 第111章 藏好 哥哥吃红豆糕。 这是那个小姑娘对他说的唯一一句话,从此成了他的心结,他的执念,他的梦魇。 他无数次梦到那道甜甜的声音:哥哥吃红豆糕。 哥哥吃红豆糕…… 噩梦醒来,他被如潮的愧疚淹没,记得最清楚的除了她的模样,她的声音,还有她递给他红豆糕时右手虎口旁的那颗小痣。 后来他长大了,有能力了,知道了那个小姑娘的身份:永清伯府的六姑娘秋蘅。 掌握了皇城司后,他暗暗派出人寻觅,却一无所获。 直到今年的初夏,永清伯府寻回了丢失十年的六姑娘。 他迫不及待登门确认,她确实是为了给他送红豆糕而被拐走的那个小姑娘。 埋藏心底十载的愧疚,让他想竭力弥补,想护她无忧,想替她遮风挡雨。 却不想,把自己的心赔了进去。 薛寒不后悔赔进去一颗心,却不得不小心翼翼藏好这份心思,免得养父伤害秋蘅。 有“隐相”之称的养父,想对付一个落魄伯府的姑娘轻而易举。年幼时他害她惨遭拐卖,现在若再害她有个什么,万死难辞其咎。 听完薛寒的讲述,薛全大为意外:“原来你与那丫头还有这么一段渊源。” “是,这些年孩儿一直很内疚。” “看不出,寒儿还是个重情义的。”薛全意味深长笑笑。 “孩儿幼时坎坷,尝尽冷暖,对孩儿好的人,孩儿都会记在心里。” 薛全满意笑了:“不错,是为父误会你了。” “父亲不生气了就好。”薛寒微微松了口气。 秋蘅随凌云往回走,一路沉默,回到住处试探喊了声凌大哥。 凌云板着脸:“伸手。” 秋蘅迟疑了一下,慢慢把手伸出。 掌心掐出的痕迹格外显眼。 “取上好的药膏来。”凌云吩咐婢女。 “只破了一点皮,用不着。” 凌云脸色更冷了:“只破了一点皮就不疼了?阿蘅,你对自己倒狠的下心。” 硬生生把自己掌心掐破,当时是怎样的忍耐。 “凌大哥,我——” “我知道,你对林乘风无意。”凌云没让秋蘅说下去。 他既不愿听到阿蘅对他扯谎,也不愿阿蘅为难说出真相。 让他来说好了。 “大哥只是希望你能对自己好一点。” 秋蘅鼻子一酸:“凌大哥,当时那种情形,这是最好的办法。” “真的被赐婚林乘风也无怨吗?” 秋蘅与凌云对视,笑道:“总归比坐实秋美人与林乘风有私情的结果好,凌大哥说是不是?” 凌云沉默了。 哪怕愤怒、心疼,可想一想,那个时候竟没有更好的选择。除了阿蘅认下来,其他人根本无能为力。 “世子,药来了。” 凌云接过药膏,示意婢女退下,打开瓷瓶亲自为秋蘅上药。 秋蘅看着动作轻柔为她涂药的凌云,一时有些恍惚:凌大哥好像比在南边时对她更好了。 “那薛寒呢?” 凌云问这话时语气波澜不惊,秋蘅摊开的手指却下意识拢了拢。 “别动。”凌云抓紧她的手。 “薛大人——”秋蘅说起薛寒,心头滋味难言,面上却半点不露,“他大概也如凌大哥这般猜到了真相,作为朋友,想帮我一把。” 朋友? 凌云在心中默念这二字,把装药膏的瓷瓶放好:“阿蘅和薛大人成了朋友啊?” “薛大人屡次相助,我不能不领情。” 凌云沉吟了一下,提醒道:“大哥对薛寒了解不多,但他的养父薛全不是个好相与的。阿蘅和薛寒来往,须多加注意。” “嗯,我知道了。” “崔二又是怎么回事儿?”提到崔二,凌云语气随意许多。 秋蘅一脸无奈:“我也不知道他怎么回事儿。前不久崔家曾登门提亲,我还以为他为了替好友韩子恒出气,要把我娶回家方便报复。” 凌云嘴角一抽,比秋蘅还无奈:“阿蘅,没有男人会这么做。” 又没有血海深仇,就为了替朋友出气,搭上自己的终身? 秋蘅终于回过味来:“崔二他——” 凌云接话:“心悦你。” 秋蘅皱眉:“我们并无多少来往。” 凌云笑笑:“崔二那样的公子哥,喜欢来得快去得也快,不必为此烦恼。今日他站出来,倒是好事。” 二人相争,今上尚会认真考虑赐婚不赐婚的事,又冒出个崔二,今上只会觉得一群年轻人胡闹,懒得再插手。 而事实也是如此。 “只是阿蘅之后恐怕要面对一阵子议论了。” 秋蘅弯唇:“这些无关紧要。” 此时想想,虞贵妃直奔林乘风而去,显然知道了秋美人对林乘风余情未了。 以虞贵妃的滔天气焰,秋美人若不谨言慎行,躲了这一次还会有下一次。 深宫刀光剑影皆在暗处,步步杀机只能是身处其中的人小心谨慎,她一个身处宫外的鞭长莫及。 “阿蘅,以后遇事多与大哥商量,不要自己一个人扛着。”凌云抬手,轻轻抚了抚秋蘅的头。 “知道了,大哥。” 康郡王妃从康郡王口中得知了华棚中的热闹,脑袋嗡嗡疼。 “我就说这丫头不一般,云儿——” “云儿挺有大哥样子的。”不想妻子扯到儿子身上去,康郡王打断康郡王妃的话。 康郡王妃冷静了一下,点头:“也是,云儿做得不错。” 刚刚听王爷说最后云儿也站出来了,她险些昏过去。 还好云儿言行得当,没有让康郡王府成为各府眼中的笑话。 说不出儿子的错处,康郡王妃转头叫来女儿,私下敲打:“嘉宜,母妃知道你和阿蘅投缘,可投缘是一回事儿,你是县主,金尊玉贵,万不可学阿蘅那样与好几个男人纠缠不清。” 嘉宜县主听了这话皱眉:“母妃这话有失偏颇。今日的事女儿也听说了,明明是薛大人与崔公子倾慕阿蘅,又不是阿蘅与他们纠缠。” 康郡王妃脸一沉:“她若自矜,怎么会一个个都倾慕她?” 嘉宜县主诧异看着康郡王妃:“阿蘅长得好看,性格也好,会制香、会蹴鞠、会爬树,还有孤身引走黑熊的勇气,没有男人倾慕才奇怪吧?女儿要是男子,也喜欢阿蘅这样的姑娘。” 康郡王妃气个倒仰:“再胡说八道——” “芳洲煎了萝卜糕请女儿吃,母妃我先走啦。”嘉宜县主冲康郡王妃一笑,提着裙角跑了。 “你看看她,和秋六那丫头学的什么样子,真怕她近墨者黑——”康郡王妃气得和身边心腹梅姑姑抱怨。 “郡王妃别生气,县主心性无尘,不会染上不好习性的。”梅姑姑劝道。 康郡王妃重重叹口气:“自从认了这么个义女,日子一天比一天热闹了。” 秋蘅院中,煎萝卜糕的香味从小厨房传出,引得丫鬟仆妇时不时往小厨房的方向瞄上一眼。 秋蘅独自待在里屋,把木娃娃拿出来,仔细端详。 第112章 两处相思两处愁 木娃娃还没巴掌大,乍看小巧精致,仔细打量却在细节处略显粗糙。 秋蘅摩挲着木娃娃的边缘,凑到鼻端嗅了嗅。 一股新鲜的草木气。 这木娃娃是新做的——秋蘅抓着木娃娃的手紧了紧。 也就是说,不是林乘风多年来把秋美人模样的木娃娃贴身藏着,而是新得来的。 林乘风身为侍卫马军司的一员,整日与其他侍卫同吃同住,木娃娃藏到哪里都有风险,反不如贴身收着安全。 只是没想到会被虞贵妃众目睽睽之下强令扒了衣甲。 这样看来,虞贵妃要林乘风养马是假,让这木娃娃暴露于人前才是真。 好毒的心肠。 “姑娘,来吃萝卜糕。”屋外传来芳洲的喊声。 秋蘅收好木娃娃走出去,正好嘉宜县主过来了。 “县主,世子没过来吗?”芳洲把新煎好的萝卜糕放在院中石桌上,笑吟吟道,“世子在南边的时候很喜欢吃萝卜糕。” “是么,大哥喜欢吃萝卜糕啊?”嘉宜县主望一眼煎得金黄的萝卜糕,有些新奇。 萝卜是贱物,鲜少出现在郡王府的餐桌上。 “县主尝尝。”芳洲递过筷子。 嘉宜县主接过筷子夹起一块萝卜糕咬了一口,眼睛一亮:“好吃!” “是不是来晚了?”院门口响起凌云的声音。 嘉宜县主忙摆手:“大哥快来,萝卜糕刚出锅。” “世子。”芳洲把筷子递给凌云。 凌云冲芳洲一笑:“自从回了京城,就想着芳洲做的萝卜糕,今日总算又吃上了。” “世子和县主喜欢,我以后常做。”芳洲夹起两块萝卜糕放在小碟中,递给秋蘅,“姑娘趁热吃。” 秋蘅接过碟子慢慢吃着,忽听芳洲问:“姑娘,你那日说多做些,还要送谁尝尝吗?” 正吃着萝卜糕的凌云与嘉宜县主同时看向秋蘅。 “多做些,也请义父、义母尝尝。” 今日发生了这些事,给薛寒送点心就不方便了。 没口福的家伙。 想想薛寒今日所为,秋蘅虽暗暗腹诽,唇边却不觉染了笑意。 凌云视线落在少女唇边浅笑上,心头一动:阿蘅让芳洲多做的萝卜糕真是为了父王、母妃吗? 是……为了薛寒吧? 他脑海中闪过那越众而出,跪在秋蘅身边的少年,垂眸笑了笑。 是夜,秋蘅躺在床榻上,回想着白日的事。 薛寒会在靖平帝面前站出来,为她解决麻烦,是她没有想到的事。 那她对他来说……比她认为的要重要一点吧? 如此一来,关乎救太子的事就更容易一些了。 秋蘅拿过软枕盖在脸上,压下双颊不受控制涌上的热意。 她不想承认,让她欢喜的不仅是救太子会更容易些。 “姑娘,你干嘛呀?”遮住头脸的软枕忽的被拿开,芳洲一脸担心看着秋蘅。 秋蘅坐起来:“没事。” 芳洲也在一旁坐下,语重心长劝:“姑娘就算为白日的事烦恼,也不能拿枕头盖着脸啊,憋坏了怎么办?” “不是烦恼。” “那是什么?” 秋蘅抱着软枕,低声道:“是很烦恼。” 这时的薛寒也未入睡,烙饼般在床榻上翻来翻去。 他不敢闭眼,一闭眼就是漫天的星,青草地,要么就是她一字字说对林乘风一见倾心的样子。 明知她说的是假的,可他的难受是真的。 无望也是真的。 薛寒想,这大概才是他害那个小姑娘惨遭拐卖的真正报应。 原来愧疚还不够,要用他一辈子的求而不得来偿还。 这一夜很漫长,秋蘅醒来洗漱一番,把木娃娃带上,前往秋美人那里。 “姑娘,我陪你去。” “不用,宫里规矩多,不如在自己的地方自在。” “昨日姑娘出去,发生那么大的事,让我在家里也不放心,就让我一起去吧。”芳洲坚持。 秋蘅想了想,答应下来。 二人慢慢往宫中走,半路被拦下。 “秋六姑娘,我们公公想和你聊聊,借一步说话。”拦住秋蘅的是一名年轻内侍。 秋蘅顺着他手指方向望去,就见薛全站在不远处的树下,正面无表情看过来。 “好。芳洲,你在这里等我。” “姑娘——” “没事。”秋蘅握了一下芳洲的手,跟着内侍向薛全走去。 终于与薛全正式打交道了。 秋蘅没有因为薛全的突然出现而紧张,反而有种石头落地的轻松感。 这是她与薛寒经常来往必然的结果。 她承认,便是对薛寒没有那份情思,她也会为了薛全多与薛寒接触。 只是没想到,对他动了心。 先生曾说这世上总有无可奈何之事,便是如此了吧。 秋蘅不后悔,也不逃避。无论动不动心,她都是阿蘅,会一直记得要做的事。 “薛公公。”走到薛全面前,秋蘅屈了屈膝。 薛全上下打量行礼的少女,语气冷淡:“秋六姑娘昨日那般场合,竟还记住了咱家,好镇定。” “薛公公谬赞了,小女确实记性不错。” “既然你是个爽快的,那咱家也不绕圈子了。”薛全浮尘一甩,掸掸并不存在的灰尘。 “公公有话请说。” 薛全盯着面前少女的表情,不疾不徐道:“咱家知道,近来你和薛寒来往颇多。” “是,薛大人多次救小女于危难中。” “薛寒确实对秋六姑娘另眼相待。”薛全淡淡接话,“譬如昨日,在今上面前说倾慕秋六姑娘。” 秋蘅默默听着,面上并无多少情绪。 薛全嗤地一笑:“但秋六姑娘可不要当真了。” 秋蘅静静对上薛全似笑非笑的眼睛,听他一字一顿道:“薛寒待你不同,是因为愧疚。” “愧疚?” “不错。十年前的上元节秋六姑娘把红豆糕送给街边一个小乞儿,结果落入拐子手中,那个小乞儿就是薛寒……” 薛全说完了,深深看一言不发的少女一眼,凉凉道:“所以秋六姑娘不要多想,薛寒多次助你皆因内疚,想要弥补而已,与其他无关。” 秋蘅沉默良久,久到薛全不耐烦时,微微屈膝:“多谢薛公公告知。” 第113 宫墙深 看着恭顺行礼的少女,薛全笑了笑,抬脚走了。 秋蘅静静站着,注视薛全离去的背影。 一幕幕场景从脑海中闪过:薛寒登门永清伯府,以排查细作为由要她伸出双手。街上偶遇,薛寒说以后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可以找他。一次次相助,薛寒说他怜贫惜弱…… 那些让她疑惑的、防备的反常,终于都有了答案。 芳洲走过来,低声问:“姑娘,那人是不是为难你了?” 秋蘅举步往前走,看到芳洲眼中的担忧,没有隐瞒:“别担心,也不算为难。就是告诉我薛大人昨日在今上面前说倾慕我另有缘故,让我不要自作多情。” “自作多情?”芳洲气得柳眉竖起,“明明是薛大人亲口说的,怎么能这么说姑娘!” “薛大人出于愧疚那么说,薛公公怕我误会了……”秋蘅说了从薛全口中听到的那段往事。 其实她没有印象了。 娘亲说发现她时那个拐子的尸体就在一旁,她受了很大惊吓,加上年纪太小,被拐之前的记忆全无。 自然也不记得什么红豆糕,什么小乞儿。 秋蘅想着这些,是有一点委屈的。 如果从一开始就知道他的靠近是出于内疚,她会再小心些,守好自己的心。 “这么说,姑娘被拐是因为薛大人啊?”芳洲一脸震惊。 虽然郎君、娘子待姑娘如同亲生,这是姑娘运气好遇到了好人家。绝大多数落入拐子手中的漂亮小姑娘命运如何,可想而知。 “不能这么说。”秋蘅想到那少年看着她时隐忍深邃的眼神,心平气和,“是命运开了个小玩笑。” 当年那个小乞儿没做错什么,只是羡慕父亲给她买点心。当年那个小女孩也没做错什么,怜贫惜弱的同情心使然,让她跑向他。 怜贫惜弱——秋蘅在心中沉吟,忽然觉得薛寒找的这个借口真是恰当。 世人眼中永清伯府的六姑娘命不好,落入了拐子手里。可长大后回到永清伯府,她才庆幸与爹爹、娘亲生活的那十年。 倘若没有双亲疼爱的那十年,没有在后世大夏停留的那十年,一直如金丝雀般被养在笼子里的她,被那位祖父扒皮抽骨卖了也只知道哭。 “就算薛大人另有隐情,也不该薛公公来说姑娘。”芳洲替秋蘅感到委屈。 秋蘅徐徐往前走:“薛公公是薛大人的养父,为薛大人操心也是应当。” “就是觉得姑娘配不上他儿子呗。”芳洲心中愤愤,拉住秋蘅的手,“姑娘也别喜欢薛大人了。” 秋蘅莞尔:“知道啦,以后不喜欢他了。” “真的?” “真的。” 之后一路沉默,到了秋美人住处。芳洲留在外头,秋蘅随郑玉进去。 郑玉看起来不大好。 “郑公公瞧着有些憔悴,是昨日没睡好吗?” 郑玉面露苦笑:“六姑娘看来睡得不错。” 昨日出了那么大的事,竟然没什么反应,这姑娘心真大啊。 “六姑娘,美人以后的日子恐怕不好过。”郑玉压低声音,飞快说了一句。 说完后,他自己都诧异,为何忍不住对秋六姑娘说这些。 是期盼一个小姑娘能做些什么吗? 真是疯了,昨日秋六姑娘做的已经够多,足以令他们这些伺候秋美人的宫人感激涕零。 要知道一旦坐实秋美人与人有私情,他们这些人会是什么下场不用想。 穿过层层幔帐,秋蘅见到了秋美人。 她看起来比郑玉憔悴得多,脸色苍白得令人惊心。 “姐姐。”秋蘅喊了一声。 神色木然的秋美人转转眼珠,望向亭亭而立的少女。 “郑公公,你们先出去吧,我和姐姐说说话。” 既然秋美人不言语,秋蘅做主把屋中伺候的人打发出去,走到秋美人身边坐下。 秋美人看着她,声音轻得风能吹散:“六妹来了。” “当然要来。”秋蘅从怀中拿出一物,举到秋美人面前。 秋美人看到秋蘅手中的木娃娃,脸色越发惨白。 “这木娃娃,是姐姐送给林都头的吗?” 秋美人浑身一颤,迎上面前少女冷淡的眼神,摇头:“不是。” 秋蘅微挑眉梢。 竟然不是秋美人送的。 秋美人见秋蘅目露惊讶,自嘲一笑:“六妹窥见了我见不得人的心事,我也就不在乎丢脸了。入宫这些年,我确实从未放下林乘风……我与他两情相悦,一直以为会喜结良缘,白头偕老,谁知今上突然充盈后宫,而我恰好适龄。祖父逼我进宫,我拼死抗争也毫无转圜……” 秋蘅静静听秋美人谈及那段痛不欲生的往事。 “围场再见,他是前途无量的年轻禁卫,我是久居深宫不得自由的后妃,就算心中再如何放不下,我也不可能送他雕刻成自己模样的木娃娃……我不能因爱害他……”说到最后,秋美人潸然泪下,双手死死捏着帕子。 秋蘅抿了抿唇,没有做无谓的安慰。 说什么呢? 说这么多年过去林乘风心里还有着你,真心没有错付? 说既然进了宫就放下不该有的心思,过去的就让它过去? 无论说什么,都很残忍。 “六妹看不起我吧?”秋美人哭着哭着,笑了。 是了无生趣的笑。 “没有。” 秋美人一直心悦着林乘风,但那要命的木娃娃不是她送出的。这个困在深宫中的女子不是木娃娃,是一个有血有肉、会疼会痛的人。 若还怪她,那太苛刻。 “我没有看不起姐姐。”秋蘅看着仿佛随时会碎掉的女子。 她才二十出头的年纪,却犹如一朵将要开败的花。 秋蘅一字字道:“我看不起的是祖父。” 秋美人浑身一震,揽着秋蘅压抑低泣。 等秋美人哭够了,秋蘅低声道:“既然木娃娃不是姐姐送的,那我要再去见一见林乘风。姐姐有话需要我带给他吗?” 秋美人久久沉默,最终摇头:“不用了,我没有话对他说。” 她早就没了对他说什么的资格,那一日都不该抬头看他。 “我知道了。”秋蘅收好木娃娃,走出了宫门。 第114章 去见林乘风 往外走的路上,芳洲左右看看:“姑娘,我们不直接回去吗?” “先不回去,去找林都头。” 芳洲愣了愣,却没多问。 姑娘找林都头显然不是闲事,多嘴的话平白让姑娘为难。 二人走着走着,突然一侧传来鬼鬼祟祟的声音:“秋六姑娘——” 秋蘅脚步一顿,望向声音来处,就见路旁树后探出一张脸。 “秋六姑娘,这里。” 秋蘅示意芳洲等着,抬脚走了过去。 “崔公子。” 崔二扯出个笑:“这么巧遇到了秋六姑娘。” 秋蘅默了默,点头:“是很巧。崔公子有事吗?” “也没事……” “若是无事,那我先走了。” “哎——”崔二见秋蘅要走,赶紧把那点矜持扔了,“是有点事。” 秋蘅等着崔二往下说。 “那个……我昨日在今上面前说的话,秋六姑娘听到了吧?” 秋蘅:“……” “听到了。” 崔二涨红了脸,视死如归般说出口:“是真的,我很喜欢你!端午那日把鞠球踢向你后就喜欢了。托媒人去永清伯府提亲也是因为我真心想要娶你当媳妇,不是为了别的……” 不远处的灌木后,薛寒面无表情听着崔二向秋蘅袒露心意。 他发现其行迹鬼祟跟过来,不料听到这些。 阿蘅会怎么回答? 隔着崔二,薛寒只能看到秋蘅一边侧脸,和她丁香色的裙摆。 秋蘅听崔二说完,认真道:“多谢崔公子厚爱,只是我已心有所属,只能辜负崔公子美意了。” “你还真喜欢那个林乘风?”崔二一脸不服气,“他有什么好的,比你大好多岁的老男人!” 秋蘅险些没忍住笑了,忙压了压唇角:“林都头虽比我大几岁,却正是风华正茂的年纪,且情爱一事本就没有道理可言……崔公子聪敏通透,应该理解的。秋六在此祝崔公子婚事顺遂,早觅佳偶。” 秋蘅说完,对崔二屈了屈膝,转身向等在原处的芳洲走去。 崔二注视着少女离去的背影,嘿嘿一笑:“聪敏通透,秋六说我聪敏通透……” 连最疼他的母亲都没这么说过他! 至于父亲—— 小畜生,混账东西,王八犊子,败家子……一串听厌了的词飞快闪过,崔二叹口气,小心翼翼迈开腿,却因扯到痛处哎呦了一声。 哪有父亲这样的,他都这么大了,还打他屁股! “还好没打脸……”崔二庆幸嘀咕了一句,迈开腿走了。 薛寒独立花木旁,耳边回荡着秋蘅的话:我已心有所属…… 秋蘅到了马军司侍卫聚集之处,大大方方对面前侍卫行了一礼:“我找林都头,麻烦帮我喊一声。” 那侍卫一眼认出了秋蘅:“你是秋六姑娘!” 没等秋蘅再说什么,藏不住兴奋的年轻侍卫就高喊起来:“林都头,秋六姑娘来找你!” 这话声音不小,听到的众侍卫起着哄,把林乘风推出去。 林乘风能力强,人缘好,二十多岁却一直未成亲,平时本就被同袍们开着玩笑催促过,如今知道了秋六姑娘的存在,自是乐见其成。 “秋六姑娘。”站到秋蘅面前,林乘风脸颊阵阵发热。 这自然不是因同袍们的起哄害羞,而是羞愧。 比起林乘风的不自在,秋蘅就从容多了:“我来找林都头聊聊天。” “哦,好。” 二人慢慢往前走,芳洲默默跟在后面。 视线开阔的草地处,秋蘅停下来:“林都头,我们在这里坐坐吧。” 林乘风犹豫了一下,在秋蘅身边坐下来。 绿毯般的青草地,夹杂着五颜六色的野花,相邻而坐的二人落入旁人眼里,正是一对璧人。 而实际上,林乘风只感到局促。 “秋六姑娘,昨日……连累你了,林某感激不尽。”沉默片刻后,林乘风开口。 秋蘅开门见山问:“这木娃娃,是林都头雕刻的吗?” 林乘风看一眼秋蘅手中木娃娃,犹如被火星灼了眼睛。 秋蘅等了一会儿,才等到林乘风的回答:“不是。” 这个答案与她推测相符。 “我看这木娃娃是新制的,既然不是林都头雕刻的,那是从何处得来?” 林乘风眉头紧锁,没有吭声。 “今日我进宫见了姐姐。”秋蘅注视着林乘风,缓缓道,“姐姐说,这木娃娃不是她送的。” “什么?”林乘风神色大变。 他再看向那木娃娃,已不再回避,深吸了一口气:“秋六姑娘,你没有哄我?” 秋蘅轻笑:“我昨日既然站出来,如今哄林都头的意义是什么?” “抱歉,我乍然听到此事,失态了。” “这些都无关紧要,要紧的是要弄清这木娃娃是谁送给林都头的。” 青草间,少女的声音清冷如泉,令林乘风冷静下来。 “定是虞贵妃使的手段!”林乘风捏紧拳头。 “林都头仔细说说。此事显然与虞贵妃脱不开关系,但这木娃娃是她身边的人送的,还是姐姐身边的人送的,可不一样。” 若是秋美人身边的人,就必须把这人找出来。不然有这么个人在,防不胜防。 林乘风显然也想到了要害,脸色铁青:“秋猎首日意外与荷——秋美人遇见,当日傍晚就有一名宫婢悄悄来见我,说是秋美人送的木娃娃。我……我一时贪念收了下来,过后想想藏到何处都不够稳妥,只能贴身收着……” 他是家中幼子,与荷儿错过后一直不愿说亲,父母也没有逼迫。对他来说,荷儿就是他的妻,数年相思,那一眼后让他如何拒绝她的木娃娃。 “对人性真是了解至深。”秋蘅叹了一声,“这样的话,我另一个疑惑也解开了。” “什么?” 秋蘅指了指木娃娃的头部:“我还在想,既然是按着姐姐雕刻的木娃娃,为何梳着少女发髻。现在想来,若是这木娃娃云鬓宫装,林都头或许不会收。” 这木娃娃妙就妙在雕刻成了秋美人少女时的样子,才击中了林乘风的软肋,让他的理智占不了上风。 好在天无绝人之路,正因如此,才给了她破局的机会。 第115章 送木娃娃的人 林乘风听完秋蘅的分析,心底生寒,喃喃道:“她过的竟是这样的日子……” “林都头。” 林乘风回神,看着神色严肃的少女:“秋六姑娘你说。” “不管你心中如何想,从此之后请谨言慎行,莫要牵连无辜之人。”秋蘅正色道。 秋美人与林乘风之间的感情无论多么令人遗憾、同情,都不是累及无辜的理由。 林乘风面皮一热,冲秋蘅拱手:“秋六姑娘的话,林某铭记于心。” “林都头说说送木娃娃的宫婢长什么样子,有没有特别之处。” “那宫婢个头不高,生着一张瓜子脸……” 秋蘅记下,收好木娃娃起身:“那我回去了。” “秋六姑娘慢走。” 林乘风一回去,就被同伴们围住。 “林都头怎么不送送秋六姑娘?” “林都头,你这样可不行,那薛大人和崔公子还对秋六姑娘虎视眈眈呢!” “就是就是,老林你可不要大意啊。” …… 秋蘅思索着木娃娃的事往回走,被芳洲轻轻拉了拉衣袖:“姑娘,薛大人。” 秋蘅看到站在路旁的薛寒,举步走过去。 “薛大人这么巧。”说完这话,秋蘅不由想到崔二才说了类似的话。 “不是凑巧,我特意等你的。” 秋蘅抿了抿唇,问:“薛大人有事吗?” “秋六姑娘去找林乘风了?” “对。” “为了问清木娃娃的事?” 秋蘅沉默一瞬,仰头看着比她高出半头的少年:“对。还要感谢薛大人昨日站出来解围。” 这话一出,等于默认秋蘅是为了秋美人把麻烦揽了过去。 而这本该是烂在肚子里的话,其中信任令薛寒不觉扬起唇角:“没什么。关于那木娃娃,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吗?” 秋蘅也笑了笑,语气莫名:“薛大人真是热心肠。” 薛寒直觉这话有些不对劲,可又想不出哪里有问题。 “木娃娃的事就不劳烦薛大人了。我看薛公公对薛大人昨日所为不大满意,害薛大人被责骂我会过意不去。” 秋蘅说这话时语气温和,薛寒却察觉到了疏远。 那种说不清却又实实在在的感觉,令他不大好受。 仿佛那个夜晚的篝火、草地、萤火虫,只是一场美梦。 “薛大人,我还有事,先走啦。”秋蘅笑容明快,冲薛寒摆摆手。 薛寒目送秋蘅走向芳洲,不知说了什么,芳洲回望一眼,撇了撇嘴转过头去,二人渐行渐远。 薛寒确定,他的感觉没有错。 阿蘅对他疏远了,可信任似乎增加了,这般矛盾是为什么? 没有人可以问,薛寒只能把疑惑压在心里。 宫中,虞贵妃问内侍:“秋六又去见秋美人了?” 得到内侍肯定的回答,虞贵妃嗤笑一声:“这个秋六,还真能拿着鸡毛当令箭。” 她一句话,从此天天进宫来,倒是帮上秋美人的忙了。 张口吃下宫婢递到嘴边的果子,虞贵妃抚了抚指甲。 精心保养的指甲涂着浅浅一层粉,若凑近了闻,便有淡淡幽香萦绕。 “秋美人有这么个妹妹,倒是有福气。” 喂虞贵妃吃果子的宫婢劝道:“娘娘不要为了秋美人不开心。对今上来说娘娘才是心尖上的人,秋美人不过是偶尔贪新鲜的一个玩意儿罢了。” 虞贵妃睨宫婢一眼:“你以为本宫是怕秋美人争宠?呵,她也配。” “是……”宫婢不敢乱说了,心中却有些疑惑。 贵妃娘娘既然不把秋美人放在眼里,为何会出手呢? 但想想虞贵妃素来喜怒无常,又觉得不奇怪了。 “要说啊,还是秋六有意思,可惜昨日在今上面前闹了那么一出,想要她进宫长久给本宫解闷是不能了。”虞贵妃遗憾叹了口气。 宫婢又忍不住劝了:“奴婢冷眼瞧着,那秋六姑娘可比秋美人能耐得多,不进宫才好。” “有能耐不才有意思么,不然多乏味。”虞贵妃起身,一手搭在宫婢胳膊上,“伺候本宫沐浴吧。” 秋蘅转日再进宫,不着痕迹打量遇见的每一个宫女,却没发现有与林乘风描述相符的。 见到秋美人后屏退伺候的人,秋蘅直接道:“我去见过林乘风,他说木娃娃是一名宫女以姐姐的名义送给他的。那宫女个头不高,生着一张瓜子脸……” 听秋蘅说完,秋美人几乎把手中帕子扯破:“我身边听着有些像的有两人,一个负责跑腿的叫碧玉,一个负责箱笼的叫朱颜。” 仔细想了想,秋美人语气笃定:“那日傍晚我曾叫朱颜开箱笼取过东西。” 那日她毫无准备见到林乘风,心中波澜骤起,难以平静,于是叫朱颜打开箱笼,把压在箱底的一支金簪拿出来疏解愁思。 那支金簪是乘风亲自画的样式打造的,是她多少个觉得熬不过去的日夜的支撑。 “这么说,可能是那个碧玉?” 林乘风是那日傍晚收到的木娃娃,当时朱颜在宫中,自然排除了嫌疑。 “姐姐,让我见见碧玉。” “好。” 秋美人把郑玉喊进来:“叫碧玉来一趟。” 不多时一名俏丽宫婢走进来,向秋美人行礼:“美人。” “你去园中折一支绿牡丹,给我六妹带走。” 这绿牡丹其实是绿菊,算是菊中珍品,但在皇家行宫中就不足为奇了。 如今无人不知秋六姑娘前日解了秋美人危机,风波过后秋美人表露出对妹妹的疼爱自是不会惹人怀疑。 碧玉本就是跑腿做杂事的,闻言不疑有他:“是。” 等碧玉退出去,秋蘅立即道:“我去试探一下她。” 秋美人一惊:“六妹——” 这宫中不比宫外,又是刚见到碧玉,这就去试探未免太迅速了,让人毫无心理准备。 “姐姐放心,我有分寸。” 秋蘅离开后,秋美人心中忐忑,忍不住问郑玉:“你说六妹会如何试探碧玉?” 郑玉茫然摇头:“奴婢也想不出,要不奴婢跟去看看?” “不了,还是等六妹回来吧。”秋美人没同意郑玉的提议,端起茶盏抿了一口。 第116章 绿菊 园中花团锦簇,争奇斗艳,丝毫未因秋风微寒而减了颜色。 碧玉拿着花剪,走向那丛绿菊。 层层叠叠绽放的花瓣,绿色由浅至深,到花心处浓绿鲜艳,就如碧玉这个名字。 碧玉很喜欢这绿牡丹,欣赏一番后挑了一朵最饱满的,举起剪刀准备剪下来。 一只手从后面伸出,牢牢捂住她的嘴。 碧玉下意识挥动剪刀,却觉手腕一疼,本来在她手中的剪刀抵在了她脖颈上。 “呜呜——”碧玉的呼喊全被堵在了喉咙里,人被拖到花木后。 “别动也别喊,不然这剪刀可不会留情。” 冷冷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骇得碧玉连连点头,可这么一动,剪刀的尖端往内进了一分,疼痛立刻传来。 “呜呜呜——”碧玉不敢再动,眼泪不断往下淌。 捂着她的那只手松开了。 碧玉大口大口呼吸,颤声问:“你,你是谁?” 一直在她身后的人轻笑一声:“才安排你做了事,就问这种傻话?” 碧玉浑身一抖,声音慌乱:“贵妃娘娘饶命,贵妃娘娘饶命!” 这话一出口,秋蘅的心就定了。 诈出来了。 “饶命?事情没成,却有你这么个知情者,你说说怎么让人放心呢?” “奴婢什么都不会说,求贵妃娘娘放过奴婢吧……”碧玉哽咽着,却不敢有大动作,整个人如秋风中的落叶,绝望无助。 而那抵着她柔嫩脖颈的剪刀却移开了。 碧玉依然不敢动,甚至不敢问什么,恐惧令她抖若筛糠,完全没有逃跑的勇气。 一人从背后缓缓绕至面前。 碧玉瞳孔一缩,震惊出声:“秋六姑娘!怎么,这么会是你?” 秋蘅一笑:“怎么,不是虞贵妃的人让你失望了?” “不,不——”碧玉太过震惊,语无伦次。 秋蘅伸手一指:“那朵绿牡丹我看中了,麻烦你把它剪下来,随我去见美人吧。” 低头看着被塞回手中的花剪,碧玉下意识攥紧,眼中闪过杀意。 秋蘅扬眉:“还想杀我不成?我来找你是和美人说过的,而你是伺候美人的宫婢,真要对我下手,尸体藏在何处?对美人如何辩解?还是说你天真以为虞贵妃会护着你?” 碧玉越听,脸色越难看。 秋蘅往前迈了一步,语气轻描淡写:“抛开这些,你也没那个力气杀我啊。” 碧玉猛抬头,想到捂住她嘴的那只手,乱七八糟的念头登时熄了,默默走向绿菊,把秋蘅所指的那一朵小心剪下。 秋蘅转身走在前,碧玉捧着绿菊走在后。 她死死盯着前方的背影,神色不断变幻,而那刚摸到剪刀时起的杀意却再升不起来了。 没有人能比她更清楚那只手的力气。这位看似娇娇弱弱的秋六姑娘绝对不一般! 而一个有秘密的人,本身就意味着危险——这是她在宫中多年早就明白的道理。 “美人,六姑娘和碧玉回来了。” 秋美人不由坐直了身体,看向走进来的二人。 秋蘅气定神闲走在前,碧玉捧着绿菊恭敬走在后,怎么看都看不出异常来。 六妹如何试探的?还是没有找到试探的机会? 秋美人心中疑惑,冲秋蘅点点头:“六妹回来了。” 秋蘅往一侧站站,看了碧玉一眼。 碧玉一个激灵,扑通跪下:“美人饶命,是奴婢错了!” 秋美人吃惊扫秋蘅一眼,用力捏着茶盏看向碧玉:“果然是你打着我的名义给林都头送木娃娃的?” “是,是奴婢……” “碧玉,我自问待你不薄,你为何这么做?” “奴婢——”碧玉下意识看向秋蘅。 秋蘅向碧玉伸出手:“把绿牡丹给我拿着吧。” 碧玉看着那只手缩了一下身体,颤巍巍把绿菊递过去,便见那举着绿菊的少女冲她莞尔一笑。 碧玉跪趴在地,带着哭腔道:“奴婢是被逼的。贵妃娘娘身边的姑姑找到奴婢,要奴婢把那木娃娃送给林都头……奴婢不敢不听啊,那是贵妃娘娘!” 秋美人一手按着椅子扶手,咬牙问:“你是什么时候与虞贵妃的人搭上的?” 碧玉忙摇头:“以前从未有过来往,就木娃娃这次——” 秋美人闭了闭眼,被无力感淹没:“一找上你,你就答应了。” “奴婢对不住美人,可奴婢若不答应,性命不保。奴婢……奴婢只是想活下去……” 秋美人沉默半晌,摆摆手:“你先退下吧。郑玉,看好她。” “是。”郑玉把碧玉带了出去。 秋美人冲秋蘅苦笑:“六妹你看到了吧,在这宫中无人能对抗虞贵妃。她不需要如何经营,要用人的时候只要拿出贵妃的名头,就不敢不从命。” 秋蘅想到后世对虞贵妃“妖妃”的评价,有了更真切的感受。 “我只是想不通,我在虞贵妃面前从来恭敬,她为何下此毒手。” “是因为姐姐能来秋猎吗?” 秋美人迟疑摇头:“今上虽独宠虞贵妃,时而也会看一看其他嫔妃,虞贵妃对此似乎并不在意。” “会不会是姐姐有得罪虞贵妃之处,却不自知?” 秋美人努力思索,依然没有头绪:“以我的位份,没有多少和虞贵妃打交道的机会。” “若不是因为姐姐——”秋蘅蹙眉,回忆着记载中关于秋美人和林乘风的结局。 没有对秋美人的记载,与林乘风有关的倒是有:林将军因幼子获罪,大夏折损一员将才。 秋蘅心中一惊,对这场本以为因后宫嫔妃争风弄出的阴谋有了新猜测:莫非虞贵妃针对的不是秋美人,而是林将军! 这个猜测太突然,太离奇,冷静如秋蘅一时都有些不敢相信。 “六妹别想了。虞贵妃喜怒无常,行事莫测,她不喜一个人根本无需理由。” 秋蘅定了定神,没有把这个猜测说出来。 倘若猜错了,没有说出来的必要。若是猜对了,以秋美人与虞贵妃的悬殊差距,知道了反是秋美人的催命符。 “六妹是怎么让碧玉开口的?” “我诈她的,没想到她沉不住气,一诈就交代了。” 秋蘅没有问秋美人如何处置碧玉,心事重重向宫外走去, 第117章 遇太子 “咳——” 听到提醒声,秋蘅抬头,看到了头束玉冠的太子。 “臣女见过太子殿下。” 太子打量秋蘅的目光藏着好奇:“你是秋六姑娘?” “臣女正是。” “不必多礼。秋六姑娘为了救容宁孤身引熊,吾十分佩服。” “太子殿下谬赞。” 太子还想说什么,一旁内侍小声提醒:“殿下——” 太子只好摆出严肃表情,淡淡道:“秋六姑娘自去忙吧。” “臣女告退。” 太子抬脚往内走,内侍走在一侧,小声道:“殿下,那位秋六姑娘风头太过,还引来三位男子相争——” 太子皱眉:“吾看秋六姑娘眼神清正,所为也令人钦佩,莫要胡乱嚼舌。” 内侍还想说什么,但见太子脸色微沉,识趣没有再说:“是。” 秋蘅回到住处,喊来芳洲:“做些红豆糕吧。” 芳洲笑呵呵道:“自打来了这边就没做过,我猜着姑娘该想吃了,昨日就泡了红豆。” 秋蘅没有瞒着芳洲:“多做一些,我给薛大人送去。” 芳洲唇边笑意一滞:“姑娘还给薛大人送红豆糕啊?他那个养父刻薄无礼,想想就生气。” “求人帮忙,不好空着手去。” 芳洲一听是找薛寒帮忙,点点头进了厨房。 秋蘅拎着热乎乎的红豆糕去找薛寒,半路遇到了方蕊为首的数名贵女。 “秋六姑娘又准备给谁送吃食呢?”成素素瞟一眼秋蘅手中食盒,讥笑着问。 秋蘅笑笑:“成姑娘这么关心我给谁送吃食,是因为吃不着难受吗?” “笑话,我什么没吃过,稀罕你那些粗鄙吃食。”成素素挑眉冷笑,“我是好奇,秋六姑娘又借着这些破烂吃食打算讨哪个男人欢心?林都头,崔公子,还是薛大人?” 这话一出,其他贵女纷纷掩口轻笑。 “秋六姑娘不需要讨谁欢心。”一道声音突然响起。 众女闻声望去,就见一身玄色猎装的薛寒走了过来。 “薛大人。”众女忍着尴尬行礼。 薛寒有官职在身,背后靠山也硬,成素素虽不情愿,也不得不敷衍屈了屈膝:“薛大人。” 薛寒神色淡漠看着她,把话说完:“好让成姑娘知道,秋六姑娘不需要讨薛某欢心,是薛某正在努力赢得秋六姑娘芳心。” 成素素被怼得脸色难看,冷哼一声:“薛大人对我一个姑娘家说这些做什么?” 薛寒定定看她一眼,淡淡道:“薛某倒是不喜和不熟的姑娘说话,奈何成姑娘对秋六姑娘胡说八道,拖薛某追求佳人的后腿。” “你们真是——”成素素伸出手指着薛寒。 薛寒眼神一冷:“如何?” “素素。”方蕊喊了一声。 成素素沉着脸回到方蕊身边。 薛寒冲秋蘅一笑:“秋六姑娘,我们走吧。” “好。” 死死盯着并肩离去的二人背影,成素素气个半死:“怎么有这么不知羞耻的人!” “好了,素素。”方蕊望着秋蘅远去的背影,声音也冷,“薛寒行事素来肆意,没必要招惹他给自己找难堪。” “我自然知道,我是气不过秋六,她一个乡下来的野丫头凭什么风风光光压我们一头,倒显得咱们这些人平庸了。” 这话令众女脸色都有些不好看。 与方蕊、成素素玩在一起的贵女皆是心高气傲的,对家世差得多的人本就不屑理会,压到头上难免心生厌恶。 “行了,你也说她一个乡下来的野丫头,就算引得男人相争又如何?就说薛寒,真到谈婚论嫁之时首先就过不去他养父那一关。” 方蕊拂了拂衣裙上不存在的尘土,举步往前:“也就是在这天高地广的地方让她有机会出出风头,等回到京城往宅子里一关,不还是灰扑扑的麻雀一只。” 成素素这才好受些:“蕊儿说得是,就是气不过她那日使诈赢了我。” “急什么,总有机会找回来的,来日方长。” 秋蘅与薛寒走到开阔处停下。 “刚刚多有冒犯,还望秋六姑娘见谅。”没了成素素那些人在,薛寒的淡定自若也没了,想到亲口说出的那些话就耳根发热。 “薛大人也是为我出头,该是我谢薛大人才是。”秋蘅福了福,把食盒递过去,“给薛大人带了红豆糕。” 薛寒不觉弯唇:“秋六姑娘是去找我吗?” 秋蘅大大方方承认:“是,没想到半路能遇到。” 薛寒把食盒接过:“秋六姑娘找我有事?” 还是单纯来送点心—— “想请薛大人帮个忙。”秋蘅脸皮厚,并不为昨日才说不必劳烦薛大人而脸红。 是她想岔了,有需要时就该多多找薛寒帮忙,找任何能帮得上忙的人帮忙。倘若她没能成事,常见到的这些人大多会死。 “秋六姑娘请说。” “薛大人对虞贵妃了解多少?”秋蘅压低声音问。 “虞贵妃——”薛寒慢慢摇头,“我对后宫嫔妃了解不多。” 那不是皇城司该伸手的地方。 可秋蘅问了,他就尽量多说两句:“虞贵妃民女出身,是今上出游时遇到的,一入宫就得了泼天恩宠,数年来盛宠不衰。” “今上为何如此宠爱虞贵妃呢?” 薛寒被这话问住了,寻思半天,迟疑道:“虞贵妃美貌出众。” “单单凭长得美吗?”秋蘅沉吟。 “哦,自然不是所有人只看美色,今上可能是这样——”薛寒有些说不下去了。 秋蘅好笑看他一眼。 薛寒倒是什么话都敢说。 “那薛大人知不知道,虞贵妃与林家有什么恩怨?” “林家?”薛寒愣了一下,神色变得郑重,“秋六姑娘是怀疑虞贵妃与林家有矛盾,才会用木娃娃陷害秋美人和林乘风?” “只是猜测,所以才来问问薛大人。”秋蘅坦诚道。 薛寒看着秋蘅的目光变得深邃。 虞贵妃宠冠后宫,秋美人新得宠,木娃娃的事就是他也只会往嫔妃争宠上想。秋六姑娘这样另辟蹊径的猜测,常人实难想到。 “我查查看。” “多谢薛大人,等你的消息。” “成素素她们若再寻秋六姑娘麻烦——” 秋蘅不以为意摆摆手:“薛大人不必为此费神。” 薛寒扬唇:“好,我知道了。” 第118章 摘星楼 秋蘅转日去见秋美人,看到了守在外头的碧玉。 “秋六姑娘。”再见到秋蘅,碧玉发自内心的害怕,恭恭敬敬行了一礼。 秋蘅微微颔首,走了进去。 并不知道碧玉犯了什么事的宫婢笑着打趣:“碧玉,我怎么觉着你对六姑娘比对美人还恭敬呢。” 碧玉脸色微变:“哪有!” 宫婢诧异看着碧玉:“开个玩笑啦,反应这么大干嘛。” “不要议论贵人们了。”碧玉敷衍过去。 “六妹来了。”秋美人见秋蘅进来,露出笑意。 秋蘅看到桌几上摆着鲜果和点心,就听秋美人道:“六妹尝尝宫中的点心。郑玉,你们下去吧。” 秋蘅没有推辞,随手拿起一块点心品尝,不由多看一眼。 做成菊花样式的点心十分精致,引起秋蘅注意的却是味道。 这菊花酥让她吃出了熟悉的感觉,和芳洲很久以前做过的差不多。 嗯,她家芳洲做的更好吃一些。 “六妹可还吃着习惯?” 秋蘅笑道:“出自御厨之手的点心怎么会吃不惯,沾姐姐的光才能吃到。” “是我沾六妹的光。”秋美人突然冲秋蘅深施一礼。 秋蘅怔了一下,把秋美人扶起:“姐姐不必如此。” 秋美人紧握秋蘅的手,眼中红血丝显见昨夜未睡好:“这一劫全仗六妹才渡过。若是没有六妹,我这条命不算什么,祸及秋、林两家,我就是万死也难赎罪。” 她恨祖父和双亲,可还有疼爱她的祖母,无辜的弟弟妹妹们。 而乘风是她放在心尖上的人,她希望他能再遇良缘,儿孙满堂,而不是因她毁了前程性命。 “姐姐也不要全往自己身上揽,你并没有做出格的事。” 如果说悄悄看一眼心上人也是罪过,要拿命来抵,那定是这个世道错了。 “只是虞贵妃气势滔天,行事又难以捉摸,姐姐以后少出现在她眼前。” “我知道。”秋美人主动提起碧玉,“就是怕引起虞贵妃猜疑,我没有动碧玉。碧玉晓得其中厉害,不会把暴露的事说出去的。” 告别秋美人,送秋蘅出去的还是郑玉。 “郑公公,太子住在何处啊?”走在路上,秋蘅以闲话家常的语气问。 “太子殿下住在东南边的院子。”郑玉随手指了指,眼中带出不解。 秋蘅笑着解释:“我昨日出宫,遇到了太子殿下,好奇问问。” 郑玉提到太子也不觉嘴角含笑:“太子殿下待人和善,但毕竟是储君,六姑娘以后若再遇到还是谨言慎行。” “多谢郑公公提点。郑公公留步吧,每日都来,这路早就走熟了。” “那六姑娘慢走。” 与郑玉分开,秋蘅环视四周迅速规划一番,避开人摸到了太子住处。 摘星楼——秋蘅抬头望着比其他屋舍要高的那处楼阁。 书上记载,大火蔓延时太子困于摘星楼,而非寝室,因而耽误了救援,被薛寒背出来时已经去了,薛寒则因救太子毁了容。 这场大火不是单纯一场火,而是大夏命运的岔路口。 而大火发生的时间,就是明晚。 “秋六姑娘?”带着疑惑的声音传来。 秋蘅转身,丝毫没有被抓包的尴尬,淡定向太子施了一礼:“臣女秋蘅,见过太子殿下。” “秋六姑娘不必多礼,你怎么会在此处?” 秋蘅脸不红气不喘:“臣女迷路了,不知怎么就走到了这里。” “原来是这样。”太子吩咐身边宫人,“送秋六姑娘出去。” “多谢太子殿下,臣女告退。” 等秋蘅随着宫人走远,内侍忍不住道:“殿下,那秋六姑娘该不会是故意走到您的住处,好与您偶遇吧?” “不要胡乱猜测。” “可也太巧了,昨日遇见您,今日就跑到您住处来了。依奴婢看,她就是心怀不轨,妄图——” “妄图什么?” 察觉太子语气冷淡,内侍讪讪住嘴。 太子不悦看着内侍:“不说秋六姑娘如何。刘棋,在你心里吾难道是见到年轻女子就迈不开腿的人?” 内侍忙低头:“是奴婢多嘴了,求殿下恕罪。” “以后莫要随便议论小姑娘。” “是。” 太子警告过内侍,心中却存了疑惑。 他虽不认同内侍的话,可秋六姑娘给他的感觉确实有些奇怪。 她看着他的眼神,不是寻常贵女看储君的眼神。可若深究,又道不分明。 秋蘅等到下午,去找薛寒。 虞贵妃的事可以慢慢查,太子这边等不得了。而太子这事不能过早透露,今日最合适。 “秋六姑娘,出什么事了吗?”看着提着裙角跑来的秋蘅,胡四吃惊问。 在他印象里,红豆糕一直从容自若,从没见过这般慌乱。 “我找薛大人,劳烦,劳烦胡指挥喊一下!” “好好,你别急,别急啊,我这就去喊我们大人。” 胡四飞奔去找薛寒,一见到人就喊:“大人,不好了!” “什么不好了?”薛寒淡淡问。 “秋六姑娘好像出事了——” 胡四话未说完,就见刚刚还一脸淡定的少年从身边冲了出去。 “大人也太急了。”胡四摸摸脸,也赶紧走了出去。 秋蘅站在路边树下,看到匆匆跑来的少年。 “薛大人。”她喊了一声。 薛寒定定神,很快来到秋蘅身边,上下打量她:“出什么事了?” 一只手伸出,拽住少年衣袖:“薛大人——” 薛寒心一沉。 那只手拽的仿佛不是他的衣袖,而是他的心,他听到自己强压着心慌的声音:“秋六姑娘,你别怕,有什么事和我说。” “去湖边说吧。”秋蘅的声音掩不住惶恐。 薛寒一颗心越发沉了,语气却更加冷静:“好,别急。” 胡四跑出来,眼巴巴望着二人一起走了,陷入了纠结:要不要跟上去呢? 山林中的小湖如一面明镜,闪烁着粼粼波光。几只悠闲饮水的小兽听到声响,纷纷逃走。 秋蘅在湖边站定,脸色苍白。 “是旧疾犯了吗?” 眼前澄澈湖水提醒了薛寒,秋六姑娘曾挨过雷劈,落下了怪病。 第119章 你说,我便信 薛寒皱眉:“这个时节,湖水太凉了。” “不是旧疾……”秋蘅苍白着脸,神色纠结。 “秋六姑娘放心,我不会对旁人说的。” 秋蘅抿抿唇,迟疑着:“我是觉得太荒诞,怕说了薛大人不信,可压在心里又很惶恐,万一是真的——” “我信。”薛寒看着神情无助的少女,认真道,“你说,我便信。” “我出宫时遇到了太子,然后……就做了一个梦。” “什么梦?” “一个噩梦。”秋蘅竭力令语气平静,“我梦到太子住处起火了,太子被困在一处高楼里,因为耽误了救援,等被救出来时已经没了气息……” 薛寒静静听着,面上并无多少变化。 秋蘅声音渐渐低下去:“薛大人听着很荒唐吧?” “没有。我也会做一些离奇的梦,会做噩梦。” 他做的梦,大多是噩梦。 不同的噩梦里,那个小姑娘有不同的悲惨,相同的是他永远无能为力。 直到那个梦中的小姑娘长大了,好好地站到了他面前,他才终于不做噩梦了。 “可这个梦太真实了,我甚至能感觉到火焰的灼热,还看到了被大火吞没的高楼的名字。” “什么名字?” “摘星楼。”秋蘅看着薛寒的眼睛,一字字道,“那起火的高楼叫摘星楼。” 薛寒眼神骤然转深。 皇城司有护卫之责,对秋猎行宫的布局种种他都有所了解,太子居所确实有一处高楼,名为摘星楼。 “太子是储君,关乎国运。我虽知把梦当真太过荒唐,可又害怕万一……” 薛寒一直揪着的心放了下去。 他以为她出什么事了,原来是为噩梦烦恼。 “太过真实的噩梦确实令人心悸。秋六姑娘不必为此纠结,我安排人加强巡视就是。”怕秋蘅觉得敷衍,薛寒又问,“秋六姑娘的梦里,还有别的细节吗,我好多加留意。” 秋蘅面上惶恐未褪,心中松口气。 打了这么多次交道,她对薛寒也有几分了解。他或许不信她的梦,但说出口的承诺会去做。 “细节——”秋蘅沉吟,“梦中大火大约起于子初,好像……好像就是明晚!” “好,我记住了。”薛寒语气郑重。 秋蘅神情一松:“多谢薛大人。” “秋六姑娘客气了,太子安危不容松懈,秋日天干物燥,本就是火灾多发之季,是该多加留意。” 秋蘅弯唇:“我是谢薛大人愿意信我。若是换了别人,定会觉得我疯言疯语,发癔症了。” “那以后再有这样的事,就和我说。” 秋蘅看到薛寒眼里的笑意,微微垂眸。 他的愧疚也太好用了些。 “秋六姑娘的旧疾近来发作过么?”薛寒忽然问。 秋蘅摇摇头:“最近没有。” “发作无迹可寻?” “嗯。” 薛寒视线投向碧波荡漾的湖面:“那要是冬日怎么办?” 秋蘅沉默一下,微微一笑:“习惯啦。” 薛寒亦陷入了沉默。 “薛大人,我先回去了。” “我送你。” 秋蘅没有拒绝。 这一处山林僻静,鸟鸣悦耳,走着走着薛寒停下来。 秋蘅动了动鼻子:“好像有血腥味。” 收到薛寒微讶的眼神,秋蘅道:“我与香料打交道,对气息也比较敏感。” 一个能出头的制香师,嗅觉不可能迟钝。 一个“也”字,让薛寒登时想到了曾经的尴尬,不由轻咳一声:“咳,去看看。” 他走在前,把秋蘅牢牢挡在身后。 “是一只小鹿,受伤了。” 秋蘅往前一步,看向血腥味的来源。 那是一只蜷缩着的鹿,腿部插着羽箭,望过来的眼睛湿漉漉的,发出短促的鼻息声。 “从狩猎者手下逃过的。”薛寒说着半蹲下来,安抚拍拍小鹿,一手迅速把箭拔出,一手用巾帕堵住伤口处。 小鹿发出痛苦的呻吟,不知是太虚弱了,还是有灵性知晓这是救它的人,几乎没有挣扎。 “秋六姑娘,麻烦帮我取一下金疮药,在我腰间蓝色荷包中。” 秋蘅点点头,从薛寒腰间挂着的荷包中取出一瓶药膏,一眼认出是仁心堂的上品金疮药。 薛寒余光扫到,忙提醒:“不是这个,是另外那瓶。” “哦。”秋蘅把瓷瓶放回去,摸出另外一瓶来。 也是仁心堂的上品金疮药,份量更多些。 这有区别么? 秋蘅闪过疑惑,把瓶塞打开。 薛寒接过金疮药,小心翼翼撒在小鹿伤口处,再道:“还要劳烦秋六姑娘帮我取一下布条。” “在哪儿?” “另一边腰间的袋子中。” 秋蘅把一卷布条取出:“我来吧。” “我已经沾手了,你就别碰了。” 秋蘅看薛寒动作熟练替小鹿包扎伤口,笑道:“薛大人随身带的东西还挺多。” “都是常用的。”薛寒随口道。 秋蘅沉默下来。 薛寒把布条打了个结:“好了,我们走吧。” 去湖边净手的路上,秋蘅回眸望了小鹿一眼。 “虽然处理了伤口,可能也活不下去。”薛寒没有回头,“秋六姑娘会不会觉得我多此一举?本就是猎物——” “不会啊。我们狩猎时,它是猎物,现在遇见,它是生灵。”秋蘅侧头看着薛寒,莞尔一笑,“薛大人确实怜贫惜弱。” 薛寒:“……”当初该找别的借口的。 回到住处,秋蘅沐浴更衣,晚饭吃得很香。 “姑娘,我发现你今日心情不错。” 秋蘅坐在床榻上,放松靠着软枕,没有否认:“是还不错。” 这趟秋猎之行,最重要的事还算顺利,心情自然不差。 只是虽提醒了薛寒,等到明晚她还是要悄悄过去盯着,以防万一。 夜渐深,秋蘅睡下,不知过了多久,隐约听到了喧闹声。 秋蘅一下子坐起来,心莫名跳得厉害,侧耳倾听一阵立刻起身,拿起搭在屏风上的外衣披上匆匆往外走。 睡在外间的芳洲听到动静醒来,不解问:“姑娘要去哪儿啊?” “我出去看看。” 撂下这句话,秋蘅跑到庭院中,就见行宫的方向火光冲天,喧闹声更分明了。 第120章 大火 那映亮夜空的火光,犹如翻滚的岩浆浇在身上,令人五内俱焚。 秋蘅白日在薛寒面前的恐慌是装的,而现在,大恐惧如山海迎面压下,窒息的濒死感席卷而来。 这样重大的事件,她不可能记错时间,大火为何提前了一日! 秋蘅拔腿向外跑去。 “姑娘——”芳洲匆匆出来后只看到了一道转眼消失的背影。 虽然是深夜,可大火起于行宫的方向,康郡王府许多人都被惊动了。 康郡王快步往外走,康郡王妃强压心慌追出去。 “王爷,是不是出乱子了?” “我去看看,这边你稳住了。”康郡王撂下一句话,加快了脚步。 “王爷——” 凌云赶来,语气温和中透着镇定:“母妃,我陪父王一起去,您不必担心,把妹妹们照顾好。” 康郡王妃拉住凌云,急急叮嘱:“云儿,注意安全。” 秋蘅提着裙角从母子二人身边跑了过去。 康郡王妃眼睛都瞪圆了,本来的担忧转为震惊:“谁,谁跑过去了?” “好像是阿蘅——”凌云脸色微变,“儿子去看看。” 眼看着凌云走远了,康郡王妃还愣在原处。 “母妃,外面出什么事了?” 康郡王妃转头一看嘉宜县主过来了,不由皱眉:“不好好睡觉,你出来干什么?” “女儿听到外面有动静,又听到芳洲喊阿蘅,不放心出来瞧瞧。” “这个阿蘅,就没让人省心过!”康郡王妃话音才落,又一道身影从身边冲了过去。 “那又是谁?” 嘉宜县主抬脚欲走:“是芳洲。” 康郡王妃死死拽住嘉宜县主的手:“嘉宜,你哪里都不许去。这里草木多,走水可不比别的,一个不好就可能控制不住!” “可是父王他们——” “你父兄毕竟是男人,行宫那边起火不可能当没看见。”康郡王妃说着,紧了紧女儿的手,掌心尽是冷汗。 她也不想丈夫、儿子涉险,可事关今上,不能落人口实。 “可阿蘅——” 康郡王妃嘴角狠狠一抽:“那丫头比男人还野呢,敢孤身引熊,你可别学她。” 外面一片混乱,围绕行宫而居的皇亲贵胄、文武百官,从居所纷纷走出,赶往起火之处。 也因此,于混乱中奔跑的秋蘅并不惹眼。 她一直跑到近前,望着冲高的火焰,端着盆、提着桶进进出出救火的人,如坠冰窟。 起火的还是摘星楼,只是时间提前了一日。 那太子呢?薛寒呢? 用力咬了咬唇,秋蘅冲向火海。 “阿蘅!” 身后传来凌云焦急的呼喊声,而令秋蘅停下来的不是凌云的呼唤,而是出现在前方的人。 火光照亮下,一身黑衣的少年形容狼狈,眼神却清亮有神。 薛寒也看到了秋蘅。 奔跑而来突然止住身体的少女,散落着如墨长发,脸色苍白如雪,好似随时会碎成千万片的琉璃。 对手下交代几句,薛寒大步向秋蘅走来。 秋蘅一动不动望着越来越近的少年,控制不住浑身颤抖。 他走近的脚步不是踏在泥污的地面上,而是踩在她心头。 “秋六姑娘,你怎么——”薛寒走近了,才开口就戛然而止。 少女纤长的手指抚上他脸颊,冰凉透骨。 “薛寒——”秋蘅喊了一声,声音却低得几乎听不清,眼泪簌簌而落。 薛寒没有被火烧毁面容,那太子—— 她不敢问。 薛寒却因这轻得不能再轻的“薛寒”二字心头一震,没有犹豫握住那只触碰他的手。 那只手那么冷,让他不受控制心生恐惧,仿佛眼前少女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而是游离于人间的孤魂。 “别怕,我没事。”薛寒顿了顿,声音极低,“太子也没事。” 秋蘅的心猛地一松。 这样极端的情绪变化让她手脚更冷,心乱如麻。 她亟需一个安静的地方,好好想一想。 “那你先忙。”秋蘅抽出手,转身跑远。 “阿蘅,你去哪儿?” 薛寒听到凌云急切问了一句。 紧跟着是秋蘅的回答:“凌大哥,我先回去了。” “大人,薛公公找你。” 薛寒望一眼消失在夜色中的身影,强自压下担忧去见薛全。 “姑娘!”芳洲赶来,看到了秋蘅。 “芳洲,我要去个地方,你回住处替我遮掩一下。” 秋蘅没有停留,从芳洲身边跑过,一直跑进山林,跑到了小湖边。 深夜的湖边寒凉潮湿,有飞鸟小兽因秋蘅的到来被惊走。 秋蘅抱膝而坐,目不转睛望着湖面。 她跌入湖中去了三十年后,又通过鹊湖回来,在这情绪几乎崩溃的此刻,竟还是这湖边让她有些许安全感。 薛寒没事。 太子也没事。 真好啊——秋蘅这般想着,眼泪却越发汹涌。 这不对,白纸黑字,她不可能记错时间。 而关于这场大火,直到今日白日她才对薛寒说,不存在因为她而导致了时间的改变。 不是记错了时间,不是她带来的变化,那是为什么? 秋蘅心中已有猜测。 记错时间,甚至没能救回太子,不是她几乎崩溃的真正原因,而是这猜测。 她的学识是先生教的,她看的书册是先生给的。 如果,如果先生让她看的某些书籍所载,本就是错的呢? 而关乎太子殒命的记载怎么会出错?怎么能出错? 除非——秋蘅用力攥了攥拳,指甲深陷掌心。 除非故意写错! 而写错的目的她如何猜不出,是怕她插手,改变太子的命运罢了。 不让她救太子,要她救靖平帝,从而使皇权平稳交到隆兴帝手中。 先生希望社稷安稳是真的,希望国祚绵长是真的,希望百姓安居是真的。 希望太子如发生过的意外那样死去,隆兴帝成为大夏的君主也是真的! “先生,真的是这样吗?”秋蘅喃喃,把唇咬出血来。 她把国师视为高山,高山仰止,景行行止。 如果说那日惊觉只除五贼无法真正挽救大夏,这座高山塌了一角,此时就是彻底的轰塌。 那塌下来的乱石尽数压在她身上,令她怀疑一切,痛不欲生。 第121章 没有无缘无故的好 天将亮未亮,薛寒来到湖边,看到一人抱膝而坐,犹如一块历经风雨的顽石。 只看一眼,只看得出朦胧身形,薛寒就知道那是秋蘅。 他走了过去,试探着喊:“秋六姑娘。” 没有回应。 薛寒再顾不得其他,快步走到秋蘅身边,轻轻拍了拍她肩膀:“秋六姑娘,你没事吧?” 秋蘅依然没有反应。 薛寒脸色骤变,直接把人揽入怀中:“秋六姑娘!” 他伸出去探鼻息的手在对方睁开眼睛时停在半空,那颗几乎跳出喉咙的心坠落回去。 “薛寒。”秋蘅轻轻喊了一声,笑意浅得只浮于唇角,“又是你啊。” “对,又是我。”薛寒不觉把她揽紧了些,心中后怕又庆幸。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枯坐了大半夜,衣衫被露水打湿,露在外面的肌肤也凉如秋水,秋蘅却没有感觉,薛寒的到来才让她又有了真实感。 她没有从他的怀中挣脱,甚至有些贪恋这份温暖。 至少她知道,薛寒对她的好源于内疚,真心实意。 而不像先生,她曾笃定的千好百好,现在觉得都是虚幻。她曾笃定的学生身份,此时想想说是棋子更合适。 更令她痛苦的是,受过十年教导,目睹十年惨象,哪怕意识到这些,她却无法放弃要做的事。 布局者,执棋人,无论他们有什么想法,什么私心,她若置身事外,遭难的是万千夏人。 薛寒没有隐瞒:“我看你慌张跑来有些担心,却脱不开身,就吩咐胡四暗中送你回去。后来胡四来报,说你没有返回住处,而是来到了这湖边。” 秋蘅笑笑:“我还以为是巧遇。” “不是巧遇,是我特意来找你。”薛寒看着秋蘅的眼,声音温柔又坚定。 他能感觉到怀中少女的痛苦与沮丧,这样的话若是平时他只会放在心里,现在却轻而易举说出口。 她需要安慰,而他不忍她伤心。 “薛寒,多谢你对我这么好。”秋蘅轻声说,把他抱紧了些。 薛寒身体紧绷,动也不敢动,话也忘了说。 到这时他才意识到二人太过亲密,早已超过了朋友的界限。 “薛寒。” “嗯。” “没有人会无缘无故对另一个人好,是不是?” 她以为她还算幸运,虽遭好友谋害,却遇到了先生。 可真是天真啊。 薛寒沉默一瞬,轻声道:“是。” 他一开始对她的好出于愧疚,这样的好终究有限,停在理智之内。而现在,他对她的好出于钟情,已在理智之外。 秋蘅没有再说话。 薛寒听到了怀中人清浅的呼吸。 坐在这里一夜未睡,太乏了吗? 发现秋蘅睡着了,薛寒才敢低下头,凝视那张睡颜。 天光还暗,她的脸色却白得惊人,苍白的唇上有着血迹。 薛寒盯着那抹残留的红,着了魔般移不开眼,情不自禁伸出手指去触碰。 秋蘅睁开眼,望着近在咫尺的少年。 薛寒狼狈收回手,强作镇定解释:“唇上有血……” “我太害怕了,咬破的。”短暂的闭目养神,秋蘅已冷静许多,从薛寒怀中脱出。 被抓包的尴尬让薛寒忙转移话题:“是担心太子吗?” “嗯。发现起火,我很怕太子真的出事了……” 她怕的不只是太子出事,却无法对薛寒说。 “秋六姑娘。”薛寒直视秋蘅的眼,语气郑重,“是你救了太子。” 秋蘅摇头:“我梦中是明日——” “梦只是梦,能梦到已是得天垂怜,还要与现实完全一样岂不太奢求。因为听你说了这个梦,回去后我就吩咐手下加强巡视,这才能早早发现太子居处起火,救援及时……秋六姑娘,确确实实是你救的太子。” 秋蘅冷透的心生出暖意。 或许,她不必对自己太苛刻,她做得是不是也还可以? 她的难过,甚至不是惊觉自己是棋子,而是先生把她当棋子。 一个人有再多经历,再坚硬的铠甲,最容易伤到的是心。 “是谁把太子救出来的?” 薛寒道:“是我把太子从摘星楼背了出来。” 他安排手下加强巡视,却不可能直说摘星楼。当太子住处真的起火,救援的人从四方赶来,更不能说太子在摘星楼中。 好在以他皇城使的身份,身先士卒去救人不会让人觉得奇怪。 看着秋蘅,薛寒心头一动,试探着问:“秋六姑娘的梦里……救出太子的是谁?” “是薛大人。”秋蘅坦言。 薛寒垂眸,藏住眼底浮上的笑意。 所以她惊慌跑来,除了担心太子,也在担心他吗? “之后怎么样了?”随着理智回笼,秋蘅的疑问也多起来。 “火已经灭了,善后工作还在做,目前发现了两具内侍尸体……”薛寒说着情况。 “薛大人一直忙到现在……” “秋六姑娘不也一夜未休息。”薛寒起身,向秋蘅伸出手,“我送你回去。” 秋蘅握住薛寒的手,任由他把自己拉起。 黎明前的山林昏暗幽静,影影绰绰,鸟语声不绝于耳。 快要走出山林时,薛寒忽然开口:“秋六姑娘,你的旧疾……是做梦的代价吗?” 他一直相信,得与失是分不开的。 比如他,有了薛全这样的养父,有了世人眼中的锦绣前程,却失去了诸多自由。 秋六姑娘能从梦中窥破天机,是有代价的吧? 直到走出山林,秋蘅才回答:“算是吧。” 薛寒眸光闪了闪。 这样的话,秋六姑娘那两次发作,是梦到了什么呢? 但他没有再问。 “薛大人,你还要忙,就送到这里吧。这种时候,让别人看到我们在一起也不好。” “好。” 秋蘅告别薛寒,回到住处。 康郡王府入住的这处宅院门还大开着,除了熬了一宿的门人,还有护卫守着。 看这样子,康郡王很可能还没回来。 秋蘅默默绕到后边,翻墙而入。 “姑娘,你总算回来了。”芳洲担心打量秋蘅,见她无事松了口气。 “嗯,回来了。” 那个大夏她回不去,也不想回,这里才是她的家国。 至于先生—— 她要找到他,观察他。若他心有私念影响她做事,就不要怪她不留情。 第122章 薛寒的决定 薛全走出来,对守在殿前广场的重臣勋贵道:“今上和太子殿下皆安好,火也灭了,诸位大人先回去休息吧。” 熬了大半夜的官员这才暗松口气,挪动着站麻的腿脚散去。 薛全一眼看到走来的薛寒,温声问:“刚刚不见你,去哪儿了?” “孩儿去巡视了行宫各处,怕有疏漏之处。”薛寒立刻察觉了薛全态度上的温和。 “那么多人,也不必事事亲力亲为。你先去洗漱休息一下,回头今上定会召见你。”薛全抬手拍了拍薛寒肩膀,“做得不错,为父没有看错你。” 救下储君,可是大功一件。 他力推养子坐上皇城使的位子,很多人明面上不敢说,私下免不了不服气,毕竟寒儿到现在也不过十八岁,虽有去过战场的经历,资质和年纪上到底难以服众。 如今那些人可以闭嘴了,寒儿确实给他大大挣了脸面。 薛全心中畅快,看着挺拔如竹的少年越发满意了,心道可惜没有适龄公主,不然以寒儿的品貌能力和救太子的功劳,尚公主也是足够的。 薛寒回到住处匆匆沐浴,本以为忙碌了一夜会躺下就睡,一闭眼却是那山林中静谧的小湖,湖边失魂落魄的少女,以及……令他无法不悸动的相拥。 他们之间经历了这么多,他还能忍受将来养父为他挑选一位妻子吗? 他不能。 他以为藏好心思,不因自己的心悦令她陷入危险就够了,会默默祝福她得遇良缘,生活顺遂。 可现在扪心自问,他真能做到吗? 他亦不能,他不甘心。 躺在床榻上的少年一手按着心口,睁眼望着屋顶。 不甘心,那就要去争取,而不是患得患失,自怨自艾。 或许……这次救下太子是个机会。 想到这里,薛寒勾唇笑了笑。 他果然还是那个散漫肆意惯了的小乞儿,哪怕十年的灌输与打压,也从未真正接受被人控制的人生。 就让他看看,获取太子的信任与器重,有没有抗争之力。而在此之前,要更谨慎些,不能让养父察觉他对阿蘅真正的心思。 薛寒有了决定,轻轻闭上眼睛。 康郡王妃苦等大半夜,终于等到了康郡王与凌云回来,急忙迎上去。 “没事吧?” 康郡王皱眉:“我们就守在那里,能有什么事。你不睡觉跟着熬什么?” 郡王妃苦笑:“走水可不是说能控制就能控制的,我这不是怕万一么。” “起火的只有太子居所,没有波及其他地方。” “那就好——” 收到康郡王提醒的眼神,康郡王妃意识到说错了话,忙道:“我是说大家都没事就好。” “母妃,嘉宜和阿蘅都还好吧?”凌云问。 看阿蘅那时的样子,他委实放心不下,奈何那种情形脱不开身。 康郡王妃听凌云这么问,强忍住撇嘴的冲动。 嘉宜压根没出去,能有什么事,云儿想问的明明就是阿蘅。 那不着调的死丫头究竟给儿子灌了什么迷魂汤啊? 康郡王妃只要一想到大半夜秋蘅拎着裙角披头散发飞奔的样子,就受不了。 “嘉宜也担心你们父子,我让她回房歇着了,阿蘅后来也回来了。” 当时太混乱,人心惶惶,等康郡王妃想起秋蘅了,只打发人去问了一声,得到回来的答复就罢了。 当然在康郡王妃认知里,一个小姑娘好奇跑出去看热闹,最后肯定要回来的,不然和一群老少爷们爷混一宿吗? “都累了,洗洗歇着吧,热水一直备着。”多年养尊处优,康郡王妃早熬不住了。 康郡王其实也好不到哪里去,疲惫点点头。 快到晌午时,勉强休息过来的康郡王又出门去,康郡王妃也有了精神把秋蘅喊来教育一番。 “阿蘅,你到底喊我一声义母,那我就要说两句了。昨夜那么晚,还是走水这么危险的事,你一个女孩子跑出去干什么?让人瞧见了岂不要笑郡王府没有规矩。” 秋蘅道:“阿蘅当时太着急了。” 郡王妃疑惑升起:“你急什么?” “阿蘅担心薛大人,怕他出事。” 郡王妃呆了呆,震惊问:“你为何担心薛寒?” 就算担心,就这么光明正大说出来了? “薛大人是我朋友,自然担心他。” 康郡王妃神色古怪:“你不是心悦林乘风——” 秋蘅微笑:“本来心悦林乘风,结果听到薛大人说心悦我……阿蘅仔细想了想,又觉得薛大人也不错。” 康郡王妃倒抽一口气。 还能这样? 但见秋蘅一脸理直气壮,康郡王妃突然丧失了所有劝诫的念头,无力摆摆手:“回去歇着吧。” “阿蘅告退。” 等秋蘅一走,康郡王妃用力握住嘉宜县主的手,眼藏热泪,语重心长:“嘉宜啊,你可万万不要和阿蘅学。” “母妃是指——” “一个姑娘家怎么能喜欢着一个,又喜欢一个!” 简直匪夷所思,闻所未闻! 嘉宜县主不赞同摇头:“阿蘅只是想挑个最喜欢的吧,这也没错呀。” 康郡王妃如遭雷劈。 嘉宜这是已经被带坏了啊! “这是水性杨花!” “母妃别这么说。那男人还娶妻纳妾,同时喜欢好多个呢。” 康郡王妃身体一晃,几乎受不住这打击:“嘉宜,你莫要被阿蘅带进沟里去,这世道男人三妻四妾理所当然,女人能一样吗?” 嘉宜县主叹口气:“母妃放心,女儿对男人没什么兴趣,不会喜欢一个又一个的。女儿只是觉得想要更好的乃人之天性,不分男女。阿蘅对母妃坦言,不正是没把您当外人吗?” 康郡王妃怔了怔。 该死的,竟然觉得女儿的话有几分道理,难道她也被带到沟里去了? “等等,什么叫对男人没兴趣?你个死丫头,准备和那些破香料过一辈子吗?”担心自己被说服的康郡王妃急急转移话题,骂起亲闺女。 秋蘅离开主院,望了望行宫方向。 要做的事太多,她可没闲工夫再应付别的,让康郡王妃觉得她朽木不可雕最好了。 一个女子一旦让人觉得乖巧贞静,就会要求她更加乖巧贞静。 可去他的吧。 第123章 太子的感激 薛寒不知睡了多久,胡四进来把他喊醒:“大人,宫里来传话,今上召见。” 薛寒略微收拾,去见靖平帝。 比起熬到天将亮才回去的重臣勋贵,靖平帝休息得更充足,见到薛寒时精神还不错。 一旁的太子虽才经历死里逃生的危机,此时看来已恢复如常。 “微臣薛寒见过今上,见过太子殿下。” 靖平帝笑着开口:“不必多礼。薛寒,你昨夜救了太子,朕要多谢你啊。” “微臣职责所在,不敢居功。” 靖平帝颇满意薛寒的态度:“巡查护卫,不单是皇城司的职责,却只有你及时发现火情,救了太子。” 太子直接起身,冲薛寒拱手:“多谢薛皇城救了吾性命。” 薛寒忙避开:“太子殿下折煞微臣了。” “昨夜忙乱,朕一直没顾上问,你是如何发现太子居所走水的?” “回禀陛下,行宫四周多草木,微臣考虑到秋季天干物燥,容易发生火情,就安排手下多加巡视,尤其是深夜这种难以及时发现情况的时段……” 靖平帝不由点头,看一眼太子,又问:“朕听闻,你带人赶到太子居所时不只摘星楼起火,太子睡卧之处也起了火,你怎么会猜到太子困在摘星楼呢?” 靖平帝问这话,并不是怀疑薛寒什么,而是好奇。 昨日太子遇险,他第一时间就询问过,当时发现走水的人全都顾着扑灭太子寝居火情,要不是薛寒直奔摘星楼把太子救出,后果不堪设想。 “微臣没有猜测太多,只是看太子居所的人全力扑救殿下寝居火情,而摘星楼无人顾及,莫名有些不安,便决定去看一看。”薛寒语气平静,令人不由更信服几分,“要说为何做出这种判断,可能是直觉吧。” “直觉好啊!”靖平帝看着薛寒的眼中更多了欣赏,“薛寒,这次真的多亏了你的直觉。” “是臣该做的。” “传朕旨意,皇城使薛寒救太子有功,赐紫袍金鱼袋。” 在大夏,三品以上官员才可穿紫袍,薛寒以皇城使的身份被赐紫,可谓莫大殊荣。 “谢陛下恩赏。” 一旁薛全努力压下上翘的嘴角,满意至极。 以前旁人会说薛寒有个好养父,以后会说他薛全有个好大儿,还是他有眼光。 说完赏赐,靖平帝神情严肃起来:“火虽灭了,还是要好好调查,看是怎么起的火。救火有功的要赏,疏忽大意的要罚。” “是。” “你下去吧。” “微臣告退。” 太子起身:“父皇,儿臣送送薛大人。” “嗯,去吧。” 走出大殿,太子率先开口:“薛大人要不要去吾那里坐坐?” “太子殿下有邀,是臣的荣幸。” 太子新住处不远,没走多久就到了。 内侍端上茶水,太子歉然一笑:“吾也是刚住进来,招待不周。” “殿下太客气了。” “吾以茶代酒,敬薛大人救命之恩。”太子举起茶盏。 “殿下是储君,微臣只是尽臣子本分,怎能当殿下的谢。” 太子抿了一口茶水,轻叹口气:“昨夜薛大人救吾,也看到了吾的狼狈。储君面对无情大火也会怕,会慌,并不比寻常人多出水火不侵的能耐,吾对薛大人是真的感激。” 昨晚他困于高楼,浓烟滚滚,热浪逼近,让他清楚意识到自己的渺小无力。 生与死,原来就是一线间。 绝望之际,他看到了眼前的少年。 少年没有披盔戴甲,在他眼里却犹如天兵从天而降,救他出了火海。 臣为君死在世人眼中确实天经地义,但他身为被救的人,怎能视为天经地义。若没有薛寒出现,他的结局恐怕就如昨夜提灯陪他上摘星楼的内侍了。 昨夜大火发现两具尸首,其中之一就是太子近侍,却不是死于火烧,而是随背着太子的薛寒逃生时失足滚落而亡。 薛寒啜了一口茶,沉默片刻道:“殿下厚爱,那臣斗胆多说两句。” “你说。” “臣算是比较早赶到的人,发现摘星楼的火势比殿下寝居发展迅速。这两处并不相连,火情非蔓延导致——” 太子神色严肃起来:“你的意思是?” 薛寒直视太子的眼睛,坦然道:“在臣看来,不临近的两处同时起火的几率并不高,殿下寝居处的火情倒像是声东击西。” 太子变了脸色:“薛大人怀疑这场火不是意外,而是人为?” 薛寒拱手:“不瞒殿下,微臣确实有此猜测。” 太子下意识端起茶盏喝了两口,再把茶盏放下,心头发沉。 他不是没有这个怀疑,却不好说出口,让他没想到的是薛寒的坦言。 “薛大人在父皇面前为何没有提起?”沉默片刻,太子问。 薛寒垂眸:“事关重大,仅凭猜测,臣不敢乱言令今上忧心。” 太子点点头,沉吟着问:“既事关重大,无凭无据,薛大人为何对吾坦言?” 薛寒神色坦荡:“虽事关重大,但殿下的安危更重。无论这场大火能不能查出什么,若殿下得到提醒从此多加防范,对臣来说就无愧了。” “好一个无愧。”太子再举杯,“薛大人,吾敬你的无愧。” “谢殿下。” “薛大人对调查有方向吗?” “敢问殿下,昨夜为何去摘星楼?” 太子沉默许久,轻声道:“昨日,是先母的冥寿日。” 按大夏习俗,冥寿不是年年要办,可为人子者,怎能忘了这样的日子。 每一年的这一日,他都习惯登高追思,回忆母后还在的日子。 “另一位死者是守摘星楼的内侍,殿下昨日见他,可有异常?” 太子仔细想了想,摇头:“并无异常。” “臣觉得此人有些可疑。” “怎么讲?” “此人守在一楼,按说火起时有足够时间逃生,却困死于火中。臣打算重点查查此人。” “那就拜托薛大人了。” 薛寒起身:“微臣也该告退了。” “吾送薛大人出去。” 婉拒了太子相送,薛寒没有回去歇着,直接去了停放尸体处。 第124章 我们还都年轻 停放尸体的房间冷飕飕的,一名男子见到薛寒忙问好:“大人。” 男子是薛寒手下,对验尸颇有经验。 “怎么样?”薛寒大步走过去,掀开蒙盖尸体的青布看了一眼。 “回禀大人,死者喉中干净,未见烟灰等物,依小人判断,并非死于火烧,而是在此前已经死亡……” 薛寒听着手下所述,微微点头。 这与他的判断相符。 因为加强了太子居所这边的巡视,火势才起就赶过去了。火往上窜,太子受困高楼,这守楼的内侍却有足够机会逃生。 这样看来,就是有人杀死守楼内侍,纵火烧楼。 薛寒离开尸体停放处,喊来胡四:“守楼内侍的讯息收集好了吗?” “大人,这里。”胡四把册子递过去。 薛寒翻看过,去见薛全。 “寒儿有事?” “经过查验,守楼内侍在火灾前已经身死。” 薛全脸色一变:“这么说这场大火不是意外?” 薛寒肯定点头。 “其他线索呢?” “孩儿让手下查问了死者情况,这内侍原在宫中当差,此地行宫建成后就调来,一直负责守摘星楼……” “多年前就离开京城,在这边无亲无故,听来并无疑点啊。” “是。” 薛全抬了抬眉:“行宫这边的宫人杂役白日当值,下值后并不会留在太子居所,应该没有动手的机会。” 不光太子居所,靖平帝那边更是如此,一入住用的还是平日用惯的,行宫这边的人是没资格靠近的。 “在没进展之前,内侍死因就不要禀报到今上面前,惹今上烦心了。” “父亲——” 薛全睨了薛寒一眼,面露不快:“怎么,为父做不了皇城司的主了?” “孩儿没有这个意思。” “太子居所起火本就引得人心惶惶,若让人知道并非意外,岂不乱了套?” “可今上那边——” 薛全面脸色微沉:“为人臣者要为君分忧,而不是为君添忧。除了这名内侍死因有疑,一场大火烧没了各种痕迹,想要深查下去就要把太子身边的人查个底朝天。寒儿我问你,这样的动静皇城司能担下吗?太子殿下乐意见到吗?到最后要是什么都没查出来呢?” 薛全一连三问,薛寒沉默着。 “寒儿啊,很多时候多做多错,不要把本来的功劳最后变成过错。为父就你这么一个儿子,不会害你的。” “孩儿知道了。” “去吧。” 薛寒往外走,微不可察扬了扬唇角。 这个结果他有预料,是养父会做的选择。 “薛大人。” 薛寒拱手:“见过太子殿下。” 太子走过来,神色亲切:“薛大人为何心事重重的样子?” 薛寒看太子一眼,欲言又止。 太子走在薛寒身边,温声道:“薛大人的尽心吾看在眼里,不必给自己太大压力。” 薛寒迟疑了一瞬,压低声音:“守摘星楼的内侍并非死于火烧……” 太子脚下一顿,看向薛寒的眼神多了几分深意。 这样的内情,薛寒并不需要向他透漏。而大火不是意外,说明是奔着他来的。 谁会要他性命? 这就太难说了,虽然他知道不可能,但观史上,君父要儿子性命的不是没有。这不是说他怀疑父皇,而是薛寒对他说这话的难能可贵。 “多谢薛大人提醒。”太子正色道。 害他的人很可能就在身边,无论是皇城司还是其他衙署很难大张旗鼓查下去。但对他来说,从此有了防备是最重要的。 弟弟们或是早夭,或是年幼,他以为他这个储君当得安稳,原来并不是。 这大概就是一场历经生死的大火给他带来的收获了。 太子看一眼身姿笔挺的少年,眼底有着笑意。 他还年轻,薛寒也还年轻。 在以前,薛寒对他来说就是薛全的养子,薛全在宫外的耳眼。而对以后,他很期待。 “见过太子殿下。”一道女声传来。 太子看过去,笑问:“秋六姑娘又进宫来看望秋美人?” “是。” “那去吧。” 秋蘅垂首站在一侧,等太子走过,与薛寒目光相碰,冲他扬扬唇。 薛寒也不由弯了唇角。 一直留意秋蘅的内侍见到这一幕,无语望天。 这个秋六姑娘,真是让人不知说什么好。 他觉得她对太子殿下有心思,居然又与皇城使薛寒眉来眼去,他最看不惯这样的。 可要说起来,这丫头还救了他一命。 这内侍就是刘棋,因为嚼舌秋蘅惹得太子不快,太子去摘星楼时服侍在身边的换了另一人,而那名内侍在火中逃生时失足跌落而亡。 刘棋眼神复杂看秋蘅一眼,随太子离去。 “六姑娘来了。”郑玉热情迎上来。 同样是内侍,看到秋蘅的心情完全不同。 见到秋美人,秋蘅行礼:“姐姐。” 秋美人拉秋蘅起来:“还以为六妹今日不过来了。” 太子居所起火这么大的事,后宫自是传遍了。 “想着姐姐昨夜或许没睡好,就没有上午过来。” 每日进宫见秋美人是过了明路的,秋蘅自是不会放弃这样光明正大出门的机会。 摘星楼这场火,她还想问问薛寒。 走完见秋美人这个过场,秋蘅出宫去,就看到了薛寒。 秋蘅走向他,直接问:“薛大人,昨夜那场火有查出什么吗?” “是人为……”能及时救出太子离不开秋蘅的提醒,薛寒没打算瞒她。 “这么说,是有人想要太子性命啊。”秋蘅拨弄着腰间流苏,喃喃低语。 原来书上所载这场大火不是意外,太子的死不是意外。 谋害储君的人会是谁? “薛大人不会放弃调查吧?” “不会,但不一定有结果。”薛寒眼中是葳蕤草木,天高地阔,“这场大火扫了今上兴致,恐怕很快就要回京了。” “出来这么久,回去也好。” 这一场秋猎之行,总算有惊无险,做到了要做的事。 “薛大人,等回到京城,想拜托你帮我找一个人。” “什么人?” “一位道长,教我做香佩的人。” 她曾拜托凌大哥寻找先生,可惜没有找到。论找人,皇城司或许容易些。 第125章 六姑娘回府 几日后,秋猎的队伍启程,返回京城。 离京时还是九月,如今已进了十月。枫红似火,银杏一地金黄,妆点着京城的美丽。 秋蘅与嘉宜县主同乘一车,一路上二人聊香道,聊将来,少了许多赶路的无聊与疲惫。 “多谢义母这些日子的照顾,给您添麻烦了。” “不麻烦,不麻烦,你离家这么久家人也惦记着,早些回去吧。”康郡王妃吩咐人送秋蘅回永清伯府,暗暗松口气。 总算把这丫头送走了。 康郡王府的马车停到永清伯府门前,门人忙去禀报。 “六姑娘回来了!” 老夫人矜持端起茶盏:“让她进来。” 不多时秋蘅走进来,向老夫人行礼:“祖母,孙女回来了。” “嗯,回来就好。”仔细打量秋蘅几眼,老夫人问,“没给康郡王府添麻烦吧?” “没有。” 老夫人直觉不信,正要细问,永清伯大步走进来了。 “蘅儿回来啦,给祖父说说围场那边有意思的事。” 作为整个永清伯府唯一去了秋猎的,秋蘅现在就是永清伯瞧着最顺眼的人。 “有意思的事?”秋蘅想了想,“每日都差不多,说不上什么特别。就是太子居所着火了,太子被困高楼——” “噗——”永清伯一口茶水喷出,茶叶挂在胡子上,“太子住的地方起火了?” 这还不叫特别吗! “那后来呢?” “薛大人把太子救出来了。” 老夫人忙问:“就是那位皇城使薛寒?” 秋蘅点头。 老夫人忍不住笑:“薛大人年纪轻轻,还挺有本事。” 永清伯纳闷看老夫人一眼,心道姓薛的小子有本事,老婆子乐什么? “祖父,祖母,孙女出门这么久,现在回来了,想去给父亲请个安。” “去吧。”老夫人点了头,等秋蘅离开后淡淡道,“伯爷总惦记着去秋猎,瞧瞧有什么好,连太子住的地方都走水了,这要是出什么事,还不知道多少人要遭殃……” 永清伯听着不舒服:“以前什么时候出过事,就让六丫头赶上了。” 老夫人呆了呆:忘了六丫头的邪门了! 没过多久,下人进来禀报:“老伯爷、老夫人,福王府来人了。” 福王府? 永清伯与老夫人对视一眼,忙去见了福王府的人。 来的是一位管事,一见到永清伯和老夫人就客气行礼,道明来意:“贵府六姑娘救了我们小郡主,王爷、王妃特命小人送来谢礼。” 永清伯又是激动又是疑惑,等王府的人放下谢礼离开,立刻把秋蘅喊来。 “蘅儿,你救福王府小郡主是怎么回事儿?”永清伯一见到秋蘅就迫不及待问。 “您说容宁郡主啊?那日容宁郡主进山林玩,不料遇到了受伤流窜的黑熊,我就去把熊引走了……” 老夫人听得窒息,再看秋蘅轻描淡写的样子,更窒息了:“你这死丫头,简直是——” “蘅儿做得好啊!”永清伯开怀大笑。 看到福王府送来的谢礼他都不敢高兴,生怕弄错了,没想到六丫头真的救了小郡主! 激动过后,永清伯觉得只有福王府的谢礼不太够:“这样的事,应当传到今上耳里了吧?” “今上听说了,还召见了我,问我要什么赏赐。” 永清伯紧张起来:“你怎么说?” “我说明年想和家人一起来,今上说那等明年秋猎永清伯府同来。” 永清伯一下子沉默了,甚至有点想哭。 他惦记这么久的事,就轻而易举实现了? “蘅儿真给伯府长脸了。”永清伯感叹着,“刚回来时你怎么不说?” “也不是什么大事,一时没想起来。” “你这孩子。”永清伯摇摇头,不放心问,“没有别的事了吧?” “还有一件。” 明明是永清伯问的,听秋蘅这么说,他却吃了一惊:“还有事?” 秋猎的日子都这么多姿多彩吗?以前没听那些回来的人说过啊! “虞贵妃安排人送了个大姐模样的木娃娃给林乘风——” “什么?” 秋蘅话未说完,永清伯和老夫人就齐齐惊呼。 “然后当众从林乘风身上把木娃娃搜了出来,把人押到了今上面前。” 永清伯眼前发黑,声音打颤:“然后呢?” 这一刻,永清伯无比庆幸当时没在现场。 那个压力,他一把老骨头受不了。 “我说木娃娃是我送给林乘风的,今上相信了。” 老夫人狠狠松一口气,又变了脸色:“六丫头,今上该不会,该不会给你和林乘风赐婚了?” 本来的大女婿成了六女婿? 造孽啊! 永清伯则心情一松:还好还好,伯府不会大祸临头了。 至于孙女婿是哪个孙女的,相比家族来说就是无关紧要的一桩小事了。 “也没有。薛大人和崔二公子对今上说心悦我,今上可能一时觉得不好选吧。” 老夫人用力一拍大腿。 就是这样,六丫头又没事了! 死丫头一个多月不在,她险些忘了这熟悉的感觉! 永清伯斜眼看着老夫人:老婆子被六丫头刺激疯了? “祖父,咱们伯府得罪过虞贵妃吗?”秋蘅会对永清伯夫妇坦诚冒领木娃娃,自是因为一损俱损,掉脑袋是一起的。 “没有,伯府怎么会有机会得罪虞贵妃,除非你大姐——”提到秋美人,永清伯只剩嫌恶。 “那林家呢?林家得罪过虞贵妃吗?” “林家的男丁常年戍边,留在京城的就林乘风一个幼子,上哪儿去得罪贵妃娘娘?”永清伯后怕不已,“定是你大姐这次得了去秋猎的恩赏,惹了贵妃娘娘不快。” 秋蘅默默抓起一个梨子啃着。 “蘅儿,木娃娃的事除了我和你祖母,莫要再对任何人说,便是你父亲都不能。” “孙女知道了。” 晚饭还未开始,因为福王府送来的大手笔谢礼,六姑娘大战黑熊的事迹就传遍了伯府。 秋松拉着秋枫跑到秋蘅面前,看着她的眼神激动与敬畏交织:“六姐,听说你一巴掌拍死了黑熊,是真的吗?” 第126章 飞向福王的鞠球 秋蘅冲目光热烈看着她的秋松一笑:“是真的。” 一旁芳洲:? 秋松激动摇着秋枫的胳膊:“二哥你听见没,六姐真的一掌拍死了黑熊。” 秋枫眼神满是怀疑。 “六姐,求你收我为徒,我想学打黑熊的本事!”秋松忽然跪下,抱住秋蘅脚踝。 秋蘅默了默。 没想到这小胖子还挺有雄心壮志。 “你要先练基本功。” 秋松仰头问:“怎么练?” “请个靠谱的拳脚师傅,不怕吃苦。” “我不怕苦!”秋松站起来,拍着胸脯,“等我练好了基本功,六姐要教我。” 秋蘅嫣然一笑:“行。” “那我们走啦。”秋松去拉秋枫。 秋蘅看着血缘上的亲弟弟,突然道:“二弟可以和三弟一起练。” 乱世若不能避免,有身手的人活下去的几率终究大一些。 秋枫愕然:“我……也可以么?” “六姐说你可以就可以。”没等秋蘅说话,秋松就大声道。 晚饭摆在千松堂,除了大公子秋杨上学未回,三房人都聚到了一起。 “蘅儿救福王府小郡主得了今上赞赏,等明年咱们伯府的人都能去秋猎了。”永清伯当众宣布了这件令他心情大好的事。 秋大老爷笑着附和:“那我们都沾蘅儿的光了。” 永清伯目光扫过孙辈们:“你们也要向蘅儿学学,时刻把伯府记在心里。” 一顿饭吃完各自散去,秋三老爷怕扫女儿的兴,又忍不住担心,放软了声音道:“蘅儿啊,你有本事爹爹高兴,可比起这些,爹爹更希望你平平安安的,爹爹也没有很想去秋猎。” “父亲放心,女儿会把安全放在第一位的。” “那就好。” 大太太回屋后,语气复杂:“没想到六丫头本事这么大,又成了福王府的救命恩人了。” 秋大老爷哈哈一笑:“这不是好事么,反正是咱们伯府得好处。” “是啊,是好事。”大太太没有反驳,心里却不得劲。 若这风光是自己儿女挣来的,就更好了。 两日后,老夫人带秋蘅去福王府赴宴。 路上,老太太有些心烦。 早上二十年,不,早上十年,能与康郡王妃、福王妃这样身份的人打交道对她来说是难得的机会,脸上有光。 可她都这把年纪了,每日只想喝喝茶吃吃点心,不想再费心费力讨好别人了,万万没想到被六丫头逼着上进了。 “蘅儿,在福王妃面前不要多话,省得让人笑话咱们伯府没有规矩。” “是。” 马车停下,祖孙二人下了马车,早有管事等在那里。 “老夫人、秋六姑娘,王妃一直盼着呢。” 福王妃等在花厅,听闻老夫人到了起身相迎:“老夫人快坐。在定北的时候我就惦记着见一面,好好道个谢,今日可算见到了。” 老夫人看出福王妃的诚意,愉悦扬唇:“王妃太客气了。” “不是客气,是真的感谢老夫人教导出六姑娘这样勇敢聪慧的孙女。我就容宁一个女儿,要是有个什么闪失天都塌了……” 一旁容宁郡主向老夫人福了福。 老夫人一下子不烦闷了。 原来她只是烦单方面讨好,这有来有往的还挺有滋味。 饭后福王妃与老夫人喝茶闲聊,容宁郡主邀请秋蘅去园中玩。 “这是我专门练蹴鞠的地方。”容宁郡主一指园中开阔处,“要不要比一场?” “好。” 见秋蘅答应得痛快,容宁郡主一笑,拍拍手,两队婢女走过来。 “来吧。”容宁郡主把鞠球高高一抛。 论蹴鞠技巧,容宁郡主技高一筹,但秋蘅有功夫在身,力量与灵巧哪怕刻意掩饰也差不了。 两队人旗鼓相当,热火朝天。 容宁郡主情绪高涨,只觉痛快至极。 “看着!”她一个后翻,把鞠球踢向半空中的风流眼。 秋蘅一跃而起把鞠球接下,用力一踢。 鞠球如流星,越过众人头顶向外飞去。 “小心!”容宁郡主下意识喊了一声,就见跟在福王身后的护卫身形一动,把飞来的鞠球挡落。 福王站定,看过来。 容宁郡主走过去,笑盈盈问:“父王没吓到吧?” “容宁又蹴鞠呢?” 这时秋蘅走到近前,向福王屈膝行礼:“惊扰了王爷,请王爷恕罪。” 福王笑呵呵摆手:“无妨无妨。秋六姑娘原来也擅长蹴鞠啊?” “只是会玩几下。” “能和容宁有来有去,那定是不错的。” “父王,您这不是自卖自夸嘛。” “哈哈,女儿蹴鞠好,当爹的高兴不是理所当然么。”福王语气满是宠溺。 容宁郡主好奇看福王身边的道士一眼:“父王是要出去么?” “灵微观新来了一位真人,道法精深,父王去拜访一下。”福王冲容宁郡主和秋蘅点点头,“你们玩吧,注意别伤着。” 直到福王走远,秋蘅目光还追逐着他的背影。 “秋六姑娘看什么呢?”容宁郡主笑问。 秋蘅随口胡诌:“王爷身边的道长我瞧着眼熟,好像见过一样。” 鞠球是她故意踢过去的,就是想看看出现在福王身边的道士长什么样。 她反复想过,以先生的学识能力不可能是籍籍无名之辈。国都南迁就在几年后,这个时候的先生就算没有国师之名,也该与大夏的权力中心有交涉了。 也因此,对出现在重臣勋贵身边的道士她不得不留意。 “那位道长出自灵微观,秋六姑娘去道观时许是见过。”容宁郡主对佛道没什么兴趣,向秋蘅发出邀请,“来来来,再比一场。” 回永清伯府的路上,秋蘅问老夫人:“祖母,您去过灵微观吗?” 新来的道法精深的真人,她必须去看看。 “去过啊,就在西山。”老夫人纳闷问,“怎么突然问起灵微观了?” “今日和容宁郡主蹴鞠,险些砸到福王,听福王说要去灵微观,就好奇问问。” 老夫人一窒,喉咙发紧:“你蹴鞠差点砸着福王?” 天爷,她就说这次出门怎么顺顺当当怪不习惯的,敢情在这儿等着呢! 第127章 灵微观 秋蘅默默听完老夫人一顿训,递过去一块点心:“祖母,尝尝芳洲做的桂花糕。” 老夫人板着脸接过点心:“不要转移话题,去福王府时我怎么叮嘱你的?” “那下次容宁郡主邀我蹴鞠,我就拒绝了,省得鞠球不长眼……” “不是拒不拒绝的事——”老夫人说不下去了。 说来说去,就是这丫头天生惹事精! “祖母。” “说。” “明日我想去灵微观逛逛。” 老夫人下意识反对:“姑娘家天天想着往外跑,给我安生在家待着。” 秋蘅表情纠结:“祖母,有个事孙女一直没敢说。” 老夫人心一紧:“什么事?” “太子居所起火,孙女看到了死于火中的内侍尸体,有一个是从高处摔下去的,脖子都断了……”秋蘅声音微颤,双手绞着帕子,“后来我就总做噩梦,想着回来后去道观请个平安符……祖母要是不放心我自己去,能不能和我一起去?” 老夫人悄悄往一旁挪了挪身子:“既如此,明日你就早去早回,记得多带些人。哦,把鱼嬷嬷带上,有个行事稳当的婆子陪着你,祖母也放心些。” 秋蘅眨眨眼:“祖母不去吗?” “咳,祖母一把年纪了,天天出门身体受不住。” “那您好好歇着,明日我带鱼嬷嬷和芳洲去。” “嗯。” 秋蘅弯弯唇角,咬了一口桂花糕。 她这位祖母特别信鬼神,生怕沾上晦气,看准这一点还挺好使的。 转日一早,秋蘅带着芳洲与鱼嬷嬷坐上马车,前往灵微观。 路上鱼嬷嬷吃着糕点,心情舒畅。 可算是等到芳洲回来,又有点心吃了。 六姑娘也稳重了,知道出门带着她,而不是让她一个教养嬷嬷偷偷给外面的男人送东西。 “六姑娘,灵微观到了。”马车停下,车夫的声音传进来。 秋蘅下了马车,抬头看着前方道观。 灵微观建在半山腰,山势缓和,石阶平整,这个时间说不上早,有人如秋蘅这般刚到的,也有已经出来的。 秋蘅提着裙角拾级而上,芳洲和鱼嬷嬷紧紧跟在后。 “鱼嬷嬷来过灵微观么?” “早些年来过,这里的符挺出名的。” 秋蘅一笑:“那我来求平安符是来对了。” 一进道观,烟香袭来,是清冽的柏香。 在知客引领下,秋蘅在三清殿前上了香。 “道长,听闻观中来了一位道法高深的真人,不知如何能见到?” 这样的问题知客近来听过许多次,但被一个小姑娘问还是第一次。 知客不由多看秋蘅一眼,道:“过两日会有一场法会,便是由妙清真人主持。” 妙清真人——秋蘅心头一动。 先生道号长清,与妙清一字之别,这位引得福王拜访的妙清真人会是先生么? “多谢道长告知。”秋蘅没再多问。 既然有对外的法会,到时候来看看就知道了。 之后知客去接待其他香客,秋蘅带芳洲与鱼嬷嬷向后走去。 后方设有星君殿,是祈求消灾延寿,请符箓之处。 还未靠近,一名穿戴体面的仆妇拦住秋蘅,傲然道:“这位姑娘请留步,我们夫人正在殿中上香。” 秋蘅扫一眼殿门,微微蹙眉:“灵微观还有清场一说吗?刚刚知客并未提醒。” 仆妇上下打量秋蘅一眼,微抬下巴:“我们夫人诚心拜神,不喜被人打扰,可能是知客忘了提醒姑娘吧。” 鱼嬷嬷见仆妇穿金戴银,优越感满满,定是高门大户出来的,不愿秋蘅惹上麻烦,小声道:“姑娘,咱们等等——” “吧”字未说出口,就见芳洲冲了过去,扑倒了仆妇。 仆妇一声惨叫,接着是更多声惨叫。 芳洲压在仆妇身上,连踢带打,状若疯狂。 鱼嬷嬷目瞪口呆,忘了反应。 听到动静,一位妇人从殿中走出来,看清外头情形震惊不已:“这是怎么回事?” 秋蘅快步走过去,拉起芳洲喊她的名字:“芳洲!” 芳洲浑身一震,眼神恢复了清明:“姑娘,我——” “没事。”秋蘅飞快握了一下芳洲的手,低声安慰。 “秋六,是你!”跟在妇人身边的少女含怒开口。 秋蘅稳住心神,看过去。 出声的是方蕊,相府千金,与旁边妇人一眼就能看出相似之处。 秋蘅秋猎时曾见到方蕊跟在一位夫人旁边,但不是这一位,一时拿不准二人关系。 “方姑娘。” 妇人姓杨,乃相府长媳,见二人认识,冷声问:“蕊儿,她是——” “母亲,她就是那个秋六姑娘!” “永清伯府的?”知道了秋蘅身份,杨夫人脸色更沉了,看一眼刚爬起来的仆妇,冷冷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被打得披头散发的仆妇委屈不已:“刚刚这位姑娘要进去,奴婢说您正在上香,请她稍微等一等,不想这位姑娘的丫鬟就冲了过来,对着奴婢一顿拳打脚踢……” 仆妇越说越愤怒。 苍天呀,身为相府大太太身边最得脸的管事嬷嬷,她何尝受过这种气。 奇耻大辱,简直是奇耻大辱! 杨夫人面色阴沉看向秋蘅:“秋六姑娘不愿稍等,大可直说,竟直接纵奴伤人,未免太跋扈了吧?” “母亲,她就是这样,先前还当众狠狠打了素素一巴掌。” 察觉芳洲要开口,秋蘅轻轻碰了碰她的手,对杨夫人微微屈膝:“是我没有约束好婢女,还望夫人见谅。” “见谅?”杨夫人今日为了儿子的身体来上香求符本就心情不好,遇到这么一出就更差了,加之早就耳闻过秋蘅名声,自是更加厌恶。 当然,不愿轻轻放过而宣泄情绪的前提是知道了眼前少女出自东平伯府。 对杨夫人来说,就算东平伯府老夫人到她面前都要客客气气的,凭什么让她忍一个小丫头。 “秋六姑娘一句见谅,我的管事嬷嬷就白受辱了?”杨夫人面无表情看着秋蘅,“你的婢女代表的是你的脸面,我不与你一个小姑娘掰扯,就让人去问问贵府老夫人是怎么管教的孙女。” 第128章 找上门 鱼嬷嬷一听杨夫人的话,扑通跪下去:“夫人息怒,我们姑娘年纪小面皮薄,对下人太过宽厚才让婢女失了分寸。还望夫人高抬贵手,等回去我们姑娘定会严罚这丫头!” 杨夫人看着鱼嬷嬷挑眉:“这又是秋六姑娘的什么人?” “奴婢是姑娘的教养嬷嬷……” “教养嬷嬷?呵。”杨夫人唇角挂着讥笑。 秋蘅淡淡开口:“鱼嬷嬷,这位夫人说了,我的婢女代表的是我的脸面。你是我的教养嬷嬷,代表的也是我的脸面啊。这位夫人都不愿和我一个小姑娘掰扯,要打发人去和祖母说,你苦苦哀求没有必要。” “六姑娘——”秋蘅的镇定令鱼嬷嬷困惑不已。 芳洲有错在先,得罪的还是相府的太太,这要闹到老夫人面前,六姑娘还不知会受怎样的责罚。 现在好好服个软把此事悄悄揭过,对六姑娘来说才是最好的。 鱼嬷嬷不懂秋蘅的心思,可听她如此说了,只得默默爬起来。 秋蘅看向杨夫人:“夫人说打发人去我家交涉,不知安排哪位随我一同回去?” 杨夫人盯着神色平静的少女,眼底压着厌恶。 一个纵容奴婢直接动手打人的小姑娘,哪里来的底气不慌不乱? 她最烦的就是这种出身平平却无知无畏的小丫头。 “母亲。”方蕊开口。 杨夫人看向女儿。 “您不知道,秋六姑娘伶牙俐齿,很会说道的。要是让苏嬷嬷他们去永清伯府,说不得三言两语就打发了。” 苏嬷嬷就是被芳洲打的那位嬷嬷,闻言狠狠瞪了秋蘅一眼。 杨夫人领会了方蕊的意思,略一沉吟道:“也算顺路,那就直接去趟永清伯府吧。” 她说这话时看着秋蘅,想捕捉到预料中的慌乱,看到的却是一双淡如秋水的眼眸。 前往永清伯府的路上,鱼嬷嬷心头沉重,忍不住数落芳洲:“芳洲啊,你怎么那么冲动呢,那嬷嬷虽倨傲,也不至于冲上去就打啊……” 陪六姑娘出一趟门就闹出这种事,她这个教养嬷嬷可怎么办啊! 芳洲靠着车壁,一言不发。 “鱼嬷嬷,谁都有一时冲动的时候,让芳洲静一静吧。” 秋蘅心知芳洲的反常,但眼下不是询问的好时机。 芳洲听到秋蘅的声音,眼里有了泪,喃喃道:“姑娘,对不住……” “没事。”秋蘅拍拍芳洲的胳膊,“真的没事。” 正愁与方相搭不上关系,如今倒是有了机会。 坏的关系,对她来说也比毫无关系要好。 鱼嬷嬷瞧着秋蘅温声宽慰芳洲的样子,暗暗叹气。 六姑娘如此宽宏,难怪芳洲这小丫头气性这么大。 可做下人的,谁不想遇到六姑娘这样的主人呢。 但她这个教养嬷嬷恐怕干不下去了,她都不敢想老夫人知道芳洲把相府大太太的管事嬷嬷打了会是什么反应。 对鱼嬷嬷来说格外煎熬的路程,很快到了。 老夫人正在院中散步,传话的婢女匆匆赶来:“老夫人,六姑娘回来了!” 老夫人因婢女匆忙的样子眼皮一跳,不悦道:“六姑娘回来就回来,你慌什么?” 本来沾上六丫头的事她就忍不住乱想,这不是吓她嘛。 婢女低着头,声音却不低:“老夫人,和六姑娘一起来的还有方相府上的大太太!” 相府大太太? 老夫人脑海中立刻闪过一个妇人模样。 永清伯这几年一心巴结方相,老夫人对相府的人有所了解,这位大太太姓杨,是个自矜身份,不苟言笑的。 这么一个人怎么会来永清伯府?还是和六丫头一起来? 老夫人心中打鼓,前往花厅见到了面容严肃的杨夫人。 “杨夫人前来寒舍,有失远迎,失礼了。” 面对老夫人的寒暄,杨夫人扯了扯唇角:“今日冒昧登门,是因为贵府六姑娘。” 老夫人心一咯噔,面上还带着客气的笑:“是舍孙女惊扰杨夫人了吗?” 杨夫人扫一眼管事嬷嬷。 老夫人视线随之望去,只见那衣着体面的仆妇头发散乱,脸上数道猫抓样的红痕,不由眼前一黑。 上天有好生之德,不要告诉她是六丫头抓的! “苏嬷嬷,你向老夫人说清楚吧。” 管事嬷嬷冲老夫人行了一礼,语气沉痛:“当时我们夫人在殿中上香,奴婢见秋六姑娘要进去,就请她略微等一等,没想到——” 管事嬷嬷一指跟在秋蘅身后的芳洲,恨声道:“没想到秋六姑娘的丫鬟就一声不吭冲出来,把奴婢打成这样了!” 老夫人震惊看着芳洲:“芳洲,你当真打人了?” 芳洲跪下来:“是我一时冲动,不关姑娘的事。” “你这胆大包天的贱婢!”老夫人气得一拍桌子,而后向杨夫人赔不是,“这贱婢是乡下来的,没有学好规矩。惹了杨夫人生气都是她不对,杨夫人要打要杀,老身绝无二话。” 杨夫人淡淡一笑:“一个小婢女,要打要杀是贵府的事儿。苏嬷嬷是我的陪房,在相府也是人人敬着,却不料被令孙女的婢女一顿打。老夫人若是没个说法,我这脸上也难堪。” 老夫人狠狠剜了秋蘅一眼,不得不低头陪笑:“这丫头流落在外多年,比不得那些温婉娴静的闺秀。杨夫人莫要因这孩子影响了心情,回头我就罚她去祠堂跪上三天三夜!” 杨夫人微微抬眉:“老夫人莫要把我高高架起。去灵微观上香本就是去求心静,结果遇到这种事,谁能不糟心?” 她去道观是祈求儿子健康长寿,横生波澜意味着不顺,让她如何咽下这口气。 “是,确实是舍孙女没约束好丫鬟。”老夫人扬声,“春草,去拿戒尺来。” 很快春草取来戒尺。 老夫人拿起戒尺看了看秋蘅,突然把戒尺往杨夫人手中一塞:“杨夫人尽管打,让这死丫头好好长个教训!” 杨夫人表情一瞬扭曲,把戒尺还给老夫人:“老夫人说笑了,我自己的儿女都从未打骂过,怎能打别人家的。” 老夫人一颗心沉了下去。 跪祠堂不行,打一顿不行,这位杨夫人要如何才满意? 第129章 贴心 老夫人一时难住了。 杨夫人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为了不把相府得罪死,她该问一句依杨夫人的意思要如何处理。 可这话要是说出去,就等于把对六丫头的责罚交到了对方手中,结果如何就失了掌控了。 这个死丫头,真能给她找事啊! 老夫人在心里狠骂秋蘅。 “母亲,女儿倒有一个建议。”方蕊眼波扫向秋蘅,突然开口。 杨夫人看着女儿。 “秋六姑娘纵奴打伤苏嬷嬷,但咱们相府可不是喊杀喊杀的作风。不如就让秋六姑娘每日去给苏嬷嬷换药,直到苏嬷嬷伤好。”方蕊说这话时,似笑非笑等着秋蘅反应。 让一名贵女去给其他府上的奴婢换药,这样的折辱不知道秋六受不受得了。 更妙的是,这么一日日去相府,其中原因很快就会传开,到时候这个圈子就都知道秋六姑娘纵奴伤人的恶行了。 而要是拒绝,永清伯府就要给出令母亲更满意的结果。 “行。”秋蘅一口答应,甚至觉得方蕊有些可爱了。 如此贴心,万万没想到。 老夫人不由皱眉:“蘅儿——” 好歹是伯府贵女,去给别人家的奴婢换药,未免太侮辱人了! 在老夫人看来,去祠堂跪上半个月都比这样强。 “祖母,我觉得方姑娘的提议很合理。人是我的丫鬟打伤的,怪我没约束好,我去照顾被打伤的人也是应当。”唯恐老夫人坏了好事,秋蘅忙道。 老夫人难以理解。 这丫头知不知道什么叫士可杀不可辱? 骨气呢?尊严呢?名声呢? 秋蘅看向杨夫人:“这样处理,杨夫人觉得如何?” 杨夫人扫一眼老夫人难看的脸色,微微一笑:“既然秋六姑娘愿意,那就这样吧,我也不是咄咄逼人之人。” 见杨夫人放下茶盏起身,秋蘅上前一步:“我这就随杨夫人去相府。” “今日就不必了,秋六姑娘明日过来即可。” 回相府的路上,方蕊与杨夫人同乘一车,提起秋蘅:“母亲为何不让她今日就来?” 杨夫人深深看女儿一眼:“你这孩子急什么?总该给永清伯府老夫人处理家事的时间。” 若不是坏了她为儿子上香祈福的心情,永清伯府这一趟她是不会亲自去的。 “母亲说得是。”方蕊弯了唇角。 “蕊儿很不喜那个秋六?母亲鲜少见你这般喜恶外露。” 方蕊抿唇:“母亲不知秋六在定北闹出多少事,能喜欢她才怪。” “说说看。”杨夫人随口道。 往年秋猎她都会跟着去,今年儿子身体抱恙,当母亲的自是没了出门的兴致,去的是妯娌孙氏。 听方蕊仔细讲完秋蘅在定北的事迹,杨夫人抬抬眉梢:“倒是个能耐的,这样的人来相府可要留意。” “母亲放心,女儿会盯紧她。” 明日来也好,正好给她时间邀请朋友们来瞧稀奇。 回到相府,杨夫人换了身衣裳,去了儿子那里。 杨夫人一子一女,儿子行三,平日都叫他三郎。 一进院子,杨夫人便问:“三郎如何了?” 被问的婢女眼神闪烁:“公子他——” 杨夫人心一沉:“说!” “回禀大太太,公子他有一阵难受得厉害,服了药好些了。” “我出门前还算平稳,怎么突然难受得厉害?” 面对杨夫人的追问,婢女压力极大,低着头道:“太医也没说出什么……” 杨夫人心头一动,问道:“是什么时候难受的?” “大概是辰正时。” 杨夫人深深拧眉。 那正是她上香祈福,听到外头的闹腾时。 果然求神不顺是有预兆的! 杨夫人眼中闪过冷光,快步走了进去。 床边伺候的年轻女子迎过来,恭顺行礼:“婆母。” 杨夫人先看了看睡着的儿子,走去外间。 年轻女子亦步亦趋跟出去。 杨夫人转身看着儿媳,面色沉沉:“金氏,你是怎么照顾的三郎!” 金氏垂着头:“婆母息怒,是儿媳的不是。” “三郎是你夫君,要是有个什么闪失,你自己掂量着。”杨夫人心忧儿子的身体,看着唯唯诺诺的儿媳就觉堵心,说罢拂袖走了。 金氏默默送到院门口,好一会儿才转身回屋。 身边婢女忍不住抱不平:“为了照顾姑爷,您都两日没好好合眼了——” “不许多嘴。”金氏抬手扶额,脸色惨淡。 杨夫人回府后心情阴云密布,千松堂中,气氛更是风雨欲来。 “给我跪下!”老夫人一指秋蘅。 秋蘅默默跪下去。 “要你安分在家待着,你非要去上香。一出去就惹祸,一出去就惹祸,你是不气死我这老婆子不罢休吗?” “祖母息怒,我知道错了。” “你知道错了有什么用!很快全京城都知道永清伯府的姑娘纵奴打人,为了赔罪每日去人家府上给一个嬷嬷换药!”老夫人气得太阳穴直跳。 担心老太太气出个好歹,秋蘅忙宽慰:“是永清伯府六姑娘。祖母放心,别人都知道我与姐姐们不一样。” “你给我住嘴!”老夫人腾地站起来,脑袋嗡嗡的。 怎么会有这种死猪不怕开水烫的玩意儿! “你没管教好丫鬟,丢脸是该受着。至于芳洲——”老夫人看默默跪着的芳洲一眼,“性子这么野的婢女是不能留在你身边了,以后就去庄子上当差吧。” 芳洲脸色惨白,怔怔看着秋蘅。 “祖母要让芳洲去庄子上?”秋蘅平静的表情有了变化。 “难道你还不愿意?”老夫人冷笑,“惹了这么大的祸,没把这无法无天的丫鬟赶出去已是念在伺候你多年的份上了。” 一言不合就敢打相府的管事嬷嬷,这样的丫鬟留着就是祸端! “这是怎么了?”永清伯一脚迈进来,看清屋中情形纳闷问。 “六丫头去灵微观上香,被方相府上大太太的管事嬷嬷拦下,芳洲就把那管事嬷嬷打了。” 永清伯声音陡然拔高:“打了方相府上的管事嬷嬷?” “对,杨夫人带着受了伤的管事嬷嬷找上门来了。” “还打伤了?”永清伯一屁股坐到椅子上,头晕目眩。 让他缓缓,可能是他进屋时没迈对脚。 第130章 谈判 永清伯为了袭爵的事这两年没少巴结方相。 他脸皮厚,姿态放得低,到现在至少方相肯给他一个正眼了。对永清伯来说,方相点头帮忙的机会说不定哪日就来了。 听闻秋蘅得罪了相府大太太,永清伯顿觉天塌了。 “你——”永清伯一指秋蘅,对上少女黑白分明的眼眸,排山倒海的怒火一滞,手指转向芳洲,“你这该死的贱婢,是要害死伯府吗?” 芳洲低着头,一言不发。 老夫人本是气秋蘅的,可永清伯的举动把她的气愤转为迷惑。 都这样了,老伯爷居然没骂六丫头? 是,打相府管事嬷嬷的是芳洲,可芳洲是六丫头的婢女,那就是六丫头的责任。就像六丫头惹了事,人家不与小姑娘多说,找上她这个老夫人一样。 到底为什么,老头子对六丫头如此宽容? 自打秋蘅被找回来就无数次升起的疑惑在此刻达到了顶峰。 “来人,把这贱婢赶出府去!”永清伯厉声道。 永清伯不是不气秋蘅,但像他这样不怕世人嘲笑弯骨头的人格外懂权衡利弊。 三个儿子资质平平,毫无建树,孙辈更是指望不上。反而这个丢失多年被找回来的小孙女一直在给他惊喜。 他还在拭目以待六丫头将来的造化,摆出祖父的威风打骂训斥得不偿失。 两个婆子上前去拉芳洲,被秋蘅阻止:“祖父,我有话单独与您说。” 永清伯沉着脸看着秋蘅。 六丫头要为一个小婢女求情? 四目相对片刻,永清伯点头。 他倒要看看六丫头用什么来求这个情。 等秋蘅和永清伯去了西屋,老夫人把茶杯往桌上重重一放。 有什么是不能当着她的面说的?这个死丫头完全不把她这个祖母放在眼里! 西屋中,只有秋蘅与永清伯二人,厚重的门帘挡住了声音与视线。 “蘅儿要说什么?”永清伯淡淡问。 他是看重这丫头不假,可也不能惯得她自以为是,恃宠而骄。 “今日之事,确实是芳洲做得不对。但芳洲对孙女来说不是一名普通婢女,而是一起长大的玩伴,还望祖父看在孙女的面上把她交给我来管教。”秋蘅斟酌着说出这番话。 芳洲对她来说不只是玩伴,而是亲人,是姐妹。 但她不能让永清伯这样利益至上的人知道。 人有软肋,就有可能面对刺向软肋的尖刀。 永清伯似笑非笑看着秋蘅:“蘅儿,你要知道,祖父就是认可你,才只罚你的婢女。换了你的姐姐们得罪相府,恐怕就没有心情担心婢女了。” 听着永清伯的话,秋蘅牵了牵唇角。 她要单独与永清伯说话,当然不会天真以为靠请求就行了,能打动永清伯的是好处。 “祖父,有件事孙女忘了说。” “你说。” “秋猎时我救了容宁郡主,今上问我想要什么赏赐,我一时想不出。今上说等以后想到了,只要合情合理,就答应我。” 永清伯大吃一惊:“今上真这么说?” 秋蘅点头。 永清伯还是难以置信:“今上不是允许伯府明年参加秋猎——” “今上说那算不上奖赏,就是孙女提了一句,顺口答应了。” 永清伯:! 缓了缓惊喜交加的心情,永清伯目光深沉盯着秋蘅:“回来时怎么没说?” “秋猎发生的事情太多了,一时没想起来。” 永清伯没追究这话真假,语气藏不住懊恼:“你当时就该向今上提出想要的。” “孙女一直长在乡下,不懂要什么合适。要少了吃亏,要多了怕今上恼,就想着等回来可以和祖父商量。” 永清伯听着这话,心情大好。 不得不承认,这丫头总是给他惊喜。 至于嘴里可能没实话,这有什么关系呢,家里那些老实巴交的屁用没有。 “祖父。”秋蘅轻轻唤了永清伯一声。 永清伯正色看着唤他的少女。 “用今上的奖赏,免去对芳洲的处置,您觉得如何?” 永清伯不假思索答应下来。 “孙女还没说完。” 秋蘅其实很喜欢和永清伯谈判,因为对方不把感情、面子之类掺和进来,只要筹码足够,她总能得到想要的。 “芳洲是我的婢女,以后在伯府,我不希望其他人替我管教她。” “这是自然,伯府并无芳洲的身契。”永清伯哪里在乎芳洲如何,“但她惹了事,你这当主人的就要担着。” 秋蘅莞尔一笑:“孙女这不就在担着么。” 永清伯愣了愣,而后笑起来。 “相府那边最后怎么说?”永清伯这才顾上问。 “方姑娘要我每日去给被芳洲打伤的嬷嬷换药,明日我就过去。” 永清伯看着秋蘅的眼神有些复杂:“你不觉得难堪?” 秋蘅语气淡淡:“这有什么,孙女在乡下的时候还给受伤的驴子包扎过呢,何况是人。” 她无所谓的语气令永清伯沉默许久,叹了口气:“可惜啊,蘅儿你要是个男儿就好了。” 秋蘅没接话。 她懒得与永清伯说什么女子不比男儿差的话,浪费口舌。 二人谈完了,回到堂屋。 “行了,蘅儿把芳洲带回去好好管教吧。” 老夫人错愕不已。 她等着的时候其实寻思过该不会六丫头把丫鬟护下来了吧,可亲眼瞧着老头子轻轻放过,还是觉得不可思议。 “伯爷对六丫头未免太纵着了,她的丫鬟闯了这么大祸,要是毫无惩治,以后如何管好伯府下人?” “芳洲也不是伯府下人啊,她是六丫头带回来的。”永清伯扫视一圈,语带警告,“你们要是不知做下人的本分,莫怪伯府无情。” “伯爷——” “好了,这事就这么定了。蘅儿,你回房吧。” “祖父,祖母,孙女告退。”秋蘅盈盈行礼,带芳洲走到门口脚步一停,“鱼嬷嬷,走了。” 自回来就心如死灰的鱼嬷嬷一愣,下意识看永清伯和老夫人一眼,见二人没有理会的意思,忙低着头奔向秋蘅。 等秋蘅离开,屋中伺候的也退下,老夫人快步走进里屋取出藏了许久的风干黑驴蹄子,扬手砸到了永清伯身上。 第131章 芳洲的秘密 “这是什么?”永清伯骇了一跳,抓着黑驴蹄子问。 老夫人劈手把黑驴蹄子夺过,塞入袖中,一本正经道:“新买的痒挠,没拿稳。” 黑驴蹄子竟不管用! 永清伯神色狐疑:“哪有那么短的痒挠?” 还没看清就被老婆子拿走了,那黑乎乎的玩意儿不大像痒挠。 “新出的样子。”老夫人转移话题,“伯爷为何对六丫头如此纵容?那丫头惯会惹事,再不严加管束,将来还不定闯出多大的祸来。” “六丫头有分寸。” “分寸?”老夫人又有掏出黑驴蹄子的冲动了,“伯爷说的分寸,就是出个门把相府大太太身边的嬷嬷打了?别说是芳洲打的,上行下效,六丫头要是个老实的,芳洲会有那个胆子?” “我听六丫头说了,她明日起就去相府给那嬷嬷上药。相府提出这样的要求六丫头都一口答应,可见是个有担当的,夫人莫要太苛责了。” “这叫苛责?那萱儿她们学规矩时挨的戒尺算什么?” “六丫头和她们不一样。”永清伯见老夫人扯着不放,沉下脸来,“别没完没了,你不信六丫头有分寸,总该相信我有分寸吧?我做的事都是为伯府好。” “伯爷——” “这个家我还能做主吧?”永清伯淡淡问一句,甩手走了。 老夫人窝火不已,呼吸都重了几分。 一路沉默回到冷香居,秋蘅接过青萝奉上的茶水喝了几口。 鱼嬷嬷突然深施一礼:“六姑娘,奴婢身为教养嬷嬷,却没及时拦下芳洲,以致被人找上门来,让老夫人难堪,让六姑娘受辱,实在没脸再留在冷香居了……” “鱼嬷嬷。”秋蘅平静喊她一声,“祖母今日十分生气。” 鱼嬷嬷迎上少女淡然的目光,不解其说这话的意思。 “我是说,祖母正在气头上,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鱼嬷嬷愣了一下。 她请辞六姑娘的教养嬷嬷,当然要去和老夫人说。可六姑娘说得对,老夫人正气着,且是非常气,她一个仆妇因着自己的事去打扰,不是自寻倒霉么? 那……这个教养嬷嬷继续干着? 可话刚说出去,鱼嬷嬷一时下不来台。 好在少女平淡如水的声音再响起:“我很满意鱼嬷嬷,换人再适应很麻烦的,鱼嬷嬷继续教我吧。” 鱼嬷嬷大松口气:“六姑娘不嫌弃,奴婢就厚颜先留下了。” “出去一趟鱼嬷嬷也辛苦了,去歇着吧。” “奴婢告退。” 等去了歇息的厢房,鱼嬷嬷回过味来:她与六姑娘的相处情形,完全不是教养嬷嬷与学生,而是寻常仆妇与少主人。 怎么不知不觉混成这样的? 鱼嬷嬷揉了揉松弛的脸皮,脑海中浮现少女从容淡定的样子。 是六姑娘! 六姑娘从来没个学生的样子,遇事也从不见慌乱。六姑娘不是处于下风的求学者,而是顶事的梁柱。 后知后觉意识到这一点,鱼嬷嬷反而心安理得了:她当的既然只是普通仆妇的差,就不必用教养嬷嬷的责任来要求自己了,这样她和六姑娘都轻松。 里屋中,只剩下秋蘅与芳洲。 “芳洲,喝口茶。”秋蘅倒了杯茶,递过去。 芳洲接过来咕咚咕咚喝下,握着茶杯发呆。 秋蘅拉着芳洲来到梳妆台前,推她坐下,拿起木梳。 芳洲这才醒神:“姑娘——” “打架打得头发都乱了。”秋蘅说着替芳洲解开头绳,一下一下梳着头发。 “我自己来。” 秋蘅按着芳洲:“别动,很快就梳好了。以前在家里,咱们不就经常互相梳头发吗?” 刚把芳洲带回家的时候,明明相仿的年纪,芳洲却会做好吃的吃食,梳好看的发髻。 而她呢,只会调皮玩乐。 芳洲虽然坚持叫她姑娘,其实她们是一起成长的朋友。 芳洲凝视着镜中的自己长发被挽起,眼泪流下来。 “姑娘,你不问我为何发疯吗?” 秋蘅把梳子放下,语气轻松:“每个人都有秘密啊,但你要是想说,我很愿意听。” 芳洲抹了一把泪,把压在心底的秘密说出来。 “我的曾祖父曾是宫中御厨,后来受牵连出了宫,南下定居凉水。祖父继承了曾祖父的手艺,开了一家点心铺……有一日来了一女二男,那女人就是苏嬷嬷。” 提到苏嬷嬷,芳洲不再掩饰恨意:“她用很挑剔的口吻说她家公子不舒服,想吃咸口的点心,听说我家点心铺最有名就来看看。当时她尝了几样点心,看起来很满意,还多给了银钱,第二日又来了,竟要我祖父关了铺子以后专门给她家公子做点心去!” “她家公子就是杨夫人的儿子?” “应该是。她说她们是京城来的,路过凉水她家公子不舒服才暂留几日。当初曾祖父带祖父南下本就是避祸,祖父开点心铺轻松自在,还有我爹娘葬在凉水,当然不肯抛下这些去伺候一位金贵公子……” 芳洲咬咬唇,才说下去:“祖父拒绝后,苏嬷嬷带来的护卫就砸了我家铺子。祖父去报官反被打了板子,知道得罪了惹不起的人,匆匆带我离开凉水到了随云县。可祖父挨了板子,心中又窝火,很快就一病不起……我叫天天不应,只好自卖自身安葬祖父,却连买我的人都没有,直到遇到姑娘……” 她跪着求人买的时候好些人都摇头。 “这大胖丫头定是又懒又馋,买回去还不把家吃穷了。” 她又委屈又伤心。 不是的,她只是被祖父养得太好了,整日点心吃不停。以后她没有祖父了,也吃不到祖父做的点心了,她会瘦的。 求求有人买下她,让她葬了祖父吧。 绝望中,一个长得特别好看的女童指着哭鼻子的她:“爹,我不要毛驴啦,我要她。” 她是姑娘放弃了买毛驴买下的,她会做许多事,不会让姑娘后悔的。 姑娘叫阿蘅。 采芳洲兮杜若,姑娘说杜若就是杜蘅,你叫芳洲好不好,以后阿蘅和芳洲一直在一起。 她有了新名字,新家。 她的新名字叫芳洲。 芳洲和阿蘅会一直在一起。 第132章 我们 把身世说出来,芳洲再没有掩饰情绪的力气,抱着秋蘅嚎啕大哭。 “怎么能这么坏啊,就因为她家公子满意我祖父做的点心,祖父不愿意去她家当点心师傅,就毁了我祖父,害我没了家……” 秋蘅任由芳洲抱着哭,抬手轻轻拍了拍她后背。 她还记得第一次见到芳洲的时候。 头发乱糟糟跪在地上的女童哭红了鼻子,脸蛋也是红的,像年画上的胖娃娃。 她从没见过那么胖的小姑娘,这是吃了多少好吃的养出来的肉啊。 家人一定很爱她吧,为何会孤零零一个人跪着求人买她? 怪可怜的。 心生同情的小阿蘅放弃了买毛驴,把胖丫头带回了家。 现在她们都长大了,她也失去了为了哄她开心,攒钱给她买毛驴的爹娘。 芳洲的祖父因苏嬷嬷而死,仅仅因为相府公子满意他做的点心,想随时能吃到而强逼人家上门伺候。 她的爹爹是殿前都指挥使韩悟之子韩子恒害死的。甚至都没有原因,韩公子鲜衣怒马去玩乐,急着回城撞了人。 她和芳洲的仇家不一样。 但其实,是一样的。 “芳洲,你有什么打算?” 芳洲哭声一滞,眼神凶狠:“我要报仇,我要杀了苏嬷嬷!” 报官是没用的,祖父早用报官这条路证实过了。 秋蘅摇摇头。 “姑娘不赞同我报仇?”芳洲擦了擦眼泪,“我不会像今日这么冲动了,我会很小心,不连累姑娘……” “我是说,杀了苏嬷嬷没意义。几年前因为相府公子想吃你祖父做的点心,一个相府的嬷嬷就能害你家破人亡。以后因为一道吃食,一件衣裳,还不知多少人受害。” 芳洲听着,不觉点头。 “不是苏嬷嬷,也可能是张嬷嬷,李嬷嬷。他们借相府之威,视平民如蝼蚁,是相府的根子烂了。” “那,那该怎么办?” “还记得韩子恒吗?” “怎么会不记得,那个纨绔害死了郎君!”芳洲眼圈更红了,用力攥紧拳头。 姑娘也报官了,也没用。 “但我没杀他。” 芳洲瞳孔一缩。 与她年纪仿佛的少女,语气那般平淡,神色也淡,可这话却如惊雷,落在她心上。 想起来了,姑娘没有杀韩子恒,姑娘杀了韩子恒的父亲,韩悟! 那是她和姑娘没有挑明却早有默契的秘密。 “姑娘,你是说,我应该杀的不是苏嬷嬷,而是——而是方相?” 哪怕只是说说,芳洲都觉得难以呼吸。 那是权倾朝野的左相,她一个孤女如何能杀了他? “不是你。”秋蘅顿了顿,一字字道,“是我们。” 就如她与香沙河畔的芷兰携手,解决了韩悟;与陶大他们合作,除掉了袁成海。 现在,到了方相。 听了秋蘅的话,芳洲却摇头:“我不能把姑娘拖进来。” 秋蘅莞尔:“不是把我拖进来,而是我一直在其中。芳洲,我做这些不单是为了帮你报仇,你不要有负担。” 芳洲低头沉默许久,迟疑着问:“姑娘,那袁成海——” “也是我杀的。” 芳洲呼吸陡然加重几分,愣愣看着秋蘅。 少女的眉眼熟悉又陌生。 她伸出手,小心翼翼碰触秋蘅的脸颊,对方肌肤传递来的柔软与温热让她不觉松口气。 是姑娘! 可姑娘怎么做到的? “芳洲,我不保证能做到,但会拼尽全力去做。不能急,不能冲动,慢慢来。” 芳洲用力点头:“我知道了。不能急,不能冲动,慢慢来。” 二人对视,笑起来。 转日天晴,临出门前秋蘅前往千松堂打算和老夫人说一声,却没见着人。 “六姑娘,老夫人不舒坦,歇着呢。” 看来是真生气了。 秋蘅没有吃闭门羹的尴尬,一个人上了停在二门外的马车。 “六姑娘怎么说的?”避而不见的老夫人等秋蘅走了,问春草。 “六姑娘说明日就不来打扰老夫人了,请您好好歇着,养好身体。” 老夫人一阵心堵:“这个不孝的死丫头!” 相府中,几名少女坐在园中凉亭内,刚来时的兴奋已转为疲惫。 那种一直等着人来,却迟迟不见人的疲惫。 这其中,成素素最心急:“蕊儿,秋六该不会不来了吧?” 这是在相府,可没有什么郡主、县主、皇城使之类的护着秋六那贱人了。 她可真怕她不来。 “不来?她敢不来么?”方蕊有一下没一下摇着团扇,看似云淡风轻,实则心中窝火。 她昨日就给几位朋友下了帖子,请她们早早过来,结果午饭都吃了,还不见秋蘅过来。 这下好了,秋六的笑话没看成,反显得她们傻等的是笑话了。 “姑娘,秋六姑娘到了。”一名婢女走来,向方蕊禀报。 “人呢?” “被带去苏嬷嬷那里了。” 苏嬷嬷脸上有伤暂停了差事,专等着秋蘅过来。 “秋六姑娘可算来了,再不来我这脸上的伤口可要化脓了。” 秋蘅仔细看看苏嬷嬷的脸,表情古怪:“竟然一直没上药啊,还好天凉了,不然真要烂脸的。” 为了折辱她,未免太拼了。 苏嬷嬷黑了脸,想说哪有那么严重,几道抓痕早早处理的话这丫头来不了两次就该好了,那她可不好向主人们交代。 竟然诅咒她烂脸! “那我开始上药了。” 苏嬷嬷冷眼瞧着秋蘅神态自若,动作轻柔,费解极了。 这位秋六姑娘,就没一点身为大家贵女的自尊心吗? “哎哟,疼死了!”苏嬷嬷手一挥拍开秋蘅的手,把药瓶扫落在地。 秋蘅心知苏嬷嬷故意发作,弯腰把滚落的瓷瓶捡起,笑盈盈道:“没破,药膏还能用。” 苏嬷嬷一拳打在棉花上,突然不知道怎么反应了。 她甚至有点不敢让秋蘅继续上药,万一这丫头狠狠按她伤口,疼的可是她! “秋六姑娘还真是能屈能伸。” 秋蘅转过身去,看向站在门口的方蕊几人。 “方姑娘来监督我上药吗?” “秋六姑娘想多了,我还没这么闲。你毕竟是伯府贵女,登我相府的门,我总要来打声招呼。” “哦。”秋蘅点点头,冲苏嬷嬷微笑,“苏嬷嬷靠近点,我继续给你上药。” 苏嬷嬷下意识后退一步。 第133章 五贼之首 面对笑靥如花的少女,苏嬷嬷却觉得紧张。 这丫头不会把她毁容吧? 不是她多想,这丫头的婢女都敢抓花她的脸,何况当主人的呢? 就算过后这丫头受到责罚,可毁了脸的她别想在大太太身边伺候了,前程就完了。 她跟在大太太身边威风了这么多年,从没见过那么失心疯的小婢女。 方蕊对苏嬷嬷的反应很不满意。 苏嬷嬷是怎么回事儿,瞧着竟有些畏缩? “苏嬷嬷脸还疼吗?”方蕊淡淡问。 这听起来关心的话令苏嬷嬷心一紧,强压下不安:“还疼得厉害。” “劳烦秋六姑娘快些给苏嬷嬷上药吧。苏嬷嬷是家母最得用的人,如今伤了脸不能当差,家母很是头疼呢。” “行。苏嬷嬷不要动,我手上没有轻重。”秋蘅仿佛听不懂方蕊的讽刺,也看不到几名贵女调侃讥笑的眼神,挑出药膏轻轻涂到苏嬷嬷伤口上。 成素素盯着片刻,噗嗤一笑:“秋六姑娘真是谦虚了,你这手法很熟练嘛,莫不是经常纵容婢女伤人,有经验了?” “好了。”秋蘅放下药瓶,拿出手帕擦擦手。 “秋六,你是聋子吗?”没得到回应,成素素恼羞成怒。 秋蘅走过来,一脸无辜:“刚刚专心给苏嬷嬷上药,没听到成姑娘说什么。” “我说你手法挺熟练,是不是经常纵奴伤人得来的经验?”成素素说着,掩口笑起来。 其他人也轻笑出声。 秋蘅抿着唇,一言不发往外走。 成素素怎么舍得放过这种机会,嘻嘻笑道:“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奴才。秋六,你的薛大人、林都头、崔公子,知不知道你这般跋扈呀?” 一名贵女以团扇遮着嘴巴轻笑:“秋六姑娘都来方姐姐家给苏嬷嬷上药了,想必全京城都知道的。” 秋蘅脚下一停,不敢置信看着方蕊问:“我今日才来贵府,全京城就知道了?” 这样的反应让方蕊舒坦了,淡淡道:“俗话说得好,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秋六姑娘纵奴伤人的时候,不就该预料到这样的结果么?” “有人做了丑事,还想让人保密不成?”成素素亦觉痛快极了,“你这样的人,也不知道施了什么手段,哄得那么多男人为你相争。” “你们,你们羞辱我!”秋蘅跺跺脚,捂着脸从成素素身边跑过。 她跑得太快,如一阵风掀起成素素的碎发,眨眼就不见了踪影。 几人瞠目结舌,好一会儿成素素才震惊出声:“她,她就这么跑了?蕊儿,这不是相府吗!” 秋蘅这么一跑,给方蕊带来的震惊比其他人还大。 对啊,这是相府,是她家,秋六怎么敢就这么跑了? 而且,她跑去哪儿了! 想想一言不合就冲过去把苏嬷嬷揍了一顿的芳洲,方蕊一个激灵,第一反应就是秋蘅该不会去打她母亲吧? “快去找!”方蕊快步往外走,还不忘叮嘱丫鬟婆子,“不许传到长辈们耳中去!” 秋六不要脸,她还要呢,传出去秋六被她们言语挤兑跑了,固然会笑秋六行事冲动,她脸上也无光。 方蕊等人迟迟找不到人而心态渐崩时,秋蘅已经把相府逛了小一半。 外面看起来不算出挑的府邸,内里却一步一景,金银堆出来的精致奢华。 秋蘅躲在假山后,脑海中勾勒着刚刚在相府走过的地方。 被后世认定加剧了大夏灭亡的五贼,其中殿前都指挥使韩悟荒废训练,所掌禁军面对齐军攻城不堪一击,致都城沦陷。 袁成海以为靖平帝搜集奇花异石为由大肆敛财,致民不聊生,起义迭起,重创东南人口与经济,极大削弱了国力。 宦官薛全仗着靖平帝宠信左右朝政,在这乌烟瘴气的时期本混不进五贼队伍,可他献上要了靖平帝性命的“灵药”,使得年幼皇子不得不匆匆继位,令北齐下了奋力攻打大夏的决心。 被列为五贼之首的左相方元志,是秋蘅最不齿的人。 结党营私,把持朝政已不算什么,这位把主和精神发扬到极致的左相,是能在大夏将士打了胜仗还向北齐让步的人才。 世人痛骂方元志贪生怕死软骨头,可后来发现这个“贪”不只是贪生怕死的“贪”,更是贪财的“贪”! 他那些令人无法理解的求和之举,一方面是求安稳,再就是收了齐人好处。 大夏左相,收受贿赂竟收到了北齐头上,这比是细作还要讽刺。 方元志的惊天之贪是如何被发现的呢? 这就是更讽刺的地方了。 是齐军围攻都城之际,北齐将领亲自揭露的,可想而知对大夏君臣将士的打击。 愤怒的大夏将士踏平左相府,翻出了方元志与北齐往来的书信账目。 秋蘅借着为苏嬷嬷上药的机会熟悉相府,目的就在那些书信。 倘若找到方相与齐人往来的证据,方家人都跑不了,他们将为践踏百姓的恶行付出代价。 有无辜者吗? 秋蘅从假山缝隙看着奔来的华服少女,抿了抿唇。 什么样的无辜算无辜呢? 她抬手敲了敲假山壁,眼中尽是冷意。 在她眼里,这方府的假山都不无辜。 “在那儿,秋六在那儿!”成素素眼尖,发现了藏在假山中的秋蘅。 以方蕊为首的几名贵女快步走过去。 “秋六姑娘,这是相府,不是你家,你说跑就跑,还有没有一点身为客人的自觉?” 怎么会有这么随心所欲,不管后果的人? 抱膝埋首坐着的少女缓缓抬头,眼眶通红:“抱歉,说我别的就罢了,成姑娘说我使手段引得男人相争,我实在承受不住这样的羞辱……” 她猛然站起来,手中簪子抵着脖颈。 方蕊脸色大变:“你,你要干什么?” “我找了半天,就找到这么个合适的地方,没想到就被你们寻到了。” 方蕊懵了。 不但说跑就跑,还要死在她家? 这哪里是大家闺秀,分明是乡野村妇! 等等,秋六确实是乡下来的,所以她真敢说死就死。 意识到这一点,方蕊声音都不觉放轻了:“你把簪子放下,我让素素给你道歉!” 第134章 小贼是女子 秋蘅面露迟疑:“要成姑娘给我道歉?” “对,你莫要冲动。” 成素素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蕊儿!” 方蕊冲成素素使了个眼色:“素素,秋六姑娘还是闺阁少女,你说那些话是有些过分了,向她赔个不是吧。” 成素素咬唇没吭声。 秋蘅握着簪子的手动了动,看得方蕊心惊肉跳,不由推了成素素一下。 成素素咬了咬牙,冲秋蘅微微屈膝:“秋六姑娘,对不住,是我口不择言,还望你别放在心上。” 秋蘅见好就收,把簪子插回发间。 方蕊暗暗松了口气。 “方姑娘,苏嬷嬷脸上有伤,不能当差。除了替她上药,还需要我做别的吗?比如替她当差之类的?” “不必了。”方蕊立刻拒绝。 “既不需要我做别的,那我就告辞了。” “送秋六姑娘出去。”方蕊吩咐婢女。 一个婢女觉得不稳妥,安排了两个。 等秋蘅走远,成素素憋着的委屈发出来:“蕊儿,你怎么被秋六拿捏了?让她死啊,我才不信她真敢死!” 方蕊面色微沉:“那她万一死了呢?” “怎么可能,她就是吓唬你呢。” “我说的是万一。这是我家,哪怕只是万一,我也丢不起这个人。何况她婢女那么疯,焉知她会不会比婢女更疯?” “我就说有其仆必有其主!”成素素黑着脸,嘴上不说,心里对方蕊有了几分埋怨。 就为了个万一,不顾她的脸面,真是没意思。 几名贵女早早来相府,又是等人,又是寻人,此时已是身心俱疲,纷纷告辞离去。 方蕊打发人喊来苏嬷嬷。 “姑娘找奴婢。”苏嬷嬷屈膝行礼。 “明日秋六姑娘还来给苏嬷嬷上药,苏嬷嬷对她客气些。” 苏嬷嬷愣了愣。 她之前领会姑娘的意思,是要趁机为难一下那丫头,难道会错意了? “姑娘,您说的客气些是指——” “就是字面意思。”方蕊皱着眉,不想说却不得不说,“秋六这个人疯疯癫癫的,在别处也就罢了,在咱们府上还是要注意些。” “奴婢知道了。” 秋蘅回到冷香居,去了西屋书房,取来纸笔细细勾画。 一旁研墨的芳洲好奇打量:“姑娘,这画的是什么?” 二人说开后,秋蘅更没必要瞒着芳洲:“是一部分方府的布局图。” 她不是按照常规画的景物,一些线条涂抹看不出像什么,不怪芳洲认不出。 秋蘅拿起画纸看了许久,对芳洲道:“今晚我出去一趟。” “姑娘要去方家?”根据刚刚的对话,芳洲自然而然生出这个猜测。 “对,我先去探探路。” 芳洲面露忧色:“姑娘——” “别担心,我有经验。” 芳洲想想秋蘅那么多次夜里出去,稍稍放松:“我等姑娘回来。” 夜深,秋蘅轻车熟路出了伯府,直奔方相府。 天上明月皎皎,朦胧月色下的相府如沉睡的巨兽,高墙威严。 秋蘅在墙外一处站定。 这是她白日走过相府那些地方,选出的最适合潜入之处。 提了一口气,秋蘅纵身一跃攀上墙头,几乎在变了脸色的同时铃声响起。 清脆的铃音打破深夜寂静,显得格外刺耳。 “有贼!” 低喝声后,数道黑色身影从各处围墙屋顶往这边奔来。 秋蘅毫不犹豫跳回墙外,拔腿狂奔。 她轻身功夫好,很快把追赶的相府暗卫甩开,却见前方出现了两道熟悉身影。 薛寒和胡四! 秋蘅表情麻木跃上屋脊,往前奔去。 明明只是短短一瞥,薛寒却莫名生出熟悉的感觉。 是那交手两次的小贼! 薛寒同样跃上民宅屋顶,追逐着前方的人。 胡四原地跳了跳,放弃了加入。 算了,等他爬上屋顶天亮了,还是交给大人吧。 脚下瓦片发出轻微响动,背后有破空声袭来,秋蘅急忙往一侧避让。 薛寒甩出的暗器有多快多准,她早有领教。 飞刀贴着身体而过,秋蘅暗道一声糟糕,脚落下的那处竟少了一片瓦,踩空了。 稳住身体之际,薛寒已追上。 “是你。”少年笃定的声音响起,在这冷月高悬的夜里如霜雪般清寒。 秋蘅一言不发,挥掌而出。 薛寒不睡觉么,白天上衙,夜里还在街上乱逛? 这皇城使当得未免太辛苦些。 秋蘅满心无奈,掌风越发犀利。 薛寒欺身而上,警惕小贼再从手下溜走。 二人在房顶过招,秋蘅瞥见下方越来越近的胡四,心知拖得越久越不利,只好故技重施。 薛寒无声冷笑,一手捏住踢向他下身的脚踝。 他与人交手无数,这小贼是最没底线的,好在吃了一次亏,早有防备。 感受到脚踝处传来的力道,秋蘅果断拧身主动靠近,去抱薛寒腰身。 薛寒提防她手中藏着伤人之物,急急避开。 这些说来话长,实则在瞬息间。谁都不甘被对方占据上风,齐齐摔向屋顶。出于本能的控制,二人倒下时没有发出很大动静,薛寒却愣了一下。 秋蘅抓住这短暂的机会,灵活如鱼儿挣脱薛寒的控制,迅疾而去。 薛寒心知追不上了,眸色沉沉望着那道远去的背影。 那小贼,竟是一位女子。 从屋顶跳回街面,薛寒的心思还在没擒住的小贼身上。 “大人,没抓住人?”胡四走到薛寒身边,有些不可思议。 现在的小贼都这么能耐了吗,以他们大人的身手竟然拿不下? 薛寒薄唇微抿,语气听不出喜怒:“还是那个小贼。” “是他啊,难怪了。”胡四恍然,心道还好没白费力气爬屋顶。 “是个女贼。”薛寒喃喃。 女子有这般身手,还这般没底线,实在少见。 胡四错愕不已:“大人你说什么?是个女贼?” 薛寒没搭理胡四,默默往前走。 胡四跟在一旁,发出深深疑问:“大人,你怎么知道那小贼是女贼?” “感觉。” 胡四更困惑了:“那小贼一身黑,都没露脸,这怎么感觉到的?” 薛寒面无表情看胡四一眼,岔开话题:“明日起加强夜间巡视。” 第135章 粉角 秋蘅回到冷香居,扯下面罩。 “姑娘,喝口水吧。”坐立不安的芳洲等到秋蘅,悬着的心这才落下。 秋蘅接过水杯一口气喝完,气息微乱:“我先沐浴。” “水准备着呢。” 秋蘅理了理被汗水打湿的头发,宽衣解带,走向半人高的浴桶。 准备巾帕等物的芳洲一声低呼:“姑娘,你的脚踝——” 秋蘅低头,看向隐隐作痛的右脚踝。 脚踝纤细,肌肤如玉,几道指痕分外鲜明。 秋蘅扯了扯唇角。 薛寒还真是下手狠,难怪当时痛得厉害,好在她能忍。 “没事,被人抓了一下。” “是相府的护卫吗?”芳洲脸色发白。 姑娘要做的事,果然很危险。 “相府——”秋蘅语气拉长,轻轻叹口气,“确实很多护卫啊。” 竟安排了暗卫彻夜巡查蹲守,堵住了她夜探相府这条路。 看来想拿到那些书信账册,只能走光明正大去相府这条路。 秋蘅揉了揉太阳穴,感到了棘手。 “芳洲,当初苏嬷嬷见过你吗?” “见过的。”芳洲是个聪慧的,闻弦歌而知雅意,“姑娘担心苏嬷嬷认出我?” 秋蘅确实有这样的担心。 方相她要除,她和芳洲的安危她也要保。 芳洲摆手:“姑娘放心,她认不出的。那时候苏嬷嬷眼睛翻到天上去,看一眼我祖父都像施舍,从没正眼瞧过我,在她印象里最多只记得我是个胖丫头。再说我瘦下来后和当时区别好大,又过了这么多年,就是相熟的人也认不出的。” 芳洲能一眼认出苏嬷嬷,是因为五六年的变化于中年人来说并不大,可十来岁的女童长成妙龄少女,变化就大了,何况还是由胖丫头变成现在的窈窕少女。 听芳洲这么说,秋蘅这才继续问:“那你还记得方家公子喜欢吃的点心吗?” “当然记得。”提起那段往事,芳洲就恨意汹涌,“苏嬷嬷说她家公子没食欲,想吃咸口开胃的点心,祖父推荐了粉角……” 薄得近乎透明的粉皮,包裹的肉馅中加了剁得碎碎的马蹄与鲜菇,蘸着秘制酸汁,鲜香可口又解腻。 祖父做的粉角一绝,她曾经最喜欢吃,也跟着祖父学得认真,但她到了陈家这些年从没做过。 她爱吃的粉角,是她的伤心处。 “姑娘还没吃过吧,明日我给你做。”芳洲舀了一瓢水,轻轻浇在秋蘅肩头。 粉角有什么错呢?错的是那些仗势欺人的恶人。 姑娘说了,她们会一起,亲手除掉那些人。 “芳洲做的粉角,比当年方家公子吃到的如何?” 芳洲未加思索道:“当然比不上祖父做的。” 秋蘅抬头看着芳洲:“关乎之后安排,我想知道切实的评价。” 芳洲愣了愣,沉默一会儿道:“应该有祖父八成口味。” 粉角的调味很关键,而她于调味上很有天赋,祖父不止一次夸赞过。 “明日多做些粉角,我带给苏嬷嬷尝尝。” 芳洲眼睛睁大几分:“要下毒吗?慢性毒药什么的?” 秋蘅莞尔一笑:“不,就是让苏嬷嬷尝尝美味的粉角,所以芳洲要做得好吃点儿。” “好,明日一早我先做一些练练手。” 这一夜,秋蘅睡得不算安稳,脚踝处虽涂了药,疼痛却持续传来。 薛寒这个克星——她在心里骂了好几次,才迷迷糊糊睡了。 转日一早,芳洲就把刚蒸好的粉角端到秋蘅面前。 秋蘅看着芳洲眼下青影,有些心疼:“再急也不必熬夜。” “粉角皮需要提前准备,又不是天天熬,就这一次。”芳洲夹起一只粉角蘸上料汁,“姑娘尝尝看。” 秋蘅一口吃下,眼睛一亮:“好吃!” 芳洲眼睛笑成月牙:“太久没做有些手生,我还能做得更好吃。” “那等下午,你带着做好的粉角去找我……”秋蘅交代一番,出了门。 赶车的还是张伯,先前芳洲和伪装成秋蘅的婢女青萝去城外接秋蘅时那位车夫。 伯府不只张伯一个车夫,但张伯年纪最大,反应最迟钝,话最少,深得秋蘅青睐。 “张伯,换个方向,去灵微观。” “六姑娘不去相府啦?” “先去灵微观,再去相府。” “好嘞。”张伯应一声,控制着缰绳调转方向。 今日是灵微观那位妙清真人主持法会的日子,她必须去瞧一眼。 去往灵微观的路上车马不少,香客不绝。 秋蘅早早让张伯停下马车,戴上帷帽前往观中。 观门大开,经声阵阵,秋蘅混在众多香客中,随着人流来到坛场。 身着法衣的道士正掐诀念咒,凝聚了众人目光。 只一眼,秋蘅就失望了。 主持法会的这位道长看起来花甲之年,论年纪倒是能向先生靠一靠,可样貌身形没有一点熟悉的影子。 她与先生认识时先生有百岁了,此后十年,眼瞧着先生越发衰老,老到眼皮垂叠,让人忘了那双眼睛本该是什么样子。 但对秋蘅来说,见到一位与先生神似的或许不能肯定就是先生,而不是的人一眼便能确定。 “请问坛上主持法会的道长是妙清真人吗?”以防疏漏,秋蘅低声问旁边人。 那人诧异看秋蘅一眼,语带不满:“你这小娘子,来妙清真人的祈福法会,主持法会的不是真人还能是谁?” 秋蘅默默退出去,察觉有人走近,看了一眼主动打招呼:“薛大人。” 薛寒走到秋蘅身边:“秋六姑娘来看妙清真人是不是你要寻的人?” “嗯。”秋蘅取下帷帽,拿在手中,“薛大人呢?” “这种法会来人颇多,皇城司需要留意。”薛寒看着眉眼间隐有倦意的少女,“秋六姑娘没休息好吗?” 秋蘅闻言,深深看薛寒一眼。 明明是白日忙夜里也忙的人,看起来却眼神清亮,神采奕奕。 “是没休息好。薛大人最近忙吗?” “不忙。” 秋蘅微抽嘴角,语气不变:“不忙挺好。” “秋六姑娘要是得闲,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我下午有事。” “那来得及,正好说一下虞贵妃的事。” “好。”秋蘅答应下来。 第136章 带你去一个地方 离开城区,二人骑马一路向西,进了山中。 说是山里,放眼可见楼宇屋舍掩映在林木间。 秋蘅跟着薛寒走入山谷,停在一处水潭旁。 水潭白玉砌就,清可见底。 “这是——”秋蘅伸手拨动了一下池水,望向薛寒的眼神有了异样,“温泉?” 在这样的目光下,薛寒陡然生出被窥破心事的尴尬,面上却半点不露声色:“对,这里的水常年都是温热的。京中一些人购置此处土地建造别院,冬日得闲时会来小住。” “还真是会享受。”秋蘅感叹。 “这也是活水,应当与青莲湖一样可缓解秋六姑娘旧疾发作时的不适。” 秋蘅听了沉默一瞬,露出明媚笑容:“多谢薛大人为我考虑这么多。” “秋六姑娘客气了,此处平日无人使用,若能帮上秋六姑娘,再好不过。” 谢来谢去没意思,秋蘅问起正事:“虞贵妃那边,薛大人查到了什么?” “根据目前查到的,虞贵妃与林家并无恩怨。” “并无恩怨啊。”秋蘅喃喃。 “虞贵妃这边我查了一下,右相姚真曾因劝诫今上莫要耽于和后妃享乐招致今上不满,后来被罢相。除此外,没有外臣因虞贵妃丢官获罪。至于后宫——” 薛寒拿出信笺递给秋蘅:“深宫中许多事都不会浮上水面,能查到的有限。从得到的这些讯息看,一些嫔妃、宫人因虞贵妃受罚都不是因为什么大事,更像是运气欠佳,撞上了虞贵妃的喜怒无常……” 秋蘅接过信笺,打开来慢慢看完。就如薛寒所说,看起来虞贵妃不是针对哪个,而是随心所欲。 秋蘅不觉得自己怀疑的一定对,既然虞贵妃暂时没查出问题,那就再看看。 “秋六姑娘要找的长清真人,等把京畿地区各道观查过,再和你说。” 在大夏,道士须持有官府颁发的度牒,想查京畿地区道士的讯息,礼部会有记录。 薛寒借着搜查异国细作的由头去礼部翻阅过相关名册,但要想没有疏漏,还是要派人去看看。 律法是人定的,可总会有人不遵守,完全相信名册就太天真了。 秋蘅再次道谢,提出返程。 分别时,薛寒犹豫了一下问:“明日就是十五了,秋六姑娘的旧疾是不是常在这时候发作?” 他急着带秋蘅去山谷温泉,就是因为明日便是月圆时。 “也不一定……薛大人别担心,我对自己的身体有数。”秋蘅含糊过去,上了马车。 车轮转动,马车向前,素青的车窗帘突然掀起,露出少女俏丽的脸庞。 薛寒果然还牵着马,站在原处。 探头回望的少女冲他招招手,马车渐渐远去。 提着食盒的芳洲等在半路,叫停了马车。 张伯很是纳闷:“出门的时候怎么不和六姑娘一起啊?” 芳洲一边上车一边道:“那时要做点心,走不开。” 张伯摇摇头。 现在的小丫鬟不得了,做点心还排在服侍主人前头了。 “张伯尝尝。”进车厢前,芳洲从食盒中取出一份淋上料汁的粉角递过去。 张伯没吃过这种南边的点心,但看卖相就觉得好吃,等一口吃下去,眼睛都睁大了。 “好吃,好吃!”张伯发出最朴素的夸赞,一下子就理解了做点心更重要。 是真的好吃,他一个车夫能吃到这样美味的点心,真是托了六姑娘的福! “下次我再做别的点心请张伯吃。”芳洲笑盈盈说完,进了车厢。 姑娘常出门,与车夫打好关系无疑会方便许多。 “姑娘看看。” 芳洲把食盒打开,里面除了粉角,还有桂花糕,牛舌酥。 “辛苦啦。” “姑娘用过午饭没?” 秋蘅想到回城时薛寒塞给她的烧饼,不觉弯唇:“用了。” 那烧饼真干啊,好在薛寒又给了她水喝。 芳洲看秋蘅唇边含笑,放下心来:“看来姑娘午饭吃得不错。” 秋蘅默了默,没反驳:“嗯,吃着还不错。” 没多久马车停下,相府到了。 秋蘅让芳洲留在车中,一个人进了相府。 “姑娘,秋六姑娘来了。”专门留意着的婢女把消息报给方蕊。 经过昨日那么一出,方蕊今日是没心思喊朋友们来看笑话了,也不想再去刺激那疯丫头。 反正秋六纵仆伤人的恶行定会传开,她不信这样名声的人还有前程可言。 “盯紧了,别让她再惹事。” 秋蘅顺畅见到苏嬷嬷,冲她微笑:“苏嬷嬷等久了吧,我来给你上药。” 苏嬷嬷想着方蕊的交代,勉强笑笑:“有劳秋六姑娘。” 要她说,姑娘还是太要脸了,才被这种贱东西拿捏住。 苏嬷嬷绷着脸等秋蘅涂了药,矜持道谢。 “应该的。”秋蘅擦擦手,把带来的食盒放到苏嬷嬷面前,“我的丫鬟伤了苏嬷嬷,我越想越过意不去,带了些家中做的点心给苏嬷嬷尝尝。” 苏嬷嬷扫一眼食盒,飞快压下眼中嫌弃,拒绝道:“秋六姑娘太客气了,我不爱吃甜腻的点心。” 秋蘅一笑:“巧了,今日一共带了三样点心,其中两样都是咸口的。” 她说着打开食盒,把点心一一摆出来:“牛舌酥,桂花糕,粉角。牛舌酥和粉角都是咸口的,粉角苏嬷嬷吃过么?是南边特有的点心……” 苏嬷嬷视线在那盘粉角上停留,悄悄撇嘴。 她是相府有头有脸的嬷嬷,什么没吃过。 粉角是南边的点心不错,公子曾吃着好,回京后特意找了大厨来做。她吃着那大厨做的粉角也不错,可惜公子不大喜欢。 粉角啊——苏嬷嬷隐约想起去南边时有些不愉快的往事,但已不记得那不识抬举的点心师傅长什么样了。 这种事,这种人多了,哪有那个闲心都记在心上。 苏嬷嬷很快把这点不值一提的回忆抛在脑后,再次拒绝秋蘅:“才用过午饭不久,我还不饿。” 秋蘅面露失望,直直盯着苏嬷嬷:“苏嬷嬷不愿吃,其实心里还怪罪我吧?” 苏嬷嬷被秋蘅直勾勾的眼神弄得心里发毛,想想方蕊的叮嘱,不情不愿拿起点心。 第137章 鱼饵 苏嬷嬷拿的是牛舌酥,一口咬下不由意外。 味道竟然不错。 当然,相府吃的、用的都是顶好的,苏嬷嬷只是惊讶永清伯府居然也有手艺这么好的点心师傅,牛舌酥本身并没让她到惊艳的地步。 “秋六姑娘请回吧。”敷衍尝过牛舌酥,苏嬷嬷掏出帕子擦了擦嘴角。 秋蘅笑盈盈问:“苏嬷嬷不尝尝桂花糕吗?我家做的桂花糕一绝。” 一绝? 以相府为豪的苏嬷嬷最听不得这种话。 一个落魄户的小丫头,是没吃过好的吧,还一绝。 为了有资格评价,苏嬷嬷拿起桂花糕咬了一口,嘴角下撇:“回头秋六姑娘尝尝相府的桂花糕。” 就这平平常常的桂花糕,真是井底之蛙。 不想再听到秋蘅说粉角味道一绝这种好笑的话,苏嬷嬷主动夹起一只粉角尝了尝。 这一尝,就愣住了。 “苏嬷嬷?”秋蘅瞧着苏嬷嬷反应心里踏实了,不动声色喊了一声。 苏嬷嬷没理会秋蘅,又夹起一只粉角吃下,闭目细细品味。 这粉角与三公子喜欢吃的味道很像! 没错,就是那个味道! 苏嬷嬷睁开眼,目光灼灼看着秋蘅:“秋六姑娘,这粉角是你家厨子做的?” “是芳洲做的。” “芳洲?”苏嬷嬷怔了一下,反应过来。 是打她的那个贱婢! 苏嬷嬷难以相信:“秋六姑娘的婢女竟有这样的好手艺?” “人有所长。我的婢女心思纯粹,最在意的一个是我,一个就是厨艺。”说到这里,秋蘅叹口气,“就是太单纯了,那日见苏嬷嬷对我不客气,才忍不住护主。” 苏嬷嬷嘴角狠狠一抽。 她做了什么,就不客气了?不就是说先等等再进去,别打扰她家夫人上香。 她家夫人可是相府的大太太,这点要求过分吗?竟招致一顿毒打,疯狗护主也没这么厉害的! “她知道自己冲动了,做点心时格外用心,就怕苏嬷嬷放在心上,为难我。” “秋六姑娘说笑了,我一个当下人的怎么敢为难你。” “宰相门前七品官嘛,苏嬷嬷是相府大太太身边得力的,那不是比七品还大。” “哎呦,秋六姑娘这话可不敢当。”苏嬷嬷嘴角上扬,听说粉角是打她的婢女所做而生出的那点抵触不觉散了。 现在重要的是这粉角能不能让三公子有食欲。 想到让三公子胃口大开的功劳,苏嬷嬷就按耐不住了,等秋蘅一走立刻把粉角装盒,去见杨夫人。 “秋六姑娘给你上过药了?”杨夫人扫一眼苏嬷嬷脸上结了痂的抓痕,就觉伤眼睛。 “是,秋六姑娘刚走。”苏嬷嬷把食盒放到桌上,取出那盘粉角,“您尝尝。” 杨夫人瞥一眼:“离着饭点儿不是还早?” “不是咱们厨房做的,是秋六姑娘带来给奴婢赔礼的。”苏嬷嬷自是不敢对杨夫人隐瞒。 杨夫人拧眉:“外头带来的东西也敢随便吃?” 苏嬷嬷往日挺妥帖的,挨了一顿打,莫不是伤了脑子? “秋六姑娘带来好几样点心,这粉角……奴婢吃着不一样。”苏嬷嬷犹豫了一下,“您还记得那年去南边,奴婢偶然买到的粉角吗?” 杨夫人略微想了想,点头:“难得让三郎开胃的点心,自是记得,可惜后来再吃的粉角就没有那个味道了……” “奴婢吃着这粉角就是那个味道,所以斗胆拿来请夫人尝尝。” 关乎爱子的胃口,杨夫人顾不得嫌弃了,伸手接过苏嬷嬷递来的筷子夹起一只粉角,送入口中。 片刻后,杨夫人微微颔首:“吃着确实像。” 苏嬷嬷不觉露出笑容:“那三公子——” “三郎体弱,不好随便吃外头的东西。”杨夫人微一沉吟,“明日秋六姑娘过来,带她来见我。” “是。” 回永清伯府的马车上,秋蘅提醒芳洲:“你可能很快就要去相府了。” 芳洲立刻反应过来:“因为粉角?” “嗯。” “姑娘,那我以后是不是留在相府做厨子了?”芳洲说这话时有忐忑,却没有退缩。 她不怕相府是龙潭虎穴,只是难受要与姑娘分开。 “说什么呢,真要留在相府也是我们一起,不会让你一个人。芳洲,你要做的就是好好做点心,其他的交给我。” 芳洲不觉松口气:“我会好好做的。” 只要与姑娘在一起,去哪里都不怕。 转日一大早秋蘅就去了相府。 苏嬷嬷很是意外:“秋六姑娘今日这么早?” “今日有别的事,就先来给苏嬷嬷上药了。” 秋蘅会一早过来,就是因为十五到了。她虽没有锄奸,但救了太子,想来要吃一番苦头。 就是不知道何时发作。 等秋蘅上过药,苏嬷嬷便道:“我们夫人想见见秋六姑娘。” 秋蘅好奇问:“杨夫人见我何事?” “秋六姑娘去了就知道了。” 杨夫人的院子在东边,秋蘅由苏嬷嬷领着过去,默默留意四周。 “夫人,秋六姑娘到了。” 杨夫人刚料理了一些杂事,闻言命人把秋蘅请进来。 “杨夫人。”秋蘅屈膝行礼。 杨夫人看秋蘅一眼,淡淡道:“秋六姑娘日日过来,也是辛苦了。” “应当的。” 杨夫人一笑:“昨日秋六姑娘带来的粉角我吃着甚好,听说是你的婢女做的。” “对。” “不知能不能请你的婢女来相府现做一些?这粉角啊,还是新鲜出锅的口味最佳。”杨夫人说得客气,却透着不容拒绝。 在她看来,秋蘅既然带来点心向苏嬷嬷示好,她当主人的乐意尝尝,是抬举这丫头,怎么可能会被拒绝。 “我的婢女冲动在先,做些点心赔礼也是应当。只是——” “只是什么?”杨夫人问。 秋蘅面露歉意:“只是我今日有事,明日才能带她过来。” “那便明日吧。” 等秋蘅离开,杨夫人挑挑眉:“这有主儿的丫鬟,用起来就是不方便。” 且等明日看那婢女做的粉角能不能入儿子的口。若是儿子喜欢,那她就要好好琢磨琢磨了。 第138章 不是故意骗你 秋蘅乘坐马车到了永清伯府门外,喊张伯停下。 “六姑娘怎么了?” “张伯先进去吧,我去货郎那儿买些小玩意儿。”秋蘅一指不远处停下的货郎。 “好嘞。”张伯笑呵呵应一声,驾着马车进了伯府。 秋蘅走向年轻的货郎,佯作慢慢挑选,等围着的其他人散了,低声问:“青莲湖那边准备好了吧?” “准备好了。”陈三整日走街串巷,黑了许多,好奇心却丝毫不减,“姑娘喜欢一个人去青莲湖泛舟啊?” 先前还不知道鹊就是秋六姑娘的时候,鹊就曾传话让他们去青莲湖租船藏好,当时他就和陶大哥他们讨论过鹊这样做的目的,陶大哥让他闭嘴。 秋蘅轻叹口气:“压力太大了,偶尔就想没人打扰,一个人泛舟发呆。” “也是。”陈三理解点点头。 秋六姑娘比他还小好几岁,要做的事却惊天动地,压力大才是正常的。 陈三看着秋蘅的眼神有些变化。 秋蘅笑问:“陈三哥怎么这么看我?” 陈三不好意思挠挠头:“就是突然发现姑娘也会有压力,和之前不一样。” 曾经的鹊,他还会因为不服气拌嘴,等到鹊真的除掉了袁贼,还表露了身份,在他心中就成了仙人般的人物。 现在又觉得秋六姑娘其实和他们是一样的,也会怕会疼会有压力。 “当然啦,我又不是草木石头。”秋蘅莞尔,与陈三告别,“陈三哥也不要太辛苦。” “没事,脚力越练越好。不是我吹,现在这城里就没有我不熟的路。”陈三说起这个时很骄傲。 他是要和姑娘一起干大事的,对京城熟悉的用处可就大了。 “那挺好,以后做事更方便。”秋蘅不负陈三期待给出认可,独自前往青莲湖。 初冬的青莲湖,湖风沁凉,因闹鬼的传说深入人心,只零星一些游人。 秋蘅找到藏在隐蔽处的小船,摘了片树叶放在唇间,躺在小船上悠悠吹响。 叶笛空灵,若隐若无,乍听缥缈无踪,再听又似乎只是风声。 本就不多的游人听了又听,嘀咕了又嘀咕,全吓跑了。 阳光只有微微暖意,洒落在人身上,是刚刚好的舒适。 秋蘅半睡半醒,忽而坐起。 小船因她的动作轻轻摇晃,荡起层层涟漪。水草间的鸟儿展翅飞走,一片羽毛飘飘而下。 秋蘅艰难翻身没入水中,双手攀着船沿,汗如雨下。 是从未有过的痛。 是因为救下太子的改变太大吗? 这个念头只在脑海中一晃,就被剧痛粉碎了。 那样的疼痛,仿佛如潮的流浆涌向四肢百骸,一波接一波,越来越痛,痛得人失去理智。 秋蘅放开了抓着船沿的手,任由自己坠向湖底。 意识模糊之际,整个人被揽着向上而去。 破水而出,冬阳明媚,秋蘅勉强睁开眼,模糊中看到的是薛寒惊骇欲绝的脸。 果然还是薛寒。 薛寒……为何这么害怕? 秋蘅不知,此刻的薛寒比她所想的还要怕。 他伸出手,触到少女从鼻中、从嘴角淌出的血。 那血是热的,她的脸颊却是冷的。 那个活生生的姑娘,他悄悄放在心上的姑娘,好像随时要离去了。 “阿蘅,我能做什么?”薛寒紧紧揽着秋蘅问,“快告诉我,我能做什么?” 有那么一瞬,薛寒想,倘若不能做什么,倘若留不住她,那就一起留在这里好了。 也许是疼过头了,秋蘅反而有些清醒了,顶着满脸血痕冲薛寒笑笑:“别担心,我感觉还好……” 薛寒怒而咬牙,揽着她的手却不敢加大力气:“秋蘅,这个时候能不能别再骗我!” “怎么了……怎么骗你了?”因疼痛带走了全身力气,秋蘅缓缓问。 薛寒伸手触摸她脸颊,把沾了血迹的指尖举到她眼前。 秋蘅微微睁大双眸,这才意识到流血了。 “难怪有些奇怪……” “怎么让你好起来?”薛寒咬牙再问。 “不用做什么。”秋蘅把头靠在薛寒肩头,不用自己再耗力气支撑,“这样就行了。” “湖水凉。”说这话的少年语气带着恼火。 思绪渐渐恢复,秋蘅反应过来薛寒为何生气了,却还没完全恢复灵光,因而喊的还是他的名字:“薛寒,不是故意骗你。” 少女的呼唤就在耳边,轻如湖风,却令薛寒心头悸动。 她还在说:“山谷的温泉很好很好,可我的怪疾随时会发作……薛寒,不是骗你,是不想让你觉得心意被辜负……” 薛寒张张嘴,却觉有巨石堵在胸腔,令他闷痛难言。 好一会儿,他问:“今日我若不来青莲湖,你怎么办?” 心意被辜负算什么,她的安危才是最重要的。 她没有想过沉入湖中的结果么? “是我大意了,没想到这次这么严重,以后不会了。”秋蘅微微闭着眼,在薛寒看不到的地方,一滴泪悄然滑落。 她沉入湖底啊,也不会死。 湖水对她与别人不一样,就如在将来的那个大夏,岁月独独忘了在她身上留下痕迹。 无论在哪一边,她都是一个异类。 这样的她,怎么做到完全不骗薛寒呢? “薛寒,我有点累,带我去船舱里吧。” 薛寒把秋蘅抱上小船。 湿透的衣衫不断往下淌水,风一吹,凉意透骨。 “备用的衣衫在里面?” “在的,我等会儿换。” 猜到秋蘅此时没力气换衣,薛寒挣扎一瞬,下了决心问:“我帮你换,行吗?” 秋蘅眼里有了诧异。 “我会负责。”薛寒鼓起勇气道。 秋蘅看着神色严肃的少年,缓缓摇头:“不要你负责,等会儿我可以自己换。” 她不需要别人为她负责,尤其不需要薛寒来负责。 说不清是失落,还是其他,薛寒紧绷的心弦悄悄断了,胡乱道:“好,那你先好好休息。” 他拧了拧衣摆、裤脚的水,心乱之余下意识伸出手想替秋蘅拧干裙摆,视线却忽地停在她卷起的裤腿处。 少女脚踝白皙纤细,几道青色指痕分外显眼。 第139章 阿蘅是细作? 几乎是本能的反应,那一幕在薛寒脑海中浮现:二人交手,小贼抬腿踢向他,他用力抓住小贼脚踝,最后一起倒向屋顶…… 那样亲密的接触,他立刻察觉到小贼是女子。 少年盯着秋蘅的右脚踝眼神深沉。 阿蘅的脚踝处……为何有淤痕? “薛寒——”秋蘅眼皮沉重,闭着眼喊了一声。 喊声虽轻,薛寒却一惊,飞快收回落在秋蘅脚踝处的视线。 “我在。” 他竭力不让自己的声音有异,明明秋蘅才是被怀疑的人,自己却莫名心虚起来。 “带了帕子吗?麻烦帮我擦擦脸。脸上都是血,不大舒服……” “哦,好。”薛寒忙伸手入怀,取出一方手帕。 帕子已经随着衣衫湿透了,就着湖水把帕子揉搓几下,薛寒靠近秋蘅,轻轻擦拭她脸上血渍。 洁白的手帕染上腥红,少女的脸恢复白皙。 拿着帕子的少年静静看着她。 因为闭着眼,她的眉舒展修长,浓密纤细的睫毛忽而颤动,那种脆弱感格外强烈。 这样的阿蘅,他实在难以与那小贼联系到一起。 阿蘅,你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难道是……异国细作? 倘若是,他又该怎么办? 薛寒自嘲一笑。 他从没想到,当初为了确认阿蘅是十年前送他红豆糕的小姑娘,以怀疑被寻回来的秋六姑娘是细作为由登了永清伯府的门,这个借口竟可能成真了。 “薛寒。”闭目的少女忽然睁开眼,眼神比秋水还温柔,“你在发呆吗?” 薛寒晃了一下神,心思起伏,语气却温和依旧:“嗯,我在发呆。” “在想什么?” “在想——”薛寒看着面色苍白却唇角含笑的少女,“在想你这次发作好像比以前严重许多,是旧疾有了变化吗?” 这旧疾,会不会是一种毒? 以毒来控制细作或死士,本就是常见手段。 “也许吧,我也不清楚。”秋蘅实话实说。 她不知道老天会容忍她这个异类到何时。也许等真正改变大夏走向灭亡的命运,老天就把她这个异类收走了。 秋蘅目不转睛看着薛寒,眼神柔软。 趁现在,她要多看一看薛寒。 本以为很熟悉的人,眼里却有了她看不分明的情绪。 “秋六姑娘。” “嗯?” “我认识一位归隐山野的太医,医术高明,你若需要,我带你去看一看。”薛寒说到这里,语气微顿,“这位太医很有医德,不会把病人的情况对旁人说。” “我这种怪病,就不去浪费大夫时间了。”怕薛寒再劝,秋蘅抬抬手,“身体恢复了些,我进去换下衣服。” 薛寒扶她起身,背对船舱望着湖面。 湖水澄澈,涟漪不绝,一直荡进他心里。 少年从钱袋子中摸出一枚铜钱,发泄般甩向湖面。 铜钱在湖面几个跳跃,掀起细碎水花,最终沉入湖里。 “薛大人,你水漂打得真好。”身后,少女轻快声音传来。 薛寒霍然转身,看到的是挽起头发,换上干爽衣裙的秋蘅。 也不过是换个衣裳的功夫,她看起来就和刚才全然不同了,虽然脸色还苍白,眼神却明亮透着生机。 薛寒一时恍惚。 也许刚刚那个濒死痛苦的阿蘅只是他的幻觉,那白皙脚踝上触目惊心的青痕也是他的幻觉。 薛寒把夹在指尖的另一枚铜钱甩出去,垂眸藏住嘲弄。 他可真会自欺欺人。 秋蘅把叠放整齐的衣裳递过去:“你也去换一下吧。” 薛寒默默接过进了船舱,很快换好衣裳出来。 “很合适。”他说了一句,语气莫名。 秋蘅神色坦然:“本就是为你准备的。” 薛寒眼里闪着疑惑。 “薛大人总会在我旧疾发作的时候出现,容易弄湿衣衫,我就给你备了一套。” “多谢。”薛寒胡乱应了一句,目光转向湖面。 “刚刚薛大人用什么打水漂?”秋蘅坐在薛寒身边问。 薛寒手伸进钱袋,摸出一枚铜钱:“用这个。” “竟然用铜板啊。”秋蘅接过铜钱把玩着,“薛大人好舍得。” 薛寒定定看着调侃他的少女,闷声道:“平时不会。” “也是,对着湖水才会突然生出兴致。” 薛寒牵了牵唇角,心道:不是生出兴致,是心乱如麻,不知该拿你如何是好。 “我也会。” 秋蘅扬手把铜钱甩出,铜钱在湖面弹跳,如灵动活泼的小鱼儿。 “不如用石片跳得多。” 薛寒笑笑:“秋六姑娘会的东西很多。” “薛大人会的也很多。” “我幼时混迹街头,打水漂这些是寻常人家的孩子常玩的。” 秋蘅弯唇:“我也是。爬树捉鱼,打水漂蹴鞠,都是乡间孩童爱玩的。” 薛寒陷入了沉默。 他害她与至亲分离,流落他乡,若是沦为异国细作,也是他造的孽。 “我该回去了。”秋蘅用双手支撑船板,往后微微仰了仰。 她没有看起来那么好。 这一次发作过后,还是很疼,很累。 但她不想让薛寒担心。 薛寒……会为她担心吧? 秋蘅不想自欺欺人,刚刚痛不欲生之际,哪怕神智并不清明,依然能感觉到薛寒的失态。 关心一个人,才会为之失态。 “要劳烦薛大人为我撑船。” 薛寒深深看面色如纸的少女一眼。 她的眼神那么亮,会让人下意识忘了才刚刚遭受那般痛苦。 如此心志,百中无一。 细作的嫌疑在少年心中增大,可他却痛恨不起来,只恨自己情难自禁。 薛寒拿起竹蒿,小舟往湖边而去。 “薛大人留步吧。”快要到伯府时,秋蘅停下脚步。 “秋六姑娘慢走。” 薛寒目送秋蘅从角门走进伯府,这才赶回皇城司。 “胡四。” “卑职在。”胡四瞄一眼薛寒,随口道,“大人换了衣裳啊,这衣裳颜色衬你。” 薛寒沉默一瞬,淡淡道:“从今日起选两个嘴巴严、擅隐蔽的,去盯着秋六姑娘。” 胡四震惊:“盯着谁?” 盯着红豆糕?他是不是听错了? “秋六姑娘,秋蘅。” 胡四眨眨眼。 没听错。 那就是他误会了,下意识以为去盯梢细作呢。 “大人,你这样不合适吧?” 就算想了解红豆糕,也不能盯人家姑娘的梢啊! 第140章 再入相府 在胡四心里,他们大人年少有为,人品端方,比京中那些纨绔好上十万八千里。 这样好的大人,可不能走歪路啊! “大人,你心悦秋六姑娘,就该时不时去秋六姑娘眼前晃晃,而不是让人盯着人家姑娘啊。” 跟踪盯梢喜欢的小娘子,这不是登徒子吗? 薛寒忍耐抬了抬眉,语气冷淡:“这是命令。” “大人?”胡四错愕,难以理解,“那是红,不,那是秋六姑娘啊,要是被秋六姑娘知道你派人盯着她,那——” “那如何?”薛寒皱眉问。 “那你就完了呀!”胡四恨铁不成钢。 那么多赢得小娘子芳心的手段,大人偏偏选了最上不了台面的,莫不是光棍久了,急疯了? “胡四。” “卑职在。” “记得你的本分。还是说,你想换个上峰?” 胡四一激灵,不敢再多说了:“卑职知道了。” “下去吧。” 胡四偷瞄寒着脸的少年一眼退出去,摇摇头。 大人肯定会后悔的! 薛寒静静坐了一会儿,从带回的一团湿衣中拣起那条手帕。 染了血的手帕被仔细洗涤过,却再不能洁白如初,轻轻一嗅就有湖水与血腥交织的气味钻入鼻中。 无论阿蘅知道了会怎样看他,在发现阿蘅有细作嫌疑后倘若因为情爱便当作不知,那他就不是薛寒了。 少年攥着手帕仰躺到矮榻上,望着承尘轻轻叹了口气。 秋蘅回到冷香居,就把芳洲吓到了。 “姑娘,你的脸色好难看。” “是么?”秋蘅抬手轻抚脸颊,摸了一手凉。 “姑娘头发是湿的,我去拿手巾来。” “帮我打桶水,我直接沐浴吧。” 屏风后,秋蘅坐进浴桶,发出低低的呻吟。 剧痛过后麻木的感觉重新被热水唤醒,浑身如针扎般细细密密地疼。好在这疼痛能够忍受,反而让她有种真正活过来的感觉。 “姑娘,你受伤了?”芳洲颤声问。 “没有。” “还说没有!”芳洲把巾帕、胰子等物往旁边一放,抓起秋蘅的手,“姑娘你看!” 秋蘅垂眸,看到手臂上遍布蛛丝般的血痕。 “这是伤口吗?怎么会这么多?”芳洲试探般伸出手去触摸,临到靠近又缩回手指,声音带了哽咽,“姑娘,是不是很疼?” “不怎么疼。”见芳洲担心得要哭出来,秋蘅扬唇,“真的不怎么疼。” 最疼的时候已经过去了。 芳洲吸了一下鼻子,语气严肃:“姑娘,我一直没问过你失踪的那十日遇到了什么。可现在我想问了,你的变化,还有这些伤,都与那次失踪有关系吗?” 秋蘅沉默片刻,点头:“是。不过你别担心,这些伤是一时的,没有性命之忧,只是稍稍难受些。” “真的?” “真的。” 这一夜,秋蘅睡得安稳,芳洲却烙饼般翻来覆去,难以入眠。 她觉得姑娘在骗她。 可就算这么想,她也不能为姑娘做什么,她只会做吃食。 要是姑娘真的出事,她该怎么办? 天刚亮,秋蘅就醒了。 晨曦明亮,从推开的窗子洒进来,扫去一夜暗沉。 秋蘅挽起衣袖,手臂已恢复了白皙,昨日那交错的血痕仿佛没存在过。 “姑娘醒了。”芳洲顶着黑眼圈走进来。 秋蘅举起胳膊给她看:“没骗你吧,已经好了。” 芳洲抓着秋蘅手臂看了又看:“真的没了。” 可她的心却没真正放下。 姑娘浑身伤痕来得蹊跷,消失得又快,怎么想都不对劲。 难道是中毒? 突然闪过这个猜测,芳洲心中一咯噔。 “就说让你别担心。”秋蘅嫣然一笑,捏捏芳洲脸颊,“快收拾一下,我们去相府。” 看着秋蘅明媚的笑容,芳洲想问的话咽了回去。 与其问了让姑娘为难,不如做好自己的事。 反正她总是要和姑娘在一起的,无论生死。 “嗯,这就去收拾。” 二人收拾妥当,乘车前往相府。 这一次,苏嬷嬷直接等在二门处。 “秋六姑娘来得早。”苏嬷嬷打了招呼,瞥一眼芳洲,“秋六姑娘的婢女瞧着气色不大好呢。” 小贱婢瞧着就晦气。 “听说要来为贵府大太太做点心,她紧张得一夜没怎么睡。” “我们夫人待人宽厚,不必这么紧张。”苏嬷嬷翘了翘唇角。 这秋六姑娘说话还算中听,真不知怎么纵出这种张狂婢女。 苏嬷嬷一瞧见芳洲这张脸就恨不得除之后快,奈何还要靠这贱婢做点心,不得不忍。 “秋六姑娘随我来吧。” 苏嬷嬷把二人领到杨夫人院中厨房外:“食材已经按着秋六姑娘昨日送来的单子准备好了,打下手的人都在,是叫芳洲吧,可以做粉角了。” 芳洲看秋蘅一眼。 “你去吧,我就在这院中待着。” “秋六姑娘不进去啊?” 秋蘅笑笑:“我也需要进贵府厨房吗?” 苏嬷嬷动动唇,到底不好强求一个伯府贵女下厨房:“那就请秋六姑娘在此稍后,我进去看看。” 给三公子吃的点心,她必须亲自盯着才好向大太太交差。 秋蘅等苏嬷嬷进了厨房,在院中溜达起来。 方相那些书信账册不大可能在此处,但多熟悉一下相府没什么不好。 “秋六姑娘?” 秋蘅转过身去,颔首打招呼:“方姑娘。” 方蕊神色狐疑看着她:“你怎么在我母亲院子里?” “苏嬷嬷请我来的。” “苏嬷嬷请你?”方蕊只觉好笑,“苏嬷嬷人呢?” “在厨房。” 方蕊望了望厨房方向,吩咐婢女:“去看看。苏嬷嬷要是在里面,请她出来。” 婢女领命而去,很快与苏嬷嬷一起回返。 “姑娘。” 方蕊看着行礼的苏嬷嬷,不解问:“秋六姑娘给你上药,怎么上到母亲这里来了?” “昨日秋六姑娘送了些家里做的点心,夫人吃着好,就请秋六姑娘把人带来再做一些。” “什么样的点心相府吃不到?”方蕊难以相信。 母亲不是贪嘴的人,就为了吃口点心把别人府上的厨子叫来? 这太奇怪了,她要去问问母亲。 第141章 以退为进 方蕊进了屋,来到杨夫人身边:“母亲,我在院子里看到了秋六。怎么听苏嬷嬷说是来给您做点心的?” 杨夫人颔首:“嗯。” “真的是来给您做点心的?”方蕊还是难以相信,“什么点心,难道咱们相府厨子做的点心还比不过?” 杨夫人笑笑:“不是咱们府上厨子比不过,只是恰好她婢女做的点心合口味。” “那女儿等会儿也尝尝。”方蕊往窗外看一眼,“我来的时候就见秋六闲庭信步,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她自己家。母亲,秋六这个人邪门得很,看似出身平平,却从没见她吃过亏,您可不要被她哄住了。” 秋六用点心讨好母亲,打的是什么主意? 难不成想嫁进相府? 可兄长已经娶妻,只有二叔家的堂弟尚未婚配。秋六要是打着这种主意,该讨好的不是母亲,而是二婶。 想不通,但肯定不安好心就是了,看来秋六每次登门她还是要盯紧了。 这般想着,方蕊突然有种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懊恼。 当时还是她为了羞辱秋六,主动让秋六上门的。她就说秋六这个人邪性,从不吃亏。 杨夫人听方蕊这么说,淡淡一笑:“母亲还用你提醒。蕊儿怎么突然把秋六姑娘放在心上了?” 她的女儿她了解,清高自傲,如秋六姑娘这样家中落魄的,正眼都不会多看。 杨夫人并不觉得女儿自傲是缺点。相府千金有清高的本钱,眼光高一些,来往的手帕交才出身相当,更不会眼皮子浅瞧上门不当户不对的男人。 “那不是亲眼瞧着素素在她手上吃过亏,不得不注意些。”方蕊顺口推到成素素身上,没提被秋蘅举着簪子威胁的丢脸事。 杨夫人淡淡道:“成姑娘性子急躁了些。” 虽然出身不错,将来也难过好。 母女二人说话间,苏嬷嬷端着托盘进来了:“夫人,粉角做好了,您尝尝。” 杨夫人看了看盘中皮薄近乎透明的粉角,夹起一只蘸上料汁送入口中,细细品尝,不由点头:“是这个味儿。” 是三郎喜欢的那个味道。 后来找的厨子做出的粉角不是不好吃,但三郎吃着不顺口。 “我尝尝。”方蕊夹起粉角吃下,虽觉味道不错,却不理解母亲所为,“也没比咱们府上厨子做的好多少嘛。” 在场的都是心腹,杨夫人趁势教导女儿:“这点心啊,就如女子。都是美人儿,或娇艳,或清雅,性子有活泼,有娴静。那男子偏偏就更喜欢某一种,你能说其他女子不好吗?” 方蕊闻言,若有所思:“母亲说得是。若谈婚论嫁的男子喜欢的不是女儿这样的,就换掉他,免得事倍功半。” 杨夫人:? 苏嬷嬷也被方蕊言论所惊,怕再从姑娘口中听到更惊人的话,忙转移话题:“夫人,这点心刚出锅口感正好——” “你亲自给三郎送过去,三郎吃着如何,回来报我。” “是。” 苏嬷嬷退出去,方蕊抿抿唇:“原来是给哥哥吃的。” 杨夫人看女儿一眼:“你兄长这些日子都没胃口,若能多吃几口,就谢天谢地了。” “母亲别太担心,哥哥肯定很快好起来的。” 杨夫人点点头,心情却沉重。 儿子虽从小体弱,可如今年这般缠绵病榻还是少的,老夫人甚至开始寻觅八字相合的女子给三郎做妾,好冲冲病气。 她就三郎一个儿子,完全不敢想三郎要是有个好歹该如何是好。 过了好一会儿,苏嬷嬷快步进来,神情振奋:“夫人,三公子用了不少,还说晚饭也想吃粉角。” “那就好,那就好。”杨夫人不觉露出个笑容,看向苏嬷嬷的眼神有着赞赏,“多亏苏嬷嬷把三郎放在心上。” “夫人这话折煞奴婢了。三公子吃着好,那是奴婢天大的荣幸。” 杨夫人一笑:“请秋六姑娘和她的婢女过来。” 苏嬷嬷出了屋,不多时带着秋蘅与芳洲进来。 “杨夫人。”秋蘅福了福身。 杨夫人笑容和煦:“今日劳烦秋六姑娘了。” 至于芳洲,杨夫人没有提。 在她看来奴婢整个人都属于主人,功劳自然也是主人的。 “杨夫人不必客气,就当伤了苏嬷嬷的赔礼了。”秋蘅看向苏嬷嬷,“苏嬷嬷脸上伤痕已经结痂,无需上药了,正好和杨夫人说一声,明日我就不来打扰了。” 杨夫人眉一挑。 三郎还等着吃秋六姑娘的婢女做的点心,不来了怎么行? “秋六姑娘,我有一个不情之请。” 秋蘅面露惊讶:“杨夫人说笑了,您是相府大太太,我只是一个普通小姑娘,哪有能帮上您的地方。” 杨夫人一滞。 这丫头怎么回事儿,不知道是客气话吗,这还让她怎么往下说? 好在到了杨夫人的年纪,脸皮也不会薄,笑了笑道:“秋六姑娘的婢女做的点心深得我心,想借用她一段时间——” 芳洲脸色一变:“我只跟着姑娘,哪儿都不去。” 杨夫人蹙眉看芳洲一眼,心道这要是相府丫鬟,早狠狠掌嘴了。 她就说,用外头的人还是不方便。 “秋六姑娘若是愿意,定有重谢。” “芳洲被我宠坏了,倔起来谁都管不住。杨夫人喜欢她做的粉角也好办,我让她把方子写下来,贵府大厨照着做是一样的。” 话说到这份上,杨夫人不好再说什么,等秋蘅带芳洲告辞,脸沉下来。 苏嬷嬷冷哼:“不识抬举!” 方蕊反而觉得心安,笑道:“咱们府上厨子会做再好不过,想吃了多方便。” “交给厨房做了试试。”杨夫人吩咐下去,并不看好。 她虽不下厨,也知道那些食谱要么适量,要么少许。明明一样的方子,做出来的吃食味道却不同。 回去的路上,芳洲问秋蘅:“姑娘不让我留下,以后怎么常来相府呢?” 秋蘅靠着车壁,微微合眸:“别担心,杨夫人会想办法的。” 爱子心切的杨夫人,应当会按着她推测那般去做吧? 第142章 纳妾 跟踪的察子把消息传回去,胡四去向薛寒禀报:“大人,今日一早,秋六姑娘带着芳洲去了相府,临近晌午才离开。” “相府……”薛寒眸光微闪,“秋六姑娘因何去相府?” 打探情报是胡四干惯的活儿,不用特意交代就会尽量周全,听薛寒这么一问,表情古怪:“听说是秋六姑娘前往灵微观上香,偶遇相府大太太杨氏,言语上起了些冲突,芳洲把杨氏身边的嬷嬷给揍了……” 他完全没法想象秋猎时捉萤火虫的小丫头这么凶猛,甚至想见个面,看看认识的芳洲和传闻中的芳洲是不是一个人。 “然后杨夫人就找上门了,商议的结果就是让秋六姑娘每日去相府给那个嬷嬷上药。” “从哪日开始去的?” “四日前。” 四日前—— 薛寒示意胡四退下,手指轻轻敲击桌面。 四日前的那晚,他在街头又遇到了那小贼。 少女白皙脚踝上青色淤痕在脑海中浮现,薛寒低低叹息。 阿蘅与小贼是同一人,几乎无疑了。 一对普通山民夫妇,显然不可能养育出一个身手高强的女儿。 阿蘅背后是哪方势力?去相府的目的是什么? 可阿蘅若是敌国细作,秋猎时为何会提醒他救太子? 是为了取得他的信任,以便将来有所图谋,还是另有隐情? 太多疑问在薛寒心中盘旋。 他升起过当面挑破的冲动,但理智不允许他放任这种冲动。 身为皇城使,他与不少细作打过交道,不经历酷刑那些细作嘴巴严得很。一问就承认自己是细作的,那不是细作,是傻子。 开口问不会得到想知道的,只会打草惊蛇。 薛寒自嘲笑笑。 阿蘅对他来说一直是神秘的,充满谜团。他心悦阿蘅,却做不到完全信任阿蘅。 薛寒用手指在桌面上虚虚写了个“蘅”字,久久沉默。 相府这边,杨夫人院中厨房一直没有闲过,等到晚饭送去三公子那里的粉角却只咬了一口就没再动。 杨夫人听了婢女禀报,脸色微沉。 苏嬷嬷在一旁出主意:“夫人,要不去和永清伯府老夫人说说,把那婢女送与相府?秋六姑娘再如何,不也要听祖母安排。” 在苏嬷嬷看来,相府向永清伯府讨要个小婢女,那是给永清伯府脸面,伯府老夫人能得这份人情,定然求之不得。 杨夫人摇摇头:“不妥。” “夫人?” “你也感受过了,那个叫芳洲的婢女是个烈性子,真强迫她与自家主人分开来相府,谁知道会发生什么事?关乎三郎,我不想冒险。” 苏嬷嬷堆笑:“还是夫人考虑周到。只是这样的话,想要用那婢女就不方便了。” 杨夫人抬手捏捏眉心,声音虽轻却透着势在必得:“看来想要丫鬟,就得把主子也要了……” 转日杨夫人去给婆母请安,面带愁色。 老夫人便问:“三郎的身体可有好转?” 杨夫人叹口气:“总不见好,眼看着天越来越冷了。” 生病的人到了冬日更难熬,这也是人们积累的经验了。 老夫人脸上也有了忧色:“三郎这场病比以往都严重些。别的不说,这总是不怎么吃东西,好身体也顶不住。” “是啊。不过昨日午饭,三郎胃口还可以。”杨夫人把芳洲做点心的事说了,“可惜是别人府上的丫鬟,听说自幼就伺候秋六姑娘了,分不开。” 老夫人眉一拧:“我这上了年纪不怎么问外头的事儿,倒是不知永清伯府最近这么热闹。这样吧,让人悄悄打听一下秋六姑娘的生辰八字,若是与三郎不犯冲,就让相爷与那永清伯说一声。” 至于永清伯会拒绝,老夫人觉得不可能。这几年永清伯恨不得给方相提鞋,能与相府攀上关系定然求之不得。 要拿到女方生辰八字,正儿八经的路子是请媒人登门获取。但老夫人抱着给孙儿冲喜的心思纳妾,若是寻常人家就罢了,直接去问就是,门第高些的就不好这么做。 这也好办,外面有专门办这类事的人,无非是多花些银钱。 没等太久,相府老夫人就拿到了秋蘅的生辰八字,见与孙儿的八字不犯冲,就对方相说了。 “要永清伯的孙女给三郎做妾?”方相一脸意外。 之前他是听老妻说要给孙儿纳妾冲喜,以为从小门小户的人家寻觅,没想到会挑中伯府贵女。 “这不大妥当,容易被人议论的。” 老夫人挑眉:“一些闲言碎语难道比三郎的身体重要?再者说,谁敢议论到相爷面前来?至于背后议论,反正听不见。” 方相捋了捋胡须。 “也不是普通妾室,是贵妾。永清伯不是心心念念袭爵的事么,相爷允些甜头就是。”老夫人撇撇嘴,“相爷觉得纳伯府贵女为妾不合适,说不定对永清伯来说是求之不得的机会呢。” 方相做过的不合适的事太多了,不过顺口这么一说,听了老妻一番言语点点头,很快就约了永清伯见面,委婉表达了想法。 永清伯初听时大喜过望,回家的路上开始纠结。 能用一个孙女换伯府袭爵太划算了,可怎么偏偏是六丫头呢! 让六丫头去给相府公子当妾,可惜了啊,要是别的丫头就好了…… 永清伯回到伯府,越想越惋惜。 “伯爷怎么唉声叹气的,遇到难事了?”老夫人受不了永清伯一副苦瓜样,忍着嫌弃问。 这事本来就要和老婆子说,永清伯斟酌一下道:“今日方相约我喝茶,想为孙儿纳六丫头。” 老夫人第一反应是不信:“相府未娶妻的就四公子吧,竟愿意与咱们府上结亲?” 永清伯讪笑:“不是四公子,是三公子。” “三公子?”老夫人努力想了想,“相府三公子不是前年娶妻了吗,伯府还准备了不菲贺礼送去。” “呵呵,不是娶妻,是想纳六丫头为贵妾——” “纳妾?”老夫人脸色骤变,不敢置信盯着永清伯,“伯爷答应了?” “夫人先听我说——” 老夫人一听这话眼前一黑,抄起桌上茶杯对着那张老脸泼了过去。 第143章 全凭祖父做主 茶汤顺着永清伯的老脸流淌,打湿了胡子。 永清伯抹一把脸,不可思议指着老夫人:“你失心疯了?” “我看伯爷才是失心疯了,好好的孙女竟然要送去给人做妾!” “我话还没说完呢!”永清伯气得脸色铁青,“方相说了,只要咱们答应,袭爵的事他会帮忙——” “袭爵袭爵,你为了袭爵简直癔症了!就算真能袭爵又如何,世人都要戳永清伯府的脊梁骨,为了袭爵让孙女去做妾!” “真能袭爵又如何?你说的什么傻话!”永清伯以看傻子的眼神看着老夫人,“能袭爵,老大以后就是永清伯,松儿以后也是永清伯,松儿的嫡长子还会是永清伯!我们的子孙后辈不至于沦落为平头百姓,将来我才有脸见列祖列宗!” 老夫人冷笑:“眼下的子孙都护不好,还子孙后辈?” “妇人之见,头发长,见识短!”永清伯跺脚,“一个孙女换永清伯府世袭罔替,有什么不好?” 老夫人语气坚决:“我不接受!” 永清伯彻底恼了:“别忘了我才是一家之主。念在老夫老妻了和你说一声,你还闹上了。我告诉你,这事儿我说了算,莫要发疯!” 老夫人定定望着永清伯拂袖而去后晃动的门帘,低不可闻喃喃:“是谁疯了,是谁疯了……” 好一会儿后,老夫人一个激灵醒了神:“春草,春夏——” 大丫鬟春草轻轻走进来:“婢子在。” “立刻去冷香居,把六姑娘请来。” “是。” 此时的秋蘅,被永清伯打发人请了过去。 “祖父找我。” 永清伯打量着孙女。 梳着双髻的少女正是花儿一样的年纪,雪肤乌发,眉目精致。难得气质沉静,给人一种很有智慧的坚韧感。 永清伯虽对老夫人放了狠话,可一见秋蘅,惋惜的念头更强烈了。 以六丫头的野心要是进宫,说不定混得比贵妃娘娘还风光。若是能换一个孙女去相府,伯府还能袭爵,就两全其美了。 “这几日蘅儿去相府,有什么感觉?” 秋蘅不动声色回道:“相府奴仆成群,规矩森严,处处彰显高门气派。” “那确实,方相乃百官之首,相府可不是寻常人家可比。”永清伯顿了顿,试探问起,“若是蘅儿能去相府生活,觉得如何?” “请祖父直言。” “相府看中了你,想要你给相府三公子做贵妾,你怎么想?”永清伯留意秋蘅反应,却发现她听了这话神色并无多少变化。 瞧瞧,比老婆子沉得住气多了,这样的心性资质,不愁没有造化。 秋蘅反问:“祖父怎么想?” “呵呵。”永清伯摸摸胡子,“祖父觉得有些委屈你。不过相府三公子的妻子出身一般,性情软弱,并不讨婆母喜欢,你若进了相府想把日子过好不难。” 秋蘅沉默半晌,淡淡道:“既如此,孙女听祖父安排就是。” 她如此说,反让永清伯犹豫了:“你就没别的想法?” 一般小姑娘听说去做妾,不说寻死觅活,哭哭啼啼是免不了的,六丫头未免太平静了。 “孙女有很多想法,但既然祖父有此打算,那我能做的就是在祖父的安排下尽量过好。” “你——”永清伯叹了口气,“蘅儿是个好孩子,你先回去吧。” 他要再想想,用六丫头换方相帮忙到底亏不亏。 “孙女告退。” 秋蘅回到冷香居,春草等了有一会儿了。 “六姑娘,老夫人让你去一趟千松堂。” 秋蘅来到千松堂,见到的是神色凝重的老夫人。 “祖母。” 看着屈膝行礼的小孙女,老夫人一时没说话。 她嫌六丫头答应去相府给一个嬷嬷上药丢脸,一直没搭理这丫头,万万没想到冷了几日,竟要给人做妾去了! “怎么才过来?”老夫人冷声问。 “刚刚祖父叫我过去说话。” 老夫人一听,脸色更沉了。 老东西动作倒是快。 摆摆手示意伺候的人退下,老夫人沉声道:“既然你祖父找了你,想必你也知道了。” “做妾”两个字老夫人实在说不出口。 “嗯,听祖父说了。” “你怎么想?”老夫人问了和永清伯一样的话,心思却截然不同。 秋蘅垂眸,避开老夫人的目光:“孙女只能听祖父的。” 看着孙女逆来顺受的样子,老夫人一阵气闷:“怎么就只能听你祖父的,你还是康郡王妃的义女,康郡王世子待你甚好……” 倘若豁出脸面去康郡王府哭闹哀求,由康郡王府出面,定能避免做妾的结果。 而这样的事,只能由六丫头自己去做。 秋蘅在心中叹息。 都说人不可貌相,老夫人虽重名声,平日看似严苛,却是真心疼孙女的。 不像永清伯,眼里只有利益,孙女不是孙女,是筹码。 可惜她要让老夫人失望了。 沉默了一会儿,秋蘅平静道:“阿蘅有祖父母,有父亲,没有脸面去康郡王府哭闹。” “你——”老夫人脸色青白交加,胸口堵得难受。 这丫头平日不是个会吃亏的,脸皮还厚,现在是怎么了? “六丫头,你要知道这是你的终身大事,一旦定下来就没有回头路了,这可不是在意脸面的时候,你要想清楚了!” 她这么看重名声都宁可六丫头去康郡王府求助,这死丫头脑袋被门夹了? “孙女想清楚了。” “好好好,你别后悔就行。” 老夫人把秋蘅赶出去,黑着脸生闷气。 “老夫人喝口茶吧。”春草怕老太太气出个好歹,奉上茶水。 老夫人接过来喝了一口,把茶盏往桌上一放:“备车,出门。” 就算六丫头认命,她也无法忍受好好的孙女去给人做妾。 穷苦人家活不下去把女孩儿卖了就罢了,伯府贵女去做妾,她一辈子都抬不起头来! 秋蘅回到冷香居,靠着床头屏风微微出神。 一切都按着她所想进行,可是好像并不开心。 脑海中闪过老夫人恼怒不解的面庞,最后是一脸严肃说会对她负责的少年。 秋蘅自嘲笑了笑。 与她要做的事相比,她开不开心是最无关紧要的。 第144章 薛寒的愤怒 老夫人低调出了门,却不是如大丫鬟春草以为的去见康郡王妃,而是去了一间茶楼,打发仆从去找薛寒。 要与皇城司打交道,那仆从心中有些发慌,正踟躇之际,一人拍了拍他肩膀。 仆从吓得一个激灵,立刻转过身去,看到一张挂着闲散笑容的年轻面庞。 “你鬼鬼祟祟干什么呢?”胡四问。 他安排人盯着永清伯府,今日没见红豆糕出门,倒是伯府老夫人出门了,随行的一名仆从明显奔着皇城司来的。 听了手下禀报觉得不对劲,于是直接来见见。 “您是皇城司的大人?”仆从看到胡四所穿服饰,惊喜中带着紧张。 “对,你找皇城司有事?” 仆从忙道:“小的是永清伯府的,奉老夫人之命请薛大人茶楼一叙。” 想着老夫人的交代,仆从压低声音:“事关我们六姑娘……” 他很好奇老夫人为了六姑娘什么事要见皇城使,更好奇老夫人要见,人家皇城使就会来吗?好担心被这位皇城司的大人翻白眼—— 永清伯府老夫人为了红豆糕要见大人? 胡四抚掌:这不就是见家长嘛! 仆从被胡四的动作吓得后退一步。 “贵府老夫人在何处?” 问清楚地方,胡四嘴角上扬:“知道了,我这就去给我们大人说一声。” 胡四跑得飞快,见到薛寒时气喘吁吁:“大人,秋六姑娘的祖母要见你!” 薛寒愣了愣,表情诧异:“秋六姑娘的祖母?” “对,您没听错,就是秋六姑娘的祖母,永清伯老夫人。” 薛寒一下子站了起来,又坐下。 素来沉稳的少年罕有在旁人面前露出几分茫然。 胡四忙安慰:“大人别紧张,肯定是好事。” 薛寒睨胡四一眼,起身往外走,走了几步脚下一顿:“不必跟着,我自去就可。” 胡四眼里的兴奋转为失落。 大人太过分了! 老夫人在雅间垂着眼,面上没有什么表情,心里却是忐忑的。 来见皇城使薛寒,是没办法的办法了。 这个少年对六丫头有几分喜欢应该不假,可真的会为了这份心思得罪相府吗? 她不确定,甚至觉得很难,但总要试一试。 若是成了,那是六丫头的造化。若是不成—— 老夫人不愿去想这种可能。 当年没能阻止大孙女进宫的心情,她不想再体会第二次。 门口传来动静,老夫人忙看过去。 少年穿了一身青色便服,恰如春日里一竿青竹,挺拔朝气。 老夫人以看孙女婿的心态打量,尽管想维持女方的矜持,却不得不承认是满意的。 长得好,有实权,有靠山,听说还救了太子立下大功,年纪轻轻被今上赐紫袍金鱼袋,定然前途无量。 这么好的孩子,怎么不早点来永清伯府提亲呢! “老夫人。”薛寒拱手行礼。 “薛大人请坐。” 薛寒在老夫人对面坐下。 “冒昧请薛大人过来,是有一事相询。” “老夫人请说。” 看着坐姿笔挺的少年,老夫人暗吸口气,道:“听闻薛大人在秋猎时曾当众说心悦阿蘅,不知是一时冲动,还是真心如此?” 她也不想这么直接的,可火烧眉毛了,不是拿乔的时候。 薛寒结结实实愣住,飞快红了耳尖。 来茶楼的路上,他想过永清伯府老夫人要见他的诸多可能,却没想到一来就问得这么直接。 沉默一瞬,薛寒开口:“晚辈自是真心实意。” 老夫人露出个笑容,转而深深叹口气:“蘅儿还小,老身本来不急她的亲事,虽听了些传闻也没过问。只是现在,蘅儿遇到麻烦了——” “秋六姑娘遇到什么麻烦?” 老夫人面露尴尬:“蘅儿近来去了几次方相府上,没想到被相府看中,要……要纳她为妾……” 薛寒原本静静听着,等听到相府要纳秋蘅为妾,眼神陡然一冷,有怒气闪过。 “那伯府的意思呢?”少年一字字问。 老夫人是做好丢脸准备的,可真的到了这时候,难堪的感觉比她所想尤甚:“实不相瞒,伯府从来都是伯爷说了算,伯爷并不反对相府的提议。” 这世道便是如此,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 对儿子还能以孝道来压,对丈夫,就只能看对方人品了。 多少人家,当家主母看似威风体面,平时也能和夫君争吵一二,可一旦遇事意见不同,最终能决定的还是男人。 男人或许因为种种考虑选择听妻子的,若是不愿听,便如老夫人这般了。 薛寒攥了攥拳,再问:“秋六姑娘怎么说?” 老夫人苦笑:“伯爷是一家之主,他决定的事连老身都劝不了,蘅儿一个当孙女的又能如何?只能认命了。” 认命? 薛寒心生一种违和感。 阿蘅她……是认命的人? “秋六姑娘接受做妾?” “不接受又能如何?蘅儿是个自尊心强的,不肯向康郡王府开口。”老夫人深深看薛寒一眼,端起茶杯,“出来有一阵子了,老身也该回去了。” 该说的已经说了,这少年郎若在乎六丫头,自然会做些什么。若是不在乎,说下去不过自取其辱。 “老夫人慢走。” 薛寒回皇城司的路上,胡四不知从何处窜出来,挤眉弄眼问:“大人见到秋家老夫人了吧?” 薛寒心情正糟,睨胡四一眼:“你眼睛抽筋了?” “大人,别不好意思说啊,是不是秋家老夫人想把秋六姑娘许配给你?” 薛寒脚下一缓。 永清伯老夫人与其说是想把孙女许配给他,不如说是无奈下的求助。 想到秋蘅眼下艰难处境,薛寒没有与胡四聊这个的心情,淡淡道:“不要胡乱猜测,坏人清誉。永清伯府那边继续盯着,若有情况及时报我。” “是。” 胡四老实应了,暗暗腹诽:大人就是口不对心,天天盯着人家姑娘就不怕坏人清誉了。 薛寒回到皇城司,静静独坐,脑海中浮现少女眉眼沉静的样子。 如阿蘅这样的女子,也无法摆脱家中压迫吗? 那他来助她摆脱。 第145章 买卖黄了 薛寒思虑片刻,去见薛全。 “寒儿有什么事?”见到薛寒,薛全笑眯眯问。 自打薛寒救了太子,薛全态度就好了许多。 薛全深知,他现在的风光来自靖平帝,而总有一日靖平帝会老的。等到江山换人来坐,他这个先帝宠宦就很难继续风光了。 恰好养子救了储君,这简直是天大的机缘。将来养子能在新君面前得脸,他这个养父总差不到哪里去。 以前薛寒对薛全来说是仰他鼻息的无根之萍,而现在很可能是他晚年安稳生活的保障,态度自然不同。 而这种态度变化,也让薛寒在这种时候选择来见他。 “孩儿今日接到了秋六姑娘求助。”薛寒小小改动了一下实情。 薛全挑眉:“哦,求助什么?” “方相想纳秋六姑娘为方三公子的妾室。” 薛全面露惊讶:“秋六姑娘怎么与相府扯上联系的?” 康郡王府,福王府,崔家,现在又是相府,哦,还有他这个养子……一个小姑娘可真是了不得啊。 “说是在灵微观遇到的……”薛寒简单说了一下情况,“没想到却招来这样的麻烦,秋六姑娘别无他法,只好向孩儿求助。” 薛全深深看薛寒一眼,语气莫名:“那你打算怎么帮她?” “孩儿只能求助父亲。” “求助为父?” 薛全一听薛寒提到秋蘅,就猜测莫不是要他去向永清伯府提亲,心中不满早就攒着了,听了薛寒这话倒是火气稍缓。 不管怎么样,这小子态度尚可。 “为父能做什么呢?” “孩儿想请父亲去向方相说一声,秋六姑娘是孩儿看中的姑娘。” “那之后呢?去永清伯府提亲?”薛全似笑非笑问。 薛寒再清楚不过养父不会这么做,而他若是表现出急切只会更气,因而一副心平气和的样子:“秋六姑娘曾当众表明心悦林乘风,孩儿还在等秋六姑娘改变心意。” 这就是说一切只是维持原样。 薛全却不放心:“那要是秋六姑娘说改变心意了呢?” 别人不知,他还能不知,那丫头又不是真的喜欢林乘风。要是趁此机会赖上养子,岂不是哑巴吃黄连。 薛寒轻笑:“秋六姑娘不会的,她有分寸。” 知道了阿蘅与小贼是同一人,那故意打向他伤处的一掌,那毫不留情踢向他下身的动作……他怎么会自作多情以为阿蘅心悦他。 是他心悦阿蘅,才令自己陷入进退两难的境地。 薛全仔细打量薛寒神色,不由意外。 寒儿竟真觉得那丫头对他无意? “况且——”薛寒顿了顿。 “况且什么?” 薛寒对上薛全沉沉目光,平静道:“秋猎时方相也在。方相明知孩儿中意秋六姑娘,却要为孙儿纳秋六姑娘为妾,看来并未把父亲放在眼里。” 薛全嗤笑:“你这是在挑拨为父与方相的关系?” 朝中上下都知道他与韩悟不睦,但与方相关系不错。 “孩儿只是如实说出听闻此事后的感受。” 薛全沉默了。 挑拨也好,实话实说也罢,寒儿有一点没说错,一旦相府纳秋六姑娘为妾的消息传开,难免有人觉得方相不把他当回事。 谁让满朝文武都知道寒儿心悦那丫头呢,他薛全不要面子的吗? 薛全不语,薛寒就静静等着。 许久后,薛全淡淡道:“这个忙为父可以帮,但你要记着说过的话,对秋六姑娘只有内疚,并无男女之情。” “孩儿记着,多谢父亲。” 既然决定插手,未免夜长梦多,薛全当日便约了方相见面。 “有些日子没与薛公公喝茶了。”方相笑着,亲自为薛全添茶。 “是呢。”薛全端起茶杯浅啜一口,深深叹口气。 “薛公公这是遇到了烦心事?” “到了咱们这般身份,烦心的也就是子孙了。” 方相嘴角一抽,心道虽然与薛全关系尚可,但听一个宦官说为子孙发愁,感觉真怪。 “令郎年少有为,才得了今上奖赏,薛公公这话从何说起啊?” “唉。”薛全把茶杯一放,再叹口气,“还不是那位秋六姑娘,太能折腾了,跑去和犬子说不愿为妾,那傻小子就来找我闹……儿孙都是债啊!” 方相心中一咯噔。 秋猎时一群孩子胡闹,薛全居然放在心上了,他还以为薛全看不上永清伯府呢。 薛全笑了笑,看着方相:“还望方相卖某个面子。” “呵呵呵。”方相也笑了,“薛公公这就见外了,既然令郎真心喜欢那小姑娘,相府再寻合适的就是。” “多谢方相了。” 二人相视一笑。 方相回到家中,便对老妻说:“为三郎纳秋六姑娘为妾的事,就算了。” “这是为何?” “薛公公的养子对那丫头很上心,没必要为了一个小丫头伤了和气。” 老夫人有些不甘心:“可三郎就喜欢吃那丫头的婢女做的点心。三郎病着,难得有吃着顺口的东西——” “这好办。那就以蕊儿的名义给那丫头下帖子,让她带丫鬟来相府做。” “毕竟不如放在自家方便。” “夫人钻牛角尖了。再喜欢吃的东西,还能天天吃顿顿吃不厌的?等三郎吃够了,自然不用秋六姑娘再来了。”方相语气微沉,“薛全不是好相与的,有办法解决的事,何必与他结怨。” “知道了。” 永清伯转日又与方相见了面。 “昨日所说之事就罢了,请来的先生说两个孩子不大合适。” 本来永清伯还在纠结划不划算,买卖黄了顿觉损失了世袭罔替的爵位,回到家后连连叹气。 “去请六姑娘来。” 不多时,秋蘅到了。 “祖父。” 永清伯看看孙女,叹口气:“唉。” 再看看孙女,又叹口气:“唉。” 秋蘅垂眸,暗暗揣测:莫不是觉得还能拿她换更大好处,舍不得送她去相府? 永清伯叹了半天气不见孙女有反应,闷声开口:“相府那边说你与方三公子不大合适,昨日与你提的事就算了。” 秋蘅一惊。 算了? 是出了什么意外么? 第146章 秋六姑娘很感动 相府这样的人家,既然开了口,八字这些定然提前合过,现在以此为由说不合适,必然是出现了不在她预计中的变故。 “就是说……孙女不用去相府做妾了?”不管心中如何想,秋蘅面上露出几分喜色。 这在永清伯眼中才是正常的反应。 “不用了。”永清伯叹息着,“蘅儿,你可要争气啊,莫要辜负了祖父的期待。” “祖父放心,孙女会尽力。这事祖母知道了吗?” 永清伯没好气道:“还没和你祖母说。” 到今日他还能闻到胡子上的茶叶味呢,完全不想和那疯老婆子说话。尤其这事还黄了,太没面子了。 相府也是,怎么能说变就变呢? “那孙女去和祖母说一声。” “去吧。”永清伯摆摆手。 这事肯定要和死老婆子说的,六丫头去说就省得他去了,果然还是六丫头懂事。 算了,是相府没眼光,六丫头以后肯定能出路更好,说不定就靠她解决袭爵的难题了。 永清伯自我安慰着,并没有心情好转。 他到手的爵位传承啊! 千松堂中,婢女进去禀报:“老夫人,六姑娘来了。” 老夫人脸一板:“让她进来。” 门帘挑起,头梳双髻的少女走进来。 “祖母。” 老夫人现在看见秋蘅就气不打一处来,不冷不热问:“过来有事?” 秋蘅仿佛没瞧见老夫人的脸色,笑盈盈道:“祖父刚刚找了我,说孙女那事就算了。” 老夫人不由起身:“当真?” “真的,是相府那边说的。” “没想到那孩子如此能干……”老夫人慢慢坐下,心情起伏。 秋蘅来和老夫人说这事,就是想看看变故出现在哪里,此刻瞧着老夫人反应心中有了数。 “那孩子是谁?”她凑过去问。 老夫人嫌弃看孙女一眼:“坐小杌子上去。” “哦。”秋蘅乖乖坐到锦凳上,眼中闪着好奇,“祖母刚刚说谁呀?” 老夫人淡淡道:“皇城使薛寒。” “薛寒?”熟悉的感觉又来了,秋蘅抱着最后一丝希望问,“这和薛寒有什么关系?” 老夫人冷笑一声:“你当会有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儿?我豁出这张老脸去找了薛寒,和他说了你被迫做妾的事,至于他如何令相府改了主意,那就不清楚了。” 秋蘅深吸一口气。 果然又是薛寒…… 这一刻,她不知道是该气还是该笑。 直视内心,是有欢喜的,因为薛寒会为她做这些事。 可计划被破坏,想长久留在相府就难了。 要在几年内除五贼,助新君,时间非常紧迫,对她来说只要不伤及无辜,无论是直接射杀韩悟,还是背上与高官小妾来往的名声毒杀袁成海,亦或以妾室身份进入相府,找出方相通敌证据,只是手段不同,能达到目的就行。 方三公子病逝就在近前,一个妾室的虚名换除掉方相,对她来说很划算。 至于将来,若大夏得保太平,她在京城因世俗目光不开心的话,自是哪里快活去哪里。 “你这是什么表情?”见秋蘅一副似笑非笑、似哭非哭的样子,老夫人问。 “感动。”秋蘅回神,捂着心口,“一时感动得不知道说什么好。” 老夫人点头:“你能逃离苦海,确实多亏了薛寒。蘅儿啊,通过此事也能看出来薛寒是个有能耐有担当的,难得对你有情有义,你可要把握住了。” “祖母说得是,孙女这就打发人约薛寒见一面,当面道谢。” 正常来说,没有哪个祖母听孙女说要约见外男会高兴,当然正常孙女约见外男也不会告诉祖母。 但情况特殊,老夫人巴不得薛寒立刻把孙女娶走,免得黑心烂肺的老东西又打孙女主意。 “应当的。能令相府改了主意,人家定然出了大力气,是该当面道谢。传信的人——” 秋蘅接话:“就让鱼嬷嬷去,不显轻浮。” “嗯。”老夫人看孙女的眼神终于没那么嫌弃了。 这丫头关键时候虽然犯糊涂,平时还是有分寸的。瞧瞧,还知道让身边嬷嬷去,而不是贴身丫鬟。 天天翻墙但在祖母眼里有分寸的秋六姑娘回到冷香居,就喊来鱼嬷嬷:“麻烦鱼嬷嬷替我给薛大人传个话,约他青莲湖畔一见。” 鱼嬷嬷犹如当头一击,摇摇欲坠。 又来? 秋蘅见鱼嬷嬷神色不对,道:“祖母知道的。” 鱼嬷嬷:! 为什么一旦沾上六姑娘,就如此反常? “鱼嬷嬷快些去吧,还挺急的。” 鱼嬷嬷头晕目眩出府传信去了。 青莲湖畔,凉风瑟瑟,满目萧索。 薛寒匆匆赶到,看到少女面湖而立,裙摆被风烈烈吹起,如蝶翻飞。 他静静望着那纤细背影片刻,才走过去。 “秋六姑娘。” 秋蘅转身,看着停在身边的少年:“薛大人。” “秋六姑娘找我什么事?” “听祖母说,她昨日找过你。” 薛寒深深看着秋蘅,平静的目光有了变化。 他不太想相信自己的直觉,可又不愿憋在心里:“秋六姑娘看起来……并不高兴。” 不用做妾,难道不值得高兴吗? 还是说,做妾是她所愿? 薛寒当然清楚秋蘅不是单纯愿意做妾,而是想到她的另一面,猜测她想通过做妾达成某种目的。 秋蘅挣扎一瞬,心一横道:“确实不太高兴。” “为何?” “能进相府,我觉得挺好的。” 薛寒扬眉,直直盯着秋蘅:“你觉得做妾挺好?” “是,那毕竟是相府——” 没等秋蘅说完,手腕就被抓住,映入眼底的是少年挂着薄怒的面庞。 “秋蘅,不管你有什么目的,能不能不要糟蹋自己!” 细作以身为饵是再寻常不过的手段,可想到阿蘅会这么做,他完全无法忍受。 “目的?”秋蘅喃喃,任由薛寒抓着手腕。 薛寒……怀疑她了?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薛寒察觉失言,换了说法:“我不信你真的愿意做妾,这么做定有隐情。但无论有什么隐情,都应该把爱惜自己放在首位。” 秋蘅沉默。 薛寒果然怀疑她了。 第147章 我娶你 秋蘅意识到已经被薛寒怀疑,又有了新的疑问:以薛寒皇城使的身份,怀疑她有问题竟没有采取行动吗? 是暗中派了人开始盯着她,还是对她宽容到放任的地步? 不管怎样,在怀疑她的前提下还会为了她欠相府人情,薛寒对她确实很好。 想想秋猎时借着做梦的由头透露部分实情,二人携手救下了太子,有那么一瞬间,秋蘅很想和盘托出。 可是她不敢冒险。 救太子是一回事,锄奸相是另一回事。 打了这么多次交道,她能确定薛寒的人品。更重要的是,薛寒入火海救太子是书上记载的事实,这让她没有顾虑向薛寒透露太子遇险。 可是方相与薛全利益纠缠,关系颇深,而薛寒从一个食不果腹的小乞儿到如今年少有为,紫袍加身的皇城使,离不开薛全的培养。 养恩在薛寒心中有多重,只有他自己清楚。说到底,薛寒作为五贼之一薛全的养子,与她本是对立方。 她如履薄冰走在救夏这条艰难险阻的路上,不敢轻信任何一个人。 哪怕是薛寒。 “隐情——”秋蘅苦笑,“要说隐情,可能是在永清伯府住得越久,越能看清祖父的重利,不是相府也会是别的府上,一通挣扎后有什么区别呢?” 薛寒不想让她发现他怀疑她,她也一样,不想让薛寒发现她知道他的怀疑。 “那方三公子体弱多病,说不定哪天就不行了,到时候无论妻妾都是关起门来过自己的日子,想一想倒也轻松自在,不必再担心被祖父因为利益卖给什么人——” 薛寒听得难受,脱口而出:“我娶你。” 秋蘅眼帘微抬,错愕不已。 话已出口,覆水难收,薛寒看着秋蘅,用坚定的语气让她清楚不是在开玩笑:“我薛寒愿意娶秋蘅为妻。” 秋蘅的脸颊一点点热起来。 薛寒在说什么胡话,一边怀疑她是细作,一边说要娶她。 可她的心,为何怦然而动? 酸涩的感觉填满胸腔,有个声音在说:国家存亡,近在眼前,你有什么闲心想其他? 可秋蘅看着近在咫尺的少年,并不愿意说出拒绝他的话。 反而是薛寒,语气一转:“只是需要你等一等。” 今日对阿蘅说出这番话,是他冲动了,现在的他还做不到摆脱养父的束缚,给她安稳无忧。 可他不后悔这不在预计中的冲动。 他怕她再因为什么目的作践自己,而他没有如这次这么幸运及时阻止。 让她知道他愿意娶她,哪怕她以后想谋取什么,权衡一下他皇城使与隐相养子的身份,选择嫁他是不是更划算? 到那时,阿蘅就在他身边,他会好好守着她,不让她做出危害大夏之事。 倘若阿蘅真是细作,最终暴露,无非一死。这是他管不住自己的心,犯错理应付出的代价。 听了薛寒的话,秋蘅莫名松口气。 她太贪心,既舍不得拒绝,也无法答应。 “秋六姑娘。” “嗯?” “我能叫你阿蘅吗?” 秋蘅微微垂眸:“薛大人喜欢叫什么就叫什么。” “那你以后不要叫我薛大人,叫我薛寒。” “薛寒。”秋蘅轻轻喊出这个名字,“说来也巧,我们都是有养父的人。养父母待我极好,在永清伯府派人去寻我之前,我从没想过自己是被收养的。那时候长在乡间,自由快活……你呢?” “我?” “嗯,你被薛公公收养后怎么样?” “养父他——”薛寒脑海中走马灯闪过无数画面。 习武时挨的鞭打,读书时挨的戒尺,办事不力时挨的训斥……可再如何,被收养后他脱胎换骨,有了今日。 是养父给了他见识广阔天地的机会。 “我与你不同,是养子,养父严厉多于慈爱……我本是乞儿,有今日全赖养父。” “那是好重的恩情啊——”秋蘅语气悠长,藏着叹息。 果不其然,薛全在薛寒心中的分量不一般。 “薛寒,我要回去了。” 秋蘅没有问薛寒为何想娶她。 他亲口说出这话,总不会全是内疚,喜欢一定有,或多或少。 于此时的她来说,问到答案没有意义,徒添烦恼罢了。 “我送你。” “不用,没有多远。” 薛寒喊住欲要转身的少女:“阿蘅,以后远离相府吧。” “那可能不行。”秋蘅神色坦然,“相府大太太挺喜欢吃芳洲做的点心,估计还会请我过去。若是拒绝会得罪人,只能等她吃厌了。” “那你注意安全。”薛寒叮嘱一句,目送秋蘅走远。 阿蘅接近相府,究竟有什么目的? 薛寒手伸进钱袋摸到铜钱,想到那日秋蘅的话:不如石片跳得多。 少年弯腰拣起一枚石片,甩向湖面。 石片弹跳着越来越远,最终沉入湖中。 秋蘅走在人来人往的街上,心思还在青莲湖畔。 薛寒应该回去了吧?还是留在那里,烦恼打起水漂? 秋蘅弯了弯唇角。 知道他也烦恼,因为他的介入导致计划落空的心情似乎好多了。 卖糖葫芦的小贩吆喝着从身边走过,秋蘅脚下一顿,把人喊住:“小哥儿,来一串糖葫芦。” 借着付钱的时机,秋蘅余光扫向街边转角处,接过糖葫芦轻轻咬了一口。 红彤彤的果子裹着糖衣,有酸也有甜,秋蘅发出果然如此的叹息。 宽容到放任什么的,是她想多了,不动声色派人盯梢才是她了解的薛寒。 他想娶她,是方便放在身边盯着吗? 秋蘅又咬了一口糖葫芦,并不因发现了暗探而气恼。 抓细作抓到把自己搭进去,她如何气得起来。 一回到伯府,秋蘅就被老夫人叫了过去。 “如何?”老夫人目光灼灼盯着孙女。 “哦,谢过了,薛大人让我不必放在心上。” 不必放在心上? 老夫人眉一拧:“那他没说什么时候来伯府提亲?” 秋蘅默了默,老实摇头:“没有。” 老夫人困惑了。 薛寒亲口对她说待阿蘅真心实意,还果断利落解决了阿蘅的麻烦,却只字不提何时提亲。 现在的年轻人都怎么回事儿? 第148章 薛寒怎么还不来提亲 薛寒才帮忙解决了大麻烦,老夫人不好埋怨,把火气撒到孙女身上:“他不提,你就不知道问问?平时的机灵劲儿呢?” “女子不是要矜持些么?” 老夫人一个白眼飞过去:“该矜持的时候不矜持,不该矜持的时候瞎矜持!” 她要是只顾矜持,就不会悄悄去找薛寒了。 担心老夫人去催薛寒提亲,秋蘅忙道:“亲事上,薛寒肯定要听薛公公的,也许二人还没达成一致,或是薛公公觉得还不急。” 老夫人一听更不安了:“这不是耽误你。” 秋蘅一笑:“孙女也还小啊。祖母您看,薛寒是个有能力的,就算我和他的事还没过他养父那一关,还有许多时间争取,过上两年说不定就水到渠成了。” “要是没成呢?” “与本来要去相府做妾比,没成也没损失什么。两年后我不过十七岁,祖母替我另觅良缘也不晚。” 老夫人看着秋蘅的眼神带着古怪:“说得倒是很有道理。” 但是能这么理智分析,这丫头是对薛寒没什么心思? 想想茶楼中见到的清俊少年,老夫人摇摇头。 没眼光的死丫头。 “罢了,这一劫好歹是过了,你以后少招惹麻烦,给我安分守己一些。” 舍出老脸求帮忙就算了,总不能求人家男方赶紧来提亲。将来与薛寒能不能成,就看六丫头的造化了。 “回去歇着吧。”老夫人端茶赶人。 “孙女告退。”秋蘅嘴上说着,却没动。 “还有事儿?” 秋蘅盈盈一礼:“祖母,多谢您。” 谢的是老夫人殷殷爱孙女之心。 虽然坏了她的计划,但她应该道谢,好让老夫人知道付出的心意没有被辜负。 等到将来,伯府其他姑娘遇到麻烦,老夫人才不会寒心,去帮真正需要的人。 “行了,退下吧。” 老夫人摆手,一副不在意的样子,等秋蘅离开后却不由翘起了嘴角。 死丫头还算有良心。 “春草,去厨房说一声,炖个蹄膀吃。”与永清伯吵架后就堵得吃不下几口饭的老夫人终于心情舒畅,吩咐大丫鬟。 春草去了又回,带来一个消息:“老夫人,听说老伯爷午饭没用多少。” 老夫人撇了撇嘴:“随他。” 才到下午,秋蘅就收到了方蕊的帖子,请她明日去相府。 携婢女——秋蘅视线停留在帖子这三个字上,笑了笑。 书香门第,百官之首,却理直气壮让别的府上姑娘带婢女去做点心,果然脸皮不够厚做不出那诸多卖国祸民之事。 但对秋蘅来说,能去相府求之不得。 “什么,相府又下帖子叫你去?”转日一早听秋蘅提起,老夫人脸色一沉。 “祖母不必担心,是相府提出的不合适,总不能又变了。” “那叫你去做什么?”老夫人觉得不对劲,“难不成那个苏嬷嬷脸烂了,好不了了?” 秋蘅自是不能说是为了芳洲做的点心,随口道:“许是觉得孙女才去了那么几次,不够解气。” 老夫人摇头:“欺人太甚!” “祖母别气,毕竟不能得罪相府,我去一趟权当出门透气了。” 老夫人抽动嘴角:“别提出门透气,一出门就惹祸。那你去吧,切记别再横生事端,到了相府就当自己是哑巴。” “孙女知道了。” 等秋蘅走了,老夫人捧着茶盏叹气。 薛寒怎么还不来提亲,六丫头留在伯府真是折她的寿啊! 前往相府的马车中,芳洲黑着脸盯着秋蘅。 秋蘅莞尔:“怎么了?” 芳洲脸一扭,没吭声。 秋蘅伸手挠了一下芳洲的痒。 芳洲最怕这个,气道:“每次都这样!” “那你气什么?”秋蘅笑吟吟问。 芳洲不是憋得住的性子,板着脸道:“原来姑娘说我们一起留在相府,是做那方三公子的妾室。早知姑娘这么打算,我才不做什么粉角。我宁愿不报仇,也不想看着姑娘折辱自己。” “别气了,这不是没成么。” “那要是成了,姑娘真要委身那个方三公子?”芳洲红了眼眶,“若是如此,我死了都没脸见郎君、娘子……” 芳洲憋了这么久,终于忍不住了,抱着秋蘅低声哭起来:“不报仇了,不报仇了好不好?” 倘若报仇要姑娘付出这么多,就算成功了,她也不会快活。 “那个方三公子,要死了。”秋蘅在芳洲耳边轻声道。 做妾这件事吓到芳洲了,若什么都不说,以后再有所动作,芳洲难免会东想西想,心中不安。 芳洲猛然睁大眼眸,错愕盯着秋蘅:“姑娘说什么?” 秋蘅声音很轻,波澜不惊:“方三公子活不了几日了,做妾只是个虚名。我本打算以此身份留在相府,找出方相卖国的证据,再请薛寒相助,向今上揭发方相罪行……” 靖平帝再昏庸,也不可能容忍通敌叛国之人。她作为检举者,且是被相府以权势逼迫做妾的可怜人,就算无功,也能全身而退。再不济,还有靖平帝当着重臣勋贵的面金口玉言说过要满足她一个心愿。 所损失的,不过是成了世人眼中曾沦为罪臣之孙的妾室,可怜可悲可鄙,无人愿娶。 “姑娘怎么知道方三公子要,要死了?”芳洲脑袋嗡嗡的,寒气直往上冒。 “我不能说。”秋蘅神色恳切,“但他真的要死了。” “呼——”芳洲吁了口气,再一想还是不对,“真要如此,姑娘就不怕相府磋磨你?顶着一进门就克死了方三公子的名头——” 秋蘅轻叹:“芳洲真聪明。” 本来的发展,四姑娘秋芙被永清伯送给方三公子为妾,才进门方三公子就死了,伤心殉情。 文字不会骗人,但人会。所谓伤心殉情显然是个借口,因迁怒被磋磨死恐怕才是真相。 “我有应对之策。”秋蘅握住芳洲的手,“我既会做,就是有解决的办法,芳洲难道不信我么?” 芳洲抿了抿唇,点头:“我信。” “姑娘,相府到了。”车夫张伯的声音传来。 秋蘅掀起车帘,抬头望着相府气派的门匾。 既然原先计划夭折,那便借方三公子病逝,开始新的计划吧。 第149章 杨夫人的命 出面招待秋蘅的是方蕊。 “秋六姑娘来了。”扫一眼素衣青裙的秋蘅,方蕊语气冷淡。 别以为打扮素净,她就会掉以轻心。要她说,分明是秋六想攀附相府,才在一开始主动送点心。 秋蘅无视对方的冷淡:“方姑娘。” “苏嬷嬷——” 随着方蕊一声喊,等在耳房的苏嬷嬷走进来。 “喏,秋六姑娘到了。”方蕊抬抬下巴。 “秋六姑娘。”苏嬷嬷向秋蘅问了好,视线落在芳洲身上,“那我就带芳洲去大太太那里了。” “姑娘——”芳洲立着不动。 “我和芳洲一起吧,这丫头离了我身边就不踏实。” “呦,真是主仆情深。”苏嬷嬷笑笑,心道小贱婢就是矫情,还离了主子就不踏实,说得多胆小似的,不是冲过来挠她那个劲儿了。 至于对方会不会听出她的讽刺,苏嬷嬷根本不在意。 哪个大家贵女会被祖父送给人做妾啊,虽然这事没成,也能看出来永清伯府多么巴结相府了。 连永清伯都恨不得给相爷提鞋,还怕得罪永清伯的孙女么? 在苏嬷嬷看来,若不是还需要芳洲做点心,她连正眼都不想给这对主仆。 “那就随我一起来吧。” 芳洲看出苏嬷嬷的怠慢,暗暗咬牙。 秋蘅轻轻碰了碰芳洲的胳膊,冲方蕊微一颔首:“方姑娘,我先随苏嬷嬷过去了。” 方蕊起身:“我陪你们一起去。秋六姑娘是客人,一个人待在厨房外,该让人说我怠慢了。” 母亲说了,以后但凡兄长想吃点心了,就要以她的名义叫秋六过来。她再不情愿,既然打着她的名头,便要把人看好了。 一行人去了杨夫人院中,芳洲随苏嬷嬷进了厨房。 秋蘅问方蕊:“方姑娘,我是不是该去向杨夫人问个好?” “不必了,家母不是讲究虚礼的人。”方蕊冷淡拒绝。 以为多与母亲接触,就能讨得母亲喜欢?痴心妄想。 “不怪我失礼就好。”秋蘅左右看看,走到树下石凳坐了。 方蕊默默翻了个白眼。 真是不见外。 想想秋蘅在相府捂脸就跑一群人找了半天的丰功伟绩,方蕊又觉得还好,也走过去坐下来。 秋蘅一手托腮,悠闲打量四周。 方蕊看得皱眉:“秋六姑娘在看什么?” “看风景。” “这没什么好看的吧?” 秋六如此,总给她一种恨不得住进来的感觉,瞧着就烦。 “对方姑娘来说日日看的都是一样的景物,自是觉得没什么好看。” 方蕊嗤笑:“看来对秋六姑娘来说,我们相府风景比贵府好看许多了” “主要是不同。”秋蘅仿佛没听出方蕊的嘲讽,“不一样的景物难道不值得看看?” 方蕊轻撇嘴角。 明明是贪恋相府风光,还能说得这么冠冕堂皇,难怪把不少人哄得团团转。 她待要说什么,发现秋蘅眼神有异,顺着视线看过去,就见一名丫鬟脚步匆匆进了屋。 是兄长身边的婢女。 婢女急切慌张的样子令方蕊莫名不安,站起身来:“秋六姑娘稍坐,我去去就回。” “方姑娘请自便。” 秋蘅目送方蕊快步走进屋中,若有所思。 那婢女是从院门进来的,很大可能是别处的婢女。而其神色惶惶,步履急切,显然遇到了不小的事。 想想方蕊看到那婢女后立刻去见杨夫人,秋蘅在心中加了一句:且是方蕊一看来人就能生出一些不好想法的。 这样的话—— 秋蘅换了一只手托腮,生出猜测:莫非是方三公子病情加重了? 方蕊穿过堂屋走到东屋外,隔着门帘就听到婢女哽咽着道:“夫人,公子他突然昏迷了……” 紧接着是杯盏摔落的声音。 方蕊立刻掀起门帘走进去。 杨夫人站起身来,脸色发白:“你再说一遍,三郎怎么了?” 婢女低着头,声音颤抖:“公子喊了一声头疼,就昏迷不醒了,呜呜……” “哭什么丧!”杨夫人随手抄起杯子砸过去。 婢女完全不敢躲,任由杯子砸到肩头。 方蕊从婢女身边走过,扶住杨夫人胳膊:“母亲别急,女儿陪你一起去看看哥哥。” 杨夫人定了定神,压下急促的心跳点了点头。 秋蘅独自坐了没多久就看到以杨夫人为首的一行人匆匆往外走,唯有方蕊往她所在方向瞥了一眼。 又过了一会儿,一名婢女走过来,冲秋蘅微微屈膝:“秋六姑娘,我们夫人有事,请您先回府。” 秋蘅起身:“我的婢女还在厨房做点心。” “您稍等。” 婢女走入厨房,把守着芳洲做点心的苏嬷嬷拉到一旁,小声道:“三公子病情突然加重,姑娘吩咐说让她们主仆先回去。” 人都昏迷了,自然也不可能吃点心了。 苏嬷嬷听了脸色一白,走到芳洲身边。 芳洲正专注调馅。 “咳。”苏嬷嬷轻咳一声,“点心先不用做了。” “不做了?”芳洲低头看看调好的馅料,不解皱眉。 “对,我们夫人有事,今日没时间品尝你做的点心了。” 芳洲没再多言,擦了擦手离开厨房。 苏嬷嬷走到秋蘅面前,淡淡道:“今日劳烦秋六姑娘来一趟。留香,替我送秋六姑娘出去。” 等上了马车,芳洲啐一口:“相府上下眼睛都长在头顶上,什么东西。” 骂完了,她又开始担心:“怎么突然不用做点心了,难不成吃厌了?要是这样,以后是不是不能来相府了?” 去不了相府,她报不了仇,姑娘的事也要耽误了。 “我猜是方三公子病情加重了。” 真正要吃点心的人是方三公子,而非杨夫人。只不过杨夫人把儿子护得密不透风,没有透露过,便以为她不知。 “方三公子要病逝了?”芳洲深吸口气,更加担忧,“那杨夫人不会再叫我们去了吧?” 秋蘅靠着车壁,脑海中浮现的是杨夫人脸色苍白匆匆出去的情景。 那样的爱子情深。 也是,方三公子是杨夫人唯一的儿子。在这个世道,等于是她的命。 “不,她需要我。” 第150章 病危 相府三公子院中,气氛压抑,丫鬟婆子大气都不敢出。 杨夫人匆匆赶到,儿媳金氏迎上来:“婆母——” 杨夫人不耐推开她,快步走到床榻前。 方三公子静静躺在床榻上,双目紧闭,面色苍白。 “三郎——”杨夫人握住儿子的手,猛然一惊。 竟这么凉! “太医到了么?”杨夫人厉声问。 “到了,到了。” 门口脚步声急促,太医小跑着进来。 “张太医,你快看看三郎怎么了!”尽管杨夫人竭力克制,声音还是带了哽咽。 张太医是常来相府的,大半都是因为方三公子,安抚杨夫人一句便开始检查方三公子情况,先看面色,再探鼻息牙关,接着把脉…… 杨夫人就见张太医脸色越来越凝重,一颗心跟着越来越沉。 “张太医,三郎怎么样?” 张太医斟酌道:“三公子体弱久病,血行不畅,突然头疼昏迷应是淤血阻塞脑窍……” 杨夫人脸色苍白:“那有没有危险?” “先喂三公子服下开窍的药丸,再看情况……” 张太医的避而不答令杨夫人心凉了一半:“太医,三郎他到底如何?” “这——” “张太医,请你如实告知,让我这做母亲的有个数……” 张太医微微垂眼:“只能看服了汤药如何,三公子……恐怕不好过这一关……” 杨夫人身体一晃。 方蕊和婢女一左一右把杨夫人扶住。 杨夫人腿脚发软,哭出声来:“三郎,三郎你醒醒啊,你要有事让母亲怎么活——” 方三公子病情危急,相府老夫人也被惊动了,亲自过来探望。 “杨氏,三郎他怎么样?” 在老夫人面前素来稳重的杨夫人眼眶通红,眼泪一下子下来了:“太医说……三郎恐怕熬不过去……” “胡说!”老夫人把拐杖一顿,“三郎还年轻呢,怎么可能撑不过去?张太医不行就换别人来!” 于是又低调请来李太医,得到了与张太医一样的诊断。 杨夫人完全无法接受:“不可能,不可能,今早三郎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陷入昏迷醒不过来了?” 老夫人也难受,但毕竟还有别的孙儿,比杨夫人这做母亲的还是强一些:“杨氏,这个时候你莫要自乱阵脚。” 杨夫人哪里听得进去劝,不知想到什么猛然看向老夫人:“三郎会不会是邪祟入体,要办喜事冲一冲?” “冲喜?”老夫人眼神一闪,觉得这个主意不错,沉吟道,“倒是个办法。我先前就准备给三郎纳一房妾室冲冲病气,现在看来不能再拖了,这喜事要赶紧办起来。” 杨夫人暗沉的眼里有了一丝光亮:“好,今日就办!” 老夫人无奈摇头:“再急也不可能今日。三郎这情况就需要寻一个八字特别旺他的女子,要是急慌慌纳一个八字平平的,岂不是耽误了三郎。” “老夫人说得是,是要纳一个特别旺三郎的!” 方三公子昏睡第三日的时候,相府老夫人重金之下终于物色到了合适人选。 “永清伯府四姑娘,工部郎中颜山之女,济县刘员外幼女……”方相照着名单把挑出来的三人念过,“她们就是最合适的人选?” 冲喜一说,方相其实并不信,但老妻相信,儿媳也信。眼下三郎病成这样,既然冲喜能安她们的心,何必拦着。 “最合适的是这个。”老夫人伸手一指,点在一个名字上面,正是永清伯府四姑娘秋芙。 方相一看,不由笑了:“兜兜转转,这又回到永清伯府头上了。” 老夫人抬抬眉毛:“可见三郎与永清伯府的姑娘有缘。” “这好办,我这就把永清伯喊来说一声。” 老夫人不大放心:“不会再有什么变故吧?” “能有什么变故,永清伯愿意送得过今上称赞的小孙女做妾,难道舍不得四孙女?没有这个道理。” “不是担心永清伯不愿意,是怕意料外的情况,比如那秋六姑娘,不是就烦动了薛公公。” “放眼京城,比秋六姑娘还能折腾的姑娘恐怕没有。” 老夫人不由点头:“也是,倒未听说秋家其他姑娘闹出什么。那相爷快去吧,别让三郎等太久。” 方相很快约了永清伯见面。 永清伯从接到信儿到赴约,心中直打鼓:方相该不会为了六丫头的事冲他发难吧? 也不对,是相府说那事作罢,又不是他拒绝。 永清伯满腹忐忑猜测,见到了方相。 “相爷。” “坐,坐。” 永清伯观察方相神色,稍稍放心。 看起来不像找他麻烦的。 “今日约伯爷前来,还是为了舍孙之事。” 永清伯一愣:“相爷不是说不合适——” “哈哈。”方相一笑,“和贵府六姑娘不合适,但和贵府四姑娘很合适呐。” 四丫头? 永清伯满脸意外,既惊更喜。 他不是听错了吧,世袭罔替的爵位又飞回来了? 而且是四丫头,不是六丫头! 永清伯只觉天降馅饼,一时不敢相信。 “咳咳,贵府四姑娘尚未婚配吧?” 永清伯回神,忙道没有。 “那就好,不知伯爷意思如何啊?” “能得相府看中,是那丫头的福气——”永清伯拉长语气说着漂亮话。 方相明白他的意思,淡淡道:“咱们两家结了亲,伯府的事方某自会帮忙。” “多谢相爷。” “伯爷听我说完,三日内便要过门。” 永清伯怔了怔,虽觉太快了些,但纳妾毕竟不是娶妻,也没什么不能接受,好歹装出来一点矜持:“我回去与家里说一声,明日给相爷回话。” 回到伯府,永清伯下意识往千松堂走,没走两步就停下。 自从那日说了六丫头的事,他和老婆子就再没说过话,现在去说四丫头的事,白白寻不痛快。 回到书房,永清伯吩咐侍从:“去把大老爷请来。” 恰是休沐日,秋大老爷约了友人茶楼一聚尚未出门,听闻老父亲找他,忙赶了过去。 “父亲找我。” “坐吧,有个事和你说一声,关于芙儿的。” 第151章 求救 秋大老爷有些意外:“芙儿怎么了?莫不是惹祸了?” 永清伯哈哈一笑:“芙儿素来乖巧,怎么会惹祸。” 秋大老爷扯扯嘴角。 要说芸儿和莹儿乖巧,他不否认,说芙儿乖巧——看来老父亲有事。 永清伯对长子没什么不好开口的:“相府那边,想求芙儿做方三公子的贵妾。” 秋大老爷脸色微变:“父亲,这可不行!” “怎么不行?” “芙儿毕竟是儿子的嫡女,这要是传出去,别人笑咱们不说,荷儿在宫中也没脸。” “别提荷儿。”永清伯冷了脸,“她在宫中有什么用?不连累伯府就不错了。” “若是传开了,伯府定会遭人笑话……” “那等我两眼一闭,你沦为平头百姓,就不遭人笑话了?” 秋大老爷沉默了。 “现在被人笑话是一时的,没了爵位一开始还能被人笑话,等再久了谁还记得永清伯府?子子孙孙受苦可是永世的。” 永清伯啜了一口茶,根本不担心长子会拒绝:“相爷说了,两家有了亲,爵位的事定会相助。” 秋大老爷眼神一亮。 虽然知道相府定会许以好处,但亲耳听到还是不同的。 “老大,为父舍了脸这么忙乎,都是为了你啊。”永清伯似笑非笑看着长子,“先前蘅儿的事,你可听说了?” 都是一个府的姑娘,总不能侄女去做妾没事,女儿去做妾就怕被笑话了? 秋大老爷脸一热。 永清伯与老夫人这些日子互不搭理,他悄悄让妻子打听了一下,多少知道一些。 伯府贵女去做妾毕竟不光彩,既然没成,自是装不知道,没想到情况又有了变化。 “伯府上下,一损俱损,一荣俱荣。”永清伯深深看长子一眼,“但老大你别忘了,真正长久得富贵的是你这一支。” “是,儿子知道您都是为了儿孙。芙儿的事,但凭父亲做主。” “去和你媳妇说一声,别意见不和闹起来。” 秋大老爷从永清伯这里离开去了大太太赵氏院子,屏退下人说了秋芙的事。 “当真能解决袭爵的事儿?” “方相乃百官之首,深受今上器重,要是他都解决不了,别人更指望不上了。” 赵氏咬咬牙:“行。” 秋大老爷笑了:“夫人不反对,我就放心了。” “还不是为了老爷你,还有松儿。”赵氏轻叹一声,“就是委屈芙儿了。” 若是换成秋芸或秋莹就更好了,只是这话就不好对男人说了。 “是是是,还是夫人明事理。” “原本不是六姑娘么,怎么突然换成芙儿了?” 赵氏管家多年,自是有些耳目,但具体就不清楚了。 “相府觉得芙儿更合适吧。” “我这就叫芙儿过来说一声。老爷知道的,芙儿是个倔脾气,要是不乐意,还要你一起劝着点儿。” 秋大老爷点头。 秋芙接到传话时,正准备前往千松堂。 “那你们先去。”和姐妹们说了一句,秋芙跟着传话的婢女走了。 一进屋见到秋大老爷也在,秋芙心生奇怪。 白日父亲要么上衙,要么出门应酬,鲜少见与母亲在一起。 她心中突生不安,屈膝行礼:“父亲,母亲。” “芙儿坐。” 秋芙默默坐了。 看着冷淡疏离的女儿,赵氏一阵心堵。 这丫头与她越来越离心了。 赵氏看了秋大老爷一眼,秋大老爷示意她来说。 “咳,是这样。相府那边看中了你……” 秋芙不可思议望着赵氏:“母亲说什么?要我去给相府三公子做妾?” 是她听错了吗,一个母亲对女儿说这些? 怎么会有这么荒谬的事? “母亲是不是没睡醒?” 她是伯府贵女,去给人做妾? 赵氏沉下脸:“你听听你在说什么!” “是母亲应该想想自己在说什么!” 秋芙拔高声音,把赵氏的火气也挑起来了:“儿女婚事都是父母做主,你不要耍小性子!” “您也说儿女婚事,我这是婚事吗?是去做妾!” 母亲的脸在眼中扭曲,仿佛被妖魔附体,秋芙不由看向秋大老爷。 秋大老爷端坐着,面上威严,仿佛局外人。 “父亲——”心底有个声音告诉她不要痴心妄想,可秋芙还是抱着一丝希冀喊了一声。 秋大老爷挤出笑容,语气温和:“芙儿,父亲知道委屈你了,但这也是为了伯府着想。你从小到大锦衣玉食,呼奴唤婢,也不想看着伯府衰落吧?” “不是只有我锦衣玉食、呼奴唤婢,秋松难道没有锦衣玉食?”秋芙冷笑着,“同样是锦衣玉食,用我去做妾换弟弟将来继承爵位,这种话劝劝大姐就算了,父亲莫要来哄我!” “你这孩子——”秋大老爷想发火,又想维持慈父的样子,纠结之下表情扭曲,与赵氏如此相似。 秋芙下意识后退一步,对父母彻底没了奢望。 “你对父母就这般态度?对你胞弟就没一丝友爱?”赵氏听不得秋芙把幼子扯进来,张口训斥。 “我没有你们这样的父母!”秋芙捂着脸,转身冲了出去。 “你看看她!”赵氏气得脸色铁青。 秋大老爷脸色也好不到哪里去,急急站起来:“还不把人找回来,都是你惯的!” 夫妇二人忙去追人。 秋芙跑得飞快,直奔千松堂。 祖母,救救我,救救我—— 眼泪滑出来,甩进风里,流进嘴里,又苦又涩,提着裙角飞奔的少女却顾不得去擦。 她怕父母追上来,让她连求救的声音都发不出。 祖母,救救孙女吧! 一路有下人看到四姑娘,投去诧异的目光。 秋芙什么都顾不得,一头闯入千松堂。 几个孙女陪伴下,正乐呵呵吃点心的老夫人吓了一跳:“你这丫头,慌慌张张干什么呢?” 秋芙扑过去抱住老夫人的腿:“祖母,救救芙儿!” 老夫人拿着点心的手僵住:“这是怎么了?” 秋芙抹了一把泪,完全不在乎姐妹们在场会伤了大房脸面,哭着道:“父亲和母亲要我去给相府三公子做妾!” 第152章 姐姐,我错了 秋芙哭着喊出这话,屋内一时静得骇人。 秋萱姐妹三人皆是瞠目结舌,不敢置信的样子。 老夫人手中点心掉下来,下意识去看秋蘅。 秋蘅静静坐着,心中却远不如表面这般平静。 早已从故纸堆中窥见秋家姐妹命运的她,仿佛看到了不可逆转的洪流,无情裹挟着年轻鲜活的生命,滚滚而来。 “祖母,救救芙儿吧,芙儿宁愿去死,也不要给人做妾!”秋芙抱着老夫人的腿,仿佛溺水的人抱着浮木。 老夫人控制不住浑身颤抖,是愤怒,更是痛苦。 她比谁都清楚,真正要送秋芙去做妾的是伯府的一家之主——永清伯。 “芙儿,你先别哭,你爹娘什么时候和你说的?” “就是刚才……”秋芙擦了擦眼泪,却擦不尽。 门口传来动静,惊魂甫定的少女猛然回头,就见母亲赵氏快步走了进来,不由抱紧了老夫人。 “老夫人。”赵氏见了礼,看一眼女儿,“芙儿没吵着您吧?” 面对赵氏,老夫人脸色比冰渣子还冷:“你先说说,芙儿为什么来吵我?” 赵氏扫了扫秋萱几人。 老夫人冷笑:“事无不可对人言。” 赵氏讪笑:“萱儿她们还都是小姑娘,听这些谈婚论嫁的不大合适——” “什么谈婚论嫁,明明是要我去做妾!”秋芙嘴巴上从不肯吃亏,当即怼了回去。 “是我太纵着你了,把你纵得无法无天!”当着庶女、侄女们的面被女儿这么顶撞,赵氏大感难堪。 老夫人一拍桌子:“我还没死呢,就当着我的面吵成这样!赵氏,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婆母!” 赵氏不得不压下火气:“儿媳一时情急,老夫人勿怪。” 老夫人冷哼一声。 脚步声响起,秋大老爷进来了。 他是陪着永清伯来的。 夫妻二人对视一眼,赵氏暗暗松了口气。 她做儿媳的,在婆母面前可不好多说,老伯爷来得好。 秋萱几人本该向永清伯和秋大老爷问好,这时却都保持了沉默。 永清伯环视一番,最终落在老夫人面上。 老夫人看着数日未见的永清伯,眼底一片冰冷。 “芙儿这事是我定的,你莫要为难老大媳妇。”永清伯开了口。 秋芙直直盯着永清伯,脸色惨白。 “你就不为孩子想一想?”老夫人突然拉起秋芙,往前推了推,“你看看,花朵儿一样的孩子,你当祖父的就忍心把她推进火坑里?” 永清伯无视孙女惨白的脸,皱眉道:“你这是说的什么话,那是相府,多少人争破脑袋都进不去,怎么会是火坑。” “要是明媒正娶,八抬大轿,那自然不是火坑,可现在是吗?伯爷,这是芙儿一辈子的大事啊!” 永清伯冷着脸:“当着孩子们的面本来不想多说。芙儿是方相指名要的,我们伯府算什么?有拒绝的资格吗?一旦得罪了方相,说不定哪日咱们秋家就要家破人亡。你难道不为三个儿子想想?不为这么多孙子、孙女想想?” 老夫人抖着唇,说不出话来。 永清伯语气放软:“芙儿是委屈了些,可进了相府必是富贵无忧。方三公子的正妻金氏并不受宠,也没一儿半女,说不定不能生养。等到芙儿有了孩子,金氏只有靠边站的份儿。” “不,不,我不要——”秋芙泪流满面,不断摇头。 她看看祖父,再看看祖母,又看向秋大老爷和赵氏,秋萱,秋芸,秋莹,秋蘅…… 看过每一个人,找不到救她的希望。 “芙儿,你也为家人想想,就听你祖父的吧。难道真要得罪相府,害咱们伯府出事吗——”秋大老爷的哄劝转为惊恐,眼看着秋芙撞向墙壁忘了反应。 惊叫声响起,不知是谁发出的。 抱着必死之心的秋芙睁开眼,冰冷的墙壁与她咫尺之隔。 她猛然转头,看到的是秋蘅肃然的脸。 “放开我,放开我!”秋芙挣扎着,却觉那双抱着她腰肢的手犹如蔓藤,缠得她窒息。 她不愿做妾,无人救她,竟连求死都不能么? 恨意冲散理智,秋芙低头照着那手臂咬了一口。 秋蘅吃痛蹙眉:“四姐,你冷静些。” 老夫人的声音响起:“芙儿,不要冲动!” “来人,给我按住四姑娘!”永清伯脸色铁青,彻底扯破了慈爱面具。 两个婆子进来,一左一右按住秋芙。 秋蘅这才松开抱着秋芙的手,向后退了一步。 永清伯目光冷冽盯着秋芙:“伯府锦衣玉食把你养大,你就寻死觅活报答家里?没出息的东西!” 秋芙睁大眼睛瞪着永清伯,浑身抖得厉害。 妖魔……母亲是妖魔,父亲是妖魔,祖父也是妖魔,这个家就是魔窟,是炼狱! 泪珠连成了串,滚滚而落。 “把四姑娘送去后头厢房,你们两个就在房中守着。四姑娘要是出了什么事,定不轻饶!”永清伯厉声道。 两个婆子忙推着秋芙往外走。 秋蘅扭过头,用力喊:“我恨你们,恨你们!” 恨唯利是图的祖父和双亲,恨无能为力的祖母,恨让她求死不能的六妹,恨二姐,三姐,五妹,恨这伯府所有人! 被拖着走远时,秋芙绝望闭眼,不知怎么脑海中晃过长姐秋荷的脸。 不是进宫后鲜少见到的沉默冷淡的长姐,而是多年前那个春天,带着她和姐妹们放纸鸢的长姐。 她还记得系纸鸢的线断了,纸鸢落在树梢头,一片惋惜声中林哥哥走过来,纵身上树拿到纸鸢,又在一片兴奋呼声中跳下树,把纸鸢交到长姐手中。 拿着燕子纸鸢的长姐抿唇微笑,笑容比盛放的春花还要娇妍。 后来长姐进宫,她看到长姐挣扎、哭泣、不甘,还是女童的她心想姐姐好难过,好可怜啊。 多年后的现在,她长到了姐姐当时的年纪,落到了姐姐当时的境地。才终于明白姐姐当时是什么样的心情。 好难过,好可怜,这样轻飘飘的感受,多么无知、可笑、冷漠。 姐姐,我错了。 第153章 心若死灰 秋芙被带走了,屋中如暴风骤雨前的平静,压抑得令人无法呼吸。 老夫人咬牙看着永清伯,指甲狠狠掐进掌心。 怎么会和这么个东西成了夫妻呢? 永清伯怕老夫人当着小辈们的面冲他发疯,淡淡道:“你们都回去吧。老大媳妇,你是当娘的,回头好好劝一劝四丫头,让她不要钻牛角尖儿。” “儿媳知道了。” 赵氏瞥一眼两个庶女,与秋大老爷一同离开,秋芸与秋莹低着头默默跟上。 秋萱看了看秋蘅,见她未动,稍稍犹豫了一下才往外走。 “蘅儿怎么不走?”永清伯看向秋蘅。 “孙女有话要对祖父、祖母说。” “你说。” 永清伯与老夫人异口同声说完,对视一眼,各自嫌弃移开视线。 “只能对祖父、祖母说。”秋蘅强调。 永清伯挥手示意侍立的人退下:“蘅儿要说什么?” “前几日孙女不是去了一趟相府,瞧见相府大太太急慌慌去方三公子那里,方姑娘也顾不得招呼我……”当时并无人对秋蘅说杨夫人去哪里,但挡不住她这么说,“我隐约听着,好像是方三公子突然病危了……” 老夫人失声:“当真?” “孙女怎么会拿这种事胡说。”秋蘅把老夫人和永清伯神色变化看在眼里,“祖父,祖母,相府这不就是拿四姐冲喜么。” 永清伯神情严肃,并未怀疑秋蘅的话,反而觉得这才合理了:难怪相府这么急,要三日内…… “相府真是无耻至极!”老夫人咬牙切齿,狠狠盯着永清伯,“芙儿的事绝不能答应!” 永清伯不以为然:“就算冲喜也没什么。芙儿不是不愿意做妾么,那方三公子真要有个好歹,倒是不用服侍他了。” “你真是鬼迷心窍!”老夫人伸手指着永清伯,气得手抖。 永清伯冷笑:“我鬼迷心窍?我是不感情用事,真正为咱们伯府打算!” 眼看二人要吵起来,秋蘅开口:“祖父,方三公子病危,要是四姐进门不久就去了,相府说不定会觉得是被四姐克死的,继而迁怒伯府。” 永清伯最在意的是伯府,那用伯府安危最可能劝说他。 而事实上,方三公子一死,秋芙确实被怪罪了。 听了秋蘅的话,永清伯纠结一瞬,摇摇头:“方三公子身体如何,相府自己清楚。若本就是病危冲喜,岂有怪罪咱们的道理?” “祖父应该比孙女明白,如相府那样习惯了以权势压人的人家,怎么会和不如他们的人讲道理。” “是啊,相府得罪不起。”永清伯长叹一声,“方相既然开了口,除了把芙儿送过去还能如何?若是拒绝了,一旦方三公子有事,相府定会记恨咱们伯府。” 老夫人一动不动坐着,连吵的力气都没了。 “蘅儿,祖父知道你与芙儿她们处得不错,但你是个懂事的,应该明白祖父的难处。”对针锋相对的老妻,永清伯懒得再哄,却不愿秋蘅心存芥蒂。 “孙女明白。” 犹如泥塑的老夫人猛地看了秋蘅一眼,眼中满是失望。 “你们都走吧,我要歇着了。”老夫人开口赶人,表情看不出悲喜。 “你想通了就好,一把年纪了享你老夫人的清福就是,操心这么多有什么用。”永清伯甩袖往外走。 秋蘅向老夫人屈了屈膝:“孙女告退。” 老夫人眼皮也没抬,仿佛什么都没听见。 秋蘅快要走到门口时,听到老夫人低不可闻的自语:“没用,我确实没用……” 秋蘅心莫名一跳,生出不祥的预感。 她只在书上看到永清伯府四姑娘被许以相府三公子为妾,方三公子病逝后秋四姑娘伤心殉情。 那老夫人呢? 祖母是什么结局? 不动声色走出去,秋蘅喊住永清伯。 “蘅儿还有事?”永清伯不想再提秋芙的事,压着不耐烦问。 秋蘅轻声道:“我看祖母心情很差,担心她想不开。” 就算永清伯再无底线,一旦老夫人有个万一,秋芙都不可能再进相府。 按推断,老夫人这时候应该不会有事,可刚刚老夫人心若死灰的样子让她实在难以放心,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永清伯愣了一下,随后赞赏点头:“蘅儿提醒得是,你祖母年事渐高有些糊涂了,容易钻牛角尖。” 亲眼瞧着永清伯回返去叮嘱千松堂的人,秋蘅这才往外走去。 秋萱是小跑着去了二太太兰氏那里。 看到素来稳重的女儿跑进来,兰氏心中一跳:“萱儿怎么了?” “母亲,四妹要被祖父送去相府做妾!”秋萱抓住母亲的手,眼中蓄满泪水。 兰氏愣了愣,变了脸色:“你从哪儿听来的?” “祖父他们说这些事时,女儿就在千松堂……”秋萱说起老夫人喊孙女们过来一道用午饭,再到秋芙突然跑进来求救,到最后大家散去。 兰氏听完,满心骇然:“真是荒唐。” 后怕汹涌而来,令她不觉抱紧女儿,喃喃道:“幸亏我萱儿亲事定下了……” “母亲,四妹怎么办?”秋萱也后怕,因而对秋芙的遭遇更是感同身受。 兰氏苦笑:“别说你祖父决定的事无人能动摇,你大伯、大伯母都乐见其成,旁人还能如何?” “那四妹真的会去做妾吗?”一直憋在眼里的泪流出来,秋萱难以接受,“四妹那么骄傲的人,这对她来说生不如死……” 兰氏任由女儿哭着发泄情绪,只能沉默。 从兰氏这里离开,秋萱去了冷香居,等进了屋发现秋芸和秋莹也在。 “二姐坐。”秋蘅招呼秋萱,“三姐和五姐也刚来不久。” 姐妹三人捧着茶默默喝着,只觉茶水苦涩。 “六妹妹,四姐的事……你有办法吗?”秋莹第一个开口问。 当初秋萱的亲事一波三折,最终能有个好结果,都知道多亏了秋蘅,这也是秋萱三人默契来冷香居的原因。 迎着三人期待的目光,秋蘅微微摇头:“祖父决定的事,我也无能为力。” “祖父最喜欢六妹妹,不能再想想法子吗?” “祖父不是最喜欢我。”秋蘅看着秋莹,“祖父最喜欢爵位,他觉得谁将来能在爵位上出力,就喜欢谁。” 一片沉默中,秋蘅提起放在桌上的食盒:“先去四姐那里看看吧。” 第154章 威胁 关着秋芙的房门外,守着一个壮实婆子。 “四位姑娘止步。伯爷吩咐了,谁都不能进去。” 秋萱开口:“我们只是来给四妹送些吃的。” 婆子板着脸:“四位姑娘不必操心这个,送饭自有专人,不会饿着四姑娘的。” “四姐情况如何?”秋蘅问。 知道永清伯最看重六姑娘,婆子脸色好了些:“四姑娘好好待着呢,身边一直有人陪,六姑娘放心吧。” “能不能麻烦嬷嬷把点心给四姐送进去?” 婆子扫了一眼秋蘅手中食盒,没有犹豫拒绝:“四姑娘是伯爷千叮万嘱要守好的。奴婢知道四位姑娘心疼姐妹,可要是四姑娘吃坏了肚子,我们做下人的可承担不起。姑娘们回去吧,莫要为难奴婢了。” 四人互相看看,秋莹忽然高喊:“四姐,我们来看你了,但是进不去——” “哎呦,五姑娘,你这么喊不是让四姑娘听了更难受么!”婆子忙阻拦。 秋莹忍无可忍怼了一句:“四姐难受是因为我们来看她么?” “算了,五妹。”秋芸拉了秋莹一把,冲婆子笑笑,“那我们先走了。” 四人分开后,秋莹与秋芸一路。 “五妹刚刚不该喊的,传到母亲耳中定会不满。” “满意又怎样?四姐还是亲生的,不也落得这个结果。”秋莹生出破罐子破摔的火气,“四姐知道我们来了,或许还能好受些,不然觉得无人关心她,不是更绝望了?” “五妹,你这是怎么了?”秋芸被秋莹的话惊住。 秋莹脸一别,落下泪来:“就是觉得害怕,没意思,没盼头。” “四妹这是特殊情况——” “那大姐呢?当初被祖父棒打鸳鸯进宫,以为我那时年纪小就不记得了?二姐议亲若不是六妹,就要嫁给赵四那个畜生了。现在轮到了四姐,下一个又是谁?” 秋芸听着秋莹的话,欲言又止。 “三姐想说什么?” 秋芸表情有些古怪,小声道:“我隐约听说,本来相府看中的是六妹,不知怎么换成了四妹。” 秋莹错愕:“三姐从何处听来的?” “就……母亲院中听到的……” “三姐的意思是说,四姐替六妹妹去的?” “总归无风不起浪……”秋芸抬手把发丝往耳后拢了拢,声音更轻,“五妹难道不觉得,六妹这次对四妹的事没有对二姐那般上心?” “我不觉得。”秋莹脸色微冷,“六妹妹不是这样的人,真要是四姐替她受难,她不会像没事人一样。” 秋芸讨了个没趣,淡淡道:“咱们一起长大,又处境相同,我才对五妹说这些,五妹不信就算了。” 姐妹二人言语上起了不愉快时,秋蘅已回到冷香居。 “姑娘喝口水。”芳洲端来一杯蜜水。 秋蘅喝了一口,视线落在放下的食盒上:“那时我被关进祠堂,还是四姑娘送进去了白糖糕。我吃着那白糖糕软绵香甜,倒有些像芳洲的手艺了。” 寻常厨子做的白糖糕自是不能与芳洲做的比,但在那阴凉冷清的祠堂里,才来永清伯府没多久的她吃着算不上要好的堂姐妹送的点心,那平平无奇的点心似乎变得美味许多。 “姑娘,四姑娘真的要进相府做妾吗?相府怎么会突然相中四姑娘?” “相府找人冲喜,可能四姑娘的八字正合适,又自信永清伯一定不会拒绝。” “那怎么办?”芳洲忧心忡忡,“四姑娘也太可怜了。” “芳洲,你出一趟门,替我传个信……”秋蘅低声交代一番。 正是午休的时候,守在千松堂东屋外的婢女透过门缝往里望了一眼,脸色大变冲了进去。 “老夫人,您不要做傻事啊,来人,快来人!”婢女抱着老夫人的腿嘶声喊。 很快丫鬟婆子赶到,把踩着凳子的老夫人扶回床榻上。 永清伯接到消息匆匆赶到,见到的是表情麻木的老夫人。 挥手示意伺候的人退下,永清伯走到近前,以不可思议的语气质问:“你疯了?一把年纪了一哭二闹三上吊!” 老夫人看他一眼,没有吭声。 “你拿寻死威胁我?” “威胁?”老夫人终于开口,语气竟出奇平静,“不是威胁。我死了,芙儿就不会被推进火坑了。” “你为了个孙女,宁愿不活了?”永清伯完全无法理解。 老夫人无声笑了笑。 只是为了一个孙女么? 不是的。 是想想和这么个东西做夫妇几十年太可悲了,从青春少女到白发老妪,太不值得。 她也年少过,也曾有心上人,憧憬着婚后琴瑟和鸣,携手白头。可惜父母之命,由不得她选择。 她活够了,还能顺便帮孙女一把,有什么不好呢?总比当年眼睁睁看着大孙女进宫去而一次次懊悔好。 “自私至极!”永清伯气得额角青筋冒起,“你想过老大、老二没有?他们好不容易谋得一官半职,你死了倒是清净,他们的仕途不就因丁忧毁了?” 老夫人深深看永清伯一眼,语气莫名:“我就是太为儿子们着想了。” 不然趁夜里捂死这老东西,活着没准就有滋味了,毕竟芳洲那丫头做的点心她还没吃够。 可老东西一死,伯府爵位立刻就断了,这一家老小怎么办? 老夫人想到这里,自嘲笑笑。 她又何尝能免俗。 “你要是敢死,你最疼哪个,我就收拾哪个!”撂下威胁的话,永清伯喊来丫鬟婆子,“把老夫人照顾好了,老夫人要有个好歹,唯你们是问!” 离开千松堂,永清伯越想越后怕,打发人喊来秋蘅。 “祖父找我。” “蘅儿啊,好在有你提醒,千松堂那边一直有婢女留意着,才及时阻止了你祖母做傻事!” 秋蘅心一沉。 老夫人竟真的存了死志。 按着本来的发展,老夫人许是凑巧被婢女发现救了下来,但也无从验证了。 “这是祖父赏你的。”永清伯把一个小匣子交到秋蘅手里。 “多谢祖父。” 拿着永清伯的奖励往回走的路上,秋蘅望了一眼秋芙被关之处的方向。 天快些黑吧。 第155章 还你白糖糕 回到冷香居,秋蘅打开了永清伯给的小匣子,珠光晃眼,竟是一匣子珍珠。 秋蘅拈起一颗珠子,举起来看了看。 芳洲不由感慨:“姑娘自从进了永清伯府,金银珠宝倒是攒了不少。” “是啊,感觉自己还挺富有。”秋蘅把珍珠放回匣子中,“芳洲,做些白糖糕吧。” 芳洲脆生生应了,钻进厨房去做糕点,秋蘅则整理起香丸、香粉。 天黑了。 秋芙靠床而坐,如提线木偶,没有一丝鲜活气。 “四姑娘,吃点东西吧,晌午你就没吃。”婆子举着碗,温声劝着。 秋芙扭开脸。 “多少吃一点,没必要和自己的身体过不去啊——” 咣当一声响,瓷碗被秋芙推到地上,瞬间四分五裂。 两个婆子一人不错眼珠盯着秋芙,另一人赶紧把碎瓷片清理走。 赵氏走进来,扫一眼地上狼藉,绕开走到秋芙面前。 被卸去簪钗等尖锐之物的秋芙素面散发,对母亲的到来毫无反应。 “大太太。”两个婆子行礼。 赵氏抬手示意二人退下,在秋芙身边坐下来。 “芙儿。”她声音温柔,仿佛多年前那个亲自为女儿梳头发的慈母。 秋芙看了看赵氏,并没有因这错觉而生出幻想。 “芙儿,母亲知道你委屈,知道你怪我们,可是母亲也没办法啊。咱们大房是你父亲做主,伯府是你祖父做主,男人们的决定女人怎么管得了?” 秋芙一言不发。 “你这么倔,吃亏的是自己。” 秋芙依然不语。 赵氏眼神沉了沉:“从小你就脾气大,等到了相府再这样,谁还纵着你——” “出去!” 秋芙冷冰冰的语气令赵氏火气上涌:“你这样对母亲说话?” “我让你出去!”秋芙随手抄起软枕砸向赵氏,语气决绝,“我没有你这样的母亲!” 赵氏狼狈躲开,怒道:“对生你、养你的母亲如此不敬,是我命苦生养了你这样的女儿,你好自为之吧。” 关门声传来,紧接着是赵氏叮嘱婆子的声音:“看好了四姑娘,四姑娘要是出事,自己掂量后果!” “是。”两个婆子齐声应了,进屋坐下,目不转睛盯着床榻上的秋芙。 屋中该收走的收走了,四姑娘身上的尖锐物也取下了,危险的只剩四面墙壁,两个人一起守着总不可能出事。 秋芙也知道插翅难逃,神情麻木坐着。 夜渐渐深了。 一个婆子打了个呵欠。 另一个婆子提议道:“咱们一人守前半夜,一人守后半夜吧。” “行,那我先眯一会儿,撑不住了。” 很快婆子均匀的呼吸声响起。 另一个婆子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提神,劝秋芙:“四姑娘睡吧,这么熬着,苦的是自己。” 还有她。 秋芙不理会,眼皮却越来越重。 轻烟袅袅,从门缝悄无声息钻入。 秋芙靠着床头闭上了眼睛。 负责守后半夜的婆子不觉松口气,心道四姑娘总算睡了,她终于可以松泛松泛,不用一直盯着了。 好困啊——婆子不知不觉趴到了桌子上。 门一点点打开,秋蘅走进去,环视一番。 两个婆子坐在桌子两边,趴着桌面睡着。秋芙靠坐着床榻,头微微歪向一边。 秋蘅轻轻走过去,把一粒丸子塞入秋芙口中。 没过多久,秋芙睁开眼,看到秋蘅瞳孔一震。 秋蘅把手指放到唇边示意她不要出声。 秋芙圆睁着眼,呆呆望着秋蘅,好一会儿才想到什么,忙左右张望,就看到了睡得正香的两个婆子。 秋蘅用口型道:“跟我走。” 巨大的震惊令秋芙忘了反应,下意识迈步,却腿一软险些栽倒。 一双手把她扶住,沉稳有力。 秋芙眨眨眼,这才有了真实感。 “六妹?”她张张嘴,无声确认。 秋蘅微微点头,握住秋芙的手。 秋芙觉得自己在做梦,深一脚浅一脚犹如踩在棉花上般虚无,直到初冬的夜风扑了满面,才一个激灵彻底清醒。 “六妹,你要带我去哪儿?”她紧紧抓着秋蘅的手,抖着声音问。 正好经过假山,秋蘅拉着她避入,正色道:“我正要问四姐,是先出府避一避,还是听从祖父安排?” 秋芙毫不犹豫道:“我要出府!” “四姐想好。现在出府避开,将来或许能回来,也可能回不来。回来的话,祖父恐怕不会待见你,若回不来,日子没准更难。” 永清伯府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不假,外面也不是世外桃源。 该讲的讲清楚,再看秋芙怎么选。 “我连死都不怕,还怕困难?对我来说再困难都比做妾强。” “好,我们走。” 秋蘅扬唇,拉着秋芙的手快步走在夜色里。 明明是生活了十多年的地方,可黑暗笼罩下的永清伯府却看着如此陌生。那些熟悉的花木突然被风吹得晃动,就好似张牙舞爪的鬼魅,令秋芙胆战心惊。 巡逻的护卫远远走过,秋芙紧张得手心都是汗,却发现秋蘅总是能带她及时避开。 寒风吹起姐妹二人的裙摆,不知走了多久,终于停下来。 秋芙看着高高的围墙,脸色一白。 难道要从这里出去? 这该如何出去? 六妹难道是拿她寻开心吗? “四姐,闭上眼睛。” 秋蘅的声音响起,在这云淡星疏的夜里显得空灵缥缈,似乎能蛊惑人心。 秋芙不觉闭上眼,听到秋蘅又喊了一声四姐才睁开,随即把眼瞪大几分。 墙头上的少女抛下绳索,低声道:“抓紧了。” 秋芙忙死死抓住垂落的绳,就觉一股力道传来身体腾空而起,等回神已被秋蘅带着从墙头上跳到了另一面。 另一面便是伯府外,长长的巷子直通广阔的天地。 秋芙却神色骤变,惊恐盯着面前一对男女。 “是我朋友,三娘和刘二哥。” 秋芙猛看向秋蘅,满脸愕然。 六妹什么时候认识的朋友? “现在不是解释的时候,四姐若是信我,就跟他们走。” 秋芙咬了咬唇,点头:“我信。” 由不得她不信。 秋蘅把一个油纸包塞入秋芙手中,迎着她疑惑的目光解释:“白糖糕。” 秋芙瞬间红了眼。 第156章 四姑娘消失了 送走秋芙,秋蘅翻回墙内,检查过没留什么痕迹,回到了冷香居。 芳洲正焦灼等待着,一见秋蘅进来忙迎上:“姑娘,四姑娘送出去了?” “嗯,咱们睡吧。” 很快还有一番热闹要看。 冷香居彻底安静下来。 天还未亮,趴着睡的一名婆子醒来,擦了擦嘴角口水迷糊张望。 怎么没亮灯?蜡烛燃尽了都不及时换,杨婆子怎么守后半夜的? 等等,不对,是她守后半夜! 婆子忙看向床榻处,用力揉了揉眼。 四姑娘呢? 她扑过去不死心摸了摸床榻,心彻底凉了:完了,四姑娘不见了! 婆子扭身去摇还睡着的杨婆子:“快醒醒,快醒醒,四姑娘不见了啊!” 杨婆子迷迷糊糊醒来:“怎么了,天亮了?” “天没亮,四姑娘不见了!” 杨婆子一个激灵清醒了,如那婆子一样冲到床榻处,摸来摸去。 “柜子呢,柜子里找过吗?” 两个婆子齐齐冲向柜子拉开柜门,里面空荡荡令二人腿一软,跌坐在地。 之后就是互相埋怨。 “你守上半夜,怎么没喊我?” “现在怪我没喊你了,当时你怎么不守上半夜?你困,我就不困吗?” 一通吵后,还是要面对残酷的现实。 “四姑娘一个小姑娘,又是夜里,能跑到哪里去?” “要么老夫人那里,要么其他姑娘那里……” 可无论是哪个地方,以她们的身份是没资格搜查的。 两个婆子急慌慌去向永清伯禀报。 “什么,四姑娘不见了?” 永清伯是被喊起来的,听了两个婆子的话,顿时眼前发黑。 “怎么不见的,说!” 两个婆子并排跪着,张婆子先开口:“昨晚我们两个商量着一人守上半夜,一人守下半夜,奴婢就先睡了,谁知一觉醒来就发现床榻上空荡荡的,赶紧叫醒了杨妈妈。” 永清伯冷冷看着杨婆子。 杨婆子脸色惨白,牙关打颤:“奴婢亲眼瞧着四姑娘睡着的!” “四姑娘睡了,你就睡?”永清伯咬牙切齿,恨不得把杨婆子手撕了。 今日就准备去给方相回话的,这让他怎么交代! “奴婢为了提神还喝了茶,不知怎么就睡了……奴婢该死,奴婢该死!”杨婆子用力抽自己耳光。 “先去找四姑娘!”永清伯吩咐人去各处找,亲自去了千松堂。 千松堂中,老夫人几乎一夜没合眼,听婢女禀报说老伯爷来了,转身对着里侧:“就说我还没醒。” 婢女才出去回话,永清伯就大步走了进来,粗声问:“你把四丫头藏到哪儿去了?” 老夫人猛然起身,盯着永清伯:“芙儿不见了?” 永清伯冷笑:“不要装糊涂,她一个小姑娘能跑到哪儿去?定是被你藏起来了。” “你说清楚,芙儿呢?” 永清伯定定看着老夫人:“你当真不知道?” “我问你,芙儿呢!”老夫人厉声问。 她并没有因为秋芙不见感到开心。 人肯定没来她这儿,那去了哪里?还是说躲在什么地方寻了短见? “莫要虚张声势!”永清伯对老夫人的反应并不相信。 “那你搜!” 热闹起来的不只千松堂,还有其他院子。 冷香居也来了人。 “四姐不见了?”秋蘅一脸错愕,“不是有人守着吗,怎么会不见了?我这里?我这里没有呀,不信嬷嬷就找一找。” 等永清伯派来的婆子离开,秋蘅穿好衣裳走出冷香居。 天际泛起鱼肚白,各院都有人陆续走出来。 秋蘅往千松堂走去。 永清伯没有离开千松堂,听着各处去寻人的丫鬟婆子回来禀报,脸色越来越难看。 秋蘅进来时,秋大老爷夫妇,二太太兰氏等人已经在了,对于她的到来无人多问。 “花园那口井呢,去看过没?”老夫人咬牙挤出这句话。 不多时下人回报:“查过了,没有。” 众人不约而同松口气。 “难道人还能插翅飞了?”永清伯想不通,叫来护卫头领询问。 “回禀伯爷,昨夜小的们彻夜巡查,并未发现异常。” “让下人们都管好嘴巴,四姑娘的事绝不许传到外面去!”吩咐过后,永清伯环视众人,“伯府就这么些地方,人不可能消失了,四丫头不在府内,那就是出府了。” 老夫人沉默不语。 秋大老爷眉头紧锁:“芙儿手无缚鸡之力,怎么出的府?两个婆子还都睡那么死,还避开了夜里巡视的护卫……” “定是有人帮她。”永清伯看了老夫人一眼。 老夫人眼皮未抬,心中亦在琢磨:这府上,还有谁能助芙儿出府?芙儿到了外头,娇娇贵女又该如何生存? “父亲,当务之急不光是要找到芙儿,还有相府那边,该如何是好啊?”秋大老爷擦着汗问。 这也是永清伯头疼的问题。 他简直不敢想方相得知这事黄了后的反应。 这个四丫头,等找回来定打断她的腿! 沉默许久后,永清伯咬牙切齿道:“还能如何,只能说四丫头得了急病,没有这个福气!” 等见了方相后,永清伯满脸陪笑这般说了。 方相面无表情听完,深深看永清伯一眼:“既如此,就算了,也是我们两家没缘分。” “是那丫头福薄……” 方相没再理会永清伯,起身离开。 永清伯躬身等方相走远,回想着方相离开时看他的眼神身体一晃。 方相定不会要永清伯府好过! 方相很快回家,告知了老妻此事。 “我就担心永清伯府不靠谱,果然又没成。” “我已经让人去问颜郎中了,很快就会有回话。” 方相还没等到颜郎中回话,一名管事嬷嬷进来禀报:“老夫人,人带回来了。” “带进来我看看。” 方相好奇问:“什么人?” “刘员外的幼女,昨日我就打发人去济县接人。”老夫人撇撇嘴,“本是想着多一个人冲喜更好,幸亏没全指望永清伯府。” 等见过刘家女,老夫人又问从前院回来的方相:“颜家怎么说?” “颜郎中说他女儿已许了人家。” “不可能,选中这三个时就问清楚了,都是未议亲的。”老夫人摇摇头,“看来还是平头百姓听话呐。” 方相眼神冷了冷:“嗯。” 第157章 方三公子病逝 秋芙失踪的消息在永清伯严令下死死压了下来,对外只称病了,需要静养。 大公子秋杨从国子监放假回来,听闻四姐病了要去探望,就没见到人。 姐妹们聚到一起时,秋莹忍不住道:“连大哥都瞒着,那日我们要不在千松堂,恐怕也会被蒙在鼓里了。” 秋芸看秋莹一眼,没吭声。 五妹这话对长辈可不恭敬,放以前她会劝一劝,自那日言语上不大愉快,就懒得劝了。 各人有各人的造化,没必要多管闲事。 “四姐去了哪里呢?”秋莹好奇又担忧。 秋萱悄悄看了秋蘅一眼。 她觉得四妹失踪很可能与六妹有关,但她不会说出口,更不会问六妹。 但她希望没猜错,六妹虽年纪小,却是个靠谱的,若真是六妹帮了四妹,四妹在外面定会有保障。 秋家姐妹为秋芙担忧时,永清伯去了千松堂。 面对老夫人的冷脸,永清伯没有平日的强势,失魂落魄往椅子上一坐,自顾自倒了一杯茶。 这些日子下来老夫人瘦了不少,脸色憔悴,眼神却锋锐许多,扫一眼发呆的永清伯,没有理会。 突然一声响,永清伯把杯子重重一放,茶水溅了出来。 他直勾勾盯着老夫人,声音嘶哑:“你知道吗,方三公子病逝了!” 老夫人眼神一紧,继而嗤笑:“蘅儿不是早就提醒过你,方三公子病重。” “提醒了又怎么样?拒绝的后果就是得罪相府。现在方三公子死了,相府定会想若是四丫头去冲喜,方三公子就不会死了。” “若四丫头去冲喜了,方三公子一死,相府就不会怪罪了?” 永清伯脱口而出:“那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老夫人很快反应过来,“你的意思是,把四丫头送进相府,相府迁怒也只迁怒四丫头一人,就与伯府无关了。” 永清伯恼羞成怒:“我这么想有什么不对吗?四丫头去冲喜,方三公子要是好起来,相府定不会亏待咱们伯府,就算没成,也不会拿整个伯府开刀。你只知道感情用事,且看着吧!” 永清伯这话没说几日,秋大老爷就被上峰纠出来疏漏,丢了差事。 “怎么样,我说的怎么样?”永清伯冲进千松堂,几乎把手指戳到老夫人鼻尖上。 老夫人沉默不语。 再过两日,又发生一件事:工部郎中颜山所负责的营造出了问题,涉嫌贪污公钱被问罪。 这一次,永清伯把长子夫妇、次子夫妇,以及知情的孙女们都叫到了千松堂。 “颜郎中因营造出问题被问罪不过是个幌子,实际上是相府提出要他的女儿给方三公子做妾,被颜郎中以女儿已许了人家为由拒绝了。”永清伯缓缓扫过在场之人,“颜郎中这一获罪,他女儿倒是不用去相府做妾了,恐怕要去见不得人的地方讨生活了。” 此话一出,秋萱几人纷纷低头。 永清伯看在眼里,有种扭曲的快意:“我一片苦心,处处为伯府考虑,才有一家人安稳生活。你们呢,还要埋怨我这个祖父不慈!” “父亲莫气,孩子们还不懂事。”秋大老爷神情颓丧,打起精神劝慰父亲。 好好的差事丢了,袭爵也没着落,这几日他都没睡好。 “伯爷要是说完了,就散了吧,我乏了。”老夫人淡淡开口。 “以后做事都多想想,意气用事最要不得。”永清伯瞥一眼老夫人,先离开了千松堂。 “你们也都散了吧。” 出了千松堂,迎风一吹,在屋中的那点热乎气就散了。 时间已经进了十一月。 掉光了叶子的花木映入眼中,萧索寂寥。 秋莹神情茫然:“先前我觉得祖父那样对四姐很残忍,可听了颜家下场,祖父这么做好像也有些道理,可又说不出哪里怪怪的。” “那要是让你去给方三公子做妾呢?”秋蘅直接问。 秋莹脸色一白。 秋蘅语气淡淡:“一人倒霉,其他人受益,其他人很容易就会觉得祖父的话有道理。” 秋莹被问沉默了。 秋芸抿了抿唇:“那……总比都倒霉要强吧……” “一起倒霉,和一个个倒霉,也没什么区别。”秋蘅语气更冷了。 百官之首是方相这样的人,一国之君是靖平帝那样的人,再过几年山河破碎,那才是真正沦为猪狗。 “六妹妹你说得对,无论如何,用亲人换取利益都是不对的,不能只论结果。”秋莹想通了。 秋芸并不认同,识趣没有说出来。 姐妹四人分开后,秋蘅独自出了门。 相府离永清伯府并不算远,秋蘅一路步行,等到了相府所在那条街上,就见处处挂白,吊唁之人来来去去络绎不绝。 她站在离相府有一段距离的地方,默默看着。 真热闹啊,这样的门前热闹,可见方相权势。 “阿蘅,你怎么在这儿?” 秋蘅侧头看向走近的少年,轻声喊出他的名字:“薛寒,好久不见。” 其实也没有很久,但这些日子伯府中死气沉沉,那青莲湖畔的相约,就仿佛过去很久了。 “是,好久不见。”薛寒注视着眼前少女。 她说方三公子体弱多病,说不定哪天就不行了,现在方三公子就真的死了。 “我刚刚吊唁出来。阿蘅也来吊唁?” “我就来看看这里热不热闹。” “人多杂乱,回去吧。” 秋蘅点点头,与薛寒并肩走着,就听他低声道:“相府为方三公子纳了一名刘姓女子为妾,方三公子头七时刘氏殉情跟着去了……” 秋蘅脚步一顿。 除了秋芙与颜氏女,原来还有别人。 “阿蘅。” “嗯?”秋蘅抬眸看向突然唤她名字的少年。 “相府这样的地方,想关起门来过清净日子并不容易。” 秋蘅微抽嘴角。 薛寒还记着那日她为了进相府胡扯的理由。 “知道了,多谢薛大人提醒。” 少年伸手入怀的动作一顿,扬眉问:“叫我什么?” 一些日子未见,她便想退回原本的距离么? “薛寒。”秋蘅弯唇,“叫你薛寒。” 或许,她在薛寒心中的分量不比薛全轻。或许,她可以再努力一些,让薛寒更倾向她。 第158章 你可以约我 薛寒把一物放入秋蘅手中。 “什么?” “京畿地区符合你描述的道士都记在这册子上了,等你方便的时候一起去看看。” “多谢。”秋蘅收好册子,走了几步突然问,“薛寒,你一直随身带着啊?” 薛寒“嗯”了一声,解释:“刚弄好不久,想着不定什么时候会遇见你,就先放在身上了……” “你可以约我的。” 这一次换薛寒问:“什么?” “我说你要找我,可以直接给我送信,不用等偶遇。”秋蘅用云淡风轻的语气说着,手却悄悄捏紧。 想让薛寒更喜欢她一些,要比杀人难多了,她委实不擅长。 好在薛寒看起来比她还慌,并没发现她的淡定是装的:“哦,好……知道了。” “下次见。”秋蘅摆摆手,往永清伯府的方向走去。 薛寒停在原地,望着那道越走越远的背影。 一只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薛寒看向胡四。 胡四挤眉弄眼:“大人,我听见了。” “听见什么?” “你叫秋六姑娘阿蘅!”胡四眼里闪着八卦的光。 大人和红豆糕什么时候这么亲近了,他怎么不知道。 薛寒睨胡四一眼:“叫阿蘅怎么了,你不是还叫阿蘅红豆糕。” “咳咳咳……”胡四险些没呛死,剧烈咳嗽起来。 少年冷眼旁观,没有丝毫同情。 是他的红豆糕。 “大人,你,你怎么知道的——” 薛寒投以看傻子的眼神:“你把嘴巴缝紧,我就不会知道了。” 胡四把嘴巴一捂,可怜巴巴望着薛寒。 大人竟然早就知道他叫秋六姑娘红豆糕了,该不会秋六姑娘也知道了吧? “大人,那盯梢的人是不是可以撤了?” 视线中已经没了那道身影,薛寒语气平静:“不用,继续盯着。” 胡四摇了摇头。 都叫人家阿蘅了,还盯梢,大人到底怎么想的? 秋蘅回到伯府,去了千松堂。 秋萱姐妹三人正在千松堂中。 放在以前,孙女们只用早晚来请安,但最近老夫人与永清伯闹得僵,唯恐老太太有个好歹,无论是大太太赵氏,还是二太太兰氏,都示意女儿多来陪陪。 “祖母。” 老夫人瞥秋蘅一眼,神色冷淡:“你又出去了?” “薛寒约我。”不在薛寒面前,秋蘅脸皮立刻厚起来。 老夫人死水般的神情顿时被如此直白的话语打破,表情一瞬扭曲。 这个没羞没臊的死丫头,和她说也就算了,还当着萱儿她们的面说私会外男! 秋萱三人也惊呆了,齐齐看向老夫人。 在祖母面前说这种话,真的可以吗? 还有薛寒,是那位皇城使?什么时候与六妹来往如此密切了? 秋芸与秋莹面面相觑,秋萱倒是不觉得奇怪。 好久以前六妹就能以一两银子让那位皇城使办事,要说那位皇城使对六妹没有心思才不正常。 “薛寒告诉我一件事。”秋蘅走到老夫人身边,完全不在意刚刚那话给几人造成的冲击,“相府提出要四姐做妾时,还安排了一位姓刘的姑娘给方三公子冲喜。” “冲喜还要两个?”秋莹震惊出声。 秋蘅点头:“那位姓刘的姑娘平民出身,方相向祖父提出的第二日就进了相府的门,相府应该打的是两个更好,一个当保障的主意。” “真是不把人当人……”秋莹喃喃。 秋蘅看着老夫人,慢慢道:“薛寒说,那位姓刘的姑娘在方三公子头七的时候殉情去了。” 老夫人神色一震。 秋萱三人瞬间白了脸。 “肯定不是殉情。”缓了缓心神,秋萱笃定道。 秋莹嘴唇翕动:“是……是被迫的?” 秋莹垂眸掩住恐惧,双手绞着帕子。 “祖母。”秋蘅拉住老夫人胳膊,“您护着四姐没有错。四姐若进了相府,那为方三公子‘殉情’的除了刘姑娘,还会有四姐。” 确实要感谢薛寒告诉她这些,让她能光明正大把秋芙本来的结局说出来。 老夫人不由湿了眼眶。 今日永清伯当着儿孙们一番话,就如当众抽她的脸。她不认为自己有错,却免不了狼狈。 阿蘅这丫头啊—— 老夫人眼里闪着泪光,看着秋蘅。 这丫头真是让人摸不透。 她以为她灵光时,她总惹乱子;她对她失望时,偏偏又有这贴心之举。 老夫人心头一动,喃喃道:“也不知道芙儿去哪儿了。” 秋蘅听了这话,与秋萱等人反应无异。 永清伯对方相会继续报复的恐惧,秋大老爷丢了差事的怒火,秋芙现在回来可不会有好果子吃。 事以密成,语以泄败。她既插手就要谨慎再谨慎,奸相倒台之日,才是秋芙回府之时。 离开千松堂回了住处,秋蘅打开薛寒送的小册子,又把凌云曾整理的名册找出来,对照着翻阅。 有着皇城司的便利,薛寒这份名册要丰富不少,甚至有山祠野观。 “姑娘,这些都是道士啊。” “对,我在找一位道长。” “那位道长是什么样的人?”芳洲好奇问。 秋蘅合上名册,看向窗外。 天黑得早了,外面暮色沉沉,枯叶如蝶。 “我也不知道那位道长是什么样的人……”秋蘅低不可闻喃喃,站起身来,“我去一趟老伯爷那里,回来再用晚饭。” 她想找到先生,却急不来,相府那里则要抓紧了。本来按着之前打算,这时已在相府住了一段时日,说不定趁相府治丧忙乱就能有所收获。 但秋蘅并无怨言。 为她舍了脸面去求薛寒的老夫人,为她去求养父的薛寒,他们关心她,在意她,才让她更有力气去做这些事。 天寒风大,秋蘅系上披风,去了永清伯那里。 永清伯手边一壶烧酒,正对着一碟兰花豆叹气。 “老伯爷,六姑娘来了。” 永清伯坐正身体,语气有着自己都未察觉的急切:“请进来。” 六丫头总能给他带来意外之喜,莫非又有好事了? 或者是知道了四丫头下落,把四丫头寻回来发作一通,多少能让他舒坦些。 六个孙女,四丫头是最不听话的,竟敢忤逆他这个祖父,必须严惩以儆效尤! 第159章 不知天高地厚的蠢丫头 秋蘅走进去,向永清伯行礼:“祖父。” “蘅儿这时候过来有事?” “孙女听说了一件事。” “哦,什么事?”永清伯示意秋蘅坐下。 秋蘅毫不客气坐了,露出沉重神色:“孙女听说相府为方三公子找了一位民女为妾,方三公子头七时这位民女殉情而亡……” 与老夫人她们听了这话震惊后怕不同,永清伯只是挑挑眉,拈起一颗兰花豆丢入口中。 咬碎的兰花豆迸发出酥香味,秋蘅却觉一阵反胃。 她看着事不关己的永清伯,语气沉重:“这名民女说是殉情,恐怕是被迫的。” 永清伯微微点头:“这不奇怪。冲喜没成,又只是个民女,相府大太太失去唯一的儿子悲痛至极,让那民女随儿子去了多少能纾解一二。” 怕秋蘅觉得他对秋芙狠心,永清伯找补道:“平民女子没有依靠,就如浮萍蝼蚁,不然祖父为何一心要把爵位传下去,还不是为儿孙后辈打算,家里女孩们嫁了人也有娘家当靠山。” “祖父用心良苦。” 永清伯长叹:“要是她们几个像你这般懂事,祖父就省心了。” 秋蘅也长叹一声。 “蘅儿怎么了?” “孙女担心。” “担心什么?” “听您说颜家因相府倾覆,那刘姑娘亦丢了性命,而大伯父只是没了差事——”秋蘅眼看着永清伯脸色难看起来,“祖父,相府对咱们伯府恐怕不够解气吧,之后很可能还有报复。” 永清伯面罩阴云,眉头紧锁,没了说话的兴致。 他当然知道得罪了相府的可怕,眼下长子丢差事只是先给永清伯府个颜色瞧,等将来有个什么由头,方相顺手就把伯府收拾了。 永清伯恐惧又心酸。 “祖父,让我试试吧。” 永清伯一愣:“你试什么?” 方三公子都死了,想去冲喜也没机会了。 “相府大太太对我还可以,她正承受丧子之痛,我想去试试能不能使她好受些。大太太是相府长媳,管家理事多年,若能讨了她的欢心,想必相府就不会为难咱们伯府了。” 永清伯听秋蘅这么说,连连摇头:“相府大太太那样的高门贵妇,对人面上和气些那是她的涵养,你若当是对你另眼相待就太天真了。” 秋蘅莞尔一笑,语气认真:“祖父,阿蘅不是天真之人。” 梳着双髻的少女犹有稚气,黑白分明的眸子却透着一股劲儿。这在不同人看来有不同解读,而永清伯看到的是野心。 “总归试试没有损失,您说呢?” “你恐怕都进不去相府的门,那相府大太太也不大可能有见人的心情。”永清伯泼着冷水,实则生出了莫名期待。 明知不可能,可谁不希望好事成真呢。 “这些孙女都考虑过。” “既如此,就随你。千万记着不能把相府进一步得罪了……” “祖父放心,孙女有分寸。”秋蘅说出找永清伯的目的,“孙女就是担心再去相府,被祖母知晓的话会阻拦——” 提及老夫人,永清伯眼神一冷:“你祖母老糊涂了,要是拦你,有祖父给你担着。” “多谢祖父,那我不打扰您休息了。” 秋蘅离开后,永清伯拈起一颗兰花豆盯着出神。 阿蘅真能讨了相府大太太欢心? 他真的很难说服自己相信。 永清伯把兰花豆丢入口中,嘎嘣嚼起来。 转日天阴,风更大了。相府所在的整条街上白幡乱舞,纸钱飘飞,吊唁之人依然络绎不绝。 秋蘅披了一件素白暗花披风,来到了相府角门处。 因前些日子连续来过,门人一眼认出了秋蘅,比起当时勉强还算客气,此时就是斜眼看人了:“是秋六姑娘啊,现在可没人有空招呼你。” “我找苏嬷嬷。” “苏嬷嬷?”门人摆手赶人,“苏嬷嬷管着一摊子事,还要陪大太太,更没空了,赶紧回吧。” 一个大家贵女,人家治丧的时候跑过来,真是稀奇。 “你对苏嬷嬷说,我带来了贵府大太太最需要的东西,与三公子有关。” 门人立刻变了脸色:“你好大的胆子,为了见苏嬷嬷竟敢拿三公子当由头!走走走,再不走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秋蘅把一个钱袋子塞入门人手中:“劳烦你通传一下,见不见我,苏嬷嬷自会选择。” 入手一沉,门人嘴一撇,心道该不会是一袋子铜钱吧?当着秋蘅的面毫不客气打开,眼睛立刻直了。 竟是一袋银锞子! 门人忙把钱袋子往袖中一塞,终于认真打量秋蘅。 这丫头出手太大方了些,永清伯府竟这般富裕么? 秋蘅福了福:“劳烦了。” “等着。”就算是相府门人,这份礼也不轻了,门人痛快去通传。 “大太太最需要的东西?与三公子有关?”苏嬷嬷听了传话,第一反应就是芳洲做的粉角。 再然后,是腾腾上涌的怒火。 连主子带奴婢一对小贱人,三公子活着想吃那一口的时候拿乔,现在上门了,早干什么去了! “苏嬷嬷,是把她打发走,还是见一见?” 苏嬷嬷冷笑:“见,怎么不见。” 如果只是说见她,她才没这个闲工夫,偏偏提到三公子,不见一见羞辱一番那贱丫头,她这一天都要气不顺。 秋蘅没等多久,见到了苏嬷嬷。 “一些日子不见,苏嬷嬷清减不少。” 苏嬷嬷板着脸,眼神凉凉:“秋六姑娘怎么有空来相府?” “我听说贵府三公子病逝了,担心杨夫人,就来看看。” “担心我们夫人?”苏嬷嬷感到好笑,匪夷所思的好笑,但如今的相府是不能笑的,登时沉了脸,“秋六姑娘,可能是之前请你几次来相府,让你生出了误会。我们夫人是什么身份,你又是什么身份,别说现在我们夫人正难受,就算是平时,是你想见就能见的?” 不知天高地厚的蠢丫头,还当是三公子在世,用得着她的时候呢。现在三公子不在了,永清伯府早晚要被相爷狠狠收拾,总算不用给这丫头脸了。 第160章 你想见三郎吗? 面对苏嬷嬷一通刻薄言语,秋蘅深深叹气。 “秋六姑娘叹什么气?”苏嬷嬷挑眉问。 她不急着赶这丫头走了,送上门的大家贵女由她挤兑,赶走了哪还有这种机会。 想到挨的芳洲那顿揍,苏嬷嬷心中恶意翻腾。 可惜没能让这丫头给三公子冲喜,不然等夫人如同对杨氏女那般发作这丫头时,她还能帮把手。多的不说,在这丫头死前拿簪子划烂这张脸,她被那贱婢抓破脸的恶气才真正出了。 对,就让那贱婢亲眼看着她划花她家姑娘的脸。 苏嬷嬷这般想着,不由勾起嘴角。 秋蘅不知苏嬷嬷想些什么,但能从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里看到满满恶念。 不愧是相府的人,把作威作福刻在骨子里。 “贵府正是忙碌悲伤之时,其实我也不想登门打扰,可是——”秋蘅顿了顿,拉回苏嬷嬷思绪,“不瞒苏嬷嬷,自从听闻贵府三公子病逝,我就连做了几日的梦。” 苏嬷嬷拧眉:“什么梦?” 且让她听听,这丫头会胡扯些什么。 秋蘅缓缓道:“梦到一名自称方三郎的年轻男子,找我要粉角吃——” “胡说!”苏嬷嬷脸色大变,厉声打断秋蘅的话。 秋蘅抿着唇,不吭声了。 苏嬷嬷死死盯着她,眼神似乎能吃人:“秋六姑娘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秋蘅垂下眼帘,声音转轻:“我也觉得离奇,偏偏连做几日这样的梦……许是因为爱吃粉角的是杨夫人,骤然听闻方三公子病逝,在梦中就张冠李戴了……” 苏嬷嬷听着,突然打了个寒颤。 等等,夫人叫这对主仆上门做粉角是为了三公子,可这丫头从头到尾都不知道啊! 那三公子在梦中向这丫头要粉角吃——一股寒气从苏嬷嬷心底升起,令她浑身一僵。 隐隐有丧乐声传来,一呼一吸都是烧纸的味道,这是自方三公子过世停灵后相府上下已习惯的,可在此时就让苏嬷嬷心中发毛了。 难不成真是三公子给这丫头托梦? 若是这样,要是她违了三公子意思,三公子不会找她算账吧? 苏嬷嬷心一紧,忽然觉得有些憋闷。 “你梦中男子长什么样?”苏嬷嬷目光灼灼盯着秋蘅问。 秋蘅迟疑摇头:“醒来就没多少印象了,隐约记得很消瘦,眼睛细长秀气……” 苏嬷嬷不由攥紧手,惊疑不定看着秋蘅。 是三公子没错! 人人皆知永清伯府的六姑娘是才被寻回来的,而三公子近来就没出过门,二人根本没有见过的可能…… 苏嬷嬷的心狂跳起来,手心全是冷汗。 “你梦中男子还说了什么?” “就说临走时想吃粉角没吃着……”秋蘅深知言多必失,并不多说。 那日她带芳洲去相府做粉角,粉角还没做好,方三公子就病情恶化了,这么说不会出差错。 而在苏嬷嬷听来,这何止是不出差错,简直说得太对了。 当时就是三公子想吃粉角,才以姑娘的名义把这对主仆请来的,结果三公子突然昏迷,直到离世再没醒过,可不就是没吃着! “粉角你带来了?” 听苏嬷嬷这么问,秋蘅心知成了一半,另一半就要看杨夫人了。 而对杨夫人,她其实更有把握一些,原因很残忍:她从方三公子入手,对苏嬷嬷来说方三公子是其中一位主人,而对杨夫人来说方三公子是她挚爱的儿子。 “带来了。” “秋六姑娘稍等。” 苏嬷嬷撂下这话,匆忙去见杨夫人。 杨夫人如枯木般坐在床榻上,对苏嬷嬷的到来毫无反应。 苏嬷嬷看着杨夫人的样子一阵心酸。 三公子刚走的那几日,夫人恨不得随之去了,哪怕姑娘跪着哭求都没用。好在三公子头七的时候夫人把那杨氏女发作一通,有杨氏女去陪三公子,夫人这才不寻短见了。 可夫人总是不思饮食也不行,说不定那个秋六能让夫人好受些。 “你们先下去。” 苏嬷嬷支退了屋中伺候的婢女,半蹲在杨夫人身边,轻声道:“夫人,秋六姑娘来了。” 杨夫人木然的神色突然有了变化:“秋六姑娘?” “是,她带了粉角来,说梦到三公子找她要点心……” 杨夫人猛然起身,因为起得太急一阵眩晕,身体晃动。 “夫人小心——”苏嬷嬷忙把杨夫人扶住。 “她人呢,要她来,要她立刻来!”杨夫人死死捏着苏嬷嬷的手腕。 那只手冰凉凉,力气大极了,没了贵妇人养尊处优的光洁细腻,只剩苍白干枯。 苏嬷嬷下意识打了个哆嗦,急忙道:“夫人您别急,奴婢这就叫她过来。” “快去!”杨夫人用力推了苏嬷嬷一把。 苏嬷嬷被推了个趔趄,顺势走出屋,悄悄吐出一口浊气。 夫人这个样子真是令人心惊,可别钻牛角尖癔症了,那他们这些夫人的亲信都要倒霉了。 秋蘅随着苏嬷嬷去见杨夫人,从苏嬷嬷的脚步中看出了她的急切。 看起来,杨夫人听了她那番话反应不小。 而这更让秋蘅多了些信心。 方三公子确实是杨夫人的命根子。 “夫人,秋六姑娘到了。” “杨夫人——” 秋蘅刚刚屈膝,杨夫人就冲了过来,一把抓住她手腕:“你梦到三郎了?” “是。” “不可能!”杨夫人眼神凶狠盯着秋蘅,如同一头失去理智的母兽,透着凶性。 苏嬷嬷移开视线,有些不敢看。 自从那日夫人亲手弄死刘氏女,时而就会目露凶光,吓人得很。 “三郎都没入我的梦,凭什么入你的梦?你以为你是谁?你配吗?你配吗?”杨夫人双手掐住秋蘅脖颈,仿佛看的不是秋蘅,而是另一个人,“贱人,你一进门就克死了三郎,你怎么不去死?” 苏嬷嬷一听不对,忙过去抱住杨夫人:“夫人,您醒醒,这是秋六姑娘啊!” 杨夫人眨了眨眼,那嘴角淌血的恬静少女从眼前消失,变成了秋蘅的模样。 杨夫人抬手扶额,眼神渐渐恢复清明,就听眼前少女问:“杨夫人想见到三郎吗?” 第161章 异香 杨夫人犹如泥塑般一动不动,眼睛直勾勾盯着秋蘅。 眼前少女裹着素白披风,鸦黑的发绾成双髻,只插着一支钗并两朵珠花,耳垂光洁连耳坠都无,是再简单不过的打扮。 那张脸是美丽的,足够美,可京城美人何其多,以杨夫人的身份、阅历见过不少,怎么看,这就是个普通小姑娘。 可是—— 杨夫人张张嘴,喉咙却发紧,一时出不了声。 可是她问她想不想见到三郎! 想啊,她太想了! 她就三郎这么一个儿子,三郎一死,把她的魂儿都带走了,后半辈子都没了盼头。 那是她唯一的儿子啊! 杨夫人终于喊了出来:“你说什么?” 比起杨夫人的疯狂,秋蘅看起来就淡定多了,甚至比单独面对苏嬷嬷时还要从容。 小鬼难缠,通过相府门人见到苏嬷嬷,通过苏嬷嬷见到杨夫人,都比与杨夫人打交道要难。 “我说——”秋蘅一字一顿,务必令杨夫人听清楚,“你想见到三郎吗?” 杨夫人双手捂嘴,扭头去看苏嬷嬷。 她不确定听到的话是真实的,甚至不确定眼前少女是真实的。 三郎死了啊,头七都过了,怎么会有人跑到她面前问她想不想见到三郎? 是她失去儿子太难过,疯癫了吗? 心神巨震的杨夫人需要苏嬷嬷帮她确定。 苏嬷嬷脸上的震惊不比杨夫人少,如同见鬼般盯着秋蘅。 不是说梦到了三公子要粉角吃,怎么突然问夫人想不想见到三公子了? 这,这是想送夫人去死? 苏嬷嬷脸色大变,箭步挡在杨夫人身前,如临大敌看着秋蘅:“秋六姑娘这话是什么意思?” 秋蘅似乎被苏嬷嬷的凶恶吓了一跳,眼神无辜看向杨夫人。 杨夫人一把推开苏嬷嬷,上前一步:“我怎么能见到三郎?” 秋蘅伸手搭在带来的提盒上,扫了一眼门口。 杨夫人立刻道:“苏嬷嬷,你去门口守着,不要让人靠近。” 苏嬷嬷犹豫了一下。 “怎么,我的话不管用了?”杨夫人冷冷问。 见杨夫人露出往日威严,苏嬷嬷反而放心了,快步走到门口处。 “你说,我怎么能见到我的三郎?”问这话时,杨夫人语气出奇平静,与刚才判若两人。 但她自己清楚,不是的。 关乎儿子,她再痛苦也要逼自己冷静。而因为儿子,她也会随时发疯。 杨夫人知道这些日子自己状况不太对,但她没办法调理,白发人送黑发人实在太痛了。 秋蘅打开提盒,端出一盘点心。 杨夫人看一眼,冷却的情绪又有沸腾之势:“粉角能让我见到三郎吗?” 这丫头若敢戏弄她,她定叫她死得比那刘氏女还惨! “粉角不能。但令郎几次入我的梦讨要,我就带来了。”秋蘅面上有了几分异色,声音缓而轻,使得杨夫人不得不仔细听,“我想着,做这样的梦许是有什么缘法,加之与杨夫人道观相识打了几次交道,所以还带了一物来。” “什么?”杨夫人的视线落在那提盒上,脱口问。 “一味异香。” “异香?”杨夫人不由重复,目光重回秋蘅面上。 秋蘅扬唇,眉眼间尽是自傲:“杨夫人可听说我最擅长什么?” “你?”杨夫人定定看着秋蘅,回忆着京中关于秋六姑娘的议论,“制香?” 这位秋六姑娘自入京以来就因种种事件成为人们议论的话题,其擅长制香广为人知,尤其那名为香佩的新玩意,已成了爱香之人的心头好。 “对,我擅长制香。”秋蘅望进杨夫人眼中,似乎也望进她心里,“香有诸多功效,可助眠,可醒脑,可祛病……我带来的这味异香——” 她顿了顿,声音重如锤敲在杨夫人心上,又莫名空灵:“可招魂。” 可招魂! 杨夫人只觉脑袋嗡得一声,热流直冲天灵盖。 咚的一声响,是苏嬷嬷过于震惊胳膊肘撞到了门框上。 可招魂? 苏嬷嬷目瞪口呆望着秋蘅,心中只有一个念头:这丫头竟然是个神棍! 她怎么敢的? 正这么想着,那一脸平静的少女往这边轻轻瞥了一眼。 苏嬷嬷猛地打了一个冷颤,忽然又有些犹豫了。 鬼神她没见过,但也是信的,只不过信的是高僧,是道长,而不是一个小姑娘。 但秋六姑娘能梦到三公子,或许就是因为有灵性呢? 杨夫人就不像苏嬷嬷琢磨这么多了,刚刚的冷静一扫而光,通红的眼瞪着秋蘅:“你说你带来的香能让我见到三郎?” “对,如果杨夫人不害怕,想见令郎的念头十分强烈,那这异香就能助你美梦成真。” “美梦成真……”杨夫人喃喃,两行泪淌下来,“我不怕,我怎么可能会怕呢?这香怎么用?要是你敢骗我——” 她咬牙切齿,泪光也掩不住眼底的疯狂:“我会让你知道什么叫生不如死!” 伯府贵女又如何,对相府来说与那刘氏女没多少区别。 “这香要我来调,焚香时也要我在一旁看顾。杨夫人应该明白,这能招魂之物须慎之又慎,不然容易招惹祸端。” 杨夫人毫不犹豫点头:“好,我这就试一试!” 说再多不如亲自试一试,倘若能见到儿子,那是上天垂怜她这丧子之人,倘若见不到——杨夫人勾了勾唇。 那她也有了新的宣泄之物,三郎多一个美人相陪也好。 “现在不行。” 杨夫人脸色一冷:“又不行?” “这第一次焚香,最好选特别之日,比如头七、二七等日子。” “那就明日!”杨夫人眼中含泪,声音颤抖,“明日就是我儿的二七。” 她的三郎,竟已离开她半月了。 杨夫人眼里的泪落下来。 “好,那我明日过来。” 杨夫人深深看秋蘅一眼:“秋六姑娘就住下吧,省得来回奔波。” 把人放回去,等明日万一借故不来岂不麻烦。关乎三郎,她是一点风险都不想冒了。 “住下?”秋蘅面露难色,“只怕家里觉得太打扰了。” “秋六姑娘不必担心,我让苏嬷嬷去伯府说一声。” “那……好吧。” 第162章 留宿 秋蘅一副勉为其难的样子答应下来。 杨夫人冲苏嬷嬷抬了抬下巴:“苏嬷嬷,你把秋六姑娘安置在我院中,然后去一趟永清伯府,向伯府老夫人说一声。” “是。”苏嬷嬷走到秋蘅身边,神色复杂,语气已没了先前的轻慢,“秋六姑娘,请随我来吧。” 秋蘅没有动,而是看着杨夫人。 杨夫人此时的心态脆弱如纸,唯恐儿子的事又有问题:“怎么,还有事?” “杨夫人相信因果吗?” 杨夫人心一沉,更慌了:“信又如何?” 秋蘅把手搭在提盒上,平静道:“我梦到令郎向我讨粉角吃,所以找上门来,让杨夫人知晓我有异香之事,这是结了我与令郎的因果。但要让杨夫人与令郎隔着阴阳相见,就是另一件事了。” “所以呢?”杨夫人压着紧张,沉声问。 秋蘅正色道:“要给钱。” 她若让人觉得上赶着,说不定就会猜疑她有所图,要钱是最简单令人放下疑心的法子。 杨夫人狠狠松了口气,甚至有点生气。 只是要钱,这般严肃做什么? “需要多少?” “见一次,百两银。” 杨夫人怔住了,过了一会儿颤声问:“见……一次?你的意思是……我能多次见到三郎?” 秋蘅颔首:“自然可以,不过也有不同。七七之内容易一些,等出了七七魂归地府,就要看情况了。” 她选择方三公子离世半月左右才登门,也是经过考虑的。 方三公子刚离世对杨夫人的打击最大,那时候杨夫人浑浑噩噩,不方便她忽悠。过了这段时间,杨夫人悲痛还深,但多少能听进去别人的话了。 离方三公子满七还有月余时间,以杨夫人的霸道和对儿子的感情,十之八九会让她这段时间留在相府,加之治丧期间人多杂乱,是她找到方相通敌证据最好的时机。 “七七——”杨夫人喃喃,深深看秋蘅一眼。 若明日真的能见到三郎,那就要这丫头多留一些时日了。 “苏嬷嬷,给秋六姑娘安排敞亮些的房间,不可怠慢了贵客。” “是。” “还有——”秋蘅看了看苏嬷嬷,再看向杨夫人,“招魂一事,还望保密,免得横生波折,我也不想被人提起时与鬼神放在一起。” “这是自然。” 苏嬷嬷带秋蘅离开不久,回到杨夫人身边。 “把秋六姑娘安顿好了?” “安顿在了西厢。” 杨夫人院中的西厢房原是方蕊幼时住处,等她年龄渐长有了独属于自己的院子,就空了下来。 杨夫人点点头:“去永清伯府吧。” 苏嬷嬷犹豫了一下,本想说秋六姑娘真的能以异香招魂吗,可看着杨夫人有了光亮的眼睛,把这话咽了下去。 若能令夫人振作起来,真的也好,假的也罢,有什么关系呢?总比夫人悲痛太过疯癫了,失了管家权,甚至被关起来强。要是那样,他们也要跟着遭殃。 苏嬷嬷很快去了永清伯府。 听闻相府来人,老夫人如临大敌。 方三公子还没出殡呢,相府就有闲心找上伯府了? 一进花厅,老夫人见来的人是苏嬷嬷,心就一沉。 这老奴是相府大太太身边的,那杨夫人刚失了唯一的儿子,为何会派身边婆子过来?总不会是逼着伯府把芙儿送过去吧? 苏嬷嬷行了一礼:“老夫人。” “不知苏嬷嬷来寒舍何事?” 苏嬷嬷道:“是这样,今日贵府六姑娘登门吊唁,还为我家夫人带了点心。夫人这些日子十分难过,因着六姑娘的暖心之举好受许多……夫人想留六姑娘小住一段时日,命奴婢来和老夫人说一声。” 老夫人听愣了。 六姑娘去相府吊唁? 六姑娘得了相府大太太欢心? 这说的是蘅儿? “你是说,杨夫人喜欢我们阿蘅,要阿蘅住在相府陪她?” “是。” “两家离得这么近,杨夫人若想见阿蘅,打发人来接就是,住在贵府实在太打扰了,尤其贵府正在治丧期间。”老夫人这话说得客气,心中已破口大骂。 无亲无故,还办着丧事,竟留别人家未出阁的女孩儿小住,相府这是把规矩礼仪喂狗了? 还有阿蘅那个死丫头,整日跑出去鬼混就算了,去相府吊的什么唁?就相府那德性,合该放喜鞭庆贺才是。 等等—— 相府讨来冲喜的刘氏女被迫殉情还是六丫头得来的消息,六丫头很清楚相府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为何会去吊唁? 还有杨夫人,明明与六丫头起了冲突找上门来过,现在竟然喜欢得要留在身边了? 该不会是记恨着伯府没把芙儿送去,要折磨六丫头? “不瞒老夫人,我们夫人因三公子过世悲痛过度,不思饮食,今日见了六姑娘才好些。还望伯府卖相府个面子,让六姑娘陪着我们夫人熬过这段日子,相府定会记着这份情。” “没问题。”一道声音从门口处传来,永清伯走过来。 老夫人眼中怒火闪过:“伯爷,蘅儿一个小姑娘不知轻重,在相府惹了乱子怎么办?我看还是接她回来吧。” 人要在相府吃了亏,想讨公道就难了。 “蘅儿哪里不知轻重了,几个丫头里蘅儿最有分寸了。”永清伯暗恼老夫人坏事,冲苏嬷嬷呵呵一笑,“若是蘅儿在贵府有不妥之处,还望包容一二。” 苏嬷嬷笑道:“六姑娘玲珑心肝,处处稳妥,伯爷太过谦了。那奴婢就回去了。” “且慢。”孙女已在相府,永清伯又满口答应了,老夫人心知人是一时接不回来了,却不甘就这样,“蘅儿去贵府恐怕没带贴身用的东西,春草——” “奴婢在。” “你去一趟冷香居,收拾了东西随苏嬷嬷走一趟,给六姑娘送去。六姑娘若还缺什么,也好回来禀报。” “是。” 老夫人看向苏嬷嬷:“劳烦苏嬷嬷等一等。” 六丫头是死是活,总要去看一看。 这个不省心的东西! 苏嬷嬷笑笑:“不急。” 真没想到,永清伯府这位老夫人倒是个疼孙女的。 第163章 薛寒登门 身为老夫人的大丫鬟,春草自是机灵沉稳,明白老夫人担心什么,一到冷香居就问芳洲:“六姑娘今日去了相府,芳洲你知道吗?” 旁边鱼嬷嬷与王妈妈对视一眼,零嘴儿登时吃不下去了。 姑娘不是出门玩了吗,去相府做什么? 四姑娘险些被送去相府做妾,如鱼嬷嬷这些人都是知道的。 芳洲眨眨眼:“不知道啊。” “你是六姑娘最亲近的,六姑娘什么都没说?” 芳洲摇头:“没有,姑娘做什么,我从不问的。” 春草见问不出什么,叹口气:“刚刚相府来人,说六姑娘被相府大太太留下了,还不清楚要住多久。你收拾一下六姑娘惯用的东西,我随相府的人走一趟,给六姑娘送去。” “哦,哦。”芳洲愣了愣才反应过来,忙去收拾东西。 春草暗暗摇头,心道六姑娘带来的这丫鬟委实不大机灵。 等春草拎着芳洲收拾出来的包袱走了,鱼嬷嬷和王妈妈立刻把芳洲围住。 “芳洲,你真不知六姑娘为何去相府?” 芳洲一脸老实样:“真不知。” 鱼嬷嬷往椅子上一坐,眼神发直。 谁家姑娘出门玩,玩到相府不回来的? 千松堂中,老夫人紧紧盯着永清伯:“你早就知道六丫头去相府?” 永清伯断然否认:“我怎么会知道。” “那你就立刻答应六丫头留宿相府?” “不答应又如何?你没听见那嬷嬷说六丫头陪好了相府大太太,相府会记着这份情?”永清伯看着老夫人的眼神满是警告,“我担心相府后续报复夜夜失眠,这好不容易有了转机,你莫要犯糊涂,且想想颜家下场!” 老夫人被这话噎得难受,偏偏无法反驳。 “你也别觉得四丫头的祸事是因为我围着方相转才招来的。那颜郎中可没围着方相转,相府不也想让他女儿冲喜么。”永清伯背着手,长叹一声,“这都是命。谁让咱们伯府和颜家摊上了呢,要是别人家姑娘合适,你当那些人家敢拒绝?” “不是命……”老夫人喃喃,眼神痛恨,“是奸佞一手遮天,祸害人。” “我看你是疯了!”永清伯听得心惊肉跳,甩袖走了。 春草随着苏嬷嬷来到相府,见到了秋蘅。 “六姑娘,这是老夫人命婢子给你送来的。” 收到春草使的眼色,秋蘅对苏嬷嬷道:“祖母担心,我和她的婢女单独说几句。” “秋六姑娘自便。”苏嬷嬷走远了些。 春草暗暗吃惊。 六姑娘竟直接这么说,而这位眼高于顶的苏嬷嬷居然挺给六姑娘面子。 “老夫人很担心六姑娘,怕相府强迫你住下……” 秋蘅低声道:“春草姐姐,你回去对祖母说,我心中有数,不会吃亏的。” 春草点点头,回去后把秋蘅的话转述给老夫人。 老夫人紧锁眉头:“说得轻巧,她一个小姑娘孤身在相府,真遇到什么事还不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婢子瞧着,那位苏嬷嬷对六姑娘还挺客气,您不要太担心了。” 老夫人完全理不出头绪,轻声道:“难道就是为了让相府不报复伯府,孤身登门去讨好相府大太太?胆大包天的丫头……” 老夫人为秋蘅担忧时,胡四把新动静报给薛寒。 “大人,秋六姑娘一早去了相府,再没出来。” 薛寒听了看一眼天色,面色微沉。 阿蘅又去相府了?她究竟在图谋什么? “继续让人盯着相府,阿蘅不出来,夜里也不要撤。” “是。” 牵扯到相府,胡四也没了嬉笑的心思。 前些日子大人还发话说夜里不必盯着永清伯府了,这又开始盯相府了。 看来红豆糕有秘密啊。 还好还好,这说明他家大人不是登徒子,而是职责所在—— 等等!他们皇城司的职责不是抓细作么——正往外走的胡四猛然转头去看薛寒。 大人怀疑红豆糕是细作? 大人有这种怀疑还喜欢红豆糕,而不是把人抓起来? 胡四抬手捂脸,一副天塌了的表情:完了,大人这是中了美人计,色令智昏! “怎么了?”薛寒问。 胡四忙收好表情:“没事,卑职这就去安排。” 不能让大人发现他知道太多了! 走出门,胡四暗暗下了决心:以后再也不吃红豆糕送的点心了,省得吃人嘴软,将来不好动手。 薛寒琢磨片刻,出了皇城司直奔永清伯府。 “皇城使薛寒求见?”听到下人禀报,老夫人吃了一惊,忙去了前边待客厅。 “老夫人。”薛寒起身拱手。 “不知薛大人有何事?”老夫人请薛寒坐了,客气问。 自从向薛寒求助而使秋蘅避开了给方三公子做妾,老夫人看薛寒就处处都好,唯有一个缺点:迟迟不来伯府提亲。 嗯?这孩子今日登门莫非就是为此——老夫人心中一喜,很快恢复理智。 不能,哪有自己跑来提亲的,不合规矩。 薛寒态度客气,话却直接:“晚辈想见一见秋六姑娘。” “见蘅儿?” 薛寒垂眼:“是,先前秋六姑娘拜托晚辈一桩事有些眉目了,许久没与秋六姑娘在外遇见,只好登门叨扰。” “许久?”老夫人表情有些异样。 昨日六丫头怎么说的来着? 薛寒约我。 原来昨日就算许久了? 老夫人一时不知该为混小子太惦记孙女高兴,还是恼火。 薛寒隐隐感到不对:是哪句话说得不妥当么? 好在对老夫人来说,薛寒来得正好:“薛大人今日见不到蘅儿了,她得了相府大太太青眼,被留在相府小住……” 让薛寒知道蘅儿在相府,一旦蘅儿有什么事,远比老东西靠得住。 薛寒面露意外:“有说住多久吗?” 老夫人叹气:“没说。” “多谢老夫人告知,晚辈不打扰了。” 离开伯府,薛寒走到相府所在那条街上,驻足遥望。 昨日在此与阿蘅相遇,阿蘅说她来看看热闹,今日就住进相府去了。 还有之前,阿蘅对永清伯把她许给方三公子为妾并不抗拒…… 有风吹来,卷起纸钱在薛寒脚边飞舞。 他望着相府有了推断:阿蘅从一开始为的,就是住进相府吧。 第164章 逛相府 “姑娘。” “姑娘。” 方蕊往内走,丫鬟婆子纷纷问好。 “母亲怎么样?”方蕊顺口问。 自兄长病逝后,方蕊担心杨夫人想不开,一日会来好几次,而杨夫人的状况令她忧心忡忡。 “夫人还好,午饭多少用了些。” “是么。”方蕊听了有些欢喜,一进屋就看到了陪在杨夫人身边的秋蘅。 到嘴边的“母亲”咽了下去,方蕊把眼睛睁大几分:“秋六?” 她是不是眼花了? 秋蘅颔首回应:“方姑娘。” “你怎么会在这里?” 杨夫人看过来:“蕊儿来了。” 方蕊望着杨夫人呆了呆。 这些日子每次过来,母亲要么在垂泪,要么在出神,对她说什么几乎没有回应。 好久没见过母亲这样说话了,仿佛兄长还在时那样。 “母亲,您好些了吗?”方蕊走过去,依偎在杨夫人身边。 “母亲挺好。” 方蕊眼里有了热意。 母亲终于从失去兄长的悲痛中缓过来了,太好了! 以为杨夫人恢复正常,方蕊注意力回到秋蘅身上:“秋六姑娘怎么会在我母亲这儿?” 秋蘅仿佛没察觉对方的隐隐敌意,淡淡道:“我来吊唁令兄,看看杨夫人。” 方蕊登时沉下脸:“秋六姑娘说笑吧,我们两家无亲无故,来吊唁也是长辈们的事,哪里需要你一个未出阁的女子来。” “这个有律法规定吗?”秋蘅问。 “什么?” “就是未出阁的女子不能去吊唁,或者不能这个,不能那个。” 方蕊一滞,而后恼火:“你这是抬扛。” 秋蘅不再和方蕊多说,冲杨夫人笑笑:“说起来,祖母确实觉得我一个未出阁的女子留宿贵府不妥——” 杨夫人立刻说女儿:“是我让秋六姑娘留下陪我的,蕊儿你莫要怠慢了客人。” “母亲?”方蕊满眼不可思议。 一旁苏嬷嬷小声提醒:“姑娘,夫人才刚刚有精神些。” 方蕊只好压下惊疑与不满:“女儿知道了。” “杨夫人,我先回房准备了。” 杨夫人微微点头:“若是缺什么,就对苏嬷嬷说。” 两人指的是招魂事宜,方蕊听得一肚子火,等从杨夫人屋中出去,拦住秋蘅。 “秋六,你究竟给我母亲灌了什么迷魂汤?” 她都没令母亲情绪好一些,秋六却做到了,这绝对有问题。 “方姑娘为何不去问令慈?” “你就是觉得我不会去打扰母亲,才这般肆无忌惮?” 秋蘅微微偏头,脸上满是不解:“方姑娘为何这般生气?我听苏嬷嬷说,令慈近日来悲痛欲绝,茶饭不思,我来了才有所好转,你不该觉得高兴吗?” “我为母亲高兴,和问你是两码事,我不信你只是好心。秋六,我会盯着你的,你休想在相府搅风搅雨!” “方姑娘随意。”秋蘅进了屋,把门一关。 被关在门外的方蕊气黑了脸,去找苏嬷嬷。 “苏嬷嬷,秋六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苏嬷嬷自然不可能告诉方蕊实话:“秋六姑娘带了夫人爱吃的粉角来,许是触动了夫人的心……” 方蕊咬牙:“果真是不择手段。” “哎呦,姑娘,您别管秋六姑娘怎么想,她能令夫人开心就行了,就当她是给夫人解闷的玩意儿。” “她也配给母亲解闷。”方蕊冷着脸走了。 一夜无话,转日一早苏嬷嬷就过来了。 “夫人等着秋六姑娘一起用早饭。” “杨夫人太客气了。” 苏嬷嬷意味深长看秋蘅一眼,心道夫人哪是客气,是隔了一夜见不到这丫头就心慌。 今日一过,这丫头是夫人的座上宾还是阶下囚,就分明了。 秋蘅与杨夫人一同吃早饭时,方蕊过来了。 “正好女儿也没吃。” 杨夫人眼里有着疲惫:“蕊儿,你请过安就回去吧,母亲现在怕吵。” 方蕊咬了咬唇,垂下眼睛:“好。” “杨夫人,我想四处逛逛。” “这是为何?” 秋蘅理直气壮:“需要。” “苏嬷嬷,陪秋六姑娘走走。” 方蕊错愕看着杨夫人,心中生出一个念头:母亲被秋六下蛊了! 出了门,方蕊便道:“苏嬷嬷,我陪秋六姑娘走走吧。” “不了,我想让苏嬷嬷陪。” 方蕊沉了脸:“秋六姑娘在别人家做客是不是太随意了些?” 苏嬷嬷怕方蕊闹起来,忙道:“还是奴婢陪着吧,夫人特意交代的。” “行,你逛。” 方蕊不再口舌之争,就走在二人旁边。 秋蘅面上不露声色,心中轻叹:母亲好忽悠,女儿反而因为不喜她,歪打正着成了阻碍。 “秋六姑娘,再往前就是我兄长停灵的地方了,那里人来人往,皆是外男。” 秋蘅也不接话,看向苏嬷嬷。 若是去别处,苏嬷嬷还会多想,要去方三公子停灵之处,就觉得太正常了。 “秋六姑娘不怕人多杂乱就好。” “苏嬷嬷——” 苏嬷嬷冲方蕊微微摇头。 方蕊心凉了一截儿:不只母亲,苏嬷嬷也中了秋六的迷魂汤。 去方三公子停灵的院子附近走了一圈,秋蘅穿过月洞门,往一处走。 一直默默陪着的苏嬷嬷忙道:“秋六姑娘,那边不能去!” 秋蘅露出恰到好处的好奇:“为何?” “我们相爷的书斋在那边,没有相爷允许,谁都不许踏入。” “方三公子也没去过么?”以免苏嬷嬷起疑心,秋蘅问。 “当然没有。我们相爷处理的都是国家大事,怎么能去打扰。” “这样啊,那确实不用去了。去那边看看吧。”秋蘅换了个方向。 方蕊听着不对劲:“你对我哥哥为何这么关注?” 兄长年纪轻轻病故还未下葬,就在家人面前提起,苏嬷嬷也不恼,这不是太奇怪了么? “方姑娘真想知道?”秋蘅微笑问。 “对。” 她想知道,秋六究竟搞什么名堂。 “秋六姑娘——”担心秋蘅年轻气盛说出招魂的事,苏嬷嬷提醒一声。 秋蘅抬手理了理碎发:“因为我听说令兄头七时新纳的妾室殉情追随而去,好奇令兄该是如何风采,能令女子痴情至此。” 方蕊陡然变了脸色:“你听谁说的?” 一旁苏嬷嬷脸色也变得阴沉。 秋蘅仿佛没发现二人的变脸,云淡风轻道:“听薛寒说的。” 看方蕊反应,似乎也知内情。 第165章 招魂 方蕊一颗心狂跳,飞快看了苏嬷嬷一眼,那日的情景不受控制在脑海中浮现。 是血,不断蔓延的血。 她从不知一个人能流出那么多的血…… 还有那张脸,那张刚进门时她懒得看而没什么印象的脸,最后的印象就是鲜血满面,双目圆睁。 相府仆从那么多,她也亲眼见过犯错的丫鬟被拖走,后来听说人没了并没多少触动,可亲眼看见到底是不一样的。 比起方蕊一瞬的慌乱,苏嬷嬷就镇定多了,不着痕迹递了个眼神过去。 方蕊定了定心神,看着秋蘅的眼里藏着警惕:“皇城使薛寒?” “嗯。” “他为何会对你说这些?” 秋蘅语气轻描淡写:“见面时总要有个话题,他知道我最近常来相府,就顺口提到了。” “不是,我是说你们为何会打交道?”方蕊这般问着,面上鄙夷带了出来。 秋猎的时候不还当众说喜欢林乘风,这才回京城多久就与薛寒厮混在一起了? 真是水性杨花,不知羞耻。 而与方蕊的轻鄙不同,苏嬷嬷看着秋蘅的眼神凝重起来。 这丫头与皇城使竟走得这么近,若是招魂不成夫人想拿她泄愤,恐怕要慎重了。 秋蘅莞尔一笑,仿佛方蕊问了一个蠢问题:“薛寒喜欢我呀,方姑娘在秋猎时难道没听说?” “你真是——” 秋蘅不想听她说些有的没的,直接打断:“快说说,那妾室真的殉情了吗?” “秋六,你太过分了,拿别人家的伤心事当八卦听!”方蕊指着秋蘅鼻子骂了一句,又气又慌,转身走了。 秋蘅摸了摸鼻子,无辜看着苏嬷嬷。 苏嬷嬷暗暗松了口气。 姑娘年纪小禁不住事,还是走了好,免得说漏了嘴,被这丫头发现刘氏女的死不简单。 本来一个小姑娘怀疑刘氏女死因也不怕,可她能搭上皇城使,就不能大意了。 “秋六姑娘还需要去什么地方吗?” “不用了,我回去准备一下,晚上去杨夫人那里。”秋蘅望着方蕊远去背影,提醒苏嬷嬷,“方姑娘好像对我很有成见,晚上的动静会不会惊动她?” “秋六姑娘放心,到了晚上夫人院门会落锁,旁人进不来。” “那就好。” 白日缓慢难熬,终于夜色降临。 杨夫人的院中,丫鬟婆子无知无觉,只有杨夫人越来越紧张。 “苏嬷嬷,什么时辰了?”杨夫人不知道第几次问。 苏嬷嬷回道:“巳时快过了,奴婢这就去接人。” “快去。” 这个时候相府整个后院都陷入了沉睡,杨夫人院中也不例外。 苏嬷嬷提着灯出去,一阵寒风吹得她一哆嗦,烛火忽明忽暗。 这样静的深夜,寻常花木都能让人联想到鬼影,苏嬷嬷不由加快脚步。 轻轻叩了叩门,门一下就被拉开了,门内少女拎着提盒,素白一张脸眸色黑沉。 苏嬷嬷下意识往后退一步,险些尖叫出声。 “苏嬷嬷?” 苏嬷嬷缓了缓神,心还是怦怦跳。 这丫头怎么鬼里鬼气的! “秋六姑娘准备好了?” 秋蘅点头。 “那快走吧,别让夫人等久了。” 赶紧离开这破地方,回到夫人那里去。 “好。” 秋蘅话音落,脚尖轻点,往前移了近丈远。 她穿着曳地的素色长裙,身姿轻盈好似没有重量,落在苏嬷嬷眼里就是飘了出去。 只听咚的一声,苏嬷嬷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少女落地回眸,声音轻轻:“苏嬷嬷,你动静这么大,要把别人闹醒了。” 苏嬷嬷指着秋蘅,牙关打颤:“你,你——” 谁来救救她,这丫头不是人啊! 她飘了出去,真的飘了出去! “苏嬷嬷,再耽误下去,子时快到了呢。” 子时? 她知道,一到子时如花容颜就会变成青面獠牙! 苏嬷嬷一个鲤鱼打挺,撒腿就跑。 有鬼啊! 秋蘅望着跌跌撞撞跑路的苏嬷嬷,弯了弯唇。 那香能致幻,一个人最强烈的念头是什么,就能在幻觉中见到。 今晚过后,杨夫人会对她深信不疑,没体会过异香的苏嬷嬷可不会。 让苏嬷嬷对她多些信任,总归方便许多。 “苏嬷嬷,你怎么慌里慌张的?”看着冲进屋中的苏嬷嬷,杨夫人疑惑不解。 “夫人——”苏嬷嬷一手扶腰,腿脚发软,“秋,秋六姑娘她——” 身后少女声音幽幽传来:“苏嬷嬷,你跑太快了,我都没跟上。” 苏嬷嬷猛然转身,看着俏生生立在门口的提灯少女,整个人僵住了。 看起来像个人,可她亲眼瞧见了,就那么飘出去了,飘出去老远! 秋蘅走进来,从苏嬷嬷身旁走过,来到杨夫人面前:“杨夫人,可以准备了。” 杨夫人点点头,对苏嬷嬷有些不满:“苏嬷嬷,你怎么回事儿?” 苏嬷嬷醒过神,脸色发白:夫人,秋六姑娘她——” “我怎么了?”少女黑沉沉的眼望过来。 苏嬷嬷深吸一口气,强扯出一丝笑:“秋六姑娘一定能让您见到三公子的!” 杨夫人对苏嬷嬷这话很满意,冲她点点头:“你去门外守着吧。” 苏嬷嬷迫不及待退了出去。 屋中只剩下秋蘅与杨夫人,烛光朦胧静谧。 “杨夫人躺好。” 杨夫人想问这样就能见到三郎吗,可望着少女那张沉静的脸,忽然问不出来了。 秋蘅把高几移到离床榻不远的地方,从提盒中取出香炉、香盒、香匙等物。 净手焚香,袅袅香气徐徐从莲花香炉中吐出。 “杨夫人,闭上眼,在心里默默呼唤三郎……” 杨夫人闭上了眼睛。 异香丝丝缕缕钻入她鼻中,少女缥缈空灵的声音也钻入她耳里。 渐渐异香满室。 杨夫人眼皮越来越重,却丝毫不觉,一遍遍在心中呼唤着三郎。 三郎,三郎你来看看母亲吧。 三郎啊,你在哪儿,可还记得来找母亲的路? 三郎,三郎…… 异香包围中,杨夫人呼唤了不知多少次,忽然有了别的声音。 “娘——” 眼前的黑暗忽如潮水褪去,杨夫人朝思暮想的三郎站在光里。 “娘,我回来了。” 第166章 秋六姑娘到底是不是人 “三郎,三郎你别走!” 杨夫人猛然坐起,慌张四顾。 屋中摆设幔帐,皆是她再熟悉不过之物,却没了熟悉的儿子,只有余香淡淡。 一行泪顺着杨夫人的眼角淌下。 她感到了心慌,巨大的心慌。 如果说儿子病逝是近乎毁灭的打击,这些日子的发疯、绝望就是缓慢接受的过程。 可再见到儿子,体会了再得到,就无法接受又一次失去了。 “杨夫人。” 少女声音很轻,却如惊雷在耳边炸响,把杨夫人从不愿脱离的梦境拉回现实。 杨夫人猛然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只见不远处的高几旁,素衣黑发的少女笑意浅浅,似真似幻。 一瞬的怔愣后,她扑了过去,一把握住秋蘅手腕。 入手温凉,是活生生的人。 “秋六姑娘——”杨夫人抖着唇喊出来。 秋蘅没有挣脱她的手,轻声问:“杨夫人见到三郎了吗?” “见到了,见到了……”大滴的泪滚下来,杨夫人不由加大了手上力气,紧张问,“我以后还能见到三郎吗?” “还能。” 杨夫人眼里骤然有了光彩:“真的?” “至少七七之内可以。至于三郎魂归地府后,杨夫人若想再见就会困难一些。” “七七……”杨夫人盘算着剩下的时间,说不出的痛,“那我什么时候能再见到三郎?” “三七时更容易成功。” “三七……好,三七我就能再见到三郎了。”杨夫人又哭又笑。 “杨夫人,夜深了,我该回去休息了。你也早点休息,莫要熬垮了身体。” “好,好,我休息!”杨夫人松开紧抓着秋蘅的手,“苏嬷嬷——” 守在门外的苏嬷嬷走进来。 “夫人。”她喊着杨夫人,眼神却忍不住往秋蘅那里瞄。 “替我送秋六姑娘回房。” 苏嬷嬷一听,不由打了个哆嗦。 她,她不敢啊! 谁来救救她! 如同天籁的声音响起:“不用了,我自己回去就行。” 苏嬷嬷狠狠松了口气。 “苏嬷嬷,送秋六姑娘出门。” 苏嬷嬷应声是,送秋蘅出了杨夫人的屋子,穿过堂厅到了屋外。 “苏嬷嬷回屋吧,这个时候外面阴气重。”秋蘅立在台阶上,体贴道。 “秋六姑娘好走。” 苏嬷嬷可不敢客气,忙闪身进屋,又压不下好奇心,偷偷向外看。 只见那长裙曳地的少女轻飘飘移出丈远,几息间就不见了踪影。 苏嬷嬷往后退一步,靠着门框呼吸粗重。 怎么办,怎么办,秋六姑娘真的不是人啊! 好一会儿后,苏嬷嬷才拖着沉重的脚步回了杨夫人屋里。 杨夫人双目灼灼,丝毫没有睡意,一见苏嬷嬷就问:“秋六姑娘走了?” 昏暗烛光遮掩了苏嬷嬷苍白如纸的脸色:“是。” “苏嬷嬷。” “奴婢在。” 杨夫人目不转睛盯着空无一物的高几:“我真的见到三郎了。” 苏嬷嬷心一抖,望着烛光映照下那张消瘦憔悴的脸,强扯出笑容:“夫人见到了就好。” “可下次见到三郎,要七日后了。”杨夫人捂脸,簌簌流泪。 苏嬷嬷不知说什么,只觉室中残香令人烦闷。 “苏嬷嬷,明日一早就请秋六姑娘过来用饭,再去一趟永清伯府,就说我要留秋六姑娘小住月余。” “是。” 秋蘅回到屋中,推窗而坐。 寒风涌进来,卷走她衣衫指尖沾染的香气。 窗外夜色如墨,月孤星寒,再过一段时日恐怕就要落雪了。 杨夫人如愿“见到”了儿子,她如愿取得了杨夫人的信任。事情进展到现在还算顺利,之后就是熟悉相府防护布置,争取尽快找到那些证据。 第二日再见杨夫人,杨夫人明确提出了要留秋蘅小住的事。 见她面露难色,杨夫人扫一眼苏嬷嬷。 苏嬷嬷立刻奉上一个匣子并打开,满满的金花生、金豆子、金瓜子闪花人眼。 “我知道秋六姑娘有讲究,一次只收百两银。这与那个无关,是留秋六姑娘在相府小住的补偿,毕竟让你离开熟悉的地方这么久。”杨夫人清醒时说话是很妥帖的。 “那就多谢了。”秋蘅没有推扯,“苏嬷嬷去伯府传话时麻烦把这个带过去,交给芳洲。” 苏嬷嬷下意识点头,抱着匣子到了永清伯府时,心情还怪怪的。 白日里,秋六姑娘看着满匣金子的时候又挺像个人的。 这一次老夫人见到苏嬷嬷,就发现苏嬷嬷言语神态间客气多了。 “交给芳洲?”老夫人心中警惕,“这不像是伯府带过去的。” “是我们夫人给秋六姑娘的,秋六姑娘让奴婢带过来。” 等苏嬷嬷离去,芳洲也到了。 “阿蘅让苏嬷嬷带给你的,打开看看。” 芳洲犹豫了一下。 老夫人脸一沉:“我是阿蘅的祖母,还不能看了?” 相府大太太给阿蘅的东西,不看看怎么放心,能坚持到这婢子过来已经不错了。 芳洲闻言,默默把匣子打开,屋中顿时响起抽气声。 老夫人不由半站起,看直了眼睛。 大丫鬟春草捂着嘴,只有一个念头:六姑娘真有钱啊! 老夫人震惊过后,脸色一变。 这么多金子,相府大太太莫不是想买六丫头的命吧! “赶紧带走。”想想不能做什么,老夫人只觉心堵,冲芳洲摆摆手。 薛寒是在休沐日再次登了相府的门,吊唁方三公子。 家中有丧事,方相没有外出应酬,听闻薛寒来了,亲自去见。 “方相。” 方相看着眉目清俊的少年郎,露出淡淡笑容:“薛公公好福气啊,儿孙越来越出息了。” “方相过奖,薛寒愧不敢当。” “当得起。老夫听今上夸了你好几次,真是年少有为。” “今日晚辈过来,除了吊唁,还想见一见秋六姑娘。” “秋六姑娘?”秋蘅来相府小住这种小事并没传到方相耳中。 “是,晚辈送帖子去永清伯府,听伯府说秋六姑娘来相府了。” 阿蘅已经在相府数日,不管她有什么目的,对他来说,确认她安危才是最重要的。 第167章 书斋中 方相听了薛寒的话,道:“这个老夫还真不晓得,等我打发人去问问。” 很快去问的仆从回话:“秋六姑娘这几日住在大太太院中。” 方相心中疑惑,面上半点不露,对薛寒道:“秋六姑娘确实在相府,这边人多杂乱,你去九回亭等她吧。” “多谢方相。”薛寒拱手,随带路的仆从离开。 方相抬脚去了老妻那里。 “相爷怎么过来了?”老夫人对方相的到来有些意外。 丈夫事务繁忙,不管是休沐还是平时,要么在前院会客,要么在书斋见人,鲜少往她这里来。 “杨氏那边是什么情况,为何永清伯府的六姑娘住进了她院子里?” “这个啊,我倒是听说了。”老夫人一听是这种小事,就放心了,“自从三郎走了,杨氏悲伤过度一直缓不过来,直到秋六姑娘登门,哄得她竟有些精神了……” 相府日常事务由杨夫人打理,杨夫人要留一个小姑娘小住完全不必向老夫人禀报,老夫人也是担心杨夫人承受不住丧子之痛,才多了一些关注。 “秋六姑娘登门做什么?” 老夫人笑笑:“先前永清伯府拒绝了冲喜的事,还不是怕咱们相府报复。永清伯自己没什么本事,倒是另辟蹊径,送孙女来讨杨氏欢心。” “原来是这么回事。”方相这才弄清楚了,“杨氏真因为秋六姑娘好些了?” 老夫人点头。 “永清伯还真是个人才。”方相嗤笑,叮嘱一声,“回头让人去和杨氏说一声,之后要是不合心意了,也莫要怠慢了那丫头,把人好好送走就是。” 老夫人目露疑惑。 方相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薛全的养子薛寒对那丫头一片痴心,去永清伯府见不到人,巴巴寻到相府来了。” 也不知道薛全那么个人精,怎么养出了个痴情种。 不过这样也好,那小子得了今上青眼,又对太子有救命之恩,将来前途不可限量。要是于女色上再理智冷淡,就让人不得不忌惮了。 他现在与薛全交好,可不代表一直会交好。 老夫人撇了一下嘴:“现在的年轻人啊,真不像样子。” 杨夫人院中,秋蘅听闻薛寒在前边亭中等她,深吸一口气。 薛寒又来了! 薛寒,绊脚石,薛寒,绊脚石…… 一直走到九回亭外,亭中“绊脚石”转过身来。 领秋蘅前来的仆从识趣没有再跟着。 秋蘅走进亭中,扬起唇角:“薛寒,你怎么来了?” 谁让他说会娶她时,她没有明确反对呢。一时贪心,多出麻烦是她活该。 薛寒凝视着走到近前的素衣少女,见她气色精神不错,才放了心。 “听伯府那边说你来相府好几日未归,我不放心,来看看。” “哦,你去伯府找我了。”秋蘅笑笑,心道某人还挺会找理由,恐怕是盯梢的人禀报了她来相府的消息,他特意去一趟伯府过了明路。 “阿蘅,你什么时候回伯府?” “我答应杨夫人,陪她到方三公子出了七七。” “要住那么久?”薛寒拧眉,“为什么?” 秋蘅叹口气:“先前相府要我给方三公子做妾,没成,又想纳我四姐,也没成。这不就把相府狠狠得罪了,祖父为此夜不能寐。我就试着讨好一下杨夫人,好为伯府解忧。” 薛寒默默看着秋蘅,一个字也不信。 不得不承认,阿衡每次找的理由都很恰当。如果不是他发现阿蘅就是那身手高强的小贼,恐怕很难生出疑心。 “怎么了?”见薛寒不语,秋蘅问。 她知道,薛寒不会信。 薛寒已经窥见了她一部分秘密,既然没有挑明,她乐得装糊涂。 他一点点发现她所图谋的事,也是一点点接受的过程,比立刻让他选择立场要稳妥许多。 “不管怎样,要保障自己的安全。”薛寒亦在心中叹气。 就让他看一看,阿蘅到底要做些什么。 “你放心。” “那我走了。” “嗯。”秋蘅轻轻点头,“等我回了伯府,你再找我吧。” “好。”薛寒一口答应,先走出凉亭。 秋蘅目送他远去,走向带她来的仆从:“劳烦带我回杨夫人院子吧。” 这九回亭,离奸相书斋所在院子倒是不远。 秋蘅余光轻瞥书斋方向,随仆从往后院走去。 夜深人静,只有若有若无的诵经声从方三公子停灵的院落传来。一队护卫与另一队交接,按部就班做着巡视的差事。 而在他们交接时,一道身影悄然而过,进了书斋所在院落。 相府外,盯梢的察子揉揉眼,轻拍一下同伴:“有情况。” 同伴精神一振。 二人眼瞧着相府角门打开,几人推着小车进去了。 “你去禀报胡指挥,我盯着。” 胡四接到消息,立刻去见薛寒。 “三个人,推着小车进去的,肯定是给方相送礼的。” 趁着夜里登门送礼并不稀奇,但大人说了,有任何动静都及时来报,这才是胡四当回事的原因。 “盯一盯送礼的人,看是什么人。”薛寒随口吩咐道。 以方相的权势,给他送礼的多如牛毛,皇城司可管不过来,但既然撞见了,弄清送礼之人的身份就是顺手为之。至于弄清后如何,就要看情况了,总归不亏。 三人进了相府,一路被领进书斋。 秋蘅躲在屏风后,屏息听着。 “方相许久不见。” “你们来有什么事?” “方相先看一看给您带来的特产。这雪芝长在千丈雪山之上,延年益寿,可谓仙草……还有这株参王……” 秋蘅听着那人以自得的语气说出一样样礼物,微微扬眉。 运气不错,竟撞上了奸相与齐人密谈。 “小人奉命前来,是请方相帮忙,把贵国黄将军调离边境……” 方相笑声响起:“看来你们在黄林手上吃了不小的亏啊。” “呵呵,是败在了黄林手上。黄林还想乘胜进攻,令主上很是头疼,所以才冒险进京求方相帮忙……” 方相沉吟不语。 “夏、齐两国打打和和上百年,一时你站上风,一时我站上风,也就那么回事,这些稀世之珍才是实实在在的。方相觉得呢?” 片刻后,响起方相的声音:“那老夫就收下了。” 第168章 到手 方相收下齐人送来的礼物,吩咐心腹把人送走。 一样样稀世珍宝摆在面前,方相看了看,对仆从道:“退下吧。” 门开了又关,除了躲在屏风后的秋蘅,室中就只剩了方相一人。 秋蘅收敛气息,眼睛不眨盯着立在书桌旁的老者。 身形偏瘦,发已花白,胡须打理得很漂亮,不知情的会以为是位学富五车、淡泊名利的文人雅士。 哦,方相确实称得上学富五车。 秋蘅看到方相走到一副挂画前。 那是一副梅石图,梅花奇石,相得益彰。 方相在梅石图前站了片刻,似在欣赏,忽然抬手把画往旁边一推,露出的竟是一模一样的画,只不过这幅梅石图是直接画在墙壁上的。 秋蘅看着方相把手按在一朵梅花上,之后是一块奇石,如此在不同处按过,忽听轻微一声响,墙壁开了。 方相走进了密室,没过多久回返,手中多了一册书。 他来到书桌旁坐下,翻开书册,提笔一边写一边看向齐人带来的那些奇珍。 秋蘅恍然,方相从密室拿出来的是一本账册。 或许,是专门记录收受北齐贿赂的账册。 秋蘅攥了攥手,竭力平复心绪。 方相放下笔,似乎是等墨迹干了,拿起账册走向密室。 从秋蘅的角度,能看到通往密室的入口仅容一人出入,内里有多大就看不出了。 不多时方相走出来,按动机关,墙壁恢复原样,再把推至一旁的梅石图拉过来,任谁都看不出这布置清雅的书房中另有乾坤。 直到这时,方相才开口唤人进来。 “把这些归纳入库吧。” “是。” 那些奇珍被小心翼翼搬出书房,方相坐在书桌前,随意翻阅起书卷。 秋蘅从荷包中摸出一个细管,轻轻一吹。 极淡的香烟与书屋角落放置的香炉袅袅吐出的香气混在一起,飘向方相。 方相头一晃,伏案睡去。 秋蘅缓缓起身,脚步比那烟雾还轻,掠至梅石图前。 她观察了几日,没有方相开口,外面的人是绝不敢进来的。 推开梅石图,露出复刻在墙壁上的画,按顺序一一按下,墙壁打开,出现通往密室的入口。 秋蘅回头看方相一眼,轻吸一口气,抬脚迈入。 密室中没有灯,却并不昏暗,墙壁上嵌着的夜明珠皎皎生辉,令室中一眼分明。 秋蘅看到了多本账册,还有书信。 快速翻过,秋蘅找到专门记载北齐礼单的账册收入怀中,又从数封书信中抽出一封收好,退出密室恢复原状。 方相还枕着胳膊昏睡。 秋蘅走到他身边盯了一瞬,眼神晦涩不明,最终拿出一个小瓷瓶往方相鼻端凑了凑,接着推落他手边砚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来到门口,贴墙而立。 门外仆从听到动静,试探喊了一声:“相爷?” 一时没有回应,可那动静确实大了些,想想方相年事已高,仆从到底不放心,推门走了进去。 “相爷——” 秋蘅借着这时机闪身而出,融入浓浓夜色中。 方相这时醒来,看一眼地上狼藉。 仆从忙解释:“砚台掉在地上了……” 方相点点头,扫一眼刚柔并济的梅石图,起身道:“收拾干净。” 朝中多事,家里治丧,这些日子确实精力跟不上了。 老了啊。 走出书斋时方相在心中感慨一句,想想齐人送来的那些珍宝又笑了。 有那些延年益寿的奇珍,老了又如何,总比那些蠢材活得长久。 秋蘅回到住处,没有掌灯,按着藏有账册的胸口坐到床榻上,才感到了紧张。 那是她在方相书屋中不敢有,也不能有的情绪。 她以为方三公子七七之内能找到就是幸运,说不得会拖到出了七七,到明年去了。而随着杨夫人思子情绪缓解,以异香“招魂”的间隔就不得不拉长,变数就难说了。 没想到明日才是三七,就把部分证据拿到了手里! 这样的运气——不,不单单是运气。 秋蘅想到了书上所载这个时间发生的事。 方相向靖平帝进言镇守边境的黄林黄将军存有异心,撺掇靖平帝急召黄将军进京。 这引起一些大臣反对,但僵持没两日,靖平帝还是听信了奸相谗言,把黄将军调回京城。 再然后就是被问罪,处死…… 原来是奸相在此时收到了齐人贿赂。 史书与现实对照,秋蘅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愤怒,痛恨,失望……种种情绪交织拉扯,最终化为兴奋。 这是她自从背负起这个重担从未有过的感觉。 怎么会兴奋呢,如山重任,昏君奸臣,蝼蚁百姓,酒肉高门。 痛恨和无力才是正常的。 但此时独坐于黑暗中的秋蘅,想想书上方相要做的事,感受着怀中所藏之物,却有烈火烧尽心中颓丧,生出豪情来。 怕什么呢,她见过将来,活在现在。有机会凭一双素手,一腔勇气,去杀遗臭万年的奸佞,去救无数后人惋惜的英雄。 无论成败,尽力而为,她秋蘅都没有白活。 天亮了。 急促的脚步声响起,薛寒接到了胡四的急报。 “大人,夜里进了方相府的三人,其中一人城门一开就出城一路向北……留在城中的二人暂时在客栈落脚,其中一人说了句齐语……” “齐人?”薛寒挑眉,很快安排下去,“城中二人悄悄盯着,不要惊动他们。出城的那人直接拿下,带回皇城司……” “是。” 胡四领命而去,薛寒走到院中,望着相府所在方向陷入沉思。 阿蘅住进了相府,北齐人也进了相府。 阿蘅,齐人,方相—— 薛寒在院中石桌旁坐下,吩咐手下取来棋罐,拈起棋子,闭目回想。 街上偶遇,阿蘅拜托他调查撞死养父的纨绔子,后来查出那人是韩悟之子韩子恒。 韩悟——薛寒捏着棋子的手顿了顿。 韩悟与阿蘅的联系是韩子恒——不,不仅如此。 电光石火间,薛寒脑海中闪过一幕。 韩悟被人射杀于城外,满城戒严,回城马车中的少女被城门吏逼出来,接受盘查。 他问:秋六姑娘今日出城了? 她答:去大福寺上香。 他走在她身边,嗅到了淡淡血腥味。 黑子晶莹,轻轻落下。 (本章完) 第169章 拷问 黑子落在棋盘上,薛寒在心中默念:韩悟。 他又拈起一枚棋子。 这之后,阿蘅与袁成海的妾室有了来往,为三名妾室调制香粉。不久后,袁成海与人在丰味楼饮酒时暴毙身亡。 棋子落下,薛寒喃喃:袁成海。 第三枚棋子被拾起,久久停留在少年指尖。 黑与白,格外分明。 有了前面两枚棋子,几乎不用思索,一个人就自然浮现于薛寒脑海:方相。 阿蘅进相府是为了杀方相? 那齐人夜入相府,与阿蘅可有关系? 韩悟,袁成海,方相—— 薛寒想着三人所为,有了判断:阿蘅定然不是北齐细作。有这三人在,受难的是大夏子民,除掉他们对北齐来说反而是损失。 那阿蘅背后又是何方势力? 指尖棋子落下,薛寒生出一个念头:或许该与阿衡开诚布公聊一聊了。 临近傍晚时,出了城的齐人被皇城司的人追回,押送到薛寒面前。 薛寒坐在椅子上,看着被推到地上的男子。 男子看起来三十岁左右,平平无奇一张脸,丢到人群中就分不出来了。 “齐人。”薛寒冷淡吐出两个字。 那人猛地抬头,哭喊否认:“冤枉啊,小人就是个行商……” 薛寒懒得听他说下去,面无表情道:“先打一顿。” 立刻有两名皇城卒上前把男子拖过去绑好,带着倒刺的鞭子狠狠抽下。 惨叫声响起,一声比一声高。 十多下鞭子抽完,男子疼得表情扭曲,冷汗淋漓。 薛寒看着他,语气波澜不惊:“齐人。” “不——” 那人张口,薛寒微抬下巴:“换烙刑。” 烧红的烙铁在那人还没反应过来时就落到了他身上,滋滋冒着白烟。 “啊——”叫声凄厉,那人体会到了直击灵魂的剧痛。 太痛了,痛到他恨不得立时死去。 薛寒一抬手,举着烙铁的皇城卒停下。 他走到那人面前,语气依然平静:“齐人。” 那人张张嘴,瞥见烧得通红沾着焦皮血肉的烙铁,心态彻底崩了:“对对对,我是齐人,我是齐人,别用刑了!” “是齐人就好。你早些承认,不就免了这番苦头。”薛寒不耐道。 那人欲哭无泪,心道正常抓到嫌疑人,不是该好好问一问吗,哪有只问两个字,一否认就立刻用刑的! “说说吧,你昨夜去方相府上干什么?” “送,送些礼物给方相……” “送礼?”薛寒以为听错了。 齐人给大夏的丞相送礼? “目的。”他言简意赅。 可正因为问得简略,男子感到了熟悉的恐惧,赶紧道:“求方相帮忙,说服贵国天子把黄林调离边境。” 薛寒眼神沉了沉。 白日方相确实向今上进言,说北地百姓只知黄将军,不知今上。 这就与此人的话对上了。 “方相是北齐的人?” 敌对两国早早布局,使自己人拥有敌国身份,不算稀奇。 “不是。” “不是?” 发现薛寒扫向一旁皇城卒,男子脸色发白:“真不是!早年白河之战,方相以使者身份前去与我方议和,与我们主上打过交道,后来就保持着联系……” 薛寒越听越觉荒唐:“所以,方相不是北齐人,是收了你们贿赂办事?” 男子怕薛寒不信,忍痛扯了扯嘴角:“贵国不是有句话,有钱能使鬼推磨……” “除了方相,你们还见到什么人?”问出这话时,薛寒的心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 “没有。” “当真没有?” “方相的仆从算吗?” 按在心上的手移开,薛寒一下子觉得呼吸轻松起来,再问了一些情况,抬脚走了出去。 天色已暗,寒风凛冽,更寒的是薛寒的心。 贪官他见多了,百官之首收贿赂收到齐人头上,匪夷所思,亡国之兆。 薛寒想到了那句话:国之将亡,必有妖孽。 看来要尽快与阿蘅见一面,挑明了谈一谈,听听她的打算再做安排。 “抓到北齐细作的事暂时不许对任何人提。”薛寒交代手下。 事关方相,由不得他不小心,甚至养父那边也要警惕。 薛全与方相利益往来,薛寒是知道的。倘若养父得知了插手,就难办了。 这一晚,薛寒久久未眠。而秋蘅等到子时,再一次为杨夫人点燃异香。 杨夫人如愿以偿在梦中见到了儿子。 “苏嬷嬷留步。” 秋蘅没让苏嬷嬷继续送,独自回了客房。 衣衫发梢还沾染着室外的寒意,秋蘅摸了摸贴身放着的账册。 明日她必须离开相府,见一见薛寒。 计划不如变化,既然这么快拿到了方相通敌证据,事有轻重,薛寒那里就没时间慢慢来了。 薛寒既派人暗暗盯着她,想必会留意到夜入相府的齐人,若是行动足够果断,说不定此时已知道了方相与齐人勾结的事。 她要探一探薛寒的心思,来决定之后是独自揭发方相,还是携手合作。 一夜睡得不算安稳,洗漱过后苏嬷嬷就过来了,请秋蘅去杨夫人屋里用早饭。 温暖的室中,桌上摆着热气腾腾的早点,精致多样。 杨夫人脸色苍白,眼神却亮,一见秋蘅就不觉露出笑意:“秋六姑娘来坐。” 数日的渴盼在昨夜见到儿子后化为短暂的满足,使得杨夫人心情平和许多。 秋蘅不是第一次陪杨夫人用饭了,默默吃完,净手漱口,提出离府。 “那香用完了,需要回家一趟……” 尽管不愿放秋蘅走,听她这么说,杨夫人不得不点头:“秋六姑娘早些回来。苏嬷嬷,把那套红宝头面拿来。” 很快一套镶红宝石的金头面摆到了秋蘅面前。 “不是什么稀罕东西,秋六姑娘收着玩吧。” 方蕊一脚踏进来,听了杨夫人的话视线落在红宝头面上,变了脸色。 “母亲,这不是您今夏才打的那套头面吗,您要给秋六?” “嗯,放着也是放着。” 因方蕊疑心秋蘅有所图谋,这些日子总往杨夫人这里跑,在杨夫人看来就是添乱了,语气难免冷淡。 “母亲,秋六是不是给您下蛊了?”方蕊忍无可忍问出来。 母亲当时还说,这套红宝头面留着给她添妆。一套首饰不算什么,可母亲把秋六看得比她还重,不是太奇怪了吗? (本章完) 第170章 散财 杨夫人脸色一沉:“莫要胡言乱语!” “母亲,这套头面您先前还说给女儿当嫁妆,如今却送给秋六,难道对您来说她比女儿还重要?” 杨夫人看着方蕊的眼神满是失望:“蕊儿,你自幼长在锦绣堆中,吃穿用度无不是上等,什么时候眼皮子这么浅了?” “女儿不是在意一套头面,是不解——” “够了。”杨夫人打断方蕊的解释,神色疲惫,“秋六姑娘能让我开心,这个理由还不够吗?还是说,母亲的心情对你来说根本不重要,你在意的只有自己?” “我没有——”当着秋蘅的面被杨夫人这么说,方蕊委屈又难堪,当即红了眼圈。 “杨夫人。”秋蘅开口,“首饰头面就不必了,我先回去了。” 杨夫人冲秋蘅笑笑,语气温和:“蕊儿被我宠坏了,秋六姑娘莫要和她计较。这套头面你务必收下,是我一点小心意。” 秋蘅摇头:“真的不必,我戴这么贵重的首饰也不合适。杨夫人若一定要送,不如还像上次那样吧。” 方蕊怔住。 还有上次? “好吧。苏嬷嬷——” 苏嬷嬷会意,很快把东西准备好,安排马车送秋蘅回永清伯府。 方蕊站在垂花门旁,盯着缓缓驶动的马车,用力攥了攥拳。 苏嬷嬷回返,见状柔声劝:“姑娘,咱们府上也不缺这些,你就当夫人花钱买开心。” “我在意的是钱吗?”方蕊哽咽,憋了一肚子的委屈无处发泄,“是母亲对秋六反常的态度!” “姑娘哟。”苏嬷嬷叹气,“你想想三公子刚去那些时日夫人是什么样,现在是什么样。夫人能振作起来,比什么都重要啊。” 她也想赶紧把那鬼里鬼气的丫头送走,这不是不能嘛。 “知道了。” 方蕊心道苏嬷嬷也喝了秋蘅灌的迷魂汤,自是说不通,回头就吩咐近身婢女:“叫你哥哥去盯着永清伯府,看秋六有什么动静。” 千松堂中,婢女快步进去禀报:“老夫人,六姑娘回来了!” 老夫人下意识起身,又坐下,板着脸道:“让她进来。” 很快厚厚的帘子挑起,秋蘅捧着匣子走进来。 “祖母。” 老夫人夹秋蘅一眼,见人好好的,开骂:“你个死丫头还知道回来!” 这些日子她提心吊胆,唯恐哪日突然接到相府的消息,给六丫头收尸去。 “孙女知道祖母惦记着,特意和杨夫人说了,回家看看。” 老夫人听着不对:“什么意思,你还要去相府?” 秋蘅点头。 “既然回来了,就不要去了,一个未出阁的姑娘一直住在别人家像什么样子,相府那边等下让管事去说一声。” “我答应杨夫人陪她到出了方三公子七七。祖母有所不知,杨夫人很是喜欢我,她院子里的人都把我当贵客敬着。我多留些日子,令相府消了对咱们伯府的怨气,也省得大家整日为此提心吊胆。” “讨好人不是那么容易的,今日喜欢你,明日就可能厌恶了,到时候你一个人在相府能得了好?” “祖母放心,即便杨夫人厌了我,相府也不会为难我的。” 老夫人没好气问:“你哪来的自信?” “薛寒去相府找我了。” “咳咳咳。”老夫人被口水呛得直咳,见秋蘅毫无害羞之意,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说起来多亏薛寒护着我。”秋蘅完全不在意屋中婢女惊呆的表情,“孙女想趁着回来的机会向他当面道谢,祖母能不能打发人去送个信?” 老夫人深吸一口气,再吸一口,指着秋蘅捧着的匣子问:“这是什么?” 这匣子令人心慌的眼熟。 秋蘅直接打开:“杨夫人给的。” 满当当的金子再次晃花了人眼。 老夫人闭闭眼。 相府大太太到底在图谋什么? “春草,安排人去给薛大人送信。”老夫人无力摆手。 年轻人约会算什么,总比被人算计走性命强。 “多谢祖母。” “赶紧把匣子盖好拿走。” “那孙女先回冷香居了。”秋蘅从匣子中抓了一把金豆子散给屋中丫鬟婆子,施施然离开。 被塞了金豆子的丫鬟婆子瞠目结舌,齐齐看向老夫人。 老夫人很想把孙女揪回来骂个狗血淋头,黑着脸警告:“六姑娘赏你们,你们就拿着,记得管好嘴巴,不许到处议论六姑娘的事。” “是。” 一屋子丫鬟婆子心花怒放,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六姑娘天仙般的人儿,谁敢议论六姑娘就撕烂他的嘴! 秋蘅进了冷香居,芳洲冲出来把她抱住:“姑娘,你可回来了!” “明日还要去相府。叫鱼嬷嬷她们来我屋里。” 不多时屋中挤满了冷香居的人。 秋蘅一人给抓了把金豆子,鱼嬷嬷和王妈妈的尤其多。 鱼嬷嬷捧着金豆子心都是抖的:六姑娘莫不是在相府惹了天大的祸,回来给她们这些一条绳上的蚂蚱预发抚恤银? “我不在家这么久,你们都辛苦了。芳洲,你去做些红豆糕吧。” 秋蘅当一回散财童子,倒没什么目的,就是想想这些人跟着她这样不按常理出牌的怪不容易。尤其是鱼嬷嬷,眼瞧着都瘦了。 “姑娘,还有别的事吗?”鱼嬷嬷提心吊胆问。 “没有了,记得把家看好,莫遭了贼。”秋蘅随口道。 “姑娘放心,我们绝对把冷香居守好。”鱼嬷嬷一听就这样,立刻精神了。 一旁王妈妈斜睨着她,心道这个鱼嬷嬷,莫不是忘了自己是外来的。 秋蘅让人都散了,歇息一阵,提着几包红豆糕去了与薛寒约好的茶楼。 薛寒接到信就来了,比秋蘅还早到一步。 胡四等在门外,见到秋蘅下意识扬起嘴角,又赶紧压下。 红豆糕还没洗脱细作的嫌疑,不能给她好脸色! “胡指挥,好久不见。”秋蘅笑着打招呼。 “嗯。”胡四严肃点头,不由往秋蘅手上瞄了一眼。 秋蘅递过去一包点心:“胡指挥尝尝,芳洲新做的红豆糕。” 胡四心中挣扎,忍不住要去接时艰难移开视线,声音不觉拔高:“不用了,我不喜欢吃红豆糕!” 他就是饿死,馋死,也不吃! 第171章 挑明 门被拉开,薛寒站在门内:“阿蘅带了红豆糕?” “嗯。” “多谢,我很喜欢吃。”薛寒接过秋蘅提着的点心,请她入内。 胡四看着重新关上的房门,嘴都气歪了。 大人还有没有一点自制力了! 想想气不过,胡四轻轻打了一下自己嘴巴:都怪他太有自制力,可怜到嘴边的红豆糕啊! 室内,秋蘅与薛寒相对而坐。 薛寒倒了一杯茶给她:“外头冷,喝口热茶暖暖。” 秋蘅捧着茶杯啜了一口,嗅着茶香看着对面少年,一时不知从何说起,于是指了指油纸包:“刚做好的。” 薛寒也有许多话要问,此时面对面坐了,同样不知怎么开口,一听秋蘅这么说有种暂时逃避的轻松,伸手把其中一个油纸包拆开。 整齐码放的红豆糕是薛寒熟悉的样式,拿起一块吃下,香软甜蜜,亦是熟悉的味道。 今日挑明后,他与阿蘅之间定会不同了。 “好吃吗?”看他神情严肃,秋蘅问。 薛寒回神:“好吃。” 秋蘅一笑:“胡指挥好像吃腻了。等下问问他喜欢吃什么,下次带些他喜欢吃的来。” “他不是吃腻了。”薛寒当然不可能真的逃避,先开了口,“他疑心你并非寻常闺秀,职责所在,就不敢接受你的好意了。” 阿蘅在这种时候约他见面,显然与方相有关。 她或许与他一样的心情,不知如何迈出第一步。那这第一步,就由他来走吧。 “胡指挥……怀疑我是细作?”秋蘅对此并不意外。 作为薛寒的心腹,胡四自然知道薛寒让人盯梢她的事。 “那你呢?”秋蘅问。 “我?”薛寒与之对视,目光坦然,“我也怀疑过。” 秋蘅怔了怔。 她以为,这次见面要从一点点言语试探开始,顺利的话最后各自亮明态度。 薛寒远比她想象中要坦率。 既如此,她也该表示些诚意。 “所以你就派了人盯着我啊?”少女笑盈盈问。 薛寒一瞬沉默。 原来阿蘅早就发现了。 不过她会这么问,表明也想好好谈一谈。 “职责所在。”薛寒顿了顿,说起前夜,“盯梢的手下发现有人夜入相府,就跟上了他们。昨日一早发现其中一人出城,把他抓回皇城司,经审问,他们是北齐人。夜入相府是为了——” 秋蘅接话:“贿赂方相,使黄将军调离边境。” “你也知道?”薛寒有些意外。 他推测阿蘅见他与方相有关,可这种密谈阿蘅如何得知? 薛寒的坦白让秋蘅没再隐瞒:“我悄悄潜入了方相书斋,他们密谋时我在场。” 薛寒不由惊讶。 他知道与他交手不落下风的阿蘅有本事,可没想到她这么有本事。 “那方相可有行动?”秋蘅问。 无论在相府还是回到永清伯府,秋蘅都没机会了解方相书斋密谋后的动作。 “有。昨日方相就已向今上进言,召黄将军回京,几位大人站出来反对,今上还在犹豫。” “薛寒,你怎么打算?” 薛寒并未迟疑:“方相勾结齐人,自是要令其受到应有的惩罚。” “可我听说——”对上少年黑沉的眼眸,秋蘅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 问他薛全与方相交好,他要与养父对抗吗? 这没必要。 他若只是哄她坦白,实际与薛全一条心,她问了得到的也是谎话。 他若把国民放在私心前,一心要令奸相伏诛,她问了不过给他添堵。 “听说什么?”薛寒问。 “听说今上对方相十分倚重。” 薛寒笑笑:“今上对韩悟和袁成海也十分倚重,但找到他们的罪证后并未留情。方相与这二人还不同,他涉嫌与北齐勾结,有被抓捕的齐人为人证,只要在相府找到所受贿赂,今上就不会放过他。” 若能找出暗账,那就更有把握了。 薛寒当了皇城使后也算有了经验,但凡长期贪污受贿者,必有暗账。既是为了瓜分好处时不因遗漏而生嫌隙,维系好平衡,再就是作为把柄,让同一条船上的人管好嘴巴。 更别说方相这样,暗中财富恐怕富可敌国,只有明账而无暗账的话,长期混乱会滋生诸多人祸。 薛寒正这么想,就听秋蘅道:“我知道记录北齐所送之物的账册在哪里。” 薛寒:? “方相收下贿赂,命人退下后,打开了书房中的密室,拿出账册做了记录。” 薛寒眼神一亮:“暗账就在书房密室?” “对,有开关,我看到了方相如何开启。” 薛寒:! 平复了一下心绪,薛寒有了决定:“若是这样,那便可以先斩后奏。” “先斩后奏?” “方相不是寻常官吏,我本打算先用人证请今上答应搜查相府,但这有不小风险……” 秋蘅点头。 方相本身的权力,同党的支持,销毁账册的风险,乃至没有搜到账册的后果。 “真要这么做,你就不怕最终没搜到账册?” “怕。”薛寒并未逞强,微微勾起的浅笑甚至显出几分脆弱,“可有些事怕也要试一试。” 与权贵交锋,大部分时候需要小心谨慎,可总有一些时候,只谨慎是无用的。 需要豁出去赌一把。 而他很幸运,阿蘅把底牌送到了他手中,让他与方相对上时有足够底气。 “既然知道账册在何处,事不宜迟,明日等方相上朝我就带人入相府,先拿到账册再禀报今上。” “明日我也会回相府。” “阿衡,一些细节我们商议一下,省得将来说辞矛盾。” “好。” 二人低声商量许久,等到分别时,茶水早已凉透。 回永清伯府的路上,秋蘅摸了摸贴身藏的账册。 她要亲眼瞧着薛寒去相府,才能真正放心把账册交给他。 薛寒,请你不要让我失望。 翌日天阴。 秋蘅才用过早饭,苏嬷嬷就亲自登门,接她回相府。 “苏嬷嬷昨晚应该睡得不错,气色瞧着比前几日好。” 苏嬷嬷艰难笑笑。 自从这丫头给三公子招魂,晚上一闭眼就觉得这丫头会从门缝飘进来,能睡好才怪。 就昨夜睡了个安稳觉啊! 马车停下了。 “到了啊。”掀起车窗帘的少女往外看了看,笑容明媚。 第172章 闯相府 苏嬷嬷知道杨夫人惦记,第一时间把秋蘅带过去。 杨夫人一见秋蘅,不踏实了一整夜的心这才放松了:“秋六姑娘用过早饭了吗?” “劳杨夫人惦记,用过了。” “那就去歇歇吧。” 秋蘅屈了屈膝,走出去。 天上云层重重,比出门时更阴了,好在没有风,不至于那么难捱。 遥遥有念经声传来。 方三公子的法事道场要持续到出了七七。 “外头多冷啊,秋六姑娘不回屋吗?”苏嬷嬷问。 “回屋也无事,我想去园子中走走。苏嬷嬷——” 担心秋蘅让她陪,苏嬷嬷忙喊:“紫英,陪秋六姑娘去园子里走走。” 一名婢女走过来:“秋六姑娘,请随婢子来。” 秋蘅点点头,随婢女离开了杨夫人院子。 这样冷的天,街上行人寥寥,薛寒带着一队皇城卒,在离相府有段距离时停下来。 “你们分散等候,以烟信为号。” “是。” 安排好后,薛寒只带四名手下光明正大进了相府,理由也是现成的:吊唁方三公子。 这是薛寒第三次登门吊唁了,以至于负责记录宾客的门吏都感动了,心道这位皇城使真是体面人,便是相爷与薛公公关系好,这也太客气了。 也因此,一般登门吊唁的客人只带一两个仆从,薛寒带了四个却没引起门吏警觉。 轻车熟路给方三公子上了香,薛寒离开停灵所在院子时并无人送出来。这不是失礼,而是一日来吊唁的不知凡几,人人都送那相府的人就不必干别的了。 薛寒加快脚步,路过与秋蘅见面的九回亭时,想到昨日秋蘅说过的话:方相书斋离那亭子不远…… 顺利来到书斋前,守门的人把薛寒拦住:“这是相爷书房重地,没有相爷允许不得进入。你是哪来的客人,怎么会走到这里来?” “皇城司办案。”薛寒举了一下令牌,大步往内走。 “站住!” “皇城司收到密报,相府混入了细作,你要阻碍皇城司搜查??” “皇城司也不能擅闯相府——” 守门的人话未说完,就被薛寒一个手刀劈晕,昏过去时脸上还残留着不可置信的表情。 守着书斋的还有一人,听到动静走出来,急忙呼喊:“有人闯书斋,快来人啊——” “拦住相府的人。”薛寒交代完胡四,大步流星走过去踹开书房的门。 脑海中浮现的是秋蘅细细描述的书房布局,与眼前完全一致,这让他完全不用迟疑,直奔那幅挂在墙上的梅石图。 身后,脚步声、呼喝声、打斗声…… 薛寒很清楚,这事要的就是快,快到方相没接到消息,快到相府的人没反应过来。 而只有他拿到方相与齐人勾结的物证,才能让外面的手下进入相府,这意味着他必须在己方陷入相府众多护卫包围前把东西拿到。 推开梅石图,按顺序按下机关,露出密室入口,薛寒步入密室,迅速环视一番。 密室不大,三面书柜靠墙。 薛寒快速翻找,对那些与同僚往来的书信看也不看,外面声音越来越激烈时终于翻到了几封信。 与齐人的书信往来! “大人,顶不住了!”胡四的声音传来。 薛寒把书信往怀中一塞,高声道:“放烟信!” 有了这些书信,就算没找到暗账,方相也跑不了了。 烟信在半空绽开,得到信号的皇城卒迅速涌入相府。 花园中,秋蘅遇到了方蕊。 其实是方蕊让人留意杨夫人这边,知道秋蘅来了花园特意过来的。 “有些人真是马屁精,涎皮赖脸往相府钻。” 秋蘅笑笑:“令慈请我来的。” “我母亲是被你迷惑了!她要知道你回家才一日,就迫不及待与外男约会,嫌恶心还来不及。” “方姑娘派人盯着我啊?” 昨日与薛寒说开后,薛寒提醒说有相府的人盯着她,原来是方蕊安排的。 “你蛊惑我母亲,我让人盯着你又如何?不盯着,怎么会知道你如此轻浮。” 秋蘅被这说辞逗笑了。 “你笑什么?” “我笑你啊。方姑娘难道以为,令慈是因为我端庄稳重,才留我在身边的?” “那你说是为什么?你敢说吗?” 突然一声响,方蕊仰头望着半空炸开的烟信,目露疑惑。 这是什么? 秋蘅同样仰望半空,唇角高高扬起。 薛寒真的来了,如昨日说的那样硬闯相府。 这样一来,他就没了与奸相缓和的退路,而她也能真正放心把账册交到他手上。 随着那些皇城卒进了相府,与相府护卫对上,动静已经大到其他各院都听到了。 方蕊侧耳听了听,喃喃自语:“什么声音?” 秋蘅提着裙摆向书斋所在方向跑去。 “秋六,你去哪儿?”方蕊喝问。 秋蘅不介意回答她:“去看看发生了什么事。” 方蕊直觉出了大事,匆匆跟上。 薛寒这时已经走出了书斋。 暗账没有找到,但有方相与北齐来往书信,还有已被抓捕的齐人为人证,可以把这事捅到今上面前了。 先机才是最重要的。 “皇城司捉拿细作,你们要造反不成?”胡四一脚踩着受伤的相府护卫,举刀冷喝。 方相虽权势滔天,但文官府上的护卫自不能和皇城司精锐比。纵然护卫人多,除了极少数心腹竭力抵抗,其他人听了造反的指控不由退缩。 秋蘅跑来,一眼看到了薛寒,但没立刻上前,而是追在后面到了相府外。 “薛寒!” 准备上马的少年回头,看着提裙奔来的少女,有些意外。 昨日商议的事中,没有这个。 眨眼间秋蘅已经到了近前,一个趔趄向薛寒摔去。 薛寒伸手把她扶住,立时察觉一物塞入他袖中。 “账册。”在少年诧异的眼神中,秋蘅低低说出这两个字,随即后退,冲他无声道,“快去。” 薛寒翻身上马,直奔皇城。 原来阿蘅还防着他一手。 这般想着的少年没有气恼,反而想笑。 观那小贼与他数次交手时的狡猾,倒是阿蘅的作风。 第173章 回伯府 秋蘅目送薛寒骑马远去,拢了拢微凉的手指。 薛寒会生气吧? 但对她来说,没有十分把握,她绝不会把全部底牌交到别人手中。 就算这个人是薛寒。 “秋六!”厉喝声传来,方蕊拨开挡路的人,冲到秋蘅面前。 “你和薛寒说了什么?”面色惨白的少女气喘吁吁问。 “我问他发生了什么事。” “他怎么说?” 秋蘅弯唇:“他说不要多问。” “你还笑!”方蕊只觉秋蘅唇边笑意刺眼极了,“你是不是早就盼着相府倒霉?” 方蕊众星捧月长大,何尝见过相府乱成这样。皇城司强闯相府,搜查祖父书房,绝对不是小事! 方蕊面对秋蘅时总显得冲动,是兄长的早逝与母亲的反常所致,实际上她比大多贵女要敏锐。 就算此时,相府还有不少人觉得等相爷知道了定会要皇城司好看,相爷可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百官之首。可方蕊心中发慌,直觉祸事临头,这让她完全无法忍受秋蘅事不关己的微笑。 “我盼着相府倒霉?”秋蘅先是震惊,后是委屈,眼圈立刻红了,“我知道方姑娘不喜我,防备我,认为我不择手段讨好杨夫人。既如此,我这就回家去吧,不碍着方姑娘的眼了……” 秋蘅越说越委屈,捂着脸跑向街头。 方蕊愣愣望着飞奔而去的少女,熟悉的感觉涌上心头。 她,她,她——又跑了! 秋蘅一口气跑回永清伯府,把门人吓了一跳。 “六姑娘这是怎么了?” 门人一边说,一边下意识向外张望。 六姑娘去相府小住是伯府上下都知道的,也都好奇不已。如今六姑娘哭着跑回来,莫不是在相府闯祸了? “没事,把门守好了。”秋蘅从荷包中抓了几颗金花生塞给门人,往内走去。 相府人仰马翻,定然顾不上把她追回去,秋蘅打赏门人不过是顺手。反正不缺钱,与门人打好关系总不会是坏事。 门人却误会了。 金花生! 好几颗金花生! 天爷,六姑娘这是惹了多大的麻烦,才出手这么大方? 那他——门人露出视死如归的神情。 那他豁出老命也不能让人进来! 没办法,六姑娘给的实在太多了! 千松堂负责传话的婢女一见秋蘅,声音掩不住的欢快:“六姑娘回来了!” 屋中瞬时无声欢腾,唯有老夫人心中一咯噔。 六丫头一早才去相府,怎么就回来了? 等看到秋蘅发丝微乱,眼圈发红,老夫人更觉不妙:“出什么事了?” “相府来了许多皇城司的人,一片混乱,孙女就回来了。” 老夫人面色数变。 她虽是内宅妇人,也知道相府是多么令人生畏的庞然大物,皇城司竟然直接去了相府? 这是要大乱了吧? 老夫人心惊肉跳,挥手示意伺候的人都退下,紧紧盯着秋蘅问:“可知道皇城司为何去相府?” 秋蘅没打算瞒着老夫人:“皇城司说捉拿细作。” “相府竟有细作?”老夫人起身又坐下,转动着手腕上的佛珠,“有细作皇城司就硬闯?这一定还有更严重的事——” 突然想到什么,老夫人脸上血色全无,抓着秋蘅急声问:“皇城司领头的是谁?” “当然是薛寒啊,他不是皇城使么。”秋蘅视线落在老夫人手腕上,“祖母换了佛珠戴啊?” 之前不是指宽的大金镯子吗? 老夫人的脸色由白转黑。 死丫头还有脸问,害她整日提心吊胆,她不得戴佛珠图个心安啊。 “你还有心思留意我戴什么!”老夫人伸手戳了一下秋蘅额头,“薛寒带人进相府搜查,必然狠狠得罪方相,说不定就要把自己搭进去。你就不担心?” “祖母放宽心,别总往坏处想,说不定相府就完了呢。” “你倒是想得开——”老夫人突然不说了,愣愣看着秋蘅。 她怎么忘了这丫头的邪门了。 先前那个韩殿帅,他儿子害了六丫头养父,还耀武扬威的,结果就死了。 后来那个姓袁的,哦,据说外头百姓都叫他袁贼,仗着盛宠找上老东西,让六丫头给他的小妾制香。 嗯,也死了。 相府也不是个好的,逼迫六丫头去给他家奴婢换药,还强留人住下。 嘶——这样的话,方相不死就有点奇怪了啊。 老夫人倒没想过人是秋蘅弄死的,而是坚定了一个念头:都是被六丫头克的。 “那你怎么回来的?杨夫人放你走?”忍着嫌弃往远处挪了挪屁股,老夫人莫名心安了。 “方姑娘骂我,我不堪受辱,就哭着回来了。” 老夫人听着嘴角上翘,赶紧压下去:“咳,是该有这样的骨气。” 这个时候,薛寒已经赶到皇城,直奔议事殿。 早朝已经结束了,包括方相在内的数位大臣留下来,争议的还是黄林黄将军的事。 “自黄将军镇守白城,北齐就没在那里讨了便宜去。方相仅凭一些风言风语要把黄将军调离,有没有想过谁能接替?那里百姓又该如何?”御史中丞吕岩沉声问。 方相权势滔天,百官中能稍稍制衡的便是吕中丞。 方相一笑:“陛下,吕中丞此言,不正说明黄林在北地威望无两。” 靖平帝不由点头。 良将重要,百姓安居重要,但都没有他重要。黄林才去白城数年,那边百姓就只认他了,长此以往会不会助长其野心? 靖平帝这两日的摇摆有了倾向。 吕岩见靖平帝点头,大急:“陛下三思啊,白城边境难得安稳,轻易换将绝不合适!” 靖平帝面色微沉:“朕倒觉得——” 这时内侍禀报:“陛下,皇城使薛寒有急事求见。” 靖平帝诧异抬了抬眉。 这个时候求见?那定是有十分要紧的事了。 “传他进来。” 随着靖平帝发话,吕中丞紧捏的拳松开。 刚刚今上就要听了方元志的,这么一打岔,或许还能有转机。 虽这么想,吕中丞却觉得希望不大,在心中深深叹口气。 很快薛寒走进来:“微臣皇城使薛寒见过陛下。” “薛皇城有何事啊?”靖平帝淡淡问。 第174章 彻查 薛寒看一眼方相,朗声道:“回禀陛下,皇城司前几日发现北齐细作,暗中盯梢看到他们进了相府——” “什么?”听了这话的大臣过于震惊,纷纷惊呼。 方相大怒:“一派胡言!” 离靖平帝不远站着的薛全脸色骤变,语带警告:“薛寒,陛下面前,不得胡闹。” 薛寒对这些声音充耳不闻,继续道:“皇城司抓捕了细作,经审问,北齐细作说去相府是给方相送礼,拜托他向陛下进言把黄林黄将军调离北地,换一个能力平平的将领过去……” 靖平帝脑袋嗡嗡的。 北齐细作贿赂方相? 他僵硬侧头,看向方相。 方相一脸被冤枉的气愤:“陛下明鉴啊,臣身为大夏丞相,怎么会收受北齐贿赂!” 在场大臣,哪怕是刚刚与方相针锋相对的吕中丞,全都是怀疑的表情。 方相说得没错啊,他再贪也不能收北齐的贿赂啊,这不是太匪夷所思了! “薛寒,你可知指控重臣是要有证据的?”靖平帝在方相委屈分辩下冷静了一些,第一反应是不信。 薛寒拱手,语气平静:“有北齐细作为人证。” 方相怒道:“酷刑之下指鹿为马也不罕见。薛寒,老夫不知何处得罪了你,让你这般针对?” “下官与方相并无私怨,只是职责所在,不敢不尽责。”薛寒看向靖平帝,“陛下,除了人证,微臣今日还在方相书房得到了一本暗账及数封他与齐人往来书信。” 靖平帝勃然变色,立即道:“呈上来!” 薛全冷着脸,亲自接过薛寒拿出的账册与书信,抖着手奉到靖平帝面前。 靖平帝打开账册,一页页翻看,脸色越来越难看。 议事殿中压抑无声,几位大臣低着头,余光一时瞄瞄靖平帝,一时瞄瞄方相。 方相脸色惨淡,死死盯着靖平帝手中账册,满眼不可置信。 靖平帝终于翻完了,又抽出一封信看起来,最后目光冰冷看向方相:“方元志,方卿,朕视你为臂膀,你就是这么回报朕的?” 方相犹不死心:“陛下,臣冤枉啊,人证可以逼迫,字迹可以仿造,是薛寒——” 方相顿了顿,突然想到什么:“是薛寒得知相府有意纳他的心上人秋六姑娘给臣的孙儿做妾,于是对臣怀恨在心,才伪造出人证物证……” 靖平帝目光移向薛寒。 秋六姑娘是薛寒的心上人他知道,怎么又被相府看上要讨去当小妾了? 靖平帝还记得秋猎时少女光彩夺目的样子,听着这事只觉匪夷所思。 “陛下,账册和书信是微臣今早带人去相府,在方相书房的密室翻出来的,账册上所记奇珍定然在相府中。请陛下下旨彻查相府,倘若真如方相所言微臣是公报私仇,也好还方相清白。” “臣蒙陛下恩典,愧任百官之首,薛寒却在陛下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强闯相府。这不但是羞辱臣,也是不把陛下放在眼里啊!”方相颤声高呼。 与方相的激动比,薛寒仍是一副冷静的模样:“监察百官本就是皇城司的职责,在发现敌国细作进入相府后若毫无动作,才是失职。方相为了不让皇城司搜查相府,在自己有嫌疑的情况下攀扯陛下,莫不是心虚?” “你——” “够了。”靖平帝冷喝一声,“争来争去没有意思,那就去相府查一查,有无账册上所记珍宝,御史台负责监督。” 靖平帝政事上昏聩,琴棋书画等风雅事无一不精,君臣这么多年怎么会认不出方相字迹。在他看来,这些书信伪造的可能极低。但方相毕竟是朝廷重臣,不能轻易下定论。 靖平帝还有个极隐秘的心思:账册所记奇珍能延年益寿,生死人肉白骨,他也心动啊。 薛寒伏拜:“微臣领旨!” 吕中丞亦站出来:“臣领旨。” 方相踉跄后退,面如金纸。 相府那边,老夫人安排了一波又一波人去给方相送信,苦于被拦在了皇城外。 再然后,就等来了更多官差。 “走水啦,相爷书斋走水啦!”许多人奔走呼喊,端盆提桶去救火。 薛寒望一眼方相书斋所在方向,对这场突然的起火丝毫不觉奇怪。 那间密室中存放的可不只方相收受齐人贿赂的账册,还有其他。 没有这场火,不知多少人要夜不能寐。 薛寒深知抓大放小的道理,方相在这个位子上多年,与百官勋贵利益纠缠,盘根错节,真要让所有账册公之于众,面对的就不光是来自方相的阻力。 要知道今上可不是什么心志坚定的人,他利用先机争取到搜查相府的机会,等与方相有利益牵扯的人反应过来,就不会这么顺利了。 现在烧了也好,省得那些人拧成一股绳,拼死保下方相。而烧光了暗账,与方相同一条船的人就会盼着方相闭嘴了。 死人才能真正闭嘴,守住要命的秘密。 薛寒想,有了这场火,或许能更顺利找出那些赃物。 “你们好大的胆子,竟敢搜查相府!” 最先赶回来的是方相次子,一脸戾气拦住薛寒。 “奉圣谕搜查,阻拦者视为抗旨!” 到了这种时候,薛寒自不会再留情面,一个眼色,立刻有手下把拦路的拖开。 混乱哭喊,不绝于耳,天将要黑时一人高喊:“薛大人,在这个库房里,找到了!” 许多人立刻赶过去,看着满库奇珍满心震撼。 这里面随便一样,能买多少人的命啊! 当一样样珍宝呈到靖平帝面前,靖平帝怒不可遏:“彻查!” 国库和他的私库都没这么多好东西,毕竟还有北齐特有的奇珍! 接下来就是大理寺、御史台等多个衙门介入,共同审理方相收受北齐贿赂一案。 而经过几日缓和,靖平帝终于有心思向薛寒询问细节。 “你是怎么知道方元志书房中有密室的?” 一旁薛全面无表情,心中并不平静。 今上问得好,他也想知道他这个养子怎么长了这么大本事。 第175章 方家覆灭 薛寒知道靖平帝定会问起,把早就想好的话说出:“因为秋六姑娘。” 靖平帝愣住:“怎么会因为秋六姑娘?” 这与一个小姑娘有什么关系? “薛寒,你可莫要和朕开玩笑,总不能是秋六姑娘告诉你方元志书房有密室的吧?” 一旁薛全眼神冷冷,积蓄数日的怒火快要压不住了。 方相倒台于他也是不小损失,他这个隐相插手朝堂上一些事离不开方相配合,若换一个人坐上方相的位子就没这么便利了。 而因为方相收受北齐贿赂一案太过引人注目,这几日他还没机会找薛寒聊聊。 看着白杨般挺拔沉静的少年,薛全生出一个念头:这小子似乎翅膀长硬了。 这让他心一沉,眼神更冷了。 “回禀陛下,确实是秋六姑娘告诉微臣有密室的。” 靖平帝一脸怀疑:“哦,说说到底怎么回事。” “是这样,皇城司盯梢疑似细作的三人,发现他们去了方相府上吊唁。微臣听说秋六姑娘就在相府,便借着与她见面的机会拜托她留意方相动静,没想到她竟不顾危险潜入方相书房,发现了密室所在……” 薛寒这话真真假假,是与秋蘅商量好的。 拷问那位北齐细作时就从他口中得知,三人在夜入相府送礼之前就借着吊唁去过相府,与方相定好了送礼时间。 有了这个讯息,就可以巧妙调换一下顺序,皇城司先发现细作开始盯梢,再发现细作去相府吊唁,于是拜托正好在相府的秋蘅留意,这样既能掩盖秋蘅住进相府的目的,又能让世人知道秋蘅在铲除奸相这件事上的功劳。 薛寒想到他提出这些说辞时,少女摆手拒绝的样子。 她说:功成不必在我,令奸相伏诛最重要。 但让他独领功劳,他做不到。 是因为他怀疑阿蘅才派人盯着,从而意外发现了细作。也是因为阿蘅发现了密室,记下了开启密室的机关,他才能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得到方相通敌证据,甚至那本暗账都是阿蘅拿到的。 可想而知,若他对方相没有动作,手里握着暗账的阿蘅定会有所行动。知晓了阿蘅做的那些事,他不会自大认为没有他,阿蘅就办不成事。 这功劳并非今上的奖赏,而是铲奸除恶的荣光。 世人应该知晓阿蘅的付出。 靖平帝听得瞠目结舌:“秋六姑娘竟然潜入了方元志书房?她一个小姑娘怎么做到的?” 薛寒以理所当然的语气道:“秋六姑娘聪明机智,勇气非凡。” 至于如何潜入的细节,一个字都没提。 而靖平帝听了这话,立刻想起了秋蘅在秋猎时引开黑熊救下容宁郡主的事,对她能潜入方相书房顿时没那么震惊了。 “这样看来,还多亏了她。”靖平帝感慨一句,没有再说什么。 该罚的还没罚,该奖的自然也不急。 薛全与薛寒一同走出去。 “你随我来。”撂下一句话,薛全负手往前走。 薛寒默默跟上。 进了房间,薛全霍然转身,冷冷看着薛寒:“为父竟不知,寒儿有这么大的本事。” 薛寒坦然与之对视:“监察百官是皇城司的职责,孩儿能坐上皇城使的位子离不开父亲提携。孩儿不愿成为失职之人,令您失望。” 薛全似笑非笑:“不止有本事,还能说会道。寒儿,你真是长大了啊。” “孩儿再长大,也是您的孩子。” 薛全沉下脸:“你能记着这一点就好!与方元志对上这么大的事,你竟先斩后奏,还有没有把为父放在眼里?” 薛寒见薛全把火发出来,便知这一关勉强过去了。 当然他也明白,养父心中芥蒂是不可能完全消除的。他一直是那个乖巧听话的孩子还好,若以后再如对付方相这般行事,终有剑拔弩张那一日。 可人不是木偶,总会长大的。 薛寒在心中叹口气,面上半点不露:“孩儿不是有意如此,而是来不及。方相权势滔天,若给了他反应时间,再想拿到他通敌证据就难了。父亲应该清楚,方相身为百官之首与北齐勾结对大夏危害多么大,放任下去后果不堪设想……” 薛全皱着眉,说不出反驳的话。 他与方元志一内一外,配合还算愉快,可怎么都想不到这厮居然通敌! 贪污受贿,卖官鬻爵,这都正常,怎么能勾结齐人呢!一旦大夏被北齐灭了,他们这些人和猪狗有什么区别? 贪婪到愚蠢的地步,死了也是活该。 “这次算特殊情况,我不希望再有第二次。” “孩儿知道了。” 应付完薛全,薛寒才走出皇宫就接到消息:方相死了,吃了牢饭后中毒死的。 得知此事的人都心知肚明,这是怕方相除了与齐人勾结的事再招出别的,被人灭口了。 与方相牵扯之人何其多,想要找出来就难了。而他是死在大理寺的,这个烂摊子就与皇城司无关了。 而随着方相一死,他收受北齐贿赂一案的审理就更为迅速,相府男丁流放,女眷列入贱籍,抄没家产。 令人讽刺的是,相府上下被问罪时方三公子还没出七七,尚未下葬。 念经的僧人、道士都不见踪影了,川流不息来吊唁的盛况仿佛一场梦,除了官差出入,更多的是知道方相罪行后来泄愤的百姓。 永清伯没忍住去看了一次热闹,险些被泼到粪水,赶紧跑回了家。 “方相——不对,是奸相一家,真的完了!” 对老夫人说出这话时,永清伯感慨不已。 老夫人冷笑:“不是要把四丫头送去相府么?” “这谁也没有前后眼啊。”永清伯大感没面子,后悔来千松堂了。 他是实在唏嘘想找人说说方家的事,死老婆子竟一直等着看他笑话。 那六丫头还跑去讨好相府大太太呢,不也白费了工夫。 永清伯打发人去请秋蘅,婢女回来禀报:“老伯爷,六姑娘出去了。” 永清伯只好作罢。 街头路边,秋蘅喊一声:“张伯停车吧,我自己走走。” 街上一切如常,并没因方家的覆灭有什么不同。但秋蘅知道,很多人的命运已然不同。 有节奏的敲门后,门内有人问:“谁?” “鹊。” 门打开,聂三娘忙把秋蘅拉进去。 第176章 犹可期 聂三娘拉着秋蘅,满脸欢喜:“我就知道六姑娘会来。” “方家的事,三娘也听说了?”秋蘅一边往内走,一边问。 “听说了,那能没听说吗。我还随街坊们一起去方家泼了粪水。”聂三娘说这些时,气愤不已。 百官之首竟然收齐人贿赂,天打雷劈都太便宜了那奸人! 秋蘅吃惊看了聂三娘一眼。 实在想不出三娘是会泼粪水的人。 “我四姐——”秋蘅刚问起秋芙,就听一声响,闻声望去就见秋芙立在堂屋外的台阶上愣愣看过来,一个盆子在她脚边打着转。 那个在永清伯府锦衣华服的少女此时荆钗布衣,瞧着清减不少。 秋蘅走过去:“四姐,好些日子没见了。” 秋芙如梦初醒,冲过来抓住秋蘅的手:“六,六妹,你怎么来了?” 秋蘅莞尔:“我来带你回去。” 秋芙下意识后退一步,眼中满是惶然:“我听三娘说相府完了,是真的吗?” 对秋芙来说,虽与聂三娘同住了一段日子,但她只信秋蘅。 父母还想拿她换好处呢,何况别人。除了救她出火坑的六妹,她很难再轻信旁人。 “对。奸相通敌的罪名已落实,还查出了其他罪行,方家人流放的流放,入贱籍的入贱籍,已是彻底完了……” 秋芙捂嘴听着,眼泪簌簌而落。 那如山般压在心头的恐惧终于一点点散去,只留下浅浅阴影。 “我,我什么时候回?要等到晚上吗?”哭出了连日来的闷气,秋芙擦擦眼泪问。 “不用,现在就可以和我走了。”秋蘅把提着的包袱递过去,“刚买的成衣,四姐试试合不合身。” 秋芙接过包袱,嘴唇动了动。 她想问难道就这么光明正大回去? 但见秋蘅一派淡然,秋芙最终什么都没问,转身进屋去换衣裳。 “这些日子,辛苦三娘照顾我四姐。” 聂三娘给秋蘅倒了杯热水:“六姑娘这是什么话,我们几个身家性命都是你给的,你这么说不是寒碜我么。有四姑娘给我作伴,我高兴还来不及……” 说话间,秋芙从里屋出来了,不自在拉拉衣角,问秋蘅:“没什么不妥吧?” “妥当极了。”秋蘅肯定道。 聂三娘含笑看着重穿华裙的少女,心潮起伏。 她还记得那个夜里,眼前少女的绝望无助,这让她想到了妹妹。 从袁宅那个魔窟走出来,却没了往前走的力气,停留在最好年华的妹妹。 她听六姑娘说了四姑娘的遭遇。 真好啊,有六姑娘在,四姑娘没有和妹妹一样身陷泥泞,还有可期待的未来。 “三娘,多谢你这些日子关照我,也替我谢谢陶大哥他们……”临别前,秋芙拉着聂三娘的手,诚心道谢。 “我们是六姑娘的朋友,四姑娘这话就见外了。四姑娘回去后过得好,我们就开心了。” 会过好吗? 秋芙不确定,但似乎也不怎么怕。对她来说经历了这一遭,好像就没什么可怕了。 戴着帷帽走上街头,秋芙打了个寒颤:“好冷,一下子就这么冷了。” 在聂三娘那里避祸,她老老实实没出过门。 “寒冬腊月,自是冷的。”秋蘅应了一句,望向喧闹处。 是相府的男丁被押送出城,看热闹的百姓一直跟着,叫骂声不绝于耳,时不时还从人群中飞出个破烂,砸在那些一脸麻木的男人身上。 秋芙驻足,小声道:“可惜没有奸相。” “就算奸相没有暴毙狱中,他也没有流放的福气。” 秋芙噗嗤一笑:“六妹,你真会说。” “四姐还要再看一会儿吗?” 秋芙摇头:“不看了,太冷了。” 知道相府完蛋了,再不必担心被祖父强逼着去做妾就够了。 “那咱们去坐车吧,张伯还等着呢。” 秋芙有些迟疑:“张伯知道你来接我?” “不知道。四姐不用说话,跟着我就好。” 秋芙点点头,有秋蘅这话,一下子觉得踏实了。 回去面对长辈们是有些忐忑,可再惶恐也不比那个月黑风高的夜里被六妹带出府外,跟着对她来说完全陌生的三娘他们离开惶恐了。 “张伯久等了,怎么没去茶馆里等?” 坐在车前的张伯站起来,举举手中暖炉,乐呵呵道:“有六姑娘给的手炉,一点都不冷。” 张伯对跟在秋蘅身边的秋芙一句都没问,还是秋蘅以随意的语气道:“遇到了朋友,请她去家里坐坐。” “好嘞,六姑娘坐稳了。” 马车驶动,车厢中秋芙取下帷帽,低声问:“张伯竟然问都不问?” 这么心大吗? 秋蘅笑道:“张伯长处可多了。” 秋芙:“……”六妹这副算你识货的表情是怎么回事? 马车突然停下,张伯的声音传来:“六姑娘,遇到了薛大人。” 秋芙呼吸一窒,忙把帷帽戴好。 秋蘅伸手指了指,秋芙会意,往车厢角落挪了挪。 秋蘅掀起车窗帘一角,与车外少年打招呼:“这么巧。” “我瞧见是张伯,猜着你可能在车子里。” 这些日子薛寒因方相的事忙得脚不沾地,一直没机会与秋蘅见面,此时巧遇,眼中是毫不遮掩的欢喜。 “去茶楼坐坐?” 面对薛寒的邀请,秋蘅只能摇头:“不了,天冷,想早些回去。” “有些事和你说。” 比如随着查抄相府的赃物或是充归国库,或是进了内务库,靖平帝应该要嘉奖出力之人了。比如腊月十五就要到了,阿蘅怪疾发作该如何应对。比如阿蘅为何会对付方相、袁成海这些人。 比如……他想和阿蘅喝杯茶。 “改日吧,约了朋友去家里。”秋蘅暂时还不想让薛寒知晓陶大他们的存在,含糊道。 薛寒只好道:“那改日见。” 马车重新动了,秋芙松口气摘下帷帽,一脸复杂:“六妹,刚刚那是皇城使薛寒吧?” “对,是他。” “你们看起来很熟悉呀。” 想想早晚会传开,秋蘅直接道:“是挺熟。方相收受北齐贿赂的证据是我和他联手拿到的。” (本章完) 第177章 秋芙回府 秋芙瞪大了眼:“你和薛大人联手?” “嗯。他追查到细作进了相府,就拜托在相府的我留意一下……”秋蘅说着和薛寒一样的说辞。 秋芙难以置信:“你就一个人潜入了奸相书房?不怕被发现吗?” “害怕。但想想奸相作的恶,就想赌一把。” “可要是赌输了,你就没命了!”秋芙还是难以理解。 见秋芙露出真切的担忧,秋蘅抿唇一笑:“当时没顾上想赌输的事。” 秋芙摇头:“这个薛大人,怎么能把这么危险的事交给你。我还以为他喜欢你,原来只是想让你帮他办事。” 这人不行,配不上六妹。 秋蘅默默放弃了为薛寒解释。 马车从角门进了永清伯府,停在二门前,秋蘅与秋芙一起下了车。 “这么冷的天陪我出去,张伯辛苦了,打壶酒暖暖身子。”秋蘅从荷包中摸出一颗金豆子,塞给张伯。 张伯吓一跳:“六姑娘,这,这,这——” 这打一缸酒都富余啊! “张伯收着吧。” 秋蘅笑笑,拉着秋芙往内走。 秋芙动作僵硬,憋了一肚子震惊,等守着二门的婆子热情如火把她们迎进去,已震惊到麻木。 她不在的这些日子,究竟发生了什么? “四姐,等会儿见。” 秋芙点点头,心弦紧绷走在原本熟悉的园子里。 这样冷的天,又临近晌午,园中不见什么人,这让她渐渐放松,到了住处取下帷帽,深深吐出一口气。 院中婢女以为看错了,结结巴巴:“姑,姑娘?” 秋芙定了定神,一边往屋中走一边问:“你们都知道我‘病’了吧?” 婢女紧跟在秋芙身边,紧张低头:“是……” 姑娘失踪这事一直瞒着,对外的说辞是生病静养。 进了闺房,看着几个神色慌乱的婢女,秋芙反而镇静了,吩咐道:“去千松堂禀报老夫人,就说我的病好了。” 千松堂中,老夫人看着走进来的秋蘅就气不打一处来:“又出去了?” “出去逛了逛。” “你就不能安分在家里待一日?” 秋蘅理直气壮:“在南边乡下的时候孙女每日漫山遍野跑,总闷在家里受不了。” 老夫人深吸一口气:“这是在乡下吗?你现在是大家闺秀,心怎么这么野!你说说你先前自作主张去相府,是不是白费功夫?” 说去讨好相府大太太,不是白受了一通罪。 老夫人如何不明白,讨好杨夫人那样的贵妇多不容易。 “也不是白费功夫,相府不是完了嘛。” 老夫人:! 这时婢女进来禀报:“老夫人,芙蓉居那边来报,说四姑娘病好了。” 老夫人:! 一连震惊后,老夫人暗暗掐了一把大腿,缓缓起身:“去芙蓉居。” 什么叫四姑娘病好了?四姑娘在哪儿呢? 老夫人匆匆赶往芙蓉居。 秋芙本以为去千松堂报信后祖母会喊她过去,没想到婢女禀报说老夫人来了。 她忙出去迎,就见老太太健步如飞走来。 看到秋芙,老夫人愣住了:“四丫头?” 秋芙本以为遭遇了这么多已足够坚强,拜下去时却控制不住哽咽:“祖母——” “你这是——”老夫人意识到外头不方便说话,拉着秋芙进了里边,屏退丫鬟婆子。 “六丫头——”老夫人顿了顿,“算了,你留下吧。” 她一直怀疑四丫头的失踪与六丫头有关。 老东西和老大两口子一心要把四丫头送去相府,老二、老三不像会插手的,孙辈几斤几两她都有数,唯有六丫头是个例外。 没了丫鬟婆子在,秋芙直接跪在了老夫人脚边:“祖母,我回来了……” 老夫人喉咙发涩,颤声问:“你这些日子去哪儿了?” 秋芙不由看向秋蘅。 秋蘅微微点头,鼓励她按商量好的说。 “我去了六妹朋友那躲着。” 老夫人看向秋蘅,神色复杂:“我就知道什么都少不了你。” 好的,坏的,这丫头是真能折腾啊! 虽然腹诽,老夫人嘴角却不由弯起:“蘅儿,你什么时候交的朋友,做什么的?” “就出去逛遇上了投缘的朋友,都是老实本分干力气活的。” 老夫人又问:“怎么把芙儿带走的?” “我朋友会翻墙。” 老夫人猛吸一口气,差点昏过去。 “这是老实本分?” “老实本分是指人品,翻墙是本领嘛。是我央求朋友翻墙来带走四姐的,祖母要怪就怪我,不要怪我会翻墙的朋友。” 秋芙哭道:“祖母不要怪六妹,应该怪我。” “怪你什么?” “怪我倒霉。” 老夫人气歪了嘴。 这两个死丫头! “罢了,念在结果是好的,我不想多说。但是蘅儿你好好想想,今日你朋友能翻墙救人,改日要是翻墙作恶呢?” “孙女也是了解朋友人品,加上四姐情况危急,才这么做的。不过祖母教训得对,以后我会考虑周全些。”知道老夫人心是好的,秋蘅不介意哄一哄。 老夫人气顺了不少,暗下决定回头就加强府中防卫,叮嘱秋芙:“记着,是祖母安排你出去躲着的。” 秋芙点头:“孙女记下了。” 老夫人又看向秋蘅:“蘅儿,你帮助姐妹是好的,但你祖父他们若知道了不一定觉得你好——” 秋蘅甜甜一笑:“是祖母送四姐出去的,和我没关系。” 她不在意大房那对夫妇对她有意见,但在人们看来,长辈安排出去躲着是靠谱的,而要是她安排的,就该疑心秋芙一个女孩子在外头的经历了。 府上知道秋芙失踪的不少,没必要让秋芙遭人揣测。 统一了说辞,老夫人很快把知情的都叫到千松堂,除了永清伯。 “芙儿是我安排出去的,我不想她好好一个姑娘去给人做妾,伯府也丢不起这个脸!”老夫人目光一一扫过众人,最后落在长子面上,“老大,你要怪就怪我自作主张,莫要怪到芙儿身上。” 秋蘅与秋芙对视一眼,听着老夫人“要怪就怪”这个说辞有些想笑。 秋大老爷忙拱手行礼:“母亲这话太让儿子汗颜了。儿子知道,您都是为了芙儿好。” 老夫人深深看着儿子,毫不客气:“我不单是为了芙儿好,更是为了你好。你有个当妾的女儿,脸上光彩吗?” “是,是。”秋大老爷尴尬应着。 “还有——”老夫人扯了扯嘴角,只觉畅快,“芙儿要真的由着你父亲安排进了相府做妾,现在岂不成了世人眼里天大的笑话?” 秋大老爷头更低了,心道还好父亲不在,不然多难堪。 老夫人却没打算就这么结束,端起茶杯润了润喉,终于把憋了多少年的话说出来:“你把你父亲的话当金科玉律,也不想想他真有能耐会白折腾这么多年?还不如蘅儿呢,才回家多久就去秋猎了,并得了今上称赞。” (本章完) 第178章 互殴 老夫人一句话,秋蘅立刻成了屋中最受瞩目的。 秋蘅微微垂眸,一副乖巧模样。 “咳,蘅儿确实出色,不是芙儿他们能比的。”秋大老爷完全顺着老夫人说。 不得不顺着说,事实就是相府彻底完了,当初要没有老夫人插手,伯府得不到一点好处不说,还会沦为人们茶余饭后的笑柄,甚至史上记下方相倒台都会顺带记一笔永清伯府卖女求荣。 “行了,我要说的就这么多,都散了吧。” 走到屋外,大太太赵氏就对秋芙说:“跟我回房。” 面对母亲的要求,秋芙面无表情:“女儿这些日子在外面吃不好睡不好,有些累了,想先休息一下。” “你——” 秋大老爷拦住赵氏发火:“算了,让芙儿先歇着吧。” 等回到住处,赵氏沉着脸抱怨:“老爷看到没,芙儿这是彻底怨上我们了。” “母亲自来最宠着她,宠得她气性大,等过些日子就好了。这个时候你和她计较什么,传到母亲耳中又要怪罪。” 赵氏红了眼:“她是我十月怀胎生的,怎么就一点不知体谅父母……” 秋大老爷叹口气:“相府如今这个结局,任谁都会觉得当时咱们那步走错了,没看母亲当众寒碜父亲么。” 这在以前是不可能的。 “我去父亲那边一趟,和他说一声芙儿回来了。” 这么冷的天,永清伯没出门,正窝在前院屋里喝闷酒。 方相这条路子没了,白巴结了这么久,窝火啊! “老伯爷,大老爷来了。” “请进来。” 看着走进来的秋大老爷,永清伯捏着酒杯问:“什么事?” “父亲,儿子来和您说一声,芙儿回来了。” 永清伯一下子坐直了身体:“什么时候回来的?这些日子她去哪儿了?” “就刚刚回来的……”秋大老爷声音不觉放低,“母亲说是她安排芙儿出去的……” “我就知道!”永清伯把酒杯往桌几上一顿,抓过厚衣裳穿好就往外走。 秋大老爷心知父母恐怕会一顿吵,默默回了住处。 千松堂里,老夫人吩咐大丫鬟春草:“把我那套粉玉头面送去冷香居。” 春草愣了愣,不确定问:“您陪嫁的那套粉玉头面吗?” “就是那套,颜色正适合小姑娘戴,一直压箱底也是浪费。”老夫人以平淡的语气道。 春草的心情却不平淡。 身为老夫人的大丫鬟,她可清楚老夫人对陪嫁首饰的爱惜,没想到最雅致的一套竟给了六姑娘! “愣着干什么,快去。”老夫人催了春草一声,心疼叹口气。 那丫头富裕着呢,随手打赏下人金豆子,寻常东西就显得她这个当祖母的小气了。 可她不能对六丫头救了四丫头没表示。 坑人的丫头,怎么这么有钱的。 春草抱着首饰盒往外走,对大步走来的永清伯屈屈膝:“老伯爷。” 永清伯径直走过,一挑帘子来到老夫人面前。 “芙儿果真是你送走的?” 老夫人眼皮也不抬:“嗯。” “我还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杨儿他们不是都不知道么。” “那是他们本来就不知道!”永清伯气得肉跳,“你瞒得真紧啊,看我那时候着急上火是不是还觉得高兴呢?” “是。” 老夫人痛快承认,永清伯反而愣了:“你说什么?” “我说看你为没卖成孙女着急上火,心里高兴。” 永清伯猛吸一口气,怒指着老夫人:“你失心疯了——” 一杯茶泼到了永清伯脸上,老夫人把茶杯一摔:“方家都家破人亡了,你还来寻我晦气,是伯府没跟着一起完蛋太闲了?” “你竟敢这样对我?”永清伯不可置信,连胡子上的茶水都忘了擦。 “那不然你把我休了。”老夫人一脸无所谓。 她怕老东西死了立刻没了爵位,老东西怕她死了耽误儿子们仕途。都不能弄死对方,那就没什么好怕了。 儿孙满堂的年纪,老东西还真能休了她? “你年纪越大,脸皮竟越厚了!”永清伯气得捶胸顿足。 老夫人翻个白眼:“没有你脸皮厚。” 门外侍立的丫鬟只听屋内一顿令人心惊肉跳的乒乒乓乓,然后安静了。 老夫人居高临下看着被她一脚踹到地上的永清伯,平复了一下呼吸:“伯爷不如把精力放在强身健体上,也好让咱家爵位长久点。” 连她一个半截身子入土的老婆子都打不过,真让人忧心。 冷香居中,芳洲把一整套粉玉首饰一一拿出摆在秋蘅面前,惊叹不已:“真漂亮啊。” 秋蘅莞尔:“等你将来出阁,把这套头面给你添妆。” “那怎么行,这是老夫人送姑娘的。”芳洲由衷为秋蘅高兴,“老夫人真心把姑娘当孙女待呢,等姑娘与薛大人成亲就能戴呀。” “说到哪里去了。”秋蘅从来知道自己脸皮厚,听了这话却不由心一跳,“明明说你呢。” “我?”芳洲摇摇头,“我不嫁人。” “为什么?”秋蘅好奇问。 “以前只想着找到仇人,如今大仇得报,我就想等过两年收一个喜欢做点心的徒弟,等老了让徒弟做点心给咱俩吃……”芳洲美滋滋说着打算。 “那也行,我最喜欢吃红豆糕,先教你徒弟做红豆糕……”秋蘅也畅想起来。 芳洲笑呵呵点头:“好。” “今日接四姑娘回来,路上遇到了方家男丁被流放,这种天气路上估计要死一半。” “活该。”芳洲啐一口,“不知道苏嬷嬷死了没。” “应该没死,回头我问问薛寒,看她被发卖到何处了。” 芳洲突然哭了:“姑娘,我真不敢想会有这样好的结果。” 秋蘅拍了拍芳洲,神态是骤然放松后的懒散:“事在人为,没什么不敢想。快想想以后收个什么样的徒弟,男徒弟还是女徒弟……” 这份难得的轻松只持续到第二日,就被宫中来人打破了。 “传永清伯府六姑娘秋蘅进宫觐见。” 秋蘅随内侍进宫去了,留给永清伯府上下无数疑惑。 (本章完) 第179章 奖赏 一旦与靖平帝有关,永清伯就格外敏感,连才和老夫人打过架都抛一边了,追去千松堂问:“蘅儿有没有和你说过什么?” 老夫人心里也七上八下,但在永清伯面前丝毫不露:“没说过。” “那好好的,今上怎么会传她进宫?”永清伯来回走动,焦虑不安。 “我怎么知道。” 永清伯脸色发黑:“这可是去面圣,你就不怕蘅儿有个差错,今上怪罪下来?” 老夫人睨他一眼:“蘅儿去秋猎那么久都没出差错,还得了今上夸赞和福王府一堆谢礼呢,她不比你行事有分寸?” “你就揪着方家那事不放了?”永清伯胸口发闷。 相府这一倒,显得他当时出昏招,倒让这老婆子抖起来了,真是气煞人。 可这么混吃等死,爵位就能传下去了? 目光短浅的蠢妇! 伯府上下各种猜测,陷入不安时,秋蘅见到了靖平帝。 与秋猎时相比,靖平帝稍稍胖了些,脸上挂着和善的笑。 “臣女永清伯府六姑娘秋蘅,见过陛下。”秋蘅行了礼,余光悄悄瞄了瞄。 薛寒也在,看来是为了奸相的事了。 “不必多礼。”靖平帝语气随和,能看出心情不错,“先前事多,今日才有时间传你进宫。朕听薛寒说,你那时潜入了方元志书房?” “是,当时臣女就在相府,薛大人借着吊唁方三公子的由头与臣女见了一面,说方元志与北齐细作有来往,拜托我多加留意。臣女一听堂堂丞相竟与齐人勾结,若不揭发他的罪行将来定有大祸,就悄悄潜入他的书房,想看看有没有证据,没想到亲眼瞧见了他打开密室……” 靖平帝听得入神,忍不住问:“你一个小姑娘,就不怕吗?” 秋蘅嫣然一笑:“当时只想找到方元志通敌证据,忘了害怕了,就像秋猎的时候引走黑熊也忘了害怕一样,倒是过后才越想越怕……” 靖平帝听感动了,侧头对立在一旁的薛全笑道:“小小女子这般奋不顾身,比那些祸害国家的蠹虫强百倍啊!” 薛全跟着笑:“陛下说得是。” “有功当赏,有过当罚。秋蘅,你在揭发方元志罪行上功劳不比薛寒小,朕要好好奖赏你。” “谢陛下厚爱,臣女一时不缺什么,揭发卖国贼人也是身为大夏子民应当做的。” “话是这么说,可真正不顾自身安危这样做的有多少人?朕若不赏你,岂不寒了忠君爱国之人的心?”靖平帝不赞同摇摇头。 秋蘅微微低头,一副乖顺模样。 靖平帝不由笑了。 小姑娘脸皮薄,不好意思要赏赐。 沉吟一番,靖平帝摸了摸胡须:“朕记得秋猎时你引走黑熊救下容宁郡主就没要奖赏,而是暂记下。如今又有揭发方元志勾结齐人的功劳,那便二功合一……这样吧,永清伯府的爵位是不是到你祖父这一辈就止了?” 两件功劳加起来,换家中爵位再传一世虽然还差了点,可方家这一抄,国库和他的私库得到的实在太多了。 他身为一国之君,对这样有勇有谋的小姑娘大方些也无妨,还能让臣民看一看忠君为国的好。 靖平帝颇满意给出的这个奖赏。 秋蘅却眉一拧。 要让只顾利益,不知廉耻的永清伯突然实现梦寐以求的心愿,得以袭爵? 这不是给她赏赐,是给她添堵吧。 “怎么,不喜欢这个奖赏?”靖平帝瞧着秋蘅反应,不由错愕。 一旁薛全也很好奇。 传承爵位不是永清伯府做梦都想的事么,这丫头怎么这个表情? 秋蘅面露迟疑:“臣女长在乡下,不太懂这方面的事。陛下的意思,是要奖赏永清伯府爵位再传一世,以后臣女的大伯会继承爵位,成为永清伯?” “是这样……”靖平帝点着头,明明这话一点错没有,却突然觉得怪怪的。 “原来如此。”秋蘅恍然,“那臣女大伯知道这个好消息,定会欢喜极了。” 靖平帝心头一动,知道哪里不对劲了。 秋六姑娘的父亲并非永清伯嫡长子,这沿袭爵位的奖励对她来说并不实惠。 想明白后,靖平帝心情有些复杂。 这丫头和那些以家族为重的女子完全不一样啊,甚至还敢在他这个一国之君面前表露出来。 胆子够大,心也够野。 靖平帝本以为自己不喜这样的人,可看下方少女亭亭而立,神色坦荡,忽觉很有意思。 “看来秋六姑娘不喜欢这个奖赏。” “臣女不敢。” “这有什么不敢,说说你怎么想。” 秋蘅垂眸:“臣女说了,怕陛下生气。” 靖平帝呵呵一笑:“朕岂是那么小气的人,你说便是。” “臣女万分感恩陛下的肯定,陛下想赐下奖励……能奖赏臣女吗?” “奖赏你?”靖平帝一时没反应过来,“朕不就是要奖赏你吗?” 薛全却一下子明白了秋蘅的意思,看着她的眼神顿时一变。 这个秋六姑娘,真是出人意料。 少女微微抬眸,目光有神,掷地有声:“奖赏臣女,无关他人。” 她不稀罕奖赏。但若一定要给,她立功劳,她瞧不上的人得奖赏,岂不可笑。 靖平帝这才明白了,然后就是错愕。 想不到,他真的没想到。 对啊,他可以奖赏秋蘅本人! 与其让永清伯府爵位多传一世,引得和永清伯府差不多境况的府上蠢蠢欲动,何不直接封赏秋蘅。 女子受封不存在爵位传承,无非就是发些俸禄,赏些良田,麻烦事少多了。 “哈哈哈,是朕不够周全。”靖平帝朗声笑着,望着秋蘅的目光满是欣赏。 会为自己争取,还为他减少麻烦,这样的姑娘真是难得啊,不怪薛寒——靖平帝在心中默默补充:还有那个林乘风,哦,还有崔家那小子都喜欢她。 补充完毕的靖平帝心如止水:“你两立大功,又是康郡王义女,朕就封你为——秋蘅,你说长在南边乡下,是什么县?” “臣女从随云县而来。” “好,朕就封你为随云县主,赏金百两,玉如意一双……” “臣女秋蘅,叩谢圣恩。” (本章完) 第180章 永清伯惨遭打击 册封的圣旨是随秋蘅一起到了永清伯府的。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永清伯府六姑娘秋蘅,于秋猎时孤身引走黑熊救下容宁郡主,轻生重义,勇气可嘉;为揭发罪臣方元志罪行,力助皇城使薛寒拿到方元志通敌证据,忠君爱国,为君分忧……特封为随云县主,赏黄金百两,玉如意一双……钦此!” 传旨官宣读完圣旨,乌压压跪了一地的人犹如泥塑,一个个都傻了。 秋蘅举起双手,朗声道:“臣女秋蘅接旨,叩谢圣恩。” 传旨官把明黄圣旨郑重交到秋蘅手中,笑道:“恭喜县主。” 秋蘅回礼:“多谢大人。” 永清伯如梦初醒,步伐不稳冲到传旨官面前:“大人,舍孙女真的被封为县主了?” “圣旨都接了,岂能有假?” “这,这是怎么回事?”永清伯犹不可信。 传旨官一笑:“伯爷问随云县主便是,具体的下官也不清楚呢。” “多谢,多谢。”永清伯明明没饮酒,却有种喝多了的眩晕感,仿佛自己不是踩在实地上,而是踩在棉花上。 还是老夫人猛掐一下胳膊,吃痛恢复了冷静,吩咐身边嬷嬷给传旨官一行人一一塞了谢银。 传旨官一行人很快离开,留下黄金等赏赐,至于县主所需的衣冠服饰,就要过一段时间才能制好了。 院中依然针落可闻,众人全都呆呆望着秋蘅。 “蘅儿,你助皇城司拿到了方——奸相通敌证据?”永清伯死死盯着秋蘅,难以置信问。 面对这么多道充满好奇的目光,秋蘅淡定点头:“嗯。” “你怎么做到的?”永清伯不觉拔高声音。 老夫人扫一眼左右,皱眉提醒:“别在院子里说,有什么进屋问。” “对对对,进屋去。” 三房人都挤进了千松堂,剩下一群仆从好奇得抓心挠肺,想掉眼泪。 屋里挤啊,在院子里说怎么了! “蘅儿,这到底怎么回事,你在相府做了什么?”一进屋,永清伯迫不及待问。 “就是薛寒发现北齐细作去过相府,正好知道我在相府,就借着去吊唁方三公子的机会拜托我留意一番……”秋蘅再一次搬出这套说辞。 老夫人抓住重点:“薛寒去相府见你,是为了让你帮他找证据?” 不是因为想见六丫头? 秋蘅顿了一下,只能顺着这话说:“对。” 老夫人一拍桌子:“这个薛寒,怎么能让你做这么危险的事!” 她以为的少年慕艾,闹半天是找帮手?六丫头的安危丝毫不在乎? 老夫人瞥永清伯一眼,无声冷笑:比起情爱,男人果然都更重利益。 “薛寒只是让我留意一下,潜入奸相书房是我自己的主意——” “还为他辩解!” 永清伯不满瞪老夫人一眼:“富贵险中求,蘅儿要没立下这么大功劳,怎么会被封为县主?” 县主啊,郡王之女才能有的封号,这要是换成伯府袭爵——永清伯一激灵,反应过来了。 不对啊,之前六丫头不是说,用秋猎时救下容宁郡主的功劳换伯府上下不得为难她那个叫芳洲的丫鬟吗? 他还憧憬着等有合适机会,借着今上对六丫头许诺的奖赏传承爵位呢。结果两件功劳合一,直接封六丫头为县主了? “祖父怎么啦?”秋蘅笑吟吟问。 永清伯到嘴边的质问咽了下去。 罢了,这是今上的安排,还能说什么? 也行吧,他们这样的人家出一个县主也算光耀门楣了,等过年时就把此事记入族谱。 永清伯这么一想又开心了,决定等会儿出门喝酒。 闷在家里,无异于锦衣夜行。 “六丫头,我知道你胆子大,可没想到你胆子这么大!你就没想过要是被发现了怎么办?到时别说拿到证据,你性命都会不保!”老夫人气得不轻,一指秋三老爷,“别人不说,你就不想想你爹?自从你回来,你爹高兴得酒都不多喝了,都有人模样了……” 秋三老爷:? “祖母。”秋蘅唤了一声。 “嗯?” “除掉方相这等奸佞的机会摆在眼前,很难放弃啊。您想想,方家倒了少祸害多少人。” 老夫人想到被逼的秋芙,惨死的刘氏女,家破人亡的颜家,沉默了。 “今上赐的黄金还在外头呢,我先把那些御赐之物搬去冷香居。” “蘅儿,爹帮你搬。” 看着秋三老爷跃跃欲试的表情,秋蘅微微抽了一下嘴角。 倒也不必亲自搬…… 秋三老爷可不这么想:“百两,爹搬得动!” 一群人浩浩荡荡前往冷香居。 芳洲驾轻就熟安排人归置东西,秋萱姐妹把秋蘅围在中间,问着她在相府的事。 “六妹妹,你真勇敢啊,要是换了我,只会吓得哭鼻子。”秋莹像是才认识秋蘅,拉着她左看右看。 秋芸好奇问:“六妹,成为县主会有俸禄吧?” “当然了。”秋芙心情飞扬,莫名高兴,“就像祖父一样,每年都有爵俸。” “真好啊。”秋芸喃喃。 千松堂中冷清下来,老夫人才想起昨日她数落秋蘅自作主张去相府是白费功夫,秋蘅说的话。 那丫头慢条斯理说:“也不是白费功夫,相府不是完了嘛。” 原来这个“不是白费功夫”是实打实的,竟然到今日受封了县主才说,怎么这么沉得住气的? 老夫人感慨万千时,永清伯出门炫耀,遭遇迎头一击。 “令孙女封了县主?恭喜恭喜。伯爷啊,咳,我听说——” “听说什么?”永清伯见对方神色不对,有些莫名。 “咳咳,听说啊,今上本来想要奖赏贵府爵位再传一世,结果呢——” “结果?” “令孙女请今上奖赏她自己……” 永清伯如遭雷击,呆呆望着对方开开合合的嘴。 这么一张嘴,怎么能说出这么难听的话? 骗他的吧?一定是骗他的! 永清伯失魂落魄回到伯府,嘶声道:“把六姑娘叫来!” 很快去传话的婢女回来禀报:“老伯爷,六姑娘去老夫人那里了。” 永清伯咬了咬牙,拔腿就往千松堂去了。 第181章 撕破脸 快到用晚饭的时候了,老夫人为秋蘅高兴,特意吩咐厨房多做几道好菜,把在家的孙辈们都喊了来。 屋外天寒地冻,屋内暖意融融,一边坐着秋枫、秋松两个孙儿,一边坐着秋萱、秋芸、秋芙、秋莹、秋蘅五个孙女。 老夫人许久没有这么轻松了,看一眼完全瞧不出得意神色的秋蘅,笑道:“蘅儿以后是有封号诰命的了,做什么都有了底气。你们也要以蘅儿为榜样,自强自立。” 秋萱几人纷纷应是。 秋松好奇问:“六姐,县主也是爵位吗?” “也是。” “那每年都会发钱?” 秋蘅点头:“会有岁禄。” “那你和祖父谁的岁禄高啊?” “这个——”秋蘅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毕竟在见到靖平帝之前从没想过还能混个县主当当。 老夫人拧眉:“松儿,你小小年纪好奇这个干什么?” 秋松一脸羡慕:“就是想知道六姐多有钱。” “好好读书,走上仕途,你也会很有钱。”老夫人趁机鼓励孙儿,“比如那奸相,年俸可达万贯,公侯可比不上……” “哇!”秋松震惊张大嘴巴,扭脸握住秋枫的手,“二哥,你可要好好读书啊,我才从书上看到的,苟富贵,无相忘!” 他自己是指望不上了,秋枫读书好,看来以后不能再欺负二哥了。 这么想着,秋松悄悄瞄秋蘅一眼。 其实自从见到了六姐的本事,他好久没欺负二哥了,不敢咧。 老夫人听得脸色发黑。 这个混小子,身为长房嫡孙,只知道玩! 秋枫震惊喃喃:“奸相俸禄那么高,竟还收受北齐贿赂,实在是罪不容诛……” 母亲早逝,父亲酗酒,这样的成长环境下,秋枫是懦弱的,也是早慧的。这个马上要十二岁的少年在这如置春日的屋子里,深刻意识到了令奸相伏法是怎样的功绩。 六姐真了不起啊。 小少年看着秋蘅,真心实意想。 永清伯就是在这样其乐融融的气氛中闯进来的。 他双目充血,犹如一头随时要发狂的野兽。明明每个人都知道他是一家之主,可就是不约而同生出了“闯”这种感觉。 紧张,不适……种种情绪迅速笼罩秋萱等人心头。 老夫人皱眉:“伯爷不是出去喝酒了?” 喝多了跑她这里来耍酒疯? 永清伯对老夫人的话充耳不闻,直直盯着秋蘅,一开口酒气喷出:“秋蘅!” “祖父。” 永清伯可不会被眼前少女这副乖巧模样蒙蔽了,冷冷道:“随我出去说。” 老夫人把茶杯往桌上一放:“有什么话就在这里说。” 老东西明显喝多了,想借着酒劲儿干什么? 永清伯看都不看老夫人一眼,盯着秋蘅的眼神能冒火:“随我出去!” “祖父有话就在这里说吧。”秋蘅淡淡道。 瞧着永清伯这副天塌了的样子,秋蘅大概猜到了原因:看来是听说靖平帝本来的打算了。 消息似乎传得过于快了些…… 秋蘅心念急转,面上仍云淡风轻。 “好。”永清伯扫孙辈们一眼,最后定定看着秋蘅,“六丫头,今上是不是本来想奖赏永清伯府爵位再传一世?” 这话一出,众人表情各异,视线全都落在秋蘅面上。 “今上确实问了永清伯府爵位是不是就到祖父为止。” 永清伯愣了一下。 他虽这么问,却没想过秋蘅会如此痛快承认。 得到肯定的答案,永清伯目光凶狠,似要择人而噬,咬着牙一字字问:“那为何最后成了册封你为县主?” 被如此盯着的少女嫣然一笑,神态自若:“我和今上提的呀。” “你凭什么这么提?”永清伯伸手指着秋蘅,恨不能上手撕了她,“你知不知道爵位对伯府多么重要?你知不知道一损俱损,一荣俱荣?” 秋蘅平静对上永清伯通红的眼,微微扬起了下巴:“这些我倒是知道。不过——” 她顿了顿,格外理直气壮:“这是今上给我的奖赏。今上问我想要什么,我想要奖励自己有错吗?祖父为何这么生气?” “自私!不孝!混账!”永清伯一声比一声高,不知是破音还是如何,听着竟有些哽咽了,“你就不为伯府想想吗?啊?就不为伯府想想?” “祖父,您还是消消气,要是您对今上赏赐不满的消息传出去,多不好。” 秋蘅不紧不慢倒了一杯茶,递过去:“您再生气,也要为伯府想想啊。” 曾经的装乖卖巧,是不得不在这伯府谋一处立足地。而今县主封号到手,有的人就没必要太惯着了,比如永清伯。 “你——”永清伯滞了滞,劈手接过茶杯,任由茶水溅出来。 他很想连茶水带杯子一起砸到秋蘅脸上,可毕竟没喝醉,理智勉强还在。 这贱丫头说得对,他再不满也不能传到今上耳里去。 可实在咽不下这口气! 永清伯环视一众孙辈,长叹一声:“六丫头,你就算不顾我这个祖父的心情,就不为这些兄弟姐妹考虑一下?” “兄弟姐妹?”秋蘅瞥一眼秋松,“祖父是指三弟么?” 爵位传承无望,损失最大的就是大房一家。 触到少女凉凉眼神,秋松一下子弹起来,声音贼大:“六姐做得对!” 糟糕,六姐为什么那样看他? 不怕不怕,现在是寒冬腊月,没有蛇——没有蛇六姐也很可怕啊! 小胖子快哭了,暗戳戳埋怨永清伯:祖父好端端提兄弟姐妹干什么。 永清伯气个倒仰,狠狠瞪老夫人一眼:“你护着这个丫头,那个丫头,真有好事了,哪个记着为这个家着想了?松儿不是你最疼的孙儿么——” 怎么还有我? 秋松一个激灵,忙打断永清伯的话:“祖父,祖母说了,书读得好当大官,俸禄比您高多了,孙儿可以好好读书!” 永清伯捂着心口晃了晃,差点背过气去,一时间看到的一张张脸都有些模糊了。 老夫人这才开口:“伯爷喝多了,就回去好好歇着吧。” 第182章 雪落 永清伯火气没撒出来,还见到了孙女自私恶劣的真面目,大受打击之下胸口发闷,胃里翻腾,一张嘴吐了出来。 孙辈们不敢捂嘴,屏气愣愣看着毫无体面的祖父。 老夫人厉声道:“扶老伯爷回房!” 两个健壮仆妇进来把永清伯带走,地上狼藉由婢女忍着恶心清理。 这顿饭是吃不下去了,老夫人黑着脸让孙子孙女们散了,只留下秋蘅去了里屋。 “祖母。” 老夫人看了秋蘅一会儿,叹口气:“你祖父那些话,听听就算了,你不必有负担。” 秋蘅眸光微闪。 府上都知道老夫人偏疼秋松,今日永清伯这么一闹,还以为老夫人会埋怨她。 当然她不怕被埋怨,只是有些意外老夫人的态度。 “阿蘅啊。”老夫人目光复杂,看着眼前少女。 过了这个年也不过十六岁,怎么这么有想法呢? “祖母没想到,这个县主之位是你向今上要来的。你就不怕今上生气?” 雷霆雨露皆是君恩,天子赏赐还能挑拣的? “今上看起来是真心要赏我,我才敢提要求。” 老夫人仍觉不可思议:“你是怎么想到自己呢?” 秋蘅微微偏头:“不该想到自己么?” “不是不该……” 正常女子听到今上要奖赏家族爵位传下去,已是高兴疯了,哪会想到其他。 哦,这丫头不正常,是乡下长大的。 老夫人心中感慨万千,摆摆手:“回去歇着吧。” “孙女告退。”秋蘅福了福,走了几步回头,“祖母也生我的气么?” 她可以不问的,可与老夫人相处这么久,便有了期待。 老夫人沉默半晌,叹道:“要是你放弃了伯府再传承三世而只顾自己,祖母确实会生气。但现在么——” 老太太视线投向窗子。 窗子糊了纱,模模糊糊,就好像永清伯府一些人对袭爵的念想。 “传一世又如何呢?不过就是到你大伯为止,到时候又是不甘心,不死心,徒劳挣扎。” 最可怕的是把人变成鬼,亲人不似亲人。 丈夫如此,长子能看出来也是如此,她受够了。 “大夏官员俸禄丰厚,没了传承爵位的奢念,专心在读书上,说不定更有出路。”老夫人笑笑,“去吧。” “孙女告退。”秋蘅脚步轻松走了。 秋萱没有回房,去了二太太兰氏那里。 “萱儿用过晚饭了吗?”看着明年就出阁的女儿,兰氏怎么都看不够。 “在祖母那里吃了一半,祖父来了……”秋萱讲了千松堂中发生的事。 兰氏听得嘴角翘起:“难怪你祖父这么生气。” “娘——”秋萱挽着兰氏胳膊,“我到现在还觉得震撼。要是我面对今上,听今上说要奖赏家里,早就喜出望外,哪会想到其他……” 根本到不了在自己和家族之间选择这一步。 兰氏抚了抚女儿的发:“萱儿,你马上要出阁了,以后会为人妻,为人母。但你永远是娘的女儿,娘有私心,希望你以后能像你六妹那样,在不伤害旁人的情况下,多为自己想一想。” 六姑娘一定被她的养父母养得很好。 秋萱轻轻点头:“娘,我知道了。” 秋芙在回去的路上,提醒秋芸和秋莹:“今日这事不要和父亲、母亲说。” 让他们知道了,定会怨上六妹。 秋芸迟疑道:“我们不说,三弟恐怕也会说的。” “反正我们别说。”秋芙心知管不了秋松,不由泄气。 姐妹三人分开后,秋芸想了又想,悄悄去了大太太赵氏那里。 父亲、母亲早晚会知道的,那不如她先告诉嫡母,也好争取一些嫡母的好感。 大姐在宫中,与嫡母关系冷淡,四妹和嫡母闹僵了。当母亲的,总需要一个乖巧听话的女儿。 “见过母亲。” 赵氏淡淡问:“不是请过安了,怎么这时候过来了?” 本来就心情糟,看到庶女就更影响心情了。 “刚刚在祖母那里用饭,祖父过去了……” 听秋芸说完,赵氏脸色铁青,勉强维持着冷静赏了秋芸一件首饰让她退下,打发人去请秋大老爷。 秋大老爷过来后就问:“什么事啊?莫非父亲、母亲又打起来了?” 他真没想到,他都能当祖父的年纪了,双亲开始打架了,动手的那种。 “不应该啊。今日蘅儿受封县主,父亲、母亲心情应该都不错。” 赵氏冷笑:“还蘅儿呢!我可听说,今上本来要奖赏咱们伯府爵位多传一世,结果秋蘅不乐意,要今上赏她自己,这才封了她为县主。” 秋大老爷脸色骤变:“当真?” “老伯爷为此专门去了千松堂,秋蘅亲口承认的……”赵氏把秋芸说的道来。 “这个秋蘅,她怎么敢!”秋大老爷气得在屋中打转。 赵氏心中呕血,语气也差:“先前秋蘅有出息,老爷总说受益的最终还是咱们大房,结果呢?” “这时候就不要说这种风凉话了!”秋大老爷怒道。 “那老爷能如何?去打秋蘅一顿吗?她现在可是县主了,真要计较起来,咱们见了她都该行礼。” 秋大老爷往椅子上一坐,气得捶了一下胸口。 不管永清伯府众人是何心情,随着秋蘅受封县主的消息传开,邀请她小聚的帖子如雪花纷纷而来。 秋蘅第一个要去的就是康郡王府。 因为与康郡王妃的义女关系,出于礼节,老夫人第一时间打发人去康郡王府送了信儿。 出门这日,下雪了。 雪花如絮,漫天扬洒,落到地上渐渐堆积,如铺了无边无际的银毯。 “祖母,康郡王府我自己去吧,下雪天路滑。” “你祖母还没老得动不了。”老夫人白秋蘅一眼,大步走向停在二门处的马车。 秋蘅无奈摇摇头,忙跟上去扶着老太太。 康郡王府中,冯采月姐妹也随母亲长春侯夫人过来了,一听秋蘅到了全都跑了出去。 长春侯夫人哭笑不得:“采星就罢了,采月挺稳重的性子,不知道怎么就跳脱了。” 康郡王妃笑笑。 她可太知道了,她这个义女,但凡年纪小点的沾上就不正常。 第183章 头疾 秋蘅扶着老夫人往内走,就见嘉宜县主和冯采月姐妹快步迎来。 世子凌云落在最后,眼里噙着浅浅笑意。 “老夫人。”三人到了近前向老夫人问好,然后就把秋蘅围住了。 “阿蘅——不对,应该叫随云县主了。”冯采星俏皮眨眨眼,“是不是要行个礼才对?” 冯采月也忍不住仔细打量秋蘅:“阿蘅,你怎么这么厉害啊!” 嘉宜县主的开心就简单多了:“最近我研究出了新香,正想请你来呢。” 说话间进了屋中,康郡王妃与长春侯夫人招呼老夫人落座。 “义母。”一见康郡王妃,秋蘅语气轻快喊了一声,“好久没来看您了。” 一旁长春侯夫人不由看了康郡王妃一眼,目露疑惑。 姐姐一提秋六姑娘就是便宜义女,现在瞧着关系还挺好。 康郡王妃默了默,露出温和笑容:“是有些日子没看见阿蘅了,该常来的。” 这才秋猎回来多久,就干出这么惊天动地的事来。 与少年人听了秋蘅夜探奸相书房的事迹后好奇钦佩不同,康郡王妃只觉头疼。 一个小姑娘,怎么这么能搅风搅雨呢,稍微安分点不行吗? 是,受封县主会让无数人羡慕,也为家族增光添彩,可郡王府不缺这些,只求别被这丫头的能折腾带累了。 秋蘅扬唇:“那我以后常来看义母。” 康郡王妃轻轻抽了一下嘴角,转移话题:“看你们几个都坐不住了,先去玩吧,等会儿回来吃饭。” 秋蘅被拥在中间出去了。 “阿蘅,咱们去园子里的暖阁吧,窗外就是成片的腊梅,开得正好。”嘉宜县主提议道。 秋蘅自是没意见。 走了一会儿,冯采星回头,问不紧不慢走在后边的凌云:“表哥,你和我们一起吗?” “我去园中赏花。” 嘉宜县主直接戳破兄长的心思:“阿蘅好久没来,大哥想和阿蘅说说话就来暖阁。这么冷的天去赏花,冻病了怎么办?” 冯采星噗嗤一笑。 凌云神色自若走近:“确实想和阿蘅聊一聊。” 几人进了暖阁,阁中温暖如春,窗外腊梅怒放,幽幽香气透过漫天飞舞的雪花袭来。 冯采月轻嗅一口:“在这里都不用焚香了。” 冯采星对花啊香啊没什么兴趣,拉着秋蘅问:“阿蘅,你当真一个人潜入了奸相书斋啊,不怕被发现吗?” 秋蘅应付着冯采星的好奇心,忽听凌云问:“薛寒找你帮忙的?” 秋蘅对这个问题已经有经验了,熟练点头:“嗯。” 凌云皱了皱眉。 秋猎时少年越众而出,在今上面上表明心意替阿蘅解围的情景还历历在目,为何又如此放心置阿蘅于危险之中? 是人心难测,还是另有隐情? 尖锐疼痛传来,凌云听到嘉宜县主的惊呼:“大哥,你又头疼了?” 凌云眼神恢复清明,因骤然来袭的疼痛,脸色苍白如雪。 秋蘅收起轻松笑容,担忧望着凌云:“凌大哥头疼的旧疾犯了?” 之前凌云去南边静养,就是因为头疾,才有了与秋蘅的结识。 “没事——” 嘉宜县主却道:“其实秋猎的时候大哥就犯了,那次还很严重。” “嘉宜,不要乱说。”凌云严肃道。 嘉宜县主怔了怔。 兄长鲜少这般重的语气,是怕阿蘅担心? 秋蘅确实很担心:“秋猎时就犯了?有没有请大夫?” 凌云显然不愿多聊这个话题:“没有你们想得那么严重,就是偶尔睡不好时头疼了几次。我身体如何心中有数,你们不要让母妃知道了担心。” 嘉宜抿了抿唇,没了玩乐的心情,闷声道:“知道了。” “姨母那里也不要多话。” 冯采月和冯采星对视一眼,忍着担忧点点头。 “凌大哥,先前我祖父夜不能寐,也头疼得厉害,用了我制的安神香缓解许多,等回去我让人送些来你试试?” “好。”凌云一口答应,面露歉然,“扫了你们的兴致。” “表哥这是什么话。”冯采星白凌云一眼,又问,“那过两日你还去汤泉吗?” 凌云笑道:“不影响。” 嘉宜县主便对秋蘅解释:“过两日我们随母妃去西郊汤泉小住,正要给你送帖子,就收到了贵府老夫人的信儿。” “西郊汤泉?”秋蘅想到了前些日子薛寒带她去的地方。 冯采星接话:“不远,出了西城门不久进山就到了。那里的泉水常年温热,特别适合冬日去玩,阿蘅一起去吧。” 秋蘅没有立刻应下。 这个时间过去,就要与这么多人一起过十五了,她发作起来有温泉水虽没那么受罪,却不方便。 “去吧去吧,这到处天寒地冻,湖水都结冰了,去那里泡个汤泉多舒服。” 冯采星这么一劝,倒是提醒了秋蘅,京城的隆冬湖面会结冰! 她在后世的都城林州,每次发作时并不会遇到这个问题。 想想她砸开结冰的湖面跳进去,发作还没过去呢又结冰了,连她都冻上的情景,秋蘅就知道这个汤泉是要考虑一下了。 “是……一起泡?” “阿衡你是害羞啊?”冯采星莞尔一笑,“有大池子可以一起,也有单人的……” “那我也去玩玩。” 回到康郡王妃那里用饭的时候,康郡王妃也提起来:“阿蘅,嘉宜她们和你说了去汤泉的事了吧?” 秋蘅点头。 康郡王妃客气邀请老夫人:“老夫人一起去松快松快?” 老夫人心知是客套话,笑着拒绝:“我一把老骨头就不去凑热闹了,坐车时间一久都嫌颠。就是蘅儿这丫头性子跳脱,怕给郡王妃添麻烦。” 郡王妃心道老太太倒是挺了解自己孙女,面上却一点不露:“老夫人过谦了,阿蘅行事挺有分寸的。” 一顿饭宾主尽欢,回去的路上老夫人心情有些沉重:“我原以为怎么也要过了这个年,没想到你又要出门了。阿蘅啊,这次你得向祖母保证,可不能再惹出事了啊。” “不会的,我——” 秋蘅刚开口,马车突然停下了 第184章 同淋雪 老夫人一激灵,眼皮子猛跳:“出什么事了?” “老夫人,是薛大人。” 秋蘅一听便要去掀车窗帘,被老夫人按住手并推远了些。 薛寒等在车外,就见车窗帘掀起,露出老夫人面无表情的一张脸。 “老夫人。”薛寒客气问好。 老夫人淡淡问:“薛大人有事吗?” 薛寒眼底闪过错愕。 老夫人对他的态度有些奇怪…… 没时间多想,薛寒笑道:“晚辈以为车中坐的是六姑娘,就想和她打个招呼。” “哦,六丫头啊,她在家里呢。”老夫人板着脸道。 薛寒视线默默从车窗口露出的那抹茜红移开,冲老夫人拱手:“打扰老夫人了。” 老夫人微微点头,车窗帘落下来。 薛寒站在一旁,目送马车缓缓驶动向前,陷入了沉思:发生什么事了吗,老夫人不让他见阿蘅,一副想打他的样子。 这般猜测着,薛寒想见秋蘅的心思更迫切了。 车厢中,秋蘅想探头看,被老夫人拍了一下:“你给我坐好了。” 秋蘅坐直,笑吟吟问:“祖母为何骗薛寒啊?” 老夫人闭眼,深吸气,再睁开:“那能叫骗吗?那是让他好好反思一下。” 见孙女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老夫人更来气:“薛寒要是特别在意你,就不会让你去盯着奸相。他这么做,就说明在他心里立功比你重要。” “他是职责所在。”秋蘅默默对薛寒说了声抱歉。 这口锅只能让他背了。 “他尽职没错,但不该把你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姑娘扯进来,尤其还口口声声说心悦你的情况下。”老夫人伸手点了点秋蘅额头,恨铁不成钢,“你脑子清醒点儿,别瞧着他长得好,前程好,就全心全意扑他身上,被人卖了还给人数钱。” “知道了,那以后我就把他当普通朋友。” 老夫人一滞,但见孙女一副无所谓的表情,又觉得不行:“咳,也不必急着做决定。” “祖母的意思是?” “再观察观察。但得让他知道,他那么做不厚道。咱们要是毫无反应,他下次说不定更过分。” “祖母睿智。” 老夫人满意了,回到先前的话题:“你保证去汤泉别再惹事。” “祖母放心,绝对不会惹事的。”秋蘅信心十足。 近期最重要的事顺利完成,下一步还没开始,只是去泡泡汤泉而已。 永清伯府到了。 秋蘅搀扶着老夫人来到千松堂门口:“祖母,我回冷香居了。” “去吧。” 离开千松堂,秋蘅直接出了伯府,没走多久就看到了薛寒。 雪未停,少年没有撑伞,任由雪落在衣袍上。 同样没撑伞的少女跑过来:“你就在这干等着啊,要是我没来呢?” 薛寒轻笑:“我看到你在车里了。知道我找你有事,肯定会出来的。” “什么事?” “去茶楼说吧。” 秋蘅微微抬头,呼出白气:“薛寒,你冷吗?” 薛寒如实道:“我不冷。” “我也不冷。”秋蘅弯唇,“这雪虽一直下,但并不大,我们去青莲湖边走走吧。” 也好看一看,寒冬腊月的青莲湖是什么样的。 薛寒有些迟疑:“一直淋雪,着凉了怎么办?” “你要怕着凉,那就去茶楼吧。” 少年无奈叹气:“阿蘅,我说你。” 秋蘅反应过来,不由莞尔:“我不会着凉,那走吧。” 薛寒还在原处,望着少女单薄的背影,如突然飞来一只蜂子,在他心尖轻轻勾了一下。 不是剧烈的疼,却直达心底。 要经历多少难,阿蘅才会这样反应。她好像完全忘了世人眼中女子是要被照顾的。 “薛寒?”秋蘅走了几步,见他未动,疑惑喊了一声。 薛寒快步跟上:“来了。” 二人先是走着,渐渐加快脚步,最后跑起来。 青莲湖畔空无一人,残荷沉寂,湖面平滑如镜。 秋蘅望了一眼,叹气:“果然要结冰了。” “下雪了,要是持续两日就会结冰——”薛寒一顿,看着秋蘅的神情严肃起来,“阿蘅,你不会还想着跳青莲湖吧?” “没有啊,也不一定会发作……” “这个十五,你的怪疾定会发作。”少年语气笃定,对上那双明眸,一字字道,“方元志死了。” 秋蘅心头一震。 原来,薛寒已经洞悉了这个秘密。 “去西郊汤泉吧,我登门去和老夫人说——”薛寒想想刚刚街上老夫人的反应,觉得这条路可能有点难,“老夫人好像对我有些不满。” “嗯……祖母觉得你安排我盯着奸相,说明你对我的利用大于喜欢。” 不算秋猎那次,其实到现在薛寒也没亲口说过心悦她。别说真相不是那样,就算是薛寒拜托她盯着奸相,她也不觉得有什么。 事实上,她本来就不知道自己在薛寒心中有几分重。将来若与薛全对立,薛寒如何选择仍是未知。 薛寒听了秋蘅所言呆了呆,露出个哭笑不得的表情。 当时商议时他就说哪里好像不对劲,原来是这里! 秋蘅被他的反应逗笑:“过两日我是要去西郊汤泉,今日去康郡王府约好了。” “到时方便吗?” “问过了,有一人泡的池子。” 薛寒松口气:“那就好。” 本来对约阿蘅出门还有几分信心,现在没有了…… “薛寒,你就是说去汤泉的事吗?” 薛寒沉默了一下。 细雪在二人间无声飞舞,洁白轻盈。 少年问出盘旋在心头多日的疑惑:“阿蘅,你为何要对付方元志、袁成海他们?” 秋蘅抬手,任由雪花落在掌心。 雪很冷,少女白皙的手也很冷,可那雪还是一点点在掌心融化了。 “薛寒,还记得我拜托你寻找一位道长吗?” “记得,长清道长。” “我会的很多东西都是他教的,也是他让我除掉方元志这些奸佞。”秋蘅冲神情凝重的少年微微一笑,“所以我想找到他,问问他我做得怎么样。” “那你的怪疾——” “我不知道。”秋蘅想了想,只能这样回答薛寒,“可能他们本不会这么死,是我逆天改命的代价吧。” 第185章 共白头 逆天改命的代价? 薛寒心头一震,看着语气轻松说出这话的少女,突然生出一股怒气。 “他为何不自己来?” 却要阿蘅一个十几岁的女孩子背负这些。 秋蘅深深叹息:“他太老了。” 时间长河滚滚向前,任是多么惊才绝艳的人物都回不到过去,空留无数遗憾。 除了她。 上天给了她逆流而上的机缘,却又要惩罚她做出的改变。不得不说,上天也挺矛盾的。 “等过了十五,我和你一起去找。” “好。” 雪好像大一些了,纷纷扬扬,围绕着二人。 “阿蘅,下一个是谁?” “暂时不能告诉你。”秋蘅俏皮偏头,心中却苦笑。 薛寒没再追问,目光投向湖面。 雪落没有声音,湖水也凝滞了。短暂的安静后,秋蘅问:“相府大太太、苏嬷嬷她们如何了?” “杨夫人受刺激神智有些失常,碰壁死在了方三公子灵前,苏嬷嬷被香沙河畔一家青楼买了去。” 知道了苏嬷嬷下场,秋蘅没再问了。 薛寒反而好奇:“我还以为,你会问方姑娘情况。” 相府上下加起来数百口,具体到个人去处不可能全记在脑子里,薛寒留意到的是秋蘅打交道多的。 “当初与苏嬷嬷起过冲突,就好奇问问。至于方姑娘,没什么想问的。” 苏嬷嬷害得芳洲家破人亡,问清楚她的下场是给芳洲一个交代。而方蕊享了家族的福,受了家族的害,下场如何她并不感兴趣。 天之骄女零落成泥,终归不是什么让人觉得愉快的事。 “阿蘅。” “嗯?” 少女眸如秋水,静静看来。 薛寒突然忘了说什么,尴尬间抬手拂去落在她头发上的雪,更多的雪绵绵落下,扫也扫不尽。 秋蘅捂住被弄乱的发髻:“薛寒!” 好好的抽什么风,把她的头当地扫吗? 不知怎的,秋蘅就想起被眼前的人夹在腋下狂奔的事了。 哦,也是在青莲湖。 薛寒默默收回手,瞄一眼头发乱蓬蓬的少女,更尴尬了。 “抱歉,就是见你头发上落了雪——” “你头发上也有啊。”秋蘅抬手,“把头低一些。” 薛寒微微低头。 他似乎又长高了些,哪怕秋蘅身量放在女子中算高挑的,也不得不微微踮脚,报复般拂落他头发上的雪。 雪被扫落,又有新雪落下。 秋蘅慢慢停了动作,看着泥塑般动也不动的少年,忽然笑了:“薛寒,我们这样,就像一起变老了。” 她冰凉的手陡然被握住,整个人跌入薛寒怀中。 “薛寒——” 少年低下头,唇落下来,先是额头,再是她的唇。 秋蘅错愕睁大眼睛,比发作时灼痛袭来还无助。 她被他揽着向他贴近,能听到如雷心跳,不知是她的,还是他的。 而很快这些杂乱的念头就没有了,那比雪花还轻盈的吻骤然加深,让她忘了思考其他,甚至忘了呼吸。 她只能双手环着他的腰,闭上眼睛。 “阿蘅。”少年灼热的气息吹拂在耳边。 秋蘅睁开眼,看到他眸光晦涩,呼吸凌乱,竭力克制着自己。 在后世的那十年,秋蘅没有过这样的经历,可见多了惨事,于男女之事上多少明白一些。 她隐隐意识到他的渴求,对他将要做什么,竟有些好奇。 薛寒却把她轻轻推开,认真道:“阿蘅,我们要共白首。” 秋蘅心头微微一动。 他说要共白首,而没说会共白首,就这么没信心吗? 也是,确实有些难。 想想上一次发作的剧烈,秋蘅其实也没信心。 热烈的心渐渐冷却,只剩难过。 真讨厌,遇见薛寒这块绊脚石,不但碍她的事,还扰乱她的心…… “阿蘅?” 秋蘅回神,踮脚,抬头,轻轻亲了一下薛寒脸颊。 薛寒的脸腾地烧起来,眼神亮如寒星。 心潮澎湃的少年听心上人轻声许诺:“好,我们要共白首。” 雪仍然没有停的意思,天已渐晚。 “回家了。” “我送你。” 这一次秋蘅没有拒绝。 二人并肩走着,雪色斗篷与墨色斗篷时而相碰,就如它们悄悄靠近的主人。 秋蘅忽然回头,看到浅浅积雪留下了两串长长的脚印,是他们一同走过的痕迹。 “薛寒,你喜欢下雪吗?” “以前不喜欢。”薛寒坦然道,“小时候天越冷,家里越难过。以后……喜欢了。” 以后每一次落雪,他想起的都是这场雪,怎么会不喜欢。 “我喜欢下雪。”秋蘅脚步轻盈,望着薛寒笑,“以后更喜欢。” 永清伯府快要到了。 秋蘅摸了摸乱了的发,在薛寒心虚的目光下拉起帽兜遮好:“走啦。” 不用再翻墙,秋蘅被门人热情迎进去,回了冷香居。 芳洲迎上来,伸手接过秋蘅脱下的斗篷:“姑娘在外边待了很久吗,怎么这么多雪——咦,姑娘你头发怎么这么乱?” “乱么?”秋蘅面不改色,“被帽兜压的吧,我看看。” 她走到梳妆镜前坐下,看的不是镜中人的发,而是唇。 芳洲凑过来:“姑娘,你脸好红,不会是发热了吧?” “头发真的好乱。芳洲,帮我梳个头吧。”秋蘅不着痕迹转移话题。 “好。”芳洲拿起梳子,不由皱眉,“头发都湿了,姑娘还是先沐浴吧,免得着凉。” 坐进热气腾腾的浴桶,身上的热替代了脸上的热,秋蘅整个人放松下来。 “芳洲,我今日见到薛寒了,问了他苏嬷嬷的下场。” 芳洲拿着水瓢的手顿住:“她怎么样?” “被一家青楼买去了。” 芳洲撇撇嘴:“便宜她了,还能在那些小姐面前摆威风。” 青楼会买苏嬷嬷这样高门大户的嬷嬷,一般是用来教导女妓礼仪,开拓其眼界。 “她这个年纪落到青楼妓馆,不会有善终的。”秋蘅目光轻柔看着芳洲,“不要再因为苏嬷嬷不开心了,等明日积雪厚了我们堆雪人。” 芳洲笑着点头:“好呀。” 夜里雪却停了,转日出了太阳,连前一日的雪都开始融化,雪人没有堆成。 再过一日,秋蘅一早去了康郡王府,一行人浩浩荡荡往西郊去了。 第186章 汤泉 秋蘅与嘉宜县主同乘一车,问起凌云:“凌大哥怎么样,头疼又犯过吗?” “我问过大哥,说用了你让人送来的香,睡得挺好。” “那就好。”秋蘅这么说,还是担心,“在随云的时候,没见凌大哥犯过。凌大哥去南边前头疾很严重吗?” 嘉宜县主微微摇头:“大哥虽自幼体弱,却没头疾的毛病,是十五岁时突然头疼的。太医说京城干燥,这才去了南边调养。” “那凌大哥还会去南边吗?” “大哥说他的身体他有数,现在还不用去。”嘉宜县主神色怅然,“可能就是大哥处处都好,身体才不好,要是大哥丑一点就好了。” 秋蘅勉强笑笑,心头笼上淡淡阴霾。 凌大哥这般年轻却患头疾,实在让人忧心。 “阿蘅,你怎么会制效果那么好的安神香?” “教我制香佩的道长教我的。” “可惜那次没找到,还遇到了细作。”嘉宜县主扼腕,眼一亮,“阿蘅,我们继续去找吧,那位道长这么有本事,定不会默默无闻。” “也许道长没来京城这边,找人无异于大海捞针。”秋蘅婉拒了嘉宜县主的提议。 道观大多建在山上,嘉宜县主千金之躯,还是算了。 汤泉到了。 福王妃也带着女儿容宁郡主来小住,听说康郡王妃与长春侯夫人来了,还带了秋蘅,当即就请两家过来共用午膳。 接到信儿时,长春侯夫人对康郡王妃感叹:“福王妃比以往热络许多。” 换作以前,都是她们主动去拜访。 康郡王妃再不待见秋蘅也不得不承认:“阿蘅救了容宁郡主,自是不一样。” 不管是长存感激还是觉得已经还清了恩情,面上都要做足了,免得被人说闲话。 长春侯夫人一笑:“我这是沾上姐姐义女的光了。” 康郡王妃却没玩笑的心情:“多这么个义女,不知多出多少事。她安安分分的,我就谢天谢地了。” 她一双儿女皆是人中龙凤,并不稀罕别人家的,拗不过儿子的请求罢了。 等与福王妃见面,双方一阵寒暄,福王妃含笑看着秋蘅:“秋六姑娘总是令人刮目相看。” “王妃谬赞了。” “看看,平时大方稳重,关键时候还能力挽狂澜,郡王妃真是好福气。” 康郡王妃笑笑:“王妃莫要把她夸骄傲了。” 年轻人坐了一桌,容宁郡主好奇问起秋蘅在相府的事。 冯采星笑道:“阿蘅,不如你雇个说书的吧,以后肯定还有很多人问起。” 容宁郡主弯唇:“你们不知道吗,茶楼酒肆的说书先生已经在说阿蘅的故事了。” 冯采星震惊:“天冷没出门,外头竟这么热闹了?那郡主还拉着阿蘅问个不停。” 容宁郡主摇摇头:“说书先生说阿蘅长了翅膀会飞,能信一个字吗?” “我瞧瞧阿蘅的翅膀藏在哪儿。”冯采星拉着秋蘅,笑出了眼泪。 说说笑笑一顿饭散了,几人去看汤泉。 “阿蘅你瞧,那就是一人用的汤泉。”嘉宜县主指给秋蘅看。 秋蘅望过去,说是汤泉,却与薛寒那日带她去看的露天水潭不同,而是一座木屋。 “还挺方便的。” “外头也会有人守着,阿蘅你放心用就是。” 冯采月则提醒:“不要泡太久,久了会头晕。” 秋蘅一一点头。 城中,胡四向薛寒禀报:“大人,秋六姑娘出城去了。” “不是让你撤了盯梢的人。” 胡四赶紧解释:“早就撤了,卑职碰巧看到,就来和大人说一声。” 见薛寒没反应,胡四嘿嘿一笑:“好像是去西郊汤泉。明日休沐,大人不去吗?” “你想去?” “我不想。”胡四嘴硬否认。 他就是想吃点心了,想想当初拒绝红豆糕,就后悔。 “既然你想去,等明日忙完一起去。”薛寒一锤定音。 胡四:? 许是换了地方,一夜里秋蘅睡得并不安稳,一个梦接一个梦,到最后猛然惊醒,一阵后怕。 梦里,凌云头疾发作,去世了。 失去的感觉如此真实,令秋蘅彻底没了睡意,熬到天亮匆匆洗漱去了康郡王妃那里,等到凌云过来见他气色还好,才悄悄松口气。 凌云察觉秋蘅反应有异,从康郡王妃这里离开后就等在外面,很快等到秋蘅出来。 “凌大哥,我正想去找你。”秋蘅走过来。 “阿蘅有事吗?在母妃那里瞧着你有话说。” “凌大哥,你的头疾到底怎么样?”秋蘅边走边问。 凌云没想到秋蘅要说的是这个,笑道:“用了你送的安神香睡得好,没再头疼了。” “真的?” “自然是真的。” 秋蘅却更相信自己的直觉,或者说因为在乎,反而会往坏处想:“可我觉得你只是为了让我们放心。” 凌云失笑:“真的没事,你怎么不信大哥的话?” 秋蘅沉默走了一会儿,微微皱眉:“我觉得凌大哥是报喜不报忧的人。” 凌云下意识抬手想揉揉秋蘅的脑袋,手才抬起又默默放下,“真要有问题,我不会硬撑着,就像之前离开京城去南边调养那样。阿蘅别再胡思乱想。” 秋蘅看不出凌云掩饰的痕迹,暂且信了:“总之凌大哥不要强撑,那会让关心你的人更担心。” “知道了。”凌云笑着应了,发现秋蘅神色有异,“阿蘅?” “凌大哥没事我就放心了,我去泡汤泉啦,难得来一趟。”秋蘅说完,不等凌云回答,提着裙摆飞快跑了。 凌云望着跑远的少女,好笑摇头。 阿蘅做了那么多令人刮目相看的事,还是那个漫山遍野疯跑的小姑娘。 秋蘅一口气跑到木屋前,问守在外面的婢女:“里面有人吗?” “没有。” 秋蘅快步而入,对跟进来的婢女道:“我习惯一个人,你在外面守着别让人进来。” “是。”婢女恭敬退出去。 秋蘅迅速脱去外衣,沉入汤泉中。 泉水温热,突如其来的痛楚有所缓解。 秋蘅靠着池壁,长舒一口气。 还好,比救太子那次好熬许多。 第187章 挟持 韩悟,袁成海,方元志,太子…… 秋蘅泡在汤泉中,闭目琢磨着四次发作之苦,最难熬的无疑是救下太子那次。 先生和那些智囊谋士百般探讨后推断出铲除五贼或能拯救大夏,而她回来后改变了不少人的命运,只有除掉韩悟他们时才会承受灼烧之苦。 这说明除掉这三个奸贼的影响到了天不容她的地步,意味着先生他们是对的。 而救下太子的惩罚更甚——秋蘅睁开眼,唇角高高扬起。 这是不是意味着她是对的! 秋蘅抬手按了按眼尾,把汹涌而来的泪意压下去。 她作出与先生他们不同的决定,心虽坚定,却也无数次忐忑:她的选择是对的吗? 她若错了呢? 而上天用更大的惩罚告诉她,她做对了。 也因此,那剧烈的痛苦便成了蜜糖,令她甘之如饴。 不知过了多久,发作过去了。 秋蘅走出汤泉,用木屋中备着的软巾擦干身体,穿好衣裳走出去。 “姑娘出来了。”守在屋外的婢女打着招呼。 “嗯。”秋蘅冲婢女微微点头,意识到不对,“先前不是你吧——” 话音未落,就见那婢女眼神一冷,明晃晃的匕首抵到了秋蘅脖颈上。 不远处看到这一幕的嘉宜县主等人大吃一惊,往这边赶来。 “你要干什么,放开阿蘅!” 婢女一手紧握匕首横在秋蘅脖子上,一手扯着她往后退,对着四面八方涌来的人厉声道:“都站住,不然我立刻杀了她!” 看着她移动匕首,惊呼声此起彼伏,谁都不敢再上前。 “不要试图挣扎,否则有你苦头吃!”警告过秋蘅,婢女带着她继续后退。 凌云闻讯赶来。 “阿蘅呢?” 嘉宜县主眼睛红着:“被那歹人带着去那边了,不许我们靠近。” 凌云放眼望去,心头一沉。 那明显是歹人为了脱身做准备。 “世子——” 凌云没有理会护卫的阻拦,往那边走去。 “站住!” 凌云停下来,语气尽量温和:“你劫持阿蘅,总该有原因,若有什么要求可以提出来。” 婢女定定看凌云一眼:“康郡王世子?” “正是。” “你可认识皇城使薛寒?” 凌云怔了一下,点头:“认识。” “叫他过来,我在里面等着,一个时辰赶不到就给她收尸吧。”婢女说完,扯着秋蘅退入了山壁另一侧。 凌云用力攥了攥拳。 这些汤泉本就散落在山谷中,再往内群山连绵,一旦歹人带着阿蘅躲进去,就算大量人手进山搜寻,都很难找到人。 人在天地造化面前,太过渺小。 “去请薛大人来!”凌云不敢耽误,立刻吩咐下去。 婢女带秋蘅脱离了众人视线,并未有半点放松,静静等着薛寒到来。 “你挟持我,就是为了叫薛大人来吗?”一直保持安静的少女突然开口问。 “你叫他薛大人?他不是你的情郎么?” 秋蘅被问沉默了。 “到底是不是?要是不是,你现在就可以去死了。”婢女冷冷问着,没有多少起伏的语气让人能意识到这不是恐吓。 “是……他是我的情郎。”秋蘅颤声回答,“你叫他来做什么?” “你都这样了,还担心情郎?”婢女这般说着,反而放松了,“放心,不是要他的命。他只要满足我的要求,就放了你。” “你有什么要求?” 婢女冷笑,匕首动了动:“你好奇心太多了。” 少女似乎被吓住了,好一会儿才细声道:“我不是好奇……是怕你的要求薛寒不能做到……” 婢女语气更冷:“那就要看你在情郎心中的分量了。他若在乎你,就会答应我的要求。要是没那么在意嘛——” “如,如何?” “那就只怪你眼神不好,看错了男人,等下辈子擦亮眼睛吧。” 一滴泪掉落在婢女手腕上。 婢女皱眉:“你这点胆子,可不像敢去方元志书房的。” 秋蘅眼神微闪。 这一出劫持,竟与奸相有关? “我……我听薛寒的……” “原来是一心为了让情郎立功。”婢女突然不放心了,“薛寒待你如何?” “他,他很好。” “那就好。” “那你——” “闭嘴!” 秋蘅不吭声了。 没过多久,熟悉的声音传来:“我是薛寒。” 婢女一脸怀疑:“这么快?” “今日休沐,正好来汤泉这边,就遇到了找我的人。” 婢女想了想,扬声道:“那好,你一个人过来。” 很快身披墨色斗篷的少年出现在二人面前。 “薛寒——”秋蘅哽咽喊了一声。 “不许开口!”婢女猛把秋蘅一扯,匕首尖划破了她白皙肌肤,立刻现出血痕。 薛寒呼吸一滞,喝道:“不要伤害她!” 婢女见他情急模样,笑了:“看来还是心疼心上人的。” “你有什么要求?”薛寒沉声问。 “要求很简单,你让手下把先前抓的三人带过来,放我们走,我就放了她。” “你是齐人?” “不要那么多废话,是放人,还是要她死?” 薛寒面色平静:“我至少要知道你的来历,不然放了人,无法向今上交代。” “不错,我是齐人。”婢女面无表情看着薛寒,“现在就安排你的手下把人带来,不然——” 异香扑鼻而来。 意识模糊中,婢女听到少女淡淡问:“不然怎么样?” 不好! 婢女握紧匕首刺去,可已经来不及,身体一晃倒下去。 薛寒快步赶来:“阿蘅,没事吧?” “有事——”秋蘅只来得及吐出两个字,就如婢女那般栽倒。 薛寒立刻揽住秋蘅:“阿蘅!” 破空声袭来,薛寒抱着秋蘅迅速避开,那疾射而来的弩箭却没入了婢女心口。 还有同伙! “胡四——” 胡四冲过来:“大人?” “还有细作,去追。” “是。” 更多人涌过来。 薛寒把秋蘅交到凌云手中:“照顾好阿蘅。” 凌云点点头,眼看薛寒去追细作,吩咐护卫:“你们也去。” 他微微俯身背起秋蘅,向外走去。 被拦在外的嘉宜县主几人看到凌云背着秋蘅出来,纷纷色变。 第188章 打道回府 “大哥,阿蘅怎么了?” “现在还不清楚,应该不要紧。”凌云安慰妹妹。 要是要紧,薛寒不该毫不犹豫放下阿蘅去追细作。 这般想着,凌云脚下一顿。 那是薛寒把阿蘅真正放在心上的情况下,可他若没那么在乎阿蘅呢? 凌云不由加快了脚步,并吩咐下去:“去城中请大夫来。” 秋蘅被安顿好没多久,康郡王妃与长春侯夫人过来了。 “听说阿蘅被歹人劫持,人怎么样了?” 一直守着秋蘅的凌云起身:“还昏迷着。” 康郡王妃看一眼床榻上双目紧闭的少女,沉声问:“到底怎么回事?” 嘉宜县主道:“我们准备去泡汤泉,听说阿蘅先过去了,就一起去找她,还没走近就瞧见守在木屋外的婢女劫持了阿蘅,带着她往山深处去了。” “婢女?”康郡王妃震惊。 “真正的婢女被打晕了,那婢女是歹人乔装。”凌云自责又恼火。 婢女是郡王府的,阿蘅也是跟着他们来的,却出了这种事。 “歹人劫持阿蘅干什么?” 突然没人吭声了。 康郡王妃点名:“嘉宜?” 嘉宜县主眨眨眼:“女儿不知道啊,那歹人不许我们靠近。” 康郡王妃又看向采月、采星两个外甥女。 姐妹二人齐齐摇头。 康郡王妃最后看向凌云:“云儿,听说阿蘅是你背回来的。” 儿子身体不好,竟还亲自背那丫头回来。 凌云只好道:“歹人是为了叫皇城使薛寒来,至于谈什么条件就不清楚了。” 康郡王妃深吸一口气:“我就说——” 她下意识看向秋蘅,后面的数落堵在了喉咙里。 “阿蘅,你醒了。”凌云几人围过去。 康郡王妃与长春侯夫人对视一眼,皆一脸无奈。 这么能惹事的丫头,到底给几个孩子灌了什么迷魂汤? 灼痛发作对体力的消耗加上吸入了效果超凡的迷香,秋蘅虽醒了,浑身却软绵无力,脑子也有些转不动,脱口问:“薛寒呢?” 屋中一静,康郡王妃默默扯了扯嘴角。 “去追歹人了。”凌云不是很想提起薛寒,“你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给阿蘅招来这场无妄之灾,还扔下阿蘅不管,哦,先前还让孤身一人在相府的阿蘅盯着奸相…… “没有。” “没有怎么会昏迷啊?”冯采星不放心问。 秋蘅自然不能说是同样吸入了迷香而没提前服用解药,随口道:“被吓晕了。” 冯采星:“……”她不信,夜探奸相书斋的阿蘅怎么可能被吓晕,一定是为了不让他们担心找的借口! 秋蘅彻底清醒了,察觉不对:“歹人没有被抓住吗?” 挟持她的人比她先陷入昏迷,怎么会逃脱? “伪装成婢女挟持你的人被她的同伙射杀了,薛寒去追了。” “还有同伴啊。”秋蘅说不上意外,但也不后悔当时的做法。 等到薛寒来,知道了歹人挟持她的目的动手是最合适的时机,总不能真等那三名齐人被带来。 “阿蘅,你先休息一下,等恢复差不多了我们就动身回城。”康郡王妃开口。 秋蘅看向康郡王妃:“扫了义母兴致,真是抱歉。” “这怪不得你,也是郡王府管理不当,让歹人钻了空子,安全起见还是先回城去。”当着秋蘅的面,康郡王妃说话很是体面,“你们也别闹腾阿蘅了,让她好好缓一缓。” 等回房后,康郡王妃往椅子上一坐,对长春侯夫人苦笑:“看到了吧,多少事!” 长春侯夫人神色精彩:“姐姐确实不容易……” 搜寻未果,薛寒先回来了,正赶上康郡王府与长春侯府两家人准备回城。 “世子。” 凌云神色冷淡:“薛大人可抓到了人?” 薛寒摇摇头,问起秋蘅:“阿蘅醒了吗?” “醒了。” “我想见见阿蘅,问问她被歹人劫持的细节。” “薛大人急着回来,就是问这个?”凌云拧眉。 不问问阿蘅情况如何? 身后少女声音传来:“薛寒,抓到人了吗?” 凌云转头看着快步走来的秋蘅,满心无奈。 这个傻丫头。 “凌大哥,我和薛寒说说话。” “不要耽误太久,马上要出发了。” “知道了。” 秋蘅带薛寒走到一株老树旁。 “什么时候醒的?”没有旁人在,薛寒不再掩饰担心。 “昏睡了半个时辰左右就醒了。” “迷香?” 秋蘅点头:“嗯。” 薛寒叹气:“阿蘅,你这是什么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法子?” “算不上自伤八百,你来了我才会这么做……” 平时用不着时,薛寒一次又一次来救她,坚持不懈,锲而不舍,这次她放心昏过去,结果—— 秋蘅深深看薛寒一眼,哭笑不得。 薛寒敏锐领会了秋蘅的意思,登时尴尬了:“没想到还有同伙。” 他承认,那一瞬什么都忘了,只怕阿蘅出事。 “阿蘅,你怎么会落入歹人手里?” “那时刚发作完,浑身无力反应慢——”迎上薛寒似笑非笑的目光,秋蘅干脆承认,“确实不如平时反应快,也存了心思想看看对方有什么目的。” “以后不要以身试险。”薛寒抬手抚了抚秋蘅的发。 秋蘅本想躲,不知怎的想到了下雪那日的情景,忘了躲开。 二人对视一瞬,又想到还有许多人就在不远处,不约而同移开视线。 “阿蘅,我要赶紧回去了,那三个齐人中至少有一人身份有问题。” 若是普通细作,已经落入了皇城司手中,不会再搭上人来救。 “快去吧,正事要紧,我这就随凌大哥他们回城。” 凌云等在原处,看到站在树下的少年抬手抚摸少女的发,而那个姑娘没有躲开。 寒冬的老树只剩枯枝,却因有了一对年轻人,映入眼中的画面变得生动明媚。 凌云笑了笑。 秋蘅走近了:“凌大哥,我们走吧。” 凌云颔首,看向薛寒。 薛寒客气拱手:“世子,下官先告辞。” “薛大人慢走。” 薛寒骑马赶回皇城司,载着秋蘅的郡王府马车也进了城,直接往永清伯府去了。 第189章 苦劳 老夫人才用过午膳不久。 外面天寒地冻,屋中却暖洋洋的,老太太眼皮有些沉。 “老夫人睡一会儿吧,今日您起得比往日早。”大丫鬟春草劝道。 老夫人闻言想叹气。 她不是起得早,是一想六丫头出门心里就不踏实,觉就少了。 “老夫人惦记六姑娘吗?”春草抱了个枕头来,利落铺上新枕巾。 “不是惦记她,是怕她又惹祸。” “您放宽心,六姑娘——” 就听小丫鬟在门口禀报:“老夫人,六姑娘回来了。” 正准备躺下的老夫人一个激灵坐直了:“这时候回来?” 不对劲,六丫头昨日才出门,再怎么也不会才过一日就回来。 “康郡王世子送六姑娘回来的。” 老夫人一听,心也不抖了:行了,不用乱猜了,又惹事了。 匆匆收拾一番,老夫人见到了秋蘅和凌云。 凌云一见老夫人就赔礼:“阿蘅去泡汤泉,不料竟被伪装成郡王府婢女的歹人挟持,都是郡王府的疏忽……” 老夫人脑袋嗡嗡的,看向秋蘅:“你又被挟持了?” 秋蘅讪讪一笑:“实在没想到会遇到这种事……” 老夫人狠狠一抽嘴角。 实在没想到个屁,那次和凌世子他们去道观,不就被细作挟持了! 凌世子——老夫人顿了顿,看向凌云。 又是他? 凌云一瞬领会了老夫人的意思,脸阵阵发热:“没照顾好阿蘅,都是晚辈的错。” 老夫人不好指责什么,问道:“歹人为何挟持阿蘅?” 凌云看秋蘅一眼,实话实说:“歹人是为了叫薛寒来谈条件。” “还有薛寒的事?”老夫人表情精彩。 “歹人想救北齐细作,阿蘅是无辜被牵扯进来的。都是我们防护不够,老夫人莫要怪阿蘅。” 秋蘅微微扬眉。 凌大哥好像不怎么管薛寒死活的样子,两个人关系这么差了吗? “世子客气了,发生这种事谁都想不到,怪不得哪个,还劳烦世子亲自送阿蘅回来……”老夫人客套一番,端茶送客。 等凌云离开,老夫人脸立刻黑了。 “祖母——” “别叫我祖母,我受不住。”老夫人深深吸气,“去西郊前你怎么保证的?” 死丫头还想发誓,还好被她拦住了。 “祖母,这纯属意外,没人能想到啊。”秋蘅也有些委屈。 她纯当放松去泡个汤泉,顺便解决发作的麻烦。 “我是看出来了,只有不出门才能消停。从今日起你给我老实在家待着,过年前别再出门。” “知道了。”随时能翻墙的少女痛快答应,“保证不出门,祖母别生气了。” 老夫人听不得“保证”两个字:“别保证,听你保证,我心慌。” “那……孙女发誓?” 老太太一指门口:“回你的冷香居!” 秋蘅被赶回冷香居,芳洲喜出望外。 “姑娘这么快就回来了。” “出了一点小意外,就提前回来了。” 跟在芳洲后面的鱼嬷嬷脚下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小意外?多小的意外? 芳洲却没多问,挽着秋蘅的胳膊往内走:“姑娘回来正好,咱们今晚吃暖锅吧。” “好呀。” 鱼嬷嬷望着二人背影,难以理解。 芳洲就不问问出了什么意外? 千松堂这边,老夫人彻底没了睡意,交代下去:“叮嘱好门人,六姑娘要是出门就拦下来。” 至少让她过一个清净年。 去叮嘱门人的嬷嬷回来,带来新消息:“老夫人,康郡王府送了礼品来,说给六姑娘压惊。” 没多久,长春侯府也来了人,带着不少东西:“给六姑娘压惊的。” 老夫人看着堆得满当当的礼物,心情复杂。 别人遇到事是麻烦,六丫头一惹事就赚钱? 难怪那丫头从不吸取教训…… 老夫人叹口气:“清点一下,送到冷香居去。” 正说着婢女又进来禀报:“老夫人,福王府来人给六姑娘送东西。” 老夫人:? 与秋蘅这边风平浪静收获一堆礼物不同,薛寒那边,正面无表情听受刑人的惨叫。 “别打了,我招……” 薛寒抬抬手,抽打的鞭子停下来。 “我……我是陈王第九子……” 陈王? 薛寒面上没有变化,心却重重一跳。 陈王是齐王的亲兄弟,在北齐位高权重。 陈王的儿子,哪怕不受重视,也比寻常细作值钱许多。 “你既身份不凡,为何会来大夏?” 年轻人一脸后悔:“想要磨炼一番,对大夏多些了解。” 本以为轻松赚些功劳回去扬名,谁想到落入这般境地。 “看来还是之前用刑太轻,险些被你们混过去。”薛寒定定看着年轻人,“你来大夏京城,恐怕不只是为了说服方元志吧?你们这些年在京城的藏身地在哪儿?” “我真不知道——” “再打。” 又是一番拷打,年轻人气若游丝吐出一个地方:“燕子胡同……” 薛寒立刻带人前往燕子胡同,那处民宅却空荡荡不见一个人影。 晚了一步。 想想西郊逃脱的细作,薛寒对这个结果不算意外,吩咐下去:“全城搜捕,仔细询问周边街坊,看有什么线索。” 查出这么大的事,薛寒安排好后立刻进宫禀报。 “什么,给方元志送礼的三名细作中有一人是北齐陈王的儿子?”靖平帝既惊且疑,“如何查出来的?” 案子都结了,居然还有新收获。 “昨日随云县主随康郡王妃去西郊汤泉——” “等等。”靖平帝打断薛寒的话,面露不悦,“朕问你北齐细作,你提随云县主干什么?” 险些没反应回来,随云县主就是秋六姑娘。 薛寒不卑不亢道:“回禀陛下,就是因为随云县主才查出来的。” 靖平帝大为好奇:“仔细说说。” “……细作劫持随云县主,叫臣前往。臣助随云县主脱身,没想到细作还有同伙……臣因此对三名齐人身份产生怀疑,赶回来审问,问出了那名细作身份,可惜他供出的藏身处已人去楼空……” 靖平帝听完,点点头:“查出这些很不错,继续追查。” “臣遵旨。” 靖平帝再吩咐内侍:“送些绫罗金银到永清伯府,给随云县主压惊。” 倒霉丫头也算有苦劳,多少该表示一下。 第190章 怀疑 薛全亲自带着御赐之物去了永清伯府。 伯府众人跪领了圣谕,心情极为复杂。 六姑娘又得天子赏赐了! 老夫人已经有些麻木:加上今上这次,这是今日第四波了…… “伯爷好福气啊。”薛全拍拍永清伯的胳膊。 永清伯挤出个笑容:“薛公公谬赞,小孩子就爱惹事。” 为什么六丫头总能轻而易举得到今上赏赐?这么看来,伯府前程还是要靠她。 喝了好些日子闷酒的永清伯更憋屈了。 把他这个祖父当猴儿耍,不但奈何不了,以后还要哄着,天理何在! 薛全走到秋蘅面前:“恭喜随云县主,又得了今上赏赐。” “多谢薛公公。” “县主当时不怕吗?”薛全以审视的目光看着眼前少女。 “被人拿匕首威胁,当然怕。” 薛全一笑:“咱家倒是觉得县主勇气非凡。” “薛公公过奖了。” 薛全没有再说什么,带人离去。 秋萱等人围过来。 “六妹妹,你去汤泉竟然被歹人挟持了?”秋莹拉着秋蘅上下打量,“要不是宫中有赏赐,我们都不知道。” “六妹没受伤吧?”秋萱问。 老夫人重重咳嗽一声:“别围着蘅儿问个不停,都回自己屋去。蘅儿你把赏赐带回冷香居,妥当收好。” 老夫人发了话,众人心情各异散去。 永清伯没动弹。 老夫人当没瞧见,转身进屋。 永清伯跟了进来,示意伺候的人退出去。 老夫人勉强分给他一个眼神:“伯爷有事?” “我看蘅儿能听进你的话。” “伯爷这是什么意思?” “几十年夫妻,我就直说了。既然蘅儿听你的话,你就多教导教导她,记得把伯府前程放在心上,别只顾着自己。家族好了,她以后才有依靠。” “行。” 老夫人一口应下,永清伯神色狐疑:“你真的会这么做?” 老夫人笑笑:“又不是坏事。” 老东西以后要是把心思放在哄着六丫头上面,比去外面动歪心思强多了。 “我就知道你也是明理的。” “伯爷回去吧,我要歇了。”见永清伯大有聊下去的意思,老夫人直接赶人。 永清伯黑着脸走了。 薛全回到宫中,忙碌过后已是晚上。 正是十五,孤月悬于寒空,有种随时会消散的寡淡。 一般十五的晚上,薛寒会陪薛全用饭,而今日薛寒忙于审问、搜捕细作,自是腾不出空来。 薛全踏着一地清寒进了屋,迎面而来的热气令他不适皱眉,忙脱下厚衣裳。 屋内靠窗的榻上摆着棋盘,薛全走过去坐下,随手拿起一枚棋子把玩。 知道养子利用秋家那丫头盯着方相,他放心不少。可就连细作都认定寒儿与秋六姑娘是一对有情人,他莫非当局者迷? 薛全不得不仔细考虑两个年轻人的事。 秋蘅受封随云县主,要说起来和寒儿也算般配,可他为何心里膈应呢? 薛全沉默许久,突然把棋子往棋盘上一放,发出啪的脆响。 他知道不舒服在哪里了:秋蘅的县主之位是方元志倒台得来的。 他第一次听说这丫头就是因为韩悟那个纨绔儿子,这丫头把他儿子告上了公堂。 之后更是不消停,又是康郡王府,又是袁成海的小妾—— 等等! 薛全突然变了脸色,这么一动不动坐在棋桌旁,万千念头闪过。 康郡王妃认了秋蘅为义女就罢了,这是好事,怎么但凡与这丫头有牵扯又对她不利的,都出事了? 韩悟,袁成海,方元志—— 薛全猛吸一口凉气,身上竟出了一层冷汗。 这个秋六姑娘一定有问题! “来人!” 很快一名内侍走过来:“公公有何吩咐?” “你安排人打听一下,秋六,哦,随云县主,当初为何会住进方家。记着,不要让其他人知道。” “是。” 转日内侍悄悄禀报:“公公,据说是因为方家提出要纳永清伯府四姑娘为妾给方三公子冲喜,伯府以秋四姑娘得了急病为由婉拒,因而得罪了方家。随云县主怕方家报复伯府,就主动上门去陪伴丧子的方家大太太杨氏……” 主动去的。 薛全挑挑眉,有种果然如此的感觉。 “我记得杨氏碰壁死了。” 方相倒台,女眷如何其实不会被薛全这些人放在心上,但方家败亡时杨氏的儿子还没下葬,杨氏又死在了儿子灵前,这就难免被人提起了,薛全因而有些印象。 “去查一下杨氏身边心腹如今在何处。” 香沙河畔,白日里冷冷清清,脂粉流香。 一座临河小楼中,两个十一二岁的女童缩在一起,惊恐望着眼前妇人。 “我们错了,再也不偷懒了。苏妈妈,求求你别扎我们……” “不偷懒?上次你们两个小贱婢就这么说!”苏嬷嬷冷笑着扯过一个女童,手里长针往她胳膊上一戳。 女童疼得尖叫,叫到一半忙捂紧嘴巴,满眼乞求往后退。 另一个女童吓得脸色惨白,眼泪直掉。 苏嬷嬷看着两个吓得不轻的女孩儿,有种扭曲的快意。 她是相府大太太的心腹嬷嬷,在相府都是有脸面的人,却落入青楼调教这些小贱婢。 她恨啊,只有看着这些小贱婢哭着求饶才好受些。 “继续站着去。”苏嬷嬷收起长针,走出小楼。 没有事做的时候,她一点都不想在这腌臜地方待,可这香沙河长年累月倒入混了胭脂香粉的污水,也是浊气冲天。 苏嬷嬷慢慢往清净处走。 她的身份去处在官府都有记录,跑也跑不掉,出门走走的自由还是有的。 “苏嬷嬷。”身后一声轻喊。 苏嬷嬷立刻回头:“谁!” 映入眼中的是一锭银元宝。 苏嬷嬷看直了眼。 以往再多的金银她都能淡然,可现在不一样了。 苏嬷嬷飞快看了那人一眼,紧张问:“你是谁?” 那人长相平平,毫不起眼,压低声音道:“向你打听一点事,这银元宝就是你的。” “什么事?” “永清伯府六姑娘秋蘅,是如何讨了相府大太太欢心的?她有什么特别之处吗?” 第191章 苏嬷嬷之死 苏嬷嬷一听秋蘅,脸色骤变:“不知道,不知道!” 那人拦住拔腿欲走的苏嬷嬷:“只是说几句话,银子就是你的。” “我不要银子——”苏嬷嬷下意识去推拦路的人,衣襟突然被揪住。 那长相毫无特色的人嘴角噙笑,眼里却杀意腾腾,低低问道:“不要银子,也不要命?” 苏嬷嬷吓白了脸,左右四顾,除了他们竟看不到一个人影! “看什么呢?就算有人听到呼救过来,你觉得比这匕首还快?” 苏嬷嬷颤巍巍低头,看到抵在腹部的匕首,脸色更白了。 “再者说,能来这种地方的人也没那么爱管闲事,你说是不是?” “是,是……”苏嬷嬷歇了求救的心思,声音抖得厉害。 “现在可以说说秋蘅了吧?” “她——”苏嬷嬷脸皮颤抖,眼里涌出更多恐惧,“我觉得她不是人……” 一直面无表情的男子愣了愣,眼神更冷:“你活够了?” 苏嬷嬷一激灵,声音不由拔高:“不是,不是,我是说真的!她,她能招魂,还轻飘飘不用脚走路……” 听苏嬷嬷说完,男子一手揪着她后衣领,把她的头按进了河水里。 前两日才下了雪,现在虽没结冰,却透骨得寒。 苏嬷嬷一瞬抽搐,头从水中抬起时,大口大口呼吸。 “还不说实话么?” “我说的是实话!”苏嬷嬷眼泪鼻涕一把,几近崩溃,“我亲眼瞧见她给三公子招魂……我发誓,若有虚言天打雷劈!” “这么看,你没撒谎了。” “没有没有,放了我吧——”苏嬷嬷哀求着。 她以为身陷青楼已经很悲惨,没想到还要承受这种痛苦,河水太冷了…… 惊恐之际,苏嬷嬷听男子平静道:“好,放了你。” 苏嬷嬷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头就再次被按进了河里。 “救——”苏嬷嬷一张嘴,冰冷的混着脂粉香的河水就灌入嘴中,让她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了,只有咕嘟咕嘟的气泡往上冒。 苏嬷嬷在心里喊着救命,想着等那人再把她拉出来她不说实话了,说会让那人相信的假话。 她要活着,她不想死! 可那只按着她头的手一直没移开。 被窒息完全吞噬之际,苏嬷嬷突然清醒了些,看见一身素衣的少女对她一笑,提着灯轻飘飘飞远了。 秋六姑娘真的不是人——苏嬷嬷张张嘴,意识彻底消散。 男子见苏嬷嬷不挣扎了,松开手,抬脚如踢秽物般把她踢进了河里。 苏嬷嬷的尸体很快沉入了香沙河。 小楼中,直到入夜还不见苏嬷嬷,老鸨这才问:“苏妈妈呢?” 有人道:“苏妈妈白日出去了。” “这个时候还不回,该不会跑了吧?这出身高门大户的人总觉得在咱们这儿委屈了,见天往外跑。” 老鸨冷笑:“她能跑哪儿去,官府记录在册的。” 外头一阵喧哗。 老鸨吩咐小厮:“去看看外面闹什么。” 小厮出去没多久就风一般跑进来:“有人溺水了,好像,好像是苏妈妈!” 老鸨一听变了脸色,忙出去看。 入夜的香沙河灯火通明,前边河段围了不少人,老鸨挤进去一看,确认了苏嬷嬷的身份。 与老鸨熟悉的人感叹:“这是你们楼里新买来的管教妈妈吧,啧啧,也不知道是失足,还是想不开。” “定然是想不开,听说这人原是奸相府上有头有脸的嬷嬷呢……” 老鸨脸色难看,骂一句:“晦气!” 香沙河这样的地方一年死上几个人再平常不过,苏嬷嬷的死就如石子投入河中激起小小涟漪,没过多久便平息了。 薛全等来了消息。 “杨氏身边的心腹嬷嬷被香沙河一家青楼买了去,昨日投水自尽了……” 薛全听完,满心怀疑:“确定是投水自尽?” “据说身上并无外伤,也有猜失足落水的,但认为投水自尽的更多。那位苏嬷嬷自去了香沙河,白日没事时就会出去散步,都说她受不了这样的变故……” 薛全沉着脸微微摇头。 再有脸面也不过是个伺候人的奴婢,方家那些当主子的从云端跌落还舍不得死呢,一个老奴有这等志气? 笑话。 薛全见多了人事,再清楚不过对绝大多数人来说好死不如赖活着。 过得惨就寻死,那这世上要少九成老百姓。 失足落水? 薛全直觉不信。 寒冬腊月,水面不高,这种可能有,但也不大。 要是死于谋杀,那就有意思了。他正要找来苏嬷嬷问问秋蘅的情况,苏嬷嬷就死了。 这么看来,他很可能怀疑对了,秋蘅有问题! 薛全捏了捏眉心,心头沉沉。 这么一个处处透着蹊跷的小丫头,偏偏得了寒儿喜欢,是巧合,还是有心接近? 可她到底有什么问题呢? 薛全只觉眼前迷雾重重,看不分明。 苏嬷嬷死了,那就换人问。 秋蘅住进方家打交道最多的除了杨氏和苏嬷嬷,还有—— 薛全动了动眉梢,想到一人:还有杨氏的女儿。 “杨氏之女叫什么?”薛全想到这里,直接问。 能为薛全做事的内侍自是活络周到,不会蠢得让打听苏嬷嬷就只打听她一个,当即回道:“杨氏之女名叫方蕊,被成侍郎家买了去。” “成侍郎?”与宫中人有关,薛全略一琢磨就想到了,“我记得成侍郎的妻子与吴昭仪是姐妹。” 内侍忙道:“成侍郎之女成素素与方蕊是好友。方家落难,成家把方蕊买了去,都说这位成姑娘仗义。” 薛全懒得评价,只在乎一件事:“所以说,方蕊现在在成家。” “是。” 薛全当日就与成侍郎见了一面。 “听闻方元志的孙女方蕊在贵府上。” 成侍郎心一沉,忙解释:“小女与方姑娘自幼相识,女儿家心软,不忍见朋友沦落风尘。” 只是贪污受贿获罪就罢了,方元志可是通敌的罪名,一般都不愿沾上。 “咱家想见见这孩子。” 成侍郎识趣没多问,等回了家就打发人去请女儿成素素过来。 第192章 朋友 成素素进屋,笑盈盈问:“父亲叫女儿来有什么事?” 成侍郎是个疼女儿的,但对成素素执意要买下方蕊并不赞同,如今被薛全找上,就更不满了。 “方蕊还好吧?” 成素素被问得一愣,牵牵嘴角:“她挺好的。” “你回去带上她去茶楼,有人要见她。” 成素素更纳闷了:“谁要见她?” “这个你不要问,知道多了没好处。”成侍郎严肃道。 早知后续还有麻烦,就不该纵着这丫头。 成素素满腹好奇回了住处,喊一声:“方蕊。” 耳房里守着炉子的方蕊端着茶盏进来,低头道:“姑娘请喝茶。” 成素素瞥她一眼,语气冷淡:“我没说要喝茶。都来这么久了,伺候人还没学会呀?” 方蕊咬着唇,端着托盘的手抖了抖。 屈辱如波涛,汹涌冲击着她心房,一波又一波,无穷无尽令人窒息。 可再窒息也只能承受,只要她还想活下去。 方蕊想过自尽的,可真的有机会了,又退缩了。 她才十几岁,人生才刚开始,就这么死了她不甘心! 她不信神佛轮回,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只要活着,哪怕再难,就还有可能。 比起沦落风尘,做成素素的婢女已经强多了。 成素素——方蕊在心中一字字念过这个名字,眼底深藏痛恨。 一开始知道成家买下她,在那段绝望的日子里她是感激的。她以为是成素素念着相交多年的情谊,结果却是为了羞辱她,讽刺她。 “说你伺候人就受不住了?”成素素看着方蕊的样子,只觉快意,“方蕊,你还以为自己是相府千金呢?” 见方蕊垂眸不语,成素素想到了方蕊刚来的时候,居然问她,她们不是朋友吗? 真是可笑,她们是朋友不假,可方大姑娘对朋友的态度就是对跟班的态度。 她成素素也是高门贵女,亲姨母是宫中正二品昭仪,多年来被方蕊呼来喝去,以为她喜欢吗? 所以她坚持要家里把方蕊买下,想亲眼看一看方蕊为奴为婢的样子,毕竟教坊司那些地方她又去不了。 “行了,随我出一趟门。”成素素翘了翘嘴角,去换衣裳。 外头冷得厉害,成素素穿着轻盈保暖的狐裘,捧着手炉上了马车。 方蕊默默坐在靠门口处,猜测着成素素带她出门的原因。 她自进了成家,连成素素的院门都不许出,纯粹是为了供成素素取乐,现在总不能是带她去逛街。 那是为什么呢? 难道是要去见什么人——想到这里,方蕊心头一跳,隐隐生出期待。 她已经这么惨了,有变化说不定是好事。 马车停下,成素素带方蕊走进茶楼,由伙计领着进了订好的二楼雅间。 “不用伺候了。”屏退伙计,成素素喝了半盏茶,才对方蕊道,“你去一趟隔壁雅间。” 方蕊犹豫了一下,在成素素面露不耐时走出去,来到隔壁房门前。 门口小厮打扮的人问一声:“方姑娘?” 方蕊瞬间眼睛一热。 她许久没听到这个称呼了。 “是……是我……” 小厮把门打开。 方蕊走进去,看到坐着的人不由愣了:“薛,薛公公?” 薛全对方蕊有些印象,确认是她,温声道:“来坐。” 方蕊轻轻坐下,忐忑极了。 要见她的人怎么会是薛公公? 是了,都说祖父与薛公公交好——不,不,强闯相府害他们家落得这个下场的可是薛全的养子薛寒! 方蕊脸色发白,心乱如麻。 “外面冷吧,喝杯茶暖暖。”薛全见方蕊焦虑不安的样子,把茶盏推过去。 方蕊下意识碰触茶盏,杯身传来的热度令她一惊,不由看向薛全。 这位有隐相之称的宦官面白无须,眉眼细长,虽唇边含笑,方蕊却觉惶恐。 原来失去家族的庇护,她胆子这么小——闪过这个念头,方蕊眼中热意更深,险些落泪。 但她知道不能哭,以薛全的地位会见她,定是她还有用处,哭只会让对方觉得她没用。 “别紧张,咱家问你几句话。” “薛公公请问。” “你对秋蘅了解么?” 方蕊瞳孔一缩,不受控制加重了呼吸。 秋蘅,竟然问她秋蘅! 她想到那日成素素踢翻凳子,咬牙切齿对她说秋蘅受封县主了。 成素素是气,而她是恨。 秋蘅的县主之位是踩着她家人尸骨得来的,她恨不得把秋蘅碎尸万段! “她有问题!”激动之下方蕊脱口而出,立刻后悔了。 薛全的养子薛寒和秋蘅是一对狗男女,他们是一路的! 薛全一听,表情更温和了:“她哪里有问题?” 方蕊惊疑看着薛全。 薛全见方蕊如此,露出苦恼神色:“不瞒方姑娘,咱家总担心秋蘅接近薛寒不单纯,就想多了解一些,为人父母就是操不完的心啊。” 方蕊明白了:薛全不喜秋蘅。 她如今与秋蘅身份云泥之别,奈何不了对方,无论如何这都是个机会。 稳了稳急促跳动的心,方蕊开口:“薛公公,秋蘅肯定有问题。我母亲素来疼我,且最不喜行事乖张之人,尤其是女子,可偏偏对秋蘅竟到了处处维护,超过我这个女儿的地步,这绝不是秋蘅讨人喜欢能解释的。” “不合常理的喜欢?”薛全皱眉。 “我母亲看秋蘅的眼神不像是那种喜欢。”方蕊摇摇头,“因为哥哥病逝,母亲大受打击,自秋蘅来了竟突然好了许多……薛公公,我觉得秋蘅会巫术,蛊惑了我母亲!” 薛全心头一震,对方蕊这话竟不觉得荒唐。 巫蛊之术吗? 袁成海他们是不是就因此出事的? 还有寒儿,对一个乡下来的丫头这么上心,是不是也是因为中了蛊? “这是你的猜测?”薛全很快冷静下来,肃然问。 “不是猜测,是推测,直觉!”方蕊有些急了,举起一只手:“薛公公,我家出事前那几日,除了我母亲与苏嬷嬷,与秋蘅接触最多的就是我,我若胡说,就叫我死无葬身之地!” 第193章 三娘登门 看着情急发誓的少女,薛全笑了笑:“咱家知道了,多谢方姑娘告知。” 方蕊看不出薛全信了没有,可也明白适可而止的道理,说个不停只会让人觉得她是为了报仇失了理智,话的可信度在别人心里就低了。 “方姑娘回去吧。”薛全端了端茶。 方蕊抹了抹眼尾的泪,对着薛全福了福,退出了雅间。 薛全静静坐着,目光落在方蕊未动的茶水上。 巫蛊之术么? 苏嬷嬷亲眼见证过,所以把她灭口了? 秋蘅是从南边乡下来的,一开始人们都以为她是大字不识几个的粗鄙村姑。现在想想,正是来自南边山野,才有接触旁门左道的机会吧。 而这样一个女子,竟打起寒儿的主意。 薛全眼神冰冷,勾了勾嘴角。 方蕊回到隔壁,成素素打量她好几眼,起身:“走吧。” 马车中,成素素几次想问要见方蕊的是谁,想到父亲的警告强忍住了,冷哼道:“不要以为有人找你,就能攀上高枝。你祖父是什么罪名,别人避之唯恐不及呢。” “我知道。”方蕊低低道。 大夏律法对罪臣女眷还算宽容,如果只是寻常罪名,甚至不会牵连女眷。就算祖父这样的,女眷或是赐给有功之臣,或是供人挑拣买走,再就是没入教坊司。 说到底不认为女子能掀起什么风浪,权当货物罢了。对货物有什么避不避的,真正要避的男丁早就在流放的路上了。 成素素一边折辱她,一边想让她感激,真是恶心人。 “什么我我我的,你的规矩呢?”成素素正因为好奇心不得缓解而憋闷,闻言登时发作。 方蕊咬了咬牙,垂眸道:“奴婢知道了。” 成素素这才一笑:“算你识趣。” 方蕊没再吭声,心中冷笑:成素素这个蠢货以为这一趟出行没什么改变,但她知道,从此以后至少她的安全有保障了。 那可是薛全,以后成素素想变本加厉也不敢太过分。 要是她那番话被薛全听进去,将来让薛全对付秋蘅那贱人,就更好了。 总会听进去一些吧,哪个当父母的听了这样的话能毫无芥蒂? 这般想着,方蕊终于觉得黑暗的前路有了一丝丝光亮。 而就如方蕊所想,回去后成素素就被成侍郎叫过去,特意叮嘱。 “方蕊现在是你的婢女,你使唤她无妨,但要有分寸……” 成素素不情不愿点点头。 香沙河畔的小小风波,秋蘅并不知晓,这两日窝在冷香居中热热闹闹吃暖锅。 肉片是芳洲用秘制调料腌制的,往滚开的锅子里一涮,吃起来能把人香迷糊。 这样的冬日吃着这样的美食,冷香居上下都心里暖暖的,嘴角笑意不断。 “姑娘不会再出去了吧?”芳洲语气轻松问。 大仇得报,衣食无忧,每日醒来都是开心的,唯一惦记的就是姑娘。 “不出去了,好好过一个年。”秋蘅知道芳洲在问什么,笑着道。 本来想去那座山间野观看看那位道号长清的道长会不会是先生,但马上要过年了,不如出了正月十五再说。 这是她回来后第一个新年,安安稳稳的吧,尤其老夫人年纪也大了。 “姑娘,门人传话说有位女子登门,说您在她家店里订了香料一直没去拿,就给您送来了。”婢女进来禀报。 订了香料? 秋蘅立刻反应过来登门的女子是谁:聂三娘。 这是先前约定好的,如果秋蘅没有出门而他们有事,就以这个借口来找她。 “把人领到冷香居来。” 聂三娘在门厅等了一会儿,就等来了接她去冷香居的婢女,心中吃了一惊:六姑娘在家中这么随意吗,能直接把外人带去闺房而不怕长辈责备? 门人对此丝毫不觉奇怪。 这么冷的天六姑娘出屋多冷啊,还要换衣裳拿手炉,当然是这女子去六姑娘那儿。 其他姑娘?那肯定不行,姑娘家怎么能随便把人领去住处呢。 不提门人的区别对待,聂三娘随着婢女一路往里,看到了题着“冷香居”的小院。 原来六姑娘住这里。 聂三娘一路走来的紧张莫名散了。 “姑娘,人来了。” 聂三娘走进屋中,看到了面带笑意的秋蘅。 “三娘来啦,我瞧瞧你带的香料。” 秋蘅一开口,聂三娘越发放松了:“店里一来货,就给您送来了。” 芳洲接过盒子打开,秋蘅认真看起香料。 聂三娘留意到屋中再没旁人。 看过香料,秋蘅示意芳洲拿走收好,这才问聂三娘:“三娘来找我有什么事?” “陈三走街串巷,听说了一件事,虽然不知道有没有用处,我们商量了一下还是来和六姑娘说一声。” “你说。” “就是奸相府上那位苏嬷嬷被香沙河旁一家青楼买了去,陈三听人议论那嬷嬷前两日溺水死了……” 秋蘅铲除奸相虽然没对他们明说,但也心照不宣。聂三娘几人都知道方家与秋蘅打交道多的一个是大太太,一个是方蕊,再有一个就是苏嬷嬷。 陈三无意中听了这消息,便记在了心上。 轻响声传来,聂三娘闻声望去,是芳洲走路绊了一下,一只茶盖滑落到托盘上。 秋蘅冲芳洲轻轻点头。 芳洲收敛心神走过来,为聂三娘端上茶水:“三娘喝茶。” 聂三娘不知道六姑娘的这位婢女是否知情,道谢后接过茶盏抿了两口,没再说什么。 “我知道了,劳烦三娘跑一趟。” 等婢女送聂三娘离开,芳洲握住秋蘅的手:“苏嬷嬷竟然死了!” 曾经仗着相府威风轻飘飘一句话就害她家破人亡的人,原来也如蝼蚁一样,说死就死了。 芳洲觉得解恨,还觉得不值,却说不出哪里不值,心中被酸楚的情绪填满,忍不住哭了。 秋蘅给了芳洲一个拥抱。 “芳洲你看,我说她不会有善终吧,不要再因为这种人不开心了。” 芳洲狠狠点头:“嗯。” 秋蘅则琢磨起苏嬷嬷的死。 三娘带来的消息,有说苏嬷嬷是失足落水,也有说是想不开寻了短见。 那会有第三种可能吗,死于谋杀? 第194章 画眉 意外或寻短见都没什么,若是死于谋杀,秋蘅就不由多想了。 苏嬷嬷那样的人,得罪人必然不少,但在京城狐假虎威总有个限度,杨夫人不会让个仆妇带累了名声。 相府倒了,恨苏嬷嬷一个下人到要她性命的可能应该不大。 那会与她有关吗?奸相倒台前,苏嬷嬷接触最多的外人就是她…… 秋蘅不是多疑之人,但她深知所谋之事如行走在万丈深渊边缘,需要步步小心,处处谨慎,由不得她不多想。 “姑娘在想什么?”芳洲问。 “在想苏嬷嬷的死。” 芳洲一愣,反应过来:“姑娘怀疑苏嬷嬷是被人害的?” 秋蘅托腮:“不排除这个可能。” 芳洲在一旁坐下:“真要是被人杀的,那是以前得罪了人遭了报复?” “不好说。”秋蘅摇摇头,有了决定,“我去找薛寒,请他先去香沙河那里了解下。” 方相就是被皇城司揭发的,听闻相府有头有脸的仆妇横死,皇城司过问一下再正常不过。 见芳洲表情有些古怪,秋蘅问:“怎么了?” “姑娘才说年前不出去了。”芳洲笑道。 秋蘅也笑了:“看来不能把话说太满。那我出去了,万一有人来冷香居找我,就说我在研究新香……” 芳洲对此早已得心应手:“姑娘放心,我晓得怎么说。” 秋蘅换了一身方便衣裳,轻车熟路翻墙而出,先联系上胡四。 “秋六姑娘——啊,应该叫随云县主——”胡四面对秋蘅,一时不知怎么称呼。 “胡指挥还是叫我秋六姑娘吧,在外面别人听到县主这类称呼,容易留心。” 胡四一想也是,干脆提议:“那叫你六姑娘吧,‘秋六姑娘’也挺容易让人留意的。” 一开始认识红豆糕的时候,谁能想到如今这般大名鼎鼎。 “六姑娘找我们大人?” “嗯,不知道他有没有时间。” “那肯定有时间啊,六姑娘你稍等。” 秋蘅没等多久,薛寒就来了,胡四识趣退出去。 “是不是还在忙着搜捕细作?” 薛寒点头:“齐人在京城定然有据点,这是离他们最近的一次,可惜晚了一步。阿蘅找我什么事?” 见他神情肃穆,显然这些日子一直紧绷心弦,秋蘅笑问:“薛寒,没事不能找你吗?” 少女笑意盈盈,如此直白,薛寒不受控制红了耳尖,过了一会儿才道:“什么时候找我都行。” 明明简单一句话,可薛寒这么说着,却觉每一个字都滚烫,数日来搜捕细作的紧绷、疲惫就被这令人心跳加速的热给烧没了。 秋蘅收起玩笑:“确实有件事想麻烦你。” “你说。” “我听说,苏嬷嬷死了。” 薛寒意外扬眉:“死了?” “溺水而亡。有说是意外,也有说是寻短见,但我总觉得没那么简单。” “你怀疑是谋杀?” “这种可能不小。苏嬷嬷若真是被害,那对方是寻仇,还是别的呢?” 秋蘅不怕苏嬷嬷对人说她的异处,怕的是如果有人冲着她来,她在明,敌人在暗。 这个世道,她没有世人最看重的家世做筹码,靠的只有自己。 重任在身,她很惜命,有一点点怀疑也不敢放过。 “我去一趟香沙河,了解一下情况。” 秋蘅试探提出来:“能不能带我去?” 薛寒稍一迟疑就答应了:“你换上皇城卒的衣裳,和胡四一起。” “好。”秋蘅不由扬唇,“薛寒,多谢你。” 薛寒眼神柔软带着无奈:“我在外面等。” 明明他们都那般亲近过,等再见面又觉得远了,这让他难免患得患失。 阿蘅是不是没那么喜欢他…… 薛寒忽然觉得心口有些闷。 身后少女声音传来:“薛寒,我换好了。” 薛寒转过身去,看着男装打扮的秋蘅微微拧眉。 “怎么了?”秋蘅偏头问。 少年定定看着她,认真道:“太秀气了,不像。” 秋蘅叹气:“没办法,手头没有能修饰眉眼脸型的东西。” “有炭灰,等一等。” 薛寒出去又进来,拿着一截焦黑的木炭:“闭上眼睛。” 秋蘅闭眼,微微抬头。 薛寒举着炭条,视线不觉落在她的唇上。 可能是天冷,也可能是受怪疾折磨,她的唇色很淡,淡得令他的心不觉揪紧,忘了其他。 秋蘅等了等没有动静,睁开眼睛:“薛寒?” 薛寒回神,耳尖的红蔓延到脸颊:“我在想怎么画——” “我自己来吧。”秋蘅去拿薛寒手中炭条,抓着炭条的那只手下意识捏得更紧。 秋蘅先是不解,突然灵光一闪,意识到什么。 他该不会又想—— 正胡乱想着,薛寒却把炭条往秋蘅手中一塞,故作平静解释:“我没画过。” 秋蘅哭笑不得,捏着炭条对着水盆描描画画,最后捻了一些黑灰涂抹在脸上。 “还行吗?” 薛寒颇为意外:“不仔细看,分辨不出来。” 秋蘅弯唇:“看来手艺没生疏。” 那十年里夏人难,大夏女子难上加难,她在外行走几乎都以男装示人。 “阿蘅以前常扮成男子?” 秋蘅眼神微闪:“年少时调皮,觉得扮男装有意思。” “肤色涂得不太均匀。”薛寒指出小小瑕疵。 秋蘅睨他一眼:“这里镜子都没。” “我帮你弄一下。”薛寒抬手,指腹轻轻拂过秋蘅脸颊。 秋蘅屏息一动不动,默默看着近在咫尺的人。 他很高,肩膀却还是少年人的单薄,清凌凌的眼神收起了平日锋锐,温柔专注。 秋蘅突然有些开心。 好像被繁重课业压着的学子,偶尔发现窗外枝头停留着漂亮的鸟雀,明知不应该,却忍不住分去心神。 薛寒真好看。 “好了——”对上秋蘅的眼神,薛寒愣住。 阿蘅为什么这样看他…… “薛寒。” “嗯。”薛寒回应。 “你要不要……学学画眉?” 秋蘅说完,不等薛寒反应,快步走出去。 胡四见秋蘅出来,大为震惊:“六姑娘?” “像吗?”秋蘅笑问。 “像!”胡四猛点头,往内张望,“我们大人呢?” 红豆糕扮成这个样子肯定有事去办,却不见大人出来,莫非是让他陪着去? 第195章 乱葬岗 胡四还在向内看:“六姑娘装扮成这样有什么事啊?大人不去吗?就咱们两个?” 薛寒出来,正听到胡四最后一个问题:就咱们两个? “大人。” 薛寒语气淡淡:“走吧,去香沙河。” “是。”胡四迈出一步猛然顿住,看看秋蘅又看向薛寒,“六姑娘也去?” 薛寒“嗯”一声。 胡四暗暗摇头:带着心上人逛青楼,大人也是独一份了。 正是下午,香沙河畔那些小楼静静矗立,鲜少有人进出。 薛寒来到买下苏嬷嬷的那家青楼,向老鸨亮明身份:“皇城司。” 老鸨吓白了脸,勉强堆出笑容问:“大人有什么事?” “罪臣方元志家中一位姓苏的嬷嬷被你们买下,前几日溺水死了?” 老鸨神色一僵,忙道:“她想不开寻了短见,不关我们的事啊——” 薛寒抬手阻止老鸨说下去:“方元志与齐人勾结,他家中仆妇横死,皇城司要了解一下情况。你不必紧张,问过后没有异常,不会耽误你们做生意的。” “是,是,大人尽管问。” “苏嬷嬷来到你们这里反应如何?” 老鸨犹豫了一下。 胡四喝道:“我们大人问你,你就照实说,你要没害人怕什么?要是撒谎,自己掂量掂量。” 老鸨这才老实说了:“刚来的时候不愿意做事,还拿鼻孔看人,被奴家几个嘴巴子下去就老实了,后来调教楼中丫头还挺勤快用心……” 薛寒又问当日被苏嬷嬷教导的两个小姑娘。 “苏妈妈十分严厉,稍微不合她的要求,就拿长针扎我们……”小姑娘哽咽着掀起衣袖,露出手臂上一片红点。 另一个小姑娘抽泣着说起那日的事:“苏妈妈罚过我们,要我们继续练站姿,就出去了。” 看到苏嬷嬷出门的是一位粗使丫头:“苏妈妈白日都会出去走一走,当时就她一个人,正是大家休息的时候……” 青楼妓馆作息与寻常人颠倒,白日冷清,夜里热闹。 “自苏嬷嬷来了你们这儿,有没有人找过她,或是打听过她?” 老鸨摇头:“没有。” “带我们去看看发现尸体的地方。” 薛寒发话后,老鸨亲自领路,走到一处停下来:“那日就是在这里发现的。” 这两日天气更冷,河面已结了冰,白花花一片晃人眼睛。河边数不清的脚印有深有浅,层层叠叠,十分凌乱。 “苏妈妈的尸体呢?” “这——”老鸨犹豫了一下,顶着薛寒淡漠的眼神,吭哧道,“草席卷着丢到乱葬岗去了。” 问清具体位置,胡四警告老鸨:“皇城司过问的都是要案,不许对旁人多嘴。” “是,是,奴家绝不乱说。” 离开香沙河,见薛寒直接往乱葬岗的方向走,胡四忍不住问:“大人,六姑娘还去啊?” 又是青楼,又是乱葬岗,大人难不成把红豆糕当手下用了? 秋蘅指指自己的脸:“折腾半天,只去一个地方岂不亏了。” 胡四:“……”吃亏是这么算的吗? 三人赶到乱葬岗,放眼望去白骨累累,陈尸数具,好在滴水成冰的天气,味道尚能忍受。 一只大黑耗子突然窜过,把胡四骇了一跳,下意识后退察觉不对,低头看到踩着一截手臂,飞快跳到一旁。 “不是人来的地方啊!”胡四忍着恶心欲哭无泪,再看薛寒和秋蘅一个面不改色一个云淡风轻,一下子沉默了。 合着他才是那个格格不入的? “在这里。”薛寒拿木棍扒开已经松散的草席,露出里面的尸体。 秋蘅看了一眼:“是苏嬷嬷。” “胡四,你叫陈仵作来一趟。” 胡四离开后,薛寒指指来时路:“去那边等吧,这里不适合久待。” 秋蘅点点头。 二人走到上风口,顿觉呼吸顺畅许多。 “苏嬷嬷借着调教人发泄怨气,不像是会自杀的。”秋蘅望着那卷草席,语气冷漠。 都沦落到青楼了还欺辱更弱势的人,苏嬷嬷的恶刻在骨子里,死不足惜。 “是不太可能自杀。陈仵作很有经验,等他来了看看。” “薛寒,要是苏嬷嬷死于谋杀,你说会是什么人呢?” 风有些大,秋蘅拢了拢微红的指尖。 薛寒拉秋蘅走到避风处,松开她的手:“倘若是被人谋害,而香沙河那边没有线索的话,只能先调查方家女眷、仆役如今情况,再盘问苏嬷嬷与哪些人结过仇……” “那太兴师动众了。” 薛寒没有否认:“除非有目击者,不然确实不太好查。方家人目前自顾不暇,外面的人对苏嬷嬷下杀手,寻仇报复的可能不大,更像是——” 秋蘅接话:“更像是苏嬷嬷知道什么秘密,盘问过后灭口?” 薛寒看着秋蘅,眼底情绪涌动,声音却冷静:“阿蘅,苏嬷嬷知道的……是你的秘密吗?” 如果苏嬷嬷死于谋杀,方家出事前与苏嬷嬷打交道最多的外人就是阿蘅了,是有人怀疑阿蘅什么吗? 阿蘅也是这么想,所以找他调查? “薛寒,你也觉得苏嬷嬷的死很可能是冲我来的?” 薛寒一时没有回答。 关心则乱,他反而不能轻易给出答案。 胡四带着陈仵作来了。 “大人。” 薛寒微微颔首:“劳烦陈仵作。” 陈仵作细致检查过,回禀情况:“没有明显外伤,但在后脖颈处有几道较深痕迹,看起来像是——” 胡四心急问:“像是什么?” “死者符合生前溺水,后勃颈处出现的深痕,推断很可能是有人抓着她后脖颈,按入水中溺毙……” 听陈仵作说出推测,胡四啧啧两声:“还真是被人弄死的啊。大人,接下来怎么办?” “你和陈仵作先回去。” 怕陈仵作留意到女扮男装的秋蘅,胡四应声是,带陈仵作离去。 秋蘅深深看一眼重新卷起的草席,有了决定:“薛寒,我们也走吧。” 倘若苏嬷嬷是被人报复,她没有闲心帮着申冤。而要是冲她来的,把陈仵作检查的情况告知官府定会打草惊蛇。 一卷破草席留在这里,挺适合苏嬷嬷的。 第196章 阴差阳错 这样的天,街上行人稀少,秋蘅与薛寒慢慢走着。 “薛寒,苏嬷嬷的死,我觉得没必要耗费大力气调查下去。”秋蘅理着思绪,“如果是她作恶招来的报复,那是她咎由自取。如果是冲我来的——” 薛寒看着少女沉静的眼眸。 秋蘅微微一笑:“你刚刚不是问苏嬷嬷知道的是我的秘密吗?我想了想,苏嬷嬷可能认为我不是人。” 薛寒眼神微变,想到数月前他发现阿蘅总在月圆之日泡在湖水中,也生出过阿蘅是精怪的荒唐念头。 见薛寒神色有异,秋蘅莞尔:“是不是觉得苏嬷嬷的想法挺荒谬的?” 薛寒沉默一瞬,点头:“是挺荒谬,怎么会有人这么想?” “所以被问去了,又怎么样呢?”秋蘅语气淡淡,很看得开,“抓大放小,知道苏嬷嬷死于谋杀,可能存在一个留意我的敌人,已经是收获了。” 薛寒皱眉:“若真有这么一个人,找出来才能放心。” 秋蘅摇头:“对苏嬷嬷动手的人如果是为了打探我的事,而与苏嬷嬷自身无关,围着苏嬷嬷调查没有用的。” 薛寒明白秋蘅的意思。 凶手认为苏嬷嬷可能知道阿蘅的事而找上她的话,苏嬷嬷本人的关系网就没了价值。 “若真有这么个人,那他后面定会有动作,以静制动是最省力的。”秋蘅避开路面泥泞,“也可能苏嬷嬷的死与我没有半点关系,那就最好不过了。” “那你多加小心。” 秋蘅扬唇:“我好好做秋六姑娘就是。” 她也好奇,假如那人存在,听苏嬷嬷说她是鬼魂精怪,会是什么反应呢? 与薛寒告别回到伯府,秋蘅洗脸梳头,恢复了本来模样。 “四姑娘来找你,我说姑娘研究起香来就忘了其他,她就没打扰。”芳洲把一个匣子拿来,“四姑娘给姑娘的。” 秋蘅打开,匣子中是数朵绢花。 “做得真好,像真花似的。”芳洲轻轻碰了碰花瓣,不由惊叹,“这是四姑娘做的吗?” “不管是不是,都是心意。”秋蘅很喜欢收到的这份礼物,“马上要过年了,我也做些香佩吧。芳洲,你喜欢什么样式的?” “我吗?”芳洲没和秋蘅客气,“我喜欢鸟雀,过年了,要是喜鹊就更好了。” “芳洲喜欢喜鹊样式啊。”秋蘅生出微妙的喜悦。 芳洲可不知道她是“鹊”,这种感觉就像她们是注定的好友。 芳洲眼神明亮:“鸟雀多好啊,想飞到哪儿就飞到哪儿,还不用干活。” “原来是想偷懒了,那你快收个徒弟。” “没瞧见合适的嘛。姑娘,要不要吃羊肉羹?” 与冷香居的轻松温馨不同,薛寒回到皇城司,只觉处处都冷。 倘若真有那么一个人在,是因为方相倒台,注意到阿蘅的吗? 那除了苏嬷嬷,有没有其他人被找上呢? 薛寒默默思索,心中浮现一人:方蕊。 阿蘅在方家接触最多的,除了杨氏与苏嬷嬷,就是方蕊。 薛寒喊来胡四:“安排人悄悄打探一下成侍郎之女成素素近日有没有出过门,务必谨慎低调,莫要让人察觉。” 方蕊被成家买去给成素素当婢女,若真有人想接触她,恐怕绕不开成素素。 胡四应下,忍不住道:“大人,要是不想惊动人,很可能查不到什么。” 凡事有利有弊,想要查得快查得深,就要靠皇城司的名头与人手,要是悄悄调查,等于放弃了这些优势。 薛寒当然清楚,但敌人在暗,甚至可能不存在,大张旗鼓反而容易坏事。 “先查查看。” 皇城司的人没有三头六臂,更没有开天眼,遇到可疑事只能先查,至于能查到什么,谁都无法保证。 运气不错,没过两日胡四禀报:“大人,成素素前几日是出过门,还带着方蕊。” “具体哪一日?” “苏嬷嬷溺死的第二日。” 薛寒捏着茶杯的手紧了紧。 苏嬷嬷被杀的第二日,成素素就带着方蕊出了门…… “成素素去了哪里,见了谁?” “去了陶然楼,见了谁没查出来。” 陶然楼是京中有名的茶楼,去的多是富贵之人,在不亮明身份的情况下打听去茶楼的客人,不但问不出什么,还会引起警惕。 薛寒略一沉吟,起身:“走,去喝茶。” 陶然楼坐落在内城繁华处,伙计打扮干净利落,一见薛寒就热情迎上:“薛大人稀客,快请进。” 这样的高档茶楼,掌柜、伙计都有一双好眼,来过一次的贵客都会有印象。 “雅间还有吗?” “还有,大人楼上请。” 另有一名伙计过来,领薛寒和胡四上楼。 进了雅间,等上了茶水点心,薛寒问伙计:“近日成侍郎府上,可有人来过?” 胡四低头猛喝一口茶。 大人叮嘱他们悄悄调查,自己这么直接的吗? 伙计也被问愣了:“这……小人有些记不清了……” “你再想想,十九那日。”薛寒手指轻叩桌面,面无波澜。 伙计心一紧。 连日子都说出来了,这位薛大人明显已经知道了。他要再撒谎,会不会抓走蹲大牢? 一锭银子推过去,薛寒语气淡淡:“只是问一问,与你们茶楼无关。” 伙计看看银子,再看看薛寒,小声道:“那日成侍郎是来过。” 说的不是成素素,而是成侍郎? 薛寒面上不露声色:“他和谁来的?” “不是一起来的,成侍郎先到,他朋友后到。后来成侍郎先走了,那人又待了许久才离开。” “男人?” 伙计觉得薛寒这个问题好奇怪,疑惑看他一眼:“自然是男人。” 成侍郎那个年纪那个身份,要和女子相约也不会来茶楼吧…… “那人长什么样?” “穿戴很体面,长什么样没看到,是带着帷帽来的。” 成侍郎在陶然楼与一位遮掩了面容的朋友喝茶,而在同一日同一家茶楼,女儿成素素也来过。 薛寒端起茶盏啜了一口,暖茶入腹,默默思索:那位朋友真正要见的是成侍郎?成素素?还是被成素素带出门的方蕊呢? 第197章 父子 薛寒又问了伙计几个问题,并无收获。 “辛苦了。”薛寒示意伙计收起银锭子。 伙计哪里敢收,忙拒绝。 胡四伸手搭上伙计肩膀:“我们大人赏你的,你就收着,管好你的嘴巴就是。” 伙计这才收了,就差指天发誓:“大人放心,小人一定管好嘴巴,绝不对任何人说一个字。” 关上门问他的问题,又没旁人瞧见,还有好大一锭银子收,他失心疯了才会对别人说。 “出去吧。”胡四收回手。 伙计揣好银子退了出去,体贴关好房门。 薛寒一言不发喝着茶。 胡四好奇问:“大人,又是苏嬷嬷,又是方蕊,是方家的事还有后续吗?” “别的事。” 别的事?难道与红豆糕有关? 胡四下意识想着,见薛寒没有多说的意思,识趣没再问。 “留意一下成侍郎行踪,禀报我。” “是。” …… 临近年关了,成侍郎应酬多起来,每日下衙都会与同僚亲友小聚,到天黑才回家。 这日与朋友在丰味楼吃酒,三五杯后想要小解,前往净房。 专供二楼雅间客人的净房设在后院,下了通往后院的楼梯,走过一小段连廊就是。 成侍郎喝的不多,下楼后风一吹,就更清醒了。 真冷啊,幸亏喝了点酒暖身——这个念头才闪过,不知从何处伸出一只手,捂着成侍郎的嘴把他拖到廊外奇石后。 “呜呜呜——”成侍郎惊恐挣扎叫喊,却发现声音都被堵在了喉咙中。 酒楼灯火通明,酒客的谈笑声,伙计的传菜声,还有那混着酒香、饭香的满满烟火气,明明如此热闹,如此正常,甚至连廊尽头的净房都贴心挂着两个散发着橘光的灯笼,成侍郎却如坠冰窟。 完了,完了,竟然在酒楼遇到劫匪了! 成侍郎的眼睛没有被遮住,适应了所处昏暗后,很快就看清了劫持他的人。 一名只露出眼睛的男子。 后心口有什么动了动,成侍郎很快意识到那是抵着他的匕首,无法控制浑身颤抖着。 他想问你是不是要钱,要多少,只要别伤害我,我保证不喊,而那只捂着他嘴的手却没松开。 歹人不言不语也不提要求,成侍郎抖得更厉害了。 薛寒静静等了片刻,这才收回手。 嘴巴得了自由的成侍郎猛出了口气,压低声音问:“你,你要干什么?” “问你一个问题,照实回答,你就可以继续回去喝酒。” 那声音听起来比这外面的天还冷,成侍郎颤声道:“您问,您问……” “十九那日,你约了谁喝茶?” 成侍郎眼神一缩,不由浑身紧绷。 “不想说?” 那声音带了凛冽,旋即成侍郎就感到后背一痛,脱口喊出一个名字:“薛公公!” 身后突然没有动静了,这让成侍郎恐惧更甚,不敢回头。 他怕下一瞬,那匕首就捅进他身体。 令人窒息的沉默后,男子声音才再次响起:“薛公公要见的是谁?” “是——”成侍郎稍一犹豫,咬牙道,“是新给小女买的婢女,罪臣方元志的孙女方蕊……” “为何见她?” “这我真的不知道啊,他们单独见的面……”成侍郎深恐歹人不信,语气颤抖。 后心被尖锐之物抵着的感觉消失了,没等成侍郎松口气,身后人淡淡道:“今晚的事,忘得掉吗?” 成侍郎一愣,猛点头:“忘得掉,忘得掉!” 许久没有回应,成侍郎鼓起勇气缓缓转头,身后早已空无一人,只有掉光叶子的树枝随风摇晃,夜色中恍如鬼魅。 成侍郎双腿发软,扶着奇石踉跄后退,劫后余生的喜悦很快被惊恐填满。 挟持他的人是谁? 薛公公见方蕊为了什么? 问方蕊——不行,一旦被薛全知道他打探这个,肯定要被报复。 还有盘问他的歹人,要是知道他没管住嘴,会再来找他吧? 这般神出鬼没,防不胜防,他怎么可能躲得过。 寒气从脚底冲向脑门,化作冷汗湿透了里衣,就连一开始出小恭的感觉都没有了。 都是素素那个死丫头非要买下方蕊,招来这些麻烦! 成侍郎后悔不迭,打定主意把这些事烂在肚子里,维持现状。 缓了一会儿身上有了力气,成侍郎整理一番,回了雅间。 “成兄出去有点久啊,要罚酒。” 另一人发现成侍郎脸色不好,关心问:“成兄怎么了?” 成侍郎知道经过刚才那么一吓,再怎么都有痕迹,苦笑道:“出去一吹冷风有点不好受,我先回去了。今日扫了大家兴致,改日我做东赔罪。” 听他这么一说,几人不好强留,纷纷起身相送。 成侍郎坐上回家的马车,心有余悸吁了口气。 夜风刺骨,薛寒回到住处,带回满身寒气。 除去伪装,他静静坐在窗边,任烛光笼罩着半边脸颊,耳边回荡着成侍郎给出的答案:薛公公! 原来见方蕊的是养父。 那杀了苏嬷嬷的也是养父么? 少年垂眸许久,扬起的唇角挂着讥笑。 不是养父还能是谁? 他想自欺欺人,却做不到。 接下来养父会如何做?也像对苏嬷嬷那样对阿蘅吗?怕他不听话执意与阿蘅在一起? 薛寒抬手按在心口上,压下痛楚。 翌日见到薛全,薛寒面色如常问好。 薛全问起追查细作的事。 “抓到几个小杂鱼,没问出他们上头的人藏身何处。” “这不奇怪,北齐多少年的潜伏经营,哪有那么好查到的。”薛全拍拍薛寒肩膀,“尽力就行。” 说到这,薛全一笑:“你先前抓到的那三个人,不是网到了一条大鱼。北齐那边来了使臣,要把人换回去,今上为此心情很不错,对你印象更好了……” 薛寒默默听着。 “寒儿。”薛全疑惑看着他,“你怎么心不在焉的?” “孩儿还在想那些细作。” “别想了,除非齐人死绝了,不然层出不穷,哪能抓得完。”薛全语气温和,“马上过年了,咱们好好热闹一下。过了这个年你就十九了,真快啊,刚遇到你的时候你才这么高……” 第198章 过年 过年的气氛一日比一日浓,眨眼就到了除夕。 秋蘅把冷香居的人都喊来,不忘叫上鱼嬷嬷,一人给了一把小金鱼儿。 “大家都辛苦了,年年有余。” “多谢姑娘赏。”得了金鱼儿的人个个喜笑颜开,吉祥话说个不停。 鱼嬷嬷离开冷香居,走路带风,遇到一脸严肃的朱嬷嬷,得意理了理鬓边绢花。 朱嬷嬷早在一次又一次打击中对秋蘅老老实实了,可实在受不了鱼嬷嬷这副小人得志的样子,嗤笑道:“莫不是六姑娘赏你的绢花?绢花是好看,可这颜色啊还是更衬小姑娘,而不是咱们这样的老脸。” 明明是教养嬷嬷,还戴花涂粉,不嫌寒碜。 “朱嬷嬷说这绢花啊?”鱼嬷嬷抬手碰了碰,“颜色衬不衬不知道,但这是宫里的呢,六姑娘赏了两朵,冷香居人人有份。” 说到这,鱼嬷嬷手伸进荷包:“另一朵也水灵——呀,拿错了。” 朱嬷嬷盯着鱼嬷嬷摸出来的金鱼儿,眼都直了。 “也是六姑娘赏的,一人一把。”鱼嬷嬷显摆够了,心满意足走了。 朱嬷嬷嫉妒得心口痛。 明明一开始是她去冷香居的! 六姑娘赏了冷香居一人一把金鱼儿的事风一般在伯府下人中传开了,以至于去千松堂的路上遇到的丫鬟婆子个个热情似火,恨不能在身上刺下“冷香居”三字以明心志。 秋蘅无论遇到哪个,随手就是两颗银花生。 鱼嬷嬷窜出来,苦口婆心劝:“六姑娘手不能这么松啊,传出去会有人说闲话的。” 那些贵夫人、贵女恐怕会觉得六姑娘是暴发户的做派。 “说闲话不会少块肉。鱼嬷嬷开心不?”秋蘅见鱼嬷嬷为了赶来劝她跑出一脑门汗,又塞了一把银花生。 鱼嬷嬷不由拔高声音:“开心!” 这谁能不开心啊! “能开心就够了啊。”秋蘅笑吟吟说着,走进千松堂。 鱼嬷嬷留在原地,怔怔看着一把银花生,突然有些想哭。 “祖母。” 老夫人睨一眼走进来的少女,皱眉:“你又乱撒钱了?” 这是钱多烧的吧,怎么会有这么败家的玩意儿! “过年了呀。”秋蘅完全无视老夫人的脸色,走过去挽住老夫人胳膊,“大家都开心多好。” 过了这个年,如果按着书上记载那般发展,南边很快就要爆发民乱了。 那是一场持续了一年多,席卷数十个县的灾难,虽然最后平息了,却留下了千疮百孔的东南,动摇了大夏江山。大夏最终亡于北齐,与此息息相关。 回来不到一年,除掉三贼,秋蘅目前能接触到的第四贼就是薛全。 而薛全为何会被先生他们列入五贼,要她铲除,主要就是靖平帝的死。 靖平帝服下薛全所献灵药后身亡,导致年幼的五皇子不得不匆匆继位,难以稳住摇摇欲坠的局势。 可现在秋蘅有了不一样的想法。 与书上记载不同的是,太子还活着! 她有足够的时间观察判断,是救下靖平帝对大夏有利,还是坐视靖平帝驾崩,由太子继位更好。 而她心中倾向的是后者,这样的话,她完全没有必要除掉薛全。 在新的一年,如何对薛全可以放一放,反而是东南的动乱更值得她关注。 袁成海死了,代替他的人也不是什么好的,东南的动乱恐怕还是会发生。 也许最终,她什么都改变不了。无论她在乎的人,还是不在乎的人,都会成为卷入飓风中的一粒尘埃。 现在的开心多么轻松简单,何乐不为。 “你呀你。”老夫人点了点秋蘅额头,没再数落。 也是,过年了啊。 “明日一早你随我进宫朝贺,穿戴好县主朝服,五更时就要动身,可不要睡过了。” “五更?”秋蘅表情复杂。 老夫人瞥她一眼:“嫌早?你可知那些上朝的官员,日日都是这个时候动身。外命妇能进宫朝贺是无上荣耀,多少女子梦寐以求的,你务必谨言慎行,万万不能惹事。” 说到这,老夫人心情沉甸甸的。 往年伯府有资格进宫朝贺的只有她一人,她还心酸伯府后继无人,如今有做伴的了,提心吊胆,还不如她自己。 “我是觉得这么冷的天起那么早,祖母太辛苦了。” “这种话也不许说。晚饭不要吃太多,尤其少饮水……” 秋蘅摆出认真聆听的样子,足足听老夫人叮嘱了小半个时辰才被放走。 除夕宴设在千松堂,秋蘅在老夫人时不时的扫视下吃个半饱,带着长辈们给的压岁钱回了冷香居。 天还漆黑时,被委以重任的鱼嬷嬷进屋来喊秋蘅。 秋蘅在鱼嬷嬷进来时就睁开了眼,在鱼嬷嬷和芳洲帮忙下穿戴好礼服,坐进了前往皇城的马车。 老夫人紧张得双手交握,神色紧绷。 “祖母放宽心,那种场合定然有很多人,跟着大家做就是了。”秋蘅怕老太太紧张出个好歹来,体贴安慰。 老夫人横秋蘅一眼,心道为什么紧张这丫头心里没个数吗? 临下车前,老夫人最后一次叮嘱:“没有人问你,一句话都别说。” 秋蘅乖巧点头:“知道了。” 老夫人盯着她看了片刻,在心中长叹一声下了马车。 天色仍漆黑如墨,好在数不清的灯笼亮着,百官勋贵,以及有封号诰命的女眷们排着队缓慢进入皇城。 秋蘅与老夫人分开了,被安排和嘉宜县主这些宗室女一起。 后宫没有太后和皇后,以虞贵妃为首的一众嫔妃在殿中接受朝贺,之后设宴招待。 品级高的夫人们开始向众妃敬酒,比起朝贺时的步步小心,此时就轻松多了。 因秋蘅第一次出现在这种场合,嘉宜县主时不时提点两句,此时望了一眼正被母妃敬酒的虞贵妃,低声道:“去年和前年,贵妃娘娘只接受了朝贺就走了,没留下用膳。” “宴席还要很久才结束吗?”秋蘅看着虞贵妃,随口问。 不知是巧合还是怎么,虞贵妃眼波流转,对上了秋蘅的视线,而后嫣然一笑:“那是秋六姑娘吗?” 第199章 新岁如意 虞贵妃突然这么一问,众人视线皆投向秋蘅。 老夫人不由捏紧了筷子,心高高提起。 怎么回事,贵妃娘娘为何突然问起六丫头? 无数目光下,秋蘅只好起身行礼:“臣女秋蘅,恭祝贵妃娘娘新岁康宁。” “本宫听说,你受封县主了?” “承蒙今上恩典,臣女受之有愧。” 听秋蘅一番对答,贵夫人们暗暗交换眼神。 都说秋六姑娘行事粗野,胆大包天,此时看来应对很得体嘛。这可是贵妃娘娘,许多诰命夫人与贵妃娘娘说话都不免紧张。 “受之有愧?”虞贵妃莞尔一笑,“真是谦虚了,秋六姑娘做的可是为国为民的好事。嗯,你的封号是——” “臣女封号随云。” “随云——”虞贵妃一手懒懒支撑着下巴,仿佛不是诰命朝贺的庄重场合,而是私下闲聊,“封号不错,本宫喜欢。” 贵夫人们面面相觑,大为困惑。 性情不定,呼风唤雨的贵妃娘娘,对秋六姑娘竟如此和善? 可是不对啊,秋猎的时候贵妃娘娘还发作过秋美人呢。 众人想到秋猎,虞贵妃正好提起:“秋猎的时候有随云县主,每日都新鲜有趣,这一回宫就觉得没什么新鲜了。等过了元宵不忙了,随云县主进宫来陪陪本宫吧。” 老夫人听了这话脸色微变,心中掀起惊涛。 随大流来朝贺已经提心吊胆了,竟然要六丫头过了十五进宫? 秋蘅也没料到虞贵妃会这么说,一瞬沉默。 虞贵妃挑眉:“怎么,随云县主不愿意?” 场面一下子变得特别安静。 老夫人一颗心揪起,紧张盯着秋蘅。 六丫头该不会当众拒绝贵妃娘娘吧?完全不敢想这样的后果! 好在秋蘅很快笑道:“能进宫陪伴贵妃娘娘,是臣女的荣幸。” 紧绷的气氛随着虞贵妃一笑而消散:“那本宫就等你了。” 之后虞贵妃收回对秋蘅的关注,浅笑着接受贵夫人的敬酒。 宴散,绝大多数外命妇被宫人领出宫去,有女儿在宫中的就可以留下说说贴己话。 秋蘅随老夫人去了秋美人那里。 领二人进去的还是郑玉,向老夫人打过招呼后,对秋蘅是发自内心的热情:“六姑娘过年好。” “郑公公过年好。”秋蘅熟练从荷包中摸出几条金鱼儿,塞给郑玉。 老夫人看得眼皮直跳。 “六姑娘——” 秋蘅笑容轻快:“过年啦,郑公公年年有余。” 郑玉这才收了,亦步亦趋走在秋蘅身边。 老夫人因小孙女的如鱼得水心情复杂,等见到一瞧就过得灰头土脸的长孙女,心情就更复杂了。 “祖母,六妹。”能见到老夫人和秋蘅,秋美人眼中多了些神采。 没有外人在,老夫人仔细打量秋美人,低声问:“有人为难你了?” 秋美人笑笑:“没有,这些日子很清净。” 木娃娃的事后,虽然没有受处罚,但宫中都知道她失宠了。无须刻意为难,日子也不可能好过。 但这些就没必要对家里人说了,秋美人甚至觉得能这样风平浪静也不错。 “今日宴上,虞贵妃提出要你六妹过了十五进宫陪她,荷儿你怎么看?” 秋美人没资格赴宴,听了这话惊愕一阵,生出不祥的预感:“虞贵妃深得帝宠,喜怒不定,六妹定要多加小心,不要逆着她。” 年前一位才人仗着有孕在虞贵妃面前稍稍张扬了一些,一碗堕胎药就喂进了她嘴里。 宫中人更意识到了虞贵妃的可怕。 宠妃践踏低阶嫔妃自来不稀奇,可光明正大残害皇嗣,今上还丝毫不怪,那就令人胆寒了。 这意味着对上虞贵妃没有道理可讲,她的话就是道理。 听秋美人说了那位才人的事,回伯府的路上,老夫人看着秋蘅就想叹气,可偏偏不是秋蘅主动惹来的,想骂也没理由。 回到伯府,自家的新年这才热热闹闹过起来。 秋蘅收到了许多礼物,送出去的是各式香佩。 芳洲把印着喜鹊图案的香佩看了又看,爱不释手:“姑娘觉得挂红色的络子好看,还是橙色的?” “红色的吧。” “嗯,喜鹊登梅,红色正好。”芳洲满意点点头,瞥见一枚深褐色系着靛青穗子的香佩,好奇问,“这香佩姑娘要送给谁呀?” 她没看错的话,这香佩上头也有喜鹊,不过她的是鸭蛋形的,这块是长方的,颜色形状一瞧就是适合男子佩戴的。 “姑娘给薛大人的?”芳洲突然反应过来。 秋蘅握着香佩,大方承认:“是啊,给薛寒的。” 芳洲为秋蘅抱起不平:“姑娘用心准备了新年礼物给他,可他年前年后都没现过身。还不如凌世子呢,除夕给了姑娘一匣子金珠当压岁钱。” 秋蘅笑着附和:“是不如凌大哥。” 自那日同去了乱葬岗,就再没见过薛寒。不怪芳洲这么想,她也以为一年之始,会见面的。 他们都长大了一岁。 秋蘅若替薛寒解释,芳洲会骂得更狠,但听秋蘅这么说,反而心疼了。 “要不我做些点心给胡四送去,问问情况。” “胡指挥帮我们不少忙,送年礼是应当的,你咸的、甜的各做几样,让鱼嬷嬷送吧。” “那薛大人——” “不用问。他行事有数,可能分不开身。” 秋蘅收起为薛寒准备的香佩。 一晃就到了上元节,姐妹几人相约去逛花灯。 足有三层楼高的灯山璀璨绚烂,引得无数人驻足。 秋莹跃跃欲试猜灯谜,却想不出答案,拉着姐妹们帮忙。 一位戴着虎面具的男子从秋蘅面前走过。 秋蘅看了一眼,以买糖堆儿的借口追过去。 灯节人山人海,只这么一会儿功夫就不见了男子身影。 秋蘅蹙眉。 难不成认错了? 可他虽戴着面具,给她的感觉却再熟悉不过。还有那身衣裳,分明见薛寒穿过—— 疑惑间,一道声音传入耳中:“阿蘅。” 秋蘅转头,就见薛寒站在不远处,唇边含笑看着她。 秋蘅走过去,看看薛寒手中面具,纳闷问:“薛寒,你在考验我的眼力吗?” 薛寒把另一个面具递过去:“阿蘅,新岁如意。” 第200章 面具 秋蘅接过薛寒递过来的狐狸面具:“是送我的新年礼物?” 逛灯会的人有不少戴着面具,时不时就有戴狐狸面具的人走过。 “面具是顺手买的。”薛寒又递过去一物,“这是礼物。” “是什么?”秋蘅打开布兜,往里看了看,里面是个木盒。 “异域来的沉香。” “异域沉香啊。”秋蘅明白这份礼物的贵重,不吝表达,“薛寒,多谢你的礼物,我很喜欢。还有这狐狸面具,我也喜欢。” 她说着把面具摘下来,露出一双明亮眼眸。 薛寒晃了一下神,嘴角上扬:“你喜欢就好。” 秋蘅莞尔:“还以为过年时就能见面,还好我带在身上了。” 她垂眸从荷包中取出喜鹊香佩,错过了少年听到这话时眼中一瞬的暗淡。 “薛寒,新岁如意。” 薛寒接过香佩,仔细收好:“多谢,我也很喜欢。” “你是特意来找我的吗?” 元宵节这样的人流,说是巧遇就太离谱了。 “嗯。过了十五,年就过了。” “我们去买糖堆儿吧,等会儿带回去给姐姐们吃。”秋蘅又把面具戴上了。 薛寒也戴上虎面具。 身边人来人往,摩肩接踵,二人自然而然靠得很近。 “最近很忙吗?”秋蘅避让着路过的人,顺口问。 “是挺忙的,过年各衙门虽封印,但皇城司这样的衙署还是有不少事情做。” “难怪你没来找我。” 薛寒深深看身边少女一眼,可她戴着狐狸面具,看不到她的表情。只听语气,还是闲话家常的轻松,听不出抱怨。 他往前走着,沉默了一会儿道:“之后也忙,可能见面会少一些。” 知道了养父的暗中动作,他不想刺激养父现在做出伤害阿蘅的事来。 哪怕他能阻止,一旦养父和阿蘅彻底撕破脸,他该如何自处? 养父虽严苛强势,但养育栽培之恩无法抹杀。他若选择与阿蘅携手对抗,当前既无足够筹码,良心亦过不去。 至于告诉阿蘅,薛寒不敢冒这个险。 阿蘅敢杀韩悟、袁成海,就敢杀养父。若是失败,他会护着阿蘅,那与养父之间定是难以收场的局面。若是成功—— 戴着虎面具的少年自嘲一笑。 若是成功,他与阿蘅该怎么办? 维持现状,等他掌握能压制养父的力量,难题或许会迎刃而解。 “薛寒。” “怎么?” 狐狸面具戴在少女面上,只露出一双盛着璀璨灯火的眼睛,那种轻灵狡黠似精怪的感觉莫名强烈起来:“你好像有心事。” 薛寒心头一紧,生出被窥破心思的狼狈。 有孩童追逐嬉笑,跑在前头的孩子直直冲向秋蘅。薛寒下意识抓着她的手,把她往身边一拉。 三五个孩童风一般跑了过去,惹来一片骂声。 秋蘅半边身体撞在薛寒身上,面具掉落。 一只手伸出,把面具接住。 薛寒默默替秋蘅戴好狐狸面具。 “薛寒,你怎么想着买面具呢?” 少年声音平稳无波:“我看好多人戴。” 秋蘅抬手,戳了戳老虎额头。 “怎么了?” “就是觉得这虎头好质朴。走了,去买糖堆儿。” 卖糖堆儿的摊位就在不远处,人群拥挤,又有面具遮掩,秋蘅大大方方抓着薛寒的手往那边走。 薛寒悄悄看看二人交握的手,不觉扬唇。 “十二串糖堆儿。” 小贩震惊:“小娘子买这么多啊?” “人多。” 小贩下意识往二人身后看看,心道这小娘子真有意思,两个人贪吃,非要说人多。 当然有钱赚求之不得,小贩利落把糖堆儿包好:“拿好了。” “多谢。”秋蘅把铜板递过去。 “客人慢走。”小贩收好铜板,望着二人背影摇摇头。 戴着面具也看不出成亲了没,一起来的,怎么让人家小娘子付钱呢? 等看到狐狸少女递给虎头少年两串糖墩儿,小贩眼都直了:那虎头定是个油头粉面嘴巴甜的穷小子! 薛寒被塞了两串糖堆,有些错愕:“不是给你姐姐们买的吗?” “也能请你吃啊。过年了吃点甜的,心情好。”秋蘅感觉出薛寒有心事,但见他避而不答,没再追问,“我去找她们了,省得时间久了她们担心。” “好。” 秋蘅冲戴着虎面具的薛寒摆摆手,举着一把糖墩儿往灯山的方向走,走了一会儿取下狐狸面具,塞进挎着的布兜里。 “六妹妹回来了!”玩了一会儿不见秋蘅回来,秋萱几人已有些着急,秋莹眼尖看到往这边走的秋蘅,踮着脚尖冲她招手。 秋蘅弯唇,刚加快脚步就听到了哭喊声。 “拐子抓了我女儿,快拦住他!” 好巧不巧,腋下夹着女童的拐子往秋蘅这边跑来。 不能暴露武功,不能让拐子跑了。 “六妹小心!” 在秋萱几人的惊呼声中,秋蘅果断出手把糖堆儿掷了出去。 十串糖堆儿准准砸在拐子脸上,拐子惨叫一声,鼻血飙出。 这么一阻拦,拐子就被一群热心人制住了,赶过来的女子抱着吓懵的女童嚎啕大哭。 秋萱几人目瞪口呆,听到女子哭声才如梦初醒,围到秋蘅身边。 “六妹妹,你拿什么砸的拐子?”秋莹震惊问。 “给你们买的糖堆儿。” 秋萱姐妹:! “多谢姑娘,多谢姑娘……”女子抱着女童过来,扑通跪下,“敢问恩人高姓大名,小妇人定铭记在心,竭力报答。” “举手之劳,大嫂不必放在心上。” 秋芙却开口:“我六妹是永清伯府六姑娘,最是怜贫惜弱,大嫂不必放在心上。” “永清伯府六姑娘?”女子重复一遍,郑重道,“小妇人记下了。” 看热闹的人一听,议论纷纷。 “永清伯府六姑娘?啊,是不是那位秋六姑娘?” “哪位秋六姑娘?” “就是说书先生讲的啊,娇女郎夜探奸相府……” “想起来了,竟然是那位秋六姑娘,我看看——” 秋蘅赶紧带着秋萱她们逃回停在远处的马车那儿。 秋芸不解秋芙的做法,小声道:“没必要提六妹身份的。” 都是些粗人,被他们一通议论,就算是夸赞也尴尬啊。 第201章 登门谢恩 秋芸声音虽小,几人都听到了。 秋芙挑眉问:“为什么没必要?” 以前秋芸在秋芙面前不敢高声,但现在心态有了变化。 四妹与父亲、母亲闹得这么僵,反而是她近来与母亲更亲近,将来还不一定谁更有造化。 秋芸便道:“六妹虽是救人,可姑娘家的名字被一群陌生人议论,终归不好。” 秋芙一声冷笑:“三姐你这话好奇怪。女子做好事见不得人么?就要让他们知道,不能白做了。” 六妹是施恩者不好说,她来说。 “女子做善事藏着掖着,要是有个不好的传闻,人们传得快着呢,可没有因为是女子就留情面,反而变本加厉。”秋芙言语犀利,没给秋芸留情面。 她是脾气大,不是傻,回来这些日子冷眼瞧着,三姐这是要给母亲当贴心女儿了。 她且看看母亲的贴心女儿最终会如何。 “上车回家吧,外头冷。”秋萱打了个圆场。 秋莹好奇问一句:“六妹妹,你怎么买了那么多糖堆儿啊?我看那拐子又高又壮,要是糖堆儿少了,恐怕砸了也没用。” 她瞧得清清楚楚,那一把糖堆儿啪地砸在拐子脸上,真有力啊! 她这么一问,准备上车的几人都停下了动作。 秋蘅笑道:“十串啊,咱们不是有十个人。” “咱们不是五个人吗?”秋莹没反应过来。 芳洲理所当然道:“还有我们啊。” 听芳洲这么一说,秋萱几人的贴身丫鬟一脸错愕。 六姑娘竟然还给她们买了糖堆儿! 想想拦住拐子的糖堆儿有她们一份,真是激动。 回到伯府,天已经晚了,安排人去千松堂报了平安,各自回了住处。 转日姐妹几人来给老夫人请安,老夫人问:“昨夜玩得如何?” 老太太真是随口问的,一个话头而已。 看个花灯总不能再惹事了吧?真要有事,昨个儿就会知道了。 姐妹几人纷纷道:“开心。” “开心就好。过了十五这个年就真正过去了,你们几个都收收心。特别是萱儿,三月就要出阁了,该绣的物件都绣好了吗?” 秋萱微红着脸道:“都准备好了。” 说话间,婢女进来传话:“六姑娘,有位年轻妇人登门找您,说是来谢恩的。” 秋莹吃了一惊:“那大嫂还真来了呀。” 秋蘅起身:“祖母,我出去看看。” 秋蘅一走,老夫人立刻问:“怎么回事儿?为何会有人登门谢恩?” 秋莹兴奋解释:“看花灯时有拐子抢了孩子跑,恰好六妹买了一大把糖堆儿,就把糖堆儿砸了过去。祖母您没瞧见,那把糖堆儿当即把拐子砸出一脸血……” 老夫人听得太阳穴突突直跳。 过了一会儿,秋蘅提着个竹篮子回来了,知道大家都好奇,把盖着篮子的碎花布掀开:“昨日那位大嫂送了一篮子鸡蛋和一块腊肉,不收下就不走……” 几人伸头看。 秋芙跟着聂三娘生活那段时间,也会帮着做活,一见那块腊肉就稀罕:“这种腊肉切成薄薄一片,与大蒜炒着吃最香了。” “是吗,四姐什么时候吃过?”秋莹盯着腊肉眼神发亮。 做了好事有回报的感觉无疑是令人开心的,秋萱也加入话题:“看来那位大嫂是南边来的,腊肉这种吃法在咱们京城不多见……” 孙女们叽叽喳喳,老夫人脑袋嗡嗡的,重重咳嗽一声才安静下来。 “都回去吧,六丫头留下。” 等几人出去,老夫人瞪了秋蘅一眼:“又是你!” 做善事是积德,可怎么就什么事都往六丫头身边凑。 秋蘅眨眨眼:“那总不能当没看见吧。” “明日你进宫去见贵妃娘娘,能不惹事吗?”老夫人直接问。 外面惹的事还能应付,在宫里有个什么,会要命的。 “孙女保证不惹事。”秋蘅顿了顿,“但初一那日祖母也看到了,虞贵妃突然就问到我。” “那虞贵妃怎么就问你,不问别人呢?”老夫人白她一眼,“还不是你一次次行事出格,引人注目。” 秋蘅没了话说。 “回去吧。”老夫人心知说这些不过图个安慰,把秋蘅打发走。 十七这日,风有些大,秋蘅坐上宫中来接的马车,去见虞贵妃。 玉辰宫中,虞贵妃懒懒靠着美人榻,有一下没一下抚摸着卧在膝头的白猫。 秋美人接到传唤,比秋蘅先到。 虞贵妃瞥了秋美人一眼:“这些日子很少见秋美人,秋美人怎么瘦了这么多?莫不是在定北那边待久了,不适应这深墙大院了?” 秋美人半低着头,恭敬非常:“妾前些日子染了风寒,没什么食欲——” 不等说完一只杯子就擦着秋美人脸颊飞过去,落到地上四分五裂。 “你既染了风寒,本宫唤你来怎么不说清楚?难不成还记恨着秋猎时候的事,想把病气过给本宫?” 秋美人忙跪下,声音颤抖:“妾万万不敢这么想……” 虞贵妃灌嫔妃堕胎药的事才过去不久,传她来玉辰宫她岂敢不来。 来了说她没存好心,不来说她故意推脱。 秋美人很清楚,无论她怎么做,怎么说,虞贵妃想找茬就能找出来。 想安稳活着,就这么难吗? 无助之际,少女声音响起:“臣女见过贵妃娘娘。” 那杯子就摔在秋蘅脚边,不少茶水溅到了她裙摆上。 虞贵妃抬眸看过来:“随云县主到了啊,过来坐。” 立刻有宫婢搬来锦凳,在离虞贵妃不远处放下。 “多谢贵妃娘娘赐座。”秋蘅坐下。 虞贵妃一手支着下巴,语气悠闲:“随云县主行事就是与常人不同。本宫还想着见你姐姐跪着,你要推脱不坐呢。” “贵妃娘娘所赐,臣女岂敢推脱。” 虞贵妃定定看着谦卑应对的少女,忽地一笑:“秋六姑娘受封了县主,胆子怎么反而小了……” 跪在地上的秋美人仿佛不存在,虞贵妃浅笑盈盈说着话,一片祥和。 那温顺卧在她膝头的白猫突然一跃,直扑秋蘅的脸而去。 第202章 秋蘅的猜测 变故发生太突然了,惊呼声中,秋蘅克制住能灵活避开的本能,带着些慌乱往旁边一躲,抬起胳膊挡住扑来的白猫。 白猫落地,凑近秋蘅脚边。 虞贵妃的声音响起:“快把雪球抱走。” 几个宫人忙上前来,小心翼翼抱走白猫。 秋美人死死捂着嘴的手松开,急声问:“六妹,你没事吧?” 虞贵妃扫一眼出声的秋美人,倒没斥责,对秋蘅问出同样的问题:“随云县主没事吧?” 秋蘅按在手臂处的手放下来,露出被白猫抓破的衣袖。 “没事,冬衣厚实,只抓破了外边。” 虞贵妃松口气:“那就好。幸亏随云县主反应快,要是被雪球抓破了脸,本宫就惭愧了。来人,把年前今上赏的那匹月华缎取来给随云县主。” “贵妃娘娘太客气了,只是一个小意外,不敢受如此厚赏。” “随云县主不收,难道还在怪本宫?” “臣女不敢。” “那你就收下。本宫还想着常叫你来宫中,向你学学制香的手艺呢。” 秋蘅心头一跳。 常叫她进宫? “臣女出身乡野,香道上都是胡乱摸索,有宫中诸多制香高手在前,哪里轮得到臣女在娘娘面前献丑。” 虞贵妃脸色微沉:“随云县主说得客气,但本宫听来听去,是不想教本宫吗?” 听虞贵妃这么说,秋美人脸色发白,望着秋蘅的眼中满是担忧。 “贵妃娘娘不嫌弃的话,那是臣女的荣幸。” 虞贵妃嫣然一笑,如冰消雪融:“那随云县主明日就来吧,宫中香料齐全,你什么都不用带。” “是。” 虞贵妃这才看向跪着的秋美人,居高临下如看着一只小虫子:“秋美人体弱,随云县主送令姐回去吧。” “臣女告退。” 秋美人心弦一松,如劫后余生:“妾告退。” 姐妹二人出了玉辰宫,一路沉默回到秋美人住处。 终于回到自己的地方,秋美人脱力坐到床榻上,拉住秋蘅手腕:“我看看,当真没受伤吗?” “没有,就抓破了外衣。” 看着抓破的衣袖,秋美人心有余悸:“还好不是夏日。” 别说抓到脸上,就是抓破了手臂,万一留下疤痕就糟了。 “姐姐,虞贵妃的白猫哪来的?” “年前进贡的。” “那只白猫性情很暴躁吗?” “自秋猎回来我能不出门就不出门,偶尔见虞贵妃抱着白猫,看起来挺温顺——”秋美人脸色微变,“六妹怀疑今日白猫扑你不是意外?” “可能是,也可能不是。我就问问,心里好有个数,毕竟以后可能要常进宫来。” 秋美人惨笑:“都说伴君如伴虎,我觉得与虞贵妃打交道比伴君还风险大,你一定要万分小心。” 秋蘅点头:“姐姐,我先回去了。” “换一件衣裳吧,我没上过身的。” “不用了,出门披风一裹别人瞧不见。” 秋美人再劝,秋蘅正色道:“姐姐,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秋美人怔了怔,苦笑点头:“还是六妹考虑周到。” 出了门,秋蘅拢拢披风,抬头望了一眼天。 天阴沉沉的,云如暗色的纱,覆盖着天穹。 “六姑娘在看什么?”郑玉好奇问。 “看看云。” 郑玉默默抬头看了看。 阴天的云实在没什么好看的啊。 秋蘅收回视线,举步往外走去。 马车停在原处,等在那里的是玉辰宫的人,虞贵妃赏的月华缎已放入车厢中。 秋蘅坐进去,看一眼华丽非凡的绸缎,闭目沉思。 能作为贡品献给虞贵妃的白猫,不可能动辄伤人。那今日白猫这一扑,是人为吗? 如果是,虞贵妃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脑海中闪过白猫扑来的那一幕。 想要毁了她的脸? 这对虞贵妃有什么好处呢? 秋蘅仔细思索,微微摇头。 没有什么好处,最多是看她不顺眼,不想让她好过。 损人不利已么? 除了这种可能,还有其他可能吗? 虞贵妃的话在耳边响起:幸亏随云县主反应快—— 秋蘅蓦地睁开眼睛,一个念头闪过:为了试探她? 那样突发的情况,若没有经过专门训练,很容易暴露练过的身手。 与纯粹看她不顺眼相比,这个猜测似乎更合理些。 可虞贵妃为何要试探她呢? 秋猎回来后,她们未再有什么交集。 秋蘅轻轻揉了揉眉心,整理思绪。 秋猎后,她所有精力都放在了铲除奸相上。她成功了,受封县主,而后被北齐细作劫持威胁薛寒,再然后苏嬷嬷被溺杀—— 秋蘅按着眉心的手一顿,心中升起一个惊人猜测:杀了苏嬷嬷的莫非是虞贵妃! 去过乱葬岗后,她和薛寒说,若杀了苏嬷嬷的人是冲着她来的,之后定然还有动作。 而后风平浪静到了过年,就被虞贵妃盯上了。 试探她的身手,这就是虞贵妃的动作吗? 可还是有些不对。 秋蘅掀起车窗帘一角,任由寒风吹入,醒一醒头脑。 虞贵妃这么试探,说明怀疑她有问题,可这样的怀疑从何而起? 至少不是秋猎时。 秋蘅目光无意识投向街上,那些走动的行人,喧嚣的声音,都仿佛与她隔着一层屏障,虽近却又觉得遥远。 捏着锦绣窗帘的手猛然松开,秋蘅背靠着车壁,心跳如鼓。 是那个跑掉的细作! 伪装成婢女的细作把她劫持到山谷,只允许薛寒过去,她和薛寒就都以为在场的只有他们三人。 她用迷香迷昏了女细作,在另一名细作看来,就是以匕首挟持着她的同伙莫名其妙倒了下去。 在逃脱的细作眼里,她这个世人眼中的娇弱贵女绝对有问题。 于是找上了苏嬷嬷了解她的异常,并杀人灭口。于是有了大年初一虞贵妃的注意,以及今日的试探。 这意味着那名逃掉的细作是能与虞贵妃通消息的。 虞贵妃也是细作的一员? 推测到这里,虞贵妃陷害林乘风令人想不通的地方豁然开朗:是为了折损大夏将才啊。 秋蘅的心跳得厉害,指尖冰凉。 也许是她想多了,但想多了没有损失,想少了才要命! 第203章 要不杀了她? 马车平稳前行着,车厢中的锦缎清辉熠熠,犹如月光。 一切如常,唯有坐在其中的少女面容冷肃,身上每一寸肌肤都紧绷着。 后人对虞贵妃的评价,说她是魅惑君主的妖妃,使靖平帝沉迷享乐。 对要不要除掉妖妃,他们是有争议的,先生明确反对把亡国之罪算到一个女子头上。 可若虞贵妃是北齐细作呢? 秋蘅在这布置舒适的马车中,再一次意识到一点:先生不是万能的,也会出错。 但想再多,还需求证。 而这就需要借助薛寒皇城使的力量了。 秋蘅打定主意尽快见薛寒一面。 永清伯府到了,送秋蘅回来的内侍替她抱出月华缎,交给伯府一名仆妇便坐车离开。 仆妇捧着一看就珍贵无比的月华缎,走路生怕摔了:“六姑娘,是送到冷香居去吗?” “随我去千松堂吧。” 老夫人自秋蘅出门就提着心,听婢女传报说六姑娘回来了,猛松一口气:“快请进来。” 很快秋蘅进了屋,向老夫人行礼:“祖母。” “见了贵妃娘娘如何?没惹祸吧?” “没惹祸,贵妃娘娘赏了我一匹月华缎。”老太太够不容易了,秋蘅自不会提起白猫让她担心。 “月华缎?”老夫人这才留意到随秋蘅进来的仆妇,当即被那流光溢彩的锦缎震慑住了。 伯府还算富裕,老夫人见过不少好东西,可这样的绸缎还是头一次见。 “贵妃娘娘怎么会赏你这么贵重的东西?”老夫人直觉不对劲。 这月华缎绝非凡品,说不定公主都没有的。 “贵妃娘娘对制香产生了兴趣,让我常进宫去教她调香。”秋蘅正好有了解释。 老夫人总觉得她爱惹祸,要是因为她经常进宫担心出毛病来,多过意不去。 “原来是这样。”老夫人一听放心不少,“贵妃娘娘这么说,你可别真把自己当先生,进了宫还是要小心谨慎……” 秋蘅乖乖听完,提出回房。 老夫人指着仆妇放在桌上的月华缎:“这个别忘了。” 秋蘅笑道:“这月华缎太过华贵,孙女穿了压不住,就孝敬祖母了。” “胡闹,这是贵妃娘娘赏你的。” “也不是那等有标记的御赐之物。既然赏了孙女,就是孙女的东西了,我想孝敬祖母。” 直到秋蘅离开好一会儿,老夫人还愣愣看着那匹被留下的绸缎。 与得到孙女的孝敬暗暗开心的老夫人不同,秋蘅回到冷香居,卸去伪装的笑意与轻松。 “姑娘在宫中不顺利吗?”芳洲接过秋蘅脱下的披风,看到她被抓破的衣袖脸色一变,“衣裳怎么破了?” 秋蘅继续脱外衣,没瞒着芳洲:“虞贵妃的猫抓的。” “贵妃娘娘养的猫怎么这么野?” “是啊,我也好奇呢。”秋蘅唇边挂起讥笑。 芳洲心头一凛:“虞贵妃故意的?” “有这种可能,明日我还要进宫去。”秋蘅说了要教虞贵妃制香的事。 芳洲脸色难看极了:“怎么就不能让姑娘过安生日子呢。” 秋蘅一笑:“别担心,正好让我瞧一瞧这位贵妃娘娘是人是鬼。” 临近傍晚,秋蘅出门去找薛寒。 薛寒大多时候直接歇在衙署中,秋蘅无故进不去皇城,先去了那家名为悦来饭馆的小店碰运气。 胡四曾说过,他常来这家饭馆解决晚饭。 运气不错,秋蘅一进饭馆就看到了正与朋友碰杯的胡四,一桌人热火朝天。 “胡指挥。” 胡四下意识转头,就看到一位戴着帷帽的女子无视各方目光,冲他招手。 红豆糕? 见胡四没反应,一位朋友推了他一下:“愣着干什么,小娘子找你呢。” 另一人笑道:“快去,快去,别让小娘子久等了。” “你们别胡说!” 胡四忙跑了过去,见秋蘅一副不在乎表露身份的样子,赶紧道:“出去说。” 离开小饭馆,胡四忙问:“天都快黑了,六姑娘怎么出来了?” “找薛寒有点急事,只好麻烦胡指挥。” “大人近来都歇在皇城司。六姑娘先去那家茶楼等着,我去一趟衙门。” 胡四怕秋蘅着急,直接赶往皇城司,久等他不来的三个朋友决意明日见了好好取笑一番。 秋蘅在茶楼慢慢喝着茶,等到了匆匆赶来的少年。 “没打扰你忙吧?”秋蘅还记得元宵节见面,薛寒说近来有些忙的话。 薛寒在对面坐下,接过秋蘅递来的热茶:“已经下衙了,没忙什么。” “薛寒,你很少回私宅住吗?” 内城中,薛寒也有自己的宅子。 “回得不多,衙署中一应齐全,遇到紧急的事处理也及时。”薛寒说完,反应过来,“找我不大方便。” “还好,找胡指挥挺容易的。” 薛寒默默喝了一口茶:“阿蘅,听胡四说你找我有急事。” “嗯,你先把茶放下。” 薛寒目露不解,放下茶盏:“怎么了?” “我怕你突然听了,正喝茶呛着。” 薛寒:“……”他倒没这么容易激动。 见秋蘅一脸认真,薛寒更好奇是什么事了,甚至把茶盏推远了些好让她放心讲。 秋蘅直接道:“我怀疑虞贵妃是细作。” 薛寒以拳抵唇咳了几声才恢复平静。 不,压根不平静。 “虞贵妃是细作?” “还记得去乱葬岗那日吗,我说以静制动。” 薛寒点头。 “大年初一我随祖母进宫朝贺,虞贵妃格外关注我,要我过了十五去陪她。今日我去玉辰宫,原本温顺窝在虞贵妃膝头的白猫突然扑向我的脸……” “你觉得虞贵妃在试探你?” “对,好在我有应对经验。” “咳咳咳——”薛寒咳得更厉害了。 “怎么了?” 薛寒端起茶盏喝了几口,压下尴尬。 阿蘅说的有经验,是秋猎时他试探她身手那次? “没事,就是太吃惊虞贵妃有细作的嫌疑。” “只是怀疑。虞贵妃要我教她制香,明日还会进宫,再看看有什么后招。” “明日起我安排人盯着玉辰宫出去的人。”皇城司对细作本就是宁可错抓不可放过,薛寒很快接受了虞贵妃是细作的可能,担心起秋蘅,“虞贵妃在后宫一手遮天,阿蘅,我怕你有危险——” 秋蘅面无表情:“那我杀了她吧。” 第204章 今许诺 薛寒大惊:“阿蘅,你可不要冲动。宫中吃用等物都有严格记录,虞贵妃又是实际上的后宫之主,若是用毒定会被查出来。何况袁成海那时你制的香丸就出现在他家中,有这先例在很容易让人怀疑到你身上……” 见薛寒吓得滔滔不绝,秋蘅噗嗤一笑:“我开玩笑的。” 薛寒一滞,而后无奈:“阿蘅,你不要掉以轻心,宫里与宫外完全不同。” 就算皇城司,也查不到宫里去,只能在外暗中盯着出宫的人。 “不用担心我,真要有性命之忧,大不了我就离开京城,天高地阔总能活下去。”秋蘅语气平静。 五贼已除三贼,若真被虞贵妃逼到险境,那就留着薛全解决昏君,再去杀了放齐军入关的贼子,也算完成了先生他们的托付。 如此能否拯救大夏,她已尽力而为,之后便看天命了。 薛寒神色微怔:“离开京城?” “这是最坏的打算,不到万不得已我不会走的。” 薛寒沉默片刻,问:“那我呢?” 阿蘅的退路里,没有他。 秋蘅毫不忸怩:“你若愿意,一起走呗。” 薛寒若舍得下权势富贵,她干嘛不要,还能多个帮手呢。 薛寒刚刚一颗心还酸酸涩涩,万没想到秋蘅会这么说,表情一时复杂极了。 “怎么了吗?” 薛寒回神,忍不住确认:“阿蘅你刚刚说的,不是开玩笑?” 秋蘅莞尔:“那你希望我是开玩笑,还是不呢?” 一只手伸来,握住秋蘅的手。 少年的手因习武而留下老茧,不如那些纵马风流贵公子的手细腻,却让人觉得心安。 秋蘅任由他拉着手,没有挣脱。 她走的这条路注定危机重重,生死难料,而薛寒是她从五贼之一身边拐过来的。 这么一想,还有点开心。 “不管是不是开玩笑,我都当真了。”薛寒认真道。 秋蘅反把他的手抓紧了些:“嗯。” “阿蘅,明日你出宫后等一下我,有东西给你。” “好。” 二人聊完正事,薛寒提出送秋蘅回家。 “不用了,你这些日子不是挺忙的。” 薛寒轻咳一声:“也没那么忙。” 原先他认定苏嬷嬷是养父杀的,但阿蘅怀疑与虞贵妃有关,这让他心中压力缓解不少。 出了茶楼,天色已暗下来。街上行人并不见少,酒香、饭香交织,与万家灯火共同勾勒出京城的繁华富庶。 “薛寒,你说这太平会长久吗?”秋蘅突然问。 薛寒脚下一顿,视线投向前方府邸:“朝代更迭无可避免,每一次改变,必然伴随着战事。” “是啊。”秋蘅轻声附和,语气听不出波澜,却在心中叹口气。 正常的朝代更迭,如她这样的小人物才懒得掺和,可异族入侵不一样。 占领了大夏的异族,不会把夏人当子民,而是视为猪狗。 “到了。”秋蘅与薛寒道别,“明日见。” “明日见。” 转日一早秋蘅进宫,没再看到那只白猫。 虞贵妃笑道:“险些伤了随云县主岂能没有惩罚。一只猫儿罢了,随云县主不必放在心上。于香道上本宫没什么研究,不知该从何学起呢?” “那就从熟悉香料开始吧。” 虞贵妃冲一位内侍抬抬下巴:“去造香阁取各式香料来。” 之后时间都在摆弄香料中度过,虞贵妃竟也学得认真,约摸一个时辰后才道:“今日就到这里吧,本宫有些乏了。” “那臣女就告退了。” 虞贵妃一笑:“随云县主辛苦一通,好歹用了午膳再走。” “此时离午膳还早,娘娘事情也多,臣女就不打扰了。” “看来随云县主觉得和本宫一起用膳拘束了。那你就去秋美人那儿用了午膳再回吧。” 见秋蘅还要推辞,虞贵妃轻轻挑眉:“随云县主可别再拒绝本宫。” 秋蘅只好应了。 对秋蘅的到来,秋美人只有惊,没有喜。 她不是不欢迎妹妹,而是担心虞贵妃心存歹意。她一个人陷在这泥潭里已经足够,不要再多一个了。 “多想无用,姐姐不如多吃些,我看菜式不错。” 秋美人笑意带着嘲弄:“确实不错。” 宫中一切都有定例,今日菜的数目虽没变化,食材却上了不止一个档次。 宫中上下都知道,贵妃娘娘让六妹教制香呢。 饭后,秋蘅没有多留:“姐姐,我回去了,看样子明日也要叨扰你。” 秋美人心生不安:“虞贵妃该不会日日都叫六妹进宫吧?” 这与千日防贼有何区别。 “目前看来有这种可能,走一步看一步吧。或许哪日她厌了,就不叫我来了。”秋蘅知道秋美人心思重,宽慰道。 今日秋蘅是坐着伯府马车来的,出宫后上了车就对张伯道:“张伯,先去一下青莲湖。” 张伯废话不说,直奔青莲湖。 “张伯停一下,就在这里等我吧,我一会儿就回来。” 张伯从来不爱多嘴的人,难得犹豫一下:“六姑娘,听说青莲湖闹鬼咧。” 秋蘅一滞。 怕她不信,张伯比划着:“许多人都瞧见了,是个头发拖到地上的水鬼,遇到了就会被女鬼的长发缠住脖子勒死……” “张伯别担心,女鬼白日肯定不会出来的。”秋蘅说这话时,颇有几分咬牙切齿。 当时她被薛寒夹在腋下跑,披头散发糊一脸,落在好奇找过来的人们眼里可不就是长发拖地嘛。 等见到等在湖边的薛寒,秋蘅的腹诽烟消云散,看着他提的鸟笼:“怎么带了鸽子来?” 薛寒把笼子递过去:“信鸽,给你的,遇到比较急的事可以让它传信。” 秋蘅接过来:“不急的话,我还是找胡指挥吧。” 薛寒觉得信鸽比胡四好用多了,但阿蘅既然这么说,还是随她方便。 少年不动声色道:“嗯,都行。” “今日虞贵妃没有异常,也没有为难我,明日还要我去……”秋蘅说了今日进宫情况。 薛寒也说了暗中布置。 “走啦,张伯还在那边等着。” 秋蘅提着鸽笼回到马车旁,张伯盯着笼中白鸽脸色一变。 哪来的鸽子? 嘶——莫不是六姑娘打杀了水鬼,那女鬼变的! 第205章 猎人与猎物 秋蘅顺着张伯视线低头,看看笼中信鸽,不动声色问:“张伯怎么了?” 张伯努力压下骇人的猜测,扯出笑容:“天冷,六姑娘快上车吧。” 一把年纪了好奇心不能太多,六姑娘没事就行了。 秋蘅上了马车,不知是不是错觉,只觉今日车子跑得飞快。 对于姑娘带回来一只鸽子,冷香居的丫鬟们都表露出十分热情。照顾鸽子的任务被安排给了青萝。 之后秋蘅日日进宫,一切风平浪静,虞贵妃竟真像一个对香道着迷的人,每日虽学的时间不长,却很认真。 秋蘅摸不透虞贵妃心思,对方用心学,她便用心教。 这日秋蘅才出皇城,就见一人快马而来,口中急喝:“让开,让开!” 秋蘅忙避至一旁,骑马者迅疾而过,腰间插的黄旗格外瞩目。 是八百里加急的驿卒。 秋蘅几乎是下意识就想到了东南之乱。 是因为这个吗?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袁成海为祸东南多年,民怨已深,就算死了,秋蘅也不抱希望东南会不出乱子。 但猜测无用,还是要找人求证。 秋蘅是过了两日与薛寒见面的。 “前两日我从皇城出来,险些被一个骑快马的人撞到,那是传递急报的驿卒吧?” “两日前遇见的话,应该是了。” “发生什么事了?” 这事大臣们都已知晓,薛寒亦有了解:“东南起了民乱。” 果然如此。 秋蘅有种悬在半空的石头落地的感觉。 踏实了,也砸得生疼。 “严重吗?” “乱子不小,有两县都卷入其中……” 秋蘅反而一愣:“只有两县?” 按着书上记载,这场民乱从开始爆发,短短时间就蔓延了七八县,呈星火燎原之势。 现在只有两县么? 那是不是说,袁成海的死还是有用的? 战机瞬息万变,少一处生乱,就可能改变最终结果。 东风不与周郎便,铜雀春深锁二乔。一阵风,一场雨,一次将帅突发的急病,都能成为变数,何况多了数县安稳。 “只有两县?”薛寒神色古怪。 秋蘅面不改色解释:“前日看那人如此情急,我以为更严重。” “阿蘅很关注这些。” 秋蘅痛快承认:“”对啊,我的心愿就是天下太平。” 这话听起来很大,很空,可薛寒知道眼前少女说这话时那颗真挚之心。 他想到了去年七夕,秋蘅放入河中的花灯。 她在灯上写着:一愿世清平,二愿身强健。三愿临老头,数与君相见。 她的心愿从未改变。 “自朱将军接管禁军,军纪清明许多。今上已决定调遣部分禁军前往东南,再有地方厢军配合,乱子最终定会平息的。” 对东南民乱,秋蘅能做的已经做了,如今只有关注事态进展。 “薛寒,要是之后有新情况,你记得告诉我。” “好。” 之后的京城繁荣依旧,百官勋贵宴乐不减,靖平帝还有闲心待在造香阁调香。 好像那日皇城外八百里加急的驿卒,只是秋蘅的错觉。 “随云县主看起来有心事。”虞贵妃放下香匙,似笑非笑道。 真是有耐心啊,教她制了这么久的香,还如一开始那般用心。 那个苏嬷嬷说这丫头不是人,能招魂。 胡言乱语固然可笑,可一旦留意到这丫头有问题,便越琢磨问题越大。 秋六姑娘当初不顾污名与高官的妾室打交道,哦,就是为其小妾调制香丸。后来,那位官员死了。 为方相的孙儿招魂? 怎么招?也是用了什么香么? 后来,方相也死了。 虞贵妃用柔软的丝帕擦着手,长久以来的耐心有了一点点失控。 她主动当了这么久的猎物,这丫头怎么还不动手呢? 难道真是她多心了,袁成海与方相的死与秋六无关,只是巧合? “过几日臣女的二姐就要出阁了,臣女想向娘娘告个假,又惭愧耽搁了娘娘学习,因而心中纠结。”秋蘅为自己的小小失神找了个完美解释。 “是么?那你就等令姐出阁后再进宫来吧。”虞贵妃唇边挂着淡淡笑意,“本宫岂是那么不近人情的人。” “多谢贵妃娘娘体恤。” 目送秋蘅离开,虞贵妃一手支腮,眼神微凉。 她不信这丫头没问题。 她这个伪装成猎物的猎人,需要再耐心一些,等待相中的猎物落网。 秋蘅离开玉宸宫,去了秋美人那里。 秋美人已经渐渐习惯与秋蘅一起用午膳了,一开始的不安因为时间太久,只能转为麻木。 “姐姐,明日我就不来了。” 秋美人愣了愣:“虞贵妃不学了?” “不是。二姐不是要出阁了么,我和虞贵妃说了,她让我等二姐出阁后再来。” “二妹要出阁了啊。”秋美人神色怔然,随即皱眉,“怎么没听六妹提过?我这都没准备——” 不光六妹,大年初一与祖母见面,祖母也没提。 秋蘅眨眨眼:“没提过吗?我还以为说过了。” 秋美人当年被迫与心上人分开,早早提及,平白令她触景生情。 “二妹许的什么人家?男方品性如何?” 听秋蘅说完情况,秋美人笑了笑:“挺好的。”过了一会儿,又轻声道:“真好啊。” 秋蘅默默听着,突然发现秋美人发间竟已有了银丝。 那一瞬酸楚蔓延开来,秋蘅只觉心中沉甸甸,急忙提出告辞,带着秋美人为秋萱准备的添妆回了伯府。 三月二十二,宜嫁娶,是永清伯府二姑娘秋萱成亲的日子。 秋蘅见到了来接亲的新郎官宋睿。 朗目疏眉,一身红袍衬得分外俊秀。 秋莹凑在秋蘅耳边,压低的声音透着兴奋:“六妹妹你快看,二姐夫长得真好!” 秋蘅深以为然:“确实好看。” “还与二姐青梅竹马,两情相悦……”秋莹眼中亮起星星。 秋芙戳她一下:“收敛点儿,别到了宋家还这副呆样。” 大夏女子出阁,须有待字闺中的姐妹送嫁。 随着喜轿离开永清伯府,秋蘅姐妹坐上女方这边的车马,随送亲队伍往宋家而去。 (本章完) 第206章 和亲 宋家已快到外城了,普普通通一处民宅,远不如伯府气派。 秋蘅四人陪在秋萱身边,等她拜了堂才坐车回去。 秋莹还沉浸在男俊女美一对璧人的兴奋中:“我都不敢想,以后二姐的孩子会多好看。” 秋芙有点受不了:“也没那么夸张吧,就长得俊秀一些,又不是潘安、宋玉。” 秋莹震惊:“四姐你要求真高,还潘安、宋玉,平日见过的那些年轻郎君,略微齐整点儿就算不错了。” 秋芙想想,点头:“倒也是。” 秋蘅见秋莹很看重男子样貌,借机提醒:“还是人品为先,皮囊次之。” 书上那一笔带过的秋家姐妹命运中,秋莹与人私奔,最终流落烟花之地。 那带她私奔的男子,恐怕不是什么好东西。 秋芸本不想多嘴,但听秋蘅这么说,有种找到支持者的感觉:“六妹说得对,皮囊最没用的,还是人品、家世重要……” 二姐好歹是二房唯一的女儿,却嫁去那么普通的人家,今日见到的许多宾客竟是农家打扮,令人难以置信。 秋莹是个活泼性子,冲秋蘅眨眨眼:“六妹妹,你觉得薛大人如何?” 面对姐妹的调侃,秋蘅一脸淡定:“品貌俱佳。” 车厢中响起少女们的嬉笑声。 之后秋蘅还是每日进宫,时而与薛寒交流讯息。 可无论是虞贵妃,还是玉宸宫偶尔出宫的人,都没露出任何异常。 随着时间推移,秋蘅都忍不住想,难道是她太多疑了? 樱桃红芭蕉绿,歌舞升平是属于京城的,东南民乱虽不至于失控,却非短期内能平息。 夏、齐边境冲突多了起来,有几处或因兵力薄弱,或因主将平庸,让齐军占了不少便宜去。甚至有一处被齐军撕开了口子,长驱而入关内烧杀抢掠。 西姜北邻北齐,东接大夏,物产贫瘠,民风彪悍。北齐对这位比自己还穷还硬的老伙计一点打起来的动力都没,大夏更不会吃撑了与西姜起冲突。反而是西姜,多年来时而闹腾一下,好让大夏花钱买安稳,尤其是大夏与北齐关系紧张的时候。 书上记载的大夏与西姜结盟的事还是发生了。 西姜趁机索要了大量金银财物,并提出求娶大夏公主为西姜王后。 对这一要求,部分大臣站出来反对。 “两国结盟,西姜出兵,我国出钱,这无可厚非。公主和亲是什么意思?我大夏又没有败于西姜之手,西姜此举未免得寸进尺。” “臣附议。” “臣附议。” …… 赞成和亲的官宦勋贵也不少。 “东南民乱未平,北齐虎视眈眈,再这样下去损失的可就不止西姜要的这些了。” “不错,东南与北地每日死去那么多兵士、百姓,难道他们的命就不是命吗?陛下,早一日得到西姜助力,早一日平息战乱,就能挽救无数军民性命啊!” 靖平帝听着两方争执,只觉头大。 “咳咳。” 随着靖平帝一声轻咳,殿中暂时安静下来。 靖平帝目光缓缓扫过众臣:“以一人安危,换万千子民安稳,确实值得。可诸卿是不是忘了,如今待字闺中年龄最大的静婉公主只有十一岁。” 此话一出,众臣互视一眼,一时无人出声。 靖平帝等了等,见无人说话,叹了口气:“那就只好从宗室女中选一合适的了。” 殿中更静了。 反对公主和亲的大臣懒得掺和选公主的事,而对赞同的官员来说,有公主去和亲换太平就够了,至于这个公主是谁无所谓,开口提议还会得罪人。 靖平帝看向那列亲王、郡王。 众王不约而同生出一个念头:难怪今日朝会平日不来的也来了,今上是早有此意。 公主和亲?他们不反对。 送女儿去西姜?就西姜那大漠荒芜,穷山恶水之地,和送命有什么区别? 真要被今上钦点只能认了,主动站出来,那可做不到。 就看哪个兄弟倒霉了。 众王这么想着并努力降低存在感时,福王突然出列:“臣弟愿为陛下分忧。” 众人震惊看向福王。 靖平帝也吃了一惊,不由道:“福王,你只有容宁一女——” 靖平帝实在没想到福王会主动站出来。 指有长短,人有偏心。在场诸王论亲近以福王为最,而福王就一个女儿,靖平帝不大忍心让容宁郡主去和亲。 “小女生来锦衣玉食,宠爱万千,这都是因她是宗室女,承蒙天恩。如今能为国为民出力是小女的荣幸,更是福王府的荣幸。” “福王,此等大事你还是考虑两日,不急着就此定下。” 福王深深一礼:“臣弟已考虑清楚了。” “好好好,福王有心了。”既然福王坚持,靖平帝还有什么好阻拦的,一脸欣慰道,“福王深明大义,为朕分忧,实乃宗室之典范。这份忠君之心,朕记下了。” 散朝后,福王回到福王府,向福王妃说了此事。 “王爷不是开玩笑?”福王妃完全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抱着一丝希望问。 “这种事怎么能开玩笑,那不成欺君了。” 福王妃面上血色褪尽,眼前阵阵发黑,不得不用手撑着椅子扶手才没倒下去。 “王爷,我们就容宁一个女儿,就是今上选了她,都要求今上开恩另选他人,你怎么能主动把容宁推出去!” 福王脸色微沉:“王妃这话传出去惹人笑话,我们的女儿是掌上明珠,别人家的女儿就是草芥了?” “我不管,我要进宫去求今上收回成命,圣旨没下还来得及……”福王妃哽咽着起身往外走。 福王赶紧拦着:“不得胡闹!” 福王妃脚步一顿,却不是因为福王的阻拦,而是看到了站在门口的女儿。 福王望向门口,露出温和的笑容:“容宁。” 容宁郡主一步步走过来,面色虽苍白,却没有失态的样子。 “容宁,你,你都听说了?”福王妃泪流满面。 容宁郡主微微点头,看向福王:“父王,真的是您主动向今上请求,要女儿和亲西姜吗?” (本章完) 第207章 遣妾一身安社稷 面对容宁郡主的问题,福王面露痛苦之色:“容宁,父王也舍不得你,可父王与你皇伯父是亲兄弟,诸王中最亲近的。如今大夏有难,需要一位公主和亲,偏偏静婉公主还小,父王若不站出来为你皇伯父分忧,为大夏子民解难,难道指望别人吗?” 容宁郡主垂眼听着,羽睫微颤。 “大夏内忧外患,你皇伯父忧思难寐,更有无数将士百姓殒命。容宁啊,我们能过这样锦衣玉食的日子,皆因是皇室中人,得享万民供奉。以一人远嫁,救万民于水火,如果你是父王,会如何选择?” 容宁郡主面色不断变化,依然没有开口。 福王妃抱着容宁郡主哭出来:“宗室女何其多,一人远嫁为何就是我的容宁?寿王也是今上手足,嫡女、庶女加起来七八个,从寿王府选一女不行么?” 福王听得皱眉:“合着我刚刚的话白说了?比起寿王,今上对我更亲近、更看重,结果今上有烦恼的时候我躲到寿王后面去了,这不是让人背后笑我们福王府……” “我没有王爷这么深明大义,我就不让容宁和亲西姜!西姜那样的地方,会要容宁的命的——” “母妃。”一直沉默的容宁郡主拉了拉福王妃衣袖。 福王妃含泪看着女儿。 “您不要因为女儿,和父王吵架。”容宁郡主眼里也有泪,定定望向福王,“父王,女儿和亲西姜,真的能止干戈,安社稷吗?” 福王毫不犹豫点头:“当然。” 容宁郡主深吸一口气,声音很轻却坚定:“好,那女儿愿意。” 福王妃大惊失色:“容宁!” 容宁郡主握住福王妃的手:“母妃,父王说得也没错,因皇伯父看重父王,宗室那些姐妹们几乎都以女儿为尊。总不能平日里女儿享受她们的众星捧月,到了这时候却躲得远远的……” “容宁啊,你不要犯傻。什么众星捧月,那都是虚的,西姜蛮夷之地,你受不住的!” “母妃,女儿多少会些拳脚功夫,从小到大身强体健,连生病都少有,若换个身体弱的姐妹去,那更受不住的。” 福王妃意识到女儿打定了主意,心如刀割,哭声更痛。 反而是容宁郡主安慰般揽住母亲,对福王轻牵唇角:“父王,女儿愿意去,只是有一个请求。” “你说。” “女儿这一去,恐再无望返回大夏,唯一不放心的就是母妃。愿父王能待母妃敬爱始终,白首与共。” 福王笑了:“你这丫头,父王什么时候对你母妃差过。” “父王——” “好好好,父王向你保证,与你母妃敬爱始终,白首与共。”女儿没有抗拒,福王这才放下心来。 容宁郡主将要以公主身份和亲西姜的消息很快传开。 宫中,德妃揽着静婉公主,后怕不已。 幸亏女儿年纪小,不然和亲的就是她的静婉了。 “母妃,女儿听说,容宁姐姐是替我去的,是真的吗?”静婉公主仰着头,问德妃。 “不要听一些人胡说!”德妃眼里闪过恼火,双手轻轻扶住静婉公主肩膀,“婉儿,你今年不过十一岁,离成年还早,和亲人选必然从宗室女中挑选,不是容宁也会是别人,怎么都落不到你头上。” 静婉还这么小,要是背上旁人代她和亲的负担,长久下去生出心结该如何是好? “婉儿,你听明白了吗?” 静婉公主有些迟疑,但在母妃温柔如水的目光下不由点头:“女儿明白了。” 过了片刻,德妃轻叹一声:“但你也要记住你堂姐的不容易,她是位人品贵重的姑娘……” 她有私心,可也明白福王妃的心情。容宁郡主,不,现在是容宁公主了,这一去西姜,再难返回故土。 秋蘅是听永清伯说起容宁郡主和亲一事的。 当时在千松堂,还有秋芙姐妹。 “你们看到了吧,就算是天家郡主,今上的亲侄女,到了国家需要的时候都会站出来。为家为国有所牺牲,那是荣耀啊……” 秋芙实在听不下去,小声嘀咕:“遣妾一身安社稷,不知何处用将军。” 永清伯眼睛一瞪:“四丫头,你说什么?” “没说什么。” “你当祖父耳聋了?给你们从小请先生,读书明理,就记住了几句诗?” “祖父。”秋蘅打断永清伯的训斥。 永清伯立刻露出个笑脸:“蘅儿怎么了?” “我约了三位姐姐去冷香居烤肉,就不打扰您和祖母了。” “那你们去吧。”面对秋蘅,永清伯好说话极了。 不是不想摆祖父架子,可这丫头几乎每日都进宫去,要是在贵妃娘娘甚至今上面前说个什么,他可承受不住。 姐妹四人迅速走人,留下老夫人脸色发黑。 四个丫头去吃芳洲做的烤肉,让老祖母应付这糟心的老东西,还有天理么? 冷香居的院子中,秋莹吃着香喷喷的烤肉,提起容宁郡主:“你们说,容宁郡主是自愿的吗?” “怎么可能自愿,定是被她父王逼的。”秋芙感同身受般狠狠咬了一口烤肉,侧头问秋蘅,“六妹你说是不是?” 秋蘅往滋滋冒油的肉串上撒了一些调味料,平静道:“不知道,是不是自愿,只有容宁郡主才知道了。” 她回来后改变了不少事,但有些事还是会发生。 那容宁郡主的结局呢? 西姜毁约,刺杀西姜王未成,惨死异邦…… 那她呢,能做些什么? “六妹妹,烤焦啦!”秋莹急忙提醒。 秋蘅回神,反应有些呆:“是哦,烤焦了。” 芳洲笑盈盈接过她手中烤肉:“我来吧,姑娘等着吃就好。” 秋芙表情古怪:“原来六妹也有不擅长的事啊。” 秋蘅指指芳洲:“都怪芳洲太能干。” 几人说笑着,刚刚沉重的话题被默契抛到一旁。 转日秋蘅又进宫去,虞贵妃学制香的时间比往常要久。 秋蘅不好主动提出结束,面上不露半点不耐。 门口处突然响起宫人传报:“今上驾到——” 第208章 顺势而为 随着内侍传报,靖平帝大步走了进来。 “陛下。”虞贵妃迎上去。 秋蘅行礼:“臣女见过陛下。” 靖平帝自然而然握住虞贵妃的手,望向拜倒的少女:“随云县主还在啊。” “是。” “起来吧。” 秋蘅默默起身。 虞贵妃唇角含笑拉着靖平帝往内里走,边走边道:“今日随云县主教了妾一道香方,妾觉得挺有意思,就学得久了些。” “哦,什么香?”靖平帝大感兴趣。 “涂身的香粉,梅真香。”虞贵妃浅笑盈盈,“随云县主改了配伍,妾更喜欢这个味道。” “是么,让朕瞧瞧。” 虞贵妃示意宫婢把刚制的香粉呈上来。 香粉已筛好,盛在天青色绘梅枝的香罐中。 靖平帝轻轻一嗅,不由点头:“凛冽清幽,很适合爱妃,若再放置一段时间香味会更柔和……” 虞贵妃莞尔一笑:“还是陛下懂得多,不像妾学了这么久,依然糊涂着。” 靖平帝放声笑起来:“香道博大精深,须日积月累,爱妃不要着急。” “陛下怎么这时候过来了?”虞贵妃随口转了话题。 靖平帝似乎忘了秋蘅在场,笑意一收:“与那些人在一起,要么是民乱按下葫芦浮起瓢,要么是北齐频频动作,要么是公主和亲西姜的诸多安排……朕听得脑仁疼,还是爱妃这里清净。” 虞贵妃微勾唇角,露出好奇神色:“公主和亲西姜,要做许多准备吧?” 靖平帝点头:“陪嫁的金银财物,匠人奴婢,都要商量定夺。” “那容宁郡主——哦,容宁公主,没有哭闹吗?”虞贵妃笑吟吟问。 “那倒没有。女肖其父,容宁和她父王一样,都是深明大义之人,替朕解了眼前忧。” “这样的话,可不能亏了容宁公主了。” “这是自然。” “那为容宁公主送嫁的姐妹人选定了么?” 被当成隐形人的秋蘅听到虞贵妃这话,心头一动。 “还没有。”靖平帝抬手捏捏眉心,“朕让宗正寺整理符合要求的宗室女名册,到时再斟酌。” “陛下,妾倒觉得有一人十分合适。” “哦,是谁?” 虞贵妃眼波流转,扫向秋蘅。 靖平帝一怔:“随云县主?” 虞贵妃轻笑起来。 她生得美,眼如秋水,眉若远山,眉眼间笼上浅浅笑意更添了娇媚。偏偏声音比容貌还出色,就如那幽幽梅香,令人沉醉。 “陛下还记得吗,随云县主与容宁公主之间可缘分不浅。去年秋猎时随云县主引走黑熊,对容宁公主有救命之恩呢。” “这怎么会忘。” “在容宁公主心中,随云县主定是可信赖之人。容宁公主为大夏远嫁异邦,就算心甘情愿,忐忑惶恐是难免的,很需要一个信得过的姐妹陪在身边。” 靖平帝不由点头。 “而随云县主——”虞贵妃冲秋蘅一笑,“随云县主敢孤身引走黑熊,夜探相府书斋,既有勇气,又有灵活身手,等与西姜蛮人打交道时方不会堕了我大夏威风。陛下说是不是?” “如随云县主这般有勇有谋的闺阁女子确实不多。” “谁说不是呢。”虞贵妃轻轻摩挲着盛着香粉的瓷罐,“有勇有谋,还是县主,又与荣宁公主有情谊,妾觉得随云县主是最适合不过的人选了。当然,还是要看随云县主的想法,妾只是这么一说。” 靖平帝觉得虞贵妃说得很有道理,但看少女错愕表情,又有些尴尬。 送嫁之人应是宗室女,按着他的想法,从远支中选一人即可。秋蘅本与皇室毫无关系,这么一来倒显得他的封赏有点坑人了。 “随云县主怎么想?”靖平帝问一句,紧接着补充,“不要怕朕责怪,你若不愿,朕绝不勉强。” 虞贵妃深深看了靖平帝一眼。 自她入宫以来,今上几乎没逆着过她的意思,说她在后宫一手遮天也不夸张。而现在,今上竟给了秋六选择的机会。 虞贵妃转而看向秋蘅,挑了挑眉。 这丫头倒真有点邪性。 那她会如何选择呢? 看着低垂眉眼的少女,虞贵妃饶有兴致等待着。 秋蘅确实没想到虞贵妃会有此提议。 昨日她还在惋惜容宁郡主如史上记载那样将要走向注定的命运,想着自己能做些什么。 今日,她就成了送容宁郡主出嫁之人。 从大夏京城到西姜国都,路途遥远,山水跋涉,且不说一路的辛苦,等到了西姜面对迥异的气候风俗,未知的各种危机,送嫁女子说是能返回大夏,又岂是那么容易的。 虞贵妃今日把她留这么久,就是要她在靖平帝面前做选择吧? 答应,那就远去西姜,生死难料;不答应,靖平帝说是不勉强,却不可能毫无芥蒂,虞贵妃再时不时说些挑拨之语,她救郡主、除奸相而得来的帝王那点赏识也就没了。 秋蘅想起了初次进宫遇到靖平帝的时候,入不入宫中造香阁,只在虞贵妃口舌之间。 虞贵妃如果只是喜怒不定以折腾人为乐也就罢了,她想个法子不再进宫来,少了在虞贵妃面前晃荡,也就想不起针对她。 可若虞贵妃是细作,有意要她性命,躲是没用的。而没了帝王好感,一个小小伯府贵女如何躲掉虞贵妃的明枪暗箭? 说不得只能像对薛寒说的那样,杀了第五贼后远走高飞。 可这是万不得已的选择,她还想用秋六姑娘这光明正大的身份,去做更多事。 短暂的沉默后,秋蘅微微抬眼:“臣女虽远不及容宁公主高义,也愿送她出嫁,纾解公主思乡之情。” 靖平帝以为秋蘅定会婉拒,没想到却答应了,微微错愕后朗声大笑:“好,不愧是朕亲封的随云县主!” 秋蘅面上一副宠辱不惊的模样,心中轻笑。 计划不如变化,既然虞贵妃把她推到前往西姜的路上,那便顺势而为,试一试与容宁郡主携手刺杀西姜王! “随云县主识大体,顾大局,当赏。” 秋蘅眉梢微动。 又有赏赐? 第209章 快闭嘴 靖平帝看着波澜不惊的少女,笑呵呵问虞贵妃:“爱妃觉得,该赏随云县主什么好呢?” 封号,金银财物,都赏过了。 虞贵妃支着腮,慵懒随意搭着话:“那不如赏随云县主的家人吧。” 秋蘅受封县主的事她听今上说过,本来是要赏永清伯府,秋蘅要求赏她自己。 不得不说,她听说的那一刻对这丫头都有几分欣赏了。 可惜注定立场不同,让秋蘅事事如意,是给自己添麻烦。 “赏赐家人……”靖平帝沉吟一番,笑道,“随云县主,你父亲可有官职在身?” “并无。” 靖平帝抽了抽嘴角。 一般勋贵人家,大多会为家中子孙谋个差遣,或是挂个虚衔,这丫头的爹混得也太惨了。 “那就授随云县主之父为中散大夫,享正五品俸禄……” 秋蘅拜倒:“臣女秋蘅,谢过陛下。” “那你退下吧。” “臣女告退。” 等秋蘅退出殿中,靖平帝揽住虞贵妃柔软腰肢,呵呵笑道:“爱妃慧眼,替容宁挑到了最合适的人选。” 虞贵妃轻轻推了推靖平帝:“陛下,今日妾学制香太久,有些乏了。” “那爱妃好好休息。” “恭送陛下。”虞贵妃说得恭敬,却只是敷衍福了福。 而靖平帝早已习以为常,负手离去。 虞贵妃收回轻飘飘的视线,用留长的小指甲从香罐中挑出一些香粉,低头轻轻嗅了嗅,随后一弹指甲。 香粉散开,一室梅香。 秋蘅去秋美人那里的路上遇到了五皇子,也就是后世的隆兴帝。 殿宇重重,各有其事,别看秋蘅这段时间几乎日日进宫,与五皇子遇上这是头一次。 “臣女见过五殿下。” “随云县主不必多礼。”过了一个年,五皇子长高了些,眼神依然有着对新鲜事的好奇,“随云县主每日都去看秋美人吗?” 秋美人就住在芙蓉宫侧殿,与去母妃那里的五皇子同路,秋蘅边走边道:“一般进宫来,就会去。” “你们姐妹感情真好。”五皇子脚步轻快,“随云县主,先前你做的胖鱼香佩,我一直戴着呢。” 去年于芙蓉宫与五皇子初遇,五皇子喜欢秋蘅佩戴的锦鲤香佩,淑妃便对秋美人说了。秋蘅另做了锦鲤香佩给秋美人,再到了淑妃手中。 五皇子拎起垂在身侧的香佩给秋蘅看:“香味淡了些,但还是很喜欢。” “五殿下喜欢就好。”秋蘅嘴角微抽,很想解释那是锦鲤,再想想算了,胖鱼就胖鱼吧。 “随云县主,明日你再去芙蓉宫,去我母妃那里一下,我有回礼给你。” 秋蘅怔了怔,而后弯唇:“多谢五殿下。” 进了芙蓉宫,二人分开,秋蘅见到秋美人,说了明日不再来的事。 “什么,今上要你为容宁公主送嫁?”秋美人面色大变,“是虞贵妃提的对不对?” 秋蘅点点头。 秋美人死死攥着手中帕子:“早就知道虞贵妃叫你进宫不怀好意,没想到应在了这里!” “姐姐不必担忧,我只是送嫁,还会回来的,无非是受些舟车劳顿之苦。” “西姜路途遥远,又是异邦——”秋美人看得明白,本就是大夏有求西姜,六妹真要有个什么,难道会为一个小女子出头不成? “既推脱不了,我多加小心就是。” 对秋美人,秋蘅反而放心了。 虞贵妃既然针对她,她这一走,就不会寻秋美人麻烦了,甚至会护着秋美人。想用一人拿捏另一人,总要等那人在的时候。 离开芙蓉宫,秋蘅默默往外走,送她出去的照旧是郑玉。 往日一路上有许多话的郑玉一言不发,沉默着只听见脚步声。 眼看着要出宫门,秋蘅笑道:“郑公公留步吧。” 一直微微低头的郑玉抬起眼来看向秋蘅。 他不明白,遇到了这样的事,六姑娘怎么还能这般平静。 “六姑娘——”郑玉犹豫着,见面前少女丝毫没露出不耐神色,终于鼓起勇气递过去一物。 秋蘅定睛一看,是一枚小小的平安符。 “是前几年有一次出宫求的,希望六姑娘早日回来——”郑玉很怕秋蘅嫌弃,面上掩不住尴尬。 一只手伸来,把平安符接过,放入随身的荷包中。 “多谢郑公公。” 郑玉不由松口气,目送少女摆手告别,悄悄红了眼睛。 宫中女子难,宫外女子也身不由己,这是为什么? 少时便入宫来,现在还很年轻的郑玉想不明白。 秋蘅走在皇城中,一眼望见了薛寒。 他正快步前行,不经意一瞥,与秋蘅视线相碰。 阿蘅? 秋蘅抬脚走过来:“薛寒,我有事和你说。” 看着秋蘅郑重神情,薛寒莫名有些不安,低声问:“什么事?” “今日在玉宸宫遇到了今上,虞贵妃提议下,今上选了我为容宁公主送嫁。” 薛寒面上没有多少变化,可身体却如一道绷紧的弓弦,压抑着震怒。 “我先走了。”皇城中终究不是长谈的地方,秋蘅言简意赅把事情说完,与薛寒错身而过。 “阿蘅,老地方等我。” 秋蘅轻轻点头。 五月的青莲湖水草丰茂,莲叶田田,已到了风光迷人时。 秋蘅没等太久,薛寒就到了。 “具体怎么回事?” 秋蘅说了在玉宸宫久留的事:“虞贵妃显然是故意留我到今上前来,促成我西姜之行。和虞贵妃接触了这么久,想要确认她是细作并拿到证据在宫中没什么机会,还是要靠你的人盯着玉宸宫的人与宫外接触。” 虞贵妃有耐心,他们只能更有耐心。 “薛寒,我这一走短时间回不来,就要靠你啦。” 薛寒垂眼沉默着。 “在想什么?”秋蘅不解薛寒的反应,凑近了些看他。 “阿蘅,你实话实说,只是为容宁公主送嫁这样吗?” 秋蘅眨眨眼。 不会被他猜到了吧? “是啊,要不我发誓?”秋蘅玩笑道。 “行,你发誓,要是还存了别的心思却不告诉我,就让薛寒万箭——” 秋蘅抬手堵住薛寒的嘴:“你快闭嘴吧!” 第210章 薛寒与福王 薛寒顺势抓住秋蘅的手,紧绷唇角看着她。 秋蘅白他一眼:“你这是跟谁学的?” 学会用自己威胁她了。 她是吃这种威胁的人吗? 行吧,她吃。 “是你要发誓的。”薛寒理直气壮。 “开个玩笑而已。”秋蘅往外抽手。 还不如祖母呢,她对祖母说发誓,祖母只是一指门口让她走。 薛寒不但没松手,反而一把把秋蘅按进怀里。 温暖宽阔的怀抱中,秋蘅听到了有力的心跳声。 “薛寒——”她抬头,光洁的额头擦过少年的下巴,对上他黑沉的眼眸,忽然忘了要说什么。 薛寒垂着眼,冷静问怀中少女:“去西姜还有别的打算吗?” 秋蘅推推他:“这样说话不方便。” 薛寒不为所动:“哪里不方便了?” 老老实实问,她又要糊弄他。 秋蘅确定了,这人是真的长本事了,不能让他牵着鼻子走。 她突然踮起脚来,用力压上他的唇。 薛寒错愕睁大了眼,短暂沉迷后后退一步,拉开了二人间的距离。 他知道,他在阿蘅面前的自制力不值一提。 秋蘅也有些懊恼。 她自觉不能让薛寒牵着鼻子走,可实际上……实际上就是想亲亲他。 这一去西姜,哪怕一切顺利,也要很久很久再见面了。 原来一旦两情相悦,就如伤敌一千自伤八百,并不能讨到多少便宜去,也没有真正意义的独占上风。 秋蘅意识到这一点,在心中悄悄骂:绊脚石薛寒。 她往前走了走,任由湖边的风吹起裙摆。 “薛寒,你觉得西姜是什么样的?”秋蘅问出这个问题,没有等薛寒回答,接着道,“我翻史书,这个国家周旋于大夏、北齐之间,出尔反尔、落井下石的事都发生过。西姜这次趁大夏动乱索要大量财物,还要公主和亲,若是人和财都拿到手了却毁诺,大夏能如何?” 薛寒思索片刻道:“大夏正值内忧外患之际,若西姜毁诺,恐怕一时也无暇应对。” 逼急了,西姜彻底倒向北齐,无疑是雪上加霜。 “这个哑巴亏大夏愿意吃,容宁公主愿意吃吗?” 对容宁郡主来说,为国为民,远离故土,真要换来大夏安稳就罢了,结果被骗人骗财,那她的牺牲算什么? 秋蘅理解容宁郡主明知无望却孤注一掷的选择。这一次有她在,她希望那个刚烈的女子面对那一刻时不是只有绝望。 “薛寒,我的想法很简单。结盟顺利自然好,要是西姜毁诺,我就和容宁公主联手杀了西姜王!” 西姜政局与大夏不同,内部有多方王族势力,只不过西姜王势大,才坐稳那个位子。一旦西姜王身死,可没有如大夏这样天经地义的父死子继,而会陷入争夺王位的内战。 这是按着本来的发展,数年后西姜王病死后发生的事。在大夏与北齐战乱不断时,西姜正忙于内乱。 因而秋蘅有了去西姜的机会,立刻做出了除掉西姜王的决定。 西姜毁诺,大夏吃下哑巴亏。 西姜王若死于夏人之手,西姜诸王忙着争夺王位,至少在夺位这个阶段没人想折损自身兵力为西姜王讨伐大夏。 想想两国都很讽刺。 “阿蘅。”薛寒唤秋蘅一声,神色古怪,“你管这叫想法简单?” 秋蘅摊手:“想多了也没用嘛。” “倘若真发生西姜毁诺的事,你打算怎么刺杀西姜王?” 秋蘅再摊手:“没打算,走一步看一步。” 就在今晨,她还不知道自己会去西姜呢。 西姜王是个什么样的人,有什么可以利用的弱点,还是要有所接触才能判断,现在所谓打算都是纸上谈兵。 “要是失败呢?” 秋蘅与薛寒对视,眼神干净柔软:“薛寒,你知道的,世间的事没有什么万无一失。” “是,我知道。”薛寒再次握住秋蘅的手,“我和你一起去。” 秋蘅莞尔:“你怎么去?当我的护卫吗?” “你忘了,公主和亲本就需要送亲使。我这就进宫面圣,请今上任命我为送亲使,护送容宁公主和亲。” 秋蘅听了这话,轻轻眨眼:“薛寒,原来你是要当容宁公主的护卫啊?” 原本护送容宁郡主的送亲使是薛寒么? 秋蘅略一回忆,很快有了答案:不是。 听薛寒说出要当送亲使时,秋蘅瞬间想到了书上所载福王死于薛寒之手,原因不明。 福王之女的送亲使,也算与福王扯上了联系。电光石火间她甚至猜测莫非薛寒因护送容宁郡主生出了情意,见容宁郡主惨死而杀福王泄愤。 还好不是。 秋蘅被自己过于活络的思绪给吓了一跳。 她收了笑,怔怔看着薛寒。 她好像一直忽略了,书上记载的那个薛寒,因杀害福王而被乱箭射杀之前,有没有过心上人呢? “阿蘅,你该不会在吃醋吧?”薛寒轻笑。 秋蘅回神,嗔他一眼:“想得美。” 冷静了一下,秋蘅正色问:“你对福王印象如何?” 薛寒默了默,试探问:“你要杀福王?” 秋蘅:“……”薛寒对福王印象如何还不清楚,对她印象如何倒是挺清楚了。 少女抿唇,一字一顿道:“薛寒,我没有那么爱杀人。” “咳,我就是随口问问。” “那你觉得福王怎么样?” “没打过多少交道。印象中为人和善,名声颇佳。” 秋蘅心中更困惑了。 至少此时,福王对薛寒来说与陌生人无异。 “阿蘅,你为何这么关注福王?” “就是觉得毫不犹豫让唯一的女儿和亲,虽是深明大义,还是挺心狠的。” 福王的身后名很不错,可比起书卷上那些冰冷冷的文字,她更相信自己的判断。 薛寒行事有底线,不会滥杀无辜。 想想她在毫无证据的情况下怀疑虞贵妃是细作,让薛寒盯了这么久都没发现,秋蘅不想随便消耗薛寒对她的信任,暂且放下疑惑:“那你去吧,能不能讨来送亲使的差事都给我传个话,我也要回去了。” 二人分开,薛寒前往皇城,秋蘅回到伯府去见老夫人。 第211章 送亲使 千松堂中,老夫人用过了午饭,正在打盹儿。 天一日比一日热了,又没到炎热的时候,对老夫人这个年纪的人来说很舒适。 大丫鬟春草走进来,轻声喊:“老夫人,醒一醒。” 睡眠不错的老夫人没反应。 春草顿了顿,再轻轻开口:“老夫人,六姑娘来了。” 老夫人一下子睁开眼坐起来,速度之快吓得春草心里一咯噔。 “谁来了?” “六姑娘。” 老夫人呆了呆,而后大惊。 这几个月来,六丫头几乎每日进宫去,留在大孙女那里用午饭,回府后便直接回冷香居歇着。 她从一开始的提心吊胆到渐渐习以为常,这突然一回来找她干什么? 惹祸了! 一定是惹祸了! “春草——” “婢子在。” “给我倒杯凉茶来。” “是。” 老夫人接过春草端来的凉茶,猛喝两口压压惊,才有气无力道:“请六姑娘进来吧。” 没过多久秋蘅走进来,屈膝行礼:“祖母。” “怎么这时候过来了?”老夫人强撑出淡定,但已经笃定有事,就看事大事小了。 秋蘅听老夫人这么问,迟疑了一下。 事情委实不小,又突然,且让她斟酌一下措辞。 她这一犹豫,老夫人眼前一黑,伸出手来:“先等等!” 老太太端起茶杯又喝了一口茶:“说吧。” “是这样,今日在玉宸宫待久了些,遇到了今上——” 老夫人声音不觉拔高:“今上看中你了?” 秋蘅:“……” “祖母不要说笑。” 老夫人狠狠松了口气。 只要不是这个就行。 “今上与虞贵妃聊起容宁公主和亲的事,虞贵妃提议让我为容宁公主送嫁……” 老夫人闭了闭眼,心中翻腾。 这丫头永远有让人想不到的事! “祖母别担心,远行我有经验。” “你别再说话。”老夫人一阵心堵,突然一激灵,“今上还要封赏你父亲!” “是啊,要授父亲五品官衔。” 这种官衔是纯拿俸禄的虚衔,大多出于封赏,最适合秋三老爷这样的人,可老夫人知道坏事了。 就老三那个混样,乍一听闻封赏是用女儿远去异国换来的,当着传旨官的面就要跳起来,必须提前劝好了。 “春草,去把三老爷请来。” 事与愿违,春草才出去没多久,一名婢女快步而入:“老夫人,宫里来人了,有旨意要传。” 宣读圣旨,一家的主人们都要在场。 各院的人接到信儿一头雾水,匆匆赶往前院。 传旨官等人差不多齐了,宣读了秋蘅为容宁公主送嫁,授秋三老爷中散大夫的旨意。 秋三老爷愣过后要站起来,好在老夫人提前交代了人,一见秋三老爷有动作就迅速捂住他的嘴,按着他不让动。 秋蘅平静接了旨。 等传旨官一行人离开后,秋三老爷才被放开,踉跄着扑向秋蘅。 “蘅儿,这怎么行,这怎么行啊!” 永清伯一巴掌照着他胳膊打过去:“哭什么,传出去你对圣意不满,要害死你女儿吗?” 秋三老爷猛然捂住嘴。 “都进屋去说。” 很快一群人进了厅中,秋三老爷拉着秋蘅的手,泪水直流:“蘅儿,爹不要这些,你能求求今上,换别人去吗?” 一旁秋大老爷嫉妒得嘴都歪了。 大夏官员俸禄丰厚,白白拿正五品的俸禄啊,老三这个得了便宜还卖乖的狗东西! 他倒是想让女儿去,哪有机会! “父亲,圣旨都下了哪有收回的。您就安安心心领俸禄,等女儿回来就好。” “可那西姜蛮野之地,爹爹怕——” “父亲,您想想容宁公主,本是亲王府郡主,为了大夏和亲西姜,恐怕此生都难回故土。女儿只是送嫁,若是推三阻四,要让人笑话了。” “爹爹不怕被笑话,什么都没你平平安安重要!” “女儿会平安回来的。” “真的?” “您忘了,秋猎时遇到黑熊女儿都没事呢。” 秋三老爷勉强被安慰到,擦擦眼泪。 永清伯围着秋蘅,下意识搓搓手:“蘅儿啊,今上只提了你父亲?” 秋蘅笑笑:“孙女只是送嫁,不是去和亲,赏了父亲正五品官衔已经是皇恩浩荡了。” “是这样没错……但有下一次的话,你可要为整个伯府考虑考虑啊。”永清伯把面子扔一边,提醒小孙女。 秋蘅自然不吝啬空口许诺:“孙女知道了。我不在家里的日子,还望祖父多照顾父亲和弟弟。” 永清伯一口答应,态度好极了。 秋大老爷夫妇回房后,对坐着难受。 “老爷总说府中哪个有了出息,受益的都是咱们大房。结果呢,六姑娘先为自己挣了县主封号,又为她父亲挣了五品官衔……” 秋大老爷听不下去了,冷笑:“那还不是因为六丫头有本事又只往自己那一房扒拉,不像你生养了两个女儿,还教养着两个庶女,结果没一个顶用的!” “老爷还好意思说我,当年老伯爷要荷儿进宫,不是你第一个答应的?” 外头婢女听见屋中吵闹,默默走远了些。 宫中,靖平帝听完薛寒的请求,一下子就想到了秋蘅。 这是听说随云县主要为容宁送嫁,便主动请缨当送亲使? 他这么想,就这么问了。 薛寒坦然承认:“是。” 靖平帝哈哈一笑,神情有几分怅然:“年轻真是好,朕答应了。” 送亲使是苦差事,有人主动求,正好省了他选人的烦恼。 “多谢陛下。”薛寒作出喜出望外的样子,而后面露难色,“陛下,微臣有个请求。” “你说。” “微臣怕家父知道了生气。” “你这是先斩后奏啊。”靖平帝指指薛寒,“你都这么大了,薛全还能打你不成?行了,就说是朕选的你。” “谢陛下。” 靖平帝让人把薛全喊来,语气轻松:“朕选了随云县主为容宁公主送嫁。” 薛全茫然点头。 这和他有什么关系? 余光瞥见薛寒,薛全突然反应过来:这混账该不会求着今上另选送嫁之人吧? 靖平帝咳了一声:“朕想着既然随云县主送嫁,那让薛寒当送亲使挺合适的。” 薛全:! 第212章 去和亲的为什么不是秋蘅 薛全抬头看向面带笑容的靖平帝,脑子有些乱。 秋蘅送嫁,怎么寒儿就适合当送亲使了? 去和亲的又不是秋蘅。 去和亲的怎么就不是秋蘅呢!薛全遗憾想着。 “怎么,舍不得?”见薛全不语,靖平帝笑着问。 薛全忙收起情绪,躬身道:“能护送容宁公主去西姜,是薛寒的荣幸,奴婢替他高兴。” 靖平帝看薛寒一眼,笑道:“年轻人是该多锻炼锻炼,以后才好多为朕分忧。” “陛下太抬举他了。” 等到有了单独说话的机会,薛全盯着薛寒的眼里藏着怀疑:“这个送亲使,今上怎么想到你的?” 该不会是这小子主动求的吧? “今上可能觉得有随云县主送嫁,孩儿会更尽心吧。秋猎的时候,孩儿不是对今上说心悦随云县主么,想来今上一直记着……” “为父瞧着,你就是心悦随云县主吧?”薛全淡淡问。 薛寒微微沉默,而后问:“您觉得,孩儿和随云县主不合适吗?” “当然不合适!” 薛全在靖平帝面前修炼得遇事不露声色,在养子面前却懒得控制情绪。 “你出身低微,虽有为父撑着,可背地里别人也会取笑说是宦官养子。你需要娶的是名门淑女,而不是随云县主那样离经叛道的女子。” 更重要的是,他看不透韩悟等人的死与那丫头的关系。 要是让那丫头接近寒儿,接近他,下一个死的没准就是他了。 但这种没有证据的猜测,他自是不会说出口。 “孩儿明白了。” “你明白就好。既然送亲使的差事是今上安排的,你就好好做,离随云县主远着点儿。” 薛全是不懂什么男欢女爱,但对养子还是有几分了解的。 这小子口口声声说对那丫头是愧疚,他看可不止。等从西姜回来,赶紧把亲事定下才安心。 薛寒应付完薛全,回到皇城司,安排他不在京城这段时间的事宜。 秋蘅本打算等明日去一趟康郡王府,说一声要为容宁郡主送嫁的事,没想到临近傍晚,凌云直接来了永清伯府。 “今上要你为容宁公主送嫁?” “凌大哥这么快就知道了。” 从来云淡风轻的凌云此时神情凝重,呼吸还有着匆匆赶来的急促:“阿蘅,我明日进宫去,求今上另选他人。” “凌大哥,圣旨已经下了。” “我知道。”凌云气息平稳了些,“但事在人为,今上以前也有改变想法的时候。” “凌大哥。”秋蘅轻唤一声,“我愿意去。” “你说什么?” “我愿意去。” “阿蘅——”凌云不解,“为什么?” 长途跋涉,异国他乡,那么多未知的风险与辛苦,哪有心甘情愿去的呢。 “凌大哥忘了,我又不是真的娇弱贵女,对从小漫山遍野疯跑的我来说,出一趟远门也没什么,还能陪一陪容宁公主。” 凌云微怔:“阿蘅同情容宁公主?” “有一点吧。”秋蘅微微垂眸。 凌大哥是聪明人,她要说单纯为了出门长见识,定然不信。 短暂的沉默后,一只手落下来,揉了揉少女头顶:“阿蘅,你已经很辛苦,不要再介入别人的命运。” 秋蘅眼眶微热,却不能听他的:“凌大哥想多了,我只是送容宁公主出阁,就像阳春三月时送我二姐出阁那样。这一趟或许辛苦些,但没必要为这点辛苦惹了今上厌烦,你说呢?” 凌云皱着眉,没言语。 “这段时间我常进宫去,能感觉到虞贵妃对我并不友好。今上因我之前做的那些事对我还算有几分欣赏,若因为拒绝送嫁而令今上不快,虞贵妃更会无所顾忌,想寻我麻烦轻而易举。” 秋蘅笑笑:“凌大哥总不能次次护着我。” 凌云沉默许久,轻轻叹口气:“那我给你安排两个会武的婢女。” “不用。” “阿蘅——” “薛寒是送亲使,有什么事他会照应我的。”秋蘅只好把薛寒抬出来。 这一次去西姜,面临生死局面是必然,何必让更多人陷在那里。 “你就这么信任他?” 秋蘅垂下眼帘:“嗯。” 好一会儿,凌云才开口:“那大哥不勉强你。只是你要记着,京城还有许多人惦记你,一定要平安回来。” “凌大哥放心,我会万事小心。” “明日还要进宫吗?” 秋蘅摇头:“不用了,虞贵妃让我收拾准备,安心等出门。” “那午饭来郡王府用吧,嘉宜也想见你。” 秋蘅应下来。 入夜,秋蘅去见了陶大四人。 “我很快要离开京城,去西姜……”秋蘅讲了为容宁郡主送嫁的事。 四人互看一眼,为这突然的消息感到震惊。 “六姑娘,我陪你去吧。”聂三娘开口,“出这么远的门,你身边总要有个帮衬的。” “我也去。”陈三跟着道。 “都不用。我来是有别的事让你们做。” “什么事?” “帮我盯着福王府,看到福王出门就悄悄盯着,看他常去哪些地方,与什么人打交道……” “这个福王就是容宁公主的父亲吧?”陈三问。 秋蘅点头。 “听起来,是个舍家为国的。” 聂三娘白陈三一眼:“六姑娘让盯着就盯着,就你废话多。” “我这不是问问嘛。”陈三习惯了与聂三娘拌嘴。 “那我回去了。”秋蘅起身。 “六姑娘,我们等你回来。” 秋蘅点点头,走进夜色里。 转日一早,晴空万里,秋蘅还没去康郡王府,先收到了福王府的帖子。 帖子是以福王妃的名义下的,邀请的除了秋蘅,还有老夫人。 老夫人盯着帖子,想叹气。 被福王府言辞恳切邀请,这是第二次了,六丫头没回来前做梦都想不到的事。 可比起受到的惊吓,不值当啊。 给福王府回了话明日按时赴约,老夫人叮嘱秋蘅:“去康郡王府用了午饭就回,不要再去别的地方。” “知道啦。” 秋蘅带上芳洲,前往康郡王府。 一路上,芳洲沉默不语。 秋蘅拿胳膊肘碰了碰她:“还生气呀?” 第213章 西姜王 芳洲把头一偏,没理秋蘅。 秋蘅凑过去,伸手挠她的痒。 “姑娘!”芳洲躲不开,努力板着脸,“除非带我一起去,我就不气了。” “这次真的不能带你。” “姑娘嫌我没用。”芳洲红了眼,“我虽不会别的,好歹能让你吃上顺口的饭。” 秋蘅犹豫一下,还是没有说出真正打算:“西姜毕竟是异邦,民风彪悍。你知道的,我有功夫在手,遇事自保不成问题,但要多护着一个人就不好办了。” 这个理由说服了芳洲:“姑娘一定要平安回来,我学新点心做给你吃。” “好。” 说话间康郡王府到了,嘉宜县主拉着秋蘅说了许久话,礼物送了一个又一个,就连康郡王妃的和颜悦色都比以往多了些真实。 满载而归回了伯府,芳洲发愁起礼物的归置。 “昨日天家赏的,今日康郡王府送的,加上之前的,当库房的厢房都快堆不下了……” 一旁鱼嬷嬷默默望天。 要不是她是冷香居的人,定会嫉妒得面目扭曲。 第二日依旧是好天气,秋蘅陪老夫人同乘一车,去了福王府。 福王妃亲自迎了出来,与老夫人说了几句寒暄话,把目光落在秋蘅面上,才看了一眼就想掉泪。 反而容宁郡主一派平静和秋蘅打招呼。 “老夫人请坐,你们几个都来见过。” 厅中站了不少人,三位年轻男子是福王妃的儿子,容宁郡主一母同胞的兄长们。 两位梳着妇人髻的年轻女子是容宁郡主的两个嫂嫂。 至于福王的几个庶子,今日这场午宴福王妃没让他们过来。 儿子儿媳们向老夫人问好,福王妃看着这样的热闹,愈发难受。 整个福王府就容宁一个女孩儿,王爷为何这么狠心,为了大夏送容宁去和亲。 人人都说王爷高风亮节,一心为国,可对她来说,这样的好名声有什么用,她只想她的女儿在身边。 可福王妃明白,再多的不情愿已经没用,只能接受马上要母女分离的现实。 “随云县主——” 秋蘅弯唇:“王妃还是叫我阿蘅吧。” “好,还叫你阿蘅……”福王妃声音有些抖,“去年秋猎的时候你救了容宁,没想到今年要送容宁出嫁了。” “这大概是我和容宁公主的缘分。” “是,你们有缘——”福王妃不觉红了眼,拉住秋蘅的手,“那容宁就拜托你多照顾一下了。” “我会的。” 秋蘅没有多说什么,毕竟她不能保证带容宁郡主平安回来。 又带了一车福王妃准备的礼物回了伯府,十余日后,送亲队伍如长龙般缓缓出了京城,一路向西而行。 秋蘅所乘马车紧跟在容宁郡主的马车后,车中只有她一人。 队伍庞大,车马行得很慢,一个月后的某日,行进中的马车突然停下来。 容宁郡主的一位近身侍女病倒了。 随行太医替婢女诊断后,摇摇头:“要是继续跟着赶路,恐怕难以痊愈。” 容宁郡主看着昏沉沉的婢女,有了决定:“等到了下一处城镇,喜儿你留下照顾轻袖。” “殿下,婢子想陪着您——” 容宁郡主冷着脸:“不必啰嗦。” 把两个婢女加一个护卫留下再启程,容宁郡主喊住秋蘅:“阿蘅,陪我坐坐吧。” 秋蘅上了容宁郡主的马车。 车厢中宽敞舒适,因秋蘅坐进来,留在车中照顾容宁郡主的婢女退了出去。 “本来,陪我和亲的婢女至少要二十人。”容宁郡主突然开口,“我只挑了十个,还专门选的身强体健甚至习过武的,结果还没到西姜就病倒了一个,早知道就再少带一些人……” 秋蘅安慰拍了拍容宁郡主的胳膊。 “阿蘅,是因为你先前救过我,所以被今上选中为我送嫁吧?真是对不住。” “殿下不要这么想。”同行这么久已经熟悉了,秋蘅直言道,“是虞贵妃提议的。” “虞贵妃?”容宁郡主微微撇嘴,“她不是什么好的。” “所以殿下心里不必有负担,我就当避风头了,免得日日对着她。” “阿蘅,其实……我有些怕。”容宁郡主双手抱膝,没了在人前的傲然,“我翻看了很多野史游记,越翻越心慌,那里与大夏太不一样了,西姜王——” 容宁郡主很不愿意提起这个人,却躲不过:“他好像有四十岁了吧,据说有三位王后。我真怕对着他吐出来,给大夏带来麻烦……” “不会的。” 容宁郡主苦笑:“阿蘅,你对我比我自己还有信心。” 秋蘅看着眼神依然明亮的少女,在心中叹息。 因为她知道啊。 但她不知道,一开始的容宁郡主原来也尽力做着去适应西姜生活的准备。 西姜王真是该死。 “车到山前必有路,也许到了那时,殿下就知道该怎么做了。” 容宁郡主迟疑点头:“但愿吧。” 夏去秋来,满地黄叶时,和亲队伍终于到了西姜。 临近黄昏了,风很冷,遥遥可见被驱赶的羊群,如一片片流动的白云。 容宁郡主望着广袤无边的草原,积于胸中的浊气竟消散不少。 这就是西姜啊,好像没有想得那么差。 送亲的队伍停下来,容宁郡主在一文一武两位送亲使,以及秋蘅的陪伴下,进入西姜王宫。 西姜王端坐于宝座上,威严十足望着走进来的人。 “见过姜国主。”薛寒与另一位赵姓使臣向西姜王拱手行礼。 西姜王眼中闪过不悦。 大夏有求于姜国,使臣却还如此倨傲,不把他放在眼里。 转而一想,倨傲又如何,不还是千里迢迢送来大量金银财物与大夏的公主。 西姜王淡淡说一声不必多礼,看向头戴帷帽的容宁郡主:“这就是贵国容宁公主吗?” 他知道,这女子并非夏国皇帝的女儿。潜伏在夏国的探子早有消息,夏天子未嫁人的女儿中最大的只有十一岁,求娶大夏公主的话必然要从宗室中选择。 这样才好。 西姜王居高临下看着容宁郡主,无声笑了笑。 第214章 下马威 容宁郡主藏于袖中的手紧了紧,微微屈膝:“我是容宁。” “公主为何还戴着帷帽?”西姜王扫一眼站在容宁郡主身侧的秋蘅,“婢女也戴帷帽,这是大夏的传统么?” 容宁郡主淡淡道:“姜国主,我身边的是送我出嫁的妹妹,并非婢女。” “哦,不论是什么身份,既然来到这里就把帷帽取下,朕也好与将要成婚的王后认识一下。” 听西姜王自称“朕”,赵姓使臣不由皱眉。 这西姜越发不把大夏放在眼里了,竟以“朕”自称。 容宁郡主唇角绷紧,压着怒火。 她的身份是大夏公主,即将与西姜王成亲的情况下,不是不能以真容相见,但不该是这样各式人在场,西姜王高高端坐时。 那大夏公主算什么,被西姜王挑拣之物么? 秋蘅把帷帽取下,为容宁郡主出声:“姜国主,我们大夏历来风俗,临近婚期时新人应回避——” 一只手突然伸出,拿走了容宁郡主头戴的帷帽。 “什么风俗?”轻巧拎着帷帽的少女轻挑眉毛,一副娇蛮姿态,“入乡随俗这句话不是你们大夏人说的吗,到了我们姜国就该按着姜国的规矩来。” “你是何人,怎可对我国公主如此无礼?”赵副使喝问。 “朵雅,不得胡闹。”西姜王斥责一句,语气却没生气的意思,目光停在容宁郡主面上,“这是朕的女儿朵雅,任性惯了,公主勿怪。” 容宁郡主何尝看不出来朵雅此举分明是西姜王纵容,但归为小姑娘任性,大夏这边就不好再揪着不放。 说来说去,还是因为有求于人,而不是奔着吵架闹翻来的。 容宁郡主轻吸一口气,把恼火羞辱压下,平静道:“贵国公主任性算不上大毛病,姜国主放心,我不是计较之人。” “你竟说我任性?”朵雅公主柳眉一竖。 “是你父亲说的。” “放肆!”朵雅公主熟练抽出缠在腰间的软鞭,对着容宁郡主抽去。 一只手用力捏住她手腕,软鞭掉落。 “找死!”朵雅公主扭头,映入眼帘的是一张面罩寒霜的脸。 是那个银甲少年。 “你一个小小送亲使,竟敢拦我?”朵雅公主大怒,用力抽回手却挣不脱。 这样绝对力量的压制,反而令她盛气一缓,不由多看薛寒一眼。 她以为大夏的男人,尤其是长得好看的男人,就只有一张脸能看,没想到这少年不比本国勇士差。 “你叫什么名字?”朵雅公主盯着薛寒问。 薛寒无视朵雅公主的话,看向西姜王:“容宁公主是我大夏公主,姜国主主动求娶的王后,令爱却如此不尊重,这让我有些怀疑贵国结盟的诚意。” 西姜王望着面容冷肃的少年,有些意外。 大夏的正使不但年轻,还强硬。 “小女被朕宠坏了,贵使不要多心。”西姜王看向朵雅公主,语气冷下来,“朵雅,向容宁公主道歉。” 大夏送来的财物、能工巧匠都还没安置好,不到翻脸的时候。 朵雅公主咬咬唇,不情不愿对容宁郡主道:“是我冲动了,对不住。” 容宁郡主矜持点了点头。 西姜王笑起来:“公主远道而来,辛苦了,先去洗漱安顿吧。” 容宁郡主福了福,离开大殿。 行走在王宫中,初到时的开阔感早已不见,只剩心头沉沉。 到了暂住的庭院,身边只有自己人,容宁郡主轻声道:“阿蘅,今日那位朵雅公主殿中耍威风,说不定是西姜王的授意,就是为了压我们一头。你陪我这些日子且忍着些,免得给自己惹麻烦。” 她陷在这里是没有办法,阿蘅还要回去的。 “我知道了,殿下。”秋蘅语气平淡应了,没有不平的意思。 逞一时之快无用,想要除掉西姜王,让对方觉得自己越无害越好。 西姜王那边,朵雅公主说起容宁郡主:“父皇,这位夏国公主还挺厉害,刚到异国也不露怯。” 她虽脾气不小,也分场合,在殿中那般出自父皇授意。 “是个硬气的,那这几日你就别闹腾了。” “知道啦。” 晚间宫宴,烈酒烤肉,脚腕系着银铃的赤足舞姬在锦毯上旋转舞动。 容宁郡主无心欣赏异国风情,垂眸端坐。 “公主觉得饭菜不合胃口?”本来与赵姓使者说话的西姜王突然问。 “贵国饮食与我国大有不同,但也别有风味。”容宁郡主客气疏离道。 “那就好。”西姜王笑笑,再与赵使聊起来。 薛寒打断二人的闲聊:“不知贵国何时出兵?” 西姜与夏、齐两国接壤,这时若在姜、齐边境搞些动作,便能起到围魏救赵之功,大夏就能一心应对内乱。 “贵使才到我国,也太心急了吧。” 赵副使悄悄给薛寒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姿态稍稍放低些,免得惹了西姜王不满,故意拖延。 薛寒淡淡道:“若是来做客,自然不急。” 西姜王压下火气,笑道:“后日就是我国一年一度的勇士大赛,贵使再急,总要等我国勇士们比完。” 薛寒还待再说,被赵副使抢先:“后日可以。” 真要能这么快,就很不错了。 “到时公主也来看看我姜国勇士风姿。” 容宁郡主微微颔首。 这一夜,秋蘅与容宁郡主同睡一室,只听容宁公主辗转反侧,久久未眠。 “殿下睡不着么?” “阿蘅你还没睡?是不是吵到你了?” “没有,我也睡不着。” 一阵沉默后,容宁郡主开口:“阿蘅,不知怎么,我心里莫名不安。” “殿下还记得路途中我说过的话吗?” “嗯,你说车到山前必有路。” “殿下不要忘了。” 更久的沉默后,容宁郡主轻声回应:“好。” 她想问,那山前的路要是断头路,是绝路呢? 可再一想,无论是什么路,都是她要走的路,何必让阿蘅烦恼。 二人有一句没一句聊着,渐渐没了声音。 来到西姜的第二日还算风平浪静,很快到了第三日,西姜勇士大赛开始了。 ? ?青铜穗的新书《引朱鸾》,更新和质量都有保证,大家快去看看。 ? 简介:永嘉郡主横死之后的第三年,京城突然接二连三死起了人。 ? 与此同时,另一边忙着迎娶权贵千金的状元又迎来了一位他从未见过的“糟糠之妻”。 ? 晏北为了吃瓜,抱着孩子纾尊降贵去赴侯府寿宴,结果一眼看到这位乡下来的状元夫人正是他三年前失踪的前妻! ? 好么! ? 状元成了她的竹马丈夫,那他晏北算什么?外室?! 第215章 比试 露天的场地,最中央的位置是长长的彩棚,西姜有头有脸的贵族都在其中,哪怕比试的号角已经吹响,还是有不少人或是明目张胆,或是稍加掩饰,目光投向来自大夏的公主。“这位夏公主生得不错呢。”“看起来年纪也小,柔柔弱弱小绵羊一样。”“比咱们姜国女人温柔吧?”心照不宣的笑容出现在不村主闻言,身子不弯腰不弯腿的矮了下,这孔德的事还未完,他转着眼睛去想。众人环视四周,却没有发现黑龙将军的身影,反倒是看见了一个让他们惊喜无比的身影。“刘大叔?”南宫冷雪一愣,旋即明白过来方逸说的刘大叔是刘老汉,但看到刘老汉全身带血,南宫冷雪有几分犹豫。黄狮精在老狮子九灵元圣的七个干孙子中,排在最末,所以取名黄幺师。当方逸重新出现之时,黑发飘动,他的嘴角带着淡淡的血迹,与亚龙王体这样拥有异体的修士一战,纵然是方逸也受了伤,但并没有什么大碍。隔壁房客未出啥大动静,二宝子似听到动静,又似未听到动静。他听了,不知隔壁有人无人?二宝子听了次又去听。那房客已不剔牙了,喝口酒,哈了声来夹菜吃。这哈声并不大,人喝酒后正常的声音。只是,尽管如此,萧峰依旧是咬牙挺住了杨昊气势的威压,随即脸上勉强地挤出了几丝笑容看向了秦可欣。塌房内外人闻言,皆往管家所进偏房看去,猫哥站那听了也看着众人眼往那偏房看去?全琮自然也是探知了前方的张辽,不急不缓的迎了上来,大约半个时辰后,两队人马就在一片荒原上相遇了。宿舍中原本一脸冷笑的三人,听到张逸凡几人的话,顿时地看向了林天宇。六大家族内部不是没有矛盾,但都有个度,旁系,或者加入的人打死无所谓,但嫡系绝对不能动,这就是他们斗而不破的原因所在,但为什么现在柳家破坏了规矩?我只觉得我的左耳被重重削了一下,扣掉几点生命值,回头看时,只见一支铁剑斜插在草地上,剑柄还在摇晃。虽说在苗疆的时候,秦北已经和谷苗苗一起帮助苏百岁驱除了蛊毒,但据秦北判断,苏百岁的智商如果想要恢复和年龄一样的正常水平的话,至少得半年以上的休养才行。不过我也知道卜鑫确实干不了队长这个活,队里现在除了维克多就是我能接盘。“哼,废话少说,你们还有什么底牌就亮出来吧!我接着就是。”林时说道。虽然某人偷东西这种事的确是有些龌蹉,不过这总比正面抢好的多,现在范平安在众人心中的地位还是比较高的,而且他的存在也让郑秀的领导地位受到了影响,这是后话了。听完之后,大汉心里略微受到了触动,当下就想帮服务生求情,可就在这一瞬间,老板先动手了。辛不屈神色憔悴,眼中的光芒暗淡,身上布满了鞭痕,唇角的血迹早就干枯,每日都有弟子手持着皮鞭好好的招待他,这种感觉就像每日有人用刀刮在他身上般疼痛。看着金有圣掌心闪烁着白光的莲子,弥漫着荷花般的清香味,辛气节笑道:“多谢金长老。”说着,将灵莲子取在手中,灵莲子散发出极其浓郁的香味,香味十分的清新,闻之让人精神为之一爽。 第100章 比试_172 秋蘅是等了一会儿才被郑玉领进去,见到秋美人的。  乍一看,秋美人竟比往日多了几分明艳,可若细看就能看出厚重的脂粉痕迹。  是没睡好?  秋蘅猜测着,不动声色行礼:“姐姐。”  秋美人望着年轻俏丽的少女晃了一下神,才挤出笑容:“六妹过来了。”  “是,来陪陪姐姐。”  “坐吧。”  秋蘅乖巧坐在郑玉搬来的小杌子上,令郑玉忍不住多看她一眼。  秋六姑娘真是人不可貌相啊,就看现在这乖顺样子,谁能想象昨日的壮举。  传闻秋六姑娘薅秃了西平侯府四公子的头发,他一直觉得夸张了,原来竟是他见识浅薄。  “你们都下去吧,我和六妹说说贴己话。”  连同郑玉在内的宫人退了下去。  秋美人没有立刻开口,而是端起茶盏浅浅喝了一口。  秋蘅垂眸不语。  来秋美人这里是应付虞贵妃那番话,也是多些接触靖平帝与虞贵妃的机会。  昏君与妖妃,将来她该如何做,还须多看看。  还有薛全。  身为五贼之一的宦官,送上“灵丹妙药”令靖平帝丢了性命的人,也要找机会了解。  在这里比在京中便利许多。  “昨日把六妹一个人留在华棚,是姐姐疏忽了。”秋美人开口。  眼前的女孩子明明那么年轻,却让她看不透。  她以为她乖巧,结果天不怕地不怕,她以为她快言快语,又能沉稳安静。  这般难以捉摸,会不会因为她比她想象中更聪明?  秋美人握着茶盏的手指不觉收紧,还是忍不住打探:“六妹后来怎么回去的?有没有什么有意思的事?”  秋蘅对上秋美人幽深目光:“姐姐很好奇宫外的事吗?”  秋美人心一跳,压下心虚自嘲一笑:“久居深宫,睁眼闭眼几乎没有变化,自是对宫外的事有些兴趣。”  “是皇城使薛大人送我回去的。”  秋美人一怔。  皇城使?  “对啊,我们是朋友。”秋蘅弯唇,“有意思的事也有。成家姑娘要与我比试骑马,赢的人可以打对方两巴掌。”秋美人:!  “六妹,你不是说只会骑驴?”  秋蘅点头:“对啊。”  “那怎么还与人比试骑马,还立下那样的赌约?”  她进宫六七年,外面变化这么大吗,贵女间打赌都开始甩耳光了?  “推不掉就应下了,不然被她时不时挑衅,也是麻烦。”  “六妹与那姑娘有过节?”  秋蘅语气淡淡:“大概是因为她小姨是吴昭仪。”  秋美人彻底愣住,许久后才沉声道:“是姐姐连累了你。”  “与姐姐没有关系。我招来的事非,我能解决。”秋蘅顿了顿,冲秋美人一笑,“若没能力解决,还是不惹事为好,姐姐说是不是?”  秋美人脸色白了白,等到秋蘅离开,双手用力抓着软枕,心中一片惊骇。  六妹察觉了她的心思吗?  可六妹才被找回来,怎么会——  皇城使薛大人送我回去的,我们是朋友——少女以漫不经心的语气说出的话在秋美人耳边回响,令她的脸色越发惨白。  而最后,这些惊骇化作痛苦、羞耻交织的泪水,打湿了枕巾。  秋蘅回到住处换了一身骑服,在嘉宜县主等人的陪伴下去了约定之处。  “这么多人!”还没走到地方,冯采星低声惊呼。  那处广阔的草地上,或坐或站了许多人,除了比昨日烤肉时多了许多的贵女,还有不少少年郎。  此时的笑闹声就是这些少年发出的,甚至有几人玩起了蹴鞠。  “这个成素素,就是想让更多人看阿蘅受辱!”反应过来后,冯采星气道。  “秋六姑娘来了!”有眼尖的高喊道。  当即无数道视线投来,活泼如冯采星都有些不自在起来。  成素素嘴角噙着冷笑走来:“还以为秋六姑娘身体不舒坦,过不来了。”  她想过秋六称病不来的可能,好在是来了,不枉她把打赌的事传出去,引来这么多人。  秋蘅看她一眼,淡淡道:“成姑娘话真多。开始比试吧,省得让大家久等。”  听到这话,脸皮薄的贵女神色讪讪,那些少年则嘻嘻哈哈起哄:“就是啊,别让我们等久了,等会儿还要打猎蹴鞠呢。”几个蹴鞠的少年此时也停了,其中就有崔二。  崔二脚尖点球,目不转睛盯着一身樱红骑服的少女,口中喃喃:“比我还能惹事呢。”  “崔二,说什么呢?”一旁同伴问。  “没什么,看热闹看热闹。”崔二故意说得轻松,心却莫名揪着。  听说秋六若是输了,要挨巴掌。早知道他和秋六打赌了,打也是他来打,为自己被拒婚出口气,怎么也轮不到成素素那疯婆子。  大不了,他打轻点儿。  众目睽睽之下,两匹马被侍卫牵来。  成素素抬抬下巴:“一样的军马,别说我欺负你。”  “成姑娘想得周到。”  “少废话。”成素素利落上马,坐于马上神采飞扬看着秋蘅。  秋蘅不紧不慢踩着马镫上了马,抓紧缰绳。  成素素忍不住笑:“秋六姑娘可要抓好了,别掉下去。”  秋蘅一笑:“放心,掉不下去。”  “前方各设了十面旗,成姑娘这边是粉旗,秋姑娘这边是蓝旗,一趟往返,谁取下的旗子多谁获胜,若旗子数目一样,以先返回者为胜。二位准备好了吗?”  得到回应,讲解规则的姑娘用力一敲铜锣。  锣声震耳,两匹骏马冲了出去。  一开始还是一马平川,很快第一面斜插入木杆的旗子出现在眼前。  冯采星紧张得抓紧姐姐的手:“能拿到,能拿到……”  “好!”一阵喝彩响起。  马背上一红一粉两道身影,手中都多了一面旗。  成素素把旗子插入挂在骏马一侧的囊中,得意瞥了秋蘅一眼,发现秋蘅也拿到了旗子不由一愣。  不是说没骑过马,怎么可能拿到旗子?  小贱人骗人!  意识到这一点,成素素大为恼火,可就这么一愣神的瞬间,那骏马就载着秋蘅如风般拉开了距离。  冯采星揉揉眼睛:“姐姐,我莫不是眼花了,阿蘅好像在前边……”  请收藏本站:。笔趣阁手机版:m.7d681.icu 第101章 巴掌不能免 秋蘅骑马跑在前,成素素追在后。  因为落在了后面,成素素更能把秋蘅骑马取旗的动作瞧得清清楚楚。  那般利落,那般从容。  这个骗子!  怒火腾腾上涌,成素素用力咬着牙拼命追赶,却发现怎么也追不上,更气的是前头骏马也没拉开太多,就这么晃在她眼前,晃得她想杀人。  啪嗒一声响,马蹄哒哒下那般轻微的声音,落入成素素耳中却如惊雷。  她的脸色瞬间惨白,手脚一片冰凉。  刚刚的分神,旗子没抓稳,掉地上了。  而前方那道樱红身影拉得更远了。  不行,她绝不能输!  成素素扬手甩出一块带尖的石子。  这石子是她早准备好的。  她没想过会输,但觉得两巴掌太便宜秋六了。她很期待看看不会骑马的秋六遇到因吃痛而受惊的马儿,会是什么结果。  现在用也一样,就让大家看看什么叫反败为胜。  胜之不武?呵,秋六欺骗在先,怨不了她。  成素素心中飞快闪过这些念头,眼神冰冷。  前方的右侧便是最后一面旗子,冯采星激动得摇着冯采月和嘉宜县主的胳膊:“姐姐,表姐,你们看到没,阿衡要赢啦!阿蘅——”  兴奋的声音转为惊恐,更多惊叫声传来。  就在秋蘅身体侧倾,伸手去取那面蓝色旗子之际,身下马儿突然高高扬起前蹄,把她甩了出去。  “阿蘅!”一直静静而立的凌云向秋蘅跑去。  比他更快的是薛寒。  可这样的距离,到底鞭长莫及。  众人眼睁睁看着被甩离马背的少女不知怎么又折回,整个人挂在马身一侧,随着受惊的马儿上下颠簸。  这样惊险的场面令尖叫声连连,不少贵女吓得捂住了眼睛。  这些说来话长,其实不过一瞬间,众人的惊骇还没结束,薛寒与凌云尚未奔至跟前,那挂在马侧似乎随时都会坠落的少女身体一扭,竟重回到马背上。  石子到底不是飞镖、暗箭等物,那马儿因突然吃痛受惊,到这时也恢复了正常,带着背上的少女跑过薛寒,跑过凌云,跑向了终点。  秋蘅下了马,很快有侍卫把马儿牵到一旁仔细检查。  成素素紧随其后,骑马跑来。  秋蘅静静看着翻身下马的成素素,眼神冷然。  不过是少年人间小小斗气,没想到这位成姑娘出乎她意料的心狠手辣。  “阿蘅,你没事吧?”  秋蘅很快被嘉宜县主几人围住。  “没事。”  “那时看你都飞出去了,怎么像会戏法一样又回去了?”冯采星一脸后怕问。而这也是所有亲眼看到那惊险一幕的人都好奇的问题。  “我的脚还勾在脚蹬上,情急之下好像比平时灵活许多,稀里糊涂就折回去了。”  冯采月心有余悸摇头:“这也太惊险了。”  嘉宜县主扶住秋蘅胳膊:“阿蘅,以后还是不要比试这些了。”  薛寒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这马出了什么问题?”  检查过马儿的侍卫回道:“没发现问题。”  听了这话,成素素勾了勾唇角。  石子随处可见,以她的力道也不会给马造成伤痕,能查出什么才怪。  只可惜秋六运气太好,竟然没摔下马。  “成姑娘,我来收彩头了。”冷清清的声音响起。  成素素猛转向秋蘅:“彩头?我记得定下的规矩,谁到最后拿到的旗子多才算赢,而不是以快慢论。”  刚才那种情况,秋六取到的那些旗子定然掉落一地,而她手握八面粉旗,秋六拿什么赢她?  对面少女深深拧眉:“成姑娘是不是眼瞎?”  “你说什么?”  “说你眼神不好。我取了十面旗子,还比你更快返回,难道胜负还有争议?”  “十面?你哪来的十面旗子。”  “手上啊。”秋蘅晃了晃手中蓝旗,“成姑娘要不数一数?”  成素素下意识数起来,数到最后见鬼般看着秋蘅:“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秋蘅把手中蓝旗全塞入成素素手中:“那成姑娘重新数。”  “这不对!”成素素一把扬了旗子,声色俱厉,“你作弊!”  她说着环顾众人:“大家都看到了吧,秋六姑娘刚刚险些坠马,那马儿还上蹿下跳,囊中的旗子怎么会一面都没掉出来?”  众人一听,不由点头。  刚刚发生的一切太快了,他们注意力都在秋六姑娘要坠马上头,完全没留意到旗子如何了。  但成素素说得有道理,马儿跳成那样,旗子不可能一面都没掉吧?  “确实掉出来几面旗子,但没落地就被我接住了,不算违了规矩吧?”  “不可能!”成素素完全无法相信这么离谱的事,“你那时都要坠马了,怎么接住的旗子?”  秋蘅微微一笑,耐心解释:“我被甩出又折回去时,刚好几面旗子从囊中甩出来,就下意识抓了一把。”  成素素竖眉:“随便一抓就全抓到手里了?你这话傻子才信!”  “那成姑娘说说,我这十面蓝旗怎么来的?我记得这场比试的规矩和所需之物都是成姑娘准备的吧,难道我未卜先知在身上藏了一模一样的旗子?”成素素被问住,又不甘心:“怎么会这么巧?”  “俗话说无巧不成书。”秋蘅弯唇,“如果这句俗话还是不能说服成姑娘,那只有一个解释了。”  “你说。”成素素握拳。  她就不信还能有什么合理解释!  秋蘅微微偏头,有种理直气壮的天真:“老天眷顾我呗。”  成素素气得浑身一抖:“你——”  “我看到了。”一道男声突然响起。  众人看向出声的人,皆吃了一惊。  是那位薛皇城。  薛寒走过来:“我准备去制止惊马救秋姑娘时,亲眼看到她重新坐上马背前把甩出的旗子抓到了手里。”  成素素盛气稍落:“薛大人就不会看错了?”  薛寒脸色冷下来:“成姑娘是说,我皇城使薛寒眼力不够?”  成素素神色数变,一咬牙:“好,就算你赢了。可你欺骗在先,这比试算不得数!”  “我欺骗在先?”  “你说你只骑过驴,不会骑马。”  秋蘅摇头:“我没说我不会骑马。”  “昨日听到这话的人还在呢,你还当众扯谎!”  “看来成姑娘不光眼神不好,脑子也不好。我昨日说我只骑过驴,县主她们不愿我与你比试,说的也是我没骑过马。无论是我还是我的朋友,都没说过我不会骑马。成姑娘好好想想,是不是这样?”  听了这话,昨日在场的人下意识回忆起来。  “好像真的是这样……”不知谁小声说了一句,在大家为了看热闹而不约而同保持安静的此时格外清晰。  成素素脸色铁青,怒视一脸平静的少女:“你给我下套?”  秋蘅叹口气:“从头到尾,都是成姑娘逼我答应。正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我也问问,成姑娘一心认为我不会骑马却非要与我比试,是不是一开始就存了欺人之心?”  今日来看比试的人很多,当即就有不少人问起昨日打赌的种种细节,听完后低声议论着。  随便几句议论飘入成素素耳中,令她的脸色更加难看。  “成姑娘可愿赌服输?”秋蘅扬声问。  “我——”成素素脸色青了又白,白了又红,狠狠一咬唇,“行,这次算我大意了!”  她倒要看看,一个落魄户家的野丫头敢不敢打她巴掌。  成素素这个念头才落,秋蘅已是扬起手,毫不犹豫甩了她两巴掌。  巴掌声清脆响亮,不只打懵了成素素,还看傻眼了众人。  请收藏本站:。笔趣阁手机版:m.7d681.icu 第101章 巴掌不能免_174 秋蘅骑马跑在前,成素素追在后。  因为落在了后面,成素素更能把秋蘅骑马取旗的动作瞧得清清楚楚。  那般利落,那般从容。  这个骗子!  怒火腾腾上涌,成素素用力咬着牙拼命追赶,却发现怎么也追不上,更气的是前头骏马也没拉开太多,就这么晃在她眼前,晃得她想杀人。  啪嗒一声响,马蹄哒哒下那般轻微的声音,落入成素素耳中却如惊雷。  她的脸色瞬间惨白,手脚一片冰凉。  刚刚的分神,旗子没抓稳,掉地上了。  而前方那道樱红身影拉得更远了。  不行,她绝不能输!  成素素扬手甩出一块带尖的石子。  这石子是她早准备好的。  她没想过会输,但觉得两巴掌太便宜秋六了。她很期待看看不会骑马的秋六遇到因吃痛而受惊的马儿,会是什么结果。  现在用也一样,就让大家看看什么叫反败为胜。  胜之不武?呵,秋六欺骗在先,怨不了她。  成素素心中飞快闪过这些念头,眼神冰冷。  前方的右侧便是最后一面旗子,冯采星激动得摇着冯采月和嘉宜县主的胳膊:“姐姐,表姐,你们看到没,阿衡要赢啦!阿蘅——”  兴奋的声音转为惊恐,更多惊叫声传来。  就在秋蘅身体侧倾,伸手去取那面蓝色旗子之际,身下马儿突然高高扬起前蹄,把她甩了出去。  “阿蘅!”一直静静而立的凌云向秋蘅跑去。  比他更快的是薛寒。  可这样的距离,到底鞭长莫及。  众人眼睁睁看着被甩离马背的少女不知怎么又折回,整个人挂在马身一侧,随着受惊的马儿上下颠簸。  这样惊险的场面令尖叫声连连,不少贵女吓得捂住了眼睛。  这些说来话长,其实不过一瞬间,众人的惊骇还没结束,薛寒与凌云尚未奔至跟前,那挂在马侧似乎随时都会坠落的少女身体一扭,竟重回到马背上。  石子到底不是飞镖、暗箭等物,那马儿因突然吃痛受惊,到这时也恢复了正常,带着背上的少女跑过薛寒,跑过凌云,跑向了终点。  秋蘅下了马,很快有侍卫把马儿牵到一旁仔细检查。  成素素紧随其后,骑马跑来。  秋蘅静静看着翻身下马的成素素,眼神冷然。  不过是少年人间小小斗气,没想到这位成姑娘出乎她意料的心狠手辣。  “阿蘅,你没事吧?”  秋蘅很快被嘉宜县主几人围住。  “没事。”  “那时看你都飞出去了,怎么像会戏法一样又回去了?”冯采星一脸后怕问。而这也是所有亲眼看到那惊险一幕的人都好奇的问题。  “我的脚还勾在脚蹬上,情急之下好像比平时灵活许多,稀里糊涂就折回去了。”  冯采月心有余悸摇头:“这也太惊险了。”  嘉宜县主扶住秋蘅胳膊:“阿蘅,以后还是不要比试这些了。”  薛寒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这马出了什么问题?”  检查过马儿的侍卫回道:“没发现问题。”  听了这话,成素素勾了勾唇角。  石子随处可见,以她的力道也不会给马造成伤痕,能查出什么才怪。  只可惜秋六运气太好,竟然没摔下马。  “成姑娘,我来收彩头了。”冷清清的声音响起。  成素素猛转向秋蘅:“彩头?我记得定下的规矩,谁到最后拿到的旗子多才算赢,而不是以快慢论。”  刚才那种情况,秋六取到的那些旗子定然掉落一地,而她手握八面粉旗,秋六拿什么赢她?  对面少女深深拧眉:“成姑娘是不是眼瞎?”  “你说什么?”  “说你眼神不好。我取了十面旗子,还比你更快返回,难道胜负还有争议?”  “十面?你哪来的十面旗子。”  “手上啊。”秋蘅晃了晃手中蓝旗,“成姑娘要不数一数?”  成素素下意识数起来,数到最后见鬼般看着秋蘅:“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秋蘅把手中蓝旗全塞入成素素手中:“那成姑娘重新数。”  “这不对!”成素素一把扬了旗子,声色俱厉,“你作弊!”  她说着环顾众人:“大家都看到了吧,秋六姑娘刚刚险些坠马,那马儿还上蹿下跳,囊中的旗子怎么会一面都没掉出来?”  众人一听,不由点头。  刚刚发生的一切太快了,他们注意力都在秋六姑娘要坠马上头,完全没留意到旗子如何了。  但成素素说得有道理,马儿跳成那样,旗子不可能一面都没掉吧?  “确实掉出来几面旗子,但没落地就被我接住了,不算违了规矩吧?”  “不可能!”成素素完全无法相信这么离谱的事,“你那时都要坠马了,怎么接住的旗子?”  秋蘅微微一笑,耐心解释:“我被甩出又折回去时,刚好几面旗子从囊中甩出来,就下意识抓了一把。”  成素素竖眉:“随便一抓就全抓到手里了?你这话傻子才信!”  “那成姑娘说说,我这十面蓝旗怎么来的?我记得这场比试的规矩和所需之物都是成姑娘准备的吧,难道我未卜先知在身上藏了一模一样的旗子?”成素素被问住,又不甘心:“怎么会这么巧?”  “俗话说无巧不成书。”秋蘅弯唇,“如果这句俗话还是不能说服成姑娘,那只有一个解释了。”  “你说。”成素素握拳。  她就不信还能有什么合理解释!  秋蘅微微偏头,有种理直气壮的天真:“老天眷顾我呗。”  成素素气得浑身一抖:“你——”  “我看到了。”一道男声突然响起。  众人看向出声的人,皆吃了一惊。  是那位薛皇城。  薛寒走过来:“我准备去制止惊马救秋姑娘时,亲眼看到她重新坐上马背前把甩出的旗子抓到了手里。”  成素素盛气稍落:“薛大人就不会看错了?”  薛寒脸色冷下来:“成姑娘是说,我皇城使薛寒眼力不够?”  成素素神色数变,一咬牙:“好,就算你赢了。可你欺骗在先,这比试算不得数!”  “我欺骗在先?”  “你说你只骑过驴,不会骑马。”  秋蘅摇头:“我没说我不会骑马。”  “昨日听到这话的人还在呢,你还当众扯谎!”  “看来成姑娘不光眼神不好,脑子也不好。我昨日说我只骑过驴,县主她们不愿我与你比试,说的也是我没骑过马。无论是我还是我的朋友,都没说过我不会骑马。成姑娘好好想想,是不是这样?”  听了这话,昨日在场的人下意识回忆起来。  “好像真的是这样……”不知谁小声说了一句,在大家为了看热闹而不约而同保持安静的此时格外清晰。  成素素脸色铁青,怒视一脸平静的少女:“你给我下套?”  秋蘅叹口气:“从头到尾,都是成姑娘逼我答应。正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我也问问,成姑娘一心认为我不会骑马却非要与我比试,是不是一开始就存了欺人之心?”  今日来看比试的人很多,当即就有不少人问起昨日打赌的种种细节,听完后低声议论着。  随便几句议论飘入成素素耳中,令她的脸色更加难看。  “成姑娘可愿赌服输?”秋蘅扬声问。  “我——”成素素脸色青了又白,白了又红,狠狠一咬唇,“行,这次算我大意了!”  她倒要看看,一个落魄户家的野丫头敢不敢打她巴掌。  成素素这个念头才落,秋蘅已是扬起手,毫不犹豫甩了她两巴掌。  巴掌声清脆响亮,不只打懵了成素素,还看傻眼了众人。  请收藏本站:。笔趣阁手机版:m.7d681.icu 第102章 入山林 好一会儿,不知谁喃喃:“真打啊……”  成素素捂着火辣辣的脸颊,疼痛、屈辱之下眼泪不觉掉下来,双眼通红瞪着一脸若无其事的少女:“秋蘅,你竟敢打我!”  秋蘅讶然:“成姑娘为何这么说?我这明明是收打赌的彩头,怎么是打你呢?昨日打赌若是以银钱为彩头,那我收的就是金银了。”  崔二不觉点头:“有道理。”  一旁同伴侧目。  崔二用高声掩饰心虚:“难道不是吗?”  成素素含怒看向崔二。  这个纨绔子,竟向着秋六说话!  还有皇城使薛寒,也帮着秋六!  还有康郡王世子!  成素素输了比试,众目睽睽之下挨了巴掌,心中屈辱愤怒无处宣泄,冷笑起来:“秋六姑娘有本事啊,骑马遇险有薛大人与康郡王世子奋不顾身相救,还有崔二公子言语相帮。”  这话说得就引人遐思了。  崔二性子急,直接跳起来:“谁言语相帮了?成素素,你不要胡说!”  “刚刚说秋六的话有道理,难道不是你说的?”成素素质问。  要算起来,她家与崔家还有些交情,这个崔二却向着秋六!  “是我说的啊,因为秋六姑娘的话本来就有道理嘛。你与她的赌约若是金银,输了不就不用挨耳光了。”崔二理直气壮总结,“我这是帮理不帮亲,不然凭咱两家的交情,我该帮你说话咧。”  成素素气得手抖,看向薛寒。  薛寒语气淡淡:“若遇险的是成姑娘,我身为皇城使也不会袖手旁观。”  成素素张张嘴,没了话说。  秋蘅冲薛寒屈膝行礼:“多谢薛大人愿意挺身而出。”  薛寒扬唇:“没有帮上秋姑娘的忙。”  成素素眼神一闪。  有问题,薛寒绝对有问题,刚刚对她说话的语气可不是这样的。  “谢的是薛大人救人之心。”众人瞩目下,秋蘅大大方方道了谢,走向凌云。  刚刚不顾一切的奔跑,使凌云鬓边多了一缕乱发,却无损他出尘的气质。  他含笑看着走来的少女,眼神专注。  “也多谢凌大哥。不过凌大哥以后可不要这么冒险了,受惊的马儿没有理智,容易伤到人。”凌云笑着点头:“好。”  薛寒:?  很快几名姑娘围到秋蘅身旁,挡住了薛寒的视线。  “阿衡,我们回去吧,一起研究一下新香。”  “什么时候都能研究新香,难得出来了,当然是打猎去。走走走,去猎两只兔子,到时候让芳洲给我们烤兔腿吃。”  冯采月一脸无奈:“采星,阿蘅刚比试完,马儿还受惊了。”  “不骑马,我们进林子,说不定还能猎到狐狸呢。”  ……  女孩子们的谈笑声传入耳中,薛寒默默转身离开。  那些流言蜚语,似乎从不会给秋六姑娘造成困扰,只有内心很坚定的人才会如此吧。  薛寒走回去,见到了冷着脸的薛全。  “寒儿去哪儿了?”  “听闻成家姑娘与秋六姑娘比试骑马,孩儿过去看看。”  薛全火气稍缓。  这小子虽心思野了,好在没对他扯谎。  “小姑娘比试玩闹,你去看什么?为父早就提醒过你,那个秋六姑娘不简单。”  那乡下来的野丫头,该不会真把寒儿的心勾住了吧?  薛寒一脸坦荡:“虽是小姑娘间的比试,却去了许多人看,且都是各府公子贵女。孩儿担心人多出乱子,若是伤着哪个,传入今上耳中难免扫了今上来秋猎的兴致……”  “你倒是周到。”薛全虽觉得薛寒的说辞无懈可击,心里还是不踏实,“寒儿,容为父再提醒你一次,莫要与那位秋六姑娘走得太近。”  他薛全的养子,将来传承他姓氏香火之人,婚姻大事定不能草率了。  “孩儿知道了。”  “今日会猎大型走兽,去参与参与,若有所得也能令今上高看你一眼。”  狩猎那些凶兽,太子就不会参与了,薛全自是乐见养子出彩。  “是。”  不便出门的秋美人也在等消息。  郑玉从比试骑马的地方赶回来:“回禀美人,六姑娘她赢了!”  秋美人深深看郑玉一眼。  六妹赢了固然好,可郑玉是不是过于雀跃了些?  “说说具体的。”秋美人想到秋蘅说只会骑驴,难免好奇。  郑玉兴奋描述着亲眼看到的情景:“……美人没瞧见,当时别提多惊险了,六姑娘就这么挂在马儿一侧,随时都要掉下去啊……”秋美人越听越心惊。  六妹若真的掉下去,轻则受伤,重则丧命……  “六姑娘居然重回了马背,旗子也一面不落,漂漂亮亮赢了成姑娘。”说到最后,郑玉不禁与有荣焉。  秋美人喉咙发紧:“六妹真是——”  “老天眷顾!”郑玉下意识接话,察觉秋美人的诧异,忙道,“是六姑娘说的,成姑娘听了嘴都气歪了。”  “那赢了之后——”  “六姑娘打了成姑娘两巴掌。”  提到这个,郑玉更觉激动了。在这后宫,他只见过贵妃娘娘打人这么利落。  “下去吧。”  独处室中,秋美人呆坐了一会儿,笑着摇了摇头。  是她看低这个妹妹了。  但那成家并不好惹,只怕以后还会寻六妹麻烦。  想着这些,秋美人又难免忧心。  此时的秋蘅一行人,心情是最好的。  这一片山林不算大,已有禁军先把大型走兽驱赶过,正适合贵女们小打小闹。  秋蘅跟着冯采星往林中走,时而会遇到其他人,其中就有容宁郡主。  “郡主要不要与我们一起?”冯采星见容宁郡主没有同伴,只带了两名护卫,开口邀约。  容宁郡主看一眼秋蘅,冷淡摇头:“不必了,我不打算打兔子。”  “那好吧,郡主注意安全。”  容宁郡主点点头,往山林更深处去。  冯采星望着容宁郡主的背影喃喃:“郡主不会真想猎狐狸吧?狐狸生性狡猾,这么多人进林子动静大,寻不到狐狸踪迹的。”  还是打兔子吃肉实惠。  正这么想着,一只灰兔一闪而逝没入草丛,冯采星急忙去追。  秋蘅心思并不在此,只默默跟上,往前走了没多久忽听一声惨叫。  进起点活动中心有个限时活动,全订《似锦》、《玉无香》、《惊山月》享六折优惠(只有在活动页面订阅才能享优惠),能领取拂云柳称号(以前曾订阅过的不需要重复订阅,拂云柳特别称号活动结束不再发放),活动截止到三月底,感兴趣的可以去看看。  请收藏本站:。笔趣阁手机版:m.7d681.icu 第102章 入山林_176 好一会儿,不知谁喃喃:“真打啊……”  成素素捂着火辣辣的脸颊,疼痛、屈辱之下眼泪不觉掉下来,双眼通红瞪着一脸若无其事的少女:“秋蘅,你竟敢打我!”  秋蘅讶然:“成姑娘为何这么说?我这明明是收打赌的彩头,怎么是打你呢?昨日打赌若是以银钱为彩头,那我收的就是金银了。”  崔二不觉点头:“有道理。”  一旁同伴侧目。  崔二用高声掩饰心虚:“难道不是吗?”  成素素含怒看向崔二。  这个纨绔子,竟向着秋六说话!  还有皇城使薛寒,也帮着秋六!  还有康郡王世子!  成素素输了比试,众目睽睽之下挨了巴掌,心中屈辱愤怒无处宣泄,冷笑起来:“秋六姑娘有本事啊,骑马遇险有薛大人与康郡王世子奋不顾身相救,还有崔二公子言语相帮。”  这话说得就引人遐思了。  崔二性子急,直接跳起来:“谁言语相帮了?成素素,你不要胡说!”  “刚刚说秋六的话有道理,难道不是你说的?”成素素质问。  要算起来,她家与崔家还有些交情,这个崔二却向着秋六!  “是我说的啊,因为秋六姑娘的话本来就有道理嘛。你与她的赌约若是金银,输了不就不用挨耳光了。”崔二理直气壮总结,“我这是帮理不帮亲,不然凭咱两家的交情,我该帮你说话咧。”  成素素气得手抖,看向薛寒。  薛寒语气淡淡:“若遇险的是成姑娘,我身为皇城使也不会袖手旁观。”  成素素张张嘴,没了话说。  秋蘅冲薛寒屈膝行礼:“多谢薛大人愿意挺身而出。”  薛寒扬唇:“没有帮上秋姑娘的忙。”  成素素眼神一闪。  有问题,薛寒绝对有问题,刚刚对她说话的语气可不是这样的。  “谢的是薛大人救人之心。”众人瞩目下,秋蘅大大方方道了谢,走向凌云。  刚刚不顾一切的奔跑,使凌云鬓边多了一缕乱发,却无损他出尘的气质。  他含笑看着走来的少女,眼神专注。  “也多谢凌大哥。不过凌大哥以后可不要这么冒险了,受惊的马儿没有理智,容易伤到人。”凌云笑着点头:“好。”  薛寒:?  很快几名姑娘围到秋蘅身旁,挡住了薛寒的视线。  “阿衡,我们回去吧,一起研究一下新香。”  “什么时候都能研究新香,难得出来了,当然是打猎去。走走走,去猎两只兔子,到时候让芳洲给我们烤兔腿吃。”  冯采月一脸无奈:“采星,阿蘅刚比试完,马儿还受惊了。”  “不骑马,我们进林子,说不定还能猎到狐狸呢。”  ……  女孩子们的谈笑声传入耳中,薛寒默默转身离开。  那些流言蜚语,似乎从不会给秋六姑娘造成困扰,只有内心很坚定的人才会如此吧。  薛寒走回去,见到了冷着脸的薛全。  “寒儿去哪儿了?”  “听闻成家姑娘与秋六姑娘比试骑马,孩儿过去看看。”  薛全火气稍缓。  这小子虽心思野了,好在没对他扯谎。  “小姑娘比试玩闹,你去看什么?为父早就提醒过你,那个秋六姑娘不简单。”  那乡下来的野丫头,该不会真把寒儿的心勾住了吧?  薛寒一脸坦荡:“虽是小姑娘间的比试,却去了许多人看,且都是各府公子贵女。孩儿担心人多出乱子,若是伤着哪个,传入今上耳中难免扫了今上来秋猎的兴致……”  “你倒是周到。”薛全虽觉得薛寒的说辞无懈可击,心里还是不踏实,“寒儿,容为父再提醒你一次,莫要与那位秋六姑娘走得太近。”  他薛全的养子,将来传承他姓氏香火之人,婚姻大事定不能草率了。  “孩儿知道了。”  “今日会猎大型走兽,去参与参与,若有所得也能令今上高看你一眼。”  狩猎那些凶兽,太子就不会参与了,薛全自是乐见养子出彩。  “是。”  不便出门的秋美人也在等消息。  郑玉从比试骑马的地方赶回来:“回禀美人,六姑娘她赢了!”  秋美人深深看郑玉一眼。  六妹赢了固然好,可郑玉是不是过于雀跃了些?  “说说具体的。”秋美人想到秋蘅说只会骑驴,难免好奇。郑玉兴奋描述着亲眼看到的情景:“……美人没瞧见,当时别提多惊险了,六姑娘就这么挂在马儿一侧,随时都要掉下去啊……”  秋美人越听越心惊。  六妹若真的掉下去,轻则受伤,重则丧命……  “六姑娘居然重回了马背,旗子也一面不落,漂漂亮亮赢了成姑娘。”说到最后,郑玉不禁与有荣焉。  秋美人喉咙发紧:“六妹真是——”  “老天眷顾!”郑玉下意识接话,察觉秋美人的诧异,忙道,“是六姑娘说的,成姑娘听了嘴都气歪了。”  “那赢了之后——”  “六姑娘打了成姑娘两巴掌。”  提到这个,郑玉更觉激动了。在这后宫,他只见过贵妃娘娘打人这么利落。  “下去吧。”  独处室中,秋美人呆坐了一会儿,笑着摇了摇头。  是她看低这个妹妹了。  但那成家并不好惹,只怕以后还会寻六妹麻烦。  想着这些,秋美人又难免忧心。  此时的秋蘅一行人,心情是最好的。  这一片山林不算大,已有禁军先把大型走兽驱赶过,正适合贵女们小打小闹。  秋蘅跟着冯采星往林中走,时而会遇到其他人,其中就有容宁郡主。  “郡主要不要与我们一起?”冯采星见容宁郡主没有同伴,只带了两名护卫,开口邀约。  容宁郡主看一眼秋蘅,冷淡摇头:“不必了,我不打算打兔子。”  “那好吧,郡主注意安全。”  容宁郡主点点头,往山林更深处去。  冯采星望着容宁郡主的背影喃喃:“郡主不会真想猎狐狸吧?狐狸生性狡猾,这么多人进林子动静大,寻不到狐狸踪迹的。”  还是打兔子吃肉实惠。  正这么想着,一只灰兔一闪而逝没入草丛,冯采星急忙去追。  秋蘅心思并不在此,只默默跟上,往前走了没多久忽听一声惨叫。  请收藏本站:。笔趣阁手机版:m.7d681.icu 第103章 遇熊 这声惨叫把几人都听愣了。  紧跟着惨叫的是一声闷吼。  “这是什么声音?”冯采星紧张问。  秋蘅已经反应过来。  是熊!  “采星,照顾好县主和采月姐姐。”撂下一句话,秋蘅往声音传来处奔去。  那是容宁郡主前去的方向,惨叫的男声应该是她的护卫。  容宁郡主以公主身份和亲西姜,西姜毁约后愤而刺杀西姜王惨死,所为令人钦佩。此时遇险,她不能袖手旁观。  “阿蘅,你去哪儿?”  冯采星要去追,被冯采月拦住:“不要添乱,那吼声虽没听过,不知道是何野兽,但定是凶兽。”  “可阿蘅还不如我呢,我好歹会些拳脚。”冯采星要急哭了。  嘉宜县主反而镇定些,吩咐跟着她的护卫:“快去看看,保护好阿蘅!”  这片山林稀疏平缓,又提前驱赶过不够温顺的走兽,就是为了让贵女们尽兴玩耍,因而贵女们几乎都是结伴而入,没有带丫鬟。嘉宜县主和容宁郡主一样,只带了两名护卫。  两名护卫有些犹豫。  嘉宜县主厉声道:“愣着干什么,都去!”  “是。”两名护卫追着秋蘅去了。  秋蘅赶到时,看到的情景令人心惊。  容宁郡主的一名护卫躺在地上,生死不知,另外一名护卫挡在容宁郡主身前,面对着明显处于愤怒中的黑熊危在旦夕。  秋蘅捡起地上一颗掉落的野果向黑熊砸去。  那果子只有拳头大,若砸在黑熊身上只会不痛不痒,偏巧一下子砸在了黑熊的鼻子上。  黑熊愤怒冲向秋蘅。  秋蘅早有准备,拔腿就往前跑。  护着容宁郡主的护卫再也支撑不住跌坐在地,捂着伤口疼得抽冷气。  容宁郡主一张脸比雪还白,抓起混乱中掉落在地的弓箭,心一横拔腿欲追。  秋蘅是为了救她,她不能不管了!  可才迈出一步,容宁郡主就腿一软摔到了地上。  刚刚死亡笼罩的阴影太深,深到身体产生了无法克服的恐惧。  容宁郡主狠狠捶了自己一下。  好在这时,嘉宜县主的两名护卫赶到了。“郡主,您没事吧?”  “我没事,有一只受伤的熊突然闯了过来,秋六姑娘把它引走了,你们快去救人!”  两名护卫顺着容宁郡主手指的方向追去。  秋蘅在前面跑,黑熊在后边追。  看起来笨拙的大熊,其实跑得非常快,若换了寻常人早就被追上了。而秋蘅随着福伯习武,最擅长的是轻身功夫。没有了旁人在,她放开速度带着黑熊在林中绕来绕去,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纵身一跃上了树。  气急败坏的黑熊跟着爬,往上爬了一段默默滑下来。  树太细,撑不住。  黑熊仰头吼了一声。  秋蘅气定神闲看着下方愤怒的黑熊,就见黑熊用力一撞树干。  知道熊会爬树,秋蘅特意挑的这棵细树,被黑熊这么一撞立刻摇摇欲倒。  秋蘅估量一番,这树应该还能撑几下的样子,一手抓着树杈稳稳坐着,只等树被撞断就跳到相邻不远的树上去。  黑熊更生气了,一边吼一边撞树。  秋蘅听到了咔嚓声。  看来要被撞断了。  “这里!”急切的喊声响起,嘉宜县主的两名护卫赶到了。  其中一名护卫见秋蘅栖身的树渐渐歪倒,情急之下把刀掷向黑熊。  黑熊感知到危险转身,直奔那名护卫而去。  “分开来牵制这黑熊!”那名护卫一边跑一边对同伴喊。  同伴会意,眼见那名护卫要被黑熊追上,就上前给黑熊一下,随后撒腿就跑。  秋蘅见二人配合得当,暂无危险,放下心来。  就在这时,挨了黑熊数下猛撞的树终于倒了。  因两名护卫把黑熊引走了,秋蘅提气准备跃到另一棵树上,却在跳离倾倒的树之际瞥见了飞奔而至的劲装少年。  薛寒!  都不必看清楚脸,秋蘅就反应过来是何人。  天杀的,薛寒又来救她了!  秋蘅当即放松身体任由自己坠落,只来得及在心里骂了一句,就稳稳落入了薛寒怀中。  巨大的冲击力之下,薛寒抱着秋蘅连退数步,才稳住身体。  “没事吧?”天地转换之际,耳边是少年带着急促喘息的声音。秋蘅心中那点无可奈何的懊恼一下子消散了。  以薛寒的身手,呼吸乱成这样,可想而知是如何拼尽全力奔来。  他为救她如此尽心,她似乎也只能原谅他专来克她了。  秋蘅认命般在心中叹了口气,回答薛寒的话:“没事。”  “那就好,那就好。”薛寒连说两句,心还跳得厉害。  不是因为这样的亲密接触心乱,而是后怕。  他为了应付养父去参与狩猎,刚过去就发现一片混乱,说是围猎的黑熊挣脱出去,跑到另一片林子中去了。  而那片山林,是专供贵女玩乐的。  随参与围猎的众人赶过去后,就听说秋六姑娘为了救容宁郡主把黑熊引走了。  本来只是担心有人出事的急切在那瞬间化作抡起的铁锤,重重砸在他心上。  砸得他心神俱碎,只记得奔跑。  快一些,再快一些。  这一次他长大了,有能力救下她了。若再错失,他绝无法原谅自己!  还好,还好她没事。  薛寒心情激荡,不觉更用力拥紧了怀中的姑娘。  秋蘅正要提醒薛寒放她下来,却察觉对方把她抱得更紧了。  “薛——”秋蘅才吐出一个字,就发现抱着她的少年红了眼睛,要说的话一下子卡在了喉中。  薛寒……哭了?  这是为什么?  秋蘅抬眸看着眼中隐有泪光的少年,忘了要说的话。  惊喜的声音突然响起:“阿蘅在那里!”  薛寒猛地回神,忙把人放下。很快一阵香风刮过,好几位少女围住秋蘅,把他挤到了一边去。  “阿衡,你没事吧?”冯采星拉着秋蘅的手上下看个不停。  嘉宜县主与冯采月脸上也有泪痕。  “我没事。”秋蘅望向不远处沉默的少年,“我一着急爬到树上去了,那黑熊用力撞树,把树撞倒了。还好薛大人及时赶到,接住了我。”  及时赶到——秋蘅的话在薛寒心中回荡,令满心的恐惧一点点褪去。  请收藏本站:。笔趣阁手机版:m.7d681.icu 第103章 遇熊_178 这声惨叫把几人都听愣了。  紧跟着惨叫的是一声闷吼。  “这是什么声音?”冯采星紧张问。  秋蘅已经反应过来。  是熊!  “采星,照顾好县主和采月姐姐。”撂下一句话,秋蘅往声音传来处奔去。  那是容宁郡主前去的方向,惨叫的男声应该是她的护卫。  容宁郡主以公主身份和亲西姜,西姜毁约后愤而刺杀西姜王惨死,所为令人钦佩。此时遇险,她不能袖手旁观。  “阿蘅,你去哪儿?”  冯采星要去追,被冯采月拦住:“不要添乱,那吼声虽没听过,不知道是何野兽,但定是凶兽。”  “可阿蘅还不如我呢,我好歹会些拳脚。”冯采星要急哭了。  嘉宜县主反而镇定些,吩咐跟着她的护卫:“快去看看,保护好阿蘅!”  这片山林稀疏平缓,又提前驱赶过不够温顺的走兽,就是为了让贵女们尽兴玩耍,因而贵女们几乎都是结伴而入,没有带丫鬟。嘉宜县主和容宁郡主一样,只带了两名护卫。  两名护卫有些犹豫。  嘉宜县主厉声道:“愣着干什么,都去!”  “是。”两名护卫追着秋蘅去了。  秋蘅赶到时,看到的情景令人心惊。  容宁郡主的一名护卫躺在地上,生死不知,另外一名护卫挡在容宁郡主身前,面对着明显处于愤怒中的黑熊危在旦夕。  秋蘅捡起地上一颗掉落的野果向黑熊砸去。  那果子只有拳头大,若砸在黑熊身上只会不痛不痒,偏巧一下子砸在了黑熊的鼻子上。  黑熊愤怒冲向秋蘅。  秋蘅早有准备,拔腿就往前跑。  护着容宁郡主的护卫再也支撑不住跌坐在地,捂着伤口疼得抽冷气。  容宁郡主一张脸比雪还白,抓起混乱中掉落在地的弓箭,心一横拔腿欲追。  秋蘅是为了救她,她不能不管了!  可才迈出一步,容宁郡主就腿一软摔到了地上。  刚刚死亡笼罩的阴影太深,深到身体产生了无法克服的恐惧。  容宁郡主狠狠捶了自己一下。  好在这时,嘉宜县主的两名护卫赶到了。“郡主,您没事吧?”  “我没事,有一只受伤的熊突然闯了过来,秋六姑娘把它引走了,你们快去救人!”  两名护卫顺着容宁郡主手指的方向追去。  秋蘅在前面跑,黑熊在后边追。  看起来笨拙的大熊,其实跑得非常快,若换了寻常人早就被追上了。而秋蘅随着福伯习武,最擅长的是轻身功夫。没有了旁人在,她放开速度带着黑熊在林中绕来绕去,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纵身一跃上了树。  气急败坏的黑熊跟着爬,往上爬了一段默默滑下来。  树太细,撑不住。  黑熊仰头吼了一声。  秋蘅气定神闲看着下方愤怒的黑熊,就见黑熊用力一撞树干。  知道熊会爬树,秋蘅特意挑的这棵细树,被黑熊这么一撞立刻摇摇欲倒。  秋蘅估量一番,这树应该还能撑几下的样子,一手抓着树杈稳稳坐着,只等树被撞断就跳到相邻不远的树上去。  黑熊更生气了,一边吼一边撞树。  秋蘅听到了咔嚓声。  看来要被撞断了。  “这里!”急切的喊声响起,嘉宜县主的两名护卫赶到了。  其中一名护卫见秋蘅栖身的树渐渐歪倒,情急之下把刀掷向黑熊。  黑熊感知到危险转身,直奔那名护卫而去。  “分开来牵制这黑熊!”那名护卫一边跑一边对同伴喊。  同伴会意,眼见那名护卫要被黑熊追上,就上前给黑熊一下,随后撒腿就跑。  秋蘅见二人配合得当,暂无危险,放下心来。  就在这时,挨了黑熊数下猛撞的树终于倒了。  因两名护卫把黑熊引走了,秋蘅提气准备跃到另一棵树上,却在跳离倾倒的树之际瞥见了飞奔而至的劲装少年。  薛寒!  都不必看清楚脸,秋蘅就反应过来是何人。  天杀的,薛寒又来救她了!  秋蘅当即放松身体任由自己坠落,只来得及在心里骂了一句,就稳稳落入了薛寒怀中。  巨大的冲击力之下,薛寒抱着秋蘅连退数步,才稳住身体。  “没事吧?”天地转换之际,耳边是少年带着急促喘息的声音。秋蘅心中那点无可奈何的懊恼一下子消散了。  以薛寒的身手,呼吸乱成这样,可想而知是如何拼尽全力奔来。  他为救她如此尽心,她似乎也只能原谅他专来克她了。  秋蘅认命般在心中叹了口气,回答薛寒的话:“没事。”  “那就好,那就好。”薛寒连说两句,心还跳得厉害。  不是因为这样的亲密接触心乱,而是后怕。  他为了应付养父去参与狩猎,刚过去就发现一片混乱,说是围猎的黑熊挣脱出去,跑到另一片林子中去了。  而那片山林,是专供贵女玩乐的。  随参与围猎的众人赶过去后,就听说秋六姑娘为了救容宁郡主把黑熊引走了。  本来只是担心有人出事的急切在那瞬间化作抡起的铁锤,重重砸在他心上。  砸得他心神俱碎,只记得奔跑。  快一些,再快一些。  这一次他长大了,有能力救下她了。若再错失,他绝无法原谅自己!  还好,还好她没事。  薛寒心情激荡,不觉更用力拥紧了怀中的姑娘。  秋蘅正要提醒薛寒放她下来,却察觉对方把她抱得更紧了。  “薛——”秋蘅才吐出一个字,就发现抱着她的少年红了眼睛,要说的话一下子卡在了喉中。  薛寒……哭了?  这是为什么?  秋蘅抬眸看着眼中隐有泪光的少年,忘了要说的话。  惊喜的声音突然响起:“阿蘅在那里!”  薛寒猛地回神,忙把人放下。很快一阵香风刮过,好几位少女围住秋蘅,把他挤到了一边去。  “阿衡,你没事吧?”冯采星拉着秋蘅的手上下看个不停。  嘉宜县主与冯采月脸上也有泪痕。  “我没事。”秋蘅望向不远处沉默的少年,“我一着急爬到树上去了,那黑熊用力撞树,把树撞倒了。还好薛大人及时赶到,接住了我。”  及时赶到——秋蘅的话在薛寒心中回荡,令满心的恐惧一点点褪去。  请收藏本站:。笔趣阁手机版:m.7d681.icu 第104章 秋姑娘就是最瞩目的星 薛寒捏着拳头,心中波澜起伏。  她说,还好他及时赶到……  “薛大人,多谢你救了阿蘅。”嘉宜县主冲薛寒屈膝行礼。  “应该的。”薛寒微微颔首,已恢复了冷静。  “秋六姑娘——”一道女声响起。  秋蘅理了理微乱的发丝,看向开口的人。  容宁郡主一步步走来,到了近前,深施一礼:“多谢你救了我。”  说出这话,容宁郡主有些尴尬。  就在刚刚的事发生之前,她对秋六姑娘还心存鄙视,认定对方是妄图攀龙附凤之辈。  她知道很多人就在林中,能听得到护卫的惨叫声,可最先赶来的竟然是秋六姑娘。  那时的她危在旦夕,顾不得多想,可当亲眼看着秋六姑娘把熊引走,给她造成的冲击不比突然遇到黑熊发狂袭人来得小。  一心汲汲营营之人,怎么可能做到如此地步。  是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容宁郡主羞愧又尴尬,等着秋蘅的回应。  先前容宁郡主的态度秋蘅很清楚,但并没往心里去。  她要做的事如攀陡峭高峰,艰难险阻,注定会做许多出格之事。若处处在意旁人眼光,那就什么都不必做了。  “若是其他人,我也会救。”秋蘅平静说出这话。  冯采星扑哧一笑:“阿蘅,你这话和薛大人对成素素说的一样。”  本是无意的一句话,却让秋蘅与薛寒不觉对视一眼。  容宁郡主瞪冯采星一眼,嗔道:“采星,你说什么呢!”  这不是把她和成素素相提并论了。  她对秋六姑娘是误会,不够了解,成素素是故意为难,欺负人。  这怎么能一样呢?  最初的尴尬过了后,容宁郡主不是个扭捏性子,看着秋蘅认真道:“秋六姑娘,先前是我误会你了,我向你赔不是。”  “郡主客气了。那只熊——”  “被围杀了。”提到那只黑熊,容宁郡主仍然心有余悸,因而对秋蘅的救人之举更加感激。  “我们先离开这里吧。”嘉宜县主开口。  一行人往外走,林子外站了许多人。有听到惨叫与熊的吼声离开山林的贵女,也有追着黑熊过来的男人们,更多是听说出事赶来的护卫。眼看着秋蘅等人出现,无数道视线落在她身上。  “看到没,那个穿樱红骑装的就是秋六姑娘。”  “不像啊,看着柔柔弱弱的,竟敢引开黑熊啊?”  “那是怎么从黑熊掌下活下来的啊?”  “不知道啊,无法想象。”  其中有个和冯采星同为圆团社的贵女,好奇心驱动下大着胆子招手:“采星,采星——”  冯采星听到喊声,对嘉宜县主等人道:“你们先回,我过去一下。”  “你也早点回,今日乱子太多,莫要再生事了。”冯采月叮嘱一句。  “知道啦。”冯采星快步走过去,问那贵女,“怎么啦?”  众女立刻把冯采星团团围住:“采星,快说说秋六姑娘是如何从黑熊掌下脱险的!”  冯采星正为秋蘅熊口脱险心情激荡,恨不得拿个大喇叭说,闻言正中下怀。  “阿蘅爬到树上去,躲开了黑熊的袭击。”  “哇,秋六姑娘还会爬树啊?”  “肯定会呀,阿衡在南边乡野生活了那么多年,爬树还不是必备的本事嘛。”  “这么说,南边生活的人都会爬树啊!”  “估计是。你们忘啦,阿衡还会凫水呢。”  “对对,我想起来了,七夕的时候秋六姑娘不是下水把她姐姐救了上来。”  “秋六姑娘会的好多啊。”  “我怎么听说,黑熊也会爬树呢?”  冯采星一听,更得意了:“所以阿蘅聪明啊,专门挑了一棵细树爬上去。那黑熊也不傻,见树太细不敢爬,就一直撞树……”  众女听着其中惊险,时不时惊呼。  “就在树被撞倒时,护卫们还有薛大人赶来了……”冯采星终于说到了最后。  抽气声此起彼伏:“这也太惊险了。”  冯采星一笑:“可不是。阿蘅险些坠马时怎么说来着,老天眷顾!”  众贵女不约而同点头:“还真是。”  冯采星一走,掌握了第一手八卦的这些贵女很快又被相熟的人围住,秋六姑娘如何引走黑熊,如何逃脱的种种细节被越来越多人知晓。崔二默默听着,后悔了。  秋六姑娘这样的胆识与人品,合该是他的媳妇。不该知难而退的,他要再求双亲为他去提亲!  容宁郡主才与秋蘅等人分开,就在半路遇到了闻讯赶来的福王妃。  “容宁,你没事吧?”快走了一路的福王妃气喘吁吁,眼圈通红,见到女儿眼泪就掉了下来。  与福王妃一起的还有康郡王妃以及几位贵夫人。  几位贵妇的着急或真或假,无论心中怎么想,听说容宁郡主遇险的消息,正与福王妃一起喝茶闲聊的她们都不可能置身事外。  “母妃,我没事,就是两个护卫一重伤一轻伤。”在母亲面前,容宁郡主一直紧绷的情绪一松,也掉了泪。  “你没事就好,没事就好。”福王妃后怕揽住容宁郡主,手还是冰凉的。  天知道她听闻女儿遇险的心情,那般滋味再不想体会了,等回去就去寺庙、道观上香,拜谢神佛保佑容宁。  “母妃,是秋六姑娘救了我。”  福王妃一愣,不由看向康郡王妃。  康郡王妃惊呆了。  秋六姑娘?她那个便宜义女?  一双手用力握住康郡王妃的手:“郡王妃,请带我去见一见秋姑娘。”  郡王妃看着福王妃热切的眼神,好似做梦一般。  她一直不大瞧得上的义女,成了容宁郡主的救命恩人?  要知道这一辈宗室,与今上最亲近的就是福王。  定了定心神,康郡王妃客气道:“哪用王妃过去。容宁受了那么大惊吓,王妃先带她回去安顿一下,等会儿我带阿蘅过去。”  福王妃到底心疼女儿,听康郡王妃这么一说,没再坚持:“实在惭愧,本该亲自去向那孩子道谢的,那我就等着郡王妃带秋六姑娘过来了。”  与福王妃分开后,康郡王妃立刻赶回去见秋蘅。  请收藏本站:。笔趣阁手机版:m.7d681.icu 第104章 秋姑娘就是最瞩目的星_180 薛寒捏着拳头,心中波澜起伏。  她说,还好他及时赶到……  “薛大人,多谢你救了阿蘅。”嘉宜县主冲薛寒屈膝行礼。  “应该的。”薛寒微微颔首,已恢复了冷静。  “秋六姑娘——”一道女声响起。  秋蘅理了理微乱的发丝,看向开口的人。  容宁郡主一步步走来,到了近前,深施一礼:“多谢你救了我。”  说出这话,容宁郡主有些尴尬。  就在刚刚的事发生之前,她对秋六姑娘还心存鄙视,认定对方是妄图攀龙附凤之辈。  她知道很多人就在林中,能听得到护卫的惨叫声,可最先赶来的竟然是秋六姑娘。  那时的她危在旦夕,顾不得多想,可当亲眼看着秋六姑娘把熊引走,给她造成的冲击不比突然遇到黑熊发狂袭人来得小。  一心汲汲营营之人,怎么可能做到如此地步。  是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容宁郡主羞愧又尴尬,等着秋蘅的回应。  先前容宁郡主的态度秋蘅很清楚,但并没往心里去。  她要做的事如攀陡峭高峰,艰难险阻,注定会做许多出格之事。若处处在意旁人眼光,那就什么都不必做了。  “若是其他人,我也会救。”秋蘅平静说出这话。  冯采星扑哧一笑:“阿蘅,你这话和薛大人对成素素说的一样。”  本是无意的一句话,却让秋蘅与薛寒不觉对视一眼。  容宁郡主瞪冯采星一眼,嗔道:“采星,你说什么呢!”  这不是把她和成素素相提并论了。  她对秋六姑娘是误会,不够了解,成素素是故意为难,欺负人。  这怎么能一样呢?  最初的尴尬过了后,容宁郡主不是个扭捏性子,看着秋蘅认真道:“秋六姑娘,先前是我误会你了,我向你赔不是。”  “郡主客气了。那只熊——”  “被围杀了。”提到那只黑熊,容宁郡主仍然心有余悸,因而对秋蘅的救人之举更加感激。  “我们先离开这里吧。”嘉宜县主开口。  一行人往外走,林子外站了许多人。有听到惨叫与熊的吼声离开山林的贵女,也有追着黑熊过来的男人们,更多是听说出事赶来的护卫。眼看着秋蘅等人出现,无数道视线落在她身上。  “看到没,那个穿樱红骑装的就是秋六姑娘。”  “不像啊,看着柔柔弱弱的,竟敢引开黑熊啊?”  “那是怎么从黑熊掌下活下来的啊?”  “不知道啊,无法想象。”  其中有个和冯采星同为圆团社的贵女,好奇心驱动下大着胆子招手:“采星,采星——”  冯采星听到喊声,对嘉宜县主等人道:“你们先回,我过去一下。”  “你也早点回,今日乱子太多,莫要再生事了。”冯采月叮嘱一句。  “知道啦。”冯采星快步走过去,问那贵女,“怎么啦?”  众女立刻把冯采星团团围住:“采星,快说说秋六姑娘是如何从黑熊掌下脱险的!”  冯采星正为秋蘅熊口脱险心情激荡,恨不得拿个大喇叭说,闻言正中下怀。  “阿蘅爬到树上去,躲开了黑熊的袭击。”  “哇,秋六姑娘还会爬树啊?”  “肯定会呀,阿衡在南边乡野生活了那么多年,爬树还不是必备的本事嘛。”  “这么说,南边生活的人都会爬树啊!”  “估计是。你们忘啦,阿衡还会凫水呢。”  “对对,我想起来了,七夕的时候秋六姑娘不是下水把她姐姐救了上来。”  “秋六姑娘会的好多啊。”  “我怎么听说,黑熊也会爬树呢?”  冯采星一听,更得意了:“所以阿蘅聪明啊,专门挑了一棵细树爬上去。那黑熊也不傻,见树太细不敢爬,就一直撞树……”  众女听着其中惊险,时不时惊呼。  “就在树被撞倒时,护卫们还有薛大人赶来了……”冯采星终于说到了最后。  抽气声此起彼伏:“这也太惊险了。”  冯采星一笑:“可不是。阿蘅险些坠马时怎么说来着,老天眷顾!”  众贵女不约而同点头:“还真是。”  冯采星一走,掌握了第一手八卦的这些贵女很快又被相熟的人围住,秋六姑娘如何引走黑熊,如何逃脱的种种细节被越来越多人知晓。崔二默默听着,后悔了。  秋六姑娘这样的胆识与人品,合该是他的媳妇。不该知难而退的,他要再求双亲为他去提亲!  容宁郡主才与秋蘅等人分开,就在半路遇到了闻讯赶来的福王妃。  “容宁,你没事吧?”快走了一路的福王妃气喘吁吁,眼圈通红,见到女儿眼泪就掉了下来。  与福王妃一起的还有康郡王妃以及几位贵夫人。  几位贵妇的着急或真或假,无论心中怎么想,听说容宁郡主遇险的消息,正与福王妃一起喝茶闲聊的她们都不可能置身事外。  “母妃,我没事,就是两个护卫一重伤一轻伤。”在母亲面前,容宁郡主一直紧绷的情绪一松,也掉了泪。  “你没事就好,没事就好。”福王妃后怕揽住容宁郡主,手还是冰凉的。  天知道她听闻女儿遇险的心情,那般滋味再不想体会了,等回去就去寺庙、道观上香,拜谢神佛保佑容宁。  “母妃,是秋六姑娘救了我。”  福王妃一愣,不由看向康郡王妃。  康郡王妃惊呆了。  秋六姑娘?她那个便宜义女?  一双手用力握住康郡王妃的手:“郡王妃,请带我去见一见秋姑娘。”  郡王妃看着福王妃热切的眼神,好似做梦一般。  她一直不大瞧得上的义女,成了容宁郡主的救命恩人?  要知道这一辈宗室,与今上最亲近的就是福王。  定了定心神,康郡王妃客气道:“哪用王妃过去。容宁受了那么大惊吓,王妃先带她回去安顿一下,等会儿我带阿蘅过去。”  福王妃到底心疼女儿,听康郡王妃这么一说,没再坚持:“实在惭愧,本该亲自去向那孩子道谢的,那我就等着郡王妃带秋六姑娘过来了。”  与福王妃分开后,康郡王妃立刻赶回去见秋蘅。  请收藏本站:。笔趣阁手机版:m.7d681.icu 第105章 世子生气了 康郡王妃回到住处,看到的是站在嘉宜县主院中的凌云。  “云儿怎么在这儿?”  凌云脸色发白:“听闻阿蘅遇险,儿子来看看。”  康郡王妃拧眉:“你脸色不好,是不是跑回来的?”  凌云没吭声。  康郡王妃有些气:“云儿,你自幼就身体弱,好不容易养得差不多了,怎么能不爱惜自己?”  那丫头就让云儿这么上心?  “母妃别担心,儿子对自己的身体有数。”  康郡王妃知道儿子是个有主意的,当着一众下人的面没再多说,问道:“县主她们呢?”  一名婢女回道:“回禀郡王妃,县主和秋姑娘在沐浴。”  康郡王妃交代婢女:“等她们收拾好了,让她们去我那儿。”  “是。”  临走时,康郡王妃看一眼凌云。  凌云站着不动:“儿子在这里等等,到时候和嘉宜她们一起去母妃那里。”  康郡王妃点点头,抬脚走了。  凌云静静站在院中海棠树下,立在门口的婢女们光明正大欣赏世子美貌。  世子就是这点好,温和内敛,从不会计较她们多看几眼。  一名婢女从屋中走出,对凌云屈膝行礼:“世子,县主和秋姑娘收拾好了,请您进去。”  凌云微一颔首,快步而入。  “大哥。”见到凌云,嘉宜县主和秋蘅齐声打招呼。  凌云定定看着秋蘅,声音微沉:“阿蘅,你跟我来。”  秋蘅看嘉宜县主一眼。  嘉宜县主投以同情的眼神,用口型无声道:“去吧。”  大哥好像生气了。  秋蘅与凌云相处那几年,也没见他这么严肃过,默默跟着去了西屋。  “凌大哥——”  “阿蘅还记得我是你大哥。”  “那……你生气啦?”  “我不该生气吗?当时那么多人,你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姑娘竟敢跑过去把熊引开,就没想过万一被追上呢?或者黑熊撞断树时薛大人他们没有及时赶到,你会如何?”  秋蘅老实听着,一副乖巧模样。  凌云见状更气了,既气她,更气自己。  “阿衡,你不要给我装乖巧。你遇事就冲在前面,有没有想过万一出事,在意你的人会伤心?”  他认识她时,她就是活泼调皮的性子,乖巧都是糊弄人的。  “凌大哥,我错了。”秋蘅利落认错。  “阿蘅!”凌云加重语气,正色道,“你这样会让我担心。”  秋蘅愣了愣。  认识这么久,凌大哥从来都是内敛淡然的,鲜少这般直白表露情绪。  有感动,也有见到凌云另一面的疑惑与新奇,秋蘅语气亦郑重起来:“凌大哥,我不是瞎逞能。当时容宁郡主和她的护卫命悬一线,我多争取些时间撑到援兵赶来,这是最好的结果。”“要是撑不到呢?”  “不会的。林子中人不少,赶过去要不了多少时间。我冒些风险救下三条人命,还是值得的。”  “要是有万一呢?你可知道,黑熊跑得比人快。”  “我自幼就漫山遍野疯跑,比一般人跑得快,那只黑熊还受伤了。”  “就算如此,还是太冒险了。阿蘅,当时比你更合适去救人的大有人在。”  秋蘅沉默了一瞬,平静道:“凌大哥,并不是更有能力的就更乐意去救人的。”  若能者愿意多劳,大夏不会走向那炼狱般的末路。也就不用她一个本来无忧无虑的乡间丫头背负这些了。  “凌大哥也不愿见到容宁郡主出事吧?”  “自然不愿。”凌云与秋蘅对视,一字字道,“但我更不愿你出事。”  这般直白的关心,令秋蘅有些赧然,微微垂下眼帘:“那我以后遇事多思量,不让大哥担心。”  凌云弯唇:“阿蘅别忘了今日说的话。母妃等你们过去,走吧。”  去往康郡王妃院子的路上,嘉宜县主悄悄问秋蘅:“大哥说什么了?”  秋蘅扫一眼恢复了淡定的凌云,小声道:“骂我逞能。”  嘉宜县主一笑:“大哥是真担心了。”  凌云对二人的小声嘀咕只能装作听不见,默默加快脚步。  康郡王妃喝茶坐等,一听世子三人到了,忙让请进来。  “母妃(义母)。”三人齐齐问好。  康郡王妃视线落在秋蘅面上:“阿蘅没事吧?”  “让义母担心了,阿蘅没事。”  “来我身边坐。”  秋蘅走过去。  康郡王妃仔细打量换上家常裙衫的少女,犹觉得难以置信。  看着娇花一样的小姑娘,如何做出那等惊人之举?  “阿蘅还真是令人刮目相看。”康郡王妃笑着赞了一声。  不管多么匪夷所思,这丫头救下容宁郡主已是人尽皆知,康郡王府面上也有光彩。  康郡王妃头一次生出有这么个义女也不错的念头,余光瞥见一旁的儿子,警惕心又上来了。  倘若云儿对这丫头少些关心,那她对这个便宜义女会更满意些。  “福王妃十分感念你对容宁郡主的相救,想亲自向你道谢。你和嘉宜这就随我一起过去吧。”  福王妃——秋蘅在心中默念,对将要与福王妃打交道心生期待。  书上记载,薛寒的结局就是因杀福王被诛。而对薛寒杀害福王的动机,她没有从故纸堆中找到答案。  那就让她亲自去揭开谜底吧。  “云儿去你父王那边看看吧,容宁郡主林中遇险,今上定会过问。”康郡王妃叮嘱一声,带秋蘅与嘉宜县主去了福王妃那里。福王妃听说康郡王妃到了,亲自去门口相迎,打过招呼就拉住秋蘅的手:“阿蘅,我可以这么叫你吧?”  秋蘅屈了屈膝:“小女的荣幸。”  “来来,先坐。”  进了屋后福王妃招呼人都坐了,依然拉着秋蘅的手不放:“阿蘅啊,今日多亏你救了容宁。我三个儿子,就容宁一个宝贝女儿,她要是出了事我真不知道该怎么活……”  听完福王妃一番感激,秋蘅客气道:“王妃不必放在心上,也是赶上了。”  福王妃见秋蘅毫不邀功,印象更好。  她仔细问过了,当时林子里的人多着,听到熊吼声只有秋姑娘立刻赶去了。  “你这孩子,真是实在。”福王妃冲康郡王妃露出感激的笑容,“也多亏郡王妃这次带阿蘅来了,先前我还不解郡王妃怎么突然收义女,如今看来还是郡王妃有眼光。”  康郡王妃不由弯唇:“哪里哪里,王妃过奖。”  这边和风细雨时,靖平帝那边却是风雨欲来。  “围猎黑熊,竟让黑熊跑了出去,闯入姑娘家玩乐之处,你们真是能耐啊!”  靖平帝骂过参与围猎的公子哥,又骂三衙统领:“你们是怎么防护的?这次是让黑熊闯入了贵女游玩之地,下次是不是就要闯入朕的地方了?”  “陛下恕罪。”  望着跪了一地的人,靖平帝冷哼一声:“朕听说多亏了秋六姑娘,容宁才没有出事。你们这些人还不如一个小姑娘!”  “臣等惭愧。”  “去把秋六姑娘请来,朕要见见她。”  领了口谕的宦官匆匆离开,打听一番得知秋蘅随康郡王妃去了福王妃那里,忙赶了过去。  “口谕,传秋六姑娘觐见——”  听了福王妃一肚子感激话的康郡王妃心情正好,内侍传达口谕后不由悬起心。  没有秋家其他人在,秋蘅这丫头挣的面子她得着,惹的祸也得接着。  “圣上面前定要慎言。”康郡王妃悄悄叮嘱。  秋蘅点点头,随内侍而去。  “秋六姑娘到——”  随着内侍高声传唱,挨了骂的,没挨骂的,全都目光灼灼望过去。  秋蘅就在万众瞩目下一步一步走向靖平帝。  请收藏本站:。笔趣阁手机版:m.7d681.icu 第105章 世子生气了_182 康郡王妃回到住处,看到的是站在嘉宜县主院中的凌云。  “云儿怎么在这儿?”  凌云脸色发白:“听闻阿蘅遇险,儿子来看看。”  康郡王妃拧眉:“你脸色不好,是不是跑回来的?”  凌云没吭声。  康郡王妃有些气:“云儿,你自幼就身体弱,好不容易养得差不多了,怎么能不爱惜自己?”  那丫头就让云儿这么上心?  “母妃别担心,儿子对自己的身体有数。”  康郡王妃知道儿子是个有主意的,当着一众下人的面没再多说,问道:“县主她们呢?”  一名婢女回道:“回禀郡王妃,县主和秋姑娘在沐浴。”  康郡王妃交代婢女:“等她们收拾好了,让她们去我那儿。”  “是。”  临走时,康郡王妃看一眼凌云。  凌云站着不动:“儿子在这里等等,到时候和嘉宜她们一起去母妃那里。”  康郡王妃点点头,抬脚走了。  凌云静静站在院中海棠树下,立在门口的婢女们光明正大欣赏世子美貌。  世子就是这点好,温和内敛,从不会计较她们多看几眼。  一名婢女从屋中走出,对凌云屈膝行礼:“世子,县主和秋姑娘收拾好了,请您进去。”  凌云微一颔首,快步而入。  “大哥。”见到凌云,嘉宜县主和秋蘅齐声打招呼。  凌云定定看着秋蘅,声音微沉:“阿蘅,你跟我来。”  秋蘅看嘉宜县主一眼。  嘉宜县主投以同情的眼神,用口型无声道:“去吧。”  大哥好像生气了。  秋蘅与凌云相处那几年,也没见他这么严肃过,默默跟着去了西屋。  “凌大哥——”  “阿蘅还记得我是你大哥。”  “那……你生气啦?”  “我不该生气吗?当时那么多人,你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姑娘竟敢跑过去把熊引开,就没想过万一被追上呢?或者黑熊撞断树时薛大人他们没有及时赶到,你会如何?”  秋蘅老实听着,一副乖巧模样。  凌云见状更气了,既气她,更气自己。  “阿衡,你不要给我装乖巧。你遇事就冲在前面,有没有想过万一出事,在意你的人会伤心?”  他认识她时,她就是活泼调皮的性子,乖巧都是糊弄人的。  “凌大哥,我错了。”秋蘅利落认错。  “阿蘅!”凌云加重语气,正色道,“你这样会让我担心。”  秋蘅愣了愣。  认识这么久,凌大哥从来都是内敛淡然的,鲜少这般直白表露情绪。  有感动,也有见到凌云另一面的疑惑与新奇,秋蘅语气亦郑重起来:“凌大哥,我不是瞎逞能。当时容宁郡主和她的护卫命悬一线,我多争取些时间撑到援兵赶来,这是最好的结果。”“要是撑不到呢?”  “不会的。林子中人不少,赶过去要不了多少时间。我冒些风险救下三条人命,还是值得的。”  “要是有万一呢?你可知道,黑熊跑得比人快。”  “我自幼就漫山遍野疯跑,比一般人跑得快,那只黑熊还受伤了。”  “就算如此,还是太冒险了。阿蘅,当时比你更合适去救人的大有人在。”  秋蘅沉默了一瞬,平静道:“凌大哥,并不是更有能力的就更乐意去救人的。”  若能者愿意多劳,大夏不会走向那炼狱般的末路。也就不用她一个本来无忧无虑的乡间丫头背负这些了。  “凌大哥也不愿见到容宁郡主出事吧?”  “自然不愿。”凌云与秋蘅对视,一字字道,“但我更不愿你出事。”  这般直白的关心,令秋蘅有些赧然,微微垂下眼帘:“那我以后遇事多思量,不让大哥担心。”  凌云弯唇:“阿蘅别忘了今日说的话。母妃等你们过去,走吧。”  去往康郡王妃院子的路上,嘉宜县主悄悄问秋蘅:“大哥说什么了?”  秋蘅扫一眼恢复了淡定的凌云,小声道:“骂我逞能。”  嘉宜县主一笑:“大哥是真担心了。”  凌云对二人的小声嘀咕只能装作听不见,默默加快脚步。  康郡王妃喝茶坐等,一听世子三人到了,忙让请进来。  “母妃(义母)。”三人齐齐问好。  康郡王妃视线落在秋蘅面上:“阿蘅没事吧?”  “让义母担心了,阿蘅没事。”  “来我身边坐。”  秋蘅走过去。  康郡王妃仔细打量换上家常裙衫的少女,犹觉得难以置信。  看着娇花一样的小姑娘,如何做出那等惊人之举?  “阿蘅还真是令人刮目相看。”康郡王妃笑着赞了一声。  不管多么匪夷所思,这丫头救下容宁郡主已是人尽皆知,康郡王府面上也有光彩。  康郡王妃头一次生出有这么个义女也不错的念头,余光瞥见一旁的儿子,警惕心又上来了。  倘若云儿对这丫头少些关心,那她对这个便宜义女会更满意些。  “福王妃十分感念你对容宁郡主的相救,想亲自向你道谢。你和嘉宜这就随我一起过去吧。”  福王妃——秋蘅在心中默念,对将要与福王妃打交道心生期待。  书上记载,薛寒的结局就是因杀福王被诛。而对薛寒杀害福王的动机,她没有从故纸堆中找到答案。  那就让她亲自去揭开谜底吧。  “云儿去你父王那边看看吧,容宁郡主林中遇险,今上定会过问。”康郡王妃叮嘱一声,带秋蘅与嘉宜县主去了福王妃那里。福王妃听说康郡王妃到了,亲自去门口相迎,打过招呼就拉住秋蘅的手:“阿蘅,我可以这么叫你吧?”  秋蘅屈了屈膝:“小女的荣幸。”  “来来,先坐。”  进了屋后福王妃招呼人都坐了,依然拉着秋蘅的手不放:“阿蘅啊,今日多亏你救了容宁。我三个儿子,就容宁一个宝贝女儿,她要是出了事我真不知道该怎么活……”  听完福王妃一番感激,秋蘅客气道:“王妃不必放在心上,也是赶上了。”  福王妃见秋蘅毫不邀功,印象更好。  她仔细问过了,当时林子里的人多着,听到熊吼声只有秋姑娘立刻赶去了。  “你这孩子,真是实在。”福王妃冲康郡王妃露出感激的笑容,“也多亏郡王妃这次带阿蘅来了,先前我还不解郡王妃怎么突然收义女,如今看来还是郡王妃有眼光。”  康郡王妃不由弯唇:“哪里哪里,王妃过奖。”  这边和风细雨时,靖平帝那边却是风雨欲来。  “围猎黑熊,竟让黑熊跑了出去,闯入姑娘家玩乐之处,你们真是能耐啊!”  靖平帝骂过参与围猎的公子哥,又骂三衙统领:“你们是怎么防护的?这次是让黑熊闯入了贵女游玩之地,下次是不是就要闯入朕的地方了?”  “陛下恕罪。”  望着跪了一地的人,靖平帝冷哼一声:“朕听说多亏了秋六姑娘,容宁才没有出事。你们这些人还不如一个小姑娘!”  “臣等惭愧。”  “去把秋六姑娘请来,朕要见见她。”  领了口谕的宦官匆匆离开,打听一番得知秋蘅随康郡王妃去了福王妃那里,忙赶了过去。  “口谕,传秋六姑娘觐见——”  听了福王妃一肚子感激话的康郡王妃心情正好,内侍传达口谕后不由悬起心。  没有秋家其他人在,秋蘅这丫头挣的面子她得着,惹的祸也得接着。  “圣上面前定要慎言。”康郡王妃悄悄叮嘱。  秋蘅点点头,随内侍而去。  “秋六姑娘到——”  随着内侍高声传唱,挨了骂的,没挨骂的,全都目光灼灼望过去。  秋蘅就在万众瞩目下一步一步走向靖平帝。  请收藏本站:。笔趣阁手机版:m.7d681.icu 第106章 靖平帝的赏赐 这就是传说中的秋六姑娘啊,可真年轻——许多人心中不约而同浮现这个念头。  就这么个年少娇弱的小姑娘,敢孤身去把黑熊引走?  难以置信,难以置信。  这其中,薛全看得最仔细。  是个美貌的,难怪引得寒儿动了心思。  那小子口口声声说为了公事,哪来那么多公事总与一个小姑娘联系上,真当他这么多年在宫里白混的。  薛寒站在薛全身边,目光亦是不离秋蘅左右。  他好像很少能这般光明正大久久看着她,不必担心引人注意。  因为此时的她犹如皎皎明月,是众人瞩目所在。  “臣女秋蘅,拜见陛下。”  “免礼。”靖平帝目光灼灼望着下方的少女,“朕听说是你引走黑熊救下了容宁郡主,能给朕说说你当时怎么躲开黑熊袭击的吗?”  好奇心不只普通人有,帝王也有,且能轻易被满足。  “臣女就绕着树跑,最后爬到了一棵树上。”  “黑熊也会爬树吧?”  不少大臣纷纷点头。  “臣女特意选了一棵细树,那黑熊爬了一下就不爬了。”  靖平帝想象那种情形,不由笑了:“那黑熊倒有几分聪明。”  秋蘅垂眸接话:“万物有灵。”  “万物有灵——确实如此,你接着说。”  “黑熊当时受了伤,很是暴躁,爬树不成就开始撞树。好在拖延了那些时间,嘉宜县主派去的护卫就赶到引走了黑熊,树被撞倒时薛大人及时赶到,救下了臣女……”  秋蘅把当时情况娓娓道来,与己无关的听得兴致勃勃,康郡王与薛全则暗暗点头。  这个秋六姑娘还挺会说话。  果然就听靖平帝道:“嘉宜和薛寒都做得不错。”  康郡王与薛全齐声道:“陛下谬赞。”  靖平帝敷衍点点头,注意力还在秋蘅身上:“当然最令朕意外的还是秋六姑娘。秋六姑娘临危不惧,舍身救人,当赏。秋蘅,你想要朕赏你什么?”  此话一出,众人暗暗吃惊。  今上对秋六姑娘还真是厚待啊,没有直接赏赐,竟直接问她想要什么。今上当着百官勋贵的面这么问,秋六姑娘讨的赏只要不太过分,定然不会拒绝。  “臣女可以选择?”秋蘅微微抬头,眼中露出惊喜。  靖平帝莞尔:“朕说出的话,岂有不算的道理。”  不少人暗暗摇头。  秋六姑娘还是太年轻了些,不会真的狮子大开口吧?若是如此,就算今上答应了也是得不偿失。  要知道,什么样的赏赐都比不上圣宠来得实在与长远。  “臣女觉得秋猎很有意思,明年希望家父能陪我来,免得家父为我一个人出远门担心。”  靖平帝一愣。  他还以为会讨什么赏赐呢,这丫头要的就这么简单?  伴驾来秋猎,说是荣光,但年年都是老面孔,想来在那些人心中已是理所当然之事。  望着下方面带希冀的少女,靖平帝心头微暖,笑道:“这算什么赏赐,等明年永清伯府同来就是。”  “多谢陛下,臣女没有其他所求了。”  “真的没有别的想要的?”送不出去赏赐,靖平帝还有点不甘心。  “臣女衣食无忧,有家人朋友爱护,一时想不出需要什么。”  众人看着与靖平帝对答而毫不畏怯的少女,暗暗感慨:这个秋六姑娘还真会以退为进。  “但你救下容宁郡主有功,朕不能没有表示。这样吧,以后你想到了要什么,只要合理,朕会答应你。”  “谢陛下恩赏。”  靖平帝满意点点头:“你且退下吧。”  “臣女告退。”  “薛寒,送秋六姑娘回去。”  薛寒站出来:“是。”  二人退出去,并肩往前走,渐渐没了随处可见的侍卫与宫人,只剩满眼山林青绿。  “薛大人,多谢今日相救。”秋蘅率先打破沉默,说出这话时既有真心实意,又藏了万般无奈。  “恰巧遇上了。”薛寒不愿邀功,随口道。  “恰巧?”秋蘅侧头看身边的少年。  薛寒微微颔首:“看过秋六姑娘与成姑娘比试我去参加围猎,听闻黑熊逃了就追了过去……”  至于听闻秋蘅遇险时的心情,自是不可能吐露。“那也要感谢薛大人。追过去那么多人,薛大人是第一个赶到的。”  “秋六姑娘客气了。”  “芳洲烤肉手艺很好,薛大人今晚若是得闲,请你吃烤肉聊表谢意。”  烤肉?  薛寒不由想到胡四给他留的那个肉烧饼。  肉饼那般美味,烤肉想来更佳。  薛寒默默把理智拉回来:“秋六姑娘的心意我领了,吃饭就不必了。”  “薛大人晚上有事?”  “我不太习惯和不熟悉的人一起用饭。”  “不熟悉的人?”秋蘅怔了怔。  原来她一直对他们之间的关系产生了错觉?她以为他们虽各有心思,但至少算是朋友。  “不是秋姑娘。”察觉秋蘅误会了,薛寒脱口而出。  秋蘅默默往前走了一步。  薛寒跟在她身边,直言道:“嘉宜县主、冯家姑娘她们我都不熟悉,觉得一起吃烤肉不自在。”  “这样啊。”秋蘅莞尔,“那我只请薛大人一人,本来就是为了答谢薛大人的。”  “好。”简单一个字在舌尖打转,随着说出口,薛寒莫名觉得脸颊发热。  不知不觉间,到了地方。  “薛大人,晚上见。”  “晚上见。”  薛寒目送秋蘅走进去,才转身往回走,一路唇角飞扬。  “大人有什么好事啊,这么高兴?”胡四凑过来。  “没有。”  “肯定有,老远就瞧见您笑。”  薛寒一把推开胡四:“你看错了,我没笑。”  “大人你——”眼见薛寒快步走了,胡四摸了摸下巴。  有情况,一定有情况。  午膳是福王府与康郡王府两家一起用的,秋蘅自是成了话题中心。  福王特意向秋蘅敬酒:“容宁是我的掌上明珠,秋六姑娘救了容宁,实在感激不尽。”  “王爷客气了。”眼看着福王痛快把酒饮下,秋蘅端起酒杯轻抿一口。  主动提出把女儿封为公主,送去和亲的掌上明珠。福王此人,真是有些意思。  请收藏本站:。笔趣阁手机版:m.7d681.icu 第106章 靖平帝的赏赐_184 这就是传说中的秋六姑娘啊,可真年轻——许多人心中不约而同浮现这个念头。  就这么个年少娇弱的小姑娘,敢孤身去把黑熊引走?  难以置信,难以置信。  这其中,薛全看得最仔细。  是个美貌的,难怪引得寒儿动了心思。  那小子口口声声说为了公事,哪来那么多公事总与一个小姑娘联系上,真当他这么多年在宫里白混的。  薛寒站在薛全身边,目光亦是不离秋蘅左右。  他好像很少能这般光明正大久久看着她,不必担心引人注意。  因为此时的她犹如皎皎明月,是众人瞩目所在。  “臣女秋蘅,拜见陛下。”  “免礼。”靖平帝目光灼灼望着下方的少女,“朕听说是你引走黑熊救下了容宁郡主,能给朕说说你当时怎么躲开黑熊袭击的吗?”  好奇心不只普通人有,帝王也有,且能轻易被满足。  “臣女就绕着树跑,最后爬到了一棵树上。”  “黑熊也会爬树吧?”  不少大臣纷纷点头。  “臣女特意选了一棵细树,那黑熊爬了一下就不爬了。”  靖平帝想象那种情形,不由笑了:“那黑熊倒有几分聪明。”  秋蘅垂眸接话:“万物有灵。”  “万物有灵——确实如此,你接着说。”  “黑熊当时受了伤,很是暴躁,爬树不成就开始撞树。好在拖延了那些时间,嘉宜县主派去的护卫就赶到引走了黑熊,树被撞倒时薛大人及时赶到,救下了臣女……”  秋蘅把当时情况娓娓道来,与己无关的听得兴致勃勃,康郡王与薛全则暗暗点头。  这个秋六姑娘还挺会说话。  果然就听靖平帝道:“嘉宜和薛寒都做得不错。”  康郡王与薛全齐声道:“陛下谬赞。”  靖平帝敷衍点点头,注意力还在秋蘅身上:“当然最令朕意外的还是秋六姑娘。秋六姑娘临危不惧,舍身救人,当赏。秋蘅,你想要朕赏你什么?”  此话一出,众人暗暗吃惊。  今上对秋六姑娘还真是厚待啊,没有直接赏赐,竟直接问她想要什么。今上当着百官勋贵的面这么问,秋六姑娘讨的赏只要不太过分,定然不会拒绝。  “臣女可以选择?”秋蘅微微抬头,眼中露出惊喜。  靖平帝莞尔:“朕说出的话,岂有不算的道理。”  不少人暗暗摇头。  秋六姑娘还是太年轻了些,不会真的狮子大开口吧?若是如此,就算今上答应了也是得不偿失。  要知道,什么样的赏赐都比不上圣宠来得实在与长远。  “臣女觉得秋猎很有意思,明年希望家父能陪我来,免得家父为我一个人出远门担心。”  靖平帝一愣。  他还以为会讨什么赏赐呢,这丫头要的就这么简单?  伴驾来秋猎,说是荣光,但年年都是老面孔,想来在那些人心中已是理所当然之事。  望着下方面带希冀的少女,靖平帝心头微暖,笑道:“这算什么赏赐,等明年永清伯府同来就是。”  “多谢陛下,臣女没有其他所求了。”  “真的没有别的想要的?”送不出去赏赐,靖平帝还有点不甘心。  “臣女衣食无忧,有家人朋友爱护,一时想不出需要什么。”  众人看着与靖平帝对答而毫不畏怯的少女,暗暗感慨:这个秋六姑娘还真会以退为进。  “但你救下容宁郡主有功,朕不能没有表示。这样吧,以后你想到了要什么,只要合理,朕会答应你。”  “谢陛下恩赏。”  靖平帝满意点点头:“你且退下吧。”  “臣女告退。”  “薛寒,送秋六姑娘回去。”  薛寒站出来:“是。”  二人退出去,并肩往前走,渐渐没了随处可见的侍卫与宫人,只剩满眼山林青绿。  “薛大人,多谢今日相救。”秋蘅率先打破沉默,说出这话时既有真心实意,又藏了万般无奈。  “恰巧遇上了。”薛寒不愿邀功,随口道。  “恰巧?”秋蘅侧头看身边的少年。  薛寒微微颔首:“看过秋六姑娘与成姑娘比试我去参加围猎,听闻黑熊逃了就追了过去……”  至于听闻秋蘅遇险时的心情,自是不可能吐露。“那也要感谢薛大人。追过去那么多人,薛大人是第一个赶到的。”  “秋六姑娘客气了。”  “芳洲烤肉手艺很好,薛大人今晚若是得闲,请你吃烤肉聊表谢意。”  烤肉?  薛寒不由想到胡四给他留的那个肉烧饼。  肉饼那般美味,烤肉想来更佳。  薛寒默默把理智拉回来:“秋六姑娘的心意我领了,吃饭就不必了。”  “薛大人晚上有事?”  “我不太习惯和不熟悉的人一起用饭。”  “不熟悉的人?”秋蘅怔了怔。  原来她一直对他们之间的关系产生了错觉?她以为他们虽各有心思,但至少算是朋友。  “不是秋姑娘。”察觉秋蘅误会了,薛寒脱口而出。  秋蘅默默往前走了一步。  薛寒跟在她身边,直言道:“嘉宜县主、冯家姑娘她们我都不熟悉,觉得一起吃烤肉不自在。”  “这样啊。”秋蘅莞尔,“那我只请薛大人一人,本来就是为了答谢薛大人的。”  “好。”简单一个字在舌尖打转,随着说出口,薛寒莫名觉得脸颊发热。  不知不觉间,到了地方。  “薛大人,晚上见。”  “晚上见。”  薛寒目送秋蘅走进去,才转身往回走,一路唇角飞扬。  “大人有什么好事啊,这么高兴?”胡四凑过来。  “没有。”  “肯定有,老远就瞧见您笑。”  薛寒一把推开胡四:“你看错了,我没笑。”  “大人你——”眼见薛寒快步走了,胡四摸了摸下巴。  有情况,一定有情况。  午膳是福王府与康郡王府两家一起用的,秋蘅自是成了话题中心。  福王特意向秋蘅敬酒:“容宁是我的掌上明珠,秋六姑娘救了容宁,实在感激不尽。”  “王爷客气了。”眼看着福王痛快把酒饮下,秋蘅端起酒杯轻抿一口。  主动提出把女儿封为公主,送去和亲的掌上明珠。福王此人,真是有些意思。  请收藏本站:。笔趣阁手机版:m.7d681.icu 第107章 薛寒好像喜欢她 “王妃,等回了京城,记得安排人携礼登门答谢永清伯府。”放下酒杯,福王对福王妃道。  福王妃含笑点头:“王爷放心,妾定不会忘的。”  一顿饭宾主尽欢,直到回到住处,康郡王妃的嘴角都是翘着的。  康郡王见妻子如此,笑道:“早就和你说放宽心,咱们云儿认可的人不会错的。这不就看出阿蘅的品性来了,还给咱们康郡王府长了脸。”  康郡王妃嘴角微抽:“王爷不提云儿,妾能更宽心。”  康郡王很是无奈:“你说你天天瞎想什么。他们是兄妹,云儿你还不了解么,他有分寸,不会做出格之事的。”  “是啊,云儿是个有分寸的孩子。”康郡王妃叹口气,却与康郡王想的不同。  正是因为云儿太过理智,看淡俗事,对秋蘅的特殊才令她格外紧张。  男人就是心大,真等出了事,后悔都来不及。  午憩后各忙各事,很快秋阳西下,傍晚将至。  康郡王与凌云前往宫中赴宴,康郡王妃为了表示对秋蘅救郡主之举的赞赏,特意把她请来打算一同用晚饭。  秋蘅直言:“多谢义母,但阿蘅晚上要请人吃饭,已经约好了。”  “哦,阿蘅要请谁吃饭?”康郡王妃随口问。  只要不是和儿子单独相处,她其实不在意这个便宜义女和什么人打交道,不闹出笑话就好。  “皇城使薛大人。”  “皇城使薛寒?”康郡王妃先是一惊,但见秋蘅神色坦荡,笑道,“今日薛寒救了你,确实该有所表示。下午的时候王府管事已经送去了厚礼,阿蘅想亲自感谢也是应当。”  “多谢义母考虑周到。”  “早去早回,多带些护卫。”康郡王妃殷殷叮嘱,倒是有几分慈母的样子。  “是。”  等秋蘅离开,康郡王妃拿起一枚蜜饯塞入口中,只觉心情舒畅。  秋蘅带上芳洲与两个护卫,前往定好的烤肉之处。  那是一片空旷草地,不远处就有溪流,方便净手。  食材是芳洲下午就处理好的,等到了地方芳洲就指挥两个护卫忙乎起来。  薛寒借口有事没去宫宴,低调前往约定之处,走着走着脚下一顿,冷冷道:“出来。”胡四嬉皮笑脸走出来:“大人。”  “你跟着我做什么?”  “卑职不是跟着您,顺路,顺路。”  “顺路?”薛寒也不客气,一把拉过胡四,取下他的钱袋。  胡四声音都尖了:“大人,您拿我钱袋子干什么?”  “什么你的钱袋子,明明是我的钱袋。”薛寒把钱袋子往怀中一揣,另一只手及时抓住胡四伸向他腰间荷包的手。  胡四都快哭了:“大人,卑职薪水低,攒点媳妇本可不容易啊。”  “那你说说,怎么和我顺路了?”  “嘿嘿。”胡四动了动鼻子,“大人您闻到没,有烤肉的香味!”  薛寒默了默。  这小子要是把一肚子吃心眼放在正事上,何愁不擢升。  “大人,您该不会就是去吃烤肉吧?”胡四福至心灵,猜中了真相,“一定是秋六姑娘请您吃烤肉!”  换了旁人做东,大人不会躲了宫宴赏这个脸。  见薛寒不吭声,胡四更加确定了,顿觉受到巨大伤害:“大人,卑职陪您上过刀山,下过火海,战场上血流成河一起蹚过来的!吃烤肉您不带我?”  吃独食?  说好的兄弟情呢?  薛寒忍无可忍,把钱袋子扔回胡四怀里:“聒噪。”  胡四忙把钱袋子收好,颠颠跟上快步往前走的少年:“大人,秋六姑娘还请了谁啊?”  他帮红豆糕送了那么多红豆糕,就不值得吃顿烤肉吗?  等遥遥见到篝火旁的人,胡四猛看薛寒一眼,震惊道:“大人,秋六姑娘只请了您一个!”  怎么回事,大人和红豆糕关系突飞猛进他怎么不知道?  秋蘅望见薛寒与胡四走来,起身迎过去。  “薛大人,胡指挥。”  “来得有些晚,久等。”  胡四瞄一眼薛寒,心道在心上人面前严肃得像在办案似的,要是把抢他钱袋子的灵光拿出来,早就天天吃上烤肉了。  “秋六姑娘,不介意多我一个吧?”  秋蘅一笑:“怎么会,吃烤肉就是人多才热闹。”  说话间到了篝火旁,芳洲向二人问了好,把烤好的肉串递过去:“薛大人和胡指挥来得巧,刚好可以吃了。”胡四忙接过,一口撸下一大块香滋滋冒油的烤肉,烫得直哈气也舍不得吐出来。  芳洲忍不住笑:“慢点吃,食材多着呢。”  薛寒接过烤串,十分自然分了两串给秋蘅。  “太好吃了,芳洲你是怎么把肉烤这么香的?”胡四三五下把烤肉吃完,激动问。  “有秘方。”  胡四愣了:“还真有秘方?”  芳洲不解看胡四一眼:“当然啦,刀工、火候这些可以练,秘方才是独一无二的,我这腌肉和烤肉用的调味料是秘制的。”  “难怪这么香。”  夜幕渐渐落下来,篝火映亮了一张张吃得满足的面庞。  “姑娘你看,那是什么?”  不远处青草间隐隐有流光闪烁,很微弱,却因这夜色而显眼。  “可能是萤火虫?”秋蘅不太确定。  这个时节了,早过了萤火虫活跃的时候。  “去看看。”芳洲兴奋跑过去。  薛寒吩咐胡四:“跟着芳洲,留意草间有虫蛇。”  “是。”胡四忙跟过去了。  秋蘅带来的两个护卫在稍远处站着警戒,篝火旁一时间只剩下秋蘅与薛寒二人。  火焰跳跃,映入彼此的双眼。  “秋六姑娘,不如我们去溪边走走吧。”  “好。”  秋风微凉,秋水也是凉的,二人在溪边净手,有鱼儿一晃而过。  “应该抓几条鱼烤着吃。”秋蘅浸在溪水中的手随意拨了拨,不小心碰上另一只手。  薛寒飞快把手收回,带起的水珠扑到脸上凉意袭人,一颗心却热得厉害。  察觉气氛的异样,秋蘅也收回手,拿帕子慢慢擦拭。  夜色好像更沉了几分,天上繁星灿烂,是望之不可及的遥远。  秋蘅悄悄瞥了一眼近在咫尺的少年,心中隐隐生出一个猜测。  薛寒好像……喜欢她?  《似锦》书评区有个发帖随机抽送888点币的活动,感兴趣的可以参加一下。  请收藏本站:。笔趣阁手机版:m.7d681.icu 第107章 薛寒好像喜欢她_186 “王妃,等回了京城,记得安排人携礼登门答谢永清伯府。”放下酒杯,福王对福王妃道。  福王妃含笑点头:“王爷放心,妾定不会忘的。”  一顿饭宾主尽欢,直到回到住处,康郡王妃的嘴角都是翘着的。  康郡王见妻子如此,笑道:“早就和你说放宽心,咱们云儿认可的人不会错的。这不就看出阿蘅的品性来了,还给咱们康郡王府长了脸。”  康郡王妃嘴角微抽:“王爷不提云儿,妾能更宽心。”  康郡王很是无奈:“你说你天天瞎想什么。他们是兄妹,云儿你还不了解么,他有分寸,不会做出格之事的。”  “是啊,云儿是个有分寸的孩子。”康郡王妃叹口气,却与康郡王想的不同。  正是因为云儿太过理智,看淡俗事,对秋蘅的特殊才令她格外紧张。  男人就是心大,真等出了事,后悔都来不及。  午憩后各忙各事,很快秋阳西下,傍晚将至。  康郡王与凌云前往宫中赴宴,康郡王妃为了表示对秋蘅救郡主之举的赞赏,特意把她请来打算一同用晚饭。  秋蘅直言:“多谢义母,但阿蘅晚上要请人吃饭,已经约好了。”  “哦,阿蘅要请谁吃饭?”康郡王妃随口问。  只要不是和儿子单独相处,她其实不在意这个便宜义女和什么人打交道,不闹出笑话就好。  “皇城使薛大人。”  “皇城使薛寒?”康郡王妃先是一惊,但见秋蘅神色坦荡,笑道,“今日薛寒救了你,确实该有所表示。下午的时候王府管事已经送去了厚礼,阿蘅想亲自感谢也是应当。”  “多谢义母考虑周到。”  “早去早回,多带些护卫。”康郡王妃殷殷叮嘱,倒是有几分慈母的样子。  “是。”  等秋蘅离开,康郡王妃拿起一枚蜜饯塞入口中,只觉心情舒畅。  秋蘅带上芳洲与两个护卫,前往定好的烤肉之处。  那是一片空旷草地,不远处就有溪流,方便净手。  食材是芳洲下午就处理好的,等到了地方芳洲就指挥两个护卫忙乎起来。薛寒借口有事没去宫宴,低调前往约定之处,走着走着脚下一顿,冷冷道:“出来。”  胡四嬉皮笑脸走出来:“大人。”  “你跟着我做什么?”  “卑职不是跟着您,顺路,顺路。”  “顺路?”薛寒也不客气,一把拉过胡四,取下他的钱袋。  胡四声音都尖了:“大人,您拿我钱袋子干什么?”  “什么你的钱袋子,明明是我的钱袋。”薛寒把钱袋子往怀中一揣,另一只手及时抓住胡四伸向他腰间荷包的手。  胡四都快哭了:“大人,卑职薪水低,攒点媳妇本可不容易啊。”  “那你说说,怎么和我顺路了?”  “嘿嘿。”胡四动了动鼻子,“大人您闻到没,有烤肉的香味!”  薛寒默了默。  这小子要是把一肚子吃心眼放在正事上,何愁不擢升。  “大人,您该不会就是去吃烤肉吧?”胡四福至心灵,猜中了真相,“一定是秋六姑娘请您吃烤肉!”  换了旁人做东,大人不会躲了宫宴赏这个脸。  见薛寒不吭声,胡四更加确定了,顿觉受到巨大伤害:“大人,卑职陪您上过刀山,下过火海,战场上血流成河一起蹚过来的!吃烤肉您不带我?”  吃独食?  说好的兄弟情呢?  薛寒忍无可忍,把钱袋子扔回胡四怀里:“聒噪。”  胡四忙把钱袋子收好,颠颠跟上快步往前走的少年:“大人,秋六姑娘还请了谁啊?”  他帮红豆糕送了那么多红豆糕,就不值得吃顿烤肉吗?  等遥遥见到篝火旁的人,胡四猛看薛寒一眼,震惊道:“大人,秋六姑娘只请了您一个!”  怎么回事,大人和红豆糕关系突飞猛进他怎么不知道?  秋蘅望见薛寒与胡四走来,起身迎过去。  “薛大人,胡指挥。”  “来得有些晚,久等。”  胡四瞄一眼薛寒,心道在心上人面前严肃得像在办案似的,要是把抢他钱袋子的灵光拿出来,早就天天吃上烤肉了。  “秋六姑娘,不介意多我一个吧?”  秋蘅一笑:“怎么会,吃烤肉就是人多才热闹。”说话间到了篝火旁,芳洲向二人问了好,把烤好的肉串递过去:“薛大人和胡指挥来得巧,刚好可以吃了。”  胡四忙接过,一口撸下一大块香滋滋冒油的烤肉,烫得直哈气也舍不得吐出来。  芳洲忍不住笑:“慢点吃,食材多着呢。”  薛寒接过烤串,十分自然分了两串给秋蘅。  “太好吃了,芳洲你是怎么把肉烤这么香的?”胡四三五下把烤肉吃完,激动问。  “有秘方。”  胡四愣了:“还真有秘方?”  芳洲不解看胡四一眼:“当然啦,刀工、火候这些可以练,秘方才是独一无二的,我这腌肉和烤肉用的调味料是秘制的。”  “难怪这么香。”  夜幕渐渐落下来,篝火映亮了一张张吃得满足的面庞。  “姑娘你看,那是什么?”  不远处青草间隐隐有流光闪烁,很微弱,却因这夜色而显眼。  “可能是萤火虫?”秋蘅不太确定。  这个时节了,早过了萤火虫活跃的时候。  “去看看。”芳洲兴奋跑过去。  薛寒吩咐胡四:“跟着芳洲,留意草间有虫蛇。”  “是。”胡四忙跟过去了。  秋蘅带来的两个护卫在稍远处站着警戒,篝火旁一时间只剩下秋蘅与薛寒二人。  火焰跳跃,映入彼此的双眼。  “秋六姑娘,不如我们去溪边走走吧。”  “好。”  秋风微凉,秋水也是凉的,二人在溪边净手,有鱼儿一晃而过。  “应该抓几条鱼烤着吃。”秋蘅浸在溪水中的手随意拨了拨,不小心碰上另一只手。  薛寒飞快把手收回,带起的水珠扑到脸上凉意袭人,一颗心却热得厉害。  察觉气氛的异样,秋蘅也收回手,拿帕子慢慢擦拭。  夜色好像更沉了几分,天上繁星灿烂,是望之不可及的遥远。  秋蘅悄悄瞥了一眼近在咫尺的少年,心中隐隐生出一个猜测。  薛寒好像……喜欢她?  请收藏本站:。笔趣阁手机版:m.7d681.icu 第108章 错觉 这个猜测一起,秋蘅不由捏紧了手中帕子,感觉到了加速的心跳。  那是不受理智控制的本能,是艰难困苦也无法熄灭的情感。  人非草木,亦非顽石。  可这一刻,秋蘅感到了羞愧。  前路万难,重担于身,她都在想些什么。  秋蘅重新把双手没入溪水,好让溪水的凉让自己清醒。  一只手探过来,还没触到秋蘅指尖又收回。  薛寒用力收拢五指,克制去握那只手的冲动,声音却没藏好此时心中的波澜:“秋六姑娘,溪水凉。”  “是有些凉。”秋蘅收回手,对微乱心绪的隐藏要比身边少年强多了,“多谢薛大人提醒。”  二人先后站起来,沿着溪边往前走。  溪流潺潺,虫吟不断,可薛寒只听见自己急促的心跳,与难以纾解的复杂心情。  明明有许多疑问。比如秋六姑娘遇到惊马不但化险为夷,还赢得了比试;比如敢孤身引走黑熊,没被黑熊追上,顺利等到了救援。  这些事,真的是一句老天眷顾能解释的?  心存的试探总是来不及施展,就变成了心乱。  薛寒懊恼捏了捏拳头,不得不正视自己的心思:他怕她知道他对她的怀疑,从而讨厌他。  可是,稀里糊涂不是他的性格。  逼着自己下了决心,薛寒佯作脚下一滑,向秋蘅倒去。  毫无防备之下,面对这种突发状况习武之人的反应与寻常人不同。  他要试一试秋六姑娘是不是如自己怀疑的那样,并非手无缚鸡之力之人。  秋蘅下意识要躲,但曾经受过的训练让她及时控制住了本能反应,双眸微微睁大往后退了一小步,任由薛寒扑过来。  身后就是溪流,流向未知的远方。  映入薛寒眼中的是少女茫然错愕的神情。  就要摔进溪流中的瞬间,薛寒揽住秋蘅一个扭身,二人一起倒进青草中。  担心草间有碎石等物,薛寒几乎没有思考就以背着地,让秋蘅在上方。  秋蘅闭了眼又睁开,呆呆看着几乎鼻尖相碰的少年,似乎还没有从这突然的变故中回神。  她确实没有回神。鸟鸣虫吟,青草香与泥土气,她枕着他的心跳声,哪怕猜到他在试探她,也气不起来。  只气自己,用理智拉回的心思又乱了。  薛寒确确实实是来克她的!  一滴泪从眼尾滑下,落在薛寒脸颊上。  而对薛寒来说,那不是一滴泪,而是一点火星,令他灼痛难耐,无所适从。  薛寒闭了闭眼,心中叹息:他好像……完蛋了。  他清楚意识到,从此以后这滴泪重重烙在了他心头,令他再无法摆脱。  而更无力的是,他也不想摆脱。  秋蘅眼睁睁看着薛寒闭上眼睛,一动也不敢动。  他……闭眼睛做什么?  “薛大人——”秋蘅用力咬了一下唇,用疼痛换回冷静,可一开口才知道喊他的声音与平时多么不同。  薛寒猛然把秋蘅推开,翻身而起。  “对不住,刚刚脚滑了。”他狼狈解释。  秋蘅也站起来,理了理沾上杂草的裙衫:“没事。”  她想骂他借口找得太烂,却又骂不出口。  他是皇城司的掌控者,对她的怀疑已经足够克制隐忍。  秋蘅又想到薛寒悄悄去袁家拿走香丸一事,默默在心中补充:对她的怀疑虽然克制,但一点也不少。  有那么一瞬间,秋蘅不想再伪装。  可她不敢赌。  与陶大他们明确与袁贼结下血海深仇不同,薛寒是薛全的养子,而薛全则是深受靖平帝信任的宠宦。  哪怕她觉得自己有很大可能赌赢,却禁不起万一的风险。  她不会因对薛寒动了心就全然去信他。  秋蘅这般想着,心头涩然。  这是她从不曾体会过的滋味,都怪薛寒。  薛寒此时的纠结远比秋蘅要多。  她察觉他的试探了吗?  她的反应与寻常人无异,是他想多了,还是她的自控力非同一般?  若是后者,她一个普通乡下姑娘是如何做到的?  这些且放一边,他们刚刚那般亲近,只一句道歉就过去了吗?  他这样……是不是成了登徒子?  薛寒又想到了刚刚的克制与冲动,心动与心痛。  但有一件事,他已经很清楚:再也无法自欺欺人把愧疚当做亲近她的借口,他心悦秋蘅。可认清了自己的心意,反让薛寒沸腾的心渐渐冷了。  他心悦秋姑娘,又如何呢?  养父喜怒无常,掌控欲极强。他强求来这门亲事,如何保证护她周全?  “秋六姑娘,夜深露重,我送你回去吧。”说这话时,薛寒已恢复了冷静。  秋蘅抬眸看着他,刚刚还慌乱狼狈的少年此时面色淡淡,眼神也如寒星般清冷。  “好。”秋蘅微微低头,掩饰那自嘲一笑。  原来是她的错觉。  原来心动的只有她。  这样也好。  秋蘅没再言语,一步一步走在薛寒身边。  一路仿佛很长,又很短。  “姑娘,你去哪儿啦?”芳洲看到秋蘅,欢快跑过来。  胡四追在后面,要不是还不熟,恨不得扯住她衣袖。  这丫头厨艺好,心眼却少,把红豆糕和大人问害羞了,以后不好意思偷偷去约会怎么办?  “吃撑了,和薛大人一起沿着溪边走了走。”  “哦。”芳洲没再追问,献宝般把一个草编的小小笼子拿给秋蘅看,“姑娘你瞧,真的是两只萤火虫。我看它们快冻坏了,就带回来了。”  胡四忍不住炫耀:“草笼子是我编的。”  “时间不早了,我们回去吧。”秋蘅看向薛寒,“不用薛大人送了,我们带了护卫。”  胡四暗暗捣了薛寒一下。  薛寒开口:“好,那路上小心。”  回去路上,胡四恨铁不成钢:“大人,人家姑娘请你吃饭,你都不送送人家啊?”  薛寒不吭声,默默往前走。  胡四与薛寒相处多年,一下子察觉了他的异常,快走几步追上去:“大人,你和秋六姑娘闹别扭了?”  “没有,别瞎说。”  “那怎么心情不好呢?”  薛寒脚下一顿,回头望去,已看不到秋蘅几人的身影,只有重重屋舍轮廓隐在夜色中。  “也没有,别瞎说。”  感谢诺亚_de、茉莉_m的大额打赏,感谢投票、打赏、追订的书友们。  请收藏本站:。笔趣阁手机版:m.7d681.icu 第108章 错觉_188 这个猜测一起,秋蘅不由捏紧了手中帕子,感觉到了加速的心跳。  那是不受理智控制的本能,是艰难困苦也无法熄灭的情感。  人非草木,亦非顽石。  可这一刻,秋蘅感到了羞愧。  前路万难,重担于身,她都在想些什么。  秋蘅重新把双手没入溪水,好让溪水的凉让自己清醒。  一只手探过来,还没触到秋蘅指尖又收回。  薛寒用力收拢五指,克制去握那只手的冲动,声音却没藏好此时心中的波澜:“秋六姑娘,溪水凉。”  “是有些凉。”秋蘅收回手,对微乱心绪的隐藏要比身边少年强多了,“多谢薛大人提醒。”  二人先后站起来,沿着溪边往前走。  溪流潺潺,虫吟不断,可薛寒只听见自己急促的心跳,与难以纾解的复杂心情。  明明有许多疑问。比如秋六姑娘遇到惊马不但化险为夷,还赢得了比试;比如敢孤身引走黑熊,没被黑熊追上,顺利等到了救援。  这些事,真的是一句老天眷顾能解释的?  心存的试探总是来不及施展,就变成了心乱。  薛寒懊恼捏了捏拳头,不得不正视自己的心思:他怕她知道他对她的怀疑,从而讨厌他。  可是,稀里糊涂不是他的性格。  逼着自己下了决心,薛寒佯作脚下一滑,向秋蘅倒去。  毫无防备之下,面对这种突发状况习武之人的反应与寻常人不同。  他要试一试秋六姑娘是不是如自己怀疑的那样,并非手无缚鸡之力之人。  秋蘅下意识要躲,但曾经受过的训练让她及时控制住了本能反应,双眸微微睁大往后退了一小步,任由薛寒扑过来。  身后就是溪流,流向未知的远方。  映入薛寒眼中的是少女茫然错愕的神情。  就要摔进溪流中的瞬间,薛寒揽住秋蘅一个扭身,二人一起倒进青草中。  担心草间有碎石等物,薛寒几乎没有思考就以背着地,让秋蘅在上方。  秋蘅闭了眼又睁开,呆呆看着几乎鼻尖相碰的少年,似乎还没有从这突然的变故中回神。她确实没有回神。  鸟鸣虫吟,青草香与泥土气,她枕着他的心跳声,哪怕猜到他在试探她,也气不起来。  只气自己,用理智拉回的心思又乱了。  薛寒确确实实是来克她的!  一滴泪从眼尾滑下,落在薛寒脸颊上。  而对薛寒来说,那不是一滴泪,而是一点火星,令他灼痛难耐,无所适从。  薛寒闭了闭眼,心中叹息:他好像……完蛋了。  他清楚意识到,从此以后这滴泪重重烙在了他心头,令他再无法摆脱。  而更无力的是,他也不想摆脱。  秋蘅眼睁睁看着薛寒闭上眼睛,一动也不敢动。  他……闭眼睛做什么?  “薛大人——”秋蘅用力咬了一下唇,用疼痛换回冷静,可一开口才知道喊他的声音与平时多么不同。  薛寒猛然把秋蘅推开,翻身而起。  “对不住,刚刚脚滑了。”他狼狈解释。  秋蘅也站起来,理了理沾上杂草的裙衫:“没事。”  她想骂他借口找得太烂,却又骂不出口。  他是皇城司的掌控者,对她的怀疑已经足够克制隐忍。  秋蘅又想到薛寒悄悄去袁家拿走香丸一事,默默在心中补充:对她的怀疑虽然克制,但一点也不少。  有那么一瞬间,秋蘅不想再伪装。  可她不敢赌。  与陶大他们明确与袁贼结下血海深仇不同,薛寒是薛全的养子,而薛全则是深受靖平帝信任的宠宦。  哪怕她觉得自己有很大可能赌赢,却禁不起万一的风险。  她不会因对薛寒动了心就全然去信他。  秋蘅这般想着,心头涩然。  这是她从不曾体会过的滋味,都怪薛寒。  薛寒此时的纠结远比秋蘅要多。  她察觉他的试探了吗?  她的反应与寻常人无异,是他想多了,还是她的自控力非同一般?  若是后者,她一个普通乡下姑娘是如何做到的?  这些且放一边,他们刚刚那般亲近,只一句道歉就过去了吗?  他这样……是不是成了登徒子?  薛寒又想到了刚刚的克制与冲动,心动与心痛。但有一件事,他已经很清楚:再也无法自欺欺人把愧疚当做亲近她的借口,他心悦秋蘅。  可认清了自己的心意,反让薛寒沸腾的心渐渐冷了。  他心悦秋姑娘,又如何呢?  养父喜怒无常,掌控欲极强。他强求来这门亲事,如何保证护她周全?  “秋六姑娘,夜深露重,我送你回去吧。”说这话时,薛寒已恢复了冷静。  秋蘅抬眸看着他,刚刚还慌乱狼狈的少年此时面色淡淡,眼神也如寒星般清冷。  “好。”秋蘅微微低头,掩饰那自嘲一笑。  原来是她的错觉。  原来心动的只有她。  这样也好。  秋蘅没再言语,一步一步走在薛寒身边。  一路仿佛很长,又很短。  “姑娘,你去哪儿啦?”芳洲看到秋蘅,欢快跑过来。  胡四追在后面,要不是还不熟,恨不得扯住她衣袖。  这丫头厨艺好,心眼却少,把红豆糕和大人问害羞了,以后不好意思偷偷去约会怎么办?  “吃撑了,和薛大人一起沿着溪边走了走。”  “哦。”芳洲没再追问,献宝般把一个草编的小小笼子拿给秋蘅看,“姑娘你瞧,真的是两只萤火虫。我看它们快冻坏了,就带回来了。”  胡四忍不住炫耀:“草笼子是我编的。”  “时间不早了,我们回去吧。”秋蘅看向薛寒,“不用薛大人送了,我们带了护卫。”  胡四暗暗捣了薛寒一下。  薛寒开口:“好,那路上小心。”  回去路上,胡四恨铁不成钢:“大人,人家姑娘请你吃饭,你都不送送人家啊?”  薛寒不吭声,默默往前走。  胡四与薛寒相处多年,一下子察觉了他的异常,快走几步追上去:“大人,你和秋六姑娘闹别扭了?”  “没有,别瞎说。”  “那怎么心情不好呢?”  薛寒脚下一顿,回头望去,已看不到秋蘅几人的身影,只有重重屋舍轮廓隐在夜色中。  “也没有,别瞎说。”  请收藏本站:。笔趣阁手机版:m.7d681.icu 第109章 姑娘喜欢薛大人 夜色浓浓,秋风微凉。  薛全立在院中,听到脚步声缓缓转身,看向走来的少年。  “连宫宴都不去,这是去哪儿了?”  薛寒走到薛全面前,拱手行礼:“秋六姑娘为了答谢今日林中相救,做东请孩儿吃饭。”  薛全挑眉:“又是秋六姑娘。那丫头请你吃饭,比宫宴还重要?”  “父亲知道,孩儿对宫宴这些素来没有兴趣。”  “那就对秋六姑娘请客有兴趣?”薛全凉凉一笑。  “孩儿对吃烤肉比较有兴趣,正好也让秋六姑娘别总惦记着欠孩儿人情。”  薛全盯着薛寒片刻,淡淡道:“寒儿早些休息吧,明日狩猎场好好表现。”  “是。”  薛寒回到屋中,一番洗漱换上白色中衣,走到窗前。  窗外一片黑沉,空中点点寒星。  薛寒倚靠着窗边仰望天空,眼前却不是那广袤无边的夜空,而是潺潺溪流,葳蕤青草。  阿蘅——他在心中念着这个名字,微微闭上眼睛。  一夜漫长,秋蘅刚起来,芳洲就提着草笼子过来了。  “姑娘,萤火虫死了。”  秋蘅接过草笼子看了看,叹道:“本就活不长的。”  芳洲一脸懊恼:“是啊,早知道不如留它们在草丛里,好歹是它们熟悉的地方。”  “好在它们一直在一起,不是孤零零的。”秋蘅拿起梳子,慢慢梳头发。  “也是。”  芳洲不是悲春伤秋的性子,把草笼子暂且放在窗台上,回到秋蘅身边接过木梳:“姑娘,你是不是喜欢薛大人啊?”  镜中少女神色一僵。  “姑娘果然喜欢薛大人!”芳洲看到镜中人的反应,语气笃定。  秋蘅垂眸:“别瞎说。”  芳洲灵巧挽了个双环髻,插上珠花,压根不信秋蘅的否认:“薛大人挺好的,每次都能及时赶到救姑娘。姑娘要是喜欢,就让薛大人上门提亲呀。”  “芳洲。”  芳洲转到秋蘅面前,神色认真:“姑娘,我不是调侃你。在永清伯府住了这些日子我算看出来了,老夫人重名,老伯爷重利,老爷虽真心疼你,可惜做不了什么主。薛大人既是良配,姑娘又喜欢,就该把握住啊,不然等以后伯府给姑娘找个歪瓜裂枣怎么办?”“你就这么看好薛大人?”秋蘅轻笑。  芳洲点头:“薛大人相貌俊朗,手握实权,最重要的是救了姑娘一次又一次,真心对姑娘好。”  秋蘅嘴角一抽。  天杀的救了一次又一次……  “芳洲,你是不是忘了更重要的一点?”  “什么?”  “更重要的是要两情相悦。”  “这当然呀。”芳洲一怔,反应过来,“姑娘是说薛大人对你无意?不可能,薛大人要是对姑娘无意怎么会多次相助?”  “薛大人怜贫惜弱。”  “姑娘,这么荒唐的理由谁信呀。”  秋蘅静静盯着镜中的自己。  原来明知不理智,她还是忍不住多聊聊那个人。  “不早了,去秋美人那里吧。”  秋蘅最后看了一眼镜中人,站起身来。  芳洲递过外衣:“连着吃肉也腻得慌,今日我做些萝卜糕,等姑娘回来吃。”  “好。”  秋蘅轻车熟路去了秋美人那里。  领她进去的还是郑玉。  察觉郑玉频频用余光看她,秋蘅笑问:“郑公公有事吗?”  郑玉知道秋蘅是个大方的性子,也不藏着:“就是好奇秋六姑娘引走黑熊的事。”  “郑公公应该听许多人说了吧?”  “是。”郑玉笑着点头,“可听多少人说,不如听当事人说嘛。”  “那我给郑公公讲一讲……”  二人说笑一路,直到见到秋美人。  “姐姐。”  瞥见郑玉嘴角尚未敛去的笑意,秋美人眸光微闪。  不得不承认,六妹对人有种特别的吸引力。  “阿蘅,过来坐。”把秋蘅招到近前,秋美人仔细打量,“昨日听说了你的事,我就悬着心,你当时就不怕吗?”  秋蘅也在打量秋美人,看到了她眼下脂粉难遮的青色。  看来还在为林乘风伤神。  秋蘅是同情秋美人的,可这同情只能放在心里,什么都不能说。  “也怕的。但为了救人,就顾不得怕了。”  秋美人听着秋蘅平静说出这话,叹口气:“我以为六妹是个理智的人。”  秋蘅一笑:“我当时判断过,不是冲动行事。”秋美人忽然想到秋蘅那日说的话:我招来的是非,我能解决。  这样的年纪,为何有这样的自信呢?  秋美人一时说不清是欣赏,还是不适。  “贵妃娘娘到——”  秋美人一惊,忙起身去迎接。  “见过贵妃娘娘。”  穿了一袭华裙的虞贵妃居高临下看着行礼的姐妹二人,好一会儿才道:“免了。本宫听闻秋六姑娘昨日大发神威,特来瞧一瞧敢孤身引走黑熊的女壮士。”  “娘娘谬赞了,舍妹是无知者无畏——”  “本宫问你了?”虞贵妃睨了秋美人一眼。  秋美人噤声低头。  虞贵妃一步一步走至秋蘅身边,围着她缓缓绕了一圈,轻笑道:“真是看不出来,秋六姑娘有那般勇气。”  秋蘅如秋美人一般低眉敛目,没有吭声。  “秋六姑娘。”虞贵妃语气加重,“本宫与你说话呢。”  秋蘅这才道:“贵妃娘娘不喜听‘谬赞’之类的客套话,臣女铭记在心。”  虞贵妃嫣然一笑:“那你可以说实话,本宫就爱听实在话。”  秋蘅微微抬眸,对上虞贵妃似笑非笑的眼:“贵妃娘娘慧眼如炬,臣女从小就胆子大。”  “那比你姐姐强多了。”虞贵妃轻瞥秋美人一眼。  “人各有所长,姐姐也有臣女比不上的地方。”  “果然会说话。”虞贵妃抚了抚长长的指甲,“今日的话本宫听得顺耳,秋美人与秋六姑娘陪本宫出去走走吧,听说今日狩猎场很热闹。”  秋蘅与秋美人齐声应了,跟在虞贵妃身后。  虞贵妃乘着辇车,漫不经心看着沿途风景,等离华棚近了,抬手喊了一声停。  宫人上前,扶虞贵妃下了辇车。  虞贵妃不急不缓走向其中一名低头行礼的侍卫。  请收藏本站:。笔趣阁手机版:m.7d681.icu 第109章 姑娘喜欢薛大人_190 夜色浓浓,秋风微凉。  薛全立在院中,听到脚步声缓缓转身,看向走来的少年。  “连宫宴都不去,这是去哪儿了?”  薛寒走到薛全面前,拱手行礼:“秋六姑娘为了答谢今日林中相救,做东请孩儿吃饭。”  薛全挑眉:“又是秋六姑娘。那丫头请你吃饭,比宫宴还重要?”  “父亲知道,孩儿对宫宴这些素来没有兴趣。”  “那就对秋六姑娘请客有兴趣?”薛全凉凉一笑。  “孩儿对吃烤肉比较有兴趣,正好也让秋六姑娘别总惦记着欠孩儿人情。”  薛全盯着薛寒片刻,淡淡道:“寒儿早些休息吧,明日狩猎场好好表现。”  “是。”  薛寒回到屋中,一番洗漱换上白色中衣,走到窗前。  窗外一片黑沉,空中点点寒星。  薛寒倚靠着窗边仰望天空,眼前却不是那广袤无边的夜空,而是潺潺溪流,葳蕤青草。  阿蘅——他在心中念着这个名字,微微闭上眼睛。  一夜漫长,秋蘅刚起来,芳洲就提着草笼子过来了。  “姑娘,萤火虫死了。”  秋蘅接过草笼子看了看,叹道:“本就活不长的。”  芳洲一脸懊恼:“是啊,早知道不如留它们在草丛里,好歹是它们熟悉的地方。”  “好在它们一直在一起,不是孤零零的。”秋蘅拿起梳子,慢慢梳头发。  “也是。”  芳洲不是悲春伤秋的性子,把草笼子暂且放在窗台上,回到秋蘅身边接过木梳:“姑娘,你是不是喜欢薛大人啊?”  镜中少女神色一僵。  “姑娘果然喜欢薛大人!”芳洲看到镜中人的反应,语气笃定。  秋蘅垂眸:“别瞎说。”  芳洲灵巧挽了个双环髻,插上珠花,压根不信秋蘅的否认:“薛大人挺好的,每次都能及时赶到救姑娘。姑娘要是喜欢,就让薛大人上门提亲呀。”  “芳洲。”  芳洲转到秋蘅面前,神色认真:“姑娘,我不是调侃你。在永清伯府住了这些日子我算看出来了,老夫人重名,老伯爷重利,老爷虽真心疼你,可惜做不了什么主。薛大人既是良配,姑娘又喜欢,就该把握住啊,不然等以后伯府给姑娘找个歪瓜裂枣怎么办?”“你就这么看好薛大人?”秋蘅轻笑。  芳洲点头:“薛大人相貌俊朗,手握实权,最重要的是救了姑娘一次又一次,真心对姑娘好。”  秋蘅嘴角一抽。  天杀的救了一次又一次……  “芳洲,你是不是忘了更重要的一点?”  “什么?”  “更重要的是要两情相悦。”  “这当然呀。”芳洲一怔,反应过来,“姑娘是说薛大人对你无意?不可能,薛大人要是对姑娘无意怎么会多次相助?”  “薛大人怜贫惜弱。”  “姑娘,这么荒唐的理由谁信呀。”  秋蘅静静盯着镜中的自己。  原来明知不理智,她还是忍不住多聊聊那个人。  “不早了,去秋美人那里吧。”  秋蘅最后看了一眼镜中人,站起身来。  芳洲递过外衣:“连着吃肉也腻得慌,今日我做些萝卜糕,等姑娘回来吃。”  “好。”  秋蘅轻车熟路去了秋美人那里。  领她进去的还是郑玉。  察觉郑玉频频用余光看她,秋蘅笑问:“郑公公有事吗?”  郑玉知道秋蘅是个大方的性子,也不藏着:“就是好奇秋六姑娘引走黑熊的事。”  “郑公公应该听许多人说了吧?”  “是。”郑玉笑着点头,“可听多少人说,不如听当事人说嘛。”  “那我给郑公公讲一讲……”  二人说笑一路,直到见到秋美人。  “姐姐。”  瞥见郑玉嘴角尚未敛去的笑意,秋美人眸光微闪。  不得不承认,六妹对人有种特别的吸引力。  “阿蘅,过来坐。”把秋蘅招到近前,秋美人仔细打量,“昨日听说了你的事,我就悬着心,你当时就不怕吗?”  秋蘅也在打量秋美人,看到了她眼下脂粉难遮的青色。  看来还在为林乘风伤神。  秋蘅是同情秋美人的,可这同情只能放在心里,什么都不能说。  “也怕的。但为了救人,就顾不得怕了。”  秋美人听着秋蘅平静说出这话,叹口气:“我以为六妹是个理智的人。”  秋蘅一笑:“我当时判断过,不是冲动行事。”秋美人忽然想到秋蘅那日说的话:我招来的是非,我能解决。  这样的年纪,为何有这样的自信呢?  秋美人一时说不清是欣赏,还是不适。  “贵妃娘娘到——”  秋美人一惊,忙起身去迎接。  “见过贵妃娘娘。”  穿了一袭华裙的虞贵妃居高临下看着行礼的姐妹二人,好一会儿才道:“免了。本宫听闻秋六姑娘昨日大发神威,特来瞧一瞧敢孤身引走黑熊的女壮士。”  “娘娘谬赞了,舍妹是无知者无畏——”  “本宫问你了?”虞贵妃睨了秋美人一眼。  秋美人噤声低头。  虞贵妃一步一步走至秋蘅身边,围着她缓缓绕了一圈,轻笑道:“真是看不出来,秋六姑娘有那般勇气。”  秋蘅如秋美人一般低眉敛目,没有吭声。  “秋六姑娘。”虞贵妃语气加重,“本宫与你说话呢。”  秋蘅这才道:“贵妃娘娘不喜听‘谬赞’之类的客套话,臣女铭记在心。”  虞贵妃嫣然一笑:“那你可以说实话,本宫就爱听实在话。”  秋蘅微微抬眸,对上虞贵妃似笑非笑的眼:“贵妃娘娘慧眼如炬,臣女从小就胆子大。”  “那比你姐姐强多了。”虞贵妃轻瞥秋美人一眼。  “人各有所长,姐姐也有臣女比不上的地方。”  “果然会说话。”虞贵妃抚了抚长长的指甲,“今日的话本宫听得顺耳,秋美人与秋六姑娘陪本宫出去走走吧,听说今日狩猎场很热闹。”  秋蘅与秋美人齐声应了,跟在虞贵妃身后。  虞贵妃乘着辇车,漫不经心看着沿途风景,等离华棚近了,抬手喊了一声停。  宫人上前,扶虞贵妃下了辇车。  虞贵妃不急不缓走向其中一名低头行礼的侍卫。  请收藏本站:。笔趣阁手机版:m.7d681.icu 第110章 危机 虞贵妃看着躬身低头的侍卫,淡淡问:“本宫记得,你是首日狩猎的第二名,你叫什么来着?”  青年侍卫拱手:“侍卫马军司都头林乘风见过贵妃娘娘。”  “林乘风。”虞贵妃轻轻念着这个名字,神情玩味。  秋蘅不着痕迹看秋美人一眼。  秋美人低着头,眼帘轻轻颤动,却没往林乘风的方向看一眼。  虞贵妃懒懒的声音响起:“林都头抬头让本宫瞧瞧。”  林乘风闻言愣了一下,慢慢抬头。  虞贵妃打量一番,微微点头:“样貌倒是端正,又骑射出众,想来对御马有一套。”  林乘风忙低了头,恭敬拱手:“贵妃娘娘谬赞了。”  “呵呵,你们这些人都爱说谬赞。”虞贵妃扫了一眼秋蘅与秋美人,弯起唇角,“本宫有一匹爱马名烈火,性子烈不太好伺候,正为它头疼就遇到了林都头,想来也是缘分了。”  林乘风听着这话不大对,神情紧绷起来。  虞贵妃对林乘风的反应视若未见,笑道:“就请林都头来为本宫养马如何?”  此话一出,那些低着头的侍卫俱是一惊,纷纷用余光看向林乘风。  秋蘅听到了低不可闻的吸气声,是紧挨着她的秋美人发出的。  林乘风愣过后,立刻跪了下去:“乘风不会养马,还请贵妃娘娘收回成命。”  虞贵妃抬抬眼皮:“林都头这是不愿意?”  听着这话的众人暗暗叹息。  让将门之子,禁军中前途无量的年轻都头去养马,谁能愿意?  可这是宠冠后宫的贵妃娘娘,得罪不得。  林乘风这下麻烦了。  “乘风确实不擅养马。娘娘的爱马娇贵,若是有个闪失就不好了,还请娘娘收回成命。”  “不擅养马?你们侍卫马军司少不了与马打交道,怎么会不擅?”虞贵妃冷笑,“林都头这是拒绝本宫了?”  “乘风在马军司主要负责骑兵训练,确实不懂其他——”  “呵呵。”虞贵妃笑起来,面色冷如霜雪,“本宫明白了,原来是舍不得侍卫马军司这层皮。怎么,给本宫养马委屈你了?”林乘风低头拱手,克制着愤怒与恐慌:“求贵妃娘娘收回成命。”  “本宫要是不收呢?”  林乘风以额贴地:“恳请贵妃娘娘。”  “敬酒不吃吃罚酒!”虞贵妃扬眉,“来人,给本宫扒了他这层皮!”  立刻数名侍卫向林乘风围去。  秋美人双手交握,死死咬着唇。  林乘风抬手按上刀鞘,竭力忍耐。可围过来的侍卫没有丝毫留情的意思,四人牢牢控制住他,另外两人去扒他身上铠衣。  “贵妃娘娘为何如此折辱微臣?”林乘风忍无可忍挣扎,却挣脱不开。  “老实点,贵妃娘娘的命令你也敢反抗,是要造反不成?”一名按着他肩膀的侍卫喝道。  林乘风的挣扎却越发激烈起来:“放开我,放开我!”  随着外面的甲衣被扯开,突然一物掉落在地,发出不小的声响。  林乘风神色一僵,而后发疯般去抓掉到地上的东西。  “这是什么?”一名侍卫弯腰把那物件捡起,揭开包在外面的巾帕露出真容。  虞贵妃冷冷开口:“拿来给本宫瞧瞧,林都头珍而重之贴身收着的是什么宝贝。”  林乘风被按在地上,绝望望着跑向虞贵妃的侍卫,整个人如被抽走了魂魄般死寂。  “回禀娘娘,是一个木娃娃。”  “拿过来。”  虞贵妃身边的宫人走过去,把木娃娃呈到虞贵妃面前。  “呦,是个女娃娃。”虞贵妃用帕子垫手,拿起那木娃娃仔细端详,忽然神色一变,“本宫怎么瞧着这女娃娃有些眼熟呢。”  一旁宫人看了看,掩口惊呼:“好像秋美人呀!”  “秋美人?”虞贵妃霍然转头,看向如遭雷击的秋美人,柳眉高高扬起,“还真是像。秋美人,你给本宫说说这是怎么回事?”  “我——”秋美人踉跄往后退了一步,跪了下去,“妾不知道……”  “不知道?与你神似的木娃娃被一名侍卫贴身藏着,你说你什么都不知道?”虞贵妃脸色一沉,“来人,把这对奸夫淫妇堵上嘴巴,到今上面前说个清楚!”虞贵妃拔腿往前走,一群人浩浩荡荡跟在后。  华棚中的靖平帝看到虞贵妃下意识露出个笑容,但见虞贵妃神色凛然,笑意微收:“爱妃怎么了?”  “带过来!”虞贵妃一声吩咐,被堵着嘴巴的林乘风和秋美人被推到靖平帝面前。  靖平帝面色微变:“这是——”  华棚中还有一些臣子在,一瞧这种情景恨不得掩面而逃。  大意了,陪个驾还有这种风险!  虞贵妃把木娃娃举到靖平帝面前:“妾遇见这位林都头,记起他是首日狩猎的榜眼,爱才心切想让他为妾做事。谁知此人不识抬举,竟敢抗命,侍卫制服之际从他怀中掉落一物,竟是与秋美人神似的木娃娃。”  靖平帝死死盯着那木娃娃,再看跪在地上的秋美人。  “抬起头。”他一字字道。  尽管这些日子分了些宠爱给秋美人,可愤怒当头的此时,靖平帝竟一时想不起秋美人的模样了。  或者说,不是想不起,而是从心底不愿相信被一个小小嫔妃绿云罩顶。  秋美人一动不动,被一名宫人捏着下巴把脸抬起。  靖平帝紧紧盯着秋美人的脸,用力一拍桌案:“贱婢,竟敢做出这等丑事!”  “呜呜——”被堵着嘴的林乘风竭力挣扎起来。  他挣不脱那些束缚,犹如穷途末路的困兽,双目猩红。  靖平帝冷冷看着不久前还心生欣赏的青年,沉声道:“把他口中之物取下来,朕倒要听听他怎么说!”  立刻有侍卫过去,取走塞住林乘风嘴巴的布巾。  得了开口的自由,林乘风急促吸一口气,悲声高喊:“陛下,此事与秋美人没有任何关系,是罪臣——”  “是我。”一道女声响起,清亮沉静。  无数道目光投向声音传来之处。  立在薛全身边的薛寒不由变了脸色。  阿蘅!  请收藏本站:。笔趣阁手机版:m.7d681.icu 第110章 危机_192 虞贵妃看着躬身低头的侍卫,淡淡问:“本宫记得,你是首日狩猎的第二名,你叫什么来着?”  青年侍卫拱手:“侍卫马军司都头林乘风见过贵妃娘娘。”  “林乘风。”虞贵妃轻轻念着这个名字,神情玩味。  秋蘅不着痕迹看秋美人一眼。  秋美人低着头,眼帘轻轻颤动,却没往林乘风的方向看一眼。  虞贵妃懒懒的声音响起:“林都头抬头让本宫瞧瞧。”  林乘风闻言愣了一下,慢慢抬头。  虞贵妃打量一番,微微点头:“样貌倒是端正,又骑射出众,想来对御马有一套。”  林乘风忙低了头,恭敬拱手:“贵妃娘娘谬赞了。”  “呵呵,你们这些人都爱说谬赞。”虞贵妃扫了一眼秋蘅与秋美人,弯起唇角,“本宫有一匹爱马名烈火,性子烈不太好伺候,正为它头疼就遇到了林都头,想来也是缘分了。”  林乘风听着这话不大对,神情紧绷起来。  虞贵妃对林乘风的反应视若未见,笑道:“就请林都头来为本宫养马如何?”  此话一出,那些低着头的侍卫俱是一惊,纷纷用余光看向林乘风。  秋蘅听到了低不可闻的吸气声,是紧挨着她的秋美人发出的。  林乘风愣过后,立刻跪了下去:“乘风不会养马,还请贵妃娘娘收回成命。”  虞贵妃抬抬眼皮:“林都头这是不愿意?”  听着这话的众人暗暗叹息。  让将门之子,禁军中前途无量的年轻都头去养马,谁能愿意?  可这是宠冠后宫的贵妃娘娘,得罪不得。  林乘风这下麻烦了。  “乘风确实不擅养马。娘娘的爱马娇贵,若是有个闪失就不好了,还请娘娘收回成命。”  “不擅养马?你们侍卫马军司少不了与马打交道,怎么会不擅?”虞贵妃冷笑,“林都头这是拒绝本宫了?”  “乘风在马军司主要负责骑兵训练,确实不懂其他——”  “呵呵。”虞贵妃笑起来,面色冷如霜雪,“本宫明白了,原来是舍不得侍卫马军司这层皮。怎么,给本宫养马委屈你了?”林乘风低头拱手,克制着愤怒与恐慌:“求贵妃娘娘收回成命。”  “本宫要是不收呢?”  林乘风以额贴地:“恳请贵妃娘娘。”  “敬酒不吃吃罚酒!”虞贵妃扬眉,“来人,给本宫扒了他这层皮!”  立刻数名侍卫向林乘风围去。  秋美人双手交握,死死咬着唇。  林乘风抬手按上刀鞘,竭力忍耐。可围过来的侍卫没有丝毫留情的意思,四人牢牢控制住他,另外两人去扒他身上铠衣。  “贵妃娘娘为何如此折辱微臣?”林乘风忍无可忍挣扎,却挣脱不开。  “老实点,贵妃娘娘的命令你也敢反抗,是要造反不成?”一名按着他肩膀的侍卫喝道。  林乘风的挣扎却越发激烈起来:“放开我,放开我!”  随着外面的甲衣被扯开,突然一物掉落在地,发出不小的声响。  林乘风神色一僵,而后发疯般去抓掉到地上的东西。  “这是什么?”一名侍卫弯腰把那物件捡起,揭开包在外面的巾帕露出真容。  虞贵妃冷冷开口:“拿来给本宫瞧瞧,林都头珍而重之贴身收着的是什么宝贝。”  林乘风被按在地上,绝望望着跑向虞贵妃的侍卫,整个人如被抽走了魂魄般死寂。  “回禀娘娘,是一个木娃娃。”  “拿过来。”  虞贵妃身边的宫人走过去,把木娃娃呈到虞贵妃面前。  “呦,是个女娃娃。”虞贵妃用帕子垫手,拿起那木娃娃仔细端详,忽然神色一变,“本宫怎么瞧着这女娃娃有些眼熟呢。”  一旁宫人看了看,掩口惊呼:“好像秋美人呀!”  “秋美人?”虞贵妃霍然转头,看向如遭雷击的秋美人,柳眉高高扬起,“还真是像。秋美人,你给本宫说说这是怎么回事?”  “我——”秋美人踉跄往后退了一步,跪了下去,“妾不知道……”  “不知道?与你神似的木娃娃被一名侍卫贴身藏着,你说你什么都不知道?”虞贵妃脸色一沉,“来人,把这对奸夫淫妇堵上嘴巴,到今上面前说个清楚!”虞贵妃拔腿往前走,一群人浩浩荡荡跟在后。  华棚中的靖平帝看到虞贵妃下意识露出个笑容,但见虞贵妃神色凛然,笑意微收:“爱妃怎么了?”  “带过来!”虞贵妃一声吩咐,被堵着嘴巴的林乘风和秋美人被推到靖平帝面前。  靖平帝面色微变:“这是——”  华棚中还有一些臣子在,一瞧这种情景恨不得掩面而逃。  大意了,陪个驾还有这种风险!  虞贵妃把木娃娃举到靖平帝面前:“妾遇见这位林都头,记起他是首日狩猎的榜眼,爱才心切想让他为妾做事。谁知此人不识抬举,竟敢抗命,侍卫制服之际从他怀中掉落一物,竟是与秋美人神似的木娃娃。”  靖平帝死死盯着那木娃娃,再看跪在地上的秋美人。  “抬起头。”他一字字道。  尽管这些日子分了些宠爱给秋美人,可愤怒当头的此时,靖平帝竟一时想不起秋美人的模样了。  或者说,不是想不起,而是从心底不愿相信被一个小小嫔妃绿云罩顶。  秋美人一动不动,被一名宫人捏着下巴把脸抬起。  靖平帝紧紧盯着秋美人的脸,用力一拍桌案:“贱婢,竟敢做出这等丑事!”  “呜呜——”被堵着嘴的林乘风竭力挣扎起来。  他挣不脱那些束缚,犹如穷途末路的困兽,双目猩红。  靖平帝冷冷看着不久前还心生欣赏的青年,沉声道:“把他口中之物取下来,朕倒要听听他怎么说!”  立刻有侍卫过去,取走塞住林乘风嘴巴的布巾。  得了开口的自由,林乘风急促吸一口气,悲声高喊:“陛下,此事与秋美人没有任何关系,是罪臣——”  “是我。”一道女声响起,清亮沉静。  无数道目光投向声音传来之处。  立在薛全身边的薛寒不由变了脸色。  阿蘅!  请收藏本站:。笔趣阁手机版:m.7d681.icu 第111章 是我 秋蘅走过去,跪在林乘风身边,抬头望向怒容满面的靖平帝:“陛下,木娃娃是臣女送给林都头的。”  “是你?”靖平帝眼神闪了闪,语气一时听不出喜怒。  秋蘅字字清晰:“对,正是臣女。”  “笑话。”虞贵妃往秋蘅所在方向走了一步,“秋六姑娘,就算你想为秋美人开脱,也不要把人当成傻子。据本宫了解,你才进京不久,秋猎前与林乘风不曾见过一面吧?”  跪地的少女脊背笔直,面对宠冠后宫的虞贵妃毫无畏怯:“先前确实没有见过林都头。但在狩猎首日,臣女亲眼瞧见林都头得了第二名……一见倾心。”  这话一出,不少人摇头。  一个小姑娘当众说对一名男子一见倾心,世风日下,世风日下啊。  “一见倾心?”虞贵妃纤指一指薛寒,“当时本宫也在,记得夺得魁首的是皇城使薛寒。论年纪,薛寒与秋六姑娘更相当,论能力,这第一名要比第二名强。秋六姑娘放着更好的不喜欢,很难让本宫相信啊。”  “更好的?”秋蘅与薛寒目光相碰,旋即收回视线,“人外有人,山外有山,这世间永远有更出众的人不断出现,但合眼缘的可能只有一个,至少对臣女来说是这样。”  薛寒垂了眼,用力握拳。  虞贵妃冷笑:“伶牙俐齿!”  “臣女只是实话实说,自己做的事自己承担,不能牵连旁人。”秋蘅平静看着虞贵妃,“贵妃娘娘若不信,不妨再仔细看看那木娃娃。那木娃娃若真是姐姐,为何梳的是未出阁少女发髻?”  虞贵妃脸色一变。  靖平帝立刻看了那木娃娃一眼,不由点头:“还真是如此。”  秋蘅双手交叠,以额贴地:“臣女与秋美人是一家姐妹,容貌有相似,才令贵妃娘娘误会了,请陛下明鉴。”  靖平帝脸色稍缓:“秋蘅,你抬起头来。”  秋蘅微微抬头。  “把秋美人口中布巾取走。”  立刻有宫人过去取走塞着秋美人嘴巴的布巾。  秋美人大口呼吸,眼泪簌簌。  靖平帝看了看两姐妹,再看了看木娃娃,笑了起来:“还真是爱妃误会了,这木娃娃确实是秋六姑娘。”“陛下——”虞贵妃心有不甘,可看着靖平帝的反应,就此作罢。  是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陛下但凡有个台阶下,怎么会自认绿云罩顶。  便宜秋美人这贱婢了。  虞贵妃想通了,也不纠结,抬手抚了抚垂落的发丝,轻笑道:“看来是妾误会了。既然秋六姑娘与林乘风两情相悦,陛下何不成人之美?”  靖平帝愣了一下,但见虞贵妃笑靥如花,看向跪地的二人:“秋蘅,你当真对林乘风一见倾心?”  秋蘅垂眸紧紧盯着地面,收拢的指尖把掌心掐出深痕,声音却平稳无波:“是,臣女心悦林都头。”  薛寒闭了闭眼,呼吸急促。  靖平帝再问林乘风:“林乘风,你对秋蘅如何?”  林乘风虎目充血,咬着牙一时没有吭声。  “嗯?”靖平帝拧眉。  “林都头。”秋蘅低低喊了一声。  林乘风浑身一震,望向轻声喊他的少女。  她一双明眸中隐藏着哀求,这让他无地自容,恨不能拔刀自刎。  她还这般年轻,他一开口就会毁了她终身。  可是他不能否认。  他若否定,那就是与荷儿有私情。  与后宫嫔妃有私情,毁的不只是他,还会毁了他的家族,毁了荷儿。  是他错了,他的一时贪恋造成这般后果,竟连求死都不能。  “臣——”林乘风开口,千难万难却由不得他不说,“臣亦心悦……秋六姑娘。”  “好。秋蘅,林乘风,你二人既相互倾心,那朕就——”  “陛下!”一道声音突然响起。  薛全猛然侧头,眼睁睁看着薛寒大步走过去。  “寒儿!”他震惊喊了一声,可那少年却没有回头。  靖平帝看到薛寒越众而出,很是意外:“薛寒,你有何事?”  薛寒在秋蘅身旁跪下来:“微臣倾慕秋六姑娘已久,恳请陛下给微臣一个赢得秋六姑娘芳心的机会。”  秋蘅怔住:“薛寒——”  压过她声音的是薛全:“薛寒,你在陛下面前胡言乱语什么!”  “孩儿不敢有欺君之语。”薛全滞了滞,压着怒火没再吭声。  “你也心悦秋六姑娘?”靖平帝吃惊不已,不由看向跪在地上的少女。  但见她乌发雪肤,气质沉静,不似娇花一朵,倒像是一株青松。  不得不承认,这丫头是有些特别的。  靖平帝捋了捋胡须,语气迟疑:“薛寒,你虽心悦秋六姑娘,可秋六姑娘与林乘风乃两情相悦。”  薛寒定定看秋蘅一眼:“人都有被乱花迷住眼的时候,所以才请陛下给微臣一些时间,也给秋六姑娘一些时间冷静冷静。”  “这样么——”靖平帝沉吟。  崔二挨着父亲站着,本来听秋蘅说心悦林乘风正震惊,听了薛寒的话更惊了。  两情相悦也能冲出来抢么?  要是这样,那他也行。  闪过这个念头,崔二脑袋一热跑了出去:“陛下,小子也倾慕秋六姑娘!”  靖平帝险些被口水呛着:“咳咳,你是——”  崔二的父亲崔副都指挥使急忙走出来请罪:“犬子无状,惊扰了陛下,还望陛下恕罪。”  “原来是崔卿的公子。”靖平帝神色古怪看着崔二,“你也心悦秋六姑娘?”  崔二大声道:“是,小子也心悦秋六姑娘。”  “小畜生,胡说八道什么!”崔副都指挥使气得半死。  刚刚他还是看戏的,怎么眨眼就这样了?  而那些自从秋美人和林乘风被虞贵妃带来后就纷纷装死的大臣终于忍不住低低议论起来。  靖平帝望着跪了一串的人缓了缓心情,环视众人:“还有有话说的吗?”  众人噤声。  一片安静中,凌云走了出来。  靖平帝瞳孔巨震:“云儿你——”  难不成也心悦秋六姑娘!  凌云冲靖平帝深施一礼:“陛下,阿蘅是小侄的义妹,此次永清伯府并无长辈前来,康郡王府便要对阿蘅负责,他们三个有什么想法都不算。”  请收藏本站:。笔趣阁手机版:m.7d681.icu 第111章 是我_194 秋蘅走过去,跪在林乘风身边,抬头望向怒容满面的靖平帝:“陛下,木娃娃是臣女送给林都头的。”  “是你?”靖平帝眼神闪了闪,语气一时听不出喜怒。  秋蘅字字清晰:“对,正是臣女。”  “笑话。”虞贵妃往秋蘅所在方向走了一步,“秋六姑娘,就算你想为秋美人开脱,也不要把人当成傻子。据本宫了解,你才进京不久,秋猎前与林乘风不曾见过一面吧?”  跪地的少女脊背笔直,面对宠冠后宫的虞贵妃毫无畏怯:“先前确实没有见过林都头。但在狩猎首日,臣女亲眼瞧见林都头得了第二名……一见倾心。”  这话一出,不少人摇头。  一个小姑娘当众说对一名男子一见倾心,世风日下,世风日下啊。  “一见倾心?”虞贵妃纤指一指薛寒,“当时本宫也在,记得夺得魁首的是皇城使薛寒。论年纪,薛寒与秋六姑娘更相当,论能力,这第一名要比第二名强。秋六姑娘放着更好的不喜欢,很难让本宫相信啊。”  “更好的?”秋蘅与薛寒目光相碰,旋即收回视线,“人外有人,山外有山,这世间永远有更出众的人不断出现,但合眼缘的可能只有一个,至少对臣女来说是这样。”  薛寒垂了眼,用力握拳。  虞贵妃冷笑:“伶牙俐齿!”  “臣女只是实话实说,自己做的事自己承担,不能牵连旁人。”秋蘅平静看着虞贵妃,“贵妃娘娘若不信,不妨再仔细看看那木娃娃。那木娃娃若真是姐姐,为何梳的是未出阁少女发髻?”  虞贵妃脸色一变。  靖平帝立刻看了那木娃娃一眼,不由点头:“还真是如此。”  秋蘅双手交叠,以额贴地:“臣女与秋美人是一家姐妹,容貌有相似,才令贵妃娘娘误会了,请陛下明鉴。”  靖平帝脸色稍缓:“秋蘅,你抬起头来。”  秋蘅微微抬头。  “把秋美人口中布巾取走。”  立刻有宫人过去取走塞着秋美人嘴巴的布巾。  秋美人大口呼吸,眼泪簌簌。  靖平帝看了看两姐妹,再看了看木娃娃,笑了起来:“还真是爱妃误会了,这木娃娃确实是秋六姑娘。”“陛下——”虞贵妃心有不甘,可看着靖平帝的反应,就此作罢。  是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陛下但凡有个台阶下,怎么会自认绿云罩顶。  便宜秋美人这贱婢了。  虞贵妃想通了,也不纠结,抬手抚了抚垂落的发丝,轻笑道:“看来是妾误会了。既然秋六姑娘与林乘风两情相悦,陛下何不成人之美?”  靖平帝愣了一下,但见虞贵妃笑靥如花,看向跪地的二人:“秋蘅,你当真对林乘风一见倾心?”  秋蘅垂眸紧紧盯着地面,收拢的指尖把掌心掐出深痕,声音却平稳无波:“是,臣女心悦林都头。”  薛寒闭了闭眼,呼吸急促。  靖平帝再问林乘风:“林乘风,你对秋蘅如何?”  林乘风虎目充血,咬着牙一时没有吭声。  “嗯?”靖平帝拧眉。  “林都头。”秋蘅低低喊了一声。  林乘风浑身一震,望向轻声喊他的少女。  她一双明眸中隐藏着哀求,这让他无地自容,恨不能拔刀自刎。  她还这般年轻,他一开口就会毁了她终身。  可是他不能否认。  他若否定,那就是与荷儿有私情。  与后宫嫔妃有私情,毁的不只是他,还会毁了他的家族,毁了荷儿。  是他错了,他的一时贪恋造成这般后果,竟连求死都不能。  “臣——”林乘风开口,千难万难却由不得他不说,“臣亦心悦……秋六姑娘。”  “好。秋蘅,林乘风,你二人既相互倾心,那朕就——”  “陛下!”一道声音突然响起。  薛全猛然侧头,眼睁睁看着薛寒大步走过去。  “寒儿!”他震惊喊了一声,可那少年却没有回头。  靖平帝看到薛寒越众而出,很是意外:“薛寒,你有何事?”  薛寒在秋蘅身旁跪下来:“微臣倾慕秋六姑娘已久,恳请陛下给微臣一个赢得秋六姑娘芳心的机会。”  秋蘅怔住:“薛寒——”  压过她声音的是薛全:“薛寒,你在陛下面前胡言乱语什么!”  “孩儿不敢有欺君之语。”薛全滞了滞,压着怒火没再吭声。  “你也心悦秋六姑娘?”靖平帝吃惊不已,不由看向跪在地上的少女。  但见她乌发雪肤,气质沉静,不似娇花一朵,倒像是一株青松。  不得不承认,这丫头是有些特别的。  靖平帝捋了捋胡须,语气迟疑:“薛寒,你虽心悦秋六姑娘,可秋六姑娘与林乘风乃两情相悦。”  薛寒定定看秋蘅一眼:“人都有被乱花迷住眼的时候,所以才请陛下给微臣一些时间,也给秋六姑娘一些时间冷静冷静。”  “这样么——”靖平帝沉吟。  崔二挨着父亲站着,本来听秋蘅说心悦林乘风正震惊,听了薛寒的话更惊了。  两情相悦也能冲出来抢么?  要是这样,那他也行。  闪过这个念头,崔二脑袋一热跑了出去:“陛下,小子也倾慕秋六姑娘!”  靖平帝险些被口水呛着:“咳咳,你是——”  崔二的父亲崔副都指挥使急忙走出来请罪:“犬子无状,惊扰了陛下,还望陛下恕罪。”  “原来是崔卿的公子。”靖平帝神色古怪看着崔二,“你也心悦秋六姑娘?”  崔二大声道:“是,小子也心悦秋六姑娘。”  “小畜生,胡说八道什么!”崔副都指挥使气得半死。  刚刚他还是看戏的,怎么眨眼就这样了?  而那些自从秋美人和林乘风被虞贵妃带来后就纷纷装死的大臣终于忍不住低低议论起来。  靖平帝望着跪了一串的人缓了缓心情,环视众人:“还有有话说的吗?”  众人噤声。  一片安静中,凌云走了出来。  靖平帝瞳孔巨震:“云儿你——”  难不成也心悦秋六姑娘!  凌云冲靖平帝深施一礼:“陛下,阿蘅是小侄的义妹,此次永清伯府并无长辈前来,康郡王府便要对阿蘅负责,他们三个有什么想法都不算。”  请收藏本站:。笔趣阁手机版:m.7d681.icu 第112章 他的红豆糕 听了凌云的话,靖平帝松了口气。  还好,还好,少一个添乱的。  靖平帝抬手揉了揉太阳穴,叹道:“罢了,这种儿女私事朕就不插手了。”  靖平帝此话一出,林乘风跪得笔直的身体一晃,整个人如从水中捞出来般冷汗淋漓。  秋蘅捏紧的手松开,掌心一片紫痕。  薛寒保持着笔挺跪姿,面上看不出多余表情。  崔二悄悄看一眼秋蘅,再看一眼脸色黑如锅底的老父亲,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他是不是有些冲动了?等下该不会遭父亲的毒打吧?  “朕乏了,爱妃陪朕回宫吧。”木娃娃的事最终虽没牵扯到秋美人身上,到底影响了靖平帝玩乐的心情。  见靖平帝起身欲走,秋蘅喊了一声:“陛下。”  靖平帝侧头看她:“秋六姑娘还有事?”  这丫头胆量是不是有些过于大了?  嗯,脸皮也比寻常女子厚许多,丝毫没因三名男子众目睽睽之下表露爱慕而羞愧。  后宫嫔妃就没这样的——莫名闪过这个念头,靖平帝忙收了心思。  还好没有这样的!  “恳请陛下把臣女的木娃娃赐还。”  靖平帝都忘了这事了,闻言扫一眼内侍用手托着的木娃娃,嫌弃摆摆手:“把木娃娃还给秋六姑娘。”  看见这木娃娃就想到秋美人,晦气!  内侍走过去,把木娃娃交给秋蘅:“秋六姑娘收好了。”  “多谢公公。”秋蘅把木娃娃拿在手中,等靖平帝走远才站起身来。  耳边响起冷厉的喝声:“薛寒,你随我来!”  薛寒默默起身,冲秋蘅微微颔首,走向薛全。  秋蘅盯着少年挺拔的背影,心神微晃。  若任由刚刚那般局面发展,等待林、秋两家的就是滔天之祸,只有她认下此事才有转机。  而她站出来,就做好了被赐婚于林乘风的准备。  林乘风把秋美人的木娃娃贴身收着,可见还没把秋美人放下。过了这一劫与其约定,做一对假夫妻不影响她谋事就好。  这已经是她能做到的最好选择,只是没想到薛寒会这么做。他让这场危机有了更好的结果。  看薛全态度,薛寒恐怕要受责难了。  秋蘅正这般想着,一声惨叫响起。  崔副都指挥使拎着崔二的耳朵往外拖:“混账东西,叫你在今上面前胡言乱语!”  “疼疼疼,父亲您快松手啊!”  看着被拖走的崔二,秋蘅冷静的表情出现了一丝裂缝。  薛寒如此虽出乎她意料,但多次相助也算让她有个心理准备,崔二是怎么回事儿?  “哎呦,父亲轻点儿,轻点儿!”直到被拖走好远,崔二的呼痛声还不绝于耳。  “阿蘅。”凌云淡淡开口,“跟大哥回去。”  秋蘅点点头,看向依然跪在地上的林乘风。  与其说是跪着,不如说是瘫坐。  狩猎首日还算有精气神的青年,此刻眼里尽是后怕与茫然。  “林都头。”  林乘风眼皮动了动,看向轻唤他的少女。  “那我先走了,回头再去找你。”秋蘅打过招呼,随凌云离去。  那么多人在场,戏是要做全套的,免得被人扣上欺君的帽子。  林乘风明白秋蘅的意思,更觉羞愧,直到华棚中的人陆续散了,才慢慢爬起来,把被扯乱的甲衣整理好。  华棚中的这场热闹因为没把后妃扯进来,不用闭紧嘴巴,随着这些人散去很快就传开了。  而薛寒被带进一间屋子,待房门关上,薛全厉声道:“跪下!”  薛寒一撩衣袍,跪了下来。  一双脚停在他面前,上方传来冷冰冰的声音:“你可真是好样的,学会瞒着我了!”  “父亲息怒。”  “息怒?”薛全更怒了,抬脚踹向薛寒心口,“你怎么和我说的?说对那丫头无意!结果呢,直接跑到今上面前袒露心意!”  薛寒身体晃了晃,依然跪得笔直。  “是不是觉得翅膀硬了?”薛全冷笑,“你的皇城使怎么当上的?你要知道,没了为父你什么都不是!”  “孩儿一直谨记。”  “既然谨记,为何学会了阳奉阴违?”  薛寒沉默着。  “说话!”薛全喝道。薛寒慢慢抬眼:“父亲想听孩儿的真心话吗?”  “自然。”  “孩儿觉得木娃娃的事有蹊跷,秋六姑娘或许是不得已而为之。”  薛全脸色大变:“混账,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要是秋六姑娘乃不得已而为之,那木娃娃又是谁?  关乎今上脸面的事,什么猜测都只能烂在肚子里。  “孩儿只是对父亲说心中所想,不会对其他人说。”  薛全怒气一缓,显然被这话取悦了。  “便是如此,与你何干?”  “孩儿——”薛寒沉默更久,才一字字道,“孩儿对秋六姑娘有愧。”  薛全一愣:“此话怎讲?”  “十年前的元宵节,就是遇到父亲的那日,孩儿遇到了一个女孩儿……”薛寒轻声说着,仿佛回到了十年前。  上元节的街上熙熙攘攘,那般热闹。他缩在角落里,默默盯着一对父女。  那位父亲还很年轻,从挑担小贩那里买了点心,把骑在肩头的小姑娘放下来,拿点心哄女儿开心。  他想到了双亲还在的时候,他也曾被这么疼爱过,目光舍不得移开分毫。或许是这样,那小姑娘发现了他的存在,松开父亲的手抱着糕点跑来递给他。  “哥哥吃红豆糕。”  把红豆糕塞入他手中的小姑娘冲他甜甜一笑后往回跑,却与父亲隔开了人流。  他眼睁睁看到一名男子抱起她就跑,扔了点心拔腿去追,可是人流如织,喧嚣混乱。  他拼命跑,拼命跑,撞上了一个人。  那个人便是养父薛全。  他挣扎反抗,一心想去追落入人贩子手中的小姑娘,却被薛全的手下牢牢制住,带去了一处民宅。  薛全说,这是我宫外的宅子,你努力学文习武,以后有大好前程。  从此,他有了新人生,比做沦落街头的乞儿或许锦绣灿烂许多。  可他知道,那小姑娘也有了新人生,注定深陷泥潭中。  从此,他再没吃过红豆糕。  请收藏本站:。笔趣阁手机版:m.7d681.icu 第112章 他的红豆糕_196 听了凌云的话,靖平帝松了口气。  还好,还好,少一个添乱的。  靖平帝抬手揉了揉太阳穴,叹道:“罢了,这种儿女私事朕就不插手了。”  靖平帝此话一出,林乘风跪得笔直的身体一晃,整个人如从水中捞出来般冷汗淋漓。  秋蘅捏紧的手松开,掌心一片紫痕。  薛寒保持着笔挺跪姿,面上看不出多余表情。  崔二悄悄看一眼秋蘅,再看一眼脸色黑如锅底的老父亲,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他是不是有些冲动了?等下该不会遭父亲的毒打吧?  “朕乏了,爱妃陪朕回宫吧。”木娃娃的事最终虽没牵扯到秋美人身上,到底影响了靖平帝玩乐的心情。  见靖平帝起身欲走,秋蘅喊了一声:“陛下。”  靖平帝侧头看她:“秋六姑娘还有事?”  这丫头胆量是不是有些过于大了?  嗯,脸皮也比寻常女子厚许多,丝毫没因三名男子众目睽睽之下表露爱慕而羞愧。  后宫嫔妃就没这样的——莫名闪过这个念头,靖平帝忙收了心思。  还好没有这样的!  “恳请陛下把臣女的木娃娃赐还。”  靖平帝都忘了这事了,闻言扫一眼内侍用手托着的木娃娃,嫌弃摆摆手:“把木娃娃还给秋六姑娘。”  看见这木娃娃就想到秋美人,晦气!  内侍走过去,把木娃娃交给秋蘅:“秋六姑娘收好了。”  “多谢公公。”秋蘅把木娃娃拿在手中,等靖平帝走远才站起身来。  耳边响起冷厉的喝声:“薛寒,你随我来!”  薛寒默默起身,冲秋蘅微微颔首,走向薛全。  秋蘅盯着少年挺拔的背影,心神微晃。  若任由刚刚那般局面发展,等待林、秋两家的就是滔天之祸,只有她认下此事才有转机。  而她站出来,就做好了被赐婚于林乘风的准备。  林乘风把秋美人的木娃娃贴身收着,可见还没把秋美人放下。过了这一劫与其约定,做一对假夫妻不影响她谋事就好。  这已经是她能做到的最好选择,只是没想到薛寒会这么做。他让这场危机有了更好的结果。  看薛全态度,薛寒恐怕要受责难了。  秋蘅正这般想着,一声惨叫响起。  崔副都指挥使拎着崔二的耳朵往外拖:“混账东西,叫你在今上面前胡言乱语!”  “疼疼疼,父亲您快松手啊!”  看着被拖走的崔二,秋蘅冷静的表情出现了一丝裂缝。  薛寒如此虽出乎她意料,但多次相助也算让她有个心理准备,崔二是怎么回事儿?  “哎呦,父亲轻点儿,轻点儿!”直到被拖走好远,崔二的呼痛声还不绝于耳。  “阿蘅。”凌云淡淡开口,“跟大哥回去。”  秋蘅点点头,看向依然跪在地上的林乘风。  与其说是跪着,不如说是瘫坐。  狩猎首日还算有精气神的青年,此刻眼里尽是后怕与茫然。  “林都头。”  林乘风眼皮动了动,看向轻唤他的少女。  “那我先走了,回头再去找你。”秋蘅打过招呼,随凌云离去。  那么多人在场,戏是要做全套的,免得被人扣上欺君的帽子。  林乘风明白秋蘅的意思,更觉羞愧,直到华棚中的人陆续散了,才慢慢爬起来,把被扯乱的甲衣整理好。  华棚中的这场热闹因为没把后妃扯进来,不用闭紧嘴巴,随着这些人散去很快就传开了。  而薛寒被带进一间屋子,待房门关上,薛全厉声道:“跪下!”  薛寒一撩衣袍,跪了下来。  一双脚停在他面前,上方传来冷冰冰的声音:“你可真是好样的,学会瞒着我了!”  “父亲息怒。”  “息怒?”薛全更怒了,抬脚踹向薛寒心口,“你怎么和我说的?说对那丫头无意!结果呢,直接跑到今上面前袒露心意!”  薛寒身体晃了晃,依然跪得笔直。  “是不是觉得翅膀硬了?”薛全冷笑,“你的皇城使怎么当上的?你要知道,没了为父你什么都不是!”  “孩儿一直谨记。”  “既然谨记,为何学会了阳奉阴违?”  薛寒沉默着。  “说话!”薛全喝道。薛寒慢慢抬眼:“父亲想听孩儿的真心话吗?”  “自然。”  “孩儿觉得木娃娃的事有蹊跷,秋六姑娘或许是不得已而为之。”  薛全脸色大变:“混账,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要是秋六姑娘乃不得已而为之,那木娃娃又是谁?  关乎今上脸面的事,什么猜测都只能烂在肚子里。  “孩儿只是对父亲说心中所想,不会对其他人说。”  薛全怒气一缓,显然被这话取悦了。  “便是如此,与你何干?”  “孩儿——”薛寒沉默更久,才一字字道,“孩儿对秋六姑娘有愧。”  薛全一愣:“此话怎讲?”  “十年前的元宵节,就是遇到父亲的那日,孩儿遇到了一个女孩儿……”薛寒轻声说着,仿佛回到了十年前。  上元节的街上熙熙攘攘,那般热闹。他缩在角落里,默默盯着一对父女。  那位父亲还很年轻,从挑担小贩那里买了点心,把骑在肩头的小姑娘放下来,拿点心哄女儿开心。  他想到了双亲还在的时候,他也曾被这么疼爱过,目光舍不得移开分毫。或许是这样,那小姑娘发现了他的存在,松开父亲的手抱着糕点跑来递给他。  “哥哥吃红豆糕。”  把红豆糕塞入他手中的小姑娘冲他甜甜一笑后往回跑,却与父亲隔开了人流。  他眼睁睁看到一名男子抱起她就跑,扔了点心拔腿去追,可是人流如织,喧嚣混乱。  他拼命跑,拼命跑,撞上了一个人。  那个人便是养父薛全。  他挣扎反抗,一心想去追落入人贩子手中的小姑娘,却被薛全的手下牢牢制住,带去了一处民宅。  薛全说,这是我宫外的宅子,你努力学文习武,以后有大好前程。  从此,他有了新人生,比做沦落街头的乞儿或许锦绣灿烂许多。  可他知道,那小姑娘也有了新人生,注定深陷泥潭中。  从此,他再没吃过红豆糕。  请收藏本站:。笔趣阁手机版:m.7d681.icu 第113章 藏好 哥哥吃红豆糕。  这是那个小姑娘对他说的唯一一句话,从此成了他的心结,他的执念,他的梦魇。  他无数次梦到那道甜甜的声音:哥哥吃红豆糕。  哥哥吃红豆糕……  噩梦醒来,他被如潮的愧疚淹没,记得最清楚的除了她的模样,她的声音,还有她递给他红豆糕时右手虎口旁的那颗小痣。  后来他长大了,有能力了,知道了那个小姑娘的身份:永清伯府的六姑娘秋蘅。  掌握了皇城司后,他暗暗派出人寻觅,却一无所获。  直到今年的初夏,永清伯府寻回了丢失十年的六姑娘。  他迫不及待登门确认,她确实是为了给他送红豆糕而被拐走的那个小姑娘。  埋藏心底十载的愧疚,让他想竭力弥补,想护她无忧,想替她遮风挡雨。  却不想,把自己的心赔了进去。  薛寒不后悔赔进去一颗心,却不得不小心翼翼藏好这份心思,免得养父伤害秋蘅。  有“隐相”之称的养父,想对付一个落魄伯府的姑娘轻而易举。年幼时他害她惨遭拐卖,现在若再害她有个什么,万死难辞其咎。  听完薛寒的讲述,薛全大为意外:“原来你与那丫头还有这么一段渊源。”  “是,这些年孩儿一直很内疚。”  “看不出,寒儿还是个重情义的。”薛全意味深长笑笑。  “孩儿幼时坎坷,尝尽冷暖,对孩儿好的人,孩儿都会记在心里。”  薛全满意笑了:“不错,是为父误会你了。”  “父亲不生气了就好。”薛寒微微松了口气。  秋蘅随凌云往回走,一路沉默,回到住处试探喊了声凌大哥。  凌云板着脸:“伸手。”  秋蘅迟疑了一下,慢慢把手伸出。  掌心掐出的痕迹格外显眼。  “取上好的药膏来。”凌云吩咐婢女。  “只破了一点皮,用不着。”  凌云脸色更冷了:“只破了一点皮就不疼了?阿蘅,你对自己倒狠的下心。”  硬生生把自己掌心掐破,当时是怎样的忍耐。  “凌大哥,我——”  “我知道,你对林乘风无意。”凌云没让秋蘅说下去。  他既不愿听到阿蘅对他扯谎,也不愿阿蘅为难说出真相。  让他来说好了。  “大哥只是希望你能对自己好一点。”  秋蘅鼻子一酸:“凌大哥,当时那种情形,这是最好的办法。”“真的被赐婚林乘风也无怨吗?”  秋蘅与凌云对视,笑道:“总归比坐实秋美人与林乘风有私情的结果好,凌大哥说是不是?”  凌云沉默了。  哪怕愤怒、心疼,可想一想,那个时候竟没有更好的选择。除了阿蘅认下来,其他人根本无能为力。  “世子,药来了。”  凌云接过药膏,示意婢女退下,打开瓷瓶亲自为秋蘅上药。  秋蘅看着动作轻柔为她涂药的凌云,一时有些恍惚:凌大哥好像比在南边时对她更好了。  “那薛寒呢?”  凌云问这话时语气波澜不惊,秋蘅摊开的手指却下意识拢了拢。  “别动。”凌云抓紧她的手。  “薛大人——”秋蘅说起薛寒,心头滋味难言,面上却半点不露,“他大概也如凌大哥这般猜到了真相,作为朋友,想帮我一把。”  朋友?  凌云在心中默念这二字,把装药膏的瓷瓶放好:“阿蘅和薛大人成了朋友啊?”  “薛大人屡次相助,我不能不领情。”  凌云沉吟了一下,提醒道:“大哥对薛寒了解不多,但他的养父薛全不是个好相与的。阿蘅和薛寒来往,须多加注意。”  “嗯,我知道了。”  “崔二又是怎么回事儿?”提到崔二,凌云语气随意许多。  秋蘅一脸无奈:“我也不知道他怎么回事儿。前不久崔家曾登门提亲,我还以为他为了替好友韩子恒出气,要把我娶回家方便报复。”  凌云嘴角一抽,比秋蘅还无奈:“阿蘅,没有男人会这么做。”  又没有血海深仇,就为了替朋友出气,搭上自己的终身?  秋蘅终于回过味来:“崔二他——”  凌云接话:“心悦你。”  秋蘅皱眉:“我们并无多少来往。”  凌云笑笑:“崔二那样的公子哥,喜欢来得快去得也快,不必为此烦恼。今日他站出来,倒是好事。”  二人相争,今上尚会认真考虑赐婚不赐婚的事,又冒出个崔二,今上只会觉得一群年轻人胡闹,懒得再插手。  而事实也是如此。  “只是阿蘅之后恐怕要面对一阵子议论了。”  秋蘅弯唇:“这些无关紧要。”  此时想想,虞贵妃直奔林乘风而去,显然知道了秋美人对林乘风余情未了。  以虞贵妃的滔天气焰,秋美人若不谨言慎行,躲了这一次还会有下一次。深宫刀光剑影皆在暗处,步步杀机只能是身处其中的人小心谨慎,她一个身处宫外的鞭长莫及。  “阿蘅,以后遇事多与大哥商量,不要自己一个人扛着。”凌云抬手,轻轻抚了抚秋蘅的头。  “知道了,大哥。”  康郡王妃从康郡王口中得知了华棚中的热闹,脑袋嗡嗡疼。  “我就说这丫头不一般,云儿——”  “云儿挺有大哥样子的。”不想妻子扯到儿子身上去,康郡王打断康郡王妃的话。  康郡王妃冷静了一下,点头:“也是,云儿做得不错。”  刚刚听王爷说最后云儿也站出来了,她险些昏过去。  还好云儿言行得当,没有让康郡王府成为各府眼中的笑话。  说不出儿子的错处,康郡王妃转头叫来女儿,私下敲打:“嘉宜,母妃知道你和阿蘅投缘,可投缘是一回事儿,你是县主,金尊玉贵,万不可学阿蘅那样与好几个男人纠缠不清。”  嘉宜县主听了这话皱眉:“母妃这话有失偏颇。今日的事女儿也听说了,明明是薛大人与崔公子倾慕阿蘅,又不是阿蘅与他们纠缠。”  康郡王妃脸一沉:“她若自矜,怎么会一个个都倾慕她?”  嘉宜县主诧异看着康郡王妃:“阿蘅长得好看,性格也好,会制香、会蹴鞠、会爬树,还有孤身引走黑熊的勇气,没有男人倾慕才奇怪吧?女儿要是男子,也喜欢阿蘅这样的姑娘。”  康郡王妃气个倒仰:“再胡说八道——”  “芳洲煎了萝卜糕请女儿吃,母妃我先走啦。”嘉宜县主冲康郡王妃一笑,提着裙角跑了。  “你看看她,和秋六那丫头学的什么样子,真怕她近墨者黑——”康郡王妃气得和身边心腹梅姑姑抱怨。  “郡王妃别生气,县主心性无尘,不会染上不好习性的。”梅姑姑劝道。  康郡王妃重重叹口气:“自从认了这么个义女,日子一天比一天热闹了。”  秋蘅院中,煎萝卜糕的香味从小厨房传出,引得丫鬟仆妇时不时往小厨房的方向瞄上一眼。  秋蘅独自待在里屋,把木娃娃拿出来,仔细端详。  请收藏本站:。笔趣阁手机版:m.7d681.icu 第113章 藏好_198 哥哥吃红豆糕。  这是那个小姑娘对他说的唯一一句话,从此成了他的心结,他的执念,他的梦魇。  他无数次梦到那道甜甜的声音:哥哥吃红豆糕。  哥哥吃红豆糕……  噩梦醒来,他被如潮的愧疚淹没,记得最清楚的除了她的模样,她的声音,还有她递给他红豆糕时右手虎口旁的那颗小痣。  后来他长大了,有能力了,知道了那个小姑娘的身份:永清伯府的六姑娘秋蘅。  掌握了皇城司后,他暗暗派出人寻觅,却一无所获。  直到今年的初夏,永清伯府寻回了丢失十年的六姑娘。  他迫不及待登门确认,她确实是为了给他送红豆糕而被拐走的那个小姑娘。  埋藏心底十载的愧疚,让他想竭力弥补,想护她无忧,想替她遮风挡雨。  却不想,把自己的心赔了进去。  薛寒不后悔赔进去一颗心,却不得不小心翼翼藏好这份心思,免得养父伤害秋蘅。  有“隐相”之称的养父,想对付一个落魄伯府的姑娘轻而易举。年幼时他害她惨遭拐卖,现在若再害她有个什么,万死难辞其咎。  听完薛寒的讲述,薛全大为意外:“原来你与那丫头还有这么一段渊源。”  “是,这些年孩儿一直很内疚。”  “看不出,寒儿还是个重情义的。”薛全意味深长笑笑。  “孩儿幼时坎坷,尝尽冷暖,对孩儿好的人,孩儿都会记在心里。”  薛全满意笑了:“不错,是为父误会你了。”  “父亲不生气了就好。”薛寒微微松了口气。  秋蘅随凌云往回走,一路沉默,回到住处试探喊了声凌大哥。  凌云板着脸:“伸手。”  秋蘅迟疑了一下,慢慢把手伸出。  掌心掐出的痕迹格外显眼。  “取上好的药膏来。”凌云吩咐婢女。  “只破了一点皮,用不着。”  凌云脸色更冷了:“只破了一点皮就不疼了?阿蘅,你对自己倒狠的下心。”  硬生生把自己掌心掐破,当时是怎样的忍耐。  “凌大哥,我——”  “我知道,你对林乘风无意。”凌云没让秋蘅说下去。  他既不愿听到阿蘅对他扯谎,也不愿阿蘅为难说出真相。  让他来说好了。  “大哥只是希望你能对自己好一点。”  秋蘅鼻子一酸:“凌大哥,当时那种情形,这是最好的办法。”“真的被赐婚林乘风也无怨吗?”  秋蘅与凌云对视,笑道:“总归比坐实秋美人与林乘风有私情的结果好,凌大哥说是不是?”  凌云沉默了。  哪怕愤怒、心疼,可想一想,那个时候竟没有更好的选择。除了阿蘅认下来,其他人根本无能为力。  “世子,药来了。”  凌云接过药膏,示意婢女退下,打开瓷瓶亲自为秋蘅上药。  秋蘅看着动作轻柔为她涂药的凌云,一时有些恍惚:凌大哥好像比在南边时对她更好了。  “那薛寒呢?”  凌云问这话时语气波澜不惊,秋蘅摊开的手指却下意识拢了拢。  “别动。”凌云抓紧她的手。  “薛大人——”秋蘅说起薛寒,心头滋味难言,面上却半点不露,“他大概也如凌大哥这般猜到了真相,作为朋友,想帮我一把。”  朋友?  凌云在心中默念这二字,把装药膏的瓷瓶放好:“阿蘅和薛大人成了朋友啊?”  “薛大人屡次相助,我不能不领情。”  凌云沉吟了一下,提醒道:“大哥对薛寒了解不多,但他的养父薛全不是个好相与的。阿蘅和薛寒来往,须多加注意。”  “嗯,我知道了。”  “崔二又是怎么回事儿?”提到崔二,凌云语气随意许多。  秋蘅一脸无奈:“我也不知道他怎么回事儿。前不久崔家曾登门提亲,我还以为他为了替好友韩子恒出气,要把我娶回家方便报复。”  凌云嘴角一抽,比秋蘅还无奈:“阿蘅,没有男人会这么做。”  又没有血海深仇,就为了替朋友出气,搭上自己的终身?  秋蘅终于回过味来:“崔二他——”  凌云接话:“心悦你。”  秋蘅皱眉:“我们并无多少来往。”  凌云笑笑:“崔二那样的公子哥,喜欢来得快去得也快,不必为此烦恼。今日他站出来,倒是好事。”  二人相争,今上尚会认真考虑赐婚不赐婚的事,又冒出个崔二,今上只会觉得一群年轻人胡闹,懒得再插手。  而事实也是如此。  “只是阿蘅之后恐怕要面对一阵子议论了。”  秋蘅弯唇:“这些无关紧要。”  此时想想,虞贵妃直奔林乘风而去,显然知道了秋美人对林乘风余情未了。  以虞贵妃的滔天气焰,秋美人若不谨言慎行,躲了这一次还会有下一次。深宫刀光剑影皆在暗处,步步杀机只能是身处其中的人小心谨慎,她一个身处宫外的鞭长莫及。  “阿蘅,以后遇事多与大哥商量,不要自己一个人扛着。”凌云抬手,轻轻抚了抚秋蘅的头。  “知道了,大哥。”  康郡王妃从康郡王口中得知了华棚中的热闹,脑袋嗡嗡疼。  “我就说这丫头不一般,云儿——”  “云儿挺有大哥样子的。”不想妻子扯到儿子身上去,康郡王打断康郡王妃的话。  康郡王妃冷静了一下,点头:“也是,云儿做得不错。”  刚刚听王爷说最后云儿也站出来了,她险些昏过去。  还好云儿言行得当,没有让康郡王府成为各府眼中的笑话。  说不出儿子的错处,康郡王妃转头叫来女儿,私下敲打:“嘉宜,母妃知道你和阿蘅投缘,可投缘是一回事儿,你是县主,金尊玉贵,万不可学阿蘅那样与好几个男人纠缠不清。”  嘉宜县主听了这话皱眉:“母妃这话有失偏颇。今日的事女儿也听说了,明明是薛大人与崔公子倾慕阿蘅,又不是阿蘅与他们纠缠。”  康郡王妃脸一沉:“她若自矜,怎么会一个个都倾慕她?”  嘉宜县主诧异看着康郡王妃:“阿蘅长得好看,性格也好,会制香、会蹴鞠、会爬树,还有孤身引走黑熊的勇气,没有男人倾慕才奇怪吧?女儿要是男子,也喜欢阿蘅这样的姑娘。”  康郡王妃气个倒仰:“再胡说八道——”  “芳洲煎了萝卜糕请女儿吃,母妃我先走啦。”嘉宜县主冲康郡王妃一笑,提着裙角跑了。  “你看看她,和秋六那丫头学的什么样子,真怕她近墨者黑——”康郡王妃气得和身边心腹梅姑姑抱怨。  “郡王妃别生气,县主心性无尘,不会染上不好习性的。”梅姑姑劝道。  康郡王妃重重叹口气:“自从认了这么个义女,日子一天比一天热闹了。”  秋蘅院中,煎萝卜糕的香味从小厨房传出,引得丫鬟仆妇时不时往小厨房的方向瞄上一眼。  秋蘅独自待在里屋,把木娃娃拿出来,仔细端详。  请收藏本站:。笔趣阁手机版:m.7d681.icu 第114章 两处相思两处愁 木娃娃还没巴掌大,乍看小巧精致,仔细打量却在细节处略显粗糙。  秋蘅摩挲着木娃娃的边缘,凑到鼻端嗅了嗅。  一股新鲜的草木气。  这木娃娃是新做的——秋蘅抓着木娃娃的手紧了紧。  也就是说,不是林乘风多年来把秋美人模样的木娃娃贴身藏着,而是新得来的。  林乘风身为侍卫马军司的一员,整日与其他侍卫同吃同住,木娃娃藏到哪里都有风险,反不如贴身收着安全。  只是没想到会被虞贵妃众目睽睽之下强令扒了衣甲。  这样看来,虞贵妃要林乘风养马是假,让这木娃娃暴露于人前才是真。  好毒的心肠。  “姑娘,来吃萝卜糕。”屋外传来芳洲的喊声。  秋蘅收好木娃娃走出去,正好嘉宜县主过来了。  “县主,世子没过来吗?”芳洲把新煎好的萝卜糕放在院中石桌上,笑吟吟道,“世子在南边的时候很喜欢吃萝卜糕。”  “是么,大哥喜欢吃萝卜糕啊?”嘉宜县主望一眼煎得金黄的萝卜糕,有些新奇。  萝卜是贱物,鲜少出现在郡王府的餐桌上。  “县主尝尝。”芳洲递过筷子。  嘉宜县主接过筷子夹起一块萝卜糕咬了一口,眼睛一亮:“好吃!”  “是不是来晚了?”院门口响起凌云的声音。  嘉宜县主忙摆手:“大哥快来,萝卜糕刚出锅。”  “世子。”芳洲把筷子递给凌云。  凌云冲芳洲一笑:“自从回了京城,就想着芳洲做的萝卜糕,今日总算又吃上了。”  “世子和县主喜欢,我以后常做。”芳洲夹起两块萝卜糕放在小碟中,递给秋蘅,“姑娘趁热吃。”  秋蘅接过碟子慢慢吃着,忽听芳洲问:“姑娘,你那日说多做些,还要送谁尝尝吗?”  正吃着萝卜糕的凌云与嘉宜县主同时看向秋蘅。  “多做些,也请义父、义母尝尝。”  今日发生了这些事,给薛寒送点心就不方便了。  没口福的家伙。  想想薛寒今日所为,秋蘅虽暗暗腹诽,唇边却不觉染了笑意。凌云视线落在少女唇边浅笑上,心头一动:阿蘅让芳洲多做的萝卜糕真是为了父王、母妃吗?  是……为了薛寒吧?  他脑海中闪过那越众而出,跪在秋蘅身边的少年,垂眸笑了笑。  是夜,秋蘅躺在床榻上,回想着白日的事。  薛寒会在靖平帝面前站出来,为她解决麻烦,是她没有想到的事。  那她对他来说……比她认为的要重要一点吧?  如此一来,关乎救太子的事就更容易一些了。  秋蘅拿过软枕盖在脸上,压下双颊不受控制涌上的热意。  她不想承认,让她欢喜的不仅是救太子会更容易些。  “姑娘,你干嘛呀?”遮住头脸的软枕忽的被拿开,芳洲一脸担心看着秋蘅。  秋蘅坐起来:“没事。”  芳洲也在一旁坐下,语重心长劝:“姑娘就算为白日的事烦恼,也不能拿枕头盖着脸啊,憋坏了怎么办?”  “不是烦恼。”  “那是什么?”  秋蘅抱着软枕,低声道:“是很烦恼。”  这时的薛寒也未入睡,烙饼般在床榻上翻来翻去。  他不敢闭眼,一闭眼就是漫天的星,青草地,要么就是她一字字说对林乘风一见倾心的样子。  明知她说的是假的,可他的难受是真的。  无望也是真的。  薛寒想,这大概才是他害那个小姑娘惨遭拐卖的真正报应。  原来愧疚还不够,要用他一辈子的求而不得来偿还。  这一夜很漫长,秋蘅醒来洗漱一番,把木娃娃带上,前往秋美人那里。  “姑娘,我陪你去。”  “不用,宫里规矩多,不如在自己的地方自在。”  “昨日姑娘出去,发生那么大的事,让我在家里也不放心,就让我一起去吧。”芳洲坚持。  秋蘅想了想,答应下来。  二人慢慢往宫中走,半路被拦下。  “秋六姑娘,我们公公想和你聊聊,借一步说话。”拦住秋蘅的是一名年轻内侍。  秋蘅顺着他手指方向望去,就见薛全站在不远处的树下,正面无表情看过来。“好。芳洲,你在这里等我。”  “姑娘——”  “没事。”秋蘅握了一下芳洲的手,跟着内侍向薛全走去。  终于与薛全正式打交道了。  秋蘅没有因为薛全的突然出现而紧张,反而有种石头落地的轻松感。  这是她与薛寒经常来往必然的结果。  她承认,便是对薛寒没有那份情思,她也会为了薛全多与薛寒接触。  只是没想到,对他动了心。  先生曾说这世上总有无可奈何之事,便是如此了吧。  秋蘅不后悔,也不逃避。无论动不动心,她都是阿蘅,会一直记得要做的事。  “薛公公。”走到薛全面前,秋蘅屈了屈膝。  薛全上下打量行礼的少女,语气冷淡:“秋六姑娘昨日那般场合,竟还记住了咱家,好镇定。”  “薛公公谬赞了,小女确实记性不错。”  “既然你是个爽快的,那咱家也不绕圈子了。”薛全浮尘一甩,掸掸并不存在的灰尘。  “公公有话请说。”  薛全盯着面前少女的表情,不疾不徐道:“咱家知道,近来你和薛寒来往颇多。”  “是,薛大人多次救小女于危难中。”  “薛寒确实对秋六姑娘另眼相待。”薛全淡淡接话,“譬如昨日,在今上面前说倾慕秋六姑娘。”  秋蘅默默听着,面上并无多少情绪。  薛全嗤地一笑:“但秋六姑娘可不要当真了。”  秋蘅静静对上薛全似笑非笑的眼睛,听他一字一顿道:“薛寒待你不同,是因为愧疚。”  “愧疚?”  “不错。十年前的上元节秋六姑娘把红豆糕送给街边一个小乞儿,结果落入拐子手中,那个小乞儿就是薛寒……”  薛全说完了,深深看一言不发的少女一眼,凉凉道:“所以秋六姑娘不要多想,薛寒多次助你皆因内疚,想要弥补而已,与其他无关。”  秋蘅沉默良久,久到薛全不耐烦时,微微屈膝:“多谢薛公公告知。”  请收藏本站:。笔趣阁手机版:m.7d681.icu 第114章 两处相思两处愁_200 木娃娃还没巴掌大,乍看小巧精致,仔细打量却在细节处略显粗糙。  秋蘅摩挲着木娃娃的边缘,凑到鼻端嗅了嗅。  一股新鲜的草木气。  这木娃娃是新做的——秋蘅抓着木娃娃的手紧了紧。  也就是说,不是林乘风多年来把秋美人模样的木娃娃贴身藏着,而是新得来的。  林乘风身为侍卫马军司的一员,整日与其他侍卫同吃同住,木娃娃藏到哪里都有风险,反不如贴身收着安全。  只是没想到会被虞贵妃众目睽睽之下强令扒了衣甲。  这样看来,虞贵妃要林乘风养马是假,让这木娃娃暴露于人前才是真。  好毒的心肠。  “姑娘,来吃萝卜糕。”屋外传来芳洲的喊声。  秋蘅收好木娃娃走出去,正好嘉宜县主过来了。  “县主,世子没过来吗?”芳洲把新煎好的萝卜糕放在院中石桌上,笑吟吟道,“世子在南边的时候很喜欢吃萝卜糕。”  “是么,大哥喜欢吃萝卜糕啊?”嘉宜县主望一眼煎得金黄的萝卜糕,有些新奇。  萝卜是贱物,鲜少出现在郡王府的餐桌上。  “县主尝尝。”芳洲递过筷子。  嘉宜县主接过筷子夹起一块萝卜糕咬了一口,眼睛一亮:“好吃!”  “是不是来晚了?”院门口响起凌云的声音。  嘉宜县主忙摆手:“大哥快来,萝卜糕刚出锅。”  “世子。”芳洲把筷子递给凌云。  凌云冲芳洲一笑:“自从回了京城,就想着芳洲做的萝卜糕,今日总算又吃上了。”  “世子和县主喜欢,我以后常做。”芳洲夹起两块萝卜糕放在小碟中,递给秋蘅,“姑娘趁热吃。”  秋蘅接过碟子慢慢吃着,忽听芳洲问:“姑娘,你那日说多做些,还要送谁尝尝吗?”  正吃着萝卜糕的凌云与嘉宜县主同时看向秋蘅。  “多做些,也请义父、义母尝尝。”  今日发生了这些事,给薛寒送点心就不方便了。  没口福的家伙。  想想薛寒今日所为,秋蘅虽暗暗腹诽,唇边却不觉染了笑意。凌云视线落在少女唇边浅笑上,心头一动:阿蘅让芳洲多做的萝卜糕真是为了父王、母妃吗?  是……为了薛寒吧?  他脑海中闪过那越众而出,跪在秋蘅身边的少年,垂眸笑了笑。  是夜,秋蘅躺在床榻上,回想着白日的事。  薛寒会在靖平帝面前站出来,为她解决麻烦,是她没有想到的事。  那她对他来说……比她认为的要重要一点吧?  如此一来,关乎救太子的事就更容易一些了。  秋蘅拿过软枕盖在脸上,压下双颊不受控制涌上的热意。  她不想承认,让她欢喜的不仅是救太子会更容易些。  “姑娘,你干嘛呀?”遮住头脸的软枕忽的被拿开,芳洲一脸担心看着秋蘅。  秋蘅坐起来:“没事。”  芳洲也在一旁坐下,语重心长劝:“姑娘就算为白日的事烦恼,也不能拿枕头盖着脸啊,憋坏了怎么办?”  “不是烦恼。”  “那是什么?”  秋蘅抱着软枕,低声道:“是很烦恼。”  这时的薛寒也未入睡,烙饼般在床榻上翻来翻去。  他不敢闭眼,一闭眼就是漫天的星,青草地,要么就是她一字字说对林乘风一见倾心的样子。  明知她说的是假的,可他的难受是真的。  无望也是真的。  薛寒想,这大概才是他害那个小姑娘惨遭拐卖的真正报应。  原来愧疚还不够,要用他一辈子的求而不得来偿还。  这一夜很漫长,秋蘅醒来洗漱一番,把木娃娃带上,前往秋美人那里。  “姑娘,我陪你去。”  “不用,宫里规矩多,不如在自己的地方自在。”  “昨日姑娘出去,发生那么大的事,让我在家里也不放心,就让我一起去吧。”芳洲坚持。  秋蘅想了想,答应下来。  二人慢慢往宫中走,半路被拦下。  “秋六姑娘,我们公公想和你聊聊,借一步说话。”拦住秋蘅的是一名年轻内侍。  秋蘅顺着他手指方向望去,就见薛全站在不远处的树下,正面无表情看过来。“好。芳洲,你在这里等我。”  “姑娘——”  “没事。”秋蘅握了一下芳洲的手,跟着内侍向薛全走去。  终于与薛全正式打交道了。  秋蘅没有因为薛全的突然出现而紧张,反而有种石头落地的轻松感。  这是她与薛寒经常来往必然的结果。  她承认,便是对薛寒没有那份情思,她也会为了薛全多与薛寒接触。  只是没想到,对他动了心。  先生曾说这世上总有无可奈何之事,便是如此了吧。  秋蘅不后悔,也不逃避。无论动不动心,她都是阿蘅,会一直记得要做的事。  “薛公公。”走到薛全面前,秋蘅屈了屈膝。  薛全上下打量行礼的少女,语气冷淡:“秋六姑娘昨日那般场合,竟还记住了咱家,好镇定。”  “薛公公谬赞了,小女确实记性不错。”  “既然你是个爽快的,那咱家也不绕圈子了。”薛全浮尘一甩,掸掸并不存在的灰尘。  “公公有话请说。”  薛全盯着面前少女的表情,不疾不徐道:“咱家知道,近来你和薛寒来往颇多。”  “是,薛大人多次救小女于危难中。”  “薛寒确实对秋六姑娘另眼相待。”薛全淡淡接话,“譬如昨日,在今上面前说倾慕秋六姑娘。”  秋蘅默默听着,面上并无多少情绪。  薛全嗤地一笑:“但秋六姑娘可不要当真了。”  秋蘅静静对上薛全似笑非笑的眼睛,听他一字一顿道:“薛寒待你不同,是因为愧疚。”  “愧疚?”  “不错。十年前的上元节秋六姑娘把红豆糕送给街边一个小乞儿,结果落入拐子手中,那个小乞儿就是薛寒……”  薛全说完了,深深看一言不发的少女一眼,凉凉道:“所以秋六姑娘不要多想,薛寒多次助你皆因内疚,想要弥补而已,与其他无关。”  秋蘅沉默良久,久到薛全不耐烦时,微微屈膝:“多谢薛公公告知。”  请收藏本站:。笔趣阁手机版:m.7d681.icu 第115章 第113 宫墙深 看着恭顺行礼的少女,薛全笑了笑,抬脚走了。  秋蘅静静站着,注视薛全离去的背影。  一幕幕场景从脑海中闪过:薛寒登门永清伯府,以排查细作为由要她伸出双手。街上偶遇,薛寒说以后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可以找他。一次次相助,薛寒说他怜贫惜弱……  那些让她疑惑的、防备的反常,终于都有了答案。  芳洲走过来,低声问:“姑娘,那人是不是为难你了?”  秋蘅举步往前走,看到芳洲眼中的担忧,没有隐瞒:“别担心,也不算为难。就是告诉我薛大人昨日在今上面前说倾慕我另有缘故,让我不要自作多情。”  “自作多情?”芳洲气得柳眉竖起,“明明是薛大人亲口说的,怎么能这么说姑娘!”  “薛大人出于愧疚那么说,薛公公怕我误会了……”秋蘅说了从薛全口中听到的那段往事。  其实她没有印象了。  娘亲说发现她时那个拐子的尸体就在一旁,她受了很大惊吓,加上年纪太小,被拐之前的记忆全无。  自然也不记得什么红豆糕,什么小乞儿。  秋蘅想着这些,是有一点委屈的。  如果从一开始就知道他的靠近是出于内疚,她会再小心些,守好自己的心。  “这么说,姑娘被拐是因为薛大人啊?”芳洲一脸震惊。  虽然郎君、娘子待姑娘如同亲生,这是姑娘运气好遇到了好人家。绝大多数落入拐子手中的漂亮小姑娘命运如何,可想而知。  “不能这么说。”秋蘅想到那少年看着她时隐忍深邃的眼神,心平气和,“是命运开了个小玩笑。”  当年那个小乞儿没做错什么,只是羡慕父亲给她买点心。当年那个小女孩也没做错什么,怜贫惜弱的同情心使然,让她跑向他。  怜贫惜弱——秋蘅在心中沉吟,忽然觉得薛寒找的这个借口真是恰当。  世人眼中永清伯府的六姑娘命不好,落入了拐子手里。可长大后回到永清伯府,她才庆幸与爹爹、娘亲生活的那十年。  倘若没有双亲疼爱的那十年,没有在后世大夏停留的那十年,一直如金丝雀般被养在笼子里的她,被那位祖父扒皮抽骨卖了也只知道哭。“就算薛大人另有隐情,也不该薛公公来说姑娘。”芳洲替秋蘅感到委屈。  秋蘅徐徐往前走:“薛公公是薛大人的养父,为薛大人操心也是应当。”  “就是觉得姑娘配不上他儿子呗。”芳洲心中愤愤,拉住秋蘅的手,“姑娘也别喜欢薛大人了。”  秋蘅莞尔:“知道啦,以后不喜欢他了。”  “真的?”  “真的。”  之后一路沉默,到了秋美人住处。芳洲留在外头,秋蘅随郑玉进去。  郑玉看起来不大好。  “郑公公瞧着有些憔悴,是昨日没睡好吗?”  郑玉面露苦笑:“六姑娘看来睡得不错。”  昨日出了那么大的事,竟然没什么反应,这姑娘心真大啊。  “六姑娘,美人以后的日子恐怕不好过。”郑玉压低声音,飞快说了一句。  说完后,他自己都诧异,为何忍不住对秋六姑娘说这些。  是期盼一个小姑娘能做些什么吗?  真是疯了,昨日秋六姑娘做的已经够多,足以令他们这些伺候秋美人的宫人感激涕零。  要知道一旦坐实秋美人与人有私情,他们这些人会是什么下场不用想。  穿过层层幔帐,秋蘅见到了秋美人。  她看起来比郑玉憔悴得多,脸色苍白得令人惊心。  “姐姐。”秋蘅喊了一声。  神色木然的秋美人转转眼珠,望向亭亭而立的少女。  “郑公公,你们先出去吧,我和姐姐说说话。”  既然秋美人不言语,秋蘅做主把屋中伺候的人打发出去,走到秋美人身边坐下。  秋美人看着她,声音轻得风能吹散:“六妹来了。”  “当然要来。”秋蘅从怀中拿出一物,举到秋美人面前。  秋美人看到秋蘅手中的木娃娃,脸色越发惨白。  “这木娃娃,是姐姐送给林都头的吗?”  秋美人浑身一颤,迎上面前少女冷淡的眼神,摇头:“不是。”  秋蘅微挑眉梢。  竟然不是秋美人送的。  秋美人见秋蘅目露惊讶,自嘲一笑:“六妹窥见了我见不得人的心事,我也就不在乎丢脸了。入宫这些年,我确实从未放下林乘风……我与他两情相悦,一直以为会喜结良缘,白头偕老,谁知今上突然充盈后宫,而我恰好适龄。祖父逼我进宫,我拼死抗争也毫无转圜……”秋蘅静静听秋美人谈及那段痛不欲生的往事。  “围场再见,他是前途无量的年轻禁卫,我是久居深宫不得自由的后妃,就算心中再如何放不下,我也不可能送他雕刻成自己模样的木娃娃……我不能因爱害他……”说到最后,秋美人潸然泪下,双手死死捏着帕子。  秋蘅抿了抿唇,没有做无谓的安慰。  说什么呢?  说这么多年过去林乘风心里还有着你,真心没有错付?  说既然进了宫就放下不该有的心思,过去的就让它过去?  无论说什么,都很残忍。  “六妹看不起我吧?”秋美人哭着哭着,笑了。  是了无生趣的笑。  “没有。”  秋美人一直心悦着林乘风,但那要命的木娃娃不是她送出的。这个困在深宫中的女子不是木娃娃,是一个有血有肉、会疼会痛的人。  若还怪她,那太苛刻。  “我没有看不起姐姐。”秋蘅看着仿佛随时会碎掉的女子。  她才二十出头的年纪,却犹如一朵将要开败的花。  秋蘅一字字道:“我看不起的是祖父。”  秋美人浑身一震,揽着秋蘅压抑低泣。  等秋美人哭够了,秋蘅低声道:“既然木娃娃不是姐姐送的,那我要再去见一见林乘风。姐姐有话需要我带给他吗?”  秋美人久久沉默,最终摇头:“不用了,我没有话对他说。”  她早就没了对他说什么的资格,那一日都不该抬头看他。  “我知道了。”秋蘅收好木娃娃,走出了宫门。  请收藏本站:。笔趣阁手机版:m.7d681.icu 第115章 第宫墙深 看着恭顺行礼的少女,薛全笑了笑,抬脚走了。  秋蘅静静站着,注视薛全离去的背影。  一幕幕场景从脑海中闪过:薛寒登门永清伯府,以排查细作为由要她伸出双手。街上偶遇,薛寒说以后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可以找他。一次次相助,薛寒说他怜贫惜弱……  那些让她疑惑的、防备的反常,终于都有了答案。  芳洲走过来,低声问:“姑娘,那人是不是为难你了?”  秋蘅举步往前走,看到芳洲眼中的担忧,没有隐瞒:“别担心,也不算为难。就是告诉我薛大人昨日在今上面前说倾慕我另有缘故,让我不要自作多情。”  “自作多情?”芳洲气得柳眉竖起,“明明是薛大人亲口说的,怎么能这么说姑娘!”  “薛大人出于愧疚那么说,薛公公怕我误会了……”秋蘅说了从薛全口中听到的那段往事。  其实她没有印象了。  娘亲说发现她时那个拐子的尸体就在一旁,她受了很大惊吓,加上年纪太小,被拐之前的记忆全无。  自然也不记得什么红豆糕,什么小乞儿。  秋蘅想着这些,是有一点委屈的。  如果从一开始就知道他的靠近是出于内疚,她会再小心些,守好自己的心。  “这么说,姑娘被拐是因为薛大人啊?”芳洲一脸震惊。  虽然郎君、娘子待姑娘如同亲生,这是姑娘运气好遇到了好人家。绝大多数落入拐子手中的漂亮小姑娘命运如何,可想而知。  “不能这么说。”秋蘅想到那少年看着她时隐忍深邃的眼神,心平气和,“是命运开了个小玩笑。”  当年那个小乞儿没做错什么,只是羡慕父亲给她买点心。当年那个小女孩也没做错什么,怜贫惜弱的同情心使然,让她跑向他。  怜贫惜弱——秋蘅在心中沉吟,忽然觉得薛寒找的这个借口真是恰当。  世人眼中永清伯府的六姑娘命不好,落入了拐子手里。可长大后回到永清伯府,她才庆幸与爹爹、娘亲生活的那十年。  倘若没有双亲疼爱的那十年,没有在后世大夏停留的那十年,一直如金丝雀般被养在笼子里的她,被那位祖父扒皮抽骨卖了也只知道哭。“就算薛大人另有隐情,也不该薛公公来说姑娘。”芳洲替秋蘅感到委屈。  秋蘅徐徐往前走:“薛公公是薛大人的养父,为薛大人操心也是应当。”  “就是觉得姑娘配不上他儿子呗。”芳洲心中愤愤,拉住秋蘅的手,“姑娘也别喜欢薛大人了。”  秋蘅莞尔:“知道啦,以后不喜欢他了。”  “真的?”  “真的。”  之后一路沉默,到了秋美人住处。芳洲留在外头,秋蘅随郑玉进去。  郑玉看起来不大好。  “郑公公瞧着有些憔悴,是昨日没睡好吗?”  郑玉面露苦笑:“六姑娘看来睡得不错。”  昨日出了那么大的事,竟然没什么反应,这姑娘心真大啊。  “六姑娘,美人以后的日子恐怕不好过。”郑玉压低声音,飞快说了一句。  说完后,他自己都诧异,为何忍不住对秋六姑娘说这些。  是期盼一个小姑娘能做些什么吗?  真是疯了,昨日秋六姑娘做的已经够多,足以令他们这些伺候秋美人的宫人感激涕零。  要知道一旦坐实秋美人与人有私情,他们这些人会是什么下场不用想。  穿过层层幔帐,秋蘅见到了秋美人。  她看起来比郑玉憔悴得多,脸色苍白得令人惊心。  “姐姐。”秋蘅喊了一声。  神色木然的秋美人转转眼珠,望向亭亭而立的少女。  “郑公公,你们先出去吧,我和姐姐说说话。”  既然秋美人不言语,秋蘅做主把屋中伺候的人打发出去,走到秋美人身边坐下。  秋美人看着她,声音轻得风能吹散:“六妹来了。”  “当然要来。”秋蘅从怀中拿出一物,举到秋美人面前。  秋美人看到秋蘅手中的木娃娃,脸色越发惨白。  “这木娃娃,是姐姐送给林都头的吗?”  秋美人浑身一颤,迎上面前少女冷淡的眼神,摇头:“不是。”  秋蘅微挑眉梢。  竟然不是秋美人送的。  秋美人见秋蘅目露惊讶,自嘲一笑:“六妹窥见了我见不得人的心事,我也就不在乎丢脸了。入宫这些年,我确实从未放下林乘风……我与他两情相悦,一直以为会喜结良缘,白头偕老,谁知今上突然充盈后宫,而我恰好适龄。祖父逼我进宫,我拼死抗争也毫无转圜……”秋蘅静静听秋美人谈及那段痛不欲生的往事。  “围场再见,他是前途无量的年轻禁卫,我是久居深宫不得自由的后妃,就算心中再如何放不下,我也不可能送他雕刻成自己模样的木娃娃……我不能因爱害他……”说到最后,秋美人潸然泪下,双手死死捏着帕子。  秋蘅抿了抿唇,没有做无谓的安慰。  说什么呢?  说这么多年过去林乘风心里还有着你,真心没有错付?  说既然进了宫就放下不该有的心思,过去的就让它过去?  无论说什么,都很残忍。  “六妹看不起我吧?”秋美人哭着哭着,笑了。  是了无生趣的笑。  “没有。”  秋美人一直心悦着林乘风,但那要命的木娃娃不是她送出的。这个困在深宫中的女子不是木娃娃,是一个有血有肉、会疼会痛的人。  若还怪她,那太苛刻。  “我没有看不起姐姐。”秋蘅看着仿佛随时会碎掉的女子。  她才二十出头的年纪,却犹如一朵将要开败的花。  秋蘅一字字道:“我看不起的是祖父。”  秋美人浑身一震,揽着秋蘅压抑低泣。  等秋美人哭够了,秋蘅低声道:“既然木娃娃不是姐姐送的,那我要再去见一见林乘风。姐姐有话需要我带给他吗?”  秋美人久久沉默,最终摇头:“不用了,我没有话对他说。”  她早就没了对他说什么的资格,那一日都不该抬头看他。  “我知道了。”秋蘅收好木娃娃,走出了宫门。  请收藏本站:。笔趣阁手机版:m.7d681.icu 第116章 去见林乘风 往外走的路上,芳洲左右看看:“姑娘,我们不直接回去吗?”  “先不回去,去找林都头。”  芳洲愣了愣,却没多问。  姑娘找林都头显然不是闲事,多嘴的话平白让姑娘为难。  二人走着走着,突然一侧传来鬼鬼祟祟的声音:“秋六姑娘——”  秋蘅脚步一顿,望向声音来处,就见路旁树后探出一张脸。  “秋六姑娘,这里。”  秋蘅示意芳洲等着,抬脚走了过去。  “崔公子。”  崔二扯出个笑:“这么巧遇到了秋六姑娘。”  秋蘅默了默,点头:“是很巧。崔公子有事吗?”  “也没事……”  “若是无事,那我先走了。”  “哎——”崔二见秋蘅要走,赶紧把那点矜持扔了,“是有点事。”  秋蘅等着崔二往下说。  “那个……我昨日在今上面前说的话,秋六姑娘听到了吧?”  秋蘅:“……”  “听到了。”  崔二涨红了脸,视死如归般说出口:“是真的,我很喜欢你!端午那日把鞠球踢向你后就喜欢了。托媒人去永清伯府提亲也是因为我真心想要娶你当媳妇,不是为了别的……”  不远处的灌木后,薛寒面无表情听着崔二向秋蘅袒露心意。  他发现其行迹鬼祟跟过来,不料听到这些。  阿蘅会怎么回答?  隔着崔二,薛寒只能看到秋蘅一边侧脸,和她丁香色的裙摆。  秋蘅听崔二说完,认真道:“多谢崔公子厚爱,只是我已心有所属,只能辜负崔公子美意了。”  “你还真喜欢那个林乘风?”崔二一脸不服气,“他有什么好的,比你大好多岁的老男人!”  秋蘅险些没忍住笑了,忙压了压唇角:“林都头虽比我大几岁,却正是风华正茂的年纪,且情爱一事本就没有道理可言……崔公子聪敏通透,应该理解的。秋六在此祝崔公子婚事顺遂,早觅佳偶。”  秋蘅说完,对崔二屈了屈膝,转身向等在原处的芳洲走去。  崔二注视着少女离去的背影,嘿嘿一笑:“聪敏通透,秋六说我聪敏通透……”连最疼他的母亲都没这么说过他!  至于父亲——  小畜生,混账东西,王八犊子,败家子……一串听厌了的词飞快闪过,崔二叹口气,小心翼翼迈开腿,却因扯到痛处哎呦了一声。  哪有父亲这样的,他都这么大了,还打他屁股!  “还好没打脸……”崔二庆幸嘀咕了一句,迈开腿走了。  薛寒独立花木旁,耳边回荡着秋蘅的话:我已心有所属……  秋蘅到了马军司侍卫聚集之处,大大方方对面前侍卫行了一礼:“我找林都头,麻烦帮我喊一声。”  那侍卫一眼认出了秋蘅:“你是秋六姑娘!”  没等秋蘅再说什么,藏不住兴奋的年轻侍卫就高喊起来:“林都头,秋六姑娘来找你!”  这话声音不小,听到的众侍卫起着哄,把林乘风推出去。  林乘风能力强,人缘好,二十多岁却一直未成亲,平时本就被同袍们开着玩笑催促过,如今知道了秋六姑娘的存在,自是乐见其成。  “秋六姑娘。”站到秋蘅面前,林乘风脸颊阵阵发热。  这自然不是因同袍们的起哄害羞,而是羞愧。  比起林乘风的不自在,秋蘅就从容多了:“我来找林都头聊聊天。”  “哦,好。”  二人慢慢往前走,芳洲默默跟在后面。  视线开阔的草地处,秋蘅停下来:“林都头,我们在这里坐坐吧。”  林乘风犹豫了一下,在秋蘅身边坐下来。  绿毯般的青草地,夹杂着五颜六色的野花,相邻而坐的二人落入旁人眼里,正是一对璧人。  而实际上,林乘风只感到局促。  “秋六姑娘,昨日……连累你了,林某感激不尽。”沉默片刻后,林乘风开口。  秋蘅开门见山问:“这木娃娃,是林都头雕刻的吗?”  林乘风看一眼秋蘅手中木娃娃,犹如被火星灼了眼睛。  秋蘅等了一会儿,才等到林乘风的回答:“不是。”  这个答案与她推测相符。  “我看这木娃娃是新制的,既然不是林都头雕刻的,那是从何处得来?”林乘风眉头紧锁,没有吭声。  “今日我进宫见了姐姐。”秋蘅注视着林乘风,缓缓道,“姐姐说,这木娃娃不是她送的。”  “什么?”林乘风神色大变。  他再看向那木娃娃,已不再回避,深吸了一口气:“秋六姑娘,你没有哄我?”  秋蘅轻笑:“我昨日既然站出来,如今哄林都头的意义是什么?”  “抱歉,我乍然听到此事,失态了。”  “这些都无关紧要,要紧的是要弄清这木娃娃是谁送给林都头的。”  青草间,少女的声音清冷如泉,令林乘风冷静下来。  “定是虞贵妃使的手段!”林乘风捏紧拳头。  “林都头仔细说说。此事显然与虞贵妃脱不开关系,但这木娃娃是她身边的人送的,还是姐姐身边的人送的,可不一样。”  若是秋美人身边的人,就必须把这人找出来。不然有这么个人在,防不胜防。  林乘风显然也想到了要害,脸色铁青:“秋猎首日意外与荷——秋美人遇见,当日傍晚就有一名宫婢悄悄来见我,说是秋美人送的木娃娃。我……我一时贪念收了下来,过后想想藏到何处都不够稳妥,只能贴身收着……”  他是家中幼子,与荷儿错过后一直不愿说亲,父母也没有逼迫。对他来说,荷儿就是他的妻,数年相思,那一眼后让他如何拒绝她的木娃娃。  “对人性真是了解至深。”秋蘅叹了一声,“这样的话,我另一个疑惑也解开了。”  “什么?”  秋蘅指了指木娃娃的头部:“我还在想,既然是按着姐姐雕刻的木娃娃,为何梳着少女发髻。现在想来,若是这木娃娃云鬓宫装,林都头或许不会收。”  这木娃娃妙就妙在雕刻成了秋美人少女时的样子,才击中了林乘风的软肋,让他的理智占不了上风。  好在天无绝人之路,正因如此,才给了她破局的机会。  请收藏本站:。笔趣阁手机版:m.7d681.icu 第116章 去见林乘风_204 往外走的路上,芳洲左右看看:“姑娘,我们不直接回去吗?”  “先不回去,去找林都头。”  芳洲愣了愣,却没多问。  姑娘找林都头显然不是闲事,多嘴的话平白让姑娘为难。  二人走着走着,突然一侧传来鬼鬼祟祟的声音:“秋六姑娘——”  秋蘅脚步一顿,望向声音来处,就见路旁树后探出一张脸。  “秋六姑娘,这里。”  秋蘅示意芳洲等着,抬脚走了过去。  “崔公子。”  崔二扯出个笑:“这么巧遇到了秋六姑娘。”  秋蘅默了默,点头:“是很巧。崔公子有事吗?”  “也没事……”  “若是无事,那我先走了。”  “哎——”崔二见秋蘅要走,赶紧把那点矜持扔了,“是有点事。”  秋蘅等着崔二往下说。  “那个……我昨日在今上面前说的话,秋六姑娘听到了吧?”  秋蘅:“……”  “听到了。”  崔二涨红了脸,视死如归般说出口:“是真的,我很喜欢你!端午那日把鞠球踢向你后就喜欢了。托媒人去永清伯府提亲也是因为我真心想要娶你当媳妇,不是为了别的……”  不远处的灌木后,薛寒面无表情听着崔二向秋蘅袒露心意。  他发现其行迹鬼祟跟过来,不料听到这些。  阿蘅会怎么回答?  隔着崔二,薛寒只能看到秋蘅一边侧脸,和她丁香色的裙摆。  秋蘅听崔二说完,认真道:“多谢崔公子厚爱,只是我已心有所属,只能辜负崔公子美意了。”  “你还真喜欢那个林乘风?”崔二一脸不服气,“他有什么好的,比你大好多岁的老男人!”  秋蘅险些没忍住笑了,忙压了压唇角:“林都头虽比我大几岁,却正是风华正茂的年纪,且情爱一事本就没有道理可言……崔公子聪敏通透,应该理解的。秋六在此祝崔公子婚事顺遂,早觅佳偶。”  秋蘅说完,对崔二屈了屈膝,转身向等在原处的芳洲走去。  崔二注视着少女离去的背影,嘿嘿一笑:“聪敏通透,秋六说我聪敏通透……”连最疼他的母亲都没这么说过他!  至于父亲——  小畜生,混账东西,王八犊子,败家子……一串听厌了的词飞快闪过,崔二叹口气,小心翼翼迈开腿,却因扯到痛处哎呦了一声。  哪有父亲这样的,他都这么大了,还打他屁股!  “还好没打脸……”崔二庆幸嘀咕了一句,迈开腿走了。  薛寒独立花木旁,耳边回荡着秋蘅的话:我已心有所属……  秋蘅到了马军司侍卫聚集之处,大大方方对面前侍卫行了一礼:“我找林都头,麻烦帮我喊一声。”  那侍卫一眼认出了秋蘅:“你是秋六姑娘!”  没等秋蘅再说什么,藏不住兴奋的年轻侍卫就高喊起来:“林都头,秋六姑娘来找你!”  这话声音不小,听到的众侍卫起着哄,把林乘风推出去。  林乘风能力强,人缘好,二十多岁却一直未成亲,平时本就被同袍们开着玩笑催促过,如今知道了秋六姑娘的存在,自是乐见其成。  “秋六姑娘。”站到秋蘅面前,林乘风脸颊阵阵发热。  这自然不是因同袍们的起哄害羞,而是羞愧。  比起林乘风的不自在,秋蘅就从容多了:“我来找林都头聊聊天。”  “哦,好。”  二人慢慢往前走,芳洲默默跟在后面。  视线开阔的草地处,秋蘅停下来:“林都头,我们在这里坐坐吧。”  林乘风犹豫了一下,在秋蘅身边坐下来。  绿毯般的青草地,夹杂着五颜六色的野花,相邻而坐的二人落入旁人眼里,正是一对璧人。  而实际上,林乘风只感到局促。  “秋六姑娘,昨日……连累你了,林某感激不尽。”沉默片刻后,林乘风开口。  秋蘅开门见山问:“这木娃娃,是林都头雕刻的吗?”  林乘风看一眼秋蘅手中木娃娃,犹如被火星灼了眼睛。  秋蘅等了一会儿,才等到林乘风的回答:“不是。”  这个答案与她推测相符。  “我看这木娃娃是新制的,既然不是林都头雕刻的,那是从何处得来?”林乘风眉头紧锁,没有吭声。  “今日我进宫见了姐姐。”秋蘅注视着林乘风,缓缓道,“姐姐说,这木娃娃不是她送的。”  “什么?”林乘风神色大变。  他再看向那木娃娃,已不再回避,深吸了一口气:“秋六姑娘,你没有哄我?”  秋蘅轻笑:“我昨日既然站出来,如今哄林都头的意义是什么?”  “抱歉,我乍然听到此事,失态了。”  “这些都无关紧要,要紧的是要弄清这木娃娃是谁送给林都头的。”  青草间,少女的声音清冷如泉,令林乘风冷静下来。  “定是虞贵妃使的手段!”林乘风捏紧拳头。  “林都头仔细说说。此事显然与虞贵妃脱不开关系,但这木娃娃是她身边的人送的,还是姐姐身边的人送的,可不一样。”  若是秋美人身边的人,就必须把这人找出来。不然有这么个人在,防不胜防。  林乘风显然也想到了要害,脸色铁青:“秋猎首日意外与荷——秋美人遇见,当日傍晚就有一名宫婢悄悄来见我,说是秋美人送的木娃娃。我……我一时贪念收了下来,过后想想藏到何处都不够稳妥,只能贴身收着……”  他是家中幼子,与荷儿错过后一直不愿说亲,父母也没有逼迫。对他来说,荷儿就是他的妻,数年相思,那一眼后让他如何拒绝她的木娃娃。  “对人性真是了解至深。”秋蘅叹了一声,“这样的话,我另一个疑惑也解开了。”  “什么?”  秋蘅指了指木娃娃的头部:“我还在想,既然是按着姐姐雕刻的木娃娃,为何梳着少女发髻。现在想来,若是这木娃娃云鬓宫装,林都头或许不会收。”  这木娃娃妙就妙在雕刻成了秋美人少女时的样子,才击中了林乘风的软肋,让他的理智占不了上风。  好在天无绝人之路,正因如此,才给了她破局的机会。  请收藏本站:。笔趣阁手机版:m.7d681.icu 第117章 送木娃娃的人 林乘风听完秋蘅的分析,心底生寒,喃喃道:“她过的竟是这样的日子……”  “林都头。”  林乘风回神,看着神色严肃的少女:“秋六姑娘你说。”  “不管你心中如何想,从此之后请谨言慎行,莫要牵连无辜之人。”秋蘅正色道。  秋美人与林乘风之间的感情无论多么令人遗憾、同情,都不是累及无辜的理由。  林乘风面皮一热,冲秋蘅拱手:“秋六姑娘的话,林某铭记于心。”  “林都头说说送木娃娃的宫婢长什么样子,有没有特别之处。”  “那宫婢个头不高,生着一张瓜子脸……”  秋蘅记下,收好木娃娃起身:“那我回去了。”  “秋六姑娘慢走。”  林乘风一回去,就被同伴们围住。  “林都头怎么不送送秋六姑娘?”  “林都头,你这样可不行,那薛大人和崔公子还对秋六姑娘虎视眈眈呢!”  “就是就是,老林你可不要大意啊。”  ……  秋蘅思索着木娃娃的事往回走,被芳洲轻轻拉了拉衣袖:“姑娘,薛大人。”  秋蘅看到站在路旁的薛寒,举步走过去。  “薛大人这么巧。”说完这话,秋蘅不由想到崔二才说了类似的话。  “不是凑巧,我特意等你的。”  秋蘅抿了抿唇,问:“薛大人有事吗?”  “秋六姑娘去找林乘风了?”  “对。”  “为了问清木娃娃的事?”  秋蘅沉默一瞬,仰头看着比她高出半头的少年:“对。还要感谢薛大人昨日站出来解围。”  这话一出,等于默认秋蘅是为了秋美人把麻烦揽了过去。  而这本该是烂在肚子里的话,其中信任令薛寒不觉扬起唇角:“没什么。关于那木娃娃,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吗?”  秋蘅也笑了笑,语气莫名:“薛大人真是热心肠。”  薛寒直觉这话有些不对劲,可又想不出哪里有问题。  “木娃娃的事就不劳烦薛大人了。我看薛公公对薛大人昨日所为不大满意,害薛大人被责骂我会过意不去。”秋蘅说这话时语气温和,薛寒却察觉到了疏远。  那种说不清却又实实在在的感觉,令他不大好受。  仿佛那个夜晚的篝火、草地、萤火虫,只是一场美梦。  “薛大人,我还有事,先走啦。”秋蘅笑容明快,冲薛寒摆摆手。  薛寒目送秋蘅走向芳洲,不知说了什么,芳洲回望一眼,撇了撇嘴转过头去,二人渐行渐远。  薛寒确定,他的感觉没有错。  阿蘅对他疏远了,可信任似乎增加了,这般矛盾是为什么?  没有人可以问,薛寒只能把疑惑压在心里。  宫中,虞贵妃问内侍:“秋六又去见秋美人了?”  得到内侍肯定的回答,虞贵妃嗤笑一声:“这个秋六,还真能拿着鸡毛当令箭。”  她一句话,从此天天进宫来,倒是帮上秋美人的忙了。  张口吃下宫婢递到嘴边的果子,虞贵妃抚了抚指甲。  精心保养的指甲涂着浅浅一层粉,若凑近了闻,便有淡淡幽香萦绕。  “秋美人有这么个妹妹,倒是有福气。”  喂虞贵妃吃果子的宫婢劝道:“娘娘不要为了秋美人不开心。对今上来说娘娘才是心尖上的人,秋美人不过是偶尔贪新鲜的一个玩意儿罢了。”  虞贵妃睨宫婢一眼:“你以为本宫是怕秋美人争宠?呵,她也配。”  “是……”宫婢不敢乱说了,心中却有些疑惑。  贵妃娘娘既然不把秋美人放在眼里,为何会出手呢?  但想想虞贵妃素来喜怒无常,又觉得不奇怪了。  “要说啊,还是秋六有意思,可惜昨日在今上面前闹了那么一出,想要她进宫长久给本宫解闷是不能了。”虞贵妃遗憾叹了口气。  宫婢又忍不住劝了:“奴婢冷眼瞧着,那秋六姑娘可比秋美人能耐得多,不进宫才好。”  “有能耐不才有意思么,不然多乏味。”虞贵妃起身,一手搭在宫婢胳膊上,“伺候本宫沐浴吧。”  秋蘅转日再进宫,不着痕迹打量遇见的每一个宫女,却没发现有与林乘风描述相符的。见到秋美人后屏退伺候的人,秋蘅直接道:“我去见过林乘风,他说木娃娃是一名宫女以姐姐的名义送给他的。那宫女个头不高,生着一张瓜子脸……”  听秋蘅说完,秋美人几乎把手中帕子扯破:“我身边听着有些像的有两人,一个负责跑腿的叫碧玉,一个负责箱笼的叫朱颜。”  仔细想了想,秋美人语气笃定:“那日傍晚我曾叫朱颜开箱笼取过东西。”  那日她毫无准备见到林乘风,心中波澜骤起,难以平静,于是叫朱颜打开箱笼,把压在箱底的一支金簪拿出来疏解愁思。  那支金簪是乘风亲自画的样式打造的,是她多少个觉得熬不过去的日夜的支撑。  “这么说,可能是那个碧玉?”  林乘风是那日傍晚收到的木娃娃,当时朱颜在宫中,自然排除了嫌疑。  “姐姐,让我见见碧玉。”  “好。”  秋美人把郑玉喊进来:“叫碧玉来一趟。”  不多时一名俏丽宫婢走进来,向秋美人行礼:“美人。”  “你去园中折一支绿牡丹,给我六妹带走。”  这绿牡丹其实是绿菊,算是菊中珍品,但在皇家行宫中就不足为奇了。  如今无人不知秋六姑娘前日解了秋美人危机,风波过后秋美人表露出对妹妹的疼爱自是不会惹人怀疑。  碧玉本就是跑腿做杂事的,闻言不疑有他:“是。”  等碧玉退出去,秋蘅立即道:“我去试探一下她。”  秋美人一惊:“六妹——”  这宫中不比宫外,又是刚见到碧玉,这就去试探未免太迅速了,让人毫无心理准备。  “姐姐放心,我有分寸。”  秋蘅离开后,秋美人心中忐忑,忍不住问郑玉:“你说六妹会如何试探碧玉?”  郑玉茫然摇头:“奴婢也想不出,要不奴婢跟去看看?”  “不了,还是等六妹回来吧。”秋美人没同意郑玉的提议,端起茶盏抿了一口。  请收藏本站:。笔趣阁手机版:m.7d681.icu 第117章 送木娃娃的人_206 林乘风听完秋蘅的分析,心底生寒,喃喃道:“她过的竟是这样的日子……”  “林都头。”  林乘风回神,看着神色严肃的少女:“秋六姑娘你说。”  “不管你心中如何想,从此之后请谨言慎行,莫要牵连无辜之人。”秋蘅正色道。  秋美人与林乘风之间的感情无论多么令人遗憾、同情,都不是累及无辜的理由。  林乘风面皮一热,冲秋蘅拱手:“秋六姑娘的话,林某铭记于心。”  “林都头说说送木娃娃的宫婢长什么样子,有没有特别之处。”  “那宫婢个头不高,生着一张瓜子脸……”  秋蘅记下,收好木娃娃起身:“那我回去了。”  “秋六姑娘慢走。”  林乘风一回去,就被同伴们围住。  “林都头怎么不送送秋六姑娘?”  “林都头,你这样可不行,那薛大人和崔公子还对秋六姑娘虎视眈眈呢!”  “就是就是,老林你可不要大意啊。”  ……  秋蘅思索着木娃娃的事往回走,被芳洲轻轻拉了拉衣袖:“姑娘,薛大人。”  秋蘅看到站在路旁的薛寒,举步走过去。  “薛大人这么巧。”说完这话,秋蘅不由想到崔二才说了类似的话。  “不是凑巧,我特意等你的。”  秋蘅抿了抿唇,问:“薛大人有事吗?”  “秋六姑娘去找林乘风了?”  “对。”  “为了问清木娃娃的事?”  秋蘅沉默一瞬,仰头看着比她高出半头的少年:“对。还要感谢薛大人昨日站出来解围。”  这话一出,等于默认秋蘅是为了秋美人把麻烦揽了过去。  而这本该是烂在肚子里的话,其中信任令薛寒不觉扬起唇角:“没什么。关于那木娃娃,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吗?”  秋蘅也笑了笑,语气莫名:“薛大人真是热心肠。”  薛寒直觉这话有些不对劲,可又想不出哪里有问题。  “木娃娃的事就不劳烦薛大人了。我看薛公公对薛大人昨日所为不大满意,害薛大人被责骂我会过意不去。”秋蘅说这话时语气温和,薛寒却察觉到了疏远。  那种说不清却又实实在在的感觉,令他不大好受。  仿佛那个夜晚的篝火、草地、萤火虫,只是一场美梦。  “薛大人,我还有事,先走啦。”秋蘅笑容明快,冲薛寒摆摆手。  薛寒目送秋蘅走向芳洲,不知说了什么,芳洲回望一眼,撇了撇嘴转过头去,二人渐行渐远。  薛寒确定,他的感觉没有错。  阿蘅对他疏远了,可信任似乎增加了,这般矛盾是为什么?  没有人可以问,薛寒只能把疑惑压在心里。  宫中,虞贵妃问内侍:“秋六又去见秋美人了?”  得到内侍肯定的回答,虞贵妃嗤笑一声:“这个秋六,还真能拿着鸡毛当令箭。”  她一句话,从此天天进宫来,倒是帮上秋美人的忙了。  张口吃下宫婢递到嘴边的果子,虞贵妃抚了抚指甲。  精心保养的指甲涂着浅浅一层粉,若凑近了闻,便有淡淡幽香萦绕。  “秋美人有这么个妹妹,倒是有福气。”  喂虞贵妃吃果子的宫婢劝道:“娘娘不要为了秋美人不开心。对今上来说娘娘才是心尖上的人,秋美人不过是偶尔贪新鲜的一个玩意儿罢了。”  虞贵妃睨宫婢一眼:“你以为本宫是怕秋美人争宠?呵,她也配。”  “是……”宫婢不敢乱说了,心中却有些疑惑。  贵妃娘娘既然不把秋美人放在眼里,为何会出手呢?  但想想虞贵妃素来喜怒无常,又觉得不奇怪了。  “要说啊,还是秋六有意思,可惜昨日在今上面前闹了那么一出,想要她进宫长久给本宫解闷是不能了。”虞贵妃遗憾叹了口气。  宫婢又忍不住劝了:“奴婢冷眼瞧着,那秋六姑娘可比秋美人能耐得多,不进宫才好。”  “有能耐不才有意思么,不然多乏味。”虞贵妃起身,一手搭在宫婢胳膊上,“伺候本宫沐浴吧。”  秋蘅转日再进宫,不着痕迹打量遇见的每一个宫女,却没发现有与林乘风描述相符的。见到秋美人后屏退伺候的人,秋蘅直接道:“我去见过林乘风,他说木娃娃是一名宫女以姐姐的名义送给他的。那宫女个头不高,生着一张瓜子脸……”  听秋蘅说完,秋美人几乎把手中帕子扯破:“我身边听着有些像的有两人,一个负责跑腿的叫碧玉,一个负责箱笼的叫朱颜。”  仔细想了想,秋美人语气笃定:“那日傍晚我曾叫朱颜开箱笼取过东西。”  那日她毫无准备见到林乘风,心中波澜骤起,难以平静,于是叫朱颜打开箱笼,把压在箱底的一支金簪拿出来疏解愁思。  那支金簪是乘风亲自画的样式打造的,是她多少个觉得熬不过去的日夜的支撑。  “这么说,可能是那个碧玉?”  林乘风是那日傍晚收到的木娃娃,当时朱颜在宫中,自然排除了嫌疑。  “姐姐,让我见见碧玉。”  “好。”  秋美人把郑玉喊进来:“叫碧玉来一趟。”  不多时一名俏丽宫婢走进来,向秋美人行礼:“美人。”  “你去园中折一支绿牡丹,给我六妹带走。”  这绿牡丹其实是绿菊,算是菊中珍品,但在皇家行宫中就不足为奇了。  如今无人不知秋六姑娘前日解了秋美人危机,风波过后秋美人表露出对妹妹的疼爱自是不会惹人怀疑。  碧玉本就是跑腿做杂事的,闻言不疑有他:“是。”  等碧玉退出去,秋蘅立即道:“我去试探一下她。”  秋美人一惊:“六妹——”  这宫中不比宫外,又是刚见到碧玉,这就去试探未免太迅速了,让人毫无心理准备。  “姐姐放心,我有分寸。”  秋蘅离开后,秋美人心中忐忑,忍不住问郑玉:“你说六妹会如何试探碧玉?”  郑玉茫然摇头:“奴婢也想不出,要不奴婢跟去看看?”  “不了,还是等六妹回来吧。”秋美人没同意郑玉的提议,端起茶盏抿了一口。  请收藏本站:。笔趣阁手机版:m.7d681.icu 第118章 绿菊 园中花团锦簇,争奇斗艳,丝毫未因秋风微寒而减了颜色。  碧玉拿着花剪,走向那丛绿菊。  层层叠叠绽放的花瓣,绿色由浅至深,到花心处浓绿鲜艳,就如碧玉这个名字。  碧玉很喜欢这绿牡丹,欣赏一番后挑了一朵最饱满的,举起剪刀准备剪下来。  一只手从后面伸出,牢牢捂住她的嘴。  碧玉下意识挥动剪刀,却觉手腕一疼,本来在她手中的剪刀抵在了她脖颈上。  “呜呜——”碧玉的呼喊全被堵在了喉咙里,人被拖到花木后。  “别动也别喊,不然这剪刀可不会留情。”  冷冷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骇得碧玉连连点头,可这么一动,剪刀的尖端往内进了一分,疼痛立刻传来。  “呜呜呜——”碧玉不敢再动,眼泪不断往下淌。  捂着她的那只手松开了。  碧玉大口大口呼吸,颤声问:“你,你是谁?”  一直在她身后的人轻笑一声:“才安排你做了事,就问这种傻话?”  碧玉浑身一抖,声音慌乱:“贵妃娘娘饶命,贵妃娘娘饶命!”  这话一出口,秋蘅的心就定了。  诈出来了。  “饶命?事情没成,却有你这么个知情者,你说说怎么让人放心呢?”  “奴婢什么都不会说,求贵妃娘娘放过奴婢吧……”碧玉哽咽着,却不敢有大动作,整个人如秋风中的落叶,绝望无助。  而那抵着她柔嫩脖颈的剪刀却移开了。  碧玉依然不敢动,甚至不敢问什么,恐惧令她抖若筛糠,完全没有逃跑的勇气。  一人从背后缓缓绕至面前。  碧玉瞳孔一缩,震惊出声:“秋六姑娘!怎么,怎么会是你?”  秋蘅一笑:“怎么,不是虞贵妃的人让你失望了?”  “不,不——”碧玉太过震惊,语无伦次。  秋蘅伸手一指:“那朵绿牡丹我看中了,麻烦你把它剪下来,随我去见美人吧。”  低头看着被塞回手中的花剪,碧玉下意识攥紧,眼中闪过杀意。  秋蘅扬眉:“还想杀我不成?我来找你是和美人说过的,而你是伺候美人的宫婢,真要对我下手,尸体藏在何处?对美人如何辩解?还是说你天真以为虞贵妃会护着你?”碧玉越听,脸色越难看。  秋蘅往前迈了一步,语气轻描淡写:“抛开这些,你也没那个力气杀我啊。”  碧玉猛抬头,想到捂住她嘴的那只手,乱七八糟的念头登时熄了,默默走向绿菊,把秋蘅所指的那一朵小心剪下。  秋蘅转身走在前,碧玉捧着绿菊走在后。  她死死盯着前方的背影,神色不断变幻,而那刚摸到剪刀时起的杀意却再升不起来了。  没有人能比她更清楚那只手的力气。这位看似娇娇弱弱的秋六姑娘绝对不一般!  而一个有秘密的人,本身就意味着危险——这是她在宫中多年早就明白的道理。  “美人,六姑娘和碧玉回来了。”  秋美人不由坐直了身体,看向走进来的二人。  秋蘅气定神闲走在前,碧玉捧着绿菊恭敬走在后,怎么看都看不出异常来。  六妹如何试探的?还是没有找到试探的机会?  秋美人心中疑惑,冲秋蘅点点头:“六妹回来了。”  秋蘅往一侧站站,看了碧玉一眼。  碧玉一个激灵,扑通跪下:“美人饶命,是奴婢错了!”  秋美人吃惊扫秋蘅一眼,用力捏着茶盏看向碧玉:“果然是你打着我的名义给林都头送木娃娃的?”  “是,是奴婢……”  “碧玉,我自问待你不薄,你为何这么做?”  “奴婢——”碧玉下意识看向秋蘅。  秋蘅向碧玉伸出手:“把绿牡丹给我拿着吧。”  碧玉看着那只手缩了一下身体,颤巍巍把绿菊递过去,便见那举着绿菊的少女冲她莞尔一笑。  碧玉跪趴在地,带着哭腔道:“奴婢是被逼的。贵妃娘娘身边的姑姑找到奴婢,要奴婢把那木娃娃送给林都头……奴婢不敢不听啊,那是贵妃娘娘!”  秋美人一手按着椅子扶手,咬牙问:“你是什么时候与虞贵妃的人搭上的?”  碧玉忙摇头:“以前从未有过来往,就木娃娃这次——”  秋美人闭了闭眼,被无力感淹没:“一找上你,你就答应了。”  “奴婢对不住美人,可奴婢若不答应,性命不保。奴婢……奴婢只是想活下去……”秋美人沉默半晌,摆摆手:“你先退下吧。郑玉,看好她。”  “是。”郑玉把碧玉带了出去。  秋美人冲秋蘅苦笑:“六妹你看到了吧,在这宫中无人能对抗虞贵妃。她不需要如何经营,要用人的时候只要拿出贵妃的名头,就不敢不从命。”  秋蘅想到后世对虞贵妃“妖妃”的评价,有了更真切的感受。  “我只是想不通,我在虞贵妃面前从来恭敬,她为何下此毒手。”  “是因为姐姐能来秋猎吗?”  秋美人迟疑摇头:“今上虽独宠虞贵妃,时而也会看一看其他嫔妃,虞贵妃对此似乎并不在意。”  “会不会是姐姐有得罪虞贵妃之处,却不自知?”  秋美人努力思索,依然没有头绪:“以我的位份,没有多少和虞贵妃打交道的机会。”  “若不是因为姐姐——”秋蘅蹙眉,回忆着记载中关于秋美人和林乘风的结局。  没有对秋美人的记载,与林乘风有关的倒是有:林将军因幼子获罪,大夏折损一员将才。  秋蘅心中一惊,对这场本以为因后宫嫔妃争风弄出的阴谋有了新猜测:莫非虞贵妃针对的不是秋美人,而是林将军!  这个猜测太突然,太离奇,冷静如秋蘅一时都有些不敢相信。  “六妹别想了。虞贵妃喜怒无常,行事莫测,她不喜一个人根本无需理由。”  秋蘅定了定神,没有把这个猜测说出来。  倘若猜错了,没有说出来的必要。若是猜对了,以秋美人与虞贵妃的悬殊差距,知道了反是秋美人的催命符。  “六妹是怎么让碧玉开口的?”  “我诈她的,没想到她沉不住气,一诈就交代了。”  秋蘅没有问秋美人如何处置碧玉,心事重重向宫外走去。  请收藏本站:。笔趣阁手机版:m.7d681.icu 第118章 绿菊_208 园中花团锦簇,争奇斗艳,丝毫未因秋风微寒而减了颜色。  碧玉拿着花剪,走向那丛绿菊。  层层叠叠绽放的花瓣,绿色由浅至深,到花心处浓绿鲜艳,就如碧玉这个名字。  碧玉很喜欢这绿牡丹,欣赏一番后挑了一朵最饱满的,举起剪刀准备剪下来。  一只手从后面伸出,牢牢捂住她的嘴。  碧玉下意识挥动剪刀,却觉手腕一疼,本来在她手中的剪刀抵在了她脖颈上。  “呜呜——”碧玉的呼喊全被堵在了喉咙里,人被拖到花木后。  “别动也别喊,不然这剪刀可不会留情。”  冷冷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骇得碧玉连连点头,可这么一动,剪刀的尖端往内进了一分,疼痛立刻传来。  “呜呜呜——”碧玉不敢再动,眼泪不断往下淌。  捂着她的那只手松开了。  碧玉大口大口呼吸,颤声问:“你,你是谁?”  一直在她身后的人轻笑一声:“才安排你做了事,就问这种傻话?”  碧玉浑身一抖,声音慌乱:“贵妃娘娘饶命,贵妃娘娘饶命!”  这话一出口,秋蘅的心就定了。  诈出来了。  “饶命?事情没成,却有你这么个知情者,你说说怎么让人放心呢?”  “奴婢什么都不会说,求贵妃娘娘放过奴婢吧……”碧玉哽咽着,却不敢有大动作,整个人如秋风中的落叶,绝望无助。  而那抵着她柔嫩脖颈的剪刀却移开了。  碧玉依然不敢动,甚至不敢问什么,恐惧令她抖若筛糠,完全没有逃跑的勇气。  一人从背后缓缓绕至面前。  碧玉瞳孔一缩,震惊出声:“秋六姑娘!怎么,怎么会是你?”  秋蘅一笑:“怎么,不是虞贵妃的人让你失望了?”  “不,不——”碧玉太过震惊,语无伦次。  秋蘅伸手一指:“那朵绿牡丹我看中了,麻烦你把它剪下来,随我去见美人吧。”  低头看着被塞回手中的花剪,碧玉下意识攥紧,眼中闪过杀意。  秋蘅扬眉:“还想杀我不成?我来找你是和美人说过的,而你是伺候美人的宫婢,真要对我下手,尸体藏在何处?对美人如何辩解?还是说你天真以为虞贵妃会护着你?”碧玉越听,脸色越难看。  秋蘅往前迈了一步,语气轻描淡写:“抛开这些,你也没那个力气杀我啊。”  碧玉猛抬头,想到捂住她嘴的那只手,乱七八糟的念头登时熄了,默默走向绿菊,把秋蘅所指的那一朵小心剪下。  秋蘅转身走在前,碧玉捧着绿菊走在后。  她死死盯着前方的背影,神色不断变幻,而那刚摸到剪刀时起的杀意却再升不起来了。  没有人能比她更清楚那只手的力气。这位看似娇娇弱弱的秋六姑娘绝对不一般!  而一个有秘密的人,本身就意味着危险——这是她在宫中多年早就明白的道理。  “美人,六姑娘和碧玉回来了。”  秋美人不由坐直了身体,看向走进来的二人。  秋蘅气定神闲走在前,碧玉捧着绿菊恭敬走在后,怎么看都看不出异常来。  六妹如何试探的?还是没有找到试探的机会?  秋美人心中疑惑,冲秋蘅点点头:“六妹回来了。”  秋蘅往一侧站站,看了碧玉一眼。  碧玉一个激灵,扑通跪下:“美人饶命,是奴婢错了!”  秋美人吃惊扫秋蘅一眼,用力捏着茶盏看向碧玉:“果然是你打着我的名义给林都头送木娃娃的?”  “是,是奴婢……”  “碧玉,我自问待你不薄,你为何这么做?”  “奴婢——”碧玉下意识看向秋蘅。  秋蘅向碧玉伸出手:“把绿牡丹给我拿着吧。”  碧玉看着那只手缩了一下身体,颤巍巍把绿菊递过去,便见那举着绿菊的少女冲她莞尔一笑。  碧玉跪趴在地,带着哭腔道:“奴婢是被逼的。贵妃娘娘身边的姑姑找到奴婢,要奴婢把那木娃娃送给林都头……奴婢不敢不听啊,那是贵妃娘娘!”  秋美人一手按着椅子扶手,咬牙问:“你是什么时候与虞贵妃的人搭上的?”  碧玉忙摇头:“以前从未有过来往,就木娃娃这次——”  秋美人闭了闭眼,被无力感淹没:“一找上你,你就答应了。”  “奴婢对不住美人,可奴婢若不答应,性命不保。奴婢……奴婢只是想活下去……”秋美人沉默半晌,摆摆手:“你先退下吧。郑玉,看好她。”  “是。”郑玉把碧玉带了出去。  秋美人冲秋蘅苦笑:“六妹你看到了吧,在这宫中无人能对抗虞贵妃。她不需要如何经营,要用人的时候只要拿出贵妃的名头,就不敢不从命。”  秋蘅想到后世对虞贵妃“妖妃”的评价,有了更真切的感受。  “我只是想不通,我在虞贵妃面前从来恭敬,她为何下此毒手。”  “是因为姐姐能来秋猎吗?”  秋美人迟疑摇头:“今上虽独宠虞贵妃,时而也会看一看其他嫔妃,虞贵妃对此似乎并不在意。”  “会不会是姐姐有得罪虞贵妃之处,却不自知?”  秋美人努力思索,依然没有头绪:“以我的位份,没有多少和虞贵妃打交道的机会。”  “若不是因为姐姐——”秋蘅蹙眉,回忆着记载中关于秋美人和林乘风的结局。  没有对秋美人的记载,与林乘风有关的倒是有:林将军因幼子获罪,大夏折损一员将才。  秋蘅心中一惊,对这场本以为因后宫嫔妃争风弄出的阴谋有了新猜测:莫非虞贵妃针对的不是秋美人,而是林将军!  这个猜测太突然,太离奇,冷静如秋蘅一时都有些不敢相信。  “六妹别想了。虞贵妃喜怒无常,行事莫测,她不喜一个人根本无需理由。”  秋蘅定了定神,没有把这个猜测说出来。  倘若猜错了,没有说出来的必要。若是猜对了,以秋美人与虞贵妃的悬殊差距,知道了反是秋美人的催命符。  “六妹是怎么让碧玉开口的?”  “我诈她的,没想到她沉不住气,一诈就交代了。”  秋蘅没有问秋美人如何处置碧玉,心事重重向宫外走去。  请收藏本站:。笔趣阁手机版:m.7d681.icu 第119章 遇太子 “咳——”  听到提醒声,秋蘅抬头,看到了头束玉冠的太子。  “臣女见过太子殿下。”  太子打量秋蘅的目光藏着好奇:“你是秋六姑娘?”  “臣女正是。”  “不必多礼。秋六姑娘为了救容宁孤身引熊,吾十分佩服。”  “太子殿下谬赞。”  太子还想说什么,一旁内侍小声提醒:“殿下——”  太子只好摆出严肃表情,淡淡道:“秋六姑娘自去忙吧。”  “臣女告退。”  太子抬脚往内走,内侍走在一侧,小声道:“殿下,那位秋六姑娘风头太过,还引来三位男子相争——”  太子皱眉:“吾看秋六姑娘眼神清正,所为也令人钦佩,莫要胡乱嚼舌。”  内侍还想说什么,但见太子脸色微沉,识趣没有再说:“是。”  秋蘅回到住处,喊来芳洲:“做些红豆糕吧。”  芳洲笑呵呵道:“自打来了这边就没做过,我猜着姑娘该想吃了,昨日就泡了红豆。”  秋蘅没有瞒着芳洲:“多做一些,我给薛大人送去。”  芳洲唇边笑意一滞:“姑娘还给薛大人送红豆糕啊?他那个养父刻薄无礼,想想就生气。”  “求人帮忙,不好空着手去。”  芳洲一听是找薛寒帮忙,点点头进了厨房。  秋蘅拎着热乎乎的红豆糕去找薛寒,半路遇到了方蕊为首的数名贵女。  “秋六姑娘又准备给谁送吃食呢?”成素素瞟一眼秋蘅手中食盒,讥笑着问。  秋蘅笑笑:“成姑娘这么关心我给谁送吃食,是因为吃不着难受吗?”  “笑话,我什么没吃过,稀罕你那些粗鄙吃食。”成素素挑眉冷笑,“我是好奇,秋六姑娘又借着这些破烂吃食打算讨哪个男人欢心?林都头,崔公子,还是薛大人?”  这话一出,其他贵女纷纷掩口轻笑。  “秋六姑娘不需要讨谁欢心。”一道声音突然响起。  众女闻声望去,就见一身玄色猎装的薛寒走了过来。  “薛大人。”众女忍着尴尬行礼。  薛寒有官职在身,背后靠山也硬,成素素虽不情愿,也不得不敷衍屈了屈膝:“薛大人。”薛寒神色淡漠看着她,把话说完:“好让成姑娘知道,秋六姑娘不需要讨薛某欢心,是薛某正在努力赢得秋六姑娘芳心。”  成素素被怼得脸色难看,冷哼一声:“薛大人对我一个姑娘家说这些做什么?”  薛寒定定看她一眼,淡淡道:“薛某倒是不喜和不熟的姑娘说话,奈何成姑娘对秋六姑娘胡说八道,拖薛某追求佳人的后腿。”  “你们真是——”成素素伸出手指着薛寒。  薛寒眼神一冷:“如何?”  “素素。”方蕊喊了一声。  成素素沉着脸回到方蕊身边。  薛寒冲秋蘅一笑:“秋六姑娘,我们走吧。”  “好。”  死死盯着并肩离去的二人背影,成素素气个半死:“怎么有这么不知羞耻的人!”  “好了,素素。”方蕊望着秋蘅远去的背影,声音也冷,“薛寒行事素来肆意,没必要招惹他给自己找难堪。”  “我自然知道,我是气不过秋六,她一个乡下来的野丫头凭什么风风光光压我们一头,倒显得咱们这些人平庸了。”  这话令众女脸色都有些不好看。  与方蕊、成素素玩在一起的贵女皆是心高气傲的,对家世差得多的人本就不屑理会,压到头上难免心生厌恶。  “行了,你也说她一个乡下来的野丫头,就算引得男人相争又如何?就说薛寒,真到谈婚论嫁之时首先就过不去他养父那一关。”  方蕊拂了拂衣裙上不存在的尘土,举步往前:“也就是在这天高地广的地方让她有机会出出风头,等回到京城往宅子里一关,不还是灰扑扑的麻雀一只。”  成素素这才好受些:“蕊儿说得是,就是气不过她那日使诈赢了我。”  “急什么,总有机会找回来的,来日方长。”  秋蘅与薛寒走到开阔处停下。  “刚刚多有冒犯,还望秋六姑娘见谅。”没了成素素那些人在,薛寒的淡定自若也没了,想到亲口说出的那些话就耳根发热。  “薛大人也是为我出头,该是我谢薛大人才是。”秋蘅福了福,把食盒递过去,“给薛大人带了红豆糕。”薛寒不觉弯唇:“秋六姑娘是去找我吗?”  秋蘅大大方方承认:“是,没想到半路能遇到。”  薛寒把食盒接过:“秋六姑娘找我有事?”  还是单纯来送点心——  “想请薛大人帮个忙。”秋蘅脸皮厚,并不为昨日才说不必劳烦薛大人而脸红。  是她想岔了,有需要时就该多多找薛寒帮忙,找任何能帮得上忙的人帮忙。倘若她没能成事,常见到的这些人大多会死。  “秋六姑娘请说。”  “薛大人对虞贵妃了解多少?”秋蘅压低声音问。  “虞贵妃——”薛寒慢慢摇头,“我对后宫嫔妃了解不多。”  那不是皇城司该伸手的地方。  可秋蘅问了,他就尽量多说两句:“虞贵妃民女出身,是今上出游时遇到的,一入宫就得了泼天恩宠,数年来盛宠不衰。”  “今上为何如此宠爱虞贵妃呢?”  薛寒被这话问住了,寻思半天,迟疑道:“虞贵妃美貌出众。”  “单单凭长得美吗?”秋蘅沉吟。  “哦,自然不是所有人只看美色,今上可能是这样——”薛寒有些说不下去了。  秋蘅好笑看他一眼。  薛寒倒是什么话都敢说。  “那薛大人知不知道,虞贵妃与林家有什么恩怨?”  “林家?”薛寒愣了一下,神色变得郑重,“秋六姑娘是怀疑虞贵妃与林家有矛盾,才会用木娃娃陷害秋美人和林乘风?”  “只是猜测,所以才来问问薛大人。”秋蘅坦诚道。  薛寒看着秋蘅的目光变得深邃。  虞贵妃宠冠后宫,秋美人新得宠,木娃娃的事就是他也只会往嫔妃争宠上想。秋六姑娘这样另辟蹊径的猜测,常人实难想到。  “我查查看。”  “多谢薛大人,等你的消息。”  “成素素她们若再寻秋六姑娘麻烦——”  秋蘅不以为意摆摆手:“薛大人不必为此费神。”  薛寒扬唇:“好,我知道了。”  请收藏本站:。笔趣阁手机版:m.7d681.icu 第119章 遇太子_210 “咳——”  听到提醒声,秋蘅抬头,看到了头束玉冠的太子。  “臣女见过太子殿下。”  太子打量秋蘅的目光藏着好奇:“你是秋六姑娘?”  “臣女正是。”  “不必多礼。秋六姑娘为了救容宁孤身引熊,吾十分佩服。”  “太子殿下谬赞。”  太子还想说什么,一旁内侍小声提醒:“殿下——”  太子只好摆出严肃表情,淡淡道:“秋六姑娘自去忙吧。”  “臣女告退。”  太子抬脚往内走,内侍走在一侧,小声道:“殿下,那位秋六姑娘风头太过,还引来三位男子相争——”  太子皱眉:“吾看秋六姑娘眼神清正,所为也令人钦佩,莫要胡乱嚼舌。”  内侍还想说什么,但见太子脸色微沉,识趣没有再说:“是。”  秋蘅回到住处,喊来芳洲:“做些红豆糕吧。”  芳洲笑呵呵道:“自打来了这边就没做过,我猜着姑娘该想吃了,昨日就泡了红豆。”  秋蘅没有瞒着芳洲:“多做一些,我给薛大人送去。”  芳洲唇边笑意一滞:“姑娘还给薛大人送红豆糕啊?他那个养父刻薄无礼,想想就生气。”  “求人帮忙,不好空着手去。”  芳洲一听是找薛寒帮忙,点点头进了厨房。  秋蘅拎着热乎乎的红豆糕去找薛寒,半路遇到了方蕊为首的数名贵女。  “秋六姑娘又准备给谁送吃食呢?”成素素瞟一眼秋蘅手中食盒,讥笑着问。  秋蘅笑笑:“成姑娘这么关心我给谁送吃食,是因为吃不着难受吗?”  “笑话,我什么没吃过,稀罕你那些粗鄙吃食。”成素素挑眉冷笑,“我是好奇,秋六姑娘又借着这些破烂吃食打算讨哪个男人欢心?林都头,崔公子,还是薛大人?”  这话一出,其他贵女纷纷掩口轻笑。  “秋六姑娘不需要讨谁欢心。”一道声音突然响起。  众女闻声望去,就见一身玄色猎装的薛寒走了过来。  “薛大人。”众女忍着尴尬行礼。  薛寒有官职在身,背后靠山也硬,成素素虽不情愿,也不得不敷衍屈了屈膝:“薛大人。”薛寒神色淡漠看着她,把话说完:“好让成姑娘知道,秋六姑娘不需要讨薛某欢心,是薛某正在努力赢得秋六姑娘芳心。”  成素素被怼得脸色难看,冷哼一声:“薛大人对我一个姑娘家说这些做什么?”  薛寒定定看她一眼,淡淡道:“薛某倒是不喜和不熟的姑娘说话,奈何成姑娘对秋六姑娘胡说八道,拖薛某追求佳人的后腿。”  “你们真是——”成素素伸出手指着薛寒。  薛寒眼神一冷:“如何?”  “素素。”方蕊喊了一声。  成素素沉着脸回到方蕊身边。  薛寒冲秋蘅一笑:“秋六姑娘,我们走吧。”  “好。”  死死盯着并肩离去的二人背影,成素素气个半死:“怎么有这么不知羞耻的人!”  “好了,素素。”方蕊望着秋蘅远去的背影,声音也冷,“薛寒行事素来肆意,没必要招惹他给自己找难堪。”  “我自然知道,我是气不过秋六,她一个乡下来的野丫头凭什么风风光光压我们一头,倒显得咱们这些人平庸了。”  这话令众女脸色都有些不好看。  与方蕊、成素素玩在一起的贵女皆是心高气傲的,对家世差得多的人本就不屑理会,压到头上难免心生厌恶。  “行了,你也说她一个乡下来的野丫头,就算引得男人相争又如何?就说薛寒,真到谈婚论嫁之时首先就过不去他养父那一关。”  方蕊拂了拂衣裙上不存在的尘土,举步往前:“也就是在这天高地广的地方让她有机会出出风头,等回到京城往宅子里一关,不还是灰扑扑的麻雀一只。”  成素素这才好受些:“蕊儿说得是,就是气不过她那日使诈赢了我。”  “急什么,总有机会找回来的,来日方长。”  秋蘅与薛寒走到开阔处停下。  “刚刚多有冒犯,还望秋六姑娘见谅。”没了成素素那些人在,薛寒的淡定自若也没了,想到亲口说出的那些话就耳根发热。  “薛大人也是为我出头,该是我谢薛大人才是。”秋蘅福了福,把食盒递过去,“给薛大人带了红豆糕。”薛寒不觉弯唇:“秋六姑娘是去找我吗?”  秋蘅大大方方承认:“是,没想到半路能遇到。”  薛寒把食盒接过:“秋六姑娘找我有事?”  还是单纯来送点心——  “想请薛大人帮个忙。”秋蘅脸皮厚,并不为昨日才说不必劳烦薛大人而脸红。  是她想岔了,有需要时就该多多找薛寒帮忙,找任何能帮得上忙的人帮忙。倘若她没能成事,常见到的这些人大多会死。  “秋六姑娘请说。”  “薛大人对虞贵妃了解多少?”秋蘅压低声音问。  “虞贵妃——”薛寒慢慢摇头,“我对后宫嫔妃了解不多。”  那不是皇城司该伸手的地方。  可秋蘅问了,他就尽量多说两句:“虞贵妃民女出身,是今上出游时遇到的,一入宫就得了泼天恩宠,数年来盛宠不衰。”  “今上为何如此宠爱虞贵妃呢?”  薛寒被这话问住了,寻思半天,迟疑道:“虞贵妃美貌出众。”  “单单凭长得美吗?”秋蘅沉吟。  “哦,自然不是所有人只看美色,今上可能是这样——”薛寒有些说不下去了。  秋蘅好笑看他一眼。  薛寒倒是什么话都敢说。  “那薛大人知不知道,虞贵妃与林家有什么恩怨?”  “林家?”薛寒愣了一下,神色变得郑重,“秋六姑娘是怀疑虞贵妃与林家有矛盾,才会用木娃娃陷害秋美人和林乘风?”  “只是猜测,所以才来问问薛大人。”秋蘅坦诚道。  薛寒看着秋蘅的目光变得深邃。  虞贵妃宠冠后宫,秋美人新得宠,木娃娃的事就是他也只会往嫔妃争宠上想。秋六姑娘这样另辟蹊径的猜测,常人实难想到。  “我查查看。”  “多谢薛大人,等你的消息。”  “成素素她们若再寻秋六姑娘麻烦——”  秋蘅不以为意摆摆手:“薛大人不必为此费神。”  薛寒扬唇:“好,我知道了。”  请收藏本站:。笔趣阁手机版:m.7d681.icu 第120章 摘星楼 秋蘅转日去见秋美人,看到了守在外头的碧玉。  “秋六姑娘。”再见到秋蘅,碧玉发自内心的害怕,恭恭敬敬行了一礼。  秋蘅微微颔首,走了进去。  并不知道碧玉犯了什么事的宫婢笑着打趣:“碧玉,我怎么觉着你对六姑娘比对美人还恭敬呢。”  碧玉脸色微变:“哪有!”  宫婢诧异看着碧玉:“开个玩笑啦,反应这么大干嘛。”  “不要议论贵人们了。”碧玉敷衍过去。  “六妹来了。”秋美人见秋蘅进来,露出笑意。  秋蘅看到桌几上摆着鲜果和点心,就听秋美人道:“六妹尝尝宫中的点心。郑玉,你们下去吧。”  秋蘅没有推辞,随手拿起一块点心品尝,不由多看一眼。  做成菊花样式的点心十分精致,引起秋蘅注意的却是味道。  这菊花酥让她吃出了熟悉的感觉,和芳洲很久以前做过的差不多。  嗯,她家芳洲做的更好吃一些。  “六妹可还吃着习惯?”  秋蘅笑道:“出自御厨之手的点心怎么会吃不惯,沾姐姐的光才能吃到。”  “是我沾六妹的光。”秋美人突然冲秋蘅深施一礼。  秋蘅怔了一下,把秋美人扶起:“姐姐不必如此。”  秋美人紧握秋蘅的手,眼中红血丝显见昨夜未睡好:“这一劫全仗六妹才渡过。若是没有六妹,我这条命不算什么,祸及秋、林两家,我就是万死也难赎罪。”  她恨祖父和双亲,可还有疼爱她的祖母,无辜的弟弟妹妹们。  而乘风是她放在心尖上的人,她希望他能再遇良缘,儿孙满堂,而不是因她毁了前程性命。  “姐姐也不要全往自己身上揽,你并没有做出格的事。”  如果说悄悄看一眼心上人也是罪过,要拿命来抵,那定是这个世道错了。  “只是虞贵妃气势滔天,行事又难以捉摸,姐姐以后少出现在她眼前。”  “我知道。”秋美人主动提起碧玉,“就是怕引起虞贵妃猜疑,我没有动碧玉。碧玉晓得其中厉害,不会把暴露的事说出去的。”告别秋美人,送秋蘅出去的还是郑玉。  “郑公公,太子住在何处啊?”走在路上,秋蘅以闲话家常的语气问。  “太子殿下住在东南边的院子。”郑玉随手指了指,眼中带出不解。  秋蘅笑着解释:“我昨日出宫,遇到了太子殿下,好奇问问。”  郑玉提到太子也不觉嘴角含笑:“太子殿下待人和善,但毕竟是储君,六姑娘以后若再遇到还是谨言慎行。”  “多谢郑公公提点。郑公公留步吧,每日都来,这路早就走熟了。”  “那六姑娘慢走。”  与郑玉分开,秋蘅环视四周迅速规划一番,避开人摸到了太子住处。  摘星楼——秋蘅抬头望着比其他屋舍要高的那处楼阁。  书上记载,大火蔓延时太子困于摘星楼,而非寝室,因而耽误了救援,被薛寒背出来时已经去了,薛寒则因救太子毁了容。  这场大火不是单纯一场火,而是大夏命运的岔路口。  而大火发生的时间,就是明晚。  “秋六姑娘?”带着疑惑的声音传来。  秋蘅转身,丝毫没有被抓包的尴尬,淡定向太子施了一礼:“臣女秋蘅,见过太子殿下。”  “秋六姑娘不必多礼,你怎么会在此处?”  秋蘅脸不红气不喘:“臣女迷路了,不知怎么就走到了这里。”  “原来是这样。”太子吩咐身边宫人,“送秋六姑娘出去。”  “多谢太子殿下,臣女告退。”  等秋蘅随着宫人走远,内侍忍不住道:“殿下,那秋六姑娘该不会是故意走到您的住处,好与您偶遇吧?”  “不要胡乱猜测。”  “可也太巧了,昨日遇见您,今日就跑到您住处来了。依奴婢看,她就是心怀不轨,妄图——”  “妄图什么?”  察觉太子语气冷淡,内侍讪讪住嘴。  太子不悦看着内侍:“不说秋六姑娘如何。刘棋,在你心里吾难道是见到年轻女子就迈不开腿的人?”  内侍忙低头:“是奴婢多嘴了,求殿下恕罪。”  “以后莫要随便议论小姑娘。”“是。”  太子警告过内侍,心中却存了疑惑。  他虽不认同内侍的话,可秋六姑娘给他的感觉确实有些奇怪。  她看着他的眼神,不是寻常贵女看储君的眼神。可若深究,又道不分明。  秋蘅等到下午,去找薛寒。  虞贵妃的事可以慢慢查,太子这边等不得了。而太子这事不能过早透露,今日最合适。  “秋六姑娘,出什么事了吗?”看着提着裙角跑来的秋蘅,胡四吃惊问。  在他印象里,红豆糕一直从容自若,从没见过这般慌乱。  “我找薛大人,劳烦,劳烦胡指挥喊一下!”  “好好,你别急,别急啊,我这就去喊我们大人。”  胡四飞奔去找薛寒,一见到人就喊:“大人,不好了!”  “什么不好了?”薛寒淡淡问。  “秋六姑娘好像出事了——”  胡四话未说完,就见刚刚还一脸淡定的少年从身边冲了出去。  “大人也太急了。”胡四摸摸脸,也赶紧走了出去。  秋蘅站在路边树下,看到匆匆跑来的少年。  “薛大人。”她喊了一声。  薛寒定定神,很快来到秋蘅身边,上下打量她:“出什么事了?”  一只手伸出,拽住少年衣袖:“薛大人——”  薛寒心一沉。  那只手拽的仿佛不是他的衣袖,而是他的心,他听到自己强压着心慌的声音:“秋六姑娘,你别怕,有什么事和我说。”  “去湖边说吧。”秋蘅的声音掩不住惶恐。  薛寒一颗心越发沉了,语气却更加冷静:“好,别急。”  胡四跑出来,眼巴巴望着二人一起走了,陷入了纠结:要不要跟上去呢?  山林中的小湖如一面明镜,闪烁着粼粼波光。几只悠闲饮水的小兽听到声响,纷纷逃走。  秋蘅在湖边站定,脸色苍白。  “是旧疾犯了吗?”  眼前澄澈湖水提醒了薛寒,秋六姑娘曾挨过雷劈,落下了怪病。  请收藏本站:。笔趣阁手机版:m.7d681.icu 第120章 摘星楼_212 秋蘅转日去见秋美人,看到了守在外头的碧玉。  “秋六姑娘。”再见到秋蘅,碧玉发自内心的害怕,恭恭敬敬行了一礼。  秋蘅微微颔首,走了进去。  并不知道碧玉犯了什么事的宫婢笑着打趣:“碧玉,我怎么觉着你对六姑娘比对美人还恭敬呢。”  碧玉脸色微变:“哪有!”  宫婢诧异看着碧玉:“开个玩笑啦,反应这么大干嘛。”  “不要议论贵人们了。”碧玉敷衍过去。  “六妹来了。”秋美人见秋蘅进来,露出笑意。  秋蘅看到桌几上摆着鲜果和点心,就听秋美人道:“六妹尝尝宫中的点心。郑玉,你们下去吧。”  秋蘅没有推辞,随手拿起一块点心品尝,不由多看一眼。  做成菊花样式的点心十分精致,引起秋蘅注意的却是味道。  这菊花酥让她吃出了熟悉的感觉,和芳洲很久以前做过的差不多。  嗯,她家芳洲做的更好吃一些。  “六妹可还吃着习惯?”  秋蘅笑道:“出自御厨之手的点心怎么会吃不惯,沾姐姐的光才能吃到。”  “是我沾六妹的光。”秋美人突然冲秋蘅深施一礼。  秋蘅怔了一下,把秋美人扶起:“姐姐不必如此。”  秋美人紧握秋蘅的手,眼中红血丝显见昨夜未睡好:“这一劫全仗六妹才渡过。若是没有六妹,我这条命不算什么,祸及秋、林两家,我就是万死也难赎罪。”  她恨祖父和双亲,可还有疼爱她的祖母,无辜的弟弟妹妹们。  而乘风是她放在心尖上的人,她希望他能再遇良缘,儿孙满堂,而不是因她毁了前程性命。  “姐姐也不要全往自己身上揽,你并没有做出格的事。”  如果说悄悄看一眼心上人也是罪过,要拿命来抵,那定是这个世道错了。  “只是虞贵妃气势滔天,行事又难以捉摸,姐姐以后少出现在她眼前。”  “我知道。”秋美人主动提起碧玉,“就是怕引起虞贵妃猜疑,我没有动碧玉。碧玉晓得其中厉害,不会把暴露的事说出去的。”告别秋美人,送秋蘅出去的还是郑玉。  “郑公公,太子住在何处啊?”走在路上,秋蘅以闲话家常的语气问。  “太子殿下住在东南边的院子。”郑玉随手指了指,眼中带出不解。  秋蘅笑着解释:“我昨日出宫,遇到了太子殿下,好奇问问。”  郑玉提到太子也不觉嘴角含笑:“太子殿下待人和善,但毕竟是储君,六姑娘以后若再遇到还是谨言慎行。”  “多谢郑公公提点。郑公公留步吧,每日都来,这路早就走熟了。”  “那六姑娘慢走。”  与郑玉分开,秋蘅环视四周迅速规划一番,避开人摸到了太子住处。  摘星楼——秋蘅抬头望着比其他屋舍要高的那处楼阁。  书上记载,大火蔓延时太子困于摘星楼,而非寝室,因而耽误了救援,被薛寒背出来时已经去了,薛寒则因救太子毁了容。  这场大火不是单纯一场火,而是大夏命运的岔路口。  而大火发生的时间,就是明晚。  “秋六姑娘?”带着疑惑的声音传来。  秋蘅转身,丝毫没有被抓包的尴尬,淡定向太子施了一礼:“臣女秋蘅,见过太子殿下。”  “秋六姑娘不必多礼,你怎么会在此处?”  秋蘅脸不红气不喘:“臣女迷路了,不知怎么就走到了这里。”  “原来是这样。”太子吩咐身边宫人,“送秋六姑娘出去。”  “多谢太子殿下,臣女告退。”  等秋蘅随着宫人走远,内侍忍不住道:“殿下,那秋六姑娘该不会是故意走到您的住处,好与您偶遇吧?”  “不要胡乱猜测。”  “可也太巧了,昨日遇见您,今日就跑到您住处来了。依奴婢看,她就是心怀不轨,妄图——”  “妄图什么?”  察觉太子语气冷淡,内侍讪讪住嘴。  太子不悦看着内侍:“不说秋六姑娘如何。刘棋,在你心里吾难道是见到年轻女子就迈不开腿的人?”  内侍忙低头:“是奴婢多嘴了,求殿下恕罪。”  “以后莫要随便议论小姑娘。”“是。”  太子警告过内侍,心中却存了疑惑。  他虽不认同内侍的话,可秋六姑娘给他的感觉确实有些奇怪。  她看着他的眼神,不是寻常贵女看储君的眼神。可若深究,又道不分明。  秋蘅等到下午,去找薛寒。  虞贵妃的事可以慢慢查,太子这边等不得了。而太子这事不能过早透露,今日最合适。  “秋六姑娘,出什么事了吗?”看着提着裙角跑来的秋蘅,胡四吃惊问。  在他印象里,红豆糕一直从容自若,从没见过这般慌乱。  “我找薛大人,劳烦,劳烦胡指挥喊一下!”  “好好,你别急,别急啊,我这就去喊我们大人。”  胡四飞奔去找薛寒,一见到人就喊:“大人,不好了!”  “什么不好了?”薛寒淡淡问。  “秋六姑娘好像出事了——”  胡四话未说完,就见刚刚还一脸淡定的少年从身边冲了出去。  “大人也太急了。”胡四摸摸脸,也赶紧走了出去。  秋蘅站在路边树下,看到匆匆跑来的少年。  “薛大人。”她喊了一声。  薛寒定定神,很快来到秋蘅身边,上下打量她:“出什么事了?”  一只手伸出,拽住少年衣袖:“薛大人——”  薛寒心一沉。  那只手拽的仿佛不是他的衣袖,而是他的心,他听到自己强压着心慌的声音:“秋六姑娘,你别怕,有什么事和我说。”  “去湖边说吧。”秋蘅的声音掩不住惶恐。  薛寒一颗心越发沉了,语气却更加冷静:“好,别急。”  胡四跑出来,眼巴巴望着二人一起走了,陷入了纠结:要不要跟上去呢?  山林中的小湖如一面明镜,闪烁着粼粼波光。几只悠闲饮水的小兽听到声响,纷纷逃走。  秋蘅在湖边站定,脸色苍白。  “是旧疾犯了吗?”  眼前澄澈湖水提醒了薛寒,秋六姑娘曾挨过雷劈,落下了怪病。  请收藏本站:。笔趣阁手机版:m.7d681.icu 第121章 你说,我便信 薛寒皱眉:“这个时节,湖水太凉了。”  “不是旧疾……”秋蘅苍白着脸,神色纠结。  “秋六姑娘放心,我不会对旁人说的。”  秋蘅抿抿唇,迟疑着:“我是觉得太荒诞,怕说了薛大人不信,可压在心里又很惶恐,万一是真的——”  “我信。”薛寒看着神情无助的少女,认真道,“你说,我便信。”  “我出宫时遇到了太子,然后……就做了一个梦。”  “什么梦?”  “一个噩梦。”秋蘅竭力令语气平静,“我梦到太子住处起火了,太子被困在一处高楼里,因为耽误了救援,等被救出来时已经没了气息……”  薛寒静静听着,面上并无多少变化。  秋蘅声音渐渐低下去:“薛大人听着很荒唐吧?”  “没有。我也会做一些离奇的梦,会做噩梦。”  他做的梦,大多是噩梦。  不同的噩梦里,那个小姑娘有不同的悲惨,相同的是他永远无能为力。  直到那个梦中的小姑娘长大了,好好地站到了他面前,他才终于不做噩梦了。  “可这个梦太真实了,我甚至能感觉到火焰的灼热,还看到了被大火吞没的高楼的名字。”  “什么名字?”  “摘星楼。”秋蘅看着薛寒的眼睛,一字字道,“那起火的高楼叫摘星楼。”  薛寒眼神骤然转深。  皇城司有护卫之责,对秋猎行宫的布局种种他都有所了解,太子居所确实有一处高楼,名为摘星楼。  “太子是储君,关乎国运。我虽知把梦当真太过荒唐,可又害怕万一……”  薛寒一直揪着的心放了下去。  他以为她出什么事了,原来是为噩梦烦恼。  “太过真实的噩梦确实令人心悸。秋六姑娘不必为此纠结,我安排人加强巡视就是。”怕秋蘅觉得敷衍,薛寒又问,“秋六姑娘的梦里,还有别的细节吗,我好多加留意。”  秋蘅面上惶恐未褪,心中松口气。  打了这么多次交道,她对薛寒也有几分了解。他或许不信她的梦,但说出口的承诺会去做。“细节——”秋蘅沉吟,“梦中大火大约起于子初,好像……好像就是明晚!”  “好,我记住了。”薛寒语气郑重。  秋蘅神情一松:“多谢薛大人。”  “秋六姑娘客气了,太子安危不容松懈,秋日天干物燥,本就是火灾多发之季,是该多加留意。”  秋蘅弯唇:“我是谢薛大人愿意信我。若是换了别人,定会觉得我疯言疯语,发癔症了。”  “那以后再有这样的事,就和我说。”  秋蘅看到薛寒眼里的笑意,微微垂眸。  他的愧疚也太好用了些。  “秋六姑娘的旧疾近来发作过么?”薛寒忽然问。  秋蘅摇摇头:“最近没有。”  “发作无迹可寻?”  “嗯。”  薛寒视线投向碧波荡漾的湖面:“那要是冬日怎么办?”  秋蘅沉默一下,微微一笑:“习惯啦。”  薛寒亦陷入了沉默。  “薛大人,我先回去了。”  “我送你。”  秋蘅没有拒绝。  这一处山林僻静,鸟鸣悦耳,走着走着薛寒停下来。  秋蘅动了动鼻子:“好像有血腥味。”  收到薛寒微讶的眼神,秋蘅道:“我与香料打交道,对气息也比较敏感。”  一个能出头的制香师,嗅觉不可能迟钝。  一个“也”字,让薛寒登时想到了曾经的尴尬,不由轻咳一声:“咳,去看看。”  他走在前,把秋蘅牢牢挡在身后。  “是一只小鹿,受伤了。”  秋蘅往前一步,看向血腥味的来源。  那是一只蜷缩着的鹿,腿部插着羽箭,望过来的眼睛湿漉漉的,发出短促的鼻息声。  “从狩猎者手下逃过的。”薛寒说着半蹲下来,安抚拍拍小鹿,一手迅速把箭拔出,一手用巾帕堵住伤口处。  小鹿发出痛苦的呻吟,不知是太虚弱了,还是有灵性知晓这是救它的人,几乎没有挣扎。  “秋六姑娘,麻烦帮我取一下金疮药,在我腰间蓝色荷包中。”  秋蘅点点头,从薛寒腰间挂着的荷包中取出一瓶药膏,一眼认出是仁心堂的上品金疮药。薛寒余光扫到,忙提醒:“不是这个,是另外那瓶。”  “哦。”秋蘅把瓷瓶放回去,摸出另外一瓶来。  也是仁心堂的上品金疮药,份量更多些。  这有区别么?  秋蘅闪过疑惑,把瓶塞打开。  薛寒接过金疮药,小心翼翼撒在小鹿伤口处,再道:“还要劳烦秋六姑娘帮我取一下布条。”  “在哪儿?”  “另一边腰间的袋子中。”  秋蘅把一卷布条取出:“我来吧。”  “我已经沾手了,你就别碰了。”  秋蘅看薛寒动作熟练替小鹿包扎伤口,笑道:“薛大人随身带的东西还挺多。”  “都是常用的。”薛寒随口道。  秋蘅沉默下来。  薛寒把布条打了个结:“好了,我们走吧。”  去湖边净手的路上,秋蘅回眸望了小鹿一眼。  “虽然处理了伤口,可能也活不下去。”薛寒没有回头,“秋六姑娘会不会觉得我多此一举?本就是猎物——”  “不会啊。我们狩猎时,它是猎物,现在遇见,它是生灵。”秋蘅侧头看着薛寒,莞尔一笑,“薛大人确实怜贫惜弱。”  薛寒:“……”当初该找别的借口的。  回到住处,秋蘅沐浴更衣,晚饭吃得很香。  “姑娘,我发现你今日心情不错。”  秋蘅坐在床榻上,放松靠着软枕,没有否认:“是还不错。”  这趟秋猎之行,最重要的事还算顺利,心情自然不差。  只是虽提醒了薛寒,等到明晚她还是要悄悄过去盯着,以防万一。  夜渐深,秋蘅睡下,不知过了多久,隐约听到了喧闹声。  秋蘅一下子坐起来,心莫名跳得厉害,侧耳倾听一阵立刻起身,拿起搭在屏风上的外衣披上匆匆往外走。  睡在外间的芳洲听到动静醒来,不解问:“姑娘要去哪儿啊?”  “我出去看看。”  撂下这句话,秋蘅跑到庭院中,就见行宫的方向火光冲天,喧闹声更分明了。  请收藏本站:。笔趣阁手机版:m.7d681.icu 第121章 你说,我便信_214 薛寒皱眉:“这个时节,湖水太凉了。”  “不是旧疾……”秋蘅苍白着脸,神色纠结。  “秋六姑娘放心,我不会对旁人说的。”  秋蘅抿抿唇,迟疑着:“我是觉得太荒诞,怕说了薛大人不信,可压在心里又很惶恐,万一是真的——”  “我信。”薛寒看着神情无助的少女,认真道,“你说,我便信。”  “我出宫时遇到了太子,然后……就做了一个梦。”  “什么梦?”  “一个噩梦。”秋蘅竭力令语气平静,“我梦到太子住处起火了,太子被困在一处高楼里,因为耽误了救援,等被救出来时已经没了气息……”  薛寒静静听着,面上并无多少变化。  秋蘅声音渐渐低下去:“薛大人听着很荒唐吧?”  “没有。我也会做一些离奇的梦,会做噩梦。”  他做的梦,大多是噩梦。  不同的噩梦里,那个小姑娘有不同的悲惨,相同的是他永远无能为力。  直到那个梦中的小姑娘长大了,好好地站到了他面前,他才终于不做噩梦了。  “可这个梦太真实了,我甚至能感觉到火焰的灼热,还看到了被大火吞没的高楼的名字。”  “什么名字?”  “摘星楼。”秋蘅看着薛寒的眼睛,一字字道,“那起火的高楼叫摘星楼。”  薛寒眼神骤然转深。  皇城司有护卫之责,对秋猎行宫的布局种种他都有所了解,太子居所确实有一处高楼,名为摘星楼。  “太子是储君,关乎国运。我虽知把梦当真太过荒唐,可又害怕万一……”  薛寒一直揪着的心放了下去。  他以为她出什么事了,原来是为噩梦烦恼。  “太过真实的噩梦确实令人心悸。秋六姑娘不必为此纠结,我安排人加强巡视就是。”怕秋蘅觉得敷衍,薛寒又问,“秋六姑娘的梦里,还有别的细节吗,我好多加留意。”  秋蘅面上惶恐未褪,心中松口气。  打了这么多次交道,她对薛寒也有几分了解。他或许不信她的梦,但说出口的承诺会去做。“细节——”秋蘅沉吟,“梦中大火大约起于子初,好像……好像就是明晚!”  “好,我记住了。”薛寒语气郑重。  秋蘅神情一松:“多谢薛大人。”  “秋六姑娘客气了,太子安危不容松懈,秋日天干物燥,本就是火灾多发之季,是该多加留意。”  秋蘅弯唇:“我是谢薛大人愿意信我。若是换了别人,定会觉得我疯言疯语,发癔症了。”  “那以后再有这样的事,就和我说。”  秋蘅看到薛寒眼里的笑意,微微垂眸。  他的愧疚也太好用了些。  “秋六姑娘的旧疾近来发作过么?”薛寒忽然问。  秋蘅摇摇头:“最近没有。”  “发作无迹可寻?”  “嗯。”  薛寒视线投向碧波荡漾的湖面:“那要是冬日怎么办?”  秋蘅沉默一下,微微一笑:“习惯啦。”  薛寒亦陷入了沉默。  “薛大人,我先回去了。”  “我送你。”  秋蘅没有拒绝。  这一处山林僻静,鸟鸣悦耳,走着走着薛寒停下来。  秋蘅动了动鼻子:“好像有血腥味。”  收到薛寒微讶的眼神,秋蘅道:“我与香料打交道,对气息也比较敏感。”  一个能出头的制香师,嗅觉不可能迟钝。  一个“也”字,让薛寒登时想到了曾经的尴尬,不由轻咳一声:“咳,去看看。”  他走在前,把秋蘅牢牢挡在身后。  “是一只小鹿,受伤了。”  秋蘅往前一步,看向血腥味的来源。  那是一只蜷缩着的鹿,腿部插着羽箭,望过来的眼睛湿漉漉的,发出短促的鼻息声。  “从狩猎者手下逃过的。”薛寒说着半蹲下来,安抚拍拍小鹿,一手迅速把箭拔出,一手用巾帕堵住伤口处。  小鹿发出痛苦的呻吟,不知是太虚弱了,还是有灵性知晓这是救它的人,几乎没有挣扎。  “秋六姑娘,麻烦帮我取一下金疮药,在我腰间蓝色荷包中。”  秋蘅点点头,从薛寒腰间挂着的荷包中取出一瓶药膏,一眼认出是仁心堂的上品金疮药。薛寒余光扫到,忙提醒:“不是这个,是另外那瓶。”  “哦。”秋蘅把瓷瓶放回去,摸出另外一瓶来。  也是仁心堂的上品金疮药,份量更多些。  这有区别么?  秋蘅闪过疑惑,把瓶塞打开。  薛寒接过金疮药,小心翼翼撒在小鹿伤口处,再道:“还要劳烦秋六姑娘帮我取一下布条。”  “在哪儿?”  “另一边腰间的袋子中。”  秋蘅把一卷布条取出:“我来吧。”  “我已经沾手了,你就别碰了。”  秋蘅看薛寒动作熟练替小鹿包扎伤口,笑道:“薛大人随身带的东西还挺多。”  “都是常用的。”薛寒随口道。  秋蘅沉默下来。  薛寒把布条打了个结:“好了,我们走吧。”  去湖边净手的路上,秋蘅回眸望了小鹿一眼。  “虽然处理了伤口,可能也活不下去。”薛寒没有回头,“秋六姑娘会不会觉得我多此一举?本就是猎物——”  “不会啊。我们狩猎时,它是猎物,现在遇见,它是生灵。”秋蘅侧头看着薛寒,莞尔一笑,“薛大人确实怜贫惜弱。”  薛寒:“……”当初该找别的借口的。  回到住处,秋蘅沐浴更衣,晚饭吃得很香。  “姑娘,我发现你今日心情不错。”  秋蘅坐在床榻上,放松靠着软枕,没有否认:“是还不错。”  这趟秋猎之行,最重要的事还算顺利,心情自然不差。  只是虽提醒了薛寒,等到明晚她还是要悄悄过去盯着,以防万一。  夜渐深,秋蘅睡下,不知过了多久,隐约听到了喧闹声。  秋蘅一下子坐起来,心莫名跳得厉害,侧耳倾听一阵立刻起身,拿起搭在屏风上的外衣披上匆匆往外走。  睡在外间的芳洲听到动静醒来,不解问:“姑娘要去哪儿啊?”  “我出去看看。”  撂下这句话,秋蘅跑到庭院中,就见行宫的方向火光冲天,喧闹声更分明了。  请收藏本站:。笔趣阁手机版:m.7d681.icu 第122章 大火 那映亮夜空的火光,犹如翻滚的岩浆浇在身上,令人五内俱焚。  秋蘅白日在薛寒面前的恐慌是装的,而现在,大恐惧如山海迎面压下,窒息的濒死感席卷而来。  这样重大的事件,她不可能记错时间,大火为何提前了一日!  秋蘅拔腿向外跑去。  “姑娘——”芳洲匆匆出来后只看到了一道转眼消失的背影。  虽然是深夜,可大火起于行宫的方向,康郡王府许多人都被惊动了。  康郡王快步往外走,康郡王妃强压心慌追出去。  “王爷,是不是出乱子了?”  “我去看看,这边你稳住了。”康郡王撂下一句话,加快了脚步。  “王爷——”  凌云赶来,语气温和中透着镇定:“母妃,我陪父王一起去,您不必担心,把妹妹们照顾好。”  康郡王妃拉住凌云,急急叮嘱:“云儿,注意安全。”  秋蘅提着裙角从母子二人身边跑了过去。  康郡王妃眼睛都瞪圆了,本来的担忧转为震惊:“谁,谁跑过去了?”  “好像是阿蘅——”凌云脸色微变,“儿子去看看。”  眼看着凌云走远了,康郡王妃还愣在原处。  “母妃,外面出什么事了?”  康郡王妃转头一看嘉宜县主过来了,不由皱眉:“不好好睡觉,你出来干什么?”  “女儿听到外面有动静,又听到芳洲喊阿蘅,不放心出来瞧瞧。”  “这个阿蘅,就没让人省心过!”康郡王妃话音才落,又一道身影从身边冲了过去。  “那又是谁?”  嘉宜县主抬脚欲走:“是芳洲。”  康郡王妃死死拽住嘉宜县主的手:“嘉宜,你哪里都不许去。这里草木多,走水可不比别的,一个不好就可能控制不住!”  “可是父王他们——”  “你父兄毕竟是男人,行宫那边起火不可能当没看见。”康郡王妃说着,紧了紧女儿的手,掌心尽是冷汗。  她也不想丈夫、儿子涉险,可事关今上,不能落人口实。  “可阿蘅——”  康郡王妃嘴角狠狠一抽:“那丫头比男人还野呢,敢孤身引熊,你可别学她。”外面一片混乱,围绕行宫而居的皇亲贵胄、文武百官,从居所纷纷走出,赶往起火之处。  也因此,于混乱中奔跑的秋蘅并不惹眼。  她一直跑到近前,望着冲高的火焰,端着盆、提着桶进进出出救火的人,如坠冰窟。  起火的还是摘星楼,只是时间提前了一日。  那太子呢?薛寒呢?  用力咬了咬唇,秋蘅冲向火海。  “阿蘅!”  身后传来凌云焦急的呼喊声,而令秋蘅停下来的不是凌云的呼唤,而是出现在前方的人。  火光照亮下,一身黑衣的少年形容狼狈,眼神却清亮有神。  薛寒也看到了秋蘅。  奔跑而来突然止住身体的少女,散落着如墨长发,脸色苍白如雪,好似随时会碎成千万片的琉璃。  对手下交代几句,薛寒大步向秋蘅走来。  秋蘅一动不动望着越来越近的少年,控制不住浑身颤抖。  他走近的脚步不是踏在泥污的地面上,而是踩在她心头。  “秋六姑娘,你怎么——”薛寒走近了,才开口就戛然而止。  少女纤长的手指抚上他脸颊,冰凉透骨。  “薛寒——”秋蘅喊了一声,声音却低得几乎听不清,眼泪簌簌而落。  薛寒没有被火烧毁面容,那太子——  她不敢问。  薛寒却因这轻得不能再轻的“薛寒”二字心头一震,没有犹豫握住那只触碰他的手。  那只手那么冷,让他不受控制心生恐惧,仿佛眼前少女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而是游离于人间的孤魂。  “别怕,我没事。”薛寒顿了顿,声音极低,“太子也没事。”  秋蘅的心猛地一松。  这样极端的情绪变化让她手脚更冷,心乱如麻。  她亟需一个安静的地方,好好想一想。  “那你先忙。”秋蘅抽出手,转身跑远。  “阿蘅,你去哪儿?”  薛寒听到凌云急切问了一句。  紧跟着是秋蘅的回答:“凌大哥,我先回去了。”  “大人,薛公公找你。”  薛寒望一眼消失在夜色中的身影,强自压下担忧去见薛全。  “姑娘!”芳洲赶来,看到了秋蘅。“芳洲,我要去个地方,你回住处替我遮掩一下。”  秋蘅没有停留,从芳洲身边跑过,一直跑进山林,跑到了小湖边。  深夜的湖边寒凉潮湿,有飞鸟小兽因秋蘅的到来被惊走。  秋蘅抱膝而坐,目不转睛望着湖面。  她跌入湖中去了三十年后,又通过鹊湖回来,在这情绪几乎崩溃的此刻,竟还是这湖边让她有些许安全感。  薛寒没事。  太子也没事。  真好啊——秋蘅这般想着,眼泪却越发汹涌。  这不对,白纸黑字,她不可能记错时间。  而关于这场大火,直到今日白日她才对薛寒说,不存在因为她而导致了时间的改变。  不是记错了时间,不是她带来的变化,那是为什么?  秋蘅心中已有猜测。  记错时间,甚至没能救回太子,不是她几乎崩溃的真正原因,而是这猜测。  她的学识是先生教的,她看的书册是先生给的。  如果,如果先生让她看的某些书籍所载,本就是错的呢?  而关乎太子殒命的记载怎么会出错?怎么能出错?  除非——秋蘅用力攥了攥拳,指甲深陷掌心。  除非故意写错!  而写错的目的她如何猜不出,是怕她插手,改变太子的命运罢了。  不让她救太子,要她救靖平帝,从而使皇权平稳交到隆兴帝手中。  先生希望社稷安稳是真的,希望国祚绵长是真的,希望百姓安居是真的。  希望太子如发生过的意外那样死去,隆兴帝成为大夏的君主也是真的!  “先生,真的是这样吗?”秋蘅喃喃,把唇咬出血来。  她把国师视为高山,高山仰止,景行行止。  如果说那日惊觉只除五贼无法真正挽救大夏,这座高山塌了一角,此时就是彻底的轰塌。  那塌下来的乱石尽数压在她身上,令她怀疑一切,痛不欲生。  又去拔了一颗横向的阻生智齿,然后去打针,状态有点差,连定时更新都忘了,还好习惯性打开了后台。  请收藏本站:。笔趣阁手机版:m.7d681.icu 第122章 大火_216 那映亮夜空的火光,犹如翻滚的岩浆浇在身上,令人五内俱焚。  秋蘅白日在薛寒面前的恐慌是装的,而现在,大恐惧如山海迎面压下,窒息的濒死感席卷而来。  这样重大的事件,她不可能记错时间,大火为何提前了一日!  秋蘅拔腿向外跑去。  “姑娘——”芳洲匆匆出来后只看到了一道转眼消失的背影。  虽然是深夜,可大火起于行宫的方向,康郡王府许多人都被惊动了。  康郡王快步往外走,康郡王妃强压心慌追出去。  “王爷,是不是出乱子了?”  “我去看看,这边你稳住了。”康郡王撂下一句话,加快了脚步。  “王爷——”  凌云赶来,语气温和中透着镇定:“母妃,我陪父王一起去,您不必担心,把妹妹们照顾好。”  康郡王妃拉住凌云,急急叮嘱:“云儿,注意安全。”  秋蘅提着裙角从母子二人身边跑了过去。  康郡王妃眼睛都瞪圆了,本来的担忧转为震惊:“谁,谁跑过去了?”  “好像是阿蘅——”凌云脸色微变,“儿子去看看。”  眼看着凌云走远了,康郡王妃还愣在原处。  “母妃,外面出什么事了?”  康郡王妃转头一看嘉宜县主过来了,不由皱眉:“不好好睡觉,你出来干什么?”  “女儿听到外面有动静,又听到芳洲喊阿蘅,不放心出来瞧瞧。”  “这个阿蘅,就没让人省心过!”康郡王妃话音才落,又一道身影从身边冲了过去。  “那又是谁?”  嘉宜县主抬脚欲走:“是芳洲。”  康郡王妃死死拽住嘉宜县主的手:“嘉宜,你哪里都不许去。这里草木多,走水可不比别的,一个不好就可能控制不住!”  “可是父王他们——”  “你父兄毕竟是男人,行宫那边起火不可能当没看见。”康郡王妃说着,紧了紧女儿的手,掌心尽是冷汗。  她也不想丈夫、儿子涉险,可事关今上,不能落人口实。  “可阿蘅——”  康郡王妃嘴角狠狠一抽:“那丫头比男人还野呢,敢孤身引熊,你可别学她。”外面一片混乱,围绕行宫而居的皇亲贵胄、文武百官,从居所纷纷走出,赶往起火之处。  也因此,于混乱中奔跑的秋蘅并不惹眼。  她一直跑到近前,望着冲高的火焰,端着盆、提着桶进进出出救火的人,如坠冰窟。  起火的还是摘星楼,只是时间提前了一日。  那太子呢?薛寒呢?  用力咬了咬唇,秋蘅冲向火海。  “阿蘅!”  身后传来凌云焦急的呼喊声,而令秋蘅停下来的不是凌云的呼唤,而是出现在前方的人。  火光照亮下,一身黑衣的少年形容狼狈,眼神却清亮有神。  薛寒也看到了秋蘅。  奔跑而来突然止住身体的少女,散落着如墨长发,脸色苍白如雪,好似随时会碎成千万片的琉璃。  对手下交代几句,薛寒大步向秋蘅走来。  秋蘅一动不动望着越来越近的少年,控制不住浑身颤抖。  他走近的脚步不是踏在泥污的地面上,而是踩在她心头。  “秋六姑娘,你怎么——”薛寒走近了,才开口就戛然而止。  少女纤长的手指抚上他脸颊,冰凉透骨。  “薛寒——”秋蘅喊了一声,声音却低得几乎听不清,眼泪簌簌而落。  薛寒没有被火烧毁面容,那太子——  她不敢问。  薛寒却因这轻得不能再轻的“薛寒”二字心头一震,没有犹豫握住那只触碰他的手。  那只手那么冷,让他不受控制心生恐惧,仿佛眼前少女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而是游离于人间的孤魂。  “别怕,我没事。”薛寒顿了顿,声音极低,“太子也没事。”  秋蘅的心猛地一松。  这样极端的情绪变化让她手脚更冷,心乱如麻。  她亟需一个安静的地方,好好想一想。  “那你先忙。”秋蘅抽出手,转身跑远。  “阿蘅,你去哪儿?”  薛寒听到凌云急切问了一句。  紧跟着是秋蘅的回答:“凌大哥,我先回去了。”  “大人,薛公公找你。”  薛寒望一眼消失在夜色中的身影,强自压下担忧去见薛全。“姑娘!”芳洲赶来,看到了秋蘅。  “芳洲,我要去个地方,你回住处替我遮掩一下。”  秋蘅没有停留,从芳洲身边跑过,一直跑进山林,跑到了小湖边。  深夜的湖边寒凉潮湿,有飞鸟小兽因秋蘅的到来被惊走。  秋蘅抱膝而坐,目不转睛望着湖面。  她跌入湖中去了三十年后,又通过鹊湖回来,在这情绪几乎崩溃的此刻,竟还是这湖边让她有些许安全感。  薛寒没事。  太子也没事。  真好啊——秋蘅这般想着,眼泪却越发汹涌。  这不对,白纸黑字,她不可能记错时间。  而关于这场大火,直到今日白日她才对薛寒说,不存在因为她而导致了时间的改变。  不是记错了时间,不是她带来的变化,那是为什么?  秋蘅心中已有猜测。  记错时间,甚至没能救回太子,不是她几乎崩溃的真正原因,而是这猜测。  她的学识是先生教的,她看的书册是先生给的。  如果,如果先生让她看的某些书籍所载,本就是错的呢?  而关乎太子殒命的记载怎么会出错?怎么能出错?  除非——秋蘅用力攥了攥拳,指甲深陷掌心。  除非故意写错!  而写错的目的她如何猜不出,是怕她插手,改变太子的命运罢了。  不让她救太子,要她救靖平帝,从而使皇权平稳交到隆兴帝手中。  先生希望社稷安稳是真的,希望国祚绵长是真的,希望百姓安居是真的。  希望太子如发生过的意外那样死去,隆兴帝成为大夏的君主也是真的!  “先生,真的是这样吗?”秋蘅喃喃,把唇咬出血来。  她把国师视为高山,高山仰止,景行行止。  如果说那日惊觉只除五贼无法真正挽救大夏,这座高山塌了一角,此时就是彻底的轰塌。  那塌下来的乱石尽数压在她身上,令她怀疑一切,痛不欲生。  请收藏本站:。笔趣阁手机版:m.7d681.icu 第123章 没有无缘无故的好 天将亮未亮,薛寒来到湖边,看到一人抱膝而坐,犹如一块历经风雨的顽石。  只看一眼,只看得出朦胧身形,薛寒就知道那是秋蘅。  他走了过去,试探着喊:“秋六姑娘。”  没有回应。  薛寒再顾不得其他,快步走到秋蘅身边,轻轻拍了拍她肩膀:“秋六姑娘,你没事吧?”  秋蘅依然没有反应。  薛寒脸色骤变,直接把人揽入怀中:“秋六姑娘!”  他伸出去探鼻息的手在对方睁开眼睛时停在半空,那颗几乎跳出喉咙的心坠落回去。  “薛寒。”秋蘅轻轻喊了一声,笑意浅得只浮于唇角,“又是你啊。”  “对,又是我。”薛寒不觉把她揽紧了些,心中后怕又庆幸。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枯坐了大半夜,衣衫被露水打湿,露在外面的肌肤也凉如秋水,秋蘅却没有感觉,薛寒的到来才让她又有了真实感。  她没有从他的怀中挣脱,甚至有些贪恋这份温暖。  至少她知道,薛寒对她的好源于内疚,真心实意。  而不像先生,她曾笃定的千好百好,现在觉得都是虚幻。她曾笃定的学生身份,此时想想说是棋子更合适。  更令她痛苦的是,受过十年教导,目睹十年惨象,哪怕意识到这些,她却无法放弃要做的事。  布局者,执棋人,无论他们有什么想法,什么私心,她若置身事外,遭难的是万千夏人。  薛寒没有隐瞒:“我看你慌张跑来有些担心,却脱不开身,就吩咐胡四暗中送你回去。后来胡四来报,说你没有返回住处,而是来到了这湖边。”  秋蘅笑笑:“我还以为是巧遇。”  “不是巧遇,是我特意来找你。”薛寒看着秋蘅的眼,声音温柔又坚定。  他能感觉到怀中少女的痛苦与沮丧,这样的话若是平时他只会放在心里,现在却轻而易举说出口。  她需要安慰,而他不忍她伤心。  “薛寒,多谢你对我这么好。”秋蘅轻声说,把他抱紧了些。  薛寒身体紧绷,动也不敢动,话也忘了说。  到这时他才意识到二人太过亲密,早已超过了朋友的界限。“薛寒。”  “嗯。”  “没有人会无缘无故对另一个人好,是不是?”  她以为她还算幸运,虽遭好友谋害,却遇到了先生。  可真是天真啊。  薛寒沉默一瞬,轻声道:“是。”  他一开始对她的好出于愧疚,这样的好终究有限,停在理智之内。而现在,他对她的好出于钟情,已在理智之外。  秋蘅没有再说话。  薛寒听到了怀中人清浅的呼吸。  坐在这里一夜未睡,太乏了吗?  发现秋蘅睡着了,薛寒才敢低下头,凝视那张睡颜。  天光还暗,她的脸色却白得惊人,苍白的唇上有着血迹。  薛寒盯着那抹残留的红,着了魔般移不开眼,情不自禁伸出手指去触碰。  秋蘅睁开眼,望着近在咫尺的少年。  薛寒狼狈收回手,强作镇定解释:“唇上有血……”  “我太害怕了,咬破的。”短暂的闭目养神,秋蘅已冷静许多,从薛寒怀中脱出。  被抓包的尴尬让薛寒忙转移话题:“是担心太子吗?”  “嗯。发现起火,我很怕太子真的出事了……”  她怕的不只是太子出事,却无法对薛寒说。  “秋六姑娘。”薛寒直视秋蘅的眼,语气郑重,“是你救了太子。”  秋蘅摇头:“我梦中是明日——”  “梦只是梦,能梦到已是得天垂怜,还要与现实完全一样岂不太奢求。因为听你说了这个梦,回去后我就吩咐手下加强巡视,这才能早早发现太子居处起火,救援及时……秋六姑娘,确确实实是你救的太子。”  秋蘅冷透的心生出暖意。  或许,她不必对自己太苛刻,她做得是不是也还可以?  她的难过,甚至不是惊觉自己是棋子,而是先生把她当棋子。  一个人有再多经历,再坚硬的铠甲,最容易伤到的是心。  “是谁把太子救出来的?”  薛寒道:“是我把太子从摘星楼背了出来。”  他安排手下加强巡视,却不可能直说摘星楼。当太子住处真的起火,救援的人从四方赶来,更不能说太子在摘星楼中。  好在以他皇城使的身份,身先士卒去救人不会让人觉得奇怪。看着秋蘅,薛寒心头一动,试探着问:“秋六姑娘的梦里……救出太子的是谁?”  “是薛大人。”秋蘅坦言。  薛寒垂眸,藏住眼底浮上的笑意。  所以她惊慌跑来,除了担心太子,也在担心他吗?  “之后怎么样了?”随着理智回笼,秋蘅的疑问也多起来。  “火已经灭了,善后工作还在做,目前发现了两具内侍尸体……”薛寒说着情况。  “薛大人一直忙到现在……”  “秋六姑娘不也一夜未休息。”薛寒起身,向秋蘅伸出手,“我送你回去。”  秋蘅握住薛寒的手,任由他把自己拉起。  黎明前的山林昏暗幽静,影影绰绰,鸟语声不绝于耳。  快要走出山林时,薛寒忽然开口:“秋六姑娘,你的旧疾……是做梦的代价吗?”  他一直相信,得与失是分不开的。  比如他,有了薛全这样的养父,有了世人眼中的锦绣前程,却失去了诸多自由。  秋六姑娘能从梦中窥破天机,是有代价的吧?  直到走出山林,秋蘅才回答:“算是吧。”  薛寒眸光闪了闪。  这样的话,秋六姑娘那两次发作,是梦到了什么呢?  但他没有再问。  “薛大人,你还要忙,就送到这里吧。这种时候,让别人看到我们在一起也不好。”  “好。”  秋蘅告别薛寒,回到住处。  康郡王府入住的这处宅院门还大开着,除了熬了一宿的门人,还有护卫守着。  看这样子,康郡王很可能还没回来。  秋蘅默默绕到后边,翻墙而入。  “姑娘,你总算回来了。”芳洲担心打量秋蘅,见她无事松了口气。  “嗯,回来了。”  那个大夏她回不去,也不想回,这里才是她的家国。  至于先生——  她要找到他,观察他。若他心有私念影响她做事,就不要怪她不留情。  请收藏本站:。笔趣阁手机版:m.7d681.icu 第123章 没有无缘无故的好_218 天将亮未亮,薛寒来到湖边,看到一人抱膝而坐,犹如一块历经风雨的顽石。  只看一眼,只看得出朦胧身形,薛寒就知道那是秋蘅。  他走了过去,试探着喊:“秋六姑娘。”  没有回应。  薛寒再顾不得其他,快步走到秋蘅身边,轻轻拍了拍她肩膀:“秋六姑娘,你没事吧?”  秋蘅依然没有反应。  薛寒脸色骤变,直接把人揽入怀中:“秋六姑娘!”  他伸出去探鼻息的手在对方睁开眼睛时停在半空,那颗几乎跳出喉咙的心坠落回去。  “薛寒。”秋蘅轻轻喊了一声,笑意浅得只浮于唇角,“又是你啊。”  “对,又是我。”薛寒不觉把她揽紧了些,心中后怕又庆幸。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枯坐了大半夜,衣衫被露水打湿,露在外面的肌肤也凉如秋水,秋蘅却没有感觉,薛寒的到来才让她又有了真实感。  她没有从他的怀中挣脱,甚至有些贪恋这份温暖。  至少她知道,薛寒对她的好源于内疚,真心实意。  而不像先生,她曾笃定的千好百好,现在觉得都是虚幻。她曾笃定的学生身份,此时想想说是棋子更合适。  更令她痛苦的是,受过十年教导,目睹十年惨象,哪怕意识到这些,她却无法放弃要做的事。  布局者,执棋人,无论他们有什么想法,什么私心,她若置身事外,遭难的是万千夏人。  薛寒没有隐瞒:“我看你慌张跑来有些担心,却脱不开身,就吩咐胡四暗中送你回去。后来胡四来报,说你没有返回住处,而是来到了这湖边。”  秋蘅笑笑:“我还以为是巧遇。”  “不是巧遇,是我特意来找你。”薛寒看着秋蘅的眼,声音温柔又坚定。  他能感觉到怀中少女的痛苦与沮丧,这样的话若是平时他只会放在心里,现在却轻而易举说出口。  她需要安慰,而他不忍她伤心。  “薛寒,多谢你对我这么好。”秋蘅轻声说,把他抱紧了些。  薛寒身体紧绷,动也不敢动,话也忘了说。  到这时他才意识到二人太过亲密,早已超过了朋友的界限。“薛寒。”  “嗯。”  “没有人会无缘无故对另一个人好,是不是?”  她以为她还算幸运,虽遭好友谋害,却遇到了先生。  可真是天真啊。  薛寒沉默一瞬,轻声道:“是。”  他一开始对她的好出于愧疚,这样的好终究有限,停在理智之内。而现在,他对她的好出于钟情,已在理智之外。  秋蘅没有再说话。  薛寒听到了怀中人清浅的呼吸。  坐在这里一夜未睡,太乏了吗?  发现秋蘅睡着了,薛寒才敢低下头,凝视那张睡颜。  天光还暗,她的脸色却白得惊人,苍白的唇上有着血迹。  薛寒盯着那抹残留的红,着了魔般移不开眼,情不自禁伸出手指去触碰。  秋蘅睁开眼,望着近在咫尺的少年。  薛寒狼狈收回手,强作镇定解释:“唇上有血……”  “我太害怕了,咬破的。”短暂的闭目养神,秋蘅已冷静许多,从薛寒怀中脱出。  被抓包的尴尬让薛寒忙转移话题:“是担心太子吗?”  “嗯。发现起火,我很怕太子真的出事了……”  她怕的不只是太子出事,却无法对薛寒说。  “秋六姑娘。”薛寒直视秋蘅的眼,语气郑重,“是你救了太子。”  秋蘅摇头:“我梦中是明日——”  “梦只是梦,能梦到已是得天垂怜,还要与现实完全一样岂不太奢求。因为听你说了这个梦,回去后我就吩咐手下加强巡视,这才能早早发现太子居处起火,救援及时……秋六姑娘,确确实实是你救的太子。”  秋蘅冷透的心生出暖意。  或许,她不必对自己太苛刻,她做得是不是也还可以?  她的难过,甚至不是惊觉自己是棋子,而是先生把她当棋子。  一个人有再多经历,再坚硬的铠甲,最容易伤到的是心。  “是谁把太子救出来的?”  薛寒道:“是我把太子从摘星楼背了出来。”  他安排手下加强巡视,却不可能直说摘星楼。当太子住处真的起火,救援的人从四方赶来,更不能说太子在摘星楼中。  好在以他皇城使的身份,身先士卒去救人不会让人觉得奇怪。看着秋蘅,薛寒心头一动,试探着问:“秋六姑娘的梦里……救出太子的是谁?”  “是薛大人。”秋蘅坦言。  薛寒垂眸,藏住眼底浮上的笑意。  所以她惊慌跑来,除了担心太子,也在担心他吗?  “之后怎么样了?”随着理智回笼,秋蘅的疑问也多起来。  “火已经灭了,善后工作还在做,目前发现了两具内侍尸体……”薛寒说着情况。  “薛大人一直忙到现在……”  “秋六姑娘不也一夜未休息。”薛寒起身,向秋蘅伸出手,“我送你回去。”  秋蘅握住薛寒的手,任由他把自己拉起。  黎明前的山林昏暗幽静,影影绰绰,鸟语声不绝于耳。  快要走出山林时,薛寒忽然开口:“秋六姑娘,你的旧疾……是做梦的代价吗?”  他一直相信,得与失是分不开的。  比如他,有了薛全这样的养父,有了世人眼中的锦绣前程,却失去了诸多自由。  秋六姑娘能从梦中窥破天机,是有代价的吧?  直到走出山林,秋蘅才回答:“算是吧。”  薛寒眸光闪了闪。  这样的话,秋六姑娘那两次发作,是梦到了什么呢?  但他没有再问。  “薛大人,你还要忙,就送到这里吧。这种时候,让别人看到我们在一起也不好。”  “好。”  秋蘅告别薛寒,回到住处。  康郡王府入住的这处宅院门还大开着,除了熬了一宿的门人,还有护卫守着。  看这样子,康郡王很可能还没回来。  秋蘅默默绕到后边,翻墙而入。  “姑娘,你总算回来了。”芳洲担心打量秋蘅,见她无事松了口气。  “嗯,回来了。”  那个大夏她回不去,也不想回,这里才是她的家国。  至于先生——  她要找到他,观察他。若他心有私念影响她做事,就不要怪她不留情。  请收藏本站:。笔趣阁手机版:m.7d681.icu 第124章 薛寒的决定 薛全走出来,对守在殿前广场的重臣勋贵道:“今上和太子殿下皆安好,火也灭了,诸位大人先回去休息吧。”  熬了大半夜的官员这才暗松口气,挪动着站麻的腿脚散去。  薛全一眼看到走来的薛寒,温声问:“刚刚不见你,去哪儿了?”  “孩儿去巡视了行宫各处,怕有疏漏之处。”薛寒立刻察觉了薛全态度上的温和。  “那么多人,也不必事事亲力亲为。你先去洗漱休息一下,回头今上定会召见你。”薛全抬手拍了拍薛寒肩膀,“做得不错,为父没有看错你。”  救下储君,可是大功一件。  他力推养子坐上皇城使的位子,很多人明面上不敢说,私下免不了不服气,毕竟寒儿到现在也不过十八岁,虽有去过战场的经历,资质和年纪上到底难以服众。  如今那些人可以闭嘴了,寒儿确实给他大大挣了脸面。  薛全心中畅快,看着挺拔如竹的少年越发满意了,心道可惜没有适龄公主,不然以寒儿的品貌能力和救太子的功劳,尚公主也是足够的。  薛寒回到住处匆匆沐浴,本以为忙碌了一夜会躺下就睡,一闭眼却是那山林中静谧的小湖,湖边失魂落魄的少女,以及……令他无法不悸动的相拥。  他们之间经历了这么多,他还能忍受将来养父为他挑选一位妻子吗?  他不能。  他以为藏好心思,不因自己的心悦令她陷入危险就够了,会默默祝福她得遇良缘,生活顺遂。  可现在扪心自问,他真能做到吗?  他亦不能,他不甘心。  躺在床榻上的少年一手按着心口,睁眼望着屋顶。  不甘心,那就要去争取,而不是患得患失,自怨自艾。  或许……这次救下太子是个机会。  想到这里,薛寒勾唇笑了笑。  他果然还是那个散漫肆意惯了的小乞儿,哪怕十年的灌输与打压,也从未真正接受被人控制的人生。  就让他看看,获取太子的信任与器重,有没有抗争之力。而在此之前,要更谨慎些,不能让养父察觉他对阿蘅真正的心思。薛寒有了决定,轻轻闭上眼睛。  康郡王妃苦等大半夜,终于等到了康郡王与凌云回来,急忙迎上去。  “没事吧?”  康郡王皱眉:“我们就守在那里,能有什么事。你不睡觉跟着熬什么?”  郡王妃苦笑:“走水可不是说能控制就能控制的,我这不是怕万一么。”  “起火的只有太子居所,没有波及其他地方。”  “那就好——”  收到康郡王提醒的眼神,康郡王妃意识到说错了话,忙道:“我是说大家都没事就好。”  “母妃,嘉宜和阿蘅都还好吧?”凌云问。  看阿蘅那时的样子,他委实放心不下,奈何那种情形脱不开身。  康郡王妃听凌云这么问,强忍住撇嘴的冲动。  嘉宜压根没出去,能有什么事,云儿想问的明明就是阿蘅。  那不着调的死丫头究竟给儿子灌了什么迷魂汤啊?  康郡王妃只要一想到大半夜秋蘅拎着裙角披头散发飞奔的样子,就受不了。  “嘉宜也担心你们父子,我让她回房歇着了,阿蘅后来也回来了。”  当时太混乱,人心惶惶,等康郡王妃想起秋蘅了,只打发人去问了一声,得到回来的答复就罢了。  当然在康郡王妃认知里,一个小姑娘好奇跑出去看热闹,最后肯定要回来的,不然和一群老少爷们爷混一宿吗?  “都累了,洗洗歇着吧,热水一直备着。”多年养尊处优,康郡王妃早熬不住了。  康郡王其实也好不到哪里去,疲惫点点头。  快到晌午时,勉强休息过来的康郡王又出门去,康郡王妃也有了精神把秋蘅喊来教育一番。  “阿蘅,你到底喊我一声义母,那我就要说两句了。昨夜那么晚,还是走水这么危险的事,你一个女孩子跑出去干什么?让人瞧见了岂不要笑郡王府没有规矩。”  秋蘅道:“阿蘅当时太着急了。”  郡王妃疑惑升起:“你急什么?”  “阿蘅担心薛大人,怕他出事。”  郡王妃呆了呆,震惊问:“你为何担心薛寒?”  就算担心,就这么光明正大说出来了?“薛大人是我朋友,自然担心他。”  康郡王妃神色古怪:“你不是心悦林乘风——”  秋蘅微笑:“本来心悦林乘风,结果听到薛大人说心悦我……阿蘅仔细想了想,又觉得薛大人也不错。”  康郡王妃倒抽一口气。  还能这样?  但见秋蘅一脸理直气壮,康郡王妃突然丧失了所有劝诫的念头,无力摆摆手:“回去歇着吧。”  “阿蘅告退。”  等秋蘅一走,康郡王妃用力握住嘉宜县主的手,眼藏热泪,语重心长:“嘉宜啊,你可万万不要和阿蘅学。”  “母妃是指——”  “一个姑娘家怎么能喜欢着一个,又喜欢一个!”  简直匪夷所思,闻所未闻!  嘉宜县主不赞同摇头:“阿蘅只是想挑个最喜欢的吧,这也没错呀。”  康郡王妃如遭雷劈。  嘉宜这是已经被带坏了啊!  “这是水性杨花!”  “母妃别这么说。那男人还娶妻纳妾,同时喜欢好多个呢。”  康郡王妃身体一晃,几乎受不住这打击:“嘉宜,你莫要被阿蘅带进沟里去,这世道男人三妻四妾理所当然,女人能一样吗?”  嘉宜县主叹口气:“母妃放心,女儿对男人没什么兴趣,不会喜欢一个又一个的。女儿只是觉得想要更好的乃人之天性,不分男女。阿蘅对母妃坦言,不正是没把您当外人吗?”  康郡王妃怔了怔。  该死的,竟然觉得女儿的话有几分道理,难道她也被带到沟里去了?  “等等,什么叫对男人没兴趣?你个死丫头,准备和那些破香料过一辈子吗?”担心自己被说服的康郡王妃急急转移话题,骂起亲闺女。  秋蘅离开主院,望了望行宫方向。  要做的事太多,她可没闲工夫再应付别的,让康郡王妃觉得她朽木不可雕最好了。  一个女子一旦让人觉得乖巧贞静,就会要求她更加乖巧贞静。  可去他的吧。  请收藏本站:。笔趣阁手机版:m.7d681.icu 第124章 薛寒的决定_220 薛全走出来,对守在殿前广场的重臣勋贵道:“今上和太子殿下皆安好,火也灭了,诸位大人先回去休息吧。”  熬了大半夜的官员这才暗松口气,挪动着站麻的腿脚散去。  薛全一眼看到走来的薛寒,温声问:“刚刚不见你,去哪儿了?”  “孩儿去巡视了行宫各处,怕有疏漏之处。”薛寒立刻察觉了薛全态度上的温和。  “那么多人,也不必事事亲力亲为。你先去洗漱休息一下,回头今上定会召见你。”薛全抬手拍了拍薛寒肩膀,“做得不错,为父没有看错你。”  救下储君,可是大功一件。  他力推养子坐上皇城使的位子,很多人明面上不敢说,私下免不了不服气,毕竟寒儿到现在也不过十八岁,虽有去过战场的经历,资质和年纪上到底难以服众。  如今那些人可以闭嘴了,寒儿确实给他大大挣了脸面。  薛全心中畅快,看着挺拔如竹的少年越发满意了,心道可惜没有适龄公主,不然以寒儿的品貌能力和救太子的功劳,尚公主也是足够的。  薛寒回到住处匆匆沐浴,本以为忙碌了一夜会躺下就睡,一闭眼却是那山林中静谧的小湖,湖边失魂落魄的少女,以及……令他无法不悸动的相拥。  他们之间经历了这么多,他还能忍受将来养父为他挑选一位妻子吗?  他不能。  他以为藏好心思,不因自己的心悦令她陷入危险就够了,会默默祝福她得遇良缘,生活顺遂。  可现在扪心自问,他真能做到吗?  他亦不能,他不甘心。  躺在床榻上的少年一手按着心口,睁眼望着屋顶。  不甘心,那就要去争取,而不是患得患失,自怨自艾。  或许……这次救下太子是个机会。  想到这里,薛寒勾唇笑了笑。  他果然还是那个散漫肆意惯了的小乞儿,哪怕十年的灌输与打压,也从未真正接受被人控制的人生。  就让他看看,获取太子的信任与器重,有没有抗争之力。而在此之前,要更谨慎些,不能让养父察觉他对阿蘅真正的心思。薛寒有了决定,轻轻闭上眼睛。  康郡王妃苦等大半夜,终于等到了康郡王与凌云回来,急忙迎上去。  “没事吧?”  康郡王皱眉:“我们就守在那里,能有什么事。你不睡觉跟着熬什么?”  郡王妃苦笑:“走水可不是说能控制就能控制的,我这不是怕万一么。”  “起火的只有太子居所,没有波及其他地方。”  “那就好——”  收到康郡王提醒的眼神,康郡王妃意识到说错了话,忙道:“我是说大家都没事就好。”  “母妃,嘉宜和阿蘅都还好吧?”凌云问。  看阿蘅那时的样子,他委实放心不下,奈何那种情形脱不开身。  康郡王妃听凌云这么问,强忍住撇嘴的冲动。  嘉宜压根没出去,能有什么事,云儿想问的明明就是阿蘅。  那不着调的死丫头究竟给儿子灌了什么迷魂汤啊?  康郡王妃只要一想到大半夜秋蘅拎着裙角披头散发飞奔的样子,就受不了。  “嘉宜也担心你们父子,我让她回房歇着了,阿蘅后来也回来了。”  当时太混乱,人心惶惶,等康郡王妃想起秋蘅了,只打发人去问了一声,得到回来的答复就罢了。  当然在康郡王妃认知里,一个小姑娘好奇跑出去看热闹,最后肯定要回来的,不然和一群老少爷们爷混一宿吗?  “都累了,洗洗歇着吧,热水一直备着。”多年养尊处优,康郡王妃早熬不住了。  康郡王其实也好不到哪里去,疲惫点点头。  快到晌午时,勉强休息过来的康郡王又出门去,康郡王妃也有了精神把秋蘅喊来教育一番。  “阿蘅,你到底喊我一声义母,那我就要说两句了。昨夜那么晚,还是走水这么危险的事,你一个女孩子跑出去干什么?让人瞧见了岂不要笑郡王府没有规矩。”  秋蘅道:“阿蘅当时太着急了。”  郡王妃疑惑升起:“你急什么?”  “阿蘅担心薛大人,怕他出事。”  郡王妃呆了呆,震惊问:“你为何担心薛寒?”  就算担心,就这么光明正大说出来了?“薛大人是我朋友,自然担心他。”  康郡王妃神色古怪:“你不是心悦林乘风——”  秋蘅微笑:“本来心悦林乘风,结果听到薛大人说心悦我……阿蘅仔细想了想,又觉得薛大人也不错。”  康郡王妃倒抽一口气。  还能这样?  但见秋蘅一脸理直气壮,康郡王妃突然丧失了所有劝诫的念头,无力摆摆手:“回去歇着吧。”  “阿蘅告退。”  等秋蘅一走,康郡王妃用力握住嘉宜县主的手,眼藏热泪,语重心长:“嘉宜啊,你可万万不要和阿蘅学。”  “母妃是指——”  “一个姑娘家怎么能喜欢着一个,又喜欢一个!”  简直匪夷所思,闻所未闻!  嘉宜县主不赞同摇头:“阿蘅只是想挑个最喜欢的吧,这也没错呀。”  康郡王妃如遭雷劈。  嘉宜这是已经被带坏了啊!  “这是水性杨花!”  “母妃别这么说。那男人还娶妻纳妾,同时喜欢好多个呢。”  康郡王妃身体一晃,几乎受不住这打击:“嘉宜,你莫要被阿蘅带进沟里去,这世道男人三妻四妾理所当然,女人能一样吗?”  嘉宜县主叹口气:“母妃放心,女儿对男人没什么兴趣,不会喜欢一个又一个的。女儿只是觉得想要更好的乃人之天性,不分男女。阿蘅对母妃坦言,不正是没把您当外人吗?”  康郡王妃怔了怔。  该死的,竟然觉得女儿的话有几分道理,难道她也被带到沟里去了?  “等等,什么叫对男人没兴趣?你个死丫头,准备和那些破香料过一辈子吗?”担心自己被说服的康郡王妃急急转移话题,骂起亲闺女。  秋蘅离开主院,望了望行宫方向。  要做的事太多,她可没闲工夫再应付别的,让康郡王妃觉得她朽木不可雕最好了。  一个女子一旦让人觉得乖巧贞静,就会要求她更加乖巧贞静。  可去他的吧。  请收藏本站:。笔趣阁手机版:m.7d681.icu 第125章 太子的感激 薛寒不知睡了多久,胡四进来把他喊醒:“大人,宫里来传话,今上召见。”  薛寒略微收拾,去见靖平帝。  比起熬到天将亮才回去的重臣勋贵,靖平帝休息得更充足,见到薛寒时精神还不错。  一旁的太子虽才经历死里逃生的危机,此时看来已恢复如常。  “微臣薛寒见过陛下,见过太子殿下。”  靖平帝笑着开口:“不必多礼。薛寒,你昨夜救了太子,朕要多谢你啊。”  “微臣职责所在,不敢居功。”  靖平帝颇满意薛寒的态度:“巡查护卫,不单是皇城司的职责,却只有你及时发现火情,救了太子。”  太子直接起身,冲薛寒拱手:“多谢薛皇城救了吾性命。”  薛寒忙避开:“太子殿下折煞微臣了。”  “昨夜忙乱,朕一直没顾上问,你是如何发现太子居所走水的?”  “回禀陛下,行宫四周多草木,微臣考虑到秋季天干物燥,容易发生火情,就安排手下多加巡视,尤其是深夜这种难以及时发现情况的时段……”  靖平帝不由点头,看一眼太子,又问:“朕听闻,你带人赶到太子居所时不只摘星楼起火,太子睡卧之处也起了火,你怎么会猜到太子困在摘星楼呢?”  靖平帝问这话,并不是怀疑薛寒什么,而是好奇。  昨日太子遇险,他第一时间就询问过,当时发现走水的人全都顾着扑灭太子寝居火情,要不是薛寒直奔摘星楼把太子救出,后果不堪设想。  “微臣没有猜测太多,只是看太子居所的人全力扑救殿下寝居火情,而摘星楼无人顾及,莫名有些不安,便决定去看一看。”薛寒语气平静,令人不由更信服几分,“要说为何做出这种判断,可能是直觉吧。”  “直觉好啊!”靖平帝看着薛寒的眼中更多了欣赏,“薛寒,这次真的多亏了你的直觉。”  “是臣该做的。”  “传朕旨意,皇城使薛寒救太子有功,赐紫袍金鱼袋。”  在大夏,三品以上官员才可穿紫袍,薛寒以皇城使的身份被赐紫,可谓莫大殊荣。“谢陛下恩赏。”  一旁薛全努力压下上翘的嘴角,满意至极。  以前旁人会说薛寒有个好养父,以后会说他薛全有个好大儿,还是他有眼光。  说完赏赐,靖平帝神情严肃起来:“火虽灭了,还是要好好调查,看是怎么起的火。救火有功的要赏,疏忽大意的要罚。”  “是。”  “你下去吧。”  “微臣告退。”  太子起身:“父皇,儿臣送送薛大人。”  “嗯,去吧。”  走出大殿,太子率先开口:“薛大人要不要去吾那里坐坐?”  “太子殿下有邀,是臣的荣幸。”  太子新住处不远,没走多久就到了。  内侍端上茶水,太子歉然一笑:“吾也是刚住进来,招待不周。”  “殿下太客气了。”  “吾以茶代酒,敬薛大人救命之恩。”太子举起茶盏。  “殿下是储君,微臣只是尽臣子本分,怎能当殿下的谢。”  太子抿了一口茶水,轻叹口气:“昨夜薛大人救吾,也看到了吾的狼狈。储君面对无情大火也会怕,会慌,并不比寻常人多出水火不侵的能耐,吾对薛大人是真的感激。”  昨晚他困于高楼,浓烟滚滚,热浪逼近,让他清楚意识到自己的渺小无力。  生与死,原来就是一线间。  绝望之际,他看到了眼前的少年。  少年没有披盔戴甲,在他眼里却犹如天兵从天而降,救他出了火海。  臣为君死在世人眼中确实天经地义,但他身为被救的人,怎能视为天经地义。若没有薛寒出现,他的结局恐怕就如昨夜提灯陪他上摘星楼的内侍了。  昨夜大火发现两具尸首,其中之一就是太子近侍,却不是死于火烧,而是随背着太子的薛寒逃生时失足滚落而亡。  薛寒啜了一口茶,沉默片刻道:“殿下厚爱,那臣斗胆多说两句。”  “你说。”  “臣算是比较早赶到的人,发现摘星楼的火势比殿下寝居发展迅速。这两处并不相连,火情非蔓延导致——”  太子神色严肃起来:“你的意思是?”薛寒直视太子的眼睛,坦然道:“在臣看来,不临近的两处同时起火的几率并不高,殿下寝居处的火情倒像是声东击西。”  太子变了脸色:“薛大人怀疑这场火不是意外,而是人为?”  薛寒拱手:“不瞒殿下,微臣确实有此猜测。”  太子下意识端起茶盏喝了两口,再把茶盏放下,心头发沉。  他不是没有这个怀疑,却不好说出口,让他没想到的是薛寒的坦言。  “薛大人在父皇面前为何没有提起?”沉默片刻,太子问。  薛寒垂眸:“事关重大,仅凭猜测,臣不敢乱言令今上忧心。”  太子点点头,沉吟着问:“既事关重大,无凭无据,薛大人为何对吾坦言?”  薛寒神色坦荡:“虽事关重大,但殿下的安危更重。无论这场大火能不能查出什么,若殿下得到提醒从此多加防范,对臣来说就无愧了。”  “好一个无愧。”太子再举杯,“薛大人,吾敬你的无愧。”  “谢殿下。”  “薛大人对调查有方向吗?”  “敢问殿下,昨夜为何去摘星楼?”  太子沉默许久,轻声道:“昨日,是先母的冥寿日。”  按大夏习俗,冥寿不是年年要办,可为人子者,怎能忘了这样的日子。  每一年的这一日,他都习惯登高追思,回忆母后还在的日子。  “另一位死者是守摘星楼的内侍,殿下昨日见他,可有异常?”  太子仔细想了想,摇头:“并无异常。”  “臣觉得此人有些可疑。”  “怎么讲?”  “此人守在一楼,按说火起时有足够时间逃生,却困死于火中。臣打算重点查查此人。”  “那就拜托薛大人了。”  薛寒起身:“微臣也该告退了。”  “吾送薛大人出去。”  婉拒了太子相送,薛寒没有回去歇着,直接去了停放尸体处。  请收藏本站:。笔趣阁手机版:m.7d681.icu 第125章 太子的感激_222 薛寒不知睡了多久,胡四进来把他喊醒:“大人,宫里来传话,今上召见。”  薛寒略微收拾,去见靖平帝。  比起熬到天将亮才回去的重臣勋贵,靖平帝休息得更充足,见到薛寒时精神还不错。  一旁的太子虽才经历死里逃生的危机,此时看来已恢复如常。  “微臣薛寒见过陛下,见过太子殿下。”  靖平帝笑着开口:“不必多礼。薛寒,你昨夜救了太子,朕要多谢你啊。”  “微臣职责所在,不敢居功。”  靖平帝颇满意薛寒的态度:“巡查护卫,不单是皇城司的职责,却只有你及时发现火情,救了太子。”  太子直接起身,冲薛寒拱手:“多谢薛皇城救了吾性命。”  薛寒忙避开:“太子殿下折煞微臣了。”  “昨夜忙乱,朕一直没顾上问,你是如何发现太子居所走水的?”  “回禀陛下,行宫四周多草木,微臣考虑到秋季天干物燥,容易发生火情,就安排手下多加巡视,尤其是深夜这种难以及时发现情况的时段……”  靖平帝不由点头,看一眼太子,又问:“朕听闻,你带人赶到太子居所时不只摘星楼起火,太子睡卧之处也起了火,你怎么会猜到太子困在摘星楼呢?”  靖平帝问这话,并不是怀疑薛寒什么,而是好奇。  昨日太子遇险,他第一时间就询问过,当时发现走水的人全都顾着扑灭太子寝居火情,要不是薛寒直奔摘星楼把太子救出,后果不堪设想。  “微臣没有猜测太多,只是看太子居所的人全力扑救殿下寝居火情,而摘星楼无人顾及,莫名有些不安,便决定去看一看。”薛寒语气平静,令人不由更信服几分,“要说为何做出这种判断,可能是直觉吧。”  “直觉好啊!”靖平帝看着薛寒的眼中更多了欣赏,“薛寒,这次真的多亏了你的直觉。”  “是臣该做的。”  “传朕旨意,皇城使薛寒救太子有功,赐紫袍金鱼袋。”  在大夏,三品以上官员才可穿紫袍,薛寒以皇城使的身份被赐紫,可谓莫大殊荣。“谢陛下恩赏。”  一旁薛全努力压下上翘的嘴角,满意至极。  以前旁人会说薛寒有个好养父,以后会说他薛全有个好大儿,还是他有眼光。  说完赏赐,靖平帝神情严肃起来:“火虽灭了,还是要好好调查,看是怎么起的火。救火有功的要赏,疏忽大意的要罚。”  “是。”  “你下去吧。”  “微臣告退。”  太子起身:“父皇,儿臣送送薛大人。”  “嗯,去吧。”  走出大殿,太子率先开口:“薛大人要不要去吾那里坐坐?”  “太子殿下有邀,是臣的荣幸。”  太子新住处不远,没走多久就到了。  内侍端上茶水,太子歉然一笑:“吾也是刚住进来,招待不周。”  “殿下太客气了。”  “吾以茶代酒,敬薛大人救命之恩。”太子举起茶盏。  “殿下是储君,微臣只是尽臣子本分,怎能当殿下的谢。”  太子抿了一口茶水,轻叹口气:“昨夜薛大人救吾,也看到了吾的狼狈。储君面对无情大火也会怕,会慌,并不比寻常人多出水火不侵的能耐,吾对薛大人是真的感激。”  昨晚他困于高楼,浓烟滚滚,热浪逼近,让他清楚意识到自己的渺小无力。  生与死,原来就是一线间。  绝望之际,他看到了眼前的少年。  少年没有披盔戴甲,在他眼里却犹如天兵从天而降,救他出了火海。  臣为君死在世人眼中确实天经地义,但他身为被救的人,怎能视为天经地义。若没有薛寒出现,他的结局恐怕就如昨夜提灯陪他上摘星楼的内侍了。  昨夜大火发现两具尸首,其中之一就是太子近侍,却不是死于火烧,而是随背着太子的薛寒逃生时失足滚落而亡。  薛寒啜了一口茶,沉默片刻道:“殿下厚爱,那臣斗胆多说两句。”  “你说。”  “臣算是比较早赶到的人,发现摘星楼的火势比殿下寝居发展迅速。这两处并不相连,火情非蔓延导致——”  太子神色严肃起来:“你的意思是?”薛寒直视太子的眼睛,坦然道:“在臣看来,不临近的两处同时起火的几率并不高,殿下寝居处的火情倒像是声东击西。”  太子变了脸色:“薛大人怀疑这场火不是意外,而是人为?”  薛寒拱手:“不瞒殿下,微臣确实有此猜测。”  太子下意识端起茶盏喝了两口,再把茶盏放下,心头发沉。  他不是没有这个怀疑,却不好说出口,让他没想到的是薛寒的坦言。  “薛大人在父皇面前为何没有提起?”沉默片刻,太子问。  薛寒垂眸:“事关重大,仅凭猜测,臣不敢乱言令今上忧心。”  太子点点头,沉吟着问:“既事关重大,无凭无据,薛大人为何对吾坦言?”  薛寒神色坦荡:“虽事关重大,但殿下的安危更重。无论这场大火能不能查出什么,若殿下得到提醒从此多加防范,对臣来说就无愧了。”  “好一个无愧。”太子再举杯,“薛大人,吾敬你的无愧。”  “谢殿下。”  “薛大人对调查有方向吗?”  “敢问殿下,昨夜为何去摘星楼?”  太子沉默许久,轻声道:“昨日,是先母的冥寿日。”  按大夏习俗,冥寿不是年年要办,可为人子者,怎能忘了这样的日子。  每一年的这一日,他都习惯登高追思,回忆母后还在的日子。  “另一位死者是守摘星楼的内侍,殿下昨日见他,可有异常?”  太子仔细想了想,摇头:“并无异常。”  “臣觉得此人有些可疑。”  “怎么讲?”  “此人守在一楼,按说火起时有足够时间逃生,却困死于火中。臣打算重点查查此人。”  “那就拜托薛大人了。”  薛寒起身:“微臣也该告退了。”  “吾送薛大人出去。”  婉拒了太子相送,薛寒没有回去歇着,直接去了停放尸体处。  请收藏本站:。笔趣阁手机版:m.7d681.icu 第126章 我们还都年轻 停放尸体的房间冷飕飕的,一名男子见到薛寒忙问好:“大人。”  男子是薛寒手下,对验尸颇有经验。  “怎么样?”薛寒大步走过去,掀开蒙盖尸体的青布看了一眼。  “回禀大人,死者喉中干净,未见烟灰等物,依小人判断,并非死于火烧,而是在此前已经死亡……”  薛寒听着手下所述,微微点头。  这与他的判断相符。  因为加强了太子居所这边的巡视,火势才起就赶过去了。火往上窜,太子受困高楼,这守楼的内侍却有足够机会逃生。  这样看来,就是有人杀死守楼内侍,纵火烧楼。  薛寒离开尸体停放处,喊来胡四:“守楼内侍的讯息收集好了吗?”  “大人,这里。”胡四把册子递过去。  薛寒翻看过,去见薛全。  “寒儿有事?”  “经过查验,守楼内侍在火灾前已经身死。”  薛全脸色一变:“这么说这场大火不是意外?”  薛寒肯定点头。  “其他线索呢?”  “孩儿让手下查问了死者情况,这内侍原在宫中当差,此地行宫建成后就调来,一直负责守摘星楼……”  “多年前就离开京城,在这边无亲无故,听来并无疑点啊。”  “是。”  薛全抬了抬眉:“行宫这边的宫人杂役白日当值,下值后并不会留在太子居所,应该没有动手的机会。”  不光太子居所,靖平帝那边更是如此,一入住用的还是平日用惯的,行宫这边的人是没资格靠近的。  “在没进展之前,内侍死因就不要禀报到今上面前,惹今上烦心了。”  “父亲——”  薛全睨了薛寒一眼,面露不快:“怎么,为父做不了皇城司的主了?”  “孩儿没有这个意思。”  “太子居所起火本就引得人心惶惶,若让人知道并非意外,岂不乱了套?”  “可今上那边——”  薛全面脸色微沉:“为人臣者要为君分忧,而不是为君添忧。除了这名内侍死因有疑,一场大火烧没了各种痕迹,想要深查下去就要把太子身边的人查个底朝天。寒儿我问你,这样的动静皇城司能担下吗?太子殿下乐意见到吗?到最后要是什么都没查出来呢?”薛全一连三问,薛寒沉默着。  “寒儿啊,很多时候多做多错,不要把本来的功劳最后变成过错。为父就你这么一个儿子,不会害你的。”  “孩儿知道了。”  “去吧。”  薛寒往外走,微不可察扬了扬唇角。  这个结果他有预料,是养父会做的选择。  “薛大人。”  薛寒拱手:“见过太子殿下。”  太子走过来,神色亲切:“薛大人为何心事重重的样子?”  薛寒看太子一眼,欲言又止。  太子走在薛寒身边,温声道:“薛大人的尽心吾看在眼里,不必给自己太大压力。”  薛寒迟疑了一瞬,压低声音:“守摘星楼的内侍并非死于火烧……”  太子脚下一顿,看向薛寒的眼神多了几分深意。  这样的内情,薛寒并不需要向他透漏。而大火不是意外,说明是奔着他来的。  谁会要他性命?  这就太难说了,虽然他知道不可能,但观史上,君父要儿子性命的不是没有。这不是说他怀疑父皇,而是薛寒对他说这话的难能可贵。  “多谢薛大人提醒。”太子正色道。  害他的人很可能就在身边,无论是皇城司还是其他衙署很难大张旗鼓查下去。但对他来说,从此有了防备是最重要的。  弟弟们或是早夭,或是年幼,他以为他这个储君当得安稳,原来并不是。  这大概就是一场历经生死的大火给他带来的收获了。  太子看一眼身姿笔挺的少年,眼底有着笑意。  他还年轻,薛寒也还年轻。  在以前,薛寒对他来说就是薛全的养子,薛全在宫外的耳眼。而对以后,他很期待。  “见过太子殿下。”一道女声传来。  太子看过去,笑问:“秋六姑娘又进宫来看望秋美人?”  “是。”  “那去吧。”  秋蘅垂首站在一侧,等太子走过,与薛寒目光相碰,冲他扬扬唇。  薛寒也不由弯了唇角。  一直留意秋蘅的内侍见到这一幕,无语望天。  这个秋六姑娘,真是让人不知说什么好。  他觉得她对太子殿下有心思,居然又与皇城使薛寒眉来眼去,他最看不惯这样的。可要说起来,这丫头还救了他一命。  这内侍就是刘棋,因为嚼舌秋蘅惹得太子不快,太子去摘星楼时服侍在身边的换了另一人,而那名内侍在火中逃生时失足跌落而亡。  刘棋眼神复杂看秋蘅一眼,随太子离去。  “六姑娘来了。”郑玉热情迎上来。  同样是内侍,看到秋蘅的心情完全不同。  见到秋美人,秋蘅行礼:“姐姐。”  秋美人拉秋蘅起来:“还以为六妹今日不过来了。”  太子居所起火这么大的事,后宫自是传遍了。  “想着姐姐昨夜或许没睡好,就没有上午过来。”  每日进宫见秋美人是过了明路的,秋蘅自是不会放弃这样光明正大出门的机会。  摘星楼这场火,她还想问问薛寒。  走完见秋美人这个过场,秋蘅出宫去,就看到了薛寒。  秋蘅走向他,直接问:“薛大人,昨夜那场火有查出什么吗?”  “是人为……”能及时救出太子离不开秋蘅的提醒,薛寒没打算瞒她。  “这么说,是有人想要太子性命啊。”秋蘅拨弄着腰间流苏,喃喃低语。  原来书上所载这场大火不是意外,太子的死不是意外。  谋害储君的人会是谁?  “薛大人不会放弃调查吧?”  “不会,但不一定有结果。”薛寒眼中是葳蕤草木,天高地阔,“这场大火扫了今上兴致,恐怕很快就要回京了。”  “出来这么久,回去也好。”  这一场秋猎之行,总算有惊无险,做到了要做的事。  “薛大人,等回到京城,想拜托你帮我找一个人。”  “什么人?”  “一位道长,教我做香佩的人。”  她曾拜托凌大哥寻找先生,可惜没有找到。论找人,皇城司或许容易些。  请收藏本站:。笔趣阁手机版:m.7d681.icu 第126章 我们还都年轻_224 停放尸体的房间冷飕飕的,一名男子见到薛寒忙问好:“大人。”  男子是薛寒手下,对验尸颇有经验。  “怎么样?”薛寒大步走过去,掀开蒙盖尸体的青布看了一眼。  “回禀大人,死者喉中干净,未见烟灰等物,依小人判断,并非死于火烧,而是在此前已经死亡……”  薛寒听着手下所述,微微点头。  这与他的判断相符。  因为加强了太子居所这边的巡视,火势才起就赶过去了。火往上窜,太子受困高楼,这守楼的内侍却有足够机会逃生。  这样看来,就是有人杀死守楼内侍,纵火烧楼。  薛寒离开尸体停放处,喊来胡四:“守楼内侍的讯息收集好了吗?”  “大人,这里。”胡四把册子递过去。  薛寒翻看过,去见薛全。  “寒儿有事?”  “经过查验,守楼内侍在火灾前已经身死。”  薛全脸色一变:“这么说这场大火不是意外?”  薛寒肯定点头。  “其他线索呢?”  “孩儿让手下查问了死者情况,这内侍原在宫中当差,此地行宫建成后就调来,一直负责守摘星楼……”  “多年前就离开京城,在这边无亲无故,听来并无疑点啊。”  “是。”  薛全抬了抬眉:“行宫这边的宫人杂役白日当值,下值后并不会留在太子居所,应该没有动手的机会。”  不光太子居所,靖平帝那边更是如此,一入住用的还是平日用惯的,行宫这边的人是没资格靠近的。  “在没进展之前,内侍死因就不要禀报到今上面前,惹今上烦心了。”  “父亲——”  薛全睨了薛寒一眼,面露不快:“怎么,为父做不了皇城司的主了?”  “孩儿没有这个意思。”  “太子居所起火本就引得人心惶惶,若让人知道并非意外,岂不乱了套?”  “可今上那边——”  薛全面脸色微沉:“为人臣者要为君分忧,而不是为君添忧。除了这名内侍死因有疑,一场大火烧没了各种痕迹,想要深查下去就要把太子身边的人查个底朝天。寒儿我问你,这样的动静皇城司能担下吗?太子殿下乐意见到吗?到最后要是什么都没查出来呢?”薛全一连三问,薛寒沉默着。  “寒儿啊,很多时候多做多错,不要把本来的功劳最后变成过错。为父就你这么一个儿子,不会害你的。”  “孩儿知道了。”  “去吧。”  薛寒往外走,微不可察扬了扬唇角。  这个结果他有预料,是养父会做的选择。  “薛大人。”  薛寒拱手:“见过太子殿下。”  太子走过来,神色亲切:“薛大人为何心事重重的样子?”  薛寒看太子一眼,欲言又止。  太子走在薛寒身边,温声道:“薛大人的尽心吾看在眼里,不必给自己太大压力。”  薛寒迟疑了一瞬,压低声音:“守摘星楼的内侍并非死于火烧……”  太子脚下一顿,看向薛寒的眼神多了几分深意。  这样的内情,薛寒并不需要向他透漏。而大火不是意外,说明是奔着他来的。  谁会要他性命?  这就太难说了,虽然他知道不可能,但观史上,君父要儿子性命的不是没有。这不是说他怀疑父皇,而是薛寒对他说这话的难能可贵。  “多谢薛大人提醒。”太子正色道。  害他的人很可能就在身边,无论是皇城司还是其他衙署很难大张旗鼓查下去。但对他来说,从此有了防备是最重要的。  弟弟们或是早夭,或是年幼,他以为他这个储君当得安稳,原来并不是。  这大概就是一场历经生死的大火给他带来的收获了。  太子看一眼身姿笔挺的少年,眼底有着笑意。  他还年轻,薛寒也还年轻。  在以前,薛寒对他来说就是薛全的养子,薛全在宫外的耳眼。而对以后,他很期待。  “见过太子殿下。”一道女声传来。  太子看过去,笑问:“秋六姑娘又进宫来看望秋美人?”  “是。”  “那去吧。”  秋蘅垂首站在一侧,等太子走过,与薛寒目光相碰,冲他扬扬唇。  薛寒也不由弯了唇角。  一直留意秋蘅的内侍见到这一幕,无语望天。  这个秋六姑娘,真是让人不知说什么好。  他觉得她对太子殿下有心思,居然又与皇城使薛寒眉来眼去,他最看不惯这样的。可要说起来,这丫头还救了他一命。  这内侍就是刘棋,因为嚼舌秋蘅惹得太子不快,太子去摘星楼时服侍在身边的换了另一人,而那名内侍在火中逃生时失足跌落而亡。  刘棋眼神复杂看秋蘅一眼,随太子离去。  “六姑娘来了。”郑玉热情迎上来。  同样是内侍,看到秋蘅的心情完全不同。  见到秋美人,秋蘅行礼:“姐姐。”  秋美人拉秋蘅起来:“还以为六妹今日不过来了。”  太子居所起火这么大的事,后宫自是传遍了。  “想着姐姐昨夜或许没睡好,就没有上午过来。”  每日进宫见秋美人是过了明路的,秋蘅自是不会放弃这样光明正大出门的机会。  摘星楼这场火,她还想问问薛寒。  走完见秋美人这个过场,秋蘅出宫去,就看到了薛寒。  秋蘅走向他,直接问:“薛大人,昨夜那场火有查出什么吗?”  “是人为……”能及时救出太子离不开秋蘅的提醒,薛寒没打算瞒她。  “这么说,是有人想要太子性命啊。”秋蘅拨弄着腰间流苏,喃喃低语。  原来书上所载这场大火不是意外,太子的死不是意外。  谋害储君的人会是谁?  “薛大人不会放弃调查吧?”  “不会,但不一定有结果。”薛寒眼中是葳蕤草木,天高地阔,“这场大火扫了今上兴致,恐怕很快就要回京了。”  “出来这么久,回去也好。”  这一场秋猎之行,总算有惊无险,做到了要做的事。  “薛大人,等回到京城,想拜托你帮我找一个人。”  “什么人?”  “一位道长,教我做香佩的人。”  她曾拜托凌大哥寻找先生,可惜没有找到。论找人,皇城司或许容易些。  请收藏本站:。笔趣阁手机版:m.7d681.icu 第127章 六姑娘回府 几日后,秋猎的队伍启程,返回京城。  离京时还是九月,如今已进了十月。枫红似火,银杏一地金黄,妆点着京城的美丽。  秋蘅与嘉宜县主同乘一车,一路上二人聊香道,聊将来,少了许多赶路的无聊与疲惫。  “多谢义母这些日子的照顾,给您添麻烦了。”  “不麻烦,不麻烦,你离家这么久家人也惦记着,早些回去吧。”康郡王妃吩咐人送秋蘅回永清伯府,暗暗松口气。  总算把这丫头送走了。  康郡王府的马车停到永清伯府门前,门人忙去禀报。  “六姑娘回来了!”  老夫人矜持端起茶盏:“让她进来。”  不多时秋蘅走进来,向老夫人行礼:“祖母,孙女回来了。”  “嗯,回来就好。”仔细打量秋蘅几眼,老夫人问,“没给康郡王府添麻烦吧?”  “没有。”  老夫人直觉不信,正要细问,永清伯大步走进来了。  “蘅儿回来啦,给祖父说说围场那边有意思的事。”  作为整个永清伯府唯一去了秋猎的,秋蘅现在就是永清伯瞧着最顺眼的人。  “有意思的事?”秋蘅想了想,“每日都差不多,说不上什么特别。就是太子居所着火了,太子被困高楼——”  “噗——”永清伯一口茶水喷出,茶叶挂在胡子上,“太子住的地方起火了?”  这还不叫特别吗!  “那后来呢?”  “薛大人把太子救出来了。”  老夫人忙问:“就是那位皇城使薛寒?”  秋蘅点头。  老夫人忍不住笑:“薛大人年纪轻轻,还挺有本事。”  永清伯纳闷看老夫人一眼,心道姓薛的小子有本事,老婆子乐什么?  “祖父,祖母,孙女出门这么久,现在回来了,想去给父亲请个安。”  “去吧。”老夫人点了头,等秋蘅离开后淡淡道,“伯爷总惦记着去秋猎,瞧瞧有什么好,连太子住的地方都走水了,这要是出什么事,还不知道多少人要遭殃……”  永清伯听着不舒服:“以前什么时候出过事,就让六丫头赶上了。”老夫人呆了呆:忘了六丫头的邪门了!  没过多久,下人进来禀报:“老伯爷、老夫人,福王府来人了。”  福王府?  永清伯与老夫人对视一眼,忙去见了福王府的人。  来的是一位管事,一见到永清伯和老夫人就客气行礼,道明来意:“贵府六姑娘救了我们小郡主,王爷、王妃特命小人送来谢礼。”  永清伯又是激动又是疑惑,等王府的人放下谢礼离开,立刻把秋蘅喊来。  “蘅儿,你救福王府小郡主是怎么回事儿?”永清伯一见到秋蘅就迫不及待问。  “您说容宁郡主啊?那日容宁郡主进山林玩,不料遇到了受伤流窜的黑熊,我就去把熊引走了……”  老夫人听得窒息,再看秋蘅轻描淡写的样子,更窒息了:“你这死丫头,简直是——”  “蘅儿做得好啊!”永清伯开怀大笑。  看到福王府送来的谢礼他都不敢高兴,生怕弄错了,没想到六丫头真的救了小郡主!  激动过后,永清伯觉得只有福王府的谢礼不太够:“这样的事,应当传到今上耳里了吧?”  “今上听说了,还召见了我,问我要什么赏赐。”  永清伯紧张起来:“你怎么说?”  “我说明年想和家人一起来,今上说那等明年秋猎永清伯府同来。”  永清伯一下子沉默了,甚至有点想哭。  他惦记这么久的事,就轻而易举实现了?  “蘅儿真给伯府长脸了。”永清伯感叹着,“刚回来时你怎么不说?”  “也不是什么大事,一时没想起来。”  “你这孩子。”永清伯摇摇头,不放心问,“没有别的事了吧?”  “还有一件。”  明明是永清伯问的,听秋蘅这么说,他却吃了一惊:“还有事?”  秋猎的日子都这么多姿多彩吗?以前没听那些回来的人说过啊!  “虞贵妃安排人送了个大姐模样的木娃娃给林乘风——”  “什么?”  秋蘅话未说完,永清伯和老夫人就齐齐惊呼。  “然后当众从林乘风身上把木娃娃搜了出来,把人押到了今上面前。”永清伯眼前发黑,声音打颤:“然后呢?”  这一刻,永清伯无比庆幸当时没在现场。  那个压力,他一把老骨头受不了。  “我说木娃娃是我送给林乘风的,今上相信了。”  老夫人狠狠松一口气,又变了脸色:“六丫头,今上该不会,该不会给你和林乘风赐婚了?”  本来的大孙女婿成了六孙女婿?  造孽啊!  永清伯则心情一松:还好还好,伯府不会大祸临头了。  至于孙女婿是哪个孙女的,相比家族来说就是无关紧要的一桩小事了。  “也没有。薛大人和崔二公子对今上说心悦我,今上可能一时觉得不好选吧。”  老夫人用力一拍大腿。  就是这样,六丫头又没事了!  死丫头一个多月不在,她险些忘了这熟悉的感觉!  永清伯斜眼看着老夫人:老婆子被六丫头刺激疯了?  “祖父,咱们伯府得罪过虞贵妃吗?”秋蘅会对永清伯夫妇坦诚冒领木娃娃,自是因为一损俱损,掉脑袋是一起的。  “没有,伯府怎么会有机会得罪虞贵妃,除非你大姐——”提到秋美人,永清伯只剩嫌恶。  “那林家呢?林家得罪过虞贵妃吗?”  “林家的男丁常年戍边,留在京城的就林乘风一个幼子,上哪儿去得罪贵妃娘娘?”永清伯后怕不已,“定是你大姐这次得了去秋猎的恩赏,惹了贵妃娘娘不快。”  秋蘅默默抓起一个梨子啃着。  “蘅儿,木娃娃的事除了我和你祖母,莫要再对任何人说,便是你父亲都不能。”  “孙女知道了。”  晚饭还未开始,因为福王府送来的大手笔谢礼,六姑娘大战黑熊的事迹就传遍了伯府。  秋松拉着秋枫跑到秋蘅面前,看着她的眼神激动与敬畏交织:“六姐,听说你一巴掌拍死了黑熊,是真的吗?”  请收藏本站:。笔趣阁手机版:m.7d681.icu 第127章 六姑娘回府_226 几日后,秋猎的队伍启程,返回京城。  离京时还是九月,如今已进了十月。枫红似火,银杏一地金黄,妆点着京城的美丽。  秋蘅与嘉宜县主同乘一车,一路上二人聊香道,聊将来,少了许多赶路的无聊与疲惫。  “多谢义母这些日子的照顾,给您添麻烦了。”  “不麻烦,不麻烦,你离家这么久家人也惦记着,早些回去吧。”康郡王妃吩咐人送秋蘅回永清伯府,暗暗松口气。  总算把这丫头送走了。  康郡王府的马车停到永清伯府门前,门人忙去禀报。  “六姑娘回来了!”  老夫人矜持端起茶盏:“让她进来。”  不多时秋蘅走进来,向老夫人行礼:“祖母,孙女回来了。”  “嗯,回来就好。”仔细打量秋蘅几眼,老夫人问,“没给康郡王府添麻烦吧?”  “没有。”  老夫人直觉不信,正要细问,永清伯大步走进来了。  “蘅儿回来啦,给祖父说说围场那边有意思的事。”  作为整个永清伯府唯一去了秋猎的,秋蘅现在就是永清伯瞧着最顺眼的人。  “有意思的事?”秋蘅想了想,“每日都差不多,说不上什么特别。就是太子居所着火了,太子被困高楼——”  “噗——”永清伯一口茶水喷出,茶叶挂在胡子上,“太子住的地方起火了?”  这还不叫特别吗!  “那后来呢?”  “薛大人把太子救出来了。”  老夫人忙问:“就是那位皇城使薛寒?”  秋蘅点头。  老夫人忍不住笑:“薛大人年纪轻轻,还挺有本事。”  永清伯纳闷看老夫人一眼,心道姓薛的小子有本事,老婆子乐什么?  “祖父,祖母,孙女出门这么久,现在回来了,想去给父亲请个安。”  “去吧。”老夫人点了头,等秋蘅离开后淡淡道,“伯爷总惦记着去秋猎,瞧瞧有什么好,连太子住的地方都走水了,这要是出什么事,还不知道多少人要遭殃……”  永清伯听着不舒服:“以前什么时候出过事,就让六丫头赶上了。”老夫人呆了呆:忘了六丫头的邪门了!  没过多久,下人进来禀报:“老伯爷、老夫人,福王府来人了。”  福王府?  永清伯与老夫人对视一眼,忙去见了福王府的人。  来的是一位管事,一见到永清伯和老夫人就客气行礼,道明来意:“贵府六姑娘救了我们小郡主,王爷、王妃特命小人送来谢礼。”  永清伯又是激动又是疑惑,等王府的人放下谢礼离开,立刻把秋蘅喊来。  “蘅儿,你救福王府小郡主是怎么回事儿?”永清伯一见到秋蘅就迫不及待问。  “您说容宁郡主啊?那日容宁郡主进山林玩,不料遇到了受伤流窜的黑熊,我就去把熊引走了……”  老夫人听得窒息,再看秋蘅轻描淡写的样子,更窒息了:“你这死丫头,简直是——”  “蘅儿做得好啊!”永清伯开怀大笑。  看到福王府送来的谢礼他都不敢高兴,生怕弄错了,没想到六丫头真的救了小郡主!  激动过后,永清伯觉得只有福王府的谢礼不太够:“这样的事,应当传到今上耳里了吧?”  “今上听说了,还召见了我,问我要什么赏赐。”  永清伯紧张起来:“你怎么说?”  “我说明年想和家人一起来,今上说那等明年秋猎永清伯府同来。”  永清伯一下子沉默了,甚至有点想哭。  他惦记这么久的事,就轻而易举实现了?  “蘅儿真给伯府长脸了。”永清伯感叹着,“刚回来时你怎么不说?”  “也不是什么大事,一时没想起来。”  “你这孩子。”永清伯摇摇头,不放心问,“没有别的事了吧?”  “还有一件。”  明明是永清伯问的,听秋蘅这么说,他却吃了一惊:“还有事?”  秋猎的日子都这么多姿多彩吗?以前没听那些回来的人说过啊!  “虞贵妃安排人送了个大姐模样的木娃娃给林乘风——”  “什么?”  秋蘅话未说完,永清伯和老夫人就齐齐惊呼。  “然后当众从林乘风身上把木娃娃搜了出来,把人押到了今上面前。”永清伯眼前发黑,声音打颤:“然后呢?”  这一刻,永清伯无比庆幸当时没在现场。  那个压力,他一把老骨头受不了。  “我说木娃娃是我送给林乘风的,今上相信了。”  老夫人狠狠松一口气,又变了脸色:“六丫头,今上该不会,该不会给你和林乘风赐婚了?”  本来的大孙女婿成了六孙女婿?  造孽啊!  永清伯则心情一松:还好还好,伯府不会大祸临头了。  至于孙女婿是哪个孙女的,相比家族来说就是无关紧要的一桩小事了。  “也没有。薛大人和崔二公子对今上说心悦我,今上可能一时觉得不好选吧。”  老夫人用力一拍大腿。  就是这样,六丫头又没事了!  死丫头一个多月不在,她险些忘了这熟悉的感觉!  永清伯斜眼看着老夫人:老婆子被六丫头刺激疯了?  “祖父,咱们伯府得罪过虞贵妃吗?”秋蘅会对永清伯夫妇坦诚冒领木娃娃,自是因为一损俱损,掉脑袋是一起的。  “没有,伯府怎么会有机会得罪虞贵妃,除非你大姐——”提到秋美人,永清伯只剩嫌恶。  “那林家呢?林家得罪过虞贵妃吗?”  “林家的男丁常年戍边,留在京城的就林乘风一个幼子,上哪儿去得罪贵妃娘娘?”永清伯后怕不已,“定是你大姐这次得了去秋猎的恩赏,惹了贵妃娘娘不快。”  秋蘅默默抓起一个梨子啃着。  “蘅儿,木娃娃的事除了我和你祖母,莫要再对任何人说,便是你父亲都不能。”  “孙女知道了。”  晚饭还未开始,因为福王府送来的大手笔谢礼,六姑娘大战黑熊的事迹就传遍了伯府。  秋松拉着秋枫跑到秋蘅面前,看着她的眼神激动与敬畏交织:“六姐,听说你一巴掌拍死了黑熊,是真的吗?”  请收藏本站:。笔趣阁手机版:m.7d681.icu 第128章 飞向福王的鞠球 秋蘅冲目光热烈看着她的秋松一笑:“是真的。”  一旁芳洲:?  秋松激动摇着秋枫的胳膊:“二哥你听见没,六姐真的一掌拍死了黑熊。”  秋枫眼神满是怀疑。  “六姐,求你收我为徒,我想学打黑熊的本事!”秋松忽然跪下,抱住秋蘅脚踝。  秋蘅默了默。  没想到这小胖子还挺有雄心壮志。  “你要先练基本功。”  秋松仰头问:“怎么练?”  “请个靠谱的拳脚师傅,不怕吃苦。”  “我不怕苦!”秋松站起来,拍着胸脯,“等我练好了基本功,六姐要教我。”  秋蘅嫣然一笑:“行。”  “那我们走啦。”秋松去拉秋枫。  秋蘅看着血缘上的亲弟弟,突然道:“二弟可以和三弟一起练。”  乱世若不能避免,有身手的人活下去的几率终究大一些。  秋枫愕然:“我……也可以么?”  “六姐说你可以就可以。”没等秋蘅说话,秋松就大声道。  晚饭摆在千松堂,除了大公子秋杨上学未回,三房人都聚到了一起。  “蘅儿救福王府小郡主得了今上赞赏,等明年咱们伯府的人都能去秋猎了。”永清伯当众宣布了这件令他心情大好的事。  秋大老爷笑着附和:“那我们都沾蘅儿的光了。”  永清伯目光扫过孙辈们:“你们也要向蘅儿学学,时刻把伯府记在心里。”  一顿饭吃完各自散去,秋三老爷怕扫女儿的兴,又忍不住担心,放软了声音道:“蘅儿啊,你有本事爹爹高兴,可比起这些,爹爹更希望你平平安安的,爹爹也没有很想去秋猎。”  “父亲放心,女儿会把安全放在第一位的。”  “那就好。”  大太太回屋后,语气复杂:“没想到六丫头本事这么大,又成了福王府的救命恩人了。”  秋大老爷哈哈一笑:“这不是好事么,反正是咱们伯府得好处。”  “是啊,是好事。”大太太没有反驳,心里却不得劲。  若这风光是自己儿女挣来的,就更好了。两日后,老夫人带秋蘅去福王府赴宴。  路上,老太太有些心烦。  早上二十年,不,早上十年,能与康郡王妃、福王妃这样身份的人打交道对她来说是难得的机会,脸上有光。  可她都这把年纪了,每日只想喝喝茶吃吃点心,不想再费心费力讨好别人了,万万没想到被六丫头逼着上进了。  “蘅儿,在福王妃面前不要多话,省得让人笑话咱们伯府没有规矩。”  “是。”  马车停下,祖孙二人下了马车,早有管事等在那里。  “老夫人、秋六姑娘,王妃一直盼着呢。”  福王妃等在花厅,听闻老夫人到了起身相迎:“老夫人快坐。在定北的时候我就惦记着见一面,好好道个谢,今日可算见到了。”  老夫人看出福王妃的诚意,愉悦扬唇:“王妃太客气了。”  “不是客气,是真的感谢老夫人教导出六姑娘这样勇敢聪慧的孙女。我就容宁一个女儿,要是有个什么闪失天都塌了……”  一旁容宁郡主向老夫人福了福。  老夫人一下子不烦闷了。  原来她只是烦单方面讨好,这有来有往的还挺有滋味。  饭后福王妃与老夫人喝茶闲聊,容宁郡主邀请秋蘅去园中玩。  “这是我专门练蹴鞠的地方。”容宁郡主一指园中开阔处,“要不要比一场?”  “好。”  见秋蘅答应得痛快,容宁郡主一笑,拍拍手,两队婢女走过来。  “来吧。”容宁郡主把鞠球高高一抛。  论蹴鞠技巧,容宁郡主技高一筹,但秋蘅有功夫在身,力量与灵巧哪怕刻意掩饰也差不了。  两队人旗鼓相当,热火朝天。  容宁郡主情绪高涨,只觉痛快至极。  “看着!”她一个后翻,把鞠球踢向半空中的风流眼。  秋蘅一跃而起把鞠球接下,用力一踢。  鞠球如流星,越过众人头顶向外飞去。  “小心!”容宁郡主下意识喊了一声,就见跟在福王身后的护卫身形一动,把飞来的鞠球挡落。  福王站定,看过来。容宁郡主走过去,笑盈盈问:“父王没吓到吧?”  “容宁又蹴鞠呢?”  这时秋蘅走到近前,向福王屈膝行礼:“惊扰了王爷,请王爷恕罪。”  福王笑呵呵摆手:“无妨无妨。秋六姑娘原来也擅长蹴鞠啊?”  “只是会玩几下。”  “能和容宁有来有去,那定是不错的。”  “父王,您这不是自卖自夸嘛。”  “哈哈,女儿蹴鞠好,当爹的高兴不是理所当然么。”福王语气满是宠溺。  容宁郡主好奇看福王身边的道士一眼:“父王是要出去么?”  “灵微观新来了一位真人,道法精深,父王去拜访一下。”福王冲容宁郡主和秋蘅点点头,“你们玩吧,注意别伤着。”  直到福王走远,秋蘅目光还追逐着他的背影。  “秋六姑娘看什么呢?”容宁郡主笑问。  秋蘅随口胡诌:“王爷身边的道长我瞧着眼熟,好像见过一样。”  鞠球是她故意踢过去的,就是想看看出现在福王身边的道士长什么样。  她反复想过,以先生的学识能力不可能是籍籍无名之辈。国都南迁就在几年后,这个时候的先生就算没有国师之名,也该与大夏的权力中心有交涉了。  也因此,对出现在重臣勋贵身边的道士她不得不留意。  “那位道长出自灵微观,秋六姑娘去道观时许是见过。”容宁郡主对佛道没什么兴趣,向秋蘅发出邀请,“来来来,再比一场。”  回永清伯府的路上,秋蘅问老夫人:“祖母,您去过灵微观吗?”  新来的道法精深的真人,她必须去看看。  “去过啊,就在西山。”老夫人纳闷问,“怎么突然问起灵微观了?”  “今日和容宁郡主蹴鞠,险些砸到福王,听福王说要去灵微观,就好奇问问。”  老夫人一窒,喉咙发紧:“你蹴鞠差点砸着福王?”  天爷,她就说这次出门怎么顺顺当当怪不习惯的,敢情在这儿等着呢!  请收藏本站:。笔趣阁手机版:m.7d681.icu 第128章 飞向福王的鞠球_228 秋蘅冲目光热烈看着她的秋松一笑:“是真的。”  一旁芳洲:?  秋松激动摇着秋枫的胳膊:“二哥你听见没,六姐真的一掌拍死了黑熊。”  秋枫眼神满是怀疑。  “六姐,求你收我为徒,我想学打黑熊的本事!”秋松忽然跪下,抱住秋蘅脚踝。  秋蘅默了默。  没想到这小胖子还挺有雄心壮志。  “你要先练基本功。”  秋松仰头问:“怎么练?”  “请个靠谱的拳脚师傅,不怕吃苦。”  “我不怕苦!”秋松站起来,拍着胸脯,“等我练好了基本功,六姐要教我。”  秋蘅嫣然一笑:“行。”  “那我们走啦。”秋松去拉秋枫。  秋蘅看着血缘上的亲弟弟,突然道:“二弟可以和三弟一起练。”  乱世若不能避免,有身手的人活下去的几率终究大一些。  秋枫愕然:“我……也可以么?”  “六姐说你可以就可以。”没等秋蘅说话,秋松就大声道。  晚饭摆在千松堂,除了大公子秋杨上学未回,三房人都聚到了一起。  “蘅儿救福王府小郡主得了今上赞赏,等明年咱们伯府的人都能去秋猎了。”永清伯当众宣布了这件令他心情大好的事。  秋大老爷笑着附和:“那我们都沾蘅儿的光了。”  永清伯目光扫过孙辈们:“你们也要向蘅儿学学,时刻把伯府记在心里。”  一顿饭吃完各自散去,秋三老爷怕扫女儿的兴,又忍不住担心,放软了声音道:“蘅儿啊,你有本事爹爹高兴,可比起这些,爹爹更希望你平平安安的,爹爹也没有很想去秋猎。”  “父亲放心,女儿会把安全放在第一位的。”  “那就好。”  大太太回屋后,语气复杂:“没想到六丫头本事这么大,又成了福王府的救命恩人了。”  秋大老爷哈哈一笑:“这不是好事么,反正是咱们伯府得好处。”  “是啊,是好事。”大太太没有反驳,心里却不得劲。  若这风光是自己儿女挣来的,就更好了。两日后,老夫人带秋蘅去福王府赴宴。  路上,老太太有些心烦。  早上二十年,不,早上十年,能与康郡王妃、福王妃这样身份的人打交道对她来说是难得的机会,脸上有光。  可她都这把年纪了,每日只想喝喝茶吃吃点心,不想再费心费力讨好别人了,万万没想到被六丫头逼着上进了。  “蘅儿,在福王妃面前不要多话,省得让人笑话咱们伯府没有规矩。”  “是。”  马车停下,祖孙二人下了马车,早有管事等在那里。  “老夫人、秋六姑娘,王妃一直盼着呢。”  福王妃等在花厅,听闻老夫人到了起身相迎:“老夫人快坐。在定北的时候我就惦记着见一面,好好道个谢,今日可算见到了。”  老夫人看出福王妃的诚意,愉悦扬唇:“王妃太客气了。”  “不是客气,是真的感谢老夫人教导出六姑娘这样勇敢聪慧的孙女。我就容宁一个女儿,要是有个什么闪失天都塌了……”  一旁容宁郡主向老夫人福了福。  老夫人一下子不烦闷了。  原来她只是烦单方面讨好,这有来有往的还挺有滋味。  饭后福王妃与老夫人喝茶闲聊,容宁郡主邀请秋蘅去园中玩。  “这是我专门练蹴鞠的地方。”容宁郡主一指园中开阔处,“要不要比一场?”  “好。”  见秋蘅答应得痛快,容宁郡主一笑,拍拍手,两队婢女走过来。  “来吧。”容宁郡主把鞠球高高一抛。  论蹴鞠技巧,容宁郡主技高一筹,但秋蘅有功夫在身,力量与灵巧哪怕刻意掩饰也差不了。  两队人旗鼓相当,热火朝天。  容宁郡主情绪高涨,只觉痛快至极。  “看着!”她一个后翻,把鞠球踢向半空中的风流眼。  秋蘅一跃而起把鞠球接下,用力一踢。  鞠球如流星,越过众人头顶向外飞去。  “小心!”容宁郡主下意识喊了一声,就见跟在福王身后的护卫身形一动,把飞来的鞠球挡落。  福王站定,看过来。容宁郡主走过去,笑盈盈问:“父王没吓到吧?”  “容宁又蹴鞠呢?”  这时秋蘅走到近前,向福王屈膝行礼:“惊扰了王爷,请王爷恕罪。”  福王笑呵呵摆手:“无妨无妨。秋六姑娘原来也擅长蹴鞠啊?”  “只是会玩几下。”  “能和容宁有来有去,那定是不错的。”  “父王,您这不是自卖自夸嘛。”  “哈哈,女儿蹴鞠好,当爹的高兴不是理所当然么。”福王语气满是宠溺。  容宁郡主好奇看福王身边的道士一眼:“父王是要出去么?”  “灵微观新来了一位真人,道法精深,父王去拜访一下。”福王冲容宁郡主和秋蘅点点头,“你们玩吧,注意别伤着。”  直到福王走远,秋蘅目光还追逐着他的背影。  “秋六姑娘看什么呢?”容宁郡主笑问。  秋蘅随口胡诌:“王爷身边的道长我瞧着眼熟,好像见过一样。”  鞠球是她故意踢过去的,就是想看看出现在福王身边的道士长什么样。  她反复想过,以先生的学识能力不可能是籍籍无名之辈。国都南迁就在几年后,这个时候的先生就算没有国师之名,也该与大夏的权力中心有交涉了。  也因此,对出现在重臣勋贵身边的道士她不得不留意。  “那位道长出自灵微观,秋六姑娘去道观时许是见过。”容宁郡主对佛道没什么兴趣,向秋蘅发出邀请,“来来来,再比一场。”  回永清伯府的路上,秋蘅问老夫人:“祖母,您去过灵微观吗?”  新来的道法精深的真人,她必须去看看。  “去过啊,就在西山。”老夫人纳闷问,“怎么突然问起灵微观了?”  “今日和容宁郡主蹴鞠,险些砸到福王,听福王说要去灵微观,就好奇问问。”  老夫人一窒,喉咙发紧:“你蹴鞠差点砸着福王?”  天爷,她就说这次出门怎么顺顺当当怪不习惯的,敢情在这儿等着呢!  请收藏本站:。笔趣阁手机版:m.7d681.icu 第129章 灵微观 秋蘅默默听完老夫人一顿训,递过去一块点心:“祖母,尝尝芳洲做的桂花糕。”  老夫人板着脸接过点心:“不要转移话题,去福王府时我怎么叮嘱你的?”  “那下次容宁郡主邀我蹴鞠,我就拒绝了,省得鞠球不长眼……”  “不是拒不拒绝的事——”老夫人说不下去了。  说来说去,就是这丫头天生惹事精!  “祖母。”  “说。”  “明日我想去灵微观逛逛。”  老夫人下意识反对:“姑娘家天天想着往外跑,给我安生在家待着。”  秋蘅表情纠结:“祖母,有个事孙女一直没敢说。”  老夫人心一紧:“什么事?”  “太子居所起火,孙女看到了死于火中的内侍尸体,有一个是从高处摔下去的,脖子都断了……”秋蘅声音微颤,双手绞着帕子,“后来我就总做噩梦,想着回来后去道观请个平安符……祖母要是不放心我自己去,能不能和我一起去?”  老夫人悄悄往一旁挪了挪身子:“既如此,明日你就早去早回,记得多带些人。哦,把鱼嬷嬷带上,有个行事稳当的婆子陪着你,祖母也放心些。”  秋蘅眨眨眼:“祖母不去吗?”  “咳,祖母一把年纪了,天天出门身体受不住。”  “那您好好歇着,明日我带鱼嬷嬷和芳洲去。”  “嗯。”  秋蘅弯弯唇角,咬了一口桂花糕。  她这位祖母特别信鬼神,生怕沾上晦气,看准这一点还挺好使的。  转日一早,秋蘅带着芳洲与鱼嬷嬷坐上马车,前往灵微观。  路上鱼嬷嬷吃着糕点,心情舒畅。  可算是等到芳洲回来,又有点心吃了。  六姑娘也稳重了,知道出门带着她,而不是让她一个教养嬷嬷偷偷给外面的男人送东西。  “六姑娘,灵微观到了。”马车停下,车夫的声音传进来。  秋蘅下了马车,抬头看着前方道观。  灵微观建在半山腰,山势缓和,石阶平整,这个时间说不上早,有人如秋蘅这般刚到的,也有已经出来的。秋蘅提着裙角拾级而上,芳洲和鱼嬷嬷紧紧跟在后。  “鱼嬷嬷来过灵微观么?”  “早些年来过,这里的符挺出名的。”  秋蘅一笑:“那我来求平安符是来对了。”  一进道观,烟香袭来,是清冽的柏香。  在知客引领下,秋蘅在三清殿前上了香。  “道长,听闻观中来了一位道法高深的真人,不知如何能见到?”  这样的问题知客近来听过许多次,但被一个小姑娘问还是第一次。  知客不由多看秋蘅一眼,道:“过两日会有一场法会,便是由妙清真人主持。”  妙清真人——秋蘅心头一动。  先生道号长清,与妙清一字之别,这位引得福王拜访的妙清真人会是先生么?  “多谢道长告知。”秋蘅没再多问。  既然有对外的法会,到时候来看看就知道了。  之后知客去接待其他香客,秋蘅带芳洲与鱼嬷嬷向后走去。  后方设有星君殿,是祈求消灾延寿,请符箓之处。  还未靠近,一名穿戴体面的仆妇拦住秋蘅,傲然道:“这位姑娘请留步,我们夫人正在殿中上香。”  秋蘅扫一眼殿门,微微蹙眉:“灵微观还有清场一说吗?刚刚知客并未提醒。”  仆妇上下打量秋蘅一眼,微抬下巴:“我们夫人诚心拜神,不喜被人打扰,可能是知客忘了提醒姑娘吧。”  鱼嬷嬷见仆妇穿金戴银,优越感满满,定是高门大户出来的,不愿秋蘅惹上麻烦,小声道:“姑娘,咱们等等——”  “吧”字未说出口,就见芳洲冲了过去,扑倒了仆妇。  仆妇一声惨叫,接着是更多声惨叫。  芳洲压在仆妇身上,连踢带打,状若疯狂。  鱼嬷嬷目瞪口呆,忘了反应。  听到动静,一位妇人从殿中走出来,看清外头情形震惊不已:“这是怎么回事?”  秋蘅快步走过去,拉起芳洲喊她的名字:“芳洲!”  芳洲浑身一震,眼神恢复了清明:“姑娘,我——”  “没事。”秋蘅飞快握了一下芳洲的手,低声安慰。“秋六,是你!”跟在妇人身边的少女含怒开口。  秋蘅稳住心神,看过去。  出声的是方蕊,相府千金,与旁边妇人一眼就能看出相似之处。  秋蘅秋猎时曾见到方蕊跟在一位夫人旁边,但不是这一位,一时拿不准二人关系。  “方姑娘。”  妇人姓杨,乃相府长媳,见二人认识,冷声问:“蕊儿,她是——”  “母亲,她就是那个秋六姑娘!”  “永清伯府的?”知道了秋蘅身份,杨夫人脸色更沉了,看一眼刚爬起来的仆妇,冷冷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被打得披头散发的仆妇委屈不已:“刚刚这位姑娘要进去,奴婢说您正在上香,请她稍微等一等,不想这位姑娘的丫鬟就冲了过来,对着奴婢一顿拳打脚踢……”  仆妇越说越愤怒。  苍天呀,身为相府大太太身边最得脸的管事嬷嬷,她何尝受过这种气。  奇耻大辱,简直是奇耻大辱!  杨夫人面色阴沉看向秋蘅:“秋六姑娘不愿稍等,大可直说,竟直接纵奴伤人,未免太跋扈了吧?”  “母亲,她就是这样,先前还当众狠狠打了素素一巴掌。”  察觉芳洲要开口,秋蘅轻轻碰了碰她的手,对杨夫人微微屈膝:“是我没有约束好婢女,还望夫人见谅。”  “见谅?”杨夫人今日为了儿子的身体来上香求符本就心情不好,遇到这么一出就更差了,加之早就耳闻过秋蘅名声,自是更加厌恶。  当然,不愿轻轻放过而宣泄情绪的前提是知道了眼前少女出自永清伯府。  对杨夫人来说,就算永清伯府老夫人到她面前都要客客气气的,凭什么让她忍一个小丫头。  “秋六姑娘一句见谅,我的管事嬷嬷就白受辱了?”杨夫人面无表情看着秋蘅,“你的婢女代表的是你的脸面,我不与你一个小姑娘掰扯,就让人去问问贵府老夫人是怎么管教的孙女。”  请收藏本站:。笔趣阁手机版:m.7d681.icu 第129章 灵微观_230 秋蘅默默听完老夫人一顿训,递过去一块点心:“祖母,尝尝芳洲做的桂花糕。”  老夫人板着脸接过点心:“不要转移话题,去福王府时我怎么叮嘱你的?”  “那下次容宁郡主邀我蹴鞠,我就拒绝了,省得鞠球不长眼……”  “不是拒不拒绝的事——”老夫人说不下去了。  说来说去,就是这丫头天生惹事精!  “祖母。”  “说。”  “明日我想去灵微观逛逛。”  老夫人下意识反对:“姑娘家天天想着往外跑,给我安生在家待着。”  秋蘅表情纠结:“祖母,有个事孙女一直没敢说。”  老夫人心一紧:“什么事?”  “太子居所起火,孙女看到了死于火中的内侍尸体,有一个是从高处摔下去的,脖子都断了……”秋蘅声音微颤,双手绞着帕子,“后来我就总做噩梦,想着回来后去道观请个平安符……祖母要是不放心我自己去,能不能和我一起去?”  老夫人悄悄往一旁挪了挪身子:“既如此,明日你就早去早回,记得多带些人。哦,把鱼嬷嬷带上,有个行事稳当的婆子陪着你,祖母也放心些。”  秋蘅眨眨眼:“祖母不去吗?”  “咳,祖母一把年纪了,天天出门身体受不住。”  “那您好好歇着,明日我带鱼嬷嬷和芳洲去。”  “嗯。”  秋蘅弯弯唇角,咬了一口桂花糕。  她这位祖母特别信鬼神,生怕沾上晦气,看准这一点还挺好使的。  转日一早,秋蘅带着芳洲与鱼嬷嬷坐上马车,前往灵微观。  路上鱼嬷嬷吃着糕点,心情舒畅。  可算是等到芳洲回来,又有点心吃了。  六姑娘也稳重了,知道出门带着她,而不是让她一个教养嬷嬷偷偷给外面的男人送东西。  “六姑娘,灵微观到了。”马车停下,车夫的声音传进来。  秋蘅下了马车,抬头看着前方道观。  灵微观建在半山腰,山势缓和,石阶平整,这个时间说不上早,有人如秋蘅这般刚到的,也有已经出来的。秋蘅提着裙角拾级而上,芳洲和鱼嬷嬷紧紧跟在后。  “鱼嬷嬷来过灵微观么?”  “早些年来过,这里的符挺出名的。”  秋蘅一笑:“那我来求平安符是来对了。”  一进道观,烟香袭来,是清冽的柏香。  在知客引领下,秋蘅在三清殿前上了香。  “道长,听闻观中来了一位道法高深的真人,不知如何能见到?”  这样的问题知客近来听过许多次,但被一个小姑娘问还是第一次。  知客不由多看秋蘅一眼,道:“过两日会有一场法会,便是由妙清真人主持。”  妙清真人——秋蘅心头一动。  先生道号长清,与妙清一字之别,这位引得福王拜访的妙清真人会是先生么?  “多谢道长告知。”秋蘅没再多问。  既然有对外的法会,到时候来看看就知道了。  之后知客去接待其他香客,秋蘅带芳洲与鱼嬷嬷向后走去。  后方设有星君殿,是祈求消灾延寿,请符箓之处。  还未靠近,一名穿戴体面的仆妇拦住秋蘅,傲然道:“这位姑娘请留步,我们夫人正在殿中上香。”  秋蘅扫一眼殿门,微微蹙眉:“灵微观还有清场一说吗?刚刚知客并未提醒。”  仆妇上下打量秋蘅一眼,微抬下巴:“我们夫人诚心拜神,不喜被人打扰,可能是知客忘了提醒姑娘吧。”  鱼嬷嬷见仆妇穿金戴银,优越感满满,定是高门大户出来的,不愿秋蘅惹上麻烦,小声道:“姑娘,咱们等等——”  “吧”字未说出口,就见芳洲冲了过去,扑倒了仆妇。  仆妇一声惨叫,接着是更多声惨叫。  芳洲压在仆妇身上,连踢带打,状若疯狂。  鱼嬷嬷目瞪口呆,忘了反应。  听到动静,一位妇人从殿中走出来,看清外头情形震惊不已:“这是怎么回事?”  秋蘅快步走过去,拉起芳洲喊她的名字:“芳洲!”  芳洲浑身一震,眼神恢复了清明:“姑娘,我——”  “没事。”秋蘅飞快握了一下芳洲的手,低声安慰。“秋六,是你!”跟在妇人身边的少女含怒开口。  秋蘅稳住心神,看过去。  出声的是方蕊,相府千金,与旁边妇人一眼就能看出相似之处。  秋蘅秋猎时曾见到方蕊跟在一位夫人旁边,但不是这一位,一时拿不准二人关系。  “方姑娘。”  妇人姓杨,乃相府长媳,见二人认识,冷声问:“蕊儿,她是——”  “母亲,她就是那个秋六姑娘!”  “永清伯府的?”知道了秋蘅身份,杨夫人脸色更沉了,看一眼刚爬起来的仆妇,冷冷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被打得披头散发的仆妇委屈不已:“刚刚这位姑娘要进去,奴婢说您正在上香,请她稍微等一等,不想这位姑娘的丫鬟就冲了过来,对着奴婢一顿拳打脚踢……”  仆妇越说越愤怒。  苍天呀,身为相府大太太身边最得脸的管事嬷嬷,她何尝受过这种气。  奇耻大辱,简直是奇耻大辱!  杨夫人面色阴沉看向秋蘅:“秋六姑娘不愿稍等,大可直说,竟直接纵奴伤人,未免太跋扈了吧?”  “母亲,她就是这样,先前还当众狠狠打了素素一巴掌。”  察觉芳洲要开口,秋蘅轻轻碰了碰她的手,对杨夫人微微屈膝:“是我没有约束好婢女,还望夫人见谅。”  “见谅?”杨夫人今日为了儿子的身体来上香求符本就心情不好,遇到这么一出就更差了,加之早就耳闻过秋蘅名声,自是更加厌恶。  当然,不愿轻轻放过而宣泄情绪的前提是知道了眼前少女出自永清伯府。  对杨夫人来说,就算永清伯府老夫人到她面前都要客客气气的,凭什么让她忍一个小丫头。  “秋六姑娘一句见谅,我的管事嬷嬷就白受辱了?”杨夫人面无表情看着秋蘅,“你的婢女代表的是你的脸面,我不与你一个小姑娘掰扯,就让人去问问贵府老夫人是怎么管教的孙女。”  请收藏本站:。笔趣阁手机版:m.7d681.icu 第130章 找上门 鱼嬷嬷一听杨夫人的话,扑通跪下去:“夫人息怒,我们姑娘年纪小面皮薄,对下人太过宽厚才让婢女失了分寸。还望夫人高抬贵手,等回去我们姑娘定会严罚这丫头!”  杨夫人看着鱼嬷嬷挑眉:“这又是秋六姑娘的什么人?”  “奴婢是姑娘的教养嬷嬷……”  “教养嬷嬷?呵。”杨夫人唇角挂着讥笑。  秋蘅淡淡开口:“鱼嬷嬷,这位夫人说了,我的婢女代表的是我的脸面。你是我的教养嬷嬷,代表的也是我的脸面啊。这位夫人都不愿和我一个小姑娘掰扯,要打发人去和祖母说,你苦苦哀求没有必要。”  “六姑娘——”秋蘅的镇定令鱼嬷嬷困惑不已。  芳洲有错在先,得罪的还是相府的太太,这要闹到老夫人面前,六姑娘还不知会受怎样的责罚。  现在好好服个软把此事悄悄揭过,对六姑娘来说才是最好的。  鱼嬷嬷不懂秋蘅的心思,可听她如此说了,只得默默爬起来。  秋蘅看向杨夫人:“夫人说打发人去我家交涉,不知安排哪位随我一同回去?”  杨夫人盯着神色平静的少女,眼底压着厌恶。  一个纵容奴婢直接动手打人的小姑娘,哪里来的底气不慌不乱?  她最烦的就是这种出身平平却无知无畏的小丫头。  “母亲。”方蕊开口。  杨夫人看向女儿。  “您不知道,秋六姑娘伶牙俐齿,很会说道的。要是让苏嬷嬷他们去永清伯府,说不得三言两语就打发了。”  苏嬷嬷就是被芳洲打的那位嬷嬷,闻言狠狠瞪了秋蘅一眼。  杨夫人领会了方蕊的意思,略一沉吟道:“也算顺路,那就直接去趟永清伯府吧。”  她说这话时看着秋蘅,想捕捉到预料中的慌乱,看到的却是一双淡如秋水的眼眸。  前往永清伯府的路上,鱼嬷嬷心头沉重,忍不住数落芳洲:“芳洲啊,你怎么那么冲动呢,那嬷嬷虽倨傲,也不至于冲上去就打啊……”  陪六姑娘出一趟门就闹出这种事,她这个教养嬷嬷可怎么办啊!芳洲靠着车壁,一言不发。  “鱼嬷嬷,谁都有一时冲动的时候,让芳洲静一静吧。”  秋蘅心知芳洲的反常,但眼下不是询问的好时机。  芳洲听到秋蘅的声音,眼里有了泪,喃喃道:“姑娘,对不住……”  “没事。”秋蘅拍拍芳洲的胳膊,“真的没事。”  正愁与方相搭不上关系,如今倒是有了机会。  坏的关系,对她来说也比毫无关系要好。  鱼嬷嬷瞧着秋蘅温声宽慰芳洲的样子,暗暗叹气。  六姑娘如此宽宏,难怪芳洲这小丫头气性这么大。  可做下人的,谁不想遇到六姑娘这样的主人呢。  但她这个教养嬷嬷恐怕干不下去了,她都不敢想老夫人知道芳洲把相府大太太的管事嬷嬷打了会是什么反应。  对鱼嬷嬷来说格外煎熬的路程,很快到了。  老夫人正在院中散步,传话的婢女匆匆赶来:“老夫人,六姑娘回来了!”  老夫人因婢女匆忙的样子眼皮一跳,不悦道:“六姑娘回来就回来,你慌什么?”  本来沾上六丫头的事她就忍不住乱想,这不是吓她嘛。  婢女低着头,声音却不低:“老夫人,和六姑娘一起来的还有方相府上的大太太!”  相府大太太?  老夫人脑海中立刻闪过一个妇人模样。  永清伯这几年一心巴结方相,老夫人对相府的人有所了解,这位大太太姓杨,是个自矜身份,不苟言笑的。  这么一个人怎么会来永清伯府?还是和六丫头一起来?  老夫人心中打鼓,前往花厅见到了面容严肃的杨夫人。  “杨夫人前来寒舍,有失远迎,失礼了。”  面对老夫人的寒暄,杨夫人扯了扯唇角:“今日冒昧登门,是因为贵府六姑娘。”  老夫人心一咯噔,面上还带着客气的笑:“是舍孙女惊扰杨夫人了吗?”  杨夫人扫一眼管事嬷嬷。  老夫人视线随之望去,只见那衣着体面的仆妇头发散乱,脸上数道猫抓样的红痕,不由眼前一黑。  上天有好生之德,不要告诉她是六丫头抓的!“苏嬷嬷,你向老夫人说清楚吧。”  管事嬷嬷冲老夫人行了一礼,语气沉痛:“当时我们夫人在殿中上香,奴婢见秋六姑娘要进去,就请她略微等一等,没想到——”  管事嬷嬷一指跟在秋蘅身后的芳洲,恨声道:“没想到秋六姑娘的丫鬟就一声不吭冲出来,把奴婢打成这样了!”  老夫人震惊看着芳洲:“芳洲,你当真打人了?”  芳洲跪下来:“是我一时冲动,不关姑娘的事。”  “你这胆大包天的贱婢!”老夫人气得一拍桌子,而后向杨夫人赔不是,“这贱婢是乡下来的,没有学好规矩。惹了杨夫人生气都是她不对,杨夫人要打要杀,老身绝无二话。”  杨夫人淡淡一笑:“一个小婢女,要打要杀是贵府的事儿。苏嬷嬷是我的陪房,在相府也是人人敬着,却不料被令孙女的婢女一顿打。老夫人若是没个说法,我这脸上也难堪。”  老夫人狠狠剜了秋蘅一眼,不得不低头陪笑:“这丫头流落在外多年,比不得那些温婉娴静的闺秀。杨夫人莫要因这孩子影响了心情,回头我就罚她去祠堂跪上三天三夜!”  杨夫人微微抬眉:“老夫人莫要把我高高架起。去灵微观上香本就是去求心静,结果遇到这种事,谁能不糟心?”  她去道观是祈求儿子健康长寿,横生波澜意味着不顺,让她如何咽下这口气。  “是,确实是舍孙女没约束好丫鬟。”老夫人扬声,“春草,去拿戒尺来。”  很快春草取来戒尺。  老夫人拿起戒尺看了看秋蘅,突然把戒尺往杨夫人手中一塞:“杨夫人尽管打,让这死丫头好好长个教训!”  杨夫人表情一瞬扭曲,把戒尺还给老夫人:“老夫人说笑了,我自己的儿女都从未打骂过,怎能打别人家的。”  老夫人一颗心沉了下去。  跪祠堂不行,打一顿不行,这位杨夫人要如何才满意?  请收藏本站:。笔趣阁手机版:m.7d681.icu 第130章 找上门_232 鱼嬷嬷一听杨夫人的话,扑通跪下去:“夫人息怒,我们姑娘年纪小面皮薄,对下人太过宽厚才让婢女失了分寸。还望夫人高抬贵手,等回去我们姑娘定会严罚这丫头!”  杨夫人看着鱼嬷嬷挑眉:“这又是秋六姑娘的什么人?”  “奴婢是姑娘的教养嬷嬷……”  “教养嬷嬷?呵。”杨夫人唇角挂着讥笑。  秋蘅淡淡开口:“鱼嬷嬷,这位夫人说了,我的婢女代表的是我的脸面。你是我的教养嬷嬷,代表的也是我的脸面啊。这位夫人都不愿和我一个小姑娘掰扯,要打发人去和祖母说,你苦苦哀求没有必要。”  “六姑娘——”秋蘅的镇定令鱼嬷嬷困惑不已。  芳洲有错在先,得罪的还是相府的太太,这要闹到老夫人面前,六姑娘还不知会受怎样的责罚。  现在好好服个软把此事悄悄揭过,对六姑娘来说才是最好的。  鱼嬷嬷不懂秋蘅的心思,可听她如此说了,只得默默爬起来。  秋蘅看向杨夫人:“夫人说打发人去我家交涉,不知安排哪位随我一同回去?”  杨夫人盯着神色平静的少女,眼底压着厌恶。  一个纵容奴婢直接动手打人的小姑娘,哪里来的底气不慌不乱?  她最烦的就是这种出身平平却无知无畏的小丫头。  “母亲。”方蕊开口。  杨夫人看向女儿。  “您不知道,秋六姑娘伶牙俐齿,很会说道的。要是让苏嬷嬷他们去永清伯府,说不得三言两语就打发了。”  苏嬷嬷就是被芳洲打的那位嬷嬷,闻言狠狠瞪了秋蘅一眼。  杨夫人领会了方蕊的意思,略一沉吟道:“也算顺路,那就直接去趟永清伯府吧。”  她说这话时看着秋蘅,想捕捉到预料中的慌乱,看到的却是一双淡如秋水的眼眸。  前往永清伯府的路上,鱼嬷嬷心头沉重,忍不住数落芳洲:“芳洲啊,你怎么那么冲动呢,那嬷嬷虽倨傲,也不至于冲上去就打啊……”  陪六姑娘出一趟门就闹出这种事,她这个教养嬷嬷可怎么办啊!芳洲靠着车壁,一言不发。  “鱼嬷嬷,谁都有一时冲动的时候,让芳洲静一静吧。”  秋蘅心知芳洲的反常,但眼下不是询问的好时机。  芳洲听到秋蘅的声音,眼里有了泪,喃喃道:“姑娘,对不住……”  “没事。”秋蘅拍拍芳洲的胳膊,“真的没事。”  正愁与方相搭不上关系,如今倒是有了机会。  坏的关系,对她来说也比毫无关系要好。  鱼嬷嬷瞧着秋蘅温声宽慰芳洲的样子,暗暗叹气。  六姑娘如此宽宏,难怪芳洲这小丫头气性这么大。  可做下人的,谁不想遇到六姑娘这样的主人呢。  但她这个教养嬷嬷恐怕干不下去了,她都不敢想老夫人知道芳洲把相府大太太的管事嬷嬷打了会是什么反应。  对鱼嬷嬷来说格外煎熬的路程,很快到了。  老夫人正在院中散步,传话的婢女匆匆赶来:“老夫人,六姑娘回来了!”  老夫人因婢女匆忙的样子眼皮一跳,不悦道:“六姑娘回来就回来,你慌什么?”  本来沾上六丫头的事她就忍不住乱想,这不是吓她嘛。  婢女低着头,声音却不低:“老夫人,和六姑娘一起来的还有方相府上的大太太!”  相府大太太?  老夫人脑海中立刻闪过一个妇人模样。  永清伯这几年一心巴结方相,老夫人对相府的人有所了解,这位大太太姓杨,是个自矜身份,不苟言笑的。  这么一个人怎么会来永清伯府?还是和六丫头一起来?  老夫人心中打鼓,前往花厅见到了面容严肃的杨夫人。  “杨夫人前来寒舍,有失远迎,失礼了。”  面对老夫人的寒暄,杨夫人扯了扯唇角:“今日冒昧登门,是因为贵府六姑娘。”  老夫人心一咯噔,面上还带着客气的笑:“是舍孙女惊扰杨夫人了吗?”  杨夫人扫一眼管事嬷嬷。  老夫人视线随之望去,只见那衣着体面的仆妇头发散乱,脸上数道猫抓样的红痕,不由眼前一黑。  上天有好生之德,不要告诉她是六丫头抓的!“苏嬷嬷,你向老夫人说清楚吧。”  管事嬷嬷冲老夫人行了一礼,语气沉痛:“当时我们夫人在殿中上香,奴婢见秋六姑娘要进去,就请她略微等一等,没想到——”  管事嬷嬷一指跟在秋蘅身后的芳洲,恨声道:“没想到秋六姑娘的丫鬟就一声不吭冲出来,把奴婢打成这样了!”  老夫人震惊看着芳洲:“芳洲,你当真打人了?”  芳洲跪下来:“是我一时冲动,不关姑娘的事。”  “你这胆大包天的贱婢!”老夫人气得一拍桌子,而后向杨夫人赔不是,“这贱婢是乡下来的,没有学好规矩。惹了杨夫人生气都是她不对,杨夫人要打要杀,老身绝无二话。”  杨夫人淡淡一笑:“一个小婢女,要打要杀是贵府的事儿。苏嬷嬷是我的陪房,在相府也是人人敬着,却不料被令孙女的婢女一顿打。老夫人若是没个说法,我这脸上也难堪。”  老夫人狠狠剜了秋蘅一眼,不得不低头陪笑:“这丫头流落在外多年,比不得那些温婉娴静的闺秀。杨夫人莫要因这孩子影响了心情,回头我就罚她去祠堂跪上三天三夜!”  杨夫人微微抬眉:“老夫人莫要把我高高架起。去灵微观上香本就是去求心静,结果遇到这种事,谁能不糟心?”  她去道观是祈求儿子健康长寿,横生波澜意味着不顺,让她如何咽下这口气。  “是,确实是舍孙女没约束好丫鬟。”老夫人扬声,“春草,去拿戒尺来。”  很快春草取来戒尺。  老夫人拿起戒尺看了看秋蘅,突然把戒尺往杨夫人手中一塞:“杨夫人尽管打,让这死丫头好好长个教训!”  杨夫人表情一瞬扭曲,把戒尺还给老夫人:“老夫人说笑了,我自己的儿女都从未打骂过,怎能打别人家的。”  老夫人一颗心沉了下去。  跪祠堂不行,打一顿不行,这位杨夫人要如何才满意?  请收藏本站:。笔趣阁手机版:m.7d681.icu 第129章 贴心 老夫人一时难住了。杨夫人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为了不把相府得罪死,她该问一句依杨夫人的意思要如何处理。可这话要是说出去,就等于把对六丫头的责罚交到了对方手中,结果如何就失了掌控了。这个死丫头,真能给她找事啊!老夫人在心里狠骂秋蘅。“母亲,女儿倒有一个建议。”方蕊眼波扫向秋蘅,突然开口。杨夫人看着女儿。“秋六姑娘纵奴打伤苏嬷嬷,但咱们相府可不是喊打喊杀的作风。不如就让秋六姑娘每日去给苏嬷嬷换药,直到苏嬷嬷伤好。”方蕊说这话时,似笑非笑等着秋蘅反应。让一名贵女去给其他府上的奴婢换药,这样的折辱不知道秋六受不受得了。更妙的是,这么一日日去相府,其中原因很快就会传开,到时候这个圈子就都知道秋六姑娘纵奴伤人的恶行了。而要是拒绝,永清伯府就要给出令母亲更满意的结果。“行。”秋蘅一口答应,甚至觉得方蕊有些可爱了。如此贴心,万万没想到。老夫人不由皱眉:“蘅儿——”好歹是伯府贵女,去给别人家的奴婢换药,未免太侮辱人了!在老夫人看来,去祠堂跪上半个月都比这样强。“祖母,我觉得方姑娘的提议很合理。人是我的丫鬟打伤的,怪我没约束好,我去照顾被打伤的人也是应当。”唯恐老夫人坏了好事,秋蘅忙道。老夫人难以理解。这丫头知不知道什么叫士可杀不可辱?骨气呢?尊严呢?名声呢?秋蘅看向杨夫人:“这样处理,杨夫人觉得如何?”杨夫人扫一眼老夫人难看的脸色,微微一笑:“既然秋六姑娘愿意,那就这样吧,我也不是咄咄逼人之人。”见杨夫人放下茶盏起身,秋蘅上前一步:“我这就随杨夫人去相府。”“今日就不必了,秋六姑娘明日过来即可。”回相府的路上,方蕊与杨夫人同乘一车,提起秋蘅:“母亲为何不让她今日就来?”杨夫人深深看女儿一眼:“你这孩子急什么?总该给永清伯府老夫人处理家事的时间。”若不是坏了她为儿子上香祈福的心情,永清伯府这一趟她是不会亲自去的。“母亲说得是。”方蕊弯了唇角。“蕊儿很不喜那个秋六?母亲鲜少见你这般喜恶外露。”方蕊抿唇:“母亲不知秋六在定北闹出多少事,能喜欢她才怪。”“说说看。”杨夫人随口道。往年秋猎她都会跟着去,今年儿子身体抱恙,当母亲的自是没了出门的兴致,去的是妯娌孙氏。听方蕊仔细讲完秋蘅在定北的事迹,杨夫人抬抬眉梢:“倒是个能耐的,这样的人来相府可要留意。”“母亲放心,女儿会盯紧她。”明日来也好,正好给她时间邀请朋友们来瞧稀奇。回到相府,杨夫人换了身衣裳,去了儿子那里。杨夫人一子一女,儿子行三,平日都叫他三郎。一进院子,杨夫人便问:“三郎如何了?”被问的婢女眼神闪烁:“公子他——”杨夫人心一沉:“说!”“回禀大太太,公子他有一阵难受得厉害,服了药好些了。”“我出门前还算平稳,怎么突然难受得厉害?”面对杨夫人的追问,婢女压力极大,低着头道:“太医也没说出什么……”杨夫人心头一动,问道:“是什么时候难受的?”“大概是辰正时。”杨夫人深深拧眉。那正是她上香祈福,听到外头的闹腾时。果然求神不顺是有预兆的!杨夫人眼中闪过冷光,快步走了进去。床边伺候的年轻女子迎过来,恭顺行礼:“婆母。”杨夫人先看了看睡着的儿子,走去外间。年轻女子亦步亦趋跟出去。杨夫人转身看着儿媳,面色沉沉:“金氏,你是怎么照顾的三郎!”金氏垂着头:“婆母息怒,是儿媳的不是。”“三郎是你夫君,要是有个什么闪失,你自己掂量着。”杨夫人心忧儿子的身体,看着唯唯诺诺的儿媳就觉堵心,说罢拂袖走了。金氏默默送到院门口,好一会儿才转身回屋。身边婢女忍不住抱不平:“为了照顾姑爷,您都两日没好好合眼了——”“不许多嘴。”金氏抬手扶额,脸色惨淡。杨夫人回府后心情阴云密布,千松堂中,气氛更是风雨欲来。“给我跪下!”老夫人一指秋蘅。秋蘅默默跪下去。“要你安分在家待着,你非要去上香。一出去就惹祸,一出去就惹祸,你是不气死我这老婆子不罢休吗?”“祖母息怒,我知道错了。”“你知道错了有什么用!很快全京城都知道永清伯府的姑娘纵奴打人,为了赔罪每日去人家府上给一个嬷嬷换药!”老夫人气得太阳穴直跳。担心老太太气出个好歹,秋蘅忙宽慰:“是永清伯府六姑娘。祖母放心,别人都知道我与姐姐们不一样。”“你给我住嘴!”老夫人腾地站起来,脑袋嗡嗡的。怎么会有这种死猪不怕开水烫的玩意儿!“你没管教好丫鬟,丢脸是该受着。至于芳洲——”老夫人看默默跪着的芳洲一眼,“性子这么野的婢女是不能留在你身边了,以后就去庄子上当差吧。”芳洲脸色惨白,怔怔看着秋蘅。“祖母要让芳洲去庄子上?”秋蘅平静的表情有了变化。“难道你还不愿意?”老夫人冷笑,“惹了这么大的祸,没把这无法无天的丫鬟赶出去已是念在伺候你多年的份上了。”一言不合就敢打相府的管事嬷嬷,这样的丫鬟留着就是祸端!“这是怎么了?”永清伯一脚迈进来,看清屋中情形纳闷问。“六丫头去灵微观上香,被方相府上大太太的管事嬷嬷拦下,芳洲就把那管事嬷嬷打了。”永清伯声音陡然拔高:“打了方相府上的管事嬷嬷?”“对,杨夫人带着受了伤的管事嬷嬷找上门来了。”“还打伤了?”永清伯一屁股坐到椅子上,头晕目眩。让他缓缓,可能是他进屋时没迈对脚。 第130章 谈判 永清伯为了袭爵的事这两年没少巴结方相。他脸皮厚,姿态放得低,到现在至少方相肯给他一个正眼了。对永清伯来说,方相点头帮忙的机会说不定哪日就来了。听闻秋蘅得罪了相府大太太,永清伯顿觉天塌了。“你——”永清伯一指秋蘅,对上少女黑白分明的眼眸,排山倒海的怒火一滞,手指转向芳洲,“你这该死的贱婢,是要害死伯府吗?”芳洲低着头,一言不发。老夫人本是气秋蘅的,可永清伯的举动把她的气愤转为迷惑。都这样了,老伯爷居然没骂六丫头?是,打相府管事嬷嬷的是芳洲,可芳洲是六丫头的婢女,那就是六丫头的责任。就像六丫头惹了事,人家不与小姑娘多说,找上她这个老夫人一样。到底为什么,老头子对六丫头如此宽容?自打秋蘅被找回来就无数次升起的疑惑在此刻达到了顶峰。“来人,把这贱婢赶出府去!”永清伯厉声道。永清伯不是不气秋蘅,但像他这样不怕世人嘲笑弯骨头的人格外懂权衡利弊。三个儿子资质平平,毫无建树,孙辈更是指望不上。反而这个丢失多年被找回来的小孙女一直在给他惊喜。他还在拭目以待六丫头将来的造化,摆出祖父的威风打骂训斥得不偿失。两个婆子上前去拉芳洲,被秋蘅阻止:“祖父,我有话单独与您说。”永清伯沉着脸看着秋蘅。六丫头要为一个小婢女求情?四目相对片刻,永清伯点头。他倒要看看六丫头用什么来求这个情。等秋蘅和永清伯去了西屋,老夫人把茶杯往桌上重重一放。有什么是不能当着她的面说的?这个死丫头完全不把她这个祖母放在眼里!西屋中,只有秋蘅与永清伯二人,厚重的门帘挡住了声音与视线。“蘅儿要说什么?”永清伯淡淡问。他是看重这丫头不假,可也不能惯得她自以为是,恃宠而骄。“今日之事,确实是芳洲做得不对。但芳洲对孙女来说不是一名普通婢女,而是一起长大的玩伴,还望祖父看在孙女的面上把她交给我来管教。”秋蘅斟酌着说出这番话。芳洲对她来说不只是玩伴,而是亲人,是姐妹。但她不能让永清伯这样利益至上的人知道。人有软肋,就有可能面对刺向软肋的尖刀。永清伯似笑非笑看着秋蘅:“蘅儿,你要知道,祖父就是认可你,才只罚你的婢女。换了你的姐姐们得罪相府,恐怕就没有心情担心婢女了。”听着永清伯的话,秋蘅牵了牵唇角。她要单独与永清伯说话,当然不会天真以为靠请求就行了,能打动永清伯的是好处。“祖父,有件事孙女忘了说。”“你说。”“秋猎时我救了容宁郡主,今上问我想要什么赏赐,我一时想不出。今上说等以后想到了,只要合情合理,就答应我。”永清伯大吃一惊:“今上真这么说?”秋蘅点头。永清伯还是难以置信:“今上不是允许伯府明年参加秋猎——”“今上说那算不上奖赏,就是孙女提了一句,顺口答应了。”永清伯:!缓了缓惊喜交加的心情,永清伯目光深沉盯着秋蘅:“回来时怎么没说?”“秋猎发生的事情太多了,一时没想起来。”永清伯没追究这话真假,语气藏不住懊恼:“你当时就该向今上提出想要的。”“孙女一直长在乡下,不懂要什么合适。要少了吃亏,要多了怕今上恼,就想着等回来可以和祖父商量。”永清伯听着这话,心情大好。不得不承认,这丫头总是给他惊喜。至于嘴里可能没实话,这有什么关系呢,家里那些老实巴交的屁用没有。“祖父。”秋蘅轻轻唤了永清伯一声。永清伯正色看着唤他的少女。“用今上的奖赏,免去对芳洲的处置,您觉得如何?”永清伯不假思索答应下来。“孙女还没说完。”秋蘅其实很喜欢和永清伯谈判,因为对方不把感情、面子之类掺和进来,只要筹码足够,她总能得到想要的。“芳洲是我的婢女,以后在伯府,我不希望其他人替我管教她。”“这是自然,伯府并无芳洲的身契。”永清伯哪里在乎芳洲如何,“但她惹了事,你这当主人的就要担着。”秋蘅莞尔一笑:“孙女这不就在担着么。”永清伯愣了愣,而后笑起来。“相府那边最后怎么说?”永清伯这才顾上问。“方姑娘要我每日去给被芳洲打伤的嬷嬷换药,明日我就过去。”永清伯看着秋蘅的眼神有些复杂:“你不觉得难堪?”秋蘅语气淡淡:“这有什么,孙女在乡下的时候还给受伤的驴子包扎过呢,何况是人。”她无所谓的语气令永清伯沉默许久,叹了口气:“可惜啊,蘅儿你要是个男儿就好了。”秋蘅没接话。她懒得与永清伯说什么女子不比男儿差的话,浪费口舌。二人谈完了,回到堂屋。“行了,蘅儿把芳洲带回去好好管教吧。”老夫人错愕不已。她等着的时候其实寻思过该不会六丫头把丫鬟护下来了吧,可亲眼瞧着老头子轻轻放过,还是觉得不可思议。“伯爷对六丫头未免太纵着了,她的丫鬟闯了这么大祸,要是毫无惩治,以后如何管好伯府下人?”“芳洲也不是伯府下人啊,她是六丫头带回来的。”永清伯扫视一圈,语带警告,“你们要是不知做下人的本分,莫怪伯府无情。”“伯爷——”“好了,这事就这么定了。蘅儿,你回房吧。”“祖父,祖母,孙女告退。”秋蘅盈盈行礼,带芳洲走到门口脚步一停,“鱼嬷嬷,走了。”自回来就心如死灰的鱼嬷嬷一愣,下意识看永清伯和老夫人一眼,见二人没有理会的意思,忙低着头奔向秋蘅。等秋蘅离开,屋中伺候的也退下,老夫人快步走进里屋取出藏了许久的风干黑驴蹄子,扬手砸到了永清伯身上。 第131章 芳洲的秘密 “这是什么?”永清伯骇了一跳,抓着黑驴蹄子问。老夫人劈手把黑驴蹄子夺过,塞入袖中,一本正经道:“新买的痒挠,没拿稳。”黑驴蹄子竟不管用!永清伯神色狐疑:“哪有那么短的痒挠?”还没看清就被老婆子拿走了,那黑乎乎的玩意儿不大像痒挠。“新出的样子。”老夫人转移话题,“伯爷为何对六丫头如此纵容?那丫头惯会惹事,再不严加管束,将来还不定闯出多大的祸来。”“六丫头有分寸。”“分寸?”老夫人又有掏出黑驴蹄子的冲动了,“伯爷说的分寸,就是出个门把相府大太太身边的嬷嬷打了?别说是芳洲打的,上行下效,六丫头要是个老实的,芳洲会有那个胆子?”“我听六丫头说了,她明日起就去相府给那嬷嬷上药。相府提出这样的要求六丫头都一口答应,可见是个有担当的,夫人莫要太苛责了。”“这叫苛责?那萱儿她们学规矩时挨的戒尺算什么?”“六丫头和她们不一样。”永清伯见老夫人扯着不放,沉下脸来,“别没完没了,你不信六丫头有分寸,总该相信我有分寸吧?我做的事都是为伯府好。”“伯爷——”“这个家我还能做主吧?”永清伯淡淡问一句,甩手走了。老夫人窝火不已,呼吸都重了几分。一路沉默回到冷香居,秋蘅接过青萝奉上的茶水喝了几口。鱼嬷嬷突然深施一礼:“六姑娘,奴婢身为教养嬷嬷,却没及时拦下芳洲,以致被人找上门来,让老夫人难堪,让六姑娘受辱,实在没脸再留在冷香居了……”“鱼嬷嬷。”秋蘅平静喊她一声,“祖母今日十分生气。”鱼嬷嬷迎上少女淡然的目光,不解其说这话的意思。“我是说,祖母正在气头上,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鱼嬷嬷愣了一下。她请辞六姑娘的教养嬷嬷,当然要去和老夫人说。可六姑娘说得对,老夫人正气着,且是非常气,她一个仆妇因着自己的事去打扰,不是自寻倒霉么?那……这个教养嬷嬷继续干着?可话刚说出去,鱼嬷嬷一时下不来台。好在少女平淡如水的声音再响起:“我很满意鱼嬷嬷,换人再适应很麻烦的,鱼嬷嬷继续教我吧。”鱼嬷嬷大松口气:“六姑娘不嫌弃,奴婢就厚颜先留下了。”“出去一趟鱼嬷嬷也辛苦了,去歇着吧。”“奴婢告退。”等去了歇息的厢房,鱼嬷嬷回过味来:她与六姑娘的相处情形,完全不是教养嬷嬷与学生,而是寻常仆妇与少主人。怎么不知不觉混成这样的?鱼嬷嬷揉了揉松弛的脸皮,脑海中浮现少女从容淡定的样子。是六姑娘!六姑娘从来没个学生的样子,遇事也从不见慌乱。六姑娘不是处于下风的求学者,而是顶事的梁柱。后知后觉意识到这一点,鱼嬷嬷反而心安理得了:她当的既然只是普通仆妇的差,就不必用教养嬷嬷的责任来要求自己了,这样她和六姑娘都轻松。里屋中,只剩下秋蘅与芳洲。“芳洲,喝口茶。”秋蘅倒了杯茶,递过去。芳洲接过来咕咚咕咚喝下,握着茶杯发呆。秋蘅拉着芳洲来到梳妆台前,推她坐下,拿起木梳。芳洲这才醒神:“姑娘——”“打架打得头发都乱了。”秋蘅说着替芳洲解开头绳,一下一下梳着头发。“我自己来。”秋蘅按着芳洲:“别动,很快就梳好了。以前在家里,咱们不就经常互相梳头发吗?”刚把芳洲带回家的时候,明明相仿的年纪,芳洲却会做好吃的吃食,梳好看的发髻。而她呢,只会调皮玩乐。芳洲虽然坚持叫她姑娘,其实她们是一起成长的朋友。芳洲凝视着镜中的自己长发被挽起,眼泪流下来。“姑娘,你不问我为何发疯吗?”秋蘅把梳子放下,语气轻松:“每个人都有秘密啊,但你要是想说,我很愿意听。”芳洲抹了一把泪,把压在心底的秘密说出来。“我的曾祖父曾是宫中御厨,后来受牵连出了宫,南下定居凉水。祖父继承了曾祖父的手艺,开了一家点心铺……有一日来了一女二男,那女人就是苏嬷嬷。”提到苏嬷嬷,芳洲不再掩饰恨意:“她用很挑剔的口吻说她家公子不舒服,想吃咸口的点心,听说我家点心铺最有名就来看看。当时她尝了几样点心,看起来很满意,还多给了银钱,第二日又来了,竟要我祖父关了铺子以后专门给她家公子做点心去!”“她家公子就是杨夫人的儿子?”“应该是。她说她们是京城来的,路过凉水她家公子不舒服才暂留几日。当初曾祖父带祖父南下本就是避祸,祖父开点心铺轻松自在,还有我爹娘葬在凉水,当然不肯抛下这些去伺候一位金贵公子……”芳洲咬咬唇,才说下去:“祖父拒绝后,苏嬷嬷带来的护卫就砸了我家铺子。祖父去报官反被打了板子,知道得罪了惹不起的人,匆匆带我离开凉水到了随云县。可祖父挨了板子,心中又窝火,很快就一病不起……我叫天天不应,只好自卖自身安葬祖父,却连买我的人都没有,直到遇到姑娘……”她跪着求人买的时候好些人都摇头。“这大胖丫头定是又懒又馋,买回去还不把家吃穷了。”她又委屈又伤心。不是的,她只是被祖父养得太好了,整日点心吃不停。以后她没有祖父了,也吃不到祖父做的点心了,她会瘦的。求求有人买下她,让她葬了祖父吧。绝望中,一个长得特别好看的女童指着哭鼻子的她:“爹,我不要毛驴啦,我要她。”她是姑娘放弃了买毛驴买下的,她会做许多事,不会让姑娘后悔的。姑娘叫阿蘅。采芳洲兮杜若,姑娘说杜若就是杜蘅,你叫芳洲好不好,以后阿蘅和芳洲一直在一起。她有了新名字,新家。她的新名字叫芳洲。芳洲和阿蘅会一直在一起。 第132章 我们 把身世说出来,芳洲再没有掩饰情绪的力气,抱着秋蘅嚎啕大哭。“怎么能这么坏啊,就因为她家公子满意我祖父做的点心,祖父不愿意去她家当点心师傅,就毁了我祖父,害我没了家……”秋蘅任由芳洲抱着哭,抬手轻轻拍了拍她后背。她还记得第一次见到芳洲的时候。头发乱糟糟跪在地上的女童哭红了鼻子,脸蛋也是红的,像年画上的胖娃娃。她从没见过那么胖的小姑娘,这是吃了多少好吃的养出来的肉啊。家人一定很爱她吧,为何会孤零零一个人跪着求人买她?怪可怜的。心生同情的小阿蘅放弃了买毛驴,把胖丫头带回了家。现在她们都长大了,她也失去了为了哄她开心,攒钱给她买毛驴的爹娘。芳洲的祖父因苏嬷嬷而死,仅仅因为相府公子满意他做的点心,想随时能吃到而强逼人家上门伺候。她的爹爹是殿前都指挥使韩悟之子韩子恒害死的。甚至都没有原因,韩公子鲜衣怒马去玩乐,急着回城撞了人。她和芳洲的仇家不一样。但其实,是一样的。“芳洲,你有什么打算?”芳洲哭声一滞,眼神凶狠:“我要报仇,我要杀了苏嬷嬷!”报官是没用的,祖父早用报官这条路证实过了。秋蘅摇摇头。“姑娘不赞同我报仇?”芳洲擦了擦眼泪,“我不会像今日这么冲动了,我会很小心,不连累姑娘……”“我是说,杀了苏嬷嬷没意义。几年前因为相府公子想吃你祖父做的点心,一个相府的嬷嬷就能害你家破人亡。以后因为一道吃食,一件衣裳,还不知多少人受害。”芳洲听着,不觉点头。“不是苏嬷嬷,也可能是张嬷嬷,李嬷嬷。他们借相府之威,视平民如蝼蚁,是相府的根子烂了。”“那,那该怎么办?”“还记得韩子恒吗?”“怎么会不记得,那个纨绔害死了郎君!”芳洲眼圈更红了,用力攥紧拳头。姑娘也报官了,也没用。“但我没杀他。”芳洲瞳孔一缩。与她年纪仿佛的少女,语气那般平淡,神色也淡,可这话却如惊雷,落在她心上。想起来了,姑娘没有杀韩子恒,姑娘杀了韩子恒的父亲,韩悟!那是她和姑娘没有挑明却早有默契的秘密。“姑娘,你是说,我应该杀的不是苏嬷嬷,而是——而是方相?”哪怕只是说说,芳洲都觉得难以呼吸。那是权倾朝野的左相,她一个孤女如何能杀了他?“不是你。”秋蘅顿了顿,一字字道,“是我们。”就如她与香沙河畔的芷兰携手,解决了韩悟;与陶大他们合作,除掉了袁成海。现在,到了方相。听了秋蘅的话,芳洲却摇头:“我不能把姑娘拖进来。”秋蘅莞尔:“不是把我拖进来,而是我一直在其中。芳洲,我做这些不单是为了帮你报仇,你不要有负担。”芳洲低头沉默许久,迟疑着问:“姑娘,那袁成海——”“也是我杀的。”芳洲呼吸陡然加重几分,愣愣看着秋蘅。少女的眉眼熟悉又陌生。她伸出手,小心翼翼碰触秋蘅的脸颊,对方肌肤传递来的柔软与温热让她不觉松口气。是姑娘!可姑娘怎么做到的?“芳洲,我不保证能做到,但会拼尽全力去做。不能急,不能冲动,慢慢来。”芳洲用力点头:“我知道了。不能急,不能冲动,慢慢来。”二人对视,笑起来。转日天晴,临出门前秋蘅前往千松堂打算和老夫人说一声,却没见着人。“六姑娘,老夫人不舒坦,歇着呢。”看来是真生气了。秋蘅没有吃闭门羹的尴尬,一个人上了停在二门外的马车。“六姑娘怎么说的?”避而不见的老夫人等秋蘅走了,问春草。“六姑娘说明日就不来打扰老夫人了,请您好好歇着,养好身体。”老夫人一阵心堵:“这个不孝的死丫头!”相府中,几名少女坐在园中凉亭内,刚来时的兴奋已转为疲惫。那种一直等着人来,却迟迟不见人的疲惫。这其中,成素素最心急:“蕊儿,秋六该不会不来了吧?”这是在相府,可没有什么郡主、县主、皇城使之类的护着秋六那贱人了。她可真怕她不来。“不来?她敢不来么?”方蕊有一下没一下摇着团扇,看似云淡风轻,实则心中窝火。她昨日就给几位朋友下了帖子,请她们早早过来,结果午饭都吃了,还不见秋蘅过来。这下好了,秋六的笑话没看成,反显得她们傻等的是笑话了。“姑娘,秋六姑娘到了。”一名婢女走来,向方蕊禀报。“人呢?”“被带去苏嬷嬷那里了。”苏嬷嬷脸上有伤暂停了差事,专等着秋蘅过来。“秋六姑娘可算来了,再不来我这脸上的伤口可要化脓了。”秋蘅仔细看看苏嬷嬷的脸,表情古怪:“竟然一直没上药啊,还好天凉了,不然真要烂脸的。”为了折辱她,未免太拼了。苏嬷嬷黑了脸,想说哪有那么严重,几道抓痕早早处理的话这丫头来不了两次就该好了,那她可不好向主人们交代。竟然诅咒她烂脸!“那我开始上药了。”苏嬷嬷冷眼瞧着秋蘅神态自若,动作轻柔,费解极了。这位秋六姑娘,就没一点身为大家贵女的自尊心吗?“哎哟,疼死了!”苏嬷嬷手一挥拍开秋蘅的手,把药瓶扫落在地。秋蘅心知苏嬷嬷故意发作,弯腰把滚落的瓷瓶捡起,笑盈盈道:“没破,药膏还能用。”苏嬷嬷一拳打在棉花上,突然不知道怎么反应了。她甚至有点不敢让秋蘅继续上药,万一这丫头狠狠按她伤口,疼的可是她!“秋六姑娘还真是能屈能伸。”秋蘅转过身去,看向站在门口的方蕊几人。“方姑娘来监督我上药吗?”“秋六姑娘想多了,我还没这么闲。你毕竟是伯府贵女,登我相府的门,我总要来打声招呼。”“哦。”秋蘅点点头,冲苏嬷嬷微笑,“苏嬷嬷靠近点,我继续给你上药。”苏嬷嬷下意识后退一步。 第131章 贴心_234 老夫人一时难住了。  杨夫人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为了不把相府得罪死,她该问一句依杨夫人的意思要如何处理。  可这话要是说出去,就等于把对六丫头的责罚交到了对方手中,结果如何就失了掌控了。  这个死丫头,真能给她找事啊!  老夫人在心里狠骂秋蘅。  “母亲,女儿倒有一个建议。”方蕊眼波扫向秋蘅,突然开口。  杨夫人看着女儿。  “秋六姑娘纵奴打伤苏嬷嬷,但咱们相府可不是喊打喊杀的作风。不如就让秋六姑娘每日去给苏嬷嬷换药,直到苏嬷嬷伤好。”方蕊说这话时,似笑非笑等着秋蘅反应。  让一名贵女去给其他府上的奴婢换药,这样的折辱不知道秋六受不受得了。  更妙的是,这么一日日去相府,其中原因很快就会传开,到时候这个圈子就都知道秋六姑娘纵奴伤人的恶行了。  而要是拒绝,永清伯府就要给出令母亲更满意的结果。  “行。”秋蘅一口答应,甚至觉得方蕊有些可爱了。  如此贴心,万万没想到。  老夫人不由皱眉:“蘅儿——”  好歹是伯府贵女,去给别人家的奴婢换药,未免太侮辱人了!  在老夫人看来,去祠堂跪上半个月都比这样强。  “祖母,我觉得方姑娘的提议很合理。人是我的丫鬟打伤的,怪我没约束好,我去照顾被打伤的人也是应当。”唯恐老夫人坏了好事,秋蘅忙道。  老夫人难以理解。  这丫头知不知道什么叫士可杀不可辱?  骨气呢?尊严呢?名声呢?  秋蘅看向杨夫人:“这样处理,杨夫人觉得如何?”  杨夫人扫一眼老夫人难看的脸色,微微一笑:“既然秋六姑娘愿意,那就这样吧,我也不是咄咄逼人之人。”  见杨夫人放下茶盏起身,秋蘅上前一步:“我这就随杨夫人去相府。”  “今日就不必了,秋六姑娘明日过来即可。”  回相府的路上,方蕊与杨夫人同乘一车,提起秋蘅:“母亲为何不让她今日就来?”  杨夫人深深看女儿一眼:“你这孩子急什么?总该给永清伯府老夫人处理家事的时间。”若不是坏了她为儿子上香祈福的心情,永清伯府这一趟她是不会亲自去的。  “母亲说得是。”方蕊弯了唇角。  “蕊儿很不喜那个秋六?母亲鲜少见你这般喜恶外露。”  方蕊抿唇:“母亲不知秋六在定北闹出多少事,能喜欢她才怪。”  “说说看。”杨夫人随口道。  往年秋猎她都会跟着去,今年儿子身体抱恙,当母亲的自是没了出门的兴致,去的是妯娌孙氏。  听方蕊仔细讲完秋蘅在定北的事迹,杨夫人抬抬眉梢:“倒是个能耐的,这样的人来相府可要留意。”  “母亲放心,女儿会盯紧她。”  明日来也好,正好给她时间邀请朋友们来瞧稀奇。  回到相府,杨夫人换了身衣裳,去了儿子那里。  杨夫人一子一女,儿子行三,平日都叫他三郎。  一进院子,杨夫人便问:“三郎如何了?”  被问的婢女眼神闪烁:“公子他——”  杨夫人心一沉:“说!”  “回禀大太太,公子他有一阵难受得厉害,服了药好些了。”  “我出门前还算平稳,怎么突然难受得厉害?”  面对杨夫人的追问,婢女压力极大,低着头道:“太医也没说出什么……”  杨夫人心头一动,问道:“是什么时候难受的?”  “大概是辰正时。”  杨夫人深深拧眉。  那正是她上香祈福,听到外头的闹腾时。  果然求神不顺是有预兆的!  杨夫人眼中闪过冷光,快步走了进去。  床边伺候的年轻女子迎过来,恭顺行礼:“婆母。”  杨夫人先看了看睡着的儿子,走去外间。  年轻女子亦步亦趋跟出去。  杨夫人转身看着儿媳,面色沉沉:“金氏,你是怎么照顾的三郎!”  金氏垂着头:“婆母息怒,是儿媳的不是。”  “三郎是你夫君,要是有个什么闪失,你自己掂量着。”杨夫人心忧儿子的身体,看着唯唯诺诺的儿媳就觉堵心,说罢拂袖走了。  金氏默默送到院门口,好一会儿才转身回屋。  身边婢女忍不住抱不平:“为了照顾姑爷,您都两日没好好合眼了——”“不许多嘴。”金氏抬手扶额,脸色惨淡。  杨夫人回府后心情阴云密布,千松堂中,气氛更是风雨欲来。  “给我跪下!”老夫人一指秋蘅。  秋蘅默默跪下去。  “要你安分在家待着,你非要去上香。一出去就惹祸,一出去就惹祸,你是不气死我这老婆子不罢休吗?”  “祖母息怒,我知道错了。”  “你知道错了有什么用!很快全京城都知道永清伯府的姑娘纵奴打人,为了赔罪每日去人家府上给一个嬷嬷换药!”老夫人气得太阳穴直跳。  担心老太太气出个好歹,秋蘅忙宽慰:“是永清伯府六姑娘。祖母放心,别人都知道我与姐姐们不一样。”  “你给我住嘴!”老夫人腾地站起来,脑袋嗡嗡的。  怎么会有这种死猪不怕开水烫的玩意儿!  “你没管教好丫鬟,丢脸是该受着。至于芳洲——”老夫人看默默跪着的芳洲一眼,“性子这么野的婢女是不能留在你身边了,以后就去庄子上当差吧。”  芳洲脸色惨白,怔怔看着秋蘅。  “祖母要让芳洲去庄子上?”秋蘅平静的表情有了变化。  “难道你还不愿意?”老夫人冷笑,“惹了这么大的祸,没把这无法无天的丫鬟赶出去已是念在伺候你多年的份上了。”  一言不合就敢打相府的管事嬷嬷,这样的丫鬟留着就是祸端!  “这是怎么了?”永清伯一脚迈进来,看清屋中情形纳闷问。  “六丫头去灵微观上香,被方相府上大太太的管事嬷嬷拦下,芳洲就把那管事嬷嬷打了。”  永清伯声音陡然拔高:“打了方相府上的管事嬷嬷?”  “对,杨夫人带着受了伤的管事嬷嬷找上门来了。”  “还打伤了?”永清伯一屁股坐到椅子上,头晕目眩。  让他缓缓,可能是他进屋时没迈对脚。  请收藏本站:。笔趣阁手机版:m.7d681.icu 第133章 五贼之首 面对笑靥如花的少女,苏嬷嬷却觉得紧张。这丫头不会把她毁容吧?不是她多想,这丫头的婢女都敢抓花她的脸,何况当主人的呢?就算过后这丫头受到责罚,可毁了脸的她别想在大太太身边伺候了,前程就完了。她跟在大太太身边威风了这么多年,从没见过那么失心疯的小婢女。方蕊对苏嬷嬷的反应很不满意。苏嬷嬷是怎么回事儿,瞧着竟有些畏缩?“苏嬷嬷脸还疼吗?”方蕊淡淡问。这听起来关心的话令苏嬷嬷心一紧,强压下不安:“还疼得厉害。”“劳烦秋六姑娘快些给苏嬷嬷上药吧。苏嬷嬷是家母最得用的人,如今伤了脸不能当差,家母很是头疼呢。”“行。苏嬷嬷不要动,我手上没有轻重。”秋蘅仿佛听不懂方蕊的讽刺,也看不到几名贵女调侃讥笑的眼神,挑出药膏轻轻涂到苏嬷嬷伤口上。成素素盯着片刻,噗嗤一笑:“秋六姑娘真是谦虚了,你这手法很熟练嘛,莫不是经常纵容婢女伤人,有经验了?”“好了。”秋蘅放下药瓶,拿出手帕擦擦手。“秋六,你是聋子吗?”没得到回应,成素素恼羞成怒。秋蘅走过来,一脸无辜:“刚刚专心给苏嬷嬷上药,没听到成姑娘说什么。”“我说你手法挺熟练,是不是经常纵奴伤人得来的经验?”成素素说着,掩口笑起来。其他人也轻笑出声。秋蘅抿着唇,一言不发往外走。成素素怎么舍得放过这种机会,嘻嘻笑道:“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奴才。秋六,你的薛大人、林都头、崔公子,知不知道你这般跋扈呀?”一名贵女以团扇遮着嘴巴轻笑:“秋六姑娘都来方姐姐家给苏嬷嬷上药了,想必全京城都知道的。”秋蘅脚下一停,不敢置信看着方蕊问:“我今日才来贵府,全京城就知道了?”这样的反应让方蕊舒坦了,淡淡道:“俗话说得好,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秋六姑娘纵奴伤人的时候,不就该预料到这样的结果么?”“有人做了丑事,还想让人保密不成?”成素素亦觉痛快极了,“你这样的人,也不知道施了什么手段,哄得那么多男人为你相争。”“你们,你们羞辱我!”秋蘅跺跺脚,捂着脸从成素素身边跑过。她跑得太快,如一阵风掀起成素素的碎发,眨眼就不见了踪影。几人瞠目结舌,好一会儿成素素才震惊出声:“她,她就这么跑了?蕊儿,这不是相府吗!”秋蘅这么一跑,给方蕊带来的震惊比其他人还大。对啊,这是相府,是她家,秋六怎么敢就这么跑了?而且,她跑去哪儿了!想想一言不合就冲过去把苏嬷嬷揍了一顿的芳洲,方蕊一个激灵,第一反应就是秋蘅该不会去打她母亲吧?“快去找!”方蕊快步往外走,还不忘叮嘱丫鬟婆子,“不许传到长辈们耳中去!”秋六不要脸,她还要呢,传出去秋六被她们言语挤兑跑了,固然会笑秋六行事冲动,她脸上也无光。方蕊等人迟迟找不到人而心态渐崩时,秋蘅已经把相府逛了小一半。外面看起来不算出挑的府邸,内里却一步一景,金银堆出来的精致奢华。秋蘅躲在假山后,脑海中勾勒着刚刚在相府走过的地方。被后世认定加剧了大夏灭亡的五贼,其中殿前都指挥使韩悟荒废训练,所掌禁军面对齐军攻城不堪一击,致都城沦陷。袁成海以为靖平帝搜集奇花异石为由大肆敛财,致民不聊生,起义迭起,重创东南人口与经济,极大削弱了国力。宦官薛全仗着靖平帝宠信左右朝政,在这乌烟瘴气的时期本混不进五贼队伍,可他献上要了靖平帝性命的“灵药”,使得年幼皇子不得不匆匆继位,令北齐下了奋力攻打大夏的决心。被列为五贼之首的左相方元志,是秋蘅最不齿的人。结党营私,把持朝政已不算什么,这位把主和精神发扬到极致的左相,是能在大夏将士打了胜仗还向北齐让步的人才。世人痛骂方元志贪生怕死软骨头,可后来发现这个“贪”不只是贪生怕死的“贪”,更是贪财的“贪”!他那些令人无法理解的求和之举,一方面是求安稳,再就是收了齐人好处。大夏左相,收受贿赂竟收到了北齐头上,这比是细作还要讽刺。方元志的惊天之贪是如何被发现的呢?这就是更讽刺的地方了。是齐军围攻都城之际,北齐将领亲自揭露的,可想而知对大夏君臣将士的打击。愤怒的大夏将士踏平左相府,翻出了方元志与北齐往来的书信账目。秋蘅借着为苏嬷嬷上药的机会熟悉相府,目的就在那些书信。倘若找到方相与齐人往来的证据,方家人都跑不了,他们将为践踏百姓的恶行付出代价。有无辜者吗?秋蘅从假山缝隙看着奔来的华服少女,抿了抿唇。什么样的无辜算无辜呢?她抬手敲了敲假山壁,眼中尽是冷意。在她眼里,这方府的假山都不无辜。“在那儿,秋六在那儿!”成素素眼尖,发现了藏在假山中的秋蘅。以方蕊为首的几名贵女快步走过去。“秋六姑娘,这是相府,不是你家,你说跑就跑,还有没有一点身为客人的自觉?”怎么会有这么随心所欲,不管后果的人?抱膝埋首坐着的少女缓缓抬头,眼眶通红:“抱歉,说我别的就罢了,成姑娘说我使手段引得男人相争,我实在承受不住这样的羞辱……”她猛然站起来,手中簪子抵着脖颈。方蕊脸色大变:“你,你要干什么?”“我找了半天,就找到这么个合适的地方,没想到就被你们寻到了。”方蕊懵了。不但说跑就跑,还要死在她家?这哪里是大家闺秀,分明是乡野村妇!等等,秋六确实是乡下来的,所以她真敢说死就死。意识到这一点,方蕊声音都不觉放轻了:“你把簪子放下,我让素素给你道歉!” 第134章 小贼是女子 秋蘅面露迟疑:“要成姑娘给我道歉?”“对,你莫要冲动。”成素素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蕊儿!”方蕊冲成素素使了个眼色:“素素,秋六姑娘还是闺阁少女,你说那些话是有些过分了,向她赔个不是吧。”成素素咬唇没吭声。秋蘅握着簪子的手动了动,看得方蕊心惊肉跳,不由推了成素素一下。成素素咬了咬牙,冲秋蘅微微屈膝:“秋六姑娘,对不住,是我口不择言,还望你别放在心上。”秋蘅见好就收,把簪子插回发间。方蕊暗暗松了口气。“方姑娘,苏嬷嬷脸上有伤,不能当差。除了替她上药,还需要我做别的吗?比如替她当差之类的?”“不必了。”方蕊立刻拒绝。“既不需要我做别的,那我就告辞了。”“送秋六姑娘出去。”方蕊吩咐婢女。一个婢女觉得不稳妥,安排了两个。等秋蘅走远,成素素憋着的委屈发出来:“蕊儿,你怎么被秋六拿捏了?让她死啊,我才不信她真敢死!”方蕊面色微沉:“那她万一死了呢?”“怎么可能,她就是吓唬你呢。”“我说的是万一。这是我家,哪怕只是万一,我也丢不起这个人。何况她婢女那么疯,焉知她会不会比婢女更疯?”“我就说有其仆必有其主!”成素素黑着脸,嘴上不说,心里对方蕊有了几分埋怨。就为了个万一,不顾她的脸面,真是没意思。几名贵女早早来相府,又是等人,又是寻人,此时已是身心俱疲,纷纷告辞离去。方蕊打发人喊来苏嬷嬷。“姑娘找奴婢。”苏嬷嬷屈膝行礼。“明日秋六姑娘还来给苏嬷嬷上药,苏嬷嬷对她客气些。”苏嬷嬷愣了愣。她之前领会姑娘的意思,是要趁机为难一下那丫头,难道会错意了?“姑娘,您说的客气些是指——”“就是字面意思。”方蕊皱着眉,不想说却不得不说,“秋六这个人疯疯癫癫的,在别处也就罢了,在咱们府上还是要注意些。”“奴婢知道了。”秋蘅回到冷香居,去了西屋书房,取来纸笔细细勾画。一旁研墨的芳洲好奇打量:“姑娘,这画的是什么?”二人说开后,秋蘅更没必要瞒着芳洲:“是一部分方府的布局图。”她不是按照常规画的景物,一些线条涂抹看不出像什么,不怪芳洲认不出。秋蘅拿起画纸看了许久,对芳洲道:“今晚我出去一趟。”“姑娘要去方家?”根据刚刚的对话,芳洲自然而然生出这个猜测。“对,我先去探探路。”芳洲面露忧色:“姑娘——”“别担心,我有经验。”芳洲想想秋蘅那么多次夜里出去,稍稍放松:“我等姑娘回来。”夜深,秋蘅轻车熟路出了伯府,直奔方相府。天上明月皎皎,朦胧月色下的相府如沉睡的巨兽,高墙威严。秋蘅在墙外一处站定。这是她白日走过相府那些地方,选出的最适合潜入之处。提了一口气,秋蘅纵身一跃攀上墙头,几乎在变了脸色的同时铃声响起。清脆的铃音打破深夜寂静,显得格外刺耳。“有贼!”低喝声后,数道黑色身影从各处围墙屋顶往这边奔来。秋蘅毫不犹豫跳回墙外,拔腿狂奔。她轻身功夫好,很快把追赶的相府暗卫甩开,却见前方出现了两道熟悉身影。薛寒和胡四!秋蘅表情麻木跃上屋脊,往前奔去。明明只是短短一瞥,薛寒却莫名生出熟悉的感觉。是那交手两次的小贼!薛寒同样跃上民宅屋顶,追逐着前方的人。胡四原地跳了跳,放弃了加入。算了,等他爬上屋顶天亮了,还是交给大人吧。脚下瓦片发出轻微响动,背后有破空声袭来,秋蘅急忙往一侧避让。薛寒甩出的暗器有多快多准,她早有领教。飞刀贴着身体而过,秋蘅暗道一声糟糕,脚落下的那处竟少了一片瓦,踩空了。稳住身体之际,薛寒已追上。“是你。”少年笃定的声音响起,在这冷月高悬的夜里如霜雪般清寒。秋蘅一言不发,挥掌而出。薛寒不睡觉么,白天上衙,夜里还在街上乱逛?这皇城使当得未免太辛苦些。秋蘅满心无奈,掌风越发犀利。薛寒欺身而上,警惕小贼再从手下溜走。二人在房顶过招,秋蘅瞥见下方越来越近的胡四,心知拖得越久越不利,只好故技重施。薛寒无声冷笑,一手捏住踢向他下身的脚踝。他与人交手无数,这小贼是最没底线的,好在吃了一次亏,早有防备。感受到脚踝处传来的力道,秋蘅果断拧身主动靠近,去抱薛寒腰身。薛寒提防她手中藏着伤人之物,急急避开。这些说来话长,实则在瞬息间。谁都不甘被对方占据上风,齐齐摔向屋顶。出于本能的控制,二人倒下时没有发出很大动静,薛寒却愣了一下。秋蘅抓住这短暂的机会,灵活如鱼儿挣脱薛寒的控制,迅疾而去。薛寒心知追不上了,眸色沉沉望着那道远去的背影。那小贼,竟是一位女子。从屋顶跳回街面,薛寒的心思还在没擒住的小贼身上。“大人,没抓住人?”胡四走到薛寒身边,有些不可思议。现在的小贼都这么能耐了吗,以他们大人的身手竟然拿不下?薛寒薄唇微抿,语气听不出喜怒:“还是那个小贼。”“是他啊,难怪了。”胡四恍然,心道还好没白费力气爬屋顶。“是个女贼。”薛寒喃喃。女子有这般身手,还这般没底线,实在少见。胡四错愕不已:“大人你说什么?是个女贼?”薛寒没搭理胡四,默默往前走。胡四跟在一旁,发出深深疑问:“大人,你怎么知道那小贼是女贼?”“感觉。”胡四更困惑了:“那小贼一身黑,都没露脸,这怎么感觉到的?”薛寒面无表情看胡四一眼,岔开话题:“明日起加强夜间巡视。” 第132章 谈判 永清伯为了袭爵的事这两年没少巴结方相。  他脸皮厚,姿态放得低,到现在至少方相肯给他一个正眼了。对永清伯来说,方相点头帮忙的机会说不定哪日就来了。  听闻秋蘅得罪了相府大太太,永清伯顿觉天塌了。  “你——”永清伯一指秋蘅,对上少女黑白分明的眼眸,排山倒海的怒火一滞,手指转向芳洲,“你这该死的贱婢,是要害死伯府吗?”  芳洲低着头,一言不发。  老夫人本是气秋蘅的,可永清伯的举动把她的气愤转为迷惑。  都这样了,老伯爷居然没骂六丫头?  是,打相府管事嬷嬷的是芳洲,可芳洲是六丫头的婢女,那就是六丫头的责任。就像六丫头惹了事,人家不与小姑娘多说,找上她这个老夫人一样。  到底为什么,老头子对六丫头如此宽容?  自打秋蘅被找回来就无数次升起的疑惑在此刻达到了顶峰。  “来人,把这贱婢赶出府去!”永清伯厉声道。  永清伯不是不气秋蘅,但像他这样不怕世人嘲笑弯骨头的人格外懂权衡利弊。  三个儿子资质平平,毫无建树,孙辈更是指望不上。反而这个丢失多年被找回来的小孙女一直在给他惊喜。  他还在拭目以待六丫头将来的造化,摆出祖父的威风打骂训斥得不偿失。  两个婆子上前去拉芳洲,被秋蘅阻止:“祖父,我有话单独与您说。”  永清伯沉着脸看着秋蘅。  六丫头要为一个小婢女求情?  四目相对片刻,永清伯点头。  他倒要看看六丫头用什么来求这个情。  等秋蘅和永清伯去了西屋,老夫人把茶杯往桌上重重一放。  有什么是不能当着她的面说的?这个死丫头完全不把她这个祖母放在眼里!  西屋中,只有秋蘅与永清伯二人,厚重的门帘挡住了声音与视线。  “蘅儿要说什么?”永清伯淡淡问。  他是看重这丫头不假,可也不能惯得她自以为是,恃宠而骄。  “今日之事,确实是芳洲做得不对。但芳洲对孙女来说不是一名普通婢女,而是一起长大的玩伴,还望祖父看在孙女的面上把她交给我来管教。”秋蘅斟酌着说出这番话。芳洲对她来说不只是玩伴,而是亲人,是姐妹。  但她不能让永清伯这样利益至上的人知道。  人有软肋,就有可能面对刺向软肋的尖刀。  永清伯似笑非笑看着秋蘅:“蘅儿,你要知道,祖父就是认可你,才只罚你的婢女。换了你的姐姐们得罪相府,恐怕就没有心情担心婢女了。”  听着永清伯的话,秋蘅牵了牵唇角。  她要单独与永清伯说话,当然不会天真以为靠请求就行了,能打动永清伯的是好处。  “祖父,有件事孙女忘了说。”  “你说。”  “秋猎时我救了容宁郡主,今上问我想要什么赏赐,我一时想不出。今上说等以后想到了,只要合情合理,就答应我。”  永清伯大吃一惊:“今上真这么说?”  秋蘅点头。  永清伯还是难以置信:“今上不是允许伯府明年参加秋猎——”  “今上说那算不上奖赏,就是孙女提了一句,顺口答应了。”  永清伯:!  缓了缓惊喜交加的心情,永清伯目光深沉盯着秋蘅:“回来时怎么没说?”  “秋猎发生的事情太多了,一时没想起来。”  永清伯没追究这话真假,语气藏不住懊恼:“你当时就该向今上提出想要的。”  “孙女一直长在乡下,不懂要什么合适。要少了吃亏,要多了怕今上恼,就想着等回来可以和祖父商量。”  永清伯听着这话,心情大好。  不得不承认,这丫头总是给他惊喜。  至于嘴里可能没实话,这有什么关系呢,家里那些老实巴交的屁用没有。  “祖父。”秋蘅轻轻唤了永清伯一声。  永清伯正色看着唤他的少女。  “用今上的奖赏,免去对芳洲的处置,您觉得如何?”  永清伯不假思索答应下来。  “孙女还没说完。”  秋蘅其实很喜欢和永清伯谈判,因为对方不把感情、面子之类掺和进来,只要筹码足够,她总能得到想要的。  “芳洲是我的婢女,以后在伯府,我不希望其他人替我管教她。”  “这是自然,伯府并无芳洲的身契。”永清伯哪里在乎芳洲如何,“但她惹了事,你这当主人的就要担着。”秋蘅莞尔一笑:“孙女这不就在担着么。”  永清伯愣了愣,而后笑起来。  “相府那边最后怎么说?”永清伯这才顾上问。  “方姑娘要我每日去给被芳洲打伤的嬷嬷换药,明日我就过去。”  永清伯看着秋蘅的眼神有些复杂:“你不觉得难堪?”  秋蘅语气淡淡:“这有什么,孙女在乡下的时候还给受伤的驴子包扎过呢,何况是人。”  她无所谓的语气令永清伯沉默许久,叹了口气:“可惜啊,蘅儿你要是个男儿就好了。”  秋蘅没接话。  她懒得与永清伯说什么女子不比男儿差的话,浪费口舌。  二人谈完了,回到堂屋。  “行了,蘅儿把芳洲带回去好好管教吧。”  老夫人错愕不已。  她等着的时候其实寻思过该不会六丫头把丫鬟护下来了吧,可亲眼瞧着老头子轻轻放过,还是觉得不可思议。  “伯爷对六丫头未免太纵着了,她的丫鬟闯了这么大祸,要是毫无惩治,以后如何管好伯府下人?”  “芳洲也不是伯府下人啊,她是六丫头带回来的。”永清伯扫视一圈,语带警告,“你们要是不知做下人的本分,莫怪伯府无情。”  “伯爷——”  “好了,这事就这么定了。蘅儿,你回房吧。”  “祖父,祖母,孙女告退。”秋蘅盈盈行礼,带芳洲走到门口脚步一停,“鱼嬷嬷,走了。”  自回来就心如死灰的鱼嬷嬷一愣,下意识看永清伯和老夫人一眼,见二人没有理会的意思,忙低着头奔向秋蘅。  等秋蘅离开,屋中伺候的也退下,老夫人快步走进里屋取出藏了许久的风干黑驴蹄子,扬手砸到了永清伯身上。  请收藏本站:。笔趣阁手机版:m.7d681.icu 第135章 粉角 秋蘅回到冷香居,扯下面罩。“姑娘,喝口水吧。”坐立不安的芳洲等到秋蘅,悬着的心这才落下。秋蘅接过水杯一口气喝完,气息微乱:“我先沐浴。”“水准备着呢。”秋蘅理了理被汗水打湿的头发,宽衣解带,走向半人高的浴桶。准备巾帕等物的芳洲一声低呼:“姑娘,你的脚踝——”秋蘅低头,看向隐隐作痛的右脚踝。脚踝纤细,肌肤如玉,几道指痕分外鲜明。秋蘅扯了扯唇角。薛寒还真是下手狠,难怪当时痛得厉害,好在她能忍。“没事,被人抓了一下。”“是相府的护卫吗?”芳洲脸色发白。姑娘要做的事,果然很危险。“相府——”秋蘅语气拉长,轻轻叹口气,“确实很多护卫啊。”竟安排了暗卫彻夜巡查蹲守,堵住了她夜探相府这条路。看来想拿到那些书信账册,只能走光明正大去相府这条路。秋蘅揉了揉太阳穴,感到了棘手。“芳洲,当初苏嬷嬷见过你吗?”“见过的。”芳洲是个聪慧的,闻弦歌而知雅意,“姑娘担心苏嬷嬷认出我?”秋蘅确实有这样的担心。方相她要除,她和芳洲的安危她也要保。芳洲摆手:“姑娘放心,她认不出的。那时候苏嬷嬷眼睛翻到天上去,看一眼我祖父都像施舍,从没正眼瞧过我,在她印象里最多只记得我是个胖丫头。再说我瘦下来后和当时区别好大,又过了这么多年,就是相熟的人也认不出的。”芳洲能一眼认出苏嬷嬷,是因为五六年的变化于中年人来说并不大,可十来岁的女童长成妙龄少女,变化就大了,何况还是由胖丫头变成现在的窈窕少女。听芳洲这么说,秋蘅这才继续问:“那你还记得方家公子喜欢吃的点心吗?”“当然记得。”提起那段往事,芳洲就恨意汹涌,“苏嬷嬷说她家公子没食欲,想吃咸口开胃的点心,祖父推荐了粉角……”薄得近乎透明的粉皮,包裹的肉馅中加了剁得碎碎的马蹄与鲜菇,蘸着秘制酸汁,鲜香可口又解腻。祖父做的粉角一绝,她曾经最喜欢吃,也跟着祖父学得认真,但她到了陈家这些年从没做过。她爱吃的粉角,是她的伤心处。“姑娘还没吃过吧,明日我给你做。”芳洲舀了一瓢水,轻轻浇在秋蘅肩头。粉角有什么错呢?错的是那些仗势欺人的恶人。姑娘说了,她们会一起,亲手除掉那些人。“芳洲做的粉角,比当年方家公子吃到的如何?”芳洲未加思索道:“当然比不上祖父做的。”秋蘅抬头看着芳洲:“关乎之后安排,我想知道切实的评价。”芳洲愣了愣,沉默一会儿道:“应该有祖父八成口味。”粉角的调味很关键,而她于调味上很有天赋,祖父不止一次夸赞过。“明日多做些粉角,我带给苏嬷嬷尝尝。”芳洲眼睛睁大几分:“要下毒吗?慢性毒药什么的?”秋蘅莞尔一笑:“不,就是让苏嬷嬷尝尝美味的粉角,所以芳洲要做得好吃点儿。”“好,明日一早我先做一些练练手。”这一夜,秋蘅睡得不算安稳,脚踝处虽涂了药,疼痛却持续传来。薛寒这个克星——她在心里骂了好几次,才迷迷糊糊睡了。转日一早,芳洲就把刚蒸好的粉角端到秋蘅面前。秋蘅看着芳洲眼下青影,有些心疼:“再急也不必熬夜。”“粉角皮需要提前准备,又不是天天熬,就这一次。”芳洲夹起一只粉角蘸上料汁,“姑娘尝尝看。”秋蘅一口吃下,眼睛一亮:“好吃!”芳洲眼睛笑成月牙:“太久没做有些手生,我还能做得更好吃。”“那等下午,你带着做好的粉角去找我……”秋蘅交代一番,出了门。赶车的还是张伯,先前芳洲和伪装成秋蘅的婢女青萝去城外接秋蘅时那位车夫。伯府不只张伯一个车夫,但张伯年纪最大,反应最迟钝,话最少,深得秋蘅青睐。“张伯,换个方向,去灵微观。”“六姑娘不去相府啦?”“先去灵微观,再去相府。”“好嘞。”张伯应一声,控制着缰绳调转方向。今日是灵微观那位妙清真人主持法会的日子,她必须去瞧一眼。去往灵微观的路上车马不少,香客不绝。秋蘅早早让张伯停下马车,戴上帷帽前往观中。观门大开,经声阵阵,秋蘅混在众多香客中,随着人流来到坛场。身着法衣的道士正掐诀念咒,凝聚了众人目光。只一眼,秋蘅就失望了。主持法会的这位道长看起来花甲之年,论年纪倒是能向先生靠一靠,可样貌身形没有一点熟悉的影子。她与先生认识时先生有百岁了,此后十年,眼瞧着先生越发衰老,老到眼皮垂叠,让人忘了那双眼睛本该是什么样子。但对秋蘅来说,见到一位与先生神似的或许不能肯定就是先生,而不是的人一眼便能确定。“请问坛上主持法会的道长是妙清真人吗?”以防疏漏,秋蘅低声问旁边人。那人诧异看秋蘅一眼,语带不满:“你这小娘子,来妙清真人的祈福法会,主持法会的不是真人还能是谁?”秋蘅默默退出去,察觉有人走近,看了一眼主动打招呼:“薛大人。”薛寒走到秋蘅身边:“秋六姑娘来看妙清真人是不是你要寻的人?”“嗯。”秋蘅取下帷帽,拿在手中,“薛大人呢?”“这种法会来人颇多,皇城司需要留意。”薛寒看着眉眼间隐有倦意的少女,“秋六姑娘没休息好吗?”秋蘅闻言,深深看薛寒一眼。明明是白日忙夜里也忙的人,看起来却眼神清亮,神采奕奕。“是没休息好。薛大人最近忙吗?”“不忙。”秋蘅微抽嘴角,语气不变:“不忙挺好。”“秋六姑娘要是得闲,我带你去一个地方。”“我下午有事。”“那来得及,正好说一下虞贵妃的事。”“好。”秋蘅答应下来。 第136章 带你去一个地方 离开城区,二人骑马一路向西,进了山中。说是山里,放眼可见楼宇屋舍掩映在林木间。秋蘅跟着薛寒走入山谷,停在一处水潭旁。水潭白玉砌就,清可见底。“这是——”秋蘅伸手拨动了一下池水,望向薛寒的眼神有了异样,“温泉?”在这样的目光下,薛寒陡然生出被窥破心事的尴尬,面上却半点不露声色:“对,这里的水常年都是温热的。京中一些人购置此处土地建造别院,冬日得闲时会来小住。”“还真是会享受。”秋蘅感叹。“这也是活水,应当与青莲湖一样可缓解秋六姑娘旧疾发作时的不适。”秋蘅听了沉默一瞬,露出明媚笑容:“多谢薛大人为我考虑这么多。”“秋六姑娘客气了,此处平日无人使用,若能帮上秋六姑娘,再好不过。”谢来谢去没意思,秋蘅问起正事:“虞贵妃那边,薛大人查到了什么?”“根据目前查到的,虞贵妃与林家并无恩怨。”“并无恩怨啊。”秋蘅喃喃。“虞贵妃这边我查了一下,右相姚真曾因劝诫今上莫要耽于和后妃享乐招致今上不满,后来被罢相。除此外,没有外臣因虞贵妃丢官获罪。至于后宫——”薛寒拿出信笺递给秋蘅:“深宫中许多事都不会浮上水面,能查到的有限。从得到的这些讯息看,一些嫔妃、宫人因虞贵妃受罚都不是因为什么大事,更像是运气欠佳,撞上了虞贵妃的喜怒无常……”秋蘅接过信笺,打开来慢慢看完。就如薛寒所说,看起来虞贵妃不是针对哪个,而是随心所欲。秋蘅不觉得自己怀疑的一定对,既然虞贵妃暂时没查出问题,那就再看看。“秋六姑娘要找的长清真人,等把京畿地区各道观查过,再和你说。”在大夏,道士须持有官府颁发的度牒,想查京畿地区道士的讯息,礼部会有记录。薛寒借着搜查异国细作的由头去礼部翻阅过相关名册,但要想没有疏漏,还是要派人去看看。律法是人定的,可总会有人不遵守,完全相信名册就太天真了。秋蘅再次道谢,提出返程。分别时,薛寒犹豫了一下问:“明日就是十五了,秋六姑娘的旧疾是不是常在这时候发作?”他急着带秋蘅去山谷温泉,就是因为明日便是月圆时。“也不一定……薛大人别担心,我对自己的身体有数。”秋蘅含糊过去,上了马车。车轮转动,马车向前,素青的车窗帘突然掀起,露出少女俏丽的脸庞。薛寒果然还牵着马,站在原处。探头回望的少女冲他招招手,马车渐渐远去。提着食盒的芳洲等在半路,叫停了马车。张伯很是纳闷:“出门的时候怎么不和六姑娘一起啊?”芳洲一边上车一边道:“那时要做点心,走不开。”张伯摇摇头。现在的小丫鬟不得了,做点心还排在服侍主人前头了。“张伯尝尝。”进车厢前,芳洲从食盒中取出一份淋上料汁的粉角递过去。张伯没吃过这种南边的点心,但看卖相就觉得好吃,等一口吃下去,眼睛都睁大了。“好吃,好吃!”张伯发出最朴素的夸赞,一下子就理解了做点心更重要。是真的好吃,他一个车夫能吃到这样美味的点心,真是托了六姑娘的福!“下次我再做别的点心请张伯吃。”芳洲笑盈盈说完,进了车厢。姑娘常出门,与车夫打好关系无疑会方便许多。“姑娘看看。”芳洲把食盒打开,里面除了粉角,还有桂花糕,牛舌酥。“辛苦啦。”“姑娘用过午饭没?”秋蘅想到回城时薛寒塞给她的烧饼,不觉弯唇:“用了。”那烧饼真干啊,好在薛寒又给了她水喝。芳洲看秋蘅唇边含笑,放下心来:“看来姑娘午饭吃得不错。”秋蘅默了默,没反驳:“嗯,吃着还不错。”没多久马车停下,相府到了。秋蘅让芳洲留在车中,一个人进了相府。“姑娘,秋六姑娘来了。”专门留意着的婢女把消息报给方蕊。经过昨日那么一出,方蕊今日是没心思喊朋友们来看笑话了,也不想再去刺激那疯丫头。反正秋六纵仆伤人的恶行定会传开,她不信这样名声的人还有前程可言。“盯紧了,别让她再惹事。”秋蘅顺畅见到苏嬷嬷,冲她微笑:“苏嬷嬷等久了吧,我来给你上药。”苏嬷嬷想着方蕊的交代,勉强笑笑:“有劳秋六姑娘。”要她说,姑娘还是太要脸了,才被这种贱东西拿捏住。苏嬷嬷绷着脸等秋蘅涂了药,矜持道谢。“应该的。”秋蘅擦擦手,把带来的食盒放到苏嬷嬷面前,“我的丫鬟伤了苏嬷嬷,我越想越过意不去,带了些家中做的点心给苏嬷嬷尝尝。”苏嬷嬷扫一眼食盒,飞快压下眼中嫌弃,拒绝道:“秋六姑娘太客气了,我不爱吃甜腻的点心。”秋蘅一笑:“巧了,今日一共带了三样点心,其中两样都是咸口的。”她说着打开食盒,把点心一一摆出来:“牛舌酥,桂花糕,粉角。牛舌酥和粉角都是咸口的,粉角苏嬷嬷吃过么?是南边特有的点心……”苏嬷嬷视线在那盘粉角上停留,悄悄撇嘴。她是相府有头有脸的嬷嬷,什么没吃过。粉角是南边的点心不错,公子曾吃着好,回京后特意找了大厨来做。她吃着那大厨做的粉角也不错,可惜公子不大喜欢。粉角啊——苏嬷嬷隐约想起去南边时有些不愉快的往事,但已不记得那不识抬举的点心师傅长什么样了。这种事,这种人多了,哪有那个闲心都记在心上。苏嬷嬷很快把这点不值一提的回忆抛在脑后,再次拒绝秋蘅:“才用过午饭不久,我还不饿。”秋蘅面露失望,直直盯着苏嬷嬷:“苏嬷嬷不愿吃,其实心里还怪罪我吧?”苏嬷嬷被秋蘅直勾勾的眼神弄得心里发毛,想想方蕊的叮嘱,不情不愿拿起点心。 第137章 鱼饵 苏嬷嬷拿的是牛舌酥,一口咬下不由意外。 味道竟然不错。 当然,相府吃的、用的都是顶好的,苏嬷嬷只是惊讶永清伯府居然也有手艺这么好的点心师傅,牛舌酥本身并没让她到惊艳的地步。 “秋六姑娘请回吧。”敷衍尝过牛舌酥,苏嬷嬷掏出帕子擦了擦嘴角。 秋蘅笑盈盈问:“苏嬷嬷不尝尝桂花糕吗?我家做的桂花糕一绝。” 一绝? 以相府为豪的苏嬷嬷最听不得这种话。 一个落魄户的小丫头,是没吃过好的吧,还一绝。 为了有资格评价,苏嬷嬷拿起桂花糕咬了一口,嘴角下撇:“回头秋六姑娘尝尝相府的桂花糕。” 就这平平常常的桂花糕,真是井底之蛙。 不想再听到秋蘅说粉角味道一绝这种好笑的话,苏嬷嬷主动夹起一只粉角尝了尝。 这一尝,就愣住了。 “苏嬷嬷?”秋蘅瞧着苏嬷嬷反应心里踏实了,不动声色喊了一声。 苏嬷嬷没理会秋蘅,又夹起一只粉角吃下,闭目细细品味。 这粉角与三公子喜欢吃的味道很像! 没错,就是那个味道! 苏嬷嬷睁开眼,目光灼灼看着秋蘅:“秋六姑娘,这粉角是你家厨子做的?” “是芳洲做的。” “芳洲?”苏嬷嬷怔了一下,反应过来。 是打她的那个贱婢! 苏嬷嬷难以相信:“秋六姑娘的婢女竟有这样的好手艺?” “人有所长。我的婢女心思纯粹,最在意的一个是我,一个就是厨艺。”说到这里,秋蘅叹口气,“就是太单纯了,那日见苏嬷嬷对我不客气,才忍不住护主。” 苏嬷嬷嘴角狠狠一抽。 她做了什么,就不客气了?不就是说先等等再进去,别打扰她家夫人上香。 她家夫人可是相府的大太太,这点要求过分吗?竟招致一顿毒打,疯狗护主也没这么厉害的! “她知道自己冲动了,做点心时格外用心,就怕苏嬷嬷放在心上,为难我。” “秋六姑娘说笑了,我一个当下人的怎么敢为难你。” “宰相门前七品官嘛,苏嬷嬷是相府大太太身边得力的,那不是比七品还大。” “哎呦,秋六姑娘这话可不敢当。”苏嬷嬷嘴角上扬,听说粉角是打她的婢女所做而生出的那点抵触不觉散了。 现在重要的是这粉角能不能让三公子有食欲。 想到让三公子胃口大开的功劳,苏嬷嬷就按耐不住了,等秋蘅一走立刻把粉角装盒,去见杨夫人。 “秋六姑娘给你上过药了?”杨夫人扫一眼苏嬷嬷脸上结了痂的抓痕,就觉伤眼睛。 “是,秋六姑娘刚走。”苏嬷嬷把食盒放到桌上,取出那盘粉角,“您尝尝。” 杨夫人瞥一眼:“离着饭点儿不是还早?” “不是咱们厨房做的,是秋六姑娘带来给奴婢赔礼的。”苏嬷嬷自是不敢对杨夫人隐瞒。 杨夫人拧眉:“外头带来的东西也敢随便吃?” 苏嬷嬷往日挺妥帖的,挨了一顿打,莫不是伤了脑子? “秋六姑娘带来好几样点心,这粉角……奴婢吃着不一样。”苏嬷嬷犹豫了一下,“您还记得那年去南边,奴婢偶然买到的粉角吗?” 杨夫人略微想了想,点头:“难得让三郎开胃的点心,自是记得,可惜后来再吃的粉角就没有那个味道了……” “奴婢吃着这粉角就是那个味道,所以斗胆拿来请夫人尝尝。” 关乎爱子的胃口,杨夫人顾不得嫌弃了,伸手接过苏嬷嬷递来的筷子夹起一只粉角,送入口中。 片刻后,杨夫人微微颔首:“吃着确实像。” 苏嬷嬷不觉露出笑容:“那三公子——” “三郎体弱,不好随便吃外头的东西。”杨夫人微一沉吟,“明日秋六姑娘过来,带她来见我。” “是。” 回永清伯府的马车上,秋蘅提醒芳洲:“你可能很快就要去相府了。” 芳洲立刻反应过来:“因为粉角?” “嗯。” “姑娘,那我以后是不是留在相府做厨子了?”芳洲说这话时有忐忑,却没有退缩。 她不怕相府是龙潭虎穴,只是难受要与姑娘分开。 “说什么呢,真要留在相府也是我们一起,不会让你一个人。芳洲,你要做的就是好好做点心,其他的交给我。” 芳洲不觉松口气:“我会好好做的。” 只要与姑娘在一起,去哪里都不怕。 转日一大早秋蘅就去了相府。 苏嬷嬷很是意外:“秋六姑娘今日这么早?” “今日有别的事,就先来给苏嬷嬷上药了。” 秋蘅会一早过来,就是因为十五到了。她虽没有锄奸,但救了太子,想来要吃一番苦头。 就是不知道何时发作。 等秋蘅上过药,苏嬷嬷便道:“我们夫人想见见秋六姑娘。” 秋蘅好奇问:“杨夫人见我何事?” “秋六姑娘去了就知道了。” 杨夫人的院子在东边,秋蘅由苏嬷嬷领着过去,默默留意四周。 “夫人,秋六姑娘到了。” 杨夫人刚料理了一些杂事,闻言命人把秋蘅请进来。 “杨夫人。”秋蘅屈膝行礼。 杨夫人看秋蘅一眼,淡淡道:“秋六姑娘日日过来,也是辛苦了。” “应当的。” 杨夫人一笑:“昨日秋六姑娘带来的粉角我吃着甚好,听说是你的婢女做的。” “对。” “不知能不能请你的婢女来相府现做一些?这粉角啊,还是新鲜出锅的口味最佳。”杨夫人说得客气,却透着不容拒绝。 在她看来,秋蘅既然带来点心向苏嬷嬷示好,她当主人的乐意尝尝,是抬举这丫头,怎么可能会被拒绝。 “我的婢女冲动在先,做些点心赔礼也是应当。只是——” “只是什么?”杨夫人问。 秋蘅面露歉意:“只是我今日有事,明日才能带她过来。” “那便明日吧。” 等秋蘅离开,杨夫人挑挑眉:“这有主儿的丫鬟,用起来就是不方便。” 且等明日看那婢女做的粉角能不能入儿子的口。若是儿子喜欢,那她就要好好琢磨琢磨了。苏嬷嬷拿的是牛舌酥,一口咬下不由意外。 味道竟然不错。 当然,相府吃的、用的都是顶好的,苏嬷嬷只是惊讶永清伯府居然也有手艺这么好的点心师傅,牛舌酥本身并没让她到惊艳的地步。 “秋六姑娘请回吧。”敷衍尝过牛舌酥,苏嬷嬷掏出帕子擦了擦嘴角。 秋蘅笑盈盈问:“苏嬷嬷不尝尝桂花糕吗?我家做的桂花糕一绝。” 一绝? 以相府为豪的苏嬷嬷最听不得这种话。 一个落魄户的小丫头,是没吃过好的吧,还一绝。 为了有资格评价,苏嬷嬷拿起桂花糕咬了一口,嘴角下撇:“回头秋六姑娘尝尝相府的桂花糕。” 就这平平常常的桂花糕,真是井底之蛙。 不想再听到秋蘅说粉角味道一绝这种好笑的话,苏嬷嬷主动夹起一只粉角尝了尝。 这一尝,就愣住了。 “苏嬷嬷?”秋蘅瞧着苏嬷嬷反应心里踏实了,不动声色喊了一声。 苏嬷嬷没理会秋蘅,又夹起一只粉角吃下,闭目细细品味。 这粉角与三公子喜欢吃的味道很像! 没错,就是那个味道! 苏嬷嬷睁开眼,目光灼灼看着秋蘅:“秋六姑娘,这粉角是你家厨子做的?” “是芳洲做的。” “芳洲?”苏嬷嬷怔了一下,反应过来。 是打她的那个贱婢! 苏嬷嬷难以相信:“秋六姑娘的婢女竟有这样的好手艺?” “人有所长。我的婢女心思纯粹,最在意的一个是我,一个就是厨艺。”说到这里,秋蘅叹口气,“就是太单纯了,那日见苏嬷嬷对我不客气,才忍不住护主。” 苏嬷嬷嘴角狠狠一抽。 她做了什么,就不客气了?不就是说先等等再进去,别打扰她家夫人上香。 她家夫人可是相府的大太太,这点要求过分吗?竟招致一顿毒打,疯狗护主也没这么厉害的! “她知道自己冲动了,做点心时格外用心,就怕苏嬷嬷放在心上,为难我。” “秋六姑娘说笑了,我一个当下人的怎么敢为难你。” “宰相门前七品官嘛,苏嬷嬷是相府大太太身边得力的,那不是比七品还大。” “哎呦,秋六姑娘这话可不敢当。”苏嬷嬷嘴角上扬,听说粉角是打她的婢女所做而生出的那点抵触不觉散了。 现在重要的是这粉角能不能让三公子有食欲。 想到让三公子胃口大开的功劳,苏嬷嬷就按耐不住了,等秋蘅一走立刻把粉角装盒,去见杨夫人。 “秋六姑娘给你上过药了?”杨夫人扫一眼苏嬷嬷脸上结了痂的抓痕,就觉伤眼睛。 “是,秋六姑娘刚走。”苏嬷嬷把食盒放到桌上,取出那盘粉角,“您尝尝。” 杨夫人瞥一眼:“离着饭点儿不是还早?” “不是咱们厨房做的,是秋六姑娘带来给奴婢赔礼的。”苏嬷嬷自是不敢对杨夫人隐瞒。 杨夫人拧眉:“外头带来的东西也敢随便吃?” 苏嬷嬷往日挺妥帖的,挨了一顿打,莫不是伤了脑子? “秋六姑娘带来好几样点心,这粉角……奴婢吃着不一样。”苏嬷嬷犹豫了一下,“您还记得那年去南边,奴婢偶然买到的粉角吗?” 杨夫人略微想了想,点头:“难得让三郎开胃的点心,自是记得,可惜后来再吃的粉角就没有那个味道了……” “奴婢吃着这粉角就是那个味道,所以斗胆拿来请夫人尝尝。” 关乎爱子的胃口,杨夫人顾不得嫌弃了,伸手接过苏嬷嬷递来的筷子夹起一只粉角,送入口中。 片刻后,杨夫人微微颔首:“吃着确实像。” 苏嬷嬷不觉露出笑容:“那三公子——” “三郎体弱,不好随便吃外头的东西。”杨夫人微一沉吟,“明日秋六姑娘过来,带她来见我。” “是。” 回永清伯府的马车上,秋蘅提醒芳洲:“你可能很快就要去相府了。” 芳洲立刻反应过来:“因为粉角?” “嗯。” “姑娘,那我以后是不是留在相府做厨子了?”芳洲说这话时有忐忑,却没有退缩。 她不怕相府是龙潭虎穴,只是难受要与姑娘分开。 “说什么呢,真要留在相府也是我们一起,不会让你一个人。芳洲,你要做的就是好好做点心,其他的交给我。” 芳洲不觉松口气:“我会好好做的。” 只要与姑娘在一起,去哪里都不怕。 转日一大早秋蘅就去了相府。 苏嬷嬷很是意外:“秋六姑娘今日这么早?” “今日有别的事,就先来给苏嬷嬷上药了。” 秋蘅会一早过来,就是因为十五到了。她虽没有锄奸,但救了太子,想来要吃一番苦头。 就是不知道何时发作。 等秋蘅上过药,苏嬷嬷便道:“我们夫人想见见秋六姑娘。” 秋蘅好奇问:“杨夫人见我何事?” “秋六姑娘去了就知道了。” 杨夫人的院子在东边,秋蘅由苏嬷嬷领着过去,默默留意四周。 “夫人,秋六姑娘到了。” 杨夫人刚料理了一些杂事,闻言命人把秋蘅请进来。 “杨夫人。”秋蘅屈膝行礼。 杨夫人看秋蘅一眼,淡淡道:“秋六姑娘日日过来,也是辛苦了。” “应当的。” 杨夫人一笑:“昨日秋六姑娘带来的粉角我吃着甚好,听说是你的婢女做的。” “对。” “不知能不能请你的婢女来相府现做一些?这粉角啊,还是新鲜出锅的口味最佳。”杨夫人说得客气,却透着不容拒绝。 在她看来,秋蘅既然带来点心向苏嬷嬷示好,她当主人的乐意尝尝,是抬举这丫头,怎么可能会被拒绝。 “我的婢女冲动在先,做些点心赔礼也是应当。只是——” “只是什么?”杨夫人问。 秋蘅面露歉意:“只是我今日有事,明日才能带她过来。” “那便明日吧。” 等秋蘅离开,杨夫人挑挑眉:“这有主儿的丫鬟,用起来就是不方便。” 且等明日看那婢女做的粉角能不能入儿子的口。若是儿子喜欢,那她就要好好琢磨琢磨了。 第138章 不是故意骗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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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2章 谈判_236 永清伯为了袭爵的事这两年没少巴结方相。  他脸皮厚,姿态放得低,到现在至少方相肯给他一个正眼了。对永清伯来说,方相点头帮忙的机会说不定哪日就来了。  听闻秋蘅得罪了相府大太太,永清伯顿觉天塌了。  “你——”永清伯一指秋蘅,对上少女黑白分明的眼眸,排山倒海的怒火一滞,手指转向芳洲,“你这该死的贱婢,是要害死伯府吗?”  芳洲低着头,一言不发。  老夫人本是气秋蘅的,可永清伯的举动把她的气愤转为迷惑。  都这样了,老伯爷居然没骂六丫头?  是,打相府管事嬷嬷的是芳洲,可芳洲是六丫头的婢女,那就是六丫头的责任。就像六丫头惹了事,人家不与小姑娘多说,找上她这个老夫人一样。  到底为什么,老头子对六丫头如此宽容?  自打秋蘅被找回来就无数次升起的疑惑在此刻达到了顶峰。  “来人,把这贱婢赶出府去!”永清伯厉声道。  永清伯不是不气秋蘅,但像他这样不怕世人嘲笑弯骨头的人格外懂权衡利弊。  三个儿子资质平平,毫无建树,孙辈更是指望不上。反而这个丢失多年被找回来的小孙女一直在给他惊喜。  他还在拭目以待六丫头将来的造化,摆出祖父的威风打骂训斥得不偿失。  两个婆子上前去拉芳洲,被秋蘅阻止:“祖父,我有话单独与您说。”  永清伯沉着脸看着秋蘅。  六丫头要为一个小婢女求情?  四目相对片刻,永清伯点头。  他倒要看看六丫头用什么来求这个情。  等秋蘅和永清伯去了西屋,老夫人把茶杯往桌上重重一放。  有什么是不能当着她的面说的?这个死丫头完全不把她这个祖母放在眼里!  西屋中,只有秋蘅与永清伯二人,厚重的门帘挡住了声音与视线。  “蘅儿要说什么?”永清伯淡淡问。  他是看重这丫头不假,可也不能惯得她自以为是,恃宠而骄。  “今日之事,确实是芳洲做得不对。但芳洲对孙女来说不是一名普通婢女,而是一起长大的玩伴,还望祖父看在孙女的面上把她交给我来管教。”秋蘅斟酌着说出这番话。芳洲对她来说不只是玩伴,而是亲人,是姐妹。  但她不能让永清伯这样利益至上的人知道。  人有软肋,就有可能面对刺向软肋的尖刀。  永清伯似笑非笑看着秋蘅:“蘅儿,你要知道,祖父就是认可你,才只罚你的婢女。换了你的姐姐们得罪相府,恐怕就没有心情担心婢女了。”  听着永清伯的话,秋蘅牵了牵唇角。  她要单独与永清伯说话,当然不会天真以为靠请求就行了,能打动永清伯的是好处。  “祖父,有件事孙女忘了说。”  “你说。”  “秋猎时我救了容宁郡主,今上问我想要什么赏赐,我一时想不出。今上说等以后想到了,只要合情合理,就答应我。”  永清伯大吃一惊:“今上真这么说?”  秋蘅点头。  永清伯还是难以置信:“今上不是允许伯府明年参加秋猎——”  “今上说那算不上奖赏,就是孙女提了一句,顺口答应了。”  永清伯:!  缓了缓惊喜交加的心情,永清伯目光深沉盯着秋蘅:“回来时怎么没说?”  “秋猎发生的事情太多了,一时没想起来。”  永清伯没追究这话真假,语气藏不住懊恼:“你当时就该向今上提出想要的。”  “孙女一直长在乡下,不懂要什么合适。要少了吃亏,要多了怕今上恼,就想着等回来可以和祖父商量。”  永清伯听着这话,心情大好。  不得不承认,这丫头总是给他惊喜。  至于嘴里可能没实话,这有什么关系呢,家里那些老实巴交的屁用没有。  “祖父。”秋蘅轻轻唤了永清伯一声。  永清伯正色看着唤他的少女。  “用今上的奖赏,免去对芳洲的处置,您觉得如何?”  永清伯不假思索答应下来。  “孙女还没说完。”  秋蘅其实很喜欢和永清伯谈判,因为对方不把感情、面子之类掺和进来,只要筹码足够,她总能得到想要的。  “芳洲是我的婢女,以后在伯府,我不希望其他人替我管教她。”  “这是自然,伯府并无芳洲的身契。”永清伯哪里在乎芳洲如何,“但她惹了事,你这当主人的就要担着。”秋蘅莞尔一笑:“孙女这不就在担着么。”  永清伯愣了愣,而后笑起来。  “相府那边最后怎么说?”永清伯这才顾上问。  “方姑娘要我每日去给被芳洲打伤的嬷嬷换药,明日我就过去。”  永清伯看着秋蘅的眼神有些复杂:“你不觉得难堪?”  秋蘅语气淡淡:“这有什么,孙女在乡下的时候还给受伤的驴子包扎过呢,何况是人。”  她无所谓的语气令永清伯沉默许久,叹了口气:“可惜啊,蘅儿你要是个男儿就好了。”  秋蘅没接话。  她懒得与永清伯说什么女子不比男儿差的话,浪费口舌。  二人谈完了,回到堂屋。  “行了,蘅儿把芳洲带回去好好管教吧。”  老夫人错愕不已。  她等着的时候其实寻思过该不会六丫头把丫鬟护下来了吧,可亲眼瞧着老头子轻轻放过,还是觉得不可思议。  “伯爷对六丫头未免太纵着了,她的丫鬟闯了这么大祸,要是毫无惩治,以后如何管好伯府下人?”  “芳洲也不是伯府下人啊,她是六丫头带回来的。”永清伯扫视一圈,语带警告,“你们要是不知做下人的本分,莫怪伯府无情。”  “伯爷——”  “好了,这事就这么定了。蘅儿,你回房吧。”  “祖父,祖母,孙女告退。”秋蘅盈盈行礼,带芳洲走到门口脚步一停,“鱼嬷嬷,走了。”  自回来就心如死灰的鱼嬷嬷一愣,下意识看永清伯和老夫人一眼,见二人没有理会的意思,忙低着头奔向秋蘅。  等秋蘅离开,屋中伺候的也退下,老夫人快步走进里屋取出藏了许久的风干黑驴蹄子,扬手砸到了永清伯身上。  请收藏本站:。笔趣阁手机版:m.7d681.icu 第139章 阿蘅是细作? 几乎是本能的反应,那一幕在薛寒脑海中浮现:二人交手,小贼抬腿踢向他,他用力抓住小贼脚踝,最后一起倒向屋顶……那样亲密的接触,他立刻察觉到小贼是女子。少年盯着秋蘅的右脚踝眼神深沉。阿蘅的脚踝处……为何有淤痕?“薛寒——”秋蘅眼皮沉重,闭着眼喊了一声。喊声虽轻,薛寒却一惊,飞快收回落在秋蘅脚踝处的视线。“我在。”他竭力不让自己的声音有异,明明秋蘅才是被怀疑的人,自己却莫名心虚起来。“带了帕子吗?麻烦帮我擦擦脸。脸上都是血,不大舒服……”“哦,好。”薛寒忙伸手入怀,取出一方手帕。帕子已经随着衣衫湿透了,就着湖水把帕子揉搓几下,薛寒靠近秋蘅,轻轻擦拭她脸上血渍。洁白的手帕染上腥红,少女的脸恢复白皙。拿着帕子的少年静静看着她。因为闭着眼,她的眉舒展修长,浓密纤细的睫毛忽而颤动,那种脆弱感格外强烈。这样的阿蘅,他实在难以与那小贼联系到一起。阿蘅,你到底是什么样的人?难道是……异国细作?倘若是,他又该怎么办?薛寒自嘲一笑。他从没想到,当初为了确认阿蘅是十年前送他红豆糕的小姑娘,以怀疑被寻回来的秋六姑娘是细作为由登了永清伯府的门,这个借口竟可能成真了。“薛寒。”闭目的少女忽然睁开眼,眼神比秋水还温柔,“你在发呆吗?”薛寒晃了一下神,心思起伏,语气却温和依旧:“嗯,我在发呆。”“在想什么?”“在想——”薛寒看着面色苍白却唇角含笑的少女,“在想你这次发作好像比以前严重许多,是旧疾有了变化吗?”这旧疾,会不会是一种毒?以毒来控制细作或死士,本就是常见手段。“也许吧,我也不清楚。”秋蘅实话实说。她不知道老天会容忍她这个异类到何时。也许等真正改变大夏走向灭亡的命运,老天就把她这个异类收走了。秋蘅目不转睛看着薛寒,眼神柔软。趁现在,她要多看一看薛寒。本以为很熟悉的人,眼里却有了她看不分明的情绪。“秋六姑娘。”“嗯?”“我认识一位归隐山野的太医,医术高明,你若需要,我带你去看一看。”薛寒说到这里,语气微顿,“这位太医很有医德,不会把病人的情况对旁人说。”“我这种怪病,就不去浪费大夫时间了。”怕薛寒再劝,秋蘅抬抬手,“身体恢复了些,我进去换下衣服。”薛寒扶她起身,背对船舱望着湖面。湖水澄澈,涟漪不绝,一直荡进他心里。少年从钱袋子中摸出一枚铜钱,发泄般甩向湖面。铜钱在湖面几个跳跃,掀起细碎水花,最终沉入湖里。“薛大人,你水漂打得真好。”身后,少女轻快声音传来。薛寒霍然转身,看到的是挽起头发,换上干爽衣裙的秋蘅。也不过是换个衣裳的功夫,她看起来就和刚才全然不同了,虽然脸色还苍白,眼神却明亮透着生机。薛寒一时恍惚。也许刚刚那个濒死痛苦的阿蘅只是他的幻觉,那白皙脚踝上触目惊心的青痕也是他的幻觉。薛寒把夹在指尖的另一枚铜钱甩出去,垂眸藏住嘲弄。他可真会自欺欺人。秋蘅把迭放整齐的衣裳递过去:“你也去换一下吧。”薛寒默默接过进了船舱,很快换好衣裳出来。“很合适。”他说了一句,语气莫名。秋蘅神色坦然:“本就是为你准备的。”薛寒眼里闪着疑惑。“薛大人总会在我旧疾发作的时候出现,容易弄湿衣衫,我就给你备了一套。”“多谢。”薛寒胡乱应了一句,目光转向湖面。“刚刚薛大人用什么打水漂?”秋蘅坐在薛寒身边问。薛寒手伸进钱袋,摸出一枚铜钱:“用这个。”“竟然用铜板啊。”秋蘅接过铜钱把玩着,“薛大人好舍得。”薛寒定定看着调侃他的少女,闷声道:“平时不会。”“也是,对着湖水才会突然生出兴致。”薛寒牵了牵唇角,心道:不是生出兴致,是心乱如麻,不知该拿你如何是好。“我也会。”秋蘅扬手把铜钱甩出,铜钱在湖面弹跳,如灵动活泼的小鱼儿。“不如用石片跳得多。”薛寒笑笑:“秋六姑娘会的东西很多。”“薛大人会的也很多。”“我幼时混迹街头,打水漂这些是寻常人家的孩子常玩的。”秋蘅弯唇:“我也是。爬树捉鱼,打水漂蹴鞠,都是乡间孩童爱玩的。”薛寒陷入了沉默。他害她与至亲分离,流落他乡,若是沦为异国细作,也是他造的孽。“我该回去了。”秋蘅用双手支撑船板,往后微微仰了仰。她没有看起来那么好。这一次发作过后,还是很疼,很累。但她不想让薛寒担心。薛寒……会为她担心吧?秋蘅不想自欺欺人,刚刚痛不欲生之际,哪怕神智并不清明,依然能感觉到薛寒的失态。关心一个人,才会为之失态。“要劳烦薛大人为我撑船。”薛寒深深看面色如纸的少女一眼。她的眼神那么亮,会让人下意识忘了才刚刚遭受那般痛苦。如此心志,百中无一。细作的嫌疑在少年心中增大,可他却痛恨不起来,只恨自己情难自禁。薛寒拿起竹蒿,小舟往湖边而去。“薛大人留步吧。”快要到伯府时,秋蘅停下脚步。“秋六姑娘慢走。”薛寒目送秋蘅从角门走进伯府,这才赶回皇城司。“胡四。”“卑职在。”胡四瞄一眼薛寒,随口道,“大人换了衣裳啊,这衣裳颜色衬你。”薛寒沉默一瞬,淡淡道:“从今日起选两个嘴巴严、擅隐蔽的,去盯着秋六姑娘。”胡四震惊:“盯着谁?”盯着红豆糕?他是不是听错了?“秋六姑娘,秋蘅。”胡四眨眨眼。没听错。那就是他误会了,下意识以为去盯梢细作呢。“大人,你这样不合适吧?”就算想了解红豆糕,也不能盯人家姑娘的梢啊! 第140章 再入相府 在胡四心里,他们大人年少有为,人品端方,比京中那些纨绔好上十万八千里。这样好的大人,可不能走歪路啊!“大人,你心悦秋六姑娘,就该时不时去秋六姑娘眼前晃晃,而不是让人盯着人家姑娘啊。”跟踪盯梢喜欢的小娘子,这不是登徒子吗?薛寒忍耐抬了抬眉,语气冷淡:“这是命令。”“大人?”胡四错愕,难以理解,“那是红,不,那是秋六姑娘啊,要是被秋六姑娘知道你派人盯着她,那——”“那如何?”薛寒皱眉问。“那你就完了呀!”胡四恨铁不成钢。那么多赢得小娘子芳心的手段,大人偏偏选了最上不了台面的,莫不是光棍久了,急疯了?“胡四。”“卑职在。”“记得你的本分。还是说,你想换个上峰?”胡四一激灵,不敢再多说了:“卑职知道了。”“下去吧。”胡四偷瞄寒着脸的少年一眼退出去,摇摇头。大人肯定会后悔的!薛寒静静坐了一会儿,从带回的一团湿衣中拣起那条手帕。染了血的手帕被仔细洗涤过,却再不能洁白如初,轻轻一嗅就有湖水与血腥交织的气味钻入鼻中。无论阿蘅知道了会怎样看他,在发现阿蘅有细作嫌疑后倘若因为情爱便当作不知,那他就不是薛寒了。少年攥着手帕仰躺到矮榻上,望着承尘轻轻叹了口气。秋蘅回到冷香居,就把芳洲吓到了。“姑娘,你的脸色好难看。”“是么?”秋蘅抬手轻抚脸颊,摸了一手凉。“姑娘头发是湿的,我去拿手巾来。”“帮我打桶水,我直接沐浴吧。”屏风后,秋蘅坐进浴桶,发出低低的呻吟。剧痛过后麻木的感觉重新被热水唤醒,浑身如针扎般细细密密地疼。好在这疼痛能够忍受,反而让她有种真正活过来的感觉。“姑娘,你受伤了?”芳洲颤声问。“没有。”“还说没有!”芳洲把巾帕、胰子等物往旁边一放,抓起秋蘅的手,“姑娘你看!”秋蘅垂眸,看到手臂上遍布蛛丝般的血痕。“这是伤口吗?怎么会这么多?”芳洲试探般伸出手去触摸,临到靠近又缩回手指,声音带了哽咽,“姑娘,是不是很疼?”“不怎么疼。”见芳洲担心得要哭出来,秋蘅扬唇,“真的不怎么疼。”最疼的时候已经过去了。芳洲吸了一下鼻子,语气严肃:“姑娘,我一直没问过你失踪的那十日遇到了什么。可现在我想问了,你的变化,还有这些伤,都与那次失踪有关系吗?”秋蘅沉默片刻,点头:“是。不过你别担心,这些伤是一时的,没有性命之忧,只是稍稍难受些。”“真的?”“真的。”这一夜,秋蘅睡得安稳,芳洲却烙饼般翻来覆去,难以入眠。她觉得姑娘在骗她。可就算这么想,她也不能为姑娘做什么,她只会做吃食。要是姑娘真的出事,她该怎么办?天刚亮,秋蘅就醒了。晨曦明亮,从推开的窗子洒进来,扫去一夜暗沉。秋蘅挽起衣袖,手臂已恢复了白皙,昨日那交错的血痕仿佛没存在过。“姑娘醒了。”芳洲顶着黑眼圈走进来。秋蘅举起胳膊给她看:“没骗你吧,已经好了。”芳洲抓着秋蘅手臂看了又看:“真的没了。”可她的心却没真正放下。姑娘浑身伤痕来得蹊跷,消失得又快,怎么想都不对劲。难道是中毒?突然闪过这个猜测,芳洲心中一咯噔。“就说让你别担心。”秋蘅嫣然一笑,捏捏芳洲脸颊,“快收拾一下,我们去相府。”看着秋蘅明媚的笑容,芳洲想问的话咽了回去。与其问了让姑娘为难,不如做好自己的事。反正她总是要和姑娘在一起的,无论生死。“嗯,这就去收拾。”二人收拾妥当,乘车前往相府。这一次,苏嬷嬷直接等在二门处。“秋六姑娘来得早。”苏嬷嬷打了招呼,瞥一眼芳洲,“秋六姑娘的婢女瞧着气色不大好呢。”小贱婢瞧着就晦气。“听说要来为贵府大太太做点心,她紧张得一夜没怎么睡。”“我们夫人待人宽厚,不必这么紧张。”苏嬷嬷翘了翘唇角。这秋六姑娘说话还算中听,真不知怎么纵出这种张狂婢女。苏嬷嬷一瞧见芳洲这张脸就恨不得除之后快,奈何还要靠这贱婢做点心,不得不忍。“秋六姑娘随我来吧。”苏嬷嬷把二人领到杨夫人院中厨房外:“食材已经按着秋六姑娘昨日送来的单子准备好了,打下手的人都在,是叫芳洲吧,可以做粉角了。”芳洲看秋蘅一眼。“你去吧,我就在这院中待着。”“秋六姑娘不进去啊?”秋蘅笑笑:“我也需要进贵府厨房吗?”苏嬷嬷动动唇,到底不好强求一个伯府贵女下厨房:“那就请秋六姑娘在此稍后,我进去看看。”给三公子吃的点心,她必须亲自盯着才好向大太太交差。秋蘅等苏嬷嬷进了厨房,在院中溜达起来。方相那些书信账册不大可能在此处,但多熟悉一下相府没什么不好。“秋六姑娘?”秋蘅转过身去,颔首打招呼:“方姑娘。”方蕊神色狐疑看着她:“你怎么在我母亲院子里?”“苏嬷嬷请我来的。”“苏嬷嬷请你?”方蕊只觉好笑,“苏嬷嬷人呢?”“在厨房。”方蕊望了望厨房方向,吩咐婢女:“去看看。苏嬷嬷要是在里面,请她出来。”婢女领命而去,很快与苏嬷嬷一起回返。“姑娘。”方蕊看着行礼的苏嬷嬷,不解问:“秋六姑娘给你上药,怎么上到母亲这里来了?”“昨日秋六姑娘送了些家里做的点心,夫人吃着好,就请秋六姑娘把人带来再做一些。”“什么样的点心相府吃不到?”方蕊难以相信。母亲不是贪嘴的人,就为了吃口点心把别人府上的厨子叫来?这太奇怪了,她要去问问母亲。 第141章 以退为进 方蕊进了屋,来到杨夫人身边:“母亲,我在院子里看到了秋六。怎么听苏嬷嬷说是来给您做点心的?”杨夫人颔首:“嗯。”“真的是来给您做点心的?”方蕊还是难以相信,“什么点心,难道咱们相府厨子做的点心还比不过?”杨夫人笑笑:“不是咱们府上厨子比不过,只是恰好她婢女做的点心合口味。”“那女儿等会儿也尝尝。”方蕊往窗外看一眼,“我来的时候就见秋六闲庭信步,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她自己家。母亲,秋六这个人邪门得很,看似出身平平,却从没见她吃过亏,您可不要被她哄住了。”秋六用点心讨好母亲,打的是什么主意?难不成想嫁进相府?可兄长已经娶妻,只有二叔家的堂弟尚未婚配。秋六要是打着这种主意,该讨好的不是母亲,而是二婶。想不通,但肯定不安好心就是了,看来秋六每次登门她还是要盯紧了。这般想着,方蕊突然有种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懊恼。当时还是她为了羞辱秋六,主动让秋六上门的。她就说秋六这个人邪性,从不吃亏。杨夫人听方蕊这么说,淡淡一笑:“母亲还用你提醒。蕊儿怎么突然把秋六姑娘放在心上了?”她的女儿她了解,清高自傲,如秋六姑娘这样家中落魄的,正眼都不会多看。杨夫人并不觉得女儿自傲是缺点。相府千金有清高的本钱,眼光高一些,来往的手帕交才出身相当,更不会眼皮子浅瞧上门不当户不对的男人。“那不是亲眼瞧着素素在她手上吃过亏,不得不注意些。”方蕊顺口推到成素素身上,没提被秋蘅举着簪子威胁的丢脸事。杨夫人淡淡道:“成姑娘性子急躁了些。”虽然出身不错,将来也难过好。母女二人说话间,苏嬷嬷端着托盘进来了:“夫人,粉角做好了,您尝尝。”杨夫人看了看盘中皮薄近乎透明的粉角,夹起一只蘸上料汁送入口中,细细品尝,不由点头:“是这个味儿。”是三郎喜欢的那个味道。后来找的厨子做出的粉角不是不好吃,但三郎吃着不顺口。“我尝尝。”方蕊夹起粉角吃下,虽觉味道不错,却不理解母亲所为,“也没比咱们府上厨子做的好多少嘛。”在场的都是心腹,杨夫人趁势教导女儿:“这点心啊,就如女子。都是美人儿,或娇艳,或清雅,性子有活泼,有娴静。那男子偏偏就更喜欢某一种,你能说其他女子不好吗?”方蕊闻言,若有所思:“母亲说得是。若谈婚论嫁的男子喜欢的不是女儿这样的,就换掉他,免得事倍功半。”杨夫人:?苏嬷嬷也被方蕊言论所惊,怕再从姑娘口中听到更惊人的话,忙转移话题:“夫人,这点心刚出锅口感正好——”“你亲自给三郎送过去,三郎吃着如何,回来报我。”“是。”苏嬷嬷退出去,方蕊抿抿唇:“原来是给哥哥吃的。”杨夫人看女儿一眼:“你兄长这些日子都没胃口,若能多吃几口,就谢天谢地了。”“母亲别太担心,哥哥肯定很快好起来的。”杨夫人点点头,心情却沉重。儿子虽从小体弱,可如今年这般缠绵病榻还是少的,老夫人甚至开始寻觅八字相合的女子给三郎做妾,好冲冲病气。她就三郎一个儿子,完全不敢想三郎要是有个好歹该如何是好。过了好一会儿,苏嬷嬷快步进来,神情振奋:“夫人,三公子用了不少,还说晚饭也想吃粉角。”“那就好,那就好。”杨夫人不觉露出个笑容,看向苏嬷嬷的眼神有着赞赏,“多亏苏嬷嬷把三郎放在心上。”“夫人这话折煞奴婢了。三公子吃着好,那是奴婢天大的荣幸。”杨夫人一笑:“请秋六姑娘和她的婢女过来。”苏嬷嬷出了屋,不多时带着秋蘅与芳洲进来。“杨夫人。”秋蘅福了福身。杨夫人笑容和煦:“今日劳烦秋六姑娘了。”至于芳洲,杨夫人没有提。在她看来奴婢整个人都属于主人,功劳自然也是主人的。“杨夫人不必客气,就当伤了苏嬷嬷的赔礼了。”秋蘅看向苏嬷嬷,“苏嬷嬷脸上伤痕已经结痂,无需上药了,正好和杨夫人说一声,明日我就不来打扰了。”杨夫人眉一挑。三郎还等着吃秋六姑娘的婢女做的点心,不来了怎么行?“秋六姑娘,我有一个不情之请。”秋蘅面露惊讶:“杨夫人说笑了,您是相府大太太,我只是一个普通小姑娘,哪有能帮上您的地方。”杨夫人一滞。这丫头怎么回事儿,不知道是客气话吗,这还让她怎么往下说?好在到了杨夫人的年纪,脸皮也不会薄,笑了笑道:“秋六姑娘的婢女做的点心深得我心,想借用她一段时间——”芳洲脸色一变:“我只跟着姑娘,哪儿都不去。”杨夫人蹙眉看芳洲一眼,心道这要是相府丫鬟,早狠狠掌嘴了。她就说,用外头的人还是不方便。“秋六姑娘若是愿意,定有重谢。”“芳洲被我宠坏了,倔起来谁都管不住。杨夫人喜欢她做的粉角也好办,我让她把方子写下来,贵府大厨照着做是一样的。”话说到这份上,杨夫人不好再说什么,等秋蘅带芳洲告辞,脸沉下来。苏嬷嬷冷哼:“不识抬举!”方蕊反而觉得心安,笑道:“咱们府上厨子会做再好不过,想吃了多方便。”“交给厨房做了试试。”杨夫人吩咐下去,并不看好。她虽不下厨,也知道那些食谱要么适量,要么少许。明明一样的方子,做出来的吃食味道却不同。回去的路上,芳洲问秋蘅:“姑娘不让我留下,以后怎么常来相府呢?”秋蘅靠着车壁,微微合眸:“别担心,杨夫人会想办法的。”爱子心切的杨夫人,应当会按着她推测那般去做吧? 第142章 纳妾 跟踪的察子把消息传回去,胡四去向薛寒禀报:“大人,今日一早,秋六姑娘带着芳洲去了相府,临近晌午才离开。”“相府……”薛寒眸光微闪,“秋六姑娘因何去相府?”打探情报是胡四干惯的活儿,不用特意交代就会尽量周全,听薛寒这么一问,表情古怪:“听说是秋六姑娘前往灵微观上香,偶遇相府大太太杨氏,言语上起了些冲突,芳洲把杨氏身边的嬷嬷给揍了……”他完全没法想象秋猎时捉萤火虫的小丫头这么凶猛,甚至想见个面,看看认识的芳洲和传闻中的芳洲是不是一个人。“然后杨夫人就找上门了,商议的结果就是让秋六姑娘每日去相府给那个嬷嬷上药。”“从哪日开始去的?”“四日前。”四日前——薛寒示意胡四退下,手指轻轻敲击桌面。四日前的那晚,他在街头又遇到了那小贼。少女白皙脚踝上青色淤痕在脑海中浮现,薛寒低低叹息。阿蘅与小贼是同一人,几乎无疑了。一对普通山民夫妇,显然不可能养育出一个身手高强的女儿。阿蘅背后是哪方势力?去相府的目的是什么?可阿蘅若是敌国细作,秋猎时为何会提醒他救太子?是为了取得他的信任,以便将来有所图谋,还是另有隐情?太多疑问在薛寒心中盘旋。他升起过当面挑破的冲动,但理智不允许他放任这种冲动。身为皇城使,他与不少细作打过交道,不经历酷刑那些细作嘴巴严得很。一问就承认自己是细作的,那不是细作,是傻子。开口问不会得到想知道的,只会打草惊蛇。薛寒自嘲笑笑。阿蘅对他来说一直是神秘的,充满谜团。他心悦阿蘅,却做不到完全信任阿蘅。薛寒用手指在桌面上虚虚写了个“蘅”字,久久沉默。相府这边,杨夫人院中厨房一直没有闲过,等到晚饭送去三公子那里的粉角却只咬了一口就没再动。杨夫人听了婢女禀报,脸色微沉。苏嬷嬷在一旁出主意:“夫人,要不去和永清伯府老夫人说说,把那婢女送与相府?秋六姑娘再如何,不也要听祖母安排。”在苏嬷嬷看来,相府向永清伯府讨要个小婢女,那是给永清伯府脸面,伯府老夫人能得这份人情,定然求之不得。杨夫人摇摇头:“不妥。”“夫人?”“你也感受过了,那个叫芳洲的婢女是个烈性子,真强迫她与自家主人分开来相府,谁知道会发生什么事?关乎三郎,我不想冒险。”苏嬷嬷堆笑:“还是夫人考虑周到。只是这样的话,想要用那婢女就不方便了。”杨夫人抬手捏捏眉心,声音虽轻却透着势在必得:“看来想要丫鬟,就得把主子也要了……”转日杨夫人去给婆母请安,面带愁色。老夫人便问:“三郎的身体可有好转?”杨夫人叹口气:“总不见好,眼看着天越来越冷了。”生病的人到了冬日更难熬,这也是人们积累的经验了。老夫人脸上也有了忧色:“三郎这场病比以往都严重些。别的不说,这总是不怎么吃东西,好身体也顶不住。”“是啊。不过昨日午饭,三郎胃口还可以。”杨夫人把芳洲做点心的事说了,“可惜是别人府上的丫鬟,听说自幼就伺候秋六姑娘了,分不开。”老夫人眉一拧:“我这上了年纪不怎么问外头的事儿,倒是不知永清伯府最近这么热闹。这样吧,让人悄悄打听一下秋六姑娘的生辰八字,若是与三郎不犯冲,就让相爷与那永清伯说一声。”至于永清伯会拒绝,老夫人觉得不可能。这几年永清伯恨不得给方相提鞋,能与相府攀上关系定然求之不得。要拿到女方生辰八字,正儿八经的路子是请媒人登门获取。但老夫人抱着给孙儿冲喜的心思纳妾,若是寻常人家就罢了,直接去问就是,门第高些的就不好这么做。这也好办,外面有专门办这类事的人,无非是多花些银钱。没等太久,相府老夫人就拿到了秋蘅的生辰八字,见与孙儿的八字不犯冲,就对方相说了。“要永清伯的孙女给三郎做妾?”方相一脸意外。之前他是听老妻说要给孙儿纳妾冲喜,以为从小门小户的人家寻觅,没想到会挑中伯府贵女。“这不大妥当,容易被人议论的。”老夫人挑眉:“一些闲言碎语难道比三郎的身体重要?再者说,谁敢议论到相爷面前来?至于背后议论,反正听不见。”方相捋了捋胡须。“也不是普通妾室,是贵妾。永清伯不是心心念念袭爵的事么,相爷允些甜头就是。”老夫人撇撇嘴,“相爷觉得纳伯府贵女为妾不合适,说不定对永清伯来说是求之不得的机会呢。”方相做过的不合适的事太多了,不过顺口这么一说,听了老妻一番言语点点头,很快就约了永清伯见面,委婉表达了想法。永清伯初听时大喜过望,回家的路上开始纠结。能用一个孙女换伯府袭爵太划算了,可怎么偏偏是六丫头呢!让六丫头去给相府公子当妾,可惜了啊,要是别的丫头就好了……永清伯回到伯府,越想越惋惜。“伯爷怎么唉声叹气的,遇到难事了?”老夫人受不了永清伯一副苦瓜样,忍着嫌弃问。这事本来就要和老婆子说,永清伯斟酌一下道:“今日方相约我喝茶,想为孙儿纳六丫头。”老夫人第一反应是不信:“相府未娶妻的就四公子吧,竟愿意与咱们府上结亲?”永清伯讪笑:“不是四公子,是三公子。”“三公子?”老夫人努力想了想,“相府三公子不是前年娶妻了吗,伯府还准备了不菲贺礼送去。”“呵呵,不是娶妻,是想纳六丫头为贵妾——”“纳妾?”老夫人脸色骤变,不敢置信盯着永清伯,“伯爷答应了?”“夫人先听我说——”老夫人一听这话眼前一黑,抄起桌上茶杯对着那张老脸泼了过去。 第133章 芳洲的秘密 “这是什么?”永清伯骇了一跳,抓着黑驴蹄子问。  老夫人劈手把黑驴蹄子夺过,塞入袖中,一本正经道:“新买的痒挠,没拿稳。”  黑驴蹄子竟不管用!  永清伯神色狐疑:“哪有那么短的痒挠?”  还没看清就被老婆子拿走了,那黑乎乎的玩意儿不大像痒挠。  “新出的样子。”老夫人转移话题,“伯爷为何对六丫头如此纵容?那丫头惯会惹事,再不严加管束,将来还不定闯出多大的祸来。”  “六丫头有分寸。”  “分寸?”老夫人又有掏出黑驴蹄子的冲动了,“伯爷说的分寸,就是出个门把相府大太太身边的嬷嬷打了?别说是芳洲打的,上行下效,六丫头要是个老实的,芳洲会有那个胆子?”  “我听六丫头说了,她明日起就去相府给那嬷嬷上药。相府提出这样的要求六丫头都一口答应,可见是个有担当的,夫人莫要太苛责了。”  “这叫苛责?那萱儿她们学规矩时挨的戒尺算什么?”  “六丫头和她们不一样。”永清伯见老夫人扯着不放,沉下脸来,“别没完没了,你不信六丫头有分寸,总该相信我有分寸吧?我做的事都是为伯府好。”  “伯爷——”  “这个家我还能做主吧?”永清伯淡淡问一句,甩手走了。  老夫人窝火不已,呼吸都重了几分。  一路沉默回到冷香居,秋蘅接过青萝奉上的茶水喝了几口。  鱼嬷嬷突然深施一礼:“六姑娘,奴婢身为教养嬷嬷,却没及时拦下芳洲,以致被人找上门来,让老夫人难堪,让六姑娘受辱,实在没脸再留在冷香居了……”  “鱼嬷嬷。”秋蘅平静喊她一声,“祖母今日十分生气。”  鱼嬷嬷迎上少女淡然的目光,不解其说这话的意思。  “我是说,祖母正在气头上,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鱼嬷嬷愣了一下。  她请辞六姑娘的教养嬷嬷,当然要去和老夫人说。可六姑娘说得对,老夫人正气着,且是非常气,她一个仆妇因着自己的事去打扰,不是自寻倒霉么?那……这个教养嬷嬷继续干着?  可话刚说出去,鱼嬷嬷一时下不来台。  好在少女平淡如水的声音再响起:“我很满意鱼嬷嬷,换人再适应很麻烦的,鱼嬷嬷继续教我吧。”  鱼嬷嬷大松口气:“六姑娘不嫌弃,奴婢就厚颜先留下了。”  “出去一趟鱼嬷嬷也辛苦了,去歇着吧。”  “奴婢告退。”  等去了歇息的厢房,鱼嬷嬷回过味来:她与六姑娘的相处情形,完全不是教养嬷嬷与学生,而是寻常仆妇与少主人。  怎么不知不觉混成这样的?  鱼嬷嬷揉了揉松弛的脸皮,脑海中浮现少女从容淡定的样子。  是六姑娘!  六姑娘从来没个学生的样子,遇事也从不见慌乱。六姑娘不是处于下风的求学者,而是顶事的梁柱。  后知后觉意识到这一点,鱼嬷嬷反而心安理得了:她当的既然只是普通仆妇的差,就不必用教养嬷嬷的责任来要求自己了,这样她和六姑娘都轻松。  里屋中,只剩下秋蘅与芳洲。  “芳洲,喝口茶。”秋蘅倒了杯茶,递过去。  芳洲接过来咕咚咕咚喝下,握着茶杯发呆。  秋蘅拉着芳洲来到梳妆台前,推她坐下,拿起木梳。  芳洲这才醒神:“姑娘——”  “打架打得头发都乱了。”秋蘅说着替芳洲解开头绳,一下一下梳着头发。  “我自己来。”  秋蘅按着芳洲:“别动,很快就梳好了。以前在家里,咱们不就经常互相梳头发吗?”  刚把芳洲带回家的时候,明明相仿的年纪,芳洲却会做好吃的吃食,梳好看的发髻。  而她呢,只会调皮玩乐。  芳洲虽然坚持叫她姑娘,其实她们是一起成长的朋友。  芳洲凝视着镜中的自己长发被挽起,眼泪流下来。  “姑娘,你不问我为何发疯吗?”  秋蘅把梳子放下,语气轻松:“每个人都有秘密啊,但你要是想说,我很愿意听。”  芳洲抹了一把泪,把压在心底的秘密说出来。  “我的曾祖父曾是宫中御厨,后来受牵连出了宫,南下定居凉水。祖父继承了曾祖父的手艺,开了一家点心铺……有一日来了一女二男,那女人就是苏嬷嬷。”提到苏嬷嬷,芳洲不再掩饰恨意:“她用很挑剔的口吻说她家公子不舒服,想吃咸口的点心,听说我家点心铺最有名就来看看。当时她尝了几样点心,看起来很满意,还多给了银钱,第二日又来了,竟要我祖父关了铺子以后专门给她家公子做点心去!”  “她家公子就是杨夫人的儿子?”  “应该是。她说她们是京城来的,路过凉水她家公子不舒服才暂留几日。当初曾祖父带祖父南下本就是避祸,祖父开点心铺轻松自在,还有我爹娘葬在凉水,当然不肯抛下这些去伺候一位金贵公子……”  芳洲咬咬唇,才说下去:“祖父拒绝后,苏嬷嬷带来的护卫就砸了我家铺子。祖父去报官反被打了板子,知道得罪了惹不起的人,匆匆带我离开凉水到了随云县。可祖父挨了板子,心中又窝火,很快就一病不起……我叫天天不应,只好自卖自身安葬祖父,却连买我的人都没有,直到遇到姑娘……”  她跪着求人买的时候好些人都摇头。  “这大胖丫头定是又懒又馋,买回去还不把家吃穷了。”  她又委屈又伤心。  不是的,她只是被祖父养得太好了,整日点心吃不停。以后她没有祖父了,也吃不到祖父做的点心了,她会瘦的。  求求有人买下她,让她葬了祖父吧。  绝望中,一个长得特别好看的女童指着哭鼻子的她:“爹,我不要毛驴啦,我要她。”  她是姑娘放弃了买毛驴买下的,她会做许多事,不会让姑娘后悔的。  姑娘叫阿蘅。  采芳洲兮杜若,姑娘说杜若就是杜蘅,你叫芳洲好不好,以后阿蘅和芳洲一直在一起。  她有了新名字,新家。  她的新名字叫芳洲。  芳洲和阿蘅会一直在一起。  请收藏本站:。笔趣阁手机版:m.7d681.icu 第133章 芳洲的秘密_238 “这是什么?”永清伯骇了一跳,抓着黑驴蹄子问。  老夫人劈手把黑驴蹄子夺过,塞入袖中,一本正经道:“新买的痒挠,没拿稳。”  黑驴蹄子竟不管用!  永清伯神色狐疑:“哪有那么短的痒挠?”  还没看清就被老婆子拿走了,那黑乎乎的玩意儿不大像痒挠。  “新出的样子。”老夫人转移话题,“伯爷为何对六丫头如此纵容?那丫头惯会惹事,再不严加管束,将来还不定闯出多大的祸来。”  “六丫头有分寸。”  “分寸?”老夫人又有掏出黑驴蹄子的冲动了,“伯爷说的分寸,就是出个门把相府大太太身边的嬷嬷打了?别说是芳洲打的,上行下效,六丫头要是个老实的,芳洲会有那个胆子?”  “我听六丫头说了,她明日起就去相府给那嬷嬷上药。相府提出这样的要求六丫头都一口答应,可见是个有担当的,夫人莫要太苛责了。”  “这叫苛责?那萱儿她们学规矩时挨的戒尺算什么?”  “六丫头和她们不一样。”永清伯见老夫人扯着不放,沉下脸来,“别没完没了,你不信六丫头有分寸,总该相信我有分寸吧?我做的事都是为伯府好。”  “伯爷——”  “这个家我还能做主吧?”永清伯淡淡问一句,甩手走了。  老夫人窝火不已,呼吸都重了几分。  一路沉默回到冷香居,秋蘅接过青萝奉上的茶水喝了几口。  鱼嬷嬷突然深施一礼:“六姑娘,奴婢身为教养嬷嬷,却没及时拦下芳洲,以致被人找上门来,让老夫人难堪,让六姑娘受辱,实在没脸再留在冷香居了……”  “鱼嬷嬷。”秋蘅平静喊她一声,“祖母今日十分生气。”  鱼嬷嬷迎上少女淡然的目光,不解其说这话的意思。  “我是说,祖母正在气头上,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鱼嬷嬷愣了一下。  她请辞六姑娘的教养嬷嬷,当然要去和老夫人说。可六姑娘说得对,老夫人正气着,且是非常气,她一个仆妇因着自己的事去打扰,不是自寻倒霉么?那……这个教养嬷嬷继续干着?  可话刚说出去,鱼嬷嬷一时下不来台。  好在少女平淡如水的声音再响起:“我很满意鱼嬷嬷,换人再适应很麻烦的,鱼嬷嬷继续教我吧。”  鱼嬷嬷大松口气:“六姑娘不嫌弃,奴婢就厚颜先留下了。”  “出去一趟鱼嬷嬷也辛苦了,去歇着吧。”  “奴婢告退。”  等去了歇息的厢房,鱼嬷嬷回过味来:她与六姑娘的相处情形,完全不是教养嬷嬷与学生,而是寻常仆妇与少主人。  怎么不知不觉混成这样的?  鱼嬷嬷揉了揉松弛的脸皮,脑海中浮现少女从容淡定的样子。  是六姑娘!  六姑娘从来没个学生的样子,遇事也从不见慌乱。六姑娘不是处于下风的求学者,而是顶事的梁柱。  后知后觉意识到这一点,鱼嬷嬷反而心安理得了:她当的既然只是普通仆妇的差,就不必用教养嬷嬷的责任来要求自己了,这样她和六姑娘都轻松。  里屋中,只剩下秋蘅与芳洲。  “芳洲,喝口茶。”秋蘅倒了杯茶,递过去。  芳洲接过来咕咚咕咚喝下,握着茶杯发呆。  秋蘅拉着芳洲来到梳妆台前,推她坐下,拿起木梳。  芳洲这才醒神:“姑娘——”  “打架打得头发都乱了。”秋蘅说着替芳洲解开头绳,一下一下梳着头发。  “我自己来。”  秋蘅按着芳洲:“别动,很快就梳好了。以前在家里,咱们不就经常互相梳头发吗?”  刚把芳洲带回家的时候,明明相仿的年纪,芳洲却会做好吃的吃食,梳好看的发髻。  而她呢,只会调皮玩乐。  芳洲虽然坚持叫她姑娘,其实她们是一起成长的朋友。  芳洲凝视着镜中的自己长发被挽起,眼泪流下来。  “姑娘,你不问我为何发疯吗?”  秋蘅把梳子放下,语气轻松:“每个人都有秘密啊,但你要是想说,我很愿意听。”  芳洲抹了一把泪,把压在心底的秘密说出来。  “我的曾祖父曾是宫中御厨,后来受牵连出了宫,南下定居凉水。祖父继承了曾祖父的手艺,开了一家点心铺……有一日来了一女二男,那女人就是苏嬷嬷。”提到苏嬷嬷,芳洲不再掩饰恨意:“她用很挑剔的口吻说她家公子不舒服,想吃咸口的点心,听说我家点心铺最有名就来看看。当时她尝了几样点心,看起来很满意,还多给了银钱,第二日又来了,竟要我祖父关了铺子以后专门给她家公子做点心去!”  “她家公子就是杨夫人的儿子?”  “应该是。她说她们是京城来的,路过凉水她家公子不舒服才暂留几日。当初曾祖父带祖父南下本就是避祸,祖父开点心铺轻松自在,还有我爹娘葬在凉水,当然不肯抛下这些去伺候一位金贵公子……”  芳洲咬咬唇,才说下去:“祖父拒绝后,苏嬷嬷带来的护卫就砸了我家铺子。祖父去报官反被打了板子,知道得罪了惹不起的人,匆匆带我离开凉水到了随云县。可祖父挨了板子,心中又窝火,很快就一病不起……我叫天天不应,只好自卖自身安葬祖父,却连买我的人都没有,直到遇到姑娘……”  她跪着求人买的时候好些人都摇头。  “这大胖丫头定是又懒又馋,买回去还不把家吃穷了。”  她又委屈又伤心。  不是的,她只是被祖父养得太好了,整日点心吃不停。以后她没有祖父了,也吃不到祖父做的点心了,她会瘦的。  求求有人买下她,让她葬了祖父吧。  绝望中,一个长得特别好看的女童指着哭鼻子的她:“爹,我不要毛驴啦,我要她。”  她是姑娘放弃了买毛驴买下的,她会做许多事,不会让姑娘后悔的。  姑娘叫阿蘅。  采芳洲兮杜若,姑娘说杜若就是杜蘅,你叫芳洲好不好,以后阿蘅和芳洲一直在一起。  她有了新名字,新家。  她的新名字叫芳洲。  芳洲和阿蘅会一直在一起。  请收藏本站:。笔趣阁手机版:m.7d681.icu 第134章 我们 把身世说出来,芳洲再没有掩饰情绪的力气,抱着秋蘅嚎啕大哭。  “怎么能这么坏啊,就因为她家公子满意我祖父做的点心,祖父不愿意去她家当点心师傅,就毁了我祖父,害我没了家……”  秋蘅任由芳洲抱着哭,抬手轻轻拍了拍她后背。  她还记得第一次见到芳洲的时候。  头发乱糟糟跪在地上的女童哭红了鼻子,脸蛋也是红的,像年画上的胖娃娃。  她从没见过那么胖的小姑娘,这是吃了多少好吃的养出来的肉啊。  家人一定很爱她吧,为何会孤零零一个人跪着求人买她?  怪可怜的。  心生同情的小阿蘅放弃了买毛驴,把胖丫头带回了家。  现在她们都长大了,她也失去了为了哄她开心,攒钱给她买毛驴的爹娘。  芳洲的祖父因苏嬷嬷而死,仅仅因为相府公子满意他做的点心,想随时能吃到而强逼人家上门伺候。  她的爹爹是殿前都指挥使韩悟之子韩子恒害死的。甚至都没有原因,韩公子鲜衣怒马去玩乐,急着回城撞了人。  她和芳洲的仇家不一样。  但其实,是一样的。  “芳洲,你有什么打算?”  芳洲哭声一滞,眼神凶狠:“我要报仇,我要杀了苏嬷嬷!”  报官是没用的,祖父早用报官这条路证实过了。  秋蘅摇摇头。  “姑娘不赞同我报仇?”芳洲擦了擦眼泪,“我不会像今日这么冲动了,我会很小心,不连累姑娘……”  “我是说,杀了苏嬷嬷没意义。几年前因为相府公子想吃你祖父做的点心,一个相府的嬷嬷就能害你家破人亡。以后因为一道吃食,一件衣裳,还不知多少人受害。”  芳洲听着,不觉点头。  “不是苏嬷嬷,也可能是张嬷嬷,李嬷嬷。他们借相府之威,视平民如蝼蚁,是相府的根子烂了。”  “那,那该怎么办?”  “还记得韩子恒吗?”  “怎么会不记得,那个纨绔害死了郎君!”芳洲眼圈更红了,用力攥紧拳头。  姑娘也报官了,也没用。  “但我没杀他。”  芳洲瞳孔一缩。与她年纪仿佛的少女,语气那般平淡,神色也淡,可这话却如惊雷,落在她心上。  想起来了,姑娘没有杀韩子恒,姑娘杀了韩子恒的父亲,韩悟!  那是她和姑娘没有挑明却早有默契的秘密。  “姑娘,你是说,我应该杀的不是苏嬷嬷,而是——而是方相?”  哪怕只是说说,芳洲都觉得难以呼吸。  那是权倾朝野的左相,她一个孤女如何能杀了他?  “不是你。”秋蘅顿了顿,一字字道,“是我们。”  就如她与香沙河畔的芷兰携手,解决了韩悟;与陶大他们合作,除掉了袁成海。  现在,到了方相。  听了秋蘅的话,芳洲却摇头:“我不能把姑娘拖进来。”  秋蘅莞尔:“不是把我拖进来,而是我一直在其中。芳洲,我做这些不单是为了帮你报仇,你不要有负担。”  芳洲低头沉默许久,迟疑着问:“姑娘,那袁成海——”  “也是我杀的。”  芳洲呼吸陡然加重几分,愣愣看着秋蘅。  少女的眉眼熟悉又陌生。  她伸出手,小心翼翼碰触秋蘅的脸颊,对方肌肤传递来的柔软与温热让她不觉松口气。  是姑娘!  可姑娘怎么做到的?  “芳洲,我不保证能做到,但会拼尽全力去做。不能急,不能冲动,慢慢来。”  芳洲用力点头:“我知道了。不能急,不能冲动,慢慢来。”  二人对视,笑起来。  转日天晴,临出门前秋蘅前往千松堂打算和老夫人说一声,却没见着人。  “六姑娘,老夫人不舒坦,歇着呢。”  看来是真生气了。  秋蘅没有吃闭门羹的尴尬,一个人上了停在二门外的马车。  “六姑娘怎么说的?”避而不见的老夫人等秋蘅走了,问春草。  “六姑娘说明日就不来打扰老夫人了,请您好好歇着,养好身体。”  老夫人一阵心堵:“这个不孝的死丫头!”  相府中,几名少女坐在园中凉亭内,刚来时的兴奋已转为疲惫。  那种一直等着人来,却迟迟不见人的疲惫。  这其中,成素素最心急:“蕊儿,秋六该不会不来了吧?”这是在相府,可没有什么郡主、县主、皇城使之类的护着秋六那贱人了。  她可真怕她不来。  “不来?她敢不来么?”方蕊有一下没一下摇着团扇,看似云淡风轻,实则心中窝火。  她昨日就给几位朋友下了帖子,请她们早早过来,结果午饭都吃了,还不见秋蘅过来。  这下好了,秋六的笑话没看成,反显得她们傻等的是笑话了。  “姑娘,秋六姑娘到了。”一名婢女走来,向方蕊禀报。  “人呢?”  “被带去苏嬷嬷那里了。”  苏嬷嬷脸上有伤暂停了差事,专等着秋蘅过来。  “秋六姑娘可算来了,再不来我这脸上的伤口可要化脓了。”  秋蘅仔细看看苏嬷嬷的脸,表情古怪:“竟然一直没上药啊,还好天凉了,不然真要烂脸的。”  为了折辱她,未免太拼了。  苏嬷嬷黑了脸,想说哪有那么严重,几道抓痕早早处理的话这丫头来不了两次就该好了,那她可不好向主人们交代。  竟然诅咒她烂脸!  “那我开始上药了。”  苏嬷嬷冷眼瞧着秋蘅神态自若,动作轻柔,费解极了。  这位秋六姑娘,就没一点身为大家贵女的自尊心吗?  “哎哟,疼死了!”苏嬷嬷手一挥拍开秋蘅的手,把药瓶扫落在地。  秋蘅心知苏嬷嬷故意发作,弯腰把滚落的瓷瓶捡起,笑盈盈道:“没破,药膏还能用。”  苏嬷嬷一拳打在棉花上,突然不知道怎么反应了。  她甚至有点不敢让秋蘅继续上药,万一这丫头狠狠按她伤口,疼的可是她!  “秋六姑娘还真是能屈能伸。”  秋蘅转过身去,看向站在门口的方蕊几人。  “方姑娘来监督我上药吗?”  “秋六姑娘想多了,我还没这么闲。你毕竟是伯府贵女,登我相府的门,我总要来打声招呼。”  “哦。”秋蘅点点头,冲苏嬷嬷微笑,“苏嬷嬷靠近点,我继续给你上药。”  苏嬷嬷下意识后退一步。  请收藏本站:。笔趣阁手机版:m.7d681.icu 第134章 我们_240 把身世说出来,芳洲再没有掩饰情绪的力气,抱着秋蘅嚎啕大哭。  “怎么能这么坏啊,就因为她家公子满意我祖父做的点心,祖父不愿意去她家当点心师傅,就毁了我祖父,害我没了家……”  秋蘅任由芳洲抱着哭,抬手轻轻拍了拍她后背。  她还记得第一次见到芳洲的时候。  头发乱糟糟跪在地上的女童哭红了鼻子,脸蛋也是红的,像年画上的胖娃娃。  她从没见过那么胖的小姑娘,这是吃了多少好吃的养出来的肉啊。  家人一定很爱她吧,为何会孤零零一个人跪着求人买她?  怪可怜的。  心生同情的小阿蘅放弃了买毛驴,把胖丫头带回了家。  现在她们都长大了,她也失去了为了哄她开心,攒钱给她买毛驴的爹娘。  芳洲的祖父因苏嬷嬷而死,仅仅因为相府公子满意他做的点心,想随时能吃到而强逼人家上门伺候。  她的爹爹是殿前都指挥使韩悟之子韩子恒害死的。甚至都没有原因,韩公子鲜衣怒马去玩乐,急着回城撞了人。  她和芳洲的仇家不一样。  但其实,是一样的。  “芳洲,你有什么打算?”  芳洲哭声一滞,眼神凶狠:“我要报仇,我要杀了苏嬷嬷!”  报官是没用的,祖父早用报官这条路证实过了。  秋蘅摇摇头。  “姑娘不赞同我报仇?”芳洲擦了擦眼泪,“我不会像今日这么冲动了,我会很小心,不连累姑娘……”  “我是说,杀了苏嬷嬷没意义。几年前因为相府公子想吃你祖父做的点心,一个相府的嬷嬷就能害你家破人亡。以后因为一道吃食,一件衣裳,还不知多少人受害。”  芳洲听着,不觉点头。  “不是苏嬷嬷,也可能是张嬷嬷,李嬷嬷。他们借相府之威,视平民如蝼蚁,是相府的根子烂了。”  “那,那该怎么办?”  “还记得韩子恒吗?”  “怎么会不记得,那个纨绔害死了郎君!”芳洲眼圈更红了,用力攥紧拳头。  姑娘也报官了,也没用。  “但我没杀他。”  芳洲瞳孔一缩。与她年纪仿佛的少女,语气那般平淡,神色也淡,可这话却如惊雷,落在她心上。  想起来了,姑娘没有杀韩子恒,姑娘杀了韩子恒的父亲,韩悟!  那是她和姑娘没有挑明却早有默契的秘密。  “姑娘,你是说,我应该杀的不是苏嬷嬷,而是——而是方相?”  哪怕只是说说,芳洲都觉得难以呼吸。  那是权倾朝野的左相,她一个孤女如何能杀了他?  “不是你。”秋蘅顿了顿,一字字道,“是我们。”  就如她与香沙河畔的芷兰携手,解决了韩悟;与陶大他们合作,除掉了袁成海。  现在,到了方相。  听了秋蘅的话,芳洲却摇头:“我不能把姑娘拖进来。”  秋蘅莞尔:“不是把我拖进来,而是我一直在其中。芳洲,我做这些不单是为了帮你报仇,你不要有负担。”  芳洲低头沉默许久,迟疑着问:“姑娘,那袁成海——”  “也是我杀的。”  芳洲呼吸陡然加重几分,愣愣看着秋蘅。  少女的眉眼熟悉又陌生。  她伸出手,小心翼翼碰触秋蘅的脸颊,对方肌肤传递来的柔软与温热让她不觉松口气。  是姑娘!  可姑娘怎么做到的?  “芳洲,我不保证能做到,但会拼尽全力去做。不能急,不能冲动,慢慢来。”  芳洲用力点头:“我知道了。不能急,不能冲动,慢慢来。”  二人对视,笑起来。  转日天晴,临出门前秋蘅前往千松堂打算和老夫人说一声,却没见着人。  “六姑娘,老夫人不舒坦,歇着呢。”  看来是真生气了。  秋蘅没有吃闭门羹的尴尬,一个人上了停在二门外的马车。  “六姑娘怎么说的?”避而不见的老夫人等秋蘅走了,问春草。  “六姑娘说明日就不来打扰老夫人了,请您好好歇着,养好身体。”  老夫人一阵心堵:“这个不孝的死丫头!”  相府中,几名少女坐在园中凉亭内,刚来时的兴奋已转为疲惫。  那种一直等着人来,却迟迟不见人的疲惫。  这其中,成素素最心急:“蕊儿,秋六该不会不来了吧?”这是在相府,可没有什么郡主、县主、皇城使之类的护着秋六那贱人了。  她可真怕她不来。  “不来?她敢不来么?”方蕊有一下没一下摇着团扇,看似云淡风轻,实则心中窝火。  她昨日就给几位朋友下了帖子,请她们早早过来,结果午饭都吃了,还不见秋蘅过来。  这下好了,秋六的笑话没看成,反显得她们傻等的是笑话了。  “姑娘,秋六姑娘到了。”一名婢女走来,向方蕊禀报。  “人呢?”  “被带去苏嬷嬷那里了。”  苏嬷嬷脸上有伤暂停了差事,专等着秋蘅过来。  “秋六姑娘可算来了,再不来我这脸上的伤口可要化脓了。”  秋蘅仔细看看苏嬷嬷的脸,表情古怪:“竟然一直没上药啊,还好天凉了,不然真要烂脸的。”  为了折辱她,未免太拼了。  苏嬷嬷黑了脸,想说哪有那么严重,几道抓痕早早处理的话这丫头来不了两次就该好了,那她可不好向主人们交代。  竟然诅咒她烂脸!  “那我开始上药了。”  苏嬷嬷冷眼瞧着秋蘅神态自若,动作轻柔,费解极了。  这位秋六姑娘,就没一点身为大家贵女的自尊心吗?  “哎哟,疼死了!”苏嬷嬷手一挥拍开秋蘅的手,把药瓶扫落在地。  秋蘅心知苏嬷嬷故意发作,弯腰把滚落的瓷瓶捡起,笑盈盈道:“没破,药膏还能用。”  苏嬷嬷一拳打在棉花上,突然不知道怎么反应了。  她甚至有点不敢让秋蘅继续上药,万一这丫头狠狠按她伤口,疼的可是她!  “秋六姑娘还真是能屈能伸。”  秋蘅转过身去,看向站在门口的方蕊几人。  “方姑娘来监督我上药吗?”  “秋六姑娘想多了,我还没这么闲。你毕竟是伯府贵女,登我相府的门,我总要来打声招呼。”  “哦。”秋蘅点点头,冲苏嬷嬷微笑,“苏嬷嬷靠近点,我继续给你上药。”  苏嬷嬷下意识后退一步。  请收藏本站:。笔趣阁手机版:m.7d681.icu 第135章 五贼之首 面对笑靥如花的少女,苏嬷嬷却觉得紧张。  这丫头不会把她毁容吧?  不是她多想,这丫头的婢女都敢抓花她的脸,何况当主人的呢?  就算过后这丫头受到责罚,可毁了脸的她别想在大太太身边伺候了,前程就完了。  她跟在大太太身边威风了这么多年,从没见过那么失心疯的小婢女。  方蕊对苏嬷嬷的反应很不满意。  苏嬷嬷是怎么回事儿,瞧着竟有些畏缩?  “苏嬷嬷脸还疼吗?”方蕊淡淡问。  这听起来关心的话令苏嬷嬷心一紧,强压下不安:“还疼得厉害。”  “劳烦秋六姑娘快些给苏嬷嬷上药吧。苏嬷嬷是家母最得用的人,如今伤了脸不能当差,家母很是头疼呢。”  “行。苏嬷嬷不要动,我手上没有轻重。”秋蘅仿佛听不懂方蕊的讽刺,也看不到几名贵女调侃讥笑的眼神,挑出药膏轻轻涂到苏嬷嬷伤口上。  成素素盯着片刻,噗嗤一笑:“秋六姑娘真是谦虚了,你这手法很熟练嘛,莫不是经常纵容婢女伤人,有经验了?”  “好了。”秋蘅放下药瓶,拿出手帕擦擦手。  “秋六,你是聋子吗?”没得到回应,成素素恼羞成怒。  秋蘅走过来,一脸无辜:“刚刚专心给苏嬷嬷上药,没听到成姑娘说什么。”  “我说你手法挺熟练,是不是经常纵奴伤人得来的经验?”成素素说着,掩口笑起来。  其他人也轻笑出声。  秋蘅抿着唇,一言不发往外走。  成素素怎么舍得放过这种机会,嘻嘻笑道:“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奴才。秋六,你的薛大人、林都头、崔公子,知不知道你这般跋扈呀?”  一名贵女以团扇遮着嘴巴轻笑:“秋六姑娘都来方姐姐家给苏嬷嬷上药了,想必全京城都知道的。”  秋蘅脚下一停,不敢置信看着方蕊问:“我今日才来贵府,全京城就知道了?”  这样的反应让方蕊舒坦了,淡淡道:“俗话说得好,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秋六姑娘纵奴伤人的时候,不就该预料到这样的结果么?”“有人做了丑事,还想让人保密不成?”成素素亦觉痛快极了,“你这样的人,也不知道施了什么手段,哄得那么多男人为你相争。”  “你们,你们羞辱我!”秋蘅跺跺脚,捂着脸从成素素身边跑过。  她跑得太快,如一阵风掀起成素素的碎发,眨眼就不见了踪影。  几人瞠目结舌,好一会儿成素素才震惊出声:“她,她就这么跑了?蕊儿,这不是相府吗!”  秋蘅这么一跑,给方蕊带来的震惊比其他人还大。  对啊,这是相府,是她家,秋六怎么敢就这么跑了?  而且,她跑去哪儿了!  想想一言不合就冲过去把苏嬷嬷揍了一顿的芳洲,方蕊一个激灵,第一反应就是秋蘅该不会去打她母亲吧?  “快去找!”方蕊快步往外走,还不忘叮嘱丫鬟婆子,“不许传到长辈们耳中去!”  秋六不要脸,她还要呢,传出去秋六被她们言语挤兑跑了,固然会笑秋六行事冲动,她脸上也无光。  方蕊等人迟迟找不到人而心态渐崩时,秋蘅已经把相府逛了小一半。  外面看起来不算出挑的府邸,内里却一步一景,金银堆出来的精致奢华。  秋蘅躲在假山后,脑海中勾勒着刚刚在相府走过的地方。  被后世认定加剧了大夏灭亡的五贼,其中殿前都指挥使韩悟荒废训练,所掌禁军面对齐军攻城不堪一击,致都城沦陷。  袁成海以为靖平帝搜集奇花异石为由大肆敛财,致民不聊生,起义迭起,重创东南人口与经济,极大削弱了国力。  宦官薛全仗着靖平帝宠信左右朝政,在这乌烟瘴气的时期本混不进五贼队伍,可他献上要了靖平帝性命的“灵药”,使得年幼皇子不得不匆匆继位,令北齐下了奋力攻打大夏的决心。  被列为五贼之首的左相方元志,是秋蘅最不齿的人。  结党营私,把持朝政已不算什么,这位把主和精神发扬到极致的左相,是能在大夏将士打了胜仗还向北齐让步的人才。  世人痛骂方元志贪生怕死软骨头,可后来发现这个“贪”不只是贪生怕死的“贪”,更是贪财的“贪”!他那些令人无法理解的求和之举,一方面是求安稳,再就是收了齐人好处。  大夏左相,收受贿赂竟收到了北齐头上,这比是细作还要讽刺。  方元志的惊天之贪是如何被发现的呢?  这就是更讽刺的地方了。  是齐军围攻都城之际,北齐将领亲自揭露的,可想而知对大夏君臣将士的打击。  愤怒的大夏将士踏平左相府,翻出了方元志与北齐往来的书信账目。  秋蘅借着为苏嬷嬷上药的机会熟悉相府,目的就在那些书信。  倘若找到方相与齐人往来的证据,方家人都跑不了,他们将为践踏百姓的恶行付出代价。  有无辜者吗?  秋蘅从假山缝隙看着奔来的华服少女,抿了抿唇。  什么样的无辜算无辜呢?  她抬手敲了敲假山壁,眼中尽是冷意。  在她眼里,这方府的假山都不无辜。  “在那儿,秋六在那儿!”成素素眼尖,发现了藏在假山中的秋蘅。  以方蕊为首的几名贵女快步走过去。  “秋六姑娘,这是相府,不是你家,你说跑就跑,还有没有一点身为客人的自觉?”  怎么会有这么随心所欲,不管后果的人?  抱膝埋首坐着的少女缓缓抬头,眼眶通红:“抱歉,说我别的就罢了,成姑娘说我使手段引得男人相争,我实在承受不住这样的羞辱……”  她猛然站起来,手中簪子抵着脖颈。  方蕊脸色大变:“你,你要干什么?”  “我找了半天,就找到这么个合适的地方,没想到就被你们寻到了。”  方蕊懵了。  不但说跑就跑,还要死在她家?  这哪里是大家闺秀,分明是乡野村妇!  等等,秋六确实是乡下来的,所以她真敢说死就死。  意识到这一点,方蕊声音都不觉放轻了:“你把簪子放下,我让素素给你道歉!”  请收藏本站:。笔趣阁手机版:m.7d681.icu 第135章 五贼之首_242 面对笑靥如花的少女,苏嬷嬷却觉得紧张。  这丫头不会把她毁容吧?  不是她多想,这丫头的婢女都敢抓花她的脸,何况当主人的呢?  就算过后这丫头受到责罚,可毁了脸的她别想在大太太身边伺候了,前程就完了。  她跟在大太太身边威风了这么多年,从没见过那么失心疯的小婢女。  方蕊对苏嬷嬷的反应很不满意。  苏嬷嬷是怎么回事儿,瞧着竟有些畏缩?  “苏嬷嬷脸还疼吗?”方蕊淡淡问。  这听起来关心的话令苏嬷嬷心一紧,强压下不安:“还疼得厉害。”  “劳烦秋六姑娘快些给苏嬷嬷上药吧。苏嬷嬷是家母最得用的人,如今伤了脸不能当差,家母很是头疼呢。”  “行。苏嬷嬷不要动,我手上没有轻重。”秋蘅仿佛听不懂方蕊的讽刺,也看不到几名贵女调侃讥笑的眼神,挑出药膏轻轻涂到苏嬷嬷伤口上。  成素素盯着片刻,噗嗤一笑:“秋六姑娘真是谦虚了,你这手法很熟练嘛,莫不是经常纵容婢女伤人,有经验了?”  “好了。”秋蘅放下药瓶,拿出手帕擦擦手。  “秋六,你是聋子吗?”没得到回应,成素素恼羞成怒。  秋蘅走过来,一脸无辜:“刚刚专心给苏嬷嬷上药,没听到成姑娘说什么。”  “我说你手法挺熟练,是不是经常纵奴伤人得来的经验?”成素素说着,掩口笑起来。  其他人也轻笑出声。  秋蘅抿着唇,一言不发往外走。  成素素怎么舍得放过这种机会,嘻嘻笑道:“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奴才。秋六,你的薛大人、林都头、崔公子,知不知道你这般跋扈呀?”  一名贵女以团扇遮着嘴巴轻笑:“秋六姑娘都来方姐姐家给苏嬷嬷上药了,想必全京城都知道的。”  秋蘅脚下一停,不敢置信看着方蕊问:“我今日才来贵府,全京城就知道了?”  这样的反应让方蕊舒坦了,淡淡道:“俗话说得好,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秋六姑娘纵奴伤人的时候,不就该预料到这样的结果么?”“有人做了丑事,还想让人保密不成?”成素素亦觉痛快极了,“你这样的人,也不知道施了什么手段,哄得那么多男人为你相争。”  “你们,你们羞辱我!”秋蘅跺跺脚,捂着脸从成素素身边跑过。  她跑得太快,如一阵风掀起成素素的碎发,眨眼就不见了踪影。  几人瞠目结舌,好一会儿成素素才震惊出声:“她,她就这么跑了?蕊儿,这不是相府吗!”  秋蘅这么一跑,给方蕊带来的震惊比其他人还大。  对啊,这是相府,是她家,秋六怎么敢就这么跑了?  而且,她跑去哪儿了!  想想一言不合就冲过去把苏嬷嬷揍了一顿的芳洲,方蕊一个激灵,第一反应就是秋蘅该不会去打她母亲吧?  “快去找!”方蕊快步往外走,还不忘叮嘱丫鬟婆子,“不许传到长辈们耳中去!”  秋六不要脸,她还要呢,传出去秋六被她们言语挤兑跑了,固然会笑秋六行事冲动,她脸上也无光。  方蕊等人迟迟找不到人而心态渐崩时,秋蘅已经把相府逛了小一半。  外面看起来不算出挑的府邸,内里却一步一景,金银堆出来的精致奢华。  秋蘅躲在假山后,脑海中勾勒着刚刚在相府走过的地方。  被后世认定加剧了大夏灭亡的五贼,其中殿前都指挥使韩悟荒废训练,所掌禁军面对齐军攻城不堪一击,致都城沦陷。  袁成海以为靖平帝搜集奇花异石为由大肆敛财,致民不聊生,起义迭起,重创东南人口与经济,极大削弱了国力。  宦官薛全仗着靖平帝宠信左右朝政,在这乌烟瘴气的时期本混不进五贼队伍,可他献上要了靖平帝性命的“灵药”,使得年幼皇子不得不匆匆继位,令北齐下了奋力攻打大夏的决心。  被列为五贼之首的左相方元志,是秋蘅最不齿的人。  结党营私,把持朝政已不算什么,这位把主和精神发扬到极致的左相,是能在大夏将士打了胜仗还向北齐让步的人才。  世人痛骂方元志贪生怕死软骨头,可后来发现这个“贪”不只是贪生怕死的“贪”,更是贪财的“贪”!他那些令人无法理解的求和之举,一方面是求安稳,再就是收了齐人好处。  大夏左相,收受贿赂竟收到了北齐头上,这比是细作还要讽刺。  方元志的惊天之贪是如何被发现的呢?  这就是更讽刺的地方了。  是齐军围攻都城之际,北齐将领亲自揭露的,可想而知对大夏君臣将士的打击。  愤怒的大夏将士踏平左相府,翻出了方元志与北齐往来的书信账目。  秋蘅借着为苏嬷嬷上药的机会熟悉相府,目的就在那些书信。  倘若找到方相与齐人往来的证据,方家人都跑不了,他们将为践踏百姓的恶行付出代价。  有无辜者吗?  秋蘅从假山缝隙看着奔来的华服少女,抿了抿唇。  什么样的无辜算无辜呢?  她抬手敲了敲假山壁,眼中尽是冷意。  在她眼里,这方府的假山都不无辜。  “在那儿,秋六在那儿!”成素素眼尖,发现了藏在假山中的秋蘅。  以方蕊为首的几名贵女快步走过去。  “秋六姑娘,这是相府,不是你家,你说跑就跑,还有没有一点身为客人的自觉?”  怎么会有这么随心所欲,不管后果的人?  抱膝埋首坐着的少女缓缓抬头,眼眶通红:“抱歉,说我别的就罢了,成姑娘说我使手段引得男人相争,我实在承受不住这样的羞辱……”  她猛然站起来,手中簪子抵着脖颈。  方蕊脸色大变:“你,你要干什么?”  “我找了半天,就找到这么个合适的地方,没想到就被你们寻到了。”  方蕊懵了。  不但说跑就跑,还要死在她家?  这哪里是大家闺秀,分明是乡野村妇!  等等,秋六确实是乡下来的,所以她真敢说死就死。  意识到这一点,方蕊声音都不觉放轻了:“你把簪子放下,我让素素给你道歉!”  请收藏本站:。笔趣阁手机版:m.7d681.icu 第136章 小贼是女子 秋蘅面露迟疑:“要成姑娘给我道歉?”  “对,你莫要冲动。”  成素素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蕊儿!”  方蕊冲成素素使了个眼色:“素素,秋六姑娘还是闺阁少女,你说那些话是有些过分了,向她赔个不是吧。”  成素素咬唇没吭声。  秋蘅握着簪子的手动了动,看得方蕊心惊肉跳,不由推了成素素一下。  成素素咬了咬牙,冲秋蘅微微屈膝:“秋六姑娘,对不住,是我口不择言,还望你别放在心上。”  秋蘅见好就收,把簪子插回发间。  方蕊暗暗松了口气。  “方姑娘,苏嬷嬷脸上有伤,不能当差。除了替她上药,还需要我做别的吗?比如替她当差之类的?”  “不必了。”方蕊立刻拒绝。  “既不需要我做别的,那我就告辞了。”  “送秋六姑娘出去。”方蕊吩咐婢女。  一个婢女觉得不稳妥,安排了两个。  等秋蘅走远,成素素憋着的委屈发出来:“蕊儿,你怎么被秋六拿捏了?让她死啊,我才不信她真敢死!”  方蕊面色微沉:“那她万一死了呢?”  “怎么可能,她就是吓唬你呢。”  “我说的是万一。这是我家,哪怕只是万一,我也丢不起这个人。何况她婢女那么疯,焉知她会不会比婢女更疯?”  “我就说有其仆必有其主!”成素素黑着脸,嘴上不说,心里对方蕊有了几分埋怨。  就为了个万一,不顾她的脸面,真是没意思。  几名贵女早早来相府,又是等人,又是寻人,此时已是身心俱疲,纷纷告辞离去。  方蕊打发人喊来苏嬷嬷。  “姑娘找奴婢。”苏嬷嬷屈膝行礼。  “明日秋六姑娘还来给苏嬷嬷上药,苏嬷嬷对她客气些。”  苏嬷嬷愣了愣。  她之前领会姑娘的意思,是要趁机为难一下那丫头,难道会错意了?  “姑娘,您说的客气些是指——”  “就是字面意思。”方蕊皱着眉,不想说却不得不说,“秋六这个人疯疯癫癫的,在别处也就罢了,在咱们府上还是要注意些。”“奴婢知道了。”  秋蘅回到冷香居,去了西屋书房,取来纸笔细细勾画。  一旁研墨的芳洲好奇打量:“姑娘,这画的是什么?”  二人说开后,秋蘅更没必要瞒着芳洲:“是一部分方府的布局图。”  她不是按照常规画的景物,一些线条涂抹看不出像什么,不怪芳洲认不出。  秋蘅拿起画纸看了许久,对芳洲道:“今晚我出去一趟。”  “姑娘要去方家?”根据刚刚的对话,芳洲自然而然生出这个猜测。  “对,我先去探探路。”  芳洲面露忧色:“姑娘——”  “别担心,我有经验。”  芳洲想想秋蘅那么多次夜里出去,稍稍放松:“我等姑娘回来。”  夜深,秋蘅轻车熟路出了伯府,直奔方相府。  天上明月皎皎,朦胧月色下的相府如沉睡的巨兽,高墙威严。  秋蘅在墙外一处站定。  这是她白日走过相府那些地方,选出的最适合潜入之处。  提了一口气,秋蘅纵身一跃攀上墙头,几乎在变了脸色的同时铃声响起。  清脆的铃音打破深夜寂静,显得格外刺耳。  “有贼!”  低喝声后,数道黑色身影从各处围墙屋顶往这边奔来。  秋蘅毫不犹豫跳回墙外,拔腿狂奔。  她轻身功夫好,很快把追赶的相府暗卫甩开,却见前方出现了两道熟悉身影。  薛寒和胡四!  秋蘅表情麻木跃上屋脊,往前奔去。  明明只是短短一瞥,薛寒却莫名生出熟悉的感觉。  是那交手两次的小贼!  薛寒同样跃上民宅屋顶,追逐着前方的人。  胡四原地跳了跳,放弃了加入。  算了,等他爬上屋顶天亮了,还是交给大人吧。  脚下瓦片发出轻微响动,背后有破空声袭来,秋蘅急忙往一侧避让。  薛寒甩出的暗器有多快多准,她早有领教。  飞刀贴着身体而过,秋蘅暗道一声糟糕,脚落下的那处竟少了一片瓦,踩空了。  稳住身体之际,薛寒已追上。  “是你。”少年笃定的声音响起,在这冷月高悬的夜里如霜雪般清寒。秋蘅一言不发,挥掌而出。  薛寒不睡觉么,白天上衙,夜里还在街上乱逛?  这皇城使当得未免太辛苦些。  秋蘅满心无奈,掌风越发犀利。  薛寒欺身而上,警惕小贼再从手下溜走。  二人在房顶过招,秋蘅瞥见下方越来越近的胡四,心知拖得越久越不利,只好故技重施。  薛寒无声冷笑,一手捏住踢向他下身的脚踝。  他与人交手无数,这小贼是最没底线的,好在吃了一次亏,早有防备。  感受到脚踝处传来的力道,秋蘅果断拧身主动靠近,去抱薛寒腰身。  薛寒提防她手中藏着伤人之物,急急避开。  这些说来话长,实则在瞬息间。谁都不甘被对方占据上风,齐齐摔向屋顶。出于本能的控制,二人倒下时没有发出很大动静,薛寒却愣了一下。  秋蘅抓住这短暂的机会,灵活如鱼儿挣脱薛寒的控制,迅疾而去。  薛寒心知追不上了,眸色沉沉望着那道远去的背影。  那小贼,竟是一位女子。  从屋顶跳回街面,薛寒的心思还在没擒住的小贼身上。  “大人,没抓住人?”胡四走到薛寒身边,有些不可思议。  现在的小贼都这么能耐了吗,以他们大人的身手竟然拿不下?  薛寒薄唇微抿,语气听不出喜怒:“还是那个小贼。”  “是他啊,难怪了。”胡四恍然,心道还好没白费力气爬屋顶。  “是个女贼。”薛寒喃喃。  女子有这般身手,还这般没底线,实在少见。  胡四错愕不已:“大人你说什么?是个女贼?”  薛寒没搭理胡四,默默往前走。  胡四跟在一旁,发出深深疑问:“大人,你怎么知道那小贼是女贼?”  “感觉。”  胡四更困惑了:“那小贼一身黑,都没露脸,这怎么感觉到的?”  薛寒面无表情看胡四一眼,岔开话题:“明日起加强夜间巡视。”  请收藏本站:。笔趣阁手机版:m.7d681.icu 第136章 小贼是女子_244 秋蘅面露迟疑:“要成姑娘给我道歉?”  “对,你莫要冲动。”  成素素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蕊儿!”  方蕊冲成素素使了个眼色:“素素,秋六姑娘还是闺阁少女,你说那些话是有些过分了,向她赔个不是吧。”  成素素咬唇没吭声。  秋蘅握着簪子的手动了动,看得方蕊心惊肉跳,不由推了成素素一下。  成素素咬了咬牙,冲秋蘅微微屈膝:“秋六姑娘,对不住,是我口不择言,还望你别放在心上。”  秋蘅见好就收,把簪子插回发间。  方蕊暗暗松了口气。  “方姑娘,苏嬷嬷脸上有伤,不能当差。除了替她上药,还需要我做别的吗?比如替她当差之类的?”  “不必了。”方蕊立刻拒绝。  “既不需要我做别的,那我就告辞了。”  “送秋六姑娘出去。”方蕊吩咐婢女。  一个婢女觉得不稳妥,安排了两个。  等秋蘅走远,成素素憋着的委屈发出来:“蕊儿,你怎么被秋六拿捏了?让她死啊,我才不信她真敢死!”  方蕊面色微沉:“那她万一死了呢?”  “怎么可能,她就是吓唬你呢。”  “我说的是万一。这是我家,哪怕只是万一,我也丢不起这个人。何况她婢女那么疯,焉知她会不会比婢女更疯?”  “我就说有其仆必有其主!”成素素黑着脸,嘴上不说,心里对方蕊有了几分埋怨。  就为了个万一,不顾她的脸面,真是没意思。  几名贵女早早来相府,又是等人,又是寻人,此时已是身心俱疲,纷纷告辞离去。  方蕊打发人喊来苏嬷嬷。  “姑娘找奴婢。”苏嬷嬷屈膝行礼。  “明日秋六姑娘还来给苏嬷嬷上药,苏嬷嬷对她客气些。”  苏嬷嬷愣了愣。  她之前领会姑娘的意思,是要趁机为难一下那丫头,难道会错意了?  “姑娘,您说的客气些是指——”  “就是字面意思。”方蕊皱着眉,不想说却不得不说,“秋六这个人疯疯癫癫的,在别处也就罢了,在咱们府上还是要注意些。”“奴婢知道了。”  秋蘅回到冷香居,去了西屋书房,取来纸笔细细勾画。  一旁研墨的芳洲好奇打量:“姑娘,这画的是什么?”  二人说开后,秋蘅更没必要瞒着芳洲:“是一部分方府的布局图。”  她不是按照常规画的景物,一些线条涂抹看不出像什么,不怪芳洲认不出。  秋蘅拿起画纸看了许久,对芳洲道:“今晚我出去一趟。”  “姑娘要去方家?”根据刚刚的对话,芳洲自然而然生出这个猜测。  “对,我先去探探路。”  芳洲面露忧色:“姑娘——”  “别担心,我有经验。”  芳洲想想秋蘅那么多次夜里出去,稍稍放松:“我等姑娘回来。”  夜深,秋蘅轻车熟路出了伯府,直奔方相府。  天上明月皎皎,朦胧月色下的相府如沉睡的巨兽,高墙威严。  秋蘅在墙外一处站定。  这是她白日走过相府那些地方,选出的最适合潜入之处。  提了一口气,秋蘅纵身一跃攀上墙头,几乎在变了脸色的同时铃声响起。  清脆的铃音打破深夜寂静,显得格外刺耳。  “有贼!”  低喝声后,数道黑色身影从各处围墙屋顶往这边奔来。  秋蘅毫不犹豫跳回墙外,拔腿狂奔。  她轻身功夫好,很快把追赶的相府暗卫甩开,却见前方出现了两道熟悉身影。  薛寒和胡四!  秋蘅表情麻木跃上屋脊,往前奔去。  明明只是短短一瞥,薛寒却莫名生出熟悉的感觉。  是那交手两次的小贼!  薛寒同样跃上民宅屋顶,追逐着前方的人。  胡四原地跳了跳,放弃了加入。  算了,等他爬上屋顶天亮了,还是交给大人吧。  脚下瓦片发出轻微响动,背后有破空声袭来,秋蘅急忙往一侧避让。  薛寒甩出的暗器有多快多准,她早有领教。  飞刀贴着身体而过,秋蘅暗道一声糟糕,脚落下的那处竟少了一片瓦,踩空了。  稳住身体之际,薛寒已追上。  “是你。”少年笃定的声音响起,在这冷月高悬的夜里如霜雪般清寒。秋蘅一言不发,挥掌而出。  薛寒不睡觉么,白天上衙,夜里还在街上乱逛?  这皇城使当得未免太辛苦些。  秋蘅满心无奈,掌风越发犀利。  薛寒欺身而上,警惕小贼再从手下溜走。  二人在房顶过招,秋蘅瞥见下方越来越近的胡四,心知拖得越久越不利,只好故技重施。  薛寒无声冷笑,一手捏住踢向他下身的脚踝。  他与人交手无数,这小贼是最没底线的,好在吃了一次亏,早有防备。  感受到脚踝处传来的力道,秋蘅果断拧身主动靠近,去抱薛寒腰身。  薛寒提防她手中藏着伤人之物,急急避开。  这些说来话长,实则在瞬息间。谁都不甘被对方占据上风,齐齐摔向屋顶。出于本能的控制,二人倒下时没有发出很大动静,薛寒却愣了一下。  秋蘅抓住这短暂的机会,灵活如鱼儿挣脱薛寒的控制,迅疾而去。  薛寒心知追不上了,眸色沉沉望着那道远去的背影。  那小贼,竟是一位女子。  从屋顶跳回街面,薛寒的心思还在没擒住的小贼身上。  “大人,没抓住人?”胡四走到薛寒身边,有些不可思议。  现在的小贼都这么能耐了吗,以他们大人的身手竟然拿不下?  薛寒薄唇微抿,语气听不出喜怒:“还是那个小贼。”  “是他啊,难怪了。”胡四恍然,心道还好没白费力气爬屋顶。  “是个女贼。”薛寒喃喃。  女子有这般身手,还这般没底线,实在少见。  胡四错愕不已:“大人你说什么?是个女贼?”  薛寒没搭理胡四,默默往前走。  胡四跟在一旁,发出深深疑问:“大人,你怎么知道那小贼是女贼?”  “感觉。”  胡四更困惑了:“那小贼一身黑,都没露脸,这怎么感觉到的?”  薛寒面无表情看胡四一眼,岔开话题:“明日起加强夜间巡视。”  请收藏本站:。笔趣阁手机版:m.7d681.icu 第137章 粉角 秋蘅回到冷香居,扯下面罩。  “姑娘,喝口水吧。”坐立不安的芳洲等到秋蘅,悬着的心这才落下。  秋蘅接过水杯一口气喝完,气息微乱:“我先沐浴。”  “水准备着呢。”  秋蘅理了理被汗水打湿的头发,宽衣解带,走向半人高的浴桶。  准备巾帕等物的芳洲一声低呼:“姑娘,你的脚踝——”  秋蘅低头,看向隐隐作痛的右脚踝。  脚踝纤细,肌肤如玉,几道指痕分外鲜明。  秋蘅扯了扯唇角。  薛寒还真是下手狠,难怪当时痛得厉害,好在她能忍。  “没事,被人抓了一下。”  “是相府的护卫吗?”芳洲脸色发白。  姑娘要做的事,果然很危险。  “相府——”秋蘅语气拉长,轻轻叹口气,“确实很多护卫啊。”  竟安排了暗卫彻夜巡查蹲守,堵住了她夜探相府这条路。  看来想拿到那些书信账册,只能走光明正大去相府这条路。  秋蘅揉了揉太阳穴,感到了棘手。  “芳洲,当初苏嬷嬷见过你吗?”  “见过的。”芳洲是个聪慧的,闻弦歌而知雅意,“姑娘担心苏嬷嬷认出我?”  秋蘅确实有这样的担心。  方相她要除,她和芳洲的安危她也要保。  芳洲摆手:“姑娘放心,她认不出的。那时候苏嬷嬷眼睛翻到天上去,看一眼我祖父都像施舍,从没正眼瞧过我,在她印象里最多只记得我是个胖丫头。再说我瘦下来后和当时区别好大,又过了这么多年,就是相熟的人也认不出的。”  芳洲能一眼认出苏嬷嬷,是因为五六年的变化于中年人来说并不大,可十来岁的女童长成妙龄少女,变化就大了,何况还是由胖丫头变成现在的窈窕少女。  听芳洲这么说,秋蘅这才继续问:“那你还记得方家公子喜欢吃的点心吗?”  “当然记得。”提起那段往事,芳洲就恨意汹涌,“苏嬷嬷说她家公子没食欲,想吃咸口开胃的点心,祖父推荐了粉角……”  薄得近乎透明的粉皮,包裹的肉馅中加了剁得碎碎的马蹄与鲜菇,蘸着秘制酸汁,鲜香可口又解腻。祖父做的粉角一绝,她曾经最喜欢吃,也跟着祖父学得认真,但她到了陈家这些年从没做过。  她爱吃的粉角,是她的伤心处。  “姑娘还没吃过吧,明日我给你做。”芳洲舀了一瓢水,轻轻浇在秋蘅肩头。  粉角有什么错呢?错的是那些仗势欺人的恶人。  姑娘说了,她们会一起,亲手除掉那些人。  “芳洲做的粉角,比当年方家公子吃到的如何?”  芳洲未加思索道:“当然比不上祖父做的。”  秋蘅抬头看着芳洲:“关乎之后安排,我想知道切实的评价。”  芳洲愣了愣,沉默一会儿道:“应该有祖父八成口味。”  粉角的调味很关键,而她于调味上很有天赋,祖父不止一次夸赞过。  “明日多做些粉角,我带给苏嬷嬷尝尝。”  芳洲眼睛睁大几分:“要下毒吗?慢性毒药什么的?”  秋蘅莞尔一笑:“不,就是让苏嬷嬷尝尝美味的粉角,所以芳洲要做得好吃点儿。”  “好,明日一早我先做一些练练手。”  这一夜,秋蘅睡得不算安稳,脚踝处虽涂了药,疼痛却持续传来。  薛寒这个克星——她在心里骂了好几次,才迷迷糊糊睡了。  转日一早,芳洲就把刚蒸好的粉角端到秋蘅面前。  秋蘅看着芳洲眼下青影,有些心疼:“再急也不必熬夜。”  “粉角皮需要提前准备,又不是天天熬,就这一次。”芳洲夹起一只粉角蘸上料汁,“姑娘尝尝看。”  秋蘅一口吃下,眼睛一亮:“好吃!”  芳洲眼睛笑成月牙:“太久没做有些手生,我还能做得更好吃。”  “那等下午,你带着做好的粉角去找我……”秋蘅交代一番,出了门。  赶车的还是张伯,先前芳洲和伪装成秋蘅的婢女青萝去城外接秋蘅时那位车夫。  伯府不只张伯一个车夫,但张伯年纪最大,反应最迟钝,话最少,深得秋蘅青睐。  “张伯,换个方向,去灵微观。”  “六姑娘不去相府啦?”  “先去灵微观,再去相府。”“好嘞。”张伯应一声,控制着缰绳调转方向。  今日是灵微观那位妙清真人主持法会的日子,她必须去瞧一眼。  去往灵微观的路上车马不少,香客不绝。  秋蘅早早让张伯停下马车,戴上帷帽前往观中。  观门大开,经声阵阵,秋蘅混在众多香客中,随着人流来到坛场。  身着法衣的道士正掐诀念咒,凝聚了众人目光。  只一眼,秋蘅就失望了。  主持法会的这位道长看起来花甲之年,论年纪倒是能向先生靠一靠,可样貌身形没有一点熟悉的影子。  她与先生认识时先生有百岁了,此后十年,眼瞧着先生越发衰老,老到眼皮垂叠,让人忘了那双眼睛本该是什么样子。  但对秋蘅来说,见到一位与先生神似的或许不能肯定就是先生,而不是的人一眼便能确定。  “请问坛上主持法会的道长是妙清真人吗?”以防疏漏,秋蘅低声问旁边人。  那人诧异看秋蘅一眼,语带不满:“你这小娘子,来妙清真人的祈福法会,主持法会的不是真人还能是谁?”  秋蘅默默退出去,察觉有人走近,看了一眼主动打招呼:“薛大人。”  薛寒走到秋蘅身边:“秋六姑娘来看妙清真人是不是你要寻的人?”  “嗯。”秋蘅取下帷帽,拿在手中,“薛大人呢?”  “这种法会来人颇多,皇城司需要留意。”薛寒看着眉眼间隐有倦意的少女,“秋六姑娘没休息好吗?”  秋蘅闻言,深深看薛寒一眼。  明明是白日忙夜里也忙的人,看起来却眼神清亮,神采奕奕。  “是没休息好。薛大人最近忙吗?”  “不忙。”  秋蘅微抽嘴角,语气不变:“不忙挺好。”  “秋六姑娘要是得闲,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我下午有事。”  “那来得及,正好说一下虞贵妃的事。”  “好。”秋蘅答应下来。  请收藏本站:。笔趣阁手机版:m.7d681.icu 第137章 粉角_246 秋蘅回到冷香居,扯下面罩。  “姑娘,喝口水吧。”坐立不安的芳洲等到秋蘅,悬着的心这才落下。  秋蘅接过水杯一口气喝完,气息微乱:“我先沐浴。”  “水准备着呢。”  秋蘅理了理被汗水打湿的头发,宽衣解带,走向半人高的浴桶。  准备巾帕等物的芳洲一声低呼:“姑娘,你的脚踝——”  秋蘅低头,看向隐隐作痛的右脚踝。  脚踝纤细,肌肤如玉,几道指痕分外鲜明。  秋蘅扯了扯唇角。  薛寒还真是下手狠,难怪当时痛得厉害,好在她能忍。  “没事,被人抓了一下。”  “是相府的护卫吗?”芳洲脸色发白。  姑娘要做的事,果然很危险。  “相府——”秋蘅语气拉长,轻轻叹口气,“确实很多护卫啊。”  竟安排了暗卫彻夜巡查蹲守,堵住了她夜探相府这条路。  看来想拿到那些书信账册,只能走光明正大去相府这条路。  秋蘅揉了揉太阳穴,感到了棘手。  “芳洲,当初苏嬷嬷见过你吗?”  “见过的。”芳洲是个聪慧的,闻弦歌而知雅意,“姑娘担心苏嬷嬷认出我?”  秋蘅确实有这样的担心。  方相她要除,她和芳洲的安危她也要保。  芳洲摆手:“姑娘放心,她认不出的。那时候苏嬷嬷眼睛翻到天上去,看一眼我祖父都像施舍,从没正眼瞧过我,在她印象里最多只记得我是个胖丫头。再说我瘦下来后和当时区别好大,又过了这么多年,就是相熟的人也认不出的。”  芳洲能一眼认出苏嬷嬷,是因为五六年的变化于中年人来说并不大,可十来岁的女童长成妙龄少女,变化就大了,何况还是由胖丫头变成现在的窈窕少女。  听芳洲这么说,秋蘅这才继续问:“那你还记得方家公子喜欢吃的点心吗?”  “当然记得。”提起那段往事,芳洲就恨意汹涌,“苏嬷嬷说她家公子没食欲,想吃咸口开胃的点心,祖父推荐了粉角……”  薄得近乎透明的粉皮,包裹的肉馅中加了剁得碎碎的马蹄与鲜菇,蘸着秘制酸汁,鲜香可口又解腻。祖父做的粉角一绝,她曾经最喜欢吃,也跟着祖父学得认真,但她到了陈家这些年从没做过。  她爱吃的粉角,是她的伤心处。  “姑娘还没吃过吧,明日我给你做。”芳洲舀了一瓢水,轻轻浇在秋蘅肩头。  粉角有什么错呢?错的是那些仗势欺人的恶人。  姑娘说了,她们会一起,亲手除掉那些人。  “芳洲做的粉角,比当年方家公子吃到的如何?”  芳洲未加思索道:“当然比不上祖父做的。”  秋蘅抬头看着芳洲:“关乎之后安排,我想知道切实的评价。”  芳洲愣了愣,沉默一会儿道:“应该有祖父八成口味。”  粉角的调味很关键,而她于调味上很有天赋,祖父不止一次夸赞过。  “明日多做些粉角,我带给苏嬷嬷尝尝。”  芳洲眼睛睁大几分:“要下毒吗?慢性毒药什么的?”  秋蘅莞尔一笑:“不,就是让苏嬷嬷尝尝美味的粉角,所以芳洲要做得好吃点儿。”  “好,明日一早我先做一些练练手。”  这一夜,秋蘅睡得不算安稳,脚踝处虽涂了药,疼痛却持续传来。  薛寒这个克星——她在心里骂了好几次,才迷迷糊糊睡了。  转日一早,芳洲就把刚蒸好的粉角端到秋蘅面前。  秋蘅看着芳洲眼下青影,有些心疼:“再急也不必熬夜。”  “粉角皮需要提前准备,又不是天天熬,就这一次。”芳洲夹起一只粉角蘸上料汁,“姑娘尝尝看。”  秋蘅一口吃下,眼睛一亮:“好吃!”  芳洲眼睛笑成月牙:“太久没做有些手生,我还能做得更好吃。”  “那等下午,你带着做好的粉角去找我……”秋蘅交代一番,出了门。  赶车的还是张伯,先前芳洲和伪装成秋蘅的婢女青萝去城外接秋蘅时那位车夫。  伯府不只张伯一个车夫,但张伯年纪最大,反应最迟钝,话最少,深得秋蘅青睐。  “张伯,换个方向,去灵微观。”  “六姑娘不去相府啦?”  “先去灵微观,再去相府。”“好嘞。”张伯应一声,控制着缰绳调转方向。  今日是灵微观那位妙清真人主持法会的日子,她必须去瞧一眼。  去往灵微观的路上车马不少,香客不绝。  秋蘅早早让张伯停下马车,戴上帷帽前往观中。  观门大开,经声阵阵,秋蘅混在众多香客中,随着人流来到坛场。  身着法衣的道士正掐诀念咒,凝聚了众人目光。  只一眼,秋蘅就失望了。  主持法会的这位道长看起来花甲之年,论年纪倒是能向先生靠一靠,可样貌身形没有一点熟悉的影子。  她与先生认识时先生有百岁了,此后十年,眼瞧着先生越发衰老,老到眼皮垂叠,让人忘了那双眼睛本该是什么样子。  但对秋蘅来说,见到一位与先生神似的或许不能肯定就是先生,而不是的人一眼便能确定。  “请问坛上主持法会的道长是妙清真人吗?”以防疏漏,秋蘅低声问旁边人。  那人诧异看秋蘅一眼,语带不满:“你这小娘子,来妙清真人的祈福法会,主持法会的不是真人还能是谁?”  秋蘅默默退出去,察觉有人走近,看了一眼主动打招呼:“薛大人。”  薛寒走到秋蘅身边:“秋六姑娘来看妙清真人是不是你要寻的人?”  “嗯。”秋蘅取下帷帽,拿在手中,“薛大人呢?”  “这种法会来人颇多,皇城司需要留意。”薛寒看着眉眼间隐有倦意的少女,“秋六姑娘没休息好吗?”  秋蘅闻言,深深看薛寒一眼。  明明是白日忙夜里也忙的人,看起来却眼神清亮,神采奕奕。  “是没休息好。薛大人最近忙吗?”  “不忙。”  秋蘅微抽嘴角,语气不变:“不忙挺好。”  “秋六姑娘要是得闲,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我下午有事。”  “那来得及,正好说一下虞贵妃的事。”  “好。”秋蘅答应下来。  请收藏本站:。笔趣阁手机版:m.7d681.icu 第138章 带你去一个地方 离开城区,二人骑马一路向西,进了山中。  说是山里,放眼可见楼宇屋舍掩映在林木间。  秋蘅跟着薛寒走入山谷,停在一处水潭旁。  水潭白玉砌就,清可见底。  “这是——”秋蘅伸手拨动了一下池水,望向薛寒的眼神有了异样,“温泉?”  在这样的目光下,薛寒陡然生出被窥破心事的尴尬,面上却半点不露声色:“对,这里的水常年都是温热的。京中一些人购置此处土地建造别院,冬日得闲时会来小住。”  “还真是会享受。”秋蘅感叹。  “这也是活水,应当与青莲湖一样可缓解秋六姑娘旧疾发作时的不适。”  秋蘅听了沉默一瞬,露出明媚笑容:“多谢薛大人为我考虑这么多。”  “秋六姑娘客气了,此处平日无人使用,若能帮上秋六姑娘,再好不过。”  谢来谢去没意思,秋蘅问起正事:“虞贵妃那边,薛大人查到了什么?”  “根据目前查到的,虞贵妃与林家并无恩怨。”  “并无恩怨啊。”秋蘅喃喃。  “虞贵妃这边我查了一下,右相姚真曾因劝诫今上莫要耽于和后妃享乐招致今上不满,后来被罢相。除此外,没有外臣因虞贵妃丢官获罪。至于后宫——”  薛寒拿出信笺递给秋蘅:“深宫中许多事都不会浮上水面,能查到的有限。从得到的这些讯息看,一些嫔妃、宫人因虞贵妃受罚都不是因为什么大事,更像是运气欠佳,撞上了虞贵妃的喜怒无常……”  秋蘅接过信笺,打开来慢慢看完。就如薛寒所说,看起来虞贵妃不是针对哪个,而是随心所欲。  秋蘅不觉得自己怀疑的一定对,既然虞贵妃暂时没查出问题,那就再看看。  “秋六姑娘要找的长清真人,等把京畿地区各道观查过,再和你说。”  在大夏,道士须持有官府颁发的度牒,想查京畿地区道士的讯息,礼部会有记录。  薛寒借着搜查异国细作的由头去礼部翻阅过相关名册,但要想没有疏漏,还是要派人去看看。律法是人定的,可总会有人不遵守,完全相信名册就太天真了。  秋蘅再次道谢,提出返程。  分别时,薛寒犹豫了一下问:“明日就是十五了,秋六姑娘的旧疾是不是常在这时候发作?”  他急着带秋蘅去山谷温泉,就是因为明日便是月圆时。  “也不一定……薛大人别担心,我对自己的身体有数。”秋蘅含糊过去,上了马车。  车轮转动,马车向前,素青的车窗帘突然掀起,露出少女俏丽的脸庞。  薛寒果然还牵着马,站在原处。  探头回望的少女冲他招招手,马车渐渐远去。  提着食盒的芳洲等在半路,叫停了马车。  张伯很是纳闷:“出门的时候怎么不和六姑娘一起啊?”  芳洲一边上车一边道:“那时要做点心,走不开。”  张伯摇摇头。  现在的小丫鬟不得了,做点心还排在服侍主人前头了。  “张伯尝尝。”进车厢前,芳洲从食盒中取出一份淋上料汁的粉角递过去。  张伯没吃过这种南边的点心,但看卖相就觉得好吃,等一口吃下去,眼睛都睁大了。  “好吃,好吃!”张伯发出最朴素的夸赞,一下子就理解了做点心更重要。  是真的好吃,他一个车夫能吃到这样美味的点心,真是托了六姑娘的福!  “下次我再做别的点心请张伯吃。”芳洲笑盈盈说完,进了车厢。  姑娘常出门,与车夫打好关系无疑会方便许多。  “姑娘看看。”  芳洲把食盒打开,里面除了粉角,还有桂花糕,牛舌酥。  “辛苦啦。”  “姑娘用过午饭没?”  秋蘅想到回城时薛寒塞给她的烧饼,不觉弯唇:“用了。”  那烧饼真干啊,好在薛寒又给了她水喝。  芳洲看秋蘅唇边含笑,放下心来:“看来姑娘午饭吃得不错。”  秋蘅默了默,没反驳:“嗯,吃着还不错。”  没多久马车停下,相府到了。  秋蘅让芳洲留在车中,一个人进了相府。  “姑娘,秋六姑娘来了。”专门留意着的婢女把消息报给方蕊。经过昨日那么一出,方蕊今日是没心思喊朋友们来看笑话了,也不想再去刺激那疯丫头。  反正秋六纵仆伤人的恶行定会传开,她不信这样名声的人还有前程可言。  “盯紧了,别让她再惹事。”  秋蘅顺畅见到苏嬷嬷,冲她微笑:“苏嬷嬷等久了吧,我来给你上药。”  苏嬷嬷想着方蕊的交代,勉强笑笑:“有劳秋六姑娘。”  要她说,姑娘还是太要脸了,才被这种贱东西拿捏住。  苏嬷嬷绷着脸等秋蘅涂了药,矜持道谢。  “应该的。”秋蘅擦擦手,把带来的食盒放到苏嬷嬷面前,“我的丫鬟伤了苏嬷嬷,我越想越过意不去,带了些家中做的点心给苏嬷嬷尝尝。”  苏嬷嬷扫一眼食盒,飞快压下眼中嫌弃,拒绝道:“秋六姑娘太客气了,我不爱吃甜腻的点心。”  秋蘅一笑:“巧了,今日一共带了三样点心,其中两样都是咸口的。”  她说着打开食盒,把点心一一摆出来:“牛舌酥,桂花糕,粉角。牛舌酥和粉角都是咸口的,粉角苏嬷嬷吃过么?是南边特有的点心……”  苏嬷嬷视线在那盘粉角上停留,悄悄撇嘴。  她是相府有头有脸的嬷嬷,什么没吃过。  粉角是南边的点心不错,公子曾吃着好,回京后特意找了大厨来做。她吃着那大厨做的粉角也不错,可惜公子不大喜欢。  粉角啊——苏嬷嬷隐约想起去南边时有些不愉快的往事,但已不记得那不识抬举的点心师傅长什么样了。  这种事,这种人多了,哪有那个闲心都记在心上。  苏嬷嬷很快把这点不值一提的回忆抛在脑后,再次拒绝秋蘅:“才用过午饭不久,我还不饿。”  秋蘅面露失望,直直盯着苏嬷嬷:“苏嬷嬷不愿吃,其实心里还怪罪我吧?”  苏嬷嬷被秋蘅直勾勾的眼神弄得心里发毛,想想方蕊的叮嘱,不情不愿拿起点心。  请收藏本站:。笔趣阁手机版:m.7d681.icu 第138章 带你去一个地方_248 离开城区,二人骑马一路向西,进了山中。  说是山里,放眼可见楼宇屋舍掩映在林木间。  秋蘅跟着薛寒走入山谷,停在一处水潭旁。  水潭白玉砌就,清可见底。  “这是——”秋蘅伸手拨动了一下池水,望向薛寒的眼神有了异样,“温泉?”  在这样的目光下,薛寒陡然生出被窥破心事的尴尬,面上却半点不露声色:“对,这里的水常年都是温热的。京中一些人购置此处土地建造别院,冬日得闲时会来小住。”  “还真是会享受。”秋蘅感叹。  “这也是活水,应当与青莲湖一样可缓解秋六姑娘旧疾发作时的不适。”  秋蘅听了沉默一瞬,露出明媚笑容:“多谢薛大人为我考虑这么多。”  “秋六姑娘客气了,此处平日无人使用,若能帮上秋六姑娘,再好不过。”  谢来谢去没意思,秋蘅问起正事:“虞贵妃那边,薛大人查到了什么?”  “根据目前查到的,虞贵妃与林家并无恩怨。”  “并无恩怨啊。”秋蘅喃喃。  “虞贵妃这边我查了一下,右相姚真曾因劝诫今上莫要耽于和后妃享乐招致今上不满,后来被罢相。除此外,没有外臣因虞贵妃丢官获罪。至于后宫——”  薛寒拿出信笺递给秋蘅:“深宫中许多事都不会浮上水面,能查到的有限。从得到的这些讯息看,一些嫔妃、宫人因虞贵妃受罚都不是因为什么大事,更像是运气欠佳,撞上了虞贵妃的喜怒无常……”  秋蘅接过信笺,打开来慢慢看完。就如薛寒所说,看起来虞贵妃不是针对哪个,而是随心所欲。  秋蘅不觉得自己怀疑的一定对,既然虞贵妃暂时没查出问题,那就再看看。  “秋六姑娘要找的长清真人,等把京畿地区各道观查过,再和你说。”  在大夏,道士须持有官府颁发的度牒,想查京畿地区道士的讯息,礼部会有记录。  薛寒借着搜查异国细作的由头去礼部翻阅过相关名册,但要想没有疏漏,还是要派人去看看。律法是人定的,可总会有人不遵守,完全相信名册就太天真了。  秋蘅再次道谢,提出返程。  分别时,薛寒犹豫了一下问:“明日就是十五了,秋六姑娘的旧疾是不是常在这时候发作?”  他急着带秋蘅去山谷温泉,就是因为明日便是月圆时。  “也不一定……薛大人别担心,我对自己的身体有数。”秋蘅含糊过去,上了马车。  车轮转动,马车向前,素青的车窗帘突然掀起,露出少女俏丽的脸庞。  薛寒果然还牵着马,站在原处。  探头回望的少女冲他招招手,马车渐渐远去。  提着食盒的芳洲等在半路,叫停了马车。  张伯很是纳闷:“出门的时候怎么不和六姑娘一起啊?”  芳洲一边上车一边道:“那时要做点心,走不开。”  张伯摇摇头。  现在的小丫鬟不得了,做点心还排在服侍主人前头了。  “张伯尝尝。”进车厢前,芳洲从食盒中取出一份淋上料汁的粉角递过去。  张伯没吃过这种南边的点心,但看卖相就觉得好吃,等一口吃下去,眼睛都睁大了。  “好吃,好吃!”张伯发出最朴素的夸赞,一下子就理解了做点心更重要。  是真的好吃,他一个车夫能吃到这样美味的点心,真是托了六姑娘的福!  “下次我再做别的点心请张伯吃。”芳洲笑盈盈说完,进了车厢。  姑娘常出门,与车夫打好关系无疑会方便许多。  “姑娘看看。”  芳洲把食盒打开,里面除了粉角,还有桂花糕,牛舌酥。  “辛苦啦。”  “姑娘用过午饭没?”  秋蘅想到回城时薛寒塞给她的烧饼,不觉弯唇:“用了。”  那烧饼真干啊,好在薛寒又给了她水喝。  芳洲看秋蘅唇边含笑,放下心来:“看来姑娘午饭吃得不错。”  秋蘅默了默,没反驳:“嗯,吃着还不错。”  没多久马车停下,相府到了。  秋蘅让芳洲留在车中,一个人进了相府。  “姑娘,秋六姑娘来了。”专门留意着的婢女把消息报给方蕊。经过昨日那么一出,方蕊今日是没心思喊朋友们来看笑话了,也不想再去刺激那疯丫头。  反正秋六纵仆伤人的恶行定会传开,她不信这样名声的人还有前程可言。  “盯紧了,别让她再惹事。”  秋蘅顺畅见到苏嬷嬷,冲她微笑:“苏嬷嬷等久了吧,我来给你上药。”  苏嬷嬷想着方蕊的交代,勉强笑笑:“有劳秋六姑娘。”  要她说,姑娘还是太要脸了,才被这种贱东西拿捏住。  苏嬷嬷绷着脸等秋蘅涂了药,矜持道谢。  “应该的。”秋蘅擦擦手,把带来的食盒放到苏嬷嬷面前,“我的丫鬟伤了苏嬷嬷,我越想越过意不去,带了些家中做的点心给苏嬷嬷尝尝。”  苏嬷嬷扫一眼食盒,飞快压下眼中嫌弃,拒绝道:“秋六姑娘太客气了,我不爱吃甜腻的点心。”  秋蘅一笑:“巧了,今日一共带了三样点心,其中两样都是咸口的。”  她说着打开食盒,把点心一一摆出来:“牛舌酥,桂花糕,粉角。牛舌酥和粉角都是咸口的,粉角苏嬷嬷吃过么?是南边特有的点心……”  苏嬷嬷视线在那盘粉角上停留,悄悄撇嘴。  她是相府有头有脸的嬷嬷,什么没吃过。  粉角是南边的点心不错,公子曾吃着好,回京后特意找了大厨来做。她吃着那大厨做的粉角也不错,可惜公子不大喜欢。  粉角啊——苏嬷嬷隐约想起去南边时有些不愉快的往事,但已不记得那不识抬举的点心师傅长什么样了。  这种事,这种人多了,哪有那个闲心都记在心上。  苏嬷嬷很快把这点不值一提的回忆抛在脑后,再次拒绝秋蘅:“才用过午饭不久,我还不饿。”  秋蘅面露失望,直直盯着苏嬷嬷:“苏嬷嬷不愿吃,其实心里还怪罪我吧?”  苏嬷嬷被秋蘅直勾勾的眼神弄得心里发毛,想想方蕊的叮嘱,不情不愿拿起点心。  请收藏本站:。笔趣阁手机版:m.7d681.icu 第139章 鱼饵 苏嬷嬷拿的是牛舌酥,一口咬下不由意外。  味道竟然不错。  当然,相府吃的、用的都是顶好的,苏嬷嬷只是惊讶永清伯府居然也有手艺这么好的点心师傅,牛舌酥本身并没让她到惊艳的地步。  “秋六姑娘请回吧。”敷衍尝过牛舌酥,苏嬷嬷掏出帕子擦了擦嘴角。  秋蘅笑盈盈问:“苏嬷嬷不尝尝桂花糕吗?我家做的桂花糕一绝。”  一绝?  以相府为豪的苏嬷嬷最听不得这种话。  一个落魄户的小丫头,是没吃过好的吧,还一绝。  为了有资格评价,苏嬷嬷拿起桂花糕咬了一口,嘴角下撇:“回头秋六姑娘尝尝相府的桂花糕。”  就这平平常常的桂花糕,真是井底之蛙。  不想再听到秋蘅说粉角味道一绝这种好笑的话,苏嬷嬷主动夹起一只粉角尝了尝。  这一尝,就愣住了。  “苏嬷嬷?”秋蘅瞧着苏嬷嬷反应心里踏实了,不动声色喊了一声。  苏嬷嬷没理会秋蘅,又夹起一只粉角吃下,闭目细细品味。  这粉角与三公子喜欢吃的味道很像!  没错,就是那个味道!  苏嬷嬷睁开眼,目光灼灼看着秋蘅:“秋六姑娘,这粉角是你家厨子做的?”  “是芳洲做的。”  “芳洲?”苏嬷嬷怔了一下,反应过来。  是打她的那个贱婢!  苏嬷嬷难以相信:“秋六姑娘的婢女竟有这样的好手艺?”  “人有所长。我的婢女心思纯粹,最在意的一个是我,一个就是厨艺。”说到这里,秋蘅叹口气,“就是太单纯了,那日见苏嬷嬷对我不客气,才忍不住护主。”  苏嬷嬷嘴角狠狠一抽。  她做了什么,就不客气了?不就是说先等等再进去,别打扰她家夫人上香。  她家夫人可是相府的大太太,这点要求过分吗?竟招致一顿毒打,疯狗护主也没这么厉害的!  “她知道自己冲动了,做点心时格外用心,就怕苏嬷嬷放在心上,为难我。”  “秋六姑娘说笑了,我一个当下人的怎么敢为难你。”“宰相门前七品官嘛,苏嬷嬷是相府大太太身边得力的,那不是比七品还大。”  “哎呦,秋六姑娘这话可不敢当。”苏嬷嬷嘴角上扬,听说粉角是打她的婢女所做而生出的那点抵触不觉散了。  现在重要的是这粉角能不能让三公子有食欲。  想到让三公子胃口大开的功劳,苏嬷嬷就按耐不住了,等秋蘅一走立刻把粉角装盒,去见杨夫人。  “秋六姑娘给你上过药了?”杨夫人扫一眼苏嬷嬷脸上结了痂的抓痕,就觉伤眼睛。  “是,秋六姑娘刚走。”苏嬷嬷把食盒放到桌上,取出那盘粉角,“您尝尝。”  杨夫人瞥一眼:“离着饭点儿不是还早?”  “不是咱们厨房做的,是秋六姑娘带来给奴婢赔礼的。”苏嬷嬷自是不敢对杨夫人隐瞒。  杨夫人拧眉:“外头带来的东西也敢随便吃?”  苏嬷嬷往日挺妥帖的,挨了一顿打,莫不是伤了脑子?  “秋六姑娘带来好几样点心,这粉角……奴婢吃着不一样。”苏嬷嬷犹豫了一下,“您还记得那年去南边,奴婢偶然买到的粉角吗?”  杨夫人略微想了想,点头:“难得让三郎开胃的点心,自是记得,可惜后来再吃的粉角就没有那个味道了……”  “奴婢吃着这粉角就是那个味道,所以斗胆拿来请夫人尝尝。”  关乎爱子的胃口,杨夫人顾不得嫌弃了,伸手接过苏嬷嬷递来的筷子夹起一只粉角,送入口中。  片刻后,杨夫人微微颔首:“吃着确实像。”  苏嬷嬷不觉露出笑容:“那三公子——”  “三郎体弱,不好随便吃外头的东西。”杨夫人微一沉吟,“明日秋六姑娘过来,带她来见我。”  “是。”  回永清伯府的马车上,秋蘅提醒芳洲:“你可能很快就要去相府了。”  芳洲立刻反应过来:“因为粉角?”  “嗯。”  “姑娘,那我以后是不是留在相府做厨子了?”芳洲说这话时有忐忑,却没有退缩。  她不怕相府是龙潭虎穴,只是难受要与姑娘分开。“说什么呢,真要留在相府也是我们一起,不会让你一个人。芳洲,你要做的就是好好做点心,其他的交给我。”  芳洲不觉松口气:“我会好好做的。”  只要与姑娘在一起,去哪里都不怕。  转日一大早秋蘅就去了相府。  苏嬷嬷很是意外:“秋六姑娘今日这么早?”  “今日有别的事,就先来给苏嬷嬷上药了。”  秋蘅会一早过来,就是因为十五到了。她虽没有锄奸,但救了太子,想来要吃一番苦头。  就是不知道何时发作。  等秋蘅上过药,苏嬷嬷便道:“我们夫人想见见秋六姑娘。”  秋蘅好奇问:“杨夫人见我何事?”  “秋六姑娘去了就知道了。”  杨夫人的院子在东边,秋蘅由苏嬷嬷领着过去,默默留意四周。  “夫人,秋六姑娘到了。”  杨夫人刚料理了一些杂事,闻言命人把秋蘅请进来。  “杨夫人。”秋蘅屈膝行礼。  杨夫人看秋蘅一眼,淡淡道:“秋六姑娘日日过来,也是辛苦了。”  “应当的。”  杨夫人一笑:“昨日秋六姑娘带来的粉角我吃着甚好,听说是你的婢女做的。”  “对。”  “不知能不能请你的婢女来相府现做一些?这粉角啊,还是新鲜出锅的口味最佳。”杨夫人说得客气,却透着不容拒绝。  在她看来,秋蘅既然带来点心向苏嬷嬷示好,她当主人的乐意尝尝,是抬举这丫头,怎么可能会被拒绝。  “我的婢女冲动在先,做些点心赔礼也是应当。只是——”  “只是什么?”杨夫人问。  秋蘅面露歉意:“只是我今日有事,明日才能带她过来。”  “那便明日吧。”  等秋蘅离开,杨夫人挑挑眉:“这有主儿的丫鬟,用起来就是不方便。”  且等明日看那婢女做的粉角能不能入儿子的口。若是儿子喜欢,那她就要好好琢磨琢磨了。  请收藏本站:。笔趣阁手机版:m.7d681.icu 第139章 鱼饵_250 苏嬷嬷拿的是牛舌酥,一口咬下不由意外。  味道竟然不错。  当然,相府吃的、用的都是顶好的,苏嬷嬷只是惊讶永清伯府居然也有手艺这么好的点心师傅,牛舌酥本身并没让她到惊艳的地步。  “秋六姑娘请回吧。”敷衍尝过牛舌酥,苏嬷嬷掏出帕子擦了擦嘴角。  秋蘅笑盈盈问:“苏嬷嬷不尝尝桂花糕吗?我家做的桂花糕一绝。”  一绝?  以相府为豪的苏嬷嬷最听不得这种话。  一个落魄户的小丫头,是没吃过好的吧,还一绝。  为了有资格评价,苏嬷嬷拿起桂花糕咬了一口,嘴角下撇:“回头秋六姑娘尝尝相府的桂花糕。”  就这平平常常的桂花糕,真是井底之蛙。  不想再听到秋蘅说粉角味道一绝这种好笑的话,苏嬷嬷主动夹起一只粉角尝了尝。  这一尝,就愣住了。  “苏嬷嬷?”秋蘅瞧着苏嬷嬷反应心里踏实了,不动声色喊了一声。  苏嬷嬷没理会秋蘅,又夹起一只粉角吃下,闭目细细品味。  这粉角与三公子喜欢吃的味道很像!  没错,就是那个味道!  苏嬷嬷睁开眼,目光灼灼看着秋蘅:“秋六姑娘,这粉角是你家厨子做的?”  “是芳洲做的。”  “芳洲?”苏嬷嬷怔了一下,反应过来。  是打她的那个贱婢!  苏嬷嬷难以相信:“秋六姑娘的婢女竟有这样的好手艺?”  “人有所长。我的婢女心思纯粹,最在意的一个是我,一个就是厨艺。”说到这里,秋蘅叹口气,“就是太单纯了,那日见苏嬷嬷对我不客气,才忍不住护主。”  苏嬷嬷嘴角狠狠一抽。  她做了什么,就不客气了?不就是说先等等再进去,别打扰她家夫人上香。  她家夫人可是相府的大太太,这点要求过分吗?竟招致一顿毒打,疯狗护主也没这么厉害的!  “她知道自己冲动了,做点心时格外用心,就怕苏嬷嬷放在心上,为难我。”  “秋六姑娘说笑了,我一个当下人的怎么敢为难你。”“宰相门前七品官嘛,苏嬷嬷是相府大太太身边得力的,那不是比七品还大。”  “哎呦,秋六姑娘这话可不敢当。”苏嬷嬷嘴角上扬,听说粉角是打她的婢女所做而生出的那点抵触不觉散了。  现在重要的是这粉角能不能让三公子有食欲。  想到让三公子胃口大开的功劳,苏嬷嬷就按耐不住了,等秋蘅一走立刻把粉角装盒,去见杨夫人。  “秋六姑娘给你上过药了?”杨夫人扫一眼苏嬷嬷脸上结了痂的抓痕,就觉伤眼睛。  “是,秋六姑娘刚走。”苏嬷嬷把食盒放到桌上,取出那盘粉角,“您尝尝。”  杨夫人瞥一眼:“离着饭点儿不是还早?”  “不是咱们厨房做的,是秋六姑娘带来给奴婢赔礼的。”苏嬷嬷自是不敢对杨夫人隐瞒。  杨夫人拧眉:“外头带来的东西也敢随便吃?”  苏嬷嬷往日挺妥帖的,挨了一顿打,莫不是伤了脑子?  “秋六姑娘带来好几样点心,这粉角……奴婢吃着不一样。”苏嬷嬷犹豫了一下,“您还记得那年去南边,奴婢偶然买到的粉角吗?”  杨夫人略微想了想,点头:“难得让三郎开胃的点心,自是记得,可惜后来再吃的粉角就没有那个味道了……”  “奴婢吃着这粉角就是那个味道,所以斗胆拿来请夫人尝尝。”  关乎爱子的胃口,杨夫人顾不得嫌弃了,伸手接过苏嬷嬷递来的筷子夹起一只粉角,送入口中。  片刻后,杨夫人微微颔首:“吃着确实像。”  苏嬷嬷不觉露出笑容:“那三公子——”  “三郎体弱,不好随便吃外头的东西。”杨夫人微一沉吟,“明日秋六姑娘过来,带她来见我。”  “是。”  回永清伯府的马车上,秋蘅提醒芳洲:“你可能很快就要去相府了。”  芳洲立刻反应过来:“因为粉角?”  “嗯。”  “姑娘,那我以后是不是留在相府做厨子了?”芳洲说这话时有忐忑,却没有退缩。  她不怕相府是龙潭虎穴,只是难受要与姑娘分开。“说什么呢,真要留在相府也是我们一起,不会让你一个人。芳洲,你要做的就是好好做点心,其他的交给我。”  芳洲不觉松口气:“我会好好做的。”  只要与姑娘在一起,去哪里都不怕。  转日一大早秋蘅就去了相府。  苏嬷嬷很是意外:“秋六姑娘今日这么早?”  “今日有别的事,就先来给苏嬷嬷上药了。”  秋蘅会一早过来,就是因为十五到了。她虽没有锄奸,但救了太子,想来要吃一番苦头。  就是不知道何时发作。  等秋蘅上过药,苏嬷嬷便道:“我们夫人想见见秋六姑娘。”  秋蘅好奇问:“杨夫人见我何事?”  “秋六姑娘去了就知道了。”  杨夫人的院子在东边,秋蘅由苏嬷嬷领着过去,默默留意四周。  “夫人,秋六姑娘到了。”  杨夫人刚料理了一些杂事,闻言命人把秋蘅请进来。  “杨夫人。”秋蘅屈膝行礼。  杨夫人看秋蘅一眼,淡淡道:“秋六姑娘日日过来,也是辛苦了。”  “应当的。”  杨夫人一笑:“昨日秋六姑娘带来的粉角我吃着甚好,听说是你的婢女做的。”  “对。”  “不知能不能请你的婢女来相府现做一些?这粉角啊,还是新鲜出锅的口味最佳。”杨夫人说得客气,却透着不容拒绝。  在她看来,秋蘅既然带来点心向苏嬷嬷示好,她当主人的乐意尝尝,是抬举这丫头,怎么可能会被拒绝。  “我的婢女冲动在先,做些点心赔礼也是应当。只是——”  “只是什么?”杨夫人问。  秋蘅面露歉意:“只是我今日有事,明日才能带她过来。”  “那便明日吧。”  等秋蘅离开,杨夫人挑挑眉:“这有主儿的丫鬟,用起来就是不方便。”  且等明日看那婢女做的粉角能不能入儿子的口。若是儿子喜欢,那她就要好好琢磨琢磨了。  请收藏本站:。笔趣阁手机版:m.7d681.icu 第140章 不是故意骗你 秋蘅乘坐马车到了永清伯府门外,喊张伯停下。  “六姑娘怎么了?”  “张伯先进去吧,我去货郎那儿买些小玩意儿。”秋蘅一指不远处停下的货郎。  “好嘞。”张伯笑呵呵应一声,驾着马车进了伯府。  秋蘅走向年轻的货郎,佯作慢慢挑选,等围着的其他人散了,低声问:“青莲湖那边准备好了吧?”  “准备好了。”陈三整日走街串巷,黑了许多,好奇心却丝毫不减,“姑娘喜欢一个人去青莲湖泛舟啊?”  先前还不知道鹊就是秋六姑娘的时候,鹊就曾传话让他们去青莲湖租船藏好,当时他就和陶大哥他们讨论过鹊这样做的目的,陶大哥让他闭嘴。  秋蘅轻叹口气:“压力太大了,偶尔就想没人打扰,一个人泛舟发呆。”  “也是。”陈三理解点点头。  秋六姑娘比他还小好几岁,要做的事却惊天动地,压力大才是正常的。  陈三看着秋蘅的眼神有些变化。  秋蘅笑问:“陈三哥怎么这么看我?”  陈三不好意思挠挠头:“就是突然发现姑娘也会有压力,和之前不一样。”  曾经的鹊,他还会因为不服气拌嘴,等到鹊真的除掉了袁贼,还表露了身份,在他心中就成了仙人般的人物。  现在又觉得秋六姑娘其实和他们是一样的,也会怕会疼会有压力。  “当然啦,我又不是草木石头。”秋蘅莞尔,与陈三告别,“陈三哥也不要太辛苦。”  “没事,脚力越练越好。不是我吹,现在这城里就没有我不熟的路。”陈三说起这个时很骄傲。  他是要和姑娘一起干大事的,对京城熟悉的用处可就大了。  “那挺好,以后做事更方便。”秋蘅不负陈三期待给出认可,独自前往青莲湖。  初冬的青莲湖,湖风沁凉,因闹鬼的传说深入人心,只零星一些游人。  秋蘅找到藏在隐蔽处的小船,摘了片树叶放在唇间,躺在小船上悠悠吹响。  叶笛空灵,若隐若无,乍听缥缈无踪,再听又似乎只是风声。本就不多的游人听了又听,嘀咕了又嘀咕,全吓跑了。  阳光只有微微暖意,洒落在人身上,是刚刚好的舒适。  秋蘅半睡半醒,忽而坐起。  小船因她的动作轻轻摇晃,荡起层层涟漪。水草间的鸟儿展翅飞走,一片羽毛飘飘而下。  秋蘅艰难翻身没入水中,双手攀着船沿,汗如雨下。  是从未有过的痛。  是因为救下太子的改变太大吗?  这个念头只在脑海中一晃,就被剧痛粉碎了。  那样的疼痛,仿佛如潮的流浆涌向四肢百骸,一波接一波,越来越痛,痛得人失去理智。  秋蘅放开了抓着船沿的手,任由自己坠向湖底。  意识模糊之际,整个人被揽着向上而去。  破水而出,冬阳明媚,秋蘅勉强睁开眼,模糊中看到的是薛寒惊骇欲绝的脸。  果然还是薛寒。  薛寒……为何这么害怕?  秋蘅不知,此刻的薛寒比她所想的还要怕。  他伸出手,触到少女从鼻中、从嘴角淌出的血。  那血是热的,她的脸颊却是冷的。  那个活生生的姑娘,他悄悄放在心上的姑娘,好像随时要离去了。  “阿蘅,我能做什么?”薛寒紧紧揽着秋蘅问,“快告诉我,我能做什么?”  有那么一瞬,薛寒想,倘若不能做什么,倘若留不住她,那就一起留在这里好了。  也许是疼过头了,秋蘅反而有些清醒了,顶着满脸血痕冲薛寒笑笑:“别担心,我感觉还好……”  薛寒怒而咬牙,揽着她的手却不敢加大力气:“秋蘅,这个时候能不能别再骗我!”  “怎么了……怎么骗你了?”因疼痛带走了全身力气,秋蘅缓缓问。  薛寒伸手触摸她脸颊,把沾了血迹的指尖举到她眼前。  秋蘅微微睁大双眸,这才意识到流血了。  “难怪有些奇怪……”  “怎么让你好起来?”薛寒咬牙再问。  “不用做什么。”秋蘅把头靠在薛寒肩头,不用自己再耗力气支撑,“这样就行了。”  “湖水凉。”说这话的少年语气带着恼火。思绪渐渐恢复,秋蘅反应过来薛寒为何生气了,却还没完全恢复灵光,因而喊的还是他的名字:“薛寒,不是故意骗你。”  少女的呼唤就在耳边,轻如湖风,却令薛寒心头悸动。  她还在说:“山谷的温泉很好很好,可我的怪疾随时会发作……薛寒,不是骗你,是不想让你觉得心意被辜负……”  薛寒张张嘴,却觉有巨石堵在胸腔,令他闷痛难言。  好一会儿,他问:“今日我若不来青莲湖,你怎么办?”  心意被辜负算什么,她的安危才是最重要的。  她没有想过沉入湖中的结果么?  “是我大意了,没想到这次这么严重,以后不会了。”秋蘅微微闭着眼,在薛寒看不到的地方,一滴泪悄然滑落。  她沉入湖底啊,也不会死。  湖水对她与别人不一样,就如在将来的那个大夏,岁月独独忘了在她身上留下痕迹。  无论在哪一边,她都是一个异类。  这样的她,怎么做到完全不骗薛寒呢?  “薛寒,我有点累,带我去船舱里吧。”  薛寒把秋蘅抱上小船。  湿透的衣衫不断往下淌水,风一吹,凉意透骨。  “备用的衣衫在里面?”  “在的,我等会儿换。”  猜到秋蘅此时没力气换衣,薛寒挣扎一瞬,下了决心问:“我帮你换,行吗?”  秋蘅眼里有了诧异。  “我会负责。”薛寒鼓起勇气道。  秋蘅看着神色严肃的少年,缓缓摇头:“不要你负责,等会儿我可以自己换。”  她不需要别人为她负责,尤其不需要薛寒来负责。  说不清是失落,还是其他,薛寒紧绷的心弦悄悄断了,胡乱道:“好,那你先好好休息。”  他拧了拧衣摆、裤脚的水,心乱之余下意识伸出手想替秋蘅拧干裙摆,视线却忽地停在她卷起的裤腿处。  少女脚踝白皙纤细,几道青色指痕分外显眼。  请收藏本站:。笔趣阁手机版:m.7d681.icu 第140章 不是故意骗你_252 秋蘅乘坐马车到了永清伯府门外,喊张伯停下。  “六姑娘怎么了?”  “张伯先进去吧,我去货郎那儿买些小玩意儿。”秋蘅一指不远处停下的货郎。  “好嘞。”张伯笑呵呵应一声,驾着马车进了伯府。  秋蘅走向年轻的货郎,佯作慢慢挑选,等围着的其他人散了,低声问:“青莲湖那边准备好了吧?”  “准备好了。”陈三整日走街串巷,黑了许多,好奇心却丝毫不减,“姑娘喜欢一个人去青莲湖泛舟啊?”  先前还不知道鹊就是秋六姑娘的时候,鹊就曾传话让他们去青莲湖租船藏好,当时他就和陶大哥他们讨论过鹊这样做的目的,陶大哥让他闭嘴。  秋蘅轻叹口气:“压力太大了,偶尔就想没人打扰,一个人泛舟发呆。”  “也是。”陈三理解点点头。  秋六姑娘比他还小好几岁,要做的事却惊天动地,压力大才是正常的。  陈三看着秋蘅的眼神有些变化。  秋蘅笑问:“陈三哥怎么这么看我?”  陈三不好意思挠挠头:“就是突然发现姑娘也会有压力,和之前不一样。”  曾经的鹊,他还会因为不服气拌嘴,等到鹊真的除掉了袁贼,还表露了身份,在他心中就成了仙人般的人物。  现在又觉得秋六姑娘其实和他们是一样的,也会怕会疼会有压力。  “当然啦,我又不是草木石头。”秋蘅莞尔,与陈三告别,“陈三哥也不要太辛苦。”  “没事,脚力越练越好。不是我吹,现在这城里就没有我不熟的路。”陈三说起这个时很骄傲。  他是要和姑娘一起干大事的,对京城熟悉的用处可就大了。  “那挺好,以后做事更方便。”秋蘅不负陈三期待给出认可,独自前往青莲湖。  初冬的青莲湖,湖风沁凉,因闹鬼的传说深入人心,只零星一些游人。  秋蘅找到藏在隐蔽处的小船,摘了片树叶放在唇间,躺在小船上悠悠吹响。  叶笛空灵,若隐若无,乍听缥缈无踪,再听又似乎只是风声。本就不多的游人听了又听,嘀咕了又嘀咕,全吓跑了。  阳光只有微微暖意,洒落在人身上,是刚刚好的舒适。  秋蘅半睡半醒,忽而坐起。  小船因她的动作轻轻摇晃,荡起层层涟漪。水草间的鸟儿展翅飞走,一片羽毛飘飘而下。  秋蘅艰难翻身没入水中,双手攀着船沿,汗如雨下。  是从未有过的痛。  是因为救下太子的改变太大吗?  这个念头只在脑海中一晃,就被剧痛粉碎了。  那样的疼痛,仿佛如潮的流浆涌向四肢百骸,一波接一波,越来越痛,痛得人失去理智。  秋蘅放开了抓着船沿的手,任由自己坠向湖底。  意识模糊之际,整个人被揽着向上而去。  破水而出,冬阳明媚,秋蘅勉强睁开眼,模糊中看到的是薛寒惊骇欲绝的脸。  果然还是薛寒。  薛寒……为何这么害怕?  秋蘅不知,此刻的薛寒比她所想的还要怕。  他伸出手,触到少女从鼻中、从嘴角淌出的血。  那血是热的,她的脸颊却是冷的。  那个活生生的姑娘,他悄悄放在心上的姑娘,好像随时要离去了。  “阿蘅,我能做什么?”薛寒紧紧揽着秋蘅问,“快告诉我,我能做什么?”  有那么一瞬,薛寒想,倘若不能做什么,倘若留不住她,那就一起留在这里好了。  也许是疼过头了,秋蘅反而有些清醒了,顶着满脸血痕冲薛寒笑笑:“别担心,我感觉还好……”  薛寒怒而咬牙,揽着她的手却不敢加大力气:“秋蘅,这个时候能不能别再骗我!”  “怎么了……怎么骗你了?”因疼痛带走了全身力气,秋蘅缓缓问。  薛寒伸手触摸她脸颊,把沾了血迹的指尖举到她眼前。  秋蘅微微睁大双眸,这才意识到流血了。  “难怪有些奇怪……”  “怎么让你好起来?”薛寒咬牙再问。  “不用做什么。”秋蘅把头靠在薛寒肩头,不用自己再耗力气支撑,“这样就行了。”  “湖水凉。”说这话的少年语气带着恼火。思绪渐渐恢复,秋蘅反应过来薛寒为何生气了,却还没完全恢复灵光,因而喊的还是他的名字:“薛寒,不是故意骗你。”  少女的呼唤就在耳边,轻如湖风,却令薛寒心头悸动。  她还在说:“山谷的温泉很好很好,可我的怪疾随时会发作……薛寒,不是骗你,是不想让你觉得心意被辜负……”  薛寒张张嘴,却觉有巨石堵在胸腔,令他闷痛难言。  好一会儿,他问:“今日我若不来青莲湖,你怎么办?”  心意被辜负算什么,她的安危才是最重要的。  她没有想过沉入湖中的结果么?  “是我大意了,没想到这次这么严重,以后不会了。”秋蘅微微闭着眼,在薛寒看不到的地方,一滴泪悄然滑落。  她沉入湖底啊,也不会死。  湖水对她与别人不一样,就如在将来的那个大夏,岁月独独忘了在她身上留下痕迹。  无论在哪一边,她都是一个异类。  这样的她,怎么做到完全不骗薛寒呢?  “薛寒,我有点累,带我去船舱里吧。”  薛寒把秋蘅抱上小船。  湿透的衣衫不断往下淌水,风一吹,凉意透骨。  “备用的衣衫在里面?”  “在的,我等会儿换。”  猜到秋蘅此时没力气换衣,薛寒挣扎一瞬,下了决心问:“我帮你换,行吗?”  秋蘅眼里有了诧异。  “我会负责。”薛寒鼓起勇气道。  秋蘅看着神色严肃的少年,缓缓摇头:“不要你负责,等会儿我可以自己换。”  她不需要别人为她负责,尤其不需要薛寒来负责。  说不清是失落,还是其他,薛寒紧绷的心弦悄悄断了,胡乱道:“好,那你先好好休息。”  他拧了拧衣摆、裤脚的水,心乱之余下意识伸出手想替秋蘅拧干裙摆,视线却忽地停在她卷起的裤腿处。  少女脚踝白皙纤细,几道青色指痕分外显眼。  请收藏本站:。笔趣阁手机版:m.7d681.icu 第141章 阿蘅是细作? 几乎是本能的反应,那一幕在薛寒脑海中浮现:二人交手,小贼抬腿踢向他,他用力抓住小贼脚踝,最后一起倒向屋顶……  那样亲密的接触,他立刻察觉到小贼是女子。  少年盯着秋蘅的右脚踝眼神深沉。  阿蘅的脚踝处……为何有淤痕?  “薛寒——”秋蘅眼皮沉重,闭着眼喊了一声。  喊声虽轻,薛寒却一惊,飞快收回落在秋蘅脚踝处的视线。  “我在。”  他竭力不让自己的声音有异,明明秋蘅才是被怀疑的人,自己却莫名心虚起来。  “带了帕子吗?麻烦帮我擦擦脸。脸上都是血,不大舒服……”  “哦,好。”薛寒忙伸手入怀,取出一方手帕。  帕子已经随着衣衫湿透了,就着湖水把帕子揉搓几下,薛寒靠近秋蘅,轻轻擦拭她脸上血渍。  洁白的手帕染上腥红,少女的脸恢复白皙。  拿着帕子的少年静静看着她。  因为闭着眼,她的眉舒展修长,浓密纤细的睫毛忽而颤动,那种脆弱感格外强烈。  这样的阿蘅,他实在难以与那小贼联系到一起。  阿蘅,你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难道是……异国细作?  倘若是,他又该怎么办?  薛寒自嘲一笑。  他从没想到,当初为了确认阿蘅是十年前送他红豆糕的小姑娘,以怀疑被寻回来的秋六姑娘是细作为由登了永清伯府的门,这个借口竟可能成真了。  “薛寒。”闭目的少女忽然睁开眼,眼神比秋水还温柔,“你在发呆吗?”  薛寒晃了一下神,心思起伏,语气却温和依旧:“嗯,我在发呆。”  “在想什么?”  “在想——”薛寒看着面色苍白却唇角含笑的少女,“在想你这次发作好像比以前严重许多,是旧疾有了变化吗?”  这旧疾,会不会是一种毒?  以毒来控制细作或死士,本就是常见手段。  “也许吧,我也不清楚。”秋蘅实话实说。  她不知道老天会容忍她这个异类到何时。也许等真正改变大夏走向灭亡的命运,老天就把她这个异类收走了。  秋蘅目不转睛看着薛寒,眼神柔软。趁现在,她要多看一看薛寒。  本以为很熟悉的人,眼里却有了她看不分明的情绪。  “秋六姑娘。”  “嗯?”  “我认识一位归隐山野的太医,医术高明,你若需要,我带你去看一看。”薛寒说到这里,语气微顿,“这位太医很有医德,不会把病人的情况对旁人说。”  “我这种怪病,就不去浪费大夫时间了。”怕薛寒再劝,秋蘅抬抬手,“身体恢复了些,我进去换下衣服。”  薛寒扶她起身,背对船舱望着湖面。  湖水澄澈,涟漪不绝,一直荡进他心里。  少年从钱袋子中摸出一枚铜钱,发泄般甩向湖面。  铜钱在湖面几个跳跃,掀起细碎水花,最终沉入湖里。  “薛大人,你水漂打得真好。”身后,少女轻快声音传来。  薛寒霍然转身,看到的是挽起头发,换上干爽衣裙的秋蘅。  也不过是换个衣裳的功夫,她看起来就和刚才全然不同了,虽然脸色还苍白,眼神却明亮透着生机。  薛寒一时恍惚。  也许刚刚那个濒死痛苦的阿蘅只是他的幻觉,那白皙脚踝上触目惊心的青痕也是他的幻觉。  薛寒把夹在指尖的另一枚铜钱甩出去,垂眸藏住嘲弄。  他可真会自欺欺人。  秋蘅把叠放整齐的衣裳递过去:“你也去换一下吧。”  薛寒默默接过进了船舱,很快换好衣裳出来。  “很合适。”他说了一句,语气莫名。  秋蘅神色坦然:“本就是为你准备的。”  薛寒眼里闪着疑惑。  “薛大人总会在我旧疾发作的时候出现,容易弄湿衣衫,我就给你备了一套。”  “多谢。”薛寒胡乱应了一句,目光转向湖面。  “刚刚薛大人用什么打水漂?”秋蘅坐在薛寒身边问。  薛寒手伸进钱袋,摸出一枚铜钱:“用这个。”  “竟然用铜板啊。”秋蘅接过铜钱把玩着,“薛大人好舍得。”  薛寒定定看着调侃他的少女,闷声道:“平时不会。”  “也是,对着湖水才会突然生出兴致。”  薛寒牵了牵唇角,心道:不是生出兴致,是心乱如麻,不知该拿你如何是好。“我也会。”  秋蘅扬手把铜钱甩出,铜钱在湖面弹跳,如灵动活泼的小鱼儿。  “不如用石片跳得多。”  薛寒笑笑:“秋六姑娘会的东西很多。”  “薛大人会的也很多。”  “我幼时混迹街头,打水漂这些是寻常人家的孩子常玩的。”  秋蘅弯唇:“我也是。爬树捉鱼,打水漂蹴鞠,都是乡间孩童爱玩的。”  薛寒陷入了沉默。  他害她与至亲分离,流落他乡,若是沦为异国细作,也是他造的孽。  “我该回去了。”秋蘅用双手支撑船板,往后微微仰了仰。  她没有看起来那么好。  这一次发作过后,还是很疼,很累。  但她不想让薛寒担心。  薛寒……会为她担心吧?  秋蘅不想自欺欺人,刚刚痛不欲生之际,哪怕神智并不清明,依然能感觉到薛寒的失态。  关心一个人,才会为之失态。  “要劳烦薛大人为我撑船。”  薛寒深深看面色如纸的少女一眼。  她的眼神那么亮,会让人下意识忘了才刚刚遭受那般痛苦。  如此心志,百中无一。  细作的嫌疑在少年心中增大,可他却痛恨不起来,只恨自己情难自禁。  薛寒拿起竹蒿,小舟往湖边而去。  “薛大人留步吧。”快要到伯府时,秋蘅停下脚步。  “秋六姑娘慢走。”  薛寒目送秋蘅从角门走进伯府,这才赶回皇城司。  “胡四。”  “卑职在。”胡四瞄一眼薛寒,随口道,“大人换了衣裳啊,这衣裳颜色衬你。”  薛寒沉默一瞬,淡淡道:“从今日起选两个嘴巴严、擅隐蔽的,去盯着秋六姑娘。”  胡四震惊:“盯着谁?”  盯着红豆糕?他是不是听错了?  “秋六姑娘,秋蘅。”  胡四眨眨眼。  没听错。  那就是他误会了,下意识以为去盯梢细作呢。  “大人,你这样不合适吧?”  就算想了解红豆糕,也不能盯人家姑娘的梢啊!  请收藏本站:。笔趣阁手机版:m.7d681.icu 第141章 阿蘅是细作?_254 几乎是本能的反应,那一幕在薛寒脑海中浮现:二人交手,小贼抬腿踢向他,他用力抓住小贼脚踝,最后一起倒向屋顶……  那样亲密的接触,他立刻察觉到小贼是女子。  少年盯着秋蘅的右脚踝眼神深沉。  阿蘅的脚踝处……为何有淤痕?  “薛寒——”秋蘅眼皮沉重,闭着眼喊了一声。  喊声虽轻,薛寒却一惊,飞快收回落在秋蘅脚踝处的视线。  “我在。”  他竭力不让自己的声音有异,明明秋蘅才是被怀疑的人,自己却莫名心虚起来。  “带了帕子吗?麻烦帮我擦擦脸。脸上都是血,不大舒服……”  “哦,好。”薛寒忙伸手入怀,取出一方手帕。  帕子已经随着衣衫湿透了,就着湖水把帕子揉搓几下,薛寒靠近秋蘅,轻轻擦拭她脸上血渍。  洁白的手帕染上腥红,少女的脸恢复白皙。  拿着帕子的少年静静看着她。  因为闭着眼,她的眉舒展修长,浓密纤细的睫毛忽而颤动,那种脆弱感格外强烈。  这样的阿蘅,他实在难以与那小贼联系到一起。  阿蘅,你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难道是……异国细作?  倘若是,他又该怎么办?  薛寒自嘲一笑。  他从没想到,当初为了确认阿蘅是十年前送他红豆糕的小姑娘,以怀疑被寻回来的秋六姑娘是细作为由登了永清伯府的门,这个借口竟可能成真了。  “薛寒。”闭目的少女忽然睁开眼,眼神比秋水还温柔,“你在发呆吗?”  薛寒晃了一下神,心思起伏,语气却温和依旧:“嗯,我在发呆。”  “在想什么?”  “在想——”薛寒看着面色苍白却唇角含笑的少女,“在想你这次发作好像比以前严重许多,是旧疾有了变化吗?”  这旧疾,会不会是一种毒?  以毒来控制细作或死士,本就是常见手段。  “也许吧,我也不清楚。”秋蘅实话实说。  她不知道老天会容忍她这个异类到何时。也许等真正改变大夏走向灭亡的命运,老天就把她这个异类收走了。  秋蘅目不转睛看着薛寒,眼神柔软。趁现在,她要多看一看薛寒。  本以为很熟悉的人,眼里却有了她看不分明的情绪。  “秋六姑娘。”  “嗯?”  “我认识一位归隐山野的太医,医术高明,你若需要,我带你去看一看。”薛寒说到这里,语气微顿,“这位太医很有医德,不会把病人的情况对旁人说。”  “我这种怪病,就不去浪费大夫时间了。”怕薛寒再劝,秋蘅抬抬手,“身体恢复了些,我进去换下衣服。”  薛寒扶她起身,背对船舱望着湖面。  湖水澄澈,涟漪不绝,一直荡进他心里。  少年从钱袋子中摸出一枚铜钱,发泄般甩向湖面。  铜钱在湖面几个跳跃,掀起细碎水花,最终沉入湖里。  “薛大人,你水漂打得真好。”身后,少女轻快声音传来。  薛寒霍然转身,看到的是挽起头发,换上干爽衣裙的秋蘅。  也不过是换个衣裳的功夫,她看起来就和刚才全然不同了,虽然脸色还苍白,眼神却明亮透着生机。  薛寒一时恍惚。  也许刚刚那个濒死痛苦的阿蘅只是他的幻觉,那白皙脚踝上触目惊心的青痕也是他的幻觉。  薛寒把夹在指尖的另一枚铜钱甩出去,垂眸藏住嘲弄。  他可真会自欺欺人。  秋蘅把叠放整齐的衣裳递过去:“你也去换一下吧。”  薛寒默默接过进了船舱,很快换好衣裳出来。  “很合适。”他说了一句,语气莫名。  秋蘅神色坦然:“本就是为你准备的。”  薛寒眼里闪着疑惑。  “薛大人总会在我旧疾发作的时候出现,容易弄湿衣衫,我就给你备了一套。”  “多谢。”薛寒胡乱应了一句,目光转向湖面。  “刚刚薛大人用什么打水漂?”秋蘅坐在薛寒身边问。  薛寒手伸进钱袋,摸出一枚铜钱:“用这个。”  “竟然用铜板啊。”秋蘅接过铜钱把玩着,“薛大人好舍得。”  薛寒定定看着调侃他的少女,闷声道:“平时不会。”  “也是,对着湖水才会突然生出兴致。”  薛寒牵了牵唇角,心道:不是生出兴致,是心乱如麻,不知该拿你如何是好。“我也会。”  秋蘅扬手把铜钱甩出,铜钱在湖面弹跳,如灵动活泼的小鱼儿。  “不如用石片跳得多。”  薛寒笑笑:“秋六姑娘会的东西很多。”  “薛大人会的也很多。”  “我幼时混迹街头,打水漂这些是寻常人家的孩子常玩的。”  秋蘅弯唇:“我也是。爬树捉鱼,打水漂蹴鞠,都是乡间孩童爱玩的。”  薛寒陷入了沉默。  他害她与至亲分离,流落他乡,若是沦为异国细作,也是他造的孽。  “我该回去了。”秋蘅用双手支撑船板,往后微微仰了仰。  她没有看起来那么好。  这一次发作过后,还是很疼,很累。  但她不想让薛寒担心。  薛寒……会为她担心吧?  秋蘅不想自欺欺人,刚刚痛不欲生之际,哪怕神智并不清明,依然能感觉到薛寒的失态。  关心一个人,才会为之失态。  “要劳烦薛大人为我撑船。”  薛寒深深看面色如纸的少女一眼。  她的眼神那么亮,会让人下意识忘了才刚刚遭受那般痛苦。  如此心志,百中无一。  细作的嫌疑在少年心中增大,可他却痛恨不起来,只恨自己情难自禁。  薛寒拿起竹蒿,小舟往湖边而去。  “薛大人留步吧。”快要到伯府时,秋蘅停下脚步。  “秋六姑娘慢走。”  薛寒目送秋蘅从角门走进伯府,这才赶回皇城司。  “胡四。”  “卑职在。”胡四瞄一眼薛寒,随口道,“大人换了衣裳啊,这衣裳颜色衬你。”  薛寒沉默一瞬,淡淡道:“从今日起选两个嘴巴严、擅隐蔽的,去盯着秋六姑娘。”  胡四震惊:“盯着谁?”  盯着红豆糕?他是不是听错了?  “秋六姑娘,秋蘅。”  胡四眨眨眼。  没听错。  那就是他误会了,下意识以为去盯梢细作呢。  “大人,你这样不合适吧?”  就算想了解红豆糕,也不能盯人家姑娘的梢啊!  请收藏本站:。笔趣阁手机版:m.7d681.icu 第142章 再入相府 在胡四心里,他们大人年少有为,人品端方,比京中那些纨绔好上十万八千里。  这样好的大人,可不能走歪路啊!  “大人,你心悦秋六姑娘,就该时不时去秋六姑娘眼前晃晃,而不是让人盯着人家姑娘啊。”  跟踪盯梢喜欢的小娘子,这不是登徒子吗?  薛寒忍耐抬了抬眉,语气冷淡:“这是命令。”  “大人?”胡四错愕,难以理解,“那是红,不,那是秋六姑娘啊,要是被秋六姑娘知道你派人盯着她,那——”  “那如何?”薛寒皱眉问。  “那你就完了呀!”胡四恨铁不成钢。  那么多赢得小娘子芳心的手段,大人偏偏选了最上不了台面的,莫不是光棍久了,急疯了?  “胡四。”  “卑职在。”  “记得你的本分。还是说,你想换个上峰?”  胡四一激灵,不敢再多说了:“卑职知道了。”  “下去吧。”  胡四偷瞄寒着脸的少年一眼退出去,摇摇头。  大人肯定会后悔的!  薛寒静静坐了一会儿,从带回的一团湿衣中拣起那条手帕。  染了血的手帕被仔细洗涤过,却再不能洁白如初,轻轻一嗅就有湖水与血腥交织的气味钻入鼻中。  无论阿蘅知道了会怎样看他,在发现阿蘅有细作嫌疑后倘若因为情爱便当作不知,那他就不是薛寒了。  少年攥着手帕仰躺到矮榻上,望着承尘轻轻叹了口气。  秋蘅回到冷香居,就把芳洲吓到了。  “姑娘,你的脸色好难看。”  “是么?”秋蘅抬手轻抚脸颊,摸了一手凉。  “姑娘头发是湿的,我去拿手巾来。”  “帮我打桶水,我直接沐浴吧。”  屏风后,秋蘅坐进浴桶,发出低低的呻吟。  剧痛过后麻木的感觉重新被热水唤醒,浑身如针扎般细细密密地疼。好在这疼痛能够忍受,反而让她有种真正活过来的感觉。  “姑娘,你受伤了?”芳洲颤声问。  “没有。”  “还说没有!”芳洲把巾帕、胰子等物往旁边一放,抓起秋蘅的手,“姑娘你看!”秋蘅垂眸,看到手臂上遍布蛛丝般的血痕。  “这是伤口吗?怎么会这么多?”芳洲试探般伸出手去触摸,临到靠近又缩回手指,声音带了哽咽,“姑娘,是不是很疼?”  “不怎么疼。”见芳洲担心得要哭出来,秋蘅扬唇,“真的不怎么疼。”  最疼的时候已经过去了。  芳洲吸了一下鼻子,语气严肃:“姑娘,我一直没问过你失踪的那十日遇到了什么。可现在我想问了,你的变化,还有这些伤,都与那次失踪有关系吗?”  秋蘅沉默片刻,点头:“是。不过你别担心,这些伤是一时的,没有性命之忧,只是稍稍难受些。”  “真的?”  “真的。”  这一夜,秋蘅睡得安稳,芳洲却烙饼般翻来覆去,难以入眠。  她觉得姑娘在骗她。  可就算这么想,她也不能为姑娘做什么,她只会做吃食。  要是姑娘真的出事,她该怎么办?  天刚亮,秋蘅就醒了。  晨曦明亮,从推开的窗子洒进来,扫去一夜暗沉。  秋蘅挽起衣袖,手臂已恢复了白皙,昨日那交错的血痕仿佛没存在过。  “姑娘醒了。”芳洲顶着黑眼圈走进来。  秋蘅举起胳膊给她看:“没骗你吧,已经好了。”  芳洲抓着秋蘅手臂看了又看:“真的没了。”  可她的心却没真正放下。  姑娘浑身伤痕来得蹊跷,消失得又快,怎么想都不对劲。  难道是中毒?  突然闪过这个猜测,芳洲心中一咯噔。  “就说让你别担心。”秋蘅嫣然一笑,捏捏芳洲脸颊,“快收拾一下,我们去相府。”  看着秋蘅明媚的笑容,芳洲想问的话咽了回去。  与其问了让姑娘为难,不如做好自己的事。  反正她总是要和姑娘在一起的,无论生死。  “嗯,这就去收拾。”  二人收拾妥当,乘车前往相府。  这一次,苏嬷嬷直接等在二门处。  “秋六姑娘来得早。”苏嬷嬷打了招呼,瞥一眼芳洲,“秋六姑娘的婢女瞧着气色不大好呢。”  小贱婢瞧着就晦气。“听说要来为贵府大太太做点心,她紧张得一夜没怎么睡。”  “我们夫人待人宽厚,不必这么紧张。”苏嬷嬷翘了翘唇角。  这秋六姑娘说话还算中听,真不知怎么纵出这种张狂婢女。  苏嬷嬷一瞧见芳洲这张脸就恨不得除之后快,奈何还要靠这贱婢做点心,不得不忍。  “秋六姑娘随我来吧。”  苏嬷嬷把二人领到杨夫人院中厨房外:“食材已经按着秋六姑娘昨日送来的单子准备好了,打下手的人都在,是叫芳洲吧,可以做粉角了。”  芳洲看秋蘅一眼。  “你去吧,我就在这院中待着。”  “秋六姑娘不进去啊?”  秋蘅笑笑:“我也需要进贵府厨房吗?”  苏嬷嬷动动唇,到底不好强求一个伯府贵女下厨房:“那就请秋六姑娘在此稍候,我进去看看。”  给三公子吃的点心,她必须亲自盯着才好向大太太交差。  秋蘅等苏嬷嬷进了厨房,在院中溜达起来。  方相那些书信账册不大可能在此处,但多熟悉一下相府没什么不好。  “秋六姑娘?”  秋蘅转过身去,颔首打招呼:“方姑娘。”  方蕊神色狐疑看着她:“你怎么在我母亲院子里?”  “苏嬷嬷请我来的。”  “苏嬷嬷请你?”方蕊只觉好笑,“苏嬷嬷人呢?”  “在厨房。”  方蕊望了望厨房方向,吩咐婢女:“去看看。苏嬷嬷要是在里面,请她出来。”  婢女领命而去,很快与苏嬷嬷一起回返。  “姑娘。”  方蕊看着行礼的苏嬷嬷,不解问:“秋六姑娘给你上药,怎么上到母亲这里来了?”  “昨日秋六姑娘送了些家里做的点心,夫人吃着好,就请秋六姑娘把人带来再做一些。”  “什么样的点心相府吃不到?”方蕊难以相信。  母亲不是贪嘴的人,就为了吃口点心把别人府上的厨子叫来?  这太奇怪了,她要去问问母亲。  请收藏本站:。笔趣阁手机版:m.7d681.icu 第142章 再入相府_256 在胡四心里,他们大人年少有为,人品端方,比京中那些纨绔好上十万八千里。  这样好的大人,可不能走歪路啊!  “大人,你心悦秋六姑娘,就该时不时去秋六姑娘眼前晃晃,而不是让人盯着人家姑娘啊。”  跟踪盯梢喜欢的小娘子,这不是登徒子吗?  薛寒忍耐抬了抬眉,语气冷淡:“这是命令。”  “大人?”胡四错愕,难以理解,“那是红,不,那是秋六姑娘啊,要是被秋六姑娘知道你派人盯着她,那——”  “那如何?”薛寒皱眉问。  “那你就完了呀!”胡四恨铁不成钢。  那么多赢得小娘子芳心的手段,大人偏偏选了最上不了台面的,莫不是光棍久了,急疯了?  “胡四。”  “卑职在。”  “记得你的本分。还是说,你想换个上峰?”  胡四一激灵,不敢再多说了:“卑职知道了。”  “下去吧。”  胡四偷瞄寒着脸的少年一眼退出去,摇摇头。  大人肯定会后悔的!  薛寒静静坐了一会儿,从带回的一团湿衣中拣起那条手帕。  染了血的手帕被仔细洗涤过,却再不能洁白如初,轻轻一嗅就有湖水与血腥交织的气味钻入鼻中。  无论阿蘅知道了会怎样看他,在发现阿蘅有细作嫌疑后倘若因为情爱便当作不知,那他就不是薛寒了。  少年攥着手帕仰躺到矮榻上,望着承尘轻轻叹了口气。  秋蘅回到冷香居,就把芳洲吓到了。  “姑娘,你的脸色好难看。”  “是么?”秋蘅抬手轻抚脸颊,摸了一手凉。  “姑娘头发是湿的,我去拿手巾来。”  “帮我打桶水,我直接沐浴吧。”  屏风后,秋蘅坐进浴桶,发出低低的呻吟。  剧痛过后麻木的感觉重新被热水唤醒,浑身如针扎般细细密密地疼。好在这疼痛能够忍受,反而让她有种真正活过来的感觉。  “姑娘,你受伤了?”芳洲颤声问。  “没有。”  “还说没有!”芳洲把巾帕、胰子等物往旁边一放,抓起秋蘅的手,“姑娘你看!”秋蘅垂眸,看到手臂上遍布蛛丝般的血痕。  “这是伤口吗?怎么会这么多?”芳洲试探般伸出手去触摸,临到靠近又缩回手指,声音带了哽咽,“姑娘,是不是很疼?”  “不怎么疼。”见芳洲担心得要哭出来,秋蘅扬唇,“真的不怎么疼。”  最疼的时候已经过去了。  芳洲吸了一下鼻子,语气严肃:“姑娘,我一直没问过你失踪的那十日遇到了什么。可现在我想问了,你的变化,还有这些伤,都与那次失踪有关系吗?”  秋蘅沉默片刻,点头:“是。不过你别担心,这些伤是一时的,没有性命之忧,只是稍稍难受些。”  “真的?”  “真的。”  这一夜,秋蘅睡得安稳,芳洲却烙饼般翻来覆去,难以入眠。  她觉得姑娘在骗她。  可就算这么想,她也不能为姑娘做什么,她只会做吃食。  要是姑娘真的出事,她该怎么办?  天刚亮,秋蘅就醒了。  晨曦明亮,从推开的窗子洒进来,扫去一夜暗沉。  秋蘅挽起衣袖,手臂已恢复了白皙,昨日那交错的血痕仿佛没存在过。  “姑娘醒了。”芳洲顶着黑眼圈走进来。  秋蘅举起胳膊给她看:“没骗你吧,已经好了。”  芳洲抓着秋蘅手臂看了又看:“真的没了。”  可她的心却没真正放下。  姑娘浑身伤痕来得蹊跷,消失得又快,怎么想都不对劲。  难道是中毒?  突然闪过这个猜测,芳洲心中一咯噔。  “就说让你别担心。”秋蘅嫣然一笑,捏捏芳洲脸颊,“快收拾一下,我们去相府。”  看着秋蘅明媚的笑容,芳洲想问的话咽了回去。  与其问了让姑娘为难,不如做好自己的事。  反正她总是要和姑娘在一起的,无论生死。  “嗯,这就去收拾。”  二人收拾妥当,乘车前往相府。  这一次,苏嬷嬷直接等在二门处。  “秋六姑娘来得早。”苏嬷嬷打了招呼,瞥一眼芳洲,“秋六姑娘的婢女瞧着气色不大好呢。”  小贱婢瞧着就晦气。“听说要来为贵府大太太做点心,她紧张得一夜没怎么睡。”  “我们夫人待人宽厚,不必这么紧张。”苏嬷嬷翘了翘唇角。  这秋六姑娘说话还算中听,真不知怎么纵出这种张狂婢女。  苏嬷嬷一瞧见芳洲这张脸就恨不得除之后快,奈何还要靠这贱婢做点心,不得不忍。  “秋六姑娘随我来吧。”  苏嬷嬷把二人领到杨夫人院中厨房外:“食材已经按着秋六姑娘昨日送来的单子准备好了,打下手的人都在,是叫芳洲吧,可以做粉角了。”  芳洲看秋蘅一眼。  “你去吧,我就在这院中待着。”  “秋六姑娘不进去啊?”  秋蘅笑笑:“我也需要进贵府厨房吗?”  苏嬷嬷动动唇,到底不好强求一个伯府贵女下厨房:“那就请秋六姑娘在此稍候,我进去看看。”  给三公子吃的点心,她必须亲自盯着才好向大太太交差。  秋蘅等苏嬷嬷进了厨房,在院中溜达起来。  方相那些书信账册不大可能在此处,但多熟悉一下相府没什么不好。  “秋六姑娘?”  秋蘅转过身去,颔首打招呼:“方姑娘。”  方蕊神色狐疑看着她:“你怎么在我母亲院子里?”  “苏嬷嬷请我来的。”  “苏嬷嬷请你?”方蕊只觉好笑,“苏嬷嬷人呢?”  “在厨房。”  方蕊望了望厨房方向,吩咐婢女:“去看看。苏嬷嬷要是在里面,请她出来。”  婢女领命而去,很快与苏嬷嬷一起回返。  “姑娘。”  方蕊看着行礼的苏嬷嬷,不解问:“秋六姑娘给你上药,怎么上到母亲这里来了?”  “昨日秋六姑娘送了些家里做的点心,夫人吃着好,就请秋六姑娘把人带来再做一些。”  “什么样的点心相府吃不到?”方蕊难以相信。  母亲不是贪嘴的人,就为了吃口点心把别人府上的厨子叫来?  这太奇怪了,她要去问问母亲。  请收藏本站:。笔趣阁手机版:m.7d681.icu 第143章 以退为进 方蕊进了屋,来到杨夫人身边:“母亲,我在院子里看到了秋六。怎么听苏嬷嬷说是来给您做点心的?”  杨夫人颔首:“嗯。”  “真的是来给您做点心的?”方蕊还是难以相信,“什么点心,难道咱们相府厨子做的点心还比不过?”  杨夫人笑笑:“不是咱们府上厨子比不过,只是恰好她婢女做的点心合口味。”  “那女儿等会儿也尝尝。”方蕊往窗外看一眼,“我来的时候就见秋六闲庭信步,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她自己家。母亲,秋六这个人邪门得很,看似出身平平,却从没见她吃过亏,您可不要被她哄住了。”  秋六用点心讨好母亲,打的是什么主意?  难不成想嫁进相府?  可兄长已经娶妻,只有二叔家的堂弟尚未婚配。秋六要是打着这种主意,该讨好的不是母亲,而是二婶。  想不通,但肯定不安好心就是了,看来秋六每次登门她还是要盯紧了。  这般想着,方蕊突然有种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懊恼。  当时还是她为了羞辱秋六,主动让秋六上门的。她就说秋六这个人邪性,从不吃亏。  杨夫人听方蕊这么说,淡淡一笑:“母亲还用你提醒。蕊儿怎么突然把秋六姑娘放在心上了?”  她的女儿她了解,清高自傲,如秋六姑娘这样家中落魄的,正眼都不会多看。  杨夫人并不觉得女儿自傲是缺点。相府千金有清高的本钱,眼光高一些,来往的手帕交才出身相当,更不会眼皮子浅瞧上门不当户不对的男人。  “那不是亲眼瞧着素素在她手上吃过亏,不得不注意些。”方蕊顺口推到成素素身上,没提被秋蘅举着簪子威胁的丢脸事。  杨夫人淡淡道:“成姑娘性子急躁了些。”  虽然出身不错,将来也难过好。  母女二人说话间,苏嬷嬷端着托盘进来了:“夫人,粉角做好了,您尝尝。”  杨夫人看了看盘中皮薄近乎透明的粉角,夹起一只蘸上料汁送入口中,细细品尝,不由点头:“是这个味儿。”是三郎喜欢的那个味道。  后来找的厨子做出的粉角不是不好吃,但三郎吃着不顺口。  “我尝尝。”方蕊夹起粉角吃下,虽觉味道不错,却不理解母亲所为,“也没比咱们府上厨子做的好多少嘛。”  在场的都是心腹,杨夫人趁势教导女儿:“这点心啊,就如女子。都是美人儿,或娇艳,或清雅,性子有活泼,有娴静。那男子偏偏就更喜欢某一种,你能说其他女子不好吗?”  方蕊闻言,若有所思:“母亲说得是。若谈婚论嫁的男子喜欢的不是女儿这样的,就换掉他,免得事倍功半。”  杨夫人:?  苏嬷嬷也被方蕊言论所惊,怕再从姑娘口中听到更惊人的话,忙转移话题:“夫人,这点心刚出锅口感正好——”  “你亲自给三郎送过去,三郎吃着如何,回来报我。”  “是。”  苏嬷嬷退出去,方蕊抿抿唇:“原来是给哥哥吃的。”  杨夫人看女儿一眼:“你兄长这些日子都没胃口,若能多吃几口,就谢天谢地了。”  “母亲别太担心,哥哥肯定很快好起来的。”  杨夫人点点头,心情却沉重。  儿子虽从小体弱,可如今年这般缠绵病榻还是少的,老夫人甚至开始寻觅八字相合的女子给三郎做妾,好冲冲病气。  她就三郎一个儿子,完全不敢想三郎要是有个好歹该如何是好。  过了好一会儿,苏嬷嬷快步进来,神情振奋:“夫人,三公子用了不少,还说晚饭也想吃粉角。”  “那就好,那就好。”杨夫人不觉露出个笑容,看向苏嬷嬷的眼神有着赞赏,“多亏苏嬷嬷把三郎放在心上。”  “夫人这话折煞奴婢了。三公子吃着好,那是奴婢天大的荣幸。”  杨夫人一笑:“请秋六姑娘和她的婢女过来。”  苏嬷嬷出了屋,不多时带着秋蘅与芳洲进来。  “杨夫人。”秋蘅福了福身。  杨夫人笑容和煦:“今日劳烦秋六姑娘了。”  至于芳洲,杨夫人没有提。在她看来奴婢整个人都属于主人,功劳自然也是主人的。  “杨夫人不必客气,就当伤了苏嬷嬷的赔礼了。”秋蘅看向苏嬷嬷,“苏嬷嬷脸上伤痕已经结痂,无需上药了,正好和杨夫人说一声,明日我就不来打扰了。”  杨夫人眉一挑。  三郎还等着吃秋六姑娘的婢女做的点心,不来了怎么行?  “秋六姑娘,我有一个不情之请。”  秋蘅面露惊讶:“杨夫人说笑了,您是相府大太太,我只是一个普通小姑娘,哪有能帮上您的地方。”  杨夫人一滞。  这丫头怎么回事儿,不知道是客气话吗,这还让她怎么往下说?  好在到了杨夫人的年纪,脸皮也不会薄,笑了笑道:“秋六姑娘的婢女做的点心深得我心,想借用她一段时间——”  芳洲脸色一变:“我只跟着姑娘,哪儿都不去。”  杨夫人蹙眉看芳洲一眼,心道这要是相府丫鬟,早狠狠掌嘴了。  她就说,用外头的人还是不方便。  “秋六姑娘若是愿意,定有重谢。”  “芳洲被我宠坏了,倔起来谁都管不住。杨夫人喜欢她做的粉角也好办,我让她把方子写下来,贵府大厨照着做是一样的。”  话说到这份上,杨夫人不好再说什么,等秋蘅带芳洲告辞,脸沉下来。  苏嬷嬷冷哼:“不识抬举!”  方蕊反而觉得心安,笑道:“咱们府上厨子会做再好不过,想吃了多方便。”  “交给厨房做了试试。”杨夫人吩咐下去,并不看好。  她虽不下厨,也知道那些食谱要么适量,要么少许。明明一样的方子,做出来的吃食味道却不同。  回去的路上,芳洲问秋蘅:“姑娘不让我留下,以后怎么常来相府呢?”  秋蘅靠着车壁,微微合眸:“别担心,杨夫人会想办法的。”  爱子心切的杨夫人,应当会按着她推测那般去做吧?  请收藏本站:。笔趣阁手机版:m.7d681.icu 第143章 以退为进_258 方蕊进了屋,来到杨夫人身边:“母亲,我在院子里看到了秋六。怎么听苏嬷嬷说是来给您做点心的?”  杨夫人颔首:“嗯。”  “真的是来给您做点心的?”方蕊还是难以相信,“什么点心,难道咱们相府厨子做的点心还比不过?”  杨夫人笑笑:“不是咱们府上厨子比不过,只是恰好她婢女做的点心合口味。”  “那女儿等会儿也尝尝。”方蕊往窗外看一眼,“我来的时候就见秋六闲庭信步,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她自己家。母亲,秋六这个人邪门得很,看似出身平平,却从没见她吃过亏,您可不要被她哄住了。”  秋六用点心讨好母亲,打的是什么主意?  难不成想嫁进相府?  可兄长已经娶妻,只有二叔家的堂弟尚未婚配。秋六要是打着这种主意,该讨好的不是母亲,而是二婶。  想不通,但肯定不安好心就是了,看来秋六每次登门她还是要盯紧了。  这般想着,方蕊突然有种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懊恼。  当时还是她为了羞辱秋六,主动让秋六上门的。她就说秋六这个人邪性,从不吃亏。  杨夫人听方蕊这么说,淡淡一笑:“母亲还用你提醒。蕊儿怎么突然把秋六姑娘放在心上了?”  她的女儿她了解,清高自傲,如秋六姑娘这样家中落魄的,正眼都不会多看。  杨夫人并不觉得女儿自傲是缺点。相府千金有清高的本钱,眼光高一些,来往的手帕交才出身相当,更不会眼皮子浅瞧上门不当户不对的男人。  “那不是亲眼瞧着素素在她手上吃过亏,不得不注意些。”方蕊顺口推到成素素身上,没提被秋蘅举着簪子威胁的丢脸事。  杨夫人淡淡道:“成姑娘性子急躁了些。”  虽然出身不错,将来也难过好。  母女二人说话间,苏嬷嬷端着托盘进来了:“夫人,粉角做好了,您尝尝。”  杨夫人看了看盘中皮薄近乎透明的粉角,夹起一只蘸上料汁送入口中,细细品尝,不由点头:“是这个味儿。”是三郎喜欢的那个味道。  后来找的厨子做出的粉角不是不好吃,但三郎吃着不顺口。  “我尝尝。”方蕊夹起粉角吃下,虽觉味道不错,却不理解母亲所为,“也没比咱们府上厨子做的好多少嘛。”  在场的都是心腹,杨夫人趁势教导女儿:“这点心啊,就如女子。都是美人儿,或娇艳,或清雅,性子有活泼,有娴静。那男子偏偏就更喜欢某一种,你能说其他女子不好吗?”  方蕊闻言,若有所思:“母亲说得是。若谈婚论嫁的男子喜欢的不是女儿这样的,就换掉他,免得事倍功半。”  杨夫人:?  苏嬷嬷也被方蕊言论所惊,怕再从姑娘口中听到更惊人的话,忙转移话题:“夫人,这点心刚出锅口感正好——”  “你亲自给三郎送过去,三郎吃着如何,回来报我。”  “是。”  苏嬷嬷退出去,方蕊抿抿唇:“原来是给哥哥吃的。”  杨夫人看女儿一眼:“你兄长这些日子都没胃口,若能多吃几口,就谢天谢地了。”  “母亲别太担心,哥哥肯定很快好起来的。”  杨夫人点点头,心情却沉重。  儿子虽从小体弱,可如今年这般缠绵病榻还是少的,老夫人甚至开始寻觅八字相合的女子给三郎做妾,好冲冲病气。  她就三郎一个儿子,完全不敢想三郎要是有个好歹该如何是好。  过了好一会儿,苏嬷嬷快步进来,神情振奋:“夫人,三公子用了不少,还说晚饭也想吃粉角。”  “那就好,那就好。”杨夫人不觉露出个笑容,看向苏嬷嬷的眼神有着赞赏,“多亏苏嬷嬷把三郎放在心上。”  “夫人这话折煞奴婢了。三公子吃着好,那是奴婢天大的荣幸。”  杨夫人一笑:“请秋六姑娘和她的婢女过来。”  苏嬷嬷出了屋,不多时带着秋蘅与芳洲进来。  “杨夫人。”秋蘅福了福身。  杨夫人笑容和煦:“今日劳烦秋六姑娘了。”  至于芳洲,杨夫人没有提。在她看来奴婢整个人都属于主人,功劳自然也是主人的。  “杨夫人不必客气,就当伤了苏嬷嬷的赔礼了。”秋蘅看向苏嬷嬷,“苏嬷嬷脸上伤痕已经结痂,无需上药了,正好和杨夫人说一声,明日我就不来打扰了。”  杨夫人眉一挑。  三郎还等着吃秋六姑娘的婢女做的点心,不来了怎么行?  “秋六姑娘,我有一个不情之请。”  秋蘅面露惊讶:“杨夫人说笑了,您是相府大太太,我只是一个普通小姑娘,哪有能帮上您的地方。”  杨夫人一滞。  这丫头怎么回事儿,不知道是客气话吗,这还让她怎么往下说?  好在到了杨夫人的年纪,脸皮也不会薄,笑了笑道:“秋六姑娘的婢女做的点心深得我心,想借用她一段时间——”  芳洲脸色一变:“我只跟着姑娘,哪儿都不去。”  杨夫人蹙眉看芳洲一眼,心道这要是相府丫鬟,早狠狠掌嘴了。  她就说,用外头的人还是不方便。  “秋六姑娘若是愿意,定有重谢。”  “芳洲被我宠坏了,倔起来谁都管不住。杨夫人喜欢她做的粉角也好办,我让她把方子写下来,贵府大厨照着做是一样的。”  话说到这份上,杨夫人不好再说什么,等秋蘅带芳洲告辞,脸沉下来。  苏嬷嬷冷哼:“不识抬举!”  方蕊反而觉得心安,笑道:“咱们府上厨子会做再好不过,想吃了多方便。”  “交给厨房做了试试。”杨夫人吩咐下去,并不看好。  她虽不下厨,也知道那些食谱要么适量,要么少许。明明一样的方子,做出来的吃食味道却不同。  回去的路上,芳洲问秋蘅:“姑娘不让我留下,以后怎么常来相府呢?”  秋蘅靠着车壁,微微合眸:“别担心,杨夫人会想办法的。”  爱子心切的杨夫人,应当会按着她推测那般去做吧?  请收藏本站:。笔趣阁手机版:m.7d681.icu 第144章 纳妾 跟踪的察子把消息传回去,胡四去向薛寒禀报:“大人,今日一早,秋六姑娘带着芳洲去了相府,临近晌午才离开。”  “相府……”薛寒眸光微闪,“秋六姑娘因何去相府?”  打探情报是胡四干惯的活儿,不用特意交代就会尽量周全,听薛寒这么一问,表情古怪:“听说是秋六姑娘前往灵微观上香,偶遇相府大太太杨氏,言语上起了些冲突,芳洲把杨氏身边的嬷嬷给揍了……”  他完全没法想象秋猎时捉萤火虫的小丫头这么凶猛,甚至想见个面,看看认识的芳洲和传闻中的芳洲是不是一个人。  “然后杨夫人就找上门了,商议的结果就是让秋六姑娘每日去相府给那个嬷嬷上药。”  “从哪日开始去的?”  “四日前。”  四日前——  薛寒示意胡四退下,手指轻轻敲击桌面。  四日前的那晚,他在街头又遇到了那小贼。  少女白皙脚踝上青色淤痕在脑海中浮现,薛寒低低叹息。  阿蘅与小贼是同一人,几乎无疑了。  一对普通山民夫妇,显然不可能养育出一个身手高强的女儿。  阿蘅背后是哪方势力?去相府的目的是什么?  可阿蘅若是敌国细作,秋猎时为何会提醒他救太子?  是为了取得他的信任,以便将来有所图谋,还是另有隐情?  太多疑问在薛寒心中盘旋。  他升起过当面挑破的冲动,但理智不允许他放任这种冲动。  身为皇城使,他与不少细作打过交道,不经历酷刑那些细作嘴巴严得很。一问就承认自己是细作的,那不是细作,是傻子。  开口问不会得到想知道的,只会打草惊蛇。  薛寒自嘲笑笑。  阿蘅对他来说一直是神秘的,充满谜团。他心悦阿蘅,却做不到完全信任阿蘅。  薛寒用手指在桌面上虚虚写了个“蘅”字,久久沉默。  相府这边,杨夫人院中厨房一直没有闲过,等到晚饭送去三公子那里的粉角却只咬了一口就没再动。  杨夫人听了婢女禀报,脸色微沉。苏嬷嬷在一旁出主意:“夫人,要不去和永清伯府老夫人说说,把那婢女送与相府?秋六姑娘再如何,不也要听祖母安排。”  在苏嬷嬷看来,相府向永清伯府讨要个小婢女,那是给永清伯府脸面,伯府老夫人能得这份人情,定然求之不得。  杨夫人摇摇头:“不妥。”  “夫人?”  “你也感受过了,那个叫芳洲的婢女是个烈性子,真强迫她与自家主人分开来相府,谁知道会发生什么事?关乎三郎,我不想冒险。”  苏嬷嬷堆笑:“还是夫人考虑周到。只是这样的话,想要用那婢女就不方便了。”  杨夫人抬手捏捏眉心,声音虽轻却透着势在必得:“看来想要丫鬟,就得把主子也要了……”  转日杨夫人去给婆母请安,面带愁色。  老夫人便问:“三郎的身体可有好转?”  杨夫人叹口气:“总不见好,眼看着天越来越冷了。”  生病的人到了冬日更难熬,这也是人们积累的经验了。  老夫人脸上也有了忧色:“三郎这场病比以往都严重些。别的不说,这总是不怎么吃东西,好身体也顶不住。”  “是啊。不过昨日午饭,三郎胃口还可以。”杨夫人把芳洲做点心的事说了,“可惜是别人府上的丫鬟,听说自幼就伺候秋六姑娘了,分不开。”  老夫人眉一拧:“我这上了年纪不怎么问外头的事儿,倒是不知永清伯府最近这么热闹。这样吧,让人悄悄打听一下秋六姑娘的生辰八字,若是与三郎不犯冲,就让相爷与那永清伯说一声。”  至于永清伯会拒绝,老夫人觉得不可能。这几年永清伯恨不得给方相提鞋,能与相府攀上关系定然求之不得。  要拿到女方生辰八字,正儿八经的路子是请媒人登门获取。但老夫人抱着给孙儿冲喜的心思纳妾,若是寻常人家就罢了,直接去问就是,门第高些的就不好这么做。  这也好办,外面有专门办这类事的人,无非是多花些银钱。  没等太久,相府老夫人就拿到了秋蘅的生辰八字,见与孙儿的八字不犯冲,就对方相说了。“要永清伯的孙女给三郎做妾?”方相一脸意外。  之前他是听老妻说要给孙儿纳妾冲喜,以为从小门小户的人家寻觅,没想到会挑中伯府贵女。  “这不大妥当,容易被人议论的。”  老夫人挑眉:“一些闲言碎语难道比三郎的身体重要?再者说,谁敢议论到相爷面前来?至于背后议论,反正听不见。”  方相捋了捋胡须。  “也不是普通妾室,是贵妾。永清伯不是心心念念袭爵的事么,相爷允些甜头就是。”老夫人撇撇嘴,“相爷觉得纳伯府贵女为妾不合适,说不定对永清伯来说是求之不得的机会呢。”  方相做过的不合适的事太多了,不过顺口这么一说,听了老妻一番言语点点头,很快就约了永清伯见面,委婉表达了想法。  永清伯初听时大喜过望,回家的路上开始纠结。  能用一个孙女换伯府袭爵太划算了,可怎么偏偏是六丫头呢!  让六丫头去给相府公子当妾,可惜了啊,要是别的丫头就好了……  永清伯回到伯府,越想越惋惜。  “伯爷怎么唉声叹气的,遇到难事了?”老夫人受不了永清伯一副苦瓜样,忍着嫌弃问。  这事本来就要和老婆子说,永清伯斟酌一下道:“今日方相约我喝茶,想为孙儿纳六丫头。”  老夫人第一反应是不信:“相府未娶妻的就四公子吧,竟愿意与咱们府上结亲?”  永清伯讪笑:“不是四公子,是三公子。”  “三公子?”老夫人努力想了想,“相府三公子不是前年娶妻了吗,伯府还准备了不菲贺礼送去。”  “呵呵,不是娶妻,是想纳六丫头为贵妾——”  “纳妾?”老夫人脸色骤变,不敢置信盯着永清伯,“伯爷答应了?”  “夫人先听我说——”  老夫人一听这话眼前一黑,抄起桌上茶杯对着那张老脸泼了过去。  请收藏本站:。笔趣阁手机版:m.7d681.icu 第143章 全凭祖父做主 茶汤顺着永清伯的老脸流淌,打湿了胡子。 永清伯抹一把脸,不可思议指着老夫人:“你失心疯了?” “我看伯爷才是失心疯了,好好的孙女竟然要送去给人做妾!” “我话还没说完呢!”永清伯气得脸色铁青,“方相说了,只要咱们答应,袭爵的事他会帮忙——” “袭爵袭爵,你为了袭爵简直癔症了!就算真能袭爵又如何,世人都要戳永清伯府的脊梁骨,为了袭爵让孙女去做妾!” “真能袭爵又如何?你说的什么傻话!”永清伯以看傻子的眼神看着老夫人,“能袭爵,老大以后就是永清伯,松儿以后也是永清伯,松儿的嫡长子还会是永清伯!我们的子孙后辈不至于沦落为平头百姓,将来我才有脸见列祖列宗!” 老夫人冷笑:“眼下的子孙都护不好,还子孙后辈?” “妇人之见,头发长,见识短!”永清伯跺脚,“一个孙女换永清伯府世袭罔替,有什么不好?” 老夫人语气坚决:“我不接受!” 永清伯彻底恼了:“别忘了我才是一家之主。念在老夫老妻了和你说一声,你还闹上了。我告诉你,这事儿我说了算,莫要发疯!” 老夫人定定望着永清伯拂袖而去后晃动的门帘,低不可闻喃喃:“是谁疯了,是谁疯了……” 好一会儿后,老夫人一个激灵醒了神:“春草,春夏——” 大丫鬟春草轻轻走进来:“婢子在。” “立刻去冷香居,把六姑娘请来。” “是。” 此时的秋蘅,被永清伯打发人请了过去。 “祖父找我。” 永清伯打量着孙女。 梳着双髻的少女正是花儿一样的年纪,雪肤乌发,眉目精致。难得气质沉静,给人一种很有智慧的坚韧感。 永清伯虽对老夫人放了狠话,可一见秋蘅,惋惜的念头更强烈了。 以六丫头的野心要是进宫,说不定混得比贵妃娘娘还风光。若是能换一个孙女去相府,伯府还能袭爵,就两全其美了。 “这几日蘅儿去相府,有什么感觉?” 秋蘅不动声色回道:“相府奴仆成群,规矩森严,处处彰显高门气派。” “那确实,方相乃百官之首,相府可不是寻常人家可比。”永清伯顿了顿,试探问起,“若是蘅儿能去相府生活,觉得如何?” “请祖父直言。” “相府看中了你,想要你给相府三公子做贵妾,你怎么想?”永清伯留意秋蘅反应,却发现她听了这话神色并无多少变化。 瞧瞧,比老婆子沉得住气多了,这样的心性资质,不愁没有造化。 秋蘅反问:“祖父怎么想?” “呵呵。”永清伯摸摸胡子,“祖父觉得有些委屈你。不过相府三公子的妻子出身一般,性情软弱,并不讨婆母喜欢,你若进了相府想把日子过好不难。” 秋蘅沉默半晌,淡淡道:“既如此,孙女听祖父安排就是。” 她如此说,反让永清伯犹豫了:“你就没别的想法?” 一般小姑娘听说去做妾,不说寻死觅活,哭哭啼啼是免不了的,六丫头未免太平静了。 “孙女有很多想法,但既然祖父有此打算,那我能做的就是在祖父的安排下尽量过好。” “你——”永清伯叹了口气,“蘅儿是个好孩子,你先回去吧。” 他要再想想,用六丫头换方相帮忙到底亏不亏。 “孙女告退。” 秋蘅回到冷香居,春草等了有一会儿了。 “六姑娘,老夫人让你去一趟千松堂。” 秋蘅来到千松堂,见到的是神色凝重的老夫人。 “祖母。” 看着屈膝行礼的小孙女,老夫人一时没说话。 她嫌六丫头答应去相府给一个嬷嬷上药丢脸,一直没搭理这丫头,万万没想到冷了几日,竟要给人做妾去了! “怎么才过来?”老夫人冷声问。 “刚刚祖父叫我过去说话。” 老夫人一听,脸色更沉了。 老东西动作倒是快。 摆摆手示意伺候的人退下,老夫人沉声道:“既然你祖父找了你,想必你也知道了。” “做妾”两个字老夫人实在说不出口。 “嗯,听祖父说了。” “你怎么想?”老夫人问了和永清伯一样的话,心思却截然不同。 秋蘅垂眸,避开老夫人的目光:“孙女只能听祖父的。” 看着孙女逆来顺受的样子,老夫人一阵气闷:“怎么就只能听你祖父的,你还是康郡王妃的义女,康郡王世子待你甚好……” 倘若豁出脸面去康郡王府哭闹哀求,由康郡王府出面,定能避免做妾的结果。 而这样的事,只能由六丫头自己去做。 秋蘅在心中叹息。 都说人不可貌相,老夫人虽重名声,平日看似严苛,却是真心疼孙女的。 不像永清伯,眼里只有利益,孙女不是孙女,是筹码。 可惜她要让老夫人失望了。 沉默了一会儿,秋蘅平静道:“阿蘅有祖父母,有父亲,没有脸面去康郡王府哭闹。” “你——”老夫人脸色青白交加,胸口堵得难受。 这丫头平日不是个会吃亏的,脸皮还厚,现在是怎么了? “六丫头,你要知道这是你的终身大事,一旦定下来就没有回头路了,这可不是在意脸面的时候,你要想清楚了!” 她这么看重名声都宁可六丫头去康郡王府求助,这死丫头脑袋被门夹了? “孙女想清楚了。” “好好好,你别后悔就行。” 老夫人把秋蘅赶出去,黑着脸生闷气。 “老夫人喝口茶吧。”春草怕老太太气出个好歹,奉上茶水。 老夫人接过来喝了一口,把茶盏往桌上一放:“备车,出门。” 就算六丫头认命,她也无法忍受好好的孙女去给人做妾。 穷苦人家活不下去把女孩儿卖了就罢了,伯府贵女去做妾,她一辈子都抬不起头来! 秋蘅回到冷香居,靠着床头屏风微微出神。 一切都按着她所想进行,可是好像并不开心。 脑海中闪过老夫人恼怒不解的面庞,最后是一脸严肃说会对她负责的少年。 秋蘅自嘲笑了笑。 与她要做的事相比,她开不开心是最无关紧要的。 第144章 薛寒的愤怒 老夫人低调出了门,却不是如大丫鬟春草以为的去见康郡王妃,而是去了一间茶楼,打发仆从去找薛寒。 要与皇城司打交道,那仆从心中有些发慌,正踟躇之际,一人拍了拍他肩膀。 仆从吓得一个激灵,立刻转过身去,看到一张挂着闲散笑容的年轻面庞。 “你鬼鬼祟祟干什么呢?”胡四问。 他安排人盯着永清伯府,今日没见红豆糕出门,倒是伯府老夫人出门了,随行的一名仆从明显奔着皇城司来的。 听了手下禀报觉得不对劲,于是直接来见见。 “您是皇城司的大人?”仆从看到胡四所穿服饰,惊喜中带着紧张。 “对,你找皇城司有事?” 仆从忙道:“小的是永清伯府的,奉老夫人之命请薛大人茶楼一叙。” 想着老夫人的交代,仆从压低声音:“事关我们六姑娘……” 他很好奇老夫人为了六姑娘什么事要见皇城使,更好奇老夫人要见,人家皇城使就会来吗?好担心被这位皇城司的大人翻白眼—— 永清伯府老夫人为了红豆糕要见大人? 胡四抚掌:这不就是见家长嘛! 仆从被胡四的动作吓得后退一步。 “贵府老夫人在何处?” 问清楚地方,胡四嘴角上扬:“知道了,我这就去给我们大人说一声。” 胡四跑得飞快,见到薛寒时气喘吁吁:“大人,秋六姑娘的祖母要见你!” 薛寒愣了愣,表情诧异:“秋六姑娘的祖母?” “对,您没听错,就是秋六姑娘的祖母,永清伯老夫人。” 薛寒一下子站了起来,又坐下。 素来沉稳的少年罕有在旁人面前露出几分茫然。 胡四忙安慰:“大人别紧张,肯定是好事。” 薛寒睨胡四一眼,起身往外走,走了几步脚下一顿:“不必跟着,我自去就可。” 胡四眼里的兴奋转为失落。 大人太过分了! 老夫人在雅间垂着眼,面上没有什么表情,心里却是忐忑的。 来见皇城使薛寒,是没办法的办法了。 这个少年对六丫头有几分喜欢应该不假,可真的会为了这份心思得罪相府吗? 她不确定,甚至觉得很难,但总要试一试。 若是成了,那是六丫头的造化。若是不成—— 老夫人不愿去想这种可能。 当年没能阻止大孙女进宫的心情,她不想再体会第二次。 门口传来动静,老夫人忙看过去。 少年穿了一身青色便服,恰如春日里一竿青竹,挺拔朝气。 老夫人以看孙女婿的心态打量,尽管想维持女方的矜持,却不得不承认是满意的。 长得好,有实权,有靠山,听说还救了太子立下大功,年纪轻轻被今上赐紫袍金鱼袋,定然前途无量。 这么好的孩子,怎么不早点来永清伯府提亲呢! “老夫人。”薛寒拱手行礼。 “薛大人请坐。” 薛寒在老夫人对面坐下。 “冒昧请薛大人过来,是有一事相询。” “老夫人请说。” 看着坐姿笔挺的少年,老夫人暗吸口气,道:“听闻薛大人在秋猎时曾当众说心悦阿蘅,不知是一时冲动,还是真心如此?” 她也不想这么直接的,可火烧眉毛了,不是拿乔的时候。 薛寒结结实实愣住,飞快红了耳尖。 来茶楼的路上,他想过永清伯府老夫人要见他的诸多可能,却没想到一来就问得这么直接。 沉默一瞬,薛寒开口:“晚辈自是真心实意。” 老夫人露出个笑容,转而深深叹口气:“蘅儿还小,老身本来不急她的亲事,虽听了些传闻也没过问。只是现在,蘅儿遇到麻烦了——” “秋六姑娘遇到什么麻烦?” 老夫人面露尴尬:“蘅儿近来去了几次方相府上,没想到被相府看中,要……要纳她为妾……” 薛寒原本静静听着,等听到相府要纳秋蘅为妾,眼神陡然一冷,有怒气闪过。 “那伯府的意思呢?”少年一字字问。 老夫人是做好丢脸准备的,可真的到了这时候,难堪的感觉比她所想尤甚:“实不相瞒,伯府从来都是伯爷说了算,伯爷并不反对相府的提议。” 这世道便是如此,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 对儿子还能以孝道来压,对丈夫,就只能看对方人品了。 多少人家,当家主母看似威风体面,平时也能和夫君争吵一二,可一旦遇事意见不同,最终能决定的还是男人。 男人或许因为种种考虑选择听妻子的,若是不愿听,便如老夫人这般了。 薛寒攥了攥拳,再问:“秋六姑娘怎么说?” 老夫人苦笑:“伯爷是一家之主,他决定的事连老身都劝不了,蘅儿一个当孙女的又能如何?只能认命了。” 认命? 薛寒心生一种违和感。 阿蘅她……是认命的人? “秋六姑娘接受做妾?” “不接受又能如何?蘅儿是个自尊心强的,不肯向康郡王府开口。”老夫人深深看薛寒一眼,端起茶杯,“出来有一阵子了,老身也该回去了。” 该说的已经说了,这少年郎若在乎六丫头,自然会做些什么。若是不在乎,说下去不过自取其辱。 “老夫人慢走。” 薛寒回皇城司的路上,胡四不知从何处窜出来,挤眉弄眼问:“大人见到秋家老夫人了吧?” 薛寒心情正糟,睨胡四一眼:“你眼睛抽筋了?” “大人,别不好意思说啊,是不是秋家老夫人想把秋六姑娘许配给你?” 薛寒脚下一缓。 永清伯老夫人与其说是想把孙女许配给他,不如说是无奈下的求助。 想到秋蘅眼下艰难处境,薛寒没有与胡四聊这个的心情,淡淡道:“不要胡乱猜测,坏人清誉。永清伯府那边继续盯着,若有情况及时报我。” “是。” 胡四老实应了,暗暗腹诽:大人就是口不对心,天天盯着人家姑娘就不怕坏人清誉了。 薛寒回到皇城司,静静独坐,脑海中浮现少女眉眼沉静的样子。 如阿蘅这样的女子,也无法摆脱家中压迫吗? 那他来助她摆脱。 第145章 买卖黄了 薛寒思虑片刻,去见薛全。 “寒儿有什么事?”见到薛寒,薛全笑眯眯问。 自打薛寒救了太子,薛全态度就好了许多。 薛全深知,他现在的风光来自靖平帝,而总有一日靖平帝会老的。等到江山换人来坐,他这个先帝宠宦就很难继续风光了。 恰好养子救了储君,这简直是天大的机缘。将来养子能在新君面前得脸,他这个养父总差不到哪里去。 以前薛寒对薛全来说是仰他鼻息的无根之萍,而现在很可能是他晚年安稳生活的保障,态度自然不同。 而这种态度变化,也让薛寒在这种时候选择来见他。 “孩儿今日接到了秋六姑娘求助。”薛寒小小改动了一下实情。 薛全挑眉:“哦,求助什么?” “方相想纳秋六姑娘为方三公子的妾室。” 薛全面露惊讶:“秋六姑娘怎么与相府扯上联系的?” 康郡王府,福王府,崔家,现在又是相府,哦,还有他这个养子……一个小姑娘可真是了不得啊。 “说是在灵微观遇到的……”薛寒简单说了一下情况,“没想到却招来这样的麻烦,秋六姑娘别无他法,只好向孩儿求助。” 薛全深深看薛寒一眼,语气莫名:“那你打算怎么帮她?” “孩儿只能求助父亲。” “求助为父?” 薛全一听薛寒提到秋蘅,就猜测莫不是要他去向永清伯府提亲,心中不满早就攒着了,听了薛寒这话倒是火气稍缓。 不管怎么样,这小子态度尚可。 “为父能做什么呢?” “孩儿想请父亲去向方相说一声,秋六姑娘是孩儿看中的姑娘。” “那之后呢?去永清伯府提亲?”薛全似笑非笑问。 薛寒再清楚不过养父不会这么做,而他若是表现出急切只会更气,因而一副心平气和的样子:“秋六姑娘曾当众表明心悦林乘风,孩儿还在等秋六姑娘改变心意。” 这就是说一切只是维持原样。 薛全却不放心:“那要是秋六姑娘说改变心意了呢?” 别人不知,他还能不知,那丫头又不是真的喜欢林乘风。要是趁此机会赖上养子,岂不是哑巴吃黄连。 薛寒轻笑:“秋六姑娘不会的,她有分寸。” 知道了阿蘅与小贼是同一人,那故意打向他伤处的一掌,那毫不留情踢向他下身的动作……他怎么会自作多情以为阿蘅心悦他。 是他心悦阿蘅,才令自己陷入进退两难的境地。 薛全仔细打量薛寒神色,不由意外。 寒儿竟真觉得那丫头对他无意? “况且——”薛寒顿了顿。 “况且什么?” 薛寒对上薛全沉沉目光,平静道:“秋猎时方相也在。方相明知孩儿中意秋六姑娘,却要为孙儿纳秋六姑娘为妾,看来并未把父亲放在眼里。” 薛全嗤笑:“你这是在挑拨为父与方相的关系?” 朝中上下都知道他与韩悟不睦,但与方相关系不错。 “孩儿只是如实说出听闻此事后的感受。” 薛全沉默了。 挑拨也好,实话实说也罢,寒儿有一点没说错,一旦相府纳秋六姑娘为妾的消息传开,难免有人觉得方相不把他当回事。 谁让满朝文武都知道寒儿心悦那丫头呢,他薛全不要面子的吗? 薛全不语,薛寒就静静等着。 许久后,薛全淡淡道:“这个忙为父可以帮,但你要记着说过的话,对秋六姑娘只有内疚,并无男女之情。” “孩儿记着,多谢父亲。” 既然决定插手,未免夜长梦多,薛全当日便约了方相见面。 “有些日子没与薛公公喝茶了。”方相笑着,亲自为薛全添茶。 “是呢。”薛全端起茶杯浅啜一口,深深叹口气。 “薛公公这是遇到了烦心事?” “到了咱们这般身份,烦心的也就是子孙了。” 方相嘴角一抽,心道虽然与薛全关系尚可,但听一个宦官说为子孙发愁,感觉真怪。 “令郎年少有为,才得了今上奖赏,薛公公这话从何说起啊?” “唉。”薛全把茶杯一放,再叹口气,“还不是那位秋六姑娘,太能折腾了,跑去和犬子说不愿为妾,那傻小子就来找我闹……儿孙都是债啊!” 方相心中一咯噔。 秋猎时一群孩子胡闹,薛全居然放在心上了,他还以为薛全看不上永清伯府呢。 薛全笑了笑,看着方相:“还望方相卖某个面子。” “呵呵呵。”方相也笑了,“薛公公这就见外了,既然令郎真心喜欢那小姑娘,相府再寻合适的就是。” “多谢方相了。” 二人相视一笑。 方相回到家中,便对老妻说:“为三郎纳秋六姑娘为妾的事,就算了。” “这是为何?” “薛公公的养子对那丫头很上心,没必要为了一个小丫头伤了和气。” 老夫人有些不甘心:“可三郎就喜欢吃那丫头的婢女做的点心。三郎病着,难得有吃着顺口的东西——” “这好办。那就以蕊儿的名义给那丫头下帖子,让她带丫鬟来相府做。” “毕竟不如放在自家方便。” “夫人钻牛角尖了。再喜欢吃的东西,还能天天吃顿顿吃不厌的?等三郎吃够了,自然不用秋六姑娘再来了。”方相语气微沉,“薛全不是好相与的,有办法解决的事,何必与他结怨。” “知道了。” 永清伯转日又与方相见了面。 “昨日所说之事就罢了,请来的先生说两个孩子不大合适。” 本来永清伯还在纠结划不划算,买卖黄了顿觉损失了世袭罔替的爵位,回到家后连连叹气。 “去请六姑娘来。” 不多时,秋蘅到了。 “祖父。” 永清伯看看孙女,叹口气:“唉。” 再看看孙女,又叹口气:“唉。” 秋蘅垂眸,暗暗揣测:莫不是觉得还能拿她换更大好处,舍不得送她去相府? 永清伯叹了半天气不见孙女有反应,闷声开口:“相府那边说你与方三公子不大合适,昨日与你提的事就算了。” 秋蘅一惊。 算了? 是出了什么意外么? 第146章 秋六姑娘很感动 相府这样的人家,既然开了口,八字这些定然提前合过,现在以此为由说不合适,必然是出现了不在她预计中的变故。 “就是说……孙女不用去相府做妾了?”不管心中如何想,秋蘅面上露出几分喜色。 这在永清伯眼中才是正常的反应。 “不用了。”永清伯叹息着,“蘅儿,你可要争气啊,莫要辜负了祖父的期待。” “祖父放心,孙女会尽力。这事祖母知道了吗?” 永清伯没好气道:“还没和你祖母说。” 到今日他还能闻到胡子上的茶叶味呢,完全不想和那疯老婆子说话。尤其这事还黄了,太没面子了。 相府也是,怎么能说变就变呢? “那孙女去和祖母说一声。” “去吧。”永清伯摆摆手。 这事肯定要和死老婆子说的,六丫头去说就省得他去了,果然还是六丫头懂事。 算了,是相府没眼光,六丫头以后肯定能出路更好,说不定就靠她解决袭爵的难题了。 永清伯自我安慰着,并没有心情好转。 他到手的爵位传承啊! 千松堂中,婢女进去禀报:“老夫人,六姑娘来了。” 老夫人脸一板:“让她进来。” 门帘挑起,头梳双髻的少女走进来。 “祖母。” 老夫人现在看见秋蘅就气不打一处来,不冷不热问:“过来有事?” 秋蘅仿佛没瞧见老夫人的脸色,笑盈盈道:“祖父刚刚找了我,说孙女那事就算了。” 老夫人不由起身:“当真?” “真的,是相府那边说的。” “没想到那孩子如此能干……”老夫人慢慢坐下,心情起伏。 秋蘅来和老夫人说这事,就是想看看变故出现在哪里,此刻瞧着老夫人反应心中有了数。 “那孩子是谁?”她凑过去问。 老夫人嫌弃看孙女一眼:“坐小杌子上去。” “哦。”秋蘅乖乖坐到锦凳上,眼中闪着好奇,“祖母刚刚说谁呀?” 老夫人淡淡道:“皇城使薛寒。” “薛寒?”熟悉的感觉又来了,秋蘅抱着最后一丝希望问,“这和薛寒有什么关系?” 老夫人冷笑一声:“你当会有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儿?我豁出这张老脸去找了薛寒,和他说了你被迫做妾的事,至于他如何令相府改了主意,那就不清楚了。” 秋蘅深吸一口气。 果然又是薛寒…… 这一刻,她不知道是该气还是该笑。 直视内心,是有欢喜的,因为薛寒会为她做这些事。 可计划被破坏,想长久留在相府就难了。 要在几年内除五贼,助新君,时间非常紧迫,对她来说只要不伤及无辜,无论是直接射杀韩悟,还是背上与高官小妾来往的名声毒杀袁成海,亦或以妾室身份进入相府,找出方相通敌证据,只是手段不同,能达到目的就行。 方三公子病逝就在近前,一个妾室的虚名换除掉方相,对她来说很划算。 至于将来,若大夏得保太平,她在京城因世俗目光不开心的话,自是哪里快活去哪里。 “你这是什么表情?”见秋蘅一副似笑非笑、似哭非哭的样子,老夫人问。 “感动。”秋蘅回神,捂着心口,“一时感动得不知道说什么好。” 老夫人点头:“你能逃离苦海,确实多亏了薛寒。蘅儿啊,通过此事也能看出来薛寒是个有能耐有担当的,难得对你有情有义,你可要把握住了。” “祖母说得是,孙女这就打发人约薛寒见一面,当面道谢。” 正常来说,没有哪个祖母听孙女说要约见外男会高兴,当然正常孙女约见外男也不会告诉祖母。 但情况特殊,老夫人巴不得薛寒立刻把孙女娶走,免得黑心烂肺的老东西又打孙女主意。 “应当的。能令相府改了主意,人家定然出了大力气,是该当面道谢。传信的人——” 秋蘅接话:“就让鱼嬷嬷去,不显轻浮。” “嗯。”老夫人看孙女的眼神终于没那么嫌弃了。 这丫头关键时候虽然犯糊涂,平时还是有分寸的。瞧瞧,还知道让身边嬷嬷去,而不是贴身丫鬟。 天天翻墙但在祖母眼里有分寸的秋六姑娘回到冷香居,就喊来鱼嬷嬷:“麻烦鱼嬷嬷替我给薛大人传个话,约他青莲湖畔一见。” 鱼嬷嬷犹如当头一击,摇摇欲坠。 又来? 秋蘅见鱼嬷嬷神色不对,道:“祖母知道的。” 鱼嬷嬷:! 为什么一旦沾上六姑娘,就如此反常? “鱼嬷嬷快些去吧,还挺急的。” 鱼嬷嬷头晕目眩出府传信去了。 青莲湖畔,凉风瑟瑟,满目萧索。 薛寒匆匆赶到,看到少女面湖而立,裙摆被风烈烈吹起,如蝶翻飞。 他静静望着那纤细背影片刻,才走过去。 “秋六姑娘。” 秋蘅转身,看着停在身边的少年:“薛大人。” “秋六姑娘找我什么事?” “听祖母说,她昨日找过你。” 薛寒深深看着秋蘅,平静的目光有了变化。 他不太想相信自己的直觉,可又不愿憋在心里:“秋六姑娘看起来……并不高兴。” 不用做妾,难道不值得高兴吗? 还是说,做妾是她所愿? 薛寒当然清楚秋蘅不是单纯愿意做妾,而是想到她的另一面,猜测她想通过做妾达成某种目的。 秋蘅挣扎一瞬,心一横道:“确实不太高兴。” “为何?” “能进相府,我觉得挺好的。” 薛寒扬眉,直直盯着秋蘅:“你觉得做妾挺好?” “是,那毕竟是相府——” 没等秋蘅说完,手腕就被抓住,映入眼底的是少年挂着薄怒的面庞。 “秋蘅,不管你有什么目的,能不能不要糟蹋自己!” 细作以身为饵是再寻常不过的手段,可想到阿蘅会这么做,他完全无法忍受。 “目的?”秋蘅喃喃,任由薛寒抓着手腕。 薛寒……怀疑她了?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薛寒察觉失言,换了说法:“我不信你真的愿意做妾,这么做定有隐情。但无论有什么隐情,都应该把爱惜自己放在首位。” 秋蘅沉默。 薛寒果然怀疑她了。 第147章 我娶你 秋蘅意识到已经被薛寒怀疑,又有了新的疑问:以薛寒皇城使的身份,怀疑她有问题竟没有采取行动吗?是暗中派了人开始盯着她,还是对她宽容到放任的地步?不管怎样,在怀疑她的前提下还会为了她欠相府人情,薛寒对她确实很好。想想秋猎时借着做梦的由头透露部分实情,二人携手救下了太子,有那么一瞬间,秋蘅很想和盘托出。可是她不敢冒险。救太子是一回事,锄奸相是另一回事。打了这么多次交道,她能确定薛寒的人品。更重要的是,薛寒入火海救太子是书上记载的事实,这让她没有顾虑向薛寒透露太子遇险。可是方相与薛全利益纠缠,关系颇深,而薛寒从一个食不果腹的小乞儿到如今年少有为,紫袍加身的皇城使,离不开薛全的培养。养恩在薛寒心中有多重,只有他自己清楚。说到底,薛寒作为五贼之一薛全的养子,与她本是对立方。她如履薄冰走在救夏这条艰难险阻的路上,不敢轻信任何一个人。哪怕是薛寒。“隐情——”秋蘅苦笑,“要说隐情,可能是在永清伯府住得越久,越能看清祖父的重利,不是相府也会是别的府上,一通挣扎后有什么区别呢?”薛寒不想让她发现他怀疑她,她也一样,不想让薛寒发现她知道他的怀疑。“那方三公子体弱多病,说不定哪天就不行了,到时候无论妻妾都是关起门来过自己的日子,想一想倒也轻松自在,不必再担心被祖父因为利益卖给什么人——”薛寒听得难受,脱口而出:“我娶你。”秋蘅眼帘微抬,错愕不已。话已出口,覆水难收,薛寒看着秋蘅,用坚定的语气让她清楚不是在开玩笑:“我薛寒愿意娶秋蘅为妻。”秋蘅的脸颊一点点热起来。薛寒在说什么胡话,一边怀疑她是细作,一边说要娶她。可她的心,为何怦然而动?酸涩的感觉填满胸腔,有个声音在说:国家存亡,近在眼前,你有什么闲心想其他?可秋蘅看着近在咫尺的少年,并不愿意说出拒绝他的话。反而是薛寒,语气一转:“只是需要你等一等。”今日对阿蘅说出这番话,是他冲动了,现在的他还做不到摆脱养父的束缚,给她安稳无忧。可他不后悔这不在预计中的冲动。他怕她再因为什么目的作践自己,而他没有如这次这么幸运及时阻止。让她知道他愿意娶她,哪怕她以后想谋取什么,权衡一下他皇城使与隐相养子的身份,选择嫁他是不是更划算?到那时,阿蘅就在他身边,他会好好守着她,不让她做出危害大夏之事。倘若阿蘅真是细作,最终暴露,无非一死。这是他管不住自己的心,犯错理应付出的代价。听了薛寒的话,秋蘅莫名松口气。她太贪心,既舍不得拒绝,也无法答应。“秋六姑娘。”“嗯?”“我能叫你阿蘅吗?”秋蘅微微垂眸:“薛大人喜欢叫什么就叫什么。”“那你以后不要叫我薛大人,叫我薛寒。”“薛寒。”秋蘅轻轻喊出这个名字,“说来也巧,我们都是有养父的人。养父母待我极好,在永清伯府派人去寻我之前,我从没想过自己是被收养的。那时候长在乡间,自由快活……你呢?”“我?”“嗯,你被薛公公收养后怎么样?”“养父他——”薛寒脑海中走马灯闪过无数画面。习武时挨的鞭打,读书时挨的戒尺,办事不力时挨的训斥……可再如何,被收养后他脱胎换骨,有了今日。是养父给了他见识广阔天地的机会。“我与你不同,是养子,养父严厉多于慈爱……我本是乞儿,有今日全赖养父。”“那是好重的恩情啊——”秋蘅语气悠长,藏着叹息。果不其然,薛全在薛寒心中的分量不一般。“薛寒,我要回去了。”秋蘅没有问薛寒为何想娶她。他亲口说出这话,总不会全是内疚,喜欢一定有,或多或少。于此时的她来说,问到答案没有意义,徒添烦恼罢了。“我送你。”“不用,没有多远。”薛寒喊住欲要转身的少女:“阿蘅,以后远离相府吧。”“那可能不行。”秋蘅神色坦然,“相府大太太挺喜欢吃芳洲做的点心,估计还会请我过去。若是拒绝会得罪人,只能等她吃厌了。”“那你注意安全。”薛寒叮嘱一句,目送秋蘅走远。阿蘅接近相府,究竟有什么目的?薛寒手伸进钱袋摸到铜钱,想到那日秋蘅的话:不如石片跳得多。少年弯腰拣起一枚石片,甩向湖面。石片弹跳着越来越远,最终沉入湖中。秋蘅走在人来人往的街上,心思还在青莲湖畔。薛寒应该回去了吧?还是留在那里,烦恼打起水漂?秋蘅弯了弯唇角。知道他也烦恼,因为他的介入导致计划落空的心情似乎好多了。卖糖葫芦的小贩吆喝着从身边走过,秋蘅脚下一顿,把人喊住:“小哥儿,来一串糖葫芦。”借着付钱的时机,秋蘅余光扫向街边转角处,接过糖葫芦轻轻咬了一口。红彤彤的果子裹着糖衣,有酸也有甜,秋蘅发出果然如此的叹息。宽容到放任什么的,是她想多了,不动声色派人盯梢才是她了解的薛寒。他想娶她,是方便放在身边盯着吗?秋蘅又咬了一口糖葫芦,并不因发现了暗探而气恼。抓细作抓到把自己搭进去,她如何气得起来。一回到伯府,秋蘅就被老夫人叫了过去。“如何?”老夫人目光灼灼盯着孙女。“哦,谢过了,薛大人让我不必放在心上。”不必放在心上?老夫人眉一拧:“那他没说什么时候来伯府提亲?”秋蘅默了默,老实摇头:“没有。”老夫人困惑了。薛寒亲口对她说待阿蘅真心实意,还果断利落解决了阿蘅的麻烦,却只字不提何时提亲。现在的年轻人都怎么回事儿?本来不想说关于情节的题外话,但看了不少留言还是说几句。秋蘅做的事是符合她的人设的,比如原本是秋芙做妾,杨夫人因为伤心儿子死把秋芙折磨死,比如拿到证据后如何脱身。秋蘅会这么做自然已经考虑到这些问题并有把握避开,她比谁都清楚还有更多事去做。当然也会问万一呢?可是哪怕有十足把握,终究事无绝对,这就是另一个话题了。现在情节没有写到她为何能避开方公子死后杨夫人的折磨,不是代表她没有应对办法,毕竟这是连载,可能需要多一些耐心,大家要是看得着急或者某段情节不喜欢可以养一养。 第148章 薛寒怎么还不来提亲 薛寒才帮忙解决了大麻烦,老夫人不好埋怨,把火气撒到孙女身上:“他不提,你就不知道问问?平时的机灵劲儿呢?”“女子不是要矜持些么?”老夫人一个白眼飞过去:“该矜持的时候不矜持,不该矜持的时候瞎矜持!”她要是只顾矜持,就不会悄悄去找薛寒了。担心老夫人去催薛寒提亲,秋蘅忙道:“亲事上,薛寒肯定要听薛公公的,也许二人还没达成一致,或是薛公公觉得还不急。”老夫人一听更不安了:“这不是耽误你。”秋蘅一笑:“孙女也还小啊。祖母您看,薛寒是个有能力的,就算我和他的事还没过他养父那一关,还有许多时间争取,过上两年说不定就水到渠成了。”“要是没成呢?”“与本来要去相府做妾比,没成也没损失什么。两年后我不过十七岁,祖母替我另觅良缘也不晚。”老夫人看着秋蘅的眼神带着古怪:“说得倒是很有道理。”但是能这么理智分析,这丫头是对薛寒没什么心思?想想茶楼中见到的清俊少年,老夫人摇摇头。没眼光的死丫头。“罢了,这一劫好歹是过了,你以后少招惹麻烦,给我安分守己一些。”舍出老脸求帮忙就算了,总不能求人家男方赶紧来提亲。将来与薛寒能不能成,就看六丫头的造化了。“回去歇着吧。”老夫人端茶赶人。“孙女告退。”秋蘅嘴上说着,却没动。“还有事儿?”秋蘅盈盈一礼:“祖母,多谢您。”谢的是老夫人殷殷爱孙女之心。虽然坏了她的计划,但她应该道谢,好让老夫人知道付出的心意没有被辜负。等到将来,伯府其他姑娘遇到麻烦,老夫人才不会寒心,去帮真正需要的人。“行了,退下吧。”老夫人摆手,一副不在意的样子,等秋蘅离开后却不由翘起了嘴角。死丫头还算有良心。“春草,去厨房说一声,炖个蹄膀吃。”与永清伯吵架后就堵得吃不下几口饭的老夫人终于心情舒畅,吩咐大丫鬟。春草去了又回,带来一个消息:“老夫人,听说老伯爷午饭没用多少。”老夫人撇了撇嘴:“随他。”才到下午,秋蘅就收到了方蕊的帖子,请她明日去相府。携婢女——秋蘅视线停留在帖子这三个字上,笑了笑。书香门第,百官之首,却理直气壮让别的府上姑娘带婢女去做点心,果然脸皮不够厚做不出那诸多卖国祸民之事。但对秋蘅来说,能去相府求之不得。“什么,相府又下帖子叫你去?”转日一早听秋蘅提起,老夫人脸色一沉。“祖母不必担心,是相府提出的不合适,总不能又变了。”“那叫你去做什么?”老夫人觉得不对劲,“难不成那个苏嬷嬷脸烂了,好不了了?”秋蘅自是不能说是为了芳洲做的点心,随口道:“许是觉得孙女才去了那么几次,不够解气。”老夫人摇头:“欺人太甚!”“祖母别气,毕竟不能得罪相府,我去一趟权当出门透气了。”老夫人抽动嘴角:“别提出门透气,一出门就惹祸。那你去吧,切记别再横生事端,到了相府就当自己是哑巴。”“孙女知道了。”等秋蘅走了,老夫人捧着茶盏叹气。薛寒怎么还不来提亲,六丫头留在伯府真是折她的寿啊!前往相府的马车中,芳洲黑着脸盯着秋蘅。秋蘅莞尔:“怎么了?”芳洲脸一扭,没吭声。秋蘅伸手挠了一下芳洲的痒。芳洲最怕这个,气道:“每次都这样!”“那你气什么?”秋蘅笑吟吟问。芳洲不是憋得住的性子,板着脸道:“原来姑娘说我们一起留在相府,是做那方三公子的妾室。早知姑娘这么打算,我才不做什么粉角。我宁愿不报仇,也不想看着姑娘折辱自己。”“别气了,这不是没成么。”“那要是成了,姑娘真要委身那个方三公子?”芳洲红了眼眶,“若是如此,我死了都没脸见郎君、娘子……”芳洲憋了这么久,终于忍不住了,抱着秋蘅低声哭起来:“不报仇了,不报仇了好不好?”倘若报仇要姑娘付出这么多,就算成功了,她也不会快活。“那个方三公子,要死了。”秋蘅在芳洲耳边轻声道。做妾这件事吓到芳洲了,若什么都不说,以后再有所动作,芳洲难免会东想西想,心中不安。芳洲猛然睁大眼眸,错愕盯着秋蘅:“姑娘说什么?”秋蘅声音很轻,波澜不惊:“方三公子活不了几日了,做妾只是个虚名。我本打算以此身份留在相府,找出方相卖国的证据,再请薛寒相助,向今上揭发方相罪行……”靖平帝再昏庸,也不可能容忍通敌叛国之人。她作为检举者,且是被相府以权势逼迫做妾的可怜人,就算无功,也能全身而退。再不济,还有靖平帝当着重臣勋贵的面金口玉言说过要满足她一个心愿。所损失的,不过是成了世人眼中曾沦为罪臣之孙的妾室,可怜可悲可鄙,无人愿娶。“姑娘怎么知道方三公子要,要死了?”芳洲脑袋嗡嗡的,寒气直往上冒。“我不能说。”秋蘅神色恳切,“但他真的要死了。”“呼——”芳洲吁了口气,再一想还是不对,“真要如此,姑娘就不怕相府磋磨你?顶着一进门就克死了方三公子的名头——”秋蘅轻叹:“芳洲真聪明。”本来的发展,四姑娘秋芙被永清伯送给方三公子为妾,才进门方三公子就死了,伤心殉情。文字不会骗人,但人会。所谓伤心殉情显然是个借口,因迁怒被磋磨死恐怕才是真相。“我有应对之策。”秋蘅握住芳洲的手,“我既会做,就是有解决的办法,芳洲难道不信我么?”芳洲抿了抿唇,点头:“我信。”“姑娘,相府到了。”车夫张伯的声音传来。秋蘅掀起车帘,抬头望着相府气派的门匾。既然原先计划夭折,那便借方三公子病逝,开始新的计划吧。这章一出,大家难免会觉得是为昨天那些话找补,这就是柳叶不太喜欢说关于情节的题外话的原因,实际上这是一张没说那些话时就有的存稿~ 第149章 杨夫人的命 出面招待秋蘅的是方蕊。“秋六姑娘来了。”扫一眼素衣青裙的秋蘅,方蕊语气冷淡。别以为打扮素净,她就会掉以轻心。要她说,分明是秋六想攀附相府,才在一开始主动送点心。秋蘅无视对方的冷淡:“方姑娘。”“苏嬷嬷——”随着方蕊一声喊,等在耳房的苏嬷嬷走进来。“喏,秋六姑娘到了。”方蕊抬抬下巴。“秋六姑娘。”苏嬷嬷向秋蘅问了好,视线落在芳洲身上,“那我就带芳洲去大太太那里了。”“姑娘——”芳洲立着不动。“我和芳洲一起吧,这丫头离了我身边就不踏实。”“呦,真是主仆情深。”苏嬷嬷笑笑,心道小贱婢就是矫情,还离了主子就不踏实,说得多胆小似的,不是冲过来挠她那个劲儿了。至于对方会不会听出她的讽刺,苏嬷嬷根本不在意。哪个大家贵女会被祖父送给人做妾啊,虽然这事没成,也能看出来永清伯府多么巴结相府了。连永清伯都恨不得给相爷提鞋,还怕得罪永清伯的孙女么?在苏嬷嬷看来,若不是还需要芳洲做点心,她连正眼都不想给这对主仆。“那就随我一起来吧。”芳洲看出苏嬷嬷的怠慢,暗暗咬牙。秋蘅轻轻碰了碰芳洲的胳膊,冲方蕊微一颔首:“方姑娘,我先随苏嬷嬷过去了。”方蕊起身:“我陪你们一起去。秋六姑娘是客人,一个人待在厨房外,该让人说我怠慢了。”母亲说了,以后但凡兄长想吃点心了,就要以她的名义叫秋六过来。她再不情愿,既然打着她的名头,便要把人看好了。一行人去了杨夫人院中,芳洲随苏嬷嬷进了厨房。秋蘅问方蕊:“方姑娘,我是不是该去向杨夫人问个好?”“不必了,家母不是讲究虚礼的人。”方蕊冷淡拒绝。以为多与母亲接触,就能讨得母亲喜欢?痴心妄想。“不怪我失礼就好。”秋蘅左右看看,走到树下石凳坐了。方蕊默默翻了个白眼。真是不见外。想想秋蘅在相府捂脸就跑一群人找了半天的丰功伟绩,方蕊又觉得还好,也走过去坐下来。秋蘅一手托腮,悠闲打量四周。方蕊看得皱眉:“秋六姑娘在看什么?”“看风景。”“这没什么好看的吧?”秋六如此,总给她一种恨不得住进来的感觉,瞧着就烦。“对方姑娘来说日日看的都是一样的景物,自是觉得没什么好看。”方蕊嗤笑:“看来对秋六姑娘来说,我们相府风景比贵府好看许多了”“主要是不同。”秋蘅仿佛没听出方蕊的嘲讽,“不一样的景物难道不值得看看?”方蕊轻撇嘴角。明明是贪恋相府风光,还能说得这么冠冕堂皇,难怪把不少人哄得团团转。她待要说什么,发现秋蘅眼神有异,顺着视线看过去,就见一名丫鬟脚步匆匆进了屋。是兄长身边的婢女。婢女急切慌张的样子令方蕊莫名不安,站起身来:“秋六姑娘稍坐,我去去就回。”“方姑娘请自便。”秋蘅目送方蕊快步走进屋中,若有所思。那婢女是从院门进来的,很大可能是别处的婢女。而其神色惶惶,步履急切,显然遇到了不小的事。想想方蕊看到那婢女后立刻去见杨夫人,秋蘅在心中加了一句:且是方蕊一看来人就能生出一些不好想法的。这样的话——秋蘅换了一只手托腮,生出猜测:莫非是方三公子病情加重了?方蕊穿过堂屋走到东屋外,隔着门帘就听到婢女哽咽着道:“夫人,公子他突然昏迷了……”紧接着是杯盏摔落的声音。方蕊立刻掀起门帘走进去。杨夫人站起身来,脸色发白:“你再说一遍,三郎怎么了?”婢女低着头,声音颤抖:“公子喊了一声头疼,就昏迷不醒了,呜呜……”“哭什么丧!”杨夫人随手抄起杯子砸过去。婢女完全不敢躲,任由杯子砸到肩头。方蕊从婢女身边走过,扶住杨夫人胳膊:“母亲别急,女儿陪你一起去看看哥哥。”杨夫人定了定神,压下急促的心跳点了点头。秋蘅独自坐了没多久就看到以杨夫人为首的一行人匆匆往外走,唯有方蕊往她所在方向瞥了一眼。又过了一会儿,一名婢女走过来,冲秋蘅微微屈膝:“秋六姑娘,我们夫人有事,请您先回府。”秋蘅起身:“我的婢女还在厨房做点心。”“您稍等。”婢女走入厨房,把守着芳洲做点心的苏嬷嬷拉到一旁,小声道:“三公子病情突然加重,姑娘吩咐说让她们主仆先回去。”人都昏迷了,自然也不可能吃点心了。苏嬷嬷听了脸色一白,走到芳洲身边。芳洲正专注调馅。“咳。”苏嬷嬷轻咳一声,“点心先不用做了。”“不做了?”芳洲低头看看调好的馅料,不解皱眉。“对,我们夫人有事,今日没时间品尝你做的点心了。”芳洲没再多言,擦了擦手离开厨房。苏嬷嬷走到秋蘅面前,淡淡道:“今日劳烦秋六姑娘来一趟。留香,替我送秋六姑娘出去。”等上了马车,芳洲啐一口:“相府上下眼睛都长在头顶上,什么东西。”骂完了,她又开始担心:“怎么突然不用做点心了,难不成吃厌了?要是这样,以后是不是不能来相府了?”去不了相府,她报不了仇,姑娘的事也要耽误了。“我猜是方三公子病情加重了。”真正要吃点心的人是方三公子,而非杨夫人。只不过杨夫人把儿子护得密不透风,没有透露过,便以为她不知。“方三公子要病逝了?”芳洲深吸口气,更加担忧,“那杨夫人不会再叫我们去了吧?”秋蘅靠着车壁,脑海中浮现的是杨夫人脸色苍白匆匆出去的情景。那样的爱子情深。也是,方三公子是杨夫人唯一的儿子。在这个世道,等于是她的命。“不,她需要我。” 第150章 病危 相府三公子院中,气氛压抑,丫鬟婆子大气都不敢出。杨夫人匆匆赶到,儿媳金氏迎上来:“婆母——”杨夫人不耐推开她,快步走到床榻前。方三公子静静躺在床榻上,双目紧闭,面色苍白。“三郎——”杨夫人握住儿子的手,猛然一惊。竟这么凉!“太医到了么?”杨夫人厉声问。“到了,到了。”门口脚步声急促,太医小跑着进来。“张太医,你快看看三郎怎么了!”尽管杨夫人竭力克制,声音还是带了哽咽。张太医是常来相府的,大半都是因为方三公子,安抚杨夫人一句便开始检查方三公子情况,先看面色,再探鼻息牙关,接着把脉……杨夫人就见张太医脸色越来越凝重,一颗心跟着越来越沉。“张太医,三郎怎么样?”张太医斟酌道:“三公子体弱久病,血行不畅,突然头疼昏迷应是淤血阻塞脑窍……”杨夫人脸色苍白:“那有没有危险?”“先喂三公子服下开窍的药丸,再看情况……”张太医的避而不答令杨夫人心凉了一半:“太医,三郎他到底如何?”“这——”“张太医,请你如实告知,让我这做母亲的有个数……”张太医微微垂眼:“只能看服了汤药如何,三公子……恐怕不好过这一关……”杨夫人身体一晃。方蕊和婢女一左一右把杨夫人扶住。杨夫人腿脚发软,哭出声来:“三郎,三郎你醒醒啊,你要有事让母亲怎么活——”方三公子病情危急,相府老夫人也被惊动了,亲自过来探望。“杨氏,三郎他怎么样?”在老夫人面前素来稳重的杨夫人眼眶通红,眼泪一下子下来了:“太医说……三郎恐怕熬不过去……”“胡说!”老夫人把拐杖一顿,“三郎还年轻呢,怎么可能撑不过去?张太医不行就换别人来!”于是又低调请来李太医,得到了与张太医一样的诊断。杨夫人完全无法接受:“不可能,不可能,今早三郎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陷入昏迷醒不过来了?”老夫人也难受,但毕竟还有别的孙儿,比杨夫人这做母亲的还是强一些:“杨氏,这个时候你莫要自乱阵脚。”杨夫人哪里听得进去劝,不知想到什么猛然看向老夫人:“三郎会不会是邪祟入体,要办喜事冲一冲?”“冲喜?”老夫人眼神一闪,觉得这个主意不错,沉吟道,“倒是个办法。我先前就准备给三郎纳一房妾室冲冲病气,现在看来不能再拖了,这喜事要赶紧办起来。”杨夫人暗沉的眼里有了一丝光亮:“好,今日就办!”老夫人无奈摇头:“再急也不可能今日。三郎这情况就需要寻一个八字特别旺他的女子,要是急慌慌纳一个八字平平的,岂不是耽误了三郎。”“老夫人说得是,是要纳一个特别旺三郎的!”方三公子昏睡第三日的时候,相府老夫人重金之下终于物色到了合适人选。“永清伯府四姑娘,工部郎中颜山之女,济县刘员外幼女……”方相照着名单把挑出来的三人念过,“她们就是最合适的人选?”冲喜一说,方相其实并不信,但老妻相信,儿媳也信。眼下三郎病成这样,既然冲喜能安她们的心,何必拦着。“最合适的是这个。”老夫人伸手一指,点在一个名字上面,正是永清伯府四姑娘秋芙。方相一看,不由笑了:“兜兜转转,这又回到永清伯府头上了。”老夫人抬抬眉毛:“可见三郎与永清伯府的姑娘有缘。”“这好办,我这就把永清伯喊来说一声。”老夫人不大放心:“不会再有什么变故吧?”“能有什么变故,永清伯愿意送得过今上称赞的小孙女做妾,难道舍不得四孙女?没有这个道理。”“不是担心永清伯不愿意,是怕意料外的情况,比如那秋六姑娘,不是就烦动了薛公公。”“放眼京城,比秋六姑娘还能折腾的姑娘恐怕没有。”老夫人不由点头:“也是,倒未听说秋家其他姑娘闹出什么。那相爷快去吧,别让三郎等太久。”方相很快约了永清伯见面。永清伯从接到信儿到赴约,心中直打鼓:方相该不会为了六丫头的事冲他发难吧?也不对,是相府说那事作罢,又不是他拒绝。永清伯满腹忐忑猜测,见到了方相。“相爷。”“坐,坐。”永清伯观察方相神色,稍稍放心。看起来不像找他麻烦的。“今日约伯爷前来,还是为了舍孙之事。”永清伯一愣:“相爷不是说不合适——”“哈哈。”方相一笑,“和贵府六姑娘不合适,但和贵府四姑娘很合适呐。”四丫头?永清伯满脸意外,既惊更喜。他不是听错了吧,世袭罔替的爵位又飞回来了?而且是四丫头,不是六丫头!永清伯只觉天降馅饼,一时不敢相信。“咳咳,贵府四姑娘尚未婚配吧?”永清伯回神,忙道没有。“那就好,不知伯爷意思如何啊?”“能得相府看中,是那丫头的福气——”永清伯拉长语气说着漂亮话。方相明白他的意思,淡淡道:“咱们两家结了亲,伯府的事方某自会帮忙。”“多谢相爷。”“伯爷听我说完,三日内便要过门。”永清伯怔了怔,虽觉太快了些,但纳妾毕竟不是娶妻,也没什么不能接受,好歹装出来一点矜持:“我回去与家里说一声,明日给相爷回话。”回到伯府,永清伯下意识往千松堂走,没走两步就停下。自从那日说了六丫头的事,他和老婆子就再没说过话,现在去说四丫头的事,白白寻不痛快。回到书房,永清伯吩咐侍从:“去把大老爷请来。”恰是休沐日,秋大老爷约了友人茶楼一聚尚未出门,听闻老父亲找他,忙赶了过去。“父亲找我。”“坐吧,有个事和你说一声,关于芙儿的。” 第151章 求救 秋大老爷有些意外:“芙儿怎么了?莫不是惹祸了?”永清伯哈哈一笑:“芙儿素来乖巧,怎么会惹祸。”秋大老爷扯扯嘴角。要说芸儿和莹儿乖巧,他不否认,说芙儿乖巧——看来老父亲有事。永清伯对长子没什么不好开口的:“相府那边,想求芙儿做方三公子的贵妾。”秋大老爷脸色微变:“父亲,这可不行!”“怎么不行?”“芙儿毕竟是儿子的嫡女,这要是传出去,别人笑咱们不说,荷儿在宫中也没脸。”“别提荷儿。”永清伯冷了脸,“她在宫中有什么用?不连累伯府就不错了。”“若是传开了,伯府定会遭人笑话……”“那等我两眼一闭,你沦为平头百姓,就不遭人笑话了?”秋大老爷沉默了。“现在被人笑话是一时的,没了爵位一开始还能被人笑话,等再久了谁还记得永清伯府?子子孙孙受苦可是永世的。”永清伯啜了一口茶,根本不担心长子会拒绝:“相爷说了,两家有了亲,爵位的事定会相助。”秋大老爷眼神一亮。虽然知道相府定会许以好处,但亲耳听到还是不同的。“老大,为父舍了脸这么忙乎,都是为了你啊。”永清伯似笑非笑看着长子,“先前蘅儿的事,你可听说了?”都是一个府的姑娘,总不能侄女去做妾没事,女儿去做妾就怕被笑话了?秋大老爷脸一热。永清伯与老夫人这些日子互不搭理,他悄悄让妻子打听了一下,多少知道一些。伯府贵女去做妾毕竟不光彩,既然没成,自是装不知道,没想到情况又有了变化。“伯府上下,一损俱损,一荣俱荣。”永清伯深深看长子一眼,“但老大你别忘了,真正长久得富贵的是你这一支。”“是,儿子知道您都是为了儿孙。芙儿的事,但凭父亲做主。”“去和你媳妇说一声,别意见不合闹起来。”秋大老爷从永清伯这里离开去了大太太赵氏院子,屏退下人说了秋芙的事。“当真能解决袭爵的事儿?”“方相乃百官之首,深受今上器重,要是他都解决不了,别人更指望不上了。”赵氏咬咬牙:“行。”秋大老爷笑了:“夫人不反对,我就放心了。”“还不是为了老爷你,还有松儿。”赵氏轻叹一声,“就是委屈芙儿了。”若是换成秋芸或秋莹就更好了,只是这话就不好对男人说了。“是是是,还是夫人明事理。”“原本不是六姑娘么,怎么突然换成芙儿了?”赵氏管家多年,自是有些耳目,但具体就不清楚了。“相府觉得芙儿更合适吧。”“我这就叫芙儿过来说一声。老爷知道的,芙儿是个倔脾气,要是不乐意,还要你一起劝着点儿。”秋大老爷点头。秋芙接到传话时,正准备前往千松堂。“那你们先去。”和姐妹们说了一句,秋芙跟着传话的婢女走了。一进屋见到秋大老爷也在,秋芙心生奇怪。白日父亲要么上衙,要么出门应酬,鲜少见与母亲在一起。她心中突生不安,屈膝行礼:“父亲,母亲。”“芙儿坐。”秋芙默默坐了。看着冷淡疏离的女儿,赵氏一阵心堵。这丫头与她越来越离心了。赵氏看了秋大老爷一眼,秋大老爷示意她来说。“咳,是这样。相府那边看中了你……”秋芙不可思议望着赵氏:“母亲说什么?要我去给相府三公子做妾?”是她听错了吗,一个母亲对女儿说这些?怎么会有这么荒谬的事?“母亲是不是没睡醒?”她是伯府贵女,去给人做妾?赵氏沉下脸:“你听听你在说什么!”“是母亲应该想想自己在说什么!”秋芙拔高声音,把赵氏的火气也挑起来了:“儿女婚事都是父母做主,你不要耍小性子!”“您也说儿女婚事,我这是婚事吗?是去做妾!”母亲的脸在眼中扭曲,仿佛被妖魔附体,秋芙不由看向秋大老爷。秋大老爷端坐着,面上威严,仿佛局外人。“父亲——”心底有个声音告诉她不要痴心妄想,可秋芙还是抱着一丝希冀喊了一声。秋大老爷挤出笑容,语气温和:“芙儿,父亲知道委屈你了,但这也是为了伯府着想。你从小到大锦衣玉食,呼奴唤婢,也不想看着伯府衰落吧?”“不是只有我锦衣玉食、呼奴唤婢,秋松难道没有锦衣玉食?”秋芙冷笑着,“同样是锦衣玉食,用我去做妾换弟弟将来继承爵位,这种话劝劝大姐就算了,父亲莫要来哄我!”“你这孩子——”秋大老爷想发火,又想维持慈父的样子,纠结之下表情扭曲,与赵氏如此相似。秋芙下意识后退一步,对父母彻底没了奢望。“你对父母就这般态度?对你胞弟就没一丝友爱?”赵氏听不得秋芙把幼子扯进来,张口训斥。“我没有你们这样的父母!”秋芙捂着脸,转身冲了出去。“你看看她!”赵氏气得脸色铁青。秋大老爷脸色也好不到哪里去,急急站起来:“还不把人找回来,都是你惯的!”夫妇二人忙去追人。秋芙跑得飞快,直奔千松堂。祖母,救救我,救救我——眼泪滑出来,甩进风里,流进嘴里,又苦又涩,提着裙角飞奔的少女却顾不得去擦。她怕父母追上来,让她连求救的声音都发不出。祖母,救救孙女吧!一路有下人看到四姑娘,投去诧异的目光。秋芙什么都顾不得,一头闯入千松堂。几个孙女陪伴下,正乐呵呵吃点心的老夫人吓了一跳:“你这丫头,慌慌张张干什么呢?”秋芙扑过去抱住老夫人的腿:“祖母,救救芙儿!”老夫人拿着点心的手僵住:“这是怎么了?”秋芙抹了一把泪,完全不在乎姐妹们在场会伤了大房脸面,哭着道:“父亲和母亲要我去给相府三公子做妾!” 第152章 姐姐,我错了 秋芙哭着喊出这话,屋内一时静得骇人。秋萱姐妹三人皆是瞠目结舌,不敢置信的样子。老夫人手中点心掉下来,下意识去看秋蘅。秋蘅静静坐着,心中却远不如表面这般平静。早已从故纸堆中窥见秋家姐妹命运的她,仿佛看到了不可逆转的洪流,无情裹挟着年轻鲜活的生命,滚滚而来。“祖母,救救芙儿吧,芙儿宁愿去死,也不要给人做妾!”秋芙抱着老夫人的腿,仿佛溺水的人抱着浮木。老夫人控制不住浑身颤抖,是愤怒,更是痛苦。她比谁都清楚,真正要送秋芙去做妾的是伯府的一家之主——永清伯。“芙儿,你先别哭,你爹娘什么时候和你说的?”“就是刚才……”秋芙擦了擦眼泪,却擦不尽。门口传来动静,惊魂甫定的少女猛然回头,就见母亲赵氏快步走了进来,不由抱紧了老夫人。“老夫人。”赵氏见了礼,看一眼女儿,“芙儿没吵着您吧?”面对赵氏,老夫人脸色比冰渣子还冷:“你先说说,芙儿为什么来吵我?”赵氏扫了扫秋萱几人。老夫人冷笑:“事无不可对人言。”赵氏讪笑:“萱儿她们还都是小姑娘,听这些谈婚论嫁的不大合适——”“什么谈婚论嫁,明明是要我去做妾!”秋芙嘴巴上从不肯吃亏,当即怼了回去。“是我太纵着你了,把你纵得无法无天!”当着庶女、侄女们的面被女儿这么顶撞,赵氏大感难堪。老夫人一拍桌子:“我还没死呢,就当着我的面吵成这样!赵氏,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婆母!”赵氏不得不压下火气:“儿媳一时情急,老夫人勿怪。”老夫人冷哼一声。脚步声响起,秋大老爷进来了。他是陪着永清伯来的。夫妻二人对视一眼,赵氏暗暗松了口气。她做儿媳的,在婆母面前可不好多说,老伯爷来得好。秋萱几人本该向永清伯和秋大老爷问好,这时却都保持了沉默。永清伯环视一番,最终落在老夫人面上。老夫人看着数日未见的永清伯,眼底一片冰冷。“芙儿这事是我定的,你莫要为难老大媳妇。”永清伯开了口。秋芙直直盯着永清伯,脸色惨白。“你就不为孩子想一想?”老夫人突然拉起秋芙,往前推了推,“你看看,花朵儿一样的孩子,你当祖父的就忍心把她推进火坑里?”永清伯无视孙女惨白的脸,皱眉道:“你这是说的什么话,那是相府,多少人争破脑袋都进不去,怎么会是火坑。”“要是明媒正娶,八抬大轿,那自然不是火坑,可现在是吗?伯爷,这是芙儿一辈子的大事啊!”永清伯冷着脸:“当着孩子们的面本来不想多说。芙儿是方相指名要的,我们伯府算什么?有拒绝的资格吗?一旦得罪了方相,说不定哪日咱们秋家就要家破人亡。你难道不为三个儿子想想?不为这么多孙子、孙女想想?”老夫人抖着唇,说不出话来。永清伯语气放软:“芙儿是委屈了些,可进了相府必是富贵无忧。方三公子的正妻金氏并不受宠,也没一儿半女,说不定不能生养。等到芙儿有了孩子,金氏只有靠边站的份儿。”“不,不,我不要——”秋芙泪流满面,不断摇头。她看看祖父,再看看祖母,又看向秋大老爷和赵氏,秋萱,秋芸,秋莹,秋蘅……看过每一个人,找不到救她的希望。“芙儿,你也为家人想想,就听你祖父的吧。难道真要得罪相府,害咱们伯府出事吗——”秋大老爷的哄劝转为惊恐,眼看着秋芙撞向墙壁忘了反应。惊叫声响起,不知是谁发出的。抱着必死之心的秋芙睁开眼,冰冷的墙壁与她咫尺之隔。她猛然转头,看到的是秋蘅肃然的脸。“放开我,放开我!”秋芙挣扎着,却觉那双抱着她腰肢的手犹如蔓藤,缠得她窒息。她不愿做妾,无人救她,竟连求死都不能么?恨意冲散理智,秋芙低头照着那手臂咬了一口。秋蘅吃痛蹙眉:“四姐,你冷静些。”老夫人的声音响起:“芙儿,不要冲动!”“来人,给我按住四姑娘!”永清伯脸色铁青,彻底扯破了慈爱面具。两个婆子进来,一左一右按住秋芙。秋蘅这才松开抱着秋芙的手,向后退了一步。永清伯目光冷冽盯着秋芙:“伯府锦衣玉食把你养大,你就寻死觅活报答家里?没出息的东西!”秋芙睁大眼睛瞪着永清伯,浑身抖得厉害。妖魔……母亲是妖魔,父亲是妖魔,祖父也是妖魔,这个家就是魔窟,是炼狱!泪珠连成了串,滚滚而落。“把四姑娘送去后头厢房,你们两个就在房中守着。四姑娘要是出了什么事,定不轻饶!”永清伯厉声道。两个婆子忙推着秋芙往外走。秋芙扭过头,用力喊:“我恨你们,恨你们!”恨唯利是图的祖父和双亲,恨无能为力的祖母,恨让她求死不能的六妹,恨二姐,三姐,五妹,恨这伯府所有人!被拖着走远时,秋芙绝望闭眼,不知怎么脑海中晃过长姐秋荷的脸。不是进宫后鲜少见到的沉默冷淡的长姐,而是多年前那个春天,带着她和姐妹们放纸鸢的长姐。她还记得系纸鸢的线断了,纸鸢落在树梢头,一片惋惜声中林哥哥走过来,纵身上树拿到纸鸢,又在一片兴奋呼声中跳下树,把纸鸢交到长姐手中。拿着燕子纸鸢的长姐抿唇微笑,笑容比盛放的春花还要娇妍。后来长姐进宫,她看到长姐挣扎、哭泣、不甘,还是女童的她心想姐姐好难过,好可怜啊。多年后的现在,她长到了姐姐当时的年纪,落到了姐姐当时的境地。才终于明白姐姐当时是什么样的心情。好难过,好可怜,这样轻飘飘的感受,多么无知、可笑、冷漠。姐姐,我错了。 第153章 心若死灰 秋芙被带走了,屋中如暴风骤雨前的平静,压抑得令人无法呼吸。老夫人咬牙看着永清伯,指甲狠狠掐进掌心。怎么会和这么个东西成了夫妻呢?永清伯怕老夫人当着小辈们的面冲他发疯,淡淡道:“你们都回去吧。老大媳妇,你是当娘的,回头好好劝一劝四丫头,让她不要钻牛角尖儿。”“儿媳知道了。”赵氏瞥一眼两个庶女,与秋大老爷一同离开,秋芸与秋莹低着头默默跟上。秋萱看了看秋蘅,见她未动,稍稍犹豫了一下才往外走。“蘅儿怎么不走?”永清伯看向秋蘅。“孙女有话要对祖父、祖母说。”“你说。”永清伯与老夫人异口同声说完,对视一眼,各自嫌弃移开视线。“只能对祖父、祖母说。”秋蘅强调。永清伯挥手示意侍立的人退下:“蘅儿要说什么?”“前几日孙女不是去了一趟相府,瞧见相府大太太急慌慌去方三公子那里,方姑娘也顾不得招呼我……”当时并无人对秋蘅说杨夫人去哪里,但挡不住她这么说,“我隐约听着,好像是方三公子突然病危了……”老夫人失声:“当真?”“孙女怎么会拿这种事胡说。”秋蘅把老夫人和永清伯神色变化看在眼里,“祖父,祖母,相府这不就是拿四姐冲喜么。”永清伯神情严肃,并未怀疑秋蘅的话,反而觉得这才合理了:难怪相府这么急,要三日内……“相府真是无耻至极!”老夫人咬牙切齿,狠狠盯着永清伯,“芙儿的事绝不能答应!”永清伯不以为然:“就算冲喜也没什么。芙儿不是不愿意做妾么,那方三公子真要有个好歹,倒是不用服侍他了。”“你真是鬼迷心窍!”老夫人伸手指着永清伯,气得手抖。永清伯冷笑:“我鬼迷心窍?我是不感情用事,真正为咱们伯府打算!”眼看二人要吵起来,秋蘅开口:“祖父,方三公子病危,要是四姐进门不久就去了,相府说不定会觉得是被四姐克死的,继而迁怒伯府。”永清伯最在意的是伯府,那用伯府安危最可能劝说他。而事实上,方三公子一死,秋芙确实被怪罪了。听了秋蘅的话,永清伯纠结一瞬,摇摇头:“方三公子身体如何,相府自己清楚。若本就是病危冲喜,岂有怪罪咱们的道理?”“祖父应该比孙女明白,如相府那样习惯了以权势压人的人家,怎么会和不如他们的人讲道理。”“是啊,相府得罪不起。”永清伯长叹一声,“方相既然开了口,除了把芙儿送过去还能如何?若是拒绝了,一旦方三公子有事,相府定会记恨咱们伯府。”老夫人一动不动坐着,连吵的力气都没了。“蘅儿,祖父知道你与芙儿她们处得不错,但你是个懂事的,应该明白祖父的难处。”对针锋相对的老妻,永清伯懒得再哄,却不愿秋蘅心存芥蒂。“孙女明白。”犹如泥塑的老夫人猛地看了秋蘅一眼,眼中满是失望。“你们都走吧,我要歇着了。”老夫人开口赶人,表情看不出悲喜。“你想通了就好,一把年纪了享你老夫人的清福就是,操心这么多有什么用。”永清伯甩袖往外走。秋蘅向老夫人屈了屈膝:“孙女告退。”老夫人眼皮也没抬,仿佛什么都没听见。秋蘅快要走到门口时,听到老夫人低不可闻的自语:“没用,我确实没用……”秋蘅心莫名一跳,生出不祥的预感。她只在书上看到永清伯府四姑娘被许以相府三公子为妾,方三公子病逝后秋四姑娘伤心殉情。那老夫人呢?祖母是什么结局?不动声色走出去,秋蘅喊住永清伯。“蘅儿还有事?”永清伯不想再提秋芙的事,压着不耐烦问。秋蘅轻声道:“我看祖母心情很差,担心她想不开。”就算永清伯再无底线,一旦老夫人有个万一,秋芙都不可能再进相府。按推断,老夫人这时候应该不会有事,可刚刚老夫人心若死灰的样子让她实在难以放心,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永清伯愣了一下,随后赞赏点头:“蘅儿提醒得是,你祖母年事渐高有些糊涂了,容易钻牛角尖。”亲眼瞧着永清伯回返去叮嘱千松堂的人,秋蘅这才往外走去。秋萱是小跑着去了二太太兰氏那里。看到素来稳重的女儿跑进来,兰氏心中一跳:“萱儿怎么了?”“母亲,四妹要被祖父送去相府做妾!”秋萱抓住母亲的手,眼中蓄满泪水。兰氏愣了愣,变了脸色:“你从哪儿听来的?”“祖父他们说这些事时,女儿就在千松堂……”秋萱说起老夫人喊孙女们过来一道用午饭,再到秋芙突然跑进来求救,到最后大家散去。兰氏听完,满心骇然:“真是荒唐。”后怕汹涌而来,令她不觉抱紧女儿,喃喃道:“幸亏我萱儿亲事定下了……”“母亲,四妹怎么办?”秋萱也后怕,因而对秋芙的遭遇更是感同身受。兰氏苦笑:“别说你祖父决定的事无人能动摇,你大伯、大伯母都乐见其成,旁人还能如何?”“那四妹真的会去做妾吗?”一直憋在眼里的泪流出来,秋萱难以接受,“四妹那么骄傲的人,这对她来说生不如死……”兰氏任由女儿哭着发泄情绪,只能沉默。从兰氏这里离开,秋萱去了冷香居,等进了屋发现秋芸和秋莹也在。“二姐坐。”秋蘅招呼秋萱,“三姐和五姐也刚来不久。”姐妹三人捧着茶默默喝着,只觉茶水苦涩。“六妹妹,四姐的事……你有办法吗?”秋莹第一个开口问。当初秋萱的亲事一波三折,最终能有个好结果,都知道多亏了秋蘅,这也是秋萱三人默契来冷香居的原因。迎着三人期待的目光,秋蘅微微摇头:“祖父决定的事,我也无能为力。”“祖父最喜欢六妹妹,不能再想想法子吗?”“祖父不是最喜欢我。”秋蘅看着秋莹,“祖父最喜欢爵位,他觉得谁将来能在爵位上出力,就喜欢谁。”一片沉默中,秋蘅提起放在桌上的食盒:“先去四姐那里看看吧。” 第154章 威胁 关着秋芙的房门外,守着一个壮实婆子。“四位姑娘止步。伯爷吩咐了,谁都不能进去。”秋萱开口:“我们只是来给四妹送些吃的。”婆子板着脸:“四位姑娘不必操心这个,送饭自有专人,不会饿着四姑娘的。”“四姐情况如何?”秋蘅问。知道永清伯最看重六姑娘,婆子脸色好了些:“四姑娘好好待着呢,身边一直有人陪,六姑娘放心吧。”“能不能麻烦嬷嬷把点心给四姐送进去?”婆子扫了一眼秋蘅手中食盒,没有犹豫拒绝:“四姑娘是伯爷千叮万嘱要守好的。奴婢知道四位姑娘心疼姐妹,可要是四姑娘吃坏了肚子,我们做下人的可承担不起。姑娘们回去吧,莫要为难奴婢了。”四人互相看看,秋莹忽然高喊:“四姐,我们来看你了,但是进不去——”“哎呦,五姑娘,你这么喊不是让四姑娘听了更难受么!”婆子忙阻拦。秋莹忍无可忍怼了一句:“四姐难受是因为我们来看她么?”“算了,五妹。”秋芸拉了秋莹一把,冲婆子笑笑,“那我们先走了。”四人分开后,秋莹与秋芸一路。“五妹刚刚不该喊的,传到母亲耳中定会不满。”“满意又怎样?四姐还是亲生的,不也落得这个结果。”秋莹生出破罐子破摔的火气,“四姐知道我们来了,或许还能好受些,不然觉得无人关心她,不是更绝望了?”“五妹,你这是怎么了?”秋芸被秋莹的话惊住。秋莹脸一别,落下泪来:“就是觉得害怕,没意思,没盼头。”“四妹这是特殊情况——”“那大姐呢?当初被祖父棒打鸳鸯进宫,以为我那时年纪小就不记得了?二姐议亲若不是六妹,就要嫁给赵四那个畜生了。现在轮到了四姐,下一个又是谁?”秋芸听着秋莹的话,欲言又止。“三姐想说什么?”秋芸表情有些古怪,小声道:“我隐约听说,本来相府看中的是六妹,不知怎么换成了四妹。”秋莹错愕:“三姐从何处听来的?”“就……母亲院中听到的……”“三姐的意思是说,四姐替六妹妹去的?”“总归无风不起浪……”秋芸抬手把发丝往耳后拢了拢,声音更轻,“五妹难道不觉得,六妹这次对四妹的事没有对二姐那般上心?”“我不觉得。”秋莹脸色微冷,“六妹妹不是这样的人,真要是四姐替她受难,她不会像没事人一样。”秋芸讨了个没趣,淡淡道:“咱们一起长大,又处境相同,我才对五妹说这些,五妹不信就算了。”姐妹二人言语上起了不愉快时,秋蘅已回到冷香居。“姑娘喝口水。”芳洲端来一杯蜜水。秋蘅喝了一口,视线落在放下的食盒上:“那时我被关进祠堂,还是四姑娘送进去了白糖糕。我吃着那白糖糕软绵香甜,倒有些像芳洲的手艺了。”寻常厨子做的白糖糕自是不能与芳洲做的比,但在那阴凉冷清的祠堂里,才来永清伯府没多久的她吃着算不上要好的堂姐妹送的点心,那平平无奇的点心似乎变得美味许多。“姑娘,四姑娘真的要进相府做妾吗?相府怎么会突然相中四姑娘?”“相府找人冲喜,可能四姑娘的八字正合适,又自信永清伯一定不会拒绝。”“那怎么办?”芳洲忧心忡忡,“四姑娘也太可怜了。”“芳洲,你出一趟门,替我传个信……”秋蘅低声交代一番。正是午休的时候,守在千松堂东屋外的婢女透过门缝往里望了一眼,脸色大变冲了进去。“老夫人,您不要做傻事啊,来人,快来人!”婢女抱着老夫人的腿嘶声喊。很快丫鬟婆子赶到,把踩着凳子的老夫人扶回床榻上。永清伯接到消息匆匆赶到,见到的是表情麻木的老夫人。挥手示意伺候的人退下,永清伯走到近前,以不可思议的语气质问:“你疯了?一把年纪了一哭二闹三上吊!”老夫人看他一眼,没有吭声。“你拿寻死威胁我?”“威胁?”老夫人终于开口,语气竟出奇平静,“不是威胁。我死了,芙儿就不会被推进火坑了。”“你为了个孙女,宁愿不活了?”永清伯完全无法理解。老夫人无声笑了笑。只是为了一个孙女么?不是的。是想想和这么个东西做夫妇几十年太可悲了,从青春少女到白发老妪,太不值得。她也年少过,也曾有心上人,憧憬着婚后琴瑟和鸣,携手白头。可惜父母之命,由不得她选择。她活够了,还能顺便帮孙女一把,有什么不好呢?总比当年眼睁睁看着大孙女进宫去而一次次懊悔好。“自私至极!”永清伯气得额角青筋冒起,“你想过老大、老二没有?他们好不容易谋得一官半职,你死了倒是清净,他们的仕途不就因丁忧毁了?”老夫人深深看永清伯一眼,语气莫名:“我就是太为儿子们着想了。”不然趁夜里捂死这老东西,活着没准就有滋味了,毕竟芳洲那丫头做的点心她还没吃够。可老东西一死,伯府爵位立刻就断了,这一家老小怎么办?老夫人想到这里,自嘲笑笑。她又何尝能免俗。“你要是敢死,你最疼哪个,我就收拾哪个!”撂下威胁的话,永清伯喊来丫鬟婆子,“把老夫人照顾好了,老夫人要有个好歹,唯你们是问!”离开千松堂,永清伯越想越后怕,打发人喊来秋蘅。“祖父找我。”“蘅儿啊,好在有你提醒,千松堂那边一直有婢女留意着,才及时阻止了你祖母做傻事!”秋蘅心一沉。老夫人竟真的存了死志。按着本来的发展,老夫人许是凑巧被婢女发现救了下来,但也无从验证了。“这是祖父赏你的。”永清伯把一个小匣子交到秋蘅手里。“多谢祖父。”拿着永清伯的奖励往回走的路上,秋蘅望了一眼秋芙被关之处的方向。天快些黑吧。推荐寻找失落的爱情新书《问山河》,乱世基建,热血爽文。老作者有保障,书荒快去围观~ 第155章 还你白糖糕 回到冷香居,秋蘅打开了永清伯给的小匣子,珠光晃眼,竟是一匣子珍珠。秋蘅拈起一颗珠子,举起来看了看。芳洲不由感慨:“姑娘自从进了永清伯府,金银珠宝倒是攒了不少。”“是啊,感觉自己还挺富有。”秋蘅把珍珠放回匣子中,“芳洲,做些白糖糕吧。”芳洲脆生生应了,钻进厨房去做糕点,秋蘅则整理起香丸、香粉。天黑了。秋芙靠床而坐,如提线木偶,没有一丝鲜活气。“四姑娘,吃点东西吧,晌午你就没吃。”婆子举着碗,温声劝着。秋芙扭开脸。“多少吃一点,没必要和自己的身体过不去啊——”咣当一声响,瓷碗被秋芙推到地上,瞬间四分五裂。两个婆子一人不错眼珠盯着秋芙,另一人赶紧把碎瓷片清理走。赵氏走进来,扫一眼地上狼藉,绕开走到秋芙面前。被卸去簪钗等尖锐之物的秋芙素面散发,对母亲的到来毫无反应。“大太太。”两个婆子行礼。赵氏抬手示意二人退下,在秋芙身边坐下来。“芙儿。”她声音温柔,仿佛多年前那个亲自为女儿梳头发的慈母。秋芙看了看赵氏,并没有因这错觉而生出幻想。“芙儿,母亲知道你委屈,知道你怪我们,可是母亲也没办法啊。咱们大房是你父亲做主,伯府是你祖父做主,男人们的决定女人怎么管得了?”秋芙一言不发。“你这么倔,吃亏的是自己。”秋芙依然不语。赵氏眼神沉了沉:“从小你就脾气大,等到了相府再这样,谁还纵着你——”“出去!”秋芙冷冰冰的语气令赵氏火气上涌:“你这样对母亲说话?”“我让你出去!”秋芙随手抄起软枕砸向赵氏,语气决绝,“我没有你这样的母亲!”赵氏狼狈躲开,怒道:“对生你、养你的母亲如此不敬,是我命苦生养了你这样的女儿,你好自为之吧。”关门声传来,紧接着是赵氏叮嘱婆子的声音:“看好了四姑娘,四姑娘要是出事,自己掂量后果!”“是。”两个婆子齐声应了,进屋坐下,目不转睛盯着床榻上的秋芙。屋中该收走的收走了,四姑娘身上的尖锐物也取下了,危险的只剩四面墙壁,两个人一起守着总不可能出事。秋芙也知道插翅难逃,神情麻木坐着。夜渐渐深了。一个婆子打了个呵欠。另一个婆子提议道:“咱们一人守前半夜,一人守后半夜吧。”“行,那我先眯一会儿,撑不住了。”很快婆子均匀的呼吸声响起。另一个婆子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提神,劝秋芙:“四姑娘睡吧,这么熬着,苦的是自己。”还有她。秋芙不理会,眼皮却越来越重。轻烟袅袅,从门缝悄无声息钻入。秋芙靠着床头闭上了眼睛。负责守后半夜的婆子不觉松口气,心道四姑娘总算睡了,她终于可以松泛松泛,不用一直盯着了。好困啊——婆子不知不觉趴到了桌子上。门一点点打开,秋蘅走进去,环视一番。两个婆子坐在桌子两边,趴着桌面睡着。秋芙靠坐着床榻,头微微歪向一边。秋蘅轻轻走过去,把一粒丸子塞入秋芙口中。没过多久,秋芙睁开眼,看到秋蘅瞳孔一震。秋蘅把手指放到唇边示意她不要出声。秋芙圆睁着眼,呆呆望着秋蘅,好一会儿才想到什么,忙左右张望,就看到了睡得正香的两个婆子。秋蘅用口型道:“跟我走。”巨大的震惊令秋芙忘了反应,下意识迈步,却腿一软险些栽倒。一双手把她扶住,沉稳有力。秋芙眨眨眼,这才有了真实感。“六妹?”她张张嘴,无声确认。秋蘅微微点头,握住秋芙的手。秋芙觉得自己在做梦,深一脚浅一脚犹如踩在棉花上般虚无,直到初冬的夜风扑了满面,才一个激灵彻底清醒。“六妹,你要带我去哪儿?”她紧紧抓着秋蘅的手,抖着声音问。正好经过假山,秋蘅拉着她避入,正色道:“我正要问四姐,是先出府避一避,还是听从祖父安排?”秋芙毫不犹豫道:“我要出府!”“四姐想好。现在出府避开,将来或许能回来,也可能回不来。回来的话,祖父恐怕不会待见你,若回不来,日子没准更难。”永清伯府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不假,外面也不是世外桃源。该讲的讲清楚,再看秋芙怎么选。“我连死都不怕,还怕困难?对我来说再困难都比做妾强。”“好,我们走。”秋蘅扬唇,拉着秋芙的手快步走在夜色里。明明是生活了十多年的地方,可黑暗笼罩下的永清伯府却看着如此陌生。那些熟悉的花木突然被风吹得晃动,就好似张牙舞爪的鬼魅,令秋芙胆战心惊。巡逻的护卫远远走过,秋芙紧张得手心都是汗,却发现秋蘅总是能带她及时避开。寒风吹起姐妹二人的裙摆,不知走了多久,终于停下来。秋芙看着高高的围墙,脸色一白。难道要从这里出去?这该如何出去?六妹难道是拿她寻开心吗?“四姐,闭上眼睛。”秋蘅的声音响起,在这云淡星疏的夜里显得空灵缥缈,似乎能蛊惑人心。秋芙不觉闭上眼,听到秋蘅又喊了一声四姐才睁开,随即把眼瞪大几分。墙头上的少女抛下绳索,低声道:“抓紧了。”秋芙忙死死抓住垂落的绳,就觉一股力道传来身体腾空而起,等回神已被秋蘅带着从墙头上跳到了另一面。另一面便是伯府外,长长的巷子直通广阔的天地。秋芙却神色骤变,惊恐盯着面前一对男女。“是我朋友,三娘和刘二哥。”秋芙猛看向秋蘅,满脸愕然。六妹什么时候认识的朋友?“现在不是解释的时候,四姐若是信我,就跟他们走。”秋芙咬了咬唇,点头:“我信。”由不得她不信。秋蘅把一个油纸包塞入秋芙手中,迎着她疑惑的目光解释:“白糖糕。”秋芙瞬间红了眼。 第156章 四姑娘消失了 送走秋芙,秋蘅翻回墙内,检查过没留什么痕迹,回到了冷香居。芳洲正焦灼等待着,一见秋蘅进来忙迎上:“姑娘,四姑娘送出去了?”“嗯,咱们睡吧。”很快还有一番热闹要看。冷香居彻底安静下来。天还未亮,趴着睡的一名婆子醒来,擦了擦嘴角口水迷糊张望。怎么没亮灯?蜡烛燃尽了都不及时换,杨婆子怎么守后半夜的?等等,不对,是她守后半夜!婆子忙看向床榻处,用力揉了揉眼。四姑娘呢?她扑过去不死心摸了摸床榻,心彻底凉了:完了,四姑娘不见了!婆子扭身去摇还睡着的杨婆子:“快醒醒,快醒醒,四姑娘不见了啊!”杨婆子迷迷糊糊醒来:“怎么了,天亮了?”“天没亮,四姑娘不见了!”杨婆子一个激灵清醒了,如那婆子一样冲到床榻处,摸来摸去。“柜子呢,柜子里找过吗?”两个婆子齐齐冲向柜子拉开柜门,里面空荡荡令二人腿一软,跌坐在地。之后就是互相埋怨。“你守上半夜,怎么没喊我?”“现在怪我没喊你了,当时你怎么不守上半夜?你困,我就不困吗?”一通吵后,还是要面对残酷的现实。“四姑娘一个小姑娘,又是夜里,能跑到哪里去?”“要么老夫人那里,要么其他姑娘那里……”可无论是哪个地方,以她们的身份是没资格搜查的。两个婆子急慌慌去向永清伯禀报。“什么,四姑娘不见了?”永清伯是被喊起来的,听了两个婆子的话,顿时眼前发黑。“怎么不见的,说!”两个婆子并排跪着,张婆子先开口:“昨晚我们两个商量着一人守上半夜,一人守下半夜,奴婢就先睡了,谁知一觉醒来就发现床榻上空荡荡的,赶紧叫醒了杨妈妈。”永清伯冷冷看着杨婆子。杨婆子脸色惨白,牙关打颤:“奴婢亲眼瞧着四姑娘睡着的!”“四姑娘睡了,你就睡?”永清伯咬牙切齿,恨不得把杨婆子手撕了。今日就准备去给方相回话的,这让他怎么交代!“奴婢为了提神还喝了茶,不知怎么就睡了……奴婢该死,奴婢该死!”杨婆子用力抽自己耳光。“先去找四姑娘!”永清伯吩咐人去各处找,亲自去了千松堂。千松堂中,老夫人几乎一夜没合眼,听婢女禀报说老伯爷来了,转身对着里侧:“就说我还没醒。”婢女才出去回话,永清伯就大步走了进来,粗声问:“你把四丫头藏到哪儿去了?”老夫人猛然起身,盯着永清伯:“芙儿不见了?”永清伯冷笑:“不要装糊涂,她一个小姑娘能跑到哪儿去?定是被你藏起来了。”“你说清楚,芙儿呢?”永清伯定定看着老夫人:“你当真不知道?”“我问你,芙儿呢!”老夫人厉声问。她并没有因为秋芙不见感到开心。人肯定没来她这儿,那去了哪里?还是说躲在什么地方寻了短见?“莫要虚张声势!”永清伯对老夫人的反应并不相信。“那你搜!”热闹起来的不只千松堂,还有其他院子。冷香居也来了人。“四姐不见了?”秋蘅一脸错愕,“不是有人守着吗,怎么会不见了?我这里?我这里没有呀,不信嬷嬷就找一找。”等永清伯派来的婆子离开,秋蘅穿好衣裳走出冷香居。天际泛起鱼肚白,各院都有人陆续走出来。秋蘅往千松堂走去。永清伯没有离开千松堂,听着各处去寻人的丫鬟婆子回来禀报,脸色越来越难看。秋蘅进来时,秋大老爷夫妇,二太太兰氏等人已经在了,对于她的到来无人多问。“花园那口井呢,去看过没?”老夫人咬牙挤出这句话。不多时下人回报:“查过了,没有。”众人不约而同松口气。“难道人还能插翅飞了?”永清伯想不通,叫来护卫头领询问。“回禀伯爷,昨夜小的们彻夜巡查,并未发现异常。”“让下人们都管好嘴巴,四姑娘的事绝不许传到外面去!”吩咐过后,永清伯环视众人,“伯府就这么些地方,人不可能消失了,四丫头不在府内,那就是出府了。”老夫人沉默不语。秋大老爷眉头紧锁:“芙儿手无缚鸡之力,怎么出的府?两个婆子还都睡那么死,还避开了夜里巡视的护卫……”“定是有人帮她。”永清伯看了老夫人一眼。老夫人眼皮未抬,心中亦在琢磨:这府上,还有谁能助芙儿出府?芙儿到了外头,娇娇贵女又该如何生存?“父亲,当务之急不光是要找到芙儿,还有相府那边,该如何是好啊?”秋大老爷擦着汗问。这也是永清伯头疼的问题。他简直不敢想方相得知这事黄了后的反应。这个四丫头,等找回来定打断她的腿!沉默许久后,永清伯咬牙切齿道:“还能如何,只能说四丫头得了急病,没有这个福气!”等见了方相后,永清伯满脸陪笑这般说了。方相面无表情听完,深深看永清伯一眼:“既如此,就算了,也是我们两家没缘分。”“是那丫头福薄……”方相没再理会永清伯,起身离开。永清伯躬身等方相走远,回想着方相离开时看他的眼神身体一晃。方相定不会要永清伯府好过!方相很快回家,告知了老妻此事。“我就担心永清伯府不靠谱,果然又没成。”“我已经让人去问颜郎中了,很快就会有回话。”方相还没等到颜郎中回话,一名管事嬷嬷进来禀报:“老夫人,人带回来了。”“带进来我看看。”方相好奇问:“什么人?”“刘员外的幼女,昨日我就打发人去济县接人。”老夫人撇撇嘴,“本是想着多一个人冲喜更好,幸亏没全指望永清伯府。”等见过刘家女,老夫人又问从前院回来的方相:“颜家怎么说?”“颜郎中说他女儿已许了人家。”“不可能,选中这三个时就问清楚了,都是未议亲的。”老夫人摇摇头,“看来还是平头百姓听话呐。”方相眼神冷了冷:“嗯。” 第157章 方三公子病逝 秋芙失踪的消息在永清伯严令下死死压了下来,对外只称病了,需要静养。大公子秋杨从国子监放假回来,听闻四姐病了要去探望,就没见到人。姐妹们聚到一起时,秋莹忍不住道:“连大哥都瞒着,那日我们要不在千松堂,恐怕也会被蒙在鼓里了。”秋芸看秋莹一眼,没吭声。五妹这话对长辈可不恭敬,放以前她会劝一劝,自那日言语上不大愉快,就懒得劝了。各人有各人的造化,没必要多管闲事。“四姐去了哪里呢?”秋莹好奇又担忧。秋萱悄悄看了秋蘅一眼。她觉得四妹失踪很可能与六妹有关,但她不会说出口,更不会问六妹。但她希望没猜错,六妹虽年纪小,却是个靠谱的,若真是六妹帮了四妹,四妹在外面定会有保障。秋家姐妹为秋芙担忧时,永清伯去了千松堂。面对老夫人的冷脸,永清伯没有平日的强势,失魂落魄往椅子上一坐,自顾自倒了一杯茶。这些日子下来老夫人瘦了不少,脸色憔悴,眼神却锋锐许多,扫一眼发呆的永清伯,没有理会。突然一声响,永清伯把杯子重重一放,茶水溅了出来。他直勾勾盯着老夫人,声音嘶哑:“你知道吗,方三公子病逝了!”老夫人眼神一紧,继而嗤笑:“蘅儿不是早就提醒过你,方三公子病重。”“提醒了又怎么样?拒绝的后果就是得罪相府。现在方三公子死了,相府定会想若是四丫头去冲喜,方三公子就不会死了。”“若四丫头去冲喜了,方三公子一死,相府就不会怪罪了?”永清伯脱口而出:“那不一样。”“哪里不一样?”老夫人很快反应过来,“你的意思是,把四丫头送进相府,相府迁怒也只迁怒四丫头一人,就与伯府无关了。”永清伯恼羞成怒:“我这么想有什么不对吗?四丫头去冲喜,方三公子要是好起来,相府定不会亏待咱们伯府,就算没成,也不会拿整个伯府开刀。你只知道感情用事,且看着吧!”永清伯这话没说几日,秋大老爷就被上峰纠出来疏漏,丢了差事。“怎么样,我说的怎么样?”永清伯冲进千松堂,几乎把手指戳到老夫人鼻尖上。老夫人沉默不语。再过两日,又发生一件事:工部郎中颜山所负责的营造出了问题,涉嫌贪污公钱被问罪。这一次,永清伯把长子夫妇、次子夫妇,以及知情的孙女们都叫到了千松堂。“颜郎中因营造出问题被问罪不过是个幌子,实际上是相府提出要他的女儿给方三公子做妾,被颜郎中以女儿已许了人家为由拒绝了。”永清伯缓缓扫过在场之人,“颜郎中这一获罪,他女儿倒是不用去相府做妾了,恐怕要去见不得人的地方讨生活了。”此话一出,秋萱几人纷纷低头。永清伯看在眼里,有种扭曲的快意:“我一片苦心,处处为伯府考虑,才有一家人安稳生活。你们呢,还要埋怨我这个祖父不慈!”“父亲莫气,孩子们还不懂事。”秋大老爷神情颓丧,打起精神劝慰父亲。好好的差事丢了,袭爵也没着落,这几日他都没睡好。“伯爷要是说完了,就散了吧,我乏了。”老夫人淡淡开口。“以后做事都多想想,意气用事最要不得。”永清伯瞥一眼老夫人,先离开了千松堂。“你们也都散了吧。”出了千松堂,迎风一吹,在屋中的那点热乎气就散了。时间已经进了十一月。掉光了叶子的花木映入眼中,萧索寂寥。秋莹神情茫然:“先前我觉得祖父那样对四姐很残忍,可听了颜家下场,祖父这么做好像也有些道理,可又说不出哪里怪怪的。”“那要是让你去给方三公子做妾呢?”秋蘅直接问。秋莹脸色一白。秋蘅语气淡淡:“一人倒霉,其他人受益,其他人很容易就会觉得祖父的话有道理。”秋莹被问沉默了。秋芸抿了抿唇:“那……总比都倒霉要强吧……”“一起倒霉,和一个个倒霉,也没什么区别。”秋蘅语气更冷了。百官之首是方相这样的人,一国之君是靖平帝那样的人,再过几年山河破碎,那才是真正沦为猪狗。“六妹妹你说得对,无论如何,用亲人换取利益都是不对的,不能只论结果。”秋莹想通了。秋芸并不认同,识趣没有说出来。姐妹四人分开后,秋蘅独自出了门。相府离永清伯府并不算远,秋蘅一路步行,等到了相府所在那条街上,就见处处挂白,吊唁之人来来去去络绎不绝。她站在离相府有一段距离的地方,默默看着。真热闹啊,这样的门前热闹,可见方相权势。“阿蘅,你怎么在这儿?”秋蘅侧头看向走近的少年,轻声喊出他的名字:“薛寒,好久不见。”其实也没有很久,但这些日子伯府中死气沉沉,那青莲湖畔的相约,就仿佛过去很久了。“是,好久不见。”薛寒注视着眼前少女。她说方三公子体弱多病,说不定哪天就不行了,现在方三公子就真的死了。“我刚刚吊唁出来。阿蘅也来吊唁?”“我就来看看这里热不热闹。”“人多杂乱,回去吧。”秋蘅点点头,与薛寒并肩走着,就听他低声道:“相府为方三公子纳了一名刘姓女子为妾,方三公子头七时刘氏殉情跟着去了……”秋蘅脚步一顿。除了秋芙与颜氏女,原来还有别人。“阿蘅。”“嗯?”秋蘅抬眸看向突然唤她名字的少年。“相府这样的地方,想关起门来过清净日子并不容易。”秋蘅微抽嘴角。薛寒还记着那日她为了进相府胡扯的理由。“知道了,多谢薛大人提醒。”少年伸手入怀的动作一顿,扬眉问:“叫我什么?”一些日子未见,她便想退回原本的距离么?“薛寒。”秋蘅弯唇,“叫你薛寒。”或许,她在薛寒心中的分量不比薛全轻。或许,她可以再努力一些,让薛寒更倾向她。 第158章 你可以约我 薛寒把一物放入秋蘅手中。“什么?”“京畿地区符合你描述的道士都记在这册子上了,等你方便的时候一起去看看。”“多谢。”秋蘅收好册子,走了几步突然问,“薛寒,你一直随身带着啊?”薛寒“嗯”了一声,解释:“刚弄好不久,想着不定什么时候会遇见你,就先放在身上了……”“你可以约我的。”这一次换薛寒问:“什么?”“我说你要找我,可以直接给我送信,不用等偶遇。”秋蘅用云淡风轻的语气说着,手却悄悄捏紧。想让薛寒更喜欢她一些,要比杀人难多了,她委实不擅长。好在薛寒看起来比她还慌,并没发现她的淡定是装的:“哦,好……知道了。”“下次见。”秋蘅摆摆手,往永清伯府的方向走去。薛寒停在原地,望着那道越走越远的背影。一只手在他眼前晃了晃。薛寒看向胡四。胡四挤眉弄眼:“大人,我听见了。”“听见什么?”“你叫秋六姑娘阿蘅!”胡四眼里闪着八卦的光。大人和红豆糕什么时候这么亲近了,他怎么不知道。薛寒睨胡四一眼:“叫阿蘅怎么了,你不是还叫阿蘅红豆糕。”“咳咳咳……”胡四险些没呛死,剧烈咳嗽起来。少年冷眼旁观,没有丝毫同情。是他的红豆糕。“大人,你,你怎么知道的——”薛寒投以看傻子的眼神:“你把嘴巴缝紧,我就不会知道了。”胡四把嘴巴一捂,可怜巴巴望着薛寒。大人竟然早就知道他叫秋六姑娘红豆糕了,该不会秋六姑娘也知道了吧?“大人,那盯梢的人是不是可以撤了?”视线中已经没了那道身影,薛寒语气平静:“不用,继续盯着。”胡四摇了摇头。都叫人家阿蘅了,还盯梢,大人到底怎么想的?秋蘅回到伯府,去了千松堂。秋萱姐妹三人正在千松堂中。放在以前,孙女们只用早晚来请安,但最近老夫人与永清伯闹得僵,唯恐老太太有个好歹,无论是大太太赵氏,还是二太太兰氏,都示意女儿多来陪陪。“祖母。”老夫人瞥秋蘅一眼,神色冷淡:“你又出去了?”“薛寒约我。”不在薛寒面前,秋蘅脸皮立刻厚起来。老夫人死水般的神情顿时被如此直白的话语打破,表情一瞬扭曲。这个没羞没臊的死丫头,和她说也就算了,还当着萱儿她们的面说私会外男!秋萱三人也惊呆了,齐齐看向老夫人。在祖母面前说这种话,真的可以吗?还有薛寒,是那位皇城使?什么时候与六妹来往如此密切了?秋芸与秋莹面面相觑,秋萱倒是不觉得奇怪。好久以前六妹就能以一两银子让那位皇城使办事,要说那位皇城使对六妹没有心思才不正常。“薛寒告诉我一件事。”秋蘅走到老夫人身边,完全不在意刚刚那话给几人造成的冲击,“相府提出要四姐做妾时,还安排了一位姓刘的姑娘给方三公子冲喜。”“冲喜还要两个?”秋莹震惊出声。秋蘅点头:“那位姓刘的姑娘平民出身,方相向祖父提出的第二日就进了相府的门,相府应该打的是两个更好,一个当保障的主意。”“真是不把人当人……”秋莹喃喃。秋蘅看着老夫人,慢慢道:“薛寒说,那位姓刘的姑娘在方三公子头七的时候殉情去了。”老夫人神色一震。秋萱三人瞬间白了脸。“肯定不是殉情。”缓了缓心神,秋萱笃定道。秋莹嘴唇翕动:“是……是被迫的?”秋莹垂眸掩住恐惧,双手绞着帕子。“祖母。”秋蘅拉住老夫人胳膊,“您护着四姐没有错。四姐若进了相府,那为方三公子‘殉情’的除了刘姑娘,还会有四姐。”确实要感谢薛寒告诉她这些,让她能光明正大把秋芙本来的结局说出来。老夫人不由湿了眼眶。今日永清伯当着儿孙们一番话,就如当众抽她的脸。她不认为自己有错,却免不了狼狈。阿蘅这丫头啊——老夫人眼里闪着泪光,看着秋蘅。这丫头真是让人摸不透。她以为她灵光时,她总惹乱子;她对她失望时,偏偏又有这贴心之举。老夫人心头一动,喃喃道:“也不知道芙儿去哪儿了。”秋蘅听了这话,与秋萱等人反应无异。永清伯对方相会继续报复的恐惧,秋大老爷丢了差事的怒火,秋芙现在回来可不会有好果子吃。事以密成,语以泄败。她既插手就要谨慎再谨慎,奸相倒台之日,才是秋芙回府之时。离开千松堂回了住处,秋蘅打开薛寒送的小册子,又把凌云曾整理的名册找出来,对照着翻阅。有着皇城司的便利,薛寒这份名册要丰富不少,甚至有山祠野观。“姑娘,这些都是道士啊。”“对,我在找一位道长。”“那位道长是什么样的人?”芳洲好奇问。秋蘅合上名册,看向窗外。天黑得早了,外面暮色沉沉,枯叶如蝶。“我也不知道那位道长是什么样的人……”秋蘅低不可闻喃喃,站起身来,“我去一趟老伯爷那里,回来再用晚饭。”她想找到先生,却急不来,相府那里则要抓紧了。本来按着之前打算,这时已在相府住了一段时日,说不定趁相府治丧忙乱就能有所收获。但秋蘅并无怨言。为她舍了脸面去求薛寒的老夫人,为她去求养父的薛寒,他们关心她,在意她,才让她更有力气去做这些事。天寒风大,秋蘅系上披风,去了永清伯那里。永清伯手边一壶烧酒,正对着一碟兰花豆叹气。“老伯爷,六姑娘来了。”永清伯坐正身体,语气有着自己都未察觉的急切:“请进来。”六丫头总能给他带来意外之喜,莫非又有好事了?或者是知道了四丫头下落,把四丫头寻回来发作一通,多少能让他舒坦些。六个孙女,四丫头是最不听话的,竟敢忤逆他这个祖父,必须严惩以儆效尤! 第159章 不知天高地厚的蠢丫头 秋蘅走进去,向永清伯行礼:“祖父。”“蘅儿这时候过来有事?”“孙女听说了一件事。”“哦,什么事?”永清伯示意秋蘅坐下。秋蘅毫不客气坐了,露出沉重神色:“孙女听说相府为方三公子找了一位民女为妾,方三公子头七时这位民女殉情而亡……”与老夫人她们听了这话震惊后怕不同,永清伯只是挑挑眉,拈起一颗兰花豆丢入口中。咬碎的兰花豆迸发出酥香味,秋蘅却觉一阵反胃。她看着事不关己的永清伯,语气沉重:“这名民女说是殉情,恐怕是被迫的。”永清伯微微点头:“这不奇怪。冲喜没成,又只是个民女,相府大太太失去唯一的儿子悲痛至极,让那民女随儿子去了多少能纾解一二。”怕秋蘅觉得他对秋芙狠心,永清伯找补道:“平民女子没有依靠,就如浮萍蝼蚁,不然祖父为何一心要把爵位传下去,还不是为儿孙后辈打算,家里女孩们嫁了人也有娘家当靠山。”“祖父用心良苦。”永清伯长叹:“要是她们几个像你这般懂事,祖父就省心了。”秋蘅也长叹一声。“蘅儿怎么了?”“孙女担心。”“担心什么?”“听您说颜家因相府倾覆,那刘姑娘亦丢了性命,而大伯父只是没了差事——”秋蘅眼看着永清伯脸色难看起来,“祖父,相府对咱们伯府恐怕不够解气吧,之后很可能还有报复。”永清伯面罩阴云,眉头紧锁,没了说话的兴致。他当然知道得罪了相府的可怕,眼下长子丢差事只是先给永清伯府个颜色瞧,等将来有个什么由头,方相顺手就把伯府收拾了。永清伯恐惧又心酸。“祖父,让我试试吧。”永清伯一愣:“你试什么?”方三公子都死了,想去冲喜也没机会了。“相府大太太对我还可以,她正承受丧子之痛,我想去试试能不能使她好受些。大太太是相府长媳,管家理事多年,若能讨了她的欢心,想必相府就不会为难咱们伯府了。”永清伯听秋蘅这么说,连连摇头:“相府大太太那样的高门贵妇,对人面上和气些那是她的涵养,你若当是对你另眼相待就太天真了。”秋蘅莞尔一笑,语气认真:“祖父,阿蘅不是天真之人。”梳着双髻的少女犹有稚气,黑白分明的眸子却透着一股劲儿。这在不同人看来有不同解读,而永清伯看到的是野心。“总归试试没有损失,您说呢?”“你恐怕都进不去相府的门,那相府大太太也不大可能有见人的心情。”永清伯泼着冷水,实则生出了莫名期待。明知不可能,可谁不希望好事成真呢。“这些孙女都考虑过。”“既如此,就随你。千万记着不能把相府进一步得罪了……”“祖父放心,孙女有分寸。”秋蘅说出找永清伯的目的,“孙女就是担心再去相府,被祖母知晓的话会阻拦——”提及老夫人,永清伯眼神一冷:“你祖母老糊涂了,要是拦你,有祖父给你担着。”“多谢祖父,那我不打扰您休息了。”秋蘅离开后,永清伯拈起一颗兰花豆盯着出神。阿蘅真能讨了相府大太太欢心?他真的很难说服自己相信。永清伯把兰花豆丢入口中,嘎嘣嚼起来。转日天阴,风更大了。相府所在的整条街上白幡乱舞,纸钱飘飞,吊唁之人依然络绎不绝。秋蘅披了一件素白暗花披风,来到了相府角门处。因前些日子连续来过,门人一眼认出了秋蘅,比起当时勉强还算客气,此时就是斜眼看人了:“是秋六姑娘啊,现在可没人有空招呼你。”“我找苏嬷嬷。”“苏嬷嬷?”门人摆手赶人,“苏嬷嬷管着一摊子事,还要陪大太太,更没空了,赶紧回吧。”一个大家贵女,人家治丧的时候跑过来,真是稀奇。“你对苏嬷嬷说,我带来了贵府大太太最需要的东西,与三公子有关。”门人立刻变了脸色:“你好大的胆子,为了见苏嬷嬷竟敢拿三公子当由头!走走走,再不走让你吃不了兜着走!”秋蘅把一个钱袋子塞入门人手中:“劳烦你通传一下,见不见我,苏嬷嬷自会选择。”入手一沉,门人嘴一撇,心道该不会是一袋子铜钱吧?当着秋蘅的面毫不客气打开,眼睛立刻直了。竟是一袋银锞子!门人忙把钱袋子往袖中一塞,终于认真打量秋蘅。这丫头出手太大方了些,永清伯府竟这般富裕么?秋蘅福了福:“劳烦了。”“等着。”就算是相府门人,这份礼也不轻了,门人痛快去通传。“大太太最需要的东西?与三公子有关?”苏嬷嬷听了传话,第一反应就是芳洲做的粉角。再然后,是腾腾上涌的怒火。连主子带奴婢一对小贱人,三公子活着想吃那一口的时候拿乔,现在上门了,早干什么去了!“苏嬷嬷,是把她打发走,还是见一见?”苏嬷嬷冷笑:“见,怎么不见。”如果只是说见她,她才没这个闲工夫,偏偏提到三公子,不见一见羞辱一番那贱丫头,她这一天都要气不顺。秋蘅没等多久,见到了苏嬷嬷。“一些日子不见,苏嬷嬷清减不少。”苏嬷嬷板着脸,眼神凉凉:“秋六姑娘怎么有空来相府?”“我听说贵府三公子病逝了,担心杨夫人,就来看看。”“担心我们夫人?”苏嬷嬷感到好笑,匪夷所思的好笑,但如今的相府是不能笑的,登时沉了脸,“秋六姑娘,可能是之前请你几次来相府,让你生出了误会。我们夫人是什么身份,你又是什么身份,别说现在我们夫人正难受,就算是平时,是你想见就能见的?”不知天高地厚的蠢丫头,还当是三公子在世,用得着她的时候呢。现在三公子不在了,永清伯府早晚要被相爷狠狠收拾,总算不用给这丫头脸了。推荐玖拾陆的《醉金盏》,已完结可放心食用。简介:远嫁蜀地近二十年的定西侯府嫡女陆念回京了,还带回来了刚及笄的独女余如薇。两地路远,消息难通,京中勋贵却也陆续听说过这对母女的状况,实在太过离奇。陆念未出阁时就十分霸道,亲爹不好管、继母不敢管,侯府不得不在惹出祸前把人远远嫁出去。哪成想生的女儿青出于蓝,克得余家上下几乎死绝,不得不回京依靠陆家。公侯伯府的贵夫人们都打起了精神,断不能让这胜于蓝的余如薇霸上了自家的好儿郎!——生为三朝太师的小孙女,阿薇虽随父母赴任地方,依旧是族中最受喜爱的小团子。风云变,太师府卷入皇位之争,一朝倾覆。阿薇侥幸逃出,艰难谋生,直至见到了险些发疯的陆念。她成了余如薇,成了陆念的药,更成了陆念的刀。她助陆念报仇,更替自己报仇。——一对假母女携手复仇的故事。 第160章 你想见三郎吗? 面对苏嬷嬷一通刻薄言语,秋蘅深深叹气。“秋六姑娘叹什么气?”苏嬷嬷挑眉问。她不急着赶这丫头走了,送上门的大家贵女由她挤兑,赶走了哪还有这种机会。想到挨的芳洲那顿揍,苏嬷嬷心中恶意翻腾。可惜没能让这丫头给三公子冲喜,不然等夫人如同对刘氏女那般发作这丫头时,她还能帮把手。多的不说,在这丫头死前拿簪子划烂这张脸,她被那贱婢抓破脸的恶气才真正出了。对,就让那贱婢亲眼看着她划花她家姑娘的脸。苏嬷嬷这般想着,不由勾起嘴角。秋蘅不知苏嬷嬷想些什么,但能从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里看到满满恶念。不愧是相府的人,把作威作福刻在骨子里。“贵府正是忙碌悲伤之时,其实我也不想登门打扰,可是——”秋蘅顿了顿,拉回苏嬷嬷思绪,“不瞒苏嬷嬷,自从听闻贵府三公子病逝,我就连做了几日的梦。”苏嬷嬷拧眉:“什么梦?”且让她听听,这丫头会胡扯些什么。秋蘅缓缓道:“梦到一名自称方三郎的年轻男子,找我要粉角吃——”“胡说!”苏嬷嬷脸色大变,厉声打断秋蘅的话。秋蘅抿着唇,不吭声了。苏嬷嬷死死盯着她,眼神似乎能吃人:“秋六姑娘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秋蘅垂下眼帘,声音转轻:“我也觉得离奇,偏偏连做几日这样的梦……许是因为爱吃粉角的是杨夫人,骤然听闻方三公子病逝,在梦中就张冠李戴了……”苏嬷嬷听着,突然打了个寒颤。等等,夫人叫这对主仆上门做粉角是为了三公子,可这丫头从头到尾都不知道啊!那三公子在梦中向这丫头要粉角吃——一股寒气从苏嬷嬷心底升起,令她浑身一僵。隐隐有丧乐声传来,一呼一吸都是烧纸的味道,这是自方三公子过世停灵后相府上下已习惯的,可在此时就让苏嬷嬷心中发毛了。难不成真是三公子给这丫头托梦?若是这样,要是她违了三公子意思,三公子不会找她算账吧?苏嬷嬷心一紧,忽然觉得有些憋闷。“你梦中男子长什么样?”苏嬷嬷目光灼灼盯着秋蘅问。秋蘅迟疑摇头:“醒来就没多少印象了,隐约记得很消瘦,眼睛细长秀气……”苏嬷嬷不由攥紧手,惊疑不定看着秋蘅。是三公子没错!人人皆知永清伯府的六姑娘是才被寻回来的,而三公子近来就没出过门,二人根本没有见过的可能……苏嬷嬷的心狂跳起来,手心全是冷汗。“你梦中男子还说了什么?”“就说临走时想吃粉角没吃着……”秋蘅深知言多必失,并不多说。那日她带芳洲去相府做粉角,粉角还没做好,方三公子就病情恶化了,这么说不会出差错。而在苏嬷嬷听来,这何止是不出差错,简直说得太对了。当时就是三公子想吃粉角,才以姑娘的名义把这对主仆请来的,结果三公子突然昏迷,直到离世再没醒过,可不就是没吃着!“粉角你带来了?”听苏嬷嬷这么问,秋蘅心知成了一半,另一半就要看杨夫人了。而对杨夫人,她其实更有把握一些,原因很残忍:她从方三公子入手,对苏嬷嬷来说方三公子是其中一位主人,而对杨夫人来说方三公子是她挚爱的儿子。“带来了。”“秋六姑娘稍等。”苏嬷嬷撂下这话,匆忙去见杨夫人。杨夫人如枯木般坐在床榻上,对苏嬷嬷的到来毫无反应。苏嬷嬷看着杨夫人的样子一阵心酸。三公子刚走的那几日,夫人恨不得随之去了,哪怕姑娘跪着哭求都没用。好在三公子头七的时候夫人把那刘氏女发作一通,有刘氏女去陪三公子,夫人这才不寻短见了。可夫人总是不思饮食也不行,说不定那个秋六能让夫人好受些。“你们先下去。”苏嬷嬷支退了屋中伺候的婢女,半蹲在杨夫人身边,轻声道:“夫人,秋六姑娘来了。”杨夫人木然的神色突然有了变化:“秋六姑娘?”“是,她带了粉角来,说梦到三公子找她要点心……”杨夫人猛然起身,因为起得太急一阵眩晕,身体晃动。“夫人小心——”苏嬷嬷忙把杨夫人扶住。“她人呢,要她来,要她立刻来!”杨夫人死死捏着苏嬷嬷的手腕。那只手冰凉凉,力气大极了,没了贵妇人养尊处优的光洁细腻,只剩苍白干枯。苏嬷嬷下意识打了个哆嗦,急忙道:“夫人您别急,奴婢这就叫她过来。”“快去!”杨夫人用力推了苏嬷嬷一把。苏嬷嬷被推了个趔趄,顺势走出屋,悄悄吐出一口浊气。夫人这个样子真是令人心惊,可别钻牛角尖癔症了,那他们这些夫人的亲信都要倒霉了。秋蘅随着苏嬷嬷去见杨夫人,从苏嬷嬷的脚步中看出了她的急切。看起来,杨夫人听了她那番话反应不小。而这更让秋蘅多了些信心。方三公子确实是杨夫人的命根子。“夫人,秋六姑娘到了。”“杨夫人——”秋蘅刚刚屈膝,杨夫人就冲了过来,一把抓住她手腕:“你梦到三郎了?”“是。”“不可能!”杨夫人眼神凶狠盯着秋蘅,如同一头失去理智的母兽,透着凶性。苏嬷嬷移开视线,有些不敢看。自从那日夫人亲手弄死刘氏女,时而就会目露凶光,吓人得很。“三郎都没入我的梦,凭什么入你的梦?你以为你是谁?你配吗?你配吗?”杨夫人双手掐住秋蘅脖颈,仿佛看的不是秋蘅,而是另一个人,“贱人,你一进门就克死了三郎,你怎么不去死?”苏嬷嬷一听不对,忙过去抱住杨夫人:“夫人,您醒醒,这是秋六姑娘啊!”杨夫人眨了眨眼,那嘴角淌血的恬静少女从眼前消失,变成了秋蘅的模样。杨夫人抬手扶额,眼神渐渐恢复清明,就听眼前少女问:“杨夫人想见到三郎吗?” 第161章 异香 杨夫人犹如泥塑般一动不动,眼睛直勾勾盯着秋蘅。眼前少女裹着素白披风,鸦黑的发绾成双髻,只插着一支钗并两朵珠花,耳垂光洁连耳坠都无,是再简单不过的打扮。那张脸是美丽的,足够美,可京城美人何其多,以杨夫人的身份、阅历见过不少,怎么看,这就是个普通小姑娘。可是——杨夫人张张嘴,喉咙却发紧,一时出不了声。可是她问她想不想见到三郎!想啊,她太想了!她就三郎这么一个儿子,三郎一死,把她的魂儿都带走了,后半辈子都没了盼头。那是她唯一的儿子啊!杨夫人终于喊了出来:“你说什么?”比起杨夫人的疯狂,秋蘅看起来就淡定多了,甚至比单独面对苏嬷嬷时还要从容。小鬼难缠,通过相府门人见到苏嬷嬷,通过苏嬷嬷见到杨夫人,都比与杨夫人打交道要难。“我说——”秋蘅一字一顿,务必令杨夫人听清楚,“你想见到三郎吗?”杨夫人双手捂嘴,扭头去看苏嬷嬷。她不确定听到的话是真实的,甚至不确定眼前少女是真实的。三郎死了啊,头七都过了,怎么会有人跑到她面前问她想不想见到三郎?是她失去儿子太难过,疯癫了吗?心神巨震的杨夫人需要苏嬷嬷帮她确定。苏嬷嬷脸上的震惊不比杨夫人少,如同见鬼般盯着秋蘅。不是说梦到了三公子要粉角吃,怎么突然问夫人想不想见到三公子了?这,这是想送夫人去死?苏嬷嬷脸色大变,箭步挡在杨夫人身前,如临大敌看着秋蘅:“秋六姑娘这话是什么意思?”秋蘅似乎被苏嬷嬷的凶恶吓了一跳,眼神无辜看向杨夫人。杨夫人一把推开苏嬷嬷,上前一步:“我怎么能见到三郎?”秋蘅伸手搭在带来的提盒上,扫了一眼门口。杨夫人立刻道:“苏嬷嬷,你去门口守着,不要让人靠近。”苏嬷嬷犹豫了一下。“怎么,我的话不管用了?”杨夫人冷冷问。见杨夫人露出往日威严,苏嬷嬷反而放心了,快步走到门口处。“你说,我怎么能见到我的三郎?”问这话时,杨夫人语气出奇平静,与刚才判若两人。但她自己清楚,不是的。关乎儿子,她再痛苦也要逼自己冷静。而因为儿子,她也会随时发疯。杨夫人知道这些日子自己状况不太对,但她没办法调理,白发人送黑发人实在太痛了。秋蘅打开提盒,端出一盘点心。杨夫人看一眼,冷却的情绪又有沸腾之势:“粉角能让我见到三郎吗?”这丫头若敢戏弄她,她定叫她死得比那刘氏女还惨!“粉角不能。但令郎几次入我的梦讨要,我就带来了。”秋蘅面上有了几分异色,声音缓而轻,使得杨夫人不得不仔细听,“我想着,做这样的梦许是有什么缘法,加之与杨夫人道观相识打了几次交道,所以还带了一物来。”“什么?”杨夫人的视线落在那提盒上,脱口问。“一味异香。”“异香?”杨夫人不由重复,目光重回秋蘅面上。秋蘅扬唇,眉眼间尽是自傲:“杨夫人可听说我最擅长什么?”“你?”杨夫人定定看着秋蘅,回忆着京中关于秋六姑娘的议论,“制香?”这位秋六姑娘自入京以来就因种种事件成为人们议论的话题,其擅长制香广为人知,尤其那名为香佩的新玩意,已成了爱香之人的心头好。“对,我擅长制香。”秋蘅望进杨夫人眼中,似乎也望进她心里,“香有诸多功效,可助眠,可醒脑,可祛病……我带来的这味异香——”她顿了顿,声音重如锤敲在杨夫人心上,又莫名空灵:“可招魂。”可招魂!杨夫人只觉脑袋嗡得一声,热流直冲天灵盖。咚的一声响,是苏嬷嬷过于震惊胳膊肘撞到了门框上。可招魂?苏嬷嬷目瞪口呆望着秋蘅,心中只有一个念头:这丫头竟然是个神棍!她怎么敢的?正这么想着,那一脸平静的少女往这边轻轻瞥了一眼。苏嬷嬷猛地打了一个冷颤,忽然又有些犹豫了。鬼神她没见过,但也是信的,只不过信的是高僧,是道长,而不是一个小姑娘。但秋六姑娘能梦到三公子,或许就是因为有灵性呢?杨夫人就不像苏嬷嬷琢磨这么多了,刚刚的冷静一扫而光,通红的眼瞪着秋蘅:“你说你带来的香能让我见到三郎?”“对,如果杨夫人不害怕,想见令郎的念头十分强烈,那这异香就能助你美梦成真。”“美梦成真……”杨夫人喃喃,两行泪淌下来,“我不怕,我怎么可能会怕呢?这香怎么用?要是你敢骗我——”她咬牙切齿,泪光也掩不住眼底的疯狂:“我会让你知道什么叫生不如死!”伯府贵女又如何,对相府来说与那刘氏女没多少区别。“这香要我来调,焚香时也要我在一旁看顾。杨夫人应该明白,这能招魂之物须慎之又慎,不然容易招惹祸端。”杨夫人毫不犹豫点头:“好,我这就试一试!”说再多不如亲自试一试,倘若能见到儿子,那是上天垂怜她这丧子之人,倘若见不到——杨夫人勾了勾唇。那她也有了新的宣泄之物,三郎多一个美人相陪也好。“现在不行。”杨夫人脸色一冷:“又不行?”“这第一次焚香,最好选特别之日,比如头七、二七等日子。”“那就明日!”杨夫人眼中含泪,声音颤抖,“明日就是我儿的二七。”她的三郎,竟已离开她半月了。杨夫人眼里的泪落下来。“好,那我明日过来。”杨夫人深深看秋蘅一眼:“秋六姑娘就住下吧,省得来回奔波。”把人放回去,等明日万一借故不来岂不麻烦。关乎三郎,她是一点风险都不想冒了。“住下?”秋蘅面露难色,“只怕家里觉得太打扰了。”“秋六姑娘不必担心,我让苏嬷嬷去伯府说一声。”“那……好吧。” 第162章 留宿 秋蘅一副勉为其难的样子答应下来。杨夫人冲苏嬷嬷抬了抬下巴:“苏嬷嬷,你把秋六姑娘安置在我院中,然后去一趟永清伯府,向伯府老夫人说一声。”“是。”苏嬷嬷走到秋蘅身边,神色复杂,语气已没了先前的轻慢,“秋六姑娘,请随我来吧。”秋蘅没有动,而是看着杨夫人。杨夫人此时的心态脆弱如纸,唯恐儿子的事又有问题:“怎么,还有事?”“杨夫人相信因果吗?”杨夫人心一沉,更慌了:“信又如何?”秋蘅把手搭在提盒上,平静道:“我梦到令郎向我讨粉角吃,所以找上门来,让杨夫人知晓我有异香之事,这是结了我与令郎的因果。但要让杨夫人与令郎隔着阴阳相见,就是另一件事了。”“所以呢?”杨夫人压着紧张,沉声问。秋蘅正色道:“要给钱。”她若让人觉得上赶着,说不定就会猜疑她有所图,要钱是最简单令人放下疑心的法子。杨夫人狠狠松了口气,甚至有点生气。只是要钱,这般严肃做什么?“需要多少?”“见一次,百两银。”杨夫人怔住了,过了一会儿颤声问:“见……一次?你的意思是……我能多次见到三郎?”秋蘅颔首:“自然可以,不过也有不同。七七之内容易一些,等出了七七魂归地府,就要看情况了。”她选择方三公子离世半月左右才登门,也是经过考虑的。方三公子刚离世对杨夫人的打击最大,那时候杨夫人浑浑噩噩,不方便她忽悠。过了这段时间,杨夫人悲痛还深,但多少能听进去别人的话了。离方三公子满七还有月余时间,以杨夫人的霸道和对儿子的感情,十之八九会让她这段时间留在相府,加之治丧期间人多杂乱,是她找到方相通敌证据最好的时机。“七七——”杨夫人喃喃,深深看秋蘅一眼。若明日真的能见到三郎,那就要这丫头多留一些时日了。“苏嬷嬷,给秋六姑娘安排敞亮些的房间,不可怠慢了贵客。”“是。”“还有——”秋蘅看了看苏嬷嬷,再看向杨夫人,“招魂一事,还望保密,免得横生波折,我也不想被人提起时与鬼神放在一起。”“这是自然。”苏嬷嬷带秋蘅离开不久,回到杨夫人身边。“把秋六姑娘安顿好了?”“安顿在了西厢。”杨夫人院中的西厢房原是方蕊幼时住处,等她年龄渐长有了独属于自己的院子,就空了下来。杨夫人点点头:“去永清伯府吧。”苏嬷嬷犹豫了一下,本想说秋六姑娘真的能以异香招魂吗,可看着杨夫人有了光亮的眼睛,把这话咽了下去。若能令夫人振作起来,真的也好,假的也罢,有什么关系呢?总比夫人悲痛太过疯癫了,失了管家权,甚至被关起来强。要是那样,他们也要跟着遭殃。苏嬷嬷很快去了永清伯府。听闻相府来人,老夫人如临大敌。方三公子还没出殡呢,相府就有闲心找上伯府了?一进花厅,老夫人见来的人是苏嬷嬷,心就一沉。这老奴是相府大太太身边的,那杨夫人刚失了唯一的儿子,为何会派身边婆子过来?总不会是逼着伯府把芙儿送过去吧?苏嬷嬷行了一礼:“老夫人。”“不知苏嬷嬷来寒舍何事?”苏嬷嬷道:“是这样,今日贵府六姑娘登门吊唁,还为我家夫人带了点心。夫人这些日子十分难过,因着六姑娘的暖心之举好受许多……夫人想留六姑娘小住一段时日,命奴婢来和老夫人说一声。”老夫人听愣了。六姑娘去相府吊唁?六姑娘得了相府大太太欢心?这说的是蘅儿?“你是说,杨夫人喜欢我们阿蘅,要阿蘅住在相府陪她?”“是。”“两家离得这么近,杨夫人若想见阿蘅,打发人来接就是,住在贵府实在太打扰了,尤其贵府正在治丧期间。”老夫人这话说得客气,心中已破口大骂。无亲无故,还办着丧事,竟留别人家未出阁的女孩儿小住,相府这是把规矩礼仪喂狗了?还有阿蘅那个死丫头,整日跑出去鬼混就算了,去相府吊的什么唁?就相府那德性,合该放喜鞭庆贺才是。等等——相府讨来冲喜的刘氏女被迫殉情还是六丫头得来的消息,六丫头很清楚相府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为何会去吊唁?还有杨夫人,明明与六丫头起了冲突找上门来过,现在竟然喜欢得要留在身边了?该不会是记恨着伯府没把芙儿送去,要折磨六丫头?“不瞒老夫人,我们夫人因三公子过世悲痛过度,不思饮食,今日见了六姑娘才好些。还望伯府卖相府个面子,让六姑娘陪着我们夫人熬过这段日子,相府定会记着这份情。”“没问题。”一道声音从门口处传来,永清伯走过来。老夫人眼中怒火闪过:“伯爷,蘅儿一个小姑娘不知轻重,在相府惹了乱子怎么办?我看还是接她回来吧。”人要在相府吃了亏,想讨公道就难了。“蘅儿哪里不知轻重了,几个丫头里蘅儿最有分寸了。”永清伯暗恼老夫人坏事,冲苏嬷嬷呵呵一笑,“若是蘅儿在贵府有不妥之处,还望包容一二。”苏嬷嬷笑道:“六姑娘玲珑心肝,处处稳妥,伯爷太过谦了。那奴婢就回去了。”“且慢。”孙女已在相府,永清伯又满口答应了,老夫人心知人是一时接不回来了,却不甘就这样,“蘅儿去贵府恐怕没带贴身用的东西,春草——”“奴婢在。”“你去一趟冷香居,收拾了东西随苏嬷嬷走一趟,给六姑娘送去。六姑娘若还缺什么,也好回来禀报。”“是。”老夫人看向苏嬷嬷:“劳烦苏嬷嬷等一等。”六丫头是死是活,总要去看一看。这个不省心的东西!苏嬷嬷笑笑:“不急。”真没想到,永清伯府这位老夫人倒是个疼孙女的。 第163章 薛寒登门 身为老夫人的大丫鬟,春草自是机灵沉稳,明白老夫人担心什么,一到冷香居就问芳洲:“六姑娘今日去了相府,芳洲你知道吗?”旁边鱼嬷嬷与王妈妈对视一眼,零嘴儿登时吃不下去了。姑娘不是出门玩了吗,去相府做什么?四姑娘险些被送去相府做妾,如鱼嬷嬷这些人都是知道的。芳洲眨眨眼:“不知道啊。”“你是六姑娘最亲近的,六姑娘什么都没说?”芳洲摇头:“没有,姑娘做什么,我从不问的。”春草见问不出什么,叹口气:“刚刚相府来人,说六姑娘被相府大太太留下了,还不清楚要住多久。你收拾一下六姑娘惯用的东西,我随相府的人走一趟,给六姑娘送去。”“哦,哦。”芳洲愣了愣才反应过来,忙去收拾东西。春草暗暗摇头,心道六姑娘带来的这丫鬟委实不大机灵。等春草拎着芳洲收拾出来的包袱走了,鱼嬷嬷和王妈妈立刻把芳洲围住。“芳洲,你真不知六姑娘为何去相府?”芳洲一脸老实样:“真不知。”鱼嬷嬷往椅子上一坐,眼神发直。谁家姑娘出门玩,玩到相府不回来的?千松堂中,老夫人紧紧盯着永清伯:“你早就知道六丫头去相府?”永清伯断然否认:“我怎么会知道。”“那你就立刻答应六丫头留宿相府?”“不答应又如何?你没听见那嬷嬷说六丫头陪好了相府大太太,相府会记着这份情?”永清伯看着老夫人的眼神满是警告,“我担心相府后续报复夜夜失眠,这好不容易有了转机,你莫要犯糊涂,且想想颜家下场!”老夫人被这话噎得难受,偏偏无法反驳。“你也别觉得四丫头的祸事是因为我围着方相转才招来的。那颜郎中可没围着方相转,相府不也想让他女儿冲喜么。”永清伯背着手,长叹一声,“这都是命。谁让咱们伯府和颜家摊上了呢,要是别人家姑娘合适,你当那些人家敢拒绝?”“不是命……”老夫人喃喃,眼神痛恨,“是奸佞一手遮天,祸害人。”“我看你是疯了!”永清伯听得心惊肉跳,甩袖走了。春草随着苏嬷嬷来到相府,见到了秋蘅。“六姑娘,这是老夫人命婢子给你送来的。”收到春草使的眼色,秋蘅对苏嬷嬷道:“祖母担心,我和她的婢女单独说几句。”“秋六姑娘自便。”苏嬷嬷走远了些。春草暗暗吃惊。六姑娘竟直接这么说,而这位眼高于顶的苏嬷嬷居然挺给六姑娘面子。“老夫人很担心六姑娘,怕相府强迫你住下……”秋蘅低声道:“春草姐姐,你回去对祖母说,我心中有数,不会吃亏的。”春草点点头,回去后把秋蘅的话转述给老夫人。老夫人紧锁眉头:“说得轻巧,她一个小姑娘孤身在相府,真遇到什么事还不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婢子瞧着,那位苏嬷嬷对六姑娘还挺客气,您不要太担心了。”老夫人完全理不出头绪,轻声道:“难道就是为了让相府不报复伯府,孤身登门去讨好相府大太太?胆大包天的丫头……”老夫人为秋蘅担忧时,胡四把新动静报给薛寒。“大人,秋六姑娘一早去了相府,再没出来。”薛寒听了看一眼天色,面色微沉。阿蘅又去相府了?她究竟在图谋什么?“继续让人盯着相府,阿蘅不出来,夜里也不要撤。”“是。”牵扯到相府,胡四也没了嬉笑的心思。前些日子大人还发话说夜里不必盯着永清伯府了,这又开始盯相府了。看来红豆糕有秘密啊。还好还好,这说明他家大人不是登徒子,而是职责所在——等等!他们皇城司的职责不是抓细作么——正往外走的胡四猛然转头去看薛寒。大人怀疑红豆糕是细作?大人有这种怀疑还喜欢红豆糕,而不是把人抓起来?胡四抬手捂脸,一副天塌了的表情:完了,大人这是中了美人计,色令智昏!“怎么了?”薛寒问。胡四忙收好表情:“没事,卑职这就去安排。”不能让大人发现他知道太多了!走出门,胡四暗暗下了决心:以后再也不吃红豆糕送的点心了,省得吃人嘴软,将来不好动手。薛寒琢磨片刻,出了皇城司直奔永清伯府。“皇城使薛寒求见?”听到下人禀报,老夫人吃了一惊,忙去了前边待客厅。“老夫人。”薛寒起身拱手。“不知薛大人有何事?”老夫人请薛寒坐了,客气问。自从向薛寒求助而使秋蘅避开了给方三公子做妾,老夫人看薛寒就处处都好,唯有一个缺点:迟迟不来伯府提亲。嗯?这孩子今日登门莫非就是为此——老夫人心中一喜,很快恢复理智。不能,哪有自己跑来提亲的,不合规矩。薛寒态度客气,话却直接:“晚辈想见一见秋六姑娘。”“见蘅儿?”薛寒垂眼:“是,先前秋六姑娘拜托晚辈一桩事有些眉目了,许久没与秋六姑娘在外遇见,只好登门叨扰。”“许久?”老夫人表情有些异样。昨日六丫头怎么说的来着?薛寒约我。原来昨日就算许久了?老夫人一时不知该为混小子太惦记孙女高兴,还是恼火。薛寒隐隐感到不对:是哪句话说得不妥当么?好在对老夫人来说,薛寒来得正好:“薛大人今日见不到蘅儿了,她得了相府大太太青眼,被留在相府小住……”让薛寒知道蘅儿在相府,一旦蘅儿有什么事,远比老东西靠得住。薛寒面露意外:“有说住多久吗?”老夫人叹气:“没说。”“多谢老夫人告知,晚辈不打扰了。”离开伯府,薛寒走到相府所在那条街上,驻足遥望。昨日在此与阿蘅相遇,阿蘅说她来看看热闹,今日就住进相府去了。还有之前,阿蘅对永清伯把她许给方三公子为妾并不抗拒……有风吹来,卷起纸钱在薛寒脚边飞舞。他望着相府有了推断:阿蘅从一开始为的,就是住进相府吧。 第164章 逛相府 “姑娘。”“姑娘。”方蕊往内走,丫鬟婆子纷纷问好。“母亲怎么样?”方蕊顺口问。自兄长病逝后,方蕊担心杨夫人想不开,一日会来好几次,而杨夫人的状况令她忧心忡忡。“夫人还好,午饭多少用了些。”“是么。”方蕊听了有些欢喜,一进屋就看到了陪在杨夫人身边的秋蘅。到嘴边的“母亲”咽了下去,方蕊把眼睛睁大几分:“秋六?”她是不是眼花了?秋蘅颔首回应:“方姑娘。”“你怎么会在这里?”杨夫人看过来:“蕊儿来了。”方蕊望着杨夫人呆了呆。这些日子每次过来,母亲要么在垂泪,要么在出神,对她说什么几乎没有回应。好久没见过母亲这样说话了,仿佛兄长还在时那样。“母亲,您好些了吗?”方蕊走过去,依偎在杨夫人身边。“母亲挺好。”方蕊眼里有了热意。母亲终于从失去兄长的悲痛中缓过来了,太好了!以为杨夫人恢复正常,方蕊注意力回到秋蘅身上:“秋六姑娘怎么会在我母亲这儿?”秋蘅仿佛没察觉对方的隐隐敌意,淡淡道:“我来吊唁令兄,看看杨夫人。”方蕊登时沉下脸:“秋六姑娘说笑吧,我们两家无亲无故,来吊唁也是长辈们的事,哪里需要你一个未出阁的女子来。”“这个有律法规定吗?”秋蘅问。“什么?”“就是未出阁的女子不能去吊唁,或者不能这个,不能那个。”方蕊一滞,而后恼火:“你这是抬杠。”秋蘅不再和方蕊多说,冲杨夫人笑笑:“说起来,祖母确实觉得我一个未出阁的女子留宿贵府不妥——”杨夫人立刻说女儿:“是我让秋六姑娘留下陪我的,蕊儿你莫要怠慢了客人。”“母亲?”方蕊满眼不可思议。一旁苏嬷嬷小声提醒:“姑娘,夫人才刚刚有精神些。”方蕊只好压下惊疑与不满:“女儿知道了。”“杨夫人,我先回房准备了。”杨夫人微微点头:“若是缺什么,就对苏嬷嬷说。”两人指的是招魂事宜,方蕊听得一肚子火,等从杨夫人屋中出去,拦住秋蘅。“秋六,你究竟给我母亲灌了什么迷魂汤?”她都没令母亲情绪好一些,秋六却做到了,这绝对有问题。“方姑娘为何不去问令慈?”“你就是觉得我不会去打扰母亲,才这般肆无忌惮?”秋蘅微微偏头,脸上满是不解:“方姑娘为何这般生气?我听苏嬷嬷说,令慈近日来悲痛欲绝,茶饭不思,我来了才有所好转,你不该觉得高兴吗?”“我为母亲高兴,和问你是两码事,我不信你只是好心。秋六,我会盯着你的,你休想在相府搅风搅雨!”“方姑娘随意。”秋蘅进了屋,把门一关。被关在门外的方蕊气黑了脸,去找苏嬷嬷。“苏嬷嬷,秋六究竟是怎么回事儿?”苏嬷嬷自然不可能告诉方蕊实话:“秋六姑娘带了夫人爱吃的粉角来,许是触动了夫人的心……”方蕊咬牙:“果真是不择手段。”“哎呦,姑娘,您别管秋六姑娘怎么想,她能令夫人开心就行了,就当她是给夫人解闷的玩意儿。”“她也配给母亲解闷。”方蕊冷着脸走了。一夜无话,转日一早苏嬷嬷就过来了。“夫人等着秋六姑娘一起用早饭。”“杨夫人太客气了。”苏嬷嬷意味深长看秋蘅一眼,心道夫人哪是客气,是隔了一夜见不到这丫头就心慌。今日一过,这丫头是夫人的座上宾还是阶下囚,就分明了。秋蘅与杨夫人一同吃早饭时,方蕊过来了。“正好女儿也没吃。”杨夫人眼里有着疲惫:“蕊儿,你请过安就回去吧,母亲现在怕吵。”方蕊咬了咬唇,垂下眼睛:“好。”“杨夫人,我想四处逛逛。”“这是为何?”秋蘅理直气壮:“需要。”“苏嬷嬷,陪秋六姑娘走走。”方蕊错愕看着杨夫人,心中生出一个念头:母亲被秋六下蛊了!出了门,方蕊便道:“苏嬷嬷,我陪秋六姑娘走走吧。”“不了,我想让苏嬷嬷陪。”方蕊沉了脸:“秋六姑娘在别人家做客是不是太随意了些?”苏嬷嬷怕方蕊闹起来,忙道:“还是奴婢陪着吧,夫人特意交代的。”“行,你逛。”方蕊不再口舌之争,就走在二人旁边。秋蘅面上不露声色,心中轻叹:母亲好忽悠,女儿反而因为不喜她,歪打正着成了阻碍。“秋六姑娘,再往前就是我兄长停灵的地方了,那里人来人往,皆是外男。”秋蘅也不接话,看向苏嬷嬷。若是去别处,苏嬷嬷还会多想,要去方三公子停灵之处,就觉得太正常了。“秋六姑娘不怕人多杂乱就好。”“苏嬷嬷——”苏嬷嬷冲方蕊微微摇头。方蕊心凉了一截儿:不只母亲,苏嬷嬷也中了秋六的迷魂汤。去方三公子停灵的院子附近走了一圈,秋蘅穿过月洞门,往一处走。一直默默陪着的苏嬷嬷忙道:“秋六姑娘,那边不能去!”秋蘅露出恰到好处的好奇:“为何?”“我们相爷的书斋在那边,没有相爷允许,谁都不许踏入。”“方三公子也没去过么?”以免苏嬷嬷起疑心,秋蘅问。“当然没有。我们相爷处理的都是国家大事,怎么能去打扰。”“这样啊,那确实不用去了。去那边看看吧。”秋蘅换了个方向。方蕊听着不对劲:“你对我哥哥为何这么关注?”兄长年纪轻轻病故还未下葬,就在家人面前提起,苏嬷嬷也不恼,这不是太奇怪了么?“方姑娘真想知道?”秋蘅微笑问。“对。”她想知道,秋六究竟搞什么名堂。“秋六姑娘——”担心秋蘅年轻气盛说出招魂的事,苏嬷嬷提醒一声。秋蘅抬手理了理碎发:“因为我听说令兄头七时新纳的妾室殉情追随而去,好奇令兄该是如何风采,能令女子痴情至此。”方蕊陡然变了脸色:“你听谁说的?”一旁苏嬷嬷脸色也变得阴沉。秋蘅仿佛没发现二人的变脸,云淡风轻道:“听薛寒说的。”看方蕊反应,似乎也知内情。 第165章 招魂 方蕊一颗心狂跳,飞快看了苏嬷嬷一眼,那日的情景不受控制在脑海中浮现。是血,不断蔓延的血。她从不知一个人能流出那么多的血……还有那张脸,那张刚进门时她懒得看而没什么印象的脸,最后的印象就是鲜血满面,双目圆睁。相府仆从那么多,她也亲眼见过犯错的丫鬟被拖走,后来听说人没了并没多少触动,可亲眼看见到底是不一样的。比起方蕊一瞬的慌乱,苏嬷嬷就镇定多了,不着痕迹递了个眼神过去。方蕊定了定心神,看着秋蘅的眼里藏着警惕:“皇城使薛寒?”“嗯。”“他为何会对你说这些?”秋蘅语气轻描淡写:“见面时总要有个话题,他知道我最近常来相府,就顺口提到了。”“不是,我是说你们为何会打交道?”方蕊这般问着,面上鄙夷带了出来。秋猎的时候不还当众说喜欢林乘风,这才回京城多久就与薛寒厮混在一起了?真是水性杨花,不知羞耻。而与方蕊的轻鄙不同,苏嬷嬷看着秋蘅的眼神凝重起来。这丫头与皇城使竟走得这么近,若是招魂不成夫人想拿她泄愤,恐怕要慎重了。秋蘅莞尔一笑,仿佛方蕊问了一个蠢问题:“薛寒喜欢我呀,方姑娘在秋猎时难道没听说?”“你真是——”秋蘅不想听她说些有的没的,直接打断:“快说说,那妾室真的殉情了吗?”“秋六,你太过分了,拿别人家的伤心事当八卦听!”方蕊指着秋蘅鼻子骂了一句,又气又慌,转身走了。秋蘅摸了摸鼻子,无辜看着苏嬷嬷。苏嬷嬷暗暗松了口气。姑娘年纪小禁不住事,还是走了好,免得说漏了嘴,被这丫头发现刘氏女的死不简单。本来一个小姑娘怀疑刘氏女死因也不怕,可她能搭上皇城使,就不能大意了。“秋六姑娘还需要去什么地方吗?”“不用了,我回去准备一下,晚上去杨夫人那里。”秋蘅望着方蕊远去背影,提醒苏嬷嬷,“方姑娘好像对我很有成见,晚上的动静会不会惊动她?”“秋六姑娘放心,到了晚上夫人院门会落锁,旁人进不来。”“那就好。”白日缓慢难熬,终于夜色降临。杨夫人的院中,丫鬟婆子无知无觉,只有杨夫人越来越紧张。“苏嬷嬷,什么时辰了?”杨夫人不知道第几次问。苏嬷嬷回道:“亥时快过了,奴婢这就去接人。”“快去。”这个时候相府整个后院都陷入了沉睡,杨夫人院中也不例外。苏嬷嬷提着灯出去,一阵寒风吹得她一哆嗦,烛火忽明忽暗。这样静的深夜,寻常花木都能让人联想到鬼影,苏嬷嬷不由加快脚步。轻轻叩了叩门,门一下就被拉开了,门内少女拎着提盒,素白一张脸眸色黑沉。苏嬷嬷下意识往后退一步,险些尖叫出声。“苏嬷嬷?”苏嬷嬷缓了缓神,心还是怦怦跳。这丫头怎么鬼里鬼气的!“秋六姑娘准备好了?”秋蘅点头。“那快走吧,别让夫人等久了。”赶紧离开这破地方,回到夫人那里去。“好。”秋蘅话音落,脚尖轻点,往前移了近丈远。她穿着曳地的素色长裙,身姿轻盈好似没有重量,落在苏嬷嬷眼里就是飘了出去。只听咚的一声,苏嬷嬷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少女落地回眸,声音轻轻:“苏嬷嬷,你动静这么大,要把别人闹醒了。”苏嬷嬷指着秋蘅,牙关打颤:“你,你——”谁来救救她,这丫头不是人啊!她飘了出去,真的飘了出去!“苏嬷嬷,再耽误下去,子时快到了呢。”子时?她知道,一到子时如花容颜就会变成青面獠牙!苏嬷嬷一个鲤鱼打挺,撒腿就跑。有鬼啊!秋蘅望着跌跌撞撞跑路的苏嬷嬷,弯了弯唇。那香能致幻,一个人最强烈的念头是什么,就能在幻觉中见到。今晚过后,杨夫人会对她深信不疑,没体会过异香的苏嬷嬷可不会。让苏嬷嬷对她多些信任,总归方便许多。“苏嬷嬷,你怎么慌里慌张的?”看着冲进屋中的苏嬷嬷,杨夫人疑惑不解。“夫人——”苏嬷嬷一手扶腰,腿脚发软,“秋,秋六姑娘她——”身后少女声音幽幽传来:“苏嬷嬷,你跑太快了,我都没跟上。”苏嬷嬷猛然转身,看着俏生生立在门口的提灯少女,整个人僵住了。看起来像个人,可她亲眼瞧见了,就那么飘出去了,飘出去老远!秋蘅走进来,从苏嬷嬷身旁走过,来到杨夫人面前:“杨夫人,可以准备了。”杨夫人点点头,对苏嬷嬷有些不满:“苏嬷嬷,你怎么回事儿?”苏嬷嬷醒过神,脸色发白:夫人,秋六姑娘她——”“我怎么了?”少女黑沉沉的眼望过来。苏嬷嬷深吸一口气,强扯出一丝笑:“秋六姑娘一定能让您见到三公子的!”杨夫人对苏嬷嬷这话很满意,冲她点点头:“你去门外守着吧。”苏嬷嬷迫不及待退了出去。屋中只剩下秋蘅与杨夫人,烛光朦胧静谧。“杨夫人躺好。”杨夫人想问这样就能见到三郎吗,可望着少女那张沉静的脸,忽然问不出来了。秋蘅把高几移到离床榻不远的地方,从提盒中取出香炉、香盒、香匙等物。净手焚香,袅袅香气徐徐从莲花香炉中吐出。“杨夫人,闭上眼,在心里默默呼唤三郎……”杨夫人闭上了眼睛。异香丝丝缕缕钻入她鼻中,少女缥缈空灵的声音也钻入她耳里。渐渐异香满室。杨夫人眼皮越来越重,却丝毫不觉,一遍遍在心中呼唤着三郎。三郎,三郎你来看看母亲吧。三郎啊,你在哪儿,可还记得来找母亲的路?三郎,三郎……异香包围中,杨夫人呼唤了不知多少次,忽然有了别的声音。“娘——”眼前的黑暗忽如潮水褪去,杨夫人朝思暮想的三郎站在光里。“娘,我回来了。” 第166章 秋六姑娘到底是不是人 “三郎,三郎你别走!”杨夫人猛然坐起,慌张四顾。屋中摆设幔帐,皆是她再熟悉不过之物,却没了熟悉的儿子,只有余香淡淡。一行泪顺着杨夫人的眼角淌下。她感到了心慌,巨大的心慌。如果说儿子病逝是近乎毁灭的打击,这些日子的发疯、绝望就是缓慢接受的过程。可再见到儿子,体会了再得到,就无法接受又一次失去了。“杨夫人。”少女声音很轻,却如惊雷在耳边炸响,把杨夫人从不愿脱离的梦境拉回现实。杨夫人猛然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只见不远处的高几旁,素衣黑发的少女笑意浅浅,似真似幻。一瞬的怔愣后,她扑了过去,一把握住秋蘅手腕。入手温凉,是活生生的人。“秋六姑娘——”杨夫人抖着唇喊出来。秋蘅没有挣脱她的手,轻声问:“杨夫人见到三郎了吗?”“见到了,见到了……”大滴的泪滚下来,杨夫人不由加大了手上力气,紧张问,“我以后还能见到三郎吗?”“还能。”杨夫人眼里骤然有了光彩:“真的?”“至少七七之内可以。至于三郎魂归地府后,杨夫人若想再见就会困难一些。”“七七……”杨夫人盘算着剩下的时间,说不出的痛,“那我什么时候能再见到三郎?”“三七时更容易成功。”“三七……好,三七我就能再见到三郎了。”杨夫人又哭又笑。“杨夫人,夜深了,我该回去休息了。你也早点休息,莫要熬垮了身体。”“好,好,我休息!”杨夫人松开紧抓着秋蘅的手,“苏嬷嬷——”守在门外的苏嬷嬷走进来。“夫人。”她喊着杨夫人,眼神却忍不住往秋蘅那里瞄。“替我送秋六姑娘回房。”苏嬷嬷一听,不由打了个哆嗦。她,她不敢啊!谁来救救她!如同天籁的声音响起:“不用了,我自己回去就行。”苏嬷嬷狠狠松了口气。“苏嬷嬷,送秋六姑娘出门。”苏嬷嬷应声是,送秋蘅出了杨夫人的屋子,穿过堂厅到了屋外。“苏嬷嬷回屋吧,这个时候外面阴气重。”秋蘅立在台阶上,体贴道。“秋六姑娘好走。”苏嬷嬷可不敢客气,忙闪身进屋,又压不下好奇心,偷偷向外看。只见那长裙曳地的少女轻飘飘移出丈远,几息间就不见了踪影。苏嬷嬷往后退一步,靠着门框呼吸粗重。怎么办,怎么办,秋六姑娘真的不是人啊!好一会儿后,苏嬷嬷才拖着沉重的脚步回了杨夫人屋里。杨夫人双目灼灼,丝毫没有睡意,一见苏嬷嬷就问:“秋六姑娘走了?”昏暗烛光遮掩了苏嬷嬷苍白如纸的脸色:“是。”“苏嬷嬷。”“奴婢在。”杨夫人目不转睛盯着空无一物的高几:“我真的见到三郎了。”苏嬷嬷心一抖,望着烛光映照下那张消瘦憔悴的脸,强扯出笑容:“夫人见到了就好。”“可下次见到三郎,要七日后了。”杨夫人捂脸,簌簌流泪。苏嬷嬷不知说什么,只觉室中残香令人烦闷。“苏嬷嬷,明日一早就请秋六姑娘过来用饭,再去一趟永清伯府,就说我要留秋六姑娘小住月余。”“是。”秋蘅回到屋中,推窗而坐。寒风涌进来,卷走她衣衫指尖沾染的香气。窗外夜色如墨,月孤星寒,再过一段时日恐怕就要落雪了。杨夫人如愿“见到”了儿子,她如愿取得了杨夫人的信任。事情进展到现在还算顺利,之后就是熟悉相府防护布置,争取尽快找到那些证据。第二日再见杨夫人,杨夫人明确提出了要留秋蘅小住的事。见她面露难色,杨夫人扫一眼苏嬷嬷。苏嬷嬷立刻奉上一个匣子并打开,满满的金花生、金豆子、金瓜子闪花人眼。“我知道秋六姑娘有讲究,一次只收百两银。这与那个无关,是留秋六姑娘在相府小住的补偿,毕竟让你离开熟悉的地方这么久。”杨夫人清醒时说话是很妥帖的。“那就多谢了。”秋蘅没有推扯,“苏嬷嬷去伯府传话时麻烦把这个带过去,交给芳洲。”苏嬷嬷下意识点头,抱着匣子到了永清伯府时,心情还怪怪的。白日里,秋六姑娘看着满匣金子的时候又挺像个人的。这一次老夫人见到苏嬷嬷,就发现苏嬷嬷言语神态间客气多了。“交给芳洲?”老夫人心中警惕,“这不像是伯府带过去的。”“是我们夫人给秋六姑娘的,秋六姑娘让奴婢带过来。”等苏嬷嬷离去,芳洲也到了。“阿蘅让苏嬷嬷带给你的,打开看看。”芳洲犹豫了一下。老夫人脸一沉:“我是阿蘅的祖母,还不能看了?”相府大太太给阿蘅的东西,不看看怎么放心,能坚持到这婢子过来已经不错了。芳洲闻言,默默把匣子打开,屋中顿时响起抽气声。老夫人不由半站起,看直了眼睛。大丫鬟春草捂着嘴,只有一个念头:六姑娘真有钱啊!老夫人震惊过后,脸色一变。这么多金子,相府大太太莫不是想买六丫头的命吧!“赶紧带走。”想想不能做什么,老夫人只觉心堵,冲芳洲摆摆手。薛寒是在休沐日再次登了相府的门,吊唁方三公子。家中有丧事,方相没有外出应酬,听闻薛寒来了,亲自去见。“方相。”方相看着眉目清俊的少年郎,露出淡淡笑容:“薛公公好福气啊,儿孙越来越出息了。”“方相过奖,薛寒愧不敢当。”“当得起。老夫听今上夸了你好几次,真是年少有为。”“今日晚辈过来,除了吊唁,还想见一见秋六姑娘。”“秋六姑娘?”秋蘅来相府小住这种小事并没传到方相耳中。“是,晚辈送帖子去永清伯府,听伯府说秋六姑娘来相府了。”阿蘅已经在相府数日,不管她有什么目的,对他来说,确认她安危才是最重要的。 第167章 书斋中 方相听了薛寒的话,道:“这个老夫还真不晓得,等我打发人去问问。”很快去问的仆从回话:“秋六姑娘这几日住在大太太院中。”方相心中疑惑,面上半点不露,对薛寒道:“秋六姑娘确实在相府,这边人多杂乱,你去九回亭等她吧。”“多谢方相。”薛寒拱手,随带路的仆从离开。方相抬脚去了老妻那里。“相爷怎么过来了?”老夫人对方相的到来有些意外。丈夫事务繁忙,不管是休沐还是平时,要么在前院会客,要么在书斋见人,鲜少往她这里来。“杨氏那边是什么情况,为何永清伯府的六姑娘住进了她院子里?”“这个啊,我倒是听说了。”老夫人一听是这种小事,就放心了,“自从三郎走了,杨氏悲伤过度一直缓不过来,直到秋六姑娘登门,哄得她竟有些精神了……”相府日常事务由杨夫人打理,杨夫人要留一个小姑娘小住完全不必向老夫人禀报,老夫人也是担心杨夫人承受不住丧子之痛,才多了一些关注。“秋六姑娘登门做什么?”老夫人笑笑:“先前永清伯府拒绝了冲喜的事,还不是怕咱们相府报复。永清伯自己没什么本事,倒是另辟蹊径,送孙女来讨杨氏欢心。”“原来是这么回事。”方相这才弄清楚了,“杨氏真因为秋六姑娘好些了?”老夫人点头。“永清伯还真是个人才。”方相嗤笑,叮嘱一声,“回头让人去和杨氏说一声,之后要是不合心意了,也莫要怠慢了那丫头,把人好好送走就是。”老夫人目露疑惑。方相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薛全的养子薛寒对那丫头一片痴心,去永清伯府见不到人,巴巴寻到相府来了。”也不知道薛全那么个人精,怎么养出了个痴情种。不过这样也好,那小子得了今上青眼,又对太子有救命之恩,将来前途不可限量。要是于女色上再理智冷淡,就让人不得不忌惮了。他现在与薛全交好,可不代表一直会交好。老夫人撇了一下嘴:“现在的年轻人啊,真不像样子。”杨夫人院中,秋蘅听闻薛寒在前边亭中等她,深吸一口气。薛寒又来了!薛寒,绊脚石,薛寒,绊脚石……一直走到九回亭外,亭中“绊脚石”转过身来。领秋蘅前来的仆从识趣没有再跟着。秋蘅走进亭中,扬起唇角:“薛寒,你怎么来了?”谁让他说会娶她时,她没有明确反对呢。一时贪心,多出麻烦是她活该。薛寒凝视着走到近前的素衣少女,见她气色精神不错,才放了心。“听伯府那边说你来相府好几日未归,我不放心,来看看。”“哦,你去伯府找我了。”秋蘅笑笑,心道某人还挺会找理由,恐怕是盯梢的人禀报了她来相府的消息,他特意去一趟伯府过了明路。“阿蘅,你什么时候回伯府?”“我答应杨夫人,陪她到方三公子出了七七。”“要住那么久?”薛寒拧眉,“为什么?”秋蘅叹口气:“先前相府要我给方三公子做妾,没成,又想纳我四姐,也没成。这不就把相府狠狠得罪了,祖父为此夜不能寐。我就试着讨好一下杨夫人,好为伯府解忧。”薛寒默默看着秋蘅,一个字也不信。不得不承认,阿衡每次找的理由都很恰当。如果不是他发现阿蘅就是那身手高强的小贼,恐怕很难生出疑心。“怎么了?”见薛寒不语,秋蘅问。她知道,薛寒不会信。薛寒已经窥见了她一部分秘密,既然没有挑明,她乐得装糊涂。他一点点发现她所图谋的事,也是一点点接受的过程,比立刻让他选择立场要稳妥许多。“不管怎样,要保障自己的安全。”薛寒亦在心中叹气。就让他看一看,阿蘅到底要做些什么。“你放心。”“那我走了。”“嗯。”秋蘅轻轻点头,“等我回了伯府,你再找我吧。”“好。”薛寒一口答应,先走出凉亭。秋蘅目送他远去,走向带她来的仆从:“劳烦带我回杨夫人院子吧。”这九回亭,离奸相书斋所在院子倒是不远。秋蘅余光轻瞥书斋方向,随仆从往后院走去。夜深人静,只有若有若无的诵经声从方三公子停灵的院落传来。一队护卫与另一队交接,按部就班做着巡视的差事。而在他们交接时,一道身影悄然而过,进了书斋所在院落。相府外,盯梢的察子揉揉眼,轻拍一下同伴:“有情况。”同伴精神一振。二人眼瞧着相府角门打开,几人推着小车进去了。“你去禀报胡指挥,我盯着。”胡四接到消息,立刻去见薛寒。“三个人,推着小车进去的,肯定是给方相送礼的。”趁着夜里登门送礼并不稀奇,但大人说了,有任何动静都及时来报,这才是胡四当回事的原因。“盯一盯送礼的人,看是什么人。”薛寒随口吩咐道。以方相的权势,给他送礼的多如牛毛,皇城司可管不过来,但既然撞见了,弄清送礼之人的身份就是顺手为之。至于弄清后如何,就要看情况了,总归不亏。三人进了相府,一路被领进书斋。秋蘅躲在屏风后,屏息听着。“方相许久不见。”“你们来有什么事?”“方相先看一看给您带来的特产。这雪芝长在千丈雪山之上,延年益寿,可谓仙草……还有这株参王……”秋蘅听着那人以自得的语气说出一样样礼物,微微扬眉。运气不错,竟撞上了奸相与齐人密谈。“小人奉命前来,是请方相帮忙,把贵国黄将军调离边境……”方相笑声响起:“看来你们在黄林手上吃了不小的亏啊。”“呵呵,是败在了黄林手上。黄林还想乘胜进攻,令主上很是头疼,所以才冒险进京求方相帮忙……”方相沉吟不语。“夏、齐两国打打和和上百年,一时你占上风,一时我占上风,也就那么回事,这些稀世之珍才是实实在在的。方相觉得呢?”片刻后,响起方相的声音:“那老夫就收下了。” 第168章 到手 方相收下齐人送来的礼物,吩咐心腹把人送走。一样样稀世珍宝摆在面前,方相看了看,对仆从道:“退下吧。”门开了又关,除了躲在屏风后的秋蘅,室中就只剩了方相一人。秋蘅收敛气息,眼睛不眨盯着立在书桌旁的老者。身形偏瘦,发已花白,胡须打理得很漂亮,不知情的会以为是位学富五车、淡泊名利的文人雅士。哦,方相确实称得上学富五车。秋蘅看到方相走到一副挂画前。那是一副梅石图,梅花奇石,相得益彰。方相在梅石图前站了片刻,似在欣赏,忽然抬手把画往旁边一推,露出的竟是一模一样的画,只不过这幅梅石图是直接画在墙壁上的。秋蘅看着方相把手按在一朵梅花上,之后是一块奇石,如此在不同处按过,忽听轻微一声响,墙壁开了。方相走进了密室,没过多久回返,手中多了一册书。他来到书桌旁坐下,翻开书册,提笔一边写一边看向齐人带来的那些奇珍。秋蘅恍然,方相从密室拿出来的是一本账册。或许,是专门记录收受北齐贿赂的账册。秋蘅攥了攥手,竭力平复心绪。方相放下笔,似乎是等墨迹干了,拿起账册走向密室。从秋蘅的角度,能看到通往密室的入口仅容一人出入,内里有多大就看不出了。不多时方相走出来,按动机关,墙壁恢复原样,再把推至一旁的梅石图拉过来,任谁都看不出这布置清雅的书房中另有乾坤。直到这时,方相才开口唤人进来。“把这些归纳入库吧。”“是。”那些奇珍被小心翼翼搬出书房,方相坐在书桌前,随意翻阅起书卷。秋蘅从荷包中摸出一个细管,轻轻一吹。极淡的香烟与书屋角落放置的香炉袅袅吐出的香气混在一起,飘向方相。方相头一晃,伏案睡去。秋蘅缓缓起身,脚步比那烟雾还轻,掠至梅石图前。她观察了几日,没有方相开口,外面的人是绝不敢进来的。推开梅石图,露出复刻在墙壁上的画,按顺序一一按下,墙壁打开,出现通往密室的入口。秋蘅回头看方相一眼,轻吸一口气,抬脚迈入。密室中没有灯,却并不昏暗,墙壁上嵌着的夜明珠皎皎生辉,令室中一眼分明。秋蘅看到了多本账册,还有书信。快速翻过,秋蘅找到专门记载北齐礼单的账册收入怀中,又从数封书信中抽出一封收好,退出密室恢复原状。方相还枕着胳膊昏睡。秋蘅走到他身边盯了一瞬,眼神晦涩不明,最终拿出一个小瓷瓶往方相鼻端凑了凑,接着推落他手边砚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来到门口,贴墙而立。门外仆从听到动静,试探喊了一声:“相爷?”一时没有回应,可那动静确实大了些,想想方相年事已高,仆从到底不放心,推门走了进去。“相爷——”秋蘅借着这时机闪身而出,融入浓浓夜色中。方相这时醒来,看一眼地上狼藉。仆从忙解释:“砚台掉在地上了……”方相点点头,扫一眼刚柔并济的梅石图,起身道:“收拾干净。”朝中多事,家里治丧,这些日子确实精力跟不上了。老了啊。走出书斋时方相在心中感慨一句,想想齐人送来的那些珍宝又笑了。有那些延年益寿的奇珍,老了又如何,总比那些蠢材活得长久。秋蘅回到住处,没有掌灯,按着藏有账册的胸口坐到床榻上,才感到了紧张。那是她在方相书屋中不敢有,也不能有的情绪。她以为方三公子七七之内能找到就是幸运,说不得会拖到出了七七,到明年去了。而随着杨夫人思子情绪缓解,以异香“招魂”的间隔就不得不拉长,变数就难说了。没想到明日才是三七,就把部分证据拿到了手里!这样的运气——不,不单单是运气。秋蘅想到了书上所载这个时间发生的事。方相向靖平帝进言镇守边境的黄林黄将军存有异心,撺掇靖平帝急召黄将军进京。这引起一些大臣反对,但僵持没两日,靖平帝还是听信了奸相谗言,把黄将军调回京城。再然后就是被问罪,处死……原来是奸相在此时收到了齐人贿赂。史书与现实对照,秋蘅有种说不出的感觉。愤怒,痛恨,失望……种种情绪交织拉扯,最终化为兴奋。这是她自从背负起这个重担从未有过的感觉。怎么会兴奋呢,如山重任,昏君奸臣,蝼蚁百姓,酒肉高门。痛恨和无力才是正常的。但此时独坐于黑暗中的秋蘅,想想书上方相要做的事,感受着怀中所藏之物,却有烈火烧尽心中颓丧,生出豪情来。怕什么呢,她见过将来,活在现在。有机会凭一双素手,一腔勇气,去杀遗臭万年的奸佞,去救无数后人惋惜的英雄。无论成败,尽力而为,她秋蘅都没有白活。天亮了。急促的脚步声响起,薛寒接到了胡四的急报。“大人,夜里进了方相府的三人,其中一人城门一开就出城一路向北……留在城中的二人暂时在客栈落脚,其中一人说了句齐语……”“齐人?”薛寒挑眉,很快安排下去,“城中二人悄悄盯着,不要惊动他们。出城的那人直接拿下,带回皇城司……”“是。”胡四领命而去,薛寒走到院中,望着相府所在方向陷入沉思。阿蘅住进了相府,北齐人也进了相府。阿蘅,齐人,方相——薛寒在院中石桌旁坐下,吩咐手下取来棋罐,拈起棋子,闭目回想。街上偶遇,阿蘅拜托他调查撞死养父的纨绔子,后来查出那人是韩悟之子韩子恒。韩悟——薛寒捏着棋子的手顿了顿。韩悟与阿蘅的联系是韩子恒——不,不仅如此。电光石火间,薛寒脑海中闪过一幕。韩悟被人射杀于城外,满城戒严,回城马车中的少女被城门吏逼出来,接受盘查。他问:秋六姑娘今日出城了?她答:去大福寺上香。他走在她身边,嗅到了淡淡血腥味。黑子晶莹,轻轻落下。 第169章 拷问 黑子落在棋盘上,薛寒在心中默念:韩悟。他又拈起一枚棋子。这之后,阿蘅与袁成海的妾室有了来往,为三名妾室调制香粉。不久后,袁成海与人在丰味楼饮酒时暴毙身亡。棋子落下,薛寒喃喃:袁成海。第三枚棋子被拾起,久久停留在少年指尖。黑与白,格外分明。有了前面两枚棋子,几乎不用思索,一个人就自然浮现于薛寒脑海:方相。阿蘅进相府是为了杀方相?那齐人夜入相府,与阿蘅可有关系?韩悟,袁成海,方相——薛寒想着三人所为,有了判断:阿蘅定然不是北齐细作。有这三人在,受难的是大夏子民,除掉他们对北齐来说反而是损失。那阿蘅背后又是何方势力?指尖棋子落下,薛寒生出一个念头:或许该与阿衡开诚布公聊一聊了。临近傍晚时,出了城的齐人被皇城司的人追回,押送到薛寒面前。薛寒坐在椅子上,看着被推到地上的男子。男子看起来三十岁左右,平平无奇一张脸,丢到人群中就分不出来了。“齐人。”薛寒冷淡吐出两个字。那人猛地抬头,哭喊否认:“冤枉啊,小人就是个行商……”薛寒懒得听他说下去,面无表情道:“先打一顿。”立刻有两名皇城卒上前把男子拖过去绑好,带着倒刺的鞭子狠狠抽下。惨叫声响起,一声比一声高。十多下鞭子抽完,男子疼得表情扭曲,冷汗淋漓。薛寒看着他,语气波澜不惊:“齐人。”“不——”那人张口,薛寒微抬下巴:“换烙刑。”烧红的烙铁在那人还没反应过来时就落到了他身上,滋滋冒着白烟。“啊——”叫声凄厉,那人体会到了直击灵魂的剧痛。太痛了,痛到他恨不得立时死去。薛寒一抬手,举着烙铁的皇城卒停下。他走到那人面前,语气依然平静:“齐人。”那人张张嘴,瞥见烧得通红沾着焦皮血肉的烙铁,心态彻底崩了:“对对对,我是齐人,我是齐人,别用刑了!”“是齐人就好。你早些承认,不就免了这番苦头。”薛寒不耐道。那人欲哭无泪,心道正常抓到嫌疑人,不是该好好问一问吗,哪有只问两个字,一否认就立刻用刑的!“说说吧,你昨夜去方相府上干什么?”“送,送些礼物给方相……”“送礼?”薛寒以为听错了。齐人给大夏的丞相送礼?“目的。”他言简意赅。可正因为问得简略,男子感到了熟悉的恐惧,赶紧道:“求方相帮忙,说服贵国天子把黄林调离边境。”薛寒眼神沉了沉。白日方相确实向今上进言,说北地百姓只知黄将军,不知今上。这就与此人的话对上了。“方相是北齐的人?”敌对两国早早布局,使自己人拥有敌国身份,不算稀奇。“不是。”“不是?”发现薛寒扫向一旁皇城卒,男子脸色发白:“真不是!早年白河之战,方相以使者身份前去与我方议和,与我们主上打过交道,后来就保持着联系……”薛寒越听越觉荒唐:“所以,方相不是北齐人,是收了你们贿赂办事?”男子怕薛寒不信,忍痛扯了扯嘴角:“贵国不是有句话,有钱能使鬼推磨……”“除了方相,你们还见到什么人?”问出这话时,薛寒的心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没有。”“当真没有?”“方相的仆从算吗?”按在心上的手移开,薛寒一下子觉得呼吸轻松起来,再问了一些情况,抬脚走了出去。天色已暗,寒风凛冽,更寒的是薛寒的心。贪官他见多了,百官之首收贿赂收到齐人头上,匪夷所思,亡国之兆。薛寒想到了那句话:国之将亡,必有妖孽。看来要尽快与阿蘅见一面,挑明了谈一谈,听听她的打算再做安排。“抓到北齐细作的事暂时不许对任何人提。”薛寒交代手下。事关方相,由不得他不小心,甚至养父那边也要警惕。薛全与方相利益往来,薛寒是知道的。倘若养父得知了插手,就难办了。这一晚,薛寒久久未眠。而秋蘅等到子时,再一次为杨夫人点燃异香。杨夫人如愿以偿在梦中见到了儿子。“苏嬷嬷留步。”秋蘅没让苏嬷嬷继续送,独自回了客房。衣衫发梢还沾染着室外的寒意,秋蘅摸了摸贴身放着的账册。明日她必须离开相府,见一见薛寒。计划不如变化,既然这么快拿到了方相通敌证据,事有轻重,薛寒那里就没时间慢慢来了。薛寒既派人暗暗盯着她,想必会留意到夜入相府的齐人,若是行动足够果断,说不定此时已知道了方相与齐人勾结的事。她要探一探薛寒的心思,来决定之后是独自揭发方相,还是携手合作。一夜睡得不算安稳,洗漱过后苏嬷嬷就过来了,请秋蘅去杨夫人屋里用早饭。温暖的室中,桌上摆着热气腾腾的早点,精致多样。杨夫人脸色苍白,眼神却亮,一见秋蘅就不觉露出笑意:“秋六姑娘来坐。”数日的渴盼在昨夜见到儿子后化为短暂的满足,使得杨夫人心情平和许多。秋蘅不是第一次陪杨夫人用饭了,默默吃完,净手漱口,提出离府。“那香用完了,需要回家一趟……”尽管不愿放秋蘅走,听她这么说,杨夫人不得不点头:“秋六姑娘早些回来。苏嬷嬷,把那套红宝头面拿来。”很快一套镶红宝石的金头面摆到了秋蘅面前。“不是什么稀罕东西,秋六姑娘收着玩吧。”方蕊一脚踏进来,听了杨夫人的话视线落在红宝头面上,变了脸色。“母亲,这不是您今夏才打的那套头面吗,您要给秋六?”“嗯,放着也是放着。”因方蕊疑心秋蘅有所图谋,这些日子总往杨夫人这里跑,在杨夫人看来就是添乱了,语气难免冷淡。“母亲,秋六是不是给您下蛊了?”方蕊忍无可忍问出来。母亲当时还说,这套红宝头面留着给她添妆。一套首饰不算什么,可母亲把秋六看得比她还重,不是太奇怪了吗? 第170章 散财 杨夫人脸色一沉:“莫要胡言乱语!”“母亲,这套头面您先前还说给女儿当嫁妆,如今却送给秋六,难道对您来说她比女儿还重要?”杨夫人看着方蕊的眼神满是失望:“蕊儿,你自幼长在锦绣堆中,吃穿用度无不是上等,什么时候眼皮子这么浅了?”“女儿不是在意一套头面,是不解——”“够了。”杨夫人打断方蕊的解释,神色疲惫,“秋六姑娘能让我开心,这个理由还不够吗?还是说,母亲的心情对你来说根本不重要,你在意的只有自己?”“我没有——”当着秋蘅的面被杨夫人这么说,方蕊委屈又难堪,当即红了眼圈。“杨夫人。”秋蘅开口,“首饰头面就不必了,我先回去了。”杨夫人冲秋蘅笑笑,语气温和:“蕊儿被我宠坏了,秋六姑娘莫要和她计较。这套头面你务必收下,是我一点小心意。”秋蘅摇头:“真的不必,我戴这么贵重的首饰也不合适。杨夫人若一定要送,不如还像上次那样吧。”方蕊怔住。还有上次?“好吧。苏嬷嬷——”苏嬷嬷会意,很快把东西准备好,安排马车送秋蘅回永清伯府。方蕊站在垂花门旁,盯着缓缓驶动的马车,用力攥了攥拳。苏嬷嬷回返,见状柔声劝:“姑娘,咱们府上也不缺这些,你就当夫人花钱买开心。”“我在意的是钱吗?”方蕊哽咽,憋了一肚子的委屈无处发泄,“是母亲对秋六反常的态度!”“姑娘哟。”苏嬷嬷叹气,“你想想三公子刚去那些时日夫人是什么样,现在是什么样。夫人能振作起来,比什么都重要啊。”她也想赶紧把那鬼里鬼气的丫头送走,这不是不能嘛。“知道了。”方蕊心道苏嬷嬷也喝了秋蘅灌的迷魂汤,自是说不通,回头就吩咐近身婢女:“叫你哥哥去盯着永清伯府,看秋六有什么动静。”千松堂中,婢女快步进去禀报:“老夫人,六姑娘回来了!”老夫人下意识起身,又坐下,板着脸道:“让她进来。”很快厚厚的帘子挑起,秋蘅捧着匣子走进来。“祖母。”老夫人夹秋蘅一眼,见人好好的,开骂:“你个死丫头还知道回来!”这些日子她提心吊胆,唯恐哪日突然接到相府的消息,给六丫头收尸去。“孙女知道祖母惦记着,特意和杨夫人说了,回家看看。”老夫人听着不对:“什么意思,你还要去相府?”秋蘅点头。“既然回来了,就不要去了,一个未出阁的姑娘一直住在别人家像什么样子,相府那边等下让管事去说一声。”“我答应杨夫人陪她到出了方三公子七七。祖母有所不知,杨夫人很是喜欢我,她院子里的人都把我当贵客敬着。我多留些日子,令相府消了对咱们伯府的怨气,也省得大家整日为此提心吊胆。”“讨好人不是那么容易的,今日喜欢你,明日就可能厌恶了,到时候你一个人在相府能得了好?”“祖母放心,即便杨夫人厌了我,相府也不会为难我的。”老夫人没好气问:“你哪来的自信?”“薛寒去相府找我了。”“咳咳咳。”老夫人被口水呛得直咳,见秋蘅毫无害羞之意,一时不知说什么好。“说起来多亏薛寒护着我。”秋蘅完全不在意屋中婢女惊呆的表情,“孙女想趁着回来的机会向他当面道谢,祖母能不能打发人去送个信?”老夫人深吸一口气,再吸一口,指着秋蘅捧着的匣子问:“这是什么?”这匣子令人心慌的眼熟。秋蘅直接打开:“杨夫人给的。”满当当的金子再次晃花了人眼。老夫人闭闭眼。相府大太太到底在图谋什么?“春草,安排人去给薛大人送信。”老夫人无力摆手。年轻人约会算什么,总比被人算计走性命强。“多谢祖母。”“赶紧把匣子盖好拿走。”“那孙女先回冷香居了。”秋蘅从匣子中抓了一把金豆子散给屋中丫鬟婆子,施施然离开。被塞了金豆子的丫鬟婆子瞠目结舌,齐齐看向老夫人。老夫人很想把孙女揪回来骂个狗血淋头,黑着脸警告:“六姑娘赏你们,你们就拿着,记得管好嘴巴,不许到处议论六姑娘的事。”“是。”一屋子丫鬟婆子心花怒放,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六姑娘天仙般的人儿,谁敢议论六姑娘就撕烂他的嘴!秋蘅进了冷香居,芳洲冲出来把她抱住:“姑娘,你可回来了!”“明日还要去相府。叫鱼嬷嬷她们来我屋里。”不多时屋中挤满了冷香居的人。秋蘅一人给抓了把金豆子,鱼嬷嬷和王妈妈的尤其多。鱼嬷嬷捧着金豆子心都是抖的:六姑娘莫不是在相府惹了天大的祸,回来给她们这些一条绳上的蚂蚱预发抚恤银?“我不在家这么久,你们都辛苦了。芳洲,你去做些红豆糕吧。”秋蘅当一回散财童子,倒没什么目的,就是想想这些人跟着她这样不按常理出牌的怪不容易。尤其是鱼嬷嬷,眼瞧着都瘦了。“姑娘,还有别的事吗?”鱼嬷嬷提心吊胆问。“没有了,记得把家看好,莫遭了贼。”秋蘅随口道。“姑娘放心,我们绝对把冷香居守好。”鱼嬷嬷一听就这样,立刻精神了。一旁王妈妈斜睨着她,心道这个鱼嬷嬷,莫不是忘了自己是外来的。秋蘅让人都散了,歇息一阵,提着几包红豆糕去了与薛寒约好的茶楼。薛寒接到信就来了,比秋蘅还早到一步。胡四等在门外,见到秋蘅下意识扬起嘴角,又赶紧压下。红豆糕还没洗脱细作的嫌疑,不能给她好脸色!“胡指挥,好久不见。”秋蘅笑着打招呼。“嗯。”胡四严肃点头,不由往秋蘅手上瞄了一眼。秋蘅递过去一包点心:“胡指挥尝尝,芳洲新做的红豆糕。”胡四心中挣扎,忍不住要去接时艰难移开视线,声音不觉拔高:“不用了,我不喜欢吃红豆糕!”他就是饿死,馋死,也不吃!《辞金枝》简体今天晚上七点预售,有兴趣的书友可以关注一下柳叶最新微博。 第171章 挑明 门被拉开,薛寒站在门内:“阿蘅带了红豆糕?”“嗯。”“多谢,我很喜欢吃。”薛寒接过秋蘅提着的点心,请她入内。胡四看着重新关上的房门,嘴都气歪了。大人还有没有一点自制力了!想想气不过,胡四轻轻打了一下自己嘴巴:都怪他太有自制力,可怜到嘴边的红豆糕啊!室内,秋蘅与薛寒相对而坐。薛寒倒了一杯茶给她:“外头冷,喝口热茶暖暖。”秋蘅捧着茶杯啜了一口,嗅着茶香看着对面少年,一时不知从何说起,于是指了指油纸包:“刚做好的。”薛寒也有许多话要问,此时面对面坐了,同样不知怎么开口,一听秋蘅这么说有种暂时逃避的轻松,伸手把其中一个油纸包拆开。整齐码放的红豆糕是薛寒熟悉的样式,拿起一块吃下,香软甜蜜,亦是熟悉的味道。今日挑明后,他与阿蘅之间定会不同了。“好吃吗?”看他神情严肃,秋蘅问。薛寒回神:“好吃。”秋蘅一笑:“胡指挥好像吃腻了。等下问问他喜欢吃什么,下次带些他喜欢吃的来。”“他不是吃腻了。”薛寒当然不可能真的逃避,先开了口,“他疑心你并非寻常闺秀,职责所在,就不敢接受你的好意了。”阿蘅在这种时候约他见面,显然与方相有关。她或许与他一样的心情,不知如何迈出第一步。那这第一步,就由他来走吧。“胡指挥……怀疑我是细作?”秋蘅对此并不意外。作为薛寒的心腹,胡四自然知道薛寒让人盯梢她的事。“那你呢?”秋蘅问。“我?”薛寒与之对视,目光坦然,“我也怀疑过。”秋蘅怔了怔。她以为,这次见面要从一点点言语试探开始,顺利的话最后各自亮明态度。薛寒远比她想象中要坦率。既如此,她也该表示些诚意。“所以你就派了人盯着我啊?”少女笑盈盈问。薛寒一瞬沉默。原来阿蘅早就发现了。不过她会这么问,表明也想好好谈一谈。“职责所在。”薛寒顿了顿,说起前夜,“盯梢的手下发现有人夜入相府,就跟上了他们。昨日一早发现其中一人出城,把他抓回皇城司,经审问,他们是北齐人。夜入相府是为了——”秋蘅接话:“贿赂方相,使黄将军调离边境。”“你也知道?”薛寒有些意外。他推测阿蘅见他与方相有关,可这种密谈阿蘅如何得知?薛寒的坦白让秋蘅没再隐瞒:“我悄悄潜入了方相书斋,他们密谋时我在场。”薛寒不由惊讶。他知道与他交手不落下风的阿蘅有本事,可没想到她这么有本事。“那方相可有行动?”秋蘅问。无论在相府还是回到永清伯府,秋蘅都没机会了解方相书斋密谋后的动作。“有。昨日方相就已向今上进言,召黄将军回京,几位大人站出来反对,今上还在犹豫。”“薛寒,你怎么打算?”薛寒并未迟疑:“方相勾结齐人,自是要令其受到应有的惩罚。”“可我听说——”对上少年黑沉的眼眸,秋蘅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问他薛全与方相交好,他要与养父对抗吗?这没必要。他若只是哄她坦白,实际与薛全一条心,她问了得到的也是谎话。他若把国民放在私心前,一心要令奸相伏诛,她问了不过给他添堵。“听说什么?”薛寒问。“听说今上对方相十分倚重。”薛寒笑笑:“今上对韩悟和袁成海也十分倚重,但找到他们的罪证后并未留情。方相与这二人还不同,他涉嫌与北齐勾结,有被抓捕的齐人为人证,只要在相府找到所受贿赂,今上就不会放过他。”若能找出暗账,那就更有把握了。薛寒当了皇城使后也算有了经验,但凡长期贪污受贿者,必有暗账。既是为了瓜分好处时不因遗漏而生嫌隙,维系好平衡,再就是作为把柄,让同一条船上的人管好嘴巴。更别说方相这样,暗中财富恐怕富可敌国,只有明账而无暗账的话,长期混乱会滋生诸多人祸。薛寒正这么想,就听秋蘅道:“我知道记录北齐所送之物的账册在哪里。”薛寒:?“方相收下贿赂,命人退下后,打开了书房中的密室,拿出账册做了记录。”薛寒眼神一亮:“暗账就在书房密室?”“对,有开关,我看到了方相如何开启。”薛寒:!平复了一下心绪,薛寒有了决定:“若是这样,那便可以先斩后奏。”“先斩后奏?”“方相不是寻常官吏,我本打算先用人证请今上答应搜查相府,但这有不小风险……”秋蘅点头。方相本身的权力,同党的支持,销毁账册的风险,乃至没有搜到账册的后果。“真要这么做,你就不怕最终没搜到账册?”“怕。”薛寒并未逞强,微微勾起的浅笑甚至显出几分脆弱,“可有些事怕也要试一试。”与权贵交锋,大部分时候需要小心谨慎,可总有一些时候,只谨慎是无用的。需要豁出去赌一把。而他很幸运,阿蘅把底牌送到了他手中,让他与方相对上时有足够底气。“既然知道账册在何处,事不宜迟,明日等方相上朝我就带人入相府,先拿到账册再禀报今上。”“明日我也会回相府。”“阿衡,一些细节我们商议一下,省得将来说辞矛盾。”“好。”二人低声商量许久,等到分别时,茶水早已凉透。回永清伯府的路上,秋蘅摸了摸贴身藏的账册。她要亲眼瞧着薛寒去相府,才能真正放心把账册交给他。薛寒,请你不要让我失望。翌日天阴。秋蘅才用过早饭,苏嬷嬷就亲自登门,接她回相府。“苏嬷嬷昨晚应该睡得不错,气色瞧着比前几日好。”苏嬷嬷艰难笑笑。自从这丫头给三公子招魂,晚上一闭眼就觉得这丫头会从门缝飘进来,能睡好才怪。就昨夜睡了个安稳觉啊!马车停下了。“到了啊。”掀起车窗帘的少女往外看了看,笑容明媚。 第172章 闯相府 苏嬷嬷知道杨夫人惦记,第一时间把秋蘅带过去。杨夫人一见秋蘅,不踏实了一整夜的心这才放松了:“秋六姑娘用过早饭了吗?”“劳杨夫人惦记,用过了。”“那就去歇歇吧。”秋蘅屈了屈膝,走出去。天上云层重重,比出门时更阴了,好在没有风,不至于那么难捱。遥遥有念经声传来。方三公子的法事道场要持续到出了七七。“外头多冷啊,秋六姑娘不回屋吗?”苏嬷嬷问。“回屋也无事,我想去园子中走走。苏嬷嬷——”担心秋蘅让她陪,苏嬷嬷忙喊:“紫英,陪秋六姑娘去园子里走走。”一名婢女走过来:“秋六姑娘,请随婢子来。”秋蘅点点头,随婢女离开了杨夫人院子。这样冷的天,街上行人寥寥,薛寒带着一队皇城卒,在离相府有段距离时停下来。“你们分散等候,以烟信为号。”“是。”安排好后,薛寒只带四名手下光明正大进了相府,理由也是现成的:吊唁方三公子。这是薛寒第三次登门吊唁了,以至于负责记录宾客的门吏都感动了,心道这位皇城使真是体面人,便是相爷与薛公公关系好,这也太客气了。也因此,一般登门吊唁的客人只带一两个仆从,薛寒带了四个却没引起门吏警觉。轻车熟路给方三公子上了香,薛寒离开停灵所在院子时并无人送出来。这不是失礼,而是一日来吊唁的不知凡几,人人都送那相府的人就不必干别的了。薛寒加快脚步,路过与秋蘅见面的九回亭时,想到昨日秋蘅说过的话:方相书斋离那亭子不远……顺利来到书斋前,守门的人把薛寒拦住:“这是相爷书房重地,没有相爷允许不得进入。你是哪来的客人,怎么会走到这里来?”“皇城司办案。”薛寒举了一下令牌,大步往内走。“站住!”“皇城司收到密报,相府混入了细作,你要阻碍皇城司搜查??”“皇城司也不能擅闯相府——”守门的人话未说完,就被薛寒一个手刀劈晕,昏过去时脸上还残留着不可置信的表情。守着书斋的还有一人,听到动静走出来,急忙呼喊:“有人闯书斋,快来人啊——”“拦住相府的人。”薛寒交代完胡四,大步流星走过去踹开书房的门。脑海中浮现的是秋蘅细细描述的书房布局,与眼前完全一致,这让他完全不用迟疑,直奔那幅挂在墙上的梅石图。身后,脚步声、呼喝声、打斗声……薛寒很清楚,这事要的就是快,快到方相没接到消息,快到相府的人没反应过来。而只有他拿到方相与齐人勾结的物证,才能让外面的手下进入相府,这意味着他必须在己方陷入相府众多护卫包围前把东西拿到。推开梅石图,按顺序按下机关,露出密室入口,薛寒步入密室,迅速环视一番。密室不大,三面书柜靠墙。薛寒快速翻找,对那些与同僚往来的书信看也不看,外面声音越来越激烈时终于翻到了几封信。与齐人的书信往来!“大人,顶不住了!”胡四的声音传来。薛寒把书信往怀中一塞,高声道:“放烟信!”有了这些书信,就算没找到暗账,方相也跑不了了。烟信在半空绽开,得到信号的皇城卒迅速涌入相府。花园中,秋蘅遇到了方蕊。其实是方蕊让人留意杨夫人这边,知道秋蘅来了花园特意过来的。“有些人真是马屁精,涎皮赖脸往相府钻。”秋蘅笑笑:“令慈请我来的。”“我母亲是被你迷惑了!她要知道你回家才一日,就迫不及待与外男约会,嫌恶心还来不及。”“方姑娘派人盯着我啊?”昨日与薛寒说开后,薛寒提醒说有相府的人盯着她,原来是方蕊安排的。“你蛊惑我母亲,我让人盯着你又如何?不盯着,怎么会知道你如此轻浮。”秋蘅被这说辞逗笑了。“你笑什么?”“我笑你啊。方姑娘难道以为,令慈是因为我端庄稳重,才留我在身边的?”“那你说是为什么?你敢说吗?”突然一声响,方蕊仰头望着半空炸开的烟信,目露疑惑。这是什么?秋蘅同样仰望半空,唇角高高扬起。薛寒真的来了,如昨日说的那样硬闯相府。这样一来,他就没了与奸相缓和的退路,而她也能真正放心把账册交到他手上。随着那些皇城卒进了相府,与相府护卫对上,动静已经大到其他各院都听到了。方蕊侧耳听了听,喃喃自语:“什么声音?”秋蘅提着裙摆向书斋所在方向跑去。“秋六,你去哪儿?”方蕊喝问。秋蘅不介意回答她:“去看看发生了什么事。”方蕊直觉出了大事,匆匆跟上。薛寒这时已经走出了书斋。暗账没有找到,但有方相与北齐来往书信,还有已被抓捕的齐人为人证,可以把这事捅到今上面前了。先机才是最重要的。“皇城司捉拿细作,你们要造反不成?”胡四一脚踩着受伤的相府护卫,举刀冷喝。方相虽权势滔天,但文官府上的护卫自不能和皇城司精锐比。纵然护卫人多,除了极少数心腹竭力抵抗,其他人听了造反的指控不由退缩。秋蘅跑来,一眼看到了薛寒,但没立刻上前,而是追在后面到了相府外。“薛寒!”准备上马的少年回头,看着提裙奔来的少女,有些意外。昨日商议的事中,没有这个。眨眼间秋蘅已经到了近前,一个趔趄向薛寒摔去。薛寒伸手把她扶住,立时察觉一物塞入他袖中。“账册。”在少年诧异的眼神中,秋蘅低低说出这两个字,随即后退,冲他无声道,“快去。”薛寒翻身上马,直奔皇城。原来阿蘅还防着他一手。这般想着的少年没有气恼,反而想笑。观那小贼与他数次交手时的狡猾,倒是阿蘅的作风。 第173章 回伯府 秋蘅目送薛寒骑马远去,拢了拢微凉的手指。薛寒会生气吧?但对她来说,没有十分把握,她绝不会把全部底牌交到别人手中。就算这个人是薛寒。“秋六!”厉喝声传来,方蕊拨开挡路的人,冲到秋蘅面前。“你和薛寒说了什么?”面色惨白的少女气喘吁吁问。“我问他发生了什么事。”“他怎么说?”秋蘅弯唇:“他说不要多问。”“你还笑!”方蕊只觉秋蘅唇边笑意刺眼极了,“你是不是早就盼着相府倒霉?”方蕊众星捧月长大,何尝见过相府乱成这样。皇城司强闯相府,搜查祖父书房,绝对不是小事!方蕊面对秋蘅时总显得冲动,是兄长的早逝与母亲的反常所致,实际上她比大多贵女要敏锐。就算此时,相府还有不少人觉得等相爷知道了定会要皇城司好看,相爷可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百官之首。可方蕊心中发慌,直觉祸事临头,这让她完全无法忍受秋蘅事不关己的微笑。“我盼着相府倒霉?”秋蘅先是震惊,后是委屈,眼圈立刻红了,“我知道方姑娘不喜我,防备我,认为我不择手段讨好杨夫人。既如此,我这就回家去吧,不碍着方姑娘的眼了……”秋蘅越说越委屈,捂着脸跑向街头。方蕊愣愣望着飞奔而去的少女,熟悉的感觉涌上心头。她,她,她——又跑了!秋蘅一口气跑回永清伯府,把门人吓了一跳。“六姑娘这是怎么了?”门人一边说,一边下意识向外张望。六姑娘去相府小住是伯府上下都知道的,也都好奇不已。如今六姑娘哭着跑回来,莫不是在相府闯祸了?“没事,把门守好了。”秋蘅从荷包中抓了几颗金花生塞给门人,往内走去。相府人仰马翻,定然顾不上把她追回去,秋蘅打赏门人不过是顺手。反正不缺钱,与门人打好关系总不会是坏事。门人却误会了。金花生!好几颗金花生!天爷,六姑娘这是惹了多大的麻烦,才出手这么大方?那他——门人露出视死如归的神情。那他豁出老命也不能让人进来!没办法,六姑娘给的实在太多了!千松堂负责传话的婢女一见秋蘅,声音掩不住的欢快:“六姑娘回来了!”屋中瞬时无声欢腾,唯有老夫人心中一咯噔。六丫头一早才去相府,怎么就回来了?等看到秋蘅发丝微乱,眼圈发红,老夫人更觉不妙:“出什么事了?”“相府来了许多皇城司的人,一片混乱,孙女就回来了。”老夫人面色数变。她虽是内宅妇人,也知道相府是多么令人生畏的庞然大物,皇城司竟然直接去了相府?这是要大乱了吧?老夫人心惊肉跳,挥手示意伺候的人都退下,紧紧盯着秋蘅问:“可知道皇城司为何去相府?”秋蘅没打算瞒着老夫人:“皇城司说捉拿细作。”“相府竟有细作?”老夫人起身又坐下,转动着手腕上的佛珠,“有细作皇城司就硬闯?这一定还有更严重的事——”突然想到什么,老夫人脸上血色全无,抓着秋蘅急声问:“皇城司领头的是谁?”“当然是薛寒啊,他不是皇城使么。”秋蘅视线落在老夫人手腕上,“祖母换了佛珠戴啊?”之前不是指宽的大金镯子吗?老夫人的脸色由白转黑。死丫头还有脸问,害她整日提心吊胆,她不得戴佛珠图个心安啊。“你还有心思留意我戴什么!”老夫人伸手戳了一下秋蘅额头,“薛寒带人进相府搜查,必然狠狠得罪方相,说不定就要把自己搭进去。你就不担心?”“祖母放宽心,别总往坏处想,说不定相府就完了呢。”“你倒是想得开——”老夫人突然不说了,愣愣看着秋蘅。她怎么忘了这丫头的邪门了。先前那个韩殿帅,他儿子害了六丫头养父,还耀武扬威的,结果就死了。后来那个姓袁的,哦,据说外头百姓都叫他袁贼,仗着盛宠找上老东西,让六丫头给他的小妾制香。嗯,也死了。相府也不是个好的,逼迫六丫头去给他家奴婢换药,还强留人住下。嘶——这样的话,方相不死就有点奇怪了啊。老夫人倒没想过人是秋蘅弄死的,而是坚定了一个念头:都是被六丫头克的。“那你怎么回来的?杨夫人放你走?”忍着嫌弃往远处挪了挪屁股,老夫人莫名心安了。“方姑娘骂我,我不堪受辱,就哭着回来了。”老夫人听着嘴角上翘,赶紧压下去:“咳,是该有这样的骨气。”这个时候,薛寒已经赶到皇城,直奔议事殿。早朝已经结束了,包括方相在内的数位大臣留下来,争议的还是黄林黄将军的事。“自黄将军镇守白城,北齐就没在那里讨了便宜去。方相仅凭一些风言风语要把黄将军调离,有没有想过谁能接替?那里百姓又该如何?”御史中丞吕岩沉声问。方相权势滔天,百官中能稍稍制衡的便是吕中丞。方相一笑:“陛下,吕中丞此言,不正说明黄林在北地威望无两。”靖平帝不由点头。良将重要,百姓安居重要,但都没有他重要。黄林才去白城数年,那边百姓就只认他了,长此以往会不会助长其野心?靖平帝这两日的摇摆有了倾向。吕岩见靖平帝点头,大急:“陛下三思啊,白城边境难得安稳,轻易换将绝不合适!”靖平帝面色微沉:“朕倒觉得——”这时内侍禀报:“陛下,皇城使薛寒有急事求见。”靖平帝诧异抬了抬眉。这个时候求见?那定是有十分要紧的事了。“传他进来。”随着靖平帝发话,吕中丞紧捏的拳松开。刚刚今上就要听了方元志的,这么一打岔,或许还能有转机。虽这么想,吕中丞却觉得希望不大,在心中深深叹口气。很快薛寒走进来:“微臣皇城使薛寒见过陛下。”“薛皇城有何事啊?”靖平帝淡淡问。 第174章 彻查 薛寒看一眼方相,朗声道:“回禀陛下,皇城司前几日发现北齐细作,暗中盯梢看到他们进了相府——”“什么?”听了这话的大臣过于震惊,纷纷惊呼。方相大怒:“一派胡言!”离靖平帝不远站着的薛全脸色骤变,语带警告:“薛寒,陛下面前,不得胡闹。”薛寒对这些声音充耳不闻,继续道:“皇城司抓捕了细作,经审问,北齐细作说去相府是给方相送礼,拜托他向陛下进言把黄林黄将军调离北地,换一个能力平平的将领过去……”靖平帝脑袋嗡嗡的。北齐细作贿赂方相?他僵硬侧头,看向方相。方相一脸被冤枉的气愤:“陛下明鉴啊,臣身为大夏丞相,怎么会收受北齐贿赂!”在场大臣,哪怕是刚刚与方相针锋相对的吕中丞,全都是怀疑的表情。方相说得没错啊,他再贪也不能收北齐的贿赂啊,这不是太匪夷所思了!“薛寒,你可知指控重臣是要有证据的?”靖平帝在方相委屈分辩下冷静了一些,第一反应是不信。薛寒拱手,语气平静:“有北齐细作为人证。”方相怒道:“酷刑之下指鹿为马也不罕见。薛寒,老夫不知何处得罪了你,让你这般针对?”“下官与方相并无私怨,只是职责所在,不敢不尽责。”薛寒看向靖平帝,“陛下,除了人证,微臣今日还在方相书房得到了一本暗账及数封他与齐人往来书信。”靖平帝勃然变色,立即道:“呈上来!”薛全冷着脸,亲自接过薛寒拿出的账册与书信,抖着手奉到靖平帝面前。靖平帝打开账册,一页页翻看,脸色越来越难看。议事殿中压抑无声,几位大臣低着头,余光一时瞄瞄靖平帝,一时瞄瞄方相。方相脸色惨淡,死死盯着靖平帝手中账册,满眼不可置信。靖平帝终于翻完了,又抽出一封信看起来,最后目光冰冷看向方相:“方元志,方卿,朕视你为臂膀,你就是这么回报朕的?”方相犹不死心:“陛下,臣冤枉啊,人证可以逼迫,字迹可以仿造,是薛寒——”方相顿了顿,突然想到什么:“是薛寒得知相府有意纳他的心上人秋六姑娘给臣的孙儿做妾,于是对臣怀恨在心,才伪造出人证物证……”靖平帝目光移向薛寒。秋六姑娘是薛寒的心上人他知道,怎么又被相府看上要讨去当小妾了?靖平帝还记得秋猎时少女光彩夺目的样子,听着这事只觉匪夷所思。“陛下,账册和书信是微臣今早带人去相府,在方相书房的密室翻出来的,账册上所记奇珍定然在相府中。请陛下下旨彻查相府,倘若真如方相所言微臣是公报私仇,也好还方相清白。”“臣蒙陛下恩典,愧任百官之首,薛寒却在陛下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强闯相府。这不但是羞辱臣,也是不把陛下放在眼里啊!”方相颤声高呼。与方相的激动比,薛寒仍是一副冷静的模样:“监察百官本就是皇城司的职责,在发现敌国细作进入相府后若毫无动作,才是失职。方相为了不让皇城司搜查相府,在自己有嫌疑的情况下攀扯陛下,莫不是心虚?”“你——”“够了。”靖平帝冷喝一声,“争来争去没有意思,那就去相府查一查,有无账册上所记珍宝,御史台负责监督。”靖平帝政事上昏聩,琴棋书画等风雅事无一不精,君臣这么多年怎么会认不出方相字迹。在他看来,这些书信伪造的可能极低。但方相毕竟是朝廷重臣,不能轻易下定论。靖平帝还有个极隐秘的心思:账册所记奇珍能延年益寿,生死人肉白骨,他也心动啊。薛寒伏拜:“微臣领旨!”吕中丞亦站出来:“臣领旨。”方相踉跄后退,面如金纸。相府那边,老夫人安排了一波又一波人去给方相送信,苦于被拦在了皇城外。再然后,就等来了更多官差。“走水啦,相爷书斋走水啦!”许多人奔走呼喊,端盆提桶去救火。薛寒望一眼方相书斋所在方向,对这场突然的起火丝毫不觉奇怪。那间密室中存放的可不只方相收受齐人贿赂的账册,还有其他。没有这场火,不知多少人要夜不能寐。薛寒深知抓大放小的道理,方相在这个位子上多年,与百官勋贵利益纠缠,盘根错节,真要让所有账册公之于众,面对的就不光是来自方相的阻力。要知道今上可不是什么心志坚定的人,他利用先机争取到搜查相府的机会,等与方相有利益牵扯的人反应过来,就不会这么顺利了。现在烧了也好,省得那些人拧成一股绳,拼死保下方相。而烧光了暗账,与方相同一条船的人就会盼着方相闭嘴了。死人才能真正闭嘴,守住要命的秘密。薛寒想,有了这场火,或许能更顺利找出那些赃物。“你们好大的胆子,竟敢搜查相府!”最先赶回来的是方相次子,一脸戾气拦住薛寒。“奉圣谕搜查,阻拦者视为抗旨!”到了这种时候,薛寒自不会再留情面,一个眼色,立刻有手下把拦路的拖开。混乱哭喊,不绝于耳,天将要黑时一人高喊:“薛大人,在这个库房里,找到了!”许多人立刻赶过去,看着满库奇珍满心震撼。这里面随便一样,能买多少人的命啊!当一样样珍宝呈到靖平帝面前,靖平帝怒不可遏:“彻查!”国库和他的私库都没这么多好东西,毕竟还有北齐特有的奇珍!接下来就是大理寺、御史台等多个衙门介入,共同审理方相收受北齐贿赂一案。而经过几日缓和,靖平帝终于有心思向薛寒询问细节。“你是怎么知道方元志书房中有密室的?”一旁薛全面无表情,心中并不平静。今上问得好,他也想知道他这个养子怎么长了这么大本事。 第175章 方家覆灭 薛寒知道靖平帝定会问起,把早就想好的话说出:“因为秋六姑娘。”靖平帝愣住:“怎么会因为秋六姑娘?”这与一个小姑娘有什么关系?“薛寒,你可莫要和朕开玩笑,总不能是秋六姑娘告诉你方元志书房有密室的吧?”一旁薛全眼神冷冷,积蓄数日的怒火快要压不住了。方相倒台于他也是不小损失,他这个隐相插手朝堂上一些事离不开方相配合,若换一个人坐上方相的位子就没这么便利了。而因为方相收受北齐贿赂一案太过引人注目,这几日他还没机会找薛寒聊聊。看着白杨般挺拔沉静的少年,薛全生出一个念头:这小子似乎翅膀长硬了。这让他心一沉,眼神更冷了。“回禀陛下,确实是秋六姑娘告诉微臣有密室的。”靖平帝一脸怀疑:“哦,说说到底怎么回事。”“是这样,皇城司盯梢疑似细作的三人,发现他们去了方相府上吊唁。微臣听说秋六姑娘就在相府,便借着与她见面的机会拜托她留意方相动静,没想到她竟不顾危险潜入方相书房,发现了密室所在……”薛寒这话真真假假,是与秋蘅商量好的。拷问那位北齐细作时就从他口中得知,三人在夜入相府送礼之前就借着吊唁去过相府,与方相定好了送礼时间。有了这个讯息,就可以巧妙调换一下顺序,皇城司先发现细作开始盯梢,再发现细作去相府吊唁,于是拜托正好在相府的秋蘅留意,这样既能掩盖秋蘅住进相府的目的,又能让世人知道秋蘅在铲除奸相这件事上的功劳。薛寒想到他提出这些说辞时,少女摆手拒绝的样子。她说:功成不必在我,令奸相伏诛最重要。但让他独领功劳,他做不到。是因为他怀疑阿蘅才派人盯着,从而意外发现了细作。也是因为阿蘅发现了密室,记下了开启密室的机关,他才能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得到方相通敌证据,甚至那本暗账都是阿蘅拿到的。可想而知,若他对方相没有动作,手里握着暗账的阿蘅定会有所行动。知晓了阿蘅做的那些事,他不会自大认为没有他,阿蘅就办不成事。这功劳并非今上的奖赏,而是铲奸除恶的荣光。世人应该知晓阿蘅的付出。靖平帝听得瞠目结舌:“秋六姑娘竟然潜入了方元志书房?她一个小姑娘怎么做到的?”薛寒以理所当然的语气道:“秋六姑娘聪明机智,勇气非凡。”至于如何潜入的细节,一个字都没提。而靖平帝听了这话,立刻想起了秋蘅在秋猎时引开黑熊救下容宁郡主的事,对她能潜入方相书房顿时没那么震惊了。“这样看来,还多亏了她。”靖平帝感慨一句,没有再说什么。该罚的还没罚,该奖的自然也不急。薛全与薛寒一同走出去。“你随我来。”撂下一句话,薛全负手往前走。薛寒默默跟上。进了房间,薛全霍然转身,冷冷看着薛寒:“为父竟不知,寒儿有这么大的本事。”薛寒坦然与之对视:“监察百官是皇城司的职责,孩儿能坐上皇城使的位子离不开父亲提携。孩儿不愿成为失职之人,令您失望。”薛全似笑非笑:“不止有本事,还能说会道。寒儿,你真是长大了啊。”“孩儿再长大,也是您的孩子。”薛全沉下脸:“你能记着这一点就好!与方元志对上这么大的事,你竟先斩后奏,还有没有把为父放在眼里?”薛寒见薛全把火发出来,便知这一关勉强过去了。当然他也明白,养父心中芥蒂是不可能完全消除的。他一直是那个乖巧听话的孩子还好,若以后再如对付方相这般行事,终有剑拔弩张那一日。可人不是木偶,总会长大的。薛寒在心中叹口气,面上半点不露:“孩儿不是有意如此,而是来不及。方相权势滔天,若给了他反应时间,再想拿到他通敌证据就难了。父亲应该清楚,方相身为百官之首与北齐勾结对大夏危害多么大,放任下去后果不堪设想……”薛全皱着眉,说不出反驳的话。他与方元志一内一外,配合还算愉快,可怎么都想不到这厮居然通敌!贪污受贿,卖官鬻爵,这都正常,怎么能勾结齐人呢!一旦大夏被北齐灭了,他们这些人和猪狗有什么区别?贪婪到愚蠢的地步,死了也是活该。“这次算特殊情况,我不希望再有第二次。”“孩儿知道了。”应付完薛全,薛寒才走出皇宫就接到消息:方相死了,吃了牢饭后中毒死的。得知此事的人都心知肚明,这是怕方相除了与齐人勾结的事再招出别的,被人灭口了。与方相牵扯之人何其多,想要找出来就难了。而他是死在大理寺的,这个烂摊子就与皇城司无关了。而随着方相一死,他收受北齐贿赂一案的审理就更为迅速,相府男丁流放,女眷列入贱籍,抄没家产。令人讽刺的是,相府上下被问罪时方三公子还没出七七,尚未下葬。念经的僧人、道士都不见踪影了,川流不息来吊唁的盛况仿佛一场梦,除了官差出入,更多的是知道方相罪行后来泄愤的百姓。永清伯没忍住去看了一次热闹,险些被泼到粪水,赶紧跑回了家。“方相——不对,是奸相一家,真的完了!”对老夫人说出这话时,永清伯感慨不已。老夫人冷笑:“不是要把四丫头送去相府么?”“这谁也没有前后眼啊。”永清伯大感没面子,后悔来千松堂了。他是实在唏嘘想找人说说方家的事,死老婆子竟一直等着看他笑话。那六丫头还跑去讨好相府大太太呢,不也白费了功夫。永清伯打发人去请秋蘅,婢女回来禀报:“老伯爷,六姑娘出去了。”永清伯只好作罢。街头路边,秋蘅喊一声:“张伯停车吧,我自己走走。”街上一切如常,并没因方家的覆灭有什么不同。但秋蘅知道,很多人的命运已然不同。有节奏的敲门后,门内有人问:“谁?”“鹊。”门打开,聂三娘忙把秋蘅拉进去。 第176章 犹可期 聂三娘拉着秋蘅,满脸欢喜:“我就知道六姑娘会来。”“方家的事,三娘也听说了?”秋蘅一边往内走,一边问。“听说了,那能没听说吗。我还随街坊们一起去方家泼了粪水。”聂三娘说这些时,气愤不已。百官之首竟然收齐人贿赂,天打雷劈都太便宜了那奸人!秋蘅吃惊看了聂三娘一眼。实在想不出三娘是会泼粪水的人。“我四姐——”秋蘅刚问起秋芙,就听一声响,闻声望去就见秋芙立在堂屋外的台阶上愣愣看过来,一个盆子在她脚边打着转。那个在永清伯府锦衣华服的少女此时荆钗布衣,瞧着清减不少。秋蘅走过去:“四姐,好些日子没见了。”秋芙如梦初醒,冲过来抓住秋蘅的手:“六,六妹,你怎么来了?”秋蘅莞尔:“我来带你回去。”秋芙下意识后退一步,眼中满是惶然:“我听三娘说相府完了,是真的吗?”对秋芙来说,虽与聂三娘同住了一段日子,但她只信秋蘅。父母还想拿她换好处呢,何况别人。除了救她出火坑的六妹,她很难再轻信旁人。“对。奸相通敌的罪名已落实,还查出了其他罪行,方家人流放的流放,入贱籍的入贱籍,已是彻底完了……”秋芙捂嘴听着,眼泪簌簌而落。那如山般压在心头的恐惧终于一点点散去,只留下浅浅阴影。“我,我什么时候回?要等到晚上吗?”哭出了连日来的闷气,秋芙擦擦眼泪问。“不用,现在就可以和我走了。”秋蘅把提着的包袱递过去,“刚买的成衣,四姐试试合不合身。”秋芙接过包袱,嘴唇动了动。她想问难道就这么光明正大回去?但见秋蘅一派淡然,秋芙最终什么都没问,转身进屋去换衣裳。“这些日子,辛苦三娘照顾我四姐。”聂三娘给秋蘅倒了杯热水:“六姑娘这是什么话,我们几个身家性命都是你给的,你这么说不是寒碜我么。有四姑娘给我作伴,我高兴还来不及……”说话间,秋芙从里屋出来了,不自在拉拉衣角,问秋蘅:“没什么不妥吧?”“妥当极了。”秋蘅肯定道。聂三娘含笑看着重穿华裙的少女,心潮起伏。她还记得那个夜里,眼前少女的绝望无助,这让她想到了妹妹。从袁宅那个魔窟走出来,却没了往前走的力气,停留在最好年华的妹妹。她听六姑娘说了四姑娘的遭遇。真好啊,有六姑娘在,四姑娘没有和妹妹一样身陷泥泞,还有可期待的未来。“三娘,多谢你这些日子关照我,也替我谢谢陶大哥他们……”临别前,秋芙拉着聂三娘的手,诚心道谢。“我们是六姑娘的朋友,四姑娘这话就见外了。四姑娘回去后过得好,我们就开心了。”会过好吗?秋芙不确定,但似乎也不怎么怕。对她来说经历了这一遭,好像就没什么可怕了。戴着帷帽走上街头,秋芙打了个寒颤:“好冷,一下子就这么冷了。”在聂三娘那里避祸,她老老实实没出过门。“寒冬腊月,自是冷的。”秋蘅应了一句,望向喧闹处。是相府的男丁被押送出城,看热闹的百姓一直跟着,叫骂声不绝于耳,时不时还从人群中飞出个破烂,砸在那些一脸麻木的男人身上。秋芙驻足,小声道:“可惜没有奸相。”“就算奸相没有暴毙狱中,他也没有流放的福气。”秋芙噗嗤一笑:“六妹,你真会说。”“四姐还要再看一会儿吗?”秋芙摇头:“不看了,太冷了。”知道相府完蛋了,再不必担心被祖父强逼着去做妾就够了。“那咱们去坐车吧,张伯还等着呢。”秋芙有些迟疑:“张伯知道你来接我?”“不知道。四姐不用说话,跟着我就好。”秋芙点点头,有秋蘅这话,一下子觉得踏实了。回去面对长辈们是有些忐忑,可再惶恐也不比那个月黑风高的夜里被六妹带出府外,跟着对她来说完全陌生的三娘他们离开惶恐了。“张伯久等了,怎么没去茶馆里等?”坐在车前的张伯站起来,举举手中暖炉,乐呵呵道:“有六姑娘给的手炉,一点都不冷。”张伯对跟在秋蘅身边的秋芙一句都没问,还是秋蘅以随意的语气道:“遇到了朋友,请她去家里坐坐。”“好嘞,六姑娘坐稳了。”马车驶动,车厢中秋芙取下帷帽,低声问:“张伯竟然问都不问?”这么心大吗?秋蘅笑道:“张伯长处可多了。”秋芙:“……”六妹这副算你识货的表情是怎么回事?马车突然停下,张伯的声音传来:“六姑娘,遇到了薛大人。”秋芙呼吸一窒,忙把帷帽戴好。秋蘅伸手指了指,秋芙会意,往车厢角落挪了挪。秋蘅掀起车窗帘一角,与车外少年打招呼:“这么巧。”“我瞧见是张伯,猜着你可能在车子里。”这些日子薛寒因方相的事忙得脚不沾地,一直没机会与秋蘅见面,此时巧遇,眼中是毫不遮掩的欢喜。“去茶楼坐坐?”面对薛寒的邀请,秋蘅只能摇头:“不了,天冷,想早些回去。”“有些事和你说。”比如随着查抄相府的赃物或是充归国库,或是进了内务库,靖平帝应该要嘉奖出力之人了。比如腊月十五就要到了,阿蘅怪疾发作该如何应对。比如阿蘅为何会对付方相、袁成海这些人。比如……他想和阿蘅喝杯茶。“改日吧,约了朋友去家里。”秋蘅暂时还不想让薛寒知晓陶大他们的存在,含糊道。薛寒只好道:“那改日见。”马车重新动了,秋芙松口气摘下帷帽,一脸复杂:“六妹,刚刚那是皇城使薛寒吧?”“对,是他。”“你们看起来很熟悉呀。”想想早晚会传开,秋蘅直接道:“是挺熟。方相收受北齐贿赂的证据是我和他联手拿到的。” 第177章 秋芙回府 秋芙瞪大了眼:“你和薛大人联手?”“嗯。他追查到细作进了相府,就拜托在相府的我留意一下……”秋蘅说着和薛寒一样的说辞。秋芙难以置信:“你就一个人潜入了奸相书房?不怕被发现吗?”“害怕。但想想奸相作的恶,就想赌一把。”“可要是赌输了,你就没命了!”秋芙还是难以理解。见秋芙露出真切的担忧,秋蘅抿唇一笑:“当时没顾上想赌输的事。”秋芙摇头:“这个薛大人,怎么能把这么危险的事交给你。我还以为他喜欢你,原来只是想让你帮他办事。”这人不行,配不上六妹。秋蘅默默放弃了为薛寒解释。马车从角门进了永清伯府,停在二门前,秋蘅与秋芙一起下了车。“这么冷的天陪我出去,张伯辛苦了,打壶酒暖暖身子。”秋蘅从荷包中摸出一颗金豆子,塞给张伯。张伯吓一跳:“六姑娘,这,这,这——”这打一缸酒都富余啊!“张伯收着吧。”秋蘅笑笑,拉着秋芙往内走。秋芙动作僵硬,憋了一肚子震惊,等守着二门的婆子热情如火把她们迎进去,已震惊到麻木。她不在的这些日子,究竟发生了什么?“四姐,等会儿见。”秋芙点点头,心弦紧绷走在原本熟悉的园子里。这样冷的天,又临近晌午,园中不见什么人,这让她渐渐放松,到了住处取下帷帽,深深吐出一口气。院中婢女以为看错了,结结巴巴:“姑,姑娘?”秋芙定了定神,一边往屋中走一边问:“你们都知道我‘病’了吧?”婢女紧跟在秋芙身边,紧张低头:“是……”姑娘失踪这事一直瞒着,对外的说辞是生病静养。进了闺房,看着几个神色慌乱的婢女,秋芙反而镇静了,吩咐道:“去千松堂禀报老夫人,就说我的病好了。”千松堂中,老夫人看着走进来的秋蘅就气不打一处来:“又出去了?”“出去逛了逛。”“你就不能安分在家里待一日?”秋蘅理直气壮:“在南边乡下的时候孙女每日漫山遍野跑,总闷在家里受不了。”老夫人深吸一口气:“这是在乡下吗?你现在是大家闺秀,心怎么这么野!你说说你先前自作主张去相府,是不是白费功夫?”说去讨好相府大太太,不是白受了一通罪。老夫人如何不明白,讨好杨夫人那样的贵妇多不容易。“也不是白费功夫,相府不是完了嘛。”老夫人:!这时婢女进来禀报:“老夫人,芙蓉居那边来报,说四姑娘病好了。”老夫人:!一连震惊后,老夫人暗暗掐了一把大腿,缓缓起身:“去芙蓉居。”什么叫四姑娘病好了?四姑娘在哪儿呢?老夫人匆匆赶往芙蓉居。秋芙本以为去千松堂报信后祖母会喊她过去,没想到婢女禀报说老夫人来了。她忙出去迎,就见老太太健步如飞走来。看到秋芙,老夫人愣住了:“四丫头?”秋芙本以为遭遇了这么多已足够坚强,拜下去时却控制不住哽咽:“祖母——”“你这是——”老夫人意识到外头不方便说话,拉着秋芙进了里边,屏退丫鬟婆子。“六丫头——”老夫人顿了顿,“算了,你留下吧。”她一直怀疑四丫头的失踪与六丫头有关。老东西和老大两口子一心要把四丫头送去相府,老二、老三不像会插手的,孙辈几斤几两她都有数,唯有六丫头是个例外。没了丫鬟婆子在,秋芙直接跪在了老夫人脚边:“祖母,我回来了……”老夫人喉咙发涩,颤声问:“你这些日子去哪儿了?”秋芙不由看向秋蘅。秋蘅微微点头,鼓励她按商量好的说。“我去了六妹朋友那躲着。”老夫人看向秋蘅,神色复杂:“我就知道什么都少不了你。”好的,坏的,这丫头是真能折腾啊!虽然腹诽,老夫人嘴角却不由弯起:“蘅儿,你什么时候交的朋友,做什么的?”“就出去逛遇上了投缘的朋友,都是老实本分干力气活的。”老夫人又问:“怎么把芙儿带走的?”“我朋友会翻墙。”老夫人猛吸一口气,差点昏过去。“这是老实本分?”“老实本分是指人品,翻墙是本领嘛。是我央求朋友翻墙来带走四姐的,祖母要怪就怪我,不要怪我会翻墙的朋友。”秋芙哭道:“祖母不要怪六妹,应该怪我。”“怪你什么?”“怪我倒霉。”老夫人气歪了嘴。这两个死丫头!“罢了,念在结果是好的,我不想多说。但是蘅儿你好好想想,今日你朋友能翻墙救人,改日要是翻墙作恶呢?”“孙女也是了解朋友人品,加上四姐情况危急,才这么做的。不过祖母教训得对,以后我会考虑周全些。”知道老夫人心是好的,秋蘅不介意哄一哄。老夫人气顺了不少,暗下决定回头就加强府中防卫,叮嘱秋芙:“记着,是祖母安排你出去躲着的。”秋芙点头:“孙女记下了。”老夫人又看向秋蘅:“蘅儿,你帮助姐妹是好的,但你祖父他们若知道了不一定觉得你好——”秋蘅甜甜一笑:“是祖母送四姐出去的,和我没关系。”她不在意大房那对夫妇对她有意见,但在人们看来,长辈安排出去躲着是靠谱的,而要是她安排的,就该疑心秋芙一个女孩子在外头的经历了。府上知道秋芙失踪的不少,没必要让秋芙遭人揣测。统一了说辞,老夫人很快把知情的都叫到千松堂,除了永清伯。“芙儿是我安排出去的,我不想她好好一个姑娘去给人做妾,伯府也丢不起这个脸!”老夫人目光一一扫过众人,最后落在长子面上,“老大,你要怪就怪我自作主张,莫要怪到芙儿身上。”秋蘅与秋芙对视一眼,听着老夫人“要怪就怪”这个说辞有些想笑。秋大老爷忙拱手行礼:“母亲这话太让儿子汗颜了。儿子知道,您都是为了芙儿好。”老夫人深深看着儿子,毫不客气:“我不单是为了芙儿好,更是为了你好。你有个当妾的女儿,脸上光彩吗?”“是,是。”秋大老爷尴尬应着。“还有——”老夫人扯了扯嘴角,只觉畅快,“芙儿要真的由着你父亲安排进了相府做妾,现在岂不成了世人眼里天大的笑话?”秋大老爷头更低了,心道还好父亲不在,不然多难堪。老夫人却没打算就这么结束,端起茶杯润了润喉,终于把憋了多少年的话说出来:“你把你父亲的话当金科玉律,也不想想他真有能耐会白折腾这么多年?还不如蘅儿呢,才回家多久就去秋猎了,并得了今上称赞。” 第178章 互殴 老夫人一句话,秋蘅立刻成了屋中最受瞩目的。秋蘅微微垂眸,一副乖巧模样。“咳,蘅儿确实出色,不是芙儿他们能比的。”秋大老爷完全顺着老夫人说。不得不顺着说,事实就是相府彻底完了,当初要没有老夫人插手,伯府得不到一点好处不说,还会沦为人们茶余饭后的笑柄,甚至史上记下方相倒台都会顺带记一笔永清伯府卖女求荣。“行了,我要说的就这么多,都散了吧。”走到屋外,大太太赵氏就对秋芙说:“跟我回房。”面对母亲的要求,秋芙面无表情:“女儿这些日子在外面吃不好睡不好,有些累了,想先休息一下。”“你——”秋大老爷拦住赵氏发火:“算了,让芙儿先歇着吧。”等回到住处,赵氏沉着脸抱怨:“老爷看到没,芙儿这是彻底怨上我们了。”“母亲自来最宠着她,宠得她气性大,等过些日子就好了。这个时候你和她计较什么,传到母亲耳中又要怪罪。”赵氏红了眼:“她是我十月怀胎生的,怎么就一点不知体谅父母……”秋大老爷叹口气:“相府如今这个结局,任谁都会觉得当时咱们那步走错了,没看母亲当众寒碜父亲么。”这在以前是不可能的。“我去父亲那边一趟,和他说一声芙儿回来了。”这么冷的天,永清伯没出门,正窝在前院屋里喝闷酒。方相这条路子没了,白巴结了这么久,窝火啊!“老伯爷,大老爷来了。”“请进来。”看着走进来的秋大老爷,永清伯捏着酒杯问:“什么事?”“父亲,儿子来和您说一声,芙儿回来了。”永清伯一下子坐直了身体:“什么时候回来的?这些日子她去哪儿了?”“就刚刚回来的……”秋大老爷声音不觉放低,“母亲说是她安排芙儿出去的……”“我就知道!”永清伯把酒杯往桌几上一顿,抓过厚衣裳穿好就往外走。秋大老爷心知父母恐怕会一顿吵,默默回了住处。千松堂里,老夫人吩咐大丫鬟春草:“把我那套粉玉头面送去冷香居。”春草愣了愣,不确定问:“您陪嫁的那套粉玉头面吗?”“就是那套,颜色正适合小姑娘戴,一直压箱底也是浪费。”老夫人以平淡的语气道。春草的心情却不平淡。身为老夫人的大丫鬟,她可清楚老夫人对陪嫁首饰的爱惜,没想到最雅致的一套竟给了六姑娘!“愣着干什么,快去。”老夫人催了春草一声,心疼叹口气。那丫头富裕着呢,随手打赏下人金豆子,寻常东西就显得她这个当祖母的小气了。可她不能对六丫头救了四丫头没表示。坑人的丫头,怎么这么有钱的。春草抱着首饰盒往外走,对大步走来的永清伯屈屈膝:“老伯爷。”永清伯径直走过,一挑帘子来到老夫人面前。“芙儿果真是你送走的?”老夫人眼皮也不抬:“嗯。”“我还是最后一个知道的?”“杨儿他们不是都不知道么。”“那是他们本来就不知道!”永清伯气得肉跳,“你瞒得真紧啊,看我那时候着急上火是不是还觉得高兴呢?”“是。”老夫人痛快承认,永清伯反而愣了:“你说什么?”“我说看你为没卖成孙女着急上火,心里高兴。”永清伯猛吸一口气,怒指着老夫人:“你失心疯了——”一杯茶泼到了永清伯脸上,老夫人把茶杯一摔:“方家都家破人亡了,你还来寻我晦气,是伯府没跟着一起完蛋太闲了?”“你竟敢这样对我?”永清伯不可置信,连胡子上的茶水都忘了擦。“那不然你把我休了。”老夫人一脸无所谓。她怕老东西死了立刻没了爵位,老东西怕她死了耽误儿子们仕途。都不能弄死对方,那就没什么好怕了。儿孙满堂的年纪,老东西还真能休了她?“你年纪越大,脸皮竟越厚了!”永清伯气得捶胸顿足。老夫人翻个白眼:“没有你脸皮厚。”门外侍立的丫鬟只听屋内一顿令人心惊肉跳的乒乒乓乓,然后安静了。老夫人居高临下看着被她一脚踹到地上的永清伯,平复了一下呼吸:“伯爷不如把精力放在强身健体上,也好让咱家爵位长久点。”连她一个半截身子入土的老婆子都打不过,真让人忧心。冷香居中,芳洲把一整套粉玉首饰一一拿出摆在秋蘅面前,惊叹不已:“真漂亮啊。”秋蘅莞尔:“等你将来出阁,把这套头面给你添妆。”“那怎么行,这是老夫人送姑娘的。”芳洲由衷为秋蘅高兴,“老夫人真心把姑娘当孙女待呢,等姑娘与薛大人成亲就能戴呀。”“说到哪里去了。”秋蘅从来知道自己脸皮厚,听了这话却不由心一跳,“明明说你呢。”“我?”芳洲摇摇头,“我不嫁人。”“为什么?”秋蘅好奇问。“以前只想着找到仇人,如今大仇得报,我就想等过两年收一个喜欢做点心的徒弟,等老了让徒弟做点心给咱俩吃……”芳洲美滋滋说着打算。“那也行,我最喜欢吃红豆糕,先教你徒弟做红豆糕……”秋蘅也畅想起来。芳洲笑呵呵点头:“好。”“今日接四姑娘回来,路上遇到了方家男丁被流放,这种天气路上估计要死一半。”“活该。”芳洲啐一口,“不知道苏嬷嬷死了没。”“应该没死,回头我问问薛寒,看她被发卖到何处了。”芳洲突然哭了:“姑娘,我真不敢想会有这样好的结果。”秋蘅拍了拍芳洲,神态是骤然放松后的懒散:“事在人为,没什么不敢想。快想想以后收个什么样的徒弟,男徒弟还是女徒弟……”这份难得的轻松只持续到第二日,就被宫中来人打破了。“传永清伯府六姑娘秋蘅进宫觐见。”秋蘅随内侍进宫去了,留给永清伯府上下无数疑惑。 第179章 奖赏 一旦与靖平帝有关,永清伯就格外敏感,连才和老夫人打过架都抛一边了,追去千松堂问:“蘅儿有没有和你说过什么?”老夫人心里也七上八下,但在永清伯面前丝毫不露:“没说过。”“那好好的,今上怎么会传她进宫?”永清伯来回走动,焦虑不安。“我怎么知道。”永清伯脸色发黑:“这可是去面圣,你就不怕蘅儿有个差错,今上怪罪下来?”老夫人睨他一眼:“蘅儿去秋猎那么久都没出差错,还得了今上夸赞和福王府一堆谢礼呢,她不比你行事有分寸?”“你就揪着方家那事不放了?”永清伯胸口发闷。相府这一倒,显得他当时出昏招,倒让这老婆子抖起来了,真是气煞人。可这么混吃等死,爵位就能传下去了?目光短浅的蠢妇!伯府上下各种猜测,陷入不安时,秋蘅见到了靖平帝。与秋猎时相比,靖平帝稍稍胖了些,脸上挂着和善的笑。“臣女永清伯府六姑娘秋蘅,见过陛下。”秋蘅行了礼,余光悄悄瞄了瞄。薛寒也在,看来是为了奸相的事了。“不必多礼。”靖平帝语气随和,能看出心情不错,“先前事多,今日才有时间传你进宫。朕听薛寒说,你那时潜入了方元志书房?”“是,当时臣女就在相府,薛大人借着吊唁方三公子的由头与臣女见了一面,说方元志与北齐细作有来往,拜托我多加留意。臣女一听堂堂丞相竟与齐人勾结,若不揭发他的罪行将来定有大祸,就悄悄潜入他的书房,想看看有没有证据,没想到亲眼瞧见了他打开密室……”靖平帝听得入神,忍不住问:“你一个小姑娘,就不怕吗?”秋蘅嫣然一笑:“当时只想找到方元志通敌证据,忘了害怕了,就像秋猎的时候引走黑熊也忘了害怕一样,倒是过后才越想越怕……”靖平帝听感动了,侧头对立在一旁的薛全笑道:“小小女子这般奋不顾身,比那些祸害国家的蠹虫强百倍啊!”薛全跟着笑:“陛下说得是。”“有功当赏,有过当罚。秋蘅,你在揭发方元志罪行上功劳不比薛寒小,朕要好好奖赏你。”“谢陛下厚爱,臣女一时不缺什么,揭发卖国贼人也是身为大夏子民应当做的。”“话是这么说,可真正不顾自身安危这样做的有多少人?朕若不赏你,岂不寒了忠君爱国之人的心?”靖平帝不赞同摇摇头。秋蘅微微低头,一副乖顺模样。靖平帝不由笑了。小姑娘脸皮薄,不好意思要赏赐。沉吟一番,靖平帝摸了摸胡须:“朕记得秋猎时你引走黑熊救下容宁郡主就没要奖赏,而是暂记下。如今又有揭发方元志勾结齐人的功劳,那便二功合一……这样吧,永清伯府的爵位是不是到你祖父这一辈就止了?”两件功劳加起来,换家中爵位再传一世虽然还差了点,可方家这一抄,国库和他的私库得到的实在太多了。他身为一国之君,对这样有勇有谋的小姑娘大方些也无妨,还能让臣民看一看忠君为国的好。靖平帝颇满意给出的这个奖赏。秋蘅却眉一拧。要让只顾利益,不知廉耻的永清伯突然实现梦寐以求的心愿,得以袭爵?这不是给她赏赐,是给她添堵吧。“怎么,不喜欢这个奖赏?”靖平帝瞧着秋蘅反应,不由错愕。一旁薛全也很好奇。传承爵位不是永清伯府做梦都想的事么,这丫头怎么这个表情?秋蘅面露迟疑:“臣女长在乡下,不太懂这方面的事。陛下的意思,是要奖赏永清伯府爵位再传一世,以后臣女的大伯会继承爵位,成为永清伯?”“是这样……”靖平帝点着头,明明这话一点错没有,却突然觉得怪怪的。“原来如此。”秋蘅恍然,“那臣女大伯知道这个好消息,定会欢喜极了。”靖平帝心头一动,知道哪里不对劲了。秋六姑娘的父亲并非永清伯嫡长子,这沿袭爵位的奖励对她来说并不实惠。想明白后,靖平帝心情有些复杂。这丫头和那些以家族为重的女子完全不一样啊,甚至还敢在他这个一国之君面前表露出来。胆子够大,心也够野。靖平帝本以为自己不喜这样的人,可看下方少女亭亭而立,神色坦荡,忽觉很有意思。“看来秋六姑娘不喜欢这个奖赏。”“臣女不敢。”“这有什么不敢,说说你怎么想。”秋蘅垂眸:“臣女说了,怕陛下生气。”靖平帝呵呵一笑:“朕岂是那么小气的人,你说便是。”“臣女万分感恩陛下的肯定,陛下想赐下奖励……能奖赏臣女吗?”“奖赏你?”靖平帝一时没反应过来,“朕不就是要奖赏你吗?”薛全却一下子明白了秋蘅的意思,看着她的眼神顿时一变。这个秋六姑娘,真是出人意料。少女微微抬眸,目光有神,掷地有声:“奖赏臣女,无关他人。”她不稀罕奖赏。但若一定要给,她立功劳,她瞧不上的人得奖赏,岂不可笑。靖平帝这才明白了,然后就是错愕。想不到,他真的没想到。对啊,他可以奖赏秋蘅本人!与其让永清伯府爵位多传一世,引得和永清伯府差不多境况的府上蠢蠢欲动,何不直接封赏秋蘅。女子受封不存在爵位传承,无非就是发些俸禄,赏些良田,麻烦事少多了。“哈哈哈,是朕不够周全。”靖平帝朗声笑着,望着秋蘅的目光满是欣赏。会为自己争取,还为他减少麻烦,这样的姑娘真是难得啊,不怪薛寒——靖平帝在心中默默补充:还有那个林乘风,哦,还有崔家那小子都喜欢她。补充完毕的靖平帝心如止水:“你两立大功,又是康郡王义女,朕就封你为——秋蘅,你说长在南边乡下,是什么县?”“臣女从随云县而来。”“好,朕就封你为随云县主,赏金百两,玉如意一双……”“臣女秋蘅,叩谢圣恩。” 第180章 永清伯惨遭打击 册封的圣旨是随秋蘅一起到了永清伯府的。“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永清伯府六姑娘秋蘅,于秋猎时孤身引走黑熊救下容宁郡主,轻生重义,勇气可嘉;为揭发罪臣方元志罪行,力助皇城使薛寒拿到方元志通敌证据,忠君爱国,为君分忧……特封为随云县主,赏黄金百两,玉如意一双……钦此!”传旨官宣读完圣旨,乌压压跪了一地的人犹如泥塑,一个个都傻了。秋蘅举起双手,朗声道:“臣女秋蘅接旨,叩谢圣恩。”传旨官把明黄圣旨郑重交到秋蘅手中,笑道:“恭喜县主。”秋蘅回礼:“多谢大人。”永清伯如梦初醒,步伐不稳冲到传旨官面前:“大人,舍孙女真的被封为县主了?”“圣旨都接了,岂能有假?”“这,这是怎么回事?”永清伯犹不可信。传旨官一笑:“伯爷问随云县主便是,具体的下官也不清楚呢。”“多谢,多谢。”永清伯明明没饮酒,却有种喝多了的眩晕感,仿佛自己不是踩在实地上,而是踩在棉花上。还是老夫人猛掐一下胳膊,吃痛恢复了冷静,吩咐身边嬷嬷给传旨官一行人一一塞了谢银。传旨官一行人很快离开,留下黄金等赏赐,至于县主所需的衣冠服饰,就要过一段时间才能制好了。院中依然针落可闻,众人全都呆呆望着秋蘅。“蘅儿,你助皇城司拿到了方——奸相通敌证据?”永清伯死死盯着秋蘅,难以置信问。面对这么多道充满好奇的目光,秋蘅淡定点头:“嗯。”“你怎么做到的?”永清伯不觉拔高声音。老夫人扫一眼左右,皱眉提醒:“别在院子里说,有什么进屋问。”“对对对,进屋去。”三房人都挤进了千松堂,剩下一群仆从好奇得抓心挠肺,想掉眼泪。屋里挤啊,在院子里说怎么了!“蘅儿,这到底怎么回事,你在相府做了什么?”一进屋,永清伯迫不及待问。“就是薛寒发现北齐细作去过相府,正好知道我在相府,就借着去吊唁方三公子的机会拜托我留意一番……”秋蘅再一次搬出这套说辞。老夫人抓住重点:“薛寒去相府见你,是为了让你帮他找证据?”不是因为想见六丫头?秋蘅顿了一下,只能顺着这话说:“对。”老夫人一拍桌子:“这个薛寒,怎么能让你做这么危险的事!”她以为的少年慕艾,闹半天是找帮手?六丫头的安危丝毫不在乎?老夫人瞥永清伯一眼,无声冷笑:比起情爱,男人果然都更重利益。“薛寒只是让我留意一下,潜入奸相书房是我自己的主意——”“还为他辩解!”永清伯不满瞪老夫人一眼:“富贵险中求,蘅儿要没立下这么大功劳,怎么会被封为县主?”县主啊,郡王之女才能有的封号,这要是换成伯府袭爵——永清伯一激灵,反应过来了。不对啊,之前六丫头不是说,用秋猎时救下容宁郡主的功劳换伯府上下不得为难她那个叫芳洲的丫鬟吗?他还憧憬着等有合适机会,借着今上对六丫头许诺的奖赏传承爵位呢。结果两件功劳合一,直接封六丫头为县主了?“祖父怎么啦?”秋蘅笑吟吟问。永清伯到嘴边的质问咽了下去。罢了,这是今上的安排,还能说什么?也行吧,他们这样的人家出一个县主也算光耀门楣了,等过年时就把此事记入族谱。永清伯这么一想又开心了,决定等会儿出门喝酒。闷在家里,无异于锦衣夜行。“六丫头,我知道你胆子大,可没想到你胆子这么大!你就没想过要是被发现了怎么办?到时别说拿到证据,你性命都会不保!”老夫人气得不轻,一指秋三老爷,“别人不说,你就不想想你爹?自从你回来,你爹高兴得酒都不多喝了,都有人模样了……”秋三老爷:?“祖母。”秋蘅唤了一声。“嗯?”“除掉方相这等奸佞的机会摆在眼前,很难放弃啊。您想想,方家倒了少祸害多少人。”老夫人想到被逼的秋芙,惨死的刘氏女,家破人亡的颜家,沉默了。“今上赐的黄金还在外头呢,我先把那些御赐之物搬去冷香居。”“蘅儿,爹帮你搬。”看着秋三老爷跃跃欲试的表情,秋蘅微微抽了一下嘴角。倒也不必亲自搬……秋三老爷可不这么想:“百两,爹搬得动!”一群人浩浩荡荡前往冷香居。芳洲驾轻就熟安排人归置东西,秋萱姐妹把秋蘅围在中间,问着她在相府的事。“六妹妹,你真勇敢啊,要是换了我,只会吓得哭鼻子。”秋莹像是才认识秋蘅,拉着她左看右看。秋芸好奇问:“六妹,成为县主会有俸禄吧?”“当然了。”秋芙心情飞扬,莫名高兴,“就像祖父一样,每年都有爵俸。”“真好啊。”秋芸喃喃。千松堂中冷清下来,老夫人才想起昨日她数落秋蘅自作主张去相府是白费功夫,秋蘅说的话。那丫头慢条斯理说:“也不是白费功夫,相府不是完了嘛。”原来这个“不是白费功夫”是实打实的,竟然到今日受封了县主才说,怎么这么沉得住气的?老夫人感慨万千时,永清伯出门炫耀,遭遇迎头一击。“令孙女封了县主?恭喜恭喜。伯爷啊,咳,我听说——”“听说什么?”永清伯见对方神色不对,有些莫名。“咳咳,听说啊,今上本来想要奖赏贵府爵位再传一世,结果呢——”“结果?”“令孙女请今上奖赏她自己……”永清伯如遭雷击,呆呆望着对方开开合合的嘴。这么一张嘴,怎么能说出这么难听的话?骗他的吧?一定是骗他的!永清伯失魂落魄回到伯府,嘶声道:“把六姑娘叫来!”很快去传话的婢女回来禀报:“老伯爷,六姑娘去老夫人那里了。”永清伯咬了咬牙,拔腿就往千松堂去了。《逢春》简体上市了,非常巧合和《辞金枝》同一个月出版(咳,显得打广告频率过高……),感兴趣的书友可以关注一下。感谢订阅、投票、打赏的书友,平时为了不影响大家阅读不怎么写作话,但打赏和投票的书友在后台都能看到,十分感谢,铭记在心。 第181章 撕破脸 快到用晚饭的时候了,老夫人为秋蘅高兴,特意吩咐厨房多做几道好菜,把在家的孙辈们都喊了来。屋外天寒地冻,屋内暖意融融,一边坐着秋枫、秋松两个孙儿,一边坐着秋萱、秋芸、秋芙、秋莹、秋蘅五个孙女。老夫人许久没有这么轻松了,看一眼完全瞧不出得意神色的秋蘅,笑道:“蘅儿以后是有封号诰命的了,做什么都有了底气。你们也要以蘅儿为榜样,自强自立。”秋萱几人纷纷应是。秋松好奇问:“六姐,县主也是爵位吗?”“也是。”“那每年都会发钱?”秋蘅点头:“会有岁禄。”“那你和祖父谁的岁禄高啊?”“这个——”秋蘅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毕竟在见到靖平帝之前从没想过还能混个县主当当。老夫人拧眉:“松儿,你小小年纪好奇这个干什么?”秋松一脸羡慕:“就是想知道六姐多有钱。”“好好读书,走上仕途,你也会很有钱。”老夫人趁机鼓励孙儿,“比如那奸相,年俸可达万贯,公侯可比不上……”“哇!”秋松震惊张大嘴巴,扭脸握住秋枫的手,“二哥,你可要好好读书啊,我才从书上看到的,苟富贵,无相忘!”他自己是指望不上了,秋枫读书好,看来以后不能再欺负二哥了。这么想着,秋松悄悄瞄秋蘅一眼。其实自从见到了六姐的本事,他好久没欺负二哥了,不敢咧。老夫人听得脸色发黑。这个混小子,身为长房嫡孙,只知道玩!秋枫震惊喃喃:“奸相俸禄那么高,竟还收受北齐贿赂,实在是罪不容诛……”母亲早逝,父亲酗酒,这样的成长环境下,秋枫是懦弱的,也是早慧的。这个马上要十二岁的少年在这如置春日的屋子里,深刻意识到了令奸相伏法是怎样的功绩。六姐真了不起啊。小少年看着秋蘅,真心实意想。永清伯就是在这样其乐融融的气氛中闯进来的。他双目充血,犹如一头随时要发狂的野兽。明明每个人都知道他是一家之主,可就是不约而同生出了“闯”这种感觉。紧张,不适……种种情绪迅速笼罩秋萱等人心头。老夫人皱眉:“伯爷不是出去喝酒了?”喝多了跑她这里来耍酒疯?永清伯对老夫人的话充耳不闻,直直盯着秋蘅,一开口酒气喷出:“秋蘅!”“祖父。”永清伯可不会被眼前少女这副乖巧模样蒙蔽了,冷冷道:“随我出去说。”老夫人把茶杯往桌上一放:“有什么话就在这里说。”老东西明显喝多了,想借着酒劲儿干什么?永清伯看都不看老夫人一眼,盯着秋蘅的眼神能冒火:“随我出去!”“祖父有话就在这里说吧。”秋蘅淡淡道。瞧着永清伯这副天塌了的样子,秋蘅大概猜到了原因:看来是听说靖平帝本来的打算了。消息似乎传得过于快了些……秋蘅心念急转,面上仍云淡风轻。“好。”永清伯扫孙辈们一眼,最后定定看着秋蘅,“六丫头,今上是不是本来想奖赏永清伯府爵位再传一世?”这话一出,众人表情各异,视线全都落在秋蘅面上。“今上确实问了永清伯府爵位是不是就到祖父为止。”永清伯愣了一下。他虽这么问,却没想过秋蘅会如此痛快承认。得到肯定的答案,永清伯目光凶狠,似要择人而噬,咬着牙一字字问:“那为何最后成了册封你为县主?”被如此盯着的少女嫣然一笑,神态自若:“我和今上提的呀。”“你凭什么这么提?”永清伯伸手指着秋蘅,恨不能上手撕了她,“你知不知道爵位对伯府多么重要?你知不知道一损俱损,一荣俱荣?”秋蘅平静对上永清伯通红的眼,微微扬起了下巴:“这些我倒是知道。不过——”她顿了顿,格外理直气壮:“这是今上给我的奖赏。今上问我想要什么,我想要奖励自己有错吗?祖父为何这么生气?”“自私!不孝!混账!”永清伯一声比一声高,不知是破音还是如何,听着竟有些哽咽了,“你就不为伯府想想吗?啊?就不为伯府想想?”“祖父,您还是消消气,要是您对今上赏赐不满的消息传出去,多不好。”秋蘅不紧不慢倒了一杯茶,递过去:“您再生气,也要为伯府想想啊。”曾经的装乖卖巧,是不得不在这伯府谋一处立足地。而今县主封号到手,有的人就没必要太惯着了,比如永清伯。“你——”永清伯滞了滞,劈手接过茶杯,任由茶水溅出来。他很想连茶水带杯子一起砸到秋蘅脸上,可毕竟没喝醉,理智勉强还在。这贱丫头说得对,他再不满也不能传到今上耳里去。可实在咽不下这口气!永清伯环视一众孙辈,长叹一声:“六丫头,你就算不顾我这个祖父的心情,就不为这些兄弟姐妹考虑一下?”“兄弟姐妹?”秋蘅瞥一眼秋松,“祖父是指三弟么?”爵位传承无望,损失最大的就是大房一家。触到少女凉凉眼神,秋松一下子弹起来,声音贼大:“六姐做得对!”糟糕,六姐为什么那样看他?不怕不怕,现在是寒冬腊月,没有蛇——没有蛇六姐也很可怕啊!小胖子快哭了,暗戳戳埋怨永清伯:祖父好端端提兄弟姐妹干什么。永清伯气个倒仰,狠狠瞪老夫人一眼:“你护着这个丫头,那个丫头,真有好事了,哪个记着为这个家着想了?松儿不是你最疼的孙儿么——”怎么还有我?秋松一个激灵,忙打断永清伯的话:“祖父,祖母说了,书读得好当大官,俸禄比您高多了,孙儿可以好好读书!”永清伯捂着心口晃了晃,差点背过气去,一时间看到的一张张脸都有些模糊了。老夫人这才开口:“伯爷喝多了,就回去好好歇着吧。” 第182章 雪落 永清伯火气没撒出来,还见到了孙女自私恶劣的真面目,大受打击之下胸口发闷,胃里翻腾,一张嘴吐了出来。孙辈们不敢捂嘴,屏气愣愣看着毫无体面的祖父。老夫人厉声道:“扶老伯爷回房!”两个健壮仆妇进来把永清伯带走,地上狼藉由婢女忍着恶心清理。这顿饭是吃不下去了,老夫人黑着脸让孙子孙女们散了,只留下秋蘅去了里屋。“祖母。”老夫人看了秋蘅一会儿,叹口气:“你祖父那些话,听听就算了,你不必有负担。”秋蘅眸光微闪。府上都知道老夫人偏疼秋松,今日永清伯这么一闹,还以为老夫人会埋怨她。当然她不怕被埋怨,只是有些意外老夫人的态度。“阿蘅啊。”老夫人目光复杂,看着眼前少女。过了这个年也不过十六岁,怎么这么有想法呢?“祖母没想到,这个县主之位是你向今上要来的。你就不怕今上生气?”雷霆雨露皆是君恩,天子赏赐还能挑拣的?“今上看起来是真心要赏我,我才敢提要求。”老夫人仍觉不可思议:“你是怎么想到自己呢?”秋蘅微微偏头:“不该想到自己么?”“不是不该……”正常女子听到今上要奖赏家族爵位传下去,已是高兴疯了,哪会想到其他。哦,这丫头不正常,是乡下长大的。老夫人心中感慨万千,摆摆手:“回去歇着吧。”“孙女告退。”秋蘅福了福,走了几步回头,“祖母也生我的气么?”她可以不问的,可与老夫人相处这么久,便有了期待。老夫人沉默半晌,叹道:“要是你放弃了伯府再传承三世而只顾自己,祖母确实会生气。但现在么——”老太太视线投向窗子。窗子糊了纱,模模糊糊,就好像永清伯府一些人对袭爵的念想。“传一世又如何呢?不过就是到你大伯为止,到时候又是不甘心,不死心,徒劳挣扎。”最可怕的是把人变成鬼,亲人不似亲人。丈夫如此,长子能看出来也是如此,她受够了。“大夏官员俸禄丰厚,没了传承爵位的奢念,专心在读书上,说不定更有出路。”老夫人笑笑,“去吧。”“孙女告退。”秋蘅脚步轻松走了。秋萱没有回房,去了二太太兰氏那里。“萱儿用过晚饭了吗?”看着明年就出阁的女儿,兰氏怎么都看不够。“在祖母那里吃了一半,祖父来了……”秋萱讲了千松堂中发生的事。兰氏听得嘴角翘起:“难怪你祖父这么生气。”“娘——”秋萱挽着兰氏胳膊,“我到现在还觉得震撼。要是我面对今上,听今上说要奖赏家里,早就喜出望外,哪会想到其他……”根本到不了在自己和家族之间选择这一步。兰氏抚了抚女儿的发:“萱儿,你马上要出阁了,以后会为人妻,为人母。但你永远是娘的女儿,娘有私心,希望你以后能像你六妹那样,在不伤害旁人的情况下,多为自己想一想。”六姑娘一定被她的养父母养得很好。秋萱轻轻点头:“娘,我知道了。”秋芙在回去的路上,提醒秋芸和秋莹:“今日这事不要和父亲、母亲说。”让他们知道了,定会怨上六妹。秋芸迟疑道:“我们不说,三弟恐怕也会说的。”“反正我们别说。”秋芙心知管不了秋松,不由泄气。姐妹三人分开后,秋芸想了又想,悄悄去了大太太赵氏那里。父亲、母亲早晚会知道的,那不如她先告诉嫡母,也好争取一些嫡母的好感。大姐在宫中,与嫡母关系冷淡,四妹和嫡母闹僵了。当母亲的,总需要一个乖巧听话的女儿。“见过母亲。”赵氏淡淡问:“不是请过安了,怎么这时候过来了?”本来就心情糟,看到庶女就更影响心情了。“刚刚在祖母那里用饭,祖父过去了……”听秋芸说完,赵氏脸色铁青,勉强维持着冷静赏了秋芸一件首饰让她退下,打发人去请秋大老爷。秋大老爷过来后就问:“什么事啊?莫非父亲、母亲又打起来了?”他真没想到,他都能当祖父的年纪了,双亲开始打架了,动手的那种。“不应该啊。今日蘅儿受封县主,父亲、母亲心情应该都不错。”赵氏冷笑:“还蘅儿呢!我可听说,今上本来要奖赏咱们伯府爵位多传一世,结果秋蘅不乐意,要今上赏她自己,这才封了她为县主。”秋大老爷脸色骤变:“当真?”“老伯爷为此专门去了千松堂,秋蘅亲口承认的……”赵氏把秋芸说的道来。“这个秋蘅,她怎么敢!”秋大老爷气得在屋中打转。赵氏心中呕血,语气也差:“先前秋蘅有出息,老爷总说受益的最终还是咱们大房,结果呢?”“这时候就不要说这种风凉话了!”秋大老爷怒道。“那老爷能如何?去打秋蘅一顿吗?她现在可是县主了,真要计较起来,咱们见了她都该行礼。”秋大老爷往椅子上一坐,气得捶了一下胸口。不管永清伯府众人是何心情,随着秋蘅受封县主的消息传开,邀请她小聚的帖子如雪花纷纷而来。秋蘅第一个要去的就是康郡王府。因为与康郡王妃的义女关系,出于礼节,老夫人第一时间打发人去康郡王府送了信儿。出门这日,下雪了。雪花如絮,漫天扬洒,落到地上渐渐堆积,如铺了无边无际的银毯。“祖母,康郡王府我自己去吧,下雪天路滑。”“你祖母还没老得动不了。”老夫人白秋蘅一眼,大步走向停在二门处的马车。秋蘅无奈摇摇头,忙跟上去扶着老太太。康郡王府中,冯采月姐妹也随母亲长春侯夫人过来了,一听秋蘅到了全都跑了出去。长春侯夫人哭笑不得:“采星就罢了,采月挺稳重的性子,不知道怎么就跳脱了。”康郡王妃笑笑。她可太知道了,她这个义女,但凡年纪小点的沾上就不正常。 第183章 头疾 秋蘅扶着老夫人往内走,就见嘉宜县主和冯采月姐妹快步迎来。世子凌云落在最后,眼里噙着浅浅笑意。“老夫人。”三人到了近前向老夫人问好,然后就把秋蘅围住了。“阿蘅——不对,应该叫随云县主了。”冯采星俏皮眨眨眼,“是不是要行个礼才对?”冯采月也忍不住仔细打量秋蘅:“阿蘅,你怎么这么厉害啊!”嘉宜县主的开心就简单多了:“最近我研究出了新香,正想请你来呢。”说话间进了屋中,康郡王妃与长春侯夫人招呼老夫人落座。“义母。”一见康郡王妃,秋蘅语气轻快喊了一声,“好久没来看您了。”一旁长春侯夫人不由看了康郡王妃一眼,目露疑惑。姐姐一提秋六姑娘就是便宜义女,现在瞧着关系还挺好。康郡王妃默了默,露出温和笑容:“是有些日子没看见阿蘅了,该常来的。”这才秋猎回来多久,就干出这么惊天动地的事来。与少年人听了秋蘅夜探奸相书房的事迹后好奇钦佩不同,康郡王妃只觉头疼。一个小姑娘,怎么这么能搅风搅雨呢,稍微安分点不行吗?是,受封县主会让无数人羡慕,也为家族增光添彩,可郡王府不缺这些,只求别被这丫头的能折腾带累了。秋蘅扬唇:“那我以后常来看义母。”康郡王妃轻轻抽了一下嘴角,转移话题:“看你们几个都坐不住了,先去玩吧,等会儿回来吃饭。”秋蘅被拥在中间出去了。“阿蘅,咱们去园子里的暖阁吧,窗外就是成片的腊梅,开得正好。”嘉宜县主提议道。秋蘅自是没意见。走了一会儿,冯采星回头,问不紧不慢走在后边的凌云:“表哥,你和我们一起吗?”“我去园中赏花。”嘉宜县主直接戳破兄长的心思:“阿蘅好久没来,大哥想和阿蘅说说话就来暖阁。这么冷的天去赏花,冻病了怎么办?”冯采星噗嗤一笑。凌云神色自若走近:“确实想和阿蘅聊一聊。”几人进了暖阁,阁中温暖如春,窗外腊梅怒放,幽幽香气透过漫天飞舞的雪花袭来。冯采月轻嗅一口:“在这里都不用焚香了。”冯采星对花啊香啊没什么兴趣,拉着秋蘅问:“阿蘅,你当真一个人潜入了奸相书斋啊,不怕被发现吗?”秋蘅应付着冯采星的好奇心,忽听凌云问:“薛寒找你帮忙的?”秋蘅对这个问题已经有经验了,熟练点头:“嗯。”凌云皱了皱眉。秋猎时少年越众而出,在今上面上表明心意替阿蘅解围的情景还历历在目,为何又如此放心置阿蘅于危险之中?是人心难测,还是另有隐情?尖锐疼痛传来,凌云听到嘉宜县主的惊呼:“大哥,你又头疼了?”凌云眼神恢复清明,因骤然来袭的疼痛,脸色苍白如雪。秋蘅收起轻松笑容,担忧望着凌云:“凌大哥头疼的旧疾犯了?”之前凌云去南边静养,就是因为头疾,才有了与秋蘅的结识。“没事——”嘉宜县主却道:“其实秋猎的时候大哥就犯了,那次还很严重。”“嘉宜,不要乱说。”凌云严肃道。嘉宜县主怔了怔。兄长鲜少这般重的语气,是怕阿蘅担心?秋蘅确实很担心:“秋猎时就犯了?有没有请大夫?”凌云显然不愿多聊这个话题:“没有你们想得那么严重,就是偶尔睡不好时头疼了几次。我身体如何心中有数,你们不要让母妃知道了担心。”嘉宜抿了抿唇,没了玩乐的心情,闷声道:“知道了。”“姨母那里也不要多话。”冯采月和冯采星对视一眼,忍着担忧点点头。“凌大哥,先前我祖父夜不能寐,也头疼得厉害,用了我制的安神香缓解许多,等回去我让人送些来你试试?”“好。”凌云一口答应,面露歉然,“扫了你们的兴致。”“表哥这是什么话。”冯采星白凌云一眼,又问,“那过两日你还去汤泉吗?”凌云笑道:“不影响。”嘉宜县主便对秋蘅解释:“过两日我们随母妃去西郊汤泉小住,正要给你送帖子,就收到了贵府老夫人的信儿。”“西郊汤泉?”秋蘅想到了前些日子薛寒带她去的地方。冯采星接话:“不远,出了西城门不久进山就到了。那里的泉水常年温热,特别适合冬日去玩,阿蘅一起去吧。”秋蘅没有立刻应下。这个时间过去,就要与这么多人一起过十五了,她发作起来有温泉水虽没那么受罪,却不方便。“去吧去吧,这到处天寒地冻,湖水都结冰了,去那里泡个汤泉多舒服。”冯采星这么一劝,倒是提醒了秋蘅,京城的隆冬湖面会结冰!她在后世的都城林州,每次发作时并不会遇到这个问题。想想她砸开结冰的湖面跳进去,发作还没过去呢又结冰了,连她都冻上的情景,秋蘅就知道这个汤泉是要考虑一下了。“是……一起泡?”“阿衡你是害羞啊?”冯采星莞尔一笑,“有大池子可以一起,也有单人的……”“那我也去玩玩。”回到康郡王妃那里用饭的时候,康郡王妃也提起来:“阿蘅,嘉宜她们和你说了去汤泉的事了吧?”秋蘅点头。康郡王妃客气邀请老夫人:“老夫人一起去松快松快?”老夫人心知是客套话,笑着拒绝:“我一把老骨头就不去凑热闹了,坐车时间一久都嫌颠。就是蘅儿这丫头性子跳脱,怕给郡王妃添麻烦。”郡王妃心道老太太倒是挺了解自己孙女,面上却一点不露:“老夫人过谦了,阿蘅行事挺有分寸的。”一顿饭宾主尽欢,回去的路上老夫人心情有些沉重:“我原以为怎么也要过了这个年,没想到你又要出门了。阿蘅啊,这次你得向祖母保证,可不能再惹出事了啊。”“不会的,我——”秋蘅刚开口,马车突然停下了 第184章 同淋雪 老夫人一激灵,眼皮子猛跳:“出什么事了?”“老夫人,是薛大人。”秋蘅一听便要去掀车窗帘,被老夫人按住手并推远了些。薛寒等在车外,就见车窗帘掀起,露出老夫人面无表情的一张脸。“老夫人。”薛寒客气问好。老夫人淡淡问:“薛大人有事吗?”薛寒眼底闪过错愕。老夫人对他的态度有些奇怪……没时间多想,薛寒笑道:“晚辈以为车中坐的是六姑娘,就想和她打个招呼。”“哦,六丫头啊,她在家里呢。”老夫人板着脸道。薛寒视线默默从车窗口露出的那抹茜红移开,冲老夫人拱手:“打扰老夫人了。”老夫人微微点头,车窗帘落下来。薛寒站在一旁,目送马车缓缓驶动向前,陷入了沉思:发生什么事了吗,老夫人不让他见阿蘅,一副想打他的样子。这般猜测着,薛寒想见秋蘅的心思更迫切了。车厢中,秋蘅想探头看,被老夫人拍了一下:“你给我坐好了。”秋蘅坐直,笑吟吟问:“祖母为何骗薛寒啊?”老夫人闭眼,深吸气,再睁开:“那能叫骗吗?那是让他好好反思一下。”见孙女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老夫人更来气:“薛寒要是特别在意你,就不会让你去盯着奸相。他这么做,就说明在他心里立功比你重要。”“他是职责所在。”秋蘅默默对薛寒说了声抱歉。这口锅只能让他背了。“他尽职没错,但不该把你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姑娘扯进来,尤其还口口声声说心悦你的情况下。”老夫人伸手点了点秋蘅额头,恨铁不成钢,“你脑子清醒点儿,别瞧着他长得好,前程好,就全心全意扑他身上,被人卖了还给人数钱。”“知道了,那以后我就把他当普通朋友。”老夫人一滞,但见孙女一副无所谓的表情,又觉得不行:“咳,也不必急着做决定。”“祖母的意思是?”“再观察观察。但得让他知道,他那么做不厚道。咱们要是毫无反应,他下次说不定更过分。”“祖母睿智。”老夫人满意了,回到先前的话题:“你保证去汤泉别再惹事。”“祖母放心,绝对不会惹事的。”秋蘅信心十足。近期最重要的事顺利完成,下一步还没开始,只是去泡泡汤泉而已。永清伯府到了。秋蘅搀扶着老夫人来到千松堂门口:“祖母,我回冷香居了。”“去吧。”离开千松堂,秋蘅直接出了伯府,没走多久就看到了薛寒。雪未停,少年没有撑伞,任由雪落在衣袍上。同样没撑伞的少女跑过来:“你就在这干等着啊,要是我没来呢?”薛寒轻笑:“我看到你在车里了。知道我找你有事,肯定会出来的。”“什么事?”“去茶楼说吧。”秋蘅微微抬头,呼出白气:“薛寒,你冷吗?”薛寒如实道:“我不冷。”“我也不冷。”秋蘅弯唇,“这雪虽一直下,但并不大,我们去青莲湖边走走吧。”也好看一看,寒冬腊月的青莲湖是什么样的。薛寒有些迟疑:“一直淋雪,着凉了怎么办?”“你要怕着凉,那就去茶楼吧。”少年无奈叹气:“阿蘅,我说你。”秋蘅反应过来,不由莞尔:“我不会着凉,那走吧。”薛寒还在原处,望着少女单薄的背影,如突然飞来一只蜂子,在他心尖轻轻勾了一下。不是剧烈的疼,却直达心底。要经历多少难,阿蘅才会这样反应。她好像完全忘了世人眼中女子是要被照顾的。“薛寒?”秋蘅走了几步,见他未动,疑惑喊了一声。薛寒快步跟上:“来了。”二人先是走着,渐渐加快脚步,最后跑起来。青莲湖畔空无一人,残荷沉寂,湖面平滑如镜。秋蘅望了一眼,叹气:“果然要结冰了。”“下雪了,要是持续两日就会结冰——”薛寒一顿,看着秋蘅的神情严肃起来,“阿蘅,你不会还想着跳青莲湖吧?”“没有啊,也不一定会发作……”“这个十五,你的怪疾定会发作。”少年语气笃定,对上那双明眸,一字字道,“方元志死了。”秋蘅心头一震。原来,薛寒已经洞悉了这个秘密。“去西郊汤泉吧,我登门去和老夫人说——”薛寒想想刚刚街上老夫人的反应,觉得这条路可能有点难,“老夫人好像对我有些不满。”“嗯……祖母觉得你安排我盯着奸相,说明你对我的利用大于喜欢。”不算秋猎那次,其实到现在薛寒也没亲口说过心悦她。别说真相不是那样,就算是薛寒拜托她盯着奸相,她也不觉得有什么。事实上,她本来就不知道自己在薛寒心中有几分重。将来若与薛全对立,薛寒如何选择仍是未知。薛寒听了秋蘅所言呆了呆,露出个哭笑不得的表情。当时商议时他就说哪里好像不对劲,原来是这里!秋蘅被他的反应逗笑:“过两日我是要去西郊汤泉,今日去康郡王府约好了。”“到时方便吗?”“问过了,有一人泡的池子。”薛寒松口气:“那就好。”本来对约阿蘅出门还有几分信心,现在没有了……“薛寒,你就是说去汤泉的事吗?”薛寒沉默了一下。细雪在二人间无声飞舞,洁白轻盈。少年问出盘旋在心头多日的疑惑:“阿蘅,你为何要对付方元志、袁成海他们?”秋蘅抬手,任由雪花落在掌心。雪很冷,少女白皙的手也很冷,可那雪还是一点点在掌心融化了。“薛寒,还记得我拜托你寻找一位道长吗?”“记得,长清道长。”“我会的很多东西都是他教的,也是他让我除掉方元志这些奸佞。”秋蘅冲神情凝重的少年微微一笑,“所以我想找到他,问问他我做得怎么样。”“那你的怪疾——”“我不知道。”秋蘅想了想,只能这样回答薛寒,“可能他们本不会这么死,是我逆天改命的代价吧。” 第185章 共白头 逆天改命的代价?薛寒心头一震,看着语气轻松说出这话的少女,突然生出一股怒气。“他为何不自己来?”却要阿蘅一个十几岁的女孩子背负这些。秋蘅深深叹息:“他太老了。”时间长河滚滚向前,任是多么惊才绝艳的人物都回不到过去,空留无数遗憾。除了她。上天给了她逆流而上的机缘,却又要惩罚她做出的改变。不得不说,上天也挺矛盾的。“等过了十五,我和你一起去找。”“好。”雪好像大一些了,纷纷扬扬,围绕着二人。“阿蘅,下一个是谁?”“暂时不能告诉你。”秋蘅俏皮偏头,心中却苦笑。薛寒没再追问,目光投向湖面。雪落没有声音,湖水也凝滞了。短暂的安静后,秋蘅问:“相府大太太、苏嬷嬷她们如何了?”“杨夫人受刺激神智有些失常,碰壁死在了方三公子灵前,苏嬷嬷被香沙河畔一家青楼买了去。”知道了苏嬷嬷下场,秋蘅没再问了。薛寒反而好奇:“我还以为,你会问方姑娘情况。”相府上下加起来数百口,具体到个人去处不可能全记在脑子里,薛寒留意到的是秋蘅打交道多的。“当初与苏嬷嬷起过冲突,就好奇问问。至于方姑娘,没什么想问的。”苏嬷嬷害得芳洲家破人亡,问清楚她的下场是给芳洲一个交代。而方蕊享了家族的福,受了家族的害,下场如何她并不感兴趣。天之骄女零落成泥,终归不是什么让人觉得愉快的事。“阿蘅。”“嗯?”少女眸如秋水,静静看来。薛寒突然忘了说什么,尴尬间抬手拂去落在她头发上的雪,更多的雪绵绵落下,扫也扫不尽。秋蘅捂住被弄乱的发髻:“薛寒!”好好的抽什么风,把她的头当地扫吗?不知怎的,秋蘅就想起被眼前的人夹在腋下狂奔的事了。哦,也是在青莲湖。薛寒默默收回手,瞄一眼头发乱蓬蓬的少女,更尴尬了。“抱歉,就是见你头发上落了雪——”“你头发上也有啊。”秋蘅抬手,“把头低一些。”薛寒微微低头。他似乎又长高了些,哪怕秋蘅身量放在女子中算高挑的,也不得不微微踮脚,报复般拂落他头发上的雪。雪被扫落,又有新雪落下。秋蘅慢慢停了动作,看着泥塑般动也不动的少年,忽然笑了:“薛寒,我们这样,就像一起变老了。”她冰凉的手陡然被握住,整个人跌入薛寒怀中。“薛寒——”少年低下头,唇落下来,先是额头,再是她的唇。秋蘅错愕睁大眼睛,比发作时灼痛袭来还无助。她被他揽着向他贴近,能听到如雷心跳,不知是她的,还是他的。而很快这些杂乱的念头就没有了,那比雪花还轻盈的吻骤然加深,让她忘了思考其他,甚至忘了呼吸。她只能双手环着他的腰,闭上眼睛。“阿蘅。”少年灼热的气息吹拂在耳边。秋蘅睁开眼,看到他眸光晦涩,呼吸凌乱,竭力克制着自己。在后世的那十年,秋蘅没有过这样的经历,可见多了惨事,于男女之事上多少明白一些。她隐隐意识到他的渴求,对他将要做什么,竟有些好奇。薛寒却把她轻轻推开,认真道:“阿蘅,我们要共白首。”秋蘅心头微微一动。他说要共白首,而没说会共白首,就这么没信心吗?也是,确实有些难。想想上一次发作的剧烈,秋蘅其实也没信心。热烈的心渐渐冷却,只剩难过。真讨厌,遇见薛寒这块绊脚石,不但碍她的事,还扰乱她的心……“阿蘅?”秋蘅回神,踮脚,抬头,轻轻亲了一下薛寒脸颊。薛寒的脸腾地烧起来,眼神亮如寒星。心潮澎湃的少年听心上人轻声许诺:“好,我们要共白首。”雪仍然没有停的意思,天已渐晚。“回家了。”“我送你。”这一次秋蘅没有拒绝。二人并肩走着,雪色斗篷与墨色斗篷时而相碰,就如它们悄悄靠近的主人。秋蘅忽然回头,看到浅浅积雪留下了两串长长的脚印,是他们一同走过的痕迹。“薛寒,你喜欢下雪吗?”“以前不喜欢。”薛寒坦然道,“小时候天越冷,家里越难过。以后……喜欢了。”以后每一次落雪,他想起的都是这场雪,怎么会不喜欢。“我喜欢下雪。”秋蘅脚步轻盈,望着薛寒笑,“以后更喜欢。”永清伯府快要到了。秋蘅摸了摸乱了的发,在薛寒心虚的目光下拉起帽兜遮好:“走啦。”不用再翻墙,秋蘅被门人热情迎进去,回了冷香居。芳洲迎上来,伸手接过秋蘅脱下的斗篷:“姑娘在外边待了很久吗,怎么这么多雪——咦,姑娘你头发怎么这么乱?”“乱么?”秋蘅面不改色,“被帽兜压的吧,我看看。”她走到梳妆镜前坐下,看的不是镜中人的发,而是唇。芳洲凑过来:“姑娘,你脸好红,不会是发热了吧?”“头发真的好乱。芳洲,帮我梳个头吧。”秋蘅不着痕迹转移话题。“好。”芳洲拿起梳子,不由皱眉,“头发都湿了,姑娘还是先沐浴吧,免得着凉。”坐进热气腾腾的浴桶,身上的热替代了脸上的热,秋蘅整个人放松下来。“芳洲,我今日见到薛寒了,问了他苏嬷嬷的下场。”芳洲拿着水瓢的手顿住:“她怎么样?”“被一家青楼买去了。”芳洲撇撇嘴:“便宜她了,还能在那些小姐面前摆威风。”青楼会买苏嬷嬷这样高门大户的嬷嬷,一般是用来教导女妓礼仪,开拓其眼界。“她这个年纪落到青楼妓馆,不会有善终的。”秋蘅目光轻柔看着芳洲,“不要再因为苏嬷嬷不开心了,等明日积雪厚了我们堆雪人。”芳洲笑着点头:“好呀。”夜里雪却停了,转日出了太阳,连前一日的雪都开始融化,雪人没有堆成。再过一日,秋蘅一早去了康郡王府,一行人浩浩荡荡往西郊去了。节日快乐。 第186章 汤泉 秋蘅与嘉宜县主同乘一车,问起凌云:“凌大哥怎么样,头疼又犯过吗?”“我问过大哥,说用了你让人送来的香,睡得挺好。”“那就好。”秋蘅这么说,还是担心,“在随云的时候,没见凌大哥犯过。凌大哥去南边前头疾很严重吗?”嘉宜县主微微摇头:“大哥虽自幼体弱,却没头疾的毛病,是十五岁时突然头疼的。太医说京城干燥,这才去了南边调养。”“那凌大哥还会去南边吗?”“大哥说他的身体他有数,现在还不用去。”嘉宜县主神色怅然,“可能就是大哥处处都好,身体才不好,要是大哥丑一点就好了。”秋蘅勉强笑笑,心头笼上淡淡阴霾。凌大哥这般年轻却患头疾,实在让人忧心。“阿蘅,你怎么会制效果那么好的安神香?”“教我制香佩的道长教我的。”“可惜那次没找到,还遇到了细作。”嘉宜县主扼腕,眼一亮,“阿蘅,我们继续去找吧,那位道长这么有本事,定不会默默无闻。”“也许道长没来京城这边,找人无异于大海捞针。”秋蘅婉拒了嘉宜县主的提议。道观大多建在山上,嘉宜县主千金之躯,还是算了。汤泉到了。福王妃也带着女儿容宁郡主来小住,听说康郡王妃与长春侯夫人来了,还带了秋蘅,当即就请两家过来共用午膳。接到信儿时,长春侯夫人对康郡王妃感叹:“福王妃比以往热络许多。”换作以前,都是她们主动去拜访。康郡王妃再不待见秋蘅也不得不承认:“阿蘅救了容宁郡主,自是不一样。”不管是长存感激还是觉得已经还清了恩情,面上都要做足了,免得被人说闲话。长春侯夫人一笑:“我这是沾上姐姐义女的光了。”康郡王妃却没玩笑的心情:“多这么个义女,不知多出多少事。她安安分分的,我就谢天谢地了。”她一双儿女皆是人中龙凤,并不稀罕别人家的,拗不过儿子的请求罢了。等与福王妃见面,双方一阵寒暄,福王妃含笑看着秋蘅:“秋六姑娘总是令人刮目相看。”“王妃谬赞了。”“看看,平时大方稳重,关键时候还能力挽狂澜,郡王妃真是好福气。”康郡王妃笑笑:“王妃莫要把她夸骄傲了。”年轻人坐了一桌,容宁郡主好奇问起秋蘅在相府的事。冯采星笑道:“阿蘅,不如你雇个说书的吧,以后肯定还有很多人问起。”容宁郡主弯唇:“你们不知道吗,茶楼酒肆的说书先生已经在说阿蘅的故事了。”冯采星震惊:“天冷没出门,外头竟这么热闹了?那郡主还拉着阿蘅问个不停。”容宁郡主摇摇头:“说书先生说阿蘅长了翅膀会飞,能信一个字吗?”“我瞧瞧阿蘅的翅膀藏在哪儿。”冯采星拉着秋蘅,笑出了眼泪。说说笑笑一顿饭散了,几人去看汤泉。“阿蘅你瞧,那就是一人用的汤泉。”嘉宜县主指给秋蘅看。秋蘅望过去,说是汤泉,却与薛寒那日带她去看的露天水潭不同,而是一座木屋。“还挺方便的。”“外头也会有人守着,阿蘅你放心用就是。”冯采月则提醒:“不要泡太久,久了会头晕。”秋蘅一一点头。城中,胡四向薛寒禀报:“大人,秋六姑娘出城去了。”“不是让你撤了盯梢的人。”胡四赶紧解释:“早就撤了,卑职碰巧看到,就来和大人说一声。”见薛寒没反应,胡四嘿嘿一笑:“好像是去西郊汤泉。明日休沐,大人不去吗?”“你想去?”“我不想。”胡四嘴硬否认。他就是想吃点心了,想想当初拒绝红豆糕,就后悔。“既然你想去,等明日忙完一起去。”薛寒一锤定音。胡四:?许是换了地方,一夜里秋蘅睡得并不安稳,一个梦接一个梦,到最后猛然惊醒,一阵后怕。梦里,凌云头疾发作,去世了。失去的感觉如此真实,令秋蘅彻底没了睡意,熬到天亮匆匆洗漱去了康郡王妃那里,等到凌云过来见他气色还好,才悄悄松口气。凌云察觉秋蘅反应有异,从康郡王妃这里离开后就等在外面,很快等到秋蘅出来。“凌大哥,我正想去找你。”秋蘅走过来。“阿蘅有事吗?在母妃那里瞧着你有话说。”“凌大哥,你的头疾到底怎么样?”秋蘅边走边问。凌云没想到秋蘅要说的是这个,笑道:“用了你送的安神香睡得好,没再头疼了。”“真的?”“自然是真的。”秋蘅却更相信自己的直觉,或者说因为在乎,反而会往坏处想:“可我觉得你只是为了让我们放心。”凌云失笑:“真的没事,你怎么不信大哥的话?”秋蘅沉默走了一会儿,微微皱眉:“我觉得凌大哥是报喜不报忧的人。”凌云下意识抬手想揉揉秋蘅的脑袋,手才抬起又默默放下,“真要有问题,我不会硬撑着,就像之前离开京城去南边调养那样。阿蘅别再胡思乱想。”秋蘅看不出凌云掩饰的痕迹,暂且信了:“总之凌大哥不要强撑,那会让关心你的人更担心。”“知道了。”凌云笑着应了,发现秋蘅神色有异,“阿蘅?”“凌大哥没事我就放心了,我去泡汤泉啦,难得来一趟。”秋蘅说完,不等凌云回答,提着裙摆飞快跑了。凌云望着跑远的少女,好笑摇头。阿蘅做了那么多令人刮目相看的事,还是那个漫山遍野疯跑的小姑娘。秋蘅一口气跑到木屋前,问守在外面的婢女:“里面有人吗?”“没有。”秋蘅快步而入,对跟进来的婢女道:“我习惯一个人,你在外面守着别让人进来。”“是。”婢女恭敬退出去。秋蘅迅速脱去外衣,沉入汤泉中。泉水温热,突如其来的痛楚有所缓解。秋蘅靠着池壁,长舒一口气。还好,比救太子那次好熬许多。 第187章 挟持 韩悟,袁成海,方元志,太子……秋蘅泡在汤泉中,闭目琢磨着四次发作之苦,最难熬的无疑是救下太子那次。先生和那些智囊谋士百般探讨后推断出铲除五贼或能拯救大夏,而她回来后改变了不少人的命运,只有除掉韩悟他们时才会承受灼烧之苦。这说明除掉这三个奸贼的影响到了天不容她的地步,意味着先生他们是对的。而救下太子的惩罚更甚——秋蘅睁开眼,唇角高高扬起。这是不是意味着她是对的!秋蘅抬手按了按眼尾,把汹涌而来的泪意压下去。她作出与先生他们不同的决定,心虽坚定,却也无数次忐忑:她的选择是对的吗?她若错了呢?而上天用更大的惩罚告诉她,她做对了。也因此,那剧烈的痛苦便成了蜜糖,令她甘之如饴。不知过了多久,发作过去了。秋蘅走出汤泉,用木屋中备着的软巾擦干身体,穿好衣裳走出去。“姑娘出来了。”守在屋外的婢女打着招呼。“嗯。”秋蘅冲婢女微微点头,意识到不对,“先前不是你吧——”话音未落,就见那婢女眼神一冷,明晃晃的匕首抵到了秋蘅脖颈上。不远处看到这一幕的嘉宜县主等人大吃一惊,往这边赶来。“你要干什么,放开阿蘅!”婢女一手紧握匕首横在秋蘅脖子上,一手扯着她往后退,对着四面八方涌来的人厉声道:“都站住,不然我立刻杀了她!”看着她移动匕首,惊呼声此起彼伏,谁都不敢再上前。“不要试图挣扎,否则有你苦头吃!”警告过秋蘅,婢女带着她继续后退。凌云闻讯赶来。“阿蘅呢?”嘉宜县主眼睛红着:“被那歹人带着去那边了,不许我们靠近。”凌云放眼望去,心头一沉。那明显是歹人为了脱身做准备。“世子——”凌云没有理会护卫的阻拦,往那边走去。“站住!”凌云停下来,语气尽量温和:“你劫持阿蘅,总该有原因,若有什么要求可以提出来。”婢女定定看凌云一眼:“康郡王世子?”“正是。”“你可认识皇城使薛寒?”凌云怔了一下,点头:“认识。”“叫他过来,我在里面等着,一个时辰赶不到就给她收尸吧。”婢女说完,扯着秋蘅退入了山壁另一侧。凌云用力攥了攥拳。这些汤泉本就散落在山谷中,再往内群山连绵,一旦歹人带着阿蘅躲进去,就算大量人手进山搜寻,都很难找到人。人在天地造化面前,太过渺小。“去请薛大人来!”凌云不敢耽误,立刻吩咐下去。婢女带秋蘅脱离了众人视线,并未有半点放松,静静等着薛寒到来。“你挟持我,就是为了叫薛大人来吗?”一直保持安静的少女突然开口问。“你叫他薛大人?他不是你的情郎么?”秋蘅被问沉默了。“到底是不是?要是不是,你现在就可以去死了。”婢女冷冷问着,没有多少起伏的语气让人能意识到这不是恐吓。“是……他是我的情郎。”秋蘅颤声回答,“你叫他来做什么?”“你都这样了,还担心情郎?”婢女这般说着,反而放松了,“放心,不是要他的命。他只要满足我的要求,就放了你。”“你有什么要求?”婢女冷笑,匕首动了动:“你好奇心太多了。”少女似乎被吓住了,好一会儿才细声道:“我不是好奇……是怕你的要求薛寒不能做到……”婢女语气更冷:“那就要看你在情郎心中的分量了。他若在乎你,就会答应我的要求。要是没那么在意嘛——”“如,如何?”“那就只怪你眼神不好,看错了男人,等下辈子擦亮眼睛吧。”一滴泪掉落在婢女手腕上。婢女皱眉:“你这点胆子,可不像敢去方元志书房的。”秋蘅眼神微闪。这一出劫持,竟与奸相有关?“我……我听薛寒的……”“原来是一心为了让情郎立功。”婢女突然不放心了,“薛寒待你如何?”“他,他很好。”“那就好。”“那你——”“闭嘴!”秋蘅不吭声了。没过多久,熟悉的声音传来:“我是薛寒。”婢女一脸怀疑:“这么快?”“今日休沐,正好来汤泉这边,就遇到了找我的人。”婢女想了想,扬声道:“那好,你一个人过来。”很快身披墨色斗篷的少年出现在二人面前。“薛寒——”秋蘅哽咽喊了一声。“不许开口!”婢女猛把秋蘅一扯,匕首尖划破了她白皙肌肤,立刻现出血痕。薛寒呼吸一滞,喝道:“不要伤害她!”婢女见他情急模样,笑了:“看来还是心疼心上人的。”“你有什么要求?”薛寒沉声问。“要求很简单,你让手下把先前抓的三人带过来,放我们走,我就放了她。”“你是齐人?”“不要那么多废话,是放人,还是要她死?”薛寒面色平静:“我至少要知道你的来历,不然放了人,无法向今上交代。”“不错,我是齐人。”婢女面无表情看着薛寒,“现在就安排你的手下把人带来,不然——”异香扑鼻而来。意识模糊中,婢女听到少女淡淡问:“不然怎么样?”不好!婢女握紧匕首刺去,可已经来不及,身体一晃倒下去。薛寒快步赶来:“阿蘅,没事吧?”“有事——”秋蘅只来得及吐出两个字,就如婢女那般栽倒。薛寒立刻揽住秋蘅:“阿蘅!”破空声袭来,薛寒抱着秋蘅迅速避开,那疾射而来的弩箭却没入了婢女心口。还有同伙!“胡四——”胡四冲过来:“大人?”“还有细作,去追。”“是。”更多人涌过来。薛寒把秋蘅交到凌云手中:“照顾好阿蘅。”凌云点点头,眼看薛寒去追细作,吩咐护卫:“你们也去。”他微微俯身背起秋蘅,向外走去。被拦在外的嘉宜县主几人看到凌云背着秋蘅出来,纷纷色变。 第188章 打道回府 “大哥,阿蘅怎么了?”“现在还不清楚,应该不要紧。”凌云安慰妹妹。要是要紧,薛寒不该毫不犹豫放下阿蘅去追细作。这般想着,凌云脚下一顿。那是薛寒把阿蘅真正放在心上的情况下,可他若没那么在乎阿蘅呢?凌云不由加快了脚步,并吩咐下去:“去城中请大夫来。”秋蘅被安顿好没多久,康郡王妃与长春侯夫人过来了。“听说阿蘅被歹人劫持,人怎么样了?”一直守着秋蘅的凌云起身:“还昏迷着。”康郡王妃看一眼床榻上双目紧闭的少女,沉声问:“到底怎么回事?”嘉宜县主道:“我们准备去泡汤泉,听说阿蘅先过去了,就一起去找她,还没走近就瞧见守在木屋外的婢女劫持了阿蘅,带着她往山深处去了。”“婢女?”康郡王妃震惊。“真正的婢女被打晕了,那婢女是歹人乔装。”凌云自责又恼火。婢女是郡王府的,阿蘅也是跟着他们来的,却出了这种事。“歹人劫持阿蘅干什么?”突然没人吭声了。康郡王妃点名:“嘉宜?”嘉宜县主眨眨眼:“女儿不知道啊,那歹人不许我们靠近。”康郡王妃又看向采月、采星两个外甥女。姐妹二人齐齐摇头。康郡王妃最后看向凌云:“云儿,听说阿蘅是你背回来的。”儿子身体不好,竟还亲自背那丫头回来。凌云只好道:“歹人是为了叫皇城使薛寒来,至于谈什么条件就不清楚了。”康郡王妃深吸一口气:“我就说——”她下意识看向秋蘅,后面的数落堵在了喉咙里。“阿蘅,你醒了。”凌云几人围过去。康郡王妃与长春侯夫人对视一眼,皆一脸无奈。这么能惹事的丫头,到底给几个孩子灌了什么迷魂汤?灼痛发作对体力的消耗加上吸入了效果超凡的迷香,秋蘅虽醒了,浑身却软绵无力,脑子也有些转不动,脱口问:“薛寒呢?”屋中一静,康郡王妃默默扯了扯嘴角。“去追歹人了。”凌云不是很想提起薛寒,“你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给阿蘅招来这场无妄之灾,还扔下阿蘅不管,哦,先前还让孤身一人在相府的阿蘅盯着奸相……“没有。”“没有怎么会昏迷啊?”冯采星不放心问。秋蘅自然不能说是同样吸入了迷香而没提前服用解药,随口道:“被吓晕了。”冯采星:“……”她不信,夜探奸相书斋的阿蘅怎么可能被吓晕,一定是为了不让他们担心找的借口!秋蘅彻底清醒了,察觉不对:“歹人没有被抓住吗?”挟持她的人比她先陷入昏迷,怎么会逃脱?“伪装成婢女挟持你的人被她的同伙射杀了,薛寒去追了。”“还有同伴啊。”秋蘅说不上意外,但也不后悔当时的做法。等到薛寒来,知道了歹人挟持她的目的动手是最合适的时机,总不能真等那三名齐人被带来。“阿蘅,你先休息一下,等恢复差不多了我们就动身回城。”康郡王妃开口。秋蘅看向康郡王妃:“扫了义母兴致,真是抱歉。”“这怪不得你,也是郡王府管理不当,让歹人钻了空子,安全起见还是先回城去。”当着秋蘅的面,康郡王妃说话很是体面,“你们也别闹腾阿蘅了,让她好好缓一缓。”等回房后,康郡王妃往椅子上一坐,对长春侯夫人苦笑:“看到了吧,多少事!”长春侯夫人神色精彩:“姐姐确实不容易……”搜寻未果,薛寒先回来了,正赶上康郡王府与长春侯府两家人准备回城。“世子。”凌云神色冷淡:“薛大人可抓到了人?”薛寒摇摇头,问起秋蘅:“阿蘅醒了吗?”“醒了。”“我想见见阿蘅,问问她被歹人劫持的细节。”“薛大人急着回来,就是问这个?”凌云拧眉。不问问阿蘅情况如何?身后少女声音传来:“薛寒,抓到人了吗?”凌云转头看着快步走来的秋蘅,满心无奈。这个傻丫头。“凌大哥,我和薛寒说说话。”“不要耽误太久,马上要出发了。”“知道了。”秋蘅带薛寒走到一株老树旁。“什么时候醒的?”没有旁人在,薛寒不再掩饰担心。“昏睡了半个时辰左右就醒了。”“迷香?”秋蘅点头:“嗯。”薛寒叹气:“阿蘅,你这是什么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法子?”“算不上自伤八百,你来了我才会这么做……”平时用不着时,薛寒一次又一次来救她,坚持不懈,锲而不舍,这次她放心昏过去,结果——秋蘅深深看薛寒一眼,哭笑不得。薛寒敏锐领会了秋蘅的意思,登时尴尬了:“没想到还有同伙。”他承认,那一瞬什么都忘了,只怕阿蘅出事。“阿蘅,你怎么会落入歹人手里?”“那时刚发作完,浑身无力反应慢——”迎上薛寒似笑非笑的目光,秋蘅干脆承认,“确实不如平时反应快,也存了心思想看看对方有什么目的。”“以后不要以身试险。”薛寒抬手抚了抚秋蘅的发。秋蘅本想躲,不知怎的想到了下雪那日的情景,忘了躲开。二人对视一瞬,又想到还有许多人就在不远处,不约而同移开视线。“阿蘅,我要赶紧回去了,那三个齐人中至少有一人身份有问题。”若是普通细作,已经落入了皇城司手中,不会再搭上人来救。“快去吧,正事要紧,我这就随凌大哥他们回城。”凌云等在原处,看到站在树下的少年抬手抚摸少女的发,而那个姑娘没有躲开。寒冬的老树只剩枯枝,却因有了一对年轻人,映入眼中的画面变得生动明媚。凌云笑了笑。秋蘅走近了:“凌大哥,我们走吧。”凌云颔首,看向薛寒。薛寒客气拱手:“世子,下官先告辞。”“薛大人慢走。”薛寒骑马赶回皇城司,载着秋蘅的郡王府马车也进了城,直接往永清伯府去了。 第189章 苦劳 老夫人才用过午膳不久。外面天寒地冻,屋中却暖洋洋的,老太太眼皮有些沉。“老夫人睡一会儿吧,今日您起得比往日早。”大丫鬟春草劝道。老夫人闻言想叹气。她不是起得早,是一想六丫头出门心里就不踏实,觉就少了。“老夫人惦记六姑娘吗?”春草抱了个枕头来,利落铺上新枕巾。“不是惦记她,是怕她又惹祸。”“您放宽心,六姑娘——”就听小丫鬟在门口禀报:“老夫人,六姑娘回来了。”正准备躺下的老夫人一个激灵坐直了:“这时候回来?”不对劲,六丫头昨日才出门,再怎么也不会才过一日就回来。“康郡王世子送六姑娘回来的。”老夫人一听,心也不抖了:行了,不用乱猜了,又惹事了。匆匆收拾一番,老夫人见到了秋蘅和凌云。凌云一见老夫人就赔礼:“阿蘅去泡汤泉,不料竟被伪装成郡王府婢女的歹人挟持,都是郡王府的疏忽……”老夫人脑袋嗡嗡的,看向秋蘅:“你又被挟持了?”秋蘅讪讪一笑:“实在没想到会遇到这种事……”老夫人狠狠一抽嘴角。实在没想到个屁,那次和凌世子他们去道观,不就被细作挟持了!凌世子——老夫人顿了顿,看向凌云。又是他?凌云一瞬领会了老夫人的意思,脸阵阵发热:“没照顾好阿蘅,都是晚辈的错。”老夫人不好指责什么,问道:“歹人为何挟持阿蘅?”凌云看秋蘅一眼,实话实说:“歹人是为了叫薛寒来谈条件。”“还有薛寒的事?”老夫人表情精彩。“歹人想救北齐细作,阿蘅是无辜被牵扯进来的。都是我们防护不够,老夫人莫要怪阿蘅。”秋蘅微微扬眉。凌大哥好像不怎么管薛寒死活的样子,两个人关系这么差了吗?“世子客气了,发生这种事谁都想不到,怪不得哪个,还劳烦世子亲自送阿蘅回来……”老夫人客套一番,端茶送客。等凌云离开,老夫人脸立刻黑了。“祖母——”“别叫我祖母,我受不住。”老夫人深深吸气,“去西郊前你怎么保证的?”死丫头还想发誓,还好被她拦住了。“祖母,这纯属意外,没人能想到啊。”秋蘅也有些委屈。她纯当放松去泡个汤泉,顺便解决发作的麻烦。“我是看出来了,只有不出门才能消停。从今日起你给我老实在家待着,过年前别再出门。”“知道了。”随时能翻墙的少女痛快答应,“保证不出门,祖母别生气了。”老夫人听不得“保证”两个字:“别保证,听你保证,我心慌。”“那……孙女发誓?”老太太一指门口:“回你的冷香居!”秋蘅被赶回冷香居,芳洲喜出望外。“姑娘这么快就回来了。”“出了一点小意外,就提前回来了。”跟在芳洲后面的鱼嬷嬷脚下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小意外?多小的意外?芳洲却没多问,挽着秋蘅的胳膊往内走:“姑娘回来正好,咱们今晚吃暖锅吧。”“好呀。”鱼嬷嬷望着二人背影,难以理解。芳洲就不问问出了什么意外?千松堂这边,老夫人彻底没了睡意,交代下去:“叮嘱好门人,六姑娘要是出门就拦下来。”至少让她过一个清净年。去叮嘱门人的嬷嬷回来,带来新消息:“老夫人,康郡王府送了礼品来,说给六姑娘压惊。”没多久,长春侯府也来了人,带着不少东西:“给六姑娘压惊的。”老夫人看着堆得满当当的礼物,心情复杂。别人遇到事是麻烦,六丫头一惹事就赚钱?难怪那丫头从不吸取教训……老夫人叹口气:“清点一下,送到冷香居去。”正说着婢女又进来禀报:“老夫人,福王府来人给六姑娘送东西。”老夫人:?与秋蘅这边风平浪静收获一堆礼物不同,薛寒那边,正面无表情听受刑人的惨叫。“别打了,我招……”薛寒抬抬手,抽打的鞭子停下来。“我……我是陈王第九子……”陈王?薛寒面上没有变化,心却重重一跳。陈王是齐王的亲兄弟,在北齐位高权重。陈王的儿子,哪怕不受重视,也比寻常细作值钱许多。“你既身份不凡,为何会来大夏?”年轻人一脸后悔:“想要磨炼一番,对大夏多些了解。”本以为轻松赚些功劳回去扬名,谁想到落入这般境地。“看来还是之前用刑太轻,险些被你们混过去。”薛寒定定看着年轻人,“你来大夏京城,恐怕不只是为了说服方元志吧?你们这些年在京城的藏身地在哪儿?”“我真不知道——”“再打。”又是一番拷打,年轻人气若游丝吐出一个地方:“燕子胡同……”薛寒立刻带人前往燕子胡同,那处民宅却空荡荡不见一个人影。晚了一步。想想西郊逃脱的细作,薛寒对这个结果不算意外,吩咐下去:“全城搜捕,仔细询问周边街坊,看有什么线索。”查出这么大的事,薛寒安排好后立刻进宫禀报。“什么,给方元志送礼的三名细作中有一人是北齐陈王的儿子?”靖平帝既惊且疑,“如何查出来的?”案子都结了,居然还有新收获。“昨日随云县主随康郡王妃去西郊汤泉——”“等等。”靖平帝打断薛寒的话,面露不悦,“朕问你北齐细作,你提随云县主干什么?”险些没反应回来,随云县主就是秋六姑娘。薛寒不卑不亢道:“回禀陛下,就是因为随云县主才查出来的。”靖平帝大为好奇:“仔细说说。”“……细作劫持随云县主,叫臣前往。臣助随云县主脱身,没想到细作还有同伙……臣因此对三名齐人身份产生怀疑,赶回来审问,问出了那名细作身份,可惜他供出的藏身处已人去楼空……”靖平帝听完,点点头:“查出这些很不错,继续追查。”“臣遵旨。”靖平帝再吩咐内侍:“送些绫罗金银到永清伯府,给随云县主压惊。”倒霉丫头也算有苦劳,多少该表示一下。 第190章 怀疑 薛全亲自带着御赐之物去了永清伯府。伯府众人跪领了圣谕,心情极为复杂。六姑娘又得天子赏赐了!老夫人已经有些麻木:加上今上这次,这是今日第四波了……“伯爷好福气啊。”薛全拍拍永清伯的胳膊。永清伯挤出个笑容:“薛公公谬赞,小孩子就爱惹事。”为什么六丫头总能轻而易举得到今上赏赐?这么看来,伯府前程还是要靠她。喝了好些日子闷酒的永清伯更憋屈了。把他这个祖父当猴儿耍,不但奈何不了,以后还要哄着,天理何在!薛全走到秋蘅面前:“恭喜随云县主,又得了今上赏赐。”“多谢薛公公。”“县主当时不怕吗?”薛全以审视的目光看着眼前少女。“被人拿匕首威胁,当然怕。”薛全一笑:“咱家倒是觉得县主勇气非凡。”“薛公公过奖了。”薛全没有再说什么,带人离去。秋萱等人围过来。“六妹妹,你去汤泉竟然被歹人挟持了?”秋莹拉着秋蘅上下打量,“要不是宫中有赏赐,我们都不知道。”“六妹没受伤吧?”秋萱问。老夫人重重咳嗽一声:“别围着蘅儿问个不停,都回自己屋去。蘅儿你把赏赐带回冷香居,妥当收好。”老夫人发了话,众人心情各异散去。永清伯没动弹。老夫人当没瞧见,转身进屋。永清伯跟了进来,示意伺候的人退出去。老夫人勉强分给他一个眼神:“伯爷有事?”“我看蘅儿能听进你的话。”“伯爷这是什么意思?”“几十年夫妻,我就直说了。既然蘅儿听你的话,你就多教导教导她,记得把伯府前程放在心上,别只顾着自己。家族好了,她以后才有依靠。”“行。”老夫人一口应下,永清伯神色狐疑:“你真的会这么做?”老夫人笑笑:“又不是坏事。”老东西以后要是把心思放在哄着六丫头上面,比去外面动歪心思强多了。“我就知道你也是明理的。”“伯爷回去吧,我要歇了。”见永清伯大有聊下去的意思,老夫人直接赶人。永清伯黑着脸走了。薛全回到宫中,忙碌过后已是晚上。正是十五,孤月悬于寒空,有种随时会消散的寡淡。一般十五的晚上,薛寒会陪薛全用饭,而今日薛寒忙于审问、搜捕细作,自是腾不出空来。薛全踏着一地清寒进了屋,迎面而来的热气令他不适皱眉,忙脱下厚衣裳。屋内靠窗的榻上摆着棋盘,薛全走过去坐下,随手拿起一枚棋子把玩。知道养子利用秋家那丫头盯着方相,他放心不少。可就连细作都认定寒儿与秋六姑娘是一对有情人,他莫非当局者迷?薛全不得不仔细考虑两个年轻人的事。秋蘅受封随云县主,要说起来和寒儿也算般配,可他为何心里膈应呢?薛全沉默许久,突然把棋子往棋盘上一放,发出啪的脆响。他知道不舒服在哪里了:秋蘅的县主之位是方元志倒台得来的。他第一次听说这丫头就是因为韩悟那个纨绔儿子,这丫头把他儿子告上了公堂。之后更是不消停,又是康郡王府,又是袁成海的小妾——等等!薛全突然变了脸色,这么一动不动坐在棋桌旁,万千念头闪过。康郡王妃认了秋蘅为义女就罢了,这是好事,怎么但凡与这丫头有牵扯又对她不利的,都出事了?韩悟,袁成海,方元志——薛全猛吸一口凉气,身上竟出了一层冷汗。这个秋六姑娘一定有问题!“来人!”很快一名内侍走过来:“公公有何吩咐?”“你安排人打听一下,秋六,哦,随云县主,当初为何会住进方家。记着,不要让其他人知道。”“是。”转日内侍悄悄禀报:“公公,据说是因为方家提出要纳永清伯府四姑娘为妾给方三公子冲喜,伯府以秋四姑娘得了急病为由婉拒,因而得罪了方家。随云县主怕方家报复伯府,就主动上门去陪伴丧子的方家大太太杨氏……”主动去的。薛全挑挑眉,有种果然如此的感觉。“我记得杨氏碰壁死了。”方相倒台,女眷如何其实不会被薛全这些人放在心上,但方家败亡时杨氏的儿子还没下葬,杨氏又死在了儿子灵前,这就难免被人提起了,薛全因而有些印象。“去查一下杨氏身边心腹如今在何处。”香沙河畔,白日里冷冷清清,脂粉流香。一座临河小楼中,两个十一二岁的女童缩在一起,惊恐望着眼前妇人。“我们错了,再也不偷懒了。苏妈妈,求求你别扎我们……”“不偷懒?上次你们两个小贱婢就这么说!”苏嬷嬷冷笑着扯过一个女童,手里长针往她胳膊上一戳。女童疼得尖叫,叫到一半忙捂紧嘴巴,满眼乞求往后退。另一个女童吓得脸色惨白,眼泪直掉。苏嬷嬷看着两个吓得不轻的女孩儿,有种扭曲的快意。她是相府大太太的心腹嬷嬷,在相府都是有脸面的人,却落入青楼调教这些小贱婢。她恨啊,只有看着这些小贱婢哭着求饶才好受些。“继续站着去。”苏嬷嬷收起长针,走出小楼。没有事做的时候,她一点都不想在这腌臜地方待,可这香沙河长年累月倒入混了胭脂香粉的污水,也是浊气冲天。苏嬷嬷慢慢往清净处走。她的身份去处在官府都有记录,跑也跑不掉,出门走走的自由还是有的。“苏嬷嬷。”身后一声轻喊。苏嬷嬷立刻回头:“谁!”映入眼中的是一锭银元宝。苏嬷嬷看直了眼。以往再多的金银她都能淡然,可现在不一样了。苏嬷嬷飞快看了那人一眼,紧张问:“你是谁?”那人长相平平,毫不起眼,压低声音道:“向你打听一点事,这银元宝就是你的。”“什么事?”“永清伯府六姑娘秋蘅,是如何讨了相府大太太欢心的?她有什么特别之处吗?” 第191章 苏嬷嬷之死 苏嬷嬷一听秋蘅,脸色骤变:“不知道,不知道!”那人拦住拔腿欲走的苏嬷嬷:“只是说几句话,银子就是你的。”“我不要银子——”苏嬷嬷下意识去推拦路的人,衣襟突然被揪住。那长相毫无特色的人嘴角噙笑,眼里却杀意腾腾,低低问道:“不要银子,也不要命?”苏嬷嬷吓白了脸,左右四顾,除了他们竟看不到一个人影!“看什么呢?就算有人听到呼救过来,你觉得比这匕首还快?”苏嬷嬷颤巍巍低头,看到抵在腹部的匕首,脸色更白了。“再者说,能来这种地方的人也没那么爱管闲事,你说是不是?”“是,是……”苏嬷嬷歇了求救的心思,声音抖得厉害。“现在可以说说秋蘅了吧?”“她——”苏嬷嬷脸皮颤抖,眼里涌出更多恐惧,“我觉得她不是人……”一直面无表情的男子愣了愣,眼神更冷:“你活够了?”苏嬷嬷一激灵,声音不由拔高:“不是,不是,我是说真的!她,她能招魂,还轻飘飘不用脚走路……”听苏嬷嬷说完,男子一手揪着她后衣领,把她的头按进了河水里。前两日才下了雪,现在虽没结冰,却透骨得寒。苏嬷嬷一瞬抽搐,头从水中抬起时,大口大口呼吸。“还不说实话么?”“我说的是实话!”苏嬷嬷眼泪鼻涕一把,几近崩溃,“我亲眼瞧见她给三公子招魂……我发誓,若有虚言天打雷劈!”“这么看,你没撒谎了。”“没有没有,放了我吧——”苏嬷嬷哀求着。她以为身陷青楼已经很悲惨,没想到还要承受这种痛苦,河水太冷了……惊恐之际,苏嬷嬷听男子平静道:“好,放了你。”苏嬷嬷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头就再次被按进了河里。“救——”苏嬷嬷一张嘴,冰冷的混着脂粉香的河水就灌入嘴中,让她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了,只有咕嘟咕嘟的气泡往上冒。苏嬷嬷在心里喊着救命,想着等那人再把她拉出来她不说实话了,说会让那人相信的假话。她要活着,她不想死!可那只按着她头的手一直没移开。被窒息完全吞噬之际,苏嬷嬷突然清醒了些,看见一身素衣的少女对她一笑,提着灯轻飘飘飞远了。秋六姑娘真的不是人——苏嬷嬷张张嘴,意识彻底消散。男子见苏嬷嬷不挣扎了,松开手,抬脚如踢秽物般把她踢进了河里。苏嬷嬷的尸体很快沉入了香沙河。小楼中,直到入夜还不见苏嬷嬷,老鸨这才问:“苏妈妈呢?”有人道:“苏妈妈白日出去了。”“这个时候还不回,该不会跑了吧?这出身高门大户的人总觉得在咱们这儿委屈了,见天往外跑。”老鸨冷笑:“她能跑哪儿去,官府记录在册的。”外头一阵喧哗。老鸨吩咐小厮:“去看看外面闹什么。”小厮出去没多久就风一般跑进来:“有人溺水了,好像,好像是苏妈妈!”老鸨一听变了脸色,忙出去看。入夜的香沙河灯火通明,前边河段围了不少人,老鸨挤进去一看,确认了苏嬷嬷的身份。与老鸨熟悉的人感叹:“这是你们楼里新买来的管教妈妈吧,啧啧,也不知道是失足,还是想不开。”“定然是想不开,听说这人原是奸相府上有头有脸的嬷嬷呢……”老鸨脸色难看,骂一句:“晦气!”香沙河这样的地方一年死上几个人再平常不过,苏嬷嬷的死就如石子投入河中激起小小涟漪,没过多久便平息了。薛全等来了消息。“杨氏身边的心腹嬷嬷被香沙河一家青楼买了去,昨日投水自尽了……”薛全听完,满心怀疑:“确定是投水自尽?”“据说身上并无外伤,也有猜失足落水的,但认为投水自尽的更多。那位苏嬷嬷自去了香沙河,白日没事时就会出去散步,都说她受不了这样的变故……”薛全沉着脸微微摇头。再有脸面也不过是个伺候人的奴婢,方家那些当主子的从云端跌落还舍不得死呢,一个老奴有这等志气?笑话。薛全见多了人事,再清楚不过对绝大多数人来说好死不如赖活着。过得惨就寻死,那这世上要少九成老百姓。失足落水?薛全直觉不信。寒冬腊月,水面不高,这种可能有,但也不大。要是死于谋杀,那就有意思了。他正要找来苏嬷嬷问问秋蘅的情况,苏嬷嬷就死了。这么看来,他很可能怀疑对了,秋蘅有问题!薛全捏了捏眉心,心头沉沉。这么一个处处透着蹊跷的小丫头,偏偏得了寒儿喜欢,是巧合,还是有心接近?可她到底有什么问题呢?薛全只觉眼前迷雾重重,看不分明。苏嬷嬷死了,那就换人问。秋蘅住进方家打交道最多的除了杨氏和苏嬷嬷,还有——薛全动了动眉梢,想到一人:还有杨氏的女儿。“杨氏之女叫什么?”薛全想到这里,直接问。能为薛全做事的内侍自是活络周到,不会蠢得让打听苏嬷嬷就只打听她一个,当即回道:“杨氏之女名叫方蕊,被成侍郎家买了去。”“成侍郎?”与宫中人有关,薛全略一琢磨就想到了,“我记得成侍郎的妻子与吴昭仪是姐妹。”内侍忙道:“成侍郎之女成素素与方蕊是好友。方家落难,成家把方蕊买了去,都说这位成姑娘仗义。”薛全懒得评价,只在乎一件事:“所以说,方蕊现在在成家。”“是。”薛全当日就与成侍郎见了一面。“听闻方元志的孙女方蕊在贵府上。”成侍郎心一沉,忙解释:“小女与方姑娘自幼相识,女儿家心软,不忍见朋友沦落风尘。”只是贪污受贿获罪就罢了,方元志可是通敌的罪名,一般都不愿沾上。“咱家想见见这孩子。”成侍郎识趣没多问,等回了家就打发人去请女儿成素素过来。 第192章 朋友 成素素进屋,笑盈盈问:“父亲叫女儿来有什么事?”成侍郎是个疼女儿的,但对成素素执意要买下方蕊并不赞同,如今被薛全找上,就更不满了。“方蕊还好吧?”成素素被问得一愣,牵牵嘴角:“她挺好的。”“你回去带上她去茶楼,有人要见她。”成素素更纳闷了:“谁要见她?”“这个你不要问,知道多了没好处。”成侍郎严肃道。早知后续还有麻烦,就不该纵着这丫头。成素素满腹好奇回了住处,喊一声:“方蕊。”耳房里守着炉子的方蕊端着茶盏进来,低头道:“姑娘请喝茶。”成素素瞥她一眼,语气冷淡:“我没说要喝茶。都来这么久了,伺候人还没学会呀?”方蕊咬着唇,端着托盘的手抖了抖。屈辱如波涛,汹涌冲击着她心房,一波又一波,无穷无尽令人窒息。可再窒息也只能承受,只要她还想活下去。方蕊想过自尽的,可真的有机会了,又退缩了。她才十几岁,人生才刚开始,就这么死了她不甘心!她不信神佛轮回,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只要活着,哪怕再难,就还有可能。比起沦落风尘,做成素素的婢女已经强多了。成素素——方蕊在心中一字字念过这个名字,眼底深藏痛恨。一开始知道成家买下她,在那段绝望的日子里她是感激的。她以为是成素素念着相交多年的情谊,结果却是为了羞辱她,讽刺她。“说你伺候人就受不住了?”成素素看着方蕊的样子,只觉快意,“方蕊,你还以为自己是相府千金呢?”见方蕊垂眸不语,成素素想到了方蕊刚来的时候,居然问她,她们不是朋友吗?真是可笑,她们是朋友不假,可方大姑娘对朋友的态度就是对跟班的态度。她成素素也是高门贵女,亲姨母是宫中正二品昭仪,多年来被方蕊呼来喝去,以为她喜欢吗?所以她坚持要家里把方蕊买下,想亲眼看一看方蕊为奴为婢的样子,毕竟教坊司那些地方她又去不了。“行了,随我出一趟门。”成素素翘了翘嘴角,去换衣裳。外头冷得厉害,成素素穿着轻盈保暖的狐裘,捧着手炉上了马车。方蕊默默坐在靠门口处,猜测着成素素带她出门的原因。她自进了成家,连成素素的院门都不许出,纯粹是为了供成素素取乐,现在总不能是带她去逛街。那是为什么呢?难道是要去见什么人——想到这里,方蕊心头一跳,隐隐生出期待。她已经这么惨了,有变化说不定是好事。马车停下,成素素带方蕊走进茶楼,由伙计领着进了订好的二楼雅间。“不用伺候了。”屏退伙计,成素素喝了半盏茶,才对方蕊道,“你去一趟隔壁雅间。”方蕊犹豫了一下,在成素素面露不耐时走出去,来到隔壁房门前。门口小厮打扮的人问一声:“方姑娘?”方蕊瞬间眼睛一热。她许久没听到这个称呼了。“是……是我……”小厮把门打开。方蕊走进去,看到坐着的人不由愣了:“薛,薛公公?”薛全对方蕊有些印象,确认是她,温声道:“来坐。”方蕊轻轻坐下,忐忑极了。要见她的人怎么会是薛公公?是了,都说祖父与薛公公交好——不,不,强闯相府害他们家落得这个下场的可是薛全的养子薛寒!方蕊脸色发白,心乱如麻。“外面冷吧,喝杯茶暖暖。”薛全见方蕊焦虑不安的样子,把茶盏推过去。方蕊下意识碰触茶盏,杯身传来的热度令她一惊,不由看向薛全。这位有隐相之称的宦官面白无须,眉眼细长,虽唇边含笑,方蕊却觉惶恐。原来失去家族的庇护,她胆子这么小——闪过这个念头,方蕊眼中热意更深,险些落泪。但她知道不能哭,以薛全的地位会见她,定是她还有用处,哭只会让对方觉得她没用。“别紧张,咱家问你几句话。”“薛公公请问。”“你对秋蘅了解么?”方蕊瞳孔一缩,不受控制加重了呼吸。秋蘅,竟然问她秋蘅!她想到那日成素素踢翻凳子,咬牙切齿对她说秋蘅受封县主了。成素素是气,而她是恨。秋蘅的县主之位是踩着她家人尸骨得来的,她恨不得把秋蘅碎尸万段!“她有问题!”激动之下方蕊脱口而出,立刻后悔了。薛全的养子薛寒和秋蘅是一对狗男女,他们是一路的!薛全一听,表情更温和了:“她哪里有问题?”方蕊惊疑看着薛全。薛全见方蕊如此,露出苦恼神色:“不瞒方姑娘,咱家总担心秋蘅接近薛寒不单纯,就想多了解一些,为人父母就是操不完的心啊。”方蕊明白了:薛全不喜秋蘅。她如今与秋蘅身份云泥之别,奈何不了对方,无论如何这都是个机会。稳了稳急促跳动的心,方蕊开口:“薛公公,秋蘅肯定有问题。我母亲素来疼我,且最不喜行事乖张之人,尤其是女子,可偏偏对秋蘅竟到了处处维护,超过我这个女儿的地步,这绝不是秋蘅讨人喜欢能解释的。”“不合常理的喜欢?”薛全皱眉。“我母亲看秋蘅的眼神不像是那种喜欢。”方蕊摇摇头,“因为哥哥病逝,母亲大受打击,自秋蘅来了竟突然好了许多……薛公公,我觉得秋蘅会巫术,蛊惑了我母亲!”薛全心头一震,对方蕊这话竟不觉得荒唐。巫蛊之术吗?袁成海他们是不是就因此出事的?还有寒儿,对一个乡下来的丫头这么上心,是不是也是因为中了蛊?“这是你的猜测?”薛全很快冷静下来,肃然问。“不是猜测,是推测,直觉!”方蕊有些急了,举起一只手:“薛公公,我家出事前那几日,除了我母亲与苏嬷嬷,与秋蘅接触最多的就是我,我若胡说,就叫我死无葬身之地!” 第193章 三娘登门 看着情急发誓的少女,薛全笑了笑:“咱家知道了,多谢方姑娘告知。”方蕊看不出薛全信了没有,可也明白适可而止的道理,说个不停只会让人觉得她是为了报仇失了理智,话的可信度在别人心里就低了。“方姑娘回去吧。”薛全端了端茶。方蕊抹了抹眼尾的泪,对着薛全福了福,退出了雅间。薛全静静坐着,目光落在方蕊未动的茶水上。巫蛊之术么?苏嬷嬷亲眼见证过,所以把她灭口了?秋蘅是从南边乡下来的,一开始人们都以为她是大字不识几个的粗鄙村姑。现在想想,正是来自南边山野,才有接触旁门左道的机会吧。而这样一个女子,竟打起寒儿的主意。薛全眼神冰冷,勾了勾嘴角。方蕊回到隔壁,成素素打量她好几眼,起身:“走吧。”马车中,成素素几次想问要见方蕊的是谁,想到父亲的警告强忍住了,冷哼道:“不要以为有人找你,就能攀上高枝。你祖父是什么罪名,别人避之唯恐不及呢。”“我知道。”方蕊低低道。大夏律法对罪臣女眷还算宽容,如果只是寻常罪名,甚至不会牵连女眷。就算祖父这样的,女眷或是赐给有功之臣,或是供人挑拣买走,再就是没入教坊司。说到底不认为女子能掀起什么风浪,权当货物罢了。对货物有什么避不避的,真正要避的男丁早就在流放的路上了。成素素一边折辱她,一边想让她感激,真是恶心人。“什么我我我的,你的规矩呢?”成素素正因为好奇心不得缓解而憋闷,闻言登时发作。方蕊咬了咬牙,垂眸道:“奴婢知道了。”成素素这才一笑:“算你识趣。”方蕊没再吭声,心中冷笑:成素素这个蠢货以为这一趟出行没什么改变,但她知道,从此以后至少她的安全有保障了。那可是薛全,以后成素素想变本加厉也不敢太过分。要是她那番话被薛全听进去,将来让薛全对付秋蘅那贱人,就更好了。总会听进去一些吧,哪个当父母的听了这样的话能毫无芥蒂?这般想着,方蕊终于觉得黑暗的前路有了一丝丝光亮。而就如方蕊所想,回去后成素素就被成侍郎叫过去,特意叮嘱。“方蕊现在是你的婢女,你使唤她无妨,但要有分寸……”成素素不情不愿点点头。香沙河畔的小小风波,秋蘅并不知晓,这两日窝在冷香居中热热闹闹吃暖锅。肉片是芳洲用秘制调料腌制的,往滚开的锅子里一涮,吃起来能把人香迷糊。这样的冬日吃着这样的美食,冷香居上下都心里暖暖的,嘴角笑意不断。“姑娘不会再出去了吧?”芳洲语气轻松问。大仇得报,衣食无忧,每日醒来都是开心的,唯一惦记的就是姑娘。“不出去了,好好过一个年。”秋蘅知道芳洲在问什么,笑着道。本来想去那座山间野观看看那位道号长清的道长会不会是先生,但马上要过年了,不如出了正月十五再说。这是她回来后第一个新年,安安稳稳的吧,尤其老夫人年纪也大了。“姑娘,门人传话说有位女子登门,说您在她家店里订了香料一直没去拿,就给您送来了。”婢女进来禀报。订了香料?秋蘅立刻反应过来登门的女子是谁:聂三娘。这是先前约定好的,如果秋蘅没有出门而他们有事,就以这个借口来找她。“把人领到冷香居来。”聂三娘在门厅等了一会儿,就等来了接她去冷香居的婢女,心中吃了一惊:六姑娘在家中这么随意吗,能直接把外人带去闺房而不怕长辈责备?门人对此丝毫不觉奇怪。这么冷的天六姑娘出屋多冷啊,还要换衣裳拿手炉,当然是这女子去六姑娘那儿。其他姑娘?那肯定不行,姑娘家怎么能随便把人领去住处呢。不提门人的区别对待,聂三娘随着婢女一路往里,看到了题着“冷香居”的小院。原来六姑娘住这里。聂三娘一路走来的紧张莫名散了。“姑娘,人来了。”聂三娘走进屋中,看到了面带笑意的秋蘅。“三娘来啦,我瞧瞧你带的香料。”秋蘅一开口,聂三娘越发放松了:“店里一来货,就给您送来了。”芳洲接过盒子打开,秋蘅认真看起香料。聂三娘留意到屋中再没旁人。看过香料,秋蘅示意芳洲拿走收好,这才问聂三娘:“三娘来找我有什么事?”“陈三走街串巷,听说了一件事,虽然不知道有没有用处,我们商量了一下还是来和六姑娘说一声。”“你说。”“就是奸相府上那位苏嬷嬷被香沙河旁一家青楼买了去,陈三听人议论那嬷嬷前两日溺水死了……”秋蘅铲除奸相虽然没对他们明说,但也心照不宣。聂三娘几人都知道方家与秋蘅打交道多的一个是大太太,一个是方蕊,再有一个就是苏嬷嬷。陈三无意中听了这消息,便记在了心上。轻响声传来,聂三娘闻声望去,是芳洲走路绊了一下,一只茶盖滑落到托盘上。秋蘅冲芳洲轻轻点头。芳洲收敛心神走过来,为聂三娘端上茶水:“三娘喝茶。”聂三娘不知道六姑娘的这位婢女是否知情,道谢后接过茶盏抿了两口,没再说什么。“我知道了,劳烦三娘跑一趟。”等婢女送聂三娘离开,芳洲握住秋蘅的手:“苏嬷嬷竟然死了!”曾经仗着相府威风轻飘飘一句话就害她家破人亡的人,原来也如蝼蚁一样,说死就死了。芳洲觉得解恨,还觉得不值,却说不出哪里不值,心中被酸楚的情绪填满,忍不住哭了。秋蘅给了芳洲一个拥抱。“芳洲你看,我说她不会有善终吧,不要再因为这种人不开心了。”芳洲狠狠点头:“嗯。”秋蘅则琢磨起苏嬷嬷的死。三娘带来的消息,有说苏嬷嬷是失足落水,也有说是想不开寻了短见。那会有第三种可能吗,死于谋杀? 第194章 画眉 意外或寻短见都没什么,若是死于谋杀,秋蘅就不由多想了。苏嬷嬷那样的人,得罪人必然不少,但在京城狐假虎威总有个限度,杨夫人不会让个仆妇带累了名声。相府倒了,恨苏嬷嬷一个下人到要她性命的可能应该不大。那会与她有关吗?奸相倒台前,苏嬷嬷接触最多的外人就是她……秋蘅不是多疑之人,但她深知所谋之事如行走在万丈深渊边缘,需要步步小心,处处谨慎,由不得她不多想。“姑娘在想什么?”芳洲问。“在想苏嬷嬷的死。”芳洲一愣,反应过来:“姑娘怀疑苏嬷嬷是被人害的?”秋蘅托腮:“不排除这个可能。”芳洲在一旁坐下:“真要是被人杀的,那是以前得罪了人遭了报复?”“不好说。”秋蘅摇摇头,有了决定,“我去找薛寒,请他先去香沙河那里了解下。”方相就是被皇城司揭发的,听闻相府有头有脸的仆妇横死,皇城司过问一下再正常不过。见芳洲表情有些古怪,秋蘅问:“怎么了?”“姑娘才说年前不出去了。”芳洲笑道。秋蘅也笑了:“看来不能把话说太满。那我出去了,万一有人来冷香居找我,就说我在研究新香……”芳洲对此早已得心应手:“姑娘放心,我晓得怎么说。”秋蘅换了一身方便衣裳,轻车熟路翻墙而出,先联系上胡四。“秋六姑娘——啊,应该叫随云县主——”胡四面对秋蘅,一时不知怎么称呼。“胡指挥还是叫我秋六姑娘吧,在外面别人听到县主这类称呼,容易留心。”胡四一想也是,干脆提议:“那叫你六姑娘吧,‘秋六姑娘’也挺容易让人留意的。”一开始认识红豆糕的时候,谁能想到如今这般大名鼎鼎。“六姑娘找我们大人?”“嗯,不知道他有没有时间。”“那肯定有时间啊,六姑娘你稍等。”秋蘅没等多久,薛寒就来了,胡四识趣退出去。“是不是还在忙着搜捕细作?”薛寒点头:“齐人在京城定然有据点,这是离他们最近的一次,可惜晚了一步。阿蘅找我什么事?”见他神情肃穆,显然这些日子一直紧绷心弦,秋蘅笑问:“薛寒,没事不能找你吗?”少女笑意盈盈,如此直白,薛寒不受控制红了耳尖,过了一会儿才道:“什么时候找我都行。”明明简单一句话,可薛寒这么说着,却觉每一个字都滚烫,数日来搜捕细作的紧绷、疲惫就被这令人心跳加速的热给烧没了。秋蘅收起玩笑:“确实有件事想麻烦你。”“你说。”“我听说,苏嬷嬷死了。”薛寒意外扬眉:“死了?”“溺水而亡。有说是意外,也有说是寻短见,但我总觉得没那么简单。”“你怀疑是谋杀?”“这种可能不小。苏嬷嬷若真是被害,那对方是寻仇,还是别的呢?”秋蘅不怕苏嬷嬷对人说她的异处,怕的是如果有人冲着她来,她在明,敌人在暗。这个世道,她没有世人最看重的家世做筹码,靠的只有自己。重任在身,她很惜命,有一点点怀疑也不敢放过。“我去一趟香沙河,了解一下情况。”秋蘅试探提出来:“能不能带我去?”薛寒稍一迟疑就答应了:“你换上皇城卒的衣裳,和胡四一起。”“好。”秋蘅不由扬唇,“薛寒,多谢你。”薛寒眼神柔软带着无奈:“我在外面等。”明明他们都那般亲近过,等再见面又觉得远了,这让他难免患得患失。阿蘅是不是没那么喜欢他……薛寒忽然觉得心口有些闷。身后少女声音传来:“薛寒,我换好了。”薛寒转过身去,看着男装打扮的秋蘅微微拧眉。“怎么了?”秋蘅偏头问。少年定定看着她,认真道:“太秀气了,不像。”秋蘅叹气:“没办法,手头没有能修饰眉眼脸型的东西。”“有炭灰,等一等。”薛寒出去又进来,拿着一截焦黑的木炭:“闭上眼睛。”秋蘅闭眼,微微抬头。薛寒举着炭条,视线不觉落在她的唇上。可能是天冷,也可能是受怪疾折磨,她的唇色很淡,淡得令他的心不觉揪紧,忘了其他。秋蘅等了等没有动静,睁开眼睛:“薛寒?”薛寒回神,耳尖的红蔓延到脸颊:“我在想怎么画——”“我自己来吧。”秋蘅去拿薛寒手中炭条,抓着炭条的那只手下意识捏得更紧。秋蘅先是不解,突然灵光一闪,意识到什么。他该不会又想——正胡乱想着,薛寒却把炭条往秋蘅手中一塞,故作平静解释:“我没画过。”秋蘅哭笑不得,捏着炭条对着水盆描描画画,最后捻了一些黑灰涂抹在脸上。“还行吗?”薛寒颇为意外:“不仔细看,分辨不出来。”秋蘅弯唇:“看来手艺没生疏。”那十年里夏人难,大夏女子难上加难,她在外行走几乎都以男装示人。“阿蘅以前常扮成男子?”秋蘅眼神微闪:“年少时调皮,觉得扮男装有意思。”“肤色涂得不太均匀。”薛寒指出小小瑕疵。秋蘅睨他一眼:“这里镜子都没。”“我帮你弄一下。”薛寒抬手,指腹轻轻拂过秋蘅脸颊。秋蘅屏息一动不动,默默看着近在咫尺的人。他很高,肩膀却还是少年人的单薄,清凌凌的眼神收起了平日锋锐,温柔专注。秋蘅突然有些开心。好像被繁重课业压着的学子,偶尔发现窗外枝头停留着漂亮的鸟雀,明知不应该,却忍不住分去心神。薛寒真好看。“好了——”对上秋蘅的眼神,薛寒愣住。阿蘅为什么这样看他……“薛寒。”“嗯。”薛寒回应。“你要不要……学学画眉?”秋蘅说完,不等薛寒反应,快步走出去。胡四见秋蘅出来,大为震惊:“六姑娘?”“像吗?”秋蘅笑问。“像!”胡四猛点头,往内张望,“我们大人呢?”红豆糕扮成这个样子肯定有事去办,却不见大人出来,莫非是让他陪着去? 第195章 乱葬岗 胡四还在向内看:“六姑娘装扮成这样有什么事啊?大人不去吗?就咱们两个?”薛寒出来,正听到胡四最后一个问题:就咱们两个?“大人。”薛寒语气淡淡:“走吧,去香沙河。”“是。”胡四迈出一步猛然顿住,看看秋蘅又看向薛寒,“六姑娘也去?”薛寒“嗯”一声。胡四暗暗摇头:带着心上人逛青楼,大人也是独一份了。正是下午,香沙河畔那些小楼静静矗立,鲜少有人进出。薛寒来到买下苏嬷嬷的那家青楼,向老鸨亮明身份:“皇城司。”老鸨吓白了脸,勉强堆出笑容问:“大人有什么事?”“罪臣方元志家中一位姓苏的嬷嬷被你们买下,前几日溺水死了?”老鸨神色一僵,忙道:“她想不开寻了短见,不关我们的事啊——”薛寒抬手阻止老鸨说下去:“方元志与齐人勾结,他家中仆妇横死,皇城司要了解一下情况。你不必紧张,问过后没有异常,不会耽误你们做生意的。”“是,是,大人尽管问。”“苏嬷嬷来到你们这里反应如何?”老鸨犹豫了一下。胡四喝道:“我们大人问你,你就照实说,你要没害人怕什么?要是撒谎,自己掂量掂量。”老鸨这才老实说了:“刚来的时候不愿意做事,还拿鼻孔看人,被奴家几个嘴巴子下去就老实了,后来调教楼中丫头还挺勤快用心……”薛寒又问当日被苏嬷嬷教导的两个小姑娘。“苏妈妈十分严厉,稍微不合她的要求,就拿长针扎我们……”小姑娘哽咽着掀起衣袖,露出手臂上一片红点。另一个小姑娘抽泣着说起那日的事:“苏妈妈罚过我们,要我们继续练站姿,就出去了。”看到苏嬷嬷出门的是一位粗使丫头:“苏妈妈白日都会出去走一走,当时就她一个人,正是大家休息的时候……”青楼妓馆作息与寻常人颠倒,白日冷清,夜里热闹。“自苏嬷嬷来了你们这儿,有没有人找过她,或是打听过她?”老鸨摇头:“没有。”“带我们去看看发现尸体的地方。”薛寒发话后,老鸨亲自领路,走到一处停下来:“那日就是在这里发现的。”这两日天气更冷,河面已结了冰,白花花一片晃人眼睛。河边数不清的脚印有深有浅,层层迭迭,十分凌乱。“苏妈妈的尸体呢?”“这——”老鸨犹豫了一下,顶着薛寒淡漠的眼神,吭哧道,“草席卷着丢到乱葬岗去了。”问清具体位置,胡四警告老鸨:“皇城司过问的都是要案,不许对旁人多嘴。”“是,是,奴家绝不乱说。”离开香沙河,见薛寒直接往乱葬岗的方向走,胡四忍不住问:“大人,六姑娘还去啊?”又是青楼,又是乱葬岗,大人难不成把红豆糕当手下用了?秋蘅指指自己的脸:“折腾半天,只去一个地方岂不亏了。”胡四:“……”吃亏是这么算的吗?三人赶到乱葬岗,放眼望去白骨累累,陈尸数具,好在滴水成冰的天气,味道尚能忍受。一只大黑耗子突然窜过,把胡四骇了一跳,下意识后退察觉不对,低头看到踩着一截手臂,飞快跳到一旁。“不是人来的地方啊!”胡四忍着恶心欲哭无泪,再看薛寒和秋蘅一个面不改色一个云淡风轻,一下子沉默了。合着他才是那个格格不入的?“在这里。”薛寒拿木棍扒开已经松散的草席,露出里面的尸体。秋蘅看了一眼:“是苏嬷嬷。”“胡四,你叫陈仵作来一趟。”胡四离开后,薛寒指指来时路:“去那边等吧,这里不适合久待。”秋蘅点点头。二人走到上风口,顿觉呼吸顺畅许多。“苏嬷嬷借着调教人发泄怨气,不像是会自杀的。”秋蘅望着那卷草席,语气冷漠。都沦落到青楼了还欺辱更弱势的人,苏嬷嬷的恶刻在骨子里,死不足惜。“是不太可能自杀。陈仵作很有经验,等他来了看看。”“薛寒,要是苏嬷嬷死于谋杀,你说会是什么人呢?”风有些大,秋蘅拢了拢微红的指尖。薛寒拉秋蘅走到避风处,松开她的手:“倘若是被人谋害,而香沙河那边没有线索的话,只能先调查方家女眷、仆役如今情况,再盘问苏嬷嬷与哪些人结过仇……”“那太兴师动众了。”薛寒没有否认:“除非有目击者,不然确实不太好查。方家人目前自顾不暇,外面的人对苏嬷嬷下杀手,寻仇报复的可能不大,更像是——”秋蘅接话:“更像是苏嬷嬷知道什么秘密,盘问过后灭口?”薛寒看着秋蘅,眼底情绪涌动,声音却冷静:“阿蘅,苏嬷嬷知道的……是你的秘密吗?”如果苏嬷嬷死于谋杀,方家出事前与苏嬷嬷打交道最多的外人就是阿蘅了,是有人怀疑阿蘅什么吗?阿蘅也是这么想,所以找他调查?“薛寒,你也觉得苏嬷嬷的死很可能是冲我来的?”薛寒一时没有回答。关心则乱,他反而不能轻易给出答案。胡四带着陈仵作来了。“大人。”薛寒微微颔首:“劳烦陈仵作。”陈仵作细致检查过,回禀情况:“没有明显外伤,但在后脖颈处有几道较深痕迹,看起来像是——”胡四心急问:“像是什么?”“死者符合生前溺水,后勃颈处出现的深痕,推断很可能是有人抓着她后脖颈,按入水中溺毙……”听陈仵作说出推测,胡四啧啧两声:“还真是被人弄死的啊。大人,接下来怎么办?”“你和陈仵作先回去。”怕陈仵作留意到女扮男装的秋蘅,胡四应声是,带陈仵作离去。秋蘅深深看一眼重新卷起的草席,有了决定:“薛寒,我们也走吧。”倘若苏嬷嬷是被人报复,她没有闲心帮着申冤。而要是冲她来的,把陈仵作检查的情况告知官府定会打草惊蛇。一卷破草席留在这里,挺适合苏嬷嬷的。 第196章 阴差阳错 这样的天,街上行人稀少,秋蘅与薛寒慢慢走着。“薛寒,苏嬷嬷的死,我觉得没必要耗费大力气调查下去。”秋蘅理着思绪,“如果是她作恶招来的报复,那是她咎由自取。如果是冲我来的——”薛寒看着少女沉静的眼眸。秋蘅微微一笑:“你刚刚不是问苏嬷嬷知道的是我的秘密吗?我想了想,苏嬷嬷可能认为我不是人。”薛寒眼神微变,想到数月前他发现阿蘅总在月圆之日泡在湖水中,也生出过阿蘅是精怪的荒唐念头。见薛寒神色有异,秋蘅莞尔:“是不是觉得苏嬷嬷的想法挺荒谬的?”薛寒沉默一瞬,点头:“是挺荒谬,怎么会有人这么想?”“所以被问去了,又怎么样呢?”秋蘅语气淡淡,很看得开,“抓大放小,知道苏嬷嬷死于谋杀,可能存在一个留意我的敌人,已经是收获了。”薛寒皱眉:“若真有这么一个人,找出来才能放心。”秋蘅摇头:“对苏嬷嬷动手的人如果是为了打探我的事,而与苏嬷嬷自身无关,围着苏嬷嬷调查没有用的。”薛寒明白秋蘅的意思。凶手认为苏嬷嬷可能知道阿蘅的事而找上她的话,苏嬷嬷本人的关系网就没了价值。“若真有这么个人,那他后面定会有动作,以静制动是最省力的。”秋蘅避开路面泥泞,“也可能苏嬷嬷的死与我没有半点关系,那就最好不过了。”“那你多加小心。”秋蘅扬唇:“我好好做秋六姑娘就是。”她也好奇,假如那人存在,听苏嬷嬷说她是鬼魂精怪,会是什么反应呢?与薛寒告别回到伯府,秋蘅洗脸梳头,恢复了本来模样。“四姑娘来找你,我说姑娘研究起香来就忘了其他,她就没打扰。”芳洲把一个匣子拿来,“四姑娘给姑娘的。”秋蘅打开,匣子中是数朵绢花。“做得真好,像真花似的。”芳洲轻轻碰了碰花瓣,不由惊叹,“这是四姑娘做的吗?”“不管是不是,都是心意。”秋蘅很喜欢收到的这份礼物,“马上要过年了,我也做些香佩吧。芳洲,你喜欢什么样式的?”“我吗?”芳洲没和秋蘅客气,“我喜欢鸟雀,过年了,要是喜鹊就更好了。”“芳洲喜欢喜鹊样式啊。”秋蘅生出微妙的喜悦。芳洲可不知道她是“鹊”,这种感觉就像她们是注定的好友。芳洲眼神明亮:“鸟雀多好啊,想飞到哪儿就飞到哪儿,还不用干活。”“原来是想偷懒了,那你快收个徒弟。”“没瞧见合适的嘛。姑娘,要不要吃羊肉羹?”与冷香居的轻松温馨不同,薛寒回到皇城司,只觉处处都冷。倘若真有那么一个人在,是因为方相倒台,注意到阿蘅的吗?那除了苏嬷嬷,有没有其他人被找上呢?薛寒默默思索,心中浮现一人:方蕊。阿蘅在方家接触最多的,除了杨氏与苏嬷嬷,就是方蕊。薛寒喊来胡四:“安排人悄悄打探一下成侍郎之女成素素近日有没有出过门,务必谨慎低调,莫要让人察觉。”方蕊被成家买去给成素素当婢女,若真有人想接触她,恐怕绕不开成素素。胡四应下,忍不住道:“大人,要是不想惊动人,很可能查不到什么。”凡事有利有弊,想要查得快查得深,就要靠皇城司的名头与人手,要是悄悄调查,等于放弃了这些优势。薛寒当然清楚,但敌人在暗,甚至可能不存在,大张旗鼓反而容易坏事。“先查查看。”皇城司的人没有三头六臂,更没有开天眼,遇到可疑事只能先查,至于能查到什么,谁都无法保证。运气不错,没过两日胡四禀报:“大人,成素素前几日是出过门,还带着方蕊。”“具体哪一日?”“苏嬷嬷溺死的第二日。”薛寒捏着茶杯的手紧了紧。苏嬷嬷被杀的第二日,成素素就带着方蕊出了门……“成素素去了哪里,见了谁?”“去了陶然楼,见了谁没查出来。”陶然楼是京中有名的茶楼,去的多是富贵之人,在不亮明身份的情况下打听去茶楼的客人,不但问不出什么,还会引起警惕。薛寒略一沉吟,起身:“走,去喝茶。”陶然楼坐落在内城繁华处,伙计打扮干净利落,一见薛寒就热情迎上:“薛大人稀客,快请进。”这样的高档茶楼,掌柜、伙计都有一双好眼,来过一次的贵客都会有印象。“雅间还有吗?”“还有,大人楼上请。”另有一名伙计过来,领薛寒和胡四上楼。进了雅间,等上了茶水点心,薛寒问伙计:“近日成侍郎府上,可有人来过?”胡四低头猛喝一口茶。大人叮嘱他们悄悄调查,自己这么直接的吗?伙计也被问愣了:“这……小人有些记不清了……”“你再想想,十九那日。”薛寒手指轻叩桌面,面无波澜。伙计心一紧。连日子都说出来了,这位薛大人明显已经知道了。他要再撒谎,会不会抓走蹲大牢?一锭银子推过去,薛寒语气淡淡:“只是问一问,与你们茶楼无关。”伙计看看银子,再看看薛寒,小声道:“那日成侍郎是来过。”说的不是成素素,而是成侍郎?薛寒面上不露声色:“他和谁来的?”“不是一起来的,成侍郎先到,他朋友后到。后来成侍郎先走了,那人又待了许久才离开。”“男人?”伙计觉得薛寒这个问题好奇怪,疑惑看他一眼:“自然是男人。”成侍郎那个年纪那个身份,要和女子相约也不会来茶楼吧……“那人长什么样?”“穿戴很体面,长什么样没看到,是带着帷帽来的。”成侍郎在陶然楼与一位遮掩了面容的朋友喝茶,而在同一日同一家茶楼,女儿成素素也来过。薛寒端起茶盏啜了一口,暖茶入腹,默默思索:那位朋友真正要见的是成侍郎?成素素?还是被成素素带出门的方蕊呢? 第197章 父子 薛寒又问了伙计几个问题,并无收获。“辛苦了。”薛寒示意伙计收起银锭子。伙计哪里敢收,忙拒绝。胡四伸手搭上伙计肩膀:“我们大人赏你的,你就收着,管好你的嘴巴就是。”伙计这才收了,就差指天发誓:“大人放心,小人一定管好嘴巴,绝不对任何人说一个字。”关上门问他的问题,又没旁人瞧见,还有好大一锭银子收,他失心疯了才会对别人说。“出去吧。”胡四收回手。伙计揣好银子退了出去,体贴关好房门。薛寒一言不发喝着茶。胡四好奇问:“大人,又是苏嬷嬷,又是方蕊,是方家的事还有后续吗?”“别的事。”别的事?难道与红豆糕有关?胡四下意识想着,见薛寒没有多说的意思,识趣没再问。“留意一下成侍郎行踪,禀报我。”“是。”……临近年关了,成侍郎应酬多起来,每日下衙都会与同僚亲友小聚,到天黑才回家。这日与朋友在丰味楼吃酒,三五杯后想要小解,前往净房。专供二楼雅间客人的净房设在后院,下了通往后院的楼梯,走过一小段连廊就是。成侍郎喝的不多,下楼后风一吹,就更清醒了。真冷啊,幸亏喝了点酒暖身——这个念头才闪过,不知从何处伸出一只手,捂着成侍郎的嘴把他拖到廊外奇石后。“呜呜呜——”成侍郎惊恐挣扎叫喊,却发现声音都被堵在了喉咙中。酒楼灯火通明,酒客的谈笑声,伙计的传菜声,还有那混着酒香、饭香的满满烟火气,明明如此热闹,如此正常,甚至连廊尽头的净房都贴心挂着两个散发着橘光的灯笼,成侍郎却如坠冰窟。完了,完了,竟然在酒楼遇到劫匪了!成侍郎的眼睛没有被遮住,适应了所处昏暗后,很快就看清了劫持他的人。一名只露出眼睛的男子。后心口有什么动了动,成侍郎很快意识到那是抵着他的匕首,无法控制浑身颤抖着。他想问你是不是要钱,要多少,只要别伤害我,我保证不喊,而那只捂着他嘴的手却没松开。歹人不言不语也不提要求,成侍郎抖得更厉害了。薛寒静静等了片刻,这才收回手。嘴巴得了自由的成侍郎猛出了口气,压低声音问:“你,你要干什么?”“问你一个问题,照实回答,你就可以继续回去喝酒。”那声音听起来比这外面的天还冷,成侍郎颤声道:“您问,您问……”“十九那日,你约了谁喝茶?”成侍郎眼神一缩,不由浑身紧绷。“不想说?”那声音带了凛冽,旋即成侍郎就感到后背一痛,脱口喊出一个名字:“薛公公!”身后突然没有动静了,这让成侍郎恐惧更甚,不敢回头。他怕下一瞬,那匕首就捅进他身体。令人窒息的沉默后,男子声音才再次响起:“薛公公要见的是谁?”“是——”成侍郎稍一犹豫,咬牙道,“是新给小女买的婢女,罪臣方元志的孙女方蕊……”“为何见她?”“这我真的不知道啊,他们单独见的面……”成侍郎深恐歹人不信,语气颤抖。后心被尖锐之物抵着的感觉消失了,没等成侍郎松口气,身后人淡淡道:“今晚的事,忘得掉吗?”成侍郎一愣,猛点头:“忘得掉,忘得掉!”许久没有回应,成侍郎鼓起勇气缓缓转头,身后早已空无一人,只有掉光叶子的树枝随风摇晃,夜色中恍如鬼魅。成侍郎双腿发软,扶着奇石踉跄后退,劫后余生的喜悦很快被惊恐填满。挟持他的人是谁?薛公公见方蕊为了什么?问方蕊——不行,一旦被薛全知道他打探这个,肯定要被报复。还有盘问他的歹人,要是知道他没管住嘴,会再来找他吧?这般神出鬼没,防不胜防,他怎么可能躲得过。寒气从脚底冲向脑门,化作冷汗湿透了里衣,就连一开始出小恭的感觉都没有了。都是素素那个死丫头非要买下方蕊,招来这些麻烦!成侍郎后悔不迭,打定主意把这些事烂在肚子里,维持现状。缓了一会儿身上有了力气,成侍郎整理一番,回了雅间。“成兄出去有点久啊,要罚酒。”另一人发现成侍郎脸色不好,关心问:“成兄怎么了?”成侍郎知道经过刚才那么一吓,再怎么都有痕迹,苦笑道:“出去一吹冷风有点不好受,我先回去了。今日扫了大家兴致,改日我做东赔罪。”听他这么一说,几人不好强留,纷纷起身相送。成侍郎坐上回家的马车,心有余悸吁了口气。夜风刺骨,薛寒回到住处,带回满身寒气。除去伪装,他静静坐在窗边,任烛光笼罩着半边脸颊,耳边回荡着成侍郎给出的答案:薛公公!原来见方蕊的是养父。那杀了苏嬷嬷的也是养父么?少年垂眸许久,扬起的唇角挂着讥笑。不是养父还能是谁?他想自欺欺人,却做不到。接下来养父会如何做?也像对苏嬷嬷那样对阿蘅吗?怕他不听话执意与阿蘅在一起?薛寒抬手按在心口上,压下痛楚。翌日见到薛全,薛寒面色如常问好。薛全问起追查细作的事。“抓到几个小杂鱼,没问出他们上头的人藏身何处。”“这不奇怪,北齐多少年的潜伏经营,哪有那么好查到的。”薛全拍拍薛寒肩膀,“尽力就行。”说到这,薛全一笑:“你先前抓到的那三个人,不是网到了一条大鱼。北齐那边来了使臣,要把人换回去,今上为此心情很不错,对你印象更好了……”薛寒默默听着。“寒儿。”薛全疑惑看着他,“你怎么心不在焉的?”“孩儿还在想那些细作。”“别想了,除非齐人死绝了,不然层出不穷,哪能抓得完。”薛全语气温和,“马上过年了,咱们好好热闹一下。过了这个年你就十九了,真快啊,刚遇到你的时候你才这么高……” 第198章 过年 过年的气氛一日比一日浓,眨眼就到了除夕。秋蘅把冷香居的人都喊来,不忘叫上鱼嬷嬷,一人给了一把小金鱼儿。“大家都辛苦了,年年有余。”“多谢姑娘赏。”得了金鱼儿的人个个喜笑颜开,吉祥话说个不停。鱼嬷嬷离开冷香居,走路带风,遇到一脸严肃的朱嬷嬷,得意理了理鬓边绢花。朱嬷嬷早在一次又一次打击中对秋蘅老老实实了,可实在受不了鱼嬷嬷这副小人得志的样子,嗤笑道:“莫不是六姑娘赏你的绢花?绢花是好看,可这颜色啊还是更衬小姑娘,而不是咱们这样的老脸。”明明是教养嬷嬷,还戴花涂粉,不嫌寒碜。“朱嬷嬷说这绢花啊?”鱼嬷嬷抬手碰了碰,“颜色衬不衬不知道,但这是宫里的呢,六姑娘赏了两朵,冷香居人人有份。”说到这,鱼嬷嬷手伸进荷包:“另一朵也水灵——呀,拿错了。”朱嬷嬷盯着鱼嬷嬷摸出来的金鱼儿,眼都直了。“也是六姑娘赏的,一人一把。”鱼嬷嬷显摆够了,心满意足走了。朱嬷嬷嫉妒得心口痛。明明一开始是她去冷香居的!六姑娘赏了冷香居一人一把金鱼儿的事风一般在伯府下人中传开了,以至于去千松堂的路上遇到的丫鬟婆子个个热情似火,恨不能在身上刺下“冷香居”三字以明心志。秋蘅无论遇到哪个,随手就是两颗银花生。鱼嬷嬷窜出来,苦口婆心劝:“六姑娘手不能这么松啊,传出去会有人说闲话的。”那些贵夫人、贵女恐怕会觉得六姑娘是暴发户的做派。“说闲话不会少块肉。鱼嬷嬷开心不?”秋蘅见鱼嬷嬷为了赶来劝她跑出一脑门汗,又塞了一把银花生。鱼嬷嬷不由拔高声音:“开心!”这谁能不开心啊!“能开心就够了啊。”秋蘅笑吟吟说着,走进千松堂。鱼嬷嬷留在原地,怔怔看着一把银花生,突然有些想哭。“祖母。”老夫人睨一眼走进来的少女,皱眉:“你又乱撒钱了?”这是钱多烧的吧,怎么会有这么败家的玩意儿!“过年了呀。”秋蘅完全无视老夫人的脸色,走过去挽住老夫人胳膊,“大家都开心多好。”过了这个年,如果按着书上记载那般发展,南边很快就要爆发民乱了。那是一场持续了一年多,席卷数十个县的灾难,虽然最后平息了,却留下了千疮百孔的东南,动摇了大夏江山。大夏最终亡于北齐,与此息息相关。回来不到一年,除掉三贼,秋蘅目前能接触到的第四贼就是薛全。而薛全为何会被先生他们列入五贼,要她铲除,主要就是靖平帝的死。靖平帝服下薛全所献灵药后身亡,导致年幼的五皇子不得不匆匆继位,难以稳住摇摇欲坠的局势。可现在秋蘅有了不一样的想法。与书上记载不同的是,太子还活着!她有足够的时间观察判断,是救下靖平帝对大夏有利,还是坐视靖平帝驾崩,由太子继位更好。而她心中倾向的是后者,这样的话,她完全没有必要除掉薛全。在新的一年,如何对薛全可以放一放,反而是东南的动乱更值得她关注。袁成海死了,代替他的人也不是什么好的,东南的动乱恐怕还是会发生。也许最终,她什么都改变不了。无论她在乎的人,还是不在乎的人,都会成为卷入飓风中的一粒尘埃。现在的开心多么轻松简单,何乐不为。“你呀你。”老夫人点了点秋蘅额头,没再数落。也是,过年了啊。“明日一早你随我进宫朝贺,穿戴好县主朝服,五更时就要动身,可不要睡过了。”“五更?”秋蘅表情复杂。老夫人瞥她一眼:“嫌早?你可知那些上朝的官员,日日都是这个时候动身。外命妇能进宫朝贺是无上荣耀,多少女子梦寐以求的,你务必谨言慎行,万万不能惹事。”说到这,老夫人心情沉甸甸的。往年伯府有资格进宫朝贺的只有她一人,她还心酸伯府后继无人,如今有做伴的了,提心吊胆,还不如她自己。“我是觉得这么冷的天起那么早,祖母太辛苦了。”“这种话也不许说。晚饭不要吃太多,尤其少饮水……”秋蘅摆出认真聆听的样子,足足听老夫人叮嘱了小半个时辰才被放走。除夕宴设在千松堂,秋蘅在老夫人时不时的扫视下吃个半饱,带着长辈们给的压岁钱回了冷香居。天还漆黑时,被委以重任的鱼嬷嬷进屋来喊秋蘅。秋蘅在鱼嬷嬷进来时就睁开了眼,在鱼嬷嬷和芳洲帮忙下穿戴好礼服,坐进了前往皇城的马车。老夫人紧张得双手交握,神色紧绷。“祖母放宽心,那种场合定然有很多人,跟着大家做就是了。”秋蘅怕老太太紧张出个好歹来,体贴安慰。老夫人横秋蘅一眼,心道为什么紧张这丫头心里没个数吗?临下车前,老夫人最后一次叮嘱:“没有人问你,一句话都别说。”秋蘅乖巧点头:“知道了。”老夫人盯着她看了片刻,在心中长叹一声下了马车。天色仍漆黑如墨,好在数不清的灯笼亮着,百官勋贵,以及有封号诰命的女眷们排着队缓慢进入皇城。秋蘅与老夫人分开了,被安排和嘉宜县主这些宗室女一起。后宫没有太后和皇后,以虞贵妃为首的一众嫔妃在殿中接受朝贺,之后设宴招待。品级高的夫人们开始向众妃敬酒,比起朝贺时的步步小心,此时就轻松多了。因秋蘅第一次出现在这种场合,嘉宜县主时不时提点两句,此时望了一眼正被母妃敬酒的虞贵妃,低声道:“去年和前年,贵妃娘娘只接受了朝贺就走了,没留下用膳。”“宴席还要很久才结束吗?”秋蘅看着虞贵妃,随口问。不知是巧合还是怎么,虞贵妃眼波流转,对上了秋蘅的视线,而后嫣然一笑:“那是秋六姑娘吗?” 第199章 新岁如意 虞贵妃突然这么一问,众人视线皆投向秋蘅。老夫人不由捏紧了筷子,心高高提起。怎么回事,贵妃娘娘为何突然问起六丫头?无数目光下,秋蘅只好起身行礼:“臣女秋蘅,恭祝贵妃娘娘新岁康宁。”“本宫听说,你受封县主了?”“承蒙今上恩典,臣女受之有愧。”听秋蘅一番对答,贵夫人们暗暗交换眼神。都说秋六姑娘行事粗野,胆大包天,此时看来应对很得体嘛。这可是贵妃娘娘,许多诰命夫人与贵妃娘娘说话都不免紧张。“受之有愧?”虞贵妃莞尔一笑,“真是谦虚了,秋六姑娘做的可是为国为民的好事。嗯,你的封号是——”“臣女封号随云。”“随云——”虞贵妃一手懒懒支撑着下巴,仿佛不是诰命朝贺的庄重场合,而是私下闲聊,“封号不错,本宫喜欢。”贵夫人们面面相觑,大为困惑。性情不定,呼风唤雨的贵妃娘娘,对秋六姑娘竟如此和善?可是不对啊,秋猎的时候贵妃娘娘还发作过秋美人呢。众人想到秋猎,虞贵妃正好提起:“秋猎的时候有随云县主,每日都新鲜有趣,这一回宫就觉得没什么新鲜了。等过了元宵不忙了,随云县主进宫来陪陪本宫吧。”老夫人听了这话脸色微变,心中掀起惊涛。随大流来朝贺已经提心吊胆了,竟然要六丫头过了十五进宫?秋蘅也没料到虞贵妃会这么说,一瞬沉默。虞贵妃挑眉:“怎么,随云县主不愿意?”场面一下子变得特别安静。老夫人一颗心揪起,紧张盯着秋蘅。六丫头该不会当众拒绝贵妃娘娘吧?完全不敢想这样的后果!好在秋蘅很快笑道:“能进宫陪伴贵妃娘娘,是臣女的荣幸。”紧绷的气氛随着虞贵妃一笑而消散:“那本宫就等你了。”之后虞贵妃收回对秋蘅的关注,浅笑着接受贵夫人的敬酒。宴散,绝大多数外命妇被宫人领出宫去,有女儿在宫中的就可以留下说说贴己话。秋蘅随老夫人去了秋美人那里。领二人进去的还是郑玉,向老夫人打过招呼后,对秋蘅是发自内心的热情:“六姑娘过年好。”“郑公公过年好。”秋蘅熟练从荷包中摸出几条金鱼儿,塞给郑玉。老夫人看得眼皮直跳。“六姑娘——”秋蘅笑容轻快:“过年啦,郑公公年年有余。”郑玉这才收了,亦步亦趋走在秋蘅身边。老夫人因小孙女的如鱼得水心情复杂,等见到一瞧就过得灰头土脸的长孙女,心情就更复杂了。“祖母,六妹。”能见到老夫人和秋蘅,秋美人眼中多了些神采。没有外人在,老夫人仔细打量秋美人,低声问:“有人为难你了?”秋美人笑笑:“没有,这些日子很清净。”木娃娃的事后,虽然没有受处罚,但宫中都知道她失宠了。无须刻意为难,日子也不可能好过。但这些就没必要对家里人说了,秋美人甚至觉得能这样风平浪静也不错。“今日宴上,虞贵妃提出要你六妹过了十五进宫陪她,荷儿你怎么看?”秋美人没资格赴宴,听了这话惊愕一阵,生出不祥的预感:“虞贵妃深得帝宠,喜怒不定,六妹定要多加小心,不要逆着她。”年前一位才人仗着有孕在虞贵妃面前稍稍张扬了一些,一碗堕胎药就喂进了她嘴里。宫中人更意识到了虞贵妃的可怕。宠妃践踏低阶嫔妃自来不稀奇,可光明正大残害皇嗣,今上还丝毫不怪,那就令人胆寒了。这意味着对上虞贵妃没有道理可讲,她的话就是道理。听秋美人说了那位才人的事,回伯府的路上,老夫人看着秋蘅就想叹气,可偏偏不是秋蘅主动惹来的,想骂也没理由。回到伯府,自家的新年这才热热闹闹过起来。秋蘅收到了许多礼物,送出去的是各式香佩。芳洲把印着喜鹊图案的香佩看了又看,爱不释手:“姑娘觉得挂红色的络子好看,还是橙色的?”“红色的吧。”“嗯,喜鹊登梅,红色正好。”芳洲满意点点头,瞥见一枚深褐色系着靛青穗子的香佩,好奇问,“这香佩姑娘要送给谁呀?”她没看错的话,这香佩上头也有喜鹊,不过她的是鸭蛋形的,这块是长方的,颜色形状一瞧就是适合男子佩戴的。“姑娘给薛大人的?”芳洲突然反应过来。秋蘅握着香佩,大方承认:“是啊,给薛寒的。”芳洲为秋蘅抱起不平:“姑娘用心准备了新年礼物给他,可他年前年后都没现过身。还不如凌世子呢,除夕给了姑娘一匣子金珠当压岁钱。”秋蘅笑着附和:“是不如凌大哥。”自那日同去了乱葬岗,就再没见过薛寒。不怪芳洲这么想,她也以为一年之始,会见面的。他们都长大了一岁。秋蘅若替薛寒解释,芳洲会骂得更狠,但听秋蘅这么说,反而心疼了。“要不我做些点心给胡四送去,问问情况。”“胡指挥帮我们不少忙,送年礼是应当的,你咸的、甜的各做几样,让鱼嬷嬷送吧。”“那薛大人——”“不用问。他行事有数,可能分不开身。”秋蘅收起为薛寒准备的香佩。一晃就到了上元节,姐妹几人相约去逛花灯。足有三层楼高的灯山璀璨绚烂,引得无数人驻足。秋莹跃跃欲试猜灯谜,却想不出答案,拉着姐妹们帮忙。一位戴着虎面具的男子从秋蘅面前走过。秋蘅看了一眼,以买糖堆儿的借口追过去。灯节人山人海,只这么一会儿功夫就不见了男子身影。秋蘅蹙眉。难不成认错了?可他虽戴着面具,给她的感觉却再熟悉不过。还有那身衣裳,分明见薛寒穿过——疑惑间,一道声音传入耳中:“阿蘅。”秋蘅转头,就见薛寒站在不远处,唇边含笑看着她。秋蘅走过去,看看薛寒手中面具,纳闷问:“薛寒,你在考验我的眼力吗?”薛寒把另一个面具递过去:“阿蘅,新岁如意。” 第200章 面具 秋蘅接过薛寒递过来的狐狸面具:“是送我的新年礼物?”逛灯会的人有不少戴着面具,时不时就有戴狐狸面具的人走过。“面具是顺手买的。”薛寒又递过去一物,“这是礼物。”“是什么?”秋蘅打开布兜,往里看了看,里面是个木盒。“异域来的沉香。”“异域沉香啊。”秋蘅明白这份礼物的贵重,不吝表达,“薛寒,多谢你的礼物,我很喜欢。还有这狐狸面具,我也喜欢。”她说着把面具摘下来,露出一双明亮眼眸。薛寒晃了一下神,嘴角上扬:“你喜欢就好。”秋蘅莞尔:“还以为过年时就能见面,还好我带在身上了。”她垂眸从荷包中取出喜鹊香佩,错过了少年听到这话时眼中一瞬的暗淡。“薛寒,新岁如意。”薛寒接过香佩,仔细收好:“多谢,我也很喜欢。”“你是特意来找我的吗?”元宵节这样的人流,说是巧遇就太离谱了。“嗯。过了十五,年就过了。”“我们去买糖堆儿吧,等会儿带回去给姐姐们吃。”秋蘅又把面具戴上了。薛寒也戴上虎面具。身边人来人往,摩肩接踵,二人自然而然靠得很近。“最近很忙吗?”秋蘅避让着路过的人,顺口问。“是挺忙的,过年各衙门虽封印,但皇城司这样的衙署还是有不少事情做。”“难怪你没来找我。”薛寒深深看身边少女一眼,可她戴着狐狸面具,看不到她的表情。只听语气,还是闲话家常的轻松,听不出抱怨。他往前走着,沉默了一会儿道:“之后也忙,可能见面会少一些。”知道了养父的暗中动作,他不想刺激养父现在做出伤害阿蘅的事来。哪怕他能阻止,一旦养父和阿蘅彻底撕破脸,他该如何自处?养父虽严苛强势,但养育栽培之恩无法抹杀。他若选择与阿蘅携手对抗,当前既无足够筹码,良心亦过不去。至于告诉阿蘅,薛寒不敢冒这个险。阿蘅敢杀韩悟、袁成海,就敢杀养父。若是失败,他会护着阿蘅,那与养父之间定是难以收场的局面。若是成功——戴着虎面具的少年自嘲一笑。若是成功,他与阿蘅该怎么办?维持现状,等他掌握能压制养父的力量,难题或许会迎刃而解。“薛寒。”“怎么?”狐狸面具戴在少女面上,只露出一双盛着璀璨灯火的眼睛,那种轻灵狡黠似精怪的感觉莫名强烈起来:“你好像有心事。”薛寒心头一紧,生出被窥破心思的狼狈。有孩童追逐嬉笑,跑在前头的孩子直直冲向秋蘅。薛寒下意识抓着她的手,把她往身边一拉。三五个孩童风一般跑了过去,惹来一片骂声。秋蘅半边身体撞在薛寒身上,面具掉落。一只手伸出,把面具接住。薛寒默默替秋蘅戴好狐狸面具。“薛寒,你怎么想着买面具呢?”少年声音平稳无波:“我看好多人戴。”秋蘅抬手,戳了戳老虎额头。“怎么了?”“就是觉得这虎头好质朴。走了,去买糖堆儿。”卖糖堆儿的摊位就在不远处,人群拥挤,又有面具遮掩,秋蘅大大方方抓着薛寒的手往那边走。薛寒悄悄看看二人交握的手,不觉扬唇。“十二串糖堆儿。”小贩震惊:“小娘子买这么多啊?”“人多。”小贩下意识往二人身后看看,心道这小娘子真有意思,两个人贪吃,非要说人多。当然有钱赚求之不得,小贩利落把糖堆儿包好:“拿好了。”“多谢。”秋蘅把铜板递过去。“客人慢走。”小贩收好铜板,望着二人背影摇摇头。戴着面具也看不出成亲了没,一起来的,怎么让人家小娘子付钱呢?等看到狐狸少女递给虎头少年两串糖墩儿,小贩眼都直了:那虎头定是个油头粉面嘴巴甜的穷小子!薛寒被塞了两串糖堆,有些错愕:“不是给你姐姐们买的吗?”“也能请你吃啊。过年了吃点甜的,心情好。”秋蘅感觉出薛寒有心事,但见他避而不答,没再追问,“我去找她们了,省得时间久了她们担心。”“好。”秋蘅冲戴着虎面具的薛寒摆摆手,举着一把糖墩儿往灯山的方向走,走了一会儿取下狐狸面具,塞进挎着的布兜里。“六妹妹回来了!”玩了一会儿不见秋蘅回来,秋萱几人已有些着急,秋莹眼尖看到往这边走的秋蘅,踮着脚尖冲她招手。秋蘅弯唇,刚加快脚步就听到了哭喊声。“拐子抓了我女儿,快拦住他!”好巧不巧,腋下夹着女童的拐子往秋蘅这边跑来。不能暴露武功,不能让拐子跑了。“六妹小心!”在秋萱几人的惊呼声中,秋蘅果断出手把糖堆儿掷了出去。十串糖堆儿准准砸在拐子脸上,拐子惨叫一声,鼻血飙出。这么一阻拦,拐子就被一群热心人制住了,赶过来的女子抱着吓懵的女童嚎啕大哭。秋萱几人目瞪口呆,听到女子哭声才如梦初醒,围到秋蘅身边。“六妹妹,你拿什么砸的拐子?”秋莹震惊问。“给你们买的糖堆儿。”秋萱姐妹:!“多谢姑娘,多谢姑娘……”女子抱着女童过来,扑通跪下,“敢问恩人高姓大名,小妇人定铭记在心,竭力报答。”“举手之劳,大嫂不必放在心上。”秋芙却开口:“我六妹是永清伯府六姑娘,最是怜贫惜弱,大嫂不必放在心上。”“永清伯府六姑娘?”女子重复一遍,郑重道,“小妇人记下了。”看热闹的人一听,议论纷纷。“永清伯府六姑娘?啊,是不是那位秋六姑娘?”“哪位秋六姑娘?”“就是说书先生讲的啊,娇女郎夜探奸相府……”“想起来了,竟然是那位秋六姑娘,我看看——”秋蘅赶紧带着秋萱她们逃回停在远处的马车那儿。秋芸不解秋芙的做法,小声道:“没必要提六妹身份的。”都是些粗人,被他们一通议论,就算是夸赞也尴尬啊。 第201章 登门谢恩 秋芸声音虽小,几人都听到了。秋芙挑眉问:“为什么没必要?”以前秋芸在秋芙面前不敢高声,但现在心态有了变化。四妹与父亲、母亲闹得这么僵,反而是她近来与母亲更亲近,将来还不一定谁更有造化。秋芸便道:“六妹虽是救人,可姑娘家的名字被一群陌生人议论,终归不好。”秋芙一声冷笑:“三姐你这话好奇怪。女子做好事见不得人么?就要让他们知道,不能白做了。”六妹是施恩者不好说,她来说。“女子做善事藏着掖着,要是有个不好的传闻,人们传得快着呢,可没有因为是女子就留情面,反而变本加厉。”秋芙言语犀利,没给秋芸留情面。她是脾气大,不是傻,回来这些日子冷眼瞧着,三姐这是要给母亲当贴心女儿了。她且看看母亲的贴心女儿最终会如何。“上车回家吧,外头冷。”秋萱打了个圆场。秋莹好奇问一句:“六妹妹,你怎么买了那么多糖堆儿啊?我看那拐子又高又壮,要是糖堆儿少了,恐怕砸了也没用。”她瞧得清清楚楚,那一把糖堆儿啪地砸在拐子脸上,真有力啊!她这么一问,准备上车的几人都停下了动作。秋蘅笑道:“十串啊,咱们不是有十个人。”“咱们不是五个人吗?”秋莹没反应过来。芳洲理所当然道:“还有我们啊。”听芳洲这么一说,秋萱几人的贴身丫鬟一脸错愕。六姑娘竟然还给她们买了糖堆儿!想想拦住拐子的糖堆儿有她们一份,真是激动。回到伯府,天已经晚了,安排人去千松堂报了平安,各自回了住处。转日姐妹几人来给老夫人请安,老夫人问:“昨夜玩得如何?”老太太真是随口问的,一个话头而已。看个花灯总不能再惹事了吧?真要有事,昨个儿就会知道了。姐妹几人纷纷道:“开心。”“开心就好。过了十五这个年就真正过去了,你们几个都收收心。特别是萱儿,三月就要出阁了,该绣的物件都绣好了吗?”秋萱微红着脸道:“都准备好了。”说话间,婢女进来传话:“六姑娘,有位年轻妇人登门找您,说是来谢恩的。”秋莹吃了一惊:“那大嫂还真来了呀。”秋蘅起身:“祖母,我出去看看。”秋蘅一走,老夫人立刻问:“怎么回事儿?为何会有人登门谢恩?”秋莹兴奋解释:“看花灯时有拐子抢了孩子跑,恰好六妹买了一大把糖堆儿,就把糖堆儿砸了过去。祖母您没瞧见,那把糖堆儿当即把拐子砸出一脸血……”老夫人听得太阳穴突突直跳。过了一会儿,秋蘅提着个竹篮子回来了,知道大家都好奇,把盖着篮子的碎花布掀开:“昨日那位大嫂送了一篮子鸡蛋和一块腊肉,不收下就不走……”几人伸头看。秋芙跟着聂三娘生活那段时间,也会帮着做活,一见那块腊肉就稀罕:“这种腊肉切成薄薄一片,与大蒜炒着吃最香了。”“是吗,四姐什么时候吃过?”秋莹盯着腊肉眼神发亮。做了好事有回报的感觉无疑是令人开心的,秋萱也加入话题:“看来那位大嫂是南边来的,腊肉这种吃法在咱们京城不多见……”孙女们叽叽喳喳,老夫人脑袋嗡嗡的,重重咳嗽一声才安静下来。“都回去吧,六丫头留下。”等几人出去,老夫人瞪了秋蘅一眼:“又是你!”做善事是积德,可怎么就什么事都往六丫头身边凑。秋蘅眨眨眼:“那总不能当没看见吧。”“明日你进宫去见贵妃娘娘,能不惹事吗?”老夫人直接问。外面惹的事还能应付,在宫里有个什么,会要命的。“孙女保证不惹事。”秋蘅顿了顿,“但初一那日祖母也看到了,虞贵妃突然就问到我。”“那虞贵妃怎么就问你,不问别人呢?”老夫人白她一眼,“还不是你一次次行事出格,引人注目。”秋蘅没了话说。“回去吧。”老夫人心知说这些不过图个安慰,把秋蘅打发走。十七这日,风有些大,秋蘅坐上宫中来接的马车,去见虞贵妃。玉辰宫中,虞贵妃懒懒靠着美人榻,有一下没一下抚摸着卧在膝头的白猫。秋美人接到传唤,比秋蘅先到。虞贵妃瞥了秋美人一眼:“这些日子很少见秋美人,秋美人怎么瘦了这么多?莫不是在定北那边待久了,不适应这深墙大院了?”秋美人半低着头,恭敬非常:“妾前些日子染了风寒,没什么食欲——”不等说完一只杯子就擦着秋美人脸颊飞过去,落到地上四分五裂。“你既染了风寒,本宫唤你来怎么不说清楚?难不成还记恨着秋猎时候的事,想把病气过给本宫?”秋美人忙跪下,声音颤抖:“妾万万不敢这么想……”虞贵妃灌嫔妃堕胎药的事才过去不久,传她来玉辰宫她岂敢不来。来了说她没存好心,不来说她故意推脱。秋美人很清楚,无论她怎么做,怎么说,虞贵妃想找茬就能找出来。想安稳活着,就这么难吗?无助之际,少女声音响起:“臣女见过贵妃娘娘。”那杯子就摔在秋蘅脚边,不少茶水溅到了她裙摆上。虞贵妃抬眸看过来:“随云县主到了啊,过来坐。”立刻有宫婢搬来锦凳,在离虞贵妃不远处放下。“多谢贵妃娘娘赐座。”秋蘅坐下。虞贵妃一手支着下巴,语气悠闲:“随云县主行事就是与常人不同。本宫还想着见你姐姐跪着,你要推脱不坐呢。”“贵妃娘娘所赐,臣女岂敢推脱。”虞贵妃定定看着谦卑应对的少女,忽地一笑:“秋六姑娘受封了县主,胆子怎么反而小了……”跪在地上的秋美人仿佛不存在,虞贵妃浅笑盈盈说着话,一片祥和。那温顺卧在她膝头的白猫突然一跃,直扑秋蘅的脸而去。 第202章 秋蘅的猜测 变故发生太突然了,惊呼声中,秋蘅克制住能灵活避开的本能,带着些慌乱往旁边一躲,抬起胳膊挡住扑来的白猫。白猫落地,凑近秋蘅脚边。虞贵妃的声音响起:“快把雪球抱走。”几个宫人忙上前来,小心翼翼抱走白猫。秋美人死死捂着嘴的手松开,急声问:“六妹,你没事吧?”虞贵妃扫一眼出声的秋美人,倒没斥责,对秋蘅问出同样的问题:“随云县主没事吧?”秋蘅按在手臂处的手放下来,露出被白猫抓破的衣袖。“没事,冬衣厚实,只抓破了外边。”虞贵妃松口气:“那就好。幸亏随云县主反应快,要是被雪球抓破了脸,本宫就惭愧了。来人,把年前今上赏的那匹月华缎取来给随云县主。”“贵妃娘娘太客气了,只是一个小意外,不敢受如此厚赏。”“随云县主不收,难道还在怪本宫?”“臣女不敢。”“那你就收下。本宫还想着常叫你来宫中,向你学学制香的手艺呢。”秋蘅心头一跳。常叫她进宫?“臣女出身乡野,香道上都是胡乱摸索,有宫中诸多制香高手在前,哪里轮得到臣女在娘娘面前献丑。”虞贵妃脸色微沉:“随云县主说得客气,但本宫听来听去,是不想教本宫吗?”听虞贵妃这么说,秋美人脸色发白,望着秋蘅的眼中满是担忧。“贵妃娘娘不嫌弃的话,那是臣女的荣幸。”虞贵妃嫣然一笑,如冰消雪融:“那随云县主明日就来吧,宫中香料齐全,你什么都不用带。”“是。”虞贵妃这才看向跪着的秋美人,居高临下如看着一只小虫子:“秋美人体弱,随云县主送令姐回去吧。”“臣女告退。”秋美人心弦一松,如劫后余生:“妾告退。”姐妹二人出了玉辰宫,一路沉默回到秋美人住处。终于回到自己的地方,秋美人脱力坐到床榻上,拉住秋蘅手腕:“我看看,当真没受伤吗?”“没有,就抓破了外衣。”看着抓破的衣袖,秋美人心有余悸:“还好不是夏日。”别说抓到脸上,就是抓破了手臂,万一留下疤痕就糟了。“姐姐,虞贵妃的白猫哪来的?”“年前进贡的。”“那只白猫性情很暴躁吗?”“自秋猎回来我能不出门就不出门,偶尔见虞贵妃抱着白猫,看起来挺温顺——”秋美人脸色微变,“六妹怀疑今日白猫扑你不是意外?”“可能是,也可能不是。我就问问,心里好有个数,毕竟以后可能要常进宫来。”秋美人惨笑:“都说伴君如伴虎,我觉得与虞贵妃打交道比伴君还风险大,你一定要万分小心。”秋蘅点头:“姐姐,我先回去了。”“换一件衣裳吧,我没上过身的。”“不用了,出门披风一裹别人瞧不见。”秋美人再劝,秋蘅正色道:“姐姐,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秋美人怔了怔,苦笑点头:“还是六妹考虑周到。”出了门,秋蘅拢拢披风,抬头望了一眼天。天阴沉沉的,云如暗色的纱,覆盖着天穹。“六姑娘在看什么?”郑玉好奇问。“看看云。”郑玉默默抬头看了看。阴天的云实在没什么好看的啊。秋蘅收回视线,举步往外走去。马车停在原处,等在那里的是玉辰宫的人,虞贵妃赏的月华缎已放入车厢中。秋蘅坐进去,看一眼华丽非凡的绸缎,闭目沉思。能作为贡品献给虞贵妃的白猫,不可能动辄伤人。那今日白猫这一扑,是人为吗?如果是,虞贵妃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脑海中闪过白猫扑来的那一幕。想要毁了她的脸?这对虞贵妃有什么好处呢?秋蘅仔细思索,微微摇头。没有什么好处,最多是看她不顺眼,不想让她好过。损人不利已么?除了这种可能,还有其他可能吗?虞贵妃的话在耳边响起:幸亏随云县主反应快——秋蘅蓦地睁开眼睛,一个念头闪过:为了试探她?那样突发的情况,若没有经过专门训练,很容易暴露练过的身手。与纯粹看她不顺眼相比,这个猜测似乎更合理些。可虞贵妃为何要试探她呢?秋猎回来后,她们未再有什么交集。秋蘅轻轻揉了揉眉心,整理思绪。秋猎后,她所有精力都放在了铲除奸相上。她成功了,受封县主,而后被北齐细作劫持威胁薛寒,再然后苏嬷嬷被溺杀——秋蘅按着眉心的手一顿,心中升起一个惊人猜测:杀了苏嬷嬷的莫非是虞贵妃!去过乱葬岗后,她和薛寒说,若杀了苏嬷嬷的人是冲着她来的,之后定然还有动作。而后风平浪静到了过年,就被虞贵妃盯上了。试探她的身手,这就是虞贵妃的动作吗?可还是有些不对。秋蘅掀起车窗帘一角,任由寒风吹入,醒一醒头脑。虞贵妃这么试探,说明怀疑她有问题,可这样的怀疑从何而起?至少不是秋猎时。秋蘅目光无意识投向街上,那些走动的行人,喧嚣的声音,都仿佛与她隔着一层屏障,虽近却又觉得遥远。捏着锦绣窗帘的手猛然松开,秋蘅背靠着车壁,心跳如鼓。是那个跑掉的细作!伪装成婢女的细作把她劫持到山谷,只允许薛寒过去,她和薛寒就都以为在场的只有他们三人。她用迷香迷昏了女细作,在另一名细作看来,就是以匕首挟持着她的同伙莫名其妙倒了下去。在逃脱的细作眼里,她这个世人眼中的娇弱贵女绝对有问题。于是找上了苏嬷嬷了解她的异常,并杀人灭口。于是有了大年初一虞贵妃的注意,以及今日的试探。这意味着那名逃掉的细作是能与虞贵妃通消息的。虞贵妃也是细作的一员?推测到这里,虞贵妃陷害林乘风令人想不通的地方豁然开朗:是为了折损大夏将才啊。秋蘅的心跳得厉害,指尖冰凉。也许是她想多了,但想多了没有损失,想少了才要命! 第203章 要不杀了她? 马车平稳前行着,车厢中的锦缎清辉熠熠,犹如月光。一切如常,唯有坐在其中的少女面容冷肃,身上每一寸肌肤都紧绷着。后人对虞贵妃的评价,说她是魅惑君主的妖妃,使靖平帝沉迷享乐。对要不要除掉妖妃,他们是有争议的,先生明确反对把亡国之罪算到一个女子头上。可若虞贵妃是北齐细作呢?秋蘅在这布置舒适的马车中,再一次意识到一点:先生不是万能的,也会出错。但想再多,还需求证。而这就需要借助薛寒皇城使的力量了。秋蘅打定主意尽快见薛寒一面。永清伯府到了,送秋蘅回来的内侍替她抱出月华缎,交给伯府一名仆妇便坐车离开。仆妇捧着一看就珍贵无比的月华缎,走路生怕摔了:“六姑娘,是送到冷香居去吗?”“随我去千松堂吧。”老夫人自秋蘅出门就提着心,听婢女传报说六姑娘回来了,猛松一口气:“快请进来。”很快秋蘅进了屋,向老夫人行礼:“祖母。”“见了贵妃娘娘如何?没惹祸吧?”“没惹祸,贵妃娘娘赏了我一匹月华缎。”老太太够不容易了,秋蘅自不会提起白猫让她担心。“月华缎?”老夫人这才留意到随秋蘅进来的仆妇,当即被那流光溢彩的锦缎震慑住了。伯府还算富裕,老夫人见过不少好东西,可这样的绸缎还是头一次见。“贵妃娘娘怎么会赏你这么贵重的东西?”老夫人直觉不对劲。这月华缎绝非凡品,说不定公主都没有的。“贵妃娘娘对制香产生了兴趣,让我常进宫去教她调香。”秋蘅正好有了解释。老夫人总觉得她爱惹祸,要是因为她经常进宫担心出毛病来,多过意不去。“原来是这样。”老夫人一听放心不少,“贵妃娘娘这么说,你可别真把自己当先生,进了宫还是要小心谨慎……”秋蘅乖乖听完,提出回房。老夫人指着仆妇放在桌上的月华缎:“这个别忘了。”秋蘅笑道:“这月华缎太过华贵,孙女穿了压不住,就孝敬祖母了。”“胡闹,这是贵妃娘娘赏你的。”“也不是那等有标记的御赐之物。既然赏了孙女,就是孙女的东西了,我想孝敬祖母。”直到秋蘅离开好一会儿,老夫人还愣愣看着那匹被留下的绸缎。与得到孙女的孝敬暗暗开心的老夫人不同,秋蘅回到冷香居,卸去伪装的笑意与轻松。“姑娘在宫中不顺利吗?”芳洲接过秋蘅脱下的披风,看到她被抓破的衣袖脸色一变,“衣裳怎么破了?”秋蘅继续脱外衣,没瞒着芳洲:“虞贵妃的猫抓的。”“贵妃娘娘养的猫怎么这么野?”“是啊,我也好奇呢。”秋蘅唇边挂起讥笑。芳洲心头一凛:“虞贵妃故意的?”“有这种可能,明日我还要进宫去。”秋蘅说了要教虞贵妃制香的事。芳洲脸色难看极了:“怎么就不能让姑娘过安生日子呢。”秋蘅一笑:“别担心,正好让我瞧一瞧这位贵妃娘娘是人是鬼。”临近傍晚,秋蘅出门去找薛寒。薛寒大多时候直接歇在衙署中,秋蘅无故进不去皇城,先去了那家名为悦来饭馆的小店碰运气。胡四曾说过,他常来这家饭馆解决晚饭。运气不错,秋蘅一进饭馆就看到了正与朋友碰杯的胡四,一桌人热火朝天。“胡指挥。”胡四下意识转头,就看到一位戴着帷帽的女子无视各方目光,冲他招手。红豆糕?见胡四没反应,一位朋友推了他一下:“愣着干什么,小娘子找你呢。”另一人笑道:“快去,快去,别让小娘子久等了。”“你们别胡说!”胡四忙跑了过去,见秋蘅一副不在乎表露身份的样子,赶紧道:“出去说。”离开小饭馆,胡四忙问:“天都快黑了,六姑娘怎么出来了?”“找薛寒有点急事,只好麻烦胡指挥。”“大人近来都歇在皇城司。六姑娘先去那家茶楼等着,我去一趟衙门。”胡四怕秋蘅着急,直接赶往皇城司,久等他不来的三个朋友决意明日见了好好取笑一番。秋蘅在茶楼慢慢喝着茶,等到了匆匆赶来的少年。“没打扰你忙吧?”秋蘅还记得元宵节见面,薛寒说近来有些忙的话。薛寒在对面坐下,接过秋蘅递来的热茶:“已经下衙了,没忙什么。”“薛寒,你很少回私宅住吗?”内城中,薛寒也有自己的宅子。“回得不多,衙署中一应齐全,遇到紧急的事处理也及时。”薛寒说完,反应过来,“找我不大方便。”“还好,找胡指挥挺容易的。”薛寒默默喝了一口茶:“阿蘅,听胡四说你找我有急事。”“嗯,你先把茶放下。”薛寒目露不解,放下茶盏:“怎么了?”“我怕你突然听了,正喝茶呛着。”薛寒:“……”他倒没这么容易激动。见秋蘅一脸认真,薛寒更好奇是什么事了,甚至把茶盏推远了些好让她放心讲。秋蘅直接道:“我怀疑虞贵妃是细作。”薛寒以拳抵唇咳了几声才恢复平静。不,压根不平静。“虞贵妃是细作?”“还记得去乱葬岗那日吗,我说以静制动。”薛寒点头。“大年初一我随祖母进宫朝贺,虞贵妃格外关注我,要我过了十五去陪她。今日我去玉辰宫,原本温顺窝在虞贵妃膝头的白猫突然扑向我的脸……”“你觉得虞贵妃在试探你?”“对,好在我有应对经验。”“咳咳咳——”薛寒咳得更厉害了。“怎么了?”薛寒端起茶盏喝了几口,压下尴尬。阿蘅说的有经验,是秋猎时他试探她身手那次?“没事,就是太吃惊虞贵妃有细作的嫌疑。”“只是怀疑。虞贵妃要我教她制香,明日还会进宫,再看看有什么后招。”“明日起我安排人盯着玉辰宫出去的人。”皇城司对细作本就是宁可错抓不可放过,薛寒很快接受了虞贵妃是细作的可能,担心起秋蘅,“虞贵妃在后宫一手遮天,阿蘅,我怕你有危险——”秋蘅面无表情:“那我杀了她吧。” 第204章 今许诺 薛寒大惊:“阿蘅,你可不要冲动。宫中吃用等物都有严格记录,虞贵妃又是实际上的后宫之主,若是用毒定会被查出来。何况袁成海那时你制的香丸就出现在他家中,有这先例在很容易让人怀疑到你身上……”见薛寒吓得滔滔不绝,秋蘅噗嗤一笑:“我开玩笑的。”薛寒一滞,而后无奈:“阿蘅,你不要掉以轻心,宫里与宫外完全不同。”就算皇城司,也查不到宫里去,只能在外暗中盯着出宫的人。“不用担心我,真要有性命之忧,大不了我就离开京城,天高地阔总能活下去。”秋蘅语气平静。五贼已除三贼,若真被虞贵妃逼到险境,那就留着薛全解决昏君,再去杀了放齐军入关的贼子,也算完成了先生他们的托付。如此能否拯救大夏,她已尽力而为,之后便看天命了。薛寒神色微怔:“离开京城?”“这是最坏的打算,不到万不得已我不会走的。”薛寒沉默片刻,问:“那我呢?”阿蘅的退路里,没有他。秋蘅毫不忸怩:“你若愿意,一起走呗。”薛寒若舍得下权势富贵,她干嘛不要,还能多个帮手呢。薛寒刚刚一颗心还酸酸涩涩,万没想到秋蘅会这么说,表情一时复杂极了。“怎么了吗?”薛寒回神,忍不住确认:“阿蘅你刚刚说的,不是开玩笑?”秋蘅莞尔:“那你希望我是开玩笑,还是不呢?”一只手伸来,握住秋蘅的手。少年的手因习武而留下老茧,不如那些纵马风流贵公子的手细腻,却让人觉得心安。秋蘅任由他拉着手,没有挣脱。她走的这条路注定危机重重,生死难料,而薛寒是她从五贼之一身边拐过来的。这么一想,还有点开心。“不管是不是开玩笑,我都当真了。”薛寒认真道。秋蘅反把他的手抓紧了些:“嗯。”“阿蘅,明日你出宫后等一下我,有东西给你。”“好。”二人聊完正事,薛寒提出送秋蘅回家。“不用了,你这些日子不是挺忙的。”薛寒轻咳一声:“也没那么忙。”原先他认定苏嬷嬷是养父杀的,但阿蘅怀疑与虞贵妃有关,这让他心中压力缓解不少。出了茶楼,天色已暗下来。街上行人并不见少,酒香、饭香交织,与万家灯火共同勾勒出京城的繁华富庶。“薛寒,你说这太平会长久吗?”秋蘅突然问。薛寒脚下一顿,视线投向前方府邸:“朝代更迭无可避免,每一次改变,必然伴随着战事。”“是啊。”秋蘅轻声附和,语气听不出波澜,却在心中叹口气。正常的朝代更迭,如她这样的小人物才懒得掺和,可异族入侵不一样。占领了大夏的异族,不会把夏人当子民,而是视为猪狗。“到了。”秋蘅与薛寒道别,“明日见。”“明日见。”转日一早秋蘅进宫,没再看到那只白猫。虞贵妃笑道:“险些伤了随云县主岂能没有惩罚。一只猫儿罢了,随云县主不必放在心上。于香道上本宫没什么研究,不知该从何学起呢?”“那就从熟悉香料开始吧。”虞贵妃冲一位内侍抬抬下巴:“去造香阁取各式香料来。”之后时间都在摆弄香料中度过,虞贵妃竟也学得认真,约摸一个时辰后才道:“今日就到这里吧,本宫有些乏了。”“那臣女就告退了。”虞贵妃一笑:“随云县主辛苦一通,好歹用了午膳再走。”“此时离午膳还早,娘娘事情也多,臣女就不打扰了。”“看来随云县主觉得和本宫一起用膳拘束了。那你就去秋美人那儿用了午膳再回吧。”见秋蘅还要推辞,虞贵妃轻轻挑眉:“随云县主可别再拒绝本宫。”秋蘅只好应了。对秋蘅的到来,秋美人只有惊,没有喜。她不是不欢迎妹妹,而是担心虞贵妃心存歹意。她一个人陷在这泥潭里已经足够,不要再多一个了。“多想无用,姐姐不如多吃些,我看菜式不错。”秋美人笑意带着嘲弄:“确实不错。”宫中一切都有定例,今日菜的数目虽没变化,食材却上了不止一个档次。宫中上下都知道,贵妃娘娘让六妹教制香呢。饭后,秋蘅没有多留:“姐姐,我回去了,看样子明日也要叨扰你。”秋美人心生不安:“虞贵妃该不会日日都叫六妹进宫吧?”这与千日防贼有何区别。“目前看来有这种可能,走一步看一步吧。或许哪日她厌了,就不叫我来了。”秋蘅知道秋美人心思重,宽慰道。今日秋蘅是坐着伯府马车来的,出宫后上了车就对张伯道:“张伯,先去一下青莲湖。”张伯废话不说,直奔青莲湖。“张伯停一下,就在这里等我吧,我一会儿就回来。”张伯从来不爱多嘴的人,难得犹豫一下:“六姑娘,听说青莲湖闹鬼咧。”秋蘅一滞。怕她不信,张伯比划着:“许多人都瞧见了,是个头发拖到地上的水鬼,遇到了就会被女鬼的长发缠住脖子勒死……”“张伯别担心,女鬼白日肯定不会出来的。”秋蘅说这话时,颇有几分咬牙切齿。当时她被薛寒夹在腋下跑,披头散发糊一脸,落在好奇找过来的人们眼里可不就是长发拖地嘛。等见到等在湖边的薛寒,秋蘅的腹诽烟消云散,看着他提的鸟笼:“怎么带了鸽子来?”薛寒把笼子递过去:“信鸽,给你的,遇到比较急的事可以让它传信。”秋蘅接过来:“不急的话,我还是找胡指挥吧。”薛寒觉得信鸽比胡四好用多了,但阿蘅既然这么说,还是随她方便。少年不动声色道:“嗯,都行。”“今日虞贵妃没有异常,也没有为难我,明日还要我去……”秋蘅说了今日进宫情况。薛寒也说了暗中布置。“走啦,张伯还在那边等着。”秋蘅提着鸽笼回到马车旁,张伯盯着笼中白鸽脸色一变。哪来的鸽子?嘶——莫不是六姑娘打杀了水鬼,那女鬼变的! 第205章 猎人与猎物 秋蘅顺着张伯视线低头,看看笼中信鸽,不动声色问:“张伯怎么了?”张伯努力压下骇人的猜测,扯出笑容:“天冷,六姑娘快上车吧。”一把年纪了好奇心不能太多,六姑娘没事就行了。秋蘅上了马车,不知是不是错觉,只觉今日车子跑得飞快。对于姑娘带回来一只鸽子,冷香居的丫鬟们都表露出十分热情。照顾鸽子的任务被安排给了青萝。之后秋蘅日日进宫,一切风平浪静,虞贵妃竟真像一个对香道着迷的人,每日虽学的时间不长,却很认真。秋蘅摸不透虞贵妃心思,对方用心学,她便用心教。这日秋蘅才出皇城,就见一人快马而来,口中急喝:“让开,让开!”秋蘅忙避至一旁,骑马者迅疾而过,腰间插的黄旗格外瞩目。是八百里加急的驿卒。秋蘅几乎是下意识就想到了东南之乱。是因为这个吗?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袁成海为祸东南多年,民怨已深,就算死了,秋蘅也不抱希望东南会不出乱子。但猜测无用,还是要找人求证。秋蘅是过了两日与薛寒见面的。“前两日我从皇城出来,险些被一个骑快马的人撞到,那是传递急报的驿卒吧?”“两日前遇见的话,应该是了。”“发生什么事了?”这事大臣们都已知晓,薛寒亦有了解:“东南起了民乱。”果然如此。秋蘅有种悬在半空的石头落地的感觉。踏实了,也砸得生疼。“严重吗?”“乱子不小,有两县都卷入其中……”秋蘅反而一愣:“只有两县?”按着书上记载,这场民乱从开始爆发,短短时间就蔓延了七八县,呈星火燎原之势。现在只有两县么?那是不是说,袁成海的死还是有用的?战机瞬息万变,少一处生乱,就可能改变最终结果。东风不与周郎便,铜雀春深锁二乔。一阵风,一场雨,一次将帅突发的急病,都能成为变数,何况多了数县安稳。“只有两县?”薛寒神色古怪。秋蘅面不改色解释:“前日看那人如此情急,我以为更严重。”“阿蘅很关注这些。”秋蘅痛快承认:“”对啊,我的心愿就是天下太平。”这话听起来很大,很空,可薛寒知道眼前少女说这话时那颗真挚之心。他想到了去年七夕,秋蘅放入河中的花灯。她在灯上写着:一愿世清平,二愿身强健。三愿临老头,数与君相见。她的心愿从未改变。“自朱将军接管禁军,军纪清明许多。今上已决定调遣部分禁军前往东南,再有地方厢军配合,乱子最终定会平息的。”对东南民乱,秋蘅能做的已经做了,如今只有关注事态进展。“薛寒,要是之后有新情况,你记得告诉我。”“好。”之后的京城繁荣依旧,百官勋贵宴乐不减,靖平帝还有闲心待在造香阁调香。好像那日皇城外八百里加急的驿卒,只是秋蘅的错觉。“随云县主看起来有心事。”虞贵妃放下香匙,似笑非笑道。真是有耐心啊,教她制了这么久的香,还如一开始那般用心。那个苏嬷嬷说这丫头不是人,能招魂。胡言乱语固然可笑,可一旦留意到这丫头有问题,便越琢磨问题越大。秋六姑娘当初不顾污名与高官的妾室打交道,哦,就是为其小妾调制香丸。后来,那位官员死了。为方相的孙儿招魂?怎么招?也是用了什么香么?后来,方相也死了。虞贵妃用柔软的丝帕擦着手,长久以来的耐心有了一点点失控。她主动当了这么久的猎物,这丫头怎么还不动手呢?难道真是她多心了,袁成海与方相的死与秋六无关,只是巧合?“过几日臣女的二姐就要出阁了,臣女想向娘娘告个假,又惭愧耽搁了娘娘学习,因而心中纠结。”秋蘅为自己的小小失神找了个完美解释。“是么?那你就等令姐出阁后再进宫来吧。”虞贵妃唇边挂着淡淡笑意,“本宫岂是那么不近人情的人。”“多谢贵妃娘娘体恤。”目送秋蘅离开,虞贵妃一手支腮,眼神微凉。她不信这丫头没问题。她这个伪装成猎物的猎人,需要再耐心一些,等待相中的猎物落网。秋蘅离开玉宸宫,去了秋美人那里。秋美人已经渐渐习惯与秋蘅一起用午膳了,一开始的不安因为时间太久,只能转为麻木。“姐姐,明日我就不来了。”秋美人愣了愣:“虞贵妃不学了?”“不是。二姐不是要出阁了么,我和虞贵妃说了,她让我等二姐出阁后再来。”“二妹要出阁了啊。”秋美人神色怔然,随即皱眉,“怎么没听六妹提过?我这都没准备——”不光六妹,大年初一与祖母见面,祖母也没提。秋蘅眨眨眼:“没提过吗?我还以为说过了。”秋美人当年被迫与心上人分开,早早提及,平白令她触景生情。“二妹许的什么人家?男方品性如何?”听秋蘅说完情况,秋美人笑了笑:“挺好的。”过了一会儿,又轻声道:“真好啊。”秋蘅默默听着,突然发现秋美人发间竟已有了银丝。那一瞬酸楚蔓延开来,秋蘅只觉心中沉甸甸,急忙提出告辞,带着秋美人为秋萱准备的添妆回了伯府。三月二十二,宜嫁娶,是永清伯府二姑娘秋萱成亲的日子。秋蘅见到了来接亲的新郎官宋睿。朗目疏眉,一身红袍衬得分外俊秀。秋莹凑在秋蘅耳边,压低的声音透着兴奋:“六妹妹你快看,二姐夫长得真好!”秋蘅深以为然:“确实好看。”“还与二姐青梅竹马,两情相悦……”秋莹眼中亮起星星。秋芙戳她一下:“收敛点儿,别到了宋家还这副呆样。”大夏女子出阁,须有待字闺中的姐妹送嫁。随着喜轿离开永清伯府,秋蘅姐妹坐上女方这边的车马,随送亲队伍往宋家而去。 第206章 和亲 宋家已快到外城了,普普通通一处民宅,远不如伯府气派。秋蘅四人陪在秋萱身边,等她拜了堂才坐车回去。秋莹还沉浸在男俊女美一对璧人的兴奋中:“我都不敢想,以后二姐的孩子会多好看。”秋芙有点受不了:“也没那么夸张吧,就长得俊秀一些,又不是潘安、宋玉。”秋莹震惊:“四姐你要求真高,还潘安、宋玉,平日见过的那些年轻郎君,略微齐整点儿就算不错了。”秋芙想想,点头:“倒也是。”秋蘅见秋莹很看重男子样貌,借机提醒:“还是人品为先,皮囊次之。”书上那一笔带过的秋家姐妹命运中,秋莹与人私奔,最终流落烟花之地。那带她私奔的男子,恐怕不是什么好东西。秋芸本不想多嘴,但听秋蘅这么说,有种找到支持者的感觉:“六妹说得对,皮囊最没用的,还是人品、家世重要……”二姐好歹是二房唯一的女儿,却嫁去那么普通的人家,今日见到的许多宾客竟是农家打扮,令人难以置信。秋莹是个活泼性子,冲秋蘅眨眨眼:“六妹妹,你觉得薛大人如何?”面对姐妹的调侃,秋蘅一脸淡定:“品貌俱佳。”车厢中响起少女们的嬉笑声。之后秋蘅还是每日进宫,时而与薛寒交流讯息。可无论是虞贵妃,还是玉宸宫偶尔出宫的人,都没露出任何异常。随着时间推移,秋蘅都忍不住想,难道是她太多疑了?樱桃红芭蕉绿,歌舞升平是属于京城的,东南民乱虽不至于失控,却非短期内能平息。夏、齐边境冲突多了起来,有几处或因兵力薄弱,或因主将平庸,让齐军占了不少便宜去。甚至有一处被齐军撕开了口子,长驱而入关内烧杀抢掠。西姜北邻北齐,东接大夏,物产贫瘠,民风彪悍。北齐对这位比自己还穷还硬的老伙计一点打起来的动力都没,大夏更不会吃撑了与西姜起冲突。反而是西姜,多年来时而闹腾一下,好让大夏花钱买安稳,尤其是大夏与北齐关系紧张的时候。书上记载的大夏与西姜结盟的事还是发生了。西姜趁机索要了大量金银财物,并提出求娶大夏公主为西姜王妃。对这一要求,部分大臣站出来反对。“两国结盟,西姜出兵,我国出钱,这无可厚非。公主和亲是什么意思?我大夏又没有败于西姜之手,西姜此举未免得寸进尺。”“臣附议。”“臣附议。”……赞成和亲的官宦勋贵也不少。“东南民乱未平,北齐虎视眈眈,再这样下去损失的可就不止西姜要的这些了。”“不错,东南与北地每日死去那么多兵士、百姓,难道他们的命就不是命吗?陛下,早一日得到西姜助力,早一日平息战乱,就能挽救无数军民性命啊!”靖平帝听着两方争执,只觉头大。“咳咳。”随着靖平帝一声轻咳,殿中暂时安静下来。靖平帝目光缓缓扫过众臣:“以一人安危,换万千子民安稳,确实值得。可诸卿是不是忘了,如今待字闺中年龄最大的静婉公主只有十一岁。”此话一出,众臣互视一眼,一时无人出声。靖平帝等了等,见无人说话,叹了口气:“那就只好从宗室女中选一合适的了。”殿中更静了。反对公主和亲的大臣懒得掺和选公主的事,而对赞同的官员来说,有公主去和亲换太平就够了,至于这个公主是谁无所谓,开口提议还会得罪人。靖平帝看向那列亲王、郡王。众王不约而同生出一个念头:难怪今日朝会平日不来的也来了,今上是早有此意。公主和亲?他们不反对。送女儿去西姜?就西姜那大漠荒芜,穷山恶水之地,和送命有什么区别?真要被今上钦点只能认了,主动站出来,那可做不到。就看哪个兄弟倒霉了。众王这么想着并努力降低存在感时,福王突然出列:“臣弟愿为陛下分忧。”众人震惊看向福王。靖平帝也吃了一惊,不由道:“福王,你只有容宁一女——”靖平帝实在没想到福王会主动站出来。指有长短,人有偏心。在场诸王论亲近以福王为最,而福王就一个女儿,靖平帝不大忍心让容宁郡主去和亲。“小女生来锦衣玉食,宠爱万千,这都是因她是宗室女,承蒙天恩。如今能为国为民出力是小女的荣幸,更是福王府的荣幸。”“福王,此等大事你还是考虑两日,不急着就此定下。”福王深深一礼:“臣弟已考虑清楚了。”“好好好,福王有心了。”既然福王坚持,靖平帝还有什么好阻拦的,一脸欣慰道,“福王深明大义,为朕分忧,实乃宗室之典范。这份忠君之心,朕记下了。”散朝后,福王回到福王府,向福王妃说了此事。“王爷不是开玩笑?”福王妃完全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抱着一丝希望问。“这种事怎么能开玩笑,那不成欺君了。”福王妃面上血色褪尽,眼前阵阵发黑,不得不用手撑着椅子扶手才没倒下去。“王爷,我们就容宁一个女儿,就是今上选了她,都要求今上开恩另选他人,你怎么能主动把容宁推出去!”福王脸色微沉:“王妃这话传出去惹人笑话,我们的女儿是掌上明珠,别人家的女儿就是草芥了?”“我不管,我要进宫去求今上收回成命,圣旨没下还来得及……”福王妃哽咽着起身往外走。福王赶紧拦着:“不得胡闹!”福王妃脚步一顿,却不是因为福王的阻拦,而是看到了站在门口的女儿。福王望向门口,露出温和的笑容:“容宁。”容宁郡主一步步走过来,面色虽苍白,却没有失态的样子。“容宁,你,你都听说了?”福王妃泪流满面。容宁郡主微微点头,看向福王:“父王,真的是您主动向今上请求,要女儿和亲西姜吗?” 第207章 遣妾一身安社稷 面对容宁郡主的问题,福王面露痛苦之色:“容宁,父王也舍不得你,可父王与你皇伯父是亲兄弟,诸王中最亲近的。如今大夏有难,需要一位公主和亲,偏偏静婉公主还小,父王若不站出来为你皇伯父分忧,为大夏子民解难,难道指望别人吗?”容宁郡主垂眼听着,羽睫微颤。“大夏内忧外患,你皇伯父忧思难寐,更有无数将士百姓殒命。容宁啊,我们能过这样锦衣玉食的日子,皆因是皇室中人,得享万民供奉。以一人远嫁,救万民于水火,如果你是父王,会如何选择?”容宁郡主面色不断变化,依然没有开口。福王妃抱着容宁郡主哭出来:“宗室女何其多,一人远嫁为何就是我的容宁?寿王也是今上手足,嫡女、庶女加起来七八个,从寿王府选一女不行么?”福王听得皱眉:“合着我刚刚的话白说了?比起寿王,今上对我更亲近、更看重,结果今上有烦恼的时候我躲到寿王后面去了,这不是让人背后笑我们福王府……”“我没有王爷这么深明大义,我就不让容宁和亲西姜!西姜那样的地方,会要容宁的命的——”“母妃。”一直沉默的容宁郡主拉了拉福王妃衣袖。福王妃含泪看着女儿。“您不要因为女儿,和父王吵架。”容宁郡主眼里也有泪,定定望向福王,“父王,女儿和亲西姜,真的能止干戈,安社稷吗?”福王毫不犹豫点头:“当然。”容宁郡主深吸一口气,声音很轻却坚定:“好,那女儿愿意。”福王妃大惊失色:“容宁!”容宁郡主握住福王妃的手:“母妃,父王说得也没错,因皇伯父看重父王,宗室那些姐妹们几乎都以女儿为尊。总不能平日里女儿享受她们的众星捧月,到了这时候却躲得远远的……”“容宁啊,你不要犯傻。什么众星捧月,那都是虚的,西姜蛮夷之地,你受不住的!”“母妃,女儿多少会些拳脚功夫,从小到大身强体健,连生病都少有,若换个身体弱的姐妹去,那更受不住的。”福王妃意识到女儿打定了主意,心如刀割,哭声更痛。反而是容宁郡主安慰般揽住母亲,对福王轻牵唇角:“父王,女儿愿意去,只是有一个请求。”“你说。”“女儿这一去,恐再无望返回大夏,唯一不放心的就是母妃。愿父王能待母妃敬爱始终,白首与共。”福王笑了:“你这丫头,父王什么时候对你母妃差过。”“父王——”“好好好,父王向你保证,与你母妃敬爱始终,白首与共。”女儿没有抗拒,福王这才放下心来。容宁郡主将要以公主身份和亲西姜的消息很快传开。宫中,德妃揽着静婉公主,后怕不已。幸亏女儿年纪小,不然和亲的就是她的静婉了。“母妃,女儿听说,容宁姐姐是替我去的,是真的吗?”静婉公主仰着头,问德妃。“不要听一些人胡说!”德妃眼里闪过恼火,双手轻轻扶住静婉公主肩膀,“婉儿,你今年不过十一岁,离成年还早,和亲人选必然从宗室女中挑选,不是容宁也会是别人,怎么都落不到你头上。”静婉还这么小,要是背上旁人代她和亲的负担,长久下去生出心结该如何是好?“婉儿,你听明白了吗?”静婉公主有些迟疑,但在母妃温柔如水的目光下不由点头:“女儿明白了。”过了片刻,德妃轻叹一声:“但你也要记住你堂姐的不容易,她是位人品贵重的姑娘……”她有私心,可也明白福王妃的心情。容宁郡主,不,现在是容宁公主了,这一去西姜,再难返回故土。秋蘅是听永清伯说起容宁郡主和亲一事的。当时在千松堂,还有秋芙姐妹。“你们看到了吧,就算是天家郡主,今上的亲侄女,到了国家需要的时候都会站出来。为家为国有所牺牲,那是荣耀啊……”秋芙实在听不下去,小声嘀咕:“遣妾一身安社稷,不知何处用将军。”永清伯眼睛一瞪:“四丫头,你说什么?”“没说什么。”“你当祖父耳聋了?给你们从小请先生,读书明理,就记住了几句诗?”“祖父。”秋蘅打断永清伯的训斥。永清伯立刻露出个笑脸:“蘅儿怎么了?”“我约了三位姐姐去冷香居烤肉,就不打扰您和祖母了。”“那你们去吧。”面对秋蘅,永清伯好说话极了。不是不想摆祖父架子,可这丫头几乎每日都进宫去,要是在贵妃娘娘甚至今上面前说个什么,他可承受不住。姐妹四人迅速走人,留下老夫人脸色发黑。四个丫头去吃芳洲做的烤肉,让老祖母应付这糟心的老东西,还有天理么?冷香居的院子中,秋莹吃着香喷喷的烤肉,提起容宁郡主:“你们说,容宁郡主是自愿的吗?”“怎么可能自愿,定是被她父王逼的。”秋芙感同身受般狠狠咬了一口烤肉,侧头问秋蘅,“六妹你说是不是?”秋蘅往滋滋冒油的肉串上撒了一些调味料,平静道:“不知道,是不是自愿,只有容宁郡主才知道了。”她回来后改变了不少事,但有些事还是会发生。那容宁郡主的结局呢?西姜毁约,刺杀西姜王未成,惨死异邦……那她呢,能做些什么?“六妹妹,烤焦啦!”秋莹急忙提醒。秋蘅回神,反应有些呆:“是哦,烤焦了。”芳洲笑盈盈接过她手中烤肉:“我来吧,姑娘等着吃就好。”秋芙表情古怪:“原来六妹也有不擅长的事啊。”秋蘅指指芳洲:“都怪芳洲太能干。”几人说笑着,刚刚沉重的话题被默契抛到一旁。转日秋蘅又进宫去,虞贵妃学制香的时间比往常要久。秋蘅不好主动提出结束,面上不露半点不耐。门口处突然响起宫人传报:“陛下驾到——” 第208章 顺势而为 随着内侍传报,靖平帝大步走了进来。“陛下。”虞贵妃迎上去。秋蘅行礼:“臣女见过陛下。”靖平帝自然而然握住虞贵妃的手,望向拜倒的少女:“随云县主还在啊。”“是。”“起来吧。”秋蘅默默起身。虞贵妃唇角含笑拉着靖平帝往内里走,边走边道:“今日随云县主教了妾一道香方,妾觉得挺有意思,就学得久了些。”“哦,什么香?”靖平帝大感兴趣。“涂身的香粉,梅真香。”虞贵妃浅笑盈盈,“随云县主改了配伍,妾更喜欢这个味道。”“是么,让朕瞧瞧。”虞贵妃示意宫婢把刚制的香粉呈上来。香粉已筛好,盛在天青色绘梅枝的香罐中。靖平帝轻轻一嗅,不由点头:“凛冽清幽,很适合爱妃,若再放置一段时间香味会更柔和……”虞贵妃莞尔一笑:“还是陛下懂得多,不像妾学了这么久,依然糊涂着。”靖平帝放声笑起来:“香道博大精深,须日积月累,爱妃不要着急。”“陛下怎么这时候过来了?”虞贵妃随口转了话题。靖平帝似乎忘了秋蘅在场,笑意一收:“与那些人在一起,要么是民乱按下葫芦浮起瓢,要么是北齐频频动作,要么是公主和亲西姜的诸多安排……朕听得脑仁疼,还是爱妃这里清净。”虞贵妃微勾唇角,露出好奇神色:“公主和亲西姜,要做许多准备吧?”靖平帝点头:“陪嫁的金银财物,匠人奴婢,都要商量定夺。”“那容宁郡主——哦,容宁公主,没有哭闹吗?”虞贵妃笑吟吟问。“那倒没有。女肖其父,容宁和她父王一样,都是深明大义之人,替朕解了眼前忧。”“这样的话,可不能亏了容宁公主了。”“这是自然。”“那为容宁公主送嫁的姐妹人选定了么?”被当成隐形人的秋蘅听到虞贵妃这话,心头一动。“还没有。”靖平帝抬手捏捏眉心,“朕让宗正寺整理符合要求的宗室女名册,到时再斟酌。”“陛下,妾倒觉得有一人十分合适。”“哦,是谁?”虞贵妃眼波流转,扫向秋蘅。靖平帝一怔:“随云县主?”虞贵妃轻笑起来。她生得美,眼如秋水,眉若远山,眉眼间笼上浅浅笑意更添了娇媚。偏偏声音比容貌还出色,就如那幽幽梅香,令人沉醉。“陛下还记得吗,随云县主与容宁公主之间可缘分不浅。去年秋猎时随云县主引走黑熊,对容宁公主有救命之恩呢。”“这怎么会忘。”“在容宁公主心中,随云县主定是可信赖之人。容宁公主为大夏远嫁异邦,就算心甘情愿,忐忑惶恐是难免的,很需要一个信得过的姐妹陪在身边。”靖平帝不由点头。“而随云县主——”虞贵妃冲秋蘅一笑,“随云县主敢孤身引走黑熊,夜探相府书斋,既有勇气,又有灵活身手,等与西姜蛮人打交道时方不会堕了我大夏威风。陛下说是不是?”“如随云县主这般有勇有谋的闺阁女子确实不多。”“谁说不是呢。”虞贵妃轻轻摩挲着盛着香粉的瓷罐,“有勇有谋,还是县主,又与荣宁公主有情谊,妾觉得随云县主是最适合不过的人选了。当然,还是要看随云县主的想法,妾只是这么一说。”靖平帝觉得虞贵妃说得很有道理,但看少女错愕表情,又有些尴尬。送嫁之人应是宗室女,按着他的想法,从远支中选一人即可。秋蘅本与皇室毫无关系,这么一来倒显得他的封赏有点坑人了。“随云县主怎么想?”靖平帝问一句,紧接着补充,“不要怕朕责怪,你若不愿,朕绝不勉强。”虞贵妃深深看了靖平帝一眼。自她入宫以来,今上几乎没逆着过她的意思,说她在后宫一手遮天也不夸张。而现在,今上竟给了秋六选择的机会。虞贵妃转而看向秋蘅,挑了挑眉。这丫头倒真有点邪性。那她会如何选择呢?看着低垂眉眼的少女,虞贵妃饶有兴致等待着。秋蘅确实没想到虞贵妃会有此提议。昨日她还在惋惜容宁郡主如史上记载那样将要走向注定的命运,想着自己能做些什么。今日,她就成了送容宁郡主出嫁之人。从大夏京城到西姜国都,路途遥远,山水跋涉,且不说一路的辛苦,等到了西姜面对迥异的气候风俗,未知的各种危机,送嫁女子说是能返回大夏,又岂是那么容易的。虞贵妃今日把她留这么久,就是要她在靖平帝面前做选择吧?答应,那就远去西姜,生死难料;不答应,靖平帝说是不勉强,却不可能毫无芥蒂,虞贵妃再时不时说些挑拨之语,她救郡主、除奸相而得来的帝王那点赏识也就没了。秋蘅想起了初次进宫遇到靖平帝的时候,入不入宫中造香阁,只在虞贵妃口舌之间。虞贵妃如果只是喜怒不定以折腾人为乐也就罢了,她想个法子不再进宫来,少了在虞贵妃面前晃荡,也就想不起针对她。可若虞贵妃是细作,有意要她性命,躲是没用的。而没了帝王好感,一个小小伯府贵女如何躲掉虞贵妃的明枪暗箭?说不得只能像对薛寒说的那样,杀了第五贼后远走高飞。可这是万不得已的选择,她还想用秋六姑娘这光明正大的身份,去做更多事。短暂的沉默后,秋蘅微微抬眼:“臣女虽远不及容宁公主高义,也愿送她出嫁,纾解公主思乡之情。”靖平帝以为秋蘅定会婉拒,没想到却答应了,微微错愕后朗声大笑:“好,不愧是朕亲封的随云县主!”秋蘅面上一副宠辱不惊的模样,心中轻笑。计划不如变化,既然虞贵妃把她推到前往西姜的路上,那便顺势而为,试一试与容宁郡主携手刺杀西姜王!“随云县主识大体,顾大局,当赏。”秋蘅眉梢微动。又有赏赐? 第209章 快闭嘴 靖平帝看着波澜不惊的少女,笑呵呵问虞贵妃:“爱妃觉得,该赏随云县主什么好呢?”封号,金银财物,都赏过了。虞贵妃支着腮,慵懒随意搭着话:“那不如赏随云县主的家人吧。”秋蘅受封县主的事她听今上说过,本来是要赏永清伯府,秋蘅要求赏她自己。不得不说,她听说的那一刻对这丫头都有几分欣赏了。可惜注定立场不同,让秋蘅事事如意,是给自己添麻烦。“赏赐家人……”靖平帝沉吟一番,笑道,“随云县主,你父亲可有官职在身?”“并无。”靖平帝抽了抽嘴角。一般勋贵人家,大多会为家中子孙谋个差遣,或是挂个虚衔,这丫头的爹混得也太惨了。“那就授随云县主之父为中散大夫,享正五品俸禄……”秋蘅拜倒:“臣女秋蘅,谢过陛下。”“那你退下吧。”“臣女告退。”等秋蘅退出殿中,靖平帝揽住虞贵妃柔软腰肢,呵呵笑道:“爱妃慧眼,替容宁挑到了最合适的人选。”虞贵妃轻轻推了推靖平帝:“陛下,今日妾学制香太久,有些乏了。”“那爱妃好好休息。”“恭送陛下。”虞贵妃说得恭敬,却只是敷衍福了福。而靖平帝早已习以为常,负手离去。虞贵妃收回轻飘飘的视线,用留长的小指甲从香罐中挑出一些香粉,低头轻轻嗅了嗅,随后一弹指甲。香粉散开,一室梅香。秋蘅去秋美人那里的路上遇到了五皇子,也就是后世的隆兴帝。殿宇重重,各有其事,别看秋蘅这段时间几乎日日进宫,与五皇子遇上这是头一次。“臣女见过五殿下。”“随云县主不必多礼。”过了一个年,五皇子长高了些,眼神依然有着对新鲜事的好奇,“随云县主每日都去看秋美人吗?”秋美人就住在芙蓉宫侧殿,与去母妃那里的五皇子同路,秋蘅边走边道:“一般进宫来,就会去。”“你们姐妹感情真好。”五皇子脚步轻快,“随云县主,先前你做的胖鱼香佩,我一直戴着呢。”去年于芙蓉宫与五皇子初遇,五皇子喜欢秋蘅佩戴的锦鲤香佩,淑妃便对秋美人说了。秋蘅另做了锦鲤香佩给秋美人,再到了淑妃手中。五皇子拎起垂在身侧的香佩给秋蘅看:“香味淡了些,但还是很喜欢。”“五殿下喜欢就好。”秋蘅嘴角微抽,很想解释那是锦鲤,再想想算了,胖鱼就胖鱼吧。“随云县主,明日你再去芙蓉宫,去我母妃那里一下,我有回礼给你。”秋蘅怔了怔,而后弯唇:“多谢五殿下。”进了芙蓉宫,二人分开,秋蘅见到秋美人,说了明日不再来的事。“什么,今上要你为容宁公主送嫁?”秋美人面色大变,“是虞贵妃提的对不对?”秋蘅点点头。秋美人死死攥着手中帕子:“早就知道虞贵妃叫你进宫不怀好意,没想到应在了这里!”“姐姐不必担忧,我只是送嫁,还会回来的,无非是受些舟车劳顿之苦。”“西姜路途遥远,又是异邦——”秋美人看得明白,本就是大夏有求西姜,六妹真要有个什么,难道会为一个小女子出头不成?“既推脱不了,我多加小心就是。”对秋美人,秋蘅反而放心了。虞贵妃既然针对她,她这一走,就不会寻秋美人麻烦了,甚至会护着秋美人。想用一人拿捏另一人,总要等那人在的时候。离开芙蓉宫,秋蘅默默往外走,送她出去的照旧是郑玉。往日一路上有许多话的郑玉一言不发,沉默着只听见脚步声。眼看着要出宫门,秋蘅笑道:“郑公公留步吧。”一直微微低头的郑玉抬起眼来看向秋蘅。他不明白,遇到了这样的事,六姑娘怎么还能这般平静。“六姑娘——”郑玉犹豫着,见面前少女丝毫没露出不耐神色,终于鼓起勇气递过去一物。秋蘅定睛一看,是一枚小小的平安符。“是前几年有一次出宫求的,希望六姑娘早日回来——”郑玉很怕秋蘅嫌弃,面上掩不住尴尬。一只手伸来,把平安符接过,放入随身的荷包中。“多谢郑公公。”郑玉不由松口气,目送少女摆手告别,悄悄红了眼睛。宫中女子难,宫外女子也身不由己,这是为什么?少时便入宫来,现在还很年轻的郑玉想不明白。秋蘅走在皇城中,一眼望见了薛寒。他正快步前行,不经意一瞥,与秋蘅视线相碰。阿蘅?秋蘅抬脚走过来:“薛寒,我有事和你说。”看着秋蘅郑重神情,薛寒莫名有些不安,低声问:“什么事?”“今日在玉宸宫遇到了今上,虞贵妃提议下,今上选了我为容宁公主送嫁。”薛寒面上没有多少变化,可身体却如一道绷紧的弓弦,压抑着震怒。“我先走了。”皇城中终究不是长谈的地方,秋蘅言简意赅把事情说完,与薛寒错身而过。“阿蘅,老地方等我。”秋蘅轻轻点头。五月的青莲湖水草丰茂,莲叶田田,已到了风光迷人时。秋蘅没等太久,薛寒就到了。“具体怎么回事?”秋蘅说了在玉宸宫久留的事:“虞贵妃显然是故意留我到今上前来,促成我西姜之行。和虞贵妃接触了这么久,想要确认她是细作并拿到证据在宫中没什么机会,还是要靠你的人盯着玉宸宫的人与宫外接触。”虞贵妃有耐心,他们只能更有耐心。“薛寒,我这一走短时间回不来,就要靠你啦。”薛寒垂眼沉默着。“在想什么?”秋蘅不解薛寒的反应,凑近了些看他。“阿蘅,你实话实说,只是为容宁公主送嫁这样吗?”秋蘅眨眨眼。不会被他猜到了吧?“是啊,要不我发誓?”秋蘅玩笑道。“行,你发誓,要是还存了别的心思却不告诉我,就让薛寒万箭——”秋蘅抬手堵住薛寒的嘴:“你快闭嘴吧!” 第210章 薛寒与福王 薛寒顺势抓住秋蘅的手,紧绷唇角看着她。秋蘅白他一眼:“你这是跟谁学的?”学会用自己威胁她了。她是吃这种威胁的人吗?行吧,她吃。“是你要发誓的。”薛寒理直气壮。“开个玩笑而已。”秋蘅往外抽手。还不如祖母呢,她对祖母说发誓,祖母只是一指门口让她走。薛寒不但没松手,反而一把把秋蘅按进怀里。温暖宽阔的怀抱中,秋蘅听到了有力的心跳声。“薛寒——”她抬头,光洁的额头擦过少年的下巴,对上他黑沉的眼眸,忽然忘了要说什么。薛寒垂着眼,冷静问怀中少女:“去西姜还有别的打算吗?”秋蘅推推他:“这样说话不方便。”薛寒不为所动:“哪里不方便了?”老老实实问,她又要糊弄他。秋蘅确定了,这人是真的长本事了,不能让他牵着鼻子走。她突然踮起脚来,用力压上他的唇。薛寒错愕睁大了眼,短暂沉迷后后退一步,拉开了二人间的距离。他知道,他在阿蘅面前的自制力不值一提。秋蘅也有些懊恼。她自觉不能让薛寒牵着鼻子走,可实际上……实际上就是想亲亲他。这一去西姜,哪怕一切顺利,也要很久很久再见面了。原来一旦两情相悦,就如伤敌一千自伤八百,并不能讨到多少便宜去,也没有真正意义的独占上风。秋蘅意识到这一点,在心中悄悄骂:绊脚石薛寒。她往前走了走,任由湖边的风吹起裙摆。“薛寒,你觉得西姜是什么样的?”秋蘅问出这个问题,没有等薛寒回答,接着道,“我翻史书,这个国家周旋于大夏、北齐之间,出尔反尔、落井下石的事都发生过。西姜这次趁大夏动乱索要大量财物,还要公主和亲,若是人和财都拿到手了却毁诺,大夏能如何?”薛寒思索片刻道:“大夏正值内忧外患之际,若西姜毁诺,恐怕一时也无暇应对。”逼急了,西姜彻底倒向北齐,无疑是雪上加霜。“这个哑巴亏大夏愿意吃,容宁公主愿意吃吗?”对容宁郡主来说,为国为民,远离故土,真要换来大夏安稳就罢了,结果被骗人骗财,那她的牺牲算什么?秋蘅理解容宁郡主明知无望却孤注一掷的选择。这一次有她在,她希望那个刚烈的女子面对那一刻时不是只有绝望。“薛寒,我的想法很简单。结盟顺利自然好,要是西姜毁诺,我就和容宁公主联手杀了西姜王!”西姜政局与大夏不同,内部有多方王族势力,只不过西姜王势大,才坐稳那个位子。一旦西姜王身死,可没有如大夏这样天经地义的父死子继,而会陷入争夺王位的内战。这是按着本来的发展,数年后西姜王病死后发生的事。在大夏与北齐战乱不断时,西姜正忙于内乱。因而秋蘅有了去西姜的机会,立刻做出了除掉西姜王的决定。西姜毁诺,大夏吃下哑巴亏。西姜王若死于夏人之手,西姜诸王忙着争夺王位,至少在夺位这个阶段没人想折损自身兵力为西姜王讨伐大夏。想想两国都很讽刺。“阿蘅。”薛寒唤秋蘅一声,神色古怪,“你管这叫想法简单?”秋蘅摊手:“想多了也没用嘛。”“倘若真发生西姜毁诺的事,你打算怎么刺杀西姜王?”秋蘅再摊手:“没打算,走一步看一步。”就在今晨,她还不知道自己会去西姜呢。西姜王是个什么样的人,有什么可以利用的弱点,还是要有所接触才能判断,现在所谓打算都是纸上谈兵。“要是失败呢?”秋蘅与薛寒对视,眼神干净柔软:“薛寒,你知道的,世间的事没有什么万无一失。”“是,我知道。”薛寒再次握住秋蘅的手,“我和你一起去。”秋蘅莞尔:“你怎么去?当我的护卫吗?”“你忘了,公主和亲本就需要送亲使。我这就进宫面圣,请今上任命我为送亲使,护送容宁公主和亲。”秋蘅听了这话,轻轻眨眼:“薛寒,原来你是要当容宁公主的护卫啊?”原本护送容宁郡主的送亲使是薛寒么?秋蘅略一回忆,很快有了答案:不是。听薛寒说出要当送亲使时,秋蘅瞬间想到了书上所载福王死于薛寒之手,原因不明。福王之女的送亲使,也算与福王扯上了联系。电光石火间她甚至猜测莫非薛寒因护送容宁郡主生出了情意,见容宁郡主惨死而杀福王泄愤。还好不是。秋蘅被自己过于活络的思绪给吓了一跳。她收了笑,怔怔看着薛寒。她好像一直忽略了,书上记载的那个薛寒,因杀害福王而被乱箭射杀之前,有没有过心上人呢?“阿蘅,你该不会在吃醋吧?”薛寒轻笑。秋蘅回神,嗔他一眼:“想得美。”冷静了一下,秋蘅正色问:“你对福王印象如何?”薛寒默了默,试探问:“你要杀福王?”秋蘅:“……”薛寒对福王印象如何还不清楚,对她印象如何倒是挺清楚了。少女抿唇,一字一顿道:“薛寒,我没有那么爱杀人。”“咳,我就是随口问问。”“那你觉得福王怎么样?”“没打过多少交道。印象中为人和善,名声颇佳。”秋蘅心中更困惑了。至少此时,福王对薛寒来说与陌生人无异。“阿蘅,你为何这么关注福王?”“就是觉得毫不犹豫让唯一的女儿和亲,虽是深明大义,还是挺心狠的。”福王的身后名很不错,可比起书卷上那些冰冷冷的文字,她更相信自己的判断。薛寒行事有底线,不会滥杀无辜。想想她在毫无证据的情况下怀疑虞贵妃是细作,让薛寒盯了这么久都没发现,秋蘅不想随便消耗薛寒对她的信任,暂且放下疑惑:“那你去吧,能不能讨来送亲使的差事都给我传个话,我也要回去了。”二人分开,薛寒前往皇城,秋蘅回到伯府去见老夫人。 第211章 送亲使 千松堂中,老夫人用过了午饭,正在打盹儿。天一日比一日热了,又没到炎热的时候,对老夫人这个年纪的人来说很舒适。大丫鬟春草走进来,轻声喊:“老夫人,醒一醒。”睡眠不错的老夫人没反应。春草顿了顿,再轻轻开口:“老夫人,六姑娘来了。”老夫人一下子睁开眼坐起来,速度之快吓得春草心里一咯噔。“谁来了?”“六姑娘。”老夫人呆了呆,而后大惊。这几个月来,六丫头几乎每日进宫去,留在大孙女那里用午饭,回府后便直接回冷香居歇着。她从一开始的提心吊胆到渐渐习以为常,这突然一回来找她干什么?惹祸了!一定是惹祸了!“春草——”“婢子在。”“给我倒杯凉茶来。”“是。”老夫人接过春草端来的凉茶,猛喝两口压压惊,才有气无力道:“请六姑娘进来吧。”没过多久秋蘅走进来,屈膝行礼:“祖母。”“怎么这时候过来了?”老夫人强撑出淡定,但已经笃定有事,就看事大事小了。秋蘅听老夫人这么问,迟疑了一下。事情委实不小,又突然,且让她斟酌一下措辞。她这一犹豫,老夫人眼前一黑,伸出手来:“先等等!”老太太端起茶杯又喝了一口茶:“说吧。”“是这样,今日在玉宸宫待久了些,遇到了今上——”老夫人声音不觉拔高:“今上看中你了?”秋蘅:“……”“祖母不要说笑。”老夫人狠狠松了口气。只要不是这个就行。“今上与虞贵妃聊起容宁公主和亲的事,虞贵妃提议让我为容宁公主送嫁……”老夫人闭了闭眼,心中翻腾。这丫头永远有让人想不到的事!“祖母别担心,远行我有经验。”“你别再说话。”老夫人一阵心堵,突然一激灵,“今上还要封赏你父亲!”“是啊,要授父亲五品官衔。”这种官衔是纯拿俸禄的虚衔,大多出于封赏,最适合秋三老爷这样的人,可老夫人知道坏事了。就老三那个混样,乍一听闻封赏是用女儿远去异国换来的,当着传旨官的面就要跳起来,必须提前劝好了。“春草,去把三老爷请来。”事与愿违,春草才出去没多久,一名婢女快步而入:“老夫人,宫里来人了,有旨意要传。”宣读圣旨,一家的主人们都要在场。各院的人接到信儿一头雾水,匆匆赶往前院。传旨官等人差不多齐了,宣读了秋蘅为容宁公主送嫁,授秋三老爷中散大夫的旨意。秋三老爷愣过后要站起来,好在老夫人提前交代了人,一见秋三老爷有动作就迅速捂住他的嘴,按着他不让动。秋蘅平静接了旨。等传旨官一行人离开后,秋三老爷才被放开,踉跄着扑向秋蘅。“蘅儿,这怎么行,这怎么行啊!”永清伯一巴掌照着他胳膊打过去:“哭什么,传出去你对圣意不满,要害死你女儿吗?”秋三老爷猛然捂住嘴。“都进屋去说。”很快一群人进了厅中,秋三老爷拉着秋蘅的手,泪水直流:“蘅儿,爹不要这些,你能求求今上,换别人去吗?”一旁秋大老爷嫉妒得嘴都歪了。大夏官员俸禄丰厚,白白拿正五品的俸禄啊,老三这个得了便宜还卖乖的狗东西!他倒是想让女儿去,哪有机会!“父亲,圣旨都下了哪有收回的。您就安安心心领俸禄,等女儿回来就好。”“可那西姜蛮野之地,爹爹怕——”“父亲,您想想容宁公主,本是亲王府郡主,为了大夏和亲西姜,恐怕此生都难回故土。女儿只是送嫁,若是推三阻四,要让人笑话了。”“爹爹不怕被笑话,什么都没你平平安安重要!”“女儿会平安回来的。”“真的?”“您忘了,秋猎时遇到黑熊女儿都没事呢。”秋三老爷勉强被安慰到,擦擦眼泪。永清伯围着秋蘅,下意识搓搓手:“蘅儿啊,今上只提了你父亲?”秋蘅笑笑:“孙女只是送嫁,不是去和亲,赏了父亲正五品官衔已经是皇恩浩荡了。”“是这样没错……但有下一次的话,你可要为整个伯府考虑考虑啊。”永清伯把面子扔一边,提醒小孙女。秋蘅自然不吝啬空口许诺:“孙女知道了。我不在家里的日子,还望祖父多照顾父亲和弟弟。”永清伯一口答应,态度好极了。秋大老爷夫妇回房后,对坐着难受。“老爷总说府中哪个有了出息,受益的都是咱们大房。结果呢,六姑娘先为自己挣了县主封号,又为她父亲挣了五品官衔……”秋大老爷听不下去了,冷笑:“那还不是因为六丫头有本事又只往自己那一房扒拉,不像你生养了两个女儿,还教养着两个庶女,结果没一个顶用的!”“老爷还好意思说我,当年老伯爷要荷儿进宫,不是你第一个答应的?”外头婢女听见屋中吵闹,默默走远了些。宫中,靖平帝听完薛寒的请求,一下子就想到了秋蘅。这是听说随云县主要为容宁送嫁,便主动请缨当送亲使?他这么想,就这么问了。薛寒坦然承认:“是。”靖平帝哈哈一笑,神情有几分怅然:“年轻真是好,朕答应了。”送亲使是苦差事,有人主动求,正好省了他选人的烦恼。“多谢陛下。”薛寒作出喜出望外的样子,而后面露难色,“陛下,微臣有个请求。”“你说。”“微臣怕家父知道了生气。”“你这是先斩后奏啊。”靖平帝指指薛寒,“你都这么大了,薛全还能打你不成?行了,就说是朕选的你。”“谢陛下。”靖平帝让人把薛全喊来,语气轻松:“朕选了随云县主为容宁公主送嫁。”薛全茫然点头。这和他有什么关系?余光瞥见薛寒,薛全突然反应过来:这混账该不会求着今上另选送嫁之人吧?靖平帝咳了一声:“朕想着既然随云县主送嫁,那让薛寒当送亲使挺合适的。”薛全:! 第212章 去和亲的为什么不是秋蘅 薛全抬头看向面带笑容的靖平帝,脑子有些乱。秋蘅送嫁,怎么寒儿就适合当送亲使了?去和亲的又不是秋蘅。去和亲的怎么就不是秋蘅呢!薛全遗憾想着。“怎么,舍不得?”见薛全不语,靖平帝笑着问。薛全忙收起情绪,躬身道:“能护送容宁公主去西姜,是薛寒的荣幸,奴婢替他高兴。”靖平帝看薛寒一眼,笑道:“年轻人是该多锻炼锻炼,以后才好多为朕分忧。”“陛下太抬举他了。”等到有了单独说话的机会,薛全盯着薛寒的眼里藏着怀疑:“这个送亲使,今上怎么想到你的?”该不会是这小子主动求的吧?“今上可能觉得有随云县主送嫁,孩儿会更尽心吧。秋猎的时候,孩儿不是对今上说心悦随云县主么,想来今上一直记着……”“为父瞧着,你就是心悦随云县主吧?”薛全淡淡问。薛寒微微沉默,而后问:“您觉得,孩儿和随云县主不合适吗?”“当然不合适!”薛全在靖平帝面前修炼得遇事不露声色,在养子面前却懒得控制情绪。“你出身低微,虽有为父撑着,可背地里别人也会取笑说是宦官养子。你需要娶的是名门淑女,而不是随云县主那样离经叛道的女子。”更重要的是,他看不透韩悟等人的死与那丫头的关系。要是让那丫头接近寒儿,接近他,下一个死的没准就是他了。但这种没有证据的猜测,他自是不会说出口。“孩儿明白了。”“你明白就好。既然送亲使的差事是今上安排的,你就好好做,离随云县主远着点儿。”薛全是不懂什么男欢女爱,但对养子还是有几分了解的。这小子口口声声说对那丫头是愧疚,他看可不止。等从西姜回来,赶紧把亲事定下才安心。薛寒应付完薛全,回到皇城司,安排他不在京城这段时间的事宜。秋蘅本打算等明日去一趟康郡王府,说一声要为容宁郡主送嫁的事,没想到临近傍晚,凌云直接来了永清伯府。“今上要你为容宁公主送嫁?”“凌大哥这么快就知道了。”从来云淡风轻的凌云此时神情凝重,呼吸还有着匆匆赶来的急促:“阿蘅,我明日进宫去,求今上另选他人。”“凌大哥,圣旨已经下了。”“我知道。”凌云气息平稳了些,“但事在人为,今上以前也有改变想法的时候。”“凌大哥。”秋蘅轻唤一声,“我愿意去。”“你说什么?”“我愿意去。”“阿蘅——”凌云不解,“为什么?”长途跋涉,异国他乡,那么多未知的风险与辛苦,哪有心甘情愿去的呢。“凌大哥忘了,我又不是真的娇弱贵女,对从小漫山遍野疯跑的我来说,出一趟远门也没什么,还能陪一陪容宁公主。”凌云微怔:“阿蘅同情容宁公主?”“有一点吧。”秋蘅微微垂眸。凌大哥是聪明人,她要说单纯为了出门长见识,定然不信。短暂的沉默后,一只手落下来,揉了揉少女头顶:“阿蘅,你已经很辛苦,不要再介入别人的命运。”秋蘅眼眶微热,却不能听他的:“凌大哥想多了,我只是送容宁公主出阁,就像阳春三月时送我二姐出阁那样。这一趟或许辛苦些,但没必要为这点辛苦惹了今上厌烦,你说呢?”凌云皱着眉,没言语。“这段时间我常进宫去,能感觉到虞贵妃对我并不友好。今上因我之前做的那些事对我还算有几分欣赏,若因为拒绝送嫁而令今上不快,虞贵妃更会无所顾忌,想寻我麻烦轻而易举。”秋蘅笑笑:“凌大哥总不能次次护着我。”凌云沉默许久,轻轻叹口气:“那我给你安排两个会武的婢女。”“不用。”“阿蘅——”“薛寒是送亲使,有什么事他会照应我的。”秋蘅只好把薛寒抬出来。这一次去西姜,面临生死局面是必然,何必让更多人陷在那里。“你就这么信任他?”秋蘅垂下眼帘:“嗯。”好一会儿,凌云才开口:“那大哥不勉强你。只是你要记着,京城还有许多人惦记你,一定要平安回来。”“凌大哥放心,我会万事小心。”“明日还要进宫吗?”秋蘅摇头:“不用了,虞贵妃让我收拾准备,安心等出门。”“那午饭来郡王府用吧,嘉宜也想见你。”秋蘅应下来。入夜,秋蘅去见了陶大四人。“我很快要离开京城,去西姜……”秋蘅讲了为容宁郡主送嫁的事。四人互看一眼,为这突然的消息感到震惊。“六姑娘,我陪你去吧。”聂三娘开口,“出这么远的门,你身边总要有个帮衬的。”“我也去。”陈三跟着道。“都不用。我来是有别的事让你们做。”“什么事?”“帮我盯着福王府,看到福王出门就悄悄盯着,看他常去哪些地方,与什么人打交道……”“这个福王就是容宁公主的父亲吧?”陈三问。秋蘅点头。“听起来,是个舍家为国的。”聂三娘白陈三一眼:“六姑娘让盯着就盯着,就你废话多。”“我这不是问问嘛。”陈三习惯了与聂三娘拌嘴。“那我回去了。”秋蘅起身。“六姑娘,我们等你回来。”秋蘅点点头,走进夜色里。转日一早,晴空万里,秋蘅还没去康郡王府,先收到了福王府的帖子。帖子是以福王妃的名义下的,邀请的除了秋蘅,还有老夫人。老夫人盯着帖子,想叹气。被福王府言辞恳切邀请,这是第二次了,六丫头没回来前做梦都想不到的事。可比起受到的惊吓,不值当啊。给福王府回了话明日按时赴约,老夫人叮嘱秋蘅:“去康郡王府用了午饭就回,不要再去别的地方。”“知道啦。”秋蘅带上芳洲,前往康郡王府。一路上,芳洲沉默不语。秋蘅拿胳膊肘碰了碰她:“还生气呀?” 第213章 西姜王 芳洲把头一偏,没理秋蘅。秋蘅凑过去,伸手挠她的痒。“姑娘!”芳洲躲不开,努力板着脸,“除非带我一起去,我就不气了。”“这次真的不能带你。”“姑娘嫌我没用。”芳洲红了眼,“我虽不会别的,好歹能让你吃上顺口的饭。”秋蘅犹豫一下,还是没有说出真正打算:“西姜毕竟是异邦,民风彪悍。你知道的,我有功夫在手,遇事自保不成问题,但要多护着一个人就不好办了。”这个理由说服了芳洲:“姑娘一定要平安回来,我学新点心做给你吃。”“好。”说话间康郡王府到了,嘉宜县主拉着秋蘅说了许久话,礼物送了一个又一个,就连康郡王妃的和颜悦色都比以往多了些真实。满载而归回了伯府,芳洲发愁起礼物的归置。“昨日天家赏的,今日康郡王府送的,加上之前的,当库房的厢房都快堆不下了……”一旁鱼嬷嬷默默望天。要不是她是冷香居的人,定会嫉妒得面目扭曲。第二日依旧是好天气,秋蘅陪老夫人同乘一车,去了福王府。福王妃亲自迎了出来,与老夫人说了几句寒暄话,把目光落在秋蘅面上,才看了一眼就想掉泪。反而容宁郡主一派平静和秋蘅打招呼。“老夫人请坐,你们几个都来见过。”厅中站了不少人,三位年轻男子是福王妃的儿子,容宁郡主一母同胞的兄长们。两位梳着妇人髻的年轻女子是容宁郡主的两个嫂嫂。至于福王的几个庶子,今日这场午宴福王妃没让他们过来。儿子儿媳们向老夫人问好,福王妃看着这样的热闹,愈发难受。整个福王府就容宁一个女孩儿,王爷为何这么狠心,为了大夏送容宁去和亲。人人都说王爷高风亮节,一心为国,可对她来说,这样的好名声有什么用,她只想她的女儿在身边。可福王妃明白,再多的不情愿已经没用,只能接受马上要母女分离的现实。“随云县主——”秋蘅弯唇:“王妃还是叫我阿蘅吧。”“好,还叫你阿蘅……”福王妃声音有些抖,“去年秋猎的时候你救了容宁,没想到今年要送容宁出嫁了。”“这大概是我和容宁公主的缘分。”“是,你们有缘——”福王妃不觉红了眼,拉住秋蘅的手,“那容宁就拜托你多照顾一下了。”“我会的。”秋蘅没有多说什么,毕竟她不能保证带容宁郡主平安回来。又带了一车福王妃准备的礼物回了伯府,十余日后,送亲队伍如长龙般缓缓出了京城,一路向西而行。秋蘅所乘马车紧跟在容宁郡主的马车后,车中只有她一人。队伍庞大,车马行得很慢,一个月后的某日,行进中的马车突然停下来。容宁郡主的一位近身侍女病倒了。随行太医替婢女诊断后,摇摇头:“要是继续跟着赶路,恐怕难以痊愈。”容宁郡主看着昏沉沉的婢女,有了决定:“等到了下一处城镇,喜儿你留下照顾轻袖。”“殿下,婢子想陪着您——”容宁郡主冷着脸:“不必啰嗦。”把两个婢女加一个护卫留下再启程,容宁郡主喊住秋蘅:“阿蘅,陪我坐坐吧。”秋蘅上了容宁郡主的马车。车厢中宽敞舒适,因秋蘅坐进来,留在车中照顾容宁郡主的婢女退了出去。“本来,陪我和亲的婢女至少要二十人。”容宁郡主突然开口,“我只挑了十个,还专门选的身强体健甚至习过武的,结果还没到西姜就病倒了一个,早知道就再少带一些人……”秋蘅安慰拍了拍容宁郡主的胳膊。“阿蘅,是因为你先前救过我,所以被今上选中为我送嫁吧?真是对不住。”“殿下不要这么想。”同行这么久已经熟悉了,秋蘅直言道,“是虞贵妃提议的。”“虞贵妃?”容宁郡主微微撇嘴,“她不是什么好的。”“所以殿下心里不必有负担,我就当避风头了,免得日日对着她。”“阿蘅,其实……我有些怕。”容宁郡主双手抱膝,没了在人前的傲然,“我翻看了很多野史游记,越翻越心慌,那里与大夏太不一样了,西姜王——”容宁郡主很不愿意提起这个人,却躲不过:“他好像有四十岁了吧,据说有三位王后。我真怕对着他吐出来,给大夏带来麻烦……”“不会的。”容宁郡主苦笑:“阿蘅,你对我比我自己还有信心。”秋蘅看着眼神依然明亮的少女,在心中叹息。因为她知道啊。但她不知道,一开始的容宁郡主原来也尽力做着去适应西姜生活的准备。西姜王真是该死。“车到山前必有路,也许到了那时,殿下就知道该怎么做了。”容宁郡主迟疑点头:“但愿吧。”夏去秋来,满地黄叶时,和亲队伍终于到了西姜。临近黄昏了,风很冷,遥遥可见被驱赶的羊群,如一片片流动的白云。容宁郡主望着广袤无边的草原,积于胸中的浊气竟消散不少。这就是西姜啊,好像没有想得那么差。送亲的队伍停下来,容宁郡主在一文一武两位送亲使,以及秋蘅的陪伴下,进入西姜王宫。西姜王端坐于宝座上,威严十足望着走进来的人。“见过姜国主。”薛寒与另一位赵姓使臣向西姜王拱手行礼。西姜王眼中闪过不悦。大夏有求于姜国,使臣却还如此倨傲,不把他放在眼里。转而一想,倨傲又如何,不还是千里迢迢送来大量金银财物与大夏的公主。西姜王淡淡说一声不必多礼,看向头戴帷帽的容宁郡主:“这就是贵国容宁公主吗?”他知道,这女子并非夏国皇帝的女儿。潜伏在夏国的探子早有消息,夏天子未嫁人的女儿中最大的只有十一岁,求娶大夏公主的话必然要从宗室中选择。这样才好。西姜王居高临下看着容宁郡主,无声笑了笑。 第214章 下马威 容宁郡主藏于袖中的手紧了紧,微微屈膝:“我是容宁。”“公主为何还戴着帷帽?”西姜王扫一眼站在容宁郡主身侧的秋蘅,“婢女也戴帷帽,这是大夏的传统么?”容宁郡主淡淡道:“姜国主,我身边的是送我出嫁的妹妹,并非婢女。”“哦,不论是什么身份,既然来到这里就把帷帽取下,朕也好与将要成婚只见随着那血焰的焰团越来越大,颜色越来越深沉,而冷天身上夜渐渐散发出越来越强横气息,以肉眼看见的速度,可以明明白白的看到,他的力量在不断的在攀升,似乎有一只看不见的神秘巨手,在施展着他的神威。这是超越她权限的信息,纵容她看到这些,说明两件事,第一,接下来她可能要失去一段时间自由,第二,她可能要高升了。米国异能人迅速的消失在后门,杨帆紧随其后,才刚要踏入后门,眉头再次一跳,向右跳开。不过出奇的是这回秦羽却并没有感觉到饥饿,也不知道到底过去多久了,反正等到讲道结束,秦羽从悟道中恢复过来的时候,他的状态还和悟道之前一模一样没有丝毫的改变。缓步来到了门口,秦羽就打开了门,抬眼他就看到王富贵哪种熟悉的脸出现在他的眼前了,脸上正带着谄媚的笑容。那边是以大规模的杀伤解决问题,到时候即便禽族最后依旧不归顺天门,它们的存在也不会影响到整个战局。四个跟班咬了咬牙,再次向杨帆冲来,虽然杨帆身手有点诡异,但他们不得不硬着头皮去拼命,否则以杜悦的性格,事后还真的会找人来打断他们的狗腿。因为之前的那一次攻击,让黑夜叉觉得,刘洁的实力,是远远低于她的。“玛的,老子忍不住了。”说话的是一名狱王的管理者,看到那边杀的正酣的周瑞,体内的那股热血终于冲上了他们的头顶,手中的冲锋枪被他们再一次举了起来。每一层都有每一层的大食堂,祁汉居住的这层也不例外,他的早餐通常都是在这里解决,在这里吃他觉得更有一种生活的气息,心理上一种安宁的状态,和在维修层吃工作餐的环境氛围还有心理氛围是大有不同的。池乔却是盯着楼梯间的那滩血默默的发呆,怎么可能会没事?流了这么多血,是她错了。那些人明显是冲着他來的,当时只要她躲开,便会沒事,而她像傻子一样冲了过來,试图带他离开,还不忘替他系好安全带,自己却忘记系安全带才被车抛向前方。辰年狠劲此刻偏上来了,闻声头也不回,只紧咬着牙关目不转睛地盯着封君扬。她面上细微的变化都落入了封君扬的眼底,他见状便勾了勾唇角,露出一个极浅淡的微笑,薄唇微张,轻轻地吐了一个字出来。如果不是爱过,她怎么会夜里梦见他,也不能寐,想到他的时候就像一道伤疤,隐隐在疼。因为殷乔的妈妈和潘辰豪家里面都是香港人,所以两人的订婚宴准备在香港办完一次之后,再去新加坡办。“我说我说,憋了那么久了,不说来我也难受!”太虚又是长叹不已。看着家门被关上后,坐在车里的慕容风才叹了口气,一双温润的眸子闪过一丝不该有的疼惜,才驱车离开。 第215章 比试 露天的场地,最中央的位置是长长的彩棚,西姜有头有脸的贵族都在其中,哪怕比试的号角已经吹响,还是有不少人或是明目张胆,或是稍加掩饰,目光投向来自大夏的公主。“这位夏公主生得不错呢。”“看起来年纪也小,柔柔弱弱小绵羊一样。”“比咱们姜国女人温柔吧?”心照不宣的笑容出现在不村主闻言,身子不弯腰不弯腿的矮了下,这孔德的事还未完,他转着眼睛去想。众人环视四周,却没有发现黑龙将军的身影,反倒是看见了一个让他们惊喜无比的身影。“刘大叔?”南宫冷雪一愣,旋即明白过来方逸说的刘大叔是刘老汉,但看到刘老汉全身带血,南宫冷雪有几分犹豫。黄狮精在老狮子九灵元圣的七个干孙子中,排在最末,所以取名黄幺师。当方逸重新出现之时,黑发飘动,他的嘴角带着淡淡的血迹,与亚龙王体这样拥有异体的修士一战,纵然是方逸也受了伤,但并没有什么大碍。隔壁房客未出啥大动静,二宝子似听到动静,又似未听到动静。他听了,不知隔壁有人无人?二宝子听了次又去听。那房客已不剔牙了,喝口酒,哈了声来夹菜吃。这哈声并不大,人喝酒后正常的声音。只是,尽管如此,萧峰依旧是咬牙挺住了杨昊气势的威压,随即脸上勉强地挤出了几丝笑容看向了秦可欣。塌房内外人闻言,皆往管家所进偏房看去,猫哥站那听了也看着众人眼往那偏房看去?全琮自然也是探知了前方的张辽,不急不缓的迎了上来,大约半个时辰后,两队人马就在一片荒原上相遇了。宿舍中原本一脸冷笑的三人,听到张逸凡几人的话,顿时地看向了林天宇。六大家族内部不是没有矛盾,但都有个度,旁系,或者加入的人打死无所谓,但嫡系绝对不能动,这就是他们斗而不破的原因所在,但为什么现在柳家破坏了规矩?我只觉得我的左耳被重重削了一下,扣掉几点生命值,回头看时,只见一支铁剑斜插在草地上,剑柄还在摇晃。虽说在苗疆的时候,秦北已经和谷苗苗一起帮助苏百岁驱除了蛊毒,但据秦北判断,苏百岁的智商如果想要恢复和年龄一样的正常水平的话,至少得半年以上的休养才行。不过我也知道卜鑫确实干不了队长这个活,队里现在除了维克多就是我能接盘。“哼,废话少说,你们还有什么底牌就亮出来吧!我接着就是。”林时说道。虽然某人偷东西这种事的确是有些龌蹉,不过这总比正面抢好的多,现在范平安在众人心中的地位还是比较高的,而且他的存在也让郑秀的领导地位受到了影响,这是后话了。听完之后,大汉心里略微受到了触动,当下就想帮服务生求情,可就在这一瞬间,老板先动手了。辛不屈神色憔悴,眼中的光芒暗淡,身上布满了鞭痕,唇角的血迹早就干枯,每日都有弟子手持着皮鞭好好的招待他,这种感觉就像每日有人用刀刮在他身上般疼痛。看着金有圣掌心闪烁着白光的莲子,弥漫着荷花般的清香味,辛气节笑道:“多谢金长老。”说着,将灵莲子取在手中,灵莲子散发出极其浓郁的香味,香味十分的清新,闻之让人精神为之一爽。 第100章 比试_172 秋蘅是等了一会儿才被郑玉领进去,见到秋美人的。  乍一看,秋美人竟比往日多了几分明艳,可若细看就能看出厚重的脂粉痕迹。  是没睡好?  秋蘅猜测着,不动声色行礼:“姐姐。”  秋美人望着年轻俏丽的少女晃了一下神,才挤出笑容:“六妹过来了。”  “是,来陪陪姐姐。”  “坐吧。”  秋蘅乖巧坐在郑玉搬来的小杌子上,令郑玉忍不住多看她一眼。  秋六姑娘真是人不可貌相啊,就看现在这乖顺样子,谁能想象昨日的壮举。  传闻秋六姑娘薅秃了西平侯府四公子的头发,他一直觉得夸张了,原来竟是他见识浅薄。  “你们都下去吧,我和六妹说说贴己话。”  连同郑玉在内的宫人退了下去。  秋美人没有立刻开口,而是端起茶盏浅浅喝了一口。  秋蘅垂眸不语。  来秋美人这里是应付虞贵妃那番话,也是多些接触靖平帝与虞贵妃的机会。  昏君与妖妃,将来她该如何做,还须多看看。  还有薛全。  身为五贼之一的宦官,送上“灵丹妙药”令靖平帝丢了性命的人,也要找机会了解。  在这里比在京中便利许多。  “昨日把六妹一个人留在华棚,是姐姐疏忽了。”秋美人开口。  眼前的女孩子明明那么年轻,却让她看不透。  她以为她乖巧,结果天不怕地不怕,她以为她快言快语,又能沉稳安静。  这般难以捉摸,会不会因为她比她想象中更聪明?  秋美人握着茶盏的手指不觉收紧,还是忍不住打探:“六妹后来怎么回去的?有没有什么有意思的事?”  秋蘅对上秋美人幽深目光:“姐姐很好奇宫外的事吗?”  秋美人心一跳,压下心虚自嘲一笑:“久居深宫,睁眼闭眼几乎没有变化,自是对宫外的事有些兴趣。”  “是皇城使薛大人送我回去的。”  秋美人一怔。  皇城使?  “对啊,我们是朋友。”秋蘅弯唇,“有意思的事也有。成家姑娘要与我比试骑马,赢的人可以打对方两巴掌。”秋美人:!  “六妹,你不是说只会骑驴?”  秋蘅点头:“对啊。”  “那怎么还与人比试骑马,还立下那样的赌约?”  她进宫六七年,外面变化这么大吗,贵女间打赌都开始甩耳光了?  “推不掉就应下了,不然被她时不时挑衅,也是麻烦。”  “六妹与那姑娘有过节?”  秋蘅语气淡淡:“大概是因为她小姨是吴昭仪。”  秋美人彻底愣住,许久后才沉声道:“是姐姐连累了你。”  “与姐姐没有关系。我招来的事非,我能解决。”秋蘅顿了顿,冲秋美人一笑,“若没能力解决,还是不惹事为好,姐姐说是不是?”  秋美人脸色白了白,等到秋蘅离开,双手用力抓着软枕,心中一片惊骇。  六妹察觉了她的心思吗?  可六妹才被找回来,怎么会——  皇城使薛大人送我回去的,我们是朋友——少女以漫不经心的语气说出的话在秋美人耳边回响,令她的脸色越发惨白。  而最后,这些惊骇化作痛苦、羞耻交织的泪水,打湿了枕巾。  秋蘅回到住处换了一身骑服,在嘉宜县主等人的陪伴下去了约定之处。  “这么多人!”还没走到地方,冯采星低声惊呼。  那处广阔的草地上,或坐或站了许多人,除了比昨日烤肉时多了许多的贵女,还有不少少年郎。  此时的笑闹声就是这些少年发出的,甚至有几人玩起了蹴鞠。  “这个成素素,就是想让更多人看阿蘅受辱!”反应过来后,冯采星气道。  “秋六姑娘来了!”有眼尖的高喊道。  当即无数道视线投来,活泼如冯采星都有些不自在起来。  成素素嘴角噙着冷笑走来:“还以为秋六姑娘身体不舒坦,过不来了。”  她想过秋六称病不来的可能,好在是来了,不枉她把打赌的事传出去,引来这么多人。  秋蘅看她一眼,淡淡道:“成姑娘话真多。开始比试吧,省得让大家久等。”  听到这话,脸皮薄的贵女神色讪讪,那些少年则嘻嘻哈哈起哄:“就是啊,别让我们等久了,等会儿还要打猎蹴鞠呢。”几个蹴鞠的少年此时也停了,其中就有崔二。  崔二脚尖点球,目不转睛盯着一身樱红骑服的少女,口中喃喃:“比我还能惹事呢。”  “崔二,说什么呢?”一旁同伴问。  “没什么,看热闹看热闹。”崔二故意说得轻松,心却莫名揪着。  听说秋六若是输了,要挨巴掌。早知道他和秋六打赌了,打也是他来打,为自己被拒婚出口气,怎么也轮不到成素素那疯婆子。  大不了,他打轻点儿。  众目睽睽之下,两匹马被侍卫牵来。  成素素抬抬下巴:“一样的军马,别说我欺负你。”  “成姑娘想得周到。”  “少废话。”成素素利落上马,坐于马上神采飞扬看着秋蘅。  秋蘅不紧不慢踩着马镫上了马,抓紧缰绳。  成素素忍不住笑:“秋六姑娘可要抓好了,别掉下去。”  秋蘅一笑:“放心,掉不下去。”  “前方各设了十面旗,成姑娘这边是粉旗,秋姑娘这边是蓝旗,一趟往返,谁取下的旗子多谁获胜,若旗子数目一样,以先返回者为胜。二位准备好了吗?”  得到回应,讲解规则的姑娘用力一敲铜锣。  锣声震耳,两匹骏马冲了出去。  一开始还是一马平川,很快第一面斜插入木杆的旗子出现在眼前。  冯采星紧张得抓紧姐姐的手:“能拿到,能拿到……”  “好!”一阵喝彩响起。  马背上一红一粉两道身影,手中都多了一面旗。  成素素把旗子插入挂在骏马一侧的囊中,得意瞥了秋蘅一眼,发现秋蘅也拿到了旗子不由一愣。  不是说没骑过马,怎么可能拿到旗子?  小贱人骗人!  意识到这一点,成素素大为恼火,可就这么一愣神的瞬间,那骏马就载着秋蘅如风般拉开了距离。  冯采星揉揉眼睛:“姐姐,我莫不是眼花了,阿蘅好像在前边……”  请收藏本站:。笔趣阁手机版:m.7d681.icu 第101章 巴掌不能免 秋蘅骑马跑在前,成素素追在后。  因为落在了后面,成素素更能把秋蘅骑马取旗的动作瞧得清清楚楚。  那般利落,那般从容。  这个骗子!  怒火腾腾上涌,成素素用力咬着牙拼命追赶,却发现怎么也追不上,更气的是前头骏马也没拉开太多,就这么晃在她眼前,晃得她想杀人。  啪嗒一声响,马蹄哒哒下那般轻微的声音,落入成素素耳中却如惊雷。  她的脸色瞬间惨白,手脚一片冰凉。  刚刚的分神,旗子没抓稳,掉地上了。  而前方那道樱红身影拉得更远了。  不行,她绝不能输!  成素素扬手甩出一块带尖的石子。  这石子是她早准备好的。  她没想过会输,但觉得两巴掌太便宜秋六了。她很期待看看不会骑马的秋六遇到因吃痛而受惊的马儿,会是什么结果。  现在用也一样,就让大家看看什么叫反败为胜。  胜之不武?呵,秋六欺骗在先,怨不了她。  成素素心中飞快闪过这些念头,眼神冰冷。  前方的右侧便是最后一面旗子,冯采星激动得摇着冯采月和嘉宜县主的胳膊:“姐姐,表姐,你们看到没,阿衡要赢啦!阿蘅——”  兴奋的声音转为惊恐,更多惊叫声传来。  就在秋蘅身体侧倾,伸手去取那面蓝色旗子之际,身下马儿突然高高扬起前蹄,把她甩了出去。  “阿蘅!”一直静静而立的凌云向秋蘅跑去。  比他更快的是薛寒。  可这样的距离,到底鞭长莫及。  众人眼睁睁看着被甩离马背的少女不知怎么又折回,整个人挂在马身一侧,随着受惊的马儿上下颠簸。  这样惊险的场面令尖叫声连连,不少贵女吓得捂住了眼睛。  这些说来话长,其实不过一瞬间,众人的惊骇还没结束,薛寒与凌云尚未奔至跟前,那挂在马侧似乎随时都会坠落的少女身体一扭,竟重回到马背上。  石子到底不是飞镖、暗箭等物,那马儿因突然吃痛受惊,到这时也恢复了正常,带着背上的少女跑过薛寒,跑过凌云,跑向了终点。  秋蘅下了马,很快有侍卫把马儿牵到一旁仔细检查。  成素素紧随其后,骑马跑来。  秋蘅静静看着翻身下马的成素素,眼神冷然。  不过是少年人间小小斗气,没想到这位成姑娘出乎她意料的心狠手辣。  “阿蘅,你没事吧?”  秋蘅很快被嘉宜县主几人围住。  “没事。”  “那时看你都飞出去了,怎么像会戏法一样又回去了?”冯采星一脸后怕问。而这也是所有亲眼看到那惊险一幕的人都好奇的问题。  “我的脚还勾在脚蹬上,情急之下好像比平时灵活许多,稀里糊涂就折回去了。”  冯采月心有余悸摇头:“这也太惊险了。”  嘉宜县主扶住秋蘅胳膊:“阿蘅,以后还是不要比试这些了。”  薛寒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这马出了什么问题?”  检查过马儿的侍卫回道:“没发现问题。”  听了这话,成素素勾了勾唇角。  石子随处可见,以她的力道也不会给马造成伤痕,能查出什么才怪。  只可惜秋六运气太好,竟然没摔下马。  “成姑娘,我来收彩头了。”冷清清的声音响起。  成素素猛转向秋蘅:“彩头?我记得定下的规矩,谁到最后拿到的旗子多才算赢,而不是以快慢论。”  刚才那种情况,秋六取到的那些旗子定然掉落一地,而她手握八面粉旗,秋六拿什么赢她?  对面少女深深拧眉:“成姑娘是不是眼瞎?”  “你说什么?”  “说你眼神不好。我取了十面旗子,还比你更快返回,难道胜负还有争议?”  “十面?你哪来的十面旗子。”  “手上啊。”秋蘅晃了晃手中蓝旗,“成姑娘要不数一数?”  成素素下意识数起来,数到最后见鬼般看着秋蘅:“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秋蘅把手中蓝旗全塞入成素素手中:“那成姑娘重新数。”  “这不对!”成素素一把扬了旗子,声色俱厉,“你作弊!”  她说着环顾众人:“大家都看到了吧,秋六姑娘刚刚险些坠马,那马儿还上蹿下跳,囊中的旗子怎么会一面都没掉出来?”  众人一听,不由点头。  刚刚发生的一切太快了,他们注意力都在秋六姑娘要坠马上头,完全没留意到旗子如何了。  但成素素说得有道理,马儿跳成那样,旗子不可能一面都没掉吧?  “确实掉出来几面旗子,但没落地就被我接住了,不算违了规矩吧?”  “不可能!”成素素完全无法相信这么离谱的事,“你那时都要坠马了,怎么接住的旗子?”  秋蘅微微一笑,耐心解释:“我被甩出又折回去时,刚好几面旗子从囊中甩出来,就下意识抓了一把。”  成素素竖眉:“随便一抓就全抓到手里了?你这话傻子才信!”  “那成姑娘说说,我这十面蓝旗怎么来的?我记得这场比试的规矩和所需之物都是成姑娘准备的吧,难道我未卜先知在身上藏了一模一样的旗子?”成素素被问住,又不甘心:“怎么会这么巧?”  “俗话说无巧不成书。”秋蘅弯唇,“如果这句俗话还是不能说服成姑娘,那只有一个解释了。”  “你说。”成素素握拳。  她就不信还能有什么合理解释!  秋蘅微微偏头,有种理直气壮的天真:“老天眷顾我呗。”  成素素气得浑身一抖:“你——”  “我看到了。”一道男声突然响起。  众人看向出声的人,皆吃了一惊。  是那位薛皇城。  薛寒走过来:“我准备去制止惊马救秋姑娘时,亲眼看到她重新坐上马背前把甩出的旗子抓到了手里。”  成素素盛气稍落:“薛大人就不会看错了?”  薛寒脸色冷下来:“成姑娘是说,我皇城使薛寒眼力不够?”  成素素神色数变,一咬牙:“好,就算你赢了。可你欺骗在先,这比试算不得数!”  “我欺骗在先?”  “你说你只骑过驴,不会骑马。”  秋蘅摇头:“我没说我不会骑马。”  “昨日听到这话的人还在呢,你还当众扯谎!”  “看来成姑娘不光眼神不好,脑子也不好。我昨日说我只骑过驴,县主她们不愿我与你比试,说的也是我没骑过马。无论是我还是我的朋友,都没说过我不会骑马。成姑娘好好想想,是不是这样?”  听了这话,昨日在场的人下意识回忆起来。  “好像真的是这样……”不知谁小声说了一句,在大家为了看热闹而不约而同保持安静的此时格外清晰。  成素素脸色铁青,怒视一脸平静的少女:“你给我下套?”  秋蘅叹口气:“从头到尾,都是成姑娘逼我答应。正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我也问问,成姑娘一心认为我不会骑马却非要与我比试,是不是一开始就存了欺人之心?”  今日来看比试的人很多,当即就有不少人问起昨日打赌的种种细节,听完后低声议论着。  随便几句议论飘入成素素耳中,令她的脸色更加难看。  “成姑娘可愿赌服输?”秋蘅扬声问。  “我——”成素素脸色青了又白,白了又红,狠狠一咬唇,“行,这次算我大意了!”  她倒要看看,一个落魄户家的野丫头敢不敢打她巴掌。  成素素这个念头才落,秋蘅已是扬起手,毫不犹豫甩了她两巴掌。  巴掌声清脆响亮,不只打懵了成素素,还看傻眼了众人。  请收藏本站:。笔趣阁手机版:m.7d681.icu 第101章 巴掌不能免_174 秋蘅骑马跑在前,成素素追在后。  因为落在了后面,成素素更能把秋蘅骑马取旗的动作瞧得清清楚楚。  那般利落,那般从容。  这个骗子!  怒火腾腾上涌,成素素用力咬着牙拼命追赶,却发现怎么也追不上,更气的是前头骏马也没拉开太多,就这么晃在她眼前,晃得她想杀人。  啪嗒一声响,马蹄哒哒下那般轻微的声音,落入成素素耳中却如惊雷。  她的脸色瞬间惨白,手脚一片冰凉。  刚刚的分神,旗子没抓稳,掉地上了。  而前方那道樱红身影拉得更远了。  不行,她绝不能输!  成素素扬手甩出一块带尖的石子。  这石子是她早准备好的。  她没想过会输,但觉得两巴掌太便宜秋六了。她很期待看看不会骑马的秋六遇到因吃痛而受惊的马儿,会是什么结果。  现在用也一样,就让大家看看什么叫反败为胜。  胜之不武?呵,秋六欺骗在先,怨不了她。  成素素心中飞快闪过这些念头,眼神冰冷。  前方的右侧便是最后一面旗子,冯采星激动得摇着冯采月和嘉宜县主的胳膊:“姐姐,表姐,你们看到没,阿衡要赢啦!阿蘅——”  兴奋的声音转为惊恐,更多惊叫声传来。  就在秋蘅身体侧倾,伸手去取那面蓝色旗子之际,身下马儿突然高高扬起前蹄,把她甩了出去。  “阿蘅!”一直静静而立的凌云向秋蘅跑去。  比他更快的是薛寒。  可这样的距离,到底鞭长莫及。  众人眼睁睁看着被甩离马背的少女不知怎么又折回,整个人挂在马身一侧,随着受惊的马儿上下颠簸。  这样惊险的场面令尖叫声连连,不少贵女吓得捂住了眼睛。  这些说来话长,其实不过一瞬间,众人的惊骇还没结束,薛寒与凌云尚未奔至跟前,那挂在马侧似乎随时都会坠落的少女身体一扭,竟重回到马背上。  石子到底不是飞镖、暗箭等物,那马儿因突然吃痛受惊,到这时也恢复了正常,带着背上的少女跑过薛寒,跑过凌云,跑向了终点。  秋蘅下了马,很快有侍卫把马儿牵到一旁仔细检查。  成素素紧随其后,骑马跑来。  秋蘅静静看着翻身下马的成素素,眼神冷然。  不过是少年人间小小斗气,没想到这位成姑娘出乎她意料的心狠手辣。  “阿蘅,你没事吧?”  秋蘅很快被嘉宜县主几人围住。  “没事。”  “那时看你都飞出去了,怎么像会戏法一样又回去了?”冯采星一脸后怕问。而这也是所有亲眼看到那惊险一幕的人都好奇的问题。  “我的脚还勾在脚蹬上,情急之下好像比平时灵活许多,稀里糊涂就折回去了。”  冯采月心有余悸摇头:“这也太惊险了。”  嘉宜县主扶住秋蘅胳膊:“阿蘅,以后还是不要比试这些了。”  薛寒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这马出了什么问题?”  检查过马儿的侍卫回道:“没发现问题。”  听了这话,成素素勾了勾唇角。  石子随处可见,以她的力道也不会给马造成伤痕,能查出什么才怪。  只可惜秋六运气太好,竟然没摔下马。  “成姑娘,我来收彩头了。”冷清清的声音响起。  成素素猛转向秋蘅:“彩头?我记得定下的规矩,谁到最后拿到的旗子多才算赢,而不是以快慢论。”  刚才那种情况,秋六取到的那些旗子定然掉落一地,而她手握八面粉旗,秋六拿什么赢她?  对面少女深深拧眉:“成姑娘是不是眼瞎?”  “你说什么?”  “说你眼神不好。我取了十面旗子,还比你更快返回,难道胜负还有争议?”  “十面?你哪来的十面旗子。”  “手上啊。”秋蘅晃了晃手中蓝旗,“成姑娘要不数一数?”  成素素下意识数起来,数到最后见鬼般看着秋蘅:“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秋蘅把手中蓝旗全塞入成素素手中:“那成姑娘重新数。”  “这不对!”成素素一把扬了旗子,声色俱厉,“你作弊!”  她说着环顾众人:“大家都看到了吧,秋六姑娘刚刚险些坠马,那马儿还上蹿下跳,囊中的旗子怎么会一面都没掉出来?”  众人一听,不由点头。  刚刚发生的一切太快了,他们注意力都在秋六姑娘要坠马上头,完全没留意到旗子如何了。  但成素素说得有道理,马儿跳成那样,旗子不可能一面都没掉吧?  “确实掉出来几面旗子,但没落地就被我接住了,不算违了规矩吧?”  “不可能!”成素素完全无法相信这么离谱的事,“你那时都要坠马了,怎么接住的旗子?”  秋蘅微微一笑,耐心解释:“我被甩出又折回去时,刚好几面旗子从囊中甩出来,就下意识抓了一把。”  成素素竖眉:“随便一抓就全抓到手里了?你这话傻子才信!”  “那成姑娘说说,我这十面蓝旗怎么来的?我记得这场比试的规矩和所需之物都是成姑娘准备的吧,难道我未卜先知在身上藏了一模一样的旗子?”成素素被问住,又不甘心:“怎么会这么巧?”  “俗话说无巧不成书。”秋蘅弯唇,“如果这句俗话还是不能说服成姑娘,那只有一个解释了。”  “你说。”成素素握拳。  她就不信还能有什么合理解释!  秋蘅微微偏头,有种理直气壮的天真:“老天眷顾我呗。”  成素素气得浑身一抖:“你——”  “我看到了。”一道男声突然响起。  众人看向出声的人,皆吃了一惊。  是那位薛皇城。  薛寒走过来:“我准备去制止惊马救秋姑娘时,亲眼看到她重新坐上马背前把甩出的旗子抓到了手里。”  成素素盛气稍落:“薛大人就不会看错了?”  薛寒脸色冷下来:“成姑娘是说,我皇城使薛寒眼力不够?”  成素素神色数变,一咬牙:“好,就算你赢了。可你欺骗在先,这比试算不得数!”  “我欺骗在先?”  “你说你只骑过驴,不会骑马。”  秋蘅摇头:“我没说我不会骑马。”  “昨日听到这话的人还在呢,你还当众扯谎!”  “看来成姑娘不光眼神不好,脑子也不好。我昨日说我只骑过驴,县主她们不愿我与你比试,说的也是我没骑过马。无论是我还是我的朋友,都没说过我不会骑马。成姑娘好好想想,是不是这样?”  听了这话,昨日在场的人下意识回忆起来。  “好像真的是这样……”不知谁小声说了一句,在大家为了看热闹而不约而同保持安静的此时格外清晰。  成素素脸色铁青,怒视一脸平静的少女:“你给我下套?”  秋蘅叹口气:“从头到尾,都是成姑娘逼我答应。正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我也问问,成姑娘一心认为我不会骑马却非要与我比试,是不是一开始就存了欺人之心?”  今日来看比试的人很多,当即就有不少人问起昨日打赌的种种细节,听完后低声议论着。  随便几句议论飘入成素素耳中,令她的脸色更加难看。  “成姑娘可愿赌服输?”秋蘅扬声问。  “我——”成素素脸色青了又白,白了又红,狠狠一咬唇,“行,这次算我大意了!”  她倒要看看,一个落魄户家的野丫头敢不敢打她巴掌。  成素素这个念头才落,秋蘅已是扬起手,毫不犹豫甩了她两巴掌。  巴掌声清脆响亮,不只打懵了成素素,还看傻眼了众人。  请收藏本站:。笔趣阁手机版:m.7d681.icu 第102章 入山林 好一会儿,不知谁喃喃:“真打啊……”  成素素捂着火辣辣的脸颊,疼痛、屈辱之下眼泪不觉掉下来,双眼通红瞪着一脸若无其事的少女:“秋蘅,你竟敢打我!”  秋蘅讶然:“成姑娘为何这么说?我这明明是收打赌的彩头,怎么是打你呢?昨日打赌若是以银钱为彩头,那我收的就是金银了。”  崔二不觉点头:“有道理。”  一旁同伴侧目。  崔二用高声掩饰心虚:“难道不是吗?”  成素素含怒看向崔二。  这个纨绔子,竟向着秋六说话!  还有皇城使薛寒,也帮着秋六!  还有康郡王世子!  成素素输了比试,众目睽睽之下挨了巴掌,心中屈辱愤怒无处宣泄,冷笑起来:“秋六姑娘有本事啊,骑马遇险有薛大人与康郡王世子奋不顾身相救,还有崔二公子言语相帮。”  这话说得就引人遐思了。  崔二性子急,直接跳起来:“谁言语相帮了?成素素,你不要胡说!”  “刚刚说秋六的话有道理,难道不是你说的?”成素素质问。  要算起来,她家与崔家还有些交情,这个崔二却向着秋六!  “是我说的啊,因为秋六姑娘的话本来就有道理嘛。你与她的赌约若是金银,输了不就不用挨耳光了。”崔二理直气壮总结,“我这是帮理不帮亲,不然凭咱两家的交情,我该帮你说话咧。”  成素素气得手抖,看向薛寒。  薛寒语气淡淡:“若遇险的是成姑娘,我身为皇城使也不会袖手旁观。”  成素素张张嘴,没了话说。  秋蘅冲薛寒屈膝行礼:“多谢薛大人愿意挺身而出。”  薛寒扬唇:“没有帮上秋姑娘的忙。”  成素素眼神一闪。  有问题,薛寒绝对有问题,刚刚对她说话的语气可不是这样的。  “谢的是薛大人救人之心。”众人瞩目下,秋蘅大大方方道了谢,走向凌云。  刚刚不顾一切的奔跑,使凌云鬓边多了一缕乱发,却无损他出尘的气质。  他含笑看着走来的少女,眼神专注。  “也多谢凌大哥。不过凌大哥以后可不要这么冒险了,受惊的马儿没有理智,容易伤到人。”凌云笑着点头:“好。”  薛寒:?  很快几名姑娘围到秋蘅身旁,挡住了薛寒的视线。  “阿衡,我们回去吧,一起研究一下新香。”  “什么时候都能研究新香,难得出来了,当然是打猎去。走走走,去猎两只兔子,到时候让芳洲给我们烤兔腿吃。”  冯采月一脸无奈:“采星,阿蘅刚比试完,马儿还受惊了。”  “不骑马,我们进林子,说不定还能猎到狐狸呢。”  ……  女孩子们的谈笑声传入耳中,薛寒默默转身离开。  那些流言蜚语,似乎从不会给秋六姑娘造成困扰,只有内心很坚定的人才会如此吧。  薛寒走回去,见到了冷着脸的薛全。  “寒儿去哪儿了?”  “听闻成家姑娘与秋六姑娘比试骑马,孩儿过去看看。”  薛全火气稍缓。  这小子虽心思野了,好在没对他扯谎。  “小姑娘比试玩闹,你去看什么?为父早就提醒过你,那个秋六姑娘不简单。”  那乡下来的野丫头,该不会真把寒儿的心勾住了吧?  薛寒一脸坦荡:“虽是小姑娘间的比试,却去了许多人看,且都是各府公子贵女。孩儿担心人多出乱子,若是伤着哪个,传入今上耳中难免扫了今上来秋猎的兴致……”  “你倒是周到。”薛全虽觉得薛寒的说辞无懈可击,心里还是不踏实,“寒儿,容为父再提醒你一次,莫要与那位秋六姑娘走得太近。”  他薛全的养子,将来传承他姓氏香火之人,婚姻大事定不能草率了。  “孩儿知道了。”  “今日会猎大型走兽,去参与参与,若有所得也能令今上高看你一眼。”  狩猎那些凶兽,太子就不会参与了,薛全自是乐见养子出彩。  “是。”  不便出门的秋美人也在等消息。  郑玉从比试骑马的地方赶回来:“回禀美人,六姑娘她赢了!”  秋美人深深看郑玉一眼。  六妹赢了固然好,可郑玉是不是过于雀跃了些?  “说说具体的。”秋美人想到秋蘅说只会骑驴,难免好奇。  郑玉兴奋描述着亲眼看到的情景:“……美人没瞧见,当时别提多惊险了,六姑娘就这么挂在马儿一侧,随时都要掉下去啊……”秋美人越听越心惊。  六妹若真的掉下去,轻则受伤,重则丧命……  “六姑娘居然重回了马背,旗子也一面不落,漂漂亮亮赢了成姑娘。”说到最后,郑玉不禁与有荣焉。  秋美人喉咙发紧:“六妹真是——”  “老天眷顾!”郑玉下意识接话,察觉秋美人的诧异,忙道,“是六姑娘说的,成姑娘听了嘴都气歪了。”  “那赢了之后——”  “六姑娘打了成姑娘两巴掌。”  提到这个,郑玉更觉激动了。在这后宫,他只见过贵妃娘娘打人这么利落。  “下去吧。”  独处室中,秋美人呆坐了一会儿,笑着摇了摇头。  是她看低这个妹妹了。  但那成家并不好惹,只怕以后还会寻六妹麻烦。  想着这些,秋美人又难免忧心。  此时的秋蘅一行人,心情是最好的。  这一片山林不算大,已有禁军先把大型走兽驱赶过,正适合贵女们小打小闹。  秋蘅跟着冯采星往林中走,时而会遇到其他人,其中就有容宁郡主。  “郡主要不要与我们一起?”冯采星见容宁郡主没有同伴,只带了两名护卫,开口邀约。  容宁郡主看一眼秋蘅,冷淡摇头:“不必了,我不打算打兔子。”  “那好吧,郡主注意安全。”  容宁郡主点点头,往山林更深处去。  冯采星望着容宁郡主的背影喃喃:“郡主不会真想猎狐狸吧?狐狸生性狡猾,这么多人进林子动静大,寻不到狐狸踪迹的。”  还是打兔子吃肉实惠。  正这么想着,一只灰兔一闪而逝没入草丛,冯采星急忙去追。  秋蘅心思并不在此,只默默跟上,往前走了没多久忽听一声惨叫。  进起点活动中心有个限时活动,全订《似锦》、《玉无香》、《惊山月》享六折优惠(只有在活动页面订阅才能享优惠),能领取拂云柳称号(以前曾订阅过的不需要重复订阅,拂云柳特别称号活动结束不再发放),活动截止到三月底,感兴趣的可以去看看。  请收藏本站:。笔趣阁手机版:m.7d681.icu 第102章 入山林_176 好一会儿,不知谁喃喃:“真打啊……”  成素素捂着火辣辣的脸颊,疼痛、屈辱之下眼泪不觉掉下来,双眼通红瞪着一脸若无其事的少女:“秋蘅,你竟敢打我!”  秋蘅讶然:“成姑娘为何这么说?我这明明是收打赌的彩头,怎么是打你呢?昨日打赌若是以银钱为彩头,那我收的就是金银了。”  崔二不觉点头:“有道理。”  一旁同伴侧目。  崔二用高声掩饰心虚:“难道不是吗?”  成素素含怒看向崔二。  这个纨绔子,竟向着秋六说话!  还有皇城使薛寒,也帮着秋六!  还有康郡王世子!  成素素输了比试,众目睽睽之下挨了巴掌,心中屈辱愤怒无处宣泄,冷笑起来:“秋六姑娘有本事啊,骑马遇险有薛大人与康郡王世子奋不顾身相救,还有崔二公子言语相帮。”  这话说得就引人遐思了。  崔二性子急,直接跳起来:“谁言语相帮了?成素素,你不要胡说!”  “刚刚说秋六的话有道理,难道不是你说的?”成素素质问。  要算起来,她家与崔家还有些交情,这个崔二却向着秋六!  “是我说的啊,因为秋六姑娘的话本来就有道理嘛。你与她的赌约若是金银,输了不就不用挨耳光了。”崔二理直气壮总结,“我这是帮理不帮亲,不然凭咱两家的交情,我该帮你说话咧。”  成素素气得手抖,看向薛寒。  薛寒语气淡淡:“若遇险的是成姑娘,我身为皇城使也不会袖手旁观。”  成素素张张嘴,没了话说。  秋蘅冲薛寒屈膝行礼:“多谢薛大人愿意挺身而出。”  薛寒扬唇:“没有帮上秋姑娘的忙。”  成素素眼神一闪。  有问题,薛寒绝对有问题,刚刚对她说话的语气可不是这样的。  “谢的是薛大人救人之心。”众人瞩目下,秋蘅大大方方道了谢,走向凌云。  刚刚不顾一切的奔跑,使凌云鬓边多了一缕乱发,却无损他出尘的气质。  他含笑看着走来的少女,眼神专注。  “也多谢凌大哥。不过凌大哥以后可不要这么冒险了,受惊的马儿没有理智,容易伤到人。”凌云笑着点头:“好。”  薛寒:?  很快几名姑娘围到秋蘅身旁,挡住了薛寒的视线。  “阿衡,我们回去吧,一起研究一下新香。”  “什么时候都能研究新香,难得出来了,当然是打猎去。走走走,去猎两只兔子,到时候让芳洲给我们烤兔腿吃。”  冯采月一脸无奈:“采星,阿蘅刚比试完,马儿还受惊了。”  “不骑马,我们进林子,说不定还能猎到狐狸呢。”  ……  女孩子们的谈笑声传入耳中,薛寒默默转身离开。  那些流言蜚语,似乎从不会给秋六姑娘造成困扰,只有内心很坚定的人才会如此吧。  薛寒走回去,见到了冷着脸的薛全。  “寒儿去哪儿了?”  “听闻成家姑娘与秋六姑娘比试骑马,孩儿过去看看。”  薛全火气稍缓。  这小子虽心思野了,好在没对他扯谎。  “小姑娘比试玩闹,你去看什么?为父早就提醒过你,那个秋六姑娘不简单。”  那乡下来的野丫头,该不会真把寒儿的心勾住了吧?  薛寒一脸坦荡:“虽是小姑娘间的比试,却去了许多人看,且都是各府公子贵女。孩儿担心人多出乱子,若是伤着哪个,传入今上耳中难免扫了今上来秋猎的兴致……”  “你倒是周到。”薛全虽觉得薛寒的说辞无懈可击,心里还是不踏实,“寒儿,容为父再提醒你一次,莫要与那位秋六姑娘走得太近。”  他薛全的养子,将来传承他姓氏香火之人,婚姻大事定不能草率了。  “孩儿知道了。”  “今日会猎大型走兽,去参与参与,若有所得也能令今上高看你一眼。”  狩猎那些凶兽,太子就不会参与了,薛全自是乐见养子出彩。  “是。”  不便出门的秋美人也在等消息。  郑玉从比试骑马的地方赶回来:“回禀美人,六姑娘她赢了!”  秋美人深深看郑玉一眼。  六妹赢了固然好,可郑玉是不是过于雀跃了些?  “说说具体的。”秋美人想到秋蘅说只会骑驴,难免好奇。郑玉兴奋描述着亲眼看到的情景:“……美人没瞧见,当时别提多惊险了,六姑娘就这么挂在马儿一侧,随时都要掉下去啊……”  秋美人越听越心惊。  六妹若真的掉下去,轻则受伤,重则丧命……  “六姑娘居然重回了马背,旗子也一面不落,漂漂亮亮赢了成姑娘。”说到最后,郑玉不禁与有荣焉。  秋美人喉咙发紧:“六妹真是——”  “老天眷顾!”郑玉下意识接话,察觉秋美人的诧异,忙道,“是六姑娘说的,成姑娘听了嘴都气歪了。”  “那赢了之后——”  “六姑娘打了成姑娘两巴掌。”  提到这个,郑玉更觉激动了。在这后宫,他只见过贵妃娘娘打人这么利落。  “下去吧。”  独处室中,秋美人呆坐了一会儿,笑着摇了摇头。  是她看低这个妹妹了。  但那成家并不好惹,只怕以后还会寻六妹麻烦。  想着这些,秋美人又难免忧心。  此时的秋蘅一行人,心情是最好的。  这一片山林不算大,已有禁军先把大型走兽驱赶过,正适合贵女们小打小闹。  秋蘅跟着冯采星往林中走,时而会遇到其他人,其中就有容宁郡主。  “郡主要不要与我们一起?”冯采星见容宁郡主没有同伴,只带了两名护卫,开口邀约。  容宁郡主看一眼秋蘅,冷淡摇头:“不必了,我不打算打兔子。”  “那好吧,郡主注意安全。”  容宁郡主点点头,往山林更深处去。  冯采星望着容宁郡主的背影喃喃:“郡主不会真想猎狐狸吧?狐狸生性狡猾,这么多人进林子动静大,寻不到狐狸踪迹的。”  还是打兔子吃肉实惠。  正这么想着,一只灰兔一闪而逝没入草丛,冯采星急忙去追。  秋蘅心思并不在此,只默默跟上,往前走了没多久忽听一声惨叫。  请收藏本站:。笔趣阁手机版:m.7d681.icu 第103章 遇熊 这声惨叫把几人都听愣了。  紧跟着惨叫的是一声闷吼。  “这是什么声音?”冯采星紧张问。  秋蘅已经反应过来。  是熊!  “采星,照顾好县主和采月姐姐。”撂下一句话,秋蘅往声音传来处奔去。  那是容宁郡主前去的方向,惨叫的男声应该是她的护卫。  容宁郡主以公主身份和亲西姜,西姜毁约后愤而刺杀西姜王惨死,所为令人钦佩。此时遇险,她不能袖手旁观。  “阿蘅,你去哪儿?”  冯采星要去追,被冯采月拦住:“不要添乱,那吼声虽没听过,不知道是何野兽,但定是凶兽。”  “可阿蘅还不如我呢,我好歹会些拳脚。”冯采星要急哭了。  嘉宜县主反而镇定些,吩咐跟着她的护卫:“快去看看,保护好阿蘅!”  这片山林稀疏平缓,又提前驱赶过不够温顺的走兽,就是为了让贵女们尽兴玩耍,因而贵女们几乎都是结伴而入,没有带丫鬟。嘉宜县主和容宁郡主一样,只带了两名护卫。  两名护卫有些犹豫。  嘉宜县主厉声道:“愣着干什么,都去!”  “是。”两名护卫追着秋蘅去了。  秋蘅赶到时,看到的情景令人心惊。  容宁郡主的一名护卫躺在地上,生死不知,另外一名护卫挡在容宁郡主身前,面对着明显处于愤怒中的黑熊危在旦夕。  秋蘅捡起地上一颗掉落的野果向黑熊砸去。  那果子只有拳头大,若砸在黑熊身上只会不痛不痒,偏巧一下子砸在了黑熊的鼻子上。  黑熊愤怒冲向秋蘅。  秋蘅早有准备,拔腿就往前跑。  护着容宁郡主的护卫再也支撑不住跌坐在地,捂着伤口疼得抽冷气。  容宁郡主一张脸比雪还白,抓起混乱中掉落在地的弓箭,心一横拔腿欲追。  秋蘅是为了救她,她不能不管了!  可才迈出一步,容宁郡主就腿一软摔到了地上。  刚刚死亡笼罩的阴影太深,深到身体产生了无法克服的恐惧。  容宁郡主狠狠捶了自己一下。  好在这时,嘉宜县主的两名护卫赶到了。“郡主,您没事吧?”  “我没事,有一只受伤的熊突然闯了过来,秋六姑娘把它引走了,你们快去救人!”  两名护卫顺着容宁郡主手指的方向追去。  秋蘅在前面跑,黑熊在后边追。  看起来笨拙的大熊,其实跑得非常快,若换了寻常人早就被追上了。而秋蘅随着福伯习武,最擅长的是轻身功夫。没有了旁人在,她放开速度带着黑熊在林中绕来绕去,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纵身一跃上了树。  气急败坏的黑熊跟着爬,往上爬了一段默默滑下来。  树太细,撑不住。  黑熊仰头吼了一声。  秋蘅气定神闲看着下方愤怒的黑熊,就见黑熊用力一撞树干。  知道熊会爬树,秋蘅特意挑的这棵细树,被黑熊这么一撞立刻摇摇欲倒。  秋蘅估量一番,这树应该还能撑几下的样子,一手抓着树杈稳稳坐着,只等树被撞断就跳到相邻不远的树上去。  黑熊更生气了,一边吼一边撞树。  秋蘅听到了咔嚓声。  看来要被撞断了。  “这里!”急切的喊声响起,嘉宜县主的两名护卫赶到了。  其中一名护卫见秋蘅栖身的树渐渐歪倒,情急之下把刀掷向黑熊。  黑熊感知到危险转身,直奔那名护卫而去。  “分开来牵制这黑熊!”那名护卫一边跑一边对同伴喊。  同伴会意,眼见那名护卫要被黑熊追上,就上前给黑熊一下,随后撒腿就跑。  秋蘅见二人配合得当,暂无危险,放下心来。  就在这时,挨了黑熊数下猛撞的树终于倒了。  因两名护卫把黑熊引走了,秋蘅提气准备跃到另一棵树上,却在跳离倾倒的树之际瞥见了飞奔而至的劲装少年。  薛寒!  都不必看清楚脸,秋蘅就反应过来是何人。  天杀的,薛寒又来救她了!  秋蘅当即放松身体任由自己坠落,只来得及在心里骂了一句,就稳稳落入了薛寒怀中。  巨大的冲击力之下,薛寒抱着秋蘅连退数步,才稳住身体。  “没事吧?”天地转换之际,耳边是少年带着急促喘息的声音。秋蘅心中那点无可奈何的懊恼一下子消散了。  以薛寒的身手,呼吸乱成这样,可想而知是如何拼尽全力奔来。  他为救她如此尽心,她似乎也只能原谅他专来克她了。  秋蘅认命般在心中叹了口气,回答薛寒的话:“没事。”  “那就好,那就好。”薛寒连说两句,心还跳得厉害。  不是因为这样的亲密接触心乱,而是后怕。  他为了应付养父去参与狩猎,刚过去就发现一片混乱,说是围猎的黑熊挣脱出去,跑到另一片林子中去了。  而那片山林,是专供贵女玩乐的。  随参与围猎的众人赶过去后,就听说秋六姑娘为了救容宁郡主把黑熊引走了。  本来只是担心有人出事的急切在那瞬间化作抡起的铁锤,重重砸在他心上。  砸得他心神俱碎,只记得奔跑。  快一些,再快一些。  这一次他长大了,有能力救下她了。若再错失,他绝无法原谅自己!  还好,还好她没事。  薛寒心情激荡,不觉更用力拥紧了怀中的姑娘。  秋蘅正要提醒薛寒放她下来,却察觉对方把她抱得更紧了。  “薛——”秋蘅才吐出一个字,就发现抱着她的少年红了眼睛,要说的话一下子卡在了喉中。  薛寒……哭了?  这是为什么?  秋蘅抬眸看着眼中隐有泪光的少年,忘了要说的话。  惊喜的声音突然响起:“阿蘅在那里!”  薛寒猛地回神,忙把人放下。很快一阵香风刮过,好几位少女围住秋蘅,把他挤到了一边去。  “阿衡,你没事吧?”冯采星拉着秋蘅的手上下看个不停。  嘉宜县主与冯采月脸上也有泪痕。  “我没事。”秋蘅望向不远处沉默的少年,“我一着急爬到树上去了,那黑熊用力撞树,把树撞倒了。还好薛大人及时赶到,接住了我。”  及时赶到——秋蘅的话在薛寒心中回荡,令满心的恐惧一点点褪去。  请收藏本站:。笔趣阁手机版:m.7d681.icu 第103章 遇熊_178 这声惨叫把几人都听愣了。  紧跟着惨叫的是一声闷吼。  “这是什么声音?”冯采星紧张问。  秋蘅已经反应过来。  是熊!  “采星,照顾好县主和采月姐姐。”撂下一句话,秋蘅往声音传来处奔去。  那是容宁郡主前去的方向,惨叫的男声应该是她的护卫。  容宁郡主以公主身份和亲西姜,西姜毁约后愤而刺杀西姜王惨死,所为令人钦佩。此时遇险,她不能袖手旁观。  “阿蘅,你去哪儿?”  冯采星要去追,被冯采月拦住:“不要添乱,那吼声虽没听过,不知道是何野兽,但定是凶兽。”  “可阿蘅还不如我呢,我好歹会些拳脚。”冯采星要急哭了。  嘉宜县主反而镇定些,吩咐跟着她的护卫:“快去看看,保护好阿蘅!”  这片山林稀疏平缓,又提前驱赶过不够温顺的走兽,就是为了让贵女们尽兴玩耍,因而贵女们几乎都是结伴而入,没有带丫鬟。嘉宜县主和容宁郡主一样,只带了两名护卫。  两名护卫有些犹豫。  嘉宜县主厉声道:“愣着干什么,都去!”  “是。”两名护卫追着秋蘅去了。  秋蘅赶到时,看到的情景令人心惊。  容宁郡主的一名护卫躺在地上,生死不知,另外一名护卫挡在容宁郡主身前,面对着明显处于愤怒中的黑熊危在旦夕。  秋蘅捡起地上一颗掉落的野果向黑熊砸去。  那果子只有拳头大,若砸在黑熊身上只会不痛不痒,偏巧一下子砸在了黑熊的鼻子上。  黑熊愤怒冲向秋蘅。  秋蘅早有准备,拔腿就往前跑。  护着容宁郡主的护卫再也支撑不住跌坐在地,捂着伤口疼得抽冷气。  容宁郡主一张脸比雪还白,抓起混乱中掉落在地的弓箭,心一横拔腿欲追。  秋蘅是为了救她,她不能不管了!  可才迈出一步,容宁郡主就腿一软摔到了地上。  刚刚死亡笼罩的阴影太深,深到身体产生了无法克服的恐惧。  容宁郡主狠狠捶了自己一下。  好在这时,嘉宜县主的两名护卫赶到了。“郡主,您没事吧?”  “我没事,有一只受伤的熊突然闯了过来,秋六姑娘把它引走了,你们快去救人!”  两名护卫顺着容宁郡主手指的方向追去。  秋蘅在前面跑,黑熊在后边追。  看起来笨拙的大熊,其实跑得非常快,若换了寻常人早就被追上了。而秋蘅随着福伯习武,最擅长的是轻身功夫。没有了旁人在,她放开速度带着黑熊在林中绕来绕去,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纵身一跃上了树。  气急败坏的黑熊跟着爬,往上爬了一段默默滑下来。  树太细,撑不住。  黑熊仰头吼了一声。  秋蘅气定神闲看着下方愤怒的黑熊,就见黑熊用力一撞树干。  知道熊会爬树,秋蘅特意挑的这棵细树,被黑熊这么一撞立刻摇摇欲倒。  秋蘅估量一番,这树应该还能撑几下的样子,一手抓着树杈稳稳坐着,只等树被撞断就跳到相邻不远的树上去。  黑熊更生气了,一边吼一边撞树。  秋蘅听到了咔嚓声。  看来要被撞断了。  “这里!”急切的喊声响起,嘉宜县主的两名护卫赶到了。  其中一名护卫见秋蘅栖身的树渐渐歪倒,情急之下把刀掷向黑熊。  黑熊感知到危险转身,直奔那名护卫而去。  “分开来牵制这黑熊!”那名护卫一边跑一边对同伴喊。  同伴会意,眼见那名护卫要被黑熊追上,就上前给黑熊一下,随后撒腿就跑。  秋蘅见二人配合得当,暂无危险,放下心来。  就在这时,挨了黑熊数下猛撞的树终于倒了。  因两名护卫把黑熊引走了,秋蘅提气准备跃到另一棵树上,却在跳离倾倒的树之际瞥见了飞奔而至的劲装少年。  薛寒!  都不必看清楚脸,秋蘅就反应过来是何人。  天杀的,薛寒又来救她了!  秋蘅当即放松身体任由自己坠落,只来得及在心里骂了一句,就稳稳落入了薛寒怀中。  巨大的冲击力之下,薛寒抱着秋蘅连退数步,才稳住身体。  “没事吧?”天地转换之际,耳边是少年带着急促喘息的声音。秋蘅心中那点无可奈何的懊恼一下子消散了。  以薛寒的身手,呼吸乱成这样,可想而知是如何拼尽全力奔来。  他为救她如此尽心,她似乎也只能原谅他专来克她了。  秋蘅认命般在心中叹了口气,回答薛寒的话:“没事。”  “那就好,那就好。”薛寒连说两句,心还跳得厉害。  不是因为这样的亲密接触心乱,而是后怕。  他为了应付养父去参与狩猎,刚过去就发现一片混乱,说是围猎的黑熊挣脱出去,跑到另一片林子中去了。  而那片山林,是专供贵女玩乐的。  随参与围猎的众人赶过去后,就听说秋六姑娘为了救容宁郡主把黑熊引走了。  本来只是担心有人出事的急切在那瞬间化作抡起的铁锤,重重砸在他心上。  砸得他心神俱碎,只记得奔跑。  快一些,再快一些。  这一次他长大了,有能力救下她了。若再错失,他绝无法原谅自己!  还好,还好她没事。  薛寒心情激荡,不觉更用力拥紧了怀中的姑娘。  秋蘅正要提醒薛寒放她下来,却察觉对方把她抱得更紧了。  “薛——”秋蘅才吐出一个字,就发现抱着她的少年红了眼睛,要说的话一下子卡在了喉中。  薛寒……哭了?  这是为什么?  秋蘅抬眸看着眼中隐有泪光的少年,忘了要说的话。  惊喜的声音突然响起:“阿蘅在那里!”  薛寒猛地回神,忙把人放下。很快一阵香风刮过,好几位少女围住秋蘅,把他挤到了一边去。  “阿衡,你没事吧?”冯采星拉着秋蘅的手上下看个不停。  嘉宜县主与冯采月脸上也有泪痕。  “我没事。”秋蘅望向不远处沉默的少年,“我一着急爬到树上去了,那黑熊用力撞树,把树撞倒了。还好薛大人及时赶到,接住了我。”  及时赶到——秋蘅的话在薛寒心中回荡,令满心的恐惧一点点褪去。  请收藏本站:。笔趣阁手机版:m.7d681.icu 第104章 秋姑娘就是最瞩目的星 薛寒捏着拳头,心中波澜起伏。  她说,还好他及时赶到……  “薛大人,多谢你救了阿蘅。”嘉宜县主冲薛寒屈膝行礼。  “应该的。”薛寒微微颔首,已恢复了冷静。  “秋六姑娘——”一道女声响起。  秋蘅理了理微乱的发丝,看向开口的人。  容宁郡主一步步走来,到了近前,深施一礼:“多谢你救了我。”  说出这话,容宁郡主有些尴尬。  就在刚刚的事发生之前,她对秋六姑娘还心存鄙视,认定对方是妄图攀龙附凤之辈。  她知道很多人就在林中,能听得到护卫的惨叫声,可最先赶来的竟然是秋六姑娘。  那时的她危在旦夕,顾不得多想,可当亲眼看着秋六姑娘把熊引走,给她造成的冲击不比突然遇到黑熊发狂袭人来得小。  一心汲汲营营之人,怎么可能做到如此地步。  是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容宁郡主羞愧又尴尬,等着秋蘅的回应。  先前容宁郡主的态度秋蘅很清楚,但并没往心里去。  她要做的事如攀陡峭高峰,艰难险阻,注定会做许多出格之事。若处处在意旁人眼光,那就什么都不必做了。  “若是其他人,我也会救。”秋蘅平静说出这话。  冯采星扑哧一笑:“阿蘅,你这话和薛大人对成素素说的一样。”  本是无意的一句话,却让秋蘅与薛寒不觉对视一眼。  容宁郡主瞪冯采星一眼,嗔道:“采星,你说什么呢!”  这不是把她和成素素相提并论了。  她对秋六姑娘是误会,不够了解,成素素是故意为难,欺负人。  这怎么能一样呢?  最初的尴尬过了后,容宁郡主不是个扭捏性子,看着秋蘅认真道:“秋六姑娘,先前是我误会你了,我向你赔不是。”  “郡主客气了。那只熊——”  “被围杀了。”提到那只黑熊,容宁郡主仍然心有余悸,因而对秋蘅的救人之举更加感激。  “我们先离开这里吧。”嘉宜县主开口。  一行人往外走,林子外站了许多人。有听到惨叫与熊的吼声离开山林的贵女,也有追着黑熊过来的男人们,更多是听说出事赶来的护卫。眼看着秋蘅等人出现,无数道视线落在她身上。  “看到没,那个穿樱红骑装的就是秋六姑娘。”  “不像啊,看着柔柔弱弱的,竟敢引开黑熊啊?”  “那是怎么从黑熊掌下活下来的啊?”  “不知道啊,无法想象。”  其中有个和冯采星同为圆团社的贵女,好奇心驱动下大着胆子招手:“采星,采星——”  冯采星听到喊声,对嘉宜县主等人道:“你们先回,我过去一下。”  “你也早点回,今日乱子太多,莫要再生事了。”冯采月叮嘱一句。  “知道啦。”冯采星快步走过去,问那贵女,“怎么啦?”  众女立刻把冯采星团团围住:“采星,快说说秋六姑娘是如何从黑熊掌下脱险的!”  冯采星正为秋蘅熊口脱险心情激荡,恨不得拿个大喇叭说,闻言正中下怀。  “阿蘅爬到树上去,躲开了黑熊的袭击。”  “哇,秋六姑娘还会爬树啊?”  “肯定会呀,阿衡在南边乡野生活了那么多年,爬树还不是必备的本事嘛。”  “这么说,南边生活的人都会爬树啊!”  “估计是。你们忘啦,阿衡还会凫水呢。”  “对对,我想起来了,七夕的时候秋六姑娘不是下水把她姐姐救了上来。”  “秋六姑娘会的好多啊。”  “我怎么听说,黑熊也会爬树呢?”  冯采星一听,更得意了:“所以阿蘅聪明啊,专门挑了一棵细树爬上去。那黑熊也不傻,见树太细不敢爬,就一直撞树……”  众女听着其中惊险,时不时惊呼。  “就在树被撞倒时,护卫们还有薛大人赶来了……”冯采星终于说到了最后。  抽气声此起彼伏:“这也太惊险了。”  冯采星一笑:“可不是。阿蘅险些坠马时怎么说来着,老天眷顾!”  众贵女不约而同点头:“还真是。”  冯采星一走,掌握了第一手八卦的这些贵女很快又被相熟的人围住,秋六姑娘如何引走黑熊,如何逃脱的种种细节被越来越多人知晓。崔二默默听着,后悔了。  秋六姑娘这样的胆识与人品,合该是他的媳妇。不该知难而退的,他要再求双亲为他去提亲!  容宁郡主才与秋蘅等人分开,就在半路遇到了闻讯赶来的福王妃。  “容宁,你没事吧?”快走了一路的福王妃气喘吁吁,眼圈通红,见到女儿眼泪就掉了下来。  与福王妃一起的还有康郡王妃以及几位贵夫人。  几位贵妇的着急或真或假,无论心中怎么想,听说容宁郡主遇险的消息,正与福王妃一起喝茶闲聊的她们都不可能置身事外。  “母妃,我没事,就是两个护卫一重伤一轻伤。”在母亲面前,容宁郡主一直紧绷的情绪一松,也掉了泪。  “你没事就好,没事就好。”福王妃后怕揽住容宁郡主,手还是冰凉的。  天知道她听闻女儿遇险的心情,那般滋味再不想体会了,等回去就去寺庙、道观上香,拜谢神佛保佑容宁。  “母妃,是秋六姑娘救了我。”  福王妃一愣,不由看向康郡王妃。  康郡王妃惊呆了。  秋六姑娘?她那个便宜义女?  一双手用力握住康郡王妃的手:“郡王妃,请带我去见一见秋姑娘。”  郡王妃看着福王妃热切的眼神,好似做梦一般。  她一直不大瞧得上的义女,成了容宁郡主的救命恩人?  要知道这一辈宗室,与今上最亲近的就是福王。  定了定心神,康郡王妃客气道:“哪用王妃过去。容宁受了那么大惊吓,王妃先带她回去安顿一下,等会儿我带阿蘅过去。”  福王妃到底心疼女儿,听康郡王妃这么一说,没再坚持:“实在惭愧,本该亲自去向那孩子道谢的,那我就等着郡王妃带秋六姑娘过来了。”  与福王妃分开后,康郡王妃立刻赶回去见秋蘅。  请收藏本站:。笔趣阁手机版:m.7d681.icu 第104章 秋姑娘就是最瞩目的星_180 薛寒捏着拳头,心中波澜起伏。  她说,还好他及时赶到……  “薛大人,多谢你救了阿蘅。”嘉宜县主冲薛寒屈膝行礼。  “应该的。”薛寒微微颔首,已恢复了冷静。  “秋六姑娘——”一道女声响起。  秋蘅理了理微乱的发丝,看向开口的人。  容宁郡主一步步走来,到了近前,深施一礼:“多谢你救了我。”  说出这话,容宁郡主有些尴尬。  就在刚刚的事发生之前,她对秋六姑娘还心存鄙视,认定对方是妄图攀龙附凤之辈。  她知道很多人就在林中,能听得到护卫的惨叫声,可最先赶来的竟然是秋六姑娘。  那时的她危在旦夕,顾不得多想,可当亲眼看着秋六姑娘把熊引走,给她造成的冲击不比突然遇到黑熊发狂袭人来得小。  一心汲汲营营之人,怎么可能做到如此地步。  是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容宁郡主羞愧又尴尬,等着秋蘅的回应。  先前容宁郡主的态度秋蘅很清楚,但并没往心里去。  她要做的事如攀陡峭高峰,艰难险阻,注定会做许多出格之事。若处处在意旁人眼光,那就什么都不必做了。  “若是其他人,我也会救。”秋蘅平静说出这话。  冯采星扑哧一笑:“阿蘅,你这话和薛大人对成素素说的一样。”  本是无意的一句话,却让秋蘅与薛寒不觉对视一眼。  容宁郡主瞪冯采星一眼,嗔道:“采星,你说什么呢!”  这不是把她和成素素相提并论了。  她对秋六姑娘是误会,不够了解,成素素是故意为难,欺负人。  这怎么能一样呢?  最初的尴尬过了后,容宁郡主不是个扭捏性子,看着秋蘅认真道:“秋六姑娘,先前是我误会你了,我向你赔不是。”  “郡主客气了。那只熊——”  “被围杀了。”提到那只黑熊,容宁郡主仍然心有余悸,因而对秋蘅的救人之举更加感激。  “我们先离开这里吧。”嘉宜县主开口。  一行人往外走,林子外站了许多人。有听到惨叫与熊的吼声离开山林的贵女,也有追着黑熊过来的男人们,更多是听说出事赶来的护卫。眼看着秋蘅等人出现,无数道视线落在她身上。  “看到没,那个穿樱红骑装的就是秋六姑娘。”  “不像啊,看着柔柔弱弱的,竟敢引开黑熊啊?”  “那是怎么从黑熊掌下活下来的啊?”  “不知道啊,无法想象。”  其中有个和冯采星同为圆团社的贵女,好奇心驱动下大着胆子招手:“采星,采星——”  冯采星听到喊声,对嘉宜县主等人道:“你们先回,我过去一下。”  “你也早点回,今日乱子太多,莫要再生事了。”冯采月叮嘱一句。  “知道啦。”冯采星快步走过去,问那贵女,“怎么啦?”  众女立刻把冯采星团团围住:“采星,快说说秋六姑娘是如何从黑熊掌下脱险的!”  冯采星正为秋蘅熊口脱险心情激荡,恨不得拿个大喇叭说,闻言正中下怀。  “阿蘅爬到树上去,躲开了黑熊的袭击。”  “哇,秋六姑娘还会爬树啊?”  “肯定会呀,阿衡在南边乡野生活了那么多年,爬树还不是必备的本事嘛。”  “这么说,南边生活的人都会爬树啊!”  “估计是。你们忘啦,阿衡还会凫水呢。”  “对对,我想起来了,七夕的时候秋六姑娘不是下水把她姐姐救了上来。”  “秋六姑娘会的好多啊。”  “我怎么听说,黑熊也会爬树呢?”  冯采星一听,更得意了:“所以阿蘅聪明啊,专门挑了一棵细树爬上去。那黑熊也不傻,见树太细不敢爬,就一直撞树……”  众女听着其中惊险,时不时惊呼。  “就在树被撞倒时,护卫们还有薛大人赶来了……”冯采星终于说到了最后。  抽气声此起彼伏:“这也太惊险了。”  冯采星一笑:“可不是。阿蘅险些坠马时怎么说来着,老天眷顾!”  众贵女不约而同点头:“还真是。”  冯采星一走,掌握了第一手八卦的这些贵女很快又被相熟的人围住,秋六姑娘如何引走黑熊,如何逃脱的种种细节被越来越多人知晓。崔二默默听着,后悔了。  秋六姑娘这样的胆识与人品,合该是他的媳妇。不该知难而退的,他要再求双亲为他去提亲!  容宁郡主才与秋蘅等人分开,就在半路遇到了闻讯赶来的福王妃。  “容宁,你没事吧?”快走了一路的福王妃气喘吁吁,眼圈通红,见到女儿眼泪就掉了下来。  与福王妃一起的还有康郡王妃以及几位贵夫人。  几位贵妇的着急或真或假,无论心中怎么想,听说容宁郡主遇险的消息,正与福王妃一起喝茶闲聊的她们都不可能置身事外。  “母妃,我没事,就是两个护卫一重伤一轻伤。”在母亲面前,容宁郡主一直紧绷的情绪一松,也掉了泪。  “你没事就好,没事就好。”福王妃后怕揽住容宁郡主,手还是冰凉的。  天知道她听闻女儿遇险的心情,那般滋味再不想体会了,等回去就去寺庙、道观上香,拜谢神佛保佑容宁。  “母妃,是秋六姑娘救了我。”  福王妃一愣,不由看向康郡王妃。  康郡王妃惊呆了。  秋六姑娘?她那个便宜义女?  一双手用力握住康郡王妃的手:“郡王妃,请带我去见一见秋姑娘。”  郡王妃看着福王妃热切的眼神,好似做梦一般。  她一直不大瞧得上的义女,成了容宁郡主的救命恩人?  要知道这一辈宗室,与今上最亲近的就是福王。  定了定心神,康郡王妃客气道:“哪用王妃过去。容宁受了那么大惊吓,王妃先带她回去安顿一下,等会儿我带阿蘅过去。”  福王妃到底心疼女儿,听康郡王妃这么一说,没再坚持:“实在惭愧,本该亲自去向那孩子道谢的,那我就等着郡王妃带秋六姑娘过来了。”  与福王妃分开后,康郡王妃立刻赶回去见秋蘅。  请收藏本站:。笔趣阁手机版:m.7d681.icu 第105章 世子生气了 康郡王妃回到住处,看到的是站在嘉宜县主院中的凌云。  “云儿怎么在这儿?”  凌云脸色发白:“听闻阿蘅遇险,儿子来看看。”  康郡王妃拧眉:“你脸色不好,是不是跑回来的?”  凌云没吭声。  康郡王妃有些气:“云儿,你自幼就身体弱,好不容易养得差不多了,怎么能不爱惜自己?”  那丫头就让云儿这么上心?  “母妃别担心,儿子对自己的身体有数。”  康郡王妃知道儿子是个有主意的,当着一众下人的面没再多说,问道:“县主她们呢?”  一名婢女回道:“回禀郡王妃,县主和秋姑娘在沐浴。”  康郡王妃交代婢女:“等她们收拾好了,让她们去我那儿。”  “是。”  临走时,康郡王妃看一眼凌云。  凌云站着不动:“儿子在这里等等,到时候和嘉宜她们一起去母妃那里。”  康郡王妃点点头,抬脚走了。  凌云静静站在院中海棠树下,立在门口的婢女们光明正大欣赏世子美貌。  世子就是这点好,温和内敛,从不会计较她们多看几眼。  一名婢女从屋中走出,对凌云屈膝行礼:“世子,县主和秋姑娘收拾好了,请您进去。”  凌云微一颔首,快步而入。  “大哥。”见到凌云,嘉宜县主和秋蘅齐声打招呼。  凌云定定看着秋蘅,声音微沉:“阿蘅,你跟我来。”  秋蘅看嘉宜县主一眼。  嘉宜县主投以同情的眼神,用口型无声道:“去吧。”  大哥好像生气了。  秋蘅与凌云相处那几年,也没见他这么严肃过,默默跟着去了西屋。  “凌大哥——”  “阿蘅还记得我是你大哥。”  “那……你生气啦?”  “我不该生气吗?当时那么多人,你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姑娘竟敢跑过去把熊引开,就没想过万一被追上呢?或者黑熊撞断树时薛大人他们没有及时赶到,你会如何?”  秋蘅老实听着,一副乖巧模样。  凌云见状更气了,既气她,更气自己。  “阿衡,你不要给我装乖巧。你遇事就冲在前面,有没有想过万一出事,在意你的人会伤心?”  他认识她时,她就是活泼调皮的性子,乖巧都是糊弄人的。  “凌大哥,我错了。”秋蘅利落认错。  “阿蘅!”凌云加重语气,正色道,“你这样会让我担心。”  秋蘅愣了愣。  认识这么久,凌大哥从来都是内敛淡然的,鲜少这般直白表露情绪。  有感动,也有见到凌云另一面的疑惑与新奇,秋蘅语气亦郑重起来:“凌大哥,我不是瞎逞能。当时容宁郡主和她的护卫命悬一线,我多争取些时间撑到援兵赶来,这是最好的结果。”“要是撑不到呢?”  “不会的。林子中人不少,赶过去要不了多少时间。我冒些风险救下三条人命,还是值得的。”  “要是有万一呢?你可知道,黑熊跑得比人快。”  “我自幼就漫山遍野疯跑,比一般人跑得快,那只黑熊还受伤了。”  “就算如此,还是太冒险了。阿蘅,当时比你更合适去救人的大有人在。”  秋蘅沉默了一瞬,平静道:“凌大哥,并不是更有能力的就更乐意去救人的。”  若能者愿意多劳,大夏不会走向那炼狱般的末路。也就不用她一个本来无忧无虑的乡间丫头背负这些了。  “凌大哥也不愿见到容宁郡主出事吧?”  “自然不愿。”凌云与秋蘅对视,一字字道,“但我更不愿你出事。”  这般直白的关心,令秋蘅有些赧然,微微垂下眼帘:“那我以后遇事多思量,不让大哥担心。”  凌云弯唇:“阿蘅别忘了今日说的话。母妃等你们过去,走吧。”  去往康郡王妃院子的路上,嘉宜县主悄悄问秋蘅:“大哥说什么了?”  秋蘅扫一眼恢复了淡定的凌云,小声道:“骂我逞能。”  嘉宜县主一笑:“大哥是真担心了。”  凌云对二人的小声嘀咕只能装作听不见,默默加快脚步。  康郡王妃喝茶坐等,一听世子三人到了,忙让请进来。  “母妃(义母)。”三人齐齐问好。  康郡王妃视线落在秋蘅面上:“阿蘅没事吧?”  “让义母担心了,阿蘅没事。”  “来我身边坐。”  秋蘅走过去。  康郡王妃仔细打量换上家常裙衫的少女,犹觉得难以置信。  看着娇花一样的小姑娘,如何做出那等惊人之举?  “阿蘅还真是令人刮目相看。”康郡王妃笑着赞了一声。  不管多么匪夷所思,这丫头救下容宁郡主已是人尽皆知,康郡王府面上也有光彩。  康郡王妃头一次生出有这么个义女也不错的念头,余光瞥见一旁的儿子,警惕心又上来了。  倘若云儿对这丫头少些关心,那她对这个便宜义女会更满意些。  “福王妃十分感念你对容宁郡主的相救,想亲自向你道谢。你和嘉宜这就随我一起过去吧。”  福王妃——秋蘅在心中默念,对将要与福王妃打交道心生期待。  书上记载,薛寒的结局就是因杀福王被诛。而对薛寒杀害福王的动机,她没有从故纸堆中找到答案。  那就让她亲自去揭开谜底吧。  “云儿去你父王那边看看吧,容宁郡主林中遇险,今上定会过问。”康郡王妃叮嘱一声,带秋蘅与嘉宜县主去了福王妃那里。福王妃听说康郡王妃到了,亲自去门口相迎,打过招呼就拉住秋蘅的手:“阿蘅,我可以这么叫你吧?”  秋蘅屈了屈膝:“小女的荣幸。”  “来来,先坐。”  进了屋后福王妃招呼人都坐了,依然拉着秋蘅的手不放:“阿蘅啊,今日多亏你救了容宁。我三个儿子,就容宁一个宝贝女儿,她要是出了事我真不知道该怎么活……”  听完福王妃一番感激,秋蘅客气道:“王妃不必放在心上,也是赶上了。”  福王妃见秋蘅毫不邀功,印象更好。  她仔细问过了,当时林子里的人多着,听到熊吼声只有秋姑娘立刻赶去了。  “你这孩子,真是实在。”福王妃冲康郡王妃露出感激的笑容,“也多亏郡王妃这次带阿蘅来了,先前我还不解郡王妃怎么突然收义女,如今看来还是郡王妃有眼光。”  康郡王妃不由弯唇:“哪里哪里,王妃过奖。”  这边和风细雨时,靖平帝那边却是风雨欲来。  “围猎黑熊,竟让黑熊跑了出去,闯入姑娘家玩乐之处,你们真是能耐啊!”  靖平帝骂过参与围猎的公子哥,又骂三衙统领:“你们是怎么防护的?这次是让黑熊闯入了贵女游玩之地,下次是不是就要闯入朕的地方了?”  “陛下恕罪。”  望着跪了一地的人,靖平帝冷哼一声:“朕听说多亏了秋六姑娘,容宁才没有出事。你们这些人还不如一个小姑娘!”  “臣等惭愧。”  “去把秋六姑娘请来,朕要见见她。”  领了口谕的宦官匆匆离开,打听一番得知秋蘅随康郡王妃去了福王妃那里,忙赶了过去。  “口谕,传秋六姑娘觐见——”  听了福王妃一肚子感激话的康郡王妃心情正好,内侍传达口谕后不由悬起心。  没有秋家其他人在,秋蘅这丫头挣的面子她得着,惹的祸也得接着。  “圣上面前定要慎言。”康郡王妃悄悄叮嘱。  秋蘅点点头,随内侍而去。  “秋六姑娘到——”  随着内侍高声传唱,挨了骂的,没挨骂的,全都目光灼灼望过去。  秋蘅就在万众瞩目下一步一步走向靖平帝。  请收藏本站:。笔趣阁手机版:m.7d681.icu 第105章 世子生气了_182 康郡王妃回到住处,看到的是站在嘉宜县主院中的凌云。  “云儿怎么在这儿?”  凌云脸色发白:“听闻阿蘅遇险,儿子来看看。”  康郡王妃拧眉:“你脸色不好,是不是跑回来的?”  凌云没吭声。  康郡王妃有些气:“云儿,你自幼就身体弱,好不容易养得差不多了,怎么能不爱惜自己?”  那丫头就让云儿这么上心?  “母妃别担心,儿子对自己的身体有数。”  康郡王妃知道儿子是个有主意的,当着一众下人的面没再多说,问道:“县主她们呢?”  一名婢女回道:“回禀郡王妃,县主和秋姑娘在沐浴。”  康郡王妃交代婢女:“等她们收拾好了,让她们去我那儿。”  “是。”  临走时,康郡王妃看一眼凌云。  凌云站着不动:“儿子在这里等等,到时候和嘉宜她们一起去母妃那里。”  康郡王妃点点头,抬脚走了。  凌云静静站在院中海棠树下,立在门口的婢女们光明正大欣赏世子美貌。  世子就是这点好,温和内敛,从不会计较她们多看几眼。  一名婢女从屋中走出,对凌云屈膝行礼:“世子,县主和秋姑娘收拾好了,请您进去。”  凌云微一颔首,快步而入。  “大哥。”见到凌云,嘉宜县主和秋蘅齐声打招呼。  凌云定定看着秋蘅,声音微沉:“阿蘅,你跟我来。”  秋蘅看嘉宜县主一眼。  嘉宜县主投以同情的眼神,用口型无声道:“去吧。”  大哥好像生气了。  秋蘅与凌云相处那几年,也没见他这么严肃过,默默跟着去了西屋。  “凌大哥——”  “阿蘅还记得我是你大哥。”  “那……你生气啦?”  “我不该生气吗?当时那么多人,你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姑娘竟敢跑过去把熊引开,就没想过万一被追上呢?或者黑熊撞断树时薛大人他们没有及时赶到,你会如何?”  秋蘅老实听着,一副乖巧模样。  凌云见状更气了,既气她,更气自己。  “阿衡,你不要给我装乖巧。你遇事就冲在前面,有没有想过万一出事,在意你的人会伤心?”  他认识她时,她就是活泼调皮的性子,乖巧都是糊弄人的。  “凌大哥,我错了。”秋蘅利落认错。  “阿蘅!”凌云加重语气,正色道,“你这样会让我担心。”  秋蘅愣了愣。  认识这么久,凌大哥从来都是内敛淡然的,鲜少这般直白表露情绪。  有感动,也有见到凌云另一面的疑惑与新奇,秋蘅语气亦郑重起来:“凌大哥,我不是瞎逞能。当时容宁郡主和她的护卫命悬一线,我多争取些时间撑到援兵赶来,这是最好的结果。”“要是撑不到呢?”  “不会的。林子中人不少,赶过去要不了多少时间。我冒些风险救下三条人命,还是值得的。”  “要是有万一呢?你可知道,黑熊跑得比人快。”  “我自幼就漫山遍野疯跑,比一般人跑得快,那只黑熊还受伤了。”  “就算如此,还是太冒险了。阿蘅,当时比你更合适去救人的大有人在。”  秋蘅沉默了一瞬,平静道:“凌大哥,并不是更有能力的就更乐意去救人的。”  若能者愿意多劳,大夏不会走向那炼狱般的末路。也就不用她一个本来无忧无虑的乡间丫头背负这些了。  “凌大哥也不愿见到容宁郡主出事吧?”  “自然不愿。”凌云与秋蘅对视,一字字道,“但我更不愿你出事。”  这般直白的关心,令秋蘅有些赧然,微微垂下眼帘:“那我以后遇事多思量,不让大哥担心。”  凌云弯唇:“阿蘅别忘了今日说的话。母妃等你们过去,走吧。”  去往康郡王妃院子的路上,嘉宜县主悄悄问秋蘅:“大哥说什么了?”  秋蘅扫一眼恢复了淡定的凌云,小声道:“骂我逞能。”  嘉宜县主一笑:“大哥是真担心了。”  凌云对二人的小声嘀咕只能装作听不见,默默加快脚步。  康郡王妃喝茶坐等,一听世子三人到了,忙让请进来。  “母妃(义母)。”三人齐齐问好。  康郡王妃视线落在秋蘅面上:“阿蘅没事吧?”  “让义母担心了,阿蘅没事。”  “来我身边坐。”  秋蘅走过去。  康郡王妃仔细打量换上家常裙衫的少女,犹觉得难以置信。  看着娇花一样的小姑娘,如何做出那等惊人之举?  “阿蘅还真是令人刮目相看。”康郡王妃笑着赞了一声。  不管多么匪夷所思,这丫头救下容宁郡主已是人尽皆知,康郡王府面上也有光彩。  康郡王妃头一次生出有这么个义女也不错的念头,余光瞥见一旁的儿子,警惕心又上来了。  倘若云儿对这丫头少些关心,那她对这个便宜义女会更满意些。  “福王妃十分感念你对容宁郡主的相救,想亲自向你道谢。你和嘉宜这就随我一起过去吧。”  福王妃——秋蘅在心中默念,对将要与福王妃打交道心生期待。  书上记载,薛寒的结局就是因杀福王被诛。而对薛寒杀害福王的动机,她没有从故纸堆中找到答案。  那就让她亲自去揭开谜底吧。  “云儿去你父王那边看看吧,容宁郡主林中遇险,今上定会过问。”康郡王妃叮嘱一声,带秋蘅与嘉宜县主去了福王妃那里。福王妃听说康郡王妃到了,亲自去门口相迎,打过招呼就拉住秋蘅的手:“阿蘅,我可以这么叫你吧?”  秋蘅屈了屈膝:“小女的荣幸。”  “来来,先坐。”  进了屋后福王妃招呼人都坐了,依然拉着秋蘅的手不放:“阿蘅啊,今日多亏你救了容宁。我三个儿子,就容宁一个宝贝女儿,她要是出了事我真不知道该怎么活……”  听完福王妃一番感激,秋蘅客气道:“王妃不必放在心上,也是赶上了。”  福王妃见秋蘅毫不邀功,印象更好。  她仔细问过了,当时林子里的人多着,听到熊吼声只有秋姑娘立刻赶去了。  “你这孩子,真是实在。”福王妃冲康郡王妃露出感激的笑容,“也多亏郡王妃这次带阿蘅来了,先前我还不解郡王妃怎么突然收义女,如今看来还是郡王妃有眼光。”  康郡王妃不由弯唇:“哪里哪里,王妃过奖。”  这边和风细雨时,靖平帝那边却是风雨欲来。  “围猎黑熊,竟让黑熊跑了出去,闯入姑娘家玩乐之处,你们真是能耐啊!”  靖平帝骂过参与围猎的公子哥,又骂三衙统领:“你们是怎么防护的?这次是让黑熊闯入了贵女游玩之地,下次是不是就要闯入朕的地方了?”  “陛下恕罪。”  望着跪了一地的人,靖平帝冷哼一声:“朕听说多亏了秋六姑娘,容宁才没有出事。你们这些人还不如一个小姑娘!”  “臣等惭愧。”  “去把秋六姑娘请来,朕要见见她。”  领了口谕的宦官匆匆离开,打听一番得知秋蘅随康郡王妃去了福王妃那里,忙赶了过去。  “口谕,传秋六姑娘觐见——”  听了福王妃一肚子感激话的康郡王妃心情正好,内侍传达口谕后不由悬起心。  没有秋家其他人在,秋蘅这丫头挣的面子她得着,惹的祸也得接着。  “圣上面前定要慎言。”康郡王妃悄悄叮嘱。  秋蘅点点头,随内侍而去。  “秋六姑娘到——”  随着内侍高声传唱,挨了骂的,没挨骂的,全都目光灼灼望过去。  秋蘅就在万众瞩目下一步一步走向靖平帝。  请收藏本站:。笔趣阁手机版:m.7d681.icu 第104章 靖平帝的赏赐 这就是传说中的秋六姑娘啊,可真年轻——许多人心中不约而同浮现这个念头。就这么个年少娇弱的小姑娘,敢孤身去把黑熊引走?难以置信,难以置信。这其中,薛全看得最仔细。是个美貌的,难怪引得寒儿动了心思。那小子口口声声说为了公事,哪来那么多公事总与一个小姑娘联系上,真当他这么多年在宫里白混的。薛寒站在薛全身边,目光亦是不离秋蘅左右。他好像很少能这般光明正大久久看着她,不必担心引人注意。因为此时的她犹如皎皎明月,是众人瞩目所在。“臣女秋蘅,拜见陛下。”“免礼。”靖平帝目光灼灼望着下方的少女,“朕听说是你引走黑熊救下了容宁郡主,能给朕说说你当时怎么躲开黑熊袭击的吗?”好奇心不只普通人有,帝王也有,且能轻易被满足。“臣女就绕着树跑,最后爬到了一棵树上。”“黑熊也会爬树吧?”不少大臣纷纷点头。“臣女特意选了一棵细树,那黑熊爬了一下就不爬了。”靖平帝想象那种情形,不由笑了:“那黑熊倒有几分聪明。”秋蘅垂眸接话:“万物有灵。”“万物有灵——确实如此,你接着说。”“黑熊当时受了伤,很是暴躁,爬树不成就开始撞树。好在拖延了那些时间,嘉宜县主派去的护卫就赶到引走了黑熊,树被撞倒时薛大人及时赶到,救下了臣女……”秋蘅把当时情况娓娓道来,与己无关的听得兴致勃勃,康郡王与薛全则暗暗点头。这个秋六姑娘还挺会说话。果然就听靖平帝道:“嘉宜和薛寒都做得不错。”康郡王与薛全齐声道:“陛下谬赞。”靖平帝敷衍点点头,注意力还在秋蘅身上:“当然最令朕意外的还是秋六姑娘。秋六姑娘临危不惧,舍身救人,当赏。秋蘅,你想要朕赏你什么?”此话一出,众人暗暗吃惊。今上对秋六姑娘还真是厚待啊,没有直接赏赐,竟直接问她想要什么。今上当着百官勋贵的面这么问,秋六姑娘讨的赏只要不太过分,定然不会拒绝。“臣女可以选择?”秋蘅微微抬头,眼中露出惊喜。靖平帝莞尔:“朕说出的话,岂有不算的道理。”不少人暗暗摇头。秋六姑娘还是太年轻了些,不会真的狮子大开口吧?若是如此,就算今上答应了也是得不偿失。要知道,什么样的赏赐都比不上圣宠来得实在与长远。“臣女觉得秋猎很有意思,明年希望家父能陪我来,免得家父为我一个人出远门担心。”靖平帝一愣。他还以为会讨什么赏赐呢,这丫头要的就这么简单?伴驾来秋猎,说是荣光,但年年都是老面孔,想来在那些人心中已是理所当然之事。望着下方面带希冀的少女,靖平帝心头微暖,笑道:“这算什么赏赐,等明年永清伯府同来就是。”“多谢陛下,臣女没有其他所求了。”“真的没有别的想要的?”送不出去赏赐,靖平帝还有点不甘心。“臣女衣食无忧,有家人朋友爱护,一时想不出需要什么。”众人看着与靖平帝对答而毫不畏怯的少女,暗暗感慨:这个秋六姑娘还真会以退为进。“但你救下容宁郡主有功,朕不能没有表示。这样吧,以后你想到了要什么,只要合理,朕会答应你。”“谢陛下恩赏。”靖平帝满意点点头:“你且退下吧。”“臣女告退。”“薛寒,送秋六姑娘回去。”薛寒站出来:“是。”二人退出去,并肩往前走,渐渐没了随处可见的侍卫与宫人,只剩满眼山林青绿。“薛大人,多谢今日相救。”秋蘅率先打破沉默,说出这话时既有真心实意,又藏了万般无奈。“恰巧遇上了。”薛寒不愿邀功,随口道。“恰巧?”秋蘅侧头看身边的少年。薛寒微微颔首:“看过秋六姑娘与成姑娘比试我去参加围猎,听闻黑熊逃了就追了过去……”至于听闻秋蘅遇险时的心情,自是不可能吐露。“那也要感谢薛大人。追过去那么多人,薛大人是第一个赶到的。”“秋六姑娘客气了。”“芳洲烤肉手艺很好,薛大人今晚若是得闲,请你吃烤肉聊表谢意。”烤肉?薛寒不由想到胡四给他留的那个肉烧饼。肉饼那般美味,烤肉想来更佳。薛寒默默把理智拉回来:“秋六姑娘的心意我领了,吃饭就不必了。”“薛大人晚上有事?”“我不太习惯和不熟悉的人一起用饭。”“不熟悉的人?”秋蘅怔了怔。原来她一直对他们之间的关系产生了错觉?她以为他们虽各有心思,但至少算是朋友。“不是秋姑娘。”察觉秋蘅误会了,薛寒脱口而出。秋蘅默默往前走了一步。薛寒跟在她身边,直言道:“嘉宜县主、冯家姑娘她们我都不熟悉,觉得一起吃烤肉不自在。”“这样啊。”秋蘅莞尔,“那我只请薛大人一人,本来就是为了答谢薛大人的。”“好。”简单一个字在舌尖打转,随着说出口,薛寒莫名觉得脸颊发热。不知不觉间,到了地方。“薛大人,晚上见。”“晚上见。”薛寒目送秋蘅走进去,才转身往回走,一路唇角飞扬。“大人有什么好事啊,这么高兴?”胡四凑过来。“没有。”“肯定有,老远就瞧见您笑。”薛寒一把推开胡四:“你看错了,我没笑。”“大人你——”眼见薛寒快步走了,胡四摸了摸下巴。有情况,一定有情况。午膳是福王府与康郡王府两家一起用的,秋蘅自是成了话题中心。福王特意向秋蘅敬酒:“容宁是我的掌上明珠,秋六姑娘救了容宁,实在感激不尽。”“王爷客气了。”眼看着福王痛快把酒饮下,秋蘅端起酒杯轻抿一口。主动提出把女儿封为公主,送去和亲的掌上明珠。福王此人,真是有些意思。(本章完) 第105章 薛寒好像喜欢她 “王妃,等回了京城,记得安排人携礼登门答谢永清伯府。”放下酒杯,福王对福王妃道。福王妃含笑点头:“王爷放心,妾定不会忘的。”一顿饭宾主尽欢,直到回到住处,康郡王妃的嘴角都是翘着的。康郡王见妻子如此,笑道:“早就和你说放宽心,咱们云儿认可的人不会错的。这不就看出阿蘅的品性来了,还给咱们康郡王府长了脸。”康郡王妃嘴角微抽:“王爷不提云儿,妾能更宽心。”康郡王很是无奈:“你说你天天瞎想什么。他们是兄妹,云儿你还不了解么,他有分寸,不会做出格之事的。”“是啊,云儿是个有分寸的孩子。”康郡王妃叹口气,却与康郡王想的不同。正是因为云儿太过理智,看淡俗事,对秋蘅的特殊才令她格外紧张。男人就是心大,真等出了事,后悔都来不及。午憩后各忙各事,很快秋阳西下,傍晚将至。康郡王与凌云前往宫中赴宴,康郡王妃为了表示对秋蘅救郡主之举的赞赏,特意把她请来打算一同用晚饭。秋蘅直言:“多谢义母,但阿蘅晚上要请人吃饭,已经约好了。”“哦,阿蘅要请谁吃饭?”康郡王妃随口问。只要不是和儿子单独相处,她其实不在意这个便宜义女和什么人打交道,不闹出笑话就好。“皇城使薛大人。”“皇城使薛寒?”康郡王妃先是一惊,但见秋蘅神色坦荡,笑道,“今日薛寒救了你,确实该有所表示。下午的时候王府管事已经送去了厚礼,阿蘅想亲自感谢也是应当。”“多谢义母考虑周到。”“早去早回,多带些护卫。”康郡王妃殷殷叮嘱,倒是有几分慈母的样子。“是。”等秋蘅离开,康郡王妃拿起一枚蜜饯塞入口中,只觉心情舒畅。秋蘅带上芳洲与两个护卫,前往定好的烤肉之处。那是一片空旷草地,不远处就有溪流,方便净手。食材是芳洲下午就处理好的,等到了地方芳洲就指挥两个护卫忙乎起来。薛寒借口有事没去宫宴,低调前往约定之处,走着走着脚下一顿,冷冷道:“出来。”胡四嬉皮笑脸走出来:“大人。”“你跟着我做什么?”“卑职不是跟着您,顺路,顺路。”“顺路?”薛寒也不客气,一把拉过胡四,取下他的钱袋。胡四声音都尖了:“大人,您拿我钱袋子干什么?”“什么你的钱袋子,明明是我的钱袋。”薛寒把钱袋子往怀中一揣,另一只手及时抓住胡四伸向他腰间荷包的手。胡四都快哭了:“大人,卑职薪水低,攒点媳妇本可不容易啊。”“那你说说,怎么和我顺路了?”“嘿嘿。”胡四动了动鼻子,“大人您闻到没,有烤肉的香味!”薛寒默了默。这小子要是把一肚子吃心眼放在正事上,何愁不擢升。“大人,您该不会就是去吃烤肉吧?”胡四福至心灵,猜中了真相,“一定是秋六姑娘请您吃烤肉!”换了旁人做东,大人不会躲了宫宴赏这个脸。见薛寒不吭声,胡四更加确定了,顿觉受到巨大伤害:“大人,卑职陪您上过刀山,下过火海,战场上血流成河一起蹚过来的!吃烤肉您不带我?”吃独食?说好的兄弟情呢?薛寒忍无可忍,把钱袋子扔回胡四怀里:“聒噪。”胡四忙把钱袋子收好,颠颠跟上快步往前走的少年:“大人,秋六姑娘还请了谁啊?”他帮红豆糕送了那么多红豆糕,就不值得吃顿烤肉吗?等遥遥见到篝火旁的人,胡四猛看薛寒一眼,震惊道:“大人,秋六姑娘只请了您一个!”怎么回事,大人和红豆糕关系突飞猛进他怎么不知道?秋蘅望见薛寒与胡四走来,起身迎过去。“薛大人,胡指挥。”“来得有些晚,久等。”胡四瞄一眼薛寒,心道在心上人面前严肃得像在办案似的,要是把抢他钱袋子的灵光拿出来,早就天天吃上烤肉了。“秋六姑娘,不介意多我一个吧?”秋蘅一笑:“怎么会,吃烤肉就是人多才热闹。”说话间到了篝火旁,芳洲向二人问了好,把烤好的肉串递过去:“薛大人和胡指挥来得巧,刚好可以吃了。”胡四忙接过,一口撸下一大块香滋滋冒油的烤肉,烫得直哈气也舍不得吐出来。芳洲忍不住笑:“慢点吃,食材多着呢。”薛寒接过烤串,十分自然分了两串给秋蘅。“太好吃了,芳洲你是怎么把肉烤这么香的?”胡四三五下把烤肉吃完,激动问。“有秘方。”胡四愣了:“还真有秘方?”芳洲不解看胡四一眼:“当然啦,刀工、火候这些可以练,秘方才是独一无二的,我这腌肉和烤肉用的调味料是秘制的。”“难怪这么香。”夜幕渐渐落下来,篝火映亮了一张张吃得满足的面庞。“姑娘你看,那是什么?”不远处青草间隐隐有流光闪烁,很微弱,却因这夜色而显眼。“可能是萤火虫?”秋蘅不太确定。这个时节了,早过了萤火虫活跃的时候。“去看看。”芳洲兴奋跑过去。薛寒吩咐胡四:“跟着芳洲,留意草间有虫蛇。”“是。”胡四忙跟过去了。秋蘅带来的两个护卫在稍远处站着警戒,篝火旁一时间只剩下秋蘅与薛寒二人。火焰跳跃,映入彼此的双眼。“秋六姑娘,不如我们去溪边走走吧。”“好。”秋风微凉,秋水也是凉的,二人在溪边净手,有鱼儿一晃而过。“应该抓几条鱼烤着吃。”秋蘅浸在溪水中的手随意拨了拨,不小心碰上另一只手。薛寒飞快把手收回,带起的水珠扑到脸上凉意袭人,一颗心却热得厉害。察觉气氛的异样,秋蘅也收回手,拿帕子慢慢擦拭。夜色好像更沉了几分,天上繁星灿烂,是望之不可及的遥远。秋蘅悄悄瞥了一眼近在咫尺的少年,心中隐隐生出一个猜测。薛寒好像……喜欢她?(本章完) 第106章 错觉 这个猜测一起,秋蘅不由捏紧了手中帕子,感觉到了加速的心跳。那是不受理智控制的本能,是艰难困苦也无法熄灭的情感。人非草木,亦非顽石。可这一刻,秋蘅感到了羞愧。前路万难,重担于身,她都在想些什么。秋蘅重新把双手没入溪水,好让溪水的凉让自己清醒。一只手探过来,还没触到秋蘅指尖又收回。薛寒用力收拢五指,克制去握那只手的冲动,声音却没藏好此时心中的波澜:“秋六姑娘,溪水凉。”“是有些凉。”秋蘅收回手,对微乱心绪的隐藏要比身边少年强多了,“多谢薛大人提醒。”二人先后站起来,沿着溪边往前走。溪流潺潺,虫吟不断,可薛寒只听见自己急促的心跳,与难以纾解的复杂心情。明明有许多疑问。比如秋六姑娘遇到惊马不但化险为夷,还赢得了比试;比如敢孤身引走黑熊,没被黑熊追上,顺利等到了救援。这些事,真的是一句老天眷顾能解释的?心存的试探总是来不及施展,就变成了心乱。薛寒懊恼捏了捏拳头,不得不正视自己的心思:他怕她知道他对她的怀疑,从而讨厌他。可是,稀里糊涂不是他的性格。逼着自己下了决心,薛寒佯作脚下一滑,向秋蘅倒去。毫无防备之下,面对这种突发状况习武之人的反应与寻常人不同。他要试一试秋六姑娘是不是如自己怀疑的那样,并非手无缚鸡之力之人。秋蘅下意识要躲,但曾经受过的训练让她及时控制住了本能反应,双眸微微睁大往后退了一小步,任由薛寒扑过来。身后就是溪流,流向未知的远方。映入薛寒眼中的是少女茫然错愕的神情。就要摔进溪流中的瞬间,薛寒揽住秋蘅一个扭身,二人一起倒进青草中。担心草间有碎石等物,薛寒几乎没有思考就以背着地,让秋蘅在上方。秋蘅闭了眼又睁开,呆呆看着几乎鼻尖相碰的少年,似乎还没有从这突然的变故中回神。她确实没有回神。鸟鸣虫吟,青草香与泥土气,她枕着他的心跳声,哪怕猜到他在试探她,也气不起来。只气自己,用理智拉回的心思又乱了。薛寒确确实实是来克她的!一滴泪从眼尾滑下,落在薛寒脸颊上。而对薛寒来说,那不是一滴泪,而是一点火星,令他灼痛难耐,无所适从。薛寒闭了闭眼,心中叹息:他好像……完蛋了。他清楚意识到,从此以后这滴泪重重烙在了他心头,令他再无法摆脱。而更无力的是,他也不想摆脱。秋蘅眼睁睁看着薛寒闭上眼睛,一动也不敢动。他……闭眼睛做什么?“薛大人——”秋蘅用力咬了一下唇,用疼痛换回冷静,可一开口才知道喊他的声音与平时多么不同。薛寒猛然把秋蘅推开,翻身而起。“对不住,刚刚脚滑了。”他狼狈解释。秋蘅也站起来,理了理沾上杂草的裙衫:“没事。”她想骂他借口找得太烂,却又骂不出口。他是皇城司的掌控者,对她的怀疑已经足够克制隐忍。秋蘅又想到薛寒悄悄去袁家拿走香丸一事,默默在心中补充:对她的怀疑虽然克制,但一点也不少。有那么一瞬间,秋蘅不想再伪装。可她不敢赌。与陶大他们明确与袁贼结下血海深仇不同,薛寒是薛全的养子,而薛全则是深受靖平帝信任的宠宦。哪怕她觉得自己有很大可能赌赢,却禁不起万一的风险。她不会因对薛寒动了心就全然去信他。秋蘅这般想着,心头涩然。这是她从不曾体会过的滋味,都怪薛寒。薛寒此时的纠结远比秋蘅要多。她察觉他的试探了吗?她的反应与寻常人无异,是他想多了,还是她的自控力非同一般?若是后者,她一个普通乡下姑娘是如何做到的?这些且放一边,他们刚刚那般亲近,只一句道歉就过去了吗?他这样……是不是成了登徒子?薛寒又想到了刚刚的克制与冲动,心动与心痛。但有一件事,他已经很清楚:再也无法自欺欺人把愧疚当做亲近她的借口,他心悦秋蘅。可认清了自己的心意,反让薛寒沸腾的心渐渐冷了。他心悦秋姑娘,又如何呢?养父喜怒无常,掌控欲极强。他强求来这门亲事,如何保证护她周全?“秋六姑娘,夜深露重,我送你回去吧。”说这话时,薛寒已恢复了冷静。秋蘅抬眸看着他,刚刚还慌乱狼狈的少年此时面色淡淡,眼神也如寒星般清冷。“好。”秋蘅微微低头,掩饰那自嘲一笑。原来是她的错觉。原来心动的只有她。这样也好。秋蘅没再言语,一步一步走在薛寒身边。一路仿佛很长,又很短。“姑娘,你去哪儿啦?”芳洲看到秋蘅,欢快跑过来。胡四追在后面,要不是还不熟,恨不得扯住她衣袖。这丫头厨艺好,心眼却少,把红豆糕和大人问害羞了,以后不好意思偷偷去约会怎么办?“吃撑了,和薛大人一起沿着溪边走了走。”“哦。”芳洲没再追问,献宝般把一个草编的小小笼子拿给秋蘅看,“姑娘你瞧,真的是两只萤火虫。我看它们快冻坏了,就带回来了。”胡四忍不住炫耀:“草笼子是我编的。”“时间不早了,我们回去吧。”秋蘅看向薛寒,“不用薛大人送了,我们带了护卫。”胡四暗暗捣了薛寒一下。薛寒开口:“好,那路上小心。”回去路上,胡四恨铁不成钢:“大人,人家姑娘请你吃饭,你都不送送人家啊?”薛寒不吭声,默默往前走。胡四与薛寒相处多年,一下子察觉了他的异常,快走几步追上去:“大人,你和秋六姑娘闹别扭了?”“没有,别瞎说。”“那怎么心情不好呢?”薛寒脚下一顿,回头望去,已看不到秋蘅几人的身影,只有重重屋舍轮廓隐在夜色中。“也没有,别瞎说。”(本章完) 第107章 姑娘喜欢薛大人 夜色浓浓,秋风微凉。薛全立在院中,听到脚步声缓缓转身,看向走来的少年。“连宫宴都不去,这是去哪儿了?”薛寒走到薛全面前,拱手行礼:“秋六姑娘为了答谢今日林中相救,做东请孩儿吃饭。”薛全挑眉:“又是秋六姑娘。那丫头请你吃饭,比宫宴还重要?”“父亲知道,孩儿对宫宴这些素来没有兴趣。”“那就对秋六姑娘请客有兴趣?”薛全凉凉一笑。“孩儿对吃烤肉比较有兴趣,正好也让秋六姑娘别总惦记着欠孩儿人情。”薛全盯着薛寒片刻,淡淡道:“寒儿早些休息吧,明日狩猎场好好表现。”“是。”薛寒回到屋中,一番洗漱换上白色中衣,走到窗前。窗外一片黑沉,空中点点寒星。薛寒倚靠着窗边仰望天空,眼前却不是那广袤无边的夜空,而是潺潺溪流,葳蕤青草。阿蘅——他在心中念着这个名字,微微闭上眼睛。一夜漫长,秋蘅刚起来,芳洲就提着草笼子过来了。“姑娘,萤火虫死了。”秋蘅接过草笼子看了看,叹道:“本就活不长的。”芳洲一脸懊恼:“是啊,早知道不如留它们在草丛里,好歹是它们熟悉的地方。”“好在它们一直在一起,不是孤零零的。”秋蘅拿起梳子,慢慢梳头发。“也是。”芳洲不是悲春伤秋的性子,把草笼子暂且放在窗台上,回到秋蘅身边接过木梳:“姑娘,你是不是喜欢薛大人啊?”镜中少女神色一僵。“姑娘果然喜欢薛大人!”芳洲看到镜中人的反应,语气笃定。秋蘅垂眸:“别瞎说。”芳洲灵巧挽了个双环髻,插上珠花,压根不信秋蘅的否认:“薛大人挺好的,每次都能及时赶到救姑娘。姑娘要是喜欢,就让薛大人上门提亲呀。”“芳洲。”芳洲转到秋蘅面前,神色认真:“姑娘,我不是调侃你。在永清伯府住了这些日子我算看出来了,老夫人重名,老伯爷重利,老爷虽真心疼你,可惜做不了什么主。薛大人既是良配,姑娘又喜欢,就该把握住啊,不然等以后伯府给姑娘找个歪瓜裂枣怎么办?”“你就这么看好薛大人?”秋蘅轻笑。芳洲点头:“薛大人相貌俊朗,手握实权,最重要的是救了姑娘一次又一次,真心对姑娘好。”秋蘅嘴角一抽。天杀的救了一次又一次……“芳洲,你是不是忘了更重要的一点?”“什么?”“更重要的是要两情相悦。”“这当然呀。”芳洲一怔,反应过来,“姑娘是说薛大人对你无意?不可能,薛大人要是对姑娘无意怎么会多次相助?”“薛大人怜贫惜弱。”“姑娘,这么荒唐的理由谁信呀。”秋蘅静静盯着镜中的自己。原来明知不理智,她还是忍不住多聊聊那个人。“不早了,去秋美人那里吧。”秋蘅最后看了一眼镜中人,站起身来。芳洲递过外衣:“连着吃肉也腻得慌,今日我做些萝卜糕,等姑娘回来吃。”“好。”秋蘅轻车熟路去了秋美人那里。领她进去的还是郑玉。察觉郑玉频频用余光看她,秋蘅笑问:“郑公公有事吗?”郑玉知道秋蘅是个大方的性子,也不藏着:“就是好奇秋六姑娘引走黑熊的事。”“郑公公应该听许多人说了吧?”“是。”郑玉笑着点头,“可听多少人说,不如听当事人说嘛。”“那我给郑公公讲一讲……”二人说笑一路,直到见到秋美人。“姐姐。”瞥见郑玉嘴角尚未敛去的笑意,秋美人眸光微闪。不得不承认,六妹对人有种特别的吸引力。“阿蘅,过来坐。”把秋蘅招到近前,秋美人仔细打量,“昨日听说了你的事,我就悬着心,你当时就不怕吗?”秋蘅也在打量秋美人,看到了她眼下脂粉难遮的青色。看来还在为林乘风伤神。秋蘅是同情秋美人的,可这同情只能放在心里,什么都不能说。“也怕的。但为了救人,就顾不得怕了。”秋美人听着秋蘅平静说出这话,叹口气:“我以为六妹是个理智的人。”秋蘅一笑:“我当时判断过,不是冲动行事。”秋美人忽然想到秋蘅那日说的话:我招来的是非,我能解决。这样的年纪,为何有这样的自信呢?秋美人一时说不清是欣赏,还是不适。“贵妃娘娘到——”秋美人一惊,忙起身去迎接。“见过贵妃娘娘。”穿了一袭华裙的虞贵妃居高临下看着行礼的姐妹二人,好一会儿才道:“免了。本宫听闻秋六姑娘昨日大发神威,特来瞧一瞧敢孤身引走黑熊的女壮士。”“娘娘谬赞了,舍妹是无知者无畏——”“本宫问你了?”虞贵妃睨了秋美人一眼。秋美人噤声低头。虞贵妃一步一步走至秋蘅身边,围着她缓缓绕了一圈,轻笑道:“真是看不出来,秋六姑娘有那般勇气。”秋蘅如秋美人一般低眉敛目,没有吭声。“秋六姑娘。”虞贵妃语气加重,“本宫与你说话呢。”秋蘅这才道:“贵妃娘娘不喜听‘谬赞’之类的客套话,臣女铭记在心。”虞贵妃嫣然一笑:“那你可以说实话,本宫就爱听实在话。”秋蘅微微抬眸,对上虞贵妃似笑非笑的眼:“贵妃娘娘慧眼如炬,臣女从小就胆子大。”“那比你姐姐强多了。”虞贵妃轻瞥秋美人一眼。“人各有所长,姐姐也有臣女比不上的地方。”“果然会说话。”虞贵妃抚了抚长长的指甲,“今日的话本宫听得顺耳,秋美人与秋六姑娘陪本宫出去走走吧,听说今日狩猎场很热闹。”秋蘅与秋美人齐声应了,跟在虞贵妃身后。虞贵妃乘着辇车,漫不经心看着沿途风景,等离华棚近了,抬手喊了一声停。宫人上前,扶虞贵妃下了辇车。虞贵妃不急不缓走向其中一名低头行礼的侍卫。(本章完) 第108章 危机 虞贵妃看着躬身低头的侍卫,淡淡问:“本宫记得,你是首日狩猎的第二名,你叫什么来着?”青年侍卫拱手:“侍卫马军司都头林乘风见过贵妃娘娘。”“林乘风。”虞贵妃轻轻念着这个名字,神情玩味。秋蘅不着痕迹看秋美人一眼。秋美人低着头,眼帘轻轻颤动,却没往林乘风的方向看一眼。虞贵妃懒懒的声音响起:“林都头抬头让本宫瞧瞧。”林乘风闻言愣了一下,慢慢抬头。虞贵妃打量一番,微微点头:“样貌倒是端正,又骑射出众,想来对御马有一套。”林乘风忙低了头,恭敬拱手:“贵妃娘娘谬赞了。”“呵呵,你们这些人都爱说谬赞。”虞贵妃扫了一眼秋蘅与秋美人,弯起唇角,“本宫有一匹爱马名烈火,性子烈不太好伺候,正为它头疼就遇到了林都头,想来也是缘分了。”林乘风听着这话不大对,神情紧绷起来。虞贵妃对林乘风的反应视若未见,笑道:“就请林都头来为本宫养马如何?”此话一出,那些低着头的侍卫俱是一惊,纷纷用余光看向林乘风。秋蘅听到了低不可闻的吸气声,是紧挨着她的秋美人发出的。林乘风愣过后,立刻跪了下去:“乘风不会养马,还请贵妃娘娘收回成命。”虞贵妃抬抬眼皮:“林都头这是不愿意?”听着这话的众人暗暗叹息。让将门之子,禁军中前途无量的年轻都头去养马,谁能愿意?可这是宠冠后宫的贵妃娘娘,得罪不得。林乘风这下麻烦了。“乘风确实不擅养马。娘娘的爱马娇贵,若是有个闪失就不好了,还请娘娘收回成命。”“不擅养马?你们侍卫马军司少不了与马打交道,怎么会不擅?”虞贵妃冷笑,“林都头这是拒绝本宫了?”“乘风在马军司主要负责骑兵训练,确实不懂其他——”“呵呵。”虞贵妃笑起来,面色冷如霜雪,“本宫明白了,原来是舍不得侍卫马军司这层皮。怎么,给本宫养马委屈你了?”林乘风低头拱手,克制着愤怒与恐慌:“求贵妃娘娘收回成命。”“本宫要是不收呢?”林乘风以额贴地:“恳请贵妃娘娘。”“敬酒不吃吃罚酒!”虞贵妃扬眉,“来人,给本宫扒了他这层皮!”立刻数名侍卫向林乘风围去。秋美人双手交握,死死咬着唇。林乘风抬手按上刀鞘,竭力忍耐。可围过来的侍卫没有丝毫留情的意思,四人牢牢控制住他,另外两人去扒他身上铠衣。“贵妃娘娘为何如此折辱微臣?”林乘风忍无可忍挣扎,却挣脱不开。“老实点,贵妃娘娘的命令你也敢反抗,是要造反不成?”一名按着他肩膀的侍卫喝道。林乘风的挣扎却越发激烈起来:“放开我,放开我!”随着外面的甲衣被扯开,突然一物掉落在地,发出不小的声响。林乘风神色一僵,而后发疯般去抓掉到地上的东西。“这是什么?”一名侍卫弯腰把那物件捡起,揭开包在外面的巾帕露出真容。虞贵妃冷冷开口:“拿来给本宫瞧瞧,林都头珍而重之贴身收着的是什么宝贝。”林乘风被按在地上,绝望望着跑向虞贵妃的侍卫,整个人如被抽走了魂魄般死寂。“回禀娘娘,是一个木娃娃。”“拿过来。”虞贵妃身边的宫人走过去,把木娃娃呈到虞贵妃面前。“呦,是个女娃娃。”虞贵妃用帕子垫手,拿起那木娃娃仔细端详,忽然神色一变,“本宫怎么瞧着这女娃娃有些眼熟呢。”一旁宫人看了看,掩口惊呼:“好像秋美人呀!”“秋美人?”虞贵妃霍然转头,看向如遭雷击的秋美人,柳眉高高扬起,“还真是像。秋美人,你给本宫说说这是怎么回事?”“我——”秋美人踉跄往后退了一步,跪了下去,“妾不知道……”“不知道?与你神似的木娃娃被一名侍卫贴身藏着,你说你什么都不知道?”虞贵妃脸色一沉,“来人,把这对奸夫淫妇堵上嘴巴,到今上面前说个清楚!”虞贵妃拔腿往前走,一群人浩浩荡荡跟在后。华棚中的靖平帝看到虞贵妃下意识露出个笑容,但见虞贵妃神色凛然,笑意微收:“爱妃怎么了?”“带过来!”虞贵妃一声吩咐,被堵着嘴巴的林乘风和秋美人被推到靖平帝面前。靖平帝面色微变:“这是——”华棚中还有一些臣子在,一瞧这种情景恨不得掩面而逃。大意了,陪个驾还有这种风险!虞贵妃把木娃娃举到靖平帝面前:“妾遇见这位林都头,记起他是首日狩猎的榜眼,爱才心切想让他为妾做事。谁知此人不识抬举,竟敢抗命,侍卫制服之际从他怀中掉落一物,竟是与秋美人神似的木娃娃。”靖平帝死死盯着那木娃娃,再看跪在地上的秋美人。“抬起头。”他一字字道。尽管这些日子分了些宠爱给秋美人,可愤怒当头的此时,靖平帝竟一时想不起秋美人的模样了。或者说,不是想不起,而是从心底不愿相信被一个小小嫔妃绿云罩顶。秋美人一动不动,被一名宫人捏着下巴把脸抬起。靖平帝紧紧盯着秋美人的脸,用力一拍桌案:“贱婢,竟敢做出这等丑事!”“呜呜——”被堵着嘴的林乘风竭力挣扎起来。他挣不脱那些束缚,犹如穷途末路的困兽,双目猩红。靖平帝冷冷看着不久前还心生欣赏的青年,沉声道:“把他口中之物取下来,朕倒要听听他怎么说!”立刻有侍卫过去,取走塞住林乘风嘴巴的布巾。得了开口的自由,林乘风急促吸一口气,悲声高喊:“陛下,此事与秋美人没有任何关系,是罪臣——”“是我。”一道女声响起,清亮沉静。无数道目光投向声音传来之处。立在薛全身边的薛寒不由变了脸色。阿蘅!(本章完) 第109章 是我 秋蘅走过去,跪在林乘风身边,抬头望向怒容满面的靖平帝:“陛下,木娃娃是臣女送给林都头的。”“是你?”靖平帝眼神闪了闪,语气一时听不出喜怒。秋蘅字字清晰:“对,正是臣女。”“笑话。”虞贵妃往秋蘅所在方向走了一步,“秋六姑娘,就算你想为秋美人开脱,也不要把人当成傻子。据本宫了解,你才进京不久,秋猎前与林乘风不曾见过一面吧?”跪地的少女脊背笔直,面对宠冠后宫的虞贵妃毫无畏怯:“先前确实没有见过林都头。但在狩猎首日,臣女亲眼瞧见林都头得了第二名……一见倾心。”这话一出,不少人摇头。一个小姑娘当众说对一名男子一见倾心,世风日下,世风日下啊。“一见倾心?”虞贵妃纤指一指薛寒,“当时本宫也在,记得夺得魁首的是皇城使薛寒。论年纪,薛寒与秋六姑娘更相当,论能力,这第一名要比第二名强。秋六姑娘放着更好的不喜欢,很难让本宫相信啊。”“更好的?”秋蘅与薛寒目光相碰,旋即收回视线,“人外有人,山外有山,这世间永远有更出众的人不断出现,但合眼缘的可能只有一个,至少对臣女来说是这样。”薛寒垂了眼,用力握拳。虞贵妃冷笑:“伶牙俐齿!”“臣女只是实话实说,自己做的事自己承担,不能牵连旁人。”秋蘅平静看着虞贵妃,“贵妃娘娘若不信,不妨再仔细看看那木娃娃。那木娃娃若真是姐姐,为何梳的是未出阁少女发髻?”虞贵妃脸色一变。靖平帝立刻看了那木娃娃一眼,不由点头:“还真是如此。”秋蘅双手交叠,以额贴地:“臣女与秋美人是一家姐妹,容貌有相似,才令贵妃娘娘误会了,请陛下明鉴。”靖平帝脸色稍缓:“秋蘅,你抬起头来。”秋蘅微微抬头。“把秋美人口中布巾取走。”立刻有宫人过去取走塞着秋美人嘴巴的布巾。秋美人大口呼吸,眼泪簌簌。靖平帝看了看两姐妹,再看了看木娃娃,笑了起来:“还真是爱妃误会了,这木娃娃确实是秋六姑娘。”“陛下——”虞贵妃心有不甘,可看着靖平帝的反应,就此作罢。是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陛下但凡有个台阶下,怎么会自认绿云罩顶。便宜秋美人这贱婢了。虞贵妃想通了,也不纠结,抬手抚了抚垂落的发丝,轻笑道:“看来是妾误会了。既然秋六姑娘与林乘风两情相悦,陛下何不成人之美?”靖平帝愣了一下,但见虞贵妃笑靥如花,看向跪地的二人:“秋蘅,你当真对林乘风一见倾心?”秋蘅垂眸紧紧盯着地面,收拢的指尖把掌心掐出深痕,声音却平稳无波:“是,臣女心悦林都头。”薛寒闭了闭眼,呼吸急促。靖平帝再问林乘风:“林乘风,你对秋蘅如何?”林乘风虎目充血,咬着牙一时没有吭声。“嗯?”靖平帝拧眉。“林都头。”秋蘅低低喊了一声。林乘风浑身一震,望向轻声喊他的少女。她一双明眸中隐藏着哀求,这让他无地自容,恨不能拔刀自刎。她还这般年轻,他一开口就会毁了她终身。可是他不能否认。他若否定,那就是与荷儿有私情。与后宫嫔妃有私情,毁的不只是他,还会毁了他的家族,毁了荷儿。是他错了,他的一时贪恋造成这般后果,竟连求死都不能。“臣——”林乘风开口,千难万难却由不得他不说,“臣亦心悦……秋六姑娘。”“好。秋蘅,林乘风,你二人既相互倾心,那朕就——”“陛下!”一道声音突然响起。薛全猛然侧头,眼睁睁看着薛寒大步走过去。“寒儿!”他震惊喊了一声,可那少年却没有回头。靖平帝看到薛寒越众而出,很是意外:“薛寒,你有何事?”薛寒在秋蘅身旁跪下来:“微臣倾慕秋六姑娘已久,恳请陛下给微臣一个赢得秋六姑娘芳心的机会。”秋蘅怔住:“薛寒——”压过她声音的是薛全:“薛寒,你在陛下面前胡言乱语什么!”“孩儿不敢有欺君之语。”薛全滞了滞,压着怒火没再吭声。“你也心悦秋六姑娘?”靖平帝吃惊不已,不由看向跪在地上的少女。但见她乌发雪肤,气质沉静,不似娇花一朵,倒像是一株青松。不得不承认,这丫头是有些特别的。靖平帝捋了捋胡须,语气迟疑:“薛寒,你虽心悦秋六姑娘,可秋六姑娘与林乘风乃两情相悦。”薛寒定定看秋蘅一眼:“人都有被乱花迷住眼的时候,所以才请陛下给微臣一些时间,也给秋六姑娘一些时间冷静冷静。”“这样么——”靖平帝沉吟。崔二挨着父亲站着,本来听秋蘅说心悦林乘风正震惊,听了薛寒的话更惊了。两情相悦也能冲出来抢么?要是这样,那他也行。闪过这个念头,崔二脑袋一热跑了出去:“陛下,小子也倾慕秋六姑娘!”靖平帝险些被口水呛着:“咳咳,你是——”崔二的父亲崔副都指挥使急忙走出来请罪:“犬子无状,惊扰了陛下,还望陛下恕罪。”“原来是崔卿的公子。”靖平帝神色古怪看着崔二,“你也心悦秋六姑娘?”崔二大声道:“是,小子也心悦秋六姑娘。”“小畜生,胡说八道什么!”崔副都指挥使气得半死。刚刚他还是看戏的,怎么眨眼就这样了?而那些自从秋美人和林乘风被虞贵妃带来后就纷纷装死的大臣终于忍不住低低议论起来。靖平帝望着跪了一串的人缓了缓心情,环视众人:“还有有话说的吗?”众人噤声。一片安静中,凌云走了出来。靖平帝瞳孔巨震:“云儿你——”难不成也心悦秋六姑娘!凌云冲靖平帝深施一礼:“陛下,阿蘅是小侄的义妹,此次永清伯府并无长辈前来,康郡王府便要对阿蘅负责,他们三个有什么想法都不算。”(本章完) 第110章 他的红豆糕 听了凌云的话,靖平帝松了口气。还好,还好,少一个添乱的。靖平帝抬手揉了揉太阳穴,叹道:“罢了,这种儿女私事朕就不插手了。”靖平帝此话一出,林乘风跪得笔直的身体一晃,整个人如从水中捞出来般冷汗淋漓。秋蘅捏紧的手松开,掌心一片紫痕。薛寒保持着笔挺跪姿,面上看不出多余表情。崔二悄悄看一眼秋蘅,再看一眼脸色黑如锅底的老父亲,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他是不是有些冲动了?等下该不会遭父亲的毒打吧?“朕乏了,爱妃陪朕回宫吧。”木娃娃的事最终虽没牵扯到秋美人身上,到底影响了靖平帝玩乐的心情。见靖平帝起身欲走,秋蘅喊了一声:“陛下。”靖平帝侧头看她:“秋六姑娘还有事?”这丫头胆量是不是有些过于大了?嗯,脸皮也比寻常女子厚许多,丝毫没因三名男子众目睽睽之下表露爱慕而羞愧。后宫嫔妃就没这样的——莫名闪过这个念头,靖平帝忙收了心思。还好没有这样的!“恳请陛下把臣女的木娃娃赐还。”靖平帝都忘了这事了,闻言扫一眼内侍用手托着的木娃娃,嫌弃摆摆手:“把木娃娃还给秋六姑娘。”看见这木娃娃就想到秋美人,晦气!内侍走过去,把木娃娃交给秋蘅:“秋六姑娘收好了。”“多谢公公。”秋蘅把木娃娃拿在手中,等靖平帝走远才站起身来。耳边响起冷厉的喝声:“薛寒,你随我来!”薛寒默默起身,冲秋蘅微微颔首,走向薛全。秋蘅盯着少年挺拔的背影,心神微晃。若任由刚刚那般局面发展,等待林、秋两家的就是滔天之祸,只有她认下此事才有转机。而她站出来,就做好了被赐婚于林乘风的准备。林乘风把秋美人的木娃娃贴身收着,可见还没把秋美人放下。过了这一劫与其约定,做一对假夫妻不影响她谋事就好。这已经是她能做到的最好选择,只是没想到薛寒会这么做。他让这场危机有了更好的结果。看薛全态度,薛寒恐怕要受责难了。秋蘅正这般想着,一声惨叫响起。崔副都指挥使拎着崔二的耳朵往外拖:“混账东西,叫你在今上面前胡言乱语!”“疼疼疼,父亲您快松手啊!”看着被拖走的崔二,秋蘅冷静的表情出现了一丝裂缝。薛寒如此虽出乎她意料,但多次相助也算让她有个心理准备,崔二是怎么回事儿?“哎呦,父亲轻点儿,轻点儿!”直到被拖走好远,崔二的呼痛声还不绝于耳。“阿蘅。”凌云淡淡开口,“跟大哥回去。”秋蘅点点头,看向依然跪在地上的林乘风。与其说是跪着,不如说是瘫坐。狩猎首日还算有精气神的青年,此刻眼里尽是后怕与茫然。“林都头。”林乘风眼皮动了动,看向轻唤他的少女。“那我先走了,回头再去找你。”秋蘅打过招呼,随凌云离去。那么多人在场,戏是要做全套的,免得被人扣上欺君的帽子。林乘风明白秋蘅的意思,更觉羞愧,直到华棚中的人陆续散了,才慢慢爬起来,把被扯乱的甲衣整理好。华棚中的这场热闹因为没把后妃扯进来,不用闭紧嘴巴,随着这些人散去很快就传开了。而薛寒被带进一间屋子,待房门关上,薛全厉声道:“跪下!”薛寒一撩衣袍,跪了下来。一双脚停在他面前,上方传来冷冰冰的声音:“你可真是好样的,学会瞒着我了!”“父亲息怒。”“息怒?”薛全更怒了,抬脚踹向薛寒心口,“你怎么和我说的?说对那丫头无意!结果呢,直接跑到今上面前袒露心意!”薛寒身体晃了晃,依然跪得笔直。“是不是觉得翅膀硬了?”薛全冷笑,“你的皇城使怎么当上的?你要知道,没了为父你什么都不是!”“孩儿一直谨记。”“既然谨记,为何学会了阳奉阴违?”薛寒沉默着。“说话!”薛全喝道。薛寒慢慢抬眼:“父亲想听孩儿的真心话吗?”“自然。”“孩儿觉得木娃娃的事有蹊跷,秋六姑娘或许是不得已而为之。”薛全脸色大变:“混账,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要是秋六姑娘乃不得已而为之,那木娃娃又是谁?关乎今上脸面的事,什么猜测都只能烂在肚子里。“孩儿只是对父亲说心中所想,不会对其他人说。”薛全怒气一缓,显然被这话取悦了。“便是如此,与你何干?”“孩儿——”薛寒沉默更久,才一字字道,“孩儿对秋六姑娘有愧。”薛全一愣:“此话怎讲?”“十年前的元宵节,就是遇到父亲的那日,孩儿遇到了一个女孩儿……”薛寒轻声说着,仿佛回到了十年前。上元节的街上熙熙攘攘,那般热闹。他缩在角落里,默默盯着一对父女。那位父亲还很年轻,从挑担小贩那里买了点心,把骑在肩头的小姑娘放下来,拿点心哄女儿开心。他想到了双亲还在的时候,他也曾被这么疼爱过,目光舍不得移开分毫。或许是这样,那小姑娘发现了他的存在,松开父亲的手抱着糕点跑来递给他。“哥哥吃红豆糕。”把红豆糕塞入他手中的小姑娘冲他甜甜一笑后往回跑,却与父亲隔开了人流。他眼睁睁看到一名男子抱起她就跑,扔了点心拔腿去追,可是人流如织,喧嚣混乱。他拼命跑,拼命跑,撞上了一个人。那个人便是养父薛全。他挣扎反抗,一心想去追落入人贩子手中的小姑娘,却被薛全的手下牢牢制住,带去了一处民宅。薛全说,这是我宫外的宅子,你努力学文习武,以后有大好前程。从此,他有了新人生,比做沦落街头的乞儿或许锦绣灿烂许多。可他知道,那小姑娘也有了新人生,注定深陷泥潭中。从此,他再没吃过红豆糕。(本章完) 第111章 藏好 哥哥吃红豆糕。这是那个小姑娘对他说的唯一一句话,从此成了他的心结,他的执念,他的梦魇。他无数次梦到那道甜甜的声音:哥哥吃红豆糕。哥哥吃红豆糕……噩梦醒来,他被如潮的愧疚淹没,记得最清楚的除了她的模样,她的声音,还有她递给他红豆糕时右手虎口旁的那颗小痣。后来他长大了,有能力了,知道了那个小姑娘的身份:永清伯府的六姑娘秋蘅。掌握了皇城司后,他暗暗派出人寻觅,却一无所获。直到今年的初夏,永清伯府寻回了丢失十年的六姑娘。他迫不及待登门确认,她确实是为了给他送红豆糕而被拐走的那个小姑娘。埋藏心底十载的愧疚,让他想竭力弥补,想护她无忧,想替她遮风挡雨。却不想,把自己的心赔了进去。薛寒不后悔赔进去一颗心,却不得不小心翼翼藏好这份心思,免得养父伤害秋蘅。有“隐相”之称的养父,想对付一个落魄伯府的姑娘轻而易举。年幼时他害她惨遭拐卖,现在若再害她有个什么,万死难辞其咎。听完薛寒的讲述,薛全大为意外:“原来你与那丫头还有这么一段渊源。”“是,这些年孩儿一直很内疚。”“看不出,寒儿还是个重情义的。”薛全意味深长笑笑。“孩儿幼时坎坷,尝尽冷暖,对孩儿好的人,孩儿都会记在心里。”薛全满意笑了:“不错,是为父误会你了。”“父亲不生气了就好。”薛寒微微松了口气。秋蘅随凌云往回走,一路沉默,回到住处试探喊了声凌大哥。凌云板着脸:“伸手。”秋蘅迟疑了一下,慢慢把手伸出。掌心掐出的痕迹格外显眼。“取上好的药膏来。”凌云吩咐婢女。“只破了一点皮,用不着。”凌云脸色更冷了:“只破了一点皮就不疼了?阿蘅,你对自己倒狠的下心。”硬生生把自己掌心掐破,当时是怎样的忍耐。“凌大哥,我——”“我知道,你对林乘风无意。”凌云没让秋蘅说下去。他既不愿听到阿蘅对他扯谎,也不愿阿蘅为难说出真相。让他来说好了。“大哥只是希望你能对自己好一点。”秋蘅鼻子一酸:“凌大哥,当时那种情形,这是最好的办法。”“真的被赐婚林乘风也无怨吗?”秋蘅与凌云对视,笑道:“总归比坐实秋美人与林乘风有私情的结果好,凌大哥说是不是?”凌云沉默了。哪怕愤怒、心疼,可想一想,那个时候竟没有更好的选择。除了阿蘅认下来,其他人根本无能为力。“世子,药来了。”凌云接过药膏,示意婢女退下,打开瓷瓶亲自为秋蘅上药。秋蘅看着动作轻柔为她涂药的凌云,一时有些恍惚:凌大哥好像比在南边时对她更好了。“那薛寒呢?”凌云问这话时语气波澜不惊,秋蘅摊开的手指却下意识拢了拢。“别动。”凌云抓紧她的手。“薛大人——”秋蘅说起薛寒,心头滋味难言,面上却半点不露,“他大概也如凌大哥这般猜到了真相,作为朋友,想帮我一把。”朋友?凌云在心中默念这二字,把装药膏的瓷瓶放好:“阿蘅和薛大人成了朋友啊?”“薛大人屡次相助,我不能不领情。”凌云沉吟了一下,提醒道:“大哥对薛寒了解不多,但他的养父薛全不是个好相与的。阿蘅和薛寒来往,须多加注意。”“嗯,我知道了。”“崔二又是怎么回事儿?”提到崔二,凌云语气随意许多。秋蘅一脸无奈:“我也不知道他怎么回事儿。前不久崔家曾登门提亲,我还以为他为了替好友韩子恒出气,要把我娶回家方便报复。”凌云嘴角一抽,比秋蘅还无奈:“阿蘅,没有男人会这么做。”又没有血海深仇,就为了替朋友出气,搭上自己的终身?秋蘅终于回过味来:“崔二他——”凌云接话:“心悦你。”秋蘅皱眉:“我们并无多少来往。”凌云笑笑:“崔二那样的公子哥,喜欢来得快去得也快,不必为此烦恼。今日他站出来,倒是好事。”二人相争,今上尚会认真考虑赐婚不赐婚的事,又冒出个崔二,今上只会觉得一群年轻人胡闹,懒得再插手。而事实也是如此。“只是阿蘅之后恐怕要面对一阵子议论了。”秋蘅弯唇:“这些无关紧要。”此时想想,虞贵妃直奔林乘风而去,显然知道了秋美人对林乘风余情未了。以虞贵妃的滔天气焰,秋美人若不谨言慎行,躲了这一次还会有下一次。深宫刀光剑影皆在暗处,步步杀机只能是身处其中的人小心谨慎,她一个身处宫外的鞭长莫及。“阿蘅,以后遇事多与大哥商量,不要自己一个人扛着。”凌云抬手,轻轻抚了抚秋蘅的头。“知道了,大哥。”康郡王妃从康郡王口中得知了华棚中的热闹,脑袋嗡嗡疼。“我就说这丫头不一般,云儿——”“云儿挺有大哥样子的。”不想妻子扯到儿子身上去,康郡王打断康郡王妃的话。康郡王妃冷静了一下,点头:“也是,云儿做得不错。”刚刚听王爷说最后云儿也站出来了,她险些昏过去。还好云儿言行得当,没有让康郡王府成为各府眼中的笑话。说不出儿子的错处,康郡王妃转头叫来女儿,私下敲打:“嘉宜,母妃知道你和阿蘅投缘,可投缘是一回事儿,你是县主,金尊玉贵,万不可学阿蘅那样与好几个男人纠缠不清。”嘉宜县主听了这话皱眉:“母妃这话有失偏颇。今日的事女儿也听说了,明明是薛大人与崔公子倾慕阿蘅,又不是阿蘅与他们纠缠。”康郡王妃脸一沉:“她若自矜,怎么会一个个都倾慕她?”嘉宜县主诧异看着康郡王妃:“阿蘅长得好看,性格也好,会制香、会蹴鞠、会爬树,还有孤身引走黑熊的勇气,没有男人倾慕才奇怪吧?女儿要是男子,也喜欢阿蘅这样的姑娘。”康郡王妃气个倒仰:“再胡说八道——”“芳洲煎了萝卜糕请女儿吃,母妃我先走啦。”嘉宜县主冲康郡王妃一笑,提着裙角跑了。“你看看她,和秋六那丫头学的什么样子,真怕她近墨者黑——”康郡王妃气得和身边心腹梅姑姑抱怨。“郡王妃别生气,县主心性无尘,不会染上不好习性的。”梅姑姑劝道。康郡王妃重重叹口气:“自从认了这么个义女,日子一天比一天热闹了。”秋蘅院中,煎萝卜糕的香味从小厨房传出,引得丫鬟仆妇时不时往小厨房的方向瞄上一眼。秋蘅独自待在里屋,把木娃娃拿出来,仔细端详。(本章完) 第112章 两处相思两处愁 木娃娃还没巴掌大,乍看小巧精致,仔细打量却在细节处略显粗糙。秋蘅摩挲着木娃娃的边缘,凑到鼻端嗅了嗅。一股新鲜的草木气。这木娃娃是新做的——秋蘅抓着木娃娃的手紧了紧。也就是说,不是林乘风多年来把秋美人模样的木娃娃贴身藏着,而是新得来的。林乘风身为侍卫马军司的一员,整日与其他侍卫同吃同住,木娃娃藏到哪里都有风险,反不如贴身收着安全。只是没想到会被虞贵妃众目睽睽之下强令扒了衣甲。这样看来,虞贵妃要林乘风养马是假,让这木娃娃暴露于人前才是真。好毒的心肠。“姑娘,来吃萝卜糕。”屋外传来芳洲的喊声。秋蘅收好木娃娃走出去,正好嘉宜县主过来了。“县主,世子没过来吗?”芳洲把新煎好的萝卜糕放在院中石桌上,笑吟吟道,“世子在南边的时候很喜欢吃萝卜糕。”“是么,大哥喜欢吃萝卜糕啊?”嘉宜县主望一眼煎得金黄的萝卜糕,有些新奇。萝卜是贱物,鲜少出现在郡王府的餐桌上。“县主尝尝。”芳洲递过筷子。嘉宜县主接过筷子夹起一块萝卜糕咬了一口,眼睛一亮:“好吃!”“是不是来晚了?”院门口响起凌云的声音。嘉宜县主忙摆手:“大哥快来,萝卜糕刚出锅。”“世子。”芳洲把筷子递给凌云。凌云冲芳洲一笑:“自从回了京城,就想着芳洲做的萝卜糕,今日总算又吃上了。”“世子和县主喜欢,我以后常做。”芳洲夹起两块萝卜糕放在小碟中,递给秋蘅,“姑娘趁热吃。”秋蘅接过碟子慢慢吃着,忽听芳洲问:“姑娘,你那日说多做些,还要送谁尝尝吗?”正吃着萝卜糕的凌云与嘉宜县主同时看向秋蘅。“多做些,也请义父、义母尝尝。”今日发生了这些事,给薛寒送点心就不方便了。没口福的家伙。想想薛寒今日所为,秋蘅虽暗暗腹诽,唇边却不觉染了笑意。凌云视线落在少女唇边浅笑上,心头一动:阿蘅让芳洲多做的萝卜糕真是为了父王、母妃吗?是……为了薛寒吧?他脑海中闪过那越众而出,跪在秋蘅身边的少年,垂眸笑了笑。是夜,秋蘅躺在床榻上,回想着白日的事。薛寒会在靖平帝面前站出来,为她解决麻烦,是她没有想到的事。那她对他来说……比她认为的要重要一点吧?如此一来,关乎救太子的事就更容易一些了。秋蘅拿过软枕盖在脸上,压下双颊不受控制涌上的热意。她不想承认,让她欢喜的不仅是救太子会更容易些。“姑娘,你干嘛呀?”遮住头脸的软枕忽的被拿开,芳洲一脸担心看着秋蘅。秋蘅坐起来:“没事。”芳洲也在一旁坐下,语重心长劝:“姑娘就算为白日的事烦恼,也不能拿枕头盖着脸啊,憋坏了怎么办?”“不是烦恼。”“那是什么?”秋蘅抱着软枕,低声道:“是很烦恼。”这时的薛寒也未入睡,烙饼般在床榻上翻来翻去。他不敢闭眼,一闭眼就是漫天的星,青草地,要么就是她一字字说对林乘风一见倾心的样子。明知她说的是假的,可他的难受是真的。无望也是真的。薛寒想,这大概才是他害那个小姑娘惨遭拐卖的真正报应。原来愧疚还不够,要用他一辈子的求而不得来偿还。这一夜很漫长,秋蘅醒来洗漱一番,把木娃娃带上,前往秋美人那里。“姑娘,我陪你去。”“不用,宫里规矩多,不如在自己的地方自在。”“昨日姑娘出去,发生那么大的事,让我在家里也不放心,就让我一起去吧。”芳洲坚持。秋蘅想了想,答应下来。二人慢慢往宫中走,半路被拦下。“秋六姑娘,我们公公想和你聊聊,借一步说话。”拦住秋蘅的是一名年轻内侍。秋蘅顺着他手指方向望去,就见薛全站在不远处的树下,正面无表情看过来。“好。芳洲,你在这里等我。”“姑娘——”“没事。”秋蘅握了一下芳洲的手,跟着内侍向薛全走去。终于与薛全正式打交道了。秋蘅没有因为薛全的突然出现而紧张,反而有种石头落地的轻松感。这是她与薛寒经常来往必然的结果。她承认,便是对薛寒没有那份情思,她也会为了薛全多与薛寒接触。只是没想到,对他动了心。先生曾说这世上总有无可奈何之事,便是如此了吧。秋蘅不后悔,也不逃避。无论动不动心,她都是阿蘅,会一直记得要做的事。“薛公公。”走到薛全面前,秋蘅屈了屈膝。薛全上下打量行礼的少女,语气冷淡:“秋六姑娘昨日那般场合,竟还记住了咱家,好镇定。”“薛公公谬赞了,小女确实记性不错。”“既然你是个爽快的,那咱家也不绕圈子了。”薛全浮尘一甩,掸掸并不存在的灰尘。“公公有话请说。”薛全盯着面前少女的表情,不疾不徐道:“咱家知道,近来你和薛寒来往颇多。”“是,薛大人多次救小女于危难中。”“薛寒确实对秋六姑娘另眼相待。”薛全淡淡接话,“譬如昨日,在今上面前说倾慕秋六姑娘。”秋蘅默默听着,面上并无多少情绪。薛全嗤地一笑:“但秋六姑娘可不要当真了。”秋蘅静静对上薛全似笑非笑的眼睛,听他一字一顿道:“薛寒待你不同,是因为愧疚。”“愧疚?”“不错。十年前的上元节秋六姑娘把红豆糕送给街边一个小乞儿,结果落入拐子手中,那个小乞儿就是薛寒……”薛全说完了,深深看一言不发的少女一眼,凉凉道:“所以秋六姑娘不要多想,薛寒多次助你皆因内疚,想要弥补而已,与其他无关。”秋蘅沉默良久,久到薛全不耐烦时,微微屈膝:“多谢薛公公告知。”(本章完) 第113 宫墙深 看着恭顺行礼的少女,薛全笑了笑,抬脚走了。秋蘅静静站着,注视薛全离去的背影。一幕幕场景从脑海中闪过:薛寒登门永清伯府,以排查细作为由要她伸出双手。街上偶遇,薛寒说以后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可以找他。一次次相助,薛寒说他怜贫惜弱……那些让她疑惑的、防备的反常,终于都有了答案。芳洲走过来,低声问:“姑娘,那人是不是为难你了?”秋蘅举步往前走,看到芳洲眼中的担忧,没有隐瞒:“别担心,也不算为难。就是告诉我薛大人昨日在今上面前说倾慕我另有缘故,让我不要自作多情。”“自作多情?”芳洲气得柳眉竖起,“明明是薛大人亲口说的,怎么能这么说姑娘!”“薛大人出于愧疚那么说,薛公公怕我误会了……”秋蘅说了从薛全口中听到的那段往事。其实她没有印象了。娘亲说发现她时那个拐子的尸体就在一旁,她受了很大惊吓,加上年纪太小,被拐之前的记忆全无。自然也不记得什么红豆糕,什么小乞儿。秋蘅想着这些,是有一点委屈的。如果从一开始就知道他的靠近是出于内疚,她会再小心些,守好自己的心。“这么说,姑娘被拐是因为薛大人啊?”芳洲一脸震惊。虽然郎君、娘子待姑娘如同亲生,这是姑娘运气好遇到了好人家。绝大多数落入拐子手中的漂亮小姑娘命运如何,可想而知。“不能这么说。”秋蘅想到那少年看着她时隐忍深邃的眼神,心平气和,“是命运开了个小玩笑。”当年那个小乞儿没做错什么,只是羡慕父亲给她买点心。当年那个小女孩也没做错什么,怜贫惜弱的同情心使然,让她跑向他。怜贫惜弱——秋蘅在心中沉吟,忽然觉得薛寒找的这个借口真是恰当。世人眼中永清伯府的六姑娘命不好,落入了拐子手里。可长大后回到永清伯府,她才庆幸与爹爹、娘亲生活的那十年。倘若没有双亲疼爱的那十年,没有在后世大夏停留的那十年,一直如金丝雀般被养在笼子里的她,被那位祖父扒皮抽骨卖了也只知道哭。“就算薛大人另有隐情,也不该薛公公来说姑娘。”芳洲替秋蘅感到委屈。秋蘅徐徐往前走:“薛公公是薛大人的养父,为薛大人操心也是应当。”“就是觉得姑娘配不上他儿子呗。”芳洲心中愤愤,拉住秋蘅的手,“姑娘也别喜欢薛大人了。”秋蘅莞尔:“知道啦,以后不喜欢他了。”“真的?”“真的。”之后一路沉默,到了秋美人住处。芳洲留在外头,秋蘅随郑玉进去。郑玉看起来不大好。“郑公公瞧着有些憔悴,是昨日没睡好吗?”郑玉面露苦笑:“六姑娘看来睡得不错。”昨日出了那么大的事,竟然没什么反应,这姑娘心真大啊。“六姑娘,美人以后的日子恐怕不好过。”郑玉压低声音,飞快说了一句。说完后,他自己都诧异,为何忍不住对秋六姑娘说这些。是期盼一个小姑娘能做些什么吗?真是疯了,昨日秋六姑娘做的已经够多,足以令他们这些伺候秋美人的宫人感激涕零。要知道一旦坐实秋美人与人有私情,他们这些人会是什么下场不用想。穿过层层幔帐,秋蘅见到了秋美人。她看起来比郑玉憔悴得多,脸色苍白得令人惊心。“姐姐。”秋蘅喊了一声。神色木然的秋美人转转眼珠,望向亭亭而立的少女。“郑公公,你们先出去吧,我和姐姐说说话。”既然秋美人不言语,秋蘅做主把屋中伺候的人打发出去,走到秋美人身边坐下。秋美人看着她,声音轻得风能吹散:“六妹来了。”“当然要来。”秋蘅从怀中拿出一物,举到秋美人面前。秋美人看到秋蘅手中的木娃娃,脸色越发惨白。“这木娃娃,是姐姐送给林都头的吗?”秋美人浑身一颤,迎上面前少女冷淡的眼神,摇头:“不是。”秋蘅微挑眉梢。竟然不是秋美人送的。秋美人见秋蘅目露惊讶,自嘲一笑:“六妹窥见了我见不得人的心事,我也就不在乎丢脸了。入宫这些年,我确实从未放下林乘风……我与他两情相悦,一直以为会喜结良缘,白头偕老,谁知今上突然充盈后宫,而我恰好适龄。祖父逼我进宫,我拼死抗争也毫无转圜……”秋蘅静静听秋美人谈及那段痛不欲生的往事。“围场再见,他是前途无量的年轻禁卫,我是久居深宫不得自由的后妃,就算心中再如何放不下,我也不可能送他雕刻成自己模样的木娃娃……我不能因爱害他……”说到最后,秋美人潸然泪下,双手死死捏着帕子。秋蘅抿了抿唇,没有做无谓的安慰。说什么呢?说这么多年过去林乘风心里还有着你,真心没有错付?说既然进了宫就放下不该有的心思,过去的就让它过去?无论说什么,都很残忍。“六妹看不起我吧?”秋美人哭着哭着,笑了。是了无生趣的笑。“没有。”秋美人一直心悦着林乘风,但那要命的木娃娃不是她送出的。这个困在深宫中的女子不是木娃娃,是一个有血有肉、会疼会痛的人。若还怪她,那太苛刻。“我没有看不起姐姐。”秋蘅看着仿佛随时会碎掉的女子。她才二十出头的年纪,却犹如一朵将要开败的花。秋蘅一字字道:“我看不起的是祖父。”秋美人浑身一震,揽着秋蘅压抑低泣。等秋美人哭够了,秋蘅低声道:“既然木娃娃不是姐姐送的,那我要再去见一见林乘风。姐姐有话需要我带给他吗?”秋美人久久沉默,最终摇头:“不用了,我没有话对他说。”她早就没了对他说什么的资格,那一日都不该抬头看他。“我知道了。”秋蘅收好木娃娃,走出了宫门。(本章完) 第114章 去见林乘风 往外走的路上,芳洲左右看看:“姑娘,我们不直接回去吗?”“先不回去,去找林都头。”芳洲愣了愣,却没多问。姑娘找林都头显然不是闲事,多嘴的话平白让姑娘为难。二人走着走着,突然一侧传来鬼鬼祟祟的声音:“秋六姑娘——”秋蘅脚步一顿,望向声音来处,就见路旁树后探出一张脸。“秋六姑娘,这里。”秋蘅示意芳洲等着,抬脚走了过去。“崔公子。”崔二扯出个笑:“这么巧遇到了秋六姑娘。”秋蘅默了默,点头:“是很巧。崔公子有事吗?”“也没事……”“若是无事,那我先走了。”“哎——”崔二见秋蘅要走,赶紧把那点矜持扔了,“是有点事。”秋蘅等着崔二往下说。“那个……我昨日在今上面前说的话,秋六姑娘听到了吧?”秋蘅:“……”“听到了。”崔二涨红了脸,视死如归般说出口:“是真的,我很喜欢你!端午那日把鞠球踢向你后就喜欢了。托媒人去永清伯府提亲也是因为我真心想要娶你当媳妇,不是为了别的……”不远处的灌木后,薛寒面无表情听着崔二向秋蘅袒露心意。他发现其行迹鬼祟跟过来,不料听到这些。阿蘅会怎么回答?隔着崔二,薛寒只能看到秋蘅一边侧脸,和她丁香色的裙摆。秋蘅听崔二说完,认真道:“多谢崔公子厚爱,只是我已心有所属,只能辜负崔公子美意了。”“你还真喜欢那个林乘风?”崔二一脸不服气,“他有什么好的,比你大好多岁的老男人!”秋蘅险些没忍住笑了,忙压了压唇角:“林都头虽比我大几岁,却正是风华正茂的年纪,且情爱一事本就没有道理可言……崔公子聪敏通透,应该理解的。秋六在此祝崔公子婚事顺遂,早觅佳偶。”秋蘅说完,对崔二屈了屈膝,转身向等在原处的芳洲走去。崔二注视着少女离去的背影,嘿嘿一笑:“聪敏通透,秋六说我聪敏通透……”连最疼他的母亲都没这么说过他!至于父亲——小畜生,混账东西,王八犊子,败家子……一串听厌了的词飞快闪过,崔二叹口气,小心翼翼迈开腿,却因扯到痛处哎呦了一声。哪有父亲这样的,他都这么大了,还打他屁股!“还好没打脸……”崔二庆幸嘀咕了一句,迈开腿走了。薛寒独立花木旁,耳边回荡着秋蘅的话:我已心有所属……秋蘅到了马军司侍卫聚集之处,大大方方对面前侍卫行了一礼:“我找林都头,麻烦帮我喊一声。”那侍卫一眼认出了秋蘅:“你是秋六姑娘!”没等秋蘅再说什么,藏不住兴奋的年轻侍卫就高喊起来:“林都头,秋六姑娘来找你!”这话声音不小,听到的众侍卫起着哄,把林乘风推出去。林乘风能力强,人缘好,二十多岁却一直未成亲,平时本就被同袍们开着玩笑催促过,如今知道了秋六姑娘的存在,自是乐见其成。“秋六姑娘。”站到秋蘅面前,林乘风脸颊阵阵发热。这自然不是因同袍们的起哄害羞,而是羞愧。比起林乘风的不自在,秋蘅就从容多了:“我来找林都头聊聊天。”“哦,好。”二人慢慢往前走,芳洲默默跟在后面。视线开阔的草地处,秋蘅停下来:“林都头,我们在这里坐坐吧。”林乘风犹豫了一下,在秋蘅身边坐下来。绿毯般的青草地,夹杂着五颜六色的野花,相邻而坐的二人落入旁人眼里,正是一对璧人。而实际上,林乘风只感到局促。“秋六姑娘,昨日……连累你了,林某感激不尽。”沉默片刻后,林乘风开口。秋蘅开门见山问:“这木娃娃,是林都头雕刻的吗?”林乘风看一眼秋蘅手中木娃娃,犹如被火星灼了眼睛。秋蘅等了一会儿,才等到林乘风的回答:“不是。”这个答案与她推测相符。“我看这木娃娃是新制的,既然不是林都头雕刻的,那是从何处得来?”林乘风眉头紧锁,没有吭声。“今日我进宫见了姐姐。”秋蘅注视着林乘风,缓缓道,“姐姐说,这木娃娃不是她送的。”“什么?”林乘风神色大变。他再看向那木娃娃,已不再回避,深吸了一口气:“秋六姑娘,你没有哄我?”秋蘅轻笑:“我昨日既然站出来,如今哄林都头的意义是什么?”“抱歉,我乍然听到此事,失态了。”“这些都无关紧要,要紧的是要弄清这木娃娃是谁送给林都头的。”青草间,少女的声音清冷如泉,令林乘风冷静下来。“定是虞贵妃使的手段!”林乘风捏紧拳头。“林都头仔细说说。此事显然与虞贵妃脱不开关系,但这木娃娃是她身边的人送的,还是姐姐身边的人送的,可不一样。”若是秋美人身边的人,就必须把这人找出来。不然有这么个人在,防不胜防。林乘风显然也想到了要害,脸色铁青:“秋猎首日意外与荷——秋美人遇见,当日傍晚就有一名宫婢悄悄来见我,说是秋美人送的木娃娃。我……我一时贪念收了下来,过后想想藏到何处都不够稳妥,只能贴身收着……”他是家中幼子,与荷儿错过后一直不愿说亲,父母也没有逼迫。对他来说,荷儿就是他的妻,数年相思,那一眼后让他如何拒绝她的木娃娃。“对人性真是了解至深。”秋蘅叹了一声,“这样的话,我另一个疑惑也解开了。”“什么?”秋蘅指了指木娃娃的头部:“我还在想,既然是按着姐姐雕刻的木娃娃,为何梳着少女发髻。现在想来,若是这木娃娃云鬓宫装,林都头或许不会收。”这木娃娃妙就妙在雕刻成了秋美人少女时的样子,才击中了林乘风的软肋,让他的理智占不了上风。好在天无绝人之路,正因如此,才给了她破局的机会。(本章完) 第115章 送木娃娃的人 林乘风听完秋蘅的分析,心底生寒,喃喃道:“她过的竟是这样的日子……”“林都头。”林乘风回神,看着神色严肃的少女:“秋六姑娘你说。”“不管你心中如何想,从此之后请谨言慎行,莫要牵连无辜之人。”秋蘅正色道。秋美人与林乘风之间的感情无论多么令人遗憾、同情,都不是累及无辜的理由。林乘风面皮一热,冲秋蘅拱手:“秋六姑娘的话,林某铭记于心。”“林都头说说送木娃娃的宫婢长什么样子,有没有特别之处。”“那宫婢个头不高,生着一张瓜子脸……”秋蘅记下,收好木娃娃起身:“那我回去了。”“秋六姑娘慢走。”林乘风一回去,就被同伴们围住。“林都头怎么不送送秋六姑娘?”“林都头,你这样可不行,那薛大人和崔公子还对秋六姑娘虎视眈眈呢!”“就是就是,老林你可不要大意啊。”……秋蘅思索着木娃娃的事往回走,被芳洲轻轻拉了拉衣袖:“姑娘,薛大人。”秋蘅看到站在路旁的薛寒,举步走过去。“薛大人这么巧。”说完这话,秋蘅不由想到崔二才说了类似的话。“不是凑巧,我特意等你的。”秋蘅抿了抿唇,问:“薛大人有事吗?”“秋六姑娘去找林乘风了?”“对。”“为了问清木娃娃的事?”秋蘅沉默一瞬,仰头看着比她高出半头的少年:“对。还要感谢薛大人昨日站出来解围。”这话一出,等于默认秋蘅是为了秋美人把麻烦揽了过去。而这本该是烂在肚子里的话,其中信任令薛寒不觉扬起唇角:“没什么。关于那木娃娃,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吗?”秋蘅也笑了笑,语气莫名:“薛大人真是热心肠。”薛寒直觉这话有些不对劲,可又想不出哪里有问题。“木娃娃的事就不劳烦薛大人了。我看薛公公对薛大人昨日所为不大满意,害薛大人被责骂我会过意不去。”秋蘅说这话时语气温和,薛寒却察觉到了疏远。那种说不清却又实实在在的感觉,令他不大好受。仿佛那个夜晚的篝火、草地、萤火虫,只是一场美梦。“薛大人,我还有事,先走啦。”秋蘅笑容明快,冲薛寒摆摆手。薛寒目送秋蘅走向芳洲,不知说了什么,芳洲回望一眼,撇了撇嘴转过头去,二人渐行渐远。薛寒确定,他的感觉没有错。阿蘅对他疏远了,可信任似乎增加了,这般矛盾是为什么?没有人可以问,薛寒只能把疑惑压在心里。宫中,虞贵妃问内侍:“秋六又去见秋美人了?”得到内侍肯定的回答,虞贵妃嗤笑一声:“这个秋六,还真能拿着鸡毛当令箭。”她一句话,从此天天进宫来,倒是帮上秋美人的忙了。张口吃下宫婢递到嘴边的果子,虞贵妃抚了抚指甲。精心保养的指甲涂着浅浅一层粉,若凑近了闻,便有淡淡幽香萦绕。“秋美人有这么个妹妹,倒是有福气。”喂虞贵妃吃果子的宫婢劝道:“娘娘不要为了秋美人不开心。对今上来说娘娘才是心尖上的人,秋美人不过是偶尔贪新鲜的一个玩意儿罢了。”虞贵妃睨宫婢一眼:“你以为本宫是怕秋美人争宠?呵,她也配。”“是……”宫婢不敢乱说了,心中却有些疑惑。贵妃娘娘既然不把秋美人放在眼里,为何会出手呢?但想想虞贵妃素来喜怒无常,又觉得不奇怪了。“要说啊,还是秋六有意思,可惜昨日在今上面前闹了那么一出,想要她进宫长久给本宫解闷是不能了。”虞贵妃遗憾叹了口气。宫婢又忍不住劝了:“奴婢冷眼瞧着,那秋六姑娘可比秋美人能耐得多,不进宫才好。”“有能耐不才有意思么,不然多乏味。”虞贵妃起身,一手搭在宫婢胳膊上,“伺候本宫沐浴吧。”秋蘅转日再进宫,不着痕迹打量遇见的每一个宫女,却没发现有与林乘风描述相符的。见到秋美人后屏退伺候的人,秋蘅直接道:“我去见过林乘风,他说木娃娃是一名宫女以姐姐的名义送给他的。那宫女个头不高,生着一张瓜子脸……”听秋蘅说完,秋美人几乎把手中帕子扯破:“我身边听着有些像的有两人,一个负责跑腿的叫碧玉,一个负责箱笼的叫朱颜。”仔细想了想,秋美人语气笃定:“那日傍晚我曾叫朱颜开箱笼取过东西。”那日她毫无准备见到林乘风,心中波澜骤起,难以平静,于是叫朱颜打开箱笼,把压在箱底的一支金簪拿出来疏解愁思。那支金簪是乘风亲自画的样式打造的,是她多少个觉得熬不过去的日夜的支撑。“这么说,可能是那个碧玉?”林乘风是那日傍晚收到的木娃娃,当时朱颜在宫中,自然排除了嫌疑。“姐姐,让我见见碧玉。”“好。”秋美人把郑玉喊进来:“叫碧玉来一趟。”不多时一名俏丽宫婢走进来,向秋美人行礼:“美人。”“你去园中折一支绿牡丹,给我六妹带走。”这绿牡丹其实是绿菊,算是菊中珍品,但在皇家行宫中就不足为奇了。如今无人不知秋六姑娘前日解了秋美人危机,风波过后秋美人表露出对妹妹的疼爱自是不会惹人怀疑。碧玉本就是跑腿做杂事的,闻言不疑有他:“是。”等碧玉退出去,秋蘅立即道:“我去试探一下她。”秋美人一惊:“六妹——”这宫中不比宫外,又是刚见到碧玉,这就去试探未免太迅速了,让人毫无心理准备。“姐姐放心,我有分寸。”秋蘅离开后,秋美人心中忐忑,忍不住问郑玉:“你说六妹会如何试探碧玉?”郑玉茫然摇头:“奴婢也想不出,要不奴婢跟去看看?”“不了,还是等六妹回来吧。”秋美人没同意郑玉的提议,端起茶盏抿了一口。(本章完) 第116章 绿菊 园中花团锦簇,争奇斗艳,丝毫未因秋风微寒而减了颜色。碧玉拿着花剪,走向那丛绿菊。层层叠叠绽放的花瓣,绿色由浅至深,到花心处浓绿鲜艳,就如碧玉这个名字。碧玉很喜欢这绿牡丹,欣赏一番后挑了一朵最饱满的,举起剪刀准备剪下来。一只手从后面伸出,牢牢捂住她的嘴。碧玉下意识挥动剪刀,却觉手腕一疼,本来在她手中的剪刀抵在了她脖颈上。“呜呜——”碧玉的呼喊全被堵在了喉咙里,人被拖到花木后。“别动也别喊,不然这剪刀可不会留情。”冷冷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骇得碧玉连连点头,可这么一动,剪刀的尖端往内进了一分,疼痛立刻传来。“呜呜呜——”碧玉不敢再动,眼泪不断往下淌。捂着她的那只手松开了。碧玉大口大口呼吸,颤声问:“你,你是谁?”一直在她身后的人轻笑一声:“才安排你做了事,就问这种傻话?”碧玉浑身一抖,声音慌乱:“贵妃娘娘饶命,贵妃娘娘饶命!”这话一出口,秋蘅的心就定了。诈出来了。“饶命?事情没成,却有你这么个知情者,你说说怎么让人放心呢?”“奴婢什么都不会说,求贵妃娘娘放过奴婢吧……”碧玉哽咽着,却不敢有大动作,整个人如秋风中的落叶,绝望无助。而那抵着她柔嫩脖颈的剪刀却移开了。碧玉依然不敢动,甚至不敢问什么,恐惧令她抖若筛糠,完全没有逃跑的勇气。一人从背后缓缓绕至面前。碧玉瞳孔一缩,震惊出声:“秋六姑娘!怎么,怎么会是你?”秋蘅一笑:“怎么,不是虞贵妃的人让你失望了?”“不,不——”碧玉太过震惊,语无伦次。秋蘅伸手一指:“那朵绿牡丹我看中了,麻烦你把它剪下来,随我去见美人吧。”低头看着被塞回手中的花剪,碧玉下意识攥紧,眼中闪过杀意。秋蘅扬眉:“还想杀我不成?我来找你是和美人说过的,而你是伺候美人的宫婢,真要对我下手,尸体藏在何处?对美人如何辩解?还是说你天真以为虞贵妃会护着你?”碧玉越听,脸色越难看。秋蘅往前迈了一步,语气轻描淡写:“抛开这些,你也没那个力气杀我啊。”碧玉猛抬头,想到捂住她嘴的那只手,乱七八糟的念头登时熄了,默默走向绿菊,把秋蘅所指的那一朵小心剪下。秋蘅转身走在前,碧玉捧着绿菊走在后。她死死盯着前方的背影,神色不断变幻,而那刚摸到剪刀时起的杀意却再升不起来了。没有人能比她更清楚那只手的力气。这位看似娇娇弱弱的秋六姑娘绝对不一般!而一个有秘密的人,本身就意味着危险——这是她在宫中多年早就明白的道理。“美人,六姑娘和碧玉回来了。”秋美人不由坐直了身体,看向走进来的二人。秋蘅气定神闲走在前,碧玉捧着绿菊恭敬走在后,怎么看都看不出异常来。六妹如何试探的?还是没有找到试探的机会?秋美人心中疑惑,冲秋蘅点点头:“六妹回来了。”秋蘅往一侧站站,看了碧玉一眼。碧玉一个激灵,扑通跪下:“美人饶命,是奴婢错了!”秋美人吃惊扫秋蘅一眼,用力捏着茶盏看向碧玉:“果然是你打着我的名义给林都头送木娃娃的?”“是,是奴婢……”“碧玉,我自问待你不薄,你为何这么做?”“奴婢——”碧玉下意识看向秋蘅。秋蘅向碧玉伸出手:“把绿牡丹给我拿着吧。”碧玉看着那只手缩了一下身体,颤巍巍把绿菊递过去,便见那举着绿菊的少女冲她莞尔一笑。碧玉跪趴在地,带着哭腔道:“奴婢是被逼的。贵妃娘娘身边的姑姑找到奴婢,要奴婢把那木娃娃送给林都头……奴婢不敢不听啊,那是贵妃娘娘!”秋美人一手按着椅子扶手,咬牙问:“你是什么时候与虞贵妃的人搭上的?”碧玉忙摇头:“以前从未有过来往,就木娃娃这次——”秋美人闭了闭眼,被无力感淹没:“一找上你,你就答应了。”“奴婢对不住美人,可奴婢若不答应,性命不保。奴婢……奴婢只是想活下去……”秋美人沉默半晌,摆摆手:“你先退下吧。郑玉,看好她。”“是。”郑玉把碧玉带了出去。秋美人冲秋蘅苦笑:“六妹你看到了吧,在这宫中无人能对抗虞贵妃。她不需要如何经营,要用人的时候只要拿出贵妃的名头,就不敢不从命。”秋蘅想到后世对虞贵妃“妖妃”的评价,有了更真切的感受。“我只是想不通,我在虞贵妃面前从来恭敬,她为何下此毒手。”“是因为姐姐能来秋猎吗?”秋美人迟疑摇头:“今上虽独宠虞贵妃,时而也会看一看其他嫔妃,虞贵妃对此似乎并不在意。”“会不会是姐姐有得罪虞贵妃之处,却不自知?”秋美人努力思索,依然没有头绪:“以我的位份,没有多少和虞贵妃打交道的机会。”“若不是因为姐姐——”秋蘅蹙眉,回忆着记载中关于秋美人和林乘风的结局。没有对秋美人的记载,与林乘风有关的倒是有:林将军因幼子获罪,大夏折损一员将才。秋蘅心中一惊,对这场本以为因后宫嫔妃争风弄出的阴谋有了新猜测:莫非虞贵妃针对的不是秋美人,而是林将军!这个猜测太突然,太离奇,冷静如秋蘅一时都有些不敢相信。“六妹别想了。虞贵妃喜怒无常,行事莫测,她不喜一个人根本无需理由。”秋蘅定了定神,没有把这个猜测说出来。倘若猜错了,没有说出来的必要。若是猜对了,以秋美人与虞贵妃的悬殊差距,知道了反是秋美人的催命符。“六妹是怎么让碧玉开口的?”“我诈她的,没想到她沉不住气,一诈就交代了。”秋蘅没有问秋美人如何处置碧玉,心事重重向宫外走去。(本章完) 第117章 遇太子 “咳——”听到提醒声,秋蘅抬头,看到了头束玉冠的太子。“臣女见过太子殿下。”太子打量秋蘅的目光藏着好奇:“你是秋六姑娘?”“臣女正是。”“不必多礼。秋六姑娘为了救容宁孤身引熊,吾十分佩服。”“太子殿下谬赞。”太子还想说什么,一旁内侍小声提醒:“殿下——”太子只好摆出严肃表情,淡淡道:“秋六姑娘自去忙吧。”“臣女告退。”太子抬脚往内走,内侍走在一侧,小声道:“殿下,那位秋六姑娘风头太过,还引来三位男子相争——”太子皱眉:“吾看秋六姑娘眼神清正,所为也令人钦佩,莫要胡乱嚼舌。”内侍还想说什么,但见太子脸色微沉,识趣没有再说:“是。”秋蘅回到住处,喊来芳洲:“做些红豆糕吧。”芳洲笑呵呵道:“自打来了这边就没做过,我猜着姑娘该想吃了,昨日就泡了红豆。”秋蘅没有瞒着芳洲:“多做一些,我给薛大人送去。”芳洲唇边笑意一滞:“姑娘还给薛大人送红豆糕啊?他那个养父刻薄无礼,想想就生气。”“求人帮忙,不好空着手去。”芳洲一听是找薛寒帮忙,点点头进了厨房。秋蘅拎着热乎乎的红豆糕去找薛寒,半路遇到了方蕊为首的数名贵女。“秋六姑娘又准备给谁送吃食呢?”成素素瞟一眼秋蘅手中食盒,讥笑着问。秋蘅笑笑:“成姑娘这么关心我给谁送吃食,是因为吃不着难受吗?”“笑话,我什么没吃过,稀罕你那些粗鄙吃食。”成素素挑眉冷笑,“我是好奇,秋六姑娘又借着这些破烂吃食打算讨哪个男人欢心?林都头,崔公子,还是薛大人?”这话一出,其他贵女纷纷掩口轻笑。“秋六姑娘不需要讨谁欢心。”一道声音突然响起。众女闻声望去,就见一身玄色猎装的薛寒走了过来。“薛大人。”众女忍着尴尬行礼。薛寒有官职在身,背后靠山也硬,成素素虽不情愿,也不得不敷衍屈了屈膝:“薛大人。”薛寒神色淡漠看着她,把话说完:“好让成姑娘知道,秋六姑娘不需要讨薛某欢心,是薛某正在努力赢得秋六姑娘芳心。”成素素被怼得脸色难看,冷哼一声:“薛大人对我一个姑娘家说这些做什么?”薛寒定定看她一眼,淡淡道:“薛某倒是不喜和不熟的姑娘说话,奈何成姑娘对秋六姑娘胡说八道,拖薛某追求佳人的后腿。”“你们真是——”成素素伸出手指着薛寒。薛寒眼神一冷:“如何?”“素素。”方蕊喊了一声。成素素沉着脸回到方蕊身边。薛寒冲秋蘅一笑:“秋六姑娘,我们走吧。”“好。”死死盯着并肩离去的二人背影,成素素气个半死:“怎么有这么不知羞耻的人!”“好了,素素。”方蕊望着秋蘅远去的背影,声音也冷,“薛寒行事素来肆意,没必要招惹他给自己找难堪。”“我自然知道,我是气不过秋六,她一个乡下来的野丫头凭什么风风光光压我们一头,倒显得咱们这些人平庸了。”这话令众女脸色都有些不好看。与方蕊、成素素玩在一起的贵女皆是心高气傲的,对家世差得多的人本就不屑理会,压到头上难免心生厌恶。“行了,你也说她一个乡下来的野丫头,就算引得男人相争又如何?就说薛寒,真到谈婚论嫁之时首先就过不去他养父那一关。”方蕊拂了拂衣裙上不存在的尘土,举步往前:“也就是在这天高地广的地方让她有机会出出风头,等回到京城往宅子里一关,不还是灰扑扑的麻雀一只。”成素素这才好受些:“蕊儿说得是,就是气不过她那日使诈赢了我。”“急什么,总有机会找回来的,来日方长。”秋蘅与薛寒走到开阔处停下。“刚刚多有冒犯,还望秋六姑娘见谅。”没了成素素那些人在,薛寒的淡定自若也没了,想到亲口说出的那些话就耳根发热。“薛大人也是为我出头,该是我谢薛大人才是。”秋蘅福了福,把食盒递过去,“给薛大人带了红豆糕。”薛寒不觉弯唇:“秋六姑娘是去找我吗?”秋蘅大大方方承认:“是,没想到半路能遇到。”薛寒把食盒接过:“秋六姑娘找我有事?”还是单纯来送点心——“想请薛大人帮个忙。”秋蘅脸皮厚,并不为昨日才说不必劳烦薛大人而脸红。是她想岔了,有需要时就该多多找薛寒帮忙,找任何能帮得上忙的人帮忙。倘若她没能成事,常见到的这些人大多会死。“秋六姑娘请说。”“薛大人对虞贵妃了解多少?”秋蘅压低声音问。“虞贵妃——”薛寒慢慢摇头,“我对后宫嫔妃了解不多。”那不是皇城司该伸手的地方。可秋蘅问了,他就尽量多说两句:“虞贵妃民女出身,是今上出游时遇到的,一入宫就得了泼天恩宠,数年来盛宠不衰。”“今上为何如此宠爱虞贵妃呢?”薛寒被这话问住了,寻思半天,迟疑道:“虞贵妃美貌出众。”“单单凭长得美吗?”秋蘅沉吟。“哦,自然不是所有人只看美色,今上可能是这样——”薛寒有些说不下去了。秋蘅好笑看他一眼。薛寒倒是什么话都敢说。“那薛大人知不知道,虞贵妃与林家有什么恩怨?”“林家?”薛寒愣了一下,神色变得郑重,“秋六姑娘是怀疑虞贵妃与林家有矛盾,才会用木娃娃陷害秋美人和林乘风?”“只是猜测,所以才来问问薛大人。”秋蘅坦诚道。薛寒看着秋蘅的目光变得深邃。虞贵妃宠冠后宫,秋美人新得宠,木娃娃的事就是他也只会往嫔妃争宠上想。秋六姑娘这样另辟蹊径的猜测,常人实难想到。“我查查看。”“多谢薛大人,等你的消息。”“成素素她们若再寻秋六姑娘麻烦——”秋蘅不以为意摆摆手:“薛大人不必为此费神。”薛寒扬唇:“好,我知道了。”(本章完) 第118章 摘星楼 秋蘅转日去见秋美人,看到了守在外头的碧玉。“秋六姑娘。”再见到秋蘅,碧玉发自内心的害怕,恭恭敬敬行了一礼。秋蘅微微颔首,走了进去。并不知道碧玉犯了什么事的宫婢笑着打趣:“碧玉,我怎么觉着你对六姑娘比对美人还恭敬呢。”碧玉脸色微变:“哪有!”宫婢诧异看着碧玉:“开个玩笑啦,反应这么大干嘛。”“不要议论贵人们了。”碧玉敷衍过去。“六妹来了。”秋美人见秋蘅进来,露出笑意。秋蘅看到桌几上摆着鲜果和点心,就听秋美人道:“六妹尝尝宫中的点心。郑玉,你们下去吧。”秋蘅没有推辞,随手拿起一块点心品尝,不由多看一眼。做成菊花样式的点心十分精致,引起秋蘅注意的却是味道。这菊花酥让她吃出了熟悉的感觉,和芳洲很久以前做过的差不多。嗯,她家芳洲做的更好吃一些。“六妹可还吃着习惯?”秋蘅笑道:“出自御厨之手的点心怎么会吃不惯,沾姐姐的光才能吃到。”“是我沾六妹的光。”秋美人突然冲秋蘅深施一礼。秋蘅怔了一下,把秋美人扶起:“姐姐不必如此。”秋美人紧握秋蘅的手,眼中红血丝显见昨夜未睡好:“这一劫全仗六妹才渡过。若是没有六妹,我这条命不算什么,祸及秋、林两家,我就是万死也难赎罪。”她恨祖父和双亲,可还有疼爱她的祖母,无辜的弟弟妹妹们。而乘风是她放在心尖上的人,她希望他能再遇良缘,儿孙满堂,而不是因她毁了前程性命。“姐姐也不要全往自己身上揽,你并没有做出格的事。”如果说悄悄看一眼心上人也是罪过,要拿命来抵,那定是这个世道错了。“只是虞贵妃气势滔天,行事又难以捉摸,姐姐以后少出现在她眼前。”“我知道。”秋美人主动提起碧玉,“就是怕引起虞贵妃猜疑,我没有动碧玉。碧玉晓得其中厉害,不会把暴露的事说出去的。”告别秋美人,送秋蘅出去的还是郑玉。“郑公公,太子住在何处啊?”走在路上,秋蘅以闲话家常的语气问。“太子殿下住在东南边的院子。”郑玉随手指了指,眼中带出不解。秋蘅笑着解释:“我昨日出宫,遇到了太子殿下,好奇问问。”郑玉提到太子也不觉嘴角含笑:“太子殿下待人和善,但毕竟是储君,六姑娘以后若再遇到还是谨言慎行。”“多谢郑公公提点。郑公公留步吧,每日都来,这路早就走熟了。”“那六姑娘慢走。”与郑玉分开,秋蘅环视四周迅速规划一番,避开人摸到了太子住处。摘星楼——秋蘅抬头望着比其他屋舍要高的那处楼阁。书上记载,大火蔓延时太子困于摘星楼,而非寝室,因而耽误了救援,被薛寒背出来时已经去了,薛寒则因救太子毁了容。这场大火不是单纯一场火,而是大夏命运的岔路口。而大火发生的时间,就是明晚。“秋六姑娘?”带着疑惑的声音传来。秋蘅转身,丝毫没有被抓包的尴尬,淡定向太子施了一礼:“臣女秋蘅,见过太子殿下。”“秋六姑娘不必多礼,你怎么会在此处?”秋蘅脸不红气不喘:“臣女迷路了,不知怎么就走到了这里。”“原来是这样。”太子吩咐身边宫人,“送秋六姑娘出去。”“多谢太子殿下,臣女告退。”等秋蘅随着宫人走远,内侍忍不住道:“殿下,那秋六姑娘该不会是故意走到您的住处,好与您偶遇吧?”“不要胡乱猜测。”“可也太巧了,昨日遇见您,今日就跑到您住处来了。依奴婢看,她就是心怀不轨,妄图——”“妄图什么?”察觉太子语气冷淡,内侍讪讪住嘴。太子不悦看着内侍:“不说秋六姑娘如何。刘棋,在你心里吾难道是见到年轻女子就迈不开腿的人?”内侍忙低头:“是奴婢多嘴了,求殿下恕罪。”“以后莫要随便议论小姑娘。”“是。”太子警告过内侍,心中却存了疑惑。他虽不认同内侍的话,可秋六姑娘给他的感觉确实有些奇怪。她看着他的眼神,不是寻常贵女看储君的眼神。可若深究,又道不分明。秋蘅等到下午,去找薛寒。虞贵妃的事可以慢慢查,太子这边等不得了。而太子这事不能过早透露,今日最合适。“秋六姑娘,出什么事了吗?”看着提着裙角跑来的秋蘅,胡四吃惊问。在他印象里,红豆糕一直从容自若,从没见过这般慌乱。“我找薛大人,劳烦,劳烦胡指挥喊一下!”“好好,你别急,别急啊,我这就去喊我们大人。”胡四飞奔去找薛寒,一见到人就喊:“大人,不好了!”“什么不好了?”薛寒淡淡问。“秋六姑娘好像出事了——”胡四话未说完,就见刚刚还一脸淡定的少年从身边冲了出去。“大人也太急了。”胡四摸摸脸,也赶紧走了出去。秋蘅站在路边树下,看到匆匆跑来的少年。“薛大人。”她喊了一声。薛寒定定神,很快来到秋蘅身边,上下打量她:“出什么事了?”一只手伸出,拽住少年衣袖:“薛大人——”薛寒心一沉。那只手拽的仿佛不是他的衣袖,而是他的心,他听到自己强压着心慌的声音:“秋六姑娘,你别怕,有什么事和我说。”“去湖边说吧。”秋蘅的声音掩不住惶恐。薛寒一颗心越发沉了,语气却更加冷静:“好,别急。”胡四跑出来,眼巴巴望着二人一起走了,陷入了纠结:要不要跟上去呢?山林中的小湖如一面明镜,闪烁着粼粼波光。几只悠闲饮水的小兽听到声响,纷纷逃走。秋蘅在湖边站定,脸色苍白。“是旧疾犯了吗?”眼前澄澈湖水提醒了薛寒,秋六姑娘曾挨过雷劈,落下了怪病。(本章完) 第119章 你说,我便信 薛寒皱眉:“这个时节,湖水太凉了。”“不是旧疾……”秋蘅苍白着脸,神色纠结。“秋六姑娘放心,我不会对旁人说的。”秋蘅抿抿唇,迟疑着:“我是觉得太荒诞,怕说了薛大人不信,可压在心里又很惶恐,万一是真的——”“我信。”薛寒看着神情无助的少女,认真道,“你说,我便信。”“我出宫时遇到了太子,然后……就做了一个梦。”“什么梦?”“一个噩梦。”秋蘅竭力令语气平静,“我梦到太子住处起火了,太子被困在一处高楼里,因为耽误了救援,等被救出来时已经没了气息……”薛寒静静听着,面上并无多少变化。秋蘅声音渐渐低下去:“薛大人听着很荒唐吧?”“没有。我也会做一些离奇的梦,会做噩梦。”他做的梦,大多是噩梦。不同的噩梦里,那个小姑娘有不同的悲惨,相同的是他永远无能为力。直到那个梦中的小姑娘长大了,好好地站到了他面前,他才终于不做噩梦了。“可这个梦太真实了,我甚至能感觉到火焰的灼热,还看到了被大火吞没的高楼的名字。”“什么名字?”“摘星楼。”秋蘅看着薛寒的眼睛,一字字道,“那起火的高楼叫摘星楼。”薛寒眼神骤然转深。皇城司有护卫之责,对秋猎行宫的布局种种他都有所了解,太子居所确实有一处高楼,名为摘星楼。“太子是储君,关乎国运。我虽知把梦当真太过荒唐,可又害怕万一……”薛寒一直揪着的心放了下去。他以为她出什么事了,原来是为噩梦烦恼。“太过真实的噩梦确实令人心悸。秋六姑娘不必为此纠结,我安排人加强巡视就是。”怕秋蘅觉得敷衍,薛寒又问,“秋六姑娘的梦里,还有别的细节吗,我好多加留意。”秋蘅面上惶恐未褪,心中松口气。打了这么多次交道,她对薛寒也有几分了解。他或许不信她的梦,但说出口的承诺会去做。“细节——”秋蘅沉吟,“梦中大火大约起于子初,好像……好像就是明晚!”“好,我记住了。”薛寒语气郑重。秋蘅神情一松:“多谢薛大人。”“秋六姑娘客气了,太子安危不容松懈,秋日天干物燥,本就是火灾多发之季,是该多加留意。”秋蘅弯唇:“我是谢薛大人愿意信我。若是换了别人,定会觉得我疯言疯语,发癔症了。”“那以后再有这样的事,就和我说。”秋蘅看到薛寒眼里的笑意,微微垂眸。他的愧疚也太好用了些。“秋六姑娘的旧疾近来发作过么?”薛寒忽然问。秋蘅摇摇头:“最近没有。”“发作无迹可寻?”“嗯。”薛寒视线投向碧波荡漾的湖面:“那要是冬日怎么办?”秋蘅沉默一下,微微一笑:“习惯啦。”薛寒亦陷入了沉默。“薛大人,我先回去了。”“我送你。”秋蘅没有拒绝。这一处山林僻静,鸟鸣悦耳,走着走着薛寒停下来。秋蘅动了动鼻子:“好像有血腥味。”收到薛寒微讶的眼神,秋蘅道:“我与香料打交道,对气息也比较敏感。”一个能出头的制香师,嗅觉不可能迟钝。一个“也”字,让薛寒登时想到了曾经的尴尬,不由轻咳一声:“咳,去看看。”他走在前,把秋蘅牢牢挡在身后。“是一只小鹿,受伤了。”秋蘅往前一步,看向血腥味的来源。那是一只蜷缩着的鹿,腿部插着羽箭,望过来的眼睛湿漉漉的,发出短促的鼻息声。“从狩猎者手下逃过的。”薛寒说着半蹲下来,安抚拍拍小鹿,一手迅速把箭拔出,一手用巾帕堵住伤口处。小鹿发出痛苦的呻吟,不知是太虚弱了,还是有灵性知晓这是救它的人,几乎没有挣扎。“秋六姑娘,麻烦帮我取一下金疮药,在我腰间蓝色荷包中。”秋蘅点点头,从薛寒腰间挂着的荷包中取出一瓶药膏,一眼认出是仁心堂的上品金疮药。薛寒余光扫到,忙提醒:“不是这个,是另外那瓶。”“哦。”秋蘅把瓷瓶放回去,摸出另外一瓶来。也是仁心堂的上品金疮药,份量更多些。这有区别么?秋蘅闪过疑惑,把瓶塞打开。薛寒接过金疮药,小心翼翼撒在小鹿伤口处,再道:“还要劳烦秋六姑娘帮我取一下布条。”“在哪儿?”“另一边腰间的袋子中。”秋蘅把一卷布条取出:“我来吧。”“我已经沾手了,你就别碰了。”秋蘅看薛寒动作熟练替小鹿包扎伤口,笑道:“薛大人随身带的东西还挺多。”“都是常用的。”薛寒随口道。秋蘅沉默下来。薛寒把布条打了个结:“好了,我们走吧。”去湖边净手的路上,秋蘅回眸望了小鹿一眼。“虽然处理了伤口,可能也活不下去。”薛寒没有回头,“秋六姑娘会不会觉得我多此一举?本就是猎物——”“不会啊。我们狩猎时,它是猎物,现在遇见,它是生灵。”秋蘅侧头看着薛寒,莞尔一笑,“薛大人确实怜贫惜弱。”薛寒:“……”当初该找别的借口的。回到住处,秋蘅沐浴更衣,晚饭吃得很香。“姑娘,我发现你今日心情不错。”秋蘅坐在床榻上,放松靠着软枕,没有否认:“是还不错。”这趟秋猎之行,最重要的事还算顺利,心情自然不差。只是虽提醒了薛寒,等到明晚她还是要悄悄过去盯着,以防万一。夜渐深,秋蘅睡下,不知过了多久,隐约听到了喧闹声。秋蘅一下子坐起来,心莫名跳得厉害,侧耳倾听一阵立刻起身,拿起搭在屏风上的外衣披上匆匆往外走。睡在外间的芳洲听到动静醒来,不解问:“姑娘要去哪儿啊?”“我出去看看。”撂下这句话,秋蘅跑到庭院中,就见行宫的方向火光冲天,喧闹声更分明了。 第120章 大火 那映亮夜空的火光,犹如翻滚的岩浆浇在身上,令人五内俱焚。秋蘅白日在薛寒面前的恐慌是装的,而现在,大恐惧如山海迎面压下,窒息的濒死感席卷而来。这样重大的事件,她不可能记错时间,大火为何提前了一日!秋蘅拔腿向外跑去。“姑娘——”芳洲匆匆出来后只看到了一道转眼消失的背影。虽然是深夜,可大火起于行宫的方向,康郡王府许多人都被惊动了。康郡王快步往外走,康郡王妃强压心慌追出去。“王爷,是不是出乱子了?”“我去看看,这边你稳住了。”康郡王撂下一句话,加快了脚步。“王爷——”凌云赶来,语气温和中透着镇定:“母妃,我陪父王一起去,您不必担心,把妹妹们照顾好。”康郡王妃拉住凌云,急急叮嘱:“云儿,注意安全。”秋蘅提着裙角从母子二人身边跑了过去。康郡王妃眼睛都瞪圆了,本来的担忧转为震惊:“谁,谁跑过去了?”“好像是阿蘅——”凌云脸色微变,“儿子去看看。”眼看着凌云走远了,康郡王妃还愣在原处。“母妃,外面出什么事了?”康郡王妃转头一看嘉宜县主过来了,不由皱眉:“不好好睡觉,你出来干什么?”“女儿听到外面有动静,又听到芳洲喊阿蘅,不放心出来瞧瞧。”“这个阿蘅,就没让人省心过!”康郡王妃话音才落,又一道身影从身边冲了过去。“那又是谁?”嘉宜县主抬脚欲走:“是芳洲。”康郡王妃死死拽住嘉宜县主的手:“嘉宜,你哪里都不许去。这里草木多,走水可不比别的,一个不好就可能控制不住!”“可是父王他们——”“你父兄毕竟是男人,行宫那边起火不可能当没看见。”康郡王妃说着,紧了紧女儿的手,掌心尽是冷汗。她也不想丈夫、儿子涉险,可事关今上,不能落人口实。“可阿蘅——”康郡王妃嘴角狠狠一抽:“那丫头比男人还野呢,敢孤身引熊,你可别学她。”外面一片混乱,围绕行宫而居的皇亲贵胄、文武百官,从居所纷纷走出,赶往起火之处。也因此,于混乱中奔跑的秋蘅并不惹眼。她一直跑到近前,望着冲高的火焰,端着盆、提着桶进进出出救火的人,如坠冰窟。起火的还是摘星楼,只是时间提前了一日。那太子呢?薛寒呢?用力咬了咬唇,秋蘅冲向火海。“阿蘅!”身后传来凌云焦急的呼喊声,而令秋蘅停下来的不是凌云的呼唤,而是出现在前方的人。火光照亮下,一身黑衣的少年形容狼狈,眼神却清亮有神。薛寒也看到了秋蘅。奔跑而来突然止住身体的少女,散落着如墨长发,脸色苍白如雪,好似随时会碎成千万片的琉璃。对手下交代几句,薛寒大步向秋蘅走来。秋蘅一动不动望着越来越近的少年,控制不住浑身颤抖。他走近的脚步不是踏在泥污的地面上,而是踩在她心头。“秋六姑娘,你怎么——”薛寒走近了,才开口就戛然而止。少女纤长的手指抚上他脸颊,冰凉透骨。“薛寒——”秋蘅喊了一声,声音却低得几乎听不清,眼泪簌簌而落。薛寒没有被火烧毁面容,那太子——她不敢问。薛寒却因这轻得不能再轻的“薛寒”二字心头一震,没有犹豫握住那只触碰他的手。那只手那么冷,让他不受控制心生恐惧,仿佛眼前少女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而是游离于人间的孤魂。“别怕,我没事。”薛寒顿了顿,声音极低,“太子也没事。”秋蘅的心猛地一松。这样极端的情绪变化让她手脚更冷,心乱如麻。她亟需一个安静的地方,好好想一想。“那你先忙。”秋蘅抽出手,转身跑远。“阿蘅,你去哪儿?”薛寒听到凌云急切问了一句。紧跟着是秋蘅的回答:“凌大哥,我先回去了。”“大人,薛公公找你。”薛寒望一眼消失在夜色中的身影,强自压下担忧去见薛全。“姑娘!”芳洲赶来,看到了秋蘅。“芳洲,我要去个地方,你回住处替我遮掩一下。”秋蘅没有停留,从芳洲身边跑过,一直跑进山林,跑到了小湖边。深夜的湖边寒凉潮湿,有飞鸟小兽因秋蘅的到来被惊走。秋蘅抱膝而坐,目不转睛望着湖面。她跌入湖中去了三十年后,又通过鹊湖回来,在这情绪几乎崩溃的此刻,竟还是这湖边让她有些许安全感。薛寒没事。太子也没事。真好啊——秋蘅这般想着,眼泪却越发汹涌。这不对,白纸黑字,她不可能记错时间。而关于这场大火,直到今日白日她才对薛寒说,不存在因为她而导致了时间的改变。不是记错了时间,不是她带来的变化,那是为什么?秋蘅心中已有猜测。记错时间,甚至没能救回太子,不是她几乎崩溃的真正原因,而是这猜测。她的学识是先生教的,她看的书册是先生给的。如果,如果先生让她看的某些书籍所载,本就是错的呢?而关乎太子殒命的记载怎么会出错?怎么能出错?除非——秋蘅用力攥了攥拳,指甲深陷掌心。除非故意写错!而写错的目的她如何猜不出,是怕她插手,改变太子的命运罢了。不让她救太子,要她救靖平帝,从而使皇权平稳交到隆兴帝手中。先生希望社稷安稳是真的,希望国祚绵长是真的,希望百姓安居是真的。希望太子如发生过的意外那样死去,隆兴帝成为大夏的君主也是真的!“先生,真的是这样吗?”秋蘅喃喃,把唇咬出血来。她把国师视为高山,高山仰止,景行行止。如果说那日惊觉只除五贼无法真正挽救大夏,这座高山塌了一角,此时就是彻底的轰塌。那塌下来的乱石尽数压在她身上,令她怀疑一切,痛不欲生。又去拔了一颗横向的阻生智齿,然后去打针,状态有点差,连定时更新都忘了,还好习惯性打开了后台。 第121章 没有无缘无故的好 天将亮未亮,薛寒来到湖边,看到一人抱膝而坐,犹如一块历经风雨的顽石。只看一眼,只看得出朦胧身形,薛寒就知道那是秋蘅。他走了过去,试探着喊:“秋六姑娘。”没有回应。薛寒再顾不得其他,快步走到秋蘅身边,轻轻拍了拍她肩膀:“秋六姑娘,你没事吧?”秋蘅依然没有反应。薛寒脸色骤变,直接把人揽入怀中:“秋六姑娘!”他伸出去探鼻息的手在对方睁开眼睛时停在半空,那颗几乎跳出喉咙的心坠落回去。“薛寒。”秋蘅轻轻喊了一声,笑意浅得只浮于唇角,“又是你啊。”“对,又是我。”薛寒不觉把她揽紧了些,心中后怕又庆幸。“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枯坐了大半夜,衣衫被露水打湿,露在外面的肌肤也凉如秋水,秋蘅却没有感觉,薛寒的到来才让她又有了真实感。她没有从他的怀中挣脱,甚至有些贪恋这份温暖。至少她知道,薛寒对她的好源于内疚,真心实意。而不像先生,她曾笃定的千好百好,现在觉得都是虚幻。她曾笃定的学生身份,此时想想说是棋子更合适。更令她痛苦的是,受过十年教导,目睹十年惨象,哪怕意识到这些,她却无法放弃要做的事。布局者,执棋人,无论他们有什么想法,什么私心,她若置身事外,遭难的是万千夏人。薛寒没有隐瞒:“我看你慌张跑来有些担心,却脱不开身,就吩咐胡四暗中送你回去。后来胡四来报,说你没有返回住处,而是来到了这湖边。”秋蘅笑笑:“我还以为是巧遇。”“不是巧遇,是我特意来找你。”薛寒看着秋蘅的眼,声音温柔又坚定。他能感觉到怀中少女的痛苦与沮丧,这样的话若是平时他只会放在心里,现在却轻而易举说出口。她需要安慰,而他不忍她伤心。“薛寒,多谢你对我这么好。”秋蘅轻声说,把他抱紧了些。薛寒身体紧绷,动也不敢动,话也忘了说。到这时他才意识到二人太过亲密,早已超过了朋友的界限。“薛寒。”“嗯。”“没有人会无缘无故对另一个人好,是不是?”她以为她还算幸运,虽遭好友谋害,却遇到了先生。可真是天真啊。薛寒沉默一瞬,轻声道:“是。”他一开始对她的好出于愧疚,这样的好终究有限,停在理智之内。而现在,他对她的好出于钟情,已在理智之外。秋蘅没有再说话。薛寒听到了怀中人清浅的呼吸。坐在这里一夜未睡,太乏了吗?发现秋蘅睡着了,薛寒才敢低下头,凝视那张睡颜。天光还暗,她的脸色却白得惊人,苍白的唇上有着血迹。薛寒盯着那抹残留的红,着了魔般移不开眼,情不自禁伸出手指去触碰。秋蘅睁开眼,望着近在咫尺的少年。薛寒狼狈收回手,强作镇定解释:“唇上有血……”“我太害怕了,咬破的。”短暂的闭目养神,秋蘅已冷静许多,从薛寒怀中脱出。被抓包的尴尬让薛寒忙转移话题:“是担心太子吗?”“嗯。发现起火,我很怕太子真的出事了……”她怕的不只是太子出事,却无法对薛寒说。“秋六姑娘。”薛寒直视秋蘅的眼,语气郑重,“是你救了太子。”秋蘅摇头:“我梦中是明日——”“梦只是梦,能梦到已是得天垂怜,还要与现实完全一样岂不太奢求。因为听你说了这个梦,回去后我就吩咐手下加强巡视,这才能早早发现太子居处起火,救援及时……秋六姑娘,确确实实是你救的太子。”秋蘅冷透的心生出暖意。或许,她不必对自己太苛刻,她做得是不是也还可以?她的难过,甚至不是惊觉自己是棋子,而是先生把她当棋子。一个人有再多经历,再坚硬的铠甲,最容易伤到的是心。“是谁把太子救出来的?”薛寒道:“是我把太子从摘星楼背了出来。”他安排手下加强巡视,却不可能直说摘星楼。当太子住处真的起火,救援的人从四方赶来,更不能说太子在摘星楼中。好在以他皇城使的身份,身先士卒去救人不会让人觉得奇怪。看着秋蘅,薛寒心头一动,试探着问:“秋六姑娘的梦里……救出太子的是谁?”“是薛大人。”秋蘅坦言。薛寒垂眸,藏住眼底浮上的笑意。所以她惊慌跑来,除了担心太子,也在担心他吗?“之后怎么样了?”随着理智回笼,秋蘅的疑问也多起来。“火已经灭了,善后工作还在做,目前发现了两具内侍尸体……”薛寒说着情况。“薛大人一直忙到现在……”“秋六姑娘不也一夜未休息。”薛寒起身,向秋蘅伸出手,“我送你回去。”秋蘅握住薛寒的手,任由他把自己拉起。黎明前的山林昏暗幽静,影影绰绰,鸟语声不绝于耳。快要走出山林时,薛寒忽然开口:“秋六姑娘,你的旧疾……是做梦的代价吗?”他一直相信,得与失是分不开的。比如他,有了薛全这样的养父,有了世人眼中的锦绣前程,却失去了诸多自由。秋六姑娘能从梦中窥破天机,是有代价的吧?直到走出山林,秋蘅才回答:“算是吧。”薛寒眸光闪了闪。这样的话,秋六姑娘那两次发作,是梦到了什么呢?但他没有再问。“薛大人,你还要忙,就送到这里吧。这种时候,让别人看到我们在一起也不好。”“好。”秋蘅告别薛寒,回到住处。康郡王府入住的这处宅院门还大开着,除了熬了一宿的门人,还有护卫守着。看这样子,康郡王很可能还没回来。秋蘅默默绕到后边,翻墙而入。“姑娘,你总算回来了。”芳洲担心打量秋蘅,见她无事松了口气。“嗯,回来了。”那个大夏她回不去,也不想回,这里才是她的家国。至于先生——她要找到他,观察他。若他心有私念影响她做事,就不要怪她不留情。 第122章 薛寒的决定 薛全走出来,对守在殿前广场的重臣勋贵道:“今上和太子殿下皆安好,火也灭了,诸位大人先回去休息吧。”熬了大半夜的官员这才暗松口气,挪动着站麻的腿脚散去。薛全一眼看到走来的薛寒,温声问:“刚刚不见你,去哪儿了?”“孩儿去巡视了行宫各处,怕有疏漏之处。”薛寒立刻察觉了薛全态度上的温和。“那么多人,也不必事事亲力亲为。你先去洗漱休息一下,回头今上定会召见你。”薛全抬手拍了拍薛寒肩膀,“做得不错,为父没有看错你。”救下储君,可是大功一件。他力推养子坐上皇城使的位子,很多人明面上不敢说,私下免不了不服气,毕竟寒儿到现在也不过十八岁,虽有去过战场的经历,资质和年纪上到底难以服众。如今那些人可以闭嘴了,寒儿确实给他大大挣了脸面。薛全心中畅快,看着挺拔如竹的少年越发满意了,心道可惜没有适龄公主,不然以寒儿的品貌能力和救太子的功劳,尚公主也是足够的。薛寒回到住处匆匆沐浴,本以为忙碌了一夜会躺下就睡,一闭眼却是那山林中静谧的小湖,湖边失魂落魄的少女,以及……令他无法不悸动的相拥。他们之间经历了这么多,他还能忍受将来养父为他挑选一位妻子吗?他不能。他以为藏好心思,不因自己的心悦令她陷入危险就够了,会默默祝福她得遇良缘,生活顺遂。可现在扪心自问,他真能做到吗?他亦不能,他不甘心。躺在床榻上的少年一手按着心口,睁眼望着屋顶。不甘心,那就要去争取,而不是患得患失,自怨自艾。或许……这次救下太子是个机会。想到这里,薛寒勾唇笑了笑。他果然还是那个散漫肆意惯了的小乞儿,哪怕十年的灌输与打压,也从未真正接受被人控制的人生。就让他看看,获取太子的信任与器重,有没有抗争之力。而在此之前,要更谨慎些,不能让养父察觉他对阿蘅真正的心思。薛寒有了决定,轻轻闭上眼睛。康郡王妃苦等大半夜,终于等到了康郡王与凌云回来,急忙迎上去。“没事吧?”康郡王皱眉:“我们就守在那里,能有什么事。你不睡觉跟着熬什么?”郡王妃苦笑:“走水可不是说能控制就能控制的,我这不是怕万一么。”“起火的只有太子居所,没有波及其他地方。”“那就好——”收到康郡王提醒的眼神,康郡王妃意识到说错了话,忙道:“我是说大家都没事就好。”“母妃,嘉宜和阿蘅都还好吧?”凌云问。看阿蘅那时的样子,他委实放心不下,奈何那种情形脱不开身。康郡王妃听凌云这么问,强忍住撇嘴的冲动。嘉宜压根没出去,能有什么事,云儿想问的明明就是阿蘅。那不着调的死丫头究竟给儿子灌了什么迷魂汤啊?康郡王妃只要一想到大半夜秋蘅拎着裙角披头散发飞奔的样子,就受不了。“嘉宜也担心你们父子,我让她回房歇着了,阿蘅后来也回来了。”当时太混乱,人心惶惶,等康郡王妃想起秋蘅了,只打发人去问了一声,得到回来的答复就罢了。当然在康郡王妃认知里,一个小姑娘好奇跑出去看热闹,最后肯定要回来的,不然和一群老少爷们爷混一宿吗?“都累了,洗洗歇着吧,热水一直备着。”多年养尊处优,康郡王妃早熬不住了。康郡王其实也好不到哪里去,疲惫点点头。快到晌午时,勉强休息过来的康郡王又出门去,康郡王妃也有了精神把秋蘅喊来教育一番。“阿蘅,你到底喊我一声义母,那我就要说两句了。昨夜那么晚,还是走水这么危险的事,你一个女孩子跑出去干什么?让人瞧见了岂不要笑郡王府没有规矩。”秋蘅道:“阿蘅当时太着急了。”郡王妃疑惑升起:“你急什么?”“阿蘅担心薛大人,怕他出事。”郡王妃呆了呆,震惊问:“你为何担心薛寒?”就算担心,就这么光明正大说出来了?“薛大人是我朋友,自然担心他。”康郡王妃神色古怪:“你不是心悦林乘风——”秋蘅微笑:“本来心悦林乘风,结果听到薛大人说心悦我……阿蘅仔细想了想,又觉得薛大人也不错。”康郡王妃倒抽一口气。还能这样?但见秋蘅一脸理直气壮,康郡王妃突然丧失了所有劝诫的念头,无力摆摆手:“回去歇着吧。”“阿蘅告退。”等秋蘅一走,康郡王妃用力握住嘉宜县主的手,眼藏热泪,语重心长:“嘉宜啊,你可万万不要和阿蘅学。”“母妃是指——”“一个姑娘家怎么能喜欢着一个,又喜欢一个!”简直匪夷所思,闻所未闻!嘉宜县主不赞同摇头:“阿蘅只是想挑个最喜欢的吧,这也没错呀。”康郡王妃如遭雷劈。嘉宜这是已经被带坏了啊!“这是水性杨花!”“母妃别这么说。那男人还娶妻纳妾,同时喜欢好多个呢。”康郡王妃身体一晃,几乎受不住这打击:“嘉宜,你莫要被阿蘅带进沟里去,这世道男人三妻四妾理所当然,女人能一样吗?”嘉宜县主叹口气:“母妃放心,女儿对男人没什么兴趣,不会喜欢一个又一个的。女儿只是觉得想要更好的乃人之天性,不分男女。阿蘅对母妃坦言,不正是没把您当外人吗?”康郡王妃怔了怔。该死的,竟然觉得女儿的话有几分道理,难道她也被带到沟里去了?“等等,什么叫对男人没兴趣?你个死丫头,准备和那些破香料过一辈子吗?”担心自己被说服的康郡王妃急急转移话题,骂起亲闺女。秋蘅离开主院,望了望行宫方向。要做的事太多,她可没闲工夫再应付别的,让康郡王妃觉得她朽木不可雕最好了。一个女子一旦让人觉得乖巧贞静,就会要求她更加乖巧贞静。可去他的吧。 第123章 太子的感激 薛寒不知睡了多久,胡四进来把他喊醒:“大人,宫里来传话,今上召见。”薛寒略微收拾,去见靖平帝。比起熬到天将亮才回去的重臣勋贵,靖平帝休息得更充足,见到薛寒时精神还不错。一旁的太子虽才经历死里逃生的危机,此时看来已恢复如常。“微臣薛寒见过陛下,见过太子殿下。”靖平帝笑着开口:“不必多礼。薛寒,你昨夜救了太子,朕要多谢你啊。”“微臣职责所在,不敢居功。”靖平帝颇满意薛寒的态度:“巡查护卫,不单是皇城司的职责,却只有你及时发现火情,救了太子。”太子直接起身,冲薛寒拱手:“多谢薛皇城救了吾性命。”薛寒忙避开:“太子殿下折煞微臣了。”“昨夜忙乱,朕一直没顾上问,你是如何发现太子居所走水的?”“回禀陛下,行宫四周多草木,微臣考虑到秋季天干物燥,容易发生火情,就安排手下多加巡视,尤其是深夜这种难以及时发现情况的时段……”靖平帝不由点头,看一眼太子,又问:“朕听闻,你带人赶到太子居所时不只摘星楼起火,太子睡卧之处也起了火,你怎么会猜到太子困在摘星楼呢?”靖平帝问这话,并不是怀疑薛寒什么,而是好奇。昨日太子遇险,他第一时间就询问过,当时发现走水的人全都顾着扑灭太子寝居火情,要不是薛寒直奔摘星楼把太子救出,后果不堪设想。“微臣没有猜测太多,只是看太子居所的人全力扑救殿下寝居火情,而摘星楼无人顾及,莫名有些不安,便决定去看一看。”薛寒语气平静,令人不由更信服几分,“要说为何做出这种判断,可能是直觉吧。”“直觉好啊!”靖平帝看着薛寒的眼中更多了欣赏,“薛寒,这次真的多亏了你的直觉。”“是臣该做的。”“传朕旨意,皇城使薛寒救太子有功,赐紫袍金鱼袋。”在大夏,三品以上官员才可穿紫袍,薛寒以皇城使的身份被赐紫,可谓莫大殊荣。“谢陛下恩赏。”一旁薛全努力压下上翘的嘴角,满意至极。以前旁人会说薛寒有个好养父,以后会说他薛全有个好大儿,还是他有眼光。说完赏赐,靖平帝神情严肃起来:“火虽灭了,还是要好好调查,看是怎么起的火。救火有功的要赏,疏忽大意的要罚。”“是。”“你下去吧。”“微臣告退。”太子起身:“父皇,儿臣送送薛大人。”“嗯,去吧。”走出大殿,太子率先开口:“薛大人要不要去吾那里坐坐?”“太子殿下有邀,是臣的荣幸。”太子新住处不远,没走多久就到了。内侍端上茶水,太子歉然一笑:“吾也是刚住进来,招待不周。”“殿下太客气了。”“吾以茶代酒,敬薛大人救命之恩。”太子举起茶盏。“殿下是储君,微臣只是尽臣子本分,怎能当殿下的谢。”太子抿了一口茶水,轻叹口气:“昨夜薛大人救吾,也看到了吾的狼狈。储君面对无情大火也会怕,会慌,并不比寻常人多出水火不侵的能耐,吾对薛大人是真的感激。”昨晚他困于高楼,浓烟滚滚,热浪逼近,让他清楚意识到自己的渺小无力。生与死,原来就是一线间。绝望之际,他看到了眼前的少年。少年没有披盔戴甲,在他眼里却犹如天兵从天而降,救他出了火海。臣为君死在世人眼中确实天经地义,但他身为被救的人,怎能视为天经地义。若没有薛寒出现,他的结局恐怕就如昨夜提灯陪他上摘星楼的内侍了。昨夜大火发现两具尸首,其中之一就是太子近侍,却不是死于火烧,而是随背着太子的薛寒逃生时失足滚落而亡。薛寒啜了一口茶,沉默片刻道:“殿下厚爱,那臣斗胆多说两句。”“你说。”“臣算是比较早赶到的人,发现摘星楼的火势比殿下寝居发展迅速。这两处并不相连,火情非蔓延导致——”太子神色严肃起来:“你的意思是?”薛寒直视太子的眼睛,坦然道:“在臣看来,不临近的两处同时起火的几率并不高,殿下寝居处的火情倒像是声东击西。”太子变了脸色:“薛大人怀疑这场火不是意外,而是人为?”薛寒拱手:“不瞒殿下,微臣确实有此猜测。”太子下意识端起茶盏喝了两口,再把茶盏放下,心头发沉。他不是没有这个怀疑,却不好说出口,让他没想到的是薛寒的坦言。“薛大人在父皇面前为何没有提起?”沉默片刻,太子问。薛寒垂眸:“事关重大,仅凭猜测,臣不敢乱言令今上忧心。”太子点点头,沉吟着问:“既事关重大,无凭无据,薛大人为何对吾坦言?”薛寒神色坦荡:“虽事关重大,但殿下的安危更重。无论这场大火能不能查出什么,若殿下得到提醒从此多加防范,对臣来说就无愧了。”“好一个无愧。”太子再举杯,“薛大人,吾敬你的无愧。”“谢殿下。”“薛大人对调查有方向吗?”“敢问殿下,昨夜为何去摘星楼?”太子沉默许久,轻声道:“昨日,是先母的冥寿日。”按大夏习俗,冥寿不是年年要办,可为人子者,怎能忘了这样的日子。每一年的这一日,他都习惯登高追思,回忆母后还在的日子。“另一位死者是守摘星楼的内侍,殿下昨日见他,可有异常?”太子仔细想了想,摇头:“并无异常。”“臣觉得此人有些可疑。”“怎么讲?”“此人守在一楼,按说火起时有足够时间逃生,却困死于火中。臣打算重点查查此人。”“那就拜托薛大人了。”薛寒起身:“微臣也该告退了。”“吾送薛大人出去。”婉拒了太子相送,薛寒没有回去歇着,直接去了停放尸体处。 第124章 我们还都年轻 停放尸体的房间冷飕飕的,一名男子见到薛寒忙问好:“大人。”男子是薛寒手下,对验尸颇有经验。“怎么样?”薛寒大步走过去,掀开蒙盖尸体的青布看了一眼。“回禀大人,死者喉中干净,未见烟灰等物,依小人判断,并非死于火烧,而是在此前已经死亡……”薛寒听着手下所述,微微点头。这与他的判断相符。因为加强了太子居所这边的巡视,火势才起就赶过去了。火往上窜,太子受困高楼,这守楼的内侍却有足够机会逃生。这样看来,就是有人杀死守楼内侍,纵火烧楼。薛寒离开尸体停放处,喊来胡四:“守楼内侍的讯息收集好了吗?”“大人,这里。”胡四把册子递过去。薛寒翻看过,去见薛全。“寒儿有事?”“经过查验,守楼内侍在火灾前已经身死。”薛全脸色一变:“这么说这场大火不是意外?”薛寒肯定点头。“其他线索呢?”“孩儿让手下查问了死者情况,这内侍原在宫中当差,此地行宫建成后就调来,一直负责守摘星楼……”“多年前就离开京城,在这边无亲无故,听来并无疑点啊。”“是。”薛全抬了抬眉:“行宫这边的宫人杂役白日当值,下值后并不会留在太子居所,应该没有动手的机会。”不光太子居所,靖平帝那边更是如此,一入住用的还是平日用惯的,行宫这边的人是没资格靠近的。“在没进展之前,内侍死因就不要禀报到今上面前,惹今上烦心了。”“父亲——”薛全睨了薛寒一眼,面露不快:“怎么,为父做不了皇城司的主了?”“孩儿没有这个意思。”“太子居所起火本就引得人心惶惶,若让人知道并非意外,岂不乱了套?”“可今上那边——”薛全面脸色微沉:“为人臣者要为君分忧,而不是为君添忧。除了这名内侍死因有疑,一场大火烧没了各种痕迹,想要深查下去就要把太子身边的人查个底朝天。寒儿我问你,这样的动静皇城司能担下吗?太子殿下乐意见到吗?到最后要是什么都没查出来呢?”薛全一连三问,薛寒沉默着。“寒儿啊,很多时候多做多错,不要把本来的功劳最后变成过错。为父就你这么一个儿子,不会害你的。”“孩儿知道了。”“去吧。”薛寒往外走,微不可察扬了扬唇角。这个结果他有预料,是养父会做的选择。“薛大人。”薛寒拱手:“见过太子殿下。”太子走过来,神色亲切:“薛大人为何心事重重的样子?”薛寒看太子一眼,欲言又止。太子走在薛寒身边,温声道:“薛大人的尽心吾看在眼里,不必给自己太大压力。”薛寒迟疑了一瞬,压低声音:“守摘星楼的内侍并非死于火烧……”太子脚下一顿,看向薛寒的眼神多了几分深意。这样的内情,薛寒并不需要向他透漏。而大火不是意外,说明是奔着他来的。谁会要他性命?这就太难说了,虽然他知道不可能,但观史上,君父要儿子性命的不是没有。这不是说他怀疑父皇,而是薛寒对他说这话的难能可贵。“多谢薛大人提醒。”太子正色道。害他的人很可能就在身边,无论是皇城司还是其他衙署很难大张旗鼓查下去。但对他来说,从此有了防备是最重要的。弟弟们或是早夭,或是年幼,他以为他这个储君当得安稳,原来并不是。这大概就是一场历经生死的大火给他带来的收获了。太子看一眼身姿笔挺的少年,眼底有着笑意。他还年轻,薛寒也还年轻。在以前,薛寒对他来说就是薛全的养子,薛全在宫外的耳眼。而对以后,他很期待。“见过太子殿下。”一道女声传来。太子看过去,笑问:“秋六姑娘又进宫来看望秋美人?”“是。”“那去吧。”秋蘅垂首站在一侧,等太子走过,与薛寒目光相碰,冲他扬扬唇。薛寒也不由弯了唇角。一直留意秋蘅的内侍见到这一幕,无语望天。这个秋六姑娘,真是让人不知说什么好。他觉得她对太子殿下有心思,居然又与皇城使薛寒眉来眼去,他最看不惯这样的。可要说起来,这丫头还救了他一命。这内侍就是刘棋,因为嚼舌秋蘅惹得太子不快,太子去摘星楼时服侍在身边的换了另一人,而那名内侍在火中逃生时失足跌落而亡。刘棋眼神复杂看秋蘅一眼,随太子离去。“六姑娘来了。”郑玉热情迎上来。同样是内侍,看到秋蘅的心情完全不同。见到秋美人,秋蘅行礼:“姐姐。”秋美人拉秋蘅起来:“还以为六妹今日不过来了。”太子居所起火这么大的事,后宫自是传遍了。“想着姐姐昨夜或许没睡好,就没有上午过来。”每日进宫见秋美人是过了明路的,秋蘅自是不会放弃这样光明正大出门的机会。摘星楼这场火,她还想问问薛寒。走完见秋美人这个过场,秋蘅出宫去,就看到了薛寒。秋蘅走向他,直接问:“薛大人,昨夜那场火有查出什么吗?”“是人为……”能及时救出太子离不开秋蘅的提醒,薛寒没打算瞒她。“这么说,是有人想要太子性命啊。”秋蘅拨弄着腰间流苏,喃喃低语。原来书上所载这场大火不是意外,太子的死不是意外。谋害储君的人会是谁?“薛大人不会放弃调查吧?”“不会,但不一定有结果。”薛寒眼中是葳蕤草木,天高地阔,“这场大火扫了今上兴致,恐怕很快就要回京了。”“出来这么久,回去也好。”这一场秋猎之行,总算有惊无险,做到了要做的事。“薛大人,等回到京城,想拜托你帮我找一个人。”“什么人?”“一位道长,教我做香佩的人。”她曾拜托凌大哥寻找先生,可惜没有找到。论找人,皇城司或许容易些。 第125章 六姑娘回府 几日后,秋猎的队伍启程,返回京城。离京时还是九月,如今已进了十月。枫红似火,银杏一地金黄,妆点着京城的美丽。秋蘅与嘉宜县主同乘一车,一路上二人聊香道,聊将来,少了许多赶路的无聊与疲惫。“多谢义母这些日子的照顾,给您添麻烦了。”“不麻烦,不麻烦,你离家这么久家人也惦记着,早些回去吧。”康郡王妃吩咐人送秋蘅回永清伯府,暗暗松口气。总算把这丫头送走了。康郡王府的马车停到永清伯府门前,门人忙去禀报。“六姑娘回来了!”老夫人矜持端起茶盏:“让她进来。”不多时秋蘅走进来,向老夫人行礼:“祖母,孙女回来了。”“嗯,回来就好。”仔细打量秋蘅几眼,老夫人问,“没给康郡王府添麻烦吧?”“没有。”老夫人直觉不信,正要细问,永清伯大步走进来了。“蘅儿回来啦,给祖父说说围场那边有意思的事。”作为整个永清伯府唯一去了秋猎的,秋蘅现在就是永清伯瞧着最顺眼的人。“有意思的事?”秋蘅想了想,“每日都差不多,说不上什么特别。就是太子居所着火了,太子被困高楼——”“噗——”永清伯一口茶水喷出,茶叶挂在胡子上,“太子住的地方起火了?”这还不叫特别吗!“那后来呢?”“薛大人把太子救出来了。”老夫人忙问:“就是那位皇城使薛寒?”秋蘅点头。老夫人忍不住笑:“薛大人年纪轻轻,还挺有本事。”永清伯纳闷看老夫人一眼,心道姓薛的小子有本事,老婆子乐什么?“祖父,祖母,孙女出门这么久,现在回来了,想去给父亲请个安。”“去吧。”老夫人点了头,等秋蘅离开后淡淡道,“伯爷总惦记着去秋猎,瞧瞧有什么好,连太子住的地方都走水了,这要是出什么事,还不知道多少人要遭殃……”永清伯听着不舒服:“以前什么时候出过事,就让六丫头赶上了。”老夫人呆了呆:忘了六丫头的邪门了!没过多久,下人进来禀报:“老伯爷、老夫人,福王府来人了。”福王府?永清伯与老夫人对视一眼,忙去见了福王府的人。来的是一位管事,一见到永清伯和老夫人就客气行礼,道明来意:“贵府六姑娘救了我们小郡主,王爷、王妃特命小人送来谢礼。”永清伯又是激动又是疑惑,等王府的人放下谢礼离开,立刻把秋蘅喊来。“蘅儿,你救福王府小郡主是怎么回事儿?”永清伯一见到秋蘅就迫不及待问。“您说容宁郡主啊?那日容宁郡主进山林玩,不料遇到了受伤流窜的黑熊,我就去把熊引走了……”老夫人听得窒息,再看秋蘅轻描淡写的样子,更窒息了:“你这死丫头,简直是——”“蘅儿做得好啊!”永清伯开怀大笑。看到福王府送来的谢礼他都不敢高兴,生怕弄错了,没想到六丫头真的救了小郡主!激动过后,永清伯觉得只有福王府的谢礼不太够:“这样的事,应当传到今上耳里了吧?”“今上听说了,还召见了我,问我要什么赏赐。”永清伯紧张起来:“你怎么说?”“我说明年想和家人一起来,今上说那等明年秋猎永清伯府同来。”永清伯一下子沉默了,甚至有点想哭。他惦记这么久的事,就轻而易举实现了?“蘅儿真给伯府长脸了。”永清伯感叹着,“刚回来时你怎么不说?”“也不是什么大事,一时没想起来。”“你这孩子。”永清伯摇摇头,不放心问,“没有别的事了吧?”“还有一件。”明明是永清伯问的,听秋蘅这么说,他却吃了一惊:“还有事?”秋猎的日子都这么多姿多彩吗?以前没听那些回来的人说过啊!“虞贵妃安排人送了个大姐模样的木娃娃给林乘风——”“什么?”秋蘅话未说完,永清伯和老夫人就齐齐惊呼。“然后当众从林乘风身上把木娃娃搜了出来,把人押到了今上面前。”永清伯眼前发黑,声音打颤:“然后呢?”这一刻,永清伯无比庆幸当时没在现场。那个压力,他一把老骨头受不了。“我说木娃娃是我送给林乘风的,今上相信了。”老夫人狠狠松一口气,又变了脸色:“六丫头,今上该不会,该不会给你和林乘风赐婚了?”本来的大孙女婿成了六孙女婿?造孽啊!永清伯则心情一松:还好还好,伯府不会大祸临头了。至于孙女婿是哪个孙女的,相比家族来说就是无关紧要的一桩小事了。“也没有。薛大人和崔二公子对今上说心悦我,今上可能一时觉得不好选吧。”老夫人用力一拍大腿。就是这样,六丫头又没事了!死丫头一个多月不在,她险些忘了这熟悉的感觉!永清伯斜眼看着老夫人:老婆子被六丫头刺激疯了?“祖父,咱们伯府得罪过虞贵妃吗?”秋蘅会对永清伯夫妇坦诚冒领木娃娃,自是因为一损俱损,掉脑袋是一起的。“没有,伯府怎么会有机会得罪虞贵妃,除非你大姐——”提到秋美人,永清伯只剩嫌恶。“那林家呢?林家得罪过虞贵妃吗?”“林家的男丁常年戍边,留在京城的就林乘风一个幼子,上哪儿去得罪贵妃娘娘?”永清伯后怕不已,“定是你大姐这次得了去秋猎的恩赏,惹了贵妃娘娘不快。”秋蘅默默抓起一个梨子啃着。“蘅儿,木娃娃的事除了我和你祖母,莫要再对任何人说,便是你父亲都不能。”“孙女知道了。”晚饭还未开始,因为福王府送来的大手笔谢礼,六姑娘大战黑熊的事迹就传遍了伯府。秋松拉着秋枫跑到秋蘅面前,看着她的眼神激动与敬畏交织:“六姐,听说你一巴掌拍死了黑熊,是真的吗?” 第126章 飞向福王的鞠球 秋蘅冲目光热烈看着她的秋松一笑:“是真的。”一旁芳洲:?秋松激动摇着秋枫的胳膊:“二哥你听见没,六姐真的一掌拍死了黑熊。”秋枫眼神满是怀疑。“六姐,求你收我为徒,我想学打黑熊的本事!”秋松忽然跪下,抱住秋蘅脚踝。秋蘅默了默。没想到这小胖子还挺有雄心壮志。“你要先练基本功。”秋松仰头问:“怎么练?”“请个靠谱的拳脚师傅,不怕吃苦。”“我不怕苦!”秋松站起来,拍着胸脯,“等我练好了基本功,六姐要教我。”秋蘅嫣然一笑:“行。”“那我们走啦。”秋松去拉秋枫。秋蘅看着血缘上的亲弟弟,突然道:“二弟可以和三弟一起练。”乱世若不能避免,有身手的人活下去的几率终究大一些。秋枫愕然:“我……也可以么?”“六姐说你可以就可以。”没等秋蘅说话,秋松就大声道。晚饭摆在千松堂,除了大公子秋杨上学未回,三房人都聚到了一起。“蘅儿救福王府小郡主得了今上赞赏,等明年咱们伯府的人都能去秋猎了。”永清伯当众宣布了这件令他心情大好的事。秋大老爷笑着附和:“那我们都沾蘅儿的光了。”永清伯目光扫过孙辈们:“你们也要向蘅儿学学,时刻把伯府记在心里。”一顿饭吃完各自散去,秋三老爷怕扫女儿的兴,又忍不住担心,放软了声音道:“蘅儿啊,你有本事爹爹高兴,可比起这些,爹爹更希望你平平安安的,爹爹也没有很想去秋猎。”“父亲放心,女儿会把安全放在第一位的。”“那就好。”大太太回屋后,语气复杂:“没想到六丫头本事这么大,又成了福王府的救命恩人了。”秋大老爷哈哈一笑:“这不是好事么,反正是咱们伯府得好处。”“是啊,是好事。”大太太没有反驳,心里却不得劲。若这风光是自己儿女挣来的,就更好了。两日后,老夫人带秋蘅去福王府赴宴。路上,老太太有些心烦。早上二十年,不,早上十年,能与康郡王妃、福王妃这样身份的人打交道对她来说是难得的机会,脸上有光。可她都这把年纪了,每日只想喝喝茶吃吃点心,不想再费心费力讨好别人了,万万没想到被六丫头逼着上进了。“蘅儿,在福王妃面前不要多话,省得让人笑话咱们伯府没有规矩。”“是。”马车停下,祖孙二人下了马车,早有管事等在那里。“老夫人、秋六姑娘,王妃一直盼着呢。”福王妃等在花厅,听闻老夫人到了起身相迎:“老夫人快坐。在定北的时候我就惦记着见一面,好好道个谢,今日可算见到了。”老夫人看出福王妃的诚意,愉悦扬唇:“王妃太客气了。”“不是客气,是真的感谢老夫人教导出六姑娘这样勇敢聪慧的孙女。我就容宁一个女儿,要是有个什么闪失天都塌了……”一旁容宁郡主向老夫人福了福。老夫人一下子不烦闷了。原来她只是烦单方面讨好,这有来有往的还挺有滋味。饭后福王妃与老夫人喝茶闲聊,容宁郡主邀请秋蘅去园中玩。“这是我专门练蹴鞠的地方。”容宁郡主一指园中开阔处,“要不要比一场?”“好。”见秋蘅答应得痛快,容宁郡主一笑,拍拍手,两队婢女走过来。“来吧。”容宁郡主把鞠球高高一抛。论蹴鞠技巧,容宁郡主技高一筹,但秋蘅有功夫在身,力量与灵巧哪怕刻意掩饰也差不了。两队人旗鼓相当,热火朝天。容宁郡主情绪高涨,只觉痛快至极。“看着!”她一个后翻,把鞠球踢向半空中的风流眼。秋蘅一跃而起把鞠球接下,用力一踢。鞠球如流星,越过众人头顶向外飞去。“小心!”容宁郡主下意识喊了一声,就见跟在福王身后的护卫身形一动,把飞来的鞠球挡落。福王站定,看过来。容宁郡主走过去,笑盈盈问:“父王没吓到吧?”“容宁又蹴鞠呢?”这时秋蘅走到近前,向福王屈膝行礼:“惊扰了王爷,请王爷恕罪。”福王笑呵呵摆手:“无妨无妨。秋六姑娘原来也擅长蹴鞠啊?”“只是会玩几下。”“能和容宁有来有去,那定是不错的。”“父王,您这不是自卖自夸嘛。”“哈哈,女儿蹴鞠好,当爹的高兴不是理所当然么。”福王语气满是宠溺。容宁郡主好奇看福王身边的道士一眼:“父王是要出去么?”“灵微观新来了一位真人,道法精深,父王去拜访一下。”福王冲容宁郡主和秋蘅点点头,“你们玩吧,注意别伤着。”直到福王走远,秋蘅目光还追逐着他的背影。“秋六姑娘看什么呢?”容宁郡主笑问。秋蘅随口胡诌:“王爷身边的道长我瞧着眼熟,好像见过一样。”鞠球是她故意踢过去的,就是想看看出现在福王身边的道士长什么样。她反复想过,以先生的学识能力不可能是籍籍无名之辈。国都南迁就在几年后,这个时候的先生就算没有国师之名,也该与大夏的权力中心有交涉了。也因此,对出现在重臣勋贵身边的道士她不得不留意。“那位道长出自灵微观,秋六姑娘去道观时许是见过。”容宁郡主对佛道没什么兴趣,向秋蘅发出邀请,“来来来,再比一场。”回永清伯府的路上,秋蘅问老夫人:“祖母,您去过灵微观吗?”新来的道法精深的真人,她必须去看看。“去过啊,就在西山。”老夫人纳闷问,“怎么突然问起灵微观了?”“今日和容宁郡主蹴鞠,险些砸到福王,听福王说要去灵微观,就好奇问问。”老夫人一窒,喉咙发紧:“你蹴鞠差点砸着福王?”天爷,她就说这次出门怎么顺顺当当怪不习惯的,敢情在这儿等着呢! 第127章 灵微观 秋蘅默默听完老夫人一顿训,递过去一块点心:“祖母,尝尝芳洲做的桂花糕。”老夫人板着脸接过点心:“不要转移话题,去福王府时我怎么叮嘱你的?”“那下次容宁郡主邀我蹴鞠,我就拒绝了,省得鞠球不长眼……”“不是拒不拒绝的事——”老夫人说不下去了。说来说去,就是这丫头天生惹事精!“祖母。”“说。”“明日我想去灵微观逛逛。”老夫人下意识反对:“姑娘家天天想着往外跑,给我安生在家待着。”秋蘅表情纠结:“祖母,有个事孙女一直没敢说。”老夫人心一紧:“什么事?”“太子居所起火,孙女看到了死于火中的内侍尸体,有一个是从高处摔下去的,脖子都断了……”秋蘅声音微颤,双手绞着帕子,“后来我就总做噩梦,想着回来后去道观请个平安符……祖母要是不放心我自己去,能不能和我一起去?”老夫人悄悄往一旁挪了挪身子:“既如此,明日你就早去早回,记得多带些人。哦,把鱼嬷嬷带上,有个行事稳当的婆子陪着你,祖母也放心些。”秋蘅眨眨眼:“祖母不去吗?”“咳,祖母一把年纪了,天天出门身体受不住。”“那您好好歇着,明日我带鱼嬷嬷和芳洲去。”“嗯。”秋蘅弯弯唇角,咬了一口桂花糕。她这位祖母特别信鬼神,生怕沾上晦气,看准这一点还挺好使的。转日一早,秋蘅带着芳洲与鱼嬷嬷坐上马车,前往灵微观。路上鱼嬷嬷吃着糕点,心情舒畅。可算是等到芳洲回来,又有点心吃了。六姑娘也稳重了,知道出门带着她,而不是让她一个教养嬷嬷偷偷给外面的男人送东西。“六姑娘,灵微观到了。”马车停下,车夫的声音传进来。秋蘅下了马车,抬头看着前方道观。灵微观建在半山腰,山势缓和,石阶平整,这个时间说不上早,有人如秋蘅这般刚到的,也有已经出来的。秋蘅提着裙角拾级而上,芳洲和鱼嬷嬷紧紧跟在后。“鱼嬷嬷来过灵微观么?”“早些年来过,这里的符挺出名的。”秋蘅一笑:“那我来求平安符是来对了。”一进道观,烟香袭来,是清冽的柏香。在知客引领下,秋蘅在三清殿前上了香。“道长,听闻观中来了一位道法高深的真人,不知如何能见到?”这样的问题知客近来听过许多次,但被一个小姑娘问还是第一次。知客不由多看秋蘅一眼,道:“过两日会有一场法会,便是由妙清真人主持。”妙清真人——秋蘅心头一动。先生道号长清,与妙清一字之别,这位引得福王拜访的妙清真人会是先生么?“多谢道长告知。”秋蘅没再多问。既然有对外的法会,到时候来看看就知道了。之后知客去接待其他香客,秋蘅带芳洲与鱼嬷嬷向后走去。后方设有星君殿,是祈求消灾延寿,请符箓之处。还未靠近,一名穿戴体面的仆妇拦住秋蘅,傲然道:“这位姑娘请留步,我们夫人正在殿中上香。”秋蘅扫一眼殿门,微微蹙眉:“灵微观还有清场一说吗?刚刚知客并未提醒。”仆妇上下打量秋蘅一眼,微抬下巴:“我们夫人诚心拜神,不喜被人打扰,可能是知客忘了提醒姑娘吧。”鱼嬷嬷见仆妇穿金戴银,优越感满满,定是高门大户出来的,不愿秋蘅惹上麻烦,小声道:“姑娘,咱们等等——”“吧”字未说出口,就见芳洲冲了过去,扑倒了仆妇。仆妇一声惨叫,接着是更多声惨叫。芳洲压在仆妇身上,连踢带打,状若疯狂。鱼嬷嬷目瞪口呆,忘了反应。听到动静,一位妇人从殿中走出来,看清外头情形震惊不已:“这是怎么回事?”秋蘅快步走过去,拉起芳洲喊她的名字:“芳洲!”芳洲浑身一震,眼神恢复了清明:“姑娘,我——”“没事。”秋蘅飞快握了一下芳洲的手,低声安慰。“秋六,是你!”跟在妇人身边的少女含怒开口。秋蘅稳住心神,看过去。出声的是方蕊,相府千金,与旁边妇人一眼就能看出相似之处。秋蘅秋猎时曾见到方蕊跟在一位夫人旁边,但不是这一位,一时拿不准二人关系。“方姑娘。”妇人姓杨,乃相府长媳,见二人认识,冷声问:“蕊儿,她是——”“母亲,她就是那个秋六姑娘!”“永清伯府的?”知道了秋蘅身份,杨夫人脸色更沉了,看一眼刚爬起来的仆妇,冷冷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被打得披头散发的仆妇委屈不已:“刚刚这位姑娘要进去,奴婢说您正在上香,请她稍微等一等,不想这位姑娘的丫鬟就冲了过来,对着奴婢一顿拳打脚踢……”仆妇越说越愤怒。苍天呀,身为相府大太太身边最得脸的管事嬷嬷,她何尝受过这种气。奇耻大辱,简直是奇耻大辱!杨夫人面色阴沉看向秋蘅:“秋六姑娘不愿稍等,大可直说,竟直接纵奴伤人,未免太跋扈了吧?”“母亲,她就是这样,先前还当众狠狠打了素素一巴掌。”察觉芳洲要开口,秋蘅轻轻碰了碰她的手,对杨夫人微微屈膝:“是我没有约束好婢女,还望夫人见谅。”“见谅?”杨夫人今日为了儿子的身体来上香求符本就心情不好,遇到这么一出就更差了,加之早就耳闻过秋蘅名声,自是更加厌恶。当然,不愿轻轻放过而宣泄情绪的前提是知道了眼前少女出自永清伯府。对杨夫人来说,就算永清伯府老夫人到她面前都要客客气气的,凭什么让她忍一个小丫头。“秋六姑娘一句见谅,我的管事嬷嬷就白受辱了?”杨夫人面无表情看着秋蘅,“你的婢女代表的是你的脸面,我不与你一个小姑娘掰扯,就让人去问问贵府老夫人是怎么管教的孙女。” 第128章 找上门 鱼嬷嬷一听杨夫人的话,扑通跪下去:“夫人息怒,我们姑娘年纪小面皮薄,对下人太过宽厚才让婢女失了分寸。还望夫人高抬贵手,等回去我们姑娘定会严罚这丫头!”杨夫人看着鱼嬷嬷挑眉:“这又是秋六姑娘的什么人?”“奴婢是姑娘的教养嬷嬷……”“教养嬷嬷?呵。”杨夫人唇角挂着讥笑。秋蘅淡淡开口:“鱼嬷嬷,这位夫人说了,我的婢女代表的是我的脸面。你是我的教养嬷嬷,代表的也是我的脸面啊。这位夫人都不愿和我一个小姑娘掰扯,要打发人去和祖母说,你苦苦哀求没有必要。”“六姑娘——”秋蘅的镇定令鱼嬷嬷困惑不已。芳洲有错在先,得罪的还是相府的太太,这要闹到老夫人面前,六姑娘还不知会受怎样的责罚。现在好好服个软把此事悄悄揭过,对六姑娘来说才是最好的。鱼嬷嬷不懂秋蘅的心思,可听她如此说了,只得默默爬起来。秋蘅看向杨夫人:“夫人说打发人去我家交涉,不知安排哪位随我一同回去?”杨夫人盯着神色平静的少女,眼底压着厌恶。一个纵容奴婢直接动手打人的小姑娘,哪里来的底气不慌不乱?她最烦的就是这种出身平平却无知无畏的小丫头。“母亲。”方蕊开口。杨夫人看向女儿。“您不知道,秋六姑娘伶牙俐齿,很会说道的。要是让苏嬷嬷他们去永清伯府,说不得三言两语就打发了。”苏嬷嬷就是被芳洲打的那位嬷嬷,闻言狠狠瞪了秋蘅一眼。杨夫人领会了方蕊的意思,略一沉吟道:“也算顺路,那就直接去趟永清伯府吧。”她说这话时看着秋蘅,想捕捉到预料中的慌乱,看到的却是一双淡如秋水的眼眸。前往永清伯府的路上,鱼嬷嬷心头沉重,忍不住数落芳洲:“芳洲啊,你怎么那么冲动呢,那嬷嬷虽倨傲,也不至于冲上去就打啊……”陪六姑娘出一趟门就闹出这种事,她这个教养嬷嬷可怎么办啊!芳洲靠着车壁,一言不发。“鱼嬷嬷,谁都有一时冲动的时候,让芳洲静一静吧。”秋蘅心知芳洲的反常,但眼下不是询问的好时机。芳洲听到秋蘅的声音,眼里有了泪,喃喃道:“姑娘,对不住……”“没事。”秋蘅拍拍芳洲的胳膊,“真的没事。”正愁与方相搭不上关系,如今倒是有了机会。坏的关系,对她来说也比毫无关系要好。鱼嬷嬷瞧着秋蘅温声宽慰芳洲的样子,暗暗叹气。六姑娘如此宽宏,难怪芳洲这小丫头气性这么大。可做下人的,谁不想遇到六姑娘这样的主人呢。但她这个教养嬷嬷恐怕干不下去了,她都不敢想老夫人知道芳洲把相府大太太的管事嬷嬷打了会是什么反应。对鱼嬷嬷来说格外煎熬的路程,很快到了。老夫人正在院中散步,传话的婢女匆匆赶来:“老夫人,六姑娘回来了!”老夫人因婢女匆忙的样子眼皮一跳,不悦道:“六姑娘回来就回来,你慌什么?”本来沾上六丫头的事她就忍不住乱想,这不是吓她嘛。婢女低着头,声音却不低:“老夫人,和六姑娘一起来的还有方相府上的大太太!”相府大太太?老夫人脑海中立刻闪过一个妇人模样。永清伯这几年一心巴结方相,老夫人对相府的人有所了解,这位大太太姓杨,是个自矜身份,不苟言笑的。这么一个人怎么会来永清伯府?还是和六丫头一起来?老夫人心中打鼓,前往花厅见到了面容严肃的杨夫人。“杨夫人前来寒舍,有失远迎,失礼了。”面对老夫人的寒暄,杨夫人扯了扯唇角:“今日冒昧登门,是因为贵府六姑娘。”老夫人心一咯噔,面上还带着客气的笑:“是舍孙女惊扰杨夫人了吗?”杨夫人扫一眼管事嬷嬷。老夫人视线随之望去,只见那衣着体面的仆妇头发散乱,脸上数道猫抓样的红痕,不由眼前一黑。上天有好生之德,不要告诉她是六丫头抓的!“苏嬷嬷,你向老夫人说清楚吧。”管事嬷嬷冲老夫人行了一礼,语气沉痛:“当时我们夫人在殿中上香,奴婢见秋六姑娘要进去,就请她略微等一等,没想到——”管事嬷嬷一指跟在秋蘅身后的芳洲,恨声道:“没想到秋六姑娘的丫鬟就一声不吭冲出来,把奴婢打成这样了!”老夫人震惊看着芳洲:“芳洲,你当真打人了?”芳洲跪下来:“是我一时冲动,不关姑娘的事。”“你这胆大包天的贱婢!”老夫人气得一拍桌子,而后向杨夫人赔不是,“这贱婢是乡下来的,没有学好规矩。惹了杨夫人生气都是她不对,杨夫人要打要杀,老身绝无二话。”杨夫人淡淡一笑:“一个小婢女,要打要杀是贵府的事儿。苏嬷嬷是我的陪房,在相府也是人人敬着,却不料被令孙女的婢女一顿打。老夫人若是没个说法,我这脸上也难堪。”老夫人狠狠剜了秋蘅一眼,不得不低头陪笑:“这丫头流落在外多年,比不得那些温婉娴静的闺秀。杨夫人莫要因这孩子影响了心情,回头我就罚她去祠堂跪上三天三夜!”杨夫人微微抬眉:“老夫人莫要把我高高架起。去灵微观上香本就是去求心静,结果遇到这种事,谁能不糟心?”她去道观是祈求儿子健康长寿,横生波澜意味着不顺,让她如何咽下这口气。“是,确实是舍孙女没约束好丫鬟。”老夫人扬声,“春草,去拿戒尺来。”很快春草取来戒尺。老夫人拿起戒尺看了看秋蘅,突然把戒尺往杨夫人手中一塞:“杨夫人尽管打,让这死丫头好好长个教训!”杨夫人表情一瞬扭曲,把戒尺还给老夫人:“老夫人说笑了,我自己的儿女都从未打骂过,怎能打别人家的。”老夫人一颗心沉了下去。跪祠堂不行,打一顿不行,这位杨夫人要如何才满意? 第129章 贴心 老夫人一时难住了。杨夫人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为了不把相府得罪死,她该问一句依杨夫人的意思要如何处理。可这话要是说出去,就等于把对六丫头的责罚交到了对方手中,结果如何就失了掌控了。这个死丫头,真能给她找事啊!老夫人在心里狠骂秋蘅。“母亲,女儿倒有一个建议。”方蕊眼波扫向秋蘅,突然开口。杨夫人看着女儿。“秋六姑娘纵奴打伤苏嬷嬷,但咱们相府可不是喊打喊杀的作风。不如就让秋六姑娘每日去给苏嬷嬷换药,直到苏嬷嬷伤好。”方蕊说这话时,似笑非笑等着秋蘅反应。让一名贵女去给其他府上的奴婢换药,这样的折辱不知道秋六受不受得了。更妙的是,这么一日日去相府,其中原因很快就会传开,到时候这个圈子就都知道秋六姑娘纵奴伤人的恶行了。而要是拒绝,永清伯府就要给出令母亲更满意的结果。“行。”秋蘅一口答应,甚至觉得方蕊有些可爱了。如此贴心,万万没想到。老夫人不由皱眉:“蘅儿——”好歹是伯府贵女,去给别人家的奴婢换药,未免太侮辱人了!在老夫人看来,去祠堂跪上半个月都比这样强。“祖母,我觉得方姑娘的提议很合理。人是我的丫鬟打伤的,怪我没约束好,我去照顾被打伤的人也是应当。”唯恐老夫人坏了好事,秋蘅忙道。老夫人难以理解。这丫头知不知道什么叫士可杀不可辱?骨气呢?尊严呢?名声呢?秋蘅看向杨夫人:“这样处理,杨夫人觉得如何?”杨夫人扫一眼老夫人难看的脸色,微微一笑:“既然秋六姑娘愿意,那就这样吧,我也不是咄咄逼人之人。”见杨夫人放下茶盏起身,秋蘅上前一步:“我这就随杨夫人去相府。”“今日就不必了,秋六姑娘明日过来即可。”回相府的路上,方蕊与杨夫人同乘一车,提起秋蘅:“母亲为何不让她今日就来?”杨夫人深深看女儿一眼:“你这孩子急什么?总该给永清伯府老夫人处理家事的时间。”若不是坏了她为儿子上香祈福的心情,永清伯府这一趟她是不会亲自去的。“母亲说得是。”方蕊弯了唇角。“蕊儿很不喜那个秋六?母亲鲜少见你这般喜恶外露。”方蕊抿唇:“母亲不知秋六在定北闹出多少事,能喜欢她才怪。”“说说看。”杨夫人随口道。往年秋猎她都会跟着去,今年儿子身体抱恙,当母亲的自是没了出门的兴致,去的是妯娌孙氏。听方蕊仔细讲完秋蘅在定北的事迹,杨夫人抬抬眉梢:“倒是个能耐的,这样的人来相府可要留意。”“母亲放心,女儿会盯紧她。”明日来也好,正好给她时间邀请朋友们来瞧稀奇。回到相府,杨夫人换了身衣裳,去了儿子那里。杨夫人一子一女,儿子行三,平日都叫他三郎。一进院子,杨夫人便问:“三郎如何了?”被问的婢女眼神闪烁:“公子他——”杨夫人心一沉:“说!”“回禀大太太,公子他有一阵难受得厉害,服了药好些了。”“我出门前还算平稳,怎么突然难受得厉害?”面对杨夫人的追问,婢女压力极大,低着头道:“太医也没说出什么……”杨夫人心头一动,问道:“是什么时候难受的?”“大概是辰正时。”杨夫人深深拧眉。那正是她上香祈福,听到外头的闹腾时。果然求神不顺是有预兆的!杨夫人眼中闪过冷光,快步走了进去。床边伺候的年轻女子迎过来,恭顺行礼:“婆母。”杨夫人先看了看睡着的儿子,走去外间。年轻女子亦步亦趋跟出去。杨夫人转身看着儿媳,面色沉沉:“金氏,你是怎么照顾的三郎!”金氏垂着头:“婆母息怒,是儿媳的不是。”“三郎是你夫君,要是有个什么闪失,你自己掂量着。”杨夫人心忧儿子的身体,看着唯唯诺诺的儿媳就觉堵心,说罢拂袖走了。金氏默默送到院门口,好一会儿才转身回屋。身边婢女忍不住抱不平:“为了照顾姑爷,您都两日没好好合眼了——”“不许多嘴。”金氏抬手扶额,脸色惨淡。杨夫人回府后心情阴云密布,千松堂中,气氛更是风雨欲来。“给我跪下!”老夫人一指秋蘅。秋蘅默默跪下去。“要你安分在家待着,你非要去上香。一出去就惹祸,一出去就惹祸,你是不气死我这老婆子不罢休吗?”“祖母息怒,我知道错了。”“你知道错了有什么用!很快全京城都知道永清伯府的姑娘纵奴打人,为了赔罪每日去人家府上给一个嬷嬷换药!”老夫人气得太阳穴直跳。担心老太太气出个好歹,秋蘅忙宽慰:“是永清伯府六姑娘。祖母放心,别人都知道我与姐姐们不一样。”“你给我住嘴!”老夫人腾地站起来,脑袋嗡嗡的。怎么会有这种死猪不怕开水烫的玩意儿!“你没管教好丫鬟,丢脸是该受着。至于芳洲——”老夫人看默默跪着的芳洲一眼,“性子这么野的婢女是不能留在你身边了,以后就去庄子上当差吧。”芳洲脸色惨白,怔怔看着秋蘅。“祖母要让芳洲去庄子上?”秋蘅平静的表情有了变化。“难道你还不愿意?”老夫人冷笑,“惹了这么大的祸,没把这无法无天的丫鬟赶出去已是念在伺候你多年的份上了。”一言不合就敢打相府的管事嬷嬷,这样的丫鬟留着就是祸端!“这是怎么了?”永清伯一脚迈进来,看清屋中情形纳闷问。“六丫头去灵微观上香,被方相府上大太太的管事嬷嬷拦下,芳洲就把那管事嬷嬷打了。”永清伯声音陡然拔高:“打了方相府上的管事嬷嬷?”“对,杨夫人带着受了伤的管事嬷嬷找上门来了。”“还打伤了?”永清伯一屁股坐到椅子上,头晕目眩。让他缓缓,可能是他进屋时没迈对脚。 第130章 谈判 永清伯为了袭爵的事这两年没少巴结方相。他脸皮厚,姿态放得低,到现在至少方相肯给他一个正眼了。对永清伯来说,方相点头帮忙的机会说不定哪日就来了。听闻秋蘅得罪了相府大太太,永清伯顿觉天塌了。“你——”永清伯一指秋蘅,对上少女黑白分明的眼眸,排山倒海的怒火一滞,手指转向芳洲,“你这该死的贱婢,是要害死伯府吗?”芳洲低着头,一言不发。老夫人本是气秋蘅的,可永清伯的举动把她的气愤转为迷惑。都这样了,老伯爷居然没骂六丫头?是,打相府管事嬷嬷的是芳洲,可芳洲是六丫头的婢女,那就是六丫头的责任。就像六丫头惹了事,人家不与小姑娘多说,找上她这个老夫人一样。到底为什么,老头子对六丫头如此宽容?自打秋蘅被找回来就无数次升起的疑惑在此刻达到了顶峰。“来人,把这贱婢赶出府去!”永清伯厉声道。永清伯不是不气秋蘅,但像他这样不怕世人嘲笑弯骨头的人格外懂权衡利弊。三个儿子资质平平,毫无建树,孙辈更是指望不上。反而这个丢失多年被找回来的小孙女一直在给他惊喜。他还在拭目以待六丫头将来的造化,摆出祖父的威风打骂训斥得不偿失。两个婆子上前去拉芳洲,被秋蘅阻止:“祖父,我有话单独与您说。”永清伯沉着脸看着秋蘅。六丫头要为一个小婢女求情?四目相对片刻,永清伯点头。他倒要看看六丫头用什么来求这个情。等秋蘅和永清伯去了西屋,老夫人把茶杯往桌上重重一放。有什么是不能当着她的面说的?这个死丫头完全不把她这个祖母放在眼里!西屋中,只有秋蘅与永清伯二人,厚重的门帘挡住了声音与视线。“蘅儿要说什么?”永清伯淡淡问。他是看重这丫头不假,可也不能惯得她自以为是,恃宠而骄。“今日之事,确实是芳洲做得不对。但芳洲对孙女来说不是一名普通婢女,而是一起长大的玩伴,还望祖父看在孙女的面上把她交给我来管教。”秋蘅斟酌着说出这番话。芳洲对她来说不只是玩伴,而是亲人,是姐妹。但她不能让永清伯这样利益至上的人知道。人有软肋,就有可能面对刺向软肋的尖刀。永清伯似笑非笑看着秋蘅:“蘅儿,你要知道,祖父就是认可你,才只罚你的婢女。换了你的姐姐们得罪相府,恐怕就没有心情担心婢女了。”听着永清伯的话,秋蘅牵了牵唇角。她要单独与永清伯说话,当然不会天真以为靠请求就行了,能打动永清伯的是好处。“祖父,有件事孙女忘了说。”“你说。”“秋猎时我救了容宁郡主,今上问我想要什么赏赐,我一时想不出。今上说等以后想到了,只要合情合理,就答应我。”永清伯大吃一惊:“今上真这么说?”秋蘅点头。永清伯还是难以置信:“今上不是允许伯府明年参加秋猎——”“今上说那算不上奖赏,就是孙女提了一句,顺口答应了。”永清伯:!缓了缓惊喜交加的心情,永清伯目光深沉盯着秋蘅:“回来时怎么没说?”“秋猎发生的事情太多了,一时没想起来。”永清伯没追究这话真假,语气藏不住懊恼:“你当时就该向今上提出想要的。”“孙女一直长在乡下,不懂要什么合适。要少了吃亏,要多了怕今上恼,就想着等回来可以和祖父商量。”永清伯听着这话,心情大好。不得不承认,这丫头总是给他惊喜。至于嘴里可能没实话,这有什么关系呢,家里那些老实巴交的屁用没有。“祖父。”秋蘅轻轻唤了永清伯一声。永清伯正色看着唤他的少女。“用今上的奖赏,免去对芳洲的处置,您觉得如何?”永清伯不假思索答应下来。“孙女还没说完。”秋蘅其实很喜欢和永清伯谈判,因为对方不把感情、面子之类掺和进来,只要筹码足够,她总能得到想要的。“芳洲是我的婢女,以后在伯府,我不希望其他人替我管教她。”“这是自然,伯府并无芳洲的身契。”永清伯哪里在乎芳洲如何,“但她惹了事,你这当主人的就要担着。”秋蘅莞尔一笑:“孙女这不就在担着么。”永清伯愣了愣,而后笑起来。“相府那边最后怎么说?”永清伯这才顾上问。“方姑娘要我每日去给被芳洲打伤的嬷嬷换药,明日我就过去。”永清伯看着秋蘅的眼神有些复杂:“你不觉得难堪?”秋蘅语气淡淡:“这有什么,孙女在乡下的时候还给受伤的驴子包扎过呢,何况是人。”她无所谓的语气令永清伯沉默许久,叹了口气:“可惜啊,蘅儿你要是个男儿就好了。”秋蘅没接话。她懒得与永清伯说什么女子不比男儿差的话,浪费口舌。二人谈完了,回到堂屋。“行了,蘅儿把芳洲带回去好好管教吧。”老夫人错愕不已。她等着的时候其实寻思过该不会六丫头把丫鬟护下来了吧,可亲眼瞧着老头子轻轻放过,还是觉得不可思议。“伯爷对六丫头未免太纵着了,她的丫鬟闯了这么大祸,要是毫无惩治,以后如何管好伯府下人?”“芳洲也不是伯府下人啊,她是六丫头带回来的。”永清伯扫视一圈,语带警告,“你们要是不知做下人的本分,莫怪伯府无情。”“伯爷——”“好了,这事就这么定了。蘅儿,你回房吧。”“祖父,祖母,孙女告退。”秋蘅盈盈行礼,带芳洲走到门口脚步一停,“鱼嬷嬷,走了。”自回来就心如死灰的鱼嬷嬷一愣,下意识看永清伯和老夫人一眼,见二人没有理会的意思,忙低着头奔向秋蘅。等秋蘅离开,屋中伺候的也退下,老夫人快步走进里屋取出藏了许久的风干黑驴蹄子,扬手砸到了永清伯身上。 第131章 芳洲的秘密 “这是什么?”永清伯骇了一跳,抓着黑驴蹄子问。老夫人劈手把黑驴蹄子夺过,塞入袖中,一本正经道:“新买的痒挠,没拿稳。”黑驴蹄子竟不管用!永清伯神色狐疑:“哪有那么短的痒挠?”还没看清就被老婆子拿走了,那黑乎乎的玩意儿不大像痒挠。“新出的样子。”老夫人转移话题,“伯爷为何对六丫头如此纵容?那丫头惯会惹事,再不严加管束,将来还不定闯出多大的祸来。”“六丫头有分寸。”“分寸?”老夫人又有掏出黑驴蹄子的冲动了,“伯爷说的分寸,就是出个门把相府大太太身边的嬷嬷打了?别说是芳洲打的,上行下效,六丫头要是个老实的,芳洲会有那个胆子?”“我听六丫头说了,她明日起就去相府给那嬷嬷上药。相府提出这样的要求六丫头都一口答应,可见是个有担当的,夫人莫要太苛责了。”“这叫苛责?那萱儿她们学规矩时挨的戒尺算什么?”“六丫头和她们不一样。”永清伯见老夫人扯着不放,沉下脸来,“别没完没了,你不信六丫头有分寸,总该相信我有分寸吧?我做的事都是为伯府好。”“伯爷——”“这个家我还能做主吧?”永清伯淡淡问一句,甩手走了。老夫人窝火不已,呼吸都重了几分。一路沉默回到冷香居,秋蘅接过青萝奉上的茶水喝了几口。鱼嬷嬷突然深施一礼:“六姑娘,奴婢身为教养嬷嬷,却没及时拦下芳洲,以致被人找上门来,让老夫人难堪,让六姑娘受辱,实在没脸再留在冷香居了……”“鱼嬷嬷。”秋蘅平静喊她一声,“祖母今日十分生气。”鱼嬷嬷迎上少女淡然的目光,不解其说这话的意思。“我是说,祖母正在气头上,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鱼嬷嬷愣了一下。她请辞六姑娘的教养嬷嬷,当然要去和老夫人说。可六姑娘说得对,老夫人正气着,且是非常气,她一个仆妇因着自己的事去打扰,不是自寻倒霉么?那……这个教养嬷嬷继续干着?可话刚说出去,鱼嬷嬷一时下不来台。好在少女平淡如水的声音再响起:“我很满意鱼嬷嬷,换人再适应很麻烦的,鱼嬷嬷继续教我吧。”鱼嬷嬷大松口气:“六姑娘不嫌弃,奴婢就厚颜先留下了。”“出去一趟鱼嬷嬷也辛苦了,去歇着吧。”“奴婢告退。”等去了歇息的厢房,鱼嬷嬷回过味来:她与六姑娘的相处情形,完全不是教养嬷嬷与学生,而是寻常仆妇与少主人。怎么不知不觉混成这样的?鱼嬷嬷揉了揉松弛的脸皮,脑海中浮现少女从容淡定的样子。是六姑娘!六姑娘从来没个学生的样子,遇事也从不见慌乱。六姑娘不是处于下风的求学者,而是顶事的梁柱。后知后觉意识到这一点,鱼嬷嬷反而心安理得了:她当的既然只是普通仆妇的差,就不必用教养嬷嬷的责任来要求自己了,这样她和六姑娘都轻松。里屋中,只剩下秋蘅与芳洲。“芳洲,喝口茶。”秋蘅倒了杯茶,递过去。芳洲接过来咕咚咕咚喝下,握着茶杯发呆。秋蘅拉着芳洲来到梳妆台前,推她坐下,拿起木梳。芳洲这才醒神:“姑娘——”“打架打得头发都乱了。”秋蘅说着替芳洲解开头绳,一下一下梳着头发。“我自己来。”秋蘅按着芳洲:“别动,很快就梳好了。以前在家里,咱们不就经常互相梳头发吗?”刚把芳洲带回家的时候,明明相仿的年纪,芳洲却会做好吃的吃食,梳好看的发髻。而她呢,只会调皮玩乐。芳洲虽然坚持叫她姑娘,其实她们是一起成长的朋友。芳洲凝视着镜中的自己长发被挽起,眼泪流下来。“姑娘,你不问我为何发疯吗?”秋蘅把梳子放下,语气轻松:“每个人都有秘密啊,但你要是想说,我很愿意听。”芳洲抹了一把泪,把压在心底的秘密说出来。“我的曾祖父曾是宫中御厨,后来受牵连出了宫,南下定居凉水。祖父继承了曾祖父的手艺,开了一家点心铺……有一日来了一女二男,那女人就是苏嬷嬷。”提到苏嬷嬷,芳洲不再掩饰恨意:“她用很挑剔的口吻说她家公子不舒服,想吃咸口的点心,听说我家点心铺最有名就来看看。当时她尝了几样点心,看起来很满意,还多给了银钱,第二日又来了,竟要我祖父关了铺子以后专门给她家公子做点心去!”“她家公子就是杨夫人的儿子?”“应该是。她说她们是京城来的,路过凉水她家公子不舒服才暂留几日。当初曾祖父带祖父南下本就是避祸,祖父开点心铺轻松自在,还有我爹娘葬在凉水,当然不肯抛下这些去伺候一位金贵公子……”芳洲咬咬唇,才说下去:“祖父拒绝后,苏嬷嬷带来的护卫就砸了我家铺子。祖父去报官反被打了板子,知道得罪了惹不起的人,匆匆带我离开凉水到了随云县。可祖父挨了板子,心中又窝火,很快就一病不起……我叫天天不应,只好自卖自身安葬祖父,却连买我的人都没有,直到遇到姑娘……”她跪着求人买的时候好些人都摇头。“这大胖丫头定是又懒又馋,买回去还不把家吃穷了。”她又委屈又伤心。不是的,她只是被祖父养得太好了,整日点心吃不停。以后她没有祖父了,也吃不到祖父做的点心了,她会瘦的。求求有人买下她,让她葬了祖父吧。绝望中,一个长得特别好看的女童指着哭鼻子的她:“爹,我不要毛驴啦,我要她。”她是姑娘放弃了买毛驴买下的,她会做许多事,不会让姑娘后悔的。姑娘叫阿蘅。采芳洲兮杜若,姑娘说杜若就是杜蘅,你叫芳洲好不好,以后阿蘅和芳洲一直在一起。她有了新名字,新家。她的新名字叫芳洲。芳洲和阿蘅会一直在一起。 第132章 我们 把身世说出来,芳洲再没有掩饰情绪的力气,抱着秋蘅嚎啕大哭。“怎么能这么坏啊,就因为她家公子满意我祖父做的点心,祖父不愿意去她家当点心师傅,就毁了我祖父,害我没了家……”秋蘅任由芳洲抱着哭,抬手轻轻拍了拍她后背。她还记得第一次见到芳洲的时候。头发乱糟糟跪在地上的女童哭红了鼻子,脸蛋也是红的,像年画上的胖娃娃。她从没见过那么胖的小姑娘,这是吃了多少好吃的养出来的肉啊。家人一定很爱她吧,为何会孤零零一个人跪着求人买她?怪可怜的。心生同情的小阿蘅放弃了买毛驴,把胖丫头带回了家。现在她们都长大了,她也失去了为了哄她开心,攒钱给她买毛驴的爹娘。芳洲的祖父因苏嬷嬷而死,仅仅因为相府公子满意他做的点心,想随时能吃到而强逼人家上门伺候。她的爹爹是殿前都指挥使韩悟之子韩子恒害死的。甚至都没有原因,韩公子鲜衣怒马去玩乐,急着回城撞了人。她和芳洲的仇家不一样。但其实,是一样的。“芳洲,你有什么打算?”芳洲哭声一滞,眼神凶狠:“我要报仇,我要杀了苏嬷嬷!”报官是没用的,祖父早用报官这条路证实过了。秋蘅摇摇头。“姑娘不赞同我报仇?”芳洲擦了擦眼泪,“我不会像今日这么冲动了,我会很小心,不连累姑娘……”“我是说,杀了苏嬷嬷没意义。几年前因为相府公子想吃你祖父做的点心,一个相府的嬷嬷就能害你家破人亡。以后因为一道吃食,一件衣裳,还不知多少人受害。”芳洲听着,不觉点头。“不是苏嬷嬷,也可能是张嬷嬷,李嬷嬷。他们借相府之威,视平民如蝼蚁,是相府的根子烂了。”“那,那该怎么办?”“还记得韩子恒吗?”“怎么会不记得,那个纨绔害死了郎君!”芳洲眼圈更红了,用力攥紧拳头。姑娘也报官了,也没用。“但我没杀他。”芳洲瞳孔一缩。与她年纪仿佛的少女,语气那般平淡,神色也淡,可这话却如惊雷,落在她心上。想起来了,姑娘没有杀韩子恒,姑娘杀了韩子恒的父亲,韩悟!那是她和姑娘没有挑明却早有默契的秘密。“姑娘,你是说,我应该杀的不是苏嬷嬷,而是——而是方相?”哪怕只是说说,芳洲都觉得难以呼吸。那是权倾朝野的左相,她一个孤女如何能杀了他?“不是你。”秋蘅顿了顿,一字字道,“是我们。”就如她与香沙河畔的芷兰携手,解决了韩悟;与陶大他们合作,除掉了袁成海。现在,到了方相。听了秋蘅的话,芳洲却摇头:“我不能把姑娘拖进来。”秋蘅莞尔:“不是把我拖进来,而是我一直在其中。芳洲,我做这些不单是为了帮你报仇,你不要有负担。”芳洲低头沉默许久,迟疑着问:“姑娘,那袁成海——”“也是我杀的。”芳洲呼吸陡然加重几分,愣愣看着秋蘅。少女的眉眼熟悉又陌生。她伸出手,小心翼翼碰触秋蘅的脸颊,对方肌肤传递来的柔软与温热让她不觉松口气。是姑娘!可姑娘怎么做到的?“芳洲,我不保证能做到,但会拼尽全力去做。不能急,不能冲动,慢慢来。”芳洲用力点头:“我知道了。不能急,不能冲动,慢慢来。”二人对视,笑起来。转日天晴,临出门前秋蘅前往千松堂打算和老夫人说一声,却没见着人。“六姑娘,老夫人不舒坦,歇着呢。”看来是真生气了。秋蘅没有吃闭门羹的尴尬,一个人上了停在二门外的马车。“六姑娘怎么说的?”避而不见的老夫人等秋蘅走了,问春草。“六姑娘说明日就不来打扰老夫人了,请您好好歇着,养好身体。”老夫人一阵心堵:“这个不孝的死丫头!”相府中,几名少女坐在园中凉亭内,刚来时的兴奋已转为疲惫。那种一直等着人来,却迟迟不见人的疲惫。这其中,成素素最心急:“蕊儿,秋六该不会不来了吧?”这是在相府,可没有什么郡主、县主、皇城使之类的护着秋六那贱人了。她可真怕她不来。“不来?她敢不来么?”方蕊有一下没一下摇着团扇,看似云淡风轻,实则心中窝火。她昨日就给几位朋友下了帖子,请她们早早过来,结果午饭都吃了,还不见秋蘅过来。这下好了,秋六的笑话没看成,反显得她们傻等的是笑话了。“姑娘,秋六姑娘到了。”一名婢女走来,向方蕊禀报。“人呢?”“被带去苏嬷嬷那里了。”苏嬷嬷脸上有伤暂停了差事,专等着秋蘅过来。“秋六姑娘可算来了,再不来我这脸上的伤口可要化脓了。”秋蘅仔细看看苏嬷嬷的脸,表情古怪:“竟然一直没上药啊,还好天凉了,不然真要烂脸的。”为了折辱她,未免太拼了。苏嬷嬷黑了脸,想说哪有那么严重,几道抓痕早早处理的话这丫头来不了两次就该好了,那她可不好向主人们交代。竟然诅咒她烂脸!“那我开始上药了。”苏嬷嬷冷眼瞧着秋蘅神态自若,动作轻柔,费解极了。这位秋六姑娘,就没一点身为大家贵女的自尊心吗?“哎哟,疼死了!”苏嬷嬷手一挥拍开秋蘅的手,把药瓶扫落在地。秋蘅心知苏嬷嬷故意发作,弯腰把滚落的瓷瓶捡起,笑盈盈道:“没破,药膏还能用。”苏嬷嬷一拳打在棉花上,突然不知道怎么反应了。她甚至有点不敢让秋蘅继续上药,万一这丫头狠狠按她伤口,疼的可是她!“秋六姑娘还真是能屈能伸。”秋蘅转过身去,看向站在门口的方蕊几人。“方姑娘来监督我上药吗?”“秋六姑娘想多了,我还没这么闲。你毕竟是伯府贵女,登我相府的门,我总要来打声招呼。”“哦。”秋蘅点点头,冲苏嬷嬷微笑,“苏嬷嬷靠近点,我继续给你上药。”苏嬷嬷下意识后退一步。 第133章 五贼之首 面对笑靥如花的少女,苏嬷嬷却觉得紧张。这丫头不会把她毁容吧?不是她多想,这丫头的婢女都敢抓花她的脸,何况当主人的呢?就算过后这丫头受到责罚,可毁了脸的她别想在大太太身边伺候了,前程就完了。她跟在大太太身边威风了这么多年,从没见过那么失心疯的小婢女。方蕊对苏嬷嬷的反应很不满意。苏嬷嬷是怎么回事儿,瞧着竟有些畏缩?“苏嬷嬷脸还疼吗?”方蕊淡淡问。这听起来关心的话令苏嬷嬷心一紧,强压下不安:“还疼得厉害。”“劳烦秋六姑娘快些给苏嬷嬷上药吧。苏嬷嬷是家母最得用的人,如今伤了脸不能当差,家母很是头疼呢。”“行。苏嬷嬷不要动,我手上没有轻重。”秋蘅仿佛听不懂方蕊的讽刺,也看不到几名贵女调侃讥笑的眼神,挑出药膏轻轻涂到苏嬷嬷伤口上。成素素盯着片刻,噗嗤一笑:“秋六姑娘真是谦虚了,你这手法很熟练嘛,莫不是经常纵容婢女伤人,有经验了?”“好了。”秋蘅放下药瓶,拿出手帕擦擦手。“秋六,你是聋子吗?”没得到回应,成素素恼羞成怒。秋蘅走过来,一脸无辜:“刚刚专心给苏嬷嬷上药,没听到成姑娘说什么。”“我说你手法挺熟练,是不是经常纵奴伤人得来的经验?”成素素说着,掩口笑起来。其他人也轻笑出声。秋蘅抿着唇,一言不发往外走。成素素怎么舍得放过这种机会,嘻嘻笑道:“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奴才。秋六,你的薛大人、林都头、崔公子,知不知道你这般跋扈呀?”一名贵女以团扇遮着嘴巴轻笑:“秋六姑娘都来方姐姐家给苏嬷嬷上药了,想必全京城都知道的。”秋蘅脚下一停,不敢置信看着方蕊问:“我今日才来贵府,全京城就知道了?”这样的反应让方蕊舒坦了,淡淡道:“俗话说得好,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秋六姑娘纵奴伤人的时候,不就该预料到这样的结果么?”“有人做了丑事,还想让人保密不成?”成素素亦觉痛快极了,“你这样的人,也不知道施了什么手段,哄得那么多男人为你相争。”“你们,你们羞辱我!”秋蘅跺跺脚,捂着脸从成素素身边跑过。她跑得太快,如一阵风掀起成素素的碎发,眨眼就不见了踪影。几人瞠目结舌,好一会儿成素素才震惊出声:“她,她就这么跑了?蕊儿,这不是相府吗!”秋蘅这么一跑,给方蕊带来的震惊比其他人还大。对啊,这是相府,是她家,秋六怎么敢就这么跑了?而且,她跑去哪儿了!想想一言不合就冲过去把苏嬷嬷揍了一顿的芳洲,方蕊一个激灵,第一反应就是秋蘅该不会去打她母亲吧?“快去找!”方蕊快步往外走,还不忘叮嘱丫鬟婆子,“不许传到长辈们耳中去!”秋六不要脸,她还要呢,传出去秋六被她们言语挤兑跑了,固然会笑秋六行事冲动,她脸上也无光。方蕊等人迟迟找不到人而心态渐崩时,秋蘅已经把相府逛了小一半。外面看起来不算出挑的府邸,内里却一步一景,金银堆出来的精致奢华。秋蘅躲在假山后,脑海中勾勒着刚刚在相府走过的地方。被后世认定加剧了大夏灭亡的五贼,其中殿前都指挥使韩悟荒废训练,所掌禁军面对齐军攻城不堪一击,致都城沦陷。袁成海以为靖平帝搜集奇花异石为由大肆敛财,致民不聊生,起义迭起,重创东南人口与经济,极大削弱了国力。宦官薛全仗着靖平帝宠信左右朝政,在这乌烟瘴气的时期本混不进五贼队伍,可他献上要了靖平帝性命的“灵药”,使得年幼皇子不得不匆匆继位,令北齐下了奋力攻打大夏的决心。被列为五贼之首的左相方元志,是秋蘅最不齿的人。结党营私,把持朝政已不算什么,这位把主和精神发扬到极致的左相,是能在大夏将士打了胜仗还向北齐让步的人才。世人痛骂方元志贪生怕死软骨头,可后来发现这个“贪”不只是贪生怕死的“贪”,更是贪财的“贪”!他那些令人无法理解的求和之举,一方面是求安稳,再就是收了齐人好处。大夏左相,收受贿赂竟收到了北齐头上,这比是细作还要讽刺。方元志的惊天之贪是如何被发现的呢?这就是更讽刺的地方了。是齐军围攻都城之际,北齐将领亲自揭露的,可想而知对大夏君臣将士的打击。愤怒的大夏将士踏平左相府,翻出了方元志与北齐往来的书信账目。秋蘅借着为苏嬷嬷上药的机会熟悉相府,目的就在那些书信。倘若找到方相与齐人往来的证据,方家人都跑不了,他们将为践踏百姓的恶行付出代价。有无辜者吗?秋蘅从假山缝隙看着奔来的华服少女,抿了抿唇。什么样的无辜算无辜呢?她抬手敲了敲假山壁,眼中尽是冷意。在她眼里,这方府的假山都不无辜。“在那儿,秋六在那儿!”成素素眼尖,发现了藏在假山中的秋蘅。以方蕊为首的几名贵女快步走过去。“秋六姑娘,这是相府,不是你家,你说跑就跑,还有没有一点身为客人的自觉?”怎么会有这么随心所欲,不管后果的人?抱膝埋首坐着的少女缓缓抬头,眼眶通红:“抱歉,说我别的就罢了,成姑娘说我使手段引得男人相争,我实在承受不住这样的羞辱……”她猛然站起来,手中簪子抵着脖颈。方蕊脸色大变:“你,你要干什么?”“我找了半天,就找到这么个合适的地方,没想到就被你们寻到了。”方蕊懵了。不但说跑就跑,还要死在她家?这哪里是大家闺秀,分明是乡野村妇!等等,秋六确实是乡下来的,所以她真敢说死就死。意识到这一点,方蕊声音都不觉放轻了:“你把簪子放下,我让素素给你道歉!” 第134章 小贼是女子 秋蘅面露迟疑:“要成姑娘给我道歉?”“对,你莫要冲动。”成素素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蕊儿!”方蕊冲成素素使了个眼色:“素素,秋六姑娘还是闺阁少女,你说那些话是有些过分了,向她赔个不是吧。”成素素咬唇没吭声。秋蘅握着簪子的手动了动,看得方蕊心惊肉跳,不由推了成素素一下。成素素咬了咬牙,冲秋蘅微微屈膝:“秋六姑娘,对不住,是我口不择言,还望你别放在心上。”秋蘅见好就收,把簪子插回发间。方蕊暗暗松了口气。“方姑娘,苏嬷嬷脸上有伤,不能当差。除了替她上药,还需要我做别的吗?比如替她当差之类的?”“不必了。”方蕊立刻拒绝。“既不需要我做别的,那我就告辞了。”“送秋六姑娘出去。”方蕊吩咐婢女。一个婢女觉得不稳妥,安排了两个。等秋蘅走远,成素素憋着的委屈发出来:“蕊儿,你怎么被秋六拿捏了?让她死啊,我才不信她真敢死!”方蕊面色微沉:“那她万一死了呢?”“怎么可能,她就是吓唬你呢。”“我说的是万一。这是我家,哪怕只是万一,我也丢不起这个人。何况她婢女那么疯,焉知她会不会比婢女更疯?”“我就说有其仆必有其主!”成素素黑着脸,嘴上不说,心里对方蕊有了几分埋怨。就为了个万一,不顾她的脸面,真是没意思。几名贵女早早来相府,又是等人,又是寻人,此时已是身心俱疲,纷纷告辞离去。方蕊打发人喊来苏嬷嬷。“姑娘找奴婢。”苏嬷嬷屈膝行礼。“明日秋六姑娘还来给苏嬷嬷上药,苏嬷嬷对她客气些。”苏嬷嬷愣了愣。她之前领会姑娘的意思,是要趁机为难一下那丫头,难道会错意了?“姑娘,您说的客气些是指——”“就是字面意思。”方蕊皱着眉,不想说却不得不说,“秋六这个人疯疯癫癫的,在别处也就罢了,在咱们府上还是要注意些。”“奴婢知道了。”秋蘅回到冷香居,去了西屋书房,取来纸笔细细勾画。一旁研墨的芳洲好奇打量:“姑娘,这画的是什么?”二人说开后,秋蘅更没必要瞒着芳洲:“是一部分方府的布局图。”她不是按照常规画的景物,一些线条涂抹看不出像什么,不怪芳洲认不出。秋蘅拿起画纸看了许久,对芳洲道:“今晚我出去一趟。”“姑娘要去方家?”根据刚刚的对话,芳洲自然而然生出这个猜测。“对,我先去探探路。”芳洲面露忧色:“姑娘——”“别担心,我有经验。”芳洲想想秋蘅那么多次夜里出去,稍稍放松:“我等姑娘回来。”夜深,秋蘅轻车熟路出了伯府,直奔方相府。天上明月皎皎,朦胧月色下的相府如沉睡的巨兽,高墙威严。秋蘅在墙外一处站定。这是她白日走过相府那些地方,选出的最适合潜入之处。提了一口气,秋蘅纵身一跃攀上墙头,几乎在变了脸色的同时铃声响起。清脆的铃音打破深夜寂静,显得格外刺耳。“有贼!”低喝声后,数道黑色身影从各处围墙屋顶往这边奔来。秋蘅毫不犹豫跳回墙外,拔腿狂奔。她轻身功夫好,很快把追赶的相府暗卫甩开,却见前方出现了两道熟悉身影。薛寒和胡四!秋蘅表情麻木跃上屋脊,往前奔去。明明只是短短一瞥,薛寒却莫名生出熟悉的感觉。是那交手两次的小贼!薛寒同样跃上民宅屋顶,追逐着前方的人。胡四原地跳了跳,放弃了加入。算了,等他爬上屋顶天亮了,还是交给大人吧。脚下瓦片发出轻微响动,背后有破空声袭来,秋蘅急忙往一侧避让。薛寒甩出的暗器有多快多准,她早有领教。飞刀贴着身体而过,秋蘅暗道一声糟糕,脚落下的那处竟少了一片瓦,踩空了。稳住身体之际,薛寒已追上。“是你。”少年笃定的声音响起,在这冷月高悬的夜里如霜雪般清寒。秋蘅一言不发,挥掌而出。薛寒不睡觉么,白天上衙,夜里还在街上乱逛?这皇城使当得未免太辛苦些。秋蘅满心无奈,掌风越发犀利。薛寒欺身而上,警惕小贼再从手下溜走。二人在房顶过招,秋蘅瞥见下方越来越近的胡四,心知拖得越久越不利,只好故技重施。薛寒无声冷笑,一手捏住踢向他下身的脚踝。他与人交手无数,这小贼是最没底线的,好在吃了一次亏,早有防备。感受到脚踝处传来的力道,秋蘅果断拧身主动靠近,去抱薛寒腰身。薛寒提防她手中藏着伤人之物,急急避开。这些说来话长,实则在瞬息间。谁都不甘被对方占据上风,齐齐摔向屋顶。出于本能的控制,二人倒下时没有发出很大动静,薛寒却愣了一下。秋蘅抓住这短暂的机会,灵活如鱼儿挣脱薛寒的控制,迅疾而去。薛寒心知追不上了,眸色沉沉望着那道远去的背影。那小贼,竟是一位女子。从屋顶跳回街面,薛寒的心思还在没擒住的小贼身上。“大人,没抓住人?”胡四走到薛寒身边,有些不可思议。现在的小贼都这么能耐了吗,以他们大人的身手竟然拿不下?薛寒薄唇微抿,语气听不出喜怒:“还是那个小贼。”“是他啊,难怪了。”胡四恍然,心道还好没白费力气爬屋顶。“是个女贼。”薛寒喃喃。女子有这般身手,还这般没底线,实在少见。胡四错愕不已:“大人你说什么?是个女贼?”薛寒没搭理胡四,默默往前走。胡四跟在一旁,发出深深疑问:“大人,你怎么知道那小贼是女贼?”“感觉。”胡四更困惑了:“那小贼一身黑,都没露脸,这怎么感觉到的?”薛寒面无表情看胡四一眼,岔开话题:“明日起加强夜间巡视。” 第135章 粉角 秋蘅回到冷香居,扯下面罩。“姑娘,喝口水吧。”坐立不安的芳洲等到秋蘅,悬着的心这才落下。秋蘅接过水杯一口气喝完,气息微乱:“我先沐浴。”“水准备着呢。”秋蘅理了理被汗水打湿的头发,宽衣解带,走向半人高的浴桶。准备巾帕等物的芳洲一声低呼:“姑娘,你的脚踝——”秋蘅低头,看向隐隐作痛的右脚踝。脚踝纤细,肌肤如玉,几道指痕分外鲜明。秋蘅扯了扯唇角。薛寒还真是下手狠,难怪当时痛得厉害,好在她能忍。“没事,被人抓了一下。”“是相府的护卫吗?”芳洲脸色发白。姑娘要做的事,果然很危险。“相府——”秋蘅语气拉长,轻轻叹口气,“确实很多护卫啊。”竟安排了暗卫彻夜巡查蹲守,堵住了她夜探相府这条路。看来想拿到那些书信账册,只能走光明正大去相府这条路。秋蘅揉了揉太阳穴,感到了棘手。“芳洲,当初苏嬷嬷见过你吗?”“见过的。”芳洲是个聪慧的,闻弦歌而知雅意,“姑娘担心苏嬷嬷认出我?”秋蘅确实有这样的担心。方相她要除,她和芳洲的安危她也要保。芳洲摆手:“姑娘放心,她认不出的。那时候苏嬷嬷眼睛翻到天上去,看一眼我祖父都像施舍,从没正眼瞧过我,在她印象里最多只记得我是个胖丫头。再说我瘦下来后和当时区别好大,又过了这么多年,就是相熟的人也认不出的。”芳洲能一眼认出苏嬷嬷,是因为五六年的变化于中年人来说并不大,可十来岁的女童长成妙龄少女,变化就大了,何况还是由胖丫头变成现在的窈窕少女。听芳洲这么说,秋蘅这才继续问:“那你还记得方家公子喜欢吃的点心吗?”“当然记得。”提起那段往事,芳洲就恨意汹涌,“苏嬷嬷说她家公子没食欲,想吃咸口开胃的点心,祖父推荐了粉角……”薄得近乎透明的粉皮,包裹的肉馅中加了剁得碎碎的马蹄与鲜菇,蘸着秘制酸汁,鲜香可口又解腻。祖父做的粉角一绝,她曾经最喜欢吃,也跟着祖父学得认真,但她到了陈家这些年从没做过。她爱吃的粉角,是她的伤心处。“姑娘还没吃过吧,明日我给你做。”芳洲舀了一瓢水,轻轻浇在秋蘅肩头。粉角有什么错呢?错的是那些仗势欺人的恶人。姑娘说了,她们会一起,亲手除掉那些人。“芳洲做的粉角,比当年方家公子吃到的如何?”芳洲未加思索道:“当然比不上祖父做的。”秋蘅抬头看着芳洲:“关乎之后安排,我想知道切实的评价。”芳洲愣了愣,沉默一会儿道:“应该有祖父八成口味。”粉角的调味很关键,而她于调味上很有天赋,祖父不止一次夸赞过。“明日多做些粉角,我带给苏嬷嬷尝尝。”芳洲眼睛睁大几分:“要下毒吗?慢性毒药什么的?”秋蘅莞尔一笑:“不,就是让苏嬷嬷尝尝美味的粉角,所以芳洲要做得好吃点儿。”“好,明日一早我先做一些练练手。”这一夜,秋蘅睡得不算安稳,脚踝处虽涂了药,疼痛却持续传来。薛寒这个克星——她在心里骂了好几次,才迷迷糊糊睡了。转日一早,芳洲就把刚蒸好的粉角端到秋蘅面前。秋蘅看着芳洲眼下青影,有些心疼:“再急也不必熬夜。”“粉角皮需要提前准备,又不是天天熬,就这一次。”芳洲夹起一只粉角蘸上料汁,“姑娘尝尝看。”秋蘅一口吃下,眼睛一亮:“好吃!”芳洲眼睛笑成月牙:“太久没做有些手生,我还能做得更好吃。”“那等下午,你带着做好的粉角去找我……”秋蘅交代一番,出了门。赶车的还是张伯,先前芳洲和伪装成秋蘅的婢女青萝去城外接秋蘅时那位车夫。伯府不只张伯一个车夫,但张伯年纪最大,反应最迟钝,话最少,深得秋蘅青睐。“张伯,换个方向,去灵微观。”“六姑娘不去相府啦?”“先去灵微观,再去相府。”“好嘞。”张伯应一声,控制着缰绳调转方向。今日是灵微观那位妙清真人主持法会的日子,她必须去瞧一眼。去往灵微观的路上车马不少,香客不绝。秋蘅早早让张伯停下马车,戴上帷帽前往观中。观门大开,经声阵阵,秋蘅混在众多香客中,随着人流来到坛场。身着法衣的道士正掐诀念咒,凝聚了众人目光。只一眼,秋蘅就失望了。主持法会的这位道长看起来花甲之年,论年纪倒是能向先生靠一靠,可样貌身形没有一点熟悉的影子。她与先生认识时先生有百岁了,此后十年,眼瞧着先生越发衰老,老到眼皮垂叠,让人忘了那双眼睛本该是什么样子。但对秋蘅来说,见到一位与先生神似的或许不能肯定就是先生,而不是的人一眼便能确定。“请问坛上主持法会的道长是妙清真人吗?”以防疏漏,秋蘅低声问旁边人。那人诧异看秋蘅一眼,语带不满:“你这小娘子,来妙清真人的祈福法会,主持法会的不是真人还能是谁?”秋蘅默默退出去,察觉有人走近,看了一眼主动打招呼:“薛大人。”薛寒走到秋蘅身边:“秋六姑娘来看妙清真人是不是你要寻的人?”“嗯。”秋蘅取下帷帽,拿在手中,“薛大人呢?”“这种法会来人颇多,皇城司需要留意。”薛寒看着眉眼间隐有倦意的少女,“秋六姑娘没休息好吗?”秋蘅闻言,深深看薛寒一眼。明明是白日忙夜里也忙的人,看起来却眼神清亮,神采奕奕。“是没休息好。薛大人最近忙吗?”“不忙。”秋蘅微抽嘴角,语气不变:“不忙挺好。”“秋六姑娘要是得闲,我带你去一个地方。”“我下午有事。”“那来得及,正好说一下虞贵妃的事。”“好。”秋蘅答应下来。 第136章 带你去一个地方 离开城区,二人骑马一路向西,进了山中。说是山里,放眼可见楼宇屋舍掩映在林木间。秋蘅跟着薛寒走入山谷,停在一处水潭旁。水潭白玉砌就,清可见底。“这是——”秋蘅伸手拨动了一下池水,望向薛寒的眼神有了异样,“温泉?”在这样的目光下,薛寒陡然生出被窥破心事的尴尬,面上却半点不露声色:“对,这里的水常年都是温热的。京中一些人购置此处土地建造别院,冬日得闲时会来小住。”“还真是会享受。”秋蘅感叹。“这也是活水,应当与青莲湖一样可缓解秋六姑娘旧疾发作时的不适。”秋蘅听了沉默一瞬,露出明媚笑容:“多谢薛大人为我考虑这么多。”“秋六姑娘客气了,此处平日无人使用,若能帮上秋六姑娘,再好不过。”谢来谢去没意思,秋蘅问起正事:“虞贵妃那边,薛大人查到了什么?”“根据目前查到的,虞贵妃与林家并无恩怨。”“并无恩怨啊。”秋蘅喃喃。“虞贵妃这边我查了一下,右相姚真曾因劝诫今上莫要耽于和后妃享乐招致今上不满,后来被罢相。除此外,没有外臣因虞贵妃丢官获罪。至于后宫——”薛寒拿出信笺递给秋蘅:“深宫中许多事都不会浮上水面,能查到的有限。从得到的这些讯息看,一些嫔妃、宫人因虞贵妃受罚都不是因为什么大事,更像是运气欠佳,撞上了虞贵妃的喜怒无常……”秋蘅接过信笺,打开来慢慢看完。就如薛寒所说,看起来虞贵妃不是针对哪个,而是随心所欲。秋蘅不觉得自己怀疑的一定对,既然虞贵妃暂时没查出问题,那就再看看。“秋六姑娘要找的长清真人,等把京畿地区各道观查过,再和你说。”在大夏,道士须持有官府颁发的度牒,想查京畿地区道士的讯息,礼部会有记录。薛寒借着搜查异国细作的由头去礼部翻阅过相关名册,但要想没有疏漏,还是要派人去看看。律法是人定的,可总会有人不遵守,完全相信名册就太天真了。秋蘅再次道谢,提出返程。分别时,薛寒犹豫了一下问:“明日就是十五了,秋六姑娘的旧疾是不是常在这时候发作?”他急着带秋蘅去山谷温泉,就是因为明日便是月圆时。“也不一定……薛大人别担心,我对自己的身体有数。”秋蘅含糊过去,上了马车。车轮转动,马车向前,素青的车窗帘突然掀起,露出少女俏丽的脸庞。薛寒果然还牵着马,站在原处。探头回望的少女冲他招招手,马车渐渐远去。提着食盒的芳洲等在半路,叫停了马车。张伯很是纳闷:“出门的时候怎么不和六姑娘一起啊?”芳洲一边上车一边道:“那时要做点心,走不开。”张伯摇摇头。现在的小丫鬟不得了,做点心还排在服侍主人前头了。“张伯尝尝。”进车厢前,芳洲从食盒中取出一份淋上料汁的粉角递过去。张伯没吃过这种南边的点心,但看卖相就觉得好吃,等一口吃下去,眼睛都睁大了。“好吃,好吃!”张伯发出最朴素的夸赞,一下子就理解了做点心更重要。是真的好吃,他一个车夫能吃到这样美味的点心,真是托了六姑娘的福!“下次我再做别的点心请张伯吃。”芳洲笑盈盈说完,进了车厢。姑娘常出门,与车夫打好关系无疑会方便许多。“姑娘看看。”芳洲把食盒打开,里面除了粉角,还有桂花糕,牛舌酥。“辛苦啦。”“姑娘用过午饭没?”秋蘅想到回城时薛寒塞给她的烧饼,不觉弯唇:“用了。”那烧饼真干啊,好在薛寒又给了她水喝。芳洲看秋蘅唇边含笑,放下心来:“看来姑娘午饭吃得不错。”秋蘅默了默,没反驳:“嗯,吃着还不错。”没多久马车停下,相府到了。秋蘅让芳洲留在车中,一个人进了相府。“姑娘,秋六姑娘来了。”专门留意着的婢女把消息报给方蕊。经过昨日那么一出,方蕊今日是没心思喊朋友们来看笑话了,也不想再去刺激那疯丫头。反正秋六纵仆伤人的恶行定会传开,她不信这样名声的人还有前程可言。“盯紧了,别让她再惹事。”秋蘅顺畅见到苏嬷嬷,冲她微笑:“苏嬷嬷等久了吧,我来给你上药。”苏嬷嬷想着方蕊的交代,勉强笑笑:“有劳秋六姑娘。”要她说,姑娘还是太要脸了,才被这种贱东西拿捏住。苏嬷嬷绷着脸等秋蘅涂了药,矜持道谢。“应该的。”秋蘅擦擦手,把带来的食盒放到苏嬷嬷面前,“我的丫鬟伤了苏嬷嬷,我越想越过意不去,带了些家中做的点心给苏嬷嬷尝尝。”苏嬷嬷扫一眼食盒,飞快压下眼中嫌弃,拒绝道:“秋六姑娘太客气了,我不爱吃甜腻的点心。”秋蘅一笑:“巧了,今日一共带了三样点心,其中两样都是咸口的。”她说着打开食盒,把点心一一摆出来:“牛舌酥,桂花糕,粉角。牛舌酥和粉角都是咸口的,粉角苏嬷嬷吃过么?是南边特有的点心……”苏嬷嬷视线在那盘粉角上停留,悄悄撇嘴。她是相府有头有脸的嬷嬷,什么没吃过。粉角是南边的点心不错,公子曾吃着好,回京后特意找了大厨来做。她吃着那大厨做的粉角也不错,可惜公子不大喜欢。粉角啊——苏嬷嬷隐约想起去南边时有些不愉快的往事,但已不记得那不识抬举的点心师傅长什么样了。这种事,这种人多了,哪有那个闲心都记在心上。苏嬷嬷很快把这点不值一提的回忆抛在脑后,再次拒绝秋蘅:“才用过午饭不久,我还不饿。”秋蘅面露失望,直直盯着苏嬷嬷:“苏嬷嬷不愿吃,其实心里还怪罪我吧?”苏嬷嬷被秋蘅直勾勾的眼神弄得心里发毛,想想方蕊的叮嘱,不情不愿拿起点心。 第137章 鱼饵 苏嬷嬷拿的是牛舌酥,一口咬下不由意外。味道竟然不错。当然,相府吃的、用的都是顶好的,苏嬷嬷只是惊讶永清伯府居然也有手艺这么好的点心师傅,牛舌酥本身并没让她到惊艳的地步。“秋六姑娘请回吧。”敷衍尝过牛舌酥,苏嬷嬷掏出帕子擦了擦嘴角。秋蘅笑盈盈问:“苏嬷嬷不尝尝桂花糕吗?我家做的桂花糕一绝。”一绝?以相府为豪的苏嬷嬷最听不得这种话。一个落魄户的小丫头,是没吃过好的吧,还一绝。为了有资格评价,苏嬷嬷拿起桂花糕咬了一口,嘴角下撇:“回头秋六姑娘尝尝相府的桂花糕。”就这平平常常的桂花糕,真是井底之蛙。不想再听到秋蘅说粉角味道一绝这种好笑的话,苏嬷嬷主动夹起一只粉角尝了尝。这一尝,就愣住了。“苏嬷嬷?”秋蘅瞧着苏嬷嬷反应心里踏实了,不动声色喊了一声。苏嬷嬷没理会秋蘅,又夹起一只粉角吃下,闭目细细品味。这粉角与三公子喜欢吃的味道很像!没错,就是那个味道!苏嬷嬷睁开眼,目光灼灼看着秋蘅:“秋六姑娘,这粉角是你家厨子做的?”“是芳洲做的。”“芳洲?”苏嬷嬷怔了一下,反应过来。是打她的那个贱婢!苏嬷嬷难以相信:“秋六姑娘的婢女竟有这样的好手艺?”“人有所长。我的婢女心思纯粹,最在意的一个是我,一个就是厨艺。”说到这里,秋蘅叹口气,“就是太单纯了,那日见苏嬷嬷对我不客气,才忍不住护主。”苏嬷嬷嘴角狠狠一抽。她做了什么,就不客气了?不就是说先等等再进去,别打扰她家夫人上香。她家夫人可是相府的大太太,这点要求过分吗?竟招致一顿毒打,疯狗护主也没这么厉害的!“她知道自己冲动了,做点心时格外用心,就怕苏嬷嬷放在心上,为难我。”“秋六姑娘说笑了,我一个当下人的怎么敢为难你。”“宰相门前七品官嘛,苏嬷嬷是相府大太太身边得力的,那不是比七品还大。”“哎呦,秋六姑娘这话可不敢当。”苏嬷嬷嘴角上扬,听说粉角是打她的婢女所做而生出的那点抵触不觉散了。现在重要的是这粉角能不能让三公子有食欲。想到让三公子胃口大开的功劳,苏嬷嬷就按耐不住了,等秋蘅一走立刻把粉角装盒,去见杨夫人。“秋六姑娘给你上过药了?”杨夫人扫一眼苏嬷嬷脸上结了痂的抓痕,就觉伤眼睛。“是,秋六姑娘刚走。”苏嬷嬷把食盒放到桌上,取出那盘粉角,“您尝尝。”杨夫人瞥一眼:“离着饭点儿不是还早?”“不是咱们厨房做的,是秋六姑娘带来给奴婢赔礼的。”苏嬷嬷自是不敢对杨夫人隐瞒。杨夫人拧眉:“外头带来的东西也敢随便吃?”苏嬷嬷往日挺妥帖的,挨了一顿打,莫不是伤了脑子?“秋六姑娘带来好几样点心,这粉角……奴婢吃着不一样。”苏嬷嬷犹豫了一下,“您还记得那年去南边,奴婢偶然买到的粉角吗?”杨夫人略微想了想,点头:“难得让三郎开胃的点心,自是记得,可惜后来再吃的粉角就没有那个味道了……”“奴婢吃着这粉角就是那个味道,所以斗胆拿来请夫人尝尝。”关乎爱子的胃口,杨夫人顾不得嫌弃了,伸手接过苏嬷嬷递来的筷子夹起一只粉角,送入口中。片刻后,杨夫人微微颔首:“吃着确实像。”苏嬷嬷不觉露出笑容:“那三公子——”“三郎体弱,不好随便吃外头的东西。”杨夫人微一沉吟,“明日秋六姑娘过来,带她来见我。”“是。”回永清伯府的马车上,秋蘅提醒芳洲:“你可能很快就要去相府了。”芳洲立刻反应过来:“因为粉角?”“嗯。”“姑娘,那我以后是不是留在相府做厨子了?”芳洲说这话时有忐忑,却没有退缩。她不怕相府是龙潭虎穴,只是难受要与姑娘分开。“说什么呢,真要留在相府也是我们一起,不会让你一个人。芳洲,你要做的就是好好做点心,其他的交给我。”芳洲不觉松口气:“我会好好做的。”只要与姑娘在一起,去哪里都不怕。转日一大早秋蘅就去了相府。苏嬷嬷很是意外:“秋六姑娘今日这么早?”“今日有别的事,就先来给苏嬷嬷上药了。”秋蘅会一早过来,就是因为十五到了。她虽没有锄奸,但救了太子,想来要吃一番苦头。就是不知道何时发作。等秋蘅上过药,苏嬷嬷便道:“我们夫人想见见秋六姑娘。”秋蘅好奇问:“杨夫人见我何事?”“秋六姑娘去了就知道了。”杨夫人的院子在东边,秋蘅由苏嬷嬷领着过去,默默留意四周。“夫人,秋六姑娘到了。”杨夫人刚料理了一些杂事,闻言命人把秋蘅请进来。“杨夫人。”秋蘅屈膝行礼。杨夫人看秋蘅一眼,淡淡道:“秋六姑娘日日过来,也是辛苦了。”“应当的。”杨夫人一笑:“昨日秋六姑娘带来的粉角我吃着甚好,听说是你的婢女做的。”“对。”“不知能不能请你的婢女来相府现做一些?这粉角啊,还是新鲜出锅的口味最佳。”杨夫人说得客气,却透着不容拒绝。在她看来,秋蘅既然带来点心向苏嬷嬷示好,她当主人的乐意尝尝,是抬举这丫头,怎么可能会被拒绝。“我的婢女冲动在先,做些点心赔礼也是应当。只是——”“只是什么?”杨夫人问。秋蘅面露歉意:“只是我今日有事,明日才能带她过来。”“那便明日吧。”等秋蘅离开,杨夫人挑挑眉:“这有主儿的丫鬟,用起来就是不方便。”且等明日看那婢女做的粉角能不能入儿子的口。若是儿子喜欢,那她就要好好琢磨琢磨了。 第138章 不是故意骗你 秋蘅乘坐马车到了永清伯府门外,喊张伯停下。“六姑娘怎么了?”“张伯先进去吧,我去货郎那儿买些小玩意儿。”秋蘅一指不远处停下的货郎。“好嘞。”张伯笑呵呵应一声,驾着马车进了伯府。秋蘅走向年轻的货郎,佯作慢慢挑选,等围着的其他人散了,低声问:“青莲湖那边准备好了吧?”“准备好了。”陈三整日走街串巷,黑了许多,好奇心却丝毫不减,“姑娘喜欢一个人去青莲湖泛舟啊?”先前还不知道鹊就是秋六姑娘的时候,鹊就曾传话让他们去青莲湖租船藏好,当时他就和陶大哥他们讨论过鹊这样做的目的,陶大哥让他闭嘴。秋蘅轻叹口气:“压力太大了,偶尔就想没人打扰,一个人泛舟发呆。”“也是。”陈三理解点点头。秋六姑娘比他还小好几岁,要做的事却惊天动地,压力大才是正常的。陈三看着秋蘅的眼神有些变化。秋蘅笑问:“陈三哥怎么这么看我?”陈三不好意思挠挠头:“就是突然发现姑娘也会有压力,和之前不一样。”曾经的鹊,他还会因为不服气拌嘴,等到鹊真的除掉了袁贼,还表露了身份,在他心中就成了仙人般的人物。现在又觉得秋六姑娘其实和他们是一样的,也会怕会疼会有压力。“当然啦,我又不是草木石头。”秋蘅莞尔,与陈三告别,“陈三哥也不要太辛苦。”“没事,脚力越练越好。不是我吹,现在这城里就没有我不熟的路。”陈三说起这个时很骄傲。他是要和姑娘一起干大事的,对京城熟悉的用处可就大了。“那挺好,以后做事更方便。”秋蘅不负陈三期待给出认可,独自前往青莲湖。初冬的青莲湖,湖风沁凉,因闹鬼的传说深入人心,只零星一些游人。秋蘅找到藏在隐蔽处的小船,摘了片树叶放在唇间,躺在小船上悠悠吹响。叶笛空灵,若隐若无,乍听缥缈无踪,再听又似乎只是风声。本就不多的游人听了又听,嘀咕了又嘀咕,全吓跑了。阳光只有微微暖意,洒落在人身上,是刚刚好的舒适。秋蘅半睡半醒,忽而坐起。小船因她的动作轻轻摇晃,荡起层层涟漪。水草间的鸟儿展翅飞走,一片羽毛飘飘而下。秋蘅艰难翻身没入水中,双手攀着船沿,汗如雨下。是从未有过的痛。是因为救下太子的改变太大吗?这个念头只在脑海中一晃,就被剧痛粉碎了。那样的疼痛,仿佛如潮的流浆涌向四肢百骸,一波接一波,越来越痛,痛得人失去理智。秋蘅放开了抓着船沿的手,任由自己坠向湖底。意识模糊之际,整个人被揽着向上而去。破水而出,冬阳明媚,秋蘅勉强睁开眼,模糊中看到的是薛寒惊骇欲绝的脸。果然还是薛寒。薛寒……为何这么害怕?秋蘅不知,此刻的薛寒比她所想的还要怕。他伸出手,触到少女从鼻中、从嘴角淌出的血。那血是热的,她的脸颊却是冷的。那个活生生的姑娘,他悄悄放在心上的姑娘,好像随时要离去了。“阿蘅,我能做什么?”薛寒紧紧揽着秋蘅问,“快告诉我,我能做什么?”有那么一瞬,薛寒想,倘若不能做什么,倘若留不住她,那就一起留在这里好了。也许是疼过头了,秋蘅反而有些清醒了,顶着满脸血痕冲薛寒笑笑:“别担心,我感觉还好……”薛寒怒而咬牙,揽着她的手却不敢加大力气:“秋蘅,这个时候能不能别再骗我!”“怎么了……怎么骗你了?”因疼痛带走了全身力气,秋蘅缓缓问。薛寒伸手触摸她脸颊,把沾了血迹的指尖举到她眼前。秋蘅微微睁大双眸,这才意识到流血了。“难怪有些奇怪……”“怎么让你好起来?”薛寒咬牙再问。“不用做什么。”秋蘅把头靠在薛寒肩头,不用自己再耗力气支撑,“这样就行了。”“湖水凉。”说这话的少年语气带着恼火。思绪渐渐恢复,秋蘅反应过来薛寒为何生气了,却还没完全恢复灵光,因而喊的还是他的名字:“薛寒,不是故意骗你。”少女的呼唤就在耳边,轻如湖风,却令薛寒心头悸动。她还在说:“山谷的温泉很好很好,可我的怪疾随时会发作……薛寒,不是骗你,是不想让你觉得心意被辜负……”薛寒张张嘴,却觉有巨石堵在胸腔,令他闷痛难言。好一会儿,他问:“今日我若不来青莲湖,你怎么办?”心意被辜负算什么,她的安危才是最重要的。她没有想过沉入湖中的结果么?“是我大意了,没想到这次这么严重,以后不会了。”秋蘅微微闭着眼,在薛寒看不到的地方,一滴泪悄然滑落。她沉入湖底啊,也不会死。湖水对她与别人不一样,就如在将来的那个大夏,岁月独独忘了在她身上留下痕迹。无论在哪一边,她都是一个异类。这样的她,怎么做到完全不骗薛寒呢?“薛寒,我有点累,带我去船舱里吧。”薛寒把秋蘅抱上小船。湿透的衣衫不断往下淌水,风一吹,凉意透骨。“备用的衣衫在里面?”“在的,我等会儿换。”猜到秋蘅此时没力气换衣,薛寒挣扎一瞬,下了决心问:“我帮你换,行吗?”秋蘅眼里有了诧异。“我会负责。”薛寒鼓起勇气道。秋蘅看着神色严肃的少年,缓缓摇头:“不要你负责,等会儿我可以自己换。”她不需要别人为她负责,尤其不需要薛寒来负责。说不清是失落,还是其他,薛寒紧绷的心弦悄悄断了,胡乱道:“好,那你先好好休息。”他拧了拧衣摆、裤脚的水,心乱之余下意识伸出手想替秋蘅拧干裙摆,视线却忽地停在她卷起的裤腿处。少女脚踝白皙纤细,几道青色指痕分外显眼。 第139章 阿蘅是细作? 几乎是本能的反应,那一幕在薛寒脑海中浮现:二人交手,小贼抬腿踢向他,他用力抓住小贼脚踝,最后一起倒向屋顶……那样亲密的接触,他立刻察觉到小贼是女子。少年盯着秋蘅的右脚踝眼神深沉。阿蘅的脚踝处……为何有淤痕?“薛寒——”秋蘅眼皮沉重,闭着眼喊了一声。喊声虽轻,薛寒却一惊,飞快收回落在秋蘅脚踝处的视线。“我在。”他竭力不让自己的声音有异,明明秋蘅才是被怀疑的人,自己却莫名心虚起来。“带了帕子吗?麻烦帮我擦擦脸。脸上都是血,不大舒服……”“哦,好。”薛寒忙伸手入怀,取出一方手帕。帕子已经随着衣衫湿透了,就着湖水把帕子揉搓几下,薛寒靠近秋蘅,轻轻擦拭她脸上血渍。洁白的手帕染上腥红,少女的脸恢复白皙。拿着帕子的少年静静看着她。因为闭着眼,她的眉舒展修长,浓密纤细的睫毛忽而颤动,那种脆弱感格外强烈。这样的阿蘅,他实在难以与那小贼联系到一起。阿蘅,你到底是什么样的人?难道是……异国细作?倘若是,他又该怎么办?薛寒自嘲一笑。他从没想到,当初为了确认阿蘅是十年前送他红豆糕的小姑娘,以怀疑被寻回来的秋六姑娘是细作为由登了永清伯府的门,这个借口竟可能成真了。“薛寒。”闭目的少女忽然睁开眼,眼神比秋水还温柔,“你在发呆吗?”薛寒晃了一下神,心思起伏,语气却温和依旧:“嗯,我在发呆。”“在想什么?”“在想——”薛寒看着面色苍白却唇角含笑的少女,“在想你这次发作好像比以前严重许多,是旧疾有了变化吗?”这旧疾,会不会是一种毒?以毒来控制细作或死士,本就是常见手段。“也许吧,我也不清楚。”秋蘅实话实说。她不知道老天会容忍她这个异类到何时。也许等真正改变大夏走向灭亡的命运,老天就把她这个异类收走了。秋蘅目不转睛看着薛寒,眼神柔软。趁现在,她要多看一看薛寒。本以为很熟悉的人,眼里却有了她看不分明的情绪。“秋六姑娘。”“嗯?”“我认识一位归隐山野的太医,医术高明,你若需要,我带你去看一看。”薛寒说到这里,语气微顿,“这位太医很有医德,不会把病人的情况对旁人说。”“我这种怪病,就不去浪费大夫时间了。”怕薛寒再劝,秋蘅抬抬手,“身体恢复了些,我进去换下衣服。”薛寒扶她起身,背对船舱望着湖面。湖水澄澈,涟漪不绝,一直荡进他心里。少年从钱袋子中摸出一枚铜钱,发泄般甩向湖面。铜钱在湖面几个跳跃,掀起细碎水花,最终沉入湖里。“薛大人,你水漂打得真好。”身后,少女轻快声音传来。薛寒霍然转身,看到的是挽起头发,换上干爽衣裙的秋蘅。也不过是换个衣裳的功夫,她看起来就和刚才全然不同了,虽然脸色还苍白,眼神却明亮透着生机。薛寒一时恍惚。也许刚刚那个濒死痛苦的阿蘅只是他的幻觉,那白皙脚踝上触目惊心的青痕也是他的幻觉。薛寒把夹在指尖的另一枚铜钱甩出去,垂眸藏住嘲弄。他可真会自欺欺人。秋蘅把迭放整齐的衣裳递过去:“你也去换一下吧。”薛寒默默接过进了船舱,很快换好衣裳出来。“很合适。”他说了一句,语气莫名。秋蘅神色坦然:“本就是为你准备的。”薛寒眼里闪着疑惑。“薛大人总会在我旧疾发作的时候出现,容易弄湿衣衫,我就给你备了一套。”“多谢。”薛寒胡乱应了一句,目光转向湖面。“刚刚薛大人用什么打水漂?”秋蘅坐在薛寒身边问。薛寒手伸进钱袋,摸出一枚铜钱:“用这个。”“竟然用铜板啊。”秋蘅接过铜钱把玩着,“薛大人好舍得。”薛寒定定看着调侃他的少女,闷声道:“平时不会。”“也是,对着湖水才会突然生出兴致。”薛寒牵了牵唇角,心道:不是生出兴致,是心乱如麻,不知该拿你如何是好。“我也会。”秋蘅扬手把铜钱甩出,铜钱在湖面弹跳,如灵动活泼的小鱼儿。“不如用石片跳得多。”薛寒笑笑:“秋六姑娘会的东西很多。”“薛大人会的也很多。”“我幼时混迹街头,打水漂这些是寻常人家的孩子常玩的。”秋蘅弯唇:“我也是。爬树捉鱼,打水漂蹴鞠,都是乡间孩童爱玩的。”薛寒陷入了沉默。他害她与至亲分离,流落他乡,若是沦为异国细作,也是他造的孽。“我该回去了。”秋蘅用双手支撑船板,往后微微仰了仰。她没有看起来那么好。这一次发作过后,还是很疼,很累。但她不想让薛寒担心。薛寒……会为她担心吧?秋蘅不想自欺欺人,刚刚痛不欲生之际,哪怕神智并不清明,依然能感觉到薛寒的失态。关心一个人,才会为之失态。“要劳烦薛大人为我撑船。”薛寒深深看面色如纸的少女一眼。她的眼神那么亮,会让人下意识忘了才刚刚遭受那般痛苦。如此心志,百中无一。细作的嫌疑在少年心中增大,可他却痛恨不起来,只恨自己情难自禁。薛寒拿起竹蒿,小舟往湖边而去。“薛大人留步吧。”快要到伯府时,秋蘅停下脚步。“秋六姑娘慢走。”薛寒目送秋蘅从角门走进伯府,这才赶回皇城司。“胡四。”“卑职在。”胡四瞄一眼薛寒,随口道,“大人换了衣裳啊,这衣裳颜色衬你。”薛寒沉默一瞬,淡淡道:“从今日起选两个嘴巴严、擅隐蔽的,去盯着秋六姑娘。”胡四震惊:“盯着谁?”盯着红豆糕?他是不是听错了?“秋六姑娘,秋蘅。”胡四眨眨眼。没听错。那就是他误会了,下意识以为去盯梢细作呢。“大人,你这样不合适吧?”就算想了解红豆糕,也不能盯人家姑娘的梢啊! 第140章 再入相府 在胡四心里,他们大人年少有为,人品端方,比京中那些纨绔好上十万八千里。这样好的大人,可不能走歪路啊!“大人,你心悦秋六姑娘,就该时不时去秋六姑娘眼前晃晃,而不是让人盯着人家姑娘啊。”跟踪盯梢喜欢的小娘子,这不是登徒子吗?薛寒忍耐抬了抬眉,语气冷淡:“这是命令。”“大人?”胡四错愕,难以理解,“那是红,不,那是秋六姑娘啊,要是被秋六姑娘知道你派人盯着她,那——”“那如何?”薛寒皱眉问。“那你就完了呀!”胡四恨铁不成钢。那么多赢得小娘子芳心的手段,大人偏偏选了最上不了台面的,莫不是光棍久了,急疯了?“胡四。”“卑职在。”“记得你的本分。还是说,你想换个上峰?”胡四一激灵,不敢再多说了:“卑职知道了。”“下去吧。”胡四偷瞄寒着脸的少年一眼退出去,摇摇头。大人肯定会后悔的!薛寒静静坐了一会儿,从带回的一团湿衣中拣起那条手帕。染了血的手帕被仔细洗涤过,却再不能洁白如初,轻轻一嗅就有湖水与血腥交织的气味钻入鼻中。无论阿蘅知道了会怎样看他,在发现阿蘅有细作嫌疑后倘若因为情爱便当作不知,那他就不是薛寒了。少年攥着手帕仰躺到矮榻上,望着承尘轻轻叹了口气。秋蘅回到冷香居,就把芳洲吓到了。“姑娘,你的脸色好难看。”“是么?”秋蘅抬手轻抚脸颊,摸了一手凉。“姑娘头发是湿的,我去拿手巾来。”“帮我打桶水,我直接沐浴吧。”屏风后,秋蘅坐进浴桶,发出低低的呻吟。剧痛过后麻木的感觉重新被热水唤醒,浑身如针扎般细细密密地疼。好在这疼痛能够忍受,反而让她有种真正活过来的感觉。“姑娘,你受伤了?”芳洲颤声问。“没有。”“还说没有!”芳洲把巾帕、胰子等物往旁边一放,抓起秋蘅的手,“姑娘你看!”秋蘅垂眸,看到手臂上遍布蛛丝般的血痕。“这是伤口吗?怎么会这么多?”芳洲试探般伸出手去触摸,临到靠近又缩回手指,声音带了哽咽,“姑娘,是不是很疼?”“不怎么疼。”见芳洲担心得要哭出来,秋蘅扬唇,“真的不怎么疼。”最疼的时候已经过去了。芳洲吸了一下鼻子,语气严肃:“姑娘,我一直没问过你失踪的那十日遇到了什么。可现在我想问了,你的变化,还有这些伤,都与那次失踪有关系吗?”秋蘅沉默片刻,点头:“是。不过你别担心,这些伤是一时的,没有性命之忧,只是稍稍难受些。”“真的?”“真的。”这一夜,秋蘅睡得安稳,芳洲却烙饼般翻来覆去,难以入眠。她觉得姑娘在骗她。可就算这么想,她也不能为姑娘做什么,她只会做吃食。要是姑娘真的出事,她该怎么办?天刚亮,秋蘅就醒了。晨曦明亮,从推开的窗子洒进来,扫去一夜暗沉。秋蘅挽起衣袖,手臂已恢复了白皙,昨日那交错的血痕仿佛没存在过。“姑娘醒了。”芳洲顶着黑眼圈走进来。秋蘅举起胳膊给她看:“没骗你吧,已经好了。”芳洲抓着秋蘅手臂看了又看:“真的没了。”可她的心却没真正放下。姑娘浑身伤痕来得蹊跷,消失得又快,怎么想都不对劲。难道是中毒?突然闪过这个猜测,芳洲心中一咯噔。“就说让你别担心。”秋蘅嫣然一笑,捏捏芳洲脸颊,“快收拾一下,我们去相府。”看着秋蘅明媚的笑容,芳洲想问的话咽了回去。与其问了让姑娘为难,不如做好自己的事。反正她总是要和姑娘在一起的,无论生死。“嗯,这就去收拾。”二人收拾妥当,乘车前往相府。这一次,苏嬷嬷直接等在二门处。“秋六姑娘来得早。”苏嬷嬷打了招呼,瞥一眼芳洲,“秋六姑娘的婢女瞧着气色不大好呢。”小贱婢瞧着就晦气。“听说要来为贵府大太太做点心,她紧张得一夜没怎么睡。”“我们夫人待人宽厚,不必这么紧张。”苏嬷嬷翘了翘唇角。这秋六姑娘说话还算中听,真不知怎么纵出这种张狂婢女。苏嬷嬷一瞧见芳洲这张脸就恨不得除之后快,奈何还要靠这贱婢做点心,不得不忍。“秋六姑娘随我来吧。”苏嬷嬷把二人领到杨夫人院中厨房外:“食材已经按着秋六姑娘昨日送来的单子准备好了,打下手的人都在,是叫芳洲吧,可以做粉角了。”芳洲看秋蘅一眼。“你去吧,我就在这院中待着。”“秋六姑娘不进去啊?”秋蘅笑笑:“我也需要进贵府厨房吗?”苏嬷嬷动动唇,到底不好强求一个伯府贵女下厨房:“那就请秋六姑娘在此稍后,我进去看看。”给三公子吃的点心,她必须亲自盯着才好向大太太交差。秋蘅等苏嬷嬷进了厨房,在院中溜达起来。方相那些书信账册不大可能在此处,但多熟悉一下相府没什么不好。“秋六姑娘?”秋蘅转过身去,颔首打招呼:“方姑娘。”方蕊神色狐疑看着她:“你怎么在我母亲院子里?”“苏嬷嬷请我来的。”“苏嬷嬷请你?”方蕊只觉好笑,“苏嬷嬷人呢?”“在厨房。”方蕊望了望厨房方向,吩咐婢女:“去看看。苏嬷嬷要是在里面,请她出来。”婢女领命而去,很快与苏嬷嬷一起回返。“姑娘。”方蕊看着行礼的苏嬷嬷,不解问:“秋六姑娘给你上药,怎么上到母亲这里来了?”“昨日秋六姑娘送了些家里做的点心,夫人吃着好,就请秋六姑娘把人带来再做一些。”“什么样的点心相府吃不到?”方蕊难以相信。母亲不是贪嘴的人,就为了吃口点心把别人府上的厨子叫来?这太奇怪了,她要去问问母亲。 第141章 以退为进 方蕊进了屋,来到杨夫人身边:“母亲,我在院子里看到了秋六。怎么听苏嬷嬷说是来给您做点心的?”杨夫人颔首:“嗯。”“真的是来给您做点心的?”方蕊还是难以相信,“什么点心,难道咱们相府厨子做的点心还比不过?”杨夫人笑笑:“不是咱们府上厨子比不过,只是恰好她婢女做的点心合口味。”“那女儿等会儿也尝尝。”方蕊往窗外看一眼,“我来的时候就见秋六闲庭信步,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她自己家。母亲,秋六这个人邪门得很,看似出身平平,却从没见她吃过亏,您可不要被她哄住了。”秋六用点心讨好母亲,打的是什么主意?难不成想嫁进相府?可兄长已经娶妻,只有二叔家的堂弟尚未婚配。秋六要是打着这种主意,该讨好的不是母亲,而是二婶。想不通,但肯定不安好心就是了,看来秋六每次登门她还是要盯紧了。这般想着,方蕊突然有种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懊恼。当时还是她为了羞辱秋六,主动让秋六上门的。她就说秋六这个人邪性,从不吃亏。杨夫人听方蕊这么说,淡淡一笑:“母亲还用你提醒。蕊儿怎么突然把秋六姑娘放在心上了?”她的女儿她了解,清高自傲,如秋六姑娘这样家中落魄的,正眼都不会多看。杨夫人并不觉得女儿自傲是缺点。相府千金有清高的本钱,眼光高一些,来往的手帕交才出身相当,更不会眼皮子浅瞧上门不当户不对的男人。“那不是亲眼瞧着素素在她手上吃过亏,不得不注意些。”方蕊顺口推到成素素身上,没提被秋蘅举着簪子威胁的丢脸事。杨夫人淡淡道:“成姑娘性子急躁了些。”虽然出身不错,将来也难过好。母女二人说话间,苏嬷嬷端着托盘进来了:“夫人,粉角做好了,您尝尝。”杨夫人看了看盘中皮薄近乎透明的粉角,夹起一只蘸上料汁送入口中,细细品尝,不由点头:“是这个味儿。”是三郎喜欢的那个味道。后来找的厨子做出的粉角不是不好吃,但三郎吃着不顺口。“我尝尝。”方蕊夹起粉角吃下,虽觉味道不错,却不理解母亲所为,“也没比咱们府上厨子做的好多少嘛。”在场的都是心腹,杨夫人趁势教导女儿:“这点心啊,就如女子。都是美人儿,或娇艳,或清雅,性子有活泼,有娴静。那男子偏偏就更喜欢某一种,你能说其他女子不好吗?”方蕊闻言,若有所思:“母亲说得是。若谈婚论嫁的男子喜欢的不是女儿这样的,就换掉他,免得事倍功半。”杨夫人:?苏嬷嬷也被方蕊言论所惊,怕再从姑娘口中听到更惊人的话,忙转移话题:“夫人,这点心刚出锅口感正好——”“你亲自给三郎送过去,三郎吃着如何,回来报我。”“是。”苏嬷嬷退出去,方蕊抿抿唇:“原来是给哥哥吃的。”杨夫人看女儿一眼:“你兄长这些日子都没胃口,若能多吃几口,就谢天谢地了。”“母亲别太担心,哥哥肯定很快好起来的。”杨夫人点点头,心情却沉重。儿子虽从小体弱,可如今年这般缠绵病榻还是少的,老夫人甚至开始寻觅八字相合的女子给三郎做妾,好冲冲病气。她就三郎一个儿子,完全不敢想三郎要是有个好歹该如何是好。过了好一会儿,苏嬷嬷快步进来,神情振奋:“夫人,三公子用了不少,还说晚饭也想吃粉角。”“那就好,那就好。”杨夫人不觉露出个笑容,看向苏嬷嬷的眼神有着赞赏,“多亏苏嬷嬷把三郎放在心上。”“夫人这话折煞奴婢了。三公子吃着好,那是奴婢天大的荣幸。”杨夫人一笑:“请秋六姑娘和她的婢女过来。”苏嬷嬷出了屋,不多时带着秋蘅与芳洲进来。“杨夫人。”秋蘅福了福身。杨夫人笑容和煦:“今日劳烦秋六姑娘了。”至于芳洲,杨夫人没有提。在她看来奴婢整个人都属于主人,功劳自然也是主人的。“杨夫人不必客气,就当伤了苏嬷嬷的赔礼了。”秋蘅看向苏嬷嬷,“苏嬷嬷脸上伤痕已经结痂,无需上药了,正好和杨夫人说一声,明日我就不来打扰了。”杨夫人眉一挑。三郎还等着吃秋六姑娘的婢女做的点心,不来了怎么行?“秋六姑娘,我有一个不情之请。”秋蘅面露惊讶:“杨夫人说笑了,您是相府大太太,我只是一个普通小姑娘,哪有能帮上您的地方。”杨夫人一滞。这丫头怎么回事儿,不知道是客气话吗,这还让她怎么往下说?好在到了杨夫人的年纪,脸皮也不会薄,笑了笑道:“秋六姑娘的婢女做的点心深得我心,想借用她一段时间——”芳洲脸色一变:“我只跟着姑娘,哪儿都不去。”杨夫人蹙眉看芳洲一眼,心道这要是相府丫鬟,早狠狠掌嘴了。她就说,用外头的人还是不方便。“秋六姑娘若是愿意,定有重谢。”“芳洲被我宠坏了,倔起来谁都管不住。杨夫人喜欢她做的粉角也好办,我让她把方子写下来,贵府大厨照着做是一样的。”话说到这份上,杨夫人不好再说什么,等秋蘅带芳洲告辞,脸沉下来。苏嬷嬷冷哼:“不识抬举!”方蕊反而觉得心安,笑道:“咱们府上厨子会做再好不过,想吃了多方便。”“交给厨房做了试试。”杨夫人吩咐下去,并不看好。她虽不下厨,也知道那些食谱要么适量,要么少许。明明一样的方子,做出来的吃食味道却不同。回去的路上,芳洲问秋蘅:“姑娘不让我留下,以后怎么常来相府呢?”秋蘅靠着车壁,微微合眸:“别担心,杨夫人会想办法的。”爱子心切的杨夫人,应当会按着她推测那般去做吧? 第142章 纳妾 跟踪的察子把消息传回去,胡四去向薛寒禀报:“大人,今日一早,秋六姑娘带着芳洲去了相府,临近晌午才离开。”“相府……”薛寒眸光微闪,“秋六姑娘因何去相府?”打探情报是胡四干惯的活儿,不用特意交代就会尽量周全,听薛寒这么一问,表情古怪:“听说是秋六姑娘前往灵微观上香,偶遇相府大太太杨氏,言语上起了些冲突,芳洲把杨氏身边的嬷嬷给揍了……”他完全没法想象秋猎时捉萤火虫的小丫头这么凶猛,甚至想见个面,看看认识的芳洲和传闻中的芳洲是不是一个人。“然后杨夫人就找上门了,商议的结果就是让秋六姑娘每日去相府给那个嬷嬷上药。”“从哪日开始去的?”“四日前。”四日前——薛寒示意胡四退下,手指轻轻敲击桌面。四日前的那晚,他在街头又遇到了那小贼。少女白皙脚踝上青色淤痕在脑海中浮现,薛寒低低叹息。阿蘅与小贼是同一人,几乎无疑了。一对普通山民夫妇,显然不可能养育出一个身手高强的女儿。阿蘅背后是哪方势力?去相府的目的是什么?可阿蘅若是敌国细作,秋猎时为何会提醒他救太子?是为了取得他的信任,以便将来有所图谋,还是另有隐情?太多疑问在薛寒心中盘旋。他升起过当面挑破的冲动,但理智不允许他放任这种冲动。身为皇城使,他与不少细作打过交道,不经历酷刑那些细作嘴巴严得很。一问就承认自己是细作的,那不是细作,是傻子。开口问不会得到想知道的,只会打草惊蛇。薛寒自嘲笑笑。阿蘅对他来说一直是神秘的,充满谜团。他心悦阿蘅,却做不到完全信任阿蘅。薛寒用手指在桌面上虚虚写了个“蘅”字,久久沉默。相府这边,杨夫人院中厨房一直没有闲过,等到晚饭送去三公子那里的粉角却只咬了一口就没再动。杨夫人听了婢女禀报,脸色微沉。苏嬷嬷在一旁出主意:“夫人,要不去和永清伯府老夫人说说,把那婢女送与相府?秋六姑娘再如何,不也要听祖母安排。”在苏嬷嬷看来,相府向永清伯府讨要个小婢女,那是给永清伯府脸面,伯府老夫人能得这份人情,定然求之不得。杨夫人摇摇头:“不妥。”“夫人?”“你也感受过了,那个叫芳洲的婢女是个烈性子,真强迫她与自家主人分开来相府,谁知道会发生什么事?关乎三郎,我不想冒险。”苏嬷嬷堆笑:“还是夫人考虑周到。只是这样的话,想要用那婢女就不方便了。”杨夫人抬手捏捏眉心,声音虽轻却透着势在必得:“看来想要丫鬟,就得把主子也要了……”转日杨夫人去给婆母请安,面带愁色。老夫人便问:“三郎的身体可有好转?”杨夫人叹口气:“总不见好,眼看着天越来越冷了。”生病的人到了冬日更难熬,这也是人们积累的经验了。老夫人脸上也有了忧色:“三郎这场病比以往都严重些。别的不说,这总是不怎么吃东西,好身体也顶不住。”“是啊。不过昨日午饭,三郎胃口还可以。”杨夫人把芳洲做点心的事说了,“可惜是别人府上的丫鬟,听说自幼就伺候秋六姑娘了,分不开。”老夫人眉一拧:“我这上了年纪不怎么问外头的事儿,倒是不知永清伯府最近这么热闹。这样吧,让人悄悄打听一下秋六姑娘的生辰八字,若是与三郎不犯冲,就让相爷与那永清伯说一声。”至于永清伯会拒绝,老夫人觉得不可能。这几年永清伯恨不得给方相提鞋,能与相府攀上关系定然求之不得。要拿到女方生辰八字,正儿八经的路子是请媒人登门获取。但老夫人抱着给孙儿冲喜的心思纳妾,若是寻常人家就罢了,直接去问就是,门第高些的就不好这么做。这也好办,外面有专门办这类事的人,无非是多花些银钱。没等太久,相府老夫人就拿到了秋蘅的生辰八字,见与孙儿的八字不犯冲,就对方相说了。“要永清伯的孙女给三郎做妾?”方相一脸意外。之前他是听老妻说要给孙儿纳妾冲喜,以为从小门小户的人家寻觅,没想到会挑中伯府贵女。“这不大妥当,容易被人议论的。”老夫人挑眉:“一些闲言碎语难道比三郎的身体重要?再者说,谁敢议论到相爷面前来?至于背后议论,反正听不见。”方相捋了捋胡须。“也不是普通妾室,是贵妾。永清伯不是心心念念袭爵的事么,相爷允些甜头就是。”老夫人撇撇嘴,“相爷觉得纳伯府贵女为妾不合适,说不定对永清伯来说是求之不得的机会呢。”方相做过的不合适的事太多了,不过顺口这么一说,听了老妻一番言语点点头,很快就约了永清伯见面,委婉表达了想法。永清伯初听时大喜过望,回家的路上开始纠结。能用一个孙女换伯府袭爵太划算了,可怎么偏偏是六丫头呢!让六丫头去给相府公子当妾,可惜了啊,要是别的丫头就好了……永清伯回到伯府,越想越惋惜。“伯爷怎么唉声叹气的,遇到难事了?”老夫人受不了永清伯一副苦瓜样,忍着嫌弃问。这事本来就要和老婆子说,永清伯斟酌一下道:“今日方相约我喝茶,想为孙儿纳六丫头。”老夫人第一反应是不信:“相府未娶妻的就四公子吧,竟愿意与咱们府上结亲?”永清伯讪笑:“不是四公子,是三公子。”“三公子?”老夫人努力想了想,“相府三公子不是前年娶妻了吗,伯府还准备了不菲贺礼送去。”“呵呵,不是娶妻,是想纳六丫头为贵妾——”“纳妾?”老夫人脸色骤变,不敢置信盯着永清伯,“伯爷答应了?”“夫人先听我说——”老夫人一听这话眼前一黑,抄起桌上茶杯对着那张老脸泼了过去。 第143章 全凭祖父做主 茶汤顺着永清伯的老脸流淌,打湿了胡子。 永清伯抹一把脸,不可思议指着老夫人:“你失心疯了?” “我看伯爷才是失心疯了,好好的孙女竟然要送去给人做妾!” “我话还没说完呢!”永清伯气得脸色铁青,“方相说了,只要咱们答应,袭爵的事他会帮忙——” “袭爵袭爵,你为了袭爵简直癔症了!就算真能袭爵又如何,世人都要戳永清伯府的脊梁骨,为了袭爵让孙女去做妾!” “真能袭爵又如何?你说的什么傻话!”永清伯以看傻子的眼神看着老夫人,“能袭爵,老大以后就是永清伯,松儿以后也是永清伯,松儿的嫡长子还会是永清伯!我们的子孙后辈不至于沦落为平头百姓,将来我才有脸见列祖列宗!” 老夫人冷笑:“眼下的子孙都护不好,还子孙后辈?” “妇人之见,头发长,见识短!”永清伯跺脚,“一个孙女换永清伯府世袭罔替,有什么不好?” 老夫人语气坚决:“我不接受!” 永清伯彻底恼了:“别忘了我才是一家之主。念在老夫老妻了和你说一声,你还闹上了。我告诉你,这事儿我说了算,莫要发疯!” 老夫人定定望着永清伯拂袖而去后晃动的门帘,低不可闻喃喃:“是谁疯了,是谁疯了……” 好一会儿后,老夫人一个激灵醒了神:“春草,春夏——” 大丫鬟春草轻轻走进来:“婢子在。” “立刻去冷香居,把六姑娘请来。” “是。” 此时的秋蘅,被永清伯打发人请了过去。 “祖父找我。” 永清伯打量着孙女。 梳着双髻的少女正是花儿一样的年纪,雪肤乌发,眉目精致。难得气质沉静,给人一种很有智慧的坚韧感。 永清伯虽对老夫人放了狠话,可一见秋蘅,惋惜的念头更强烈了。 以六丫头的野心要是进宫,说不定混得比贵妃娘娘还风光。若是能换一个孙女去相府,伯府还能袭爵,就两全其美了。 “这几日蘅儿去相府,有什么感觉?” 秋蘅不动声色回道:“相府奴仆成群,规矩森严,处处彰显高门气派。” “那确实,方相乃百官之首,相府可不是寻常人家可比。”永清伯顿了顿,试探问起,“若是蘅儿能去相府生活,觉得如何?” “请祖父直言。” “相府看中了你,想要你给相府三公子做贵妾,你怎么想?”永清伯留意秋蘅反应,却发现她听了这话神色并无多少变化。 瞧瞧,比老婆子沉得住气多了,这样的心性资质,不愁没有造化。 秋蘅反问:“祖父怎么想?” “呵呵。”永清伯摸摸胡子,“祖父觉得有些委屈你。不过相府三公子的妻子出身一般,性情软弱,并不讨婆母喜欢,你若进了相府想把日子过好不难。” 秋蘅沉默半晌,淡淡道:“既如此,孙女听祖父安排就是。” 她如此说,反让永清伯犹豫了:“你就没别的想法?” 一般小姑娘听说去做妾,不说寻死觅活,哭哭啼啼是免不了的,六丫头未免太平静了。 “孙女有很多想法,但既然祖父有此打算,那我能做的就是在祖父的安排下尽量过好。” “你——”永清伯叹了口气,“蘅儿是个好孩子,你先回去吧。” 他要再想想,用六丫头换方相帮忙到底亏不亏。 “孙女告退。” 秋蘅回到冷香居,春草等了有一会儿了。 “六姑娘,老夫人让你去一趟千松堂。” 秋蘅来到千松堂,见到的是神色凝重的老夫人。 “祖母。” 看着屈膝行礼的小孙女,老夫人一时没说话。 她嫌六丫头答应去相府给一个嬷嬷上药丢脸,一直没搭理这丫头,万万没想到冷了几日,竟要给人做妾去了! “怎么才过来?”老夫人冷声问。 “刚刚祖父叫我过去说话。” 老夫人一听,脸色更沉了。 老东西动作倒是快。 摆摆手示意伺候的人退下,老夫人沉声道:“既然你祖父找了你,想必你也知道了。” “做妾”两个字老夫人实在说不出口。 “嗯,听祖父说了。” “你怎么想?”老夫人问了和永清伯一样的话,心思却截然不同。 秋蘅垂眸,避开老夫人的目光:“孙女只能听祖父的。” 看着孙女逆来顺受的样子,老夫人一阵气闷:“怎么就只能听你祖父的,你还是康郡王妃的义女,康郡王世子待你甚好……” 倘若豁出脸面去康郡王府哭闹哀求,由康郡王府出面,定能避免做妾的结果。 而这样的事,只能由六丫头自己去做。 秋蘅在心中叹息。 都说人不可貌相,老夫人虽重名声,平日看似严苛,却是真心疼孙女的。 不像永清伯,眼里只有利益,孙女不是孙女,是筹码。 可惜她要让老夫人失望了。 沉默了一会儿,秋蘅平静道:“阿蘅有祖父母,有父亲,没有脸面去康郡王府哭闹。” “你——”老夫人脸色青白交加,胸口堵得难受。 这丫头平日不是个会吃亏的,脸皮还厚,现在是怎么了? “六丫头,你要知道这是你的终身大事,一旦定下来就没有回头路了,这可不是在意脸面的时候,你要想清楚了!” 她这么看重名声都宁可六丫头去康郡王府求助,这死丫头脑袋被门夹了? “孙女想清楚了。” “好好好,你别后悔就行。” 老夫人把秋蘅赶出去,黑着脸生闷气。 “老夫人喝口茶吧。”春草怕老太太气出个好歹,奉上茶水。 老夫人接过来喝了一口,把茶盏往桌上一放:“备车,出门。” 就算六丫头认命,她也无法忍受好好的孙女去给人做妾。 穷苦人家活不下去把女孩儿卖了就罢了,伯府贵女去做妾,她一辈子都抬不起头来! 秋蘅回到冷香居,靠着床头屏风微微出神。 一切都按着她所想进行,可是好像并不开心。 脑海中闪过老夫人恼怒不解的面庞,最后是一脸严肃说会对她负责的少年。 秋蘅自嘲笑了笑。 与她要做的事相比,她开不开心是最无关紧要的。 第144章 薛寒的愤怒 老夫人低调出了门,却不是如大丫鬟春草以为的去见康郡王妃,而是去了一间茶楼,打发仆从去找薛寒。 要与皇城司打交道,那仆从心中有些发慌,正踟躇之际,一人拍了拍他肩膀。 仆从吓得一个激灵,立刻转过身去,看到一张挂着闲散笑容的年轻面庞。 “你鬼鬼祟祟干什么呢?”胡四问。 他安排人盯着永清伯府,今日没见红豆糕出门,倒是伯府老夫人出门了,随行的一名仆从明显奔着皇城司来的。 听了手下禀报觉得不对劲,于是直接来见见。 “您是皇城司的大人?”仆从看到胡四所穿服饰,惊喜中带着紧张。 “对,你找皇城司有事?” 仆从忙道:“小的是永清伯府的,奉老夫人之命请薛大人茶楼一叙。” 想着老夫人的交代,仆从压低声音:“事关我们六姑娘……” 他很好奇老夫人为了六姑娘什么事要见皇城使,更好奇老夫人要见,人家皇城使就会来吗?好担心被这位皇城司的大人翻白眼—— 永清伯府老夫人为了红豆糕要见大人? 胡四抚掌:这不就是见家长嘛! 仆从被胡四的动作吓得后退一步。 “贵府老夫人在何处?” 问清楚地方,胡四嘴角上扬:“知道了,我这就去给我们大人说一声。” 胡四跑得飞快,见到薛寒时气喘吁吁:“大人,秋六姑娘的祖母要见你!” 薛寒愣了愣,表情诧异:“秋六姑娘的祖母?” “对,您没听错,就是秋六姑娘的祖母,永清伯老夫人。” 薛寒一下子站了起来,又坐下。 素来沉稳的少年罕有在旁人面前露出几分茫然。 胡四忙安慰:“大人别紧张,肯定是好事。” 薛寒睨胡四一眼,起身往外走,走了几步脚下一顿:“不必跟着,我自去就可。” 胡四眼里的兴奋转为失落。 大人太过分了! 老夫人在雅间垂着眼,面上没有什么表情,心里却是忐忑的。 来见皇城使薛寒,是没办法的办法了。 这个少年对六丫头有几分喜欢应该不假,可真的会为了这份心思得罪相府吗? 她不确定,甚至觉得很难,但总要试一试。 若是成了,那是六丫头的造化。若是不成—— 老夫人不愿去想这种可能。 当年没能阻止大孙女进宫的心情,她不想再体会第二次。 门口传来动静,老夫人忙看过去。 少年穿了一身青色便服,恰如春日里一竿青竹,挺拔朝气。 老夫人以看孙女婿的心态打量,尽管想维持女方的矜持,却不得不承认是满意的。 长得好,有实权,有靠山,听说还救了太子立下大功,年纪轻轻被今上赐紫袍金鱼袋,定然前途无量。 这么好的孩子,怎么不早点来永清伯府提亲呢! “老夫人。”薛寒拱手行礼。 “薛大人请坐。” 薛寒在老夫人对面坐下。 “冒昧请薛大人过来,是有一事相询。” “老夫人请说。” 看着坐姿笔挺的少年,老夫人暗吸口气,道:“听闻薛大人在秋猎时曾当众说心悦阿蘅,不知是一时冲动,还是真心如此?” 她也不想这么直接的,可火烧眉毛了,不是拿乔的时候。 薛寒结结实实愣住,飞快红了耳尖。 来茶楼的路上,他想过永清伯府老夫人要见他的诸多可能,却没想到一来就问得这么直接。 沉默一瞬,薛寒开口:“晚辈自是真心实意。” 老夫人露出个笑容,转而深深叹口气:“蘅儿还小,老身本来不急她的亲事,虽听了些传闻也没过问。只是现在,蘅儿遇到麻烦了——” “秋六姑娘遇到什么麻烦?” 老夫人面露尴尬:“蘅儿近来去了几次方相府上,没想到被相府看中,要……要纳她为妾……” 薛寒原本静静听着,等听到相府要纳秋蘅为妾,眼神陡然一冷,有怒气闪过。 “那伯府的意思呢?”少年一字字问。 老夫人是做好丢脸准备的,可真的到了这时候,难堪的感觉比她所想尤甚:“实不相瞒,伯府从来都是伯爷说了算,伯爷并不反对相府的提议。” 这世道便是如此,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 对儿子还能以孝道来压,对丈夫,就只能看对方人品了。 多少人家,当家主母看似威风体面,平时也能和夫君争吵一二,可一旦遇事意见不同,最终能决定的还是男人。 男人或许因为种种考虑选择听妻子的,若是不愿听,便如老夫人这般了。 薛寒攥了攥拳,再问:“秋六姑娘怎么说?” 老夫人苦笑:“伯爷是一家之主,他决定的事连老身都劝不了,蘅儿一个当孙女的又能如何?只能认命了。” 认命? 薛寒心生一种违和感。 阿蘅她……是认命的人? “秋六姑娘接受做妾?” “不接受又能如何?蘅儿是个自尊心强的,不肯向康郡王府开口。”老夫人深深看薛寒一眼,端起茶杯,“出来有一阵子了,老身也该回去了。” 该说的已经说了,这少年郎若在乎六丫头,自然会做些什么。若是不在乎,说下去不过自取其辱。 “老夫人慢走。” 薛寒回皇城司的路上,胡四不知从何处窜出来,挤眉弄眼问:“大人见到秋家老夫人了吧?” 薛寒心情正糟,睨胡四一眼:“你眼睛抽筋了?” “大人,别不好意思说啊,是不是秋家老夫人想把秋六姑娘许配给你?” 薛寒脚下一缓。 永清伯老夫人与其说是想把孙女许配给他,不如说是无奈下的求助。 想到秋蘅眼下艰难处境,薛寒没有与胡四聊这个的心情,淡淡道:“不要胡乱猜测,坏人清誉。永清伯府那边继续盯着,若有情况及时报我。” “是。” 胡四老实应了,暗暗腹诽:大人就是口不对心,天天盯着人家姑娘就不怕坏人清誉了。 薛寒回到皇城司,静静独坐,脑海中浮现少女眉眼沉静的样子。 如阿蘅这样的女子,也无法摆脱家中压迫吗? 那他来助她摆脱。 第145章 买卖黄了 薛寒思虑片刻,去见薛全。 “寒儿有什么事?”见到薛寒,薛全笑眯眯问。 自打薛寒救了太子,薛全态度就好了许多。 薛全深知,他现在的风光来自靖平帝,而总有一日靖平帝会老的。等到江山换人来坐,他这个先帝宠宦就很难继续风光了。 恰好养子救了储君,这简直是天大的机缘。将来养子能在新君面前得脸,他这个养父总差不到哪里去。 以前薛寒对薛全来说是仰他鼻息的无根之萍,而现在很可能是他晚年安稳生活的保障,态度自然不同。 而这种态度变化,也让薛寒在这种时候选择来见他。 “孩儿今日接到了秋六姑娘求助。”薛寒小小改动了一下实情。 薛全挑眉:“哦,求助什么?” “方相想纳秋六姑娘为方三公子的妾室。” 薛全面露惊讶:“秋六姑娘怎么与相府扯上联系的?” 康郡王府,福王府,崔家,现在又是相府,哦,还有他这个养子……一个小姑娘可真是了不得啊。 “说是在灵微观遇到的……”薛寒简单说了一下情况,“没想到却招来这样的麻烦,秋六姑娘别无他法,只好向孩儿求助。” 薛全深深看薛寒一眼,语气莫名:“那你打算怎么帮她?” “孩儿只能求助父亲。” “求助为父?” 薛全一听薛寒提到秋蘅,就猜测莫不是要他去向永清伯府提亲,心中不满早就攒着了,听了薛寒这话倒是火气稍缓。 不管怎么样,这小子态度尚可。 “为父能做什么呢?” “孩儿想请父亲去向方相说一声,秋六姑娘是孩儿看中的姑娘。” “那之后呢?去永清伯府提亲?”薛全似笑非笑问。 薛寒再清楚不过养父不会这么做,而他若是表现出急切只会更气,因而一副心平气和的样子:“秋六姑娘曾当众表明心悦林乘风,孩儿还在等秋六姑娘改变心意。” 这就是说一切只是维持原样。 薛全却不放心:“那要是秋六姑娘说改变心意了呢?” 别人不知,他还能不知,那丫头又不是真的喜欢林乘风。要是趁此机会赖上养子,岂不是哑巴吃黄连。 薛寒轻笑:“秋六姑娘不会的,她有分寸。” 知道了阿蘅与小贼是同一人,那故意打向他伤处的一掌,那毫不留情踢向他下身的动作……他怎么会自作多情以为阿蘅心悦他。 是他心悦阿蘅,才令自己陷入进退两难的境地。 薛全仔细打量薛寒神色,不由意外。 寒儿竟真觉得那丫头对他无意? “况且——”薛寒顿了顿。 “况且什么?” 薛寒对上薛全沉沉目光,平静道:“秋猎时方相也在。方相明知孩儿中意秋六姑娘,却要为孙儿纳秋六姑娘为妾,看来并未把父亲放在眼里。” 薛全嗤笑:“你这是在挑拨为父与方相的关系?” 朝中上下都知道他与韩悟不睦,但与方相关系不错。 “孩儿只是如实说出听闻此事后的感受。” 薛全沉默了。 挑拨也好,实话实说也罢,寒儿有一点没说错,一旦相府纳秋六姑娘为妾的消息传开,难免有人觉得方相不把他当回事。 谁让满朝文武都知道寒儿心悦那丫头呢,他薛全不要面子的吗? 薛全不语,薛寒就静静等着。 许久后,薛全淡淡道:“这个忙为父可以帮,但你要记着说过的话,对秋六姑娘只有内疚,并无男女之情。” “孩儿记着,多谢父亲。” 既然决定插手,未免夜长梦多,薛全当日便约了方相见面。 “有些日子没与薛公公喝茶了。”方相笑着,亲自为薛全添茶。 “是呢。”薛全端起茶杯浅啜一口,深深叹口气。 “薛公公这是遇到了烦心事?” “到了咱们这般身份,烦心的也就是子孙了。” 方相嘴角一抽,心道虽然与薛全关系尚可,但听一个宦官说为子孙发愁,感觉真怪。 “令郎年少有为,才得了今上奖赏,薛公公这话从何说起啊?” “唉。”薛全把茶杯一放,再叹口气,“还不是那位秋六姑娘,太能折腾了,跑去和犬子说不愿为妾,那傻小子就来找我闹……儿孙都是债啊!” 方相心中一咯噔。 秋猎时一群孩子胡闹,薛全居然放在心上了,他还以为薛全看不上永清伯府呢。 薛全笑了笑,看着方相:“还望方相卖某个面子。” “呵呵呵。”方相也笑了,“薛公公这就见外了,既然令郎真心喜欢那小姑娘,相府再寻合适的就是。” “多谢方相了。” 二人相视一笑。 方相回到家中,便对老妻说:“为三郎纳秋六姑娘为妾的事,就算了。” “这是为何?” “薛公公的养子对那丫头很上心,没必要为了一个小丫头伤了和气。” 老夫人有些不甘心:“可三郎就喜欢吃那丫头的婢女做的点心。三郎病着,难得有吃着顺口的东西——” “这好办。那就以蕊儿的名义给那丫头下帖子,让她带丫鬟来相府做。” “毕竟不如放在自家方便。” “夫人钻牛角尖了。再喜欢吃的东西,还能天天吃顿顿吃不厌的?等三郎吃够了,自然不用秋六姑娘再来了。”方相语气微沉,“薛全不是好相与的,有办法解决的事,何必与他结怨。” “知道了。” 永清伯转日又与方相见了面。 “昨日所说之事就罢了,请来的先生说两个孩子不大合适。” 本来永清伯还在纠结划不划算,买卖黄了顿觉损失了世袭罔替的爵位,回到家后连连叹气。 “去请六姑娘来。” 不多时,秋蘅到了。 “祖父。” 永清伯看看孙女,叹口气:“唉。” 再看看孙女,又叹口气:“唉。” 秋蘅垂眸,暗暗揣测:莫不是觉得还能拿她换更大好处,舍不得送她去相府? 永清伯叹了半天气不见孙女有反应,闷声开口:“相府那边说你与方三公子不大合适,昨日与你提的事就算了。” 秋蘅一惊。 算了? 是出了什么意外么? 第146章 秋六姑娘很感动 相府这样的人家,既然开了口,八字这些定然提前合过,现在以此为由说不合适,必然是出现了不在她预计中的变故。 “就是说……孙女不用去相府做妾了?”不管心中如何想,秋蘅面上露出几分喜色。 这在永清伯眼中才是正常的反应。 “不用了。”永清伯叹息着,“蘅儿,你可要争气啊,莫要辜负了祖父的期待。” “祖父放心,孙女会尽力。这事祖母知道了吗?” 永清伯没好气道:“还没和你祖母说。” 到今日他还能闻到胡子上的茶叶味呢,完全不想和那疯老婆子说话。尤其这事还黄了,太没面子了。 相府也是,怎么能说变就变呢? “那孙女去和祖母说一声。” “去吧。”永清伯摆摆手。 这事肯定要和死老婆子说的,六丫头去说就省得他去了,果然还是六丫头懂事。 算了,是相府没眼光,六丫头以后肯定能出路更好,说不定就靠她解决袭爵的难题了。 永清伯自我安慰着,并没有心情好转。 他到手的爵位传承啊! 千松堂中,婢女进去禀报:“老夫人,六姑娘来了。” 老夫人脸一板:“让她进来。” 门帘挑起,头梳双髻的少女走进来。 “祖母。” 老夫人现在看见秋蘅就气不打一处来,不冷不热问:“过来有事?” 秋蘅仿佛没瞧见老夫人的脸色,笑盈盈道:“祖父刚刚找了我,说孙女那事就算了。” 老夫人不由起身:“当真?” “真的,是相府那边说的。” “没想到那孩子如此能干……”老夫人慢慢坐下,心情起伏。 秋蘅来和老夫人说这事,就是想看看变故出现在哪里,此刻瞧着老夫人反应心中有了数。 “那孩子是谁?”她凑过去问。 老夫人嫌弃看孙女一眼:“坐小杌子上去。” “哦。”秋蘅乖乖坐到锦凳上,眼中闪着好奇,“祖母刚刚说谁呀?” 老夫人淡淡道:“皇城使薛寒。” “薛寒?”熟悉的感觉又来了,秋蘅抱着最后一丝希望问,“这和薛寒有什么关系?” 老夫人冷笑一声:“你当会有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儿?我豁出这张老脸去找了薛寒,和他说了你被迫做妾的事,至于他如何令相府改了主意,那就不清楚了。” 秋蘅深吸一口气。 果然又是薛寒…… 这一刻,她不知道是该气还是该笑。 直视内心,是有欢喜的,因为薛寒会为她做这些事。 可计划被破坏,想长久留在相府就难了。 要在几年内除五贼,助新君,时间非常紧迫,对她来说只要不伤及无辜,无论是直接射杀韩悟,还是背上与高官小妾来往的名声毒杀袁成海,亦或以妾室身份进入相府,找出方相通敌证据,只是手段不同,能达到目的就行。 方三公子病逝就在近前,一个妾室的虚名换除掉方相,对她来说很划算。 至于将来,若大夏得保太平,她在京城因世俗目光不开心的话,自是哪里快活去哪里。 “你这是什么表情?”见秋蘅一副似笑非笑、似哭非哭的样子,老夫人问。 “感动。”秋蘅回神,捂着心口,“一时感动得不知道说什么好。” 老夫人点头:“你能逃离苦海,确实多亏了薛寒。蘅儿啊,通过此事也能看出来薛寒是个有能耐有担当的,难得对你有情有义,你可要把握住了。” “祖母说得是,孙女这就打发人约薛寒见一面,当面道谢。” 正常来说,没有哪个祖母听孙女说要约见外男会高兴,当然正常孙女约见外男也不会告诉祖母。 但情况特殊,老夫人巴不得薛寒立刻把孙女娶走,免得黑心烂肺的老东西又打孙女主意。 “应当的。能令相府改了主意,人家定然出了大力气,是该当面道谢。传信的人——” 秋蘅接话:“就让鱼嬷嬷去,不显轻浮。” “嗯。”老夫人看孙女的眼神终于没那么嫌弃了。 这丫头关键时候虽然犯糊涂,平时还是有分寸的。瞧瞧,还知道让身边嬷嬷去,而不是贴身丫鬟。 天天翻墙但在祖母眼里有分寸的秋六姑娘回到冷香居,就喊来鱼嬷嬷:“麻烦鱼嬷嬷替我给薛大人传个话,约他青莲湖畔一见。” 鱼嬷嬷犹如当头一击,摇摇欲坠。 又来? 秋蘅见鱼嬷嬷神色不对,道:“祖母知道的。” 鱼嬷嬷:! 为什么一旦沾上六姑娘,就如此反常? “鱼嬷嬷快些去吧,还挺急的。” 鱼嬷嬷头晕目眩出府传信去了。 青莲湖畔,凉风瑟瑟,满目萧索。 薛寒匆匆赶到,看到少女面湖而立,裙摆被风烈烈吹起,如蝶翻飞。 他静静望着那纤细背影片刻,才走过去。 “秋六姑娘。” 秋蘅转身,看着停在身边的少年:“薛大人。” “秋六姑娘找我什么事?” “听祖母说,她昨日找过你。” 薛寒深深看着秋蘅,平静的目光有了变化。 他不太想相信自己的直觉,可又不愿憋在心里:“秋六姑娘看起来……并不高兴。” 不用做妾,难道不值得高兴吗? 还是说,做妾是她所愿? 薛寒当然清楚秋蘅不是单纯愿意做妾,而是想到她的另一面,猜测她想通过做妾达成某种目的。 秋蘅挣扎一瞬,心一横道:“确实不太高兴。” “为何?” “能进相府,我觉得挺好的。” 薛寒扬眉,直直盯着秋蘅:“你觉得做妾挺好?” “是,那毕竟是相府——” 没等秋蘅说完,手腕就被抓住,映入眼底的是少年挂着薄怒的面庞。 “秋蘅,不管你有什么目的,能不能不要糟蹋自己!” 细作以身为饵是再寻常不过的手段,可想到阿蘅会这么做,他完全无法忍受。 “目的?”秋蘅喃喃,任由薛寒抓着手腕。 薛寒……怀疑她了?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薛寒察觉失言,换了说法:“我不信你真的愿意做妾,这么做定有隐情。但无论有什么隐情,都应该把爱惜自己放在首位。” 秋蘅沉默。 薛寒果然怀疑她了。 第147章 我娶你 秋蘅意识到已经被薛寒怀疑,又有了新的疑问:以薛寒皇城使的身份,怀疑她有问题竟没有采取行动吗? 是暗中派了人开始盯着她,还是对她宽容到放任的地步? 不管怎样,在怀疑她的前提下还会为了她欠相府人情,薛寒对她确实很好。 想想秋猎时借着做梦的由头透露部分实情,二人携手救下了太子,有那么一瞬间,秋蘅很想和盘托出。 可是她不敢冒险。 救太子是一回事,锄奸相是另一回事。 打了这么多次交道,她能确定薛寒的人品。更重要的是,薛寒入火海救太子是书上记载的事实,这让她没有顾虑向薛寒透露太子遇险。 可是方相与薛全利益纠缠,关系颇深,而薛寒从一个食不果腹的小乞儿到如今年少有为,紫袍加身的皇城使,离不开薛全的培养。 养恩在薛寒心中有多重,只有他自己清楚。说到底,薛寒作为五贼之一薛全的养子,与她本是对立方。 她如履薄冰走在救夏这条艰难险阻的路上,不敢轻信任何一个人。 哪怕是薛寒。 “隐情——”秋蘅苦笑,“要说隐情,可能是在永清伯府住得越久,越能看清祖父的重利,不是相府也会是别的府上,一通挣扎后有什么区别呢?” 薛寒不想让她发现他怀疑她,她也一样,不想让薛寒发现她知道他的怀疑。 “那方三公子体弱多病,说不定哪天就不行了,到时候无论妻妾都是关起门来过自己的日子,想一想倒也轻松自在,不必再担心被祖父因为利益卖给什么人——” 薛寒听得难受,脱口而出:“我娶你。” 秋蘅眼帘微抬,错愕不已。 话已出口,覆水难收,薛寒看着秋蘅,用坚定的语气让她清楚不是在开玩笑:“我薛寒愿意娶秋蘅为妻。” 秋蘅的脸颊一点点热起来。 薛寒在说什么胡话,一边怀疑她是细作,一边说要娶她。 可她的心,为何怦然而动? 酸涩的感觉填满胸腔,有个声音在说:国家存亡,近在眼前,你有什么闲心想其他? 可秋蘅看着近在咫尺的少年,并不愿意说出拒绝他的话。 反而是薛寒,语气一转:“只是需要你等一等。” 今日对阿蘅说出这番话,是他冲动了,现在的他还做不到摆脱养父的束缚,给她安稳无忧。 可他不后悔这不在预计中的冲动。 他怕她再因为什么目的作践自己,而他没有如这次这么幸运及时阻止。 让她知道他愿意娶她,哪怕她以后想谋取什么,权衡一下他皇城使与隐相养子的身份,选择嫁他是不是更划算? 到那时,阿蘅就在他身边,他会好好守着她,不让她做出危害大夏之事。 倘若阿蘅真是细作,最终暴露,无非一死。这是他管不住自己的心,犯错理应付出的代价。 听了薛寒的话,秋蘅莫名松口气。 她太贪心,既舍不得拒绝,也无法答应。 “秋六姑娘。” “嗯?” “我能叫你阿蘅吗?” 秋蘅微微垂眸:“薛大人喜欢叫什么就叫什么。” “那你以后不要叫我薛大人,叫我薛寒。” “薛寒。”秋蘅轻轻喊出这个名字,“说来也巧,我们都是有养父的人。养父母待我极好,在永清伯府派人去寻我之前,我从没想过自己是被收养的。那时候长在乡间,自由快活……你呢?” “我?” “嗯,你被薛公公收养后怎么样?” “养父他——”薛寒脑海中走马灯闪过无数画面。 习武时挨的鞭打,读书时挨的戒尺,办事不力时挨的训斥……可再如何,被收养后他脱胎换骨,有了今日。 是养父给了他见识广阔天地的机会。 “我与你不同,是养子,养父严厉多于慈爱……我本是乞儿,有今日全赖养父。” “那是好重的恩情啊——”秋蘅语气悠长,藏着叹息。 果不其然,薛全在薛寒心中的分量不一般。 “薛寒,我要回去了。” 秋蘅没有问薛寒为何想娶她。 他亲口说出这话,总不会全是内疚,喜欢一定有,或多或少。 于此时的她来说,问到答案没有意义,徒添烦恼罢了。 “我送你。” “不用,没有多远。” 薛寒喊住欲要转身的少女:“阿蘅,以后远离相府吧。” “那可能不行。”秋蘅神色坦然,“相府大太太挺喜欢吃芳洲做的点心,估计还会请我过去。若是拒绝会得罪人,只能等她吃厌了。” “那你注意安全。”薛寒叮嘱一句,目送秋蘅走远。 阿蘅接近相府,究竟有什么目的? 薛寒手伸进钱袋摸到铜钱,想到那日秋蘅的话:不如石片跳得多。 少年弯腰拣起一枚石片,甩向湖面。 石片弹跳着越来越远,最终沉入湖中。 秋蘅走在人来人往的街上,心思还在青莲湖畔。 薛寒应该回去了吧?还是留在那里,烦恼打起水漂? 秋蘅弯了弯唇角。 知道他也烦恼,因为他的介入导致计划落空的心情似乎好多了。 卖糖葫芦的小贩吆喝着从身边走过,秋蘅脚下一顿,把人喊住:“小哥儿,来一串糖葫芦。” 借着付钱的时机,秋蘅余光扫向街边转角处,接过糖葫芦轻轻咬了一口。 红彤彤的果子裹着糖衣,有酸也有甜,秋蘅发出果然如此的叹息。 宽容到放任什么的,是她想多了,不动声色派人盯梢才是她了解的薛寒。 他想娶她,是方便放在身边盯着吗? 秋蘅又咬了一口糖葫芦,并不因发现了暗探而气恼。 抓细作抓到把自己搭进去,她如何气得起来。 一回到伯府,秋蘅就被老夫人叫了过去。 “如何?”老夫人目光灼灼盯着孙女。 “哦,谢过了,薛大人让我不必放在心上。” 不必放在心上? 老夫人眉一拧:“那他没说什么时候来伯府提亲?” 秋蘅默了默,老实摇头:“没有。” 老夫人困惑了。 薛寒亲口对她说待阿蘅真心实意,还果断利落解决了阿蘅的麻烦,却只字不提何时提亲。 现在的年轻人都怎么回事儿? 第148章 薛寒怎么还不来提亲 薛寒才帮忙解决了大麻烦,老夫人不好埋怨,把火气撒到孙女身上:“他不提,你就不知道问问?平时的机灵劲儿呢?” “女子不是要矜持些么?” 老夫人一个白眼飞过去:“该矜持的时候不矜持,不该矜持的时候瞎矜持!” 她要是只顾矜持,就不会悄悄去找薛寒了。 担心老夫人去催薛寒提亲,秋蘅忙道:“亲事上,薛寒肯定要听薛公公的,也许二人还没达成一致,或是薛公公觉得还不急。” 老夫人一听更不安了:“这不是耽误你。” 秋蘅一笑:“孙女也还小啊。祖母您看,薛寒是个有能力的,就算我和他的事还没过他养父那一关,还有许多时间争取,过上两年说不定就水到渠成了。” “要是没成呢?” “与本来要去相府做妾比,没成也没损失什么。两年后我不过十七岁,祖母替我另觅良缘也不晚。” 老夫人看着秋蘅的眼神带着古怪:“说得倒是很有道理。” 但是能这么理智分析,这丫头是对薛寒没什么心思? 想想茶楼中见到的清俊少年,老夫人摇摇头。 没眼光的死丫头。 “罢了,这一劫好歹是过了,你以后少招惹麻烦,给我安分守己一些。” 舍出老脸求帮忙就算了,总不能求人家男方赶紧来提亲。将来与薛寒能不能成,就看六丫头的造化了。 “回去歇着吧。”老夫人端茶赶人。 “孙女告退。”秋蘅嘴上说着,却没动。 “还有事儿?” 秋蘅盈盈一礼:“祖母,多谢您。” 谢的是老夫人殷殷爱孙女之心。 虽然坏了她的计划,但她应该道谢,好让老夫人知道付出的心意没有被辜负。 等到将来,伯府其他姑娘遇到麻烦,老夫人才不会寒心,去帮真正需要的人。 “行了,退下吧。” 老夫人摆手,一副不在意的样子,等秋蘅离开后却不由翘起了嘴角。 死丫头还算有良心。 “春草,去厨房说一声,炖个蹄膀吃。”与永清伯吵架后就堵得吃不下几口饭的老夫人终于心情舒畅,吩咐大丫鬟。 春草去了又回,带来一个消息:“老夫人,听说老伯爷午饭没用多少。” 老夫人撇了撇嘴:“随他。” 才到下午,秋蘅就收到了方蕊的帖子,请她明日去相府。 携婢女——秋蘅视线停留在帖子这三个字上,笑了笑。 书香门第,百官之首,却理直气壮让别的府上姑娘带婢女去做点心,果然脸皮不够厚做不出那诸多卖国祸民之事。 但对秋蘅来说,能去相府求之不得。 “什么,相府又下帖子叫你去?”转日一早听秋蘅提起,老夫人脸色一沉。 “祖母不必担心,是相府提出的不合适,总不能又变了。” “那叫你去做什么?”老夫人觉得不对劲,“难不成那个苏嬷嬷脸烂了,好不了了?” 秋蘅自是不能说是为了芳洲做的点心,随口道:“许是觉得孙女才去了那么几次,不够解气。” 老夫人摇头:“欺人太甚!” “祖母别气,毕竟不能得罪相府,我去一趟权当出门透气了。” 老夫人抽动嘴角:“别提出门透气,一出门就惹祸。那你去吧,切记别再横生事端,到了相府就当自己是哑巴。” “孙女知道了。” 等秋蘅走了,老夫人捧着茶盏叹气。 薛寒怎么还不来提亲,六丫头留在伯府真是折她的寿啊! 前往相府的马车中,芳洲黑着脸盯着秋蘅。 秋蘅莞尔:“怎么了?” 芳洲脸一扭,没吭声。 秋蘅伸手挠了一下芳洲的痒。 芳洲最怕这个,气道:“每次都这样!” “那你气什么?”秋蘅笑吟吟问。 芳洲不是憋得住的性子,板着脸道:“原来姑娘说我们一起留在相府,是做那方三公子的妾室。早知姑娘这么打算,我才不做什么粉角。我宁愿不报仇,也不想看着姑娘折辱自己。” “别气了,这不是没成么。” “那要是成了,姑娘真要委身那个方三公子?”芳洲红了眼眶,“若是如此,我死了都没脸见郎君、娘子……” 芳洲憋了这么久,终于忍不住了,抱着秋蘅低声哭起来:“不报仇了,不报仇了好不好?” 倘若报仇要姑娘付出这么多,就算成功了,她也不会快活。 “那个方三公子,要死了。”秋蘅在芳洲耳边轻声道。 做妾这件事吓到芳洲了,若什么都不说,以后再有所动作,芳洲难免会东想西想,心中不安。 芳洲猛然睁大眼眸,错愕盯着秋蘅:“姑娘说什么?” 秋蘅声音很轻,波澜不惊:“方三公子活不了几日了,做妾只是个虚名。我本打算以此身份留在相府,找出方相卖国的证据,再请薛寒相助,向今上揭发方相罪行……” 靖平帝再昏庸,也不可能容忍通敌叛国之人。她作为检举者,且是被相府以权势逼迫做妾的可怜人,就算无功,也能全身而退。再不济,还有靖平帝当着重臣勋贵的面金口玉言说过要满足她一个心愿。 所损失的,不过是成了世人眼中曾沦为罪臣之孙的妾室,可怜可悲可鄙,无人愿娶。 “姑娘怎么知道方三公子要,要死了?”芳洲脑袋嗡嗡的,寒气直往上冒。 “我不能说。”秋蘅神色恳切,“但他真的要死了。” “呼——”芳洲吁了口气,再一想还是不对,“真要如此,姑娘就不怕相府磋磨你?顶着一进门就克死了方三公子的名头——” 秋蘅轻叹:“芳洲真聪明。” 本来的发展,四姑娘秋芙被永清伯送给方三公子为妾,才进门方三公子就死了,伤心殉情。 文字不会骗人,但人会。所谓伤心殉情显然是个借口,因迁怒被磋磨死恐怕才是真相。 “我有应对之策。”秋蘅握住芳洲的手,“我既会做,就是有解决的办法,芳洲难道不信我么?” 芳洲抿了抿唇,点头:“我信。” “姑娘,相府到了。”车夫张伯的声音传来。 秋蘅掀起车帘,抬头望着相府气派的门匾。 既然原先计划夭折,那便借方三公子病逝,开始新的计划吧。 第149章 杨夫人的命 出面招待秋蘅的是方蕊。 “秋六姑娘来了。”扫一眼素衣青裙的秋蘅,方蕊语气冷淡。 别以为打扮素净,她就会掉以轻心。要她说,分明是秋六想攀附相府,才在一开始主动送点心。 秋蘅无视对方的冷淡:“方姑娘。” “苏嬷嬷——” 随着方蕊一声喊,等在耳房的苏嬷嬷走进来。 “喏,秋六姑娘到了。”方蕊抬抬下巴。 “秋六姑娘。”苏嬷嬷向秋蘅问了好,视线落在芳洲身上,“那我就带芳洲去大太太那里了。” “姑娘——”芳洲立着不动。 “我和芳洲一起吧,这丫头离了我身边就不踏实。” “呦,真是主仆情深。”苏嬷嬷笑笑,心道小贱婢就是矫情,还离了主子就不踏实,说得多胆小似的,不是冲过来挠她那个劲儿了。 至于对方会不会听出她的讽刺,苏嬷嬷根本不在意。 哪个大家贵女会被祖父送给人做妾啊,虽然这事没成,也能看出来永清伯府多么巴结相府了。 连永清伯都恨不得给相爷提鞋,还怕得罪永清伯的孙女么? 在苏嬷嬷看来,若不是还需要芳洲做点心,她连正眼都不想给这对主仆。 “那就随我一起来吧。” 芳洲看出苏嬷嬷的怠慢,暗暗咬牙。 秋蘅轻轻碰了碰芳洲的胳膊,冲方蕊微一颔首:“方姑娘,我先随苏嬷嬷过去了。” 方蕊起身:“我陪你们一起去。秋六姑娘是客人,一个人待在厨房外,该让人说我怠慢了。” 母亲说了,以后但凡兄长想吃点心了,就要以她的名义叫秋六过来。她再不情愿,既然打着她的名头,便要把人看好了。 一行人去了杨夫人院中,芳洲随苏嬷嬷进了厨房。 秋蘅问方蕊:“方姑娘,我是不是该去向杨夫人问个好?” “不必了,家母不是讲究虚礼的人。”方蕊冷淡拒绝。 以为多与母亲接触,就能讨得母亲喜欢?痴心妄想。 “不怪我失礼就好。”秋蘅左右看看,走到树下石凳坐了。 方蕊默默翻了个白眼。 真是不见外。 想想秋蘅在相府捂脸就跑一群人找了半天的丰功伟绩,方蕊又觉得还好,也走过去坐下来。 秋蘅一手托腮,悠闲打量四周。 方蕊看得皱眉:“秋六姑娘在看什么?” “看风景。” “这没什么好看的吧?” 秋六如此,总给她一种恨不得住进来的感觉,瞧着就烦。 “对方姑娘来说日日看的都是一样的景物,自是觉得没什么好看。” 方蕊嗤笑:“看来对秋六姑娘来说,我们相府风景比贵府好看许多了” “主要是不同。”秋蘅仿佛没听出方蕊的嘲讽,“不一样的景物难道不值得看看?” 方蕊轻撇嘴角。 明明是贪恋相府风光,还能说得这么冠冕堂皇,难怪把不少人哄得团团转。 她待要说什么,发现秋蘅眼神有异,顺着视线看过去,就见一名丫鬟脚步匆匆进了屋。 是兄长身边的婢女。 婢女急切慌张的样子令方蕊莫名不安,站起身来:“秋六姑娘稍坐,我去去就回。” “方姑娘请自便。” 秋蘅目送方蕊快步走进屋中,若有所思。 那婢女是从院门进来的,很大可能是别处的婢女。而其神色惶惶,步履急切,显然遇到了不小的事。 想想方蕊看到那婢女后立刻去见杨夫人,秋蘅在心中加了一句:且是方蕊一看来人就能生出一些不好想法的。 这样的话—— 秋蘅换了一只手托腮,生出猜测:莫非是方三公子病情加重了? 方蕊穿过堂屋走到东屋外,隔着门帘就听到婢女哽咽着道:“夫人,公子他突然昏迷了……” 紧接着是杯盏摔落的声音。 方蕊立刻掀起门帘走进去。 杨夫人站起身来,脸色发白:“你再说一遍,三郎怎么了?” 婢女低着头,声音颤抖:“公子喊了一声头疼,就昏迷不醒了,呜呜……” “哭什么丧!”杨夫人随手抄起杯子砸过去。 婢女完全不敢躲,任由杯子砸到肩头。 方蕊从婢女身边走过,扶住杨夫人胳膊:“母亲别急,女儿陪你一起去看看哥哥。” 杨夫人定了定神,压下急促的心跳点了点头。 秋蘅独自坐了没多久就看到以杨夫人为首的一行人匆匆往外走,唯有方蕊往她所在方向瞥了一眼。 又过了一会儿,一名婢女走过来,冲秋蘅微微屈膝:“秋六姑娘,我们夫人有事,请您先回府。” 秋蘅起身:“我的婢女还在厨房做点心。” “您稍等。” 婢女走入厨房,把守着芳洲做点心的苏嬷嬷拉到一旁,小声道:“三公子病情突然加重,姑娘吩咐说让她们主仆先回去。” 人都昏迷了,自然也不可能吃点心了。 苏嬷嬷听了脸色一白,走到芳洲身边。 芳洲正专注调馅。 “咳。”苏嬷嬷轻咳一声,“点心先不用做了。” “不做了?”芳洲低头看看调好的馅料,不解皱眉。 “对,我们夫人有事,今日没时间品尝你做的点心了。” 芳洲没再多言,擦了擦手离开厨房。 苏嬷嬷走到秋蘅面前,淡淡道:“今日劳烦秋六姑娘来一趟。留香,替我送秋六姑娘出去。” 等上了马车,芳洲啐一口:“相府上下眼睛都长在头顶上,什么东西。” 骂完了,她又开始担心:“怎么突然不用做点心了,难不成吃厌了?要是这样,以后是不是不能来相府了?” 去不了相府,她报不了仇,姑娘的事也要耽误了。 “我猜是方三公子病情加重了。” 真正要吃点心的人是方三公子,而非杨夫人。只不过杨夫人把儿子护得密不透风,没有透露过,便以为她不知。 “方三公子要病逝了?”芳洲深吸口气,更加担忧,“那杨夫人不会再叫我们去了吧?” 秋蘅靠着车壁,脑海中浮现的是杨夫人脸色苍白匆匆出去的情景。 那样的爱子情深。 也是,方三公子是杨夫人唯一的儿子。在这个世道,等于是她的命。 “不,她需要我。” 第150章 病危 相府三公子院中,气氛压抑,丫鬟婆子大气都不敢出。 杨夫人匆匆赶到,儿媳金氏迎上来:“婆母——” 杨夫人不耐推开她,快步走到床榻前。 方三公子静静躺在床榻上,双目紧闭,面色苍白。 “三郎——”杨夫人握住儿子的手,猛然一惊。 竟这么凉! “太医到了么?”杨夫人厉声问。 “到了,到了。” 门口脚步声急促,太医小跑着进来。 “张太医,你快看看三郎怎么了!”尽管杨夫人竭力克制,声音还是带了哽咽。 张太医是常来相府的,大半都是因为方三公子,安抚杨夫人一句便开始检查方三公子情况,先看面色,再探鼻息牙关,接着把脉…… 杨夫人就见张太医脸色越来越凝重,一颗心跟着越来越沉。 “张太医,三郎怎么样?” 张太医斟酌道:“三公子体弱久病,血行不畅,突然头疼昏迷应是淤血阻塞脑窍……” 杨夫人脸色苍白:“那有没有危险?” “先喂三公子服下开窍的药丸,再看情况……” 张太医的避而不答令杨夫人心凉了一半:“太医,三郎他到底如何?” “这——” “张太医,请你如实告知,让我这做母亲的有个数……” 张太医微微垂眼:“只能看服了汤药如何,三公子……恐怕不好过这一关……” 杨夫人身体一晃。 方蕊和婢女一左一右把杨夫人扶住。 杨夫人腿脚发软,哭出声来:“三郎,三郎你醒醒啊,你要有事让母亲怎么活——” 方三公子病情危急,相府老夫人也被惊动了,亲自过来探望。 “杨氏,三郎他怎么样?” 在老夫人面前素来稳重的杨夫人眼眶通红,眼泪一下子下来了:“太医说……三郎恐怕熬不过去……” “胡说!”老夫人把拐杖一顿,“三郎还年轻呢,怎么可能撑不过去?张太医不行就换别人来!” 于是又低调请来李太医,得到了与张太医一样的诊断。 杨夫人完全无法接受:“不可能,不可能,今早三郎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陷入昏迷醒不过来了?” 老夫人也难受,但毕竟还有别的孙儿,比杨夫人这做母亲的还是强一些:“杨氏,这个时候你莫要自乱阵脚。” 杨夫人哪里听得进去劝,不知想到什么猛然看向老夫人:“三郎会不会是邪祟入体,要办喜事冲一冲?” “冲喜?”老夫人眼神一闪,觉得这个主意不错,沉吟道,“倒是个办法。我先前就准备给三郎纳一房妾室冲冲病气,现在看来不能再拖了,这喜事要赶紧办起来。” 杨夫人暗沉的眼里有了一丝光亮:“好,今日就办!” 老夫人无奈摇头:“再急也不可能今日。三郎这情况就需要寻一个八字特别旺他的女子,要是急慌慌纳一个八字平平的,岂不是耽误了三郎。” “老夫人说得是,是要纳一个特别旺三郎的!” 方三公子昏睡第三日的时候,相府老夫人重金之下终于物色到了合适人选。 “永清伯府四姑娘,工部郎中颜山之女,济县刘员外幼女……”方相照着名单把挑出来的三人念过,“她们就是最合适的人选?” 冲喜一说,方相其实并不信,但老妻相信,儿媳也信。眼下三郎病成这样,既然冲喜能安她们的心,何必拦着。 “最合适的是这个。”老夫人伸手一指,点在一个名字上面,正是永清伯府四姑娘秋芙。 方相一看,不由笑了:“兜兜转转,这又回到永清伯府头上了。” 老夫人抬抬眉毛:“可见三郎与永清伯府的姑娘有缘。” “这好办,我这就把永清伯喊来说一声。” 老夫人不大放心:“不会再有什么变故吧?” “能有什么变故,永清伯愿意送得过今上称赞的小孙女做妾,难道舍不得四孙女?没有这个道理。” “不是担心永清伯不愿意,是怕意料外的情况,比如那秋六姑娘,不是就烦动了薛公公。” “放眼京城,比秋六姑娘还能折腾的姑娘恐怕没有。” 老夫人不由点头:“也是,倒未听说秋家其他姑娘闹出什么。那相爷快去吧,别让三郎等太久。” 方相很快约了永清伯见面。 永清伯从接到信儿到赴约,心中直打鼓:方相该不会为了六丫头的事冲他发难吧? 也不对,是相府说那事作罢,又不是他拒绝。 永清伯满腹忐忑猜测,见到了方相。 “相爷。” “坐,坐。” 永清伯观察方相神色,稍稍放心。 看起来不像找他麻烦的。 “今日约伯爷前来,还是为了舍孙之事。” 永清伯一愣:“相爷不是说不合适——” “哈哈。”方相一笑,“和贵府六姑娘不合适,但和贵府四姑娘很合适呐。” 四丫头? 永清伯满脸意外,既惊更喜。 他不是听错了吧,世袭罔替的爵位又飞回来了? 而且是四丫头,不是六丫头! 永清伯只觉天降馅饼,一时不敢相信。 “咳咳,贵府四姑娘尚未婚配吧?” 永清伯回神,忙道没有。 “那就好,不知伯爷意思如何啊?” “能得相府看中,是那丫头的福气——”永清伯拉长语气说着漂亮话。 方相明白他的意思,淡淡道:“咱们两家结了亲,伯府的事方某自会帮忙。” “多谢相爷。” “伯爷听我说完,三日内便要过门。” 永清伯怔了怔,虽觉太快了些,但纳妾毕竟不是娶妻,也没什么不能接受,好歹装出来一点矜持:“我回去与家里说一声,明日给相爷回话。” 回到伯府,永清伯下意识往千松堂走,没走两步就停下。 自从那日说了六丫头的事,他和老婆子就再没说过话,现在去说四丫头的事,白白寻不痛快。 回到书房,永清伯吩咐侍从:“去把大老爷请来。” 恰是休沐日,秋大老爷约了友人茶楼一聚尚未出门,听闻老父亲找他,忙赶了过去。 “父亲找我。” “坐吧,有个事和你说一声,关于芙儿的。” 第151章 求救 秋大老爷有些意外:“芙儿怎么了?莫不是惹祸了?” 永清伯哈哈一笑:“芙儿素来乖巧,怎么会惹祸。” 秋大老爷扯扯嘴角。 要说芸儿和莹儿乖巧,他不否认,说芙儿乖巧——看来老父亲有事。 永清伯对长子没什么不好开口的:“相府那边,想求芙儿做方三公子的贵妾。” 秋大老爷脸色微变:“父亲,这可不行!” “怎么不行?” “芙儿毕竟是儿子的嫡女,这要是传出去,别人笑咱们不说,荷儿在宫中也没脸。” “别提荷儿。”永清伯冷了脸,“她在宫中有什么用?不连累伯府就不错了。” “若是传开了,伯府定会遭人笑话……” “那等我两眼一闭,你沦为平头百姓,就不遭人笑话了?” 秋大老爷沉默了。 “现在被人笑话是一时的,没了爵位一开始还能被人笑话,等再久了谁还记得永清伯府?子子孙孙受苦可是永世的。” 永清伯啜了一口茶,根本不担心长子会拒绝:“相爷说了,两家有了亲,爵位的事定会相助。” 秋大老爷眼神一亮。 虽然知道相府定会许以好处,但亲耳听到还是不同的。 “老大,为父舍了脸这么忙乎,都是为了你啊。”永清伯似笑非笑看着长子,“先前蘅儿的事,你可听说了?” 都是一个府的姑娘,总不能侄女去做妾没事,女儿去做妾就怕被笑话了? 秋大老爷脸一热。 永清伯与老夫人这些日子互不搭理,他悄悄让妻子打听了一下,多少知道一些。 伯府贵女去做妾毕竟不光彩,既然没成,自是装不知道,没想到情况又有了变化。 “伯府上下,一损俱损,一荣俱荣。”永清伯深深看长子一眼,“但老大你别忘了,真正长久得富贵的是你这一支。” “是,儿子知道您都是为了儿孙。芙儿的事,但凭父亲做主。” “去和你媳妇说一声,别意见不和闹起来。” 秋大老爷从永清伯这里离开去了大太太赵氏院子,屏退下人说了秋芙的事。 “当真能解决袭爵的事儿?” “方相乃百官之首,深受今上器重,要是他都解决不了,别人更指望不上了。” 赵氏咬咬牙:“行。” 秋大老爷笑了:“夫人不反对,我就放心了。” “还不是为了老爷你,还有松儿。”赵氏轻叹一声,“就是委屈芙儿了。” 若是换成秋芸或秋莹就更好了,只是这话就不好对男人说了。 “是是是,还是夫人明事理。” “原本不是六姑娘么,怎么突然换成芙儿了?” 赵氏管家多年,自是有些耳目,但具体就不清楚了。 “相府觉得芙儿更合适吧。” “我这就叫芙儿过来说一声。老爷知道的,芙儿是个倔脾气,要是不乐意,还要你一起劝着点儿。” 秋大老爷点头。 秋芙接到传话时,正准备前往千松堂。 “那你们先去。”和姐妹们说了一句,秋芙跟着传话的婢女走了。 一进屋见到秋大老爷也在,秋芙心生奇怪。 白日父亲要么上衙,要么出门应酬,鲜少见与母亲在一起。 她心中突生不安,屈膝行礼:“父亲,母亲。” “芙儿坐。” 秋芙默默坐了。 看着冷淡疏离的女儿,赵氏一阵心堵。 这丫头与她越来越离心了。 赵氏看了秋大老爷一眼,秋大老爷示意她来说。 “咳,是这样。相府那边看中了你……” 秋芙不可思议望着赵氏:“母亲说什么?要我去给相府三公子做妾?” 是她听错了吗,一个母亲对女儿说这些? 怎么会有这么荒谬的事? “母亲是不是没睡醒?” 她是伯府贵女,去给人做妾? 赵氏沉下脸:“你听听你在说什么!” “是母亲应该想想自己在说什么!” 秋芙拔高声音,把赵氏的火气也挑起来了:“儿女婚事都是父母做主,你不要耍小性子!” “您也说儿女婚事,我这是婚事吗?是去做妾!” 母亲的脸在眼中扭曲,仿佛被妖魔附体,秋芙不由看向秋大老爷。 秋大老爷端坐着,面上威严,仿佛局外人。 “父亲——”心底有个声音告诉她不要痴心妄想,可秋芙还是抱着一丝希冀喊了一声。 秋大老爷挤出笑容,语气温和:“芙儿,父亲知道委屈你了,但这也是为了伯府着想。你从小到大锦衣玉食,呼奴唤婢,也不想看着伯府衰落吧?” “不是只有我锦衣玉食、呼奴唤婢,秋松难道没有锦衣玉食?”秋芙冷笑着,“同样是锦衣玉食,用我去做妾换弟弟将来继承爵位,这种话劝劝大姐就算了,父亲莫要来哄我!” “你这孩子——”秋大老爷想发火,又想维持慈父的样子,纠结之下表情扭曲,与赵氏如此相似。 秋芙下意识后退一步,对父母彻底没了奢望。 “你对父母就这般态度?对你胞弟就没一丝友爱?”赵氏听不得秋芙把幼子扯进来,张口训斥。 “我没有你们这样的父母!”秋芙捂着脸,转身冲了出去。 “你看看她!”赵氏气得脸色铁青。 秋大老爷脸色也好不到哪里去,急急站起来:“还不把人找回来,都是你惯的!” 夫妇二人忙去追人。 秋芙跑得飞快,直奔千松堂。 祖母,救救我,救救我—— 眼泪滑出来,甩进风里,流进嘴里,又苦又涩,提着裙角飞奔的少女却顾不得去擦。 她怕父母追上来,让她连求救的声音都发不出。 祖母,救救孙女吧! 一路有下人看到四姑娘,投去诧异的目光。 秋芙什么都顾不得,一头闯入千松堂。 几个孙女陪伴下,正乐呵呵吃点心的老夫人吓了一跳:“你这丫头,慌慌张张干什么呢?” 秋芙扑过去抱住老夫人的腿:“祖母,救救芙儿!” 老夫人拿着点心的手僵住:“这是怎么了?” 秋芙抹了一把泪,完全不在乎姐妹们在场会伤了大房脸面,哭着道:“父亲和母亲要我去给相府三公子做妾!” 第152章 姐姐,我错了 秋芙哭着喊出这话,屋内一时静得骇人。 秋萱姐妹三人皆是瞠目结舌,不敢置信的样子。 老夫人手中点心掉下来,下意识去看秋蘅。 秋蘅静静坐着,心中却远不如表面这般平静。 早已从故纸堆中窥见秋家姐妹命运的她,仿佛看到了不可逆转的洪流,无情裹挟着年轻鲜活的生命,滚滚而来。 “祖母,救救芙儿吧,芙儿宁愿去死,也不要给人做妾!”秋芙抱着老夫人的腿,仿佛溺水的人抱着浮木。 老夫人控制不住浑身颤抖,是愤怒,更是痛苦。 她比谁都清楚,真正要送秋芙去做妾的是伯府的一家之主——永清伯。 “芙儿,你先别哭,你爹娘什么时候和你说的?” “就是刚才……”秋芙擦了擦眼泪,却擦不尽。 门口传来动静,惊魂甫定的少女猛然回头,就见母亲赵氏快步走了进来,不由抱紧了老夫人。 “老夫人。”赵氏见了礼,看一眼女儿,“芙儿没吵着您吧?” 面对赵氏,老夫人脸色比冰渣子还冷:“你先说说,芙儿为什么来吵我?” 赵氏扫了扫秋萱几人。 老夫人冷笑:“事无不可对人言。” 赵氏讪笑:“萱儿她们还都是小姑娘,听这些谈婚论嫁的不大合适——” “什么谈婚论嫁,明明是要我去做妾!”秋芙嘴巴上从不肯吃亏,当即怼了回去。 “是我太纵着你了,把你纵得无法无天!”当着庶女、侄女们的面被女儿这么顶撞,赵氏大感难堪。 老夫人一拍桌子:“我还没死呢,就当着我的面吵成这样!赵氏,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婆母!” 赵氏不得不压下火气:“儿媳一时情急,老夫人勿怪。” 老夫人冷哼一声。 脚步声响起,秋大老爷进来了。 他是陪着永清伯来的。 夫妻二人对视一眼,赵氏暗暗松了口气。 她做儿媳的,在婆母面前可不好多说,老伯爷来得好。 秋萱几人本该向永清伯和秋大老爷问好,这时却都保持了沉默。 永清伯环视一番,最终落在老夫人面上。 老夫人看着数日未见的永清伯,眼底一片冰冷。 “芙儿这事是我定的,你莫要为难老大媳妇。”永清伯开了口。 秋芙直直盯着永清伯,脸色惨白。 “你就不为孩子想一想?”老夫人突然拉起秋芙,往前推了推,“你看看,花朵儿一样的孩子,你当祖父的就忍心把她推进火坑里?” 永清伯无视孙女惨白的脸,皱眉道:“你这是说的什么话,那是相府,多少人争破脑袋都进不去,怎么会是火坑。” “要是明媒正娶,八抬大轿,那自然不是火坑,可现在是吗?伯爷,这是芙儿一辈子的大事啊!” 永清伯冷着脸:“当着孩子们的面本来不想多说。芙儿是方相指名要的,我们伯府算什么?有拒绝的资格吗?一旦得罪了方相,说不定哪日咱们秋家就要家破人亡。你难道不为三个儿子想想?不为这么多孙子、孙女想想?” 老夫人抖着唇,说不出话来。 永清伯语气放软:“芙儿是委屈了些,可进了相府必是富贵无忧。方三公子的正妻金氏并不受宠,也没一儿半女,说不定不能生养。等到芙儿有了孩子,金氏只有靠边站的份儿。” “不,不,我不要——”秋芙泪流满面,不断摇头。 她看看祖父,再看看祖母,又看向秋大老爷和赵氏,秋萱,秋芸,秋莹,秋蘅…… 看过每一个人,找不到救她的希望。 “芙儿,你也为家人想想,就听你祖父的吧。难道真要得罪相府,害咱们伯府出事吗——”秋大老爷的哄劝转为惊恐,眼看着秋芙撞向墙壁忘了反应。 惊叫声响起,不知是谁发出的。 抱着必死之心的秋芙睁开眼,冰冷的墙壁与她咫尺之隔。 她猛然转头,看到的是秋蘅肃然的脸。 “放开我,放开我!”秋芙挣扎着,却觉那双抱着她腰肢的手犹如蔓藤,缠得她窒息。 她不愿做妾,无人救她,竟连求死都不能么? 恨意冲散理智,秋芙低头照着那手臂咬了一口。 秋蘅吃痛蹙眉:“四姐,你冷静些。” 老夫人的声音响起:“芙儿,不要冲动!” “来人,给我按住四姑娘!”永清伯脸色铁青,彻底扯破了慈爱面具。 两个婆子进来,一左一右按住秋芙。 秋蘅这才松开抱着秋芙的手,向后退了一步。 永清伯目光冷冽盯着秋芙:“伯府锦衣玉食把你养大,你就寻死觅活报答家里?没出息的东西!” 秋芙睁大眼睛瞪着永清伯,浑身抖得厉害。 妖魔……母亲是妖魔,父亲是妖魔,祖父也是妖魔,这个家就是魔窟,是炼狱! 泪珠连成了串,滚滚而落。 “把四姑娘送去后头厢房,你们两个就在房中守着。四姑娘要是出了什么事,定不轻饶!”永清伯厉声道。 两个婆子忙推着秋芙往外走。 秋蘅扭过头,用力喊:“我恨你们,恨你们!” 恨唯利是图的祖父和双亲,恨无能为力的祖母,恨让她求死不能的六妹,恨二姐,三姐,五妹,恨这伯府所有人! 被拖着走远时,秋芙绝望闭眼,不知怎么脑海中晃过长姐秋荷的脸。 不是进宫后鲜少见到的沉默冷淡的长姐,而是多年前那个春天,带着她和姐妹们放纸鸢的长姐。 她还记得系纸鸢的线断了,纸鸢落在树梢头,一片惋惜声中林哥哥走过来,纵身上树拿到纸鸢,又在一片兴奋呼声中跳下树,把纸鸢交到长姐手中。 拿着燕子纸鸢的长姐抿唇微笑,笑容比盛放的春花还要娇妍。 后来长姐进宫,她看到长姐挣扎、哭泣、不甘,还是女童的她心想姐姐好难过,好可怜啊。 多年后的现在,她长到了姐姐当时的年纪,落到了姐姐当时的境地。才终于明白姐姐当时是什么样的心情。 好难过,好可怜,这样轻飘飘的感受,多么无知、可笑、冷漠。 姐姐,我错了。 第153章 心若死灰 秋芙被带走了,屋中如暴风骤雨前的平静,压抑得令人无法呼吸。 老夫人咬牙看着永清伯,指甲狠狠掐进掌心。 怎么会和这么个东西成了夫妻呢? 永清伯怕老夫人当着小辈们的面冲他发疯,淡淡道:“你们都回去吧。老大媳妇,你是当娘的,回头好好劝一劝四丫头,让她不要钻牛角尖儿。” “儿媳知道了。” 赵氏瞥一眼两个庶女,与秋大老爷一同离开,秋芸与秋莹低着头默默跟上。 秋萱看了看秋蘅,见她未动,稍稍犹豫了一下才往外走。 “蘅儿怎么不走?”永清伯看向秋蘅。 “孙女有话要对祖父、祖母说。” “你说。” 永清伯与老夫人异口同声说完,对视一眼,各自嫌弃移开视线。 “只能对祖父、祖母说。”秋蘅强调。 永清伯挥手示意侍立的人退下:“蘅儿要说什么?” “前几日孙女不是去了一趟相府,瞧见相府大太太急慌慌去方三公子那里,方姑娘也顾不得招呼我……”当时并无人对秋蘅说杨夫人去哪里,但挡不住她这么说,“我隐约听着,好像是方三公子突然病危了……” 老夫人失声:“当真?” “孙女怎么会拿这种事胡说。”秋蘅把老夫人和永清伯神色变化看在眼里,“祖父,祖母,相府这不就是拿四姐冲喜么。” 永清伯神情严肃,并未怀疑秋蘅的话,反而觉得这才合理了:难怪相府这么急,要三日内…… “相府真是无耻至极!”老夫人咬牙切齿,狠狠盯着永清伯,“芙儿的事绝不能答应!” 永清伯不以为然:“就算冲喜也没什么。芙儿不是不愿意做妾么,那方三公子真要有个好歹,倒是不用服侍他了。” “你真是鬼迷心窍!”老夫人伸手指着永清伯,气得手抖。 永清伯冷笑:“我鬼迷心窍?我是不感情用事,真正为咱们伯府打算!” 眼看二人要吵起来,秋蘅开口:“祖父,方三公子病危,要是四姐进门不久就去了,相府说不定会觉得是被四姐克死的,继而迁怒伯府。” 永清伯最在意的是伯府,那用伯府安危最可能劝说他。 而事实上,方三公子一死,秋芙确实被怪罪了。 听了秋蘅的话,永清伯纠结一瞬,摇摇头:“方三公子身体如何,相府自己清楚。若本就是病危冲喜,岂有怪罪咱们的道理?” “祖父应该比孙女明白,如相府那样习惯了以权势压人的人家,怎么会和不如他们的人讲道理。” “是啊,相府得罪不起。”永清伯长叹一声,“方相既然开了口,除了把芙儿送过去还能如何?若是拒绝了,一旦方三公子有事,相府定会记恨咱们伯府。” 老夫人一动不动坐着,连吵的力气都没了。 “蘅儿,祖父知道你与芙儿她们处得不错,但你是个懂事的,应该明白祖父的难处。”对针锋相对的老妻,永清伯懒得再哄,却不愿秋蘅心存芥蒂。 “孙女明白。” 犹如泥塑的老夫人猛地看了秋蘅一眼,眼中满是失望。 “你们都走吧,我要歇着了。”老夫人开口赶人,表情看不出悲喜。 “你想通了就好,一把年纪了享你老夫人的清福就是,操心这么多有什么用。”永清伯甩袖往外走。 秋蘅向老夫人屈了屈膝:“孙女告退。” 老夫人眼皮也没抬,仿佛什么都没听见。 秋蘅快要走到门口时,听到老夫人低不可闻的自语:“没用,我确实没用……” 秋蘅心莫名一跳,生出不祥的预感。 她只在书上看到永清伯府四姑娘被许以相府三公子为妾,方三公子病逝后秋四姑娘伤心殉情。 那老夫人呢? 祖母是什么结局? 不动声色走出去,秋蘅喊住永清伯。 “蘅儿还有事?”永清伯不想再提秋芙的事,压着不耐烦问。 秋蘅轻声道:“我看祖母心情很差,担心她想不开。” 就算永清伯再无底线,一旦老夫人有个万一,秋芙都不可能再进相府。 按推断,老夫人这时候应该不会有事,可刚刚老夫人心若死灰的样子让她实在难以放心,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永清伯愣了一下,随后赞赏点头:“蘅儿提醒得是,你祖母年事渐高有些糊涂了,容易钻牛角尖。” 亲眼瞧着永清伯回返去叮嘱千松堂的人,秋蘅这才往外走去。 秋萱是小跑着去了二太太兰氏那里。 看到素来稳重的女儿跑进来,兰氏心中一跳:“萱儿怎么了?” “母亲,四妹要被祖父送去相府做妾!”秋萱抓住母亲的手,眼中蓄满泪水。 兰氏愣了愣,变了脸色:“你从哪儿听来的?” “祖父他们说这些事时,女儿就在千松堂……”秋萱说起老夫人喊孙女们过来一道用午饭,再到秋芙突然跑进来求救,到最后大家散去。 兰氏听完,满心骇然:“真是荒唐。” 后怕汹涌而来,令她不觉抱紧女儿,喃喃道:“幸亏我萱儿亲事定下了……” “母亲,四妹怎么办?”秋萱也后怕,因而对秋芙的遭遇更是感同身受。 兰氏苦笑:“别说你祖父决定的事无人能动摇,你大伯、大伯母都乐见其成,旁人还能如何?” “那四妹真的会去做妾吗?”一直憋在眼里的泪流出来,秋萱难以接受,“四妹那么骄傲的人,这对她来说生不如死……” 兰氏任由女儿哭着发泄情绪,只能沉默。 从兰氏这里离开,秋萱去了冷香居,等进了屋发现秋芸和秋莹也在。 “二姐坐。”秋蘅招呼秋萱,“三姐和五姐也刚来不久。” 姐妹三人捧着茶默默喝着,只觉茶水苦涩。 “六妹妹,四姐的事……你有办法吗?”秋莹第一个开口问。 当初秋萱的亲事一波三折,最终能有个好结果,都知道多亏了秋蘅,这也是秋萱三人默契来冷香居的原因。 迎着三人期待的目光,秋蘅微微摇头:“祖父决定的事,我也无能为力。” “祖父最喜欢六妹妹,不能再想想法子吗?” “祖父不是最喜欢我。”秋蘅看着秋莹,“祖父最喜欢爵位,他觉得谁将来能在爵位上出力,就喜欢谁。” 一片沉默中,秋蘅提起放在桌上的食盒:“先去四姐那里看看吧。” 第154章 威胁 关着秋芙的房门外,守着一个壮实婆子。 “四位姑娘止步。伯爷吩咐了,谁都不能进去。” 秋萱开口:“我们只是来给四妹送些吃的。” 婆子板着脸:“四位姑娘不必操心这个,送饭自有专人,不会饿着四姑娘的。” “四姐情况如何?”秋蘅问。 知道永清伯最看重六姑娘,婆子脸色好了些:“四姑娘好好待着呢,身边一直有人陪,六姑娘放心吧。” “能不能麻烦嬷嬷把点心给四姐送进去?” 婆子扫了一眼秋蘅手中食盒,没有犹豫拒绝:“四姑娘是伯爷千叮万嘱要守好的。奴婢知道四位姑娘心疼姐妹,可要是四姑娘吃坏了肚子,我们做下人的可承担不起。姑娘们回去吧,莫要为难奴婢了。” 四人互相看看,秋莹忽然高喊:“四姐,我们来看你了,但是进不去——” “哎呦,五姑娘,你这么喊不是让四姑娘听了更难受么!”婆子忙阻拦。 秋莹忍无可忍怼了一句:“四姐难受是因为我们来看她么?” “算了,五妹。”秋芸拉了秋莹一把,冲婆子笑笑,“那我们先走了。” 四人分开后,秋莹与秋芸一路。 “五妹刚刚不该喊的,传到母亲耳中定会不满。” “满意又怎样?四姐还是亲生的,不也落得这个结果。”秋莹生出破罐子破摔的火气,“四姐知道我们来了,或许还能好受些,不然觉得无人关心她,不是更绝望了?” “五妹,你这是怎么了?”秋芸被秋莹的话惊住。 秋莹脸一别,落下泪来:“就是觉得害怕,没意思,没盼头。” “四妹这是特殊情况——” “那大姐呢?当初被祖父棒打鸳鸯进宫,以为我那时年纪小就不记得了?二姐议亲若不是六妹,就要嫁给赵四那个畜生了。现在轮到了四姐,下一个又是谁?” 秋芸听着秋莹的话,欲言又止。 “三姐想说什么?” 秋芸表情有些古怪,小声道:“我隐约听说,本来相府看中的是六妹,不知怎么换成了四妹。” 秋莹错愕:“三姐从何处听来的?” “就……母亲院中听到的……” “三姐的意思是说,四姐替六妹妹去的?” “总归无风不起浪……”秋芸抬手把发丝往耳后拢了拢,声音更轻,“五妹难道不觉得,六妹这次对四妹的事没有对二姐那般上心?” “我不觉得。”秋莹脸色微冷,“六妹妹不是这样的人,真要是四姐替她受难,她不会像没事人一样。” 秋芸讨了个没趣,淡淡道:“咱们一起长大,又处境相同,我才对五妹说这些,五妹不信就算了。” 姐妹二人言语上起了不愉快时,秋蘅已回到冷香居。 “姑娘喝口水。”芳洲端来一杯蜜水。 秋蘅喝了一口,视线落在放下的食盒上:“那时我被关进祠堂,还是四姑娘送进去了白糖糕。我吃着那白糖糕软绵香甜,倒有些像芳洲的手艺了。” 寻常厨子做的白糖糕自是不能与芳洲做的比,但在那阴凉冷清的祠堂里,才来永清伯府没多久的她吃着算不上要好的堂姐妹送的点心,那平平无奇的点心似乎变得美味许多。 “姑娘,四姑娘真的要进相府做妾吗?相府怎么会突然相中四姑娘?” “相府找人冲喜,可能四姑娘的八字正合适,又自信永清伯一定不会拒绝。” “那怎么办?”芳洲忧心忡忡,“四姑娘也太可怜了。” “芳洲,你出一趟门,替我传个信……”秋蘅低声交代一番。 正是午休的时候,守在千松堂东屋外的婢女透过门缝往里望了一眼,脸色大变冲了进去。 “老夫人,您不要做傻事啊,来人,快来人!”婢女抱着老夫人的腿嘶声喊。 很快丫鬟婆子赶到,把踩着凳子的老夫人扶回床榻上。 永清伯接到消息匆匆赶到,见到的是表情麻木的老夫人。 挥手示意伺候的人退下,永清伯走到近前,以不可思议的语气质问:“你疯了?一把年纪了一哭二闹三上吊!” 老夫人看他一眼,没有吭声。 “你拿寻死威胁我?” “威胁?”老夫人终于开口,语气竟出奇平静,“不是威胁。我死了,芙儿就不会被推进火坑了。” “你为了个孙女,宁愿不活了?”永清伯完全无法理解。 老夫人无声笑了笑。 只是为了一个孙女么? 不是的。 是想想和这么个东西做夫妇几十年太可悲了,从青春少女到白发老妪,太不值得。 她也年少过,也曾有心上人,憧憬着婚后琴瑟和鸣,携手白头。可惜父母之命,由不得她选择。 她活够了,还能顺便帮孙女一把,有什么不好呢?总比当年眼睁睁看着大孙女进宫去而一次次懊悔好。 “自私至极!”永清伯气得额角青筋冒起,“你想过老大、老二没有?他们好不容易谋得一官半职,你死了倒是清净,他们的仕途不就因丁忧毁了?” 老夫人深深看永清伯一眼,语气莫名:“我就是太为儿子们着想了。” 不然趁夜里捂死这老东西,活着没准就有滋味了,毕竟芳洲那丫头做的点心她还没吃够。 可老东西一死,伯府爵位立刻就断了,这一家老小怎么办? 老夫人想到这里,自嘲笑笑。 她又何尝能免俗。 “你要是敢死,你最疼哪个,我就收拾哪个!”撂下威胁的话,永清伯喊来丫鬟婆子,“把老夫人照顾好了,老夫人要有个好歹,唯你们是问!” 离开千松堂,永清伯越想越后怕,打发人喊来秋蘅。 “祖父找我。” “蘅儿啊,好在有你提醒,千松堂那边一直有婢女留意着,才及时阻止了你祖母做傻事!” 秋蘅心一沉。 老夫人竟真的存了死志。 按着本来的发展,老夫人许是凑巧被婢女发现救了下来,但也无从验证了。 “这是祖父赏你的。”永清伯把一个小匣子交到秋蘅手里。 “多谢祖父。” 拿着永清伯的奖励往回走的路上,秋蘅望了一眼秋芙被关之处的方向。 天快些黑吧。 第155章 还你白糖糕 回到冷香居,秋蘅打开了永清伯给的小匣子,珠光晃眼,竟是一匣子珍珠。 秋蘅拈起一颗珠子,举起来看了看。 芳洲不由感慨:“姑娘自从进了永清伯府,金银珠宝倒是攒了不少。” “是啊,感觉自己还挺富有。”秋蘅把珍珠放回匣子中,“芳洲,做些白糖糕吧。” 芳洲脆生生应了,钻进厨房去做糕点,秋蘅则整理起香丸、香粉。 天黑了。 秋芙靠床而坐,如提线木偶,没有一丝鲜活气。 “四姑娘,吃点东西吧,晌午你就没吃。”婆子举着碗,温声劝着。 秋芙扭开脸。 “多少吃一点,没必要和自己的身体过不去啊——” 咣当一声响,瓷碗被秋芙推到地上,瞬间四分五裂。 两个婆子一人不错眼珠盯着秋芙,另一人赶紧把碎瓷片清理走。 赵氏走进来,扫一眼地上狼藉,绕开走到秋芙面前。 被卸去簪钗等尖锐之物的秋芙素面散发,对母亲的到来毫无反应。 “大太太。”两个婆子行礼。 赵氏抬手示意二人退下,在秋芙身边坐下来。 “芙儿。”她声音温柔,仿佛多年前那个亲自为女儿梳头发的慈母。 秋芙看了看赵氏,并没有因这错觉而生出幻想。 “芙儿,母亲知道你委屈,知道你怪我们,可是母亲也没办法啊。咱们大房是你父亲做主,伯府是你祖父做主,男人们的决定女人怎么管得了?” 秋芙一言不发。 “你这么倔,吃亏的是自己。” 秋芙依然不语。 赵氏眼神沉了沉:“从小你就脾气大,等到了相府再这样,谁还纵着你——” “出去!” 秋芙冷冰冰的语气令赵氏火气上涌:“你这样对母亲说话?” “我让你出去!”秋芙随手抄起软枕砸向赵氏,语气决绝,“我没有你这样的母亲!” 赵氏狼狈躲开,怒道:“对生你、养你的母亲如此不敬,是我命苦生养了你这样的女儿,你好自为之吧。” 关门声传来,紧接着是赵氏叮嘱婆子的声音:“看好了四姑娘,四姑娘要是出事,自己掂量后果!” “是。”两个婆子齐声应了,进屋坐下,目不转睛盯着床榻上的秋芙。 屋中该收走的收走了,四姑娘身上的尖锐物也取下了,危险的只剩四面墙壁,两个人一起守着总不可能出事。 秋芙也知道插翅难逃,神情麻木坐着。 夜渐渐深了。 一个婆子打了个呵欠。 另一个婆子提议道:“咱们一人守前半夜,一人守后半夜吧。” “行,那我先眯一会儿,撑不住了。” 很快婆子均匀的呼吸声响起。 另一个婆子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提神,劝秋芙:“四姑娘睡吧,这么熬着,苦的是自己。” 还有她。 秋芙不理会,眼皮却越来越重。 轻烟袅袅,从门缝悄无声息钻入。 秋芙靠着床头闭上了眼睛。 负责守后半夜的婆子不觉松口气,心道四姑娘总算睡了,她终于可以松泛松泛,不用一直盯着了。 好困啊——婆子不知不觉趴到了桌子上。 门一点点打开,秋蘅走进去,环视一番。 两个婆子坐在桌子两边,趴着桌面睡着。秋芙靠坐着床榻,头微微歪向一边。 秋蘅轻轻走过去,把一粒丸子塞入秋芙口中。 没过多久,秋芙睁开眼,看到秋蘅瞳孔一震。 秋蘅把手指放到唇边示意她不要出声。 秋芙圆睁着眼,呆呆望着秋蘅,好一会儿才想到什么,忙左右张望,就看到了睡得正香的两个婆子。 秋蘅用口型道:“跟我走。” 巨大的震惊令秋芙忘了反应,下意识迈步,却腿一软险些栽倒。 一双手把她扶住,沉稳有力。 秋芙眨眨眼,这才有了真实感。 “六妹?”她张张嘴,无声确认。 秋蘅微微点头,握住秋芙的手。 秋芙觉得自己在做梦,深一脚浅一脚犹如踩在棉花上般虚无,直到初冬的夜风扑了满面,才一个激灵彻底清醒。 “六妹,你要带我去哪儿?”她紧紧抓着秋蘅的手,抖着声音问。 正好经过假山,秋蘅拉着她避入,正色道:“我正要问四姐,是先出府避一避,还是听从祖父安排?” 秋芙毫不犹豫道:“我要出府!” “四姐想好。现在出府避开,将来或许能回来,也可能回不来。回来的话,祖父恐怕不会待见你,若回不来,日子没准更难。” 永清伯府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不假,外面也不是世外桃源。 该讲的讲清楚,再看秋芙怎么选。 “我连死都不怕,还怕困难?对我来说再困难都比做妾强。” “好,我们走。” 秋蘅扬唇,拉着秋芙的手快步走在夜色里。 明明是生活了十多年的地方,可黑暗笼罩下的永清伯府却看着如此陌生。那些熟悉的花木突然被风吹得晃动,就好似张牙舞爪的鬼魅,令秋芙胆战心惊。 巡逻的护卫远远走过,秋芙紧张得手心都是汗,却发现秋蘅总是能带她及时避开。 寒风吹起姐妹二人的裙摆,不知走了多久,终于停下来。 秋芙看着高高的围墙,脸色一白。 难道要从这里出去? 这该如何出去? 六妹难道是拿她寻开心吗? “四姐,闭上眼睛。” 秋蘅的声音响起,在这云淡星疏的夜里显得空灵缥缈,似乎能蛊惑人心。 秋芙不觉闭上眼,听到秋蘅又喊了一声四姐才睁开,随即把眼瞪大几分。 墙头上的少女抛下绳索,低声道:“抓紧了。” 秋芙忙死死抓住垂落的绳,就觉一股力道传来身体腾空而起,等回神已被秋蘅带着从墙头上跳到了另一面。 另一面便是伯府外,长长的巷子直通广阔的天地。 秋芙却神色骤变,惊恐盯着面前一对男女。 “是我朋友,三娘和刘二哥。” 秋芙猛看向秋蘅,满脸愕然。 六妹什么时候认识的朋友? “现在不是解释的时候,四姐若是信我,就跟他们走。” 秋芙咬了咬唇,点头:“我信。” 由不得她不信。 秋蘅把一个油纸包塞入秋芙手中,迎着她疑惑的目光解释:“白糖糕。” 秋芙瞬间红了眼。 第156章 四姑娘消失了 送走秋芙,秋蘅翻回墙内,检查过没留什么痕迹,回到了冷香居。 芳洲正焦灼等待着,一见秋蘅进来忙迎上:“姑娘,四姑娘送出去了?” “嗯,咱们睡吧。” 很快还有一番热闹要看。 冷香居彻底安静下来。 天还未亮,趴着睡的一名婆子醒来,擦了擦嘴角口水迷糊张望。 怎么没亮灯?蜡烛燃尽了都不及时换,杨婆子怎么守后半夜的? 等等,不对,是她守后半夜! 婆子忙看向床榻处,用力揉了揉眼。 四姑娘呢? 她扑过去不死心摸了摸床榻,心彻底凉了:完了,四姑娘不见了! 婆子扭身去摇还睡着的杨婆子:“快醒醒,快醒醒,四姑娘不见了啊!” 杨婆子迷迷糊糊醒来:“怎么了,天亮了?” “天没亮,四姑娘不见了!” 杨婆子一个激灵清醒了,如那婆子一样冲到床榻处,摸来摸去。 “柜子呢,柜子里找过吗?” 两个婆子齐齐冲向柜子拉开柜门,里面空荡荡令二人腿一软,跌坐在地。 之后就是互相埋怨。 “你守上半夜,怎么没喊我?” “现在怪我没喊你了,当时你怎么不守上半夜?你困,我就不困吗?” 一通吵后,还是要面对残酷的现实。 “四姑娘一个小姑娘,又是夜里,能跑到哪里去?” “要么老夫人那里,要么其他姑娘那里……” 可无论是哪个地方,以她们的身份是没资格搜查的。 两个婆子急慌慌去向永清伯禀报。 “什么,四姑娘不见了?” 永清伯是被喊起来的,听了两个婆子的话,顿时眼前发黑。 “怎么不见的,说!” 两个婆子并排跪着,张婆子先开口:“昨晚我们两个商量着一人守上半夜,一人守下半夜,奴婢就先睡了,谁知一觉醒来就发现床榻上空荡荡的,赶紧叫醒了杨妈妈。” 永清伯冷冷看着杨婆子。 杨婆子脸色惨白,牙关打颤:“奴婢亲眼瞧着四姑娘睡着的!” “四姑娘睡了,你就睡?”永清伯咬牙切齿,恨不得把杨婆子手撕了。 今日就准备去给方相回话的,这让他怎么交代! “奴婢为了提神还喝了茶,不知怎么就睡了……奴婢该死,奴婢该死!”杨婆子用力抽自己耳光。 “先去找四姑娘!”永清伯吩咐人去各处找,亲自去了千松堂。 千松堂中,老夫人几乎一夜没合眼,听婢女禀报说老伯爷来了,转身对着里侧:“就说我还没醒。” 婢女才出去回话,永清伯就大步走了进来,粗声问:“你把四丫头藏到哪儿去了?” 老夫人猛然起身,盯着永清伯:“芙儿不见了?” 永清伯冷笑:“不要装糊涂,她一个小姑娘能跑到哪儿去?定是被你藏起来了。” “你说清楚,芙儿呢?” 永清伯定定看着老夫人:“你当真不知道?” “我问你,芙儿呢!”老夫人厉声问。 她并没有因为秋芙不见感到开心。 人肯定没来她这儿,那去了哪里?还是说躲在什么地方寻了短见? “莫要虚张声势!”永清伯对老夫人的反应并不相信。 “那你搜!” 热闹起来的不只千松堂,还有其他院子。 冷香居也来了人。 “四姐不见了?”秋蘅一脸错愕,“不是有人守着吗,怎么会不见了?我这里?我这里没有呀,不信嬷嬷就找一找。” 等永清伯派来的婆子离开,秋蘅穿好衣裳走出冷香居。 天际泛起鱼肚白,各院都有人陆续走出来。 秋蘅往千松堂走去。 永清伯没有离开千松堂,听着各处去寻人的丫鬟婆子回来禀报,脸色越来越难看。 秋蘅进来时,秋大老爷夫妇,二太太兰氏等人已经在了,对于她的到来无人多问。 “花园那口井呢,去看过没?”老夫人咬牙挤出这句话。 不多时下人回报:“查过了,没有。” 众人不约而同松口气。 “难道人还能插翅飞了?”永清伯想不通,叫来护卫头领询问。 “回禀伯爷,昨夜小的们彻夜巡查,并未发现异常。” “让下人们都管好嘴巴,四姑娘的事绝不许传到外面去!”吩咐过后,永清伯环视众人,“伯府就这么些地方,人不可能消失了,四丫头不在府内,那就是出府了。” 老夫人沉默不语。 秋大老爷眉头紧锁:“芙儿手无缚鸡之力,怎么出的府?两个婆子还都睡那么死,还避开了夜里巡视的护卫……” “定是有人帮她。”永清伯看了老夫人一眼。 老夫人眼皮未抬,心中亦在琢磨:这府上,还有谁能助芙儿出府?芙儿到了外头,娇娇贵女又该如何生存? “父亲,当务之急不光是要找到芙儿,还有相府那边,该如何是好啊?”秋大老爷擦着汗问。 这也是永清伯头疼的问题。 他简直不敢想方相得知这事黄了后的反应。 这个四丫头,等找回来定打断她的腿! 沉默许久后,永清伯咬牙切齿道:“还能如何,只能说四丫头得了急病,没有这个福气!” 等见了方相后,永清伯满脸陪笑这般说了。 方相面无表情听完,深深看永清伯一眼:“既如此,就算了,也是我们两家没缘分。” “是那丫头福薄……” 方相没再理会永清伯,起身离开。 永清伯躬身等方相走远,回想着方相离开时看他的眼神身体一晃。 方相定不会要永清伯府好过! 方相很快回家,告知了老妻此事。 “我就担心永清伯府不靠谱,果然又没成。” “我已经让人去问颜郎中了,很快就会有回话。” 方相还没等到颜郎中回话,一名管事嬷嬷进来禀报:“老夫人,人带回来了。” “带进来我看看。” 方相好奇问:“什么人?” “刘员外的幼女,昨日我就打发人去济县接人。”老夫人撇撇嘴,“本是想着多一个人冲喜更好,幸亏没全指望永清伯府。” 等见过刘家女,老夫人又问从前院回来的方相:“颜家怎么说?” “颜郎中说他女儿已许了人家。” “不可能,选中这三个时就问清楚了,都是未议亲的。”老夫人摇摇头,“看来还是平头百姓听话呐。” 方相眼神冷了冷:“嗯。” 第157章 方三公子病逝 秋芙失踪的消息在永清伯严令下死死压了下来,对外只称病了,需要静养。 大公子秋杨从国子监放假回来,听闻四姐病了要去探望,就没见到人。 姐妹们聚到一起时,秋莹忍不住道:“连大哥都瞒着,那日我们要不在千松堂,恐怕也会被蒙在鼓里了。” 秋芸看秋莹一眼,没吭声。 五妹这话对长辈可不恭敬,放以前她会劝一劝,自那日言语上不大愉快,就懒得劝了。 各人有各人的造化,没必要多管闲事。 “四姐去了哪里呢?”秋莹好奇又担忧。 秋萱悄悄看了秋蘅一眼。 她觉得四妹失踪很可能与六妹有关,但她不会说出口,更不会问六妹。 但她希望没猜错,六妹虽年纪小,却是个靠谱的,若真是六妹帮了四妹,四妹在外面定会有保障。 秋家姐妹为秋芙担忧时,永清伯去了千松堂。 面对老夫人的冷脸,永清伯没有平日的强势,失魂落魄往椅子上一坐,自顾自倒了一杯茶。 这些日子下来老夫人瘦了不少,脸色憔悴,眼神却锋锐许多,扫一眼发呆的永清伯,没有理会。 突然一声响,永清伯把杯子重重一放,茶水溅了出来。 他直勾勾盯着老夫人,声音嘶哑:“你知道吗,方三公子病逝了!” 老夫人眼神一紧,继而嗤笑:“蘅儿不是早就提醒过你,方三公子病重。” “提醒了又怎么样?拒绝的后果就是得罪相府。现在方三公子死了,相府定会想若是四丫头去冲喜,方三公子就不会死了。” “若四丫头去冲喜了,方三公子一死,相府就不会怪罪了?” 永清伯脱口而出:“那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老夫人很快反应过来,“你的意思是,把四丫头送进相府,相府迁怒也只迁怒四丫头一人,就与伯府无关了。” 永清伯恼羞成怒:“我这么想有什么不对吗?四丫头去冲喜,方三公子要是好起来,相府定不会亏待咱们伯府,就算没成,也不会拿整个伯府开刀。你只知道感情用事,且看着吧!” 永清伯这话没说几日,秋大老爷就被上峰纠出来疏漏,丢了差事。 “怎么样,我说的怎么样?”永清伯冲进千松堂,几乎把手指戳到老夫人鼻尖上。 老夫人沉默不语。 再过两日,又发生一件事:工部郎中颜山所负责的营造出了问题,涉嫌贪污公钱被问罪。 这一次,永清伯把长子夫妇、次子夫妇,以及知情的孙女们都叫到了千松堂。 “颜郎中因营造出问题被问罪不过是个幌子,实际上是相府提出要他的女儿给方三公子做妾,被颜郎中以女儿已许了人家为由拒绝了。”永清伯缓缓扫过在场之人,“颜郎中这一获罪,他女儿倒是不用去相府做妾了,恐怕要去见不得人的地方讨生活了。” 此话一出,秋萱几人纷纷低头。 永清伯看在眼里,有种扭曲的快意:“我一片苦心,处处为伯府考虑,才有一家人安稳生活。你们呢,还要埋怨我这个祖父不慈!” “父亲莫气,孩子们还不懂事。”秋大老爷神情颓丧,打起精神劝慰父亲。 好好的差事丢了,袭爵也没着落,这几日他都没睡好。 “伯爷要是说完了,就散了吧,我乏了。”老夫人淡淡开口。 “以后做事都多想想,意气用事最要不得。”永清伯瞥一眼老夫人,先离开了千松堂。 “你们也都散了吧。” 出了千松堂,迎风一吹,在屋中的那点热乎气就散了。 时间已经进了十一月。 掉光了叶子的花木映入眼中,萧索寂寥。 秋莹神情茫然:“先前我觉得祖父那样对四姐很残忍,可听了颜家下场,祖父这么做好像也有些道理,可又说不出哪里怪怪的。” “那要是让你去给方三公子做妾呢?”秋蘅直接问。 秋莹脸色一白。 秋蘅语气淡淡:“一人倒霉,其他人受益,其他人很容易就会觉得祖父的话有道理。” 秋莹被问沉默了。 秋芸抿了抿唇:“那……总比都倒霉要强吧……” “一起倒霉,和一个个倒霉,也没什么区别。”秋蘅语气更冷了。 百官之首是方相这样的人,一国之君是靖平帝那样的人,再过几年山河破碎,那才是真正沦为猪狗。 “六妹妹你说得对,无论如何,用亲人换取利益都是不对的,不能只论结果。”秋莹想通了。 秋芸并不认同,识趣没有说出来。 姐妹四人分开后,秋蘅独自出了门。 相府离永清伯府并不算远,秋蘅一路步行,等到了相府所在那条街上,就见处处挂白,吊唁之人来来去去络绎不绝。 她站在离相府有一段距离的地方,默默看着。 真热闹啊,这样的门前热闹,可见方相权势。 “阿蘅,你怎么在这儿?” 秋蘅侧头看向走近的少年,轻声喊出他的名字:“薛寒,好久不见。” 其实也没有很久,但这些日子伯府中死气沉沉,那青莲湖畔的相约,就仿佛过去很久了。 “是,好久不见。”薛寒注视着眼前少女。 她说方三公子体弱多病,说不定哪天就不行了,现在方三公子就真的死了。 “我刚刚吊唁出来。阿蘅也来吊唁?” “我就来看看这里热不热闹。” “人多杂乱,回去吧。” 秋蘅点点头,与薛寒并肩走着,就听他低声道:“相府为方三公子纳了一名刘姓女子为妾,方三公子头七时刘氏殉情跟着去了……” 秋蘅脚步一顿。 除了秋芙与颜氏女,原来还有别人。 “阿蘅。” “嗯?”秋蘅抬眸看向突然唤她名字的少年。 “相府这样的地方,想关起门来过清净日子并不容易。” 秋蘅微抽嘴角。 薛寒还记着那日她为了进相府胡扯的理由。 “知道了,多谢薛大人提醒。” 少年伸手入怀的动作一顿,扬眉问:“叫我什么?” 一些日子未见,她便想退回原本的距离么? “薛寒。”秋蘅弯唇,“叫你薛寒。” 或许,她在薛寒心中的分量不比薛全轻。或许,她可以再努力一些,让薛寒更倾向她。 第158章 你可以约我 薛寒把一物放入秋蘅手中。 “什么?” “京畿地区符合你描述的道士都记在这册子上了,等你方便的时候一起去看看。” “多谢。”秋蘅收好册子,走了几步突然问,“薛寒,你一直随身带着啊?” 薛寒“嗯”了一声,解释:“刚弄好不久,想着不定什么时候会遇见你,就先放在身上了……” “你可以约我的。” 这一次换薛寒问:“什么?” “我说你要找我,可以直接给我送信,不用等偶遇。”秋蘅用云淡风轻的语气说着,手却悄悄捏紧。 想让薛寒更喜欢她一些,要比杀人难多了,她委实不擅长。 好在薛寒看起来比她还慌,并没发现她的淡定是装的:“哦,好……知道了。” “下次见。”秋蘅摆摆手,往永清伯府的方向走去。 薛寒停在原地,望着那道越走越远的背影。 一只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薛寒看向胡四。 胡四挤眉弄眼:“大人,我听见了。” “听见什么?” “你叫秋六姑娘阿蘅!”胡四眼里闪着八卦的光。 大人和红豆糕什么时候这么亲近了,他怎么不知道。 薛寒睨胡四一眼:“叫阿蘅怎么了,你不是还叫阿蘅红豆糕。” “咳咳咳……”胡四险些没呛死,剧烈咳嗽起来。 少年冷眼旁观,没有丝毫同情。 是他的红豆糕。 “大人,你,你怎么知道的——” 薛寒投以看傻子的眼神:“你把嘴巴缝紧,我就不会知道了。” 胡四把嘴巴一捂,可怜巴巴望着薛寒。 大人竟然早就知道他叫秋六姑娘红豆糕了,该不会秋六姑娘也知道了吧? “大人,那盯梢的人是不是可以撤了?” 视线中已经没了那道身影,薛寒语气平静:“不用,继续盯着。” 胡四摇了摇头。 都叫人家阿蘅了,还盯梢,大人到底怎么想的? 秋蘅回到伯府,去了千松堂。 秋萱姐妹三人正在千松堂中。 放在以前,孙女们只用早晚来请安,但最近老夫人与永清伯闹得僵,唯恐老太太有个好歹,无论是大太太赵氏,还是二太太兰氏,都示意女儿多来陪陪。 “祖母。” 老夫人瞥秋蘅一眼,神色冷淡:“你又出去了?” “薛寒约我。”不在薛寒面前,秋蘅脸皮立刻厚起来。 老夫人死水般的神情顿时被如此直白的话语打破,表情一瞬扭曲。 这个没羞没臊的死丫头,和她说也就算了,还当着萱儿她们的面说私会外男! 秋萱三人也惊呆了,齐齐看向老夫人。 在祖母面前说这种话,真的可以吗? 还有薛寒,是那位皇城使?什么时候与六妹来往如此密切了? 秋芸与秋莹面面相觑,秋萱倒是不觉得奇怪。 好久以前六妹就能以一两银子让那位皇城使办事,要说那位皇城使对六妹没有心思才不正常。 “薛寒告诉我一件事。”秋蘅走到老夫人身边,完全不在意刚刚那话给几人造成的冲击,“相府提出要四姐做妾时,还安排了一位姓刘的姑娘给方三公子冲喜。” “冲喜还要两个?”秋莹震惊出声。 秋蘅点头:“那位姓刘的姑娘平民出身,方相向祖父提出的第二日就进了相府的门,相府应该打的是两个更好,一个当保障的主意。” “真是不把人当人……”秋莹喃喃。 秋蘅看着老夫人,慢慢道:“薛寒说,那位姓刘的姑娘在方三公子头七的时候殉情去了。” 老夫人神色一震。 秋萱三人瞬间白了脸。 “肯定不是殉情。”缓了缓心神,秋萱笃定道。 秋莹嘴唇翕动:“是……是被迫的?” 秋莹垂眸掩住恐惧,双手绞着帕子。 “祖母。”秋蘅拉住老夫人胳膊,“您护着四姐没有错。四姐若进了相府,那为方三公子‘殉情’的除了刘姑娘,还会有四姐。” 确实要感谢薛寒告诉她这些,让她能光明正大把秋芙本来的结局说出来。 老夫人不由湿了眼眶。 今日永清伯当着儿孙们一番话,就如当众抽她的脸。她不认为自己有错,却免不了狼狈。 阿蘅这丫头啊—— 老夫人眼里闪着泪光,看着秋蘅。 这丫头真是让人摸不透。 她以为她灵光时,她总惹乱子;她对她失望时,偏偏又有这贴心之举。 老夫人心头一动,喃喃道:“也不知道芙儿去哪儿了。” 秋蘅听了这话,与秋萱等人反应无异。 永清伯对方相会继续报复的恐惧,秋大老爷丢了差事的怒火,秋芙现在回来可不会有好果子吃。 事以密成,语以泄败。她既插手就要谨慎再谨慎,奸相倒台之日,才是秋芙回府之时。 离开千松堂回了住处,秋蘅打开薛寒送的小册子,又把凌云曾整理的名册找出来,对照着翻阅。 有着皇城司的便利,薛寒这份名册要丰富不少,甚至有山祠野观。 “姑娘,这些都是道士啊。” “对,我在找一位道长。” “那位道长是什么样的人?”芳洲好奇问。 秋蘅合上名册,看向窗外。 天黑得早了,外面暮色沉沉,枯叶如蝶。 “我也不知道那位道长是什么样的人……”秋蘅低不可闻喃喃,站起身来,“我去一趟老伯爷那里,回来再用晚饭。” 她想找到先生,却急不来,相府那里则要抓紧了。本来按着之前打算,这时已在相府住了一段时日,说不定趁相府治丧忙乱就能有所收获。 但秋蘅并无怨言。 为她舍了脸面去求薛寒的老夫人,为她去求养父的薛寒,他们关心她,在意她,才让她更有力气去做这些事。 天寒风大,秋蘅系上披风,去了永清伯那里。 永清伯手边一壶烧酒,正对着一碟兰花豆叹气。 “老伯爷,六姑娘来了。” 永清伯坐正身体,语气有着自己都未察觉的急切:“请进来。” 六丫头总能给他带来意外之喜,莫非又有好事了? 或者是知道了四丫头下落,把四丫头寻回来发作一通,多少能让他舒坦些。 六个孙女,四丫头是最不听话的,竟敢忤逆他这个祖父,必须严惩以儆效尤! 第159章 不知天高地厚的蠢丫头 秋蘅走进去,向永清伯行礼:“祖父。” “蘅儿这时候过来有事?” “孙女听说了一件事。” “哦,什么事?”永清伯示意秋蘅坐下。 秋蘅毫不客气坐了,露出沉重神色:“孙女听说相府为方三公子找了一位民女为妾,方三公子头七时这位民女殉情而亡……” 与老夫人她们听了这话震惊后怕不同,永清伯只是挑挑眉,拈起一颗兰花豆丢入口中。 咬碎的兰花豆迸发出酥香味,秋蘅却觉一阵反胃。 她看着事不关己的永清伯,语气沉重:“这名民女说是殉情,恐怕是被迫的。” 永清伯微微点头:“这不奇怪。冲喜没成,又只是个民女,相府大太太失去唯一的儿子悲痛至极,让那民女随儿子去了多少能纾解一二。” 怕秋蘅觉得他对秋芙狠心,永清伯找补道:“平民女子没有依靠,就如浮萍蝼蚁,不然祖父为何一心要把爵位传下去,还不是为儿孙后辈打算,家里女孩们嫁了人也有娘家当靠山。” “祖父用心良苦。” 永清伯长叹:“要是她们几个像你这般懂事,祖父就省心了。” 秋蘅也长叹一声。 “蘅儿怎么了?” “孙女担心。” “担心什么?” “听您说颜家因相府倾覆,那刘姑娘亦丢了性命,而大伯父只是没了差事——”秋蘅眼看着永清伯脸色难看起来,“祖父,相府对咱们伯府恐怕不够解气吧,之后很可能还有报复。” 永清伯面罩阴云,眉头紧锁,没了说话的兴致。 他当然知道得罪了相府的可怕,眼下长子丢差事只是先给永清伯府个颜色瞧,等将来有个什么由头,方相顺手就把伯府收拾了。 永清伯恐惧又心酸。 “祖父,让我试试吧。” 永清伯一愣:“你试什么?” 方三公子都死了,想去冲喜也没机会了。 “相府大太太对我还可以,她正承受丧子之痛,我想去试试能不能使她好受些。大太太是相府长媳,管家理事多年,若能讨了她的欢心,想必相府就不会为难咱们伯府了。” 永清伯听秋蘅这么说,连连摇头:“相府大太太那样的高门贵妇,对人面上和气些那是她的涵养,你若当是对你另眼相待就太天真了。” 秋蘅莞尔一笑,语气认真:“祖父,阿蘅不是天真之人。” 梳着双髻的少女犹有稚气,黑白分明的眸子却透着一股劲儿。这在不同人看来有不同解读,而永清伯看到的是野心。 “总归试试没有损失,您说呢?” “你恐怕都进不去相府的门,那相府大太太也不大可能有见人的心情。”永清伯泼着冷水,实则生出了莫名期待。 明知不可能,可谁不希望好事成真呢。 “这些孙女都考虑过。” “既如此,就随你。千万记着不能把相府进一步得罪了……” “祖父放心,孙女有分寸。”秋蘅说出找永清伯的目的,“孙女就是担心再去相府,被祖母知晓的话会阻拦——” 提及老夫人,永清伯眼神一冷:“你祖母老糊涂了,要是拦你,有祖父给你担着。” “多谢祖父,那我不打扰您休息了。” 秋蘅离开后,永清伯拈起一颗兰花豆盯着出神。 阿蘅真能讨了相府大太太欢心? 他真的很难说服自己相信。 永清伯把兰花豆丢入口中,嘎嘣嚼起来。 转日天阴,风更大了。相府所在的整条街上白幡乱舞,纸钱飘飞,吊唁之人依然络绎不绝。 秋蘅披了一件素白暗花披风,来到了相府角门处。 因前些日子连续来过,门人一眼认出了秋蘅,比起当时勉强还算客气,此时就是斜眼看人了:“是秋六姑娘啊,现在可没人有空招呼你。” “我找苏嬷嬷。” “苏嬷嬷?”门人摆手赶人,“苏嬷嬷管着一摊子事,还要陪大太太,更没空了,赶紧回吧。” 一个大家贵女,人家治丧的时候跑过来,真是稀奇。 “你对苏嬷嬷说,我带来了贵府大太太最需要的东西,与三公子有关。” 门人立刻变了脸色:“你好大的胆子,为了见苏嬷嬷竟敢拿三公子当由头!走走走,再不走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秋蘅把一个钱袋子塞入门人手中:“劳烦你通传一下,见不见我,苏嬷嬷自会选择。” 入手一沉,门人嘴一撇,心道该不会是一袋子铜钱吧?当着秋蘅的面毫不客气打开,眼睛立刻直了。 竟是一袋银锞子! 门人忙把钱袋子往袖中一塞,终于认真打量秋蘅。 这丫头出手太大方了些,永清伯府竟这般富裕么? 秋蘅福了福:“劳烦了。” “等着。”就算是相府门人,这份礼也不轻了,门人痛快去通传。 “大太太最需要的东西?与三公子有关?”苏嬷嬷听了传话,第一反应就是芳洲做的粉角。 再然后,是腾腾上涌的怒火。 连主子带奴婢一对小贱人,三公子活着想吃那一口的时候拿乔,现在上门了,早干什么去了! “苏嬷嬷,是把她打发走,还是见一见?” 苏嬷嬷冷笑:“见,怎么不见。” 如果只是说见她,她才没这个闲工夫,偏偏提到三公子,不见一见羞辱一番那贱丫头,她这一天都要气不顺。 秋蘅没等多久,见到了苏嬷嬷。 “一些日子不见,苏嬷嬷清减不少。” 苏嬷嬷板着脸,眼神凉凉:“秋六姑娘怎么有空来相府?” “我听说贵府三公子病逝了,担心杨夫人,就来看看。” “担心我们夫人?”苏嬷嬷感到好笑,匪夷所思的好笑,但如今的相府是不能笑的,登时沉了脸,“秋六姑娘,可能是之前请你几次来相府,让你生出了误会。我们夫人是什么身份,你又是什么身份,别说现在我们夫人正难受,就算是平时,是你想见就能见的?” 不知天高地厚的蠢丫头,还当是三公子在世,用得着她的时候呢。现在三公子不在了,永清伯府早晚要被相爷狠狠收拾,总算不用给这丫头脸了。 第160章 你想见三郎吗? 面对苏嬷嬷一通刻薄言语,秋蘅深深叹气。 “秋六姑娘叹什么气?”苏嬷嬷挑眉问。 她不急着赶这丫头走了,送上门的大家贵女由她挤兑,赶走了哪还有这种机会。 想到挨的芳洲那顿揍,苏嬷嬷心中恶意翻腾。 可惜没能让这丫头给三公子冲喜,不然等夫人如同对杨氏女那般发作这丫头时,她还能帮把手。多的不说,在这丫头死前拿簪子划烂这张脸,她被那贱婢抓破脸的恶气才真正出了。 对,就让那贱婢亲眼看着她划花她家姑娘的脸。 苏嬷嬷这般想着,不由勾起嘴角。 秋蘅不知苏嬷嬷想些什么,但能从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里看到满满恶念。 不愧是相府的人,把作威作福刻在骨子里。 “贵府正是忙碌悲伤之时,其实我也不想登门打扰,可是——”秋蘅顿了顿,拉回苏嬷嬷思绪,“不瞒苏嬷嬷,自从听闻贵府三公子病逝,我就连做了几日的梦。” 苏嬷嬷拧眉:“什么梦?” 且让她听听,这丫头会胡扯些什么。 秋蘅缓缓道:“梦到一名自称方三郎的年轻男子,找我要粉角吃——” “胡说!”苏嬷嬷脸色大变,厉声打断秋蘅的话。 秋蘅抿着唇,不吭声了。 苏嬷嬷死死盯着她,眼神似乎能吃人:“秋六姑娘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秋蘅垂下眼帘,声音转轻:“我也觉得离奇,偏偏连做几日这样的梦……许是因为爱吃粉角的是杨夫人,骤然听闻方三公子病逝,在梦中就张冠李戴了……” 苏嬷嬷听着,突然打了个寒颤。 等等,夫人叫这对主仆上门做粉角是为了三公子,可这丫头从头到尾都不知道啊! 那三公子在梦中向这丫头要粉角吃——一股寒气从苏嬷嬷心底升起,令她浑身一僵。 隐隐有丧乐声传来,一呼一吸都是烧纸的味道,这是自方三公子过世停灵后相府上下已习惯的,可在此时就让苏嬷嬷心中发毛了。 难不成真是三公子给这丫头托梦? 若是这样,要是她违了三公子意思,三公子不会找她算账吧? 苏嬷嬷心一紧,忽然觉得有些憋闷。 “你梦中男子长什么样?”苏嬷嬷目光灼灼盯着秋蘅问。 秋蘅迟疑摇头:“醒来就没多少印象了,隐约记得很消瘦,眼睛细长秀气……” 苏嬷嬷不由攥紧手,惊疑不定看着秋蘅。 是三公子没错! 人人皆知永清伯府的六姑娘是才被寻回来的,而三公子近来就没出过门,二人根本没有见过的可能…… 苏嬷嬷的心狂跳起来,手心全是冷汗。 “你梦中男子还说了什么?” “就说临走时想吃粉角没吃着……”秋蘅深知言多必失,并不多说。 那日她带芳洲去相府做粉角,粉角还没做好,方三公子就病情恶化了,这么说不会出差错。 而在苏嬷嬷听来,这何止是不出差错,简直说得太对了。 当时就是三公子想吃粉角,才以姑娘的名义把这对主仆请来的,结果三公子突然昏迷,直到离世再没醒过,可不就是没吃着! “粉角你带来了?” 听苏嬷嬷这么问,秋蘅心知成了一半,另一半就要看杨夫人了。 而对杨夫人,她其实更有把握一些,原因很残忍:她从方三公子入手,对苏嬷嬷来说方三公子是其中一位主人,而对杨夫人来说方三公子是她挚爱的儿子。 “带来了。” “秋六姑娘稍等。” 苏嬷嬷撂下这话,匆忙去见杨夫人。 杨夫人如枯木般坐在床榻上,对苏嬷嬷的到来毫无反应。 苏嬷嬷看着杨夫人的样子一阵心酸。 三公子刚走的那几日,夫人恨不得随之去了,哪怕姑娘跪着哭求都没用。好在三公子头七的时候夫人把那杨氏女发作一通,有杨氏女去陪三公子,夫人这才不寻短见了。 可夫人总是不思饮食也不行,说不定那个秋六能让夫人好受些。 “你们先下去。” 苏嬷嬷支退了屋中伺候的婢女,半蹲在杨夫人身边,轻声道:“夫人,秋六姑娘来了。” 杨夫人木然的神色突然有了变化:“秋六姑娘?” “是,她带了粉角来,说梦到三公子找她要点心……” 杨夫人猛然起身,因为起得太急一阵眩晕,身体晃动。 “夫人小心——”苏嬷嬷忙把杨夫人扶住。 “她人呢,要她来,要她立刻来!”杨夫人死死捏着苏嬷嬷的手腕。 那只手冰凉凉,力气大极了,没了贵妇人养尊处优的光洁细腻,只剩苍白干枯。 苏嬷嬷下意识打了个哆嗦,急忙道:“夫人您别急,奴婢这就叫她过来。” “快去!”杨夫人用力推了苏嬷嬷一把。 苏嬷嬷被推了个趔趄,顺势走出屋,悄悄吐出一口浊气。 夫人这个样子真是令人心惊,可别钻牛角尖癔症了,那他们这些夫人的亲信都要倒霉了。 秋蘅随着苏嬷嬷去见杨夫人,从苏嬷嬷的脚步中看出了她的急切。 看起来,杨夫人听了她那番话反应不小。 而这更让秋蘅多了些信心。 方三公子确实是杨夫人的命根子。 “夫人,秋六姑娘到了。” “杨夫人——” 秋蘅刚刚屈膝,杨夫人就冲了过来,一把抓住她手腕:“你梦到三郎了?” “是。” “不可能!”杨夫人眼神凶狠盯着秋蘅,如同一头失去理智的母兽,透着凶性。 苏嬷嬷移开视线,有些不敢看。 自从那日夫人亲手弄死刘氏女,时而就会目露凶光,吓人得很。 “三郎都没入我的梦,凭什么入你的梦?你以为你是谁?你配吗?你配吗?”杨夫人双手掐住秋蘅脖颈,仿佛看的不是秋蘅,而是另一个人,“贱人,你一进门就克死了三郎,你怎么不去死?” 苏嬷嬷一听不对,忙过去抱住杨夫人:“夫人,您醒醒,这是秋六姑娘啊!” 杨夫人眨了眨眼,那嘴角淌血的恬静少女从眼前消失,变成了秋蘅的模样。 杨夫人抬手扶额,眼神渐渐恢复清明,就听眼前少女问:“杨夫人想见到三郎吗?” 第161章 异香 杨夫人犹如泥塑般一动不动,眼睛直勾勾盯着秋蘅。 眼前少女裹着素白披风,鸦黑的发绾成双髻,只插着一支钗并两朵珠花,耳垂光洁连耳坠都无,是再简单不过的打扮。 那张脸是美丽的,足够美,可京城美人何其多,以杨夫人的身份、阅历见过不少,怎么看,这就是个普通小姑娘。 可是—— 杨夫人张张嘴,喉咙却发紧,一时出不了声。 可是她问她想不想见到三郎! 想啊,她太想了! 她就三郎这么一个儿子,三郎一死,把她的魂儿都带走了,后半辈子都没了盼头。 那是她唯一的儿子啊! 杨夫人终于喊了出来:“你说什么?” 比起杨夫人的疯狂,秋蘅看起来就淡定多了,甚至比单独面对苏嬷嬷时还要从容。 小鬼难缠,通过相府门人见到苏嬷嬷,通过苏嬷嬷见到杨夫人,都比与杨夫人打交道要难。 “我说——”秋蘅一字一顿,务必令杨夫人听清楚,“你想见到三郎吗?” 杨夫人双手捂嘴,扭头去看苏嬷嬷。 她不确定听到的话是真实的,甚至不确定眼前少女是真实的。 三郎死了啊,头七都过了,怎么会有人跑到她面前问她想不想见到三郎? 是她失去儿子太难过,疯癫了吗? 心神巨震的杨夫人需要苏嬷嬷帮她确定。 苏嬷嬷脸上的震惊不比杨夫人少,如同见鬼般盯着秋蘅。 不是说梦到了三公子要粉角吃,怎么突然问夫人想不想见到三公子了? 这,这是想送夫人去死? 苏嬷嬷脸色大变,箭步挡在杨夫人身前,如临大敌看着秋蘅:“秋六姑娘这话是什么意思?” 秋蘅似乎被苏嬷嬷的凶恶吓了一跳,眼神无辜看向杨夫人。 杨夫人一把推开苏嬷嬷,上前一步:“我怎么能见到三郎?” 秋蘅伸手搭在带来的提盒上,扫了一眼门口。 杨夫人立刻道:“苏嬷嬷,你去门口守着,不要让人靠近。” 苏嬷嬷犹豫了一下。 “怎么,我的话不管用了?”杨夫人冷冷问。 见杨夫人露出往日威严,苏嬷嬷反而放心了,快步走到门口处。 “你说,我怎么能见到我的三郎?”问这话时,杨夫人语气出奇平静,与刚才判若两人。 但她自己清楚,不是的。 关乎儿子,她再痛苦也要逼自己冷静。而因为儿子,她也会随时发疯。 杨夫人知道这些日子自己状况不太对,但她没办法调理,白发人送黑发人实在太痛了。 秋蘅打开提盒,端出一盘点心。 杨夫人看一眼,冷却的情绪又有沸腾之势:“粉角能让我见到三郎吗?” 这丫头若敢戏弄她,她定叫她死得比那刘氏女还惨! “粉角不能。但令郎几次入我的梦讨要,我就带来了。”秋蘅面上有了几分异色,声音缓而轻,使得杨夫人不得不仔细听,“我想着,做这样的梦许是有什么缘法,加之与杨夫人道观相识打了几次交道,所以还带了一物来。” “什么?”杨夫人的视线落在那提盒上,脱口问。 “一味异香。” “异香?”杨夫人不由重复,目光重回秋蘅面上。 秋蘅扬唇,眉眼间尽是自傲:“杨夫人可听说我最擅长什么?” “你?”杨夫人定定看着秋蘅,回忆着京中关于秋六姑娘的议论,“制香?” 这位秋六姑娘自入京以来就因种种事件成为人们议论的话题,其擅长制香广为人知,尤其那名为香佩的新玩意,已成了爱香之人的心头好。 “对,我擅长制香。”秋蘅望进杨夫人眼中,似乎也望进她心里,“香有诸多功效,可助眠,可醒脑,可祛病……我带来的这味异香——” 她顿了顿,声音重如锤敲在杨夫人心上,又莫名空灵:“可招魂。” 可招魂! 杨夫人只觉脑袋嗡得一声,热流直冲天灵盖。 咚的一声响,是苏嬷嬷过于震惊胳膊肘撞到了门框上。 可招魂? 苏嬷嬷目瞪口呆望着秋蘅,心中只有一个念头:这丫头竟然是个神棍! 她怎么敢的? 正这么想着,那一脸平静的少女往这边轻轻瞥了一眼。 苏嬷嬷猛地打了一个冷颤,忽然又有些犹豫了。 鬼神她没见过,但也是信的,只不过信的是高僧,是道长,而不是一个小姑娘。 但秋六姑娘能梦到三公子,或许就是因为有灵性呢? 杨夫人就不像苏嬷嬷琢磨这么多了,刚刚的冷静一扫而光,通红的眼瞪着秋蘅:“你说你带来的香能让我见到三郎?” “对,如果杨夫人不害怕,想见令郎的念头十分强烈,那这异香就能助你美梦成真。” “美梦成真……”杨夫人喃喃,两行泪淌下来,“我不怕,我怎么可能会怕呢?这香怎么用?要是你敢骗我——” 她咬牙切齿,泪光也掩不住眼底的疯狂:“我会让你知道什么叫生不如死!” 伯府贵女又如何,对相府来说与那刘氏女没多少区别。 “这香要我来调,焚香时也要我在一旁看顾。杨夫人应该明白,这能招魂之物须慎之又慎,不然容易招惹祸端。” 杨夫人毫不犹豫点头:“好,我这就试一试!” 说再多不如亲自试一试,倘若能见到儿子,那是上天垂怜她这丧子之人,倘若见不到——杨夫人勾了勾唇。 那她也有了新的宣泄之物,三郎多一个美人相陪也好。 “现在不行。” 杨夫人脸色一冷:“又不行?” “这第一次焚香,最好选特别之日,比如头七、二七等日子。” “那就明日!”杨夫人眼中含泪,声音颤抖,“明日就是我儿的二七。” 她的三郎,竟已离开她半月了。 杨夫人眼里的泪落下来。 “好,那我明日过来。” 杨夫人深深看秋蘅一眼:“秋六姑娘就住下吧,省得来回奔波。” 把人放回去,等明日万一借故不来岂不麻烦。关乎三郎,她是一点风险都不想冒了。 “住下?”秋蘅面露难色,“只怕家里觉得太打扰了。” “秋六姑娘不必担心,我让苏嬷嬷去伯府说一声。” “那……好吧。” 第162章 留宿 秋蘅一副勉为其难的样子答应下来。 杨夫人冲苏嬷嬷抬了抬下巴:“苏嬷嬷,你把秋六姑娘安置在我院中,然后去一趟永清伯府,向伯府老夫人说一声。” “是。”苏嬷嬷走到秋蘅身边,神色复杂,语气已没了先前的轻慢,“秋六姑娘,请随我来吧。” 秋蘅没有动,而是看着杨夫人。 杨夫人此时的心态脆弱如纸,唯恐儿子的事又有问题:“怎么,还有事?” “杨夫人相信因果吗?” 杨夫人心一沉,更慌了:“信又如何?” 秋蘅把手搭在提盒上,平静道:“我梦到令郎向我讨粉角吃,所以找上门来,让杨夫人知晓我有异香之事,这是结了我与令郎的因果。但要让杨夫人与令郎隔着阴阳相见,就是另一件事了。” “所以呢?”杨夫人压着紧张,沉声问。 秋蘅正色道:“要给钱。” 她若让人觉得上赶着,说不定就会猜疑她有所图,要钱是最简单令人放下疑心的法子。 杨夫人狠狠松了口气,甚至有点生气。 只是要钱,这般严肃做什么? “需要多少?” “见一次,百两银。” 杨夫人怔住了,过了一会儿颤声问:“见……一次?你的意思是……我能多次见到三郎?” 秋蘅颔首:“自然可以,不过也有不同。七七之内容易一些,等出了七七魂归地府,就要看情况了。” 她选择方三公子离世半月左右才登门,也是经过考虑的。 方三公子刚离世对杨夫人的打击最大,那时候杨夫人浑浑噩噩,不方便她忽悠。过了这段时间,杨夫人悲痛还深,但多少能听进去别人的话了。 离方三公子满七还有月余时间,以杨夫人的霸道和对儿子的感情,十之八九会让她这段时间留在相府,加之治丧期间人多杂乱,是她找到方相通敌证据最好的时机。 “七七——”杨夫人喃喃,深深看秋蘅一眼。 若明日真的能见到三郎,那就要这丫头多留一些时日了。 “苏嬷嬷,给秋六姑娘安排敞亮些的房间,不可怠慢了贵客。” “是。” “还有——”秋蘅看了看苏嬷嬷,再看向杨夫人,“招魂一事,还望保密,免得横生波折,我也不想被人提起时与鬼神放在一起。” “这是自然。” 苏嬷嬷带秋蘅离开不久,回到杨夫人身边。 “把秋六姑娘安顿好了?” “安顿在了西厢。” 杨夫人院中的西厢房原是方蕊幼时住处,等她年龄渐长有了独属于自己的院子,就空了下来。 杨夫人点点头:“去永清伯府吧。” 苏嬷嬷犹豫了一下,本想说秋六姑娘真的能以异香招魂吗,可看着杨夫人有了光亮的眼睛,把这话咽了下去。 若能令夫人振作起来,真的也好,假的也罢,有什么关系呢?总比夫人悲痛太过疯癫了,失了管家权,甚至被关起来强。要是那样,他们也要跟着遭殃。 苏嬷嬷很快去了永清伯府。 听闻相府来人,老夫人如临大敌。 方三公子还没出殡呢,相府就有闲心找上伯府了? 一进花厅,老夫人见来的人是苏嬷嬷,心就一沉。 这老奴是相府大太太身边的,那杨夫人刚失了唯一的儿子,为何会派身边婆子过来?总不会是逼着伯府把芙儿送过去吧? 苏嬷嬷行了一礼:“老夫人。” “不知苏嬷嬷来寒舍何事?” 苏嬷嬷道:“是这样,今日贵府六姑娘登门吊唁,还为我家夫人带了点心。夫人这些日子十分难过,因着六姑娘的暖心之举好受许多……夫人想留六姑娘小住一段时日,命奴婢来和老夫人说一声。” 老夫人听愣了。 六姑娘去相府吊唁? 六姑娘得了相府大太太欢心? 这说的是蘅儿? “你是说,杨夫人喜欢我们阿蘅,要阿蘅住在相府陪她?” “是。” “两家离得这么近,杨夫人若想见阿蘅,打发人来接就是,住在贵府实在太打扰了,尤其贵府正在治丧期间。”老夫人这话说得客气,心中已破口大骂。 无亲无故,还办着丧事,竟留别人家未出阁的女孩儿小住,相府这是把规矩礼仪喂狗了? 还有阿蘅那个死丫头,整日跑出去鬼混就算了,去相府吊的什么唁?就相府那德性,合该放喜鞭庆贺才是。 等等—— 相府讨来冲喜的刘氏女被迫殉情还是六丫头得来的消息,六丫头很清楚相府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为何会去吊唁? 还有杨夫人,明明与六丫头起了冲突找上门来过,现在竟然喜欢得要留在身边了? 该不会是记恨着伯府没把芙儿送去,要折磨六丫头? “不瞒老夫人,我们夫人因三公子过世悲痛过度,不思饮食,今日见了六姑娘才好些。还望伯府卖相府个面子,让六姑娘陪着我们夫人熬过这段日子,相府定会记着这份情。” “没问题。”一道声音从门口处传来,永清伯走过来。 老夫人眼中怒火闪过:“伯爷,蘅儿一个小姑娘不知轻重,在相府惹了乱子怎么办?我看还是接她回来吧。” 人要在相府吃了亏,想讨公道就难了。 “蘅儿哪里不知轻重了,几个丫头里蘅儿最有分寸了。”永清伯暗恼老夫人坏事,冲苏嬷嬷呵呵一笑,“若是蘅儿在贵府有不妥之处,还望包容一二。” 苏嬷嬷笑道:“六姑娘玲珑心肝,处处稳妥,伯爷太过谦了。那奴婢就回去了。” “且慢。”孙女已在相府,永清伯又满口答应了,老夫人心知人是一时接不回来了,却不甘就这样,“蘅儿去贵府恐怕没带贴身用的东西,春草——” “奴婢在。” “你去一趟冷香居,收拾了东西随苏嬷嬷走一趟,给六姑娘送去。六姑娘若还缺什么,也好回来禀报。” “是。” 老夫人看向苏嬷嬷:“劳烦苏嬷嬷等一等。” 六丫头是死是活,总要去看一看。 这个不省心的东西! 苏嬷嬷笑笑:“不急。” 真没想到,永清伯府这位老夫人倒是个疼孙女的。 第163章 薛寒登门 身为老夫人的大丫鬟,春草自是机灵沉稳,明白老夫人担心什么,一到冷香居就问芳洲:“六姑娘今日去了相府,芳洲你知道吗?” 旁边鱼嬷嬷与王妈妈对视一眼,零嘴儿登时吃不下去了。 姑娘不是出门玩了吗,去相府做什么? 四姑娘险些被送去相府做妾,如鱼嬷嬷这些人都是知道的。 芳洲眨眨眼:“不知道啊。” “你是六姑娘最亲近的,六姑娘什么都没说?” 芳洲摇头:“没有,姑娘做什么,我从不问的。” 春草见问不出什么,叹口气:“刚刚相府来人,说六姑娘被相府大太太留下了,还不清楚要住多久。你收拾一下六姑娘惯用的东西,我随相府的人走一趟,给六姑娘送去。” “哦,哦。”芳洲愣了愣才反应过来,忙去收拾东西。 春草暗暗摇头,心道六姑娘带来的这丫鬟委实不大机灵。 等春草拎着芳洲收拾出来的包袱走了,鱼嬷嬷和王妈妈立刻把芳洲围住。 “芳洲,你真不知六姑娘为何去相府?” 芳洲一脸老实样:“真不知。” 鱼嬷嬷往椅子上一坐,眼神发直。 谁家姑娘出门玩,玩到相府不回来的? 千松堂中,老夫人紧紧盯着永清伯:“你早就知道六丫头去相府?” 永清伯断然否认:“我怎么会知道。” “那你就立刻答应六丫头留宿相府?” “不答应又如何?你没听见那嬷嬷说六丫头陪好了相府大太太,相府会记着这份情?”永清伯看着老夫人的眼神满是警告,“我担心相府后续报复夜夜失眠,这好不容易有了转机,你莫要犯糊涂,且想想颜家下场!” 老夫人被这话噎得难受,偏偏无法反驳。 “你也别觉得四丫头的祸事是因为我围着方相转才招来的。那颜郎中可没围着方相转,相府不也想让他女儿冲喜么。”永清伯背着手,长叹一声,“这都是命。谁让咱们伯府和颜家摊上了呢,要是别人家姑娘合适,你当那些人家敢拒绝?” “不是命……”老夫人喃喃,眼神痛恨,“是奸佞一手遮天,祸害人。” “我看你是疯了!”永清伯听得心惊肉跳,甩袖走了。 春草随着苏嬷嬷来到相府,见到了秋蘅。 “六姑娘,这是老夫人命婢子给你送来的。” 收到春草使的眼色,秋蘅对苏嬷嬷道:“祖母担心,我和她的婢女单独说几句。” “秋六姑娘自便。”苏嬷嬷走远了些。 春草暗暗吃惊。 六姑娘竟直接这么说,而这位眼高于顶的苏嬷嬷居然挺给六姑娘面子。 “老夫人很担心六姑娘,怕相府强迫你住下……” 秋蘅低声道:“春草姐姐,你回去对祖母说,我心中有数,不会吃亏的。” 春草点点头,回去后把秋蘅的话转述给老夫人。 老夫人紧锁眉头:“说得轻巧,她一个小姑娘孤身在相府,真遇到什么事还不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婢子瞧着,那位苏嬷嬷对六姑娘还挺客气,您不要太担心了。” 老夫人完全理不出头绪,轻声道:“难道就是为了让相府不报复伯府,孤身登门去讨好相府大太太?胆大包天的丫头……” 老夫人为秋蘅担忧时,胡四把新动静报给薛寒。 “大人,秋六姑娘一早去了相府,再没出来。” 薛寒听了看一眼天色,面色微沉。 阿蘅又去相府了?她究竟在图谋什么? “继续让人盯着相府,阿蘅不出来,夜里也不要撤。” “是。” 牵扯到相府,胡四也没了嬉笑的心思。 前些日子大人还发话说夜里不必盯着永清伯府了,这又开始盯相府了。 看来红豆糕有秘密啊。 还好还好,这说明他家大人不是登徒子,而是职责所在—— 等等!他们皇城司的职责不是抓细作么——正往外走的胡四猛然转头去看薛寒。 大人怀疑红豆糕是细作? 大人有这种怀疑还喜欢红豆糕,而不是把人抓起来? 胡四抬手捂脸,一副天塌了的表情:完了,大人这是中了美人计,色令智昏! “怎么了?”薛寒问。 胡四忙收好表情:“没事,卑职这就去安排。” 不能让大人发现他知道太多了! 走出门,胡四暗暗下了决心:以后再也不吃红豆糕送的点心了,省得吃人嘴软,将来不好动手。 薛寒琢磨片刻,出了皇城司直奔永清伯府。 “皇城使薛寒求见?”听到下人禀报,老夫人吃了一惊,忙去了前边待客厅。 “老夫人。”薛寒起身拱手。 “不知薛大人有何事?”老夫人请薛寒坐了,客气问。 自从向薛寒求助而使秋蘅避开了给方三公子做妾,老夫人看薛寒就处处都好,唯有一个缺点:迟迟不来伯府提亲。 嗯?这孩子今日登门莫非就是为此——老夫人心中一喜,很快恢复理智。 不能,哪有自己跑来提亲的,不合规矩。 薛寒态度客气,话却直接:“晚辈想见一见秋六姑娘。” “见蘅儿?” 薛寒垂眼:“是,先前秋六姑娘拜托晚辈一桩事有些眉目了,许久没与秋六姑娘在外遇见,只好登门叨扰。” “许久?”老夫人表情有些异样。 昨日六丫头怎么说的来着? 薛寒约我。 原来昨日就算许久了? 老夫人一时不知该为混小子太惦记孙女高兴,还是恼火。 薛寒隐隐感到不对:是哪句话说得不妥当么? 好在对老夫人来说,薛寒来得正好:“薛大人今日见不到蘅儿了,她得了相府大太太青眼,被留在相府小住……” 让薛寒知道蘅儿在相府,一旦蘅儿有什么事,远比老东西靠得住。 薛寒面露意外:“有说住多久吗?” 老夫人叹气:“没说。” “多谢老夫人告知,晚辈不打扰了。” 离开伯府,薛寒走到相府所在那条街上,驻足遥望。 昨日在此与阿蘅相遇,阿蘅说她来看看热闹,今日就住进相府去了。 还有之前,阿蘅对永清伯把她许给方三公子为妾并不抗拒…… 有风吹来,卷起纸钱在薛寒脚边飞舞。 他望着相府有了推断:阿蘅从一开始为的,就是住进相府吧。 第164章 逛相府 “姑娘。” “姑娘。” 方蕊往内走,丫鬟婆子纷纷问好。 “母亲怎么样?”方蕊顺口问。 自兄长病逝后,方蕊担心杨夫人想不开,一日会来好几次,而杨夫人的状况令她忧心忡忡。 “夫人还好,午饭多少用了些。” “是么。”方蕊听了有些欢喜,一进屋就看到了陪在杨夫人身边的秋蘅。 到嘴边的“母亲”咽了下去,方蕊把眼睛睁大几分:“秋六?” 她是不是眼花了? 秋蘅颔首回应:“方姑娘。” “你怎么会在这里?” 杨夫人看过来:“蕊儿来了。” 方蕊望着杨夫人呆了呆。 这些日子每次过来,母亲要么在垂泪,要么在出神,对她说什么几乎没有回应。 好久没见过母亲这样说话了,仿佛兄长还在时那样。 “母亲,您好些了吗?”方蕊走过去,依偎在杨夫人身边。 “母亲挺好。” 方蕊眼里有了热意。 母亲终于从失去兄长的悲痛中缓过来了,太好了! 以为杨夫人恢复正常,方蕊注意力回到秋蘅身上:“秋六姑娘怎么会在我母亲这儿?” 秋蘅仿佛没察觉对方的隐隐敌意,淡淡道:“我来吊唁令兄,看看杨夫人。” 方蕊登时沉下脸:“秋六姑娘说笑吧,我们两家无亲无故,来吊唁也是长辈们的事,哪里需要你一个未出阁的女子来。” “这个有律法规定吗?”秋蘅问。 “什么?” “就是未出阁的女子不能去吊唁,或者不能这个,不能那个。” 方蕊一滞,而后恼火:“你这是抬扛。” 秋蘅不再和方蕊多说,冲杨夫人笑笑:“说起来,祖母确实觉得我一个未出阁的女子留宿贵府不妥——” 杨夫人立刻说女儿:“是我让秋六姑娘留下陪我的,蕊儿你莫要怠慢了客人。” “母亲?”方蕊满眼不可思议。 一旁苏嬷嬷小声提醒:“姑娘,夫人才刚刚有精神些。” 方蕊只好压下惊疑与不满:“女儿知道了。” “杨夫人,我先回房准备了。” 杨夫人微微点头:“若是缺什么,就对苏嬷嬷说。” 两人指的是招魂事宜,方蕊听得一肚子火,等从杨夫人屋中出去,拦住秋蘅。 “秋六,你究竟给我母亲灌了什么迷魂汤?” 她都没令母亲情绪好一些,秋六却做到了,这绝对有问题。 “方姑娘为何不去问令慈?” “你就是觉得我不会去打扰母亲,才这般肆无忌惮?” 秋蘅微微偏头,脸上满是不解:“方姑娘为何这般生气?我听苏嬷嬷说,令慈近日来悲痛欲绝,茶饭不思,我来了才有所好转,你不该觉得高兴吗?” “我为母亲高兴,和问你是两码事,我不信你只是好心。秋六,我会盯着你的,你休想在相府搅风搅雨!” “方姑娘随意。”秋蘅进了屋,把门一关。 被关在门外的方蕊气黑了脸,去找苏嬷嬷。 “苏嬷嬷,秋六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苏嬷嬷自然不可能告诉方蕊实话:“秋六姑娘带了夫人爱吃的粉角来,许是触动了夫人的心……” 方蕊咬牙:“果真是不择手段。” “哎呦,姑娘,您别管秋六姑娘怎么想,她能令夫人开心就行了,就当她是给夫人解闷的玩意儿。” “她也配给母亲解闷。”方蕊冷着脸走了。 一夜无话,转日一早苏嬷嬷就过来了。 “夫人等着秋六姑娘一起用早饭。” “杨夫人太客气了。” 苏嬷嬷意味深长看秋蘅一眼,心道夫人哪是客气,是隔了一夜见不到这丫头就心慌。 今日一过,这丫头是夫人的座上宾还是阶下囚,就分明了。 秋蘅与杨夫人一同吃早饭时,方蕊过来了。 “正好女儿也没吃。” 杨夫人眼里有着疲惫:“蕊儿,你请过安就回去吧,母亲现在怕吵。” 方蕊咬了咬唇,垂下眼睛:“好。” “杨夫人,我想四处逛逛。” “这是为何?” 秋蘅理直气壮:“需要。” “苏嬷嬷,陪秋六姑娘走走。” 方蕊错愕看着杨夫人,心中生出一个念头:母亲被秋六下蛊了! 出了门,方蕊便道:“苏嬷嬷,我陪秋六姑娘走走吧。” “不了,我想让苏嬷嬷陪。” 方蕊沉了脸:“秋六姑娘在别人家做客是不是太随意了些?” 苏嬷嬷怕方蕊闹起来,忙道:“还是奴婢陪着吧,夫人特意交代的。” “行,你逛。” 方蕊不再口舌之争,就走在二人旁边。 秋蘅面上不露声色,心中轻叹:母亲好忽悠,女儿反而因为不喜她,歪打正着成了阻碍。 “秋六姑娘,再往前就是我兄长停灵的地方了,那里人来人往,皆是外男。” 秋蘅也不接话,看向苏嬷嬷。 若是去别处,苏嬷嬷还会多想,要去方三公子停灵之处,就觉得太正常了。 “秋六姑娘不怕人多杂乱就好。” “苏嬷嬷——” 苏嬷嬷冲方蕊微微摇头。 方蕊心凉了一截儿:不只母亲,苏嬷嬷也中了秋六的迷魂汤。 去方三公子停灵的院子附近走了一圈,秋蘅穿过月洞门,往一处走。 一直默默陪着的苏嬷嬷忙道:“秋六姑娘,那边不能去!” 秋蘅露出恰到好处的好奇:“为何?” “我们相爷的书斋在那边,没有相爷允许,谁都不许踏入。” “方三公子也没去过么?”以免苏嬷嬷起疑心,秋蘅问。 “当然没有。我们相爷处理的都是国家大事,怎么能去打扰。” “这样啊,那确实不用去了。去那边看看吧。”秋蘅换了个方向。 方蕊听着不对劲:“你对我哥哥为何这么关注?” 兄长年纪轻轻病故还未下葬,就在家人面前提起,苏嬷嬷也不恼,这不是太奇怪了么? “方姑娘真想知道?”秋蘅微笑问。 “对。” 她想知道,秋六究竟搞什么名堂。 “秋六姑娘——”担心秋蘅年轻气盛说出招魂的事,苏嬷嬷提醒一声。 秋蘅抬手理了理碎发:“因为我听说令兄头七时新纳的妾室殉情追随而去,好奇令兄该是如何风采,能令女子痴情至此。” 方蕊陡然变了脸色:“你听谁说的?” 一旁苏嬷嬷脸色也变得阴沉。 秋蘅仿佛没发现二人的变脸,云淡风轻道:“听薛寒说的。” 看方蕊反应,似乎也知内情。 第165章 招魂 方蕊一颗心狂跳,飞快看了苏嬷嬷一眼,那日的情景不受控制在脑海中浮现。 是血,不断蔓延的血。 她从不知一个人能流出那么多的血…… 还有那张脸,那张刚进门时她懒得看而没什么印象的脸,最后的印象就是鲜血满面,双目圆睁。 相府仆从那么多,她也亲眼见过犯错的丫鬟被拖走,后来听说人没了并没多少触动,可亲眼看见到底是不一样的。 比起方蕊一瞬的慌乱,苏嬷嬷就镇定多了,不着痕迹递了个眼神过去。 方蕊定了定心神,看着秋蘅的眼里藏着警惕:“皇城使薛寒?” “嗯。” “他为何会对你说这些?” 秋蘅语气轻描淡写:“见面时总要有个话题,他知道我最近常来相府,就顺口提到了。” “不是,我是说你们为何会打交道?”方蕊这般问着,面上鄙夷带了出来。 秋猎的时候不还当众说喜欢林乘风,这才回京城多久就与薛寒厮混在一起了? 真是水性杨花,不知羞耻。 而与方蕊的轻鄙不同,苏嬷嬷看着秋蘅的眼神凝重起来。 这丫头与皇城使竟走得这么近,若是招魂不成夫人想拿她泄愤,恐怕要慎重了。 秋蘅莞尔一笑,仿佛方蕊问了一个蠢问题:“薛寒喜欢我呀,方姑娘在秋猎时难道没听说?” “你真是——” 秋蘅不想听她说些有的没的,直接打断:“快说说,那妾室真的殉情了吗?” “秋六,你太过分了,拿别人家的伤心事当八卦听!”方蕊指着秋蘅鼻子骂了一句,又气又慌,转身走了。 秋蘅摸了摸鼻子,无辜看着苏嬷嬷。 苏嬷嬷暗暗松了口气。 姑娘年纪小禁不住事,还是走了好,免得说漏了嘴,被这丫头发现刘氏女的死不简单。 本来一个小姑娘怀疑刘氏女死因也不怕,可她能搭上皇城使,就不能大意了。 “秋六姑娘还需要去什么地方吗?” “不用了,我回去准备一下,晚上去杨夫人那里。”秋蘅望着方蕊远去背影,提醒苏嬷嬷,“方姑娘好像对我很有成见,晚上的动静会不会惊动她?” “秋六姑娘放心,到了晚上夫人院门会落锁,旁人进不来。” “那就好。” 白日缓慢难熬,终于夜色降临。 杨夫人的院中,丫鬟婆子无知无觉,只有杨夫人越来越紧张。 “苏嬷嬷,什么时辰了?”杨夫人不知道第几次问。 苏嬷嬷回道:“巳时快过了,奴婢这就去接人。” “快去。” 这个时候相府整个后院都陷入了沉睡,杨夫人院中也不例外。 苏嬷嬷提着灯出去,一阵寒风吹得她一哆嗦,烛火忽明忽暗。 这样静的深夜,寻常花木都能让人联想到鬼影,苏嬷嬷不由加快脚步。 轻轻叩了叩门,门一下就被拉开了,门内少女拎着提盒,素白一张脸眸色黑沉。 苏嬷嬷下意识往后退一步,险些尖叫出声。 “苏嬷嬷?” 苏嬷嬷缓了缓神,心还是怦怦跳。 这丫头怎么鬼里鬼气的! “秋六姑娘准备好了?” 秋蘅点头。 “那快走吧,别让夫人等久了。” 赶紧离开这破地方,回到夫人那里去。 “好。” 秋蘅话音落,脚尖轻点,往前移了近丈远。 她穿着曳地的素色长裙,身姿轻盈好似没有重量,落在苏嬷嬷眼里就是飘了出去。 只听咚的一声,苏嬷嬷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少女落地回眸,声音轻轻:“苏嬷嬷,你动静这么大,要把别人闹醒了。” 苏嬷嬷指着秋蘅,牙关打颤:“你,你——” 谁来救救她,这丫头不是人啊! 她飘了出去,真的飘了出去! “苏嬷嬷,再耽误下去,子时快到了呢。” 子时? 她知道,一到子时如花容颜就会变成青面獠牙! 苏嬷嬷一个鲤鱼打挺,撒腿就跑。 有鬼啊! 秋蘅望着跌跌撞撞跑路的苏嬷嬷,弯了弯唇。 那香能致幻,一个人最强烈的念头是什么,就能在幻觉中见到。 今晚过后,杨夫人会对她深信不疑,没体会过异香的苏嬷嬷可不会。 让苏嬷嬷对她多些信任,总归方便许多。 “苏嬷嬷,你怎么慌里慌张的?”看着冲进屋中的苏嬷嬷,杨夫人疑惑不解。 “夫人——”苏嬷嬷一手扶腰,腿脚发软,“秋,秋六姑娘她——” 身后少女声音幽幽传来:“苏嬷嬷,你跑太快了,我都没跟上。” 苏嬷嬷猛然转身,看着俏生生立在门口的提灯少女,整个人僵住了。 看起来像个人,可她亲眼瞧见了,就那么飘出去了,飘出去老远! 秋蘅走进来,从苏嬷嬷身旁走过,来到杨夫人面前:“杨夫人,可以准备了。” 杨夫人点点头,对苏嬷嬷有些不满:“苏嬷嬷,你怎么回事儿?” 苏嬷嬷醒过神,脸色发白:夫人,秋六姑娘她——” “我怎么了?”少女黑沉沉的眼望过来。 苏嬷嬷深吸一口气,强扯出一丝笑:“秋六姑娘一定能让您见到三公子的!” 杨夫人对苏嬷嬷这话很满意,冲她点点头:“你去门外守着吧。” 苏嬷嬷迫不及待退了出去。 屋中只剩下秋蘅与杨夫人,烛光朦胧静谧。 “杨夫人躺好。” 杨夫人想问这样就能见到三郎吗,可望着少女那张沉静的脸,忽然问不出来了。 秋蘅把高几移到离床榻不远的地方,从提盒中取出香炉、香盒、香匙等物。 净手焚香,袅袅香气徐徐从莲花香炉中吐出。 “杨夫人,闭上眼,在心里默默呼唤三郎……” 杨夫人闭上了眼睛。 异香丝丝缕缕钻入她鼻中,少女缥缈空灵的声音也钻入她耳里。 渐渐异香满室。 杨夫人眼皮越来越重,却丝毫不觉,一遍遍在心中呼唤着三郎。 三郎,三郎你来看看母亲吧。 三郎啊,你在哪儿,可还记得来找母亲的路? 三郎,三郎…… 异香包围中,杨夫人呼唤了不知多少次,忽然有了别的声音。 “娘——” 眼前的黑暗忽如潮水褪去,杨夫人朝思暮想的三郎站在光里。 “娘,我回来了。” 第166章 秋六姑娘到底是不是人 “三郎,三郎你别走!” 杨夫人猛然坐起,慌张四顾。 屋中摆设幔帐,皆是她再熟悉不过之物,却没了熟悉的儿子,只有余香淡淡。 一行泪顺着杨夫人的眼角淌下。 她感到了心慌,巨大的心慌。 如果说儿子病逝是近乎毁灭的打击,这些日子的发疯、绝望就是缓慢接受的过程。 可再见到儿子,体会了再得到,就无法接受又一次失去了。 “杨夫人。” 少女声音很轻,却如惊雷在耳边炸响,把杨夫人从不愿脱离的梦境拉回现实。 杨夫人猛然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只见不远处的高几旁,素衣黑发的少女笑意浅浅,似真似幻。 一瞬的怔愣后,她扑了过去,一把握住秋蘅手腕。 入手温凉,是活生生的人。 “秋六姑娘——”杨夫人抖着唇喊出来。 秋蘅没有挣脱她的手,轻声问:“杨夫人见到三郎了吗?” “见到了,见到了……”大滴的泪滚下来,杨夫人不由加大了手上力气,紧张问,“我以后还能见到三郎吗?” “还能。” 杨夫人眼里骤然有了光彩:“真的?” “至少七七之内可以。至于三郎魂归地府后,杨夫人若想再见就会困难一些。” “七七……”杨夫人盘算着剩下的时间,说不出的痛,“那我什么时候能再见到三郎?” “三七时更容易成功。” “三七……好,三七我就能再见到三郎了。”杨夫人又哭又笑。 “杨夫人,夜深了,我该回去休息了。你也早点休息,莫要熬垮了身体。” “好,好,我休息!”杨夫人松开紧抓着秋蘅的手,“苏嬷嬷——” 守在门外的苏嬷嬷走进来。 “夫人。”她喊着杨夫人,眼神却忍不住往秋蘅那里瞄。 “替我送秋六姑娘回房。” 苏嬷嬷一听,不由打了个哆嗦。 她,她不敢啊! 谁来救救她! 如同天籁的声音响起:“不用了,我自己回去就行。” 苏嬷嬷狠狠松了口气。 “苏嬷嬷,送秋六姑娘出门。” 苏嬷嬷应声是,送秋蘅出了杨夫人的屋子,穿过堂厅到了屋外。 “苏嬷嬷回屋吧,这个时候外面阴气重。”秋蘅立在台阶上,体贴道。 “秋六姑娘好走。” 苏嬷嬷可不敢客气,忙闪身进屋,又压不下好奇心,偷偷向外看。 只见那长裙曳地的少女轻飘飘移出丈远,几息间就不见了踪影。 苏嬷嬷往后退一步,靠着门框呼吸粗重。 怎么办,怎么办,秋六姑娘真的不是人啊! 好一会儿后,苏嬷嬷才拖着沉重的脚步回了杨夫人屋里。 杨夫人双目灼灼,丝毫没有睡意,一见苏嬷嬷就问:“秋六姑娘走了?” 昏暗烛光遮掩了苏嬷嬷苍白如纸的脸色:“是。” “苏嬷嬷。” “奴婢在。” 杨夫人目不转睛盯着空无一物的高几:“我真的见到三郎了。” 苏嬷嬷心一抖,望着烛光映照下那张消瘦憔悴的脸,强扯出笑容:“夫人见到了就好。” “可下次见到三郎,要七日后了。”杨夫人捂脸,簌簌流泪。 苏嬷嬷不知说什么,只觉室中残香令人烦闷。 “苏嬷嬷,明日一早就请秋六姑娘过来用饭,再去一趟永清伯府,就说我要留秋六姑娘小住月余。” “是。” 秋蘅回到屋中,推窗而坐。 寒风涌进来,卷走她衣衫指尖沾染的香气。 窗外夜色如墨,月孤星寒,再过一段时日恐怕就要落雪了。 杨夫人如愿“见到”了儿子,她如愿取得了杨夫人的信任。事情进展到现在还算顺利,之后就是熟悉相府防护布置,争取尽快找到那些证据。 第二日再见杨夫人,杨夫人明确提出了要留秋蘅小住的事。 见她面露难色,杨夫人扫一眼苏嬷嬷。 苏嬷嬷立刻奉上一个匣子并打开,满满的金花生、金豆子、金瓜子闪花人眼。 “我知道秋六姑娘有讲究,一次只收百两银。这与那个无关,是留秋六姑娘在相府小住的补偿,毕竟让你离开熟悉的地方这么久。”杨夫人清醒时说话是很妥帖的。 “那就多谢了。”秋蘅没有推扯,“苏嬷嬷去伯府传话时麻烦把这个带过去,交给芳洲。” 苏嬷嬷下意识点头,抱着匣子到了永清伯府时,心情还怪怪的。 白日里,秋六姑娘看着满匣金子的时候又挺像个人的。 这一次老夫人见到苏嬷嬷,就发现苏嬷嬷言语神态间客气多了。 “交给芳洲?”老夫人心中警惕,“这不像是伯府带过去的。” “是我们夫人给秋六姑娘的,秋六姑娘让奴婢带过来。” 等苏嬷嬷离去,芳洲也到了。 “阿蘅让苏嬷嬷带给你的,打开看看。” 芳洲犹豫了一下。 老夫人脸一沉:“我是阿蘅的祖母,还不能看了?” 相府大太太给阿蘅的东西,不看看怎么放心,能坚持到这婢子过来已经不错了。 芳洲闻言,默默把匣子打开,屋中顿时响起抽气声。 老夫人不由半站起,看直了眼睛。 大丫鬟春草捂着嘴,只有一个念头:六姑娘真有钱啊! 老夫人震惊过后,脸色一变。 这么多金子,相府大太太莫不是想买六丫头的命吧! “赶紧带走。”想想不能做什么,老夫人只觉心堵,冲芳洲摆摆手。 薛寒是在休沐日再次登了相府的门,吊唁方三公子。 家中有丧事,方相没有外出应酬,听闻薛寒来了,亲自去见。 “方相。” 方相看着眉目清俊的少年郎,露出淡淡笑容:“薛公公好福气啊,儿孙越来越出息了。” “方相过奖,薛寒愧不敢当。” “当得起。老夫听今上夸了你好几次,真是年少有为。” “今日晚辈过来,除了吊唁,还想见一见秋六姑娘。” “秋六姑娘?”秋蘅来相府小住这种小事并没传到方相耳中。 “是,晚辈送帖子去永清伯府,听伯府说秋六姑娘来相府了。” 阿蘅已经在相府数日,不管她有什么目的,对他来说,确认她安危才是最重要的。 第167章 书斋中 方相听了薛寒的话,道:“这个老夫还真不晓得,等我打发人去问问。” 很快去问的仆从回话:“秋六姑娘这几日住在大太太院中。” 方相心中疑惑,面上半点不露,对薛寒道:“秋六姑娘确实在相府,这边人多杂乱,你去九回亭等她吧。” “多谢方相。”薛寒拱手,随带路的仆从离开。 方相抬脚去了老妻那里。 “相爷怎么过来了?”老夫人对方相的到来有些意外。 丈夫事务繁忙,不管是休沐还是平时,要么在前院会客,要么在书斋见人,鲜少往她这里来。 “杨氏那边是什么情况,为何永清伯府的六姑娘住进了她院子里?” “这个啊,我倒是听说了。”老夫人一听是这种小事,就放心了,“自从三郎走了,杨氏悲伤过度一直缓不过来,直到秋六姑娘登门,哄得她竟有些精神了……” 相府日常事务由杨夫人打理,杨夫人要留一个小姑娘小住完全不必向老夫人禀报,老夫人也是担心杨夫人承受不住丧子之痛,才多了一些关注。 “秋六姑娘登门做什么?” 老夫人笑笑:“先前永清伯府拒绝了冲喜的事,还不是怕咱们相府报复。永清伯自己没什么本事,倒是另辟蹊径,送孙女来讨杨氏欢心。” “原来是这么回事。”方相这才弄清楚了,“杨氏真因为秋六姑娘好些了?” 老夫人点头。 “永清伯还真是个人才。”方相嗤笑,叮嘱一声,“回头让人去和杨氏说一声,之后要是不合心意了,也莫要怠慢了那丫头,把人好好送走就是。” 老夫人目露疑惑。 方相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薛全的养子薛寒对那丫头一片痴心,去永清伯府见不到人,巴巴寻到相府来了。” 也不知道薛全那么个人精,怎么养出了个痴情种。 不过这样也好,那小子得了今上青眼,又对太子有救命之恩,将来前途不可限量。要是于女色上再理智冷淡,就让人不得不忌惮了。 他现在与薛全交好,可不代表一直会交好。 老夫人撇了一下嘴:“现在的年轻人啊,真不像样子。” 杨夫人院中,秋蘅听闻薛寒在前边亭中等她,深吸一口气。 薛寒又来了! 薛寒,绊脚石,薛寒,绊脚石…… 一直走到九回亭外,亭中“绊脚石”转过身来。 领秋蘅前来的仆从识趣没有再跟着。 秋蘅走进亭中,扬起唇角:“薛寒,你怎么来了?” 谁让他说会娶她时,她没有明确反对呢。一时贪心,多出麻烦是她活该。 薛寒凝视着走到近前的素衣少女,见她气色精神不错,才放了心。 “听伯府那边说你来相府好几日未归,我不放心,来看看。” “哦,你去伯府找我了。”秋蘅笑笑,心道某人还挺会找理由,恐怕是盯梢的人禀报了她来相府的消息,他特意去一趟伯府过了明路。 “阿蘅,你什么时候回伯府?” “我答应杨夫人,陪她到方三公子出了七七。” “要住那么久?”薛寒拧眉,“为什么?” 秋蘅叹口气:“先前相府要我给方三公子做妾,没成,又想纳我四姐,也没成。这不就把相府狠狠得罪了,祖父为此夜不能寐。我就试着讨好一下杨夫人,好为伯府解忧。” 薛寒默默看着秋蘅,一个字也不信。 不得不承认,阿衡每次找的理由都很恰当。如果不是他发现阿蘅就是那身手高强的小贼,恐怕很难生出疑心。 “怎么了?”见薛寒不语,秋蘅问。 她知道,薛寒不会信。 薛寒已经窥见了她一部分秘密,既然没有挑明,她乐得装糊涂。 他一点点发现她所图谋的事,也是一点点接受的过程,比立刻让他选择立场要稳妥许多。 “不管怎样,要保障自己的安全。”薛寒亦在心中叹气。 就让他看一看,阿蘅到底要做些什么。 “你放心。” “那我走了。” “嗯。”秋蘅轻轻点头,“等我回了伯府,你再找我吧。” “好。”薛寒一口答应,先走出凉亭。 秋蘅目送他远去,走向带她来的仆从:“劳烦带我回杨夫人院子吧。” 这九回亭,离奸相书斋所在院子倒是不远。 秋蘅余光轻瞥书斋方向,随仆从往后院走去。 夜深人静,只有若有若无的诵经声从方三公子停灵的院落传来。一队护卫与另一队交接,按部就班做着巡视的差事。 而在他们交接时,一道身影悄然而过,进了书斋所在院落。 相府外,盯梢的察子揉揉眼,轻拍一下同伴:“有情况。” 同伴精神一振。 二人眼瞧着相府角门打开,几人推着小车进去了。 “你去禀报胡指挥,我盯着。” 胡四接到消息,立刻去见薛寒。 “三个人,推着小车进去的,肯定是给方相送礼的。” 趁着夜里登门送礼并不稀奇,但大人说了,有任何动静都及时来报,这才是胡四当回事的原因。 “盯一盯送礼的人,看是什么人。”薛寒随口吩咐道。 以方相的权势,给他送礼的多如牛毛,皇城司可管不过来,但既然撞见了,弄清送礼之人的身份就是顺手为之。至于弄清后如何,就要看情况了,总归不亏。 三人进了相府,一路被领进书斋。 秋蘅躲在屏风后,屏息听着。 “方相许久不见。” “你们来有什么事?” “方相先看一看给您带来的特产。这雪芝长在千丈雪山之上,延年益寿,可谓仙草……还有这株参王……” 秋蘅听着那人以自得的语气说出一样样礼物,微微扬眉。 运气不错,竟撞上了奸相与齐人密谈。 “小人奉命前来,是请方相帮忙,把贵国黄将军调离边境……” 方相笑声响起:“看来你们在黄林手上吃了不小的亏啊。” “呵呵,是败在了黄林手上。黄林还想乘胜进攻,令主上很是头疼,所以才冒险进京求方相帮忙……” 方相沉吟不语。 “夏、齐两国打打和和上百年,一时你站上风,一时我站上风,也就那么回事,这些稀世之珍才是实实在在的。方相觉得呢?” 片刻后,响起方相的声音:“那老夫就收下了。” 第168章 到手 方相收下齐人送来的礼物,吩咐心腹把人送走。 一样样稀世珍宝摆在面前,方相看了看,对仆从道:“退下吧。” 门开了又关,除了躲在屏风后的秋蘅,室中就只剩了方相一人。 秋蘅收敛气息,眼睛不眨盯着立在书桌旁的老者。 身形偏瘦,发已花白,胡须打理得很漂亮,不知情的会以为是位学富五车、淡泊名利的文人雅士。 哦,方相确实称得上学富五车。 秋蘅看到方相走到一副挂画前。 那是一副梅石图,梅花奇石,相得益彰。 方相在梅石图前站了片刻,似在欣赏,忽然抬手把画往旁边一推,露出的竟是一模一样的画,只不过这幅梅石图是直接画在墙壁上的。 秋蘅看着方相把手按在一朵梅花上,之后是一块奇石,如此在不同处按过,忽听轻微一声响,墙壁开了。 方相走进了密室,没过多久回返,手中多了一册书。 他来到书桌旁坐下,翻开书册,提笔一边写一边看向齐人带来的那些奇珍。 秋蘅恍然,方相从密室拿出来的是一本账册。 或许,是专门记录收受北齐贿赂的账册。 秋蘅攥了攥手,竭力平复心绪。 方相放下笔,似乎是等墨迹干了,拿起账册走向密室。 从秋蘅的角度,能看到通往密室的入口仅容一人出入,内里有多大就看不出了。 不多时方相走出来,按动机关,墙壁恢复原样,再把推至一旁的梅石图拉过来,任谁都看不出这布置清雅的书房中另有乾坤。 直到这时,方相才开口唤人进来。 “把这些归纳入库吧。” “是。” 那些奇珍被小心翼翼搬出书房,方相坐在书桌前,随意翻阅起书卷。 秋蘅从荷包中摸出一个细管,轻轻一吹。 极淡的香烟与书屋角落放置的香炉袅袅吐出的香气混在一起,飘向方相。 方相头一晃,伏案睡去。 秋蘅缓缓起身,脚步比那烟雾还轻,掠至梅石图前。 她观察了几日,没有方相开口,外面的人是绝不敢进来的。 推开梅石图,露出复刻在墙壁上的画,按顺序一一按下,墙壁打开,出现通往密室的入口。 秋蘅回头看方相一眼,轻吸一口气,抬脚迈入。 密室中没有灯,却并不昏暗,墙壁上嵌着的夜明珠皎皎生辉,令室中一眼分明。 秋蘅看到了多本账册,还有书信。 快速翻过,秋蘅找到专门记载北齐礼单的账册收入怀中,又从数封书信中抽出一封收好,退出密室恢复原状。 方相还枕着胳膊昏睡。 秋蘅走到他身边盯了一瞬,眼神晦涩不明,最终拿出一个小瓷瓶往方相鼻端凑了凑,接着推落他手边砚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来到门口,贴墙而立。 门外仆从听到动静,试探喊了一声:“相爷?” 一时没有回应,可那动静确实大了些,想想方相年事已高,仆从到底不放心,推门走了进去。 “相爷——” 秋蘅借着这时机闪身而出,融入浓浓夜色中。 方相这时醒来,看一眼地上狼藉。 仆从忙解释:“砚台掉在地上了……” 方相点点头,扫一眼刚柔并济的梅石图,起身道:“收拾干净。” 朝中多事,家里治丧,这些日子确实精力跟不上了。 老了啊。 走出书斋时方相在心中感慨一句,想想齐人送来的那些珍宝又笑了。 有那些延年益寿的奇珍,老了又如何,总比那些蠢材活得长久。 秋蘅回到住处,没有掌灯,按着藏有账册的胸口坐到床榻上,才感到了紧张。 那是她在方相书屋中不敢有,也不能有的情绪。 她以为方三公子七七之内能找到就是幸运,说不得会拖到出了七七,到明年去了。而随着杨夫人思子情绪缓解,以异香“招魂”的间隔就不得不拉长,变数就难说了。 没想到明日才是三七,就把部分证据拿到了手里! 这样的运气——不,不单单是运气。 秋蘅想到了书上所载这个时间发生的事。 方相向靖平帝进言镇守边境的黄林黄将军存有异心,撺掇靖平帝急召黄将军进京。 这引起一些大臣反对,但僵持没两日,靖平帝还是听信了奸相谗言,把黄将军调回京城。 再然后就是被问罪,处死…… 原来是奸相在此时收到了齐人贿赂。 史书与现实对照,秋蘅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愤怒,痛恨,失望……种种情绪交织拉扯,最终化为兴奋。 这是她自从背负起这个重担从未有过的感觉。 怎么会兴奋呢,如山重任,昏君奸臣,蝼蚁百姓,酒肉高门。 痛恨和无力才是正常的。 但此时独坐于黑暗中的秋蘅,想想书上方相要做的事,感受着怀中所藏之物,却有烈火烧尽心中颓丧,生出豪情来。 怕什么呢,她见过将来,活在现在。有机会凭一双素手,一腔勇气,去杀遗臭万年的奸佞,去救无数后人惋惜的英雄。 无论成败,尽力而为,她秋蘅都没有白活。 天亮了。 急促的脚步声响起,薛寒接到了胡四的急报。 “大人,夜里进了方相府的三人,其中一人城门一开就出城一路向北……留在城中的二人暂时在客栈落脚,其中一人说了句齐语……” “齐人?”薛寒挑眉,很快安排下去,“城中二人悄悄盯着,不要惊动他们。出城的那人直接拿下,带回皇城司……” “是。” 胡四领命而去,薛寒走到院中,望着相府所在方向陷入沉思。 阿蘅住进了相府,北齐人也进了相府。 阿蘅,齐人,方相—— 薛寒在院中石桌旁坐下,吩咐手下取来棋罐,拈起棋子,闭目回想。 街上偶遇,阿蘅拜托他调查撞死养父的纨绔子,后来查出那人是韩悟之子韩子恒。 韩悟——薛寒捏着棋子的手顿了顿。 韩悟与阿蘅的联系是韩子恒——不,不仅如此。 电光石火间,薛寒脑海中闪过一幕。 韩悟被人射杀于城外,满城戒严,回城马车中的少女被城门吏逼出来,接受盘查。 他问:秋六姑娘今日出城了? 她答:去大福寺上香。 他走在她身边,嗅到了淡淡血腥味。 黑子晶莹,轻轻落下。 (本章完) 第169章 拷问 黑子落在棋盘上,薛寒在心中默念:韩悟。 他又拈起一枚棋子。 这之后,阿蘅与袁成海的妾室有了来往,为三名妾室调制香粉。不久后,袁成海与人在丰味楼饮酒时暴毙身亡。 棋子落下,薛寒喃喃:袁成海。 第三枚棋子被拾起,久久停留在少年指尖。 黑与白,格外分明。 有了前面两枚棋子,几乎不用思索,一个人就自然浮现于薛寒脑海:方相。 阿蘅进相府是为了杀方相? 那齐人夜入相府,与阿蘅可有关系? 韩悟,袁成海,方相—— 薛寒想着三人所为,有了判断:阿蘅定然不是北齐细作。有这三人在,受难的是大夏子民,除掉他们对北齐来说反而是损失。 那阿蘅背后又是何方势力? 指尖棋子落下,薛寒生出一个念头:或许该与阿衡开诚布公聊一聊了。 临近傍晚时,出了城的齐人被皇城司的人追回,押送到薛寒面前。 薛寒坐在椅子上,看着被推到地上的男子。 男子看起来三十岁左右,平平无奇一张脸,丢到人群中就分不出来了。 “齐人。”薛寒冷淡吐出两个字。 那人猛地抬头,哭喊否认:“冤枉啊,小人就是个行商……” 薛寒懒得听他说下去,面无表情道:“先打一顿。” 立刻有两名皇城卒上前把男子拖过去绑好,带着倒刺的鞭子狠狠抽下。 惨叫声响起,一声比一声高。 十多下鞭子抽完,男子疼得表情扭曲,冷汗淋漓。 薛寒看着他,语气波澜不惊:“齐人。” “不——” 那人张口,薛寒微抬下巴:“换烙刑。” 烧红的烙铁在那人还没反应过来时就落到了他身上,滋滋冒着白烟。 “啊——”叫声凄厉,那人体会到了直击灵魂的剧痛。 太痛了,痛到他恨不得立时死去。 薛寒一抬手,举着烙铁的皇城卒停下。 他走到那人面前,语气依然平静:“齐人。” 那人张张嘴,瞥见烧得通红沾着焦皮血肉的烙铁,心态彻底崩了:“对对对,我是齐人,我是齐人,别用刑了!” “是齐人就好。你早些承认,不就免了这番苦头。”薛寒不耐道。 那人欲哭无泪,心道正常抓到嫌疑人,不是该好好问一问吗,哪有只问两个字,一否认就立刻用刑的! “说说吧,你昨夜去方相府上干什么?” “送,送些礼物给方相……” “送礼?”薛寒以为听错了。 齐人给大夏的丞相送礼? “目的。”他言简意赅。 可正因为问得简略,男子感到了熟悉的恐惧,赶紧道:“求方相帮忙,说服贵国天子把黄林调离边境。” 薛寒眼神沉了沉。 白日方相确实向今上进言,说北地百姓只知黄将军,不知今上。 这就与此人的话对上了。 “方相是北齐的人?” 敌对两国早早布局,使自己人拥有敌国身份,不算稀奇。 “不是。” “不是?” 发现薛寒扫向一旁皇城卒,男子脸色发白:“真不是!早年白河之战,方相以使者身份前去与我方议和,与我们主上打过交道,后来就保持着联系……” 薛寒越听越觉荒唐:“所以,方相不是北齐人,是收了你们贿赂办事?” 男子怕薛寒不信,忍痛扯了扯嘴角:“贵国不是有句话,有钱能使鬼推磨……” “除了方相,你们还见到什么人?”问出这话时,薛寒的心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 “没有。” “当真没有?” “方相的仆从算吗?” 按在心上的手移开,薛寒一下子觉得呼吸轻松起来,再问了一些情况,抬脚走了出去。 天色已暗,寒风凛冽,更寒的是薛寒的心。 贪官他见多了,百官之首收贿赂收到齐人头上,匪夷所思,亡国之兆。 薛寒想到了那句话:国之将亡,必有妖孽。 看来要尽快与阿蘅见一面,挑明了谈一谈,听听她的打算再做安排。 “抓到北齐细作的事暂时不许对任何人提。”薛寒交代手下。 事关方相,由不得他不小心,甚至养父那边也要警惕。 薛全与方相利益往来,薛寒是知道的。倘若养父得知了插手,就难办了。 这一晚,薛寒久久未眠。而秋蘅等到子时,再一次为杨夫人点燃异香。 杨夫人如愿以偿在梦中见到了儿子。 “苏嬷嬷留步。” 秋蘅没让苏嬷嬷继续送,独自回了客房。 衣衫发梢还沾染着室外的寒意,秋蘅摸了摸贴身放着的账册。 明日她必须离开相府,见一见薛寒。 计划不如变化,既然这么快拿到了方相通敌证据,事有轻重,薛寒那里就没时间慢慢来了。 薛寒既派人暗暗盯着她,想必会留意到夜入相府的齐人,若是行动足够果断,说不定此时已知道了方相与齐人勾结的事。 她要探一探薛寒的心思,来决定之后是独自揭发方相,还是携手合作。 一夜睡得不算安稳,洗漱过后苏嬷嬷就过来了,请秋蘅去杨夫人屋里用早饭。 温暖的室中,桌上摆着热气腾腾的早点,精致多样。 杨夫人脸色苍白,眼神却亮,一见秋蘅就不觉露出笑意:“秋六姑娘来坐。” 数日的渴盼在昨夜见到儿子后化为短暂的满足,使得杨夫人心情平和许多。 秋蘅不是第一次陪杨夫人用饭了,默默吃完,净手漱口,提出离府。 “那香用完了,需要回家一趟……” 尽管不愿放秋蘅走,听她这么说,杨夫人不得不点头:“秋六姑娘早些回来。苏嬷嬷,把那套红宝头面拿来。” 很快一套镶红宝石的金头面摆到了秋蘅面前。 “不是什么稀罕东西,秋六姑娘收着玩吧。” 方蕊一脚踏进来,听了杨夫人的话视线落在红宝头面上,变了脸色。 “母亲,这不是您今夏才打的那套头面吗,您要给秋六?” “嗯,放着也是放着。” 因方蕊疑心秋蘅有所图谋,这些日子总往杨夫人这里跑,在杨夫人看来就是添乱了,语气难免冷淡。 “母亲,秋六是不是给您下蛊了?”方蕊忍无可忍问出来。 母亲当时还说,这套红宝头面留着给她添妆。一套首饰不算什么,可母亲把秋六看得比她还重,不是太奇怪了吗? (本章完) 第170章 散财 杨夫人脸色一沉:“莫要胡言乱语!” “母亲,这套头面您先前还说给女儿当嫁妆,如今却送给秋六,难道对您来说她比女儿还重要?” 杨夫人看着方蕊的眼神满是失望:“蕊儿,你自幼长在锦绣堆中,吃穿用度无不是上等,什么时候眼皮子这么浅了?” “女儿不是在意一套头面,是不解——” “够了。”杨夫人打断方蕊的解释,神色疲惫,“秋六姑娘能让我开心,这个理由还不够吗?还是说,母亲的心情对你来说根本不重要,你在意的只有自己?” “我没有——”当着秋蘅的面被杨夫人这么说,方蕊委屈又难堪,当即红了眼圈。 “杨夫人。”秋蘅开口,“首饰头面就不必了,我先回去了。” 杨夫人冲秋蘅笑笑,语气温和:“蕊儿被我宠坏了,秋六姑娘莫要和她计较。这套头面你务必收下,是我一点小心意。” 秋蘅摇头:“真的不必,我戴这么贵重的首饰也不合适。杨夫人若一定要送,不如还像上次那样吧。” 方蕊怔住。 还有上次? “好吧。苏嬷嬷——” 苏嬷嬷会意,很快把东西准备好,安排马车送秋蘅回永清伯府。 方蕊站在垂花门旁,盯着缓缓驶动的马车,用力攥了攥拳。 苏嬷嬷回返,见状柔声劝:“姑娘,咱们府上也不缺这些,你就当夫人花钱买开心。” “我在意的是钱吗?”方蕊哽咽,憋了一肚子的委屈无处发泄,“是母亲对秋六反常的态度!” “姑娘哟。”苏嬷嬷叹气,“你想想三公子刚去那些时日夫人是什么样,现在是什么样。夫人能振作起来,比什么都重要啊。” 她也想赶紧把那鬼里鬼气的丫头送走,这不是不能嘛。 “知道了。” 方蕊心道苏嬷嬷也喝了秋蘅灌的迷魂汤,自是说不通,回头就吩咐近身婢女:“叫你哥哥去盯着永清伯府,看秋六有什么动静。” 千松堂中,婢女快步进去禀报:“老夫人,六姑娘回来了!” 老夫人下意识起身,又坐下,板着脸道:“让她进来。” 很快厚厚的帘子挑起,秋蘅捧着匣子走进来。 “祖母。” 老夫人夹秋蘅一眼,见人好好的,开骂:“你个死丫头还知道回来!” 这些日子她提心吊胆,唯恐哪日突然接到相府的消息,给六丫头收尸去。 “孙女知道祖母惦记着,特意和杨夫人说了,回家看看。” 老夫人听着不对:“什么意思,你还要去相府?” 秋蘅点头。 “既然回来了,就不要去了,一个未出阁的姑娘一直住在别人家像什么样子,相府那边等下让管事去说一声。” “我答应杨夫人陪她到出了方三公子七七。祖母有所不知,杨夫人很是喜欢我,她院子里的人都把我当贵客敬着。我多留些日子,令相府消了对咱们伯府的怨气,也省得大家整日为此提心吊胆。” “讨好人不是那么容易的,今日喜欢你,明日就可能厌恶了,到时候你一个人在相府能得了好?” “祖母放心,即便杨夫人厌了我,相府也不会为难我的。” 老夫人没好气问:“你哪来的自信?” “薛寒去相府找我了。” “咳咳咳。”老夫人被口水呛得直咳,见秋蘅毫无害羞之意,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说起来多亏薛寒护着我。”秋蘅完全不在意屋中婢女惊呆的表情,“孙女想趁着回来的机会向他当面道谢,祖母能不能打发人去送个信?” 老夫人深吸一口气,再吸一口,指着秋蘅捧着的匣子问:“这是什么?” 这匣子令人心慌的眼熟。 秋蘅直接打开:“杨夫人给的。” 满当当的金子再次晃花了人眼。 老夫人闭闭眼。 相府大太太到底在图谋什么? “春草,安排人去给薛大人送信。”老夫人无力摆手。 年轻人约会算什么,总比被人算计走性命强。 “多谢祖母。” “赶紧把匣子盖好拿走。” “那孙女先回冷香居了。”秋蘅从匣子中抓了一把金豆子散给屋中丫鬟婆子,施施然离开。 被塞了金豆子的丫鬟婆子瞠目结舌,齐齐看向老夫人。 老夫人很想把孙女揪回来骂个狗血淋头,黑着脸警告:“六姑娘赏你们,你们就拿着,记得管好嘴巴,不许到处议论六姑娘的事。” “是。” 一屋子丫鬟婆子心花怒放,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六姑娘天仙般的人儿,谁敢议论六姑娘就撕烂他的嘴! 秋蘅进了冷香居,芳洲冲出来把她抱住:“姑娘,你可回来了!” “明日还要去相府。叫鱼嬷嬷她们来我屋里。” 不多时屋中挤满了冷香居的人。 秋蘅一人给抓了把金豆子,鱼嬷嬷和王妈妈的尤其多。 鱼嬷嬷捧着金豆子心都是抖的:六姑娘莫不是在相府惹了天大的祸,回来给她们这些一条绳上的蚂蚱预发抚恤银? “我不在家这么久,你们都辛苦了。芳洲,你去做些红豆糕吧。” 秋蘅当一回散财童子,倒没什么目的,就是想想这些人跟着她这样不按常理出牌的怪不容易。尤其是鱼嬷嬷,眼瞧着都瘦了。 “姑娘,还有别的事吗?”鱼嬷嬷提心吊胆问。 “没有了,记得把家看好,莫遭了贼。”秋蘅随口道。 “姑娘放心,我们绝对把冷香居守好。”鱼嬷嬷一听就这样,立刻精神了。 一旁王妈妈斜睨着她,心道这个鱼嬷嬷,莫不是忘了自己是外来的。 秋蘅让人都散了,歇息一阵,提着几包红豆糕去了与薛寒约好的茶楼。 薛寒接到信就来了,比秋蘅还早到一步。 胡四等在门外,见到秋蘅下意识扬起嘴角,又赶紧压下。 红豆糕还没洗脱细作的嫌疑,不能给她好脸色! “胡指挥,好久不见。”秋蘅笑着打招呼。 “嗯。”胡四严肃点头,不由往秋蘅手上瞄了一眼。 秋蘅递过去一包点心:“胡指挥尝尝,芳洲新做的红豆糕。” 胡四心中挣扎,忍不住要去接时艰难移开视线,声音不觉拔高:“不用了,我不喜欢吃红豆糕!” 他就是饿死,馋死,也不吃! 第171章 挑明 门被拉开,薛寒站在门内:“阿蘅带了红豆糕?” “嗯。” “多谢,我很喜欢吃。”薛寒接过秋蘅提着的点心,请她入内。 胡四看着重新关上的房门,嘴都气歪了。 大人还有没有一点自制力了! 想想气不过,胡四轻轻打了一下自己嘴巴:都怪他太有自制力,可怜到嘴边的红豆糕啊! 室内,秋蘅与薛寒相对而坐。 薛寒倒了一杯茶给她:“外头冷,喝口热茶暖暖。” 秋蘅捧着茶杯啜了一口,嗅着茶香看着对面少年,一时不知从何说起,于是指了指油纸包:“刚做好的。” 薛寒也有许多话要问,此时面对面坐了,同样不知怎么开口,一听秋蘅这么说有种暂时逃避的轻松,伸手把其中一个油纸包拆开。 整齐码放的红豆糕是薛寒熟悉的样式,拿起一块吃下,香软甜蜜,亦是熟悉的味道。 今日挑明后,他与阿蘅之间定会不同了。 “好吃吗?”看他神情严肃,秋蘅问。 薛寒回神:“好吃。” 秋蘅一笑:“胡指挥好像吃腻了。等下问问他喜欢吃什么,下次带些他喜欢吃的来。” “他不是吃腻了。”薛寒当然不可能真的逃避,先开了口,“他疑心你并非寻常闺秀,职责所在,就不敢接受你的好意了。” 阿蘅在这种时候约他见面,显然与方相有关。 她或许与他一样的心情,不知如何迈出第一步。那这第一步,就由他来走吧。 “胡指挥……怀疑我是细作?”秋蘅对此并不意外。 作为薛寒的心腹,胡四自然知道薛寒让人盯梢她的事。 “那你呢?”秋蘅问。 “我?”薛寒与之对视,目光坦然,“我也怀疑过。” 秋蘅怔了怔。 她以为,这次见面要从一点点言语试探开始,顺利的话最后各自亮明态度。 薛寒远比她想象中要坦率。 既如此,她也该表示些诚意。 “所以你就派了人盯着我啊?”少女笑盈盈问。 薛寒一瞬沉默。 原来阿蘅早就发现了。 不过她会这么问,表明也想好好谈一谈。 “职责所在。”薛寒顿了顿,说起前夜,“盯梢的手下发现有人夜入相府,就跟上了他们。昨日一早发现其中一人出城,把他抓回皇城司,经审问,他们是北齐人。夜入相府是为了——” 秋蘅接话:“贿赂方相,使黄将军调离边境。” “你也知道?”薛寒有些意外。 他推测阿蘅见他与方相有关,可这种密谈阿蘅如何得知? 薛寒的坦白让秋蘅没再隐瞒:“我悄悄潜入了方相书斋,他们密谋时我在场。” 薛寒不由惊讶。 他知道与他交手不落下风的阿蘅有本事,可没想到她这么有本事。 “那方相可有行动?”秋蘅问。 无论在相府还是回到永清伯府,秋蘅都没机会了解方相书斋密谋后的动作。 “有。昨日方相就已向今上进言,召黄将军回京,几位大人站出来反对,今上还在犹豫。” “薛寒,你怎么打算?” 薛寒并未迟疑:“方相勾结齐人,自是要令其受到应有的惩罚。” “可我听说——”对上少年黑沉的眼眸,秋蘅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 问他薛全与方相交好,他要与养父对抗吗? 这没必要。 他若只是哄她坦白,实际与薛全一条心,她问了得到的也是谎话。 他若把国民放在私心前,一心要令奸相伏诛,她问了不过给他添堵。 “听说什么?”薛寒问。 “听说今上对方相十分倚重。” 薛寒笑笑:“今上对韩悟和袁成海也十分倚重,但找到他们的罪证后并未留情。方相与这二人还不同,他涉嫌与北齐勾结,有被抓捕的齐人为人证,只要在相府找到所受贿赂,今上就不会放过他。” 若能找出暗账,那就更有把握了。 薛寒当了皇城使后也算有了经验,但凡长期贪污受贿者,必有暗账。既是为了瓜分好处时不因遗漏而生嫌隙,维系好平衡,再就是作为把柄,让同一条船上的人管好嘴巴。 更别说方相这样,暗中财富恐怕富可敌国,只有明账而无暗账的话,长期混乱会滋生诸多人祸。 薛寒正这么想,就听秋蘅道:“我知道记录北齐所送之物的账册在哪里。” 薛寒:? “方相收下贿赂,命人退下后,打开了书房中的密室,拿出账册做了记录。” 薛寒眼神一亮:“暗账就在书房密室?” “对,有开关,我看到了方相如何开启。” 薛寒:! 平复了一下心绪,薛寒有了决定:“若是这样,那便可以先斩后奏。” “先斩后奏?” “方相不是寻常官吏,我本打算先用人证请今上答应搜查相府,但这有不小风险……” 秋蘅点头。 方相本身的权力,同党的支持,销毁账册的风险,乃至没有搜到账册的后果。 “真要这么做,你就不怕最终没搜到账册?” “怕。”薛寒并未逞强,微微勾起的浅笑甚至显出几分脆弱,“可有些事怕也要试一试。” 与权贵交锋,大部分时候需要小心谨慎,可总有一些时候,只谨慎是无用的。 需要豁出去赌一把。 而他很幸运,阿蘅把底牌送到了他手中,让他与方相对上时有足够底气。 “既然知道账册在何处,事不宜迟,明日等方相上朝我就带人入相府,先拿到账册再禀报今上。” “明日我也会回相府。” “阿衡,一些细节我们商议一下,省得将来说辞矛盾。” “好。” 二人低声商量许久,等到分别时,茶水早已凉透。 回永清伯府的路上,秋蘅摸了摸贴身藏的账册。 她要亲眼瞧着薛寒去相府,才能真正放心把账册交给他。 薛寒,请你不要让我失望。 翌日天阴。 秋蘅才用过早饭,苏嬷嬷就亲自登门,接她回相府。 “苏嬷嬷昨晚应该睡得不错,气色瞧着比前几日好。” 苏嬷嬷艰难笑笑。 自从这丫头给三公子招魂,晚上一闭眼就觉得这丫头会从门缝飘进来,能睡好才怪。 就昨夜睡了个安稳觉啊! 马车停下了。 “到了啊。”掀起车窗帘的少女往外看了看,笑容明媚。 第172章 闯相府 苏嬷嬷知道杨夫人惦记,第一时间把秋蘅带过去。 杨夫人一见秋蘅,不踏实了一整夜的心这才放松了:“秋六姑娘用过早饭了吗?” “劳杨夫人惦记,用过了。” “那就去歇歇吧。” 秋蘅屈了屈膝,走出去。 天上云层重重,比出门时更阴了,好在没有风,不至于那么难捱。 遥遥有念经声传来。 方三公子的法事道场要持续到出了七七。 “外头多冷啊,秋六姑娘不回屋吗?”苏嬷嬷问。 “回屋也无事,我想去园子中走走。苏嬷嬷——” 担心秋蘅让她陪,苏嬷嬷忙喊:“紫英,陪秋六姑娘去园子里走走。” 一名婢女走过来:“秋六姑娘,请随婢子来。” 秋蘅点点头,随婢女离开了杨夫人院子。 这样冷的天,街上行人寥寥,薛寒带着一队皇城卒,在离相府有段距离时停下来。 “你们分散等候,以烟信为号。” “是。” 安排好后,薛寒只带四名手下光明正大进了相府,理由也是现成的:吊唁方三公子。 这是薛寒第三次登门吊唁了,以至于负责记录宾客的门吏都感动了,心道这位皇城使真是体面人,便是相爷与薛公公关系好,这也太客气了。 也因此,一般登门吊唁的客人只带一两个仆从,薛寒带了四个却没引起门吏警觉。 轻车熟路给方三公子上了香,薛寒离开停灵所在院子时并无人送出来。这不是失礼,而是一日来吊唁的不知凡几,人人都送那相府的人就不必干别的了。 薛寒加快脚步,路过与秋蘅见面的九回亭时,想到昨日秋蘅说过的话:方相书斋离那亭子不远…… 顺利来到书斋前,守门的人把薛寒拦住:“这是相爷书房重地,没有相爷允许不得进入。你是哪来的客人,怎么会走到这里来?” “皇城司办案。”薛寒举了一下令牌,大步往内走。 “站住!” “皇城司收到密报,相府混入了细作,你要阻碍皇城司搜查??” “皇城司也不能擅闯相府——” 守门的人话未说完,就被薛寒一个手刀劈晕,昏过去时脸上还残留着不可置信的表情。 守着书斋的还有一人,听到动静走出来,急忙呼喊:“有人闯书斋,快来人啊——” “拦住相府的人。”薛寒交代完胡四,大步流星走过去踹开书房的门。 脑海中浮现的是秋蘅细细描述的书房布局,与眼前完全一致,这让他完全不用迟疑,直奔那幅挂在墙上的梅石图。 身后,脚步声、呼喝声、打斗声…… 薛寒很清楚,这事要的就是快,快到方相没接到消息,快到相府的人没反应过来。 而只有他拿到方相与齐人勾结的物证,才能让外面的手下进入相府,这意味着他必须在己方陷入相府众多护卫包围前把东西拿到。 推开梅石图,按顺序按下机关,露出密室入口,薛寒步入密室,迅速环视一番。 密室不大,三面书柜靠墙。 薛寒快速翻找,对那些与同僚往来的书信看也不看,外面声音越来越激烈时终于翻到了几封信。 与齐人的书信往来! “大人,顶不住了!”胡四的声音传来。 薛寒把书信往怀中一塞,高声道:“放烟信!” 有了这些书信,就算没找到暗账,方相也跑不了了。 烟信在半空绽开,得到信号的皇城卒迅速涌入相府。 花园中,秋蘅遇到了方蕊。 其实是方蕊让人留意杨夫人这边,知道秋蘅来了花园特意过来的。 “有些人真是马屁精,涎皮赖脸往相府钻。” 秋蘅笑笑:“令慈请我来的。” “我母亲是被你迷惑了!她要知道你回家才一日,就迫不及待与外男约会,嫌恶心还来不及。” “方姑娘派人盯着我啊?” 昨日与薛寒说开后,薛寒提醒说有相府的人盯着她,原来是方蕊安排的。 “你蛊惑我母亲,我让人盯着你又如何?不盯着,怎么会知道你如此轻浮。” 秋蘅被这说辞逗笑了。 “你笑什么?” “我笑你啊。方姑娘难道以为,令慈是因为我端庄稳重,才留我在身边的?” “那你说是为什么?你敢说吗?” 突然一声响,方蕊仰头望着半空炸开的烟信,目露疑惑。 这是什么? 秋蘅同样仰望半空,唇角高高扬起。 薛寒真的来了,如昨日说的那样硬闯相府。 这样一来,他就没了与奸相缓和的退路,而她也能真正放心把账册交到他手上。 随着那些皇城卒进了相府,与相府护卫对上,动静已经大到其他各院都听到了。 方蕊侧耳听了听,喃喃自语:“什么声音?” 秋蘅提着裙摆向书斋所在方向跑去。 “秋六,你去哪儿?”方蕊喝问。 秋蘅不介意回答她:“去看看发生了什么事。” 方蕊直觉出了大事,匆匆跟上。 薛寒这时已经走出了书斋。 暗账没有找到,但有方相与北齐来往书信,还有已被抓捕的齐人为人证,可以把这事捅到今上面前了。 先机才是最重要的。 “皇城司捉拿细作,你们要造反不成?”胡四一脚踩着受伤的相府护卫,举刀冷喝。 方相虽权势滔天,但文官府上的护卫自不能和皇城司精锐比。纵然护卫人多,除了极少数心腹竭力抵抗,其他人听了造反的指控不由退缩。 秋蘅跑来,一眼看到了薛寒,但没立刻上前,而是追在后面到了相府外。 “薛寒!” 准备上马的少年回头,看着提裙奔来的少女,有些意外。 昨日商议的事中,没有这个。 眨眼间秋蘅已经到了近前,一个趔趄向薛寒摔去。 薛寒伸手把她扶住,立时察觉一物塞入他袖中。 “账册。”在少年诧异的眼神中,秋蘅低低说出这两个字,随即后退,冲他无声道,“快去。” 薛寒翻身上马,直奔皇城。 原来阿蘅还防着他一手。 这般想着的少年没有气恼,反而想笑。 观那小贼与他数次交手时的狡猾,倒是阿蘅的作风。 第173章 回伯府 秋蘅目送薛寒骑马远去,拢了拢微凉的手指。 薛寒会生气吧? 但对她来说,没有十分把握,她绝不会把全部底牌交到别人手中。 就算这个人是薛寒。 “秋六!”厉喝声传来,方蕊拨开挡路的人,冲到秋蘅面前。 “你和薛寒说了什么?”面色惨白的少女气喘吁吁问。 “我问他发生了什么事。” “他怎么说?” 秋蘅弯唇:“他说不要多问。” “你还笑!”方蕊只觉秋蘅唇边笑意刺眼极了,“你是不是早就盼着相府倒霉?” 方蕊众星捧月长大,何尝见过相府乱成这样。皇城司强闯相府,搜查祖父书房,绝对不是小事! 方蕊面对秋蘅时总显得冲动,是兄长的早逝与母亲的反常所致,实际上她比大多贵女要敏锐。 就算此时,相府还有不少人觉得等相爷知道了定会要皇城司好看,相爷可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百官之首。可方蕊心中发慌,直觉祸事临头,这让她完全无法忍受秋蘅事不关己的微笑。 “我盼着相府倒霉?”秋蘅先是震惊,后是委屈,眼圈立刻红了,“我知道方姑娘不喜我,防备我,认为我不择手段讨好杨夫人。既如此,我这就回家去吧,不碍着方姑娘的眼了……” 秋蘅越说越委屈,捂着脸跑向街头。 方蕊愣愣望着飞奔而去的少女,熟悉的感觉涌上心头。 她,她,她——又跑了! 秋蘅一口气跑回永清伯府,把门人吓了一跳。 “六姑娘这是怎么了?” 门人一边说,一边下意识向外张望。 六姑娘去相府小住是伯府上下都知道的,也都好奇不已。如今六姑娘哭着跑回来,莫不是在相府闯祸了? “没事,把门守好了。”秋蘅从荷包中抓了几颗金花生塞给门人,往内走去。 相府人仰马翻,定然顾不上把她追回去,秋蘅打赏门人不过是顺手。反正不缺钱,与门人打好关系总不会是坏事。 门人却误会了。 金花生! 好几颗金花生! 天爷,六姑娘这是惹了多大的麻烦,才出手这么大方? 那他——门人露出视死如归的神情。 那他豁出老命也不能让人进来! 没办法,六姑娘给的实在太多了! 千松堂负责传话的婢女一见秋蘅,声音掩不住的欢快:“六姑娘回来了!” 屋中瞬时无声欢腾,唯有老夫人心中一咯噔。 六丫头一早才去相府,怎么就回来了? 等看到秋蘅发丝微乱,眼圈发红,老夫人更觉不妙:“出什么事了?” “相府来了许多皇城司的人,一片混乱,孙女就回来了。” 老夫人面色数变。 她虽是内宅妇人,也知道相府是多么令人生畏的庞然大物,皇城司竟然直接去了相府? 这是要大乱了吧? 老夫人心惊肉跳,挥手示意伺候的人都退下,紧紧盯着秋蘅问:“可知道皇城司为何去相府?” 秋蘅没打算瞒着老夫人:“皇城司说捉拿细作。” “相府竟有细作?”老夫人起身又坐下,转动着手腕上的佛珠,“有细作皇城司就硬闯?这一定还有更严重的事——” 突然想到什么,老夫人脸上血色全无,抓着秋蘅急声问:“皇城司领头的是谁?” “当然是薛寒啊,他不是皇城使么。”秋蘅视线落在老夫人手腕上,“祖母换了佛珠戴啊?” 之前不是指宽的大金镯子吗? 老夫人的脸色由白转黑。 死丫头还有脸问,害她整日提心吊胆,她不得戴佛珠图个心安啊。 “你还有心思留意我戴什么!”老夫人伸手戳了一下秋蘅额头,“薛寒带人进相府搜查,必然狠狠得罪方相,说不定就要把自己搭进去。你就不担心?” “祖母放宽心,别总往坏处想,说不定相府就完了呢。” “你倒是想得开——”老夫人突然不说了,愣愣看着秋蘅。 她怎么忘了这丫头的邪门了。 先前那个韩殿帅,他儿子害了六丫头养父,还耀武扬威的,结果就死了。 后来那个姓袁的,哦,据说外头百姓都叫他袁贼,仗着盛宠找上老东西,让六丫头给他的小妾制香。 嗯,也死了。 相府也不是个好的,逼迫六丫头去给他家奴婢换药,还强留人住下。 嘶——这样的话,方相不死就有点奇怪了啊。 老夫人倒没想过人是秋蘅弄死的,而是坚定了一个念头:都是被六丫头克的。 “那你怎么回来的?杨夫人放你走?”忍着嫌弃往远处挪了挪屁股,老夫人莫名心安了。 “方姑娘骂我,我不堪受辱,就哭着回来了。” 老夫人听着嘴角上翘,赶紧压下去:“咳,是该有这样的骨气。” 这个时候,薛寒已经赶到皇城,直奔议事殿。 早朝已经结束了,包括方相在内的数位大臣留下来,争议的还是黄林黄将军的事。 “自黄将军镇守白城,北齐就没在那里讨了便宜去。方相仅凭一些风言风语要把黄将军调离,有没有想过谁能接替?那里百姓又该如何?”御史中丞吕岩沉声问。 方相权势滔天,百官中能稍稍制衡的便是吕中丞。 方相一笑:“陛下,吕中丞此言,不正说明黄林在北地威望无两。” 靖平帝不由点头。 良将重要,百姓安居重要,但都没有他重要。黄林才去白城数年,那边百姓就只认他了,长此以往会不会助长其野心? 靖平帝这两日的摇摆有了倾向。 吕岩见靖平帝点头,大急:“陛下三思啊,白城边境难得安稳,轻易换将绝不合适!” 靖平帝面色微沉:“朕倒觉得——” 这时内侍禀报:“陛下,皇城使薛寒有急事求见。” 靖平帝诧异抬了抬眉。 这个时候求见?那定是有十分要紧的事了。 “传他进来。” 随着靖平帝发话,吕中丞紧捏的拳松开。 刚刚今上就要听了方元志的,这么一打岔,或许还能有转机。 虽这么想,吕中丞却觉得希望不大,在心中深深叹口气。 很快薛寒走进来:“微臣皇城使薛寒见过陛下。” “薛皇城有何事啊?”靖平帝淡淡问。 第174章 彻查 薛寒看一眼方相,朗声道:“回禀陛下,皇城司前几日发现北齐细作,暗中盯梢看到他们进了相府——” “什么?”听了这话的大臣过于震惊,纷纷惊呼。 方相大怒:“一派胡言!” 离靖平帝不远站着的薛全脸色骤变,语带警告:“薛寒,陛下面前,不得胡闹。” 薛寒对这些声音充耳不闻,继续道:“皇城司抓捕了细作,经审问,北齐细作说去相府是给方相送礼,拜托他向陛下进言把黄林黄将军调离北地,换一个能力平平的将领过去……” 靖平帝脑袋嗡嗡的。 北齐细作贿赂方相? 他僵硬侧头,看向方相。 方相一脸被冤枉的气愤:“陛下明鉴啊,臣身为大夏丞相,怎么会收受北齐贿赂!” 在场大臣,哪怕是刚刚与方相针锋相对的吕中丞,全都是怀疑的表情。 方相说得没错啊,他再贪也不能收北齐的贿赂啊,这不是太匪夷所思了! “薛寒,你可知指控重臣是要有证据的?”靖平帝在方相委屈分辩下冷静了一些,第一反应是不信。 薛寒拱手,语气平静:“有北齐细作为人证。” 方相怒道:“酷刑之下指鹿为马也不罕见。薛寒,老夫不知何处得罪了你,让你这般针对?” “下官与方相并无私怨,只是职责所在,不敢不尽责。”薛寒看向靖平帝,“陛下,除了人证,微臣今日还在方相书房得到了一本暗账及数封他与齐人往来书信。” 靖平帝勃然变色,立即道:“呈上来!” 薛全冷着脸,亲自接过薛寒拿出的账册与书信,抖着手奉到靖平帝面前。 靖平帝打开账册,一页页翻看,脸色越来越难看。 议事殿中压抑无声,几位大臣低着头,余光一时瞄瞄靖平帝,一时瞄瞄方相。 方相脸色惨淡,死死盯着靖平帝手中账册,满眼不可置信。 靖平帝终于翻完了,又抽出一封信看起来,最后目光冰冷看向方相:“方元志,方卿,朕视你为臂膀,你就是这么回报朕的?” 方相犹不死心:“陛下,臣冤枉啊,人证可以逼迫,字迹可以仿造,是薛寒——” 方相顿了顿,突然想到什么:“是薛寒得知相府有意纳他的心上人秋六姑娘给臣的孙儿做妾,于是对臣怀恨在心,才伪造出人证物证……” 靖平帝目光移向薛寒。 秋六姑娘是薛寒的心上人他知道,怎么又被相府看上要讨去当小妾了? 靖平帝还记得秋猎时少女光彩夺目的样子,听着这事只觉匪夷所思。 “陛下,账册和书信是微臣今早带人去相府,在方相书房的密室翻出来的,账册上所记奇珍定然在相府中。请陛下下旨彻查相府,倘若真如方相所言微臣是公报私仇,也好还方相清白。” “臣蒙陛下恩典,愧任百官之首,薛寒却在陛下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强闯相府。这不但是羞辱臣,也是不把陛下放在眼里啊!”方相颤声高呼。 与方相的激动比,薛寒仍是一副冷静的模样:“监察百官本就是皇城司的职责,在发现敌国细作进入相府后若毫无动作,才是失职。方相为了不让皇城司搜查相府,在自己有嫌疑的情况下攀扯陛下,莫不是心虚?” “你——” “够了。”靖平帝冷喝一声,“争来争去没有意思,那就去相府查一查,有无账册上所记珍宝,御史台负责监督。” 靖平帝政事上昏聩,琴棋书画等风雅事无一不精,君臣这么多年怎么会认不出方相字迹。在他看来,这些书信伪造的可能极低。但方相毕竟是朝廷重臣,不能轻易下定论。 靖平帝还有个极隐秘的心思:账册所记奇珍能延年益寿,生死人肉白骨,他也心动啊。 薛寒伏拜:“微臣领旨!” 吕中丞亦站出来:“臣领旨。” 方相踉跄后退,面如金纸。 相府那边,老夫人安排了一波又一波人去给方相送信,苦于被拦在了皇城外。 再然后,就等来了更多官差。 “走水啦,相爷书斋走水啦!”许多人奔走呼喊,端盆提桶去救火。 薛寒望一眼方相书斋所在方向,对这场突然的起火丝毫不觉奇怪。 那间密室中存放的可不只方相收受齐人贿赂的账册,还有其他。 没有这场火,不知多少人要夜不能寐。 薛寒深知抓大放小的道理,方相在这个位子上多年,与百官勋贵利益纠缠,盘根错节,真要让所有账册公之于众,面对的就不光是来自方相的阻力。 要知道今上可不是什么心志坚定的人,他利用先机争取到搜查相府的机会,等与方相有利益牵扯的人反应过来,就不会这么顺利了。 现在烧了也好,省得那些人拧成一股绳,拼死保下方相。而烧光了暗账,与方相同一条船的人就会盼着方相闭嘴了。 死人才能真正闭嘴,守住要命的秘密。 薛寒想,有了这场火,或许能更顺利找出那些赃物。 “你们好大的胆子,竟敢搜查相府!” 最先赶回来的是方相次子,一脸戾气拦住薛寒。 “奉圣谕搜查,阻拦者视为抗旨!” 到了这种时候,薛寒自不会再留情面,一个眼色,立刻有手下把拦路的拖开。 混乱哭喊,不绝于耳,天将要黑时一人高喊:“薛大人,在这个库房里,找到了!” 许多人立刻赶过去,看着满库奇珍满心震撼。 这里面随便一样,能买多少人的命啊! 当一样样珍宝呈到靖平帝面前,靖平帝怒不可遏:“彻查!” 国库和他的私库都没这么多好东西,毕竟还有北齐特有的奇珍! 接下来就是大理寺、御史台等多个衙门介入,共同审理方相收受北齐贿赂一案。 而经过几日缓和,靖平帝终于有心思向薛寒询问细节。 “你是怎么知道方元志书房中有密室的?” 一旁薛全面无表情,心中并不平静。 今上问得好,他也想知道他这个养子怎么长了这么大本事。 第175章 方家覆灭 薛寒知道靖平帝定会问起,把早就想好的话说出:“因为秋六姑娘。” 靖平帝愣住:“怎么会因为秋六姑娘?” 这与一个小姑娘有什么关系? “薛寒,你可莫要和朕开玩笑,总不能是秋六姑娘告诉你方元志书房有密室的吧?” 一旁薛全眼神冷冷,积蓄数日的怒火快要压不住了。 方相倒台于他也是不小损失,他这个隐相插手朝堂上一些事离不开方相配合,若换一个人坐上方相的位子就没这么便利了。 而因为方相收受北齐贿赂一案太过引人注目,这几日他还没机会找薛寒聊聊。 看着白杨般挺拔沉静的少年,薛全生出一个念头:这小子似乎翅膀长硬了。 这让他心一沉,眼神更冷了。 “回禀陛下,确实是秋六姑娘告诉微臣有密室的。” 靖平帝一脸怀疑:“哦,说说到底怎么回事。” “是这样,皇城司盯梢疑似细作的三人,发现他们去了方相府上吊唁。微臣听说秋六姑娘就在相府,便借着与她见面的机会拜托她留意方相动静,没想到她竟不顾危险潜入方相书房,发现了密室所在……” 薛寒这话真真假假,是与秋蘅商量好的。 拷问那位北齐细作时就从他口中得知,三人在夜入相府送礼之前就借着吊唁去过相府,与方相定好了送礼时间。 有了这个讯息,就可以巧妙调换一下顺序,皇城司先发现细作开始盯梢,再发现细作去相府吊唁,于是拜托正好在相府的秋蘅留意,这样既能掩盖秋蘅住进相府的目的,又能让世人知道秋蘅在铲除奸相这件事上的功劳。 薛寒想到他提出这些说辞时,少女摆手拒绝的样子。 她说:功成不必在我,令奸相伏诛最重要。 但让他独领功劳,他做不到。 是因为他怀疑阿蘅才派人盯着,从而意外发现了细作。也是因为阿蘅发现了密室,记下了开启密室的机关,他才能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得到方相通敌证据,甚至那本暗账都是阿蘅拿到的。 可想而知,若他对方相没有动作,手里握着暗账的阿蘅定会有所行动。知晓了阿蘅做的那些事,他不会自大认为没有他,阿蘅就办不成事。 这功劳并非今上的奖赏,而是铲奸除恶的荣光。 世人应该知晓阿蘅的付出。 靖平帝听得瞠目结舌:“秋六姑娘竟然潜入了方元志书房?她一个小姑娘怎么做到的?” 薛寒以理所当然的语气道:“秋六姑娘聪明机智,勇气非凡。” 至于如何潜入的细节,一个字都没提。 而靖平帝听了这话,立刻想起了秋蘅在秋猎时引开黑熊救下容宁郡主的事,对她能潜入方相书房顿时没那么震惊了。 “这样看来,还多亏了她。”靖平帝感慨一句,没有再说什么。 该罚的还没罚,该奖的自然也不急。 薛全与薛寒一同走出去。 “你随我来。”撂下一句话,薛全负手往前走。 薛寒默默跟上。 进了房间,薛全霍然转身,冷冷看着薛寒:“为父竟不知,寒儿有这么大的本事。” 薛寒坦然与之对视:“监察百官是皇城司的职责,孩儿能坐上皇城使的位子离不开父亲提携。孩儿不愿成为失职之人,令您失望。” 薛全似笑非笑:“不止有本事,还能说会道。寒儿,你真是长大了啊。” “孩儿再长大,也是您的孩子。” 薛全沉下脸:“你能记着这一点就好!与方元志对上这么大的事,你竟先斩后奏,还有没有把为父放在眼里?” 薛寒见薛全把火发出来,便知这一关勉强过去了。 当然他也明白,养父心中芥蒂是不可能完全消除的。他一直是那个乖巧听话的孩子还好,若以后再如对付方相这般行事,终有剑拔弩张那一日。 可人不是木偶,总会长大的。 薛寒在心中叹口气,面上半点不露:“孩儿不是有意如此,而是来不及。方相权势滔天,若给了他反应时间,再想拿到他通敌证据就难了。父亲应该清楚,方相身为百官之首与北齐勾结对大夏危害多么大,放任下去后果不堪设想……” 薛全皱着眉,说不出反驳的话。 他与方元志一内一外,配合还算愉快,可怎么都想不到这厮居然通敌! 贪污受贿,卖官鬻爵,这都正常,怎么能勾结齐人呢!一旦大夏被北齐灭了,他们这些人和猪狗有什么区别? 贪婪到愚蠢的地步,死了也是活该。 “这次算特殊情况,我不希望再有第二次。” “孩儿知道了。” 应付完薛全,薛寒才走出皇宫就接到消息:方相死了,吃了牢饭后中毒死的。 得知此事的人都心知肚明,这是怕方相除了与齐人勾结的事再招出别的,被人灭口了。 与方相牵扯之人何其多,想要找出来就难了。而他是死在大理寺的,这个烂摊子就与皇城司无关了。 而随着方相一死,他收受北齐贿赂一案的审理就更为迅速,相府男丁流放,女眷列入贱籍,抄没家产。 令人讽刺的是,相府上下被问罪时方三公子还没出七七,尚未下葬。 念经的僧人、道士都不见踪影了,川流不息来吊唁的盛况仿佛一场梦,除了官差出入,更多的是知道方相罪行后来泄愤的百姓。 永清伯没忍住去看了一次热闹,险些被泼到粪水,赶紧跑回了家。 “方相——不对,是奸相一家,真的完了!” 对老夫人说出这话时,永清伯感慨不已。 老夫人冷笑:“不是要把四丫头送去相府么?” “这谁也没有前后眼啊。”永清伯大感没面子,后悔来千松堂了。 他是实在唏嘘想找人说说方家的事,死老婆子竟一直等着看他笑话。 那六丫头还跑去讨好相府大太太呢,不也白费了工夫。 永清伯打发人去请秋蘅,婢女回来禀报:“老伯爷,六姑娘出去了。” 永清伯只好作罢。 街头路边,秋蘅喊一声:“张伯停车吧,我自己走走。” 街上一切如常,并没因方家的覆灭有什么不同。但秋蘅知道,很多人的命运已然不同。 有节奏的敲门后,门内有人问:“谁?” “鹊。” 门打开,聂三娘忙把秋蘅拉进去。 第178章 犹可期 聂三娘拉着秋蘅,满脸欢喜:“我就知道六姑娘会来。” “方家的事,三娘也听说了?”秋蘅一边往内走,一边问。 “听说了,那能没听说吗。我还随街坊们一起去方家泼了粪水。”聂三娘说这些时,气愤不已。 百官之首竟然收齐人贿赂,天打雷劈都太便宜了那奸人! 秋蘅吃惊看了聂三娘一眼。 实在想不出三娘是会泼粪水的人。 “我四姐——”秋蘅刚问起秋芙,就听一声响,闻声望去就见秋芙立在堂屋外的台阶上愣愣看过来,一个盆子在她脚边打着转。 那个在永清伯府锦衣华服的少女此时荆钗布衣,瞧着清减不少。 秋蘅走过去:“四姐,好些日子没见了。” 秋芙如梦初醒,冲过来抓住秋蘅的手:“六,六妹,你怎么来了?” 秋蘅莞尔:“我来带你回去。” 秋芙下意识后退一步,眼中满是惶然:“我听三娘说相府完了,是真的吗?” 对秋芙来说,虽与聂三娘同住了一段日子,但她只信秋蘅。 父母还想拿她换好处呢,何况别人。除了救她出火坑的六妹,她很难再轻信旁人。 “对。奸相通敌的罪名已落实,还查出了其他罪行,方家人流放的流放,入贱籍的入贱籍,已是彻底完了……” 秋芙捂嘴听着,眼泪簌簌而落。 那如山般压在心头的恐惧终于一点点散去,只留下浅浅阴影。 “我,我什么时候回?要等到晚上吗?”哭出了连日来的闷气,秋芙擦擦眼泪问。 “不用,现在就可以和我走了。”秋蘅把提着的包袱递过去,“刚买的成衣,四姐试试合不合身。” 秋芙接过包袱,嘴唇动了动。 她想问难道就这么光明正大回去? 但见秋蘅一派淡然,秋芙最终什么都没问,转身进屋去换衣裳。 “这些日子,辛苦三娘照顾我四姐。” 聂三娘给秋蘅倒了杯热水:“六姑娘这是什么话,我们几个身家性命都是你给的,你这么说不是寒碜我么。有四姑娘给我作伴,我高兴还来不及……” 说话间,秋芙从里屋出来了,不自在拉拉衣角,问秋蘅:“没什么不妥吧?” “妥当极了。”秋蘅肯定道。 聂三娘含笑看着重穿华裙的少女,心潮起伏。 她还记得那个夜里,眼前少女的绝望无助,这让她想到了妹妹。 从袁宅那个魔窟走出来,却没了往前走的力气,停留在最好年华的妹妹。 她听六姑娘说了四姑娘的遭遇。 真好啊,有六姑娘在,四姑娘没有和妹妹一样身陷泥泞,还有可期待的未来。 “三娘,多谢你这些日子关照我,也替我谢谢陶大哥他们……”临别前,秋芙拉着聂三娘的手,诚心道谢。 “我们是六姑娘的朋友,四姑娘这话就见外了。四姑娘回去后过得好,我们就开心了。” 会过好吗? 秋芙不确定,但似乎也不怎么怕。对她来说经历了这一遭,好像就没什么可怕了。 戴着帷帽走上街头,秋芙打了个寒颤:“好冷,一下子就这么冷了。” 在聂三娘那里避祸,她老老实实没出过门。 “寒冬腊月,自是冷的。”秋蘅应了一句,望向喧闹处。 是相府的男丁被押送出城,看热闹的百姓一直跟着,叫骂声不绝于耳,时不时还从人群中飞出个破烂,砸在那些一脸麻木的男人身上。 秋芙驻足,小声道:“可惜没有奸相。” “就算奸相没有暴毙狱中,他也没有流放的福气。” 秋芙噗嗤一笑:“六妹,你真会说。” “四姐还要再看一会儿吗?” 秋芙摇头:“不看了,太冷了。” 知道相府完蛋了,再不必担心被祖父强逼着去做妾就够了。 “那咱们去坐车吧,张伯还等着呢。” 秋芙有些迟疑:“张伯知道你来接我?” “不知道。四姐不用说话,跟着我就好。” 秋芙点点头,有秋蘅这话,一下子觉得踏实了。 回去面对长辈们是有些忐忑,可再惶恐也不比那个月黑风高的夜里被六妹带出府外,跟着对她来说完全陌生的三娘他们离开惶恐了。 “张伯久等了,怎么没去茶馆里等?” 坐在车前的张伯站起来,举举手中暖炉,乐呵呵道:“有六姑娘给的手炉,一点都不冷。” 张伯对跟在秋蘅身边的秋芙一句都没问,还是秋蘅以随意的语气道:“遇到了朋友,请她去家里坐坐。” “好嘞,六姑娘坐稳了。” 马车驶动,车厢中秋芙取下帷帽,低声问:“张伯竟然问都不问?” 这么心大吗? 秋蘅笑道:“张伯长处可多了。” 秋芙:“……”六妹这副算你识货的表情是怎么回事? 马车突然停下,张伯的声音传来:“六姑娘,遇到了薛大人。” 秋芙呼吸一窒,忙把帷帽戴好。 秋蘅伸手指了指,秋芙会意,往车厢角落挪了挪。 秋蘅掀起车窗帘一角,与车外少年打招呼:“这么巧。” “我瞧见是张伯,猜着你可能在车子里。” 这些日子薛寒因方相的事忙得脚不沾地,一直没机会与秋蘅见面,此时巧遇,眼中是毫不遮掩的欢喜。 “去茶楼坐坐?” 面对薛寒的邀请,秋蘅只能摇头:“不了,天冷,想早些回去。” “有些事和你说。” 比如随着查抄相府的赃物或是充归国库,或是进了内务库,靖平帝应该要嘉奖出力之人了。比如腊月十五就要到了,阿蘅怪疾发作该如何应对。比如阿蘅为何会对付方相、袁成海这些人。 比如……他想和阿蘅喝杯茶。 “改日吧,约了朋友去家里。”秋蘅暂时还不想让薛寒知晓陶大他们的存在,含糊道。 薛寒只好道:“那改日见。” 马车重新动了,秋芙松口气摘下帷帽,一脸复杂:“六妹,刚刚那是皇城使薛寒吧?” “对,是他。” “你们看起来很熟悉呀。” 想想早晚会传开,秋蘅直接道:“是挺熟。方相收受北齐贿赂的证据是我和他联手拿到的。” (本章完) 第179章 秋芙回府 秋芙瞪大了眼:“你和薛大人联手?” “嗯。他追查到细作进了相府,就拜托在相府的我留意一下……”秋蘅说着和薛寒一样的说辞。 秋芙难以置信:“你就一个人潜入了奸相书房?不怕被发现吗?” “害怕。但想想奸相作的恶,就想赌一把。” “可要是赌输了,你就没命了!”秋芙还是难以理解。 见秋芙露出真切的担忧,秋蘅抿唇一笑:“当时没顾上想赌输的事。” 秋芙摇头:“这个薛大人,怎么能把这么危险的事交给你。我还以为他喜欢你,原来只是想让你帮他办事。” 这人不行,配不上六妹。 秋蘅默默放弃了为薛寒解释。 马车从角门进了永清伯府,停在二门前,秋蘅与秋芙一起下了车。 “这么冷的天陪我出去,张伯辛苦了,打壶酒暖暖身子。”秋蘅从荷包中摸出一颗金豆子,塞给张伯。 张伯吓一跳:“六姑娘,这,这,这——” 这打一缸酒都富余啊! “张伯收着吧。” 秋蘅笑笑,拉着秋芙往内走。 秋芙动作僵硬,憋了一肚子震惊,等守着二门的婆子热情如火把她们迎进去,已震惊到麻木。 她不在的这些日子,究竟发生了什么? “四姐,等会儿见。” 秋芙点点头,心弦紧绷走在原本熟悉的园子里。 这样冷的天,又临近晌午,园中不见什么人,这让她渐渐放松,到了住处取下帷帽,深深吐出一口气。 院中婢女以为看错了,结结巴巴:“姑,姑娘?” 秋芙定了定神,一边往屋中走一边问:“你们都知道我‘病’了吧?” 婢女紧跟在秋芙身边,紧张低头:“是……” 姑娘失踪这事一直瞒着,对外的说辞是生病静养。 进了闺房,看着几个神色慌乱的婢女,秋芙反而镇静了,吩咐道:“去千松堂禀报老夫人,就说我的病好了。” 千松堂中,老夫人看着走进来的秋蘅就气不打一处来:“又出去了?” “出去逛了逛。” “你就不能安分在家里待一日?” 秋蘅理直气壮:“在南边乡下的时候孙女每日漫山遍野跑,总闷在家里受不了。” 老夫人深吸一口气:“这是在乡下吗?你现在是大家闺秀,心怎么这么野!你说说你先前自作主张去相府,是不是白费功夫?” 说去讨好相府大太太,不是白受了一通罪。 老夫人如何不明白,讨好杨夫人那样的贵妇多不容易。 “也不是白费功夫,相府不是完了嘛。” 老夫人:! 这时婢女进来禀报:“老夫人,芙蓉居那边来报,说四姑娘病好了。” 老夫人:! 一连震惊后,老夫人暗暗掐了一把大腿,缓缓起身:“去芙蓉居。” 什么叫四姑娘病好了?四姑娘在哪儿呢? 老夫人匆匆赶往芙蓉居。 秋芙本以为去千松堂报信后祖母会喊她过去,没想到婢女禀报说老夫人来了。 她忙出去迎,就见老太太健步如飞走来。 看到秋芙,老夫人愣住了:“四丫头?” 秋芙本以为遭遇了这么多已足够坚强,拜下去时却控制不住哽咽:“祖母——” “你这是——”老夫人意识到外头不方便说话,拉着秋芙进了里边,屏退丫鬟婆子。 “六丫头——”老夫人顿了顿,“算了,你留下吧。” 她一直怀疑四丫头的失踪与六丫头有关。 老东西和老大两口子一心要把四丫头送去相府,老二、老三不像会插手的,孙辈几斤几两她都有数,唯有六丫头是个例外。 没了丫鬟婆子在,秋芙直接跪在了老夫人脚边:“祖母,我回来了……” 老夫人喉咙发涩,颤声问:“你这些日子去哪儿了?” 秋芙不由看向秋蘅。 秋蘅微微点头,鼓励她按商量好的说。 “我去了六妹朋友那躲着。” 老夫人看向秋蘅,神色复杂:“我就知道什么都少不了你。” 好的,坏的,这丫头是真能折腾啊! 虽然腹诽,老夫人嘴角却不由弯起:“蘅儿,你什么时候交的朋友,做什么的?” “就出去逛遇上了投缘的朋友,都是老实本分干力气活的。” 老夫人又问:“怎么把芙儿带走的?” “我朋友会翻墙。” 老夫人猛吸一口气,差点昏过去。 “这是老实本分?” “老实本分是指人品,翻墙是本领嘛。是我央求朋友翻墙来带走四姐的,祖母要怪就怪我,不要怪我会翻墙的朋友。” 秋芙哭道:“祖母不要怪六妹,应该怪我。” “怪你什么?” “怪我倒霉。” 老夫人气歪了嘴。 这两个死丫头! “罢了,念在结果是好的,我不想多说。但是蘅儿你好好想想,今日你朋友能翻墙救人,改日要是翻墙作恶呢?” “孙女也是了解朋友人品,加上四姐情况危急,才这么做的。不过祖母教训得对,以后我会考虑周全些。”知道老夫人心是好的,秋蘅不介意哄一哄。 老夫人气顺了不少,暗下决定回头就加强府中防卫,叮嘱秋芙:“记着,是祖母安排你出去躲着的。” 秋芙点头:“孙女记下了。” 老夫人又看向秋蘅:“蘅儿,你帮助姐妹是好的,但你祖父他们若知道了不一定觉得你好——” 秋蘅甜甜一笑:“是祖母送四姐出去的,和我没关系。” 她不在意大房那对夫妇对她有意见,但在人们看来,长辈安排出去躲着是靠谱的,而要是她安排的,就该疑心秋芙一个女孩子在外头的经历了。 府上知道秋芙失踪的不少,没必要让秋芙遭人揣测。 统一了说辞,老夫人很快把知情的都叫到千松堂,除了永清伯。 “芙儿是我安排出去的,我不想她好好一个姑娘去给人做妾,伯府也丢不起这个脸!”老夫人目光一一扫过众人,最后落在长子面上,“老大,你要怪就怪我自作主张,莫要怪到芙儿身上。” 秋蘅与秋芙对视一眼,听着老夫人“要怪就怪”这个说辞有些想笑。 秋大老爷忙拱手行礼:“母亲这话太让儿子汗颜了。儿子知道,您都是为了芙儿好。” 老夫人深深看着儿子,毫不客气:“我不单是为了芙儿好,更是为了你好。你有个当妾的女儿,脸上光彩吗?” “是,是。”秋大老爷尴尬应着。 “还有——”老夫人扯了扯嘴角,只觉畅快,“芙儿要真的由着你父亲安排进了相府做妾,现在岂不成了世人眼里天大的笑话?” 秋大老爷头更低了,心道还好父亲不在,不然多难堪。 老夫人却没打算就这么结束,端起茶杯润了润喉,终于把憋了多少年的话说出来:“你把你父亲的话当金科玉律,也不想想他真有能耐会白折腾这么多年?还不如蘅儿呢,才回家多久就去秋猎了,并得了今上称赞。” (本章完) 第180章 互殴 老夫人一句话,秋蘅立刻成了屋中最受瞩目的。 秋蘅微微垂眸,一副乖巧模样。 “咳,蘅儿确实出色,不是芙儿他们能比的。”秋大老爷完全顺着老夫人说。 不得不顺着说,事实就是相府彻底完了,当初要没有老夫人插手,伯府得不到一点好处不说,还会沦为人们茶余饭后的笑柄,甚至史上记下方相倒台都会顺带记一笔永清伯府卖女求荣。 “行了,我要说的就这么多,都散了吧。” 走到屋外,大太太赵氏就对秋芙说:“跟我回房。” 面对母亲的要求,秋芙面无表情:“女儿这些日子在外面吃不好睡不好,有些累了,想先休息一下。” “你——” 秋大老爷拦住赵氏发火:“算了,让芙儿先歇着吧。” 等回到住处,赵氏沉着脸抱怨:“老爷看到没,芙儿这是彻底怨上我们了。” “母亲自来最宠着她,宠得她气性大,等过些日子就好了。这个时候你和她计较什么,传到母亲耳中又要怪罪。” 赵氏红了眼:“她是我十月怀胎生的,怎么就一点不知体谅父母……” 秋大老爷叹口气:“相府如今这个结局,任谁都会觉得当时咱们那步走错了,没看母亲当众寒碜父亲么。” 这在以前是不可能的。 “我去父亲那边一趟,和他说一声芙儿回来了。” 这么冷的天,永清伯没出门,正窝在前院屋里喝闷酒。 方相这条路子没了,白巴结了这么久,窝火啊! “老伯爷,大老爷来了。” “请进来。” 看着走进来的秋大老爷,永清伯捏着酒杯问:“什么事?” “父亲,儿子来和您说一声,芙儿回来了。” 永清伯一下子坐直了身体:“什么时候回来的?这些日子她去哪儿了?” “就刚刚回来的……”秋大老爷声音不觉放低,“母亲说是她安排芙儿出去的……” “我就知道!”永清伯把酒杯往桌几上一顿,抓过厚衣裳穿好就往外走。 秋大老爷心知父母恐怕会一顿吵,默默回了住处。 千松堂里,老夫人吩咐大丫鬟春草:“把我那套粉玉头面送去冷香居。” 春草愣了愣,不确定问:“您陪嫁的那套粉玉头面吗?” “就是那套,颜色正适合小姑娘戴,一直压箱底也是浪费。”老夫人以平淡的语气道。 春草的心情却不平淡。 身为老夫人的大丫鬟,她可清楚老夫人对陪嫁首饰的爱惜,没想到最雅致的一套竟给了六姑娘! “愣着干什么,快去。”老夫人催了春草一声,心疼叹口气。 那丫头富裕着呢,随手打赏下人金豆子,寻常东西就显得她这个当祖母的小气了。 可她不能对六丫头救了四丫头没表示。 坑人的丫头,怎么这么有钱的。 春草抱着首饰盒往外走,对大步走来的永清伯屈屈膝:“老伯爷。” 永清伯径直走过,一挑帘子来到老夫人面前。 “芙儿果真是你送走的?” 老夫人眼皮也不抬:“嗯。” “我还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杨儿他们不是都不知道么。” “那是他们本来就不知道!”永清伯气得肉跳,“你瞒得真紧啊,看我那时候着急上火是不是还觉得高兴呢?” “是。” 老夫人痛快承认,永清伯反而愣了:“你说什么?” “我说看你为没卖成孙女着急上火,心里高兴。” 永清伯猛吸一口气,怒指着老夫人:“你失心疯了——” 一杯茶泼到了永清伯脸上,老夫人把茶杯一摔:“方家都家破人亡了,你还来寻我晦气,是伯府没跟着一起完蛋太闲了?” “你竟敢这样对我?”永清伯不可置信,连胡子上的茶水都忘了擦。 “那不然你把我休了。”老夫人一脸无所谓。 她怕老东西死了立刻没了爵位,老东西怕她死了耽误儿子们仕途。都不能弄死对方,那就没什么好怕了。 儿孙满堂的年纪,老东西还真能休了她? “你年纪越大,脸皮竟越厚了!”永清伯气得捶胸顿足。 老夫人翻个白眼:“没有你脸皮厚。” 门外侍立的丫鬟只听屋内一顿令人心惊肉跳的乒乒乓乓,然后安静了。 老夫人居高临下看着被她一脚踹到地上的永清伯,平复了一下呼吸:“伯爷不如把精力放在强身健体上,也好让咱家爵位长久点。” 连她一个半截身子入土的老婆子都打不过,真让人忧心。 冷香居中,芳洲把一整套粉玉首饰一一拿出摆在秋蘅面前,惊叹不已:“真漂亮啊。” 秋蘅莞尔:“等你将来出阁,把这套头面给你添妆。” “那怎么行,这是老夫人送姑娘的。”芳洲由衷为秋蘅高兴,“老夫人真心把姑娘当孙女待呢,等姑娘与薛大人成亲就能戴呀。” “说到哪里去了。”秋蘅从来知道自己脸皮厚,听了这话却不由心一跳,“明明说你呢。” “我?”芳洲摇摇头,“我不嫁人。” “为什么?”秋蘅好奇问。 “以前只想着找到仇人,如今大仇得报,我就想等过两年收一个喜欢做点心的徒弟,等老了让徒弟做点心给咱俩吃……”芳洲美滋滋说着打算。 “那也行,我最喜欢吃红豆糕,先教你徒弟做红豆糕……”秋蘅也畅想起来。 芳洲笑呵呵点头:“好。” “今日接四姑娘回来,路上遇到了方家男丁被流放,这种天气路上估计要死一半。” “活该。”芳洲啐一口,“不知道苏嬷嬷死了没。” “应该没死,回头我问问薛寒,看她被发卖到何处了。” 芳洲突然哭了:“姑娘,我真不敢想会有这样好的结果。” 秋蘅拍了拍芳洲,神态是骤然放松后的懒散:“事在人为,没什么不敢想。快想想以后收个什么样的徒弟,男徒弟还是女徒弟……” 这份难得的轻松只持续到第二日,就被宫中来人打破了。 “传永清伯府六姑娘秋蘅进宫觐见。” 秋蘅随内侍进宫去了,留给永清伯府上下无数疑惑。 (本章完) 第181章 奖赏 一旦与靖平帝有关,永清伯就格外敏感,连才和老夫人打过架都抛一边了,追去千松堂问:“蘅儿有没有和你说过什么?” 老夫人心里也七上八下,但在永清伯面前丝毫不露:“没说过。” “那好好的,今上怎么会传她进宫?”永清伯来回走动,焦虑不安。 “我怎么知道。” 永清伯脸色发黑:“这可是去面圣,你就不怕蘅儿有个差错,今上怪罪下来?” 老夫人睨他一眼:“蘅儿去秋猎那么久都没出差错,还得了今上夸赞和福王府一堆谢礼呢,她不比你行事有分寸?” “你就揪着方家那事不放了?”永清伯胸口发闷。 相府这一倒,显得他当时出昏招,倒让这老婆子抖起来了,真是气煞人。 可这么混吃等死,爵位就能传下去了? 目光短浅的蠢妇! 伯府上下各种猜测,陷入不安时,秋蘅见到了靖平帝。 与秋猎时相比,靖平帝稍稍胖了些,脸上挂着和善的笑。 “臣女永清伯府六姑娘秋蘅,见过陛下。”秋蘅行了礼,余光悄悄瞄了瞄。 薛寒也在,看来是为了奸相的事了。 “不必多礼。”靖平帝语气随和,能看出心情不错,“先前事多,今日才有时间传你进宫。朕听薛寒说,你那时潜入了方元志书房?” “是,当时臣女就在相府,薛大人借着吊唁方三公子的由头与臣女见了一面,说方元志与北齐细作有来往,拜托我多加留意。臣女一听堂堂丞相竟与齐人勾结,若不揭发他的罪行将来定有大祸,就悄悄潜入他的书房,想看看有没有证据,没想到亲眼瞧见了他打开密室……” 靖平帝听得入神,忍不住问:“你一个小姑娘,就不怕吗?” 秋蘅嫣然一笑:“当时只想找到方元志通敌证据,忘了害怕了,就像秋猎的时候引走黑熊也忘了害怕一样,倒是过后才越想越怕……” 靖平帝听感动了,侧头对立在一旁的薛全笑道:“小小女子这般奋不顾身,比那些祸害国家的蠹虫强百倍啊!” 薛全跟着笑:“陛下说得是。” “有功当赏,有过当罚。秋蘅,你在揭发方元志罪行上功劳不比薛寒小,朕要好好奖赏你。” “谢陛下厚爱,臣女一时不缺什么,揭发卖国贼人也是身为大夏子民应当做的。” “话是这么说,可真正不顾自身安危这样做的有多少人?朕若不赏你,岂不寒了忠君爱国之人的心?”靖平帝不赞同摇摇头。 秋蘅微微低头,一副乖顺模样。 靖平帝不由笑了。 小姑娘脸皮薄,不好意思要赏赐。 沉吟一番,靖平帝摸了摸胡须:“朕记得秋猎时你引走黑熊救下容宁郡主就没要奖赏,而是暂记下。如今又有揭发方元志勾结齐人的功劳,那便二功合一……这样吧,永清伯府的爵位是不是到你祖父这一辈就止了?” 两件功劳加起来,换家中爵位再传一世虽然还差了点,可方家这一抄,国库和他的私库得到的实在太多了。 他身为一国之君,对这样有勇有谋的小姑娘大方些也无妨,还能让臣民看一看忠君为国的好。 靖平帝颇满意给出的这个奖赏。 秋蘅却眉一拧。 要让只顾利益,不知廉耻的永清伯突然实现梦寐以求的心愿,得以袭爵? 这不是给她赏赐,是给她添堵吧。 “怎么,不喜欢这个奖赏?”靖平帝瞧着秋蘅反应,不由错愕。 一旁薛全也很好奇。 传承爵位不是永清伯府做梦都想的事么,这丫头怎么这个表情? 秋蘅面露迟疑:“臣女长在乡下,不太懂这方面的事。陛下的意思,是要奖赏永清伯府爵位再传一世,以后臣女的大伯会继承爵位,成为永清伯?” “是这样……”靖平帝点着头,明明这话一点错没有,却突然觉得怪怪的。 “原来如此。”秋蘅恍然,“那臣女大伯知道这个好消息,定会欢喜极了。” 靖平帝心头一动,知道哪里不对劲了。 秋六姑娘的父亲并非永清伯嫡长子,这沿袭爵位的奖励对她来说并不实惠。 想明白后,靖平帝心情有些复杂。 这丫头和那些以家族为重的女子完全不一样啊,甚至还敢在他这个一国之君面前表露出来。 胆子够大,心也够野。 靖平帝本以为自己不喜这样的人,可看下方少女亭亭而立,神色坦荡,忽觉很有意思。 “看来秋六姑娘不喜欢这个奖赏。” “臣女不敢。” “这有什么不敢,说说你怎么想。” 秋蘅垂眸:“臣女说了,怕陛下生气。” 靖平帝呵呵一笑:“朕岂是那么小气的人,你说便是。” “臣女万分感恩陛下的肯定,陛下想赐下奖励……能奖赏臣女吗?” “奖赏你?”靖平帝一时没反应过来,“朕不就是要奖赏你吗?” 薛全却一下子明白了秋蘅的意思,看着她的眼神顿时一变。 这个秋六姑娘,真是出人意料。 少女微微抬眸,目光有神,掷地有声:“奖赏臣女,无关他人。” 她不稀罕奖赏。但若一定要给,她立功劳,她瞧不上的人得奖赏,岂不可笑。 靖平帝这才明白了,然后就是错愕。 想不到,他真的没想到。 对啊,他可以奖赏秋蘅本人! 与其让永清伯府爵位多传一世,引得和永清伯府差不多境况的府上蠢蠢欲动,何不直接封赏秋蘅。 女子受封不存在爵位传承,无非就是发些俸禄,赏些良田,麻烦事少多了。 “哈哈哈,是朕不够周全。”靖平帝朗声笑着,望着秋蘅的目光满是欣赏。 会为自己争取,还为他减少麻烦,这样的姑娘真是难得啊,不怪薛寒——靖平帝在心中默默补充:还有那个林乘风,哦,还有崔家那小子都喜欢她。 补充完毕的靖平帝心如止水:“你两立大功,又是康郡王义女,朕就封你为——秋蘅,你说长在南边乡下,是什么县?” “臣女从随云县而来。” “好,朕就封你为随云县主,赏金百两,玉如意一双……” “臣女秋蘅,叩谢圣恩。” (本章完) 第182章 永清伯惨遭打击 册封的圣旨是随秋蘅一起到了永清伯府的。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永清伯府六姑娘秋蘅,于秋猎时孤身引走黑熊救下容宁郡主,轻生重义,勇气可嘉;为揭发罪臣方元志罪行,力助皇城使薛寒拿到方元志通敌证据,忠君爱国,为君分忧……特封为随云县主,赏黄金百两,玉如意一双……钦此!” 传旨官宣读完圣旨,乌压压跪了一地的人犹如泥塑,一个个都傻了。 秋蘅举起双手,朗声道:“臣女秋蘅接旨,叩谢圣恩。” 传旨官把明黄圣旨郑重交到秋蘅手中,笑道:“恭喜县主。” 秋蘅回礼:“多谢大人。” 永清伯如梦初醒,步伐不稳冲到传旨官面前:“大人,舍孙女真的被封为县主了?” “圣旨都接了,岂能有假?” “这,这是怎么回事?”永清伯犹不可信。 传旨官一笑:“伯爷问随云县主便是,具体的下官也不清楚呢。” “多谢,多谢。”永清伯明明没饮酒,却有种喝多了的眩晕感,仿佛自己不是踩在实地上,而是踩在棉花上。 还是老夫人猛掐一下胳膊,吃痛恢复了冷静,吩咐身边嬷嬷给传旨官一行人一一塞了谢银。 传旨官一行人很快离开,留下黄金等赏赐,至于县主所需的衣冠服饰,就要过一段时间才能制好了。 院中依然针落可闻,众人全都呆呆望着秋蘅。 “蘅儿,你助皇城司拿到了方——奸相通敌证据?”永清伯死死盯着秋蘅,难以置信问。 面对这么多道充满好奇的目光,秋蘅淡定点头:“嗯。” “你怎么做到的?”永清伯不觉拔高声音。 老夫人扫一眼左右,皱眉提醒:“别在院子里说,有什么进屋问。” “对对对,进屋去。” 三房人都挤进了千松堂,剩下一群仆从好奇得抓心挠肺,想掉眼泪。 屋里挤啊,在院子里说怎么了! “蘅儿,这到底怎么回事,你在相府做了什么?”一进屋,永清伯迫不及待问。 “就是薛寒发现北齐细作去过相府,正好知道我在相府,就借着去吊唁方三公子的机会拜托我留意一番……”秋蘅再一次搬出这套说辞。 老夫人抓住重点:“薛寒去相府见你,是为了让你帮他找证据?” 不是因为想见六丫头? 秋蘅顿了一下,只能顺着这话说:“对。” 老夫人一拍桌子:“这个薛寒,怎么能让你做这么危险的事!” 她以为的少年慕艾,闹半天是找帮手?六丫头的安危丝毫不在乎? 老夫人瞥永清伯一眼,无声冷笑:比起情爱,男人果然都更重利益。 “薛寒只是让我留意一下,潜入奸相书房是我自己的主意——” “还为他辩解!” 永清伯不满瞪老夫人一眼:“富贵险中求,蘅儿要没立下这么大功劳,怎么会被封为县主?” 县主啊,郡王之女才能有的封号,这要是换成伯府袭爵——永清伯一激灵,反应过来了。 不对啊,之前六丫头不是说,用秋猎时救下容宁郡主的功劳换伯府上下不得为难她那个叫芳洲的丫鬟吗? 他还憧憬着等有合适机会,借着今上对六丫头许诺的奖赏传承爵位呢。结果两件功劳合一,直接封六丫头为县主了? “祖父怎么啦?”秋蘅笑吟吟问。 永清伯到嘴边的质问咽了下去。 罢了,这是今上的安排,还能说什么? 也行吧,他们这样的人家出一个县主也算光耀门楣了,等过年时就把此事记入族谱。 永清伯这么一想又开心了,决定等会儿出门喝酒。 闷在家里,无异于锦衣夜行。 “六丫头,我知道你胆子大,可没想到你胆子这么大!你就没想过要是被发现了怎么办?到时别说拿到证据,你性命都会不保!”老夫人气得不轻,一指秋三老爷,“别人不说,你就不想想你爹?自从你回来,你爹高兴得酒都不多喝了,都有人模样了……” 秋三老爷:? “祖母。”秋蘅唤了一声。 “嗯?” “除掉方相这等奸佞的机会摆在眼前,很难放弃啊。您想想,方家倒了少祸害多少人。” 老夫人想到被逼的秋芙,惨死的刘氏女,家破人亡的颜家,沉默了。 “今上赐的黄金还在外头呢,我先把那些御赐之物搬去冷香居。” “蘅儿,爹帮你搬。” 看着秋三老爷跃跃欲试的表情,秋蘅微微抽了一下嘴角。 倒也不必亲自搬…… 秋三老爷可不这么想:“百两,爹搬得动!” 一群人浩浩荡荡前往冷香居。 芳洲驾轻就熟安排人归置东西,秋萱姐妹把秋蘅围在中间,问着她在相府的事。 “六妹妹,你真勇敢啊,要是换了我,只会吓得哭鼻子。”秋莹像是才认识秋蘅,拉着她左看右看。 秋芸好奇问:“六妹,成为县主会有俸禄吧?” “当然了。”秋芙心情飞扬,莫名高兴,“就像祖父一样,每年都有爵俸。” “真好啊。”秋芸喃喃。 千松堂中冷清下来,老夫人才想起昨日她数落秋蘅自作主张去相府是白费功夫,秋蘅说的话。 那丫头慢条斯理说:“也不是白费功夫,相府不是完了嘛。” 原来这个“不是白费功夫”是实打实的,竟然到今日受封了县主才说,怎么这么沉得住气的? 老夫人感慨万千时,永清伯出门炫耀,遭遇迎头一击。 “令孙女封了县主?恭喜恭喜。伯爷啊,咳,我听说——” “听说什么?”永清伯见对方神色不对,有些莫名。 “咳咳,听说啊,今上本来想要奖赏贵府爵位再传一世,结果呢——” “结果?” “令孙女请今上奖赏她自己……” 永清伯如遭雷击,呆呆望着对方开开合合的嘴。 这么一张嘴,怎么能说出这么难听的话? 骗他的吧?一定是骗他的! 永清伯失魂落魄回到伯府,嘶声道:“把六姑娘叫来!” 很快去传话的婢女回来禀报:“老伯爷,六姑娘去老夫人那里了。” 永清伯咬了咬牙,拔腿就往千松堂去了。 《逢春》简体上市了,非常巧合和《辞金枝》同一个月出版(咳,显得打广告频率过高……),感兴趣的书友可以关注一下。感谢订阅、投票、打赏的书友,平时为了不影响大家阅读不怎么写作话,但打赏和投票的书友在后台都能看到,十分感谢,铭记在心。 (本章完) 第183章 撕破脸 快到用晚饭的时候了,老夫人为秋蘅高兴,特意吩咐厨房多做几道好菜,把在家的孙辈们都喊了来。 屋外天寒地冻,屋内暖意融融,一边坐着秋枫、秋松两个孙儿,一边坐着秋萱、秋芸、秋芙、秋莹、秋蘅五个孙女。 老夫人许久没有这么轻松了,看一眼完全瞧不出得意神色的秋蘅,笑道:“蘅儿以后是有封号诰命的了,做什么都有了底气。你们也要以蘅儿为榜样,自强自立。” 秋萱几人纷纷应是。 秋松好奇问:“六姐,县主也是爵位吗?” “也是。” “那每年都会发钱?” 秋蘅点头:“会有岁禄。” “那你和祖父谁的岁禄高啊?” “这个——”秋蘅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毕竟在见到靖平帝之前从没想过还能混个县主当当。 老夫人拧眉:“松儿,你小小年纪好奇这个干什么?” 秋松一脸羡慕:“就是想知道六姐多有钱。” “好好读书,走上仕途,你也会很有钱。”老夫人趁机鼓励孙儿,“比如那奸相,年俸可达万贯,公侯可比不上……” “哇!”秋松震惊张大嘴巴,扭脸握住秋枫的手,“二哥,你可要好好读书啊,我才从书上看到的,苟富贵,无相忘!” 他自己是指望不上了,秋枫读书好,看来以后不能再欺负二哥了。 这么想着,秋松悄悄瞄秋蘅一眼。 其实自从见到了六姐的本事,他好久没欺负二哥了,不敢咧。 老夫人听得脸色发黑。 这个混小子,身为长房嫡孙,只知道玩! 秋枫震惊喃喃:“奸相俸禄那么高,竟还收受北齐贿赂,实在是罪不容诛……” 母亲早逝,父亲酗酒,这样的成长环境下,秋枫是懦弱的,也是早慧的。这个马上要十二岁的少年在这如置春日的屋子里,深刻意识到了令奸相伏法是怎样的功绩。 六姐真了不起啊。 小少年看着秋蘅,真心实意想。 永清伯就是在这样其乐融融的气氛中闯进来的。 他双目充血,犹如一头随时要发狂的野兽。明明每个人都知道他是一家之主,可就是不约而同生出了“闯”这种感觉。 紧张,不适……种种情绪迅速笼罩秋萱等人心头。 老夫人皱眉:“伯爷不是出去喝酒了?” 喝多了跑她这里来耍酒疯? 永清伯对老夫人的话充耳不闻,直直盯着秋蘅,一开口酒气喷出:“秋蘅!” “祖父。” 永清伯可不会被眼前少女这副乖巧模样蒙蔽了,冷冷道:“随我出去说。” 老夫人把茶杯往桌上一放:“有什么话就在这里说。” 老东西明显喝多了,想借着酒劲儿干什么? 永清伯看都不看老夫人一眼,盯着秋蘅的眼神能冒火:“随我出去!” “祖父有话就在这里说吧。”秋蘅淡淡道。 瞧着永清伯这副天塌了的样子,秋蘅大概猜到了原因:看来是听说靖平帝本来的打算了。 消息似乎传得过于快了些…… 秋蘅心念急转,面上仍云淡风轻。 “好。”永清伯扫孙辈们一眼,最后定定看着秋蘅,“六丫头,今上是不是本来想奖赏永清伯府爵位再传一世?” 这话一出,众人表情各异,视线全都落在秋蘅面上。 “今上确实问了永清伯府爵位是不是就到祖父为止。” 永清伯愣了一下。 他虽这么问,却没想过秋蘅会如此痛快承认。 得到肯定的答案,永清伯目光凶狠,似要择人而噬,咬着牙一字字问:“那为何最后成了册封你为县主?” 被如此盯着的少女嫣然一笑,神态自若:“我和今上提的呀。” “你凭什么这么提?”永清伯伸手指着秋蘅,恨不能上手撕了她,“你知不知道爵位对伯府多么重要?你知不知道一损俱损,一荣俱荣?” 秋蘅平静对上永清伯通红的眼,微微扬起了下巴:“这些我倒是知道。不过——” 她顿了顿,格外理直气壮:“这是今上给我的奖赏。今上问我想要什么,我想要奖励自己有错吗?祖父为何这么生气?” “自私!不孝!混账!”永清伯一声比一声高,不知是破音还是如何,听着竟有些哽咽了,“你就不为伯府想想吗?啊?就不为伯府想想?” “祖父,您还是消消气,要是您对今上赏赐不满的消息传出去,多不好。” 秋蘅不紧不慢倒了一杯茶,递过去:“您再生气,也要为伯府想想啊。” 曾经的装乖卖巧,是不得不在这伯府谋一处立足地。而今县主封号到手,有的人就没必要太惯着了,比如永清伯。 “你——”永清伯滞了滞,劈手接过茶杯,任由茶水溅出来。 他很想连茶水带杯子一起砸到秋蘅脸上,可毕竟没喝醉,理智勉强还在。 这贱丫头说得对,他再不满也不能传到今上耳里去。 可实在咽不下这口气! 永清伯环视一众孙辈,长叹一声:“六丫头,你就算不顾我这个祖父的心情,就不为这些兄弟姐妹考虑一下?” “兄弟姐妹?”秋蘅瞥一眼秋松,“祖父是指三弟么?” 爵位传承无望,损失最大的就是大房一家。 触到少女凉凉眼神,秋松一下子弹起来,声音贼大:“六姐做得对!” 糟糕,六姐为什么那样看他? 不怕不怕,现在是寒冬腊月,没有蛇——没有蛇六姐也很可怕啊! 小胖子快哭了,暗戳戳埋怨永清伯:祖父好端端提兄弟姐妹干什么。 永清伯气个倒仰,狠狠瞪老夫人一眼:“你护着这个丫头,那个丫头,真有好事了,哪个记着为这个家着想了?松儿不是你最疼的孙儿么——” 怎么还有我? 秋松一个激灵,忙打断永清伯的话:“祖父,祖母说了,书读得好当大官,俸禄比您高多了,孙儿可以好好读书!” 永清伯捂着心口晃了晃,差点背过气去,一时间看到的一张张脸都有些模糊了。 老夫人这才开口:“伯爷喝多了,就回去好好歇着吧。” (本章完) 第184章 雪落 永清伯火气没撒出来,还见到了孙女自私恶劣的真面目,大受打击之下胸口发闷,胃里翻腾,一张嘴吐了出来。 孙辈们不敢捂嘴,屏气愣愣看着毫无体面的祖父。 老夫人厉声道:“扶老伯爷回房!” 两个健壮仆妇进来把永清伯带走,地上狼藉由婢女忍着恶心清理。 这顿饭是吃不下去了,老夫人黑着脸让孙子孙女们散了,只留下秋蘅去了里屋。 “祖母。” 老夫人看了秋蘅一会儿,叹口气:“你祖父那些话,听听就算了,你不必有负担。” 秋蘅眸光微闪。 府上都知道老夫人偏疼秋松,今日永清伯这么一闹,还以为老夫人会埋怨她。 当然她不怕被埋怨,只是有些意外老夫人的态度。 “阿蘅啊。”老夫人目光复杂,看着眼前少女。 过了这个年也不过十六岁,怎么这么有想法呢? “祖母没想到,这个县主之位是你向今上要来的。你就不怕今上生气?” 雷霆雨露皆是君恩,天子赏赐还能挑拣的? “今上看起来是真心要赏我,我才敢提要求。” 老夫人仍觉不可思议:“你是怎么想到自己呢?” 秋蘅微微偏头:“不该想到自己么?” “不是不该……” 正常女子听到今上要奖赏家族爵位传下去,已是高兴疯了,哪会想到其他。 哦,这丫头不正常,是乡下长大的。 老夫人心中感慨万千,摆摆手:“回去歇着吧。” “孙女告退。”秋蘅福了福,走了几步回头,“祖母也生我的气么?” 她可以不问的,可与老夫人相处这么久,便有了期待。 老夫人沉默半晌,叹道:“要是你放弃了伯府再传承三世而只顾自己,祖母确实会生气。但现在么——” 老太太视线投向窗子。 窗子糊了纱,模模糊糊,就好像永清伯府一些人对袭爵的念想。 “传一世又如何呢?不过就是到你大伯为止,到时候又是不甘心,不死心,徒劳挣扎。” 最可怕的是把人变成鬼,亲人不似亲人。 丈夫如此,长子能看出来也是如此,她受够了。 “大夏官员俸禄丰厚,没了传承爵位的奢念,专心在读书上,说不定更有出路。”老夫人笑笑,“去吧。” “孙女告退。”秋蘅脚步轻松走了。 秋萱没有回房,去了二太太兰氏那里。 “萱儿用过晚饭了吗?”看着明年就出阁的女儿,兰氏怎么都看不够。 “在祖母那里吃了一半,祖父来了……”秋萱讲了千松堂中发生的事。 兰氏听得嘴角翘起:“难怪你祖父这么生气。” “娘——”秋萱挽着兰氏胳膊,“我到现在还觉得震撼。要是我面对今上,听今上说要奖赏家里,早就喜出望外,哪会想到其他……” 根本到不了在自己和家族之间选择这一步。 兰氏抚了抚女儿的发:“萱儿,你马上要出阁了,以后会为人妻,为人母。但你永远是娘的女儿,娘有私心,希望你以后能像你六妹那样,在不伤害旁人的情况下,多为自己想一想。” 六姑娘一定被她的养父母养得很好。 秋萱轻轻点头:“娘,我知道了。” 秋芙在回去的路上,提醒秋芸和秋莹:“今日这事不要和父亲、母亲说。” 让他们知道了,定会怨上六妹。 秋芸迟疑道:“我们不说,三弟恐怕也会说的。” “反正我们别说。”秋芙心知管不了秋松,不由泄气。 姐妹三人分开后,秋芸想了又想,悄悄去了大太太赵氏那里。 父亲、母亲早晚会知道的,那不如她先告诉嫡母,也好争取一些嫡母的好感。 大姐在宫中,与嫡母关系冷淡,四妹和嫡母闹僵了。当母亲的,总需要一个乖巧听话的女儿。 “见过母亲。” 赵氏淡淡问:“不是请过安了,怎么这时候过来了?” 本来就心情糟,看到庶女就更影响心情了。 “刚刚在祖母那里用饭,祖父过去了……” 听秋芸说完,赵氏脸色铁青,勉强维持着冷静赏了秋芸一件首饰让她退下,打发人去请秋大老爷。 秋大老爷过来后就问:“什么事啊?莫非父亲、母亲又打起来了?” 他真没想到,他都能当祖父的年纪了,双亲开始打架了,动手的那种。 “不应该啊。今日蘅儿受封县主,父亲、母亲心情应该都不错。” 赵氏冷笑:“还蘅儿呢!我可听说,今上本来要奖赏咱们伯府爵位多传一世,结果秋蘅不乐意,要今上赏她自己,这才封了她为县主。” 秋大老爷脸色骤变:“当真?” “老伯爷为此专门去了千松堂,秋蘅亲口承认的……”赵氏把秋芸说的道来。 “这个秋蘅,她怎么敢!”秋大老爷气得在屋中打转。 赵氏心中呕血,语气也差:“先前秋蘅有出息,老爷总说受益的最终还是咱们大房,结果呢?” “这时候就不要说这种风凉话了!”秋大老爷怒道。 “那老爷能如何?去打秋蘅一顿吗?她现在可是县主了,真要计较起来,咱们见了她都该行礼。” 秋大老爷往椅子上一坐,气得捶了一下胸口。 不管永清伯府众人是何心情,随着秋蘅受封县主的消息传开,邀请她小聚的帖子如雪花纷纷而来。 秋蘅第一个要去的就是康郡王府。 因为与康郡王妃的义女关系,出于礼节,老夫人第一时间打发人去康郡王府送了信儿。 出门这日,下雪了。 雪花如絮,漫天扬洒,落到地上渐渐堆积,如铺了无边无际的银毯。 “祖母,康郡王府我自己去吧,下雪天路滑。” “你祖母还没老得动不了。”老夫人白秋蘅一眼,大步走向停在二门处的马车。 秋蘅无奈摇摇头,忙跟上去扶着老太太。 康郡王府中,冯采月姐妹也随母亲长春侯夫人过来了,一听秋蘅到了全都跑了出去。 长春侯夫人哭笑不得:“采星就罢了,采月挺稳重的性子,不知道怎么就跳脱了。” 康郡王妃笑笑。 她可太知道了,她这个义女,但凡年纪小点的沾上就不正常。 (本章完) 第185章 头疾 秋蘅扶着老夫人往内走,就见嘉宜县主和冯采月姐妹快步迎来。 世子凌云落在最后,眼里噙着浅浅笑意。 “老夫人。”三人到了近前向老夫人问好,然后就把秋蘅围住了。 “阿蘅——不对,应该叫随云县主了。”冯采星俏皮眨眨眼,“是不是要行个礼才对?” 冯采月也忍不住仔细打量秋蘅:“阿蘅,你怎么这么厉害啊!” 嘉宜县主的开心就简单多了:“最近我研究出了新香,正想请你来呢。” 说话间进了屋中,康郡王妃与长春侯夫人招呼老夫人落座。 “义母。”一见康郡王妃,秋蘅语气轻快喊了一声,“好久没来看您了。” 一旁长春侯夫人不由看了康郡王妃一眼,目露疑惑。 姐姐一提秋六姑娘就是便宜义女,现在瞧着关系还挺好。 康郡王妃默了默,露出温和笑容:“是有些日子没看见阿蘅了,该常来的。” 这才秋猎回来多久,就干出这么惊天动地的事来。 与少年人听了秋蘅夜探奸相书房的事迹后好奇钦佩不同,康郡王妃只觉头疼。 一个小姑娘,怎么这么能搅风搅雨呢,稍微安分点不行吗? 是,受封县主会让无数人羡慕,也为家族增光添彩,可郡王府不缺这些,只求别被这丫头的能折腾带累了。 秋蘅扬唇:“那我以后常来看义母。” 康郡王妃轻轻抽了一下嘴角,转移话题:“看你们几个都坐不住了,先去玩吧,等会儿回来吃饭。” 秋蘅被拥在中间出去了。 “阿蘅,咱们去园子里的暖阁吧,窗外就是成片的腊梅,开得正好。”嘉宜县主提议道。 秋蘅自是没意见。 走了一会儿,冯采星回头,问不紧不慢走在后边的凌云:“表哥,你和我们一起吗?” “我去园中赏花。” 嘉宜县主直接戳破兄长的心思:“阿蘅好久没来,大哥想和阿蘅说说话就来暖阁。这么冷的天去赏花,冻病了怎么办?” 冯采星噗嗤一笑。 凌云神色自若走近:“确实想和阿蘅聊一聊。” 几人进了暖阁,阁中温暖如春,窗外腊梅怒放,幽幽香气透过漫天飞舞的雪花袭来。 冯采月轻嗅一口:“在这里都不用焚香了。” 冯采星对花啊香啊没什么兴趣,拉着秋蘅问:“阿蘅,你当真一个人潜入了奸相书斋啊,不怕被发现吗?” 秋蘅应付着冯采星的好奇心,忽听凌云问:“薛寒找你帮忙的?” 秋蘅对这个问题已经有经验了,熟练点头:“嗯。” 凌云皱了皱眉。 秋猎时少年越众而出,在今上面上表明心意替阿蘅解围的情景还历历在目,为何又如此放心置阿蘅于危险之中? 是人心难测,还是另有隐情? 尖锐疼痛传来,凌云听到嘉宜县主的惊呼:“大哥,你又头疼了?” 凌云眼神恢复清明,因骤然来袭的疼痛,脸色苍白如雪。 秋蘅收起轻松笑容,担忧望着凌云:“凌大哥头疼的旧疾犯了?” 之前凌云去南边静养,就是因为头疾,才有了与秋蘅的结识。 “没事——” 嘉宜县主却道:“其实秋猎的时候大哥就犯了,那次还很严重。” “嘉宜,不要乱说。”凌云严肃道。 嘉宜县主怔了怔。 兄长鲜少这般重的语气,是怕阿蘅担心? 秋蘅确实很担心:“秋猎时就犯了?有没有请大夫?” 凌云显然不愿多聊这个话题:“没有你们想得那么严重,就是偶尔睡不好时头疼了几次。我身体如何心中有数,你们不要让母妃知道了担心。” 嘉宜抿了抿唇,没了玩乐的心情,闷声道:“知道了。” “姨母那里也不要多话。” 冯采月和冯采星对视一眼,忍着担忧点点头。 “凌大哥,先前我祖父夜不能寐,也头疼得厉害,用了我制的安神香缓解许多,等回去我让人送些来你试试?” “好。”凌云一口答应,面露歉然,“扫了你们的兴致。” “表哥这是什么话。”冯采星白凌云一眼,又问,“那过两日你还去汤泉吗?” 凌云笑道:“不影响。” 嘉宜县主便对秋蘅解释:“过两日我们随母妃去西郊汤泉小住,正要给你送帖子,就收到了贵府老夫人的信儿。” “西郊汤泉?”秋蘅想到了前些日子薛寒带她去的地方。 冯采星接话:“不远,出了西城门不久进山就到了。那里的泉水常年温热,特别适合冬日去玩,阿蘅一起去吧。” 秋蘅没有立刻应下。 这个时间过去,就要与这么多人一起过十五了,她发作起来有温泉水虽没那么受罪,却不方便。 “去吧去吧,这到处天寒地冻,湖水都结冰了,去那里泡个汤泉多舒服。” 冯采星这么一劝,倒是提醒了秋蘅,京城的隆冬湖面会结冰! 她在后世的都城林州,每次发作时并不会遇到这个问题。 想想她砸开结冰的湖面跳进去,发作还没过去呢又结冰了,连她都冻上的情景,秋蘅就知道这个汤泉是要考虑一下了。 “是……一起泡?” “阿衡你是害羞啊?”冯采星莞尔一笑,“有大池子可以一起,也有单人的……” “那我也去玩玩。” 回到康郡王妃那里用饭的时候,康郡王妃也提起来:“阿蘅,嘉宜她们和你说了去汤泉的事了吧?” 秋蘅点头。 康郡王妃客气邀请老夫人:“老夫人一起去松快松快?” 老夫人心知是客套话,笑着拒绝:“我一把老骨头就不去凑热闹了,坐车时间一久都嫌颠。就是蘅儿这丫头性子跳脱,怕给郡王妃添麻烦。” 郡王妃心道老太太倒是挺了解自己孙女,面上却一点不露:“老夫人过谦了,阿蘅行事挺有分寸的。” 一顿饭宾主尽欢,回去的路上老夫人心情有些沉重:“我原以为怎么也要过了这个年,没想到你又要出门了。阿蘅啊,这次你得向祖母保证,可不能再惹出事了啊。” “不会的,我——” 秋蘅刚开口,马车突然停下了 (本章完) 第186章 同淋雪 老夫人一激灵,眼皮子猛跳:“出什么事了?” “老夫人,是薛大人。” 秋蘅一听便要去掀车窗帘,被老夫人按住手并推远了些。 薛寒等在车外,就见车窗帘掀起,露出老夫人面无表情的一张脸。 “老夫人。”薛寒客气问好。 老夫人淡淡问:“薛大人有事吗?” 薛寒眼底闪过错愕。 老夫人对他的态度有些奇怪…… 没时间多想,薛寒笑道:“晚辈以为车中坐的是六姑娘,就想和她打个招呼。” “哦,六丫头啊,她在家里呢。”老夫人板着脸道。 薛寒视线默默从车窗口露出的那抹茜红移开,冲老夫人拱手:“打扰老夫人了。” 老夫人微微点头,车窗帘落下来。 薛寒站在一旁,目送马车缓缓驶动向前,陷入了沉思:发生什么事了吗,老夫人不让他见阿蘅,一副想打他的样子。 这般猜测着,薛寒想见秋蘅的心思更迫切了。 车厢中,秋蘅想探头看,被老夫人拍了一下:“你给我坐好了。” 秋蘅坐直,笑吟吟问:“祖母为何骗薛寒啊?” 老夫人闭眼,深吸气,再睁开:“那能叫骗吗?那是让他好好反思一下。” 见孙女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老夫人更来气:“薛寒要是特别在意你,就不会让你去盯着奸相。他这么做,就说明在他心里立功比你重要。” “他是职责所在。”秋蘅默默对薛寒说了声抱歉。 这口锅只能让他背了。 “他尽职没错,但不该把你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姑娘扯进来,尤其还口口声声说心悦你的情况下。”老夫人伸手点了点秋蘅额头,恨铁不成钢,“你脑子清醒点儿,别瞧着他长得好,前程好,就全心全意扑他身上,被人卖了还给人数钱。” “知道了,那以后我就把他当普通朋友。” 老夫人一滞,但见孙女一副无所谓的表情,又觉得不行:“咳,也不必急着做决定。” “祖母的意思是?” “再观察观察。但得让他知道,他那么做不厚道。咱们要是毫无反应,他下次说不定更过分。” “祖母睿智。” 老夫人满意了,回到先前的话题:“你保证去汤泉别再惹事。” “祖母放心,绝对不会惹事的。”秋蘅信心十足。 近期最重要的事顺利完成,下一步还没开始,只是去泡泡汤泉而已。 永清伯府到了。 秋蘅搀扶着老夫人来到千松堂门口:“祖母,我回冷香居了。” “去吧。” 离开千松堂,秋蘅直接出了伯府,没走多久就看到了薛寒。 雪未停,少年没有撑伞,任由雪落在衣袍上。 同样没撑伞的少女跑过来:“你就在这干等着啊,要是我没来呢?” 薛寒轻笑:“我看到你在车里了。知道我找你有事,肯定会出来的。” “什么事?” “去茶楼说吧。” 秋蘅微微抬头,呼出白气:“薛寒,你冷吗?” 薛寒如实道:“我不冷。” “我也不冷。”秋蘅弯唇,“这雪虽一直下,但并不大,我们去青莲湖边走走吧。” 也好看一看,寒冬腊月的青莲湖是什么样的。 薛寒有些迟疑:“一直淋雪,着凉了怎么办?” “你要怕着凉,那就去茶楼吧。” 少年无奈叹气:“阿蘅,我说你。” 秋蘅反应过来,不由莞尔:“我不会着凉,那走吧。” 薛寒还在原处,望着少女单薄的背影,如突然飞来一只蜂子,在他心尖轻轻勾了一下。 不是剧烈的疼,却直达心底。 要经历多少难,阿蘅才会这样反应。她好像完全忘了世人眼中女子是要被照顾的。 “薛寒?”秋蘅走了几步,见他未动,疑惑喊了一声。 薛寒快步跟上:“来了。” 二人先是走着,渐渐加快脚步,最后跑起来。 青莲湖畔空无一人,残荷沉寂,湖面平滑如镜。 秋蘅望了一眼,叹气:“果然要结冰了。” “下雪了,要是持续两日就会结冰——”薛寒一顿,看着秋蘅的神情严肃起来,“阿蘅,你不会还想着跳青莲湖吧?” “没有啊,也不一定会发作……” “这个十五,你的怪疾定会发作。”少年语气笃定,对上那双明眸,一字字道,“方元志死了。” 秋蘅心头一震。 原来,薛寒已经洞悉了这个秘密。 “去西郊汤泉吧,我登门去和老夫人说——”薛寒想想刚刚街上老夫人的反应,觉得这条路可能有点难,“老夫人好像对我有些不满。” “嗯……祖母觉得你安排我盯着奸相,说明你对我的利用大于喜欢。” 不算秋猎那次,其实到现在薛寒也没亲口说过心悦她。别说真相不是那样,就算是薛寒拜托她盯着奸相,她也不觉得有什么。 事实上,她本来就不知道自己在薛寒心中有几分重。将来若与薛全对立,薛寒如何选择仍是未知。 薛寒听了秋蘅所言呆了呆,露出个哭笑不得的表情。 当时商议时他就说哪里好像不对劲,原来是这里! 秋蘅被他的反应逗笑:“过两日我是要去西郊汤泉,今日去康郡王府约好了。” “到时方便吗?” “问过了,有一人泡的池子。” 薛寒松口气:“那就好。” 本来对约阿蘅出门还有几分信心,现在没有了…… “薛寒,你就是说去汤泉的事吗?” 薛寒沉默了一下。 细雪在二人间无声飞舞,洁白轻盈。 少年问出盘旋在心头多日的疑惑:“阿蘅,你为何要对付方元志、袁成海他们?” 秋蘅抬手,任由雪花落在掌心。 雪很冷,少女白皙的手也很冷,可那雪还是一点点在掌心融化了。 “薛寒,还记得我拜托你寻找一位道长吗?” “记得,长清道长。” “我会的很多东西都是他教的,也是他让我除掉方元志这些奸佞。”秋蘅冲神情凝重的少年微微一笑,“所以我想找到他,问问他我做得怎么样。” “那你的怪疾——” “我不知道。”秋蘅想了想,只能这样回答薛寒,“可能他们本不会这么死,是我逆天改命的代价吧。” (本章完) 第187章 共白头 逆天改命的代价? 薛寒心头一震,看着语气轻松说出这话的少女,突然生出一股怒气。 “他为何不自己来?” 却要阿蘅一个十几岁的女孩子背负这些。 秋蘅深深叹息:“他太老了。” 时间长河滚滚向前,任是多么惊才绝艳的人物都回不到过去,空留无数遗憾。 除了她。 上天给了她逆流而上的机缘,却又要惩罚她做出的改变。不得不说,上天也挺矛盾的。 “等过了十五,我和你一起去找。” “好。” 雪好像大一些了,纷纷扬扬,围绕着二人。 “阿蘅,下一个是谁?” “暂时不能告诉你。”秋蘅俏皮偏头,心中却苦笑。 薛寒没再追问,目光投向湖面。 雪落没有声音,湖水也凝滞了。短暂的安静后,秋蘅问:“相府大太太、苏嬷嬷她们如何了?” “杨夫人受刺激神智有些失常,碰壁死在了方三公子灵前,苏嬷嬷被香沙河畔一家青楼买了去。” 知道了苏嬷嬷下场,秋蘅没再问了。 薛寒反而好奇:“我还以为,你会问方姑娘情况。” 相府上下加起来数百口,具体到个人去处不可能全记在脑子里,薛寒留意到的是秋蘅打交道多的。 “当初与苏嬷嬷起过冲突,就好奇问问。至于方姑娘,没什么想问的。” 苏嬷嬷害得芳洲家破人亡,问清楚她的下场是给芳洲一个交代。而方蕊享了家族的福,受了家族的害,下场如何她并不感兴趣。 天之骄女零落成泥,终归不是什么让人觉得愉快的事。 “阿蘅。” “嗯?” 少女眸如秋水,静静看来。 薛寒突然忘了说什么,尴尬间抬手拂去落在她头发上的雪,更多的雪绵绵落下,扫也扫不尽。 秋蘅捂住被弄乱的发髻:“薛寒!” 好好的抽什么风,把她的头当地扫吗? 不知怎的,秋蘅就想起被眼前的人夹在腋下狂奔的事了。 哦,也是在青莲湖。 薛寒默默收回手,瞄一眼头发乱蓬蓬的少女,更尴尬了。 “抱歉,就是见你头发上落了雪——” “你头发上也有啊。”秋蘅抬手,“把头低一些。” 薛寒微微低头。 他似乎又长高了些,哪怕秋蘅身量放在女子中算高挑的,也不得不微微踮脚,报复般拂落他头发上的雪。 雪被扫落,又有新雪落下。 秋蘅慢慢停了动作,看着泥塑般动也不动的少年,忽然笑了:“薛寒,我们这样,就像一起变老了。” 她冰凉的手陡然被握住,整个人跌入薛寒怀中。 “薛寒——” 少年低下头,唇落下来,先是额头,再是她的唇。 秋蘅错愕睁大眼睛,比发作时灼痛袭来还无助。 她被他揽着向他贴近,能听到如雷心跳,不知是她的,还是他的。 而很快这些杂乱的念头就没有了,那比雪花还轻盈的吻骤然加深,让她忘了思考其他,甚至忘了呼吸。 她只能双手环着他的腰,闭上眼睛。 “阿蘅。”少年灼热的气息吹拂在耳边。 秋蘅睁开眼,看到他眸光晦涩,呼吸凌乱,竭力克制着自己。 在后世的那十年,秋蘅没有过这样的经历,可见多了惨事,于男女之事上多少明白一些。 她隐隐意识到他的渴求,对他将要做什么,竟有些好奇。 薛寒却把她轻轻推开,认真道:“阿蘅,我们要共白首。” 秋蘅心头微微一动。 他说要共白首,而没说会共白首,就这么没信心吗? 也是,确实有些难。 想想上一次发作的剧烈,秋蘅其实也没信心。 热烈的心渐渐冷却,只剩难过。 真讨厌,遇见薛寒这块绊脚石,不但碍她的事,还扰乱她的心…… “阿蘅?” 秋蘅回神,踮脚,抬头,轻轻亲了一下薛寒脸颊。 薛寒的脸腾地烧起来,眼神亮如寒星。 心潮澎湃的少年听心上人轻声许诺:“好,我们要共白首。” 雪仍然没有停的意思,天已渐晚。 “回家了。” “我送你。” 这一次秋蘅没有拒绝。 二人并肩走着,雪色斗篷与墨色斗篷时而相碰,就如它们悄悄靠近的主人。 秋蘅忽然回头,看到浅浅积雪留下了两串长长的脚印,是他们一同走过的痕迹。 “薛寒,你喜欢下雪吗?” “以前不喜欢。”薛寒坦然道,“小时候天越冷,家里越难过。以后……喜欢了。” 以后每一次落雪,他想起的都是这场雪,怎么会不喜欢。 “我喜欢下雪。”秋蘅脚步轻盈,望着薛寒笑,“以后更喜欢。” 永清伯府快要到了。 秋蘅摸了摸乱了的发,在薛寒心虚的目光下拉起帽兜遮好:“走啦。” 不用再翻墙,秋蘅被门人热情迎进去,回了冷香居。 芳洲迎上来,伸手接过秋蘅脱下的斗篷:“姑娘在外边待了很久吗,怎么这么多雪——咦,姑娘你头发怎么这么乱?” “乱么?”秋蘅面不改色,“被帽兜压的吧,我看看。” 她走到梳妆镜前坐下,看的不是镜中人的发,而是唇。 芳洲凑过来:“姑娘,你脸好红,不会是发热了吧?” “头发真的好乱。芳洲,帮我梳个头吧。”秋蘅不着痕迹转移话题。 “好。”芳洲拿起梳子,不由皱眉,“头发都湿了,姑娘还是先沐浴吧,免得着凉。” 坐进热气腾腾的浴桶,身上的热替代了脸上的热,秋蘅整个人放松下来。 “芳洲,我今日见到薛寒了,问了他苏嬷嬷的下场。” 芳洲拿着水瓢的手顿住:“她怎么样?” “被一家青楼买去了。” 芳洲撇撇嘴:“便宜她了,还能在那些小姐面前摆威风。” 青楼会买苏嬷嬷这样高门大户的嬷嬷,一般是用来教导女妓礼仪,开拓其眼界。 “她这个年纪落到青楼妓馆,不会有善终的。”秋蘅目光轻柔看着芳洲,“不要再因为苏嬷嬷不开心了,等明日积雪厚了我们堆雪人。” 芳洲笑着点头:“好呀。” 夜里雪却停了,转日出了太阳,连前一日的雪都开始融化,雪人没有堆成。 再过一日,秋蘅一早去了康郡王府,一行人浩浩荡荡往西郊去了。 节日快乐。 (本章完) 第188章 汤泉 秋蘅与嘉宜县主同乘一车,问起凌云:“凌大哥怎么样,头疼又犯过吗?” “我问过大哥,说用了你让人送来的香,睡得挺好。” “那就好。”秋蘅这么说,还是担心,“在随云的时候,没见凌大哥犯过。凌大哥去南边前头疾很严重吗?” 嘉宜县主微微摇头:“大哥虽自幼体弱,却没头疾的毛病,是十五岁时突然头疼的。太医说京城干燥,这才去了南边调养。” “那凌大哥还会去南边吗?” “大哥说他的身体他有数,现在还不用去。”嘉宜县主神色怅然,“可能就是大哥处处都好,身体才不好,要是大哥丑一点就好了。” 秋蘅勉强笑笑,心头笼上淡淡阴霾。 凌大哥这般年轻却患头疾,实在让人忧心。 “阿蘅,你怎么会制效果那么好的安神香?” “教我制香佩的道长教我的。” “可惜那次没找到,还遇到了细作。”嘉宜县主扼腕,眼一亮,“阿蘅,我们继续去找吧,那位道长这么有本事,定不会默默无闻。” “也许道长没来京城这边,找人无异于大海捞针。”秋蘅婉拒了嘉宜县主的提议。 道观大多建在山上,嘉宜县主千金之躯,还是算了。 汤泉到了。 福王妃也带着女儿容宁郡主来小住,听说康郡王妃与长春侯夫人来了,还带了秋蘅,当即就请两家过来共用午膳。 接到信儿时,长春侯夫人对康郡王妃感叹:“福王妃比以往热络许多。” 换作以前,都是她们主动去拜访。 康郡王妃再不待见秋蘅也不得不承认:“阿蘅救了容宁郡主,自是不一样。” 不管是长存感激还是觉得已经还清了恩情,面上都要做足了,免得被人说闲话。 长春侯夫人一笑:“我这是沾上姐姐义女的光了。” 康郡王妃却没玩笑的心情:“多这么个义女,不知多出多少事。她安安分分的,我就谢天谢地了。” 她一双儿女皆是人中龙凤,并不稀罕别人家的,拗不过儿子的请求罢了。 等与福王妃见面,双方一阵寒暄,福王妃含笑看着秋蘅:“秋六姑娘总是令人刮目相看。” “王妃谬赞了。” “看看,平时大方稳重,关键时候还能力挽狂澜,郡王妃真是好福气。” 康郡王妃笑笑:“王妃莫要把她夸骄傲了。” 年轻人坐了一桌,容宁郡主好奇问起秋蘅在相府的事。 冯采星笑道:“阿蘅,不如你雇个说书的吧,以后肯定还有很多人问起。” 容宁郡主弯唇:“你们不知道吗,茶楼酒肆的说书先生已经在说阿蘅的故事了。” 冯采星震惊:“天冷没出门,外头竟这么热闹了?那郡主还拉着阿蘅问个不停。” 容宁郡主摇摇头:“说书先生说阿蘅长了翅膀会飞,能信一个字吗?” “我瞧瞧阿蘅的翅膀藏在哪儿。”冯采星拉着秋蘅,笑出了眼泪。 说说笑笑一顿饭散了,几人去看汤泉。 “阿蘅你瞧,那就是一人用的汤泉。”嘉宜县主指给秋蘅看。 秋蘅望过去,说是汤泉,却与薛寒那日带她去看的露天水潭不同,而是一座木屋。 “还挺方便的。” “外头也会有人守着,阿蘅你放心用就是。” 冯采月则提醒:“不要泡太久,久了会头晕。” 秋蘅一一点头。 城中,胡四向薛寒禀报:“大人,秋六姑娘出城去了。” “不是让你撤了盯梢的人。” 胡四赶紧解释:“早就撤了,卑职碰巧看到,就来和大人说一声。” 见薛寒没反应,胡四嘿嘿一笑:“好像是去西郊汤泉。明日休沐,大人不去吗?” “你想去?” “我不想。”胡四嘴硬否认。 他就是想吃点心了,想想当初拒绝红豆糕,就后悔。 “既然你想去,等明日忙完一起去。”薛寒一锤定音。 胡四:? 许是换了地方,一夜里秋蘅睡得并不安稳,一个梦接一个梦,到最后猛然惊醒,一阵后怕。 梦里,凌云头疾发作,去世了。 失去的感觉如此真实,令秋蘅彻底没了睡意,熬到天亮匆匆洗漱去了康郡王妃那里,等到凌云过来见他气色还好,才悄悄松口气。 凌云察觉秋蘅反应有异,从康郡王妃这里离开后就等在外面,很快等到秋蘅出来。 “凌大哥,我正想去找你。”秋蘅走过来。 “阿蘅有事吗?在母妃那里瞧着你有话说。” “凌大哥,你的头疾到底怎么样?”秋蘅边走边问。 凌云没想到秋蘅要说的是这个,笑道:“用了你送的安神香睡得好,没再头疼了。” “真的?” “自然是真的。” 秋蘅却更相信自己的直觉,或者说因为在乎,反而会往坏处想:“可我觉得你只是为了让我们放心。” 凌云失笑:“真的没事,你怎么不信大哥的话?” 秋蘅沉默走了一会儿,微微皱眉:“我觉得凌大哥是报喜不报忧的人。” 凌云下意识抬手想揉揉秋蘅的脑袋,手才抬起又默默放下,“真要有问题,我不会硬撑着,就像之前离开京城去南边调养那样。阿蘅别再胡思乱想。” 秋蘅看不出凌云掩饰的痕迹,暂且信了:“总之凌大哥不要强撑,那会让关心你的人更担心。” “知道了。”凌云笑着应了,发现秋蘅神色有异,“阿蘅?” “凌大哥没事我就放心了,我去泡汤泉啦,难得来一趟。”秋蘅说完,不等凌云回答,提着裙摆飞快跑了。 凌云望着跑远的少女,好笑摇头。 阿蘅做了那么多令人刮目相看的事,还是那个漫山遍野疯跑的小姑娘。 秋蘅一口气跑到木屋前,问守在外面的婢女:“里面有人吗?” “没有。” 秋蘅快步而入,对跟进来的婢女道:“我习惯一个人,你在外面守着别让人进来。” “是。”婢女恭敬退出去。 秋蘅迅速脱去外衣,沉入汤泉中。 泉水温热,突如其来的痛楚有所缓解。 秋蘅靠着池壁,长舒一口气。 还好,比救太子那次好熬许多。 (本章完) 第189章 挟持 韩悟,袁成海,方元志,太子…… 秋蘅泡在汤泉中,闭目琢磨着四次发作之苦,最难熬的无疑是救下太子那次。 先生和那些智囊谋士百般探讨后推断出铲除五贼或能拯救大夏,而她回来后改变了不少人的命运,只有除掉韩悟他们时才会承受灼烧之苦。 这说明除掉这三个奸贼的影响到了天不容她的地步,意味着先生他们是对的。 而救下太子的惩罚更甚——秋蘅睁开眼,唇角高高扬起。 这是不是意味着她是对的! 秋蘅抬手按了按眼尾,把汹涌而来的泪意压下去。 她作出与先生他们不同的决定,心虽坚定,却也无数次忐忑:她的选择是对的吗? 她若错了呢? 而上天用更大的惩罚告诉她,她做对了。 也因此,那剧烈的痛苦便成了蜜糖,令她甘之如饴。 不知过了多久,发作过去了。 秋蘅走出汤泉,用木屋中备着的软巾擦干身体,穿好衣裳走出去。 “姑娘出来了。”守在屋外的婢女打着招呼。 “嗯。”秋蘅冲婢女微微点头,意识到不对,“先前不是你吧——” 话音未落,就见那婢女眼神一冷,明晃晃的匕首抵到了秋蘅脖颈上。 不远处看到这一幕的嘉宜县主等人大吃一惊,往这边赶来。 “你要干什么,放开阿蘅!” 婢女一手紧握匕首横在秋蘅脖子上,一手扯着她往后退,对着四面八方涌来的人厉声道:“都站住,不然我立刻杀了她!” 看着她移动匕首,惊呼声此起彼伏,谁都不敢再上前。 “不要试图挣扎,否则有你苦头吃!”警告过秋蘅,婢女带着她继续后退。 凌云闻讯赶来。 “阿蘅呢?” 嘉宜县主眼睛红着:“被那歹人带着去那边了,不许我们靠近。” 凌云放眼望去,心头一沉。 那明显是歹人为了脱身做准备。 “世子——” 凌云没有理会护卫的阻拦,往那边走去。 “站住!” 凌云停下来,语气尽量温和:“你劫持阿蘅,总该有原因,若有什么要求可以提出来。” 婢女定定看凌云一眼:“康郡王世子?” “正是。” “你可认识皇城使薛寒?” 凌云怔了一下,点头:“认识。” “叫他过来,我在里面等着,一个时辰赶不到就给她收尸吧。”婢女说完,扯着秋蘅退入了山壁另一侧。 凌云用力攥了攥拳。 这些汤泉本就散落在山谷中,再往内群山连绵,一旦歹人带着阿蘅躲进去,就算大量人手进山搜寻,都很难找到人。 人在天地造化面前,太过渺小。 “去请薛大人来!”凌云不敢耽误,立刻吩咐下去。 婢女带秋蘅脱离了众人视线,并未有半点放松,静静等着薛寒到来。 “你挟持我,就是为了叫薛大人来吗?”一直保持安静的少女突然开口问。 “你叫他薛大人?他不是你的情郎么?” 秋蘅被问沉默了。 “到底是不是?要是不是,你现在就可以去死了。”婢女冷冷问着,没有多少起伏的语气让人能意识到这不是恐吓。 “是……他是我的情郎。”秋蘅颤声回答,“你叫他来做什么?” “你都这样了,还担心情郎?”婢女这般说着,反而放松了,“放心,不是要他的命。他只要满足我的要求,就放了你。” “你有什么要求?” 婢女冷笑,匕首动了动:“你好奇心太多了。” 少女似乎被吓住了,好一会儿才细声道:“我不是好奇……是怕你的要求薛寒不能做到……” 婢女语气更冷:“那就要看你在情郎心中的分量了。他若在乎你,就会答应我的要求。要是没那么在意嘛——” “如,如何?” “那就只怪你眼神不好,看错了男人,等下辈子擦亮眼睛吧。” 一滴泪掉落在婢女手腕上。 婢女皱眉:“你这点胆子,可不像敢去方元志书房的。” 秋蘅眼神微闪。 这一出劫持,竟与奸相有关? “我……我听薛寒的……” “原来是一心为了让情郎立功。”婢女突然不放心了,“薛寒待你如何?” “他,他很好。” “那就好。” “那你——” “闭嘴!” 秋蘅不吭声了。 没过多久,熟悉的声音传来:“我是薛寒。” 婢女一脸怀疑:“这么快?” “今日休沐,正好来汤泉这边,就遇到了找我的人。” 婢女想了想,扬声道:“那好,你一个人过来。” 很快身披墨色斗篷的少年出现在二人面前。 “薛寒——”秋蘅哽咽喊了一声。 “不许开口!”婢女猛把秋蘅一扯,匕首尖划破了她白皙肌肤,立刻现出血痕。 薛寒呼吸一滞,喝道:“不要伤害她!” 婢女见他情急模样,笑了:“看来还是心疼心上人的。” “你有什么要求?”薛寒沉声问。 “要求很简单,你让手下把先前抓的三人带过来,放我们走,我就放了她。” “你是齐人?” “不要那么多废话,是放人,还是要她死?” 薛寒面色平静:“我至少要知道你的来历,不然放了人,无法向今上交代。” “不错,我是齐人。”婢女面无表情看着薛寒,“现在就安排你的手下把人带来,不然——” 异香扑鼻而来。 意识模糊中,婢女听到少女淡淡问:“不然怎么样?” 不好! 婢女握紧匕首刺去,可已经来不及,身体一晃倒下去。 薛寒快步赶来:“阿蘅,没事吧?” “有事——”秋蘅只来得及吐出两个字,就如婢女那般栽倒。 薛寒立刻揽住秋蘅:“阿蘅!” 破空声袭来,薛寒抱着秋蘅迅速避开,那疾射而来的弩箭却没入了婢女心口。 还有同伙! “胡四——” 胡四冲过来:“大人?” “还有细作,去追。” “是。” 更多人涌过来。 薛寒把秋蘅交到凌云手中:“照顾好阿蘅。” 凌云点点头,眼看薛寒去追细作,吩咐护卫:“你们也去。” 他微微俯身背起秋蘅,向外走去。 被拦在外的嘉宜县主几人看到凌云背着秋蘅出来,纷纷色变。 (本章完) 第190章 打道回府 “大哥,阿蘅怎么了?” “现在还不清楚,应该不要紧。”凌云安慰妹妹。 要是要紧,薛寒不该毫不犹豫放下阿蘅去追细作。 这般想着,凌云脚下一顿。 那是薛寒把阿蘅真正放在心上的情况下,可他若没那么在乎阿蘅呢? 凌云不由加快了脚步,并吩咐下去:“去城中请大夫来。” 秋蘅被安顿好没多久,康郡王妃与长春侯夫人过来了。 “听说阿蘅被歹人劫持,人怎么样了?” 一直守着秋蘅的凌云起身:“还昏迷着。” 康郡王妃看一眼床榻上双目紧闭的少女,沉声问:“到底怎么回事?” 嘉宜县主道:“我们准备去泡汤泉,听说阿蘅先过去了,就一起去找她,还没走近就瞧见守在木屋外的婢女劫持了阿蘅,带着她往山深处去了。” “婢女?”康郡王妃震惊。 “真正的婢女被打晕了,那婢女是歹人乔装。”凌云自责又恼火。 婢女是郡王府的,阿蘅也是跟着他们来的,却出了这种事。 “歹人劫持阿蘅干什么?” 突然没人吭声了。 康郡王妃点名:“嘉宜?” 嘉宜县主眨眨眼:“女儿不知道啊,那歹人不许我们靠近。” 康郡王妃又看向采月、采星两个外甥女。 姐妹二人齐齐摇头。 康郡王妃最后看向凌云:“云儿,听说阿蘅是你背回来的。” 儿子身体不好,竟还亲自背那丫头回来。 凌云只好道:“歹人是为了叫皇城使薛寒来,至于谈什么条件就不清楚了。” 康郡王妃深吸一口气:“我就说——” 她下意识看向秋蘅,后面的数落堵在了喉咙里。 “阿蘅,你醒了。”凌云几人围过去。 康郡王妃与长春侯夫人对视一眼,皆一脸无奈。 这么能惹事的丫头,到底给几个孩子灌了什么迷魂汤? 灼痛发作对体力的消耗加上吸入了效果超凡的迷香,秋蘅虽醒了,浑身却软绵无力,脑子也有些转不动,脱口问:“薛寒呢?” 屋中一静,康郡王妃默默扯了扯嘴角。 “去追歹人了。”凌云不是很想提起薛寒,“你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给阿蘅招来这场无妄之灾,还扔下阿蘅不管,哦,先前还让孤身一人在相府的阿蘅盯着奸相…… “没有。” “没有怎么会昏迷啊?”冯采星不放心问。 秋蘅自然不能说是同样吸入了迷香而没提前服用解药,随口道:“被吓晕了。” 冯采星:“……”她不信,夜探奸相书斋的阿蘅怎么可能被吓晕,一定是为了不让他们担心找的借口! 秋蘅彻底清醒了,察觉不对:“歹人没有被抓住吗?” 挟持她的人比她先陷入昏迷,怎么会逃脱? “伪装成婢女挟持你的人被她的同伙射杀了,薛寒去追了。” “还有同伴啊。”秋蘅说不上意外,但也不后悔当时的做法。 等到薛寒来,知道了歹人挟持她的目的动手是最合适的时机,总不能真等那三名齐人被带来。 “阿蘅,你先休息一下,等恢复差不多了我们就动身回城。”康郡王妃开口。 秋蘅看向康郡王妃:“扫了义母兴致,真是抱歉。” “这怪不得你,也是郡王府管理不当,让歹人钻了空子,安全起见还是先回城去。”当着秋蘅的面,康郡王妃说话很是体面,“你们也别闹腾阿蘅了,让她好好缓一缓。” 等回房后,康郡王妃往椅子上一坐,对长春侯夫人苦笑:“看到了吧,多少事!” 长春侯夫人神色精彩:“姐姐确实不容易……” 搜寻未果,薛寒先回来了,正赶上康郡王府与长春侯府两家人准备回城。 “世子。” 凌云神色冷淡:“薛大人可抓到了人?” 薛寒摇摇头,问起秋蘅:“阿蘅醒了吗?” “醒了。” “我想见见阿蘅,问问她被歹人劫持的细节。” “薛大人急着回来,就是问这个?”凌云拧眉。 不问问阿蘅情况如何? 身后少女声音传来:“薛寒,抓到人了吗?” 凌云转头看着快步走来的秋蘅,满心无奈。 这个傻丫头。 “凌大哥,我和薛寒说说话。” “不要耽误太久,马上要出发了。” “知道了。” 秋蘅带薛寒走到一株老树旁。 “什么时候醒的?”没有旁人在,薛寒不再掩饰担心。 “昏睡了半个时辰左右就醒了。” “迷香?” 秋蘅点头:“嗯。” 薛寒叹气:“阿蘅,你这是什么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法子?” “算不上自伤八百,你来了我才会这么做……” 平时用不着时,薛寒一次又一次来救她,坚持不懈,锲而不舍,这次她放心昏过去,结果—— 秋蘅深深看薛寒一眼,哭笑不得。 薛寒敏锐领会了秋蘅的意思,登时尴尬了:“没想到还有同伙。” 他承认,那一瞬什么都忘了,只怕阿蘅出事。 “阿蘅,你怎么会落入歹人手里?” “那时刚发作完,浑身无力反应慢——”迎上薛寒似笑非笑的目光,秋蘅干脆承认,“确实不如平时反应快,也存了心思想看看对方有什么目的。” “以后不要以身试险。”薛寒抬手抚了抚秋蘅的发。 秋蘅本想躲,不知怎的想到了下雪那日的情景,忘了躲开。 二人对视一瞬,又想到还有许多人就在不远处,不约而同移开视线。 “阿蘅,我要赶紧回去了,那三个齐人中至少有一人身份有问题。” 若是普通细作,已经落入了皇城司手中,不会再搭上人来救。 “快去吧,正事要紧,我这就随凌大哥他们回城。” 凌云等在原处,看到站在树下的少年抬手抚摸少女的发,而那个姑娘没有躲开。 寒冬的老树只剩枯枝,却因有了一对年轻人,映入眼中的画面变得生动明媚。 凌云笑了笑。 秋蘅走近了:“凌大哥,我们走吧。” 凌云颔首,看向薛寒。 薛寒客气拱手:“世子,下官先告辞。” “薛大人慢走。” 薛寒骑马赶回皇城司,载着秋蘅的郡王府马车也进了城,直接往永清伯府去了。 (本章完) 第191章 苦劳 老夫人才用过午膳不久。 外面天寒地冻,屋中却暖洋洋的,老太太眼皮有些沉。 “老夫人睡一会儿吧,今日您起得比往日早。”大丫鬟春草劝道。 老夫人闻言想叹气。 她不是起得早,是一想六丫头出门心里就不踏实,觉就少了。 “老夫人惦记六姑娘吗?”春草抱了个枕头来,利落铺上新枕巾。 “不是惦记她,是怕她又惹祸。” “您放宽心,六姑娘——” 就听小丫鬟在门口禀报:“老夫人,六姑娘回来了。” 正准备躺下的老夫人一个激灵坐直了:“这时候回来?” 不对劲,六丫头昨日才出门,再怎么也不会才过一日就回来。 “康郡王世子送六姑娘回来的。” 老夫人一听,心也不抖了:行了,不用乱猜了,又惹事了。 匆匆收拾一番,老夫人见到了秋蘅和凌云。 凌云一见老夫人就赔礼:“阿蘅去泡汤泉,不料竟被伪装成郡王府婢女的歹人挟持,都是郡王府的疏忽……” 老夫人脑袋嗡嗡的,看向秋蘅:“你又被挟持了?” 秋蘅讪讪一笑:“实在没想到会遇到这种事……” 老夫人狠狠一抽嘴角。 实在没想到个屁,那次和凌世子他们去道观,不就被细作挟持了! 凌世子——老夫人顿了顿,看向凌云。 又是他? 凌云一瞬领会了老夫人的意思,脸阵阵发热:“没照顾好阿蘅,都是晚辈的错。” 老夫人不好指责什么,问道:“歹人为何挟持阿蘅?” 凌云看秋蘅一眼,实话实说:“歹人是为了叫薛寒来谈条件。” “还有薛寒的事?”老夫人表情精彩。 “歹人想救北齐细作,阿蘅是无辜被牵扯进来的。都是我们防护不够,老夫人莫要怪阿蘅。” 秋蘅微微扬眉。 凌大哥好像不怎么管薛寒死活的样子,两个人关系这么差了吗? “世子客气了,发生这种事谁都想不到,怪不得哪个,还劳烦世子亲自送阿蘅回来……”老夫人客套一番,端茶送客。 等凌云离开,老夫人脸立刻黑了。 “祖母——” “别叫我祖母,我受不住。”老夫人深深吸气,“去西郊前你怎么保证的?” 死丫头还想发誓,还好被她拦住了。 “祖母,这纯属意外,没人能想到啊。”秋蘅也有些委屈。 她纯当放松去泡个汤泉,顺便解决发作的麻烦。 “我是看出来了,只有不出门才能消停。从今日起你给我老实在家待着,过年前别再出门。” “知道了。”随时能翻墙的少女痛快答应,“保证不出门,祖母别生气了。” 老夫人听不得“保证”两个字:“别保证,听你保证,我心慌。” “那……孙女发誓?” 老太太一指门口:“回你的冷香居!” 秋蘅被赶回冷香居,芳洲喜出望外。 “姑娘这么快就回来了。” “出了一点小意外,就提前回来了。” 跟在芳洲后面的鱼嬷嬷脚下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小意外?多小的意外? 芳洲却没多问,挽着秋蘅的胳膊往内走:“姑娘回来正好,咱们今晚吃暖锅吧。” “好呀。” 鱼嬷嬷望着二人背影,难以理解。 芳洲就不问问出了什么意外? 千松堂这边,老夫人彻底没了睡意,交代下去:“叮嘱好门人,六姑娘要是出门就拦下来。” 至少让她过一个清净年。 去叮嘱门人的嬷嬷回来,带来新消息:“老夫人,康郡王府送了礼品来,说给六姑娘压惊。” 没多久,长春侯府也来了人,带着不少东西:“给六姑娘压惊的。” 老夫人看着堆得满当当的礼物,心情复杂。 别人遇到事是麻烦,六丫头一惹事就赚钱? 难怪那丫头从不吸取教训…… 老夫人叹口气:“清点一下,送到冷香居去。” 正说着婢女又进来禀报:“老夫人,福王府来人给六姑娘送东西。” 老夫人:? 与秋蘅这边风平浪静收获一堆礼物不同,薛寒那边,正面无表情听受刑人的惨叫。 “别打了,我招……” 薛寒抬抬手,抽打的鞭子停下来。 “我……我是陈王第九子……” 陈王? 薛寒面上没有变化,心却重重一跳。 陈王是齐王的亲兄弟,在北齐位高权重。 陈王的儿子,哪怕不受重视,也比寻常细作值钱许多。 “你既身份不凡,为何会来大夏?” 年轻人一脸后悔:“想要磨炼一番,对大夏多些了解。” 本以为轻松赚些功劳回去扬名,谁想到落入这般境地。 “看来还是之前用刑太轻,险些被你们混过去。”薛寒定定看着年轻人,“你来大夏京城,恐怕不只是为了说服方元志吧?你们这些年在京城的藏身地在哪儿?” “我真不知道——” “再打。” 又是一番拷打,年轻人气若游丝吐出一个地方:“燕子胡同……” 薛寒立刻带人前往燕子胡同,那处民宅却空荡荡不见一个人影。 晚了一步。 想想西郊逃脱的细作,薛寒对这个结果不算意外,吩咐下去:“全城搜捕,仔细询问周边街坊,看有什么线索。” 查出这么大的事,薛寒安排好后立刻进宫禀报。 “什么,给方元志送礼的三名细作中有一人是北齐陈王的儿子?”靖平帝既惊且疑,“如何查出来的?” 案子都结了,居然还有新收获。 “昨日随云县主随康郡王妃去西郊汤泉——” “等等。”靖平帝打断薛寒的话,面露不悦,“朕问你北齐细作,你提随云县主干什么?” 险些没反应回来,随云县主就是秋六姑娘。 薛寒不卑不亢道:“回禀陛下,就是因为随云县主才查出来的。” 靖平帝大为好奇:“仔细说说。” “……细作劫持随云县主,叫臣前往。臣助随云县主脱身,没想到细作还有同伙……臣因此对三名齐人身份产生怀疑,赶回来审问,问出了那名细作身份,可惜他供出的藏身处已人去楼空……” 靖平帝听完,点点头:“查出这些很不错,继续追查。” “臣遵旨。” 靖平帝再吩咐内侍:“送些绫罗金银到永清伯府,给随云县主压惊。” 倒霉丫头也算有苦劳,多少该表示一下。 (本章完) 第192章 怀疑 薛全亲自带着御赐之物去了永清伯府。 伯府众人跪领了圣谕,心情极为复杂。 六姑娘又得天子赏赐了! 老夫人已经有些麻木:加上今上这次,这是今日第四波了…… “伯爷好福气啊。”薛全拍拍永清伯的胳膊。 永清伯挤出个笑容:“薛公公谬赞,小孩子就爱惹事。” 为什么六丫头总能轻而易举得到今上赏赐?这么看来,伯府前程还是要靠她。 喝了好些日子闷酒的永清伯更憋屈了。 把他这个祖父当猴儿耍,不但奈何不了,以后还要哄着,天理何在! 薛全走到秋蘅面前:“恭喜随云县主,又得了今上赏赐。” “多谢薛公公。” “县主当时不怕吗?”薛全以审视的目光看着眼前少女。 “被人拿匕首威胁,当然怕。” 薛全一笑:“咱家倒是觉得县主勇气非凡。” “薛公公过奖了。” 薛全没有再说什么,带人离去。 秋萱等人围过来。 “六妹妹,你去汤泉竟然被歹人挟持了?”秋莹拉着秋蘅上下打量,“要不是宫中有赏赐,我们都不知道。” “六妹没受伤吧?”秋萱问。 老夫人重重咳嗽一声:“别围着蘅儿问个不停,都回自己屋去。蘅儿你把赏赐带回冷香居,妥当收好。” 老夫人发了话,众人心情各异散去。 永清伯没动弹。 老夫人当没瞧见,转身进屋。 永清伯跟了进来,示意伺候的人退出去。 老夫人勉强分给他一个眼神:“伯爷有事?” “我看蘅儿能听进你的话。” “伯爷这是什么意思?” “几十年夫妻,我就直说了。既然蘅儿听你的话,你就多教导教导她,记得把伯府前程放在心上,别只顾着自己。家族好了,她以后才有依靠。” “行。” 老夫人一口应下,永清伯神色狐疑:“你真的会这么做?” 老夫人笑笑:“又不是坏事。” 老东西以后要是把心思放在哄着六丫头上面,比去外面动歪心思强多了。 “我就知道你也是明理的。” “伯爷回去吧,我要歇了。”见永清伯大有聊下去的意思,老夫人直接赶人。 永清伯黑着脸走了。 薛全回到宫中,忙碌过后已是晚上。 正是十五,孤月悬于寒空,有种随时会消散的寡淡。 一般十五的晚上,薛寒会陪薛全用饭,而今日薛寒忙于审问、搜捕细作,自是腾不出空来。 薛全踏着一地清寒进了屋,迎面而来的热气令他不适皱眉,忙脱下厚衣裳。 屋内靠窗的榻上摆着棋盘,薛全走过去坐下,随手拿起一枚棋子把玩。 知道养子利用秋家那丫头盯着方相,他放心不少。可就连细作都认定寒儿与秋六姑娘是一对有情人,他莫非当局者迷? 薛全不得不仔细考虑两个年轻人的事。 秋蘅受封随云县主,要说起来和寒儿也算般配,可他为何心里膈应呢? 薛全沉默许久,突然把棋子往棋盘上一放,发出啪的脆响。 他知道不舒服在哪里了:秋蘅的县主之位是方元志倒台得来的。 他第一次听说这丫头就是因为韩悟那个纨绔儿子,这丫头把他儿子告上了公堂。 之后更是不消停,又是康郡王府,又是袁成海的小妾—— 等等! 薛全突然变了脸色,这么一动不动坐在棋桌旁,万千念头闪过。 康郡王妃认了秋蘅为义女就罢了,这是好事,怎么但凡与这丫头有牵扯又对她不利的,都出事了? 韩悟,袁成海,方元志—— 薛全猛吸一口凉气,身上竟出了一层冷汗。 这个秋六姑娘一定有问题! “来人!” 很快一名内侍走过来:“公公有何吩咐?” “你安排人打听一下,秋六,哦,随云县主,当初为何会住进方家。记着,不要让其他人知道。” “是。” 转日内侍悄悄禀报:“公公,据说是因为方家提出要纳永清伯府四姑娘为妾给方三公子冲喜,伯府以秋四姑娘得了急病为由婉拒,因而得罪了方家。随云县主怕方家报复伯府,就主动上门去陪伴丧子的方家大太太杨氏……” 主动去的。 薛全挑挑眉,有种果然如此的感觉。 “我记得杨氏碰壁死了。” 方相倒台,女眷如何其实不会被薛全这些人放在心上,但方家败亡时杨氏的儿子还没下葬,杨氏又死在了儿子灵前,这就难免被人提起了,薛全因而有些印象。 “去查一下杨氏身边心腹如今在何处。” 香沙河畔,白日里冷冷清清,脂粉流香。 一座临河小楼中,两个十一二岁的女童缩在一起,惊恐望着眼前妇人。 “我们错了,再也不偷懒了。苏妈妈,求求你别扎我们……” “不偷懒?上次你们两个小贱婢就这么说!”苏嬷嬷冷笑着扯过一个女童,手里长针往她胳膊上一戳。 女童疼得尖叫,叫到一半忙捂紧嘴巴,满眼乞求往后退。 另一个女童吓得脸色惨白,眼泪直掉。 苏嬷嬷看着两个吓得不轻的女孩儿,有种扭曲的快意。 她是相府大太太的心腹嬷嬷,在相府都是有脸面的人,却落入青楼调教这些小贱婢。 她恨啊,只有看着这些小贱婢哭着求饶才好受些。 “继续站着去。”苏嬷嬷收起长针,走出小楼。 没有事做的时候,她一点都不想在这腌臜地方待,可这香沙河长年累月倒入混了胭脂香粉的污水,也是浊气冲天。 苏嬷嬷慢慢往清净处走。 她的身份去处在官府都有记录,跑也跑不掉,出门走走的自由还是有的。 “苏嬷嬷。”身后一声轻喊。 苏嬷嬷立刻回头:“谁!” 映入眼中的是一锭银元宝。 苏嬷嬷看直了眼。 以往再多的金银她都能淡然,可现在不一样了。 苏嬷嬷飞快看了那人一眼,紧张问:“你是谁?” 那人长相平平,毫不起眼,压低声音道:“向你打听一点事,这银元宝就是你的。” “什么事?” “永清伯府六姑娘秋蘅,是如何讨了相府大太太欢心的?她有什么特别之处吗?” (本章完) 第193章 苏嬷嬷之死 苏嬷嬷一听秋蘅,脸色骤变:“不知道,不知道!” 那人拦住拔腿欲走的苏嬷嬷:“只是说几句话,银子就是你的。” “我不要银子——”苏嬷嬷下意识去推拦路的人,衣襟突然被揪住。 那长相毫无特色的人嘴角噙笑,眼里却杀意腾腾,低低问道:“不要银子,也不要命?” 苏嬷嬷吓白了脸,左右四顾,除了他们竟看不到一个人影! “看什么呢?就算有人听到呼救过来,你觉得比这匕首还快?” 苏嬷嬷颤巍巍低头,看到抵在腹部的匕首,脸色更白了。 “再者说,能来这种地方的人也没那么爱管闲事,你说是不是?” “是,是……”苏嬷嬷歇了求救的心思,声音抖得厉害。 “现在可以说说秋蘅了吧?” “她——”苏嬷嬷脸皮颤抖,眼里涌出更多恐惧,“我觉得她不是人……” 一直面无表情的男子愣了愣,眼神更冷:“你活够了?” 苏嬷嬷一激灵,声音不由拔高:“不是,不是,我是说真的!她,她能招魂,还轻飘飘不用脚走路……” 听苏嬷嬷说完,男子一手揪着她后衣领,把她的头按进了河水里。 前两日才下了雪,现在虽没结冰,却透骨得寒。 苏嬷嬷一瞬抽搐,头从水中抬起时,大口大口呼吸。 “还不说实话么?” “我说的是实话!”苏嬷嬷眼泪鼻涕一把,几近崩溃,“我亲眼瞧见她给三公子招魂……我发誓,若有虚言天打雷劈!” “这么看,你没撒谎了。” “没有没有,放了我吧——”苏嬷嬷哀求着。 她以为身陷青楼已经很悲惨,没想到还要承受这种痛苦,河水太冷了…… 惊恐之际,苏嬷嬷听男子平静道:“好,放了你。” 苏嬷嬷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头就再次被按进了河里。 “救——”苏嬷嬷一张嘴,冰冷的混着脂粉香的河水就灌入嘴中,让她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了,只有咕嘟咕嘟的气泡往上冒。 苏嬷嬷在心里喊着救命,想着等那人再把她拉出来她不说实话了,说会让那人相信的假话。 她要活着,她不想死! 可那只按着她头的手一直没移开。 被窒息完全吞噬之际,苏嬷嬷突然清醒了些,看见一身素衣的少女对她一笑,提着灯轻飘飘飞远了。 秋六姑娘真的不是人——苏嬷嬷张张嘴,意识彻底消散。 男子见苏嬷嬷不挣扎了,松开手,抬脚如踢秽物般把她踢进了河里。 苏嬷嬷的尸体很快沉入了香沙河。 小楼中,直到入夜还不见苏嬷嬷,老鸨这才问:“苏妈妈呢?” 有人道:“苏妈妈白日出去了。” “这个时候还不回,该不会跑了吧?这出身高门大户的人总觉得在咱们这儿委屈了,见天往外跑。” 老鸨冷笑:“她能跑哪儿去,官府记录在册的。” 外头一阵喧哗。 老鸨吩咐小厮:“去看看外面闹什么。” 小厮出去没多久就风一般跑进来:“有人溺水了,好像,好像是苏妈妈!” 老鸨一听变了脸色,忙出去看。 入夜的香沙河灯火通明,前边河段围了不少人,老鸨挤进去一看,确认了苏嬷嬷的身份。 与老鸨熟悉的人感叹:“这是你们楼里新买来的管教妈妈吧,啧啧,也不知道是失足,还是想不开。” “定然是想不开,听说这人原是奸相府上有头有脸的嬷嬷呢……” 老鸨脸色难看,骂一句:“晦气!” 香沙河这样的地方一年死上几个人再平常不过,苏嬷嬷的死就如石子投入河中激起小小涟漪,没过多久便平息了。 薛全等来了消息。 “杨氏身边的心腹嬷嬷被香沙河一家青楼买了去,昨日投水自尽了……” 薛全听完,满心怀疑:“确定是投水自尽?” “据说身上并无外伤,也有猜失足落水的,但认为投水自尽的更多。那位苏嬷嬷自去了香沙河,白日没事时就会出去散步,都说她受不了这样的变故……” 薛全沉着脸微微摇头。 再有脸面也不过是个伺候人的奴婢,方家那些当主子的从云端跌落还舍不得死呢,一个老奴有这等志气? 笑话。 薛全见多了人事,再清楚不过对绝大多数人来说好死不如赖活着。 过得惨就寻死,那这世上要少九成老百姓。 失足落水? 薛全直觉不信。 寒冬腊月,水面不高,这种可能有,但也不大。 要是死于谋杀,那就有意思了。他正要找来苏嬷嬷问问秋蘅的情况,苏嬷嬷就死了。 这么看来,他很可能怀疑对了,秋蘅有问题! 薛全捏了捏眉心,心头沉沉。 这么一个处处透着蹊跷的小丫头,偏偏得了寒儿喜欢,是巧合,还是有心接近? 可她到底有什么问题呢? 薛全只觉眼前迷雾重重,看不分明。 苏嬷嬷死了,那就换人问。 秋蘅住进方家打交道最多的除了杨氏和苏嬷嬷,还有—— 薛全动了动眉梢,想到一人:还有杨氏的女儿。 “杨氏之女叫什么?”薛全想到这里,直接问。 能为薛全做事的内侍自是活络周到,不会蠢得让打听苏嬷嬷就只打听她一个,当即回道:“杨氏之女名叫方蕊,被成侍郎家买了去。” “成侍郎?”与宫中人有关,薛全略一琢磨就想到了,“我记得成侍郎的妻子与吴昭仪是姐妹。” 内侍忙道:“成侍郎之女成素素与方蕊是好友。方家落难,成家把方蕊买了去,都说这位成姑娘仗义。” 薛全懒得评价,只在乎一件事:“所以说,方蕊现在在成家。” “是。” 薛全当日就与成侍郎见了一面。 “听闻方元志的孙女方蕊在贵府上。” 成侍郎心一沉,忙解释:“小女与方姑娘自幼相识,女儿家心软,不忍见朋友沦落风尘。” 只是贪污受贿获罪就罢了,方元志可是通敌的罪名,一般都不愿沾上。 “咱家想见见这孩子。” 成侍郎识趣没多问,等回了家就打发人去请女儿成素素过来。 (本章完) 第194章 朋友 成素素进屋,笑盈盈问:“父亲叫女儿来有什么事?” 成侍郎是个疼女儿的,但对成素素执意要买下方蕊并不赞同,如今被薛全找上,就更不满了。 “方蕊还好吧?” 成素素被问得一愣,牵牵嘴角:“她挺好的。” “你回去带上她去茶楼,有人要见她。” 成素素更纳闷了:“谁要见她?” “这个你不要问,知道多了没好处。”成侍郎严肃道。 早知后续还有麻烦,就不该纵着这丫头。 成素素满腹好奇回了住处,喊一声:“方蕊。” 耳房里守着炉子的方蕊端着茶盏进来,低头道:“姑娘请喝茶。” 成素素瞥她一眼,语气冷淡:“我没说要喝茶。都来这么久了,伺候人还没学会呀?” 方蕊咬着唇,端着托盘的手抖了抖。 屈辱如波涛,汹涌冲击着她心房,一波又一波,无穷无尽令人窒息。 可再窒息也只能承受,只要她还想活下去。 方蕊想过自尽的,可真的有机会了,又退缩了。 她才十几岁,人生才刚开始,就这么死了她不甘心! 她不信神佛轮回,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只要活着,哪怕再难,就还有可能。 比起沦落风尘,做成素素的婢女已经强多了。 成素素——方蕊在心中一字字念过这个名字,眼底深藏痛恨。 一开始知道成家买下她,在那段绝望的日子里她是感激的。她以为是成素素念着相交多年的情谊,结果却是为了羞辱她,讽刺她。 “说你伺候人就受不住了?”成素素看着方蕊的样子,只觉快意,“方蕊,你还以为自己是相府千金呢?” 见方蕊垂眸不语,成素素想到了方蕊刚来的时候,居然问她,她们不是朋友吗? 真是可笑,她们是朋友不假,可方大姑娘对朋友的态度就是对跟班的态度。 她成素素也是高门贵女,亲姨母是宫中正二品昭仪,多年来被方蕊呼来喝去,以为她喜欢吗? 所以她坚持要家里把方蕊买下,想亲眼看一看方蕊为奴为婢的样子,毕竟教坊司那些地方她又去不了。 “行了,随我出一趟门。”成素素翘了翘嘴角,去换衣裳。 外头冷得厉害,成素素穿着轻盈保暖的狐裘,捧着手炉上了马车。 方蕊默默坐在靠门口处,猜测着成素素带她出门的原因。 她自进了成家,连成素素的院门都不许出,纯粹是为了供成素素取乐,现在总不能是带她去逛街。 那是为什么呢? 难道是要去见什么人——想到这里,方蕊心头一跳,隐隐生出期待。 她已经这么惨了,有变化说不定是好事。 马车停下,成素素带方蕊走进茶楼,由伙计领着进了订好的二楼雅间。 “不用伺候了。”屏退伙计,成素素喝了半盏茶,才对方蕊道,“你去一趟隔壁雅间。” 方蕊犹豫了一下,在成素素面露不耐时走出去,来到隔壁房门前。 门口小厮打扮的人问一声:“方姑娘?” 方蕊瞬间眼睛一热。 她许久没听到这个称呼了。 “是……是我……” 小厮把门打开。 方蕊走进去,看到坐着的人不由愣了:“薛,薛公公?” 薛全对方蕊有些印象,确认是她,温声道:“来坐。” 方蕊轻轻坐下,忐忑极了。 要见她的人怎么会是薛公公? 是了,都说祖父与薛公公交好——不,不,强闯相府害他们家落得这个下场的可是薛全的养子薛寒! 方蕊脸色发白,心乱如麻。 “外面冷吧,喝杯茶暖暖。”薛全见方蕊焦虑不安的样子,把茶盏推过去。 方蕊下意识碰触茶盏,杯身传来的热度令她一惊,不由看向薛全。 这位有隐相之称的宦官面白无须,眉眼细长,虽唇边含笑,方蕊却觉惶恐。 原来失去家族的庇护,她胆子这么小——闪过这个念头,方蕊眼中热意更深,险些落泪。 但她知道不能哭,以薛全的地位会见她,定是她还有用处,哭只会让对方觉得她没用。 “别紧张,咱家问你几句话。” “薛公公请问。” “你对秋蘅了解么?” 方蕊瞳孔一缩,不受控制加重了呼吸。 秋蘅,竟然问她秋蘅! 她想到那日成素素踢翻凳子,咬牙切齿对她说秋蘅受封县主了。 成素素是气,而她是恨。 秋蘅的县主之位是踩着她家人尸骨得来的,她恨不得把秋蘅碎尸万段! “她有问题!”激动之下方蕊脱口而出,立刻后悔了。 薛全的养子薛寒和秋蘅是一对狗男女,他们是一路的! 薛全一听,表情更温和了:“她哪里有问题?” 方蕊惊疑看着薛全。 薛全见方蕊如此,露出苦恼神色:“不瞒方姑娘,咱家总担心秋蘅接近薛寒不单纯,就想多了解一些,为人父母就是操不完的心啊。” 方蕊明白了:薛全不喜秋蘅。 她如今与秋蘅身份云泥之别,奈何不了对方,无论如何这都是个机会。 稳了稳急促跳动的心,方蕊开口:“薛公公,秋蘅肯定有问题。我母亲素来疼我,且最不喜行事乖张之人,尤其是女子,可偏偏对秋蘅竟到了处处维护,超过我这个女儿的地步,这绝不是秋蘅讨人喜欢能解释的。” “不合常理的喜欢?”薛全皱眉。 “我母亲看秋蘅的眼神不像是那种喜欢。”方蕊摇摇头,“因为哥哥病逝,母亲大受打击,自秋蘅来了竟突然好了许多……薛公公,我觉得秋蘅会巫术,蛊惑了我母亲!” 薛全心头一震,对方蕊这话竟不觉得荒唐。 巫蛊之术吗? 袁成海他们是不是就因此出事的? 还有寒儿,对一个乡下来的丫头这么上心,是不是也是因为中了蛊? “这是你的猜测?”薛全很快冷静下来,肃然问。 “不是猜测,是推测,直觉!”方蕊有些急了,举起一只手:“薛公公,我家出事前那几日,除了我母亲与苏嬷嬷,与秋蘅接触最多的就是我,我若胡说,就叫我死无葬身之地!” (本章完) 第195章 三娘登门 看着情急发誓的少女,薛全笑了笑:“咱家知道了,多谢方姑娘告知。” 方蕊看不出薛全信了没有,可也明白适可而止的道理,说个不停只会让人觉得她是为了报仇失了理智,话的可信度在别人心里就低了。 “方姑娘回去吧。”薛全端了端茶。 方蕊抹了抹眼尾的泪,对着薛全福了福,退出了雅间。 薛全静静坐着,目光落在方蕊未动的茶水上。 巫蛊之术么? 苏嬷嬷亲眼见证过,所以把她灭口了? 秋蘅是从南边乡下来的,一开始人们都以为她是大字不识几个的粗鄙村姑。现在想想,正是来自南边山野,才有接触旁门左道的机会吧。 而这样一个女子,竟打起寒儿的主意。 薛全眼神冰冷,勾了勾嘴角。 方蕊回到隔壁,成素素打量她好几眼,起身:“走吧。” 马车中,成素素几次想问要见方蕊的是谁,想到父亲的警告强忍住了,冷哼道:“不要以为有人找你,就能攀上高枝。你祖父是什么罪名,别人避之唯恐不及呢。” “我知道。”方蕊低低道。 大夏律法对罪臣女眷还算宽容,如果只是寻常罪名,甚至不会牵连女眷。就算祖父这样的,女眷或是赐给有功之臣,或是供人挑拣买走,再就是没入教坊司。 说到底不认为女子能掀起什么风浪,权当货物罢了。对货物有什么避不避的,真正要避的男丁早就在流放的路上了。 成素素一边折辱她,一边想让她感激,真是恶心人。 “什么我我我的,你的规矩呢?”成素素正因为好奇心不得缓解而憋闷,闻言登时发作。 方蕊咬了咬牙,垂眸道:“奴婢知道了。” 成素素这才一笑:“算你识趣。” 方蕊没再吭声,心中冷笑:成素素这个蠢货以为这一趟出行没什么改变,但她知道,从此以后至少她的安全有保障了。 那可是薛全,以后成素素想变本加厉也不敢太过分。 要是她那番话被薛全听进去,将来让薛全对付秋蘅那贱人,就更好了。 总会听进去一些吧,哪个当父母的听了这样的话能毫无芥蒂? 这般想着,方蕊终于觉得黑暗的前路有了一丝丝光亮。 而就如方蕊所想,回去后成素素就被成侍郎叫过去,特意叮嘱。 “方蕊现在是你的婢女,你使唤她无妨,但要有分寸……” 成素素不情不愿点点头。 香沙河畔的小小风波,秋蘅并不知晓,这两日窝在冷香居中热热闹闹吃暖锅。 肉片是芳洲用秘制调料腌制的,往滚开的锅子里一涮,吃起来能把人香迷糊。 这样的冬日吃着这样的美食,冷香居上下都心里暖暖的,嘴角笑意不断。 “姑娘不会再出去了吧?”芳洲语气轻松问。 大仇得报,衣食无忧,每日醒来都是开心的,唯一惦记的就是姑娘。 “不出去了,好好过一个年。”秋蘅知道芳洲在问什么,笑着道。 本来想去那座山间野观看看那位道号长清的道长会不会是先生,但马上要过年了,不如出了正月十五再说。 这是她回来后第一个新年,安安稳稳的吧,尤其老夫人年纪也大了。 “姑娘,门人传话说有位女子登门,说您在她家店里订了香料一直没去拿,就给您送来了。”婢女进来禀报。 订了香料? 秋蘅立刻反应过来登门的女子是谁:聂三娘。 这是先前约定好的,如果秋蘅没有出门而他们有事,就以这个借口来找她。 “把人领到冷香居来。” 聂三娘在门厅等了一会儿,就等来了接她去冷香居的婢女,心中吃了一惊:六姑娘在家中这么随意吗,能直接把外人带去闺房而不怕长辈责备? 门人对此丝毫不觉奇怪。 这么冷的天六姑娘出屋多冷啊,还要换衣裳拿手炉,当然是这女子去六姑娘那儿。 其他姑娘?那肯定不行,姑娘家怎么能随便把人领去住处呢。 不提门人的区别对待,聂三娘随着婢女一路往里,看到了题着“冷香居”的小院。 原来六姑娘住这里。 聂三娘一路走来的紧张莫名散了。 “姑娘,人来了。” 聂三娘走进屋中,看到了面带笑意的秋蘅。 “三娘来啦,我瞧瞧你带的香料。” 秋蘅一开口,聂三娘越发放松了:“店里一来货,就给您送来了。” 芳洲接过盒子打开,秋蘅认真看起香料。 聂三娘留意到屋中再没旁人。 看过香料,秋蘅示意芳洲拿走收好,这才问聂三娘:“三娘来找我有什么事?” “陈三走街串巷,听说了一件事,虽然不知道有没有用处,我们商量了一下还是来和六姑娘说一声。” “你说。” “就是奸相府上那位苏嬷嬷被香沙河旁一家青楼买了去,陈三听人议论那嬷嬷前两日溺水死了……” 秋蘅铲除奸相虽然没对他们明说,但也心照不宣。聂三娘几人都知道方家与秋蘅打交道多的一个是大太太,一个是方蕊,再有一个就是苏嬷嬷。 陈三无意中听了这消息,便记在了心上。 轻响声传来,聂三娘闻声望去,是芳洲走路绊了一下,一只茶盖滑落到托盘上。 秋蘅冲芳洲轻轻点头。 芳洲收敛心神走过来,为聂三娘端上茶水:“三娘喝茶。” 聂三娘不知道六姑娘的这位婢女是否知情,道谢后接过茶盏抿了两口,没再说什么。 “我知道了,劳烦三娘跑一趟。” 等婢女送聂三娘离开,芳洲握住秋蘅的手:“苏嬷嬷竟然死了!” 曾经仗着相府威风轻飘飘一句话就害她家破人亡的人,原来也如蝼蚁一样,说死就死了。 芳洲觉得解恨,还觉得不值,却说不出哪里不值,心中被酸楚的情绪填满,忍不住哭了。 秋蘅给了芳洲一个拥抱。 “芳洲你看,我说她不会有善终吧,不要再因为这种人不开心了。” 芳洲狠狠点头:“嗯。” 秋蘅则琢磨起苏嬷嬷的死。 三娘带来的消息,有说苏嬷嬷是失足落水,也有说是想不开寻了短见。 那会有第三种可能吗,死于谋杀? (本章完) 第196章 画眉 意外或寻短见都没什么,若是死于谋杀,秋蘅就不由多想了。 苏嬷嬷那样的人,得罪人必然不少,但在京城狐假虎威总有个限度,杨夫人不会让个仆妇带累了名声。 相府倒了,恨苏嬷嬷一个下人到要她性命的可能应该不大。 那会与她有关吗?奸相倒台前,苏嬷嬷接触最多的外人就是她…… 秋蘅不是多疑之人,但她深知所谋之事如行走在万丈深渊边缘,需要步步小心,处处谨慎,由不得她不多想。 “姑娘在想什么?”芳洲问。 “在想苏嬷嬷的死。” 芳洲一愣,反应过来:“姑娘怀疑苏嬷嬷是被人害的?” 秋蘅托腮:“不排除这个可能。” 芳洲在一旁坐下:“真要是被人杀的,那是以前得罪了人遭了报复?” “不好说。”秋蘅摇摇头,有了决定,“我去找薛寒,请他先去香沙河那里了解下。” 方相就是被皇城司揭发的,听闻相府有头有脸的仆妇横死,皇城司过问一下再正常不过。 见芳洲表情有些古怪,秋蘅问:“怎么了?” “姑娘才说年前不出去了。”芳洲笑道。 秋蘅也笑了:“看来不能把话说太满。那我出去了,万一有人来冷香居找我,就说我在研究新香……” 芳洲对此早已得心应手:“姑娘放心,我晓得怎么说。” 秋蘅换了一身方便衣裳,轻车熟路翻墙而出,先联系上胡四。 “秋六姑娘——啊,应该叫随云县主——”胡四面对秋蘅,一时不知怎么称呼。 “胡指挥还是叫我秋六姑娘吧,在外面别人听到县主这类称呼,容易留心。” 胡四一想也是,干脆提议:“那叫你六姑娘吧,‘秋六姑娘’也挺容易让人留意的。” 一开始认识红豆糕的时候,谁能想到如今这般大名鼎鼎。 “六姑娘找我们大人?” “嗯,不知道他有没有时间。” “那肯定有时间啊,六姑娘你稍等。” 秋蘅没等多久,薛寒就来了,胡四识趣退出去。 “是不是还在忙着搜捕细作?” 薛寒点头:“齐人在京城定然有据点,这是离他们最近的一次,可惜晚了一步。阿蘅找我什么事?” 见他神情肃穆,显然这些日子一直紧绷心弦,秋蘅笑问:“薛寒,没事不能找你吗?” 少女笑意盈盈,如此直白,薛寒不受控制红了耳尖,过了一会儿才道:“什么时候找我都行。” 明明简单一句话,可薛寒这么说着,却觉每一个字都滚烫,数日来搜捕细作的紧绷、疲惫就被这令人心跳加速的热给烧没了。 秋蘅收起玩笑:“确实有件事想麻烦你。” “你说。” “我听说,苏嬷嬷死了。” 薛寒意外扬眉:“死了?” “溺水而亡。有说是意外,也有说是寻短见,但我总觉得没那么简单。” “你怀疑是谋杀?” “这种可能不小。苏嬷嬷若真是被害,那对方是寻仇,还是别的呢?” 秋蘅不怕苏嬷嬷对人说她的异处,怕的是如果有人冲着她来,她在明,敌人在暗。 这个世道,她没有世人最看重的家世做筹码,靠的只有自己。 重任在身,她很惜命,有一点点怀疑也不敢放过。 “我去一趟香沙河,了解一下情况。” 秋蘅试探提出来:“能不能带我去?” 薛寒稍一迟疑就答应了:“你换上皇城卒的衣裳,和胡四一起。” “好。”秋蘅不由扬唇,“薛寒,多谢你。” 薛寒眼神柔软带着无奈:“我在外面等。” 明明他们都那般亲近过,等再见面又觉得远了,这让他难免患得患失。 阿蘅是不是没那么喜欢他…… 薛寒忽然觉得心口有些闷。 身后少女声音传来:“薛寒,我换好了。” 薛寒转过身去,看着男装打扮的秋蘅微微拧眉。 “怎么了?”秋蘅偏头问。 少年定定看着她,认真道:“太秀气了,不像。” 秋蘅叹气:“没办法,手头没有能修饰眉眼脸型的东西。” “有炭灰,等一等。” 薛寒出去又进来,拿着一截焦黑的木炭:“闭上眼睛。” 秋蘅闭眼,微微抬头。 薛寒举着炭条,视线不觉落在她的唇上。 可能是天冷,也可能是受怪疾折磨,她的唇色很淡,淡得令他的心不觉揪紧,忘了其他。 秋蘅等了等没有动静,睁开眼睛:“薛寒?” 薛寒回神,耳尖的红蔓延到脸颊:“我在想怎么画——” “我自己来吧。”秋蘅去拿薛寒手中炭条,抓着炭条的那只手下意识捏得更紧。 秋蘅先是不解,突然灵光一闪,意识到什么。 他该不会又想—— 正胡乱想着,薛寒却把炭条往秋蘅手中一塞,故作平静解释:“我没画过。” 秋蘅哭笑不得,捏着炭条对着水盆描描画画,最后捻了一些黑灰涂抹在脸上。 “还行吗?” 薛寒颇为意外:“不仔细看,分辨不出来。” 秋蘅弯唇:“看来手艺没生疏。” 那十年里夏人难,大夏女子难上加难,她在外行走几乎都以男装示人。 “阿蘅以前常扮成男子?” 秋蘅眼神微闪:“年少时调皮,觉得扮男装有意思。” “肤色涂得不太均匀。”薛寒指出小小瑕疵。 秋蘅睨他一眼:“这里镜子都没。” “我帮你弄一下。”薛寒抬手,指腹轻轻拂过秋蘅脸颊。 秋蘅屏息一动不动,默默看着近在咫尺的人。 他很高,肩膀却还是少年人的单薄,清凌凌的眼神收起了平日锋锐,温柔专注。 秋蘅突然有些开心。 好像被繁重课业压着的学子,偶尔发现窗外枝头停留着漂亮的鸟雀,明知不应该,却忍不住分去心神。 薛寒真好看。 “好了——”对上秋蘅的眼神,薛寒愣住。 阿蘅为什么这样看他…… “薛寒。” “嗯。”薛寒回应。 “你要不要……学学画眉?” 秋蘅说完,不等薛寒反应,快步走出去。 胡四见秋蘅出来,大为震惊:“六姑娘?” “像吗?”秋蘅笑问。 “像!”胡四猛点头,往内张望,“我们大人呢?” 红豆糕扮成这个样子肯定有事去办,却不见大人出来,莫非是让他陪着去? (本章完) 第195章 乱葬岗 胡四还在向内看:“六姑娘装扮成这样有什么事啊大人不去吗就咱们两个” 薛寒出来,正听到胡四最后一个问题:就咱们两个 “大人。” 薛寒语气淡淡:“走吧,去香沙河。” “是。”胡四迈出一步猛然顿住,看看秋蘅又看向薛寒,“六姑娘也去” 薛寒“嗯”一声。 胡四暗暗 回到病房,看到郑帅没有什么问题,还是在病床上睡着,神眼才松了口气,接着连忙下楼去看了一下情况,这一看,神眼顿时紧张了起来。 “过来吧。来都来啦。还不敢过来嘛”傲雪稍稍提高音调。傲俊连忙低头和自己的东西。而顾明则是看向那个男孩。男孩带着笑走了过来。 从那时起他也成想为这一带有名的人,但是后来的生活敬贤先人并不如意。 “我这不也是为他们担心嘛,你看看我弄的这个,土地爷掏耳朵,崴泥了。”祥义有点垂头丧气地说。 狼王把前面的招势都化解掉了,后面可就没那么幸运了,巴特森的一根长棍结结实实地砸在狼王的腰上,它腰微向下塌,凌羽一刀没有刺中它的腹部,向后一挑,却挑中了它的后腿。 “没事,你有什么话,就说吧,明日我要离开宫里了,还得收拾一下东西。”有什么话,她心里倒也是清楚,摊开来光明正大的说。 毫无疑问的,一切防范措施都指向了一个特征——自己的对手是一个对自己还算了解的人。 “该死的。”许辉南咒骂着去开门。当开门看到门口的人的时候,许辉南所有的火气瞬间被熄灭。 这对母子,这段时间过的也不太平,天天都是提心吊胆的,找不到一个可以信任的人,所以才出此了下册,他们知道江城的遭遇,就是想问清楚,赵晓晨他们是不是真心的帮助他们的。 “好。”许辉南一个手继续给傲雪揉腰另一个手拿出手机开始点外卖。 这场战斗的主角还是陨星鬼剑,凌霄其他攻击都是辅助不足以杀死黑羽鸦,现在的陨星鬼剑需要大量气血,不然不进反退退。 面对傲无常这凌厉至极的一刀,萧无邪长剑出鞘,自上而下挥出。两股刚猛的劲力猛然撞击在一起,产生巨大爆炸,而真元相撞产生的冲击力波及数丈,刮起一阵劲风。 整个二楼只有一只a档丧尸,并没有太大威胁,在伤了一位npc佣兵之后就被众玩家干掉了。 “有意思。”林天玄当然没注意到,颜羽落转身的时候,带上了一丝笑容,如冰山解冻,美丽的动人心魄。 为何自身的意识、记忆十分重要、自身的意识和记忆才构成了当前的这个“我”之类的言语,真要许七去说,许七也能说的明白。 叶白眸子动了下,想到了那符箓,想到了这世界一些仙人的故事,此刻低声道:“拜求仙人救我等一命。”其中一个身穿白色袍子的老头子不语,捏着棋子,刹那间撞到叶白身上。 尤其是这里时不时的会传出那种阴森恐怖的笑声,到底是什么东西在作怪亦或者是虚张声势 不过,颜羽落可能不知道,也不会想到,要是她知道林天玄就凭借本身元神的基础和悟道茶树分枝的茶叶强化。 所以他变带着水梦寒向着另一边人迹罕至的宫殿走去,不过走出不到十里的距离萧无邪便发现了不对劲。 第196章 阴差阳错 这样的天,街上行人稀少,秋蘅与薛寒慢慢走着。 “薛寒,苏嬷嬷的死,我觉得没必要耗费大力气调查下去。”秋蘅理着思绪,“如果是她作恶招来的报复,那是她咎由自取。如果是冲我来的——” 薛寒看着少女沉静的眼眸。 秋蘅微微一笑:“你刚刚不是问苏嬷嬷知道的是我的秘密吗我想了想,苏嬷嬷可能认为 只要边彼岸遇到自己不会拼、不会写的星条语单词时,他就会用五星语的拼音字母来代替。 他抚了抚她凌乱的发,“你会想见到我的。我会让你知道连烁才是真正骗你的人。你会知道真相的。”说完,韩子烨放开韩连依走出了房间。 ……这一夜很安静,两人没有太多的交谈,不过这夜叶枫看着这位老者,想了很多很多,第二天天还没亮叶枫就离开了这座庙宇,为了不打扰这位老者,他将自己的脚步放的很慢很慢。 好吧,不能再作死,莫莉莎这么想着,毕竟自己的一切都源自于芙罗拉,没有她,【他】的人生和故事早已经在几个月不明不白的前结束了。 巨大的寒冰之气铺天盖地袭来,将楚年四周的擂台砸的轰隆作响。 静悄悄的走廊,为了不引起别人的注意,这边甚至没有开灯,只有手电筒那点微弱的光芒。 毒谷谷内虽然遍地毒物,但却不乏喜爱毒物的天材地宝生活在其中,据说历代毒谷谷主都会从中得到六级、七级的灵草甚至是八级。 我非常的惊喜,因为刚刚我离死亡真的太近了,那个俄罗斯人只要走上来,我们就完了。 深夜时分,边彼岸郁闷的孤零零一人,躺在自己的单人帐篷里,无奈的叹着冷气。 看似散漫无争,但内中之神,却是凝而不散,光是这种境界,就可以说不知道比苏辛强大多少倍。 肖勇的眼中闪烁出一片冰冷之色,双手突然举起闻飞羽,右膝一抬,就要将他折成两断。 这种亲情与血缘的纽带,时间与记忆的分隔,就让沈馥旎一瞬间完全忘了赫启默,只能立刻蹲下,紧紧的将赫云绅抱在怀里。 “夫人,您别说气话,少帅当您是宝贝。”胖丫急了,很想脱口告诉夫人,她已经有了身孕的事实,只是强忍住了秘密。 “你说你我这样日复一日,到最后,真的要你杀我,你还下得了手吗”萧易钦幽幽地开口。 萧易钦将程泱放置在床榻上,走向了一旁的柜子,拉开抽屉,翻腾出一瓷罐消肿止痛的膏药。 当初阿道夫就是凭借这一身横练功夫,以及一套拳法、一套刀法,征服了无数的星球,从无一败。 气场越聚越厚,渐渐发出光亮,继而变成一道夺目耀眼的光芒,一道让人忍不住想顶礼膜拜的神圣之光。 好的地方起码能够限制一些过于不合常理如同天上下刀子这样的死亡结果,坏处就是想要探查一些什么,在这种特殊的地方,就不那么容易。 老公慕总监是在揶揄开玩笑,还是真的在透露什么毕竟那样的口气。 一路上,赫云绅的表情不得不说是紧张的,这可是他有记忆以来,第一次见妈妈呀。 仔细看了一遍兽皮画,秦庚心中充满了疑惑,明明没有什么东西追赶,它们在逃跑什么 “都闭嘴,指挥中心的回复信息传来了。”龙刺点开队长手表上的播放按钮,一段声音随即被播放出来:菠萝子还活着。 第197章 父子 薛寒又问了伙计几个问题,并无收获。 “辛苦了。”薛寒示意伙计收起银锭子。 伙计哪里敢收,忙拒绝。 胡四伸手搭上伙计肩膀:“我们大人赏你的,你就收着,管好你的嘴巴就是。” 伙计这才收了,就差指天发誓:“大人放心,小人一定管好嘴巴,绝不对任何人说一个字。” 关上门问他的问题 不知为何,强哥并没有介绍常乐去见他们的大首领,反倒是带着他去见了二首领,想来他们之间应该有矛盾才对,而且看起来矛盾还很深,不然的话也不至于到了这种时候还在争斗。 但却不想,这样露骨的话就这样轻松的从他的口中说出,在她的印象中,他似乎并不是会说这样话的人。 噼里啪啦的燃烧起来。李云额头上冒出来汗水。剧烈疼痛把他疼得滚翻在地,手掌死命的拍打地面。 刚想说些什么,但是转念一想,慕月挑眉一笑:“好,既然这是你想要的,我就去杀了那野丫头又何妨”说完就拿出了法杖,火一样妖冶魅惑的传送门渐渐凝聚成形,看那样子,他是真的打算去杀了赵月儿了。 而出了门,逸到先是对着一颗苍天古树一阵拳打脚踢,待打到气喘吁吁之际,才慢半拍地反应过来,自己不是要试验石头是否为无双公子的吗怎么自己倒惹了一肚子气出来了! 常乐驱车按照赵亮的指引,来到了华联的门口时,赵亮正和一个能有一个半赵亮大的壮汉站在商场的门口。 简洁的回答,让今日的问答过程结束。百里岚得到了自己想知道的,而南宫井辰也说渴了,扬声让夏雨带着酒壶进来。 下得台来,李云坐在自己的位子上,所有内门弟子看着李云的目光,都变得尊敬起来。实力为尊,在这修道界更为残酷,李云脑海中呈现出这些师弟们的目光时想到。 “别废话!老娘叫你喊就喊。什么事情比得过人命”护士长终于发飙。不禁爆起粗口。态度变得十分有容嬷嬷的味道。 大年初一,金鸡报晓。晚辈给长辈拜年,长辈给压岁钱,压住邪祟。 陈晓月自己打没打电话她心里还是清楚的,自己半夜也没有梦游的习惯。所以一瞬间她就想到了自己老妈哪里,觉得很有可能是自己老妈偷偷的拿了手机给王晨打了过去。 “梨香园那可是从前王爷居住的地方,这么些年王妃一直想要,可是您没给她,如今给萱公主住……”沐泽没敢把话说完,后面那句其实是,这不是要气死王妃吗 不得不说,国家机器运转起来,想查清楚一些事情,实在太容易。边防团查这件事只查了不到一天,当天晚上凌晨就差不多已经得到了消息。 最后还是景雪樱看着赢轩满头大汗的提着一身的东西,这才回去。 江玦黎正式的做了一个自我介绍,其实开始虽然自我介绍过,但是却是那么粗略的说了自己的姓氏而已,就好像是路上见到的一个陌生人交换姓名一样,现在才是最正式的,把自己的一个身份都给说出来了。 “林先生,不知道你找我有什么事情我还要赶着回家,请您直接说明您的来意。”沈时很不喜欢林父总是用另类的眼光看着她,打量着她。 本来是一句解释,可从云曦嘴里说出来,梁秀芹却觉得她这是在跟她显摆。 方氏集团市值几十个亿,用股份贷款到五个亿,倒还是轻轻松松的事情。这五个亿只要是不出问题,大概一年左右就能还清。 她想着,接过沈妙言手中捧着的茶,浅浅呷了一口,但觉茶水甘甜,竟是比程锦泡的还要好。 抬头看了一眼兰嬷嬷和林嬷嬷,林苏心中纠结。如果按照感情来说,带走的管事嬷嬷应该是兰嬷嬷才对,可是按照实际情况来说,让林嬷嬷跟着对她帮助更大。 一旦对司钺动了感情,接受这样的事情几乎等于是在她心中刺了一刀一样难受。 “你,从你的凤凰之心里翻翻,找找,看看有没有什么特殊的东西,或许你的成人礼还是有点天赋法术的呢”若然然不死心,让紫烟去她那凤凰之心内看看,会不会因为失忆而把天赋法术丢在了什么地方。 “新军事带给人类的是灾难,不知道有多少人要在战争中死亡!老公,我知道你是为了祖国,希望你不要轻易去使用!”善良的桃子听明白了常林的雄伟计划,十分担心的劝解着。 早在安冉从客栈出来朝着剑师工会前进的时候,消息就已经传到了齐强这里来。 而玄武帮帮主,王羽还有一些事情要问他,现在还不能杀,只能够带他离开,等到安全了再问。 丁嬷嬷是彻底的对陶君兰失望了,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跺了跺脚,郁闷的去厨房寻青姑姑诉苦去了。 “是大长老来了,炎烈你去通知一下主子,我去迎接大长老。”炎炙急忙安排着。 陶芯兰最终没有得到任何保证,只能满腹失望的离开。然而心中却是更加的担心陶君兰了。她觉得,再这么下去,总有一日,陶君兰会吃亏。这当然不是她乐于见到的。 “看你英语说得这么好,需要翻译剧本吗”詹姆斯打量了楚络希一下,也不知道在试探什么。 海船在摇摇晃晃之中向着深海之中行去,黑灵蛇王的确如秦令等人所说一般,一天之后只能放弃了攻击护阵,眼睁睁看着海船消失在自己的神识之中。 手术室和医院的走廊只有一墙之隔。隔音效果自然不是很好,所以战士们都很自觉,虽然心里急得已经都是热血沸腾了但还是都安安静静的坐在走廊外的椅子上面等候。 第198章 过年 过年的气氛一日比一日浓,眨眼就到了除夕。 秋蘅把冷香居的人都喊来,不忘叫上鱼嬷嬷,一人给了一把小金鱼儿。 “大家都辛苦了,年年有余。” “多谢姑娘赏。”得了金鱼儿的人个个喜笑颜开,吉祥话说个不停。 鱼嬷嬷离开冷香居,走路带风,遇到一脸严肃的朱嬷嬷,得意理了理鬓边绢花。 “依皇后的意思呢”皇帝很是赞同皇后的话,果然,还是皇后最了解他的想法。要让刘云香能为大夏出力,必然得册封于她,让她不能三心二意。毕竟,她的大师兄萧炎如今在西华,可不能让她有了他想。 苏弥面无表情的看着年翌琛转身,朝着她而来,两步,她身上的灯光已经被高大的身躯挡住了。 某座院落之内,剑一鸣叹了一口,他已经怀疑,自己当初闯过剑塔八十层的原因都被那两位知晓。 独角这个吃货,对于味道其实不怎么挑,只要有一般水平,就已经很满足了。他这个吃货的属性点,主要点在数量和种类上面。 “不光是你,老七也该给我一个答复!”皇上那周身威严的气息释放开来,脸色铁青的他,现在根本就不知道,这歌谣已经传了多远。 不过还好,也许是符箓上的法力耗尽了,火焰还是熄灭了下去。。。 云香欣慰的扬起了笑容,自己的父亲,这是要为自己遮风挡雨了呢!她的心里有片刻的温暖划过,不过今天的事情她已经尽在掌握了,所以不能乱了脚步。 这一炸带来的冲击波,直接打乱了团队的阵型,也让几乎所有人都带了点伤。 谁能想到,元锦玉竟然会夸她呢暮烟有点儿开心,又想到元锦玉对她下手的事,就板着一张脸,装成听不懂的模样。 通过查看之后,吕天明对大荒城丹师有一定的了解,在炼丹师公会认证的名单之中,足足有数百人,大部分都是二品丹师,三品丹师有五十多人,至于四品丹师更少,只有十九人,最后还有四个立于榜首的名字。 只是一想到自己连心兰的木偶都无法保护,燕雅就不禁有些沮丧。 而此时,这血族老巢的上面几层,则是全部乱套了,无数古魔和鬼物涌现而出,那些来探查的众多血族,还没有反应过来,便是被一头头魔气森然的古魔,咬碎了身躯,直接吞下。 这虚影老者存世时间似乎有所限制,他猛地身躯一动,瞬间化为一片黄金色的神光,直接凝结成了一尊万丈巍峨的远古巨人,苍茫浩瀚的气息,冲向九霄,能够打碎星辰,手抓日月。 此时左、右二翼都是骑军,昭义军则是当年刘复亨平定顺德路叛乱时候在钜鹿募集的骑兵。 口号是净化心灵,还世界一片绿洲,从青少年做起,为此多少不堪入目的信息被他这个“绿色大坝”软件给过滤了。 随便找了个门推开,里面除了一张石床,其他的什么都没有。这也难怪,有磁力风暴在,任何东西都用不长久,当康那里不也是空无一物么,连石床都不知被他丢到哪里去了。 如果说刚开始,他们自然对七大主神老祖信心满满,一尊主神老祖就足以镇压薛鈅,更遑论是七尊联手 渐渐地,劲风消失,一切归于平静,可是四面八方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第199章 新岁如意 虞贵妃突然这么一问,众人视线皆投向秋蘅。 老夫人不由捏紧了筷子,心高高提起。 怎么回事,贵妃娘娘为何突然问起六丫头 无数目光下,秋蘅只好起身行礼:“臣女秋蘅,恭祝贵妃娘娘新岁康宁。” “本宫听说,你受封县主了” “承蒙今上恩典,臣女受之有愧。” 听秋蘅一番对答 “想抢那也要你们有本事才行。”斗笠男说着轻蔑的话,一点也没有把伤疤男和诗瑶放在眼里。 几人冲进竹林中不过片刻时间,萧炎便是有所察觉,心中一动,立刻停下脚步,目光突然看向四周的竹林。 她这是破罐子破摔呢,知道自己要被扔掉了,所以在被扔掉之前,也要变着法儿地恶心恶心那些扔掉她的人。 地面镶嵌的全是成片的红玉,而装饰墙上,一溜的蜀锦屏风,春夏秋冬,梅兰竹菊,在华贵中透出淡淡清雅。 远见卓识的丘力居决定先下手为强,在幽州内部打下一片根据地,再说别的事情。 从未见太阳这么大,这么红过,随着夜色的降临,周围就跟镶嵌了一层金边似的,波澜壮阔,绚丽多姿。 木陵他们天天都能见到,但岛主却从来没见到,现在见到他们的木大人竟对着一个这么年轻的筑基中期修士喊岛主,他们都不断的打量起了秦一。 秦一双手不断的施展出蓝色的手印,凌厉的攻击也不断的朝着一个修士攻击而去,他没有用巫术,如果用了巫术的话,必定使得这些修士感到更加的震撼,而这个消息传出去。 “那真的太好了,我也好久没和子衿好好聊聊了。公子,回去之后你得放我几天假,让子衿好好的来找找我的麻烦。”青雨微微一笑,倾城绝世的容颜上立即犹如花开般灿烂。 未知的东西才可怕,先前的怪事也实在太多,凭良心说,走到这里,李东其实并不想再让大家继续深入了。所以他也就没有隐瞒,而是把自己的感受如实地说给了宋队长等人听。 当然如果不是这里的工期已经完结了,,她也不会有这样的要求的。 其实我也控制不住,但我心中有个信念。那便是段家村,石门以及母亲和叶凝。 不过现在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他努力伸展五指,终于接触到了光罩。 “那就好。”她欣慰的一笑,放松地垂下肩膀,脑海中的困意又加深了几分。 这时候,广场周围的结丹期修士兴奋了,不过他们并没有过激举动,依旧是老老实实地在原地呆着。 说话的是位须发皆白的老者,看样子似乎是这个村子的村长一类的人物,很有威望的样子,村民们老老实实呆在他身后,目光都聚集在他身上。 “哪个龟儿子的,在老子地盘上搞事。”就在这时候,一道刚烈的声音从楼下传来。 开木屋房门,众人陆续进入,里边只有一张四方木桌和两张椅子,屋后有一扇门,看来是可以通向山腹之内,应该是这位大师姐闭关之所。 无论再怎么着急凌雪,也不能一下子赶到幻城,空有一架鱼鹰直升机,却没人懂得驾驶。 “没事,随便看看!”金丝眼镜男子冷漠的看了夏语若一眼淡淡的说道。 狮头面具汉子已经回过神,举起长刀虎吼一声,斫砍而来,其余的蒙面黑衣人见势,亦是挥舞着兵器。 第200章 面具 秋蘅接过薛寒递过来的狐狸面具:“是送我的新年礼物” 逛灯会的人有不少戴着面具,时不时就有戴狐狸面具的人走过。 “面具是顺手买的。”薛寒又递过去一物,“这是礼物。” “是什么”秋蘅打开布兜,往里看了看,里面是个木盒。 “异域来的沉香。” “异域沉香啊。”秋蘅明白这份礼 “是么……”我转身,走到了窗边,就看到下面官邸的院子里,那个所谓的伯爵一脸贪婪的向着一只鸽子扑了过去。 安东尼奥很欣慰孔蒂尼的成熟:确实,交通大臣家里开车没什么问题,这完全可以理解,但如果连交通大臣都带头用进口车,这民意就太难看了,用菲亚特就不一样,这是民族企业,又是与交通系联系最紧密的企业。 西克特恍然大悟:这是孔蒂尼要培养自己的势力并造就实力了,不过这句话确实不错,凭对方现在拥有的地位和财富,再结合他的背景和能力,20年后要想大展拳脚完全是可能的。 婷婷被何三拽起头发,眼睛只能死死盯着梁少,梁少昔日那张白净的脸已经变得血肉模糊,狰狞可怖。婷婷闭起眼睛,点点头,吓得一句话也说不出。 “呦,妹红。”我对着穿着衣服,叼着草棍,翘着脚躺在床上的妹红打了个招呼。 苏行高坐在纳吉尔法唯一一个完好能用的指挥中心里,面前的大屏幕上分割出了二十个画面,二十个光着屁股的不同族类生命正在画面里左顾右盼,不断做出各种奇葩的行为。 她嫁人以后,就把亲人都忘了,此后很多年都没有回来过,一年前,潘父寄了张全家福给她,大概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她就对委托者存了坏心。 过了许久,夜幕降临,他还没有走出这片森林,只能在野外留宿。他在草地上升起了一团篝火,随便拿出日匙空间中的一些食物品尝。 希特勒点点头,经过慕尼黑之役,他深切认识到军队的重要性,如果能在这批军官中发展,将来还不是如虎添翼 馊的馒头,生的青豆都吃过,现在当然不会去嫌弃一碗热腾腾的素面。 距离一百米左右,子弹击中了鬼子的脑袋,今天微风一级,基本不影响射击,鬼子的脑袋没有爆炸,但是,鬼子跌倒在地不见了。 “无聊。”发现了大路只是在跟自己开玩笑,凄美格调甩下了这样的一句话然后继续耐心的等待两只怪物之间的战斗结束,随时做好拾取战利品的准备。只不过在他刚刚转过身去的时候,大路的语言突然变得严肃了起来。 在这些妖兽正拼死想争脱一些能蜕变的机缘的时候,外面的荒地上,战斗也落下了帷幕。 甚至当高度到达了一定地步,恐怖的引力能够将上位神压垮,整个神体碎裂,然后陨落。 本来天地规则就比较钟爱魔兽,魔兽成为圣域,实力境界直接就是高级层次,不象人类一样,只是初级圣域。 提升神纹种子的等级,也就是说,凡根能提升为灵草,灵草就能提升为仙藤,这可是一名神纹者一辈子也梦想不到的事情。 在片刻之后,狼牙和茜茜才刚刚从他们刚才所在的位置退出来,从那片树林的后面就窜出了大量的人马。他们从那两名狙击手身体两次以此前进,瞬间就将这两名狙击手里三层外三层的给保护了起来。 第201章 登门谢恩 秋芸声音虽小,几人都听到了。 秋芙挑眉问:“为什么没必要” 以前秋芸在秋芙面前不敢高声,但现在心态有了变化。 四妹与父亲、母亲闹得这么僵,反而是她近来与母亲更亲近,将来还不一定谁更有造化。 秋芸便道:“六妹虽是救人,可姑娘家的名字被一群陌生人议论,终归不好。” 秋芙一 自己很喜欢的是,在结尾时,恰好套上了“红楼梦”中的太虚幻境和那副对联。而通篇故事之中,对于佛家所云的“求不得苦”,也有很多的表达。真、幻、得、失,同付一叹中。 食人魔也是如此,普通的食人魔为三级战斗力,而这些食人魔则为五到六级。 他本想打电话给青蛇,让青蛇通知其他域从明天不需要去组织地下基地集合了,直接来他这里集合然后在出使任务。 “我也不是,刚见面的自我介绍没吓到你们吧”金姬起身活动了两下,顺手拽过背囊里的毛毯裹在身上,又回到了火堆边。 原振侠苦笑了一下,然后,陡然扬起手来向前指了一指,同时挽住了海棠的手,一起向前走了过去。 原振侠本来真想拒绝的,但是一听事情和鲁大发有关,而且又有了“极大的变化”,他自然不再拒绝,而立时点了点头。 巴斯滕蹭地一下子站起来,他知道巴乔想要一决胜负,可是他没想到巴乔居然会如此坚决,这完全是赌徒似的进攻,不是我一鼓作气打垮你,就是你缓过神儿来扳平比分。 不到四十秒,一张简略的地图出现在众人面前,就连不太会看地图的野猫也睁大眼睛记录着。 卫风呵呵一笑,却是没再说什么,别过头去,眼中却是闪过一丝落寞之‘色’。 帕拉蒂会利用喷吐攻击和类法术能力来对付那些施法者或那些不敢与其展开近战的对手。 “不不不,口误,本圣子的意思是,你可知道本圣子的背景”斩轩摆了摆手,接着问道。 “看施主如此火急火燎的样子,莫非遇到了难事若真如此,不妨说来听听。或许贫僧能替施主解惑排忧也不一定。”惠能面露矜持的一合十道。 我拿起来看,是我平常用的牌子,全新还没有拆封的,是特意为我买的 陆青儿却还是肉体凡胎。只能借着金蓝沁从山上扔下来的绳子,施展轻功。倒也轻松地逃出了禁地。 “逸凡,伽易哥哥和青念可以,当初黑姬把法力传输给你之后,不正是青念把她送到图灵山才恢复了身体的吗”我赶紧提醒他。 “他本是仙,后又坠入魔道成了半魔半仙,因此他的魂魄是黑灰色的,魔道中人是纯黑色的,神仙的魂魄是纯白色的。”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一下。 灵萧郡王和灵萱公主争吵了一会,随后灵萧郡王摇了摇头,走到一边,一屁股坐了下来,气喘吁吁的。 “主上,白玉郎求见!”没有等到过几天,当天晚上,白玉郎就来到了白玉京的寝宫门口。 随着众人驾驭飞剑升空,红色飞剑之上,莫云儿忽然笑了起来,看着莫凡开口。 “有点意思……”夜圣辉环视着四周,发现萧音等人已经全部被林云救下,嘴角不免扬起了一丝弧度。 “臭男人!”月玉霜生气的不再看他,气愤的想到:“到了皇城,有你好看。”看到这个男人,越来越容易生气和动怒了。 第202章 秋蘅的猜测 变故发生太突然了,惊呼声中,秋蘅克制住能灵活避开的本能,带着些慌乱往旁边一躲,抬起胳膊挡住扑来的白猫。 白猫落地,凑近秋蘅脚边。 虞贵妃的声音响起:“快把雪球抱走。” 几个宫人忙上前来,小心翼翼抱走白猫。 秋美人死死捂着嘴的手松开,急声问:“六妹,你没事吧?” 虞贵妃扫一眼出声的秋美人,倒没斥责,对秋蘅问出同样的问题:“随云县主没事吧?” 秋蘅按在手臂处的手放下来,露出被白猫抓破的衣袖。 “没事,冬衣厚实,只抓破了外边。” 虞贵妃松口气:“那就好。幸亏随云县主反应快,要是被雪球抓破了脸,本宫就惭愧了。来人,把年前今上赏的那匹月华缎取来给随云县主。” “贵妃娘娘太客气了,只是一个小意外,不敢受如此厚赏。” “随云县主不收,难道还在怪本宫?” “臣女不敢。” “那你就收下。本宫还想着常叫你来宫中,向你学学制香的手艺呢。” 秋蘅心头一跳。 常叫她进宫? “臣女出身乡野,香道上都是胡乱摸索,有宫中诸多制香高手在前,哪里轮得到臣女在娘娘面前献丑。” 虞贵妃脸色微沉:“随云县主说得客气,但本宫听来听去,是不想教本宫吗?” 听虞贵妃这么说,秋美人脸色发白,望着秋蘅的眼中满是担忧。 “贵妃娘娘不嫌弃的话,那是臣女的荣幸。” 虞贵妃嫣然一笑,如冰消雪融:“那随云县主明日就来吧,宫中香料齐全,你什么都不用带。” “是。” 虞贵妃这才看向跪着的秋美人,居高临下如看着一只小虫子:“秋美人体弱,随云县主送令姐回去吧。” “臣女告退。” 秋美人心弦一松,如劫后余生:“妾告退。” 姐妹二人出了玉辰宫,一路沉默回到秋美人住处。 终于回到自己的地方,秋美人脱力坐到床榻上,拉住秋蘅手腕:“我看看,当真没受伤吗?” “没有,就抓破了外衣。” 看着抓破的衣袖,秋美人心有余悸:“还好不是夏日。” 别说抓到脸上,就是抓破了手臂,万一留下疤痕就糟了。 “姐姐,虞贵妃的白猫哪来的?” “年前进贡的。” “那只白猫性情很暴躁吗?” “自秋猎回来我能不出门就不出门,偶尔见虞贵妃抱着白猫,看起来挺温顺——”秋美人脸色微变,“六妹怀疑今日白猫扑你不是意外?” “可能是,也可能不是。我就问问,心里好有个数,毕竟以后可能要常进宫来。” 秋美人惨笑:“都说伴君如伴虎,我觉得与虞贵妃打交道比伴君还风险大,你一定要万分小心。” 秋蘅点头:“姐姐,我先回去了。” “换一件衣裳吧,我没上过身的。” “不用了,出门披风一裹别人瞧不见。” 秋美人再劝,秋蘅正色道:“姐姐,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秋美人怔了怔,苦笑点头:“还是六妹考虑周到。” 出了门,秋蘅拢拢披风,抬头望了一眼天。 天阴沉沉的,云如暗色的纱,覆盖着天穹。 “六姑娘在看什么?”郑玉好奇问。 “看看云。” 郑玉默默抬头看了看。 阴天的云实在没什么好看的啊。 秋蘅收回视线,举步往外走去。 马车停在原处,等在那里的是玉辰宫的人,虞贵妃赏的月华缎已放入车厢中。 秋蘅坐进去,看一眼华丽非凡的绸缎,闭目沉思。 能作为贡品献给虞贵妃的白猫,不可能动辄伤人。那今日白猫这一扑,是人为吗? 如果是,虞贵妃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脑海中闪过白猫扑来的那一幕。 想要毁了她的脸? 这对虞贵妃有什么好处呢? 秋蘅仔细思索,微微摇头。 没有什么好处,最多是看她不顺眼,不想让她好过。 损人不利已么? 除了这种可能,还有其他可能吗? 虞贵妃的话在耳边响起:幸亏随云县主反应快—— 秋蘅蓦地睁开眼睛,一个念头闪过:为了试探她? 那样突发的情况,若没有经过专门训练,很容易暴露练过的身手。 与纯粹看她不顺眼相比,这个猜测似乎更合理些。 可虞贵妃为何要试探她呢? 秋猎回来后,她们未再有什么交集。 秋蘅轻轻揉了揉眉心,整理思绪。 秋猎后,她所有精力都放在了铲除奸相上。她成功了,受封县主,而后被北齐细作劫持威胁薛寒,再然后苏嬷嬷被溺杀—— 秋蘅按着眉心的手一顿,心中升起一个惊人猜测:杀了苏嬷嬷的莫非是虞贵妃! 去过乱葬岗后,她和薛寒说,若杀了苏嬷嬷的人是冲着她来的,之后定然还有动作。 而后风平浪静到了过年,就被虞贵妃盯上了。 试探她的身手,这就是虞贵妃的动作吗? 可还是有些不对。 秋蘅掀起车窗帘一角,任由寒风吹入,醒一醒头脑。 虞贵妃这么试探,说明怀疑她有问题,可这样的怀疑从何而起? 至少不是秋猎时。 秋蘅目光无意识投向街上,那些走动的行人,喧嚣的声音,都仿佛与她隔着一层屏障,虽近却又觉得遥远。 捏着锦绣窗帘的手猛然松开,秋蘅背靠着车壁,心跳如鼓。 是那个跑掉的细作! 伪装成婢女的细作把她劫持到山谷,只允许薛寒过去,她和薛寒就都以为在场的只有他们三人。 她用迷香迷昏了女细作,在另一名细作看来,就是以匕首挟持着她的同伙莫名其妙倒了下去。 在逃脱的细作眼里,她这个世人眼中的娇弱贵女绝对有问题。 于是找上了苏嬷嬷了解她的异常,并杀人灭口。于是有了大年初一虞贵妃的注意,以及今日的试探。 这意味着那名逃掉的细作是能与虞贵妃通消息的。 虞贵妃也是细作的一员? 推测到这里,虞贵妃陷害林乘风令人想不通的地方豁然开朗:是为了折损大夏将才啊。 秋蘅的心跳得厉害,指尖冰凉。 也许是她想多了,但想多了没有损失,想少了才要命! 第203章 要不杀了她? 马车平稳前行着,车厢中的锦缎清辉熠熠,犹如月光。 一切如常,唯有坐在其中的少女面容冷肃,身上每一寸肌肤都紧绷着。 后人对虞贵妃的评价,说她是魅惑君主的妖妃,使靖平帝沉迷享乐。 对要不要除掉妖妃,他们是有争议的,先生明确反对把亡国之罪算到一个女子头上。 可若虞贵妃是北齐细作呢? 秋蘅在这布置舒适的马车中,再一次意识到一点:先生不是万能的,也会出错。 但想再多,还需求证。 而这就需要借助薛寒皇城使的力量了。 秋蘅打定主意尽快见薛寒一面。 永清伯府到了,送秋蘅回来的内侍替她抱出月华缎,交给伯府一名仆妇便坐车离开。 仆妇捧着一看就珍贵无比的月华缎,走路生怕摔了:“六姑娘,是送到冷香居去吗?” “随我去千松堂吧。” 老夫人自秋蘅出门就提着心,听婢女传报说六姑娘回来了,猛松一口气:“快请进来。” 很快秋蘅进了屋,向老夫人行礼:“祖母。” “见了贵妃娘娘如何?没惹祸吧?” “没惹祸,贵妃娘娘赏了我一匹月华缎。”老太太够不容易了,秋蘅自不会提起白猫让她担心。 “月华缎?”老夫人这才留意到随秋蘅进来的仆妇,当即被那流光溢彩的锦缎震慑住了。 伯府还算富裕,老夫人见过不少好东西,可这样的绸缎还是头一次见。 “贵妃娘娘怎么会赏你这么贵重的东西?”老夫人直觉不对劲。 这月华缎绝非凡品,说不定公主都没有的。 “贵妃娘娘对制香产生了兴趣,让我常进宫去教她调香。”秋蘅正好有了解释。 老夫人总觉得她爱惹祸,要是因为她经常进宫担心出毛病来,多过意不去。 “原来是这样。”老夫人一听放心不少,“贵妃娘娘这么说,你可别真把自己当先生,进了宫还是要小心谨慎……” 秋蘅乖乖听完,提出回房。 老夫人指着仆妇放在桌上的月华缎:“这个别忘了。” 秋蘅笑道:“这月华缎太过华贵,孙女穿了压不住,就孝敬祖母了。” “胡闹,这是贵妃娘娘赏你的。” “也不是那等有标记的御赐之物。既然赏了孙女,就是孙女的东西了,我想孝敬祖母。” 直到秋蘅离开好一会儿,老夫人还愣愣看着那匹被留下的绸缎。 与得到孙女的孝敬暗暗开心的老夫人不同,秋蘅回到冷香居,卸去伪装的笑意与轻松。 “姑娘在宫中不顺利吗?”芳洲接过秋蘅脱下的披风,看到她被抓破的衣袖脸色一变,“衣裳怎么破了?” 秋蘅继续脱外衣,没瞒着芳洲:“虞贵妃的猫抓的。” “贵妃娘娘养的猫怎么这么野?” “是啊,我也好奇呢。”秋蘅唇边挂起讥笑。 芳洲心头一凛:“虞贵妃故意的?” “有这种可能,明日我还要进宫去。”秋蘅说了要教虞贵妃制香的事。 芳洲脸色难看极了:“怎么就不能让姑娘过安生日子呢。” 秋蘅一笑:“别担心,正好让我瞧一瞧这位贵妃娘娘是人是鬼。” 临近傍晚,秋蘅出门去找薛寒。 薛寒大多时候直接歇在衙署中,秋蘅无故进不去皇城,先去了那家名为悦来饭馆的小店碰运气。 胡四曾说过,他常来这家饭馆解决晚饭。 运气不错,秋蘅一进饭馆就看到了正与朋友碰杯的胡四,一桌人热火朝天。 “胡指挥。” 胡四下意识转头,就看到一位戴着帷帽的女子无视各方目光,冲他招手。 红豆糕? 见胡四没反应,一位朋友推了他一下:“愣着干什么,小娘子找你呢。” 另一人笑道:“快去,快去,别让小娘子久等了。” “你们别胡说!” 胡四忙跑了过去,见秋蘅一副不在乎表露身份的样子,赶紧道:“出去说。” 离开小饭馆,胡四忙问:“天都快黑了,六姑娘怎么出来了?” “找薛寒有点急事,只好麻烦胡指挥。” “大人近来都歇在皇城司。六姑娘先去那家茶楼等着,我去一趟衙门。” 胡四怕秋蘅着急,直接赶往皇城司,久等他不来的三个朋友决意明日见了好好取笑一番。 秋蘅在茶楼慢慢喝着茶,等到了匆匆赶来的少年。 “没打扰你忙吧?”秋蘅还记得元宵节见面,薛寒说近来有些忙的话。 薛寒在对面坐下,接过秋蘅递来的热茶:“已经下衙了,没忙什么。” “薛寒,你很少回私宅住吗?” 内城中,薛寒也有自己的宅子。 “回得不多,衙署中一应齐全,遇到紧急的事处理也及时。”薛寒说完,反应过来,“找我不大方便。” “还好,找胡指挥挺容易的。” 薛寒默默喝了一口茶:“阿蘅,听胡四说你找我有急事。” “嗯,你先把茶放下。” 薛寒目露不解,放下茶盏:“怎么了?” “我怕你突然听了,正喝茶呛着。” 薛寒:“……”他倒没这么容易激动。 见秋蘅一脸认真,薛寒更好奇是什么事了,甚至把茶盏推远了些好让她放心讲。 秋蘅直接道:“我怀疑虞贵妃是细作。” 薛寒以拳抵唇咳了几声才恢复平静。 不,压根不平静。 “虞贵妃是细作?” “还记得去乱葬岗那日吗,我说以静制动。” 薛寒点头。 “大年初一我随祖母进宫朝贺,虞贵妃格外关注我,要我过了十五去陪她。今日我去玉辰宫,原本温顺窝在虞贵妃膝头的白猫突然扑向我的脸……” “你觉得虞贵妃在试探你?” “对,好在我有应对经验。” “咳咳咳——”薛寒咳得更厉害了。 “怎么了?” 薛寒端起茶盏喝了几口,压下尴尬。 阿蘅说的有经验,是秋猎时他试探她身手那次? “没事,就是太吃惊虞贵妃有细作的嫌疑。” “只是怀疑。虞贵妃要我教她制香,明日还会进宫,再看看有什么后招。” “明日起我安排人盯着玉辰宫出去的人。”皇城司对细作本就是宁可错抓不可放过,薛寒很快接受了虞贵妃是细作的可能,担心起秋蘅,“虞贵妃在后宫一手遮天,阿蘅,我怕你有危险——” 秋蘅面无表情:“那我杀了她吧。” 第204章 今许诺 薛寒大惊:“阿蘅,你可不要冲动。宫中吃用等物都有严格记录,虞贵妃又是实际上的后宫之主,若是用毒定会被查出来。何况袁成海那时你制的香丸就出现在他家中,有这先例在很容易让人怀疑到你身上……” 见薛寒吓得滔滔不绝,秋蘅噗嗤一笑:“我开玩笑的。” 薛寒一滞,而后无奈:“阿蘅,你不要掉以轻心,宫里与宫外完全不同。” 就算皇城司,也查不到宫里去,只能在外暗中盯着出宫的人。 “不用担心我,真要有性命之忧,大不了我就离开京城,天高地阔总能活下去。”秋蘅语气平静。 五贼已除三贼,若真被虞贵妃逼到险境,那就留着薛全解决昏君,再去杀了放齐军入关的贼子,也算完成了先生他们的托付。 如此能否拯救大夏,她已尽力而为,之后便看天命了。 薛寒神色微怔:“离开京城?” “这是最坏的打算,不到万不得已我不会走的。” 薛寒沉默片刻,问:“那我呢?” 阿蘅的退路里,没有他。 秋蘅毫不忸怩:“你若愿意,一起走呗。” 薛寒若舍得下权势富贵,她干嘛不要,还能多个帮手呢。 薛寒刚刚一颗心还酸酸涩涩,万没想到秋蘅会这么说,表情一时复杂极了。 “怎么了吗?” 薛寒回神,忍不住确认:“阿蘅你刚刚说的,不是开玩笑?” 秋蘅莞尔:“那你希望我是开玩笑,还是不呢?” 一只手伸来,握住秋蘅的手。 少年的手因习武而留下老茧,不如那些纵马风流贵公子的手细腻,却让人觉得心安。 秋蘅任由他拉着手,没有挣脱。 她走的这条路注定危机重重,生死难料,而薛寒是她从五贼之一身边拐过来的。 这么一想,还有点开心。 “不管是不是开玩笑,我都当真了。”薛寒认真道。 秋蘅反把他的手抓紧了些:“嗯。” “阿蘅,明日你出宫后等一下我,有东西给你。” “好。” 二人聊完正事,薛寒提出送秋蘅回家。 “不用了,你这些日子不是挺忙的。” 薛寒轻咳一声:“也没那么忙。” 原先他认定苏嬷嬷是养父杀的,但阿蘅怀疑与虞贵妃有关,这让他心中压力缓解不少。 出了茶楼,天色已暗下来。街上行人并不见少,酒香、饭香交织,与万家灯火共同勾勒出京城的繁华富庶。 “薛寒,你说这太平会长久吗?”秋蘅突然问。 薛寒脚下一顿,视线投向前方府邸:“朝代更迭无可避免,每一次改变,必然伴随着战事。” “是啊。”秋蘅轻声附和,语气听不出波澜,却在心中叹口气。 正常的朝代更迭,如她这样的小人物才懒得掺和,可异族入侵不一样。 占领了大夏的异族,不会把夏人当子民,而是视为猪狗。 “到了。”秋蘅与薛寒道别,“明日见。” “明日见。” 转日一早秋蘅进宫,没再看到那只白猫。 虞贵妃笑道:“险些伤了随云县主岂能没有惩罚。一只猫儿罢了,随云县主不必放在心上。于香道上本宫没什么研究,不知该从何学起呢?” “那就从熟悉香料开始吧。” 虞贵妃冲一位内侍抬抬下巴:“去造香阁取各式香料来。” 之后时间都在摆弄香料中度过,虞贵妃竟也学得认真,约摸一个时辰后才道:“今日就到这里吧,本宫有些乏了。” “那臣女就告退了。” 虞贵妃一笑:“随云县主辛苦一通,好歹用了午膳再走。” “此时离午膳还早,娘娘事情也多,臣女就不打扰了。” “看来随云县主觉得和本宫一起用膳拘束了。那你就去秋美人那儿用了午膳再回吧。” 见秋蘅还要推辞,虞贵妃轻轻挑眉:“随云县主可别再拒绝本宫。” 秋蘅只好应了。 对秋蘅的到来,秋美人只有惊,没有喜。 她不是不欢迎妹妹,而是担心虞贵妃心存歹意。她一个人陷在这泥潭里已经足够,不要再多一个了。 “多想无用,姐姐不如多吃些,我看菜式不错。” 秋美人笑意带着嘲弄:“确实不错。” 宫中一切都有定例,今日菜的数目虽没变化,食材却上了不止一个档次。 宫中上下都知道,贵妃娘娘让六妹教制香呢。 饭后,秋蘅没有多留:“姐姐,我回去了,看样子明日也要叨扰你。” 秋美人心生不安:“虞贵妃该不会日日都叫六妹进宫吧?” 这与千日防贼有何区别。 “目前看来有这种可能,走一步看一步吧。或许哪日她厌了,就不叫我来了。”秋蘅知道秋美人心思重,宽慰道。 今日秋蘅是坐着伯府马车来的,出宫后上了车就对张伯道:“张伯,先去一下青莲湖。” 张伯废话不说,直奔青莲湖。 “张伯停一下,就在这里等我吧,我一会儿就回来。” 张伯从来不爱多嘴的人,难得犹豫一下:“六姑娘,听说青莲湖闹鬼咧。” 秋蘅一滞。 怕她不信,张伯比划着:“许多人都瞧见了,是个头发拖到地上的水鬼,遇到了就会被女鬼的长发缠住脖子勒死……” “张伯别担心,女鬼白日肯定不会出来的。”秋蘅说这话时,颇有几分咬牙切齿。 当时她被薛寒夹在腋下跑,披头散发糊一脸,落在好奇找过来的人们眼里可不就是长发拖地嘛。 等见到等在湖边的薛寒,秋蘅的腹诽烟消云散,看着他提的鸟笼:“怎么带了鸽子来?” 薛寒把笼子递过去:“信鸽,给你的,遇到比较急的事可以让它传信。” 秋蘅接过来:“不急的话,我还是找胡指挥吧。” 薛寒觉得信鸽比胡四好用多了,但阿蘅既然这么说,还是随她方便。 少年不动声色道:“嗯,都行。” “今日虞贵妃没有异常,也没有为难我,明日还要我去……”秋蘅说了今日进宫情况。 薛寒也说了暗中布置。 “走啦,张伯还在那边等着。” 秋蘅提着鸽笼回到马车旁,张伯盯着笼中白鸽脸色一变。 哪来的鸽子? 嘶——莫不是六姑娘打杀了水鬼,那女鬼变的! 第205章 猎人与猎物 秋蘅顺着张伯视线低头,看看笼中信鸽,不动声色问:“张伯怎么了” 张伯努力压下骇人的猜测,扯出笑容:“天冷,六姑娘快上车吧。” 一把年纪了好奇心不能太多,六姑娘没事就行了。 秋蘅上了马车,不知是不是错觉,只觉今日车子跑得飞快。 对于姑娘带回来一只鸽子,冷香居的丫鬟们都表露出十分热情。照顾鸽子的任务被安排给了青萝。 之后秋蘅日日进宫,一切风平浪静,虞贵妃竟真像一个对香道着迷的人,每日虽学的时间不长,却很认真。 秋蘅摸不透虞贵妃心思,对方用心学,她便用心教。 这日秋蘅才出皇城,就见一人快马而来,口中急喝:“让开,让开!” 秋蘅忙避至一旁,骑马者迅疾而过,腰间插的黄旗格外瞩目。 是八百里加急的驿卒。 秋蘅几乎是下意识就想到了东南之乱。 是因为这个吗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袁成海为祸东南多年,民怨已深,就算死了,秋蘅也不抱希望东南会不出乱子。 但猜测无用,还是要找人求证。 秋蘅是过了两日与薛寒见面的。 “前两日我从皇城出来,险些被一个骑快马的人撞到,那是传递急报的驿卒吧” “两日前遇见的话,应该是了。” “发生什么事了” 这事大臣们都已知晓,薛寒亦有了解:“东南起了民乱。” 果然如此。 秋蘅有种悬在半空的石头落地的感觉。 踏实了,也砸得生疼。 “严重吗” “乱子不小,有两县都卷入其中……” 秋蘅反而一愣:“只有两县” 按着书上记载,这场民乱从开始爆发,短短时间就蔓延了七八县,呈星火燎原之势。 现在只有两县么 那是不是说,袁成海的死还是有用的 战机瞬息万变,少一处生乱,就可能改变最终结果。 东风不与周郎便,铜雀春深锁二乔。一阵风,一场雨,一次将帅突发的急病,都能成为变数,何况多了数县安稳。 “只有两县”薛寒神色古怪。 秋蘅面不改色解释:“前日看那人如此情急,我以为更严重。” “阿蘅很关注这些。” 秋蘅痛快承认:“”对啊,我的心愿就是天下太平。” 这话听起来很大,很空,可薛寒知道眼前少女说这话时那颗真挚之心。 他想到了去年七夕,秋蘅放入河中的花灯。 她在灯上写着:一愿世清平,二愿身强健。三愿临老头,数与君相见。 她的心愿从未改变。 “自朱将军接管禁军,军纪清明许多。今上已决定调遣部分禁军前往东南,再有地方厢军配合,乱子最终定会平息的。” 对东南民乱,秋蘅能做的已经做了,如今只有关注事态进展。 “薛寒,要是之后有新情况,你记得告诉我。” “好。” 之后的京城繁荣依旧,百官勋贵宴乐不减,靖平帝还有闲心待在造香阁调香。 好像那日皇城外八百里加急的驿卒,只是秋蘅的错觉。 “随云县主看起来有心事。”虞贵妃放下香匙,似笑非笑道。 真是有耐心啊,教她制了这么久的香,还如一开始那般用心。 那个苏嬷嬷说这丫头不是人,能招魂。 胡言乱语固然可笑,可一旦留意到这丫头有问题,便越琢磨问题越大。 秋六姑娘当初不顾污名与高官的妾室打交道,哦,就是为其小妾调制香丸。后来,那位官员死了。 为方相的孙儿招魂 怎么招也是用了什么香么 后来,方相也死了。 虞贵妃用柔软的丝帕擦着手,长久以来的耐心有了一点点失控。 她主动当了这么久的猎物,这丫头怎么还不动手呢 难道真是她多心了,袁成海与方相的死与秋六无关,只是巧合 “过几日臣女的二姐就要出阁了,臣女想向娘娘告个假,又惭愧耽搁了娘娘学习,因而心中纠结。”秋蘅为自己的小小失神找了个完美解释。 “是么那你就等令姐出阁后再进宫来吧。”虞贵妃唇边挂着淡淡笑意,“本宫岂是那么不近人情的人。” “多谢贵妃娘娘体恤。” 目送秋蘅离开,虞贵妃一手支腮,眼神微凉。 她不信这丫头没问题。 她这个伪装成猎物的猎人,需要再耐心一些,等待相中的猎物落网。 秋蘅离开玉宸宫,去了秋美人那里。 秋美人已经渐渐习惯与秋蘅一起用午膳了,一开始的不安因为时间太久,只能转为麻木。 “姐姐,明日我就不来了。” 秋美人愣了愣:“虞贵妃不学了” “不是。二姐不是要出阁了么,我和虞贵妃说了,她让我等二姐出阁后再来。” “二妹要出阁了啊。”秋美人神色怔然,随即皱眉,“怎么没听六妹提过我这都没准备——” 不光六妹,大年初一与祖母见面,祖母也没提。 秋蘅眨眨眼:“没提过吗我还以为说过了。” 秋美人当年被迫与心上人分开,早早提及,平白令她触景生情。 “二妹许的什么人家男方品性如何” 听秋蘅说完情况,秋美人笑了笑:“挺好的。”过了一会儿,又轻声道:“真好啊。” 秋蘅默默听着,突然发现秋美人发间竟已有了银丝。 那一瞬酸楚蔓延开来,秋蘅只觉心中沉甸甸,急忙提出告辞,带着秋美人为秋萱准备的添妆回了伯府。 三月二十二,宜嫁娶,是永清伯府二姑娘秋萱成亲的日子。 秋蘅见到了来接亲的新郎官宋睿。 朗目疏眉,一身红袍衬得分外俊秀。 秋莹凑在秋蘅耳边,压低的声音透着兴奋:“六妹妹你快看,二姐夫长得真好!” 秋蘅深以为然:“确实好看。” “还与二姐青梅竹马,两情相悦……”秋莹眼中亮起星星。 秋芙戳她一下:“收敛点儿,别到了宋家还这副呆样。” 大夏女子出阁,须有待字闺中的姐妹送嫁。 随着喜轿离开永清伯府,秋蘅姐妹坐上女方这边的车马,随送亲队伍往宋家而去。 第206章 和亲 宋家已快到外城了,普普通通一处民宅,远不如伯府气派。 秋蘅四人陪在秋萱身边,等她拜了堂才坐车回去。 秋莹还沉浸在男俊女美一对璧人的兴奋中:“我都不敢想,以后二姐的孩子会多好看。” 秋芙有点受不了:“也没那么夸张吧,就长得俊秀一些,又不是潘安、宋玉。” 秋莹震惊:“四姐你要求真高,还潘安、宋玉,平日见过的那些年轻郎君,略微齐整点儿就算不错了。” 秋芙想想,点头:“倒也是。” 秋蘅见秋莹很看重男子样貌,借机提醒:“还是人品为先,皮囊次之。” 书上那一笔带过的秋家姐妹命运中,秋莹与人私奔,最终流落烟花之地。 那带她私奔的男子,恐怕不是什么好东西。 秋芸本不想多嘴,但听秋蘅这么说,有种找到支持者的感觉:“六妹说得对,皮囊最没用的,还是人品、家世重要……” 二姐好歹是二房唯一的女儿,却嫁去那么普通的人家,今日见到的许多宾客竟是农家打扮,令人难以置信。 秋莹是个活泼性子,冲秋蘅眨眨眼:“六妹妹,你觉得薛大人如何” 面对姐妹的调侃,秋蘅一脸淡定:“品貌俱佳。” 车厢中响起少女们的嬉笑声。 之后秋蘅还是每日进宫,时而与薛寒交流讯息。 可无论是虞贵妃,还是玉宸宫偶尔出宫的人,都没露出任何异常。 随着时间推移,秋蘅都忍不住想,难道是她太多疑了 樱桃红芭蕉绿,歌舞升平是属于京城的,东南民乱虽不至于失控,却非短期内能平息。 夏、齐边境冲突多了起来,有几处或因兵力薄弱,或因主将平庸,让齐军占了不少便宜去。甚至有一处被齐军撕开了口子,长驱而入关内烧杀抢掠。 西姜北邻北齐,东接大夏,物产贫瘠,民风彪悍。北齐对这位比自己还穷还硬的老伙计一点打起来的动力都没,大夏更不会吃撑了与西姜起冲突。反而是西姜,多年来时而闹腾一下,好让大夏花钱买安稳,尤其是大夏与北齐关系紧张的时候。 书上记载的大夏与西姜结盟的事还是发生了。 西姜趁机索要了大量金银财物,并提出求娶大夏公主为西姜王妃。 对这一要求,部分大臣站出来反对。 “两国结盟,西姜出兵,我国出钱,这无可厚非。公主和亲是什么意思我大夏又没有败于西姜之手,西姜此举未免得寸进尺。” “臣附议。” “臣附议。” …… 赞成和亲的官宦勋贵也不少。 “东南民乱未平,北齐虎视眈眈,再这样下去损失的可就不止西姜要的这些了。” “不错,东南与北地每日死去那么多兵士、百姓,难道他们的命就不是命吗陛下,早一日得到西姜助力,早一日平息战乱,就能挽救无数军民性命啊!” 靖平帝听着两方争执,只觉头大。 “咳咳。” 随着靖平帝一声轻咳,殿中暂时安静下来。 靖平帝目光缓缓扫过众臣:“以一人安危,换万千子民安稳,确实值得。可诸卿是不是忘了,如今待字闺中年龄最大的静婉公主只有十一岁。” 此话一出,众臣互视一眼,一时无人出声。 靖平帝等了等,见无人说话,叹了口气:“那就只好从宗室女中选一合适的了。” 殿中更静了。 反对公主和亲的大臣懒得掺和选公主的事,而对赞同的官员来说,有公主去和亲换太平就够了,至于这个公主是谁无所谓,开口提议还会得罪人。 靖平帝看向那列亲王、郡王。 众王不约而同生出一个念头:难怪今日朝会平日不来的也来了,今上是早有此意。 公主和亲他们不反对。 送女儿去西姜就西姜那大漠荒芜,穷山恶水之地,和送命有什么区别 真要被今上钦点只能认了,主动站出来,那可做不到。 就看哪个兄弟倒霉了。 众王这么想着并努力降低存在感时,福王突然出列:“臣弟愿为陛下分忧。” 众人震惊看向福王。 靖平帝也吃了一惊,不由道:“福王,你只有容宁一女——” 靖平帝实在没想到福王会主动站出来。 指有长短,人有偏心。在场诸王论亲近以福王为最,而福王就一个女儿,靖平帝不大忍心让容宁郡主去和亲。 “小女生来锦衣玉食,宠爱万千,这都是因她是宗室女,承蒙天恩。如今能为国为民出力是小女的荣幸,更是福王府的荣幸。” “福王,此等大事你还是考虑两日,不急着就此定下。” 福王深深一礼:“臣弟已考虑清楚了。” “好好好,福王有心了。”既然福王坚持,靖平帝还有什么好阻拦的,一脸欣慰道,“福王深明大义,为朕分忧,实乃宗室之典范。这份忠君之心,朕记下了。” 散朝后,福王回到福王府,向福王妃说了此事。 “王爷不是开玩笑”福王妃完全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抱着一丝希望问。 “这种事怎么能开玩笑,那不成欺君了。” 福王妃面上血色褪尽,眼前阵阵发黑,不得不用手撑着椅子扶手才没倒下去。 “王爷,我们就容宁一个女儿,就是今上选了她,都要求今上开恩另选他人,你怎么能主动把容宁推出去!” 福王脸色微沉:“王妃这话传出去惹人笑话,我们的女儿是掌上明珠,别人家的女儿就是草芥了” “我不管,我要进宫去求今上收回成命,圣旨没下还来得及……”福王妃哽咽着起身往外走。 福王赶紧拦着:“不得胡闹!” 福王妃脚步一顿,却不是因为福王的阻拦,而是看到了站在门口的女儿。 福王望向门口,露出温和的笑容:“容宁。” 容宁郡主一步步走过来,面色虽苍白,却没有失态的样子。 “容宁,你,你都听说了”福王妃泪流满面。 容宁郡主微微点头,看向福王:“父王,真的是您主动向今上请求,要女儿和亲西姜吗” 第207章 遣妾一身安社稷 面对容宁郡主的问题,福王面露痛苦之色:“容宁,父王也舍不得你,可父王与你皇伯父是亲兄弟,诸王中最亲近的。如今大夏有难,需要一位公主和亲,偏偏静婉公主还小,父王若不站出来为你皇伯父分忧,为大夏子民解难,难道指望别人吗” 容宁郡主垂眼听着,羽睫微颤。 “大夏内忧外患,你皇伯父忧思难寐,更有无数将士百姓殒命。容宁啊,我们能过这样锦衣玉食的日子,皆因是皇室中人,得享万民供奉。以一人远嫁,救万民于水火,如果你是父王,会如何选择” 容宁郡主面色不断变化,依然没有开口。 福王妃抱着容宁郡主哭出来:“宗室女何其多,一人远嫁为何就是我的容宁寿王也是今上手足,嫡女、庶女加起来七八个,从寿王府选一女不行么” 福王听得皱眉:“合着我刚刚的话白说了比起寿王,今上对我更亲近、更看重,结果今上有烦恼的时候我躲到寿王后面去了,这不是让人背后笑我们福王府……” “我没有王爷这么深明大义,我就不让容宁和亲西姜!西姜那样的地方,会要容宁的命的——” “母妃。”一直沉默的容宁郡主拉了拉福王妃衣袖。 福王妃含泪看着女儿。 “您不要因为女儿,和父王吵架。”容宁郡主眼里也有泪,定定望向福王,“父王,女儿和亲西姜,真的能止干戈,安社稷吗” 福王毫不犹豫点头:“当然。” 容宁郡主深吸一口气,声音很轻却坚定:“好,那女儿愿意。” 福王妃大惊失色:“容宁!” 容宁郡主握住福王妃的手:“母妃,父王说得也没错,因皇伯父看重父王,宗室那些姐妹们几乎都以女儿为尊。总不能平日里女儿享受她们的众星捧月,到了这时候却躲得远远的……” “容宁啊,你不要犯傻。什么众星捧月,那都是虚的,西姜蛮夷之地,你受不住的!” “母妃,女儿多少会些拳脚功夫,从小到大身强体健,连生病都少有,若换个身体弱的姐妹去,那更受不住的。” 福王妃意识到女儿打定了主意,心如刀割,哭声更痛。 反而是容宁郡主安慰般揽住母亲,对福王轻牵唇角:“父王,女儿愿意去,只是有一个请求。” “你说。” “女儿这一去,恐再无望返回大夏,唯一不放心的就是母妃。愿父王能待母妃敬爱始终,白首与共。” 福王笑了:“你这丫头,父王什么时候对你母妃差过。” “父王——” “好好好,父王向你保证,与你母妃敬爱始终,白首与共。”女儿没有抗拒,福王这才放下心来。 容宁郡主将要以公主身份和亲西姜的消息很快传开。 宫中,德妃揽着静婉公主,后怕不已。 幸亏女儿年纪小,不然和亲的就是她的静婉了。 “母妃,女儿听说,容宁姐姐是替我去的,是真的吗”静婉公主仰着头,问德妃。 “不要听一些人胡说!”德妃眼里闪过恼火,双手轻轻扶住静婉公主肩膀,“婉儿,你今年不过十一岁,离成年还早,和亲人选必然从宗室女中挑选,不是容宁也会是别人,怎么都落不到你头上。” 静婉还这么小,要是背上旁人代她和亲的负担,长久下去生出心结该如何是好 “婉儿,你听明白了吗” 静婉公主有些迟疑,但在母妃温柔如水的目光下不由点头:“女儿明白了。” 过了片刻,德妃轻叹一声:“但你也要记住你堂姐的不容易,她是位人品贵重的姑娘……” 她有私心,可也明白福王妃的心情。容宁郡主,不,现在是容宁公主了,这一去西姜,再难返回故土。 秋蘅是听永清伯说起容宁郡主和亲一事的。 当时在千松堂,还有秋芙姐妹。 “你们看到了吧,就算是天家郡主,今上的亲侄女,到了国家需要的时候都会站出来。为家为国有所牺牲,那是荣耀啊……” 秋芙实在听不下去,小声嘀咕:“遣妾一身安社稷,不知何处用将军。” 永清伯眼睛一瞪:“四丫头,你说什么” “没说什么。” “你当祖父耳聋了给你们从小请先生,读书明理,就记住了几句诗” “祖父。”秋蘅打断永清伯的训斥。 永清伯立刻露出个笑脸:“蘅儿怎么了” “我约了三位姐姐去冷香居烤肉,就不打扰您和祖母了。” “那你们去吧。”面对秋蘅,永清伯好说话极了。 不是不想摆祖父架子,可这丫头几乎每日都进宫去,要是在贵妃娘娘甚至今上面前说个什么,他可承受不住。 姐妹四人迅速走人,留下老夫人脸色发黑。 四个丫头去吃芳洲做的烤肉,让老祖母应付这糟心的老东西,还有天理么 冷香居的院子中,秋莹吃着香喷喷的烤肉,提起容宁郡主:“你们说,容宁郡主是自愿的吗” “怎么可能自愿,定是被她父王逼的。”秋芙感同身受般狠狠咬了一口烤肉,侧头问秋蘅,“六妹你说是不是” 秋蘅往滋滋冒油的肉串上撒了一些调味料,平静道:“不知道,是不是自愿,只有容宁郡主才知道了。” 她回来后改变了不少事,但有些事还是会发生。 那容宁郡主的结局呢 西姜毁约,刺杀西姜王未成,惨死异邦…… 那她呢,能做些什么 “六妹妹,烤焦啦!”秋莹急忙提醒。 秋蘅回神,反应有些呆:“是哦,烤焦了。” 芳洲笑盈盈接过她手中烤肉:“我来吧,姑娘等着吃就好。” 秋芙表情古怪:“原来六妹也有不擅长的事啊。” 秋蘅指指芳洲:“都怪芳洲太能干。” 几人说笑着,刚刚沉重的话题被默契抛到一旁。 转日秋蘅又进宫去,虞贵妃学制香的时间比往常要久。 秋蘅不好主动提出结束,面上不露半点不耐。 门口处突然响起宫人传报:“陛下驾到——” 第208章 顺势而为 随着内侍传报,靖平帝大步走了进来。 “陛下。”虞贵妃迎上去。 秋蘅行礼:“臣女见过陛下。” 靖平帝自然而然握住虞贵妃的手,望向拜倒的少女:“随云县主还在啊。” “是。” “起来吧。” 秋蘅默默起身。 虞贵妃唇角含笑拉着靖平帝往内里走,边走边道:“今日随云县主教了妾一道香方,妾觉得挺有意思,就学得久了些。” “哦,什么香”靖平帝大感兴趣。 “涂身的香粉,梅真香。”虞贵妃浅笑盈盈,“随云县主改了配伍,妾更喜欢这个味道。” “是么,让朕瞧瞧。” 虞贵妃示意宫婢把刚制的香粉呈上来。 香粉已筛好,盛在天青色绘梅枝的香罐中。 靖平帝轻轻一嗅,不由点头:“凛冽清幽,很适合爱妃,若再放置一段时间香味会更柔和……” 虞贵妃莞尔一笑:“还是陛下懂得多,不像妾学了这么久,依然糊涂着。” 靖平帝放声笑起来:“香道博大精深,须日积月累,爱妃不要着急。” “陛下怎么这时候过来了”虞贵妃随口转了话题。 靖平帝似乎忘了秋蘅在场,笑意一收:“与那些人在一起,要么是民乱按下葫芦浮起瓢,要么是北齐频频动作,要么是公主和亲西姜的诸多安排……朕听得脑仁疼,还是爱妃这里清净。” 虞贵妃微勾唇角,露出好奇神色:“公主和亲西姜,要做许多准备吧” 靖平帝点头:“陪嫁的金银财物,匠人奴婢,都要商量定夺。” “那容宁郡主——哦,容宁公主,没有哭闹吗”虞贵妃笑吟吟问。 “那倒没有。女肖其父,容宁和她父王一样,都是深明大义之人,替朕解了眼前忧。” “这样的话,可不能亏了容宁公主了。” “这是自然。” “那为容宁公主送嫁的姐妹人选定了么” 被当成隐形人的秋蘅听到虞贵妃这话,心头一动。 “还没有。”靖平帝抬手捏捏眉心,“朕让宗正寺整理符合要求的宗室女名册,到时再斟酌。” “陛下,妾倒觉得有一人十分合适。” “哦,是谁” 虞贵妃眼波流转,扫向秋蘅。 靖平帝一怔:“随云县主” 虞贵妃轻笑起来。 她生得美,眼如秋水,眉若远山,眉眼间笼上浅浅笑意更添了娇媚。偏偏声音比容貌还出色,就如那幽幽梅香,令人沉醉。 “陛下还记得吗,随云县主与容宁公主之间可缘分不浅。去年秋猎时随云县主引走黑熊,对容宁公主有救命之恩呢。” “这怎么会忘。” “在容宁公主心中,随云县主定是可信赖之人。容宁公主为大夏远嫁异邦,就算心甘情愿,忐忑惶恐是难免的,很需要一个信得过的姐妹陪在身边。” 靖平帝不由点头。 “而随云县主——”虞贵妃冲秋蘅一笑,“随云县主敢孤身引走黑熊,夜探相府书斋,既有勇气,又有灵活身手,等与西姜蛮人打交道时方不会堕了我大夏威风。陛下说是不是” “如随云县主这般有勇有谋的闺阁女子确实不多。” “谁说不是呢。”虞贵妃轻轻摩挲着盛着香粉的瓷罐,“有勇有谋,还是县主,又与荣宁公主有情谊,妾觉得随云县主是最适合不过的人选了。当然,还是要看随云县主的想法,妾只是这么一说。” 靖平帝觉得虞贵妃说得很有道理,但看少女错愕表情,又有些尴尬。 送嫁之人应是宗室女,按着他的想法,从远支中选一人即可。秋蘅本与皇室毫无关系,这么一来倒显得他的封赏有点坑人了。 “随云县主怎么想”靖平帝问一句,紧接着补充,“不要怕朕责怪,你若不愿,朕绝不勉强。” 虞贵妃深深看了靖平帝一眼。 自她入宫以来,今上几乎没逆着过她的意思,说她在后宫一手遮天也不夸张。而现在,今上竟给了秋六选择的机会。 虞贵妃转而看向秋蘅,挑了挑眉。 这丫头倒真有点邪性。 那她会如何选择呢 看着低垂眉眼的少女,虞贵妃饶有兴致等待着。 秋蘅确实没想到虞贵妃会有此提议。 昨日她还在惋惜容宁郡主如史上记载那样将要走向注定的命运,想着自己能做些什么。 今日,她就成了送容宁郡主出嫁之人。 从大夏京城到西姜国都,路途遥远,山水跋涉,且不说一路的辛苦,等到了西姜面对迥异的气候风俗,未知的各种危机,送嫁女子说是能返回大夏,又岂是那么容易的。 虞贵妃今日把她留这么久,就是要她在靖平帝面前做选择吧 答应,那就远去西姜,生死难料;不答应,靖平帝说是不勉强,却不可能毫无芥蒂,虞贵妃再时不时说些挑拨之语,她救郡主、除奸相而得来的帝王那点赏识也就没了。 秋蘅想起了初次进宫遇到靖平帝的时候,入不入宫中造香阁,只在虞贵妃口舌之间。 虞贵妃如果只是喜怒不定以折腾人为乐也就罢了,她想个法子不再进宫来,少了在虞贵妃面前晃荡,也就想不起针对她。 可若虞贵妃是细作,有意要她性命,躲是没用的。而没了帝王好感,一个小小伯府贵女如何躲掉虞贵妃的明枪暗箭 说不得只能像对薛寒说的那样,杀了第五贼后远走高飞。 可这是万不得已的选择,她还想用秋六姑娘这光明正大的身份,去做更多事。 短暂的沉默后,秋蘅微微抬眼:“臣女虽远不及容宁公主高义,也愿送她出嫁,纾解公主思乡之情。” 靖平帝以为秋蘅定会婉拒,没想到却答应了,微微错愕后朗声大笑:“好,不愧是朕亲封的随云县主!” 秋蘅面上一副宠辱不惊的模样,心中轻笑。 计划不如变化,既然虞贵妃把她推到前往西姜的路上,那便顺势而为,试一试与容宁郡主携手刺杀西姜王! “随云县主识大体,顾大局,当赏。” 秋蘅眉梢微动。 又有赏赐 第209章 快闭嘴 靖平帝看着波澜不惊的少女,笑呵呵问虞贵妃:“爱妃觉得,该赏随云县主什么好呢” 封号,金银财物,都赏过了。 虞贵妃支着腮,慵懒随意搭着话:“那不如赏随云县主的家人吧。” 秋蘅受封县主的事她听今上说过,本来是要赏永清伯府,秋蘅要求赏她自己。 不得不说,她听说的那一刻对这丫头都有几分欣赏了。 可惜注定立场不同,让秋蘅事事如意,是给自己添麻烦。 “赏赐家人……”靖平帝沉吟一番,笑道,“随云县主,你父亲可有官职在身” “并无。” 靖平帝抽了抽嘴角。 一般勋贵人家,大多会为家中子孙谋个差遣,或是挂个虚衔,这丫头的爹混得也太惨了。 “那就授随云县主之父为中散大夫,享正五品俸禄……” 秋蘅拜倒:“臣女秋蘅,谢过陛下。” “那你退下吧。” “臣女告退。” 等秋蘅退出殿中,靖平帝揽住虞贵妃柔软腰肢,呵呵笑道:“爱妃慧眼,替容宁挑到了最合适的人选。” 虞贵妃轻轻推了推靖平帝:“陛下,今日妾学制香太久,有些乏了。” “那爱妃好好休息。” “恭送陛下。”虞贵妃说得恭敬,却只是敷衍福了福。 而靖平帝早已习以为常,负手离去。 虞贵妃收回轻飘飘的视线,用留长的小指甲从香罐中挑出一些香粉,低头轻轻嗅了嗅,随后一弹指甲。 香粉散开,一室梅香。 秋蘅去秋美人那里的路上遇到了五皇子,也就是后世的隆兴帝。 殿宇重重,各有其事,别看秋蘅这段时间几乎日日进宫,与五皇子遇上这是头一次。 “臣女见过五殿下。” “随云县主不必多礼。”过了一个年,五皇子长高了些,眼神依然有着对新鲜事的好奇,“随云县主每日都去看秋美人吗” 秋美人就住在芙蓉宫侧殿,与去母妃那里的五皇子同路,秋蘅边走边道:“一般进宫来,就会去。” “你们姐妹感情真好。”五皇子脚步轻快,“随云县主,先前你做的胖鱼香佩,我一直戴着呢。” 去年于芙蓉宫与五皇子初遇,五皇子喜欢秋蘅佩戴的锦鲤香佩,淑妃便对秋美人说了。秋蘅另做了锦鲤香佩给秋美人,再到了淑妃手中。 五皇子拎起垂在身侧的香佩给秋蘅看:“香味淡了些,但还是很喜欢。” “五殿下喜欢就好。”秋蘅嘴角微抽,很想解释那是锦鲤,再想想算了,胖鱼就胖鱼吧。 “随云县主,明日你再去芙蓉宫,去我母妃那里一下,我有回礼给你。” 秋蘅怔了怔,而后弯唇:“多谢五殿下。” 进了芙蓉宫,二人分开,秋蘅见到秋美人,说了明日不再来的事。 “什么,今上要你为容宁公主送嫁”秋美人面色大变,“是虞贵妃提的对不对” 秋蘅点点头。 秋美人死死攥着手中帕子:“早就知道虞贵妃叫你进宫不怀好意,没想到应在了这里!” “姐姐不必担忧,我只是送嫁,还会回来的,无非是受些舟车劳顿之苦。” “西姜路途遥远,又是异邦——”秋美人看得明白,本就是大夏有求西姜,六妹真要有个什么,难道会为一个小女子出头不成 “既推脱不了,我多加小心就是。” 对秋美人,秋蘅反而放心了。 虞贵妃既然针对她,她这一走,就不会寻秋美人麻烦了,甚至会护着秋美人。想用一人拿捏另一人,总要等那人在的时候。 离开芙蓉宫,秋蘅默默往外走,送她出去的照旧是郑玉。 往日一路上有许多话的郑玉一言不发,沉默着只听见脚步声。 眼看着要出宫门,秋蘅笑道:“郑公公留步吧。” 一直微微低头的郑玉抬起眼来看向秋蘅。 他不明白,遇到了这样的事,六姑娘怎么还能这般平静。 “六姑娘——”郑玉犹豫着,见面前少女丝毫没露出不耐神色,终于鼓起勇气递过去一物。 秋蘅定睛一看,是一枚小小的平安符。 “是前几年有一次出宫求的,希望六姑娘早日回来——”郑玉很怕秋蘅嫌弃,面上掩不住尴尬。 一只手伸来,把平安符接过,放入随身的荷包中。 “多谢郑公公。” 郑玉不由松口气,目送少女摆手告别,悄悄红了眼睛。 宫中女子难,宫外女子也身不由己,这是为什么 少时便入宫来,现在还很年轻的郑玉想不明白。 秋蘅走在皇城中,一眼望见了薛寒。 他正快步前行,不经意一瞥,与秋蘅视线相碰。 阿蘅 秋蘅抬脚走过来:“薛寒,我有事和你说。” 看着秋蘅郑重神情,薛寒莫名有些不安,低声问:“什么事” “今日在玉宸宫遇到了今上,虞贵妃提议下,今上选了我为容宁公主送嫁。” 薛寒面上没有多少变化,可身体却如一道绷紧的弓弦,压抑着震怒。 “我先走了。”皇城中终究不是长谈的地方,秋蘅言简意赅把事情说完,与薛寒错身而过。 “阿蘅,老地方等我。” 秋蘅轻轻点头。 五月的青莲湖水草丰茂,莲叶田田,已到了风光迷人时。 秋蘅没等太久,薛寒就到了。 “具体怎么回事” 秋蘅说了在玉宸宫久留的事:“虞贵妃显然是故意留我到今上前来,促成我西姜之行。和虞贵妃接触了这么久,想要确认她是细作并拿到证据在宫中没什么机会,还是要靠你的人盯着玉宸宫的人与宫外接触。” 虞贵妃有耐心,他们只能更有耐心。 “薛寒,我这一走短时间回不来,就要靠你啦。” 薛寒垂眼沉默着。 “在想什么”秋蘅不解薛寒的反应,凑近了些看他。 “阿蘅,你实话实说,只是为容宁公主送嫁这样吗” 秋蘅眨眨眼。 不会被他猜到了吧 “是啊,要不我发誓”秋蘅玩笑道。 “行,你发誓,要是还存了别的心思却不告诉我,就让薛寒万箭——” 秋蘅抬手堵住薛寒的嘴:“你快闭嘴吧!” 第210章 薛寒与福王 薛寒顺势抓住秋蘅的手,紧绷唇角看着她。 秋蘅白他一眼:“你这是跟谁学的” 学会用自己威胁她了。 她是吃这种威胁的人吗 行吧,她吃。 “是你要发誓的。”薛寒理直气壮。 “开个玩笑而已。”秋蘅往外抽手。 还不如祖母呢,她对祖母说发誓,祖母只是一指门口让她走。 众人议论,秦阳的封号实在太过狂妄,竟然自封不死不灭不败,这天底下,有哪个天才敢这样自封 跟班爱哭便让他哭一会儿,莫辰不放心的走向李放,刚走两步,脚踝却被跟班儿拉住。 林雪儿不知从哪儿找来一根大竹竿,竹竿上绑上一把扫帚,她举起竹竿开始扫挂房顶上的蛛网。 鹏哥说,眼么前他就有办法帮忙“变”出一个律师来,不过这律师可不能白白帮忙,人家是有出场费的。 步凌天面色不善的望着林毅,他知道十二白龙驹是秦南的坐骑,只是没想到战车上坐的却不是秦南。 静德禅师踱着步子面色极其为难,来回的踱着步子,众人目光不自觉的全部集中在一人身上。就连原本想要离开换条裤子的丁四,也难挪一步,生怕走的远了,错过了聆听禅师的破解之法。 余飞直觉脸上火辣辣的,心中无比羞臊。他怨毒的盯了林毅一眼,转身走向角落。 魔萝早就有言,帮助云中只限于民生,绝不参与军事战争。所以也不打算帮着运输。 虽然一切很顺利,范彤成功拿到神器,而后离开赶去,救被押送圣都的莫辰二人。 赵子弦本事就是一个有故事的人,也喜欢和有故事的人交往。因而在他的一再坚持下,阿凉无奈找到仇露邀请她一起出去宵夜。 苏寅政倾身靠近她,吻着她的唇角,忍不住笑了,在她的耳侧低喃,“害羞了”,他说话的带着点慵懒的鼻音,又低又沉又有着魅惑,夹杂着微微的酒香令人迷醉。 五月十日,列支敦士登迎来了三位贵客,首相兼外长布隆哈特亲自前往沙恩迎接入境的贵宾。 如果说秦汉到现在还不明白这是怎样是一个情形,那他就真的是个榆木脑袋了,秋若忸怩地立在他面前,双颊生晕,可他却觉得胸口生堵,沉甸甸地发疼起来。 “也许她就喜欢这样性感十足且又龌龊的男人呢”赵子弦喃喃自语,以阿q精神自我安慰着。 虽然翔夜再三告诉过她,一般情况是不会遇到红月的,但她还是硬跟来了。因为昨晚见到了叶卡琳娜,让她明白已经间接的输给白冰了,今天一定要见识一下红月。 “辰少也看好我父亲的想法”坐在李辰对面的他信,将木盆推向李辰。 只有那些值得他猎杀的猎物,死在他手中时,那种得胜的喜悦方才会让他感到满足。 “我已经想好了,其余的事情让上帝来决断吧!”米迦勒发出不容置疑的话语,迈步走了过去。 只是若真的要那么做,那这个工作量,还真是一个十分浩瀚的工程。夏浩然没那么傻,他自然不会去选择这种最无奈的下下策。 在那打斗声中,陆渊便听出了玉觉正处下风,当下心急如焚,再也顾不得许多,随即又使出一招“无极驱魔掌”向那魔头击去。 “你刚刚叫她什么”南子凡扭过头眼神直勾勾的看着南子凡,南子阳一时语塞,努力回想他刚刚到底说了啥了。 第211章 送亲使 千松堂中,老夫人用过了午饭,正在打盹儿。 天一日比一日热了,又没到炎热的时候,对老夫人这个年纪的人来说很舒适。 大丫鬟春草走进来,轻声喊:“老夫人,醒一醒。” 睡眠不错的老夫人没反应。 春草顿了顿,再轻轻开口:“老夫人,六姑娘来了。” 老夫人一下子睁开眼坐起来,速度之快 这就是为什么龙腾觉醒辰龙血脉,成功入选灵山宗,会被龙家人认为,是一飞冲天的崛起之势。 这里突然出现另外一个能够武道玄纹双修之人,抢了他的风头,自然令他不爽。嘴上虽然为了保持风度而没说什么,但心里却是时刻盼着楚凌失败。 “哼,尹玄老头,你以为这能威胁到我们我们灵才堂要的灵草,你们灵药堂敢少一刻钟送去,你可以试一试会是什么后果!”刁青长老怒道。 而郁金香家族驻地就是在这里,在这禁区中建造着一个庞大的庄园,里面有着一栋栋充满高贵,大气,磅礴的建筑,其中各种娱乐设施在这里都是一应俱全,风格奢侈中带着高贵。 “多谢贾先生一路照顾,如果有事定然前去麻烦!”杨宇施礼道。 不过紧接着驼背将后面的话咽进了肚子里,惊讶无比地看着慕容雪菡。 落身空地,楚凌顿时觉得身上一轻,那种恐怖的压力居然凭空消失。 王仙人摆出了一个标准的蹲茅坑姿势,凑道木板间的缝隙处向外张望,只看了一眼,就“哈”地笑出了声。 刚开始,他看起来没有任何问题,但是慢慢地,他的额头上出现了一道血痕。 “廖团长无需自责,如果方便能不能带我看看你缴获的两门大炮。”陈师长也是军人,只要是军人都喜欢好的武器,没想到廖凡剿匪都能够缴获这么好的武器。 “唐笑,问你话呢,你发什么呆!还没恢复完全么”纳兰芊芊不悦的声音将唐笑的思绪拉了回来。 奇丝迪丝是浮空岛的毕业学员,之后留校任教,成为导师,在她仍然是学员的时候,当然也有导师,她的导师就是十长老之一的徐福。 不过……,丁火忽然想起来,倒有一个办法,可以证明多多的诚意。 “你还没有回答刚刚我的问题,你和他之间到底有什么交易。”李天佑继续问道。 不是长期生活在这种深山老林中的人,到了这里没有不后怕的。即便这些干部和战士,基本上都是山区长大。但是面对着这么浓密的林子,听着不远处不时传来的狼嚎声,也是有些头皮发咋。 ‘花’青衣他们看着地上几具尸体,都是这么寺庙里和尚,在这些尸体里,他们没有找到大头和尚尸体。 丁火彻底惊叹了,他瞧向标志天机石数量的数字,这里显示不足一个立方米,并且全部都是散碎块粒。 “先将他带下去!”纳兰无敌儒雅的脸上此时也是满脸不爽,不耐烦地摆了摆手。 “不用说别的了,圣子大人,我就先带走了,至于你……请你去死了。”美露丝淡淡地笑道,然后她右手猛然间张开,五根猩红色指甲就这样弹了出来。 总的来说,我们这次拍卖会之前的准备做的还算是满充分的,毕竟每次拍卖会之前或多或少都是会有一些风波的。 敢情这数百根的乌木还没完,这几个家伙直接从村民口中把这些乌木的出处都旁敲侧击的打听了出来,这是要直接翻个底朝天给全部挖走的节奏了。 第212章 去和亲的为什么不是秋蘅 薛全抬头看向面带笑容的靖平帝,脑子有些乱。 秋蘅送嫁,怎么寒儿就适合当送亲使了 去和亲的又不是秋蘅。 去和亲的怎么就不是秋蘅呢!薛全遗憾想着。 “怎么,舍不得”见薛全不语,靖平帝笑着问。 薛全忙收起情绪,躬身道:“能护送容宁公主去西姜,是薛寒的荣幸,奴婢替他高兴。” 吴闯这个待人接物的态度,真的是最适合他的这份工作,他总是不卑不亢的把自己和对方的关系拿捏到一个合理的范围,让你觉得他既谦和又无法靠近。 “过肩摔。”沙瓦郎双手捉住尾巴,发力一甩要v爽火龙甩飞出去砸在地上。 经过短暂的接触,许哲差不多摸清了颜古云的底,主要依靠的就是原力特性,还有这个一触就爆的暗焰。根据黛丽丝提供的信息,颜古云是拥有意念的,但相信也仅仅只会利用意念进行物质控制而已。 轻微的摩擦声在这条道路上回荡着,许哲等人慢慢走在道路上,寻找那些躲藏在暗处的敌人。 就这样跌跌撞撞的追了一会儿,其中一人却是惊讶的说:“咦,你们看,他们消失了,而且,我们走了那么久,好像走在围着立交桥在绕圈子呢!”众人一看,再想想刚才的事情,似乎还真的是那么一回事。 离开百花殿。北斗嘴唇微抿。眼中带着几分笑意。似乎憋了一天的郁闷一扫而空一般。而她也不担心那两个家伙。他们都有分寸。知道什么叫适可而止。 八辆豪华版的劳斯莱斯而且还是有钱都买不着的那种,其实是真买不着,原因很简单,这八辆车是梁栋订做的,全世界就这八辆,为此梁栋付出了整整二百亿的费用。 林峰有些愕然,但也总算是有些体会到了,奶奶的性格那就是说一不二,完全是不近人情的按照自己的方式来处理事情的。而这时候,她都老了,想想当年年轻的时候,她会是一个什么样的风格。 “好的。苏菲,欢迎你加入我们”王彪笑着说道。他也乐得给维多丽特找一个伙伴。况且还是一只强悍的命运之兽。 就在这时,青灵子身形一闪,随即向那塔门的方向飞去,片刻之后,万妖皇等几个老狐狸便一脸恶气地赶来了。 绿萝乞求的眼神,悲切的神态和哀哀的话语,竟堵得患者家属再也说不出什么话,众人只得为绿萝让出一条道。 谁让他被发现是狗子的主人呢这一只狗在这次危机中可帮了不少忙,虽然最后咬断炸弹线路过于莽撞,但也戳穿了那个假货不是么 都不用仔细感觉,明显有什么东西从脚下滑了过去,而且数量庞大,绝不是一体的。 绿萝见刻苦试管里有团灰白色粘液状的东东正在其中,乐的直叫着:阿弥陀佛。 我左看右看,通道两侧都是黑洞洞的,可那怪声依旧,绝对不是我出现了幻听,这声音仿佛很遥远,是隔了几座山传到我耳畔的,又像是就在我身边,吓得我全身都僵硬了。 阿尔克马尔攻了一段时间,不能打破死守的局面,凯飒也没能取得进球。看准时间,范加尔让凯飒提前下场,接受球迷欢呼。 终于任须臾完事了,绿萝腿一使劲,跳到自己床上,高兴道:任须臾出院,自己就可以和院长名正言顺在一起,再无任须臾之个拖腿精了。 第213章 西姜王 芳洲把头一偏,没理秋蘅。秋蘅凑过去,伸手挠她的痒。“姑娘!”芳洲躲不开,努力板着脸,“除非带我一起去,我就不气了。”“这次真的不能带你。”“姑娘嫌我没用。”芳洲红了眼,“我虽不会别的,好歹能让你吃上顺口的饭。”秋蘅犹豫一下,还是没有说出真正打算:“西姜毕竟是异邦,民风彪悍。你知道的,我有功夫在手,遇事自保不成问题,但要多护着一个人就不好办了。”这个理由说服了芳洲:“姑娘一定要平安回来,我学新点心做给你吃。”“好。”说话间康郡王府到了,嘉宜县主拉着秋蘅说了许久话,礼物送了一个又一个,就连康郡王妃的和颜悦色都比以往多了些真实。满载而归回了伯府,芳洲发愁起礼物的归置。“昨日天家赏的,今日康郡王府送的,加上之前的,当库房的厢房都快堆不下了……”一旁鱼嬷嬷默默望天。要不是她是冷香居的人,定会嫉妒得面目扭曲。第二日依旧是好天气,秋蘅陪老夫人同乘一车,去了福王府。福王妃亲自迎了出来,与老夫人说了几句寒暄话,把目光落在秋蘅面上,才看了一眼就想掉泪。反而容宁郡主一派平静和秋蘅打招呼。“老夫人请坐,你们几个都来见过。”厅中站了不少人,三位年轻男子是福王妃的儿子,容宁郡主一母同胞的兄长们。两位梳着妇人髻的年轻女子是容宁郡主的两个嫂嫂。至于福王的几个庶子,今日这场午宴福王妃没让他们过来。儿子儿媳们向老夫人问好,福王妃看着这样的热闹,愈发难受。整个福王府就容宁一个女孩儿,王爷为何这么狠心,为了大夏送容宁去和亲。人人都说王爷高风亮节,一心为国,可对她来说,这样的好名声有什么用,她只想她的女儿在身边。可福王妃明白,再多的不情愿已经没用,只能接受马上要母女分离的现实。“随云县主——”秋蘅弯唇:“王妃还是叫我阿蘅吧。”“好,还叫你阿蘅……”福王妃声音有些抖,“去年秋猎的时候你救了容宁,没想到今年要送容宁出嫁了。”“这大概是我和容宁公主的缘分。”“是,你们有缘——”福王妃不觉红了眼,拉住秋蘅的手,“那容宁就拜托你多照顾一下了。”“我会的。”秋蘅没有多说什么,毕竟她不能保证带容宁郡主平安回来。又带了一车福王妃准备的礼物回了伯府,十余日后,送亲队伍如长龙般缓缓出了京城,一路向西而行。秋蘅所乘马车紧跟在容宁郡主的马车后,车中只有她一人。队伍庞大,车马行得很慢,一个月后的某日,行进中的马车突然停下来。容宁郡主的一位近身侍女病倒了。随行太医替婢女诊断后,摇摇头:“要是继续跟着赶路,恐怕难以痊愈。”容宁郡主看着昏沉沉的婢女,有了决定:“等到了下一处城镇,喜儿你留下照顾轻袖。”“殿下,婢子想陪着您——”容宁郡主冷着脸:“不必啰嗦。”把两个婢女加一个护卫留下再启程,容宁郡主喊住秋蘅:“阿蘅,陪我坐坐吧。”秋蘅上了容宁郡主的马车。车厢中宽敞舒适,因秋蘅坐进来,留在车中照顾容宁郡主的婢女退了出去。“本来,陪我和亲的婢女至少要二十人。”容宁郡主突然开口,“我只挑了十个,还专门选的身强体健甚至习过武的,结果还没到西姜就病倒了一个,早知道就再少带一些人……”秋蘅安慰拍了拍容宁郡主的胳膊。“阿蘅,是因为你先前救过我,所以被今上选中为我送嫁吧?真是对不住。”“殿下不要这么想。”同行这么久已经熟悉了,秋蘅直言道,“是虞贵妃提议的。”“虞贵妃?”容宁郡主微微撇嘴,“她不是什么好的。”“所以殿下心里不必有负担,我就当避风头了,免得日日对着她。”“阿蘅,其实……我有些怕。”容宁郡主双手抱膝,没了在人前的傲然,“我翻看了很多野史游记,越翻越心慌,那里与大夏太不一样了,西姜王——”容宁郡主很不愿意提起这个人,却躲不过:“他好像有四十岁了吧,据说有三位王后。我真怕对着他吐出来,给大夏带来麻烦……”“不会的。”容宁郡主苦笑:“阿蘅,你对我比我自己还有信心。”秋蘅看着眼神依然明亮的少女,在心中叹息。因为她知道啊。但她不知道,一开始的容宁郡主原来也尽力做着去适应西姜生活的准备。西姜王真是该死。“车到山前必有路,也许到了那时,殿下就知道该怎么做了。”容宁郡主迟疑点头:“但愿吧。”夏去秋来,满地黄叶时,和亲队伍终于到了西姜。临近黄昏了,风很冷,遥遥可见被驱赶的羊群,如一片片流动的白云。容宁郡主望着广袤无边的草原,积于胸中的浊气竟消散不少。这就是西姜啊,好像没有想得那么差。送亲的队伍停下来,容宁郡主在一文一武两位送亲使,以及秋蘅的陪伴下,进入西姜王宫。西姜王端坐于宝座上,威严十足望着走进来的人。“见过姜国主。”薛寒与另一位赵姓使臣向西姜王拱手行礼。西姜王眼中闪过不悦。大夏有求于姜国,使臣却还如此倨傲,不把他放在眼里。转而一想,倨傲又如何,不还是千里迢迢送来大量金银财物与大夏的公主。西姜王淡淡说一声不必多礼,看向头戴帷帽的容宁郡主:“这就是贵国容宁公主吗?”他知道,这女子并非夏国皇帝的女儿。潜伏在夏国的探子早有消息,夏天子未嫁人的女儿中最大的只有十一岁,求娶大夏公主的话必然要从宗室中选择。这样才好。西姜王居高临下看着容宁郡主,无声笑了笑。 第214章 下马威 容宁郡主藏于袖中的手紧了紧,微微屈膝:“我是容宁。”“公主为何还戴着帷帽?”西姜王扫一眼站在容宁郡主身侧的秋蘅,“婢女也戴帷帽,这是大夏的传统么?”容宁郡主淡淡道:“姜国主,我身边的是送我出嫁的妹妹,并非婢女。”“哦,不论是什么身份,既然来到这里就把帷帽取下,朕也好与将要成婚的王后认识一下。”听西姜王自称“朕”,赵姓使臣不由皱眉。这西姜越发不把大夏放在眼里了,竟以“朕”自称。容宁郡主唇角绷紧,压着怒火。她的身份是大夏公主,即将与西姜王成亲的情况下,不是不能以真容相见,但不该是这样各式人在场,西姜王高高端坐时。那大夏公主算什么,被西姜王挑拣之物么?秋蘅把帷帽取下,为容宁郡主出声:“姜国主,我们大夏历来风俗,临近婚期时新人应回避——”一只手突然伸出,拿走了容宁郡主头戴的帷帽。“什么风俗?”轻巧拎着帷帽的少女轻挑眉毛,一副娇蛮姿态,“入乡随俗这句话不是你们大夏人说的吗,到了我们姜国就该按着姜国的规矩来。”“你是何人,怎可对我国公主如此无礼?”赵副使喝问。“朵雅,不得胡闹。”西姜王斥责一句,语气却没生气的意思,目光停在容宁郡主面上,“这是朕的女儿朵雅,任性惯了,公主勿怪。”容宁郡主何尝看不出来朵雅此举分明是西姜王纵容,但归为小姑娘任性,大夏这边就不好再揪着不放。说来说去,还是因为有求于人,而不是奔着吵架闹翻来的。容宁郡主轻吸一口气,把恼火羞辱压下,平静道:“贵国公主任性算不上大毛病,姜国主放心,我不是计较之人。”“你竟说我任性?”朵雅公主柳眉一竖。“是你父亲说的。”“放肆!”朵雅公主熟练抽出缠在腰间的软鞭,对着容宁郡主抽去。一只手用力捏住她手腕,软鞭掉落。“找死!”朵雅公主扭头,映入眼帘的是一张面罩寒霜的脸。是那个银甲少年。“你一个小小送亲使,竟敢拦我?”朵雅公主大怒,用力抽回手却挣不脱。这样绝对力量的压制,反而令她盛气一缓,不由多看薛寒一眼。她以为大夏的男人,尤其是长得好看的男人,就只有一张脸能看,没想到这少年不比本国勇士差。“你叫什么名字?”朵雅公主盯着薛寒问。薛寒无视朵雅公主的话,看向西姜王:“容宁公主是我大夏公主,姜国主主动求娶的王后,令爱却如此不尊重,这让我有些怀疑贵国结盟的诚意。”西姜王望着面容冷肃的少年,有些意外。大夏的正使不但年轻,还强硬。“小女被朕宠坏了,贵使不要多心。”西姜王看向朵雅公主,语气冷下来,“朵雅,向容宁公主道歉。”大夏送来的财物、能工巧匠都还没安置好,不到翻脸的时候。朵雅公主咬咬唇,不情不愿对容宁郡主道:“是我冲动了,对不住。”容宁郡主矜持点了点头。西姜王笑起来:“公主远道而来,辛苦了,先去洗漱安顿吧。”容宁郡主福了福,离开大殿。行走在王宫中,初到时的开阔感早已不见,只剩心头沉沉。到了暂住的庭院,身边只有自己人,容宁郡主轻声道:“阿蘅,今日那位朵雅公主殿中耍威风,说不定是西姜王的授意,就是为了压我们一头。你陪我这些日子且忍着些,免得给自己惹麻烦。”她陷在这里是没有办法,阿蘅还要回去的。“我知道了,殿下。”秋蘅语气平淡应了,没有不平的意思。逞一时之快无用,想要除掉西姜王,让对方觉得自己越无害越好。西姜王那边,朵雅公主说起容宁郡主:“父皇,这位夏国公主还挺厉害,刚到异国也不露怯。”她虽脾气不小,也分场合,在殿中那般出自父皇授意。“是个硬气的,那这几日你就别闹腾了。”“知道啦。”晚间宫宴,烈酒烤肉,脚腕系着银铃的赤足舞姬在锦毯上旋转舞动。容宁郡主无心欣赏异国风情,垂眸端坐。“公主觉得饭菜不合胃口?”本来与赵姓使者说话的西姜王突然问。“贵国饮食与我国大有不同,但也别有风味。”容宁郡主客气疏离道。“那就好。”西姜王笑笑,再与赵使聊起来。薛寒打断二人的闲聊:“不知贵国何时出兵?”西姜与夏、齐两国接壤,这时若在姜、齐边境搞些动作,便能起到围魏救赵之功,大夏就能一心应对内乱。“贵使才到我国,也太心急了吧。”赵副使悄悄给薛寒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姿态稍稍放低些,免得惹了西姜王不满,故意拖延。薛寒淡淡道:“若是来做客,自然不急。”西姜王压下火气,笑道:“后日就是我国一年一度的勇士大赛,贵使再急,总要等我国勇士们比完。”薛寒还待再说,被赵副使抢先:“后日可以。”真要能这么快,就很不错了。“到时公主也来看看我姜国勇士风姿。”容宁郡主微微颔首。这一夜,秋蘅与容宁郡主同睡一室,只听容宁公主辗转反侧,久久未眠。“殿下睡不着么?”“阿蘅你还没睡?是不是吵到你了?”“没有,我也睡不着。”一阵沉默后,容宁郡主开口:“阿蘅,不知怎么,我心里莫名不安。”“殿下还记得路途中我说过的话吗?”“嗯,你说车到山前必有路。”“殿下不要忘了。”更久的沉默后,容宁郡主轻声回应:“好。”她想问,那山前的路要是断头路,是绝路呢?可再一想,无论是什么路,都是她要走的路,何必让阿蘅烦恼。二人有一句没一句聊着,渐渐没了声音。来到西姜的第二日还算风平浪静,很快到了第三日,西姜勇士大赛开始了。青铜穗的新书《引朱鸾》,更新和质量都有保证,大家快去看看。简介:永嘉郡主横死之后的第三年,京城突然接二连三死起了人。与此同时,另一边忙着迎娶权贵千金的状元又迎来了一位他从未见过的“糟糠之妻”。晏北为了吃瓜,抱着孩子纾尊降贵去赴侯府寿宴,结果一眼看到这位乡下来的状元夫人正是他三年前失踪的前妻!好么!状元成了她的竹马丈夫,那他晏北算什么?外室?! 第215章 比试 露天的场地,最中央的位置是长长的彩棚,西姜有头有脸的贵族都在其中,哪怕比试的号角已经吹响,还是有不少人或是明目张胆,或是稍加掩饰,目光投向来自大夏的公主。“这位夏公主生得不错呢。”“看起来年纪也小,柔柔弱弱小绵羊一样。”“比咱们姜国女人温柔吧?”心照不宣的笑容出现在不村主闻言,身子不弯腰不弯腿的矮了下,这孔德的事还未完,他转着眼睛去想。众人环视四周,却没有发现黑龙将军的身影,反倒是看见了一个让他们惊喜无比的身影。“刘大叔?”南宫冷雪一愣,旋即明白过来方逸说的刘大叔是刘老汉,但看到刘老汉全身带血,南宫冷雪有几分犹豫。黄狮精在老狮子九灵元圣的七个干孙子中,排在最末,所以取名黄幺师。当方逸重新出现之时,黑发飘动,他的嘴角带着淡淡的血迹,与亚龙王体这样拥有异体的修士一战,纵然是方逸也受了伤,但并没有什么大碍。隔壁房客未出啥大动静,二宝子似听到动静,又似未听到动静。他听了,不知隔壁有人无人?二宝子听了次又去听。那房客已不剔牙了,喝口酒,哈了声来夹菜吃。这哈声并不大,人喝酒后正常的声音。只是,尽管如此,萧峰依旧是咬牙挺住了杨昊气势的威压,随即脸上勉强地挤出了几丝笑容看向了秦可欣。塌房内外人闻言,皆往管家所进偏房看去,猫哥站那听了也看着众人眼往那偏房看去?全琮自然也是探知了前方的张辽,不急不缓的迎了上来,大约半个时辰后,两队人马就在一片荒原上相遇了。宿舍中原本一脸冷笑的三人,听到张逸凡几人的话,顿时地看向了林天宇。六大家族内部不是没有矛盾,但都有个度,旁系,或者加入的人打死无所谓,但嫡系绝对不能动,这就是他们斗而不破的原因所在,但为什么现在柳家破坏了规矩?我只觉得我的左耳被重重削了一下,扣掉几点生命值,回头看时,只见一支铁剑斜插在草地上,剑柄还在摇晃。虽说在苗疆的时候,秦北已经和谷苗苗一起帮助苏百岁驱除了蛊毒,但据秦北判断,苏百岁的智商如果想要恢复和年龄一样的正常水平的话,至少得半年以上的休养才行。不过我也知道卜鑫确实干不了队长这个活,队里现在除了维克多就是我能接盘。“哼,废话少说,你们还有什么底牌就亮出来吧!我接着就是。”林时说道。虽然某人偷东西这种事的确是有些龌蹉,不过这总比正面抢好的多,现在范平安在众人心中的地位还是比较高的,而且他的存在也让郑秀的领导地位受到了影响,这是后话了。听完之后,大汉心里略微受到了触动,当下就想帮服务生求情,可就在这一瞬间,老板先动手了。辛不屈神色憔悴,眼中的光芒暗淡,身上布满了鞭痕,唇角的血迹早就干枯,每日都有弟子手持着皮鞭好好的招待他,这种感觉就像每日有人用刀刮在他身上般疼痛。看着金有圣掌心闪烁着白光的莲子,弥漫着荷花般的清香味,辛气节笑道:“多谢金长老。”说着,将灵莲子取在手中,灵莲子散发出极其浓郁的香味,香味十分的清新,闻之让人精神为之一爽。 第100章 比试_172 秋蘅是等了一会儿才被郑玉领进去,见到秋美人的。  乍一看,秋美人竟比往日多了几分明艳,可若细看就能看出厚重的脂粉痕迹。  是没睡好?  秋蘅猜测着,不动声色行礼:“姐姐。”  秋美人望着年轻俏丽的少女晃了一下神,才挤出笑容:“六妹过来了。”  “是,来陪陪姐姐。”  “坐吧。”  秋蘅乖巧坐在郑玉搬来的小杌子上,令郑玉忍不住多看她一眼。  秋六姑娘真是人不可貌相啊,就看现在这乖顺样子,谁能想象昨日的壮举。  传闻秋六姑娘薅秃了西平侯府四公子的头发,他一直觉得夸张了,原来竟是他见识浅薄。  “你们都下去吧,我和六妹说说贴己话。”  连同郑玉在内的宫人退了下去。  秋美人没有立刻开口,而是端起茶盏浅浅喝了一口。  秋蘅垂眸不语。  来秋美人这里是应付虞贵妃那番话,也是多些接触靖平帝与虞贵妃的机会。  昏君与妖妃,将来她该如何做,还须多看看。  还有薛全。  身为五贼之一的宦官,送上“灵丹妙药”令靖平帝丢了性命的人,也要找机会了解。  在这里比在京中便利许多。  “昨日把六妹一个人留在华棚,是姐姐疏忽了。”秋美人开口。  眼前的女孩子明明那么年轻,却让她看不透。  她以为她乖巧,结果天不怕地不怕,她以为她快言快语,又能沉稳安静。  这般难以捉摸,会不会因为她比她想象中更聪明?  秋美人握着茶盏的手指不觉收紧,还是忍不住打探:“六妹后来怎么回去的?有没有什么有意思的事?”  秋蘅对上秋美人幽深目光:“姐姐很好奇宫外的事吗?”  秋美人心一跳,压下心虚自嘲一笑:“久居深宫,睁眼闭眼几乎没有变化,自是对宫外的事有些兴趣。”  “是皇城使薛大人送我回去的。”  秋美人一怔。  皇城使?  “对啊,我们是朋友。”秋蘅弯唇,“有意思的事也有。成家姑娘要与我比试骑马,赢的人可以打对方两巴掌。”秋美人:!  “六妹,你不是说只会骑驴?”  秋蘅点头:“对啊。”  “那怎么还与人比试骑马,还立下那样的赌约?”  她进宫六七年,外面变化这么大吗,贵女间打赌都开始甩耳光了?  “推不掉就应下了,不然被她时不时挑衅,也是麻烦。”  “六妹与那姑娘有过节?”  秋蘅语气淡淡:“大概是因为她小姨是吴昭仪。”  秋美人彻底愣住,许久后才沉声道:“是姐姐连累了你。”  “与姐姐没有关系。我招来的事非,我能解决。”秋蘅顿了顿,冲秋美人一笑,“若没能力解决,还是不惹事为好,姐姐说是不是?”  秋美人脸色白了白,等到秋蘅离开,双手用力抓着软枕,心中一片惊骇。  六妹察觉了她的心思吗?  可六妹才被找回来,怎么会——  皇城使薛大人送我回去的,我们是朋友——少女以漫不经心的语气说出的话在秋美人耳边回响,令她的脸色越发惨白。  而最后,这些惊骇化作痛苦、羞耻交织的泪水,打湿了枕巾。  秋蘅回到住处换了一身骑服,在嘉宜县主等人的陪伴下去了约定之处。  “这么多人!”还没走到地方,冯采星低声惊呼。  那处广阔的草地上,或坐或站了许多人,除了比昨日烤肉时多了许多的贵女,还有不少少年郎。  此时的笑闹声就是这些少年发出的,甚至有几人玩起了蹴鞠。  “这个成素素,就是想让更多人看阿蘅受辱!”反应过来后,冯采星气道。  “秋六姑娘来了!”有眼尖的高喊道。  当即无数道视线投来,活泼如冯采星都有些不自在起来。  成素素嘴角噙着冷笑走来:“还以为秋六姑娘身体不舒坦,过不来了。”  她想过秋六称病不来的可能,好在是来了,不枉她把打赌的事传出去,引来这么多人。  秋蘅看她一眼,淡淡道:“成姑娘话真多。开始比试吧,省得让大家久等。”  听到这话,脸皮薄的贵女神色讪讪,那些少年则嘻嘻哈哈起哄:“就是啊,别让我们等久了,等会儿还要打猎蹴鞠呢。”几个蹴鞠的少年此时也停了,其中就有崔二。  崔二脚尖点球,目不转睛盯着一身樱红骑服的少女,口中喃喃:“比我还能惹事呢。”  “崔二,说什么呢?”一旁同伴问。  “没什么,看热闹看热闹。”崔二故意说得轻松,心却莫名揪着。  听说秋六若是输了,要挨巴掌。早知道他和秋六打赌了,打也是他来打,为自己被拒婚出口气,怎么也轮不到成素素那疯婆子。  大不了,他打轻点儿。  众目睽睽之下,两匹马被侍卫牵来。  成素素抬抬下巴:“一样的军马,别说我欺负你。”  “成姑娘想得周到。”  “少废话。”成素素利落上马,坐于马上神采飞扬看着秋蘅。  秋蘅不紧不慢踩着马镫上了马,抓紧缰绳。  成素素忍不住笑:“秋六姑娘可要抓好了,别掉下去。”  秋蘅一笑:“放心,掉不下去。”  “前方各设了十面旗,成姑娘这边是粉旗,秋姑娘这边是蓝旗,一趟往返,谁取下的旗子多谁获胜,若旗子数目一样,以先返回者为胜。二位准备好了吗?”  得到回应,讲解规则的姑娘用力一敲铜锣。  锣声震耳,两匹骏马冲了出去。  一开始还是一马平川,很快第一面斜插入木杆的旗子出现在眼前。  冯采星紧张得抓紧姐姐的手:“能拿到,能拿到……”  “好!”一阵喝彩响起。  马背上一红一粉两道身影,手中都多了一面旗。  成素素把旗子插入挂在骏马一侧的囊中,得意瞥了秋蘅一眼,发现秋蘅也拿到了旗子不由一愣。  不是说没骑过马,怎么可能拿到旗子?  小贱人骗人!  意识到这一点,成素素大为恼火,可就这么一愣神的瞬间,那骏马就载着秋蘅如风般拉开了距离。  冯采星揉揉眼睛:“姐姐,我莫不是眼花了,阿蘅好像在前边……”  请收藏本站:。笔趣阁手机版:m.7d681.icu 第101章 巴掌不能免 秋蘅骑马跑在前,成素素追在后。  因为落在了后面,成素素更能把秋蘅骑马取旗的动作瞧得清清楚楚。  那般利落,那般从容。  这个骗子!  怒火腾腾上涌,成素素用力咬着牙拼命追赶,却发现怎么也追不上,更气的是前头骏马也没拉开太多,就这么晃在她眼前,晃得她想杀人。  啪嗒一声响,马蹄哒哒下那般轻微的声音,落入成素素耳中却如惊雷。  她的脸色瞬间惨白,手脚一片冰凉。  刚刚的分神,旗子没抓稳,掉地上了。  而前方那道樱红身影拉得更远了。  不行,她绝不能输!  成素素扬手甩出一块带尖的石子。  这石子是她早准备好的。  她没想过会输,但觉得两巴掌太便宜秋六了。她很期待看看不会骑马的秋六遇到因吃痛而受惊的马儿,会是什么结果。  现在用也一样,就让大家看看什么叫反败为胜。  胜之不武?呵,秋六欺骗在先,怨不了她。  成素素心中飞快闪过这些念头,眼神冰冷。  前方的右侧便是最后一面旗子,冯采星激动得摇着冯采月和嘉宜县主的胳膊:“姐姐,表姐,你们看到没,阿衡要赢啦!阿蘅——”  兴奋的声音转为惊恐,更多惊叫声传来。  就在秋蘅身体侧倾,伸手去取那面蓝色旗子之际,身下马儿突然高高扬起前蹄,把她甩了出去。  “阿蘅!”一直静静而立的凌云向秋蘅跑去。  比他更快的是薛寒。  可这样的距离,到底鞭长莫及。  众人眼睁睁看着被甩离马背的少女不知怎么又折回,整个人挂在马身一侧,随着受惊的马儿上下颠簸。  这样惊险的场面令尖叫声连连,不少贵女吓得捂住了眼睛。  这些说来话长,其实不过一瞬间,众人的惊骇还没结束,薛寒与凌云尚未奔至跟前,那挂在马侧似乎随时都会坠落的少女身体一扭,竟重回到马背上。  石子到底不是飞镖、暗箭等物,那马儿因突然吃痛受惊,到这时也恢复了正常,带着背上的少女跑过薛寒,跑过凌云,跑向了终点。  秋蘅下了马,很快有侍卫把马儿牵到一旁仔细检查。  成素素紧随其后,骑马跑来。  秋蘅静静看着翻身下马的成素素,眼神冷然。  不过是少年人间小小斗气,没想到这位成姑娘出乎她意料的心狠手辣。  “阿蘅,你没事吧?”  秋蘅很快被嘉宜县主几人围住。  “没事。”  “那时看你都飞出去了,怎么像会戏法一样又回去了?”冯采星一脸后怕问。而这也是所有亲眼看到那惊险一幕的人都好奇的问题。  “我的脚还勾在脚蹬上,情急之下好像比平时灵活许多,稀里糊涂就折回去了。”  冯采月心有余悸摇头:“这也太惊险了。”  嘉宜县主扶住秋蘅胳膊:“阿蘅,以后还是不要比试这些了。”  薛寒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这马出了什么问题?”  检查过马儿的侍卫回道:“没发现问题。”  听了这话,成素素勾了勾唇角。  石子随处可见,以她的力道也不会给马造成伤痕,能查出什么才怪。  只可惜秋六运气太好,竟然没摔下马。  “成姑娘,我来收彩头了。”冷清清的声音响起。  成素素猛转向秋蘅:“彩头?我记得定下的规矩,谁到最后拿到的旗子多才算赢,而不是以快慢论。”  刚才那种情况,秋六取到的那些旗子定然掉落一地,而她手握八面粉旗,秋六拿什么赢她?  对面少女深深拧眉:“成姑娘是不是眼瞎?”  “你说什么?”  “说你眼神不好。我取了十面旗子,还比你更快返回,难道胜负还有争议?”  “十面?你哪来的十面旗子。”  “手上啊。”秋蘅晃了晃手中蓝旗,“成姑娘要不数一数?”  成素素下意识数起来,数到最后见鬼般看着秋蘅:“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秋蘅把手中蓝旗全塞入成素素手中:“那成姑娘重新数。”  “这不对!”成素素一把扬了旗子,声色俱厉,“你作弊!”  她说着环顾众人:“大家都看到了吧,秋六姑娘刚刚险些坠马,那马儿还上蹿下跳,囊中的旗子怎么会一面都没掉出来?”  众人一听,不由点头。  刚刚发生的一切太快了,他们注意力都在秋六姑娘要坠马上头,完全没留意到旗子如何了。  但成素素说得有道理,马儿跳成那样,旗子不可能一面都没掉吧?  “确实掉出来几面旗子,但没落地就被我接住了,不算违了规矩吧?”  “不可能!”成素素完全无法相信这么离谱的事,“你那时都要坠马了,怎么接住的旗子?”  秋蘅微微一笑,耐心解释:“我被甩出又折回去时,刚好几面旗子从囊中甩出来,就下意识抓了一把。”  成素素竖眉:“随便一抓就全抓到手里了?你这话傻子才信!”  “那成姑娘说说,我这十面蓝旗怎么来的?我记得这场比试的规矩和所需之物都是成姑娘准备的吧,难道我未卜先知在身上藏了一模一样的旗子?”成素素被问住,又不甘心:“怎么会这么巧?”  “俗话说无巧不成书。”秋蘅弯唇,“如果这句俗话还是不能说服成姑娘,那只有一个解释了。”  “你说。”成素素握拳。  她就不信还能有什么合理解释!  秋蘅微微偏头,有种理直气壮的天真:“老天眷顾我呗。”  成素素气得浑身一抖:“你——”  “我看到了。”一道男声突然响起。  众人看向出声的人,皆吃了一惊。  是那位薛皇城。  薛寒走过来:“我准备去制止惊马救秋姑娘时,亲眼看到她重新坐上马背前把甩出的旗子抓到了手里。”  成素素盛气稍落:“薛大人就不会看错了?”  薛寒脸色冷下来:“成姑娘是说,我皇城使薛寒眼力不够?”  成素素神色数变,一咬牙:“好,就算你赢了。可你欺骗在先,这比试算不得数!”  “我欺骗在先?”  “你说你只骑过驴,不会骑马。”  秋蘅摇头:“我没说我不会骑马。”  “昨日听到这话的人还在呢,你还当众扯谎!”  “看来成姑娘不光眼神不好,脑子也不好。我昨日说我只骑过驴,县主她们不愿我与你比试,说的也是我没骑过马。无论是我还是我的朋友,都没说过我不会骑马。成姑娘好好想想,是不是这样?”  听了这话,昨日在场的人下意识回忆起来。  “好像真的是这样……”不知谁小声说了一句,在大家为了看热闹而不约而同保持安静的此时格外清晰。  成素素脸色铁青,怒视一脸平静的少女:“你给我下套?”  秋蘅叹口气:“从头到尾,都是成姑娘逼我答应。正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我也问问,成姑娘一心认为我不会骑马却非要与我比试,是不是一开始就存了欺人之心?”  今日来看比试的人很多,当即就有不少人问起昨日打赌的种种细节,听完后低声议论着。  随便几句议论飘入成素素耳中,令她的脸色更加难看。  “成姑娘可愿赌服输?”秋蘅扬声问。  “我——”成素素脸色青了又白,白了又红,狠狠一咬唇,“行,这次算我大意了!”  她倒要看看,一个落魄户家的野丫头敢不敢打她巴掌。  成素素这个念头才落,秋蘅已是扬起手,毫不犹豫甩了她两巴掌。  巴掌声清脆响亮,不只打懵了成素素,还看傻眼了众人。  请收藏本站:。笔趣阁手机版:m.7d681.icu 第101章 巴掌不能免_174 秋蘅骑马跑在前,成素素追在后。  因为落在了后面,成素素更能把秋蘅骑马取旗的动作瞧得清清楚楚。  那般利落,那般从容。  这个骗子!  怒火腾腾上涌,成素素用力咬着牙拼命追赶,却发现怎么也追不上,更气的是前头骏马也没拉开太多,就这么晃在她眼前,晃得她想杀人。  啪嗒一声响,马蹄哒哒下那般轻微的声音,落入成素素耳中却如惊雷。  她的脸色瞬间惨白,手脚一片冰凉。  刚刚的分神,旗子没抓稳,掉地上了。  而前方那道樱红身影拉得更远了。  不行,她绝不能输!  成素素扬手甩出一块带尖的石子。  这石子是她早准备好的。  她没想过会输,但觉得两巴掌太便宜秋六了。她很期待看看不会骑马的秋六遇到因吃痛而受惊的马儿,会是什么结果。  现在用也一样,就让大家看看什么叫反败为胜。  胜之不武?呵,秋六欺骗在先,怨不了她。  成素素心中飞快闪过这些念头,眼神冰冷。  前方的右侧便是最后一面旗子,冯采星激动得摇着冯采月和嘉宜县主的胳膊:“姐姐,表姐,你们看到没,阿衡要赢啦!阿蘅——”  兴奋的声音转为惊恐,更多惊叫声传来。  就在秋蘅身体侧倾,伸手去取那面蓝色旗子之际,身下马儿突然高高扬起前蹄,把她甩了出去。  “阿蘅!”一直静静而立的凌云向秋蘅跑去。  比他更快的是薛寒。  可这样的距离,到底鞭长莫及。  众人眼睁睁看着被甩离马背的少女不知怎么又折回,整个人挂在马身一侧,随着受惊的马儿上下颠簸。  这样惊险的场面令尖叫声连连,不少贵女吓得捂住了眼睛。  这些说来话长,其实不过一瞬间,众人的惊骇还没结束,薛寒与凌云尚未奔至跟前,那挂在马侧似乎随时都会坠落的少女身体一扭,竟重回到马背上。  石子到底不是飞镖、暗箭等物,那马儿因突然吃痛受惊,到这时也恢复了正常,带着背上的少女跑过薛寒,跑过凌云,跑向了终点。  秋蘅下了马,很快有侍卫把马儿牵到一旁仔细检查。  成素素紧随其后,骑马跑来。  秋蘅静静看着翻身下马的成素素,眼神冷然。  不过是少年人间小小斗气,没想到这位成姑娘出乎她意料的心狠手辣。  “阿蘅,你没事吧?”  秋蘅很快被嘉宜县主几人围住。  “没事。”  “那时看你都飞出去了,怎么像会戏法一样又回去了?”冯采星一脸后怕问。而这也是所有亲眼看到那惊险一幕的人都好奇的问题。  “我的脚还勾在脚蹬上,情急之下好像比平时灵活许多,稀里糊涂就折回去了。”  冯采月心有余悸摇头:“这也太惊险了。”  嘉宜县主扶住秋蘅胳膊:“阿蘅,以后还是不要比试这些了。”  薛寒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这马出了什么问题?”  检查过马儿的侍卫回道:“没发现问题。”  听了这话,成素素勾了勾唇角。  石子随处可见,以她的力道也不会给马造成伤痕,能查出什么才怪。  只可惜秋六运气太好,竟然没摔下马。  “成姑娘,我来收彩头了。”冷清清的声音响起。  成素素猛转向秋蘅:“彩头?我记得定下的规矩,谁到最后拿到的旗子多才算赢,而不是以快慢论。”  刚才那种情况,秋六取到的那些旗子定然掉落一地,而她手握八面粉旗,秋六拿什么赢她?  对面少女深深拧眉:“成姑娘是不是眼瞎?”  “你说什么?”  “说你眼神不好。我取了十面旗子,还比你更快返回,难道胜负还有争议?”  “十面?你哪来的十面旗子。”  “手上啊。”秋蘅晃了晃手中蓝旗,“成姑娘要不数一数?”  成素素下意识数起来,数到最后见鬼般看着秋蘅:“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秋蘅把手中蓝旗全塞入成素素手中:“那成姑娘重新数。”  “这不对!”成素素一把扬了旗子,声色俱厉,“你作弊!”  她说着环顾众人:“大家都看到了吧,秋六姑娘刚刚险些坠马,那马儿还上蹿下跳,囊中的旗子怎么会一面都没掉出来?”  众人一听,不由点头。  刚刚发生的一切太快了,他们注意力都在秋六姑娘要坠马上头,完全没留意到旗子如何了。  但成素素说得有道理,马儿跳成那样,旗子不可能一面都没掉吧?  “确实掉出来几面旗子,但没落地就被我接住了,不算违了规矩吧?”  “不可能!”成素素完全无法相信这么离谱的事,“你那时都要坠马了,怎么接住的旗子?”  秋蘅微微一笑,耐心解释:“我被甩出又折回去时,刚好几面旗子从囊中甩出来,就下意识抓了一把。”  成素素竖眉:“随便一抓就全抓到手里了?你这话傻子才信!”  “那成姑娘说说,我这十面蓝旗怎么来的?我记得这场比试的规矩和所需之物都是成姑娘准备的吧,难道我未卜先知在身上藏了一模一样的旗子?”成素素被问住,又不甘心:“怎么会这么巧?”  “俗话说无巧不成书。”秋蘅弯唇,“如果这句俗话还是不能说服成姑娘,那只有一个解释了。”  “你说。”成素素握拳。  她就不信还能有什么合理解释!  秋蘅微微偏头,有种理直气壮的天真:“老天眷顾我呗。”  成素素气得浑身一抖:“你——”  “我看到了。”一道男声突然响起。  众人看向出声的人,皆吃了一惊。  是那位薛皇城。  薛寒走过来:“我准备去制止惊马救秋姑娘时,亲眼看到她重新坐上马背前把甩出的旗子抓到了手里。”  成素素盛气稍落:“薛大人就不会看错了?”  薛寒脸色冷下来:“成姑娘是说,我皇城使薛寒眼力不够?”  成素素神色数变,一咬牙:“好,就算你赢了。可你欺骗在先,这比试算不得数!”  “我欺骗在先?”  “你说你只骑过驴,不会骑马。”  秋蘅摇头:“我没说我不会骑马。”  “昨日听到这话的人还在呢,你还当众扯谎!”  “看来成姑娘不光眼神不好,脑子也不好。我昨日说我只骑过驴,县主她们不愿我与你比试,说的也是我没骑过马。无论是我还是我的朋友,都没说过我不会骑马。成姑娘好好想想,是不是这样?”  听了这话,昨日在场的人下意识回忆起来。  “好像真的是这样……”不知谁小声说了一句,在大家为了看热闹而不约而同保持安静的此时格外清晰。  成素素脸色铁青,怒视一脸平静的少女:“你给我下套?”  秋蘅叹口气:“从头到尾,都是成姑娘逼我答应。正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我也问问,成姑娘一心认为我不会骑马却非要与我比试,是不是一开始就存了欺人之心?”  今日来看比试的人很多,当即就有不少人问起昨日打赌的种种细节,听完后低声议论着。  随便几句议论飘入成素素耳中,令她的脸色更加难看。  “成姑娘可愿赌服输?”秋蘅扬声问。  “我——”成素素脸色青了又白,白了又红,狠狠一咬唇,“行,这次算我大意了!”  她倒要看看,一个落魄户家的野丫头敢不敢打她巴掌。  成素素这个念头才落,秋蘅已是扬起手,毫不犹豫甩了她两巴掌。  巴掌声清脆响亮,不只打懵了成素素,还看傻眼了众人。  请收藏本站:。笔趣阁手机版:m.7d681.icu 第102章 入山林 好一会儿,不知谁喃喃:“真打啊……”  成素素捂着火辣辣的脸颊,疼痛、屈辱之下眼泪不觉掉下来,双眼通红瞪着一脸若无其事的少女:“秋蘅,你竟敢打我!”  秋蘅讶然:“成姑娘为何这么说?我这明明是收打赌的彩头,怎么是打你呢?昨日打赌若是以银钱为彩头,那我收的就是金银了。”  崔二不觉点头:“有道理。”  一旁同伴侧目。  崔二用高声掩饰心虚:“难道不是吗?”  成素素含怒看向崔二。  这个纨绔子,竟向着秋六说话!  还有皇城使薛寒,也帮着秋六!  还有康郡王世子!  成素素输了比试,众目睽睽之下挨了巴掌,心中屈辱愤怒无处宣泄,冷笑起来:“秋六姑娘有本事啊,骑马遇险有薛大人与康郡王世子奋不顾身相救,还有崔二公子言语相帮。”  这话说得就引人遐思了。  崔二性子急,直接跳起来:“谁言语相帮了?成素素,你不要胡说!”  “刚刚说秋六的话有道理,难道不是你说的?”成素素质问。  要算起来,她家与崔家还有些交情,这个崔二却向着秋六!  “是我说的啊,因为秋六姑娘的话本来就有道理嘛。你与她的赌约若是金银,输了不就不用挨耳光了。”崔二理直气壮总结,“我这是帮理不帮亲,不然凭咱两家的交情,我该帮你说话咧。”  成素素气得手抖,看向薛寒。  薛寒语气淡淡:“若遇险的是成姑娘,我身为皇城使也不会袖手旁观。”  成素素张张嘴,没了话说。  秋蘅冲薛寒屈膝行礼:“多谢薛大人愿意挺身而出。”  薛寒扬唇:“没有帮上秋姑娘的忙。”  成素素眼神一闪。  有问题,薛寒绝对有问题,刚刚对她说话的语气可不是这样的。  “谢的是薛大人救人之心。”众人瞩目下,秋蘅大大方方道了谢,走向凌云。  刚刚不顾一切的奔跑,使凌云鬓边多了一缕乱发,却无损他出尘的气质。  他含笑看着走来的少女,眼神专注。  “也多谢凌大哥。不过凌大哥以后可不要这么冒险了,受惊的马儿没有理智,容易伤到人。”凌云笑着点头:“好。”  薛寒:?  很快几名姑娘围到秋蘅身旁,挡住了薛寒的视线。  “阿衡,我们回去吧,一起研究一下新香。”  “什么时候都能研究新香,难得出来了,当然是打猎去。走走走,去猎两只兔子,到时候让芳洲给我们烤兔腿吃。”  冯采月一脸无奈:“采星,阿蘅刚比试完,马儿还受惊了。”  “不骑马,我们进林子,说不定还能猎到狐狸呢。”  ……  女孩子们的谈笑声传入耳中,薛寒默默转身离开。  那些流言蜚语,似乎从不会给秋六姑娘造成困扰,只有内心很坚定的人才会如此吧。  薛寒走回去,见到了冷着脸的薛全。  “寒儿去哪儿了?”  “听闻成家姑娘与秋六姑娘比试骑马,孩儿过去看看。”  薛全火气稍缓。  这小子虽心思野了,好在没对他扯谎。  “小姑娘比试玩闹,你去看什么?为父早就提醒过你,那个秋六姑娘不简单。”  那乡下来的野丫头,该不会真把寒儿的心勾住了吧?  薛寒一脸坦荡:“虽是小姑娘间的比试,却去了许多人看,且都是各府公子贵女。孩儿担心人多出乱子,若是伤着哪个,传入今上耳中难免扫了今上来秋猎的兴致……”  “你倒是周到。”薛全虽觉得薛寒的说辞无懈可击,心里还是不踏实,“寒儿,容为父再提醒你一次,莫要与那位秋六姑娘走得太近。”  他薛全的养子,将来传承他姓氏香火之人,婚姻大事定不能草率了。  “孩儿知道了。”  “今日会猎大型走兽,去参与参与,若有所得也能令今上高看你一眼。”  狩猎那些凶兽,太子就不会参与了,薛全自是乐见养子出彩。  “是。”  不便出门的秋美人也在等消息。  郑玉从比试骑马的地方赶回来:“回禀美人,六姑娘她赢了!”  秋美人深深看郑玉一眼。  六妹赢了固然好,可郑玉是不是过于雀跃了些?  “说说具体的。”秋美人想到秋蘅说只会骑驴,难免好奇。  郑玉兴奋描述着亲眼看到的情景:“……美人没瞧见,当时别提多惊险了,六姑娘就这么挂在马儿一侧,随时都要掉下去啊……”秋美人越听越心惊。  六妹若真的掉下去,轻则受伤,重则丧命……  “六姑娘居然重回了马背,旗子也一面不落,漂漂亮亮赢了成姑娘。”说到最后,郑玉不禁与有荣焉。  秋美人喉咙发紧:“六妹真是——”  “老天眷顾!”郑玉下意识接话,察觉秋美人的诧异,忙道,“是六姑娘说的,成姑娘听了嘴都气歪了。”  “那赢了之后——”  “六姑娘打了成姑娘两巴掌。”  提到这个,郑玉更觉激动了。在这后宫,他只见过贵妃娘娘打人这么利落。  “下去吧。”  独处室中,秋美人呆坐了一会儿,笑着摇了摇头。  是她看低这个妹妹了。  但那成家并不好惹,只怕以后还会寻六妹麻烦。  想着这些,秋美人又难免忧心。  此时的秋蘅一行人,心情是最好的。  这一片山林不算大,已有禁军先把大型走兽驱赶过,正适合贵女们小打小闹。  秋蘅跟着冯采星往林中走,时而会遇到其他人,其中就有容宁郡主。  “郡主要不要与我们一起?”冯采星见容宁郡主没有同伴,只带了两名护卫,开口邀约。  容宁郡主看一眼秋蘅,冷淡摇头:“不必了,我不打算打兔子。”  “那好吧,郡主注意安全。”  容宁郡主点点头,往山林更深处去。  冯采星望着容宁郡主的背影喃喃:“郡主不会真想猎狐狸吧?狐狸生性狡猾,这么多人进林子动静大,寻不到狐狸踪迹的。”  还是打兔子吃肉实惠。  正这么想着,一只灰兔一闪而逝没入草丛,冯采星急忙去追。  秋蘅心思并不在此,只默默跟上,往前走了没多久忽听一声惨叫。  进起点活动中心有个限时活动,全订《似锦》、《玉无香》、《惊山月》享六折优惠(只有在活动页面订阅才能享优惠),能领取拂云柳称号(以前曾订阅过的不需要重复订阅,拂云柳特别称号活动结束不再发放),活动截止到三月底,感兴趣的可以去看看。  请收藏本站:。笔趣阁手机版:m.7d681.icu 第102章 入山林_176 好一会儿,不知谁喃喃:“真打啊……”  成素素捂着火辣辣的脸颊,疼痛、屈辱之下眼泪不觉掉下来,双眼通红瞪着一脸若无其事的少女:“秋蘅,你竟敢打我!”  秋蘅讶然:“成姑娘为何这么说?我这明明是收打赌的彩头,怎么是打你呢?昨日打赌若是以银钱为彩头,那我收的就是金银了。”  崔二不觉点头:“有道理。”  一旁同伴侧目。  崔二用高声掩饰心虚:“难道不是吗?”  成素素含怒看向崔二。  这个纨绔子,竟向着秋六说话!  还有皇城使薛寒,也帮着秋六!  还有康郡王世子!  成素素输了比试,众目睽睽之下挨了巴掌,心中屈辱愤怒无处宣泄,冷笑起来:“秋六姑娘有本事啊,骑马遇险有薛大人与康郡王世子奋不顾身相救,还有崔二公子言语相帮。”  这话说得就引人遐思了。  崔二性子急,直接跳起来:“谁言语相帮了?成素素,你不要胡说!”  “刚刚说秋六的话有道理,难道不是你说的?”成素素质问。  要算起来,她家与崔家还有些交情,这个崔二却向着秋六!  “是我说的啊,因为秋六姑娘的话本来就有道理嘛。你与她的赌约若是金银,输了不就不用挨耳光了。”崔二理直气壮总结,“我这是帮理不帮亲,不然凭咱两家的交情,我该帮你说话咧。”  成素素气得手抖,看向薛寒。  薛寒语气淡淡:“若遇险的是成姑娘,我身为皇城使也不会袖手旁观。”  成素素张张嘴,没了话说。  秋蘅冲薛寒屈膝行礼:“多谢薛大人愿意挺身而出。”  薛寒扬唇:“没有帮上秋姑娘的忙。”  成素素眼神一闪。  有问题,薛寒绝对有问题,刚刚对她说话的语气可不是这样的。  “谢的是薛大人救人之心。”众人瞩目下,秋蘅大大方方道了谢,走向凌云。  刚刚不顾一切的奔跑,使凌云鬓边多了一缕乱发,却无损他出尘的气质。  他含笑看着走来的少女,眼神专注。  “也多谢凌大哥。不过凌大哥以后可不要这么冒险了,受惊的马儿没有理智,容易伤到人。”凌云笑着点头:“好。”  薛寒:?  很快几名姑娘围到秋蘅身旁,挡住了薛寒的视线。  “阿衡,我们回去吧,一起研究一下新香。”  “什么时候都能研究新香,难得出来了,当然是打猎去。走走走,去猎两只兔子,到时候让芳洲给我们烤兔腿吃。”  冯采月一脸无奈:“采星,阿蘅刚比试完,马儿还受惊了。”  “不骑马,我们进林子,说不定还能猎到狐狸呢。”  ……  女孩子们的谈笑声传入耳中,薛寒默默转身离开。  那些流言蜚语,似乎从不会给秋六姑娘造成困扰,只有内心很坚定的人才会如此吧。  薛寒走回去,见到了冷着脸的薛全。  “寒儿去哪儿了?”  “听闻成家姑娘与秋六姑娘比试骑马,孩儿过去看看。”  薛全火气稍缓。  这小子虽心思野了,好在没对他扯谎。  “小姑娘比试玩闹,你去看什么?为父早就提醒过你,那个秋六姑娘不简单。”  那乡下来的野丫头,该不会真把寒儿的心勾住了吧?  薛寒一脸坦荡:“虽是小姑娘间的比试,却去了许多人看,且都是各府公子贵女。孩儿担心人多出乱子,若是伤着哪个,传入今上耳中难免扫了今上来秋猎的兴致……”  “你倒是周到。”薛全虽觉得薛寒的说辞无懈可击,心里还是不踏实,“寒儿,容为父再提醒你一次,莫要与那位秋六姑娘走得太近。”  他薛全的养子,将来传承他姓氏香火之人,婚姻大事定不能草率了。  “孩儿知道了。”  “今日会猎大型走兽,去参与参与,若有所得也能令今上高看你一眼。”  狩猎那些凶兽,太子就不会参与了,薛全自是乐见养子出彩。  “是。”  不便出门的秋美人也在等消息。  郑玉从比试骑马的地方赶回来:“回禀美人,六姑娘她赢了!”  秋美人深深看郑玉一眼。  六妹赢了固然好,可郑玉是不是过于雀跃了些?  “说说具体的。”秋美人想到秋蘅说只会骑驴,难免好奇。郑玉兴奋描述着亲眼看到的情景:“……美人没瞧见,当时别提多惊险了,六姑娘就这么挂在马儿一侧,随时都要掉下去啊……”  秋美人越听越心惊。  六妹若真的掉下去,轻则受伤,重则丧命……  “六姑娘居然重回了马背,旗子也一面不落,漂漂亮亮赢了成姑娘。”说到最后,郑玉不禁与有荣焉。  秋美人喉咙发紧:“六妹真是——”  “老天眷顾!”郑玉下意识接话,察觉秋美人的诧异,忙道,“是六姑娘说的,成姑娘听了嘴都气歪了。”  “那赢了之后——”  “六姑娘打了成姑娘两巴掌。”  提到这个,郑玉更觉激动了。在这后宫,他只见过贵妃娘娘打人这么利落。  “下去吧。”  独处室中,秋美人呆坐了一会儿,笑着摇了摇头。  是她看低这个妹妹了。  但那成家并不好惹,只怕以后还会寻六妹麻烦。  想着这些,秋美人又难免忧心。  此时的秋蘅一行人,心情是最好的。  这一片山林不算大,已有禁军先把大型走兽驱赶过,正适合贵女们小打小闹。  秋蘅跟着冯采星往林中走,时而会遇到其他人,其中就有容宁郡主。  “郡主要不要与我们一起?”冯采星见容宁郡主没有同伴,只带了两名护卫,开口邀约。  容宁郡主看一眼秋蘅,冷淡摇头:“不必了,我不打算打兔子。”  “那好吧,郡主注意安全。”  容宁郡主点点头,往山林更深处去。  冯采星望着容宁郡主的背影喃喃:“郡主不会真想猎狐狸吧?狐狸生性狡猾,这么多人进林子动静大,寻不到狐狸踪迹的。”  还是打兔子吃肉实惠。  正这么想着,一只灰兔一闪而逝没入草丛,冯采星急忙去追。  秋蘅心思并不在此,只默默跟上,往前走了没多久忽听一声惨叫。  请收藏本站:。笔趣阁手机版:m.7d681.icu 第103章 遇熊 这声惨叫把几人都听愣了。  紧跟着惨叫的是一声闷吼。  “这是什么声音?”冯采星紧张问。  秋蘅已经反应过来。  是熊!  “采星,照顾好县主和采月姐姐。”撂下一句话,秋蘅往声音传来处奔去。  那是容宁郡主前去的方向,惨叫的男声应该是她的护卫。  容宁郡主以公主身份和亲西姜,西姜毁约后愤而刺杀西姜王惨死,所为令人钦佩。此时遇险,她不能袖手旁观。  “阿蘅,你去哪儿?”  冯采星要去追,被冯采月拦住:“不要添乱,那吼声虽没听过,不知道是何野兽,但定是凶兽。”  “可阿蘅还不如我呢,我好歹会些拳脚。”冯采星要急哭了。  嘉宜县主反而镇定些,吩咐跟着她的护卫:“快去看看,保护好阿蘅!”  这片山林稀疏平缓,又提前驱赶过不够温顺的走兽,就是为了让贵女们尽兴玩耍,因而贵女们几乎都是结伴而入,没有带丫鬟。嘉宜县主和容宁郡主一样,只带了两名护卫。  两名护卫有些犹豫。  嘉宜县主厉声道:“愣着干什么,都去!”  “是。”两名护卫追着秋蘅去了。  秋蘅赶到时,看到的情景令人心惊。  容宁郡主的一名护卫躺在地上,生死不知,另外一名护卫挡在容宁郡主身前,面对着明显处于愤怒中的黑熊危在旦夕。  秋蘅捡起地上一颗掉落的野果向黑熊砸去。  那果子只有拳头大,若砸在黑熊身上只会不痛不痒,偏巧一下子砸在了黑熊的鼻子上。  黑熊愤怒冲向秋蘅。  秋蘅早有准备,拔腿就往前跑。  护着容宁郡主的护卫再也支撑不住跌坐在地,捂着伤口疼得抽冷气。  容宁郡主一张脸比雪还白,抓起混乱中掉落在地的弓箭,心一横拔腿欲追。  秋蘅是为了救她,她不能不管了!  可才迈出一步,容宁郡主就腿一软摔到了地上。  刚刚死亡笼罩的阴影太深,深到身体产生了无法克服的恐惧。  容宁郡主狠狠捶了自己一下。  好在这时,嘉宜县主的两名护卫赶到了。“郡主,您没事吧?”  “我没事,有一只受伤的熊突然闯了过来,秋六姑娘把它引走了,你们快去救人!”  两名护卫顺着容宁郡主手指的方向追去。  秋蘅在前面跑,黑熊在后边追。  看起来笨拙的大熊,其实跑得非常快,若换了寻常人早就被追上了。而秋蘅随着福伯习武,最擅长的是轻身功夫。没有了旁人在,她放开速度带着黑熊在林中绕来绕去,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纵身一跃上了树。  气急败坏的黑熊跟着爬,往上爬了一段默默滑下来。  树太细,撑不住。  黑熊仰头吼了一声。  秋蘅气定神闲看着下方愤怒的黑熊,就见黑熊用力一撞树干。  知道熊会爬树,秋蘅特意挑的这棵细树,被黑熊这么一撞立刻摇摇欲倒。  秋蘅估量一番,这树应该还能撑几下的样子,一手抓着树杈稳稳坐着,只等树被撞断就跳到相邻不远的树上去。  黑熊更生气了,一边吼一边撞树。  秋蘅听到了咔嚓声。  看来要被撞断了。  “这里!”急切的喊声响起,嘉宜县主的两名护卫赶到了。  其中一名护卫见秋蘅栖身的树渐渐歪倒,情急之下把刀掷向黑熊。  黑熊感知到危险转身,直奔那名护卫而去。  “分开来牵制这黑熊!”那名护卫一边跑一边对同伴喊。  同伴会意,眼见那名护卫要被黑熊追上,就上前给黑熊一下,随后撒腿就跑。  秋蘅见二人配合得当,暂无危险,放下心来。  就在这时,挨了黑熊数下猛撞的树终于倒了。  因两名护卫把黑熊引走了,秋蘅提气准备跃到另一棵树上,却在跳离倾倒的树之际瞥见了飞奔而至的劲装少年。  薛寒!  都不必看清楚脸,秋蘅就反应过来是何人。  天杀的,薛寒又来救她了!  秋蘅当即放松身体任由自己坠落,只来得及在心里骂了一句,就稳稳落入了薛寒怀中。  巨大的冲击力之下,薛寒抱着秋蘅连退数步,才稳住身体。  “没事吧?”天地转换之际,耳边是少年带着急促喘息的声音。秋蘅心中那点无可奈何的懊恼一下子消散了。  以薛寒的身手,呼吸乱成这样,可想而知是如何拼尽全力奔来。  他为救她如此尽心,她似乎也只能原谅他专来克她了。  秋蘅认命般在心中叹了口气,回答薛寒的话:“没事。”  “那就好,那就好。”薛寒连说两句,心还跳得厉害。  不是因为这样的亲密接触心乱,而是后怕。  他为了应付养父去参与狩猎,刚过去就发现一片混乱,说是围猎的黑熊挣脱出去,跑到另一片林子中去了。  而那片山林,是专供贵女玩乐的。  随参与围猎的众人赶过去后,就听说秋六姑娘为了救容宁郡主把黑熊引走了。  本来只是担心有人出事的急切在那瞬间化作抡起的铁锤,重重砸在他心上。  砸得他心神俱碎,只记得奔跑。  快一些,再快一些。  这一次他长大了,有能力救下她了。若再错失,他绝无法原谅自己!  还好,还好她没事。  薛寒心情激荡,不觉更用力拥紧了怀中的姑娘。  秋蘅正要提醒薛寒放她下来,却察觉对方把她抱得更紧了。  “薛——”秋蘅才吐出一个字,就发现抱着她的少年红了眼睛,要说的话一下子卡在了喉中。  薛寒……哭了?  这是为什么?  秋蘅抬眸看着眼中隐有泪光的少年,忘了要说的话。  惊喜的声音突然响起:“阿蘅在那里!”  薛寒猛地回神,忙把人放下。很快一阵香风刮过,好几位少女围住秋蘅,把他挤到了一边去。  “阿衡,你没事吧?”冯采星拉着秋蘅的手上下看个不停。  嘉宜县主与冯采月脸上也有泪痕。  “我没事。”秋蘅望向不远处沉默的少年,“我一着急爬到树上去了,那黑熊用力撞树,把树撞倒了。还好薛大人及时赶到,接住了我。”  及时赶到——秋蘅的话在薛寒心中回荡,令满心的恐惧一点点褪去。  请收藏本站:。笔趣阁手机版:m.7d681.icu 第103章 遇熊_178 这声惨叫把几人都听愣了。  紧跟着惨叫的是一声闷吼。  “这是什么声音?”冯采星紧张问。  秋蘅已经反应过来。  是熊!  “采星,照顾好县主和采月姐姐。”撂下一句话,秋蘅往声音传来处奔去。  那是容宁郡主前去的方向,惨叫的男声应该是她的护卫。  容宁郡主以公主身份和亲西姜,西姜毁约后愤而刺杀西姜王惨死,所为令人钦佩。此时遇险,她不能袖手旁观。  “阿蘅,你去哪儿?”  冯采星要去追,被冯采月拦住:“不要添乱,那吼声虽没听过,不知道是何野兽,但定是凶兽。”  “可阿蘅还不如我呢,我好歹会些拳脚。”冯采星要急哭了。  嘉宜县主反而镇定些,吩咐跟着她的护卫:“快去看看,保护好阿蘅!”  这片山林稀疏平缓,又提前驱赶过不够温顺的走兽,就是为了让贵女们尽兴玩耍,因而贵女们几乎都是结伴而入,没有带丫鬟。嘉宜县主和容宁郡主一样,只带了两名护卫。  两名护卫有些犹豫。  嘉宜县主厉声道:“愣着干什么,都去!”  “是。”两名护卫追着秋蘅去了。  秋蘅赶到时,看到的情景令人心惊。  容宁郡主的一名护卫躺在地上,生死不知,另外一名护卫挡在容宁郡主身前,面对着明显处于愤怒中的黑熊危在旦夕。  秋蘅捡起地上一颗掉落的野果向黑熊砸去。  那果子只有拳头大,若砸在黑熊身上只会不痛不痒,偏巧一下子砸在了黑熊的鼻子上。  黑熊愤怒冲向秋蘅。  秋蘅早有准备,拔腿就往前跑。  护着容宁郡主的护卫再也支撑不住跌坐在地,捂着伤口疼得抽冷气。  容宁郡主一张脸比雪还白,抓起混乱中掉落在地的弓箭,心一横拔腿欲追。  秋蘅是为了救她,她不能不管了!  可才迈出一步,容宁郡主就腿一软摔到了地上。  刚刚死亡笼罩的阴影太深,深到身体产生了无法克服的恐惧。  容宁郡主狠狠捶了自己一下。  好在这时,嘉宜县主的两名护卫赶到了。“郡主,您没事吧?”  “我没事,有一只受伤的熊突然闯了过来,秋六姑娘把它引走了,你们快去救人!”  两名护卫顺着容宁郡主手指的方向追去。  秋蘅在前面跑,黑熊在后边追。  看起来笨拙的大熊,其实跑得非常快,若换了寻常人早就被追上了。而秋蘅随着福伯习武,最擅长的是轻身功夫。没有了旁人在,她放开速度带着黑熊在林中绕来绕去,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纵身一跃上了树。  气急败坏的黑熊跟着爬,往上爬了一段默默滑下来。  树太细,撑不住。  黑熊仰头吼了一声。  秋蘅气定神闲看着下方愤怒的黑熊,就见黑熊用力一撞树干。  知道熊会爬树,秋蘅特意挑的这棵细树,被黑熊这么一撞立刻摇摇欲倒。  秋蘅估量一番,这树应该还能撑几下的样子,一手抓着树杈稳稳坐着,只等树被撞断就跳到相邻不远的树上去。  黑熊更生气了,一边吼一边撞树。  秋蘅听到了咔嚓声。  看来要被撞断了。  “这里!”急切的喊声响起,嘉宜县主的两名护卫赶到了。  其中一名护卫见秋蘅栖身的树渐渐歪倒,情急之下把刀掷向黑熊。  黑熊感知到危险转身,直奔那名护卫而去。  “分开来牵制这黑熊!”那名护卫一边跑一边对同伴喊。  同伴会意,眼见那名护卫要被黑熊追上,就上前给黑熊一下,随后撒腿就跑。  秋蘅见二人配合得当,暂无危险,放下心来。  就在这时,挨了黑熊数下猛撞的树终于倒了。  因两名护卫把黑熊引走了,秋蘅提气准备跃到另一棵树上,却在跳离倾倒的树之际瞥见了飞奔而至的劲装少年。  薛寒!  都不必看清楚脸,秋蘅就反应过来是何人。  天杀的,薛寒又来救她了!  秋蘅当即放松身体任由自己坠落,只来得及在心里骂了一句,就稳稳落入了薛寒怀中。  巨大的冲击力之下,薛寒抱着秋蘅连退数步,才稳住身体。  “没事吧?”天地转换之际,耳边是少年带着急促喘息的声音。秋蘅心中那点无可奈何的懊恼一下子消散了。  以薛寒的身手,呼吸乱成这样,可想而知是如何拼尽全力奔来。  他为救她如此尽心,她似乎也只能原谅他专来克她了。  秋蘅认命般在心中叹了口气,回答薛寒的话:“没事。”  “那就好,那就好。”薛寒连说两句,心还跳得厉害。  不是因为这样的亲密接触心乱,而是后怕。  他为了应付养父去参与狩猎,刚过去就发现一片混乱,说是围猎的黑熊挣脱出去,跑到另一片林子中去了。  而那片山林,是专供贵女玩乐的。  随参与围猎的众人赶过去后,就听说秋六姑娘为了救容宁郡主把黑熊引走了。  本来只是担心有人出事的急切在那瞬间化作抡起的铁锤,重重砸在他心上。  砸得他心神俱碎,只记得奔跑。  快一些,再快一些。  这一次他长大了,有能力救下她了。若再错失,他绝无法原谅自己!  还好,还好她没事。  薛寒心情激荡,不觉更用力拥紧了怀中的姑娘。  秋蘅正要提醒薛寒放她下来,却察觉对方把她抱得更紧了。  “薛——”秋蘅才吐出一个字,就发现抱着她的少年红了眼睛,要说的话一下子卡在了喉中。  薛寒……哭了?  这是为什么?  秋蘅抬眸看着眼中隐有泪光的少年,忘了要说的话。  惊喜的声音突然响起:“阿蘅在那里!”  薛寒猛地回神,忙把人放下。很快一阵香风刮过,好几位少女围住秋蘅,把他挤到了一边去。  “阿衡,你没事吧?”冯采星拉着秋蘅的手上下看个不停。  嘉宜县主与冯采月脸上也有泪痕。  “我没事。”秋蘅望向不远处沉默的少年,“我一着急爬到树上去了,那黑熊用力撞树,把树撞倒了。还好薛大人及时赶到,接住了我。”  及时赶到——秋蘅的话在薛寒心中回荡,令满心的恐惧一点点褪去。  请收藏本站:。笔趣阁手机版:m.7d681.icu 第104章 秋姑娘就是最瞩目的星 薛寒捏着拳头,心中波澜起伏。  她说,还好他及时赶到……  “薛大人,多谢你救了阿蘅。”嘉宜县主冲薛寒屈膝行礼。  “应该的。”薛寒微微颔首,已恢复了冷静。  “秋六姑娘——”一道女声响起。  秋蘅理了理微乱的发丝,看向开口的人。  容宁郡主一步步走来,到了近前,深施一礼:“多谢你救了我。”  说出这话,容宁郡主有些尴尬。  就在刚刚的事发生之前,她对秋六姑娘还心存鄙视,认定对方是妄图攀龙附凤之辈。  她知道很多人就在林中,能听得到护卫的惨叫声,可最先赶来的竟然是秋六姑娘。  那时的她危在旦夕,顾不得多想,可当亲眼看着秋六姑娘把熊引走,给她造成的冲击不比突然遇到黑熊发狂袭人来得小。  一心汲汲营营之人,怎么可能做到如此地步。  是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容宁郡主羞愧又尴尬,等着秋蘅的回应。  先前容宁郡主的态度秋蘅很清楚,但并没往心里去。  她要做的事如攀陡峭高峰,艰难险阻,注定会做许多出格之事。若处处在意旁人眼光,那就什么都不必做了。  “若是其他人,我也会救。”秋蘅平静说出这话。  冯采星扑哧一笑:“阿蘅,你这话和薛大人对成素素说的一样。”  本是无意的一句话,却让秋蘅与薛寒不觉对视一眼。  容宁郡主瞪冯采星一眼,嗔道:“采星,你说什么呢!”  这不是把她和成素素相提并论了。  她对秋六姑娘是误会,不够了解,成素素是故意为难,欺负人。  这怎么能一样呢?  最初的尴尬过了后,容宁郡主不是个扭捏性子,看着秋蘅认真道:“秋六姑娘,先前是我误会你了,我向你赔不是。”  “郡主客气了。那只熊——”  “被围杀了。”提到那只黑熊,容宁郡主仍然心有余悸,因而对秋蘅的救人之举更加感激。  “我们先离开这里吧。”嘉宜县主开口。  一行人往外走,林子外站了许多人。有听到惨叫与熊的吼声离开山林的贵女,也有追着黑熊过来的男人们,更多是听说出事赶来的护卫。眼看着秋蘅等人出现,无数道视线落在她身上。  “看到没,那个穿樱红骑装的就是秋六姑娘。”  “不像啊,看着柔柔弱弱的,竟敢引开黑熊啊?”  “那是怎么从黑熊掌下活下来的啊?”  “不知道啊,无法想象。”  其中有个和冯采星同为圆团社的贵女,好奇心驱动下大着胆子招手:“采星,采星——”  冯采星听到喊声,对嘉宜县主等人道:“你们先回,我过去一下。”  “你也早点回,今日乱子太多,莫要再生事了。”冯采月叮嘱一句。  “知道啦。”冯采星快步走过去,问那贵女,“怎么啦?”  众女立刻把冯采星团团围住:“采星,快说说秋六姑娘是如何从黑熊掌下脱险的!”  冯采星正为秋蘅熊口脱险心情激荡,恨不得拿个大喇叭说,闻言正中下怀。  “阿蘅爬到树上去,躲开了黑熊的袭击。”  “哇,秋六姑娘还会爬树啊?”  “肯定会呀,阿衡在南边乡野生活了那么多年,爬树还不是必备的本事嘛。”  “这么说,南边生活的人都会爬树啊!”  “估计是。你们忘啦,阿衡还会凫水呢。”  “对对,我想起来了,七夕的时候秋六姑娘不是下水把她姐姐救了上来。”  “秋六姑娘会的好多啊。”  “我怎么听说,黑熊也会爬树呢?”  冯采星一听,更得意了:“所以阿蘅聪明啊,专门挑了一棵细树爬上去。那黑熊也不傻,见树太细不敢爬,就一直撞树……”  众女听着其中惊险,时不时惊呼。  “就在树被撞倒时,护卫们还有薛大人赶来了……”冯采星终于说到了最后。  抽气声此起彼伏:“这也太惊险了。”  冯采星一笑:“可不是。阿蘅险些坠马时怎么说来着,老天眷顾!”  众贵女不约而同点头:“还真是。”  冯采星一走,掌握了第一手八卦的这些贵女很快又被相熟的人围住,秋六姑娘如何引走黑熊,如何逃脱的种种细节被越来越多人知晓。崔二默默听着,后悔了。  秋六姑娘这样的胆识与人品,合该是他的媳妇。不该知难而退的,他要再求双亲为他去提亲!  容宁郡主才与秋蘅等人分开,就在半路遇到了闻讯赶来的福王妃。  “容宁,你没事吧?”快走了一路的福王妃气喘吁吁,眼圈通红,见到女儿眼泪就掉了下来。  与福王妃一起的还有康郡王妃以及几位贵夫人。  几位贵妇的着急或真或假,无论心中怎么想,听说容宁郡主遇险的消息,正与福王妃一起喝茶闲聊的她们都不可能置身事外。  “母妃,我没事,就是两个护卫一重伤一轻伤。”在母亲面前,容宁郡主一直紧绷的情绪一松,也掉了泪。  “你没事就好,没事就好。”福王妃后怕揽住容宁郡主,手还是冰凉的。  天知道她听闻女儿遇险的心情,那般滋味再不想体会了,等回去就去寺庙、道观上香,拜谢神佛保佑容宁。  “母妃,是秋六姑娘救了我。”  福王妃一愣,不由看向康郡王妃。  康郡王妃惊呆了。  秋六姑娘?她那个便宜义女?  一双手用力握住康郡王妃的手:“郡王妃,请带我去见一见秋姑娘。”  郡王妃看着福王妃热切的眼神,好似做梦一般。  她一直不大瞧得上的义女,成了容宁郡主的救命恩人?  要知道这一辈宗室,与今上最亲近的就是福王。  定了定心神,康郡王妃客气道:“哪用王妃过去。容宁受了那么大惊吓,王妃先带她回去安顿一下,等会儿我带阿蘅过去。”  福王妃到底心疼女儿,听康郡王妃这么一说,没再坚持:“实在惭愧,本该亲自去向那孩子道谢的,那我就等着郡王妃带秋六姑娘过来了。”  与福王妃分开后,康郡王妃立刻赶回去见秋蘅。  请收藏本站:。笔趣阁手机版:m.7d681.icu 第104章 秋姑娘就是最瞩目的星_180 薛寒捏着拳头,心中波澜起伏。  她说,还好他及时赶到……  “薛大人,多谢你救了阿蘅。”嘉宜县主冲薛寒屈膝行礼。  “应该的。”薛寒微微颔首,已恢复了冷静。  “秋六姑娘——”一道女声响起。  秋蘅理了理微乱的发丝,看向开口的人。  容宁郡主一步步走来,到了近前,深施一礼:“多谢你救了我。”  说出这话,容宁郡主有些尴尬。  就在刚刚的事发生之前,她对秋六姑娘还心存鄙视,认定对方是妄图攀龙附凤之辈。  她知道很多人就在林中,能听得到护卫的惨叫声,可最先赶来的竟然是秋六姑娘。  那时的她危在旦夕,顾不得多想,可当亲眼看着秋六姑娘把熊引走,给她造成的冲击不比突然遇到黑熊发狂袭人来得小。  一心汲汲营营之人,怎么可能做到如此地步。  是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容宁郡主羞愧又尴尬,等着秋蘅的回应。  先前容宁郡主的态度秋蘅很清楚,但并没往心里去。  她要做的事如攀陡峭高峰,艰难险阻,注定会做许多出格之事。若处处在意旁人眼光,那就什么都不必做了。  “若是其他人,我也会救。”秋蘅平静说出这话。  冯采星扑哧一笑:“阿蘅,你这话和薛大人对成素素说的一样。”  本是无意的一句话,却让秋蘅与薛寒不觉对视一眼。  容宁郡主瞪冯采星一眼,嗔道:“采星,你说什么呢!”  这不是把她和成素素相提并论了。  她对秋六姑娘是误会,不够了解,成素素是故意为难,欺负人。  这怎么能一样呢?  最初的尴尬过了后,容宁郡主不是个扭捏性子,看着秋蘅认真道:“秋六姑娘,先前是我误会你了,我向你赔不是。”  “郡主客气了。那只熊——”  “被围杀了。”提到那只黑熊,容宁郡主仍然心有余悸,因而对秋蘅的救人之举更加感激。  “我们先离开这里吧。”嘉宜县主开口。  一行人往外走,林子外站了许多人。有听到惨叫与熊的吼声离开山林的贵女,也有追着黑熊过来的男人们,更多是听说出事赶来的护卫。眼看着秋蘅等人出现,无数道视线落在她身上。  “看到没,那个穿樱红骑装的就是秋六姑娘。”  “不像啊,看着柔柔弱弱的,竟敢引开黑熊啊?”  “那是怎么从黑熊掌下活下来的啊?”  “不知道啊,无法想象。”  其中有个和冯采星同为圆团社的贵女,好奇心驱动下大着胆子招手:“采星,采星——”  冯采星听到喊声,对嘉宜县主等人道:“你们先回,我过去一下。”  “你也早点回,今日乱子太多,莫要再生事了。”冯采月叮嘱一句。  “知道啦。”冯采星快步走过去,问那贵女,“怎么啦?”  众女立刻把冯采星团团围住:“采星,快说说秋六姑娘是如何从黑熊掌下脱险的!”  冯采星正为秋蘅熊口脱险心情激荡,恨不得拿个大喇叭说,闻言正中下怀。  “阿蘅爬到树上去,躲开了黑熊的袭击。”  “哇,秋六姑娘还会爬树啊?”  “肯定会呀,阿衡在南边乡野生活了那么多年,爬树还不是必备的本事嘛。”  “这么说,南边生活的人都会爬树啊!”  “估计是。你们忘啦,阿衡还会凫水呢。”  “对对,我想起来了,七夕的时候秋六姑娘不是下水把她姐姐救了上来。”  “秋六姑娘会的好多啊。”  “我怎么听说,黑熊也会爬树呢?”  冯采星一听,更得意了:“所以阿蘅聪明啊,专门挑了一棵细树爬上去。那黑熊也不傻,见树太细不敢爬,就一直撞树……”  众女听着其中惊险,时不时惊呼。  “就在树被撞倒时,护卫们还有薛大人赶来了……”冯采星终于说到了最后。  抽气声此起彼伏:“这也太惊险了。”  冯采星一笑:“可不是。阿蘅险些坠马时怎么说来着,老天眷顾!”  众贵女不约而同点头:“还真是。”  冯采星一走,掌握了第一手八卦的这些贵女很快又被相熟的人围住,秋六姑娘如何引走黑熊,如何逃脱的种种细节被越来越多人知晓。崔二默默听着,后悔了。  秋六姑娘这样的胆识与人品,合该是他的媳妇。不该知难而退的,他要再求双亲为他去提亲!  容宁郡主才与秋蘅等人分开,就在半路遇到了闻讯赶来的福王妃。  “容宁,你没事吧?”快走了一路的福王妃气喘吁吁,眼圈通红,见到女儿眼泪就掉了下来。  与福王妃一起的还有康郡王妃以及几位贵夫人。  几位贵妇的着急或真或假,无论心中怎么想,听说容宁郡主遇险的消息,正与福王妃一起喝茶闲聊的她们都不可能置身事外。  “母妃,我没事,就是两个护卫一重伤一轻伤。”在母亲面前,容宁郡主一直紧绷的情绪一松,也掉了泪。  “你没事就好,没事就好。”福王妃后怕揽住容宁郡主,手还是冰凉的。  天知道她听闻女儿遇险的心情,那般滋味再不想体会了,等回去就去寺庙、道观上香,拜谢神佛保佑容宁。  “母妃,是秋六姑娘救了我。”  福王妃一愣,不由看向康郡王妃。  康郡王妃惊呆了。  秋六姑娘?她那个便宜义女?  一双手用力握住康郡王妃的手:“郡王妃,请带我去见一见秋姑娘。”  郡王妃看着福王妃热切的眼神,好似做梦一般。  她一直不大瞧得上的义女,成了容宁郡主的救命恩人?  要知道这一辈宗室,与今上最亲近的就是福王。  定了定心神,康郡王妃客气道:“哪用王妃过去。容宁受了那么大惊吓,王妃先带她回去安顿一下,等会儿我带阿蘅过去。”  福王妃到底心疼女儿,听康郡王妃这么一说,没再坚持:“实在惭愧,本该亲自去向那孩子道谢的,那我就等着郡王妃带秋六姑娘过来了。”  与福王妃分开后,康郡王妃立刻赶回去见秋蘅。  请收藏本站:。笔趣阁手机版:m.7d681.icu 第105章 世子生气了 康郡王妃回到住处,看到的是站在嘉宜县主院中的凌云。  “云儿怎么在这儿?”  凌云脸色发白:“听闻阿蘅遇险,儿子来看看。”  康郡王妃拧眉:“你脸色不好,是不是跑回来的?”  凌云没吭声。  康郡王妃有些气:“云儿,你自幼就身体弱,好不容易养得差不多了,怎么能不爱惜自己?”  那丫头就让云儿这么上心?  “母妃别担心,儿子对自己的身体有数。”  康郡王妃知道儿子是个有主意的,当着一众下人的面没再多说,问道:“县主她们呢?”  一名婢女回道:“回禀郡王妃,县主和秋姑娘在沐浴。”  康郡王妃交代婢女:“等她们收拾好了,让她们去我那儿。”  “是。”  临走时,康郡王妃看一眼凌云。  凌云站着不动:“儿子在这里等等,到时候和嘉宜她们一起去母妃那里。”  康郡王妃点点头,抬脚走了。  凌云静静站在院中海棠树下,立在门口的婢女们光明正大欣赏世子美貌。  世子就是这点好,温和内敛,从不会计较她们多看几眼。  一名婢女从屋中走出,对凌云屈膝行礼:“世子,县主和秋姑娘收拾好了,请您进去。”  凌云微一颔首,快步而入。  “大哥。”见到凌云,嘉宜县主和秋蘅齐声打招呼。  凌云定定看着秋蘅,声音微沉:“阿蘅,你跟我来。”  秋蘅看嘉宜县主一眼。  嘉宜县主投以同情的眼神,用口型无声道:“去吧。”  大哥好像生气了。  秋蘅与凌云相处那几年,也没见他这么严肃过,默默跟着去了西屋。  “凌大哥——”  “阿蘅还记得我是你大哥。”  “那……你生气啦?”  “我不该生气吗?当时那么多人,你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姑娘竟敢跑过去把熊引开,就没想过万一被追上呢?或者黑熊撞断树时薛大人他们没有及时赶到,你会如何?”  秋蘅老实听着,一副乖巧模样。  凌云见状更气了,既气她,更气自己。  “阿衡,你不要给我装乖巧。你遇事就冲在前面,有没有想过万一出事,在意你的人会伤心?”  他认识她时,她就是活泼调皮的性子,乖巧都是糊弄人的。  “凌大哥,我错了。”秋蘅利落认错。  “阿蘅!”凌云加重语气,正色道,“你这样会让我担心。”  秋蘅愣了愣。  认识这么久,凌大哥从来都是内敛淡然的,鲜少这般直白表露情绪。  有感动,也有见到凌云另一面的疑惑与新奇,秋蘅语气亦郑重起来:“凌大哥,我不是瞎逞能。当时容宁郡主和她的护卫命悬一线,我多争取些时间撑到援兵赶来,这是最好的结果。”“要是撑不到呢?”  “不会的。林子中人不少,赶过去要不了多少时间。我冒些风险救下三条人命,还是值得的。”  “要是有万一呢?你可知道,黑熊跑得比人快。”  “我自幼就漫山遍野疯跑,比一般人跑得快,那只黑熊还受伤了。”  “就算如此,还是太冒险了。阿蘅,当时比你更合适去救人的大有人在。”  秋蘅沉默了一瞬,平静道:“凌大哥,并不是更有能力的就更乐意去救人的。”  若能者愿意多劳,大夏不会走向那炼狱般的末路。也就不用她一个本来无忧无虑的乡间丫头背负这些了。  “凌大哥也不愿见到容宁郡主出事吧?”  “自然不愿。”凌云与秋蘅对视,一字字道,“但我更不愿你出事。”  这般直白的关心,令秋蘅有些赧然,微微垂下眼帘:“那我以后遇事多思量,不让大哥担心。”  凌云弯唇:“阿蘅别忘了今日说的话。母妃等你们过去,走吧。”  去往康郡王妃院子的路上,嘉宜县主悄悄问秋蘅:“大哥说什么了?”  秋蘅扫一眼恢复了淡定的凌云,小声道:“骂我逞能。”  嘉宜县主一笑:“大哥是真担心了。”  凌云对二人的小声嘀咕只能装作听不见,默默加快脚步。  康郡王妃喝茶坐等,一听世子三人到了,忙让请进来。  “母妃(义母)。”三人齐齐问好。  康郡王妃视线落在秋蘅面上:“阿蘅没事吧?”  “让义母担心了,阿蘅没事。”  “来我身边坐。”  秋蘅走过去。  康郡王妃仔细打量换上家常裙衫的少女,犹觉得难以置信。  看着娇花一样的小姑娘,如何做出那等惊人之举?  “阿蘅还真是令人刮目相看。”康郡王妃笑着赞了一声。  不管多么匪夷所思,这丫头救下容宁郡主已是人尽皆知,康郡王府面上也有光彩。  康郡王妃头一次生出有这么个义女也不错的念头,余光瞥见一旁的儿子,警惕心又上来了。  倘若云儿对这丫头少些关心,那她对这个便宜义女会更满意些。  “福王妃十分感念你对容宁郡主的相救,想亲自向你道谢。你和嘉宜这就随我一起过去吧。”  福王妃——秋蘅在心中默念,对将要与福王妃打交道心生期待。  书上记载,薛寒的结局就是因杀福王被诛。而对薛寒杀害福王的动机,她没有从故纸堆中找到答案。  那就让她亲自去揭开谜底吧。  “云儿去你父王那边看看吧,容宁郡主林中遇险,今上定会过问。”康郡王妃叮嘱一声,带秋蘅与嘉宜县主去了福王妃那里。福王妃听说康郡王妃到了,亲自去门口相迎,打过招呼就拉住秋蘅的手:“阿蘅,我可以这么叫你吧?”  秋蘅屈了屈膝:“小女的荣幸。”  “来来,先坐。”  进了屋后福王妃招呼人都坐了,依然拉着秋蘅的手不放:“阿蘅啊,今日多亏你救了容宁。我三个儿子,就容宁一个宝贝女儿,她要是出了事我真不知道该怎么活……”  听完福王妃一番感激,秋蘅客气道:“王妃不必放在心上,也是赶上了。”  福王妃见秋蘅毫不邀功,印象更好。  她仔细问过了,当时林子里的人多着,听到熊吼声只有秋姑娘立刻赶去了。  “你这孩子,真是实在。”福王妃冲康郡王妃露出感激的笑容,“也多亏郡王妃这次带阿蘅来了,先前我还不解郡王妃怎么突然收义女,如今看来还是郡王妃有眼光。”  康郡王妃不由弯唇:“哪里哪里,王妃过奖。”  这边和风细雨时,靖平帝那边却是风雨欲来。  “围猎黑熊,竟让黑熊跑了出去,闯入姑娘家玩乐之处,你们真是能耐啊!”  靖平帝骂过参与围猎的公子哥,又骂三衙统领:“你们是怎么防护的?这次是让黑熊闯入了贵女游玩之地,下次是不是就要闯入朕的地方了?”  “陛下恕罪。”  望着跪了一地的人,靖平帝冷哼一声:“朕听说多亏了秋六姑娘,容宁才没有出事。你们这些人还不如一个小姑娘!”  “臣等惭愧。”  “去把秋六姑娘请来,朕要见见她。”  领了口谕的宦官匆匆离开,打听一番得知秋蘅随康郡王妃去了福王妃那里,忙赶了过去。  “口谕,传秋六姑娘觐见——”  听了福王妃一肚子感激话的康郡王妃心情正好,内侍传达口谕后不由悬起心。  没有秋家其他人在,秋蘅这丫头挣的面子她得着,惹的祸也得接着。  “圣上面前定要慎言。”康郡王妃悄悄叮嘱。  秋蘅点点头,随内侍而去。  “秋六姑娘到——”  随着内侍高声传唱,挨了骂的,没挨骂的,全都目光灼灼望过去。  秋蘅就在万众瞩目下一步一步走向靖平帝。  请收藏本站:。笔趣阁手机版:m.7d681.icu 第105章 世子生气了_182 康郡王妃回到住处,看到的是站在嘉宜县主院中的凌云。  “云儿怎么在这儿?”  凌云脸色发白:“听闻阿蘅遇险,儿子来看看。”  康郡王妃拧眉:“你脸色不好,是不是跑回来的?”  凌云没吭声。  康郡王妃有些气:“云儿,你自幼就身体弱,好不容易养得差不多了,怎么能不爱惜自己?”  那丫头就让云儿这么上心?  “母妃别担心,儿子对自己的身体有数。”  康郡王妃知道儿子是个有主意的,当着一众下人的面没再多说,问道:“县主她们呢?”  一名婢女回道:“回禀郡王妃,县主和秋姑娘在沐浴。”  康郡王妃交代婢女:“等她们收拾好了,让她们去我那儿。”  “是。”  临走时,康郡王妃看一眼凌云。  凌云站着不动:“儿子在这里等等,到时候和嘉宜她们一起去母妃那里。”  康郡王妃点点头,抬脚走了。  凌云静静站在院中海棠树下,立在门口的婢女们光明正大欣赏世子美貌。  世子就是这点好,温和内敛,从不会计较她们多看几眼。  一名婢女从屋中走出,对凌云屈膝行礼:“世子,县主和秋姑娘收拾好了,请您进去。”  凌云微一颔首,快步而入。  “大哥。”见到凌云,嘉宜县主和秋蘅齐声打招呼。  凌云定定看着秋蘅,声音微沉:“阿蘅,你跟我来。”  秋蘅看嘉宜县主一眼。  嘉宜县主投以同情的眼神,用口型无声道:“去吧。”  大哥好像生气了。  秋蘅与凌云相处那几年,也没见他这么严肃过,默默跟着去了西屋。  “凌大哥——”  “阿蘅还记得我是你大哥。”  “那……你生气啦?”  “我不该生气吗?当时那么多人,你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姑娘竟敢跑过去把熊引开,就没想过万一被追上呢?或者黑熊撞断树时薛大人他们没有及时赶到,你会如何?”  秋蘅老实听着,一副乖巧模样。  凌云见状更气了,既气她,更气自己。  “阿衡,你不要给我装乖巧。你遇事就冲在前面,有没有想过万一出事,在意你的人会伤心?”  他认识她时,她就是活泼调皮的性子,乖巧都是糊弄人的。  “凌大哥,我错了。”秋蘅利落认错。  “阿蘅!”凌云加重语气,正色道,“你这样会让我担心。”  秋蘅愣了愣。  认识这么久,凌大哥从来都是内敛淡然的,鲜少这般直白表露情绪。  有感动,也有见到凌云另一面的疑惑与新奇,秋蘅语气亦郑重起来:“凌大哥,我不是瞎逞能。当时容宁郡主和她的护卫命悬一线,我多争取些时间撑到援兵赶来,这是最好的结果。”“要是撑不到呢?”  “不会的。林子中人不少,赶过去要不了多少时间。我冒些风险救下三条人命,还是值得的。”  “要是有万一呢?你可知道,黑熊跑得比人快。”  “我自幼就漫山遍野疯跑,比一般人跑得快,那只黑熊还受伤了。”  “就算如此,还是太冒险了。阿蘅,当时比你更合适去救人的大有人在。”  秋蘅沉默了一瞬,平静道:“凌大哥,并不是更有能力的就更乐意去救人的。”  若能者愿意多劳,大夏不会走向那炼狱般的末路。也就不用她一个本来无忧无虑的乡间丫头背负这些了。  “凌大哥也不愿见到容宁郡主出事吧?”  “自然不愿。”凌云与秋蘅对视,一字字道,“但我更不愿你出事。”  这般直白的关心,令秋蘅有些赧然,微微垂下眼帘:“那我以后遇事多思量,不让大哥担心。”  凌云弯唇:“阿蘅别忘了今日说的话。母妃等你们过去,走吧。”  去往康郡王妃院子的路上,嘉宜县主悄悄问秋蘅:“大哥说什么了?”  秋蘅扫一眼恢复了淡定的凌云,小声道:“骂我逞能。”  嘉宜县主一笑:“大哥是真担心了。”  凌云对二人的小声嘀咕只能装作听不见,默默加快脚步。  康郡王妃喝茶坐等,一听世子三人到了,忙让请进来。  “母妃(义母)。”三人齐齐问好。  康郡王妃视线落在秋蘅面上:“阿蘅没事吧?”  “让义母担心了,阿蘅没事。”  “来我身边坐。”  秋蘅走过去。  康郡王妃仔细打量换上家常裙衫的少女,犹觉得难以置信。  看着娇花一样的小姑娘,如何做出那等惊人之举?  “阿蘅还真是令人刮目相看。”康郡王妃笑着赞了一声。  不管多么匪夷所思,这丫头救下容宁郡主已是人尽皆知,康郡王府面上也有光彩。  康郡王妃头一次生出有这么个义女也不错的念头,余光瞥见一旁的儿子,警惕心又上来了。  倘若云儿对这丫头少些关心,那她对这个便宜义女会更满意些。  “福王妃十分感念你对容宁郡主的相救,想亲自向你道谢。你和嘉宜这就随我一起过去吧。”  福王妃——秋蘅在心中默念,对将要与福王妃打交道心生期待。  书上记载,薛寒的结局就是因杀福王被诛。而对薛寒杀害福王的动机,她没有从故纸堆中找到答案。  那就让她亲自去揭开谜底吧。  “云儿去你父王那边看看吧,容宁郡主林中遇险,今上定会过问。”康郡王妃叮嘱一声,带秋蘅与嘉宜县主去了福王妃那里。福王妃听说康郡王妃到了,亲自去门口相迎,打过招呼就拉住秋蘅的手:“阿蘅,我可以这么叫你吧?”  秋蘅屈了屈膝:“小女的荣幸。”  “来来,先坐。”  进了屋后福王妃招呼人都坐了,依然拉着秋蘅的手不放:“阿蘅啊,今日多亏你救了容宁。我三个儿子,就容宁一个宝贝女儿,她要是出了事我真不知道该怎么活……”  听完福王妃一番感激,秋蘅客气道:“王妃不必放在心上,也是赶上了。”  福王妃见秋蘅毫不邀功,印象更好。  她仔细问过了,当时林子里的人多着,听到熊吼声只有秋姑娘立刻赶去了。  “你这孩子,真是实在。”福王妃冲康郡王妃露出感激的笑容,“也多亏郡王妃这次带阿蘅来了,先前我还不解郡王妃怎么突然收义女,如今看来还是郡王妃有眼光。”  康郡王妃不由弯唇:“哪里哪里,王妃过奖。”  这边和风细雨时,靖平帝那边却是风雨欲来。  “围猎黑熊,竟让黑熊跑了出去,闯入姑娘家玩乐之处,你们真是能耐啊!”  靖平帝骂过参与围猎的公子哥,又骂三衙统领:“你们是怎么防护的?这次是让黑熊闯入了贵女游玩之地,下次是不是就要闯入朕的地方了?”  “陛下恕罪。”  望着跪了一地的人,靖平帝冷哼一声:“朕听说多亏了秋六姑娘,容宁才没有出事。你们这些人还不如一个小姑娘!”  “臣等惭愧。”  “去把秋六姑娘请来,朕要见见她。”  领了口谕的宦官匆匆离开,打听一番得知秋蘅随康郡王妃去了福王妃那里,忙赶了过去。  “口谕,传秋六姑娘觐见——”  听了福王妃一肚子感激话的康郡王妃心情正好,内侍传达口谕后不由悬起心。  没有秋家其他人在,秋蘅这丫头挣的面子她得着,惹的祸也得接着。  “圣上面前定要慎言。”康郡王妃悄悄叮嘱。  秋蘅点点头,随内侍而去。  “秋六姑娘到——”  随着内侍高声传唱,挨了骂的,没挨骂的,全都目光灼灼望过去。  秋蘅就在万众瞩目下一步一步走向靖平帝。  请收藏本站:。笔趣阁手机版:m.7d681.icu 第106章 靖平帝的赏赐 这就是传说中的秋六姑娘啊,可真年轻——许多人心中不约而同浮现这个念头。  就这么个年少娇弱的小姑娘,敢孤身去把黑熊引走?  难以置信,难以置信。  这其中,薛全看得最仔细。  是个美貌的,难怪引得寒儿动了心思。  那小子口口声声说为了公事,哪来那么多公事总与一个小姑娘联系上,真当他这么多年在宫里白混的。  薛寒站在薛全身边,目光亦是不离秋蘅左右。  他好像很少能这般光明正大久久看着她,不必担心引人注意。  因为此时的她犹如皎皎明月,是众人瞩目所在。  “臣女秋蘅,拜见陛下。”  “免礼。”靖平帝目光灼灼望着下方的少女,“朕听说是你引走黑熊救下了容宁郡主,能给朕说说你当时怎么躲开黑熊袭击的吗?”  好奇心不只普通人有,帝王也有,且能轻易被满足。  “臣女就绕着树跑,最后爬到了一棵树上。”  “黑熊也会爬树吧?”  不少大臣纷纷点头。  “臣女特意选了一棵细树,那黑熊爬了一下就不爬了。”  靖平帝想象那种情形,不由笑了:“那黑熊倒有几分聪明。”  秋蘅垂眸接话:“万物有灵。”  “万物有灵——确实如此,你接着说。”  “黑熊当时受了伤,很是暴躁,爬树不成就开始撞树。好在拖延了那些时间,嘉宜县主派去的护卫就赶到引走了黑熊,树被撞倒时薛大人及时赶到,救下了臣女……”  秋蘅把当时情况娓娓道来,与己无关的听得兴致勃勃,康郡王与薛全则暗暗点头。  这个秋六姑娘还挺会说话。  果然就听靖平帝道:“嘉宜和薛寒都做得不错。”  康郡王与薛全齐声道:“陛下谬赞。”  靖平帝敷衍点点头,注意力还在秋蘅身上:“当然最令朕意外的还是秋六姑娘。秋六姑娘临危不惧,舍身救人,当赏。秋蘅,你想要朕赏你什么?”  此话一出,众人暗暗吃惊。  今上对秋六姑娘还真是厚待啊,没有直接赏赐,竟直接问她想要什么。今上当着百官勋贵的面这么问,秋六姑娘讨的赏只要不太过分,定然不会拒绝。  “臣女可以选择?”秋蘅微微抬头,眼中露出惊喜。  靖平帝莞尔:“朕说出的话,岂有不算的道理。”  不少人暗暗摇头。  秋六姑娘还是太年轻了些,不会真的狮子大开口吧?若是如此,就算今上答应了也是得不偿失。  要知道,什么样的赏赐都比不上圣宠来得实在与长远。  “臣女觉得秋猎很有意思,明年希望家父能陪我来,免得家父为我一个人出远门担心。”  靖平帝一愣。  他还以为会讨什么赏赐呢,这丫头要的就这么简单?  伴驾来秋猎,说是荣光,但年年都是老面孔,想来在那些人心中已是理所当然之事。  望着下方面带希冀的少女,靖平帝心头微暖,笑道:“这算什么赏赐,等明年永清伯府同来就是。”  “多谢陛下,臣女没有其他所求了。”  “真的没有别的想要的?”送不出去赏赐,靖平帝还有点不甘心。  “臣女衣食无忧,有家人朋友爱护,一时想不出需要什么。”  众人看着与靖平帝对答而毫不畏怯的少女,暗暗感慨:这个秋六姑娘还真会以退为进。  “但你救下容宁郡主有功,朕不能没有表示。这样吧,以后你想到了要什么,只要合理,朕会答应你。”  “谢陛下恩赏。”  靖平帝满意点点头:“你且退下吧。”  “臣女告退。”  “薛寒,送秋六姑娘回去。”  薛寒站出来:“是。”  二人退出去,并肩往前走,渐渐没了随处可见的侍卫与宫人,只剩满眼山林青绿。  “薛大人,多谢今日相救。”秋蘅率先打破沉默,说出这话时既有真心实意,又藏了万般无奈。  “恰巧遇上了。”薛寒不愿邀功,随口道。  “恰巧?”秋蘅侧头看身边的少年。  薛寒微微颔首:“看过秋六姑娘与成姑娘比试我去参加围猎,听闻黑熊逃了就追了过去……”  至于听闻秋蘅遇险时的心情,自是不可能吐露。“那也要感谢薛大人。追过去那么多人,薛大人是第一个赶到的。”  “秋六姑娘客气了。”  “芳洲烤肉手艺很好,薛大人今晚若是得闲,请你吃烤肉聊表谢意。”  烤肉?  薛寒不由想到胡四给他留的那个肉烧饼。  肉饼那般美味,烤肉想来更佳。  薛寒默默把理智拉回来:“秋六姑娘的心意我领了,吃饭就不必了。”  “薛大人晚上有事?”  “我不太习惯和不熟悉的人一起用饭。”  “不熟悉的人?”秋蘅怔了怔。  原来她一直对他们之间的关系产生了错觉?她以为他们虽各有心思,但至少算是朋友。  “不是秋姑娘。”察觉秋蘅误会了,薛寒脱口而出。  秋蘅默默往前走了一步。  薛寒跟在她身边,直言道:“嘉宜县主、冯家姑娘她们我都不熟悉,觉得一起吃烤肉不自在。”  “这样啊。”秋蘅莞尔,“那我只请薛大人一人,本来就是为了答谢薛大人的。”  “好。”简单一个字在舌尖打转,随着说出口,薛寒莫名觉得脸颊发热。  不知不觉间,到了地方。  “薛大人,晚上见。”  “晚上见。”  薛寒目送秋蘅走进去,才转身往回走,一路唇角飞扬。  “大人有什么好事啊,这么高兴?”胡四凑过来。  “没有。”  “肯定有,老远就瞧见您笑。”  薛寒一把推开胡四:“你看错了,我没笑。”  “大人你——”眼见薛寒快步走了,胡四摸了摸下巴。  有情况,一定有情况。  午膳是福王府与康郡王府两家一起用的,秋蘅自是成了话题中心。  福王特意向秋蘅敬酒:“容宁是我的掌上明珠,秋六姑娘救了容宁,实在感激不尽。”  “王爷客气了。”眼看着福王痛快把酒饮下,秋蘅端起酒杯轻抿一口。  主动提出把女儿封为公主,送去和亲的掌上明珠。福王此人,真是有些意思。  请收藏本站:。笔趣阁手机版:m.7d681.icu 第106章 靖平帝的赏赐_184 这就是传说中的秋六姑娘啊,可真年轻——许多人心中不约而同浮现这个念头。  就这么个年少娇弱的小姑娘,敢孤身去把黑熊引走?  难以置信,难以置信。  这其中,薛全看得最仔细。  是个美貌的,难怪引得寒儿动了心思。  那小子口口声声说为了公事,哪来那么多公事总与一个小姑娘联系上,真当他这么多年在宫里白混的。  薛寒站在薛全身边,目光亦是不离秋蘅左右。  他好像很少能这般光明正大久久看着她,不必担心引人注意。  因为此时的她犹如皎皎明月,是众人瞩目所在。  “臣女秋蘅,拜见陛下。”  “免礼。”靖平帝目光灼灼望着下方的少女,“朕听说是你引走黑熊救下了容宁郡主,能给朕说说你当时怎么躲开黑熊袭击的吗?”  好奇心不只普通人有,帝王也有,且能轻易被满足。  “臣女就绕着树跑,最后爬到了一棵树上。”  “黑熊也会爬树吧?”  不少大臣纷纷点头。  “臣女特意选了一棵细树,那黑熊爬了一下就不爬了。”  靖平帝想象那种情形,不由笑了:“那黑熊倒有几分聪明。”  秋蘅垂眸接话:“万物有灵。”  “万物有灵——确实如此,你接着说。”  “黑熊当时受了伤,很是暴躁,爬树不成就开始撞树。好在拖延了那些时间,嘉宜县主派去的护卫就赶到引走了黑熊,树被撞倒时薛大人及时赶到,救下了臣女……”  秋蘅把当时情况娓娓道来,与己无关的听得兴致勃勃,康郡王与薛全则暗暗点头。  这个秋六姑娘还挺会说话。  果然就听靖平帝道:“嘉宜和薛寒都做得不错。”  康郡王与薛全齐声道:“陛下谬赞。”  靖平帝敷衍点点头,注意力还在秋蘅身上:“当然最令朕意外的还是秋六姑娘。秋六姑娘临危不惧,舍身救人,当赏。秋蘅,你想要朕赏你什么?”  此话一出,众人暗暗吃惊。  今上对秋六姑娘还真是厚待啊,没有直接赏赐,竟直接问她想要什么。今上当着百官勋贵的面这么问,秋六姑娘讨的赏只要不太过分,定然不会拒绝。  “臣女可以选择?”秋蘅微微抬头,眼中露出惊喜。  靖平帝莞尔:“朕说出的话,岂有不算的道理。”  不少人暗暗摇头。  秋六姑娘还是太年轻了些,不会真的狮子大开口吧?若是如此,就算今上答应了也是得不偿失。  要知道,什么样的赏赐都比不上圣宠来得实在与长远。  “臣女觉得秋猎很有意思,明年希望家父能陪我来,免得家父为我一个人出远门担心。”  靖平帝一愣。  他还以为会讨什么赏赐呢,这丫头要的就这么简单?  伴驾来秋猎,说是荣光,但年年都是老面孔,想来在那些人心中已是理所当然之事。  望着下方面带希冀的少女,靖平帝心头微暖,笑道:“这算什么赏赐,等明年永清伯府同来就是。”  “多谢陛下,臣女没有其他所求了。”  “真的没有别的想要的?”送不出去赏赐,靖平帝还有点不甘心。  “臣女衣食无忧,有家人朋友爱护,一时想不出需要什么。”  众人看着与靖平帝对答而毫不畏怯的少女,暗暗感慨:这个秋六姑娘还真会以退为进。  “但你救下容宁郡主有功,朕不能没有表示。这样吧,以后你想到了要什么,只要合理,朕会答应你。”  “谢陛下恩赏。”  靖平帝满意点点头:“你且退下吧。”  “臣女告退。”  “薛寒,送秋六姑娘回去。”  薛寒站出来:“是。”  二人退出去,并肩往前走,渐渐没了随处可见的侍卫与宫人,只剩满眼山林青绿。  “薛大人,多谢今日相救。”秋蘅率先打破沉默,说出这话时既有真心实意,又藏了万般无奈。  “恰巧遇上了。”薛寒不愿邀功,随口道。  “恰巧?”秋蘅侧头看身边的少年。  薛寒微微颔首:“看过秋六姑娘与成姑娘比试我去参加围猎,听闻黑熊逃了就追了过去……”  至于听闻秋蘅遇险时的心情,自是不可能吐露。“那也要感谢薛大人。追过去那么多人,薛大人是第一个赶到的。”  “秋六姑娘客气了。”  “芳洲烤肉手艺很好,薛大人今晚若是得闲,请你吃烤肉聊表谢意。”  烤肉?  薛寒不由想到胡四给他留的那个肉烧饼。  肉饼那般美味,烤肉想来更佳。  薛寒默默把理智拉回来:“秋六姑娘的心意我领了,吃饭就不必了。”  “薛大人晚上有事?”  “我不太习惯和不熟悉的人一起用饭。”  “不熟悉的人?”秋蘅怔了怔。  原来她一直对他们之间的关系产生了错觉?她以为他们虽各有心思,但至少算是朋友。  “不是秋姑娘。”察觉秋蘅误会了,薛寒脱口而出。  秋蘅默默往前走了一步。  薛寒跟在她身边,直言道:“嘉宜县主、冯家姑娘她们我都不熟悉,觉得一起吃烤肉不自在。”  “这样啊。”秋蘅莞尔,“那我只请薛大人一人,本来就是为了答谢薛大人的。”  “好。”简单一个字在舌尖打转,随着说出口,薛寒莫名觉得脸颊发热。  不知不觉间,到了地方。  “薛大人,晚上见。”  “晚上见。”  薛寒目送秋蘅走进去,才转身往回走,一路唇角飞扬。  “大人有什么好事啊,这么高兴?”胡四凑过来。  “没有。”  “肯定有,老远就瞧见您笑。”  薛寒一把推开胡四:“你看错了,我没笑。”  “大人你——”眼见薛寒快步走了,胡四摸了摸下巴。  有情况,一定有情况。  午膳是福王府与康郡王府两家一起用的,秋蘅自是成了话题中心。  福王特意向秋蘅敬酒:“容宁是我的掌上明珠,秋六姑娘救了容宁,实在感激不尽。”  “王爷客气了。”眼看着福王痛快把酒饮下,秋蘅端起酒杯轻抿一口。  主动提出把女儿封为公主,送去和亲的掌上明珠。福王此人,真是有些意思。  请收藏本站:。笔趣阁手机版:m.7d681.icu 第107章 薛寒好像喜欢她 “王妃,等回了京城,记得安排人携礼登门答谢永清伯府。”放下酒杯,福王对福王妃道。  福王妃含笑点头:“王爷放心,妾定不会忘的。”  一顿饭宾主尽欢,直到回到住处,康郡王妃的嘴角都是翘着的。  康郡王见妻子如此,笑道:“早就和你说放宽心,咱们云儿认可的人不会错的。这不就看出阿蘅的品性来了,还给咱们康郡王府长了脸。”  康郡王妃嘴角微抽:“王爷不提云儿,妾能更宽心。”  康郡王很是无奈:“你说你天天瞎想什么。他们是兄妹,云儿你还不了解么,他有分寸,不会做出格之事的。”  “是啊,云儿是个有分寸的孩子。”康郡王妃叹口气,却与康郡王想的不同。  正是因为云儿太过理智,看淡俗事,对秋蘅的特殊才令她格外紧张。  男人就是心大,真等出了事,后悔都来不及。  午憩后各忙各事,很快秋阳西下,傍晚将至。  康郡王与凌云前往宫中赴宴,康郡王妃为了表示对秋蘅救郡主之举的赞赏,特意把她请来打算一同用晚饭。  秋蘅直言:“多谢义母,但阿蘅晚上要请人吃饭,已经约好了。”  “哦,阿蘅要请谁吃饭?”康郡王妃随口问。  只要不是和儿子单独相处,她其实不在意这个便宜义女和什么人打交道,不闹出笑话就好。  “皇城使薛大人。”  “皇城使薛寒?”康郡王妃先是一惊,但见秋蘅神色坦荡,笑道,“今日薛寒救了你,确实该有所表示。下午的时候王府管事已经送去了厚礼,阿蘅想亲自感谢也是应当。”  “多谢义母考虑周到。”  “早去早回,多带些护卫。”康郡王妃殷殷叮嘱,倒是有几分慈母的样子。  “是。”  等秋蘅离开,康郡王妃拿起一枚蜜饯塞入口中,只觉心情舒畅。  秋蘅带上芳洲与两个护卫,前往定好的烤肉之处。  那是一片空旷草地,不远处就有溪流,方便净手。  食材是芳洲下午就处理好的,等到了地方芳洲就指挥两个护卫忙乎起来。  薛寒借口有事没去宫宴,低调前往约定之处,走着走着脚下一顿,冷冷道:“出来。”胡四嬉皮笑脸走出来:“大人。”  “你跟着我做什么?”  “卑职不是跟着您,顺路,顺路。”  “顺路?”薛寒也不客气,一把拉过胡四,取下他的钱袋。  胡四声音都尖了:“大人,您拿我钱袋子干什么?”  “什么你的钱袋子,明明是我的钱袋。”薛寒把钱袋子往怀中一揣,另一只手及时抓住胡四伸向他腰间荷包的手。  胡四都快哭了:“大人,卑职薪水低,攒点媳妇本可不容易啊。”  “那你说说,怎么和我顺路了?”  “嘿嘿。”胡四动了动鼻子,“大人您闻到没,有烤肉的香味!”  薛寒默了默。  这小子要是把一肚子吃心眼放在正事上,何愁不擢升。  “大人,您该不会就是去吃烤肉吧?”胡四福至心灵,猜中了真相,“一定是秋六姑娘请您吃烤肉!”  换了旁人做东,大人不会躲了宫宴赏这个脸。  见薛寒不吭声,胡四更加确定了,顿觉受到巨大伤害:“大人,卑职陪您上过刀山,下过火海,战场上血流成河一起蹚过来的!吃烤肉您不带我?”  吃独食?  说好的兄弟情呢?  薛寒忍无可忍,把钱袋子扔回胡四怀里:“聒噪。”  胡四忙把钱袋子收好,颠颠跟上快步往前走的少年:“大人,秋六姑娘还请了谁啊?”  他帮红豆糕送了那么多红豆糕,就不值得吃顿烤肉吗?  等遥遥见到篝火旁的人,胡四猛看薛寒一眼,震惊道:“大人,秋六姑娘只请了您一个!”  怎么回事,大人和红豆糕关系突飞猛进他怎么不知道?  秋蘅望见薛寒与胡四走来,起身迎过去。  “薛大人,胡指挥。”  “来得有些晚,久等。”  胡四瞄一眼薛寒,心道在心上人面前严肃得像在办案似的,要是把抢他钱袋子的灵光拿出来,早就天天吃上烤肉了。  “秋六姑娘,不介意多我一个吧?”  秋蘅一笑:“怎么会,吃烤肉就是人多才热闹。”  说话间到了篝火旁,芳洲向二人问了好,把烤好的肉串递过去:“薛大人和胡指挥来得巧,刚好可以吃了。”胡四忙接过,一口撸下一大块香滋滋冒油的烤肉,烫得直哈气也舍不得吐出来。  芳洲忍不住笑:“慢点吃,食材多着呢。”  薛寒接过烤串,十分自然分了两串给秋蘅。  “太好吃了,芳洲你是怎么把肉烤这么香的?”胡四三五下把烤肉吃完,激动问。  “有秘方。”  胡四愣了:“还真有秘方?”  芳洲不解看胡四一眼:“当然啦,刀工、火候这些可以练,秘方才是独一无二的,我这腌肉和烤肉用的调味料是秘制的。”  “难怪这么香。”  夜幕渐渐落下来,篝火映亮了一张张吃得满足的面庞。  “姑娘你看,那是什么?”  不远处青草间隐隐有流光闪烁,很微弱,却因这夜色而显眼。  “可能是萤火虫?”秋蘅不太确定。  这个时节了,早过了萤火虫活跃的时候。  “去看看。”芳洲兴奋跑过去。  薛寒吩咐胡四:“跟着芳洲,留意草间有虫蛇。”  “是。”胡四忙跟过去了。  秋蘅带来的两个护卫在稍远处站着警戒,篝火旁一时间只剩下秋蘅与薛寒二人。  火焰跳跃,映入彼此的双眼。  “秋六姑娘,不如我们去溪边走走吧。”  “好。”  秋风微凉,秋水也是凉的,二人在溪边净手,有鱼儿一晃而过。  “应该抓几条鱼烤着吃。”秋蘅浸在溪水中的手随意拨了拨,不小心碰上另一只手。  薛寒飞快把手收回,带起的水珠扑到脸上凉意袭人,一颗心却热得厉害。  察觉气氛的异样,秋蘅也收回手,拿帕子慢慢擦拭。  夜色好像更沉了几分,天上繁星灿烂,是望之不可及的遥远。  秋蘅悄悄瞥了一眼近在咫尺的少年,心中隐隐生出一个猜测。  薛寒好像……喜欢她?  《似锦》书评区有个发帖随机抽送888点币的活动,感兴趣的可以参加一下。  请收藏本站:。笔趣阁手机版:m.7d681.icu 第107章 薛寒好像喜欢她_186 “王妃,等回了京城,记得安排人携礼登门答谢永清伯府。”放下酒杯,福王对福王妃道。  福王妃含笑点头:“王爷放心,妾定不会忘的。”  一顿饭宾主尽欢,直到回到住处,康郡王妃的嘴角都是翘着的。  康郡王见妻子如此,笑道:“早就和你说放宽心,咱们云儿认可的人不会错的。这不就看出阿蘅的品性来了,还给咱们康郡王府长了脸。”  康郡王妃嘴角微抽:“王爷不提云儿,妾能更宽心。”  康郡王很是无奈:“你说你天天瞎想什么。他们是兄妹,云儿你还不了解么,他有分寸,不会做出格之事的。”  “是啊,云儿是个有分寸的孩子。”康郡王妃叹口气,却与康郡王想的不同。  正是因为云儿太过理智,看淡俗事,对秋蘅的特殊才令她格外紧张。  男人就是心大,真等出了事,后悔都来不及。  午憩后各忙各事,很快秋阳西下,傍晚将至。  康郡王与凌云前往宫中赴宴,康郡王妃为了表示对秋蘅救郡主之举的赞赏,特意把她请来打算一同用晚饭。  秋蘅直言:“多谢义母,但阿蘅晚上要请人吃饭,已经约好了。”  “哦,阿蘅要请谁吃饭?”康郡王妃随口问。  只要不是和儿子单独相处,她其实不在意这个便宜义女和什么人打交道,不闹出笑话就好。  “皇城使薛大人。”  “皇城使薛寒?”康郡王妃先是一惊,但见秋蘅神色坦荡,笑道,“今日薛寒救了你,确实该有所表示。下午的时候王府管事已经送去了厚礼,阿蘅想亲自感谢也是应当。”  “多谢义母考虑周到。”  “早去早回,多带些护卫。”康郡王妃殷殷叮嘱,倒是有几分慈母的样子。  “是。”  等秋蘅离开,康郡王妃拿起一枚蜜饯塞入口中,只觉心情舒畅。  秋蘅带上芳洲与两个护卫,前往定好的烤肉之处。  那是一片空旷草地,不远处就有溪流,方便净手。  食材是芳洲下午就处理好的,等到了地方芳洲就指挥两个护卫忙乎起来。薛寒借口有事没去宫宴,低调前往约定之处,走着走着脚下一顿,冷冷道:“出来。”  胡四嬉皮笑脸走出来:“大人。”  “你跟着我做什么?”  “卑职不是跟着您,顺路,顺路。”  “顺路?”薛寒也不客气,一把拉过胡四,取下他的钱袋。  胡四声音都尖了:“大人,您拿我钱袋子干什么?”  “什么你的钱袋子,明明是我的钱袋。”薛寒把钱袋子往怀中一揣,另一只手及时抓住胡四伸向他腰间荷包的手。  胡四都快哭了:“大人,卑职薪水低,攒点媳妇本可不容易啊。”  “那你说说,怎么和我顺路了?”  “嘿嘿。”胡四动了动鼻子,“大人您闻到没,有烤肉的香味!”  薛寒默了默。  这小子要是把一肚子吃心眼放在正事上,何愁不擢升。  “大人,您该不会就是去吃烤肉吧?”胡四福至心灵,猜中了真相,“一定是秋六姑娘请您吃烤肉!”  换了旁人做东,大人不会躲了宫宴赏这个脸。  见薛寒不吭声,胡四更加确定了,顿觉受到巨大伤害:“大人,卑职陪您上过刀山,下过火海,战场上血流成河一起蹚过来的!吃烤肉您不带我?”  吃独食?  说好的兄弟情呢?  薛寒忍无可忍,把钱袋子扔回胡四怀里:“聒噪。”  胡四忙把钱袋子收好,颠颠跟上快步往前走的少年:“大人,秋六姑娘还请了谁啊?”  他帮红豆糕送了那么多红豆糕,就不值得吃顿烤肉吗?  等遥遥见到篝火旁的人,胡四猛看薛寒一眼,震惊道:“大人,秋六姑娘只请了您一个!”  怎么回事,大人和红豆糕关系突飞猛进他怎么不知道?  秋蘅望见薛寒与胡四走来,起身迎过去。  “薛大人,胡指挥。”  “来得有些晚,久等。”  胡四瞄一眼薛寒,心道在心上人面前严肃得像在办案似的,要是把抢他钱袋子的灵光拿出来,早就天天吃上烤肉了。  “秋六姑娘,不介意多我一个吧?”  秋蘅一笑:“怎么会,吃烤肉就是人多才热闹。”说话间到了篝火旁,芳洲向二人问了好,把烤好的肉串递过去:“薛大人和胡指挥来得巧,刚好可以吃了。”  胡四忙接过,一口撸下一大块香滋滋冒油的烤肉,烫得直哈气也舍不得吐出来。  芳洲忍不住笑:“慢点吃,食材多着呢。”  薛寒接过烤串,十分自然分了两串给秋蘅。  “太好吃了,芳洲你是怎么把肉烤这么香的?”胡四三五下把烤肉吃完,激动问。  “有秘方。”  胡四愣了:“还真有秘方?”  芳洲不解看胡四一眼:“当然啦,刀工、火候这些可以练,秘方才是独一无二的,我这腌肉和烤肉用的调味料是秘制的。”  “难怪这么香。”  夜幕渐渐落下来,篝火映亮了一张张吃得满足的面庞。  “姑娘你看,那是什么?”  不远处青草间隐隐有流光闪烁,很微弱,却因这夜色而显眼。  “可能是萤火虫?”秋蘅不太确定。  这个时节了,早过了萤火虫活跃的时候。  “去看看。”芳洲兴奋跑过去。  薛寒吩咐胡四:“跟着芳洲,留意草间有虫蛇。”  “是。”胡四忙跟过去了。  秋蘅带来的两个护卫在稍远处站着警戒,篝火旁一时间只剩下秋蘅与薛寒二人。  火焰跳跃,映入彼此的双眼。  “秋六姑娘,不如我们去溪边走走吧。”  “好。”  秋风微凉,秋水也是凉的,二人在溪边净手,有鱼儿一晃而过。  “应该抓几条鱼烤着吃。”秋蘅浸在溪水中的手随意拨了拨,不小心碰上另一只手。  薛寒飞快把手收回,带起的水珠扑到脸上凉意袭人,一颗心却热得厉害。  察觉气氛的异样,秋蘅也收回手,拿帕子慢慢擦拭。  夜色好像更沉了几分,天上繁星灿烂,是望之不可及的遥远。  秋蘅悄悄瞥了一眼近在咫尺的少年,心中隐隐生出一个猜测。  薛寒好像……喜欢她?  请收藏本站:。笔趣阁手机版:m.7d681.icu 第108章 错觉 这个猜测一起,秋蘅不由捏紧了手中帕子,感觉到了加速的心跳。  那是不受理智控制的本能,是艰难困苦也无法熄灭的情感。  人非草木,亦非顽石。  可这一刻,秋蘅感到了羞愧。  前路万难,重担于身,她都在想些什么。  秋蘅重新把双手没入溪水,好让溪水的凉让自己清醒。  一只手探过来,还没触到秋蘅指尖又收回。  薛寒用力收拢五指,克制去握那只手的冲动,声音却没藏好此时心中的波澜:“秋六姑娘,溪水凉。”  “是有些凉。”秋蘅收回手,对微乱心绪的隐藏要比身边少年强多了,“多谢薛大人提醒。”  二人先后站起来,沿着溪边往前走。  溪流潺潺,虫吟不断,可薛寒只听见自己急促的心跳,与难以纾解的复杂心情。  明明有许多疑问。比如秋六姑娘遇到惊马不但化险为夷,还赢得了比试;比如敢孤身引走黑熊,没被黑熊追上,顺利等到了救援。  这些事,真的是一句老天眷顾能解释的?  心存的试探总是来不及施展,就变成了心乱。  薛寒懊恼捏了捏拳头,不得不正视自己的心思:他怕她知道他对她的怀疑,从而讨厌他。  可是,稀里糊涂不是他的性格。  逼着自己下了决心,薛寒佯作脚下一滑,向秋蘅倒去。  毫无防备之下,面对这种突发状况习武之人的反应与寻常人不同。  他要试一试秋六姑娘是不是如自己怀疑的那样,并非手无缚鸡之力之人。  秋蘅下意识要躲,但曾经受过的训练让她及时控制住了本能反应,双眸微微睁大往后退了一小步,任由薛寒扑过来。  身后就是溪流,流向未知的远方。  映入薛寒眼中的是少女茫然错愕的神情。  就要摔进溪流中的瞬间,薛寒揽住秋蘅一个扭身,二人一起倒进青草中。  担心草间有碎石等物,薛寒几乎没有思考就以背着地,让秋蘅在上方。  秋蘅闭了眼又睁开,呆呆看着几乎鼻尖相碰的少年,似乎还没有从这突然的变故中回神。  她确实没有回神。鸟鸣虫吟,青草香与泥土气,她枕着他的心跳声,哪怕猜到他在试探她,也气不起来。  只气自己,用理智拉回的心思又乱了。  薛寒确确实实是来克她的!  一滴泪从眼尾滑下,落在薛寒脸颊上。  而对薛寒来说,那不是一滴泪,而是一点火星,令他灼痛难耐,无所适从。  薛寒闭了闭眼,心中叹息:他好像……完蛋了。  他清楚意识到,从此以后这滴泪重重烙在了他心头,令他再无法摆脱。  而更无力的是,他也不想摆脱。  秋蘅眼睁睁看着薛寒闭上眼睛,一动也不敢动。  他……闭眼睛做什么?  “薛大人——”秋蘅用力咬了一下唇,用疼痛换回冷静,可一开口才知道喊他的声音与平时多么不同。  薛寒猛然把秋蘅推开,翻身而起。  “对不住,刚刚脚滑了。”他狼狈解释。  秋蘅也站起来,理了理沾上杂草的裙衫:“没事。”  她想骂他借口找得太烂,却又骂不出口。  他是皇城司的掌控者,对她的怀疑已经足够克制隐忍。  秋蘅又想到薛寒悄悄去袁家拿走香丸一事,默默在心中补充:对她的怀疑虽然克制,但一点也不少。  有那么一瞬间,秋蘅不想再伪装。  可她不敢赌。  与陶大他们明确与袁贼结下血海深仇不同,薛寒是薛全的养子,而薛全则是深受靖平帝信任的宠宦。  哪怕她觉得自己有很大可能赌赢,却禁不起万一的风险。  她不会因对薛寒动了心就全然去信他。  秋蘅这般想着,心头涩然。  这是她从不曾体会过的滋味,都怪薛寒。  薛寒此时的纠结远比秋蘅要多。  她察觉他的试探了吗?  她的反应与寻常人无异,是他想多了,还是她的自控力非同一般?  若是后者,她一个普通乡下姑娘是如何做到的?  这些且放一边,他们刚刚那般亲近,只一句道歉就过去了吗?  他这样……是不是成了登徒子?  薛寒又想到了刚刚的克制与冲动,心动与心痛。  但有一件事,他已经很清楚:再也无法自欺欺人把愧疚当做亲近她的借口,他心悦秋蘅。可认清了自己的心意,反让薛寒沸腾的心渐渐冷了。  他心悦秋姑娘,又如何呢?  养父喜怒无常,掌控欲极强。他强求来这门亲事,如何保证护她周全?  “秋六姑娘,夜深露重,我送你回去吧。”说这话时,薛寒已恢复了冷静。  秋蘅抬眸看着他,刚刚还慌乱狼狈的少年此时面色淡淡,眼神也如寒星般清冷。  “好。”秋蘅微微低头,掩饰那自嘲一笑。  原来是她的错觉。  原来心动的只有她。  这样也好。  秋蘅没再言语,一步一步走在薛寒身边。  一路仿佛很长,又很短。  “姑娘,你去哪儿啦?”芳洲看到秋蘅,欢快跑过来。  胡四追在后面,要不是还不熟,恨不得扯住她衣袖。  这丫头厨艺好,心眼却少,把红豆糕和大人问害羞了,以后不好意思偷偷去约会怎么办?  “吃撑了,和薛大人一起沿着溪边走了走。”  “哦。”芳洲没再追问,献宝般把一个草编的小小笼子拿给秋蘅看,“姑娘你瞧,真的是两只萤火虫。我看它们快冻坏了,就带回来了。”  胡四忍不住炫耀:“草笼子是我编的。”  “时间不早了,我们回去吧。”秋蘅看向薛寒,“不用薛大人送了,我们带了护卫。”  胡四暗暗捣了薛寒一下。  薛寒开口:“好,那路上小心。”  回去路上,胡四恨铁不成钢:“大人,人家姑娘请你吃饭,你都不送送人家啊?”  薛寒不吭声,默默往前走。  胡四与薛寒相处多年,一下子察觉了他的异常,快走几步追上去:“大人,你和秋六姑娘闹别扭了?”  “没有,别瞎说。”  “那怎么心情不好呢?”  薛寒脚下一顿,回头望去,已看不到秋蘅几人的身影,只有重重屋舍轮廓隐在夜色中。  “也没有,别瞎说。”  感谢诺亚_de、茉莉_m的大额打赏,感谢投票、打赏、追订的书友们。  请收藏本站:。笔趣阁手机版:m.7d681.icu 第108章 错觉_188 这个猜测一起,秋蘅不由捏紧了手中帕子,感觉到了加速的心跳。  那是不受理智控制的本能,是艰难困苦也无法熄灭的情感。  人非草木,亦非顽石。  可这一刻,秋蘅感到了羞愧。  前路万难,重担于身,她都在想些什么。  秋蘅重新把双手没入溪水,好让溪水的凉让自己清醒。  一只手探过来,还没触到秋蘅指尖又收回。  薛寒用力收拢五指,克制去握那只手的冲动,声音却没藏好此时心中的波澜:“秋六姑娘,溪水凉。”  “是有些凉。”秋蘅收回手,对微乱心绪的隐藏要比身边少年强多了,“多谢薛大人提醒。”  二人先后站起来,沿着溪边往前走。  溪流潺潺,虫吟不断,可薛寒只听见自己急促的心跳,与难以纾解的复杂心情。  明明有许多疑问。比如秋六姑娘遇到惊马不但化险为夷,还赢得了比试;比如敢孤身引走黑熊,没被黑熊追上,顺利等到了救援。  这些事,真的是一句老天眷顾能解释的?  心存的试探总是来不及施展,就变成了心乱。  薛寒懊恼捏了捏拳头,不得不正视自己的心思:他怕她知道他对她的怀疑,从而讨厌他。  可是,稀里糊涂不是他的性格。  逼着自己下了决心,薛寒佯作脚下一滑,向秋蘅倒去。  毫无防备之下,面对这种突发状况习武之人的反应与寻常人不同。  他要试一试秋六姑娘是不是如自己怀疑的那样,并非手无缚鸡之力之人。  秋蘅下意识要躲,但曾经受过的训练让她及时控制住了本能反应,双眸微微睁大往后退了一小步,任由薛寒扑过来。  身后就是溪流,流向未知的远方。  映入薛寒眼中的是少女茫然错愕的神情。  就要摔进溪流中的瞬间,薛寒揽住秋蘅一个扭身,二人一起倒进青草中。  担心草间有碎石等物,薛寒几乎没有思考就以背着地,让秋蘅在上方。  秋蘅闭了眼又睁开,呆呆看着几乎鼻尖相碰的少年,似乎还没有从这突然的变故中回神。她确实没有回神。  鸟鸣虫吟,青草香与泥土气,她枕着他的心跳声,哪怕猜到他在试探她,也气不起来。  只气自己,用理智拉回的心思又乱了。  薛寒确确实实是来克她的!  一滴泪从眼尾滑下,落在薛寒脸颊上。  而对薛寒来说,那不是一滴泪,而是一点火星,令他灼痛难耐,无所适从。  薛寒闭了闭眼,心中叹息:他好像……完蛋了。  他清楚意识到,从此以后这滴泪重重烙在了他心头,令他再无法摆脱。  而更无力的是,他也不想摆脱。  秋蘅眼睁睁看着薛寒闭上眼睛,一动也不敢动。  他……闭眼睛做什么?  “薛大人——”秋蘅用力咬了一下唇,用疼痛换回冷静,可一开口才知道喊他的声音与平时多么不同。  薛寒猛然把秋蘅推开,翻身而起。  “对不住,刚刚脚滑了。”他狼狈解释。  秋蘅也站起来,理了理沾上杂草的裙衫:“没事。”  她想骂他借口找得太烂,却又骂不出口。  他是皇城司的掌控者,对她的怀疑已经足够克制隐忍。  秋蘅又想到薛寒悄悄去袁家拿走香丸一事,默默在心中补充:对她的怀疑虽然克制,但一点也不少。  有那么一瞬间,秋蘅不想再伪装。  可她不敢赌。  与陶大他们明确与袁贼结下血海深仇不同,薛寒是薛全的养子,而薛全则是深受靖平帝信任的宠宦。  哪怕她觉得自己有很大可能赌赢,却禁不起万一的风险。  她不会因对薛寒动了心就全然去信他。  秋蘅这般想着,心头涩然。  这是她从不曾体会过的滋味,都怪薛寒。  薛寒此时的纠结远比秋蘅要多。  她察觉他的试探了吗?  她的反应与寻常人无异,是他想多了,还是她的自控力非同一般?  若是后者,她一个普通乡下姑娘是如何做到的?  这些且放一边,他们刚刚那般亲近,只一句道歉就过去了吗?  他这样……是不是成了登徒子?  薛寒又想到了刚刚的克制与冲动,心动与心痛。但有一件事,他已经很清楚:再也无法自欺欺人把愧疚当做亲近她的借口,他心悦秋蘅。  可认清了自己的心意,反让薛寒沸腾的心渐渐冷了。  他心悦秋姑娘,又如何呢?  养父喜怒无常,掌控欲极强。他强求来这门亲事,如何保证护她周全?  “秋六姑娘,夜深露重,我送你回去吧。”说这话时,薛寒已恢复了冷静。  秋蘅抬眸看着他,刚刚还慌乱狼狈的少年此时面色淡淡,眼神也如寒星般清冷。  “好。”秋蘅微微低头,掩饰那自嘲一笑。  原来是她的错觉。  原来心动的只有她。  这样也好。  秋蘅没再言语,一步一步走在薛寒身边。  一路仿佛很长,又很短。  “姑娘,你去哪儿啦?”芳洲看到秋蘅,欢快跑过来。  胡四追在后面,要不是还不熟,恨不得扯住她衣袖。  这丫头厨艺好,心眼却少,把红豆糕和大人问害羞了,以后不好意思偷偷去约会怎么办?  “吃撑了,和薛大人一起沿着溪边走了走。”  “哦。”芳洲没再追问,献宝般把一个草编的小小笼子拿给秋蘅看,“姑娘你瞧,真的是两只萤火虫。我看它们快冻坏了,就带回来了。”  胡四忍不住炫耀:“草笼子是我编的。”  “时间不早了,我们回去吧。”秋蘅看向薛寒,“不用薛大人送了,我们带了护卫。”  胡四暗暗捣了薛寒一下。  薛寒开口:“好,那路上小心。”  回去路上,胡四恨铁不成钢:“大人,人家姑娘请你吃饭,你都不送送人家啊?”  薛寒不吭声,默默往前走。  胡四与薛寒相处多年,一下子察觉了他的异常,快走几步追上去:“大人,你和秋六姑娘闹别扭了?”  “没有,别瞎说。”  “那怎么心情不好呢?”  薛寒脚下一顿,回头望去,已看不到秋蘅几人的身影,只有重重屋舍轮廓隐在夜色中。  “也没有,别瞎说。”  请收藏本站:。笔趣阁手机版:m.7d681.icu 第109章 姑娘喜欢薛大人 夜色浓浓,秋风微凉。  薛全立在院中,听到脚步声缓缓转身,看向走来的少年。  “连宫宴都不去,这是去哪儿了?”  薛寒走到薛全面前,拱手行礼:“秋六姑娘为了答谢今日林中相救,做东请孩儿吃饭。”  薛全挑眉:“又是秋六姑娘。那丫头请你吃饭,比宫宴还重要?”  “父亲知道,孩儿对宫宴这些素来没有兴趣。”  “那就对秋六姑娘请客有兴趣?”薛全凉凉一笑。  “孩儿对吃烤肉比较有兴趣,正好也让秋六姑娘别总惦记着欠孩儿人情。”  薛全盯着薛寒片刻,淡淡道:“寒儿早些休息吧,明日狩猎场好好表现。”  “是。”  薛寒回到屋中,一番洗漱换上白色中衣,走到窗前。  窗外一片黑沉,空中点点寒星。  薛寒倚靠着窗边仰望天空,眼前却不是那广袤无边的夜空,而是潺潺溪流,葳蕤青草。  阿蘅——他在心中念着这个名字,微微闭上眼睛。  一夜漫长,秋蘅刚起来,芳洲就提着草笼子过来了。  “姑娘,萤火虫死了。”  秋蘅接过草笼子看了看,叹道:“本就活不长的。”  芳洲一脸懊恼:“是啊,早知道不如留它们在草丛里,好歹是它们熟悉的地方。”  “好在它们一直在一起,不是孤零零的。”秋蘅拿起梳子,慢慢梳头发。  “也是。”  芳洲不是悲春伤秋的性子,把草笼子暂且放在窗台上,回到秋蘅身边接过木梳:“姑娘,你是不是喜欢薛大人啊?”  镜中少女神色一僵。  “姑娘果然喜欢薛大人!”芳洲看到镜中人的反应,语气笃定。  秋蘅垂眸:“别瞎说。”  芳洲灵巧挽了个双环髻,插上珠花,压根不信秋蘅的否认:“薛大人挺好的,每次都能及时赶到救姑娘。姑娘要是喜欢,就让薛大人上门提亲呀。”  “芳洲。”  芳洲转到秋蘅面前,神色认真:“姑娘,我不是调侃你。在永清伯府住了这些日子我算看出来了,老夫人重名,老伯爷重利,老爷虽真心疼你,可惜做不了什么主。薛大人既是良配,姑娘又喜欢,就该把握住啊,不然等以后伯府给姑娘找个歪瓜裂枣怎么办?”“你就这么看好薛大人?”秋蘅轻笑。  芳洲点头:“薛大人相貌俊朗,手握实权,最重要的是救了姑娘一次又一次,真心对姑娘好。”  秋蘅嘴角一抽。  天杀的救了一次又一次……  “芳洲,你是不是忘了更重要的一点?”  “什么?”  “更重要的是要两情相悦。”  “这当然呀。”芳洲一怔,反应过来,“姑娘是说薛大人对你无意?不可能,薛大人要是对姑娘无意怎么会多次相助?”  “薛大人怜贫惜弱。”  “姑娘,这么荒唐的理由谁信呀。”  秋蘅静静盯着镜中的自己。  原来明知不理智,她还是忍不住多聊聊那个人。  “不早了,去秋美人那里吧。”  秋蘅最后看了一眼镜中人,站起身来。  芳洲递过外衣:“连着吃肉也腻得慌,今日我做些萝卜糕,等姑娘回来吃。”  “好。”  秋蘅轻车熟路去了秋美人那里。  领她进去的还是郑玉。  察觉郑玉频频用余光看她,秋蘅笑问:“郑公公有事吗?”  郑玉知道秋蘅是个大方的性子,也不藏着:“就是好奇秋六姑娘引走黑熊的事。”  “郑公公应该听许多人说了吧?”  “是。”郑玉笑着点头,“可听多少人说,不如听当事人说嘛。”  “那我给郑公公讲一讲……”  二人说笑一路,直到见到秋美人。  “姐姐。”  瞥见郑玉嘴角尚未敛去的笑意,秋美人眸光微闪。  不得不承认,六妹对人有种特别的吸引力。  “阿蘅,过来坐。”把秋蘅招到近前,秋美人仔细打量,“昨日听说了你的事,我就悬着心,你当时就不怕吗?”  秋蘅也在打量秋美人,看到了她眼下脂粉难遮的青色。  看来还在为林乘风伤神。  秋蘅是同情秋美人的,可这同情只能放在心里,什么都不能说。  “也怕的。但为了救人,就顾不得怕了。”  秋美人听着秋蘅平静说出这话,叹口气:“我以为六妹是个理智的人。”  秋蘅一笑:“我当时判断过,不是冲动行事。”秋美人忽然想到秋蘅那日说的话:我招来的是非,我能解决。  这样的年纪,为何有这样的自信呢?  秋美人一时说不清是欣赏,还是不适。  “贵妃娘娘到——”  秋美人一惊,忙起身去迎接。  “见过贵妃娘娘。”  穿了一袭华裙的虞贵妃居高临下看着行礼的姐妹二人,好一会儿才道:“免了。本宫听闻秋六姑娘昨日大发神威,特来瞧一瞧敢孤身引走黑熊的女壮士。”  “娘娘谬赞了,舍妹是无知者无畏——”  “本宫问你了?”虞贵妃睨了秋美人一眼。  秋美人噤声低头。  虞贵妃一步一步走至秋蘅身边,围着她缓缓绕了一圈,轻笑道:“真是看不出来,秋六姑娘有那般勇气。”  秋蘅如秋美人一般低眉敛目,没有吭声。  “秋六姑娘。”虞贵妃语气加重,“本宫与你说话呢。”  秋蘅这才道:“贵妃娘娘不喜听‘谬赞’之类的客套话,臣女铭记在心。”  虞贵妃嫣然一笑:“那你可以说实话,本宫就爱听实在话。”  秋蘅微微抬眸,对上虞贵妃似笑非笑的眼:“贵妃娘娘慧眼如炬,臣女从小就胆子大。”  “那比你姐姐强多了。”虞贵妃轻瞥秋美人一眼。  “人各有所长,姐姐也有臣女比不上的地方。”  “果然会说话。”虞贵妃抚了抚长长的指甲,“今日的话本宫听得顺耳,秋美人与秋六姑娘陪本宫出去走走吧,听说今日狩猎场很热闹。”  秋蘅与秋美人齐声应了,跟在虞贵妃身后。  虞贵妃乘着辇车,漫不经心看着沿途风景,等离华棚近了,抬手喊了一声停。  宫人上前,扶虞贵妃下了辇车。  虞贵妃不急不缓走向其中一名低头行礼的侍卫。  请收藏本站:。笔趣阁手机版:m.7d681.icu 第109章 姑娘喜欢薛大人_190 夜色浓浓,秋风微凉。  薛全立在院中,听到脚步声缓缓转身,看向走来的少年。  “连宫宴都不去,这是去哪儿了?”  薛寒走到薛全面前,拱手行礼:“秋六姑娘为了答谢今日林中相救,做东请孩儿吃饭。”  薛全挑眉:“又是秋六姑娘。那丫头请你吃饭,比宫宴还重要?”  “父亲知道,孩儿对宫宴这些素来没有兴趣。”  “那就对秋六姑娘请客有兴趣?”薛全凉凉一笑。  “孩儿对吃烤肉比较有兴趣,正好也让秋六姑娘别总惦记着欠孩儿人情。”  薛全盯着薛寒片刻,淡淡道:“寒儿早些休息吧,明日狩猎场好好表现。”  “是。”  薛寒回到屋中,一番洗漱换上白色中衣,走到窗前。  窗外一片黑沉,空中点点寒星。  薛寒倚靠着窗边仰望天空,眼前却不是那广袤无边的夜空,而是潺潺溪流,葳蕤青草。  阿蘅——他在心中念着这个名字,微微闭上眼睛。  一夜漫长,秋蘅刚起来,芳洲就提着草笼子过来了。  “姑娘,萤火虫死了。”  秋蘅接过草笼子看了看,叹道:“本就活不长的。”  芳洲一脸懊恼:“是啊,早知道不如留它们在草丛里,好歹是它们熟悉的地方。”  “好在它们一直在一起,不是孤零零的。”秋蘅拿起梳子,慢慢梳头发。  “也是。”  芳洲不是悲春伤秋的性子,把草笼子暂且放在窗台上,回到秋蘅身边接过木梳:“姑娘,你是不是喜欢薛大人啊?”  镜中少女神色一僵。  “姑娘果然喜欢薛大人!”芳洲看到镜中人的反应,语气笃定。  秋蘅垂眸:“别瞎说。”  芳洲灵巧挽了个双环髻,插上珠花,压根不信秋蘅的否认:“薛大人挺好的,每次都能及时赶到救姑娘。姑娘要是喜欢,就让薛大人上门提亲呀。”  “芳洲。”  芳洲转到秋蘅面前,神色认真:“姑娘,我不是调侃你。在永清伯府住了这些日子我算看出来了,老夫人重名,老伯爷重利,老爷虽真心疼你,可惜做不了什么主。薛大人既是良配,姑娘又喜欢,就该把握住啊,不然等以后伯府给姑娘找个歪瓜裂枣怎么办?”“你就这么看好薛大人?”秋蘅轻笑。  芳洲点头:“薛大人相貌俊朗,手握实权,最重要的是救了姑娘一次又一次,真心对姑娘好。”  秋蘅嘴角一抽。  天杀的救了一次又一次……  “芳洲,你是不是忘了更重要的一点?”  “什么?”  “更重要的是要两情相悦。”  “这当然呀。”芳洲一怔,反应过来,“姑娘是说薛大人对你无意?不可能,薛大人要是对姑娘无意怎么会多次相助?”  “薛大人怜贫惜弱。”  “姑娘,这么荒唐的理由谁信呀。”  秋蘅静静盯着镜中的自己。  原来明知不理智,她还是忍不住多聊聊那个人。  “不早了,去秋美人那里吧。”  秋蘅最后看了一眼镜中人,站起身来。  芳洲递过外衣:“连着吃肉也腻得慌,今日我做些萝卜糕,等姑娘回来吃。”  “好。”  秋蘅轻车熟路去了秋美人那里。  领她进去的还是郑玉。  察觉郑玉频频用余光看她,秋蘅笑问:“郑公公有事吗?”  郑玉知道秋蘅是个大方的性子,也不藏着:“就是好奇秋六姑娘引走黑熊的事。”  “郑公公应该听许多人说了吧?”  “是。”郑玉笑着点头,“可听多少人说,不如听当事人说嘛。”  “那我给郑公公讲一讲……”  二人说笑一路,直到见到秋美人。  “姐姐。”  瞥见郑玉嘴角尚未敛去的笑意,秋美人眸光微闪。  不得不承认,六妹对人有种特别的吸引力。  “阿蘅,过来坐。”把秋蘅招到近前,秋美人仔细打量,“昨日听说了你的事,我就悬着心,你当时就不怕吗?”  秋蘅也在打量秋美人,看到了她眼下脂粉难遮的青色。  看来还在为林乘风伤神。  秋蘅是同情秋美人的,可这同情只能放在心里,什么都不能说。  “也怕的。但为了救人,就顾不得怕了。”  秋美人听着秋蘅平静说出这话,叹口气:“我以为六妹是个理智的人。”  秋蘅一笑:“我当时判断过,不是冲动行事。”秋美人忽然想到秋蘅那日说的话:我招来的是非,我能解决。  这样的年纪,为何有这样的自信呢?  秋美人一时说不清是欣赏,还是不适。  “贵妃娘娘到——”  秋美人一惊,忙起身去迎接。  “见过贵妃娘娘。”  穿了一袭华裙的虞贵妃居高临下看着行礼的姐妹二人,好一会儿才道:“免了。本宫听闻秋六姑娘昨日大发神威,特来瞧一瞧敢孤身引走黑熊的女壮士。”  “娘娘谬赞了,舍妹是无知者无畏——”  “本宫问你了?”虞贵妃睨了秋美人一眼。  秋美人噤声低头。  虞贵妃一步一步走至秋蘅身边,围着她缓缓绕了一圈,轻笑道:“真是看不出来,秋六姑娘有那般勇气。”  秋蘅如秋美人一般低眉敛目,没有吭声。  “秋六姑娘。”虞贵妃语气加重,“本宫与你说话呢。”  秋蘅这才道:“贵妃娘娘不喜听‘谬赞’之类的客套话,臣女铭记在心。”  虞贵妃嫣然一笑:“那你可以说实话,本宫就爱听实在话。”  秋蘅微微抬眸,对上虞贵妃似笑非笑的眼:“贵妃娘娘慧眼如炬,臣女从小就胆子大。”  “那比你姐姐强多了。”虞贵妃轻瞥秋美人一眼。  “人各有所长,姐姐也有臣女比不上的地方。”  “果然会说话。”虞贵妃抚了抚长长的指甲,“今日的话本宫听得顺耳,秋美人与秋六姑娘陪本宫出去走走吧,听说今日狩猎场很热闹。”  秋蘅与秋美人齐声应了,跟在虞贵妃身后。  虞贵妃乘着辇车,漫不经心看着沿途风景,等离华棚近了,抬手喊了一声停。  宫人上前,扶虞贵妃下了辇车。  虞贵妃不急不缓走向其中一名低头行礼的侍卫。  请收藏本站:。笔趣阁手机版:m.7d681.icu 第110章 危机 虞贵妃看着躬身低头的侍卫,淡淡问:“本宫记得,你是首日狩猎的第二名,你叫什么来着?”  青年侍卫拱手:“侍卫马军司都头林乘风见过贵妃娘娘。”  “林乘风。”虞贵妃轻轻念着这个名字,神情玩味。  秋蘅不着痕迹看秋美人一眼。  秋美人低着头,眼帘轻轻颤动,却没往林乘风的方向看一眼。  虞贵妃懒懒的声音响起:“林都头抬头让本宫瞧瞧。”  林乘风闻言愣了一下,慢慢抬头。  虞贵妃打量一番,微微点头:“样貌倒是端正,又骑射出众,想来对御马有一套。”  林乘风忙低了头,恭敬拱手:“贵妃娘娘谬赞了。”  “呵呵,你们这些人都爱说谬赞。”虞贵妃扫了一眼秋蘅与秋美人,弯起唇角,“本宫有一匹爱马名烈火,性子烈不太好伺候,正为它头疼就遇到了林都头,想来也是缘分了。”  林乘风听着这话不大对,神情紧绷起来。  虞贵妃对林乘风的反应视若未见,笑道:“就请林都头来为本宫养马如何?”  此话一出,那些低着头的侍卫俱是一惊,纷纷用余光看向林乘风。  秋蘅听到了低不可闻的吸气声,是紧挨着她的秋美人发出的。  林乘风愣过后,立刻跪了下去:“乘风不会养马,还请贵妃娘娘收回成命。”  虞贵妃抬抬眼皮:“林都头这是不愿意?”  听着这话的众人暗暗叹息。  让将门之子,禁军中前途无量的年轻都头去养马,谁能愿意?  可这是宠冠后宫的贵妃娘娘,得罪不得。  林乘风这下麻烦了。  “乘风确实不擅养马。娘娘的爱马娇贵,若是有个闪失就不好了,还请娘娘收回成命。”  “不擅养马?你们侍卫马军司少不了与马打交道,怎么会不擅?”虞贵妃冷笑,“林都头这是拒绝本宫了?”  “乘风在马军司主要负责骑兵训练,确实不懂其他——”  “呵呵。”虞贵妃笑起来,面色冷如霜雪,“本宫明白了,原来是舍不得侍卫马军司这层皮。怎么,给本宫养马委屈你了?”林乘风低头拱手,克制着愤怒与恐慌:“求贵妃娘娘收回成命。”  “本宫要是不收呢?”  林乘风以额贴地:“恳请贵妃娘娘。”  “敬酒不吃吃罚酒!”虞贵妃扬眉,“来人,给本宫扒了他这层皮!”  立刻数名侍卫向林乘风围去。  秋美人双手交握,死死咬着唇。  林乘风抬手按上刀鞘,竭力忍耐。可围过来的侍卫没有丝毫留情的意思,四人牢牢控制住他,另外两人去扒他身上铠衣。  “贵妃娘娘为何如此折辱微臣?”林乘风忍无可忍挣扎,却挣脱不开。  “老实点,贵妃娘娘的命令你也敢反抗,是要造反不成?”一名按着他肩膀的侍卫喝道。  林乘风的挣扎却越发激烈起来:“放开我,放开我!”  随着外面的甲衣被扯开,突然一物掉落在地,发出不小的声响。  林乘风神色一僵,而后发疯般去抓掉到地上的东西。  “这是什么?”一名侍卫弯腰把那物件捡起,揭开包在外面的巾帕露出真容。  虞贵妃冷冷开口:“拿来给本宫瞧瞧,林都头珍而重之贴身收着的是什么宝贝。”  林乘风被按在地上,绝望望着跑向虞贵妃的侍卫,整个人如被抽走了魂魄般死寂。  “回禀娘娘,是一个木娃娃。”  “拿过来。”  虞贵妃身边的宫人走过去,把木娃娃呈到虞贵妃面前。  “呦,是个女娃娃。”虞贵妃用帕子垫手,拿起那木娃娃仔细端详,忽然神色一变,“本宫怎么瞧着这女娃娃有些眼熟呢。”  一旁宫人看了看,掩口惊呼:“好像秋美人呀!”  “秋美人?”虞贵妃霍然转头,看向如遭雷击的秋美人,柳眉高高扬起,“还真是像。秋美人,你给本宫说说这是怎么回事?”  “我——”秋美人踉跄往后退了一步,跪了下去,“妾不知道……”  “不知道?与你神似的木娃娃被一名侍卫贴身藏着,你说你什么都不知道?”虞贵妃脸色一沉,“来人,把这对奸夫淫妇堵上嘴巴,到今上面前说个清楚!”虞贵妃拔腿往前走,一群人浩浩荡荡跟在后。  华棚中的靖平帝看到虞贵妃下意识露出个笑容,但见虞贵妃神色凛然,笑意微收:“爱妃怎么了?”  “带过来!”虞贵妃一声吩咐,被堵着嘴巴的林乘风和秋美人被推到靖平帝面前。  靖平帝面色微变:“这是——”  华棚中还有一些臣子在,一瞧这种情景恨不得掩面而逃。  大意了,陪个驾还有这种风险!  虞贵妃把木娃娃举到靖平帝面前:“妾遇见这位林都头,记起他是首日狩猎的榜眼,爱才心切想让他为妾做事。谁知此人不识抬举,竟敢抗命,侍卫制服之际从他怀中掉落一物,竟是与秋美人神似的木娃娃。”  靖平帝死死盯着那木娃娃,再看跪在地上的秋美人。  “抬起头。”他一字字道。  尽管这些日子分了些宠爱给秋美人,可愤怒当头的此时,靖平帝竟一时想不起秋美人的模样了。  或者说,不是想不起,而是从心底不愿相信被一个小小嫔妃绿云罩顶。  秋美人一动不动,被一名宫人捏着下巴把脸抬起。  靖平帝紧紧盯着秋美人的脸,用力一拍桌案:“贱婢,竟敢做出这等丑事!”  “呜呜——”被堵着嘴的林乘风竭力挣扎起来。  他挣不脱那些束缚,犹如穷途末路的困兽,双目猩红。  靖平帝冷冷看着不久前还心生欣赏的青年,沉声道:“把他口中之物取下来,朕倒要听听他怎么说!”  立刻有侍卫过去,取走塞住林乘风嘴巴的布巾。  得了开口的自由,林乘风急促吸一口气,悲声高喊:“陛下,此事与秋美人没有任何关系,是罪臣——”  “是我。”一道女声响起,清亮沉静。  无数道目光投向声音传来之处。  立在薛全身边的薛寒不由变了脸色。  阿蘅!  请收藏本站:。笔趣阁手机版:m.7d681.icu 第110章 危机_192 虞贵妃看着躬身低头的侍卫,淡淡问:“本宫记得,你是首日狩猎的第二名,你叫什么来着?”  青年侍卫拱手:“侍卫马军司都头林乘风见过贵妃娘娘。”  “林乘风。”虞贵妃轻轻念着这个名字,神情玩味。  秋蘅不着痕迹看秋美人一眼。  秋美人低着头,眼帘轻轻颤动,却没往林乘风的方向看一眼。  虞贵妃懒懒的声音响起:“林都头抬头让本宫瞧瞧。”  林乘风闻言愣了一下,慢慢抬头。  虞贵妃打量一番,微微点头:“样貌倒是端正,又骑射出众,想来对御马有一套。”  林乘风忙低了头,恭敬拱手:“贵妃娘娘谬赞了。”  “呵呵,你们这些人都爱说谬赞。”虞贵妃扫了一眼秋蘅与秋美人,弯起唇角,“本宫有一匹爱马名烈火,性子烈不太好伺候,正为它头疼就遇到了林都头,想来也是缘分了。”  林乘风听着这话不大对,神情紧绷起来。  虞贵妃对林乘风的反应视若未见,笑道:“就请林都头来为本宫养马如何?”  此话一出,那些低着头的侍卫俱是一惊,纷纷用余光看向林乘风。  秋蘅听到了低不可闻的吸气声,是紧挨着她的秋美人发出的。  林乘风愣过后,立刻跪了下去:“乘风不会养马,还请贵妃娘娘收回成命。”  虞贵妃抬抬眼皮:“林都头这是不愿意?”  听着这话的众人暗暗叹息。  让将门之子,禁军中前途无量的年轻都头去养马,谁能愿意?  可这是宠冠后宫的贵妃娘娘,得罪不得。  林乘风这下麻烦了。  “乘风确实不擅养马。娘娘的爱马娇贵,若是有个闪失就不好了,还请娘娘收回成命。”  “不擅养马?你们侍卫马军司少不了与马打交道,怎么会不擅?”虞贵妃冷笑,“林都头这是拒绝本宫了?”  “乘风在马军司主要负责骑兵训练,确实不懂其他——”  “呵呵。”虞贵妃笑起来,面色冷如霜雪,“本宫明白了,原来是舍不得侍卫马军司这层皮。怎么,给本宫养马委屈你了?”林乘风低头拱手,克制着愤怒与恐慌:“求贵妃娘娘收回成命。”  “本宫要是不收呢?”  林乘风以额贴地:“恳请贵妃娘娘。”  “敬酒不吃吃罚酒!”虞贵妃扬眉,“来人,给本宫扒了他这层皮!”  立刻数名侍卫向林乘风围去。  秋美人双手交握,死死咬着唇。  林乘风抬手按上刀鞘,竭力忍耐。可围过来的侍卫没有丝毫留情的意思,四人牢牢控制住他,另外两人去扒他身上铠衣。  “贵妃娘娘为何如此折辱微臣?”林乘风忍无可忍挣扎,却挣脱不开。  “老实点,贵妃娘娘的命令你也敢反抗,是要造反不成?”一名按着他肩膀的侍卫喝道。  林乘风的挣扎却越发激烈起来:“放开我,放开我!”  随着外面的甲衣被扯开,突然一物掉落在地,发出不小的声响。  林乘风神色一僵,而后发疯般去抓掉到地上的东西。  “这是什么?”一名侍卫弯腰把那物件捡起,揭开包在外面的巾帕露出真容。  虞贵妃冷冷开口:“拿来给本宫瞧瞧,林都头珍而重之贴身收着的是什么宝贝。”  林乘风被按在地上,绝望望着跑向虞贵妃的侍卫,整个人如被抽走了魂魄般死寂。  “回禀娘娘,是一个木娃娃。”  “拿过来。”  虞贵妃身边的宫人走过去,把木娃娃呈到虞贵妃面前。  “呦,是个女娃娃。”虞贵妃用帕子垫手,拿起那木娃娃仔细端详,忽然神色一变,“本宫怎么瞧着这女娃娃有些眼熟呢。”  一旁宫人看了看,掩口惊呼:“好像秋美人呀!”  “秋美人?”虞贵妃霍然转头,看向如遭雷击的秋美人,柳眉高高扬起,“还真是像。秋美人,你给本宫说说这是怎么回事?”  “我——”秋美人踉跄往后退了一步,跪了下去,“妾不知道……”  “不知道?与你神似的木娃娃被一名侍卫贴身藏着,你说你什么都不知道?”虞贵妃脸色一沉,“来人,把这对奸夫淫妇堵上嘴巴,到今上面前说个清楚!”虞贵妃拔腿往前走,一群人浩浩荡荡跟在后。  华棚中的靖平帝看到虞贵妃下意识露出个笑容,但见虞贵妃神色凛然,笑意微收:“爱妃怎么了?”  “带过来!”虞贵妃一声吩咐,被堵着嘴巴的林乘风和秋美人被推到靖平帝面前。  靖平帝面色微变:“这是——”  华棚中还有一些臣子在,一瞧这种情景恨不得掩面而逃。  大意了,陪个驾还有这种风险!  虞贵妃把木娃娃举到靖平帝面前:“妾遇见这位林都头,记起他是首日狩猎的榜眼,爱才心切想让他为妾做事。谁知此人不识抬举,竟敢抗命,侍卫制服之际从他怀中掉落一物,竟是与秋美人神似的木娃娃。”  靖平帝死死盯着那木娃娃,再看跪在地上的秋美人。  “抬起头。”他一字字道。  尽管这些日子分了些宠爱给秋美人,可愤怒当头的此时,靖平帝竟一时想不起秋美人的模样了。  或者说,不是想不起,而是从心底不愿相信被一个小小嫔妃绿云罩顶。  秋美人一动不动,被一名宫人捏着下巴把脸抬起。  靖平帝紧紧盯着秋美人的脸,用力一拍桌案:“贱婢,竟敢做出这等丑事!”  “呜呜——”被堵着嘴的林乘风竭力挣扎起来。  他挣不脱那些束缚,犹如穷途末路的困兽,双目猩红。  靖平帝冷冷看着不久前还心生欣赏的青年,沉声道:“把他口中之物取下来,朕倒要听听他怎么说!”  立刻有侍卫过去,取走塞住林乘风嘴巴的布巾。  得了开口的自由,林乘风急促吸一口气,悲声高喊:“陛下,此事与秋美人没有任何关系,是罪臣——”  “是我。”一道女声响起,清亮沉静。  无数道目光投向声音传来之处。  立在薛全身边的薛寒不由变了脸色。  阿蘅!  请收藏本站:。笔趣阁手机版:m.7d681.icu 第111章 是我 秋蘅走过去,跪在林乘风身边,抬头望向怒容满面的靖平帝:“陛下,木娃娃是臣女送给林都头的。”  “是你?”靖平帝眼神闪了闪,语气一时听不出喜怒。  秋蘅字字清晰:“对,正是臣女。”  “笑话。”虞贵妃往秋蘅所在方向走了一步,“秋六姑娘,就算你想为秋美人开脱,也不要把人当成傻子。据本宫了解,你才进京不久,秋猎前与林乘风不曾见过一面吧?”  跪地的少女脊背笔直,面对宠冠后宫的虞贵妃毫无畏怯:“先前确实没有见过林都头。但在狩猎首日,臣女亲眼瞧见林都头得了第二名……一见倾心。”  这话一出,不少人摇头。  一个小姑娘当众说对一名男子一见倾心,世风日下,世风日下啊。  “一见倾心?”虞贵妃纤指一指薛寒,“当时本宫也在,记得夺得魁首的是皇城使薛寒。论年纪,薛寒与秋六姑娘更相当,论能力,这第一名要比第二名强。秋六姑娘放着更好的不喜欢,很难让本宫相信啊。”  “更好的?”秋蘅与薛寒目光相碰,旋即收回视线,“人外有人,山外有山,这世间永远有更出众的人不断出现,但合眼缘的可能只有一个,至少对臣女来说是这样。”  薛寒垂了眼,用力握拳。  虞贵妃冷笑:“伶牙俐齿!”  “臣女只是实话实说,自己做的事自己承担,不能牵连旁人。”秋蘅平静看着虞贵妃,“贵妃娘娘若不信,不妨再仔细看看那木娃娃。那木娃娃若真是姐姐,为何梳的是未出阁少女发髻?”  虞贵妃脸色一变。  靖平帝立刻看了那木娃娃一眼,不由点头:“还真是如此。”  秋蘅双手交叠,以额贴地:“臣女与秋美人是一家姐妹,容貌有相似,才令贵妃娘娘误会了,请陛下明鉴。”  靖平帝脸色稍缓:“秋蘅,你抬起头来。”  秋蘅微微抬头。  “把秋美人口中布巾取走。”  立刻有宫人过去取走塞着秋美人嘴巴的布巾。  秋美人大口呼吸,眼泪簌簌。  靖平帝看了看两姐妹,再看了看木娃娃,笑了起来:“还真是爱妃误会了,这木娃娃确实是秋六姑娘。”“陛下——”虞贵妃心有不甘,可看着靖平帝的反应,就此作罢。  是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陛下但凡有个台阶下,怎么会自认绿云罩顶。  便宜秋美人这贱婢了。  虞贵妃想通了,也不纠结,抬手抚了抚垂落的发丝,轻笑道:“看来是妾误会了。既然秋六姑娘与林乘风两情相悦,陛下何不成人之美?”  靖平帝愣了一下,但见虞贵妃笑靥如花,看向跪地的二人:“秋蘅,你当真对林乘风一见倾心?”  秋蘅垂眸紧紧盯着地面,收拢的指尖把掌心掐出深痕,声音却平稳无波:“是,臣女心悦林都头。”  薛寒闭了闭眼,呼吸急促。  靖平帝再问林乘风:“林乘风,你对秋蘅如何?”  林乘风虎目充血,咬着牙一时没有吭声。  “嗯?”靖平帝拧眉。  “林都头。”秋蘅低低喊了一声。  林乘风浑身一震,望向轻声喊他的少女。  她一双明眸中隐藏着哀求,这让他无地自容,恨不能拔刀自刎。  她还这般年轻,他一开口就会毁了她终身。  可是他不能否认。  他若否定,那就是与荷儿有私情。  与后宫嫔妃有私情,毁的不只是他,还会毁了他的家族,毁了荷儿。  是他错了,他的一时贪恋造成这般后果,竟连求死都不能。  “臣——”林乘风开口,千难万难却由不得他不说,“臣亦心悦……秋六姑娘。”  “好。秋蘅,林乘风,你二人既相互倾心,那朕就——”  “陛下!”一道声音突然响起。  薛全猛然侧头,眼睁睁看着薛寒大步走过去。  “寒儿!”他震惊喊了一声,可那少年却没有回头。  靖平帝看到薛寒越众而出,很是意外:“薛寒,你有何事?”  薛寒在秋蘅身旁跪下来:“微臣倾慕秋六姑娘已久,恳请陛下给微臣一个赢得秋六姑娘芳心的机会。”  秋蘅怔住:“薛寒——”  压过她声音的是薛全:“薛寒,你在陛下面前胡言乱语什么!”  “孩儿不敢有欺君之语。”薛全滞了滞,压着怒火没再吭声。  “你也心悦秋六姑娘?”靖平帝吃惊不已,不由看向跪在地上的少女。  但见她乌发雪肤,气质沉静,不似娇花一朵,倒像是一株青松。  不得不承认,这丫头是有些特别的。  靖平帝捋了捋胡须,语气迟疑:“薛寒,你虽心悦秋六姑娘,可秋六姑娘与林乘风乃两情相悦。”  薛寒定定看秋蘅一眼:“人都有被乱花迷住眼的时候,所以才请陛下给微臣一些时间,也给秋六姑娘一些时间冷静冷静。”  “这样么——”靖平帝沉吟。  崔二挨着父亲站着,本来听秋蘅说心悦林乘风正震惊,听了薛寒的话更惊了。  两情相悦也能冲出来抢么?  要是这样,那他也行。  闪过这个念头,崔二脑袋一热跑了出去:“陛下,小子也倾慕秋六姑娘!”  靖平帝险些被口水呛着:“咳咳,你是——”  崔二的父亲崔副都指挥使急忙走出来请罪:“犬子无状,惊扰了陛下,还望陛下恕罪。”  “原来是崔卿的公子。”靖平帝神色古怪看着崔二,“你也心悦秋六姑娘?”  崔二大声道:“是,小子也心悦秋六姑娘。”  “小畜生,胡说八道什么!”崔副都指挥使气得半死。  刚刚他还是看戏的,怎么眨眼就这样了?  而那些自从秋美人和林乘风被虞贵妃带来后就纷纷装死的大臣终于忍不住低低议论起来。  靖平帝望着跪了一串的人缓了缓心情,环视众人:“还有有话说的吗?”  众人噤声。  一片安静中,凌云走了出来。  靖平帝瞳孔巨震:“云儿你——”  难不成也心悦秋六姑娘!  凌云冲靖平帝深施一礼:“陛下,阿蘅是小侄的义妹,此次永清伯府并无长辈前来,康郡王府便要对阿蘅负责,他们三个有什么想法都不算。”  请收藏本站:。笔趣阁手机版:m.7d681.icu 第111章 是我_194 秋蘅走过去,跪在林乘风身边,抬头望向怒容满面的靖平帝:“陛下,木娃娃是臣女送给林都头的。”  “是你?”靖平帝眼神闪了闪,语气一时听不出喜怒。  秋蘅字字清晰:“对,正是臣女。”  “笑话。”虞贵妃往秋蘅所在方向走了一步,“秋六姑娘,就算你想为秋美人开脱,也不要把人当成傻子。据本宫了解,你才进京不久,秋猎前与林乘风不曾见过一面吧?”  跪地的少女脊背笔直,面对宠冠后宫的虞贵妃毫无畏怯:“先前确实没有见过林都头。但在狩猎首日,臣女亲眼瞧见林都头得了第二名……一见倾心。”  这话一出,不少人摇头。  一个小姑娘当众说对一名男子一见倾心,世风日下,世风日下啊。  “一见倾心?”虞贵妃纤指一指薛寒,“当时本宫也在,记得夺得魁首的是皇城使薛寒。论年纪,薛寒与秋六姑娘更相当,论能力,这第一名要比第二名强。秋六姑娘放着更好的不喜欢,很难让本宫相信啊。”  “更好的?”秋蘅与薛寒目光相碰,旋即收回视线,“人外有人,山外有山,这世间永远有更出众的人不断出现,但合眼缘的可能只有一个,至少对臣女来说是这样。”  薛寒垂了眼,用力握拳。  虞贵妃冷笑:“伶牙俐齿!”  “臣女只是实话实说,自己做的事自己承担,不能牵连旁人。”秋蘅平静看着虞贵妃,“贵妃娘娘若不信,不妨再仔细看看那木娃娃。那木娃娃若真是姐姐,为何梳的是未出阁少女发髻?”  虞贵妃脸色一变。  靖平帝立刻看了那木娃娃一眼,不由点头:“还真是如此。”  秋蘅双手交叠,以额贴地:“臣女与秋美人是一家姐妹,容貌有相似,才令贵妃娘娘误会了,请陛下明鉴。”  靖平帝脸色稍缓:“秋蘅,你抬起头来。”  秋蘅微微抬头。  “把秋美人口中布巾取走。”  立刻有宫人过去取走塞着秋美人嘴巴的布巾。  秋美人大口呼吸,眼泪簌簌。  靖平帝看了看两姐妹,再看了看木娃娃,笑了起来:“还真是爱妃误会了,这木娃娃确实是秋六姑娘。”“陛下——”虞贵妃心有不甘,可看着靖平帝的反应,就此作罢。  是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陛下但凡有个台阶下,怎么会自认绿云罩顶。  便宜秋美人这贱婢了。  虞贵妃想通了,也不纠结,抬手抚了抚垂落的发丝,轻笑道:“看来是妾误会了。既然秋六姑娘与林乘风两情相悦,陛下何不成人之美?”  靖平帝愣了一下,但见虞贵妃笑靥如花,看向跪地的二人:“秋蘅,你当真对林乘风一见倾心?”  秋蘅垂眸紧紧盯着地面,收拢的指尖把掌心掐出深痕,声音却平稳无波:“是,臣女心悦林都头。”  薛寒闭了闭眼,呼吸急促。  靖平帝再问林乘风:“林乘风,你对秋蘅如何?”  林乘风虎目充血,咬着牙一时没有吭声。  “嗯?”靖平帝拧眉。  “林都头。”秋蘅低低喊了一声。  林乘风浑身一震,望向轻声喊他的少女。  她一双明眸中隐藏着哀求,这让他无地自容,恨不能拔刀自刎。  她还这般年轻,他一开口就会毁了她终身。  可是他不能否认。  他若否定,那就是与荷儿有私情。  与后宫嫔妃有私情,毁的不只是他,还会毁了他的家族,毁了荷儿。  是他错了,他的一时贪恋造成这般后果,竟连求死都不能。  “臣——”林乘风开口,千难万难却由不得他不说,“臣亦心悦……秋六姑娘。”  “好。秋蘅,林乘风,你二人既相互倾心,那朕就——”  “陛下!”一道声音突然响起。  薛全猛然侧头,眼睁睁看着薛寒大步走过去。  “寒儿!”他震惊喊了一声,可那少年却没有回头。  靖平帝看到薛寒越众而出,很是意外:“薛寒,你有何事?”  薛寒在秋蘅身旁跪下来:“微臣倾慕秋六姑娘已久,恳请陛下给微臣一个赢得秋六姑娘芳心的机会。”  秋蘅怔住:“薛寒——”  压过她声音的是薛全:“薛寒,你在陛下面前胡言乱语什么!”  “孩儿不敢有欺君之语。”薛全滞了滞,压着怒火没再吭声。  “你也心悦秋六姑娘?”靖平帝吃惊不已,不由看向跪在地上的少女。  但见她乌发雪肤,气质沉静,不似娇花一朵,倒像是一株青松。  不得不承认,这丫头是有些特别的。  靖平帝捋了捋胡须,语气迟疑:“薛寒,你虽心悦秋六姑娘,可秋六姑娘与林乘风乃两情相悦。”  薛寒定定看秋蘅一眼:“人都有被乱花迷住眼的时候,所以才请陛下给微臣一些时间,也给秋六姑娘一些时间冷静冷静。”  “这样么——”靖平帝沉吟。  崔二挨着父亲站着,本来听秋蘅说心悦林乘风正震惊,听了薛寒的话更惊了。  两情相悦也能冲出来抢么?  要是这样,那他也行。  闪过这个念头,崔二脑袋一热跑了出去:“陛下,小子也倾慕秋六姑娘!”  靖平帝险些被口水呛着:“咳咳,你是——”  崔二的父亲崔副都指挥使急忙走出来请罪:“犬子无状,惊扰了陛下,还望陛下恕罪。”  “原来是崔卿的公子。”靖平帝神色古怪看着崔二,“你也心悦秋六姑娘?”  崔二大声道:“是,小子也心悦秋六姑娘。”  “小畜生,胡说八道什么!”崔副都指挥使气得半死。  刚刚他还是看戏的,怎么眨眼就这样了?  而那些自从秋美人和林乘风被虞贵妃带来后就纷纷装死的大臣终于忍不住低低议论起来。  靖平帝望着跪了一串的人缓了缓心情,环视众人:“还有有话说的吗?”  众人噤声。  一片安静中,凌云走了出来。  靖平帝瞳孔巨震:“云儿你——”  难不成也心悦秋六姑娘!  凌云冲靖平帝深施一礼:“陛下,阿蘅是小侄的义妹,此次永清伯府并无长辈前来,康郡王府便要对阿蘅负责,他们三个有什么想法都不算。”  请收藏本站:。笔趣阁手机版:m.7d681.icu 第112章 他的红豆糕 听了凌云的话,靖平帝松了口气。  还好,还好,少一个添乱的。  靖平帝抬手揉了揉太阳穴,叹道:“罢了,这种儿女私事朕就不插手了。”  靖平帝此话一出,林乘风跪得笔直的身体一晃,整个人如从水中捞出来般冷汗淋漓。  秋蘅捏紧的手松开,掌心一片紫痕。  薛寒保持着笔挺跪姿,面上看不出多余表情。  崔二悄悄看一眼秋蘅,再看一眼脸色黑如锅底的老父亲,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他是不是有些冲动了?等下该不会遭父亲的毒打吧?  “朕乏了,爱妃陪朕回宫吧。”木娃娃的事最终虽没牵扯到秋美人身上,到底影响了靖平帝玩乐的心情。  见靖平帝起身欲走,秋蘅喊了一声:“陛下。”  靖平帝侧头看她:“秋六姑娘还有事?”  这丫头胆量是不是有些过于大了?  嗯,脸皮也比寻常女子厚许多,丝毫没因三名男子众目睽睽之下表露爱慕而羞愧。  后宫嫔妃就没这样的——莫名闪过这个念头,靖平帝忙收了心思。  还好没有这样的!  “恳请陛下把臣女的木娃娃赐还。”  靖平帝都忘了这事了,闻言扫一眼内侍用手托着的木娃娃,嫌弃摆摆手:“把木娃娃还给秋六姑娘。”  看见这木娃娃就想到秋美人,晦气!  内侍走过去,把木娃娃交给秋蘅:“秋六姑娘收好了。”  “多谢公公。”秋蘅把木娃娃拿在手中,等靖平帝走远才站起身来。  耳边响起冷厉的喝声:“薛寒,你随我来!”  薛寒默默起身,冲秋蘅微微颔首,走向薛全。  秋蘅盯着少年挺拔的背影,心神微晃。  若任由刚刚那般局面发展,等待林、秋两家的就是滔天之祸,只有她认下此事才有转机。  而她站出来,就做好了被赐婚于林乘风的准备。  林乘风把秋美人的木娃娃贴身收着,可见还没把秋美人放下。过了这一劫与其约定,做一对假夫妻不影响她谋事就好。  这已经是她能做到的最好选择,只是没想到薛寒会这么做。他让这场危机有了更好的结果。  看薛全态度,薛寒恐怕要受责难了。  秋蘅正这般想着,一声惨叫响起。  崔副都指挥使拎着崔二的耳朵往外拖:“混账东西,叫你在今上面前胡言乱语!”  “疼疼疼,父亲您快松手啊!”  看着被拖走的崔二,秋蘅冷静的表情出现了一丝裂缝。  薛寒如此虽出乎她意料,但多次相助也算让她有个心理准备,崔二是怎么回事儿?  “哎呦,父亲轻点儿,轻点儿!”直到被拖走好远,崔二的呼痛声还不绝于耳。  “阿蘅。”凌云淡淡开口,“跟大哥回去。”  秋蘅点点头,看向依然跪在地上的林乘风。  与其说是跪着,不如说是瘫坐。  狩猎首日还算有精气神的青年,此刻眼里尽是后怕与茫然。  “林都头。”  林乘风眼皮动了动,看向轻唤他的少女。  “那我先走了,回头再去找你。”秋蘅打过招呼,随凌云离去。  那么多人在场,戏是要做全套的,免得被人扣上欺君的帽子。  林乘风明白秋蘅的意思,更觉羞愧,直到华棚中的人陆续散了,才慢慢爬起来,把被扯乱的甲衣整理好。  华棚中的这场热闹因为没把后妃扯进来,不用闭紧嘴巴,随着这些人散去很快就传开了。  而薛寒被带进一间屋子,待房门关上,薛全厉声道:“跪下!”  薛寒一撩衣袍,跪了下来。  一双脚停在他面前,上方传来冷冰冰的声音:“你可真是好样的,学会瞒着我了!”  “父亲息怒。”  “息怒?”薛全更怒了,抬脚踹向薛寒心口,“你怎么和我说的?说对那丫头无意!结果呢,直接跑到今上面前袒露心意!”  薛寒身体晃了晃,依然跪得笔直。  “是不是觉得翅膀硬了?”薛全冷笑,“你的皇城使怎么当上的?你要知道,没了为父你什么都不是!”  “孩儿一直谨记。”  “既然谨记,为何学会了阳奉阴违?”  薛寒沉默着。  “说话!”薛全喝道。薛寒慢慢抬眼:“父亲想听孩儿的真心话吗?”  “自然。”  “孩儿觉得木娃娃的事有蹊跷,秋六姑娘或许是不得已而为之。”  薛全脸色大变:“混账,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要是秋六姑娘乃不得已而为之,那木娃娃又是谁?  关乎今上脸面的事,什么猜测都只能烂在肚子里。  “孩儿只是对父亲说心中所想,不会对其他人说。”  薛全怒气一缓,显然被这话取悦了。  “便是如此,与你何干?”  “孩儿——”薛寒沉默更久,才一字字道,“孩儿对秋六姑娘有愧。”  薛全一愣:“此话怎讲?”  “十年前的元宵节,就是遇到父亲的那日,孩儿遇到了一个女孩儿……”薛寒轻声说着,仿佛回到了十年前。  上元节的街上熙熙攘攘,那般热闹。他缩在角落里,默默盯着一对父女。  那位父亲还很年轻,从挑担小贩那里买了点心,把骑在肩头的小姑娘放下来,拿点心哄女儿开心。  他想到了双亲还在的时候,他也曾被这么疼爱过,目光舍不得移开分毫。或许是这样,那小姑娘发现了他的存在,松开父亲的手抱着糕点跑来递给他。  “哥哥吃红豆糕。”  把红豆糕塞入他手中的小姑娘冲他甜甜一笑后往回跑,却与父亲隔开了人流。  他眼睁睁看到一名男子抱起她就跑,扔了点心拔腿去追,可是人流如织,喧嚣混乱。  他拼命跑,拼命跑,撞上了一个人。  那个人便是养父薛全。  他挣扎反抗,一心想去追落入人贩子手中的小姑娘,却被薛全的手下牢牢制住,带去了一处民宅。  薛全说,这是我宫外的宅子,你努力学文习武,以后有大好前程。  从此,他有了新人生,比做沦落街头的乞儿或许锦绣灿烂许多。  可他知道,那小姑娘也有了新人生,注定深陷泥潭中。  从此,他再没吃过红豆糕。  请收藏本站:。笔趣阁手机版:m.7d681.icu 第112章 他的红豆糕_196 听了凌云的话,靖平帝松了口气。  还好,还好,少一个添乱的。  靖平帝抬手揉了揉太阳穴,叹道:“罢了,这种儿女私事朕就不插手了。”  靖平帝此话一出,林乘风跪得笔直的身体一晃,整个人如从水中捞出来般冷汗淋漓。  秋蘅捏紧的手松开,掌心一片紫痕。  薛寒保持着笔挺跪姿,面上看不出多余表情。  崔二悄悄看一眼秋蘅,再看一眼脸色黑如锅底的老父亲,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他是不是有些冲动了?等下该不会遭父亲的毒打吧?  “朕乏了,爱妃陪朕回宫吧。”木娃娃的事最终虽没牵扯到秋美人身上,到底影响了靖平帝玩乐的心情。  见靖平帝起身欲走,秋蘅喊了一声:“陛下。”  靖平帝侧头看她:“秋六姑娘还有事?”  这丫头胆量是不是有些过于大了?  嗯,脸皮也比寻常女子厚许多,丝毫没因三名男子众目睽睽之下表露爱慕而羞愧。  后宫嫔妃就没这样的——莫名闪过这个念头,靖平帝忙收了心思。  还好没有这样的!  “恳请陛下把臣女的木娃娃赐还。”  靖平帝都忘了这事了,闻言扫一眼内侍用手托着的木娃娃,嫌弃摆摆手:“把木娃娃还给秋六姑娘。”  看见这木娃娃就想到秋美人,晦气!  内侍走过去,把木娃娃交给秋蘅:“秋六姑娘收好了。”  “多谢公公。”秋蘅把木娃娃拿在手中,等靖平帝走远才站起身来。  耳边响起冷厉的喝声:“薛寒,你随我来!”  薛寒默默起身,冲秋蘅微微颔首,走向薛全。  秋蘅盯着少年挺拔的背影,心神微晃。  若任由刚刚那般局面发展,等待林、秋两家的就是滔天之祸,只有她认下此事才有转机。  而她站出来,就做好了被赐婚于林乘风的准备。  林乘风把秋美人的木娃娃贴身收着,可见还没把秋美人放下。过了这一劫与其约定,做一对假夫妻不影响她谋事就好。  这已经是她能做到的最好选择,只是没想到薛寒会这么做。他让这场危机有了更好的结果。  看薛全态度,薛寒恐怕要受责难了。  秋蘅正这般想着,一声惨叫响起。  崔副都指挥使拎着崔二的耳朵往外拖:“混账东西,叫你在今上面前胡言乱语!”  “疼疼疼,父亲您快松手啊!”  看着被拖走的崔二,秋蘅冷静的表情出现了一丝裂缝。  薛寒如此虽出乎她意料,但多次相助也算让她有个心理准备,崔二是怎么回事儿?  “哎呦,父亲轻点儿,轻点儿!”直到被拖走好远,崔二的呼痛声还不绝于耳。  “阿蘅。”凌云淡淡开口,“跟大哥回去。”  秋蘅点点头,看向依然跪在地上的林乘风。  与其说是跪着,不如说是瘫坐。  狩猎首日还算有精气神的青年,此刻眼里尽是后怕与茫然。  “林都头。”  林乘风眼皮动了动,看向轻唤他的少女。  “那我先走了,回头再去找你。”秋蘅打过招呼,随凌云离去。  那么多人在场,戏是要做全套的,免得被人扣上欺君的帽子。  林乘风明白秋蘅的意思,更觉羞愧,直到华棚中的人陆续散了,才慢慢爬起来,把被扯乱的甲衣整理好。  华棚中的这场热闹因为没把后妃扯进来,不用闭紧嘴巴,随着这些人散去很快就传开了。  而薛寒被带进一间屋子,待房门关上,薛全厉声道:“跪下!”  薛寒一撩衣袍,跪了下来。  一双脚停在他面前,上方传来冷冰冰的声音:“你可真是好样的,学会瞒着我了!”  “父亲息怒。”  “息怒?”薛全更怒了,抬脚踹向薛寒心口,“你怎么和我说的?说对那丫头无意!结果呢,直接跑到今上面前袒露心意!”  薛寒身体晃了晃,依然跪得笔直。  “是不是觉得翅膀硬了?”薛全冷笑,“你的皇城使怎么当上的?你要知道,没了为父你什么都不是!”  “孩儿一直谨记。”  “既然谨记,为何学会了阳奉阴违?”  薛寒沉默着。  “说话!”薛全喝道。薛寒慢慢抬眼:“父亲想听孩儿的真心话吗?”  “自然。”  “孩儿觉得木娃娃的事有蹊跷,秋六姑娘或许是不得已而为之。”  薛全脸色大变:“混账,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要是秋六姑娘乃不得已而为之,那木娃娃又是谁?  关乎今上脸面的事,什么猜测都只能烂在肚子里。  “孩儿只是对父亲说心中所想,不会对其他人说。”  薛全怒气一缓,显然被这话取悦了。  “便是如此,与你何干?”  “孩儿——”薛寒沉默更久,才一字字道,“孩儿对秋六姑娘有愧。”  薛全一愣:“此话怎讲?”  “十年前的元宵节,就是遇到父亲的那日,孩儿遇到了一个女孩儿……”薛寒轻声说着,仿佛回到了十年前。  上元节的街上熙熙攘攘,那般热闹。他缩在角落里,默默盯着一对父女。  那位父亲还很年轻,从挑担小贩那里买了点心,把骑在肩头的小姑娘放下来,拿点心哄女儿开心。  他想到了双亲还在的时候,他也曾被这么疼爱过,目光舍不得移开分毫。或许是这样,那小姑娘发现了他的存在,松开父亲的手抱着糕点跑来递给他。  “哥哥吃红豆糕。”  把红豆糕塞入他手中的小姑娘冲他甜甜一笑后往回跑,却与父亲隔开了人流。  他眼睁睁看到一名男子抱起她就跑,扔了点心拔腿去追,可是人流如织,喧嚣混乱。  他拼命跑,拼命跑,撞上了一个人。  那个人便是养父薛全。  他挣扎反抗,一心想去追落入人贩子手中的小姑娘,却被薛全的手下牢牢制住,带去了一处民宅。  薛全说,这是我宫外的宅子,你努力学文习武,以后有大好前程。  从此,他有了新人生,比做沦落街头的乞儿或许锦绣灿烂许多。  可他知道,那小姑娘也有了新人生,注定深陷泥潭中。  从此,他再没吃过红豆糕。  请收藏本站:。笔趣阁手机版:m.7d681.icu 第113章 藏好 哥哥吃红豆糕。  这是那个小姑娘对他说的唯一一句话,从此成了他的心结,他的执念,他的梦魇。  他无数次梦到那道甜甜的声音:哥哥吃红豆糕。  哥哥吃红豆糕……  噩梦醒来,他被如潮的愧疚淹没,记得最清楚的除了她的模样,她的声音,还有她递给他红豆糕时右手虎口旁的那颗小痣。  后来他长大了,有能力了,知道了那个小姑娘的身份:永清伯府的六姑娘秋蘅。  掌握了皇城司后,他暗暗派出人寻觅,却一无所获。  直到今年的初夏,永清伯府寻回了丢失十年的六姑娘。  他迫不及待登门确认,她确实是为了给他送红豆糕而被拐走的那个小姑娘。  埋藏心底十载的愧疚,让他想竭力弥补,想护她无忧,想替她遮风挡雨。  却不想,把自己的心赔了进去。  薛寒不后悔赔进去一颗心,却不得不小心翼翼藏好这份心思,免得养父伤害秋蘅。  有“隐相”之称的养父,想对付一个落魄伯府的姑娘轻而易举。年幼时他害她惨遭拐卖,现在若再害她有个什么,万死难辞其咎。  听完薛寒的讲述,薛全大为意外:“原来你与那丫头还有这么一段渊源。”  “是,这些年孩儿一直很内疚。”  “看不出,寒儿还是个重情义的。”薛全意味深长笑笑。  “孩儿幼时坎坷,尝尽冷暖,对孩儿好的人,孩儿都会记在心里。”  薛全满意笑了:“不错,是为父误会你了。”  “父亲不生气了就好。”薛寒微微松了口气。  秋蘅随凌云往回走,一路沉默,回到住处试探喊了声凌大哥。  凌云板着脸:“伸手。”  秋蘅迟疑了一下,慢慢把手伸出。  掌心掐出的痕迹格外显眼。  “取上好的药膏来。”凌云吩咐婢女。  “只破了一点皮,用不着。”  凌云脸色更冷了:“只破了一点皮就不疼了?阿蘅,你对自己倒狠的下心。”  硬生生把自己掌心掐破,当时是怎样的忍耐。  “凌大哥,我——”  “我知道,你对林乘风无意。”凌云没让秋蘅说下去。  他既不愿听到阿蘅对他扯谎,也不愿阿蘅为难说出真相。  让他来说好了。  “大哥只是希望你能对自己好一点。”  秋蘅鼻子一酸:“凌大哥,当时那种情形,这是最好的办法。”“真的被赐婚林乘风也无怨吗?”  秋蘅与凌云对视,笑道:“总归比坐实秋美人与林乘风有私情的结果好,凌大哥说是不是?”  凌云沉默了。  哪怕愤怒、心疼,可想一想,那个时候竟没有更好的选择。除了阿蘅认下来,其他人根本无能为力。  “世子,药来了。”  凌云接过药膏,示意婢女退下,打开瓷瓶亲自为秋蘅上药。  秋蘅看着动作轻柔为她涂药的凌云,一时有些恍惚:凌大哥好像比在南边时对她更好了。  “那薛寒呢?”  凌云问这话时语气波澜不惊,秋蘅摊开的手指却下意识拢了拢。  “别动。”凌云抓紧她的手。  “薛大人——”秋蘅说起薛寒,心头滋味难言,面上却半点不露,“他大概也如凌大哥这般猜到了真相,作为朋友,想帮我一把。”  朋友?  凌云在心中默念这二字,把装药膏的瓷瓶放好:“阿蘅和薛大人成了朋友啊?”  “薛大人屡次相助,我不能不领情。”  凌云沉吟了一下,提醒道:“大哥对薛寒了解不多,但他的养父薛全不是个好相与的。阿蘅和薛寒来往,须多加注意。”  “嗯,我知道了。”  “崔二又是怎么回事儿?”提到崔二,凌云语气随意许多。  秋蘅一脸无奈:“我也不知道他怎么回事儿。前不久崔家曾登门提亲,我还以为他为了替好友韩子恒出气,要把我娶回家方便报复。”  凌云嘴角一抽,比秋蘅还无奈:“阿蘅,没有男人会这么做。”  又没有血海深仇,就为了替朋友出气,搭上自己的终身?  秋蘅终于回过味来:“崔二他——”  凌云接话:“心悦你。”  秋蘅皱眉:“我们并无多少来往。”  凌云笑笑:“崔二那样的公子哥,喜欢来得快去得也快,不必为此烦恼。今日他站出来,倒是好事。”  二人相争,今上尚会认真考虑赐婚不赐婚的事,又冒出个崔二,今上只会觉得一群年轻人胡闹,懒得再插手。  而事实也是如此。  “只是阿蘅之后恐怕要面对一阵子议论了。”  秋蘅弯唇:“这些无关紧要。”  此时想想,虞贵妃直奔林乘风而去,显然知道了秋美人对林乘风余情未了。  以虞贵妃的滔天气焰,秋美人若不谨言慎行,躲了这一次还会有下一次。深宫刀光剑影皆在暗处,步步杀机只能是身处其中的人小心谨慎,她一个身处宫外的鞭长莫及。  “阿蘅,以后遇事多与大哥商量,不要自己一个人扛着。”凌云抬手,轻轻抚了抚秋蘅的头。  “知道了,大哥。”  康郡王妃从康郡王口中得知了华棚中的热闹,脑袋嗡嗡疼。  “我就说这丫头不一般,云儿——”  “云儿挺有大哥样子的。”不想妻子扯到儿子身上去,康郡王打断康郡王妃的话。  康郡王妃冷静了一下,点头:“也是,云儿做得不错。”  刚刚听王爷说最后云儿也站出来了,她险些昏过去。  还好云儿言行得当,没有让康郡王府成为各府眼中的笑话。  说不出儿子的错处,康郡王妃转头叫来女儿,私下敲打:“嘉宜,母妃知道你和阿蘅投缘,可投缘是一回事儿,你是县主,金尊玉贵,万不可学阿蘅那样与好几个男人纠缠不清。”  嘉宜县主听了这话皱眉:“母妃这话有失偏颇。今日的事女儿也听说了,明明是薛大人与崔公子倾慕阿蘅,又不是阿蘅与他们纠缠。”  康郡王妃脸一沉:“她若自矜,怎么会一个个都倾慕她?”  嘉宜县主诧异看着康郡王妃:“阿蘅长得好看,性格也好,会制香、会蹴鞠、会爬树,还有孤身引走黑熊的勇气,没有男人倾慕才奇怪吧?女儿要是男子,也喜欢阿蘅这样的姑娘。”  康郡王妃气个倒仰:“再胡说八道——”  “芳洲煎了萝卜糕请女儿吃,母妃我先走啦。”嘉宜县主冲康郡王妃一笑,提着裙角跑了。  “你看看她,和秋六那丫头学的什么样子,真怕她近墨者黑——”康郡王妃气得和身边心腹梅姑姑抱怨。  “郡王妃别生气,县主心性无尘,不会染上不好习性的。”梅姑姑劝道。  康郡王妃重重叹口气:“自从认了这么个义女,日子一天比一天热闹了。”  秋蘅院中,煎萝卜糕的香味从小厨房传出,引得丫鬟仆妇时不时往小厨房的方向瞄上一眼。  秋蘅独自待在里屋,把木娃娃拿出来,仔细端详。  请收藏本站:。笔趣阁手机版:m.7d681.icu 第113章 藏好_198 哥哥吃红豆糕。  这是那个小姑娘对他说的唯一一句话,从此成了他的心结,他的执念,他的梦魇。  他无数次梦到那道甜甜的声音:哥哥吃红豆糕。  哥哥吃红豆糕……  噩梦醒来,他被如潮的愧疚淹没,记得最清楚的除了她的模样,她的声音,还有她递给他红豆糕时右手虎口旁的那颗小痣。  后来他长大了,有能力了,知道了那个小姑娘的身份:永清伯府的六姑娘秋蘅。  掌握了皇城司后,他暗暗派出人寻觅,却一无所获。  直到今年的初夏,永清伯府寻回了丢失十年的六姑娘。  他迫不及待登门确认,她确实是为了给他送红豆糕而被拐走的那个小姑娘。  埋藏心底十载的愧疚,让他想竭力弥补,想护她无忧,想替她遮风挡雨。  却不想,把自己的心赔了进去。  薛寒不后悔赔进去一颗心,却不得不小心翼翼藏好这份心思,免得养父伤害秋蘅。  有“隐相”之称的养父,想对付一个落魄伯府的姑娘轻而易举。年幼时他害她惨遭拐卖,现在若再害她有个什么,万死难辞其咎。  听完薛寒的讲述,薛全大为意外:“原来你与那丫头还有这么一段渊源。”  “是,这些年孩儿一直很内疚。”  “看不出,寒儿还是个重情义的。”薛全意味深长笑笑。  “孩儿幼时坎坷,尝尽冷暖,对孩儿好的人,孩儿都会记在心里。”  薛全满意笑了:“不错,是为父误会你了。”  “父亲不生气了就好。”薛寒微微松了口气。  秋蘅随凌云往回走,一路沉默,回到住处试探喊了声凌大哥。  凌云板着脸:“伸手。”  秋蘅迟疑了一下,慢慢把手伸出。  掌心掐出的痕迹格外显眼。  “取上好的药膏来。”凌云吩咐婢女。  “只破了一点皮,用不着。”  凌云脸色更冷了:“只破了一点皮就不疼了?阿蘅,你对自己倒狠的下心。”  硬生生把自己掌心掐破,当时是怎样的忍耐。  “凌大哥,我——”  “我知道,你对林乘风无意。”凌云没让秋蘅说下去。  他既不愿听到阿蘅对他扯谎,也不愿阿蘅为难说出真相。  让他来说好了。  “大哥只是希望你能对自己好一点。”  秋蘅鼻子一酸:“凌大哥,当时那种情形,这是最好的办法。”“真的被赐婚林乘风也无怨吗?”  秋蘅与凌云对视,笑道:“总归比坐实秋美人与林乘风有私情的结果好,凌大哥说是不是?”  凌云沉默了。  哪怕愤怒、心疼,可想一想,那个时候竟没有更好的选择。除了阿蘅认下来,其他人根本无能为力。  “世子,药来了。”  凌云接过药膏,示意婢女退下,打开瓷瓶亲自为秋蘅上药。  秋蘅看着动作轻柔为她涂药的凌云,一时有些恍惚:凌大哥好像比在南边时对她更好了。  “那薛寒呢?”  凌云问这话时语气波澜不惊,秋蘅摊开的手指却下意识拢了拢。  “别动。”凌云抓紧她的手。  “薛大人——”秋蘅说起薛寒,心头滋味难言,面上却半点不露,“他大概也如凌大哥这般猜到了真相,作为朋友,想帮我一把。”  朋友?  凌云在心中默念这二字,把装药膏的瓷瓶放好:“阿蘅和薛大人成了朋友啊?”  “薛大人屡次相助,我不能不领情。”  凌云沉吟了一下,提醒道:“大哥对薛寒了解不多,但他的养父薛全不是个好相与的。阿蘅和薛寒来往,须多加注意。”  “嗯,我知道了。”  “崔二又是怎么回事儿?”提到崔二,凌云语气随意许多。  秋蘅一脸无奈:“我也不知道他怎么回事儿。前不久崔家曾登门提亲,我还以为他为了替好友韩子恒出气,要把我娶回家方便报复。”  凌云嘴角一抽,比秋蘅还无奈:“阿蘅,没有男人会这么做。”  又没有血海深仇,就为了替朋友出气,搭上自己的终身?  秋蘅终于回过味来:“崔二他——”  凌云接话:“心悦你。”  秋蘅皱眉:“我们并无多少来往。”  凌云笑笑:“崔二那样的公子哥,喜欢来得快去得也快,不必为此烦恼。今日他站出来,倒是好事。”  二人相争,今上尚会认真考虑赐婚不赐婚的事,又冒出个崔二,今上只会觉得一群年轻人胡闹,懒得再插手。  而事实也是如此。  “只是阿蘅之后恐怕要面对一阵子议论了。”  秋蘅弯唇:“这些无关紧要。”  此时想想,虞贵妃直奔林乘风而去,显然知道了秋美人对林乘风余情未了。  以虞贵妃的滔天气焰,秋美人若不谨言慎行,躲了这一次还会有下一次。深宫刀光剑影皆在暗处,步步杀机只能是身处其中的人小心谨慎,她一个身处宫外的鞭长莫及。  “阿蘅,以后遇事多与大哥商量,不要自己一个人扛着。”凌云抬手,轻轻抚了抚秋蘅的头。  “知道了,大哥。”  康郡王妃从康郡王口中得知了华棚中的热闹,脑袋嗡嗡疼。  “我就说这丫头不一般,云儿——”  “云儿挺有大哥样子的。”不想妻子扯到儿子身上去,康郡王打断康郡王妃的话。  康郡王妃冷静了一下,点头:“也是,云儿做得不错。”  刚刚听王爷说最后云儿也站出来了,她险些昏过去。  还好云儿言行得当,没有让康郡王府成为各府眼中的笑话。  说不出儿子的错处,康郡王妃转头叫来女儿,私下敲打:“嘉宜,母妃知道你和阿蘅投缘,可投缘是一回事儿,你是县主,金尊玉贵,万不可学阿蘅那样与好几个男人纠缠不清。”  嘉宜县主听了这话皱眉:“母妃这话有失偏颇。今日的事女儿也听说了,明明是薛大人与崔公子倾慕阿蘅,又不是阿蘅与他们纠缠。”  康郡王妃脸一沉:“她若自矜,怎么会一个个都倾慕她?”  嘉宜县主诧异看着康郡王妃:“阿蘅长得好看,性格也好,会制香、会蹴鞠、会爬树,还有孤身引走黑熊的勇气,没有男人倾慕才奇怪吧?女儿要是男子,也喜欢阿蘅这样的姑娘。”  康郡王妃气个倒仰:“再胡说八道——”  “芳洲煎了萝卜糕请女儿吃,母妃我先走啦。”嘉宜县主冲康郡王妃一笑,提着裙角跑了。  “你看看她,和秋六那丫头学的什么样子,真怕她近墨者黑——”康郡王妃气得和身边心腹梅姑姑抱怨。  “郡王妃别生气,县主心性无尘,不会染上不好习性的。”梅姑姑劝道。  康郡王妃重重叹口气:“自从认了这么个义女,日子一天比一天热闹了。”  秋蘅院中,煎萝卜糕的香味从小厨房传出,引得丫鬟仆妇时不时往小厨房的方向瞄上一眼。  秋蘅独自待在里屋,把木娃娃拿出来,仔细端详。  请收藏本站:。笔趣阁手机版:m.7d681.icu 第114章 两处相思两处愁 木娃娃还没巴掌大,乍看小巧精致,仔细打量却在细节处略显粗糙。  秋蘅摩挲着木娃娃的边缘,凑到鼻端嗅了嗅。  一股新鲜的草木气。  这木娃娃是新做的——秋蘅抓着木娃娃的手紧了紧。  也就是说,不是林乘风多年来把秋美人模样的木娃娃贴身藏着,而是新得来的。  林乘风身为侍卫马军司的一员,整日与其他侍卫同吃同住,木娃娃藏到哪里都有风险,反不如贴身收着安全。  只是没想到会被虞贵妃众目睽睽之下强令扒了衣甲。  这样看来,虞贵妃要林乘风养马是假,让这木娃娃暴露于人前才是真。  好毒的心肠。  “姑娘,来吃萝卜糕。”屋外传来芳洲的喊声。  秋蘅收好木娃娃走出去,正好嘉宜县主过来了。  “县主,世子没过来吗?”芳洲把新煎好的萝卜糕放在院中石桌上,笑吟吟道,“世子在南边的时候很喜欢吃萝卜糕。”  “是么,大哥喜欢吃萝卜糕啊?”嘉宜县主望一眼煎得金黄的萝卜糕,有些新奇。  萝卜是贱物,鲜少出现在郡王府的餐桌上。  “县主尝尝。”芳洲递过筷子。  嘉宜县主接过筷子夹起一块萝卜糕咬了一口,眼睛一亮:“好吃!”  “是不是来晚了?”院门口响起凌云的声音。  嘉宜县主忙摆手:“大哥快来,萝卜糕刚出锅。”  “世子。”芳洲把筷子递给凌云。  凌云冲芳洲一笑:“自从回了京城,就想着芳洲做的萝卜糕,今日总算又吃上了。”  “世子和县主喜欢,我以后常做。”芳洲夹起两块萝卜糕放在小碟中,递给秋蘅,“姑娘趁热吃。”  秋蘅接过碟子慢慢吃着,忽听芳洲问:“姑娘,你那日说多做些,还要送谁尝尝吗?”  正吃着萝卜糕的凌云与嘉宜县主同时看向秋蘅。  “多做些,也请义父、义母尝尝。”  今日发生了这些事,给薛寒送点心就不方便了。  没口福的家伙。  想想薛寒今日所为,秋蘅虽暗暗腹诽,唇边却不觉染了笑意。凌云视线落在少女唇边浅笑上,心头一动:阿蘅让芳洲多做的萝卜糕真是为了父王、母妃吗?  是……为了薛寒吧?  他脑海中闪过那越众而出,跪在秋蘅身边的少年,垂眸笑了笑。  是夜,秋蘅躺在床榻上,回想着白日的事。  薛寒会在靖平帝面前站出来,为她解决麻烦,是她没有想到的事。  那她对他来说……比她认为的要重要一点吧?  如此一来,关乎救太子的事就更容易一些了。  秋蘅拿过软枕盖在脸上,压下双颊不受控制涌上的热意。  她不想承认,让她欢喜的不仅是救太子会更容易些。  “姑娘,你干嘛呀?”遮住头脸的软枕忽的被拿开,芳洲一脸担心看着秋蘅。  秋蘅坐起来:“没事。”  芳洲也在一旁坐下,语重心长劝:“姑娘就算为白日的事烦恼,也不能拿枕头盖着脸啊,憋坏了怎么办?”  “不是烦恼。”  “那是什么?”  秋蘅抱着软枕,低声道:“是很烦恼。”  这时的薛寒也未入睡,烙饼般在床榻上翻来翻去。  他不敢闭眼,一闭眼就是漫天的星,青草地,要么就是她一字字说对林乘风一见倾心的样子。  明知她说的是假的,可他的难受是真的。  无望也是真的。  薛寒想,这大概才是他害那个小姑娘惨遭拐卖的真正报应。  原来愧疚还不够,要用他一辈子的求而不得来偿还。  这一夜很漫长,秋蘅醒来洗漱一番,把木娃娃带上,前往秋美人那里。  “姑娘,我陪你去。”  “不用,宫里规矩多,不如在自己的地方自在。”  “昨日姑娘出去,发生那么大的事,让我在家里也不放心,就让我一起去吧。”芳洲坚持。  秋蘅想了想,答应下来。  二人慢慢往宫中走,半路被拦下。  “秋六姑娘,我们公公想和你聊聊,借一步说话。”拦住秋蘅的是一名年轻内侍。  秋蘅顺着他手指方向望去,就见薛全站在不远处的树下,正面无表情看过来。“好。芳洲,你在这里等我。”  “姑娘——”  “没事。”秋蘅握了一下芳洲的手,跟着内侍向薛全走去。  终于与薛全正式打交道了。  秋蘅没有因为薛全的突然出现而紧张,反而有种石头落地的轻松感。  这是她与薛寒经常来往必然的结果。  她承认,便是对薛寒没有那份情思,她也会为了薛全多与薛寒接触。  只是没想到,对他动了心。  先生曾说这世上总有无可奈何之事,便是如此了吧。  秋蘅不后悔,也不逃避。无论动不动心,她都是阿蘅,会一直记得要做的事。  “薛公公。”走到薛全面前,秋蘅屈了屈膝。  薛全上下打量行礼的少女,语气冷淡:“秋六姑娘昨日那般场合,竟还记住了咱家,好镇定。”  “薛公公谬赞了,小女确实记性不错。”  “既然你是个爽快的,那咱家也不绕圈子了。”薛全浮尘一甩,掸掸并不存在的灰尘。  “公公有话请说。”  薛全盯着面前少女的表情,不疾不徐道:“咱家知道,近来你和薛寒来往颇多。”  “是,薛大人多次救小女于危难中。”  “薛寒确实对秋六姑娘另眼相待。”薛全淡淡接话,“譬如昨日,在今上面前说倾慕秋六姑娘。”  秋蘅默默听着,面上并无多少情绪。  薛全嗤地一笑:“但秋六姑娘可不要当真了。”  秋蘅静静对上薛全似笑非笑的眼睛,听他一字一顿道:“薛寒待你不同,是因为愧疚。”  “愧疚?”  “不错。十年前的上元节秋六姑娘把红豆糕送给街边一个小乞儿,结果落入拐子手中,那个小乞儿就是薛寒……”  薛全说完了,深深看一言不发的少女一眼,凉凉道:“所以秋六姑娘不要多想,薛寒多次助你皆因内疚,想要弥补而已,与其他无关。”  秋蘅沉默良久,久到薛全不耐烦时,微微屈膝:“多谢薛公公告知。”  请收藏本站:。笔趣阁手机版:m.7d681.icu 第114章 两处相思两处愁_200 木娃娃还没巴掌大,乍看小巧精致,仔细打量却在细节处略显粗糙。  秋蘅摩挲着木娃娃的边缘,凑到鼻端嗅了嗅。  一股新鲜的草木气。  这木娃娃是新做的——秋蘅抓着木娃娃的手紧了紧。  也就是说,不是林乘风多年来把秋美人模样的木娃娃贴身藏着,而是新得来的。  林乘风身为侍卫马军司的一员,整日与其他侍卫同吃同住,木娃娃藏到哪里都有风险,反不如贴身收着安全。  只是没想到会被虞贵妃众目睽睽之下强令扒了衣甲。  这样看来,虞贵妃要林乘风养马是假,让这木娃娃暴露于人前才是真。  好毒的心肠。  “姑娘,来吃萝卜糕。”屋外传来芳洲的喊声。  秋蘅收好木娃娃走出去,正好嘉宜县主过来了。  “县主,世子没过来吗?”芳洲把新煎好的萝卜糕放在院中石桌上,笑吟吟道,“世子在南边的时候很喜欢吃萝卜糕。”  “是么,大哥喜欢吃萝卜糕啊?”嘉宜县主望一眼煎得金黄的萝卜糕,有些新奇。  萝卜是贱物,鲜少出现在郡王府的餐桌上。  “县主尝尝。”芳洲递过筷子。  嘉宜县主接过筷子夹起一块萝卜糕咬了一口,眼睛一亮:“好吃!”  “是不是来晚了?”院门口响起凌云的声音。  嘉宜县主忙摆手:“大哥快来,萝卜糕刚出锅。”  “世子。”芳洲把筷子递给凌云。  凌云冲芳洲一笑:“自从回了京城,就想着芳洲做的萝卜糕,今日总算又吃上了。”  “世子和县主喜欢,我以后常做。”芳洲夹起两块萝卜糕放在小碟中,递给秋蘅,“姑娘趁热吃。”  秋蘅接过碟子慢慢吃着,忽听芳洲问:“姑娘,你那日说多做些,还要送谁尝尝吗?”  正吃着萝卜糕的凌云与嘉宜县主同时看向秋蘅。  “多做些,也请义父、义母尝尝。”  今日发生了这些事,给薛寒送点心就不方便了。  没口福的家伙。  想想薛寒今日所为,秋蘅虽暗暗腹诽,唇边却不觉染了笑意。凌云视线落在少女唇边浅笑上,心头一动:阿蘅让芳洲多做的萝卜糕真是为了父王、母妃吗?  是……为了薛寒吧?  他脑海中闪过那越众而出,跪在秋蘅身边的少年,垂眸笑了笑。  是夜,秋蘅躺在床榻上,回想着白日的事。  薛寒会在靖平帝面前站出来,为她解决麻烦,是她没有想到的事。  那她对他来说……比她认为的要重要一点吧?  如此一来,关乎救太子的事就更容易一些了。  秋蘅拿过软枕盖在脸上,压下双颊不受控制涌上的热意。  她不想承认,让她欢喜的不仅是救太子会更容易些。  “姑娘,你干嘛呀?”遮住头脸的软枕忽的被拿开,芳洲一脸担心看着秋蘅。  秋蘅坐起来:“没事。”  芳洲也在一旁坐下,语重心长劝:“姑娘就算为白日的事烦恼,也不能拿枕头盖着脸啊,憋坏了怎么办?”  “不是烦恼。”  “那是什么?”  秋蘅抱着软枕,低声道:“是很烦恼。”  这时的薛寒也未入睡,烙饼般在床榻上翻来翻去。  他不敢闭眼,一闭眼就是漫天的星,青草地,要么就是她一字字说对林乘风一见倾心的样子。  明知她说的是假的,可他的难受是真的。  无望也是真的。  薛寒想,这大概才是他害那个小姑娘惨遭拐卖的真正报应。  原来愧疚还不够,要用他一辈子的求而不得来偿还。  这一夜很漫长,秋蘅醒来洗漱一番,把木娃娃带上,前往秋美人那里。  “姑娘,我陪你去。”  “不用,宫里规矩多,不如在自己的地方自在。”  “昨日姑娘出去,发生那么大的事,让我在家里也不放心,就让我一起去吧。”芳洲坚持。  秋蘅想了想,答应下来。  二人慢慢往宫中走,半路被拦下。  “秋六姑娘,我们公公想和你聊聊,借一步说话。”拦住秋蘅的是一名年轻内侍。  秋蘅顺着他手指方向望去,就见薛全站在不远处的树下,正面无表情看过来。“好。芳洲,你在这里等我。”  “姑娘——”  “没事。”秋蘅握了一下芳洲的手,跟着内侍向薛全走去。  终于与薛全正式打交道了。  秋蘅没有因为薛全的突然出现而紧张,反而有种石头落地的轻松感。  这是她与薛寒经常来往必然的结果。  她承认,便是对薛寒没有那份情思,她也会为了薛全多与薛寒接触。  只是没想到,对他动了心。  先生曾说这世上总有无可奈何之事,便是如此了吧。  秋蘅不后悔,也不逃避。无论动不动心,她都是阿蘅,会一直记得要做的事。  “薛公公。”走到薛全面前,秋蘅屈了屈膝。  薛全上下打量行礼的少女,语气冷淡:“秋六姑娘昨日那般场合,竟还记住了咱家,好镇定。”  “薛公公谬赞了,小女确实记性不错。”  “既然你是个爽快的,那咱家也不绕圈子了。”薛全浮尘一甩,掸掸并不存在的灰尘。  “公公有话请说。”  薛全盯着面前少女的表情,不疾不徐道:“咱家知道,近来你和薛寒来往颇多。”  “是,薛大人多次救小女于危难中。”  “薛寒确实对秋六姑娘另眼相待。”薛全淡淡接话,“譬如昨日,在今上面前说倾慕秋六姑娘。”  秋蘅默默听着,面上并无多少情绪。  薛全嗤地一笑:“但秋六姑娘可不要当真了。”  秋蘅静静对上薛全似笑非笑的眼睛,听他一字一顿道:“薛寒待你不同,是因为愧疚。”  “愧疚?”  “不错。十年前的上元节秋六姑娘把红豆糕送给街边一个小乞儿,结果落入拐子手中,那个小乞儿就是薛寒……”  薛全说完了,深深看一言不发的少女一眼,凉凉道:“所以秋六姑娘不要多想,薛寒多次助你皆因内疚,想要弥补而已,与其他无关。”  秋蘅沉默良久,久到薛全不耐烦时,微微屈膝:“多谢薛公公告知。”  请收藏本站:。笔趣阁手机版:m.7d681.icu 第115章 第113 宫墙深 看着恭顺行礼的少女,薛全笑了笑,抬脚走了。  秋蘅静静站着,注视薛全离去的背影。  一幕幕场景从脑海中闪过:薛寒登门永清伯府,以排查细作为由要她伸出双手。街上偶遇,薛寒说以后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可以找他。一次次相助,薛寒说他怜贫惜弱……  那些让她疑惑的、防备的反常,终于都有了答案。  芳洲走过来,低声问:“姑娘,那人是不是为难你了?”  秋蘅举步往前走,看到芳洲眼中的担忧,没有隐瞒:“别担心,也不算为难。就是告诉我薛大人昨日在今上面前说倾慕我另有缘故,让我不要自作多情。”  “自作多情?”芳洲气得柳眉竖起,“明明是薛大人亲口说的,怎么能这么说姑娘!”  “薛大人出于愧疚那么说,薛公公怕我误会了……”秋蘅说了从薛全口中听到的那段往事。  其实她没有印象了。  娘亲说发现她时那个拐子的尸体就在一旁,她受了很大惊吓,加上年纪太小,被拐之前的记忆全无。  自然也不记得什么红豆糕,什么小乞儿。  秋蘅想着这些,是有一点委屈的。  如果从一开始就知道他的靠近是出于内疚,她会再小心些,守好自己的心。  “这么说,姑娘被拐是因为薛大人啊?”芳洲一脸震惊。  虽然郎君、娘子待姑娘如同亲生,这是姑娘运气好遇到了好人家。绝大多数落入拐子手中的漂亮小姑娘命运如何,可想而知。  “不能这么说。”秋蘅想到那少年看着她时隐忍深邃的眼神,心平气和,“是命运开了个小玩笑。”  当年那个小乞儿没做错什么,只是羡慕父亲给她买点心。当年那个小女孩也没做错什么,怜贫惜弱的同情心使然,让她跑向他。  怜贫惜弱——秋蘅在心中沉吟,忽然觉得薛寒找的这个借口真是恰当。  世人眼中永清伯府的六姑娘命不好,落入了拐子手里。可长大后回到永清伯府,她才庆幸与爹爹、娘亲生活的那十年。  倘若没有双亲疼爱的那十年,没有在后世大夏停留的那十年,一直如金丝雀般被养在笼子里的她,被那位祖父扒皮抽骨卖了也只知道哭。“就算薛大人另有隐情,也不该薛公公来说姑娘。”芳洲替秋蘅感到委屈。  秋蘅徐徐往前走:“薛公公是薛大人的养父,为薛大人操心也是应当。”  “就是觉得姑娘配不上他儿子呗。”芳洲心中愤愤,拉住秋蘅的手,“姑娘也别喜欢薛大人了。”  秋蘅莞尔:“知道啦,以后不喜欢他了。”  “真的?”  “真的。”  之后一路沉默,到了秋美人住处。芳洲留在外头,秋蘅随郑玉进去。  郑玉看起来不大好。  “郑公公瞧着有些憔悴,是昨日没睡好吗?”  郑玉面露苦笑:“六姑娘看来睡得不错。”  昨日出了那么大的事,竟然没什么反应,这姑娘心真大啊。  “六姑娘,美人以后的日子恐怕不好过。”郑玉压低声音,飞快说了一句。  说完后,他自己都诧异,为何忍不住对秋六姑娘说这些。  是期盼一个小姑娘能做些什么吗?  真是疯了,昨日秋六姑娘做的已经够多,足以令他们这些伺候秋美人的宫人感激涕零。  要知道一旦坐实秋美人与人有私情,他们这些人会是什么下场不用想。  穿过层层幔帐,秋蘅见到了秋美人。  她看起来比郑玉憔悴得多,脸色苍白得令人惊心。  “姐姐。”秋蘅喊了一声。  神色木然的秋美人转转眼珠,望向亭亭而立的少女。  “郑公公,你们先出去吧,我和姐姐说说话。”  既然秋美人不言语,秋蘅做主把屋中伺候的人打发出去,走到秋美人身边坐下。  秋美人看着她,声音轻得风能吹散:“六妹来了。”  “当然要来。”秋蘅从怀中拿出一物,举到秋美人面前。  秋美人看到秋蘅手中的木娃娃,脸色越发惨白。  “这木娃娃,是姐姐送给林都头的吗?”  秋美人浑身一颤,迎上面前少女冷淡的眼神,摇头:“不是。”  秋蘅微挑眉梢。  竟然不是秋美人送的。  秋美人见秋蘅目露惊讶,自嘲一笑:“六妹窥见了我见不得人的心事,我也就不在乎丢脸了。入宫这些年,我确实从未放下林乘风……我与他两情相悦,一直以为会喜结良缘,白头偕老,谁知今上突然充盈后宫,而我恰好适龄。祖父逼我进宫,我拼死抗争也毫无转圜……”秋蘅静静听秋美人谈及那段痛不欲生的往事。  “围场再见,他是前途无量的年轻禁卫,我是久居深宫不得自由的后妃,就算心中再如何放不下,我也不可能送他雕刻成自己模样的木娃娃……我不能因爱害他……”说到最后,秋美人潸然泪下,双手死死捏着帕子。  秋蘅抿了抿唇,没有做无谓的安慰。  说什么呢?  说这么多年过去林乘风心里还有着你,真心没有错付?  说既然进了宫就放下不该有的心思,过去的就让它过去?  无论说什么,都很残忍。  “六妹看不起我吧?”秋美人哭着哭着,笑了。  是了无生趣的笑。  “没有。”  秋美人一直心悦着林乘风,但那要命的木娃娃不是她送出的。这个困在深宫中的女子不是木娃娃,是一个有血有肉、会疼会痛的人。  若还怪她,那太苛刻。  “我没有看不起姐姐。”秋蘅看着仿佛随时会碎掉的女子。  她才二十出头的年纪,却犹如一朵将要开败的花。  秋蘅一字字道:“我看不起的是祖父。”  秋美人浑身一震,揽着秋蘅压抑低泣。  等秋美人哭够了,秋蘅低声道:“既然木娃娃不是姐姐送的,那我要再去见一见林乘风。姐姐有话需要我带给他吗?”  秋美人久久沉默,最终摇头:“不用了,我没有话对他说。”  她早就没了对他说什么的资格,那一日都不该抬头看他。  “我知道了。”秋蘅收好木娃娃,走出了宫门。  请收藏本站:。笔趣阁手机版:m.7d681.icu 第115章 第宫墙深 看着恭顺行礼的少女,薛全笑了笑,抬脚走了。  秋蘅静静站着,注视薛全离去的背影。  一幕幕场景从脑海中闪过:薛寒登门永清伯府,以排查细作为由要她伸出双手。街上偶遇,薛寒说以后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可以找他。一次次相助,薛寒说他怜贫惜弱……  那些让她疑惑的、防备的反常,终于都有了答案。  芳洲走过来,低声问:“姑娘,那人是不是为难你了?”  秋蘅举步往前走,看到芳洲眼中的担忧,没有隐瞒:“别担心,也不算为难。就是告诉我薛大人昨日在今上面前说倾慕我另有缘故,让我不要自作多情。”  “自作多情?”芳洲气得柳眉竖起,“明明是薛大人亲口说的,怎么能这么说姑娘!”  “薛大人出于愧疚那么说,薛公公怕我误会了……”秋蘅说了从薛全口中听到的那段往事。  其实她没有印象了。  娘亲说发现她时那个拐子的尸体就在一旁,她受了很大惊吓,加上年纪太小,被拐之前的记忆全无。  自然也不记得什么红豆糕,什么小乞儿。  秋蘅想着这些,是有一点委屈的。  如果从一开始就知道他的靠近是出于内疚,她会再小心些,守好自己的心。  “这么说,姑娘被拐是因为薛大人啊?”芳洲一脸震惊。  虽然郎君、娘子待姑娘如同亲生,这是姑娘运气好遇到了好人家。绝大多数落入拐子手中的漂亮小姑娘命运如何,可想而知。  “不能这么说。”秋蘅想到那少年看着她时隐忍深邃的眼神,心平气和,“是命运开了个小玩笑。”  当年那个小乞儿没做错什么,只是羡慕父亲给她买点心。当年那个小女孩也没做错什么,怜贫惜弱的同情心使然,让她跑向他。  怜贫惜弱——秋蘅在心中沉吟,忽然觉得薛寒找的这个借口真是恰当。  世人眼中永清伯府的六姑娘命不好,落入了拐子手里。可长大后回到永清伯府,她才庆幸与爹爹、娘亲生活的那十年。  倘若没有双亲疼爱的那十年,没有在后世大夏停留的那十年,一直如金丝雀般被养在笼子里的她,被那位祖父扒皮抽骨卖了也只知道哭。“就算薛大人另有隐情,也不该薛公公来说姑娘。”芳洲替秋蘅感到委屈。  秋蘅徐徐往前走:“薛公公是薛大人的养父,为薛大人操心也是应当。”  “就是觉得姑娘配不上他儿子呗。”芳洲心中愤愤,拉住秋蘅的手,“姑娘也别喜欢薛大人了。”  秋蘅莞尔:“知道啦,以后不喜欢他了。”  “真的?”  “真的。”  之后一路沉默,到了秋美人住处。芳洲留在外头,秋蘅随郑玉进去。  郑玉看起来不大好。  “郑公公瞧着有些憔悴,是昨日没睡好吗?”  郑玉面露苦笑:“六姑娘看来睡得不错。”  昨日出了那么大的事,竟然没什么反应,这姑娘心真大啊。  “六姑娘,美人以后的日子恐怕不好过。”郑玉压低声音,飞快说了一句。  说完后,他自己都诧异,为何忍不住对秋六姑娘说这些。  是期盼一个小姑娘能做些什么吗?  真是疯了,昨日秋六姑娘做的已经够多,足以令他们这些伺候秋美人的宫人感激涕零。  要知道一旦坐实秋美人与人有私情,他们这些人会是什么下场不用想。  穿过层层幔帐,秋蘅见到了秋美人。  她看起来比郑玉憔悴得多,脸色苍白得令人惊心。  “姐姐。”秋蘅喊了一声。  神色木然的秋美人转转眼珠,望向亭亭而立的少女。  “郑公公,你们先出去吧,我和姐姐说说话。”  既然秋美人不言语,秋蘅做主把屋中伺候的人打发出去,走到秋美人身边坐下。  秋美人看着她,声音轻得风能吹散:“六妹来了。”  “当然要来。”秋蘅从怀中拿出一物,举到秋美人面前。  秋美人看到秋蘅手中的木娃娃,脸色越发惨白。  “这木娃娃,是姐姐送给林都头的吗?”  秋美人浑身一颤,迎上面前少女冷淡的眼神,摇头:“不是。”  秋蘅微挑眉梢。  竟然不是秋美人送的。  秋美人见秋蘅目露惊讶,自嘲一笑:“六妹窥见了我见不得人的心事,我也就不在乎丢脸了。入宫这些年,我确实从未放下林乘风……我与他两情相悦,一直以为会喜结良缘,白头偕老,谁知今上突然充盈后宫,而我恰好适龄。祖父逼我进宫,我拼死抗争也毫无转圜……”秋蘅静静听秋美人谈及那段痛不欲生的往事。  “围场再见,他是前途无量的年轻禁卫,我是久居深宫不得自由的后妃,就算心中再如何放不下,我也不可能送他雕刻成自己模样的木娃娃……我不能因爱害他……”说到最后,秋美人潸然泪下,双手死死捏着帕子。  秋蘅抿了抿唇,没有做无谓的安慰。  说什么呢?  说这么多年过去林乘风心里还有着你,真心没有错付?  说既然进了宫就放下不该有的心思,过去的就让它过去?  无论说什么,都很残忍。  “六妹看不起我吧?”秋美人哭着哭着,笑了。  是了无生趣的笑。  “没有。”  秋美人一直心悦着林乘风,但那要命的木娃娃不是她送出的。这个困在深宫中的女子不是木娃娃,是一个有血有肉、会疼会痛的人。  若还怪她,那太苛刻。  “我没有看不起姐姐。”秋蘅看着仿佛随时会碎掉的女子。  她才二十出头的年纪,却犹如一朵将要开败的花。  秋蘅一字字道:“我看不起的是祖父。”  秋美人浑身一震,揽着秋蘅压抑低泣。  等秋美人哭够了,秋蘅低声道:“既然木娃娃不是姐姐送的,那我要再去见一见林乘风。姐姐有话需要我带给他吗?”  秋美人久久沉默,最终摇头:“不用了,我没有话对他说。”  她早就没了对他说什么的资格,那一日都不该抬头看他。  “我知道了。”秋蘅收好木娃娃,走出了宫门。  请收藏本站:。笔趣阁手机版:m.7d681.icu 第116章 去见林乘风 往外走的路上,芳洲左右看看:“姑娘,我们不直接回去吗?”  “先不回去,去找林都头。”  芳洲愣了愣,却没多问。  姑娘找林都头显然不是闲事,多嘴的话平白让姑娘为难。  二人走着走着,突然一侧传来鬼鬼祟祟的声音:“秋六姑娘——”  秋蘅脚步一顿,望向声音来处,就见路旁树后探出一张脸。  “秋六姑娘,这里。”  秋蘅示意芳洲等着,抬脚走了过去。  “崔公子。”  崔二扯出个笑:“这么巧遇到了秋六姑娘。”  秋蘅默了默,点头:“是很巧。崔公子有事吗?”  “也没事……”  “若是无事,那我先走了。”  “哎——”崔二见秋蘅要走,赶紧把那点矜持扔了,“是有点事。”  秋蘅等着崔二往下说。  “那个……我昨日在今上面前说的话,秋六姑娘听到了吧?”  秋蘅:“……”  “听到了。”  崔二涨红了脸,视死如归般说出口:“是真的,我很喜欢你!端午那日把鞠球踢向你后就喜欢了。托媒人去永清伯府提亲也是因为我真心想要娶你当媳妇,不是为了别的……”  不远处的灌木后,薛寒面无表情听着崔二向秋蘅袒露心意。  他发现其行迹鬼祟跟过来,不料听到这些。  阿蘅会怎么回答?  隔着崔二,薛寒只能看到秋蘅一边侧脸,和她丁香色的裙摆。  秋蘅听崔二说完,认真道:“多谢崔公子厚爱,只是我已心有所属,只能辜负崔公子美意了。”  “你还真喜欢那个林乘风?”崔二一脸不服气,“他有什么好的,比你大好多岁的老男人!”  秋蘅险些没忍住笑了,忙压了压唇角:“林都头虽比我大几岁,却正是风华正茂的年纪,且情爱一事本就没有道理可言……崔公子聪敏通透,应该理解的。秋六在此祝崔公子婚事顺遂,早觅佳偶。”  秋蘅说完,对崔二屈了屈膝,转身向等在原处的芳洲走去。  崔二注视着少女离去的背影,嘿嘿一笑:“聪敏通透,秋六说我聪敏通透……”连最疼他的母亲都没这么说过他!  至于父亲——  小畜生,混账东西,王八犊子,败家子……一串听厌了的词飞快闪过,崔二叹口气,小心翼翼迈开腿,却因扯到痛处哎呦了一声。  哪有父亲这样的,他都这么大了,还打他屁股!  “还好没打脸……”崔二庆幸嘀咕了一句,迈开腿走了。  薛寒独立花木旁,耳边回荡着秋蘅的话:我已心有所属……  秋蘅到了马军司侍卫聚集之处,大大方方对面前侍卫行了一礼:“我找林都头,麻烦帮我喊一声。”  那侍卫一眼认出了秋蘅:“你是秋六姑娘!”  没等秋蘅再说什么,藏不住兴奋的年轻侍卫就高喊起来:“林都头,秋六姑娘来找你!”  这话声音不小,听到的众侍卫起着哄,把林乘风推出去。  林乘风能力强,人缘好,二十多岁却一直未成亲,平时本就被同袍们开着玩笑催促过,如今知道了秋六姑娘的存在,自是乐见其成。  “秋六姑娘。”站到秋蘅面前,林乘风脸颊阵阵发热。  这自然不是因同袍们的起哄害羞,而是羞愧。  比起林乘风的不自在,秋蘅就从容多了:“我来找林都头聊聊天。”  “哦,好。”  二人慢慢往前走,芳洲默默跟在后面。  视线开阔的草地处,秋蘅停下来:“林都头,我们在这里坐坐吧。”  林乘风犹豫了一下,在秋蘅身边坐下来。  绿毯般的青草地,夹杂着五颜六色的野花,相邻而坐的二人落入旁人眼里,正是一对璧人。  而实际上,林乘风只感到局促。  “秋六姑娘,昨日……连累你了,林某感激不尽。”沉默片刻后,林乘风开口。  秋蘅开门见山问:“这木娃娃,是林都头雕刻的吗?”  林乘风看一眼秋蘅手中木娃娃,犹如被火星灼了眼睛。  秋蘅等了一会儿,才等到林乘风的回答:“不是。”  这个答案与她推测相符。  “我看这木娃娃是新制的,既然不是林都头雕刻的,那是从何处得来?”林乘风眉头紧锁,没有吭声。  “今日我进宫见了姐姐。”秋蘅注视着林乘风,缓缓道,“姐姐说,这木娃娃不是她送的。”  “什么?”林乘风神色大变。  他再看向那木娃娃,已不再回避,深吸了一口气:“秋六姑娘,你没有哄我?”  秋蘅轻笑:“我昨日既然站出来,如今哄林都头的意义是什么?”  “抱歉,我乍然听到此事,失态了。”  “这些都无关紧要,要紧的是要弄清这木娃娃是谁送给林都头的。”  青草间,少女的声音清冷如泉,令林乘风冷静下来。  “定是虞贵妃使的手段!”林乘风捏紧拳头。  “林都头仔细说说。此事显然与虞贵妃脱不开关系,但这木娃娃是她身边的人送的,还是姐姐身边的人送的,可不一样。”  若是秋美人身边的人,就必须把这人找出来。不然有这么个人在,防不胜防。  林乘风显然也想到了要害,脸色铁青:“秋猎首日意外与荷——秋美人遇见,当日傍晚就有一名宫婢悄悄来见我,说是秋美人送的木娃娃。我……我一时贪念收了下来,过后想想藏到何处都不够稳妥,只能贴身收着……”  他是家中幼子,与荷儿错过后一直不愿说亲,父母也没有逼迫。对他来说,荷儿就是他的妻,数年相思,那一眼后让他如何拒绝她的木娃娃。  “对人性真是了解至深。”秋蘅叹了一声,“这样的话,我另一个疑惑也解开了。”  “什么?”  秋蘅指了指木娃娃的头部:“我还在想,既然是按着姐姐雕刻的木娃娃,为何梳着少女发髻。现在想来,若是这木娃娃云鬓宫装,林都头或许不会收。”  这木娃娃妙就妙在雕刻成了秋美人少女时的样子,才击中了林乘风的软肋,让他的理智占不了上风。  好在天无绝人之路,正因如此,才给了她破局的机会。  请收藏本站:。笔趣阁手机版:m.7d681.icu 第116章 去见林乘风_204 往外走的路上,芳洲左右看看:“姑娘,我们不直接回去吗?”  “先不回去,去找林都头。”  芳洲愣了愣,却没多问。  姑娘找林都头显然不是闲事,多嘴的话平白让姑娘为难。  二人走着走着,突然一侧传来鬼鬼祟祟的声音:“秋六姑娘——”  秋蘅脚步一顿,望向声音来处,就见路旁树后探出一张脸。  “秋六姑娘,这里。”  秋蘅示意芳洲等着,抬脚走了过去。  “崔公子。”  崔二扯出个笑:“这么巧遇到了秋六姑娘。”  秋蘅默了默,点头:“是很巧。崔公子有事吗?”  “也没事……”  “若是无事,那我先走了。”  “哎——”崔二见秋蘅要走,赶紧把那点矜持扔了,“是有点事。”  秋蘅等着崔二往下说。  “那个……我昨日在今上面前说的话,秋六姑娘听到了吧?”  秋蘅:“……”  “听到了。”  崔二涨红了脸,视死如归般说出口:“是真的,我很喜欢你!端午那日把鞠球踢向你后就喜欢了。托媒人去永清伯府提亲也是因为我真心想要娶你当媳妇,不是为了别的……”  不远处的灌木后,薛寒面无表情听着崔二向秋蘅袒露心意。  他发现其行迹鬼祟跟过来,不料听到这些。  阿蘅会怎么回答?  隔着崔二,薛寒只能看到秋蘅一边侧脸,和她丁香色的裙摆。  秋蘅听崔二说完,认真道:“多谢崔公子厚爱,只是我已心有所属,只能辜负崔公子美意了。”  “你还真喜欢那个林乘风?”崔二一脸不服气,“他有什么好的,比你大好多岁的老男人!”  秋蘅险些没忍住笑了,忙压了压唇角:“林都头虽比我大几岁,却正是风华正茂的年纪,且情爱一事本就没有道理可言……崔公子聪敏通透,应该理解的。秋六在此祝崔公子婚事顺遂,早觅佳偶。”  秋蘅说完,对崔二屈了屈膝,转身向等在原处的芳洲走去。  崔二注视着少女离去的背影,嘿嘿一笑:“聪敏通透,秋六说我聪敏通透……”连最疼他的母亲都没这么说过他!  至于父亲——  小畜生,混账东西,王八犊子,败家子……一串听厌了的词飞快闪过,崔二叹口气,小心翼翼迈开腿,却因扯到痛处哎呦了一声。  哪有父亲这样的,他都这么大了,还打他屁股!  “还好没打脸……”崔二庆幸嘀咕了一句,迈开腿走了。  薛寒独立花木旁,耳边回荡着秋蘅的话:我已心有所属……  秋蘅到了马军司侍卫聚集之处,大大方方对面前侍卫行了一礼:“我找林都头,麻烦帮我喊一声。”  那侍卫一眼认出了秋蘅:“你是秋六姑娘!”  没等秋蘅再说什么,藏不住兴奋的年轻侍卫就高喊起来:“林都头,秋六姑娘来找你!”  这话声音不小,听到的众侍卫起着哄,把林乘风推出去。  林乘风能力强,人缘好,二十多岁却一直未成亲,平时本就被同袍们开着玩笑催促过,如今知道了秋六姑娘的存在,自是乐见其成。  “秋六姑娘。”站到秋蘅面前,林乘风脸颊阵阵发热。  这自然不是因同袍们的起哄害羞,而是羞愧。  比起林乘风的不自在,秋蘅就从容多了:“我来找林都头聊聊天。”  “哦,好。”  二人慢慢往前走,芳洲默默跟在后面。  视线开阔的草地处,秋蘅停下来:“林都头,我们在这里坐坐吧。”  林乘风犹豫了一下,在秋蘅身边坐下来。  绿毯般的青草地,夹杂着五颜六色的野花,相邻而坐的二人落入旁人眼里,正是一对璧人。  而实际上,林乘风只感到局促。  “秋六姑娘,昨日……连累你了,林某感激不尽。”沉默片刻后,林乘风开口。  秋蘅开门见山问:“这木娃娃,是林都头雕刻的吗?”  林乘风看一眼秋蘅手中木娃娃,犹如被火星灼了眼睛。  秋蘅等了一会儿,才等到林乘风的回答:“不是。”  这个答案与她推测相符。  “我看这木娃娃是新制的,既然不是林都头雕刻的,那是从何处得来?”林乘风眉头紧锁,没有吭声。  “今日我进宫见了姐姐。”秋蘅注视着林乘风,缓缓道,“姐姐说,这木娃娃不是她送的。”  “什么?”林乘风神色大变。  他再看向那木娃娃,已不再回避,深吸了一口气:“秋六姑娘,你没有哄我?”  秋蘅轻笑:“我昨日既然站出来,如今哄林都头的意义是什么?”  “抱歉,我乍然听到此事,失态了。”  “这些都无关紧要,要紧的是要弄清这木娃娃是谁送给林都头的。”  青草间,少女的声音清冷如泉,令林乘风冷静下来。  “定是虞贵妃使的手段!”林乘风捏紧拳头。  “林都头仔细说说。此事显然与虞贵妃脱不开关系,但这木娃娃是她身边的人送的,还是姐姐身边的人送的,可不一样。”  若是秋美人身边的人,就必须把这人找出来。不然有这么个人在,防不胜防。  林乘风显然也想到了要害,脸色铁青:“秋猎首日意外与荷——秋美人遇见,当日傍晚就有一名宫婢悄悄来见我,说是秋美人送的木娃娃。我……我一时贪念收了下来,过后想想藏到何处都不够稳妥,只能贴身收着……”  他是家中幼子,与荷儿错过后一直不愿说亲,父母也没有逼迫。对他来说,荷儿就是他的妻,数年相思,那一眼后让他如何拒绝她的木娃娃。  “对人性真是了解至深。”秋蘅叹了一声,“这样的话,我另一个疑惑也解开了。”  “什么?”  秋蘅指了指木娃娃的头部:“我还在想,既然是按着姐姐雕刻的木娃娃,为何梳着少女发髻。现在想来,若是这木娃娃云鬓宫装,林都头或许不会收。”  这木娃娃妙就妙在雕刻成了秋美人少女时的样子,才击中了林乘风的软肋,让他的理智占不了上风。  好在天无绝人之路,正因如此,才给了她破局的机会。  请收藏本站:。笔趣阁手机版:m.7d681.icu 第117章 送木娃娃的人 林乘风听完秋蘅的分析,心底生寒,喃喃道:“她过的竟是这样的日子……”  “林都头。”  林乘风回神,看着神色严肃的少女:“秋六姑娘你说。”  “不管你心中如何想,从此之后请谨言慎行,莫要牵连无辜之人。”秋蘅正色道。  秋美人与林乘风之间的感情无论多么令人遗憾、同情,都不是累及无辜的理由。  林乘风面皮一热,冲秋蘅拱手:“秋六姑娘的话,林某铭记于心。”  “林都头说说送木娃娃的宫婢长什么样子,有没有特别之处。”  “那宫婢个头不高,生着一张瓜子脸……”  秋蘅记下,收好木娃娃起身:“那我回去了。”  “秋六姑娘慢走。”  林乘风一回去,就被同伴们围住。  “林都头怎么不送送秋六姑娘?”  “林都头,你这样可不行,那薛大人和崔公子还对秋六姑娘虎视眈眈呢!”  “就是就是,老林你可不要大意啊。”  ……  秋蘅思索着木娃娃的事往回走,被芳洲轻轻拉了拉衣袖:“姑娘,薛大人。”  秋蘅看到站在路旁的薛寒,举步走过去。  “薛大人这么巧。”说完这话,秋蘅不由想到崔二才说了类似的话。  “不是凑巧,我特意等你的。”  秋蘅抿了抿唇,问:“薛大人有事吗?”  “秋六姑娘去找林乘风了?”  “对。”  “为了问清木娃娃的事?”  秋蘅沉默一瞬,仰头看着比她高出半头的少年:“对。还要感谢薛大人昨日站出来解围。”  这话一出,等于默认秋蘅是为了秋美人把麻烦揽了过去。  而这本该是烂在肚子里的话,其中信任令薛寒不觉扬起唇角:“没什么。关于那木娃娃,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吗?”  秋蘅也笑了笑,语气莫名:“薛大人真是热心肠。”  薛寒直觉这话有些不对劲,可又想不出哪里有问题。  “木娃娃的事就不劳烦薛大人了。我看薛公公对薛大人昨日所为不大满意,害薛大人被责骂我会过意不去。”秋蘅说这话时语气温和,薛寒却察觉到了疏远。  那种说不清却又实实在在的感觉,令他不大好受。  仿佛那个夜晚的篝火、草地、萤火虫,只是一场美梦。  “薛大人,我还有事,先走啦。”秋蘅笑容明快,冲薛寒摆摆手。  薛寒目送秋蘅走向芳洲,不知说了什么,芳洲回望一眼,撇了撇嘴转过头去,二人渐行渐远。  薛寒确定,他的感觉没有错。  阿蘅对他疏远了,可信任似乎增加了,这般矛盾是为什么?  没有人可以问,薛寒只能把疑惑压在心里。  宫中,虞贵妃问内侍:“秋六又去见秋美人了?”  得到内侍肯定的回答,虞贵妃嗤笑一声:“这个秋六,还真能拿着鸡毛当令箭。”  她一句话,从此天天进宫来,倒是帮上秋美人的忙了。  张口吃下宫婢递到嘴边的果子,虞贵妃抚了抚指甲。  精心保养的指甲涂着浅浅一层粉,若凑近了闻,便有淡淡幽香萦绕。  “秋美人有这么个妹妹,倒是有福气。”  喂虞贵妃吃果子的宫婢劝道:“娘娘不要为了秋美人不开心。对今上来说娘娘才是心尖上的人,秋美人不过是偶尔贪新鲜的一个玩意儿罢了。”  虞贵妃睨宫婢一眼:“你以为本宫是怕秋美人争宠?呵,她也配。”  “是……”宫婢不敢乱说了,心中却有些疑惑。  贵妃娘娘既然不把秋美人放在眼里,为何会出手呢?  但想想虞贵妃素来喜怒无常,又觉得不奇怪了。  “要说啊,还是秋六有意思,可惜昨日在今上面前闹了那么一出,想要她进宫长久给本宫解闷是不能了。”虞贵妃遗憾叹了口气。  宫婢又忍不住劝了:“奴婢冷眼瞧着,那秋六姑娘可比秋美人能耐得多,不进宫才好。”  “有能耐不才有意思么,不然多乏味。”虞贵妃起身,一手搭在宫婢胳膊上,“伺候本宫沐浴吧。”  秋蘅转日再进宫,不着痕迹打量遇见的每一个宫女,却没发现有与林乘风描述相符的。见到秋美人后屏退伺候的人,秋蘅直接道:“我去见过林乘风,他说木娃娃是一名宫女以姐姐的名义送给他的。那宫女个头不高,生着一张瓜子脸……”  听秋蘅说完,秋美人几乎把手中帕子扯破:“我身边听着有些像的有两人,一个负责跑腿的叫碧玉,一个负责箱笼的叫朱颜。”  仔细想了想,秋美人语气笃定:“那日傍晚我曾叫朱颜开箱笼取过东西。”  那日她毫无准备见到林乘风,心中波澜骤起,难以平静,于是叫朱颜打开箱笼,把压在箱底的一支金簪拿出来疏解愁思。  那支金簪是乘风亲自画的样式打造的,是她多少个觉得熬不过去的日夜的支撑。  “这么说,可能是那个碧玉?”  林乘风是那日傍晚收到的木娃娃,当时朱颜在宫中,自然排除了嫌疑。  “姐姐,让我见见碧玉。”  “好。”  秋美人把郑玉喊进来:“叫碧玉来一趟。”  不多时一名俏丽宫婢走进来,向秋美人行礼:“美人。”  “你去园中折一支绿牡丹,给我六妹带走。”  这绿牡丹其实是绿菊,算是菊中珍品,但在皇家行宫中就不足为奇了。  如今无人不知秋六姑娘前日解了秋美人危机,风波过后秋美人表露出对妹妹的疼爱自是不会惹人怀疑。  碧玉本就是跑腿做杂事的,闻言不疑有他:“是。”  等碧玉退出去,秋蘅立即道:“我去试探一下她。”  秋美人一惊:“六妹——”  这宫中不比宫外,又是刚见到碧玉,这就去试探未免太迅速了,让人毫无心理准备。  “姐姐放心,我有分寸。”  秋蘅离开后,秋美人心中忐忑,忍不住问郑玉:“你说六妹会如何试探碧玉?”  郑玉茫然摇头:“奴婢也想不出,要不奴婢跟去看看?”  “不了,还是等六妹回来吧。”秋美人没同意郑玉的提议,端起茶盏抿了一口。  请收藏本站:。笔趣阁手机版:m.7d681.icu 第117章 送木娃娃的人_206 林乘风听完秋蘅的分析,心底生寒,喃喃道:“她过的竟是这样的日子……”  “林都头。”  林乘风回神,看着神色严肃的少女:“秋六姑娘你说。”  “不管你心中如何想,从此之后请谨言慎行,莫要牵连无辜之人。”秋蘅正色道。  秋美人与林乘风之间的感情无论多么令人遗憾、同情,都不是累及无辜的理由。  林乘风面皮一热,冲秋蘅拱手:“秋六姑娘的话,林某铭记于心。”  “林都头说说送木娃娃的宫婢长什么样子,有没有特别之处。”  “那宫婢个头不高,生着一张瓜子脸……”  秋蘅记下,收好木娃娃起身:“那我回去了。”  “秋六姑娘慢走。”  林乘风一回去,就被同伴们围住。  “林都头怎么不送送秋六姑娘?”  “林都头,你这样可不行,那薛大人和崔公子还对秋六姑娘虎视眈眈呢!”  “就是就是,老林你可不要大意啊。”  ……  秋蘅思索着木娃娃的事往回走,被芳洲轻轻拉了拉衣袖:“姑娘,薛大人。”  秋蘅看到站在路旁的薛寒,举步走过去。  “薛大人这么巧。”说完这话,秋蘅不由想到崔二才说了类似的话。  “不是凑巧,我特意等你的。”  秋蘅抿了抿唇,问:“薛大人有事吗?”  “秋六姑娘去找林乘风了?”  “对。”  “为了问清木娃娃的事?”  秋蘅沉默一瞬,仰头看着比她高出半头的少年:“对。还要感谢薛大人昨日站出来解围。”  这话一出,等于默认秋蘅是为了秋美人把麻烦揽了过去。  而这本该是烂在肚子里的话,其中信任令薛寒不觉扬起唇角:“没什么。关于那木娃娃,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吗?”  秋蘅也笑了笑,语气莫名:“薛大人真是热心肠。”  薛寒直觉这话有些不对劲,可又想不出哪里有问题。  “木娃娃的事就不劳烦薛大人了。我看薛公公对薛大人昨日所为不大满意,害薛大人被责骂我会过意不去。”秋蘅说这话时语气温和,薛寒却察觉到了疏远。  那种说不清却又实实在在的感觉,令他不大好受。  仿佛那个夜晚的篝火、草地、萤火虫,只是一场美梦。  “薛大人,我还有事,先走啦。”秋蘅笑容明快,冲薛寒摆摆手。  薛寒目送秋蘅走向芳洲,不知说了什么,芳洲回望一眼,撇了撇嘴转过头去,二人渐行渐远。  薛寒确定,他的感觉没有错。  阿蘅对他疏远了,可信任似乎增加了,这般矛盾是为什么?  没有人可以问,薛寒只能把疑惑压在心里。  宫中,虞贵妃问内侍:“秋六又去见秋美人了?”  得到内侍肯定的回答,虞贵妃嗤笑一声:“这个秋六,还真能拿着鸡毛当令箭。”  她一句话,从此天天进宫来,倒是帮上秋美人的忙了。  张口吃下宫婢递到嘴边的果子,虞贵妃抚了抚指甲。  精心保养的指甲涂着浅浅一层粉,若凑近了闻,便有淡淡幽香萦绕。  “秋美人有这么个妹妹,倒是有福气。”  喂虞贵妃吃果子的宫婢劝道:“娘娘不要为了秋美人不开心。对今上来说娘娘才是心尖上的人,秋美人不过是偶尔贪新鲜的一个玩意儿罢了。”  虞贵妃睨宫婢一眼:“你以为本宫是怕秋美人争宠?呵,她也配。”  “是……”宫婢不敢乱说了,心中却有些疑惑。  贵妃娘娘既然不把秋美人放在眼里,为何会出手呢?  但想想虞贵妃素来喜怒无常,又觉得不奇怪了。  “要说啊,还是秋六有意思,可惜昨日在今上面前闹了那么一出,想要她进宫长久给本宫解闷是不能了。”虞贵妃遗憾叹了口气。  宫婢又忍不住劝了:“奴婢冷眼瞧着,那秋六姑娘可比秋美人能耐得多,不进宫才好。”  “有能耐不才有意思么,不然多乏味。”虞贵妃起身,一手搭在宫婢胳膊上,“伺候本宫沐浴吧。”  秋蘅转日再进宫,不着痕迹打量遇见的每一个宫女,却没发现有与林乘风描述相符的。见到秋美人后屏退伺候的人,秋蘅直接道:“我去见过林乘风,他说木娃娃是一名宫女以姐姐的名义送给他的。那宫女个头不高,生着一张瓜子脸……”  听秋蘅说完,秋美人几乎把手中帕子扯破:“我身边听着有些像的有两人,一个负责跑腿的叫碧玉,一个负责箱笼的叫朱颜。”  仔细想了想,秋美人语气笃定:“那日傍晚我曾叫朱颜开箱笼取过东西。”  那日她毫无准备见到林乘风,心中波澜骤起,难以平静,于是叫朱颜打开箱笼,把压在箱底的一支金簪拿出来疏解愁思。  那支金簪是乘风亲自画的样式打造的,是她多少个觉得熬不过去的日夜的支撑。  “这么说,可能是那个碧玉?”  林乘风是那日傍晚收到的木娃娃,当时朱颜在宫中,自然排除了嫌疑。  “姐姐,让我见见碧玉。”  “好。”  秋美人把郑玉喊进来:“叫碧玉来一趟。”  不多时一名俏丽宫婢走进来,向秋美人行礼:“美人。”  “你去园中折一支绿牡丹,给我六妹带走。”  这绿牡丹其实是绿菊,算是菊中珍品,但在皇家行宫中就不足为奇了。  如今无人不知秋六姑娘前日解了秋美人危机,风波过后秋美人表露出对妹妹的疼爱自是不会惹人怀疑。  碧玉本就是跑腿做杂事的,闻言不疑有他:“是。”  等碧玉退出去,秋蘅立即道:“我去试探一下她。”  秋美人一惊:“六妹——”  这宫中不比宫外,又是刚见到碧玉,这就去试探未免太迅速了,让人毫无心理准备。  “姐姐放心,我有分寸。”  秋蘅离开后,秋美人心中忐忑,忍不住问郑玉:“你说六妹会如何试探碧玉?”  郑玉茫然摇头:“奴婢也想不出,要不奴婢跟去看看?”  “不了,还是等六妹回来吧。”秋美人没同意郑玉的提议,端起茶盏抿了一口。  请收藏本站:。笔趣阁手机版:m.7d681.icu 第118章 绿菊 园中花团锦簇,争奇斗艳,丝毫未因秋风微寒而减了颜色。  碧玉拿着花剪,走向那丛绿菊。  层层叠叠绽放的花瓣,绿色由浅至深,到花心处浓绿鲜艳,就如碧玉这个名字。  碧玉很喜欢这绿牡丹,欣赏一番后挑了一朵最饱满的,举起剪刀准备剪下来。  一只手从后面伸出,牢牢捂住她的嘴。  碧玉下意识挥动剪刀,却觉手腕一疼,本来在她手中的剪刀抵在了她脖颈上。  “呜呜——”碧玉的呼喊全被堵在了喉咙里,人被拖到花木后。  “别动也别喊,不然这剪刀可不会留情。”  冷冷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骇得碧玉连连点头,可这么一动,剪刀的尖端往内进了一分,疼痛立刻传来。  “呜呜呜——”碧玉不敢再动,眼泪不断往下淌。  捂着她的那只手松开了。  碧玉大口大口呼吸,颤声问:“你,你是谁?”  一直在她身后的人轻笑一声:“才安排你做了事,就问这种傻话?”  碧玉浑身一抖,声音慌乱:“贵妃娘娘饶命,贵妃娘娘饶命!”  这话一出口,秋蘅的心就定了。  诈出来了。  “饶命?事情没成,却有你这么个知情者,你说说怎么让人放心呢?”  “奴婢什么都不会说,求贵妃娘娘放过奴婢吧……”碧玉哽咽着,却不敢有大动作,整个人如秋风中的落叶,绝望无助。  而那抵着她柔嫩脖颈的剪刀却移开了。  碧玉依然不敢动,甚至不敢问什么,恐惧令她抖若筛糠,完全没有逃跑的勇气。  一人从背后缓缓绕至面前。  碧玉瞳孔一缩,震惊出声:“秋六姑娘!怎么,怎么会是你?”  秋蘅一笑:“怎么,不是虞贵妃的人让你失望了?”  “不,不——”碧玉太过震惊,语无伦次。  秋蘅伸手一指:“那朵绿牡丹我看中了,麻烦你把它剪下来,随我去见美人吧。”  低头看着被塞回手中的花剪,碧玉下意识攥紧,眼中闪过杀意。  秋蘅扬眉:“还想杀我不成?我来找你是和美人说过的,而你是伺候美人的宫婢,真要对我下手,尸体藏在何处?对美人如何辩解?还是说你天真以为虞贵妃会护着你?”碧玉越听,脸色越难看。  秋蘅往前迈了一步,语气轻描淡写:“抛开这些,你也没那个力气杀我啊。”  碧玉猛抬头,想到捂住她嘴的那只手,乱七八糟的念头登时熄了,默默走向绿菊,把秋蘅所指的那一朵小心剪下。  秋蘅转身走在前,碧玉捧着绿菊走在后。  她死死盯着前方的背影,神色不断变幻,而那刚摸到剪刀时起的杀意却再升不起来了。  没有人能比她更清楚那只手的力气。这位看似娇娇弱弱的秋六姑娘绝对不一般!  而一个有秘密的人,本身就意味着危险——这是她在宫中多年早就明白的道理。  “美人,六姑娘和碧玉回来了。”  秋美人不由坐直了身体,看向走进来的二人。  秋蘅气定神闲走在前,碧玉捧着绿菊恭敬走在后,怎么看都看不出异常来。  六妹如何试探的?还是没有找到试探的机会?  秋美人心中疑惑,冲秋蘅点点头:“六妹回来了。”  秋蘅往一侧站站,看了碧玉一眼。  碧玉一个激灵,扑通跪下:“美人饶命,是奴婢错了!”  秋美人吃惊扫秋蘅一眼,用力捏着茶盏看向碧玉:“果然是你打着我的名义给林都头送木娃娃的?”  “是,是奴婢……”  “碧玉,我自问待你不薄,你为何这么做?”  “奴婢——”碧玉下意识看向秋蘅。  秋蘅向碧玉伸出手:“把绿牡丹给我拿着吧。”  碧玉看着那只手缩了一下身体,颤巍巍把绿菊递过去,便见那举着绿菊的少女冲她莞尔一笑。  碧玉跪趴在地,带着哭腔道:“奴婢是被逼的。贵妃娘娘身边的姑姑找到奴婢,要奴婢把那木娃娃送给林都头……奴婢不敢不听啊,那是贵妃娘娘!”  秋美人一手按着椅子扶手,咬牙问:“你是什么时候与虞贵妃的人搭上的?”  碧玉忙摇头:“以前从未有过来往,就木娃娃这次——”  秋美人闭了闭眼,被无力感淹没:“一找上你,你就答应了。”  “奴婢对不住美人,可奴婢若不答应,性命不保。奴婢……奴婢只是想活下去……”秋美人沉默半晌,摆摆手:“你先退下吧。郑玉,看好她。”  “是。”郑玉把碧玉带了出去。  秋美人冲秋蘅苦笑:“六妹你看到了吧,在这宫中无人能对抗虞贵妃。她不需要如何经营,要用人的时候只要拿出贵妃的名头,就不敢不从命。”  秋蘅想到后世对虞贵妃“妖妃”的评价,有了更真切的感受。  “我只是想不通,我在虞贵妃面前从来恭敬,她为何下此毒手。”  “是因为姐姐能来秋猎吗?”  秋美人迟疑摇头:“今上虽独宠虞贵妃,时而也会看一看其他嫔妃,虞贵妃对此似乎并不在意。”  “会不会是姐姐有得罪虞贵妃之处,却不自知?”  秋美人努力思索,依然没有头绪:“以我的位份,没有多少和虞贵妃打交道的机会。”  “若不是因为姐姐——”秋蘅蹙眉,回忆着记载中关于秋美人和林乘风的结局。  没有对秋美人的记载,与林乘风有关的倒是有:林将军因幼子获罪,大夏折损一员将才。  秋蘅心中一惊,对这场本以为因后宫嫔妃争风弄出的阴谋有了新猜测:莫非虞贵妃针对的不是秋美人,而是林将军!  这个猜测太突然,太离奇,冷静如秋蘅一时都有些不敢相信。  “六妹别想了。虞贵妃喜怒无常,行事莫测,她不喜一个人根本无需理由。”  秋蘅定了定神,没有把这个猜测说出来。  倘若猜错了,没有说出来的必要。若是猜对了,以秋美人与虞贵妃的悬殊差距,知道了反是秋美人的催命符。  “六妹是怎么让碧玉开口的?”  “我诈她的,没想到她沉不住气,一诈就交代了。”  秋蘅没有问秋美人如何处置碧玉,心事重重向宫外走去。  请收藏本站:。笔趣阁手机版:m.7d681.icu 第118章 绿菊_208 园中花团锦簇,争奇斗艳,丝毫未因秋风微寒而减了颜色。  碧玉拿着花剪,走向那丛绿菊。  层层叠叠绽放的花瓣,绿色由浅至深,到花心处浓绿鲜艳,就如碧玉这个名字。  碧玉很喜欢这绿牡丹,欣赏一番后挑了一朵最饱满的,举起剪刀准备剪下来。  一只手从后面伸出,牢牢捂住她的嘴。  碧玉下意识挥动剪刀,却觉手腕一疼,本来在她手中的剪刀抵在了她脖颈上。  “呜呜——”碧玉的呼喊全被堵在了喉咙里,人被拖到花木后。  “别动也别喊,不然这剪刀可不会留情。”  冷冷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骇得碧玉连连点头,可这么一动,剪刀的尖端往内进了一分,疼痛立刻传来。  “呜呜呜——”碧玉不敢再动,眼泪不断往下淌。  捂着她的那只手松开了。  碧玉大口大口呼吸,颤声问:“你,你是谁?”  一直在她身后的人轻笑一声:“才安排你做了事,就问这种傻话?”  碧玉浑身一抖,声音慌乱:“贵妃娘娘饶命,贵妃娘娘饶命!”  这话一出口,秋蘅的心就定了。  诈出来了。  “饶命?事情没成,却有你这么个知情者,你说说怎么让人放心呢?”  “奴婢什么都不会说,求贵妃娘娘放过奴婢吧……”碧玉哽咽着,却不敢有大动作,整个人如秋风中的落叶,绝望无助。  而那抵着她柔嫩脖颈的剪刀却移开了。  碧玉依然不敢动,甚至不敢问什么,恐惧令她抖若筛糠,完全没有逃跑的勇气。  一人从背后缓缓绕至面前。  碧玉瞳孔一缩,震惊出声:“秋六姑娘!怎么,怎么会是你?”  秋蘅一笑:“怎么,不是虞贵妃的人让你失望了?”  “不,不——”碧玉太过震惊,语无伦次。  秋蘅伸手一指:“那朵绿牡丹我看中了,麻烦你把它剪下来,随我去见美人吧。”  低头看着被塞回手中的花剪,碧玉下意识攥紧,眼中闪过杀意。  秋蘅扬眉:“还想杀我不成?我来找你是和美人说过的,而你是伺候美人的宫婢,真要对我下手,尸体藏在何处?对美人如何辩解?还是说你天真以为虞贵妃会护着你?”碧玉越听,脸色越难看。  秋蘅往前迈了一步,语气轻描淡写:“抛开这些,你也没那个力气杀我啊。”  碧玉猛抬头,想到捂住她嘴的那只手,乱七八糟的念头登时熄了,默默走向绿菊,把秋蘅所指的那一朵小心剪下。  秋蘅转身走在前,碧玉捧着绿菊走在后。  她死死盯着前方的背影,神色不断变幻,而那刚摸到剪刀时起的杀意却再升不起来了。  没有人能比她更清楚那只手的力气。这位看似娇娇弱弱的秋六姑娘绝对不一般!  而一个有秘密的人,本身就意味着危险——这是她在宫中多年早就明白的道理。  “美人,六姑娘和碧玉回来了。”  秋美人不由坐直了身体,看向走进来的二人。  秋蘅气定神闲走在前,碧玉捧着绿菊恭敬走在后,怎么看都看不出异常来。  六妹如何试探的?还是没有找到试探的机会?  秋美人心中疑惑,冲秋蘅点点头:“六妹回来了。”  秋蘅往一侧站站,看了碧玉一眼。  碧玉一个激灵,扑通跪下:“美人饶命,是奴婢错了!”  秋美人吃惊扫秋蘅一眼,用力捏着茶盏看向碧玉:“果然是你打着我的名义给林都头送木娃娃的?”  “是,是奴婢……”  “碧玉,我自问待你不薄,你为何这么做?”  “奴婢——”碧玉下意识看向秋蘅。  秋蘅向碧玉伸出手:“把绿牡丹给我拿着吧。”  碧玉看着那只手缩了一下身体,颤巍巍把绿菊递过去,便见那举着绿菊的少女冲她莞尔一笑。  碧玉跪趴在地,带着哭腔道:“奴婢是被逼的。贵妃娘娘身边的姑姑找到奴婢,要奴婢把那木娃娃送给林都头……奴婢不敢不听啊,那是贵妃娘娘!”  秋美人一手按着椅子扶手,咬牙问:“你是什么时候与虞贵妃的人搭上的?”  碧玉忙摇头:“以前从未有过来往,就木娃娃这次——”  秋美人闭了闭眼,被无力感淹没:“一找上你,你就答应了。”  “奴婢对不住美人,可奴婢若不答应,性命不保。奴婢……奴婢只是想活下去……”秋美人沉默半晌,摆摆手:“你先退下吧。郑玉,看好她。”  “是。”郑玉把碧玉带了出去。  秋美人冲秋蘅苦笑:“六妹你看到了吧,在这宫中无人能对抗虞贵妃。她不需要如何经营,要用人的时候只要拿出贵妃的名头,就不敢不从命。”  秋蘅想到后世对虞贵妃“妖妃”的评价,有了更真切的感受。  “我只是想不通,我在虞贵妃面前从来恭敬,她为何下此毒手。”  “是因为姐姐能来秋猎吗?”  秋美人迟疑摇头:“今上虽独宠虞贵妃,时而也会看一看其他嫔妃,虞贵妃对此似乎并不在意。”  “会不会是姐姐有得罪虞贵妃之处,却不自知?”  秋美人努力思索,依然没有头绪:“以我的位份,没有多少和虞贵妃打交道的机会。”  “若不是因为姐姐——”秋蘅蹙眉,回忆着记载中关于秋美人和林乘风的结局。  没有对秋美人的记载,与林乘风有关的倒是有:林将军因幼子获罪,大夏折损一员将才。  秋蘅心中一惊,对这场本以为因后宫嫔妃争风弄出的阴谋有了新猜测:莫非虞贵妃针对的不是秋美人,而是林将军!  这个猜测太突然,太离奇,冷静如秋蘅一时都有些不敢相信。  “六妹别想了。虞贵妃喜怒无常,行事莫测,她不喜一个人根本无需理由。”  秋蘅定了定神,没有把这个猜测说出来。  倘若猜错了,没有说出来的必要。若是猜对了,以秋美人与虞贵妃的悬殊差距,知道了反是秋美人的催命符。  “六妹是怎么让碧玉开口的?”  “我诈她的,没想到她沉不住气,一诈就交代了。”  秋蘅没有问秋美人如何处置碧玉,心事重重向宫外走去。  请收藏本站:。笔趣阁手机版:m.7d681.icu 第119章 遇太子 “咳——”  听到提醒声,秋蘅抬头,看到了头束玉冠的太子。  “臣女见过太子殿下。”  太子打量秋蘅的目光藏着好奇:“你是秋六姑娘?”  “臣女正是。”  “不必多礼。秋六姑娘为了救容宁孤身引熊,吾十分佩服。”  “太子殿下谬赞。”  太子还想说什么,一旁内侍小声提醒:“殿下——”  太子只好摆出严肃表情,淡淡道:“秋六姑娘自去忙吧。”  “臣女告退。”  太子抬脚往内走,内侍走在一侧,小声道:“殿下,那位秋六姑娘风头太过,还引来三位男子相争——”  太子皱眉:“吾看秋六姑娘眼神清正,所为也令人钦佩,莫要胡乱嚼舌。”  内侍还想说什么,但见太子脸色微沉,识趣没有再说:“是。”  秋蘅回到住处,喊来芳洲:“做些红豆糕吧。”  芳洲笑呵呵道:“自打来了这边就没做过,我猜着姑娘该想吃了,昨日就泡了红豆。”  秋蘅没有瞒着芳洲:“多做一些,我给薛大人送去。”  芳洲唇边笑意一滞:“姑娘还给薛大人送红豆糕啊?他那个养父刻薄无礼,想想就生气。”  “求人帮忙,不好空着手去。”  芳洲一听是找薛寒帮忙,点点头进了厨房。  秋蘅拎着热乎乎的红豆糕去找薛寒,半路遇到了方蕊为首的数名贵女。  “秋六姑娘又准备给谁送吃食呢?”成素素瞟一眼秋蘅手中食盒,讥笑着问。  秋蘅笑笑:“成姑娘这么关心我给谁送吃食,是因为吃不着难受吗?”  “笑话,我什么没吃过,稀罕你那些粗鄙吃食。”成素素挑眉冷笑,“我是好奇,秋六姑娘又借着这些破烂吃食打算讨哪个男人欢心?林都头,崔公子,还是薛大人?”  这话一出,其他贵女纷纷掩口轻笑。  “秋六姑娘不需要讨谁欢心。”一道声音突然响起。  众女闻声望去,就见一身玄色猎装的薛寒走了过来。  “薛大人。”众女忍着尴尬行礼。  薛寒有官职在身,背后靠山也硬,成素素虽不情愿,也不得不敷衍屈了屈膝:“薛大人。”薛寒神色淡漠看着她,把话说完:“好让成姑娘知道,秋六姑娘不需要讨薛某欢心,是薛某正在努力赢得秋六姑娘芳心。”  成素素被怼得脸色难看,冷哼一声:“薛大人对我一个姑娘家说这些做什么?”  薛寒定定看她一眼,淡淡道:“薛某倒是不喜和不熟的姑娘说话,奈何成姑娘对秋六姑娘胡说八道,拖薛某追求佳人的后腿。”  “你们真是——”成素素伸出手指着薛寒。  薛寒眼神一冷:“如何?”  “素素。”方蕊喊了一声。  成素素沉着脸回到方蕊身边。  薛寒冲秋蘅一笑:“秋六姑娘,我们走吧。”  “好。”  死死盯着并肩离去的二人背影,成素素气个半死:“怎么有这么不知羞耻的人!”  “好了,素素。”方蕊望着秋蘅远去的背影,声音也冷,“薛寒行事素来肆意,没必要招惹他给自己找难堪。”  “我自然知道,我是气不过秋六,她一个乡下来的野丫头凭什么风风光光压我们一头,倒显得咱们这些人平庸了。”  这话令众女脸色都有些不好看。  与方蕊、成素素玩在一起的贵女皆是心高气傲的,对家世差得多的人本就不屑理会,压到头上难免心生厌恶。  “行了,你也说她一个乡下来的野丫头,就算引得男人相争又如何?就说薛寒,真到谈婚论嫁之时首先就过不去他养父那一关。”  方蕊拂了拂衣裙上不存在的尘土,举步往前:“也就是在这天高地广的地方让她有机会出出风头,等回到京城往宅子里一关,不还是灰扑扑的麻雀一只。”  成素素这才好受些:“蕊儿说得是,就是气不过她那日使诈赢了我。”  “急什么,总有机会找回来的,来日方长。”  秋蘅与薛寒走到开阔处停下。  “刚刚多有冒犯,还望秋六姑娘见谅。”没了成素素那些人在,薛寒的淡定自若也没了,想到亲口说出的那些话就耳根发热。  “薛大人也是为我出头,该是我谢薛大人才是。”秋蘅福了福,把食盒递过去,“给薛大人带了红豆糕。”薛寒不觉弯唇:“秋六姑娘是去找我吗?”  秋蘅大大方方承认:“是,没想到半路能遇到。”  薛寒把食盒接过:“秋六姑娘找我有事?”  还是单纯来送点心——  “想请薛大人帮个忙。”秋蘅脸皮厚,并不为昨日才说不必劳烦薛大人而脸红。  是她想岔了,有需要时就该多多找薛寒帮忙,找任何能帮得上忙的人帮忙。倘若她没能成事,常见到的这些人大多会死。  “秋六姑娘请说。”  “薛大人对虞贵妃了解多少?”秋蘅压低声音问。  “虞贵妃——”薛寒慢慢摇头,“我对后宫嫔妃了解不多。”  那不是皇城司该伸手的地方。  可秋蘅问了,他就尽量多说两句:“虞贵妃民女出身,是今上出游时遇到的,一入宫就得了泼天恩宠,数年来盛宠不衰。”  “今上为何如此宠爱虞贵妃呢?”  薛寒被这话问住了,寻思半天,迟疑道:“虞贵妃美貌出众。”  “单单凭长得美吗?”秋蘅沉吟。  “哦,自然不是所有人只看美色,今上可能是这样——”薛寒有些说不下去了。  秋蘅好笑看他一眼。  薛寒倒是什么话都敢说。  “那薛大人知不知道,虞贵妃与林家有什么恩怨?”  “林家?”薛寒愣了一下,神色变得郑重,“秋六姑娘是怀疑虞贵妃与林家有矛盾,才会用木娃娃陷害秋美人和林乘风?”  “只是猜测,所以才来问问薛大人。”秋蘅坦诚道。  薛寒看着秋蘅的目光变得深邃。  虞贵妃宠冠后宫,秋美人新得宠,木娃娃的事就是他也只会往嫔妃争宠上想。秋六姑娘这样另辟蹊径的猜测,常人实难想到。  “我查查看。”  “多谢薛大人,等你的消息。”  “成素素她们若再寻秋六姑娘麻烦——”  秋蘅不以为意摆摆手:“薛大人不必为此费神。”  薛寒扬唇:“好,我知道了。”  请收藏本站:。笔趣阁手机版:m.7d681.icu 第119章 遇太子_210 “咳——”  听到提醒声,秋蘅抬头,看到了头束玉冠的太子。  “臣女见过太子殿下。”  太子打量秋蘅的目光藏着好奇:“你是秋六姑娘?”  “臣女正是。”  “不必多礼。秋六姑娘为了救容宁孤身引熊,吾十分佩服。”  “太子殿下谬赞。”  太子还想说什么,一旁内侍小声提醒:“殿下——”  太子只好摆出严肃表情,淡淡道:“秋六姑娘自去忙吧。”  “臣女告退。”  太子抬脚往内走,内侍走在一侧,小声道:“殿下,那位秋六姑娘风头太过,还引来三位男子相争——”  太子皱眉:“吾看秋六姑娘眼神清正,所为也令人钦佩,莫要胡乱嚼舌。”  内侍还想说什么,但见太子脸色微沉,识趣没有再说:“是。”  秋蘅回到住处,喊来芳洲:“做些红豆糕吧。”  芳洲笑呵呵道:“自打来了这边就没做过,我猜着姑娘该想吃了,昨日就泡了红豆。”  秋蘅没有瞒着芳洲:“多做一些,我给薛大人送去。”  芳洲唇边笑意一滞:“姑娘还给薛大人送红豆糕啊?他那个养父刻薄无礼,想想就生气。”  “求人帮忙,不好空着手去。”  芳洲一听是找薛寒帮忙,点点头进了厨房。  秋蘅拎着热乎乎的红豆糕去找薛寒,半路遇到了方蕊为首的数名贵女。  “秋六姑娘又准备给谁送吃食呢?”成素素瞟一眼秋蘅手中食盒,讥笑着问。  秋蘅笑笑:“成姑娘这么关心我给谁送吃食,是因为吃不着难受吗?”  “笑话,我什么没吃过,稀罕你那些粗鄙吃食。”成素素挑眉冷笑,“我是好奇,秋六姑娘又借着这些破烂吃食打算讨哪个男人欢心?林都头,崔公子,还是薛大人?”  这话一出,其他贵女纷纷掩口轻笑。  “秋六姑娘不需要讨谁欢心。”一道声音突然响起。  众女闻声望去,就见一身玄色猎装的薛寒走了过来。  “薛大人。”众女忍着尴尬行礼。  薛寒有官职在身,背后靠山也硬,成素素虽不情愿,也不得不敷衍屈了屈膝:“薛大人。”薛寒神色淡漠看着她,把话说完:“好让成姑娘知道,秋六姑娘不需要讨薛某欢心,是薛某正在努力赢得秋六姑娘芳心。”  成素素被怼得脸色难看,冷哼一声:“薛大人对我一个姑娘家说这些做什么?”  薛寒定定看她一眼,淡淡道:“薛某倒是不喜和不熟的姑娘说话,奈何成姑娘对秋六姑娘胡说八道,拖薛某追求佳人的后腿。”  “你们真是——”成素素伸出手指着薛寒。  薛寒眼神一冷:“如何?”  “素素。”方蕊喊了一声。  成素素沉着脸回到方蕊身边。  薛寒冲秋蘅一笑:“秋六姑娘,我们走吧。”  “好。”  死死盯着并肩离去的二人背影,成素素气个半死:“怎么有这么不知羞耻的人!”  “好了,素素。”方蕊望着秋蘅远去的背影,声音也冷,“薛寒行事素来肆意,没必要招惹他给自己找难堪。”  “我自然知道,我是气不过秋六,她一个乡下来的野丫头凭什么风风光光压我们一头,倒显得咱们这些人平庸了。”  这话令众女脸色都有些不好看。  与方蕊、成素素玩在一起的贵女皆是心高气傲的,对家世差得多的人本就不屑理会,压到头上难免心生厌恶。  “行了,你也说她一个乡下来的野丫头,就算引得男人相争又如何?就说薛寒,真到谈婚论嫁之时首先就过不去他养父那一关。”  方蕊拂了拂衣裙上不存在的尘土,举步往前:“也就是在这天高地广的地方让她有机会出出风头,等回到京城往宅子里一关,不还是灰扑扑的麻雀一只。”  成素素这才好受些:“蕊儿说得是,就是气不过她那日使诈赢了我。”  “急什么,总有机会找回来的,来日方长。”  秋蘅与薛寒走到开阔处停下。  “刚刚多有冒犯,还望秋六姑娘见谅。”没了成素素那些人在,薛寒的淡定自若也没了,想到亲口说出的那些话就耳根发热。  “薛大人也是为我出头,该是我谢薛大人才是。”秋蘅福了福,把食盒递过去,“给薛大人带了红豆糕。”薛寒不觉弯唇:“秋六姑娘是去找我吗?”  秋蘅大大方方承认:“是,没想到半路能遇到。”  薛寒把食盒接过:“秋六姑娘找我有事?”  还是单纯来送点心——  “想请薛大人帮个忙。”秋蘅脸皮厚,并不为昨日才说不必劳烦薛大人而脸红。  是她想岔了,有需要时就该多多找薛寒帮忙,找任何能帮得上忙的人帮忙。倘若她没能成事,常见到的这些人大多会死。  “秋六姑娘请说。”  “薛大人对虞贵妃了解多少?”秋蘅压低声音问。  “虞贵妃——”薛寒慢慢摇头,“我对后宫嫔妃了解不多。”  那不是皇城司该伸手的地方。  可秋蘅问了,他就尽量多说两句:“虞贵妃民女出身,是今上出游时遇到的,一入宫就得了泼天恩宠,数年来盛宠不衰。”  “今上为何如此宠爱虞贵妃呢?”  薛寒被这话问住了,寻思半天,迟疑道:“虞贵妃美貌出众。”  “单单凭长得美吗?”秋蘅沉吟。  “哦,自然不是所有人只看美色,今上可能是这样——”薛寒有些说不下去了。  秋蘅好笑看他一眼。  薛寒倒是什么话都敢说。  “那薛大人知不知道,虞贵妃与林家有什么恩怨?”  “林家?”薛寒愣了一下,神色变得郑重,“秋六姑娘是怀疑虞贵妃与林家有矛盾,才会用木娃娃陷害秋美人和林乘风?”  “只是猜测,所以才来问问薛大人。”秋蘅坦诚道。  薛寒看着秋蘅的目光变得深邃。  虞贵妃宠冠后宫,秋美人新得宠,木娃娃的事就是他也只会往嫔妃争宠上想。秋六姑娘这样另辟蹊径的猜测,常人实难想到。  “我查查看。”  “多谢薛大人,等你的消息。”  “成素素她们若再寻秋六姑娘麻烦——”  秋蘅不以为意摆摆手:“薛大人不必为此费神。”  薛寒扬唇:“好,我知道了。”  请收藏本站:。笔趣阁手机版:m.7d681.icu 第120章 摘星楼 秋蘅转日去见秋美人,看到了守在外头的碧玉。  “秋六姑娘。”再见到秋蘅,碧玉发自内心的害怕,恭恭敬敬行了一礼。  秋蘅微微颔首,走了进去。  并不知道碧玉犯了什么事的宫婢笑着打趣:“碧玉,我怎么觉着你对六姑娘比对美人还恭敬呢。”  碧玉脸色微变:“哪有!”  宫婢诧异看着碧玉:“开个玩笑啦,反应这么大干嘛。”  “不要议论贵人们了。”碧玉敷衍过去。  “六妹来了。”秋美人见秋蘅进来,露出笑意。  秋蘅看到桌几上摆着鲜果和点心,就听秋美人道:“六妹尝尝宫中的点心。郑玉,你们下去吧。”  秋蘅没有推辞,随手拿起一块点心品尝,不由多看一眼。  做成菊花样式的点心十分精致,引起秋蘅注意的却是味道。  这菊花酥让她吃出了熟悉的感觉,和芳洲很久以前做过的差不多。  嗯,她家芳洲做的更好吃一些。  “六妹可还吃着习惯?”  秋蘅笑道:“出自御厨之手的点心怎么会吃不惯,沾姐姐的光才能吃到。”  “是我沾六妹的光。”秋美人突然冲秋蘅深施一礼。  秋蘅怔了一下,把秋美人扶起:“姐姐不必如此。”  秋美人紧握秋蘅的手,眼中红血丝显见昨夜未睡好:“这一劫全仗六妹才渡过。若是没有六妹,我这条命不算什么,祸及秋、林两家,我就是万死也难赎罪。”  她恨祖父和双亲,可还有疼爱她的祖母,无辜的弟弟妹妹们。  而乘风是她放在心尖上的人,她希望他能再遇良缘,儿孙满堂,而不是因她毁了前程性命。  “姐姐也不要全往自己身上揽,你并没有做出格的事。”  如果说悄悄看一眼心上人也是罪过,要拿命来抵,那定是这个世道错了。  “只是虞贵妃气势滔天,行事又难以捉摸,姐姐以后少出现在她眼前。”  “我知道。”秋美人主动提起碧玉,“就是怕引起虞贵妃猜疑,我没有动碧玉。碧玉晓得其中厉害,不会把暴露的事说出去的。”告别秋美人,送秋蘅出去的还是郑玉。  “郑公公,太子住在何处啊?”走在路上,秋蘅以闲话家常的语气问。  “太子殿下住在东南边的院子。”郑玉随手指了指,眼中带出不解。  秋蘅笑着解释:“我昨日出宫,遇到了太子殿下,好奇问问。”  郑玉提到太子也不觉嘴角含笑:“太子殿下待人和善,但毕竟是储君,六姑娘以后若再遇到还是谨言慎行。”  “多谢郑公公提点。郑公公留步吧,每日都来,这路早就走熟了。”  “那六姑娘慢走。”  与郑玉分开,秋蘅环视四周迅速规划一番,避开人摸到了太子住处。  摘星楼——秋蘅抬头望着比其他屋舍要高的那处楼阁。  书上记载,大火蔓延时太子困于摘星楼,而非寝室,因而耽误了救援,被薛寒背出来时已经去了,薛寒则因救太子毁了容。  这场大火不是单纯一场火,而是大夏命运的岔路口。  而大火发生的时间,就是明晚。  “秋六姑娘?”带着疑惑的声音传来。  秋蘅转身,丝毫没有被抓包的尴尬,淡定向太子施了一礼:“臣女秋蘅,见过太子殿下。”  “秋六姑娘不必多礼,你怎么会在此处?”  秋蘅脸不红气不喘:“臣女迷路了,不知怎么就走到了这里。”  “原来是这样。”太子吩咐身边宫人,“送秋六姑娘出去。”  “多谢太子殿下,臣女告退。”  等秋蘅随着宫人走远,内侍忍不住道:“殿下,那秋六姑娘该不会是故意走到您的住处,好与您偶遇吧?”  “不要胡乱猜测。”  “可也太巧了,昨日遇见您,今日就跑到您住处来了。依奴婢看,她就是心怀不轨,妄图——”  “妄图什么?”  察觉太子语气冷淡,内侍讪讪住嘴。  太子不悦看着内侍:“不说秋六姑娘如何。刘棋,在你心里吾难道是见到年轻女子就迈不开腿的人?”  内侍忙低头:“是奴婢多嘴了,求殿下恕罪。”  “以后莫要随便议论小姑娘。”“是。”  太子警告过内侍,心中却存了疑惑。  他虽不认同内侍的话,可秋六姑娘给他的感觉确实有些奇怪。  她看着他的眼神,不是寻常贵女看储君的眼神。可若深究,又道不分明。  秋蘅等到下午,去找薛寒。  虞贵妃的事可以慢慢查,太子这边等不得了。而太子这事不能过早透露,今日最合适。  “秋六姑娘,出什么事了吗?”看着提着裙角跑来的秋蘅,胡四吃惊问。  在他印象里,红豆糕一直从容自若,从没见过这般慌乱。  “我找薛大人,劳烦,劳烦胡指挥喊一下!”  “好好,你别急,别急啊,我这就去喊我们大人。”  胡四飞奔去找薛寒,一见到人就喊:“大人,不好了!”  “什么不好了?”薛寒淡淡问。  “秋六姑娘好像出事了——”  胡四话未说完,就见刚刚还一脸淡定的少年从身边冲了出去。  “大人也太急了。”胡四摸摸脸,也赶紧走了出去。  秋蘅站在路边树下,看到匆匆跑来的少年。  “薛大人。”她喊了一声。  薛寒定定神,很快来到秋蘅身边,上下打量她:“出什么事了?”  一只手伸出,拽住少年衣袖:“薛大人——”  薛寒心一沉。  那只手拽的仿佛不是他的衣袖,而是他的心,他听到自己强压着心慌的声音:“秋六姑娘,你别怕,有什么事和我说。”  “去湖边说吧。”秋蘅的声音掩不住惶恐。  薛寒一颗心越发沉了,语气却更加冷静:“好,别急。”  胡四跑出来,眼巴巴望着二人一起走了,陷入了纠结:要不要跟上去呢?  山林中的小湖如一面明镜,闪烁着粼粼波光。几只悠闲饮水的小兽听到声响,纷纷逃走。  秋蘅在湖边站定,脸色苍白。  “是旧疾犯了吗?”  眼前澄澈湖水提醒了薛寒,秋六姑娘曾挨过雷劈,落下了怪病。  请收藏本站:。笔趣阁手机版:m.7d681.icu 第120章 摘星楼_212 秋蘅转日去见秋美人,看到了守在外头的碧玉。  “秋六姑娘。”再见到秋蘅,碧玉发自内心的害怕,恭恭敬敬行了一礼。  秋蘅微微颔首,走了进去。  并不知道碧玉犯了什么事的宫婢笑着打趣:“碧玉,我怎么觉着你对六姑娘比对美人还恭敬呢。”  碧玉脸色微变:“哪有!”  宫婢诧异看着碧玉:“开个玩笑啦,反应这么大干嘛。”  “不要议论贵人们了。”碧玉敷衍过去。  “六妹来了。”秋美人见秋蘅进来,露出笑意。  秋蘅看到桌几上摆着鲜果和点心,就听秋美人道:“六妹尝尝宫中的点心。郑玉,你们下去吧。”  秋蘅没有推辞,随手拿起一块点心品尝,不由多看一眼。  做成菊花样式的点心十分精致,引起秋蘅注意的却是味道。  这菊花酥让她吃出了熟悉的感觉,和芳洲很久以前做过的差不多。  嗯,她家芳洲做的更好吃一些。  “六妹可还吃着习惯?”  秋蘅笑道:“出自御厨之手的点心怎么会吃不惯,沾姐姐的光才能吃到。”  “是我沾六妹的光。”秋美人突然冲秋蘅深施一礼。  秋蘅怔了一下,把秋美人扶起:“姐姐不必如此。”  秋美人紧握秋蘅的手,眼中红血丝显见昨夜未睡好:“这一劫全仗六妹才渡过。若是没有六妹,我这条命不算什么,祸及秋、林两家,我就是万死也难赎罪。”  她恨祖父和双亲,可还有疼爱她的祖母,无辜的弟弟妹妹们。  而乘风是她放在心尖上的人,她希望他能再遇良缘,儿孙满堂,而不是因她毁了前程性命。  “姐姐也不要全往自己身上揽,你并没有做出格的事。”  如果说悄悄看一眼心上人也是罪过,要拿命来抵,那定是这个世道错了。  “只是虞贵妃气势滔天,行事又难以捉摸,姐姐以后少出现在她眼前。”  “我知道。”秋美人主动提起碧玉,“就是怕引起虞贵妃猜疑,我没有动碧玉。碧玉晓得其中厉害,不会把暴露的事说出去的。”告别秋美人,送秋蘅出去的还是郑玉。  “郑公公,太子住在何处啊?”走在路上,秋蘅以闲话家常的语气问。  “太子殿下住在东南边的院子。”郑玉随手指了指,眼中带出不解。  秋蘅笑着解释:“我昨日出宫,遇到了太子殿下,好奇问问。”  郑玉提到太子也不觉嘴角含笑:“太子殿下待人和善,但毕竟是储君,六姑娘以后若再遇到还是谨言慎行。”  “多谢郑公公提点。郑公公留步吧,每日都来,这路早就走熟了。”  “那六姑娘慢走。”  与郑玉分开,秋蘅环视四周迅速规划一番,避开人摸到了太子住处。  摘星楼——秋蘅抬头望着比其他屋舍要高的那处楼阁。  书上记载,大火蔓延时太子困于摘星楼,而非寝室,因而耽误了救援,被薛寒背出来时已经去了,薛寒则因救太子毁了容。  这场大火不是单纯一场火,而是大夏命运的岔路口。  而大火发生的时间,就是明晚。  “秋六姑娘?”带着疑惑的声音传来。  秋蘅转身,丝毫没有被抓包的尴尬,淡定向太子施了一礼:“臣女秋蘅,见过太子殿下。”  “秋六姑娘不必多礼,你怎么会在此处?”  秋蘅脸不红气不喘:“臣女迷路了,不知怎么就走到了这里。”  “原来是这样。”太子吩咐身边宫人,“送秋六姑娘出去。”  “多谢太子殿下,臣女告退。”  等秋蘅随着宫人走远,内侍忍不住道:“殿下,那秋六姑娘该不会是故意走到您的住处,好与您偶遇吧?”  “不要胡乱猜测。”  “可也太巧了,昨日遇见您,今日就跑到您住处来了。依奴婢看,她就是心怀不轨,妄图——”  “妄图什么?”  察觉太子语气冷淡,内侍讪讪住嘴。  太子不悦看着内侍:“不说秋六姑娘如何。刘棋,在你心里吾难道是见到年轻女子就迈不开腿的人?”  内侍忙低头:“是奴婢多嘴了,求殿下恕罪。”  “以后莫要随便议论小姑娘。”“是。”  太子警告过内侍,心中却存了疑惑。  他虽不认同内侍的话,可秋六姑娘给他的感觉确实有些奇怪。  她看着他的眼神,不是寻常贵女看储君的眼神。可若深究,又道不分明。  秋蘅等到下午,去找薛寒。  虞贵妃的事可以慢慢查,太子这边等不得了。而太子这事不能过早透露,今日最合适。  “秋六姑娘,出什么事了吗?”看着提着裙角跑来的秋蘅,胡四吃惊问。  在他印象里,红豆糕一直从容自若,从没见过这般慌乱。  “我找薛大人,劳烦,劳烦胡指挥喊一下!”  “好好,你别急,别急啊,我这就去喊我们大人。”  胡四飞奔去找薛寒,一见到人就喊:“大人,不好了!”  “什么不好了?”薛寒淡淡问。  “秋六姑娘好像出事了——”  胡四话未说完,就见刚刚还一脸淡定的少年从身边冲了出去。  “大人也太急了。”胡四摸摸脸,也赶紧走了出去。  秋蘅站在路边树下,看到匆匆跑来的少年。  “薛大人。”她喊了一声。  薛寒定定神,很快来到秋蘅身边,上下打量她:“出什么事了?”  一只手伸出,拽住少年衣袖:“薛大人——”  薛寒心一沉。  那只手拽的仿佛不是他的衣袖,而是他的心,他听到自己强压着心慌的声音:“秋六姑娘,你别怕,有什么事和我说。”  “去湖边说吧。”秋蘅的声音掩不住惶恐。  薛寒一颗心越发沉了,语气却更加冷静:“好,别急。”  胡四跑出来,眼巴巴望着二人一起走了,陷入了纠结:要不要跟上去呢?  山林中的小湖如一面明镜,闪烁着粼粼波光。几只悠闲饮水的小兽听到声响,纷纷逃走。  秋蘅在湖边站定,脸色苍白。  “是旧疾犯了吗?”  眼前澄澈湖水提醒了薛寒,秋六姑娘曾挨过雷劈,落下了怪病。  请收藏本站:。笔趣阁手机版:m.7d681.icu 第121章 你说,我便信 薛寒皱眉:“这个时节,湖水太凉了。”  “不是旧疾……”秋蘅苍白着脸,神色纠结。  “秋六姑娘放心,我不会对旁人说的。”  秋蘅抿抿唇,迟疑着:“我是觉得太荒诞,怕说了薛大人不信,可压在心里又很惶恐,万一是真的——”  “我信。”薛寒看着神情无助的少女,认真道,“你说,我便信。”  “我出宫时遇到了太子,然后……就做了一个梦。”  “什么梦?”  “一个噩梦。”秋蘅竭力令语气平静,“我梦到太子住处起火了,太子被困在一处高楼里,因为耽误了救援,等被救出来时已经没了气息……”  薛寒静静听着,面上并无多少变化。  秋蘅声音渐渐低下去:“薛大人听着很荒唐吧?”  “没有。我也会做一些离奇的梦,会做噩梦。”  他做的梦,大多是噩梦。  不同的噩梦里,那个小姑娘有不同的悲惨,相同的是他永远无能为力。  直到那个梦中的小姑娘长大了,好好地站到了他面前,他才终于不做噩梦了。  “可这个梦太真实了,我甚至能感觉到火焰的灼热,还看到了被大火吞没的高楼的名字。”  “什么名字?”  “摘星楼。”秋蘅看着薛寒的眼睛,一字字道,“那起火的高楼叫摘星楼。”  薛寒眼神骤然转深。  皇城司有护卫之责,对秋猎行宫的布局种种他都有所了解,太子居所确实有一处高楼,名为摘星楼。  “太子是储君,关乎国运。我虽知把梦当真太过荒唐,可又害怕万一……”  薛寒一直揪着的心放了下去。  他以为她出什么事了,原来是为噩梦烦恼。  “太过真实的噩梦确实令人心悸。秋六姑娘不必为此纠结,我安排人加强巡视就是。”怕秋蘅觉得敷衍,薛寒又问,“秋六姑娘的梦里,还有别的细节吗,我好多加留意。”  秋蘅面上惶恐未褪,心中松口气。  打了这么多次交道,她对薛寒也有几分了解。他或许不信她的梦,但说出口的承诺会去做。“细节——”秋蘅沉吟,“梦中大火大约起于子初,好像……好像就是明晚!”  “好,我记住了。”薛寒语气郑重。  秋蘅神情一松:“多谢薛大人。”  “秋六姑娘客气了,太子安危不容松懈,秋日天干物燥,本就是火灾多发之季,是该多加留意。”  秋蘅弯唇:“我是谢薛大人愿意信我。若是换了别人,定会觉得我疯言疯语,发癔症了。”  “那以后再有这样的事,就和我说。”  秋蘅看到薛寒眼里的笑意,微微垂眸。  他的愧疚也太好用了些。  “秋六姑娘的旧疾近来发作过么?”薛寒忽然问。  秋蘅摇摇头:“最近没有。”  “发作无迹可寻?”  “嗯。”  薛寒视线投向碧波荡漾的湖面:“那要是冬日怎么办?”  秋蘅沉默一下,微微一笑:“习惯啦。”  薛寒亦陷入了沉默。  “薛大人,我先回去了。”  “我送你。”  秋蘅没有拒绝。  这一处山林僻静,鸟鸣悦耳,走着走着薛寒停下来。  秋蘅动了动鼻子:“好像有血腥味。”  收到薛寒微讶的眼神,秋蘅道:“我与香料打交道,对气息也比较敏感。”  一个能出头的制香师,嗅觉不可能迟钝。  一个“也”字,让薛寒登时想到了曾经的尴尬,不由轻咳一声:“咳,去看看。”  他走在前,把秋蘅牢牢挡在身后。  “是一只小鹿,受伤了。”  秋蘅往前一步,看向血腥味的来源。  那是一只蜷缩着的鹿,腿部插着羽箭,望过来的眼睛湿漉漉的,发出短促的鼻息声。  “从狩猎者手下逃过的。”薛寒说着半蹲下来,安抚拍拍小鹿,一手迅速把箭拔出,一手用巾帕堵住伤口处。  小鹿发出痛苦的呻吟,不知是太虚弱了,还是有灵性知晓这是救它的人,几乎没有挣扎。  “秋六姑娘,麻烦帮我取一下金疮药,在我腰间蓝色荷包中。”  秋蘅点点头,从薛寒腰间挂着的荷包中取出一瓶药膏,一眼认出是仁心堂的上品金疮药。薛寒余光扫到,忙提醒:“不是这个,是另外那瓶。”  “哦。”秋蘅把瓷瓶放回去,摸出另外一瓶来。  也是仁心堂的上品金疮药,份量更多些。  这有区别么?  秋蘅闪过疑惑,把瓶塞打开。  薛寒接过金疮药,小心翼翼撒在小鹿伤口处,再道:“还要劳烦秋六姑娘帮我取一下布条。”  “在哪儿?”  “另一边腰间的袋子中。”  秋蘅把一卷布条取出:“我来吧。”  “我已经沾手了,你就别碰了。”  秋蘅看薛寒动作熟练替小鹿包扎伤口,笑道:“薛大人随身带的东西还挺多。”  “都是常用的。”薛寒随口道。  秋蘅沉默下来。  薛寒把布条打了个结:“好了,我们走吧。”  去湖边净手的路上,秋蘅回眸望了小鹿一眼。  “虽然处理了伤口,可能也活不下去。”薛寒没有回头,“秋六姑娘会不会觉得我多此一举?本就是猎物——”  “不会啊。我们狩猎时,它是猎物,现在遇见,它是生灵。”秋蘅侧头看着薛寒,莞尔一笑,“薛大人确实怜贫惜弱。”  薛寒:“……”当初该找别的借口的。  回到住处,秋蘅沐浴更衣,晚饭吃得很香。  “姑娘,我发现你今日心情不错。”  秋蘅坐在床榻上,放松靠着软枕,没有否认:“是还不错。”  这趟秋猎之行,最重要的事还算顺利,心情自然不差。  只是虽提醒了薛寒,等到明晚她还是要悄悄过去盯着,以防万一。  夜渐深,秋蘅睡下,不知过了多久,隐约听到了喧闹声。  秋蘅一下子坐起来,心莫名跳得厉害,侧耳倾听一阵立刻起身,拿起搭在屏风上的外衣披上匆匆往外走。  睡在外间的芳洲听到动静醒来,不解问:“姑娘要去哪儿啊?”  “我出去看看。”  撂下这句话,秋蘅跑到庭院中,就见行宫的方向火光冲天,喧闹声更分明了。  请收藏本站:。笔趣阁手机版:m.7d681.icu 第121章 你说,我便信_214 薛寒皱眉:“这个时节,湖水太凉了。”  “不是旧疾……”秋蘅苍白着脸,神色纠结。  “秋六姑娘放心,我不会对旁人说的。”  秋蘅抿抿唇,迟疑着:“我是觉得太荒诞,怕说了薛大人不信,可压在心里又很惶恐,万一是真的——”  “我信。”薛寒看着神情无助的少女,认真道,“你说,我便信。”  “我出宫时遇到了太子,然后……就做了一个梦。”  “什么梦?”  “一个噩梦。”秋蘅竭力令语气平静,“我梦到太子住处起火了,太子被困在一处高楼里,因为耽误了救援,等被救出来时已经没了气息……”  薛寒静静听着,面上并无多少变化。  秋蘅声音渐渐低下去:“薛大人听着很荒唐吧?”  “没有。我也会做一些离奇的梦,会做噩梦。”  他做的梦,大多是噩梦。  不同的噩梦里,那个小姑娘有不同的悲惨,相同的是他永远无能为力。  直到那个梦中的小姑娘长大了,好好地站到了他面前,他才终于不做噩梦了。  “可这个梦太真实了,我甚至能感觉到火焰的灼热,还看到了被大火吞没的高楼的名字。”  “什么名字?”  “摘星楼。”秋蘅看着薛寒的眼睛,一字字道,“那起火的高楼叫摘星楼。”  薛寒眼神骤然转深。  皇城司有护卫之责,对秋猎行宫的布局种种他都有所了解,太子居所确实有一处高楼,名为摘星楼。  “太子是储君,关乎国运。我虽知把梦当真太过荒唐,可又害怕万一……”  薛寒一直揪着的心放了下去。  他以为她出什么事了,原来是为噩梦烦恼。  “太过真实的噩梦确实令人心悸。秋六姑娘不必为此纠结,我安排人加强巡视就是。”怕秋蘅觉得敷衍,薛寒又问,“秋六姑娘的梦里,还有别的细节吗,我好多加留意。”  秋蘅面上惶恐未褪,心中松口气。  打了这么多次交道,她对薛寒也有几分了解。他或许不信她的梦,但说出口的承诺会去做。“细节——”秋蘅沉吟,“梦中大火大约起于子初,好像……好像就是明晚!”  “好,我记住了。”薛寒语气郑重。  秋蘅神情一松:“多谢薛大人。”  “秋六姑娘客气了,太子安危不容松懈,秋日天干物燥,本就是火灾多发之季,是该多加留意。”  秋蘅弯唇:“我是谢薛大人愿意信我。若是换了别人,定会觉得我疯言疯语,发癔症了。”  “那以后再有这样的事,就和我说。”  秋蘅看到薛寒眼里的笑意,微微垂眸。  他的愧疚也太好用了些。  “秋六姑娘的旧疾近来发作过么?”薛寒忽然问。  秋蘅摇摇头:“最近没有。”  “发作无迹可寻?”  “嗯。”  薛寒视线投向碧波荡漾的湖面:“那要是冬日怎么办?”  秋蘅沉默一下,微微一笑:“习惯啦。”  薛寒亦陷入了沉默。  “薛大人,我先回去了。”  “我送你。”  秋蘅没有拒绝。  这一处山林僻静,鸟鸣悦耳,走着走着薛寒停下来。  秋蘅动了动鼻子:“好像有血腥味。”  收到薛寒微讶的眼神,秋蘅道:“我与香料打交道,对气息也比较敏感。”  一个能出头的制香师,嗅觉不可能迟钝。  一个“也”字,让薛寒登时想到了曾经的尴尬,不由轻咳一声:“咳,去看看。”  他走在前,把秋蘅牢牢挡在身后。  “是一只小鹿,受伤了。”  秋蘅往前一步,看向血腥味的来源。  那是一只蜷缩着的鹿,腿部插着羽箭,望过来的眼睛湿漉漉的,发出短促的鼻息声。  “从狩猎者手下逃过的。”薛寒说着半蹲下来,安抚拍拍小鹿,一手迅速把箭拔出,一手用巾帕堵住伤口处。  小鹿发出痛苦的呻吟,不知是太虚弱了,还是有灵性知晓这是救它的人,几乎没有挣扎。  “秋六姑娘,麻烦帮我取一下金疮药,在我腰间蓝色荷包中。”  秋蘅点点头,从薛寒腰间挂着的荷包中取出一瓶药膏,一眼认出是仁心堂的上品金疮药。薛寒余光扫到,忙提醒:“不是这个,是另外那瓶。”  “哦。”秋蘅把瓷瓶放回去,摸出另外一瓶来。  也是仁心堂的上品金疮药,份量更多些。  这有区别么?  秋蘅闪过疑惑,把瓶塞打开。  薛寒接过金疮药,小心翼翼撒在小鹿伤口处,再道:“还要劳烦秋六姑娘帮我取一下布条。”  “在哪儿?”  “另一边腰间的袋子中。”  秋蘅把一卷布条取出:“我来吧。”  “我已经沾手了,你就别碰了。”  秋蘅看薛寒动作熟练替小鹿包扎伤口,笑道:“薛大人随身带的东西还挺多。”  “都是常用的。”薛寒随口道。  秋蘅沉默下来。  薛寒把布条打了个结:“好了,我们走吧。”  去湖边净手的路上,秋蘅回眸望了小鹿一眼。  “虽然处理了伤口,可能也活不下去。”薛寒没有回头,“秋六姑娘会不会觉得我多此一举?本就是猎物——”  “不会啊。我们狩猎时,它是猎物,现在遇见,它是生灵。”秋蘅侧头看着薛寒,莞尔一笑,“薛大人确实怜贫惜弱。”  薛寒:“……”当初该找别的借口的。  回到住处,秋蘅沐浴更衣,晚饭吃得很香。  “姑娘,我发现你今日心情不错。”  秋蘅坐在床榻上,放松靠着软枕,没有否认:“是还不错。”  这趟秋猎之行,最重要的事还算顺利,心情自然不差。  只是虽提醒了薛寒,等到明晚她还是要悄悄过去盯着,以防万一。  夜渐深,秋蘅睡下,不知过了多久,隐约听到了喧闹声。  秋蘅一下子坐起来,心莫名跳得厉害,侧耳倾听一阵立刻起身,拿起搭在屏风上的外衣披上匆匆往外走。  睡在外间的芳洲听到动静醒来,不解问:“姑娘要去哪儿啊?”  “我出去看看。”  撂下这句话,秋蘅跑到庭院中,就见行宫的方向火光冲天,喧闹声更分明了。  请收藏本站:。笔趣阁手机版:m.7d681.icu 第122章 大火 那映亮夜空的火光,犹如翻滚的岩浆浇在身上,令人五内俱焚。  秋蘅白日在薛寒面前的恐慌是装的,而现在,大恐惧如山海迎面压下,窒息的濒死感席卷而来。  这样重大的事件,她不可能记错时间,大火为何提前了一日!  秋蘅拔腿向外跑去。  “姑娘——”芳洲匆匆出来后只看到了一道转眼消失的背影。  虽然是深夜,可大火起于行宫的方向,康郡王府许多人都被惊动了。  康郡王快步往外走,康郡王妃强压心慌追出去。  “王爷,是不是出乱子了?”  “我去看看,这边你稳住了。”康郡王撂下一句话,加快了脚步。  “王爷——”  凌云赶来,语气温和中透着镇定:“母妃,我陪父王一起去,您不必担心,把妹妹们照顾好。”  康郡王妃拉住凌云,急急叮嘱:“云儿,注意安全。”  秋蘅提着裙角从母子二人身边跑了过去。  康郡王妃眼睛都瞪圆了,本来的担忧转为震惊:“谁,谁跑过去了?”  “好像是阿蘅——”凌云脸色微变,“儿子去看看。”  眼看着凌云走远了,康郡王妃还愣在原处。  “母妃,外面出什么事了?”  康郡王妃转头一看嘉宜县主过来了,不由皱眉:“不好好睡觉,你出来干什么?”  “女儿听到外面有动静,又听到芳洲喊阿蘅,不放心出来瞧瞧。”  “这个阿蘅,就没让人省心过!”康郡王妃话音才落,又一道身影从身边冲了过去。  “那又是谁?”  嘉宜县主抬脚欲走:“是芳洲。”  康郡王妃死死拽住嘉宜县主的手:“嘉宜,你哪里都不许去。这里草木多,走水可不比别的,一个不好就可能控制不住!”  “可是父王他们——”  “你父兄毕竟是男人,行宫那边起火不可能当没看见。”康郡王妃说着,紧了紧女儿的手,掌心尽是冷汗。  她也不想丈夫、儿子涉险,可事关今上,不能落人口实。  “可阿蘅——”  康郡王妃嘴角狠狠一抽:“那丫头比男人还野呢,敢孤身引熊,你可别学她。”外面一片混乱,围绕行宫而居的皇亲贵胄、文武百官,从居所纷纷走出,赶往起火之处。  也因此,于混乱中奔跑的秋蘅并不惹眼。  她一直跑到近前,望着冲高的火焰,端着盆、提着桶进进出出救火的人,如坠冰窟。  起火的还是摘星楼,只是时间提前了一日。  那太子呢?薛寒呢?  用力咬了咬唇,秋蘅冲向火海。  “阿蘅!”  身后传来凌云焦急的呼喊声,而令秋蘅停下来的不是凌云的呼唤,而是出现在前方的人。  火光照亮下,一身黑衣的少年形容狼狈,眼神却清亮有神。  薛寒也看到了秋蘅。  奔跑而来突然止住身体的少女,散落着如墨长发,脸色苍白如雪,好似随时会碎成千万片的琉璃。  对手下交代几句,薛寒大步向秋蘅走来。  秋蘅一动不动望着越来越近的少年,控制不住浑身颤抖。  他走近的脚步不是踏在泥污的地面上,而是踩在她心头。  “秋六姑娘,你怎么——”薛寒走近了,才开口就戛然而止。  少女纤长的手指抚上他脸颊,冰凉透骨。  “薛寒——”秋蘅喊了一声,声音却低得几乎听不清,眼泪簌簌而落。  薛寒没有被火烧毁面容,那太子——  她不敢问。  薛寒却因这轻得不能再轻的“薛寒”二字心头一震,没有犹豫握住那只触碰他的手。  那只手那么冷,让他不受控制心生恐惧,仿佛眼前少女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而是游离于人间的孤魂。  “别怕,我没事。”薛寒顿了顿,声音极低,“太子也没事。”  秋蘅的心猛地一松。  这样极端的情绪变化让她手脚更冷,心乱如麻。  她亟需一个安静的地方,好好想一想。  “那你先忙。”秋蘅抽出手,转身跑远。  “阿蘅,你去哪儿?”  薛寒听到凌云急切问了一句。  紧跟着是秋蘅的回答:“凌大哥,我先回去了。”  “大人,薛公公找你。”  薛寒望一眼消失在夜色中的身影,强自压下担忧去见薛全。  “姑娘!”芳洲赶来,看到了秋蘅。“芳洲,我要去个地方,你回住处替我遮掩一下。”  秋蘅没有停留,从芳洲身边跑过,一直跑进山林,跑到了小湖边。  深夜的湖边寒凉潮湿,有飞鸟小兽因秋蘅的到来被惊走。  秋蘅抱膝而坐,目不转睛望着湖面。  她跌入湖中去了三十年后,又通过鹊湖回来,在这情绪几乎崩溃的此刻,竟还是这湖边让她有些许安全感。  薛寒没事。  太子也没事。  真好啊——秋蘅这般想着,眼泪却越发汹涌。  这不对,白纸黑字,她不可能记错时间。  而关于这场大火,直到今日白日她才对薛寒说,不存在因为她而导致了时间的改变。  不是记错了时间,不是她带来的变化,那是为什么?  秋蘅心中已有猜测。  记错时间,甚至没能救回太子,不是她几乎崩溃的真正原因,而是这猜测。  她的学识是先生教的,她看的书册是先生给的。  如果,如果先生让她看的某些书籍所载,本就是错的呢?  而关乎太子殒命的记载怎么会出错?怎么能出错?  除非——秋蘅用力攥了攥拳,指甲深陷掌心。  除非故意写错!  而写错的目的她如何猜不出,是怕她插手,改变太子的命运罢了。  不让她救太子,要她救靖平帝,从而使皇权平稳交到隆兴帝手中。  先生希望社稷安稳是真的,希望国祚绵长是真的,希望百姓安居是真的。  希望太子如发生过的意外那样死去,隆兴帝成为大夏的君主也是真的!  “先生,真的是这样吗?”秋蘅喃喃,把唇咬出血来。  她把国师视为高山,高山仰止,景行行止。  如果说那日惊觉只除五贼无法真正挽救大夏,这座高山塌了一角,此时就是彻底的轰塌。  那塌下来的乱石尽数压在她身上,令她怀疑一切,痛不欲生。  又去拔了一颗横向的阻生智齿,然后去打针,状态有点差,连定时更新都忘了,还好习惯性打开了后台。  请收藏本站:。笔趣阁手机版:m.7d681.icu 第122章 大火_216 那映亮夜空的火光,犹如翻滚的岩浆浇在身上,令人五内俱焚。  秋蘅白日在薛寒面前的恐慌是装的,而现在,大恐惧如山海迎面压下,窒息的濒死感席卷而来。  这样重大的事件,她不可能记错时间,大火为何提前了一日!  秋蘅拔腿向外跑去。  “姑娘——”芳洲匆匆出来后只看到了一道转眼消失的背影。  虽然是深夜,可大火起于行宫的方向,康郡王府许多人都被惊动了。  康郡王快步往外走,康郡王妃强压心慌追出去。  “王爷,是不是出乱子了?”  “我去看看,这边你稳住了。”康郡王撂下一句话,加快了脚步。  “王爷——”  凌云赶来,语气温和中透着镇定:“母妃,我陪父王一起去,您不必担心,把妹妹们照顾好。”  康郡王妃拉住凌云,急急叮嘱:“云儿,注意安全。”  秋蘅提着裙角从母子二人身边跑了过去。  康郡王妃眼睛都瞪圆了,本来的担忧转为震惊:“谁,谁跑过去了?”  “好像是阿蘅——”凌云脸色微变,“儿子去看看。”  眼看着凌云走远了,康郡王妃还愣在原处。  “母妃,外面出什么事了?”  康郡王妃转头一看嘉宜县主过来了,不由皱眉:“不好好睡觉,你出来干什么?”  “女儿听到外面有动静,又听到芳洲喊阿蘅,不放心出来瞧瞧。”  “这个阿蘅,就没让人省心过!”康郡王妃话音才落,又一道身影从身边冲了过去。  “那又是谁?”  嘉宜县主抬脚欲走:“是芳洲。”  康郡王妃死死拽住嘉宜县主的手:“嘉宜,你哪里都不许去。这里草木多,走水可不比别的,一个不好就可能控制不住!”  “可是父王他们——”  “你父兄毕竟是男人,行宫那边起火不可能当没看见。”康郡王妃说着,紧了紧女儿的手,掌心尽是冷汗。  她也不想丈夫、儿子涉险,可事关今上,不能落人口实。  “可阿蘅——”  康郡王妃嘴角狠狠一抽:“那丫头比男人还野呢,敢孤身引熊,你可别学她。”外面一片混乱,围绕行宫而居的皇亲贵胄、文武百官,从居所纷纷走出,赶往起火之处。  也因此,于混乱中奔跑的秋蘅并不惹眼。  她一直跑到近前,望着冲高的火焰,端着盆、提着桶进进出出救火的人,如坠冰窟。  起火的还是摘星楼,只是时间提前了一日。  那太子呢?薛寒呢?  用力咬了咬唇,秋蘅冲向火海。  “阿蘅!”  身后传来凌云焦急的呼喊声,而令秋蘅停下来的不是凌云的呼唤,而是出现在前方的人。  火光照亮下,一身黑衣的少年形容狼狈,眼神却清亮有神。  薛寒也看到了秋蘅。  奔跑而来突然止住身体的少女,散落着如墨长发,脸色苍白如雪,好似随时会碎成千万片的琉璃。  对手下交代几句,薛寒大步向秋蘅走来。  秋蘅一动不动望着越来越近的少年,控制不住浑身颤抖。  他走近的脚步不是踏在泥污的地面上,而是踩在她心头。  “秋六姑娘,你怎么——”薛寒走近了,才开口就戛然而止。  少女纤长的手指抚上他脸颊,冰凉透骨。  “薛寒——”秋蘅喊了一声,声音却低得几乎听不清,眼泪簌簌而落。  薛寒没有被火烧毁面容,那太子——  她不敢问。  薛寒却因这轻得不能再轻的“薛寒”二字心头一震,没有犹豫握住那只触碰他的手。  那只手那么冷,让他不受控制心生恐惧,仿佛眼前少女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而是游离于人间的孤魂。  “别怕,我没事。”薛寒顿了顿,声音极低,“太子也没事。”  秋蘅的心猛地一松。  这样极端的情绪变化让她手脚更冷,心乱如麻。  她亟需一个安静的地方,好好想一想。  “那你先忙。”秋蘅抽出手,转身跑远。  “阿蘅,你去哪儿?”  薛寒听到凌云急切问了一句。  紧跟着是秋蘅的回答:“凌大哥,我先回去了。”  “大人,薛公公找你。”  薛寒望一眼消失在夜色中的身影,强自压下担忧去见薛全。“姑娘!”芳洲赶来,看到了秋蘅。  “芳洲,我要去个地方,你回住处替我遮掩一下。”  秋蘅没有停留,从芳洲身边跑过,一直跑进山林,跑到了小湖边。  深夜的湖边寒凉潮湿,有飞鸟小兽因秋蘅的到来被惊走。  秋蘅抱膝而坐,目不转睛望着湖面。  她跌入湖中去了三十年后,又通过鹊湖回来,在这情绪几乎崩溃的此刻,竟还是这湖边让她有些许安全感。  薛寒没事。  太子也没事。  真好啊——秋蘅这般想着,眼泪却越发汹涌。  这不对,白纸黑字,她不可能记错时间。  而关于这场大火,直到今日白日她才对薛寒说,不存在因为她而导致了时间的改变。  不是记错了时间,不是她带来的变化,那是为什么?  秋蘅心中已有猜测。  记错时间,甚至没能救回太子,不是她几乎崩溃的真正原因,而是这猜测。  她的学识是先生教的,她看的书册是先生给的。  如果,如果先生让她看的某些书籍所载,本就是错的呢?  而关乎太子殒命的记载怎么会出错?怎么能出错?  除非——秋蘅用力攥了攥拳,指甲深陷掌心。  除非故意写错!  而写错的目的她如何猜不出,是怕她插手,改变太子的命运罢了。  不让她救太子,要她救靖平帝,从而使皇权平稳交到隆兴帝手中。  先生希望社稷安稳是真的,希望国祚绵长是真的,希望百姓安居是真的。  希望太子如发生过的意外那样死去,隆兴帝成为大夏的君主也是真的!  “先生,真的是这样吗?”秋蘅喃喃,把唇咬出血来。  她把国师视为高山,高山仰止,景行行止。  如果说那日惊觉只除五贼无法真正挽救大夏,这座高山塌了一角,此时就是彻底的轰塌。  那塌下来的乱石尽数压在她身上,令她怀疑一切,痛不欲生。  请收藏本站:。笔趣阁手机版:m.7d681.icu 第123章 没有无缘无故的好 天将亮未亮,薛寒来到湖边,看到一人抱膝而坐,犹如一块历经风雨的顽石。  只看一眼,只看得出朦胧身形,薛寒就知道那是秋蘅。  他走了过去,试探着喊:“秋六姑娘。”  没有回应。  薛寒再顾不得其他,快步走到秋蘅身边,轻轻拍了拍她肩膀:“秋六姑娘,你没事吧?”  秋蘅依然没有反应。  薛寒脸色骤变,直接把人揽入怀中:“秋六姑娘!”  他伸出去探鼻息的手在对方睁开眼睛时停在半空,那颗几乎跳出喉咙的心坠落回去。  “薛寒。”秋蘅轻轻喊了一声,笑意浅得只浮于唇角,“又是你啊。”  “对,又是我。”薛寒不觉把她揽紧了些,心中后怕又庆幸。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枯坐了大半夜,衣衫被露水打湿,露在外面的肌肤也凉如秋水,秋蘅却没有感觉,薛寒的到来才让她又有了真实感。  她没有从他的怀中挣脱,甚至有些贪恋这份温暖。  至少她知道,薛寒对她的好源于内疚,真心实意。  而不像先生,她曾笃定的千好百好,现在觉得都是虚幻。她曾笃定的学生身份,此时想想说是棋子更合适。  更令她痛苦的是,受过十年教导,目睹十年惨象,哪怕意识到这些,她却无法放弃要做的事。  布局者,执棋人,无论他们有什么想法,什么私心,她若置身事外,遭难的是万千夏人。  薛寒没有隐瞒:“我看你慌张跑来有些担心,却脱不开身,就吩咐胡四暗中送你回去。后来胡四来报,说你没有返回住处,而是来到了这湖边。”  秋蘅笑笑:“我还以为是巧遇。”  “不是巧遇,是我特意来找你。”薛寒看着秋蘅的眼,声音温柔又坚定。  他能感觉到怀中少女的痛苦与沮丧,这样的话若是平时他只会放在心里,现在却轻而易举说出口。  她需要安慰,而他不忍她伤心。  “薛寒,多谢你对我这么好。”秋蘅轻声说,把他抱紧了些。  薛寒身体紧绷,动也不敢动,话也忘了说。  到这时他才意识到二人太过亲密,早已超过了朋友的界限。“薛寒。”  “嗯。”  “没有人会无缘无故对另一个人好,是不是?”  她以为她还算幸运,虽遭好友谋害,却遇到了先生。  可真是天真啊。  薛寒沉默一瞬,轻声道:“是。”  他一开始对她的好出于愧疚,这样的好终究有限,停在理智之内。而现在,他对她的好出于钟情,已在理智之外。  秋蘅没有再说话。  薛寒听到了怀中人清浅的呼吸。  坐在这里一夜未睡,太乏了吗?  发现秋蘅睡着了,薛寒才敢低下头,凝视那张睡颜。  天光还暗,她的脸色却白得惊人,苍白的唇上有着血迹。  薛寒盯着那抹残留的红,着了魔般移不开眼,情不自禁伸出手指去触碰。  秋蘅睁开眼,望着近在咫尺的少年。  薛寒狼狈收回手,强作镇定解释:“唇上有血……”  “我太害怕了,咬破的。”短暂的闭目养神,秋蘅已冷静许多,从薛寒怀中脱出。  被抓包的尴尬让薛寒忙转移话题:“是担心太子吗?”  “嗯。发现起火,我很怕太子真的出事了……”  她怕的不只是太子出事,却无法对薛寒说。  “秋六姑娘。”薛寒直视秋蘅的眼,语气郑重,“是你救了太子。”  秋蘅摇头:“我梦中是明日——”  “梦只是梦,能梦到已是得天垂怜,还要与现实完全一样岂不太奢求。因为听你说了这个梦,回去后我就吩咐手下加强巡视,这才能早早发现太子居处起火,救援及时……秋六姑娘,确确实实是你救的太子。”  秋蘅冷透的心生出暖意。  或许,她不必对自己太苛刻,她做得是不是也还可以?  她的难过,甚至不是惊觉自己是棋子,而是先生把她当棋子。  一个人有再多经历,再坚硬的铠甲,最容易伤到的是心。  “是谁把太子救出来的?”  薛寒道:“是我把太子从摘星楼背了出来。”  他安排手下加强巡视,却不可能直说摘星楼。当太子住处真的起火,救援的人从四方赶来,更不能说太子在摘星楼中。  好在以他皇城使的身份,身先士卒去救人不会让人觉得奇怪。看着秋蘅,薛寒心头一动,试探着问:“秋六姑娘的梦里……救出太子的是谁?”  “是薛大人。”秋蘅坦言。  薛寒垂眸,藏住眼底浮上的笑意。  所以她惊慌跑来,除了担心太子,也在担心他吗?  “之后怎么样了?”随着理智回笼,秋蘅的疑问也多起来。  “火已经灭了,善后工作还在做,目前发现了两具内侍尸体……”薛寒说着情况。  “薛大人一直忙到现在……”  “秋六姑娘不也一夜未休息。”薛寒起身,向秋蘅伸出手,“我送你回去。”  秋蘅握住薛寒的手,任由他把自己拉起。  黎明前的山林昏暗幽静,影影绰绰,鸟语声不绝于耳。  快要走出山林时,薛寒忽然开口:“秋六姑娘,你的旧疾……是做梦的代价吗?”  他一直相信,得与失是分不开的。  比如他,有了薛全这样的养父,有了世人眼中的锦绣前程,却失去了诸多自由。  秋六姑娘能从梦中窥破天机,是有代价的吧?  直到走出山林,秋蘅才回答:“算是吧。”  薛寒眸光闪了闪。  这样的话,秋六姑娘那两次发作,是梦到了什么呢?  但他没有再问。  “薛大人,你还要忙,就送到这里吧。这种时候,让别人看到我们在一起也不好。”  “好。”  秋蘅告别薛寒,回到住处。  康郡王府入住的这处宅院门还大开着,除了熬了一宿的门人,还有护卫守着。  看这样子,康郡王很可能还没回来。  秋蘅默默绕到后边,翻墙而入。  “姑娘,你总算回来了。”芳洲担心打量秋蘅,见她无事松了口气。  “嗯,回来了。”  那个大夏她回不去,也不想回,这里才是她的家国。  至于先生——  她要找到他,观察他。若他心有私念影响她做事,就不要怪她不留情。  请收藏本站:。笔趣阁手机版:m.7d681.icu 第123章 没有无缘无故的好_218 天将亮未亮,薛寒来到湖边,看到一人抱膝而坐,犹如一块历经风雨的顽石。  只看一眼,只看得出朦胧身形,薛寒就知道那是秋蘅。  他走了过去,试探着喊:“秋六姑娘。”  没有回应。  薛寒再顾不得其他,快步走到秋蘅身边,轻轻拍了拍她肩膀:“秋六姑娘,你没事吧?”  秋蘅依然没有反应。  薛寒脸色骤变,直接把人揽入怀中:“秋六姑娘!”  他伸出去探鼻息的手在对方睁开眼睛时停在半空,那颗几乎跳出喉咙的心坠落回去。  “薛寒。”秋蘅轻轻喊了一声,笑意浅得只浮于唇角,“又是你啊。”  “对,又是我。”薛寒不觉把她揽紧了些,心中后怕又庆幸。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枯坐了大半夜,衣衫被露水打湿,露在外面的肌肤也凉如秋水,秋蘅却没有感觉,薛寒的到来才让她又有了真实感。  她没有从他的怀中挣脱,甚至有些贪恋这份温暖。  至少她知道,薛寒对她的好源于内疚,真心实意。  而不像先生,她曾笃定的千好百好,现在觉得都是虚幻。她曾笃定的学生身份,此时想想说是棋子更合适。  更令她痛苦的是,受过十年教导,目睹十年惨象,哪怕意识到这些,她却无法放弃要做的事。  布局者,执棋人,无论他们有什么想法,什么私心,她若置身事外,遭难的是万千夏人。  薛寒没有隐瞒:“我看你慌张跑来有些担心,却脱不开身,就吩咐胡四暗中送你回去。后来胡四来报,说你没有返回住处,而是来到了这湖边。”  秋蘅笑笑:“我还以为是巧遇。”  “不是巧遇,是我特意来找你。”薛寒看着秋蘅的眼,声音温柔又坚定。  他能感觉到怀中少女的痛苦与沮丧,这样的话若是平时他只会放在心里,现在却轻而易举说出口。  她需要安慰,而他不忍她伤心。  “薛寒,多谢你对我这么好。”秋蘅轻声说,把他抱紧了些。  薛寒身体紧绷,动也不敢动,话也忘了说。  到这时他才意识到二人太过亲密,早已超过了朋友的界限。“薛寒。”  “嗯。”  “没有人会无缘无故对另一个人好,是不是?”  她以为她还算幸运,虽遭好友谋害,却遇到了先生。  可真是天真啊。  薛寒沉默一瞬,轻声道:“是。”  他一开始对她的好出于愧疚,这样的好终究有限,停在理智之内。而现在,他对她的好出于钟情,已在理智之外。  秋蘅没有再说话。  薛寒听到了怀中人清浅的呼吸。  坐在这里一夜未睡,太乏了吗?  发现秋蘅睡着了,薛寒才敢低下头,凝视那张睡颜。  天光还暗,她的脸色却白得惊人,苍白的唇上有着血迹。  薛寒盯着那抹残留的红,着了魔般移不开眼,情不自禁伸出手指去触碰。  秋蘅睁开眼,望着近在咫尺的少年。  薛寒狼狈收回手,强作镇定解释:“唇上有血……”  “我太害怕了,咬破的。”短暂的闭目养神,秋蘅已冷静许多,从薛寒怀中脱出。  被抓包的尴尬让薛寒忙转移话题:“是担心太子吗?”  “嗯。发现起火,我很怕太子真的出事了……”  她怕的不只是太子出事,却无法对薛寒说。  “秋六姑娘。”薛寒直视秋蘅的眼,语气郑重,“是你救了太子。”  秋蘅摇头:“我梦中是明日——”  “梦只是梦,能梦到已是得天垂怜,还要与现实完全一样岂不太奢求。因为听你说了这个梦,回去后我就吩咐手下加强巡视,这才能早早发现太子居处起火,救援及时……秋六姑娘,确确实实是你救的太子。”  秋蘅冷透的心生出暖意。  或许,她不必对自己太苛刻,她做得是不是也还可以?  她的难过,甚至不是惊觉自己是棋子,而是先生把她当棋子。  一个人有再多经历,再坚硬的铠甲,最容易伤到的是心。  “是谁把太子救出来的?”  薛寒道:“是我把太子从摘星楼背了出来。”  他安排手下加强巡视,却不可能直说摘星楼。当太子住处真的起火,救援的人从四方赶来,更不能说太子在摘星楼中。  好在以他皇城使的身份,身先士卒去救人不会让人觉得奇怪。看着秋蘅,薛寒心头一动,试探着问:“秋六姑娘的梦里……救出太子的是谁?”  “是薛大人。”秋蘅坦言。  薛寒垂眸,藏住眼底浮上的笑意。  所以她惊慌跑来,除了担心太子,也在担心他吗?  “之后怎么样了?”随着理智回笼,秋蘅的疑问也多起来。  “火已经灭了,善后工作还在做,目前发现了两具内侍尸体……”薛寒说着情况。  “薛大人一直忙到现在……”  “秋六姑娘不也一夜未休息。”薛寒起身,向秋蘅伸出手,“我送你回去。”  秋蘅握住薛寒的手,任由他把自己拉起。  黎明前的山林昏暗幽静,影影绰绰,鸟语声不绝于耳。  快要走出山林时,薛寒忽然开口:“秋六姑娘,你的旧疾……是做梦的代价吗?”  他一直相信,得与失是分不开的。  比如他,有了薛全这样的养父,有了世人眼中的锦绣前程,却失去了诸多自由。  秋六姑娘能从梦中窥破天机,是有代价的吧?  直到走出山林,秋蘅才回答:“算是吧。”  薛寒眸光闪了闪。  这样的话,秋六姑娘那两次发作,是梦到了什么呢?  但他没有再问。  “薛大人,你还要忙,就送到这里吧。这种时候,让别人看到我们在一起也不好。”  “好。”  秋蘅告别薛寒,回到住处。  康郡王府入住的这处宅院门还大开着,除了熬了一宿的门人,还有护卫守着。  看这样子,康郡王很可能还没回来。  秋蘅默默绕到后边,翻墙而入。  “姑娘,你总算回来了。”芳洲担心打量秋蘅,见她无事松了口气。  “嗯,回来了。”  那个大夏她回不去,也不想回,这里才是她的家国。  至于先生——  她要找到他,观察他。若他心有私念影响她做事,就不要怪她不留情。  请收藏本站:。笔趣阁手机版:m.7d681.icu 第124章 薛寒的决定 薛全走出来,对守在殿前广场的重臣勋贵道:“今上和太子殿下皆安好,火也灭了,诸位大人先回去休息吧。”  熬了大半夜的官员这才暗松口气,挪动着站麻的腿脚散去。  薛全一眼看到走来的薛寒,温声问:“刚刚不见你,去哪儿了?”  “孩儿去巡视了行宫各处,怕有疏漏之处。”薛寒立刻察觉了薛全态度上的温和。  “那么多人,也不必事事亲力亲为。你先去洗漱休息一下,回头今上定会召见你。”薛全抬手拍了拍薛寒肩膀,“做得不错,为父没有看错你。”  救下储君,可是大功一件。  他力推养子坐上皇城使的位子,很多人明面上不敢说,私下免不了不服气,毕竟寒儿到现在也不过十八岁,虽有去过战场的经历,资质和年纪上到底难以服众。  如今那些人可以闭嘴了,寒儿确实给他大大挣了脸面。  薛全心中畅快,看着挺拔如竹的少年越发满意了,心道可惜没有适龄公主,不然以寒儿的品貌能力和救太子的功劳,尚公主也是足够的。  薛寒回到住处匆匆沐浴,本以为忙碌了一夜会躺下就睡,一闭眼却是那山林中静谧的小湖,湖边失魂落魄的少女,以及……令他无法不悸动的相拥。  他们之间经历了这么多,他还能忍受将来养父为他挑选一位妻子吗?  他不能。  他以为藏好心思,不因自己的心悦令她陷入危险就够了,会默默祝福她得遇良缘,生活顺遂。  可现在扪心自问,他真能做到吗?  他亦不能,他不甘心。  躺在床榻上的少年一手按着心口,睁眼望着屋顶。  不甘心,那就要去争取,而不是患得患失,自怨自艾。  或许……这次救下太子是个机会。  想到这里,薛寒勾唇笑了笑。  他果然还是那个散漫肆意惯了的小乞儿,哪怕十年的灌输与打压,也从未真正接受被人控制的人生。  就让他看看,获取太子的信任与器重,有没有抗争之力。而在此之前,要更谨慎些,不能让养父察觉他对阿蘅真正的心思。薛寒有了决定,轻轻闭上眼睛。  康郡王妃苦等大半夜,终于等到了康郡王与凌云回来,急忙迎上去。  “没事吧?”  康郡王皱眉:“我们就守在那里,能有什么事。你不睡觉跟着熬什么?”  郡王妃苦笑:“走水可不是说能控制就能控制的,我这不是怕万一么。”  “起火的只有太子居所,没有波及其他地方。”  “那就好——”  收到康郡王提醒的眼神,康郡王妃意识到说错了话,忙道:“我是说大家都没事就好。”  “母妃,嘉宜和阿蘅都还好吧?”凌云问。  看阿蘅那时的样子,他委实放心不下,奈何那种情形脱不开身。  康郡王妃听凌云这么问,强忍住撇嘴的冲动。  嘉宜压根没出去,能有什么事,云儿想问的明明就是阿蘅。  那不着调的死丫头究竟给儿子灌了什么迷魂汤啊?  康郡王妃只要一想到大半夜秋蘅拎着裙角披头散发飞奔的样子,就受不了。  “嘉宜也担心你们父子,我让她回房歇着了,阿蘅后来也回来了。”  当时太混乱,人心惶惶,等康郡王妃想起秋蘅了,只打发人去问了一声,得到回来的答复就罢了。  当然在康郡王妃认知里,一个小姑娘好奇跑出去看热闹,最后肯定要回来的,不然和一群老少爷们爷混一宿吗?  “都累了,洗洗歇着吧,热水一直备着。”多年养尊处优,康郡王妃早熬不住了。  康郡王其实也好不到哪里去,疲惫点点头。  快到晌午时,勉强休息过来的康郡王又出门去,康郡王妃也有了精神把秋蘅喊来教育一番。  “阿蘅,你到底喊我一声义母,那我就要说两句了。昨夜那么晚,还是走水这么危险的事,你一个女孩子跑出去干什么?让人瞧见了岂不要笑郡王府没有规矩。”  秋蘅道:“阿蘅当时太着急了。”  郡王妃疑惑升起:“你急什么?”  “阿蘅担心薛大人,怕他出事。”  郡王妃呆了呆,震惊问:“你为何担心薛寒?”  就算担心,就这么光明正大说出来了?“薛大人是我朋友,自然担心他。”  康郡王妃神色古怪:“你不是心悦林乘风——”  秋蘅微笑:“本来心悦林乘风,结果听到薛大人说心悦我……阿蘅仔细想了想,又觉得薛大人也不错。”  康郡王妃倒抽一口气。  还能这样?  但见秋蘅一脸理直气壮,康郡王妃突然丧失了所有劝诫的念头,无力摆摆手:“回去歇着吧。”  “阿蘅告退。”  等秋蘅一走,康郡王妃用力握住嘉宜县主的手,眼藏热泪,语重心长:“嘉宜啊,你可万万不要和阿蘅学。”  “母妃是指——”  “一个姑娘家怎么能喜欢着一个,又喜欢一个!”  简直匪夷所思,闻所未闻!  嘉宜县主不赞同摇头:“阿蘅只是想挑个最喜欢的吧,这也没错呀。”  康郡王妃如遭雷劈。  嘉宜这是已经被带坏了啊!  “这是水性杨花!”  “母妃别这么说。那男人还娶妻纳妾,同时喜欢好多个呢。”  康郡王妃身体一晃,几乎受不住这打击:“嘉宜,你莫要被阿蘅带进沟里去,这世道男人三妻四妾理所当然,女人能一样吗?”  嘉宜县主叹口气:“母妃放心,女儿对男人没什么兴趣,不会喜欢一个又一个的。女儿只是觉得想要更好的乃人之天性,不分男女。阿蘅对母妃坦言,不正是没把您当外人吗?”  康郡王妃怔了怔。  该死的,竟然觉得女儿的话有几分道理,难道她也被带到沟里去了?  “等等,什么叫对男人没兴趣?你个死丫头,准备和那些破香料过一辈子吗?”担心自己被说服的康郡王妃急急转移话题,骂起亲闺女。  秋蘅离开主院,望了望行宫方向。  要做的事太多,她可没闲工夫再应付别的,让康郡王妃觉得她朽木不可雕最好了。  一个女子一旦让人觉得乖巧贞静,就会要求她更加乖巧贞静。  可去他的吧。  请收藏本站:。笔趣阁手机版:m.7d681.icu 第124章 薛寒的决定_220 薛全走出来,对守在殿前广场的重臣勋贵道:“今上和太子殿下皆安好,火也灭了,诸位大人先回去休息吧。”  熬了大半夜的官员这才暗松口气,挪动着站麻的腿脚散去。  薛全一眼看到走来的薛寒,温声问:“刚刚不见你,去哪儿了?”  “孩儿去巡视了行宫各处,怕有疏漏之处。”薛寒立刻察觉了薛全态度上的温和。  “那么多人,也不必事事亲力亲为。你先去洗漱休息一下,回头今上定会召见你。”薛全抬手拍了拍薛寒肩膀,“做得不错,为父没有看错你。”  救下储君,可是大功一件。  他力推养子坐上皇城使的位子,很多人明面上不敢说,私下免不了不服气,毕竟寒儿到现在也不过十八岁,虽有去过战场的经历,资质和年纪上到底难以服众。  如今那些人可以闭嘴了,寒儿确实给他大大挣了脸面。  薛全心中畅快,看着挺拔如竹的少年越发满意了,心道可惜没有适龄公主,不然以寒儿的品貌能力和救太子的功劳,尚公主也是足够的。  薛寒回到住处匆匆沐浴,本以为忙碌了一夜会躺下就睡,一闭眼却是那山林中静谧的小湖,湖边失魂落魄的少女,以及……令他无法不悸动的相拥。  他们之间经历了这么多,他还能忍受将来养父为他挑选一位妻子吗?  他不能。  他以为藏好心思,不因自己的心悦令她陷入危险就够了,会默默祝福她得遇良缘,生活顺遂。  可现在扪心自问,他真能做到吗?  他亦不能,他不甘心。  躺在床榻上的少年一手按着心口,睁眼望着屋顶。  不甘心,那就要去争取,而不是患得患失,自怨自艾。  或许……这次救下太子是个机会。  想到这里,薛寒勾唇笑了笑。  他果然还是那个散漫肆意惯了的小乞儿,哪怕十年的灌输与打压,也从未真正接受被人控制的人生。  就让他看看,获取太子的信任与器重,有没有抗争之力。而在此之前,要更谨慎些,不能让养父察觉他对阿蘅真正的心思。薛寒有了决定,轻轻闭上眼睛。  康郡王妃苦等大半夜,终于等到了康郡王与凌云回来,急忙迎上去。  “没事吧?”  康郡王皱眉:“我们就守在那里,能有什么事。你不睡觉跟着熬什么?”  郡王妃苦笑:“走水可不是说能控制就能控制的,我这不是怕万一么。”  “起火的只有太子居所,没有波及其他地方。”  “那就好——”  收到康郡王提醒的眼神,康郡王妃意识到说错了话,忙道:“我是说大家都没事就好。”  “母妃,嘉宜和阿蘅都还好吧?”凌云问。  看阿蘅那时的样子,他委实放心不下,奈何那种情形脱不开身。  康郡王妃听凌云这么问,强忍住撇嘴的冲动。  嘉宜压根没出去,能有什么事,云儿想问的明明就是阿蘅。  那不着调的死丫头究竟给儿子灌了什么迷魂汤啊?  康郡王妃只要一想到大半夜秋蘅拎着裙角披头散发飞奔的样子,就受不了。  “嘉宜也担心你们父子,我让她回房歇着了,阿蘅后来也回来了。”  当时太混乱,人心惶惶,等康郡王妃想起秋蘅了,只打发人去问了一声,得到回来的答复就罢了。  当然在康郡王妃认知里,一个小姑娘好奇跑出去看热闹,最后肯定要回来的,不然和一群老少爷们爷混一宿吗?  “都累了,洗洗歇着吧,热水一直备着。”多年养尊处优,康郡王妃早熬不住了。  康郡王其实也好不到哪里去,疲惫点点头。  快到晌午时,勉强休息过来的康郡王又出门去,康郡王妃也有了精神把秋蘅喊来教育一番。  “阿蘅,你到底喊我一声义母,那我就要说两句了。昨夜那么晚,还是走水这么危险的事,你一个女孩子跑出去干什么?让人瞧见了岂不要笑郡王府没有规矩。”  秋蘅道:“阿蘅当时太着急了。”  郡王妃疑惑升起:“你急什么?”  “阿蘅担心薛大人,怕他出事。”  郡王妃呆了呆,震惊问:“你为何担心薛寒?”  就算担心,就这么光明正大说出来了?“薛大人是我朋友,自然担心他。”  康郡王妃神色古怪:“你不是心悦林乘风——”  秋蘅微笑:“本来心悦林乘风,结果听到薛大人说心悦我……阿蘅仔细想了想,又觉得薛大人也不错。”  康郡王妃倒抽一口气。  还能这样?  但见秋蘅一脸理直气壮,康郡王妃突然丧失了所有劝诫的念头,无力摆摆手:“回去歇着吧。”  “阿蘅告退。”  等秋蘅一走,康郡王妃用力握住嘉宜县主的手,眼藏热泪,语重心长:“嘉宜啊,你可万万不要和阿蘅学。”  “母妃是指——”  “一个姑娘家怎么能喜欢着一个,又喜欢一个!”  简直匪夷所思,闻所未闻!  嘉宜县主不赞同摇头:“阿蘅只是想挑个最喜欢的吧,这也没错呀。”  康郡王妃如遭雷劈。  嘉宜这是已经被带坏了啊!  “这是水性杨花!”  “母妃别这么说。那男人还娶妻纳妾,同时喜欢好多个呢。”  康郡王妃身体一晃,几乎受不住这打击:“嘉宜,你莫要被阿蘅带进沟里去,这世道男人三妻四妾理所当然,女人能一样吗?”  嘉宜县主叹口气:“母妃放心,女儿对男人没什么兴趣,不会喜欢一个又一个的。女儿只是觉得想要更好的乃人之天性,不分男女。阿蘅对母妃坦言,不正是没把您当外人吗?”  康郡王妃怔了怔。  该死的,竟然觉得女儿的话有几分道理,难道她也被带到沟里去了?  “等等,什么叫对男人没兴趣?你个死丫头,准备和那些破香料过一辈子吗?”担心自己被说服的康郡王妃急急转移话题,骂起亲闺女。  秋蘅离开主院,望了望行宫方向。  要做的事太多,她可没闲工夫再应付别的,让康郡王妃觉得她朽木不可雕最好了。  一个女子一旦让人觉得乖巧贞静,就会要求她更加乖巧贞静。  可去他的吧。  请收藏本站:。笔趣阁手机版:m.7d681.icu 第125章 太子的感激 薛寒不知睡了多久,胡四进来把他喊醒:“大人,宫里来传话,今上召见。”  薛寒略微收拾,去见靖平帝。  比起熬到天将亮才回去的重臣勋贵,靖平帝休息得更充足,见到薛寒时精神还不错。  一旁的太子虽才经历死里逃生的危机,此时看来已恢复如常。  “微臣薛寒见过陛下,见过太子殿下。”  靖平帝笑着开口:“不必多礼。薛寒,你昨夜救了太子,朕要多谢你啊。”  “微臣职责所在,不敢居功。”  靖平帝颇满意薛寒的态度:“巡查护卫,不单是皇城司的职责,却只有你及时发现火情,救了太子。”  太子直接起身,冲薛寒拱手:“多谢薛皇城救了吾性命。”  薛寒忙避开:“太子殿下折煞微臣了。”  “昨夜忙乱,朕一直没顾上问,你是如何发现太子居所走水的?”  “回禀陛下,行宫四周多草木,微臣考虑到秋季天干物燥,容易发生火情,就安排手下多加巡视,尤其是深夜这种难以及时发现情况的时段……”  靖平帝不由点头,看一眼太子,又问:“朕听闻,你带人赶到太子居所时不只摘星楼起火,太子睡卧之处也起了火,你怎么会猜到太子困在摘星楼呢?”  靖平帝问这话,并不是怀疑薛寒什么,而是好奇。  昨日太子遇险,他第一时间就询问过,当时发现走水的人全都顾着扑灭太子寝居火情,要不是薛寒直奔摘星楼把太子救出,后果不堪设想。  “微臣没有猜测太多,只是看太子居所的人全力扑救殿下寝居火情,而摘星楼无人顾及,莫名有些不安,便决定去看一看。”薛寒语气平静,令人不由更信服几分,“要说为何做出这种判断,可能是直觉吧。”  “直觉好啊!”靖平帝看着薛寒的眼中更多了欣赏,“薛寒,这次真的多亏了你的直觉。”  “是臣该做的。”  “传朕旨意,皇城使薛寒救太子有功,赐紫袍金鱼袋。”  在大夏,三品以上官员才可穿紫袍,薛寒以皇城使的身份被赐紫,可谓莫大殊荣。“谢陛下恩赏。”  一旁薛全努力压下上翘的嘴角,满意至极。  以前旁人会说薛寒有个好养父,以后会说他薛全有个好大儿,还是他有眼光。  说完赏赐,靖平帝神情严肃起来:“火虽灭了,还是要好好调查,看是怎么起的火。救火有功的要赏,疏忽大意的要罚。”  “是。”  “你下去吧。”  “微臣告退。”  太子起身:“父皇,儿臣送送薛大人。”  “嗯,去吧。”  走出大殿,太子率先开口:“薛大人要不要去吾那里坐坐?”  “太子殿下有邀,是臣的荣幸。”  太子新住处不远,没走多久就到了。  内侍端上茶水,太子歉然一笑:“吾也是刚住进来,招待不周。”  “殿下太客气了。”  “吾以茶代酒,敬薛大人救命之恩。”太子举起茶盏。  “殿下是储君,微臣只是尽臣子本分,怎能当殿下的谢。”  太子抿了一口茶水,轻叹口气:“昨夜薛大人救吾,也看到了吾的狼狈。储君面对无情大火也会怕,会慌,并不比寻常人多出水火不侵的能耐,吾对薛大人是真的感激。”  昨晚他困于高楼,浓烟滚滚,热浪逼近,让他清楚意识到自己的渺小无力。  生与死,原来就是一线间。  绝望之际,他看到了眼前的少年。  少年没有披盔戴甲,在他眼里却犹如天兵从天而降,救他出了火海。  臣为君死在世人眼中确实天经地义,但他身为被救的人,怎能视为天经地义。若没有薛寒出现,他的结局恐怕就如昨夜提灯陪他上摘星楼的内侍了。  昨夜大火发现两具尸首,其中之一就是太子近侍,却不是死于火烧,而是随背着太子的薛寒逃生时失足滚落而亡。  薛寒啜了一口茶,沉默片刻道:“殿下厚爱,那臣斗胆多说两句。”  “你说。”  “臣算是比较早赶到的人,发现摘星楼的火势比殿下寝居发展迅速。这两处并不相连,火情非蔓延导致——”  太子神色严肃起来:“你的意思是?”薛寒直视太子的眼睛,坦然道:“在臣看来,不临近的两处同时起火的几率并不高,殿下寝居处的火情倒像是声东击西。”  太子变了脸色:“薛大人怀疑这场火不是意外,而是人为?”  薛寒拱手:“不瞒殿下,微臣确实有此猜测。”  太子下意识端起茶盏喝了两口,再把茶盏放下,心头发沉。  他不是没有这个怀疑,却不好说出口,让他没想到的是薛寒的坦言。  “薛大人在父皇面前为何没有提起?”沉默片刻,太子问。  薛寒垂眸:“事关重大,仅凭猜测,臣不敢乱言令今上忧心。”  太子点点头,沉吟着问:“既事关重大,无凭无据,薛大人为何对吾坦言?”  薛寒神色坦荡:“虽事关重大,但殿下的安危更重。无论这场大火能不能查出什么,若殿下得到提醒从此多加防范,对臣来说就无愧了。”  “好一个无愧。”太子再举杯,“薛大人,吾敬你的无愧。”  “谢殿下。”  “薛大人对调查有方向吗?”  “敢问殿下,昨夜为何去摘星楼?”  太子沉默许久,轻声道:“昨日,是先母的冥寿日。”  按大夏习俗,冥寿不是年年要办,可为人子者,怎能忘了这样的日子。  每一年的这一日,他都习惯登高追思,回忆母后还在的日子。  “另一位死者是守摘星楼的内侍,殿下昨日见他,可有异常?”  太子仔细想了想,摇头:“并无异常。”  “臣觉得此人有些可疑。”  “怎么讲?”  “此人守在一楼,按说火起时有足够时间逃生,却困死于火中。臣打算重点查查此人。”  “那就拜托薛大人了。”  薛寒起身:“微臣也该告退了。”  “吾送薛大人出去。”  婉拒了太子相送,薛寒没有回去歇着,直接去了停放尸体处。  请收藏本站:。笔趣阁手机版:m.7d681.icu 第125章 太子的感激_222 薛寒不知睡了多久,胡四进来把他喊醒:“大人,宫里来传话,今上召见。”  薛寒略微收拾,去见靖平帝。  比起熬到天将亮才回去的重臣勋贵,靖平帝休息得更充足,见到薛寒时精神还不错。  一旁的太子虽才经历死里逃生的危机,此时看来已恢复如常。  “微臣薛寒见过陛下,见过太子殿下。”  靖平帝笑着开口:“不必多礼。薛寒,你昨夜救了太子,朕要多谢你啊。”  “微臣职责所在,不敢居功。”  靖平帝颇满意薛寒的态度:“巡查护卫,不单是皇城司的职责,却只有你及时发现火情,救了太子。”  太子直接起身,冲薛寒拱手:“多谢薛皇城救了吾性命。”  薛寒忙避开:“太子殿下折煞微臣了。”  “昨夜忙乱,朕一直没顾上问,你是如何发现太子居所走水的?”  “回禀陛下,行宫四周多草木,微臣考虑到秋季天干物燥,容易发生火情,就安排手下多加巡视,尤其是深夜这种难以及时发现情况的时段……”  靖平帝不由点头,看一眼太子,又问:“朕听闻,你带人赶到太子居所时不只摘星楼起火,太子睡卧之处也起了火,你怎么会猜到太子困在摘星楼呢?”  靖平帝问这话,并不是怀疑薛寒什么,而是好奇。  昨日太子遇险,他第一时间就询问过,当时发现走水的人全都顾着扑灭太子寝居火情,要不是薛寒直奔摘星楼把太子救出,后果不堪设想。  “微臣没有猜测太多,只是看太子居所的人全力扑救殿下寝居火情,而摘星楼无人顾及,莫名有些不安,便决定去看一看。”薛寒语气平静,令人不由更信服几分,“要说为何做出这种判断,可能是直觉吧。”  “直觉好啊!”靖平帝看着薛寒的眼中更多了欣赏,“薛寒,这次真的多亏了你的直觉。”  “是臣该做的。”  “传朕旨意,皇城使薛寒救太子有功,赐紫袍金鱼袋。”  在大夏,三品以上官员才可穿紫袍,薛寒以皇城使的身份被赐紫,可谓莫大殊荣。“谢陛下恩赏。”  一旁薛全努力压下上翘的嘴角,满意至极。  以前旁人会说薛寒有个好养父,以后会说他薛全有个好大儿,还是他有眼光。  说完赏赐,靖平帝神情严肃起来:“火虽灭了,还是要好好调查,看是怎么起的火。救火有功的要赏,疏忽大意的要罚。”  “是。”  “你下去吧。”  “微臣告退。”  太子起身:“父皇,儿臣送送薛大人。”  “嗯,去吧。”  走出大殿,太子率先开口:“薛大人要不要去吾那里坐坐?”  “太子殿下有邀,是臣的荣幸。”  太子新住处不远,没走多久就到了。  内侍端上茶水,太子歉然一笑:“吾也是刚住进来,招待不周。”  “殿下太客气了。”  “吾以茶代酒,敬薛大人救命之恩。”太子举起茶盏。  “殿下是储君,微臣只是尽臣子本分,怎能当殿下的谢。”  太子抿了一口茶水,轻叹口气:“昨夜薛大人救吾,也看到了吾的狼狈。储君面对无情大火也会怕,会慌,并不比寻常人多出水火不侵的能耐,吾对薛大人是真的感激。”  昨晚他困于高楼,浓烟滚滚,热浪逼近,让他清楚意识到自己的渺小无力。  生与死,原来就是一线间。  绝望之际,他看到了眼前的少年。  少年没有披盔戴甲,在他眼里却犹如天兵从天而降,救他出了火海。  臣为君死在世人眼中确实天经地义,但他身为被救的人,怎能视为天经地义。若没有薛寒出现,他的结局恐怕就如昨夜提灯陪他上摘星楼的内侍了。  昨夜大火发现两具尸首,其中之一就是太子近侍,却不是死于火烧,而是随背着太子的薛寒逃生时失足滚落而亡。  薛寒啜了一口茶,沉默片刻道:“殿下厚爱,那臣斗胆多说两句。”  “你说。”  “臣算是比较早赶到的人,发现摘星楼的火势比殿下寝居发展迅速。这两处并不相连,火情非蔓延导致——”  太子神色严肃起来:“你的意思是?”薛寒直视太子的眼睛,坦然道:“在臣看来,不临近的两处同时起火的几率并不高,殿下寝居处的火情倒像是声东击西。”  太子变了脸色:“薛大人怀疑这场火不是意外,而是人为?”  薛寒拱手:“不瞒殿下,微臣确实有此猜测。”  太子下意识端起茶盏喝了两口,再把茶盏放下,心头发沉。  他不是没有这个怀疑,却不好说出口,让他没想到的是薛寒的坦言。  “薛大人在父皇面前为何没有提起?”沉默片刻,太子问。  薛寒垂眸:“事关重大,仅凭猜测,臣不敢乱言令今上忧心。”  太子点点头,沉吟着问:“既事关重大,无凭无据,薛大人为何对吾坦言?”  薛寒神色坦荡:“虽事关重大,但殿下的安危更重。无论这场大火能不能查出什么,若殿下得到提醒从此多加防范,对臣来说就无愧了。”  “好一个无愧。”太子再举杯,“薛大人,吾敬你的无愧。”  “谢殿下。”  “薛大人对调查有方向吗?”  “敢问殿下,昨夜为何去摘星楼?”  太子沉默许久,轻声道:“昨日,是先母的冥寿日。”  按大夏习俗,冥寿不是年年要办,可为人子者,怎能忘了这样的日子。  每一年的这一日,他都习惯登高追思,回忆母后还在的日子。  “另一位死者是守摘星楼的内侍,殿下昨日见他,可有异常?”  太子仔细想了想,摇头:“并无异常。”  “臣觉得此人有些可疑。”  “怎么讲?”  “此人守在一楼,按说火起时有足够时间逃生,却困死于火中。臣打算重点查查此人。”  “那就拜托薛大人了。”  薛寒起身:“微臣也该告退了。”  “吾送薛大人出去。”  婉拒了太子相送,薛寒没有回去歇着,直接去了停放尸体处。  请收藏本站:。笔趣阁手机版:m.7d681.icu 第126章 我们还都年轻 停放尸体的房间冷飕飕的,一名男子见到薛寒忙问好:“大人。”  男子是薛寒手下,对验尸颇有经验。  “怎么样?”薛寒大步走过去,掀开蒙盖尸体的青布看了一眼。  “回禀大人,死者喉中干净,未见烟灰等物,依小人判断,并非死于火烧,而是在此前已经死亡……”  薛寒听着手下所述,微微点头。  这与他的判断相符。  因为加强了太子居所这边的巡视,火势才起就赶过去了。火往上窜,太子受困高楼,这守楼的内侍却有足够机会逃生。  这样看来,就是有人杀死守楼内侍,纵火烧楼。  薛寒离开尸体停放处,喊来胡四:“守楼内侍的讯息收集好了吗?”  “大人,这里。”胡四把册子递过去。  薛寒翻看过,去见薛全。  “寒儿有事?”  “经过查验,守楼内侍在火灾前已经身死。”  薛全脸色一变:“这么说这场大火不是意外?”  薛寒肯定点头。  “其他线索呢?”  “孩儿让手下查问了死者情况,这内侍原在宫中当差,此地行宫建成后就调来,一直负责守摘星楼……”  “多年前就离开京城,在这边无亲无故,听来并无疑点啊。”  “是。”  薛全抬了抬眉:“行宫这边的宫人杂役白日当值,下值后并不会留在太子居所,应该没有动手的机会。”  不光太子居所,靖平帝那边更是如此,一入住用的还是平日用惯的,行宫这边的人是没资格靠近的。  “在没进展之前,内侍死因就不要禀报到今上面前,惹今上烦心了。”  “父亲——”  薛全睨了薛寒一眼,面露不快:“怎么,为父做不了皇城司的主了?”  “孩儿没有这个意思。”  “太子居所起火本就引得人心惶惶,若让人知道并非意外,岂不乱了套?”  “可今上那边——”  薛全面脸色微沉:“为人臣者要为君分忧,而不是为君添忧。除了这名内侍死因有疑,一场大火烧没了各种痕迹,想要深查下去就要把太子身边的人查个底朝天。寒儿我问你,这样的动静皇城司能担下吗?太子殿下乐意见到吗?到最后要是什么都没查出来呢?”薛全一连三问,薛寒沉默着。  “寒儿啊,很多时候多做多错,不要把本来的功劳最后变成过错。为父就你这么一个儿子,不会害你的。”  “孩儿知道了。”  “去吧。”  薛寒往外走,微不可察扬了扬唇角。  这个结果他有预料,是养父会做的选择。  “薛大人。”  薛寒拱手:“见过太子殿下。”  太子走过来,神色亲切:“薛大人为何心事重重的样子?”  薛寒看太子一眼,欲言又止。  太子走在薛寒身边,温声道:“薛大人的尽心吾看在眼里,不必给自己太大压力。”  薛寒迟疑了一瞬,压低声音:“守摘星楼的内侍并非死于火烧……”  太子脚下一顿,看向薛寒的眼神多了几分深意。  这样的内情,薛寒并不需要向他透漏。而大火不是意外,说明是奔着他来的。  谁会要他性命?  这就太难说了,虽然他知道不可能,但观史上,君父要儿子性命的不是没有。这不是说他怀疑父皇,而是薛寒对他说这话的难能可贵。  “多谢薛大人提醒。”太子正色道。  害他的人很可能就在身边,无论是皇城司还是其他衙署很难大张旗鼓查下去。但对他来说,从此有了防备是最重要的。  弟弟们或是早夭,或是年幼,他以为他这个储君当得安稳,原来并不是。  这大概就是一场历经生死的大火给他带来的收获了。  太子看一眼身姿笔挺的少年,眼底有着笑意。  他还年轻,薛寒也还年轻。  在以前,薛寒对他来说就是薛全的养子,薛全在宫外的耳眼。而对以后,他很期待。  “见过太子殿下。”一道女声传来。  太子看过去,笑问:“秋六姑娘又进宫来看望秋美人?”  “是。”  “那去吧。”  秋蘅垂首站在一侧,等太子走过,与薛寒目光相碰,冲他扬扬唇。  薛寒也不由弯了唇角。  一直留意秋蘅的内侍见到这一幕,无语望天。  这个秋六姑娘,真是让人不知说什么好。  他觉得她对太子殿下有心思,居然又与皇城使薛寒眉来眼去,他最看不惯这样的。可要说起来,这丫头还救了他一命。  这内侍就是刘棋,因为嚼舌秋蘅惹得太子不快,太子去摘星楼时服侍在身边的换了另一人,而那名内侍在火中逃生时失足跌落而亡。  刘棋眼神复杂看秋蘅一眼,随太子离去。  “六姑娘来了。”郑玉热情迎上来。  同样是内侍,看到秋蘅的心情完全不同。  见到秋美人,秋蘅行礼:“姐姐。”  秋美人拉秋蘅起来:“还以为六妹今日不过来了。”  太子居所起火这么大的事,后宫自是传遍了。  “想着姐姐昨夜或许没睡好,就没有上午过来。”  每日进宫见秋美人是过了明路的,秋蘅自是不会放弃这样光明正大出门的机会。  摘星楼这场火,她还想问问薛寒。  走完见秋美人这个过场,秋蘅出宫去,就看到了薛寒。  秋蘅走向他,直接问:“薛大人,昨夜那场火有查出什么吗?”  “是人为……”能及时救出太子离不开秋蘅的提醒,薛寒没打算瞒她。  “这么说,是有人想要太子性命啊。”秋蘅拨弄着腰间流苏,喃喃低语。  原来书上所载这场大火不是意外,太子的死不是意外。  谋害储君的人会是谁?  “薛大人不会放弃调查吧?”  “不会,但不一定有结果。”薛寒眼中是葳蕤草木,天高地阔,“这场大火扫了今上兴致,恐怕很快就要回京了。”  “出来这么久,回去也好。”  这一场秋猎之行,总算有惊无险,做到了要做的事。  “薛大人,等回到京城,想拜托你帮我找一个人。”  “什么人?”  “一位道长,教我做香佩的人。”  她曾拜托凌大哥寻找先生,可惜没有找到。论找人,皇城司或许容易些。  请收藏本站:。笔趣阁手机版:m.7d681.icu 第126章 我们还都年轻_224 停放尸体的房间冷飕飕的,一名男子见到薛寒忙问好:“大人。”  男子是薛寒手下,对验尸颇有经验。  “怎么样?”薛寒大步走过去,掀开蒙盖尸体的青布看了一眼。  “回禀大人,死者喉中干净,未见烟灰等物,依小人判断,并非死于火烧,而是在此前已经死亡……”  薛寒听着手下所述,微微点头。  这与他的判断相符。  因为加强了太子居所这边的巡视,火势才起就赶过去了。火往上窜,太子受困高楼,这守楼的内侍却有足够机会逃生。  这样看来,就是有人杀死守楼内侍,纵火烧楼。  薛寒离开尸体停放处,喊来胡四:“守楼内侍的讯息收集好了吗?”  “大人,这里。”胡四把册子递过去。  薛寒翻看过,去见薛全。  “寒儿有事?”  “经过查验,守楼内侍在火灾前已经身死。”  薛全脸色一变:“这么说这场大火不是意外?”  薛寒肯定点头。  “其他线索呢?”  “孩儿让手下查问了死者情况,这内侍原在宫中当差,此地行宫建成后就调来,一直负责守摘星楼……”  “多年前就离开京城,在这边无亲无故,听来并无疑点啊。”  “是。”  薛全抬了抬眉:“行宫这边的宫人杂役白日当值,下值后并不会留在太子居所,应该没有动手的机会。”  不光太子居所,靖平帝那边更是如此,一入住用的还是平日用惯的,行宫这边的人是没资格靠近的。  “在没进展之前,内侍死因就不要禀报到今上面前,惹今上烦心了。”  “父亲——”  薛全睨了薛寒一眼,面露不快:“怎么,为父做不了皇城司的主了?”  “孩儿没有这个意思。”  “太子居所起火本就引得人心惶惶,若让人知道并非意外,岂不乱了套?”  “可今上那边——”  薛全面脸色微沉:“为人臣者要为君分忧,而不是为君添忧。除了这名内侍死因有疑,一场大火烧没了各种痕迹,想要深查下去就要把太子身边的人查个底朝天。寒儿我问你,这样的动静皇城司能担下吗?太子殿下乐意见到吗?到最后要是什么都没查出来呢?”薛全一连三问,薛寒沉默着。  “寒儿啊,很多时候多做多错,不要把本来的功劳最后变成过错。为父就你这么一个儿子,不会害你的。”  “孩儿知道了。”  “去吧。”  薛寒往外走,微不可察扬了扬唇角。  这个结果他有预料,是养父会做的选择。  “薛大人。”  薛寒拱手:“见过太子殿下。”  太子走过来,神色亲切:“薛大人为何心事重重的样子?”  薛寒看太子一眼,欲言又止。  太子走在薛寒身边,温声道:“薛大人的尽心吾看在眼里,不必给自己太大压力。”  薛寒迟疑了一瞬,压低声音:“守摘星楼的内侍并非死于火烧……”  太子脚下一顿,看向薛寒的眼神多了几分深意。  这样的内情,薛寒并不需要向他透漏。而大火不是意外,说明是奔着他来的。  谁会要他性命?  这就太难说了,虽然他知道不可能,但观史上,君父要儿子性命的不是没有。这不是说他怀疑父皇,而是薛寒对他说这话的难能可贵。  “多谢薛大人提醒。”太子正色道。  害他的人很可能就在身边,无论是皇城司还是其他衙署很难大张旗鼓查下去。但对他来说,从此有了防备是最重要的。  弟弟们或是早夭,或是年幼,他以为他这个储君当得安稳,原来并不是。  这大概就是一场历经生死的大火给他带来的收获了。  太子看一眼身姿笔挺的少年,眼底有着笑意。  他还年轻,薛寒也还年轻。  在以前,薛寒对他来说就是薛全的养子,薛全在宫外的耳眼。而对以后,他很期待。  “见过太子殿下。”一道女声传来。  太子看过去,笑问:“秋六姑娘又进宫来看望秋美人?”  “是。”  “那去吧。”  秋蘅垂首站在一侧,等太子走过,与薛寒目光相碰,冲他扬扬唇。  薛寒也不由弯了唇角。  一直留意秋蘅的内侍见到这一幕,无语望天。  这个秋六姑娘,真是让人不知说什么好。  他觉得她对太子殿下有心思,居然又与皇城使薛寒眉来眼去,他最看不惯这样的。可要说起来,这丫头还救了他一命。  这内侍就是刘棋,因为嚼舌秋蘅惹得太子不快,太子去摘星楼时服侍在身边的换了另一人,而那名内侍在火中逃生时失足跌落而亡。  刘棋眼神复杂看秋蘅一眼,随太子离去。  “六姑娘来了。”郑玉热情迎上来。  同样是内侍,看到秋蘅的心情完全不同。  见到秋美人,秋蘅行礼:“姐姐。”  秋美人拉秋蘅起来:“还以为六妹今日不过来了。”  太子居所起火这么大的事,后宫自是传遍了。  “想着姐姐昨夜或许没睡好,就没有上午过来。”  每日进宫见秋美人是过了明路的,秋蘅自是不会放弃这样光明正大出门的机会。  摘星楼这场火,她还想问问薛寒。  走完见秋美人这个过场,秋蘅出宫去,就看到了薛寒。  秋蘅走向他,直接问:“薛大人,昨夜那场火有查出什么吗?”  “是人为……”能及时救出太子离不开秋蘅的提醒,薛寒没打算瞒她。  “这么说,是有人想要太子性命啊。”秋蘅拨弄着腰间流苏,喃喃低语。  原来书上所载这场大火不是意外,太子的死不是意外。  谋害储君的人会是谁?  “薛大人不会放弃调查吧?”  “不会,但不一定有结果。”薛寒眼中是葳蕤草木,天高地阔,“这场大火扫了今上兴致,恐怕很快就要回京了。”  “出来这么久,回去也好。”  这一场秋猎之行,总算有惊无险,做到了要做的事。  “薛大人,等回到京城,想拜托你帮我找一个人。”  “什么人?”  “一位道长,教我做香佩的人。”  她曾拜托凌大哥寻找先生,可惜没有找到。论找人,皇城司或许容易些。  请收藏本站:。笔趣阁手机版:m.7d681.icu 第127章 六姑娘回府 几日后,秋猎的队伍启程,返回京城。  离京时还是九月,如今已进了十月。枫红似火,银杏一地金黄,妆点着京城的美丽。  秋蘅与嘉宜县主同乘一车,一路上二人聊香道,聊将来,少了许多赶路的无聊与疲惫。  “多谢义母这些日子的照顾,给您添麻烦了。”  “不麻烦,不麻烦,你离家这么久家人也惦记着,早些回去吧。”康郡王妃吩咐人送秋蘅回永清伯府,暗暗松口气。  总算把这丫头送走了。  康郡王府的马车停到永清伯府门前,门人忙去禀报。  “六姑娘回来了!”  老夫人矜持端起茶盏:“让她进来。”  不多时秋蘅走进来,向老夫人行礼:“祖母,孙女回来了。”  “嗯,回来就好。”仔细打量秋蘅几眼,老夫人问,“没给康郡王府添麻烦吧?”  “没有。”  老夫人直觉不信,正要细问,永清伯大步走进来了。  “蘅儿回来啦,给祖父说说围场那边有意思的事。”  作为整个永清伯府唯一去了秋猎的,秋蘅现在就是永清伯瞧着最顺眼的人。  “有意思的事?”秋蘅想了想,“每日都差不多,说不上什么特别。就是太子居所着火了,太子被困高楼——”  “噗——”永清伯一口茶水喷出,茶叶挂在胡子上,“太子住的地方起火了?”  这还不叫特别吗!  “那后来呢?”  “薛大人把太子救出来了。”  老夫人忙问:“就是那位皇城使薛寒?”  秋蘅点头。  老夫人忍不住笑:“薛大人年纪轻轻,还挺有本事。”  永清伯纳闷看老夫人一眼,心道姓薛的小子有本事,老婆子乐什么?  “祖父,祖母,孙女出门这么久,现在回来了,想去给父亲请个安。”  “去吧。”老夫人点了头,等秋蘅离开后淡淡道,“伯爷总惦记着去秋猎,瞧瞧有什么好,连太子住的地方都走水了,这要是出什么事,还不知道多少人要遭殃……”  永清伯听着不舒服:“以前什么时候出过事,就让六丫头赶上了。”老夫人呆了呆:忘了六丫头的邪门了!  没过多久,下人进来禀报:“老伯爷、老夫人,福王府来人了。”  福王府?  永清伯与老夫人对视一眼,忙去见了福王府的人。  来的是一位管事,一见到永清伯和老夫人就客气行礼,道明来意:“贵府六姑娘救了我们小郡主,王爷、王妃特命小人送来谢礼。”  永清伯又是激动又是疑惑,等王府的人放下谢礼离开,立刻把秋蘅喊来。  “蘅儿,你救福王府小郡主是怎么回事儿?”永清伯一见到秋蘅就迫不及待问。  “您说容宁郡主啊?那日容宁郡主进山林玩,不料遇到了受伤流窜的黑熊,我就去把熊引走了……”  老夫人听得窒息,再看秋蘅轻描淡写的样子,更窒息了:“你这死丫头,简直是——”  “蘅儿做得好啊!”永清伯开怀大笑。  看到福王府送来的谢礼他都不敢高兴,生怕弄错了,没想到六丫头真的救了小郡主!  激动过后,永清伯觉得只有福王府的谢礼不太够:“这样的事,应当传到今上耳里了吧?”  “今上听说了,还召见了我,问我要什么赏赐。”  永清伯紧张起来:“你怎么说?”  “我说明年想和家人一起来,今上说那等明年秋猎永清伯府同来。”  永清伯一下子沉默了,甚至有点想哭。  他惦记这么久的事,就轻而易举实现了?  “蘅儿真给伯府长脸了。”永清伯感叹着,“刚回来时你怎么不说?”  “也不是什么大事,一时没想起来。”  “你这孩子。”永清伯摇摇头,不放心问,“没有别的事了吧?”  “还有一件。”  明明是永清伯问的,听秋蘅这么说,他却吃了一惊:“还有事?”  秋猎的日子都这么多姿多彩吗?以前没听那些回来的人说过啊!  “虞贵妃安排人送了个大姐模样的木娃娃给林乘风——”  “什么?”  秋蘅话未说完,永清伯和老夫人就齐齐惊呼。  “然后当众从林乘风身上把木娃娃搜了出来,把人押到了今上面前。”永清伯眼前发黑,声音打颤:“然后呢?”  这一刻,永清伯无比庆幸当时没在现场。  那个压力,他一把老骨头受不了。  “我说木娃娃是我送给林乘风的,今上相信了。”  老夫人狠狠松一口气,又变了脸色:“六丫头,今上该不会,该不会给你和林乘风赐婚了?”  本来的大孙女婿成了六孙女婿?  造孽啊!  永清伯则心情一松:还好还好,伯府不会大祸临头了。  至于孙女婿是哪个孙女的,相比家族来说就是无关紧要的一桩小事了。  “也没有。薛大人和崔二公子对今上说心悦我,今上可能一时觉得不好选吧。”  老夫人用力一拍大腿。  就是这样,六丫头又没事了!  死丫头一个多月不在,她险些忘了这熟悉的感觉!  永清伯斜眼看着老夫人:老婆子被六丫头刺激疯了?  “祖父,咱们伯府得罪过虞贵妃吗?”秋蘅会对永清伯夫妇坦诚冒领木娃娃,自是因为一损俱损,掉脑袋是一起的。  “没有,伯府怎么会有机会得罪虞贵妃,除非你大姐——”提到秋美人,永清伯只剩嫌恶。  “那林家呢?林家得罪过虞贵妃吗?”  “林家的男丁常年戍边,留在京城的就林乘风一个幼子,上哪儿去得罪贵妃娘娘?”永清伯后怕不已,“定是你大姐这次得了去秋猎的恩赏,惹了贵妃娘娘不快。”  秋蘅默默抓起一个梨子啃着。  “蘅儿,木娃娃的事除了我和你祖母,莫要再对任何人说,便是你父亲都不能。”  “孙女知道了。”  晚饭还未开始,因为福王府送来的大手笔谢礼,六姑娘大战黑熊的事迹就传遍了伯府。  秋松拉着秋枫跑到秋蘅面前,看着她的眼神激动与敬畏交织:“六姐,听说你一巴掌拍死了黑熊,是真的吗?”  请收藏本站:。笔趣阁手机版:m.7d681.icu 第127章 六姑娘回府_226 几日后,秋猎的队伍启程,返回京城。  离京时还是九月,如今已进了十月。枫红似火,银杏一地金黄,妆点着京城的美丽。  秋蘅与嘉宜县主同乘一车,一路上二人聊香道,聊将来,少了许多赶路的无聊与疲惫。  “多谢义母这些日子的照顾,给您添麻烦了。”  “不麻烦,不麻烦,你离家这么久家人也惦记着,早些回去吧。”康郡王妃吩咐人送秋蘅回永清伯府,暗暗松口气。  总算把这丫头送走了。  康郡王府的马车停到永清伯府门前,门人忙去禀报。  “六姑娘回来了!”  老夫人矜持端起茶盏:“让她进来。”  不多时秋蘅走进来,向老夫人行礼:“祖母,孙女回来了。”  “嗯,回来就好。”仔细打量秋蘅几眼,老夫人问,“没给康郡王府添麻烦吧?”  “没有。”  老夫人直觉不信,正要细问,永清伯大步走进来了。  “蘅儿回来啦,给祖父说说围场那边有意思的事。”  作为整个永清伯府唯一去了秋猎的,秋蘅现在就是永清伯瞧着最顺眼的人。  “有意思的事?”秋蘅想了想,“每日都差不多,说不上什么特别。就是太子居所着火了,太子被困高楼——”  “噗——”永清伯一口茶水喷出,茶叶挂在胡子上,“太子住的地方起火了?”  这还不叫特别吗!  “那后来呢?”  “薛大人把太子救出来了。”  老夫人忙问:“就是那位皇城使薛寒?”  秋蘅点头。  老夫人忍不住笑:“薛大人年纪轻轻,还挺有本事。”  永清伯纳闷看老夫人一眼,心道姓薛的小子有本事,老婆子乐什么?  “祖父,祖母,孙女出门这么久,现在回来了,想去给父亲请个安。”  “去吧。”老夫人点了头,等秋蘅离开后淡淡道,“伯爷总惦记着去秋猎,瞧瞧有什么好,连太子住的地方都走水了,这要是出什么事,还不知道多少人要遭殃……”  永清伯听着不舒服:“以前什么时候出过事,就让六丫头赶上了。”老夫人呆了呆:忘了六丫头的邪门了!  没过多久,下人进来禀报:“老伯爷、老夫人,福王府来人了。”  福王府?  永清伯与老夫人对视一眼,忙去见了福王府的人。  来的是一位管事,一见到永清伯和老夫人就客气行礼,道明来意:“贵府六姑娘救了我们小郡主,王爷、王妃特命小人送来谢礼。”  永清伯又是激动又是疑惑,等王府的人放下谢礼离开,立刻把秋蘅喊来。  “蘅儿,你救福王府小郡主是怎么回事儿?”永清伯一见到秋蘅就迫不及待问。  “您说容宁郡主啊?那日容宁郡主进山林玩,不料遇到了受伤流窜的黑熊,我就去把熊引走了……”  老夫人听得窒息,再看秋蘅轻描淡写的样子,更窒息了:“你这死丫头,简直是——”  “蘅儿做得好啊!”永清伯开怀大笑。  看到福王府送来的谢礼他都不敢高兴,生怕弄错了,没想到六丫头真的救了小郡主!  激动过后,永清伯觉得只有福王府的谢礼不太够:“这样的事,应当传到今上耳里了吧?”  “今上听说了,还召见了我,问我要什么赏赐。”  永清伯紧张起来:“你怎么说?”  “我说明年想和家人一起来,今上说那等明年秋猎永清伯府同来。”  永清伯一下子沉默了,甚至有点想哭。  他惦记这么久的事,就轻而易举实现了?  “蘅儿真给伯府长脸了。”永清伯感叹着,“刚回来时你怎么不说?”  “也不是什么大事,一时没想起来。”  “你这孩子。”永清伯摇摇头,不放心问,“没有别的事了吧?”  “还有一件。”  明明是永清伯问的,听秋蘅这么说,他却吃了一惊:“还有事?”  秋猎的日子都这么多姿多彩吗?以前没听那些回来的人说过啊!  “虞贵妃安排人送了个大姐模样的木娃娃给林乘风——”  “什么?”  秋蘅话未说完,永清伯和老夫人就齐齐惊呼。  “然后当众从林乘风身上把木娃娃搜了出来,把人押到了今上面前。”永清伯眼前发黑,声音打颤:“然后呢?”  这一刻,永清伯无比庆幸当时没在现场。  那个压力,他一把老骨头受不了。  “我说木娃娃是我送给林乘风的,今上相信了。”  老夫人狠狠松一口气,又变了脸色:“六丫头,今上该不会,该不会给你和林乘风赐婚了?”  本来的大孙女婿成了六孙女婿?  造孽啊!  永清伯则心情一松:还好还好,伯府不会大祸临头了。  至于孙女婿是哪个孙女的,相比家族来说就是无关紧要的一桩小事了。  “也没有。薛大人和崔二公子对今上说心悦我,今上可能一时觉得不好选吧。”  老夫人用力一拍大腿。  就是这样,六丫头又没事了!  死丫头一个多月不在,她险些忘了这熟悉的感觉!  永清伯斜眼看着老夫人:老婆子被六丫头刺激疯了?  “祖父,咱们伯府得罪过虞贵妃吗?”秋蘅会对永清伯夫妇坦诚冒领木娃娃,自是因为一损俱损,掉脑袋是一起的。  “没有,伯府怎么会有机会得罪虞贵妃,除非你大姐——”提到秋美人,永清伯只剩嫌恶。  “那林家呢?林家得罪过虞贵妃吗?”  “林家的男丁常年戍边,留在京城的就林乘风一个幼子,上哪儿去得罪贵妃娘娘?”永清伯后怕不已,“定是你大姐这次得了去秋猎的恩赏,惹了贵妃娘娘不快。”  秋蘅默默抓起一个梨子啃着。  “蘅儿,木娃娃的事除了我和你祖母,莫要再对任何人说,便是你父亲都不能。”  “孙女知道了。”  晚饭还未开始,因为福王府送来的大手笔谢礼,六姑娘大战黑熊的事迹就传遍了伯府。  秋松拉着秋枫跑到秋蘅面前,看着她的眼神激动与敬畏交织:“六姐,听说你一巴掌拍死了黑熊,是真的吗?”  请收藏本站:。笔趣阁手机版:m.7d681.icu 第128章 飞向福王的鞠球 秋蘅冲目光热烈看着她的秋松一笑:“是真的。”  一旁芳洲:?  秋松激动摇着秋枫的胳膊:“二哥你听见没,六姐真的一掌拍死了黑熊。”  秋枫眼神满是怀疑。  “六姐,求你收我为徒,我想学打黑熊的本事!”秋松忽然跪下,抱住秋蘅脚踝。  秋蘅默了默。  没想到这小胖子还挺有雄心壮志。  “你要先练基本功。”  秋松仰头问:“怎么练?”  “请个靠谱的拳脚师傅,不怕吃苦。”  “我不怕苦!”秋松站起来,拍着胸脯,“等我练好了基本功,六姐要教我。”  秋蘅嫣然一笑:“行。”  “那我们走啦。”秋松去拉秋枫。  秋蘅看着血缘上的亲弟弟,突然道:“二弟可以和三弟一起练。”  乱世若不能避免,有身手的人活下去的几率终究大一些。  秋枫愕然:“我……也可以么?”  “六姐说你可以就可以。”没等秋蘅说话,秋松就大声道。  晚饭摆在千松堂,除了大公子秋杨上学未回,三房人都聚到了一起。  “蘅儿救福王府小郡主得了今上赞赏,等明年咱们伯府的人都能去秋猎了。”永清伯当众宣布了这件令他心情大好的事。  秋大老爷笑着附和:“那我们都沾蘅儿的光了。”  永清伯目光扫过孙辈们:“你们也要向蘅儿学学,时刻把伯府记在心里。”  一顿饭吃完各自散去,秋三老爷怕扫女儿的兴,又忍不住担心,放软了声音道:“蘅儿啊,你有本事爹爹高兴,可比起这些,爹爹更希望你平平安安的,爹爹也没有很想去秋猎。”  “父亲放心,女儿会把安全放在第一位的。”  “那就好。”  大太太回屋后,语气复杂:“没想到六丫头本事这么大,又成了福王府的救命恩人了。”  秋大老爷哈哈一笑:“这不是好事么,反正是咱们伯府得好处。”  “是啊,是好事。”大太太没有反驳,心里却不得劲。  若这风光是自己儿女挣来的,就更好了。两日后,老夫人带秋蘅去福王府赴宴。  路上,老太太有些心烦。  早上二十年,不,早上十年,能与康郡王妃、福王妃这样身份的人打交道对她来说是难得的机会,脸上有光。  可她都这把年纪了,每日只想喝喝茶吃吃点心,不想再费心费力讨好别人了,万万没想到被六丫头逼着上进了。  “蘅儿,在福王妃面前不要多话,省得让人笑话咱们伯府没有规矩。”  “是。”  马车停下,祖孙二人下了马车,早有管事等在那里。  “老夫人、秋六姑娘,王妃一直盼着呢。”  福王妃等在花厅,听闻老夫人到了起身相迎:“老夫人快坐。在定北的时候我就惦记着见一面,好好道个谢,今日可算见到了。”  老夫人看出福王妃的诚意,愉悦扬唇:“王妃太客气了。”  “不是客气,是真的感谢老夫人教导出六姑娘这样勇敢聪慧的孙女。我就容宁一个女儿,要是有个什么闪失天都塌了……”  一旁容宁郡主向老夫人福了福。  老夫人一下子不烦闷了。  原来她只是烦单方面讨好,这有来有往的还挺有滋味。  饭后福王妃与老夫人喝茶闲聊,容宁郡主邀请秋蘅去园中玩。  “这是我专门练蹴鞠的地方。”容宁郡主一指园中开阔处,“要不要比一场?”  “好。”  见秋蘅答应得痛快,容宁郡主一笑,拍拍手,两队婢女走过来。  “来吧。”容宁郡主把鞠球高高一抛。  论蹴鞠技巧,容宁郡主技高一筹,但秋蘅有功夫在身,力量与灵巧哪怕刻意掩饰也差不了。  两队人旗鼓相当,热火朝天。  容宁郡主情绪高涨,只觉痛快至极。  “看着!”她一个后翻,把鞠球踢向半空中的风流眼。  秋蘅一跃而起把鞠球接下,用力一踢。  鞠球如流星,越过众人头顶向外飞去。  “小心!”容宁郡主下意识喊了一声,就见跟在福王身后的护卫身形一动,把飞来的鞠球挡落。  福王站定,看过来。容宁郡主走过去,笑盈盈问:“父王没吓到吧?”  “容宁又蹴鞠呢?”  这时秋蘅走到近前,向福王屈膝行礼:“惊扰了王爷,请王爷恕罪。”  福王笑呵呵摆手:“无妨无妨。秋六姑娘原来也擅长蹴鞠啊?”  “只是会玩几下。”  “能和容宁有来有去,那定是不错的。”  “父王,您这不是自卖自夸嘛。”  “哈哈,女儿蹴鞠好,当爹的高兴不是理所当然么。”福王语气满是宠溺。  容宁郡主好奇看福王身边的道士一眼:“父王是要出去么?”  “灵微观新来了一位真人,道法精深,父王去拜访一下。”福王冲容宁郡主和秋蘅点点头,“你们玩吧,注意别伤着。”  直到福王走远,秋蘅目光还追逐着他的背影。  “秋六姑娘看什么呢?”容宁郡主笑问。  秋蘅随口胡诌:“王爷身边的道长我瞧着眼熟,好像见过一样。”  鞠球是她故意踢过去的,就是想看看出现在福王身边的道士长什么样。  她反复想过,以先生的学识能力不可能是籍籍无名之辈。国都南迁就在几年后,这个时候的先生就算没有国师之名,也该与大夏的权力中心有交涉了。  也因此,对出现在重臣勋贵身边的道士她不得不留意。  “那位道长出自灵微观,秋六姑娘去道观时许是见过。”容宁郡主对佛道没什么兴趣,向秋蘅发出邀请,“来来来,再比一场。”  回永清伯府的路上,秋蘅问老夫人:“祖母,您去过灵微观吗?”  新来的道法精深的真人,她必须去看看。  “去过啊,就在西山。”老夫人纳闷问,“怎么突然问起灵微观了?”  “今日和容宁郡主蹴鞠,险些砸到福王,听福王说要去灵微观,就好奇问问。”  老夫人一窒,喉咙发紧:“你蹴鞠差点砸着福王?”  天爷,她就说这次出门怎么顺顺当当怪不习惯的,敢情在这儿等着呢!  请收藏本站:。笔趣阁手机版:m.7d681.icu 第128章 飞向福王的鞠球_228 秋蘅冲目光热烈看着她的秋松一笑:“是真的。”  一旁芳洲:?  秋松激动摇着秋枫的胳膊:“二哥你听见没,六姐真的一掌拍死了黑熊。”  秋枫眼神满是怀疑。  “六姐,求你收我为徒,我想学打黑熊的本事!”秋松忽然跪下,抱住秋蘅脚踝。  秋蘅默了默。  没想到这小胖子还挺有雄心壮志。  “你要先练基本功。”  秋松仰头问:“怎么练?”  “请个靠谱的拳脚师傅,不怕吃苦。”  “我不怕苦!”秋松站起来,拍着胸脯,“等我练好了基本功,六姐要教我。”  秋蘅嫣然一笑:“行。”  “那我们走啦。”秋松去拉秋枫。  秋蘅看着血缘上的亲弟弟,突然道:“二弟可以和三弟一起练。”  乱世若不能避免,有身手的人活下去的几率终究大一些。  秋枫愕然:“我……也可以么?”  “六姐说你可以就可以。”没等秋蘅说话,秋松就大声道。  晚饭摆在千松堂,除了大公子秋杨上学未回,三房人都聚到了一起。  “蘅儿救福王府小郡主得了今上赞赏,等明年咱们伯府的人都能去秋猎了。”永清伯当众宣布了这件令他心情大好的事。  秋大老爷笑着附和:“那我们都沾蘅儿的光了。”  永清伯目光扫过孙辈们:“你们也要向蘅儿学学,时刻把伯府记在心里。”  一顿饭吃完各自散去,秋三老爷怕扫女儿的兴,又忍不住担心,放软了声音道:“蘅儿啊,你有本事爹爹高兴,可比起这些,爹爹更希望你平平安安的,爹爹也没有很想去秋猎。”  “父亲放心,女儿会把安全放在第一位的。”  “那就好。”  大太太回屋后,语气复杂:“没想到六丫头本事这么大,又成了福王府的救命恩人了。”  秋大老爷哈哈一笑:“这不是好事么,反正是咱们伯府得好处。”  “是啊,是好事。”大太太没有反驳,心里却不得劲。  若这风光是自己儿女挣来的,就更好了。两日后,老夫人带秋蘅去福王府赴宴。  路上,老太太有些心烦。  早上二十年,不,早上十年,能与康郡王妃、福王妃这样身份的人打交道对她来说是难得的机会,脸上有光。  可她都这把年纪了,每日只想喝喝茶吃吃点心,不想再费心费力讨好别人了,万万没想到被六丫头逼着上进了。  “蘅儿,在福王妃面前不要多话,省得让人笑话咱们伯府没有规矩。”  “是。”  马车停下,祖孙二人下了马车,早有管事等在那里。  “老夫人、秋六姑娘,王妃一直盼着呢。”  福王妃等在花厅,听闻老夫人到了起身相迎:“老夫人快坐。在定北的时候我就惦记着见一面,好好道个谢,今日可算见到了。”  老夫人看出福王妃的诚意,愉悦扬唇:“王妃太客气了。”  “不是客气,是真的感谢老夫人教导出六姑娘这样勇敢聪慧的孙女。我就容宁一个女儿,要是有个什么闪失天都塌了……”  一旁容宁郡主向老夫人福了福。  老夫人一下子不烦闷了。  原来她只是烦单方面讨好,这有来有往的还挺有滋味。  饭后福王妃与老夫人喝茶闲聊,容宁郡主邀请秋蘅去园中玩。  “这是我专门练蹴鞠的地方。”容宁郡主一指园中开阔处,“要不要比一场?”  “好。”  见秋蘅答应得痛快,容宁郡主一笑,拍拍手,两队婢女走过来。  “来吧。”容宁郡主把鞠球高高一抛。  论蹴鞠技巧,容宁郡主技高一筹,但秋蘅有功夫在身,力量与灵巧哪怕刻意掩饰也差不了。  两队人旗鼓相当,热火朝天。  容宁郡主情绪高涨,只觉痛快至极。  “看着!”她一个后翻,把鞠球踢向半空中的风流眼。  秋蘅一跃而起把鞠球接下,用力一踢。  鞠球如流星,越过众人头顶向外飞去。  “小心!”容宁郡主下意识喊了一声,就见跟在福王身后的护卫身形一动,把飞来的鞠球挡落。  福王站定,看过来。容宁郡主走过去,笑盈盈问:“父王没吓到吧?”  “容宁又蹴鞠呢?”  这时秋蘅走到近前,向福王屈膝行礼:“惊扰了王爷,请王爷恕罪。”  福王笑呵呵摆手:“无妨无妨。秋六姑娘原来也擅长蹴鞠啊?”  “只是会玩几下。”  “能和容宁有来有去,那定是不错的。”  “父王,您这不是自卖自夸嘛。”  “哈哈,女儿蹴鞠好,当爹的高兴不是理所当然么。”福王语气满是宠溺。  容宁郡主好奇看福王身边的道士一眼:“父王是要出去么?”  “灵微观新来了一位真人,道法精深,父王去拜访一下。”福王冲容宁郡主和秋蘅点点头,“你们玩吧,注意别伤着。”  直到福王走远,秋蘅目光还追逐着他的背影。  “秋六姑娘看什么呢?”容宁郡主笑问。  秋蘅随口胡诌:“王爷身边的道长我瞧着眼熟,好像见过一样。”  鞠球是她故意踢过去的,就是想看看出现在福王身边的道士长什么样。  她反复想过,以先生的学识能力不可能是籍籍无名之辈。国都南迁就在几年后,这个时候的先生就算没有国师之名,也该与大夏的权力中心有交涉了。  也因此,对出现在重臣勋贵身边的道士她不得不留意。  “那位道长出自灵微观,秋六姑娘去道观时许是见过。”容宁郡主对佛道没什么兴趣,向秋蘅发出邀请,“来来来,再比一场。”  回永清伯府的路上,秋蘅问老夫人:“祖母,您去过灵微观吗?”  新来的道法精深的真人,她必须去看看。  “去过啊,就在西山。”老夫人纳闷问,“怎么突然问起灵微观了?”  “今日和容宁郡主蹴鞠,险些砸到福王,听福王说要去灵微观,就好奇问问。”  老夫人一窒,喉咙发紧:“你蹴鞠差点砸着福王?”  天爷,她就说这次出门怎么顺顺当当怪不习惯的,敢情在这儿等着呢!  请收藏本站:。笔趣阁手机版:m.7d681.icu 第129章 灵微观 秋蘅默默听完老夫人一顿训,递过去一块点心:“祖母,尝尝芳洲做的桂花糕。”  老夫人板着脸接过点心:“不要转移话题,去福王府时我怎么叮嘱你的?”  “那下次容宁郡主邀我蹴鞠,我就拒绝了,省得鞠球不长眼……”  “不是拒不拒绝的事——”老夫人说不下去了。  说来说去,就是这丫头天生惹事精!  “祖母。”  “说。”  “明日我想去灵微观逛逛。”  老夫人下意识反对:“姑娘家天天想着往外跑,给我安生在家待着。”  秋蘅表情纠结:“祖母,有个事孙女一直没敢说。”  老夫人心一紧:“什么事?”  “太子居所起火,孙女看到了死于火中的内侍尸体,有一个是从高处摔下去的,脖子都断了……”秋蘅声音微颤,双手绞着帕子,“后来我就总做噩梦,想着回来后去道观请个平安符……祖母要是不放心我自己去,能不能和我一起去?”  老夫人悄悄往一旁挪了挪身子:“既如此,明日你就早去早回,记得多带些人。哦,把鱼嬷嬷带上,有个行事稳当的婆子陪着你,祖母也放心些。”  秋蘅眨眨眼:“祖母不去吗?”  “咳,祖母一把年纪了,天天出门身体受不住。”  “那您好好歇着,明日我带鱼嬷嬷和芳洲去。”  “嗯。”  秋蘅弯弯唇角,咬了一口桂花糕。  她这位祖母特别信鬼神,生怕沾上晦气,看准这一点还挺好使的。  转日一早,秋蘅带着芳洲与鱼嬷嬷坐上马车,前往灵微观。  路上鱼嬷嬷吃着糕点,心情舒畅。  可算是等到芳洲回来,又有点心吃了。  六姑娘也稳重了,知道出门带着她,而不是让她一个教养嬷嬷偷偷给外面的男人送东西。  “六姑娘,灵微观到了。”马车停下,车夫的声音传进来。  秋蘅下了马车,抬头看着前方道观。  灵微观建在半山腰,山势缓和,石阶平整,这个时间说不上早,有人如秋蘅这般刚到的,也有已经出来的。秋蘅提着裙角拾级而上,芳洲和鱼嬷嬷紧紧跟在后。  “鱼嬷嬷来过灵微观么?”  “早些年来过,这里的符挺出名的。”  秋蘅一笑:“那我来求平安符是来对了。”  一进道观,烟香袭来,是清冽的柏香。  在知客引领下,秋蘅在三清殿前上了香。  “道长,听闻观中来了一位道法高深的真人,不知如何能见到?”  这样的问题知客近来听过许多次,但被一个小姑娘问还是第一次。  知客不由多看秋蘅一眼,道:“过两日会有一场法会,便是由妙清真人主持。”  妙清真人——秋蘅心头一动。  先生道号长清,与妙清一字之别,这位引得福王拜访的妙清真人会是先生么?  “多谢道长告知。”秋蘅没再多问。  既然有对外的法会,到时候来看看就知道了。  之后知客去接待其他香客,秋蘅带芳洲与鱼嬷嬷向后走去。  后方设有星君殿,是祈求消灾延寿,请符箓之处。  还未靠近,一名穿戴体面的仆妇拦住秋蘅,傲然道:“这位姑娘请留步,我们夫人正在殿中上香。”  秋蘅扫一眼殿门,微微蹙眉:“灵微观还有清场一说吗?刚刚知客并未提醒。”  仆妇上下打量秋蘅一眼,微抬下巴:“我们夫人诚心拜神,不喜被人打扰,可能是知客忘了提醒姑娘吧。”  鱼嬷嬷见仆妇穿金戴银,优越感满满,定是高门大户出来的,不愿秋蘅惹上麻烦,小声道:“姑娘,咱们等等——”  “吧”字未说出口,就见芳洲冲了过去,扑倒了仆妇。  仆妇一声惨叫,接着是更多声惨叫。  芳洲压在仆妇身上,连踢带打,状若疯狂。  鱼嬷嬷目瞪口呆,忘了反应。  听到动静,一位妇人从殿中走出来,看清外头情形震惊不已:“这是怎么回事?”  秋蘅快步走过去,拉起芳洲喊她的名字:“芳洲!”  芳洲浑身一震,眼神恢复了清明:“姑娘,我——”  “没事。”秋蘅飞快握了一下芳洲的手,低声安慰。“秋六,是你!”跟在妇人身边的少女含怒开口。  秋蘅稳住心神,看过去。  出声的是方蕊,相府千金,与旁边妇人一眼就能看出相似之处。  秋蘅秋猎时曾见到方蕊跟在一位夫人旁边,但不是这一位,一时拿不准二人关系。  “方姑娘。”  妇人姓杨,乃相府长媳,见二人认识,冷声问:“蕊儿,她是——”  “母亲,她就是那个秋六姑娘!”  “永清伯府的?”知道了秋蘅身份,杨夫人脸色更沉了,看一眼刚爬起来的仆妇,冷冷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被打得披头散发的仆妇委屈不已:“刚刚这位姑娘要进去,奴婢说您正在上香,请她稍微等一等,不想这位姑娘的丫鬟就冲了过来,对着奴婢一顿拳打脚踢……”  仆妇越说越愤怒。  苍天呀,身为相府大太太身边最得脸的管事嬷嬷,她何尝受过这种气。  奇耻大辱,简直是奇耻大辱!  杨夫人面色阴沉看向秋蘅:“秋六姑娘不愿稍等,大可直说,竟直接纵奴伤人,未免太跋扈了吧?”  “母亲,她就是这样,先前还当众狠狠打了素素一巴掌。”  察觉芳洲要开口,秋蘅轻轻碰了碰她的手,对杨夫人微微屈膝:“是我没有约束好婢女,还望夫人见谅。”  “见谅?”杨夫人今日为了儿子的身体来上香求符本就心情不好,遇到这么一出就更差了,加之早就耳闻过秋蘅名声,自是更加厌恶。  当然,不愿轻轻放过而宣泄情绪的前提是知道了眼前少女出自永清伯府。  对杨夫人来说,就算永清伯府老夫人到她面前都要客客气气的,凭什么让她忍一个小丫头。  “秋六姑娘一句见谅,我的管事嬷嬷就白受辱了?”杨夫人面无表情看着秋蘅,“你的婢女代表的是你的脸面,我不与你一个小姑娘掰扯,就让人去问问贵府老夫人是怎么管教的孙女。”  请收藏本站:。笔趣阁手机版:m.7d681.icu 第129章 灵微观_230 秋蘅默默听完老夫人一顿训,递过去一块点心:“祖母,尝尝芳洲做的桂花糕。”  老夫人板着脸接过点心:“不要转移话题,去福王府时我怎么叮嘱你的?”  “那下次容宁郡主邀我蹴鞠,我就拒绝了,省得鞠球不长眼……”  “不是拒不拒绝的事——”老夫人说不下去了。  说来说去,就是这丫头天生惹事精!  “祖母。”  “说。”  “明日我想去灵微观逛逛。”  老夫人下意识反对:“姑娘家天天想着往外跑,给我安生在家待着。”  秋蘅表情纠结:“祖母,有个事孙女一直没敢说。”  老夫人心一紧:“什么事?”  “太子居所起火,孙女看到了死于火中的内侍尸体,有一个是从高处摔下去的,脖子都断了……”秋蘅声音微颤,双手绞着帕子,“后来我就总做噩梦,想着回来后去道观请个平安符……祖母要是不放心我自己去,能不能和我一起去?”  老夫人悄悄往一旁挪了挪身子:“既如此,明日你就早去早回,记得多带些人。哦,把鱼嬷嬷带上,有个行事稳当的婆子陪着你,祖母也放心些。”  秋蘅眨眨眼:“祖母不去吗?”  “咳,祖母一把年纪了,天天出门身体受不住。”  “那您好好歇着,明日我带鱼嬷嬷和芳洲去。”  “嗯。”  秋蘅弯弯唇角,咬了一口桂花糕。  她这位祖母特别信鬼神,生怕沾上晦气,看准这一点还挺好使的。  转日一早,秋蘅带着芳洲与鱼嬷嬷坐上马车,前往灵微观。  路上鱼嬷嬷吃着糕点,心情舒畅。  可算是等到芳洲回来,又有点心吃了。  六姑娘也稳重了,知道出门带着她,而不是让她一个教养嬷嬷偷偷给外面的男人送东西。  “六姑娘,灵微观到了。”马车停下,车夫的声音传进来。  秋蘅下了马车,抬头看着前方道观。  灵微观建在半山腰,山势缓和,石阶平整,这个时间说不上早,有人如秋蘅这般刚到的,也有已经出来的。秋蘅提着裙角拾级而上,芳洲和鱼嬷嬷紧紧跟在后。  “鱼嬷嬷来过灵微观么?”  “早些年来过,这里的符挺出名的。”  秋蘅一笑:“那我来求平安符是来对了。”  一进道观,烟香袭来,是清冽的柏香。  在知客引领下,秋蘅在三清殿前上了香。  “道长,听闻观中来了一位道法高深的真人,不知如何能见到?”  这样的问题知客近来听过许多次,但被一个小姑娘问还是第一次。  知客不由多看秋蘅一眼,道:“过两日会有一场法会,便是由妙清真人主持。”  妙清真人——秋蘅心头一动。  先生道号长清,与妙清一字之别,这位引得福王拜访的妙清真人会是先生么?  “多谢道长告知。”秋蘅没再多问。  既然有对外的法会,到时候来看看就知道了。  之后知客去接待其他香客,秋蘅带芳洲与鱼嬷嬷向后走去。  后方设有星君殿,是祈求消灾延寿,请符箓之处。  还未靠近,一名穿戴体面的仆妇拦住秋蘅,傲然道:“这位姑娘请留步,我们夫人正在殿中上香。”  秋蘅扫一眼殿门,微微蹙眉:“灵微观还有清场一说吗?刚刚知客并未提醒。”  仆妇上下打量秋蘅一眼,微抬下巴:“我们夫人诚心拜神,不喜被人打扰,可能是知客忘了提醒姑娘吧。”  鱼嬷嬷见仆妇穿金戴银,优越感满满,定是高门大户出来的,不愿秋蘅惹上麻烦,小声道:“姑娘,咱们等等——”  “吧”字未说出口,就见芳洲冲了过去,扑倒了仆妇。  仆妇一声惨叫,接着是更多声惨叫。  芳洲压在仆妇身上,连踢带打,状若疯狂。  鱼嬷嬷目瞪口呆,忘了反应。  听到动静,一位妇人从殿中走出来,看清外头情形震惊不已:“这是怎么回事?”  秋蘅快步走过去,拉起芳洲喊她的名字:“芳洲!”  芳洲浑身一震,眼神恢复了清明:“姑娘,我——”  “没事。”秋蘅飞快握了一下芳洲的手,低声安慰。“秋六,是你!”跟在妇人身边的少女含怒开口。  秋蘅稳住心神,看过去。  出声的是方蕊,相府千金,与旁边妇人一眼就能看出相似之处。  秋蘅秋猎时曾见到方蕊跟在一位夫人旁边,但不是这一位,一时拿不准二人关系。  “方姑娘。”  妇人姓杨,乃相府长媳,见二人认识,冷声问:“蕊儿,她是——”  “母亲,她就是那个秋六姑娘!”  “永清伯府的?”知道了秋蘅身份,杨夫人脸色更沉了,看一眼刚爬起来的仆妇,冷冷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被打得披头散发的仆妇委屈不已:“刚刚这位姑娘要进去,奴婢说您正在上香,请她稍微等一等,不想这位姑娘的丫鬟就冲了过来,对着奴婢一顿拳打脚踢……”  仆妇越说越愤怒。  苍天呀,身为相府大太太身边最得脸的管事嬷嬷,她何尝受过这种气。  奇耻大辱,简直是奇耻大辱!  杨夫人面色阴沉看向秋蘅:“秋六姑娘不愿稍等,大可直说,竟直接纵奴伤人,未免太跋扈了吧?”  “母亲,她就是这样,先前还当众狠狠打了素素一巴掌。”  察觉芳洲要开口,秋蘅轻轻碰了碰她的手,对杨夫人微微屈膝:“是我没有约束好婢女,还望夫人见谅。”  “见谅?”杨夫人今日为了儿子的身体来上香求符本就心情不好,遇到这么一出就更差了,加之早就耳闻过秋蘅名声,自是更加厌恶。  当然,不愿轻轻放过而宣泄情绪的前提是知道了眼前少女出自永清伯府。  对杨夫人来说,就算永清伯府老夫人到她面前都要客客气气的,凭什么让她忍一个小丫头。  “秋六姑娘一句见谅,我的管事嬷嬷就白受辱了?”杨夫人面无表情看着秋蘅,“你的婢女代表的是你的脸面,我不与你一个小姑娘掰扯,就让人去问问贵府老夫人是怎么管教的孙女。”  请收藏本站:。笔趣阁手机版:m.7d681.icu 第130章 找上门 鱼嬷嬷一听杨夫人的话,扑通跪下去:“夫人息怒,我们姑娘年纪小面皮薄,对下人太过宽厚才让婢女失了分寸。还望夫人高抬贵手,等回去我们姑娘定会严罚这丫头!”  杨夫人看着鱼嬷嬷挑眉:“这又是秋六姑娘的什么人?”  “奴婢是姑娘的教养嬷嬷……”  “教养嬷嬷?呵。”杨夫人唇角挂着讥笑。  秋蘅淡淡开口:“鱼嬷嬷,这位夫人说了,我的婢女代表的是我的脸面。你是我的教养嬷嬷,代表的也是我的脸面啊。这位夫人都不愿和我一个小姑娘掰扯,要打发人去和祖母说,你苦苦哀求没有必要。”  “六姑娘——”秋蘅的镇定令鱼嬷嬷困惑不已。  芳洲有错在先,得罪的还是相府的太太,这要闹到老夫人面前,六姑娘还不知会受怎样的责罚。  现在好好服个软把此事悄悄揭过,对六姑娘来说才是最好的。  鱼嬷嬷不懂秋蘅的心思,可听她如此说了,只得默默爬起来。  秋蘅看向杨夫人:“夫人说打发人去我家交涉,不知安排哪位随我一同回去?”  杨夫人盯着神色平静的少女,眼底压着厌恶。  一个纵容奴婢直接动手打人的小姑娘,哪里来的底气不慌不乱?  她最烦的就是这种出身平平却无知无畏的小丫头。  “母亲。”方蕊开口。  杨夫人看向女儿。  “您不知道,秋六姑娘伶牙俐齿,很会说道的。要是让苏嬷嬷他们去永清伯府,说不得三言两语就打发了。”  苏嬷嬷就是被芳洲打的那位嬷嬷,闻言狠狠瞪了秋蘅一眼。  杨夫人领会了方蕊的意思,略一沉吟道:“也算顺路,那就直接去趟永清伯府吧。”  她说这话时看着秋蘅,想捕捉到预料中的慌乱,看到的却是一双淡如秋水的眼眸。  前往永清伯府的路上,鱼嬷嬷心头沉重,忍不住数落芳洲:“芳洲啊,你怎么那么冲动呢,那嬷嬷虽倨傲,也不至于冲上去就打啊……”  陪六姑娘出一趟门就闹出这种事,她这个教养嬷嬷可怎么办啊!芳洲靠着车壁,一言不发。  “鱼嬷嬷,谁都有一时冲动的时候,让芳洲静一静吧。”  秋蘅心知芳洲的反常,但眼下不是询问的好时机。  芳洲听到秋蘅的声音,眼里有了泪,喃喃道:“姑娘,对不住……”  “没事。”秋蘅拍拍芳洲的胳膊,“真的没事。”  正愁与方相搭不上关系,如今倒是有了机会。  坏的关系,对她来说也比毫无关系要好。  鱼嬷嬷瞧着秋蘅温声宽慰芳洲的样子,暗暗叹气。  六姑娘如此宽宏,难怪芳洲这小丫头气性这么大。  可做下人的,谁不想遇到六姑娘这样的主人呢。  但她这个教养嬷嬷恐怕干不下去了,她都不敢想老夫人知道芳洲把相府大太太的管事嬷嬷打了会是什么反应。  对鱼嬷嬷来说格外煎熬的路程,很快到了。  老夫人正在院中散步,传话的婢女匆匆赶来:“老夫人,六姑娘回来了!”  老夫人因婢女匆忙的样子眼皮一跳,不悦道:“六姑娘回来就回来,你慌什么?”  本来沾上六丫头的事她就忍不住乱想,这不是吓她嘛。  婢女低着头,声音却不低:“老夫人,和六姑娘一起来的还有方相府上的大太太!”  相府大太太?  老夫人脑海中立刻闪过一个妇人模样。  永清伯这几年一心巴结方相,老夫人对相府的人有所了解,这位大太太姓杨,是个自矜身份,不苟言笑的。  这么一个人怎么会来永清伯府?还是和六丫头一起来?  老夫人心中打鼓,前往花厅见到了面容严肃的杨夫人。  “杨夫人前来寒舍,有失远迎,失礼了。”  面对老夫人的寒暄,杨夫人扯了扯唇角:“今日冒昧登门,是因为贵府六姑娘。”  老夫人心一咯噔,面上还带着客气的笑:“是舍孙女惊扰杨夫人了吗?”  杨夫人扫一眼管事嬷嬷。  老夫人视线随之望去,只见那衣着体面的仆妇头发散乱,脸上数道猫抓样的红痕,不由眼前一黑。  上天有好生之德,不要告诉她是六丫头抓的!“苏嬷嬷,你向老夫人说清楚吧。”  管事嬷嬷冲老夫人行了一礼,语气沉痛:“当时我们夫人在殿中上香,奴婢见秋六姑娘要进去,就请她略微等一等,没想到——”  管事嬷嬷一指跟在秋蘅身后的芳洲,恨声道:“没想到秋六姑娘的丫鬟就一声不吭冲出来,把奴婢打成这样了!”  老夫人震惊看着芳洲:“芳洲,你当真打人了?”  芳洲跪下来:“是我一时冲动,不关姑娘的事。”  “你这胆大包天的贱婢!”老夫人气得一拍桌子,而后向杨夫人赔不是,“这贱婢是乡下来的,没有学好规矩。惹了杨夫人生气都是她不对,杨夫人要打要杀,老身绝无二话。”  杨夫人淡淡一笑:“一个小婢女,要打要杀是贵府的事儿。苏嬷嬷是我的陪房,在相府也是人人敬着,却不料被令孙女的婢女一顿打。老夫人若是没个说法,我这脸上也难堪。”  老夫人狠狠剜了秋蘅一眼,不得不低头陪笑:“这丫头流落在外多年,比不得那些温婉娴静的闺秀。杨夫人莫要因这孩子影响了心情,回头我就罚她去祠堂跪上三天三夜!”  杨夫人微微抬眉:“老夫人莫要把我高高架起。去灵微观上香本就是去求心静,结果遇到这种事,谁能不糟心?”  她去道观是祈求儿子健康长寿,横生波澜意味着不顺,让她如何咽下这口气。  “是,确实是舍孙女没约束好丫鬟。”老夫人扬声,“春草,去拿戒尺来。”  很快春草取来戒尺。  老夫人拿起戒尺看了看秋蘅,突然把戒尺往杨夫人手中一塞:“杨夫人尽管打,让这死丫头好好长个教训!”  杨夫人表情一瞬扭曲,把戒尺还给老夫人:“老夫人说笑了,我自己的儿女都从未打骂过,怎能打别人家的。”  老夫人一颗心沉了下去。  跪祠堂不行,打一顿不行,这位杨夫人要如何才满意?  请收藏本站:。笔趣阁手机版:m.7d681.icu 第130章 找上门_232 鱼嬷嬷一听杨夫人的话,扑通跪下去:“夫人息怒,我们姑娘年纪小面皮薄,对下人太过宽厚才让婢女失了分寸。还望夫人高抬贵手,等回去我们姑娘定会严罚这丫头!”  杨夫人看着鱼嬷嬷挑眉:“这又是秋六姑娘的什么人?”  “奴婢是姑娘的教养嬷嬷……”  “教养嬷嬷?呵。”杨夫人唇角挂着讥笑。  秋蘅淡淡开口:“鱼嬷嬷,这位夫人说了,我的婢女代表的是我的脸面。你是我的教养嬷嬷,代表的也是我的脸面啊。这位夫人都不愿和我一个小姑娘掰扯,要打发人去和祖母说,你苦苦哀求没有必要。”  “六姑娘——”秋蘅的镇定令鱼嬷嬷困惑不已。  芳洲有错在先,得罪的还是相府的太太,这要闹到老夫人面前,六姑娘还不知会受怎样的责罚。  现在好好服个软把此事悄悄揭过,对六姑娘来说才是最好的。  鱼嬷嬷不懂秋蘅的心思,可听她如此说了,只得默默爬起来。  秋蘅看向杨夫人:“夫人说打发人去我家交涉,不知安排哪位随我一同回去?”  杨夫人盯着神色平静的少女,眼底压着厌恶。  一个纵容奴婢直接动手打人的小姑娘,哪里来的底气不慌不乱?  她最烦的就是这种出身平平却无知无畏的小丫头。  “母亲。”方蕊开口。  杨夫人看向女儿。  “您不知道,秋六姑娘伶牙俐齿,很会说道的。要是让苏嬷嬷他们去永清伯府,说不得三言两语就打发了。”  苏嬷嬷就是被芳洲打的那位嬷嬷,闻言狠狠瞪了秋蘅一眼。  杨夫人领会了方蕊的意思,略一沉吟道:“也算顺路,那就直接去趟永清伯府吧。”  她说这话时看着秋蘅,想捕捉到预料中的慌乱,看到的却是一双淡如秋水的眼眸。  前往永清伯府的路上,鱼嬷嬷心头沉重,忍不住数落芳洲:“芳洲啊,你怎么那么冲动呢,那嬷嬷虽倨傲,也不至于冲上去就打啊……”  陪六姑娘出一趟门就闹出这种事,她这个教养嬷嬷可怎么办啊!芳洲靠着车壁,一言不发。  “鱼嬷嬷,谁都有一时冲动的时候,让芳洲静一静吧。”  秋蘅心知芳洲的反常,但眼下不是询问的好时机。  芳洲听到秋蘅的声音,眼里有了泪,喃喃道:“姑娘,对不住……”  “没事。”秋蘅拍拍芳洲的胳膊,“真的没事。”  正愁与方相搭不上关系,如今倒是有了机会。  坏的关系,对她来说也比毫无关系要好。  鱼嬷嬷瞧着秋蘅温声宽慰芳洲的样子,暗暗叹气。  六姑娘如此宽宏,难怪芳洲这小丫头气性这么大。  可做下人的,谁不想遇到六姑娘这样的主人呢。  但她这个教养嬷嬷恐怕干不下去了,她都不敢想老夫人知道芳洲把相府大太太的管事嬷嬷打了会是什么反应。  对鱼嬷嬷来说格外煎熬的路程,很快到了。  老夫人正在院中散步,传话的婢女匆匆赶来:“老夫人,六姑娘回来了!”  老夫人因婢女匆忙的样子眼皮一跳,不悦道:“六姑娘回来就回来,你慌什么?”  本来沾上六丫头的事她就忍不住乱想,这不是吓她嘛。  婢女低着头,声音却不低:“老夫人,和六姑娘一起来的还有方相府上的大太太!”  相府大太太?  老夫人脑海中立刻闪过一个妇人模样。  永清伯这几年一心巴结方相,老夫人对相府的人有所了解,这位大太太姓杨,是个自矜身份,不苟言笑的。  这么一个人怎么会来永清伯府?还是和六丫头一起来?  老夫人心中打鼓,前往花厅见到了面容严肃的杨夫人。  “杨夫人前来寒舍,有失远迎,失礼了。”  面对老夫人的寒暄,杨夫人扯了扯唇角:“今日冒昧登门,是因为贵府六姑娘。”  老夫人心一咯噔,面上还带着客气的笑:“是舍孙女惊扰杨夫人了吗?”  杨夫人扫一眼管事嬷嬷。  老夫人视线随之望去,只见那衣着体面的仆妇头发散乱,脸上数道猫抓样的红痕,不由眼前一黑。  上天有好生之德,不要告诉她是六丫头抓的!“苏嬷嬷,你向老夫人说清楚吧。”  管事嬷嬷冲老夫人行了一礼,语气沉痛:“当时我们夫人在殿中上香,奴婢见秋六姑娘要进去,就请她略微等一等,没想到——”  管事嬷嬷一指跟在秋蘅身后的芳洲,恨声道:“没想到秋六姑娘的丫鬟就一声不吭冲出来,把奴婢打成这样了!”  老夫人震惊看着芳洲:“芳洲,你当真打人了?”  芳洲跪下来:“是我一时冲动,不关姑娘的事。”  “你这胆大包天的贱婢!”老夫人气得一拍桌子,而后向杨夫人赔不是,“这贱婢是乡下来的,没有学好规矩。惹了杨夫人生气都是她不对,杨夫人要打要杀,老身绝无二话。”  杨夫人淡淡一笑:“一个小婢女,要打要杀是贵府的事儿。苏嬷嬷是我的陪房,在相府也是人人敬着,却不料被令孙女的婢女一顿打。老夫人若是没个说法,我这脸上也难堪。”  老夫人狠狠剜了秋蘅一眼,不得不低头陪笑:“这丫头流落在外多年,比不得那些温婉娴静的闺秀。杨夫人莫要因这孩子影响了心情,回头我就罚她去祠堂跪上三天三夜!”  杨夫人微微抬眉:“老夫人莫要把我高高架起。去灵微观上香本就是去求心静,结果遇到这种事,谁能不糟心?”  她去道观是祈求儿子健康长寿,横生波澜意味着不顺,让她如何咽下这口气。  “是,确实是舍孙女没约束好丫鬟。”老夫人扬声,“春草,去拿戒尺来。”  很快春草取来戒尺。  老夫人拿起戒尺看了看秋蘅,突然把戒尺往杨夫人手中一塞:“杨夫人尽管打,让这死丫头好好长个教训!”  杨夫人表情一瞬扭曲,把戒尺还给老夫人:“老夫人说笑了,我自己的儿女都从未打骂过,怎能打别人家的。”  老夫人一颗心沉了下去。  跪祠堂不行,打一顿不行,这位杨夫人要如何才满意?  请收藏本站:。笔趣阁手机版:m.7d681.icu 第131章 贴心 老夫人一时难住了。  杨夫人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为了不把相府得罪死,她该问一句依杨夫人的意思要如何处理。  可这话要是说出去,就等于把对六丫头的责罚交到了对方手中,结果如何就失了掌控了。  这个死丫头,真能给她找事啊!  老夫人在心里狠骂秋蘅。  “母亲,女儿倒有一个建议。”方蕊眼波扫向秋蘅,突然开口。  杨夫人看着女儿。  “秋六姑娘纵奴打伤苏嬷嬷,但咱们相府可不是喊打喊杀的作风。不如就让秋六姑娘每日去给苏嬷嬷换药,直到苏嬷嬷伤好。”方蕊说这话时,似笑非笑等着秋蘅反应。  让一名贵女去给其他府上的奴婢换药,这样的折辱不知道秋六受不受得了。  更妙的是,这么一日日去相府,其中原因很快就会传开,到时候这个圈子就都知道秋六姑娘纵奴伤人的恶行了。  而要是拒绝,永清伯府就要给出令母亲更满意的结果。  “行。”秋蘅一口答应,甚至觉得方蕊有些可爱了。  如此贴心,万万没想到。  老夫人不由皱眉:“蘅儿——”  好歹是伯府贵女,去给别人家的奴婢换药,未免太侮辱人了!  在老夫人看来,去祠堂跪上半个月都比这样强。  “祖母,我觉得方姑娘的提议很合理。人是我的丫鬟打伤的,怪我没约束好,我去照顾被打伤的人也是应当。”唯恐老夫人坏了好事,秋蘅忙道。  老夫人难以理解。  这丫头知不知道什么叫士可杀不可辱?  骨气呢?尊严呢?名声呢?  秋蘅看向杨夫人:“这样处理,杨夫人觉得如何?”  杨夫人扫一眼老夫人难看的脸色,微微一笑:“既然秋六姑娘愿意,那就这样吧,我也不是咄咄逼人之人。”  见杨夫人放下茶盏起身,秋蘅上前一步:“我这就随杨夫人去相府。”  “今日就不必了,秋六姑娘明日过来即可。”  回相府的路上,方蕊与杨夫人同乘一车,提起秋蘅:“母亲为何不让她今日就来?”  杨夫人深深看女儿一眼:“你这孩子急什么?总该给永清伯府老夫人处理家事的时间。”若不是坏了她为儿子上香祈福的心情,永清伯府这一趟她是不会亲自去的。  “母亲说得是。”方蕊弯了唇角。  “蕊儿很不喜那个秋六?母亲鲜少见你这般喜恶外露。”  方蕊抿唇:“母亲不知秋六在定北闹出多少事,能喜欢她才怪。”  “说说看。”杨夫人随口道。  往年秋猎她都会跟着去,今年儿子身体抱恙,当母亲的自是没了出门的兴致,去的是妯娌孙氏。  听方蕊仔细讲完秋蘅在定北的事迹,杨夫人抬抬眉梢:“倒是个能耐的,这样的人来相府可要留意。”  “母亲放心,女儿会盯紧她。”  明日来也好,正好给她时间邀请朋友们来瞧稀奇。  回到相府,杨夫人换了身衣裳,去了儿子那里。  杨夫人一子一女,儿子行三,平日都叫他三郎。  一进院子,杨夫人便问:“三郎如何了?”  被问的婢女眼神闪烁:“公子他——”  杨夫人心一沉:“说!”  “回禀大太太,公子他有一阵难受得厉害,服了药好些了。”  “我出门前还算平稳,怎么突然难受得厉害?”  面对杨夫人的追问,婢女压力极大,低着头道:“太医也没说出什么……”  杨夫人心头一动,问道:“是什么时候难受的?”  “大概是辰正时。”  杨夫人深深拧眉。  那正是她上香祈福,听到外头的闹腾时。  果然求神不顺是有预兆的!  杨夫人眼中闪过冷光,快步走了进去。  床边伺候的年轻女子迎过来,恭顺行礼:“婆母。”  杨夫人先看了看睡着的儿子,走去外间。  年轻女子亦步亦趋跟出去。  杨夫人转身看着儿媳,面色沉沉:“金氏,你是怎么照顾的三郎!”  金氏垂着头:“婆母息怒,是儿媳的不是。”  “三郎是你夫君,要是有个什么闪失,你自己掂量着。”杨夫人心忧儿子的身体,看着唯唯诺诺的儿媳就觉堵心,说罢拂袖走了。  金氏默默送到院门口,好一会儿才转身回屋。  身边婢女忍不住抱不平:“为了照顾姑爷,您都两日没好好合眼了——”“不许多嘴。”金氏抬手扶额,脸色惨淡。  杨夫人回府后心情阴云密布,千松堂中,气氛更是风雨欲来。  “给我跪下!”老夫人一指秋蘅。  秋蘅默默跪下去。  “要你安分在家待着,你非要去上香。一出去就惹祸,一出去就惹祸,你是不气死我这老婆子不罢休吗?”  “祖母息怒,我知道错了。”  “你知道错了有什么用!很快全京城都知道永清伯府的姑娘纵奴打人,为了赔罪每日去人家府上给一个嬷嬷换药!”老夫人气得太阳穴直跳。  担心老太太气出个好歹,秋蘅忙宽慰:“是永清伯府六姑娘。祖母放心,别人都知道我与姐姐们不一样。”  “你给我住嘴!”老夫人腾地站起来,脑袋嗡嗡的。  怎么会有这种死猪不怕开水烫的玩意儿!  “你没管教好丫鬟,丢脸是该受着。至于芳洲——”老夫人看默默跪着的芳洲一眼,“性子这么野的婢女是不能留在你身边了,以后就去庄子上当差吧。”  芳洲脸色惨白,怔怔看着秋蘅。  “祖母要让芳洲去庄子上?”秋蘅平静的表情有了变化。  “难道你还不愿意?”老夫人冷笑,“惹了这么大的祸,没把这无法无天的丫鬟赶出去已是念在伺候你多年的份上了。”  一言不合就敢打相府的管事嬷嬷,这样的丫鬟留着就是祸端!  “这是怎么了?”永清伯一脚迈进来,看清屋中情形纳闷问。  “六丫头去灵微观上香,被方相府上大太太的管事嬷嬷拦下,芳洲就把那管事嬷嬷打了。”  永清伯声音陡然拔高:“打了方相府上的管事嬷嬷?”  “对,杨夫人带着受了伤的管事嬷嬷找上门来了。”  “还打伤了?”永清伯一屁股坐到椅子上,头晕目眩。  让他缓缓,可能是他进屋时没迈对脚。  请收藏本站:。笔趣阁手机版:m.7d681.icu 第131章 贴心_234 老夫人一时难住了。  杨夫人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为了不把相府得罪死,她该问一句依杨夫人的意思要如何处理。  可这话要是说出去,就等于把对六丫头的责罚交到了对方手中,结果如何就失了掌控了。  这个死丫头,真能给她找事啊!  老夫人在心里狠骂秋蘅。  “母亲,女儿倒有一个建议。”方蕊眼波扫向秋蘅,突然开口。  杨夫人看着女儿。  “秋六姑娘纵奴打伤苏嬷嬷,但咱们相府可不是喊打喊杀的作风。不如就让秋六姑娘每日去给苏嬷嬷换药,直到苏嬷嬷伤好。”方蕊说这话时,似笑非笑等着秋蘅反应。  让一名贵女去给其他府上的奴婢换药,这样的折辱不知道秋六受不受得了。  更妙的是,这么一日日去相府,其中原因很快就会传开,到时候这个圈子就都知道秋六姑娘纵奴伤人的恶行了。  而要是拒绝,永清伯府就要给出令母亲更满意的结果。  “行。”秋蘅一口答应,甚至觉得方蕊有些可爱了。  如此贴心,万万没想到。  老夫人不由皱眉:“蘅儿——”  好歹是伯府贵女,去给别人家的奴婢换药,未免太侮辱人了!  在老夫人看来,去祠堂跪上半个月都比这样强。  “祖母,我觉得方姑娘的提议很合理。人是我的丫鬟打伤的,怪我没约束好,我去照顾被打伤的人也是应当。”唯恐老夫人坏了好事,秋蘅忙道。  老夫人难以理解。  这丫头知不知道什么叫士可杀不可辱?  骨气呢?尊严呢?名声呢?  秋蘅看向杨夫人:“这样处理,杨夫人觉得如何?”  杨夫人扫一眼老夫人难看的脸色,微微一笑:“既然秋六姑娘愿意,那就这样吧,我也不是咄咄逼人之人。”  见杨夫人放下茶盏起身,秋蘅上前一步:“我这就随杨夫人去相府。”  “今日就不必了,秋六姑娘明日过来即可。”  回相府的路上,方蕊与杨夫人同乘一车,提起秋蘅:“母亲为何不让她今日就来?”  杨夫人深深看女儿一眼:“你这孩子急什么?总该给永清伯府老夫人处理家事的时间。”若不是坏了她为儿子上香祈福的心情,永清伯府这一趟她是不会亲自去的。  “母亲说得是。”方蕊弯了唇角。  “蕊儿很不喜那个秋六?母亲鲜少见你这般喜恶外露。”  方蕊抿唇:“母亲不知秋六在定北闹出多少事,能喜欢她才怪。”  “说说看。”杨夫人随口道。  往年秋猎她都会跟着去,今年儿子身体抱恙,当母亲的自是没了出门的兴致,去的是妯娌孙氏。  听方蕊仔细讲完秋蘅在定北的事迹,杨夫人抬抬眉梢:“倒是个能耐的,这样的人来相府可要留意。”  “母亲放心,女儿会盯紧她。”  明日来也好,正好给她时间邀请朋友们来瞧稀奇。  回到相府,杨夫人换了身衣裳,去了儿子那里。  杨夫人一子一女,儿子行三,平日都叫他三郎。  一进院子,杨夫人便问:“三郎如何了?”  被问的婢女眼神闪烁:“公子他——”  杨夫人心一沉:“说!”  “回禀大太太,公子他有一阵难受得厉害,服了药好些了。”  “我出门前还算平稳,怎么突然难受得厉害?”  面对杨夫人的追问,婢女压力极大,低着头道:“太医也没说出什么……”  杨夫人心头一动,问道:“是什么时候难受的?”  “大概是辰正时。”  杨夫人深深拧眉。  那正是她上香祈福,听到外头的闹腾时。  果然求神不顺是有预兆的!  杨夫人眼中闪过冷光,快步走了进去。  床边伺候的年轻女子迎过来,恭顺行礼:“婆母。”  杨夫人先看了看睡着的儿子,走去外间。  年轻女子亦步亦趋跟出去。  杨夫人转身看着儿媳,面色沉沉:“金氏,你是怎么照顾的三郎!”  金氏垂着头:“婆母息怒,是儿媳的不是。”  “三郎是你夫君,要是有个什么闪失,你自己掂量着。”杨夫人心忧儿子的身体,看着唯唯诺诺的儿媳就觉堵心,说罢拂袖走了。  金氏默默送到院门口,好一会儿才转身回屋。  身边婢女忍不住抱不平:“为了照顾姑爷,您都两日没好好合眼了——”“不许多嘴。”金氏抬手扶额,脸色惨淡。  杨夫人回府后心情阴云密布,千松堂中,气氛更是风雨欲来。  “给我跪下!”老夫人一指秋蘅。  秋蘅默默跪下去。  “要你安分在家待着,你非要去上香。一出去就惹祸,一出去就惹祸,你是不气死我这老婆子不罢休吗?”  “祖母息怒,我知道错了。”  “你知道错了有什么用!很快全京城都知道永清伯府的姑娘纵奴打人,为了赔罪每日去人家府上给一个嬷嬷换药!”老夫人气得太阳穴直跳。  担心老太太气出个好歹,秋蘅忙宽慰:“是永清伯府六姑娘。祖母放心,别人都知道我与姐姐们不一样。”  “你给我住嘴!”老夫人腾地站起来,脑袋嗡嗡的。  怎么会有这种死猪不怕开水烫的玩意儿!  “你没管教好丫鬟,丢脸是该受着。至于芳洲——”老夫人看默默跪着的芳洲一眼,“性子这么野的婢女是不能留在你身边了,以后就去庄子上当差吧。”  芳洲脸色惨白,怔怔看着秋蘅。  “祖母要让芳洲去庄子上?”秋蘅平静的表情有了变化。  “难道你还不愿意?”老夫人冷笑,“惹了这么大的祸,没把这无法无天的丫鬟赶出去已是念在伺候你多年的份上了。”  一言不合就敢打相府的管事嬷嬷,这样的丫鬟留着就是祸端!  “这是怎么了?”永清伯一脚迈进来,看清屋中情形纳闷问。  “六丫头去灵微观上香,被方相府上大太太的管事嬷嬷拦下,芳洲就把那管事嬷嬷打了。”  永清伯声音陡然拔高:“打了方相府上的管事嬷嬷?”  “对,杨夫人带着受了伤的管事嬷嬷找上门来了。”  “还打伤了?”永清伯一屁股坐到椅子上,头晕目眩。  让他缓缓,可能是他进屋时没迈对脚。  请收藏本站:。笔趣阁手机版:m.7d681.icu 第132章 谈判 永清伯为了袭爵的事这两年没少巴结方相。  他脸皮厚,姿态放得低,到现在至少方相肯给他一个正眼了。对永清伯来说,方相点头帮忙的机会说不定哪日就来了。  听闻秋蘅得罪了相府大太太,永清伯顿觉天塌了。  “你——”永清伯一指秋蘅,对上少女黑白分明的眼眸,排山倒海的怒火一滞,手指转向芳洲,“你这该死的贱婢,是要害死伯府吗?”  芳洲低着头,一言不发。  老夫人本是气秋蘅的,可永清伯的举动把她的气愤转为迷惑。  都这样了,老伯爷居然没骂六丫头?  是,打相府管事嬷嬷的是芳洲,可芳洲是六丫头的婢女,那就是六丫头的责任。就像六丫头惹了事,人家不与小姑娘多说,找上她这个老夫人一样。  到底为什么,老头子对六丫头如此宽容?  自打秋蘅被找回来就无数次升起的疑惑在此刻达到了顶峰。  “来人,把这贱婢赶出府去!”永清伯厉声道。  永清伯不是不气秋蘅,但像他这样不怕世人嘲笑弯骨头的人格外懂权衡利弊。  三个儿子资质平平,毫无建树,孙辈更是指望不上。反而这个丢失多年被找回来的小孙女一直在给他惊喜。  他还在拭目以待六丫头将来的造化,摆出祖父的威风打骂训斥得不偿失。  两个婆子上前去拉芳洲,被秋蘅阻止:“祖父,我有话单独与您说。”  永清伯沉着脸看着秋蘅。  六丫头要为一个小婢女求情?  四目相对片刻,永清伯点头。  他倒要看看六丫头用什么来求这个情。  等秋蘅和永清伯去了西屋,老夫人把茶杯往桌上重重一放。  有什么是不能当着她的面说的?这个死丫头完全不把她这个祖母放在眼里!  西屋中,只有秋蘅与永清伯二人,厚重的门帘挡住了声音与视线。  “蘅儿要说什么?”永清伯淡淡问。  他是看重这丫头不假,可也不能惯得她自以为是,恃宠而骄。  “今日之事,确实是芳洲做得不对。但芳洲对孙女来说不是一名普通婢女,而是一起长大的玩伴,还望祖父看在孙女的面上把她交给我来管教。”秋蘅斟酌着说出这番话。芳洲对她来说不只是玩伴,而是亲人,是姐妹。  但她不能让永清伯这样利益至上的人知道。  人有软肋,就有可能面对刺向软肋的尖刀。  永清伯似笑非笑看着秋蘅:“蘅儿,你要知道,祖父就是认可你,才只罚你的婢女。换了你的姐姐们得罪相府,恐怕就没有心情担心婢女了。”  听着永清伯的话,秋蘅牵了牵唇角。  她要单独与永清伯说话,当然不会天真以为靠请求就行了,能打动永清伯的是好处。  “祖父,有件事孙女忘了说。”  “你说。”  “秋猎时我救了容宁郡主,今上问我想要什么赏赐,我一时想不出。今上说等以后想到了,只要合情合理,就答应我。”  永清伯大吃一惊:“今上真这么说?”  秋蘅点头。  永清伯还是难以置信:“今上不是允许伯府明年参加秋猎——”  “今上说那算不上奖赏,就是孙女提了一句,顺口答应了。”  永清伯:!  缓了缓惊喜交加的心情,永清伯目光深沉盯着秋蘅:“回来时怎么没说?”  “秋猎发生的事情太多了,一时没想起来。”  永清伯没追究这话真假,语气藏不住懊恼:“你当时就该向今上提出想要的。”  “孙女一直长在乡下,不懂要什么合适。要少了吃亏,要多了怕今上恼,就想着等回来可以和祖父商量。”  永清伯听着这话,心情大好。  不得不承认,这丫头总是给他惊喜。  至于嘴里可能没实话,这有什么关系呢,家里那些老实巴交的屁用没有。  “祖父。”秋蘅轻轻唤了永清伯一声。  永清伯正色看着唤他的少女。  “用今上的奖赏,免去对芳洲的处置,您觉得如何?”  永清伯不假思索答应下来。  “孙女还没说完。”  秋蘅其实很喜欢和永清伯谈判,因为对方不把感情、面子之类掺和进来,只要筹码足够,她总能得到想要的。  “芳洲是我的婢女,以后在伯府,我不希望其他人替我管教她。”  “这是自然,伯府并无芳洲的身契。”永清伯哪里在乎芳洲如何,“但她惹了事,你这当主人的就要担着。”秋蘅莞尔一笑:“孙女这不就在担着么。”  永清伯愣了愣,而后笑起来。  “相府那边最后怎么说?”永清伯这才顾上问。  “方姑娘要我每日去给被芳洲打伤的嬷嬷换药,明日我就过去。”  永清伯看着秋蘅的眼神有些复杂:“你不觉得难堪?”  秋蘅语气淡淡:“这有什么,孙女在乡下的时候还给受伤的驴子包扎过呢,何况是人。”  她无所谓的语气令永清伯沉默许久,叹了口气:“可惜啊,蘅儿你要是个男儿就好了。”  秋蘅没接话。  她懒得与永清伯说什么女子不比男儿差的话,浪费口舌。  二人谈完了,回到堂屋。  “行了,蘅儿把芳洲带回去好好管教吧。”  老夫人错愕不已。  她等着的时候其实寻思过该不会六丫头把丫鬟护下来了吧,可亲眼瞧着老头子轻轻放过,还是觉得不可思议。  “伯爷对六丫头未免太纵着了,她的丫鬟闯了这么大祸,要是毫无惩治,以后如何管好伯府下人?”  “芳洲也不是伯府下人啊,她是六丫头带回来的。”永清伯扫视一圈,语带警告,“你们要是不知做下人的本分,莫怪伯府无情。”  “伯爷——”  “好了,这事就这么定了。蘅儿,你回房吧。”  “祖父,祖母,孙女告退。”秋蘅盈盈行礼,带芳洲走到门口脚步一停,“鱼嬷嬷,走了。”  自回来就心如死灰的鱼嬷嬷一愣,下意识看永清伯和老夫人一眼,见二人没有理会的意思,忙低着头奔向秋蘅。  等秋蘅离开,屋中伺候的也退下,老夫人快步走进里屋取出藏了许久的风干黑驴蹄子,扬手砸到了永清伯身上。  请收藏本站:。笔趣阁手机版:m.7d681.icu 第132章 谈判_236 永清伯为了袭爵的事这两年没少巴结方相。  他脸皮厚,姿态放得低,到现在至少方相肯给他一个正眼了。对永清伯来说,方相点头帮忙的机会说不定哪日就来了。  听闻秋蘅得罪了相府大太太,永清伯顿觉天塌了。  “你——”永清伯一指秋蘅,对上少女黑白分明的眼眸,排山倒海的怒火一滞,手指转向芳洲,“你这该死的贱婢,是要害死伯府吗?”  芳洲低着头,一言不发。  老夫人本是气秋蘅的,可永清伯的举动把她的气愤转为迷惑。  都这样了,老伯爷居然没骂六丫头?  是,打相府管事嬷嬷的是芳洲,可芳洲是六丫头的婢女,那就是六丫头的责任。就像六丫头惹了事,人家不与小姑娘多说,找上她这个老夫人一样。  到底为什么,老头子对六丫头如此宽容?  自打秋蘅被找回来就无数次升起的疑惑在此刻达到了顶峰。  “来人,把这贱婢赶出府去!”永清伯厉声道。  永清伯不是不气秋蘅,但像他这样不怕世人嘲笑弯骨头的人格外懂权衡利弊。  三个儿子资质平平,毫无建树,孙辈更是指望不上。反而这个丢失多年被找回来的小孙女一直在给他惊喜。  他还在拭目以待六丫头将来的造化,摆出祖父的威风打骂训斥得不偿失。  两个婆子上前去拉芳洲,被秋蘅阻止:“祖父,我有话单独与您说。”  永清伯沉着脸看着秋蘅。  六丫头要为一个小婢女求情?  四目相对片刻,永清伯点头。  他倒要看看六丫头用什么来求这个情。  等秋蘅和永清伯去了西屋,老夫人把茶杯往桌上重重一放。  有什么是不能当着她的面说的?这个死丫头完全不把她这个祖母放在眼里!  西屋中,只有秋蘅与永清伯二人,厚重的门帘挡住了声音与视线。  “蘅儿要说什么?”永清伯淡淡问。  他是看重这丫头不假,可也不能惯得她自以为是,恃宠而骄。  “今日之事,确实是芳洲做得不对。但芳洲对孙女来说不是一名普通婢女,而是一起长大的玩伴,还望祖父看在孙女的面上把她交给我来管教。”秋蘅斟酌着说出这番话。芳洲对她来说不只是玩伴,而是亲人,是姐妹。  但她不能让永清伯这样利益至上的人知道。  人有软肋,就有可能面对刺向软肋的尖刀。  永清伯似笑非笑看着秋蘅:“蘅儿,你要知道,祖父就是认可你,才只罚你的婢女。换了你的姐姐们得罪相府,恐怕就没有心情担心婢女了。”  听着永清伯的话,秋蘅牵了牵唇角。  她要单独与永清伯说话,当然不会天真以为靠请求就行了,能打动永清伯的是好处。  “祖父,有件事孙女忘了说。”  “你说。”  “秋猎时我救了容宁郡主,今上问我想要什么赏赐,我一时想不出。今上说等以后想到了,只要合情合理,就答应我。”  永清伯大吃一惊:“今上真这么说?”  秋蘅点头。  永清伯还是难以置信:“今上不是允许伯府明年参加秋猎——”  “今上说那算不上奖赏,就是孙女提了一句,顺口答应了。”  永清伯:!  缓了缓惊喜交加的心情,永清伯目光深沉盯着秋蘅:“回来时怎么没说?”  “秋猎发生的事情太多了,一时没想起来。”  永清伯没追究这话真假,语气藏不住懊恼:“你当时就该向今上提出想要的。”  “孙女一直长在乡下,不懂要什么合适。要少了吃亏,要多了怕今上恼,就想着等回来可以和祖父商量。”  永清伯听着这话,心情大好。  不得不承认,这丫头总是给他惊喜。  至于嘴里可能没实话,这有什么关系呢,家里那些老实巴交的屁用没有。  “祖父。”秋蘅轻轻唤了永清伯一声。  永清伯正色看着唤他的少女。  “用今上的奖赏,免去对芳洲的处置,您觉得如何?”  永清伯不假思索答应下来。  “孙女还没说完。”  秋蘅其实很喜欢和永清伯谈判,因为对方不把感情、面子之类掺和进来,只要筹码足够,她总能得到想要的。  “芳洲是我的婢女,以后在伯府,我不希望其他人替我管教她。”  “这是自然,伯府并无芳洲的身契。”永清伯哪里在乎芳洲如何,“但她惹了事,你这当主人的就要担着。”秋蘅莞尔一笑:“孙女这不就在担着么。”  永清伯愣了愣,而后笑起来。  “相府那边最后怎么说?”永清伯这才顾上问。  “方姑娘要我每日去给被芳洲打伤的嬷嬷换药,明日我就过去。”  永清伯看着秋蘅的眼神有些复杂:“你不觉得难堪?”  秋蘅语气淡淡:“这有什么,孙女在乡下的时候还给受伤的驴子包扎过呢,何况是人。”  她无所谓的语气令永清伯沉默许久,叹了口气:“可惜啊,蘅儿你要是个男儿就好了。”  秋蘅没接话。  她懒得与永清伯说什么女子不比男儿差的话,浪费口舌。  二人谈完了,回到堂屋。  “行了,蘅儿把芳洲带回去好好管教吧。”  老夫人错愕不已。  她等着的时候其实寻思过该不会六丫头把丫鬟护下来了吧,可亲眼瞧着老头子轻轻放过,还是觉得不可思议。  “伯爷对六丫头未免太纵着了,她的丫鬟闯了这么大祸,要是毫无惩治,以后如何管好伯府下人?”  “芳洲也不是伯府下人啊,她是六丫头带回来的。”永清伯扫视一圈,语带警告,“你们要是不知做下人的本分,莫怪伯府无情。”  “伯爷——”  “好了,这事就这么定了。蘅儿,你回房吧。”  “祖父,祖母,孙女告退。”秋蘅盈盈行礼,带芳洲走到门口脚步一停,“鱼嬷嬷,走了。”  自回来就心如死灰的鱼嬷嬷一愣,下意识看永清伯和老夫人一眼,见二人没有理会的意思,忙低着头奔向秋蘅。  等秋蘅离开,屋中伺候的也退下,老夫人快步走进里屋取出藏了许久的风干黑驴蹄子,扬手砸到了永清伯身上。  请收藏本站:。笔趣阁手机版:m.7d681.icu 第133章 芳洲的秘密 “这是什么?”永清伯骇了一跳,抓着黑驴蹄子问。  老夫人劈手把黑驴蹄子夺过,塞入袖中,一本正经道:“新买的痒挠,没拿稳。”  黑驴蹄子竟不管用!  永清伯神色狐疑:“哪有那么短的痒挠?”  还没看清就被老婆子拿走了,那黑乎乎的玩意儿不大像痒挠。  “新出的样子。”老夫人转移话题,“伯爷为何对六丫头如此纵容?那丫头惯会惹事,再不严加管束,将来还不定闯出多大的祸来。”  “六丫头有分寸。”  “分寸?”老夫人又有掏出黑驴蹄子的冲动了,“伯爷说的分寸,就是出个门把相府大太太身边的嬷嬷打了?别说是芳洲打的,上行下效,六丫头要是个老实的,芳洲会有那个胆子?”  “我听六丫头说了,她明日起就去相府给那嬷嬷上药。相府提出这样的要求六丫头都一口答应,可见是个有担当的,夫人莫要太苛责了。”  “这叫苛责?那萱儿她们学规矩时挨的戒尺算什么?”  “六丫头和她们不一样。”永清伯见老夫人扯着不放,沉下脸来,“别没完没了,你不信六丫头有分寸,总该相信我有分寸吧?我做的事都是为伯府好。”  “伯爷——”  “这个家我还能做主吧?”永清伯淡淡问一句,甩手走了。  老夫人窝火不已,呼吸都重了几分。  一路沉默回到冷香居,秋蘅接过青萝奉上的茶水喝了几口。  鱼嬷嬷突然深施一礼:“六姑娘,奴婢身为教养嬷嬷,却没及时拦下芳洲,以致被人找上门来,让老夫人难堪,让六姑娘受辱,实在没脸再留在冷香居了……”  “鱼嬷嬷。”秋蘅平静喊她一声,“祖母今日十分生气。”  鱼嬷嬷迎上少女淡然的目光,不解其说这话的意思。  “我是说,祖母正在气头上,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鱼嬷嬷愣了一下。  她请辞六姑娘的教养嬷嬷,当然要去和老夫人说。可六姑娘说得对,老夫人正气着,且是非常气,她一个仆妇因着自己的事去打扰,不是自寻倒霉么?那……这个教养嬷嬷继续干着?  可话刚说出去,鱼嬷嬷一时下不来台。  好在少女平淡如水的声音再响起:“我很满意鱼嬷嬷,换人再适应很麻烦的,鱼嬷嬷继续教我吧。”  鱼嬷嬷大松口气:“六姑娘不嫌弃,奴婢就厚颜先留下了。”  “出去一趟鱼嬷嬷也辛苦了,去歇着吧。”  “奴婢告退。”  等去了歇息的厢房,鱼嬷嬷回过味来:她与六姑娘的相处情形,完全不是教养嬷嬷与学生,而是寻常仆妇与少主人。  怎么不知不觉混成这样的?  鱼嬷嬷揉了揉松弛的脸皮,脑海中浮现少女从容淡定的样子。  是六姑娘!  六姑娘从来没个学生的样子,遇事也从不见慌乱。六姑娘不是处于下风的求学者,而是顶事的梁柱。  后知后觉意识到这一点,鱼嬷嬷反而心安理得了:她当的既然只是普通仆妇的差,就不必用教养嬷嬷的责任来要求自己了,这样她和六姑娘都轻松。  里屋中,只剩下秋蘅与芳洲。  “芳洲,喝口茶。”秋蘅倒了杯茶,递过去。  芳洲接过来咕咚咕咚喝下,握着茶杯发呆。  秋蘅拉着芳洲来到梳妆台前,推她坐下,拿起木梳。  芳洲这才醒神:“姑娘——”  “打架打得头发都乱了。”秋蘅说着替芳洲解开头绳,一下一下梳着头发。  “我自己来。”  秋蘅按着芳洲:“别动,很快就梳好了。以前在家里,咱们不就经常互相梳头发吗?”  刚把芳洲带回家的时候,明明相仿的年纪,芳洲却会做好吃的吃食,梳好看的发髻。  而她呢,只会调皮玩乐。  芳洲虽然坚持叫她姑娘,其实她们是一起成长的朋友。  芳洲凝视着镜中的自己长发被挽起,眼泪流下来。  “姑娘,你不问我为何发疯吗?”  秋蘅把梳子放下,语气轻松:“每个人都有秘密啊,但你要是想说,我很愿意听。”  芳洲抹了一把泪,把压在心底的秘密说出来。  “我的曾祖父曾是宫中御厨,后来受牵连出了宫,南下定居凉水。祖父继承了曾祖父的手艺,开了一家点心铺……有一日来了一女二男,那女人就是苏嬷嬷。”提到苏嬷嬷,芳洲不再掩饰恨意:“她用很挑剔的口吻说她家公子不舒服,想吃咸口的点心,听说我家点心铺最有名就来看看。当时她尝了几样点心,看起来很满意,还多给了银钱,第二日又来了,竟要我祖父关了铺子以后专门给她家公子做点心去!”  “她家公子就是杨夫人的儿子?”  “应该是。她说她们是京城来的,路过凉水她家公子不舒服才暂留几日。当初曾祖父带祖父南下本就是避祸,祖父开点心铺轻松自在,还有我爹娘葬在凉水,当然不肯抛下这些去伺候一位金贵公子……”  芳洲咬咬唇,才说下去:“祖父拒绝后,苏嬷嬷带来的护卫就砸了我家铺子。祖父去报官反被打了板子,知道得罪了惹不起的人,匆匆带我离开凉水到了随云县。可祖父挨了板子,心中又窝火,很快就一病不起……我叫天天不应,只好自卖自身安葬祖父,却连买我的人都没有,直到遇到姑娘……”  她跪着求人买的时候好些人都摇头。  “这大胖丫头定是又懒又馋,买回去还不把家吃穷了。”  她又委屈又伤心。  不是的,她只是被祖父养得太好了,整日点心吃不停。以后她没有祖父了,也吃不到祖父做的点心了,她会瘦的。  求求有人买下她,让她葬了祖父吧。  绝望中,一个长得特别好看的女童指着哭鼻子的她:“爹,我不要毛驴啦,我要她。”  她是姑娘放弃了买毛驴买下的,她会做许多事,不会让姑娘后悔的。  姑娘叫阿蘅。  采芳洲兮杜若,姑娘说杜若就是杜蘅,你叫芳洲好不好,以后阿蘅和芳洲一直在一起。  她有了新名字,新家。  她的新名字叫芳洲。  芳洲和阿蘅会一直在一起。  请收藏本站:。笔趣阁手机版:m.7d681.icu 第133章 芳洲的秘密_238 “这是什么?”永清伯骇了一跳,抓着黑驴蹄子问。  老夫人劈手把黑驴蹄子夺过,塞入袖中,一本正经道:“新买的痒挠,没拿稳。”  黑驴蹄子竟不管用!  永清伯神色狐疑:“哪有那么短的痒挠?”  还没看清就被老婆子拿走了,那黑乎乎的玩意儿不大像痒挠。  “新出的样子。”老夫人转移话题,“伯爷为何对六丫头如此纵容?那丫头惯会惹事,再不严加管束,将来还不定闯出多大的祸来。”  “六丫头有分寸。”  “分寸?”老夫人又有掏出黑驴蹄子的冲动了,“伯爷说的分寸,就是出个门把相府大太太身边的嬷嬷打了?别说是芳洲打的,上行下效,六丫头要是个老实的,芳洲会有那个胆子?”  “我听六丫头说了,她明日起就去相府给那嬷嬷上药。相府提出这样的要求六丫头都一口答应,可见是个有担当的,夫人莫要太苛责了。”  “这叫苛责?那萱儿她们学规矩时挨的戒尺算什么?”  “六丫头和她们不一样。”永清伯见老夫人扯着不放,沉下脸来,“别没完没了,你不信六丫头有分寸,总该相信我有分寸吧?我做的事都是为伯府好。”  “伯爷——”  “这个家我还能做主吧?”永清伯淡淡问一句,甩手走了。  老夫人窝火不已,呼吸都重了几分。  一路沉默回到冷香居,秋蘅接过青萝奉上的茶水喝了几口。  鱼嬷嬷突然深施一礼:“六姑娘,奴婢身为教养嬷嬷,却没及时拦下芳洲,以致被人找上门来,让老夫人难堪,让六姑娘受辱,实在没脸再留在冷香居了……”  “鱼嬷嬷。”秋蘅平静喊她一声,“祖母今日十分生气。”  鱼嬷嬷迎上少女淡然的目光,不解其说这话的意思。  “我是说,祖母正在气头上,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鱼嬷嬷愣了一下。  她请辞六姑娘的教养嬷嬷,当然要去和老夫人说。可六姑娘说得对,老夫人正气着,且是非常气,她一个仆妇因着自己的事去打扰,不是自寻倒霉么?那……这个教养嬷嬷继续干着?  可话刚说出去,鱼嬷嬷一时下不来台。  好在少女平淡如水的声音再响起:“我很满意鱼嬷嬷,换人再适应很麻烦的,鱼嬷嬷继续教我吧。”  鱼嬷嬷大松口气:“六姑娘不嫌弃,奴婢就厚颜先留下了。”  “出去一趟鱼嬷嬷也辛苦了,去歇着吧。”  “奴婢告退。”  等去了歇息的厢房,鱼嬷嬷回过味来:她与六姑娘的相处情形,完全不是教养嬷嬷与学生,而是寻常仆妇与少主人。  怎么不知不觉混成这样的?  鱼嬷嬷揉了揉松弛的脸皮,脑海中浮现少女从容淡定的样子。  是六姑娘!  六姑娘从来没个学生的样子,遇事也从不见慌乱。六姑娘不是处于下风的求学者,而是顶事的梁柱。  后知后觉意识到这一点,鱼嬷嬷反而心安理得了:她当的既然只是普通仆妇的差,就不必用教养嬷嬷的责任来要求自己了,这样她和六姑娘都轻松。  里屋中,只剩下秋蘅与芳洲。  “芳洲,喝口茶。”秋蘅倒了杯茶,递过去。  芳洲接过来咕咚咕咚喝下,握着茶杯发呆。  秋蘅拉着芳洲来到梳妆台前,推她坐下,拿起木梳。  芳洲这才醒神:“姑娘——”  “打架打得头发都乱了。”秋蘅说着替芳洲解开头绳,一下一下梳着头发。  “我自己来。”  秋蘅按着芳洲:“别动,很快就梳好了。以前在家里,咱们不就经常互相梳头发吗?”  刚把芳洲带回家的时候,明明相仿的年纪,芳洲却会做好吃的吃食,梳好看的发髻。  而她呢,只会调皮玩乐。  芳洲虽然坚持叫她姑娘,其实她们是一起成长的朋友。  芳洲凝视着镜中的自己长发被挽起,眼泪流下来。  “姑娘,你不问我为何发疯吗?”  秋蘅把梳子放下,语气轻松:“每个人都有秘密啊,但你要是想说,我很愿意听。”  芳洲抹了一把泪,把压在心底的秘密说出来。  “我的曾祖父曾是宫中御厨,后来受牵连出了宫,南下定居凉水。祖父继承了曾祖父的手艺,开了一家点心铺……有一日来了一女二男,那女人就是苏嬷嬷。”提到苏嬷嬷,芳洲不再掩饰恨意:“她用很挑剔的口吻说她家公子不舒服,想吃咸口的点心,听说我家点心铺最有名就来看看。当时她尝了几样点心,看起来很满意,还多给了银钱,第二日又来了,竟要我祖父关了铺子以后专门给她家公子做点心去!”  “她家公子就是杨夫人的儿子?”  “应该是。她说她们是京城来的,路过凉水她家公子不舒服才暂留几日。当初曾祖父带祖父南下本就是避祸,祖父开点心铺轻松自在,还有我爹娘葬在凉水,当然不肯抛下这些去伺候一位金贵公子……”  芳洲咬咬唇,才说下去:“祖父拒绝后,苏嬷嬷带来的护卫就砸了我家铺子。祖父去报官反被打了板子,知道得罪了惹不起的人,匆匆带我离开凉水到了随云县。可祖父挨了板子,心中又窝火,很快就一病不起……我叫天天不应,只好自卖自身安葬祖父,却连买我的人都没有,直到遇到姑娘……”  她跪着求人买的时候好些人都摇头。  “这大胖丫头定是又懒又馋,买回去还不把家吃穷了。”  她又委屈又伤心。  不是的,她只是被祖父养得太好了,整日点心吃不停。以后她没有祖父了,也吃不到祖父做的点心了,她会瘦的。  求求有人买下她,让她葬了祖父吧。  绝望中,一个长得特别好看的女童指着哭鼻子的她:“爹,我不要毛驴啦,我要她。”  她是姑娘放弃了买毛驴买下的,她会做许多事,不会让姑娘后悔的。  姑娘叫阿蘅。  采芳洲兮杜若,姑娘说杜若就是杜蘅,你叫芳洲好不好,以后阿蘅和芳洲一直在一起。  她有了新名字,新家。  她的新名字叫芳洲。  芳洲和阿蘅会一直在一起。  请收藏本站:。笔趣阁手机版:m.7d681.icu 第134章 我们 把身世说出来,芳洲再没有掩饰情绪的力气,抱着秋蘅嚎啕大哭。  “怎么能这么坏啊,就因为她家公子满意我祖父做的点心,祖父不愿意去她家当点心师傅,就毁了我祖父,害我没了家……”  秋蘅任由芳洲抱着哭,抬手轻轻拍了拍她后背。  她还记得第一次见到芳洲的时候。  头发乱糟糟跪在地上的女童哭红了鼻子,脸蛋也是红的,像年画上的胖娃娃。  她从没见过那么胖的小姑娘,这是吃了多少好吃的养出来的肉啊。  家人一定很爱她吧,为何会孤零零一个人跪着求人买她?  怪可怜的。  心生同情的小阿蘅放弃了买毛驴,把胖丫头带回了家。  现在她们都长大了,她也失去了为了哄她开心,攒钱给她买毛驴的爹娘。  芳洲的祖父因苏嬷嬷而死,仅仅因为相府公子满意他做的点心,想随时能吃到而强逼人家上门伺候。  她的爹爹是殿前都指挥使韩悟之子韩子恒害死的。甚至都没有原因,韩公子鲜衣怒马去玩乐,急着回城撞了人。  她和芳洲的仇家不一样。  但其实,是一样的。  “芳洲,你有什么打算?”  芳洲哭声一滞,眼神凶狠:“我要报仇,我要杀了苏嬷嬷!”  报官是没用的,祖父早用报官这条路证实过了。  秋蘅摇摇头。  “姑娘不赞同我报仇?”芳洲擦了擦眼泪,“我不会像今日这么冲动了,我会很小心,不连累姑娘……”  “我是说,杀了苏嬷嬷没意义。几年前因为相府公子想吃你祖父做的点心,一个相府的嬷嬷就能害你家破人亡。以后因为一道吃食,一件衣裳,还不知多少人受害。”  芳洲听着,不觉点头。  “不是苏嬷嬷,也可能是张嬷嬷,李嬷嬷。他们借相府之威,视平民如蝼蚁,是相府的根子烂了。”  “那,那该怎么办?”  “还记得韩子恒吗?”  “怎么会不记得,那个纨绔害死了郎君!”芳洲眼圈更红了,用力攥紧拳头。  姑娘也报官了,也没用。  “但我没杀他。”  芳洲瞳孔一缩。与她年纪仿佛的少女,语气那般平淡,神色也淡,可这话却如惊雷,落在她心上。  想起来了,姑娘没有杀韩子恒,姑娘杀了韩子恒的父亲,韩悟!  那是她和姑娘没有挑明却早有默契的秘密。  “姑娘,你是说,我应该杀的不是苏嬷嬷,而是——而是方相?”  哪怕只是说说,芳洲都觉得难以呼吸。  那是权倾朝野的左相,她一个孤女如何能杀了他?  “不是你。”秋蘅顿了顿,一字字道,“是我们。”  就如她与香沙河畔的芷兰携手,解决了韩悟;与陶大他们合作,除掉了袁成海。  现在,到了方相。  听了秋蘅的话,芳洲却摇头:“我不能把姑娘拖进来。”  秋蘅莞尔:“不是把我拖进来,而是我一直在其中。芳洲,我做这些不单是为了帮你报仇,你不要有负担。”  芳洲低头沉默许久,迟疑着问:“姑娘,那袁成海——”  “也是我杀的。”  芳洲呼吸陡然加重几分,愣愣看着秋蘅。  少女的眉眼熟悉又陌生。  她伸出手,小心翼翼碰触秋蘅的脸颊,对方肌肤传递来的柔软与温热让她不觉松口气。  是姑娘!  可姑娘怎么做到的?  “芳洲,我不保证能做到,但会拼尽全力去做。不能急,不能冲动,慢慢来。”  芳洲用力点头:“我知道了。不能急,不能冲动,慢慢来。”  二人对视,笑起来。  转日天晴,临出门前秋蘅前往千松堂打算和老夫人说一声,却没见着人。  “六姑娘,老夫人不舒坦,歇着呢。”  看来是真生气了。  秋蘅没有吃闭门羹的尴尬,一个人上了停在二门外的马车。  “六姑娘怎么说的?”避而不见的老夫人等秋蘅走了,问春草。  “六姑娘说明日就不来打扰老夫人了,请您好好歇着,养好身体。”  老夫人一阵心堵:“这个不孝的死丫头!”  相府中,几名少女坐在园中凉亭内,刚来时的兴奋已转为疲惫。  那种一直等着人来,却迟迟不见人的疲惫。  这其中,成素素最心急:“蕊儿,秋六该不会不来了吧?”这是在相府,可没有什么郡主、县主、皇城使之类的护着秋六那贱人了。  她可真怕她不来。  “不来?她敢不来么?”方蕊有一下没一下摇着团扇,看似云淡风轻,实则心中窝火。  她昨日就给几位朋友下了帖子,请她们早早过来,结果午饭都吃了,还不见秋蘅过来。  这下好了,秋六的笑话没看成,反显得她们傻等的是笑话了。  “姑娘,秋六姑娘到了。”一名婢女走来,向方蕊禀报。  “人呢?”  “被带去苏嬷嬷那里了。”  苏嬷嬷脸上有伤暂停了差事,专等着秋蘅过来。  “秋六姑娘可算来了,再不来我这脸上的伤口可要化脓了。”  秋蘅仔细看看苏嬷嬷的脸,表情古怪:“竟然一直没上药啊,还好天凉了,不然真要烂脸的。”  为了折辱她,未免太拼了。  苏嬷嬷黑了脸,想说哪有那么严重,几道抓痕早早处理的话这丫头来不了两次就该好了,那她可不好向主人们交代。  竟然诅咒她烂脸!  “那我开始上药了。”  苏嬷嬷冷眼瞧着秋蘅神态自若,动作轻柔,费解极了。  这位秋六姑娘,就没一点身为大家贵女的自尊心吗?  “哎哟,疼死了!”苏嬷嬷手一挥拍开秋蘅的手,把药瓶扫落在地。  秋蘅心知苏嬷嬷故意发作,弯腰把滚落的瓷瓶捡起,笑盈盈道:“没破,药膏还能用。”  苏嬷嬷一拳打在棉花上,突然不知道怎么反应了。  她甚至有点不敢让秋蘅继续上药,万一这丫头狠狠按她伤口,疼的可是她!  “秋六姑娘还真是能屈能伸。”  秋蘅转过身去,看向站在门口的方蕊几人。  “方姑娘来监督我上药吗?”  “秋六姑娘想多了,我还没这么闲。你毕竟是伯府贵女,登我相府的门,我总要来打声招呼。”  “哦。”秋蘅点点头,冲苏嬷嬷微笑,“苏嬷嬷靠近点,我继续给你上药。”  苏嬷嬷下意识后退一步。  请收藏本站:。笔趣阁手机版:m.7d681.icu 第134章 我们_240 把身世说出来,芳洲再没有掩饰情绪的力气,抱着秋蘅嚎啕大哭。  “怎么能这么坏啊,就因为她家公子满意我祖父做的点心,祖父不愿意去她家当点心师傅,就毁了我祖父,害我没了家……”  秋蘅任由芳洲抱着哭,抬手轻轻拍了拍她后背。  她还记得第一次见到芳洲的时候。  头发乱糟糟跪在地上的女童哭红了鼻子,脸蛋也是红的,像年画上的胖娃娃。  她从没见过那么胖的小姑娘,这是吃了多少好吃的养出来的肉啊。  家人一定很爱她吧,为何会孤零零一个人跪着求人买她?  怪可怜的。  心生同情的小阿蘅放弃了买毛驴,把胖丫头带回了家。  现在她们都长大了,她也失去了为了哄她开心,攒钱给她买毛驴的爹娘。  芳洲的祖父因苏嬷嬷而死,仅仅因为相府公子满意他做的点心,想随时能吃到而强逼人家上门伺候。  她的爹爹是殿前都指挥使韩悟之子韩子恒害死的。甚至都没有原因,韩公子鲜衣怒马去玩乐,急着回城撞了人。  她和芳洲的仇家不一样。  但其实,是一样的。  “芳洲,你有什么打算?”  芳洲哭声一滞,眼神凶狠:“我要报仇,我要杀了苏嬷嬷!”  报官是没用的,祖父早用报官这条路证实过了。  秋蘅摇摇头。  “姑娘不赞同我报仇?”芳洲擦了擦眼泪,“我不会像今日这么冲动了,我会很小心,不连累姑娘……”  “我是说,杀了苏嬷嬷没意义。几年前因为相府公子想吃你祖父做的点心,一个相府的嬷嬷就能害你家破人亡。以后因为一道吃食,一件衣裳,还不知多少人受害。”  芳洲听着,不觉点头。  “不是苏嬷嬷,也可能是张嬷嬷,李嬷嬷。他们借相府之威,视平民如蝼蚁,是相府的根子烂了。”  “那,那该怎么办?”  “还记得韩子恒吗?”  “怎么会不记得,那个纨绔害死了郎君!”芳洲眼圈更红了,用力攥紧拳头。  姑娘也报官了,也没用。  “但我没杀他。”  芳洲瞳孔一缩。与她年纪仿佛的少女,语气那般平淡,神色也淡,可这话却如惊雷,落在她心上。  想起来了,姑娘没有杀韩子恒,姑娘杀了韩子恒的父亲,韩悟!  那是她和姑娘没有挑明却早有默契的秘密。  “姑娘,你是说,我应该杀的不是苏嬷嬷,而是——而是方相?”  哪怕只是说说,芳洲都觉得难以呼吸。  那是权倾朝野的左相,她一个孤女如何能杀了他?  “不是你。”秋蘅顿了顿,一字字道,“是我们。”  就如她与香沙河畔的芷兰携手,解决了韩悟;与陶大他们合作,除掉了袁成海。  现在,到了方相。  听了秋蘅的话,芳洲却摇头:“我不能把姑娘拖进来。”  秋蘅莞尔:“不是把我拖进来,而是我一直在其中。芳洲,我做这些不单是为了帮你报仇,你不要有负担。”  芳洲低头沉默许久,迟疑着问:“姑娘,那袁成海——”  “也是我杀的。”  芳洲呼吸陡然加重几分,愣愣看着秋蘅。  少女的眉眼熟悉又陌生。  她伸出手,小心翼翼碰触秋蘅的脸颊,对方肌肤传递来的柔软与温热让她不觉松口气。  是姑娘!  可姑娘怎么做到的?  “芳洲,我不保证能做到,但会拼尽全力去做。不能急,不能冲动,慢慢来。”  芳洲用力点头:“我知道了。不能急,不能冲动,慢慢来。”  二人对视,笑起来。  转日天晴,临出门前秋蘅前往千松堂打算和老夫人说一声,却没见着人。  “六姑娘,老夫人不舒坦,歇着呢。”  看来是真生气了。  秋蘅没有吃闭门羹的尴尬,一个人上了停在二门外的马车。  “六姑娘怎么说的?”避而不见的老夫人等秋蘅走了,问春草。  “六姑娘说明日就不来打扰老夫人了,请您好好歇着,养好身体。”  老夫人一阵心堵:“这个不孝的死丫头!”  相府中,几名少女坐在园中凉亭内,刚来时的兴奋已转为疲惫。  那种一直等着人来,却迟迟不见人的疲惫。  这其中,成素素最心急:“蕊儿,秋六该不会不来了吧?”这是在相府,可没有什么郡主、县主、皇城使之类的护着秋六那贱人了。  她可真怕她不来。  “不来?她敢不来么?”方蕊有一下没一下摇着团扇,看似云淡风轻,实则心中窝火。  她昨日就给几位朋友下了帖子,请她们早早过来,结果午饭都吃了,还不见秋蘅过来。  这下好了,秋六的笑话没看成,反显得她们傻等的是笑话了。  “姑娘,秋六姑娘到了。”一名婢女走来,向方蕊禀报。  “人呢?”  “被带去苏嬷嬷那里了。”  苏嬷嬷脸上有伤暂停了差事,专等着秋蘅过来。  “秋六姑娘可算来了,再不来我这脸上的伤口可要化脓了。”  秋蘅仔细看看苏嬷嬷的脸,表情古怪:“竟然一直没上药啊,还好天凉了,不然真要烂脸的。”  为了折辱她,未免太拼了。  苏嬷嬷黑了脸,想说哪有那么严重,几道抓痕早早处理的话这丫头来不了两次就该好了,那她可不好向主人们交代。  竟然诅咒她烂脸!  “那我开始上药了。”  苏嬷嬷冷眼瞧着秋蘅神态自若,动作轻柔,费解极了。  这位秋六姑娘,就没一点身为大家贵女的自尊心吗?  “哎哟,疼死了!”苏嬷嬷手一挥拍开秋蘅的手,把药瓶扫落在地。  秋蘅心知苏嬷嬷故意发作,弯腰把滚落的瓷瓶捡起,笑盈盈道:“没破,药膏还能用。”  苏嬷嬷一拳打在棉花上,突然不知道怎么反应了。  她甚至有点不敢让秋蘅继续上药,万一这丫头狠狠按她伤口,疼的可是她!  “秋六姑娘还真是能屈能伸。”  秋蘅转过身去,看向站在门口的方蕊几人。  “方姑娘来监督我上药吗?”  “秋六姑娘想多了,我还没这么闲。你毕竟是伯府贵女,登我相府的门,我总要来打声招呼。”  “哦。”秋蘅点点头,冲苏嬷嬷微笑,“苏嬷嬷靠近点,我继续给你上药。”  苏嬷嬷下意识后退一步。  请收藏本站:。笔趣阁手机版:m.7d681.icu 第135章 五贼之首 面对笑靥如花的少女,苏嬷嬷却觉得紧张。  这丫头不会把她毁容吧?  不是她多想,这丫头的婢女都敢抓花她的脸,何况当主人的呢?  就算过后这丫头受到责罚,可毁了脸的她别想在大太太身边伺候了,前程就完了。  她跟在大太太身边威风了这么多年,从没见过那么失心疯的小婢女。  方蕊对苏嬷嬷的反应很不满意。  苏嬷嬷是怎么回事儿,瞧着竟有些畏缩?  “苏嬷嬷脸还疼吗?”方蕊淡淡问。  这听起来关心的话令苏嬷嬷心一紧,强压下不安:“还疼得厉害。”  “劳烦秋六姑娘快些给苏嬷嬷上药吧。苏嬷嬷是家母最得用的人,如今伤了脸不能当差,家母很是头疼呢。”  “行。苏嬷嬷不要动,我手上没有轻重。”秋蘅仿佛听不懂方蕊的讽刺,也看不到几名贵女调侃讥笑的眼神,挑出药膏轻轻涂到苏嬷嬷伤口上。  成素素盯着片刻,噗嗤一笑:“秋六姑娘真是谦虚了,你这手法很熟练嘛,莫不是经常纵容婢女伤人,有经验了?”  “好了。”秋蘅放下药瓶,拿出手帕擦擦手。  “秋六,你是聋子吗?”没得到回应,成素素恼羞成怒。  秋蘅走过来,一脸无辜:“刚刚专心给苏嬷嬷上药,没听到成姑娘说什么。”  “我说你手法挺熟练,是不是经常纵奴伤人得来的经验?”成素素说着,掩口笑起来。  其他人也轻笑出声。  秋蘅抿着唇,一言不发往外走。  成素素怎么舍得放过这种机会,嘻嘻笑道:“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奴才。秋六,你的薛大人、林都头、崔公子,知不知道你这般跋扈呀?”  一名贵女以团扇遮着嘴巴轻笑:“秋六姑娘都来方姐姐家给苏嬷嬷上药了,想必全京城都知道的。”  秋蘅脚下一停,不敢置信看着方蕊问:“我今日才来贵府,全京城就知道了?”  这样的反应让方蕊舒坦了,淡淡道:“俗话说得好,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秋六姑娘纵奴伤人的时候,不就该预料到这样的结果么?”“有人做了丑事,还想让人保密不成?”成素素亦觉痛快极了,“你这样的人,也不知道施了什么手段,哄得那么多男人为你相争。”  “你们,你们羞辱我!”秋蘅跺跺脚,捂着脸从成素素身边跑过。  她跑得太快,如一阵风掀起成素素的碎发,眨眼就不见了踪影。  几人瞠目结舌,好一会儿成素素才震惊出声:“她,她就这么跑了?蕊儿,这不是相府吗!”  秋蘅这么一跑,给方蕊带来的震惊比其他人还大。  对啊,这是相府,是她家,秋六怎么敢就这么跑了?  而且,她跑去哪儿了!  想想一言不合就冲过去把苏嬷嬷揍了一顿的芳洲,方蕊一个激灵,第一反应就是秋蘅该不会去打她母亲吧?  “快去找!”方蕊快步往外走,还不忘叮嘱丫鬟婆子,“不许传到长辈们耳中去!”  秋六不要脸,她还要呢,传出去秋六被她们言语挤兑跑了,固然会笑秋六行事冲动,她脸上也无光。  方蕊等人迟迟找不到人而心态渐崩时,秋蘅已经把相府逛了小一半。  外面看起来不算出挑的府邸,内里却一步一景,金银堆出来的精致奢华。  秋蘅躲在假山后,脑海中勾勒着刚刚在相府走过的地方。  被后世认定加剧了大夏灭亡的五贼,其中殿前都指挥使韩悟荒废训练,所掌禁军面对齐军攻城不堪一击,致都城沦陷。  袁成海以为靖平帝搜集奇花异石为由大肆敛财,致民不聊生,起义迭起,重创东南人口与经济,极大削弱了国力。  宦官薛全仗着靖平帝宠信左右朝政,在这乌烟瘴气的时期本混不进五贼队伍,可他献上要了靖平帝性命的“灵药”,使得年幼皇子不得不匆匆继位,令北齐下了奋力攻打大夏的决心。  被列为五贼之首的左相方元志,是秋蘅最不齿的人。  结党营私,把持朝政已不算什么,这位把主和精神发扬到极致的左相,是能在大夏将士打了胜仗还向北齐让步的人才。  世人痛骂方元志贪生怕死软骨头,可后来发现这个“贪”不只是贪生怕死的“贪”,更是贪财的“贪”!他那些令人无法理解的求和之举,一方面是求安稳,再就是收了齐人好处。  大夏左相,收受贿赂竟收到了北齐头上,这比是细作还要讽刺。  方元志的惊天之贪是如何被发现的呢?  这就是更讽刺的地方了。  是齐军围攻都城之际,北齐将领亲自揭露的,可想而知对大夏君臣将士的打击。  愤怒的大夏将士踏平左相府,翻出了方元志与北齐往来的书信账目。  秋蘅借着为苏嬷嬷上药的机会熟悉相府,目的就在那些书信。  倘若找到方相与齐人往来的证据,方家人都跑不了,他们将为践踏百姓的恶行付出代价。  有无辜者吗?  秋蘅从假山缝隙看着奔来的华服少女,抿了抿唇。  什么样的无辜算无辜呢?  她抬手敲了敲假山壁,眼中尽是冷意。  在她眼里,这方府的假山都不无辜。  “在那儿,秋六在那儿!”成素素眼尖,发现了藏在假山中的秋蘅。  以方蕊为首的几名贵女快步走过去。  “秋六姑娘,这是相府,不是你家,你说跑就跑,还有没有一点身为客人的自觉?”  怎么会有这么随心所欲,不管后果的人?  抱膝埋首坐着的少女缓缓抬头,眼眶通红:“抱歉,说我别的就罢了,成姑娘说我使手段引得男人相争,我实在承受不住这样的羞辱……”  她猛然站起来,手中簪子抵着脖颈。  方蕊脸色大变:“你,你要干什么?”  “我找了半天,就找到这么个合适的地方,没想到就被你们寻到了。”  方蕊懵了。  不但说跑就跑,还要死在她家?  这哪里是大家闺秀,分明是乡野村妇!  等等,秋六确实是乡下来的,所以她真敢说死就死。  意识到这一点,方蕊声音都不觉放轻了:“你把簪子放下,我让素素给你道歉!”  请收藏本站:。笔趣阁手机版:m.7d681.icu 第135章 五贼之首_242 面对笑靥如花的少女,苏嬷嬷却觉得紧张。  这丫头不会把她毁容吧?  不是她多想,这丫头的婢女都敢抓花她的脸,何况当主人的呢?  就算过后这丫头受到责罚,可毁了脸的她别想在大太太身边伺候了,前程就完了。  她跟在大太太身边威风了这么多年,从没见过那么失心疯的小婢女。  方蕊对苏嬷嬷的反应很不满意。  苏嬷嬷是怎么回事儿,瞧着竟有些畏缩?  “苏嬷嬷脸还疼吗?”方蕊淡淡问。  这听起来关心的话令苏嬷嬷心一紧,强压下不安:“还疼得厉害。”  “劳烦秋六姑娘快些给苏嬷嬷上药吧。苏嬷嬷是家母最得用的人,如今伤了脸不能当差,家母很是头疼呢。”  “行。苏嬷嬷不要动,我手上没有轻重。”秋蘅仿佛听不懂方蕊的讽刺,也看不到几名贵女调侃讥笑的眼神,挑出药膏轻轻涂到苏嬷嬷伤口上。  成素素盯着片刻,噗嗤一笑:“秋六姑娘真是谦虚了,你这手法很熟练嘛,莫不是经常纵容婢女伤人,有经验了?”  “好了。”秋蘅放下药瓶,拿出手帕擦擦手。  “秋六,你是聋子吗?”没得到回应,成素素恼羞成怒。  秋蘅走过来,一脸无辜:“刚刚专心给苏嬷嬷上药,没听到成姑娘说什么。”  “我说你手法挺熟练,是不是经常纵奴伤人得来的经验?”成素素说着,掩口笑起来。  其他人也轻笑出声。  秋蘅抿着唇,一言不发往外走。  成素素怎么舍得放过这种机会,嘻嘻笑道:“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奴才。秋六,你的薛大人、林都头、崔公子,知不知道你这般跋扈呀?”  一名贵女以团扇遮着嘴巴轻笑:“秋六姑娘都来方姐姐家给苏嬷嬷上药了,想必全京城都知道的。”  秋蘅脚下一停,不敢置信看着方蕊问:“我今日才来贵府,全京城就知道了?”  这样的反应让方蕊舒坦了,淡淡道:“俗话说得好,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秋六姑娘纵奴伤人的时候,不就该预料到这样的结果么?”“有人做了丑事,还想让人保密不成?”成素素亦觉痛快极了,“你这样的人,也不知道施了什么手段,哄得那么多男人为你相争。”  “你们,你们羞辱我!”秋蘅跺跺脚,捂着脸从成素素身边跑过。  她跑得太快,如一阵风掀起成素素的碎发,眨眼就不见了踪影。  几人瞠目结舌,好一会儿成素素才震惊出声:“她,她就这么跑了?蕊儿,这不是相府吗!”  秋蘅这么一跑,给方蕊带来的震惊比其他人还大。  对啊,这是相府,是她家,秋六怎么敢就这么跑了?  而且,她跑去哪儿了!  想想一言不合就冲过去把苏嬷嬷揍了一顿的芳洲,方蕊一个激灵,第一反应就是秋蘅该不会去打她母亲吧?  “快去找!”方蕊快步往外走,还不忘叮嘱丫鬟婆子,“不许传到长辈们耳中去!”  秋六不要脸,她还要呢,传出去秋六被她们言语挤兑跑了,固然会笑秋六行事冲动,她脸上也无光。  方蕊等人迟迟找不到人而心态渐崩时,秋蘅已经把相府逛了小一半。  外面看起来不算出挑的府邸,内里却一步一景,金银堆出来的精致奢华。  秋蘅躲在假山后,脑海中勾勒着刚刚在相府走过的地方。  被后世认定加剧了大夏灭亡的五贼,其中殿前都指挥使韩悟荒废训练,所掌禁军面对齐军攻城不堪一击,致都城沦陷。  袁成海以为靖平帝搜集奇花异石为由大肆敛财,致民不聊生,起义迭起,重创东南人口与经济,极大削弱了国力。  宦官薛全仗着靖平帝宠信左右朝政,在这乌烟瘴气的时期本混不进五贼队伍,可他献上要了靖平帝性命的“灵药”,使得年幼皇子不得不匆匆继位,令北齐下了奋力攻打大夏的决心。  被列为五贼之首的左相方元志,是秋蘅最不齿的人。  结党营私,把持朝政已不算什么,这位把主和精神发扬到极致的左相,是能在大夏将士打了胜仗还向北齐让步的人才。  世人痛骂方元志贪生怕死软骨头,可后来发现这个“贪”不只是贪生怕死的“贪”,更是贪财的“贪”!他那些令人无法理解的求和之举,一方面是求安稳,再就是收了齐人好处。  大夏左相,收受贿赂竟收到了北齐头上,这比是细作还要讽刺。  方元志的惊天之贪是如何被发现的呢?  这就是更讽刺的地方了。  是齐军围攻都城之际,北齐将领亲自揭露的,可想而知对大夏君臣将士的打击。  愤怒的大夏将士踏平左相府,翻出了方元志与北齐往来的书信账目。  秋蘅借着为苏嬷嬷上药的机会熟悉相府,目的就在那些书信。  倘若找到方相与齐人往来的证据,方家人都跑不了,他们将为践踏百姓的恶行付出代价。  有无辜者吗?  秋蘅从假山缝隙看着奔来的华服少女,抿了抿唇。  什么样的无辜算无辜呢?  她抬手敲了敲假山壁,眼中尽是冷意。  在她眼里,这方府的假山都不无辜。  “在那儿,秋六在那儿!”成素素眼尖,发现了藏在假山中的秋蘅。  以方蕊为首的几名贵女快步走过去。  “秋六姑娘,这是相府,不是你家,你说跑就跑,还有没有一点身为客人的自觉?”  怎么会有这么随心所欲,不管后果的人?  抱膝埋首坐着的少女缓缓抬头,眼眶通红:“抱歉,说我别的就罢了,成姑娘说我使手段引得男人相争,我实在承受不住这样的羞辱……”  她猛然站起来,手中簪子抵着脖颈。  方蕊脸色大变:“你,你要干什么?”  “我找了半天,就找到这么个合适的地方,没想到就被你们寻到了。”  方蕊懵了。  不但说跑就跑,还要死在她家?  这哪里是大家闺秀,分明是乡野村妇!  等等,秋六确实是乡下来的,所以她真敢说死就死。  意识到这一点,方蕊声音都不觉放轻了:“你把簪子放下,我让素素给你道歉!”  请收藏本站:。笔趣阁手机版:m.7d681.icu 第136章 小贼是女子 秋蘅面露迟疑:“要成姑娘给我道歉?”  “对,你莫要冲动。”  成素素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蕊儿!”  方蕊冲成素素使了个眼色:“素素,秋六姑娘还是闺阁少女,你说那些话是有些过分了,向她赔个不是吧。”  成素素咬唇没吭声。  秋蘅握着簪子的手动了动,看得方蕊心惊肉跳,不由推了成素素一下。  成素素咬了咬牙,冲秋蘅微微屈膝:“秋六姑娘,对不住,是我口不择言,还望你别放在心上。”  秋蘅见好就收,把簪子插回发间。  方蕊暗暗松了口气。  “方姑娘,苏嬷嬷脸上有伤,不能当差。除了替她上药,还需要我做别的吗?比如替她当差之类的?”  “不必了。”方蕊立刻拒绝。  “既不需要我做别的,那我就告辞了。”  “送秋六姑娘出去。”方蕊吩咐婢女。  一个婢女觉得不稳妥,安排了两个。  等秋蘅走远,成素素憋着的委屈发出来:“蕊儿,你怎么被秋六拿捏了?让她死啊,我才不信她真敢死!”  方蕊面色微沉:“那她万一死了呢?”  “怎么可能,她就是吓唬你呢。”  “我说的是万一。这是我家,哪怕只是万一,我也丢不起这个人。何况她婢女那么疯,焉知她会不会比婢女更疯?”  “我就说有其仆必有其主!”成素素黑着脸,嘴上不说,心里对方蕊有了几分埋怨。  就为了个万一,不顾她的脸面,真是没意思。  几名贵女早早来相府,又是等人,又是寻人,此时已是身心俱疲,纷纷告辞离去。  方蕊打发人喊来苏嬷嬷。  “姑娘找奴婢。”苏嬷嬷屈膝行礼。  “明日秋六姑娘还来给苏嬷嬷上药,苏嬷嬷对她客气些。”  苏嬷嬷愣了愣。  她之前领会姑娘的意思,是要趁机为难一下那丫头,难道会错意了?  “姑娘,您说的客气些是指——”  “就是字面意思。”方蕊皱着眉,不想说却不得不说,“秋六这个人疯疯癫癫的,在别处也就罢了,在咱们府上还是要注意些。”“奴婢知道了。”  秋蘅回到冷香居,去了西屋书房,取来纸笔细细勾画。  一旁研墨的芳洲好奇打量:“姑娘,这画的是什么?”  二人说开后,秋蘅更没必要瞒着芳洲:“是一部分方府的布局图。”  她不是按照常规画的景物,一些线条涂抹看不出像什么,不怪芳洲认不出。  秋蘅拿起画纸看了许久,对芳洲道:“今晚我出去一趟。”  “姑娘要去方家?”根据刚刚的对话,芳洲自然而然生出这个猜测。  “对,我先去探探路。”  芳洲面露忧色:“姑娘——”  “别担心,我有经验。”  芳洲想想秋蘅那么多次夜里出去,稍稍放松:“我等姑娘回来。”  夜深,秋蘅轻车熟路出了伯府,直奔方相府。  天上明月皎皎,朦胧月色下的相府如沉睡的巨兽,高墙威严。  秋蘅在墙外一处站定。  这是她白日走过相府那些地方,选出的最适合潜入之处。  提了一口气,秋蘅纵身一跃攀上墙头,几乎在变了脸色的同时铃声响起。  清脆的铃音打破深夜寂静,显得格外刺耳。  “有贼!”  低喝声后,数道黑色身影从各处围墙屋顶往这边奔来。  秋蘅毫不犹豫跳回墙外,拔腿狂奔。  她轻身功夫好,很快把追赶的相府暗卫甩开,却见前方出现了两道熟悉身影。  薛寒和胡四!  秋蘅表情麻木跃上屋脊,往前奔去。  明明只是短短一瞥,薛寒却莫名生出熟悉的感觉。  是那交手两次的小贼!  薛寒同样跃上民宅屋顶,追逐着前方的人。  胡四原地跳了跳,放弃了加入。  算了,等他爬上屋顶天亮了,还是交给大人吧。  脚下瓦片发出轻微响动,背后有破空声袭来,秋蘅急忙往一侧避让。  薛寒甩出的暗器有多快多准,她早有领教。  飞刀贴着身体而过,秋蘅暗道一声糟糕,脚落下的那处竟少了一片瓦,踩空了。  稳住身体之际,薛寒已追上。  “是你。”少年笃定的声音响起,在这冷月高悬的夜里如霜雪般清寒。秋蘅一言不发,挥掌而出。  薛寒不睡觉么,白天上衙,夜里还在街上乱逛?  这皇城使当得未免太辛苦些。  秋蘅满心无奈,掌风越发犀利。  薛寒欺身而上,警惕小贼再从手下溜走。  二人在房顶过招,秋蘅瞥见下方越来越近的胡四,心知拖得越久越不利,只好故技重施。  薛寒无声冷笑,一手捏住踢向他下身的脚踝。  他与人交手无数,这小贼是最没底线的,好在吃了一次亏,早有防备。  感受到脚踝处传来的力道,秋蘅果断拧身主动靠近,去抱薛寒腰身。  薛寒提防她手中藏着伤人之物,急急避开。  这些说来话长,实则在瞬息间。谁都不甘被对方占据上风,齐齐摔向屋顶。出于本能的控制,二人倒下时没有发出很大动静,薛寒却愣了一下。  秋蘅抓住这短暂的机会,灵活如鱼儿挣脱薛寒的控制,迅疾而去。  薛寒心知追不上了,眸色沉沉望着那道远去的背影。  那小贼,竟是一位女子。  从屋顶跳回街面,薛寒的心思还在没擒住的小贼身上。  “大人,没抓住人?”胡四走到薛寒身边,有些不可思议。  现在的小贼都这么能耐了吗,以他们大人的身手竟然拿不下?  薛寒薄唇微抿,语气听不出喜怒:“还是那个小贼。”  “是他啊,难怪了。”胡四恍然,心道还好没白费力气爬屋顶。  “是个女贼。”薛寒喃喃。  女子有这般身手,还这般没底线,实在少见。  胡四错愕不已:“大人你说什么?是个女贼?”  薛寒没搭理胡四,默默往前走。  胡四跟在一旁,发出深深疑问:“大人,你怎么知道那小贼是女贼?”  “感觉。”  胡四更困惑了:“那小贼一身黑,都没露脸,这怎么感觉到的?”  薛寒面无表情看胡四一眼,岔开话题:“明日起加强夜间巡视。”  请收藏本站:。笔趣阁手机版:m.7d681.icu 第136章 小贼是女子_244 秋蘅面露迟疑:“要成姑娘给我道歉?”  “对,你莫要冲动。”  成素素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蕊儿!”  方蕊冲成素素使了个眼色:“素素,秋六姑娘还是闺阁少女,你说那些话是有些过分了,向她赔个不是吧。”  成素素咬唇没吭声。  秋蘅握着簪子的手动了动,看得方蕊心惊肉跳,不由推了成素素一下。  成素素咬了咬牙,冲秋蘅微微屈膝:“秋六姑娘,对不住,是我口不择言,还望你别放在心上。”  秋蘅见好就收,把簪子插回发间。  方蕊暗暗松了口气。  “方姑娘,苏嬷嬷脸上有伤,不能当差。除了替她上药,还需要我做别的吗?比如替她当差之类的?”  “不必了。”方蕊立刻拒绝。  “既不需要我做别的,那我就告辞了。”  “送秋六姑娘出去。”方蕊吩咐婢女。  一个婢女觉得不稳妥,安排了两个。  等秋蘅走远,成素素憋着的委屈发出来:“蕊儿,你怎么被秋六拿捏了?让她死啊,我才不信她真敢死!”  方蕊面色微沉:“那她万一死了呢?”  “怎么可能,她就是吓唬你呢。”  “我说的是万一。这是我家,哪怕只是万一,我也丢不起这个人。何况她婢女那么疯,焉知她会不会比婢女更疯?”  “我就说有其仆必有其主!”成素素黑着脸,嘴上不说,心里对方蕊有了几分埋怨。  就为了个万一,不顾她的脸面,真是没意思。  几名贵女早早来相府,又是等人,又是寻人,此时已是身心俱疲,纷纷告辞离去。  方蕊打发人喊来苏嬷嬷。  “姑娘找奴婢。”苏嬷嬷屈膝行礼。  “明日秋六姑娘还来给苏嬷嬷上药,苏嬷嬷对她客气些。”  苏嬷嬷愣了愣。  她之前领会姑娘的意思,是要趁机为难一下那丫头,难道会错意了?  “姑娘,您说的客气些是指——”  “就是字面意思。”方蕊皱着眉,不想说却不得不说,“秋六这个人疯疯癫癫的,在别处也就罢了,在咱们府上还是要注意些。”“奴婢知道了。”  秋蘅回到冷香居,去了西屋书房,取来纸笔细细勾画。  一旁研墨的芳洲好奇打量:“姑娘,这画的是什么?”  二人说开后,秋蘅更没必要瞒着芳洲:“是一部分方府的布局图。”  她不是按照常规画的景物,一些线条涂抹看不出像什么,不怪芳洲认不出。  秋蘅拿起画纸看了许久,对芳洲道:“今晚我出去一趟。”  “姑娘要去方家?”根据刚刚的对话,芳洲自然而然生出这个猜测。  “对,我先去探探路。”  芳洲面露忧色:“姑娘——”  “别担心,我有经验。”  芳洲想想秋蘅那么多次夜里出去,稍稍放松:“我等姑娘回来。”  夜深,秋蘅轻车熟路出了伯府,直奔方相府。  天上明月皎皎,朦胧月色下的相府如沉睡的巨兽,高墙威严。  秋蘅在墙外一处站定。  这是她白日走过相府那些地方,选出的最适合潜入之处。  提了一口气,秋蘅纵身一跃攀上墙头,几乎在变了脸色的同时铃声响起。  清脆的铃音打破深夜寂静,显得格外刺耳。  “有贼!”  低喝声后,数道黑色身影从各处围墙屋顶往这边奔来。  秋蘅毫不犹豫跳回墙外,拔腿狂奔。  她轻身功夫好,很快把追赶的相府暗卫甩开,却见前方出现了两道熟悉身影。  薛寒和胡四!  秋蘅表情麻木跃上屋脊,往前奔去。  明明只是短短一瞥,薛寒却莫名生出熟悉的感觉。  是那交手两次的小贼!  薛寒同样跃上民宅屋顶,追逐着前方的人。  胡四原地跳了跳,放弃了加入。  算了,等他爬上屋顶天亮了,还是交给大人吧。  脚下瓦片发出轻微响动,背后有破空声袭来,秋蘅急忙往一侧避让。  薛寒甩出的暗器有多快多准,她早有领教。  飞刀贴着身体而过,秋蘅暗道一声糟糕,脚落下的那处竟少了一片瓦,踩空了。  稳住身体之际,薛寒已追上。  “是你。”少年笃定的声音响起,在这冷月高悬的夜里如霜雪般清寒。秋蘅一言不发,挥掌而出。  薛寒不睡觉么,白天上衙,夜里还在街上乱逛?  这皇城使当得未免太辛苦些。  秋蘅满心无奈,掌风越发犀利。  薛寒欺身而上,警惕小贼再从手下溜走。  二人在房顶过招,秋蘅瞥见下方越来越近的胡四,心知拖得越久越不利,只好故技重施。  薛寒无声冷笑,一手捏住踢向他下身的脚踝。  他与人交手无数,这小贼是最没底线的,好在吃了一次亏,早有防备。  感受到脚踝处传来的力道,秋蘅果断拧身主动靠近,去抱薛寒腰身。  薛寒提防她手中藏着伤人之物,急急避开。  这些说来话长,实则在瞬息间。谁都不甘被对方占据上风,齐齐摔向屋顶。出于本能的控制,二人倒下时没有发出很大动静,薛寒却愣了一下。  秋蘅抓住这短暂的机会,灵活如鱼儿挣脱薛寒的控制,迅疾而去。  薛寒心知追不上了,眸色沉沉望着那道远去的背影。  那小贼,竟是一位女子。  从屋顶跳回街面,薛寒的心思还在没擒住的小贼身上。  “大人,没抓住人?”胡四走到薛寒身边,有些不可思议。  现在的小贼都这么能耐了吗,以他们大人的身手竟然拿不下?  薛寒薄唇微抿,语气听不出喜怒:“还是那个小贼。”  “是他啊,难怪了。”胡四恍然,心道还好没白费力气爬屋顶。  “是个女贼。”薛寒喃喃。  女子有这般身手,还这般没底线,实在少见。  胡四错愕不已:“大人你说什么?是个女贼?”  薛寒没搭理胡四,默默往前走。  胡四跟在一旁,发出深深疑问:“大人,你怎么知道那小贼是女贼?”  “感觉。”  胡四更困惑了:“那小贼一身黑,都没露脸,这怎么感觉到的?”  薛寒面无表情看胡四一眼,岔开话题:“明日起加强夜间巡视。”  请收藏本站:。笔趣阁手机版:m.7d681.icu 第137章 粉角 秋蘅回到冷香居,扯下面罩。  “姑娘,喝口水吧。”坐立不安的芳洲等到秋蘅,悬着的心这才落下。  秋蘅接过水杯一口气喝完,气息微乱:“我先沐浴。”  “水准备着呢。”  秋蘅理了理被汗水打湿的头发,宽衣解带,走向半人高的浴桶。  准备巾帕等物的芳洲一声低呼:“姑娘,你的脚踝——”  秋蘅低头,看向隐隐作痛的右脚踝。  脚踝纤细,肌肤如玉,几道指痕分外鲜明。  秋蘅扯了扯唇角。  薛寒还真是下手狠,难怪当时痛得厉害,好在她能忍。  “没事,被人抓了一下。”  “是相府的护卫吗?”芳洲脸色发白。  姑娘要做的事,果然很危险。  “相府——”秋蘅语气拉长,轻轻叹口气,“确实很多护卫啊。”  竟安排了暗卫彻夜巡查蹲守,堵住了她夜探相府这条路。  看来想拿到那些书信账册,只能走光明正大去相府这条路。  秋蘅揉了揉太阳穴,感到了棘手。  “芳洲,当初苏嬷嬷见过你吗?”  “见过的。”芳洲是个聪慧的,闻弦歌而知雅意,“姑娘担心苏嬷嬷认出我?”  秋蘅确实有这样的担心。  方相她要除,她和芳洲的安危她也要保。  芳洲摆手:“姑娘放心,她认不出的。那时候苏嬷嬷眼睛翻到天上去,看一眼我祖父都像施舍,从没正眼瞧过我,在她印象里最多只记得我是个胖丫头。再说我瘦下来后和当时区别好大,又过了这么多年,就是相熟的人也认不出的。”  芳洲能一眼认出苏嬷嬷,是因为五六年的变化于中年人来说并不大,可十来岁的女童长成妙龄少女,变化就大了,何况还是由胖丫头变成现在的窈窕少女。  听芳洲这么说,秋蘅这才继续问:“那你还记得方家公子喜欢吃的点心吗?”  “当然记得。”提起那段往事,芳洲就恨意汹涌,“苏嬷嬷说她家公子没食欲,想吃咸口开胃的点心,祖父推荐了粉角……”  薄得近乎透明的粉皮,包裹的肉馅中加了剁得碎碎的马蹄与鲜菇,蘸着秘制酸汁,鲜香可口又解腻。祖父做的粉角一绝,她曾经最喜欢吃,也跟着祖父学得认真,但她到了陈家这些年从没做过。  她爱吃的粉角,是她的伤心处。  “姑娘还没吃过吧,明日我给你做。”芳洲舀了一瓢水,轻轻浇在秋蘅肩头。  粉角有什么错呢?错的是那些仗势欺人的恶人。  姑娘说了,她们会一起,亲手除掉那些人。  “芳洲做的粉角,比当年方家公子吃到的如何?”  芳洲未加思索道:“当然比不上祖父做的。”  秋蘅抬头看着芳洲:“关乎之后安排,我想知道切实的评价。”  芳洲愣了愣,沉默一会儿道:“应该有祖父八成口味。”  粉角的调味很关键,而她于调味上很有天赋,祖父不止一次夸赞过。  “明日多做些粉角,我带给苏嬷嬷尝尝。”  芳洲眼睛睁大几分:“要下毒吗?慢性毒药什么的?”  秋蘅莞尔一笑:“不,就是让苏嬷嬷尝尝美味的粉角,所以芳洲要做得好吃点儿。”  “好,明日一早我先做一些练练手。”  这一夜,秋蘅睡得不算安稳,脚踝处虽涂了药,疼痛却持续传来。  薛寒这个克星——她在心里骂了好几次,才迷迷糊糊睡了。  转日一早,芳洲就把刚蒸好的粉角端到秋蘅面前。  秋蘅看着芳洲眼下青影,有些心疼:“再急也不必熬夜。”  “粉角皮需要提前准备,又不是天天熬,就这一次。”芳洲夹起一只粉角蘸上料汁,“姑娘尝尝看。”  秋蘅一口吃下,眼睛一亮:“好吃!”  芳洲眼睛笑成月牙:“太久没做有些手生,我还能做得更好吃。”  “那等下午,你带着做好的粉角去找我……”秋蘅交代一番,出了门。  赶车的还是张伯,先前芳洲和伪装成秋蘅的婢女青萝去城外接秋蘅时那位车夫。  伯府不只张伯一个车夫,但张伯年纪最大,反应最迟钝,话最少,深得秋蘅青睐。  “张伯,换个方向,去灵微观。”  “六姑娘不去相府啦?”  “先去灵微观,再去相府。”“好嘞。”张伯应一声,控制着缰绳调转方向。  今日是灵微观那位妙清真人主持法会的日子,她必须去瞧一眼。  去往灵微观的路上车马不少,香客不绝。  秋蘅早早让张伯停下马车,戴上帷帽前往观中。  观门大开,经声阵阵,秋蘅混在众多香客中,随着人流来到坛场。  身着法衣的道士正掐诀念咒,凝聚了众人目光。  只一眼,秋蘅就失望了。  主持法会的这位道长看起来花甲之年,论年纪倒是能向先生靠一靠,可样貌身形没有一点熟悉的影子。  她与先生认识时先生有百岁了,此后十年,眼瞧着先生越发衰老,老到眼皮垂叠,让人忘了那双眼睛本该是什么样子。  但对秋蘅来说,见到一位与先生神似的或许不能肯定就是先生,而不是的人一眼便能确定。  “请问坛上主持法会的道长是妙清真人吗?”以防疏漏,秋蘅低声问旁边人。  那人诧异看秋蘅一眼,语带不满:“你这小娘子,来妙清真人的祈福法会,主持法会的不是真人还能是谁?”  秋蘅默默退出去,察觉有人走近,看了一眼主动打招呼:“薛大人。”  薛寒走到秋蘅身边:“秋六姑娘来看妙清真人是不是你要寻的人?”  “嗯。”秋蘅取下帷帽,拿在手中,“薛大人呢?”  “这种法会来人颇多,皇城司需要留意。”薛寒看着眉眼间隐有倦意的少女,“秋六姑娘没休息好吗?”  秋蘅闻言,深深看薛寒一眼。  明明是白日忙夜里也忙的人,看起来却眼神清亮,神采奕奕。  “是没休息好。薛大人最近忙吗?”  “不忙。”  秋蘅微抽嘴角,语气不变:“不忙挺好。”  “秋六姑娘要是得闲,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我下午有事。”  “那来得及,正好说一下虞贵妃的事。”  “好。”秋蘅答应下来。  请收藏本站:。笔趣阁手机版:m.7d681.icu 第137章 粉角_246 秋蘅回到冷香居,扯下面罩。  “姑娘,喝口水吧。”坐立不安的芳洲等到秋蘅,悬着的心这才落下。  秋蘅接过水杯一口气喝完,气息微乱:“我先沐浴。”  “水准备着呢。”  秋蘅理了理被汗水打湿的头发,宽衣解带,走向半人高的浴桶。  准备巾帕等物的芳洲一声低呼:“姑娘,你的脚踝——”  秋蘅低头,看向隐隐作痛的右脚踝。  脚踝纤细,肌肤如玉,几道指痕分外鲜明。  秋蘅扯了扯唇角。  薛寒还真是下手狠,难怪当时痛得厉害,好在她能忍。  “没事,被人抓了一下。”  “是相府的护卫吗?”芳洲脸色发白。  姑娘要做的事,果然很危险。  “相府——”秋蘅语气拉长,轻轻叹口气,“确实很多护卫啊。”  竟安排了暗卫彻夜巡查蹲守,堵住了她夜探相府这条路。  看来想拿到那些书信账册,只能走光明正大去相府这条路。  秋蘅揉了揉太阳穴,感到了棘手。  “芳洲,当初苏嬷嬷见过你吗?”  “见过的。”芳洲是个聪慧的,闻弦歌而知雅意,“姑娘担心苏嬷嬷认出我?”  秋蘅确实有这样的担心。  方相她要除,她和芳洲的安危她也要保。  芳洲摆手:“姑娘放心,她认不出的。那时候苏嬷嬷眼睛翻到天上去,看一眼我祖父都像施舍,从没正眼瞧过我,在她印象里最多只记得我是个胖丫头。再说我瘦下来后和当时区别好大,又过了这么多年,就是相熟的人也认不出的。”  芳洲能一眼认出苏嬷嬷,是因为五六年的变化于中年人来说并不大,可十来岁的女童长成妙龄少女,变化就大了,何况还是由胖丫头变成现在的窈窕少女。  听芳洲这么说,秋蘅这才继续问:“那你还记得方家公子喜欢吃的点心吗?”  “当然记得。”提起那段往事,芳洲就恨意汹涌,“苏嬷嬷说她家公子没食欲,想吃咸口开胃的点心,祖父推荐了粉角……”  薄得近乎透明的粉皮,包裹的肉馅中加了剁得碎碎的马蹄与鲜菇,蘸着秘制酸汁,鲜香可口又解腻。祖父做的粉角一绝,她曾经最喜欢吃,也跟着祖父学得认真,但她到了陈家这些年从没做过。  她爱吃的粉角,是她的伤心处。  “姑娘还没吃过吧,明日我给你做。”芳洲舀了一瓢水,轻轻浇在秋蘅肩头。  粉角有什么错呢?错的是那些仗势欺人的恶人。  姑娘说了,她们会一起,亲手除掉那些人。  “芳洲做的粉角,比当年方家公子吃到的如何?”  芳洲未加思索道:“当然比不上祖父做的。”  秋蘅抬头看着芳洲:“关乎之后安排,我想知道切实的评价。”  芳洲愣了愣,沉默一会儿道:“应该有祖父八成口味。”  粉角的调味很关键,而她于调味上很有天赋,祖父不止一次夸赞过。  “明日多做些粉角,我带给苏嬷嬷尝尝。”  芳洲眼睛睁大几分:“要下毒吗?慢性毒药什么的?”  秋蘅莞尔一笑:“不,就是让苏嬷嬷尝尝美味的粉角,所以芳洲要做得好吃点儿。”  “好,明日一早我先做一些练练手。”  这一夜,秋蘅睡得不算安稳,脚踝处虽涂了药,疼痛却持续传来。  薛寒这个克星——她在心里骂了好几次,才迷迷糊糊睡了。  转日一早,芳洲就把刚蒸好的粉角端到秋蘅面前。  秋蘅看着芳洲眼下青影,有些心疼:“再急也不必熬夜。”  “粉角皮需要提前准备,又不是天天熬,就这一次。”芳洲夹起一只粉角蘸上料汁,“姑娘尝尝看。”  秋蘅一口吃下,眼睛一亮:“好吃!”  芳洲眼睛笑成月牙:“太久没做有些手生,我还能做得更好吃。”  “那等下午,你带着做好的粉角去找我……”秋蘅交代一番,出了门。  赶车的还是张伯,先前芳洲和伪装成秋蘅的婢女青萝去城外接秋蘅时那位车夫。  伯府不只张伯一个车夫,但张伯年纪最大,反应最迟钝,话最少,深得秋蘅青睐。  “张伯,换个方向,去灵微观。”  “六姑娘不去相府啦?”  “先去灵微观,再去相府。”“好嘞。”张伯应一声,控制着缰绳调转方向。  今日是灵微观那位妙清真人主持法会的日子,她必须去瞧一眼。  去往灵微观的路上车马不少,香客不绝。  秋蘅早早让张伯停下马车,戴上帷帽前往观中。  观门大开,经声阵阵,秋蘅混在众多香客中,随着人流来到坛场。  身着法衣的道士正掐诀念咒,凝聚了众人目光。  只一眼,秋蘅就失望了。  主持法会的这位道长看起来花甲之年,论年纪倒是能向先生靠一靠,可样貌身形没有一点熟悉的影子。  她与先生认识时先生有百岁了,此后十年,眼瞧着先生越发衰老,老到眼皮垂叠,让人忘了那双眼睛本该是什么样子。  但对秋蘅来说,见到一位与先生神似的或许不能肯定就是先生,而不是的人一眼便能确定。  “请问坛上主持法会的道长是妙清真人吗?”以防疏漏,秋蘅低声问旁边人。  那人诧异看秋蘅一眼,语带不满:“你这小娘子,来妙清真人的祈福法会,主持法会的不是真人还能是谁?”  秋蘅默默退出去,察觉有人走近,看了一眼主动打招呼:“薛大人。”  薛寒走到秋蘅身边:“秋六姑娘来看妙清真人是不是你要寻的人?”  “嗯。”秋蘅取下帷帽,拿在手中,“薛大人呢?”  “这种法会来人颇多,皇城司需要留意。”薛寒看着眉眼间隐有倦意的少女,“秋六姑娘没休息好吗?”  秋蘅闻言,深深看薛寒一眼。  明明是白日忙夜里也忙的人,看起来却眼神清亮,神采奕奕。  “是没休息好。薛大人最近忙吗?”  “不忙。”  秋蘅微抽嘴角,语气不变:“不忙挺好。”  “秋六姑娘要是得闲,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我下午有事。”  “那来得及,正好说一下虞贵妃的事。”  “好。”秋蘅答应下来。  请收藏本站:。笔趣阁手机版:m.7d681.icu 第138章 带你去一个地方 离开城区,二人骑马一路向西,进了山中。  说是山里,放眼可见楼宇屋舍掩映在林木间。  秋蘅跟着薛寒走入山谷,停在一处水潭旁。  水潭白玉砌就,清可见底。  “这是——”秋蘅伸手拨动了一下池水,望向薛寒的眼神有了异样,“温泉?”  在这样的目光下,薛寒陡然生出被窥破心事的尴尬,面上却半点不露声色:“对,这里的水常年都是温热的。京中一些人购置此处土地建造别院,冬日得闲时会来小住。”  “还真是会享受。”秋蘅感叹。  “这也是活水,应当与青莲湖一样可缓解秋六姑娘旧疾发作时的不适。”  秋蘅听了沉默一瞬,露出明媚笑容:“多谢薛大人为我考虑这么多。”  “秋六姑娘客气了,此处平日无人使用,若能帮上秋六姑娘,再好不过。”  谢来谢去没意思,秋蘅问起正事:“虞贵妃那边,薛大人查到了什么?”  “根据目前查到的,虞贵妃与林家并无恩怨。”  “并无恩怨啊。”秋蘅喃喃。  “虞贵妃这边我查了一下,右相姚真曾因劝诫今上莫要耽于和后妃享乐招致今上不满,后来被罢相。除此外,没有外臣因虞贵妃丢官获罪。至于后宫——”  薛寒拿出信笺递给秋蘅:“深宫中许多事都不会浮上水面,能查到的有限。从得到的这些讯息看,一些嫔妃、宫人因虞贵妃受罚都不是因为什么大事,更像是运气欠佳,撞上了虞贵妃的喜怒无常……”  秋蘅接过信笺,打开来慢慢看完。就如薛寒所说,看起来虞贵妃不是针对哪个,而是随心所欲。  秋蘅不觉得自己怀疑的一定对,既然虞贵妃暂时没查出问题,那就再看看。  “秋六姑娘要找的长清真人,等把京畿地区各道观查过,再和你说。”  在大夏,道士须持有官府颁发的度牒,想查京畿地区道士的讯息,礼部会有记录。  薛寒借着搜查异国细作的由头去礼部翻阅过相关名册,但要想没有疏漏,还是要派人去看看。律法是人定的,可总会有人不遵守,完全相信名册就太天真了。  秋蘅再次道谢,提出返程。  分别时,薛寒犹豫了一下问:“明日就是十五了,秋六姑娘的旧疾是不是常在这时候发作?”  他急着带秋蘅去山谷温泉,就是因为明日便是月圆时。  “也不一定……薛大人别担心,我对自己的身体有数。”秋蘅含糊过去,上了马车。  车轮转动,马车向前,素青的车窗帘突然掀起,露出少女俏丽的脸庞。  薛寒果然还牵着马,站在原处。  探头回望的少女冲他招招手,马车渐渐远去。  提着食盒的芳洲等在半路,叫停了马车。  张伯很是纳闷:“出门的时候怎么不和六姑娘一起啊?”  芳洲一边上车一边道:“那时要做点心,走不开。”  张伯摇摇头。  现在的小丫鬟不得了,做点心还排在服侍主人前头了。  “张伯尝尝。”进车厢前,芳洲从食盒中取出一份淋上料汁的粉角递过去。  张伯没吃过这种南边的点心,但看卖相就觉得好吃,等一口吃下去,眼睛都睁大了。  “好吃,好吃!”张伯发出最朴素的夸赞,一下子就理解了做点心更重要。  是真的好吃,他一个车夫能吃到这样美味的点心,真是托了六姑娘的福!  “下次我再做别的点心请张伯吃。”芳洲笑盈盈说完,进了车厢。  姑娘常出门,与车夫打好关系无疑会方便许多。  “姑娘看看。”  芳洲把食盒打开,里面除了粉角,还有桂花糕,牛舌酥。  “辛苦啦。”  “姑娘用过午饭没?”  秋蘅想到回城时薛寒塞给她的烧饼,不觉弯唇:“用了。”  那烧饼真干啊,好在薛寒又给了她水喝。  芳洲看秋蘅唇边含笑,放下心来:“看来姑娘午饭吃得不错。”  秋蘅默了默,没反驳:“嗯,吃着还不错。”  没多久马车停下,相府到了。  秋蘅让芳洲留在车中,一个人进了相府。  “姑娘,秋六姑娘来了。”专门留意着的婢女把消息报给方蕊。经过昨日那么一出,方蕊今日是没心思喊朋友们来看笑话了,也不想再去刺激那疯丫头。  反正秋六纵仆伤人的恶行定会传开,她不信这样名声的人还有前程可言。  “盯紧了,别让她再惹事。”  秋蘅顺畅见到苏嬷嬷,冲她微笑:“苏嬷嬷等久了吧,我来给你上药。”  苏嬷嬷想着方蕊的交代,勉强笑笑:“有劳秋六姑娘。”  要她说,姑娘还是太要脸了,才被这种贱东西拿捏住。  苏嬷嬷绷着脸等秋蘅涂了药,矜持道谢。  “应该的。”秋蘅擦擦手,把带来的食盒放到苏嬷嬷面前,“我的丫鬟伤了苏嬷嬷,我越想越过意不去,带了些家中做的点心给苏嬷嬷尝尝。”  苏嬷嬷扫一眼食盒,飞快压下眼中嫌弃,拒绝道:“秋六姑娘太客气了,我不爱吃甜腻的点心。”  秋蘅一笑:“巧了,今日一共带了三样点心,其中两样都是咸口的。”  她说着打开食盒,把点心一一摆出来:“牛舌酥,桂花糕,粉角。牛舌酥和粉角都是咸口的,粉角苏嬷嬷吃过么?是南边特有的点心……”  苏嬷嬷视线在那盘粉角上停留,悄悄撇嘴。  她是相府有头有脸的嬷嬷,什么没吃过。  粉角是南边的点心不错,公子曾吃着好,回京后特意找了大厨来做。她吃着那大厨做的粉角也不错,可惜公子不大喜欢。  粉角啊——苏嬷嬷隐约想起去南边时有些不愉快的往事,但已不记得那不识抬举的点心师傅长什么样了。  这种事,这种人多了,哪有那个闲心都记在心上。  苏嬷嬷很快把这点不值一提的回忆抛在脑后,再次拒绝秋蘅:“才用过午饭不久,我还不饿。”  秋蘅面露失望,直直盯着苏嬷嬷:“苏嬷嬷不愿吃,其实心里还怪罪我吧?”  苏嬷嬷被秋蘅直勾勾的眼神弄得心里发毛,想想方蕊的叮嘱,不情不愿拿起点心。  请收藏本站:。笔趣阁手机版:m.7d681.icu 第138章 带你去一个地方_248 离开城区,二人骑马一路向西,进了山中。  说是山里,放眼可见楼宇屋舍掩映在林木间。  秋蘅跟着薛寒走入山谷,停在一处水潭旁。  水潭白玉砌就,清可见底。  “这是——”秋蘅伸手拨动了一下池水,望向薛寒的眼神有了异样,“温泉?”  在这样的目光下,薛寒陡然生出被窥破心事的尴尬,面上却半点不露声色:“对,这里的水常年都是温热的。京中一些人购置此处土地建造别院,冬日得闲时会来小住。”  “还真是会享受。”秋蘅感叹。  “这也是活水,应当与青莲湖一样可缓解秋六姑娘旧疾发作时的不适。”  秋蘅听了沉默一瞬,露出明媚笑容:“多谢薛大人为我考虑这么多。”  “秋六姑娘客气了,此处平日无人使用,若能帮上秋六姑娘,再好不过。”  谢来谢去没意思,秋蘅问起正事:“虞贵妃那边,薛大人查到了什么?”  “根据目前查到的,虞贵妃与林家并无恩怨。”  “并无恩怨啊。”秋蘅喃喃。  “虞贵妃这边我查了一下,右相姚真曾因劝诫今上莫要耽于和后妃享乐招致今上不满,后来被罢相。除此外,没有外臣因虞贵妃丢官获罪。至于后宫——”  薛寒拿出信笺递给秋蘅:“深宫中许多事都不会浮上水面,能查到的有限。从得到的这些讯息看,一些嫔妃、宫人因虞贵妃受罚都不是因为什么大事,更像是运气欠佳,撞上了虞贵妃的喜怒无常……”  秋蘅接过信笺,打开来慢慢看完。就如薛寒所说,看起来虞贵妃不是针对哪个,而是随心所欲。  秋蘅不觉得自己怀疑的一定对,既然虞贵妃暂时没查出问题,那就再看看。  “秋六姑娘要找的长清真人,等把京畿地区各道观查过,再和你说。”  在大夏,道士须持有官府颁发的度牒,想查京畿地区道士的讯息,礼部会有记录。  薛寒借着搜查异国细作的由头去礼部翻阅过相关名册,但要想没有疏漏,还是要派人去看看。律法是人定的,可总会有人不遵守,完全相信名册就太天真了。  秋蘅再次道谢,提出返程。  分别时,薛寒犹豫了一下问:“明日就是十五了,秋六姑娘的旧疾是不是常在这时候发作?”  他急着带秋蘅去山谷温泉,就是因为明日便是月圆时。  “也不一定……薛大人别担心,我对自己的身体有数。”秋蘅含糊过去,上了马车。  车轮转动,马车向前,素青的车窗帘突然掀起,露出少女俏丽的脸庞。  薛寒果然还牵着马,站在原处。  探头回望的少女冲他招招手,马车渐渐远去。  提着食盒的芳洲等在半路,叫停了马车。  张伯很是纳闷:“出门的时候怎么不和六姑娘一起啊?”  芳洲一边上车一边道:“那时要做点心,走不开。”  张伯摇摇头。  现在的小丫鬟不得了,做点心还排在服侍主人前头了。  “张伯尝尝。”进车厢前,芳洲从食盒中取出一份淋上料汁的粉角递过去。  张伯没吃过这种南边的点心,但看卖相就觉得好吃,等一口吃下去,眼睛都睁大了。  “好吃,好吃!”张伯发出最朴素的夸赞,一下子就理解了做点心更重要。  是真的好吃,他一个车夫能吃到这样美味的点心,真是托了六姑娘的福!  “下次我再做别的点心请张伯吃。”芳洲笑盈盈说完,进了车厢。  姑娘常出门,与车夫打好关系无疑会方便许多。  “姑娘看看。”  芳洲把食盒打开,里面除了粉角,还有桂花糕,牛舌酥。  “辛苦啦。”  “姑娘用过午饭没?”  秋蘅想到回城时薛寒塞给她的烧饼,不觉弯唇:“用了。”  那烧饼真干啊,好在薛寒又给了她水喝。  芳洲看秋蘅唇边含笑,放下心来:“看来姑娘午饭吃得不错。”  秋蘅默了默,没反驳:“嗯,吃着还不错。”  没多久马车停下,相府到了。  秋蘅让芳洲留在车中,一个人进了相府。  “姑娘,秋六姑娘来了。”专门留意着的婢女把消息报给方蕊。经过昨日那么一出,方蕊今日是没心思喊朋友们来看笑话了,也不想再去刺激那疯丫头。  反正秋六纵仆伤人的恶行定会传开,她不信这样名声的人还有前程可言。  “盯紧了,别让她再惹事。”  秋蘅顺畅见到苏嬷嬷,冲她微笑:“苏嬷嬷等久了吧,我来给你上药。”  苏嬷嬷想着方蕊的交代,勉强笑笑:“有劳秋六姑娘。”  要她说,姑娘还是太要脸了,才被这种贱东西拿捏住。  苏嬷嬷绷着脸等秋蘅涂了药,矜持道谢。  “应该的。”秋蘅擦擦手,把带来的食盒放到苏嬷嬷面前,“我的丫鬟伤了苏嬷嬷,我越想越过意不去,带了些家中做的点心给苏嬷嬷尝尝。”  苏嬷嬷扫一眼食盒,飞快压下眼中嫌弃,拒绝道:“秋六姑娘太客气了,我不爱吃甜腻的点心。”  秋蘅一笑:“巧了,今日一共带了三样点心,其中两样都是咸口的。”  她说着打开食盒,把点心一一摆出来:“牛舌酥,桂花糕,粉角。牛舌酥和粉角都是咸口的,粉角苏嬷嬷吃过么?是南边特有的点心……”  苏嬷嬷视线在那盘粉角上停留,悄悄撇嘴。  她是相府有头有脸的嬷嬷,什么没吃过。  粉角是南边的点心不错,公子曾吃着好,回京后特意找了大厨来做。她吃着那大厨做的粉角也不错,可惜公子不大喜欢。  粉角啊——苏嬷嬷隐约想起去南边时有些不愉快的往事,但已不记得那不识抬举的点心师傅长什么样了。  这种事,这种人多了,哪有那个闲心都记在心上。  苏嬷嬷很快把这点不值一提的回忆抛在脑后,再次拒绝秋蘅:“才用过午饭不久,我还不饿。”  秋蘅面露失望,直直盯着苏嬷嬷:“苏嬷嬷不愿吃,其实心里还怪罪我吧?”  苏嬷嬷被秋蘅直勾勾的眼神弄得心里发毛,想想方蕊的叮嘱,不情不愿拿起点心。  请收藏本站:。笔趣阁手机版:m.7d681.icu 第139章 鱼饵 苏嬷嬷拿的是牛舌酥,一口咬下不由意外。  味道竟然不错。  当然,相府吃的、用的都是顶好的,苏嬷嬷只是惊讶永清伯府居然也有手艺这么好的点心师傅,牛舌酥本身并没让她到惊艳的地步。  “秋六姑娘请回吧。”敷衍尝过牛舌酥,苏嬷嬷掏出帕子擦了擦嘴角。  秋蘅笑盈盈问:“苏嬷嬷不尝尝桂花糕吗?我家做的桂花糕一绝。”  一绝?  以相府为豪的苏嬷嬷最听不得这种话。  一个落魄户的小丫头,是没吃过好的吧,还一绝。  为了有资格评价,苏嬷嬷拿起桂花糕咬了一口,嘴角下撇:“回头秋六姑娘尝尝相府的桂花糕。”  就这平平常常的桂花糕,真是井底之蛙。  不想再听到秋蘅说粉角味道一绝这种好笑的话,苏嬷嬷主动夹起一只粉角尝了尝。  这一尝,就愣住了。  “苏嬷嬷?”秋蘅瞧着苏嬷嬷反应心里踏实了,不动声色喊了一声。  苏嬷嬷没理会秋蘅,又夹起一只粉角吃下,闭目细细品味。  这粉角与三公子喜欢吃的味道很像!  没错,就是那个味道!  苏嬷嬷睁开眼,目光灼灼看着秋蘅:“秋六姑娘,这粉角是你家厨子做的?”  “是芳洲做的。”  “芳洲?”苏嬷嬷怔了一下,反应过来。  是打她的那个贱婢!  苏嬷嬷难以相信:“秋六姑娘的婢女竟有这样的好手艺?”  “人有所长。我的婢女心思纯粹,最在意的一个是我,一个就是厨艺。”说到这里,秋蘅叹口气,“就是太单纯了,那日见苏嬷嬷对我不客气,才忍不住护主。”  苏嬷嬷嘴角狠狠一抽。  她做了什么,就不客气了?不就是说先等等再进去,别打扰她家夫人上香。  她家夫人可是相府的大太太,这点要求过分吗?竟招致一顿毒打,疯狗护主也没这么厉害的!  “她知道自己冲动了,做点心时格外用心,就怕苏嬷嬷放在心上,为难我。”  “秋六姑娘说笑了,我一个当下人的怎么敢为难你。”“宰相门前七品官嘛,苏嬷嬷是相府大太太身边得力的,那不是比七品还大。”  “哎呦,秋六姑娘这话可不敢当。”苏嬷嬷嘴角上扬,听说粉角是打她的婢女所做而生出的那点抵触不觉散了。  现在重要的是这粉角能不能让三公子有食欲。  想到让三公子胃口大开的功劳,苏嬷嬷就按耐不住了,等秋蘅一走立刻把粉角装盒,去见杨夫人。  “秋六姑娘给你上过药了?”杨夫人扫一眼苏嬷嬷脸上结了痂的抓痕,就觉伤眼睛。  “是,秋六姑娘刚走。”苏嬷嬷把食盒放到桌上,取出那盘粉角,“您尝尝。”  杨夫人瞥一眼:“离着饭点儿不是还早?”  “不是咱们厨房做的,是秋六姑娘带来给奴婢赔礼的。”苏嬷嬷自是不敢对杨夫人隐瞒。  杨夫人拧眉:“外头带来的东西也敢随便吃?”  苏嬷嬷往日挺妥帖的,挨了一顿打,莫不是伤了脑子?  “秋六姑娘带来好几样点心,这粉角……奴婢吃着不一样。”苏嬷嬷犹豫了一下,“您还记得那年去南边,奴婢偶然买到的粉角吗?”  杨夫人略微想了想,点头:“难得让三郎开胃的点心,自是记得,可惜后来再吃的粉角就没有那个味道了……”  “奴婢吃着这粉角就是那个味道,所以斗胆拿来请夫人尝尝。”  关乎爱子的胃口,杨夫人顾不得嫌弃了,伸手接过苏嬷嬷递来的筷子夹起一只粉角,送入口中。  片刻后,杨夫人微微颔首:“吃着确实像。”  苏嬷嬷不觉露出笑容:“那三公子——”  “三郎体弱,不好随便吃外头的东西。”杨夫人微一沉吟,“明日秋六姑娘过来,带她来见我。”  “是。”  回永清伯府的马车上,秋蘅提醒芳洲:“你可能很快就要去相府了。”  芳洲立刻反应过来:“因为粉角?”  “嗯。”  “姑娘,那我以后是不是留在相府做厨子了?”芳洲说这话时有忐忑,却没有退缩。  她不怕相府是龙潭虎穴,只是难受要与姑娘分开。“说什么呢,真要留在相府也是我们一起,不会让你一个人。芳洲,你要做的就是好好做点心,其他的交给我。”  芳洲不觉松口气:“我会好好做的。”  只要与姑娘在一起,去哪里都不怕。  转日一大早秋蘅就去了相府。  苏嬷嬷很是意外:“秋六姑娘今日这么早?”  “今日有别的事,就先来给苏嬷嬷上药了。”  秋蘅会一早过来,就是因为十五到了。她虽没有锄奸,但救了太子,想来要吃一番苦头。  就是不知道何时发作。  等秋蘅上过药,苏嬷嬷便道:“我们夫人想见见秋六姑娘。”  秋蘅好奇问:“杨夫人见我何事?”  “秋六姑娘去了就知道了。”  杨夫人的院子在东边,秋蘅由苏嬷嬷领着过去,默默留意四周。  “夫人,秋六姑娘到了。”  杨夫人刚料理了一些杂事,闻言命人把秋蘅请进来。  “杨夫人。”秋蘅屈膝行礼。  杨夫人看秋蘅一眼,淡淡道:“秋六姑娘日日过来,也是辛苦了。”  “应当的。”  杨夫人一笑:“昨日秋六姑娘带来的粉角我吃着甚好,听说是你的婢女做的。”  “对。”  “不知能不能请你的婢女来相府现做一些?这粉角啊,还是新鲜出锅的口味最佳。”杨夫人说得客气,却透着不容拒绝。  在她看来,秋蘅既然带来点心向苏嬷嬷示好,她当主人的乐意尝尝,是抬举这丫头,怎么可能会被拒绝。  “我的婢女冲动在先,做些点心赔礼也是应当。只是——”  “只是什么?”杨夫人问。  秋蘅面露歉意:“只是我今日有事,明日才能带她过来。”  “那便明日吧。”  等秋蘅离开,杨夫人挑挑眉:“这有主儿的丫鬟,用起来就是不方便。”  且等明日看那婢女做的粉角能不能入儿子的口。若是儿子喜欢,那她就要好好琢磨琢磨了。  请收藏本站:。笔趣阁手机版:m.7d681.icu 第139章 鱼饵_250 苏嬷嬷拿的是牛舌酥,一口咬下不由意外。  味道竟然不错。  当然,相府吃的、用的都是顶好的,苏嬷嬷只是惊讶永清伯府居然也有手艺这么好的点心师傅,牛舌酥本身并没让她到惊艳的地步。  “秋六姑娘请回吧。”敷衍尝过牛舌酥,苏嬷嬷掏出帕子擦了擦嘴角。  秋蘅笑盈盈问:“苏嬷嬷不尝尝桂花糕吗?我家做的桂花糕一绝。”  一绝?  以相府为豪的苏嬷嬷最听不得这种话。  一个落魄户的小丫头,是没吃过好的吧,还一绝。  为了有资格评价,苏嬷嬷拿起桂花糕咬了一口,嘴角下撇:“回头秋六姑娘尝尝相府的桂花糕。”  就这平平常常的桂花糕,真是井底之蛙。  不想再听到秋蘅说粉角味道一绝这种好笑的话,苏嬷嬷主动夹起一只粉角尝了尝。  这一尝,就愣住了。  “苏嬷嬷?”秋蘅瞧着苏嬷嬷反应心里踏实了,不动声色喊了一声。  苏嬷嬷没理会秋蘅,又夹起一只粉角吃下,闭目细细品味。  这粉角与三公子喜欢吃的味道很像!  没错,就是那个味道!  苏嬷嬷睁开眼,目光灼灼看着秋蘅:“秋六姑娘,这粉角是你家厨子做的?”  “是芳洲做的。”  “芳洲?”苏嬷嬷怔了一下,反应过来。  是打她的那个贱婢!  苏嬷嬷难以相信:“秋六姑娘的婢女竟有这样的好手艺?”  “人有所长。我的婢女心思纯粹,最在意的一个是我,一个就是厨艺。”说到这里,秋蘅叹口气,“就是太单纯了,那日见苏嬷嬷对我不客气,才忍不住护主。”  苏嬷嬷嘴角狠狠一抽。  她做了什么,就不客气了?不就是说先等等再进去,别打扰她家夫人上香。  她家夫人可是相府的大太太,这点要求过分吗?竟招致一顿毒打,疯狗护主也没这么厉害的!  “她知道自己冲动了,做点心时格外用心,就怕苏嬷嬷放在心上,为难我。”  “秋六姑娘说笑了,我一个当下人的怎么敢为难你。”“宰相门前七品官嘛,苏嬷嬷是相府大太太身边得力的,那不是比七品还大。”  “哎呦,秋六姑娘这话可不敢当。”苏嬷嬷嘴角上扬,听说粉角是打她的婢女所做而生出的那点抵触不觉散了。  现在重要的是这粉角能不能让三公子有食欲。  想到让三公子胃口大开的功劳,苏嬷嬷就按耐不住了,等秋蘅一走立刻把粉角装盒,去见杨夫人。  “秋六姑娘给你上过药了?”杨夫人扫一眼苏嬷嬷脸上结了痂的抓痕,就觉伤眼睛。  “是,秋六姑娘刚走。”苏嬷嬷把食盒放到桌上,取出那盘粉角,“您尝尝。”  杨夫人瞥一眼:“离着饭点儿不是还早?”  “不是咱们厨房做的,是秋六姑娘带来给奴婢赔礼的。”苏嬷嬷自是不敢对杨夫人隐瞒。  杨夫人拧眉:“外头带来的东西也敢随便吃?”  苏嬷嬷往日挺妥帖的,挨了一顿打,莫不是伤了脑子?  “秋六姑娘带来好几样点心,这粉角……奴婢吃着不一样。”苏嬷嬷犹豫了一下,“您还记得那年去南边,奴婢偶然买到的粉角吗?”  杨夫人略微想了想,点头:“难得让三郎开胃的点心,自是记得,可惜后来再吃的粉角就没有那个味道了……”  “奴婢吃着这粉角就是那个味道,所以斗胆拿来请夫人尝尝。”  关乎爱子的胃口,杨夫人顾不得嫌弃了,伸手接过苏嬷嬷递来的筷子夹起一只粉角,送入口中。  片刻后,杨夫人微微颔首:“吃着确实像。”  苏嬷嬷不觉露出笑容:“那三公子——”  “三郎体弱,不好随便吃外头的东西。”杨夫人微一沉吟,“明日秋六姑娘过来,带她来见我。”  “是。”  回永清伯府的马车上,秋蘅提醒芳洲:“你可能很快就要去相府了。”  芳洲立刻反应过来:“因为粉角?”  “嗯。”  “姑娘,那我以后是不是留在相府做厨子了?”芳洲说这话时有忐忑,却没有退缩。  她不怕相府是龙潭虎穴,只是难受要与姑娘分开。“说什么呢,真要留在相府也是我们一起,不会让你一个人。芳洲,你要做的就是好好做点心,其他的交给我。”  芳洲不觉松口气:“我会好好做的。”  只要与姑娘在一起,去哪里都不怕。  转日一大早秋蘅就去了相府。  苏嬷嬷很是意外:“秋六姑娘今日这么早?”  “今日有别的事,就先来给苏嬷嬷上药了。”  秋蘅会一早过来,就是因为十五到了。她虽没有锄奸,但救了太子,想来要吃一番苦头。  就是不知道何时发作。  等秋蘅上过药,苏嬷嬷便道:“我们夫人想见见秋六姑娘。”  秋蘅好奇问:“杨夫人见我何事?”  “秋六姑娘去了就知道了。”  杨夫人的院子在东边,秋蘅由苏嬷嬷领着过去,默默留意四周。  “夫人,秋六姑娘到了。”  杨夫人刚料理了一些杂事,闻言命人把秋蘅请进来。  “杨夫人。”秋蘅屈膝行礼。  杨夫人看秋蘅一眼,淡淡道:“秋六姑娘日日过来,也是辛苦了。”  “应当的。”  杨夫人一笑:“昨日秋六姑娘带来的粉角我吃着甚好,听说是你的婢女做的。”  “对。”  “不知能不能请你的婢女来相府现做一些?这粉角啊,还是新鲜出锅的口味最佳。”杨夫人说得客气,却透着不容拒绝。  在她看来,秋蘅既然带来点心向苏嬷嬷示好,她当主人的乐意尝尝,是抬举这丫头,怎么可能会被拒绝。  “我的婢女冲动在先,做些点心赔礼也是应当。只是——”  “只是什么?”杨夫人问。  秋蘅面露歉意:“只是我今日有事,明日才能带她过来。”  “那便明日吧。”  等秋蘅离开,杨夫人挑挑眉:“这有主儿的丫鬟,用起来就是不方便。”  且等明日看那婢女做的粉角能不能入儿子的口。若是儿子喜欢,那她就要好好琢磨琢磨了。  请收藏本站:。笔趣阁手机版:m.7d681.icu 第140章 不是故意骗你 秋蘅乘坐马车到了永清伯府门外,喊张伯停下。  “六姑娘怎么了?”  “张伯先进去吧,我去货郎那儿买些小玩意儿。”秋蘅一指不远处停下的货郎。  “好嘞。”张伯笑呵呵应一声,驾着马车进了伯府。  秋蘅走向年轻的货郎,佯作慢慢挑选,等围着的其他人散了,低声问:“青莲湖那边准备好了吧?”  “准备好了。”陈三整日走街串巷,黑了许多,好奇心却丝毫不减,“姑娘喜欢一个人去青莲湖泛舟啊?”  先前还不知道鹊就是秋六姑娘的时候,鹊就曾传话让他们去青莲湖租船藏好,当时他就和陶大哥他们讨论过鹊这样做的目的,陶大哥让他闭嘴。  秋蘅轻叹口气:“压力太大了,偶尔就想没人打扰,一个人泛舟发呆。”  “也是。”陈三理解点点头。  秋六姑娘比他还小好几岁,要做的事却惊天动地,压力大才是正常的。  陈三看着秋蘅的眼神有些变化。  秋蘅笑问:“陈三哥怎么这么看我?”  陈三不好意思挠挠头:“就是突然发现姑娘也会有压力,和之前不一样。”  曾经的鹊,他还会因为不服气拌嘴,等到鹊真的除掉了袁贼,还表露了身份,在他心中就成了仙人般的人物。  现在又觉得秋六姑娘其实和他们是一样的,也会怕会疼会有压力。  “当然啦,我又不是草木石头。”秋蘅莞尔,与陈三告别,“陈三哥也不要太辛苦。”  “没事,脚力越练越好。不是我吹,现在这城里就没有我不熟的路。”陈三说起这个时很骄傲。  他是要和姑娘一起干大事的,对京城熟悉的用处可就大了。  “那挺好,以后做事更方便。”秋蘅不负陈三期待给出认可,独自前往青莲湖。  初冬的青莲湖,湖风沁凉,因闹鬼的传说深入人心,只零星一些游人。  秋蘅找到藏在隐蔽处的小船,摘了片树叶放在唇间,躺在小船上悠悠吹响。  叶笛空灵,若隐若无,乍听缥缈无踪,再听又似乎只是风声。本就不多的游人听了又听,嘀咕了又嘀咕,全吓跑了。  阳光只有微微暖意,洒落在人身上,是刚刚好的舒适。  秋蘅半睡半醒,忽而坐起。  小船因她的动作轻轻摇晃,荡起层层涟漪。水草间的鸟儿展翅飞走,一片羽毛飘飘而下。  秋蘅艰难翻身没入水中,双手攀着船沿,汗如雨下。  是从未有过的痛。  是因为救下太子的改变太大吗?  这个念头只在脑海中一晃,就被剧痛粉碎了。  那样的疼痛,仿佛如潮的流浆涌向四肢百骸,一波接一波,越来越痛,痛得人失去理智。  秋蘅放开了抓着船沿的手,任由自己坠向湖底。  意识模糊之际,整个人被揽着向上而去。  破水而出,冬阳明媚,秋蘅勉强睁开眼,模糊中看到的是薛寒惊骇欲绝的脸。  果然还是薛寒。  薛寒……为何这么害怕?  秋蘅不知,此刻的薛寒比她所想的还要怕。  他伸出手,触到少女从鼻中、从嘴角淌出的血。  那血是热的,她的脸颊却是冷的。  那个活生生的姑娘,他悄悄放在心上的姑娘,好像随时要离去了。  “阿蘅,我能做什么?”薛寒紧紧揽着秋蘅问,“快告诉我,我能做什么?”  有那么一瞬,薛寒想,倘若不能做什么,倘若留不住她,那就一起留在这里好了。  也许是疼过头了,秋蘅反而有些清醒了,顶着满脸血痕冲薛寒笑笑:“别担心,我感觉还好……”  薛寒怒而咬牙,揽着她的手却不敢加大力气:“秋蘅,这个时候能不能别再骗我!”  “怎么了……怎么骗你了?”因疼痛带走了全身力气,秋蘅缓缓问。  薛寒伸手触摸她脸颊,把沾了血迹的指尖举到她眼前。  秋蘅微微睁大双眸,这才意识到流血了。  “难怪有些奇怪……”  “怎么让你好起来?”薛寒咬牙再问。  “不用做什么。”秋蘅把头靠在薛寒肩头,不用自己再耗力气支撑,“这样就行了。”  “湖水凉。”说这话的少年语气带着恼火。思绪渐渐恢复,秋蘅反应过来薛寒为何生气了,却还没完全恢复灵光,因而喊的还是他的名字:“薛寒,不是故意骗你。”  少女的呼唤就在耳边,轻如湖风,却令薛寒心头悸动。  她还在说:“山谷的温泉很好很好,可我的怪疾随时会发作……薛寒,不是骗你,是不想让你觉得心意被辜负……”  薛寒张张嘴,却觉有巨石堵在胸腔,令他闷痛难言。  好一会儿,他问:“今日我若不来青莲湖,你怎么办?”  心意被辜负算什么,她的安危才是最重要的。  她没有想过沉入湖中的结果么?  “是我大意了,没想到这次这么严重,以后不会了。”秋蘅微微闭着眼,在薛寒看不到的地方,一滴泪悄然滑落。  她沉入湖底啊,也不会死。  湖水对她与别人不一样,就如在将来的那个大夏,岁月独独忘了在她身上留下痕迹。  无论在哪一边,她都是一个异类。  这样的她,怎么做到完全不骗薛寒呢?  “薛寒,我有点累,带我去船舱里吧。”  薛寒把秋蘅抱上小船。  湿透的衣衫不断往下淌水,风一吹,凉意透骨。  “备用的衣衫在里面?”  “在的,我等会儿换。”  猜到秋蘅此时没力气换衣,薛寒挣扎一瞬,下了决心问:“我帮你换,行吗?”  秋蘅眼里有了诧异。  “我会负责。”薛寒鼓起勇气道。  秋蘅看着神色严肃的少年,缓缓摇头:“不要你负责,等会儿我可以自己换。”  她不需要别人为她负责,尤其不需要薛寒来负责。  说不清是失落,还是其他,薛寒紧绷的心弦悄悄断了,胡乱道:“好,那你先好好休息。”  他拧了拧衣摆、裤脚的水,心乱之余下意识伸出手想替秋蘅拧干裙摆,视线却忽地停在她卷起的裤腿处。  少女脚踝白皙纤细,几道青色指痕分外显眼。  请收藏本站:。笔趣阁手机版:m.7d681.icu 第140章 不是故意骗你_252 秋蘅乘坐马车到了永清伯府门外,喊张伯停下。  “六姑娘怎么了?”  “张伯先进去吧,我去货郎那儿买些小玩意儿。”秋蘅一指不远处停下的货郎。  “好嘞。”张伯笑呵呵应一声,驾着马车进了伯府。  秋蘅走向年轻的货郎,佯作慢慢挑选,等围着的其他人散了,低声问:“青莲湖那边准备好了吧?”  “准备好了。”陈三整日走街串巷,黑了许多,好奇心却丝毫不减,“姑娘喜欢一个人去青莲湖泛舟啊?”  先前还不知道鹊就是秋六姑娘的时候,鹊就曾传话让他们去青莲湖租船藏好,当时他就和陶大哥他们讨论过鹊这样做的目的,陶大哥让他闭嘴。  秋蘅轻叹口气:“压力太大了,偶尔就想没人打扰,一个人泛舟发呆。”  “也是。”陈三理解点点头。  秋六姑娘比他还小好几岁,要做的事却惊天动地,压力大才是正常的。  陈三看着秋蘅的眼神有些变化。  秋蘅笑问:“陈三哥怎么这么看我?”  陈三不好意思挠挠头:“就是突然发现姑娘也会有压力,和之前不一样。”  曾经的鹊,他还会因为不服气拌嘴,等到鹊真的除掉了袁贼,还表露了身份,在他心中就成了仙人般的人物。  现在又觉得秋六姑娘其实和他们是一样的,也会怕会疼会有压力。  “当然啦,我又不是草木石头。”秋蘅莞尔,与陈三告别,“陈三哥也不要太辛苦。”  “没事,脚力越练越好。不是我吹,现在这城里就没有我不熟的路。”陈三说起这个时很骄傲。  他是要和姑娘一起干大事的,对京城熟悉的用处可就大了。  “那挺好,以后做事更方便。”秋蘅不负陈三期待给出认可,独自前往青莲湖。  初冬的青莲湖,湖风沁凉,因闹鬼的传说深入人心,只零星一些游人。  秋蘅找到藏在隐蔽处的小船,摘了片树叶放在唇间,躺在小船上悠悠吹响。  叶笛空灵,若隐若无,乍听缥缈无踪,再听又似乎只是风声。本就不多的游人听了又听,嘀咕了又嘀咕,全吓跑了。  阳光只有微微暖意,洒落在人身上,是刚刚好的舒适。  秋蘅半睡半醒,忽而坐起。  小船因她的动作轻轻摇晃,荡起层层涟漪。水草间的鸟儿展翅飞走,一片羽毛飘飘而下。  秋蘅艰难翻身没入水中,双手攀着船沿,汗如雨下。  是从未有过的痛。  是因为救下太子的改变太大吗?  这个念头只在脑海中一晃,就被剧痛粉碎了。  那样的疼痛,仿佛如潮的流浆涌向四肢百骸,一波接一波,越来越痛,痛得人失去理智。  秋蘅放开了抓着船沿的手,任由自己坠向湖底。  意识模糊之际,整个人被揽着向上而去。  破水而出,冬阳明媚,秋蘅勉强睁开眼,模糊中看到的是薛寒惊骇欲绝的脸。  果然还是薛寒。  薛寒……为何这么害怕?  秋蘅不知,此刻的薛寒比她所想的还要怕。  他伸出手,触到少女从鼻中、从嘴角淌出的血。  那血是热的,她的脸颊却是冷的。  那个活生生的姑娘,他悄悄放在心上的姑娘,好像随时要离去了。  “阿蘅,我能做什么?”薛寒紧紧揽着秋蘅问,“快告诉我,我能做什么?”  有那么一瞬,薛寒想,倘若不能做什么,倘若留不住她,那就一起留在这里好了。  也许是疼过头了,秋蘅反而有些清醒了,顶着满脸血痕冲薛寒笑笑:“别担心,我感觉还好……”  薛寒怒而咬牙,揽着她的手却不敢加大力气:“秋蘅,这个时候能不能别再骗我!”  “怎么了……怎么骗你了?”因疼痛带走了全身力气,秋蘅缓缓问。  薛寒伸手触摸她脸颊,把沾了血迹的指尖举到她眼前。  秋蘅微微睁大双眸,这才意识到流血了。  “难怪有些奇怪……”  “怎么让你好起来?”薛寒咬牙再问。  “不用做什么。”秋蘅把头靠在薛寒肩头,不用自己再耗力气支撑,“这样就行了。”  “湖水凉。”说这话的少年语气带着恼火。思绪渐渐恢复,秋蘅反应过来薛寒为何生气了,却还没完全恢复灵光,因而喊的还是他的名字:“薛寒,不是故意骗你。”  少女的呼唤就在耳边,轻如湖风,却令薛寒心头悸动。  她还在说:“山谷的温泉很好很好,可我的怪疾随时会发作……薛寒,不是骗你,是不想让你觉得心意被辜负……”  薛寒张张嘴,却觉有巨石堵在胸腔,令他闷痛难言。  好一会儿,他问:“今日我若不来青莲湖,你怎么办?”  心意被辜负算什么,她的安危才是最重要的。  她没有想过沉入湖中的结果么?  “是我大意了,没想到这次这么严重,以后不会了。”秋蘅微微闭着眼,在薛寒看不到的地方,一滴泪悄然滑落。  她沉入湖底啊,也不会死。  湖水对她与别人不一样,就如在将来的那个大夏,岁月独独忘了在她身上留下痕迹。  无论在哪一边,她都是一个异类。  这样的她,怎么做到完全不骗薛寒呢?  “薛寒,我有点累,带我去船舱里吧。”  薛寒把秋蘅抱上小船。  湿透的衣衫不断往下淌水,风一吹,凉意透骨。  “备用的衣衫在里面?”  “在的,我等会儿换。”  猜到秋蘅此时没力气换衣,薛寒挣扎一瞬,下了决心问:“我帮你换,行吗?”  秋蘅眼里有了诧异。  “我会负责。”薛寒鼓起勇气道。  秋蘅看着神色严肃的少年,缓缓摇头:“不要你负责,等会儿我可以自己换。”  她不需要别人为她负责,尤其不需要薛寒来负责。  说不清是失落,还是其他,薛寒紧绷的心弦悄悄断了,胡乱道:“好,那你先好好休息。”  他拧了拧衣摆、裤脚的水,心乱之余下意识伸出手想替秋蘅拧干裙摆,视线却忽地停在她卷起的裤腿处。  少女脚踝白皙纤细,几道青色指痕分外显眼。  请收藏本站:。笔趣阁手机版:m.7d681.icu 第141章 阿蘅是细作? 几乎是本能的反应,那一幕在薛寒脑海中浮现:二人交手,小贼抬腿踢向他,他用力抓住小贼脚踝,最后一起倒向屋顶……  那样亲密的接触,他立刻察觉到小贼是女子。  少年盯着秋蘅的右脚踝眼神深沉。  阿蘅的脚踝处……为何有淤痕?  “薛寒——”秋蘅眼皮沉重,闭着眼喊了一声。  喊声虽轻,薛寒却一惊,飞快收回落在秋蘅脚踝处的视线。  “我在。”  他竭力不让自己的声音有异,明明秋蘅才是被怀疑的人,自己却莫名心虚起来。  “带了帕子吗?麻烦帮我擦擦脸。脸上都是血,不大舒服……”  “哦,好。”薛寒忙伸手入怀,取出一方手帕。  帕子已经随着衣衫湿透了,就着湖水把帕子揉搓几下,薛寒靠近秋蘅,轻轻擦拭她脸上血渍。  洁白的手帕染上腥红,少女的脸恢复白皙。  拿着帕子的少年静静看着她。  因为闭着眼,她的眉舒展修长,浓密纤细的睫毛忽而颤动,那种脆弱感格外强烈。  这样的阿蘅,他实在难以与那小贼联系到一起。  阿蘅,你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难道是……异国细作?  倘若是,他又该怎么办?  薛寒自嘲一笑。  他从没想到,当初为了确认阿蘅是十年前送他红豆糕的小姑娘,以怀疑被寻回来的秋六姑娘是细作为由登了永清伯府的门,这个借口竟可能成真了。  “薛寒。”闭目的少女忽然睁开眼,眼神比秋水还温柔,“你在发呆吗?”  薛寒晃了一下神,心思起伏,语气却温和依旧:“嗯,我在发呆。”  “在想什么?”  “在想——”薛寒看着面色苍白却唇角含笑的少女,“在想你这次发作好像比以前严重许多,是旧疾有了变化吗?”  这旧疾,会不会是一种毒?  以毒来控制细作或死士,本就是常见手段。  “也许吧,我也不清楚。”秋蘅实话实说。  她不知道老天会容忍她这个异类到何时。也许等真正改变大夏走向灭亡的命运,老天就把她这个异类收走了。  秋蘅目不转睛看着薛寒,眼神柔软。趁现在,她要多看一看薛寒。  本以为很熟悉的人,眼里却有了她看不分明的情绪。  “秋六姑娘。”  “嗯?”  “我认识一位归隐山野的太医,医术高明,你若需要,我带你去看一看。”薛寒说到这里,语气微顿,“这位太医很有医德,不会把病人的情况对旁人说。”  “我这种怪病,就不去浪费大夫时间了。”怕薛寒再劝,秋蘅抬抬手,“身体恢复了些,我进去换下衣服。”  薛寒扶她起身,背对船舱望着湖面。  湖水澄澈,涟漪不绝,一直荡进他心里。  少年从钱袋子中摸出一枚铜钱,发泄般甩向湖面。  铜钱在湖面几个跳跃,掀起细碎水花,最终沉入湖里。  “薛大人,你水漂打得真好。”身后,少女轻快声音传来。  薛寒霍然转身,看到的是挽起头发,换上干爽衣裙的秋蘅。  也不过是换个衣裳的功夫,她看起来就和刚才全然不同了,虽然脸色还苍白,眼神却明亮透着生机。  薛寒一时恍惚。  也许刚刚那个濒死痛苦的阿蘅只是他的幻觉,那白皙脚踝上触目惊心的青痕也是他的幻觉。  薛寒把夹在指尖的另一枚铜钱甩出去,垂眸藏住嘲弄。  他可真会自欺欺人。  秋蘅把叠放整齐的衣裳递过去:“你也去换一下吧。”  薛寒默默接过进了船舱,很快换好衣裳出来。  “很合适。”他说了一句,语气莫名。  秋蘅神色坦然:“本就是为你准备的。”  薛寒眼里闪着疑惑。  “薛大人总会在我旧疾发作的时候出现,容易弄湿衣衫,我就给你备了一套。”  “多谢。”薛寒胡乱应了一句,目光转向湖面。  “刚刚薛大人用什么打水漂?”秋蘅坐在薛寒身边问。  薛寒手伸进钱袋,摸出一枚铜钱:“用这个。”  “竟然用铜板啊。”秋蘅接过铜钱把玩着,“薛大人好舍得。”  薛寒定定看着调侃他的少女,闷声道:“平时不会。”  “也是,对着湖水才会突然生出兴致。”  薛寒牵了牵唇角,心道:不是生出兴致,是心乱如麻,不知该拿你如何是好。“我也会。”  秋蘅扬手把铜钱甩出,铜钱在湖面弹跳,如灵动活泼的小鱼儿。  “不如用石片跳得多。”  薛寒笑笑:“秋六姑娘会的东西很多。”  “薛大人会的也很多。”  “我幼时混迹街头,打水漂这些是寻常人家的孩子常玩的。”  秋蘅弯唇:“我也是。爬树捉鱼,打水漂蹴鞠,都是乡间孩童爱玩的。”  薛寒陷入了沉默。  他害她与至亲分离,流落他乡,若是沦为异国细作,也是他造的孽。  “我该回去了。”秋蘅用双手支撑船板,往后微微仰了仰。  她没有看起来那么好。  这一次发作过后,还是很疼,很累。  但她不想让薛寒担心。  薛寒……会为她担心吧?  秋蘅不想自欺欺人,刚刚痛不欲生之际,哪怕神智并不清明,依然能感觉到薛寒的失态。  关心一个人,才会为之失态。  “要劳烦薛大人为我撑船。”  薛寒深深看面色如纸的少女一眼。  她的眼神那么亮,会让人下意识忘了才刚刚遭受那般痛苦。  如此心志,百中无一。  细作的嫌疑在少年心中增大,可他却痛恨不起来,只恨自己情难自禁。  薛寒拿起竹蒿,小舟往湖边而去。  “薛大人留步吧。”快要到伯府时,秋蘅停下脚步。  “秋六姑娘慢走。”  薛寒目送秋蘅从角门走进伯府,这才赶回皇城司。  “胡四。”  “卑职在。”胡四瞄一眼薛寒,随口道,“大人换了衣裳啊,这衣裳颜色衬你。”  薛寒沉默一瞬,淡淡道:“从今日起选两个嘴巴严、擅隐蔽的,去盯着秋六姑娘。”  胡四震惊:“盯着谁?”  盯着红豆糕?他是不是听错了?  “秋六姑娘,秋蘅。”  胡四眨眨眼。  没听错。  那就是他误会了,下意识以为去盯梢细作呢。  “大人,你这样不合适吧?”  就算想了解红豆糕,也不能盯人家姑娘的梢啊!  请收藏本站:。笔趣阁手机版:m.7d681.icu 第141章 阿蘅是细作?_254 几乎是本能的反应,那一幕在薛寒脑海中浮现:二人交手,小贼抬腿踢向他,他用力抓住小贼脚踝,最后一起倒向屋顶……  那样亲密的接触,他立刻察觉到小贼是女子。  少年盯着秋蘅的右脚踝眼神深沉。  阿蘅的脚踝处……为何有淤痕?  “薛寒——”秋蘅眼皮沉重,闭着眼喊了一声。  喊声虽轻,薛寒却一惊,飞快收回落在秋蘅脚踝处的视线。  “我在。”  他竭力不让自己的声音有异,明明秋蘅才是被怀疑的人,自己却莫名心虚起来。  “带了帕子吗?麻烦帮我擦擦脸。脸上都是血,不大舒服……”  “哦,好。”薛寒忙伸手入怀,取出一方手帕。  帕子已经随着衣衫湿透了,就着湖水把帕子揉搓几下,薛寒靠近秋蘅,轻轻擦拭她脸上血渍。  洁白的手帕染上腥红,少女的脸恢复白皙。  拿着帕子的少年静静看着她。  因为闭着眼,她的眉舒展修长,浓密纤细的睫毛忽而颤动,那种脆弱感格外强烈。  这样的阿蘅,他实在难以与那小贼联系到一起。  阿蘅,你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难道是……异国细作?  倘若是,他又该怎么办?  薛寒自嘲一笑。  他从没想到,当初为了确认阿蘅是十年前送他红豆糕的小姑娘,以怀疑被寻回来的秋六姑娘是细作为由登了永清伯府的门,这个借口竟可能成真了。  “薛寒。”闭目的少女忽然睁开眼,眼神比秋水还温柔,“你在发呆吗?”  薛寒晃了一下神,心思起伏,语气却温和依旧:“嗯,我在发呆。”  “在想什么?”  “在想——”薛寒看着面色苍白却唇角含笑的少女,“在想你这次发作好像比以前严重许多,是旧疾有了变化吗?”  这旧疾,会不会是一种毒?  以毒来控制细作或死士,本就是常见手段。  “也许吧,我也不清楚。”秋蘅实话实说。  她不知道老天会容忍她这个异类到何时。也许等真正改变大夏走向灭亡的命运,老天就把她这个异类收走了。  秋蘅目不转睛看着薛寒,眼神柔软。趁现在,她要多看一看薛寒。  本以为很熟悉的人,眼里却有了她看不分明的情绪。  “秋六姑娘。”  “嗯?”  “我认识一位归隐山野的太医,医术高明,你若需要,我带你去看一看。”薛寒说到这里,语气微顿,“这位太医很有医德,不会把病人的情况对旁人说。”  “我这种怪病,就不去浪费大夫时间了。”怕薛寒再劝,秋蘅抬抬手,“身体恢复了些,我进去换下衣服。”  薛寒扶她起身,背对船舱望着湖面。  湖水澄澈,涟漪不绝,一直荡进他心里。  少年从钱袋子中摸出一枚铜钱,发泄般甩向湖面。  铜钱在湖面几个跳跃,掀起细碎水花,最终沉入湖里。  “薛大人,你水漂打得真好。”身后,少女轻快声音传来。  薛寒霍然转身,看到的是挽起头发,换上干爽衣裙的秋蘅。  也不过是换个衣裳的功夫,她看起来就和刚才全然不同了,虽然脸色还苍白,眼神却明亮透着生机。  薛寒一时恍惚。  也许刚刚那个濒死痛苦的阿蘅只是他的幻觉,那白皙脚踝上触目惊心的青痕也是他的幻觉。  薛寒把夹在指尖的另一枚铜钱甩出去,垂眸藏住嘲弄。  他可真会自欺欺人。  秋蘅把叠放整齐的衣裳递过去:“你也去换一下吧。”  薛寒默默接过进了船舱,很快换好衣裳出来。  “很合适。”他说了一句,语气莫名。  秋蘅神色坦然:“本就是为你准备的。”  薛寒眼里闪着疑惑。  “薛大人总会在我旧疾发作的时候出现,容易弄湿衣衫,我就给你备了一套。”  “多谢。”薛寒胡乱应了一句,目光转向湖面。  “刚刚薛大人用什么打水漂?”秋蘅坐在薛寒身边问。  薛寒手伸进钱袋,摸出一枚铜钱:“用这个。”  “竟然用铜板啊。”秋蘅接过铜钱把玩着,“薛大人好舍得。”  薛寒定定看着调侃他的少女,闷声道:“平时不会。”  “也是,对着湖水才会突然生出兴致。”  薛寒牵了牵唇角,心道:不是生出兴致,是心乱如麻,不知该拿你如何是好。“我也会。”  秋蘅扬手把铜钱甩出,铜钱在湖面弹跳,如灵动活泼的小鱼儿。  “不如用石片跳得多。”  薛寒笑笑:“秋六姑娘会的东西很多。”  “薛大人会的也很多。”  “我幼时混迹街头,打水漂这些是寻常人家的孩子常玩的。”  秋蘅弯唇:“我也是。爬树捉鱼,打水漂蹴鞠,都是乡间孩童爱玩的。”  薛寒陷入了沉默。  他害她与至亲分离,流落他乡,若是沦为异国细作,也是他造的孽。  “我该回去了。”秋蘅用双手支撑船板,往后微微仰了仰。  她没有看起来那么好。  这一次发作过后,还是很疼,很累。  但她不想让薛寒担心。  薛寒……会为她担心吧?  秋蘅不想自欺欺人,刚刚痛不欲生之际,哪怕神智并不清明,依然能感觉到薛寒的失态。  关心一个人,才会为之失态。  “要劳烦薛大人为我撑船。”  薛寒深深看面色如纸的少女一眼。  她的眼神那么亮,会让人下意识忘了才刚刚遭受那般痛苦。  如此心志,百中无一。  细作的嫌疑在少年心中增大,可他却痛恨不起来,只恨自己情难自禁。  薛寒拿起竹蒿,小舟往湖边而去。  “薛大人留步吧。”快要到伯府时,秋蘅停下脚步。  “秋六姑娘慢走。”  薛寒目送秋蘅从角门走进伯府,这才赶回皇城司。  “胡四。”  “卑职在。”胡四瞄一眼薛寒,随口道,“大人换了衣裳啊,这衣裳颜色衬你。”  薛寒沉默一瞬,淡淡道:“从今日起选两个嘴巴严、擅隐蔽的,去盯着秋六姑娘。”  胡四震惊:“盯着谁?”  盯着红豆糕?他是不是听错了?  “秋六姑娘,秋蘅。”  胡四眨眨眼。  没听错。  那就是他误会了,下意识以为去盯梢细作呢。  “大人,你这样不合适吧?”  就算想了解红豆糕,也不能盯人家姑娘的梢啊!  请收藏本站:。笔趣阁手机版:m.7d681.icu 第142章 再入相府 在胡四心里,他们大人年少有为,人品端方,比京中那些纨绔好上十万八千里。  这样好的大人,可不能走歪路啊!  “大人,你心悦秋六姑娘,就该时不时去秋六姑娘眼前晃晃,而不是让人盯着人家姑娘啊。”  跟踪盯梢喜欢的小娘子,这不是登徒子吗?  薛寒忍耐抬了抬眉,语气冷淡:“这是命令。”  “大人?”胡四错愕,难以理解,“那是红,不,那是秋六姑娘啊,要是被秋六姑娘知道你派人盯着她,那——”  “那如何?”薛寒皱眉问。  “那你就完了呀!”胡四恨铁不成钢。  那么多赢得小娘子芳心的手段,大人偏偏选了最上不了台面的,莫不是光棍久了,急疯了?  “胡四。”  “卑职在。”  “记得你的本分。还是说,你想换个上峰?”  胡四一激灵,不敢再多说了:“卑职知道了。”  “下去吧。”  胡四偷瞄寒着脸的少年一眼退出去,摇摇头。  大人肯定会后悔的!  薛寒静静坐了一会儿,从带回的一团湿衣中拣起那条手帕。  染了血的手帕被仔细洗涤过,却再不能洁白如初,轻轻一嗅就有湖水与血腥交织的气味钻入鼻中。  无论阿蘅知道了会怎样看他,在发现阿蘅有细作嫌疑后倘若因为情爱便当作不知,那他就不是薛寒了。  少年攥着手帕仰躺到矮榻上,望着承尘轻轻叹了口气。  秋蘅回到冷香居,就把芳洲吓到了。  “姑娘,你的脸色好难看。”  “是么?”秋蘅抬手轻抚脸颊,摸了一手凉。  “姑娘头发是湿的,我去拿手巾来。”  “帮我打桶水,我直接沐浴吧。”  屏风后,秋蘅坐进浴桶,发出低低的呻吟。  剧痛过后麻木的感觉重新被热水唤醒,浑身如针扎般细细密密地疼。好在这疼痛能够忍受,反而让她有种真正活过来的感觉。  “姑娘,你受伤了?”芳洲颤声问。  “没有。”  “还说没有!”芳洲把巾帕、胰子等物往旁边一放,抓起秋蘅的手,“姑娘你看!”秋蘅垂眸,看到手臂上遍布蛛丝般的血痕。  “这是伤口吗?怎么会这么多?”芳洲试探般伸出手去触摸,临到靠近又缩回手指,声音带了哽咽,“姑娘,是不是很疼?”  “不怎么疼。”见芳洲担心得要哭出来,秋蘅扬唇,“真的不怎么疼。”  最疼的时候已经过去了。  芳洲吸了一下鼻子,语气严肃:“姑娘,我一直没问过你失踪的那十日遇到了什么。可现在我想问了,你的变化,还有这些伤,都与那次失踪有关系吗?”  秋蘅沉默片刻,点头:“是。不过你别担心,这些伤是一时的,没有性命之忧,只是稍稍难受些。”  “真的?”  “真的。”  这一夜,秋蘅睡得安稳,芳洲却烙饼般翻来覆去,难以入眠。  她觉得姑娘在骗她。  可就算这么想,她也不能为姑娘做什么,她只会做吃食。  要是姑娘真的出事,她该怎么办?  天刚亮,秋蘅就醒了。  晨曦明亮,从推开的窗子洒进来,扫去一夜暗沉。  秋蘅挽起衣袖,手臂已恢复了白皙,昨日那交错的血痕仿佛没存在过。  “姑娘醒了。”芳洲顶着黑眼圈走进来。  秋蘅举起胳膊给她看:“没骗你吧,已经好了。”  芳洲抓着秋蘅手臂看了又看:“真的没了。”  可她的心却没真正放下。  姑娘浑身伤痕来得蹊跷,消失得又快,怎么想都不对劲。  难道是中毒?  突然闪过这个猜测,芳洲心中一咯噔。  “就说让你别担心。”秋蘅嫣然一笑,捏捏芳洲脸颊,“快收拾一下,我们去相府。”  看着秋蘅明媚的笑容,芳洲想问的话咽了回去。  与其问了让姑娘为难,不如做好自己的事。  反正她总是要和姑娘在一起的,无论生死。  “嗯,这就去收拾。”  二人收拾妥当,乘车前往相府。  这一次,苏嬷嬷直接等在二门处。  “秋六姑娘来得早。”苏嬷嬷打了招呼,瞥一眼芳洲,“秋六姑娘的婢女瞧着气色不大好呢。”  小贱婢瞧着就晦气。“听说要来为贵府大太太做点心,她紧张得一夜没怎么睡。”  “我们夫人待人宽厚,不必这么紧张。”苏嬷嬷翘了翘唇角。  这秋六姑娘说话还算中听,真不知怎么纵出这种张狂婢女。  苏嬷嬷一瞧见芳洲这张脸就恨不得除之后快,奈何还要靠这贱婢做点心,不得不忍。  “秋六姑娘随我来吧。”  苏嬷嬷把二人领到杨夫人院中厨房外:“食材已经按着秋六姑娘昨日送来的单子准备好了,打下手的人都在,是叫芳洲吧,可以做粉角了。”  芳洲看秋蘅一眼。  “你去吧,我就在这院中待着。”  “秋六姑娘不进去啊?”  秋蘅笑笑:“我也需要进贵府厨房吗?”  苏嬷嬷动动唇,到底不好强求一个伯府贵女下厨房:“那就请秋六姑娘在此稍候,我进去看看。”  给三公子吃的点心,她必须亲自盯着才好向大太太交差。  秋蘅等苏嬷嬷进了厨房,在院中溜达起来。  方相那些书信账册不大可能在此处,但多熟悉一下相府没什么不好。  “秋六姑娘?”  秋蘅转过身去,颔首打招呼:“方姑娘。”  方蕊神色狐疑看着她:“你怎么在我母亲院子里?”  “苏嬷嬷请我来的。”  “苏嬷嬷请你?”方蕊只觉好笑,“苏嬷嬷人呢?”  “在厨房。”  方蕊望了望厨房方向,吩咐婢女:“去看看。苏嬷嬷要是在里面,请她出来。”  婢女领命而去,很快与苏嬷嬷一起回返。  “姑娘。”  方蕊看着行礼的苏嬷嬷,不解问:“秋六姑娘给你上药,怎么上到母亲这里来了?”  “昨日秋六姑娘送了些家里做的点心,夫人吃着好,就请秋六姑娘把人带来再做一些。”  “什么样的点心相府吃不到?”方蕊难以相信。  母亲不是贪嘴的人,就为了吃口点心把别人府上的厨子叫来?  这太奇怪了,她要去问问母亲。  请收藏本站:。笔趣阁手机版:m.7d681.icu 第142章 再入相府_256 在胡四心里,他们大人年少有为,人品端方,比京中那些纨绔好上十万八千里。  这样好的大人,可不能走歪路啊!  “大人,你心悦秋六姑娘,就该时不时去秋六姑娘眼前晃晃,而不是让人盯着人家姑娘啊。”  跟踪盯梢喜欢的小娘子,这不是登徒子吗?  薛寒忍耐抬了抬眉,语气冷淡:“这是命令。”  “大人?”胡四错愕,难以理解,“那是红,不,那是秋六姑娘啊,要是被秋六姑娘知道你派人盯着她,那——”  “那如何?”薛寒皱眉问。  “那你就完了呀!”胡四恨铁不成钢。  那么多赢得小娘子芳心的手段,大人偏偏选了最上不了台面的,莫不是光棍久了,急疯了?  “胡四。”  “卑职在。”  “记得你的本分。还是说,你想换个上峰?”  胡四一激灵,不敢再多说了:“卑职知道了。”  “下去吧。”  胡四偷瞄寒着脸的少年一眼退出去,摇摇头。  大人肯定会后悔的!  薛寒静静坐了一会儿,从带回的一团湿衣中拣起那条手帕。  染了血的手帕被仔细洗涤过,却再不能洁白如初,轻轻一嗅就有湖水与血腥交织的气味钻入鼻中。  无论阿蘅知道了会怎样看他,在发现阿蘅有细作嫌疑后倘若因为情爱便当作不知,那他就不是薛寒了。  少年攥着手帕仰躺到矮榻上,望着承尘轻轻叹了口气。  秋蘅回到冷香居,就把芳洲吓到了。  “姑娘,你的脸色好难看。”  “是么?”秋蘅抬手轻抚脸颊,摸了一手凉。  “姑娘头发是湿的,我去拿手巾来。”  “帮我打桶水,我直接沐浴吧。”  屏风后,秋蘅坐进浴桶,发出低低的呻吟。  剧痛过后麻木的感觉重新被热水唤醒,浑身如针扎般细细密密地疼。好在这疼痛能够忍受,反而让她有种真正活过来的感觉。  “姑娘,你受伤了?”芳洲颤声问。  “没有。”  “还说没有!”芳洲把巾帕、胰子等物往旁边一放,抓起秋蘅的手,“姑娘你看!”秋蘅垂眸,看到手臂上遍布蛛丝般的血痕。  “这是伤口吗?怎么会这么多?”芳洲试探般伸出手去触摸,临到靠近又缩回手指,声音带了哽咽,“姑娘,是不是很疼?”  “不怎么疼。”见芳洲担心得要哭出来,秋蘅扬唇,“真的不怎么疼。”  最疼的时候已经过去了。  芳洲吸了一下鼻子,语气严肃:“姑娘,我一直没问过你失踪的那十日遇到了什么。可现在我想问了,你的变化,还有这些伤,都与那次失踪有关系吗?”  秋蘅沉默片刻,点头:“是。不过你别担心,这些伤是一时的,没有性命之忧,只是稍稍难受些。”  “真的?”  “真的。”  这一夜,秋蘅睡得安稳,芳洲却烙饼般翻来覆去,难以入眠。  她觉得姑娘在骗她。  可就算这么想,她也不能为姑娘做什么,她只会做吃食。  要是姑娘真的出事,她该怎么办?  天刚亮,秋蘅就醒了。  晨曦明亮,从推开的窗子洒进来,扫去一夜暗沉。  秋蘅挽起衣袖,手臂已恢复了白皙,昨日那交错的血痕仿佛没存在过。  “姑娘醒了。”芳洲顶着黑眼圈走进来。  秋蘅举起胳膊给她看:“没骗你吧,已经好了。”  芳洲抓着秋蘅手臂看了又看:“真的没了。”  可她的心却没真正放下。  姑娘浑身伤痕来得蹊跷,消失得又快,怎么想都不对劲。  难道是中毒?  突然闪过这个猜测,芳洲心中一咯噔。  “就说让你别担心。”秋蘅嫣然一笑,捏捏芳洲脸颊,“快收拾一下,我们去相府。”  看着秋蘅明媚的笑容,芳洲想问的话咽了回去。  与其问了让姑娘为难,不如做好自己的事。  反正她总是要和姑娘在一起的,无论生死。  “嗯,这就去收拾。”  二人收拾妥当,乘车前往相府。  这一次,苏嬷嬷直接等在二门处。  “秋六姑娘来得早。”苏嬷嬷打了招呼,瞥一眼芳洲,“秋六姑娘的婢女瞧着气色不大好呢。”  小贱婢瞧着就晦气。“听说要来为贵府大太太做点心,她紧张得一夜没怎么睡。”  “我们夫人待人宽厚,不必这么紧张。”苏嬷嬷翘了翘唇角。  这秋六姑娘说话还算中听,真不知怎么纵出这种张狂婢女。  苏嬷嬷一瞧见芳洲这张脸就恨不得除之后快,奈何还要靠这贱婢做点心,不得不忍。  “秋六姑娘随我来吧。”  苏嬷嬷把二人领到杨夫人院中厨房外:“食材已经按着秋六姑娘昨日送来的单子准备好了,打下手的人都在,是叫芳洲吧,可以做粉角了。”  芳洲看秋蘅一眼。  “你去吧,我就在这院中待着。”  “秋六姑娘不进去啊?”  秋蘅笑笑:“我也需要进贵府厨房吗?”  苏嬷嬷动动唇,到底不好强求一个伯府贵女下厨房:“那就请秋六姑娘在此稍候,我进去看看。”  给三公子吃的点心,她必须亲自盯着才好向大太太交差。  秋蘅等苏嬷嬷进了厨房,在院中溜达起来。  方相那些书信账册不大可能在此处,但多熟悉一下相府没什么不好。  “秋六姑娘?”  秋蘅转过身去,颔首打招呼:“方姑娘。”  方蕊神色狐疑看着她:“你怎么在我母亲院子里?”  “苏嬷嬷请我来的。”  “苏嬷嬷请你?”方蕊只觉好笑,“苏嬷嬷人呢?”  “在厨房。”  方蕊望了望厨房方向,吩咐婢女:“去看看。苏嬷嬷要是在里面,请她出来。”  婢女领命而去,很快与苏嬷嬷一起回返。  “姑娘。”  方蕊看着行礼的苏嬷嬷,不解问:“秋六姑娘给你上药,怎么上到母亲这里来了?”  “昨日秋六姑娘送了些家里做的点心,夫人吃着好,就请秋六姑娘把人带来再做一些。”  “什么样的点心相府吃不到?”方蕊难以相信。  母亲不是贪嘴的人,就为了吃口点心把别人府上的厨子叫来?  这太奇怪了,她要去问问母亲。  请收藏本站:。笔趣阁手机版:m.7d681.icu 第143章 以退为进 方蕊进了屋,来到杨夫人身边:“母亲,我在院子里看到了秋六。怎么听苏嬷嬷说是来给您做点心的?”  杨夫人颔首:“嗯。”  “真的是来给您做点心的?”方蕊还是难以相信,“什么点心,难道咱们相府厨子做的点心还比不过?”  杨夫人笑笑:“不是咱们府上厨子比不过,只是恰好她婢女做的点心合口味。”  “那女儿等会儿也尝尝。”方蕊往窗外看一眼,“我来的时候就见秋六闲庭信步,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她自己家。母亲,秋六这个人邪门得很,看似出身平平,却从没见她吃过亏,您可不要被她哄住了。”  秋六用点心讨好母亲,打的是什么主意?  难不成想嫁进相府?  可兄长已经娶妻,只有二叔家的堂弟尚未婚配。秋六要是打着这种主意,该讨好的不是母亲,而是二婶。  想不通,但肯定不安好心就是了,看来秋六每次登门她还是要盯紧了。  这般想着,方蕊突然有种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懊恼。  当时还是她为了羞辱秋六,主动让秋六上门的。她就说秋六这个人邪性,从不吃亏。  杨夫人听方蕊这么说,淡淡一笑:“母亲还用你提醒。蕊儿怎么突然把秋六姑娘放在心上了?”  她的女儿她了解,清高自傲,如秋六姑娘这样家中落魄的,正眼都不会多看。  杨夫人并不觉得女儿自傲是缺点。相府千金有清高的本钱,眼光高一些,来往的手帕交才出身相当,更不会眼皮子浅瞧上门不当户不对的男人。  “那不是亲眼瞧着素素在她手上吃过亏,不得不注意些。”方蕊顺口推到成素素身上,没提被秋蘅举着簪子威胁的丢脸事。  杨夫人淡淡道:“成姑娘性子急躁了些。”  虽然出身不错,将来也难过好。  母女二人说话间,苏嬷嬷端着托盘进来了:“夫人,粉角做好了,您尝尝。”  杨夫人看了看盘中皮薄近乎透明的粉角,夹起一只蘸上料汁送入口中,细细品尝,不由点头:“是这个味儿。”是三郎喜欢的那个味道。  后来找的厨子做出的粉角不是不好吃,但三郎吃着不顺口。  “我尝尝。”方蕊夹起粉角吃下,虽觉味道不错,却不理解母亲所为,“也没比咱们府上厨子做的好多少嘛。”  在场的都是心腹,杨夫人趁势教导女儿:“这点心啊,就如女子。都是美人儿,或娇艳,或清雅,性子有活泼,有娴静。那男子偏偏就更喜欢某一种,你能说其他女子不好吗?”  方蕊闻言,若有所思:“母亲说得是。若谈婚论嫁的男子喜欢的不是女儿这样的,就换掉他,免得事倍功半。”  杨夫人:?  苏嬷嬷也被方蕊言论所惊,怕再从姑娘口中听到更惊人的话,忙转移话题:“夫人,这点心刚出锅口感正好——”  “你亲自给三郎送过去,三郎吃着如何,回来报我。”  “是。”  苏嬷嬷退出去,方蕊抿抿唇:“原来是给哥哥吃的。”  杨夫人看女儿一眼:“你兄长这些日子都没胃口,若能多吃几口,就谢天谢地了。”  “母亲别太担心,哥哥肯定很快好起来的。”  杨夫人点点头,心情却沉重。  儿子虽从小体弱,可如今年这般缠绵病榻还是少的,老夫人甚至开始寻觅八字相合的女子给三郎做妾,好冲冲病气。  她就三郎一个儿子,完全不敢想三郎要是有个好歹该如何是好。  过了好一会儿,苏嬷嬷快步进来,神情振奋:“夫人,三公子用了不少,还说晚饭也想吃粉角。”  “那就好,那就好。”杨夫人不觉露出个笑容,看向苏嬷嬷的眼神有着赞赏,“多亏苏嬷嬷把三郎放在心上。”  “夫人这话折煞奴婢了。三公子吃着好,那是奴婢天大的荣幸。”  杨夫人一笑:“请秋六姑娘和她的婢女过来。”  苏嬷嬷出了屋,不多时带着秋蘅与芳洲进来。  “杨夫人。”秋蘅福了福身。  杨夫人笑容和煦:“今日劳烦秋六姑娘了。”  至于芳洲,杨夫人没有提。在她看来奴婢整个人都属于主人,功劳自然也是主人的。  “杨夫人不必客气,就当伤了苏嬷嬷的赔礼了。”秋蘅看向苏嬷嬷,“苏嬷嬷脸上伤痕已经结痂,无需上药了,正好和杨夫人说一声,明日我就不来打扰了。”  杨夫人眉一挑。  三郎还等着吃秋六姑娘的婢女做的点心,不来了怎么行?  “秋六姑娘,我有一个不情之请。”  秋蘅面露惊讶:“杨夫人说笑了,您是相府大太太,我只是一个普通小姑娘,哪有能帮上您的地方。”  杨夫人一滞。  这丫头怎么回事儿,不知道是客气话吗,这还让她怎么往下说?  好在到了杨夫人的年纪,脸皮也不会薄,笑了笑道:“秋六姑娘的婢女做的点心深得我心,想借用她一段时间——”  芳洲脸色一变:“我只跟着姑娘,哪儿都不去。”  杨夫人蹙眉看芳洲一眼,心道这要是相府丫鬟,早狠狠掌嘴了。  她就说,用外头的人还是不方便。  “秋六姑娘若是愿意,定有重谢。”  “芳洲被我宠坏了,倔起来谁都管不住。杨夫人喜欢她做的粉角也好办,我让她把方子写下来,贵府大厨照着做是一样的。”  话说到这份上,杨夫人不好再说什么,等秋蘅带芳洲告辞,脸沉下来。  苏嬷嬷冷哼:“不识抬举!”  方蕊反而觉得心安,笑道:“咱们府上厨子会做再好不过,想吃了多方便。”  “交给厨房做了试试。”杨夫人吩咐下去,并不看好。  她虽不下厨,也知道那些食谱要么适量,要么少许。明明一样的方子,做出来的吃食味道却不同。  回去的路上,芳洲问秋蘅:“姑娘不让我留下,以后怎么常来相府呢?”  秋蘅靠着车壁,微微合眸:“别担心,杨夫人会想办法的。”  爱子心切的杨夫人,应当会按着她推测那般去做吧?  请收藏本站:。笔趣阁手机版:m.7d681.icu 第143章 以退为进_258 方蕊进了屋,来到杨夫人身边:“母亲,我在院子里看到了秋六。怎么听苏嬷嬷说是来给您做点心的?”  杨夫人颔首:“嗯。”  “真的是来给您做点心的?”方蕊还是难以相信,“什么点心,难道咱们相府厨子做的点心还比不过?”  杨夫人笑笑:“不是咱们府上厨子比不过,只是恰好她婢女做的点心合口味。”  “那女儿等会儿也尝尝。”方蕊往窗外看一眼,“我来的时候就见秋六闲庭信步,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她自己家。母亲,秋六这个人邪门得很,看似出身平平,却从没见她吃过亏,您可不要被她哄住了。”  秋六用点心讨好母亲,打的是什么主意?  难不成想嫁进相府?  可兄长已经娶妻,只有二叔家的堂弟尚未婚配。秋六要是打着这种主意,该讨好的不是母亲,而是二婶。  想不通,但肯定不安好心就是了,看来秋六每次登门她还是要盯紧了。  这般想着,方蕊突然有种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懊恼。  当时还是她为了羞辱秋六,主动让秋六上门的。她就说秋六这个人邪性,从不吃亏。  杨夫人听方蕊这么说,淡淡一笑:“母亲还用你提醒。蕊儿怎么突然把秋六姑娘放在心上了?”  她的女儿她了解,清高自傲,如秋六姑娘这样家中落魄的,正眼都不会多看。  杨夫人并不觉得女儿自傲是缺点。相府千金有清高的本钱,眼光高一些,来往的手帕交才出身相当,更不会眼皮子浅瞧上门不当户不对的男人。  “那不是亲眼瞧着素素在她手上吃过亏,不得不注意些。”方蕊顺口推到成素素身上,没提被秋蘅举着簪子威胁的丢脸事。  杨夫人淡淡道:“成姑娘性子急躁了些。”  虽然出身不错,将来也难过好。  母女二人说话间,苏嬷嬷端着托盘进来了:“夫人,粉角做好了,您尝尝。”  杨夫人看了看盘中皮薄近乎透明的粉角,夹起一只蘸上料汁送入口中,细细品尝,不由点头:“是这个味儿。”是三郎喜欢的那个味道。  后来找的厨子做出的粉角不是不好吃,但三郎吃着不顺口。  “我尝尝。”方蕊夹起粉角吃下,虽觉味道不错,却不理解母亲所为,“也没比咱们府上厨子做的好多少嘛。”  在场的都是心腹,杨夫人趁势教导女儿:“这点心啊,就如女子。都是美人儿,或娇艳,或清雅,性子有活泼,有娴静。那男子偏偏就更喜欢某一种,你能说其他女子不好吗?”  方蕊闻言,若有所思:“母亲说得是。若谈婚论嫁的男子喜欢的不是女儿这样的,就换掉他,免得事倍功半。”  杨夫人:?  苏嬷嬷也被方蕊言论所惊,怕再从姑娘口中听到更惊人的话,忙转移话题:“夫人,这点心刚出锅口感正好——”  “你亲自给三郎送过去,三郎吃着如何,回来报我。”  “是。”  苏嬷嬷退出去,方蕊抿抿唇:“原来是给哥哥吃的。”  杨夫人看女儿一眼:“你兄长这些日子都没胃口,若能多吃几口,就谢天谢地了。”  “母亲别太担心,哥哥肯定很快好起来的。”  杨夫人点点头,心情却沉重。  儿子虽从小体弱,可如今年这般缠绵病榻还是少的,老夫人甚至开始寻觅八字相合的女子给三郎做妾,好冲冲病气。  她就三郎一个儿子,完全不敢想三郎要是有个好歹该如何是好。  过了好一会儿,苏嬷嬷快步进来,神情振奋:“夫人,三公子用了不少,还说晚饭也想吃粉角。”  “那就好,那就好。”杨夫人不觉露出个笑容,看向苏嬷嬷的眼神有着赞赏,“多亏苏嬷嬷把三郎放在心上。”  “夫人这话折煞奴婢了。三公子吃着好,那是奴婢天大的荣幸。”  杨夫人一笑:“请秋六姑娘和她的婢女过来。”  苏嬷嬷出了屋,不多时带着秋蘅与芳洲进来。  “杨夫人。”秋蘅福了福身。  杨夫人笑容和煦:“今日劳烦秋六姑娘了。”  至于芳洲,杨夫人没有提。在她看来奴婢整个人都属于主人,功劳自然也是主人的。  “杨夫人不必客气,就当伤了苏嬷嬷的赔礼了。”秋蘅看向苏嬷嬷,“苏嬷嬷脸上伤痕已经结痂,无需上药了,正好和杨夫人说一声,明日我就不来打扰了。”  杨夫人眉一挑。  三郎还等着吃秋六姑娘的婢女做的点心,不来了怎么行?  “秋六姑娘,我有一个不情之请。”  秋蘅面露惊讶:“杨夫人说笑了,您是相府大太太,我只是一个普通小姑娘,哪有能帮上您的地方。”  杨夫人一滞。  这丫头怎么回事儿,不知道是客气话吗,这还让她怎么往下说?  好在到了杨夫人的年纪,脸皮也不会薄,笑了笑道:“秋六姑娘的婢女做的点心深得我心,想借用她一段时间——”  芳洲脸色一变:“我只跟着姑娘,哪儿都不去。”  杨夫人蹙眉看芳洲一眼,心道这要是相府丫鬟,早狠狠掌嘴了。  她就说,用外头的人还是不方便。  “秋六姑娘若是愿意,定有重谢。”  “芳洲被我宠坏了,倔起来谁都管不住。杨夫人喜欢她做的粉角也好办,我让她把方子写下来,贵府大厨照着做是一样的。”  话说到这份上,杨夫人不好再说什么,等秋蘅带芳洲告辞,脸沉下来。  苏嬷嬷冷哼:“不识抬举!”  方蕊反而觉得心安,笑道:“咱们府上厨子会做再好不过,想吃了多方便。”  “交给厨房做了试试。”杨夫人吩咐下去,并不看好。  她虽不下厨,也知道那些食谱要么适量,要么少许。明明一样的方子,做出来的吃食味道却不同。  回去的路上,芳洲问秋蘅:“姑娘不让我留下,以后怎么常来相府呢?”  秋蘅靠着车壁,微微合眸:“别担心,杨夫人会想办法的。”  爱子心切的杨夫人,应当会按着她推测那般去做吧?  请收藏本站:。笔趣阁手机版:m.7d681.icu 第144章 纳妾 跟踪的察子把消息传回去,胡四去向薛寒禀报:“大人,今日一早,秋六姑娘带着芳洲去了相府,临近晌午才离开。”  “相府……”薛寒眸光微闪,“秋六姑娘因何去相府?”  打探情报是胡四干惯的活儿,不用特意交代就会尽量周全,听薛寒这么一问,表情古怪:“听说是秋六姑娘前往灵微观上香,偶遇相府大太太杨氏,言语上起了些冲突,芳洲把杨氏身边的嬷嬷给揍了……”  他完全没法想象秋猎时捉萤火虫的小丫头这么凶猛,甚至想见个面,看看认识的芳洲和传闻中的芳洲是不是一个人。  “然后杨夫人就找上门了,商议的结果就是让秋六姑娘每日去相府给那个嬷嬷上药。”  “从哪日开始去的?”  “四日前。”  四日前——  薛寒示意胡四退下,手指轻轻敲击桌面。  四日前的那晚,他在街头又遇到了那小贼。  少女白皙脚踝上青色淤痕在脑海中浮现,薛寒低低叹息。  阿蘅与小贼是同一人,几乎无疑了。  一对普通山民夫妇,显然不可能养育出一个身手高强的女儿。  阿蘅背后是哪方势力?去相府的目的是什么?  可阿蘅若是敌国细作,秋猎时为何会提醒他救太子?  是为了取得他的信任,以便将来有所图谋,还是另有隐情?  太多疑问在薛寒心中盘旋。  他升起过当面挑破的冲动,但理智不允许他放任这种冲动。  身为皇城使,他与不少细作打过交道,不经历酷刑那些细作嘴巴严得很。一问就承认自己是细作的,那不是细作,是傻子。  开口问不会得到想知道的,只会打草惊蛇。  薛寒自嘲笑笑。  阿蘅对他来说一直是神秘的,充满谜团。他心悦阿蘅,却做不到完全信任阿蘅。  薛寒用手指在桌面上虚虚写了个“蘅”字,久久沉默。  相府这边,杨夫人院中厨房一直没有闲过,等到晚饭送去三公子那里的粉角却只咬了一口就没再动。  杨夫人听了婢女禀报,脸色微沉。苏嬷嬷在一旁出主意:“夫人,要不去和永清伯府老夫人说说,把那婢女送与相府?秋六姑娘再如何,不也要听祖母安排。”  在苏嬷嬷看来,相府向永清伯府讨要个小婢女,那是给永清伯府脸面,伯府老夫人能得这份人情,定然求之不得。  杨夫人摇摇头:“不妥。”  “夫人?”  “你也感受过了,那个叫芳洲的婢女是个烈性子,真强迫她与自家主人分开来相府,谁知道会发生什么事?关乎三郎,我不想冒险。”  苏嬷嬷堆笑:“还是夫人考虑周到。只是这样的话,想要用那婢女就不方便了。”  杨夫人抬手捏捏眉心,声音虽轻却透着势在必得:“看来想要丫鬟,就得把主子也要了……”  转日杨夫人去给婆母请安,面带愁色。  老夫人便问:“三郎的身体可有好转?”  杨夫人叹口气:“总不见好,眼看着天越来越冷了。”  生病的人到了冬日更难熬,这也是人们积累的经验了。  老夫人脸上也有了忧色:“三郎这场病比以往都严重些。别的不说,这总是不怎么吃东西,好身体也顶不住。”  “是啊。不过昨日午饭,三郎胃口还可以。”杨夫人把芳洲做点心的事说了,“可惜是别人府上的丫鬟,听说自幼就伺候秋六姑娘了,分不开。”  老夫人眉一拧:“我这上了年纪不怎么问外头的事儿,倒是不知永清伯府最近这么热闹。这样吧,让人悄悄打听一下秋六姑娘的生辰八字,若是与三郎不犯冲,就让相爷与那永清伯说一声。”  至于永清伯会拒绝,老夫人觉得不可能。这几年永清伯恨不得给方相提鞋,能与相府攀上关系定然求之不得。  要拿到女方生辰八字,正儿八经的路子是请媒人登门获取。但老夫人抱着给孙儿冲喜的心思纳妾,若是寻常人家就罢了,直接去问就是,门第高些的就不好这么做。  这也好办,外面有专门办这类事的人,无非是多花些银钱。  没等太久,相府老夫人就拿到了秋蘅的生辰八字,见与孙儿的八字不犯冲,就对方相说了。“要永清伯的孙女给三郎做妾?”方相一脸意外。  之前他是听老妻说要给孙儿纳妾冲喜,以为从小门小户的人家寻觅,没想到会挑中伯府贵女。  “这不大妥当,容易被人议论的。”  老夫人挑眉:“一些闲言碎语难道比三郎的身体重要?再者说,谁敢议论到相爷面前来?至于背后议论,反正听不见。”  方相捋了捋胡须。  “也不是普通妾室,是贵妾。永清伯不是心心念念袭爵的事么,相爷允些甜头就是。”老夫人撇撇嘴,“相爷觉得纳伯府贵女为妾不合适,说不定对永清伯来说是求之不得的机会呢。”  方相做过的不合适的事太多了,不过顺口这么一说,听了老妻一番言语点点头,很快就约了永清伯见面,委婉表达了想法。  永清伯初听时大喜过望,回家的路上开始纠结。  能用一个孙女换伯府袭爵太划算了,可怎么偏偏是六丫头呢!  让六丫头去给相府公子当妾,可惜了啊,要是别的丫头就好了……  永清伯回到伯府,越想越惋惜。  “伯爷怎么唉声叹气的,遇到难事了?”老夫人受不了永清伯一副苦瓜样,忍着嫌弃问。  这事本来就要和老婆子说,永清伯斟酌一下道:“今日方相约我喝茶,想为孙儿纳六丫头。”  老夫人第一反应是不信:“相府未娶妻的就四公子吧,竟愿意与咱们府上结亲?”  永清伯讪笑:“不是四公子,是三公子。”  “三公子?”老夫人努力想了想,“相府三公子不是前年娶妻了吗,伯府还准备了不菲贺礼送去。”  “呵呵,不是娶妻,是想纳六丫头为贵妾——”  “纳妾?”老夫人脸色骤变,不敢置信盯着永清伯,“伯爷答应了?”  “夫人先听我说——”  老夫人一听这话眼前一黑,抄起桌上茶杯对着那张老脸泼了过去。  请收藏本站:。笔趣阁手机版:m.7d681.icu 第143章 全凭祖父做主 茶汤顺着永清伯的老脸流淌,打湿了胡子。 永清伯抹一把脸,不可思议指着老夫人:“你失心疯了?” “我看伯爷才是失心疯了,好好的孙女竟然要送去给人做妾!” “我话还没说完呢!”永清伯气得脸色铁青,“方相说了,只要咱们答应,袭爵的事他会帮忙——” “袭爵袭爵,你为了袭爵简直癔症了!就算真能袭爵又如何,世人都要戳永清伯府的脊梁骨,为了袭爵让孙女去做妾!” “真能袭爵又如何?你说的什么傻话!”永清伯以看傻子的眼神看着老夫人,“能袭爵,老大以后就是永清伯,松儿以后也是永清伯,松儿的嫡长子还会是永清伯!我们的子孙后辈不至于沦落为平头百姓,将来我才有脸见列祖列宗!” 老夫人冷笑:“眼下的子孙都护不好,还子孙后辈?” “妇人之见,头发长,见识短!”永清伯跺脚,“一个孙女换永清伯府世袭罔替,有什么不好?” 老夫人语气坚决:“我不接受!” 永清伯彻底恼了:“别忘了我才是一家之主。念在老夫老妻了和你说一声,你还闹上了。我告诉你,这事儿我说了算,莫要发疯!” 老夫人定定望着永清伯拂袖而去后晃动的门帘,低不可闻喃喃:“是谁疯了,是谁疯了……” 好一会儿后,老夫人一个激灵醒了神:“春草,春夏——” 大丫鬟春草轻轻走进来:“婢子在。” “立刻去冷香居,把六姑娘请来。” “是。” 此时的秋蘅,被永清伯打发人请了过去。 “祖父找我。” 永清伯打量着孙女。 梳着双髻的少女正是花儿一样的年纪,雪肤乌发,眉目精致。难得气质沉静,给人一种很有智慧的坚韧感。 永清伯虽对老夫人放了狠话,可一见秋蘅,惋惜的念头更强烈了。 以六丫头的野心要是进宫,说不定混得比贵妃娘娘还风光。若是能换一个孙女去相府,伯府还能袭爵,就两全其美了。 “这几日蘅儿去相府,有什么感觉?” 秋蘅不动声色回道:“相府奴仆成群,规矩森严,处处彰显高门气派。” “那确实,方相乃百官之首,相府可不是寻常人家可比。”永清伯顿了顿,试探问起,“若是蘅儿能去相府生活,觉得如何?” “请祖父直言。” “相府看中了你,想要你给相府三公子做贵妾,你怎么想?”永清伯留意秋蘅反应,却发现她听了这话神色并无多少变化。 瞧瞧,比老婆子沉得住气多了,这样的心性资质,不愁没有造化。 秋蘅反问:“祖父怎么想?” “呵呵。”永清伯摸摸胡子,“祖父觉得有些委屈你。不过相府三公子的妻子出身一般,性情软弱,并不讨婆母喜欢,你若进了相府想把日子过好不难。” 秋蘅沉默半晌,淡淡道:“既如此,孙女听祖父安排就是。” 她如此说,反让永清伯犹豫了:“你就没别的想法?” 一般小姑娘听说去做妾,不说寻死觅活,哭哭啼啼是免不了的,六丫头未免太平静了。 “孙女有很多想法,但既然祖父有此打算,那我能做的就是在祖父的安排下尽量过好。” “你——”永清伯叹了口气,“蘅儿是个好孩子,你先回去吧。” 他要再想想,用六丫头换方相帮忙到底亏不亏。 “孙女告退。” 秋蘅回到冷香居,春草等了有一会儿了。 “六姑娘,老夫人让你去一趟千松堂。” 秋蘅来到千松堂,见到的是神色凝重的老夫人。 “祖母。” 看着屈膝行礼的小孙女,老夫人一时没说话。 她嫌六丫头答应去相府给一个嬷嬷上药丢脸,一直没搭理这丫头,万万没想到冷了几日,竟要给人做妾去了! “怎么才过来?”老夫人冷声问。 “刚刚祖父叫我过去说话。” 老夫人一听,脸色更沉了。 老东西动作倒是快。 摆摆手示意伺候的人退下,老夫人沉声道:“既然你祖父找了你,想必你也知道了。” “做妾”两个字老夫人实在说不出口。 “嗯,听祖父说了。” “你怎么想?”老夫人问了和永清伯一样的话,心思却截然不同。 秋蘅垂眸,避开老夫人的目光:“孙女只能听祖父的。” 看着孙女逆来顺受的样子,老夫人一阵气闷:“怎么就只能听你祖父的,你还是康郡王妃的义女,康郡王世子待你甚好……” 倘若豁出脸面去康郡王府哭闹哀求,由康郡王府出面,定能避免做妾的结果。 而这样的事,只能由六丫头自己去做。 秋蘅在心中叹息。 都说人不可貌相,老夫人虽重名声,平日看似严苛,却是真心疼孙女的。 不像永清伯,眼里只有利益,孙女不是孙女,是筹码。 可惜她要让老夫人失望了。 沉默了一会儿,秋蘅平静道:“阿蘅有祖父母,有父亲,没有脸面去康郡王府哭闹。” “你——”老夫人脸色青白交加,胸口堵得难受。 这丫头平日不是个会吃亏的,脸皮还厚,现在是怎么了? “六丫头,你要知道这是你的终身大事,一旦定下来就没有回头路了,这可不是在意脸面的时候,你要想清楚了!” 她这么看重名声都宁可六丫头去康郡王府求助,这死丫头脑袋被门夹了? “孙女想清楚了。” “好好好,你别后悔就行。” 老夫人把秋蘅赶出去,黑着脸生闷气。 “老夫人喝口茶吧。”春草怕老太太气出个好歹,奉上茶水。 老夫人接过来喝了一口,把茶盏往桌上一放:“备车,出门。” 就算六丫头认命,她也无法忍受好好的孙女去给人做妾。 穷苦人家活不下去把女孩儿卖了就罢了,伯府贵女去做妾,她一辈子都抬不起头来! 秋蘅回到冷香居,靠着床头屏风微微出神。 一切都按着她所想进行,可是好像并不开心。 脑海中闪过老夫人恼怒不解的面庞,最后是一脸严肃说会对她负责的少年。 秋蘅自嘲笑了笑。 与她要做的事相比,她开不开心是最无关紧要的。 第144章 薛寒的愤怒 老夫人低调出了门,却不是如大丫鬟春草以为的去见康郡王妃,而是去了一间茶楼,打发仆从去找薛寒。 要与皇城司打交道,那仆从心中有些发慌,正踟躇之际,一人拍了拍他肩膀。 仆从吓得一个激灵,立刻转过身去,看到一张挂着闲散笑容的年轻面庞。 “你鬼鬼祟祟干什么呢?”胡四问。 他安排人盯着永清伯府,今日没见红豆糕出门,倒是伯府老夫人出门了,随行的一名仆从明显奔着皇城司来的。 听了手下禀报觉得不对劲,于是直接来见见。 “您是皇城司的大人?”仆从看到胡四所穿服饰,惊喜中带着紧张。 “对,你找皇城司有事?” 仆从忙道:“小的是永清伯府的,奉老夫人之命请薛大人茶楼一叙。” 想着老夫人的交代,仆从压低声音:“事关我们六姑娘……” 他很好奇老夫人为了六姑娘什么事要见皇城使,更好奇老夫人要见,人家皇城使就会来吗?好担心被这位皇城司的大人翻白眼—— 永清伯府老夫人为了红豆糕要见大人? 胡四抚掌:这不就是见家长嘛! 仆从被胡四的动作吓得后退一步。 “贵府老夫人在何处?” 问清楚地方,胡四嘴角上扬:“知道了,我这就去给我们大人说一声。” 胡四跑得飞快,见到薛寒时气喘吁吁:“大人,秋六姑娘的祖母要见你!” 薛寒愣了愣,表情诧异:“秋六姑娘的祖母?” “对,您没听错,就是秋六姑娘的祖母,永清伯老夫人。” 薛寒一下子站了起来,又坐下。 素来沉稳的少年罕有在旁人面前露出几分茫然。 胡四忙安慰:“大人别紧张,肯定是好事。” 薛寒睨胡四一眼,起身往外走,走了几步脚下一顿:“不必跟着,我自去就可。” 胡四眼里的兴奋转为失落。 大人太过分了! 老夫人在雅间垂着眼,面上没有什么表情,心里却是忐忑的。 来见皇城使薛寒,是没办法的办法了。 这个少年对六丫头有几分喜欢应该不假,可真的会为了这份心思得罪相府吗? 她不确定,甚至觉得很难,但总要试一试。 若是成了,那是六丫头的造化。若是不成—— 老夫人不愿去想这种可能。 当年没能阻止大孙女进宫的心情,她不想再体会第二次。 门口传来动静,老夫人忙看过去。 少年穿了一身青色便服,恰如春日里一竿青竹,挺拔朝气。 老夫人以看孙女婿的心态打量,尽管想维持女方的矜持,却不得不承认是满意的。 长得好,有实权,有靠山,听说还救了太子立下大功,年纪轻轻被今上赐紫袍金鱼袋,定然前途无量。 这么好的孩子,怎么不早点来永清伯府提亲呢! “老夫人。”薛寒拱手行礼。 “薛大人请坐。” 薛寒在老夫人对面坐下。 “冒昧请薛大人过来,是有一事相询。” “老夫人请说。” 看着坐姿笔挺的少年,老夫人暗吸口气,道:“听闻薛大人在秋猎时曾当众说心悦阿蘅,不知是一时冲动,还是真心如此?” 她也不想这么直接的,可火烧眉毛了,不是拿乔的时候。 薛寒结结实实愣住,飞快红了耳尖。 来茶楼的路上,他想过永清伯府老夫人要见他的诸多可能,却没想到一来就问得这么直接。 沉默一瞬,薛寒开口:“晚辈自是真心实意。” 老夫人露出个笑容,转而深深叹口气:“蘅儿还小,老身本来不急她的亲事,虽听了些传闻也没过问。只是现在,蘅儿遇到麻烦了——” “秋六姑娘遇到什么麻烦?” 老夫人面露尴尬:“蘅儿近来去了几次方相府上,没想到被相府看中,要……要纳她为妾……” 薛寒原本静静听着,等听到相府要纳秋蘅为妾,眼神陡然一冷,有怒气闪过。 “那伯府的意思呢?”少年一字字问。 老夫人是做好丢脸准备的,可真的到了这时候,难堪的感觉比她所想尤甚:“实不相瞒,伯府从来都是伯爷说了算,伯爷并不反对相府的提议。” 这世道便是如此,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 对儿子还能以孝道来压,对丈夫,就只能看对方人品了。 多少人家,当家主母看似威风体面,平时也能和夫君争吵一二,可一旦遇事意见不同,最终能决定的还是男人。 男人或许因为种种考虑选择听妻子的,若是不愿听,便如老夫人这般了。 薛寒攥了攥拳,再问:“秋六姑娘怎么说?” 老夫人苦笑:“伯爷是一家之主,他决定的事连老身都劝不了,蘅儿一个当孙女的又能如何?只能认命了。” 认命? 薛寒心生一种违和感。 阿蘅她……是认命的人? “秋六姑娘接受做妾?” “不接受又能如何?蘅儿是个自尊心强的,不肯向康郡王府开口。”老夫人深深看薛寒一眼,端起茶杯,“出来有一阵子了,老身也该回去了。” 该说的已经说了,这少年郎若在乎六丫头,自然会做些什么。若是不在乎,说下去不过自取其辱。 “老夫人慢走。” 薛寒回皇城司的路上,胡四不知从何处窜出来,挤眉弄眼问:“大人见到秋家老夫人了吧?” 薛寒心情正糟,睨胡四一眼:“你眼睛抽筋了?” “大人,别不好意思说啊,是不是秋家老夫人想把秋六姑娘许配给你?” 薛寒脚下一缓。 永清伯老夫人与其说是想把孙女许配给他,不如说是无奈下的求助。 想到秋蘅眼下艰难处境,薛寒没有与胡四聊这个的心情,淡淡道:“不要胡乱猜测,坏人清誉。永清伯府那边继续盯着,若有情况及时报我。” “是。” 胡四老实应了,暗暗腹诽:大人就是口不对心,天天盯着人家姑娘就不怕坏人清誉了。 薛寒回到皇城司,静静独坐,脑海中浮现少女眉眼沉静的样子。 如阿蘅这样的女子,也无法摆脱家中压迫吗? 那他来助她摆脱。 第145章 买卖黄了 薛寒思虑片刻,去见薛全。 “寒儿有什么事?”见到薛寒,薛全笑眯眯问。 自打薛寒救了太子,薛全态度就好了许多。 薛全深知,他现在的风光来自靖平帝,而总有一日靖平帝会老的。等到江山换人来坐,他这个先帝宠宦就很难继续风光了。 恰好养子救了储君,这简直是天大的机缘。将来养子能在新君面前得脸,他这个养父总差不到哪里去。 以前薛寒对薛全来说是仰他鼻息的无根之萍,而现在很可能是他晚年安稳生活的保障,态度自然不同。 而这种态度变化,也让薛寒在这种时候选择来见他。 “孩儿今日接到了秋六姑娘求助。”薛寒小小改动了一下实情。 薛全挑眉:“哦,求助什么?” “方相想纳秋六姑娘为方三公子的妾室。” 薛全面露惊讶:“秋六姑娘怎么与相府扯上联系的?” 康郡王府,福王府,崔家,现在又是相府,哦,还有他这个养子……一个小姑娘可真是了不得啊。 “说是在灵微观遇到的……”薛寒简单说了一下情况,“没想到却招来这样的麻烦,秋六姑娘别无他法,只好向孩儿求助。” 薛全深深看薛寒一眼,语气莫名:“那你打算怎么帮她?” “孩儿只能求助父亲。” “求助为父?” 薛全一听薛寒提到秋蘅,就猜测莫不是要他去向永清伯府提亲,心中不满早就攒着了,听了薛寒这话倒是火气稍缓。 不管怎么样,这小子态度尚可。 “为父能做什么呢?” “孩儿想请父亲去向方相说一声,秋六姑娘是孩儿看中的姑娘。” “那之后呢?去永清伯府提亲?”薛全似笑非笑问。 薛寒再清楚不过养父不会这么做,而他若是表现出急切只会更气,因而一副心平气和的样子:“秋六姑娘曾当众表明心悦林乘风,孩儿还在等秋六姑娘改变心意。” 这就是说一切只是维持原样。 薛全却不放心:“那要是秋六姑娘说改变心意了呢?” 别人不知,他还能不知,那丫头又不是真的喜欢林乘风。要是趁此机会赖上养子,岂不是哑巴吃黄连。 薛寒轻笑:“秋六姑娘不会的,她有分寸。” 知道了阿蘅与小贼是同一人,那故意打向他伤处的一掌,那毫不留情踢向他下身的动作……他怎么会自作多情以为阿蘅心悦他。 是他心悦阿蘅,才令自己陷入进退两难的境地。 薛全仔细打量薛寒神色,不由意外。 寒儿竟真觉得那丫头对他无意? “况且——”薛寒顿了顿。 “况且什么?” 薛寒对上薛全沉沉目光,平静道:“秋猎时方相也在。方相明知孩儿中意秋六姑娘,却要为孙儿纳秋六姑娘为妾,看来并未把父亲放在眼里。” 薛全嗤笑:“你这是在挑拨为父与方相的关系?” 朝中上下都知道他与韩悟不睦,但与方相关系不错。 “孩儿只是如实说出听闻此事后的感受。” 薛全沉默了。 挑拨也好,实话实说也罢,寒儿有一点没说错,一旦相府纳秋六姑娘为妾的消息传开,难免有人觉得方相不把他当回事。 谁让满朝文武都知道寒儿心悦那丫头呢,他薛全不要面子的吗? 薛全不语,薛寒就静静等着。 许久后,薛全淡淡道:“这个忙为父可以帮,但你要记着说过的话,对秋六姑娘只有内疚,并无男女之情。” “孩儿记着,多谢父亲。” 既然决定插手,未免夜长梦多,薛全当日便约了方相见面。 “有些日子没与薛公公喝茶了。”方相笑着,亲自为薛全添茶。 “是呢。”薛全端起茶杯浅啜一口,深深叹口气。 “薛公公这是遇到了烦心事?” “到了咱们这般身份,烦心的也就是子孙了。” 方相嘴角一抽,心道虽然与薛全关系尚可,但听一个宦官说为子孙发愁,感觉真怪。 “令郎年少有为,才得了今上奖赏,薛公公这话从何说起啊?” “唉。”薛全把茶杯一放,再叹口气,“还不是那位秋六姑娘,太能折腾了,跑去和犬子说不愿为妾,那傻小子就来找我闹……儿孙都是债啊!” 方相心中一咯噔。 秋猎时一群孩子胡闹,薛全居然放在心上了,他还以为薛全看不上永清伯府呢。 薛全笑了笑,看着方相:“还望方相卖某个面子。” “呵呵呵。”方相也笑了,“薛公公这就见外了,既然令郎真心喜欢那小姑娘,相府再寻合适的就是。” “多谢方相了。” 二人相视一笑。 方相回到家中,便对老妻说:“为三郎纳秋六姑娘为妾的事,就算了。” “这是为何?” “薛公公的养子对那丫头很上心,没必要为了一个小丫头伤了和气。” 老夫人有些不甘心:“可三郎就喜欢吃那丫头的婢女做的点心。三郎病着,难得有吃着顺口的东西——” “这好办。那就以蕊儿的名义给那丫头下帖子,让她带丫鬟来相府做。” “毕竟不如放在自家方便。” “夫人钻牛角尖了。再喜欢吃的东西,还能天天吃顿顿吃不厌的?等三郎吃够了,自然不用秋六姑娘再来了。”方相语气微沉,“薛全不是好相与的,有办法解决的事,何必与他结怨。” “知道了。” 永清伯转日又与方相见了面。 “昨日所说之事就罢了,请来的先生说两个孩子不大合适。” 本来永清伯还在纠结划不划算,买卖黄了顿觉损失了世袭罔替的爵位,回到家后连连叹气。 “去请六姑娘来。” 不多时,秋蘅到了。 “祖父。” 永清伯看看孙女,叹口气:“唉。” 再看看孙女,又叹口气:“唉。” 秋蘅垂眸,暗暗揣测:莫不是觉得还能拿她换更大好处,舍不得送她去相府? 永清伯叹了半天气不见孙女有反应,闷声开口:“相府那边说你与方三公子不大合适,昨日与你提的事就算了。” 秋蘅一惊。 算了? 是出了什么意外么? 第146章 秋六姑娘很感动 相府这样的人家,既然开了口,八字这些定然提前合过,现在以此为由说不合适,必然是出现了不在她预计中的变故。 “就是说……孙女不用去相府做妾了?”不管心中如何想,秋蘅面上露出几分喜色。 这在永清伯眼中才是正常的反应。 “不用了。”永清伯叹息着,“蘅儿,你可要争气啊,莫要辜负了祖父的期待。” “祖父放心,孙女会尽力。这事祖母知道了吗?” 永清伯没好气道:“还没和你祖母说。” 到今日他还能闻到胡子上的茶叶味呢,完全不想和那疯老婆子说话。尤其这事还黄了,太没面子了。 相府也是,怎么能说变就变呢? “那孙女去和祖母说一声。” “去吧。”永清伯摆摆手。 这事肯定要和死老婆子说的,六丫头去说就省得他去了,果然还是六丫头懂事。 算了,是相府没眼光,六丫头以后肯定能出路更好,说不定就靠她解决袭爵的难题了。 永清伯自我安慰着,并没有心情好转。 他到手的爵位传承啊! 千松堂中,婢女进去禀报:“老夫人,六姑娘来了。” 老夫人脸一板:“让她进来。” 门帘挑起,头梳双髻的少女走进来。 “祖母。” 老夫人现在看见秋蘅就气不打一处来,不冷不热问:“过来有事?” 秋蘅仿佛没瞧见老夫人的脸色,笑盈盈道:“祖父刚刚找了我,说孙女那事就算了。” 老夫人不由起身:“当真?” “真的,是相府那边说的。” “没想到那孩子如此能干……”老夫人慢慢坐下,心情起伏。 秋蘅来和老夫人说这事,就是想看看变故出现在哪里,此刻瞧着老夫人反应心中有了数。 “那孩子是谁?”她凑过去问。 老夫人嫌弃看孙女一眼:“坐小杌子上去。” “哦。”秋蘅乖乖坐到锦凳上,眼中闪着好奇,“祖母刚刚说谁呀?” 老夫人淡淡道:“皇城使薛寒。” “薛寒?”熟悉的感觉又来了,秋蘅抱着最后一丝希望问,“这和薛寒有什么关系?” 老夫人冷笑一声:“你当会有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儿?我豁出这张老脸去找了薛寒,和他说了你被迫做妾的事,至于他如何令相府改了主意,那就不清楚了。” 秋蘅深吸一口气。 果然又是薛寒…… 这一刻,她不知道是该气还是该笑。 直视内心,是有欢喜的,因为薛寒会为她做这些事。 可计划被破坏,想长久留在相府就难了。 要在几年内除五贼,助新君,时间非常紧迫,对她来说只要不伤及无辜,无论是直接射杀韩悟,还是背上与高官小妾来往的名声毒杀袁成海,亦或以妾室身份进入相府,找出方相通敌证据,只是手段不同,能达到目的就行。 方三公子病逝就在近前,一个妾室的虚名换除掉方相,对她来说很划算。 至于将来,若大夏得保太平,她在京城因世俗目光不开心的话,自是哪里快活去哪里。 “你这是什么表情?”见秋蘅一副似笑非笑、似哭非哭的样子,老夫人问。 “感动。”秋蘅回神,捂着心口,“一时感动得不知道说什么好。” 老夫人点头:“你能逃离苦海,确实多亏了薛寒。蘅儿啊,通过此事也能看出来薛寒是个有能耐有担当的,难得对你有情有义,你可要把握住了。” “祖母说得是,孙女这就打发人约薛寒见一面,当面道谢。” 正常来说,没有哪个祖母听孙女说要约见外男会高兴,当然正常孙女约见外男也不会告诉祖母。 但情况特殊,老夫人巴不得薛寒立刻把孙女娶走,免得黑心烂肺的老东西又打孙女主意。 “应当的。能令相府改了主意,人家定然出了大力气,是该当面道谢。传信的人——” 秋蘅接话:“就让鱼嬷嬷去,不显轻浮。” “嗯。”老夫人看孙女的眼神终于没那么嫌弃了。 这丫头关键时候虽然犯糊涂,平时还是有分寸的。瞧瞧,还知道让身边嬷嬷去,而不是贴身丫鬟。 天天翻墙但在祖母眼里有分寸的秋六姑娘回到冷香居,就喊来鱼嬷嬷:“麻烦鱼嬷嬷替我给薛大人传个话,约他青莲湖畔一见。” 鱼嬷嬷犹如当头一击,摇摇欲坠。 又来? 秋蘅见鱼嬷嬷神色不对,道:“祖母知道的。” 鱼嬷嬷:! 为什么一旦沾上六姑娘,就如此反常? “鱼嬷嬷快些去吧,还挺急的。” 鱼嬷嬷头晕目眩出府传信去了。 青莲湖畔,凉风瑟瑟,满目萧索。 薛寒匆匆赶到,看到少女面湖而立,裙摆被风烈烈吹起,如蝶翻飞。 他静静望着那纤细背影片刻,才走过去。 “秋六姑娘。” 秋蘅转身,看着停在身边的少年:“薛大人。” “秋六姑娘找我什么事?” “听祖母说,她昨日找过你。” 薛寒深深看着秋蘅,平静的目光有了变化。 他不太想相信自己的直觉,可又不愿憋在心里:“秋六姑娘看起来……并不高兴。” 不用做妾,难道不值得高兴吗? 还是说,做妾是她所愿? 薛寒当然清楚秋蘅不是单纯愿意做妾,而是想到她的另一面,猜测她想通过做妾达成某种目的。 秋蘅挣扎一瞬,心一横道:“确实不太高兴。” “为何?” “能进相府,我觉得挺好的。” 薛寒扬眉,直直盯着秋蘅:“你觉得做妾挺好?” “是,那毕竟是相府——” 没等秋蘅说完,手腕就被抓住,映入眼底的是少年挂着薄怒的面庞。 “秋蘅,不管你有什么目的,能不能不要糟蹋自己!” 细作以身为饵是再寻常不过的手段,可想到阿蘅会这么做,他完全无法忍受。 “目的?”秋蘅喃喃,任由薛寒抓着手腕。 薛寒……怀疑她了?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薛寒察觉失言,换了说法:“我不信你真的愿意做妾,这么做定有隐情。但无论有什么隐情,都应该把爱惜自己放在首位。” 秋蘅沉默。 薛寒果然怀疑她了。 第147章 我娶你 秋蘅意识到已经被薛寒怀疑,又有了新的疑问:以薛寒皇城使的身份,怀疑她有问题竟没有采取行动吗? 是暗中派了人开始盯着她,还是对她宽容到放任的地步? 不管怎样,在怀疑她的前提下还会为了她欠相府人情,薛寒对她确实很好。 想想秋猎时借着做梦的由头透露部分实情,二人携手救下了太子,有那么一瞬间,秋蘅很想和盘托出。 可是她不敢冒险。 救太子是一回事,锄奸相是另一回事。 打了这么多次交道,她能确定薛寒的人品。更重要的是,薛寒入火海救太子是书上记载的事实,这让她没有顾虑向薛寒透露太子遇险。 可是方相与薛全利益纠缠,关系颇深,而薛寒从一个食不果腹的小乞儿到如今年少有为,紫袍加身的皇城使,离不开薛全的培养。 养恩在薛寒心中有多重,只有他自己清楚。说到底,薛寒作为五贼之一薛全的养子,与她本是对立方。 她如履薄冰走在救夏这条艰难险阻的路上,不敢轻信任何一个人。 哪怕是薛寒。 “隐情——”秋蘅苦笑,“要说隐情,可能是在永清伯府住得越久,越能看清祖父的重利,不是相府也会是别的府上,一通挣扎后有什么区别呢?” 薛寒不想让她发现他怀疑她,她也一样,不想让薛寒发现她知道他的怀疑。 “那方三公子体弱多病,说不定哪天就不行了,到时候无论妻妾都是关起门来过自己的日子,想一想倒也轻松自在,不必再担心被祖父因为利益卖给什么人——” 薛寒听得难受,脱口而出:“我娶你。” 秋蘅眼帘微抬,错愕不已。 话已出口,覆水难收,薛寒看着秋蘅,用坚定的语气让她清楚不是在开玩笑:“我薛寒愿意娶秋蘅为妻。” 秋蘅的脸颊一点点热起来。 薛寒在说什么胡话,一边怀疑她是细作,一边说要娶她。 可她的心,为何怦然而动? 酸涩的感觉填满胸腔,有个声音在说:国家存亡,近在眼前,你有什么闲心想其他? 可秋蘅看着近在咫尺的少年,并不愿意说出拒绝他的话。 反而是薛寒,语气一转:“只是需要你等一等。” 今日对阿蘅说出这番话,是他冲动了,现在的他还做不到摆脱养父的束缚,给她安稳无忧。 可他不后悔这不在预计中的冲动。 他怕她再因为什么目的作践自己,而他没有如这次这么幸运及时阻止。 让她知道他愿意娶她,哪怕她以后想谋取什么,权衡一下他皇城使与隐相养子的身份,选择嫁他是不是更划算? 到那时,阿蘅就在他身边,他会好好守着她,不让她做出危害大夏之事。 倘若阿蘅真是细作,最终暴露,无非一死。这是他管不住自己的心,犯错理应付出的代价。 听了薛寒的话,秋蘅莫名松口气。 她太贪心,既舍不得拒绝,也无法答应。 “秋六姑娘。” “嗯?” “我能叫你阿蘅吗?” 秋蘅微微垂眸:“薛大人喜欢叫什么就叫什么。” “那你以后不要叫我薛大人,叫我薛寒。” “薛寒。”秋蘅轻轻喊出这个名字,“说来也巧,我们都是有养父的人。养父母待我极好,在永清伯府派人去寻我之前,我从没想过自己是被收养的。那时候长在乡间,自由快活……你呢?” “我?” “嗯,你被薛公公收养后怎么样?” “养父他——”薛寒脑海中走马灯闪过无数画面。 习武时挨的鞭打,读书时挨的戒尺,办事不力时挨的训斥……可再如何,被收养后他脱胎换骨,有了今日。 是养父给了他见识广阔天地的机会。 “我与你不同,是养子,养父严厉多于慈爱……我本是乞儿,有今日全赖养父。” “那是好重的恩情啊——”秋蘅语气悠长,藏着叹息。 果不其然,薛全在薛寒心中的分量不一般。 “薛寒,我要回去了。” 秋蘅没有问薛寒为何想娶她。 他亲口说出这话,总不会全是内疚,喜欢一定有,或多或少。 于此时的她来说,问到答案没有意义,徒添烦恼罢了。 “我送你。” “不用,没有多远。” 薛寒喊住欲要转身的少女:“阿蘅,以后远离相府吧。” “那可能不行。”秋蘅神色坦然,“相府大太太挺喜欢吃芳洲做的点心,估计还会请我过去。若是拒绝会得罪人,只能等她吃厌了。” “那你注意安全。”薛寒叮嘱一句,目送秋蘅走远。 阿蘅接近相府,究竟有什么目的? 薛寒手伸进钱袋摸到铜钱,想到那日秋蘅的话:不如石片跳得多。 少年弯腰拣起一枚石片,甩向湖面。 石片弹跳着越来越远,最终沉入湖中。 秋蘅走在人来人往的街上,心思还在青莲湖畔。 薛寒应该回去了吧?还是留在那里,烦恼打起水漂? 秋蘅弯了弯唇角。 知道他也烦恼,因为他的介入导致计划落空的心情似乎好多了。 卖糖葫芦的小贩吆喝着从身边走过,秋蘅脚下一顿,把人喊住:“小哥儿,来一串糖葫芦。” 借着付钱的时机,秋蘅余光扫向街边转角处,接过糖葫芦轻轻咬了一口。 红彤彤的果子裹着糖衣,有酸也有甜,秋蘅发出果然如此的叹息。 宽容到放任什么的,是她想多了,不动声色派人盯梢才是她了解的薛寒。 他想娶她,是方便放在身边盯着吗? 秋蘅又咬了一口糖葫芦,并不因发现了暗探而气恼。 抓细作抓到把自己搭进去,她如何气得起来。 一回到伯府,秋蘅就被老夫人叫了过去。 “如何?”老夫人目光灼灼盯着孙女。 “哦,谢过了,薛大人让我不必放在心上。” 不必放在心上? 老夫人眉一拧:“那他没说什么时候来伯府提亲?” 秋蘅默了默,老实摇头:“没有。” 老夫人困惑了。 薛寒亲口对她说待阿蘅真心实意,还果断利落解决了阿蘅的麻烦,却只字不提何时提亲。 现在的年轻人都怎么回事儿? 第148章 薛寒怎么还不来提亲 薛寒才帮忙解决了大麻烦,老夫人不好埋怨,把火气撒到孙女身上:“他不提,你就不知道问问?平时的机灵劲儿呢?” “女子不是要矜持些么?” 老夫人一个白眼飞过去:“该矜持的时候不矜持,不该矜持的时候瞎矜持!” 她要是只顾矜持,就不会悄悄去找薛寒了。 担心老夫人去催薛寒提亲,秋蘅忙道:“亲事上,薛寒肯定要听薛公公的,也许二人还没达成一致,或是薛公公觉得还不急。” 老夫人一听更不安了:“这不是耽误你。” 秋蘅一笑:“孙女也还小啊。祖母您看,薛寒是个有能力的,就算我和他的事还没过他养父那一关,还有许多时间争取,过上两年说不定就水到渠成了。” “要是没成呢?” “与本来要去相府做妾比,没成也没损失什么。两年后我不过十七岁,祖母替我另觅良缘也不晚。” 老夫人看着秋蘅的眼神带着古怪:“说得倒是很有道理。” 但是能这么理智分析,这丫头是对薛寒没什么心思? 想想茶楼中见到的清俊少年,老夫人摇摇头。 没眼光的死丫头。 “罢了,这一劫好歹是过了,你以后少招惹麻烦,给我安分守己一些。” 舍出老脸求帮忙就算了,总不能求人家男方赶紧来提亲。将来与薛寒能不能成,就看六丫头的造化了。 “回去歇着吧。”老夫人端茶赶人。 “孙女告退。”秋蘅嘴上说着,却没动。 “还有事儿?” 秋蘅盈盈一礼:“祖母,多谢您。” 谢的是老夫人殷殷爱孙女之心。 虽然坏了她的计划,但她应该道谢,好让老夫人知道付出的心意没有被辜负。 等到将来,伯府其他姑娘遇到麻烦,老夫人才不会寒心,去帮真正需要的人。 “行了,退下吧。” 老夫人摆手,一副不在意的样子,等秋蘅离开后却不由翘起了嘴角。 死丫头还算有良心。 “春草,去厨房说一声,炖个蹄膀吃。”与永清伯吵架后就堵得吃不下几口饭的老夫人终于心情舒畅,吩咐大丫鬟。 春草去了又回,带来一个消息:“老夫人,听说老伯爷午饭没用多少。” 老夫人撇了撇嘴:“随他。” 才到下午,秋蘅就收到了方蕊的帖子,请她明日去相府。 携婢女——秋蘅视线停留在帖子这三个字上,笑了笑。 书香门第,百官之首,却理直气壮让别的府上姑娘带婢女去做点心,果然脸皮不够厚做不出那诸多卖国祸民之事。 但对秋蘅来说,能去相府求之不得。 “什么,相府又下帖子叫你去?”转日一早听秋蘅提起,老夫人脸色一沉。 “祖母不必担心,是相府提出的不合适,总不能又变了。” “那叫你去做什么?”老夫人觉得不对劲,“难不成那个苏嬷嬷脸烂了,好不了了?” 秋蘅自是不能说是为了芳洲做的点心,随口道:“许是觉得孙女才去了那么几次,不够解气。” 老夫人摇头:“欺人太甚!” “祖母别气,毕竟不能得罪相府,我去一趟权当出门透气了。” 老夫人抽动嘴角:“别提出门透气,一出门就惹祸。那你去吧,切记别再横生事端,到了相府就当自己是哑巴。” “孙女知道了。” 等秋蘅走了,老夫人捧着茶盏叹气。 薛寒怎么还不来提亲,六丫头留在伯府真是折她的寿啊! 前往相府的马车中,芳洲黑着脸盯着秋蘅。 秋蘅莞尔:“怎么了?” 芳洲脸一扭,没吭声。 秋蘅伸手挠了一下芳洲的痒。 芳洲最怕这个,气道:“每次都这样!” “那你气什么?”秋蘅笑吟吟问。 芳洲不是憋得住的性子,板着脸道:“原来姑娘说我们一起留在相府,是做那方三公子的妾室。早知姑娘这么打算,我才不做什么粉角。我宁愿不报仇,也不想看着姑娘折辱自己。” “别气了,这不是没成么。” “那要是成了,姑娘真要委身那个方三公子?”芳洲红了眼眶,“若是如此,我死了都没脸见郎君、娘子……” 芳洲憋了这么久,终于忍不住了,抱着秋蘅低声哭起来:“不报仇了,不报仇了好不好?” 倘若报仇要姑娘付出这么多,就算成功了,她也不会快活。 “那个方三公子,要死了。”秋蘅在芳洲耳边轻声道。 做妾这件事吓到芳洲了,若什么都不说,以后再有所动作,芳洲难免会东想西想,心中不安。 芳洲猛然睁大眼眸,错愕盯着秋蘅:“姑娘说什么?” 秋蘅声音很轻,波澜不惊:“方三公子活不了几日了,做妾只是个虚名。我本打算以此身份留在相府,找出方相卖国的证据,再请薛寒相助,向今上揭发方相罪行……” 靖平帝再昏庸,也不可能容忍通敌叛国之人。她作为检举者,且是被相府以权势逼迫做妾的可怜人,就算无功,也能全身而退。再不济,还有靖平帝当着重臣勋贵的面金口玉言说过要满足她一个心愿。 所损失的,不过是成了世人眼中曾沦为罪臣之孙的妾室,可怜可悲可鄙,无人愿娶。 “姑娘怎么知道方三公子要,要死了?”芳洲脑袋嗡嗡的,寒气直往上冒。 “我不能说。”秋蘅神色恳切,“但他真的要死了。” “呼——”芳洲吁了口气,再一想还是不对,“真要如此,姑娘就不怕相府磋磨你?顶着一进门就克死了方三公子的名头——” 秋蘅轻叹:“芳洲真聪明。” 本来的发展,四姑娘秋芙被永清伯送给方三公子为妾,才进门方三公子就死了,伤心殉情。 文字不会骗人,但人会。所谓伤心殉情显然是个借口,因迁怒被磋磨死恐怕才是真相。 “我有应对之策。”秋蘅握住芳洲的手,“我既会做,就是有解决的办法,芳洲难道不信我么?” 芳洲抿了抿唇,点头:“我信。” “姑娘,相府到了。”车夫张伯的声音传来。 秋蘅掀起车帘,抬头望着相府气派的门匾。 既然原先计划夭折,那便借方三公子病逝,开始新的计划吧。 第149章 杨夫人的命 出面招待秋蘅的是方蕊。 “秋六姑娘来了。”扫一眼素衣青裙的秋蘅,方蕊语气冷淡。 别以为打扮素净,她就会掉以轻心。要她说,分明是秋六想攀附相府,才在一开始主动送点心。 秋蘅无视对方的冷淡:“方姑娘。” “苏嬷嬷——” 随着方蕊一声喊,等在耳房的苏嬷嬷走进来。 “喏,秋六姑娘到了。”方蕊抬抬下巴。 “秋六姑娘。”苏嬷嬷向秋蘅问了好,视线落在芳洲身上,“那我就带芳洲去大太太那里了。” “姑娘——”芳洲立着不动。 “我和芳洲一起吧,这丫头离了我身边就不踏实。” “呦,真是主仆情深。”苏嬷嬷笑笑,心道小贱婢就是矫情,还离了主子就不踏实,说得多胆小似的,不是冲过来挠她那个劲儿了。 至于对方会不会听出她的讽刺,苏嬷嬷根本不在意。 哪个大家贵女会被祖父送给人做妾啊,虽然这事没成,也能看出来永清伯府多么巴结相府了。 连永清伯都恨不得给相爷提鞋,还怕得罪永清伯的孙女么? 在苏嬷嬷看来,若不是还需要芳洲做点心,她连正眼都不想给这对主仆。 “那就随我一起来吧。” 芳洲看出苏嬷嬷的怠慢,暗暗咬牙。 秋蘅轻轻碰了碰芳洲的胳膊,冲方蕊微一颔首:“方姑娘,我先随苏嬷嬷过去了。” 方蕊起身:“我陪你们一起去。秋六姑娘是客人,一个人待在厨房外,该让人说我怠慢了。” 母亲说了,以后但凡兄长想吃点心了,就要以她的名义叫秋六过来。她再不情愿,既然打着她的名头,便要把人看好了。 一行人去了杨夫人院中,芳洲随苏嬷嬷进了厨房。 秋蘅问方蕊:“方姑娘,我是不是该去向杨夫人问个好?” “不必了,家母不是讲究虚礼的人。”方蕊冷淡拒绝。 以为多与母亲接触,就能讨得母亲喜欢?痴心妄想。 “不怪我失礼就好。”秋蘅左右看看,走到树下石凳坐了。 方蕊默默翻了个白眼。 真是不见外。 想想秋蘅在相府捂脸就跑一群人找了半天的丰功伟绩,方蕊又觉得还好,也走过去坐下来。 秋蘅一手托腮,悠闲打量四周。 方蕊看得皱眉:“秋六姑娘在看什么?” “看风景。” “这没什么好看的吧?” 秋六如此,总给她一种恨不得住进来的感觉,瞧着就烦。 “对方姑娘来说日日看的都是一样的景物,自是觉得没什么好看。” 方蕊嗤笑:“看来对秋六姑娘来说,我们相府风景比贵府好看许多了” “主要是不同。”秋蘅仿佛没听出方蕊的嘲讽,“不一样的景物难道不值得看看?” 方蕊轻撇嘴角。 明明是贪恋相府风光,还能说得这么冠冕堂皇,难怪把不少人哄得团团转。 她待要说什么,发现秋蘅眼神有异,顺着视线看过去,就见一名丫鬟脚步匆匆进了屋。 是兄长身边的婢女。 婢女急切慌张的样子令方蕊莫名不安,站起身来:“秋六姑娘稍坐,我去去就回。” “方姑娘请自便。” 秋蘅目送方蕊快步走进屋中,若有所思。 那婢女是从院门进来的,很大可能是别处的婢女。而其神色惶惶,步履急切,显然遇到了不小的事。 想想方蕊看到那婢女后立刻去见杨夫人,秋蘅在心中加了一句:且是方蕊一看来人就能生出一些不好想法的。 这样的话—— 秋蘅换了一只手托腮,生出猜测:莫非是方三公子病情加重了? 方蕊穿过堂屋走到东屋外,隔着门帘就听到婢女哽咽着道:“夫人,公子他突然昏迷了……” 紧接着是杯盏摔落的声音。 方蕊立刻掀起门帘走进去。 杨夫人站起身来,脸色发白:“你再说一遍,三郎怎么了?” 婢女低着头,声音颤抖:“公子喊了一声头疼,就昏迷不醒了,呜呜……” “哭什么丧!”杨夫人随手抄起杯子砸过去。 婢女完全不敢躲,任由杯子砸到肩头。 方蕊从婢女身边走过,扶住杨夫人胳膊:“母亲别急,女儿陪你一起去看看哥哥。” 杨夫人定了定神,压下急促的心跳点了点头。 秋蘅独自坐了没多久就看到以杨夫人为首的一行人匆匆往外走,唯有方蕊往她所在方向瞥了一眼。 又过了一会儿,一名婢女走过来,冲秋蘅微微屈膝:“秋六姑娘,我们夫人有事,请您先回府。” 秋蘅起身:“我的婢女还在厨房做点心。” “您稍等。” 婢女走入厨房,把守着芳洲做点心的苏嬷嬷拉到一旁,小声道:“三公子病情突然加重,姑娘吩咐说让她们主仆先回去。” 人都昏迷了,自然也不可能吃点心了。 苏嬷嬷听了脸色一白,走到芳洲身边。 芳洲正专注调馅。 “咳。”苏嬷嬷轻咳一声,“点心先不用做了。” “不做了?”芳洲低头看看调好的馅料,不解皱眉。 “对,我们夫人有事,今日没时间品尝你做的点心了。” 芳洲没再多言,擦了擦手离开厨房。 苏嬷嬷走到秋蘅面前,淡淡道:“今日劳烦秋六姑娘来一趟。留香,替我送秋六姑娘出去。” 等上了马车,芳洲啐一口:“相府上下眼睛都长在头顶上,什么东西。” 骂完了,她又开始担心:“怎么突然不用做点心了,难不成吃厌了?要是这样,以后是不是不能来相府了?” 去不了相府,她报不了仇,姑娘的事也要耽误了。 “我猜是方三公子病情加重了。” 真正要吃点心的人是方三公子,而非杨夫人。只不过杨夫人把儿子护得密不透风,没有透露过,便以为她不知。 “方三公子要病逝了?”芳洲深吸口气,更加担忧,“那杨夫人不会再叫我们去了吧?” 秋蘅靠着车壁,脑海中浮现的是杨夫人脸色苍白匆匆出去的情景。 那样的爱子情深。 也是,方三公子是杨夫人唯一的儿子。在这个世道,等于是她的命。 “不,她需要我。” 第150章 病危 相府三公子院中,气氛压抑,丫鬟婆子大气都不敢出。 杨夫人匆匆赶到,儿媳金氏迎上来:“婆母——” 杨夫人不耐推开她,快步走到床榻前。 方三公子静静躺在床榻上,双目紧闭,面色苍白。 “三郎——”杨夫人握住儿子的手,猛然一惊。 竟这么凉! “太医到了么?”杨夫人厉声问。 “到了,到了。” 门口脚步声急促,太医小跑着进来。 “张太医,你快看看三郎怎么了!”尽管杨夫人竭力克制,声音还是带了哽咽。 张太医是常来相府的,大半都是因为方三公子,安抚杨夫人一句便开始检查方三公子情况,先看面色,再探鼻息牙关,接着把脉…… 杨夫人就见张太医脸色越来越凝重,一颗心跟着越来越沉。 “张太医,三郎怎么样?” 张太医斟酌道:“三公子体弱久病,血行不畅,突然头疼昏迷应是淤血阻塞脑窍……” 杨夫人脸色苍白:“那有没有危险?” “先喂三公子服下开窍的药丸,再看情况……” 张太医的避而不答令杨夫人心凉了一半:“太医,三郎他到底如何?” “这——” “张太医,请你如实告知,让我这做母亲的有个数……” 张太医微微垂眼:“只能看服了汤药如何,三公子……恐怕不好过这一关……” 杨夫人身体一晃。 方蕊和婢女一左一右把杨夫人扶住。 杨夫人腿脚发软,哭出声来:“三郎,三郎你醒醒啊,你要有事让母亲怎么活——” 方三公子病情危急,相府老夫人也被惊动了,亲自过来探望。 “杨氏,三郎他怎么样?” 在老夫人面前素来稳重的杨夫人眼眶通红,眼泪一下子下来了:“太医说……三郎恐怕熬不过去……” “胡说!”老夫人把拐杖一顿,“三郎还年轻呢,怎么可能撑不过去?张太医不行就换别人来!” 于是又低调请来李太医,得到了与张太医一样的诊断。 杨夫人完全无法接受:“不可能,不可能,今早三郎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陷入昏迷醒不过来了?” 老夫人也难受,但毕竟还有别的孙儿,比杨夫人这做母亲的还是强一些:“杨氏,这个时候你莫要自乱阵脚。” 杨夫人哪里听得进去劝,不知想到什么猛然看向老夫人:“三郎会不会是邪祟入体,要办喜事冲一冲?” “冲喜?”老夫人眼神一闪,觉得这个主意不错,沉吟道,“倒是个办法。我先前就准备给三郎纳一房妾室冲冲病气,现在看来不能再拖了,这喜事要赶紧办起来。” 杨夫人暗沉的眼里有了一丝光亮:“好,今日就办!” 老夫人无奈摇头:“再急也不可能今日。三郎这情况就需要寻一个八字特别旺他的女子,要是急慌慌纳一个八字平平的,岂不是耽误了三郎。” “老夫人说得是,是要纳一个特别旺三郎的!” 方三公子昏睡第三日的时候,相府老夫人重金之下终于物色到了合适人选。 “永清伯府四姑娘,工部郎中颜山之女,济县刘员外幼女……”方相照着名单把挑出来的三人念过,“她们就是最合适的人选?” 冲喜一说,方相其实并不信,但老妻相信,儿媳也信。眼下三郎病成这样,既然冲喜能安她们的心,何必拦着。 “最合适的是这个。”老夫人伸手一指,点在一个名字上面,正是永清伯府四姑娘秋芙。 方相一看,不由笑了:“兜兜转转,这又回到永清伯府头上了。” 老夫人抬抬眉毛:“可见三郎与永清伯府的姑娘有缘。” “这好办,我这就把永清伯喊来说一声。” 老夫人不大放心:“不会再有什么变故吧?” “能有什么变故,永清伯愿意送得过今上称赞的小孙女做妾,难道舍不得四孙女?没有这个道理。” “不是担心永清伯不愿意,是怕意料外的情况,比如那秋六姑娘,不是就烦动了薛公公。” “放眼京城,比秋六姑娘还能折腾的姑娘恐怕没有。” 老夫人不由点头:“也是,倒未听说秋家其他姑娘闹出什么。那相爷快去吧,别让三郎等太久。” 方相很快约了永清伯见面。 永清伯从接到信儿到赴约,心中直打鼓:方相该不会为了六丫头的事冲他发难吧? 也不对,是相府说那事作罢,又不是他拒绝。 永清伯满腹忐忑猜测,见到了方相。 “相爷。” “坐,坐。” 永清伯观察方相神色,稍稍放心。 看起来不像找他麻烦的。 “今日约伯爷前来,还是为了舍孙之事。” 永清伯一愣:“相爷不是说不合适——” “哈哈。”方相一笑,“和贵府六姑娘不合适,但和贵府四姑娘很合适呐。” 四丫头? 永清伯满脸意外,既惊更喜。 他不是听错了吧,世袭罔替的爵位又飞回来了? 而且是四丫头,不是六丫头! 永清伯只觉天降馅饼,一时不敢相信。 “咳咳,贵府四姑娘尚未婚配吧?” 永清伯回神,忙道没有。 “那就好,不知伯爷意思如何啊?” “能得相府看中,是那丫头的福气——”永清伯拉长语气说着漂亮话。 方相明白他的意思,淡淡道:“咱们两家结了亲,伯府的事方某自会帮忙。” “多谢相爷。” “伯爷听我说完,三日内便要过门。” 永清伯怔了怔,虽觉太快了些,但纳妾毕竟不是娶妻,也没什么不能接受,好歹装出来一点矜持:“我回去与家里说一声,明日给相爷回话。” 回到伯府,永清伯下意识往千松堂走,没走两步就停下。 自从那日说了六丫头的事,他和老婆子就再没说过话,现在去说四丫头的事,白白寻不痛快。 回到书房,永清伯吩咐侍从:“去把大老爷请来。” 恰是休沐日,秋大老爷约了友人茶楼一聚尚未出门,听闻老父亲找他,忙赶了过去。 “父亲找我。” “坐吧,有个事和你说一声,关于芙儿的。” 第151章 求救 秋大老爷有些意外:“芙儿怎么了?莫不是惹祸了?” 永清伯哈哈一笑:“芙儿素来乖巧,怎么会惹祸。” 秋大老爷扯扯嘴角。 要说芸儿和莹儿乖巧,他不否认,说芙儿乖巧——看来老父亲有事。 永清伯对长子没什么不好开口的:“相府那边,想求芙儿做方三公子的贵妾。” 秋大老爷脸色微变:“父亲,这可不行!” “怎么不行?” “芙儿毕竟是儿子的嫡女,这要是传出去,别人笑咱们不说,荷儿在宫中也没脸。” “别提荷儿。”永清伯冷了脸,“她在宫中有什么用?不连累伯府就不错了。” “若是传开了,伯府定会遭人笑话……” “那等我两眼一闭,你沦为平头百姓,就不遭人笑话了?” 秋大老爷沉默了。 “现在被人笑话是一时的,没了爵位一开始还能被人笑话,等再久了谁还记得永清伯府?子子孙孙受苦可是永世的。” 永清伯啜了一口茶,根本不担心长子会拒绝:“相爷说了,两家有了亲,爵位的事定会相助。” 秋大老爷眼神一亮。 虽然知道相府定会许以好处,但亲耳听到还是不同的。 “老大,为父舍了脸这么忙乎,都是为了你啊。”永清伯似笑非笑看着长子,“先前蘅儿的事,你可听说了?” 都是一个府的姑娘,总不能侄女去做妾没事,女儿去做妾就怕被笑话了? 秋大老爷脸一热。 永清伯与老夫人这些日子互不搭理,他悄悄让妻子打听了一下,多少知道一些。 伯府贵女去做妾毕竟不光彩,既然没成,自是装不知道,没想到情况又有了变化。 “伯府上下,一损俱损,一荣俱荣。”永清伯深深看长子一眼,“但老大你别忘了,真正长久得富贵的是你这一支。” “是,儿子知道您都是为了儿孙。芙儿的事,但凭父亲做主。” “去和你媳妇说一声,别意见不和闹起来。” 秋大老爷从永清伯这里离开去了大太太赵氏院子,屏退下人说了秋芙的事。 “当真能解决袭爵的事儿?” “方相乃百官之首,深受今上器重,要是他都解决不了,别人更指望不上了。” 赵氏咬咬牙:“行。” 秋大老爷笑了:“夫人不反对,我就放心了。” “还不是为了老爷你,还有松儿。”赵氏轻叹一声,“就是委屈芙儿了。” 若是换成秋芸或秋莹就更好了,只是这话就不好对男人说了。 “是是是,还是夫人明事理。” “原本不是六姑娘么,怎么突然换成芙儿了?” 赵氏管家多年,自是有些耳目,但具体就不清楚了。 “相府觉得芙儿更合适吧。” “我这就叫芙儿过来说一声。老爷知道的,芙儿是个倔脾气,要是不乐意,还要你一起劝着点儿。” 秋大老爷点头。 秋芙接到传话时,正准备前往千松堂。 “那你们先去。”和姐妹们说了一句,秋芙跟着传话的婢女走了。 一进屋见到秋大老爷也在,秋芙心生奇怪。 白日父亲要么上衙,要么出门应酬,鲜少见与母亲在一起。 她心中突生不安,屈膝行礼:“父亲,母亲。” “芙儿坐。” 秋芙默默坐了。 看着冷淡疏离的女儿,赵氏一阵心堵。 这丫头与她越来越离心了。 赵氏看了秋大老爷一眼,秋大老爷示意她来说。 “咳,是这样。相府那边看中了你……” 秋芙不可思议望着赵氏:“母亲说什么?要我去给相府三公子做妾?” 是她听错了吗,一个母亲对女儿说这些? 怎么会有这么荒谬的事? “母亲是不是没睡醒?” 她是伯府贵女,去给人做妾? 赵氏沉下脸:“你听听你在说什么!” “是母亲应该想想自己在说什么!” 秋芙拔高声音,把赵氏的火气也挑起来了:“儿女婚事都是父母做主,你不要耍小性子!” “您也说儿女婚事,我这是婚事吗?是去做妾!” 母亲的脸在眼中扭曲,仿佛被妖魔附体,秋芙不由看向秋大老爷。 秋大老爷端坐着,面上威严,仿佛局外人。 “父亲——”心底有个声音告诉她不要痴心妄想,可秋芙还是抱着一丝希冀喊了一声。 秋大老爷挤出笑容,语气温和:“芙儿,父亲知道委屈你了,但这也是为了伯府着想。你从小到大锦衣玉食,呼奴唤婢,也不想看着伯府衰落吧?” “不是只有我锦衣玉食、呼奴唤婢,秋松难道没有锦衣玉食?”秋芙冷笑着,“同样是锦衣玉食,用我去做妾换弟弟将来继承爵位,这种话劝劝大姐就算了,父亲莫要来哄我!” “你这孩子——”秋大老爷想发火,又想维持慈父的样子,纠结之下表情扭曲,与赵氏如此相似。 秋芙下意识后退一步,对父母彻底没了奢望。 “你对父母就这般态度?对你胞弟就没一丝友爱?”赵氏听不得秋芙把幼子扯进来,张口训斥。 “我没有你们这样的父母!”秋芙捂着脸,转身冲了出去。 “你看看她!”赵氏气得脸色铁青。 秋大老爷脸色也好不到哪里去,急急站起来:“还不把人找回来,都是你惯的!” 夫妇二人忙去追人。 秋芙跑得飞快,直奔千松堂。 祖母,救救我,救救我—— 眼泪滑出来,甩进风里,流进嘴里,又苦又涩,提着裙角飞奔的少女却顾不得去擦。 她怕父母追上来,让她连求救的声音都发不出。 祖母,救救孙女吧! 一路有下人看到四姑娘,投去诧异的目光。 秋芙什么都顾不得,一头闯入千松堂。 几个孙女陪伴下,正乐呵呵吃点心的老夫人吓了一跳:“你这丫头,慌慌张张干什么呢?” 秋芙扑过去抱住老夫人的腿:“祖母,救救芙儿!” 老夫人拿着点心的手僵住:“这是怎么了?” 秋芙抹了一把泪,完全不在乎姐妹们在场会伤了大房脸面,哭着道:“父亲和母亲要我去给相府三公子做妾!” 第152章 姐姐,我错了 秋芙哭着喊出这话,屋内一时静得骇人。 秋萱姐妹三人皆是瞠目结舌,不敢置信的样子。 老夫人手中点心掉下来,下意识去看秋蘅。 秋蘅静静坐着,心中却远不如表面这般平静。 早已从故纸堆中窥见秋家姐妹命运的她,仿佛看到了不可逆转的洪流,无情裹挟着年轻鲜活的生命,滚滚而来。 “祖母,救救芙儿吧,芙儿宁愿去死,也不要给人做妾!”秋芙抱着老夫人的腿,仿佛溺水的人抱着浮木。 老夫人控制不住浑身颤抖,是愤怒,更是痛苦。 她比谁都清楚,真正要送秋芙去做妾的是伯府的一家之主——永清伯。 “芙儿,你先别哭,你爹娘什么时候和你说的?” “就是刚才……”秋芙擦了擦眼泪,却擦不尽。 门口传来动静,惊魂甫定的少女猛然回头,就见母亲赵氏快步走了进来,不由抱紧了老夫人。 “老夫人。”赵氏见了礼,看一眼女儿,“芙儿没吵着您吧?” 面对赵氏,老夫人脸色比冰渣子还冷:“你先说说,芙儿为什么来吵我?” 赵氏扫了扫秋萱几人。 老夫人冷笑:“事无不可对人言。” 赵氏讪笑:“萱儿她们还都是小姑娘,听这些谈婚论嫁的不大合适——” “什么谈婚论嫁,明明是要我去做妾!”秋芙嘴巴上从不肯吃亏,当即怼了回去。 “是我太纵着你了,把你纵得无法无天!”当着庶女、侄女们的面被女儿这么顶撞,赵氏大感难堪。 老夫人一拍桌子:“我还没死呢,就当着我的面吵成这样!赵氏,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婆母!” 赵氏不得不压下火气:“儿媳一时情急,老夫人勿怪。” 老夫人冷哼一声。 脚步声响起,秋大老爷进来了。 他是陪着永清伯来的。 夫妻二人对视一眼,赵氏暗暗松了口气。 她做儿媳的,在婆母面前可不好多说,老伯爷来得好。 秋萱几人本该向永清伯和秋大老爷问好,这时却都保持了沉默。 永清伯环视一番,最终落在老夫人面上。 老夫人看着数日未见的永清伯,眼底一片冰冷。 “芙儿这事是我定的,你莫要为难老大媳妇。”永清伯开了口。 秋芙直直盯着永清伯,脸色惨白。 “你就不为孩子想一想?”老夫人突然拉起秋芙,往前推了推,“你看看,花朵儿一样的孩子,你当祖父的就忍心把她推进火坑里?” 永清伯无视孙女惨白的脸,皱眉道:“你这是说的什么话,那是相府,多少人争破脑袋都进不去,怎么会是火坑。” “要是明媒正娶,八抬大轿,那自然不是火坑,可现在是吗?伯爷,这是芙儿一辈子的大事啊!” 永清伯冷着脸:“当着孩子们的面本来不想多说。芙儿是方相指名要的,我们伯府算什么?有拒绝的资格吗?一旦得罪了方相,说不定哪日咱们秋家就要家破人亡。你难道不为三个儿子想想?不为这么多孙子、孙女想想?” 老夫人抖着唇,说不出话来。 永清伯语气放软:“芙儿是委屈了些,可进了相府必是富贵无忧。方三公子的正妻金氏并不受宠,也没一儿半女,说不定不能生养。等到芙儿有了孩子,金氏只有靠边站的份儿。” “不,不,我不要——”秋芙泪流满面,不断摇头。 她看看祖父,再看看祖母,又看向秋大老爷和赵氏,秋萱,秋芸,秋莹,秋蘅…… 看过每一个人,找不到救她的希望。 “芙儿,你也为家人想想,就听你祖父的吧。难道真要得罪相府,害咱们伯府出事吗——”秋大老爷的哄劝转为惊恐,眼看着秋芙撞向墙壁忘了反应。 惊叫声响起,不知是谁发出的。 抱着必死之心的秋芙睁开眼,冰冷的墙壁与她咫尺之隔。 她猛然转头,看到的是秋蘅肃然的脸。 “放开我,放开我!”秋芙挣扎着,却觉那双抱着她腰肢的手犹如蔓藤,缠得她窒息。 她不愿做妾,无人救她,竟连求死都不能么? 恨意冲散理智,秋芙低头照着那手臂咬了一口。 秋蘅吃痛蹙眉:“四姐,你冷静些。” 老夫人的声音响起:“芙儿,不要冲动!” “来人,给我按住四姑娘!”永清伯脸色铁青,彻底扯破了慈爱面具。 两个婆子进来,一左一右按住秋芙。 秋蘅这才松开抱着秋芙的手,向后退了一步。 永清伯目光冷冽盯着秋芙:“伯府锦衣玉食把你养大,你就寻死觅活报答家里?没出息的东西!” 秋芙睁大眼睛瞪着永清伯,浑身抖得厉害。 妖魔……母亲是妖魔,父亲是妖魔,祖父也是妖魔,这个家就是魔窟,是炼狱! 泪珠连成了串,滚滚而落。 “把四姑娘送去后头厢房,你们两个就在房中守着。四姑娘要是出了什么事,定不轻饶!”永清伯厉声道。 两个婆子忙推着秋芙往外走。 秋蘅扭过头,用力喊:“我恨你们,恨你们!” 恨唯利是图的祖父和双亲,恨无能为力的祖母,恨让她求死不能的六妹,恨二姐,三姐,五妹,恨这伯府所有人! 被拖着走远时,秋芙绝望闭眼,不知怎么脑海中晃过长姐秋荷的脸。 不是进宫后鲜少见到的沉默冷淡的长姐,而是多年前那个春天,带着她和姐妹们放纸鸢的长姐。 她还记得系纸鸢的线断了,纸鸢落在树梢头,一片惋惜声中林哥哥走过来,纵身上树拿到纸鸢,又在一片兴奋呼声中跳下树,把纸鸢交到长姐手中。 拿着燕子纸鸢的长姐抿唇微笑,笑容比盛放的春花还要娇妍。 后来长姐进宫,她看到长姐挣扎、哭泣、不甘,还是女童的她心想姐姐好难过,好可怜啊。 多年后的现在,她长到了姐姐当时的年纪,落到了姐姐当时的境地。才终于明白姐姐当时是什么样的心情。 好难过,好可怜,这样轻飘飘的感受,多么无知、可笑、冷漠。 姐姐,我错了。 第153章 心若死灰 秋芙被带走了,屋中如暴风骤雨前的平静,压抑得令人无法呼吸。 老夫人咬牙看着永清伯,指甲狠狠掐进掌心。 怎么会和这么个东西成了夫妻呢? 永清伯怕老夫人当着小辈们的面冲他发疯,淡淡道:“你们都回去吧。老大媳妇,你是当娘的,回头好好劝一劝四丫头,让她不要钻牛角尖儿。” “儿媳知道了。” 赵氏瞥一眼两个庶女,与秋大老爷一同离开,秋芸与秋莹低着头默默跟上。 秋萱看了看秋蘅,见她未动,稍稍犹豫了一下才往外走。 “蘅儿怎么不走?”永清伯看向秋蘅。 “孙女有话要对祖父、祖母说。” “你说。” 永清伯与老夫人异口同声说完,对视一眼,各自嫌弃移开视线。 “只能对祖父、祖母说。”秋蘅强调。 永清伯挥手示意侍立的人退下:“蘅儿要说什么?” “前几日孙女不是去了一趟相府,瞧见相府大太太急慌慌去方三公子那里,方姑娘也顾不得招呼我……”当时并无人对秋蘅说杨夫人去哪里,但挡不住她这么说,“我隐约听着,好像是方三公子突然病危了……” 老夫人失声:“当真?” “孙女怎么会拿这种事胡说。”秋蘅把老夫人和永清伯神色变化看在眼里,“祖父,祖母,相府这不就是拿四姐冲喜么。” 永清伯神情严肃,并未怀疑秋蘅的话,反而觉得这才合理了:难怪相府这么急,要三日内…… “相府真是无耻至极!”老夫人咬牙切齿,狠狠盯着永清伯,“芙儿的事绝不能答应!” 永清伯不以为然:“就算冲喜也没什么。芙儿不是不愿意做妾么,那方三公子真要有个好歹,倒是不用服侍他了。” “你真是鬼迷心窍!”老夫人伸手指着永清伯,气得手抖。 永清伯冷笑:“我鬼迷心窍?我是不感情用事,真正为咱们伯府打算!” 眼看二人要吵起来,秋蘅开口:“祖父,方三公子病危,要是四姐进门不久就去了,相府说不定会觉得是被四姐克死的,继而迁怒伯府。” 永清伯最在意的是伯府,那用伯府安危最可能劝说他。 而事实上,方三公子一死,秋芙确实被怪罪了。 听了秋蘅的话,永清伯纠结一瞬,摇摇头:“方三公子身体如何,相府自己清楚。若本就是病危冲喜,岂有怪罪咱们的道理?” “祖父应该比孙女明白,如相府那样习惯了以权势压人的人家,怎么会和不如他们的人讲道理。” “是啊,相府得罪不起。”永清伯长叹一声,“方相既然开了口,除了把芙儿送过去还能如何?若是拒绝了,一旦方三公子有事,相府定会记恨咱们伯府。” 老夫人一动不动坐着,连吵的力气都没了。 “蘅儿,祖父知道你与芙儿她们处得不错,但你是个懂事的,应该明白祖父的难处。”对针锋相对的老妻,永清伯懒得再哄,却不愿秋蘅心存芥蒂。 “孙女明白。” 犹如泥塑的老夫人猛地看了秋蘅一眼,眼中满是失望。 “你们都走吧,我要歇着了。”老夫人开口赶人,表情看不出悲喜。 “你想通了就好,一把年纪了享你老夫人的清福就是,操心这么多有什么用。”永清伯甩袖往外走。 秋蘅向老夫人屈了屈膝:“孙女告退。” 老夫人眼皮也没抬,仿佛什么都没听见。 秋蘅快要走到门口时,听到老夫人低不可闻的自语:“没用,我确实没用……” 秋蘅心莫名一跳,生出不祥的预感。 她只在书上看到永清伯府四姑娘被许以相府三公子为妾,方三公子病逝后秋四姑娘伤心殉情。 那老夫人呢? 祖母是什么结局? 不动声色走出去,秋蘅喊住永清伯。 “蘅儿还有事?”永清伯不想再提秋芙的事,压着不耐烦问。 秋蘅轻声道:“我看祖母心情很差,担心她想不开。” 就算永清伯再无底线,一旦老夫人有个万一,秋芙都不可能再进相府。 按推断,老夫人这时候应该不会有事,可刚刚老夫人心若死灰的样子让她实在难以放心,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永清伯愣了一下,随后赞赏点头:“蘅儿提醒得是,你祖母年事渐高有些糊涂了,容易钻牛角尖。” 亲眼瞧着永清伯回返去叮嘱千松堂的人,秋蘅这才往外走去。 秋萱是小跑着去了二太太兰氏那里。 看到素来稳重的女儿跑进来,兰氏心中一跳:“萱儿怎么了?” “母亲,四妹要被祖父送去相府做妾!”秋萱抓住母亲的手,眼中蓄满泪水。 兰氏愣了愣,变了脸色:“你从哪儿听来的?” “祖父他们说这些事时,女儿就在千松堂……”秋萱说起老夫人喊孙女们过来一道用午饭,再到秋芙突然跑进来求救,到最后大家散去。 兰氏听完,满心骇然:“真是荒唐。” 后怕汹涌而来,令她不觉抱紧女儿,喃喃道:“幸亏我萱儿亲事定下了……” “母亲,四妹怎么办?”秋萱也后怕,因而对秋芙的遭遇更是感同身受。 兰氏苦笑:“别说你祖父决定的事无人能动摇,你大伯、大伯母都乐见其成,旁人还能如何?” “那四妹真的会去做妾吗?”一直憋在眼里的泪流出来,秋萱难以接受,“四妹那么骄傲的人,这对她来说生不如死……” 兰氏任由女儿哭着发泄情绪,只能沉默。 从兰氏这里离开,秋萱去了冷香居,等进了屋发现秋芸和秋莹也在。 “二姐坐。”秋蘅招呼秋萱,“三姐和五姐也刚来不久。” 姐妹三人捧着茶默默喝着,只觉茶水苦涩。 “六妹妹,四姐的事……你有办法吗?”秋莹第一个开口问。 当初秋萱的亲事一波三折,最终能有个好结果,都知道多亏了秋蘅,这也是秋萱三人默契来冷香居的原因。 迎着三人期待的目光,秋蘅微微摇头:“祖父决定的事,我也无能为力。” “祖父最喜欢六妹妹,不能再想想法子吗?” “祖父不是最喜欢我。”秋蘅看着秋莹,“祖父最喜欢爵位,他觉得谁将来能在爵位上出力,就喜欢谁。” 一片沉默中,秋蘅提起放在桌上的食盒:“先去四姐那里看看吧。” 第154章 威胁 关着秋芙的房门外,守着一个壮实婆子。 “四位姑娘止步。伯爷吩咐了,谁都不能进去。” 秋萱开口:“我们只是来给四妹送些吃的。” 婆子板着脸:“四位姑娘不必操心这个,送饭自有专人,不会饿着四姑娘的。” “四姐情况如何?”秋蘅问。 知道永清伯最看重六姑娘,婆子脸色好了些:“四姑娘好好待着呢,身边一直有人陪,六姑娘放心吧。” “能不能麻烦嬷嬷把点心给四姐送进去?” 婆子扫了一眼秋蘅手中食盒,没有犹豫拒绝:“四姑娘是伯爷千叮万嘱要守好的。奴婢知道四位姑娘心疼姐妹,可要是四姑娘吃坏了肚子,我们做下人的可承担不起。姑娘们回去吧,莫要为难奴婢了。” 四人互相看看,秋莹忽然高喊:“四姐,我们来看你了,但是进不去——” “哎呦,五姑娘,你这么喊不是让四姑娘听了更难受么!”婆子忙阻拦。 秋莹忍无可忍怼了一句:“四姐难受是因为我们来看她么?” “算了,五妹。”秋芸拉了秋莹一把,冲婆子笑笑,“那我们先走了。” 四人分开后,秋莹与秋芸一路。 “五妹刚刚不该喊的,传到母亲耳中定会不满。” “满意又怎样?四姐还是亲生的,不也落得这个结果。”秋莹生出破罐子破摔的火气,“四姐知道我们来了,或许还能好受些,不然觉得无人关心她,不是更绝望了?” “五妹,你这是怎么了?”秋芸被秋莹的话惊住。 秋莹脸一别,落下泪来:“就是觉得害怕,没意思,没盼头。” “四妹这是特殊情况——” “那大姐呢?当初被祖父棒打鸳鸯进宫,以为我那时年纪小就不记得了?二姐议亲若不是六妹,就要嫁给赵四那个畜生了。现在轮到了四姐,下一个又是谁?” 秋芸听着秋莹的话,欲言又止。 “三姐想说什么?” 秋芸表情有些古怪,小声道:“我隐约听说,本来相府看中的是六妹,不知怎么换成了四妹。” 秋莹错愕:“三姐从何处听来的?” “就……母亲院中听到的……” “三姐的意思是说,四姐替六妹妹去的?” “总归无风不起浪……”秋芸抬手把发丝往耳后拢了拢,声音更轻,“五妹难道不觉得,六妹这次对四妹的事没有对二姐那般上心?” “我不觉得。”秋莹脸色微冷,“六妹妹不是这样的人,真要是四姐替她受难,她不会像没事人一样。” 秋芸讨了个没趣,淡淡道:“咱们一起长大,又处境相同,我才对五妹说这些,五妹不信就算了。” 姐妹二人言语上起了不愉快时,秋蘅已回到冷香居。 “姑娘喝口水。”芳洲端来一杯蜜水。 秋蘅喝了一口,视线落在放下的食盒上:“那时我被关进祠堂,还是四姑娘送进去了白糖糕。我吃着那白糖糕软绵香甜,倒有些像芳洲的手艺了。” 寻常厨子做的白糖糕自是不能与芳洲做的比,但在那阴凉冷清的祠堂里,才来永清伯府没多久的她吃着算不上要好的堂姐妹送的点心,那平平无奇的点心似乎变得美味许多。 “姑娘,四姑娘真的要进相府做妾吗?相府怎么会突然相中四姑娘?” “相府找人冲喜,可能四姑娘的八字正合适,又自信永清伯一定不会拒绝。” “那怎么办?”芳洲忧心忡忡,“四姑娘也太可怜了。” “芳洲,你出一趟门,替我传个信……”秋蘅低声交代一番。 正是午休的时候,守在千松堂东屋外的婢女透过门缝往里望了一眼,脸色大变冲了进去。 “老夫人,您不要做傻事啊,来人,快来人!”婢女抱着老夫人的腿嘶声喊。 很快丫鬟婆子赶到,把踩着凳子的老夫人扶回床榻上。 永清伯接到消息匆匆赶到,见到的是表情麻木的老夫人。 挥手示意伺候的人退下,永清伯走到近前,以不可思议的语气质问:“你疯了?一把年纪了一哭二闹三上吊!” 老夫人看他一眼,没有吭声。 “你拿寻死威胁我?” “威胁?”老夫人终于开口,语气竟出奇平静,“不是威胁。我死了,芙儿就不会被推进火坑了。” “你为了个孙女,宁愿不活了?”永清伯完全无法理解。 老夫人无声笑了笑。 只是为了一个孙女么? 不是的。 是想想和这么个东西做夫妇几十年太可悲了,从青春少女到白发老妪,太不值得。 她也年少过,也曾有心上人,憧憬着婚后琴瑟和鸣,携手白头。可惜父母之命,由不得她选择。 她活够了,还能顺便帮孙女一把,有什么不好呢?总比当年眼睁睁看着大孙女进宫去而一次次懊悔好。 “自私至极!”永清伯气得额角青筋冒起,“你想过老大、老二没有?他们好不容易谋得一官半职,你死了倒是清净,他们的仕途不就因丁忧毁了?” 老夫人深深看永清伯一眼,语气莫名:“我就是太为儿子们着想了。” 不然趁夜里捂死这老东西,活着没准就有滋味了,毕竟芳洲那丫头做的点心她还没吃够。 可老东西一死,伯府爵位立刻就断了,这一家老小怎么办? 老夫人想到这里,自嘲笑笑。 她又何尝能免俗。 “你要是敢死,你最疼哪个,我就收拾哪个!”撂下威胁的话,永清伯喊来丫鬟婆子,“把老夫人照顾好了,老夫人要有个好歹,唯你们是问!” 离开千松堂,永清伯越想越后怕,打发人喊来秋蘅。 “祖父找我。” “蘅儿啊,好在有你提醒,千松堂那边一直有婢女留意着,才及时阻止了你祖母做傻事!” 秋蘅心一沉。 老夫人竟真的存了死志。 按着本来的发展,老夫人许是凑巧被婢女发现救了下来,但也无从验证了。 “这是祖父赏你的。”永清伯把一个小匣子交到秋蘅手里。 “多谢祖父。” 拿着永清伯的奖励往回走的路上,秋蘅望了一眼秋芙被关之处的方向。 天快些黑吧。 第155章 还你白糖糕 回到冷香居,秋蘅打开了永清伯给的小匣子,珠光晃眼,竟是一匣子珍珠。 秋蘅拈起一颗珠子,举起来看了看。 芳洲不由感慨:“姑娘自从进了永清伯府,金银珠宝倒是攒了不少。” “是啊,感觉自己还挺富有。”秋蘅把珍珠放回匣子中,“芳洲,做些白糖糕吧。” 芳洲脆生生应了,钻进厨房去做糕点,秋蘅则整理起香丸、香粉。 天黑了。 秋芙靠床而坐,如提线木偶,没有一丝鲜活气。 “四姑娘,吃点东西吧,晌午你就没吃。”婆子举着碗,温声劝着。 秋芙扭开脸。 “多少吃一点,没必要和自己的身体过不去啊——” 咣当一声响,瓷碗被秋芙推到地上,瞬间四分五裂。 两个婆子一人不错眼珠盯着秋芙,另一人赶紧把碎瓷片清理走。 赵氏走进来,扫一眼地上狼藉,绕开走到秋芙面前。 被卸去簪钗等尖锐之物的秋芙素面散发,对母亲的到来毫无反应。 “大太太。”两个婆子行礼。 赵氏抬手示意二人退下,在秋芙身边坐下来。 “芙儿。”她声音温柔,仿佛多年前那个亲自为女儿梳头发的慈母。 秋芙看了看赵氏,并没有因这错觉而生出幻想。 “芙儿,母亲知道你委屈,知道你怪我们,可是母亲也没办法啊。咱们大房是你父亲做主,伯府是你祖父做主,男人们的决定女人怎么管得了?” 秋芙一言不发。 “你这么倔,吃亏的是自己。” 秋芙依然不语。 赵氏眼神沉了沉:“从小你就脾气大,等到了相府再这样,谁还纵着你——” “出去!” 秋芙冷冰冰的语气令赵氏火气上涌:“你这样对母亲说话?” “我让你出去!”秋芙随手抄起软枕砸向赵氏,语气决绝,“我没有你这样的母亲!” 赵氏狼狈躲开,怒道:“对生你、养你的母亲如此不敬,是我命苦生养了你这样的女儿,你好自为之吧。” 关门声传来,紧接着是赵氏叮嘱婆子的声音:“看好了四姑娘,四姑娘要是出事,自己掂量后果!” “是。”两个婆子齐声应了,进屋坐下,目不转睛盯着床榻上的秋芙。 屋中该收走的收走了,四姑娘身上的尖锐物也取下了,危险的只剩四面墙壁,两个人一起守着总不可能出事。 秋芙也知道插翅难逃,神情麻木坐着。 夜渐渐深了。 一个婆子打了个呵欠。 另一个婆子提议道:“咱们一人守前半夜,一人守后半夜吧。” “行,那我先眯一会儿,撑不住了。” 很快婆子均匀的呼吸声响起。 另一个婆子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提神,劝秋芙:“四姑娘睡吧,这么熬着,苦的是自己。” 还有她。 秋芙不理会,眼皮却越来越重。 轻烟袅袅,从门缝悄无声息钻入。 秋芙靠着床头闭上了眼睛。 负责守后半夜的婆子不觉松口气,心道四姑娘总算睡了,她终于可以松泛松泛,不用一直盯着了。 好困啊——婆子不知不觉趴到了桌子上。 门一点点打开,秋蘅走进去,环视一番。 两个婆子坐在桌子两边,趴着桌面睡着。秋芙靠坐着床榻,头微微歪向一边。 秋蘅轻轻走过去,把一粒丸子塞入秋芙口中。 没过多久,秋芙睁开眼,看到秋蘅瞳孔一震。 秋蘅把手指放到唇边示意她不要出声。 秋芙圆睁着眼,呆呆望着秋蘅,好一会儿才想到什么,忙左右张望,就看到了睡得正香的两个婆子。 秋蘅用口型道:“跟我走。” 巨大的震惊令秋芙忘了反应,下意识迈步,却腿一软险些栽倒。 一双手把她扶住,沉稳有力。 秋芙眨眨眼,这才有了真实感。 “六妹?”她张张嘴,无声确认。 秋蘅微微点头,握住秋芙的手。 秋芙觉得自己在做梦,深一脚浅一脚犹如踩在棉花上般虚无,直到初冬的夜风扑了满面,才一个激灵彻底清醒。 “六妹,你要带我去哪儿?”她紧紧抓着秋蘅的手,抖着声音问。 正好经过假山,秋蘅拉着她避入,正色道:“我正要问四姐,是先出府避一避,还是听从祖父安排?” 秋芙毫不犹豫道:“我要出府!” “四姐想好。现在出府避开,将来或许能回来,也可能回不来。回来的话,祖父恐怕不会待见你,若回不来,日子没准更难。” 永清伯府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不假,外面也不是世外桃源。 该讲的讲清楚,再看秋芙怎么选。 “我连死都不怕,还怕困难?对我来说再困难都比做妾强。” “好,我们走。” 秋蘅扬唇,拉着秋芙的手快步走在夜色里。 明明是生活了十多年的地方,可黑暗笼罩下的永清伯府却看着如此陌生。那些熟悉的花木突然被风吹得晃动,就好似张牙舞爪的鬼魅,令秋芙胆战心惊。 巡逻的护卫远远走过,秋芙紧张得手心都是汗,却发现秋蘅总是能带她及时避开。 寒风吹起姐妹二人的裙摆,不知走了多久,终于停下来。 秋芙看着高高的围墙,脸色一白。 难道要从这里出去? 这该如何出去? 六妹难道是拿她寻开心吗? “四姐,闭上眼睛。” 秋蘅的声音响起,在这云淡星疏的夜里显得空灵缥缈,似乎能蛊惑人心。 秋芙不觉闭上眼,听到秋蘅又喊了一声四姐才睁开,随即把眼瞪大几分。 墙头上的少女抛下绳索,低声道:“抓紧了。” 秋芙忙死死抓住垂落的绳,就觉一股力道传来身体腾空而起,等回神已被秋蘅带着从墙头上跳到了另一面。 另一面便是伯府外,长长的巷子直通广阔的天地。 秋芙却神色骤变,惊恐盯着面前一对男女。 “是我朋友,三娘和刘二哥。” 秋芙猛看向秋蘅,满脸愕然。 六妹什么时候认识的朋友? “现在不是解释的时候,四姐若是信我,就跟他们走。” 秋芙咬了咬唇,点头:“我信。” 由不得她不信。 秋蘅把一个油纸包塞入秋芙手中,迎着她疑惑的目光解释:“白糖糕。” 秋芙瞬间红了眼。 第156章 四姑娘消失了 送走秋芙,秋蘅翻回墙内,检查过没留什么痕迹,回到了冷香居。 芳洲正焦灼等待着,一见秋蘅进来忙迎上:“姑娘,四姑娘送出去了?” “嗯,咱们睡吧。” 很快还有一番热闹要看。 冷香居彻底安静下来。 天还未亮,趴着睡的一名婆子醒来,擦了擦嘴角口水迷糊张望。 怎么没亮灯?蜡烛燃尽了都不及时换,杨婆子怎么守后半夜的? 等等,不对,是她守后半夜! 婆子忙看向床榻处,用力揉了揉眼。 四姑娘呢? 她扑过去不死心摸了摸床榻,心彻底凉了:完了,四姑娘不见了! 婆子扭身去摇还睡着的杨婆子:“快醒醒,快醒醒,四姑娘不见了啊!” 杨婆子迷迷糊糊醒来:“怎么了,天亮了?” “天没亮,四姑娘不见了!” 杨婆子一个激灵清醒了,如那婆子一样冲到床榻处,摸来摸去。 “柜子呢,柜子里找过吗?” 两个婆子齐齐冲向柜子拉开柜门,里面空荡荡令二人腿一软,跌坐在地。 之后就是互相埋怨。 “你守上半夜,怎么没喊我?” “现在怪我没喊你了,当时你怎么不守上半夜?你困,我就不困吗?” 一通吵后,还是要面对残酷的现实。 “四姑娘一个小姑娘,又是夜里,能跑到哪里去?” “要么老夫人那里,要么其他姑娘那里……” 可无论是哪个地方,以她们的身份是没资格搜查的。 两个婆子急慌慌去向永清伯禀报。 “什么,四姑娘不见了?” 永清伯是被喊起来的,听了两个婆子的话,顿时眼前发黑。 “怎么不见的,说!” 两个婆子并排跪着,张婆子先开口:“昨晚我们两个商量着一人守上半夜,一人守下半夜,奴婢就先睡了,谁知一觉醒来就发现床榻上空荡荡的,赶紧叫醒了杨妈妈。” 永清伯冷冷看着杨婆子。 杨婆子脸色惨白,牙关打颤:“奴婢亲眼瞧着四姑娘睡着的!” “四姑娘睡了,你就睡?”永清伯咬牙切齿,恨不得把杨婆子手撕了。 今日就准备去给方相回话的,这让他怎么交代! “奴婢为了提神还喝了茶,不知怎么就睡了……奴婢该死,奴婢该死!”杨婆子用力抽自己耳光。 “先去找四姑娘!”永清伯吩咐人去各处找,亲自去了千松堂。 千松堂中,老夫人几乎一夜没合眼,听婢女禀报说老伯爷来了,转身对着里侧:“就说我还没醒。” 婢女才出去回话,永清伯就大步走了进来,粗声问:“你把四丫头藏到哪儿去了?” 老夫人猛然起身,盯着永清伯:“芙儿不见了?” 永清伯冷笑:“不要装糊涂,她一个小姑娘能跑到哪儿去?定是被你藏起来了。” “你说清楚,芙儿呢?” 永清伯定定看着老夫人:“你当真不知道?” “我问你,芙儿呢!”老夫人厉声问。 她并没有因为秋芙不见感到开心。 人肯定没来她这儿,那去了哪里?还是说躲在什么地方寻了短见? “莫要虚张声势!”永清伯对老夫人的反应并不相信。 “那你搜!” 热闹起来的不只千松堂,还有其他院子。 冷香居也来了人。 “四姐不见了?”秋蘅一脸错愕,“不是有人守着吗,怎么会不见了?我这里?我这里没有呀,不信嬷嬷就找一找。” 等永清伯派来的婆子离开,秋蘅穿好衣裳走出冷香居。 天际泛起鱼肚白,各院都有人陆续走出来。 秋蘅往千松堂走去。 永清伯没有离开千松堂,听着各处去寻人的丫鬟婆子回来禀报,脸色越来越难看。 秋蘅进来时,秋大老爷夫妇,二太太兰氏等人已经在了,对于她的到来无人多问。 “花园那口井呢,去看过没?”老夫人咬牙挤出这句话。 不多时下人回报:“查过了,没有。” 众人不约而同松口气。 “难道人还能插翅飞了?”永清伯想不通,叫来护卫头领询问。 “回禀伯爷,昨夜小的们彻夜巡查,并未发现异常。” “让下人们都管好嘴巴,四姑娘的事绝不许传到外面去!”吩咐过后,永清伯环视众人,“伯府就这么些地方,人不可能消失了,四丫头不在府内,那就是出府了。” 老夫人沉默不语。 秋大老爷眉头紧锁:“芙儿手无缚鸡之力,怎么出的府?两个婆子还都睡那么死,还避开了夜里巡视的护卫……” “定是有人帮她。”永清伯看了老夫人一眼。 老夫人眼皮未抬,心中亦在琢磨:这府上,还有谁能助芙儿出府?芙儿到了外头,娇娇贵女又该如何生存? “父亲,当务之急不光是要找到芙儿,还有相府那边,该如何是好啊?”秋大老爷擦着汗问。 这也是永清伯头疼的问题。 他简直不敢想方相得知这事黄了后的反应。 这个四丫头,等找回来定打断她的腿! 沉默许久后,永清伯咬牙切齿道:“还能如何,只能说四丫头得了急病,没有这个福气!” 等见了方相后,永清伯满脸陪笑这般说了。 方相面无表情听完,深深看永清伯一眼:“既如此,就算了,也是我们两家没缘分。” “是那丫头福薄……” 方相没再理会永清伯,起身离开。 永清伯躬身等方相走远,回想着方相离开时看他的眼神身体一晃。 方相定不会要永清伯府好过! 方相很快回家,告知了老妻此事。 “我就担心永清伯府不靠谱,果然又没成。” “我已经让人去问颜郎中了,很快就会有回话。” 方相还没等到颜郎中回话,一名管事嬷嬷进来禀报:“老夫人,人带回来了。” “带进来我看看。” 方相好奇问:“什么人?” “刘员外的幼女,昨日我就打发人去济县接人。”老夫人撇撇嘴,“本是想着多一个人冲喜更好,幸亏没全指望永清伯府。” 等见过刘家女,老夫人又问从前院回来的方相:“颜家怎么说?” “颜郎中说他女儿已许了人家。” “不可能,选中这三个时就问清楚了,都是未议亲的。”老夫人摇摇头,“看来还是平头百姓听话呐。” 方相眼神冷了冷:“嗯。” 第157章 方三公子病逝 秋芙失踪的消息在永清伯严令下死死压了下来,对外只称病了,需要静养。 大公子秋杨从国子监放假回来,听闻四姐病了要去探望,就没见到人。 姐妹们聚到一起时,秋莹忍不住道:“连大哥都瞒着,那日我们要不在千松堂,恐怕也会被蒙在鼓里了。” 秋芸看秋莹一眼,没吭声。 五妹这话对长辈可不恭敬,放以前她会劝一劝,自那日言语上不大愉快,就懒得劝了。 各人有各人的造化,没必要多管闲事。 “四姐去了哪里呢?”秋莹好奇又担忧。 秋萱悄悄看了秋蘅一眼。 她觉得四妹失踪很可能与六妹有关,但她不会说出口,更不会问六妹。 但她希望没猜错,六妹虽年纪小,却是个靠谱的,若真是六妹帮了四妹,四妹在外面定会有保障。 秋家姐妹为秋芙担忧时,永清伯去了千松堂。 面对老夫人的冷脸,永清伯没有平日的强势,失魂落魄往椅子上一坐,自顾自倒了一杯茶。 这些日子下来老夫人瘦了不少,脸色憔悴,眼神却锋锐许多,扫一眼发呆的永清伯,没有理会。 突然一声响,永清伯把杯子重重一放,茶水溅了出来。 他直勾勾盯着老夫人,声音嘶哑:“你知道吗,方三公子病逝了!” 老夫人眼神一紧,继而嗤笑:“蘅儿不是早就提醒过你,方三公子病重。” “提醒了又怎么样?拒绝的后果就是得罪相府。现在方三公子死了,相府定会想若是四丫头去冲喜,方三公子就不会死了。” “若四丫头去冲喜了,方三公子一死,相府就不会怪罪了?” 永清伯脱口而出:“那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老夫人很快反应过来,“你的意思是,把四丫头送进相府,相府迁怒也只迁怒四丫头一人,就与伯府无关了。” 永清伯恼羞成怒:“我这么想有什么不对吗?四丫头去冲喜,方三公子要是好起来,相府定不会亏待咱们伯府,就算没成,也不会拿整个伯府开刀。你只知道感情用事,且看着吧!” 永清伯这话没说几日,秋大老爷就被上峰纠出来疏漏,丢了差事。 “怎么样,我说的怎么样?”永清伯冲进千松堂,几乎把手指戳到老夫人鼻尖上。 老夫人沉默不语。 再过两日,又发生一件事:工部郎中颜山所负责的营造出了问题,涉嫌贪污公钱被问罪。 这一次,永清伯把长子夫妇、次子夫妇,以及知情的孙女们都叫到了千松堂。 “颜郎中因营造出问题被问罪不过是个幌子,实际上是相府提出要他的女儿给方三公子做妾,被颜郎中以女儿已许了人家为由拒绝了。”永清伯缓缓扫过在场之人,“颜郎中这一获罪,他女儿倒是不用去相府做妾了,恐怕要去见不得人的地方讨生活了。” 此话一出,秋萱几人纷纷低头。 永清伯看在眼里,有种扭曲的快意:“我一片苦心,处处为伯府考虑,才有一家人安稳生活。你们呢,还要埋怨我这个祖父不慈!” “父亲莫气,孩子们还不懂事。”秋大老爷神情颓丧,打起精神劝慰父亲。 好好的差事丢了,袭爵也没着落,这几日他都没睡好。 “伯爷要是说完了,就散了吧,我乏了。”老夫人淡淡开口。 “以后做事都多想想,意气用事最要不得。”永清伯瞥一眼老夫人,先离开了千松堂。 “你们也都散了吧。” 出了千松堂,迎风一吹,在屋中的那点热乎气就散了。 时间已经进了十一月。 掉光了叶子的花木映入眼中,萧索寂寥。 秋莹神情茫然:“先前我觉得祖父那样对四姐很残忍,可听了颜家下场,祖父这么做好像也有些道理,可又说不出哪里怪怪的。” “那要是让你去给方三公子做妾呢?”秋蘅直接问。 秋莹脸色一白。 秋蘅语气淡淡:“一人倒霉,其他人受益,其他人很容易就会觉得祖父的话有道理。” 秋莹被问沉默了。 秋芸抿了抿唇:“那……总比都倒霉要强吧……” “一起倒霉,和一个个倒霉,也没什么区别。”秋蘅语气更冷了。 百官之首是方相这样的人,一国之君是靖平帝那样的人,再过几年山河破碎,那才是真正沦为猪狗。 “六妹妹你说得对,无论如何,用亲人换取利益都是不对的,不能只论结果。”秋莹想通了。 秋芸并不认同,识趣没有说出来。 姐妹四人分开后,秋蘅独自出了门。 相府离永清伯府并不算远,秋蘅一路步行,等到了相府所在那条街上,就见处处挂白,吊唁之人来来去去络绎不绝。 她站在离相府有一段距离的地方,默默看着。 真热闹啊,这样的门前热闹,可见方相权势。 “阿蘅,你怎么在这儿?” 秋蘅侧头看向走近的少年,轻声喊出他的名字:“薛寒,好久不见。” 其实也没有很久,但这些日子伯府中死气沉沉,那青莲湖畔的相约,就仿佛过去很久了。 “是,好久不见。”薛寒注视着眼前少女。 她说方三公子体弱多病,说不定哪天就不行了,现在方三公子就真的死了。 “我刚刚吊唁出来。阿蘅也来吊唁?” “我就来看看这里热不热闹。” “人多杂乱,回去吧。” 秋蘅点点头,与薛寒并肩走着,就听他低声道:“相府为方三公子纳了一名刘姓女子为妾,方三公子头七时刘氏殉情跟着去了……” 秋蘅脚步一顿。 除了秋芙与颜氏女,原来还有别人。 “阿蘅。” “嗯?”秋蘅抬眸看向突然唤她名字的少年。 “相府这样的地方,想关起门来过清净日子并不容易。” 秋蘅微抽嘴角。 薛寒还记着那日她为了进相府胡扯的理由。 “知道了,多谢薛大人提醒。” 少年伸手入怀的动作一顿,扬眉问:“叫我什么?” 一些日子未见,她便想退回原本的距离么? “薛寒。”秋蘅弯唇,“叫你薛寒。” 或许,她在薛寒心中的分量不比薛全轻。或许,她可以再努力一些,让薛寒更倾向她。 第158章 你可以约我 薛寒把一物放入秋蘅手中。 “什么?” “京畿地区符合你描述的道士都记在这册子上了,等你方便的时候一起去看看。” “多谢。”秋蘅收好册子,走了几步突然问,“薛寒,你一直随身带着啊?” 薛寒“嗯”了一声,解释:“刚弄好不久,想着不定什么时候会遇见你,就先放在身上了……” “你可以约我的。” 这一次换薛寒问:“什么?” “我说你要找我,可以直接给我送信,不用等偶遇。”秋蘅用云淡风轻的语气说着,手却悄悄捏紧。 想让薛寒更喜欢她一些,要比杀人难多了,她委实不擅长。 好在薛寒看起来比她还慌,并没发现她的淡定是装的:“哦,好……知道了。” “下次见。”秋蘅摆摆手,往永清伯府的方向走去。 薛寒停在原地,望着那道越走越远的背影。 一只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薛寒看向胡四。 胡四挤眉弄眼:“大人,我听见了。” “听见什么?” “你叫秋六姑娘阿蘅!”胡四眼里闪着八卦的光。 大人和红豆糕什么时候这么亲近了,他怎么不知道。 薛寒睨胡四一眼:“叫阿蘅怎么了,你不是还叫阿蘅红豆糕。” “咳咳咳……”胡四险些没呛死,剧烈咳嗽起来。 少年冷眼旁观,没有丝毫同情。 是他的红豆糕。 “大人,你,你怎么知道的——” 薛寒投以看傻子的眼神:“你把嘴巴缝紧,我就不会知道了。” 胡四把嘴巴一捂,可怜巴巴望着薛寒。 大人竟然早就知道他叫秋六姑娘红豆糕了,该不会秋六姑娘也知道了吧? “大人,那盯梢的人是不是可以撤了?” 视线中已经没了那道身影,薛寒语气平静:“不用,继续盯着。” 胡四摇了摇头。 都叫人家阿蘅了,还盯梢,大人到底怎么想的? 秋蘅回到伯府,去了千松堂。 秋萱姐妹三人正在千松堂中。 放在以前,孙女们只用早晚来请安,但最近老夫人与永清伯闹得僵,唯恐老太太有个好歹,无论是大太太赵氏,还是二太太兰氏,都示意女儿多来陪陪。 “祖母。” 老夫人瞥秋蘅一眼,神色冷淡:“你又出去了?” “薛寒约我。”不在薛寒面前,秋蘅脸皮立刻厚起来。 老夫人死水般的神情顿时被如此直白的话语打破,表情一瞬扭曲。 这个没羞没臊的死丫头,和她说也就算了,还当着萱儿她们的面说私会外男! 秋萱三人也惊呆了,齐齐看向老夫人。 在祖母面前说这种话,真的可以吗? 还有薛寒,是那位皇城使?什么时候与六妹来往如此密切了? 秋芸与秋莹面面相觑,秋萱倒是不觉得奇怪。 好久以前六妹就能以一两银子让那位皇城使办事,要说那位皇城使对六妹没有心思才不正常。 “薛寒告诉我一件事。”秋蘅走到老夫人身边,完全不在意刚刚那话给几人造成的冲击,“相府提出要四姐做妾时,还安排了一位姓刘的姑娘给方三公子冲喜。” “冲喜还要两个?”秋莹震惊出声。 秋蘅点头:“那位姓刘的姑娘平民出身,方相向祖父提出的第二日就进了相府的门,相府应该打的是两个更好,一个当保障的主意。” “真是不把人当人……”秋莹喃喃。 秋蘅看着老夫人,慢慢道:“薛寒说,那位姓刘的姑娘在方三公子头七的时候殉情去了。” 老夫人神色一震。 秋萱三人瞬间白了脸。 “肯定不是殉情。”缓了缓心神,秋萱笃定道。 秋莹嘴唇翕动:“是……是被迫的?” 秋莹垂眸掩住恐惧,双手绞着帕子。 “祖母。”秋蘅拉住老夫人胳膊,“您护着四姐没有错。四姐若进了相府,那为方三公子‘殉情’的除了刘姑娘,还会有四姐。” 确实要感谢薛寒告诉她这些,让她能光明正大把秋芙本来的结局说出来。 老夫人不由湿了眼眶。 今日永清伯当着儿孙们一番话,就如当众抽她的脸。她不认为自己有错,却免不了狼狈。 阿蘅这丫头啊—— 老夫人眼里闪着泪光,看着秋蘅。 这丫头真是让人摸不透。 她以为她灵光时,她总惹乱子;她对她失望时,偏偏又有这贴心之举。 老夫人心头一动,喃喃道:“也不知道芙儿去哪儿了。” 秋蘅听了这话,与秋萱等人反应无异。 永清伯对方相会继续报复的恐惧,秋大老爷丢了差事的怒火,秋芙现在回来可不会有好果子吃。 事以密成,语以泄败。她既插手就要谨慎再谨慎,奸相倒台之日,才是秋芙回府之时。 离开千松堂回了住处,秋蘅打开薛寒送的小册子,又把凌云曾整理的名册找出来,对照着翻阅。 有着皇城司的便利,薛寒这份名册要丰富不少,甚至有山祠野观。 “姑娘,这些都是道士啊。” “对,我在找一位道长。” “那位道长是什么样的人?”芳洲好奇问。 秋蘅合上名册,看向窗外。 天黑得早了,外面暮色沉沉,枯叶如蝶。 “我也不知道那位道长是什么样的人……”秋蘅低不可闻喃喃,站起身来,“我去一趟老伯爷那里,回来再用晚饭。” 她想找到先生,却急不来,相府那里则要抓紧了。本来按着之前打算,这时已在相府住了一段时日,说不定趁相府治丧忙乱就能有所收获。 但秋蘅并无怨言。 为她舍了脸面去求薛寒的老夫人,为她去求养父的薛寒,他们关心她,在意她,才让她更有力气去做这些事。 天寒风大,秋蘅系上披风,去了永清伯那里。 永清伯手边一壶烧酒,正对着一碟兰花豆叹气。 “老伯爷,六姑娘来了。” 永清伯坐正身体,语气有着自己都未察觉的急切:“请进来。” 六丫头总能给他带来意外之喜,莫非又有好事了? 或者是知道了四丫头下落,把四丫头寻回来发作一通,多少能让他舒坦些。 六个孙女,四丫头是最不听话的,竟敢忤逆他这个祖父,必须严惩以儆效尤! 第159章 不知天高地厚的蠢丫头 秋蘅走进去,向永清伯行礼:“祖父。” “蘅儿这时候过来有事?” “孙女听说了一件事。” “哦,什么事?”永清伯示意秋蘅坐下。 秋蘅毫不客气坐了,露出沉重神色:“孙女听说相府为方三公子找了一位民女为妾,方三公子头七时这位民女殉情而亡……” 与老夫人她们听了这话震惊后怕不同,永清伯只是挑挑眉,拈起一颗兰花豆丢入口中。 咬碎的兰花豆迸发出酥香味,秋蘅却觉一阵反胃。 她看着事不关己的永清伯,语气沉重:“这名民女说是殉情,恐怕是被迫的。” 永清伯微微点头:“这不奇怪。冲喜没成,又只是个民女,相府大太太失去唯一的儿子悲痛至极,让那民女随儿子去了多少能纾解一二。” 怕秋蘅觉得他对秋芙狠心,永清伯找补道:“平民女子没有依靠,就如浮萍蝼蚁,不然祖父为何一心要把爵位传下去,还不是为儿孙后辈打算,家里女孩们嫁了人也有娘家当靠山。” “祖父用心良苦。” 永清伯长叹:“要是她们几个像你这般懂事,祖父就省心了。” 秋蘅也长叹一声。 “蘅儿怎么了?” “孙女担心。” “担心什么?” “听您说颜家因相府倾覆,那刘姑娘亦丢了性命,而大伯父只是没了差事——”秋蘅眼看着永清伯脸色难看起来,“祖父,相府对咱们伯府恐怕不够解气吧,之后很可能还有报复。” 永清伯面罩阴云,眉头紧锁,没了说话的兴致。 他当然知道得罪了相府的可怕,眼下长子丢差事只是先给永清伯府个颜色瞧,等将来有个什么由头,方相顺手就把伯府收拾了。 永清伯恐惧又心酸。 “祖父,让我试试吧。” 永清伯一愣:“你试什么?” 方三公子都死了,想去冲喜也没机会了。 “相府大太太对我还可以,她正承受丧子之痛,我想去试试能不能使她好受些。大太太是相府长媳,管家理事多年,若能讨了她的欢心,想必相府就不会为难咱们伯府了。” 永清伯听秋蘅这么说,连连摇头:“相府大太太那样的高门贵妇,对人面上和气些那是她的涵养,你若当是对你另眼相待就太天真了。” 秋蘅莞尔一笑,语气认真:“祖父,阿蘅不是天真之人。” 梳着双髻的少女犹有稚气,黑白分明的眸子却透着一股劲儿。这在不同人看来有不同解读,而永清伯看到的是野心。 “总归试试没有损失,您说呢?” “你恐怕都进不去相府的门,那相府大太太也不大可能有见人的心情。”永清伯泼着冷水,实则生出了莫名期待。 明知不可能,可谁不希望好事成真呢。 “这些孙女都考虑过。” “既如此,就随你。千万记着不能把相府进一步得罪了……” “祖父放心,孙女有分寸。”秋蘅说出找永清伯的目的,“孙女就是担心再去相府,被祖母知晓的话会阻拦——” 提及老夫人,永清伯眼神一冷:“你祖母老糊涂了,要是拦你,有祖父给你担着。” “多谢祖父,那我不打扰您休息了。” 秋蘅离开后,永清伯拈起一颗兰花豆盯着出神。 阿蘅真能讨了相府大太太欢心? 他真的很难说服自己相信。 永清伯把兰花豆丢入口中,嘎嘣嚼起来。 转日天阴,风更大了。相府所在的整条街上白幡乱舞,纸钱飘飞,吊唁之人依然络绎不绝。 秋蘅披了一件素白暗花披风,来到了相府角门处。 因前些日子连续来过,门人一眼认出了秋蘅,比起当时勉强还算客气,此时就是斜眼看人了:“是秋六姑娘啊,现在可没人有空招呼你。” “我找苏嬷嬷。” “苏嬷嬷?”门人摆手赶人,“苏嬷嬷管着一摊子事,还要陪大太太,更没空了,赶紧回吧。” 一个大家贵女,人家治丧的时候跑过来,真是稀奇。 “你对苏嬷嬷说,我带来了贵府大太太最需要的东西,与三公子有关。” 门人立刻变了脸色:“你好大的胆子,为了见苏嬷嬷竟敢拿三公子当由头!走走走,再不走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秋蘅把一个钱袋子塞入门人手中:“劳烦你通传一下,见不见我,苏嬷嬷自会选择。” 入手一沉,门人嘴一撇,心道该不会是一袋子铜钱吧?当着秋蘅的面毫不客气打开,眼睛立刻直了。 竟是一袋银锞子! 门人忙把钱袋子往袖中一塞,终于认真打量秋蘅。 这丫头出手太大方了些,永清伯府竟这般富裕么? 秋蘅福了福:“劳烦了。” “等着。”就算是相府门人,这份礼也不轻了,门人痛快去通传。 “大太太最需要的东西?与三公子有关?”苏嬷嬷听了传话,第一反应就是芳洲做的粉角。 再然后,是腾腾上涌的怒火。 连主子带奴婢一对小贱人,三公子活着想吃那一口的时候拿乔,现在上门了,早干什么去了! “苏嬷嬷,是把她打发走,还是见一见?” 苏嬷嬷冷笑:“见,怎么不见。” 如果只是说见她,她才没这个闲工夫,偏偏提到三公子,不见一见羞辱一番那贱丫头,她这一天都要气不顺。 秋蘅没等多久,见到了苏嬷嬷。 “一些日子不见,苏嬷嬷清减不少。” 苏嬷嬷板着脸,眼神凉凉:“秋六姑娘怎么有空来相府?” “我听说贵府三公子病逝了,担心杨夫人,就来看看。” “担心我们夫人?”苏嬷嬷感到好笑,匪夷所思的好笑,但如今的相府是不能笑的,登时沉了脸,“秋六姑娘,可能是之前请你几次来相府,让你生出了误会。我们夫人是什么身份,你又是什么身份,别说现在我们夫人正难受,就算是平时,是你想见就能见的?” 不知天高地厚的蠢丫头,还当是三公子在世,用得着她的时候呢。现在三公子不在了,永清伯府早晚要被相爷狠狠收拾,总算不用给这丫头脸了。 第160章 你想见三郎吗? 面对苏嬷嬷一通刻薄言语,秋蘅深深叹气。 “秋六姑娘叹什么气?”苏嬷嬷挑眉问。 她不急着赶这丫头走了,送上门的大家贵女由她挤兑,赶走了哪还有这种机会。 想到挨的芳洲那顿揍,苏嬷嬷心中恶意翻腾。 可惜没能让这丫头给三公子冲喜,不然等夫人如同对杨氏女那般发作这丫头时,她还能帮把手。多的不说,在这丫头死前拿簪子划烂这张脸,她被那贱婢抓破脸的恶气才真正出了。 对,就让那贱婢亲眼看着她划花她家姑娘的脸。 苏嬷嬷这般想着,不由勾起嘴角。 秋蘅不知苏嬷嬷想些什么,但能从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里看到满满恶念。 不愧是相府的人,把作威作福刻在骨子里。 “贵府正是忙碌悲伤之时,其实我也不想登门打扰,可是——”秋蘅顿了顿,拉回苏嬷嬷思绪,“不瞒苏嬷嬷,自从听闻贵府三公子病逝,我就连做了几日的梦。” 苏嬷嬷拧眉:“什么梦?” 且让她听听,这丫头会胡扯些什么。 秋蘅缓缓道:“梦到一名自称方三郎的年轻男子,找我要粉角吃——” “胡说!”苏嬷嬷脸色大变,厉声打断秋蘅的话。 秋蘅抿着唇,不吭声了。 苏嬷嬷死死盯着她,眼神似乎能吃人:“秋六姑娘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秋蘅垂下眼帘,声音转轻:“我也觉得离奇,偏偏连做几日这样的梦……许是因为爱吃粉角的是杨夫人,骤然听闻方三公子病逝,在梦中就张冠李戴了……” 苏嬷嬷听着,突然打了个寒颤。 等等,夫人叫这对主仆上门做粉角是为了三公子,可这丫头从头到尾都不知道啊! 那三公子在梦中向这丫头要粉角吃——一股寒气从苏嬷嬷心底升起,令她浑身一僵。 隐隐有丧乐声传来,一呼一吸都是烧纸的味道,这是自方三公子过世停灵后相府上下已习惯的,可在此时就让苏嬷嬷心中发毛了。 难不成真是三公子给这丫头托梦? 若是这样,要是她违了三公子意思,三公子不会找她算账吧? 苏嬷嬷心一紧,忽然觉得有些憋闷。 “你梦中男子长什么样?”苏嬷嬷目光灼灼盯着秋蘅问。 秋蘅迟疑摇头:“醒来就没多少印象了,隐约记得很消瘦,眼睛细长秀气……” 苏嬷嬷不由攥紧手,惊疑不定看着秋蘅。 是三公子没错! 人人皆知永清伯府的六姑娘是才被寻回来的,而三公子近来就没出过门,二人根本没有见过的可能…… 苏嬷嬷的心狂跳起来,手心全是冷汗。 “你梦中男子还说了什么?” “就说临走时想吃粉角没吃着……”秋蘅深知言多必失,并不多说。 那日她带芳洲去相府做粉角,粉角还没做好,方三公子就病情恶化了,这么说不会出差错。 而在苏嬷嬷听来,这何止是不出差错,简直说得太对了。 当时就是三公子想吃粉角,才以姑娘的名义把这对主仆请来的,结果三公子突然昏迷,直到离世再没醒过,可不就是没吃着! “粉角你带来了?” 听苏嬷嬷这么问,秋蘅心知成了一半,另一半就要看杨夫人了。 而对杨夫人,她其实更有把握一些,原因很残忍:她从方三公子入手,对苏嬷嬷来说方三公子是其中一位主人,而对杨夫人来说方三公子是她挚爱的儿子。 “带来了。” “秋六姑娘稍等。” 苏嬷嬷撂下这话,匆忙去见杨夫人。 杨夫人如枯木般坐在床榻上,对苏嬷嬷的到来毫无反应。 苏嬷嬷看着杨夫人的样子一阵心酸。 三公子刚走的那几日,夫人恨不得随之去了,哪怕姑娘跪着哭求都没用。好在三公子头七的时候夫人把那杨氏女发作一通,有杨氏女去陪三公子,夫人这才不寻短见了。 可夫人总是不思饮食也不行,说不定那个秋六能让夫人好受些。 “你们先下去。” 苏嬷嬷支退了屋中伺候的婢女,半蹲在杨夫人身边,轻声道:“夫人,秋六姑娘来了。” 杨夫人木然的神色突然有了变化:“秋六姑娘?” “是,她带了粉角来,说梦到三公子找她要点心……” 杨夫人猛然起身,因为起得太急一阵眩晕,身体晃动。 “夫人小心——”苏嬷嬷忙把杨夫人扶住。 “她人呢,要她来,要她立刻来!”杨夫人死死捏着苏嬷嬷的手腕。 那只手冰凉凉,力气大极了,没了贵妇人养尊处优的光洁细腻,只剩苍白干枯。 苏嬷嬷下意识打了个哆嗦,急忙道:“夫人您别急,奴婢这就叫她过来。” “快去!”杨夫人用力推了苏嬷嬷一把。 苏嬷嬷被推了个趔趄,顺势走出屋,悄悄吐出一口浊气。 夫人这个样子真是令人心惊,可别钻牛角尖癔症了,那他们这些夫人的亲信都要倒霉了。 秋蘅随着苏嬷嬷去见杨夫人,从苏嬷嬷的脚步中看出了她的急切。 看起来,杨夫人听了她那番话反应不小。 而这更让秋蘅多了些信心。 方三公子确实是杨夫人的命根子。 “夫人,秋六姑娘到了。” “杨夫人——” 秋蘅刚刚屈膝,杨夫人就冲了过来,一把抓住她手腕:“你梦到三郎了?” “是。” “不可能!”杨夫人眼神凶狠盯着秋蘅,如同一头失去理智的母兽,透着凶性。 苏嬷嬷移开视线,有些不敢看。 自从那日夫人亲手弄死刘氏女,时而就会目露凶光,吓人得很。 “三郎都没入我的梦,凭什么入你的梦?你以为你是谁?你配吗?你配吗?”杨夫人双手掐住秋蘅脖颈,仿佛看的不是秋蘅,而是另一个人,“贱人,你一进门就克死了三郎,你怎么不去死?” 苏嬷嬷一听不对,忙过去抱住杨夫人:“夫人,您醒醒,这是秋六姑娘啊!” 杨夫人眨了眨眼,那嘴角淌血的恬静少女从眼前消失,变成了秋蘅的模样。 杨夫人抬手扶额,眼神渐渐恢复清明,就听眼前少女问:“杨夫人想见到三郎吗?” 第161章 异香 杨夫人犹如泥塑般一动不动,眼睛直勾勾盯着秋蘅。 眼前少女裹着素白披风,鸦黑的发绾成双髻,只插着一支钗并两朵珠花,耳垂光洁连耳坠都无,是再简单不过的打扮。 那张脸是美丽的,足够美,可京城美人何其多,以杨夫人的身份、阅历见过不少,怎么看,这就是个普通小姑娘。 可是—— 杨夫人张张嘴,喉咙却发紧,一时出不了声。 可是她问她想不想见到三郎! 想啊,她太想了! 她就三郎这么一个儿子,三郎一死,把她的魂儿都带走了,后半辈子都没了盼头。 那是她唯一的儿子啊! 杨夫人终于喊了出来:“你说什么?” 比起杨夫人的疯狂,秋蘅看起来就淡定多了,甚至比单独面对苏嬷嬷时还要从容。 小鬼难缠,通过相府门人见到苏嬷嬷,通过苏嬷嬷见到杨夫人,都比与杨夫人打交道要难。 “我说——”秋蘅一字一顿,务必令杨夫人听清楚,“你想见到三郎吗?” 杨夫人双手捂嘴,扭头去看苏嬷嬷。 她不确定听到的话是真实的,甚至不确定眼前少女是真实的。 三郎死了啊,头七都过了,怎么会有人跑到她面前问她想不想见到三郎? 是她失去儿子太难过,疯癫了吗? 心神巨震的杨夫人需要苏嬷嬷帮她确定。 苏嬷嬷脸上的震惊不比杨夫人少,如同见鬼般盯着秋蘅。 不是说梦到了三公子要粉角吃,怎么突然问夫人想不想见到三公子了? 这,这是想送夫人去死? 苏嬷嬷脸色大变,箭步挡在杨夫人身前,如临大敌看着秋蘅:“秋六姑娘这话是什么意思?” 秋蘅似乎被苏嬷嬷的凶恶吓了一跳,眼神无辜看向杨夫人。 杨夫人一把推开苏嬷嬷,上前一步:“我怎么能见到三郎?” 秋蘅伸手搭在带来的提盒上,扫了一眼门口。 杨夫人立刻道:“苏嬷嬷,你去门口守着,不要让人靠近。” 苏嬷嬷犹豫了一下。 “怎么,我的话不管用了?”杨夫人冷冷问。 见杨夫人露出往日威严,苏嬷嬷反而放心了,快步走到门口处。 “你说,我怎么能见到我的三郎?”问这话时,杨夫人语气出奇平静,与刚才判若两人。 但她自己清楚,不是的。 关乎儿子,她再痛苦也要逼自己冷静。而因为儿子,她也会随时发疯。 杨夫人知道这些日子自己状况不太对,但她没办法调理,白发人送黑发人实在太痛了。 秋蘅打开提盒,端出一盘点心。 杨夫人看一眼,冷却的情绪又有沸腾之势:“粉角能让我见到三郎吗?” 这丫头若敢戏弄她,她定叫她死得比那刘氏女还惨! “粉角不能。但令郎几次入我的梦讨要,我就带来了。”秋蘅面上有了几分异色,声音缓而轻,使得杨夫人不得不仔细听,“我想着,做这样的梦许是有什么缘法,加之与杨夫人道观相识打了几次交道,所以还带了一物来。” “什么?”杨夫人的视线落在那提盒上,脱口问。 “一味异香。” “异香?”杨夫人不由重复,目光重回秋蘅面上。 秋蘅扬唇,眉眼间尽是自傲:“杨夫人可听说我最擅长什么?” “你?”杨夫人定定看着秋蘅,回忆着京中关于秋六姑娘的议论,“制香?” 这位秋六姑娘自入京以来就因种种事件成为人们议论的话题,其擅长制香广为人知,尤其那名为香佩的新玩意,已成了爱香之人的心头好。 “对,我擅长制香。”秋蘅望进杨夫人眼中,似乎也望进她心里,“香有诸多功效,可助眠,可醒脑,可祛病……我带来的这味异香——” 她顿了顿,声音重如锤敲在杨夫人心上,又莫名空灵:“可招魂。” 可招魂! 杨夫人只觉脑袋嗡得一声,热流直冲天灵盖。 咚的一声响,是苏嬷嬷过于震惊胳膊肘撞到了门框上。 可招魂? 苏嬷嬷目瞪口呆望着秋蘅,心中只有一个念头:这丫头竟然是个神棍! 她怎么敢的? 正这么想着,那一脸平静的少女往这边轻轻瞥了一眼。 苏嬷嬷猛地打了一个冷颤,忽然又有些犹豫了。 鬼神她没见过,但也是信的,只不过信的是高僧,是道长,而不是一个小姑娘。 但秋六姑娘能梦到三公子,或许就是因为有灵性呢? 杨夫人就不像苏嬷嬷琢磨这么多了,刚刚的冷静一扫而光,通红的眼瞪着秋蘅:“你说你带来的香能让我见到三郎?” “对,如果杨夫人不害怕,想见令郎的念头十分强烈,那这异香就能助你美梦成真。” “美梦成真……”杨夫人喃喃,两行泪淌下来,“我不怕,我怎么可能会怕呢?这香怎么用?要是你敢骗我——” 她咬牙切齿,泪光也掩不住眼底的疯狂:“我会让你知道什么叫生不如死!” 伯府贵女又如何,对相府来说与那刘氏女没多少区别。 “这香要我来调,焚香时也要我在一旁看顾。杨夫人应该明白,这能招魂之物须慎之又慎,不然容易招惹祸端。” 杨夫人毫不犹豫点头:“好,我这就试一试!” 说再多不如亲自试一试,倘若能见到儿子,那是上天垂怜她这丧子之人,倘若见不到——杨夫人勾了勾唇。 那她也有了新的宣泄之物,三郎多一个美人相陪也好。 “现在不行。” 杨夫人脸色一冷:“又不行?” “这第一次焚香,最好选特别之日,比如头七、二七等日子。” “那就明日!”杨夫人眼中含泪,声音颤抖,“明日就是我儿的二七。” 她的三郎,竟已离开她半月了。 杨夫人眼里的泪落下来。 “好,那我明日过来。” 杨夫人深深看秋蘅一眼:“秋六姑娘就住下吧,省得来回奔波。” 把人放回去,等明日万一借故不来岂不麻烦。关乎三郎,她是一点风险都不想冒了。 “住下?”秋蘅面露难色,“只怕家里觉得太打扰了。” “秋六姑娘不必担心,我让苏嬷嬷去伯府说一声。” “那……好吧。” 第162章 留宿 秋蘅一副勉为其难的样子答应下来。 杨夫人冲苏嬷嬷抬了抬下巴:“苏嬷嬷,你把秋六姑娘安置在我院中,然后去一趟永清伯府,向伯府老夫人说一声。” “是。”苏嬷嬷走到秋蘅身边,神色复杂,语气已没了先前的轻慢,“秋六姑娘,请随我来吧。” 秋蘅没有动,而是看着杨夫人。 杨夫人此时的心态脆弱如纸,唯恐儿子的事又有问题:“怎么,还有事?” “杨夫人相信因果吗?” 杨夫人心一沉,更慌了:“信又如何?” 秋蘅把手搭在提盒上,平静道:“我梦到令郎向我讨粉角吃,所以找上门来,让杨夫人知晓我有异香之事,这是结了我与令郎的因果。但要让杨夫人与令郎隔着阴阳相见,就是另一件事了。” “所以呢?”杨夫人压着紧张,沉声问。 秋蘅正色道:“要给钱。” 她若让人觉得上赶着,说不定就会猜疑她有所图,要钱是最简单令人放下疑心的法子。 杨夫人狠狠松了口气,甚至有点生气。 只是要钱,这般严肃做什么? “需要多少?” “见一次,百两银。” 杨夫人怔住了,过了一会儿颤声问:“见……一次?你的意思是……我能多次见到三郎?” 秋蘅颔首:“自然可以,不过也有不同。七七之内容易一些,等出了七七魂归地府,就要看情况了。” 她选择方三公子离世半月左右才登门,也是经过考虑的。 方三公子刚离世对杨夫人的打击最大,那时候杨夫人浑浑噩噩,不方便她忽悠。过了这段时间,杨夫人悲痛还深,但多少能听进去别人的话了。 离方三公子满七还有月余时间,以杨夫人的霸道和对儿子的感情,十之八九会让她这段时间留在相府,加之治丧期间人多杂乱,是她找到方相通敌证据最好的时机。 “七七——”杨夫人喃喃,深深看秋蘅一眼。 若明日真的能见到三郎,那就要这丫头多留一些时日了。 “苏嬷嬷,给秋六姑娘安排敞亮些的房间,不可怠慢了贵客。” “是。” “还有——”秋蘅看了看苏嬷嬷,再看向杨夫人,“招魂一事,还望保密,免得横生波折,我也不想被人提起时与鬼神放在一起。” “这是自然。” 苏嬷嬷带秋蘅离开不久,回到杨夫人身边。 “把秋六姑娘安顿好了?” “安顿在了西厢。” 杨夫人院中的西厢房原是方蕊幼时住处,等她年龄渐长有了独属于自己的院子,就空了下来。 杨夫人点点头:“去永清伯府吧。” 苏嬷嬷犹豫了一下,本想说秋六姑娘真的能以异香招魂吗,可看着杨夫人有了光亮的眼睛,把这话咽了下去。 若能令夫人振作起来,真的也好,假的也罢,有什么关系呢?总比夫人悲痛太过疯癫了,失了管家权,甚至被关起来强。要是那样,他们也要跟着遭殃。 苏嬷嬷很快去了永清伯府。 听闻相府来人,老夫人如临大敌。 方三公子还没出殡呢,相府就有闲心找上伯府了? 一进花厅,老夫人见来的人是苏嬷嬷,心就一沉。 这老奴是相府大太太身边的,那杨夫人刚失了唯一的儿子,为何会派身边婆子过来?总不会是逼着伯府把芙儿送过去吧? 苏嬷嬷行了一礼:“老夫人。” “不知苏嬷嬷来寒舍何事?” 苏嬷嬷道:“是这样,今日贵府六姑娘登门吊唁,还为我家夫人带了点心。夫人这些日子十分难过,因着六姑娘的暖心之举好受许多……夫人想留六姑娘小住一段时日,命奴婢来和老夫人说一声。” 老夫人听愣了。 六姑娘去相府吊唁? 六姑娘得了相府大太太欢心? 这说的是蘅儿? “你是说,杨夫人喜欢我们阿蘅,要阿蘅住在相府陪她?” “是。” “两家离得这么近,杨夫人若想见阿蘅,打发人来接就是,住在贵府实在太打扰了,尤其贵府正在治丧期间。”老夫人这话说得客气,心中已破口大骂。 无亲无故,还办着丧事,竟留别人家未出阁的女孩儿小住,相府这是把规矩礼仪喂狗了? 还有阿蘅那个死丫头,整日跑出去鬼混就算了,去相府吊的什么唁?就相府那德性,合该放喜鞭庆贺才是。 等等—— 相府讨来冲喜的刘氏女被迫殉情还是六丫头得来的消息,六丫头很清楚相府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为何会去吊唁? 还有杨夫人,明明与六丫头起了冲突找上门来过,现在竟然喜欢得要留在身边了? 该不会是记恨着伯府没把芙儿送去,要折磨六丫头? “不瞒老夫人,我们夫人因三公子过世悲痛过度,不思饮食,今日见了六姑娘才好些。还望伯府卖相府个面子,让六姑娘陪着我们夫人熬过这段日子,相府定会记着这份情。” “没问题。”一道声音从门口处传来,永清伯走过来。 老夫人眼中怒火闪过:“伯爷,蘅儿一个小姑娘不知轻重,在相府惹了乱子怎么办?我看还是接她回来吧。” 人要在相府吃了亏,想讨公道就难了。 “蘅儿哪里不知轻重了,几个丫头里蘅儿最有分寸了。”永清伯暗恼老夫人坏事,冲苏嬷嬷呵呵一笑,“若是蘅儿在贵府有不妥之处,还望包容一二。” 苏嬷嬷笑道:“六姑娘玲珑心肝,处处稳妥,伯爷太过谦了。那奴婢就回去了。” “且慢。”孙女已在相府,永清伯又满口答应了,老夫人心知人是一时接不回来了,却不甘就这样,“蘅儿去贵府恐怕没带贴身用的东西,春草——” “奴婢在。” “你去一趟冷香居,收拾了东西随苏嬷嬷走一趟,给六姑娘送去。六姑娘若还缺什么,也好回来禀报。” “是。” 老夫人看向苏嬷嬷:“劳烦苏嬷嬷等一等。” 六丫头是死是活,总要去看一看。 这个不省心的东西! 苏嬷嬷笑笑:“不急。” 真没想到,永清伯府这位老夫人倒是个疼孙女的。 第163章 薛寒登门 身为老夫人的大丫鬟,春草自是机灵沉稳,明白老夫人担心什么,一到冷香居就问芳洲:“六姑娘今日去了相府,芳洲你知道吗?” 旁边鱼嬷嬷与王妈妈对视一眼,零嘴儿登时吃不下去了。 姑娘不是出门玩了吗,去相府做什么? 四姑娘险些被送去相府做妾,如鱼嬷嬷这些人都是知道的。 芳洲眨眨眼:“不知道啊。” “你是六姑娘最亲近的,六姑娘什么都没说?” 芳洲摇头:“没有,姑娘做什么,我从不问的。” 春草见问不出什么,叹口气:“刚刚相府来人,说六姑娘被相府大太太留下了,还不清楚要住多久。你收拾一下六姑娘惯用的东西,我随相府的人走一趟,给六姑娘送去。” “哦,哦。”芳洲愣了愣才反应过来,忙去收拾东西。 春草暗暗摇头,心道六姑娘带来的这丫鬟委实不大机灵。 等春草拎着芳洲收拾出来的包袱走了,鱼嬷嬷和王妈妈立刻把芳洲围住。 “芳洲,你真不知六姑娘为何去相府?” 芳洲一脸老实样:“真不知。” 鱼嬷嬷往椅子上一坐,眼神发直。 谁家姑娘出门玩,玩到相府不回来的? 千松堂中,老夫人紧紧盯着永清伯:“你早就知道六丫头去相府?” 永清伯断然否认:“我怎么会知道。” “那你就立刻答应六丫头留宿相府?” “不答应又如何?你没听见那嬷嬷说六丫头陪好了相府大太太,相府会记着这份情?”永清伯看着老夫人的眼神满是警告,“我担心相府后续报复夜夜失眠,这好不容易有了转机,你莫要犯糊涂,且想想颜家下场!” 老夫人被这话噎得难受,偏偏无法反驳。 “你也别觉得四丫头的祸事是因为我围着方相转才招来的。那颜郎中可没围着方相转,相府不也想让他女儿冲喜么。”永清伯背着手,长叹一声,“这都是命。谁让咱们伯府和颜家摊上了呢,要是别人家姑娘合适,你当那些人家敢拒绝?” “不是命……”老夫人喃喃,眼神痛恨,“是奸佞一手遮天,祸害人。” “我看你是疯了!”永清伯听得心惊肉跳,甩袖走了。 春草随着苏嬷嬷来到相府,见到了秋蘅。 “六姑娘,这是老夫人命婢子给你送来的。” 收到春草使的眼色,秋蘅对苏嬷嬷道:“祖母担心,我和她的婢女单独说几句。” “秋六姑娘自便。”苏嬷嬷走远了些。 春草暗暗吃惊。 六姑娘竟直接这么说,而这位眼高于顶的苏嬷嬷居然挺给六姑娘面子。 “老夫人很担心六姑娘,怕相府强迫你住下……” 秋蘅低声道:“春草姐姐,你回去对祖母说,我心中有数,不会吃亏的。” 春草点点头,回去后把秋蘅的话转述给老夫人。 老夫人紧锁眉头:“说得轻巧,她一个小姑娘孤身在相府,真遇到什么事还不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婢子瞧着,那位苏嬷嬷对六姑娘还挺客气,您不要太担心了。” 老夫人完全理不出头绪,轻声道:“难道就是为了让相府不报复伯府,孤身登门去讨好相府大太太?胆大包天的丫头……” 老夫人为秋蘅担忧时,胡四把新动静报给薛寒。 “大人,秋六姑娘一早去了相府,再没出来。” 薛寒听了看一眼天色,面色微沉。 阿蘅又去相府了?她究竟在图谋什么? “继续让人盯着相府,阿蘅不出来,夜里也不要撤。” “是。” 牵扯到相府,胡四也没了嬉笑的心思。 前些日子大人还发话说夜里不必盯着永清伯府了,这又开始盯相府了。 看来红豆糕有秘密啊。 还好还好,这说明他家大人不是登徒子,而是职责所在—— 等等!他们皇城司的职责不是抓细作么——正往外走的胡四猛然转头去看薛寒。 大人怀疑红豆糕是细作? 大人有这种怀疑还喜欢红豆糕,而不是把人抓起来? 胡四抬手捂脸,一副天塌了的表情:完了,大人这是中了美人计,色令智昏! “怎么了?”薛寒问。 胡四忙收好表情:“没事,卑职这就去安排。” 不能让大人发现他知道太多了! 走出门,胡四暗暗下了决心:以后再也不吃红豆糕送的点心了,省得吃人嘴软,将来不好动手。 薛寒琢磨片刻,出了皇城司直奔永清伯府。 “皇城使薛寒求见?”听到下人禀报,老夫人吃了一惊,忙去了前边待客厅。 “老夫人。”薛寒起身拱手。 “不知薛大人有何事?”老夫人请薛寒坐了,客气问。 自从向薛寒求助而使秋蘅避开了给方三公子做妾,老夫人看薛寒就处处都好,唯有一个缺点:迟迟不来伯府提亲。 嗯?这孩子今日登门莫非就是为此——老夫人心中一喜,很快恢复理智。 不能,哪有自己跑来提亲的,不合规矩。 薛寒态度客气,话却直接:“晚辈想见一见秋六姑娘。” “见蘅儿?” 薛寒垂眼:“是,先前秋六姑娘拜托晚辈一桩事有些眉目了,许久没与秋六姑娘在外遇见,只好登门叨扰。” “许久?”老夫人表情有些异样。 昨日六丫头怎么说的来着? 薛寒约我。 原来昨日就算许久了? 老夫人一时不知该为混小子太惦记孙女高兴,还是恼火。 薛寒隐隐感到不对:是哪句话说得不妥当么? 好在对老夫人来说,薛寒来得正好:“薛大人今日见不到蘅儿了,她得了相府大太太青眼,被留在相府小住……” 让薛寒知道蘅儿在相府,一旦蘅儿有什么事,远比老东西靠得住。 薛寒面露意外:“有说住多久吗?” 老夫人叹气:“没说。” “多谢老夫人告知,晚辈不打扰了。” 离开伯府,薛寒走到相府所在那条街上,驻足遥望。 昨日在此与阿蘅相遇,阿蘅说她来看看热闹,今日就住进相府去了。 还有之前,阿蘅对永清伯把她许给方三公子为妾并不抗拒…… 有风吹来,卷起纸钱在薛寒脚边飞舞。 他望着相府有了推断:阿蘅从一开始为的,就是住进相府吧。 第164章 逛相府 “姑娘。” “姑娘。” 方蕊往内走,丫鬟婆子纷纷问好。 “母亲怎么样?”方蕊顺口问。 自兄长病逝后,方蕊担心杨夫人想不开,一日会来好几次,而杨夫人的状况令她忧心忡忡。 “夫人还好,午饭多少用了些。” “是么。”方蕊听了有些欢喜,一进屋就看到了陪在杨夫人身边的秋蘅。 到嘴边的“母亲”咽了下去,方蕊把眼睛睁大几分:“秋六?” 她是不是眼花了? 秋蘅颔首回应:“方姑娘。” “你怎么会在这里?” 杨夫人看过来:“蕊儿来了。” 方蕊望着杨夫人呆了呆。 这些日子每次过来,母亲要么在垂泪,要么在出神,对她说什么几乎没有回应。 好久没见过母亲这样说话了,仿佛兄长还在时那样。 “母亲,您好些了吗?”方蕊走过去,依偎在杨夫人身边。 “母亲挺好。” 方蕊眼里有了热意。 母亲终于从失去兄长的悲痛中缓过来了,太好了! 以为杨夫人恢复正常,方蕊注意力回到秋蘅身上:“秋六姑娘怎么会在我母亲这儿?” 秋蘅仿佛没察觉对方的隐隐敌意,淡淡道:“我来吊唁令兄,看看杨夫人。” 方蕊登时沉下脸:“秋六姑娘说笑吧,我们两家无亲无故,来吊唁也是长辈们的事,哪里需要你一个未出阁的女子来。” “这个有律法规定吗?”秋蘅问。 “什么?” “就是未出阁的女子不能去吊唁,或者不能这个,不能那个。” 方蕊一滞,而后恼火:“你这是抬扛。” 秋蘅不再和方蕊多说,冲杨夫人笑笑:“说起来,祖母确实觉得我一个未出阁的女子留宿贵府不妥——” 杨夫人立刻说女儿:“是我让秋六姑娘留下陪我的,蕊儿你莫要怠慢了客人。” “母亲?”方蕊满眼不可思议。 一旁苏嬷嬷小声提醒:“姑娘,夫人才刚刚有精神些。” 方蕊只好压下惊疑与不满:“女儿知道了。” “杨夫人,我先回房准备了。” 杨夫人微微点头:“若是缺什么,就对苏嬷嬷说。” 两人指的是招魂事宜,方蕊听得一肚子火,等从杨夫人屋中出去,拦住秋蘅。 “秋六,你究竟给我母亲灌了什么迷魂汤?” 她都没令母亲情绪好一些,秋六却做到了,这绝对有问题。 “方姑娘为何不去问令慈?” “你就是觉得我不会去打扰母亲,才这般肆无忌惮?” 秋蘅微微偏头,脸上满是不解:“方姑娘为何这般生气?我听苏嬷嬷说,令慈近日来悲痛欲绝,茶饭不思,我来了才有所好转,你不该觉得高兴吗?” “我为母亲高兴,和问你是两码事,我不信你只是好心。秋六,我会盯着你的,你休想在相府搅风搅雨!” “方姑娘随意。”秋蘅进了屋,把门一关。 被关在门外的方蕊气黑了脸,去找苏嬷嬷。 “苏嬷嬷,秋六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苏嬷嬷自然不可能告诉方蕊实话:“秋六姑娘带了夫人爱吃的粉角来,许是触动了夫人的心……” 方蕊咬牙:“果真是不择手段。” “哎呦,姑娘,您别管秋六姑娘怎么想,她能令夫人开心就行了,就当她是给夫人解闷的玩意儿。” “她也配给母亲解闷。”方蕊冷着脸走了。 一夜无话,转日一早苏嬷嬷就过来了。 “夫人等着秋六姑娘一起用早饭。” “杨夫人太客气了。” 苏嬷嬷意味深长看秋蘅一眼,心道夫人哪是客气,是隔了一夜见不到这丫头就心慌。 今日一过,这丫头是夫人的座上宾还是阶下囚,就分明了。 秋蘅与杨夫人一同吃早饭时,方蕊过来了。 “正好女儿也没吃。” 杨夫人眼里有着疲惫:“蕊儿,你请过安就回去吧,母亲现在怕吵。” 方蕊咬了咬唇,垂下眼睛:“好。” “杨夫人,我想四处逛逛。” “这是为何?” 秋蘅理直气壮:“需要。” “苏嬷嬷,陪秋六姑娘走走。” 方蕊错愕看着杨夫人,心中生出一个念头:母亲被秋六下蛊了! 出了门,方蕊便道:“苏嬷嬷,我陪秋六姑娘走走吧。” “不了,我想让苏嬷嬷陪。” 方蕊沉了脸:“秋六姑娘在别人家做客是不是太随意了些?” 苏嬷嬷怕方蕊闹起来,忙道:“还是奴婢陪着吧,夫人特意交代的。” “行,你逛。” 方蕊不再口舌之争,就走在二人旁边。 秋蘅面上不露声色,心中轻叹:母亲好忽悠,女儿反而因为不喜她,歪打正着成了阻碍。 “秋六姑娘,再往前就是我兄长停灵的地方了,那里人来人往,皆是外男。” 秋蘅也不接话,看向苏嬷嬷。 若是去别处,苏嬷嬷还会多想,要去方三公子停灵之处,就觉得太正常了。 “秋六姑娘不怕人多杂乱就好。” “苏嬷嬷——” 苏嬷嬷冲方蕊微微摇头。 方蕊心凉了一截儿:不只母亲,苏嬷嬷也中了秋六的迷魂汤。 去方三公子停灵的院子附近走了一圈,秋蘅穿过月洞门,往一处走。 一直默默陪着的苏嬷嬷忙道:“秋六姑娘,那边不能去!” 秋蘅露出恰到好处的好奇:“为何?” “我们相爷的书斋在那边,没有相爷允许,谁都不许踏入。” “方三公子也没去过么?”以免苏嬷嬷起疑心,秋蘅问。 “当然没有。我们相爷处理的都是国家大事,怎么能去打扰。” “这样啊,那确实不用去了。去那边看看吧。”秋蘅换了个方向。 方蕊听着不对劲:“你对我哥哥为何这么关注?” 兄长年纪轻轻病故还未下葬,就在家人面前提起,苏嬷嬷也不恼,这不是太奇怪了么? “方姑娘真想知道?”秋蘅微笑问。 “对。” 她想知道,秋六究竟搞什么名堂。 “秋六姑娘——”担心秋蘅年轻气盛说出招魂的事,苏嬷嬷提醒一声。 秋蘅抬手理了理碎发:“因为我听说令兄头七时新纳的妾室殉情追随而去,好奇令兄该是如何风采,能令女子痴情至此。” 方蕊陡然变了脸色:“你听谁说的?” 一旁苏嬷嬷脸色也变得阴沉。 秋蘅仿佛没发现二人的变脸,云淡风轻道:“听薛寒说的。” 看方蕊反应,似乎也知内情。 第165章 招魂 方蕊一颗心狂跳,飞快看了苏嬷嬷一眼,那日的情景不受控制在脑海中浮现。 是血,不断蔓延的血。 她从不知一个人能流出那么多的血…… 还有那张脸,那张刚进门时她懒得看而没什么印象的脸,最后的印象就是鲜血满面,双目圆睁。 相府仆从那么多,她也亲眼见过犯错的丫鬟被拖走,后来听说人没了并没多少触动,可亲眼看见到底是不一样的。 比起方蕊一瞬的慌乱,苏嬷嬷就镇定多了,不着痕迹递了个眼神过去。 方蕊定了定心神,看着秋蘅的眼里藏着警惕:“皇城使薛寒?” “嗯。” “他为何会对你说这些?” 秋蘅语气轻描淡写:“见面时总要有个话题,他知道我最近常来相府,就顺口提到了。” “不是,我是说你们为何会打交道?”方蕊这般问着,面上鄙夷带了出来。 秋猎的时候不还当众说喜欢林乘风,这才回京城多久就与薛寒厮混在一起了? 真是水性杨花,不知羞耻。 而与方蕊的轻鄙不同,苏嬷嬷看着秋蘅的眼神凝重起来。 这丫头与皇城使竟走得这么近,若是招魂不成夫人想拿她泄愤,恐怕要慎重了。 秋蘅莞尔一笑,仿佛方蕊问了一个蠢问题:“薛寒喜欢我呀,方姑娘在秋猎时难道没听说?” “你真是——” 秋蘅不想听她说些有的没的,直接打断:“快说说,那妾室真的殉情了吗?” “秋六,你太过分了,拿别人家的伤心事当八卦听!”方蕊指着秋蘅鼻子骂了一句,又气又慌,转身走了。 秋蘅摸了摸鼻子,无辜看着苏嬷嬷。 苏嬷嬷暗暗松了口气。 姑娘年纪小禁不住事,还是走了好,免得说漏了嘴,被这丫头发现刘氏女的死不简单。 本来一个小姑娘怀疑刘氏女死因也不怕,可她能搭上皇城使,就不能大意了。 “秋六姑娘还需要去什么地方吗?” “不用了,我回去准备一下,晚上去杨夫人那里。”秋蘅望着方蕊远去背影,提醒苏嬷嬷,“方姑娘好像对我很有成见,晚上的动静会不会惊动她?” “秋六姑娘放心,到了晚上夫人院门会落锁,旁人进不来。” “那就好。” 白日缓慢难熬,终于夜色降临。 杨夫人的院中,丫鬟婆子无知无觉,只有杨夫人越来越紧张。 “苏嬷嬷,什么时辰了?”杨夫人不知道第几次问。 苏嬷嬷回道:“巳时快过了,奴婢这就去接人。” “快去。” 这个时候相府整个后院都陷入了沉睡,杨夫人院中也不例外。 苏嬷嬷提着灯出去,一阵寒风吹得她一哆嗦,烛火忽明忽暗。 这样静的深夜,寻常花木都能让人联想到鬼影,苏嬷嬷不由加快脚步。 轻轻叩了叩门,门一下就被拉开了,门内少女拎着提盒,素白一张脸眸色黑沉。 苏嬷嬷下意识往后退一步,险些尖叫出声。 “苏嬷嬷?” 苏嬷嬷缓了缓神,心还是怦怦跳。 这丫头怎么鬼里鬼气的! “秋六姑娘准备好了?” 秋蘅点头。 “那快走吧,别让夫人等久了。” 赶紧离开这破地方,回到夫人那里去。 “好。” 秋蘅话音落,脚尖轻点,往前移了近丈远。 她穿着曳地的素色长裙,身姿轻盈好似没有重量,落在苏嬷嬷眼里就是飘了出去。 只听咚的一声,苏嬷嬷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少女落地回眸,声音轻轻:“苏嬷嬷,你动静这么大,要把别人闹醒了。” 苏嬷嬷指着秋蘅,牙关打颤:“你,你——” 谁来救救她,这丫头不是人啊! 她飘了出去,真的飘了出去! “苏嬷嬷,再耽误下去,子时快到了呢。” 子时? 她知道,一到子时如花容颜就会变成青面獠牙! 苏嬷嬷一个鲤鱼打挺,撒腿就跑。 有鬼啊! 秋蘅望着跌跌撞撞跑路的苏嬷嬷,弯了弯唇。 那香能致幻,一个人最强烈的念头是什么,就能在幻觉中见到。 今晚过后,杨夫人会对她深信不疑,没体会过异香的苏嬷嬷可不会。 让苏嬷嬷对她多些信任,总归方便许多。 “苏嬷嬷,你怎么慌里慌张的?”看着冲进屋中的苏嬷嬷,杨夫人疑惑不解。 “夫人——”苏嬷嬷一手扶腰,腿脚发软,“秋,秋六姑娘她——” 身后少女声音幽幽传来:“苏嬷嬷,你跑太快了,我都没跟上。” 苏嬷嬷猛然转身,看着俏生生立在门口的提灯少女,整个人僵住了。 看起来像个人,可她亲眼瞧见了,就那么飘出去了,飘出去老远! 秋蘅走进来,从苏嬷嬷身旁走过,来到杨夫人面前:“杨夫人,可以准备了。” 杨夫人点点头,对苏嬷嬷有些不满:“苏嬷嬷,你怎么回事儿?” 苏嬷嬷醒过神,脸色发白:夫人,秋六姑娘她——” “我怎么了?”少女黑沉沉的眼望过来。 苏嬷嬷深吸一口气,强扯出一丝笑:“秋六姑娘一定能让您见到三公子的!” 杨夫人对苏嬷嬷这话很满意,冲她点点头:“你去门外守着吧。” 苏嬷嬷迫不及待退了出去。 屋中只剩下秋蘅与杨夫人,烛光朦胧静谧。 “杨夫人躺好。” 杨夫人想问这样就能见到三郎吗,可望着少女那张沉静的脸,忽然问不出来了。 秋蘅把高几移到离床榻不远的地方,从提盒中取出香炉、香盒、香匙等物。 净手焚香,袅袅香气徐徐从莲花香炉中吐出。 “杨夫人,闭上眼,在心里默默呼唤三郎……” 杨夫人闭上了眼睛。 异香丝丝缕缕钻入她鼻中,少女缥缈空灵的声音也钻入她耳里。 渐渐异香满室。 杨夫人眼皮越来越重,却丝毫不觉,一遍遍在心中呼唤着三郎。 三郎,三郎你来看看母亲吧。 三郎啊,你在哪儿,可还记得来找母亲的路? 三郎,三郎…… 异香包围中,杨夫人呼唤了不知多少次,忽然有了别的声音。 “娘——” 眼前的黑暗忽如潮水褪去,杨夫人朝思暮想的三郎站在光里。 “娘,我回来了。” 第166章 秋六姑娘到底是不是人 “三郎,三郎你别走!” 杨夫人猛然坐起,慌张四顾。 屋中摆设幔帐,皆是她再熟悉不过之物,却没了熟悉的儿子,只有余香淡淡。 一行泪顺着杨夫人的眼角淌下。 她感到了心慌,巨大的心慌。 如果说儿子病逝是近乎毁灭的打击,这些日子的发疯、绝望就是缓慢接受的过程。 可再见到儿子,体会了再得到,就无法接受又一次失去了。 “杨夫人。” 少女声音很轻,却如惊雷在耳边炸响,把杨夫人从不愿脱离的梦境拉回现实。 杨夫人猛然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只见不远处的高几旁,素衣黑发的少女笑意浅浅,似真似幻。 一瞬的怔愣后,她扑了过去,一把握住秋蘅手腕。 入手温凉,是活生生的人。 “秋六姑娘——”杨夫人抖着唇喊出来。 秋蘅没有挣脱她的手,轻声问:“杨夫人见到三郎了吗?” “见到了,见到了……”大滴的泪滚下来,杨夫人不由加大了手上力气,紧张问,“我以后还能见到三郎吗?” “还能。” 杨夫人眼里骤然有了光彩:“真的?” “至少七七之内可以。至于三郎魂归地府后,杨夫人若想再见就会困难一些。” “七七……”杨夫人盘算着剩下的时间,说不出的痛,“那我什么时候能再见到三郎?” “三七时更容易成功。” “三七……好,三七我就能再见到三郎了。”杨夫人又哭又笑。 “杨夫人,夜深了,我该回去休息了。你也早点休息,莫要熬垮了身体。” “好,好,我休息!”杨夫人松开紧抓着秋蘅的手,“苏嬷嬷——” 守在门外的苏嬷嬷走进来。 “夫人。”她喊着杨夫人,眼神却忍不住往秋蘅那里瞄。 “替我送秋六姑娘回房。” 苏嬷嬷一听,不由打了个哆嗦。 她,她不敢啊! 谁来救救她! 如同天籁的声音响起:“不用了,我自己回去就行。” 苏嬷嬷狠狠松了口气。 “苏嬷嬷,送秋六姑娘出门。” 苏嬷嬷应声是,送秋蘅出了杨夫人的屋子,穿过堂厅到了屋外。 “苏嬷嬷回屋吧,这个时候外面阴气重。”秋蘅立在台阶上,体贴道。 “秋六姑娘好走。” 苏嬷嬷可不敢客气,忙闪身进屋,又压不下好奇心,偷偷向外看。 只见那长裙曳地的少女轻飘飘移出丈远,几息间就不见了踪影。 苏嬷嬷往后退一步,靠着门框呼吸粗重。 怎么办,怎么办,秋六姑娘真的不是人啊! 好一会儿后,苏嬷嬷才拖着沉重的脚步回了杨夫人屋里。 杨夫人双目灼灼,丝毫没有睡意,一见苏嬷嬷就问:“秋六姑娘走了?” 昏暗烛光遮掩了苏嬷嬷苍白如纸的脸色:“是。” “苏嬷嬷。” “奴婢在。” 杨夫人目不转睛盯着空无一物的高几:“我真的见到三郎了。” 苏嬷嬷心一抖,望着烛光映照下那张消瘦憔悴的脸,强扯出笑容:“夫人见到了就好。” “可下次见到三郎,要七日后了。”杨夫人捂脸,簌簌流泪。 苏嬷嬷不知说什么,只觉室中残香令人烦闷。 “苏嬷嬷,明日一早就请秋六姑娘过来用饭,再去一趟永清伯府,就说我要留秋六姑娘小住月余。” “是。” 秋蘅回到屋中,推窗而坐。 寒风涌进来,卷走她衣衫指尖沾染的香气。 窗外夜色如墨,月孤星寒,再过一段时日恐怕就要落雪了。 杨夫人如愿“见到”了儿子,她如愿取得了杨夫人的信任。事情进展到现在还算顺利,之后就是熟悉相府防护布置,争取尽快找到那些证据。 第二日再见杨夫人,杨夫人明确提出了要留秋蘅小住的事。 见她面露难色,杨夫人扫一眼苏嬷嬷。 苏嬷嬷立刻奉上一个匣子并打开,满满的金花生、金豆子、金瓜子闪花人眼。 “我知道秋六姑娘有讲究,一次只收百两银。这与那个无关,是留秋六姑娘在相府小住的补偿,毕竟让你离开熟悉的地方这么久。”杨夫人清醒时说话是很妥帖的。 “那就多谢了。”秋蘅没有推扯,“苏嬷嬷去伯府传话时麻烦把这个带过去,交给芳洲。” 苏嬷嬷下意识点头,抱着匣子到了永清伯府时,心情还怪怪的。 白日里,秋六姑娘看着满匣金子的时候又挺像个人的。 这一次老夫人见到苏嬷嬷,就发现苏嬷嬷言语神态间客气多了。 “交给芳洲?”老夫人心中警惕,“这不像是伯府带过去的。” “是我们夫人给秋六姑娘的,秋六姑娘让奴婢带过来。” 等苏嬷嬷离去,芳洲也到了。 “阿蘅让苏嬷嬷带给你的,打开看看。” 芳洲犹豫了一下。 老夫人脸一沉:“我是阿蘅的祖母,还不能看了?” 相府大太太给阿蘅的东西,不看看怎么放心,能坚持到这婢子过来已经不错了。 芳洲闻言,默默把匣子打开,屋中顿时响起抽气声。 老夫人不由半站起,看直了眼睛。 大丫鬟春草捂着嘴,只有一个念头:六姑娘真有钱啊! 老夫人震惊过后,脸色一变。 这么多金子,相府大太太莫不是想买六丫头的命吧! “赶紧带走。”想想不能做什么,老夫人只觉心堵,冲芳洲摆摆手。 薛寒是在休沐日再次登了相府的门,吊唁方三公子。 家中有丧事,方相没有外出应酬,听闻薛寒来了,亲自去见。 “方相。” 方相看着眉目清俊的少年郎,露出淡淡笑容:“薛公公好福气啊,儿孙越来越出息了。” “方相过奖,薛寒愧不敢当。” “当得起。老夫听今上夸了你好几次,真是年少有为。” “今日晚辈过来,除了吊唁,还想见一见秋六姑娘。” “秋六姑娘?”秋蘅来相府小住这种小事并没传到方相耳中。 “是,晚辈送帖子去永清伯府,听伯府说秋六姑娘来相府了。” 阿蘅已经在相府数日,不管她有什么目的,对他来说,确认她安危才是最重要的。 第167章 书斋中 方相听了薛寒的话,道:“这个老夫还真不晓得,等我打发人去问问。” 很快去问的仆从回话:“秋六姑娘这几日住在大太太院中。” 方相心中疑惑,面上半点不露,对薛寒道:“秋六姑娘确实在相府,这边人多杂乱,你去九回亭等她吧。” “多谢方相。”薛寒拱手,随带路的仆从离开。 方相抬脚去了老妻那里。 “相爷怎么过来了?”老夫人对方相的到来有些意外。 丈夫事务繁忙,不管是休沐还是平时,要么在前院会客,要么在书斋见人,鲜少往她这里来。 “杨氏那边是什么情况,为何永清伯府的六姑娘住进了她院子里?” “这个啊,我倒是听说了。”老夫人一听是这种小事,就放心了,“自从三郎走了,杨氏悲伤过度一直缓不过来,直到秋六姑娘登门,哄得她竟有些精神了……” 相府日常事务由杨夫人打理,杨夫人要留一个小姑娘小住完全不必向老夫人禀报,老夫人也是担心杨夫人承受不住丧子之痛,才多了一些关注。 “秋六姑娘登门做什么?” 老夫人笑笑:“先前永清伯府拒绝了冲喜的事,还不是怕咱们相府报复。永清伯自己没什么本事,倒是另辟蹊径,送孙女来讨杨氏欢心。” “原来是这么回事。”方相这才弄清楚了,“杨氏真因为秋六姑娘好些了?” 老夫人点头。 “永清伯还真是个人才。”方相嗤笑,叮嘱一声,“回头让人去和杨氏说一声,之后要是不合心意了,也莫要怠慢了那丫头,把人好好送走就是。” 老夫人目露疑惑。 方相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薛全的养子薛寒对那丫头一片痴心,去永清伯府见不到人,巴巴寻到相府来了。” 也不知道薛全那么个人精,怎么养出了个痴情种。 不过这样也好,那小子得了今上青眼,又对太子有救命之恩,将来前途不可限量。要是于女色上再理智冷淡,就让人不得不忌惮了。 他现在与薛全交好,可不代表一直会交好。 老夫人撇了一下嘴:“现在的年轻人啊,真不像样子。” 杨夫人院中,秋蘅听闻薛寒在前边亭中等她,深吸一口气。 薛寒又来了! 薛寒,绊脚石,薛寒,绊脚石…… 一直走到九回亭外,亭中“绊脚石”转过身来。 领秋蘅前来的仆从识趣没有再跟着。 秋蘅走进亭中,扬起唇角:“薛寒,你怎么来了?” 谁让他说会娶她时,她没有明确反对呢。一时贪心,多出麻烦是她活该。 薛寒凝视着走到近前的素衣少女,见她气色精神不错,才放了心。 “听伯府那边说你来相府好几日未归,我不放心,来看看。” “哦,你去伯府找我了。”秋蘅笑笑,心道某人还挺会找理由,恐怕是盯梢的人禀报了她来相府的消息,他特意去一趟伯府过了明路。 “阿蘅,你什么时候回伯府?” “我答应杨夫人,陪她到方三公子出了七七。” “要住那么久?”薛寒拧眉,“为什么?” 秋蘅叹口气:“先前相府要我给方三公子做妾,没成,又想纳我四姐,也没成。这不就把相府狠狠得罪了,祖父为此夜不能寐。我就试着讨好一下杨夫人,好为伯府解忧。” 薛寒默默看着秋蘅,一个字也不信。 不得不承认,阿衡每次找的理由都很恰当。如果不是他发现阿蘅就是那身手高强的小贼,恐怕很难生出疑心。 “怎么了?”见薛寒不语,秋蘅问。 她知道,薛寒不会信。 薛寒已经窥见了她一部分秘密,既然没有挑明,她乐得装糊涂。 他一点点发现她所图谋的事,也是一点点接受的过程,比立刻让他选择立场要稳妥许多。 “不管怎样,要保障自己的安全。”薛寒亦在心中叹气。 就让他看一看,阿蘅到底要做些什么。 “你放心。” “那我走了。” “嗯。”秋蘅轻轻点头,“等我回了伯府,你再找我吧。” “好。”薛寒一口答应,先走出凉亭。 秋蘅目送他远去,走向带她来的仆从:“劳烦带我回杨夫人院子吧。” 这九回亭,离奸相书斋所在院子倒是不远。 秋蘅余光轻瞥书斋方向,随仆从往后院走去。 夜深人静,只有若有若无的诵经声从方三公子停灵的院落传来。一队护卫与另一队交接,按部就班做着巡视的差事。 而在他们交接时,一道身影悄然而过,进了书斋所在院落。 相府外,盯梢的察子揉揉眼,轻拍一下同伴:“有情况。” 同伴精神一振。 二人眼瞧着相府角门打开,几人推着小车进去了。 “你去禀报胡指挥,我盯着。” 胡四接到消息,立刻去见薛寒。 “三个人,推着小车进去的,肯定是给方相送礼的。” 趁着夜里登门送礼并不稀奇,但大人说了,有任何动静都及时来报,这才是胡四当回事的原因。 “盯一盯送礼的人,看是什么人。”薛寒随口吩咐道。 以方相的权势,给他送礼的多如牛毛,皇城司可管不过来,但既然撞见了,弄清送礼之人的身份就是顺手为之。至于弄清后如何,就要看情况了,总归不亏。 三人进了相府,一路被领进书斋。 秋蘅躲在屏风后,屏息听着。 “方相许久不见。” “你们来有什么事?” “方相先看一看给您带来的特产。这雪芝长在千丈雪山之上,延年益寿,可谓仙草……还有这株参王……” 秋蘅听着那人以自得的语气说出一样样礼物,微微扬眉。 运气不错,竟撞上了奸相与齐人密谈。 “小人奉命前来,是请方相帮忙,把贵国黄将军调离边境……” 方相笑声响起:“看来你们在黄林手上吃了不小的亏啊。” “呵呵,是败在了黄林手上。黄林还想乘胜进攻,令主上很是头疼,所以才冒险进京求方相帮忙……” 方相沉吟不语。 “夏、齐两国打打和和上百年,一时你站上风,一时我站上风,也就那么回事,这些稀世之珍才是实实在在的。方相觉得呢?” 片刻后,响起方相的声音:“那老夫就收下了。” 第168章 到手 方相收下齐人送来的礼物,吩咐心腹把人送走。 一样样稀世珍宝摆在面前,方相看了看,对仆从道:“退下吧。” 门开了又关,除了躲在屏风后的秋蘅,室中就只剩了方相一人。 秋蘅收敛气息,眼睛不眨盯着立在书桌旁的老者。 身形偏瘦,发已花白,胡须打理得很漂亮,不知情的会以为是位学富五车、淡泊名利的文人雅士。 哦,方相确实称得上学富五车。 秋蘅看到方相走到一副挂画前。 那是一副梅石图,梅花奇石,相得益彰。 方相在梅石图前站了片刻,似在欣赏,忽然抬手把画往旁边一推,露出的竟是一模一样的画,只不过这幅梅石图是直接画在墙壁上的。 秋蘅看着方相把手按在一朵梅花上,之后是一块奇石,如此在不同处按过,忽听轻微一声响,墙壁开了。 方相走进了密室,没过多久回返,手中多了一册书。 他来到书桌旁坐下,翻开书册,提笔一边写一边看向齐人带来的那些奇珍。 秋蘅恍然,方相从密室拿出来的是一本账册。 或许,是专门记录收受北齐贿赂的账册。 秋蘅攥了攥手,竭力平复心绪。 方相放下笔,似乎是等墨迹干了,拿起账册走向密室。 从秋蘅的角度,能看到通往密室的入口仅容一人出入,内里有多大就看不出了。 不多时方相走出来,按动机关,墙壁恢复原样,再把推至一旁的梅石图拉过来,任谁都看不出这布置清雅的书房中另有乾坤。 直到这时,方相才开口唤人进来。 “把这些归纳入库吧。” “是。” 那些奇珍被小心翼翼搬出书房,方相坐在书桌前,随意翻阅起书卷。 秋蘅从荷包中摸出一个细管,轻轻一吹。 极淡的香烟与书屋角落放置的香炉袅袅吐出的香气混在一起,飘向方相。 方相头一晃,伏案睡去。 秋蘅缓缓起身,脚步比那烟雾还轻,掠至梅石图前。 她观察了几日,没有方相开口,外面的人是绝不敢进来的。 推开梅石图,露出复刻在墙壁上的画,按顺序一一按下,墙壁打开,出现通往密室的入口。 秋蘅回头看方相一眼,轻吸一口气,抬脚迈入。 密室中没有灯,却并不昏暗,墙壁上嵌着的夜明珠皎皎生辉,令室中一眼分明。 秋蘅看到了多本账册,还有书信。 快速翻过,秋蘅找到专门记载北齐礼单的账册收入怀中,又从数封书信中抽出一封收好,退出密室恢复原状。 方相还枕着胳膊昏睡。 秋蘅走到他身边盯了一瞬,眼神晦涩不明,最终拿出一个小瓷瓶往方相鼻端凑了凑,接着推落他手边砚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来到门口,贴墙而立。 门外仆从听到动静,试探喊了一声:“相爷?” 一时没有回应,可那动静确实大了些,想想方相年事已高,仆从到底不放心,推门走了进去。 “相爷——” 秋蘅借着这时机闪身而出,融入浓浓夜色中。 方相这时醒来,看一眼地上狼藉。 仆从忙解释:“砚台掉在地上了……” 方相点点头,扫一眼刚柔并济的梅石图,起身道:“收拾干净。” 朝中多事,家里治丧,这些日子确实精力跟不上了。 老了啊。 走出书斋时方相在心中感慨一句,想想齐人送来的那些珍宝又笑了。 有那些延年益寿的奇珍,老了又如何,总比那些蠢材活得长久。 秋蘅回到住处,没有掌灯,按着藏有账册的胸口坐到床榻上,才感到了紧张。 那是她在方相书屋中不敢有,也不能有的情绪。 她以为方三公子七七之内能找到就是幸运,说不得会拖到出了七七,到明年去了。而随着杨夫人思子情绪缓解,以异香“招魂”的间隔就不得不拉长,变数就难说了。 没想到明日才是三七,就把部分证据拿到了手里! 这样的运气——不,不单单是运气。 秋蘅想到了书上所载这个时间发生的事。 方相向靖平帝进言镇守边境的黄林黄将军存有异心,撺掇靖平帝急召黄将军进京。 这引起一些大臣反对,但僵持没两日,靖平帝还是听信了奸相谗言,把黄将军调回京城。 再然后就是被问罪,处死…… 原来是奸相在此时收到了齐人贿赂。 史书与现实对照,秋蘅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愤怒,痛恨,失望……种种情绪交织拉扯,最终化为兴奋。 这是她自从背负起这个重担从未有过的感觉。 怎么会兴奋呢,如山重任,昏君奸臣,蝼蚁百姓,酒肉高门。 痛恨和无力才是正常的。 但此时独坐于黑暗中的秋蘅,想想书上方相要做的事,感受着怀中所藏之物,却有烈火烧尽心中颓丧,生出豪情来。 怕什么呢,她见过将来,活在现在。有机会凭一双素手,一腔勇气,去杀遗臭万年的奸佞,去救无数后人惋惜的英雄。 无论成败,尽力而为,她秋蘅都没有白活。 天亮了。 急促的脚步声响起,薛寒接到了胡四的急报。 “大人,夜里进了方相府的三人,其中一人城门一开就出城一路向北……留在城中的二人暂时在客栈落脚,其中一人说了句齐语……” “齐人?”薛寒挑眉,很快安排下去,“城中二人悄悄盯着,不要惊动他们。出城的那人直接拿下,带回皇城司……” “是。” 胡四领命而去,薛寒走到院中,望着相府所在方向陷入沉思。 阿蘅住进了相府,北齐人也进了相府。 阿蘅,齐人,方相—— 薛寒在院中石桌旁坐下,吩咐手下取来棋罐,拈起棋子,闭目回想。 街上偶遇,阿蘅拜托他调查撞死养父的纨绔子,后来查出那人是韩悟之子韩子恒。 韩悟——薛寒捏着棋子的手顿了顿。 韩悟与阿蘅的联系是韩子恒——不,不仅如此。 电光石火间,薛寒脑海中闪过一幕。 韩悟被人射杀于城外,满城戒严,回城马车中的少女被城门吏逼出来,接受盘查。 他问:秋六姑娘今日出城了? 她答:去大福寺上香。 他走在她身边,嗅到了淡淡血腥味。 黑子晶莹,轻轻落下。 (本章完) 第169章 拷问 黑子落在棋盘上,薛寒在心中默念:韩悟。 他又拈起一枚棋子。 这之后,阿蘅与袁成海的妾室有了来往,为三名妾室调制香粉。不久后,袁成海与人在丰味楼饮酒时暴毙身亡。 棋子落下,薛寒喃喃:袁成海。 第三枚棋子被拾起,久久停留在少年指尖。 黑与白,格外分明。 有了前面两枚棋子,几乎不用思索,一个人就自然浮现于薛寒脑海:方相。 阿蘅进相府是为了杀方相? 那齐人夜入相府,与阿蘅可有关系? 韩悟,袁成海,方相—— 薛寒想着三人所为,有了判断:阿蘅定然不是北齐细作。有这三人在,受难的是大夏子民,除掉他们对北齐来说反而是损失。 那阿蘅背后又是何方势力? 指尖棋子落下,薛寒生出一个念头:或许该与阿衡开诚布公聊一聊了。 临近傍晚时,出了城的齐人被皇城司的人追回,押送到薛寒面前。 薛寒坐在椅子上,看着被推到地上的男子。 男子看起来三十岁左右,平平无奇一张脸,丢到人群中就分不出来了。 “齐人。”薛寒冷淡吐出两个字。 那人猛地抬头,哭喊否认:“冤枉啊,小人就是个行商……” 薛寒懒得听他说下去,面无表情道:“先打一顿。” 立刻有两名皇城卒上前把男子拖过去绑好,带着倒刺的鞭子狠狠抽下。 惨叫声响起,一声比一声高。 十多下鞭子抽完,男子疼得表情扭曲,冷汗淋漓。 薛寒看着他,语气波澜不惊:“齐人。” “不——” 那人张口,薛寒微抬下巴:“换烙刑。” 烧红的烙铁在那人还没反应过来时就落到了他身上,滋滋冒着白烟。 “啊——”叫声凄厉,那人体会到了直击灵魂的剧痛。 太痛了,痛到他恨不得立时死去。 薛寒一抬手,举着烙铁的皇城卒停下。 他走到那人面前,语气依然平静:“齐人。” 那人张张嘴,瞥见烧得通红沾着焦皮血肉的烙铁,心态彻底崩了:“对对对,我是齐人,我是齐人,别用刑了!” “是齐人就好。你早些承认,不就免了这番苦头。”薛寒不耐道。 那人欲哭无泪,心道正常抓到嫌疑人,不是该好好问一问吗,哪有只问两个字,一否认就立刻用刑的! “说说吧,你昨夜去方相府上干什么?” “送,送些礼物给方相……” “送礼?”薛寒以为听错了。 齐人给大夏的丞相送礼? “目的。”他言简意赅。 可正因为问得简略,男子感到了熟悉的恐惧,赶紧道:“求方相帮忙,说服贵国天子把黄林调离边境。” 薛寒眼神沉了沉。 白日方相确实向今上进言,说北地百姓只知黄将军,不知今上。 这就与此人的话对上了。 “方相是北齐的人?” 敌对两国早早布局,使自己人拥有敌国身份,不算稀奇。 “不是。” “不是?” 发现薛寒扫向一旁皇城卒,男子脸色发白:“真不是!早年白河之战,方相以使者身份前去与我方议和,与我们主上打过交道,后来就保持着联系……” 薛寒越听越觉荒唐:“所以,方相不是北齐人,是收了你们贿赂办事?” 男子怕薛寒不信,忍痛扯了扯嘴角:“贵国不是有句话,有钱能使鬼推磨……” “除了方相,你们还见到什么人?”问出这话时,薛寒的心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 “没有。” “当真没有?” “方相的仆从算吗?” 按在心上的手移开,薛寒一下子觉得呼吸轻松起来,再问了一些情况,抬脚走了出去。 天色已暗,寒风凛冽,更寒的是薛寒的心。 贪官他见多了,百官之首收贿赂收到齐人头上,匪夷所思,亡国之兆。 薛寒想到了那句话:国之将亡,必有妖孽。 看来要尽快与阿蘅见一面,挑明了谈一谈,听听她的打算再做安排。 “抓到北齐细作的事暂时不许对任何人提。”薛寒交代手下。 事关方相,由不得他不小心,甚至养父那边也要警惕。 薛全与方相利益往来,薛寒是知道的。倘若养父得知了插手,就难办了。 这一晚,薛寒久久未眠。而秋蘅等到子时,再一次为杨夫人点燃异香。 杨夫人如愿以偿在梦中见到了儿子。 “苏嬷嬷留步。” 秋蘅没让苏嬷嬷继续送,独自回了客房。 衣衫发梢还沾染着室外的寒意,秋蘅摸了摸贴身放着的账册。 明日她必须离开相府,见一见薛寒。 计划不如变化,既然这么快拿到了方相通敌证据,事有轻重,薛寒那里就没时间慢慢来了。 薛寒既派人暗暗盯着她,想必会留意到夜入相府的齐人,若是行动足够果断,说不定此时已知道了方相与齐人勾结的事。 她要探一探薛寒的心思,来决定之后是独自揭发方相,还是携手合作。 一夜睡得不算安稳,洗漱过后苏嬷嬷就过来了,请秋蘅去杨夫人屋里用早饭。 温暖的室中,桌上摆着热气腾腾的早点,精致多样。 杨夫人脸色苍白,眼神却亮,一见秋蘅就不觉露出笑意:“秋六姑娘来坐。” 数日的渴盼在昨夜见到儿子后化为短暂的满足,使得杨夫人心情平和许多。 秋蘅不是第一次陪杨夫人用饭了,默默吃完,净手漱口,提出离府。 “那香用完了,需要回家一趟……” 尽管不愿放秋蘅走,听她这么说,杨夫人不得不点头:“秋六姑娘早些回来。苏嬷嬷,把那套红宝头面拿来。” 很快一套镶红宝石的金头面摆到了秋蘅面前。 “不是什么稀罕东西,秋六姑娘收着玩吧。” 方蕊一脚踏进来,听了杨夫人的话视线落在红宝头面上,变了脸色。 “母亲,这不是您今夏才打的那套头面吗,您要给秋六?” “嗯,放着也是放着。” 因方蕊疑心秋蘅有所图谋,这些日子总往杨夫人这里跑,在杨夫人看来就是添乱了,语气难免冷淡。 “母亲,秋六是不是给您下蛊了?”方蕊忍无可忍问出来。 母亲当时还说,这套红宝头面留着给她添妆。一套首饰不算什么,可母亲把秋六看得比她还重,不是太奇怪了吗? (本章完) 第170章 散财 杨夫人脸色一沉:“莫要胡言乱语!” “母亲,这套头面您先前还说给女儿当嫁妆,如今却送给秋六,难道对您来说她比女儿还重要?” 杨夫人看着方蕊的眼神满是失望:“蕊儿,你自幼长在锦绣堆中,吃穿用度无不是上等,什么时候眼皮子这么浅了?” “女儿不是在意一套头面,是不解——” “够了。”杨夫人打断方蕊的解释,神色疲惫,“秋六姑娘能让我开心,这个理由还不够吗?还是说,母亲的心情对你来说根本不重要,你在意的只有自己?” “我没有——”当着秋蘅的面被杨夫人这么说,方蕊委屈又难堪,当即红了眼圈。 “杨夫人。”秋蘅开口,“首饰头面就不必了,我先回去了。” 杨夫人冲秋蘅笑笑,语气温和:“蕊儿被我宠坏了,秋六姑娘莫要和她计较。这套头面你务必收下,是我一点小心意。” 秋蘅摇头:“真的不必,我戴这么贵重的首饰也不合适。杨夫人若一定要送,不如还像上次那样吧。” 方蕊怔住。 还有上次? “好吧。苏嬷嬷——” 苏嬷嬷会意,很快把东西准备好,安排马车送秋蘅回永清伯府。 方蕊站在垂花门旁,盯着缓缓驶动的马车,用力攥了攥拳。 苏嬷嬷回返,见状柔声劝:“姑娘,咱们府上也不缺这些,你就当夫人花钱买开心。” “我在意的是钱吗?”方蕊哽咽,憋了一肚子的委屈无处发泄,“是母亲对秋六反常的态度!” “姑娘哟。”苏嬷嬷叹气,“你想想三公子刚去那些时日夫人是什么样,现在是什么样。夫人能振作起来,比什么都重要啊。” 她也想赶紧把那鬼里鬼气的丫头送走,这不是不能嘛。 “知道了。” 方蕊心道苏嬷嬷也喝了秋蘅灌的迷魂汤,自是说不通,回头就吩咐近身婢女:“叫你哥哥去盯着永清伯府,看秋六有什么动静。” 千松堂中,婢女快步进去禀报:“老夫人,六姑娘回来了!” 老夫人下意识起身,又坐下,板着脸道:“让她进来。” 很快厚厚的帘子挑起,秋蘅捧着匣子走进来。 “祖母。” 老夫人夹秋蘅一眼,见人好好的,开骂:“你个死丫头还知道回来!” 这些日子她提心吊胆,唯恐哪日突然接到相府的消息,给六丫头收尸去。 “孙女知道祖母惦记着,特意和杨夫人说了,回家看看。” 老夫人听着不对:“什么意思,你还要去相府?” 秋蘅点头。 “既然回来了,就不要去了,一个未出阁的姑娘一直住在别人家像什么样子,相府那边等下让管事去说一声。” “我答应杨夫人陪她到出了方三公子七七。祖母有所不知,杨夫人很是喜欢我,她院子里的人都把我当贵客敬着。我多留些日子,令相府消了对咱们伯府的怨气,也省得大家整日为此提心吊胆。” “讨好人不是那么容易的,今日喜欢你,明日就可能厌恶了,到时候你一个人在相府能得了好?” “祖母放心,即便杨夫人厌了我,相府也不会为难我的。” 老夫人没好气问:“你哪来的自信?” “薛寒去相府找我了。” “咳咳咳。”老夫人被口水呛得直咳,见秋蘅毫无害羞之意,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说起来多亏薛寒护着我。”秋蘅完全不在意屋中婢女惊呆的表情,“孙女想趁着回来的机会向他当面道谢,祖母能不能打发人去送个信?” 老夫人深吸一口气,再吸一口,指着秋蘅捧着的匣子问:“这是什么?” 这匣子令人心慌的眼熟。 秋蘅直接打开:“杨夫人给的。” 满当当的金子再次晃花了人眼。 老夫人闭闭眼。 相府大太太到底在图谋什么? “春草,安排人去给薛大人送信。”老夫人无力摆手。 年轻人约会算什么,总比被人算计走性命强。 “多谢祖母。” “赶紧把匣子盖好拿走。” “那孙女先回冷香居了。”秋蘅从匣子中抓了一把金豆子散给屋中丫鬟婆子,施施然离开。 被塞了金豆子的丫鬟婆子瞠目结舌,齐齐看向老夫人。 老夫人很想把孙女揪回来骂个狗血淋头,黑着脸警告:“六姑娘赏你们,你们就拿着,记得管好嘴巴,不许到处议论六姑娘的事。” “是。” 一屋子丫鬟婆子心花怒放,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六姑娘天仙般的人儿,谁敢议论六姑娘就撕烂他的嘴! 秋蘅进了冷香居,芳洲冲出来把她抱住:“姑娘,你可回来了!” “明日还要去相府。叫鱼嬷嬷她们来我屋里。” 不多时屋中挤满了冷香居的人。 秋蘅一人给抓了把金豆子,鱼嬷嬷和王妈妈的尤其多。 鱼嬷嬷捧着金豆子心都是抖的:六姑娘莫不是在相府惹了天大的祸,回来给她们这些一条绳上的蚂蚱预发抚恤银? “我不在家这么久,你们都辛苦了。芳洲,你去做些红豆糕吧。” 秋蘅当一回散财童子,倒没什么目的,就是想想这些人跟着她这样不按常理出牌的怪不容易。尤其是鱼嬷嬷,眼瞧着都瘦了。 “姑娘,还有别的事吗?”鱼嬷嬷提心吊胆问。 “没有了,记得把家看好,莫遭了贼。”秋蘅随口道。 “姑娘放心,我们绝对把冷香居守好。”鱼嬷嬷一听就这样,立刻精神了。 一旁王妈妈斜睨着她,心道这个鱼嬷嬷,莫不是忘了自己是外来的。 秋蘅让人都散了,歇息一阵,提着几包红豆糕去了与薛寒约好的茶楼。 薛寒接到信就来了,比秋蘅还早到一步。 胡四等在门外,见到秋蘅下意识扬起嘴角,又赶紧压下。 红豆糕还没洗脱细作的嫌疑,不能给她好脸色! “胡指挥,好久不见。”秋蘅笑着打招呼。 “嗯。”胡四严肃点头,不由往秋蘅手上瞄了一眼。 秋蘅递过去一包点心:“胡指挥尝尝,芳洲新做的红豆糕。” 胡四心中挣扎,忍不住要去接时艰难移开视线,声音不觉拔高:“不用了,我不喜欢吃红豆糕!” 他就是饿死,馋死,也不吃! 第171章 挑明 门被拉开,薛寒站在门内:“阿蘅带了红豆糕?” “嗯。” “多谢,我很喜欢吃。”薛寒接过秋蘅提着的点心,请她入内。 胡四看着重新关上的房门,嘴都气歪了。 大人还有没有一点自制力了! 想想气不过,胡四轻轻打了一下自己嘴巴:都怪他太有自制力,可怜到嘴边的红豆糕啊! 室内,秋蘅与薛寒相对而坐。 薛寒倒了一杯茶给她:“外头冷,喝口热茶暖暖。” 秋蘅捧着茶杯啜了一口,嗅着茶香看着对面少年,一时不知从何说起,于是指了指油纸包:“刚做好的。” 薛寒也有许多话要问,此时面对面坐了,同样不知怎么开口,一听秋蘅这么说有种暂时逃避的轻松,伸手把其中一个油纸包拆开。 整齐码放的红豆糕是薛寒熟悉的样式,拿起一块吃下,香软甜蜜,亦是熟悉的味道。 今日挑明后,他与阿蘅之间定会不同了。 “好吃吗?”看他神情严肃,秋蘅问。 薛寒回神:“好吃。” 秋蘅一笑:“胡指挥好像吃腻了。等下问问他喜欢吃什么,下次带些他喜欢吃的来。” “他不是吃腻了。”薛寒当然不可能真的逃避,先开了口,“他疑心你并非寻常闺秀,职责所在,就不敢接受你的好意了。” 阿蘅在这种时候约他见面,显然与方相有关。 她或许与他一样的心情,不知如何迈出第一步。那这第一步,就由他来走吧。 “胡指挥……怀疑我是细作?”秋蘅对此并不意外。 作为薛寒的心腹,胡四自然知道薛寒让人盯梢她的事。 “那你呢?”秋蘅问。 “我?”薛寒与之对视,目光坦然,“我也怀疑过。” 秋蘅怔了怔。 她以为,这次见面要从一点点言语试探开始,顺利的话最后各自亮明态度。 薛寒远比她想象中要坦率。 既如此,她也该表示些诚意。 “所以你就派了人盯着我啊?”少女笑盈盈问。 薛寒一瞬沉默。 原来阿蘅早就发现了。 不过她会这么问,表明也想好好谈一谈。 “职责所在。”薛寒顿了顿,说起前夜,“盯梢的手下发现有人夜入相府,就跟上了他们。昨日一早发现其中一人出城,把他抓回皇城司,经审问,他们是北齐人。夜入相府是为了——” 秋蘅接话:“贿赂方相,使黄将军调离边境。” “你也知道?”薛寒有些意外。 他推测阿蘅见他与方相有关,可这种密谈阿蘅如何得知? 薛寒的坦白让秋蘅没再隐瞒:“我悄悄潜入了方相书斋,他们密谋时我在场。” 薛寒不由惊讶。 他知道与他交手不落下风的阿蘅有本事,可没想到她这么有本事。 “那方相可有行动?”秋蘅问。 无论在相府还是回到永清伯府,秋蘅都没机会了解方相书斋密谋后的动作。 “有。昨日方相就已向今上进言,召黄将军回京,几位大人站出来反对,今上还在犹豫。” “薛寒,你怎么打算?” 薛寒并未迟疑:“方相勾结齐人,自是要令其受到应有的惩罚。” “可我听说——”对上少年黑沉的眼眸,秋蘅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 问他薛全与方相交好,他要与养父对抗吗? 这没必要。 他若只是哄她坦白,实际与薛全一条心,她问了得到的也是谎话。 他若把国民放在私心前,一心要令奸相伏诛,她问了不过给他添堵。 “听说什么?”薛寒问。 “听说今上对方相十分倚重。” 薛寒笑笑:“今上对韩悟和袁成海也十分倚重,但找到他们的罪证后并未留情。方相与这二人还不同,他涉嫌与北齐勾结,有被抓捕的齐人为人证,只要在相府找到所受贿赂,今上就不会放过他。” 若能找出暗账,那就更有把握了。 薛寒当了皇城使后也算有了经验,但凡长期贪污受贿者,必有暗账。既是为了瓜分好处时不因遗漏而生嫌隙,维系好平衡,再就是作为把柄,让同一条船上的人管好嘴巴。 更别说方相这样,暗中财富恐怕富可敌国,只有明账而无暗账的话,长期混乱会滋生诸多人祸。 薛寒正这么想,就听秋蘅道:“我知道记录北齐所送之物的账册在哪里。” 薛寒:? “方相收下贿赂,命人退下后,打开了书房中的密室,拿出账册做了记录。” 薛寒眼神一亮:“暗账就在书房密室?” “对,有开关,我看到了方相如何开启。” 薛寒:! 平复了一下心绪,薛寒有了决定:“若是这样,那便可以先斩后奏。” “先斩后奏?” “方相不是寻常官吏,我本打算先用人证请今上答应搜查相府,但这有不小风险……” 秋蘅点头。 方相本身的权力,同党的支持,销毁账册的风险,乃至没有搜到账册的后果。 “真要这么做,你就不怕最终没搜到账册?” “怕。”薛寒并未逞强,微微勾起的浅笑甚至显出几分脆弱,“可有些事怕也要试一试。” 与权贵交锋,大部分时候需要小心谨慎,可总有一些时候,只谨慎是无用的。 需要豁出去赌一把。 而他很幸运,阿蘅把底牌送到了他手中,让他与方相对上时有足够底气。 “既然知道账册在何处,事不宜迟,明日等方相上朝我就带人入相府,先拿到账册再禀报今上。” “明日我也会回相府。” “阿衡,一些细节我们商议一下,省得将来说辞矛盾。” “好。” 二人低声商量许久,等到分别时,茶水早已凉透。 回永清伯府的路上,秋蘅摸了摸贴身藏的账册。 她要亲眼瞧着薛寒去相府,才能真正放心把账册交给他。 薛寒,请你不要让我失望。 翌日天阴。 秋蘅才用过早饭,苏嬷嬷就亲自登门,接她回相府。 “苏嬷嬷昨晚应该睡得不错,气色瞧着比前几日好。” 苏嬷嬷艰难笑笑。 自从这丫头给三公子招魂,晚上一闭眼就觉得这丫头会从门缝飘进来,能睡好才怪。 就昨夜睡了个安稳觉啊! 马车停下了。 “到了啊。”掀起车窗帘的少女往外看了看,笑容明媚。 第172章 闯相府 苏嬷嬷知道杨夫人惦记,第一时间把秋蘅带过去。 杨夫人一见秋蘅,不踏实了一整夜的心这才放松了:“秋六姑娘用过早饭了吗?” “劳杨夫人惦记,用过了。” “那就去歇歇吧。” 秋蘅屈了屈膝,走出去。 天上云层重重,比出门时更阴了,好在没有风,不至于那么难捱。 遥遥有念经声传来。 方三公子的法事道场要持续到出了七七。 “外头多冷啊,秋六姑娘不回屋吗?”苏嬷嬷问。 “回屋也无事,我想去园子中走走。苏嬷嬷——” 担心秋蘅让她陪,苏嬷嬷忙喊:“紫英,陪秋六姑娘去园子里走走。” 一名婢女走过来:“秋六姑娘,请随婢子来。” 秋蘅点点头,随婢女离开了杨夫人院子。 这样冷的天,街上行人寥寥,薛寒带着一队皇城卒,在离相府有段距离时停下来。 “你们分散等候,以烟信为号。” “是。” 安排好后,薛寒只带四名手下光明正大进了相府,理由也是现成的:吊唁方三公子。 这是薛寒第三次登门吊唁了,以至于负责记录宾客的门吏都感动了,心道这位皇城使真是体面人,便是相爷与薛公公关系好,这也太客气了。 也因此,一般登门吊唁的客人只带一两个仆从,薛寒带了四个却没引起门吏警觉。 轻车熟路给方三公子上了香,薛寒离开停灵所在院子时并无人送出来。这不是失礼,而是一日来吊唁的不知凡几,人人都送那相府的人就不必干别的了。 薛寒加快脚步,路过与秋蘅见面的九回亭时,想到昨日秋蘅说过的话:方相书斋离那亭子不远…… 顺利来到书斋前,守门的人把薛寒拦住:“这是相爷书房重地,没有相爷允许不得进入。你是哪来的客人,怎么会走到这里来?” “皇城司办案。”薛寒举了一下令牌,大步往内走。 “站住!” “皇城司收到密报,相府混入了细作,你要阻碍皇城司搜查??” “皇城司也不能擅闯相府——” 守门的人话未说完,就被薛寒一个手刀劈晕,昏过去时脸上还残留着不可置信的表情。 守着书斋的还有一人,听到动静走出来,急忙呼喊:“有人闯书斋,快来人啊——” “拦住相府的人。”薛寒交代完胡四,大步流星走过去踹开书房的门。 脑海中浮现的是秋蘅细细描述的书房布局,与眼前完全一致,这让他完全不用迟疑,直奔那幅挂在墙上的梅石图。 身后,脚步声、呼喝声、打斗声…… 薛寒很清楚,这事要的就是快,快到方相没接到消息,快到相府的人没反应过来。 而只有他拿到方相与齐人勾结的物证,才能让外面的手下进入相府,这意味着他必须在己方陷入相府众多护卫包围前把东西拿到。 推开梅石图,按顺序按下机关,露出密室入口,薛寒步入密室,迅速环视一番。 密室不大,三面书柜靠墙。 薛寒快速翻找,对那些与同僚往来的书信看也不看,外面声音越来越激烈时终于翻到了几封信。 与齐人的书信往来! “大人,顶不住了!”胡四的声音传来。 薛寒把书信往怀中一塞,高声道:“放烟信!” 有了这些书信,就算没找到暗账,方相也跑不了了。 烟信在半空绽开,得到信号的皇城卒迅速涌入相府。 花园中,秋蘅遇到了方蕊。 其实是方蕊让人留意杨夫人这边,知道秋蘅来了花园特意过来的。 “有些人真是马屁精,涎皮赖脸往相府钻。” 秋蘅笑笑:“令慈请我来的。” “我母亲是被你迷惑了!她要知道你回家才一日,就迫不及待与外男约会,嫌恶心还来不及。” “方姑娘派人盯着我啊?” 昨日与薛寒说开后,薛寒提醒说有相府的人盯着她,原来是方蕊安排的。 “你蛊惑我母亲,我让人盯着你又如何?不盯着,怎么会知道你如此轻浮。” 秋蘅被这说辞逗笑了。 “你笑什么?” “我笑你啊。方姑娘难道以为,令慈是因为我端庄稳重,才留我在身边的?” “那你说是为什么?你敢说吗?” 突然一声响,方蕊仰头望着半空炸开的烟信,目露疑惑。 这是什么? 秋蘅同样仰望半空,唇角高高扬起。 薛寒真的来了,如昨日说的那样硬闯相府。 这样一来,他就没了与奸相缓和的退路,而她也能真正放心把账册交到他手上。 随着那些皇城卒进了相府,与相府护卫对上,动静已经大到其他各院都听到了。 方蕊侧耳听了听,喃喃自语:“什么声音?” 秋蘅提着裙摆向书斋所在方向跑去。 “秋六,你去哪儿?”方蕊喝问。 秋蘅不介意回答她:“去看看发生了什么事。” 方蕊直觉出了大事,匆匆跟上。 薛寒这时已经走出了书斋。 暗账没有找到,但有方相与北齐来往书信,还有已被抓捕的齐人为人证,可以把这事捅到今上面前了。 先机才是最重要的。 “皇城司捉拿细作,你们要造反不成?”胡四一脚踩着受伤的相府护卫,举刀冷喝。 方相虽权势滔天,但文官府上的护卫自不能和皇城司精锐比。纵然护卫人多,除了极少数心腹竭力抵抗,其他人听了造反的指控不由退缩。 秋蘅跑来,一眼看到了薛寒,但没立刻上前,而是追在后面到了相府外。 “薛寒!” 准备上马的少年回头,看着提裙奔来的少女,有些意外。 昨日商议的事中,没有这个。 眨眼间秋蘅已经到了近前,一个趔趄向薛寒摔去。 薛寒伸手把她扶住,立时察觉一物塞入他袖中。 “账册。”在少年诧异的眼神中,秋蘅低低说出这两个字,随即后退,冲他无声道,“快去。” 薛寒翻身上马,直奔皇城。 原来阿蘅还防着他一手。 这般想着的少年没有气恼,反而想笑。 观那小贼与他数次交手时的狡猾,倒是阿蘅的作风。 第173章 回伯府 秋蘅目送薛寒骑马远去,拢了拢微凉的手指。 薛寒会生气吧? 但对她来说,没有十分把握,她绝不会把全部底牌交到别人手中。 就算这个人是薛寒。 “秋六!”厉喝声传来,方蕊拨开挡路的人,冲到秋蘅面前。 “你和薛寒说了什么?”面色惨白的少女气喘吁吁问。 “我问他发生了什么事。” “他怎么说?” 秋蘅弯唇:“他说不要多问。” “你还笑!”方蕊只觉秋蘅唇边笑意刺眼极了,“你是不是早就盼着相府倒霉?” 方蕊众星捧月长大,何尝见过相府乱成这样。皇城司强闯相府,搜查祖父书房,绝对不是小事! 方蕊面对秋蘅时总显得冲动,是兄长的早逝与母亲的反常所致,实际上她比大多贵女要敏锐。 就算此时,相府还有不少人觉得等相爷知道了定会要皇城司好看,相爷可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百官之首。可方蕊心中发慌,直觉祸事临头,这让她完全无法忍受秋蘅事不关己的微笑。 “我盼着相府倒霉?”秋蘅先是震惊,后是委屈,眼圈立刻红了,“我知道方姑娘不喜我,防备我,认为我不择手段讨好杨夫人。既如此,我这就回家去吧,不碍着方姑娘的眼了……” 秋蘅越说越委屈,捂着脸跑向街头。 方蕊愣愣望着飞奔而去的少女,熟悉的感觉涌上心头。 她,她,她——又跑了! 秋蘅一口气跑回永清伯府,把门人吓了一跳。 “六姑娘这是怎么了?” 门人一边说,一边下意识向外张望。 六姑娘去相府小住是伯府上下都知道的,也都好奇不已。如今六姑娘哭着跑回来,莫不是在相府闯祸了? “没事,把门守好了。”秋蘅从荷包中抓了几颗金花生塞给门人,往内走去。 相府人仰马翻,定然顾不上把她追回去,秋蘅打赏门人不过是顺手。反正不缺钱,与门人打好关系总不会是坏事。 门人却误会了。 金花生! 好几颗金花生! 天爷,六姑娘这是惹了多大的麻烦,才出手这么大方? 那他——门人露出视死如归的神情。 那他豁出老命也不能让人进来! 没办法,六姑娘给的实在太多了! 千松堂负责传话的婢女一见秋蘅,声音掩不住的欢快:“六姑娘回来了!” 屋中瞬时无声欢腾,唯有老夫人心中一咯噔。 六丫头一早才去相府,怎么就回来了? 等看到秋蘅发丝微乱,眼圈发红,老夫人更觉不妙:“出什么事了?” “相府来了许多皇城司的人,一片混乱,孙女就回来了。” 老夫人面色数变。 她虽是内宅妇人,也知道相府是多么令人生畏的庞然大物,皇城司竟然直接去了相府? 这是要大乱了吧? 老夫人心惊肉跳,挥手示意伺候的人都退下,紧紧盯着秋蘅问:“可知道皇城司为何去相府?” 秋蘅没打算瞒着老夫人:“皇城司说捉拿细作。” “相府竟有细作?”老夫人起身又坐下,转动着手腕上的佛珠,“有细作皇城司就硬闯?这一定还有更严重的事——” 突然想到什么,老夫人脸上血色全无,抓着秋蘅急声问:“皇城司领头的是谁?” “当然是薛寒啊,他不是皇城使么。”秋蘅视线落在老夫人手腕上,“祖母换了佛珠戴啊?” 之前不是指宽的大金镯子吗? 老夫人的脸色由白转黑。 死丫头还有脸问,害她整日提心吊胆,她不得戴佛珠图个心安啊。 “你还有心思留意我戴什么!”老夫人伸手戳了一下秋蘅额头,“薛寒带人进相府搜查,必然狠狠得罪方相,说不定就要把自己搭进去。你就不担心?” “祖母放宽心,别总往坏处想,说不定相府就完了呢。” “你倒是想得开——”老夫人突然不说了,愣愣看着秋蘅。 她怎么忘了这丫头的邪门了。 先前那个韩殿帅,他儿子害了六丫头养父,还耀武扬威的,结果就死了。 后来那个姓袁的,哦,据说外头百姓都叫他袁贼,仗着盛宠找上老东西,让六丫头给他的小妾制香。 嗯,也死了。 相府也不是个好的,逼迫六丫头去给他家奴婢换药,还强留人住下。 嘶——这样的话,方相不死就有点奇怪了啊。 老夫人倒没想过人是秋蘅弄死的,而是坚定了一个念头:都是被六丫头克的。 “那你怎么回来的?杨夫人放你走?”忍着嫌弃往远处挪了挪屁股,老夫人莫名心安了。 “方姑娘骂我,我不堪受辱,就哭着回来了。” 老夫人听着嘴角上翘,赶紧压下去:“咳,是该有这样的骨气。” 这个时候,薛寒已经赶到皇城,直奔议事殿。 早朝已经结束了,包括方相在内的数位大臣留下来,争议的还是黄林黄将军的事。 “自黄将军镇守白城,北齐就没在那里讨了便宜去。方相仅凭一些风言风语要把黄将军调离,有没有想过谁能接替?那里百姓又该如何?”御史中丞吕岩沉声问。 方相权势滔天,百官中能稍稍制衡的便是吕中丞。 方相一笑:“陛下,吕中丞此言,不正说明黄林在北地威望无两。” 靖平帝不由点头。 良将重要,百姓安居重要,但都没有他重要。黄林才去白城数年,那边百姓就只认他了,长此以往会不会助长其野心? 靖平帝这两日的摇摆有了倾向。 吕岩见靖平帝点头,大急:“陛下三思啊,白城边境难得安稳,轻易换将绝不合适!” 靖平帝面色微沉:“朕倒觉得——” 这时内侍禀报:“陛下,皇城使薛寒有急事求见。” 靖平帝诧异抬了抬眉。 这个时候求见?那定是有十分要紧的事了。 “传他进来。” 随着靖平帝发话,吕中丞紧捏的拳松开。 刚刚今上就要听了方元志的,这么一打岔,或许还能有转机。 虽这么想,吕中丞却觉得希望不大,在心中深深叹口气。 很快薛寒走进来:“微臣皇城使薛寒见过陛下。” “薛皇城有何事啊?”靖平帝淡淡问。 第174章 彻查 薛寒看一眼方相,朗声道:“回禀陛下,皇城司前几日发现北齐细作,暗中盯梢看到他们进了相府——” “什么?”听了这话的大臣过于震惊,纷纷惊呼。 方相大怒:“一派胡言!” 离靖平帝不远站着的薛全脸色骤变,语带警告:“薛寒,陛下面前,不得胡闹。” 薛寒对这些声音充耳不闻,继续道:“皇城司抓捕了细作,经审问,北齐细作说去相府是给方相送礼,拜托他向陛下进言把黄林黄将军调离北地,换一个能力平平的将领过去……” 靖平帝脑袋嗡嗡的。 北齐细作贿赂方相? 他僵硬侧头,看向方相。 方相一脸被冤枉的气愤:“陛下明鉴啊,臣身为大夏丞相,怎么会收受北齐贿赂!” 在场大臣,哪怕是刚刚与方相针锋相对的吕中丞,全都是怀疑的表情。 方相说得没错啊,他再贪也不能收北齐的贿赂啊,这不是太匪夷所思了! “薛寒,你可知指控重臣是要有证据的?”靖平帝在方相委屈分辩下冷静了一些,第一反应是不信。 薛寒拱手,语气平静:“有北齐细作为人证。” 方相怒道:“酷刑之下指鹿为马也不罕见。薛寒,老夫不知何处得罪了你,让你这般针对?” “下官与方相并无私怨,只是职责所在,不敢不尽责。”薛寒看向靖平帝,“陛下,除了人证,微臣今日还在方相书房得到了一本暗账及数封他与齐人往来书信。” 靖平帝勃然变色,立即道:“呈上来!” 薛全冷着脸,亲自接过薛寒拿出的账册与书信,抖着手奉到靖平帝面前。 靖平帝打开账册,一页页翻看,脸色越来越难看。 议事殿中压抑无声,几位大臣低着头,余光一时瞄瞄靖平帝,一时瞄瞄方相。 方相脸色惨淡,死死盯着靖平帝手中账册,满眼不可置信。 靖平帝终于翻完了,又抽出一封信看起来,最后目光冰冷看向方相:“方元志,方卿,朕视你为臂膀,你就是这么回报朕的?” 方相犹不死心:“陛下,臣冤枉啊,人证可以逼迫,字迹可以仿造,是薛寒——” 方相顿了顿,突然想到什么:“是薛寒得知相府有意纳他的心上人秋六姑娘给臣的孙儿做妾,于是对臣怀恨在心,才伪造出人证物证……” 靖平帝目光移向薛寒。 秋六姑娘是薛寒的心上人他知道,怎么又被相府看上要讨去当小妾了? 靖平帝还记得秋猎时少女光彩夺目的样子,听着这事只觉匪夷所思。 “陛下,账册和书信是微臣今早带人去相府,在方相书房的密室翻出来的,账册上所记奇珍定然在相府中。请陛下下旨彻查相府,倘若真如方相所言微臣是公报私仇,也好还方相清白。” “臣蒙陛下恩典,愧任百官之首,薛寒却在陛下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强闯相府。这不但是羞辱臣,也是不把陛下放在眼里啊!”方相颤声高呼。 与方相的激动比,薛寒仍是一副冷静的模样:“监察百官本就是皇城司的职责,在发现敌国细作进入相府后若毫无动作,才是失职。方相为了不让皇城司搜查相府,在自己有嫌疑的情况下攀扯陛下,莫不是心虚?” “你——” “够了。”靖平帝冷喝一声,“争来争去没有意思,那就去相府查一查,有无账册上所记珍宝,御史台负责监督。” 靖平帝政事上昏聩,琴棋书画等风雅事无一不精,君臣这么多年怎么会认不出方相字迹。在他看来,这些书信伪造的可能极低。但方相毕竟是朝廷重臣,不能轻易下定论。 靖平帝还有个极隐秘的心思:账册所记奇珍能延年益寿,生死人肉白骨,他也心动啊。 薛寒伏拜:“微臣领旨!” 吕中丞亦站出来:“臣领旨。” 方相踉跄后退,面如金纸。 相府那边,老夫人安排了一波又一波人去给方相送信,苦于被拦在了皇城外。 再然后,就等来了更多官差。 “走水啦,相爷书斋走水啦!”许多人奔走呼喊,端盆提桶去救火。 薛寒望一眼方相书斋所在方向,对这场突然的起火丝毫不觉奇怪。 那间密室中存放的可不只方相收受齐人贿赂的账册,还有其他。 没有这场火,不知多少人要夜不能寐。 薛寒深知抓大放小的道理,方相在这个位子上多年,与百官勋贵利益纠缠,盘根错节,真要让所有账册公之于众,面对的就不光是来自方相的阻力。 要知道今上可不是什么心志坚定的人,他利用先机争取到搜查相府的机会,等与方相有利益牵扯的人反应过来,就不会这么顺利了。 现在烧了也好,省得那些人拧成一股绳,拼死保下方相。而烧光了暗账,与方相同一条船的人就会盼着方相闭嘴了。 死人才能真正闭嘴,守住要命的秘密。 薛寒想,有了这场火,或许能更顺利找出那些赃物。 “你们好大的胆子,竟敢搜查相府!” 最先赶回来的是方相次子,一脸戾气拦住薛寒。 “奉圣谕搜查,阻拦者视为抗旨!” 到了这种时候,薛寒自不会再留情面,一个眼色,立刻有手下把拦路的拖开。 混乱哭喊,不绝于耳,天将要黑时一人高喊:“薛大人,在这个库房里,找到了!” 许多人立刻赶过去,看着满库奇珍满心震撼。 这里面随便一样,能买多少人的命啊! 当一样样珍宝呈到靖平帝面前,靖平帝怒不可遏:“彻查!” 国库和他的私库都没这么多好东西,毕竟还有北齐特有的奇珍! 接下来就是大理寺、御史台等多个衙门介入,共同审理方相收受北齐贿赂一案。 而经过几日缓和,靖平帝终于有心思向薛寒询问细节。 “你是怎么知道方元志书房中有密室的?” 一旁薛全面无表情,心中并不平静。 今上问得好,他也想知道他这个养子怎么长了这么大本事。 第175章 方家覆灭 薛寒知道靖平帝定会问起,把早就想好的话说出:“因为秋六姑娘。” 靖平帝愣住:“怎么会因为秋六姑娘?” 这与一个小姑娘有什么关系? “薛寒,你可莫要和朕开玩笑,总不能是秋六姑娘告诉你方元志书房有密室的吧?” 一旁薛全眼神冷冷,积蓄数日的怒火快要压不住了。 方相倒台于他也是不小损失,他这个隐相插手朝堂上一些事离不开方相配合,若换一个人坐上方相的位子就没这么便利了。 而因为方相收受北齐贿赂一案太过引人注目,这几日他还没机会找薛寒聊聊。 看着白杨般挺拔沉静的少年,薛全生出一个念头:这小子似乎翅膀长硬了。 这让他心一沉,眼神更冷了。 “回禀陛下,确实是秋六姑娘告诉微臣有密室的。” 靖平帝一脸怀疑:“哦,说说到底怎么回事。” “是这样,皇城司盯梢疑似细作的三人,发现他们去了方相府上吊唁。微臣听说秋六姑娘就在相府,便借着与她见面的机会拜托她留意方相动静,没想到她竟不顾危险潜入方相书房,发现了密室所在……” 薛寒这话真真假假,是与秋蘅商量好的。 拷问那位北齐细作时就从他口中得知,三人在夜入相府送礼之前就借着吊唁去过相府,与方相定好了送礼时间。 有了这个讯息,就可以巧妙调换一下顺序,皇城司先发现细作开始盯梢,再发现细作去相府吊唁,于是拜托正好在相府的秋蘅留意,这样既能掩盖秋蘅住进相府的目的,又能让世人知道秋蘅在铲除奸相这件事上的功劳。 薛寒想到他提出这些说辞时,少女摆手拒绝的样子。 她说:功成不必在我,令奸相伏诛最重要。 但让他独领功劳,他做不到。 是因为他怀疑阿蘅才派人盯着,从而意外发现了细作。也是因为阿蘅发现了密室,记下了开启密室的机关,他才能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得到方相通敌证据,甚至那本暗账都是阿蘅拿到的。 可想而知,若他对方相没有动作,手里握着暗账的阿蘅定会有所行动。知晓了阿蘅做的那些事,他不会自大认为没有他,阿蘅就办不成事。 这功劳并非今上的奖赏,而是铲奸除恶的荣光。 世人应该知晓阿蘅的付出。 靖平帝听得瞠目结舌:“秋六姑娘竟然潜入了方元志书房?她一个小姑娘怎么做到的?” 薛寒以理所当然的语气道:“秋六姑娘聪明机智,勇气非凡。” 至于如何潜入的细节,一个字都没提。 而靖平帝听了这话,立刻想起了秋蘅在秋猎时引开黑熊救下容宁郡主的事,对她能潜入方相书房顿时没那么震惊了。 “这样看来,还多亏了她。”靖平帝感慨一句,没有再说什么。 该罚的还没罚,该奖的自然也不急。 薛全与薛寒一同走出去。 “你随我来。”撂下一句话,薛全负手往前走。 薛寒默默跟上。 进了房间,薛全霍然转身,冷冷看着薛寒:“为父竟不知,寒儿有这么大的本事。” 薛寒坦然与之对视:“监察百官是皇城司的职责,孩儿能坐上皇城使的位子离不开父亲提携。孩儿不愿成为失职之人,令您失望。” 薛全似笑非笑:“不止有本事,还能说会道。寒儿,你真是长大了啊。” “孩儿再长大,也是您的孩子。” 薛全沉下脸:“你能记着这一点就好!与方元志对上这么大的事,你竟先斩后奏,还有没有把为父放在眼里?” 薛寒见薛全把火发出来,便知这一关勉强过去了。 当然他也明白,养父心中芥蒂是不可能完全消除的。他一直是那个乖巧听话的孩子还好,若以后再如对付方相这般行事,终有剑拔弩张那一日。 可人不是木偶,总会长大的。 薛寒在心中叹口气,面上半点不露:“孩儿不是有意如此,而是来不及。方相权势滔天,若给了他反应时间,再想拿到他通敌证据就难了。父亲应该清楚,方相身为百官之首与北齐勾结对大夏危害多么大,放任下去后果不堪设想……” 薛全皱着眉,说不出反驳的话。 他与方元志一内一外,配合还算愉快,可怎么都想不到这厮居然通敌! 贪污受贿,卖官鬻爵,这都正常,怎么能勾结齐人呢!一旦大夏被北齐灭了,他们这些人和猪狗有什么区别? 贪婪到愚蠢的地步,死了也是活该。 “这次算特殊情况,我不希望再有第二次。” “孩儿知道了。” 应付完薛全,薛寒才走出皇宫就接到消息:方相死了,吃了牢饭后中毒死的。 得知此事的人都心知肚明,这是怕方相除了与齐人勾结的事再招出别的,被人灭口了。 与方相牵扯之人何其多,想要找出来就难了。而他是死在大理寺的,这个烂摊子就与皇城司无关了。 而随着方相一死,他收受北齐贿赂一案的审理就更为迅速,相府男丁流放,女眷列入贱籍,抄没家产。 令人讽刺的是,相府上下被问罪时方三公子还没出七七,尚未下葬。 念经的僧人、道士都不见踪影了,川流不息来吊唁的盛况仿佛一场梦,除了官差出入,更多的是知道方相罪行后来泄愤的百姓。 永清伯没忍住去看了一次热闹,险些被泼到粪水,赶紧跑回了家。 “方相——不对,是奸相一家,真的完了!” 对老夫人说出这话时,永清伯感慨不已。 老夫人冷笑:“不是要把四丫头送去相府么?” “这谁也没有前后眼啊。”永清伯大感没面子,后悔来千松堂了。 他是实在唏嘘想找人说说方家的事,死老婆子竟一直等着看他笑话。 那六丫头还跑去讨好相府大太太呢,不也白费了工夫。 永清伯打发人去请秋蘅,婢女回来禀报:“老伯爷,六姑娘出去了。” 永清伯只好作罢。 街头路边,秋蘅喊一声:“张伯停车吧,我自己走走。” 街上一切如常,并没因方家的覆灭有什么不同。但秋蘅知道,很多人的命运已然不同。 有节奏的敲门后,门内有人问:“谁?” “鹊。” 门打开,聂三娘忙把秋蘅拉进去。 第178章 犹可期 聂三娘拉着秋蘅,满脸欢喜:“我就知道六姑娘会来。” “方家的事,三娘也听说了?”秋蘅一边往内走,一边问。 “听说了,那能没听说吗。我还随街坊们一起去方家泼了粪水。”聂三娘说这些时,气愤不已。 百官之首竟然收齐人贿赂,天打雷劈都太便宜了那奸人! 秋蘅吃惊看了聂三娘一眼。 实在想不出三娘是会泼粪水的人。 “我四姐——”秋蘅刚问起秋芙,就听一声响,闻声望去就见秋芙立在堂屋外的台阶上愣愣看过来,一个盆子在她脚边打着转。 那个在永清伯府锦衣华服的少女此时荆钗布衣,瞧着清减不少。 秋蘅走过去:“四姐,好些日子没见了。” 秋芙如梦初醒,冲过来抓住秋蘅的手:“六,六妹,你怎么来了?” 秋蘅莞尔:“我来带你回去。” 秋芙下意识后退一步,眼中满是惶然:“我听三娘说相府完了,是真的吗?” 对秋芙来说,虽与聂三娘同住了一段日子,但她只信秋蘅。 父母还想拿她换好处呢,何况别人。除了救她出火坑的六妹,她很难再轻信旁人。 “对。奸相通敌的罪名已落实,还查出了其他罪行,方家人流放的流放,入贱籍的入贱籍,已是彻底完了……” 秋芙捂嘴听着,眼泪簌簌而落。 那如山般压在心头的恐惧终于一点点散去,只留下浅浅阴影。 “我,我什么时候回?要等到晚上吗?”哭出了连日来的闷气,秋芙擦擦眼泪问。 “不用,现在就可以和我走了。”秋蘅把提着的包袱递过去,“刚买的成衣,四姐试试合不合身。” 秋芙接过包袱,嘴唇动了动。 她想问难道就这么光明正大回去? 但见秋蘅一派淡然,秋芙最终什么都没问,转身进屋去换衣裳。 “这些日子,辛苦三娘照顾我四姐。” 聂三娘给秋蘅倒了杯热水:“六姑娘这是什么话,我们几个身家性命都是你给的,你这么说不是寒碜我么。有四姑娘给我作伴,我高兴还来不及……” 说话间,秋芙从里屋出来了,不自在拉拉衣角,问秋蘅:“没什么不妥吧?” “妥当极了。”秋蘅肯定道。 聂三娘含笑看着重穿华裙的少女,心潮起伏。 她还记得那个夜里,眼前少女的绝望无助,这让她想到了妹妹。 从袁宅那个魔窟走出来,却没了往前走的力气,停留在最好年华的妹妹。 她听六姑娘说了四姑娘的遭遇。 真好啊,有六姑娘在,四姑娘没有和妹妹一样身陷泥泞,还有可期待的未来。 “三娘,多谢你这些日子关照我,也替我谢谢陶大哥他们……”临别前,秋芙拉着聂三娘的手,诚心道谢。 “我们是六姑娘的朋友,四姑娘这话就见外了。四姑娘回去后过得好,我们就开心了。” 会过好吗? 秋芙不确定,但似乎也不怎么怕。对她来说经历了这一遭,好像就没什么可怕了。 戴着帷帽走上街头,秋芙打了个寒颤:“好冷,一下子就这么冷了。” 在聂三娘那里避祸,她老老实实没出过门。 “寒冬腊月,自是冷的。”秋蘅应了一句,望向喧闹处。 是相府的男丁被押送出城,看热闹的百姓一直跟着,叫骂声不绝于耳,时不时还从人群中飞出个破烂,砸在那些一脸麻木的男人身上。 秋芙驻足,小声道:“可惜没有奸相。” “就算奸相没有暴毙狱中,他也没有流放的福气。” 秋芙噗嗤一笑:“六妹,你真会说。” “四姐还要再看一会儿吗?” 秋芙摇头:“不看了,太冷了。” 知道相府完蛋了,再不必担心被祖父强逼着去做妾就够了。 “那咱们去坐车吧,张伯还等着呢。” 秋芙有些迟疑:“张伯知道你来接我?” “不知道。四姐不用说话,跟着我就好。” 秋芙点点头,有秋蘅这话,一下子觉得踏实了。 回去面对长辈们是有些忐忑,可再惶恐也不比那个月黑风高的夜里被六妹带出府外,跟着对她来说完全陌生的三娘他们离开惶恐了。 “张伯久等了,怎么没去茶馆里等?” 坐在车前的张伯站起来,举举手中暖炉,乐呵呵道:“有六姑娘给的手炉,一点都不冷。” 张伯对跟在秋蘅身边的秋芙一句都没问,还是秋蘅以随意的语气道:“遇到了朋友,请她去家里坐坐。” “好嘞,六姑娘坐稳了。” 马车驶动,车厢中秋芙取下帷帽,低声问:“张伯竟然问都不问?” 这么心大吗? 秋蘅笑道:“张伯长处可多了。” 秋芙:“……”六妹这副算你识货的表情是怎么回事? 马车突然停下,张伯的声音传来:“六姑娘,遇到了薛大人。” 秋芙呼吸一窒,忙把帷帽戴好。 秋蘅伸手指了指,秋芙会意,往车厢角落挪了挪。 秋蘅掀起车窗帘一角,与车外少年打招呼:“这么巧。” “我瞧见是张伯,猜着你可能在车子里。” 这些日子薛寒因方相的事忙得脚不沾地,一直没机会与秋蘅见面,此时巧遇,眼中是毫不遮掩的欢喜。 “去茶楼坐坐?” 面对薛寒的邀请,秋蘅只能摇头:“不了,天冷,想早些回去。” “有些事和你说。” 比如随着查抄相府的赃物或是充归国库,或是进了内务库,靖平帝应该要嘉奖出力之人了。比如腊月十五就要到了,阿蘅怪疾发作该如何应对。比如阿蘅为何会对付方相、袁成海这些人。 比如……他想和阿蘅喝杯茶。 “改日吧,约了朋友去家里。”秋蘅暂时还不想让薛寒知晓陶大他们的存在,含糊道。 薛寒只好道:“那改日见。” 马车重新动了,秋芙松口气摘下帷帽,一脸复杂:“六妹,刚刚那是皇城使薛寒吧?” “对,是他。” “你们看起来很熟悉呀。” 想想早晚会传开,秋蘅直接道:“是挺熟。方相收受北齐贿赂的证据是我和他联手拿到的。” (本章完) 第179章 秋芙回府 秋芙瞪大了眼:“你和薛大人联手?” “嗯。他追查到细作进了相府,就拜托在相府的我留意一下……”秋蘅说着和薛寒一样的说辞。 秋芙难以置信:“你就一个人潜入了奸相书房?不怕被发现吗?” “害怕。但想想奸相作的恶,就想赌一把。” “可要是赌输了,你就没命了!”秋芙还是难以理解。 见秋芙露出真切的担忧,秋蘅抿唇一笑:“当时没顾上想赌输的事。” 秋芙摇头:“这个薛大人,怎么能把这么危险的事交给你。我还以为他喜欢你,原来只是想让你帮他办事。” 这人不行,配不上六妹。 秋蘅默默放弃了为薛寒解释。 马车从角门进了永清伯府,停在二门前,秋蘅与秋芙一起下了车。 “这么冷的天陪我出去,张伯辛苦了,打壶酒暖暖身子。”秋蘅从荷包中摸出一颗金豆子,塞给张伯。 张伯吓一跳:“六姑娘,这,这,这——” 这打一缸酒都富余啊! “张伯收着吧。” 秋蘅笑笑,拉着秋芙往内走。 秋芙动作僵硬,憋了一肚子震惊,等守着二门的婆子热情如火把她们迎进去,已震惊到麻木。 她不在的这些日子,究竟发生了什么? “四姐,等会儿见。” 秋芙点点头,心弦紧绷走在原本熟悉的园子里。 这样冷的天,又临近晌午,园中不见什么人,这让她渐渐放松,到了住处取下帷帽,深深吐出一口气。 院中婢女以为看错了,结结巴巴:“姑,姑娘?” 秋芙定了定神,一边往屋中走一边问:“你们都知道我‘病’了吧?” 婢女紧跟在秋芙身边,紧张低头:“是……” 姑娘失踪这事一直瞒着,对外的说辞是生病静养。 进了闺房,看着几个神色慌乱的婢女,秋芙反而镇静了,吩咐道:“去千松堂禀报老夫人,就说我的病好了。” 千松堂中,老夫人看着走进来的秋蘅就气不打一处来:“又出去了?” “出去逛了逛。” “你就不能安分在家里待一日?” 秋蘅理直气壮:“在南边乡下的时候孙女每日漫山遍野跑,总闷在家里受不了。” 老夫人深吸一口气:“这是在乡下吗?你现在是大家闺秀,心怎么这么野!你说说你先前自作主张去相府,是不是白费功夫?” 说去讨好相府大太太,不是白受了一通罪。 老夫人如何不明白,讨好杨夫人那样的贵妇多不容易。 “也不是白费功夫,相府不是完了嘛。” 老夫人:! 这时婢女进来禀报:“老夫人,芙蓉居那边来报,说四姑娘病好了。” 老夫人:! 一连震惊后,老夫人暗暗掐了一把大腿,缓缓起身:“去芙蓉居。” 什么叫四姑娘病好了?四姑娘在哪儿呢? 老夫人匆匆赶往芙蓉居。 秋芙本以为去千松堂报信后祖母会喊她过去,没想到婢女禀报说老夫人来了。 她忙出去迎,就见老太太健步如飞走来。 看到秋芙,老夫人愣住了:“四丫头?” 秋芙本以为遭遇了这么多已足够坚强,拜下去时却控制不住哽咽:“祖母——” “你这是——”老夫人意识到外头不方便说话,拉着秋芙进了里边,屏退丫鬟婆子。 “六丫头——”老夫人顿了顿,“算了,你留下吧。” 她一直怀疑四丫头的失踪与六丫头有关。 老东西和老大两口子一心要把四丫头送去相府,老二、老三不像会插手的,孙辈几斤几两她都有数,唯有六丫头是个例外。 没了丫鬟婆子在,秋芙直接跪在了老夫人脚边:“祖母,我回来了……” 老夫人喉咙发涩,颤声问:“你这些日子去哪儿了?” 秋芙不由看向秋蘅。 秋蘅微微点头,鼓励她按商量好的说。 “我去了六妹朋友那躲着。” 老夫人看向秋蘅,神色复杂:“我就知道什么都少不了你。” 好的,坏的,这丫头是真能折腾啊! 虽然腹诽,老夫人嘴角却不由弯起:“蘅儿,你什么时候交的朋友,做什么的?” “就出去逛遇上了投缘的朋友,都是老实本分干力气活的。” 老夫人又问:“怎么把芙儿带走的?” “我朋友会翻墙。” 老夫人猛吸一口气,差点昏过去。 “这是老实本分?” “老实本分是指人品,翻墙是本领嘛。是我央求朋友翻墙来带走四姐的,祖母要怪就怪我,不要怪我会翻墙的朋友。” 秋芙哭道:“祖母不要怪六妹,应该怪我。” “怪你什么?” “怪我倒霉。” 老夫人气歪了嘴。 这两个死丫头! “罢了,念在结果是好的,我不想多说。但是蘅儿你好好想想,今日你朋友能翻墙救人,改日要是翻墙作恶呢?” “孙女也是了解朋友人品,加上四姐情况危急,才这么做的。不过祖母教训得对,以后我会考虑周全些。”知道老夫人心是好的,秋蘅不介意哄一哄。 老夫人气顺了不少,暗下决定回头就加强府中防卫,叮嘱秋芙:“记着,是祖母安排你出去躲着的。” 秋芙点头:“孙女记下了。” 老夫人又看向秋蘅:“蘅儿,你帮助姐妹是好的,但你祖父他们若知道了不一定觉得你好——” 秋蘅甜甜一笑:“是祖母送四姐出去的,和我没关系。” 她不在意大房那对夫妇对她有意见,但在人们看来,长辈安排出去躲着是靠谱的,而要是她安排的,就该疑心秋芙一个女孩子在外头的经历了。 府上知道秋芙失踪的不少,没必要让秋芙遭人揣测。 统一了说辞,老夫人很快把知情的都叫到千松堂,除了永清伯。 “芙儿是我安排出去的,我不想她好好一个姑娘去给人做妾,伯府也丢不起这个脸!”老夫人目光一一扫过众人,最后落在长子面上,“老大,你要怪就怪我自作主张,莫要怪到芙儿身上。” 秋蘅与秋芙对视一眼,听着老夫人“要怪就怪”这个说辞有些想笑。 秋大老爷忙拱手行礼:“母亲这话太让儿子汗颜了。儿子知道,您都是为了芙儿好。” 老夫人深深看着儿子,毫不客气:“我不单是为了芙儿好,更是为了你好。你有个当妾的女儿,脸上光彩吗?” “是,是。”秋大老爷尴尬应着。 “还有——”老夫人扯了扯嘴角,只觉畅快,“芙儿要真的由着你父亲安排进了相府做妾,现在岂不成了世人眼里天大的笑话?” 秋大老爷头更低了,心道还好父亲不在,不然多难堪。 老夫人却没打算就这么结束,端起茶杯润了润喉,终于把憋了多少年的话说出来:“你把你父亲的话当金科玉律,也不想想他真有能耐会白折腾这么多年?还不如蘅儿呢,才回家多久就去秋猎了,并得了今上称赞。” (本章完) 第180章 互殴 老夫人一句话,秋蘅立刻成了屋中最受瞩目的。 秋蘅微微垂眸,一副乖巧模样。 “咳,蘅儿确实出色,不是芙儿他们能比的。”秋大老爷完全顺着老夫人说。 不得不顺着说,事实就是相府彻底完了,当初要没有老夫人插手,伯府得不到一点好处不说,还会沦为人们茶余饭后的笑柄,甚至史上记下方相倒台都会顺带记一笔永清伯府卖女求荣。 “行了,我要说的就这么多,都散了吧。” 走到屋外,大太太赵氏就对秋芙说:“跟我回房。” 面对母亲的要求,秋芙面无表情:“女儿这些日子在外面吃不好睡不好,有些累了,想先休息一下。” “你——” 秋大老爷拦住赵氏发火:“算了,让芙儿先歇着吧。” 等回到住处,赵氏沉着脸抱怨:“老爷看到没,芙儿这是彻底怨上我们了。” “母亲自来最宠着她,宠得她气性大,等过些日子就好了。这个时候你和她计较什么,传到母亲耳中又要怪罪。” 赵氏红了眼:“她是我十月怀胎生的,怎么就一点不知体谅父母……” 秋大老爷叹口气:“相府如今这个结局,任谁都会觉得当时咱们那步走错了,没看母亲当众寒碜父亲么。” 这在以前是不可能的。 “我去父亲那边一趟,和他说一声芙儿回来了。” 这么冷的天,永清伯没出门,正窝在前院屋里喝闷酒。 方相这条路子没了,白巴结了这么久,窝火啊! “老伯爷,大老爷来了。” “请进来。” 看着走进来的秋大老爷,永清伯捏着酒杯问:“什么事?” “父亲,儿子来和您说一声,芙儿回来了。” 永清伯一下子坐直了身体:“什么时候回来的?这些日子她去哪儿了?” “就刚刚回来的……”秋大老爷声音不觉放低,“母亲说是她安排芙儿出去的……” “我就知道!”永清伯把酒杯往桌几上一顿,抓过厚衣裳穿好就往外走。 秋大老爷心知父母恐怕会一顿吵,默默回了住处。 千松堂里,老夫人吩咐大丫鬟春草:“把我那套粉玉头面送去冷香居。” 春草愣了愣,不确定问:“您陪嫁的那套粉玉头面吗?” “就是那套,颜色正适合小姑娘戴,一直压箱底也是浪费。”老夫人以平淡的语气道。 春草的心情却不平淡。 身为老夫人的大丫鬟,她可清楚老夫人对陪嫁首饰的爱惜,没想到最雅致的一套竟给了六姑娘! “愣着干什么,快去。”老夫人催了春草一声,心疼叹口气。 那丫头富裕着呢,随手打赏下人金豆子,寻常东西就显得她这个当祖母的小气了。 可她不能对六丫头救了四丫头没表示。 坑人的丫头,怎么这么有钱的。 春草抱着首饰盒往外走,对大步走来的永清伯屈屈膝:“老伯爷。” 永清伯径直走过,一挑帘子来到老夫人面前。 “芙儿果真是你送走的?” 老夫人眼皮也不抬:“嗯。” “我还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杨儿他们不是都不知道么。” “那是他们本来就不知道!”永清伯气得肉跳,“你瞒得真紧啊,看我那时候着急上火是不是还觉得高兴呢?” “是。” 老夫人痛快承认,永清伯反而愣了:“你说什么?” “我说看你为没卖成孙女着急上火,心里高兴。” 永清伯猛吸一口气,怒指着老夫人:“你失心疯了——” 一杯茶泼到了永清伯脸上,老夫人把茶杯一摔:“方家都家破人亡了,你还来寻我晦气,是伯府没跟着一起完蛋太闲了?” “你竟敢这样对我?”永清伯不可置信,连胡子上的茶水都忘了擦。 “那不然你把我休了。”老夫人一脸无所谓。 她怕老东西死了立刻没了爵位,老东西怕她死了耽误儿子们仕途。都不能弄死对方,那就没什么好怕了。 儿孙满堂的年纪,老东西还真能休了她? “你年纪越大,脸皮竟越厚了!”永清伯气得捶胸顿足。 老夫人翻个白眼:“没有你脸皮厚。” 门外侍立的丫鬟只听屋内一顿令人心惊肉跳的乒乒乓乓,然后安静了。 老夫人居高临下看着被她一脚踹到地上的永清伯,平复了一下呼吸:“伯爷不如把精力放在强身健体上,也好让咱家爵位长久点。” 连她一个半截身子入土的老婆子都打不过,真让人忧心。 冷香居中,芳洲把一整套粉玉首饰一一拿出摆在秋蘅面前,惊叹不已:“真漂亮啊。” 秋蘅莞尔:“等你将来出阁,把这套头面给你添妆。” “那怎么行,这是老夫人送姑娘的。”芳洲由衷为秋蘅高兴,“老夫人真心把姑娘当孙女待呢,等姑娘与薛大人成亲就能戴呀。” “说到哪里去了。”秋蘅从来知道自己脸皮厚,听了这话却不由心一跳,“明明说你呢。” “我?”芳洲摇摇头,“我不嫁人。” “为什么?”秋蘅好奇问。 “以前只想着找到仇人,如今大仇得报,我就想等过两年收一个喜欢做点心的徒弟,等老了让徒弟做点心给咱俩吃……”芳洲美滋滋说着打算。 “那也行,我最喜欢吃红豆糕,先教你徒弟做红豆糕……”秋蘅也畅想起来。 芳洲笑呵呵点头:“好。” “今日接四姑娘回来,路上遇到了方家男丁被流放,这种天气路上估计要死一半。” “活该。”芳洲啐一口,“不知道苏嬷嬷死了没。” “应该没死,回头我问问薛寒,看她被发卖到何处了。” 芳洲突然哭了:“姑娘,我真不敢想会有这样好的结果。” 秋蘅拍了拍芳洲,神态是骤然放松后的懒散:“事在人为,没什么不敢想。快想想以后收个什么样的徒弟,男徒弟还是女徒弟……” 这份难得的轻松只持续到第二日,就被宫中来人打破了。 “传永清伯府六姑娘秋蘅进宫觐见。” 秋蘅随内侍进宫去了,留给永清伯府上下无数疑惑。 (本章完) 第181章 奖赏 一旦与靖平帝有关,永清伯就格外敏感,连才和老夫人打过架都抛一边了,追去千松堂问:“蘅儿有没有和你说过什么?” 老夫人心里也七上八下,但在永清伯面前丝毫不露:“没说过。” “那好好的,今上怎么会传她进宫?”永清伯来回走动,焦虑不安。 “我怎么知道。” 永清伯脸色发黑:“这可是去面圣,你就不怕蘅儿有个差错,今上怪罪下来?” 老夫人睨他一眼:“蘅儿去秋猎那么久都没出差错,还得了今上夸赞和福王府一堆谢礼呢,她不比你行事有分寸?” “你就揪着方家那事不放了?”永清伯胸口发闷。 相府这一倒,显得他当时出昏招,倒让这老婆子抖起来了,真是气煞人。 可这么混吃等死,爵位就能传下去了? 目光短浅的蠢妇! 伯府上下各种猜测,陷入不安时,秋蘅见到了靖平帝。 与秋猎时相比,靖平帝稍稍胖了些,脸上挂着和善的笑。 “臣女永清伯府六姑娘秋蘅,见过陛下。”秋蘅行了礼,余光悄悄瞄了瞄。 薛寒也在,看来是为了奸相的事了。 “不必多礼。”靖平帝语气随和,能看出心情不错,“先前事多,今日才有时间传你进宫。朕听薛寒说,你那时潜入了方元志书房?” “是,当时臣女就在相府,薛大人借着吊唁方三公子的由头与臣女见了一面,说方元志与北齐细作有来往,拜托我多加留意。臣女一听堂堂丞相竟与齐人勾结,若不揭发他的罪行将来定有大祸,就悄悄潜入他的书房,想看看有没有证据,没想到亲眼瞧见了他打开密室……” 靖平帝听得入神,忍不住问:“你一个小姑娘,就不怕吗?” 秋蘅嫣然一笑:“当时只想找到方元志通敌证据,忘了害怕了,就像秋猎的时候引走黑熊也忘了害怕一样,倒是过后才越想越怕……” 靖平帝听感动了,侧头对立在一旁的薛全笑道:“小小女子这般奋不顾身,比那些祸害国家的蠹虫强百倍啊!” 薛全跟着笑:“陛下说得是。” “有功当赏,有过当罚。秋蘅,你在揭发方元志罪行上功劳不比薛寒小,朕要好好奖赏你。” “谢陛下厚爱,臣女一时不缺什么,揭发卖国贼人也是身为大夏子民应当做的。” “话是这么说,可真正不顾自身安危这样做的有多少人?朕若不赏你,岂不寒了忠君爱国之人的心?”靖平帝不赞同摇摇头。 秋蘅微微低头,一副乖顺模样。 靖平帝不由笑了。 小姑娘脸皮薄,不好意思要赏赐。 沉吟一番,靖平帝摸了摸胡须:“朕记得秋猎时你引走黑熊救下容宁郡主就没要奖赏,而是暂记下。如今又有揭发方元志勾结齐人的功劳,那便二功合一……这样吧,永清伯府的爵位是不是到你祖父这一辈就止了?” 两件功劳加起来,换家中爵位再传一世虽然还差了点,可方家这一抄,国库和他的私库得到的实在太多了。 他身为一国之君,对这样有勇有谋的小姑娘大方些也无妨,还能让臣民看一看忠君为国的好。 靖平帝颇满意给出的这个奖赏。 秋蘅却眉一拧。 要让只顾利益,不知廉耻的永清伯突然实现梦寐以求的心愿,得以袭爵? 这不是给她赏赐,是给她添堵吧。 “怎么,不喜欢这个奖赏?”靖平帝瞧着秋蘅反应,不由错愕。 一旁薛全也很好奇。 传承爵位不是永清伯府做梦都想的事么,这丫头怎么这个表情? 秋蘅面露迟疑:“臣女长在乡下,不太懂这方面的事。陛下的意思,是要奖赏永清伯府爵位再传一世,以后臣女的大伯会继承爵位,成为永清伯?” “是这样……”靖平帝点着头,明明这话一点错没有,却突然觉得怪怪的。 “原来如此。”秋蘅恍然,“那臣女大伯知道这个好消息,定会欢喜极了。” 靖平帝心头一动,知道哪里不对劲了。 秋六姑娘的父亲并非永清伯嫡长子,这沿袭爵位的奖励对她来说并不实惠。 想明白后,靖平帝心情有些复杂。 这丫头和那些以家族为重的女子完全不一样啊,甚至还敢在他这个一国之君面前表露出来。 胆子够大,心也够野。 靖平帝本以为自己不喜这样的人,可看下方少女亭亭而立,神色坦荡,忽觉很有意思。 “看来秋六姑娘不喜欢这个奖赏。” “臣女不敢。” “这有什么不敢,说说你怎么想。” 秋蘅垂眸:“臣女说了,怕陛下生气。” 靖平帝呵呵一笑:“朕岂是那么小气的人,你说便是。” “臣女万分感恩陛下的肯定,陛下想赐下奖励……能奖赏臣女吗?” “奖赏你?”靖平帝一时没反应过来,“朕不就是要奖赏你吗?” 薛全却一下子明白了秋蘅的意思,看着她的眼神顿时一变。 这个秋六姑娘,真是出人意料。 少女微微抬眸,目光有神,掷地有声:“奖赏臣女,无关他人。” 她不稀罕奖赏。但若一定要给,她立功劳,她瞧不上的人得奖赏,岂不可笑。 靖平帝这才明白了,然后就是错愕。 想不到,他真的没想到。 对啊,他可以奖赏秋蘅本人! 与其让永清伯府爵位多传一世,引得和永清伯府差不多境况的府上蠢蠢欲动,何不直接封赏秋蘅。 女子受封不存在爵位传承,无非就是发些俸禄,赏些良田,麻烦事少多了。 “哈哈哈,是朕不够周全。”靖平帝朗声笑着,望着秋蘅的目光满是欣赏。 会为自己争取,还为他减少麻烦,这样的姑娘真是难得啊,不怪薛寒——靖平帝在心中默默补充:还有那个林乘风,哦,还有崔家那小子都喜欢她。 补充完毕的靖平帝心如止水:“你两立大功,又是康郡王义女,朕就封你为——秋蘅,你说长在南边乡下,是什么县?” “臣女从随云县而来。” “好,朕就封你为随云县主,赏金百两,玉如意一双……” “臣女秋蘅,叩谢圣恩。” (本章完) 第182章 永清伯惨遭打击 册封的圣旨是随秋蘅一起到了永清伯府的。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永清伯府六姑娘秋蘅,于秋猎时孤身引走黑熊救下容宁郡主,轻生重义,勇气可嘉;为揭发罪臣方元志罪行,力助皇城使薛寒拿到方元志通敌证据,忠君爱国,为君分忧……特封为随云县主,赏黄金百两,玉如意一双……钦此!” 传旨官宣读完圣旨,乌压压跪了一地的人犹如泥塑,一个个都傻了。 秋蘅举起双手,朗声道:“臣女秋蘅接旨,叩谢圣恩。” 传旨官把明黄圣旨郑重交到秋蘅手中,笑道:“恭喜县主。” 秋蘅回礼:“多谢大人。” 永清伯如梦初醒,步伐不稳冲到传旨官面前:“大人,舍孙女真的被封为县主了?” “圣旨都接了,岂能有假?” “这,这是怎么回事?”永清伯犹不可信。 传旨官一笑:“伯爷问随云县主便是,具体的下官也不清楚呢。” “多谢,多谢。”永清伯明明没饮酒,却有种喝多了的眩晕感,仿佛自己不是踩在实地上,而是踩在棉花上。 还是老夫人猛掐一下胳膊,吃痛恢复了冷静,吩咐身边嬷嬷给传旨官一行人一一塞了谢银。 传旨官一行人很快离开,留下黄金等赏赐,至于县主所需的衣冠服饰,就要过一段时间才能制好了。 院中依然针落可闻,众人全都呆呆望着秋蘅。 “蘅儿,你助皇城司拿到了方——奸相通敌证据?”永清伯死死盯着秋蘅,难以置信问。 面对这么多道充满好奇的目光,秋蘅淡定点头:“嗯。” “你怎么做到的?”永清伯不觉拔高声音。 老夫人扫一眼左右,皱眉提醒:“别在院子里说,有什么进屋问。” “对对对,进屋去。” 三房人都挤进了千松堂,剩下一群仆从好奇得抓心挠肺,想掉眼泪。 屋里挤啊,在院子里说怎么了! “蘅儿,这到底怎么回事,你在相府做了什么?”一进屋,永清伯迫不及待问。 “就是薛寒发现北齐细作去过相府,正好知道我在相府,就借着去吊唁方三公子的机会拜托我留意一番……”秋蘅再一次搬出这套说辞。 老夫人抓住重点:“薛寒去相府见你,是为了让你帮他找证据?” 不是因为想见六丫头? 秋蘅顿了一下,只能顺着这话说:“对。” 老夫人一拍桌子:“这个薛寒,怎么能让你做这么危险的事!” 她以为的少年慕艾,闹半天是找帮手?六丫头的安危丝毫不在乎? 老夫人瞥永清伯一眼,无声冷笑:比起情爱,男人果然都更重利益。 “薛寒只是让我留意一下,潜入奸相书房是我自己的主意——” “还为他辩解!” 永清伯不满瞪老夫人一眼:“富贵险中求,蘅儿要没立下这么大功劳,怎么会被封为县主?” 县主啊,郡王之女才能有的封号,这要是换成伯府袭爵——永清伯一激灵,反应过来了。 不对啊,之前六丫头不是说,用秋猎时救下容宁郡主的功劳换伯府上下不得为难她那个叫芳洲的丫鬟吗? 他还憧憬着等有合适机会,借着今上对六丫头许诺的奖赏传承爵位呢。结果两件功劳合一,直接封六丫头为县主了? “祖父怎么啦?”秋蘅笑吟吟问。 永清伯到嘴边的质问咽了下去。 罢了,这是今上的安排,还能说什么? 也行吧,他们这样的人家出一个县主也算光耀门楣了,等过年时就把此事记入族谱。 永清伯这么一想又开心了,决定等会儿出门喝酒。 闷在家里,无异于锦衣夜行。 “六丫头,我知道你胆子大,可没想到你胆子这么大!你就没想过要是被发现了怎么办?到时别说拿到证据,你性命都会不保!”老夫人气得不轻,一指秋三老爷,“别人不说,你就不想想你爹?自从你回来,你爹高兴得酒都不多喝了,都有人模样了……” 秋三老爷:? “祖母。”秋蘅唤了一声。 “嗯?” “除掉方相这等奸佞的机会摆在眼前,很难放弃啊。您想想,方家倒了少祸害多少人。” 老夫人想到被逼的秋芙,惨死的刘氏女,家破人亡的颜家,沉默了。 “今上赐的黄金还在外头呢,我先把那些御赐之物搬去冷香居。” “蘅儿,爹帮你搬。” 看着秋三老爷跃跃欲试的表情,秋蘅微微抽了一下嘴角。 倒也不必亲自搬…… 秋三老爷可不这么想:“百两,爹搬得动!” 一群人浩浩荡荡前往冷香居。 芳洲驾轻就熟安排人归置东西,秋萱姐妹把秋蘅围在中间,问着她在相府的事。 “六妹妹,你真勇敢啊,要是换了我,只会吓得哭鼻子。”秋莹像是才认识秋蘅,拉着她左看右看。 秋芸好奇问:“六妹,成为县主会有俸禄吧?” “当然了。”秋芙心情飞扬,莫名高兴,“就像祖父一样,每年都有爵俸。” “真好啊。”秋芸喃喃。 千松堂中冷清下来,老夫人才想起昨日她数落秋蘅自作主张去相府是白费功夫,秋蘅说的话。 那丫头慢条斯理说:“也不是白费功夫,相府不是完了嘛。” 原来这个“不是白费功夫”是实打实的,竟然到今日受封了县主才说,怎么这么沉得住气的? 老夫人感慨万千时,永清伯出门炫耀,遭遇迎头一击。 “令孙女封了县主?恭喜恭喜。伯爷啊,咳,我听说——” “听说什么?”永清伯见对方神色不对,有些莫名。 “咳咳,听说啊,今上本来想要奖赏贵府爵位再传一世,结果呢——” “结果?” “令孙女请今上奖赏她自己……” 永清伯如遭雷击,呆呆望着对方开开合合的嘴。 这么一张嘴,怎么能说出这么难听的话? 骗他的吧?一定是骗他的! 永清伯失魂落魄回到伯府,嘶声道:“把六姑娘叫来!” 很快去传话的婢女回来禀报:“老伯爷,六姑娘去老夫人那里了。” 永清伯咬了咬牙,拔腿就往千松堂去了。 《逢春》简体上市了,非常巧合和《辞金枝》同一个月出版(咳,显得打广告频率过高……),感兴趣的书友可以关注一下。感谢订阅、投票、打赏的书友,平时为了不影响大家阅读不怎么写作话,但打赏和投票的书友在后台都能看到,十分感谢,铭记在心。 (本章完) 第183章 撕破脸 快到用晚饭的时候了,老夫人为秋蘅高兴,特意吩咐厨房多做几道好菜,把在家的孙辈们都喊了来。 屋外天寒地冻,屋内暖意融融,一边坐着秋枫、秋松两个孙儿,一边坐着秋萱、秋芸、秋芙、秋莹、秋蘅五个孙女。 老夫人许久没有这么轻松了,看一眼完全瞧不出得意神色的秋蘅,笑道:“蘅儿以后是有封号诰命的了,做什么都有了底气。你们也要以蘅儿为榜样,自强自立。” 秋萱几人纷纷应是。 秋松好奇问:“六姐,县主也是爵位吗?” “也是。” “那每年都会发钱?” 秋蘅点头:“会有岁禄。” “那你和祖父谁的岁禄高啊?” “这个——”秋蘅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毕竟在见到靖平帝之前从没想过还能混个县主当当。 老夫人拧眉:“松儿,你小小年纪好奇这个干什么?” 秋松一脸羡慕:“就是想知道六姐多有钱。” “好好读书,走上仕途,你也会很有钱。”老夫人趁机鼓励孙儿,“比如那奸相,年俸可达万贯,公侯可比不上……” “哇!”秋松震惊张大嘴巴,扭脸握住秋枫的手,“二哥,你可要好好读书啊,我才从书上看到的,苟富贵,无相忘!” 他自己是指望不上了,秋枫读书好,看来以后不能再欺负二哥了。 这么想着,秋松悄悄瞄秋蘅一眼。 其实自从见到了六姐的本事,他好久没欺负二哥了,不敢咧。 老夫人听得脸色发黑。 这个混小子,身为长房嫡孙,只知道玩! 秋枫震惊喃喃:“奸相俸禄那么高,竟还收受北齐贿赂,实在是罪不容诛……” 母亲早逝,父亲酗酒,这样的成长环境下,秋枫是懦弱的,也是早慧的。这个马上要十二岁的少年在这如置春日的屋子里,深刻意识到了令奸相伏法是怎样的功绩。 六姐真了不起啊。 小少年看着秋蘅,真心实意想。 永清伯就是在这样其乐融融的气氛中闯进来的。 他双目充血,犹如一头随时要发狂的野兽。明明每个人都知道他是一家之主,可就是不约而同生出了“闯”这种感觉。 紧张,不适……种种情绪迅速笼罩秋萱等人心头。 老夫人皱眉:“伯爷不是出去喝酒了?” 喝多了跑她这里来耍酒疯? 永清伯对老夫人的话充耳不闻,直直盯着秋蘅,一开口酒气喷出:“秋蘅!” “祖父。” 永清伯可不会被眼前少女这副乖巧模样蒙蔽了,冷冷道:“随我出去说。” 老夫人把茶杯往桌上一放:“有什么话就在这里说。” 老东西明显喝多了,想借着酒劲儿干什么? 永清伯看都不看老夫人一眼,盯着秋蘅的眼神能冒火:“随我出去!” “祖父有话就在这里说吧。”秋蘅淡淡道。 瞧着永清伯这副天塌了的样子,秋蘅大概猜到了原因:看来是听说靖平帝本来的打算了。 消息似乎传得过于快了些…… 秋蘅心念急转,面上仍云淡风轻。 “好。”永清伯扫孙辈们一眼,最后定定看着秋蘅,“六丫头,今上是不是本来想奖赏永清伯府爵位再传一世?” 这话一出,众人表情各异,视线全都落在秋蘅面上。 “今上确实问了永清伯府爵位是不是就到祖父为止。” 永清伯愣了一下。 他虽这么问,却没想过秋蘅会如此痛快承认。 得到肯定的答案,永清伯目光凶狠,似要择人而噬,咬着牙一字字问:“那为何最后成了册封你为县主?” 被如此盯着的少女嫣然一笑,神态自若:“我和今上提的呀。” “你凭什么这么提?”永清伯伸手指着秋蘅,恨不能上手撕了她,“你知不知道爵位对伯府多么重要?你知不知道一损俱损,一荣俱荣?” 秋蘅平静对上永清伯通红的眼,微微扬起了下巴:“这些我倒是知道。不过——” 她顿了顿,格外理直气壮:“这是今上给我的奖赏。今上问我想要什么,我想要奖励自己有错吗?祖父为何这么生气?” “自私!不孝!混账!”永清伯一声比一声高,不知是破音还是如何,听着竟有些哽咽了,“你就不为伯府想想吗?啊?就不为伯府想想?” “祖父,您还是消消气,要是您对今上赏赐不满的消息传出去,多不好。” 秋蘅不紧不慢倒了一杯茶,递过去:“您再生气,也要为伯府想想啊。” 曾经的装乖卖巧,是不得不在这伯府谋一处立足地。而今县主封号到手,有的人就没必要太惯着了,比如永清伯。 “你——”永清伯滞了滞,劈手接过茶杯,任由茶水溅出来。 他很想连茶水带杯子一起砸到秋蘅脸上,可毕竟没喝醉,理智勉强还在。 这贱丫头说得对,他再不满也不能传到今上耳里去。 可实在咽不下这口气! 永清伯环视一众孙辈,长叹一声:“六丫头,你就算不顾我这个祖父的心情,就不为这些兄弟姐妹考虑一下?” “兄弟姐妹?”秋蘅瞥一眼秋松,“祖父是指三弟么?” 爵位传承无望,损失最大的就是大房一家。 触到少女凉凉眼神,秋松一下子弹起来,声音贼大:“六姐做得对!” 糟糕,六姐为什么那样看他? 不怕不怕,现在是寒冬腊月,没有蛇——没有蛇六姐也很可怕啊! 小胖子快哭了,暗戳戳埋怨永清伯:祖父好端端提兄弟姐妹干什么。 永清伯气个倒仰,狠狠瞪老夫人一眼:“你护着这个丫头,那个丫头,真有好事了,哪个记着为这个家着想了?松儿不是你最疼的孙儿么——” 怎么还有我? 秋松一个激灵,忙打断永清伯的话:“祖父,祖母说了,书读得好当大官,俸禄比您高多了,孙儿可以好好读书!” 永清伯捂着心口晃了晃,差点背过气去,一时间看到的一张张脸都有些模糊了。 老夫人这才开口:“伯爷喝多了,就回去好好歇着吧。” (本章完) 第184章 雪落 永清伯火气没撒出来,还见到了孙女自私恶劣的真面目,大受打击之下胸口发闷,胃里翻腾,一张嘴吐了出来。 孙辈们不敢捂嘴,屏气愣愣看着毫无体面的祖父。 老夫人厉声道:“扶老伯爷回房!” 两个健壮仆妇进来把永清伯带走,地上狼藉由婢女忍着恶心清理。 这顿饭是吃不下去了,老夫人黑着脸让孙子孙女们散了,只留下秋蘅去了里屋。 “祖母。” 老夫人看了秋蘅一会儿,叹口气:“你祖父那些话,听听就算了,你不必有负担。” 秋蘅眸光微闪。 府上都知道老夫人偏疼秋松,今日永清伯这么一闹,还以为老夫人会埋怨她。 当然她不怕被埋怨,只是有些意外老夫人的态度。 “阿蘅啊。”老夫人目光复杂,看着眼前少女。 过了这个年也不过十六岁,怎么这么有想法呢? “祖母没想到,这个县主之位是你向今上要来的。你就不怕今上生气?” 雷霆雨露皆是君恩,天子赏赐还能挑拣的? “今上看起来是真心要赏我,我才敢提要求。” 老夫人仍觉不可思议:“你是怎么想到自己呢?” 秋蘅微微偏头:“不该想到自己么?” “不是不该……” 正常女子听到今上要奖赏家族爵位传下去,已是高兴疯了,哪会想到其他。 哦,这丫头不正常,是乡下长大的。 老夫人心中感慨万千,摆摆手:“回去歇着吧。” “孙女告退。”秋蘅福了福,走了几步回头,“祖母也生我的气么?” 她可以不问的,可与老夫人相处这么久,便有了期待。 老夫人沉默半晌,叹道:“要是你放弃了伯府再传承三世而只顾自己,祖母确实会生气。但现在么——” 老太太视线投向窗子。 窗子糊了纱,模模糊糊,就好像永清伯府一些人对袭爵的念想。 “传一世又如何呢?不过就是到你大伯为止,到时候又是不甘心,不死心,徒劳挣扎。” 最可怕的是把人变成鬼,亲人不似亲人。 丈夫如此,长子能看出来也是如此,她受够了。 “大夏官员俸禄丰厚,没了传承爵位的奢念,专心在读书上,说不定更有出路。”老夫人笑笑,“去吧。” “孙女告退。”秋蘅脚步轻松走了。 秋萱没有回房,去了二太太兰氏那里。 “萱儿用过晚饭了吗?”看着明年就出阁的女儿,兰氏怎么都看不够。 “在祖母那里吃了一半,祖父来了……”秋萱讲了千松堂中发生的事。 兰氏听得嘴角翘起:“难怪你祖父这么生气。” “娘——”秋萱挽着兰氏胳膊,“我到现在还觉得震撼。要是我面对今上,听今上说要奖赏家里,早就喜出望外,哪会想到其他……” 根本到不了在自己和家族之间选择这一步。 兰氏抚了抚女儿的发:“萱儿,你马上要出阁了,以后会为人妻,为人母。但你永远是娘的女儿,娘有私心,希望你以后能像你六妹那样,在不伤害旁人的情况下,多为自己想一想。” 六姑娘一定被她的养父母养得很好。 秋萱轻轻点头:“娘,我知道了。” 秋芙在回去的路上,提醒秋芸和秋莹:“今日这事不要和父亲、母亲说。” 让他们知道了,定会怨上六妹。 秋芸迟疑道:“我们不说,三弟恐怕也会说的。” “反正我们别说。”秋芙心知管不了秋松,不由泄气。 姐妹三人分开后,秋芸想了又想,悄悄去了大太太赵氏那里。 父亲、母亲早晚会知道的,那不如她先告诉嫡母,也好争取一些嫡母的好感。 大姐在宫中,与嫡母关系冷淡,四妹和嫡母闹僵了。当母亲的,总需要一个乖巧听话的女儿。 “见过母亲。” 赵氏淡淡问:“不是请过安了,怎么这时候过来了?” 本来就心情糟,看到庶女就更影响心情了。 “刚刚在祖母那里用饭,祖父过去了……” 听秋芸说完,赵氏脸色铁青,勉强维持着冷静赏了秋芸一件首饰让她退下,打发人去请秋大老爷。 秋大老爷过来后就问:“什么事啊?莫非父亲、母亲又打起来了?” 他真没想到,他都能当祖父的年纪了,双亲开始打架了,动手的那种。 “不应该啊。今日蘅儿受封县主,父亲、母亲心情应该都不错。” 赵氏冷笑:“还蘅儿呢!我可听说,今上本来要奖赏咱们伯府爵位多传一世,结果秋蘅不乐意,要今上赏她自己,这才封了她为县主。” 秋大老爷脸色骤变:“当真?” “老伯爷为此专门去了千松堂,秋蘅亲口承认的……”赵氏把秋芸说的道来。 “这个秋蘅,她怎么敢!”秋大老爷气得在屋中打转。 赵氏心中呕血,语气也差:“先前秋蘅有出息,老爷总说受益的最终还是咱们大房,结果呢?” “这时候就不要说这种风凉话了!”秋大老爷怒道。 “那老爷能如何?去打秋蘅一顿吗?她现在可是县主了,真要计较起来,咱们见了她都该行礼。” 秋大老爷往椅子上一坐,气得捶了一下胸口。 不管永清伯府众人是何心情,随着秋蘅受封县主的消息传开,邀请她小聚的帖子如雪花纷纷而来。 秋蘅第一个要去的就是康郡王府。 因为与康郡王妃的义女关系,出于礼节,老夫人第一时间打发人去康郡王府送了信儿。 出门这日,下雪了。 雪花如絮,漫天扬洒,落到地上渐渐堆积,如铺了无边无际的银毯。 “祖母,康郡王府我自己去吧,下雪天路滑。” “你祖母还没老得动不了。”老夫人白秋蘅一眼,大步走向停在二门处的马车。 秋蘅无奈摇摇头,忙跟上去扶着老太太。 康郡王府中,冯采月姐妹也随母亲长春侯夫人过来了,一听秋蘅到了全都跑了出去。 长春侯夫人哭笑不得:“采星就罢了,采月挺稳重的性子,不知道怎么就跳脱了。” 康郡王妃笑笑。 她可太知道了,她这个义女,但凡年纪小点的沾上就不正常。 (本章完) 第185章 头疾 秋蘅扶着老夫人往内走,就见嘉宜县主和冯采月姐妹快步迎来。 世子凌云落在最后,眼里噙着浅浅笑意。 “老夫人。”三人到了近前向老夫人问好,然后就把秋蘅围住了。 “阿蘅——不对,应该叫随云县主了。”冯采星俏皮眨眨眼,“是不是要行个礼才对?” 冯采月也忍不住仔细打量秋蘅:“阿蘅,你怎么这么厉害啊!” 嘉宜县主的开心就简单多了:“最近我研究出了新香,正想请你来呢。” 说话间进了屋中,康郡王妃与长春侯夫人招呼老夫人落座。 “义母。”一见康郡王妃,秋蘅语气轻快喊了一声,“好久没来看您了。” 一旁长春侯夫人不由看了康郡王妃一眼,目露疑惑。 姐姐一提秋六姑娘就是便宜义女,现在瞧着关系还挺好。 康郡王妃默了默,露出温和笑容:“是有些日子没看见阿蘅了,该常来的。” 这才秋猎回来多久,就干出这么惊天动地的事来。 与少年人听了秋蘅夜探奸相书房的事迹后好奇钦佩不同,康郡王妃只觉头疼。 一个小姑娘,怎么这么能搅风搅雨呢,稍微安分点不行吗? 是,受封县主会让无数人羡慕,也为家族增光添彩,可郡王府不缺这些,只求别被这丫头的能折腾带累了。 秋蘅扬唇:“那我以后常来看义母。” 康郡王妃轻轻抽了一下嘴角,转移话题:“看你们几个都坐不住了,先去玩吧,等会儿回来吃饭。” 秋蘅被拥在中间出去了。 “阿蘅,咱们去园子里的暖阁吧,窗外就是成片的腊梅,开得正好。”嘉宜县主提议道。 秋蘅自是没意见。 走了一会儿,冯采星回头,问不紧不慢走在后边的凌云:“表哥,你和我们一起吗?” “我去园中赏花。” 嘉宜县主直接戳破兄长的心思:“阿蘅好久没来,大哥想和阿蘅说说话就来暖阁。这么冷的天去赏花,冻病了怎么办?” 冯采星噗嗤一笑。 凌云神色自若走近:“确实想和阿蘅聊一聊。” 几人进了暖阁,阁中温暖如春,窗外腊梅怒放,幽幽香气透过漫天飞舞的雪花袭来。 冯采月轻嗅一口:“在这里都不用焚香了。” 冯采星对花啊香啊没什么兴趣,拉着秋蘅问:“阿蘅,你当真一个人潜入了奸相书斋啊,不怕被发现吗?” 秋蘅应付着冯采星的好奇心,忽听凌云问:“薛寒找你帮忙的?” 秋蘅对这个问题已经有经验了,熟练点头:“嗯。” 凌云皱了皱眉。 秋猎时少年越众而出,在今上面上表明心意替阿蘅解围的情景还历历在目,为何又如此放心置阿蘅于危险之中? 是人心难测,还是另有隐情? 尖锐疼痛传来,凌云听到嘉宜县主的惊呼:“大哥,你又头疼了?” 凌云眼神恢复清明,因骤然来袭的疼痛,脸色苍白如雪。 秋蘅收起轻松笑容,担忧望着凌云:“凌大哥头疼的旧疾犯了?” 之前凌云去南边静养,就是因为头疾,才有了与秋蘅的结识。 “没事——” 嘉宜县主却道:“其实秋猎的时候大哥就犯了,那次还很严重。” “嘉宜,不要乱说。”凌云严肃道。 嘉宜县主怔了怔。 兄长鲜少这般重的语气,是怕阿蘅担心? 秋蘅确实很担心:“秋猎时就犯了?有没有请大夫?” 凌云显然不愿多聊这个话题:“没有你们想得那么严重,就是偶尔睡不好时头疼了几次。我身体如何心中有数,你们不要让母妃知道了担心。” 嘉宜抿了抿唇,没了玩乐的心情,闷声道:“知道了。” “姨母那里也不要多话。” 冯采月和冯采星对视一眼,忍着担忧点点头。 “凌大哥,先前我祖父夜不能寐,也头疼得厉害,用了我制的安神香缓解许多,等回去我让人送些来你试试?” “好。”凌云一口答应,面露歉然,“扫了你们的兴致。” “表哥这是什么话。”冯采星白凌云一眼,又问,“那过两日你还去汤泉吗?” 凌云笑道:“不影响。” 嘉宜县主便对秋蘅解释:“过两日我们随母妃去西郊汤泉小住,正要给你送帖子,就收到了贵府老夫人的信儿。” “西郊汤泉?”秋蘅想到了前些日子薛寒带她去的地方。 冯采星接话:“不远,出了西城门不久进山就到了。那里的泉水常年温热,特别适合冬日去玩,阿蘅一起去吧。” 秋蘅没有立刻应下。 这个时间过去,就要与这么多人一起过十五了,她发作起来有温泉水虽没那么受罪,却不方便。 “去吧去吧,这到处天寒地冻,湖水都结冰了,去那里泡个汤泉多舒服。” 冯采星这么一劝,倒是提醒了秋蘅,京城的隆冬湖面会结冰! 她在后世的都城林州,每次发作时并不会遇到这个问题。 想想她砸开结冰的湖面跳进去,发作还没过去呢又结冰了,连她都冻上的情景,秋蘅就知道这个汤泉是要考虑一下了。 “是……一起泡?” “阿衡你是害羞啊?”冯采星莞尔一笑,“有大池子可以一起,也有单人的……” “那我也去玩玩。” 回到康郡王妃那里用饭的时候,康郡王妃也提起来:“阿蘅,嘉宜她们和你说了去汤泉的事了吧?” 秋蘅点头。 康郡王妃客气邀请老夫人:“老夫人一起去松快松快?” 老夫人心知是客套话,笑着拒绝:“我一把老骨头就不去凑热闹了,坐车时间一久都嫌颠。就是蘅儿这丫头性子跳脱,怕给郡王妃添麻烦。” 郡王妃心道老太太倒是挺了解自己孙女,面上却一点不露:“老夫人过谦了,阿蘅行事挺有分寸的。” 一顿饭宾主尽欢,回去的路上老夫人心情有些沉重:“我原以为怎么也要过了这个年,没想到你又要出门了。阿蘅啊,这次你得向祖母保证,可不能再惹出事了啊。” “不会的,我——” 秋蘅刚开口,马车突然停下了 (本章完) 第186章 同淋雪 老夫人一激灵,眼皮子猛跳:“出什么事了?” “老夫人,是薛大人。” 秋蘅一听便要去掀车窗帘,被老夫人按住手并推远了些。 薛寒等在车外,就见车窗帘掀起,露出老夫人面无表情的一张脸。 “老夫人。”薛寒客气问好。 老夫人淡淡问:“薛大人有事吗?” 薛寒眼底闪过错愕。 老夫人对他的态度有些奇怪…… 没时间多想,薛寒笑道:“晚辈以为车中坐的是六姑娘,就想和她打个招呼。” “哦,六丫头啊,她在家里呢。”老夫人板着脸道。 薛寒视线默默从车窗口露出的那抹茜红移开,冲老夫人拱手:“打扰老夫人了。” 老夫人微微点头,车窗帘落下来。 薛寒站在一旁,目送马车缓缓驶动向前,陷入了沉思:发生什么事了吗,老夫人不让他见阿蘅,一副想打他的样子。 这般猜测着,薛寒想见秋蘅的心思更迫切了。 车厢中,秋蘅想探头看,被老夫人拍了一下:“你给我坐好了。” 秋蘅坐直,笑吟吟问:“祖母为何骗薛寒啊?” 老夫人闭眼,深吸气,再睁开:“那能叫骗吗?那是让他好好反思一下。” 见孙女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老夫人更来气:“薛寒要是特别在意你,就不会让你去盯着奸相。他这么做,就说明在他心里立功比你重要。” “他是职责所在。”秋蘅默默对薛寒说了声抱歉。 这口锅只能让他背了。 “他尽职没错,但不该把你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姑娘扯进来,尤其还口口声声说心悦你的情况下。”老夫人伸手点了点秋蘅额头,恨铁不成钢,“你脑子清醒点儿,别瞧着他长得好,前程好,就全心全意扑他身上,被人卖了还给人数钱。” “知道了,那以后我就把他当普通朋友。” 老夫人一滞,但见孙女一副无所谓的表情,又觉得不行:“咳,也不必急着做决定。” “祖母的意思是?” “再观察观察。但得让他知道,他那么做不厚道。咱们要是毫无反应,他下次说不定更过分。” “祖母睿智。” 老夫人满意了,回到先前的话题:“你保证去汤泉别再惹事。” “祖母放心,绝对不会惹事的。”秋蘅信心十足。 近期最重要的事顺利完成,下一步还没开始,只是去泡泡汤泉而已。 永清伯府到了。 秋蘅搀扶着老夫人来到千松堂门口:“祖母,我回冷香居了。” “去吧。” 离开千松堂,秋蘅直接出了伯府,没走多久就看到了薛寒。 雪未停,少年没有撑伞,任由雪落在衣袍上。 同样没撑伞的少女跑过来:“你就在这干等着啊,要是我没来呢?” 薛寒轻笑:“我看到你在车里了。知道我找你有事,肯定会出来的。” “什么事?” “去茶楼说吧。” 秋蘅微微抬头,呼出白气:“薛寒,你冷吗?” 薛寒如实道:“我不冷。” “我也不冷。”秋蘅弯唇,“这雪虽一直下,但并不大,我们去青莲湖边走走吧。” 也好看一看,寒冬腊月的青莲湖是什么样的。 薛寒有些迟疑:“一直淋雪,着凉了怎么办?” “你要怕着凉,那就去茶楼吧。” 少年无奈叹气:“阿蘅,我说你。” 秋蘅反应过来,不由莞尔:“我不会着凉,那走吧。” 薛寒还在原处,望着少女单薄的背影,如突然飞来一只蜂子,在他心尖轻轻勾了一下。 不是剧烈的疼,却直达心底。 要经历多少难,阿蘅才会这样反应。她好像完全忘了世人眼中女子是要被照顾的。 “薛寒?”秋蘅走了几步,见他未动,疑惑喊了一声。 薛寒快步跟上:“来了。” 二人先是走着,渐渐加快脚步,最后跑起来。 青莲湖畔空无一人,残荷沉寂,湖面平滑如镜。 秋蘅望了一眼,叹气:“果然要结冰了。” “下雪了,要是持续两日就会结冰——”薛寒一顿,看着秋蘅的神情严肃起来,“阿蘅,你不会还想着跳青莲湖吧?” “没有啊,也不一定会发作……” “这个十五,你的怪疾定会发作。”少年语气笃定,对上那双明眸,一字字道,“方元志死了。” 秋蘅心头一震。 原来,薛寒已经洞悉了这个秘密。 “去西郊汤泉吧,我登门去和老夫人说——”薛寒想想刚刚街上老夫人的反应,觉得这条路可能有点难,“老夫人好像对我有些不满。” “嗯……祖母觉得你安排我盯着奸相,说明你对我的利用大于喜欢。” 不算秋猎那次,其实到现在薛寒也没亲口说过心悦她。别说真相不是那样,就算是薛寒拜托她盯着奸相,她也不觉得有什么。 事实上,她本来就不知道自己在薛寒心中有几分重。将来若与薛全对立,薛寒如何选择仍是未知。 薛寒听了秋蘅所言呆了呆,露出个哭笑不得的表情。 当时商议时他就说哪里好像不对劲,原来是这里! 秋蘅被他的反应逗笑:“过两日我是要去西郊汤泉,今日去康郡王府约好了。” “到时方便吗?” “问过了,有一人泡的池子。” 薛寒松口气:“那就好。” 本来对约阿蘅出门还有几分信心,现在没有了…… “薛寒,你就是说去汤泉的事吗?” 薛寒沉默了一下。 细雪在二人间无声飞舞,洁白轻盈。 少年问出盘旋在心头多日的疑惑:“阿蘅,你为何要对付方元志、袁成海他们?” 秋蘅抬手,任由雪花落在掌心。 雪很冷,少女白皙的手也很冷,可那雪还是一点点在掌心融化了。 “薛寒,还记得我拜托你寻找一位道长吗?” “记得,长清道长。” “我会的很多东西都是他教的,也是他让我除掉方元志这些奸佞。”秋蘅冲神情凝重的少年微微一笑,“所以我想找到他,问问他我做得怎么样。” “那你的怪疾——” “我不知道。”秋蘅想了想,只能这样回答薛寒,“可能他们本不会这么死,是我逆天改命的代价吧。” (本章完) 第187章 共白头 逆天改命的代价? 薛寒心头一震,看着语气轻松说出这话的少女,突然生出一股怒气。 “他为何不自己来?” 却要阿蘅一个十几岁的女孩子背负这些。 秋蘅深深叹息:“他太老了。” 时间长河滚滚向前,任是多么惊才绝艳的人物都回不到过去,空留无数遗憾。 除了她。 上天给了她逆流而上的机缘,却又要惩罚她做出的改变。不得不说,上天也挺矛盾的。 “等过了十五,我和你一起去找。” “好。” 雪好像大一些了,纷纷扬扬,围绕着二人。 “阿蘅,下一个是谁?” “暂时不能告诉你。”秋蘅俏皮偏头,心中却苦笑。 薛寒没再追问,目光投向湖面。 雪落没有声音,湖水也凝滞了。短暂的安静后,秋蘅问:“相府大太太、苏嬷嬷她们如何了?” “杨夫人受刺激神智有些失常,碰壁死在了方三公子灵前,苏嬷嬷被香沙河畔一家青楼买了去。” 知道了苏嬷嬷下场,秋蘅没再问了。 薛寒反而好奇:“我还以为,你会问方姑娘情况。” 相府上下加起来数百口,具体到个人去处不可能全记在脑子里,薛寒留意到的是秋蘅打交道多的。 “当初与苏嬷嬷起过冲突,就好奇问问。至于方姑娘,没什么想问的。” 苏嬷嬷害得芳洲家破人亡,问清楚她的下场是给芳洲一个交代。而方蕊享了家族的福,受了家族的害,下场如何她并不感兴趣。 天之骄女零落成泥,终归不是什么让人觉得愉快的事。 “阿蘅。” “嗯?” 少女眸如秋水,静静看来。 薛寒突然忘了说什么,尴尬间抬手拂去落在她头发上的雪,更多的雪绵绵落下,扫也扫不尽。 秋蘅捂住被弄乱的发髻:“薛寒!” 好好的抽什么风,把她的头当地扫吗? 不知怎的,秋蘅就想起被眼前的人夹在腋下狂奔的事了。 哦,也是在青莲湖。 薛寒默默收回手,瞄一眼头发乱蓬蓬的少女,更尴尬了。 “抱歉,就是见你头发上落了雪——” “你头发上也有啊。”秋蘅抬手,“把头低一些。” 薛寒微微低头。 他似乎又长高了些,哪怕秋蘅身量放在女子中算高挑的,也不得不微微踮脚,报复般拂落他头发上的雪。 雪被扫落,又有新雪落下。 秋蘅慢慢停了动作,看着泥塑般动也不动的少年,忽然笑了:“薛寒,我们这样,就像一起变老了。” 她冰凉的手陡然被握住,整个人跌入薛寒怀中。 “薛寒——” 少年低下头,唇落下来,先是额头,再是她的唇。 秋蘅错愕睁大眼睛,比发作时灼痛袭来还无助。 她被他揽着向他贴近,能听到如雷心跳,不知是她的,还是他的。 而很快这些杂乱的念头就没有了,那比雪花还轻盈的吻骤然加深,让她忘了思考其他,甚至忘了呼吸。 她只能双手环着他的腰,闭上眼睛。 “阿蘅。”少年灼热的气息吹拂在耳边。 秋蘅睁开眼,看到他眸光晦涩,呼吸凌乱,竭力克制着自己。 在后世的那十年,秋蘅没有过这样的经历,可见多了惨事,于男女之事上多少明白一些。 她隐隐意识到他的渴求,对他将要做什么,竟有些好奇。 薛寒却把她轻轻推开,认真道:“阿蘅,我们要共白首。” 秋蘅心头微微一动。 他说要共白首,而没说会共白首,就这么没信心吗? 也是,确实有些难。 想想上一次发作的剧烈,秋蘅其实也没信心。 热烈的心渐渐冷却,只剩难过。 真讨厌,遇见薛寒这块绊脚石,不但碍她的事,还扰乱她的心…… “阿蘅?” 秋蘅回神,踮脚,抬头,轻轻亲了一下薛寒脸颊。 薛寒的脸腾地烧起来,眼神亮如寒星。 心潮澎湃的少年听心上人轻声许诺:“好,我们要共白首。” 雪仍然没有停的意思,天已渐晚。 “回家了。” “我送你。” 这一次秋蘅没有拒绝。 二人并肩走着,雪色斗篷与墨色斗篷时而相碰,就如它们悄悄靠近的主人。 秋蘅忽然回头,看到浅浅积雪留下了两串长长的脚印,是他们一同走过的痕迹。 “薛寒,你喜欢下雪吗?” “以前不喜欢。”薛寒坦然道,“小时候天越冷,家里越难过。以后……喜欢了。” 以后每一次落雪,他想起的都是这场雪,怎么会不喜欢。 “我喜欢下雪。”秋蘅脚步轻盈,望着薛寒笑,“以后更喜欢。” 永清伯府快要到了。 秋蘅摸了摸乱了的发,在薛寒心虚的目光下拉起帽兜遮好:“走啦。” 不用再翻墙,秋蘅被门人热情迎进去,回了冷香居。 芳洲迎上来,伸手接过秋蘅脱下的斗篷:“姑娘在外边待了很久吗,怎么这么多雪——咦,姑娘你头发怎么这么乱?” “乱么?”秋蘅面不改色,“被帽兜压的吧,我看看。” 她走到梳妆镜前坐下,看的不是镜中人的发,而是唇。 芳洲凑过来:“姑娘,你脸好红,不会是发热了吧?” “头发真的好乱。芳洲,帮我梳个头吧。”秋蘅不着痕迹转移话题。 “好。”芳洲拿起梳子,不由皱眉,“头发都湿了,姑娘还是先沐浴吧,免得着凉。” 坐进热气腾腾的浴桶,身上的热替代了脸上的热,秋蘅整个人放松下来。 “芳洲,我今日见到薛寒了,问了他苏嬷嬷的下场。” 芳洲拿着水瓢的手顿住:“她怎么样?” “被一家青楼买去了。” 芳洲撇撇嘴:“便宜她了,还能在那些小姐面前摆威风。” 青楼会买苏嬷嬷这样高门大户的嬷嬷,一般是用来教导女妓礼仪,开拓其眼界。 “她这个年纪落到青楼妓馆,不会有善终的。”秋蘅目光轻柔看着芳洲,“不要再因为苏嬷嬷不开心了,等明日积雪厚了我们堆雪人。” 芳洲笑着点头:“好呀。” 夜里雪却停了,转日出了太阳,连前一日的雪都开始融化,雪人没有堆成。 再过一日,秋蘅一早去了康郡王府,一行人浩浩荡荡往西郊去了。 节日快乐。 (本章完) 第188章 汤泉 秋蘅与嘉宜县主同乘一车,问起凌云:“凌大哥怎么样,头疼又犯过吗?” “我问过大哥,说用了你让人送来的香,睡得挺好。” “那就好。”秋蘅这么说,还是担心,“在随云的时候,没见凌大哥犯过。凌大哥去南边前头疾很严重吗?” 嘉宜县主微微摇头:“大哥虽自幼体弱,却没头疾的毛病,是十五岁时突然头疼的。太医说京城干燥,这才去了南边调养。” “那凌大哥还会去南边吗?” “大哥说他的身体他有数,现在还不用去。”嘉宜县主神色怅然,“可能就是大哥处处都好,身体才不好,要是大哥丑一点就好了。” 秋蘅勉强笑笑,心头笼上淡淡阴霾。 凌大哥这般年轻却患头疾,实在让人忧心。 “阿蘅,你怎么会制效果那么好的安神香?” “教我制香佩的道长教我的。” “可惜那次没找到,还遇到了细作。”嘉宜县主扼腕,眼一亮,“阿蘅,我们继续去找吧,那位道长这么有本事,定不会默默无闻。” “也许道长没来京城这边,找人无异于大海捞针。”秋蘅婉拒了嘉宜县主的提议。 道观大多建在山上,嘉宜县主千金之躯,还是算了。 汤泉到了。 福王妃也带着女儿容宁郡主来小住,听说康郡王妃与长春侯夫人来了,还带了秋蘅,当即就请两家过来共用午膳。 接到信儿时,长春侯夫人对康郡王妃感叹:“福王妃比以往热络许多。” 换作以前,都是她们主动去拜访。 康郡王妃再不待见秋蘅也不得不承认:“阿蘅救了容宁郡主,自是不一样。” 不管是长存感激还是觉得已经还清了恩情,面上都要做足了,免得被人说闲话。 长春侯夫人一笑:“我这是沾上姐姐义女的光了。” 康郡王妃却没玩笑的心情:“多这么个义女,不知多出多少事。她安安分分的,我就谢天谢地了。” 她一双儿女皆是人中龙凤,并不稀罕别人家的,拗不过儿子的请求罢了。 等与福王妃见面,双方一阵寒暄,福王妃含笑看着秋蘅:“秋六姑娘总是令人刮目相看。” “王妃谬赞了。” “看看,平时大方稳重,关键时候还能力挽狂澜,郡王妃真是好福气。” 康郡王妃笑笑:“王妃莫要把她夸骄傲了。” 年轻人坐了一桌,容宁郡主好奇问起秋蘅在相府的事。 冯采星笑道:“阿蘅,不如你雇个说书的吧,以后肯定还有很多人问起。” 容宁郡主弯唇:“你们不知道吗,茶楼酒肆的说书先生已经在说阿蘅的故事了。” 冯采星震惊:“天冷没出门,外头竟这么热闹了?那郡主还拉着阿蘅问个不停。” 容宁郡主摇摇头:“说书先生说阿蘅长了翅膀会飞,能信一个字吗?” “我瞧瞧阿蘅的翅膀藏在哪儿。”冯采星拉着秋蘅,笑出了眼泪。 说说笑笑一顿饭散了,几人去看汤泉。 “阿蘅你瞧,那就是一人用的汤泉。”嘉宜县主指给秋蘅看。 秋蘅望过去,说是汤泉,却与薛寒那日带她去看的露天水潭不同,而是一座木屋。 “还挺方便的。” “外头也会有人守着,阿蘅你放心用就是。” 冯采月则提醒:“不要泡太久,久了会头晕。” 秋蘅一一点头。 城中,胡四向薛寒禀报:“大人,秋六姑娘出城去了。” “不是让你撤了盯梢的人。” 胡四赶紧解释:“早就撤了,卑职碰巧看到,就来和大人说一声。” 见薛寒没反应,胡四嘿嘿一笑:“好像是去西郊汤泉。明日休沐,大人不去吗?” “你想去?” “我不想。”胡四嘴硬否认。 他就是想吃点心了,想想当初拒绝红豆糕,就后悔。 “既然你想去,等明日忙完一起去。”薛寒一锤定音。 胡四:? 许是换了地方,一夜里秋蘅睡得并不安稳,一个梦接一个梦,到最后猛然惊醒,一阵后怕。 梦里,凌云头疾发作,去世了。 失去的感觉如此真实,令秋蘅彻底没了睡意,熬到天亮匆匆洗漱去了康郡王妃那里,等到凌云过来见他气色还好,才悄悄松口气。 凌云察觉秋蘅反应有异,从康郡王妃这里离开后就等在外面,很快等到秋蘅出来。 “凌大哥,我正想去找你。”秋蘅走过来。 “阿蘅有事吗?在母妃那里瞧着你有话说。” “凌大哥,你的头疾到底怎么样?”秋蘅边走边问。 凌云没想到秋蘅要说的是这个,笑道:“用了你送的安神香睡得好,没再头疼了。” “真的?” “自然是真的。” 秋蘅却更相信自己的直觉,或者说因为在乎,反而会往坏处想:“可我觉得你只是为了让我们放心。” 凌云失笑:“真的没事,你怎么不信大哥的话?” 秋蘅沉默走了一会儿,微微皱眉:“我觉得凌大哥是报喜不报忧的人。” 凌云下意识抬手想揉揉秋蘅的脑袋,手才抬起又默默放下,“真要有问题,我不会硬撑着,就像之前离开京城去南边调养那样。阿蘅别再胡思乱想。” 秋蘅看不出凌云掩饰的痕迹,暂且信了:“总之凌大哥不要强撑,那会让关心你的人更担心。” “知道了。”凌云笑着应了,发现秋蘅神色有异,“阿蘅?” “凌大哥没事我就放心了,我去泡汤泉啦,难得来一趟。”秋蘅说完,不等凌云回答,提着裙摆飞快跑了。 凌云望着跑远的少女,好笑摇头。 阿蘅做了那么多令人刮目相看的事,还是那个漫山遍野疯跑的小姑娘。 秋蘅一口气跑到木屋前,问守在外面的婢女:“里面有人吗?” “没有。” 秋蘅快步而入,对跟进来的婢女道:“我习惯一个人,你在外面守着别让人进来。” “是。”婢女恭敬退出去。 秋蘅迅速脱去外衣,沉入汤泉中。 泉水温热,突如其来的痛楚有所缓解。 秋蘅靠着池壁,长舒一口气。 还好,比救太子那次好熬许多。 (本章完) 第189章 挟持 韩悟,袁成海,方元志,太子…… 秋蘅泡在汤泉中,闭目琢磨着四次发作之苦,最难熬的无疑是救下太子那次。 先生和那些智囊谋士百般探讨后推断出铲除五贼或能拯救大夏,而她回来后改变了不少人的命运,只有除掉韩悟他们时才会承受灼烧之苦。 这说明除掉这三个奸贼的影响到了天不容她的地步,意味着先生他们是对的。 而救下太子的惩罚更甚——秋蘅睁开眼,唇角高高扬起。 这是不是意味着她是对的! 秋蘅抬手按了按眼尾,把汹涌而来的泪意压下去。 她作出与先生他们不同的决定,心虽坚定,却也无数次忐忑:她的选择是对的吗? 她若错了呢? 而上天用更大的惩罚告诉她,她做对了。 也因此,那剧烈的痛苦便成了蜜糖,令她甘之如饴。 不知过了多久,发作过去了。 秋蘅走出汤泉,用木屋中备着的软巾擦干身体,穿好衣裳走出去。 “姑娘出来了。”守在屋外的婢女打着招呼。 “嗯。”秋蘅冲婢女微微点头,意识到不对,“先前不是你吧——” 话音未落,就见那婢女眼神一冷,明晃晃的匕首抵到了秋蘅脖颈上。 不远处看到这一幕的嘉宜县主等人大吃一惊,往这边赶来。 “你要干什么,放开阿蘅!” 婢女一手紧握匕首横在秋蘅脖子上,一手扯着她往后退,对着四面八方涌来的人厉声道:“都站住,不然我立刻杀了她!” 看着她移动匕首,惊呼声此起彼伏,谁都不敢再上前。 “不要试图挣扎,否则有你苦头吃!”警告过秋蘅,婢女带着她继续后退。 凌云闻讯赶来。 “阿蘅呢?” 嘉宜县主眼睛红着:“被那歹人带着去那边了,不许我们靠近。” 凌云放眼望去,心头一沉。 那明显是歹人为了脱身做准备。 “世子——” 凌云没有理会护卫的阻拦,往那边走去。 “站住!” 凌云停下来,语气尽量温和:“你劫持阿蘅,总该有原因,若有什么要求可以提出来。” 婢女定定看凌云一眼:“康郡王世子?” “正是。” “你可认识皇城使薛寒?” 凌云怔了一下,点头:“认识。” “叫他过来,我在里面等着,一个时辰赶不到就给她收尸吧。”婢女说完,扯着秋蘅退入了山壁另一侧。 凌云用力攥了攥拳。 这些汤泉本就散落在山谷中,再往内群山连绵,一旦歹人带着阿蘅躲进去,就算大量人手进山搜寻,都很难找到人。 人在天地造化面前,太过渺小。 “去请薛大人来!”凌云不敢耽误,立刻吩咐下去。 婢女带秋蘅脱离了众人视线,并未有半点放松,静静等着薛寒到来。 “你挟持我,就是为了叫薛大人来吗?”一直保持安静的少女突然开口问。 “你叫他薛大人?他不是你的情郎么?” 秋蘅被问沉默了。 “到底是不是?要是不是,你现在就可以去死了。”婢女冷冷问着,没有多少起伏的语气让人能意识到这不是恐吓。 “是……他是我的情郎。”秋蘅颤声回答,“你叫他来做什么?” “你都这样了,还担心情郎?”婢女这般说着,反而放松了,“放心,不是要他的命。他只要满足我的要求,就放了你。” “你有什么要求?” 婢女冷笑,匕首动了动:“你好奇心太多了。” 少女似乎被吓住了,好一会儿才细声道:“我不是好奇……是怕你的要求薛寒不能做到……” 婢女语气更冷:“那就要看你在情郎心中的分量了。他若在乎你,就会答应我的要求。要是没那么在意嘛——” “如,如何?” “那就只怪你眼神不好,看错了男人,等下辈子擦亮眼睛吧。” 一滴泪掉落在婢女手腕上。 婢女皱眉:“你这点胆子,可不像敢去方元志书房的。” 秋蘅眼神微闪。 这一出劫持,竟与奸相有关? “我……我听薛寒的……” “原来是一心为了让情郎立功。”婢女突然不放心了,“薛寒待你如何?” “他,他很好。” “那就好。” “那你——” “闭嘴!” 秋蘅不吭声了。 没过多久,熟悉的声音传来:“我是薛寒。” 婢女一脸怀疑:“这么快?” “今日休沐,正好来汤泉这边,就遇到了找我的人。” 婢女想了想,扬声道:“那好,你一个人过来。” 很快身披墨色斗篷的少年出现在二人面前。 “薛寒——”秋蘅哽咽喊了一声。 “不许开口!”婢女猛把秋蘅一扯,匕首尖划破了她白皙肌肤,立刻现出血痕。 薛寒呼吸一滞,喝道:“不要伤害她!” 婢女见他情急模样,笑了:“看来还是心疼心上人的。” “你有什么要求?”薛寒沉声问。 “要求很简单,你让手下把先前抓的三人带过来,放我们走,我就放了她。” “你是齐人?” “不要那么多废话,是放人,还是要她死?” 薛寒面色平静:“我至少要知道你的来历,不然放了人,无法向今上交代。” “不错,我是齐人。”婢女面无表情看着薛寒,“现在就安排你的手下把人带来,不然——” 异香扑鼻而来。 意识模糊中,婢女听到少女淡淡问:“不然怎么样?” 不好! 婢女握紧匕首刺去,可已经来不及,身体一晃倒下去。 薛寒快步赶来:“阿蘅,没事吧?” “有事——”秋蘅只来得及吐出两个字,就如婢女那般栽倒。 薛寒立刻揽住秋蘅:“阿蘅!” 破空声袭来,薛寒抱着秋蘅迅速避开,那疾射而来的弩箭却没入了婢女心口。 还有同伙! “胡四——” 胡四冲过来:“大人?” “还有细作,去追。” “是。” 更多人涌过来。 薛寒把秋蘅交到凌云手中:“照顾好阿蘅。” 凌云点点头,眼看薛寒去追细作,吩咐护卫:“你们也去。” 他微微俯身背起秋蘅,向外走去。 被拦在外的嘉宜县主几人看到凌云背着秋蘅出来,纷纷色变。 (本章完) 第190章 打道回府 “大哥,阿蘅怎么了?” “现在还不清楚,应该不要紧。”凌云安慰妹妹。 要是要紧,薛寒不该毫不犹豫放下阿蘅去追细作。 这般想着,凌云脚下一顿。 那是薛寒把阿蘅真正放在心上的情况下,可他若没那么在乎阿蘅呢? 凌云不由加快了脚步,并吩咐下去:“去城中请大夫来。” 秋蘅被安顿好没多久,康郡王妃与长春侯夫人过来了。 “听说阿蘅被歹人劫持,人怎么样了?” 一直守着秋蘅的凌云起身:“还昏迷着。” 康郡王妃看一眼床榻上双目紧闭的少女,沉声问:“到底怎么回事?” 嘉宜县主道:“我们准备去泡汤泉,听说阿蘅先过去了,就一起去找她,还没走近就瞧见守在木屋外的婢女劫持了阿蘅,带着她往山深处去了。” “婢女?”康郡王妃震惊。 “真正的婢女被打晕了,那婢女是歹人乔装。”凌云自责又恼火。 婢女是郡王府的,阿蘅也是跟着他们来的,却出了这种事。 “歹人劫持阿蘅干什么?” 突然没人吭声了。 康郡王妃点名:“嘉宜?” 嘉宜县主眨眨眼:“女儿不知道啊,那歹人不许我们靠近。” 康郡王妃又看向采月、采星两个外甥女。 姐妹二人齐齐摇头。 康郡王妃最后看向凌云:“云儿,听说阿蘅是你背回来的。” 儿子身体不好,竟还亲自背那丫头回来。 凌云只好道:“歹人是为了叫皇城使薛寒来,至于谈什么条件就不清楚了。” 康郡王妃深吸一口气:“我就说——” 她下意识看向秋蘅,后面的数落堵在了喉咙里。 “阿蘅,你醒了。”凌云几人围过去。 康郡王妃与长春侯夫人对视一眼,皆一脸无奈。 这么能惹事的丫头,到底给几个孩子灌了什么迷魂汤? 灼痛发作对体力的消耗加上吸入了效果超凡的迷香,秋蘅虽醒了,浑身却软绵无力,脑子也有些转不动,脱口问:“薛寒呢?” 屋中一静,康郡王妃默默扯了扯嘴角。 “去追歹人了。”凌云不是很想提起薛寒,“你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给阿蘅招来这场无妄之灾,还扔下阿蘅不管,哦,先前还让孤身一人在相府的阿蘅盯着奸相…… “没有。” “没有怎么会昏迷啊?”冯采星不放心问。 秋蘅自然不能说是同样吸入了迷香而没提前服用解药,随口道:“被吓晕了。” 冯采星:“……”她不信,夜探奸相书斋的阿蘅怎么可能被吓晕,一定是为了不让他们担心找的借口! 秋蘅彻底清醒了,察觉不对:“歹人没有被抓住吗?” 挟持她的人比她先陷入昏迷,怎么会逃脱? “伪装成婢女挟持你的人被她的同伙射杀了,薛寒去追了。” “还有同伴啊。”秋蘅说不上意外,但也不后悔当时的做法。 等到薛寒来,知道了歹人挟持她的目的动手是最合适的时机,总不能真等那三名齐人被带来。 “阿蘅,你先休息一下,等恢复差不多了我们就动身回城。”康郡王妃开口。 秋蘅看向康郡王妃:“扫了义母兴致,真是抱歉。” “这怪不得你,也是郡王府管理不当,让歹人钻了空子,安全起见还是先回城去。”当着秋蘅的面,康郡王妃说话很是体面,“你们也别闹腾阿蘅了,让她好好缓一缓。” 等回房后,康郡王妃往椅子上一坐,对长春侯夫人苦笑:“看到了吧,多少事!” 长春侯夫人神色精彩:“姐姐确实不容易……” 搜寻未果,薛寒先回来了,正赶上康郡王府与长春侯府两家人准备回城。 “世子。” 凌云神色冷淡:“薛大人可抓到了人?” 薛寒摇摇头,问起秋蘅:“阿蘅醒了吗?” “醒了。” “我想见见阿蘅,问问她被歹人劫持的细节。” “薛大人急着回来,就是问这个?”凌云拧眉。 不问问阿蘅情况如何? 身后少女声音传来:“薛寒,抓到人了吗?” 凌云转头看着快步走来的秋蘅,满心无奈。 这个傻丫头。 “凌大哥,我和薛寒说说话。” “不要耽误太久,马上要出发了。” “知道了。” 秋蘅带薛寒走到一株老树旁。 “什么时候醒的?”没有旁人在,薛寒不再掩饰担心。 “昏睡了半个时辰左右就醒了。” “迷香?” 秋蘅点头:“嗯。” 薛寒叹气:“阿蘅,你这是什么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法子?” “算不上自伤八百,你来了我才会这么做……” 平时用不着时,薛寒一次又一次来救她,坚持不懈,锲而不舍,这次她放心昏过去,结果—— 秋蘅深深看薛寒一眼,哭笑不得。 薛寒敏锐领会了秋蘅的意思,登时尴尬了:“没想到还有同伙。” 他承认,那一瞬什么都忘了,只怕阿蘅出事。 “阿蘅,你怎么会落入歹人手里?” “那时刚发作完,浑身无力反应慢——”迎上薛寒似笑非笑的目光,秋蘅干脆承认,“确实不如平时反应快,也存了心思想看看对方有什么目的。” “以后不要以身试险。”薛寒抬手抚了抚秋蘅的发。 秋蘅本想躲,不知怎的想到了下雪那日的情景,忘了躲开。 二人对视一瞬,又想到还有许多人就在不远处,不约而同移开视线。 “阿蘅,我要赶紧回去了,那三个齐人中至少有一人身份有问题。” 若是普通细作,已经落入了皇城司手中,不会再搭上人来救。 “快去吧,正事要紧,我这就随凌大哥他们回城。” 凌云等在原处,看到站在树下的少年抬手抚摸少女的发,而那个姑娘没有躲开。 寒冬的老树只剩枯枝,却因有了一对年轻人,映入眼中的画面变得生动明媚。 凌云笑了笑。 秋蘅走近了:“凌大哥,我们走吧。” 凌云颔首,看向薛寒。 薛寒客气拱手:“世子,下官先告辞。” “薛大人慢走。” 薛寒骑马赶回皇城司,载着秋蘅的郡王府马车也进了城,直接往永清伯府去了。 (本章完) 第191章 苦劳 老夫人才用过午膳不久。 外面天寒地冻,屋中却暖洋洋的,老太太眼皮有些沉。 “老夫人睡一会儿吧,今日您起得比往日早。”大丫鬟春草劝道。 老夫人闻言想叹气。 她不是起得早,是一想六丫头出门心里就不踏实,觉就少了。 “老夫人惦记六姑娘吗?”春草抱了个枕头来,利落铺上新枕巾。 “不是惦记她,是怕她又惹祸。” “您放宽心,六姑娘——” 就听小丫鬟在门口禀报:“老夫人,六姑娘回来了。” 正准备躺下的老夫人一个激灵坐直了:“这时候回来?” 不对劲,六丫头昨日才出门,再怎么也不会才过一日就回来。 “康郡王世子送六姑娘回来的。” 老夫人一听,心也不抖了:行了,不用乱猜了,又惹事了。 匆匆收拾一番,老夫人见到了秋蘅和凌云。 凌云一见老夫人就赔礼:“阿蘅去泡汤泉,不料竟被伪装成郡王府婢女的歹人挟持,都是郡王府的疏忽……” 老夫人脑袋嗡嗡的,看向秋蘅:“你又被挟持了?” 秋蘅讪讪一笑:“实在没想到会遇到这种事……” 老夫人狠狠一抽嘴角。 实在没想到个屁,那次和凌世子他们去道观,不就被细作挟持了! 凌世子——老夫人顿了顿,看向凌云。 又是他? 凌云一瞬领会了老夫人的意思,脸阵阵发热:“没照顾好阿蘅,都是晚辈的错。” 老夫人不好指责什么,问道:“歹人为何挟持阿蘅?” 凌云看秋蘅一眼,实话实说:“歹人是为了叫薛寒来谈条件。” “还有薛寒的事?”老夫人表情精彩。 “歹人想救北齐细作,阿蘅是无辜被牵扯进来的。都是我们防护不够,老夫人莫要怪阿蘅。” 秋蘅微微扬眉。 凌大哥好像不怎么管薛寒死活的样子,两个人关系这么差了吗? “世子客气了,发生这种事谁都想不到,怪不得哪个,还劳烦世子亲自送阿蘅回来……”老夫人客套一番,端茶送客。 等凌云离开,老夫人脸立刻黑了。 “祖母——” “别叫我祖母,我受不住。”老夫人深深吸气,“去西郊前你怎么保证的?” 死丫头还想发誓,还好被她拦住了。 “祖母,这纯属意外,没人能想到啊。”秋蘅也有些委屈。 她纯当放松去泡个汤泉,顺便解决发作的麻烦。 “我是看出来了,只有不出门才能消停。从今日起你给我老实在家待着,过年前别再出门。” “知道了。”随时能翻墙的少女痛快答应,“保证不出门,祖母别生气了。” 老夫人听不得“保证”两个字:“别保证,听你保证,我心慌。” “那……孙女发誓?” 老太太一指门口:“回你的冷香居!” 秋蘅被赶回冷香居,芳洲喜出望外。 “姑娘这么快就回来了。” “出了一点小意外,就提前回来了。” 跟在芳洲后面的鱼嬷嬷脚下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小意外?多小的意外? 芳洲却没多问,挽着秋蘅的胳膊往内走:“姑娘回来正好,咱们今晚吃暖锅吧。” “好呀。” 鱼嬷嬷望着二人背影,难以理解。 芳洲就不问问出了什么意外? 千松堂这边,老夫人彻底没了睡意,交代下去:“叮嘱好门人,六姑娘要是出门就拦下来。” 至少让她过一个清净年。 去叮嘱门人的嬷嬷回来,带来新消息:“老夫人,康郡王府送了礼品来,说给六姑娘压惊。” 没多久,长春侯府也来了人,带着不少东西:“给六姑娘压惊的。” 老夫人看着堆得满当当的礼物,心情复杂。 别人遇到事是麻烦,六丫头一惹事就赚钱? 难怪那丫头从不吸取教训…… 老夫人叹口气:“清点一下,送到冷香居去。” 正说着婢女又进来禀报:“老夫人,福王府来人给六姑娘送东西。” 老夫人:? 与秋蘅这边风平浪静收获一堆礼物不同,薛寒那边,正面无表情听受刑人的惨叫。 “别打了,我招……” 薛寒抬抬手,抽打的鞭子停下来。 “我……我是陈王第九子……” 陈王? 薛寒面上没有变化,心却重重一跳。 陈王是齐王的亲兄弟,在北齐位高权重。 陈王的儿子,哪怕不受重视,也比寻常细作值钱许多。 “你既身份不凡,为何会来大夏?” 年轻人一脸后悔:“想要磨炼一番,对大夏多些了解。” 本以为轻松赚些功劳回去扬名,谁想到落入这般境地。 “看来还是之前用刑太轻,险些被你们混过去。”薛寒定定看着年轻人,“你来大夏京城,恐怕不只是为了说服方元志吧?你们这些年在京城的藏身地在哪儿?” “我真不知道——” “再打。” 又是一番拷打,年轻人气若游丝吐出一个地方:“燕子胡同……” 薛寒立刻带人前往燕子胡同,那处民宅却空荡荡不见一个人影。 晚了一步。 想想西郊逃脱的细作,薛寒对这个结果不算意外,吩咐下去:“全城搜捕,仔细询问周边街坊,看有什么线索。” 查出这么大的事,薛寒安排好后立刻进宫禀报。 “什么,给方元志送礼的三名细作中有一人是北齐陈王的儿子?”靖平帝既惊且疑,“如何查出来的?” 案子都结了,居然还有新收获。 “昨日随云县主随康郡王妃去西郊汤泉——” “等等。”靖平帝打断薛寒的话,面露不悦,“朕问你北齐细作,你提随云县主干什么?” 险些没反应回来,随云县主就是秋六姑娘。 薛寒不卑不亢道:“回禀陛下,就是因为随云县主才查出来的。” 靖平帝大为好奇:“仔细说说。” “……细作劫持随云县主,叫臣前往。臣助随云县主脱身,没想到细作还有同伙……臣因此对三名齐人身份产生怀疑,赶回来审问,问出了那名细作身份,可惜他供出的藏身处已人去楼空……” 靖平帝听完,点点头:“查出这些很不错,继续追查。” “臣遵旨。” 靖平帝再吩咐内侍:“送些绫罗金银到永清伯府,给随云县主压惊。” 倒霉丫头也算有苦劳,多少该表示一下。 (本章完) 第192章 怀疑 薛全亲自带着御赐之物去了永清伯府。 伯府众人跪领了圣谕,心情极为复杂。 六姑娘又得天子赏赐了! 老夫人已经有些麻木:加上今上这次,这是今日第四波了…… “伯爷好福气啊。”薛全拍拍永清伯的胳膊。 永清伯挤出个笑容:“薛公公谬赞,小孩子就爱惹事。” 为什么六丫头总能轻而易举得到今上赏赐?这么看来,伯府前程还是要靠她。 喝了好些日子闷酒的永清伯更憋屈了。 把他这个祖父当猴儿耍,不但奈何不了,以后还要哄着,天理何在! 薛全走到秋蘅面前:“恭喜随云县主,又得了今上赏赐。” “多谢薛公公。” “县主当时不怕吗?”薛全以审视的目光看着眼前少女。 “被人拿匕首威胁,当然怕。” 薛全一笑:“咱家倒是觉得县主勇气非凡。” “薛公公过奖了。” 薛全没有再说什么,带人离去。 秋萱等人围过来。 “六妹妹,你去汤泉竟然被歹人挟持了?”秋莹拉着秋蘅上下打量,“要不是宫中有赏赐,我们都不知道。” “六妹没受伤吧?”秋萱问。 老夫人重重咳嗽一声:“别围着蘅儿问个不停,都回自己屋去。蘅儿你把赏赐带回冷香居,妥当收好。” 老夫人发了话,众人心情各异散去。 永清伯没动弹。 老夫人当没瞧见,转身进屋。 永清伯跟了进来,示意伺候的人退出去。 老夫人勉强分给他一个眼神:“伯爷有事?” “我看蘅儿能听进你的话。” “伯爷这是什么意思?” “几十年夫妻,我就直说了。既然蘅儿听你的话,你就多教导教导她,记得把伯府前程放在心上,别只顾着自己。家族好了,她以后才有依靠。” “行。” 老夫人一口应下,永清伯神色狐疑:“你真的会这么做?” 老夫人笑笑:“又不是坏事。” 老东西以后要是把心思放在哄着六丫头上面,比去外面动歪心思强多了。 “我就知道你也是明理的。” “伯爷回去吧,我要歇了。”见永清伯大有聊下去的意思,老夫人直接赶人。 永清伯黑着脸走了。 薛全回到宫中,忙碌过后已是晚上。 正是十五,孤月悬于寒空,有种随时会消散的寡淡。 一般十五的晚上,薛寒会陪薛全用饭,而今日薛寒忙于审问、搜捕细作,自是腾不出空来。 薛全踏着一地清寒进了屋,迎面而来的热气令他不适皱眉,忙脱下厚衣裳。 屋内靠窗的榻上摆着棋盘,薛全走过去坐下,随手拿起一枚棋子把玩。 知道养子利用秋家那丫头盯着方相,他放心不少。可就连细作都认定寒儿与秋六姑娘是一对有情人,他莫非当局者迷? 薛全不得不仔细考虑两个年轻人的事。 秋蘅受封随云县主,要说起来和寒儿也算般配,可他为何心里膈应呢? 薛全沉默许久,突然把棋子往棋盘上一放,发出啪的脆响。 他知道不舒服在哪里了:秋蘅的县主之位是方元志倒台得来的。 他第一次听说这丫头就是因为韩悟那个纨绔儿子,这丫头把他儿子告上了公堂。 之后更是不消停,又是康郡王府,又是袁成海的小妾—— 等等! 薛全突然变了脸色,这么一动不动坐在棋桌旁,万千念头闪过。 康郡王妃认了秋蘅为义女就罢了,这是好事,怎么但凡与这丫头有牵扯又对她不利的,都出事了? 韩悟,袁成海,方元志—— 薛全猛吸一口凉气,身上竟出了一层冷汗。 这个秋六姑娘一定有问题! “来人!” 很快一名内侍走过来:“公公有何吩咐?” “你安排人打听一下,秋六,哦,随云县主,当初为何会住进方家。记着,不要让其他人知道。” “是。” 转日内侍悄悄禀报:“公公,据说是因为方家提出要纳永清伯府四姑娘为妾给方三公子冲喜,伯府以秋四姑娘得了急病为由婉拒,因而得罪了方家。随云县主怕方家报复伯府,就主动上门去陪伴丧子的方家大太太杨氏……” 主动去的。 薛全挑挑眉,有种果然如此的感觉。 “我记得杨氏碰壁死了。” 方相倒台,女眷如何其实不会被薛全这些人放在心上,但方家败亡时杨氏的儿子还没下葬,杨氏又死在了儿子灵前,这就难免被人提起了,薛全因而有些印象。 “去查一下杨氏身边心腹如今在何处。” 香沙河畔,白日里冷冷清清,脂粉流香。 一座临河小楼中,两个十一二岁的女童缩在一起,惊恐望着眼前妇人。 “我们错了,再也不偷懒了。苏妈妈,求求你别扎我们……” “不偷懒?上次你们两个小贱婢就这么说!”苏嬷嬷冷笑着扯过一个女童,手里长针往她胳膊上一戳。 女童疼得尖叫,叫到一半忙捂紧嘴巴,满眼乞求往后退。 另一个女童吓得脸色惨白,眼泪直掉。 苏嬷嬷看着两个吓得不轻的女孩儿,有种扭曲的快意。 她是相府大太太的心腹嬷嬷,在相府都是有脸面的人,却落入青楼调教这些小贱婢。 她恨啊,只有看着这些小贱婢哭着求饶才好受些。 “继续站着去。”苏嬷嬷收起长针,走出小楼。 没有事做的时候,她一点都不想在这腌臜地方待,可这香沙河长年累月倒入混了胭脂香粉的污水,也是浊气冲天。 苏嬷嬷慢慢往清净处走。 她的身份去处在官府都有记录,跑也跑不掉,出门走走的自由还是有的。 “苏嬷嬷。”身后一声轻喊。 苏嬷嬷立刻回头:“谁!” 映入眼中的是一锭银元宝。 苏嬷嬷看直了眼。 以往再多的金银她都能淡然,可现在不一样了。 苏嬷嬷飞快看了那人一眼,紧张问:“你是谁?” 那人长相平平,毫不起眼,压低声音道:“向你打听一点事,这银元宝就是你的。” “什么事?” “永清伯府六姑娘秋蘅,是如何讨了相府大太太欢心的?她有什么特别之处吗?” (本章完) 第193章 苏嬷嬷之死 苏嬷嬷一听秋蘅,脸色骤变:“不知道,不知道!” 那人拦住拔腿欲走的苏嬷嬷:“只是说几句话,银子就是你的。” “我不要银子——”苏嬷嬷下意识去推拦路的人,衣襟突然被揪住。 那长相毫无特色的人嘴角噙笑,眼里却杀意腾腾,低低问道:“不要银子,也不要命?” 苏嬷嬷吓白了脸,左右四顾,除了他们竟看不到一个人影! “看什么呢?就算有人听到呼救过来,你觉得比这匕首还快?” 苏嬷嬷颤巍巍低头,看到抵在腹部的匕首,脸色更白了。 “再者说,能来这种地方的人也没那么爱管闲事,你说是不是?” “是,是……”苏嬷嬷歇了求救的心思,声音抖得厉害。 “现在可以说说秋蘅了吧?” “她——”苏嬷嬷脸皮颤抖,眼里涌出更多恐惧,“我觉得她不是人……” 一直面无表情的男子愣了愣,眼神更冷:“你活够了?” 苏嬷嬷一激灵,声音不由拔高:“不是,不是,我是说真的!她,她能招魂,还轻飘飘不用脚走路……” 听苏嬷嬷说完,男子一手揪着她后衣领,把她的头按进了河水里。 前两日才下了雪,现在虽没结冰,却透骨得寒。 苏嬷嬷一瞬抽搐,头从水中抬起时,大口大口呼吸。 “还不说实话么?” “我说的是实话!”苏嬷嬷眼泪鼻涕一把,几近崩溃,“我亲眼瞧见她给三公子招魂……我发誓,若有虚言天打雷劈!” “这么看,你没撒谎了。” “没有没有,放了我吧——”苏嬷嬷哀求着。 她以为身陷青楼已经很悲惨,没想到还要承受这种痛苦,河水太冷了…… 惊恐之际,苏嬷嬷听男子平静道:“好,放了你。” 苏嬷嬷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头就再次被按进了河里。 “救——”苏嬷嬷一张嘴,冰冷的混着脂粉香的河水就灌入嘴中,让她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了,只有咕嘟咕嘟的气泡往上冒。 苏嬷嬷在心里喊着救命,想着等那人再把她拉出来她不说实话了,说会让那人相信的假话。 她要活着,她不想死! 可那只按着她头的手一直没移开。 被窒息完全吞噬之际,苏嬷嬷突然清醒了些,看见一身素衣的少女对她一笑,提着灯轻飘飘飞远了。 秋六姑娘真的不是人——苏嬷嬷张张嘴,意识彻底消散。 男子见苏嬷嬷不挣扎了,松开手,抬脚如踢秽物般把她踢进了河里。 苏嬷嬷的尸体很快沉入了香沙河。 小楼中,直到入夜还不见苏嬷嬷,老鸨这才问:“苏妈妈呢?” 有人道:“苏妈妈白日出去了。” “这个时候还不回,该不会跑了吧?这出身高门大户的人总觉得在咱们这儿委屈了,见天往外跑。” 老鸨冷笑:“她能跑哪儿去,官府记录在册的。” 外头一阵喧哗。 老鸨吩咐小厮:“去看看外面闹什么。” 小厮出去没多久就风一般跑进来:“有人溺水了,好像,好像是苏妈妈!” 老鸨一听变了脸色,忙出去看。 入夜的香沙河灯火通明,前边河段围了不少人,老鸨挤进去一看,确认了苏嬷嬷的身份。 与老鸨熟悉的人感叹:“这是你们楼里新买来的管教妈妈吧,啧啧,也不知道是失足,还是想不开。” “定然是想不开,听说这人原是奸相府上有头有脸的嬷嬷呢……” 老鸨脸色难看,骂一句:“晦气!” 香沙河这样的地方一年死上几个人再平常不过,苏嬷嬷的死就如石子投入河中激起小小涟漪,没过多久便平息了。 薛全等来了消息。 “杨氏身边的心腹嬷嬷被香沙河一家青楼买了去,昨日投水自尽了……” 薛全听完,满心怀疑:“确定是投水自尽?” “据说身上并无外伤,也有猜失足落水的,但认为投水自尽的更多。那位苏嬷嬷自去了香沙河,白日没事时就会出去散步,都说她受不了这样的变故……” 薛全沉着脸微微摇头。 再有脸面也不过是个伺候人的奴婢,方家那些当主子的从云端跌落还舍不得死呢,一个老奴有这等志气? 笑话。 薛全见多了人事,再清楚不过对绝大多数人来说好死不如赖活着。 过得惨就寻死,那这世上要少九成老百姓。 失足落水? 薛全直觉不信。 寒冬腊月,水面不高,这种可能有,但也不大。 要是死于谋杀,那就有意思了。他正要找来苏嬷嬷问问秋蘅的情况,苏嬷嬷就死了。 这么看来,他很可能怀疑对了,秋蘅有问题! 薛全捏了捏眉心,心头沉沉。 这么一个处处透着蹊跷的小丫头,偏偏得了寒儿喜欢,是巧合,还是有心接近? 可她到底有什么问题呢? 薛全只觉眼前迷雾重重,看不分明。 苏嬷嬷死了,那就换人问。 秋蘅住进方家打交道最多的除了杨氏和苏嬷嬷,还有—— 薛全动了动眉梢,想到一人:还有杨氏的女儿。 “杨氏之女叫什么?”薛全想到这里,直接问。 能为薛全做事的内侍自是活络周到,不会蠢得让打听苏嬷嬷就只打听她一个,当即回道:“杨氏之女名叫方蕊,被成侍郎家买了去。” “成侍郎?”与宫中人有关,薛全略一琢磨就想到了,“我记得成侍郎的妻子与吴昭仪是姐妹。” 内侍忙道:“成侍郎之女成素素与方蕊是好友。方家落难,成家把方蕊买了去,都说这位成姑娘仗义。” 薛全懒得评价,只在乎一件事:“所以说,方蕊现在在成家。” “是。” 薛全当日就与成侍郎见了一面。 “听闻方元志的孙女方蕊在贵府上。” 成侍郎心一沉,忙解释:“小女与方姑娘自幼相识,女儿家心软,不忍见朋友沦落风尘。” 只是贪污受贿获罪就罢了,方元志可是通敌的罪名,一般都不愿沾上。 “咱家想见见这孩子。” 成侍郎识趣没多问,等回了家就打发人去请女儿成素素过来。 (本章完) 第194章 朋友 成素素进屋,笑盈盈问:“父亲叫女儿来有什么事?” 成侍郎是个疼女儿的,但对成素素执意要买下方蕊并不赞同,如今被薛全找上,就更不满了。 “方蕊还好吧?” 成素素被问得一愣,牵牵嘴角:“她挺好的。” “你回去带上她去茶楼,有人要见她。” 成素素更纳闷了:“谁要见她?” “这个你不要问,知道多了没好处。”成侍郎严肃道。 早知后续还有麻烦,就不该纵着这丫头。 成素素满腹好奇回了住处,喊一声:“方蕊。” 耳房里守着炉子的方蕊端着茶盏进来,低头道:“姑娘请喝茶。” 成素素瞥她一眼,语气冷淡:“我没说要喝茶。都来这么久了,伺候人还没学会呀?” 方蕊咬着唇,端着托盘的手抖了抖。 屈辱如波涛,汹涌冲击着她心房,一波又一波,无穷无尽令人窒息。 可再窒息也只能承受,只要她还想活下去。 方蕊想过自尽的,可真的有机会了,又退缩了。 她才十几岁,人生才刚开始,就这么死了她不甘心! 她不信神佛轮回,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只要活着,哪怕再难,就还有可能。 比起沦落风尘,做成素素的婢女已经强多了。 成素素——方蕊在心中一字字念过这个名字,眼底深藏痛恨。 一开始知道成家买下她,在那段绝望的日子里她是感激的。她以为是成素素念着相交多年的情谊,结果却是为了羞辱她,讽刺她。 “说你伺候人就受不住了?”成素素看着方蕊的样子,只觉快意,“方蕊,你还以为自己是相府千金呢?” 见方蕊垂眸不语,成素素想到了方蕊刚来的时候,居然问她,她们不是朋友吗? 真是可笑,她们是朋友不假,可方大姑娘对朋友的态度就是对跟班的态度。 她成素素也是高门贵女,亲姨母是宫中正二品昭仪,多年来被方蕊呼来喝去,以为她喜欢吗? 所以她坚持要家里把方蕊买下,想亲眼看一看方蕊为奴为婢的样子,毕竟教坊司那些地方她又去不了。 “行了,随我出一趟门。”成素素翘了翘嘴角,去换衣裳。 外头冷得厉害,成素素穿着轻盈保暖的狐裘,捧着手炉上了马车。 方蕊默默坐在靠门口处,猜测着成素素带她出门的原因。 她自进了成家,连成素素的院门都不许出,纯粹是为了供成素素取乐,现在总不能是带她去逛街。 那是为什么呢? 难道是要去见什么人——想到这里,方蕊心头一跳,隐隐生出期待。 她已经这么惨了,有变化说不定是好事。 马车停下,成素素带方蕊走进茶楼,由伙计领着进了订好的二楼雅间。 “不用伺候了。”屏退伙计,成素素喝了半盏茶,才对方蕊道,“你去一趟隔壁雅间。” 方蕊犹豫了一下,在成素素面露不耐时走出去,来到隔壁房门前。 门口小厮打扮的人问一声:“方姑娘?” 方蕊瞬间眼睛一热。 她许久没听到这个称呼了。 “是……是我……” 小厮把门打开。 方蕊走进去,看到坐着的人不由愣了:“薛,薛公公?” 薛全对方蕊有些印象,确认是她,温声道:“来坐。” 方蕊轻轻坐下,忐忑极了。 要见她的人怎么会是薛公公? 是了,都说祖父与薛公公交好——不,不,强闯相府害他们家落得这个下场的可是薛全的养子薛寒! 方蕊脸色发白,心乱如麻。 “外面冷吧,喝杯茶暖暖。”薛全见方蕊焦虑不安的样子,把茶盏推过去。 方蕊下意识碰触茶盏,杯身传来的热度令她一惊,不由看向薛全。 这位有隐相之称的宦官面白无须,眉眼细长,虽唇边含笑,方蕊却觉惶恐。 原来失去家族的庇护,她胆子这么小——闪过这个念头,方蕊眼中热意更深,险些落泪。 但她知道不能哭,以薛全的地位会见她,定是她还有用处,哭只会让对方觉得她没用。 “别紧张,咱家问你几句话。” “薛公公请问。” “你对秋蘅了解么?” 方蕊瞳孔一缩,不受控制加重了呼吸。 秋蘅,竟然问她秋蘅! 她想到那日成素素踢翻凳子,咬牙切齿对她说秋蘅受封县主了。 成素素是气,而她是恨。 秋蘅的县主之位是踩着她家人尸骨得来的,她恨不得把秋蘅碎尸万段! “她有问题!”激动之下方蕊脱口而出,立刻后悔了。 薛全的养子薛寒和秋蘅是一对狗男女,他们是一路的! 薛全一听,表情更温和了:“她哪里有问题?” 方蕊惊疑看着薛全。 薛全见方蕊如此,露出苦恼神色:“不瞒方姑娘,咱家总担心秋蘅接近薛寒不单纯,就想多了解一些,为人父母就是操不完的心啊。” 方蕊明白了:薛全不喜秋蘅。 她如今与秋蘅身份云泥之别,奈何不了对方,无论如何这都是个机会。 稳了稳急促跳动的心,方蕊开口:“薛公公,秋蘅肯定有问题。我母亲素来疼我,且最不喜行事乖张之人,尤其是女子,可偏偏对秋蘅竟到了处处维护,超过我这个女儿的地步,这绝不是秋蘅讨人喜欢能解释的。” “不合常理的喜欢?”薛全皱眉。 “我母亲看秋蘅的眼神不像是那种喜欢。”方蕊摇摇头,“因为哥哥病逝,母亲大受打击,自秋蘅来了竟突然好了许多……薛公公,我觉得秋蘅会巫术,蛊惑了我母亲!” 薛全心头一震,对方蕊这话竟不觉得荒唐。 巫蛊之术吗? 袁成海他们是不是就因此出事的? 还有寒儿,对一个乡下来的丫头这么上心,是不是也是因为中了蛊? “这是你的猜测?”薛全很快冷静下来,肃然问。 “不是猜测,是推测,直觉!”方蕊有些急了,举起一只手:“薛公公,我家出事前那几日,除了我母亲与苏嬷嬷,与秋蘅接触最多的就是我,我若胡说,就叫我死无葬身之地!” (本章完) 第195章 三娘登门 看着情急发誓的少女,薛全笑了笑:“咱家知道了,多谢方姑娘告知。” 方蕊看不出薛全信了没有,可也明白适可而止的道理,说个不停只会让人觉得她是为了报仇失了理智,话的可信度在别人心里就低了。 “方姑娘回去吧。”薛全端了端茶。 方蕊抹了抹眼尾的泪,对着薛全福了福,退出了雅间。 薛全静静坐着,目光落在方蕊未动的茶水上。 巫蛊之术么? 苏嬷嬷亲眼见证过,所以把她灭口了? 秋蘅是从南边乡下来的,一开始人们都以为她是大字不识几个的粗鄙村姑。现在想想,正是来自南边山野,才有接触旁门左道的机会吧。 而这样一个女子,竟打起寒儿的主意。 薛全眼神冰冷,勾了勾嘴角。 方蕊回到隔壁,成素素打量她好几眼,起身:“走吧。” 马车中,成素素几次想问要见方蕊的是谁,想到父亲的警告强忍住了,冷哼道:“不要以为有人找你,就能攀上高枝。你祖父是什么罪名,别人避之唯恐不及呢。” “我知道。”方蕊低低道。 大夏律法对罪臣女眷还算宽容,如果只是寻常罪名,甚至不会牵连女眷。就算祖父这样的,女眷或是赐给有功之臣,或是供人挑拣买走,再就是没入教坊司。 说到底不认为女子能掀起什么风浪,权当货物罢了。对货物有什么避不避的,真正要避的男丁早就在流放的路上了。 成素素一边折辱她,一边想让她感激,真是恶心人。 “什么我我我的,你的规矩呢?”成素素正因为好奇心不得缓解而憋闷,闻言登时发作。 方蕊咬了咬牙,垂眸道:“奴婢知道了。” 成素素这才一笑:“算你识趣。” 方蕊没再吭声,心中冷笑:成素素这个蠢货以为这一趟出行没什么改变,但她知道,从此以后至少她的安全有保障了。 那可是薛全,以后成素素想变本加厉也不敢太过分。 要是她那番话被薛全听进去,将来让薛全对付秋蘅那贱人,就更好了。 总会听进去一些吧,哪个当父母的听了这样的话能毫无芥蒂? 这般想着,方蕊终于觉得黑暗的前路有了一丝丝光亮。 而就如方蕊所想,回去后成素素就被成侍郎叫过去,特意叮嘱。 “方蕊现在是你的婢女,你使唤她无妨,但要有分寸……” 成素素不情不愿点点头。 香沙河畔的小小风波,秋蘅并不知晓,这两日窝在冷香居中热热闹闹吃暖锅。 肉片是芳洲用秘制调料腌制的,往滚开的锅子里一涮,吃起来能把人香迷糊。 这样的冬日吃着这样的美食,冷香居上下都心里暖暖的,嘴角笑意不断。 “姑娘不会再出去了吧?”芳洲语气轻松问。 大仇得报,衣食无忧,每日醒来都是开心的,唯一惦记的就是姑娘。 “不出去了,好好过一个年。”秋蘅知道芳洲在问什么,笑着道。 本来想去那座山间野观看看那位道号长清的道长会不会是先生,但马上要过年了,不如出了正月十五再说。 这是她回来后第一个新年,安安稳稳的吧,尤其老夫人年纪也大了。 “姑娘,门人传话说有位女子登门,说您在她家店里订了香料一直没去拿,就给您送来了。”婢女进来禀报。 订了香料? 秋蘅立刻反应过来登门的女子是谁:聂三娘。 这是先前约定好的,如果秋蘅没有出门而他们有事,就以这个借口来找她。 “把人领到冷香居来。” 聂三娘在门厅等了一会儿,就等来了接她去冷香居的婢女,心中吃了一惊:六姑娘在家中这么随意吗,能直接把外人带去闺房而不怕长辈责备? 门人对此丝毫不觉奇怪。 这么冷的天六姑娘出屋多冷啊,还要换衣裳拿手炉,当然是这女子去六姑娘那儿。 其他姑娘?那肯定不行,姑娘家怎么能随便把人领去住处呢。 不提门人的区别对待,聂三娘随着婢女一路往里,看到了题着“冷香居”的小院。 原来六姑娘住这里。 聂三娘一路走来的紧张莫名散了。 “姑娘,人来了。” 聂三娘走进屋中,看到了面带笑意的秋蘅。 “三娘来啦,我瞧瞧你带的香料。” 秋蘅一开口,聂三娘越发放松了:“店里一来货,就给您送来了。” 芳洲接过盒子打开,秋蘅认真看起香料。 聂三娘留意到屋中再没旁人。 看过香料,秋蘅示意芳洲拿走收好,这才问聂三娘:“三娘来找我有什么事?” “陈三走街串巷,听说了一件事,虽然不知道有没有用处,我们商量了一下还是来和六姑娘说一声。” “你说。” “就是奸相府上那位苏嬷嬷被香沙河旁一家青楼买了去,陈三听人议论那嬷嬷前两日溺水死了……” 秋蘅铲除奸相虽然没对他们明说,但也心照不宣。聂三娘几人都知道方家与秋蘅打交道多的一个是大太太,一个是方蕊,再有一个就是苏嬷嬷。 陈三无意中听了这消息,便记在了心上。 轻响声传来,聂三娘闻声望去,是芳洲走路绊了一下,一只茶盖滑落到托盘上。 秋蘅冲芳洲轻轻点头。 芳洲收敛心神走过来,为聂三娘端上茶水:“三娘喝茶。” 聂三娘不知道六姑娘的这位婢女是否知情,道谢后接过茶盏抿了两口,没再说什么。 “我知道了,劳烦三娘跑一趟。” 等婢女送聂三娘离开,芳洲握住秋蘅的手:“苏嬷嬷竟然死了!” 曾经仗着相府威风轻飘飘一句话就害她家破人亡的人,原来也如蝼蚁一样,说死就死了。 芳洲觉得解恨,还觉得不值,却说不出哪里不值,心中被酸楚的情绪填满,忍不住哭了。 秋蘅给了芳洲一个拥抱。 “芳洲你看,我说她不会有善终吧,不要再因为这种人不开心了。” 芳洲狠狠点头:“嗯。” 秋蘅则琢磨起苏嬷嬷的死。 三娘带来的消息,有说苏嬷嬷是失足落水,也有说是想不开寻了短见。 那会有第三种可能吗,死于谋杀? (本章完) 第196章 画眉 意外或寻短见都没什么,若是死于谋杀,秋蘅就不由多想了。 苏嬷嬷那样的人,得罪人必然不少,但在京城狐假虎威总有个限度,杨夫人不会让个仆妇带累了名声。 相府倒了,恨苏嬷嬷一个下人到要她性命的可能应该不大。 那会与她有关吗?奸相倒台前,苏嬷嬷接触最多的外人就是她…… 秋蘅不是多疑之人,但她深知所谋之事如行走在万丈深渊边缘,需要步步小心,处处谨慎,由不得她不多想。 “姑娘在想什么?”芳洲问。 “在想苏嬷嬷的死。” 芳洲一愣,反应过来:“姑娘怀疑苏嬷嬷是被人害的?” 秋蘅托腮:“不排除这个可能。” 芳洲在一旁坐下:“真要是被人杀的,那是以前得罪了人遭了报复?” “不好说。”秋蘅摇摇头,有了决定,“我去找薛寒,请他先去香沙河那里了解下。” 方相就是被皇城司揭发的,听闻相府有头有脸的仆妇横死,皇城司过问一下再正常不过。 见芳洲表情有些古怪,秋蘅问:“怎么了?” “姑娘才说年前不出去了。”芳洲笑道。 秋蘅也笑了:“看来不能把话说太满。那我出去了,万一有人来冷香居找我,就说我在研究新香……” 芳洲对此早已得心应手:“姑娘放心,我晓得怎么说。” 秋蘅换了一身方便衣裳,轻车熟路翻墙而出,先联系上胡四。 “秋六姑娘——啊,应该叫随云县主——”胡四面对秋蘅,一时不知怎么称呼。 “胡指挥还是叫我秋六姑娘吧,在外面别人听到县主这类称呼,容易留心。” 胡四一想也是,干脆提议:“那叫你六姑娘吧,‘秋六姑娘’也挺容易让人留意的。” 一开始认识红豆糕的时候,谁能想到如今这般大名鼎鼎。 “六姑娘找我们大人?” “嗯,不知道他有没有时间。” “那肯定有时间啊,六姑娘你稍等。” 秋蘅没等多久,薛寒就来了,胡四识趣退出去。 “是不是还在忙着搜捕细作?” 薛寒点头:“齐人在京城定然有据点,这是离他们最近的一次,可惜晚了一步。阿蘅找我什么事?” 见他神情肃穆,显然这些日子一直紧绷心弦,秋蘅笑问:“薛寒,没事不能找你吗?” 少女笑意盈盈,如此直白,薛寒不受控制红了耳尖,过了一会儿才道:“什么时候找我都行。” 明明简单一句话,可薛寒这么说着,却觉每一个字都滚烫,数日来搜捕细作的紧绷、疲惫就被这令人心跳加速的热给烧没了。 秋蘅收起玩笑:“确实有件事想麻烦你。” “你说。” “我听说,苏嬷嬷死了。” 薛寒意外扬眉:“死了?” “溺水而亡。有说是意外,也有说是寻短见,但我总觉得没那么简单。” “你怀疑是谋杀?” “这种可能不小。苏嬷嬷若真是被害,那对方是寻仇,还是别的呢?” 秋蘅不怕苏嬷嬷对人说她的异处,怕的是如果有人冲着她来,她在明,敌人在暗。 这个世道,她没有世人最看重的家世做筹码,靠的只有自己。 重任在身,她很惜命,有一点点怀疑也不敢放过。 “我去一趟香沙河,了解一下情况。” 秋蘅试探提出来:“能不能带我去?” 薛寒稍一迟疑就答应了:“你换上皇城卒的衣裳,和胡四一起。” “好。”秋蘅不由扬唇,“薛寒,多谢你。” 薛寒眼神柔软带着无奈:“我在外面等。” 明明他们都那般亲近过,等再见面又觉得远了,这让他难免患得患失。 阿蘅是不是没那么喜欢他…… 薛寒忽然觉得心口有些闷。 身后少女声音传来:“薛寒,我换好了。” 薛寒转过身去,看着男装打扮的秋蘅微微拧眉。 “怎么了?”秋蘅偏头问。 少年定定看着她,认真道:“太秀气了,不像。” 秋蘅叹气:“没办法,手头没有能修饰眉眼脸型的东西。” “有炭灰,等一等。” 薛寒出去又进来,拿着一截焦黑的木炭:“闭上眼睛。” 秋蘅闭眼,微微抬头。 薛寒举着炭条,视线不觉落在她的唇上。 可能是天冷,也可能是受怪疾折磨,她的唇色很淡,淡得令他的心不觉揪紧,忘了其他。 秋蘅等了等没有动静,睁开眼睛:“薛寒?” 薛寒回神,耳尖的红蔓延到脸颊:“我在想怎么画——” “我自己来吧。”秋蘅去拿薛寒手中炭条,抓着炭条的那只手下意识捏得更紧。 秋蘅先是不解,突然灵光一闪,意识到什么。 他该不会又想—— 正胡乱想着,薛寒却把炭条往秋蘅手中一塞,故作平静解释:“我没画过。” 秋蘅哭笑不得,捏着炭条对着水盆描描画画,最后捻了一些黑灰涂抹在脸上。 “还行吗?” 薛寒颇为意外:“不仔细看,分辨不出来。” 秋蘅弯唇:“看来手艺没生疏。” 那十年里夏人难,大夏女子难上加难,她在外行走几乎都以男装示人。 “阿蘅以前常扮成男子?” 秋蘅眼神微闪:“年少时调皮,觉得扮男装有意思。” “肤色涂得不太均匀。”薛寒指出小小瑕疵。 秋蘅睨他一眼:“这里镜子都没。” “我帮你弄一下。”薛寒抬手,指腹轻轻拂过秋蘅脸颊。 秋蘅屏息一动不动,默默看着近在咫尺的人。 他很高,肩膀却还是少年人的单薄,清凌凌的眼神收起了平日锋锐,温柔专注。 秋蘅突然有些开心。 好像被繁重课业压着的学子,偶尔发现窗外枝头停留着漂亮的鸟雀,明知不应该,却忍不住分去心神。 薛寒真好看。 “好了——”对上秋蘅的眼神,薛寒愣住。 阿蘅为什么这样看他…… “薛寒。” “嗯。”薛寒回应。 “你要不要……学学画眉?” 秋蘅说完,不等薛寒反应,快步走出去。 胡四见秋蘅出来,大为震惊:“六姑娘?” “像吗?”秋蘅笑问。 “像!”胡四猛点头,往内张望,“我们大人呢?” 红豆糕扮成这个样子肯定有事去办,却不见大人出来,莫非是让他陪着去? (本章完) 第195章 乱葬岗 胡四还在向内看:“六姑娘装扮成这样有什么事啊大人不去吗就咱们两个” 薛寒出来,正听到胡四最后一个问题:就咱们两个 “大人。” 薛寒语气淡淡:“走吧,去香沙河。” “是。”胡四迈出一步猛然顿住,看看秋蘅又看向薛寒,“六姑娘也去” 薛寒“嗯”一声。 胡四暗暗 回到病房,看到郑帅没有什么问题,还是在病床上睡着,神眼才松了口气,接着连忙下楼去看了一下情况,这一看,神眼顿时紧张了起来。 “过来吧。来都来啦。还不敢过来嘛”傲雪稍稍提高音调。傲俊连忙低头和自己的东西。而顾明则是看向那个男孩。男孩带着笑走了过来。 从那时起他也成想为这一带有名的人,但是后来的生活敬贤先人并不如意。 “我这不也是为他们担心嘛,你看看我弄的这个,土地爷掏耳朵,崴泥了。”祥义有点垂头丧气地说。 狼王把前面的招势都化解掉了,后面可就没那么幸运了,巴特森的一根长棍结结实实地砸在狼王的腰上,它腰微向下塌,凌羽一刀没有刺中它的腹部,向后一挑,却挑中了它的后腿。 “没事,你有什么话,就说吧,明日我要离开宫里了,还得收拾一下东西。”有什么话,她心里倒也是清楚,摊开来光明正大的说。 毫无疑问的,一切防范措施都指向了一个特征——自己的对手是一个对自己还算了解的人。 “该死的。”许辉南咒骂着去开门。当开门看到门口的人的时候,许辉南所有的火气瞬间被熄灭。 这对母子,这段时间过的也不太平,天天都是提心吊胆的,找不到一个可以信任的人,所以才出此了下册,他们知道江城的遭遇,就是想问清楚,赵晓晨他们是不是真心的帮助他们的。 “好。”许辉南一个手继续给傲雪揉腰另一个手拿出手机开始点外卖。 这场战斗的主角还是陨星鬼剑,凌霄其他攻击都是辅助不足以杀死黑羽鸦,现在的陨星鬼剑需要大量气血,不然不进反退退。 面对傲无常这凌厉至极的一刀,萧无邪长剑出鞘,自上而下挥出。两股刚猛的劲力猛然撞击在一起,产生巨大爆炸,而真元相撞产生的冲击力波及数丈,刮起一阵劲风。 整个二楼只有一只a档丧尸,并没有太大威胁,在伤了一位npc佣兵之后就被众玩家干掉了。 “有意思。”林天玄当然没注意到,颜羽落转身的时候,带上了一丝笑容,如冰山解冻,美丽的动人心魄。 为何自身的意识、记忆十分重要、自身的意识和记忆才构成了当前的这个“我”之类的言语,真要许七去说,许七也能说的明白。 叶白眸子动了下,想到了那符箓,想到了这世界一些仙人的故事,此刻低声道:“拜求仙人救我等一命。”其中一个身穿白色袍子的老头子不语,捏着棋子,刹那间撞到叶白身上。 尤其是这里时不时的会传出那种阴森恐怖的笑声,到底是什么东西在作怪亦或者是虚张声势 不过,颜羽落可能不知道,也不会想到,要是她知道林天玄就凭借本身元神的基础和悟道茶树分枝的茶叶强化。 所以他变带着水梦寒向着另一边人迹罕至的宫殿走去,不过走出不到十里的距离萧无邪便发现了不对劲。 第196章 阴差阳错 这样的天,街上行人稀少,秋蘅与薛寒慢慢走着。 “薛寒,苏嬷嬷的死,我觉得没必要耗费大力气调查下去。”秋蘅理着思绪,“如果是她作恶招来的报复,那是她咎由自取。如果是冲我来的——” 薛寒看着少女沉静的眼眸。 秋蘅微微一笑:“你刚刚不是问苏嬷嬷知道的是我的秘密吗我想了想,苏嬷嬷可能认为 只要边彼岸遇到自己不会拼、不会写的星条语单词时,他就会用五星语的拼音字母来代替。 他抚了抚她凌乱的发,“你会想见到我的。我会让你知道连烁才是真正骗你的人。你会知道真相的。”说完,韩子烨放开韩连依走出了房间。 ……这一夜很安静,两人没有太多的交谈,不过这夜叶枫看着这位老者,想了很多很多,第二天天还没亮叶枫就离开了这座庙宇,为了不打扰这位老者,他将自己的脚步放的很慢很慢。 好吧,不能再作死,莫莉莎这么想着,毕竟自己的一切都源自于芙罗拉,没有她,【他】的人生和故事早已经在几个月不明不白的前结束了。 巨大的寒冰之气铺天盖地袭来,将楚年四周的擂台砸的轰隆作响。 静悄悄的走廊,为了不引起别人的注意,这边甚至没有开灯,只有手电筒那点微弱的光芒。 毒谷谷内虽然遍地毒物,但却不乏喜爱毒物的天材地宝生活在其中,据说历代毒谷谷主都会从中得到六级、七级的灵草甚至是八级。 我非常的惊喜,因为刚刚我离死亡真的太近了,那个俄罗斯人只要走上来,我们就完了。 深夜时分,边彼岸郁闷的孤零零一人,躺在自己的单人帐篷里,无奈的叹着冷气。 看似散漫无争,但内中之神,却是凝而不散,光是这种境界,就可以说不知道比苏辛强大多少倍。 肖勇的眼中闪烁出一片冰冷之色,双手突然举起闻飞羽,右膝一抬,就要将他折成两断。 这种亲情与血缘的纽带,时间与记忆的分隔,就让沈馥旎一瞬间完全忘了赫启默,只能立刻蹲下,紧紧的将赫云绅抱在怀里。 “夫人,您别说气话,少帅当您是宝贝。”胖丫急了,很想脱口告诉夫人,她已经有了身孕的事实,只是强忍住了秘密。 “你说你我这样日复一日,到最后,真的要你杀我,你还下得了手吗”萧易钦幽幽地开口。 萧易钦将程泱放置在床榻上,走向了一旁的柜子,拉开抽屉,翻腾出一瓷罐消肿止痛的膏药。 当初阿道夫就是凭借这一身横练功夫,以及一套拳法、一套刀法,征服了无数的星球,从无一败。 气场越聚越厚,渐渐发出光亮,继而变成一道夺目耀眼的光芒,一道让人忍不住想顶礼膜拜的神圣之光。 好的地方起码能够限制一些过于不合常理如同天上下刀子这样的死亡结果,坏处就是想要探查一些什么,在这种特殊的地方,就不那么容易。 老公慕总监是在揶揄开玩笑,还是真的在透露什么毕竟那样的口气。 一路上,赫云绅的表情不得不说是紧张的,这可是他有记忆以来,第一次见妈妈呀。 仔细看了一遍兽皮画,秦庚心中充满了疑惑,明明没有什么东西追赶,它们在逃跑什么 “都闭嘴,指挥中心的回复信息传来了。”龙刺点开队长手表上的播放按钮,一段声音随即被播放出来:菠萝子还活着。 第197章 父子 薛寒又问了伙计几个问题,并无收获。 “辛苦了。”薛寒示意伙计收起银锭子。 伙计哪里敢收,忙拒绝。 胡四伸手搭上伙计肩膀:“我们大人赏你的,你就收着,管好你的嘴巴就是。” 伙计这才收了,就差指天发誓:“大人放心,小人一定管好嘴巴,绝不对任何人说一个字。” 关上门问他的问题 不知为何,强哥并没有介绍常乐去见他们的大首领,反倒是带着他去见了二首领,想来他们之间应该有矛盾才对,而且看起来矛盾还很深,不然的话也不至于到了这种时候还在争斗。 但却不想,这样露骨的话就这样轻松的从他的口中说出,在她的印象中,他似乎并不是会说这样话的人。 噼里啪啦的燃烧起来。李云额头上冒出来汗水。剧烈疼痛把他疼得滚翻在地,手掌死命的拍打地面。 刚想说些什么,但是转念一想,慕月挑眉一笑:“好,既然这是你想要的,我就去杀了那野丫头又何妨”说完就拿出了法杖,火一样妖冶魅惑的传送门渐渐凝聚成形,看那样子,他是真的打算去杀了赵月儿了。 而出了门,逸到先是对着一颗苍天古树一阵拳打脚踢,待打到气喘吁吁之际,才慢半拍地反应过来,自己不是要试验石头是否为无双公子的吗怎么自己倒惹了一肚子气出来了! 常乐驱车按照赵亮的指引,来到了华联的门口时,赵亮正和一个能有一个半赵亮大的壮汉站在商场的门口。 简洁的回答,让今日的问答过程结束。百里岚得到了自己想知道的,而南宫井辰也说渴了,扬声让夏雨带着酒壶进来。 下得台来,李云坐在自己的位子上,所有内门弟子看着李云的目光,都变得尊敬起来。实力为尊,在这修道界更为残酷,李云脑海中呈现出这些师弟们的目光时想到。 “别废话!老娘叫你喊就喊。什么事情比得过人命”护士长终于发飙。不禁爆起粗口。态度变得十分有容嬷嬷的味道。 大年初一,金鸡报晓。晚辈给长辈拜年,长辈给压岁钱,压住邪祟。 陈晓月自己打没打电话她心里还是清楚的,自己半夜也没有梦游的习惯。所以一瞬间她就想到了自己老妈哪里,觉得很有可能是自己老妈偷偷的拿了手机给王晨打了过去。 “梨香园那可是从前王爷居住的地方,这么些年王妃一直想要,可是您没给她,如今给萱公主住……”沐泽没敢把话说完,后面那句其实是,这不是要气死王妃吗 不得不说,国家机器运转起来,想查清楚一些事情,实在太容易。边防团查这件事只查了不到一天,当天晚上凌晨就差不多已经得到了消息。 最后还是景雪樱看着赢轩满头大汗的提着一身的东西,这才回去。 江玦黎正式的做了一个自我介绍,其实开始虽然自我介绍过,但是却是那么粗略的说了自己的姓氏而已,就好像是路上见到的一个陌生人交换姓名一样,现在才是最正式的,把自己的一个身份都给说出来了。 “林先生,不知道你找我有什么事情我还要赶着回家,请您直接说明您的来意。”沈时很不喜欢林父总是用另类的眼光看着她,打量着她。 本来是一句解释,可从云曦嘴里说出来,梁秀芹却觉得她这是在跟她显摆。 方氏集团市值几十个亿,用股份贷款到五个亿,倒还是轻轻松松的事情。这五个亿只要是不出问题,大概一年左右就能还清。 她想着,接过沈妙言手中捧着的茶,浅浅呷了一口,但觉茶水甘甜,竟是比程锦泡的还要好。 抬头看了一眼兰嬷嬷和林嬷嬷,林苏心中纠结。如果按照感情来说,带走的管事嬷嬷应该是兰嬷嬷才对,可是按照实际情况来说,让林嬷嬷跟着对她帮助更大。 一旦对司钺动了感情,接受这样的事情几乎等于是在她心中刺了一刀一样难受。 “你,从你的凤凰之心里翻翻,找找,看看有没有什么特殊的东西,或许你的成人礼还是有点天赋法术的呢”若然然不死心,让紫烟去她那凤凰之心内看看,会不会因为失忆而把天赋法术丢在了什么地方。 “新军事带给人类的是灾难,不知道有多少人要在战争中死亡!老公,我知道你是为了祖国,希望你不要轻易去使用!”善良的桃子听明白了常林的雄伟计划,十分担心的劝解着。 早在安冉从客栈出来朝着剑师工会前进的时候,消息就已经传到了齐强这里来。 而玄武帮帮主,王羽还有一些事情要问他,现在还不能杀,只能够带他离开,等到安全了再问。 丁嬷嬷是彻底的对陶君兰失望了,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跺了跺脚,郁闷的去厨房寻青姑姑诉苦去了。 “是大长老来了,炎烈你去通知一下主子,我去迎接大长老。”炎炙急忙安排着。 陶芯兰最终没有得到任何保证,只能满腹失望的离开。然而心中却是更加的担心陶君兰了。她觉得,再这么下去,总有一日,陶君兰会吃亏。这当然不是她乐于见到的。 “看你英语说得这么好,需要翻译剧本吗”詹姆斯打量了楚络希一下,也不知道在试探什么。 海船在摇摇晃晃之中向着深海之中行去,黑灵蛇王的确如秦令等人所说一般,一天之后只能放弃了攻击护阵,眼睁睁看着海船消失在自己的神识之中。 手术室和医院的走廊只有一墙之隔。隔音效果自然不是很好,所以战士们都很自觉,虽然心里急得已经都是热血沸腾了但还是都安安静静的坐在走廊外的椅子上面等候。 第198章 过年 过年的气氛一日比一日浓,眨眼就到了除夕。 秋蘅把冷香居的人都喊来,不忘叫上鱼嬷嬷,一人给了一把小金鱼儿。 “大家都辛苦了,年年有余。” “多谢姑娘赏。”得了金鱼儿的人个个喜笑颜开,吉祥话说个不停。 鱼嬷嬷离开冷香居,走路带风,遇到一脸严肃的朱嬷嬷,得意理了理鬓边绢花。 “依皇后的意思呢”皇帝很是赞同皇后的话,果然,还是皇后最了解他的想法。要让刘云香能为大夏出力,必然得册封于她,让她不能三心二意。毕竟,她的大师兄萧炎如今在西华,可不能让她有了他想。 苏弥面无表情的看着年翌琛转身,朝着她而来,两步,她身上的灯光已经被高大的身躯挡住了。 某座院落之内,剑一鸣叹了一口,他已经怀疑,自己当初闯过剑塔八十层的原因都被那两位知晓。 独角这个吃货,对于味道其实不怎么挑,只要有一般水平,就已经很满足了。他这个吃货的属性点,主要点在数量和种类上面。 “不光是你,老七也该给我一个答复!”皇上那周身威严的气息释放开来,脸色铁青的他,现在根本就不知道,这歌谣已经传了多远。 不过还好,也许是符箓上的法力耗尽了,火焰还是熄灭了下去。。。 云香欣慰的扬起了笑容,自己的父亲,这是要为自己遮风挡雨了呢!她的心里有片刻的温暖划过,不过今天的事情她已经尽在掌握了,所以不能乱了脚步。 这一炸带来的冲击波,直接打乱了团队的阵型,也让几乎所有人都带了点伤。 谁能想到,元锦玉竟然会夸她呢暮烟有点儿开心,又想到元锦玉对她下手的事,就板着一张脸,装成听不懂的模样。 通过查看之后,吕天明对大荒城丹师有一定的了解,在炼丹师公会认证的名单之中,足足有数百人,大部分都是二品丹师,三品丹师有五十多人,至于四品丹师更少,只有十九人,最后还有四个立于榜首的名字。 只是一想到自己连心兰的木偶都无法保护,燕雅就不禁有些沮丧。 而此时,这血族老巢的上面几层,则是全部乱套了,无数古魔和鬼物涌现而出,那些来探查的众多血族,还没有反应过来,便是被一头头魔气森然的古魔,咬碎了身躯,直接吞下。 这虚影老者存世时间似乎有所限制,他猛地身躯一动,瞬间化为一片黄金色的神光,直接凝结成了一尊万丈巍峨的远古巨人,苍茫浩瀚的气息,冲向九霄,能够打碎星辰,手抓日月。 此时左、右二翼都是骑军,昭义军则是当年刘复亨平定顺德路叛乱时候在钜鹿募集的骑兵。 口号是净化心灵,还世界一片绿洲,从青少年做起,为此多少不堪入目的信息被他这个“绿色大坝”软件给过滤了。 随便找了个门推开,里面除了一张石床,其他的什么都没有。这也难怪,有磁力风暴在,任何东西都用不长久,当康那里不也是空无一物么,连石床都不知被他丢到哪里去了。 如果说刚开始,他们自然对七大主神老祖信心满满,一尊主神老祖就足以镇压薛鈅,更遑论是七尊联手 渐渐地,劲风消失,一切归于平静,可是四面八方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第199章 新岁如意 虞贵妃突然这么一问,众人视线皆投向秋蘅。 老夫人不由捏紧了筷子,心高高提起。 怎么回事,贵妃娘娘为何突然问起六丫头 无数目光下,秋蘅只好起身行礼:“臣女秋蘅,恭祝贵妃娘娘新岁康宁。” “本宫听说,你受封县主了” “承蒙今上恩典,臣女受之有愧。” 听秋蘅一番对答 “想抢那也要你们有本事才行。”斗笠男说着轻蔑的话,一点也没有把伤疤男和诗瑶放在眼里。 几人冲进竹林中不过片刻时间,萧炎便是有所察觉,心中一动,立刻停下脚步,目光突然看向四周的竹林。 她这是破罐子破摔呢,知道自己要被扔掉了,所以在被扔掉之前,也要变着法儿地恶心恶心那些扔掉她的人。 地面镶嵌的全是成片的红玉,而装饰墙上,一溜的蜀锦屏风,春夏秋冬,梅兰竹菊,在华贵中透出淡淡清雅。 远见卓识的丘力居决定先下手为强,在幽州内部打下一片根据地,再说别的事情。 从未见太阳这么大,这么红过,随着夜色的降临,周围就跟镶嵌了一层金边似的,波澜壮阔,绚丽多姿。 木陵他们天天都能见到,但岛主却从来没见到,现在见到他们的木大人竟对着一个这么年轻的筑基中期修士喊岛主,他们都不断的打量起了秦一。 秦一双手不断的施展出蓝色的手印,凌厉的攻击也不断的朝着一个修士攻击而去,他没有用巫术,如果用了巫术的话,必定使得这些修士感到更加的震撼,而这个消息传出去。 “那真的太好了,我也好久没和子衿好好聊聊了。公子,回去之后你得放我几天假,让子衿好好的来找找我的麻烦。”青雨微微一笑,倾城绝世的容颜上立即犹如花开般灿烂。 未知的东西才可怕,先前的怪事也实在太多,凭良心说,走到这里,李东其实并不想再让大家继续深入了。所以他也就没有隐瞒,而是把自己的感受如实地说给了宋队长等人听。 当然如果不是这里的工期已经完结了,,她也不会有这样的要求的。 其实我也控制不住,但我心中有个信念。那便是段家村,石门以及母亲和叶凝。 不过现在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他努力伸展五指,终于接触到了光罩。 “那就好。”她欣慰的一笑,放松地垂下肩膀,脑海中的困意又加深了几分。 这时候,广场周围的结丹期修士兴奋了,不过他们并没有过激举动,依旧是老老实实地在原地呆着。 说话的是位须发皆白的老者,看样子似乎是这个村子的村长一类的人物,很有威望的样子,村民们老老实实呆在他身后,目光都聚集在他身上。 “哪个龟儿子的,在老子地盘上搞事。”就在这时候,一道刚烈的声音从楼下传来。 开木屋房门,众人陆续进入,里边只有一张四方木桌和两张椅子,屋后有一扇门,看来是可以通向山腹之内,应该是这位大师姐闭关之所。 无论再怎么着急凌雪,也不能一下子赶到幻城,空有一架鱼鹰直升机,却没人懂得驾驶。 “没事,随便看看!”金丝眼镜男子冷漠的看了夏语若一眼淡淡的说道。 狮头面具汉子已经回过神,举起长刀虎吼一声,斫砍而来,其余的蒙面黑衣人见势,亦是挥舞着兵器。 第200章 面具 秋蘅接过薛寒递过来的狐狸面具:“是送我的新年礼物” 逛灯会的人有不少戴着面具,时不时就有戴狐狸面具的人走过。 “面具是顺手买的。”薛寒又递过去一物,“这是礼物。” “是什么”秋蘅打开布兜,往里看了看,里面是个木盒。 “异域来的沉香。” “异域沉香啊。”秋蘅明白这份礼 “是么……”我转身,走到了窗边,就看到下面官邸的院子里,那个所谓的伯爵一脸贪婪的向着一只鸽子扑了过去。 安东尼奥很欣慰孔蒂尼的成熟:确实,交通大臣家里开车没什么问题,这完全可以理解,但如果连交通大臣都带头用进口车,这民意就太难看了,用菲亚特就不一样,这是民族企业,又是与交通系联系最紧密的企业。 西克特恍然大悟:这是孔蒂尼要培养自己的势力并造就实力了,不过这句话确实不错,凭对方现在拥有的地位和财富,再结合他的背景和能力,20年后要想大展拳脚完全是可能的。 婷婷被何三拽起头发,眼睛只能死死盯着梁少,梁少昔日那张白净的脸已经变得血肉模糊,狰狞可怖。婷婷闭起眼睛,点点头,吓得一句话也说不出。 “呦,妹红。”我对着穿着衣服,叼着草棍,翘着脚躺在床上的妹红打了个招呼。 苏行高坐在纳吉尔法唯一一个完好能用的指挥中心里,面前的大屏幕上分割出了二十个画面,二十个光着屁股的不同族类生命正在画面里左顾右盼,不断做出各种奇葩的行为。 她嫁人以后,就把亲人都忘了,此后很多年都没有回来过,一年前,潘父寄了张全家福给她,大概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她就对委托者存了坏心。 过了许久,夜幕降临,他还没有走出这片森林,只能在野外留宿。他在草地上升起了一团篝火,随便拿出日匙空间中的一些食物品尝。 希特勒点点头,经过慕尼黑之役,他深切认识到军队的重要性,如果能在这批军官中发展,将来还不是如虎添翼 馊的馒头,生的青豆都吃过,现在当然不会去嫌弃一碗热腾腾的素面。 距离一百米左右,子弹击中了鬼子的脑袋,今天微风一级,基本不影响射击,鬼子的脑袋没有爆炸,但是,鬼子跌倒在地不见了。 “无聊。”发现了大路只是在跟自己开玩笑,凄美格调甩下了这样的一句话然后继续耐心的等待两只怪物之间的战斗结束,随时做好拾取战利品的准备。只不过在他刚刚转过身去的时候,大路的语言突然变得严肃了起来。 在这些妖兽正拼死想争脱一些能蜕变的机缘的时候,外面的荒地上,战斗也落下了帷幕。 甚至当高度到达了一定地步,恐怖的引力能够将上位神压垮,整个神体碎裂,然后陨落。 本来天地规则就比较钟爱魔兽,魔兽成为圣域,实力境界直接就是高级层次,不象人类一样,只是初级圣域。 提升神纹种子的等级,也就是说,凡根能提升为灵草,灵草就能提升为仙藤,这可是一名神纹者一辈子也梦想不到的事情。 在片刻之后,狼牙和茜茜才刚刚从他们刚才所在的位置退出来,从那片树林的后面就窜出了大量的人马。他们从那两名狙击手身体两次以此前进,瞬间就将这两名狙击手里三层外三层的给保护了起来。 第201章 登门谢恩 秋芸声音虽小,几人都听到了。 秋芙挑眉问:“为什么没必要” 以前秋芸在秋芙面前不敢高声,但现在心态有了变化。 四妹与父亲、母亲闹得这么僵,反而是她近来与母亲更亲近,将来还不一定谁更有造化。 秋芸便道:“六妹虽是救人,可姑娘家的名字被一群陌生人议论,终归不好。” 秋芙一 自己很喜欢的是,在结尾时,恰好套上了“红楼梦”中的太虚幻境和那副对联。而通篇故事之中,对于佛家所云的“求不得苦”,也有很多的表达。真、幻、得、失,同付一叹中。 食人魔也是如此,普通的食人魔为三级战斗力,而这些食人魔则为五到六级。 他本想打电话给青蛇,让青蛇通知其他域从明天不需要去组织地下基地集合了,直接来他这里集合然后在出使任务。 “我也不是,刚见面的自我介绍没吓到你们吧”金姬起身活动了两下,顺手拽过背囊里的毛毯裹在身上,又回到了火堆边。 原振侠苦笑了一下,然后,陡然扬起手来向前指了一指,同时挽住了海棠的手,一起向前走了过去。 原振侠本来真想拒绝的,但是一听事情和鲁大发有关,而且又有了“极大的变化”,他自然不再拒绝,而立时点了点头。 巴斯滕蹭地一下子站起来,他知道巴乔想要一决胜负,可是他没想到巴乔居然会如此坚决,这完全是赌徒似的进攻,不是我一鼓作气打垮你,就是你缓过神儿来扳平比分。 不到四十秒,一张简略的地图出现在众人面前,就连不太会看地图的野猫也睁大眼睛记录着。 卫风呵呵一笑,却是没再说什么,别过头去,眼中却是闪过一丝落寞之‘色’。 帕拉蒂会利用喷吐攻击和类法术能力来对付那些施法者或那些不敢与其展开近战的对手。 “不不不,口误,本圣子的意思是,你可知道本圣子的背景”斩轩摆了摆手,接着问道。 “看施主如此火急火燎的样子,莫非遇到了难事若真如此,不妨说来听听。或许贫僧能替施主解惑排忧也不一定。”惠能面露矜持的一合十道。 我拿起来看,是我平常用的牌子,全新还没有拆封的,是特意为我买的 陆青儿却还是肉体凡胎。只能借着金蓝沁从山上扔下来的绳子,施展轻功。倒也轻松地逃出了禁地。 “逸凡,伽易哥哥和青念可以,当初黑姬把法力传输给你之后,不正是青念把她送到图灵山才恢复了身体的吗”我赶紧提醒他。 “他本是仙,后又坠入魔道成了半魔半仙,因此他的魂魄是黑灰色的,魔道中人是纯黑色的,神仙的魂魄是纯白色的。”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一下。 灵萧郡王和灵萱公主争吵了一会,随后灵萧郡王摇了摇头,走到一边,一屁股坐了下来,气喘吁吁的。 “主上,白玉郎求见!”没有等到过几天,当天晚上,白玉郎就来到了白玉京的寝宫门口。 随着众人驾驭飞剑升空,红色飞剑之上,莫云儿忽然笑了起来,看着莫凡开口。 “有点意思……”夜圣辉环视着四周,发现萧音等人已经全部被林云救下,嘴角不免扬起了一丝弧度。 “臭男人!”月玉霜生气的不再看他,气愤的想到:“到了皇城,有你好看。”看到这个男人,越来越容易生气和动怒了。 第202章 秋蘅的猜测 变故发生太突然了,惊呼声中,秋蘅克制住能灵活避开的本能,带着些慌乱往旁边一躲,抬起胳膊挡住扑来的白猫。 白猫落地,凑近秋蘅脚边。 虞贵妃的声音响起:“快把雪球抱走。” 几个宫人忙上前来,小心翼翼抱走白猫。 秋美人死死捂着嘴的手松开,急声问:“六妹,你没事吧?” 虞贵妃扫一眼出声的秋美人,倒没斥责,对秋蘅问出同样的问题:“随云县主没事吧?” 秋蘅按在手臂处的手放下来,露出被白猫抓破的衣袖。 “没事,冬衣厚实,只抓破了外边。” 虞贵妃松口气:“那就好。幸亏随云县主反应快,要是被雪球抓破了脸,本宫就惭愧了。来人,把年前今上赏的那匹月华缎取来给随云县主。” “贵妃娘娘太客气了,只是一个小意外,不敢受如此厚赏。” “随云县主不收,难道还在怪本宫?” “臣女不敢。” “那你就收下。本宫还想着常叫你来宫中,向你学学制香的手艺呢。” 秋蘅心头一跳。 常叫她进宫? “臣女出身乡野,香道上都是胡乱摸索,有宫中诸多制香高手在前,哪里轮得到臣女在娘娘面前献丑。” 虞贵妃脸色微沉:“随云县主说得客气,但本宫听来听去,是不想教本宫吗?” 听虞贵妃这么说,秋美人脸色发白,望着秋蘅的眼中满是担忧。 “贵妃娘娘不嫌弃的话,那是臣女的荣幸。” 虞贵妃嫣然一笑,如冰消雪融:“那随云县主明日就来吧,宫中香料齐全,你什么都不用带。” “是。” 虞贵妃这才看向跪着的秋美人,居高临下如看着一只小虫子:“秋美人体弱,随云县主送令姐回去吧。” “臣女告退。” 秋美人心弦一松,如劫后余生:“妾告退。” 姐妹二人出了玉辰宫,一路沉默回到秋美人住处。 终于回到自己的地方,秋美人脱力坐到床榻上,拉住秋蘅手腕:“我看看,当真没受伤吗?” “没有,就抓破了外衣。” 看着抓破的衣袖,秋美人心有余悸:“还好不是夏日。” 别说抓到脸上,就是抓破了手臂,万一留下疤痕就糟了。 “姐姐,虞贵妃的白猫哪来的?” “年前进贡的。” “那只白猫性情很暴躁吗?” “自秋猎回来我能不出门就不出门,偶尔见虞贵妃抱着白猫,看起来挺温顺——”秋美人脸色微变,“六妹怀疑今日白猫扑你不是意外?” “可能是,也可能不是。我就问问,心里好有个数,毕竟以后可能要常进宫来。” 秋美人惨笑:“都说伴君如伴虎,我觉得与虞贵妃打交道比伴君还风险大,你一定要万分小心。” 秋蘅点头:“姐姐,我先回去了。” “换一件衣裳吧,我没上过身的。” “不用了,出门披风一裹别人瞧不见。” 秋美人再劝,秋蘅正色道:“姐姐,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秋美人怔了怔,苦笑点头:“还是六妹考虑周到。” 出了门,秋蘅拢拢披风,抬头望了一眼天。 天阴沉沉的,云如暗色的纱,覆盖着天穹。 “六姑娘在看什么?”郑玉好奇问。 “看看云。” 郑玉默默抬头看了看。 阴天的云实在没什么好看的啊。 秋蘅收回视线,举步往外走去。 马车停在原处,等在那里的是玉辰宫的人,虞贵妃赏的月华缎已放入车厢中。 秋蘅坐进去,看一眼华丽非凡的绸缎,闭目沉思。 能作为贡品献给虞贵妃的白猫,不可能动辄伤人。那今日白猫这一扑,是人为吗? 如果是,虞贵妃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脑海中闪过白猫扑来的那一幕。 想要毁了她的脸? 这对虞贵妃有什么好处呢? 秋蘅仔细思索,微微摇头。 没有什么好处,最多是看她不顺眼,不想让她好过。 损人不利已么? 除了这种可能,还有其他可能吗? 虞贵妃的话在耳边响起:幸亏随云县主反应快—— 秋蘅蓦地睁开眼睛,一个念头闪过:为了试探她? 那样突发的情况,若没有经过专门训练,很容易暴露练过的身手。 与纯粹看她不顺眼相比,这个猜测似乎更合理些。 可虞贵妃为何要试探她呢? 秋猎回来后,她们未再有什么交集。 秋蘅轻轻揉了揉眉心,整理思绪。 秋猎后,她所有精力都放在了铲除奸相上。她成功了,受封县主,而后被北齐细作劫持威胁薛寒,再然后苏嬷嬷被溺杀—— 秋蘅按着眉心的手一顿,心中升起一个惊人猜测:杀了苏嬷嬷的莫非是虞贵妃! 去过乱葬岗后,她和薛寒说,若杀了苏嬷嬷的人是冲着她来的,之后定然还有动作。 而后风平浪静到了过年,就被虞贵妃盯上了。 试探她的身手,这就是虞贵妃的动作吗? 可还是有些不对。 秋蘅掀起车窗帘一角,任由寒风吹入,醒一醒头脑。 虞贵妃这么试探,说明怀疑她有问题,可这样的怀疑从何而起? 至少不是秋猎时。 秋蘅目光无意识投向街上,那些走动的行人,喧嚣的声音,都仿佛与她隔着一层屏障,虽近却又觉得遥远。 捏着锦绣窗帘的手猛然松开,秋蘅背靠着车壁,心跳如鼓。 是那个跑掉的细作! 伪装成婢女的细作把她劫持到山谷,只允许薛寒过去,她和薛寒就都以为在场的只有他们三人。 她用迷香迷昏了女细作,在另一名细作看来,就是以匕首挟持着她的同伙莫名其妙倒了下去。 在逃脱的细作眼里,她这个世人眼中的娇弱贵女绝对有问题。 于是找上了苏嬷嬷了解她的异常,并杀人灭口。于是有了大年初一虞贵妃的注意,以及今日的试探。 这意味着那名逃掉的细作是能与虞贵妃通消息的。 虞贵妃也是细作的一员? 推测到这里,虞贵妃陷害林乘风令人想不通的地方豁然开朗:是为了折损大夏将才啊。 秋蘅的心跳得厉害,指尖冰凉。 也许是她想多了,但想多了没有损失,想少了才要命! 第203章 要不杀了她? 马车平稳前行着,车厢中的锦缎清辉熠熠,犹如月光。 一切如常,唯有坐在其中的少女面容冷肃,身上每一寸肌肤都紧绷着。 后人对虞贵妃的评价,说她是魅惑君主的妖妃,使靖平帝沉迷享乐。 对要不要除掉妖妃,他们是有争议的,先生明确反对把亡国之罪算到一个女子头上。 可若虞贵妃是北齐细作呢? 秋蘅在这布置舒适的马车中,再一次意识到一点:先生不是万能的,也会出错。 但想再多,还需求证。 而这就需要借助薛寒皇城使的力量了。 秋蘅打定主意尽快见薛寒一面。 永清伯府到了,送秋蘅回来的内侍替她抱出月华缎,交给伯府一名仆妇便坐车离开。 仆妇捧着一看就珍贵无比的月华缎,走路生怕摔了:“六姑娘,是送到冷香居去吗?” “随我去千松堂吧。” 老夫人自秋蘅出门就提着心,听婢女传报说六姑娘回来了,猛松一口气:“快请进来。” 很快秋蘅进了屋,向老夫人行礼:“祖母。” “见了贵妃娘娘如何?没惹祸吧?” “没惹祸,贵妃娘娘赏了我一匹月华缎。”老太太够不容易了,秋蘅自不会提起白猫让她担心。 “月华缎?”老夫人这才留意到随秋蘅进来的仆妇,当即被那流光溢彩的锦缎震慑住了。 伯府还算富裕,老夫人见过不少好东西,可这样的绸缎还是头一次见。 “贵妃娘娘怎么会赏你这么贵重的东西?”老夫人直觉不对劲。 这月华缎绝非凡品,说不定公主都没有的。 “贵妃娘娘对制香产生了兴趣,让我常进宫去教她调香。”秋蘅正好有了解释。 老夫人总觉得她爱惹祸,要是因为她经常进宫担心出毛病来,多过意不去。 “原来是这样。”老夫人一听放心不少,“贵妃娘娘这么说,你可别真把自己当先生,进了宫还是要小心谨慎……” 秋蘅乖乖听完,提出回房。 老夫人指着仆妇放在桌上的月华缎:“这个别忘了。” 秋蘅笑道:“这月华缎太过华贵,孙女穿了压不住,就孝敬祖母了。” “胡闹,这是贵妃娘娘赏你的。” “也不是那等有标记的御赐之物。既然赏了孙女,就是孙女的东西了,我想孝敬祖母。” 直到秋蘅离开好一会儿,老夫人还愣愣看着那匹被留下的绸缎。 与得到孙女的孝敬暗暗开心的老夫人不同,秋蘅回到冷香居,卸去伪装的笑意与轻松。 “姑娘在宫中不顺利吗?”芳洲接过秋蘅脱下的披风,看到她被抓破的衣袖脸色一变,“衣裳怎么破了?” 秋蘅继续脱外衣,没瞒着芳洲:“虞贵妃的猫抓的。” “贵妃娘娘养的猫怎么这么野?” “是啊,我也好奇呢。”秋蘅唇边挂起讥笑。 芳洲心头一凛:“虞贵妃故意的?” “有这种可能,明日我还要进宫去。”秋蘅说了要教虞贵妃制香的事。 芳洲脸色难看极了:“怎么就不能让姑娘过安生日子呢。” 秋蘅一笑:“别担心,正好让我瞧一瞧这位贵妃娘娘是人是鬼。” 临近傍晚,秋蘅出门去找薛寒。 薛寒大多时候直接歇在衙署中,秋蘅无故进不去皇城,先去了那家名为悦来饭馆的小店碰运气。 胡四曾说过,他常来这家饭馆解决晚饭。 运气不错,秋蘅一进饭馆就看到了正与朋友碰杯的胡四,一桌人热火朝天。 “胡指挥。” 胡四下意识转头,就看到一位戴着帷帽的女子无视各方目光,冲他招手。 红豆糕? 见胡四没反应,一位朋友推了他一下:“愣着干什么,小娘子找你呢。” 另一人笑道:“快去,快去,别让小娘子久等了。” “你们别胡说!” 胡四忙跑了过去,见秋蘅一副不在乎表露身份的样子,赶紧道:“出去说。” 离开小饭馆,胡四忙问:“天都快黑了,六姑娘怎么出来了?” “找薛寒有点急事,只好麻烦胡指挥。” “大人近来都歇在皇城司。六姑娘先去那家茶楼等着,我去一趟衙门。” 胡四怕秋蘅着急,直接赶往皇城司,久等他不来的三个朋友决意明日见了好好取笑一番。 秋蘅在茶楼慢慢喝着茶,等到了匆匆赶来的少年。 “没打扰你忙吧?”秋蘅还记得元宵节见面,薛寒说近来有些忙的话。 薛寒在对面坐下,接过秋蘅递来的热茶:“已经下衙了,没忙什么。” “薛寒,你很少回私宅住吗?” 内城中,薛寒也有自己的宅子。 “回得不多,衙署中一应齐全,遇到紧急的事处理也及时。”薛寒说完,反应过来,“找我不大方便。” “还好,找胡指挥挺容易的。” 薛寒默默喝了一口茶:“阿蘅,听胡四说你找我有急事。” “嗯,你先把茶放下。” 薛寒目露不解,放下茶盏:“怎么了?” “我怕你突然听了,正喝茶呛着。” 薛寒:“……”他倒没这么容易激动。 见秋蘅一脸认真,薛寒更好奇是什么事了,甚至把茶盏推远了些好让她放心讲。 秋蘅直接道:“我怀疑虞贵妃是细作。” 薛寒以拳抵唇咳了几声才恢复平静。 不,压根不平静。 “虞贵妃是细作?” “还记得去乱葬岗那日吗,我说以静制动。” 薛寒点头。 “大年初一我随祖母进宫朝贺,虞贵妃格外关注我,要我过了十五去陪她。今日我去玉辰宫,原本温顺窝在虞贵妃膝头的白猫突然扑向我的脸……” “你觉得虞贵妃在试探你?” “对,好在我有应对经验。” “咳咳咳——”薛寒咳得更厉害了。 “怎么了?” 薛寒端起茶盏喝了几口,压下尴尬。 阿蘅说的有经验,是秋猎时他试探她身手那次? “没事,就是太吃惊虞贵妃有细作的嫌疑。” “只是怀疑。虞贵妃要我教她制香,明日还会进宫,再看看有什么后招。” “明日起我安排人盯着玉辰宫出去的人。”皇城司对细作本就是宁可错抓不可放过,薛寒很快接受了虞贵妃是细作的可能,担心起秋蘅,“虞贵妃在后宫一手遮天,阿蘅,我怕你有危险——” 秋蘅面无表情:“那我杀了她吧。” 第204章 今许诺 薛寒大惊:“阿蘅,你可不要冲动。宫中吃用等物都有严格记录,虞贵妃又是实际上的后宫之主,若是用毒定会被查出来。何况袁成海那时你制的香丸就出现在他家中,有这先例在很容易让人怀疑到你身上……” 见薛寒吓得滔滔不绝,秋蘅噗嗤一笑:“我开玩笑的。” 薛寒一滞,而后无奈:“阿蘅,你不要掉以轻心,宫里与宫外完全不同。” 就算皇城司,也查不到宫里去,只能在外暗中盯着出宫的人。 “不用担心我,真要有性命之忧,大不了我就离开京城,天高地阔总能活下去。”秋蘅语气平静。 五贼已除三贼,若真被虞贵妃逼到险境,那就留着薛全解决昏君,再去杀了放齐军入关的贼子,也算完成了先生他们的托付。 如此能否拯救大夏,她已尽力而为,之后便看天命了。 薛寒神色微怔:“离开京城?” “这是最坏的打算,不到万不得已我不会走的。” 薛寒沉默片刻,问:“那我呢?” 阿蘅的退路里,没有他。 秋蘅毫不忸怩:“你若愿意,一起走呗。” 薛寒若舍得下权势富贵,她干嘛不要,还能多个帮手呢。 薛寒刚刚一颗心还酸酸涩涩,万没想到秋蘅会这么说,表情一时复杂极了。 “怎么了吗?” 薛寒回神,忍不住确认:“阿蘅你刚刚说的,不是开玩笑?” 秋蘅莞尔:“那你希望我是开玩笑,还是不呢?” 一只手伸来,握住秋蘅的手。 少年的手因习武而留下老茧,不如那些纵马风流贵公子的手细腻,却让人觉得心安。 秋蘅任由他拉着手,没有挣脱。 她走的这条路注定危机重重,生死难料,而薛寒是她从五贼之一身边拐过来的。 这么一想,还有点开心。 “不管是不是开玩笑,我都当真了。”薛寒认真道。 秋蘅反把他的手抓紧了些:“嗯。” “阿蘅,明日你出宫后等一下我,有东西给你。” “好。” 二人聊完正事,薛寒提出送秋蘅回家。 “不用了,你这些日子不是挺忙的。” 薛寒轻咳一声:“也没那么忙。” 原先他认定苏嬷嬷是养父杀的,但阿蘅怀疑与虞贵妃有关,这让他心中压力缓解不少。 出了茶楼,天色已暗下来。街上行人并不见少,酒香、饭香交织,与万家灯火共同勾勒出京城的繁华富庶。 “薛寒,你说这太平会长久吗?”秋蘅突然问。 薛寒脚下一顿,视线投向前方府邸:“朝代更迭无可避免,每一次改变,必然伴随着战事。” “是啊。”秋蘅轻声附和,语气听不出波澜,却在心中叹口气。 正常的朝代更迭,如她这样的小人物才懒得掺和,可异族入侵不一样。 占领了大夏的异族,不会把夏人当子民,而是视为猪狗。 “到了。”秋蘅与薛寒道别,“明日见。” “明日见。” 转日一早秋蘅进宫,没再看到那只白猫。 虞贵妃笑道:“险些伤了随云县主岂能没有惩罚。一只猫儿罢了,随云县主不必放在心上。于香道上本宫没什么研究,不知该从何学起呢?” “那就从熟悉香料开始吧。” 虞贵妃冲一位内侍抬抬下巴:“去造香阁取各式香料来。” 之后时间都在摆弄香料中度过,虞贵妃竟也学得认真,约摸一个时辰后才道:“今日就到这里吧,本宫有些乏了。” “那臣女就告退了。” 虞贵妃一笑:“随云县主辛苦一通,好歹用了午膳再走。” “此时离午膳还早,娘娘事情也多,臣女就不打扰了。” “看来随云县主觉得和本宫一起用膳拘束了。那你就去秋美人那儿用了午膳再回吧。” 见秋蘅还要推辞,虞贵妃轻轻挑眉:“随云县主可别再拒绝本宫。” 秋蘅只好应了。 对秋蘅的到来,秋美人只有惊,没有喜。 她不是不欢迎妹妹,而是担心虞贵妃心存歹意。她一个人陷在这泥潭里已经足够,不要再多一个了。 “多想无用,姐姐不如多吃些,我看菜式不错。” 秋美人笑意带着嘲弄:“确实不错。” 宫中一切都有定例,今日菜的数目虽没变化,食材却上了不止一个档次。 宫中上下都知道,贵妃娘娘让六妹教制香呢。 饭后,秋蘅没有多留:“姐姐,我回去了,看样子明日也要叨扰你。” 秋美人心生不安:“虞贵妃该不会日日都叫六妹进宫吧?” 这与千日防贼有何区别。 “目前看来有这种可能,走一步看一步吧。或许哪日她厌了,就不叫我来了。”秋蘅知道秋美人心思重,宽慰道。 今日秋蘅是坐着伯府马车来的,出宫后上了车就对张伯道:“张伯,先去一下青莲湖。” 张伯废话不说,直奔青莲湖。 “张伯停一下,就在这里等我吧,我一会儿就回来。” 张伯从来不爱多嘴的人,难得犹豫一下:“六姑娘,听说青莲湖闹鬼咧。” 秋蘅一滞。 怕她不信,张伯比划着:“许多人都瞧见了,是个头发拖到地上的水鬼,遇到了就会被女鬼的长发缠住脖子勒死……” “张伯别担心,女鬼白日肯定不会出来的。”秋蘅说这话时,颇有几分咬牙切齿。 当时她被薛寒夹在腋下跑,披头散发糊一脸,落在好奇找过来的人们眼里可不就是长发拖地嘛。 等见到等在湖边的薛寒,秋蘅的腹诽烟消云散,看着他提的鸟笼:“怎么带了鸽子来?” 薛寒把笼子递过去:“信鸽,给你的,遇到比较急的事可以让它传信。” 秋蘅接过来:“不急的话,我还是找胡指挥吧。” 薛寒觉得信鸽比胡四好用多了,但阿蘅既然这么说,还是随她方便。 少年不动声色道:“嗯,都行。” “今日虞贵妃没有异常,也没有为难我,明日还要我去……”秋蘅说了今日进宫情况。 薛寒也说了暗中布置。 “走啦,张伯还在那边等着。” 秋蘅提着鸽笼回到马车旁,张伯盯着笼中白鸽脸色一变。 哪来的鸽子? 嘶——莫不是六姑娘打杀了水鬼,那女鬼变的! 第205章 猎人与猎物 秋蘅顺着张伯视线低头,看看笼中信鸽,不动声色问:“张伯怎么了” 张伯努力压下骇人的猜测,扯出笑容:“天冷,六姑娘快上车吧。” 一把年纪了好奇心不能太多,六姑娘没事就行了。 秋蘅上了马车,不知是不是错觉,只觉今日车子跑得飞快。 对于姑娘带回来一只鸽子,冷香居的丫鬟们都表露出十分热情。照顾鸽子的任务被安排给了青萝。 之后秋蘅日日进宫,一切风平浪静,虞贵妃竟真像一个对香道着迷的人,每日虽学的时间不长,却很认真。 秋蘅摸不透虞贵妃心思,对方用心学,她便用心教。 这日秋蘅才出皇城,就见一人快马而来,口中急喝:“让开,让开!” 秋蘅忙避至一旁,骑马者迅疾而过,腰间插的黄旗格外瞩目。 是八百里加急的驿卒。 秋蘅几乎是下意识就想到了东南之乱。 是因为这个吗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袁成海为祸东南多年,民怨已深,就算死了,秋蘅也不抱希望东南会不出乱子。 但猜测无用,还是要找人求证。 秋蘅是过了两日与薛寒见面的。 “前两日我从皇城出来,险些被一个骑快马的人撞到,那是传递急报的驿卒吧” “两日前遇见的话,应该是了。” “发生什么事了” 这事大臣们都已知晓,薛寒亦有了解:“东南起了民乱。” 果然如此。 秋蘅有种悬在半空的石头落地的感觉。 踏实了,也砸得生疼。 “严重吗” “乱子不小,有两县都卷入其中……” 秋蘅反而一愣:“只有两县” 按着书上记载,这场民乱从开始爆发,短短时间就蔓延了七八县,呈星火燎原之势。 现在只有两县么 那是不是说,袁成海的死还是有用的 战机瞬息万变,少一处生乱,就可能改变最终结果。 东风不与周郎便,铜雀春深锁二乔。一阵风,一场雨,一次将帅突发的急病,都能成为变数,何况多了数县安稳。 “只有两县”薛寒神色古怪。 秋蘅面不改色解释:“前日看那人如此情急,我以为更严重。” “阿蘅很关注这些。” 秋蘅痛快承认:“”对啊,我的心愿就是天下太平。” 这话听起来很大,很空,可薛寒知道眼前少女说这话时那颗真挚之心。 他想到了去年七夕,秋蘅放入河中的花灯。 她在灯上写着:一愿世清平,二愿身强健。三愿临老头,数与君相见。 她的心愿从未改变。 “自朱将军接管禁军,军纪清明许多。今上已决定调遣部分禁军前往东南,再有地方厢军配合,乱子最终定会平息的。” 对东南民乱,秋蘅能做的已经做了,如今只有关注事态进展。 “薛寒,要是之后有新情况,你记得告诉我。” “好。” 之后的京城繁荣依旧,百官勋贵宴乐不减,靖平帝还有闲心待在造香阁调香。 好像那日皇城外八百里加急的驿卒,只是秋蘅的错觉。 “随云县主看起来有心事。”虞贵妃放下香匙,似笑非笑道。 真是有耐心啊,教她制了这么久的香,还如一开始那般用心。 那个苏嬷嬷说这丫头不是人,能招魂。 胡言乱语固然可笑,可一旦留意到这丫头有问题,便越琢磨问题越大。 秋六姑娘当初不顾污名与高官的妾室打交道,哦,就是为其小妾调制香丸。后来,那位官员死了。 为方相的孙儿招魂 怎么招也是用了什么香么 后来,方相也死了。 虞贵妃用柔软的丝帕擦着手,长久以来的耐心有了一点点失控。 她主动当了这么久的猎物,这丫头怎么还不动手呢 难道真是她多心了,袁成海与方相的死与秋六无关,只是巧合 “过几日臣女的二姐就要出阁了,臣女想向娘娘告个假,又惭愧耽搁了娘娘学习,因而心中纠结。”秋蘅为自己的小小失神找了个完美解释。 “是么那你就等令姐出阁后再进宫来吧。”虞贵妃唇边挂着淡淡笑意,“本宫岂是那么不近人情的人。” “多谢贵妃娘娘体恤。” 目送秋蘅离开,虞贵妃一手支腮,眼神微凉。 她不信这丫头没问题。 她这个伪装成猎物的猎人,需要再耐心一些,等待相中的猎物落网。 秋蘅离开玉宸宫,去了秋美人那里。 秋美人已经渐渐习惯与秋蘅一起用午膳了,一开始的不安因为时间太久,只能转为麻木。 “姐姐,明日我就不来了。” 秋美人愣了愣:“虞贵妃不学了” “不是。二姐不是要出阁了么,我和虞贵妃说了,她让我等二姐出阁后再来。” “二妹要出阁了啊。”秋美人神色怔然,随即皱眉,“怎么没听六妹提过我这都没准备——” 不光六妹,大年初一与祖母见面,祖母也没提。 秋蘅眨眨眼:“没提过吗我还以为说过了。” 秋美人当年被迫与心上人分开,早早提及,平白令她触景生情。 “二妹许的什么人家男方品性如何” 听秋蘅说完情况,秋美人笑了笑:“挺好的。”过了一会儿,又轻声道:“真好啊。” 秋蘅默默听着,突然发现秋美人发间竟已有了银丝。 那一瞬酸楚蔓延开来,秋蘅只觉心中沉甸甸,急忙提出告辞,带着秋美人为秋萱准备的添妆回了伯府。 三月二十二,宜嫁娶,是永清伯府二姑娘秋萱成亲的日子。 秋蘅见到了来接亲的新郎官宋睿。 朗目疏眉,一身红袍衬得分外俊秀。 秋莹凑在秋蘅耳边,压低的声音透着兴奋:“六妹妹你快看,二姐夫长得真好!” 秋蘅深以为然:“确实好看。” “还与二姐青梅竹马,两情相悦……”秋莹眼中亮起星星。 秋芙戳她一下:“收敛点儿,别到了宋家还这副呆样。” 大夏女子出阁,须有待字闺中的姐妹送嫁。 随着喜轿离开永清伯府,秋蘅姐妹坐上女方这边的车马,随送亲队伍往宋家而去。 第206章 和亲 宋家已快到外城了,普普通通一处民宅,远不如伯府气派。 秋蘅四人陪在秋萱身边,等她拜了堂才坐车回去。 秋莹还沉浸在男俊女美一对璧人的兴奋中:“我都不敢想,以后二姐的孩子会多好看。” 秋芙有点受不了:“也没那么夸张吧,就长得俊秀一些,又不是潘安、宋玉。” 秋莹震惊:“四姐你要求真高,还潘安、宋玉,平日见过的那些年轻郎君,略微齐整点儿就算不错了。” 秋芙想想,点头:“倒也是。” 秋蘅见秋莹很看重男子样貌,借机提醒:“还是人品为先,皮囊次之。” 书上那一笔带过的秋家姐妹命运中,秋莹与人私奔,最终流落烟花之地。 那带她私奔的男子,恐怕不是什么好东西。 秋芸本不想多嘴,但听秋蘅这么说,有种找到支持者的感觉:“六妹说得对,皮囊最没用的,还是人品、家世重要……” 二姐好歹是二房唯一的女儿,却嫁去那么普通的人家,今日见到的许多宾客竟是农家打扮,令人难以置信。 秋莹是个活泼性子,冲秋蘅眨眨眼:“六妹妹,你觉得薛大人如何” 面对姐妹的调侃,秋蘅一脸淡定:“品貌俱佳。” 车厢中响起少女们的嬉笑声。 之后秋蘅还是每日进宫,时而与薛寒交流讯息。 可无论是虞贵妃,还是玉宸宫偶尔出宫的人,都没露出任何异常。 随着时间推移,秋蘅都忍不住想,难道是她太多疑了 樱桃红芭蕉绿,歌舞升平是属于京城的,东南民乱虽不至于失控,却非短期内能平息。 夏、齐边境冲突多了起来,有几处或因兵力薄弱,或因主将平庸,让齐军占了不少便宜去。甚至有一处被齐军撕开了口子,长驱而入关内烧杀抢掠。 西姜北邻北齐,东接大夏,物产贫瘠,民风彪悍。北齐对这位比自己还穷还硬的老伙计一点打起来的动力都没,大夏更不会吃撑了与西姜起冲突。反而是西姜,多年来时而闹腾一下,好让大夏花钱买安稳,尤其是大夏与北齐关系紧张的时候。 书上记载的大夏与西姜结盟的事还是发生了。 西姜趁机索要了大量金银财物,并提出求娶大夏公主为西姜王妃。 对这一要求,部分大臣站出来反对。 “两国结盟,西姜出兵,我国出钱,这无可厚非。公主和亲是什么意思我大夏又没有败于西姜之手,西姜此举未免得寸进尺。” “臣附议。” “臣附议。” …… 赞成和亲的官宦勋贵也不少。 “东南民乱未平,北齐虎视眈眈,再这样下去损失的可就不止西姜要的这些了。” “不错,东南与北地每日死去那么多兵士、百姓,难道他们的命就不是命吗陛下,早一日得到西姜助力,早一日平息战乱,就能挽救无数军民性命啊!” 靖平帝听着两方争执,只觉头大。 “咳咳。” 随着靖平帝一声轻咳,殿中暂时安静下来。 靖平帝目光缓缓扫过众臣:“以一人安危,换万千子民安稳,确实值得。可诸卿是不是忘了,如今待字闺中年龄最大的静婉公主只有十一岁。” 此话一出,众臣互视一眼,一时无人出声。 靖平帝等了等,见无人说话,叹了口气:“那就只好从宗室女中选一合适的了。” 殿中更静了。 反对公主和亲的大臣懒得掺和选公主的事,而对赞同的官员来说,有公主去和亲换太平就够了,至于这个公主是谁无所谓,开口提议还会得罪人。 靖平帝看向那列亲王、郡王。 众王不约而同生出一个念头:难怪今日朝会平日不来的也来了,今上是早有此意。 公主和亲他们不反对。 送女儿去西姜就西姜那大漠荒芜,穷山恶水之地,和送命有什么区别 真要被今上钦点只能认了,主动站出来,那可做不到。 就看哪个兄弟倒霉了。 众王这么想着并努力降低存在感时,福王突然出列:“臣弟愿为陛下分忧。” 众人震惊看向福王。 靖平帝也吃了一惊,不由道:“福王,你只有容宁一女——” 靖平帝实在没想到福王会主动站出来。 指有长短,人有偏心。在场诸王论亲近以福王为最,而福王就一个女儿,靖平帝不大忍心让容宁郡主去和亲。 “小女生来锦衣玉食,宠爱万千,这都是因她是宗室女,承蒙天恩。如今能为国为民出力是小女的荣幸,更是福王府的荣幸。” “福王,此等大事你还是考虑两日,不急着就此定下。” 福王深深一礼:“臣弟已考虑清楚了。” “好好好,福王有心了。”既然福王坚持,靖平帝还有什么好阻拦的,一脸欣慰道,“福王深明大义,为朕分忧,实乃宗室之典范。这份忠君之心,朕记下了。” 散朝后,福王回到福王府,向福王妃说了此事。 “王爷不是开玩笑”福王妃完全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抱着一丝希望问。 “这种事怎么能开玩笑,那不成欺君了。” 福王妃面上血色褪尽,眼前阵阵发黑,不得不用手撑着椅子扶手才没倒下去。 “王爷,我们就容宁一个女儿,就是今上选了她,都要求今上开恩另选他人,你怎么能主动把容宁推出去!” 福王脸色微沉:“王妃这话传出去惹人笑话,我们的女儿是掌上明珠,别人家的女儿就是草芥了” “我不管,我要进宫去求今上收回成命,圣旨没下还来得及……”福王妃哽咽着起身往外走。 福王赶紧拦着:“不得胡闹!” 福王妃脚步一顿,却不是因为福王的阻拦,而是看到了站在门口的女儿。 福王望向门口,露出温和的笑容:“容宁。” 容宁郡主一步步走过来,面色虽苍白,却没有失态的样子。 “容宁,你,你都听说了”福王妃泪流满面。 容宁郡主微微点头,看向福王:“父王,真的是您主动向今上请求,要女儿和亲西姜吗” 第207章 遣妾一身安社稷 面对容宁郡主的问题,福王面露痛苦之色:“容宁,父王也舍不得你,可父王与你皇伯父是亲兄弟,诸王中最亲近的。如今大夏有难,需要一位公主和亲,偏偏静婉公主还小,父王若不站出来为你皇伯父分忧,为大夏子民解难,难道指望别人吗” 容宁郡主垂眼听着,羽睫微颤。 “大夏内忧外患,你皇伯父忧思难寐,更有无数将士百姓殒命。容宁啊,我们能过这样锦衣玉食的日子,皆因是皇室中人,得享万民供奉。以一人远嫁,救万民于水火,如果你是父王,会如何选择” 容宁郡主面色不断变化,依然没有开口。 福王妃抱着容宁郡主哭出来:“宗室女何其多,一人远嫁为何就是我的容宁寿王也是今上手足,嫡女、庶女加起来七八个,从寿王府选一女不行么” 福王听得皱眉:“合着我刚刚的话白说了比起寿王,今上对我更亲近、更看重,结果今上有烦恼的时候我躲到寿王后面去了,这不是让人背后笑我们福王府……” “我没有王爷这么深明大义,我就不让容宁和亲西姜!西姜那样的地方,会要容宁的命的——” “母妃。”一直沉默的容宁郡主拉了拉福王妃衣袖。 福王妃含泪看着女儿。 “您不要因为女儿,和父王吵架。”容宁郡主眼里也有泪,定定望向福王,“父王,女儿和亲西姜,真的能止干戈,安社稷吗” 福王毫不犹豫点头:“当然。” 容宁郡主深吸一口气,声音很轻却坚定:“好,那女儿愿意。” 福王妃大惊失色:“容宁!” 容宁郡主握住福王妃的手:“母妃,父王说得也没错,因皇伯父看重父王,宗室那些姐妹们几乎都以女儿为尊。总不能平日里女儿享受她们的众星捧月,到了这时候却躲得远远的……” “容宁啊,你不要犯傻。什么众星捧月,那都是虚的,西姜蛮夷之地,你受不住的!” “母妃,女儿多少会些拳脚功夫,从小到大身强体健,连生病都少有,若换个身体弱的姐妹去,那更受不住的。” 福王妃意识到女儿打定了主意,心如刀割,哭声更痛。 反而是容宁郡主安慰般揽住母亲,对福王轻牵唇角:“父王,女儿愿意去,只是有一个请求。” “你说。” “女儿这一去,恐再无望返回大夏,唯一不放心的就是母妃。愿父王能待母妃敬爱始终,白首与共。” 福王笑了:“你这丫头,父王什么时候对你母妃差过。” “父王——” “好好好,父王向你保证,与你母妃敬爱始终,白首与共。”女儿没有抗拒,福王这才放下心来。 容宁郡主将要以公主身份和亲西姜的消息很快传开。 宫中,德妃揽着静婉公主,后怕不已。 幸亏女儿年纪小,不然和亲的就是她的静婉了。 “母妃,女儿听说,容宁姐姐是替我去的,是真的吗”静婉公主仰着头,问德妃。 “不要听一些人胡说!”德妃眼里闪过恼火,双手轻轻扶住静婉公主肩膀,“婉儿,你今年不过十一岁,离成年还早,和亲人选必然从宗室女中挑选,不是容宁也会是别人,怎么都落不到你头上。” 静婉还这么小,要是背上旁人代她和亲的负担,长久下去生出心结该如何是好 “婉儿,你听明白了吗” 静婉公主有些迟疑,但在母妃温柔如水的目光下不由点头:“女儿明白了。” 过了片刻,德妃轻叹一声:“但你也要记住你堂姐的不容易,她是位人品贵重的姑娘……” 她有私心,可也明白福王妃的心情。容宁郡主,不,现在是容宁公主了,这一去西姜,再难返回故土。 秋蘅是听永清伯说起容宁郡主和亲一事的。 当时在千松堂,还有秋芙姐妹。 “你们看到了吧,就算是天家郡主,今上的亲侄女,到了国家需要的时候都会站出来。为家为国有所牺牲,那是荣耀啊……” 秋芙实在听不下去,小声嘀咕:“遣妾一身安社稷,不知何处用将军。” 永清伯眼睛一瞪:“四丫头,你说什么” “没说什么。” “你当祖父耳聋了给你们从小请先生,读书明理,就记住了几句诗” “祖父。”秋蘅打断永清伯的训斥。 永清伯立刻露出个笑脸:“蘅儿怎么了” “我约了三位姐姐去冷香居烤肉,就不打扰您和祖母了。” “那你们去吧。”面对秋蘅,永清伯好说话极了。 不是不想摆祖父架子,可这丫头几乎每日都进宫去,要是在贵妃娘娘甚至今上面前说个什么,他可承受不住。 姐妹四人迅速走人,留下老夫人脸色发黑。 四个丫头去吃芳洲做的烤肉,让老祖母应付这糟心的老东西,还有天理么 冷香居的院子中,秋莹吃着香喷喷的烤肉,提起容宁郡主:“你们说,容宁郡主是自愿的吗” “怎么可能自愿,定是被她父王逼的。”秋芙感同身受般狠狠咬了一口烤肉,侧头问秋蘅,“六妹你说是不是” 秋蘅往滋滋冒油的肉串上撒了一些调味料,平静道:“不知道,是不是自愿,只有容宁郡主才知道了。” 她回来后改变了不少事,但有些事还是会发生。 那容宁郡主的结局呢 西姜毁约,刺杀西姜王未成,惨死异邦…… 那她呢,能做些什么 “六妹妹,烤焦啦!”秋莹急忙提醒。 秋蘅回神,反应有些呆:“是哦,烤焦了。” 芳洲笑盈盈接过她手中烤肉:“我来吧,姑娘等着吃就好。” 秋芙表情古怪:“原来六妹也有不擅长的事啊。” 秋蘅指指芳洲:“都怪芳洲太能干。” 几人说笑着,刚刚沉重的话题被默契抛到一旁。 转日秋蘅又进宫去,虞贵妃学制香的时间比往常要久。 秋蘅不好主动提出结束,面上不露半点不耐。 门口处突然响起宫人传报:“陛下驾到——” 第208章 顺势而为 随着内侍传报,靖平帝大步走了进来。 “陛下。”虞贵妃迎上去。 秋蘅行礼:“臣女见过陛下。” 靖平帝自然而然握住虞贵妃的手,望向拜倒的少女:“随云县主还在啊。” “是。” “起来吧。” 秋蘅默默起身。 虞贵妃唇角含笑拉着靖平帝往内里走,边走边道:“今日随云县主教了妾一道香方,妾觉得挺有意思,就学得久了些。” “哦,什么香”靖平帝大感兴趣。 “涂身的香粉,梅真香。”虞贵妃浅笑盈盈,“随云县主改了配伍,妾更喜欢这个味道。” “是么,让朕瞧瞧。” 虞贵妃示意宫婢把刚制的香粉呈上来。 香粉已筛好,盛在天青色绘梅枝的香罐中。 靖平帝轻轻一嗅,不由点头:“凛冽清幽,很适合爱妃,若再放置一段时间香味会更柔和……” 虞贵妃莞尔一笑:“还是陛下懂得多,不像妾学了这么久,依然糊涂着。” 靖平帝放声笑起来:“香道博大精深,须日积月累,爱妃不要着急。” “陛下怎么这时候过来了”虞贵妃随口转了话题。 靖平帝似乎忘了秋蘅在场,笑意一收:“与那些人在一起,要么是民乱按下葫芦浮起瓢,要么是北齐频频动作,要么是公主和亲西姜的诸多安排……朕听得脑仁疼,还是爱妃这里清净。” 虞贵妃微勾唇角,露出好奇神色:“公主和亲西姜,要做许多准备吧” 靖平帝点头:“陪嫁的金银财物,匠人奴婢,都要商量定夺。” “那容宁郡主——哦,容宁公主,没有哭闹吗”虞贵妃笑吟吟问。 “那倒没有。女肖其父,容宁和她父王一样,都是深明大义之人,替朕解了眼前忧。” “这样的话,可不能亏了容宁公主了。” “这是自然。” “那为容宁公主送嫁的姐妹人选定了么” 被当成隐形人的秋蘅听到虞贵妃这话,心头一动。 “还没有。”靖平帝抬手捏捏眉心,“朕让宗正寺整理符合要求的宗室女名册,到时再斟酌。” “陛下,妾倒觉得有一人十分合适。” “哦,是谁” 虞贵妃眼波流转,扫向秋蘅。 靖平帝一怔:“随云县主” 虞贵妃轻笑起来。 她生得美,眼如秋水,眉若远山,眉眼间笼上浅浅笑意更添了娇媚。偏偏声音比容貌还出色,就如那幽幽梅香,令人沉醉。 “陛下还记得吗,随云县主与容宁公主之间可缘分不浅。去年秋猎时随云县主引走黑熊,对容宁公主有救命之恩呢。” “这怎么会忘。” “在容宁公主心中,随云县主定是可信赖之人。容宁公主为大夏远嫁异邦,就算心甘情愿,忐忑惶恐是难免的,很需要一个信得过的姐妹陪在身边。” 靖平帝不由点头。 “而随云县主——”虞贵妃冲秋蘅一笑,“随云县主敢孤身引走黑熊,夜探相府书斋,既有勇气,又有灵活身手,等与西姜蛮人打交道时方不会堕了我大夏威风。陛下说是不是” “如随云县主这般有勇有谋的闺阁女子确实不多。” “谁说不是呢。”虞贵妃轻轻摩挲着盛着香粉的瓷罐,“有勇有谋,还是县主,又与荣宁公主有情谊,妾觉得随云县主是最适合不过的人选了。当然,还是要看随云县主的想法,妾只是这么一说。” 靖平帝觉得虞贵妃说得很有道理,但看少女错愕表情,又有些尴尬。 送嫁之人应是宗室女,按着他的想法,从远支中选一人即可。秋蘅本与皇室毫无关系,这么一来倒显得他的封赏有点坑人了。 “随云县主怎么想”靖平帝问一句,紧接着补充,“不要怕朕责怪,你若不愿,朕绝不勉强。” 虞贵妃深深看了靖平帝一眼。 自她入宫以来,今上几乎没逆着过她的意思,说她在后宫一手遮天也不夸张。而现在,今上竟给了秋六选择的机会。 虞贵妃转而看向秋蘅,挑了挑眉。 这丫头倒真有点邪性。 那她会如何选择呢 看着低垂眉眼的少女,虞贵妃饶有兴致等待着。 秋蘅确实没想到虞贵妃会有此提议。 昨日她还在惋惜容宁郡主如史上记载那样将要走向注定的命运,想着自己能做些什么。 今日,她就成了送容宁郡主出嫁之人。 从大夏京城到西姜国都,路途遥远,山水跋涉,且不说一路的辛苦,等到了西姜面对迥异的气候风俗,未知的各种危机,送嫁女子说是能返回大夏,又岂是那么容易的。 虞贵妃今日把她留这么久,就是要她在靖平帝面前做选择吧 答应,那就远去西姜,生死难料;不答应,靖平帝说是不勉强,却不可能毫无芥蒂,虞贵妃再时不时说些挑拨之语,她救郡主、除奸相而得来的帝王那点赏识也就没了。 秋蘅想起了初次进宫遇到靖平帝的时候,入不入宫中造香阁,只在虞贵妃口舌之间。 虞贵妃如果只是喜怒不定以折腾人为乐也就罢了,她想个法子不再进宫来,少了在虞贵妃面前晃荡,也就想不起针对她。 可若虞贵妃是细作,有意要她性命,躲是没用的。而没了帝王好感,一个小小伯府贵女如何躲掉虞贵妃的明枪暗箭 说不得只能像对薛寒说的那样,杀了第五贼后远走高飞。 可这是万不得已的选择,她还想用秋六姑娘这光明正大的身份,去做更多事。 短暂的沉默后,秋蘅微微抬眼:“臣女虽远不及容宁公主高义,也愿送她出嫁,纾解公主思乡之情。” 靖平帝以为秋蘅定会婉拒,没想到却答应了,微微错愕后朗声大笑:“好,不愧是朕亲封的随云县主!” 秋蘅面上一副宠辱不惊的模样,心中轻笑。 计划不如变化,既然虞贵妃把她推到前往西姜的路上,那便顺势而为,试一试与容宁郡主携手刺杀西姜王! “随云县主识大体,顾大局,当赏。” 秋蘅眉梢微动。 又有赏赐 第209章 快闭嘴 靖平帝看着波澜不惊的少女,笑呵呵问虞贵妃:“爱妃觉得,该赏随云县主什么好呢” 封号,金银财物,都赏过了。 虞贵妃支着腮,慵懒随意搭着话:“那不如赏随云县主的家人吧。” 秋蘅受封县主的事她听今上说过,本来是要赏永清伯府,秋蘅要求赏她自己。 不得不说,她听说的那一刻对这丫头都有几分欣赏了。 可惜注定立场不同,让秋蘅事事如意,是给自己添麻烦。 “赏赐家人……”靖平帝沉吟一番,笑道,“随云县主,你父亲可有官职在身” “并无。” 靖平帝抽了抽嘴角。 一般勋贵人家,大多会为家中子孙谋个差遣,或是挂个虚衔,这丫头的爹混得也太惨了。 “那就授随云县主之父为中散大夫,享正五品俸禄……” 秋蘅拜倒:“臣女秋蘅,谢过陛下。” “那你退下吧。” “臣女告退。” 等秋蘅退出殿中,靖平帝揽住虞贵妃柔软腰肢,呵呵笑道:“爱妃慧眼,替容宁挑到了最合适的人选。” 虞贵妃轻轻推了推靖平帝:“陛下,今日妾学制香太久,有些乏了。” “那爱妃好好休息。” “恭送陛下。”虞贵妃说得恭敬,却只是敷衍福了福。 而靖平帝早已习以为常,负手离去。 虞贵妃收回轻飘飘的视线,用留长的小指甲从香罐中挑出一些香粉,低头轻轻嗅了嗅,随后一弹指甲。 香粉散开,一室梅香。 秋蘅去秋美人那里的路上遇到了五皇子,也就是后世的隆兴帝。 殿宇重重,各有其事,别看秋蘅这段时间几乎日日进宫,与五皇子遇上这是头一次。 “臣女见过五殿下。” “随云县主不必多礼。”过了一个年,五皇子长高了些,眼神依然有着对新鲜事的好奇,“随云县主每日都去看秋美人吗” 秋美人就住在芙蓉宫侧殿,与去母妃那里的五皇子同路,秋蘅边走边道:“一般进宫来,就会去。” “你们姐妹感情真好。”五皇子脚步轻快,“随云县主,先前你做的胖鱼香佩,我一直戴着呢。” 去年于芙蓉宫与五皇子初遇,五皇子喜欢秋蘅佩戴的锦鲤香佩,淑妃便对秋美人说了。秋蘅另做了锦鲤香佩给秋美人,再到了淑妃手中。 五皇子拎起垂在身侧的香佩给秋蘅看:“香味淡了些,但还是很喜欢。” “五殿下喜欢就好。”秋蘅嘴角微抽,很想解释那是锦鲤,再想想算了,胖鱼就胖鱼吧。 “随云县主,明日你再去芙蓉宫,去我母妃那里一下,我有回礼给你。” 秋蘅怔了怔,而后弯唇:“多谢五殿下。” 进了芙蓉宫,二人分开,秋蘅见到秋美人,说了明日不再来的事。 “什么,今上要你为容宁公主送嫁”秋美人面色大变,“是虞贵妃提的对不对” 秋蘅点点头。 秋美人死死攥着手中帕子:“早就知道虞贵妃叫你进宫不怀好意,没想到应在了这里!” “姐姐不必担忧,我只是送嫁,还会回来的,无非是受些舟车劳顿之苦。” “西姜路途遥远,又是异邦——”秋美人看得明白,本就是大夏有求西姜,六妹真要有个什么,难道会为一个小女子出头不成 “既推脱不了,我多加小心就是。” 对秋美人,秋蘅反而放心了。 虞贵妃既然针对她,她这一走,就不会寻秋美人麻烦了,甚至会护着秋美人。想用一人拿捏另一人,总要等那人在的时候。 离开芙蓉宫,秋蘅默默往外走,送她出去的照旧是郑玉。 往日一路上有许多话的郑玉一言不发,沉默着只听见脚步声。 眼看着要出宫门,秋蘅笑道:“郑公公留步吧。” 一直微微低头的郑玉抬起眼来看向秋蘅。 他不明白,遇到了这样的事,六姑娘怎么还能这般平静。 “六姑娘——”郑玉犹豫着,见面前少女丝毫没露出不耐神色,终于鼓起勇气递过去一物。 秋蘅定睛一看,是一枚小小的平安符。 “是前几年有一次出宫求的,希望六姑娘早日回来——”郑玉很怕秋蘅嫌弃,面上掩不住尴尬。 一只手伸来,把平安符接过,放入随身的荷包中。 “多谢郑公公。” 郑玉不由松口气,目送少女摆手告别,悄悄红了眼睛。 宫中女子难,宫外女子也身不由己,这是为什么 少时便入宫来,现在还很年轻的郑玉想不明白。 秋蘅走在皇城中,一眼望见了薛寒。 他正快步前行,不经意一瞥,与秋蘅视线相碰。 阿蘅 秋蘅抬脚走过来:“薛寒,我有事和你说。” 看着秋蘅郑重神情,薛寒莫名有些不安,低声问:“什么事” “今日在玉宸宫遇到了今上,虞贵妃提议下,今上选了我为容宁公主送嫁。” 薛寒面上没有多少变化,可身体却如一道绷紧的弓弦,压抑着震怒。 “我先走了。”皇城中终究不是长谈的地方,秋蘅言简意赅把事情说完,与薛寒错身而过。 “阿蘅,老地方等我。” 秋蘅轻轻点头。 五月的青莲湖水草丰茂,莲叶田田,已到了风光迷人时。 秋蘅没等太久,薛寒就到了。 “具体怎么回事” 秋蘅说了在玉宸宫久留的事:“虞贵妃显然是故意留我到今上前来,促成我西姜之行。和虞贵妃接触了这么久,想要确认她是细作并拿到证据在宫中没什么机会,还是要靠你的人盯着玉宸宫的人与宫外接触。” 虞贵妃有耐心,他们只能更有耐心。 “薛寒,我这一走短时间回不来,就要靠你啦。” 薛寒垂眼沉默着。 “在想什么”秋蘅不解薛寒的反应,凑近了些看他。 “阿蘅,你实话实说,只是为容宁公主送嫁这样吗” 秋蘅眨眨眼。 不会被他猜到了吧 “是啊,要不我发誓”秋蘅玩笑道。 “行,你发誓,要是还存了别的心思却不告诉我,就让薛寒万箭——” 秋蘅抬手堵住薛寒的嘴:“你快闭嘴吧!” 第210章 薛寒与福王 薛寒顺势抓住秋蘅的手,紧绷唇角看着她。 秋蘅白他一眼:“你这是跟谁学的” 学会用自己威胁她了。 她是吃这种威胁的人吗 行吧,她吃。 “是你要发誓的。”薛寒理直气壮。 “开个玩笑而已。”秋蘅往外抽手。 还不如祖母呢,她对祖母说发誓,祖母只是一指门口让她走。 众人议论,秦阳的封号实在太过狂妄,竟然自封不死不灭不败,这天底下,有哪个天才敢这样自封 跟班爱哭便让他哭一会儿,莫辰不放心的走向李放,刚走两步,脚踝却被跟班儿拉住。 林雪儿不知从哪儿找来一根大竹竿,竹竿上绑上一把扫帚,她举起竹竿开始扫挂房顶上的蛛网。 鹏哥说,眼么前他就有办法帮忙“变”出一个律师来,不过这律师可不能白白帮忙,人家是有出场费的。 步凌天面色不善的望着林毅,他知道十二白龙驹是秦南的坐骑,只是没想到战车上坐的却不是秦南。 静德禅师踱着步子面色极其为难,来回的踱着步子,众人目光不自觉的全部集中在一人身上。就连原本想要离开换条裤子的丁四,也难挪一步,生怕走的远了,错过了聆听禅师的破解之法。 余飞直觉脸上火辣辣的,心中无比羞臊。他怨毒的盯了林毅一眼,转身走向角落。 魔萝早就有言,帮助云中只限于民生,绝不参与军事战争。所以也不打算帮着运输。 虽然一切很顺利,范彤成功拿到神器,而后离开赶去,救被押送圣都的莫辰二人。 赵子弦本事就是一个有故事的人,也喜欢和有故事的人交往。因而在他的一再坚持下,阿凉无奈找到仇露邀请她一起出去宵夜。 苏寅政倾身靠近她,吻着她的唇角,忍不住笑了,在她的耳侧低喃,“害羞了”,他说话的带着点慵懒的鼻音,又低又沉又有着魅惑,夹杂着微微的酒香令人迷醉。 五月十日,列支敦士登迎来了三位贵客,首相兼外长布隆哈特亲自前往沙恩迎接入境的贵宾。 如果说秦汉到现在还不明白这是怎样是一个情形,那他就真的是个榆木脑袋了,秋若忸怩地立在他面前,双颊生晕,可他却觉得胸口生堵,沉甸甸地发疼起来。 “也许她就喜欢这样性感十足且又龌龊的男人呢”赵子弦喃喃自语,以阿q精神自我安慰着。 虽然翔夜再三告诉过她,一般情况是不会遇到红月的,但她还是硬跟来了。因为昨晚见到了叶卡琳娜,让她明白已经间接的输给白冰了,今天一定要见识一下红月。 “辰少也看好我父亲的想法”坐在李辰对面的他信,将木盆推向李辰。 只有那些值得他猎杀的猎物,死在他手中时,那种得胜的喜悦方才会让他感到满足。 “我已经想好了,其余的事情让上帝来决断吧!”米迦勒发出不容置疑的话语,迈步走了过去。 只是若真的要那么做,那这个工作量,还真是一个十分浩瀚的工程。夏浩然没那么傻,他自然不会去选择这种最无奈的下下策。 在那打斗声中,陆渊便听出了玉觉正处下风,当下心急如焚,再也顾不得许多,随即又使出一招“无极驱魔掌”向那魔头击去。 “你刚刚叫她什么”南子凡扭过头眼神直勾勾的看着南子凡,南子阳一时语塞,努力回想他刚刚到底说了啥了。 第211章 送亲使 千松堂中,老夫人用过了午饭,正在打盹儿。 天一日比一日热了,又没到炎热的时候,对老夫人这个年纪的人来说很舒适。 大丫鬟春草走进来,轻声喊:“老夫人,醒一醒。” 睡眠不错的老夫人没反应。 春草顿了顿,再轻轻开口:“老夫人,六姑娘来了。” 老夫人一下子睁开眼坐起来,速度之快 这就是为什么龙腾觉醒辰龙血脉,成功入选灵山宗,会被龙家人认为,是一飞冲天的崛起之势。 这里突然出现另外一个能够武道玄纹双修之人,抢了他的风头,自然令他不爽。嘴上虽然为了保持风度而没说什么,但心里却是时刻盼着楚凌失败。 “哼,尹玄老头,你以为这能威胁到我们我们灵才堂要的灵草,你们灵药堂敢少一刻钟送去,你可以试一试会是什么后果!”刁青长老怒道。 而郁金香家族驻地就是在这里,在这禁区中建造着一个庞大的庄园,里面有着一栋栋充满高贵,大气,磅礴的建筑,其中各种娱乐设施在这里都是一应俱全,风格奢侈中带着高贵。 “多谢贾先生一路照顾,如果有事定然前去麻烦!”杨宇施礼道。 不过紧接着驼背将后面的话咽进了肚子里,惊讶无比地看着慕容雪菡。 落身空地,楚凌顿时觉得身上一轻,那种恐怖的压力居然凭空消失。 王仙人摆出了一个标准的蹲茅坑姿势,凑道木板间的缝隙处向外张望,只看了一眼,就“哈”地笑出了声。 刚开始,他看起来没有任何问题,但是慢慢地,他的额头上出现了一道血痕。 “廖团长无需自责,如果方便能不能带我看看你缴获的两门大炮。”陈师长也是军人,只要是军人都喜欢好的武器,没想到廖凡剿匪都能够缴获这么好的武器。 “唐笑,问你话呢,你发什么呆!还没恢复完全么”纳兰芊芊不悦的声音将唐笑的思绪拉了回来。 奇丝迪丝是浮空岛的毕业学员,之后留校任教,成为导师,在她仍然是学员的时候,当然也有导师,她的导师就是十长老之一的徐福。 不过……,丁火忽然想起来,倒有一个办法,可以证明多多的诚意。 “你还没有回答刚刚我的问题,你和他之间到底有什么交易。”李天佑继续问道。 不是长期生活在这种深山老林中的人,到了这里没有不后怕的。即便这些干部和战士,基本上都是山区长大。但是面对着这么浓密的林子,听着不远处不时传来的狼嚎声,也是有些头皮发咋。 ‘花’青衣他们看着地上几具尸体,都是这么寺庙里和尚,在这些尸体里,他们没有找到大头和尚尸体。 丁火彻底惊叹了,他瞧向标志天机石数量的数字,这里显示不足一个立方米,并且全部都是散碎块粒。 “先将他带下去!”纳兰无敌儒雅的脸上此时也是满脸不爽,不耐烦地摆了摆手。 “不用说别的了,圣子大人,我就先带走了,至于你……请你去死了。”美露丝淡淡地笑道,然后她右手猛然间张开,五根猩红色指甲就这样弹了出来。 总的来说,我们这次拍卖会之前的准备做的还算是满充分的,毕竟每次拍卖会之前或多或少都是会有一些风波的。 敢情这数百根的乌木还没完,这几个家伙直接从村民口中把这些乌木的出处都旁敲侧击的打听了出来,这是要直接翻个底朝天给全部挖走的节奏了。 第212章 去和亲的为什么不是秋蘅 薛全抬头看向面带笑容的靖平帝,脑子有些乱。 秋蘅送嫁,怎么寒儿就适合当送亲使了 去和亲的又不是秋蘅。 去和亲的怎么就不是秋蘅呢!薛全遗憾想着。 “怎么,舍不得”见薛全不语,靖平帝笑着问。 薛全忙收起情绪,躬身道:“能护送容宁公主去西姜,是薛寒的荣幸,奴婢替他高兴。” 吴闯这个待人接物的态度,真的是最适合他的这份工作,他总是不卑不亢的把自己和对方的关系拿捏到一个合理的范围,让你觉得他既谦和又无法靠近。 “过肩摔。”沙瓦郎双手捉住尾巴,发力一甩要v爽火龙甩飞出去砸在地上。 经过短暂的接触,许哲差不多摸清了颜古云的底,主要依靠的就是原力特性,还有这个一触就爆的暗焰。根据黛丽丝提供的信息,颜古云是拥有意念的,但相信也仅仅只会利用意念进行物质控制而已。 轻微的摩擦声在这条道路上回荡着,许哲等人慢慢走在道路上,寻找那些躲藏在暗处的敌人。 就这样跌跌撞撞的追了一会儿,其中一人却是惊讶的说:“咦,你们看,他们消失了,而且,我们走了那么久,好像走在围着立交桥在绕圈子呢!”众人一看,再想想刚才的事情,似乎还真的是那么一回事。 离开百花殿。北斗嘴唇微抿。眼中带着几分笑意。似乎憋了一天的郁闷一扫而空一般。而她也不担心那两个家伙。他们都有分寸。知道什么叫适可而止。 八辆豪华版的劳斯莱斯而且还是有钱都买不着的那种,其实是真买不着,原因很简单,这八辆车是梁栋订做的,全世界就这八辆,为此梁栋付出了整整二百亿的费用。 林峰有些愕然,但也总算是有些体会到了,奶奶的性格那就是说一不二,完全是不近人情的按照自己的方式来处理事情的。而这时候,她都老了,想想当年年轻的时候,她会是一个什么样的风格。 “好的。苏菲,欢迎你加入我们”王彪笑着说道。他也乐得给维多丽特找一个伙伴。况且还是一只强悍的命运之兽。 就在这时,青灵子身形一闪,随即向那塔门的方向飞去,片刻之后,万妖皇等几个老狐狸便一脸恶气地赶来了。 绿萝乞求的眼神,悲切的神态和哀哀的话语,竟堵得患者家属再也说不出什么话,众人只得为绿萝让出一条道。 谁让他被发现是狗子的主人呢这一只狗在这次危机中可帮了不少忙,虽然最后咬断炸弹线路过于莽撞,但也戳穿了那个假货不是么 都不用仔细感觉,明显有什么东西从脚下滑了过去,而且数量庞大,绝不是一体的。 绿萝见刻苦试管里有团灰白色粘液状的东东正在其中,乐的直叫着:阿弥陀佛。 我左看右看,通道两侧都是黑洞洞的,可那怪声依旧,绝对不是我出现了幻听,这声音仿佛很遥远,是隔了几座山传到我耳畔的,又像是就在我身边,吓得我全身都僵硬了。 阿尔克马尔攻了一段时间,不能打破死守的局面,凯飒也没能取得进球。看准时间,范加尔让凯飒提前下场,接受球迷欢呼。 终于任须臾完事了,绿萝腿一使劲,跳到自己床上,高兴道:任须臾出院,自己就可以和院长名正言顺在一起,再无任须臾之个拖腿精了。 第213章 西姜王 芳洲把头一偏,没理秋蘅。秋蘅凑过去,伸手挠她的痒。“姑娘!”芳洲躲不开,努力板着脸,“除非带我一起去,我就不气了。”“这次真的不能带你。”“姑娘嫌我没用。”芳洲红了眼,“我虽不会别的,好歹能让你吃上顺口的饭。”秋蘅犹豫一下,还是没有说出真正打算:“西姜毕竟是异邦,民风彪悍。你知道的,我有功夫在手,遇事自保不成问题,但要多护着一个人就不好办了。”这个理由说服了芳洲:“姑娘一定要平安回来,我学新点心做给你吃。”“好。”说话间康郡王府到了,嘉宜县主拉着秋蘅说了许久话,礼物送了一个又一个,就连康郡王妃的和颜悦色都比以往多了些真实。满载而归回了伯府,芳洲发愁起礼物的归置。“昨日天家赏的,今日康郡王府送的,加上之前的,当库房的厢房都快堆不下了……”一旁鱼嬷嬷默默望天。要不是她是冷香居的人,定会嫉妒得面目扭曲。第二日依旧是好天气,秋蘅陪老夫人同乘一车,去了福王府。福王妃亲自迎了出来,与老夫人说了几句寒暄话,把目光落在秋蘅面上,才看了一眼就想掉泪。反而容宁郡主一派平静和秋蘅打招呼。“老夫人请坐,你们几个都来见过。”厅中站了不少人,三位年轻男子是福王妃的儿子,容宁郡主一母同胞的兄长们。两位梳着妇人髻的年轻女子是容宁郡主的两个嫂嫂。至于福王的几个庶子,今日这场午宴福王妃没让他们过来。儿子儿媳们向老夫人问好,福王妃看着这样的热闹,愈发难受。整个福王府就容宁一个女孩儿,王爷为何这么狠心,为了大夏送容宁去和亲。人人都说王爷高风亮节,一心为国,可对她来说,这样的好名声有什么用,她只想她的女儿在身边。可福王妃明白,再多的不情愿已经没用,只能接受马上要母女分离的现实。“随云县主——”秋蘅弯唇:“王妃还是叫我阿蘅吧。”“好,还叫你阿蘅……”福王妃声音有些抖,“去年秋猎的时候你救了容宁,没想到今年要送容宁出嫁了。”“这大概是我和容宁公主的缘分。”“是,你们有缘——”福王妃不觉红了眼,拉住秋蘅的手,“那容宁就拜托你多照顾一下了。”“我会的。”秋蘅没有多说什么,毕竟她不能保证带容宁郡主平安回来。又带了一车福王妃准备的礼物回了伯府,十余日后,送亲队伍如长龙般缓缓出了京城,一路向西而行。秋蘅所乘马车紧跟在容宁郡主的马车后,车中只有她一人。队伍庞大,车马行得很慢,一个月后的某日,行进中的马车突然停下来。容宁郡主的一位近身侍女病倒了。随行太医替婢女诊断后,摇摇头:“要是继续跟着赶路,恐怕难以痊愈。”容宁郡主看着昏沉沉的婢女,有了决定:“等到了下一处城镇,喜儿你留下照顾轻袖。”“殿下,婢子想陪着您——”容宁郡主冷着脸:“不必啰嗦。”把两个婢女加一个护卫留下再启程,容宁郡主喊住秋蘅:“阿蘅,陪我坐坐吧。”秋蘅上了容宁郡主的马车。车厢中宽敞舒适,因秋蘅坐进来,留在车中照顾容宁郡主的婢女退了出去。“本来,陪我和亲的婢女至少要二十人。”容宁郡主突然开口,“我只挑了十个,还专门选的身强体健甚至习过武的,结果还没到西姜就病倒了一个,早知道就再少带一些人……”秋蘅安慰拍了拍容宁郡主的胳膊。“阿蘅,是因为你先前救过我,所以被今上选中为我送嫁吧?真是对不住。”“殿下不要这么想。”同行这么久已经熟悉了,秋蘅直言道,“是虞贵妃提议的。”“虞贵妃?”容宁郡主微微撇嘴,“她不是什么好的。”“所以殿下心里不必有负担,我就当避风头了,免得日日对着她。”“阿蘅,其实……我有些怕。”容宁郡主双手抱膝,没了在人前的傲然,“我翻看了很多野史游记,越翻越心慌,那里与大夏太不一样了,西姜王——”容宁郡主很不愿意提起这个人,却躲不过:“他好像有四十岁了吧,据说有三位王后。我真怕对着他吐出来,给大夏带来麻烦……”“不会的。”容宁郡主苦笑:“阿蘅,你对我比我自己还有信心。”秋蘅看着眼神依然明亮的少女,在心中叹息。因为她知道啊。但她不知道,一开始的容宁郡主原来也尽力做着去适应西姜生活的准备。西姜王真是该死。“车到山前必有路,也许到了那时,殿下就知道该怎么做了。”容宁郡主迟疑点头:“但愿吧。”夏去秋来,满地黄叶时,和亲队伍终于到了西姜。临近黄昏了,风很冷,遥遥可见被驱赶的羊群,如一片片流动的白云。容宁郡主望着广袤无边的草原,积于胸中的浊气竟消散不少。这就是西姜啊,好像没有想得那么差。送亲的队伍停下来,容宁郡主在一文一武两位送亲使,以及秋蘅的陪伴下,进入西姜王宫。西姜王端坐于宝座上,威严十足望着走进来的人。“见过姜国主。”薛寒与另一位赵姓使臣向西姜王拱手行礼。西姜王眼中闪过不悦。大夏有求于姜国,使臣却还如此倨傲,不把他放在眼里。转而一想,倨傲又如何,不还是千里迢迢送来大量金银财物与大夏的公主。西姜王淡淡说一声不必多礼,看向头戴帷帽的容宁郡主:“这就是贵国容宁公主吗?”他知道,这女子并非夏国皇帝的女儿。潜伏在夏国的探子早有消息,夏天子未嫁人的女儿中最大的只有十一岁,求娶大夏公主的话必然要从宗室中选择。这样才好。西姜王居高临下看着容宁郡主,无声笑了笑。 第214章 下马威 容宁郡主藏于袖中的手紧了紧,微微屈膝:“我是容宁。”“公主为何还戴着帷帽?”西姜王扫一眼站在容宁郡主身侧的秋蘅,“婢女也戴帷帽,这是大夏的传统么?”容宁郡主淡淡道:“姜国主,我身边的是送我出嫁的妹妹,并非婢女。”“哦,不论是什么身份,既然来到这里就把帷帽取下,朕也好与将要成婚的王后认识一下。”听西姜王自称“朕”,赵姓使臣不由皱眉。这西姜越发不把大夏放在眼里了,竟以“朕”自称。容宁郡主唇角绷紧,压着怒火。她的身份是大夏公主,即将与西姜王成亲的情况下,不是不能以真容相见,但不该是这样各式人在场,西姜王高高端坐时。那大夏公主算什么,被西姜王挑拣之物么?秋蘅把帷帽取下,为容宁郡主出声:“姜国主,我们大夏历来风俗,临近婚期时新人应回避——”一只手突然伸出,拿走了容宁郡主头戴的帷帽。“什么风俗?”轻巧拎着帷帽的少女轻挑眉毛,一副娇蛮姿态,“入乡随俗这句话不是你们大夏人说的吗,到了我们姜国就该按着姜国的规矩来。”“你是何人,怎可对我国公主如此无礼?”赵副使喝问。“朵雅,不得胡闹。”西姜王斥责一句,语气却没生气的意思,目光停在容宁郡主面上,“这是朕的女儿朵雅,任性惯了,公主勿怪。”容宁郡主何尝看不出来朵雅此举分明是西姜王纵容,但归为小姑娘任性,大夏这边就不好再揪着不放。说来说去,还是因为有求于人,而不是奔着吵架闹翻来的。容宁郡主轻吸一口气,把恼火羞辱压下,平静道:“贵国公主任性算不上大毛病,姜国主放心,我不是计较之人。”“你竟说我任性?”朵雅公主柳眉一竖。“是你父亲说的。”“放肆!”朵雅公主熟练抽出缠在腰间的软鞭,对着容宁郡主抽去。一只手用力捏住她手腕,软鞭掉落。“找死!”朵雅公主扭头,映入眼帘的是一张面罩寒霜的脸。是那个银甲少年。“你一个小小送亲使,竟敢拦我?”朵雅公主大怒,用力抽回手却挣不脱。这样绝对力量的压制,反而令她盛气一缓,不由多看薛寒一眼。她以为大夏的男人,尤其是长得好看的男人,就只有一张脸能看,没想到这少年不比本国勇士差。“你叫什么名字?”朵雅公主盯着薛寒问。薛寒无视朵雅公主的话,看向西姜王:“容宁公主是我大夏公主,姜国主主动求娶的王后,令爱却如此不尊重,这让我有些怀疑贵国结盟的诚意。”西姜王望着面容冷肃的少年,有些意外。大夏的正使不但年轻,还强硬。“小女被朕宠坏了,贵使不要多心。”西姜王看向朵雅公主,语气冷下来,“朵雅,向容宁公主道歉。”大夏送来的财物、能工巧匠都还没安置好,不到翻脸的时候。朵雅公主咬咬唇,不情不愿对容宁郡主道:“是我冲动了,对不住。”容宁郡主矜持点了点头。西姜王笑起来:“公主远道而来,辛苦了,先去洗漱安顿吧。”容宁郡主福了福,离开大殿。行走在王宫中,初到时的开阔感早已不见,只剩心头沉沉。到了暂住的庭院,身边只有自己人,容宁郡主轻声道:“阿蘅,今日那位朵雅公主殿中耍威风,说不定是西姜王的授意,就是为了压我们一头。你陪我这些日子且忍着些,免得给自己惹麻烦。”她陷在这里是没有办法,阿蘅还要回去的。“我知道了,殿下。”秋蘅语气平淡应了,没有不平的意思。逞一时之快无用,想要除掉西姜王,让对方觉得自己越无害越好。西姜王那边,朵雅公主说起容宁郡主:“父皇,这位夏国公主还挺厉害,刚到异国也不露怯。”她虽脾气不小,也分场合,在殿中那般出自父皇授意。“是个硬气的,那这几日你就别闹腾了。”“知道啦。”晚间宫宴,烈酒烤肉,脚腕系着银铃的赤足舞姬在锦毯上旋转舞动。容宁郡主无心欣赏异国风情,垂眸端坐。“公主觉得饭菜不合胃口?”本来与赵姓使者说话的西姜王突然问。“贵国饮食与我国大有不同,但也别有风味。”容宁郡主客气疏离道。“那就好。”西姜王笑笑,再与赵使聊起来。薛寒打断二人的闲聊:“不知贵国何时出兵?”西姜与夏、齐两国接壤,这时若在姜、齐边境搞些动作,便能起到围魏救赵之功,大夏就能一心应对内乱。“贵使才到我国,也太心急了吧。”赵副使悄悄给薛寒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姿态稍稍放低些,免得惹了西姜王不满,故意拖延。薛寒淡淡道:“若是来做客,自然不急。”西姜王压下火气,笑道:“后日就是我国一年一度的勇士大赛,贵使再急,总要等我国勇士们比完。”薛寒还待再说,被赵副使抢先:“后日可以。”真要能这么快,就很不错了。“到时公主也来看看我姜国勇士风姿。”容宁郡主微微颔首。这一夜,秋蘅与容宁郡主同睡一室,只听容宁公主辗转反侧,久久未眠。“殿下睡不着么?”“阿蘅你还没睡?是不是吵到你了?”“没有,我也睡不着。”一阵沉默后,容宁郡主开口:“阿蘅,不知怎么,我心里莫名不安。”“殿下还记得路途中我说过的话吗?”“嗯,你说车到山前必有路。”“殿下不要忘了。”更久的沉默后,容宁郡主轻声回应:“好。”她想问,那山前的路要是断头路,是绝路呢?可再一想,无论是什么路,都是她要走的路,何必让阿蘅烦恼。二人有一句没一句聊着,渐渐没了声音。来到西姜的第二日还算风平浪静,很快到了第三日,西姜勇士大赛开始了。青铜穗的新书《引朱鸾》,更新和质量都有保证,大家快去看看。简介:永嘉郡主横死之后的第三年,京城突然接二连三死起了人。与此同时,另一边忙着迎娶权贵千金的状元又迎来了一位他从未见过的“糟糠之妻”。晏北为了吃瓜,抱着孩子纾尊降贵去赴侯府寿宴,结果一眼看到这位乡下来的状元夫人正是他三年前失踪的前妻!好么!状元成了她的竹马丈夫,那他晏北算什么?外室?! 第215章 比试 露天的场地,最中央的位置是长长的彩棚,西姜有头有脸的贵族都在其中,哪怕比试的号角已经吹响,还是有不少人或是明目张胆,或是稍加掩饰,目光投向来自大夏的公主。“这位夏公主生得不错呢。”“看起来年纪也小,柔柔弱弱小绵羊一样。”“比咱们姜国女人温柔吧?”心照不宣的笑容出现在不村主闻言,身子不弯腰不弯腿的矮了下,这孔德的事还未完,他转着眼睛去想。众人环视四周,却没有发现黑龙将军的身影,反倒是看见了一个让他们惊喜无比的身影。“刘大叔?”南宫冷雪一愣,旋即明白过来方逸说的刘大叔是刘老汉,但看到刘老汉全身带血,南宫冷雪有几分犹豫。黄狮精在老狮子九灵元圣的七个干孙子中,排在最末,所以取名黄幺师。当方逸重新出现之时,黑发飘动,他的嘴角带着淡淡的血迹,与亚龙王体这样拥有异体的修士一战,纵然是方逸也受了伤,但并没有什么大碍。隔壁房客未出啥大动静,二宝子似听到动静,又似未听到动静。他听了,不知隔壁有人无人?二宝子听了次又去听。那房客已不剔牙了,喝口酒,哈了声来夹菜吃。这哈声并不大,人喝酒后正常的声音。只是,尽管如此,萧峰依旧是咬牙挺住了杨昊气势的威压,随即脸上勉强地挤出了几丝笑容看向了秦可欣。塌房内外人闻言,皆往管家所进偏房看去,猫哥站那听了也看着众人眼往那偏房看去?全琮自然也是探知了前方的张辽,不急不缓的迎了上来,大约半个时辰后,两队人马就在一片荒原上相遇了。宿舍中原本一脸冷笑的三人,听到张逸凡几人的话,顿时地看向了林天宇。六大家族内部不是没有矛盾,但都有个度,旁系,或者加入的人打死无所谓,但嫡系绝对不能动,这就是他们斗而不破的原因所在,但为什么现在柳家破坏了规矩?我只觉得我的左耳被重重削了一下,扣掉几点生命值,回头看时,只见一支铁剑斜插在草地上,剑柄还在摇晃。虽说在苗疆的时候,秦北已经和谷苗苗一起帮助苏百岁驱除了蛊毒,但据秦北判断,苏百岁的智商如果想要恢复和年龄一样的正常水平的话,至少得半年以上的休养才行。不过我也知道卜鑫确实干不了队长这个活,队里现在除了维克多就是我能接盘。“哼,废话少说,你们还有什么底牌就亮出来吧!我接着就是。”林时说道。虽然某人偷东西这种事的确是有些龌蹉,不过这总比正面抢好的多,现在范平安在众人心中的地位还是比较高的,而且他的存在也让郑秀的领导地位受到了影响,这是后话了。听完之后,大汉心里略微受到了触动,当下就想帮服务生求情,可就在这一瞬间,老板先动手了。辛不屈神色憔悴,眼中的光芒暗淡,身上布满了鞭痕,唇角的血迹早就干枯,每日都有弟子手持着皮鞭好好的招待他,这种感觉就像每日有人用刀刮在他身上般疼痛。看着金有圣掌心闪烁着白光的莲子,弥漫着荷花般的清香味,辛气节笑道:“多谢金长老。”说着,将灵莲子取在手中,灵莲子散发出极其浓郁的香味,香味十分的清新,闻之让人精神为之一爽。 第100章 比试_172 秋蘅是等了一会儿才被郑玉领进去,见到秋美人的。  乍一看,秋美人竟比往日多了几分明艳,可若细看就能看出厚重的脂粉痕迹。  是没睡好?  秋蘅猜测着,不动声色行礼:“姐姐。”  秋美人望着年轻俏丽的少女晃了一下神,才挤出笑容:“六妹过来了。”  “是,来陪陪姐姐。”  “坐吧。”  秋蘅乖巧坐在郑玉搬来的小杌子上,令郑玉忍不住多看她一眼。  秋六姑娘真是人不可貌相啊,就看现在这乖顺样子,谁能想象昨日的壮举。  传闻秋六姑娘薅秃了西平侯府四公子的头发,他一直觉得夸张了,原来竟是他见识浅薄。  “你们都下去吧,我和六妹说说贴己话。”  连同郑玉在内的宫人退了下去。  秋美人没有立刻开口,而是端起茶盏浅浅喝了一口。  秋蘅垂眸不语。  来秋美人这里是应付虞贵妃那番话,也是多些接触靖平帝与虞贵妃的机会。  昏君与妖妃,将来她该如何做,还须多看看。  还有薛全。  身为五贼之一的宦官,送上“灵丹妙药”令靖平帝丢了性命的人,也要找机会了解。  在这里比在京中便利许多。  “昨日把六妹一个人留在华棚,是姐姐疏忽了。”秋美人开口。  眼前的女孩子明明那么年轻,却让她看不透。  她以为她乖巧,结果天不怕地不怕,她以为她快言快语,又能沉稳安静。  这般难以捉摸,会不会因为她比她想象中更聪明?  秋美人握着茶盏的手指不觉收紧,还是忍不住打探:“六妹后来怎么回去的?有没有什么有意思的事?”  秋蘅对上秋美人幽深目光:“姐姐很好奇宫外的事吗?”  秋美人心一跳,压下心虚自嘲一笑:“久居深宫,睁眼闭眼几乎没有变化,自是对宫外的事有些兴趣。”  “是皇城使薛大人送我回去的。”  秋美人一怔。  皇城使?  “对啊,我们是朋友。”秋蘅弯唇,“有意思的事也有。成家姑娘要与我比试骑马,赢的人可以打对方两巴掌。”秋美人:!  “六妹,你不是说只会骑驴?”  秋蘅点头:“对啊。”  “那怎么还与人比试骑马,还立下那样的赌约?”  她进宫六七年,外面变化这么大吗,贵女间打赌都开始甩耳光了?  “推不掉就应下了,不然被她时不时挑衅,也是麻烦。”  “六妹与那姑娘有过节?”  秋蘅语气淡淡:“大概是因为她小姨是吴昭仪。”  秋美人彻底愣住,许久后才沉声道:“是姐姐连累了你。”  “与姐姐没有关系。我招来的事非,我能解决。”秋蘅顿了顿,冲秋美人一笑,“若没能力解决,还是不惹事为好,姐姐说是不是?”  秋美人脸色白了白,等到秋蘅离开,双手用力抓着软枕,心中一片惊骇。  六妹察觉了她的心思吗?  可六妹才被找回来,怎么会——  皇城使薛大人送我回去的,我们是朋友——少女以漫不经心的语气说出的话在秋美人耳边回响,令她的脸色越发惨白。  而最后,这些惊骇化作痛苦、羞耻交织的泪水,打湿了枕巾。  秋蘅回到住处换了一身骑服,在嘉宜县主等人的陪伴下去了约定之处。  “这么多人!”还没走到地方,冯采星低声惊呼。  那处广阔的草地上,或坐或站了许多人,除了比昨日烤肉时多了许多的贵女,还有不少少年郎。  此时的笑闹声就是这些少年发出的,甚至有几人玩起了蹴鞠。  “这个成素素,就是想让更多人看阿蘅受辱!”反应过来后,冯采星气道。  “秋六姑娘来了!”有眼尖的高喊道。  当即无数道视线投来,活泼如冯采星都有些不自在起来。  成素素嘴角噙着冷笑走来:“还以为秋六姑娘身体不舒坦,过不来了。”  她想过秋六称病不来的可能,好在是来了,不枉她把打赌的事传出去,引来这么多人。  秋蘅看她一眼,淡淡道:“成姑娘话真多。开始比试吧,省得让大家久等。”  听到这话,脸皮薄的贵女神色讪讪,那些少年则嘻嘻哈哈起哄:“就是啊,别让我们等久了,等会儿还要打猎蹴鞠呢。”几个蹴鞠的少年此时也停了,其中就有崔二。  崔二脚尖点球,目不转睛盯着一身樱红骑服的少女,口中喃喃:“比我还能惹事呢。”  “崔二,说什么呢?”一旁同伴问。  “没什么,看热闹看热闹。”崔二故意说得轻松,心却莫名揪着。  听说秋六若是输了,要挨巴掌。早知道他和秋六打赌了,打也是他来打,为自己被拒婚出口气,怎么也轮不到成素素那疯婆子。  大不了,他打轻点儿。  众目睽睽之下,两匹马被侍卫牵来。  成素素抬抬下巴:“一样的军马,别说我欺负你。”  “成姑娘想得周到。”  “少废话。”成素素利落上马,坐于马上神采飞扬看着秋蘅。  秋蘅不紧不慢踩着马镫上了马,抓紧缰绳。  成素素忍不住笑:“秋六姑娘可要抓好了,别掉下去。”  秋蘅一笑:“放心,掉不下去。”  “前方各设了十面旗,成姑娘这边是粉旗,秋姑娘这边是蓝旗,一趟往返,谁取下的旗子多谁获胜,若旗子数目一样,以先返回者为胜。二位准备好了吗?”  得到回应,讲解规则的姑娘用力一敲铜锣。  锣声震耳,两匹骏马冲了出去。  一开始还是一马平川,很快第一面斜插入木杆的旗子出现在眼前。  冯采星紧张得抓紧姐姐的手:“能拿到,能拿到……”  “好!”一阵喝彩响起。  马背上一红一粉两道身影,手中都多了一面旗。  成素素把旗子插入挂在骏马一侧的囊中,得意瞥了秋蘅一眼,发现秋蘅也拿到了旗子不由一愣。  不是说没骑过马,怎么可能拿到旗子?  小贱人骗人!  意识到这一点,成素素大为恼火,可就这么一愣神的瞬间,那骏马就载着秋蘅如风般拉开了距离。  冯采星揉揉眼睛:“姐姐,我莫不是眼花了,阿蘅好像在前边……”  请收藏本站:。笔趣阁手机版:m.7d681.icu 第101章 巴掌不能免 秋蘅骑马跑在前,成素素追在后。  因为落在了后面,成素素更能把秋蘅骑马取旗的动作瞧得清清楚楚。  那般利落,那般从容。  这个骗子!  怒火腾腾上涌,成素素用力咬着牙拼命追赶,却发现怎么也追不上,更气的是前头骏马也没拉开太多,就这么晃在她眼前,晃得她想杀人。  啪嗒一声响,马蹄哒哒下那般轻微的声音,落入成素素耳中却如惊雷。  她的脸色瞬间惨白,手脚一片冰凉。  刚刚的分神,旗子没抓稳,掉地上了。  而前方那道樱红身影拉得更远了。  不行,她绝不能输!  成素素扬手甩出一块带尖的石子。  这石子是她早准备好的。  她没想过会输,但觉得两巴掌太便宜秋六了。她很期待看看不会骑马的秋六遇到因吃痛而受惊的马儿,会是什么结果。  现在用也一样,就让大家看看什么叫反败为胜。  胜之不武?呵,秋六欺骗在先,怨不了她。  成素素心中飞快闪过这些念头,眼神冰冷。  前方的右侧便是最后一面旗子,冯采星激动得摇着冯采月和嘉宜县主的胳膊:“姐姐,表姐,你们看到没,阿衡要赢啦!阿蘅——”  兴奋的声音转为惊恐,更多惊叫声传来。  就在秋蘅身体侧倾,伸手去取那面蓝色旗子之际,身下马儿突然高高扬起前蹄,把她甩了出去。  “阿蘅!”一直静静而立的凌云向秋蘅跑去。  比他更快的是薛寒。  可这样的距离,到底鞭长莫及。  众人眼睁睁看着被甩离马背的少女不知怎么又折回,整个人挂在马身一侧,随着受惊的马儿上下颠簸。  这样惊险的场面令尖叫声连连,不少贵女吓得捂住了眼睛。  这些说来话长,其实不过一瞬间,众人的惊骇还没结束,薛寒与凌云尚未奔至跟前,那挂在马侧似乎随时都会坠落的少女身体一扭,竟重回到马背上。  石子到底不是飞镖、暗箭等物,那马儿因突然吃痛受惊,到这时也恢复了正常,带着背上的少女跑过薛寒,跑过凌云,跑向了终点。  秋蘅下了马,很快有侍卫把马儿牵到一旁仔细检查。  成素素紧随其后,骑马跑来。  秋蘅静静看着翻身下马的成素素,眼神冷然。  不过是少年人间小小斗气,没想到这位成姑娘出乎她意料的心狠手辣。  “阿蘅,你没事吧?”  秋蘅很快被嘉宜县主几人围住。  “没事。”  “那时看你都飞出去了,怎么像会戏法一样又回去了?”冯采星一脸后怕问。而这也是所有亲眼看到那惊险一幕的人都好奇的问题。  “我的脚还勾在脚蹬上,情急之下好像比平时灵活许多,稀里糊涂就折回去了。”  冯采月心有余悸摇头:“这也太惊险了。”  嘉宜县主扶住秋蘅胳膊:“阿蘅,以后还是不要比试这些了。”  薛寒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这马出了什么问题?”  检查过马儿的侍卫回道:“没发现问题。”  听了这话,成素素勾了勾唇角。  石子随处可见,以她的力道也不会给马造成伤痕,能查出什么才怪。  只可惜秋六运气太好,竟然没摔下马。  “成姑娘,我来收彩头了。”冷清清的声音响起。  成素素猛转向秋蘅:“彩头?我记得定下的规矩,谁到最后拿到的旗子多才算赢,而不是以快慢论。”  刚才那种情况,秋六取到的那些旗子定然掉落一地,而她手握八面粉旗,秋六拿什么赢她?  对面少女深深拧眉:“成姑娘是不是眼瞎?”  “你说什么?”  “说你眼神不好。我取了十面旗子,还比你更快返回,难道胜负还有争议?”  “十面?你哪来的十面旗子。”  “手上啊。”秋蘅晃了晃手中蓝旗,“成姑娘要不数一数?”  成素素下意识数起来,数到最后见鬼般看着秋蘅:“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秋蘅把手中蓝旗全塞入成素素手中:“那成姑娘重新数。”  “这不对!”成素素一把扬了旗子,声色俱厉,“你作弊!”  她说着环顾众人:“大家都看到了吧,秋六姑娘刚刚险些坠马,那马儿还上蹿下跳,囊中的旗子怎么会一面都没掉出来?”  众人一听,不由点头。  刚刚发生的一切太快了,他们注意力都在秋六姑娘要坠马上头,完全没留意到旗子如何了。  但成素素说得有道理,马儿跳成那样,旗子不可能一面都没掉吧?  “确实掉出来几面旗子,但没落地就被我接住了,不算违了规矩吧?”  “不可能!”成素素完全无法相信这么离谱的事,“你那时都要坠马了,怎么接住的旗子?”  秋蘅微微一笑,耐心解释:“我被甩出又折回去时,刚好几面旗子从囊中甩出来,就下意识抓了一把。”  成素素竖眉:“随便一抓就全抓到手里了?你这话傻子才信!”  “那成姑娘说说,我这十面蓝旗怎么来的?我记得这场比试的规矩和所需之物都是成姑娘准备的吧,难道我未卜先知在身上藏了一模一样的旗子?”成素素被问住,又不甘心:“怎么会这么巧?”  “俗话说无巧不成书。”秋蘅弯唇,“如果这句俗话还是不能说服成姑娘,那只有一个解释了。”  “你说。”成素素握拳。  她就不信还能有什么合理解释!  秋蘅微微偏头,有种理直气壮的天真:“老天眷顾我呗。”  成素素气得浑身一抖:“你——”  “我看到了。”一道男声突然响起。  众人看向出声的人,皆吃了一惊。  是那位薛皇城。  薛寒走过来:“我准备去制止惊马救秋姑娘时,亲眼看到她重新坐上马背前把甩出的旗子抓到了手里。”  成素素盛气稍落:“薛大人就不会看错了?”  薛寒脸色冷下来:“成姑娘是说,我皇城使薛寒眼力不够?”  成素素神色数变,一咬牙:“好,就算你赢了。可你欺骗在先,这比试算不得数!”  “我欺骗在先?”  “你说你只骑过驴,不会骑马。”  秋蘅摇头:“我没说我不会骑马。”  “昨日听到这话的人还在呢,你还当众扯谎!”  “看来成姑娘不光眼神不好,脑子也不好。我昨日说我只骑过驴,县主她们不愿我与你比试,说的也是我没骑过马。无论是我还是我的朋友,都没说过我不会骑马。成姑娘好好想想,是不是这样?”  听了这话,昨日在场的人下意识回忆起来。  “好像真的是这样……”不知谁小声说了一句,在大家为了看热闹而不约而同保持安静的此时格外清晰。  成素素脸色铁青,怒视一脸平静的少女:“你给我下套?”  秋蘅叹口气:“从头到尾,都是成姑娘逼我答应。正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我也问问,成姑娘一心认为我不会骑马却非要与我比试,是不是一开始就存了欺人之心?”  今日来看比试的人很多,当即就有不少人问起昨日打赌的种种细节,听完后低声议论着。  随便几句议论飘入成素素耳中,令她的脸色更加难看。  “成姑娘可愿赌服输?”秋蘅扬声问。  “我——”成素素脸色青了又白,白了又红,狠狠一咬唇,“行,这次算我大意了!”  她倒要看看,一个落魄户家的野丫头敢不敢打她巴掌。  成素素这个念头才落,秋蘅已是扬起手,毫不犹豫甩了她两巴掌。  巴掌声清脆响亮,不只打懵了成素素,还看傻眼了众人。  请收藏本站:。笔趣阁手机版:m.7d681.icu 第101章 巴掌不能免_174 秋蘅骑马跑在前,成素素追在后。  因为落在了后面,成素素更能把秋蘅骑马取旗的动作瞧得清清楚楚。  那般利落,那般从容。  这个骗子!  怒火腾腾上涌,成素素用力咬着牙拼命追赶,却发现怎么也追不上,更气的是前头骏马也没拉开太多,就这么晃在她眼前,晃得她想杀人。  啪嗒一声响,马蹄哒哒下那般轻微的声音,落入成素素耳中却如惊雷。  她的脸色瞬间惨白,手脚一片冰凉。  刚刚的分神,旗子没抓稳,掉地上了。  而前方那道樱红身影拉得更远了。  不行,她绝不能输!  成素素扬手甩出一块带尖的石子。  这石子是她早准备好的。  她没想过会输,但觉得两巴掌太便宜秋六了。她很期待看看不会骑马的秋六遇到因吃痛而受惊的马儿,会是什么结果。  现在用也一样,就让大家看看什么叫反败为胜。  胜之不武?呵,秋六欺骗在先,怨不了她。  成素素心中飞快闪过这些念头,眼神冰冷。  前方的右侧便是最后一面旗子,冯采星激动得摇着冯采月和嘉宜县主的胳膊:“姐姐,表姐,你们看到没,阿衡要赢啦!阿蘅——”  兴奋的声音转为惊恐,更多惊叫声传来。  就在秋蘅身体侧倾,伸手去取那面蓝色旗子之际,身下马儿突然高高扬起前蹄,把她甩了出去。  “阿蘅!”一直静静而立的凌云向秋蘅跑去。  比他更快的是薛寒。  可这样的距离,到底鞭长莫及。  众人眼睁睁看着被甩离马背的少女不知怎么又折回,整个人挂在马身一侧,随着受惊的马儿上下颠簸。  这样惊险的场面令尖叫声连连,不少贵女吓得捂住了眼睛。  这些说来话长,其实不过一瞬间,众人的惊骇还没结束,薛寒与凌云尚未奔至跟前,那挂在马侧似乎随时都会坠落的少女身体一扭,竟重回到马背上。  石子到底不是飞镖、暗箭等物,那马儿因突然吃痛受惊,到这时也恢复了正常,带着背上的少女跑过薛寒,跑过凌云,跑向了终点。  秋蘅下了马,很快有侍卫把马儿牵到一旁仔细检查。  成素素紧随其后,骑马跑来。  秋蘅静静看着翻身下马的成素素,眼神冷然。  不过是少年人间小小斗气,没想到这位成姑娘出乎她意料的心狠手辣。  “阿蘅,你没事吧?”  秋蘅很快被嘉宜县主几人围住。  “没事。”  “那时看你都飞出去了,怎么像会戏法一样又回去了?”冯采星一脸后怕问。而这也是所有亲眼看到那惊险一幕的人都好奇的问题。  “我的脚还勾在脚蹬上,情急之下好像比平时灵活许多,稀里糊涂就折回去了。”  冯采月心有余悸摇头:“这也太惊险了。”  嘉宜县主扶住秋蘅胳膊:“阿蘅,以后还是不要比试这些了。”  薛寒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这马出了什么问题?”  检查过马儿的侍卫回道:“没发现问题。”  听了这话,成素素勾了勾唇角。  石子随处可见,以她的力道也不会给马造成伤痕,能查出什么才怪。  只可惜秋六运气太好,竟然没摔下马。  “成姑娘,我来收彩头了。”冷清清的声音响起。  成素素猛转向秋蘅:“彩头?我记得定下的规矩,谁到最后拿到的旗子多才算赢,而不是以快慢论。”  刚才那种情况,秋六取到的那些旗子定然掉落一地,而她手握八面粉旗,秋六拿什么赢她?  对面少女深深拧眉:“成姑娘是不是眼瞎?”  “你说什么?”  “说你眼神不好。我取了十面旗子,还比你更快返回,难道胜负还有争议?”  “十面?你哪来的十面旗子。”  “手上啊。”秋蘅晃了晃手中蓝旗,“成姑娘要不数一数?”  成素素下意识数起来,数到最后见鬼般看着秋蘅:“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秋蘅把手中蓝旗全塞入成素素手中:“那成姑娘重新数。”  “这不对!”成素素一把扬了旗子,声色俱厉,“你作弊!”  她说着环顾众人:“大家都看到了吧,秋六姑娘刚刚险些坠马,那马儿还上蹿下跳,囊中的旗子怎么会一面都没掉出来?”  众人一听,不由点头。  刚刚发生的一切太快了,他们注意力都在秋六姑娘要坠马上头,完全没留意到旗子如何了。  但成素素说得有道理,马儿跳成那样,旗子不可能一面都没掉吧?  “确实掉出来几面旗子,但没落地就被我接住了,不算违了规矩吧?”  “不可能!”成素素完全无法相信这么离谱的事,“你那时都要坠马了,怎么接住的旗子?”  秋蘅微微一笑,耐心解释:“我被甩出又折回去时,刚好几面旗子从囊中甩出来,就下意识抓了一把。”  成素素竖眉:“随便一抓就全抓到手里了?你这话傻子才信!”  “那成姑娘说说,我这十面蓝旗怎么来的?我记得这场比试的规矩和所需之物都是成姑娘准备的吧,难道我未卜先知在身上藏了一模一样的旗子?”成素素被问住,又不甘心:“怎么会这么巧?”  “俗话说无巧不成书。”秋蘅弯唇,“如果这句俗话还是不能说服成姑娘,那只有一个解释了。”  “你说。”成素素握拳。  她就不信还能有什么合理解释!  秋蘅微微偏头,有种理直气壮的天真:“老天眷顾我呗。”  成素素气得浑身一抖:“你——”  “我看到了。”一道男声突然响起。  众人看向出声的人,皆吃了一惊。  是那位薛皇城。  薛寒走过来:“我准备去制止惊马救秋姑娘时,亲眼看到她重新坐上马背前把甩出的旗子抓到了手里。”  成素素盛气稍落:“薛大人就不会看错了?”  薛寒脸色冷下来:“成姑娘是说,我皇城使薛寒眼力不够?”  成素素神色数变,一咬牙:“好,就算你赢了。可你欺骗在先,这比试算不得数!”  “我欺骗在先?”  “你说你只骑过驴,不会骑马。”  秋蘅摇头:“我没说我不会骑马。”  “昨日听到这话的人还在呢,你还当众扯谎!”  “看来成姑娘不光眼神不好,脑子也不好。我昨日说我只骑过驴,县主她们不愿我与你比试,说的也是我没骑过马。无论是我还是我的朋友,都没说过我不会骑马。成姑娘好好想想,是不是这样?”  听了这话,昨日在场的人下意识回忆起来。  “好像真的是这样……”不知谁小声说了一句,在大家为了看热闹而不约而同保持安静的此时格外清晰。  成素素脸色铁青,怒视一脸平静的少女:“你给我下套?”  秋蘅叹口气:“从头到尾,都是成姑娘逼我答应。正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我也问问,成姑娘一心认为我不会骑马却非要与我比试,是不是一开始就存了欺人之心?”  今日来看比试的人很多,当即就有不少人问起昨日打赌的种种细节,听完后低声议论着。  随便几句议论飘入成素素耳中,令她的脸色更加难看。  “成姑娘可愿赌服输?”秋蘅扬声问。  “我——”成素素脸色青了又白,白了又红,狠狠一咬唇,“行,这次算我大意了!”  她倒要看看,一个落魄户家的野丫头敢不敢打她巴掌。  成素素这个念头才落,秋蘅已是扬起手,毫不犹豫甩了她两巴掌。  巴掌声清脆响亮,不只打懵了成素素,还看傻眼了众人。  请收藏本站:。笔趣阁手机版:m.7d681.icu 第102章 入山林 好一会儿,不知谁喃喃:“真打啊……”  成素素捂着火辣辣的脸颊,疼痛、屈辱之下眼泪不觉掉下来,双眼通红瞪着一脸若无其事的少女:“秋蘅,你竟敢打我!”  秋蘅讶然:“成姑娘为何这么说?我这明明是收打赌的彩头,怎么是打你呢?昨日打赌若是以银钱为彩头,那我收的就是金银了。”  崔二不觉点头:“有道理。”  一旁同伴侧目。  崔二用高声掩饰心虚:“难道不是吗?”  成素素含怒看向崔二。  这个纨绔子,竟向着秋六说话!  还有皇城使薛寒,也帮着秋六!  还有康郡王世子!  成素素输了比试,众目睽睽之下挨了巴掌,心中屈辱愤怒无处宣泄,冷笑起来:“秋六姑娘有本事啊,骑马遇险有薛大人与康郡王世子奋不顾身相救,还有崔二公子言语相帮。”  这话说得就引人遐思了。  崔二性子急,直接跳起来:“谁言语相帮了?成素素,你不要胡说!”  “刚刚说秋六的话有道理,难道不是你说的?”成素素质问。  要算起来,她家与崔家还有些交情,这个崔二却向着秋六!  “是我说的啊,因为秋六姑娘的话本来就有道理嘛。你与她的赌约若是金银,输了不就不用挨耳光了。”崔二理直气壮总结,“我这是帮理不帮亲,不然凭咱两家的交情,我该帮你说话咧。”  成素素气得手抖,看向薛寒。  薛寒语气淡淡:“若遇险的是成姑娘,我身为皇城使也不会袖手旁观。”  成素素张张嘴,没了话说。  秋蘅冲薛寒屈膝行礼:“多谢薛大人愿意挺身而出。”  薛寒扬唇:“没有帮上秋姑娘的忙。”  成素素眼神一闪。  有问题,薛寒绝对有问题,刚刚对她说话的语气可不是这样的。  “谢的是薛大人救人之心。”众人瞩目下,秋蘅大大方方道了谢,走向凌云。  刚刚不顾一切的奔跑,使凌云鬓边多了一缕乱发,却无损他出尘的气质。  他含笑看着走来的少女,眼神专注。  “也多谢凌大哥。不过凌大哥以后可不要这么冒险了,受惊的马儿没有理智,容易伤到人。”凌云笑着点头:“好。”  薛寒:?  很快几名姑娘围到秋蘅身旁,挡住了薛寒的视线。  “阿衡,我们回去吧,一起研究一下新香。”  “什么时候都能研究新香,难得出来了,当然是打猎去。走走走,去猎两只兔子,到时候让芳洲给我们烤兔腿吃。”  冯采月一脸无奈:“采星,阿蘅刚比试完,马儿还受惊了。”  “不骑马,我们进林子,说不定还能猎到狐狸呢。”  ……  女孩子们的谈笑声传入耳中,薛寒默默转身离开。  那些流言蜚语,似乎从不会给秋六姑娘造成困扰,只有内心很坚定的人才会如此吧。  薛寒走回去,见到了冷着脸的薛全。  “寒儿去哪儿了?”  “听闻成家姑娘与秋六姑娘比试骑马,孩儿过去看看。”  薛全火气稍缓。  这小子虽心思野了,好在没对他扯谎。  “小姑娘比试玩闹,你去看什么?为父早就提醒过你,那个秋六姑娘不简单。”  那乡下来的野丫头,该不会真把寒儿的心勾住了吧?  薛寒一脸坦荡:“虽是小姑娘间的比试,却去了许多人看,且都是各府公子贵女。孩儿担心人多出乱子,若是伤着哪个,传入今上耳中难免扫了今上来秋猎的兴致……”  “你倒是周到。”薛全虽觉得薛寒的说辞无懈可击,心里还是不踏实,“寒儿,容为父再提醒你一次,莫要与那位秋六姑娘走得太近。”  他薛全的养子,将来传承他姓氏香火之人,婚姻大事定不能草率了。  “孩儿知道了。”  “今日会猎大型走兽,去参与参与,若有所得也能令今上高看你一眼。”  狩猎那些凶兽,太子就不会参与了,薛全自是乐见养子出彩。  “是。”  不便出门的秋美人也在等消息。  郑玉从比试骑马的地方赶回来:“回禀美人,六姑娘她赢了!”  秋美人深深看郑玉一眼。  六妹赢了固然好,可郑玉是不是过于雀跃了些?  “说说具体的。”秋美人想到秋蘅说只会骑驴,难免好奇。  郑玉兴奋描述着亲眼看到的情景:“……美人没瞧见,当时别提多惊险了,六姑娘就这么挂在马儿一侧,随时都要掉下去啊……”秋美人越听越心惊。  六妹若真的掉下去,轻则受伤,重则丧命……  “六姑娘居然重回了马背,旗子也一面不落,漂漂亮亮赢了成姑娘。”说到最后,郑玉不禁与有荣焉。  秋美人喉咙发紧:“六妹真是——”  “老天眷顾!”郑玉下意识接话,察觉秋美人的诧异,忙道,“是六姑娘说的,成姑娘听了嘴都气歪了。”  “那赢了之后——”  “六姑娘打了成姑娘两巴掌。”  提到这个,郑玉更觉激动了。在这后宫,他只见过贵妃娘娘打人这么利落。  “下去吧。”  独处室中,秋美人呆坐了一会儿,笑着摇了摇头。  是她看低这个妹妹了。  但那成家并不好惹,只怕以后还会寻六妹麻烦。  想着这些,秋美人又难免忧心。  此时的秋蘅一行人,心情是最好的。  这一片山林不算大,已有禁军先把大型走兽驱赶过,正适合贵女们小打小闹。  秋蘅跟着冯采星往林中走,时而会遇到其他人,其中就有容宁郡主。  “郡主要不要与我们一起?”冯采星见容宁郡主没有同伴,只带了两名护卫,开口邀约。  容宁郡主看一眼秋蘅,冷淡摇头:“不必了,我不打算打兔子。”  “那好吧,郡主注意安全。”  容宁郡主点点头,往山林更深处去。  冯采星望着容宁郡主的背影喃喃:“郡主不会真想猎狐狸吧?狐狸生性狡猾,这么多人进林子动静大,寻不到狐狸踪迹的。”  还是打兔子吃肉实惠。  正这么想着,一只灰兔一闪而逝没入草丛,冯采星急忙去追。  秋蘅心思并不在此,只默默跟上,往前走了没多久忽听一声惨叫。  进起点活动中心有个限时活动,全订《似锦》、《玉无香》、《惊山月》享六折优惠(只有在活动页面订阅才能享优惠),能领取拂云柳称号(以前曾订阅过的不需要重复订阅,拂云柳特别称号活动结束不再发放),活动截止到三月底,感兴趣的可以去看看。  请收藏本站:。笔趣阁手机版:m.7d681.icu 第102章 入山林_176 好一会儿,不知谁喃喃:“真打啊……”  成素素捂着火辣辣的脸颊,疼痛、屈辱之下眼泪不觉掉下来,双眼通红瞪着一脸若无其事的少女:“秋蘅,你竟敢打我!”  秋蘅讶然:“成姑娘为何这么说?我这明明是收打赌的彩头,怎么是打你呢?昨日打赌若是以银钱为彩头,那我收的就是金银了。”  崔二不觉点头:“有道理。”  一旁同伴侧目。  崔二用高声掩饰心虚:“难道不是吗?”  成素素含怒看向崔二。  这个纨绔子,竟向着秋六说话!  还有皇城使薛寒,也帮着秋六!  还有康郡王世子!  成素素输了比试,众目睽睽之下挨了巴掌,心中屈辱愤怒无处宣泄,冷笑起来:“秋六姑娘有本事啊,骑马遇险有薛大人与康郡王世子奋不顾身相救,还有崔二公子言语相帮。”  这话说得就引人遐思了。  崔二性子急,直接跳起来:“谁言语相帮了?成素素,你不要胡说!”  “刚刚说秋六的话有道理,难道不是你说的?”成素素质问。  要算起来,她家与崔家还有些交情,这个崔二却向着秋六!  “是我说的啊,因为秋六姑娘的话本来就有道理嘛。你与她的赌约若是金银,输了不就不用挨耳光了。”崔二理直气壮总结,“我这是帮理不帮亲,不然凭咱两家的交情,我该帮你说话咧。”  成素素气得手抖,看向薛寒。  薛寒语气淡淡:“若遇险的是成姑娘,我身为皇城使也不会袖手旁观。”  成素素张张嘴,没了话说。  秋蘅冲薛寒屈膝行礼:“多谢薛大人愿意挺身而出。”  薛寒扬唇:“没有帮上秋姑娘的忙。”  成素素眼神一闪。  有问题,薛寒绝对有问题,刚刚对她说话的语气可不是这样的。  “谢的是薛大人救人之心。”众人瞩目下,秋蘅大大方方道了谢,走向凌云。  刚刚不顾一切的奔跑,使凌云鬓边多了一缕乱发,却无损他出尘的气质。  他含笑看着走来的少女,眼神专注。  “也多谢凌大哥。不过凌大哥以后可不要这么冒险了,受惊的马儿没有理智,容易伤到人。”凌云笑着点头:“好。”  薛寒:?  很快几名姑娘围到秋蘅身旁,挡住了薛寒的视线。  “阿衡,我们回去吧,一起研究一下新香。”  “什么时候都能研究新香,难得出来了,当然是打猎去。走走走,去猎两只兔子,到时候让芳洲给我们烤兔腿吃。”  冯采月一脸无奈:“采星,阿蘅刚比试完,马儿还受惊了。”  “不骑马,我们进林子,说不定还能猎到狐狸呢。”  ……  女孩子们的谈笑声传入耳中,薛寒默默转身离开。  那些流言蜚语,似乎从不会给秋六姑娘造成困扰,只有内心很坚定的人才会如此吧。  薛寒走回去,见到了冷着脸的薛全。  “寒儿去哪儿了?”  “听闻成家姑娘与秋六姑娘比试骑马,孩儿过去看看。”  薛全火气稍缓。  这小子虽心思野了,好在没对他扯谎。  “小姑娘比试玩闹,你去看什么?为父早就提醒过你,那个秋六姑娘不简单。”  那乡下来的野丫头,该不会真把寒儿的心勾住了吧?  薛寒一脸坦荡:“虽是小姑娘间的比试,却去了许多人看,且都是各府公子贵女。孩儿担心人多出乱子,若是伤着哪个,传入今上耳中难免扫了今上来秋猎的兴致……”  “你倒是周到。”薛全虽觉得薛寒的说辞无懈可击,心里还是不踏实,“寒儿,容为父再提醒你一次,莫要与那位秋六姑娘走得太近。”  他薛全的养子,将来传承他姓氏香火之人,婚姻大事定不能草率了。  “孩儿知道了。”  “今日会猎大型走兽,去参与参与,若有所得也能令今上高看你一眼。”  狩猎那些凶兽,太子就不会参与了,薛全自是乐见养子出彩。  “是。”  不便出门的秋美人也在等消息。  郑玉从比试骑马的地方赶回来:“回禀美人,六姑娘她赢了!”  秋美人深深看郑玉一眼。  六妹赢了固然好,可郑玉是不是过于雀跃了些?  “说说具体的。”秋美人想到秋蘅说只会骑驴,难免好奇。郑玉兴奋描述着亲眼看到的情景:“……美人没瞧见,当时别提多惊险了,六姑娘就这么挂在马儿一侧,随时都要掉下去啊……”  秋美人越听越心惊。  六妹若真的掉下去,轻则受伤,重则丧命……  “六姑娘居然重回了马背,旗子也一面不落,漂漂亮亮赢了成姑娘。”说到最后,郑玉不禁与有荣焉。  秋美人喉咙发紧:“六妹真是——”  “老天眷顾!”郑玉下意识接话,察觉秋美人的诧异,忙道,“是六姑娘说的,成姑娘听了嘴都气歪了。”  “那赢了之后——”  “六姑娘打了成姑娘两巴掌。”  提到这个,郑玉更觉激动了。在这后宫,他只见过贵妃娘娘打人这么利落。  “下去吧。”  独处室中,秋美人呆坐了一会儿,笑着摇了摇头。  是她看低这个妹妹了。  但那成家并不好惹,只怕以后还会寻六妹麻烦。  想着这些,秋美人又难免忧心。  此时的秋蘅一行人,心情是最好的。  这一片山林不算大,已有禁军先把大型走兽驱赶过,正适合贵女们小打小闹。  秋蘅跟着冯采星往林中走,时而会遇到其他人,其中就有容宁郡主。  “郡主要不要与我们一起?”冯采星见容宁郡主没有同伴,只带了两名护卫,开口邀约。  容宁郡主看一眼秋蘅,冷淡摇头:“不必了,我不打算打兔子。”  “那好吧,郡主注意安全。”  容宁郡主点点头,往山林更深处去。  冯采星望着容宁郡主的背影喃喃:“郡主不会真想猎狐狸吧?狐狸生性狡猾,这么多人进林子动静大,寻不到狐狸踪迹的。”  还是打兔子吃肉实惠。  正这么想着,一只灰兔一闪而逝没入草丛,冯采星急忙去追。  秋蘅心思并不在此,只默默跟上,往前走了没多久忽听一声惨叫。  请收藏本站:。笔趣阁手机版:m.7d681.icu 第103章 遇熊 这声惨叫把几人都听愣了。  紧跟着惨叫的是一声闷吼。  “这是什么声音?”冯采星紧张问。  秋蘅已经反应过来。  是熊!  “采星,照顾好县主和采月姐姐。”撂下一句话,秋蘅往声音传来处奔去。  那是容宁郡主前去的方向,惨叫的男声应该是她的护卫。  容宁郡主以公主身份和亲西姜,西姜毁约后愤而刺杀西姜王惨死,所为令人钦佩。此时遇险,她不能袖手旁观。  “阿蘅,你去哪儿?”  冯采星要去追,被冯采月拦住:“不要添乱,那吼声虽没听过,不知道是何野兽,但定是凶兽。”  “可阿蘅还不如我呢,我好歹会些拳脚。”冯采星要急哭了。  嘉宜县主反而镇定些,吩咐跟着她的护卫:“快去看看,保护好阿蘅!”  这片山林稀疏平缓,又提前驱赶过不够温顺的走兽,就是为了让贵女们尽兴玩耍,因而贵女们几乎都是结伴而入,没有带丫鬟。嘉宜县主和容宁郡主一样,只带了两名护卫。  两名护卫有些犹豫。  嘉宜县主厉声道:“愣着干什么,都去!”  “是。”两名护卫追着秋蘅去了。  秋蘅赶到时,看到的情景令人心惊。  容宁郡主的一名护卫躺在地上,生死不知,另外一名护卫挡在容宁郡主身前,面对着明显处于愤怒中的黑熊危在旦夕。  秋蘅捡起地上一颗掉落的野果向黑熊砸去。  那果子只有拳头大,若砸在黑熊身上只会不痛不痒,偏巧一下子砸在了黑熊的鼻子上。  黑熊愤怒冲向秋蘅。  秋蘅早有准备,拔腿就往前跑。  护着容宁郡主的护卫再也支撑不住跌坐在地,捂着伤口疼得抽冷气。  容宁郡主一张脸比雪还白,抓起混乱中掉落在地的弓箭,心一横拔腿欲追。  秋蘅是为了救她,她不能不管了!  可才迈出一步,容宁郡主就腿一软摔到了地上。  刚刚死亡笼罩的阴影太深,深到身体产生了无法克服的恐惧。  容宁郡主狠狠捶了自己一下。  好在这时,嘉宜县主的两名护卫赶到了。“郡主,您没事吧?”  “我没事,有一只受伤的熊突然闯了过来,秋六姑娘把它引走了,你们快去救人!”  两名护卫顺着容宁郡主手指的方向追去。  秋蘅在前面跑,黑熊在后边追。  看起来笨拙的大熊,其实跑得非常快,若换了寻常人早就被追上了。而秋蘅随着福伯习武,最擅长的是轻身功夫。没有了旁人在,她放开速度带着黑熊在林中绕来绕去,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纵身一跃上了树。  气急败坏的黑熊跟着爬,往上爬了一段默默滑下来。  树太细,撑不住。  黑熊仰头吼了一声。  秋蘅气定神闲看着下方愤怒的黑熊,就见黑熊用力一撞树干。  知道熊会爬树,秋蘅特意挑的这棵细树,被黑熊这么一撞立刻摇摇欲倒。  秋蘅估量一番,这树应该还能撑几下的样子,一手抓着树杈稳稳坐着,只等树被撞断就跳到相邻不远的树上去。  黑熊更生气了,一边吼一边撞树。  秋蘅听到了咔嚓声。  看来要被撞断了。  “这里!”急切的喊声响起,嘉宜县主的两名护卫赶到了。  其中一名护卫见秋蘅栖身的树渐渐歪倒,情急之下把刀掷向黑熊。  黑熊感知到危险转身,直奔那名护卫而去。  “分开来牵制这黑熊!”那名护卫一边跑一边对同伴喊。  同伴会意,眼见那名护卫要被黑熊追上,就上前给黑熊一下,随后撒腿就跑。  秋蘅见二人配合得当,暂无危险,放下心来。  就在这时,挨了黑熊数下猛撞的树终于倒了。  因两名护卫把黑熊引走了,秋蘅提气准备跃到另一棵树上,却在跳离倾倒的树之际瞥见了飞奔而至的劲装少年。  薛寒!  都不必看清楚脸,秋蘅就反应过来是何人。  天杀的,薛寒又来救她了!  秋蘅当即放松身体任由自己坠落,只来得及在心里骂了一句,就稳稳落入了薛寒怀中。  巨大的冲击力之下,薛寒抱着秋蘅连退数步,才稳住身体。  “没事吧?”天地转换之际,耳边是少年带着急促喘息的声音。秋蘅心中那点无可奈何的懊恼一下子消散了。  以薛寒的身手,呼吸乱成这样,可想而知是如何拼尽全力奔来。  他为救她如此尽心,她似乎也只能原谅他专来克她了。  秋蘅认命般在心中叹了口气,回答薛寒的话:“没事。”  “那就好,那就好。”薛寒连说两句,心还跳得厉害。  不是因为这样的亲密接触心乱,而是后怕。  他为了应付养父去参与狩猎,刚过去就发现一片混乱,说是围猎的黑熊挣脱出去,跑到另一片林子中去了。  而那片山林,是专供贵女玩乐的。  随参与围猎的众人赶过去后,就听说秋六姑娘为了救容宁郡主把黑熊引走了。  本来只是担心有人出事的急切在那瞬间化作抡起的铁锤,重重砸在他心上。  砸得他心神俱碎,只记得奔跑。  快一些,再快一些。  这一次他长大了,有能力救下她了。若再错失,他绝无法原谅自己!  还好,还好她没事。  薛寒心情激荡,不觉更用力拥紧了怀中的姑娘。  秋蘅正要提醒薛寒放她下来,却察觉对方把她抱得更紧了。  “薛——”秋蘅才吐出一个字,就发现抱着她的少年红了眼睛,要说的话一下子卡在了喉中。  薛寒……哭了?  这是为什么?  秋蘅抬眸看着眼中隐有泪光的少年,忘了要说的话。  惊喜的声音突然响起:“阿蘅在那里!”  薛寒猛地回神,忙把人放下。很快一阵香风刮过,好几位少女围住秋蘅,把他挤到了一边去。  “阿衡,你没事吧?”冯采星拉着秋蘅的手上下看个不停。  嘉宜县主与冯采月脸上也有泪痕。  “我没事。”秋蘅望向不远处沉默的少年,“我一着急爬到树上去了,那黑熊用力撞树,把树撞倒了。还好薛大人及时赶到,接住了我。”  及时赶到——秋蘅的话在薛寒心中回荡,令满心的恐惧一点点褪去。  请收藏本站:。笔趣阁手机版:m.7d681.icu 第103章 遇熊_178 这声惨叫把几人都听愣了。  紧跟着惨叫的是一声闷吼。  “这是什么声音?”冯采星紧张问。  秋蘅已经反应过来。  是熊!  “采星,照顾好县主和采月姐姐。”撂下一句话,秋蘅往声音传来处奔去。  那是容宁郡主前去的方向,惨叫的男声应该是她的护卫。  容宁郡主以公主身份和亲西姜,西姜毁约后愤而刺杀西姜王惨死,所为令人钦佩。此时遇险,她不能袖手旁观。  “阿蘅,你去哪儿?”  冯采星要去追,被冯采月拦住:“不要添乱,那吼声虽没听过,不知道是何野兽,但定是凶兽。”  “可阿蘅还不如我呢,我好歹会些拳脚。”冯采星要急哭了。  嘉宜县主反而镇定些,吩咐跟着她的护卫:“快去看看,保护好阿蘅!”  这片山林稀疏平缓,又提前驱赶过不够温顺的走兽,就是为了让贵女们尽兴玩耍,因而贵女们几乎都是结伴而入,没有带丫鬟。嘉宜县主和容宁郡主一样,只带了两名护卫。  两名护卫有些犹豫。  嘉宜县主厉声道:“愣着干什么,都去!”  “是。”两名护卫追着秋蘅去了。  秋蘅赶到时,看到的情景令人心惊。  容宁郡主的一名护卫躺在地上,生死不知,另外一名护卫挡在容宁郡主身前,面对着明显处于愤怒中的黑熊危在旦夕。  秋蘅捡起地上一颗掉落的野果向黑熊砸去。  那果子只有拳头大,若砸在黑熊身上只会不痛不痒,偏巧一下子砸在了黑熊的鼻子上。  黑熊愤怒冲向秋蘅。  秋蘅早有准备,拔腿就往前跑。  护着容宁郡主的护卫再也支撑不住跌坐在地,捂着伤口疼得抽冷气。  容宁郡主一张脸比雪还白,抓起混乱中掉落在地的弓箭,心一横拔腿欲追。  秋蘅是为了救她,她不能不管了!  可才迈出一步,容宁郡主就腿一软摔到了地上。  刚刚死亡笼罩的阴影太深,深到身体产生了无法克服的恐惧。  容宁郡主狠狠捶了自己一下。  好在这时,嘉宜县主的两名护卫赶到了。“郡主,您没事吧?”  “我没事,有一只受伤的熊突然闯了过来,秋六姑娘把它引走了,你们快去救人!”  两名护卫顺着容宁郡主手指的方向追去。  秋蘅在前面跑,黑熊在后边追。  看起来笨拙的大熊,其实跑得非常快,若换了寻常人早就被追上了。而秋蘅随着福伯习武,最擅长的是轻身功夫。没有了旁人在,她放开速度带着黑熊在林中绕来绕去,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纵身一跃上了树。  气急败坏的黑熊跟着爬,往上爬了一段默默滑下来。  树太细,撑不住。  黑熊仰头吼了一声。  秋蘅气定神闲看着下方愤怒的黑熊,就见黑熊用力一撞树干。  知道熊会爬树,秋蘅特意挑的这棵细树,被黑熊这么一撞立刻摇摇欲倒。  秋蘅估量一番,这树应该还能撑几下的样子,一手抓着树杈稳稳坐着,只等树被撞断就跳到相邻不远的树上去。  黑熊更生气了,一边吼一边撞树。  秋蘅听到了咔嚓声。  看来要被撞断了。  “这里!”急切的喊声响起,嘉宜县主的两名护卫赶到了。  其中一名护卫见秋蘅栖身的树渐渐歪倒,情急之下把刀掷向黑熊。  黑熊感知到危险转身,直奔那名护卫而去。  “分开来牵制这黑熊!”那名护卫一边跑一边对同伴喊。  同伴会意,眼见那名护卫要被黑熊追上,就上前给黑熊一下,随后撒腿就跑。  秋蘅见二人配合得当,暂无危险,放下心来。  就在这时,挨了黑熊数下猛撞的树终于倒了。  因两名护卫把黑熊引走了,秋蘅提气准备跃到另一棵树上,却在跳离倾倒的树之际瞥见了飞奔而至的劲装少年。  薛寒!  都不必看清楚脸,秋蘅就反应过来是何人。  天杀的,薛寒又来救她了!  秋蘅当即放松身体任由自己坠落,只来得及在心里骂了一句,就稳稳落入了薛寒怀中。  巨大的冲击力之下,薛寒抱着秋蘅连退数步,才稳住身体。  “没事吧?”天地转换之际,耳边是少年带着急促喘息的声音。秋蘅心中那点无可奈何的懊恼一下子消散了。  以薛寒的身手,呼吸乱成这样,可想而知是如何拼尽全力奔来。  他为救她如此尽心,她似乎也只能原谅他专来克她了。  秋蘅认命般在心中叹了口气,回答薛寒的话:“没事。”  “那就好,那就好。”薛寒连说两句,心还跳得厉害。  不是因为这样的亲密接触心乱,而是后怕。  他为了应付养父去参与狩猎,刚过去就发现一片混乱,说是围猎的黑熊挣脱出去,跑到另一片林子中去了。  而那片山林,是专供贵女玩乐的。  随参与围猎的众人赶过去后,就听说秋六姑娘为了救容宁郡主把黑熊引走了。  本来只是担心有人出事的急切在那瞬间化作抡起的铁锤,重重砸在他心上。  砸得他心神俱碎,只记得奔跑。  快一些,再快一些。  这一次他长大了,有能力救下她了。若再错失,他绝无法原谅自己!  还好,还好她没事。  薛寒心情激荡,不觉更用力拥紧了怀中的姑娘。  秋蘅正要提醒薛寒放她下来,却察觉对方把她抱得更紧了。  “薛——”秋蘅才吐出一个字,就发现抱着她的少年红了眼睛,要说的话一下子卡在了喉中。  薛寒……哭了?  这是为什么?  秋蘅抬眸看着眼中隐有泪光的少年,忘了要说的话。  惊喜的声音突然响起:“阿蘅在那里!”  薛寒猛地回神,忙把人放下。很快一阵香风刮过,好几位少女围住秋蘅,把他挤到了一边去。  “阿衡,你没事吧?”冯采星拉着秋蘅的手上下看个不停。  嘉宜县主与冯采月脸上也有泪痕。  “我没事。”秋蘅望向不远处沉默的少年,“我一着急爬到树上去了,那黑熊用力撞树,把树撞倒了。还好薛大人及时赶到,接住了我。”  及时赶到——秋蘅的话在薛寒心中回荡,令满心的恐惧一点点褪去。  请收藏本站:。笔趣阁手机版:m.7d681.icu 第104章 秋姑娘就是最瞩目的星 薛寒捏着拳头,心中波澜起伏。  她说,还好他及时赶到……  “薛大人,多谢你救了阿蘅。”嘉宜县主冲薛寒屈膝行礼。  “应该的。”薛寒微微颔首,已恢复了冷静。  “秋六姑娘——”一道女声响起。  秋蘅理了理微乱的发丝,看向开口的人。  容宁郡主一步步走来,到了近前,深施一礼:“多谢你救了我。”  说出这话,容宁郡主有些尴尬。  就在刚刚的事发生之前,她对秋六姑娘还心存鄙视,认定对方是妄图攀龙附凤之辈。  她知道很多人就在林中,能听得到护卫的惨叫声,可最先赶来的竟然是秋六姑娘。  那时的她危在旦夕,顾不得多想,可当亲眼看着秋六姑娘把熊引走,给她造成的冲击不比突然遇到黑熊发狂袭人来得小。  一心汲汲营营之人,怎么可能做到如此地步。  是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容宁郡主羞愧又尴尬,等着秋蘅的回应。  先前容宁郡主的态度秋蘅很清楚,但并没往心里去。  她要做的事如攀陡峭高峰,艰难险阻,注定会做许多出格之事。若处处在意旁人眼光,那就什么都不必做了。  “若是其他人,我也会救。”秋蘅平静说出这话。  冯采星扑哧一笑:“阿蘅,你这话和薛大人对成素素说的一样。”  本是无意的一句话,却让秋蘅与薛寒不觉对视一眼。  容宁郡主瞪冯采星一眼,嗔道:“采星,你说什么呢!”  这不是把她和成素素相提并论了。  她对秋六姑娘是误会,不够了解,成素素是故意为难,欺负人。  这怎么能一样呢?  最初的尴尬过了后,容宁郡主不是个扭捏性子,看着秋蘅认真道:“秋六姑娘,先前是我误会你了,我向你赔不是。”  “郡主客气了。那只熊——”  “被围杀了。”提到那只黑熊,容宁郡主仍然心有余悸,因而对秋蘅的救人之举更加感激。  “我们先离开这里吧。”嘉宜县主开口。  一行人往外走,林子外站了许多人。有听到惨叫与熊的吼声离开山林的贵女,也有追着黑熊过来的男人们,更多是听说出事赶来的护卫。眼看着秋蘅等人出现,无数道视线落在她身上。  “看到没,那个穿樱红骑装的就是秋六姑娘。”  “不像啊,看着柔柔弱弱的,竟敢引开黑熊啊?”  “那是怎么从黑熊掌下活下来的啊?”  “不知道啊,无法想象。”  其中有个和冯采星同为圆团社的贵女,好奇心驱动下大着胆子招手:“采星,采星——”  冯采星听到喊声,对嘉宜县主等人道:“你们先回,我过去一下。”  “你也早点回,今日乱子太多,莫要再生事了。”冯采月叮嘱一句。  “知道啦。”冯采星快步走过去,问那贵女,“怎么啦?”  众女立刻把冯采星团团围住:“采星,快说说秋六姑娘是如何从黑熊掌下脱险的!”  冯采星正为秋蘅熊口脱险心情激荡,恨不得拿个大喇叭说,闻言正中下怀。  “阿蘅爬到树上去,躲开了黑熊的袭击。”  “哇,秋六姑娘还会爬树啊?”  “肯定会呀,阿衡在南边乡野生活了那么多年,爬树还不是必备的本事嘛。”  “这么说,南边生活的人都会爬树啊!”  “估计是。你们忘啦,阿衡还会凫水呢。”  “对对,我想起来了,七夕的时候秋六姑娘不是下水把她姐姐救了上来。”  “秋六姑娘会的好多啊。”  “我怎么听说,黑熊也会爬树呢?”  冯采星一听,更得意了:“所以阿蘅聪明啊,专门挑了一棵细树爬上去。那黑熊也不傻,见树太细不敢爬,就一直撞树……”  众女听着其中惊险,时不时惊呼。  “就在树被撞倒时,护卫们还有薛大人赶来了……”冯采星终于说到了最后。  抽气声此起彼伏:“这也太惊险了。”  冯采星一笑:“可不是。阿蘅险些坠马时怎么说来着,老天眷顾!”  众贵女不约而同点头:“还真是。”  冯采星一走,掌握了第一手八卦的这些贵女很快又被相熟的人围住,秋六姑娘如何引走黑熊,如何逃脱的种种细节被越来越多人知晓。崔二默默听着,后悔了。  秋六姑娘这样的胆识与人品,合该是他的媳妇。不该知难而退的,他要再求双亲为他去提亲!  容宁郡主才与秋蘅等人分开,就在半路遇到了闻讯赶来的福王妃。  “容宁,你没事吧?”快走了一路的福王妃气喘吁吁,眼圈通红,见到女儿眼泪就掉了下来。  与福王妃一起的还有康郡王妃以及几位贵夫人。  几位贵妇的着急或真或假,无论心中怎么想,听说容宁郡主遇险的消息,正与福王妃一起喝茶闲聊的她们都不可能置身事外。  “母妃,我没事,就是两个护卫一重伤一轻伤。”在母亲面前,容宁郡主一直紧绷的情绪一松,也掉了泪。  “你没事就好,没事就好。”福王妃后怕揽住容宁郡主,手还是冰凉的。  天知道她听闻女儿遇险的心情,那般滋味再不想体会了,等回去就去寺庙、道观上香,拜谢神佛保佑容宁。  “母妃,是秋六姑娘救了我。”  福王妃一愣,不由看向康郡王妃。  康郡王妃惊呆了。  秋六姑娘?她那个便宜义女?  一双手用力握住康郡王妃的手:“郡王妃,请带我去见一见秋姑娘。”  郡王妃看着福王妃热切的眼神,好似做梦一般。  她一直不大瞧得上的义女,成了容宁郡主的救命恩人?  要知道这一辈宗室,与今上最亲近的就是福王。  定了定心神,康郡王妃客气道:“哪用王妃过去。容宁受了那么大惊吓,王妃先带她回去安顿一下,等会儿我带阿蘅过去。”  福王妃到底心疼女儿,听康郡王妃这么一说,没再坚持:“实在惭愧,本该亲自去向那孩子道谢的,那我就等着郡王妃带秋六姑娘过来了。”  与福王妃分开后,康郡王妃立刻赶回去见秋蘅。  请收藏本站:。笔趣阁手机版:m.7d681.icu 第104章 秋姑娘就是最瞩目的星_180 薛寒捏着拳头,心中波澜起伏。  她说,还好他及时赶到……  “薛大人,多谢你救了阿蘅。”嘉宜县主冲薛寒屈膝行礼。  “应该的。”薛寒微微颔首,已恢复了冷静。  “秋六姑娘——”一道女声响起。  秋蘅理了理微乱的发丝,看向开口的人。  容宁郡主一步步走来,到了近前,深施一礼:“多谢你救了我。”  说出这话,容宁郡主有些尴尬。  就在刚刚的事发生之前,她对秋六姑娘还心存鄙视,认定对方是妄图攀龙附凤之辈。  她知道很多人就在林中,能听得到护卫的惨叫声,可最先赶来的竟然是秋六姑娘。  那时的她危在旦夕,顾不得多想,可当亲眼看着秋六姑娘把熊引走,给她造成的冲击不比突然遇到黑熊发狂袭人来得小。  一心汲汲营营之人,怎么可能做到如此地步。  是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容宁郡主羞愧又尴尬,等着秋蘅的回应。  先前容宁郡主的态度秋蘅很清楚,但并没往心里去。  她要做的事如攀陡峭高峰,艰难险阻,注定会做许多出格之事。若处处在意旁人眼光,那就什么都不必做了。  “若是其他人,我也会救。”秋蘅平静说出这话。  冯采星扑哧一笑:“阿蘅,你这话和薛大人对成素素说的一样。”  本是无意的一句话,却让秋蘅与薛寒不觉对视一眼。  容宁郡主瞪冯采星一眼,嗔道:“采星,你说什么呢!”  这不是把她和成素素相提并论了。  她对秋六姑娘是误会,不够了解,成素素是故意为难,欺负人。  这怎么能一样呢?  最初的尴尬过了后,容宁郡主不是个扭捏性子,看着秋蘅认真道:“秋六姑娘,先前是我误会你了,我向你赔不是。”  “郡主客气了。那只熊——”  “被围杀了。”提到那只黑熊,容宁郡主仍然心有余悸,因而对秋蘅的救人之举更加感激。  “我们先离开这里吧。”嘉宜县主开口。  一行人往外走,林子外站了许多人。有听到惨叫与熊的吼声离开山林的贵女,也有追着黑熊过来的男人们,更多是听说出事赶来的护卫。眼看着秋蘅等人出现,无数道视线落在她身上。  “看到没,那个穿樱红骑装的就是秋六姑娘。”  “不像啊,看着柔柔弱弱的,竟敢引开黑熊啊?”  “那是怎么从黑熊掌下活下来的啊?”  “不知道啊,无法想象。”  其中有个和冯采星同为圆团社的贵女,好奇心驱动下大着胆子招手:“采星,采星——”  冯采星听到喊声,对嘉宜县主等人道:“你们先回,我过去一下。”  “你也早点回,今日乱子太多,莫要再生事了。”冯采月叮嘱一句。  “知道啦。”冯采星快步走过去,问那贵女,“怎么啦?”  众女立刻把冯采星团团围住:“采星,快说说秋六姑娘是如何从黑熊掌下脱险的!”  冯采星正为秋蘅熊口脱险心情激荡,恨不得拿个大喇叭说,闻言正中下怀。  “阿蘅爬到树上去,躲开了黑熊的袭击。”  “哇,秋六姑娘还会爬树啊?”  “肯定会呀,阿衡在南边乡野生活了那么多年,爬树还不是必备的本事嘛。”  “这么说,南边生活的人都会爬树啊!”  “估计是。你们忘啦,阿衡还会凫水呢。”  “对对,我想起来了,七夕的时候秋六姑娘不是下水把她姐姐救了上来。”  “秋六姑娘会的好多啊。”  “我怎么听说,黑熊也会爬树呢?”  冯采星一听,更得意了:“所以阿蘅聪明啊,专门挑了一棵细树爬上去。那黑熊也不傻,见树太细不敢爬,就一直撞树……”  众女听着其中惊险,时不时惊呼。  “就在树被撞倒时,护卫们还有薛大人赶来了……”冯采星终于说到了最后。  抽气声此起彼伏:“这也太惊险了。”  冯采星一笑:“可不是。阿蘅险些坠马时怎么说来着,老天眷顾!”  众贵女不约而同点头:“还真是。”  冯采星一走,掌握了第一手八卦的这些贵女很快又被相熟的人围住,秋六姑娘如何引走黑熊,如何逃脱的种种细节被越来越多人知晓。崔二默默听着,后悔了。  秋六姑娘这样的胆识与人品,合该是他的媳妇。不该知难而退的,他要再求双亲为他去提亲!  容宁郡主才与秋蘅等人分开,就在半路遇到了闻讯赶来的福王妃。  “容宁,你没事吧?”快走了一路的福王妃气喘吁吁,眼圈通红,见到女儿眼泪就掉了下来。  与福王妃一起的还有康郡王妃以及几位贵夫人。  几位贵妇的着急或真或假,无论心中怎么想,听说容宁郡主遇险的消息,正与福王妃一起喝茶闲聊的她们都不可能置身事外。  “母妃,我没事,就是两个护卫一重伤一轻伤。”在母亲面前,容宁郡主一直紧绷的情绪一松,也掉了泪。  “你没事就好,没事就好。”福王妃后怕揽住容宁郡主,手还是冰凉的。  天知道她听闻女儿遇险的心情,那般滋味再不想体会了,等回去就去寺庙、道观上香,拜谢神佛保佑容宁。  “母妃,是秋六姑娘救了我。”  福王妃一愣,不由看向康郡王妃。  康郡王妃惊呆了。  秋六姑娘?她那个便宜义女?  一双手用力握住康郡王妃的手:“郡王妃,请带我去见一见秋姑娘。”  郡王妃看着福王妃热切的眼神,好似做梦一般。  她一直不大瞧得上的义女,成了容宁郡主的救命恩人?  要知道这一辈宗室,与今上最亲近的就是福王。  定了定心神,康郡王妃客气道:“哪用王妃过去。容宁受了那么大惊吓,王妃先带她回去安顿一下,等会儿我带阿蘅过去。”  福王妃到底心疼女儿,听康郡王妃这么一说,没再坚持:“实在惭愧,本该亲自去向那孩子道谢的,那我就等着郡王妃带秋六姑娘过来了。”  与福王妃分开后,康郡王妃立刻赶回去见秋蘅。  请收藏本站:。笔趣阁手机版:m.7d681.icu 第105章 世子生气了 康郡王妃回到住处,看到的是站在嘉宜县主院中的凌云。  “云儿怎么在这儿?”  凌云脸色发白:“听闻阿蘅遇险,儿子来看看。”  康郡王妃拧眉:“你脸色不好,是不是跑回来的?”  凌云没吭声。  康郡王妃有些气:“云儿,你自幼就身体弱,好不容易养得差不多了,怎么能不爱惜自己?”  那丫头就让云儿这么上心?  “母妃别担心,儿子对自己的身体有数。”  康郡王妃知道儿子是个有主意的,当着一众下人的面没再多说,问道:“县主她们呢?”  一名婢女回道:“回禀郡王妃,县主和秋姑娘在沐浴。”  康郡王妃交代婢女:“等她们收拾好了,让她们去我那儿。”  “是。”  临走时,康郡王妃看一眼凌云。  凌云站着不动:“儿子在这里等等,到时候和嘉宜她们一起去母妃那里。”  康郡王妃点点头,抬脚走了。  凌云静静站在院中海棠树下,立在门口的婢女们光明正大欣赏世子美貌。  世子就是这点好,温和内敛,从不会计较她们多看几眼。  一名婢女从屋中走出,对凌云屈膝行礼:“世子,县主和秋姑娘收拾好了,请您进去。”  凌云微一颔首,快步而入。  “大哥。”见到凌云,嘉宜县主和秋蘅齐声打招呼。  凌云定定看着秋蘅,声音微沉:“阿蘅,你跟我来。”  秋蘅看嘉宜县主一眼。  嘉宜县主投以同情的眼神,用口型无声道:“去吧。”  大哥好像生气了。  秋蘅与凌云相处那几年,也没见他这么严肃过,默默跟着去了西屋。  “凌大哥——”  “阿蘅还记得我是你大哥。”  “那……你生气啦?”  “我不该生气吗?当时那么多人,你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姑娘竟敢跑过去把熊引开,就没想过万一被追上呢?或者黑熊撞断树时薛大人他们没有及时赶到,你会如何?”  秋蘅老实听着,一副乖巧模样。  凌云见状更气了,既气她,更气自己。  “阿衡,你不要给我装乖巧。你遇事就冲在前面,有没有想过万一出事,在意你的人会伤心?”  他认识她时,她就是活泼调皮的性子,乖巧都是糊弄人的。  “凌大哥,我错了。”秋蘅利落认错。  “阿蘅!”凌云加重语气,正色道,“你这样会让我担心。”  秋蘅愣了愣。  认识这么久,凌大哥从来都是内敛淡然的,鲜少这般直白表露情绪。  有感动,也有见到凌云另一面的疑惑与新奇,秋蘅语气亦郑重起来:“凌大哥,我不是瞎逞能。当时容宁郡主和她的护卫命悬一线,我多争取些时间撑到援兵赶来,这是最好的结果。”“要是撑不到呢?”  “不会的。林子中人不少,赶过去要不了多少时间。我冒些风险救下三条人命,还是值得的。”  “要是有万一呢?你可知道,黑熊跑得比人快。”  “我自幼就漫山遍野疯跑,比一般人跑得快,那只黑熊还受伤了。”  “就算如此,还是太冒险了。阿蘅,当时比你更合适去救人的大有人在。”  秋蘅沉默了一瞬,平静道:“凌大哥,并不是更有能力的就更乐意去救人的。”  若能者愿意多劳,大夏不会走向那炼狱般的末路。也就不用她一个本来无忧无虑的乡间丫头背负这些了。  “凌大哥也不愿见到容宁郡主出事吧?”  “自然不愿。”凌云与秋蘅对视,一字字道,“但我更不愿你出事。”  这般直白的关心,令秋蘅有些赧然,微微垂下眼帘:“那我以后遇事多思量,不让大哥担心。”  凌云弯唇:“阿蘅别忘了今日说的话。母妃等你们过去,走吧。”  去往康郡王妃院子的路上,嘉宜县主悄悄问秋蘅:“大哥说什么了?”  秋蘅扫一眼恢复了淡定的凌云,小声道:“骂我逞能。”  嘉宜县主一笑:“大哥是真担心了。”  凌云对二人的小声嘀咕只能装作听不见,默默加快脚步。  康郡王妃喝茶坐等,一听世子三人到了,忙让请进来。  “母妃(义母)。”三人齐齐问好。  康郡王妃视线落在秋蘅面上:“阿蘅没事吧?”  “让义母担心了,阿蘅没事。”  “来我身边坐。”  秋蘅走过去。  康郡王妃仔细打量换上家常裙衫的少女,犹觉得难以置信。  看着娇花一样的小姑娘,如何做出那等惊人之举?  “阿蘅还真是令人刮目相看。”康郡王妃笑着赞了一声。  不管多么匪夷所思,这丫头救下容宁郡主已是人尽皆知,康郡王府面上也有光彩。  康郡王妃头一次生出有这么个义女也不错的念头,余光瞥见一旁的儿子,警惕心又上来了。  倘若云儿对这丫头少些关心,那她对这个便宜义女会更满意些。  “福王妃十分感念你对容宁郡主的相救,想亲自向你道谢。你和嘉宜这就随我一起过去吧。”  福王妃——秋蘅在心中默念,对将要与福王妃打交道心生期待。  书上记载,薛寒的结局就是因杀福王被诛。而对薛寒杀害福王的动机,她没有从故纸堆中找到答案。  那就让她亲自去揭开谜底吧。  “云儿去你父王那边看看吧,容宁郡主林中遇险,今上定会过问。”康郡王妃叮嘱一声,带秋蘅与嘉宜县主去了福王妃那里。福王妃听说康郡王妃到了,亲自去门口相迎,打过招呼就拉住秋蘅的手:“阿蘅,我可以这么叫你吧?”  秋蘅屈了屈膝:“小女的荣幸。”  “来来,先坐。”  进了屋后福王妃招呼人都坐了,依然拉着秋蘅的手不放:“阿蘅啊,今日多亏你救了容宁。我三个儿子,就容宁一个宝贝女儿,她要是出了事我真不知道该怎么活……”  听完福王妃一番感激,秋蘅客气道:“王妃不必放在心上,也是赶上了。”  福王妃见秋蘅毫不邀功,印象更好。  她仔细问过了,当时林子里的人多着,听到熊吼声只有秋姑娘立刻赶去了。  “你这孩子,真是实在。”福王妃冲康郡王妃露出感激的笑容,“也多亏郡王妃这次带阿蘅来了,先前我还不解郡王妃怎么突然收义女,如今看来还是郡王妃有眼光。”  康郡王妃不由弯唇:“哪里哪里,王妃过奖。”  这边和风细雨时,靖平帝那边却是风雨欲来。  “围猎黑熊,竟让黑熊跑了出去,闯入姑娘家玩乐之处,你们真是能耐啊!”  靖平帝骂过参与围猎的公子哥,又骂三衙统领:“你们是怎么防护的?这次是让黑熊闯入了贵女游玩之地,下次是不是就要闯入朕的地方了?”  “陛下恕罪。”  望着跪了一地的人,靖平帝冷哼一声:“朕听说多亏了秋六姑娘,容宁才没有出事。你们这些人还不如一个小姑娘!”  “臣等惭愧。”  “去把秋六姑娘请来,朕要见见她。”  领了口谕的宦官匆匆离开,打听一番得知秋蘅随康郡王妃去了福王妃那里,忙赶了过去。  “口谕,传秋六姑娘觐见——”  听了福王妃一肚子感激话的康郡王妃心情正好,内侍传达口谕后不由悬起心。  没有秋家其他人在,秋蘅这丫头挣的面子她得着,惹的祸也得接着。  “圣上面前定要慎言。”康郡王妃悄悄叮嘱。  秋蘅点点头,随内侍而去。  “秋六姑娘到——”  随着内侍高声传唱,挨了骂的,没挨骂的,全都目光灼灼望过去。  秋蘅就在万众瞩目下一步一步走向靖平帝。  请收藏本站:。笔趣阁手机版:m.7d681.icu 第105章 世子生气了_182 康郡王妃回到住处,看到的是站在嘉宜县主院中的凌云。  “云儿怎么在这儿?”  凌云脸色发白:“听闻阿蘅遇险,儿子来看看。”  康郡王妃拧眉:“你脸色不好,是不是跑回来的?”  凌云没吭声。  康郡王妃有些气:“云儿,你自幼就身体弱,好不容易养得差不多了,怎么能不爱惜自己?”  那丫头就让云儿这么上心?  “母妃别担心,儿子对自己的身体有数。”  康郡王妃知道儿子是个有主意的,当着一众下人的面没再多说,问道:“县主她们呢?”  一名婢女回道:“回禀郡王妃,县主和秋姑娘在沐浴。”  康郡王妃交代婢女:“等她们收拾好了,让她们去我那儿。”  “是。”  临走时,康郡王妃看一眼凌云。  凌云站着不动:“儿子在这里等等,到时候和嘉宜她们一起去母妃那里。”  康郡王妃点点头,抬脚走了。  凌云静静站在院中海棠树下,立在门口的婢女们光明正大欣赏世子美貌。  世子就是这点好,温和内敛,从不会计较她们多看几眼。  一名婢女从屋中走出,对凌云屈膝行礼:“世子,县主和秋姑娘收拾好了,请您进去。”  凌云微一颔首,快步而入。  “大哥。”见到凌云,嘉宜县主和秋蘅齐声打招呼。  凌云定定看着秋蘅,声音微沉:“阿蘅,你跟我来。”  秋蘅看嘉宜县主一眼。  嘉宜县主投以同情的眼神,用口型无声道:“去吧。”  大哥好像生气了。  秋蘅与凌云相处那几年,也没见他这么严肃过,默默跟着去了西屋。  “凌大哥——”  “阿蘅还记得我是你大哥。”  “那……你生气啦?”  “我不该生气吗?当时那么多人,你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姑娘竟敢跑过去把熊引开,就没想过万一被追上呢?或者黑熊撞断树时薛大人他们没有及时赶到,你会如何?”  秋蘅老实听着,一副乖巧模样。  凌云见状更气了,既气她,更气自己。  “阿衡,你不要给我装乖巧。你遇事就冲在前面,有没有想过万一出事,在意你的人会伤心?”  他认识她时,她就是活泼调皮的性子,乖巧都是糊弄人的。  “凌大哥,我错了。”秋蘅利落认错。  “阿蘅!”凌云加重语气,正色道,“你这样会让我担心。”  秋蘅愣了愣。  认识这么久,凌大哥从来都是内敛淡然的,鲜少这般直白表露情绪。  有感动,也有见到凌云另一面的疑惑与新奇,秋蘅语气亦郑重起来:“凌大哥,我不是瞎逞能。当时容宁郡主和她的护卫命悬一线,我多争取些时间撑到援兵赶来,这是最好的结果。”“要是撑不到呢?”  “不会的。林子中人不少,赶过去要不了多少时间。我冒些风险救下三条人命,还是值得的。”  “要是有万一呢?你可知道,黑熊跑得比人快。”  “我自幼就漫山遍野疯跑,比一般人跑得快,那只黑熊还受伤了。”  “就算如此,还是太冒险了。阿蘅,当时比你更合适去救人的大有人在。”  秋蘅沉默了一瞬,平静道:“凌大哥,并不是更有能力的就更乐意去救人的。”  若能者愿意多劳,大夏不会走向那炼狱般的末路。也就不用她一个本来无忧无虑的乡间丫头背负这些了。  “凌大哥也不愿见到容宁郡主出事吧?”  “自然不愿。”凌云与秋蘅对视,一字字道,“但我更不愿你出事。”  这般直白的关心,令秋蘅有些赧然,微微垂下眼帘:“那我以后遇事多思量,不让大哥担心。”  凌云弯唇:“阿蘅别忘了今日说的话。母妃等你们过去,走吧。”  去往康郡王妃院子的路上,嘉宜县主悄悄问秋蘅:“大哥说什么了?”  秋蘅扫一眼恢复了淡定的凌云,小声道:“骂我逞能。”  嘉宜县主一笑:“大哥是真担心了。”  凌云对二人的小声嘀咕只能装作听不见,默默加快脚步。  康郡王妃喝茶坐等,一听世子三人到了,忙让请进来。  “母妃(义母)。”三人齐齐问好。  康郡王妃视线落在秋蘅面上:“阿蘅没事吧?”  “让义母担心了,阿蘅没事。”  “来我身边坐。”  秋蘅走过去。  康郡王妃仔细打量换上家常裙衫的少女,犹觉得难以置信。  看着娇花一样的小姑娘,如何做出那等惊人之举?  “阿蘅还真是令人刮目相看。”康郡王妃笑着赞了一声。  不管多么匪夷所思,这丫头救下容宁郡主已是人尽皆知,康郡王府面上也有光彩。  康郡王妃头一次生出有这么个义女也不错的念头,余光瞥见一旁的儿子,警惕心又上来了。  倘若云儿对这丫头少些关心,那她对这个便宜义女会更满意些。  “福王妃十分感念你对容宁郡主的相救,想亲自向你道谢。你和嘉宜这就随我一起过去吧。”  福王妃——秋蘅在心中默念,对将要与福王妃打交道心生期待。  书上记载,薛寒的结局就是因杀福王被诛。而对薛寒杀害福王的动机,她没有从故纸堆中找到答案。  那就让她亲自去揭开谜底吧。  “云儿去你父王那边看看吧,容宁郡主林中遇险,今上定会过问。”康郡王妃叮嘱一声,带秋蘅与嘉宜县主去了福王妃那里。福王妃听说康郡王妃到了,亲自去门口相迎,打过招呼就拉住秋蘅的手:“阿蘅,我可以这么叫你吧?”  秋蘅屈了屈膝:“小女的荣幸。”  “来来,先坐。”  进了屋后福王妃招呼人都坐了,依然拉着秋蘅的手不放:“阿蘅啊,今日多亏你救了容宁。我三个儿子,就容宁一个宝贝女儿,她要是出了事我真不知道该怎么活……”  听完福王妃一番感激,秋蘅客气道:“王妃不必放在心上,也是赶上了。”  福王妃见秋蘅毫不邀功,印象更好。  她仔细问过了,当时林子里的人多着,听到熊吼声只有秋姑娘立刻赶去了。  “你这孩子,真是实在。”福王妃冲康郡王妃露出感激的笑容,“也多亏郡王妃这次带阿蘅来了,先前我还不解郡王妃怎么突然收义女,如今看来还是郡王妃有眼光。”  康郡王妃不由弯唇:“哪里哪里,王妃过奖。”  这边和风细雨时,靖平帝那边却是风雨欲来。  “围猎黑熊,竟让黑熊跑了出去,闯入姑娘家玩乐之处,你们真是能耐啊!”  靖平帝骂过参与围猎的公子哥,又骂三衙统领:“你们是怎么防护的?这次是让黑熊闯入了贵女游玩之地,下次是不是就要闯入朕的地方了?”  “陛下恕罪。”  望着跪了一地的人,靖平帝冷哼一声:“朕听说多亏了秋六姑娘,容宁才没有出事。你们这些人还不如一个小姑娘!”  “臣等惭愧。”  “去把秋六姑娘请来,朕要见见她。”  领了口谕的宦官匆匆离开,打听一番得知秋蘅随康郡王妃去了福王妃那里,忙赶了过去。  “口谕,传秋六姑娘觐见——”  听了福王妃一肚子感激话的康郡王妃心情正好,内侍传达口谕后不由悬起心。  没有秋家其他人在,秋蘅这丫头挣的面子她得着,惹的祸也得接着。  “圣上面前定要慎言。”康郡王妃悄悄叮嘱。  秋蘅点点头,随内侍而去。  “秋六姑娘到——”  随着内侍高声传唱,挨了骂的,没挨骂的,全都目光灼灼望过去。  秋蘅就在万众瞩目下一步一步走向靖平帝。  请收藏本站:。笔趣阁手机版:m.7d681.icu 第106章 靖平帝的赏赐 这就是传说中的秋六姑娘啊,可真年轻——许多人心中不约而同浮现这个念头。  就这么个年少娇弱的小姑娘,敢孤身去把黑熊引走?  难以置信,难以置信。  这其中,薛全看得最仔细。  是个美貌的,难怪引得寒儿动了心思。  那小子口口声声说为了公事,哪来那么多公事总与一个小姑娘联系上,真当他这么多年在宫里白混的。  薛寒站在薛全身边,目光亦是不离秋蘅左右。  他好像很少能这般光明正大久久看着她,不必担心引人注意。  因为此时的她犹如皎皎明月,是众人瞩目所在。  “臣女秋蘅,拜见陛下。”  “免礼。”靖平帝目光灼灼望着下方的少女,“朕听说是你引走黑熊救下了容宁郡主,能给朕说说你当时怎么躲开黑熊袭击的吗?”  好奇心不只普通人有,帝王也有,且能轻易被满足。  “臣女就绕着树跑,最后爬到了一棵树上。”  “黑熊也会爬树吧?”  不少大臣纷纷点头。  “臣女特意选了一棵细树,那黑熊爬了一下就不爬了。”  靖平帝想象那种情形,不由笑了:“那黑熊倒有几分聪明。”  秋蘅垂眸接话:“万物有灵。”  “万物有灵——确实如此,你接着说。”  “黑熊当时受了伤,很是暴躁,爬树不成就开始撞树。好在拖延了那些时间,嘉宜县主派去的护卫就赶到引走了黑熊,树被撞倒时薛大人及时赶到,救下了臣女……”  秋蘅把当时情况娓娓道来,与己无关的听得兴致勃勃,康郡王与薛全则暗暗点头。  这个秋六姑娘还挺会说话。  果然就听靖平帝道:“嘉宜和薛寒都做得不错。”  康郡王与薛全齐声道:“陛下谬赞。”  靖平帝敷衍点点头,注意力还在秋蘅身上:“当然最令朕意外的还是秋六姑娘。秋六姑娘临危不惧,舍身救人,当赏。秋蘅,你想要朕赏你什么?”  此话一出,众人暗暗吃惊。  今上对秋六姑娘还真是厚待啊,没有直接赏赐,竟直接问她想要什么。今上当着百官勋贵的面这么问,秋六姑娘讨的赏只要不太过分,定然不会拒绝。  “臣女可以选择?”秋蘅微微抬头,眼中露出惊喜。  靖平帝莞尔:“朕说出的话,岂有不算的道理。”  不少人暗暗摇头。  秋六姑娘还是太年轻了些,不会真的狮子大开口吧?若是如此,就算今上答应了也是得不偿失。  要知道,什么样的赏赐都比不上圣宠来得实在与长远。  “臣女觉得秋猎很有意思,明年希望家父能陪我来,免得家父为我一个人出远门担心。”  靖平帝一愣。  他还以为会讨什么赏赐呢,这丫头要的就这么简单?  伴驾来秋猎,说是荣光,但年年都是老面孔,想来在那些人心中已是理所当然之事。  望着下方面带希冀的少女,靖平帝心头微暖,笑道:“这算什么赏赐,等明年永清伯府同来就是。”  “多谢陛下,臣女没有其他所求了。”  “真的没有别的想要的?”送不出去赏赐,靖平帝还有点不甘心。  “臣女衣食无忧,有家人朋友爱护,一时想不出需要什么。”  众人看着与靖平帝对答而毫不畏怯的少女,暗暗感慨:这个秋六姑娘还真会以退为进。  “但你救下容宁郡主有功,朕不能没有表示。这样吧,以后你想到了要什么,只要合理,朕会答应你。”  “谢陛下恩赏。”  靖平帝满意点点头:“你且退下吧。”  “臣女告退。”  “薛寒,送秋六姑娘回去。”  薛寒站出来:“是。”  二人退出去,并肩往前走,渐渐没了随处可见的侍卫与宫人,只剩满眼山林青绿。  “薛大人,多谢今日相救。”秋蘅率先打破沉默,说出这话时既有真心实意,又藏了万般无奈。  “恰巧遇上了。”薛寒不愿邀功,随口道。  “恰巧?”秋蘅侧头看身边的少年。  薛寒微微颔首:“看过秋六姑娘与成姑娘比试我去参加围猎,听闻黑熊逃了就追了过去……”  至于听闻秋蘅遇险时的心情,自是不可能吐露。“那也要感谢薛大人。追过去那么多人,薛大人是第一个赶到的。”  “秋六姑娘客气了。”  “芳洲烤肉手艺很好,薛大人今晚若是得闲,请你吃烤肉聊表谢意。”  烤肉?  薛寒不由想到胡四给他留的那个肉烧饼。  肉饼那般美味,烤肉想来更佳。  薛寒默默把理智拉回来:“秋六姑娘的心意我领了,吃饭就不必了。”  “薛大人晚上有事?”  “我不太习惯和不熟悉的人一起用饭。”  “不熟悉的人?”秋蘅怔了怔。  原来她一直对他们之间的关系产生了错觉?她以为他们虽各有心思,但至少算是朋友。  “不是秋姑娘。”察觉秋蘅误会了,薛寒脱口而出。  秋蘅默默往前走了一步。  薛寒跟在她身边,直言道:“嘉宜县主、冯家姑娘她们我都不熟悉,觉得一起吃烤肉不自在。”  “这样啊。”秋蘅莞尔,“那我只请薛大人一人,本来就是为了答谢薛大人的。”  “好。”简单一个字在舌尖打转,随着说出口,薛寒莫名觉得脸颊发热。  不知不觉间,到了地方。  “薛大人,晚上见。”  “晚上见。”  薛寒目送秋蘅走进去,才转身往回走,一路唇角飞扬。  “大人有什么好事啊,这么高兴?”胡四凑过来。  “没有。”  “肯定有,老远就瞧见您笑。”  薛寒一把推开胡四:“你看错了,我没笑。”  “大人你——”眼见薛寒快步走了,胡四摸了摸下巴。  有情况,一定有情况。  午膳是福王府与康郡王府两家一起用的,秋蘅自是成了话题中心。  福王特意向秋蘅敬酒:“容宁是我的掌上明珠,秋六姑娘救了容宁,实在感激不尽。”  “王爷客气了。”眼看着福王痛快把酒饮下,秋蘅端起酒杯轻抿一口。  主动提出把女儿封为公主,送去和亲的掌上明珠。福王此人,真是有些意思。  请收藏本站:。笔趣阁手机版:m.7d681.icu 第106章 靖平帝的赏赐_184 这就是传说中的秋六姑娘啊,可真年轻——许多人心中不约而同浮现这个念头。  就这么个年少娇弱的小姑娘,敢孤身去把黑熊引走?  难以置信,难以置信。  这其中,薛全看得最仔细。  是个美貌的,难怪引得寒儿动了心思。  那小子口口声声说为了公事,哪来那么多公事总与一个小姑娘联系上,真当他这么多年在宫里白混的。  薛寒站在薛全身边,目光亦是不离秋蘅左右。  他好像很少能这般光明正大久久看着她,不必担心引人注意。  因为此时的她犹如皎皎明月,是众人瞩目所在。  “臣女秋蘅,拜见陛下。”  “免礼。”靖平帝目光灼灼望着下方的少女,“朕听说是你引走黑熊救下了容宁郡主,能给朕说说你当时怎么躲开黑熊袭击的吗?”  好奇心不只普通人有,帝王也有,且能轻易被满足。  “臣女就绕着树跑,最后爬到了一棵树上。”  “黑熊也会爬树吧?”  不少大臣纷纷点头。  “臣女特意选了一棵细树,那黑熊爬了一下就不爬了。”  靖平帝想象那种情形,不由笑了:“那黑熊倒有几分聪明。”  秋蘅垂眸接话:“万物有灵。”  “万物有灵——确实如此,你接着说。”  “黑熊当时受了伤,很是暴躁,爬树不成就开始撞树。好在拖延了那些时间,嘉宜县主派去的护卫就赶到引走了黑熊,树被撞倒时薛大人及时赶到,救下了臣女……”  秋蘅把当时情况娓娓道来,与己无关的听得兴致勃勃,康郡王与薛全则暗暗点头。  这个秋六姑娘还挺会说话。  果然就听靖平帝道:“嘉宜和薛寒都做得不错。”  康郡王与薛全齐声道:“陛下谬赞。”  靖平帝敷衍点点头,注意力还在秋蘅身上:“当然最令朕意外的还是秋六姑娘。秋六姑娘临危不惧,舍身救人,当赏。秋蘅,你想要朕赏你什么?”  此话一出,众人暗暗吃惊。  今上对秋六姑娘还真是厚待啊,没有直接赏赐,竟直接问她想要什么。今上当着百官勋贵的面这么问,秋六姑娘讨的赏只要不太过分,定然不会拒绝。  “臣女可以选择?”秋蘅微微抬头,眼中露出惊喜。  靖平帝莞尔:“朕说出的话,岂有不算的道理。”  不少人暗暗摇头。  秋六姑娘还是太年轻了些,不会真的狮子大开口吧?若是如此,就算今上答应了也是得不偿失。  要知道,什么样的赏赐都比不上圣宠来得实在与长远。  “臣女觉得秋猎很有意思,明年希望家父能陪我来,免得家父为我一个人出远门担心。”  靖平帝一愣。  他还以为会讨什么赏赐呢,这丫头要的就这么简单?  伴驾来秋猎,说是荣光,但年年都是老面孔,想来在那些人心中已是理所当然之事。  望着下方面带希冀的少女,靖平帝心头微暖,笑道:“这算什么赏赐,等明年永清伯府同来就是。”  “多谢陛下,臣女没有其他所求了。”  “真的没有别的想要的?”送不出去赏赐,靖平帝还有点不甘心。  “臣女衣食无忧,有家人朋友爱护,一时想不出需要什么。”  众人看着与靖平帝对答而毫不畏怯的少女,暗暗感慨:这个秋六姑娘还真会以退为进。  “但你救下容宁郡主有功,朕不能没有表示。这样吧,以后你想到了要什么,只要合理,朕会答应你。”  “谢陛下恩赏。”  靖平帝满意点点头:“你且退下吧。”  “臣女告退。”  “薛寒,送秋六姑娘回去。”  薛寒站出来:“是。”  二人退出去,并肩往前走,渐渐没了随处可见的侍卫与宫人,只剩满眼山林青绿。  “薛大人,多谢今日相救。”秋蘅率先打破沉默,说出这话时既有真心实意,又藏了万般无奈。  “恰巧遇上了。”薛寒不愿邀功,随口道。  “恰巧?”秋蘅侧头看身边的少年。  薛寒微微颔首:“看过秋六姑娘与成姑娘比试我去参加围猎,听闻黑熊逃了就追了过去……”  至于听闻秋蘅遇险时的心情,自是不可能吐露。“那也要感谢薛大人。追过去那么多人,薛大人是第一个赶到的。”  “秋六姑娘客气了。”  “芳洲烤肉手艺很好,薛大人今晚若是得闲,请你吃烤肉聊表谢意。”  烤肉?  薛寒不由想到胡四给他留的那个肉烧饼。  肉饼那般美味,烤肉想来更佳。  薛寒默默把理智拉回来:“秋六姑娘的心意我领了,吃饭就不必了。”  “薛大人晚上有事?”  “我不太习惯和不熟悉的人一起用饭。”  “不熟悉的人?”秋蘅怔了怔。  原来她一直对他们之间的关系产生了错觉?她以为他们虽各有心思,但至少算是朋友。  “不是秋姑娘。”察觉秋蘅误会了,薛寒脱口而出。  秋蘅默默往前走了一步。  薛寒跟在她身边,直言道:“嘉宜县主、冯家姑娘她们我都不熟悉,觉得一起吃烤肉不自在。”  “这样啊。”秋蘅莞尔,“那我只请薛大人一人,本来就是为了答谢薛大人的。”  “好。”简单一个字在舌尖打转,随着说出口,薛寒莫名觉得脸颊发热。  不知不觉间,到了地方。  “薛大人,晚上见。”  “晚上见。”  薛寒目送秋蘅走进去,才转身往回走,一路唇角飞扬。  “大人有什么好事啊,这么高兴?”胡四凑过来。  “没有。”  “肯定有,老远就瞧见您笑。”  薛寒一把推开胡四:“你看错了,我没笑。”  “大人你——”眼见薛寒快步走了,胡四摸了摸下巴。  有情况,一定有情况。  午膳是福王府与康郡王府两家一起用的,秋蘅自是成了话题中心。  福王特意向秋蘅敬酒:“容宁是我的掌上明珠,秋六姑娘救了容宁,实在感激不尽。”  “王爷客气了。”眼看着福王痛快把酒饮下,秋蘅端起酒杯轻抿一口。  主动提出把女儿封为公主,送去和亲的掌上明珠。福王此人,真是有些意思。  请收藏本站:。笔趣阁手机版:m.7d681.icu 第107章 薛寒好像喜欢她 “王妃,等回了京城,记得安排人携礼登门答谢永清伯府。”放下酒杯,福王对福王妃道。  福王妃含笑点头:“王爷放心,妾定不会忘的。”  一顿饭宾主尽欢,直到回到住处,康郡王妃的嘴角都是翘着的。  康郡王见妻子如此,笑道:“早就和你说放宽心,咱们云儿认可的人不会错的。这不就看出阿蘅的品性来了,还给咱们康郡王府长了脸。”  康郡王妃嘴角微抽:“王爷不提云儿,妾能更宽心。”  康郡王很是无奈:“你说你天天瞎想什么。他们是兄妹,云儿你还不了解么,他有分寸,不会做出格之事的。”  “是啊,云儿是个有分寸的孩子。”康郡王妃叹口气,却与康郡王想的不同。  正是因为云儿太过理智,看淡俗事,对秋蘅的特殊才令她格外紧张。  男人就是心大,真等出了事,后悔都来不及。  午憩后各忙各事,很快秋阳西下,傍晚将至。  康郡王与凌云前往宫中赴宴,康郡王妃为了表示对秋蘅救郡主之举的赞赏,特意把她请来打算一同用晚饭。  秋蘅直言:“多谢义母,但阿蘅晚上要请人吃饭,已经约好了。”  “哦,阿蘅要请谁吃饭?”康郡王妃随口问。  只要不是和儿子单独相处,她其实不在意这个便宜义女和什么人打交道,不闹出笑话就好。  “皇城使薛大人。”  “皇城使薛寒?”康郡王妃先是一惊,但见秋蘅神色坦荡,笑道,“今日薛寒救了你,确实该有所表示。下午的时候王府管事已经送去了厚礼,阿蘅想亲自感谢也是应当。”  “多谢义母考虑周到。”  “早去早回,多带些护卫。”康郡王妃殷殷叮嘱,倒是有几分慈母的样子。  “是。”  等秋蘅离开,康郡王妃拿起一枚蜜饯塞入口中,只觉心情舒畅。  秋蘅带上芳洲与两个护卫,前往定好的烤肉之处。  那是一片空旷草地,不远处就有溪流,方便净手。  食材是芳洲下午就处理好的,等到了地方芳洲就指挥两个护卫忙乎起来。  薛寒借口有事没去宫宴,低调前往约定之处,走着走着脚下一顿,冷冷道:“出来。”胡四嬉皮笑脸走出来:“大人。”  “你跟着我做什么?”  “卑职不是跟着您,顺路,顺路。”  “顺路?”薛寒也不客气,一把拉过胡四,取下他的钱袋。  胡四声音都尖了:“大人,您拿我钱袋子干什么?”  “什么你的钱袋子,明明是我的钱袋。”薛寒把钱袋子往怀中一揣,另一只手及时抓住胡四伸向他腰间荷包的手。  胡四都快哭了:“大人,卑职薪水低,攒点媳妇本可不容易啊。”  “那你说说,怎么和我顺路了?”  “嘿嘿。”胡四动了动鼻子,“大人您闻到没,有烤肉的香味!”  薛寒默了默。  这小子要是把一肚子吃心眼放在正事上,何愁不擢升。  “大人,您该不会就是去吃烤肉吧?”胡四福至心灵,猜中了真相,“一定是秋六姑娘请您吃烤肉!”  换了旁人做东,大人不会躲了宫宴赏这个脸。  见薛寒不吭声,胡四更加确定了,顿觉受到巨大伤害:“大人,卑职陪您上过刀山,下过火海,战场上血流成河一起蹚过来的!吃烤肉您不带我?”  吃独食?  说好的兄弟情呢?  薛寒忍无可忍,把钱袋子扔回胡四怀里:“聒噪。”  胡四忙把钱袋子收好,颠颠跟上快步往前走的少年:“大人,秋六姑娘还请了谁啊?”  他帮红豆糕送了那么多红豆糕,就不值得吃顿烤肉吗?  等遥遥见到篝火旁的人,胡四猛看薛寒一眼,震惊道:“大人,秋六姑娘只请了您一个!”  怎么回事,大人和红豆糕关系突飞猛进他怎么不知道?  秋蘅望见薛寒与胡四走来,起身迎过去。  “薛大人,胡指挥。”  “来得有些晚,久等。”  胡四瞄一眼薛寒,心道在心上人面前严肃得像在办案似的,要是把抢他钱袋子的灵光拿出来,早就天天吃上烤肉了。  “秋六姑娘,不介意多我一个吧?”  秋蘅一笑:“怎么会,吃烤肉就是人多才热闹。”  说话间到了篝火旁,芳洲向二人问了好,把烤好的肉串递过去:“薛大人和胡指挥来得巧,刚好可以吃了。”胡四忙接过,一口撸下一大块香滋滋冒油的烤肉,烫得直哈气也舍不得吐出来。  芳洲忍不住笑:“慢点吃,食材多着呢。”  薛寒接过烤串,十分自然分了两串给秋蘅。  “太好吃了,芳洲你是怎么把肉烤这么香的?”胡四三五下把烤肉吃完,激动问。  “有秘方。”  胡四愣了:“还真有秘方?”  芳洲不解看胡四一眼:“当然啦,刀工、火候这些可以练,秘方才是独一无二的,我这腌肉和烤肉用的调味料是秘制的。”  “难怪这么香。”  夜幕渐渐落下来,篝火映亮了一张张吃得满足的面庞。  “姑娘你看,那是什么?”  不远处青草间隐隐有流光闪烁,很微弱,却因这夜色而显眼。  “可能是萤火虫?”秋蘅不太确定。  这个时节了,早过了萤火虫活跃的时候。  “去看看。”芳洲兴奋跑过去。  薛寒吩咐胡四:“跟着芳洲,留意草间有虫蛇。”  “是。”胡四忙跟过去了。  秋蘅带来的两个护卫在稍远处站着警戒,篝火旁一时间只剩下秋蘅与薛寒二人。  火焰跳跃,映入彼此的双眼。  “秋六姑娘,不如我们去溪边走走吧。”  “好。”  秋风微凉,秋水也是凉的,二人在溪边净手,有鱼儿一晃而过。  “应该抓几条鱼烤着吃。”秋蘅浸在溪水中的手随意拨了拨,不小心碰上另一只手。  薛寒飞快把手收回,带起的水珠扑到脸上凉意袭人,一颗心却热得厉害。  察觉气氛的异样,秋蘅也收回手,拿帕子慢慢擦拭。  夜色好像更沉了几分,天上繁星灿烂,是望之不可及的遥远。  秋蘅悄悄瞥了一眼近在咫尺的少年,心中隐隐生出一个猜测。  薛寒好像……喜欢她?  《似锦》书评区有个发帖随机抽送888点币的活动,感兴趣的可以参加一下。  请收藏本站:。笔趣阁手机版:m.7d681.icu 第107章 薛寒好像喜欢她_186 “王妃,等回了京城,记得安排人携礼登门答谢永清伯府。”放下酒杯,福王对福王妃道。  福王妃含笑点头:“王爷放心,妾定不会忘的。”  一顿饭宾主尽欢,直到回到住处,康郡王妃的嘴角都是翘着的。  康郡王见妻子如此,笑道:“早就和你说放宽心,咱们云儿认可的人不会错的。这不就看出阿蘅的品性来了,还给咱们康郡王府长了脸。”  康郡王妃嘴角微抽:“王爷不提云儿,妾能更宽心。”  康郡王很是无奈:“你说你天天瞎想什么。他们是兄妹,云儿你还不了解么,他有分寸,不会做出格之事的。”  “是啊,云儿是个有分寸的孩子。”康郡王妃叹口气,却与康郡王想的不同。  正是因为云儿太过理智,看淡俗事,对秋蘅的特殊才令她格外紧张。  男人就是心大,真等出了事,后悔都来不及。  午憩后各忙各事,很快秋阳西下,傍晚将至。  康郡王与凌云前往宫中赴宴,康郡王妃为了表示对秋蘅救郡主之举的赞赏,特意把她请来打算一同用晚饭。  秋蘅直言:“多谢义母,但阿蘅晚上要请人吃饭,已经约好了。”  “哦,阿蘅要请谁吃饭?”康郡王妃随口问。  只要不是和儿子单独相处,她其实不在意这个便宜义女和什么人打交道,不闹出笑话就好。  “皇城使薛大人。”  “皇城使薛寒?”康郡王妃先是一惊,但见秋蘅神色坦荡,笑道,“今日薛寒救了你,确实该有所表示。下午的时候王府管事已经送去了厚礼,阿蘅想亲自感谢也是应当。”  “多谢义母考虑周到。”  “早去早回,多带些护卫。”康郡王妃殷殷叮嘱,倒是有几分慈母的样子。  “是。”  等秋蘅离开,康郡王妃拿起一枚蜜饯塞入口中,只觉心情舒畅。  秋蘅带上芳洲与两个护卫,前往定好的烤肉之处。  那是一片空旷草地,不远处就有溪流,方便净手。  食材是芳洲下午就处理好的,等到了地方芳洲就指挥两个护卫忙乎起来。薛寒借口有事没去宫宴,低调前往约定之处,走着走着脚下一顿,冷冷道:“出来。”  胡四嬉皮笑脸走出来:“大人。”  “你跟着我做什么?”  “卑职不是跟着您,顺路,顺路。”  “顺路?”薛寒也不客气,一把拉过胡四,取下他的钱袋。  胡四声音都尖了:“大人,您拿我钱袋子干什么?”  “什么你的钱袋子,明明是我的钱袋。”薛寒把钱袋子往怀中一揣,另一只手及时抓住胡四伸向他腰间荷包的手。  胡四都快哭了:“大人,卑职薪水低,攒点媳妇本可不容易啊。”  “那你说说,怎么和我顺路了?”  “嘿嘿。”胡四动了动鼻子,“大人您闻到没,有烤肉的香味!”  薛寒默了默。  这小子要是把一肚子吃心眼放在正事上,何愁不擢升。  “大人,您该不会就是去吃烤肉吧?”胡四福至心灵,猜中了真相,“一定是秋六姑娘请您吃烤肉!”  换了旁人做东,大人不会躲了宫宴赏这个脸。  见薛寒不吭声,胡四更加确定了,顿觉受到巨大伤害:“大人,卑职陪您上过刀山,下过火海,战场上血流成河一起蹚过来的!吃烤肉您不带我?”  吃独食?  说好的兄弟情呢?  薛寒忍无可忍,把钱袋子扔回胡四怀里:“聒噪。”  胡四忙把钱袋子收好,颠颠跟上快步往前走的少年:“大人,秋六姑娘还请了谁啊?”  他帮红豆糕送了那么多红豆糕,就不值得吃顿烤肉吗?  等遥遥见到篝火旁的人,胡四猛看薛寒一眼,震惊道:“大人,秋六姑娘只请了您一个!”  怎么回事,大人和红豆糕关系突飞猛进他怎么不知道?  秋蘅望见薛寒与胡四走来,起身迎过去。  “薛大人,胡指挥。”  “来得有些晚,久等。”  胡四瞄一眼薛寒,心道在心上人面前严肃得像在办案似的,要是把抢他钱袋子的灵光拿出来,早就天天吃上烤肉了。  “秋六姑娘,不介意多我一个吧?”  秋蘅一笑:“怎么会,吃烤肉就是人多才热闹。”说话间到了篝火旁,芳洲向二人问了好,把烤好的肉串递过去:“薛大人和胡指挥来得巧,刚好可以吃了。”  胡四忙接过,一口撸下一大块香滋滋冒油的烤肉,烫得直哈气也舍不得吐出来。  芳洲忍不住笑:“慢点吃,食材多着呢。”  薛寒接过烤串,十分自然分了两串给秋蘅。  “太好吃了,芳洲你是怎么把肉烤这么香的?”胡四三五下把烤肉吃完,激动问。  “有秘方。”  胡四愣了:“还真有秘方?”  芳洲不解看胡四一眼:“当然啦,刀工、火候这些可以练,秘方才是独一无二的,我这腌肉和烤肉用的调味料是秘制的。”  “难怪这么香。”  夜幕渐渐落下来,篝火映亮了一张张吃得满足的面庞。  “姑娘你看,那是什么?”  不远处青草间隐隐有流光闪烁,很微弱,却因这夜色而显眼。  “可能是萤火虫?”秋蘅不太确定。  这个时节了,早过了萤火虫活跃的时候。  “去看看。”芳洲兴奋跑过去。  薛寒吩咐胡四:“跟着芳洲,留意草间有虫蛇。”  “是。”胡四忙跟过去了。  秋蘅带来的两个护卫在稍远处站着警戒,篝火旁一时间只剩下秋蘅与薛寒二人。  火焰跳跃,映入彼此的双眼。  “秋六姑娘,不如我们去溪边走走吧。”  “好。”  秋风微凉,秋水也是凉的,二人在溪边净手,有鱼儿一晃而过。  “应该抓几条鱼烤着吃。”秋蘅浸在溪水中的手随意拨了拨,不小心碰上另一只手。  薛寒飞快把手收回,带起的水珠扑到脸上凉意袭人,一颗心却热得厉害。  察觉气氛的异样,秋蘅也收回手,拿帕子慢慢擦拭。  夜色好像更沉了几分,天上繁星灿烂,是望之不可及的遥远。  秋蘅悄悄瞥了一眼近在咫尺的少年,心中隐隐生出一个猜测。  薛寒好像……喜欢她?  请收藏本站:。笔趣阁手机版:m.7d681.icu 第108章 错觉 这个猜测一起,秋蘅不由捏紧了手中帕子,感觉到了加速的心跳。  那是不受理智控制的本能,是艰难困苦也无法熄灭的情感。  人非草木,亦非顽石。  可这一刻,秋蘅感到了羞愧。  前路万难,重担于身,她都在想些什么。  秋蘅重新把双手没入溪水,好让溪水的凉让自己清醒。  一只手探过来,还没触到秋蘅指尖又收回。  薛寒用力收拢五指,克制去握那只手的冲动,声音却没藏好此时心中的波澜:“秋六姑娘,溪水凉。”  “是有些凉。”秋蘅收回手,对微乱心绪的隐藏要比身边少年强多了,“多谢薛大人提醒。”  二人先后站起来,沿着溪边往前走。  溪流潺潺,虫吟不断,可薛寒只听见自己急促的心跳,与难以纾解的复杂心情。  明明有许多疑问。比如秋六姑娘遇到惊马不但化险为夷,还赢得了比试;比如敢孤身引走黑熊,没被黑熊追上,顺利等到了救援。  这些事,真的是一句老天眷顾能解释的?  心存的试探总是来不及施展,就变成了心乱。  薛寒懊恼捏了捏拳头,不得不正视自己的心思:他怕她知道他对她的怀疑,从而讨厌他。  可是,稀里糊涂不是他的性格。  逼着自己下了决心,薛寒佯作脚下一滑,向秋蘅倒去。  毫无防备之下,面对这种突发状况习武之人的反应与寻常人不同。  他要试一试秋六姑娘是不是如自己怀疑的那样,并非手无缚鸡之力之人。  秋蘅下意识要躲,但曾经受过的训练让她及时控制住了本能反应,双眸微微睁大往后退了一小步,任由薛寒扑过来。  身后就是溪流,流向未知的远方。  映入薛寒眼中的是少女茫然错愕的神情。  就要摔进溪流中的瞬间,薛寒揽住秋蘅一个扭身,二人一起倒进青草中。  担心草间有碎石等物,薛寒几乎没有思考就以背着地,让秋蘅在上方。  秋蘅闭了眼又睁开,呆呆看着几乎鼻尖相碰的少年,似乎还没有从这突然的变故中回神。  她确实没有回神。鸟鸣虫吟,青草香与泥土气,她枕着他的心跳声,哪怕猜到他在试探她,也气不起来。  只气自己,用理智拉回的心思又乱了。  薛寒确确实实是来克她的!  一滴泪从眼尾滑下,落在薛寒脸颊上。  而对薛寒来说,那不是一滴泪,而是一点火星,令他灼痛难耐,无所适从。  薛寒闭了闭眼,心中叹息:他好像……完蛋了。  他清楚意识到,从此以后这滴泪重重烙在了他心头,令他再无法摆脱。  而更无力的是,他也不想摆脱。  秋蘅眼睁睁看着薛寒闭上眼睛,一动也不敢动。  他……闭眼睛做什么?  “薛大人——”秋蘅用力咬了一下唇,用疼痛换回冷静,可一开口才知道喊他的声音与平时多么不同。  薛寒猛然把秋蘅推开,翻身而起。  “对不住,刚刚脚滑了。”他狼狈解释。  秋蘅也站起来,理了理沾上杂草的裙衫:“没事。”  她想骂他借口找得太烂,却又骂不出口。  他是皇城司的掌控者,对她的怀疑已经足够克制隐忍。  秋蘅又想到薛寒悄悄去袁家拿走香丸一事,默默在心中补充:对她的怀疑虽然克制,但一点也不少。  有那么一瞬间,秋蘅不想再伪装。  可她不敢赌。  与陶大他们明确与袁贼结下血海深仇不同,薛寒是薛全的养子,而薛全则是深受靖平帝信任的宠宦。  哪怕她觉得自己有很大可能赌赢,却禁不起万一的风险。  她不会因对薛寒动了心就全然去信他。  秋蘅这般想着,心头涩然。  这是她从不曾体会过的滋味,都怪薛寒。  薛寒此时的纠结远比秋蘅要多。  她察觉他的试探了吗?  她的反应与寻常人无异,是他想多了,还是她的自控力非同一般?  若是后者,她一个普通乡下姑娘是如何做到的?  这些且放一边,他们刚刚那般亲近,只一句道歉就过去了吗?  他这样……是不是成了登徒子?  薛寒又想到了刚刚的克制与冲动,心动与心痛。  但有一件事,他已经很清楚:再也无法自欺欺人把愧疚当做亲近她的借口,他心悦秋蘅。可认清了自己的心意,反让薛寒沸腾的心渐渐冷了。  他心悦秋姑娘,又如何呢?  养父喜怒无常,掌控欲极强。他强求来这门亲事,如何保证护她周全?  “秋六姑娘,夜深露重,我送你回去吧。”说这话时,薛寒已恢复了冷静。  秋蘅抬眸看着他,刚刚还慌乱狼狈的少年此时面色淡淡,眼神也如寒星般清冷。  “好。”秋蘅微微低头,掩饰那自嘲一笑。  原来是她的错觉。  原来心动的只有她。  这样也好。  秋蘅没再言语,一步一步走在薛寒身边。  一路仿佛很长,又很短。  “姑娘,你去哪儿啦?”芳洲看到秋蘅,欢快跑过来。  胡四追在后面,要不是还不熟,恨不得扯住她衣袖。  这丫头厨艺好,心眼却少,把红豆糕和大人问害羞了,以后不好意思偷偷去约会怎么办?  “吃撑了,和薛大人一起沿着溪边走了走。”  “哦。”芳洲没再追问,献宝般把一个草编的小小笼子拿给秋蘅看,“姑娘你瞧,真的是两只萤火虫。我看它们快冻坏了,就带回来了。”  胡四忍不住炫耀:“草笼子是我编的。”  “时间不早了,我们回去吧。”秋蘅看向薛寒,“不用薛大人送了,我们带了护卫。”  胡四暗暗捣了薛寒一下。  薛寒开口:“好,那路上小心。”  回去路上,胡四恨铁不成钢:“大人,人家姑娘请你吃饭,你都不送送人家啊?”  薛寒不吭声,默默往前走。  胡四与薛寒相处多年,一下子察觉了他的异常,快走几步追上去:“大人,你和秋六姑娘闹别扭了?”  “没有,别瞎说。”  “那怎么心情不好呢?”  薛寒脚下一顿,回头望去,已看不到秋蘅几人的身影,只有重重屋舍轮廓隐在夜色中。  “也没有,别瞎说。”  感谢诺亚_de、茉莉_m的大额打赏,感谢投票、打赏、追订的书友们。  请收藏本站:。笔趣阁手机版:m.7d681.icu 第108章 错觉_188 这个猜测一起,秋蘅不由捏紧了手中帕子,感觉到了加速的心跳。  那是不受理智控制的本能,是艰难困苦也无法熄灭的情感。  人非草木,亦非顽石。  可这一刻,秋蘅感到了羞愧。  前路万难,重担于身,她都在想些什么。  秋蘅重新把双手没入溪水,好让溪水的凉让自己清醒。  一只手探过来,还没触到秋蘅指尖又收回。  薛寒用力收拢五指,克制去握那只手的冲动,声音却没藏好此时心中的波澜:“秋六姑娘,溪水凉。”  “是有些凉。”秋蘅收回手,对微乱心绪的隐藏要比身边少年强多了,“多谢薛大人提醒。”  二人先后站起来,沿着溪边往前走。  溪流潺潺,虫吟不断,可薛寒只听见自己急促的心跳,与难以纾解的复杂心情。  明明有许多疑问。比如秋六姑娘遇到惊马不但化险为夷,还赢得了比试;比如敢孤身引走黑熊,没被黑熊追上,顺利等到了救援。  这些事,真的是一句老天眷顾能解释的?  心存的试探总是来不及施展,就变成了心乱。  薛寒懊恼捏了捏拳头,不得不正视自己的心思:他怕她知道他对她的怀疑,从而讨厌他。  可是,稀里糊涂不是他的性格。  逼着自己下了决心,薛寒佯作脚下一滑,向秋蘅倒去。  毫无防备之下,面对这种突发状况习武之人的反应与寻常人不同。  他要试一试秋六姑娘是不是如自己怀疑的那样,并非手无缚鸡之力之人。  秋蘅下意识要躲,但曾经受过的训练让她及时控制住了本能反应,双眸微微睁大往后退了一小步,任由薛寒扑过来。  身后就是溪流,流向未知的远方。  映入薛寒眼中的是少女茫然错愕的神情。  就要摔进溪流中的瞬间,薛寒揽住秋蘅一个扭身,二人一起倒进青草中。  担心草间有碎石等物,薛寒几乎没有思考就以背着地,让秋蘅在上方。  秋蘅闭了眼又睁开,呆呆看着几乎鼻尖相碰的少年,似乎还没有从这突然的变故中回神。她确实没有回神。  鸟鸣虫吟,青草香与泥土气,她枕着他的心跳声,哪怕猜到他在试探她,也气不起来。  只气自己,用理智拉回的心思又乱了。  薛寒确确实实是来克她的!  一滴泪从眼尾滑下,落在薛寒脸颊上。  而对薛寒来说,那不是一滴泪,而是一点火星,令他灼痛难耐,无所适从。  薛寒闭了闭眼,心中叹息:他好像……完蛋了。  他清楚意识到,从此以后这滴泪重重烙在了他心头,令他再无法摆脱。  而更无力的是,他也不想摆脱。  秋蘅眼睁睁看着薛寒闭上眼睛,一动也不敢动。  他……闭眼睛做什么?  “薛大人——”秋蘅用力咬了一下唇,用疼痛换回冷静,可一开口才知道喊他的声音与平时多么不同。  薛寒猛然把秋蘅推开,翻身而起。  “对不住,刚刚脚滑了。”他狼狈解释。  秋蘅也站起来,理了理沾上杂草的裙衫:“没事。”  她想骂他借口找得太烂,却又骂不出口。  他是皇城司的掌控者,对她的怀疑已经足够克制隐忍。  秋蘅又想到薛寒悄悄去袁家拿走香丸一事,默默在心中补充:对她的怀疑虽然克制,但一点也不少。  有那么一瞬间,秋蘅不想再伪装。  可她不敢赌。  与陶大他们明确与袁贼结下血海深仇不同,薛寒是薛全的养子,而薛全则是深受靖平帝信任的宠宦。  哪怕她觉得自己有很大可能赌赢,却禁不起万一的风险。  她不会因对薛寒动了心就全然去信他。  秋蘅这般想着,心头涩然。  这是她从不曾体会过的滋味,都怪薛寒。  薛寒此时的纠结远比秋蘅要多。  她察觉他的试探了吗?  她的反应与寻常人无异,是他想多了,还是她的自控力非同一般?  若是后者,她一个普通乡下姑娘是如何做到的?  这些且放一边,他们刚刚那般亲近,只一句道歉就过去了吗?  他这样……是不是成了登徒子?  薛寒又想到了刚刚的克制与冲动,心动与心痛。但有一件事,他已经很清楚:再也无法自欺欺人把愧疚当做亲近她的借口,他心悦秋蘅。  可认清了自己的心意,反让薛寒沸腾的心渐渐冷了。  他心悦秋姑娘,又如何呢?  养父喜怒无常,掌控欲极强。他强求来这门亲事,如何保证护她周全?  “秋六姑娘,夜深露重,我送你回去吧。”说这话时,薛寒已恢复了冷静。  秋蘅抬眸看着他,刚刚还慌乱狼狈的少年此时面色淡淡,眼神也如寒星般清冷。  “好。”秋蘅微微低头,掩饰那自嘲一笑。  原来是她的错觉。  原来心动的只有她。  这样也好。  秋蘅没再言语,一步一步走在薛寒身边。  一路仿佛很长,又很短。  “姑娘,你去哪儿啦?”芳洲看到秋蘅,欢快跑过来。  胡四追在后面,要不是还不熟,恨不得扯住她衣袖。  这丫头厨艺好,心眼却少,把红豆糕和大人问害羞了,以后不好意思偷偷去约会怎么办?  “吃撑了,和薛大人一起沿着溪边走了走。”  “哦。”芳洲没再追问,献宝般把一个草编的小小笼子拿给秋蘅看,“姑娘你瞧,真的是两只萤火虫。我看它们快冻坏了,就带回来了。”  胡四忍不住炫耀:“草笼子是我编的。”  “时间不早了,我们回去吧。”秋蘅看向薛寒,“不用薛大人送了,我们带了护卫。”  胡四暗暗捣了薛寒一下。  薛寒开口:“好,那路上小心。”  回去路上,胡四恨铁不成钢:“大人,人家姑娘请你吃饭,你都不送送人家啊?”  薛寒不吭声,默默往前走。  胡四与薛寒相处多年,一下子察觉了他的异常,快走几步追上去:“大人,你和秋六姑娘闹别扭了?”  “没有,别瞎说。”  “那怎么心情不好呢?”  薛寒脚下一顿,回头望去,已看不到秋蘅几人的身影,只有重重屋舍轮廓隐在夜色中。  “也没有,别瞎说。”  请收藏本站:。笔趣阁手机版:m.7d681.icu 第109章 姑娘喜欢薛大人 夜色浓浓,秋风微凉。  薛全立在院中,听到脚步声缓缓转身,看向走来的少年。  “连宫宴都不去,这是去哪儿了?”  薛寒走到薛全面前,拱手行礼:“秋六姑娘为了答谢今日林中相救,做东请孩儿吃饭。”  薛全挑眉:“又是秋六姑娘。那丫头请你吃饭,比宫宴还重要?”  “父亲知道,孩儿对宫宴这些素来没有兴趣。”  “那就对秋六姑娘请客有兴趣?”薛全凉凉一笑。  “孩儿对吃烤肉比较有兴趣,正好也让秋六姑娘别总惦记着欠孩儿人情。”  薛全盯着薛寒片刻,淡淡道:“寒儿早些休息吧,明日狩猎场好好表现。”  “是。”  薛寒回到屋中,一番洗漱换上白色中衣,走到窗前。  窗外一片黑沉,空中点点寒星。  薛寒倚靠着窗边仰望天空,眼前却不是那广袤无边的夜空,而是潺潺溪流,葳蕤青草。  阿蘅——他在心中念着这个名字,微微闭上眼睛。  一夜漫长,秋蘅刚起来,芳洲就提着草笼子过来了。  “姑娘,萤火虫死了。”  秋蘅接过草笼子看了看,叹道:“本就活不长的。”  芳洲一脸懊恼:“是啊,早知道不如留它们在草丛里,好歹是它们熟悉的地方。”  “好在它们一直在一起,不是孤零零的。”秋蘅拿起梳子,慢慢梳头发。  “也是。”  芳洲不是悲春伤秋的性子,把草笼子暂且放在窗台上,回到秋蘅身边接过木梳:“姑娘,你是不是喜欢薛大人啊?”  镜中少女神色一僵。  “姑娘果然喜欢薛大人!”芳洲看到镜中人的反应,语气笃定。  秋蘅垂眸:“别瞎说。”  芳洲灵巧挽了个双环髻,插上珠花,压根不信秋蘅的否认:“薛大人挺好的,每次都能及时赶到救姑娘。姑娘要是喜欢,就让薛大人上门提亲呀。”  “芳洲。”  芳洲转到秋蘅面前,神色认真:“姑娘,我不是调侃你。在永清伯府住了这些日子我算看出来了,老夫人重名,老伯爷重利,老爷虽真心疼你,可惜做不了什么主。薛大人既是良配,姑娘又喜欢,就该把握住啊,不然等以后伯府给姑娘找个歪瓜裂枣怎么办?”“你就这么看好薛大人?”秋蘅轻笑。  芳洲点头:“薛大人相貌俊朗,手握实权,最重要的是救了姑娘一次又一次,真心对姑娘好。”  秋蘅嘴角一抽。  天杀的救了一次又一次……  “芳洲,你是不是忘了更重要的一点?”  “什么?”  “更重要的是要两情相悦。”  “这当然呀。”芳洲一怔,反应过来,“姑娘是说薛大人对你无意?不可能,薛大人要是对姑娘无意怎么会多次相助?”  “薛大人怜贫惜弱。”  “姑娘,这么荒唐的理由谁信呀。”  秋蘅静静盯着镜中的自己。  原来明知不理智,她还是忍不住多聊聊那个人。  “不早了,去秋美人那里吧。”  秋蘅最后看了一眼镜中人,站起身来。  芳洲递过外衣:“连着吃肉也腻得慌,今日我做些萝卜糕,等姑娘回来吃。”  “好。”  秋蘅轻车熟路去了秋美人那里。  领她进去的还是郑玉。  察觉郑玉频频用余光看她,秋蘅笑问:“郑公公有事吗?”  郑玉知道秋蘅是个大方的性子,也不藏着:“就是好奇秋六姑娘引走黑熊的事。”  “郑公公应该听许多人说了吧?”  “是。”郑玉笑着点头,“可听多少人说,不如听当事人说嘛。”  “那我给郑公公讲一讲……”  二人说笑一路,直到见到秋美人。  “姐姐。”  瞥见郑玉嘴角尚未敛去的笑意,秋美人眸光微闪。  不得不承认,六妹对人有种特别的吸引力。  “阿蘅,过来坐。”把秋蘅招到近前,秋美人仔细打量,“昨日听说了你的事,我就悬着心,你当时就不怕吗?”  秋蘅也在打量秋美人,看到了她眼下脂粉难遮的青色。  看来还在为林乘风伤神。  秋蘅是同情秋美人的,可这同情只能放在心里,什么都不能说。  “也怕的。但为了救人,就顾不得怕了。”  秋美人听着秋蘅平静说出这话,叹口气:“我以为六妹是个理智的人。”  秋蘅一笑:“我当时判断过,不是冲动行事。”秋美人忽然想到秋蘅那日说的话:我招来的是非,我能解决。  这样的年纪,为何有这样的自信呢?  秋美人一时说不清是欣赏,还是不适。  “贵妃娘娘到——”  秋美人一惊,忙起身去迎接。  “见过贵妃娘娘。”  穿了一袭华裙的虞贵妃居高临下看着行礼的姐妹二人,好一会儿才道:“免了。本宫听闻秋六姑娘昨日大发神威,特来瞧一瞧敢孤身引走黑熊的女壮士。”  “娘娘谬赞了,舍妹是无知者无畏——”  “本宫问你了?”虞贵妃睨了秋美人一眼。  秋美人噤声低头。  虞贵妃一步一步走至秋蘅身边,围着她缓缓绕了一圈,轻笑道:“真是看不出来,秋六姑娘有那般勇气。”  秋蘅如秋美人一般低眉敛目,没有吭声。  “秋六姑娘。”虞贵妃语气加重,“本宫与你说话呢。”  秋蘅这才道:“贵妃娘娘不喜听‘谬赞’之类的客套话,臣女铭记在心。”  虞贵妃嫣然一笑:“那你可以说实话,本宫就爱听实在话。”  秋蘅微微抬眸,对上虞贵妃似笑非笑的眼:“贵妃娘娘慧眼如炬,臣女从小就胆子大。”  “那比你姐姐强多了。”虞贵妃轻瞥秋美人一眼。  “人各有所长,姐姐也有臣女比不上的地方。”  “果然会说话。”虞贵妃抚了抚长长的指甲,“今日的话本宫听得顺耳,秋美人与秋六姑娘陪本宫出去走走吧,听说今日狩猎场很热闹。”  秋蘅与秋美人齐声应了,跟在虞贵妃身后。  虞贵妃乘着辇车,漫不经心看着沿途风景,等离华棚近了,抬手喊了一声停。  宫人上前,扶虞贵妃下了辇车。  虞贵妃不急不缓走向其中一名低头行礼的侍卫。  请收藏本站:。笔趣阁手机版:m.7d681.icu 第109章 姑娘喜欢薛大人_190 夜色浓浓,秋风微凉。  薛全立在院中,听到脚步声缓缓转身,看向走来的少年。  “连宫宴都不去,这是去哪儿了?”  薛寒走到薛全面前,拱手行礼:“秋六姑娘为了答谢今日林中相救,做东请孩儿吃饭。”  薛全挑眉:“又是秋六姑娘。那丫头请你吃饭,比宫宴还重要?”  “父亲知道,孩儿对宫宴这些素来没有兴趣。”  “那就对秋六姑娘请客有兴趣?”薛全凉凉一笑。  “孩儿对吃烤肉比较有兴趣,正好也让秋六姑娘别总惦记着欠孩儿人情。”  薛全盯着薛寒片刻,淡淡道:“寒儿早些休息吧,明日狩猎场好好表现。”  “是。”  薛寒回到屋中,一番洗漱换上白色中衣,走到窗前。  窗外一片黑沉,空中点点寒星。  薛寒倚靠着窗边仰望天空,眼前却不是那广袤无边的夜空,而是潺潺溪流,葳蕤青草。  阿蘅——他在心中念着这个名字,微微闭上眼睛。  一夜漫长,秋蘅刚起来,芳洲就提着草笼子过来了。  “姑娘,萤火虫死了。”  秋蘅接过草笼子看了看,叹道:“本就活不长的。”  芳洲一脸懊恼:“是啊,早知道不如留它们在草丛里,好歹是它们熟悉的地方。”  “好在它们一直在一起,不是孤零零的。”秋蘅拿起梳子,慢慢梳头发。  “也是。”  芳洲不是悲春伤秋的性子,把草笼子暂且放在窗台上,回到秋蘅身边接过木梳:“姑娘,你是不是喜欢薛大人啊?”  镜中少女神色一僵。  “姑娘果然喜欢薛大人!”芳洲看到镜中人的反应,语气笃定。  秋蘅垂眸:“别瞎说。”  芳洲灵巧挽了个双环髻,插上珠花,压根不信秋蘅的否认:“薛大人挺好的,每次都能及时赶到救姑娘。姑娘要是喜欢,就让薛大人上门提亲呀。”  “芳洲。”  芳洲转到秋蘅面前,神色认真:“姑娘,我不是调侃你。在永清伯府住了这些日子我算看出来了,老夫人重名,老伯爷重利,老爷虽真心疼你,可惜做不了什么主。薛大人既是良配,姑娘又喜欢,就该把握住啊,不然等以后伯府给姑娘找个歪瓜裂枣怎么办?”“你就这么看好薛大人?”秋蘅轻笑。  芳洲点头:“薛大人相貌俊朗,手握实权,最重要的是救了姑娘一次又一次,真心对姑娘好。”  秋蘅嘴角一抽。  天杀的救了一次又一次……  “芳洲,你是不是忘了更重要的一点?”  “什么?”  “更重要的是要两情相悦。”  “这当然呀。”芳洲一怔,反应过来,“姑娘是说薛大人对你无意?不可能,薛大人要是对姑娘无意怎么会多次相助?”  “薛大人怜贫惜弱。”  “姑娘,这么荒唐的理由谁信呀。”  秋蘅静静盯着镜中的自己。  原来明知不理智,她还是忍不住多聊聊那个人。  “不早了,去秋美人那里吧。”  秋蘅最后看了一眼镜中人,站起身来。  芳洲递过外衣:“连着吃肉也腻得慌,今日我做些萝卜糕,等姑娘回来吃。”  “好。”  秋蘅轻车熟路去了秋美人那里。  领她进去的还是郑玉。  察觉郑玉频频用余光看她,秋蘅笑问:“郑公公有事吗?”  郑玉知道秋蘅是个大方的性子,也不藏着:“就是好奇秋六姑娘引走黑熊的事。”  “郑公公应该听许多人说了吧?”  “是。”郑玉笑着点头,“可听多少人说,不如听当事人说嘛。”  “那我给郑公公讲一讲……”  二人说笑一路,直到见到秋美人。  “姐姐。”  瞥见郑玉嘴角尚未敛去的笑意,秋美人眸光微闪。  不得不承认,六妹对人有种特别的吸引力。  “阿蘅,过来坐。”把秋蘅招到近前,秋美人仔细打量,“昨日听说了你的事,我就悬着心,你当时就不怕吗?”  秋蘅也在打量秋美人,看到了她眼下脂粉难遮的青色。  看来还在为林乘风伤神。  秋蘅是同情秋美人的,可这同情只能放在心里,什么都不能说。  “也怕的。但为了救人,就顾不得怕了。”  秋美人听着秋蘅平静说出这话,叹口气:“我以为六妹是个理智的人。”  秋蘅一笑:“我当时判断过,不是冲动行事。”秋美人忽然想到秋蘅那日说的话:我招来的是非,我能解决。  这样的年纪,为何有这样的自信呢?  秋美人一时说不清是欣赏,还是不适。  “贵妃娘娘到——”  秋美人一惊,忙起身去迎接。  “见过贵妃娘娘。”  穿了一袭华裙的虞贵妃居高临下看着行礼的姐妹二人,好一会儿才道:“免了。本宫听闻秋六姑娘昨日大发神威,特来瞧一瞧敢孤身引走黑熊的女壮士。”  “娘娘谬赞了,舍妹是无知者无畏——”  “本宫问你了?”虞贵妃睨了秋美人一眼。  秋美人噤声低头。  虞贵妃一步一步走至秋蘅身边,围着她缓缓绕了一圈,轻笑道:“真是看不出来,秋六姑娘有那般勇气。”  秋蘅如秋美人一般低眉敛目,没有吭声。  “秋六姑娘。”虞贵妃语气加重,“本宫与你说话呢。”  秋蘅这才道:“贵妃娘娘不喜听‘谬赞’之类的客套话,臣女铭记在心。”  虞贵妃嫣然一笑:“那你可以说实话,本宫就爱听实在话。”  秋蘅微微抬眸,对上虞贵妃似笑非笑的眼:“贵妃娘娘慧眼如炬,臣女从小就胆子大。”  “那比你姐姐强多了。”虞贵妃轻瞥秋美人一眼。  “人各有所长,姐姐也有臣女比不上的地方。”  “果然会说话。”虞贵妃抚了抚长长的指甲,“今日的话本宫听得顺耳,秋美人与秋六姑娘陪本宫出去走走吧,听说今日狩猎场很热闹。”  秋蘅与秋美人齐声应了,跟在虞贵妃身后。  虞贵妃乘着辇车,漫不经心看着沿途风景,等离华棚近了,抬手喊了一声停。  宫人上前,扶虞贵妃下了辇车。  虞贵妃不急不缓走向其中一名低头行礼的侍卫。  请收藏本站:。笔趣阁手机版:m.7d681.icu 第110章 危机 虞贵妃看着躬身低头的侍卫,淡淡问:“本宫记得,你是首日狩猎的第二名,你叫什么来着?”  青年侍卫拱手:“侍卫马军司都头林乘风见过贵妃娘娘。”  “林乘风。”虞贵妃轻轻念着这个名字,神情玩味。  秋蘅不着痕迹看秋美人一眼。  秋美人低着头,眼帘轻轻颤动,却没往林乘风的方向看一眼。  虞贵妃懒懒的声音响起:“林都头抬头让本宫瞧瞧。”  林乘风闻言愣了一下,慢慢抬头。  虞贵妃打量一番,微微点头:“样貌倒是端正,又骑射出众,想来对御马有一套。”  林乘风忙低了头,恭敬拱手:“贵妃娘娘谬赞了。”  “呵呵,你们这些人都爱说谬赞。”虞贵妃扫了一眼秋蘅与秋美人,弯起唇角,“本宫有一匹爱马名烈火,性子烈不太好伺候,正为它头疼就遇到了林都头,想来也是缘分了。”  林乘风听着这话不大对,神情紧绷起来。  虞贵妃对林乘风的反应视若未见,笑道:“就请林都头来为本宫养马如何?”  此话一出,那些低着头的侍卫俱是一惊,纷纷用余光看向林乘风。  秋蘅听到了低不可闻的吸气声,是紧挨着她的秋美人发出的。  林乘风愣过后,立刻跪了下去:“乘风不会养马,还请贵妃娘娘收回成命。”  虞贵妃抬抬眼皮:“林都头这是不愿意?”  听着这话的众人暗暗叹息。  让将门之子,禁军中前途无量的年轻都头去养马,谁能愿意?  可这是宠冠后宫的贵妃娘娘,得罪不得。  林乘风这下麻烦了。  “乘风确实不擅养马。娘娘的爱马娇贵,若是有个闪失就不好了,还请娘娘收回成命。”  “不擅养马?你们侍卫马军司少不了与马打交道,怎么会不擅?”虞贵妃冷笑,“林都头这是拒绝本宫了?”  “乘风在马军司主要负责骑兵训练,确实不懂其他——”  “呵呵。”虞贵妃笑起来,面色冷如霜雪,“本宫明白了,原来是舍不得侍卫马军司这层皮。怎么,给本宫养马委屈你了?”林乘风低头拱手,克制着愤怒与恐慌:“求贵妃娘娘收回成命。”  “本宫要是不收呢?”  林乘风以额贴地:“恳请贵妃娘娘。”  “敬酒不吃吃罚酒!”虞贵妃扬眉,“来人,给本宫扒了他这层皮!”  立刻数名侍卫向林乘风围去。  秋美人双手交握,死死咬着唇。  林乘风抬手按上刀鞘,竭力忍耐。可围过来的侍卫没有丝毫留情的意思,四人牢牢控制住他,另外两人去扒他身上铠衣。  “贵妃娘娘为何如此折辱微臣?”林乘风忍无可忍挣扎,却挣脱不开。  “老实点,贵妃娘娘的命令你也敢反抗,是要造反不成?”一名按着他肩膀的侍卫喝道。  林乘风的挣扎却越发激烈起来:“放开我,放开我!”  随着外面的甲衣被扯开,突然一物掉落在地,发出不小的声响。  林乘风神色一僵,而后发疯般去抓掉到地上的东西。  “这是什么?”一名侍卫弯腰把那物件捡起,揭开包在外面的巾帕露出真容。  虞贵妃冷冷开口:“拿来给本宫瞧瞧,林都头珍而重之贴身收着的是什么宝贝。”  林乘风被按在地上,绝望望着跑向虞贵妃的侍卫,整个人如被抽走了魂魄般死寂。  “回禀娘娘,是一个木娃娃。”  “拿过来。”  虞贵妃身边的宫人走过去,把木娃娃呈到虞贵妃面前。  “呦,是个女娃娃。”虞贵妃用帕子垫手,拿起那木娃娃仔细端详,忽然神色一变,“本宫怎么瞧着这女娃娃有些眼熟呢。”  一旁宫人看了看,掩口惊呼:“好像秋美人呀!”  “秋美人?”虞贵妃霍然转头,看向如遭雷击的秋美人,柳眉高高扬起,“还真是像。秋美人,你给本宫说说这是怎么回事?”  “我——”秋美人踉跄往后退了一步,跪了下去,“妾不知道……”  “不知道?与你神似的木娃娃被一名侍卫贴身藏着,你说你什么都不知道?”虞贵妃脸色一沉,“来人,把这对奸夫淫妇堵上嘴巴,到今上面前说个清楚!”虞贵妃拔腿往前走,一群人浩浩荡荡跟在后。  华棚中的靖平帝看到虞贵妃下意识露出个笑容,但见虞贵妃神色凛然,笑意微收:“爱妃怎么了?”  “带过来!”虞贵妃一声吩咐,被堵着嘴巴的林乘风和秋美人被推到靖平帝面前。  靖平帝面色微变:“这是——”  华棚中还有一些臣子在,一瞧这种情景恨不得掩面而逃。  大意了,陪个驾还有这种风险!  虞贵妃把木娃娃举到靖平帝面前:“妾遇见这位林都头,记起他是首日狩猎的榜眼,爱才心切想让他为妾做事。谁知此人不识抬举,竟敢抗命,侍卫制服之际从他怀中掉落一物,竟是与秋美人神似的木娃娃。”  靖平帝死死盯着那木娃娃,再看跪在地上的秋美人。  “抬起头。”他一字字道。  尽管这些日子分了些宠爱给秋美人,可愤怒当头的此时,靖平帝竟一时想不起秋美人的模样了。  或者说,不是想不起,而是从心底不愿相信被一个小小嫔妃绿云罩顶。  秋美人一动不动,被一名宫人捏着下巴把脸抬起。  靖平帝紧紧盯着秋美人的脸,用力一拍桌案:“贱婢,竟敢做出这等丑事!”  “呜呜——”被堵着嘴的林乘风竭力挣扎起来。  他挣不脱那些束缚,犹如穷途末路的困兽,双目猩红。  靖平帝冷冷看着不久前还心生欣赏的青年,沉声道:“把他口中之物取下来,朕倒要听听他怎么说!”  立刻有侍卫过去,取走塞住林乘风嘴巴的布巾。  得了开口的自由,林乘风急促吸一口气,悲声高喊:“陛下,此事与秋美人没有任何关系,是罪臣——”  “是我。”一道女声响起,清亮沉静。  无数道目光投向声音传来之处。  立在薛全身边的薛寒不由变了脸色。  阿蘅!  请收藏本站:。笔趣阁手机版:m.7d681.icu 第110章 危机_192 虞贵妃看着躬身低头的侍卫,淡淡问:“本宫记得,你是首日狩猎的第二名,你叫什么来着?”  青年侍卫拱手:“侍卫马军司都头林乘风见过贵妃娘娘。”  “林乘风。”虞贵妃轻轻念着这个名字,神情玩味。  秋蘅不着痕迹看秋美人一眼。  秋美人低着头,眼帘轻轻颤动,却没往林乘风的方向看一眼。  虞贵妃懒懒的声音响起:“林都头抬头让本宫瞧瞧。”  林乘风闻言愣了一下,慢慢抬头。  虞贵妃打量一番,微微点头:“样貌倒是端正,又骑射出众,想来对御马有一套。”  林乘风忙低了头,恭敬拱手:“贵妃娘娘谬赞了。”  “呵呵,你们这些人都爱说谬赞。”虞贵妃扫了一眼秋蘅与秋美人,弯起唇角,“本宫有一匹爱马名烈火,性子烈不太好伺候,正为它头疼就遇到了林都头,想来也是缘分了。”  林乘风听着这话不大对,神情紧绷起来。  虞贵妃对林乘风的反应视若未见,笑道:“就请林都头来为本宫养马如何?”  此话一出,那些低着头的侍卫俱是一惊,纷纷用余光看向林乘风。  秋蘅听到了低不可闻的吸气声,是紧挨着她的秋美人发出的。  林乘风愣过后,立刻跪了下去:“乘风不会养马,还请贵妃娘娘收回成命。”  虞贵妃抬抬眼皮:“林都头这是不愿意?”  听着这话的众人暗暗叹息。  让将门之子,禁军中前途无量的年轻都头去养马,谁能愿意?  可这是宠冠后宫的贵妃娘娘,得罪不得。  林乘风这下麻烦了。  “乘风确实不擅养马。娘娘的爱马娇贵,若是有个闪失就不好了,还请娘娘收回成命。”  “不擅养马?你们侍卫马军司少不了与马打交道,怎么会不擅?”虞贵妃冷笑,“林都头这是拒绝本宫了?”  “乘风在马军司主要负责骑兵训练,确实不懂其他——”  “呵呵。”虞贵妃笑起来,面色冷如霜雪,“本宫明白了,原来是舍不得侍卫马军司这层皮。怎么,给本宫养马委屈你了?”林乘风低头拱手,克制着愤怒与恐慌:“求贵妃娘娘收回成命。”  “本宫要是不收呢?”  林乘风以额贴地:“恳请贵妃娘娘。”  “敬酒不吃吃罚酒!”虞贵妃扬眉,“来人,给本宫扒了他这层皮!”  立刻数名侍卫向林乘风围去。  秋美人双手交握,死死咬着唇。  林乘风抬手按上刀鞘,竭力忍耐。可围过来的侍卫没有丝毫留情的意思,四人牢牢控制住他,另外两人去扒他身上铠衣。  “贵妃娘娘为何如此折辱微臣?”林乘风忍无可忍挣扎,却挣脱不开。  “老实点,贵妃娘娘的命令你也敢反抗,是要造反不成?”一名按着他肩膀的侍卫喝道。  林乘风的挣扎却越发激烈起来:“放开我,放开我!”  随着外面的甲衣被扯开,突然一物掉落在地,发出不小的声响。  林乘风神色一僵,而后发疯般去抓掉到地上的东西。  “这是什么?”一名侍卫弯腰把那物件捡起,揭开包在外面的巾帕露出真容。  虞贵妃冷冷开口:“拿来给本宫瞧瞧,林都头珍而重之贴身收着的是什么宝贝。”  林乘风被按在地上,绝望望着跑向虞贵妃的侍卫,整个人如被抽走了魂魄般死寂。  “回禀娘娘,是一个木娃娃。”  “拿过来。”  虞贵妃身边的宫人走过去,把木娃娃呈到虞贵妃面前。  “呦,是个女娃娃。”虞贵妃用帕子垫手,拿起那木娃娃仔细端详,忽然神色一变,“本宫怎么瞧着这女娃娃有些眼熟呢。”  一旁宫人看了看,掩口惊呼:“好像秋美人呀!”  “秋美人?”虞贵妃霍然转头,看向如遭雷击的秋美人,柳眉高高扬起,“还真是像。秋美人,你给本宫说说这是怎么回事?”  “我——”秋美人踉跄往后退了一步,跪了下去,“妾不知道……”  “不知道?与你神似的木娃娃被一名侍卫贴身藏着,你说你什么都不知道?”虞贵妃脸色一沉,“来人,把这对奸夫淫妇堵上嘴巴,到今上面前说个清楚!”虞贵妃拔腿往前走,一群人浩浩荡荡跟在后。  华棚中的靖平帝看到虞贵妃下意识露出个笑容,但见虞贵妃神色凛然,笑意微收:“爱妃怎么了?”  “带过来!”虞贵妃一声吩咐,被堵着嘴巴的林乘风和秋美人被推到靖平帝面前。  靖平帝面色微变:“这是——”  华棚中还有一些臣子在,一瞧这种情景恨不得掩面而逃。  大意了,陪个驾还有这种风险!  虞贵妃把木娃娃举到靖平帝面前:“妾遇见这位林都头,记起他是首日狩猎的榜眼,爱才心切想让他为妾做事。谁知此人不识抬举,竟敢抗命,侍卫制服之际从他怀中掉落一物,竟是与秋美人神似的木娃娃。”  靖平帝死死盯着那木娃娃,再看跪在地上的秋美人。  “抬起头。”他一字字道。  尽管这些日子分了些宠爱给秋美人,可愤怒当头的此时,靖平帝竟一时想不起秋美人的模样了。  或者说,不是想不起,而是从心底不愿相信被一个小小嫔妃绿云罩顶。  秋美人一动不动,被一名宫人捏着下巴把脸抬起。  靖平帝紧紧盯着秋美人的脸,用力一拍桌案:“贱婢,竟敢做出这等丑事!”  “呜呜——”被堵着嘴的林乘风竭力挣扎起来。  他挣不脱那些束缚,犹如穷途末路的困兽,双目猩红。  靖平帝冷冷看着不久前还心生欣赏的青年,沉声道:“把他口中之物取下来,朕倒要听听他怎么说!”  立刻有侍卫过去,取走塞住林乘风嘴巴的布巾。  得了开口的自由,林乘风急促吸一口气,悲声高喊:“陛下,此事与秋美人没有任何关系,是罪臣——”  “是我。”一道女声响起,清亮沉静。  无数道目光投向声音传来之处。  立在薛全身边的薛寒不由变了脸色。  阿蘅!  请收藏本站:。笔趣阁手机版:m.7d681.icu 第111章 是我 秋蘅走过去,跪在林乘风身边,抬头望向怒容满面的靖平帝:“陛下,木娃娃是臣女送给林都头的。”  “是你?”靖平帝眼神闪了闪,语气一时听不出喜怒。  秋蘅字字清晰:“对,正是臣女。”  “笑话。”虞贵妃往秋蘅所在方向走了一步,“秋六姑娘,就算你想为秋美人开脱,也不要把人当成傻子。据本宫了解,你才进京不久,秋猎前与林乘风不曾见过一面吧?”  跪地的少女脊背笔直,面对宠冠后宫的虞贵妃毫无畏怯:“先前确实没有见过林都头。但在狩猎首日,臣女亲眼瞧见林都头得了第二名……一见倾心。”  这话一出,不少人摇头。  一个小姑娘当众说对一名男子一见倾心,世风日下,世风日下啊。  “一见倾心?”虞贵妃纤指一指薛寒,“当时本宫也在,记得夺得魁首的是皇城使薛寒。论年纪,薛寒与秋六姑娘更相当,论能力,这第一名要比第二名强。秋六姑娘放着更好的不喜欢,很难让本宫相信啊。”  “更好的?”秋蘅与薛寒目光相碰,旋即收回视线,“人外有人,山外有山,这世间永远有更出众的人不断出现,但合眼缘的可能只有一个,至少对臣女来说是这样。”  薛寒垂了眼,用力握拳。  虞贵妃冷笑:“伶牙俐齿!”  “臣女只是实话实说,自己做的事自己承担,不能牵连旁人。”秋蘅平静看着虞贵妃,“贵妃娘娘若不信,不妨再仔细看看那木娃娃。那木娃娃若真是姐姐,为何梳的是未出阁少女发髻?”  虞贵妃脸色一变。  靖平帝立刻看了那木娃娃一眼,不由点头:“还真是如此。”  秋蘅双手交叠,以额贴地:“臣女与秋美人是一家姐妹,容貌有相似,才令贵妃娘娘误会了,请陛下明鉴。”  靖平帝脸色稍缓:“秋蘅,你抬起头来。”  秋蘅微微抬头。  “把秋美人口中布巾取走。”  立刻有宫人过去取走塞着秋美人嘴巴的布巾。  秋美人大口呼吸,眼泪簌簌。  靖平帝看了看两姐妹,再看了看木娃娃,笑了起来:“还真是爱妃误会了,这木娃娃确实是秋六姑娘。”“陛下——”虞贵妃心有不甘,可看着靖平帝的反应,就此作罢。  是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陛下但凡有个台阶下,怎么会自认绿云罩顶。  便宜秋美人这贱婢了。  虞贵妃想通了,也不纠结,抬手抚了抚垂落的发丝,轻笑道:“看来是妾误会了。既然秋六姑娘与林乘风两情相悦,陛下何不成人之美?”  靖平帝愣了一下,但见虞贵妃笑靥如花,看向跪地的二人:“秋蘅,你当真对林乘风一见倾心?”  秋蘅垂眸紧紧盯着地面,收拢的指尖把掌心掐出深痕,声音却平稳无波:“是,臣女心悦林都头。”  薛寒闭了闭眼,呼吸急促。  靖平帝再问林乘风:“林乘风,你对秋蘅如何?”  林乘风虎目充血,咬着牙一时没有吭声。  “嗯?”靖平帝拧眉。  “林都头。”秋蘅低低喊了一声。  林乘风浑身一震,望向轻声喊他的少女。  她一双明眸中隐藏着哀求,这让他无地自容,恨不能拔刀自刎。  她还这般年轻,他一开口就会毁了她终身。  可是他不能否认。  他若否定,那就是与荷儿有私情。  与后宫嫔妃有私情,毁的不只是他,还会毁了他的家族,毁了荷儿。  是他错了,他的一时贪恋造成这般后果,竟连求死都不能。  “臣——”林乘风开口,千难万难却由不得他不说,“臣亦心悦……秋六姑娘。”  “好。秋蘅,林乘风,你二人既相互倾心,那朕就——”  “陛下!”一道声音突然响起。  薛全猛然侧头,眼睁睁看着薛寒大步走过去。  “寒儿!”他震惊喊了一声,可那少年却没有回头。  靖平帝看到薛寒越众而出,很是意外:“薛寒,你有何事?”  薛寒在秋蘅身旁跪下来:“微臣倾慕秋六姑娘已久,恳请陛下给微臣一个赢得秋六姑娘芳心的机会。”  秋蘅怔住:“薛寒——”  压过她声音的是薛全:“薛寒,你在陛下面前胡言乱语什么!”  “孩儿不敢有欺君之语。”薛全滞了滞,压着怒火没再吭声。  “你也心悦秋六姑娘?”靖平帝吃惊不已,不由看向跪在地上的少女。  但见她乌发雪肤,气质沉静,不似娇花一朵,倒像是一株青松。  不得不承认,这丫头是有些特别的。  靖平帝捋了捋胡须,语气迟疑:“薛寒,你虽心悦秋六姑娘,可秋六姑娘与林乘风乃两情相悦。”  薛寒定定看秋蘅一眼:“人都有被乱花迷住眼的时候,所以才请陛下给微臣一些时间,也给秋六姑娘一些时间冷静冷静。”  “这样么——”靖平帝沉吟。  崔二挨着父亲站着,本来听秋蘅说心悦林乘风正震惊,听了薛寒的话更惊了。  两情相悦也能冲出来抢么?  要是这样,那他也行。  闪过这个念头,崔二脑袋一热跑了出去:“陛下,小子也倾慕秋六姑娘!”  靖平帝险些被口水呛着:“咳咳,你是——”  崔二的父亲崔副都指挥使急忙走出来请罪:“犬子无状,惊扰了陛下,还望陛下恕罪。”  “原来是崔卿的公子。”靖平帝神色古怪看着崔二,“你也心悦秋六姑娘?”  崔二大声道:“是,小子也心悦秋六姑娘。”  “小畜生,胡说八道什么!”崔副都指挥使气得半死。  刚刚他还是看戏的,怎么眨眼就这样了?  而那些自从秋美人和林乘风被虞贵妃带来后就纷纷装死的大臣终于忍不住低低议论起来。  靖平帝望着跪了一串的人缓了缓心情,环视众人:“还有有话说的吗?”  众人噤声。  一片安静中,凌云走了出来。  靖平帝瞳孔巨震:“云儿你——”  难不成也心悦秋六姑娘!  凌云冲靖平帝深施一礼:“陛下,阿蘅是小侄的义妹,此次永清伯府并无长辈前来,康郡王府便要对阿蘅负责,他们三个有什么想法都不算。”  请收藏本站:。笔趣阁手机版:m.7d681.icu 第111章 是我_194 秋蘅走过去,跪在林乘风身边,抬头望向怒容满面的靖平帝:“陛下,木娃娃是臣女送给林都头的。”  “是你?”靖平帝眼神闪了闪,语气一时听不出喜怒。  秋蘅字字清晰:“对,正是臣女。”  “笑话。”虞贵妃往秋蘅所在方向走了一步,“秋六姑娘,就算你想为秋美人开脱,也不要把人当成傻子。据本宫了解,你才进京不久,秋猎前与林乘风不曾见过一面吧?”  跪地的少女脊背笔直,面对宠冠后宫的虞贵妃毫无畏怯:“先前确实没有见过林都头。但在狩猎首日,臣女亲眼瞧见林都头得了第二名……一见倾心。”  这话一出,不少人摇头。  一个小姑娘当众说对一名男子一见倾心,世风日下,世风日下啊。  “一见倾心?”虞贵妃纤指一指薛寒,“当时本宫也在,记得夺得魁首的是皇城使薛寒。论年纪,薛寒与秋六姑娘更相当,论能力,这第一名要比第二名强。秋六姑娘放着更好的不喜欢,很难让本宫相信啊。”  “更好的?”秋蘅与薛寒目光相碰,旋即收回视线,“人外有人,山外有山,这世间永远有更出众的人不断出现,但合眼缘的可能只有一个,至少对臣女来说是这样。”  薛寒垂了眼,用力握拳。  虞贵妃冷笑:“伶牙俐齿!”  “臣女只是实话实说,自己做的事自己承担,不能牵连旁人。”秋蘅平静看着虞贵妃,“贵妃娘娘若不信,不妨再仔细看看那木娃娃。那木娃娃若真是姐姐,为何梳的是未出阁少女发髻?”  虞贵妃脸色一变。  靖平帝立刻看了那木娃娃一眼,不由点头:“还真是如此。”  秋蘅双手交叠,以额贴地:“臣女与秋美人是一家姐妹,容貌有相似,才令贵妃娘娘误会了,请陛下明鉴。”  靖平帝脸色稍缓:“秋蘅,你抬起头来。”  秋蘅微微抬头。  “把秋美人口中布巾取走。”  立刻有宫人过去取走塞着秋美人嘴巴的布巾。  秋美人大口呼吸,眼泪簌簌。  靖平帝看了看两姐妹,再看了看木娃娃,笑了起来:“还真是爱妃误会了,这木娃娃确实是秋六姑娘。”“陛下——”虞贵妃心有不甘,可看着靖平帝的反应,就此作罢。  是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陛下但凡有个台阶下,怎么会自认绿云罩顶。  便宜秋美人这贱婢了。  虞贵妃想通了,也不纠结,抬手抚了抚垂落的发丝,轻笑道:“看来是妾误会了。既然秋六姑娘与林乘风两情相悦,陛下何不成人之美?”  靖平帝愣了一下,但见虞贵妃笑靥如花,看向跪地的二人:“秋蘅,你当真对林乘风一见倾心?”  秋蘅垂眸紧紧盯着地面,收拢的指尖把掌心掐出深痕,声音却平稳无波:“是,臣女心悦林都头。”  薛寒闭了闭眼,呼吸急促。  靖平帝再问林乘风:“林乘风,你对秋蘅如何?”  林乘风虎目充血,咬着牙一时没有吭声。  “嗯?”靖平帝拧眉。  “林都头。”秋蘅低低喊了一声。  林乘风浑身一震,望向轻声喊他的少女。  她一双明眸中隐藏着哀求,这让他无地自容,恨不能拔刀自刎。  她还这般年轻,他一开口就会毁了她终身。  可是他不能否认。  他若否定,那就是与荷儿有私情。  与后宫嫔妃有私情,毁的不只是他,还会毁了他的家族,毁了荷儿。  是他错了,他的一时贪恋造成这般后果,竟连求死都不能。  “臣——”林乘风开口,千难万难却由不得他不说,“臣亦心悦……秋六姑娘。”  “好。秋蘅,林乘风,你二人既相互倾心,那朕就——”  “陛下!”一道声音突然响起。  薛全猛然侧头,眼睁睁看着薛寒大步走过去。  “寒儿!”他震惊喊了一声,可那少年却没有回头。  靖平帝看到薛寒越众而出,很是意外:“薛寒,你有何事?”  薛寒在秋蘅身旁跪下来:“微臣倾慕秋六姑娘已久,恳请陛下给微臣一个赢得秋六姑娘芳心的机会。”  秋蘅怔住:“薛寒——”  压过她声音的是薛全:“薛寒,你在陛下面前胡言乱语什么!”  “孩儿不敢有欺君之语。”薛全滞了滞,压着怒火没再吭声。  “你也心悦秋六姑娘?”靖平帝吃惊不已,不由看向跪在地上的少女。  但见她乌发雪肤,气质沉静,不似娇花一朵,倒像是一株青松。  不得不承认,这丫头是有些特别的。  靖平帝捋了捋胡须,语气迟疑:“薛寒,你虽心悦秋六姑娘,可秋六姑娘与林乘风乃两情相悦。”  薛寒定定看秋蘅一眼:“人都有被乱花迷住眼的时候,所以才请陛下给微臣一些时间,也给秋六姑娘一些时间冷静冷静。”  “这样么——”靖平帝沉吟。  崔二挨着父亲站着,本来听秋蘅说心悦林乘风正震惊,听了薛寒的话更惊了。  两情相悦也能冲出来抢么?  要是这样,那他也行。  闪过这个念头,崔二脑袋一热跑了出去:“陛下,小子也倾慕秋六姑娘!”  靖平帝险些被口水呛着:“咳咳,你是——”  崔二的父亲崔副都指挥使急忙走出来请罪:“犬子无状,惊扰了陛下,还望陛下恕罪。”  “原来是崔卿的公子。”靖平帝神色古怪看着崔二,“你也心悦秋六姑娘?”  崔二大声道:“是,小子也心悦秋六姑娘。”  “小畜生,胡说八道什么!”崔副都指挥使气得半死。  刚刚他还是看戏的,怎么眨眼就这样了?  而那些自从秋美人和林乘风被虞贵妃带来后就纷纷装死的大臣终于忍不住低低议论起来。  靖平帝望着跪了一串的人缓了缓心情,环视众人:“还有有话说的吗?”  众人噤声。  一片安静中,凌云走了出来。  靖平帝瞳孔巨震:“云儿你——”  难不成也心悦秋六姑娘!  凌云冲靖平帝深施一礼:“陛下,阿蘅是小侄的义妹,此次永清伯府并无长辈前来,康郡王府便要对阿蘅负责,他们三个有什么想法都不算。”  请收藏本站:。笔趣阁手机版:m.7d681.icu 第112章 他的红豆糕 听了凌云的话,靖平帝松了口气。  还好,还好,少一个添乱的。  靖平帝抬手揉了揉太阳穴,叹道:“罢了,这种儿女私事朕就不插手了。”  靖平帝此话一出,林乘风跪得笔直的身体一晃,整个人如从水中捞出来般冷汗淋漓。  秋蘅捏紧的手松开,掌心一片紫痕。  薛寒保持着笔挺跪姿,面上看不出多余表情。  崔二悄悄看一眼秋蘅,再看一眼脸色黑如锅底的老父亲,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他是不是有些冲动了?等下该不会遭父亲的毒打吧?  “朕乏了,爱妃陪朕回宫吧。”木娃娃的事最终虽没牵扯到秋美人身上,到底影响了靖平帝玩乐的心情。  见靖平帝起身欲走,秋蘅喊了一声:“陛下。”  靖平帝侧头看她:“秋六姑娘还有事?”  这丫头胆量是不是有些过于大了?  嗯,脸皮也比寻常女子厚许多,丝毫没因三名男子众目睽睽之下表露爱慕而羞愧。  后宫嫔妃就没这样的——莫名闪过这个念头,靖平帝忙收了心思。  还好没有这样的!  “恳请陛下把臣女的木娃娃赐还。”  靖平帝都忘了这事了,闻言扫一眼内侍用手托着的木娃娃,嫌弃摆摆手:“把木娃娃还给秋六姑娘。”  看见这木娃娃就想到秋美人,晦气!  内侍走过去,把木娃娃交给秋蘅:“秋六姑娘收好了。”  “多谢公公。”秋蘅把木娃娃拿在手中,等靖平帝走远才站起身来。  耳边响起冷厉的喝声:“薛寒,你随我来!”  薛寒默默起身,冲秋蘅微微颔首,走向薛全。  秋蘅盯着少年挺拔的背影,心神微晃。  若任由刚刚那般局面发展,等待林、秋两家的就是滔天之祸,只有她认下此事才有转机。  而她站出来,就做好了被赐婚于林乘风的准备。  林乘风把秋美人的木娃娃贴身收着,可见还没把秋美人放下。过了这一劫与其约定,做一对假夫妻不影响她谋事就好。  这已经是她能做到的最好选择,只是没想到薛寒会这么做。他让这场危机有了更好的结果。  看薛全态度,薛寒恐怕要受责难了。  秋蘅正这般想着,一声惨叫响起。  崔副都指挥使拎着崔二的耳朵往外拖:“混账东西,叫你在今上面前胡言乱语!”  “疼疼疼,父亲您快松手啊!”  看着被拖走的崔二,秋蘅冷静的表情出现了一丝裂缝。  薛寒如此虽出乎她意料,但多次相助也算让她有个心理准备,崔二是怎么回事儿?  “哎呦,父亲轻点儿,轻点儿!”直到被拖走好远,崔二的呼痛声还不绝于耳。  “阿蘅。”凌云淡淡开口,“跟大哥回去。”  秋蘅点点头,看向依然跪在地上的林乘风。  与其说是跪着,不如说是瘫坐。  狩猎首日还算有精气神的青年,此刻眼里尽是后怕与茫然。  “林都头。”  林乘风眼皮动了动,看向轻唤他的少女。  “那我先走了,回头再去找你。”秋蘅打过招呼,随凌云离去。  那么多人在场,戏是要做全套的,免得被人扣上欺君的帽子。  林乘风明白秋蘅的意思,更觉羞愧,直到华棚中的人陆续散了,才慢慢爬起来,把被扯乱的甲衣整理好。  华棚中的这场热闹因为没把后妃扯进来,不用闭紧嘴巴,随着这些人散去很快就传开了。  而薛寒被带进一间屋子,待房门关上,薛全厉声道:“跪下!”  薛寒一撩衣袍,跪了下来。  一双脚停在他面前,上方传来冷冰冰的声音:“你可真是好样的,学会瞒着我了!”  “父亲息怒。”  “息怒?”薛全更怒了,抬脚踹向薛寒心口,“你怎么和我说的?说对那丫头无意!结果呢,直接跑到今上面前袒露心意!”  薛寒身体晃了晃,依然跪得笔直。  “是不是觉得翅膀硬了?”薛全冷笑,“你的皇城使怎么当上的?你要知道,没了为父你什么都不是!”  “孩儿一直谨记。”  “既然谨记,为何学会了阳奉阴违?”  薛寒沉默着。  “说话!”薛全喝道。薛寒慢慢抬眼:“父亲想听孩儿的真心话吗?”  “自然。”  “孩儿觉得木娃娃的事有蹊跷,秋六姑娘或许是不得已而为之。”  薛全脸色大变:“混账,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要是秋六姑娘乃不得已而为之,那木娃娃又是谁?  关乎今上脸面的事,什么猜测都只能烂在肚子里。  “孩儿只是对父亲说心中所想,不会对其他人说。”  薛全怒气一缓,显然被这话取悦了。  “便是如此,与你何干?”  “孩儿——”薛寒沉默更久,才一字字道,“孩儿对秋六姑娘有愧。”  薛全一愣:“此话怎讲?”  “十年前的元宵节,就是遇到父亲的那日,孩儿遇到了一个女孩儿……”薛寒轻声说着,仿佛回到了十年前。  上元节的街上熙熙攘攘,那般热闹。他缩在角落里,默默盯着一对父女。  那位父亲还很年轻,从挑担小贩那里买了点心,把骑在肩头的小姑娘放下来,拿点心哄女儿开心。  他想到了双亲还在的时候,他也曾被这么疼爱过,目光舍不得移开分毫。或许是这样,那小姑娘发现了他的存在,松开父亲的手抱着糕点跑来递给他。  “哥哥吃红豆糕。”  把红豆糕塞入他手中的小姑娘冲他甜甜一笑后往回跑,却与父亲隔开了人流。  他眼睁睁看到一名男子抱起她就跑,扔了点心拔腿去追,可是人流如织,喧嚣混乱。  他拼命跑,拼命跑,撞上了一个人。  那个人便是养父薛全。  他挣扎反抗,一心想去追落入人贩子手中的小姑娘,却被薛全的手下牢牢制住,带去了一处民宅。  薛全说,这是我宫外的宅子,你努力学文习武,以后有大好前程。  从此,他有了新人生,比做沦落街头的乞儿或许锦绣灿烂许多。  可他知道,那小姑娘也有了新人生,注定深陷泥潭中。  从此,他再没吃过红豆糕。  请收藏本站:。笔趣阁手机版:m.7d681.icu 第112章 他的红豆糕_196 听了凌云的话,靖平帝松了口气。  还好,还好,少一个添乱的。  靖平帝抬手揉了揉太阳穴,叹道:“罢了,这种儿女私事朕就不插手了。”  靖平帝此话一出,林乘风跪得笔直的身体一晃,整个人如从水中捞出来般冷汗淋漓。  秋蘅捏紧的手松开,掌心一片紫痕。  薛寒保持着笔挺跪姿,面上看不出多余表情。  崔二悄悄看一眼秋蘅,再看一眼脸色黑如锅底的老父亲,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他是不是有些冲动了?等下该不会遭父亲的毒打吧?  “朕乏了,爱妃陪朕回宫吧。”木娃娃的事最终虽没牵扯到秋美人身上,到底影响了靖平帝玩乐的心情。  见靖平帝起身欲走,秋蘅喊了一声:“陛下。”  靖平帝侧头看她:“秋六姑娘还有事?”  这丫头胆量是不是有些过于大了?  嗯,脸皮也比寻常女子厚许多,丝毫没因三名男子众目睽睽之下表露爱慕而羞愧。  后宫嫔妃就没这样的——莫名闪过这个念头,靖平帝忙收了心思。  还好没有这样的!  “恳请陛下把臣女的木娃娃赐还。”  靖平帝都忘了这事了,闻言扫一眼内侍用手托着的木娃娃,嫌弃摆摆手:“把木娃娃还给秋六姑娘。”  看见这木娃娃就想到秋美人,晦气!  内侍走过去,把木娃娃交给秋蘅:“秋六姑娘收好了。”  “多谢公公。”秋蘅把木娃娃拿在手中,等靖平帝走远才站起身来。  耳边响起冷厉的喝声:“薛寒,你随我来!”  薛寒默默起身,冲秋蘅微微颔首,走向薛全。  秋蘅盯着少年挺拔的背影,心神微晃。  若任由刚刚那般局面发展,等待林、秋两家的就是滔天之祸,只有她认下此事才有转机。  而她站出来,就做好了被赐婚于林乘风的准备。  林乘风把秋美人的木娃娃贴身收着,可见还没把秋美人放下。过了这一劫与其约定,做一对假夫妻不影响她谋事就好。  这已经是她能做到的最好选择,只是没想到薛寒会这么做。他让这场危机有了更好的结果。  看薛全态度,薛寒恐怕要受责难了。  秋蘅正这般想着,一声惨叫响起。  崔副都指挥使拎着崔二的耳朵往外拖:“混账东西,叫你在今上面前胡言乱语!”  “疼疼疼,父亲您快松手啊!”  看着被拖走的崔二,秋蘅冷静的表情出现了一丝裂缝。  薛寒如此虽出乎她意料,但多次相助也算让她有个心理准备,崔二是怎么回事儿?  “哎呦,父亲轻点儿,轻点儿!”直到被拖走好远,崔二的呼痛声还不绝于耳。  “阿蘅。”凌云淡淡开口,“跟大哥回去。”  秋蘅点点头,看向依然跪在地上的林乘风。  与其说是跪着,不如说是瘫坐。  狩猎首日还算有精气神的青年,此刻眼里尽是后怕与茫然。  “林都头。”  林乘风眼皮动了动,看向轻唤他的少女。  “那我先走了,回头再去找你。”秋蘅打过招呼,随凌云离去。  那么多人在场,戏是要做全套的,免得被人扣上欺君的帽子。  林乘风明白秋蘅的意思,更觉羞愧,直到华棚中的人陆续散了,才慢慢爬起来,把被扯乱的甲衣整理好。  华棚中的这场热闹因为没把后妃扯进来,不用闭紧嘴巴,随着这些人散去很快就传开了。  而薛寒被带进一间屋子,待房门关上,薛全厉声道:“跪下!”  薛寒一撩衣袍,跪了下来。  一双脚停在他面前,上方传来冷冰冰的声音:“你可真是好样的,学会瞒着我了!”  “父亲息怒。”  “息怒?”薛全更怒了,抬脚踹向薛寒心口,“你怎么和我说的?说对那丫头无意!结果呢,直接跑到今上面前袒露心意!”  薛寒身体晃了晃,依然跪得笔直。  “是不是觉得翅膀硬了?”薛全冷笑,“你的皇城使怎么当上的?你要知道,没了为父你什么都不是!”  “孩儿一直谨记。”  “既然谨记,为何学会了阳奉阴违?”  薛寒沉默着。  “说话!”薛全喝道。薛寒慢慢抬眼:“父亲想听孩儿的真心话吗?”  “自然。”  “孩儿觉得木娃娃的事有蹊跷,秋六姑娘或许是不得已而为之。”  薛全脸色大变:“混账,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要是秋六姑娘乃不得已而为之,那木娃娃又是谁?  关乎今上脸面的事,什么猜测都只能烂在肚子里。  “孩儿只是对父亲说心中所想,不会对其他人说。”  薛全怒气一缓,显然被这话取悦了。  “便是如此,与你何干?”  “孩儿——”薛寒沉默更久,才一字字道,“孩儿对秋六姑娘有愧。”  薛全一愣:“此话怎讲?”  “十年前的元宵节,就是遇到父亲的那日,孩儿遇到了一个女孩儿……”薛寒轻声说着,仿佛回到了十年前。  上元节的街上熙熙攘攘,那般热闹。他缩在角落里,默默盯着一对父女。  那位父亲还很年轻,从挑担小贩那里买了点心,把骑在肩头的小姑娘放下来,拿点心哄女儿开心。  他想到了双亲还在的时候,他也曾被这么疼爱过,目光舍不得移开分毫。或许是这样,那小姑娘发现了他的存在,松开父亲的手抱着糕点跑来递给他。  “哥哥吃红豆糕。”  把红豆糕塞入他手中的小姑娘冲他甜甜一笑后往回跑,却与父亲隔开了人流。  他眼睁睁看到一名男子抱起她就跑,扔了点心拔腿去追,可是人流如织,喧嚣混乱。  他拼命跑,拼命跑,撞上了一个人。  那个人便是养父薛全。  他挣扎反抗,一心想去追落入人贩子手中的小姑娘,却被薛全的手下牢牢制住,带去了一处民宅。  薛全说,这是我宫外的宅子,你努力学文习武,以后有大好前程。  从此,他有了新人生,比做沦落街头的乞儿或许锦绣灿烂许多。  可他知道,那小姑娘也有了新人生,注定深陷泥潭中。  从此,他再没吃过红豆糕。  请收藏本站:。笔趣阁手机版:m.7d681.icu 第113章 藏好 哥哥吃红豆糕。  这是那个小姑娘对他说的唯一一句话,从此成了他的心结,他的执念,他的梦魇。  他无数次梦到那道甜甜的声音:哥哥吃红豆糕。  哥哥吃红豆糕……  噩梦醒来,他被如潮的愧疚淹没,记得最清楚的除了她的模样,她的声音,还有她递给他红豆糕时右手虎口旁的那颗小痣。  后来他长大了,有能力了,知道了那个小姑娘的身份:永清伯府的六姑娘秋蘅。  掌握了皇城司后,他暗暗派出人寻觅,却一无所获。  直到今年的初夏,永清伯府寻回了丢失十年的六姑娘。  他迫不及待登门确认,她确实是为了给他送红豆糕而被拐走的那个小姑娘。  埋藏心底十载的愧疚,让他想竭力弥补,想护她无忧,想替她遮风挡雨。  却不想,把自己的心赔了进去。  薛寒不后悔赔进去一颗心,却不得不小心翼翼藏好这份心思,免得养父伤害秋蘅。  有“隐相”之称的养父,想对付一个落魄伯府的姑娘轻而易举。年幼时他害她惨遭拐卖,现在若再害她有个什么,万死难辞其咎。  听完薛寒的讲述,薛全大为意外:“原来你与那丫头还有这么一段渊源。”  “是,这些年孩儿一直很内疚。”  “看不出,寒儿还是个重情义的。”薛全意味深长笑笑。  “孩儿幼时坎坷,尝尽冷暖,对孩儿好的人,孩儿都会记在心里。”  薛全满意笑了:“不错,是为父误会你了。”  “父亲不生气了就好。”薛寒微微松了口气。  秋蘅随凌云往回走,一路沉默,回到住处试探喊了声凌大哥。  凌云板着脸:“伸手。”  秋蘅迟疑了一下,慢慢把手伸出。  掌心掐出的痕迹格外显眼。  “取上好的药膏来。”凌云吩咐婢女。  “只破了一点皮,用不着。”  凌云脸色更冷了:“只破了一点皮就不疼了?阿蘅,你对自己倒狠的下心。”  硬生生把自己掌心掐破,当时是怎样的忍耐。  “凌大哥,我——”  “我知道,你对林乘风无意。”凌云没让秋蘅说下去。  他既不愿听到阿蘅对他扯谎,也不愿阿蘅为难说出真相。  让他来说好了。  “大哥只是希望你能对自己好一点。”  秋蘅鼻子一酸:“凌大哥,当时那种情形,这是最好的办法。”“真的被赐婚林乘风也无怨吗?”  秋蘅与凌云对视,笑道:“总归比坐实秋美人与林乘风有私情的结果好,凌大哥说是不是?”  凌云沉默了。  哪怕愤怒、心疼,可想一想,那个时候竟没有更好的选择。除了阿蘅认下来,其他人根本无能为力。  “世子,药来了。”  凌云接过药膏,示意婢女退下,打开瓷瓶亲自为秋蘅上药。  秋蘅看着动作轻柔为她涂药的凌云,一时有些恍惚:凌大哥好像比在南边时对她更好了。  “那薛寒呢?”  凌云问这话时语气波澜不惊,秋蘅摊开的手指却下意识拢了拢。  “别动。”凌云抓紧她的手。  “薛大人——”秋蘅说起薛寒,心头滋味难言,面上却半点不露,“他大概也如凌大哥这般猜到了真相,作为朋友,想帮我一把。”  朋友?  凌云在心中默念这二字,把装药膏的瓷瓶放好:“阿蘅和薛大人成了朋友啊?”  “薛大人屡次相助,我不能不领情。”  凌云沉吟了一下,提醒道:“大哥对薛寒了解不多,但他的养父薛全不是个好相与的。阿蘅和薛寒来往,须多加注意。”  “嗯,我知道了。”  “崔二又是怎么回事儿?”提到崔二,凌云语气随意许多。  秋蘅一脸无奈:“我也不知道他怎么回事儿。前不久崔家曾登门提亲,我还以为他为了替好友韩子恒出气,要把我娶回家方便报复。”  凌云嘴角一抽,比秋蘅还无奈:“阿蘅,没有男人会这么做。”  又没有血海深仇,就为了替朋友出气,搭上自己的终身?  秋蘅终于回过味来:“崔二他——”  凌云接话:“心悦你。”  秋蘅皱眉:“我们并无多少来往。”  凌云笑笑:“崔二那样的公子哥,喜欢来得快去得也快,不必为此烦恼。今日他站出来,倒是好事。”  二人相争,今上尚会认真考虑赐婚不赐婚的事,又冒出个崔二,今上只会觉得一群年轻人胡闹,懒得再插手。  而事实也是如此。  “只是阿蘅之后恐怕要面对一阵子议论了。”  秋蘅弯唇:“这些无关紧要。”  此时想想,虞贵妃直奔林乘风而去,显然知道了秋美人对林乘风余情未了。  以虞贵妃的滔天气焰,秋美人若不谨言慎行,躲了这一次还会有下一次。深宫刀光剑影皆在暗处,步步杀机只能是身处其中的人小心谨慎,她一个身处宫外的鞭长莫及。  “阿蘅,以后遇事多与大哥商量,不要自己一个人扛着。”凌云抬手,轻轻抚了抚秋蘅的头。  “知道了,大哥。”  康郡王妃从康郡王口中得知了华棚中的热闹,脑袋嗡嗡疼。  “我就说这丫头不一般,云儿——”  “云儿挺有大哥样子的。”不想妻子扯到儿子身上去,康郡王打断康郡王妃的话。  康郡王妃冷静了一下,点头:“也是,云儿做得不错。”  刚刚听王爷说最后云儿也站出来了,她险些昏过去。  还好云儿言行得当,没有让康郡王府成为各府眼中的笑话。  说不出儿子的错处,康郡王妃转头叫来女儿,私下敲打:“嘉宜,母妃知道你和阿蘅投缘,可投缘是一回事儿,你是县主,金尊玉贵,万不可学阿蘅那样与好几个男人纠缠不清。”  嘉宜县主听了这话皱眉:“母妃这话有失偏颇。今日的事女儿也听说了,明明是薛大人与崔公子倾慕阿蘅,又不是阿蘅与他们纠缠。”  康郡王妃脸一沉:“她若自矜,怎么会一个个都倾慕她?”  嘉宜县主诧异看着康郡王妃:“阿蘅长得好看,性格也好,会制香、会蹴鞠、会爬树,还有孤身引走黑熊的勇气,没有男人倾慕才奇怪吧?女儿要是男子,也喜欢阿蘅这样的姑娘。”  康郡王妃气个倒仰:“再胡说八道——”  “芳洲煎了萝卜糕请女儿吃,母妃我先走啦。”嘉宜县主冲康郡王妃一笑,提着裙角跑了。  “你看看她,和秋六那丫头学的什么样子,真怕她近墨者黑——”康郡王妃气得和身边心腹梅姑姑抱怨。  “郡王妃别生气,县主心性无尘,不会染上不好习性的。”梅姑姑劝道。  康郡王妃重重叹口气:“自从认了这么个义女,日子一天比一天热闹了。”  秋蘅院中,煎萝卜糕的香味从小厨房传出,引得丫鬟仆妇时不时往小厨房的方向瞄上一眼。  秋蘅独自待在里屋,把木娃娃拿出来,仔细端详。  请收藏本站:。笔趣阁手机版:m.7d681.icu 第113章 藏好_198 哥哥吃红豆糕。  这是那个小姑娘对他说的唯一一句话,从此成了他的心结,他的执念,他的梦魇。  他无数次梦到那道甜甜的声音:哥哥吃红豆糕。  哥哥吃红豆糕……  噩梦醒来,他被如潮的愧疚淹没,记得最清楚的除了她的模样,她的声音,还有她递给他红豆糕时右手虎口旁的那颗小痣。  后来他长大了,有能力了,知道了那个小姑娘的身份:永清伯府的六姑娘秋蘅。  掌握了皇城司后,他暗暗派出人寻觅,却一无所获。  直到今年的初夏,永清伯府寻回了丢失十年的六姑娘。  他迫不及待登门确认,她确实是为了给他送红豆糕而被拐走的那个小姑娘。  埋藏心底十载的愧疚,让他想竭力弥补,想护她无忧,想替她遮风挡雨。  却不想,把自己的心赔了进去。  薛寒不后悔赔进去一颗心,却不得不小心翼翼藏好这份心思,免得养父伤害秋蘅。  有“隐相”之称的养父,想对付一个落魄伯府的姑娘轻而易举。年幼时他害她惨遭拐卖,现在若再害她有个什么,万死难辞其咎。  听完薛寒的讲述,薛全大为意外:“原来你与那丫头还有这么一段渊源。”  “是,这些年孩儿一直很内疚。”  “看不出,寒儿还是个重情义的。”薛全意味深长笑笑。  “孩儿幼时坎坷,尝尽冷暖,对孩儿好的人,孩儿都会记在心里。”  薛全满意笑了:“不错,是为父误会你了。”  “父亲不生气了就好。”薛寒微微松了口气。  秋蘅随凌云往回走,一路沉默,回到住处试探喊了声凌大哥。  凌云板着脸:“伸手。”  秋蘅迟疑了一下,慢慢把手伸出。  掌心掐出的痕迹格外显眼。  “取上好的药膏来。”凌云吩咐婢女。  “只破了一点皮,用不着。”  凌云脸色更冷了:“只破了一点皮就不疼了?阿蘅,你对自己倒狠的下心。”  硬生生把自己掌心掐破,当时是怎样的忍耐。  “凌大哥,我——”  “我知道,你对林乘风无意。”凌云没让秋蘅说下去。  他既不愿听到阿蘅对他扯谎,也不愿阿蘅为难说出真相。  让他来说好了。  “大哥只是希望你能对自己好一点。”  秋蘅鼻子一酸:“凌大哥,当时那种情形,这是最好的办法。”“真的被赐婚林乘风也无怨吗?”  秋蘅与凌云对视,笑道:“总归比坐实秋美人与林乘风有私情的结果好,凌大哥说是不是?”  凌云沉默了。  哪怕愤怒、心疼,可想一想,那个时候竟没有更好的选择。除了阿蘅认下来,其他人根本无能为力。  “世子,药来了。”  凌云接过药膏,示意婢女退下,打开瓷瓶亲自为秋蘅上药。  秋蘅看着动作轻柔为她涂药的凌云,一时有些恍惚:凌大哥好像比在南边时对她更好了。  “那薛寒呢?”  凌云问这话时语气波澜不惊,秋蘅摊开的手指却下意识拢了拢。  “别动。”凌云抓紧她的手。  “薛大人——”秋蘅说起薛寒,心头滋味难言,面上却半点不露,“他大概也如凌大哥这般猜到了真相,作为朋友,想帮我一把。”  朋友?  凌云在心中默念这二字,把装药膏的瓷瓶放好:“阿蘅和薛大人成了朋友啊?”  “薛大人屡次相助,我不能不领情。”  凌云沉吟了一下,提醒道:“大哥对薛寒了解不多,但他的养父薛全不是个好相与的。阿蘅和薛寒来往,须多加注意。”  “嗯,我知道了。”  “崔二又是怎么回事儿?”提到崔二,凌云语气随意许多。  秋蘅一脸无奈:“我也不知道他怎么回事儿。前不久崔家曾登门提亲,我还以为他为了替好友韩子恒出气,要把我娶回家方便报复。”  凌云嘴角一抽,比秋蘅还无奈:“阿蘅,没有男人会这么做。”  又没有血海深仇,就为了替朋友出气,搭上自己的终身?  秋蘅终于回过味来:“崔二他——”  凌云接话:“心悦你。”  秋蘅皱眉:“我们并无多少来往。”  凌云笑笑:“崔二那样的公子哥,喜欢来得快去得也快,不必为此烦恼。今日他站出来,倒是好事。”  二人相争,今上尚会认真考虑赐婚不赐婚的事,又冒出个崔二,今上只会觉得一群年轻人胡闹,懒得再插手。  而事实也是如此。  “只是阿蘅之后恐怕要面对一阵子议论了。”  秋蘅弯唇:“这些无关紧要。”  此时想想,虞贵妃直奔林乘风而去,显然知道了秋美人对林乘风余情未了。  以虞贵妃的滔天气焰,秋美人若不谨言慎行,躲了这一次还会有下一次。深宫刀光剑影皆在暗处,步步杀机只能是身处其中的人小心谨慎,她一个身处宫外的鞭长莫及。  “阿蘅,以后遇事多与大哥商量,不要自己一个人扛着。”凌云抬手,轻轻抚了抚秋蘅的头。  “知道了,大哥。”  康郡王妃从康郡王口中得知了华棚中的热闹,脑袋嗡嗡疼。  “我就说这丫头不一般,云儿——”  “云儿挺有大哥样子的。”不想妻子扯到儿子身上去,康郡王打断康郡王妃的话。  康郡王妃冷静了一下,点头:“也是,云儿做得不错。”  刚刚听王爷说最后云儿也站出来了,她险些昏过去。  还好云儿言行得当,没有让康郡王府成为各府眼中的笑话。  说不出儿子的错处,康郡王妃转头叫来女儿,私下敲打:“嘉宜,母妃知道你和阿蘅投缘,可投缘是一回事儿,你是县主,金尊玉贵,万不可学阿蘅那样与好几个男人纠缠不清。”  嘉宜县主听了这话皱眉:“母妃这话有失偏颇。今日的事女儿也听说了,明明是薛大人与崔公子倾慕阿蘅,又不是阿蘅与他们纠缠。”  康郡王妃脸一沉:“她若自矜,怎么会一个个都倾慕她?”  嘉宜县主诧异看着康郡王妃:“阿蘅长得好看,性格也好,会制香、会蹴鞠、会爬树,还有孤身引走黑熊的勇气,没有男人倾慕才奇怪吧?女儿要是男子,也喜欢阿蘅这样的姑娘。”  康郡王妃气个倒仰:“再胡说八道——”  “芳洲煎了萝卜糕请女儿吃,母妃我先走啦。”嘉宜县主冲康郡王妃一笑,提着裙角跑了。  “你看看她,和秋六那丫头学的什么样子,真怕她近墨者黑——”康郡王妃气得和身边心腹梅姑姑抱怨。  “郡王妃别生气,县主心性无尘,不会染上不好习性的。”梅姑姑劝道。  康郡王妃重重叹口气:“自从认了这么个义女,日子一天比一天热闹了。”  秋蘅院中,煎萝卜糕的香味从小厨房传出,引得丫鬟仆妇时不时往小厨房的方向瞄上一眼。  秋蘅独自待在里屋,把木娃娃拿出来,仔细端详。  请收藏本站:。笔趣阁手机版:m.7d681.icu 第114章 两处相思两处愁 木娃娃还没巴掌大,乍看小巧精致,仔细打量却在细节处略显粗糙。  秋蘅摩挲着木娃娃的边缘,凑到鼻端嗅了嗅。  一股新鲜的草木气。  这木娃娃是新做的——秋蘅抓着木娃娃的手紧了紧。  也就是说,不是林乘风多年来把秋美人模样的木娃娃贴身藏着,而是新得来的。  林乘风身为侍卫马军司的一员,整日与其他侍卫同吃同住,木娃娃藏到哪里都有风险,反不如贴身收着安全。  只是没想到会被虞贵妃众目睽睽之下强令扒了衣甲。  这样看来,虞贵妃要林乘风养马是假,让这木娃娃暴露于人前才是真。  好毒的心肠。  “姑娘,来吃萝卜糕。”屋外传来芳洲的喊声。  秋蘅收好木娃娃走出去,正好嘉宜县主过来了。  “县主,世子没过来吗?”芳洲把新煎好的萝卜糕放在院中石桌上,笑吟吟道,“世子在南边的时候很喜欢吃萝卜糕。”  “是么,大哥喜欢吃萝卜糕啊?”嘉宜县主望一眼煎得金黄的萝卜糕,有些新奇。  萝卜是贱物,鲜少出现在郡王府的餐桌上。  “县主尝尝。”芳洲递过筷子。  嘉宜县主接过筷子夹起一块萝卜糕咬了一口,眼睛一亮:“好吃!”  “是不是来晚了?”院门口响起凌云的声音。  嘉宜县主忙摆手:“大哥快来,萝卜糕刚出锅。”  “世子。”芳洲把筷子递给凌云。  凌云冲芳洲一笑:“自从回了京城,就想着芳洲做的萝卜糕,今日总算又吃上了。”  “世子和县主喜欢,我以后常做。”芳洲夹起两块萝卜糕放在小碟中,递给秋蘅,“姑娘趁热吃。”  秋蘅接过碟子慢慢吃着,忽听芳洲问:“姑娘,你那日说多做些,还要送谁尝尝吗?”  正吃着萝卜糕的凌云与嘉宜县主同时看向秋蘅。  “多做些,也请义父、义母尝尝。”  今日发生了这些事,给薛寒送点心就不方便了。  没口福的家伙。  想想薛寒今日所为,秋蘅虽暗暗腹诽,唇边却不觉染了笑意。凌云视线落在少女唇边浅笑上,心头一动:阿蘅让芳洲多做的萝卜糕真是为了父王、母妃吗?  是……为了薛寒吧?  他脑海中闪过那越众而出,跪在秋蘅身边的少年,垂眸笑了笑。  是夜,秋蘅躺在床榻上,回想着白日的事。  薛寒会在靖平帝面前站出来,为她解决麻烦,是她没有想到的事。  那她对他来说……比她认为的要重要一点吧?  如此一来,关乎救太子的事就更容易一些了。  秋蘅拿过软枕盖在脸上,压下双颊不受控制涌上的热意。  她不想承认,让她欢喜的不仅是救太子会更容易些。  “姑娘,你干嘛呀?”遮住头脸的软枕忽的被拿开,芳洲一脸担心看着秋蘅。  秋蘅坐起来:“没事。”  芳洲也在一旁坐下,语重心长劝:“姑娘就算为白日的事烦恼,也不能拿枕头盖着脸啊,憋坏了怎么办?”  “不是烦恼。”  “那是什么?”  秋蘅抱着软枕,低声道:“是很烦恼。”  这时的薛寒也未入睡,烙饼般在床榻上翻来翻去。  他不敢闭眼,一闭眼就是漫天的星,青草地,要么就是她一字字说对林乘风一见倾心的样子。  明知她说的是假的,可他的难受是真的。  无望也是真的。  薛寒想,这大概才是他害那个小姑娘惨遭拐卖的真正报应。  原来愧疚还不够,要用他一辈子的求而不得来偿还。  这一夜很漫长,秋蘅醒来洗漱一番,把木娃娃带上,前往秋美人那里。  “姑娘,我陪你去。”  “不用,宫里规矩多,不如在自己的地方自在。”  “昨日姑娘出去,发生那么大的事,让我在家里也不放心,就让我一起去吧。”芳洲坚持。  秋蘅想了想,答应下来。  二人慢慢往宫中走,半路被拦下。  “秋六姑娘,我们公公想和你聊聊,借一步说话。”拦住秋蘅的是一名年轻内侍。  秋蘅顺着他手指方向望去,就见薛全站在不远处的树下,正面无表情看过来。“好。芳洲,你在这里等我。”  “姑娘——”  “没事。”秋蘅握了一下芳洲的手,跟着内侍向薛全走去。  终于与薛全正式打交道了。  秋蘅没有因为薛全的突然出现而紧张,反而有种石头落地的轻松感。  这是她与薛寒经常来往必然的结果。  她承认,便是对薛寒没有那份情思,她也会为了薛全多与薛寒接触。  只是没想到,对他动了心。  先生曾说这世上总有无可奈何之事,便是如此了吧。  秋蘅不后悔,也不逃避。无论动不动心,她都是阿蘅,会一直记得要做的事。  “薛公公。”走到薛全面前,秋蘅屈了屈膝。  薛全上下打量行礼的少女,语气冷淡:“秋六姑娘昨日那般场合,竟还记住了咱家,好镇定。”  “薛公公谬赞了,小女确实记性不错。”  “既然你是个爽快的,那咱家也不绕圈子了。”薛全浮尘一甩,掸掸并不存在的灰尘。  “公公有话请说。”  薛全盯着面前少女的表情,不疾不徐道:“咱家知道,近来你和薛寒来往颇多。”  “是,薛大人多次救小女于危难中。”  “薛寒确实对秋六姑娘另眼相待。”薛全淡淡接话,“譬如昨日,在今上面前说倾慕秋六姑娘。”  秋蘅默默听着,面上并无多少情绪。  薛全嗤地一笑:“但秋六姑娘可不要当真了。”  秋蘅静静对上薛全似笑非笑的眼睛,听他一字一顿道:“薛寒待你不同,是因为愧疚。”  “愧疚?”  “不错。十年前的上元节秋六姑娘把红豆糕送给街边一个小乞儿,结果落入拐子手中,那个小乞儿就是薛寒……”  薛全说完了,深深看一言不发的少女一眼,凉凉道:“所以秋六姑娘不要多想,薛寒多次助你皆因内疚,想要弥补而已,与其他无关。”  秋蘅沉默良久,久到薛全不耐烦时,微微屈膝:“多谢薛公公告知。”  请收藏本站:。笔趣阁手机版:m.7d681.icu 第114章 两处相思两处愁_200 木娃娃还没巴掌大,乍看小巧精致,仔细打量却在细节处略显粗糙。  秋蘅摩挲着木娃娃的边缘,凑到鼻端嗅了嗅。  一股新鲜的草木气。  这木娃娃是新做的——秋蘅抓着木娃娃的手紧了紧。  也就是说,不是林乘风多年来把秋美人模样的木娃娃贴身藏着,而是新得来的。  林乘风身为侍卫马军司的一员,整日与其他侍卫同吃同住,木娃娃藏到哪里都有风险,反不如贴身收着安全。  只是没想到会被虞贵妃众目睽睽之下强令扒了衣甲。  这样看来,虞贵妃要林乘风养马是假,让这木娃娃暴露于人前才是真。  好毒的心肠。  “姑娘,来吃萝卜糕。”屋外传来芳洲的喊声。  秋蘅收好木娃娃走出去,正好嘉宜县主过来了。  “县主,世子没过来吗?”芳洲把新煎好的萝卜糕放在院中石桌上,笑吟吟道,“世子在南边的时候很喜欢吃萝卜糕。”  “是么,大哥喜欢吃萝卜糕啊?”嘉宜县主望一眼煎得金黄的萝卜糕,有些新奇。  萝卜是贱物,鲜少出现在郡王府的餐桌上。  “县主尝尝。”芳洲递过筷子。  嘉宜县主接过筷子夹起一块萝卜糕咬了一口,眼睛一亮:“好吃!”  “是不是来晚了?”院门口响起凌云的声音。  嘉宜县主忙摆手:“大哥快来,萝卜糕刚出锅。”  “世子。”芳洲把筷子递给凌云。  凌云冲芳洲一笑:“自从回了京城,就想着芳洲做的萝卜糕,今日总算又吃上了。”  “世子和县主喜欢,我以后常做。”芳洲夹起两块萝卜糕放在小碟中,递给秋蘅,“姑娘趁热吃。”  秋蘅接过碟子慢慢吃着,忽听芳洲问:“姑娘,你那日说多做些,还要送谁尝尝吗?”  正吃着萝卜糕的凌云与嘉宜县主同时看向秋蘅。  “多做些,也请义父、义母尝尝。”  今日发生了这些事,给薛寒送点心就不方便了。  没口福的家伙。  想想薛寒今日所为,秋蘅虽暗暗腹诽,唇边却不觉染了笑意。凌云视线落在少女唇边浅笑上,心头一动:阿蘅让芳洲多做的萝卜糕真是为了父王、母妃吗?  是……为了薛寒吧?  他脑海中闪过那越众而出,跪在秋蘅身边的少年,垂眸笑了笑。  是夜,秋蘅躺在床榻上,回想着白日的事。  薛寒会在靖平帝面前站出来,为她解决麻烦,是她没有想到的事。  那她对他来说……比她认为的要重要一点吧?  如此一来,关乎救太子的事就更容易一些了。  秋蘅拿过软枕盖在脸上,压下双颊不受控制涌上的热意。  她不想承认,让她欢喜的不仅是救太子会更容易些。  “姑娘,你干嘛呀?”遮住头脸的软枕忽的被拿开,芳洲一脸担心看着秋蘅。  秋蘅坐起来:“没事。”  芳洲也在一旁坐下,语重心长劝:“姑娘就算为白日的事烦恼,也不能拿枕头盖着脸啊,憋坏了怎么办?”  “不是烦恼。”  “那是什么?”  秋蘅抱着软枕,低声道:“是很烦恼。”  这时的薛寒也未入睡,烙饼般在床榻上翻来翻去。  他不敢闭眼,一闭眼就是漫天的星,青草地,要么就是她一字字说对林乘风一见倾心的样子。  明知她说的是假的,可他的难受是真的。  无望也是真的。  薛寒想,这大概才是他害那个小姑娘惨遭拐卖的真正报应。  原来愧疚还不够,要用他一辈子的求而不得来偿还。  这一夜很漫长,秋蘅醒来洗漱一番,把木娃娃带上,前往秋美人那里。  “姑娘,我陪你去。”  “不用,宫里规矩多,不如在自己的地方自在。”  “昨日姑娘出去,发生那么大的事,让我在家里也不放心,就让我一起去吧。”芳洲坚持。  秋蘅想了想,答应下来。  二人慢慢往宫中走,半路被拦下。  “秋六姑娘,我们公公想和你聊聊,借一步说话。”拦住秋蘅的是一名年轻内侍。  秋蘅顺着他手指方向望去,就见薛全站在不远处的树下,正面无表情看过来。“好。芳洲,你在这里等我。”  “姑娘——”  “没事。”秋蘅握了一下芳洲的手,跟着内侍向薛全走去。  终于与薛全正式打交道了。  秋蘅没有因为薛全的突然出现而紧张,反而有种石头落地的轻松感。  这是她与薛寒经常来往必然的结果。  她承认,便是对薛寒没有那份情思,她也会为了薛全多与薛寒接触。  只是没想到,对他动了心。  先生曾说这世上总有无可奈何之事,便是如此了吧。  秋蘅不后悔,也不逃避。无论动不动心,她都是阿蘅,会一直记得要做的事。  “薛公公。”走到薛全面前,秋蘅屈了屈膝。  薛全上下打量行礼的少女,语气冷淡:“秋六姑娘昨日那般场合,竟还记住了咱家,好镇定。”  “薛公公谬赞了,小女确实记性不错。”  “既然你是个爽快的,那咱家也不绕圈子了。”薛全浮尘一甩,掸掸并不存在的灰尘。  “公公有话请说。”  薛全盯着面前少女的表情,不疾不徐道:“咱家知道,近来你和薛寒来往颇多。”  “是,薛大人多次救小女于危难中。”  “薛寒确实对秋六姑娘另眼相待。”薛全淡淡接话,“譬如昨日,在今上面前说倾慕秋六姑娘。”  秋蘅默默听着,面上并无多少情绪。  薛全嗤地一笑:“但秋六姑娘可不要当真了。”  秋蘅静静对上薛全似笑非笑的眼睛,听他一字一顿道:“薛寒待你不同,是因为愧疚。”  “愧疚?”  “不错。十年前的上元节秋六姑娘把红豆糕送给街边一个小乞儿,结果落入拐子手中,那个小乞儿就是薛寒……”  薛全说完了,深深看一言不发的少女一眼,凉凉道:“所以秋六姑娘不要多想,薛寒多次助你皆因内疚,想要弥补而已,与其他无关。”  秋蘅沉默良久,久到薛全不耐烦时,微微屈膝:“多谢薛公公告知。”  请收藏本站:。笔趣阁手机版:m.7d681.icu 第115章 第113 宫墙深 看着恭顺行礼的少女,薛全笑了笑,抬脚走了。  秋蘅静静站着,注视薛全离去的背影。  一幕幕场景从脑海中闪过:薛寒登门永清伯府,以排查细作为由要她伸出双手。街上偶遇,薛寒说以后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可以找他。一次次相助,薛寒说他怜贫惜弱……  那些让她疑惑的、防备的反常,终于都有了答案。  芳洲走过来,低声问:“姑娘,那人是不是为难你了?”  秋蘅举步往前走,看到芳洲眼中的担忧,没有隐瞒:“别担心,也不算为难。就是告诉我薛大人昨日在今上面前说倾慕我另有缘故,让我不要自作多情。”  “自作多情?”芳洲气得柳眉竖起,“明明是薛大人亲口说的,怎么能这么说姑娘!”  “薛大人出于愧疚那么说,薛公公怕我误会了……”秋蘅说了从薛全口中听到的那段往事。  其实她没有印象了。  娘亲说发现她时那个拐子的尸体就在一旁,她受了很大惊吓,加上年纪太小,被拐之前的记忆全无。  自然也不记得什么红豆糕,什么小乞儿。  秋蘅想着这些,是有一点委屈的。  如果从一开始就知道他的靠近是出于内疚,她会再小心些,守好自己的心。  “这么说,姑娘被拐是因为薛大人啊?”芳洲一脸震惊。  虽然郎君、娘子待姑娘如同亲生,这是姑娘运气好遇到了好人家。绝大多数落入拐子手中的漂亮小姑娘命运如何,可想而知。  “不能这么说。”秋蘅想到那少年看着她时隐忍深邃的眼神,心平气和,“是命运开了个小玩笑。”  当年那个小乞儿没做错什么,只是羡慕父亲给她买点心。当年那个小女孩也没做错什么,怜贫惜弱的同情心使然,让她跑向他。  怜贫惜弱——秋蘅在心中沉吟,忽然觉得薛寒找的这个借口真是恰当。  世人眼中永清伯府的六姑娘命不好,落入了拐子手里。可长大后回到永清伯府,她才庆幸与爹爹、娘亲生活的那十年。  倘若没有双亲疼爱的那十年,没有在后世大夏停留的那十年,一直如金丝雀般被养在笼子里的她,被那位祖父扒皮抽骨卖了也只知道哭。“就算薛大人另有隐情,也不该薛公公来说姑娘。”芳洲替秋蘅感到委屈。  秋蘅徐徐往前走:“薛公公是薛大人的养父,为薛大人操心也是应当。”  “就是觉得姑娘配不上他儿子呗。”芳洲心中愤愤,拉住秋蘅的手,“姑娘也别喜欢薛大人了。”  秋蘅莞尔:“知道啦,以后不喜欢他了。”  “真的?”  “真的。”  之后一路沉默,到了秋美人住处。芳洲留在外头,秋蘅随郑玉进去。  郑玉看起来不大好。  “郑公公瞧着有些憔悴,是昨日没睡好吗?”  郑玉面露苦笑:“六姑娘看来睡得不错。”  昨日出了那么大的事,竟然没什么反应,这姑娘心真大啊。  “六姑娘,美人以后的日子恐怕不好过。”郑玉压低声音,飞快说了一句。  说完后,他自己都诧异,为何忍不住对秋六姑娘说这些。  是期盼一个小姑娘能做些什么吗?  真是疯了,昨日秋六姑娘做的已经够多,足以令他们这些伺候秋美人的宫人感激涕零。  要知道一旦坐实秋美人与人有私情,他们这些人会是什么下场不用想。  穿过层层幔帐,秋蘅见到了秋美人。  她看起来比郑玉憔悴得多,脸色苍白得令人惊心。  “姐姐。”秋蘅喊了一声。  神色木然的秋美人转转眼珠,望向亭亭而立的少女。  “郑公公,你们先出去吧,我和姐姐说说话。”  既然秋美人不言语,秋蘅做主把屋中伺候的人打发出去,走到秋美人身边坐下。  秋美人看着她,声音轻得风能吹散:“六妹来了。”  “当然要来。”秋蘅从怀中拿出一物,举到秋美人面前。  秋美人看到秋蘅手中的木娃娃,脸色越发惨白。  “这木娃娃,是姐姐送给林都头的吗?”  秋美人浑身一颤,迎上面前少女冷淡的眼神,摇头:“不是。”  秋蘅微挑眉梢。  竟然不是秋美人送的。  秋美人见秋蘅目露惊讶,自嘲一笑:“六妹窥见了我见不得人的心事,我也就不在乎丢脸了。入宫这些年,我确实从未放下林乘风……我与他两情相悦,一直以为会喜结良缘,白头偕老,谁知今上突然充盈后宫,而我恰好适龄。祖父逼我进宫,我拼死抗争也毫无转圜……”秋蘅静静听秋美人谈及那段痛不欲生的往事。  “围场再见,他是前途无量的年轻禁卫,我是久居深宫不得自由的后妃,就算心中再如何放不下,我也不可能送他雕刻成自己模样的木娃娃……我不能因爱害他……”说到最后,秋美人潸然泪下,双手死死捏着帕子。  秋蘅抿了抿唇,没有做无谓的安慰。  说什么呢?  说这么多年过去林乘风心里还有着你,真心没有错付?  说既然进了宫就放下不该有的心思,过去的就让它过去?  无论说什么,都很残忍。  “六妹看不起我吧?”秋美人哭着哭着,笑了。  是了无生趣的笑。  “没有。”  秋美人一直心悦着林乘风,但那要命的木娃娃不是她送出的。这个困在深宫中的女子不是木娃娃,是一个有血有肉、会疼会痛的人。  若还怪她,那太苛刻。  “我没有看不起姐姐。”秋蘅看着仿佛随时会碎掉的女子。  她才二十出头的年纪,却犹如一朵将要开败的花。  秋蘅一字字道:“我看不起的是祖父。”  秋美人浑身一震,揽着秋蘅压抑低泣。  等秋美人哭够了,秋蘅低声道:“既然木娃娃不是姐姐送的,那我要再去见一见林乘风。姐姐有话需要我带给他吗?”  秋美人久久沉默,最终摇头:“不用了,我没有话对他说。”  她早就没了对他说什么的资格,那一日都不该抬头看他。  “我知道了。”秋蘅收好木娃娃,走出了宫门。  请收藏本站:。笔趣阁手机版:m.7d681.icu 第115章 第宫墙深 看着恭顺行礼的少女,薛全笑了笑,抬脚走了。  秋蘅静静站着,注视薛全离去的背影。  一幕幕场景从脑海中闪过:薛寒登门永清伯府,以排查细作为由要她伸出双手。街上偶遇,薛寒说以后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可以找他。一次次相助,薛寒说他怜贫惜弱……  那些让她疑惑的、防备的反常,终于都有了答案。  芳洲走过来,低声问:“姑娘,那人是不是为难你了?”  秋蘅举步往前走,看到芳洲眼中的担忧,没有隐瞒:“别担心,也不算为难。就是告诉我薛大人昨日在今上面前说倾慕我另有缘故,让我不要自作多情。”  “自作多情?”芳洲气得柳眉竖起,“明明是薛大人亲口说的,怎么能这么说姑娘!”  “薛大人出于愧疚那么说,薛公公怕我误会了……”秋蘅说了从薛全口中听到的那段往事。  其实她没有印象了。  娘亲说发现她时那个拐子的尸体就在一旁,她受了很大惊吓,加上年纪太小,被拐之前的记忆全无。  自然也不记得什么红豆糕,什么小乞儿。  秋蘅想着这些,是有一点委屈的。  如果从一开始就知道他的靠近是出于内疚,她会再小心些,守好自己的心。  “这么说,姑娘被拐是因为薛大人啊?”芳洲一脸震惊。  虽然郎君、娘子待姑娘如同亲生,这是姑娘运气好遇到了好人家。绝大多数落入拐子手中的漂亮小姑娘命运如何,可想而知。  “不能这么说。”秋蘅想到那少年看着她时隐忍深邃的眼神,心平气和,“是命运开了个小玩笑。”  当年那个小乞儿没做错什么,只是羡慕父亲给她买点心。当年那个小女孩也没做错什么,怜贫惜弱的同情心使然,让她跑向他。  怜贫惜弱——秋蘅在心中沉吟,忽然觉得薛寒找的这个借口真是恰当。  世人眼中永清伯府的六姑娘命不好,落入了拐子手里。可长大后回到永清伯府,她才庆幸与爹爹、娘亲生活的那十年。  倘若没有双亲疼爱的那十年,没有在后世大夏停留的那十年,一直如金丝雀般被养在笼子里的她,被那位祖父扒皮抽骨卖了也只知道哭。“就算薛大人另有隐情,也不该薛公公来说姑娘。”芳洲替秋蘅感到委屈。  秋蘅徐徐往前走:“薛公公是薛大人的养父,为薛大人操心也是应当。”  “就是觉得姑娘配不上他儿子呗。”芳洲心中愤愤,拉住秋蘅的手,“姑娘也别喜欢薛大人了。”  秋蘅莞尔:“知道啦,以后不喜欢他了。”  “真的?”  “真的。”  之后一路沉默,到了秋美人住处。芳洲留在外头,秋蘅随郑玉进去。  郑玉看起来不大好。  “郑公公瞧着有些憔悴,是昨日没睡好吗?”  郑玉面露苦笑:“六姑娘看来睡得不错。”  昨日出了那么大的事,竟然没什么反应,这姑娘心真大啊。  “六姑娘,美人以后的日子恐怕不好过。”郑玉压低声音,飞快说了一句。  说完后,他自己都诧异,为何忍不住对秋六姑娘说这些。  是期盼一个小姑娘能做些什么吗?  真是疯了,昨日秋六姑娘做的已经够多,足以令他们这些伺候秋美人的宫人感激涕零。  要知道一旦坐实秋美人与人有私情,他们这些人会是什么下场不用想。  穿过层层幔帐,秋蘅见到了秋美人。  她看起来比郑玉憔悴得多,脸色苍白得令人惊心。  “姐姐。”秋蘅喊了一声。  神色木然的秋美人转转眼珠,望向亭亭而立的少女。  “郑公公,你们先出去吧,我和姐姐说说话。”  既然秋美人不言语,秋蘅做主把屋中伺候的人打发出去,走到秋美人身边坐下。  秋美人看着她,声音轻得风能吹散:“六妹来了。”  “当然要来。”秋蘅从怀中拿出一物,举到秋美人面前。  秋美人看到秋蘅手中的木娃娃,脸色越发惨白。  “这木娃娃,是姐姐送给林都头的吗?”  秋美人浑身一颤,迎上面前少女冷淡的眼神,摇头:“不是。”  秋蘅微挑眉梢。  竟然不是秋美人送的。  秋美人见秋蘅目露惊讶,自嘲一笑:“六妹窥见了我见不得人的心事,我也就不在乎丢脸了。入宫这些年,我确实从未放下林乘风……我与他两情相悦,一直以为会喜结良缘,白头偕老,谁知今上突然充盈后宫,而我恰好适龄。祖父逼我进宫,我拼死抗争也毫无转圜……”秋蘅静静听秋美人谈及那段痛不欲生的往事。  “围场再见,他是前途无量的年轻禁卫,我是久居深宫不得自由的后妃,就算心中再如何放不下,我也不可能送他雕刻成自己模样的木娃娃……我不能因爱害他……”说到最后,秋美人潸然泪下,双手死死捏着帕子。  秋蘅抿了抿唇,没有做无谓的安慰。  说什么呢?  说这么多年过去林乘风心里还有着你,真心没有错付?  说既然进了宫就放下不该有的心思,过去的就让它过去?  无论说什么,都很残忍。  “六妹看不起我吧?”秋美人哭着哭着,笑了。  是了无生趣的笑。  “没有。”  秋美人一直心悦着林乘风,但那要命的木娃娃不是她送出的。这个困在深宫中的女子不是木娃娃,是一个有血有肉、会疼会痛的人。  若还怪她,那太苛刻。  “我没有看不起姐姐。”秋蘅看着仿佛随时会碎掉的女子。  她才二十出头的年纪,却犹如一朵将要开败的花。  秋蘅一字字道:“我看不起的是祖父。”  秋美人浑身一震,揽着秋蘅压抑低泣。  等秋美人哭够了,秋蘅低声道:“既然木娃娃不是姐姐送的,那我要再去见一见林乘风。姐姐有话需要我带给他吗?”  秋美人久久沉默,最终摇头:“不用了,我没有话对他说。”  她早就没了对他说什么的资格,那一日都不该抬头看他。  “我知道了。”秋蘅收好木娃娃,走出了宫门。  请收藏本站:。笔趣阁手机版:m.7d681.icu 第116章 去见林乘风 往外走的路上,芳洲左右看看:“姑娘,我们不直接回去吗?”  “先不回去,去找林都头。”  芳洲愣了愣,却没多问。  姑娘找林都头显然不是闲事,多嘴的话平白让姑娘为难。  二人走着走着,突然一侧传来鬼鬼祟祟的声音:“秋六姑娘——”  秋蘅脚步一顿,望向声音来处,就见路旁树后探出一张脸。  “秋六姑娘,这里。”  秋蘅示意芳洲等着,抬脚走了过去。  “崔公子。”  崔二扯出个笑:“这么巧遇到了秋六姑娘。”  秋蘅默了默,点头:“是很巧。崔公子有事吗?”  “也没事……”  “若是无事,那我先走了。”  “哎——”崔二见秋蘅要走,赶紧把那点矜持扔了,“是有点事。”  秋蘅等着崔二往下说。  “那个……我昨日在今上面前说的话,秋六姑娘听到了吧?”  秋蘅:“……”  “听到了。”  崔二涨红了脸,视死如归般说出口:“是真的,我很喜欢你!端午那日把鞠球踢向你后就喜欢了。托媒人去永清伯府提亲也是因为我真心想要娶你当媳妇,不是为了别的……”  不远处的灌木后,薛寒面无表情听着崔二向秋蘅袒露心意。  他发现其行迹鬼祟跟过来,不料听到这些。  阿蘅会怎么回答?  隔着崔二,薛寒只能看到秋蘅一边侧脸,和她丁香色的裙摆。  秋蘅听崔二说完,认真道:“多谢崔公子厚爱,只是我已心有所属,只能辜负崔公子美意了。”  “你还真喜欢那个林乘风?”崔二一脸不服气,“他有什么好的,比你大好多岁的老男人!”  秋蘅险些没忍住笑了,忙压了压唇角:“林都头虽比我大几岁,却正是风华正茂的年纪,且情爱一事本就没有道理可言……崔公子聪敏通透,应该理解的。秋六在此祝崔公子婚事顺遂,早觅佳偶。”  秋蘅说完,对崔二屈了屈膝,转身向等在原处的芳洲走去。  崔二注视着少女离去的背影,嘿嘿一笑:“聪敏通透,秋六说我聪敏通透……”连最疼他的母亲都没这么说过他!  至于父亲——  小畜生,混账东西,王八犊子,败家子……一串听厌了的词飞快闪过,崔二叹口气,小心翼翼迈开腿,却因扯到痛处哎呦了一声。  哪有父亲这样的,他都这么大了,还打他屁股!  “还好没打脸……”崔二庆幸嘀咕了一句,迈开腿走了。  薛寒独立花木旁,耳边回荡着秋蘅的话:我已心有所属……  秋蘅到了马军司侍卫聚集之处,大大方方对面前侍卫行了一礼:“我找林都头,麻烦帮我喊一声。”  那侍卫一眼认出了秋蘅:“你是秋六姑娘!”  没等秋蘅再说什么,藏不住兴奋的年轻侍卫就高喊起来:“林都头,秋六姑娘来找你!”  这话声音不小,听到的众侍卫起着哄,把林乘风推出去。  林乘风能力强,人缘好,二十多岁却一直未成亲,平时本就被同袍们开着玩笑催促过,如今知道了秋六姑娘的存在,自是乐见其成。  “秋六姑娘。”站到秋蘅面前,林乘风脸颊阵阵发热。  这自然不是因同袍们的起哄害羞,而是羞愧。  比起林乘风的不自在,秋蘅就从容多了:“我来找林都头聊聊天。”  “哦,好。”  二人慢慢往前走,芳洲默默跟在后面。  视线开阔的草地处,秋蘅停下来:“林都头,我们在这里坐坐吧。”  林乘风犹豫了一下,在秋蘅身边坐下来。  绿毯般的青草地,夹杂着五颜六色的野花,相邻而坐的二人落入旁人眼里,正是一对璧人。  而实际上,林乘风只感到局促。  “秋六姑娘,昨日……连累你了,林某感激不尽。”沉默片刻后,林乘风开口。  秋蘅开门见山问:“这木娃娃,是林都头雕刻的吗?”  林乘风看一眼秋蘅手中木娃娃,犹如被火星灼了眼睛。  秋蘅等了一会儿,才等到林乘风的回答:“不是。”  这个答案与她推测相符。  “我看这木娃娃是新制的,既然不是林都头雕刻的,那是从何处得来?”林乘风眉头紧锁,没有吭声。  “今日我进宫见了姐姐。”秋蘅注视着林乘风,缓缓道,“姐姐说,这木娃娃不是她送的。”  “什么?”林乘风神色大变。  他再看向那木娃娃,已不再回避,深吸了一口气:“秋六姑娘,你没有哄我?”  秋蘅轻笑:“我昨日既然站出来,如今哄林都头的意义是什么?”  “抱歉,我乍然听到此事,失态了。”  “这些都无关紧要,要紧的是要弄清这木娃娃是谁送给林都头的。”  青草间,少女的声音清冷如泉,令林乘风冷静下来。  “定是虞贵妃使的手段!”林乘风捏紧拳头。  “林都头仔细说说。此事显然与虞贵妃脱不开关系,但这木娃娃是她身边的人送的,还是姐姐身边的人送的,可不一样。”  若是秋美人身边的人,就必须把这人找出来。不然有这么个人在,防不胜防。  林乘风显然也想到了要害,脸色铁青:“秋猎首日意外与荷——秋美人遇见,当日傍晚就有一名宫婢悄悄来见我,说是秋美人送的木娃娃。我……我一时贪念收了下来,过后想想藏到何处都不够稳妥,只能贴身收着……”  他是家中幼子,与荷儿错过后一直不愿说亲,父母也没有逼迫。对他来说,荷儿就是他的妻,数年相思,那一眼后让他如何拒绝她的木娃娃。  “对人性真是了解至深。”秋蘅叹了一声,“这样的话,我另一个疑惑也解开了。”  “什么?”  秋蘅指了指木娃娃的头部:“我还在想,既然是按着姐姐雕刻的木娃娃,为何梳着少女发髻。现在想来,若是这木娃娃云鬓宫装,林都头或许不会收。”  这木娃娃妙就妙在雕刻成了秋美人少女时的样子,才击中了林乘风的软肋,让他的理智占不了上风。  好在天无绝人之路,正因如此,才给了她破局的机会。  请收藏本站:。笔趣阁手机版:m.7d681.icu 第116章 去见林乘风_204 往外走的路上,芳洲左右看看:“姑娘,我们不直接回去吗?”  “先不回去,去找林都头。”  芳洲愣了愣,却没多问。  姑娘找林都头显然不是闲事,多嘴的话平白让姑娘为难。  二人走着走着,突然一侧传来鬼鬼祟祟的声音:“秋六姑娘——”  秋蘅脚步一顿,望向声音来处,就见路旁树后探出一张脸。  “秋六姑娘,这里。”  秋蘅示意芳洲等着,抬脚走了过去。  “崔公子。”  崔二扯出个笑:“这么巧遇到了秋六姑娘。”  秋蘅默了默,点头:“是很巧。崔公子有事吗?”  “也没事……”  “若是无事,那我先走了。”  “哎——”崔二见秋蘅要走,赶紧把那点矜持扔了,“是有点事。”  秋蘅等着崔二往下说。  “那个……我昨日在今上面前说的话,秋六姑娘听到了吧?”  秋蘅:“……”  “听到了。”  崔二涨红了脸,视死如归般说出口:“是真的,我很喜欢你!端午那日把鞠球踢向你后就喜欢了。托媒人去永清伯府提亲也是因为我真心想要娶你当媳妇,不是为了别的……”  不远处的灌木后,薛寒面无表情听着崔二向秋蘅袒露心意。  他发现其行迹鬼祟跟过来,不料听到这些。  阿蘅会怎么回答?  隔着崔二,薛寒只能看到秋蘅一边侧脸,和她丁香色的裙摆。  秋蘅听崔二说完,认真道:“多谢崔公子厚爱,只是我已心有所属,只能辜负崔公子美意了。”  “你还真喜欢那个林乘风?”崔二一脸不服气,“他有什么好的,比你大好多岁的老男人!”  秋蘅险些没忍住笑了,忙压了压唇角:“林都头虽比我大几岁,却正是风华正茂的年纪,且情爱一事本就没有道理可言……崔公子聪敏通透,应该理解的。秋六在此祝崔公子婚事顺遂,早觅佳偶。”  秋蘅说完,对崔二屈了屈膝,转身向等在原处的芳洲走去。  崔二注视着少女离去的背影,嘿嘿一笑:“聪敏通透,秋六说我聪敏通透……”连最疼他的母亲都没这么说过他!  至于父亲——  小畜生,混账东西,王八犊子,败家子……一串听厌了的词飞快闪过,崔二叹口气,小心翼翼迈开腿,却因扯到痛处哎呦了一声。  哪有父亲这样的,他都这么大了,还打他屁股!  “还好没打脸……”崔二庆幸嘀咕了一句,迈开腿走了。  薛寒独立花木旁,耳边回荡着秋蘅的话:我已心有所属……  秋蘅到了马军司侍卫聚集之处,大大方方对面前侍卫行了一礼:“我找林都头,麻烦帮我喊一声。”  那侍卫一眼认出了秋蘅:“你是秋六姑娘!”  没等秋蘅再说什么,藏不住兴奋的年轻侍卫就高喊起来:“林都头,秋六姑娘来找你!”  这话声音不小,听到的众侍卫起着哄,把林乘风推出去。  林乘风能力强,人缘好,二十多岁却一直未成亲,平时本就被同袍们开着玩笑催促过,如今知道了秋六姑娘的存在,自是乐见其成。  “秋六姑娘。”站到秋蘅面前,林乘风脸颊阵阵发热。  这自然不是因同袍们的起哄害羞,而是羞愧。  比起林乘风的不自在,秋蘅就从容多了:“我来找林都头聊聊天。”  “哦,好。”  二人慢慢往前走,芳洲默默跟在后面。  视线开阔的草地处,秋蘅停下来:“林都头,我们在这里坐坐吧。”  林乘风犹豫了一下,在秋蘅身边坐下来。  绿毯般的青草地,夹杂着五颜六色的野花,相邻而坐的二人落入旁人眼里,正是一对璧人。  而实际上,林乘风只感到局促。  “秋六姑娘,昨日……连累你了,林某感激不尽。”沉默片刻后,林乘风开口。  秋蘅开门见山问:“这木娃娃,是林都头雕刻的吗?”  林乘风看一眼秋蘅手中木娃娃,犹如被火星灼了眼睛。  秋蘅等了一会儿,才等到林乘风的回答:“不是。”  这个答案与她推测相符。  “我看这木娃娃是新制的,既然不是林都头雕刻的,那是从何处得来?”林乘风眉头紧锁,没有吭声。  “今日我进宫见了姐姐。”秋蘅注视着林乘风,缓缓道,“姐姐说,这木娃娃不是她送的。”  “什么?”林乘风神色大变。  他再看向那木娃娃,已不再回避,深吸了一口气:“秋六姑娘,你没有哄我?”  秋蘅轻笑:“我昨日既然站出来,如今哄林都头的意义是什么?”  “抱歉,我乍然听到此事,失态了。”  “这些都无关紧要,要紧的是要弄清这木娃娃是谁送给林都头的。”  青草间,少女的声音清冷如泉,令林乘风冷静下来。  “定是虞贵妃使的手段!”林乘风捏紧拳头。  “林都头仔细说说。此事显然与虞贵妃脱不开关系,但这木娃娃是她身边的人送的,还是姐姐身边的人送的,可不一样。”  若是秋美人身边的人,就必须把这人找出来。不然有这么个人在,防不胜防。  林乘风显然也想到了要害,脸色铁青:“秋猎首日意外与荷——秋美人遇见,当日傍晚就有一名宫婢悄悄来见我,说是秋美人送的木娃娃。我……我一时贪念收了下来,过后想想藏到何处都不够稳妥,只能贴身收着……”  他是家中幼子,与荷儿错过后一直不愿说亲,父母也没有逼迫。对他来说,荷儿就是他的妻,数年相思,那一眼后让他如何拒绝她的木娃娃。  “对人性真是了解至深。”秋蘅叹了一声,“这样的话,我另一个疑惑也解开了。”  “什么?”  秋蘅指了指木娃娃的头部:“我还在想,既然是按着姐姐雕刻的木娃娃,为何梳着少女发髻。现在想来,若是这木娃娃云鬓宫装,林都头或许不会收。”  这木娃娃妙就妙在雕刻成了秋美人少女时的样子,才击中了林乘风的软肋,让他的理智占不了上风。  好在天无绝人之路,正因如此,才给了她破局的机会。  请收藏本站:。笔趣阁手机版:m.7d681.icu 第117章 送木娃娃的人 林乘风听完秋蘅的分析,心底生寒,喃喃道:“她过的竟是这样的日子……”  “林都头。”  林乘风回神,看着神色严肃的少女:“秋六姑娘你说。”  “不管你心中如何想,从此之后请谨言慎行,莫要牵连无辜之人。”秋蘅正色道。  秋美人与林乘风之间的感情无论多么令人遗憾、同情,都不是累及无辜的理由。  林乘风面皮一热,冲秋蘅拱手:“秋六姑娘的话,林某铭记于心。”  “林都头说说送木娃娃的宫婢长什么样子,有没有特别之处。”  “那宫婢个头不高,生着一张瓜子脸……”  秋蘅记下,收好木娃娃起身:“那我回去了。”  “秋六姑娘慢走。”  林乘风一回去,就被同伴们围住。  “林都头怎么不送送秋六姑娘?”  “林都头,你这样可不行,那薛大人和崔公子还对秋六姑娘虎视眈眈呢!”  “就是就是,老林你可不要大意啊。”  ……  秋蘅思索着木娃娃的事往回走,被芳洲轻轻拉了拉衣袖:“姑娘,薛大人。”  秋蘅看到站在路旁的薛寒,举步走过去。  “薛大人这么巧。”说完这话,秋蘅不由想到崔二才说了类似的话。  “不是凑巧,我特意等你的。”  秋蘅抿了抿唇,问:“薛大人有事吗?”  “秋六姑娘去找林乘风了?”  “对。”  “为了问清木娃娃的事?”  秋蘅沉默一瞬,仰头看着比她高出半头的少年:“对。还要感谢薛大人昨日站出来解围。”  这话一出,等于默认秋蘅是为了秋美人把麻烦揽了过去。  而这本该是烂在肚子里的话,其中信任令薛寒不觉扬起唇角:“没什么。关于那木娃娃,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吗?”  秋蘅也笑了笑,语气莫名:“薛大人真是热心肠。”  薛寒直觉这话有些不对劲,可又想不出哪里有问题。  “木娃娃的事就不劳烦薛大人了。我看薛公公对薛大人昨日所为不大满意,害薛大人被责骂我会过意不去。”秋蘅说这话时语气温和,薛寒却察觉到了疏远。  那种说不清却又实实在在的感觉,令他不大好受。  仿佛那个夜晚的篝火、草地、萤火虫,只是一场美梦。  “薛大人,我还有事,先走啦。”秋蘅笑容明快,冲薛寒摆摆手。  薛寒目送秋蘅走向芳洲,不知说了什么,芳洲回望一眼,撇了撇嘴转过头去,二人渐行渐远。  薛寒确定,他的感觉没有错。  阿蘅对他疏远了,可信任似乎增加了,这般矛盾是为什么?  没有人可以问,薛寒只能把疑惑压在心里。  宫中,虞贵妃问内侍:“秋六又去见秋美人了?”  得到内侍肯定的回答,虞贵妃嗤笑一声:“这个秋六,还真能拿着鸡毛当令箭。”  她一句话,从此天天进宫来,倒是帮上秋美人的忙了。  张口吃下宫婢递到嘴边的果子,虞贵妃抚了抚指甲。  精心保养的指甲涂着浅浅一层粉,若凑近了闻,便有淡淡幽香萦绕。  “秋美人有这么个妹妹,倒是有福气。”  喂虞贵妃吃果子的宫婢劝道:“娘娘不要为了秋美人不开心。对今上来说娘娘才是心尖上的人,秋美人不过是偶尔贪新鲜的一个玩意儿罢了。”  虞贵妃睨宫婢一眼:“你以为本宫是怕秋美人争宠?呵,她也配。”  “是……”宫婢不敢乱说了,心中却有些疑惑。  贵妃娘娘既然不把秋美人放在眼里,为何会出手呢?  但想想虞贵妃素来喜怒无常,又觉得不奇怪了。  “要说啊,还是秋六有意思,可惜昨日在今上面前闹了那么一出,想要她进宫长久给本宫解闷是不能了。”虞贵妃遗憾叹了口气。  宫婢又忍不住劝了:“奴婢冷眼瞧着,那秋六姑娘可比秋美人能耐得多,不进宫才好。”  “有能耐不才有意思么,不然多乏味。”虞贵妃起身,一手搭在宫婢胳膊上,“伺候本宫沐浴吧。”  秋蘅转日再进宫,不着痕迹打量遇见的每一个宫女,却没发现有与林乘风描述相符的。见到秋美人后屏退伺候的人,秋蘅直接道:“我去见过林乘风,他说木娃娃是一名宫女以姐姐的名义送给他的。那宫女个头不高,生着一张瓜子脸……”  听秋蘅说完,秋美人几乎把手中帕子扯破:“我身边听着有些像的有两人,一个负责跑腿的叫碧玉,一个负责箱笼的叫朱颜。”  仔细想了想,秋美人语气笃定:“那日傍晚我曾叫朱颜开箱笼取过东西。”  那日她毫无准备见到林乘风,心中波澜骤起,难以平静,于是叫朱颜打开箱笼,把压在箱底的一支金簪拿出来疏解愁思。  那支金簪是乘风亲自画的样式打造的,是她多少个觉得熬不过去的日夜的支撑。  “这么说,可能是那个碧玉?”  林乘风是那日傍晚收到的木娃娃,当时朱颜在宫中,自然排除了嫌疑。  “姐姐,让我见见碧玉。”  “好。”  秋美人把郑玉喊进来:“叫碧玉来一趟。”  不多时一名俏丽宫婢走进来,向秋美人行礼:“美人。”  “你去园中折一支绿牡丹,给我六妹带走。”  这绿牡丹其实是绿菊,算是菊中珍品,但在皇家行宫中就不足为奇了。  如今无人不知秋六姑娘前日解了秋美人危机,风波过后秋美人表露出对妹妹的疼爱自是不会惹人怀疑。  碧玉本就是跑腿做杂事的,闻言不疑有他:“是。”  等碧玉退出去,秋蘅立即道:“我去试探一下她。”  秋美人一惊:“六妹——”  这宫中不比宫外,又是刚见到碧玉,这就去试探未免太迅速了,让人毫无心理准备。  “姐姐放心,我有分寸。”  秋蘅离开后,秋美人心中忐忑,忍不住问郑玉:“你说六妹会如何试探碧玉?”  郑玉茫然摇头:“奴婢也想不出,要不奴婢跟去看看?”  “不了,还是等六妹回来吧。”秋美人没同意郑玉的提议,端起茶盏抿了一口。  请收藏本站:。笔趣阁手机版:m.7d681.icu 第117章 送木娃娃的人_206 林乘风听完秋蘅的分析,心底生寒,喃喃道:“她过的竟是这样的日子……”  “林都头。”  林乘风回神,看着神色严肃的少女:“秋六姑娘你说。”  “不管你心中如何想,从此之后请谨言慎行,莫要牵连无辜之人。”秋蘅正色道。  秋美人与林乘风之间的感情无论多么令人遗憾、同情,都不是累及无辜的理由。  林乘风面皮一热,冲秋蘅拱手:“秋六姑娘的话,林某铭记于心。”  “林都头说说送木娃娃的宫婢长什么样子,有没有特别之处。”  “那宫婢个头不高,生着一张瓜子脸……”  秋蘅记下,收好木娃娃起身:“那我回去了。”  “秋六姑娘慢走。”  林乘风一回去,就被同伴们围住。  “林都头怎么不送送秋六姑娘?”  “林都头,你这样可不行,那薛大人和崔公子还对秋六姑娘虎视眈眈呢!”  “就是就是,老林你可不要大意啊。”  ……  秋蘅思索着木娃娃的事往回走,被芳洲轻轻拉了拉衣袖:“姑娘,薛大人。”  秋蘅看到站在路旁的薛寒,举步走过去。  “薛大人这么巧。”说完这话,秋蘅不由想到崔二才说了类似的话。  “不是凑巧,我特意等你的。”  秋蘅抿了抿唇,问:“薛大人有事吗?”  “秋六姑娘去找林乘风了?”  “对。”  “为了问清木娃娃的事?”  秋蘅沉默一瞬,仰头看着比她高出半头的少年:“对。还要感谢薛大人昨日站出来解围。”  这话一出,等于默认秋蘅是为了秋美人把麻烦揽了过去。  而这本该是烂在肚子里的话,其中信任令薛寒不觉扬起唇角:“没什么。关于那木娃娃,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吗?”  秋蘅也笑了笑,语气莫名:“薛大人真是热心肠。”  薛寒直觉这话有些不对劲,可又想不出哪里有问题。  “木娃娃的事就不劳烦薛大人了。我看薛公公对薛大人昨日所为不大满意,害薛大人被责骂我会过意不去。”秋蘅说这话时语气温和,薛寒却察觉到了疏远。  那种说不清却又实实在在的感觉,令他不大好受。  仿佛那个夜晚的篝火、草地、萤火虫,只是一场美梦。  “薛大人,我还有事,先走啦。”秋蘅笑容明快,冲薛寒摆摆手。  薛寒目送秋蘅走向芳洲,不知说了什么,芳洲回望一眼,撇了撇嘴转过头去,二人渐行渐远。  薛寒确定,他的感觉没有错。  阿蘅对他疏远了,可信任似乎增加了,这般矛盾是为什么?  没有人可以问,薛寒只能把疑惑压在心里。  宫中,虞贵妃问内侍:“秋六又去见秋美人了?”  得到内侍肯定的回答,虞贵妃嗤笑一声:“这个秋六,还真能拿着鸡毛当令箭。”  她一句话,从此天天进宫来,倒是帮上秋美人的忙了。  张口吃下宫婢递到嘴边的果子,虞贵妃抚了抚指甲。  精心保养的指甲涂着浅浅一层粉,若凑近了闻,便有淡淡幽香萦绕。  “秋美人有这么个妹妹,倒是有福气。”  喂虞贵妃吃果子的宫婢劝道:“娘娘不要为了秋美人不开心。对今上来说娘娘才是心尖上的人,秋美人不过是偶尔贪新鲜的一个玩意儿罢了。”  虞贵妃睨宫婢一眼:“你以为本宫是怕秋美人争宠?呵,她也配。”  “是……”宫婢不敢乱说了,心中却有些疑惑。  贵妃娘娘既然不把秋美人放在眼里,为何会出手呢?  但想想虞贵妃素来喜怒无常,又觉得不奇怪了。  “要说啊,还是秋六有意思,可惜昨日在今上面前闹了那么一出,想要她进宫长久给本宫解闷是不能了。”虞贵妃遗憾叹了口气。  宫婢又忍不住劝了:“奴婢冷眼瞧着,那秋六姑娘可比秋美人能耐得多,不进宫才好。”  “有能耐不才有意思么,不然多乏味。”虞贵妃起身,一手搭在宫婢胳膊上,“伺候本宫沐浴吧。”  秋蘅转日再进宫,不着痕迹打量遇见的每一个宫女,却没发现有与林乘风描述相符的。见到秋美人后屏退伺候的人,秋蘅直接道:“我去见过林乘风,他说木娃娃是一名宫女以姐姐的名义送给他的。那宫女个头不高,生着一张瓜子脸……”  听秋蘅说完,秋美人几乎把手中帕子扯破:“我身边听着有些像的有两人,一个负责跑腿的叫碧玉,一个负责箱笼的叫朱颜。”  仔细想了想,秋美人语气笃定:“那日傍晚我曾叫朱颜开箱笼取过东西。”  那日她毫无准备见到林乘风,心中波澜骤起,难以平静,于是叫朱颜打开箱笼,把压在箱底的一支金簪拿出来疏解愁思。  那支金簪是乘风亲自画的样式打造的,是她多少个觉得熬不过去的日夜的支撑。  “这么说,可能是那个碧玉?”  林乘风是那日傍晚收到的木娃娃,当时朱颜在宫中,自然排除了嫌疑。  “姐姐,让我见见碧玉。”  “好。”  秋美人把郑玉喊进来:“叫碧玉来一趟。”  不多时一名俏丽宫婢走进来,向秋美人行礼:“美人。”  “你去园中折一支绿牡丹,给我六妹带走。”  这绿牡丹其实是绿菊,算是菊中珍品,但在皇家行宫中就不足为奇了。  如今无人不知秋六姑娘前日解了秋美人危机,风波过后秋美人表露出对妹妹的疼爱自是不会惹人怀疑。  碧玉本就是跑腿做杂事的,闻言不疑有他:“是。”  等碧玉退出去,秋蘅立即道:“我去试探一下她。”  秋美人一惊:“六妹——”  这宫中不比宫外,又是刚见到碧玉,这就去试探未免太迅速了,让人毫无心理准备。  “姐姐放心,我有分寸。”  秋蘅离开后,秋美人心中忐忑,忍不住问郑玉:“你说六妹会如何试探碧玉?”  郑玉茫然摇头:“奴婢也想不出,要不奴婢跟去看看?”  “不了,还是等六妹回来吧。”秋美人没同意郑玉的提议,端起茶盏抿了一口。  请收藏本站:。笔趣阁手机版:m.7d681.icu 第118章 绿菊 园中花团锦簇,争奇斗艳,丝毫未因秋风微寒而减了颜色。  碧玉拿着花剪,走向那丛绿菊。  层层叠叠绽放的花瓣,绿色由浅至深,到花心处浓绿鲜艳,就如碧玉这个名字。  碧玉很喜欢这绿牡丹,欣赏一番后挑了一朵最饱满的,举起剪刀准备剪下来。  一只手从后面伸出,牢牢捂住她的嘴。  碧玉下意识挥动剪刀,却觉手腕一疼,本来在她手中的剪刀抵在了她脖颈上。  “呜呜——”碧玉的呼喊全被堵在了喉咙里,人被拖到花木后。  “别动也别喊,不然这剪刀可不会留情。”  冷冷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骇得碧玉连连点头,可这么一动,剪刀的尖端往内进了一分,疼痛立刻传来。  “呜呜呜——”碧玉不敢再动,眼泪不断往下淌。  捂着她的那只手松开了。  碧玉大口大口呼吸,颤声问:“你,你是谁?”  一直在她身后的人轻笑一声:“才安排你做了事,就问这种傻话?”  碧玉浑身一抖,声音慌乱:“贵妃娘娘饶命,贵妃娘娘饶命!”  这话一出口,秋蘅的心就定了。  诈出来了。  “饶命?事情没成,却有你这么个知情者,你说说怎么让人放心呢?”  “奴婢什么都不会说,求贵妃娘娘放过奴婢吧……”碧玉哽咽着,却不敢有大动作,整个人如秋风中的落叶,绝望无助。  而那抵着她柔嫩脖颈的剪刀却移开了。  碧玉依然不敢动,甚至不敢问什么,恐惧令她抖若筛糠,完全没有逃跑的勇气。  一人从背后缓缓绕至面前。  碧玉瞳孔一缩,震惊出声:“秋六姑娘!怎么,怎么会是你?”  秋蘅一笑:“怎么,不是虞贵妃的人让你失望了?”  “不,不——”碧玉太过震惊,语无伦次。  秋蘅伸手一指:“那朵绿牡丹我看中了,麻烦你把它剪下来,随我去见美人吧。”  低头看着被塞回手中的花剪,碧玉下意识攥紧,眼中闪过杀意。  秋蘅扬眉:“还想杀我不成?我来找你是和美人说过的,而你是伺候美人的宫婢,真要对我下手,尸体藏在何处?对美人如何辩解?还是说你天真以为虞贵妃会护着你?”碧玉越听,脸色越难看。  秋蘅往前迈了一步,语气轻描淡写:“抛开这些,你也没那个力气杀我啊。”  碧玉猛抬头,想到捂住她嘴的那只手,乱七八糟的念头登时熄了,默默走向绿菊,把秋蘅所指的那一朵小心剪下。  秋蘅转身走在前,碧玉捧着绿菊走在后。  她死死盯着前方的背影,神色不断变幻,而那刚摸到剪刀时起的杀意却再升不起来了。  没有人能比她更清楚那只手的力气。这位看似娇娇弱弱的秋六姑娘绝对不一般!  而一个有秘密的人,本身就意味着危险——这是她在宫中多年早就明白的道理。  “美人,六姑娘和碧玉回来了。”  秋美人不由坐直了身体,看向走进来的二人。  秋蘅气定神闲走在前,碧玉捧着绿菊恭敬走在后,怎么看都看不出异常来。  六妹如何试探的?还是没有找到试探的机会?  秋美人心中疑惑,冲秋蘅点点头:“六妹回来了。”  秋蘅往一侧站站,看了碧玉一眼。  碧玉一个激灵,扑通跪下:“美人饶命,是奴婢错了!”  秋美人吃惊扫秋蘅一眼,用力捏着茶盏看向碧玉:“果然是你打着我的名义给林都头送木娃娃的?”  “是,是奴婢……”  “碧玉,我自问待你不薄,你为何这么做?”  “奴婢——”碧玉下意识看向秋蘅。  秋蘅向碧玉伸出手:“把绿牡丹给我拿着吧。”  碧玉看着那只手缩了一下身体,颤巍巍把绿菊递过去,便见那举着绿菊的少女冲她莞尔一笑。  碧玉跪趴在地,带着哭腔道:“奴婢是被逼的。贵妃娘娘身边的姑姑找到奴婢,要奴婢把那木娃娃送给林都头……奴婢不敢不听啊,那是贵妃娘娘!”  秋美人一手按着椅子扶手,咬牙问:“你是什么时候与虞贵妃的人搭上的?”  碧玉忙摇头:“以前从未有过来往,就木娃娃这次——”  秋美人闭了闭眼,被无力感淹没:“一找上你,你就答应了。”  “奴婢对不住美人,可奴婢若不答应,性命不保。奴婢……奴婢只是想活下去……”秋美人沉默半晌,摆摆手:“你先退下吧。郑玉,看好她。”  “是。”郑玉把碧玉带了出去。  秋美人冲秋蘅苦笑:“六妹你看到了吧,在这宫中无人能对抗虞贵妃。她不需要如何经营,要用人的时候只要拿出贵妃的名头,就不敢不从命。”  秋蘅想到后世对虞贵妃“妖妃”的评价,有了更真切的感受。  “我只是想不通,我在虞贵妃面前从来恭敬,她为何下此毒手。”  “是因为姐姐能来秋猎吗?”  秋美人迟疑摇头:“今上虽独宠虞贵妃,时而也会看一看其他嫔妃,虞贵妃对此似乎并不在意。”  “会不会是姐姐有得罪虞贵妃之处,却不自知?”  秋美人努力思索,依然没有头绪:“以我的位份,没有多少和虞贵妃打交道的机会。”  “若不是因为姐姐——”秋蘅蹙眉,回忆着记载中关于秋美人和林乘风的结局。  没有对秋美人的记载,与林乘风有关的倒是有:林将军因幼子获罪,大夏折损一员将才。  秋蘅心中一惊,对这场本以为因后宫嫔妃争风弄出的阴谋有了新猜测:莫非虞贵妃针对的不是秋美人,而是林将军!  这个猜测太突然,太离奇,冷静如秋蘅一时都有些不敢相信。  “六妹别想了。虞贵妃喜怒无常,行事莫测,她不喜一个人根本无需理由。”  秋蘅定了定神,没有把这个猜测说出来。  倘若猜错了,没有说出来的必要。若是猜对了,以秋美人与虞贵妃的悬殊差距,知道了反是秋美人的催命符。  “六妹是怎么让碧玉开口的?”  “我诈她的,没想到她沉不住气,一诈就交代了。”  秋蘅没有问秋美人如何处置碧玉,心事重重向宫外走去。  请收藏本站:。笔趣阁手机版:m.7d681.icu 第118章 绿菊_208 园中花团锦簇,争奇斗艳,丝毫未因秋风微寒而减了颜色。  碧玉拿着花剪,走向那丛绿菊。  层层叠叠绽放的花瓣,绿色由浅至深,到花心处浓绿鲜艳,就如碧玉这个名字。  碧玉很喜欢这绿牡丹,欣赏一番后挑了一朵最饱满的,举起剪刀准备剪下来。  一只手从后面伸出,牢牢捂住她的嘴。  碧玉下意识挥动剪刀,却觉手腕一疼,本来在她手中的剪刀抵在了她脖颈上。  “呜呜——”碧玉的呼喊全被堵在了喉咙里,人被拖到花木后。  “别动也别喊,不然这剪刀可不会留情。”  冷冷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骇得碧玉连连点头,可这么一动,剪刀的尖端往内进了一分,疼痛立刻传来。  “呜呜呜——”碧玉不敢再动,眼泪不断往下淌。  捂着她的那只手松开了。  碧玉大口大口呼吸,颤声问:“你,你是谁?”  一直在她身后的人轻笑一声:“才安排你做了事,就问这种傻话?”  碧玉浑身一抖,声音慌乱:“贵妃娘娘饶命,贵妃娘娘饶命!”  这话一出口,秋蘅的心就定了。  诈出来了。  “饶命?事情没成,却有你这么个知情者,你说说怎么让人放心呢?”  “奴婢什么都不会说,求贵妃娘娘放过奴婢吧……”碧玉哽咽着,却不敢有大动作,整个人如秋风中的落叶,绝望无助。  而那抵着她柔嫩脖颈的剪刀却移开了。  碧玉依然不敢动,甚至不敢问什么,恐惧令她抖若筛糠,完全没有逃跑的勇气。  一人从背后缓缓绕至面前。  碧玉瞳孔一缩,震惊出声:“秋六姑娘!怎么,怎么会是你?”  秋蘅一笑:“怎么,不是虞贵妃的人让你失望了?”  “不,不——”碧玉太过震惊,语无伦次。  秋蘅伸手一指:“那朵绿牡丹我看中了,麻烦你把它剪下来,随我去见美人吧。”  低头看着被塞回手中的花剪,碧玉下意识攥紧,眼中闪过杀意。  秋蘅扬眉:“还想杀我不成?我来找你是和美人说过的,而你是伺候美人的宫婢,真要对我下手,尸体藏在何处?对美人如何辩解?还是说你天真以为虞贵妃会护着你?”碧玉越听,脸色越难看。  秋蘅往前迈了一步,语气轻描淡写:“抛开这些,你也没那个力气杀我啊。”  碧玉猛抬头,想到捂住她嘴的那只手,乱七八糟的念头登时熄了,默默走向绿菊,把秋蘅所指的那一朵小心剪下。  秋蘅转身走在前,碧玉捧着绿菊走在后。  她死死盯着前方的背影,神色不断变幻,而那刚摸到剪刀时起的杀意却再升不起来了。  没有人能比她更清楚那只手的力气。这位看似娇娇弱弱的秋六姑娘绝对不一般!  而一个有秘密的人,本身就意味着危险——这是她在宫中多年早就明白的道理。  “美人,六姑娘和碧玉回来了。”  秋美人不由坐直了身体,看向走进来的二人。  秋蘅气定神闲走在前,碧玉捧着绿菊恭敬走在后,怎么看都看不出异常来。  六妹如何试探的?还是没有找到试探的机会?  秋美人心中疑惑,冲秋蘅点点头:“六妹回来了。”  秋蘅往一侧站站,看了碧玉一眼。  碧玉一个激灵,扑通跪下:“美人饶命,是奴婢错了!”  秋美人吃惊扫秋蘅一眼,用力捏着茶盏看向碧玉:“果然是你打着我的名义给林都头送木娃娃的?”  “是,是奴婢……”  “碧玉,我自问待你不薄,你为何这么做?”  “奴婢——”碧玉下意识看向秋蘅。  秋蘅向碧玉伸出手:“把绿牡丹给我拿着吧。”  碧玉看着那只手缩了一下身体,颤巍巍把绿菊递过去,便见那举着绿菊的少女冲她莞尔一笑。  碧玉跪趴在地,带着哭腔道:“奴婢是被逼的。贵妃娘娘身边的姑姑找到奴婢,要奴婢把那木娃娃送给林都头……奴婢不敢不听啊,那是贵妃娘娘!”  秋美人一手按着椅子扶手,咬牙问:“你是什么时候与虞贵妃的人搭上的?”  碧玉忙摇头:“以前从未有过来往,就木娃娃这次——”  秋美人闭了闭眼,被无力感淹没:“一找上你,你就答应了。”  “奴婢对不住美人,可奴婢若不答应,性命不保。奴婢……奴婢只是想活下去……”秋美人沉默半晌,摆摆手:“你先退下吧。郑玉,看好她。”  “是。”郑玉把碧玉带了出去。  秋美人冲秋蘅苦笑:“六妹你看到了吧,在这宫中无人能对抗虞贵妃。她不需要如何经营,要用人的时候只要拿出贵妃的名头,就不敢不从命。”  秋蘅想到后世对虞贵妃“妖妃”的评价,有了更真切的感受。  “我只是想不通,我在虞贵妃面前从来恭敬,她为何下此毒手。”  “是因为姐姐能来秋猎吗?”  秋美人迟疑摇头:“今上虽独宠虞贵妃,时而也会看一看其他嫔妃,虞贵妃对此似乎并不在意。”  “会不会是姐姐有得罪虞贵妃之处,却不自知?”  秋美人努力思索,依然没有头绪:“以我的位份,没有多少和虞贵妃打交道的机会。”  “若不是因为姐姐——”秋蘅蹙眉,回忆着记载中关于秋美人和林乘风的结局。  没有对秋美人的记载,与林乘风有关的倒是有:林将军因幼子获罪,大夏折损一员将才。  秋蘅心中一惊,对这场本以为因后宫嫔妃争风弄出的阴谋有了新猜测:莫非虞贵妃针对的不是秋美人,而是林将军!  这个猜测太突然,太离奇,冷静如秋蘅一时都有些不敢相信。  “六妹别想了。虞贵妃喜怒无常,行事莫测,她不喜一个人根本无需理由。”  秋蘅定了定神,没有把这个猜测说出来。  倘若猜错了,没有说出来的必要。若是猜对了,以秋美人与虞贵妃的悬殊差距,知道了反是秋美人的催命符。  “六妹是怎么让碧玉开口的?”  “我诈她的,没想到她沉不住气,一诈就交代了。”  秋蘅没有问秋美人如何处置碧玉,心事重重向宫外走去。  请收藏本站:。笔趣阁手机版:m.7d681.icu 第119章 遇太子 “咳——”  听到提醒声,秋蘅抬头,看到了头束玉冠的太子。  “臣女见过太子殿下。”  太子打量秋蘅的目光藏着好奇:“你是秋六姑娘?”  “臣女正是。”  “不必多礼。秋六姑娘为了救容宁孤身引熊,吾十分佩服。”  “太子殿下谬赞。”  太子还想说什么,一旁内侍小声提醒:“殿下——”  太子只好摆出严肃表情,淡淡道:“秋六姑娘自去忙吧。”  “臣女告退。”  太子抬脚往内走,内侍走在一侧,小声道:“殿下,那位秋六姑娘风头太过,还引来三位男子相争——”  太子皱眉:“吾看秋六姑娘眼神清正,所为也令人钦佩,莫要胡乱嚼舌。”  内侍还想说什么,但见太子脸色微沉,识趣没有再说:“是。”  秋蘅回到住处,喊来芳洲:“做些红豆糕吧。”  芳洲笑呵呵道:“自打来了这边就没做过,我猜着姑娘该想吃了,昨日就泡了红豆。”  秋蘅没有瞒着芳洲:“多做一些,我给薛大人送去。”  芳洲唇边笑意一滞:“姑娘还给薛大人送红豆糕啊?他那个养父刻薄无礼,想想就生气。”  “求人帮忙,不好空着手去。”  芳洲一听是找薛寒帮忙,点点头进了厨房。  秋蘅拎着热乎乎的红豆糕去找薛寒,半路遇到了方蕊为首的数名贵女。  “秋六姑娘又准备给谁送吃食呢?”成素素瞟一眼秋蘅手中食盒,讥笑着问。  秋蘅笑笑:“成姑娘这么关心我给谁送吃食,是因为吃不着难受吗?”  “笑话,我什么没吃过,稀罕你那些粗鄙吃食。”成素素挑眉冷笑,“我是好奇,秋六姑娘又借着这些破烂吃食打算讨哪个男人欢心?林都头,崔公子,还是薛大人?”  这话一出,其他贵女纷纷掩口轻笑。  “秋六姑娘不需要讨谁欢心。”一道声音突然响起。  众女闻声望去,就见一身玄色猎装的薛寒走了过来。  “薛大人。”众女忍着尴尬行礼。  薛寒有官职在身,背后靠山也硬,成素素虽不情愿,也不得不敷衍屈了屈膝:“薛大人。”薛寒神色淡漠看着她,把话说完:“好让成姑娘知道,秋六姑娘不需要讨薛某欢心,是薛某正在努力赢得秋六姑娘芳心。”  成素素被怼得脸色难看,冷哼一声:“薛大人对我一个姑娘家说这些做什么?”  薛寒定定看她一眼,淡淡道:“薛某倒是不喜和不熟的姑娘说话,奈何成姑娘对秋六姑娘胡说八道,拖薛某追求佳人的后腿。”  “你们真是——”成素素伸出手指着薛寒。  薛寒眼神一冷:“如何?”  “素素。”方蕊喊了一声。  成素素沉着脸回到方蕊身边。  薛寒冲秋蘅一笑:“秋六姑娘,我们走吧。”  “好。”  死死盯着并肩离去的二人背影,成素素气个半死:“怎么有这么不知羞耻的人!”  “好了,素素。”方蕊望着秋蘅远去的背影,声音也冷,“薛寒行事素来肆意,没必要招惹他给自己找难堪。”  “我自然知道,我是气不过秋六,她一个乡下来的野丫头凭什么风风光光压我们一头,倒显得咱们这些人平庸了。”  这话令众女脸色都有些不好看。  与方蕊、成素素玩在一起的贵女皆是心高气傲的,对家世差得多的人本就不屑理会,压到头上难免心生厌恶。  “行了,你也说她一个乡下来的野丫头,就算引得男人相争又如何?就说薛寒,真到谈婚论嫁之时首先就过不去他养父那一关。”  方蕊拂了拂衣裙上不存在的尘土,举步往前:“也就是在这天高地广的地方让她有机会出出风头,等回到京城往宅子里一关,不还是灰扑扑的麻雀一只。”  成素素这才好受些:“蕊儿说得是,就是气不过她那日使诈赢了我。”  “急什么,总有机会找回来的,来日方长。”  秋蘅与薛寒走到开阔处停下。  “刚刚多有冒犯,还望秋六姑娘见谅。”没了成素素那些人在,薛寒的淡定自若也没了,想到亲口说出的那些话就耳根发热。  “薛大人也是为我出头,该是我谢薛大人才是。”秋蘅福了福,把食盒递过去,“给薛大人带了红豆糕。”薛寒不觉弯唇:“秋六姑娘是去找我吗?”  秋蘅大大方方承认:“是,没想到半路能遇到。”  薛寒把食盒接过:“秋六姑娘找我有事?”  还是单纯来送点心——  “想请薛大人帮个忙。”秋蘅脸皮厚,并不为昨日才说不必劳烦薛大人而脸红。  是她想岔了,有需要时就该多多找薛寒帮忙,找任何能帮得上忙的人帮忙。倘若她没能成事,常见到的这些人大多会死。  “秋六姑娘请说。”  “薛大人对虞贵妃了解多少?”秋蘅压低声音问。  “虞贵妃——”薛寒慢慢摇头,“我对后宫嫔妃了解不多。”  那不是皇城司该伸手的地方。  可秋蘅问了,他就尽量多说两句:“虞贵妃民女出身,是今上出游时遇到的,一入宫就得了泼天恩宠,数年来盛宠不衰。”  “今上为何如此宠爱虞贵妃呢?”  薛寒被这话问住了,寻思半天,迟疑道:“虞贵妃美貌出众。”  “单单凭长得美吗?”秋蘅沉吟。  “哦,自然不是所有人只看美色,今上可能是这样——”薛寒有些说不下去了。  秋蘅好笑看他一眼。  薛寒倒是什么话都敢说。  “那薛大人知不知道,虞贵妃与林家有什么恩怨?”  “林家?”薛寒愣了一下,神色变得郑重,“秋六姑娘是怀疑虞贵妃与林家有矛盾,才会用木娃娃陷害秋美人和林乘风?”  “只是猜测,所以才来问问薛大人。”秋蘅坦诚道。  薛寒看着秋蘅的目光变得深邃。  虞贵妃宠冠后宫,秋美人新得宠,木娃娃的事就是他也只会往嫔妃争宠上想。秋六姑娘这样另辟蹊径的猜测,常人实难想到。  “我查查看。”  “多谢薛大人,等你的消息。”  “成素素她们若再寻秋六姑娘麻烦——”  秋蘅不以为意摆摆手:“薛大人不必为此费神。”  薛寒扬唇:“好,我知道了。”  请收藏本站:。笔趣阁手机版:m.7d681.icu 第119章 遇太子_210 “咳——”  听到提醒声,秋蘅抬头,看到了头束玉冠的太子。  “臣女见过太子殿下。”  太子打量秋蘅的目光藏着好奇:“你是秋六姑娘?”  “臣女正是。”  “不必多礼。秋六姑娘为了救容宁孤身引熊,吾十分佩服。”  “太子殿下谬赞。”  太子还想说什么,一旁内侍小声提醒:“殿下——”  太子只好摆出严肃表情,淡淡道:“秋六姑娘自去忙吧。”  “臣女告退。”  太子抬脚往内走,内侍走在一侧,小声道:“殿下,那位秋六姑娘风头太过,还引来三位男子相争——”  太子皱眉:“吾看秋六姑娘眼神清正,所为也令人钦佩,莫要胡乱嚼舌。”  内侍还想说什么,但见太子脸色微沉,识趣没有再说:“是。”  秋蘅回到住处,喊来芳洲:“做些红豆糕吧。”  芳洲笑呵呵道:“自打来了这边就没做过,我猜着姑娘该想吃了,昨日就泡了红豆。”  秋蘅没有瞒着芳洲:“多做一些,我给薛大人送去。”  芳洲唇边笑意一滞:“姑娘还给薛大人送红豆糕啊?他那个养父刻薄无礼,想想就生气。”  “求人帮忙,不好空着手去。”  芳洲一听是找薛寒帮忙,点点头进了厨房。  秋蘅拎着热乎乎的红豆糕去找薛寒,半路遇到了方蕊为首的数名贵女。  “秋六姑娘又准备给谁送吃食呢?”成素素瞟一眼秋蘅手中食盒,讥笑着问。  秋蘅笑笑:“成姑娘这么关心我给谁送吃食,是因为吃不着难受吗?”  “笑话,我什么没吃过,稀罕你那些粗鄙吃食。”成素素挑眉冷笑,“我是好奇,秋六姑娘又借着这些破烂吃食打算讨哪个男人欢心?林都头,崔公子,还是薛大人?”  这话一出,其他贵女纷纷掩口轻笑。  “秋六姑娘不需要讨谁欢心。”一道声音突然响起。  众女闻声望去,就见一身玄色猎装的薛寒走了过来。  “薛大人。”众女忍着尴尬行礼。  薛寒有官职在身,背后靠山也硬,成素素虽不情愿,也不得不敷衍屈了屈膝:“薛大人。”薛寒神色淡漠看着她,把话说完:“好让成姑娘知道,秋六姑娘不需要讨薛某欢心,是薛某正在努力赢得秋六姑娘芳心。”  成素素被怼得脸色难看,冷哼一声:“薛大人对我一个姑娘家说这些做什么?”  薛寒定定看她一眼,淡淡道:“薛某倒是不喜和不熟的姑娘说话,奈何成姑娘对秋六姑娘胡说八道,拖薛某追求佳人的后腿。”  “你们真是——”成素素伸出手指着薛寒。  薛寒眼神一冷:“如何?”  “素素。”方蕊喊了一声。  成素素沉着脸回到方蕊身边。  薛寒冲秋蘅一笑:“秋六姑娘,我们走吧。”  “好。”  死死盯着并肩离去的二人背影,成素素气个半死:“怎么有这么不知羞耻的人!”  “好了,素素。”方蕊望着秋蘅远去的背影,声音也冷,“薛寒行事素来肆意,没必要招惹他给自己找难堪。”  “我自然知道,我是气不过秋六,她一个乡下来的野丫头凭什么风风光光压我们一头,倒显得咱们这些人平庸了。”  这话令众女脸色都有些不好看。  与方蕊、成素素玩在一起的贵女皆是心高气傲的,对家世差得多的人本就不屑理会,压到头上难免心生厌恶。  “行了,你也说她一个乡下来的野丫头,就算引得男人相争又如何?就说薛寒,真到谈婚论嫁之时首先就过不去他养父那一关。”  方蕊拂了拂衣裙上不存在的尘土,举步往前:“也就是在这天高地广的地方让她有机会出出风头,等回到京城往宅子里一关,不还是灰扑扑的麻雀一只。”  成素素这才好受些:“蕊儿说得是,就是气不过她那日使诈赢了我。”  “急什么,总有机会找回来的,来日方长。”  秋蘅与薛寒走到开阔处停下。  “刚刚多有冒犯,还望秋六姑娘见谅。”没了成素素那些人在,薛寒的淡定自若也没了,想到亲口说出的那些话就耳根发热。  “薛大人也是为我出头,该是我谢薛大人才是。”秋蘅福了福,把食盒递过去,“给薛大人带了红豆糕。”薛寒不觉弯唇:“秋六姑娘是去找我吗?”  秋蘅大大方方承认:“是,没想到半路能遇到。”  薛寒把食盒接过:“秋六姑娘找我有事?”  还是单纯来送点心——  “想请薛大人帮个忙。”秋蘅脸皮厚,并不为昨日才说不必劳烦薛大人而脸红。  是她想岔了,有需要时就该多多找薛寒帮忙,找任何能帮得上忙的人帮忙。倘若她没能成事,常见到的这些人大多会死。  “秋六姑娘请说。”  “薛大人对虞贵妃了解多少?”秋蘅压低声音问。  “虞贵妃——”薛寒慢慢摇头,“我对后宫嫔妃了解不多。”  那不是皇城司该伸手的地方。  可秋蘅问了,他就尽量多说两句:“虞贵妃民女出身,是今上出游时遇到的,一入宫就得了泼天恩宠,数年来盛宠不衰。”  “今上为何如此宠爱虞贵妃呢?”  薛寒被这话问住了,寻思半天,迟疑道:“虞贵妃美貌出众。”  “单单凭长得美吗?”秋蘅沉吟。  “哦,自然不是所有人只看美色,今上可能是这样——”薛寒有些说不下去了。  秋蘅好笑看他一眼。  薛寒倒是什么话都敢说。  “那薛大人知不知道,虞贵妃与林家有什么恩怨?”  “林家?”薛寒愣了一下,神色变得郑重,“秋六姑娘是怀疑虞贵妃与林家有矛盾,才会用木娃娃陷害秋美人和林乘风?”  “只是猜测,所以才来问问薛大人。”秋蘅坦诚道。  薛寒看着秋蘅的目光变得深邃。  虞贵妃宠冠后宫,秋美人新得宠,木娃娃的事就是他也只会往嫔妃争宠上想。秋六姑娘这样另辟蹊径的猜测,常人实难想到。  “我查查看。”  “多谢薛大人,等你的消息。”  “成素素她们若再寻秋六姑娘麻烦——”  秋蘅不以为意摆摆手:“薛大人不必为此费神。”  薛寒扬唇:“好,我知道了。”  请收藏本站:。笔趣阁手机版:m.7d681.icu 第120章 摘星楼 秋蘅转日去见秋美人,看到了守在外头的碧玉。  “秋六姑娘。”再见到秋蘅,碧玉发自内心的害怕,恭恭敬敬行了一礼。  秋蘅微微颔首,走了进去。  并不知道碧玉犯了什么事的宫婢笑着打趣:“碧玉,我怎么觉着你对六姑娘比对美人还恭敬呢。”  碧玉脸色微变:“哪有!”  宫婢诧异看着碧玉:“开个玩笑啦,反应这么大干嘛。”  “不要议论贵人们了。”碧玉敷衍过去。  “六妹来了。”秋美人见秋蘅进来,露出笑意。  秋蘅看到桌几上摆着鲜果和点心,就听秋美人道:“六妹尝尝宫中的点心。郑玉,你们下去吧。”  秋蘅没有推辞,随手拿起一块点心品尝,不由多看一眼。  做成菊花样式的点心十分精致,引起秋蘅注意的却是味道。  这菊花酥让她吃出了熟悉的感觉,和芳洲很久以前做过的差不多。  嗯,她家芳洲做的更好吃一些。  “六妹可还吃着习惯?”  秋蘅笑道:“出自御厨之手的点心怎么会吃不惯,沾姐姐的光才能吃到。”  “是我沾六妹的光。”秋美人突然冲秋蘅深施一礼。  秋蘅怔了一下,把秋美人扶起:“姐姐不必如此。”  秋美人紧握秋蘅的手,眼中红血丝显见昨夜未睡好:“这一劫全仗六妹才渡过。若是没有六妹,我这条命不算什么,祸及秋、林两家,我就是万死也难赎罪。”  她恨祖父和双亲,可还有疼爱她的祖母,无辜的弟弟妹妹们。  而乘风是她放在心尖上的人,她希望他能再遇良缘,儿孙满堂,而不是因她毁了前程性命。  “姐姐也不要全往自己身上揽,你并没有做出格的事。”  如果说悄悄看一眼心上人也是罪过,要拿命来抵,那定是这个世道错了。  “只是虞贵妃气势滔天,行事又难以捉摸,姐姐以后少出现在她眼前。”  “我知道。”秋美人主动提起碧玉,“就是怕引起虞贵妃猜疑,我没有动碧玉。碧玉晓得其中厉害,不会把暴露的事说出去的。”告别秋美人,送秋蘅出去的还是郑玉。  “郑公公,太子住在何处啊?”走在路上,秋蘅以闲话家常的语气问。  “太子殿下住在东南边的院子。”郑玉随手指了指,眼中带出不解。  秋蘅笑着解释:“我昨日出宫,遇到了太子殿下,好奇问问。”  郑玉提到太子也不觉嘴角含笑:“太子殿下待人和善,但毕竟是储君,六姑娘以后若再遇到还是谨言慎行。”  “多谢郑公公提点。郑公公留步吧,每日都来,这路早就走熟了。”  “那六姑娘慢走。”  与郑玉分开,秋蘅环视四周迅速规划一番,避开人摸到了太子住处。  摘星楼——秋蘅抬头望着比其他屋舍要高的那处楼阁。  书上记载,大火蔓延时太子困于摘星楼,而非寝室,因而耽误了救援,被薛寒背出来时已经去了,薛寒则因救太子毁了容。  这场大火不是单纯一场火,而是大夏命运的岔路口。  而大火发生的时间,就是明晚。  “秋六姑娘?”带着疑惑的声音传来。  秋蘅转身,丝毫没有被抓包的尴尬,淡定向太子施了一礼:“臣女秋蘅,见过太子殿下。”  “秋六姑娘不必多礼,你怎么会在此处?”  秋蘅脸不红气不喘:“臣女迷路了,不知怎么就走到了这里。”  “原来是这样。”太子吩咐身边宫人,“送秋六姑娘出去。”  “多谢太子殿下,臣女告退。”  等秋蘅随着宫人走远,内侍忍不住道:“殿下,那秋六姑娘该不会是故意走到您的住处,好与您偶遇吧?”  “不要胡乱猜测。”  “可也太巧了,昨日遇见您,今日就跑到您住处来了。依奴婢看,她就是心怀不轨,妄图——”  “妄图什么?”  察觉太子语气冷淡,内侍讪讪住嘴。  太子不悦看着内侍:“不说秋六姑娘如何。刘棋,在你心里吾难道是见到年轻女子就迈不开腿的人?”  内侍忙低头:“是奴婢多嘴了,求殿下恕罪。”  “以后莫要随便议论小姑娘。”“是。”  太子警告过内侍,心中却存了疑惑。  他虽不认同内侍的话,可秋六姑娘给他的感觉确实有些奇怪。  她看着他的眼神,不是寻常贵女看储君的眼神。可若深究,又道不分明。  秋蘅等到下午,去找薛寒。  虞贵妃的事可以慢慢查,太子这边等不得了。而太子这事不能过早透露,今日最合适。  “秋六姑娘,出什么事了吗?”看着提着裙角跑来的秋蘅,胡四吃惊问。  在他印象里,红豆糕一直从容自若,从没见过这般慌乱。  “我找薛大人,劳烦,劳烦胡指挥喊一下!”  “好好,你别急,别急啊,我这就去喊我们大人。”  胡四飞奔去找薛寒,一见到人就喊:“大人,不好了!”  “什么不好了?”薛寒淡淡问。  “秋六姑娘好像出事了——”  胡四话未说完,就见刚刚还一脸淡定的少年从身边冲了出去。  “大人也太急了。”胡四摸摸脸,也赶紧走了出去。  秋蘅站在路边树下,看到匆匆跑来的少年。  “薛大人。”她喊了一声。  薛寒定定神,很快来到秋蘅身边,上下打量她:“出什么事了?”  一只手伸出,拽住少年衣袖:“薛大人——”  薛寒心一沉。  那只手拽的仿佛不是他的衣袖,而是他的心,他听到自己强压着心慌的声音:“秋六姑娘,你别怕,有什么事和我说。”  “去湖边说吧。”秋蘅的声音掩不住惶恐。  薛寒一颗心越发沉了,语气却更加冷静:“好,别急。”  胡四跑出来,眼巴巴望着二人一起走了,陷入了纠结:要不要跟上去呢?  山林中的小湖如一面明镜,闪烁着粼粼波光。几只悠闲饮水的小兽听到声响,纷纷逃走。  秋蘅在湖边站定,脸色苍白。  “是旧疾犯了吗?”  眼前澄澈湖水提醒了薛寒,秋六姑娘曾挨过雷劈,落下了怪病。  请收藏本站:。笔趣阁手机版:m.7d681.icu 第120章 摘星楼_212 秋蘅转日去见秋美人,看到了守在外头的碧玉。  “秋六姑娘。”再见到秋蘅,碧玉发自内心的害怕,恭恭敬敬行了一礼。  秋蘅微微颔首,走了进去。  并不知道碧玉犯了什么事的宫婢笑着打趣:“碧玉,我怎么觉着你对六姑娘比对美人还恭敬呢。”  碧玉脸色微变:“哪有!”  宫婢诧异看着碧玉:“开个玩笑啦,反应这么大干嘛。”  “不要议论贵人们了。”碧玉敷衍过去。  “六妹来了。”秋美人见秋蘅进来,露出笑意。  秋蘅看到桌几上摆着鲜果和点心,就听秋美人道:“六妹尝尝宫中的点心。郑玉,你们下去吧。”  秋蘅没有推辞,随手拿起一块点心品尝,不由多看一眼。  做成菊花样式的点心十分精致,引起秋蘅注意的却是味道。  这菊花酥让她吃出了熟悉的感觉,和芳洲很久以前做过的差不多。  嗯,她家芳洲做的更好吃一些。  “六妹可还吃着习惯?”  秋蘅笑道:“出自御厨之手的点心怎么会吃不惯,沾姐姐的光才能吃到。”  “是我沾六妹的光。”秋美人突然冲秋蘅深施一礼。  秋蘅怔了一下,把秋美人扶起:“姐姐不必如此。”  秋美人紧握秋蘅的手,眼中红血丝显见昨夜未睡好:“这一劫全仗六妹才渡过。若是没有六妹,我这条命不算什么,祸及秋、林两家,我就是万死也难赎罪。”  她恨祖父和双亲,可还有疼爱她的祖母,无辜的弟弟妹妹们。  而乘风是她放在心尖上的人,她希望他能再遇良缘,儿孙满堂,而不是因她毁了前程性命。  “姐姐也不要全往自己身上揽,你并没有做出格的事。”  如果说悄悄看一眼心上人也是罪过,要拿命来抵,那定是这个世道错了。  “只是虞贵妃气势滔天,行事又难以捉摸,姐姐以后少出现在她眼前。”  “我知道。”秋美人主动提起碧玉,“就是怕引起虞贵妃猜疑,我没有动碧玉。碧玉晓得其中厉害,不会把暴露的事说出去的。”告别秋美人,送秋蘅出去的还是郑玉。  “郑公公,太子住在何处啊?”走在路上,秋蘅以闲话家常的语气问。  “太子殿下住在东南边的院子。”郑玉随手指了指,眼中带出不解。  秋蘅笑着解释:“我昨日出宫,遇到了太子殿下,好奇问问。”  郑玉提到太子也不觉嘴角含笑:“太子殿下待人和善,但毕竟是储君,六姑娘以后若再遇到还是谨言慎行。”  “多谢郑公公提点。郑公公留步吧,每日都来,这路早就走熟了。”  “那六姑娘慢走。”  与郑玉分开,秋蘅环视四周迅速规划一番,避开人摸到了太子住处。  摘星楼——秋蘅抬头望着比其他屋舍要高的那处楼阁。  书上记载,大火蔓延时太子困于摘星楼,而非寝室,因而耽误了救援,被薛寒背出来时已经去了,薛寒则因救太子毁了容。  这场大火不是单纯一场火,而是大夏命运的岔路口。  而大火发生的时间,就是明晚。  “秋六姑娘?”带着疑惑的声音传来。  秋蘅转身,丝毫没有被抓包的尴尬,淡定向太子施了一礼:“臣女秋蘅,见过太子殿下。”  “秋六姑娘不必多礼,你怎么会在此处?”  秋蘅脸不红气不喘:“臣女迷路了,不知怎么就走到了这里。”  “原来是这样。”太子吩咐身边宫人,“送秋六姑娘出去。”  “多谢太子殿下,臣女告退。”  等秋蘅随着宫人走远,内侍忍不住道:“殿下,那秋六姑娘该不会是故意走到您的住处,好与您偶遇吧?”  “不要胡乱猜测。”  “可也太巧了,昨日遇见您,今日就跑到您住处来了。依奴婢看,她就是心怀不轨,妄图——”  “妄图什么?”  察觉太子语气冷淡,内侍讪讪住嘴。  太子不悦看着内侍:“不说秋六姑娘如何。刘棋,在你心里吾难道是见到年轻女子就迈不开腿的人?”  内侍忙低头:“是奴婢多嘴了,求殿下恕罪。”  “以后莫要随便议论小姑娘。”“是。”  太子警告过内侍,心中却存了疑惑。  他虽不认同内侍的话,可秋六姑娘给他的感觉确实有些奇怪。  她看着他的眼神,不是寻常贵女看储君的眼神。可若深究,又道不分明。  秋蘅等到下午,去找薛寒。  虞贵妃的事可以慢慢查,太子这边等不得了。而太子这事不能过早透露,今日最合适。  “秋六姑娘,出什么事了吗?”看着提着裙角跑来的秋蘅,胡四吃惊问。  在他印象里,红豆糕一直从容自若,从没见过这般慌乱。  “我找薛大人,劳烦,劳烦胡指挥喊一下!”  “好好,你别急,别急啊,我这就去喊我们大人。”  胡四飞奔去找薛寒,一见到人就喊:“大人,不好了!”  “什么不好了?”薛寒淡淡问。  “秋六姑娘好像出事了——”  胡四话未说完,就见刚刚还一脸淡定的少年从身边冲了出去。  “大人也太急了。”胡四摸摸脸,也赶紧走了出去。  秋蘅站在路边树下,看到匆匆跑来的少年。  “薛大人。”她喊了一声。  薛寒定定神,很快来到秋蘅身边,上下打量她:“出什么事了?”  一只手伸出,拽住少年衣袖:“薛大人——”  薛寒心一沉。  那只手拽的仿佛不是他的衣袖,而是他的心,他听到自己强压着心慌的声音:“秋六姑娘,你别怕,有什么事和我说。”  “去湖边说吧。”秋蘅的声音掩不住惶恐。  薛寒一颗心越发沉了,语气却更加冷静:“好,别急。”  胡四跑出来,眼巴巴望着二人一起走了,陷入了纠结:要不要跟上去呢?  山林中的小湖如一面明镜,闪烁着粼粼波光。几只悠闲饮水的小兽听到声响,纷纷逃走。  秋蘅在湖边站定,脸色苍白。  “是旧疾犯了吗?”  眼前澄澈湖水提醒了薛寒,秋六姑娘曾挨过雷劈,落下了怪病。  请收藏本站:。笔趣阁手机版:m.7d681.icu 第121章 你说,我便信 薛寒皱眉:“这个时节,湖水太凉了。”  “不是旧疾……”秋蘅苍白着脸,神色纠结。  “秋六姑娘放心,我不会对旁人说的。”  秋蘅抿抿唇,迟疑着:“我是觉得太荒诞,怕说了薛大人不信,可压在心里又很惶恐,万一是真的——”  “我信。”薛寒看着神情无助的少女,认真道,“你说,我便信。”  “我出宫时遇到了太子,然后……就做了一个梦。”  “什么梦?”  “一个噩梦。”秋蘅竭力令语气平静,“我梦到太子住处起火了,太子被困在一处高楼里,因为耽误了救援,等被救出来时已经没了气息……”  薛寒静静听着,面上并无多少变化。  秋蘅声音渐渐低下去:“薛大人听着很荒唐吧?”  “没有。我也会做一些离奇的梦,会做噩梦。”  他做的梦,大多是噩梦。  不同的噩梦里,那个小姑娘有不同的悲惨,相同的是他永远无能为力。  直到那个梦中的小姑娘长大了,好好地站到了他面前,他才终于不做噩梦了。  “可这个梦太真实了,我甚至能感觉到火焰的灼热,还看到了被大火吞没的高楼的名字。”  “什么名字?”  “摘星楼。”秋蘅看着薛寒的眼睛,一字字道,“那起火的高楼叫摘星楼。”  薛寒眼神骤然转深。  皇城司有护卫之责,对秋猎行宫的布局种种他都有所了解,太子居所确实有一处高楼,名为摘星楼。  “太子是储君,关乎国运。我虽知把梦当真太过荒唐,可又害怕万一……”  薛寒一直揪着的心放了下去。  他以为她出什么事了,原来是为噩梦烦恼。  “太过真实的噩梦确实令人心悸。秋六姑娘不必为此纠结,我安排人加强巡视就是。”怕秋蘅觉得敷衍,薛寒又问,“秋六姑娘的梦里,还有别的细节吗,我好多加留意。”  秋蘅面上惶恐未褪,心中松口气。  打了这么多次交道,她对薛寒也有几分了解。他或许不信她的梦,但说出口的承诺会去做。“细节——”秋蘅沉吟,“梦中大火大约起于子初,好像……好像就是明晚!”  “好,我记住了。”薛寒语气郑重。  秋蘅神情一松:“多谢薛大人。”  “秋六姑娘客气了,太子安危不容松懈,秋日天干物燥,本就是火灾多发之季,是该多加留意。”  秋蘅弯唇:“我是谢薛大人愿意信我。若是换了别人,定会觉得我疯言疯语,发癔症了。”  “那以后再有这样的事,就和我说。”  秋蘅看到薛寒眼里的笑意,微微垂眸。  他的愧疚也太好用了些。  “秋六姑娘的旧疾近来发作过么?”薛寒忽然问。  秋蘅摇摇头:“最近没有。”  “发作无迹可寻?”  “嗯。”  薛寒视线投向碧波荡漾的湖面:“那要是冬日怎么办?”  秋蘅沉默一下,微微一笑:“习惯啦。”  薛寒亦陷入了沉默。  “薛大人,我先回去了。”  “我送你。”  秋蘅没有拒绝。  这一处山林僻静,鸟鸣悦耳,走着走着薛寒停下来。  秋蘅动了动鼻子:“好像有血腥味。”  收到薛寒微讶的眼神,秋蘅道:“我与香料打交道,对气息也比较敏感。”  一个能出头的制香师,嗅觉不可能迟钝。  一个“也”字,让薛寒登时想到了曾经的尴尬,不由轻咳一声:“咳,去看看。”  他走在前,把秋蘅牢牢挡在身后。  “是一只小鹿,受伤了。”  秋蘅往前一步,看向血腥味的来源。  那是一只蜷缩着的鹿,腿部插着羽箭,望过来的眼睛湿漉漉的,发出短促的鼻息声。  “从狩猎者手下逃过的。”薛寒说着半蹲下来,安抚拍拍小鹿,一手迅速把箭拔出,一手用巾帕堵住伤口处。  小鹿发出痛苦的呻吟,不知是太虚弱了,还是有灵性知晓这是救它的人,几乎没有挣扎。  “秋六姑娘,麻烦帮我取一下金疮药,在我腰间蓝色荷包中。”  秋蘅点点头,从薛寒腰间挂着的荷包中取出一瓶药膏,一眼认出是仁心堂的上品金疮药。薛寒余光扫到,忙提醒:“不是这个,是另外那瓶。”  “哦。”秋蘅把瓷瓶放回去,摸出另外一瓶来。  也是仁心堂的上品金疮药,份量更多些。  这有区别么?  秋蘅闪过疑惑,把瓶塞打开。  薛寒接过金疮药,小心翼翼撒在小鹿伤口处,再道:“还要劳烦秋六姑娘帮我取一下布条。”  “在哪儿?”  “另一边腰间的袋子中。”  秋蘅把一卷布条取出:“我来吧。”  “我已经沾手了,你就别碰了。”  秋蘅看薛寒动作熟练替小鹿包扎伤口,笑道:“薛大人随身带的东西还挺多。”  “都是常用的。”薛寒随口道。  秋蘅沉默下来。  薛寒把布条打了个结:“好了,我们走吧。”  去湖边净手的路上,秋蘅回眸望了小鹿一眼。  “虽然处理了伤口,可能也活不下去。”薛寒没有回头,“秋六姑娘会不会觉得我多此一举?本就是猎物——”  “不会啊。我们狩猎时,它是猎物,现在遇见,它是生灵。”秋蘅侧头看着薛寒,莞尔一笑,“薛大人确实怜贫惜弱。”  薛寒:“……”当初该找别的借口的。  回到住处,秋蘅沐浴更衣,晚饭吃得很香。  “姑娘,我发现你今日心情不错。”  秋蘅坐在床榻上,放松靠着软枕,没有否认:“是还不错。”  这趟秋猎之行,最重要的事还算顺利,心情自然不差。  只是虽提醒了薛寒,等到明晚她还是要悄悄过去盯着,以防万一。  夜渐深,秋蘅睡下,不知过了多久,隐约听到了喧闹声。  秋蘅一下子坐起来,心莫名跳得厉害,侧耳倾听一阵立刻起身,拿起搭在屏风上的外衣披上匆匆往外走。  睡在外间的芳洲听到动静醒来,不解问:“姑娘要去哪儿啊?”  “我出去看看。”  撂下这句话,秋蘅跑到庭院中,就见行宫的方向火光冲天,喧闹声更分明了。  请收藏本站:。笔趣阁手机版:m.7d681.icu 第121章 你说,我便信_214 薛寒皱眉:“这个时节,湖水太凉了。”  “不是旧疾……”秋蘅苍白着脸,神色纠结。  “秋六姑娘放心,我不会对旁人说的。”  秋蘅抿抿唇,迟疑着:“我是觉得太荒诞,怕说了薛大人不信,可压在心里又很惶恐,万一是真的——”  “我信。”薛寒看着神情无助的少女,认真道,“你说,我便信。”  “我出宫时遇到了太子,然后……就做了一个梦。”  “什么梦?”  “一个噩梦。”秋蘅竭力令语气平静,“我梦到太子住处起火了,太子被困在一处高楼里,因为耽误了救援,等被救出来时已经没了气息……”  薛寒静静听着,面上并无多少变化。  秋蘅声音渐渐低下去:“薛大人听着很荒唐吧?”  “没有。我也会做一些离奇的梦,会做噩梦。”  他做的梦,大多是噩梦。  不同的噩梦里,那个小姑娘有不同的悲惨,相同的是他永远无能为力。  直到那个梦中的小姑娘长大了,好好地站到了他面前,他才终于不做噩梦了。  “可这个梦太真实了,我甚至能感觉到火焰的灼热,还看到了被大火吞没的高楼的名字。”  “什么名字?”  “摘星楼。”秋蘅看着薛寒的眼睛,一字字道,“那起火的高楼叫摘星楼。”  薛寒眼神骤然转深。  皇城司有护卫之责,对秋猎行宫的布局种种他都有所了解,太子居所确实有一处高楼,名为摘星楼。  “太子是储君,关乎国运。我虽知把梦当真太过荒唐,可又害怕万一……”  薛寒一直揪着的心放了下去。  他以为她出什么事了,原来是为噩梦烦恼。  “太过真实的噩梦确实令人心悸。秋六姑娘不必为此纠结,我安排人加强巡视就是。”怕秋蘅觉得敷衍,薛寒又问,“秋六姑娘的梦里,还有别的细节吗,我好多加留意。”  秋蘅面上惶恐未褪,心中松口气。  打了这么多次交道,她对薛寒也有几分了解。他或许不信她的梦,但说出口的承诺会去做。“细节——”秋蘅沉吟,“梦中大火大约起于子初,好像……好像就是明晚!”  “好,我记住了。”薛寒语气郑重。  秋蘅神情一松:“多谢薛大人。”  “秋六姑娘客气了,太子安危不容松懈,秋日天干物燥,本就是火灾多发之季,是该多加留意。”  秋蘅弯唇:“我是谢薛大人愿意信我。若是换了别人,定会觉得我疯言疯语,发癔症了。”  “那以后再有这样的事,就和我说。”  秋蘅看到薛寒眼里的笑意,微微垂眸。  他的愧疚也太好用了些。  “秋六姑娘的旧疾近来发作过么?”薛寒忽然问。  秋蘅摇摇头:“最近没有。”  “发作无迹可寻?”  “嗯。”  薛寒视线投向碧波荡漾的湖面:“那要是冬日怎么办?”  秋蘅沉默一下,微微一笑:“习惯啦。”  薛寒亦陷入了沉默。  “薛大人,我先回去了。”  “我送你。”  秋蘅没有拒绝。  这一处山林僻静,鸟鸣悦耳,走着走着薛寒停下来。  秋蘅动了动鼻子:“好像有血腥味。”  收到薛寒微讶的眼神,秋蘅道:“我与香料打交道,对气息也比较敏感。”  一个能出头的制香师,嗅觉不可能迟钝。  一个“也”字,让薛寒登时想到了曾经的尴尬,不由轻咳一声:“咳,去看看。”  他走在前,把秋蘅牢牢挡在身后。  “是一只小鹿,受伤了。”  秋蘅往前一步,看向血腥味的来源。  那是一只蜷缩着的鹿,腿部插着羽箭,望过来的眼睛湿漉漉的,发出短促的鼻息声。  “从狩猎者手下逃过的。”薛寒说着半蹲下来,安抚拍拍小鹿,一手迅速把箭拔出,一手用巾帕堵住伤口处。  小鹿发出痛苦的呻吟,不知是太虚弱了,还是有灵性知晓这是救它的人,几乎没有挣扎。  “秋六姑娘,麻烦帮我取一下金疮药,在我腰间蓝色荷包中。”  秋蘅点点头,从薛寒腰间挂着的荷包中取出一瓶药膏,一眼认出是仁心堂的上品金疮药。薛寒余光扫到,忙提醒:“不是这个,是另外那瓶。”  “哦。”秋蘅把瓷瓶放回去,摸出另外一瓶来。  也是仁心堂的上品金疮药,份量更多些。  这有区别么?  秋蘅闪过疑惑,把瓶塞打开。  薛寒接过金疮药,小心翼翼撒在小鹿伤口处,再道:“还要劳烦秋六姑娘帮我取一下布条。”  “在哪儿?”  “另一边腰间的袋子中。”  秋蘅把一卷布条取出:“我来吧。”  “我已经沾手了,你就别碰了。”  秋蘅看薛寒动作熟练替小鹿包扎伤口,笑道:“薛大人随身带的东西还挺多。”  “都是常用的。”薛寒随口道。  秋蘅沉默下来。  薛寒把布条打了个结:“好了,我们走吧。”  去湖边净手的路上,秋蘅回眸望了小鹿一眼。  “虽然处理了伤口,可能也活不下去。”薛寒没有回头,“秋六姑娘会不会觉得我多此一举?本就是猎物——”  “不会啊。我们狩猎时,它是猎物,现在遇见,它是生灵。”秋蘅侧头看着薛寒,莞尔一笑,“薛大人确实怜贫惜弱。”  薛寒:“……”当初该找别的借口的。  回到住处,秋蘅沐浴更衣,晚饭吃得很香。  “姑娘,我发现你今日心情不错。”  秋蘅坐在床榻上,放松靠着软枕,没有否认:“是还不错。”  这趟秋猎之行,最重要的事还算顺利,心情自然不差。  只是虽提醒了薛寒,等到明晚她还是要悄悄过去盯着,以防万一。  夜渐深,秋蘅睡下,不知过了多久,隐约听到了喧闹声。  秋蘅一下子坐起来,心莫名跳得厉害,侧耳倾听一阵立刻起身,拿起搭在屏风上的外衣披上匆匆往外走。  睡在外间的芳洲听到动静醒来,不解问:“姑娘要去哪儿啊?”  “我出去看看。”  撂下这句话,秋蘅跑到庭院中,就见行宫的方向火光冲天,喧闹声更分明了。  请收藏本站:。笔趣阁手机版:m.7d681.icu 第122章 大火 那映亮夜空的火光,犹如翻滚的岩浆浇在身上,令人五内俱焚。  秋蘅白日在薛寒面前的恐慌是装的,而现在,大恐惧如山海迎面压下,窒息的濒死感席卷而来。  这样重大的事件,她不可能记错时间,大火为何提前了一日!  秋蘅拔腿向外跑去。  “姑娘——”芳洲匆匆出来后只看到了一道转眼消失的背影。  虽然是深夜,可大火起于行宫的方向,康郡王府许多人都被惊动了。  康郡王快步往外走,康郡王妃强压心慌追出去。  “王爷,是不是出乱子了?”  “我去看看,这边你稳住了。”康郡王撂下一句话,加快了脚步。  “王爷——”  凌云赶来,语气温和中透着镇定:“母妃,我陪父王一起去,您不必担心,把妹妹们照顾好。”  康郡王妃拉住凌云,急急叮嘱:“云儿,注意安全。”  秋蘅提着裙角从母子二人身边跑了过去。  康郡王妃眼睛都瞪圆了,本来的担忧转为震惊:“谁,谁跑过去了?”  “好像是阿蘅——”凌云脸色微变,“儿子去看看。”  眼看着凌云走远了,康郡王妃还愣在原处。  “母妃,外面出什么事了?”  康郡王妃转头一看嘉宜县主过来了,不由皱眉:“不好好睡觉,你出来干什么?”  “女儿听到外面有动静,又听到芳洲喊阿蘅,不放心出来瞧瞧。”  “这个阿蘅,就没让人省心过!”康郡王妃话音才落,又一道身影从身边冲了过去。  “那又是谁?”  嘉宜县主抬脚欲走:“是芳洲。”  康郡王妃死死拽住嘉宜县主的手:“嘉宜,你哪里都不许去。这里草木多,走水可不比别的,一个不好就可能控制不住!”  “可是父王他们——”  “你父兄毕竟是男人,行宫那边起火不可能当没看见。”康郡王妃说着,紧了紧女儿的手,掌心尽是冷汗。  她也不想丈夫、儿子涉险,可事关今上,不能落人口实。  “可阿蘅——”  康郡王妃嘴角狠狠一抽:“那丫头比男人还野呢,敢孤身引熊,你可别学她。”外面一片混乱,围绕行宫而居的皇亲贵胄、文武百官,从居所纷纷走出,赶往起火之处。  也因此,于混乱中奔跑的秋蘅并不惹眼。  她一直跑到近前,望着冲高的火焰,端着盆、提着桶进进出出救火的人,如坠冰窟。  起火的还是摘星楼,只是时间提前了一日。  那太子呢?薛寒呢?  用力咬了咬唇,秋蘅冲向火海。  “阿蘅!”  身后传来凌云焦急的呼喊声,而令秋蘅停下来的不是凌云的呼唤,而是出现在前方的人。  火光照亮下,一身黑衣的少年形容狼狈,眼神却清亮有神。  薛寒也看到了秋蘅。  奔跑而来突然止住身体的少女,散落着如墨长发,脸色苍白如雪,好似随时会碎成千万片的琉璃。  对手下交代几句,薛寒大步向秋蘅走来。  秋蘅一动不动望着越来越近的少年,控制不住浑身颤抖。  他走近的脚步不是踏在泥污的地面上,而是踩在她心头。  “秋六姑娘,你怎么——”薛寒走近了,才开口就戛然而止。  少女纤长的手指抚上他脸颊,冰凉透骨。  “薛寒——”秋蘅喊了一声,声音却低得几乎听不清,眼泪簌簌而落。  薛寒没有被火烧毁面容,那太子——  她不敢问。  薛寒却因这轻得不能再轻的“薛寒”二字心头一震,没有犹豫握住那只触碰他的手。  那只手那么冷,让他不受控制心生恐惧,仿佛眼前少女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而是游离于人间的孤魂。  “别怕,我没事。”薛寒顿了顿,声音极低,“太子也没事。”  秋蘅的心猛地一松。  这样极端的情绪变化让她手脚更冷,心乱如麻。  她亟需一个安静的地方,好好想一想。  “那你先忙。”秋蘅抽出手,转身跑远。  “阿蘅,你去哪儿?”  薛寒听到凌云急切问了一句。  紧跟着是秋蘅的回答:“凌大哥,我先回去了。”  “大人,薛公公找你。”  薛寒望一眼消失在夜色中的身影,强自压下担忧去见薛全。  “姑娘!”芳洲赶来,看到了秋蘅。“芳洲,我要去个地方,你回住处替我遮掩一下。”  秋蘅没有停留,从芳洲身边跑过,一直跑进山林,跑到了小湖边。  深夜的湖边寒凉潮湿,有飞鸟小兽因秋蘅的到来被惊走。  秋蘅抱膝而坐,目不转睛望着湖面。  她跌入湖中去了三十年后,又通过鹊湖回来,在这情绪几乎崩溃的此刻,竟还是这湖边让她有些许安全感。  薛寒没事。  太子也没事。  真好啊——秋蘅这般想着,眼泪却越发汹涌。  这不对,白纸黑字,她不可能记错时间。  而关于这场大火,直到今日白日她才对薛寒说,不存在因为她而导致了时间的改变。  不是记错了时间,不是她带来的变化,那是为什么?  秋蘅心中已有猜测。  记错时间,甚至没能救回太子,不是她几乎崩溃的真正原因,而是这猜测。  她的学识是先生教的,她看的书册是先生给的。  如果,如果先生让她看的某些书籍所载,本就是错的呢?  而关乎太子殒命的记载怎么会出错?怎么能出错?  除非——秋蘅用力攥了攥拳,指甲深陷掌心。  除非故意写错!  而写错的目的她如何猜不出,是怕她插手,改变太子的命运罢了。  不让她救太子,要她救靖平帝,从而使皇权平稳交到隆兴帝手中。  先生希望社稷安稳是真的,希望国祚绵长是真的,希望百姓安居是真的。  希望太子如发生过的意外那样死去,隆兴帝成为大夏的君主也是真的!  “先生,真的是这样吗?”秋蘅喃喃,把唇咬出血来。  她把国师视为高山,高山仰止,景行行止。  如果说那日惊觉只除五贼无法真正挽救大夏,这座高山塌了一角,此时就是彻底的轰塌。  那塌下来的乱石尽数压在她身上,令她怀疑一切,痛不欲生。  又去拔了一颗横向的阻生智齿,然后去打针,状态有点差,连定时更新都忘了,还好习惯性打开了后台。  请收藏本站:。笔趣阁手机版:m.7d681.icu 第122章 大火_216 那映亮夜空的火光,犹如翻滚的岩浆浇在身上,令人五内俱焚。  秋蘅白日在薛寒面前的恐慌是装的,而现在,大恐惧如山海迎面压下,窒息的濒死感席卷而来。  这样重大的事件,她不可能记错时间,大火为何提前了一日!  秋蘅拔腿向外跑去。  “姑娘——”芳洲匆匆出来后只看到了一道转眼消失的背影。  虽然是深夜,可大火起于行宫的方向,康郡王府许多人都被惊动了。  康郡王快步往外走,康郡王妃强压心慌追出去。  “王爷,是不是出乱子了?”  “我去看看,这边你稳住了。”康郡王撂下一句话,加快了脚步。  “王爷——”  凌云赶来,语气温和中透着镇定:“母妃,我陪父王一起去,您不必担心,把妹妹们照顾好。”  康郡王妃拉住凌云,急急叮嘱:“云儿,注意安全。”  秋蘅提着裙角从母子二人身边跑了过去。  康郡王妃眼睛都瞪圆了,本来的担忧转为震惊:“谁,谁跑过去了?”  “好像是阿蘅——”凌云脸色微变,“儿子去看看。”  眼看着凌云走远了,康郡王妃还愣在原处。  “母妃,外面出什么事了?”  康郡王妃转头一看嘉宜县主过来了,不由皱眉:“不好好睡觉,你出来干什么?”  “女儿听到外面有动静,又听到芳洲喊阿蘅,不放心出来瞧瞧。”  “这个阿蘅,就没让人省心过!”康郡王妃话音才落,又一道身影从身边冲了过去。  “那又是谁?”  嘉宜县主抬脚欲走:“是芳洲。”  康郡王妃死死拽住嘉宜县主的手:“嘉宜,你哪里都不许去。这里草木多,走水可不比别的,一个不好就可能控制不住!”  “可是父王他们——”  “你父兄毕竟是男人,行宫那边起火不可能当没看见。”康郡王妃说着,紧了紧女儿的手,掌心尽是冷汗。  她也不想丈夫、儿子涉险,可事关今上,不能落人口实。  “可阿蘅——”  康郡王妃嘴角狠狠一抽:“那丫头比男人还野呢,敢孤身引熊,你可别学她。”外面一片混乱,围绕行宫而居的皇亲贵胄、文武百官,从居所纷纷走出,赶往起火之处。  也因此,于混乱中奔跑的秋蘅并不惹眼。  她一直跑到近前,望着冲高的火焰,端着盆、提着桶进进出出救火的人,如坠冰窟。  起火的还是摘星楼,只是时间提前了一日。  那太子呢?薛寒呢?  用力咬了咬唇,秋蘅冲向火海。  “阿蘅!”  身后传来凌云焦急的呼喊声,而令秋蘅停下来的不是凌云的呼唤,而是出现在前方的人。  火光照亮下,一身黑衣的少年形容狼狈,眼神却清亮有神。  薛寒也看到了秋蘅。  奔跑而来突然止住身体的少女,散落着如墨长发,脸色苍白如雪,好似随时会碎成千万片的琉璃。  对手下交代几句,薛寒大步向秋蘅走来。  秋蘅一动不动望着越来越近的少年,控制不住浑身颤抖。  他走近的脚步不是踏在泥污的地面上,而是踩在她心头。  “秋六姑娘,你怎么——”薛寒走近了,才开口就戛然而止。  少女纤长的手指抚上他脸颊,冰凉透骨。  “薛寒——”秋蘅喊了一声,声音却低得几乎听不清,眼泪簌簌而落。  薛寒没有被火烧毁面容,那太子——  她不敢问。  薛寒却因这轻得不能再轻的“薛寒”二字心头一震,没有犹豫握住那只触碰他的手。  那只手那么冷,让他不受控制心生恐惧,仿佛眼前少女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而是游离于人间的孤魂。  “别怕,我没事。”薛寒顿了顿,声音极低,“太子也没事。”  秋蘅的心猛地一松。  这样极端的情绪变化让她手脚更冷,心乱如麻。  她亟需一个安静的地方,好好想一想。  “那你先忙。”秋蘅抽出手,转身跑远。  “阿蘅,你去哪儿?”  薛寒听到凌云急切问了一句。  紧跟着是秋蘅的回答:“凌大哥,我先回去了。”  “大人,薛公公找你。”  薛寒望一眼消失在夜色中的身影,强自压下担忧去见薛全。“姑娘!”芳洲赶来,看到了秋蘅。  “芳洲,我要去个地方,你回住处替我遮掩一下。”  秋蘅没有停留,从芳洲身边跑过,一直跑进山林,跑到了小湖边。  深夜的湖边寒凉潮湿,有飞鸟小兽因秋蘅的到来被惊走。  秋蘅抱膝而坐,目不转睛望着湖面。  她跌入湖中去了三十年后,又通过鹊湖回来,在这情绪几乎崩溃的此刻,竟还是这湖边让她有些许安全感。  薛寒没事。  太子也没事。  真好啊——秋蘅这般想着,眼泪却越发汹涌。  这不对,白纸黑字,她不可能记错时间。  而关于这场大火,直到今日白日她才对薛寒说,不存在因为她而导致了时间的改变。  不是记错了时间,不是她带来的变化,那是为什么?  秋蘅心中已有猜测。  记错时间,甚至没能救回太子,不是她几乎崩溃的真正原因,而是这猜测。  她的学识是先生教的,她看的书册是先生给的。  如果,如果先生让她看的某些书籍所载,本就是错的呢?  而关乎太子殒命的记载怎么会出错?怎么能出错?  除非——秋蘅用力攥了攥拳,指甲深陷掌心。  除非故意写错!  而写错的目的她如何猜不出,是怕她插手,改变太子的命运罢了。  不让她救太子,要她救靖平帝,从而使皇权平稳交到隆兴帝手中。  先生希望社稷安稳是真的,希望国祚绵长是真的,希望百姓安居是真的。  希望太子如发生过的意外那样死去,隆兴帝成为大夏的君主也是真的!  “先生,真的是这样吗?”秋蘅喃喃,把唇咬出血来。  她把国师视为高山,高山仰止,景行行止。  如果说那日惊觉只除五贼无法真正挽救大夏,这座高山塌了一角,此时就是彻底的轰塌。  那塌下来的乱石尽数压在她身上,令她怀疑一切,痛不欲生。  请收藏本站:。笔趣阁手机版:m.7d681.icu 第123章 没有无缘无故的好 天将亮未亮,薛寒来到湖边,看到一人抱膝而坐,犹如一块历经风雨的顽石。  只看一眼,只看得出朦胧身形,薛寒就知道那是秋蘅。  他走了过去,试探着喊:“秋六姑娘。”  没有回应。  薛寒再顾不得其他,快步走到秋蘅身边,轻轻拍了拍她肩膀:“秋六姑娘,你没事吧?”  秋蘅依然没有反应。  薛寒脸色骤变,直接把人揽入怀中:“秋六姑娘!”  他伸出去探鼻息的手在对方睁开眼睛时停在半空,那颗几乎跳出喉咙的心坠落回去。  “薛寒。”秋蘅轻轻喊了一声,笑意浅得只浮于唇角,“又是你啊。”  “对,又是我。”薛寒不觉把她揽紧了些,心中后怕又庆幸。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枯坐了大半夜,衣衫被露水打湿,露在外面的肌肤也凉如秋水,秋蘅却没有感觉,薛寒的到来才让她又有了真实感。  她没有从他的怀中挣脱,甚至有些贪恋这份温暖。  至少她知道,薛寒对她的好源于内疚,真心实意。  而不像先生,她曾笃定的千好百好,现在觉得都是虚幻。她曾笃定的学生身份,此时想想说是棋子更合适。  更令她痛苦的是,受过十年教导,目睹十年惨象,哪怕意识到这些,她却无法放弃要做的事。  布局者,执棋人,无论他们有什么想法,什么私心,她若置身事外,遭难的是万千夏人。  薛寒没有隐瞒:“我看你慌张跑来有些担心,却脱不开身,就吩咐胡四暗中送你回去。后来胡四来报,说你没有返回住处,而是来到了这湖边。”  秋蘅笑笑:“我还以为是巧遇。”  “不是巧遇,是我特意来找你。”薛寒看着秋蘅的眼,声音温柔又坚定。  他能感觉到怀中少女的痛苦与沮丧,这样的话若是平时他只会放在心里,现在却轻而易举说出口。  她需要安慰,而他不忍她伤心。  “薛寒,多谢你对我这么好。”秋蘅轻声说,把他抱紧了些。  薛寒身体紧绷,动也不敢动,话也忘了说。  到这时他才意识到二人太过亲密,早已超过了朋友的界限。“薛寒。”  “嗯。”  “没有人会无缘无故对另一个人好,是不是?”  她以为她还算幸运,虽遭好友谋害,却遇到了先生。  可真是天真啊。  薛寒沉默一瞬,轻声道:“是。”  他一开始对她的好出于愧疚,这样的好终究有限,停在理智之内。而现在,他对她的好出于钟情,已在理智之外。  秋蘅没有再说话。  薛寒听到了怀中人清浅的呼吸。  坐在这里一夜未睡,太乏了吗?  发现秋蘅睡着了,薛寒才敢低下头,凝视那张睡颜。  天光还暗,她的脸色却白得惊人,苍白的唇上有着血迹。  薛寒盯着那抹残留的红,着了魔般移不开眼,情不自禁伸出手指去触碰。  秋蘅睁开眼,望着近在咫尺的少年。  薛寒狼狈收回手,强作镇定解释:“唇上有血……”  “我太害怕了,咬破的。”短暂的闭目养神,秋蘅已冷静许多,从薛寒怀中脱出。  被抓包的尴尬让薛寒忙转移话题:“是担心太子吗?”  “嗯。发现起火,我很怕太子真的出事了……”  她怕的不只是太子出事,却无法对薛寒说。  “秋六姑娘。”薛寒直视秋蘅的眼,语气郑重,“是你救了太子。”  秋蘅摇头:“我梦中是明日——”  “梦只是梦,能梦到已是得天垂怜,还要与现实完全一样岂不太奢求。因为听你说了这个梦,回去后我就吩咐手下加强巡视,这才能早早发现太子居处起火,救援及时……秋六姑娘,确确实实是你救的太子。”  秋蘅冷透的心生出暖意。  或许,她不必对自己太苛刻,她做得是不是也还可以?  她的难过,甚至不是惊觉自己是棋子,而是先生把她当棋子。  一个人有再多经历,再坚硬的铠甲,最容易伤到的是心。  “是谁把太子救出来的?”  薛寒道:“是我把太子从摘星楼背了出来。”  他安排手下加强巡视,却不可能直说摘星楼。当太子住处真的起火,救援的人从四方赶来,更不能说太子在摘星楼中。  好在以他皇城使的身份,身先士卒去救人不会让人觉得奇怪。看着秋蘅,薛寒心头一动,试探着问:“秋六姑娘的梦里……救出太子的是谁?”  “是薛大人。”秋蘅坦言。  薛寒垂眸,藏住眼底浮上的笑意。  所以她惊慌跑来,除了担心太子,也在担心他吗?  “之后怎么样了?”随着理智回笼,秋蘅的疑问也多起来。  “火已经灭了,善后工作还在做,目前发现了两具内侍尸体……”薛寒说着情况。  “薛大人一直忙到现在……”  “秋六姑娘不也一夜未休息。”薛寒起身,向秋蘅伸出手,“我送你回去。”  秋蘅握住薛寒的手,任由他把自己拉起。  黎明前的山林昏暗幽静,影影绰绰,鸟语声不绝于耳。  快要走出山林时,薛寒忽然开口:“秋六姑娘,你的旧疾……是做梦的代价吗?”  他一直相信,得与失是分不开的。  比如他,有了薛全这样的养父,有了世人眼中的锦绣前程,却失去了诸多自由。  秋六姑娘能从梦中窥破天机,是有代价的吧?  直到走出山林,秋蘅才回答:“算是吧。”  薛寒眸光闪了闪。  这样的话,秋六姑娘那两次发作,是梦到了什么呢?  但他没有再问。  “薛大人,你还要忙,就送到这里吧。这种时候,让别人看到我们在一起也不好。”  “好。”  秋蘅告别薛寒,回到住处。  康郡王府入住的这处宅院门还大开着,除了熬了一宿的门人,还有护卫守着。  看这样子,康郡王很可能还没回来。  秋蘅默默绕到后边,翻墙而入。  “姑娘,你总算回来了。”芳洲担心打量秋蘅,见她无事松了口气。  “嗯,回来了。”  那个大夏她回不去,也不想回,这里才是她的家国。  至于先生——  她要找到他,观察他。若他心有私念影响她做事,就不要怪她不留情。  请收藏本站:。笔趣阁手机版:m.7d681.icu 第123章 没有无缘无故的好_218 天将亮未亮,薛寒来到湖边,看到一人抱膝而坐,犹如一块历经风雨的顽石。  只看一眼,只看得出朦胧身形,薛寒就知道那是秋蘅。  他走了过去,试探着喊:“秋六姑娘。”  没有回应。  薛寒再顾不得其他,快步走到秋蘅身边,轻轻拍了拍她肩膀:“秋六姑娘,你没事吧?”  秋蘅依然没有反应。  薛寒脸色骤变,直接把人揽入怀中:“秋六姑娘!”  他伸出去探鼻息的手在对方睁开眼睛时停在半空,那颗几乎跳出喉咙的心坠落回去。  “薛寒。”秋蘅轻轻喊了一声,笑意浅得只浮于唇角,“又是你啊。”  “对,又是我。”薛寒不觉把她揽紧了些,心中后怕又庆幸。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枯坐了大半夜,衣衫被露水打湿,露在外面的肌肤也凉如秋水,秋蘅却没有感觉,薛寒的到来才让她又有了真实感。  她没有从他的怀中挣脱,甚至有些贪恋这份温暖。  至少她知道,薛寒对她的好源于内疚,真心实意。  而不像先生,她曾笃定的千好百好,现在觉得都是虚幻。她曾笃定的学生身份,此时想想说是棋子更合适。  更令她痛苦的是,受过十年教导,目睹十年惨象,哪怕意识到这些,她却无法放弃要做的事。  布局者,执棋人,无论他们有什么想法,什么私心,她若置身事外,遭难的是万千夏人。  薛寒没有隐瞒:“我看你慌张跑来有些担心,却脱不开身,就吩咐胡四暗中送你回去。后来胡四来报,说你没有返回住处,而是来到了这湖边。”  秋蘅笑笑:“我还以为是巧遇。”  “不是巧遇,是我特意来找你。”薛寒看着秋蘅的眼,声音温柔又坚定。  他能感觉到怀中少女的痛苦与沮丧,这样的话若是平时他只会放在心里,现在却轻而易举说出口。  她需要安慰,而他不忍她伤心。  “薛寒,多谢你对我这么好。”秋蘅轻声说,把他抱紧了些。  薛寒身体紧绷,动也不敢动,话也忘了说。  到这时他才意识到二人太过亲密,早已超过了朋友的界限。“薛寒。”  “嗯。”  “没有人会无缘无故对另一个人好,是不是?”  她以为她还算幸运,虽遭好友谋害,却遇到了先生。  可真是天真啊。  薛寒沉默一瞬,轻声道:“是。”  他一开始对她的好出于愧疚,这样的好终究有限,停在理智之内。而现在,他对她的好出于钟情,已在理智之外。  秋蘅没有再说话。  薛寒听到了怀中人清浅的呼吸。  坐在这里一夜未睡,太乏了吗?  发现秋蘅睡着了,薛寒才敢低下头,凝视那张睡颜。  天光还暗,她的脸色却白得惊人,苍白的唇上有着血迹。  薛寒盯着那抹残留的红,着了魔般移不开眼,情不自禁伸出手指去触碰。  秋蘅睁开眼,望着近在咫尺的少年。  薛寒狼狈收回手,强作镇定解释:“唇上有血……”  “我太害怕了,咬破的。”短暂的闭目养神,秋蘅已冷静许多,从薛寒怀中脱出。  被抓包的尴尬让薛寒忙转移话题:“是担心太子吗?”  “嗯。发现起火,我很怕太子真的出事了……”  她怕的不只是太子出事,却无法对薛寒说。  “秋六姑娘。”薛寒直视秋蘅的眼,语气郑重,“是你救了太子。”  秋蘅摇头:“我梦中是明日——”  “梦只是梦,能梦到已是得天垂怜,还要与现实完全一样岂不太奢求。因为听你说了这个梦,回去后我就吩咐手下加强巡视,这才能早早发现太子居处起火,救援及时……秋六姑娘,确确实实是你救的太子。”  秋蘅冷透的心生出暖意。  或许,她不必对自己太苛刻,她做得是不是也还可以?  她的难过,甚至不是惊觉自己是棋子,而是先生把她当棋子。  一个人有再多经历,再坚硬的铠甲,最容易伤到的是心。  “是谁把太子救出来的?”  薛寒道:“是我把太子从摘星楼背了出来。”  他安排手下加强巡视,却不可能直说摘星楼。当太子住处真的起火,救援的人从四方赶来,更不能说太子在摘星楼中。  好在以他皇城使的身份,身先士卒去救人不会让人觉得奇怪。看着秋蘅,薛寒心头一动,试探着问:“秋六姑娘的梦里……救出太子的是谁?”  “是薛大人。”秋蘅坦言。  薛寒垂眸,藏住眼底浮上的笑意。  所以她惊慌跑来,除了担心太子,也在担心他吗?  “之后怎么样了?”随着理智回笼,秋蘅的疑问也多起来。  “火已经灭了,善后工作还在做,目前发现了两具内侍尸体……”薛寒说着情况。  “薛大人一直忙到现在……”  “秋六姑娘不也一夜未休息。”薛寒起身,向秋蘅伸出手,“我送你回去。”  秋蘅握住薛寒的手,任由他把自己拉起。  黎明前的山林昏暗幽静,影影绰绰,鸟语声不绝于耳。  快要走出山林时,薛寒忽然开口:“秋六姑娘,你的旧疾……是做梦的代价吗?”  他一直相信,得与失是分不开的。  比如他,有了薛全这样的养父,有了世人眼中的锦绣前程,却失去了诸多自由。  秋六姑娘能从梦中窥破天机,是有代价的吧?  直到走出山林,秋蘅才回答:“算是吧。”  薛寒眸光闪了闪。  这样的话,秋六姑娘那两次发作,是梦到了什么呢?  但他没有再问。  “薛大人,你还要忙,就送到这里吧。这种时候,让别人看到我们在一起也不好。”  “好。”  秋蘅告别薛寒,回到住处。  康郡王府入住的这处宅院门还大开着,除了熬了一宿的门人,还有护卫守着。  看这样子,康郡王很可能还没回来。  秋蘅默默绕到后边,翻墙而入。  “姑娘,你总算回来了。”芳洲担心打量秋蘅,见她无事松了口气。  “嗯,回来了。”  那个大夏她回不去,也不想回,这里才是她的家国。  至于先生——  她要找到他,观察他。若他心有私念影响她做事,就不要怪她不留情。  请收藏本站:。笔趣阁手机版:m.7d681.icu 第124章 薛寒的决定 薛全走出来,对守在殿前广场的重臣勋贵道:“今上和太子殿下皆安好,火也灭了,诸位大人先回去休息吧。”  熬了大半夜的官员这才暗松口气,挪动着站麻的腿脚散去。  薛全一眼看到走来的薛寒,温声问:“刚刚不见你,去哪儿了?”  “孩儿去巡视了行宫各处,怕有疏漏之处。”薛寒立刻察觉了薛全态度上的温和。  “那么多人,也不必事事亲力亲为。你先去洗漱休息一下,回头今上定会召见你。”薛全抬手拍了拍薛寒肩膀,“做得不错,为父没有看错你。”  救下储君,可是大功一件。  他力推养子坐上皇城使的位子,很多人明面上不敢说,私下免不了不服气,毕竟寒儿到现在也不过十八岁,虽有去过战场的经历,资质和年纪上到底难以服众。  如今那些人可以闭嘴了,寒儿确实给他大大挣了脸面。  薛全心中畅快,看着挺拔如竹的少年越发满意了,心道可惜没有适龄公主,不然以寒儿的品貌能力和救太子的功劳,尚公主也是足够的。  薛寒回到住处匆匆沐浴,本以为忙碌了一夜会躺下就睡,一闭眼却是那山林中静谧的小湖,湖边失魂落魄的少女,以及……令他无法不悸动的相拥。  他们之间经历了这么多,他还能忍受将来养父为他挑选一位妻子吗?  他不能。  他以为藏好心思,不因自己的心悦令她陷入危险就够了,会默默祝福她得遇良缘,生活顺遂。  可现在扪心自问,他真能做到吗?  他亦不能,他不甘心。  躺在床榻上的少年一手按着心口,睁眼望着屋顶。  不甘心,那就要去争取,而不是患得患失,自怨自艾。  或许……这次救下太子是个机会。  想到这里,薛寒勾唇笑了笑。  他果然还是那个散漫肆意惯了的小乞儿,哪怕十年的灌输与打压,也从未真正接受被人控制的人生。  就让他看看,获取太子的信任与器重,有没有抗争之力。而在此之前,要更谨慎些,不能让养父察觉他对阿蘅真正的心思。薛寒有了决定,轻轻闭上眼睛。  康郡王妃苦等大半夜,终于等到了康郡王与凌云回来,急忙迎上去。  “没事吧?”  康郡王皱眉:“我们就守在那里,能有什么事。你不睡觉跟着熬什么?”  郡王妃苦笑:“走水可不是说能控制就能控制的,我这不是怕万一么。”  “起火的只有太子居所,没有波及其他地方。”  “那就好——”  收到康郡王提醒的眼神,康郡王妃意识到说错了话,忙道:“我是说大家都没事就好。”  “母妃,嘉宜和阿蘅都还好吧?”凌云问。  看阿蘅那时的样子,他委实放心不下,奈何那种情形脱不开身。  康郡王妃听凌云这么问,强忍住撇嘴的冲动。  嘉宜压根没出去,能有什么事,云儿想问的明明就是阿蘅。  那不着调的死丫头究竟给儿子灌了什么迷魂汤啊?  康郡王妃只要一想到大半夜秋蘅拎着裙角披头散发飞奔的样子,就受不了。  “嘉宜也担心你们父子,我让她回房歇着了,阿蘅后来也回来了。”  当时太混乱,人心惶惶,等康郡王妃想起秋蘅了,只打发人去问了一声,得到回来的答复就罢了。  当然在康郡王妃认知里,一个小姑娘好奇跑出去看热闹,最后肯定要回来的,不然和一群老少爷们爷混一宿吗?  “都累了,洗洗歇着吧,热水一直备着。”多年养尊处优,康郡王妃早熬不住了。  康郡王其实也好不到哪里去,疲惫点点头。  快到晌午时,勉强休息过来的康郡王又出门去,康郡王妃也有了精神把秋蘅喊来教育一番。  “阿蘅,你到底喊我一声义母,那我就要说两句了。昨夜那么晚,还是走水这么危险的事,你一个女孩子跑出去干什么?让人瞧见了岂不要笑郡王府没有规矩。”  秋蘅道:“阿蘅当时太着急了。”  郡王妃疑惑升起:“你急什么?”  “阿蘅担心薛大人,怕他出事。”  郡王妃呆了呆,震惊问:“你为何担心薛寒?”  就算担心,就这么光明正大说出来了?“薛大人是我朋友,自然担心他。”  康郡王妃神色古怪:“你不是心悦林乘风——”  秋蘅微笑:“本来心悦林乘风,结果听到薛大人说心悦我……阿蘅仔细想了想,又觉得薛大人也不错。”  康郡王妃倒抽一口气。  还能这样?  但见秋蘅一脸理直气壮,康郡王妃突然丧失了所有劝诫的念头,无力摆摆手:“回去歇着吧。”  “阿蘅告退。”  等秋蘅一走,康郡王妃用力握住嘉宜县主的手,眼藏热泪,语重心长:“嘉宜啊,你可万万不要和阿蘅学。”  “母妃是指——”  “一个姑娘家怎么能喜欢着一个,又喜欢一个!”  简直匪夷所思,闻所未闻!  嘉宜县主不赞同摇头:“阿蘅只是想挑个最喜欢的吧,这也没错呀。”  康郡王妃如遭雷劈。  嘉宜这是已经被带坏了啊!  “这是水性杨花!”  “母妃别这么说。那男人还娶妻纳妾,同时喜欢好多个呢。”  康郡王妃身体一晃,几乎受不住这打击:“嘉宜,你莫要被阿蘅带进沟里去,这世道男人三妻四妾理所当然,女人能一样吗?”  嘉宜县主叹口气:“母妃放心,女儿对男人没什么兴趣,不会喜欢一个又一个的。女儿只是觉得想要更好的乃人之天性,不分男女。阿蘅对母妃坦言,不正是没把您当外人吗?”  康郡王妃怔了怔。  该死的,竟然觉得女儿的话有几分道理,难道她也被带到沟里去了?  “等等,什么叫对男人没兴趣?你个死丫头,准备和那些破香料过一辈子吗?”担心自己被说服的康郡王妃急急转移话题,骂起亲闺女。  秋蘅离开主院,望了望行宫方向。  要做的事太多,她可没闲工夫再应付别的,让康郡王妃觉得她朽木不可雕最好了。  一个女子一旦让人觉得乖巧贞静,就会要求她更加乖巧贞静。  可去他的吧。  请收藏本站:。笔趣阁手机版:m.7d681.icu 第124章 薛寒的决定_220 薛全走出来,对守在殿前广场的重臣勋贵道:“今上和太子殿下皆安好,火也灭了,诸位大人先回去休息吧。”  熬了大半夜的官员这才暗松口气,挪动着站麻的腿脚散去。  薛全一眼看到走来的薛寒,温声问:“刚刚不见你,去哪儿了?”  “孩儿去巡视了行宫各处,怕有疏漏之处。”薛寒立刻察觉了薛全态度上的温和。  “那么多人,也不必事事亲力亲为。你先去洗漱休息一下,回头今上定会召见你。”薛全抬手拍了拍薛寒肩膀,“做得不错,为父没有看错你。”  救下储君,可是大功一件。  他力推养子坐上皇城使的位子,很多人明面上不敢说,私下免不了不服气,毕竟寒儿到现在也不过十八岁,虽有去过战场的经历,资质和年纪上到底难以服众。  如今那些人可以闭嘴了,寒儿确实给他大大挣了脸面。  薛全心中畅快,看着挺拔如竹的少年越发满意了,心道可惜没有适龄公主,不然以寒儿的品貌能力和救太子的功劳,尚公主也是足够的。  薛寒回到住处匆匆沐浴,本以为忙碌了一夜会躺下就睡,一闭眼却是那山林中静谧的小湖,湖边失魂落魄的少女,以及……令他无法不悸动的相拥。  他们之间经历了这么多,他还能忍受将来养父为他挑选一位妻子吗?  他不能。  他以为藏好心思,不因自己的心悦令她陷入危险就够了,会默默祝福她得遇良缘,生活顺遂。  可现在扪心自问,他真能做到吗?  他亦不能,他不甘心。  躺在床榻上的少年一手按着心口,睁眼望着屋顶。  不甘心,那就要去争取,而不是患得患失,自怨自艾。  或许……这次救下太子是个机会。  想到这里,薛寒勾唇笑了笑。  他果然还是那个散漫肆意惯了的小乞儿,哪怕十年的灌输与打压,也从未真正接受被人控制的人生。  就让他看看,获取太子的信任与器重,有没有抗争之力。而在此之前,要更谨慎些,不能让养父察觉他对阿蘅真正的心思。薛寒有了决定,轻轻闭上眼睛。  康郡王妃苦等大半夜,终于等到了康郡王与凌云回来,急忙迎上去。  “没事吧?”  康郡王皱眉:“我们就守在那里,能有什么事。你不睡觉跟着熬什么?”  郡王妃苦笑:“走水可不是说能控制就能控制的,我这不是怕万一么。”  “起火的只有太子居所,没有波及其他地方。”  “那就好——”  收到康郡王提醒的眼神,康郡王妃意识到说错了话,忙道:“我是说大家都没事就好。”  “母妃,嘉宜和阿蘅都还好吧?”凌云问。  看阿蘅那时的样子,他委实放心不下,奈何那种情形脱不开身。  康郡王妃听凌云这么问,强忍住撇嘴的冲动。  嘉宜压根没出去,能有什么事,云儿想问的明明就是阿蘅。  那不着调的死丫头究竟给儿子灌了什么迷魂汤啊?  康郡王妃只要一想到大半夜秋蘅拎着裙角披头散发飞奔的样子,就受不了。  “嘉宜也担心你们父子,我让她回房歇着了,阿蘅后来也回来了。”  当时太混乱,人心惶惶,等康郡王妃想起秋蘅了,只打发人去问了一声,得到回来的答复就罢了。  当然在康郡王妃认知里,一个小姑娘好奇跑出去看热闹,最后肯定要回来的,不然和一群老少爷们爷混一宿吗?  “都累了,洗洗歇着吧,热水一直备着。”多年养尊处优,康郡王妃早熬不住了。  康郡王其实也好不到哪里去,疲惫点点头。  快到晌午时,勉强休息过来的康郡王又出门去,康郡王妃也有了精神把秋蘅喊来教育一番。  “阿蘅,你到底喊我一声义母,那我就要说两句了。昨夜那么晚,还是走水这么危险的事,你一个女孩子跑出去干什么?让人瞧见了岂不要笑郡王府没有规矩。”  秋蘅道:“阿蘅当时太着急了。”  郡王妃疑惑升起:“你急什么?”  “阿蘅担心薛大人,怕他出事。”  郡王妃呆了呆,震惊问:“你为何担心薛寒?”  就算担心,就这么光明正大说出来了?“薛大人是我朋友,自然担心他。”  康郡王妃神色古怪:“你不是心悦林乘风——”  秋蘅微笑:“本来心悦林乘风,结果听到薛大人说心悦我……阿蘅仔细想了想,又觉得薛大人也不错。”  康郡王妃倒抽一口气。  还能这样?  但见秋蘅一脸理直气壮,康郡王妃突然丧失了所有劝诫的念头,无力摆摆手:“回去歇着吧。”  “阿蘅告退。”  等秋蘅一走,康郡王妃用力握住嘉宜县主的手,眼藏热泪,语重心长:“嘉宜啊,你可万万不要和阿蘅学。”  “母妃是指——”  “一个姑娘家怎么能喜欢着一个,又喜欢一个!”  简直匪夷所思,闻所未闻!  嘉宜县主不赞同摇头:“阿蘅只是想挑个最喜欢的吧,这也没错呀。”  康郡王妃如遭雷劈。  嘉宜这是已经被带坏了啊!  “这是水性杨花!”  “母妃别这么说。那男人还娶妻纳妾,同时喜欢好多个呢。”  康郡王妃身体一晃,几乎受不住这打击:“嘉宜,你莫要被阿蘅带进沟里去,这世道男人三妻四妾理所当然,女人能一样吗?”  嘉宜县主叹口气:“母妃放心,女儿对男人没什么兴趣,不会喜欢一个又一个的。女儿只是觉得想要更好的乃人之天性,不分男女。阿蘅对母妃坦言,不正是没把您当外人吗?”  康郡王妃怔了怔。  该死的,竟然觉得女儿的话有几分道理,难道她也被带到沟里去了?  “等等,什么叫对男人没兴趣?你个死丫头,准备和那些破香料过一辈子吗?”担心自己被说服的康郡王妃急急转移话题,骂起亲闺女。  秋蘅离开主院,望了望行宫方向。  要做的事太多,她可没闲工夫再应付别的,让康郡王妃觉得她朽木不可雕最好了。  一个女子一旦让人觉得乖巧贞静,就会要求她更加乖巧贞静。  可去他的吧。  请收藏本站:。笔趣阁手机版:m.7d681.icu 第125章 太子的感激 薛寒不知睡了多久,胡四进来把他喊醒:“大人,宫里来传话,今上召见。”  薛寒略微收拾,去见靖平帝。  比起熬到天将亮才回去的重臣勋贵,靖平帝休息得更充足,见到薛寒时精神还不错。  一旁的太子虽才经历死里逃生的危机,此时看来已恢复如常。  “微臣薛寒见过陛下,见过太子殿下。”  靖平帝笑着开口:“不必多礼。薛寒,你昨夜救了太子,朕要多谢你啊。”  “微臣职责所在,不敢居功。”  靖平帝颇满意薛寒的态度:“巡查护卫,不单是皇城司的职责,却只有你及时发现火情,救了太子。”  太子直接起身,冲薛寒拱手:“多谢薛皇城救了吾性命。”  薛寒忙避开:“太子殿下折煞微臣了。”  “昨夜忙乱,朕一直没顾上问,你是如何发现太子居所走水的?”  “回禀陛下,行宫四周多草木,微臣考虑到秋季天干物燥,容易发生火情,就安排手下多加巡视,尤其是深夜这种难以及时发现情况的时段……”  靖平帝不由点头,看一眼太子,又问:“朕听闻,你带人赶到太子居所时不只摘星楼起火,太子睡卧之处也起了火,你怎么会猜到太子困在摘星楼呢?”  靖平帝问这话,并不是怀疑薛寒什么,而是好奇。  昨日太子遇险,他第一时间就询问过,当时发现走水的人全都顾着扑灭太子寝居火情,要不是薛寒直奔摘星楼把太子救出,后果不堪设想。  “微臣没有猜测太多,只是看太子居所的人全力扑救殿下寝居火情,而摘星楼无人顾及,莫名有些不安,便决定去看一看。”薛寒语气平静,令人不由更信服几分,“要说为何做出这种判断,可能是直觉吧。”  “直觉好啊!”靖平帝看着薛寒的眼中更多了欣赏,“薛寒,这次真的多亏了你的直觉。”  “是臣该做的。”  “传朕旨意,皇城使薛寒救太子有功,赐紫袍金鱼袋。”  在大夏,三品以上官员才可穿紫袍,薛寒以皇城使的身份被赐紫,可谓莫大殊荣。“谢陛下恩赏。”  一旁薛全努力压下上翘的嘴角,满意至极。  以前旁人会说薛寒有个好养父,以后会说他薛全有个好大儿,还是他有眼光。  说完赏赐,靖平帝神情严肃起来:“火虽灭了,还是要好好调查,看是怎么起的火。救火有功的要赏,疏忽大意的要罚。”  “是。”  “你下去吧。”  “微臣告退。”  太子起身:“父皇,儿臣送送薛大人。”  “嗯,去吧。”  走出大殿,太子率先开口:“薛大人要不要去吾那里坐坐?”  “太子殿下有邀,是臣的荣幸。”  太子新住处不远,没走多久就到了。  内侍端上茶水,太子歉然一笑:“吾也是刚住进来,招待不周。”  “殿下太客气了。”  “吾以茶代酒,敬薛大人救命之恩。”太子举起茶盏。  “殿下是储君,微臣只是尽臣子本分,怎能当殿下的谢。”  太子抿了一口茶水,轻叹口气:“昨夜薛大人救吾,也看到了吾的狼狈。储君面对无情大火也会怕,会慌,并不比寻常人多出水火不侵的能耐,吾对薛大人是真的感激。”  昨晚他困于高楼,浓烟滚滚,热浪逼近,让他清楚意识到自己的渺小无力。  生与死,原来就是一线间。  绝望之际,他看到了眼前的少年。  少年没有披盔戴甲,在他眼里却犹如天兵从天而降,救他出了火海。  臣为君死在世人眼中确实天经地义,但他身为被救的人,怎能视为天经地义。若没有薛寒出现,他的结局恐怕就如昨夜提灯陪他上摘星楼的内侍了。  昨夜大火发现两具尸首,其中之一就是太子近侍,却不是死于火烧,而是随背着太子的薛寒逃生时失足滚落而亡。  薛寒啜了一口茶,沉默片刻道:“殿下厚爱,那臣斗胆多说两句。”  “你说。”  “臣算是比较早赶到的人,发现摘星楼的火势比殿下寝居发展迅速。这两处并不相连,火情非蔓延导致——”  太子神色严肃起来:“你的意思是?”薛寒直视太子的眼睛,坦然道:“在臣看来,不临近的两处同时起火的几率并不高,殿下寝居处的火情倒像是声东击西。”  太子变了脸色:“薛大人怀疑这场火不是意外,而是人为?”  薛寒拱手:“不瞒殿下,微臣确实有此猜测。”  太子下意识端起茶盏喝了两口,再把茶盏放下,心头发沉。  他不是没有这个怀疑,却不好说出口,让他没想到的是薛寒的坦言。  “薛大人在父皇面前为何没有提起?”沉默片刻,太子问。  薛寒垂眸:“事关重大,仅凭猜测,臣不敢乱言令今上忧心。”  太子点点头,沉吟着问:“既事关重大,无凭无据,薛大人为何对吾坦言?”  薛寒神色坦荡:“虽事关重大,但殿下的安危更重。无论这场大火能不能查出什么,若殿下得到提醒从此多加防范,对臣来说就无愧了。”  “好一个无愧。”太子再举杯,“薛大人,吾敬你的无愧。”  “谢殿下。”  “薛大人对调查有方向吗?”  “敢问殿下,昨夜为何去摘星楼?”  太子沉默许久,轻声道:“昨日,是先母的冥寿日。”  按大夏习俗,冥寿不是年年要办,可为人子者,怎能忘了这样的日子。  每一年的这一日,他都习惯登高追思,回忆母后还在的日子。  “另一位死者是守摘星楼的内侍,殿下昨日见他,可有异常?”  太子仔细想了想,摇头:“并无异常。”  “臣觉得此人有些可疑。”  “怎么讲?”  “此人守在一楼,按说火起时有足够时间逃生,却困死于火中。臣打算重点查查此人。”  “那就拜托薛大人了。”  薛寒起身:“微臣也该告退了。”  “吾送薛大人出去。”  婉拒了太子相送,薛寒没有回去歇着,直接去了停放尸体处。  请收藏本站:。笔趣阁手机版:m.7d681.icu 第125章 太子的感激_222 薛寒不知睡了多久,胡四进来把他喊醒:“大人,宫里来传话,今上召见。”  薛寒略微收拾,去见靖平帝。  比起熬到天将亮才回去的重臣勋贵,靖平帝休息得更充足,见到薛寒时精神还不错。  一旁的太子虽才经历死里逃生的危机,此时看来已恢复如常。  “微臣薛寒见过陛下,见过太子殿下。”  靖平帝笑着开口:“不必多礼。薛寒,你昨夜救了太子,朕要多谢你啊。”  “微臣职责所在,不敢居功。”  靖平帝颇满意薛寒的态度:“巡查护卫,不单是皇城司的职责,却只有你及时发现火情,救了太子。”  太子直接起身,冲薛寒拱手:“多谢薛皇城救了吾性命。”  薛寒忙避开:“太子殿下折煞微臣了。”  “昨夜忙乱,朕一直没顾上问,你是如何发现太子居所走水的?”  “回禀陛下,行宫四周多草木,微臣考虑到秋季天干物燥,容易发生火情,就安排手下多加巡视,尤其是深夜这种难以及时发现情况的时段……”  靖平帝不由点头,看一眼太子,又问:“朕听闻,你带人赶到太子居所时不只摘星楼起火,太子睡卧之处也起了火,你怎么会猜到太子困在摘星楼呢?”  靖平帝问这话,并不是怀疑薛寒什么,而是好奇。  昨日太子遇险,他第一时间就询问过,当时发现走水的人全都顾着扑灭太子寝居火情,要不是薛寒直奔摘星楼把太子救出,后果不堪设想。  “微臣没有猜测太多,只是看太子居所的人全力扑救殿下寝居火情,而摘星楼无人顾及,莫名有些不安,便决定去看一看。”薛寒语气平静,令人不由更信服几分,“要说为何做出这种判断,可能是直觉吧。”  “直觉好啊!”靖平帝看着薛寒的眼中更多了欣赏,“薛寒,这次真的多亏了你的直觉。”  “是臣该做的。”  “传朕旨意,皇城使薛寒救太子有功,赐紫袍金鱼袋。”  在大夏,三品以上官员才可穿紫袍,薛寒以皇城使的身份被赐紫,可谓莫大殊荣。“谢陛下恩赏。”  一旁薛全努力压下上翘的嘴角,满意至极。  以前旁人会说薛寒有个好养父,以后会说他薛全有个好大儿,还是他有眼光。  说完赏赐,靖平帝神情严肃起来:“火虽灭了,还是要好好调查,看是怎么起的火。救火有功的要赏,疏忽大意的要罚。”  “是。”  “你下去吧。”  “微臣告退。”  太子起身:“父皇,儿臣送送薛大人。”  “嗯,去吧。”  走出大殿,太子率先开口:“薛大人要不要去吾那里坐坐?”  “太子殿下有邀,是臣的荣幸。”  太子新住处不远,没走多久就到了。  内侍端上茶水,太子歉然一笑:“吾也是刚住进来,招待不周。”  “殿下太客气了。”  “吾以茶代酒,敬薛大人救命之恩。”太子举起茶盏。  “殿下是储君,微臣只是尽臣子本分,怎能当殿下的谢。”  太子抿了一口茶水,轻叹口气:“昨夜薛大人救吾,也看到了吾的狼狈。储君面对无情大火也会怕,会慌,并不比寻常人多出水火不侵的能耐,吾对薛大人是真的感激。”  昨晚他困于高楼,浓烟滚滚,热浪逼近,让他清楚意识到自己的渺小无力。  生与死,原来就是一线间。  绝望之际,他看到了眼前的少年。  少年没有披盔戴甲,在他眼里却犹如天兵从天而降,救他出了火海。  臣为君死在世人眼中确实天经地义,但他身为被救的人,怎能视为天经地义。若没有薛寒出现,他的结局恐怕就如昨夜提灯陪他上摘星楼的内侍了。  昨夜大火发现两具尸首,其中之一就是太子近侍,却不是死于火烧,而是随背着太子的薛寒逃生时失足滚落而亡。  薛寒啜了一口茶,沉默片刻道:“殿下厚爱,那臣斗胆多说两句。”  “你说。”  “臣算是比较早赶到的人,发现摘星楼的火势比殿下寝居发展迅速。这两处并不相连,火情非蔓延导致——”  太子神色严肃起来:“你的意思是?”薛寒直视太子的眼睛,坦然道:“在臣看来,不临近的两处同时起火的几率并不高,殿下寝居处的火情倒像是声东击西。”  太子变了脸色:“薛大人怀疑这场火不是意外,而是人为?”  薛寒拱手:“不瞒殿下,微臣确实有此猜测。”  太子下意识端起茶盏喝了两口,再把茶盏放下,心头发沉。  他不是没有这个怀疑,却不好说出口,让他没想到的是薛寒的坦言。  “薛大人在父皇面前为何没有提起?”沉默片刻,太子问。  薛寒垂眸:“事关重大,仅凭猜测,臣不敢乱言令今上忧心。”  太子点点头,沉吟着问:“既事关重大,无凭无据,薛大人为何对吾坦言?”  薛寒神色坦荡:“虽事关重大,但殿下的安危更重。无论这场大火能不能查出什么,若殿下得到提醒从此多加防范,对臣来说就无愧了。”  “好一个无愧。”太子再举杯,“薛大人,吾敬你的无愧。”  “谢殿下。”  “薛大人对调查有方向吗?”  “敢问殿下,昨夜为何去摘星楼?”  太子沉默许久,轻声道:“昨日,是先母的冥寿日。”  按大夏习俗,冥寿不是年年要办,可为人子者,怎能忘了这样的日子。  每一年的这一日,他都习惯登高追思,回忆母后还在的日子。  “另一位死者是守摘星楼的内侍,殿下昨日见他,可有异常?”  太子仔细想了想,摇头:“并无异常。”  “臣觉得此人有些可疑。”  “怎么讲?”  “此人守在一楼,按说火起时有足够时间逃生,却困死于火中。臣打算重点查查此人。”  “那就拜托薛大人了。”  薛寒起身:“微臣也该告退了。”  “吾送薛大人出去。”  婉拒了太子相送,薛寒没有回去歇着,直接去了停放尸体处。  请收藏本站:。笔趣阁手机版:m.7d681.icu 第126章 我们还都年轻 停放尸体的房间冷飕飕的,一名男子见到薛寒忙问好:“大人。”  男子是薛寒手下,对验尸颇有经验。  “怎么样?”薛寒大步走过去,掀开蒙盖尸体的青布看了一眼。  “回禀大人,死者喉中干净,未见烟灰等物,依小人判断,并非死于火烧,而是在此前已经死亡……”  薛寒听着手下所述,微微点头。  这与他的判断相符。  因为加强了太子居所这边的巡视,火势才起就赶过去了。火往上窜,太子受困高楼,这守楼的内侍却有足够机会逃生。  这样看来,就是有人杀死守楼内侍,纵火烧楼。  薛寒离开尸体停放处,喊来胡四:“守楼内侍的讯息收集好了吗?”  “大人,这里。”胡四把册子递过去。  薛寒翻看过,去见薛全。  “寒儿有事?”  “经过查验,守楼内侍在火灾前已经身死。”  薛全脸色一变:“这么说这场大火不是意外?”  薛寒肯定点头。  “其他线索呢?”  “孩儿让手下查问了死者情况,这内侍原在宫中当差,此地行宫建成后就调来,一直负责守摘星楼……”  “多年前就离开京城,在这边无亲无故,听来并无疑点啊。”  “是。”  薛全抬了抬眉:“行宫这边的宫人杂役白日当值,下值后并不会留在太子居所,应该没有动手的机会。”  不光太子居所,靖平帝那边更是如此,一入住用的还是平日用惯的,行宫这边的人是没资格靠近的。  “在没进展之前,内侍死因就不要禀报到今上面前,惹今上烦心了。”  “父亲——”  薛全睨了薛寒一眼,面露不快:“怎么,为父做不了皇城司的主了?”  “孩儿没有这个意思。”  “太子居所起火本就引得人心惶惶,若让人知道并非意外,岂不乱了套?”  “可今上那边——”  薛全面脸色微沉:“为人臣者要为君分忧,而不是为君添忧。除了这名内侍死因有疑,一场大火烧没了各种痕迹,想要深查下去就要把太子身边的人查个底朝天。寒儿我问你,这样的动静皇城司能担下吗?太子殿下乐意见到吗?到最后要是什么都没查出来呢?”薛全一连三问,薛寒沉默着。  “寒儿啊,很多时候多做多错,不要把本来的功劳最后变成过错。为父就你这么一个儿子,不会害你的。”  “孩儿知道了。”  “去吧。”  薛寒往外走,微不可察扬了扬唇角。  这个结果他有预料,是养父会做的选择。  “薛大人。”  薛寒拱手:“见过太子殿下。”  太子走过来,神色亲切:“薛大人为何心事重重的样子?”  薛寒看太子一眼,欲言又止。  太子走在薛寒身边,温声道:“薛大人的尽心吾看在眼里,不必给自己太大压力。”  薛寒迟疑了一瞬,压低声音:“守摘星楼的内侍并非死于火烧……”  太子脚下一顿,看向薛寒的眼神多了几分深意。  这样的内情,薛寒并不需要向他透漏。而大火不是意外,说明是奔着他来的。  谁会要他性命?  这就太难说了,虽然他知道不可能,但观史上,君父要儿子性命的不是没有。这不是说他怀疑父皇,而是薛寒对他说这话的难能可贵。  “多谢薛大人提醒。”太子正色道。  害他的人很可能就在身边,无论是皇城司还是其他衙署很难大张旗鼓查下去。但对他来说,从此有了防备是最重要的。  弟弟们或是早夭,或是年幼,他以为他这个储君当得安稳,原来并不是。  这大概就是一场历经生死的大火给他带来的收获了。  太子看一眼身姿笔挺的少年,眼底有着笑意。  他还年轻,薛寒也还年轻。  在以前,薛寒对他来说就是薛全的养子,薛全在宫外的耳眼。而对以后,他很期待。  “见过太子殿下。”一道女声传来。  太子看过去,笑问:“秋六姑娘又进宫来看望秋美人?”  “是。”  “那去吧。”  秋蘅垂首站在一侧,等太子走过,与薛寒目光相碰,冲他扬扬唇。  薛寒也不由弯了唇角。  一直留意秋蘅的内侍见到这一幕,无语望天。  这个秋六姑娘,真是让人不知说什么好。  他觉得她对太子殿下有心思,居然又与皇城使薛寒眉来眼去,他最看不惯这样的。可要说起来,这丫头还救了他一命。  这内侍就是刘棋,因为嚼舌秋蘅惹得太子不快,太子去摘星楼时服侍在身边的换了另一人,而那名内侍在火中逃生时失足跌落而亡。  刘棋眼神复杂看秋蘅一眼,随太子离去。  “六姑娘来了。”郑玉热情迎上来。  同样是内侍,看到秋蘅的心情完全不同。  见到秋美人,秋蘅行礼:“姐姐。”  秋美人拉秋蘅起来:“还以为六妹今日不过来了。”  太子居所起火这么大的事,后宫自是传遍了。  “想着姐姐昨夜或许没睡好,就没有上午过来。”  每日进宫见秋美人是过了明路的,秋蘅自是不会放弃这样光明正大出门的机会。  摘星楼这场火,她还想问问薛寒。  走完见秋美人这个过场,秋蘅出宫去,就看到了薛寒。  秋蘅走向他,直接问:“薛大人,昨夜那场火有查出什么吗?”  “是人为……”能及时救出太子离不开秋蘅的提醒,薛寒没打算瞒她。  “这么说,是有人想要太子性命啊。”秋蘅拨弄着腰间流苏,喃喃低语。  原来书上所载这场大火不是意外,太子的死不是意外。  谋害储君的人会是谁?  “薛大人不会放弃调查吧?”  “不会,但不一定有结果。”薛寒眼中是葳蕤草木,天高地阔,“这场大火扫了今上兴致,恐怕很快就要回京了。”  “出来这么久,回去也好。”  这一场秋猎之行,总算有惊无险,做到了要做的事。  “薛大人,等回到京城,想拜托你帮我找一个人。”  “什么人?”  “一位道长,教我做香佩的人。”  她曾拜托凌大哥寻找先生,可惜没有找到。论找人,皇城司或许容易些。  请收藏本站:。笔趣阁手机版:m.7d681.icu 第126章 我们还都年轻_224 停放尸体的房间冷飕飕的,一名男子见到薛寒忙问好:“大人。”  男子是薛寒手下,对验尸颇有经验。  “怎么样?”薛寒大步走过去,掀开蒙盖尸体的青布看了一眼。  “回禀大人,死者喉中干净,未见烟灰等物,依小人判断,并非死于火烧,而是在此前已经死亡……”  薛寒听着手下所述,微微点头。  这与他的判断相符。  因为加强了太子居所这边的巡视,火势才起就赶过去了。火往上窜,太子受困高楼,这守楼的内侍却有足够机会逃生。  这样看来,就是有人杀死守楼内侍,纵火烧楼。  薛寒离开尸体停放处,喊来胡四:“守楼内侍的讯息收集好了吗?”  “大人,这里。”胡四把册子递过去。  薛寒翻看过,去见薛全。  “寒儿有事?”  “经过查验,守楼内侍在火灾前已经身死。”  薛全脸色一变:“这么说这场大火不是意外?”  薛寒肯定点头。  “其他线索呢?”  “孩儿让手下查问了死者情况,这内侍原在宫中当差,此地行宫建成后就调来,一直负责守摘星楼……”  “多年前就离开京城,在这边无亲无故,听来并无疑点啊。”  “是。”  薛全抬了抬眉:“行宫这边的宫人杂役白日当值,下值后并不会留在太子居所,应该没有动手的机会。”  不光太子居所,靖平帝那边更是如此,一入住用的还是平日用惯的,行宫这边的人是没资格靠近的。  “在没进展之前,内侍死因就不要禀报到今上面前,惹今上烦心了。”  “父亲——”  薛全睨了薛寒一眼,面露不快:“怎么,为父做不了皇城司的主了?”  “孩儿没有这个意思。”  “太子居所起火本就引得人心惶惶,若让人知道并非意外,岂不乱了套?”  “可今上那边——”  薛全面脸色微沉:“为人臣者要为君分忧,而不是为君添忧。除了这名内侍死因有疑,一场大火烧没了各种痕迹,想要深查下去就要把太子身边的人查个底朝天。寒儿我问你,这样的动静皇城司能担下吗?太子殿下乐意见到吗?到最后要是什么都没查出来呢?”薛全一连三问,薛寒沉默着。  “寒儿啊,很多时候多做多错,不要把本来的功劳最后变成过错。为父就你这么一个儿子,不会害你的。”  “孩儿知道了。”  “去吧。”  薛寒往外走,微不可察扬了扬唇角。  这个结果他有预料,是养父会做的选择。  “薛大人。”  薛寒拱手:“见过太子殿下。”  太子走过来,神色亲切:“薛大人为何心事重重的样子?”  薛寒看太子一眼,欲言又止。  太子走在薛寒身边,温声道:“薛大人的尽心吾看在眼里,不必给自己太大压力。”  薛寒迟疑了一瞬,压低声音:“守摘星楼的内侍并非死于火烧……”  太子脚下一顿,看向薛寒的眼神多了几分深意。  这样的内情,薛寒并不需要向他透漏。而大火不是意外,说明是奔着他来的。  谁会要他性命?  这就太难说了,虽然他知道不可能,但观史上,君父要儿子性命的不是没有。这不是说他怀疑父皇,而是薛寒对他说这话的难能可贵。  “多谢薛大人提醒。”太子正色道。  害他的人很可能就在身边,无论是皇城司还是其他衙署很难大张旗鼓查下去。但对他来说,从此有了防备是最重要的。  弟弟们或是早夭,或是年幼,他以为他这个储君当得安稳,原来并不是。  这大概就是一场历经生死的大火给他带来的收获了。  太子看一眼身姿笔挺的少年,眼底有着笑意。  他还年轻,薛寒也还年轻。  在以前,薛寒对他来说就是薛全的养子,薛全在宫外的耳眼。而对以后,他很期待。  “见过太子殿下。”一道女声传来。  太子看过去,笑问:“秋六姑娘又进宫来看望秋美人?”  “是。”  “那去吧。”  秋蘅垂首站在一侧,等太子走过,与薛寒目光相碰,冲他扬扬唇。  薛寒也不由弯了唇角。  一直留意秋蘅的内侍见到这一幕,无语望天。  这个秋六姑娘,真是让人不知说什么好。  他觉得她对太子殿下有心思,居然又与皇城使薛寒眉来眼去,他最看不惯这样的。可要说起来,这丫头还救了他一命。  这内侍就是刘棋,因为嚼舌秋蘅惹得太子不快,太子去摘星楼时服侍在身边的换了另一人,而那名内侍在火中逃生时失足跌落而亡。  刘棋眼神复杂看秋蘅一眼,随太子离去。  “六姑娘来了。”郑玉热情迎上来。  同样是内侍,看到秋蘅的心情完全不同。  见到秋美人,秋蘅行礼:“姐姐。”  秋美人拉秋蘅起来:“还以为六妹今日不过来了。”  太子居所起火这么大的事,后宫自是传遍了。  “想着姐姐昨夜或许没睡好,就没有上午过来。”  每日进宫见秋美人是过了明路的,秋蘅自是不会放弃这样光明正大出门的机会。  摘星楼这场火,她还想问问薛寒。  走完见秋美人这个过场,秋蘅出宫去,就看到了薛寒。  秋蘅走向他,直接问:“薛大人,昨夜那场火有查出什么吗?”  “是人为……”能及时救出太子离不开秋蘅的提醒,薛寒没打算瞒她。  “这么说,是有人想要太子性命啊。”秋蘅拨弄着腰间流苏,喃喃低语。  原来书上所载这场大火不是意外,太子的死不是意外。  谋害储君的人会是谁?  “薛大人不会放弃调查吧?”  “不会,但不一定有结果。”薛寒眼中是葳蕤草木,天高地阔,“这场大火扫了今上兴致,恐怕很快就要回京了。”  “出来这么久,回去也好。”  这一场秋猎之行,总算有惊无险,做到了要做的事。  “薛大人,等回到京城,想拜托你帮我找一个人。”  “什么人?”  “一位道长,教我做香佩的人。”  她曾拜托凌大哥寻找先生,可惜没有找到。论找人,皇城司或许容易些。  请收藏本站:。笔趣阁手机版:m.7d681.icu 第127章 六姑娘回府 几日后,秋猎的队伍启程,返回京城。  离京时还是九月,如今已进了十月。枫红似火,银杏一地金黄,妆点着京城的美丽。  秋蘅与嘉宜县主同乘一车,一路上二人聊香道,聊将来,少了许多赶路的无聊与疲惫。  “多谢义母这些日子的照顾,给您添麻烦了。”  “不麻烦,不麻烦,你离家这么久家人也惦记着,早些回去吧。”康郡王妃吩咐人送秋蘅回永清伯府,暗暗松口气。  总算把这丫头送走了。  康郡王府的马车停到永清伯府门前,门人忙去禀报。  “六姑娘回来了!”  老夫人矜持端起茶盏:“让她进来。”  不多时秋蘅走进来,向老夫人行礼:“祖母,孙女回来了。”  “嗯,回来就好。”仔细打量秋蘅几眼,老夫人问,“没给康郡王府添麻烦吧?”  “没有。”  老夫人直觉不信,正要细问,永清伯大步走进来了。  “蘅儿回来啦,给祖父说说围场那边有意思的事。”  作为整个永清伯府唯一去了秋猎的,秋蘅现在就是永清伯瞧着最顺眼的人。  “有意思的事?”秋蘅想了想,“每日都差不多,说不上什么特别。就是太子居所着火了,太子被困高楼——”  “噗——”永清伯一口茶水喷出,茶叶挂在胡子上,“太子住的地方起火了?”  这还不叫特别吗!  “那后来呢?”  “薛大人把太子救出来了。”  老夫人忙问:“就是那位皇城使薛寒?”  秋蘅点头。  老夫人忍不住笑:“薛大人年纪轻轻,还挺有本事。”  永清伯纳闷看老夫人一眼,心道姓薛的小子有本事,老婆子乐什么?  “祖父,祖母,孙女出门这么久,现在回来了,想去给父亲请个安。”  “去吧。”老夫人点了头,等秋蘅离开后淡淡道,“伯爷总惦记着去秋猎,瞧瞧有什么好,连太子住的地方都走水了,这要是出什么事,还不知道多少人要遭殃……”  永清伯听着不舒服:“以前什么时候出过事,就让六丫头赶上了。”老夫人呆了呆:忘了六丫头的邪门了!  没过多久,下人进来禀报:“老伯爷、老夫人,福王府来人了。”  福王府?  永清伯与老夫人对视一眼,忙去见了福王府的人。  来的是一位管事,一见到永清伯和老夫人就客气行礼,道明来意:“贵府六姑娘救了我们小郡主,王爷、王妃特命小人送来谢礼。”  永清伯又是激动又是疑惑,等王府的人放下谢礼离开,立刻把秋蘅喊来。  “蘅儿,你救福王府小郡主是怎么回事儿?”永清伯一见到秋蘅就迫不及待问。  “您说容宁郡主啊?那日容宁郡主进山林玩,不料遇到了受伤流窜的黑熊,我就去把熊引走了……”  老夫人听得窒息,再看秋蘅轻描淡写的样子,更窒息了:“你这死丫头,简直是——”  “蘅儿做得好啊!”永清伯开怀大笑。  看到福王府送来的谢礼他都不敢高兴,生怕弄错了,没想到六丫头真的救了小郡主!  激动过后,永清伯觉得只有福王府的谢礼不太够:“这样的事,应当传到今上耳里了吧?”  “今上听说了,还召见了我,问我要什么赏赐。”  永清伯紧张起来:“你怎么说?”  “我说明年想和家人一起来,今上说那等明年秋猎永清伯府同来。”  永清伯一下子沉默了,甚至有点想哭。  他惦记这么久的事,就轻而易举实现了?  “蘅儿真给伯府长脸了。”永清伯感叹着,“刚回来时你怎么不说?”  “也不是什么大事,一时没想起来。”  “你这孩子。”永清伯摇摇头,不放心问,“没有别的事了吧?”  “还有一件。”  明明是永清伯问的,听秋蘅这么说,他却吃了一惊:“还有事?”  秋猎的日子都这么多姿多彩吗?以前没听那些回来的人说过啊!  “虞贵妃安排人送了个大姐模样的木娃娃给林乘风——”  “什么?”  秋蘅话未说完,永清伯和老夫人就齐齐惊呼。  “然后当众从林乘风身上把木娃娃搜了出来,把人押到了今上面前。”永清伯眼前发黑,声音打颤:“然后呢?”  这一刻,永清伯无比庆幸当时没在现场。  那个压力,他一把老骨头受不了。  “我说木娃娃是我送给林乘风的,今上相信了。”  老夫人狠狠松一口气,又变了脸色:“六丫头,今上该不会,该不会给你和林乘风赐婚了?”  本来的大孙女婿成了六孙女婿?  造孽啊!  永清伯则心情一松:还好还好,伯府不会大祸临头了。  至于孙女婿是哪个孙女的,相比家族来说就是无关紧要的一桩小事了。  “也没有。薛大人和崔二公子对今上说心悦我,今上可能一时觉得不好选吧。”  老夫人用力一拍大腿。  就是这样,六丫头又没事了!  死丫头一个多月不在,她险些忘了这熟悉的感觉!  永清伯斜眼看着老夫人:老婆子被六丫头刺激疯了?  “祖父,咱们伯府得罪过虞贵妃吗?”秋蘅会对永清伯夫妇坦诚冒领木娃娃,自是因为一损俱损,掉脑袋是一起的。  “没有,伯府怎么会有机会得罪虞贵妃,除非你大姐——”提到秋美人,永清伯只剩嫌恶。  “那林家呢?林家得罪过虞贵妃吗?”  “林家的男丁常年戍边,留在京城的就林乘风一个幼子,上哪儿去得罪贵妃娘娘?”永清伯后怕不已,“定是你大姐这次得了去秋猎的恩赏,惹了贵妃娘娘不快。”  秋蘅默默抓起一个梨子啃着。  “蘅儿,木娃娃的事除了我和你祖母,莫要再对任何人说,便是你父亲都不能。”  “孙女知道了。”  晚饭还未开始,因为福王府送来的大手笔谢礼,六姑娘大战黑熊的事迹就传遍了伯府。  秋松拉着秋枫跑到秋蘅面前,看着她的眼神激动与敬畏交织:“六姐,听说你一巴掌拍死了黑熊,是真的吗?”  请收藏本站:。笔趣阁手机版:m.7d681.icu 第127章 六姑娘回府_226 几日后,秋猎的队伍启程,返回京城。  离京时还是九月,如今已进了十月。枫红似火,银杏一地金黄,妆点着京城的美丽。  秋蘅与嘉宜县主同乘一车,一路上二人聊香道,聊将来,少了许多赶路的无聊与疲惫。  “多谢义母这些日子的照顾,给您添麻烦了。”  “不麻烦,不麻烦,你离家这么久家人也惦记着,早些回去吧。”康郡王妃吩咐人送秋蘅回永清伯府,暗暗松口气。  总算把这丫头送走了。  康郡王府的马车停到永清伯府门前,门人忙去禀报。  “六姑娘回来了!”  老夫人矜持端起茶盏:“让她进来。”  不多时秋蘅走进来,向老夫人行礼:“祖母,孙女回来了。”  “嗯,回来就好。”仔细打量秋蘅几眼,老夫人问,“没给康郡王府添麻烦吧?”  “没有。”  老夫人直觉不信,正要细问,永清伯大步走进来了。  “蘅儿回来啦,给祖父说说围场那边有意思的事。”  作为整个永清伯府唯一去了秋猎的,秋蘅现在就是永清伯瞧着最顺眼的人。  “有意思的事?”秋蘅想了想,“每日都差不多,说不上什么特别。就是太子居所着火了,太子被困高楼——”  “噗——”永清伯一口茶水喷出,茶叶挂在胡子上,“太子住的地方起火了?”  这还不叫特别吗!  “那后来呢?”  “薛大人把太子救出来了。”  老夫人忙问:“就是那位皇城使薛寒?”  秋蘅点头。  老夫人忍不住笑:“薛大人年纪轻轻,还挺有本事。”  永清伯纳闷看老夫人一眼,心道姓薛的小子有本事,老婆子乐什么?  “祖父,祖母,孙女出门这么久,现在回来了,想去给父亲请个安。”  “去吧。”老夫人点了头,等秋蘅离开后淡淡道,“伯爷总惦记着去秋猎,瞧瞧有什么好,连太子住的地方都走水了,这要是出什么事,还不知道多少人要遭殃……”  永清伯听着不舒服:“以前什么时候出过事,就让六丫头赶上了。”老夫人呆了呆:忘了六丫头的邪门了!  没过多久,下人进来禀报:“老伯爷、老夫人,福王府来人了。”  福王府?  永清伯与老夫人对视一眼,忙去见了福王府的人。  来的是一位管事,一见到永清伯和老夫人就客气行礼,道明来意:“贵府六姑娘救了我们小郡主,王爷、王妃特命小人送来谢礼。”  永清伯又是激动又是疑惑,等王府的人放下谢礼离开,立刻把秋蘅喊来。  “蘅儿,你救福王府小郡主是怎么回事儿?”永清伯一见到秋蘅就迫不及待问。  “您说容宁郡主啊?那日容宁郡主进山林玩,不料遇到了受伤流窜的黑熊,我就去把熊引走了……”  老夫人听得窒息,再看秋蘅轻描淡写的样子,更窒息了:“你这死丫头,简直是——”  “蘅儿做得好啊!”永清伯开怀大笑。  看到福王府送来的谢礼他都不敢高兴,生怕弄错了,没想到六丫头真的救了小郡主!  激动过后,永清伯觉得只有福王府的谢礼不太够:“这样的事,应当传到今上耳里了吧?”  “今上听说了,还召见了我,问我要什么赏赐。”  永清伯紧张起来:“你怎么说?”  “我说明年想和家人一起来,今上说那等明年秋猎永清伯府同来。”  永清伯一下子沉默了,甚至有点想哭。  他惦记这么久的事,就轻而易举实现了?  “蘅儿真给伯府长脸了。”永清伯感叹着,“刚回来时你怎么不说?”  “也不是什么大事,一时没想起来。”  “你这孩子。”永清伯摇摇头,不放心问,“没有别的事了吧?”  “还有一件。”  明明是永清伯问的,听秋蘅这么说,他却吃了一惊:“还有事?”  秋猎的日子都这么多姿多彩吗?以前没听那些回来的人说过啊!  “虞贵妃安排人送了个大姐模样的木娃娃给林乘风——”  “什么?”  秋蘅话未说完,永清伯和老夫人就齐齐惊呼。  “然后当众从林乘风身上把木娃娃搜了出来,把人押到了今上面前。”永清伯眼前发黑,声音打颤:“然后呢?”  这一刻,永清伯无比庆幸当时没在现场。  那个压力,他一把老骨头受不了。  “我说木娃娃是我送给林乘风的,今上相信了。”  老夫人狠狠松一口气,又变了脸色:“六丫头,今上该不会,该不会给你和林乘风赐婚了?”  本来的大孙女婿成了六孙女婿?  造孽啊!  永清伯则心情一松:还好还好,伯府不会大祸临头了。  至于孙女婿是哪个孙女的,相比家族来说就是无关紧要的一桩小事了。  “也没有。薛大人和崔二公子对今上说心悦我,今上可能一时觉得不好选吧。”  老夫人用力一拍大腿。  就是这样,六丫头又没事了!  死丫头一个多月不在,她险些忘了这熟悉的感觉!  永清伯斜眼看着老夫人:老婆子被六丫头刺激疯了?  “祖父,咱们伯府得罪过虞贵妃吗?”秋蘅会对永清伯夫妇坦诚冒领木娃娃,自是因为一损俱损,掉脑袋是一起的。  “没有,伯府怎么会有机会得罪虞贵妃,除非你大姐——”提到秋美人,永清伯只剩嫌恶。  “那林家呢?林家得罪过虞贵妃吗?”  “林家的男丁常年戍边,留在京城的就林乘风一个幼子,上哪儿去得罪贵妃娘娘?”永清伯后怕不已,“定是你大姐这次得了去秋猎的恩赏,惹了贵妃娘娘不快。”  秋蘅默默抓起一个梨子啃着。  “蘅儿,木娃娃的事除了我和你祖母,莫要再对任何人说,便是你父亲都不能。”  “孙女知道了。”  晚饭还未开始,因为福王府送来的大手笔谢礼,六姑娘大战黑熊的事迹就传遍了伯府。  秋松拉着秋枫跑到秋蘅面前,看着她的眼神激动与敬畏交织:“六姐,听说你一巴掌拍死了黑熊,是真的吗?”  请收藏本站:。笔趣阁手机版:m.7d681.icu 第128章 飞向福王的鞠球 秋蘅冲目光热烈看着她的秋松一笑:“是真的。”  一旁芳洲:?  秋松激动摇着秋枫的胳膊:“二哥你听见没,六姐真的一掌拍死了黑熊。”  秋枫眼神满是怀疑。  “六姐,求你收我为徒,我想学打黑熊的本事!”秋松忽然跪下,抱住秋蘅脚踝。  秋蘅默了默。  没想到这小胖子还挺有雄心壮志。  “你要先练基本功。”  秋松仰头问:“怎么练?”  “请个靠谱的拳脚师傅,不怕吃苦。”  “我不怕苦!”秋松站起来,拍着胸脯,“等我练好了基本功,六姐要教我。”  秋蘅嫣然一笑:“行。”  “那我们走啦。”秋松去拉秋枫。  秋蘅看着血缘上的亲弟弟,突然道:“二弟可以和三弟一起练。”  乱世若不能避免,有身手的人活下去的几率终究大一些。  秋枫愕然:“我……也可以么?”  “六姐说你可以就可以。”没等秋蘅说话,秋松就大声道。  晚饭摆在千松堂,除了大公子秋杨上学未回,三房人都聚到了一起。  “蘅儿救福王府小郡主得了今上赞赏,等明年咱们伯府的人都能去秋猎了。”永清伯当众宣布了这件令他心情大好的事。  秋大老爷笑着附和:“那我们都沾蘅儿的光了。”  永清伯目光扫过孙辈们:“你们也要向蘅儿学学,时刻把伯府记在心里。”  一顿饭吃完各自散去,秋三老爷怕扫女儿的兴,又忍不住担心,放软了声音道:“蘅儿啊,你有本事爹爹高兴,可比起这些,爹爹更希望你平平安安的,爹爹也没有很想去秋猎。”  “父亲放心,女儿会把安全放在第一位的。”  “那就好。”  大太太回屋后,语气复杂:“没想到六丫头本事这么大,又成了福王府的救命恩人了。”  秋大老爷哈哈一笑:“这不是好事么,反正是咱们伯府得好处。”  “是啊,是好事。”大太太没有反驳,心里却不得劲。  若这风光是自己儿女挣来的,就更好了。两日后,老夫人带秋蘅去福王府赴宴。  路上,老太太有些心烦。  早上二十年,不,早上十年,能与康郡王妃、福王妃这样身份的人打交道对她来说是难得的机会,脸上有光。  可她都这把年纪了,每日只想喝喝茶吃吃点心,不想再费心费力讨好别人了,万万没想到被六丫头逼着上进了。  “蘅儿,在福王妃面前不要多话,省得让人笑话咱们伯府没有规矩。”  “是。”  马车停下,祖孙二人下了马车,早有管事等在那里。  “老夫人、秋六姑娘,王妃一直盼着呢。”  福王妃等在花厅,听闻老夫人到了起身相迎:“老夫人快坐。在定北的时候我就惦记着见一面,好好道个谢,今日可算见到了。”  老夫人看出福王妃的诚意,愉悦扬唇:“王妃太客气了。”  “不是客气,是真的感谢老夫人教导出六姑娘这样勇敢聪慧的孙女。我就容宁一个女儿,要是有个什么闪失天都塌了……”  一旁容宁郡主向老夫人福了福。  老夫人一下子不烦闷了。  原来她只是烦单方面讨好,这有来有往的还挺有滋味。  饭后福王妃与老夫人喝茶闲聊,容宁郡主邀请秋蘅去园中玩。  “这是我专门练蹴鞠的地方。”容宁郡主一指园中开阔处,“要不要比一场?”  “好。”  见秋蘅答应得痛快,容宁郡主一笑,拍拍手,两队婢女走过来。  “来吧。”容宁郡主把鞠球高高一抛。  论蹴鞠技巧,容宁郡主技高一筹,但秋蘅有功夫在身,力量与灵巧哪怕刻意掩饰也差不了。  两队人旗鼓相当,热火朝天。  容宁郡主情绪高涨,只觉痛快至极。  “看着!”她一个后翻,把鞠球踢向半空中的风流眼。  秋蘅一跃而起把鞠球接下,用力一踢。  鞠球如流星,越过众人头顶向外飞去。  “小心!”容宁郡主下意识喊了一声,就见跟在福王身后的护卫身形一动,把飞来的鞠球挡落。  福王站定,看过来。容宁郡主走过去,笑盈盈问:“父王没吓到吧?”  “容宁又蹴鞠呢?”  这时秋蘅走到近前,向福王屈膝行礼:“惊扰了王爷,请王爷恕罪。”  福王笑呵呵摆手:“无妨无妨。秋六姑娘原来也擅长蹴鞠啊?”  “只是会玩几下。”  “能和容宁有来有去,那定是不错的。”  “父王,您这不是自卖自夸嘛。”  “哈哈,女儿蹴鞠好,当爹的高兴不是理所当然么。”福王语气满是宠溺。  容宁郡主好奇看福王身边的道士一眼:“父王是要出去么?”  “灵微观新来了一位真人,道法精深,父王去拜访一下。”福王冲容宁郡主和秋蘅点点头,“你们玩吧,注意别伤着。”  直到福王走远,秋蘅目光还追逐着他的背影。  “秋六姑娘看什么呢?”容宁郡主笑问。  秋蘅随口胡诌:“王爷身边的道长我瞧着眼熟,好像见过一样。”  鞠球是她故意踢过去的,就是想看看出现在福王身边的道士长什么样。  她反复想过,以先生的学识能力不可能是籍籍无名之辈。国都南迁就在几年后,这个时候的先生就算没有国师之名,也该与大夏的权力中心有交涉了。  也因此,对出现在重臣勋贵身边的道士她不得不留意。  “那位道长出自灵微观,秋六姑娘去道观时许是见过。”容宁郡主对佛道没什么兴趣,向秋蘅发出邀请,“来来来,再比一场。”  回永清伯府的路上,秋蘅问老夫人:“祖母,您去过灵微观吗?”  新来的道法精深的真人,她必须去看看。  “去过啊,就在西山。”老夫人纳闷问,“怎么突然问起灵微观了?”  “今日和容宁郡主蹴鞠,险些砸到福王,听福王说要去灵微观,就好奇问问。”  老夫人一窒,喉咙发紧:“你蹴鞠差点砸着福王?”  天爷,她就说这次出门怎么顺顺当当怪不习惯的,敢情在这儿等着呢!  请收藏本站:。笔趣阁手机版:m.7d681.icu 第128章 飞向福王的鞠球_228 秋蘅冲目光热烈看着她的秋松一笑:“是真的。”  一旁芳洲:?  秋松激动摇着秋枫的胳膊:“二哥你听见没,六姐真的一掌拍死了黑熊。”  秋枫眼神满是怀疑。  “六姐,求你收我为徒,我想学打黑熊的本事!”秋松忽然跪下,抱住秋蘅脚踝。  秋蘅默了默。  没想到这小胖子还挺有雄心壮志。  “你要先练基本功。”  秋松仰头问:“怎么练?”  “请个靠谱的拳脚师傅,不怕吃苦。”  “我不怕苦!”秋松站起来,拍着胸脯,“等我练好了基本功,六姐要教我。”  秋蘅嫣然一笑:“行。”  “那我们走啦。”秋松去拉秋枫。  秋蘅看着血缘上的亲弟弟,突然道:“二弟可以和三弟一起练。”  乱世若不能避免,有身手的人活下去的几率终究大一些。  秋枫愕然:“我……也可以么?”  “六姐说你可以就可以。”没等秋蘅说话,秋松就大声道。  晚饭摆在千松堂,除了大公子秋杨上学未回,三房人都聚到了一起。  “蘅儿救福王府小郡主得了今上赞赏,等明年咱们伯府的人都能去秋猎了。”永清伯当众宣布了这件令他心情大好的事。  秋大老爷笑着附和:“那我们都沾蘅儿的光了。”  永清伯目光扫过孙辈们:“你们也要向蘅儿学学,时刻把伯府记在心里。”  一顿饭吃完各自散去,秋三老爷怕扫女儿的兴,又忍不住担心,放软了声音道:“蘅儿啊,你有本事爹爹高兴,可比起这些,爹爹更希望你平平安安的,爹爹也没有很想去秋猎。”  “父亲放心,女儿会把安全放在第一位的。”  “那就好。”  大太太回屋后,语气复杂:“没想到六丫头本事这么大,又成了福王府的救命恩人了。”  秋大老爷哈哈一笑:“这不是好事么,反正是咱们伯府得好处。”  “是啊,是好事。”大太太没有反驳,心里却不得劲。  若这风光是自己儿女挣来的,就更好了。两日后,老夫人带秋蘅去福王府赴宴。  路上,老太太有些心烦。  早上二十年,不,早上十年,能与康郡王妃、福王妃这样身份的人打交道对她来说是难得的机会,脸上有光。  可她都这把年纪了,每日只想喝喝茶吃吃点心,不想再费心费力讨好别人了,万万没想到被六丫头逼着上进了。  “蘅儿,在福王妃面前不要多话,省得让人笑话咱们伯府没有规矩。”  “是。”  马车停下,祖孙二人下了马车,早有管事等在那里。  “老夫人、秋六姑娘,王妃一直盼着呢。”  福王妃等在花厅,听闻老夫人到了起身相迎:“老夫人快坐。在定北的时候我就惦记着见一面,好好道个谢,今日可算见到了。”  老夫人看出福王妃的诚意,愉悦扬唇:“王妃太客气了。”  “不是客气,是真的感谢老夫人教导出六姑娘这样勇敢聪慧的孙女。我就容宁一个女儿,要是有个什么闪失天都塌了……”  一旁容宁郡主向老夫人福了福。  老夫人一下子不烦闷了。  原来她只是烦单方面讨好,这有来有往的还挺有滋味。  饭后福王妃与老夫人喝茶闲聊,容宁郡主邀请秋蘅去园中玩。  “这是我专门练蹴鞠的地方。”容宁郡主一指园中开阔处,“要不要比一场?”  “好。”  见秋蘅答应得痛快,容宁郡主一笑,拍拍手,两队婢女走过来。  “来吧。”容宁郡主把鞠球高高一抛。  论蹴鞠技巧,容宁郡主技高一筹,但秋蘅有功夫在身,力量与灵巧哪怕刻意掩饰也差不了。  两队人旗鼓相当,热火朝天。  容宁郡主情绪高涨,只觉痛快至极。  “看着!”她一个后翻,把鞠球踢向半空中的风流眼。  秋蘅一跃而起把鞠球接下,用力一踢。  鞠球如流星,越过众人头顶向外飞去。  “小心!”容宁郡主下意识喊了一声,就见跟在福王身后的护卫身形一动,把飞来的鞠球挡落。  福王站定,看过来。容宁郡主走过去,笑盈盈问:“父王没吓到吧?”  “容宁又蹴鞠呢?”  这时秋蘅走到近前,向福王屈膝行礼:“惊扰了王爷,请王爷恕罪。”  福王笑呵呵摆手:“无妨无妨。秋六姑娘原来也擅长蹴鞠啊?”  “只是会玩几下。”  “能和容宁有来有去,那定是不错的。”  “父王,您这不是自卖自夸嘛。”  “哈哈,女儿蹴鞠好,当爹的高兴不是理所当然么。”福王语气满是宠溺。  容宁郡主好奇看福王身边的道士一眼:“父王是要出去么?”  “灵微观新来了一位真人,道法精深,父王去拜访一下。”福王冲容宁郡主和秋蘅点点头,“你们玩吧,注意别伤着。”  直到福王走远,秋蘅目光还追逐着他的背影。  “秋六姑娘看什么呢?”容宁郡主笑问。  秋蘅随口胡诌:“王爷身边的道长我瞧着眼熟,好像见过一样。”  鞠球是她故意踢过去的,就是想看看出现在福王身边的道士长什么样。  她反复想过,以先生的学识能力不可能是籍籍无名之辈。国都南迁就在几年后,这个时候的先生就算没有国师之名,也该与大夏的权力中心有交涉了。  也因此,对出现在重臣勋贵身边的道士她不得不留意。  “那位道长出自灵微观,秋六姑娘去道观时许是见过。”容宁郡主对佛道没什么兴趣,向秋蘅发出邀请,“来来来,再比一场。”  回永清伯府的路上,秋蘅问老夫人:“祖母,您去过灵微观吗?”  新来的道法精深的真人,她必须去看看。  “去过啊,就在西山。”老夫人纳闷问,“怎么突然问起灵微观了?”  “今日和容宁郡主蹴鞠,险些砸到福王,听福王说要去灵微观,就好奇问问。”  老夫人一窒,喉咙发紧:“你蹴鞠差点砸着福王?”  天爷,她就说这次出门怎么顺顺当当怪不习惯的,敢情在这儿等着呢!  请收藏本站:。笔趣阁手机版:m.7d681.icu 第129章 灵微观 秋蘅默默听完老夫人一顿训,递过去一块点心:“祖母,尝尝芳洲做的桂花糕。”  老夫人板着脸接过点心:“不要转移话题,去福王府时我怎么叮嘱你的?”  “那下次容宁郡主邀我蹴鞠,我就拒绝了,省得鞠球不长眼……”  “不是拒不拒绝的事——”老夫人说不下去了。  说来说去,就是这丫头天生惹事精!  “祖母。”  “说。”  “明日我想去灵微观逛逛。”  老夫人下意识反对:“姑娘家天天想着往外跑,给我安生在家待着。”  秋蘅表情纠结:“祖母,有个事孙女一直没敢说。”  老夫人心一紧:“什么事?”  “太子居所起火,孙女看到了死于火中的内侍尸体,有一个是从高处摔下去的,脖子都断了……”秋蘅声音微颤,双手绞着帕子,“后来我就总做噩梦,想着回来后去道观请个平安符……祖母要是不放心我自己去,能不能和我一起去?”  老夫人悄悄往一旁挪了挪身子:“既如此,明日你就早去早回,记得多带些人。哦,把鱼嬷嬷带上,有个行事稳当的婆子陪着你,祖母也放心些。”  秋蘅眨眨眼:“祖母不去吗?”  “咳,祖母一把年纪了,天天出门身体受不住。”  “那您好好歇着,明日我带鱼嬷嬷和芳洲去。”  “嗯。”  秋蘅弯弯唇角,咬了一口桂花糕。  她这位祖母特别信鬼神,生怕沾上晦气,看准这一点还挺好使的。  转日一早,秋蘅带着芳洲与鱼嬷嬷坐上马车,前往灵微观。  路上鱼嬷嬷吃着糕点,心情舒畅。  可算是等到芳洲回来,又有点心吃了。  六姑娘也稳重了,知道出门带着她,而不是让她一个教养嬷嬷偷偷给外面的男人送东西。  “六姑娘,灵微观到了。”马车停下,车夫的声音传进来。  秋蘅下了马车,抬头看着前方道观。  灵微观建在半山腰,山势缓和,石阶平整,这个时间说不上早,有人如秋蘅这般刚到的,也有已经出来的。秋蘅提着裙角拾级而上,芳洲和鱼嬷嬷紧紧跟在后。  “鱼嬷嬷来过灵微观么?”  “早些年来过,这里的符挺出名的。”  秋蘅一笑:“那我来求平安符是来对了。”  一进道观,烟香袭来,是清冽的柏香。  在知客引领下,秋蘅在三清殿前上了香。  “道长,听闻观中来了一位道法高深的真人,不知如何能见到?”  这样的问题知客近来听过许多次,但被一个小姑娘问还是第一次。  知客不由多看秋蘅一眼,道:“过两日会有一场法会,便是由妙清真人主持。”  妙清真人——秋蘅心头一动。  先生道号长清,与妙清一字之别,这位引得福王拜访的妙清真人会是先生么?  “多谢道长告知。”秋蘅没再多问。  既然有对外的法会,到时候来看看就知道了。  之后知客去接待其他香客,秋蘅带芳洲与鱼嬷嬷向后走去。  后方设有星君殿,是祈求消灾延寿,请符箓之处。  还未靠近,一名穿戴体面的仆妇拦住秋蘅,傲然道:“这位姑娘请留步,我们夫人正在殿中上香。”  秋蘅扫一眼殿门,微微蹙眉:“灵微观还有清场一说吗?刚刚知客并未提醒。”  仆妇上下打量秋蘅一眼,微抬下巴:“我们夫人诚心拜神,不喜被人打扰,可能是知客忘了提醒姑娘吧。”  鱼嬷嬷见仆妇穿金戴银,优越感满满,定是高门大户出来的,不愿秋蘅惹上麻烦,小声道:“姑娘,咱们等等——”  “吧”字未说出口,就见芳洲冲了过去,扑倒了仆妇。  仆妇一声惨叫,接着是更多声惨叫。  芳洲压在仆妇身上,连踢带打,状若疯狂。  鱼嬷嬷目瞪口呆,忘了反应。  听到动静,一位妇人从殿中走出来,看清外头情形震惊不已:“这是怎么回事?”  秋蘅快步走过去,拉起芳洲喊她的名字:“芳洲!”  芳洲浑身一震,眼神恢复了清明:“姑娘,我——”  “没事。”秋蘅飞快握了一下芳洲的手,低声安慰。“秋六,是你!”跟在妇人身边的少女含怒开口。  秋蘅稳住心神,看过去。  出声的是方蕊,相府千金,与旁边妇人一眼就能看出相似之处。  秋蘅秋猎时曾见到方蕊跟在一位夫人旁边,但不是这一位,一时拿不准二人关系。  “方姑娘。”  妇人姓杨,乃相府长媳,见二人认识,冷声问:“蕊儿,她是——”  “母亲,她就是那个秋六姑娘!”  “永清伯府的?”知道了秋蘅身份,杨夫人脸色更沉了,看一眼刚爬起来的仆妇,冷冷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被打得披头散发的仆妇委屈不已:“刚刚这位姑娘要进去,奴婢说您正在上香,请她稍微等一等,不想这位姑娘的丫鬟就冲了过来,对着奴婢一顿拳打脚踢……”  仆妇越说越愤怒。  苍天呀,身为相府大太太身边最得脸的管事嬷嬷,她何尝受过这种气。  奇耻大辱,简直是奇耻大辱!  杨夫人面色阴沉看向秋蘅:“秋六姑娘不愿稍等,大可直说,竟直接纵奴伤人,未免太跋扈了吧?”  “母亲,她就是这样,先前还当众狠狠打了素素一巴掌。”  察觉芳洲要开口,秋蘅轻轻碰了碰她的手,对杨夫人微微屈膝:“是我没有约束好婢女,还望夫人见谅。”  “见谅?”杨夫人今日为了儿子的身体来上香求符本就心情不好,遇到这么一出就更差了,加之早就耳闻过秋蘅名声,自是更加厌恶。  当然,不愿轻轻放过而宣泄情绪的前提是知道了眼前少女出自永清伯府。  对杨夫人来说,就算永清伯府老夫人到她面前都要客客气气的,凭什么让她忍一个小丫头。  “秋六姑娘一句见谅,我的管事嬷嬷就白受辱了?”杨夫人面无表情看着秋蘅,“你的婢女代表的是你的脸面,我不与你一个小姑娘掰扯,就让人去问问贵府老夫人是怎么管教的孙女。”  请收藏本站:。笔趣阁手机版:m.7d681.icu 第129章 灵微观_230 秋蘅默默听完老夫人一顿训,递过去一块点心:“祖母,尝尝芳洲做的桂花糕。”  老夫人板着脸接过点心:“不要转移话题,去福王府时我怎么叮嘱你的?”  “那下次容宁郡主邀我蹴鞠,我就拒绝了,省得鞠球不长眼……”  “不是拒不拒绝的事——”老夫人说不下去了。  说来说去,就是这丫头天生惹事精!  “祖母。”  “说。”  “明日我想去灵微观逛逛。”  老夫人下意识反对:“姑娘家天天想着往外跑,给我安生在家待着。”  秋蘅表情纠结:“祖母,有个事孙女一直没敢说。”  老夫人心一紧:“什么事?”  “太子居所起火,孙女看到了死于火中的内侍尸体,有一个是从高处摔下去的,脖子都断了……”秋蘅声音微颤,双手绞着帕子,“后来我就总做噩梦,想着回来后去道观请个平安符……祖母要是不放心我自己去,能不能和我一起去?”  老夫人悄悄往一旁挪了挪身子:“既如此,明日你就早去早回,记得多带些人。哦,把鱼嬷嬷带上,有个行事稳当的婆子陪着你,祖母也放心些。”  秋蘅眨眨眼:“祖母不去吗?”  “咳,祖母一把年纪了,天天出门身体受不住。”  “那您好好歇着,明日我带鱼嬷嬷和芳洲去。”  “嗯。”  秋蘅弯弯唇角,咬了一口桂花糕。  她这位祖母特别信鬼神,生怕沾上晦气,看准这一点还挺好使的。  转日一早,秋蘅带着芳洲与鱼嬷嬷坐上马车,前往灵微观。  路上鱼嬷嬷吃着糕点,心情舒畅。  可算是等到芳洲回来,又有点心吃了。  六姑娘也稳重了,知道出门带着她,而不是让她一个教养嬷嬷偷偷给外面的男人送东西。  “六姑娘,灵微观到了。”马车停下,车夫的声音传进来。  秋蘅下了马车,抬头看着前方道观。  灵微观建在半山腰,山势缓和,石阶平整,这个时间说不上早,有人如秋蘅这般刚到的,也有已经出来的。秋蘅提着裙角拾级而上,芳洲和鱼嬷嬷紧紧跟在后。  “鱼嬷嬷来过灵微观么?”  “早些年来过,这里的符挺出名的。”  秋蘅一笑:“那我来求平安符是来对了。”  一进道观,烟香袭来,是清冽的柏香。  在知客引领下,秋蘅在三清殿前上了香。  “道长,听闻观中来了一位道法高深的真人,不知如何能见到?”  这样的问题知客近来听过许多次,但被一个小姑娘问还是第一次。  知客不由多看秋蘅一眼,道:“过两日会有一场法会,便是由妙清真人主持。”  妙清真人——秋蘅心头一动。  先生道号长清,与妙清一字之别,这位引得福王拜访的妙清真人会是先生么?  “多谢道长告知。”秋蘅没再多问。  既然有对外的法会,到时候来看看就知道了。  之后知客去接待其他香客,秋蘅带芳洲与鱼嬷嬷向后走去。  后方设有星君殿,是祈求消灾延寿,请符箓之处。  还未靠近,一名穿戴体面的仆妇拦住秋蘅,傲然道:“这位姑娘请留步,我们夫人正在殿中上香。”  秋蘅扫一眼殿门,微微蹙眉:“灵微观还有清场一说吗?刚刚知客并未提醒。”  仆妇上下打量秋蘅一眼,微抬下巴:“我们夫人诚心拜神,不喜被人打扰,可能是知客忘了提醒姑娘吧。”  鱼嬷嬷见仆妇穿金戴银,优越感满满,定是高门大户出来的,不愿秋蘅惹上麻烦,小声道:“姑娘,咱们等等——”  “吧”字未说出口,就见芳洲冲了过去,扑倒了仆妇。  仆妇一声惨叫,接着是更多声惨叫。  芳洲压在仆妇身上,连踢带打,状若疯狂。  鱼嬷嬷目瞪口呆,忘了反应。  听到动静,一位妇人从殿中走出来,看清外头情形震惊不已:“这是怎么回事?”  秋蘅快步走过去,拉起芳洲喊她的名字:“芳洲!”  芳洲浑身一震,眼神恢复了清明:“姑娘,我——”  “没事。”秋蘅飞快握了一下芳洲的手,低声安慰。“秋六,是你!”跟在妇人身边的少女含怒开口。  秋蘅稳住心神,看过去。  出声的是方蕊,相府千金,与旁边妇人一眼就能看出相似之处。  秋蘅秋猎时曾见到方蕊跟在一位夫人旁边,但不是这一位,一时拿不准二人关系。  “方姑娘。”  妇人姓杨,乃相府长媳,见二人认识,冷声问:“蕊儿,她是——”  “母亲,她就是那个秋六姑娘!”  “永清伯府的?”知道了秋蘅身份,杨夫人脸色更沉了,看一眼刚爬起来的仆妇,冷冷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被打得披头散发的仆妇委屈不已:“刚刚这位姑娘要进去,奴婢说您正在上香,请她稍微等一等,不想这位姑娘的丫鬟就冲了过来,对着奴婢一顿拳打脚踢……”  仆妇越说越愤怒。  苍天呀,身为相府大太太身边最得脸的管事嬷嬷,她何尝受过这种气。  奇耻大辱,简直是奇耻大辱!  杨夫人面色阴沉看向秋蘅:“秋六姑娘不愿稍等,大可直说,竟直接纵奴伤人,未免太跋扈了吧?”  “母亲,她就是这样,先前还当众狠狠打了素素一巴掌。”  察觉芳洲要开口,秋蘅轻轻碰了碰她的手,对杨夫人微微屈膝:“是我没有约束好婢女,还望夫人见谅。”  “见谅?”杨夫人今日为了儿子的身体来上香求符本就心情不好,遇到这么一出就更差了,加之早就耳闻过秋蘅名声,自是更加厌恶。  当然,不愿轻轻放过而宣泄情绪的前提是知道了眼前少女出自永清伯府。  对杨夫人来说,就算永清伯府老夫人到她面前都要客客气气的,凭什么让她忍一个小丫头。  “秋六姑娘一句见谅,我的管事嬷嬷就白受辱了?”杨夫人面无表情看着秋蘅,“你的婢女代表的是你的脸面,我不与你一个小姑娘掰扯,就让人去问问贵府老夫人是怎么管教的孙女。”  请收藏本站:。笔趣阁手机版:m.7d681.icu 第130章 找上门 鱼嬷嬷一听杨夫人的话,扑通跪下去:“夫人息怒,我们姑娘年纪小面皮薄,对下人太过宽厚才让婢女失了分寸。还望夫人高抬贵手,等回去我们姑娘定会严罚这丫头!”  杨夫人看着鱼嬷嬷挑眉:“这又是秋六姑娘的什么人?”  “奴婢是姑娘的教养嬷嬷……”  “教养嬷嬷?呵。”杨夫人唇角挂着讥笑。  秋蘅淡淡开口:“鱼嬷嬷,这位夫人说了,我的婢女代表的是我的脸面。你是我的教养嬷嬷,代表的也是我的脸面啊。这位夫人都不愿和我一个小姑娘掰扯,要打发人去和祖母说,你苦苦哀求没有必要。”  “六姑娘——”秋蘅的镇定令鱼嬷嬷困惑不已。  芳洲有错在先,得罪的还是相府的太太,这要闹到老夫人面前,六姑娘还不知会受怎样的责罚。  现在好好服个软把此事悄悄揭过,对六姑娘来说才是最好的。  鱼嬷嬷不懂秋蘅的心思,可听她如此说了,只得默默爬起来。  秋蘅看向杨夫人:“夫人说打发人去我家交涉,不知安排哪位随我一同回去?”  杨夫人盯着神色平静的少女,眼底压着厌恶。  一个纵容奴婢直接动手打人的小姑娘,哪里来的底气不慌不乱?  她最烦的就是这种出身平平却无知无畏的小丫头。  “母亲。”方蕊开口。  杨夫人看向女儿。  “您不知道,秋六姑娘伶牙俐齿,很会说道的。要是让苏嬷嬷他们去永清伯府,说不得三言两语就打发了。”  苏嬷嬷就是被芳洲打的那位嬷嬷,闻言狠狠瞪了秋蘅一眼。  杨夫人领会了方蕊的意思,略一沉吟道:“也算顺路,那就直接去趟永清伯府吧。”  她说这话时看着秋蘅,想捕捉到预料中的慌乱,看到的却是一双淡如秋水的眼眸。  前往永清伯府的路上,鱼嬷嬷心头沉重,忍不住数落芳洲:“芳洲啊,你怎么那么冲动呢,那嬷嬷虽倨傲,也不至于冲上去就打啊……”  陪六姑娘出一趟门就闹出这种事,她这个教养嬷嬷可怎么办啊!芳洲靠着车壁,一言不发。  “鱼嬷嬷,谁都有一时冲动的时候,让芳洲静一静吧。”  秋蘅心知芳洲的反常,但眼下不是询问的好时机。  芳洲听到秋蘅的声音,眼里有了泪,喃喃道:“姑娘,对不住……”  “没事。”秋蘅拍拍芳洲的胳膊,“真的没事。”  正愁与方相搭不上关系,如今倒是有了机会。  坏的关系,对她来说也比毫无关系要好。  鱼嬷嬷瞧着秋蘅温声宽慰芳洲的样子,暗暗叹气。  六姑娘如此宽宏,难怪芳洲这小丫头气性这么大。  可做下人的,谁不想遇到六姑娘这样的主人呢。  但她这个教养嬷嬷恐怕干不下去了,她都不敢想老夫人知道芳洲把相府大太太的管事嬷嬷打了会是什么反应。  对鱼嬷嬷来说格外煎熬的路程,很快到了。  老夫人正在院中散步,传话的婢女匆匆赶来:“老夫人,六姑娘回来了!”  老夫人因婢女匆忙的样子眼皮一跳,不悦道:“六姑娘回来就回来,你慌什么?”  本来沾上六丫头的事她就忍不住乱想,这不是吓她嘛。  婢女低着头,声音却不低:“老夫人,和六姑娘一起来的还有方相府上的大太太!”  相府大太太?  老夫人脑海中立刻闪过一个妇人模样。  永清伯这几年一心巴结方相,老夫人对相府的人有所了解,这位大太太姓杨,是个自矜身份,不苟言笑的。  这么一个人怎么会来永清伯府?还是和六丫头一起来?  老夫人心中打鼓,前往花厅见到了面容严肃的杨夫人。  “杨夫人前来寒舍,有失远迎,失礼了。”  面对老夫人的寒暄,杨夫人扯了扯唇角:“今日冒昧登门,是因为贵府六姑娘。”  老夫人心一咯噔,面上还带着客气的笑:“是舍孙女惊扰杨夫人了吗?”  杨夫人扫一眼管事嬷嬷。  老夫人视线随之望去,只见那衣着体面的仆妇头发散乱,脸上数道猫抓样的红痕,不由眼前一黑。  上天有好生之德,不要告诉她是六丫头抓的!“苏嬷嬷,你向老夫人说清楚吧。”  管事嬷嬷冲老夫人行了一礼,语气沉痛:“当时我们夫人在殿中上香,奴婢见秋六姑娘要进去,就请她略微等一等,没想到——”  管事嬷嬷一指跟在秋蘅身后的芳洲,恨声道:“没想到秋六姑娘的丫鬟就一声不吭冲出来,把奴婢打成这样了!”  老夫人震惊看着芳洲:“芳洲,你当真打人了?”  芳洲跪下来:“是我一时冲动,不关姑娘的事。”  “你这胆大包天的贱婢!”老夫人气得一拍桌子,而后向杨夫人赔不是,“这贱婢是乡下来的,没有学好规矩。惹了杨夫人生气都是她不对,杨夫人要打要杀,老身绝无二话。”  杨夫人淡淡一笑:“一个小婢女,要打要杀是贵府的事儿。苏嬷嬷是我的陪房,在相府也是人人敬着,却不料被令孙女的婢女一顿打。老夫人若是没个说法,我这脸上也难堪。”  老夫人狠狠剜了秋蘅一眼,不得不低头陪笑:“这丫头流落在外多年,比不得那些温婉娴静的闺秀。杨夫人莫要因这孩子影响了心情,回头我就罚她去祠堂跪上三天三夜!”  杨夫人微微抬眉:“老夫人莫要把我高高架起。去灵微观上香本就是去求心静,结果遇到这种事,谁能不糟心?”  她去道观是祈求儿子健康长寿,横生波澜意味着不顺,让她如何咽下这口气。  “是,确实是舍孙女没约束好丫鬟。”老夫人扬声,“春草,去拿戒尺来。”  很快春草取来戒尺。  老夫人拿起戒尺看了看秋蘅,突然把戒尺往杨夫人手中一塞:“杨夫人尽管打,让这死丫头好好长个教训!”  杨夫人表情一瞬扭曲,把戒尺还给老夫人:“老夫人说笑了,我自己的儿女都从未打骂过,怎能打别人家的。”  老夫人一颗心沉了下去。  跪祠堂不行,打一顿不行,这位杨夫人要如何才满意?  请收藏本站:。笔趣阁手机版:m.7d681.icu 第130章 找上门_232 鱼嬷嬷一听杨夫人的话,扑通跪下去:“夫人息怒,我们姑娘年纪小面皮薄,对下人太过宽厚才让婢女失了分寸。还望夫人高抬贵手,等回去我们姑娘定会严罚这丫头!”  杨夫人看着鱼嬷嬷挑眉:“这又是秋六姑娘的什么人?”  “奴婢是姑娘的教养嬷嬷……”  “教养嬷嬷?呵。”杨夫人唇角挂着讥笑。  秋蘅淡淡开口:“鱼嬷嬷,这位夫人说了,我的婢女代表的是我的脸面。你是我的教养嬷嬷,代表的也是我的脸面啊。这位夫人都不愿和我一个小姑娘掰扯,要打发人去和祖母说,你苦苦哀求没有必要。”  “六姑娘——”秋蘅的镇定令鱼嬷嬷困惑不已。  芳洲有错在先,得罪的还是相府的太太,这要闹到老夫人面前,六姑娘还不知会受怎样的责罚。  现在好好服个软把此事悄悄揭过,对六姑娘来说才是最好的。  鱼嬷嬷不懂秋蘅的心思,可听她如此说了,只得默默爬起来。  秋蘅看向杨夫人:“夫人说打发人去我家交涉,不知安排哪位随我一同回去?”  杨夫人盯着神色平静的少女,眼底压着厌恶。  一个纵容奴婢直接动手打人的小姑娘,哪里来的底气不慌不乱?  她最烦的就是这种出身平平却无知无畏的小丫头。  “母亲。”方蕊开口。  杨夫人看向女儿。  “您不知道,秋六姑娘伶牙俐齿,很会说道的。要是让苏嬷嬷他们去永清伯府,说不得三言两语就打发了。”  苏嬷嬷就是被芳洲打的那位嬷嬷,闻言狠狠瞪了秋蘅一眼。  杨夫人领会了方蕊的意思,略一沉吟道:“也算顺路,那就直接去趟永清伯府吧。”  她说这话时看着秋蘅,想捕捉到预料中的慌乱,看到的却是一双淡如秋水的眼眸。  前往永清伯府的路上,鱼嬷嬷心头沉重,忍不住数落芳洲:“芳洲啊,你怎么那么冲动呢,那嬷嬷虽倨傲,也不至于冲上去就打啊……”  陪六姑娘出一趟门就闹出这种事,她这个教养嬷嬷可怎么办啊!芳洲靠着车壁,一言不发。  “鱼嬷嬷,谁都有一时冲动的时候,让芳洲静一静吧。”  秋蘅心知芳洲的反常,但眼下不是询问的好时机。  芳洲听到秋蘅的声音,眼里有了泪,喃喃道:“姑娘,对不住……”  “没事。”秋蘅拍拍芳洲的胳膊,“真的没事。”  正愁与方相搭不上关系,如今倒是有了机会。  坏的关系,对她来说也比毫无关系要好。  鱼嬷嬷瞧着秋蘅温声宽慰芳洲的样子,暗暗叹气。  六姑娘如此宽宏,难怪芳洲这小丫头气性这么大。  可做下人的,谁不想遇到六姑娘这样的主人呢。  但她这个教养嬷嬷恐怕干不下去了,她都不敢想老夫人知道芳洲把相府大太太的管事嬷嬷打了会是什么反应。  对鱼嬷嬷来说格外煎熬的路程,很快到了。  老夫人正在院中散步,传话的婢女匆匆赶来:“老夫人,六姑娘回来了!”  老夫人因婢女匆忙的样子眼皮一跳,不悦道:“六姑娘回来就回来,你慌什么?”  本来沾上六丫头的事她就忍不住乱想,这不是吓她嘛。  婢女低着头,声音却不低:“老夫人,和六姑娘一起来的还有方相府上的大太太!”  相府大太太?  老夫人脑海中立刻闪过一个妇人模样。  永清伯这几年一心巴结方相,老夫人对相府的人有所了解,这位大太太姓杨,是个自矜身份,不苟言笑的。  这么一个人怎么会来永清伯府?还是和六丫头一起来?  老夫人心中打鼓,前往花厅见到了面容严肃的杨夫人。  “杨夫人前来寒舍,有失远迎,失礼了。”  面对老夫人的寒暄,杨夫人扯了扯唇角:“今日冒昧登门,是因为贵府六姑娘。”  老夫人心一咯噔,面上还带着客气的笑:“是舍孙女惊扰杨夫人了吗?”  杨夫人扫一眼管事嬷嬷。  老夫人视线随之望去,只见那衣着体面的仆妇头发散乱,脸上数道猫抓样的红痕,不由眼前一黑。  上天有好生之德,不要告诉她是六丫头抓的!“苏嬷嬷,你向老夫人说清楚吧。”  管事嬷嬷冲老夫人行了一礼,语气沉痛:“当时我们夫人在殿中上香,奴婢见秋六姑娘要进去,就请她略微等一等,没想到——”  管事嬷嬷一指跟在秋蘅身后的芳洲,恨声道:“没想到秋六姑娘的丫鬟就一声不吭冲出来,把奴婢打成这样了!”  老夫人震惊看着芳洲:“芳洲,你当真打人了?”  芳洲跪下来:“是我一时冲动,不关姑娘的事。”  “你这胆大包天的贱婢!”老夫人气得一拍桌子,而后向杨夫人赔不是,“这贱婢是乡下来的,没有学好规矩。惹了杨夫人生气都是她不对,杨夫人要打要杀,老身绝无二话。”  杨夫人淡淡一笑:“一个小婢女,要打要杀是贵府的事儿。苏嬷嬷是我的陪房,在相府也是人人敬着,却不料被令孙女的婢女一顿打。老夫人若是没个说法,我这脸上也难堪。”  老夫人狠狠剜了秋蘅一眼,不得不低头陪笑:“这丫头流落在外多年,比不得那些温婉娴静的闺秀。杨夫人莫要因这孩子影响了心情,回头我就罚她去祠堂跪上三天三夜!”  杨夫人微微抬眉:“老夫人莫要把我高高架起。去灵微观上香本就是去求心静,结果遇到这种事,谁能不糟心?”  她去道观是祈求儿子健康长寿,横生波澜意味着不顺,让她如何咽下这口气。  “是,确实是舍孙女没约束好丫鬟。”老夫人扬声,“春草,去拿戒尺来。”  很快春草取来戒尺。  老夫人拿起戒尺看了看秋蘅,突然把戒尺往杨夫人手中一塞:“杨夫人尽管打,让这死丫头好好长个教训!”  杨夫人表情一瞬扭曲,把戒尺还给老夫人:“老夫人说笑了,我自己的儿女都从未打骂过,怎能打别人家的。”  老夫人一颗心沉了下去。  跪祠堂不行,打一顿不行,这位杨夫人要如何才满意?  请收藏本站:。笔趣阁手机版:m.7d681.icu 第131章 贴心 老夫人一时难住了。  杨夫人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为了不把相府得罪死,她该问一句依杨夫人的意思要如何处理。  可这话要是说出去,就等于把对六丫头的责罚交到了对方手中,结果如何就失了掌控了。  这个死丫头,真能给她找事啊!  老夫人在心里狠骂秋蘅。  “母亲,女儿倒有一个建议。”方蕊眼波扫向秋蘅,突然开口。  杨夫人看着女儿。  “秋六姑娘纵奴打伤苏嬷嬷,但咱们相府可不是喊打喊杀的作风。不如就让秋六姑娘每日去给苏嬷嬷换药,直到苏嬷嬷伤好。”方蕊说这话时,似笑非笑等着秋蘅反应。  让一名贵女去给其他府上的奴婢换药,这样的折辱不知道秋六受不受得了。  更妙的是,这么一日日去相府,其中原因很快就会传开,到时候这个圈子就都知道秋六姑娘纵奴伤人的恶行了。  而要是拒绝,永清伯府就要给出令母亲更满意的结果。  “行。”秋蘅一口答应,甚至觉得方蕊有些可爱了。  如此贴心,万万没想到。  老夫人不由皱眉:“蘅儿——”  好歹是伯府贵女,去给别人家的奴婢换药,未免太侮辱人了!  在老夫人看来,去祠堂跪上半个月都比这样强。  “祖母,我觉得方姑娘的提议很合理。人是我的丫鬟打伤的,怪我没约束好,我去照顾被打伤的人也是应当。”唯恐老夫人坏了好事,秋蘅忙道。  老夫人难以理解。  这丫头知不知道什么叫士可杀不可辱?  骨气呢?尊严呢?名声呢?  秋蘅看向杨夫人:“这样处理,杨夫人觉得如何?”  杨夫人扫一眼老夫人难看的脸色,微微一笑:“既然秋六姑娘愿意,那就这样吧,我也不是咄咄逼人之人。”  见杨夫人放下茶盏起身,秋蘅上前一步:“我这就随杨夫人去相府。”  “今日就不必了,秋六姑娘明日过来即可。”  回相府的路上,方蕊与杨夫人同乘一车,提起秋蘅:“母亲为何不让她今日就来?”  杨夫人深深看女儿一眼:“你这孩子急什么?总该给永清伯府老夫人处理家事的时间。”若不是坏了她为儿子上香祈福的心情,永清伯府这一趟她是不会亲自去的。  “母亲说得是。”方蕊弯了唇角。  “蕊儿很不喜那个秋六?母亲鲜少见你这般喜恶外露。”  方蕊抿唇:“母亲不知秋六在定北闹出多少事,能喜欢她才怪。”  “说说看。”杨夫人随口道。  往年秋猎她都会跟着去,今年儿子身体抱恙,当母亲的自是没了出门的兴致,去的是妯娌孙氏。  听方蕊仔细讲完秋蘅在定北的事迹,杨夫人抬抬眉梢:“倒是个能耐的,这样的人来相府可要留意。”  “母亲放心,女儿会盯紧她。”  明日来也好,正好给她时间邀请朋友们来瞧稀奇。  回到相府,杨夫人换了身衣裳,去了儿子那里。  杨夫人一子一女,儿子行三,平日都叫他三郎。  一进院子,杨夫人便问:“三郎如何了?”  被问的婢女眼神闪烁:“公子他——”  杨夫人心一沉:“说!”  “回禀大太太,公子他有一阵难受得厉害,服了药好些了。”  “我出门前还算平稳,怎么突然难受得厉害?”  面对杨夫人的追问,婢女压力极大,低着头道:“太医也没说出什么……”  杨夫人心头一动,问道:“是什么时候难受的?”  “大概是辰正时。”  杨夫人深深拧眉。  那正是她上香祈福,听到外头的闹腾时。  果然求神不顺是有预兆的!  杨夫人眼中闪过冷光,快步走了进去。  床边伺候的年轻女子迎过来,恭顺行礼:“婆母。”  杨夫人先看了看睡着的儿子,走去外间。  年轻女子亦步亦趋跟出去。  杨夫人转身看着儿媳,面色沉沉:“金氏,你是怎么照顾的三郎!”  金氏垂着头:“婆母息怒,是儿媳的不是。”  “三郎是你夫君,要是有个什么闪失,你自己掂量着。”杨夫人心忧儿子的身体,看着唯唯诺诺的儿媳就觉堵心,说罢拂袖走了。  金氏默默送到院门口,好一会儿才转身回屋。  身边婢女忍不住抱不平:“为了照顾姑爷,您都两日没好好合眼了——”“不许多嘴。”金氏抬手扶额,脸色惨淡。  杨夫人回府后心情阴云密布,千松堂中,气氛更是风雨欲来。  “给我跪下!”老夫人一指秋蘅。  秋蘅默默跪下去。  “要你安分在家待着,你非要去上香。一出去就惹祸,一出去就惹祸,你是不气死我这老婆子不罢休吗?”  “祖母息怒,我知道错了。”  “你知道错了有什么用!很快全京城都知道永清伯府的姑娘纵奴打人,为了赔罪每日去人家府上给一个嬷嬷换药!”老夫人气得太阳穴直跳。  担心老太太气出个好歹,秋蘅忙宽慰:“是永清伯府六姑娘。祖母放心,别人都知道我与姐姐们不一样。”  “你给我住嘴!”老夫人腾地站起来,脑袋嗡嗡的。  怎么会有这种死猪不怕开水烫的玩意儿!  “你没管教好丫鬟,丢脸是该受着。至于芳洲——”老夫人看默默跪着的芳洲一眼,“性子这么野的婢女是不能留在你身边了,以后就去庄子上当差吧。”  芳洲脸色惨白,怔怔看着秋蘅。  “祖母要让芳洲去庄子上?”秋蘅平静的表情有了变化。  “难道你还不愿意?”老夫人冷笑,“惹了这么大的祸,没把这无法无天的丫鬟赶出去已是念在伺候你多年的份上了。”  一言不合就敢打相府的管事嬷嬷,这样的丫鬟留着就是祸端!  “这是怎么了?”永清伯一脚迈进来,看清屋中情形纳闷问。  “六丫头去灵微观上香,被方相府上大太太的管事嬷嬷拦下,芳洲就把那管事嬷嬷打了。”  永清伯声音陡然拔高:“打了方相府上的管事嬷嬷?”  “对,杨夫人带着受了伤的管事嬷嬷找上门来了。”  “还打伤了?”永清伯一屁股坐到椅子上,头晕目眩。  让他缓缓,可能是他进屋时没迈对脚。  请收藏本站:。笔趣阁手机版:m.7d681.icu 第131章 贴心_234 老夫人一时难住了。  杨夫人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为了不把相府得罪死,她该问一句依杨夫人的意思要如何处理。  可这话要是说出去,就等于把对六丫头的责罚交到了对方手中,结果如何就失了掌控了。  这个死丫头,真能给她找事啊!  老夫人在心里狠骂秋蘅。  “母亲,女儿倒有一个建议。”方蕊眼波扫向秋蘅,突然开口。  杨夫人看着女儿。  “秋六姑娘纵奴打伤苏嬷嬷,但咱们相府可不是喊打喊杀的作风。不如就让秋六姑娘每日去给苏嬷嬷换药,直到苏嬷嬷伤好。”方蕊说这话时,似笑非笑等着秋蘅反应。  让一名贵女去给其他府上的奴婢换药,这样的折辱不知道秋六受不受得了。  更妙的是,这么一日日去相府,其中原因很快就会传开,到时候这个圈子就都知道秋六姑娘纵奴伤人的恶行了。  而要是拒绝,永清伯府就要给出令母亲更满意的结果。  “行。”秋蘅一口答应,甚至觉得方蕊有些可爱了。  如此贴心,万万没想到。  老夫人不由皱眉:“蘅儿——”  好歹是伯府贵女,去给别人家的奴婢换药,未免太侮辱人了!  在老夫人看来,去祠堂跪上半个月都比这样强。  “祖母,我觉得方姑娘的提议很合理。人是我的丫鬟打伤的,怪我没约束好,我去照顾被打伤的人也是应当。”唯恐老夫人坏了好事,秋蘅忙道。  老夫人难以理解。  这丫头知不知道什么叫士可杀不可辱?  骨气呢?尊严呢?名声呢?  秋蘅看向杨夫人:“这样处理,杨夫人觉得如何?”  杨夫人扫一眼老夫人难看的脸色,微微一笑:“既然秋六姑娘愿意,那就这样吧,我也不是咄咄逼人之人。”  见杨夫人放下茶盏起身,秋蘅上前一步:“我这就随杨夫人去相府。”  “今日就不必了,秋六姑娘明日过来即可。”  回相府的路上,方蕊与杨夫人同乘一车,提起秋蘅:“母亲为何不让她今日就来?”  杨夫人深深看女儿一眼:“你这孩子急什么?总该给永清伯府老夫人处理家事的时间。”若不是坏了她为儿子上香祈福的心情,永清伯府这一趟她是不会亲自去的。  “母亲说得是。”方蕊弯了唇角。  “蕊儿很不喜那个秋六?母亲鲜少见你这般喜恶外露。”  方蕊抿唇:“母亲不知秋六在定北闹出多少事,能喜欢她才怪。”  “说说看。”杨夫人随口道。  往年秋猎她都会跟着去,今年儿子身体抱恙,当母亲的自是没了出门的兴致,去的是妯娌孙氏。  听方蕊仔细讲完秋蘅在定北的事迹,杨夫人抬抬眉梢:“倒是个能耐的,这样的人来相府可要留意。”  “母亲放心,女儿会盯紧她。”  明日来也好,正好给她时间邀请朋友们来瞧稀奇。  回到相府,杨夫人换了身衣裳,去了儿子那里。  杨夫人一子一女,儿子行三,平日都叫他三郎。  一进院子,杨夫人便问:“三郎如何了?”  被问的婢女眼神闪烁:“公子他——”  杨夫人心一沉:“说!”  “回禀大太太,公子他有一阵难受得厉害,服了药好些了。”  “我出门前还算平稳,怎么突然难受得厉害?”  面对杨夫人的追问,婢女压力极大,低着头道:“太医也没说出什么……”  杨夫人心头一动,问道:“是什么时候难受的?”  “大概是辰正时。”  杨夫人深深拧眉。  那正是她上香祈福,听到外头的闹腾时。  果然求神不顺是有预兆的!  杨夫人眼中闪过冷光,快步走了进去。  床边伺候的年轻女子迎过来,恭顺行礼:“婆母。”  杨夫人先看了看睡着的儿子,走去外间。  年轻女子亦步亦趋跟出去。  杨夫人转身看着儿媳,面色沉沉:“金氏,你是怎么照顾的三郎!”  金氏垂着头:“婆母息怒,是儿媳的不是。”  “三郎是你夫君,要是有个什么闪失,你自己掂量着。”杨夫人心忧儿子的身体,看着唯唯诺诺的儿媳就觉堵心,说罢拂袖走了。  金氏默默送到院门口,好一会儿才转身回屋。  身边婢女忍不住抱不平:“为了照顾姑爷,您都两日没好好合眼了——”“不许多嘴。”金氏抬手扶额,脸色惨淡。  杨夫人回府后心情阴云密布,千松堂中,气氛更是风雨欲来。  “给我跪下!”老夫人一指秋蘅。  秋蘅默默跪下去。  “要你安分在家待着,你非要去上香。一出去就惹祸,一出去就惹祸,你是不气死我这老婆子不罢休吗?”  “祖母息怒,我知道错了。”  “你知道错了有什么用!很快全京城都知道永清伯府的姑娘纵奴打人,为了赔罪每日去人家府上给一个嬷嬷换药!”老夫人气得太阳穴直跳。  担心老太太气出个好歹,秋蘅忙宽慰:“是永清伯府六姑娘。祖母放心,别人都知道我与姐姐们不一样。”  “你给我住嘴!”老夫人腾地站起来,脑袋嗡嗡的。  怎么会有这种死猪不怕开水烫的玩意儿!  “你没管教好丫鬟,丢脸是该受着。至于芳洲——”老夫人看默默跪着的芳洲一眼,“性子这么野的婢女是不能留在你身边了,以后就去庄子上当差吧。”  芳洲脸色惨白,怔怔看着秋蘅。  “祖母要让芳洲去庄子上?”秋蘅平静的表情有了变化。  “难道你还不愿意?”老夫人冷笑,“惹了这么大的祸,没把这无法无天的丫鬟赶出去已是念在伺候你多年的份上了。”  一言不合就敢打相府的管事嬷嬷,这样的丫鬟留着就是祸端!  “这是怎么了?”永清伯一脚迈进来,看清屋中情形纳闷问。  “六丫头去灵微观上香,被方相府上大太太的管事嬷嬷拦下,芳洲就把那管事嬷嬷打了。”  永清伯声音陡然拔高:“打了方相府上的管事嬷嬷?”  “对,杨夫人带着受了伤的管事嬷嬷找上门来了。”  “还打伤了?”永清伯一屁股坐到椅子上,头晕目眩。  让他缓缓,可能是他进屋时没迈对脚。  请收藏本站:。笔趣阁手机版:m.7d681.icu 第132章 谈判 永清伯为了袭爵的事这两年没少巴结方相。  他脸皮厚,姿态放得低,到现在至少方相肯给他一个正眼了。对永清伯来说,方相点头帮忙的机会说不定哪日就来了。  听闻秋蘅得罪了相府大太太,永清伯顿觉天塌了。  “你——”永清伯一指秋蘅,对上少女黑白分明的眼眸,排山倒海的怒火一滞,手指转向芳洲,“你这该死的贱婢,是要害死伯府吗?”  芳洲低着头,一言不发。  老夫人本是气秋蘅的,可永清伯的举动把她的气愤转为迷惑。  都这样了,老伯爷居然没骂六丫头?  是,打相府管事嬷嬷的是芳洲,可芳洲是六丫头的婢女,那就是六丫头的责任。就像六丫头惹了事,人家不与小姑娘多说,找上她这个老夫人一样。  到底为什么,老头子对六丫头如此宽容?  自打秋蘅被找回来就无数次升起的疑惑在此刻达到了顶峰。  “来人,把这贱婢赶出府去!”永清伯厉声道。  永清伯不是不气秋蘅,但像他这样不怕世人嘲笑弯骨头的人格外懂权衡利弊。  三个儿子资质平平,毫无建树,孙辈更是指望不上。反而这个丢失多年被找回来的小孙女一直在给他惊喜。  他还在拭目以待六丫头将来的造化,摆出祖父的威风打骂训斥得不偿失。  两个婆子上前去拉芳洲,被秋蘅阻止:“祖父,我有话单独与您说。”  永清伯沉着脸看着秋蘅。  六丫头要为一个小婢女求情?  四目相对片刻,永清伯点头。  他倒要看看六丫头用什么来求这个情。  等秋蘅和永清伯去了西屋,老夫人把茶杯往桌上重重一放。  有什么是不能当着她的面说的?这个死丫头完全不把她这个祖母放在眼里!  西屋中,只有秋蘅与永清伯二人,厚重的门帘挡住了声音与视线。  “蘅儿要说什么?”永清伯淡淡问。  他是看重这丫头不假,可也不能惯得她自以为是,恃宠而骄。  “今日之事,确实是芳洲做得不对。但芳洲对孙女来说不是一名普通婢女,而是一起长大的玩伴,还望祖父看在孙女的面上把她交给我来管教。”秋蘅斟酌着说出这番话。芳洲对她来说不只是玩伴,而是亲人,是姐妹。  但她不能让永清伯这样利益至上的人知道。  人有软肋,就有可能面对刺向软肋的尖刀。  永清伯似笑非笑看着秋蘅:“蘅儿,你要知道,祖父就是认可你,才只罚你的婢女。换了你的姐姐们得罪相府,恐怕就没有心情担心婢女了。”  听着永清伯的话,秋蘅牵了牵唇角。  她要单独与永清伯说话,当然不会天真以为靠请求就行了,能打动永清伯的是好处。  “祖父,有件事孙女忘了说。”  “你说。”  “秋猎时我救了容宁郡主,今上问我想要什么赏赐,我一时想不出。今上说等以后想到了,只要合情合理,就答应我。”  永清伯大吃一惊:“今上真这么说?”  秋蘅点头。  永清伯还是难以置信:“今上不是允许伯府明年参加秋猎——”  “今上说那算不上奖赏,就是孙女提了一句,顺口答应了。”  永清伯:!  缓了缓惊喜交加的心情,永清伯目光深沉盯着秋蘅:“回来时怎么没说?”  “秋猎发生的事情太多了,一时没想起来。”  永清伯没追究这话真假,语气藏不住懊恼:“你当时就该向今上提出想要的。”  “孙女一直长在乡下,不懂要什么合适。要少了吃亏,要多了怕今上恼,就想着等回来可以和祖父商量。”  永清伯听着这话,心情大好。  不得不承认,这丫头总是给他惊喜。  至于嘴里可能没实话,这有什么关系呢,家里那些老实巴交的屁用没有。  “祖父。”秋蘅轻轻唤了永清伯一声。  永清伯正色看着唤他的少女。  “用今上的奖赏,免去对芳洲的处置,您觉得如何?”  永清伯不假思索答应下来。  “孙女还没说完。”  秋蘅其实很喜欢和永清伯谈判,因为对方不把感情、面子之类掺和进来,只要筹码足够,她总能得到想要的。  “芳洲是我的婢女,以后在伯府,我不希望其他人替我管教她。”  “这是自然,伯府并无芳洲的身契。”永清伯哪里在乎芳洲如何,“但她惹了事,你这当主人的就要担着。”秋蘅莞尔一笑:“孙女这不就在担着么。”  永清伯愣了愣,而后笑起来。  “相府那边最后怎么说?”永清伯这才顾上问。  “方姑娘要我每日去给被芳洲打伤的嬷嬷换药,明日我就过去。”  永清伯看着秋蘅的眼神有些复杂:“你不觉得难堪?”  秋蘅语气淡淡:“这有什么,孙女在乡下的时候还给受伤的驴子包扎过呢,何况是人。”  她无所谓的语气令永清伯沉默许久,叹了口气:“可惜啊,蘅儿你要是个男儿就好了。”  秋蘅没接话。  她懒得与永清伯说什么女子不比男儿差的话,浪费口舌。  二人谈完了,回到堂屋。  “行了,蘅儿把芳洲带回去好好管教吧。”  老夫人错愕不已。  她等着的时候其实寻思过该不会六丫头把丫鬟护下来了吧,可亲眼瞧着老头子轻轻放过,还是觉得不可思议。  “伯爷对六丫头未免太纵着了,她的丫鬟闯了这么大祸,要是毫无惩治,以后如何管好伯府下人?”  “芳洲也不是伯府下人啊,她是六丫头带回来的。”永清伯扫视一圈,语带警告,“你们要是不知做下人的本分,莫怪伯府无情。”  “伯爷——”  “好了,这事就这么定了。蘅儿,你回房吧。”  “祖父,祖母,孙女告退。”秋蘅盈盈行礼,带芳洲走到门口脚步一停,“鱼嬷嬷,走了。”  自回来就心如死灰的鱼嬷嬷一愣,下意识看永清伯和老夫人一眼,见二人没有理会的意思,忙低着头奔向秋蘅。  等秋蘅离开,屋中伺候的也退下,老夫人快步走进里屋取出藏了许久的风干黑驴蹄子,扬手砸到了永清伯身上。  请收藏本站:。笔趣阁手机版:m.7d681.icu 第132章 谈判_236 永清伯为了袭爵的事这两年没少巴结方相。  他脸皮厚,姿态放得低,到现在至少方相肯给他一个正眼了。对永清伯来说,方相点头帮忙的机会说不定哪日就来了。  听闻秋蘅得罪了相府大太太,永清伯顿觉天塌了。  “你——”永清伯一指秋蘅,对上少女黑白分明的眼眸,排山倒海的怒火一滞,手指转向芳洲,“你这该死的贱婢,是要害死伯府吗?”  芳洲低着头,一言不发。  老夫人本是气秋蘅的,可永清伯的举动把她的气愤转为迷惑。  都这样了,老伯爷居然没骂六丫头?  是,打相府管事嬷嬷的是芳洲,可芳洲是六丫头的婢女,那就是六丫头的责任。就像六丫头惹了事,人家不与小姑娘多说,找上她这个老夫人一样。  到底为什么,老头子对六丫头如此宽容?  自打秋蘅被找回来就无数次升起的疑惑在此刻达到了顶峰。  “来人,把这贱婢赶出府去!”永清伯厉声道。  永清伯不是不气秋蘅,但像他这样不怕世人嘲笑弯骨头的人格外懂权衡利弊。  三个儿子资质平平,毫无建树,孙辈更是指望不上。反而这个丢失多年被找回来的小孙女一直在给他惊喜。  他还在拭目以待六丫头将来的造化,摆出祖父的威风打骂训斥得不偿失。  两个婆子上前去拉芳洲,被秋蘅阻止:“祖父,我有话单独与您说。”  永清伯沉着脸看着秋蘅。  六丫头要为一个小婢女求情?  四目相对片刻,永清伯点头。  他倒要看看六丫头用什么来求这个情。  等秋蘅和永清伯去了西屋,老夫人把茶杯往桌上重重一放。  有什么是不能当着她的面说的?这个死丫头完全不把她这个祖母放在眼里!  西屋中,只有秋蘅与永清伯二人,厚重的门帘挡住了声音与视线。  “蘅儿要说什么?”永清伯淡淡问。  他是看重这丫头不假,可也不能惯得她自以为是,恃宠而骄。  “今日之事,确实是芳洲做得不对。但芳洲对孙女来说不是一名普通婢女,而是一起长大的玩伴,还望祖父看在孙女的面上把她交给我来管教。”秋蘅斟酌着说出这番话。芳洲对她来说不只是玩伴,而是亲人,是姐妹。  但她不能让永清伯这样利益至上的人知道。  人有软肋,就有可能面对刺向软肋的尖刀。  永清伯似笑非笑看着秋蘅:“蘅儿,你要知道,祖父就是认可你,才只罚你的婢女。换了你的姐姐们得罪相府,恐怕就没有心情担心婢女了。”  听着永清伯的话,秋蘅牵了牵唇角。  她要单独与永清伯说话,当然不会天真以为靠请求就行了,能打动永清伯的是好处。  “祖父,有件事孙女忘了说。”  “你说。”  “秋猎时我救了容宁郡主,今上问我想要什么赏赐,我一时想不出。今上说等以后想到了,只要合情合理,就答应我。”  永清伯大吃一惊:“今上真这么说?”  秋蘅点头。  永清伯还是难以置信:“今上不是允许伯府明年参加秋猎——”  “今上说那算不上奖赏,就是孙女提了一句,顺口答应了。”  永清伯:!  缓了缓惊喜交加的心情,永清伯目光深沉盯着秋蘅:“回来时怎么没说?”  “秋猎发生的事情太多了,一时没想起来。”  永清伯没追究这话真假,语气藏不住懊恼:“你当时就该向今上提出想要的。”  “孙女一直长在乡下,不懂要什么合适。要少了吃亏,要多了怕今上恼,就想着等回来可以和祖父商量。”  永清伯听着这话,心情大好。  不得不承认,这丫头总是给他惊喜。  至于嘴里可能没实话,这有什么关系呢,家里那些老实巴交的屁用没有。  “祖父。”秋蘅轻轻唤了永清伯一声。  永清伯正色看着唤他的少女。  “用今上的奖赏,免去对芳洲的处置,您觉得如何?”  永清伯不假思索答应下来。  “孙女还没说完。”  秋蘅其实很喜欢和永清伯谈判,因为对方不把感情、面子之类掺和进来,只要筹码足够,她总能得到想要的。  “芳洲是我的婢女,以后在伯府,我不希望其他人替我管教她。”  “这是自然,伯府并无芳洲的身契。”永清伯哪里在乎芳洲如何,“但她惹了事,你这当主人的就要担着。”秋蘅莞尔一笑:“孙女这不就在担着么。”  永清伯愣了愣,而后笑起来。  “相府那边最后怎么说?”永清伯这才顾上问。  “方姑娘要我每日去给被芳洲打伤的嬷嬷换药,明日我就过去。”  永清伯看着秋蘅的眼神有些复杂:“你不觉得难堪?”  秋蘅语气淡淡:“这有什么,孙女在乡下的时候还给受伤的驴子包扎过呢,何况是人。”  她无所谓的语气令永清伯沉默许久,叹了口气:“可惜啊,蘅儿你要是个男儿就好了。”  秋蘅没接话。  她懒得与永清伯说什么女子不比男儿差的话,浪费口舌。  二人谈完了,回到堂屋。  “行了,蘅儿把芳洲带回去好好管教吧。”  老夫人错愕不已。  她等着的时候其实寻思过该不会六丫头把丫鬟护下来了吧,可亲眼瞧着老头子轻轻放过,还是觉得不可思议。  “伯爷对六丫头未免太纵着了,她的丫鬟闯了这么大祸,要是毫无惩治,以后如何管好伯府下人?”  “芳洲也不是伯府下人啊,她是六丫头带回来的。”永清伯扫视一圈,语带警告,“你们要是不知做下人的本分,莫怪伯府无情。”  “伯爷——”  “好了,这事就这么定了。蘅儿,你回房吧。”  “祖父,祖母,孙女告退。”秋蘅盈盈行礼,带芳洲走到门口脚步一停,“鱼嬷嬷,走了。”  自回来就心如死灰的鱼嬷嬷一愣,下意识看永清伯和老夫人一眼,见二人没有理会的意思,忙低着头奔向秋蘅。  等秋蘅离开,屋中伺候的也退下,老夫人快步走进里屋取出藏了许久的风干黑驴蹄子,扬手砸到了永清伯身上。  请收藏本站:。笔趣阁手机版:m.7d681.icu 第133章 芳洲的秘密 “这是什么?”永清伯骇了一跳,抓着黑驴蹄子问。  老夫人劈手把黑驴蹄子夺过,塞入袖中,一本正经道:“新买的痒挠,没拿稳。”  黑驴蹄子竟不管用!  永清伯神色狐疑:“哪有那么短的痒挠?”  还没看清就被老婆子拿走了,那黑乎乎的玩意儿不大像痒挠。  “新出的样子。”老夫人转移话题,“伯爷为何对六丫头如此纵容?那丫头惯会惹事,再不严加管束,将来还不定闯出多大的祸来。”  “六丫头有分寸。”  “分寸?”老夫人又有掏出黑驴蹄子的冲动了,“伯爷说的分寸,就是出个门把相府大太太身边的嬷嬷打了?别说是芳洲打的,上行下效,六丫头要是个老实的,芳洲会有那个胆子?”  “我听六丫头说了,她明日起就去相府给那嬷嬷上药。相府提出这样的要求六丫头都一口答应,可见是个有担当的,夫人莫要太苛责了。”  “这叫苛责?那萱儿她们学规矩时挨的戒尺算什么?”  “六丫头和她们不一样。”永清伯见老夫人扯着不放,沉下脸来,“别没完没了,你不信六丫头有分寸,总该相信我有分寸吧?我做的事都是为伯府好。”  “伯爷——”  “这个家我还能做主吧?”永清伯淡淡问一句,甩手走了。  老夫人窝火不已,呼吸都重了几分。  一路沉默回到冷香居,秋蘅接过青萝奉上的茶水喝了几口。  鱼嬷嬷突然深施一礼:“六姑娘,奴婢身为教养嬷嬷,却没及时拦下芳洲,以致被人找上门来,让老夫人难堪,让六姑娘受辱,实在没脸再留在冷香居了……”  “鱼嬷嬷。”秋蘅平静喊她一声,“祖母今日十分生气。”  鱼嬷嬷迎上少女淡然的目光,不解其说这话的意思。  “我是说,祖母正在气头上,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鱼嬷嬷愣了一下。  她请辞六姑娘的教养嬷嬷,当然要去和老夫人说。可六姑娘说得对,老夫人正气着,且是非常气,她一个仆妇因着自己的事去打扰,不是自寻倒霉么?那……这个教养嬷嬷继续干着?  可话刚说出去,鱼嬷嬷一时下不来台。  好在少女平淡如水的声音再响起:“我很满意鱼嬷嬷,换人再适应很麻烦的,鱼嬷嬷继续教我吧。”  鱼嬷嬷大松口气:“六姑娘不嫌弃,奴婢就厚颜先留下了。”  “出去一趟鱼嬷嬷也辛苦了,去歇着吧。”  “奴婢告退。”  等去了歇息的厢房,鱼嬷嬷回过味来:她与六姑娘的相处情形,完全不是教养嬷嬷与学生,而是寻常仆妇与少主人。  怎么不知不觉混成这样的?  鱼嬷嬷揉了揉松弛的脸皮,脑海中浮现少女从容淡定的样子。  是六姑娘!  六姑娘从来没个学生的样子,遇事也从不见慌乱。六姑娘不是处于下风的求学者,而是顶事的梁柱。  后知后觉意识到这一点,鱼嬷嬷反而心安理得了:她当的既然只是普通仆妇的差,就不必用教养嬷嬷的责任来要求自己了,这样她和六姑娘都轻松。  里屋中,只剩下秋蘅与芳洲。  “芳洲,喝口茶。”秋蘅倒了杯茶,递过去。  芳洲接过来咕咚咕咚喝下,握着茶杯发呆。  秋蘅拉着芳洲来到梳妆台前,推她坐下,拿起木梳。  芳洲这才醒神:“姑娘——”  “打架打得头发都乱了。”秋蘅说着替芳洲解开头绳,一下一下梳着头发。  “我自己来。”  秋蘅按着芳洲:“别动,很快就梳好了。以前在家里,咱们不就经常互相梳头发吗?”  刚把芳洲带回家的时候,明明相仿的年纪,芳洲却会做好吃的吃食,梳好看的发髻。  而她呢,只会调皮玩乐。  芳洲虽然坚持叫她姑娘,其实她们是一起成长的朋友。  芳洲凝视着镜中的自己长发被挽起,眼泪流下来。  “姑娘,你不问我为何发疯吗?”  秋蘅把梳子放下,语气轻松:“每个人都有秘密啊,但你要是想说,我很愿意听。”  芳洲抹了一把泪,把压在心底的秘密说出来。  “我的曾祖父曾是宫中御厨,后来受牵连出了宫,南下定居凉水。祖父继承了曾祖父的手艺,开了一家点心铺……有一日来了一女二男,那女人就是苏嬷嬷。”提到苏嬷嬷,芳洲不再掩饰恨意:“她用很挑剔的口吻说她家公子不舒服,想吃咸口的点心,听说我家点心铺最有名就来看看。当时她尝了几样点心,看起来很满意,还多给了银钱,第二日又来了,竟要我祖父关了铺子以后专门给她家公子做点心去!”  “她家公子就是杨夫人的儿子?”  “应该是。她说她们是京城来的,路过凉水她家公子不舒服才暂留几日。当初曾祖父带祖父南下本就是避祸,祖父开点心铺轻松自在,还有我爹娘葬在凉水,当然不肯抛下这些去伺候一位金贵公子……”  芳洲咬咬唇,才说下去:“祖父拒绝后,苏嬷嬷带来的护卫就砸了我家铺子。祖父去报官反被打了板子,知道得罪了惹不起的人,匆匆带我离开凉水到了随云县。可祖父挨了板子,心中又窝火,很快就一病不起……我叫天天不应,只好自卖自身安葬祖父,却连买我的人都没有,直到遇到姑娘……”  她跪着求人买的时候好些人都摇头。  “这大胖丫头定是又懒又馋,买回去还不把家吃穷了。”  她又委屈又伤心。  不是的,她只是被祖父养得太好了,整日点心吃不停。以后她没有祖父了,也吃不到祖父做的点心了,她会瘦的。  求求有人买下她,让她葬了祖父吧。  绝望中,一个长得特别好看的女童指着哭鼻子的她:“爹,我不要毛驴啦,我要她。”  她是姑娘放弃了买毛驴买下的,她会做许多事,不会让姑娘后悔的。  姑娘叫阿蘅。  采芳洲兮杜若,姑娘说杜若就是杜蘅,你叫芳洲好不好,以后阿蘅和芳洲一直在一起。  她有了新名字,新家。  她的新名字叫芳洲。  芳洲和阿蘅会一直在一起。  请收藏本站:。笔趣阁手机版:m.7d681.icu 第133章 芳洲的秘密_238 “这是什么?”永清伯骇了一跳,抓着黑驴蹄子问。  老夫人劈手把黑驴蹄子夺过,塞入袖中,一本正经道:“新买的痒挠,没拿稳。”  黑驴蹄子竟不管用!  永清伯神色狐疑:“哪有那么短的痒挠?”  还没看清就被老婆子拿走了,那黑乎乎的玩意儿不大像痒挠。  “新出的样子。”老夫人转移话题,“伯爷为何对六丫头如此纵容?那丫头惯会惹事,再不严加管束,将来还不定闯出多大的祸来。”  “六丫头有分寸。”  “分寸?”老夫人又有掏出黑驴蹄子的冲动了,“伯爷说的分寸,就是出个门把相府大太太身边的嬷嬷打了?别说是芳洲打的,上行下效,六丫头要是个老实的,芳洲会有那个胆子?”  “我听六丫头说了,她明日起就去相府给那嬷嬷上药。相府提出这样的要求六丫头都一口答应,可见是个有担当的,夫人莫要太苛责了。”  “这叫苛责?那萱儿她们学规矩时挨的戒尺算什么?”  “六丫头和她们不一样。”永清伯见老夫人扯着不放,沉下脸来,“别没完没了,你不信六丫头有分寸,总该相信我有分寸吧?我做的事都是为伯府好。”  “伯爷——”  “这个家我还能做主吧?”永清伯淡淡问一句,甩手走了。  老夫人窝火不已,呼吸都重了几分。  一路沉默回到冷香居,秋蘅接过青萝奉上的茶水喝了几口。  鱼嬷嬷突然深施一礼:“六姑娘,奴婢身为教养嬷嬷,却没及时拦下芳洲,以致被人找上门来,让老夫人难堪,让六姑娘受辱,实在没脸再留在冷香居了……”  “鱼嬷嬷。”秋蘅平静喊她一声,“祖母今日十分生气。”  鱼嬷嬷迎上少女淡然的目光,不解其说这话的意思。  “我是说,祖母正在气头上,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鱼嬷嬷愣了一下。  她请辞六姑娘的教养嬷嬷,当然要去和老夫人说。可六姑娘说得对,老夫人正气着,且是非常气,她一个仆妇因着自己的事去打扰,不是自寻倒霉么?那……这个教养嬷嬷继续干着?  可话刚说出去,鱼嬷嬷一时下不来台。  好在少女平淡如水的声音再响起:“我很满意鱼嬷嬷,换人再适应很麻烦的,鱼嬷嬷继续教我吧。”  鱼嬷嬷大松口气:“六姑娘不嫌弃,奴婢就厚颜先留下了。”  “出去一趟鱼嬷嬷也辛苦了,去歇着吧。”  “奴婢告退。”  等去了歇息的厢房,鱼嬷嬷回过味来:她与六姑娘的相处情形,完全不是教养嬷嬷与学生,而是寻常仆妇与少主人。  怎么不知不觉混成这样的?  鱼嬷嬷揉了揉松弛的脸皮,脑海中浮现少女从容淡定的样子。  是六姑娘!  六姑娘从来没个学生的样子,遇事也从不见慌乱。六姑娘不是处于下风的求学者,而是顶事的梁柱。  后知后觉意识到这一点,鱼嬷嬷反而心安理得了:她当的既然只是普通仆妇的差,就不必用教养嬷嬷的责任来要求自己了,这样她和六姑娘都轻松。  里屋中,只剩下秋蘅与芳洲。  “芳洲,喝口茶。”秋蘅倒了杯茶,递过去。  芳洲接过来咕咚咕咚喝下,握着茶杯发呆。  秋蘅拉着芳洲来到梳妆台前,推她坐下,拿起木梳。  芳洲这才醒神:“姑娘——”  “打架打得头发都乱了。”秋蘅说着替芳洲解开头绳,一下一下梳着头发。  “我自己来。”  秋蘅按着芳洲:“别动,很快就梳好了。以前在家里,咱们不就经常互相梳头发吗?”  刚把芳洲带回家的时候,明明相仿的年纪,芳洲却会做好吃的吃食,梳好看的发髻。  而她呢,只会调皮玩乐。  芳洲虽然坚持叫她姑娘,其实她们是一起成长的朋友。  芳洲凝视着镜中的自己长发被挽起,眼泪流下来。  “姑娘,你不问我为何发疯吗?”  秋蘅把梳子放下,语气轻松:“每个人都有秘密啊,但你要是想说,我很愿意听。”  芳洲抹了一把泪,把压在心底的秘密说出来。  “我的曾祖父曾是宫中御厨,后来受牵连出了宫,南下定居凉水。祖父继承了曾祖父的手艺,开了一家点心铺……有一日来了一女二男,那女人就是苏嬷嬷。”提到苏嬷嬷,芳洲不再掩饰恨意:“她用很挑剔的口吻说她家公子不舒服,想吃咸口的点心,听说我家点心铺最有名就来看看。当时她尝了几样点心,看起来很满意,还多给了银钱,第二日又来了,竟要我祖父关了铺子以后专门给她家公子做点心去!”  “她家公子就是杨夫人的儿子?”  “应该是。她说她们是京城来的,路过凉水她家公子不舒服才暂留几日。当初曾祖父带祖父南下本就是避祸,祖父开点心铺轻松自在,还有我爹娘葬在凉水,当然不肯抛下这些去伺候一位金贵公子……”  芳洲咬咬唇,才说下去:“祖父拒绝后,苏嬷嬷带来的护卫就砸了我家铺子。祖父去报官反被打了板子,知道得罪了惹不起的人,匆匆带我离开凉水到了随云县。可祖父挨了板子,心中又窝火,很快就一病不起……我叫天天不应,只好自卖自身安葬祖父,却连买我的人都没有,直到遇到姑娘……”  她跪着求人买的时候好些人都摇头。  “这大胖丫头定是又懒又馋,买回去还不把家吃穷了。”  她又委屈又伤心。  不是的,她只是被祖父养得太好了,整日点心吃不停。以后她没有祖父了,也吃不到祖父做的点心了,她会瘦的。  求求有人买下她,让她葬了祖父吧。  绝望中,一个长得特别好看的女童指着哭鼻子的她:“爹,我不要毛驴啦,我要她。”  她是姑娘放弃了买毛驴买下的,她会做许多事,不会让姑娘后悔的。  姑娘叫阿蘅。  采芳洲兮杜若,姑娘说杜若就是杜蘅,你叫芳洲好不好,以后阿蘅和芳洲一直在一起。  她有了新名字,新家。  她的新名字叫芳洲。  芳洲和阿蘅会一直在一起。  请收藏本站:。笔趣阁手机版:m.7d681.icu 第134章 我们 把身世说出来,芳洲再没有掩饰情绪的力气,抱着秋蘅嚎啕大哭。  “怎么能这么坏啊,就因为她家公子满意我祖父做的点心,祖父不愿意去她家当点心师傅,就毁了我祖父,害我没了家……”  秋蘅任由芳洲抱着哭,抬手轻轻拍了拍她后背。  她还记得第一次见到芳洲的时候。  头发乱糟糟跪在地上的女童哭红了鼻子,脸蛋也是红的,像年画上的胖娃娃。  她从没见过那么胖的小姑娘,这是吃了多少好吃的养出来的肉啊。  家人一定很爱她吧,为何会孤零零一个人跪着求人买她?  怪可怜的。  心生同情的小阿蘅放弃了买毛驴,把胖丫头带回了家。  现在她们都长大了,她也失去了为了哄她开心,攒钱给她买毛驴的爹娘。  芳洲的祖父因苏嬷嬷而死,仅仅因为相府公子满意他做的点心,想随时能吃到而强逼人家上门伺候。  她的爹爹是殿前都指挥使韩悟之子韩子恒害死的。甚至都没有原因,韩公子鲜衣怒马去玩乐,急着回城撞了人。  她和芳洲的仇家不一样。  但其实,是一样的。  “芳洲,你有什么打算?”  芳洲哭声一滞,眼神凶狠:“我要报仇,我要杀了苏嬷嬷!”  报官是没用的,祖父早用报官这条路证实过了。  秋蘅摇摇头。  “姑娘不赞同我报仇?”芳洲擦了擦眼泪,“我不会像今日这么冲动了,我会很小心,不连累姑娘……”  “我是说,杀了苏嬷嬷没意义。几年前因为相府公子想吃你祖父做的点心,一个相府的嬷嬷就能害你家破人亡。以后因为一道吃食,一件衣裳,还不知多少人受害。”  芳洲听着,不觉点头。  “不是苏嬷嬷,也可能是张嬷嬷,李嬷嬷。他们借相府之威,视平民如蝼蚁,是相府的根子烂了。”  “那,那该怎么办?”  “还记得韩子恒吗?”  “怎么会不记得,那个纨绔害死了郎君!”芳洲眼圈更红了,用力攥紧拳头。  姑娘也报官了,也没用。  “但我没杀他。”  芳洲瞳孔一缩。与她年纪仿佛的少女,语气那般平淡,神色也淡,可这话却如惊雷,落在她心上。  想起来了,姑娘没有杀韩子恒,姑娘杀了韩子恒的父亲,韩悟!  那是她和姑娘没有挑明却早有默契的秘密。  “姑娘,你是说,我应该杀的不是苏嬷嬷,而是——而是方相?”  哪怕只是说说,芳洲都觉得难以呼吸。  那是权倾朝野的左相,她一个孤女如何能杀了他?  “不是你。”秋蘅顿了顿,一字字道,“是我们。”  就如她与香沙河畔的芷兰携手,解决了韩悟;与陶大他们合作,除掉了袁成海。  现在,到了方相。  听了秋蘅的话,芳洲却摇头:“我不能把姑娘拖进来。”  秋蘅莞尔:“不是把我拖进来,而是我一直在其中。芳洲,我做这些不单是为了帮你报仇,你不要有负担。”  芳洲低头沉默许久,迟疑着问:“姑娘,那袁成海——”  “也是我杀的。”  芳洲呼吸陡然加重几分,愣愣看着秋蘅。  少女的眉眼熟悉又陌生。  她伸出手,小心翼翼碰触秋蘅的脸颊,对方肌肤传递来的柔软与温热让她不觉松口气。  是姑娘!  可姑娘怎么做到的?  “芳洲,我不保证能做到,但会拼尽全力去做。不能急,不能冲动,慢慢来。”  芳洲用力点头:“我知道了。不能急,不能冲动,慢慢来。”  二人对视,笑起来。  转日天晴,临出门前秋蘅前往千松堂打算和老夫人说一声,却没见着人。  “六姑娘,老夫人不舒坦,歇着呢。”  看来是真生气了。  秋蘅没有吃闭门羹的尴尬,一个人上了停在二门外的马车。  “六姑娘怎么说的?”避而不见的老夫人等秋蘅走了,问春草。  “六姑娘说明日就不来打扰老夫人了,请您好好歇着,养好身体。”  老夫人一阵心堵:“这个不孝的死丫头!”  相府中,几名少女坐在园中凉亭内,刚来时的兴奋已转为疲惫。  那种一直等着人来,却迟迟不见人的疲惫。  这其中,成素素最心急:“蕊儿,秋六该不会不来了吧?”这是在相府,可没有什么郡主、县主、皇城使之类的护着秋六那贱人了。  她可真怕她不来。  “不来?她敢不来么?”方蕊有一下没一下摇着团扇,看似云淡风轻,实则心中窝火。  她昨日就给几位朋友下了帖子,请她们早早过来,结果午饭都吃了,还不见秋蘅过来。  这下好了,秋六的笑话没看成,反显得她们傻等的是笑话了。  “姑娘,秋六姑娘到了。”一名婢女走来,向方蕊禀报。  “人呢?”  “被带去苏嬷嬷那里了。”  苏嬷嬷脸上有伤暂停了差事,专等着秋蘅过来。  “秋六姑娘可算来了,再不来我这脸上的伤口可要化脓了。”  秋蘅仔细看看苏嬷嬷的脸,表情古怪:“竟然一直没上药啊,还好天凉了,不然真要烂脸的。”  为了折辱她,未免太拼了。  苏嬷嬷黑了脸,想说哪有那么严重,几道抓痕早早处理的话这丫头来不了两次就该好了,那她可不好向主人们交代。  竟然诅咒她烂脸!  “那我开始上药了。”  苏嬷嬷冷眼瞧着秋蘅神态自若,动作轻柔,费解极了。  这位秋六姑娘,就没一点身为大家贵女的自尊心吗?  “哎哟,疼死了!”苏嬷嬷手一挥拍开秋蘅的手,把药瓶扫落在地。  秋蘅心知苏嬷嬷故意发作,弯腰把滚落的瓷瓶捡起,笑盈盈道:“没破,药膏还能用。”  苏嬷嬷一拳打在棉花上,突然不知道怎么反应了。  她甚至有点不敢让秋蘅继续上药,万一这丫头狠狠按她伤口,疼的可是她!  “秋六姑娘还真是能屈能伸。”  秋蘅转过身去,看向站在门口的方蕊几人。  “方姑娘来监督我上药吗?”  “秋六姑娘想多了,我还没这么闲。你毕竟是伯府贵女,登我相府的门,我总要来打声招呼。”  “哦。”秋蘅点点头,冲苏嬷嬷微笑,“苏嬷嬷靠近点,我继续给你上药。”  苏嬷嬷下意识后退一步。  请收藏本站:。笔趣阁手机版:m.7d681.icu 第134章 我们_240 把身世说出来,芳洲再没有掩饰情绪的力气,抱着秋蘅嚎啕大哭。  “怎么能这么坏啊,就因为她家公子满意我祖父做的点心,祖父不愿意去她家当点心师傅,就毁了我祖父,害我没了家……”  秋蘅任由芳洲抱着哭,抬手轻轻拍了拍她后背。  她还记得第一次见到芳洲的时候。  头发乱糟糟跪在地上的女童哭红了鼻子,脸蛋也是红的,像年画上的胖娃娃。  她从没见过那么胖的小姑娘,这是吃了多少好吃的养出来的肉啊。  家人一定很爱她吧,为何会孤零零一个人跪着求人买她?  怪可怜的。  心生同情的小阿蘅放弃了买毛驴,把胖丫头带回了家。  现在她们都长大了,她也失去了为了哄她开心,攒钱给她买毛驴的爹娘。  芳洲的祖父因苏嬷嬷而死,仅仅因为相府公子满意他做的点心,想随时能吃到而强逼人家上门伺候。  她的爹爹是殿前都指挥使韩悟之子韩子恒害死的。甚至都没有原因,韩公子鲜衣怒马去玩乐,急着回城撞了人。  她和芳洲的仇家不一样。  但其实,是一样的。  “芳洲,你有什么打算?”  芳洲哭声一滞,眼神凶狠:“我要报仇,我要杀了苏嬷嬷!”  报官是没用的,祖父早用报官这条路证实过了。  秋蘅摇摇头。  “姑娘不赞同我报仇?”芳洲擦了擦眼泪,“我不会像今日这么冲动了,我会很小心,不连累姑娘……”  “我是说,杀了苏嬷嬷没意义。几年前因为相府公子想吃你祖父做的点心,一个相府的嬷嬷就能害你家破人亡。以后因为一道吃食,一件衣裳,还不知多少人受害。”  芳洲听着,不觉点头。  “不是苏嬷嬷,也可能是张嬷嬷,李嬷嬷。他们借相府之威,视平民如蝼蚁,是相府的根子烂了。”  “那,那该怎么办?”  “还记得韩子恒吗?”  “怎么会不记得,那个纨绔害死了郎君!”芳洲眼圈更红了,用力攥紧拳头。  姑娘也报官了,也没用。  “但我没杀他。”  芳洲瞳孔一缩。与她年纪仿佛的少女,语气那般平淡,神色也淡,可这话却如惊雷,落在她心上。  想起来了,姑娘没有杀韩子恒,姑娘杀了韩子恒的父亲,韩悟!  那是她和姑娘没有挑明却早有默契的秘密。  “姑娘,你是说,我应该杀的不是苏嬷嬷,而是——而是方相?”  哪怕只是说说,芳洲都觉得难以呼吸。  那是权倾朝野的左相,她一个孤女如何能杀了他?  “不是你。”秋蘅顿了顿,一字字道,“是我们。”  就如她与香沙河畔的芷兰携手,解决了韩悟;与陶大他们合作,除掉了袁成海。  现在,到了方相。  听了秋蘅的话,芳洲却摇头:“我不能把姑娘拖进来。”  秋蘅莞尔:“不是把我拖进来,而是我一直在其中。芳洲,我做这些不单是为了帮你报仇,你不要有负担。”  芳洲低头沉默许久,迟疑着问:“姑娘,那袁成海——”  “也是我杀的。”  芳洲呼吸陡然加重几分,愣愣看着秋蘅。  少女的眉眼熟悉又陌生。  她伸出手,小心翼翼碰触秋蘅的脸颊,对方肌肤传递来的柔软与温热让她不觉松口气。  是姑娘!  可姑娘怎么做到的?  “芳洲,我不保证能做到,但会拼尽全力去做。不能急,不能冲动,慢慢来。”  芳洲用力点头:“我知道了。不能急,不能冲动,慢慢来。”  二人对视,笑起来。  转日天晴,临出门前秋蘅前往千松堂打算和老夫人说一声,却没见着人。  “六姑娘,老夫人不舒坦,歇着呢。”  看来是真生气了。  秋蘅没有吃闭门羹的尴尬,一个人上了停在二门外的马车。  “六姑娘怎么说的?”避而不见的老夫人等秋蘅走了,问春草。  “六姑娘说明日就不来打扰老夫人了,请您好好歇着,养好身体。”  老夫人一阵心堵:“这个不孝的死丫头!”  相府中,几名少女坐在园中凉亭内,刚来时的兴奋已转为疲惫。  那种一直等着人来,却迟迟不见人的疲惫。  这其中,成素素最心急:“蕊儿,秋六该不会不来了吧?”这是在相府,可没有什么郡主、县主、皇城使之类的护着秋六那贱人了。  她可真怕她不来。  “不来?她敢不来么?”方蕊有一下没一下摇着团扇,看似云淡风轻,实则心中窝火。  她昨日就给几位朋友下了帖子,请她们早早过来,结果午饭都吃了,还不见秋蘅过来。  这下好了,秋六的笑话没看成,反显得她们傻等的是笑话了。  “姑娘,秋六姑娘到了。”一名婢女走来,向方蕊禀报。  “人呢?”  “被带去苏嬷嬷那里了。”  苏嬷嬷脸上有伤暂停了差事,专等着秋蘅过来。  “秋六姑娘可算来了,再不来我这脸上的伤口可要化脓了。”  秋蘅仔细看看苏嬷嬷的脸,表情古怪:“竟然一直没上药啊,还好天凉了,不然真要烂脸的。”  为了折辱她,未免太拼了。  苏嬷嬷黑了脸,想说哪有那么严重,几道抓痕早早处理的话这丫头来不了两次就该好了,那她可不好向主人们交代。  竟然诅咒她烂脸!  “那我开始上药了。”  苏嬷嬷冷眼瞧着秋蘅神态自若,动作轻柔,费解极了。  这位秋六姑娘,就没一点身为大家贵女的自尊心吗?  “哎哟,疼死了!”苏嬷嬷手一挥拍开秋蘅的手,把药瓶扫落在地。  秋蘅心知苏嬷嬷故意发作,弯腰把滚落的瓷瓶捡起,笑盈盈道:“没破,药膏还能用。”  苏嬷嬷一拳打在棉花上,突然不知道怎么反应了。  她甚至有点不敢让秋蘅继续上药,万一这丫头狠狠按她伤口,疼的可是她!  “秋六姑娘还真是能屈能伸。”  秋蘅转过身去,看向站在门口的方蕊几人。  “方姑娘来监督我上药吗?”  “秋六姑娘想多了,我还没这么闲。你毕竟是伯府贵女,登我相府的门,我总要来打声招呼。”  “哦。”秋蘅点点头,冲苏嬷嬷微笑,“苏嬷嬷靠近点,我继续给你上药。”  苏嬷嬷下意识后退一步。  请收藏本站:。笔趣阁手机版:m.7d681.icu 第135章 五贼之首 面对笑靥如花的少女,苏嬷嬷却觉得紧张。  这丫头不会把她毁容吧?  不是她多想,这丫头的婢女都敢抓花她的脸,何况当主人的呢?  就算过后这丫头受到责罚,可毁了脸的她别想在大太太身边伺候了,前程就完了。  她跟在大太太身边威风了这么多年,从没见过那么失心疯的小婢女。  方蕊对苏嬷嬷的反应很不满意。  苏嬷嬷是怎么回事儿,瞧着竟有些畏缩?  “苏嬷嬷脸还疼吗?”方蕊淡淡问。  这听起来关心的话令苏嬷嬷心一紧,强压下不安:“还疼得厉害。”  “劳烦秋六姑娘快些给苏嬷嬷上药吧。苏嬷嬷是家母最得用的人,如今伤了脸不能当差,家母很是头疼呢。”  “行。苏嬷嬷不要动,我手上没有轻重。”秋蘅仿佛听不懂方蕊的讽刺,也看不到几名贵女调侃讥笑的眼神,挑出药膏轻轻涂到苏嬷嬷伤口上。  成素素盯着片刻,噗嗤一笑:“秋六姑娘真是谦虚了,你这手法很熟练嘛,莫不是经常纵容婢女伤人,有经验了?”  “好了。”秋蘅放下药瓶,拿出手帕擦擦手。  “秋六,你是聋子吗?”没得到回应,成素素恼羞成怒。  秋蘅走过来,一脸无辜:“刚刚专心给苏嬷嬷上药,没听到成姑娘说什么。”  “我说你手法挺熟练,是不是经常纵奴伤人得来的经验?”成素素说着,掩口笑起来。  其他人也轻笑出声。  秋蘅抿着唇,一言不发往外走。  成素素怎么舍得放过这种机会,嘻嘻笑道:“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奴才。秋六,你的薛大人、林都头、崔公子,知不知道你这般跋扈呀?”  一名贵女以团扇遮着嘴巴轻笑:“秋六姑娘都来方姐姐家给苏嬷嬷上药了,想必全京城都知道的。”  秋蘅脚下一停,不敢置信看着方蕊问:“我今日才来贵府,全京城就知道了?”  这样的反应让方蕊舒坦了,淡淡道:“俗话说得好,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秋六姑娘纵奴伤人的时候,不就该预料到这样的结果么?”“有人做了丑事,还想让人保密不成?”成素素亦觉痛快极了,“你这样的人,也不知道施了什么手段,哄得那么多男人为你相争。”  “你们,你们羞辱我!”秋蘅跺跺脚,捂着脸从成素素身边跑过。  她跑得太快,如一阵风掀起成素素的碎发,眨眼就不见了踪影。  几人瞠目结舌,好一会儿成素素才震惊出声:“她,她就这么跑了?蕊儿,这不是相府吗!”  秋蘅这么一跑,给方蕊带来的震惊比其他人还大。  对啊,这是相府,是她家,秋六怎么敢就这么跑了?  而且,她跑去哪儿了!  想想一言不合就冲过去把苏嬷嬷揍了一顿的芳洲,方蕊一个激灵,第一反应就是秋蘅该不会去打她母亲吧?  “快去找!”方蕊快步往外走,还不忘叮嘱丫鬟婆子,“不许传到长辈们耳中去!”  秋六不要脸,她还要呢,传出去秋六被她们言语挤兑跑了,固然会笑秋六行事冲动,她脸上也无光。  方蕊等人迟迟找不到人而心态渐崩时,秋蘅已经把相府逛了小一半。  外面看起来不算出挑的府邸,内里却一步一景,金银堆出来的精致奢华。  秋蘅躲在假山后,脑海中勾勒着刚刚在相府走过的地方。  被后世认定加剧了大夏灭亡的五贼,其中殿前都指挥使韩悟荒废训练,所掌禁军面对齐军攻城不堪一击,致都城沦陷。  袁成海以为靖平帝搜集奇花异石为由大肆敛财,致民不聊生,起义迭起,重创东南人口与经济,极大削弱了国力。  宦官薛全仗着靖平帝宠信左右朝政,在这乌烟瘴气的时期本混不进五贼队伍,可他献上要了靖平帝性命的“灵药”,使得年幼皇子不得不匆匆继位,令北齐下了奋力攻打大夏的决心。  被列为五贼之首的左相方元志,是秋蘅最不齿的人。  结党营私,把持朝政已不算什么,这位把主和精神发扬到极致的左相,是能在大夏将士打了胜仗还向北齐让步的人才。  世人痛骂方元志贪生怕死软骨头,可后来发现这个“贪”不只是贪生怕死的“贪”,更是贪财的“贪”!他那些令人无法理解的求和之举,一方面是求安稳,再就是收了齐人好处。  大夏左相,收受贿赂竟收到了北齐头上,这比是细作还要讽刺。  方元志的惊天之贪是如何被发现的呢?  这就是更讽刺的地方了。  是齐军围攻都城之际,北齐将领亲自揭露的,可想而知对大夏君臣将士的打击。  愤怒的大夏将士踏平左相府,翻出了方元志与北齐往来的书信账目。  秋蘅借着为苏嬷嬷上药的机会熟悉相府,目的就在那些书信。  倘若找到方相与齐人往来的证据,方家人都跑不了,他们将为践踏百姓的恶行付出代价。  有无辜者吗?  秋蘅从假山缝隙看着奔来的华服少女,抿了抿唇。  什么样的无辜算无辜呢?  她抬手敲了敲假山壁,眼中尽是冷意。  在她眼里,这方府的假山都不无辜。  “在那儿,秋六在那儿!”成素素眼尖,发现了藏在假山中的秋蘅。  以方蕊为首的几名贵女快步走过去。  “秋六姑娘,这是相府,不是你家,你说跑就跑,还有没有一点身为客人的自觉?”  怎么会有这么随心所欲,不管后果的人?  抱膝埋首坐着的少女缓缓抬头,眼眶通红:“抱歉,说我别的就罢了,成姑娘说我使手段引得男人相争,我实在承受不住这样的羞辱……”  她猛然站起来,手中簪子抵着脖颈。  方蕊脸色大变:“你,你要干什么?”  “我找了半天,就找到这么个合适的地方,没想到就被你们寻到了。”  方蕊懵了。  不但说跑就跑,还要死在她家?  这哪里是大家闺秀,分明是乡野村妇!  等等,秋六确实是乡下来的,所以她真敢说死就死。  意识到这一点,方蕊声音都不觉放轻了:“你把簪子放下,我让素素给你道歉!”  请收藏本站:。笔趣阁手机版:m.7d681.icu 第135章 五贼之首_242 面对笑靥如花的少女,苏嬷嬷却觉得紧张。  这丫头不会把她毁容吧?  不是她多想,这丫头的婢女都敢抓花她的脸,何况当主人的呢?  就算过后这丫头受到责罚,可毁了脸的她别想在大太太身边伺候了,前程就完了。  她跟在大太太身边威风了这么多年,从没见过那么失心疯的小婢女。  方蕊对苏嬷嬷的反应很不满意。  苏嬷嬷是怎么回事儿,瞧着竟有些畏缩?  “苏嬷嬷脸还疼吗?”方蕊淡淡问。  这听起来关心的话令苏嬷嬷心一紧,强压下不安:“还疼得厉害。”  “劳烦秋六姑娘快些给苏嬷嬷上药吧。苏嬷嬷是家母最得用的人,如今伤了脸不能当差,家母很是头疼呢。”  “行。苏嬷嬷不要动,我手上没有轻重。”秋蘅仿佛听不懂方蕊的讽刺,也看不到几名贵女调侃讥笑的眼神,挑出药膏轻轻涂到苏嬷嬷伤口上。  成素素盯着片刻,噗嗤一笑:“秋六姑娘真是谦虚了,你这手法很熟练嘛,莫不是经常纵容婢女伤人,有经验了?”  “好了。”秋蘅放下药瓶,拿出手帕擦擦手。  “秋六,你是聋子吗?”没得到回应,成素素恼羞成怒。  秋蘅走过来,一脸无辜:“刚刚专心给苏嬷嬷上药,没听到成姑娘说什么。”  “我说你手法挺熟练,是不是经常纵奴伤人得来的经验?”成素素说着,掩口笑起来。  其他人也轻笑出声。  秋蘅抿着唇,一言不发往外走。  成素素怎么舍得放过这种机会,嘻嘻笑道:“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奴才。秋六,你的薛大人、林都头、崔公子,知不知道你这般跋扈呀?”  一名贵女以团扇遮着嘴巴轻笑:“秋六姑娘都来方姐姐家给苏嬷嬷上药了,想必全京城都知道的。”  秋蘅脚下一停,不敢置信看着方蕊问:“我今日才来贵府,全京城就知道了?”  这样的反应让方蕊舒坦了,淡淡道:“俗话说得好,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秋六姑娘纵奴伤人的时候,不就该预料到这样的结果么?”“有人做了丑事,还想让人保密不成?”成素素亦觉痛快极了,“你这样的人,也不知道施了什么手段,哄得那么多男人为你相争。”  “你们,你们羞辱我!”秋蘅跺跺脚,捂着脸从成素素身边跑过。  她跑得太快,如一阵风掀起成素素的碎发,眨眼就不见了踪影。  几人瞠目结舌,好一会儿成素素才震惊出声:“她,她就这么跑了?蕊儿,这不是相府吗!”  秋蘅这么一跑,给方蕊带来的震惊比其他人还大。  对啊,这是相府,是她家,秋六怎么敢就这么跑了?  而且,她跑去哪儿了!  想想一言不合就冲过去把苏嬷嬷揍了一顿的芳洲,方蕊一个激灵,第一反应就是秋蘅该不会去打她母亲吧?  “快去找!”方蕊快步往外走,还不忘叮嘱丫鬟婆子,“不许传到长辈们耳中去!”  秋六不要脸,她还要呢,传出去秋六被她们言语挤兑跑了,固然会笑秋六行事冲动,她脸上也无光。  方蕊等人迟迟找不到人而心态渐崩时,秋蘅已经把相府逛了小一半。  外面看起来不算出挑的府邸,内里却一步一景,金银堆出来的精致奢华。  秋蘅躲在假山后,脑海中勾勒着刚刚在相府走过的地方。  被后世认定加剧了大夏灭亡的五贼,其中殿前都指挥使韩悟荒废训练,所掌禁军面对齐军攻城不堪一击,致都城沦陷。  袁成海以为靖平帝搜集奇花异石为由大肆敛财,致民不聊生,起义迭起,重创东南人口与经济,极大削弱了国力。  宦官薛全仗着靖平帝宠信左右朝政,在这乌烟瘴气的时期本混不进五贼队伍,可他献上要了靖平帝性命的“灵药”,使得年幼皇子不得不匆匆继位,令北齐下了奋力攻打大夏的决心。  被列为五贼之首的左相方元志,是秋蘅最不齿的人。  结党营私,把持朝政已不算什么,这位把主和精神发扬到极致的左相,是能在大夏将士打了胜仗还向北齐让步的人才。  世人痛骂方元志贪生怕死软骨头,可后来发现这个“贪”不只是贪生怕死的“贪”,更是贪财的“贪”!他那些令人无法理解的求和之举,一方面是求安稳,再就是收了齐人好处。  大夏左相,收受贿赂竟收到了北齐头上,这比是细作还要讽刺。  方元志的惊天之贪是如何被发现的呢?  这就是更讽刺的地方了。  是齐军围攻都城之际,北齐将领亲自揭露的,可想而知对大夏君臣将士的打击。  愤怒的大夏将士踏平左相府,翻出了方元志与北齐往来的书信账目。  秋蘅借着为苏嬷嬷上药的机会熟悉相府,目的就在那些书信。  倘若找到方相与齐人往来的证据,方家人都跑不了,他们将为践踏百姓的恶行付出代价。  有无辜者吗?  秋蘅从假山缝隙看着奔来的华服少女,抿了抿唇。  什么样的无辜算无辜呢?  她抬手敲了敲假山壁,眼中尽是冷意。  在她眼里,这方府的假山都不无辜。  “在那儿,秋六在那儿!”成素素眼尖,发现了藏在假山中的秋蘅。  以方蕊为首的几名贵女快步走过去。  “秋六姑娘,这是相府,不是你家,你说跑就跑,还有没有一点身为客人的自觉?”  怎么会有这么随心所欲,不管后果的人?  抱膝埋首坐着的少女缓缓抬头,眼眶通红:“抱歉,说我别的就罢了,成姑娘说我使手段引得男人相争,我实在承受不住这样的羞辱……”  她猛然站起来,手中簪子抵着脖颈。  方蕊脸色大变:“你,你要干什么?”  “我找了半天,就找到这么个合适的地方,没想到就被你们寻到了。”  方蕊懵了。  不但说跑就跑,还要死在她家?  这哪里是大家闺秀,分明是乡野村妇!  等等,秋六确实是乡下来的,所以她真敢说死就死。  意识到这一点,方蕊声音都不觉放轻了:“你把簪子放下,我让素素给你道歉!”  请收藏本站:。笔趣阁手机版:m.7d681.icu 第136章 小贼是女子 秋蘅面露迟疑:“要成姑娘给我道歉?”  “对,你莫要冲动。”  成素素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蕊儿!”  方蕊冲成素素使了个眼色:“素素,秋六姑娘还是闺阁少女,你说那些话是有些过分了,向她赔个不是吧。”  成素素咬唇没吭声。  秋蘅握着簪子的手动了动,看得方蕊心惊肉跳,不由推了成素素一下。  成素素咬了咬牙,冲秋蘅微微屈膝:“秋六姑娘,对不住,是我口不择言,还望你别放在心上。”  秋蘅见好就收,把簪子插回发间。  方蕊暗暗松了口气。  “方姑娘,苏嬷嬷脸上有伤,不能当差。除了替她上药,还需要我做别的吗?比如替她当差之类的?”  “不必了。”方蕊立刻拒绝。  “既不需要我做别的,那我就告辞了。”  “送秋六姑娘出去。”方蕊吩咐婢女。  一个婢女觉得不稳妥,安排了两个。  等秋蘅走远,成素素憋着的委屈发出来:“蕊儿,你怎么被秋六拿捏了?让她死啊,我才不信她真敢死!”  方蕊面色微沉:“那她万一死了呢?”  “怎么可能,她就是吓唬你呢。”  “我说的是万一。这是我家,哪怕只是万一,我也丢不起这个人。何况她婢女那么疯,焉知她会不会比婢女更疯?”  “我就说有其仆必有其主!”成素素黑着脸,嘴上不说,心里对方蕊有了几分埋怨。  就为了个万一,不顾她的脸面,真是没意思。  几名贵女早早来相府,又是等人,又是寻人,此时已是身心俱疲,纷纷告辞离去。  方蕊打发人喊来苏嬷嬷。  “姑娘找奴婢。”苏嬷嬷屈膝行礼。  “明日秋六姑娘还来给苏嬷嬷上药,苏嬷嬷对她客气些。”  苏嬷嬷愣了愣。  她之前领会姑娘的意思,是要趁机为难一下那丫头,难道会错意了?  “姑娘,您说的客气些是指——”  “就是字面意思。”方蕊皱着眉,不想说却不得不说,“秋六这个人疯疯癫癫的,在别处也就罢了,在咱们府上还是要注意些。”“奴婢知道了。”  秋蘅回到冷香居,去了西屋书房,取来纸笔细细勾画。  一旁研墨的芳洲好奇打量:“姑娘,这画的是什么?”  二人说开后,秋蘅更没必要瞒着芳洲:“是一部分方府的布局图。”  她不是按照常规画的景物,一些线条涂抹看不出像什么,不怪芳洲认不出。  秋蘅拿起画纸看了许久,对芳洲道:“今晚我出去一趟。”  “姑娘要去方家?”根据刚刚的对话,芳洲自然而然生出这个猜测。  “对,我先去探探路。”  芳洲面露忧色:“姑娘——”  “别担心,我有经验。”  芳洲想想秋蘅那么多次夜里出去,稍稍放松:“我等姑娘回来。”  夜深,秋蘅轻车熟路出了伯府,直奔方相府。  天上明月皎皎,朦胧月色下的相府如沉睡的巨兽,高墙威严。  秋蘅在墙外一处站定。  这是她白日走过相府那些地方,选出的最适合潜入之处。  提了一口气,秋蘅纵身一跃攀上墙头,几乎在变了脸色的同时铃声响起。  清脆的铃音打破深夜寂静,显得格外刺耳。  “有贼!”  低喝声后,数道黑色身影从各处围墙屋顶往这边奔来。  秋蘅毫不犹豫跳回墙外,拔腿狂奔。  她轻身功夫好,很快把追赶的相府暗卫甩开,却见前方出现了两道熟悉身影。  薛寒和胡四!  秋蘅表情麻木跃上屋脊,往前奔去。  明明只是短短一瞥,薛寒却莫名生出熟悉的感觉。  是那交手两次的小贼!  薛寒同样跃上民宅屋顶,追逐着前方的人。  胡四原地跳了跳,放弃了加入。  算了,等他爬上屋顶天亮了,还是交给大人吧。  脚下瓦片发出轻微响动,背后有破空声袭来,秋蘅急忙往一侧避让。  薛寒甩出的暗器有多快多准,她早有领教。  飞刀贴着身体而过,秋蘅暗道一声糟糕,脚落下的那处竟少了一片瓦,踩空了。  稳住身体之际,薛寒已追上。  “是你。”少年笃定的声音响起,在这冷月高悬的夜里如霜雪般清寒。秋蘅一言不发,挥掌而出。  薛寒不睡觉么,白天上衙,夜里还在街上乱逛?  这皇城使当得未免太辛苦些。  秋蘅满心无奈,掌风越发犀利。  薛寒欺身而上,警惕小贼再从手下溜走。  二人在房顶过招,秋蘅瞥见下方越来越近的胡四,心知拖得越久越不利,只好故技重施。  薛寒无声冷笑,一手捏住踢向他下身的脚踝。  他与人交手无数,这小贼是最没底线的,好在吃了一次亏,早有防备。  感受到脚踝处传来的力道,秋蘅果断拧身主动靠近,去抱薛寒腰身。  薛寒提防她手中藏着伤人之物,急急避开。  这些说来话长,实则在瞬息间。谁都不甘被对方占据上风,齐齐摔向屋顶。出于本能的控制,二人倒下时没有发出很大动静,薛寒却愣了一下。  秋蘅抓住这短暂的机会,灵活如鱼儿挣脱薛寒的控制,迅疾而去。  薛寒心知追不上了,眸色沉沉望着那道远去的背影。  那小贼,竟是一位女子。  从屋顶跳回街面,薛寒的心思还在没擒住的小贼身上。  “大人,没抓住人?”胡四走到薛寒身边,有些不可思议。  现在的小贼都这么能耐了吗,以他们大人的身手竟然拿不下?  薛寒薄唇微抿,语气听不出喜怒:“还是那个小贼。”  “是他啊,难怪了。”胡四恍然,心道还好没白费力气爬屋顶。  “是个女贼。”薛寒喃喃。  女子有这般身手,还这般没底线,实在少见。  胡四错愕不已:“大人你说什么?是个女贼?”  薛寒没搭理胡四,默默往前走。  胡四跟在一旁,发出深深疑问:“大人,你怎么知道那小贼是女贼?”  “感觉。”  胡四更困惑了:“那小贼一身黑,都没露脸,这怎么感觉到的?”  薛寒面无表情看胡四一眼,岔开话题:“明日起加强夜间巡视。”  请收藏本站:。笔趣阁手机版:m.7d681.icu 第136章 小贼是女子_244 秋蘅面露迟疑:“要成姑娘给我道歉?”  “对,你莫要冲动。”  成素素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蕊儿!”  方蕊冲成素素使了个眼色:“素素,秋六姑娘还是闺阁少女,你说那些话是有些过分了,向她赔个不是吧。”  成素素咬唇没吭声。  秋蘅握着簪子的手动了动,看得方蕊心惊肉跳,不由推了成素素一下。  成素素咬了咬牙,冲秋蘅微微屈膝:“秋六姑娘,对不住,是我口不择言,还望你别放在心上。”  秋蘅见好就收,把簪子插回发间。  方蕊暗暗松了口气。  “方姑娘,苏嬷嬷脸上有伤,不能当差。除了替她上药,还需要我做别的吗?比如替她当差之类的?”  “不必了。”方蕊立刻拒绝。  “既不需要我做别的,那我就告辞了。”  “送秋六姑娘出去。”方蕊吩咐婢女。  一个婢女觉得不稳妥,安排了两个。  等秋蘅走远,成素素憋着的委屈发出来:“蕊儿,你怎么被秋六拿捏了?让她死啊,我才不信她真敢死!”  方蕊面色微沉:“那她万一死了呢?”  “怎么可能,她就是吓唬你呢。”  “我说的是万一。这是我家,哪怕只是万一,我也丢不起这个人。何况她婢女那么疯,焉知她会不会比婢女更疯?”  “我就说有其仆必有其主!”成素素黑着脸,嘴上不说,心里对方蕊有了几分埋怨。  就为了个万一,不顾她的脸面,真是没意思。  几名贵女早早来相府,又是等人,又是寻人,此时已是身心俱疲,纷纷告辞离去。  方蕊打发人喊来苏嬷嬷。  “姑娘找奴婢。”苏嬷嬷屈膝行礼。  “明日秋六姑娘还来给苏嬷嬷上药,苏嬷嬷对她客气些。”  苏嬷嬷愣了愣。  她之前领会姑娘的意思,是要趁机为难一下那丫头,难道会错意了?  “姑娘,您说的客气些是指——”  “就是字面意思。”方蕊皱着眉,不想说却不得不说,“秋六这个人疯疯癫癫的,在别处也就罢了,在咱们府上还是要注意些。”“奴婢知道了。”  秋蘅回到冷香居,去了西屋书房,取来纸笔细细勾画。  一旁研墨的芳洲好奇打量:“姑娘,这画的是什么?”  二人说开后,秋蘅更没必要瞒着芳洲:“是一部分方府的布局图。”  她不是按照常规画的景物,一些线条涂抹看不出像什么,不怪芳洲认不出。  秋蘅拿起画纸看了许久,对芳洲道:“今晚我出去一趟。”  “姑娘要去方家?”根据刚刚的对话,芳洲自然而然生出这个猜测。  “对,我先去探探路。”  芳洲面露忧色:“姑娘——”  “别担心,我有经验。”  芳洲想想秋蘅那么多次夜里出去,稍稍放松:“我等姑娘回来。”  夜深,秋蘅轻车熟路出了伯府,直奔方相府。  天上明月皎皎,朦胧月色下的相府如沉睡的巨兽,高墙威严。  秋蘅在墙外一处站定。  这是她白日走过相府那些地方,选出的最适合潜入之处。  提了一口气,秋蘅纵身一跃攀上墙头,几乎在变了脸色的同时铃声响起。  清脆的铃音打破深夜寂静,显得格外刺耳。  “有贼!”  低喝声后,数道黑色身影从各处围墙屋顶往这边奔来。  秋蘅毫不犹豫跳回墙外,拔腿狂奔。  她轻身功夫好,很快把追赶的相府暗卫甩开,却见前方出现了两道熟悉身影。  薛寒和胡四!  秋蘅表情麻木跃上屋脊,往前奔去。  明明只是短短一瞥,薛寒却莫名生出熟悉的感觉。  是那交手两次的小贼!  薛寒同样跃上民宅屋顶,追逐着前方的人。  胡四原地跳了跳,放弃了加入。  算了,等他爬上屋顶天亮了,还是交给大人吧。  脚下瓦片发出轻微响动,背后有破空声袭来,秋蘅急忙往一侧避让。  薛寒甩出的暗器有多快多准,她早有领教。  飞刀贴着身体而过,秋蘅暗道一声糟糕,脚落下的那处竟少了一片瓦,踩空了。  稳住身体之际,薛寒已追上。  “是你。”少年笃定的声音响起,在这冷月高悬的夜里如霜雪般清寒。秋蘅一言不发,挥掌而出。  薛寒不睡觉么,白天上衙,夜里还在街上乱逛?  这皇城使当得未免太辛苦些。  秋蘅满心无奈,掌风越发犀利。  薛寒欺身而上,警惕小贼再从手下溜走。  二人在房顶过招,秋蘅瞥见下方越来越近的胡四,心知拖得越久越不利,只好故技重施。  薛寒无声冷笑,一手捏住踢向他下身的脚踝。  他与人交手无数,这小贼是最没底线的,好在吃了一次亏,早有防备。  感受到脚踝处传来的力道,秋蘅果断拧身主动靠近,去抱薛寒腰身。  薛寒提防她手中藏着伤人之物,急急避开。  这些说来话长,实则在瞬息间。谁都不甘被对方占据上风,齐齐摔向屋顶。出于本能的控制,二人倒下时没有发出很大动静,薛寒却愣了一下。  秋蘅抓住这短暂的机会,灵活如鱼儿挣脱薛寒的控制,迅疾而去。  薛寒心知追不上了,眸色沉沉望着那道远去的背影。  那小贼,竟是一位女子。  从屋顶跳回街面,薛寒的心思还在没擒住的小贼身上。  “大人,没抓住人?”胡四走到薛寒身边,有些不可思议。  现在的小贼都这么能耐了吗,以他们大人的身手竟然拿不下?  薛寒薄唇微抿,语气听不出喜怒:“还是那个小贼。”  “是他啊,难怪了。”胡四恍然,心道还好没白费力气爬屋顶。  “是个女贼。”薛寒喃喃。  女子有这般身手,还这般没底线,实在少见。  胡四错愕不已:“大人你说什么?是个女贼?”  薛寒没搭理胡四,默默往前走。  胡四跟在一旁,发出深深疑问:“大人,你怎么知道那小贼是女贼?”  “感觉。”  胡四更困惑了:“那小贼一身黑,都没露脸,这怎么感觉到的?”  薛寒面无表情看胡四一眼,岔开话题:“明日起加强夜间巡视。”  请收藏本站:。笔趣阁手机版:m.7d681.icu 第137章 粉角 秋蘅回到冷香居,扯下面罩。  “姑娘,喝口水吧。”坐立不安的芳洲等到秋蘅,悬着的心这才落下。  秋蘅接过水杯一口气喝完,气息微乱:“我先沐浴。”  “水准备着呢。”  秋蘅理了理被汗水打湿的头发,宽衣解带,走向半人高的浴桶。  准备巾帕等物的芳洲一声低呼:“姑娘,你的脚踝——”  秋蘅低头,看向隐隐作痛的右脚踝。  脚踝纤细,肌肤如玉,几道指痕分外鲜明。  秋蘅扯了扯唇角。  薛寒还真是下手狠,难怪当时痛得厉害,好在她能忍。  “没事,被人抓了一下。”  “是相府的护卫吗?”芳洲脸色发白。  姑娘要做的事,果然很危险。  “相府——”秋蘅语气拉长,轻轻叹口气,“确实很多护卫啊。”  竟安排了暗卫彻夜巡查蹲守,堵住了她夜探相府这条路。  看来想拿到那些书信账册,只能走光明正大去相府这条路。  秋蘅揉了揉太阳穴,感到了棘手。  “芳洲,当初苏嬷嬷见过你吗?”  “见过的。”芳洲是个聪慧的,闻弦歌而知雅意,“姑娘担心苏嬷嬷认出我?”  秋蘅确实有这样的担心。  方相她要除,她和芳洲的安危她也要保。  芳洲摆手:“姑娘放心,她认不出的。那时候苏嬷嬷眼睛翻到天上去,看一眼我祖父都像施舍,从没正眼瞧过我,在她印象里最多只记得我是个胖丫头。再说我瘦下来后和当时区别好大,又过了这么多年,就是相熟的人也认不出的。”  芳洲能一眼认出苏嬷嬷,是因为五六年的变化于中年人来说并不大,可十来岁的女童长成妙龄少女,变化就大了,何况还是由胖丫头变成现在的窈窕少女。  听芳洲这么说,秋蘅这才继续问:“那你还记得方家公子喜欢吃的点心吗?”  “当然记得。”提起那段往事,芳洲就恨意汹涌,“苏嬷嬷说她家公子没食欲,想吃咸口开胃的点心,祖父推荐了粉角……”  薄得近乎透明的粉皮,包裹的肉馅中加了剁得碎碎的马蹄与鲜菇,蘸着秘制酸汁,鲜香可口又解腻。祖父做的粉角一绝,她曾经最喜欢吃,也跟着祖父学得认真,但她到了陈家这些年从没做过。  她爱吃的粉角,是她的伤心处。  “姑娘还没吃过吧,明日我给你做。”芳洲舀了一瓢水,轻轻浇在秋蘅肩头。  粉角有什么错呢?错的是那些仗势欺人的恶人。  姑娘说了,她们会一起,亲手除掉那些人。  “芳洲做的粉角,比当年方家公子吃到的如何?”  芳洲未加思索道:“当然比不上祖父做的。”  秋蘅抬头看着芳洲:“关乎之后安排,我想知道切实的评价。”  芳洲愣了愣,沉默一会儿道:“应该有祖父八成口味。”  粉角的调味很关键,而她于调味上很有天赋,祖父不止一次夸赞过。  “明日多做些粉角,我带给苏嬷嬷尝尝。”  芳洲眼睛睁大几分:“要下毒吗?慢性毒药什么的?”  秋蘅莞尔一笑:“不,就是让苏嬷嬷尝尝美味的粉角,所以芳洲要做得好吃点儿。”  “好,明日一早我先做一些练练手。”  这一夜,秋蘅睡得不算安稳,脚踝处虽涂了药,疼痛却持续传来。  薛寒这个克星——她在心里骂了好几次,才迷迷糊糊睡了。  转日一早,芳洲就把刚蒸好的粉角端到秋蘅面前。  秋蘅看着芳洲眼下青影,有些心疼:“再急也不必熬夜。”  “粉角皮需要提前准备,又不是天天熬,就这一次。”芳洲夹起一只粉角蘸上料汁,“姑娘尝尝看。”  秋蘅一口吃下,眼睛一亮:“好吃!”  芳洲眼睛笑成月牙:“太久没做有些手生,我还能做得更好吃。”  “那等下午,你带着做好的粉角去找我……”秋蘅交代一番,出了门。  赶车的还是张伯,先前芳洲和伪装成秋蘅的婢女青萝去城外接秋蘅时那位车夫。  伯府不只张伯一个车夫,但张伯年纪最大,反应最迟钝,话最少,深得秋蘅青睐。  “张伯,换个方向,去灵微观。”  “六姑娘不去相府啦?”  “先去灵微观,再去相府。”“好嘞。”张伯应一声,控制着缰绳调转方向。  今日是灵微观那位妙清真人主持法会的日子,她必须去瞧一眼。  去往灵微观的路上车马不少,香客不绝。  秋蘅早早让张伯停下马车,戴上帷帽前往观中。  观门大开,经声阵阵,秋蘅混在众多香客中,随着人流来到坛场。  身着法衣的道士正掐诀念咒,凝聚了众人目光。  只一眼,秋蘅就失望了。  主持法会的这位道长看起来花甲之年,论年纪倒是能向先生靠一靠,可样貌身形没有一点熟悉的影子。  她与先生认识时先生有百岁了,此后十年,眼瞧着先生越发衰老,老到眼皮垂叠,让人忘了那双眼睛本该是什么样子。  但对秋蘅来说,见到一位与先生神似的或许不能肯定就是先生,而不是的人一眼便能确定。  “请问坛上主持法会的道长是妙清真人吗?”以防疏漏,秋蘅低声问旁边人。  那人诧异看秋蘅一眼,语带不满:“你这小娘子,来妙清真人的祈福法会,主持法会的不是真人还能是谁?”  秋蘅默默退出去,察觉有人走近,看了一眼主动打招呼:“薛大人。”  薛寒走到秋蘅身边:“秋六姑娘来看妙清真人是不是你要寻的人?”  “嗯。”秋蘅取下帷帽,拿在手中,“薛大人呢?”  “这种法会来人颇多,皇城司需要留意。”薛寒看着眉眼间隐有倦意的少女,“秋六姑娘没休息好吗?”  秋蘅闻言,深深看薛寒一眼。  明明是白日忙夜里也忙的人,看起来却眼神清亮,神采奕奕。  “是没休息好。薛大人最近忙吗?”  “不忙。”  秋蘅微抽嘴角,语气不变:“不忙挺好。”  “秋六姑娘要是得闲,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我下午有事。”  “那来得及,正好说一下虞贵妃的事。”  “好。”秋蘅答应下来。  请收藏本站:。笔趣阁手机版:m.7d681.icu 第137章 粉角_246 秋蘅回到冷香居,扯下面罩。  “姑娘,喝口水吧。”坐立不安的芳洲等到秋蘅,悬着的心这才落下。  秋蘅接过水杯一口气喝完,气息微乱:“我先沐浴。”  “水准备着呢。”  秋蘅理了理被汗水打湿的头发,宽衣解带,走向半人高的浴桶。  准备巾帕等物的芳洲一声低呼:“姑娘,你的脚踝——”  秋蘅低头,看向隐隐作痛的右脚踝。  脚踝纤细,肌肤如玉,几道指痕分外鲜明。  秋蘅扯了扯唇角。  薛寒还真是下手狠,难怪当时痛得厉害,好在她能忍。  “没事,被人抓了一下。”  “是相府的护卫吗?”芳洲脸色发白。  姑娘要做的事,果然很危险。  “相府——”秋蘅语气拉长,轻轻叹口气,“确实很多护卫啊。”  竟安排了暗卫彻夜巡查蹲守,堵住了她夜探相府这条路。  看来想拿到那些书信账册,只能走光明正大去相府这条路。  秋蘅揉了揉太阳穴,感到了棘手。  “芳洲,当初苏嬷嬷见过你吗?”  “见过的。”芳洲是个聪慧的,闻弦歌而知雅意,“姑娘担心苏嬷嬷认出我?”  秋蘅确实有这样的担心。  方相她要除,她和芳洲的安危她也要保。  芳洲摆手:“姑娘放心,她认不出的。那时候苏嬷嬷眼睛翻到天上去,看一眼我祖父都像施舍,从没正眼瞧过我,在她印象里最多只记得我是个胖丫头。再说我瘦下来后和当时区别好大,又过了这么多年,就是相熟的人也认不出的。”  芳洲能一眼认出苏嬷嬷,是因为五六年的变化于中年人来说并不大,可十来岁的女童长成妙龄少女,变化就大了,何况还是由胖丫头变成现在的窈窕少女。  听芳洲这么说,秋蘅这才继续问:“那你还记得方家公子喜欢吃的点心吗?”  “当然记得。”提起那段往事,芳洲就恨意汹涌,“苏嬷嬷说她家公子没食欲,想吃咸口开胃的点心,祖父推荐了粉角……”  薄得近乎透明的粉皮,包裹的肉馅中加了剁得碎碎的马蹄与鲜菇,蘸着秘制酸汁,鲜香可口又解腻。祖父做的粉角一绝,她曾经最喜欢吃,也跟着祖父学得认真,但她到了陈家这些年从没做过。  她爱吃的粉角,是她的伤心处。  “姑娘还没吃过吧,明日我给你做。”芳洲舀了一瓢水,轻轻浇在秋蘅肩头。  粉角有什么错呢?错的是那些仗势欺人的恶人。  姑娘说了,她们会一起,亲手除掉那些人。  “芳洲做的粉角,比当年方家公子吃到的如何?”  芳洲未加思索道:“当然比不上祖父做的。”  秋蘅抬头看着芳洲:“关乎之后安排,我想知道切实的评价。”  芳洲愣了愣,沉默一会儿道:“应该有祖父八成口味。”  粉角的调味很关键,而她于调味上很有天赋,祖父不止一次夸赞过。  “明日多做些粉角,我带给苏嬷嬷尝尝。”  芳洲眼睛睁大几分:“要下毒吗?慢性毒药什么的?”  秋蘅莞尔一笑:“不,就是让苏嬷嬷尝尝美味的粉角,所以芳洲要做得好吃点儿。”  “好,明日一早我先做一些练练手。”  这一夜,秋蘅睡得不算安稳,脚踝处虽涂了药,疼痛却持续传来。  薛寒这个克星——她在心里骂了好几次,才迷迷糊糊睡了。  转日一早,芳洲就把刚蒸好的粉角端到秋蘅面前。  秋蘅看着芳洲眼下青影,有些心疼:“再急也不必熬夜。”  “粉角皮需要提前准备,又不是天天熬,就这一次。”芳洲夹起一只粉角蘸上料汁,“姑娘尝尝看。”  秋蘅一口吃下,眼睛一亮:“好吃!”  芳洲眼睛笑成月牙:“太久没做有些手生,我还能做得更好吃。”  “那等下午,你带着做好的粉角去找我……”秋蘅交代一番,出了门。  赶车的还是张伯,先前芳洲和伪装成秋蘅的婢女青萝去城外接秋蘅时那位车夫。  伯府不只张伯一个车夫,但张伯年纪最大,反应最迟钝,话最少,深得秋蘅青睐。  “张伯,换个方向,去灵微观。”  “六姑娘不去相府啦?”  “先去灵微观,再去相府。”“好嘞。”张伯应一声,控制着缰绳调转方向。  今日是灵微观那位妙清真人主持法会的日子,她必须去瞧一眼。  去往灵微观的路上车马不少,香客不绝。  秋蘅早早让张伯停下马车,戴上帷帽前往观中。  观门大开,经声阵阵,秋蘅混在众多香客中,随着人流来到坛场。  身着法衣的道士正掐诀念咒,凝聚了众人目光。  只一眼,秋蘅就失望了。  主持法会的这位道长看起来花甲之年,论年纪倒是能向先生靠一靠,可样貌身形没有一点熟悉的影子。  她与先生认识时先生有百岁了,此后十年,眼瞧着先生越发衰老,老到眼皮垂叠,让人忘了那双眼睛本该是什么样子。  但对秋蘅来说,见到一位与先生神似的或许不能肯定就是先生,而不是的人一眼便能确定。  “请问坛上主持法会的道长是妙清真人吗?”以防疏漏,秋蘅低声问旁边人。  那人诧异看秋蘅一眼,语带不满:“你这小娘子,来妙清真人的祈福法会,主持法会的不是真人还能是谁?”  秋蘅默默退出去,察觉有人走近,看了一眼主动打招呼:“薛大人。”  薛寒走到秋蘅身边:“秋六姑娘来看妙清真人是不是你要寻的人?”  “嗯。”秋蘅取下帷帽,拿在手中,“薛大人呢?”  “这种法会来人颇多,皇城司需要留意。”薛寒看着眉眼间隐有倦意的少女,“秋六姑娘没休息好吗?”  秋蘅闻言,深深看薛寒一眼。  明明是白日忙夜里也忙的人,看起来却眼神清亮,神采奕奕。  “是没休息好。薛大人最近忙吗?”  “不忙。”  秋蘅微抽嘴角,语气不变:“不忙挺好。”  “秋六姑娘要是得闲,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我下午有事。”  “那来得及,正好说一下虞贵妃的事。”  “好。”秋蘅答应下来。  请收藏本站:。笔趣阁手机版:m.7d681.icu 第138章 带你去一个地方 离开城区,二人骑马一路向西,进了山中。  说是山里,放眼可见楼宇屋舍掩映在林木间。  秋蘅跟着薛寒走入山谷,停在一处水潭旁。  水潭白玉砌就,清可见底。  “这是——”秋蘅伸手拨动了一下池水,望向薛寒的眼神有了异样,“温泉?”  在这样的目光下,薛寒陡然生出被窥破心事的尴尬,面上却半点不露声色:“对,这里的水常年都是温热的。京中一些人购置此处土地建造别院,冬日得闲时会来小住。”  “还真是会享受。”秋蘅感叹。  “这也是活水,应当与青莲湖一样可缓解秋六姑娘旧疾发作时的不适。”  秋蘅听了沉默一瞬,露出明媚笑容:“多谢薛大人为我考虑这么多。”  “秋六姑娘客气了,此处平日无人使用,若能帮上秋六姑娘,再好不过。”  谢来谢去没意思,秋蘅问起正事:“虞贵妃那边,薛大人查到了什么?”  “根据目前查到的,虞贵妃与林家并无恩怨。”  “并无恩怨啊。”秋蘅喃喃。  “虞贵妃这边我查了一下,右相姚真曾因劝诫今上莫要耽于和后妃享乐招致今上不满,后来被罢相。除此外,没有外臣因虞贵妃丢官获罪。至于后宫——”  薛寒拿出信笺递给秋蘅:“深宫中许多事都不会浮上水面,能查到的有限。从得到的这些讯息看,一些嫔妃、宫人因虞贵妃受罚都不是因为什么大事,更像是运气欠佳,撞上了虞贵妃的喜怒无常……”  秋蘅接过信笺,打开来慢慢看完。就如薛寒所说,看起来虞贵妃不是针对哪个,而是随心所欲。  秋蘅不觉得自己怀疑的一定对,既然虞贵妃暂时没查出问题,那就再看看。  “秋六姑娘要找的长清真人,等把京畿地区各道观查过,再和你说。”  在大夏,道士须持有官府颁发的度牒,想查京畿地区道士的讯息,礼部会有记录。  薛寒借着搜查异国细作的由头去礼部翻阅过相关名册,但要想没有疏漏,还是要派人去看看。律法是人定的,可总会有人不遵守,完全相信名册就太天真了。  秋蘅再次道谢,提出返程。  分别时,薛寒犹豫了一下问:“明日就是十五了,秋六姑娘的旧疾是不是常在这时候发作?”  他急着带秋蘅去山谷温泉,就是因为明日便是月圆时。  “也不一定……薛大人别担心,我对自己的身体有数。”秋蘅含糊过去,上了马车。  车轮转动,马车向前,素青的车窗帘突然掀起,露出少女俏丽的脸庞。  薛寒果然还牵着马,站在原处。  探头回望的少女冲他招招手,马车渐渐远去。  提着食盒的芳洲等在半路,叫停了马车。  张伯很是纳闷:“出门的时候怎么不和六姑娘一起啊?”  芳洲一边上车一边道:“那时要做点心,走不开。”  张伯摇摇头。  现在的小丫鬟不得了,做点心还排在服侍主人前头了。  “张伯尝尝。”进车厢前,芳洲从食盒中取出一份淋上料汁的粉角递过去。  张伯没吃过这种南边的点心,但看卖相就觉得好吃,等一口吃下去,眼睛都睁大了。  “好吃,好吃!”张伯发出最朴素的夸赞,一下子就理解了做点心更重要。  是真的好吃,他一个车夫能吃到这样美味的点心,真是托了六姑娘的福!  “下次我再做别的点心请张伯吃。”芳洲笑盈盈说完,进了车厢。  姑娘常出门,与车夫打好关系无疑会方便许多。  “姑娘看看。”  芳洲把食盒打开,里面除了粉角,还有桂花糕,牛舌酥。  “辛苦啦。”  “姑娘用过午饭没?”  秋蘅想到回城时薛寒塞给她的烧饼,不觉弯唇:“用了。”  那烧饼真干啊,好在薛寒又给了她水喝。  芳洲看秋蘅唇边含笑,放下心来:“看来姑娘午饭吃得不错。”  秋蘅默了默,没反驳:“嗯,吃着还不错。”  没多久马车停下,相府到了。  秋蘅让芳洲留在车中,一个人进了相府。  “姑娘,秋六姑娘来了。”专门留意着的婢女把消息报给方蕊。经过昨日那么一出,方蕊今日是没心思喊朋友们来看笑话了,也不想再去刺激那疯丫头。  反正秋六纵仆伤人的恶行定会传开,她不信这样名声的人还有前程可言。  “盯紧了,别让她再惹事。”  秋蘅顺畅见到苏嬷嬷,冲她微笑:“苏嬷嬷等久了吧,我来给你上药。”  苏嬷嬷想着方蕊的交代,勉强笑笑:“有劳秋六姑娘。”  要她说,姑娘还是太要脸了,才被这种贱东西拿捏住。  苏嬷嬷绷着脸等秋蘅涂了药,矜持道谢。  “应该的。”秋蘅擦擦手,把带来的食盒放到苏嬷嬷面前,“我的丫鬟伤了苏嬷嬷,我越想越过意不去,带了些家中做的点心给苏嬷嬷尝尝。”  苏嬷嬷扫一眼食盒,飞快压下眼中嫌弃,拒绝道:“秋六姑娘太客气了,我不爱吃甜腻的点心。”  秋蘅一笑:“巧了,今日一共带了三样点心,其中两样都是咸口的。”  她说着打开食盒,把点心一一摆出来:“牛舌酥,桂花糕,粉角。牛舌酥和粉角都是咸口的,粉角苏嬷嬷吃过么?是南边特有的点心……”  苏嬷嬷视线在那盘粉角上停留,悄悄撇嘴。  她是相府有头有脸的嬷嬷,什么没吃过。  粉角是南边的点心不错,公子曾吃着好,回京后特意找了大厨来做。她吃着那大厨做的粉角也不错,可惜公子不大喜欢。  粉角啊——苏嬷嬷隐约想起去南边时有些不愉快的往事,但已不记得那不识抬举的点心师傅长什么样了。  这种事,这种人多了,哪有那个闲心都记在心上。  苏嬷嬷很快把这点不值一提的回忆抛在脑后,再次拒绝秋蘅:“才用过午饭不久,我还不饿。”  秋蘅面露失望,直直盯着苏嬷嬷:“苏嬷嬷不愿吃,其实心里还怪罪我吧?”  苏嬷嬷被秋蘅直勾勾的眼神弄得心里发毛,想想方蕊的叮嘱,不情不愿拿起点心。  请收藏本站:。笔趣阁手机版:m.7d681.icu 第138章 带你去一个地方_248 离开城区,二人骑马一路向西,进了山中。  说是山里,放眼可见楼宇屋舍掩映在林木间。  秋蘅跟着薛寒走入山谷,停在一处水潭旁。  水潭白玉砌就,清可见底。  “这是——”秋蘅伸手拨动了一下池水,望向薛寒的眼神有了异样,“温泉?”  在这样的目光下,薛寒陡然生出被窥破心事的尴尬,面上却半点不露声色:“对,这里的水常年都是温热的。京中一些人购置此处土地建造别院,冬日得闲时会来小住。”  “还真是会享受。”秋蘅感叹。  “这也是活水,应当与青莲湖一样可缓解秋六姑娘旧疾发作时的不适。”  秋蘅听了沉默一瞬,露出明媚笑容:“多谢薛大人为我考虑这么多。”  “秋六姑娘客气了,此处平日无人使用,若能帮上秋六姑娘,再好不过。”  谢来谢去没意思,秋蘅问起正事:“虞贵妃那边,薛大人查到了什么?”  “根据目前查到的,虞贵妃与林家并无恩怨。”  “并无恩怨啊。”秋蘅喃喃。  “虞贵妃这边我查了一下,右相姚真曾因劝诫今上莫要耽于和后妃享乐招致今上不满,后来被罢相。除此外,没有外臣因虞贵妃丢官获罪。至于后宫——”  薛寒拿出信笺递给秋蘅:“深宫中许多事都不会浮上水面,能查到的有限。从得到的这些讯息看,一些嫔妃、宫人因虞贵妃受罚都不是因为什么大事,更像是运气欠佳,撞上了虞贵妃的喜怒无常……”  秋蘅接过信笺,打开来慢慢看完。就如薛寒所说,看起来虞贵妃不是针对哪个,而是随心所欲。  秋蘅不觉得自己怀疑的一定对,既然虞贵妃暂时没查出问题,那就再看看。  “秋六姑娘要找的长清真人,等把京畿地区各道观查过,再和你说。”  在大夏,道士须持有官府颁发的度牒,想查京畿地区道士的讯息,礼部会有记录。  薛寒借着搜查异国细作的由头去礼部翻阅过相关名册,但要想没有疏漏,还是要派人去看看。律法是人定的,可总会有人不遵守,完全相信名册就太天真了。  秋蘅再次道谢,提出返程。  分别时,薛寒犹豫了一下问:“明日就是十五了,秋六姑娘的旧疾是不是常在这时候发作?”  他急着带秋蘅去山谷温泉,就是因为明日便是月圆时。  “也不一定……薛大人别担心,我对自己的身体有数。”秋蘅含糊过去,上了马车。  车轮转动,马车向前,素青的车窗帘突然掀起,露出少女俏丽的脸庞。  薛寒果然还牵着马,站在原处。  探头回望的少女冲他招招手,马车渐渐远去。  提着食盒的芳洲等在半路,叫停了马车。  张伯很是纳闷:“出门的时候怎么不和六姑娘一起啊?”  芳洲一边上车一边道:“那时要做点心,走不开。”  张伯摇摇头。  现在的小丫鬟不得了,做点心还排在服侍主人前头了。  “张伯尝尝。”进车厢前,芳洲从食盒中取出一份淋上料汁的粉角递过去。  张伯没吃过这种南边的点心,但看卖相就觉得好吃,等一口吃下去,眼睛都睁大了。  “好吃,好吃!”张伯发出最朴素的夸赞,一下子就理解了做点心更重要。  是真的好吃,他一个车夫能吃到这样美味的点心,真是托了六姑娘的福!  “下次我再做别的点心请张伯吃。”芳洲笑盈盈说完,进了车厢。  姑娘常出门,与车夫打好关系无疑会方便许多。  “姑娘看看。”  芳洲把食盒打开,里面除了粉角,还有桂花糕,牛舌酥。  “辛苦啦。”  “姑娘用过午饭没?”  秋蘅想到回城时薛寒塞给她的烧饼,不觉弯唇:“用了。”  那烧饼真干啊,好在薛寒又给了她水喝。  芳洲看秋蘅唇边含笑,放下心来:“看来姑娘午饭吃得不错。”  秋蘅默了默,没反驳:“嗯,吃着还不错。”  没多久马车停下,相府到了。  秋蘅让芳洲留在车中,一个人进了相府。  “姑娘,秋六姑娘来了。”专门留意着的婢女把消息报给方蕊。经过昨日那么一出,方蕊今日是没心思喊朋友们来看笑话了,也不想再去刺激那疯丫头。  反正秋六纵仆伤人的恶行定会传开,她不信这样名声的人还有前程可言。  “盯紧了,别让她再惹事。”  秋蘅顺畅见到苏嬷嬷,冲她微笑:“苏嬷嬷等久了吧,我来给你上药。”  苏嬷嬷想着方蕊的交代,勉强笑笑:“有劳秋六姑娘。”  要她说,姑娘还是太要脸了,才被这种贱东西拿捏住。  苏嬷嬷绷着脸等秋蘅涂了药,矜持道谢。  “应该的。”秋蘅擦擦手,把带来的食盒放到苏嬷嬷面前,“我的丫鬟伤了苏嬷嬷,我越想越过意不去,带了些家中做的点心给苏嬷嬷尝尝。”  苏嬷嬷扫一眼食盒,飞快压下眼中嫌弃,拒绝道:“秋六姑娘太客气了,我不爱吃甜腻的点心。”  秋蘅一笑:“巧了,今日一共带了三样点心,其中两样都是咸口的。”  她说着打开食盒,把点心一一摆出来:“牛舌酥,桂花糕,粉角。牛舌酥和粉角都是咸口的,粉角苏嬷嬷吃过么?是南边特有的点心……”  苏嬷嬷视线在那盘粉角上停留,悄悄撇嘴。  她是相府有头有脸的嬷嬷,什么没吃过。  粉角是南边的点心不错,公子曾吃着好,回京后特意找了大厨来做。她吃着那大厨做的粉角也不错,可惜公子不大喜欢。  粉角啊——苏嬷嬷隐约想起去南边时有些不愉快的往事,但已不记得那不识抬举的点心师傅长什么样了。  这种事,这种人多了,哪有那个闲心都记在心上。  苏嬷嬷很快把这点不值一提的回忆抛在脑后,再次拒绝秋蘅:“才用过午饭不久,我还不饿。”  秋蘅面露失望,直直盯着苏嬷嬷:“苏嬷嬷不愿吃,其实心里还怪罪我吧?”  苏嬷嬷被秋蘅直勾勾的眼神弄得心里发毛,想想方蕊的叮嘱,不情不愿拿起点心。  请收藏本站:。笔趣阁手机版:m.7d681.icu 第139章 鱼饵 苏嬷嬷拿的是牛舌酥,一口咬下不由意外。  味道竟然不错。  当然,相府吃的、用的都是顶好的,苏嬷嬷只是惊讶永清伯府居然也有手艺这么好的点心师傅,牛舌酥本身并没让她到惊艳的地步。  “秋六姑娘请回吧。”敷衍尝过牛舌酥,苏嬷嬷掏出帕子擦了擦嘴角。  秋蘅笑盈盈问:“苏嬷嬷不尝尝桂花糕吗?我家做的桂花糕一绝。”  一绝?  以相府为豪的苏嬷嬷最听不得这种话。  一个落魄户的小丫头,是没吃过好的吧,还一绝。  为了有资格评价,苏嬷嬷拿起桂花糕咬了一口,嘴角下撇:“回头秋六姑娘尝尝相府的桂花糕。”  就这平平常常的桂花糕,真是井底之蛙。  不想再听到秋蘅说粉角味道一绝这种好笑的话,苏嬷嬷主动夹起一只粉角尝了尝。  这一尝,就愣住了。  “苏嬷嬷?”秋蘅瞧着苏嬷嬷反应心里踏实了,不动声色喊了一声。  苏嬷嬷没理会秋蘅,又夹起一只粉角吃下,闭目细细品味。  这粉角与三公子喜欢吃的味道很像!  没错,就是那个味道!  苏嬷嬷睁开眼,目光灼灼看着秋蘅:“秋六姑娘,这粉角是你家厨子做的?”  “是芳洲做的。”  “芳洲?”苏嬷嬷怔了一下,反应过来。  是打她的那个贱婢!  苏嬷嬷难以相信:“秋六姑娘的婢女竟有这样的好手艺?”  “人有所长。我的婢女心思纯粹,最在意的一个是我,一个就是厨艺。”说到这里,秋蘅叹口气,“就是太单纯了,那日见苏嬷嬷对我不客气,才忍不住护主。”  苏嬷嬷嘴角狠狠一抽。  她做了什么,就不客气了?不就是说先等等再进去,别打扰她家夫人上香。  她家夫人可是相府的大太太,这点要求过分吗?竟招致一顿毒打,疯狗护主也没这么厉害的!  “她知道自己冲动了,做点心时格外用心,就怕苏嬷嬷放在心上,为难我。”  “秋六姑娘说笑了,我一个当下人的怎么敢为难你。”“宰相门前七品官嘛,苏嬷嬷是相府大太太身边得力的,那不是比七品还大。”  “哎呦,秋六姑娘这话可不敢当。”苏嬷嬷嘴角上扬,听说粉角是打她的婢女所做而生出的那点抵触不觉散了。  现在重要的是这粉角能不能让三公子有食欲。  想到让三公子胃口大开的功劳,苏嬷嬷就按耐不住了,等秋蘅一走立刻把粉角装盒,去见杨夫人。  “秋六姑娘给你上过药了?”杨夫人扫一眼苏嬷嬷脸上结了痂的抓痕,就觉伤眼睛。  “是,秋六姑娘刚走。”苏嬷嬷把食盒放到桌上,取出那盘粉角,“您尝尝。”  杨夫人瞥一眼:“离着饭点儿不是还早?”  “不是咱们厨房做的,是秋六姑娘带来给奴婢赔礼的。”苏嬷嬷自是不敢对杨夫人隐瞒。  杨夫人拧眉:“外头带来的东西也敢随便吃?”  苏嬷嬷往日挺妥帖的,挨了一顿打,莫不是伤了脑子?  “秋六姑娘带来好几样点心,这粉角……奴婢吃着不一样。”苏嬷嬷犹豫了一下,“您还记得那年去南边,奴婢偶然买到的粉角吗?”  杨夫人略微想了想,点头:“难得让三郎开胃的点心,自是记得,可惜后来再吃的粉角就没有那个味道了……”  “奴婢吃着这粉角就是那个味道,所以斗胆拿来请夫人尝尝。”  关乎爱子的胃口,杨夫人顾不得嫌弃了,伸手接过苏嬷嬷递来的筷子夹起一只粉角,送入口中。  片刻后,杨夫人微微颔首:“吃着确实像。”  苏嬷嬷不觉露出笑容:“那三公子——”  “三郎体弱,不好随便吃外头的东西。”杨夫人微一沉吟,“明日秋六姑娘过来,带她来见我。”  “是。”  回永清伯府的马车上,秋蘅提醒芳洲:“你可能很快就要去相府了。”  芳洲立刻反应过来:“因为粉角?”  “嗯。”  “姑娘,那我以后是不是留在相府做厨子了?”芳洲说这话时有忐忑,却没有退缩。  她不怕相府是龙潭虎穴,只是难受要与姑娘分开。“说什么呢,真要留在相府也是我们一起,不会让你一个人。芳洲,你要做的就是好好做点心,其他的交给我。”  芳洲不觉松口气:“我会好好做的。”  只要与姑娘在一起,去哪里都不怕。  转日一大早秋蘅就去了相府。  苏嬷嬷很是意外:“秋六姑娘今日这么早?”  “今日有别的事,就先来给苏嬷嬷上药了。”  秋蘅会一早过来,就是因为十五到了。她虽没有锄奸,但救了太子,想来要吃一番苦头。  就是不知道何时发作。  等秋蘅上过药,苏嬷嬷便道:“我们夫人想见见秋六姑娘。”  秋蘅好奇问:“杨夫人见我何事?”  “秋六姑娘去了就知道了。”  杨夫人的院子在东边,秋蘅由苏嬷嬷领着过去,默默留意四周。  “夫人,秋六姑娘到了。”  杨夫人刚料理了一些杂事,闻言命人把秋蘅请进来。  “杨夫人。”秋蘅屈膝行礼。  杨夫人看秋蘅一眼,淡淡道:“秋六姑娘日日过来,也是辛苦了。”  “应当的。”  杨夫人一笑:“昨日秋六姑娘带来的粉角我吃着甚好,听说是你的婢女做的。”  “对。”  “不知能不能请你的婢女来相府现做一些?这粉角啊,还是新鲜出锅的口味最佳。”杨夫人说得客气,却透着不容拒绝。  在她看来,秋蘅既然带来点心向苏嬷嬷示好,她当主人的乐意尝尝,是抬举这丫头,怎么可能会被拒绝。  “我的婢女冲动在先,做些点心赔礼也是应当。只是——”  “只是什么?”杨夫人问。  秋蘅面露歉意:“只是我今日有事,明日才能带她过来。”  “那便明日吧。”  等秋蘅离开,杨夫人挑挑眉:“这有主儿的丫鬟,用起来就是不方便。”  且等明日看那婢女做的粉角能不能入儿子的口。若是儿子喜欢,那她就要好好琢磨琢磨了。  请收藏本站:。笔趣阁手机版:m.7d681.icu 第139章 鱼饵_250 苏嬷嬷拿的是牛舌酥,一口咬下不由意外。  味道竟然不错。  当然,相府吃的、用的都是顶好的,苏嬷嬷只是惊讶永清伯府居然也有手艺这么好的点心师傅,牛舌酥本身并没让她到惊艳的地步。  “秋六姑娘请回吧。”敷衍尝过牛舌酥,苏嬷嬷掏出帕子擦了擦嘴角。  秋蘅笑盈盈问:“苏嬷嬷不尝尝桂花糕吗?我家做的桂花糕一绝。”  一绝?  以相府为豪的苏嬷嬷最听不得这种话。  一个落魄户的小丫头,是没吃过好的吧,还一绝。  为了有资格评价,苏嬷嬷拿起桂花糕咬了一口,嘴角下撇:“回头秋六姑娘尝尝相府的桂花糕。”  就这平平常常的桂花糕,真是井底之蛙。  不想再听到秋蘅说粉角味道一绝这种好笑的话,苏嬷嬷主动夹起一只粉角尝了尝。  这一尝,就愣住了。  “苏嬷嬷?”秋蘅瞧着苏嬷嬷反应心里踏实了,不动声色喊了一声。  苏嬷嬷没理会秋蘅,又夹起一只粉角吃下,闭目细细品味。  这粉角与三公子喜欢吃的味道很像!  没错,就是那个味道!  苏嬷嬷睁开眼,目光灼灼看着秋蘅:“秋六姑娘,这粉角是你家厨子做的?”  “是芳洲做的。”  “芳洲?”苏嬷嬷怔了一下,反应过来。  是打她的那个贱婢!  苏嬷嬷难以相信:“秋六姑娘的婢女竟有这样的好手艺?”  “人有所长。我的婢女心思纯粹,最在意的一个是我,一个就是厨艺。”说到这里,秋蘅叹口气,“就是太单纯了,那日见苏嬷嬷对我不客气,才忍不住护主。”  苏嬷嬷嘴角狠狠一抽。  她做了什么,就不客气了?不就是说先等等再进去,别打扰她家夫人上香。  她家夫人可是相府的大太太,这点要求过分吗?竟招致一顿毒打,疯狗护主也没这么厉害的!  “她知道自己冲动了,做点心时格外用心,就怕苏嬷嬷放在心上,为难我。”  “秋六姑娘说笑了,我一个当下人的怎么敢为难你。”“宰相门前七品官嘛,苏嬷嬷是相府大太太身边得力的,那不是比七品还大。”  “哎呦,秋六姑娘这话可不敢当。”苏嬷嬷嘴角上扬,听说粉角是打她的婢女所做而生出的那点抵触不觉散了。  现在重要的是这粉角能不能让三公子有食欲。  想到让三公子胃口大开的功劳,苏嬷嬷就按耐不住了,等秋蘅一走立刻把粉角装盒,去见杨夫人。  “秋六姑娘给你上过药了?”杨夫人扫一眼苏嬷嬷脸上结了痂的抓痕,就觉伤眼睛。  “是,秋六姑娘刚走。”苏嬷嬷把食盒放到桌上,取出那盘粉角,“您尝尝。”  杨夫人瞥一眼:“离着饭点儿不是还早?”  “不是咱们厨房做的,是秋六姑娘带来给奴婢赔礼的。”苏嬷嬷自是不敢对杨夫人隐瞒。  杨夫人拧眉:“外头带来的东西也敢随便吃?”  苏嬷嬷往日挺妥帖的,挨了一顿打,莫不是伤了脑子?  “秋六姑娘带来好几样点心,这粉角……奴婢吃着不一样。”苏嬷嬷犹豫了一下,“您还记得那年去南边,奴婢偶然买到的粉角吗?”  杨夫人略微想了想,点头:“难得让三郎开胃的点心,自是记得,可惜后来再吃的粉角就没有那个味道了……”  “奴婢吃着这粉角就是那个味道,所以斗胆拿来请夫人尝尝。”  关乎爱子的胃口,杨夫人顾不得嫌弃了,伸手接过苏嬷嬷递来的筷子夹起一只粉角,送入口中。  片刻后,杨夫人微微颔首:“吃着确实像。”  苏嬷嬷不觉露出笑容:“那三公子——”  “三郎体弱,不好随便吃外头的东西。”杨夫人微一沉吟,“明日秋六姑娘过来,带她来见我。”  “是。”  回永清伯府的马车上,秋蘅提醒芳洲:“你可能很快就要去相府了。”  芳洲立刻反应过来:“因为粉角?”  “嗯。”  “姑娘,那我以后是不是留在相府做厨子了?”芳洲说这话时有忐忑,却没有退缩。  她不怕相府是龙潭虎穴,只是难受要与姑娘分开。“说什么呢,真要留在相府也是我们一起,不会让你一个人。芳洲,你要做的就是好好做点心,其他的交给我。”  芳洲不觉松口气:“我会好好做的。”  只要与姑娘在一起,去哪里都不怕。  转日一大早秋蘅就去了相府。  苏嬷嬷很是意外:“秋六姑娘今日这么早?”  “今日有别的事,就先来给苏嬷嬷上药了。”  秋蘅会一早过来,就是因为十五到了。她虽没有锄奸,但救了太子,想来要吃一番苦头。  就是不知道何时发作。  等秋蘅上过药,苏嬷嬷便道:“我们夫人想见见秋六姑娘。”  秋蘅好奇问:“杨夫人见我何事?”  “秋六姑娘去了就知道了。”  杨夫人的院子在东边,秋蘅由苏嬷嬷领着过去,默默留意四周。  “夫人,秋六姑娘到了。”  杨夫人刚料理了一些杂事,闻言命人把秋蘅请进来。  “杨夫人。”秋蘅屈膝行礼。  杨夫人看秋蘅一眼,淡淡道:“秋六姑娘日日过来,也是辛苦了。”  “应当的。”  杨夫人一笑:“昨日秋六姑娘带来的粉角我吃着甚好,听说是你的婢女做的。”  “对。”  “不知能不能请你的婢女来相府现做一些?这粉角啊,还是新鲜出锅的口味最佳。”杨夫人说得客气,却透着不容拒绝。  在她看来,秋蘅既然带来点心向苏嬷嬷示好,她当主人的乐意尝尝,是抬举这丫头,怎么可能会被拒绝。  “我的婢女冲动在先,做些点心赔礼也是应当。只是——”  “只是什么?”杨夫人问。  秋蘅面露歉意:“只是我今日有事,明日才能带她过来。”  “那便明日吧。”  等秋蘅离开,杨夫人挑挑眉:“这有主儿的丫鬟,用起来就是不方便。”  且等明日看那婢女做的粉角能不能入儿子的口。若是儿子喜欢,那她就要好好琢磨琢磨了。  请收藏本站:。笔趣阁手机版:m.7d681.icu 第140章 不是故意骗你 秋蘅乘坐马车到了永清伯府门外,喊张伯停下。  “六姑娘怎么了?”  “张伯先进去吧,我去货郎那儿买些小玩意儿。”秋蘅一指不远处停下的货郎。  “好嘞。”张伯笑呵呵应一声,驾着马车进了伯府。  秋蘅走向年轻的货郎,佯作慢慢挑选,等围着的其他人散了,低声问:“青莲湖那边准备好了吧?”  “准备好了。”陈三整日走街串巷,黑了许多,好奇心却丝毫不减,“姑娘喜欢一个人去青莲湖泛舟啊?”  先前还不知道鹊就是秋六姑娘的时候,鹊就曾传话让他们去青莲湖租船藏好,当时他就和陶大哥他们讨论过鹊这样做的目的,陶大哥让他闭嘴。  秋蘅轻叹口气:“压力太大了,偶尔就想没人打扰,一个人泛舟发呆。”  “也是。”陈三理解点点头。  秋六姑娘比他还小好几岁,要做的事却惊天动地,压力大才是正常的。  陈三看着秋蘅的眼神有些变化。  秋蘅笑问:“陈三哥怎么这么看我?”  陈三不好意思挠挠头:“就是突然发现姑娘也会有压力,和之前不一样。”  曾经的鹊,他还会因为不服气拌嘴,等到鹊真的除掉了袁贼,还表露了身份,在他心中就成了仙人般的人物。  现在又觉得秋六姑娘其实和他们是一样的,也会怕会疼会有压力。  “当然啦,我又不是草木石头。”秋蘅莞尔,与陈三告别,“陈三哥也不要太辛苦。”  “没事,脚力越练越好。不是我吹,现在这城里就没有我不熟的路。”陈三说起这个时很骄傲。  他是要和姑娘一起干大事的,对京城熟悉的用处可就大了。  “那挺好,以后做事更方便。”秋蘅不负陈三期待给出认可,独自前往青莲湖。  初冬的青莲湖,湖风沁凉,因闹鬼的传说深入人心,只零星一些游人。  秋蘅找到藏在隐蔽处的小船,摘了片树叶放在唇间,躺在小船上悠悠吹响。  叶笛空灵,若隐若无,乍听缥缈无踪,再听又似乎只是风声。本就不多的游人听了又听,嘀咕了又嘀咕,全吓跑了。  阳光只有微微暖意,洒落在人身上,是刚刚好的舒适。  秋蘅半睡半醒,忽而坐起。  小船因她的动作轻轻摇晃,荡起层层涟漪。水草间的鸟儿展翅飞走,一片羽毛飘飘而下。  秋蘅艰难翻身没入水中,双手攀着船沿,汗如雨下。  是从未有过的痛。  是因为救下太子的改变太大吗?  这个念头只在脑海中一晃,就被剧痛粉碎了。  那样的疼痛,仿佛如潮的流浆涌向四肢百骸,一波接一波,越来越痛,痛得人失去理智。  秋蘅放开了抓着船沿的手,任由自己坠向湖底。  意识模糊之际,整个人被揽着向上而去。  破水而出,冬阳明媚,秋蘅勉强睁开眼,模糊中看到的是薛寒惊骇欲绝的脸。  果然还是薛寒。  薛寒……为何这么害怕?  秋蘅不知,此刻的薛寒比她所想的还要怕。  他伸出手,触到少女从鼻中、从嘴角淌出的血。  那血是热的,她的脸颊却是冷的。  那个活生生的姑娘,他悄悄放在心上的姑娘,好像随时要离去了。  “阿蘅,我能做什么?”薛寒紧紧揽着秋蘅问,“快告诉我,我能做什么?”  有那么一瞬,薛寒想,倘若不能做什么,倘若留不住她,那就一起留在这里好了。  也许是疼过头了,秋蘅反而有些清醒了,顶着满脸血痕冲薛寒笑笑:“别担心,我感觉还好……”  薛寒怒而咬牙,揽着她的手却不敢加大力气:“秋蘅,这个时候能不能别再骗我!”  “怎么了……怎么骗你了?”因疼痛带走了全身力气,秋蘅缓缓问。  薛寒伸手触摸她脸颊,把沾了血迹的指尖举到她眼前。  秋蘅微微睁大双眸,这才意识到流血了。  “难怪有些奇怪……”  “怎么让你好起来?”薛寒咬牙再问。  “不用做什么。”秋蘅把头靠在薛寒肩头,不用自己再耗力气支撑,“这样就行了。”  “湖水凉。”说这话的少年语气带着恼火。思绪渐渐恢复,秋蘅反应过来薛寒为何生气了,却还没完全恢复灵光,因而喊的还是他的名字:“薛寒,不是故意骗你。”  少女的呼唤就在耳边,轻如湖风,却令薛寒心头悸动。  她还在说:“山谷的温泉很好很好,可我的怪疾随时会发作……薛寒,不是骗你,是不想让你觉得心意被辜负……”  薛寒张张嘴,却觉有巨石堵在胸腔,令他闷痛难言。  好一会儿,他问:“今日我若不来青莲湖,你怎么办?”  心意被辜负算什么,她的安危才是最重要的。  她没有想过沉入湖中的结果么?  “是我大意了,没想到这次这么严重,以后不会了。”秋蘅微微闭着眼,在薛寒看不到的地方,一滴泪悄然滑落。  她沉入湖底啊,也不会死。  湖水对她与别人不一样,就如在将来的那个大夏,岁月独独忘了在她身上留下痕迹。  无论在哪一边,她都是一个异类。  这样的她,怎么做到完全不骗薛寒呢?  “薛寒,我有点累,带我去船舱里吧。”  薛寒把秋蘅抱上小船。  湿透的衣衫不断往下淌水,风一吹,凉意透骨。  “备用的衣衫在里面?”  “在的,我等会儿换。”  猜到秋蘅此时没力气换衣,薛寒挣扎一瞬,下了决心问:“我帮你换,行吗?”  秋蘅眼里有了诧异。  “我会负责。”薛寒鼓起勇气道。  秋蘅看着神色严肃的少年,缓缓摇头:“不要你负责,等会儿我可以自己换。”  她不需要别人为她负责,尤其不需要薛寒来负责。  说不清是失落,还是其他,薛寒紧绷的心弦悄悄断了,胡乱道:“好,那你先好好休息。”  他拧了拧衣摆、裤脚的水,心乱之余下意识伸出手想替秋蘅拧干裙摆,视线却忽地停在她卷起的裤腿处。  少女脚踝白皙纤细,几道青色指痕分外显眼。  请收藏本站:。笔趣阁手机版:m.7d681.icu 第140章 不是故意骗你_252 秋蘅乘坐马车到了永清伯府门外,喊张伯停下。  “六姑娘怎么了?”  “张伯先进去吧,我去货郎那儿买些小玩意儿。”秋蘅一指不远处停下的货郎。  “好嘞。”张伯笑呵呵应一声,驾着马车进了伯府。  秋蘅走向年轻的货郎,佯作慢慢挑选,等围着的其他人散了,低声问:“青莲湖那边准备好了吧?”  “准备好了。”陈三整日走街串巷,黑了许多,好奇心却丝毫不减,“姑娘喜欢一个人去青莲湖泛舟啊?”  先前还不知道鹊就是秋六姑娘的时候,鹊就曾传话让他们去青莲湖租船藏好,当时他就和陶大哥他们讨论过鹊这样做的目的,陶大哥让他闭嘴。  秋蘅轻叹口气:“压力太大了,偶尔就想没人打扰,一个人泛舟发呆。”  “也是。”陈三理解点点头。  秋六姑娘比他还小好几岁,要做的事却惊天动地,压力大才是正常的。  陈三看着秋蘅的眼神有些变化。  秋蘅笑问:“陈三哥怎么这么看我?”  陈三不好意思挠挠头:“就是突然发现姑娘也会有压力,和之前不一样。”  曾经的鹊,他还会因为不服气拌嘴,等到鹊真的除掉了袁贼,还表露了身份,在他心中就成了仙人般的人物。  现在又觉得秋六姑娘其实和他们是一样的,也会怕会疼会有压力。  “当然啦,我又不是草木石头。”秋蘅莞尔,与陈三告别,“陈三哥也不要太辛苦。”  “没事,脚力越练越好。不是我吹,现在这城里就没有我不熟的路。”陈三说起这个时很骄傲。  他是要和姑娘一起干大事的,对京城熟悉的用处可就大了。  “那挺好,以后做事更方便。”秋蘅不负陈三期待给出认可,独自前往青莲湖。  初冬的青莲湖,湖风沁凉,因闹鬼的传说深入人心,只零星一些游人。  秋蘅找到藏在隐蔽处的小船,摘了片树叶放在唇间,躺在小船上悠悠吹响。  叶笛空灵,若隐若无,乍听缥缈无踪,再听又似乎只是风声。本就不多的游人听了又听,嘀咕了又嘀咕,全吓跑了。  阳光只有微微暖意,洒落在人身上,是刚刚好的舒适。  秋蘅半睡半醒,忽而坐起。  小船因她的动作轻轻摇晃,荡起层层涟漪。水草间的鸟儿展翅飞走,一片羽毛飘飘而下。  秋蘅艰难翻身没入水中,双手攀着船沿,汗如雨下。  是从未有过的痛。  是因为救下太子的改变太大吗?  这个念头只在脑海中一晃,就被剧痛粉碎了。  那样的疼痛,仿佛如潮的流浆涌向四肢百骸,一波接一波,越来越痛,痛得人失去理智。  秋蘅放开了抓着船沿的手,任由自己坠向湖底。  意识模糊之际,整个人被揽着向上而去。  破水而出,冬阳明媚,秋蘅勉强睁开眼,模糊中看到的是薛寒惊骇欲绝的脸。  果然还是薛寒。  薛寒……为何这么害怕?  秋蘅不知,此刻的薛寒比她所想的还要怕。  他伸出手,触到少女从鼻中、从嘴角淌出的血。  那血是热的,她的脸颊却是冷的。  那个活生生的姑娘,他悄悄放在心上的姑娘,好像随时要离去了。  “阿蘅,我能做什么?”薛寒紧紧揽着秋蘅问,“快告诉我,我能做什么?”  有那么一瞬,薛寒想,倘若不能做什么,倘若留不住她,那就一起留在这里好了。  也许是疼过头了,秋蘅反而有些清醒了,顶着满脸血痕冲薛寒笑笑:“别担心,我感觉还好……”  薛寒怒而咬牙,揽着她的手却不敢加大力气:“秋蘅,这个时候能不能别再骗我!”  “怎么了……怎么骗你了?”因疼痛带走了全身力气,秋蘅缓缓问。  薛寒伸手触摸她脸颊,把沾了血迹的指尖举到她眼前。  秋蘅微微睁大双眸,这才意识到流血了。  “难怪有些奇怪……”  “怎么让你好起来?”薛寒咬牙再问。  “不用做什么。”秋蘅把头靠在薛寒肩头,不用自己再耗力气支撑,“这样就行了。”  “湖水凉。”说这话的少年语气带着恼火。思绪渐渐恢复,秋蘅反应过来薛寒为何生气了,却还没完全恢复灵光,因而喊的还是他的名字:“薛寒,不是故意骗你。”  少女的呼唤就在耳边,轻如湖风,却令薛寒心头悸动。  她还在说:“山谷的温泉很好很好,可我的怪疾随时会发作……薛寒,不是骗你,是不想让你觉得心意被辜负……”  薛寒张张嘴,却觉有巨石堵在胸腔,令他闷痛难言。  好一会儿,他问:“今日我若不来青莲湖,你怎么办?”  心意被辜负算什么,她的安危才是最重要的。  她没有想过沉入湖中的结果么?  “是我大意了,没想到这次这么严重,以后不会了。”秋蘅微微闭着眼,在薛寒看不到的地方,一滴泪悄然滑落。  她沉入湖底啊,也不会死。  湖水对她与别人不一样,就如在将来的那个大夏,岁月独独忘了在她身上留下痕迹。  无论在哪一边,她都是一个异类。  这样的她,怎么做到完全不骗薛寒呢?  “薛寒,我有点累,带我去船舱里吧。”  薛寒把秋蘅抱上小船。  湿透的衣衫不断往下淌水,风一吹,凉意透骨。  “备用的衣衫在里面?”  “在的,我等会儿换。”  猜到秋蘅此时没力气换衣,薛寒挣扎一瞬,下了决心问:“我帮你换,行吗?”  秋蘅眼里有了诧异。  “我会负责。”薛寒鼓起勇气道。  秋蘅看着神色严肃的少年,缓缓摇头:“不要你负责,等会儿我可以自己换。”  她不需要别人为她负责,尤其不需要薛寒来负责。  说不清是失落,还是其他,薛寒紧绷的心弦悄悄断了,胡乱道:“好,那你先好好休息。”  他拧了拧衣摆、裤脚的水,心乱之余下意识伸出手想替秋蘅拧干裙摆,视线却忽地停在她卷起的裤腿处。  少女脚踝白皙纤细,几道青色指痕分外显眼。  请收藏本站:。笔趣阁手机版:m.7d681.icu 第141章 阿蘅是细作? 几乎是本能的反应,那一幕在薛寒脑海中浮现:二人交手,小贼抬腿踢向他,他用力抓住小贼脚踝,最后一起倒向屋顶……  那样亲密的接触,他立刻察觉到小贼是女子。  少年盯着秋蘅的右脚踝眼神深沉。  阿蘅的脚踝处……为何有淤痕?  “薛寒——”秋蘅眼皮沉重,闭着眼喊了一声。  喊声虽轻,薛寒却一惊,飞快收回落在秋蘅脚踝处的视线。  “我在。”  他竭力不让自己的声音有异,明明秋蘅才是被怀疑的人,自己却莫名心虚起来。  “带了帕子吗?麻烦帮我擦擦脸。脸上都是血,不大舒服……”  “哦,好。”薛寒忙伸手入怀,取出一方手帕。  帕子已经随着衣衫湿透了,就着湖水把帕子揉搓几下,薛寒靠近秋蘅,轻轻擦拭她脸上血渍。  洁白的手帕染上腥红,少女的脸恢复白皙。  拿着帕子的少年静静看着她。  因为闭着眼,她的眉舒展修长,浓密纤细的睫毛忽而颤动,那种脆弱感格外强烈。  这样的阿蘅,他实在难以与那小贼联系到一起。  阿蘅,你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难道是……异国细作?  倘若是,他又该怎么办?  薛寒自嘲一笑。  他从没想到,当初为了确认阿蘅是十年前送他红豆糕的小姑娘,以怀疑被寻回来的秋六姑娘是细作为由登了永清伯府的门,这个借口竟可能成真了。  “薛寒。”闭目的少女忽然睁开眼,眼神比秋水还温柔,“你在发呆吗?”  薛寒晃了一下神,心思起伏,语气却温和依旧:“嗯,我在发呆。”  “在想什么?”  “在想——”薛寒看着面色苍白却唇角含笑的少女,“在想你这次发作好像比以前严重许多,是旧疾有了变化吗?”  这旧疾,会不会是一种毒?  以毒来控制细作或死士,本就是常见手段。  “也许吧,我也不清楚。”秋蘅实话实说。  她不知道老天会容忍她这个异类到何时。也许等真正改变大夏走向灭亡的命运,老天就把她这个异类收走了。  秋蘅目不转睛看着薛寒,眼神柔软。趁现在,她要多看一看薛寒。  本以为很熟悉的人,眼里却有了她看不分明的情绪。  “秋六姑娘。”  “嗯?”  “我认识一位归隐山野的太医,医术高明,你若需要,我带你去看一看。”薛寒说到这里,语气微顿,“这位太医很有医德,不会把病人的情况对旁人说。”  “我这种怪病,就不去浪费大夫时间了。”怕薛寒再劝,秋蘅抬抬手,“身体恢复了些,我进去换下衣服。”  薛寒扶她起身,背对船舱望着湖面。  湖水澄澈,涟漪不绝,一直荡进他心里。  少年从钱袋子中摸出一枚铜钱,发泄般甩向湖面。  铜钱在湖面几个跳跃,掀起细碎水花,最终沉入湖里。  “薛大人,你水漂打得真好。”身后,少女轻快声音传来。  薛寒霍然转身,看到的是挽起头发,换上干爽衣裙的秋蘅。  也不过是换个衣裳的功夫,她看起来就和刚才全然不同了,虽然脸色还苍白,眼神却明亮透着生机。  薛寒一时恍惚。  也许刚刚那个濒死痛苦的阿蘅只是他的幻觉,那白皙脚踝上触目惊心的青痕也是他的幻觉。  薛寒把夹在指尖的另一枚铜钱甩出去,垂眸藏住嘲弄。  他可真会自欺欺人。  秋蘅把叠放整齐的衣裳递过去:“你也去换一下吧。”  薛寒默默接过进了船舱,很快换好衣裳出来。  “很合适。”他说了一句,语气莫名。  秋蘅神色坦然:“本就是为你准备的。”  薛寒眼里闪着疑惑。  “薛大人总会在我旧疾发作的时候出现,容易弄湿衣衫,我就给你备了一套。”  “多谢。”薛寒胡乱应了一句,目光转向湖面。  “刚刚薛大人用什么打水漂?”秋蘅坐在薛寒身边问。  薛寒手伸进钱袋,摸出一枚铜钱:“用这个。”  “竟然用铜板啊。”秋蘅接过铜钱把玩着,“薛大人好舍得。”  薛寒定定看着调侃他的少女,闷声道:“平时不会。”  “也是,对着湖水才会突然生出兴致。”  薛寒牵了牵唇角,心道:不是生出兴致,是心乱如麻,不知该拿你如何是好。“我也会。”  秋蘅扬手把铜钱甩出,铜钱在湖面弹跳,如灵动活泼的小鱼儿。  “不如用石片跳得多。”  薛寒笑笑:“秋六姑娘会的东西很多。”  “薛大人会的也很多。”  “我幼时混迹街头,打水漂这些是寻常人家的孩子常玩的。”  秋蘅弯唇:“我也是。爬树捉鱼,打水漂蹴鞠,都是乡间孩童爱玩的。”  薛寒陷入了沉默。  他害她与至亲分离,流落他乡,若是沦为异国细作,也是他造的孽。  “我该回去了。”秋蘅用双手支撑船板,往后微微仰了仰。  她没有看起来那么好。  这一次发作过后,还是很疼,很累。  但她不想让薛寒担心。  薛寒……会为她担心吧?  秋蘅不想自欺欺人,刚刚痛不欲生之际,哪怕神智并不清明,依然能感觉到薛寒的失态。  关心一个人,才会为之失态。  “要劳烦薛大人为我撑船。”  薛寒深深看面色如纸的少女一眼。  她的眼神那么亮,会让人下意识忘了才刚刚遭受那般痛苦。  如此心志,百中无一。  细作的嫌疑在少年心中增大,可他却痛恨不起来,只恨自己情难自禁。  薛寒拿起竹蒿,小舟往湖边而去。  “薛大人留步吧。”快要到伯府时,秋蘅停下脚步。  “秋六姑娘慢走。”  薛寒目送秋蘅从角门走进伯府,这才赶回皇城司。  “胡四。”  “卑职在。”胡四瞄一眼薛寒,随口道,“大人换了衣裳啊,这衣裳颜色衬你。”  薛寒沉默一瞬,淡淡道:“从今日起选两个嘴巴严、擅隐蔽的,去盯着秋六姑娘。”  胡四震惊:“盯着谁?”  盯着红豆糕?他是不是听错了?  “秋六姑娘,秋蘅。”  胡四眨眨眼。  没听错。  那就是他误会了,下意识以为去盯梢细作呢。  “大人,你这样不合适吧?”  就算想了解红豆糕,也不能盯人家姑娘的梢啊!  请收藏本站:。笔趣阁手机版:m.7d681.icu 第141章 阿蘅是细作?_254 几乎是本能的反应,那一幕在薛寒脑海中浮现:二人交手,小贼抬腿踢向他,他用力抓住小贼脚踝,最后一起倒向屋顶……  那样亲密的接触,他立刻察觉到小贼是女子。  少年盯着秋蘅的右脚踝眼神深沉。  阿蘅的脚踝处……为何有淤痕?  “薛寒——”秋蘅眼皮沉重,闭着眼喊了一声。  喊声虽轻,薛寒却一惊,飞快收回落在秋蘅脚踝处的视线。  “我在。”  他竭力不让自己的声音有异,明明秋蘅才是被怀疑的人,自己却莫名心虚起来。  “带了帕子吗?麻烦帮我擦擦脸。脸上都是血,不大舒服……”  “哦,好。”薛寒忙伸手入怀,取出一方手帕。  帕子已经随着衣衫湿透了,就着湖水把帕子揉搓几下,薛寒靠近秋蘅,轻轻擦拭她脸上血渍。  洁白的手帕染上腥红,少女的脸恢复白皙。  拿着帕子的少年静静看着她。  因为闭着眼,她的眉舒展修长,浓密纤细的睫毛忽而颤动,那种脆弱感格外强烈。  这样的阿蘅,他实在难以与那小贼联系到一起。  阿蘅,你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难道是……异国细作?  倘若是,他又该怎么办?  薛寒自嘲一笑。  他从没想到,当初为了确认阿蘅是十年前送他红豆糕的小姑娘,以怀疑被寻回来的秋六姑娘是细作为由登了永清伯府的门,这个借口竟可能成真了。  “薛寒。”闭目的少女忽然睁开眼,眼神比秋水还温柔,“你在发呆吗?”  薛寒晃了一下神,心思起伏,语气却温和依旧:“嗯,我在发呆。”  “在想什么?”  “在想——”薛寒看着面色苍白却唇角含笑的少女,“在想你这次发作好像比以前严重许多,是旧疾有了变化吗?”  这旧疾,会不会是一种毒?  以毒来控制细作或死士,本就是常见手段。  “也许吧,我也不清楚。”秋蘅实话实说。  她不知道老天会容忍她这个异类到何时。也许等真正改变大夏走向灭亡的命运,老天就把她这个异类收走了。  秋蘅目不转睛看着薛寒,眼神柔软。趁现在,她要多看一看薛寒。  本以为很熟悉的人,眼里却有了她看不分明的情绪。  “秋六姑娘。”  “嗯?”  “我认识一位归隐山野的太医,医术高明,你若需要,我带你去看一看。”薛寒说到这里,语气微顿,“这位太医很有医德,不会把病人的情况对旁人说。”  “我这种怪病,就不去浪费大夫时间了。”怕薛寒再劝,秋蘅抬抬手,“身体恢复了些,我进去换下衣服。”  薛寒扶她起身,背对船舱望着湖面。  湖水澄澈,涟漪不绝,一直荡进他心里。  少年从钱袋子中摸出一枚铜钱,发泄般甩向湖面。  铜钱在湖面几个跳跃,掀起细碎水花,最终沉入湖里。  “薛大人,你水漂打得真好。”身后,少女轻快声音传来。  薛寒霍然转身,看到的是挽起头发,换上干爽衣裙的秋蘅。  也不过是换个衣裳的功夫,她看起来就和刚才全然不同了,虽然脸色还苍白,眼神却明亮透着生机。  薛寒一时恍惚。  也许刚刚那个濒死痛苦的阿蘅只是他的幻觉,那白皙脚踝上触目惊心的青痕也是他的幻觉。  薛寒把夹在指尖的另一枚铜钱甩出去,垂眸藏住嘲弄。  他可真会自欺欺人。  秋蘅把叠放整齐的衣裳递过去:“你也去换一下吧。”  薛寒默默接过进了船舱,很快换好衣裳出来。  “很合适。”他说了一句,语气莫名。  秋蘅神色坦然:“本就是为你准备的。”  薛寒眼里闪着疑惑。  “薛大人总会在我旧疾发作的时候出现,容易弄湿衣衫,我就给你备了一套。”  “多谢。”薛寒胡乱应了一句,目光转向湖面。  “刚刚薛大人用什么打水漂?”秋蘅坐在薛寒身边问。  薛寒手伸进钱袋,摸出一枚铜钱:“用这个。”  “竟然用铜板啊。”秋蘅接过铜钱把玩着,“薛大人好舍得。”  薛寒定定看着调侃他的少女,闷声道:“平时不会。”  “也是,对着湖水才会突然生出兴致。”  薛寒牵了牵唇角,心道:不是生出兴致,是心乱如麻,不知该拿你如何是好。“我也会。”  秋蘅扬手把铜钱甩出,铜钱在湖面弹跳,如灵动活泼的小鱼儿。  “不如用石片跳得多。”  薛寒笑笑:“秋六姑娘会的东西很多。”  “薛大人会的也很多。”  “我幼时混迹街头,打水漂这些是寻常人家的孩子常玩的。”  秋蘅弯唇:“我也是。爬树捉鱼,打水漂蹴鞠,都是乡间孩童爱玩的。”  薛寒陷入了沉默。  他害她与至亲分离,流落他乡,若是沦为异国细作,也是他造的孽。  “我该回去了。”秋蘅用双手支撑船板,往后微微仰了仰。  她没有看起来那么好。  这一次发作过后,还是很疼,很累。  但她不想让薛寒担心。  薛寒……会为她担心吧?  秋蘅不想自欺欺人,刚刚痛不欲生之际,哪怕神智并不清明,依然能感觉到薛寒的失态。  关心一个人,才会为之失态。  “要劳烦薛大人为我撑船。”  薛寒深深看面色如纸的少女一眼。  她的眼神那么亮,会让人下意识忘了才刚刚遭受那般痛苦。  如此心志,百中无一。  细作的嫌疑在少年心中增大,可他却痛恨不起来,只恨自己情难自禁。  薛寒拿起竹蒿,小舟往湖边而去。  “薛大人留步吧。”快要到伯府时,秋蘅停下脚步。  “秋六姑娘慢走。”  薛寒目送秋蘅从角门走进伯府,这才赶回皇城司。  “胡四。”  “卑职在。”胡四瞄一眼薛寒,随口道,“大人换了衣裳啊,这衣裳颜色衬你。”  薛寒沉默一瞬,淡淡道:“从今日起选两个嘴巴严、擅隐蔽的,去盯着秋六姑娘。”  胡四震惊:“盯着谁?”  盯着红豆糕?他是不是听错了?  “秋六姑娘,秋蘅。”  胡四眨眨眼。  没听错。  那就是他误会了,下意识以为去盯梢细作呢。  “大人,你这样不合适吧?”  就算想了解红豆糕,也不能盯人家姑娘的梢啊!  请收藏本站:。笔趣阁手机版:m.7d681.icu 第142章 再入相府 在胡四心里,他们大人年少有为,人品端方,比京中那些纨绔好上十万八千里。  这样好的大人,可不能走歪路啊!  “大人,你心悦秋六姑娘,就该时不时去秋六姑娘眼前晃晃,而不是让人盯着人家姑娘啊。”  跟踪盯梢喜欢的小娘子,这不是登徒子吗?  薛寒忍耐抬了抬眉,语气冷淡:“这是命令。”  “大人?”胡四错愕,难以理解,“那是红,不,那是秋六姑娘啊,要是被秋六姑娘知道你派人盯着她,那——”  “那如何?”薛寒皱眉问。  “那你就完了呀!”胡四恨铁不成钢。  那么多赢得小娘子芳心的手段,大人偏偏选了最上不了台面的,莫不是光棍久了,急疯了?  “胡四。”  “卑职在。”  “记得你的本分。还是说,你想换个上峰?”  胡四一激灵,不敢再多说了:“卑职知道了。”  “下去吧。”  胡四偷瞄寒着脸的少年一眼退出去,摇摇头。  大人肯定会后悔的!  薛寒静静坐了一会儿,从带回的一团湿衣中拣起那条手帕。  染了血的手帕被仔细洗涤过,却再不能洁白如初,轻轻一嗅就有湖水与血腥交织的气味钻入鼻中。  无论阿蘅知道了会怎样看他,在发现阿蘅有细作嫌疑后倘若因为情爱便当作不知,那他就不是薛寒了。  少年攥着手帕仰躺到矮榻上,望着承尘轻轻叹了口气。  秋蘅回到冷香居,就把芳洲吓到了。  “姑娘,你的脸色好难看。”  “是么?”秋蘅抬手轻抚脸颊,摸了一手凉。  “姑娘头发是湿的,我去拿手巾来。”  “帮我打桶水,我直接沐浴吧。”  屏风后,秋蘅坐进浴桶,发出低低的呻吟。  剧痛过后麻木的感觉重新被热水唤醒,浑身如针扎般细细密密地疼。好在这疼痛能够忍受,反而让她有种真正活过来的感觉。  “姑娘,你受伤了?”芳洲颤声问。  “没有。”  “还说没有!”芳洲把巾帕、胰子等物往旁边一放,抓起秋蘅的手,“姑娘你看!”秋蘅垂眸,看到手臂上遍布蛛丝般的血痕。  “这是伤口吗?怎么会这么多?”芳洲试探般伸出手去触摸,临到靠近又缩回手指,声音带了哽咽,“姑娘,是不是很疼?”  “不怎么疼。”见芳洲担心得要哭出来,秋蘅扬唇,“真的不怎么疼。”  最疼的时候已经过去了。  芳洲吸了一下鼻子,语气严肃:“姑娘,我一直没问过你失踪的那十日遇到了什么。可现在我想问了,你的变化,还有这些伤,都与那次失踪有关系吗?”  秋蘅沉默片刻,点头:“是。不过你别担心,这些伤是一时的,没有性命之忧,只是稍稍难受些。”  “真的?”  “真的。”  这一夜,秋蘅睡得安稳,芳洲却烙饼般翻来覆去,难以入眠。  她觉得姑娘在骗她。  可就算这么想,她也不能为姑娘做什么,她只会做吃食。  要是姑娘真的出事,她该怎么办?  天刚亮,秋蘅就醒了。  晨曦明亮,从推开的窗子洒进来,扫去一夜暗沉。  秋蘅挽起衣袖,手臂已恢复了白皙,昨日那交错的血痕仿佛没存在过。  “姑娘醒了。”芳洲顶着黑眼圈走进来。  秋蘅举起胳膊给她看:“没骗你吧,已经好了。”  芳洲抓着秋蘅手臂看了又看:“真的没了。”  可她的心却没真正放下。  姑娘浑身伤痕来得蹊跷,消失得又快,怎么想都不对劲。  难道是中毒?  突然闪过这个猜测,芳洲心中一咯噔。  “就说让你别担心。”秋蘅嫣然一笑,捏捏芳洲脸颊,“快收拾一下,我们去相府。”  看着秋蘅明媚的笑容,芳洲想问的话咽了回去。  与其问了让姑娘为难,不如做好自己的事。  反正她总是要和姑娘在一起的,无论生死。  “嗯,这就去收拾。”  二人收拾妥当,乘车前往相府。  这一次,苏嬷嬷直接等在二门处。  “秋六姑娘来得早。”苏嬷嬷打了招呼,瞥一眼芳洲,“秋六姑娘的婢女瞧着气色不大好呢。”  小贱婢瞧着就晦气。“听说要来为贵府大太太做点心,她紧张得一夜没怎么睡。”  “我们夫人待人宽厚,不必这么紧张。”苏嬷嬷翘了翘唇角。  这秋六姑娘说话还算中听,真不知怎么纵出这种张狂婢女。  苏嬷嬷一瞧见芳洲这张脸就恨不得除之后快,奈何还要靠这贱婢做点心,不得不忍。  “秋六姑娘随我来吧。”  苏嬷嬷把二人领到杨夫人院中厨房外:“食材已经按着秋六姑娘昨日送来的单子准备好了,打下手的人都在,是叫芳洲吧,可以做粉角了。”  芳洲看秋蘅一眼。  “你去吧,我就在这院中待着。”  “秋六姑娘不进去啊?”  秋蘅笑笑:“我也需要进贵府厨房吗?”  苏嬷嬷动动唇,到底不好强求一个伯府贵女下厨房:“那就请秋六姑娘在此稍候,我进去看看。”  给三公子吃的点心,她必须亲自盯着才好向大太太交差。  秋蘅等苏嬷嬷进了厨房,在院中溜达起来。  方相那些书信账册不大可能在此处,但多熟悉一下相府没什么不好。  “秋六姑娘?”  秋蘅转过身去,颔首打招呼:“方姑娘。”  方蕊神色狐疑看着她:“你怎么在我母亲院子里?”  “苏嬷嬷请我来的。”  “苏嬷嬷请你?”方蕊只觉好笑,“苏嬷嬷人呢?”  “在厨房。”  方蕊望了望厨房方向,吩咐婢女:“去看看。苏嬷嬷要是在里面,请她出来。”  婢女领命而去,很快与苏嬷嬷一起回返。  “姑娘。”  方蕊看着行礼的苏嬷嬷,不解问:“秋六姑娘给你上药,怎么上到母亲这里来了?”  “昨日秋六姑娘送了些家里做的点心,夫人吃着好,就请秋六姑娘把人带来再做一些。”  “什么样的点心相府吃不到?”方蕊难以相信。  母亲不是贪嘴的人,就为了吃口点心把别人府上的厨子叫来?  这太奇怪了,她要去问问母亲。  请收藏本站:。笔趣阁手机版:m.7d681.icu 第142章 再入相府_256 在胡四心里,他们大人年少有为,人品端方,比京中那些纨绔好上十万八千里。  这样好的大人,可不能走歪路啊!  “大人,你心悦秋六姑娘,就该时不时去秋六姑娘眼前晃晃,而不是让人盯着人家姑娘啊。”  跟踪盯梢喜欢的小娘子,这不是登徒子吗?  薛寒忍耐抬了抬眉,语气冷淡:“这是命令。”  “大人?”胡四错愕,难以理解,“那是红,不,那是秋六姑娘啊,要是被秋六姑娘知道你派人盯着她,那——”  “那如何?”薛寒皱眉问。  “那你就完了呀!”胡四恨铁不成钢。  那么多赢得小娘子芳心的手段,大人偏偏选了最上不了台面的,莫不是光棍久了,急疯了?  “胡四。”  “卑职在。”  “记得你的本分。还是说,你想换个上峰?”  胡四一激灵,不敢再多说了:“卑职知道了。”  “下去吧。”  胡四偷瞄寒着脸的少年一眼退出去,摇摇头。  大人肯定会后悔的!  薛寒静静坐了一会儿,从带回的一团湿衣中拣起那条手帕。  染了血的手帕被仔细洗涤过,却再不能洁白如初,轻轻一嗅就有湖水与血腥交织的气味钻入鼻中。  无论阿蘅知道了会怎样看他,在发现阿蘅有细作嫌疑后倘若因为情爱便当作不知,那他就不是薛寒了。  少年攥着手帕仰躺到矮榻上,望着承尘轻轻叹了口气。  秋蘅回到冷香居,就把芳洲吓到了。  “姑娘,你的脸色好难看。”  “是么?”秋蘅抬手轻抚脸颊,摸了一手凉。  “姑娘头发是湿的,我去拿手巾来。”  “帮我打桶水,我直接沐浴吧。”  屏风后,秋蘅坐进浴桶,发出低低的呻吟。  剧痛过后麻木的感觉重新被热水唤醒,浑身如针扎般细细密密地疼。好在这疼痛能够忍受,反而让她有种真正活过来的感觉。  “姑娘,你受伤了?”芳洲颤声问。  “没有。”  “还说没有!”芳洲把巾帕、胰子等物往旁边一放,抓起秋蘅的手,“姑娘你看!”秋蘅垂眸,看到手臂上遍布蛛丝般的血痕。  “这是伤口吗?怎么会这么多?”芳洲试探般伸出手去触摸,临到靠近又缩回手指,声音带了哽咽,“姑娘,是不是很疼?”  “不怎么疼。”见芳洲担心得要哭出来,秋蘅扬唇,“真的不怎么疼。”  最疼的时候已经过去了。  芳洲吸了一下鼻子,语气严肃:“姑娘,我一直没问过你失踪的那十日遇到了什么。可现在我想问了,你的变化,还有这些伤,都与那次失踪有关系吗?”  秋蘅沉默片刻,点头:“是。不过你别担心,这些伤是一时的,没有性命之忧,只是稍稍难受些。”  “真的?”  “真的。”  这一夜,秋蘅睡得安稳,芳洲却烙饼般翻来覆去,难以入眠。  她觉得姑娘在骗她。  可就算这么想,她也不能为姑娘做什么,她只会做吃食。  要是姑娘真的出事,她该怎么办?  天刚亮,秋蘅就醒了。  晨曦明亮,从推开的窗子洒进来,扫去一夜暗沉。  秋蘅挽起衣袖,手臂已恢复了白皙,昨日那交错的血痕仿佛没存在过。  “姑娘醒了。”芳洲顶着黑眼圈走进来。  秋蘅举起胳膊给她看:“没骗你吧,已经好了。”  芳洲抓着秋蘅手臂看了又看:“真的没了。”  可她的心却没真正放下。  姑娘浑身伤痕来得蹊跷,消失得又快,怎么想都不对劲。  难道是中毒?  突然闪过这个猜测,芳洲心中一咯噔。  “就说让你别担心。”秋蘅嫣然一笑,捏捏芳洲脸颊,“快收拾一下,我们去相府。”  看着秋蘅明媚的笑容,芳洲想问的话咽了回去。  与其问了让姑娘为难,不如做好自己的事。  反正她总是要和姑娘在一起的,无论生死。  “嗯,这就去收拾。”  二人收拾妥当,乘车前往相府。  这一次,苏嬷嬷直接等在二门处。  “秋六姑娘来得早。”苏嬷嬷打了招呼,瞥一眼芳洲,“秋六姑娘的婢女瞧着气色不大好呢。”  小贱婢瞧着就晦气。“听说要来为贵府大太太做点心,她紧张得一夜没怎么睡。”  “我们夫人待人宽厚,不必这么紧张。”苏嬷嬷翘了翘唇角。  这秋六姑娘说话还算中听,真不知怎么纵出这种张狂婢女。  苏嬷嬷一瞧见芳洲这张脸就恨不得除之后快,奈何还要靠这贱婢做点心,不得不忍。  “秋六姑娘随我来吧。”  苏嬷嬷把二人领到杨夫人院中厨房外:“食材已经按着秋六姑娘昨日送来的单子准备好了,打下手的人都在,是叫芳洲吧,可以做粉角了。”  芳洲看秋蘅一眼。  “你去吧,我就在这院中待着。”  “秋六姑娘不进去啊?”  秋蘅笑笑:“我也需要进贵府厨房吗?”  苏嬷嬷动动唇,到底不好强求一个伯府贵女下厨房:“那就请秋六姑娘在此稍候,我进去看看。”  给三公子吃的点心,她必须亲自盯着才好向大太太交差。  秋蘅等苏嬷嬷进了厨房,在院中溜达起来。  方相那些书信账册不大可能在此处,但多熟悉一下相府没什么不好。  “秋六姑娘?”  秋蘅转过身去,颔首打招呼:“方姑娘。”  方蕊神色狐疑看着她:“你怎么在我母亲院子里?”  “苏嬷嬷请我来的。”  “苏嬷嬷请你?”方蕊只觉好笑,“苏嬷嬷人呢?”  “在厨房。”  方蕊望了望厨房方向,吩咐婢女:“去看看。苏嬷嬷要是在里面,请她出来。”  婢女领命而去,很快与苏嬷嬷一起回返。  “姑娘。”  方蕊看着行礼的苏嬷嬷,不解问:“秋六姑娘给你上药,怎么上到母亲这里来了?”  “昨日秋六姑娘送了些家里做的点心,夫人吃着好,就请秋六姑娘把人带来再做一些。”  “什么样的点心相府吃不到?”方蕊难以相信。  母亲不是贪嘴的人,就为了吃口点心把别人府上的厨子叫来?  这太奇怪了,她要去问问母亲。  请收藏本站:。笔趣阁手机版:m.7d681.icu 第143章 以退为进 方蕊进了屋,来到杨夫人身边:“母亲,我在院子里看到了秋六。怎么听苏嬷嬷说是来给您做点心的?”  杨夫人颔首:“嗯。”  “真的是来给您做点心的?”方蕊还是难以相信,“什么点心,难道咱们相府厨子做的点心还比不过?”  杨夫人笑笑:“不是咱们府上厨子比不过,只是恰好她婢女做的点心合口味。”  “那女儿等会儿也尝尝。”方蕊往窗外看一眼,“我来的时候就见秋六闲庭信步,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她自己家。母亲,秋六这个人邪门得很,看似出身平平,却从没见她吃过亏,您可不要被她哄住了。”  秋六用点心讨好母亲,打的是什么主意?  难不成想嫁进相府?  可兄长已经娶妻,只有二叔家的堂弟尚未婚配。秋六要是打着这种主意,该讨好的不是母亲,而是二婶。  想不通,但肯定不安好心就是了,看来秋六每次登门她还是要盯紧了。  这般想着,方蕊突然有种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懊恼。  当时还是她为了羞辱秋六,主动让秋六上门的。她就说秋六这个人邪性,从不吃亏。  杨夫人听方蕊这么说,淡淡一笑:“母亲还用你提醒。蕊儿怎么突然把秋六姑娘放在心上了?”  她的女儿她了解,清高自傲,如秋六姑娘这样家中落魄的,正眼都不会多看。  杨夫人并不觉得女儿自傲是缺点。相府千金有清高的本钱,眼光高一些,来往的手帕交才出身相当,更不会眼皮子浅瞧上门不当户不对的男人。  “那不是亲眼瞧着素素在她手上吃过亏,不得不注意些。”方蕊顺口推到成素素身上,没提被秋蘅举着簪子威胁的丢脸事。  杨夫人淡淡道:“成姑娘性子急躁了些。”  虽然出身不错,将来也难过好。  母女二人说话间,苏嬷嬷端着托盘进来了:“夫人,粉角做好了,您尝尝。”  杨夫人看了看盘中皮薄近乎透明的粉角,夹起一只蘸上料汁送入口中,细细品尝,不由点头:“是这个味儿。”是三郎喜欢的那个味道。  后来找的厨子做出的粉角不是不好吃,但三郎吃着不顺口。  “我尝尝。”方蕊夹起粉角吃下,虽觉味道不错,却不理解母亲所为,“也没比咱们府上厨子做的好多少嘛。”  在场的都是心腹,杨夫人趁势教导女儿:“这点心啊,就如女子。都是美人儿,或娇艳,或清雅,性子有活泼,有娴静。那男子偏偏就更喜欢某一种,你能说其他女子不好吗?”  方蕊闻言,若有所思:“母亲说得是。若谈婚论嫁的男子喜欢的不是女儿这样的,就换掉他,免得事倍功半。”  杨夫人:?  苏嬷嬷也被方蕊言论所惊,怕再从姑娘口中听到更惊人的话,忙转移话题:“夫人,这点心刚出锅口感正好——”  “你亲自给三郎送过去,三郎吃着如何,回来报我。”  “是。”  苏嬷嬷退出去,方蕊抿抿唇:“原来是给哥哥吃的。”  杨夫人看女儿一眼:“你兄长这些日子都没胃口,若能多吃几口,就谢天谢地了。”  “母亲别太担心,哥哥肯定很快好起来的。”  杨夫人点点头,心情却沉重。  儿子虽从小体弱,可如今年这般缠绵病榻还是少的,老夫人甚至开始寻觅八字相合的女子给三郎做妾,好冲冲病气。  她就三郎一个儿子,完全不敢想三郎要是有个好歹该如何是好。  过了好一会儿,苏嬷嬷快步进来,神情振奋:“夫人,三公子用了不少,还说晚饭也想吃粉角。”  “那就好,那就好。”杨夫人不觉露出个笑容,看向苏嬷嬷的眼神有着赞赏,“多亏苏嬷嬷把三郎放在心上。”  “夫人这话折煞奴婢了。三公子吃着好,那是奴婢天大的荣幸。”  杨夫人一笑:“请秋六姑娘和她的婢女过来。”  苏嬷嬷出了屋,不多时带着秋蘅与芳洲进来。  “杨夫人。”秋蘅福了福身。  杨夫人笑容和煦:“今日劳烦秋六姑娘了。”  至于芳洲,杨夫人没有提。在她看来奴婢整个人都属于主人,功劳自然也是主人的。  “杨夫人不必客气,就当伤了苏嬷嬷的赔礼了。”秋蘅看向苏嬷嬷,“苏嬷嬷脸上伤痕已经结痂,无需上药了,正好和杨夫人说一声,明日我就不来打扰了。”  杨夫人眉一挑。  三郎还等着吃秋六姑娘的婢女做的点心,不来了怎么行?  “秋六姑娘,我有一个不情之请。”  秋蘅面露惊讶:“杨夫人说笑了,您是相府大太太,我只是一个普通小姑娘,哪有能帮上您的地方。”  杨夫人一滞。  这丫头怎么回事儿,不知道是客气话吗,这还让她怎么往下说?  好在到了杨夫人的年纪,脸皮也不会薄,笑了笑道:“秋六姑娘的婢女做的点心深得我心,想借用她一段时间——”  芳洲脸色一变:“我只跟着姑娘,哪儿都不去。”  杨夫人蹙眉看芳洲一眼,心道这要是相府丫鬟,早狠狠掌嘴了。  她就说,用外头的人还是不方便。  “秋六姑娘若是愿意,定有重谢。”  “芳洲被我宠坏了,倔起来谁都管不住。杨夫人喜欢她做的粉角也好办,我让她把方子写下来,贵府大厨照着做是一样的。”  话说到这份上,杨夫人不好再说什么,等秋蘅带芳洲告辞,脸沉下来。  苏嬷嬷冷哼:“不识抬举!”  方蕊反而觉得心安,笑道:“咱们府上厨子会做再好不过,想吃了多方便。”  “交给厨房做了试试。”杨夫人吩咐下去,并不看好。  她虽不下厨,也知道那些食谱要么适量,要么少许。明明一样的方子,做出来的吃食味道却不同。  回去的路上,芳洲问秋蘅:“姑娘不让我留下,以后怎么常来相府呢?”  秋蘅靠着车壁,微微合眸:“别担心,杨夫人会想办法的。”  爱子心切的杨夫人,应当会按着她推测那般去做吧?  请收藏本站:。笔趣阁手机版:m.7d681.icu 第143章 以退为进_258 方蕊进了屋,来到杨夫人身边:“母亲,我在院子里看到了秋六。怎么听苏嬷嬷说是来给您做点心的?”  杨夫人颔首:“嗯。”  “真的是来给您做点心的?”方蕊还是难以相信,“什么点心,难道咱们相府厨子做的点心还比不过?”  杨夫人笑笑:“不是咱们府上厨子比不过,只是恰好她婢女做的点心合口味。”  “那女儿等会儿也尝尝。”方蕊往窗外看一眼,“我来的时候就见秋六闲庭信步,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她自己家。母亲,秋六这个人邪门得很,看似出身平平,却从没见她吃过亏,您可不要被她哄住了。”  秋六用点心讨好母亲,打的是什么主意?  难不成想嫁进相府?  可兄长已经娶妻,只有二叔家的堂弟尚未婚配。秋六要是打着这种主意,该讨好的不是母亲,而是二婶。  想不通,但肯定不安好心就是了,看来秋六每次登门她还是要盯紧了。  这般想着,方蕊突然有种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懊恼。  当时还是她为了羞辱秋六,主动让秋六上门的。她就说秋六这个人邪性,从不吃亏。  杨夫人听方蕊这么说,淡淡一笑:“母亲还用你提醒。蕊儿怎么突然把秋六姑娘放在心上了?”  她的女儿她了解,清高自傲,如秋六姑娘这样家中落魄的,正眼都不会多看。  杨夫人并不觉得女儿自傲是缺点。相府千金有清高的本钱,眼光高一些,来往的手帕交才出身相当,更不会眼皮子浅瞧上门不当户不对的男人。  “那不是亲眼瞧着素素在她手上吃过亏,不得不注意些。”方蕊顺口推到成素素身上,没提被秋蘅举着簪子威胁的丢脸事。  杨夫人淡淡道:“成姑娘性子急躁了些。”  虽然出身不错,将来也难过好。  母女二人说话间,苏嬷嬷端着托盘进来了:“夫人,粉角做好了,您尝尝。”  杨夫人看了看盘中皮薄近乎透明的粉角,夹起一只蘸上料汁送入口中,细细品尝,不由点头:“是这个味儿。”是三郎喜欢的那个味道。  后来找的厨子做出的粉角不是不好吃,但三郎吃着不顺口。  “我尝尝。”方蕊夹起粉角吃下,虽觉味道不错,却不理解母亲所为,“也没比咱们府上厨子做的好多少嘛。”  在场的都是心腹,杨夫人趁势教导女儿:“这点心啊,就如女子。都是美人儿,或娇艳,或清雅,性子有活泼,有娴静。那男子偏偏就更喜欢某一种,你能说其他女子不好吗?”  方蕊闻言,若有所思:“母亲说得是。若谈婚论嫁的男子喜欢的不是女儿这样的,就换掉他,免得事倍功半。”  杨夫人:?  苏嬷嬷也被方蕊言论所惊,怕再从姑娘口中听到更惊人的话,忙转移话题:“夫人,这点心刚出锅口感正好——”  “你亲自给三郎送过去,三郎吃着如何,回来报我。”  “是。”  苏嬷嬷退出去,方蕊抿抿唇:“原来是给哥哥吃的。”  杨夫人看女儿一眼:“你兄长这些日子都没胃口,若能多吃几口,就谢天谢地了。”  “母亲别太担心,哥哥肯定很快好起来的。”  杨夫人点点头,心情却沉重。  儿子虽从小体弱,可如今年这般缠绵病榻还是少的,老夫人甚至开始寻觅八字相合的女子给三郎做妾,好冲冲病气。  她就三郎一个儿子,完全不敢想三郎要是有个好歹该如何是好。  过了好一会儿,苏嬷嬷快步进来,神情振奋:“夫人,三公子用了不少,还说晚饭也想吃粉角。”  “那就好,那就好。”杨夫人不觉露出个笑容,看向苏嬷嬷的眼神有着赞赏,“多亏苏嬷嬷把三郎放在心上。”  “夫人这话折煞奴婢了。三公子吃着好,那是奴婢天大的荣幸。”  杨夫人一笑:“请秋六姑娘和她的婢女过来。”  苏嬷嬷出了屋,不多时带着秋蘅与芳洲进来。  “杨夫人。”秋蘅福了福身。  杨夫人笑容和煦:“今日劳烦秋六姑娘了。”  至于芳洲,杨夫人没有提。在她看来奴婢整个人都属于主人,功劳自然也是主人的。  “杨夫人不必客气,就当伤了苏嬷嬷的赔礼了。”秋蘅看向苏嬷嬷,“苏嬷嬷脸上伤痕已经结痂,无需上药了,正好和杨夫人说一声,明日我就不来打扰了。”  杨夫人眉一挑。  三郎还等着吃秋六姑娘的婢女做的点心,不来了怎么行?  “秋六姑娘,我有一个不情之请。”  秋蘅面露惊讶:“杨夫人说笑了,您是相府大太太,我只是一个普通小姑娘,哪有能帮上您的地方。”  杨夫人一滞。  这丫头怎么回事儿,不知道是客气话吗,这还让她怎么往下说?  好在到了杨夫人的年纪,脸皮也不会薄,笑了笑道:“秋六姑娘的婢女做的点心深得我心,想借用她一段时间——”  芳洲脸色一变:“我只跟着姑娘,哪儿都不去。”  杨夫人蹙眉看芳洲一眼,心道这要是相府丫鬟,早狠狠掌嘴了。  她就说,用外头的人还是不方便。  “秋六姑娘若是愿意,定有重谢。”  “芳洲被我宠坏了,倔起来谁都管不住。杨夫人喜欢她做的粉角也好办,我让她把方子写下来,贵府大厨照着做是一样的。”  话说到这份上,杨夫人不好再说什么,等秋蘅带芳洲告辞,脸沉下来。  苏嬷嬷冷哼:“不识抬举!”  方蕊反而觉得心安,笑道:“咱们府上厨子会做再好不过,想吃了多方便。”  “交给厨房做了试试。”杨夫人吩咐下去,并不看好。  她虽不下厨,也知道那些食谱要么适量,要么少许。明明一样的方子,做出来的吃食味道却不同。  回去的路上,芳洲问秋蘅:“姑娘不让我留下,以后怎么常来相府呢?”  秋蘅靠着车壁,微微合眸:“别担心,杨夫人会想办法的。”  爱子心切的杨夫人,应当会按着她推测那般去做吧?  请收藏本站:。笔趣阁手机版:m.7d681.icu 第144章 纳妾 跟踪的察子把消息传回去,胡四去向薛寒禀报:“大人,今日一早,秋六姑娘带着芳洲去了相府,临近晌午才离开。”  “相府……”薛寒眸光微闪,“秋六姑娘因何去相府?”  打探情报是胡四干惯的活儿,不用特意交代就会尽量周全,听薛寒这么一问,表情古怪:“听说是秋六姑娘前往灵微观上香,偶遇相府大太太杨氏,言语上起了些冲突,芳洲把杨氏身边的嬷嬷给揍了……”  他完全没法想象秋猎时捉萤火虫的小丫头这么凶猛,甚至想见个面,看看认识的芳洲和传闻中的芳洲是不是一个人。  “然后杨夫人就找上门了,商议的结果就是让秋六姑娘每日去相府给那个嬷嬷上药。”  “从哪日开始去的?”  “四日前。”  四日前——  薛寒示意胡四退下,手指轻轻敲击桌面。  四日前的那晚,他在街头又遇到了那小贼。  少女白皙脚踝上青色淤痕在脑海中浮现,薛寒低低叹息。  阿蘅与小贼是同一人,几乎无疑了。  一对普通山民夫妇,显然不可能养育出一个身手高强的女儿。  阿蘅背后是哪方势力?去相府的目的是什么?  可阿蘅若是敌国细作,秋猎时为何会提醒他救太子?  是为了取得他的信任,以便将来有所图谋,还是另有隐情?  太多疑问在薛寒心中盘旋。  他升起过当面挑破的冲动,但理智不允许他放任这种冲动。  身为皇城使,他与不少细作打过交道,不经历酷刑那些细作嘴巴严得很。一问就承认自己是细作的,那不是细作,是傻子。  开口问不会得到想知道的,只会打草惊蛇。  薛寒自嘲笑笑。  阿蘅对他来说一直是神秘的,充满谜团。他心悦阿蘅,却做不到完全信任阿蘅。  薛寒用手指在桌面上虚虚写了个“蘅”字,久久沉默。  相府这边,杨夫人院中厨房一直没有闲过,等到晚饭送去三公子那里的粉角却只咬了一口就没再动。  杨夫人听了婢女禀报,脸色微沉。苏嬷嬷在一旁出主意:“夫人,要不去和永清伯府老夫人说说,把那婢女送与相府?秋六姑娘再如何,不也要听祖母安排。”  在苏嬷嬷看来,相府向永清伯府讨要个小婢女,那是给永清伯府脸面,伯府老夫人能得这份人情,定然求之不得。  杨夫人摇摇头:“不妥。”  “夫人?”  “你也感受过了,那个叫芳洲的婢女是个烈性子,真强迫她与自家主人分开来相府,谁知道会发生什么事?关乎三郎,我不想冒险。”  苏嬷嬷堆笑:“还是夫人考虑周到。只是这样的话,想要用那婢女就不方便了。”  杨夫人抬手捏捏眉心,声音虽轻却透着势在必得:“看来想要丫鬟,就得把主子也要了……”  转日杨夫人去给婆母请安,面带愁色。  老夫人便问:“三郎的身体可有好转?”  杨夫人叹口气:“总不见好,眼看着天越来越冷了。”  生病的人到了冬日更难熬,这也是人们积累的经验了。  老夫人脸上也有了忧色:“三郎这场病比以往都严重些。别的不说,这总是不怎么吃东西,好身体也顶不住。”  “是啊。不过昨日午饭,三郎胃口还可以。”杨夫人把芳洲做点心的事说了,“可惜是别人府上的丫鬟,听说自幼就伺候秋六姑娘了,分不开。”  老夫人眉一拧:“我这上了年纪不怎么问外头的事儿,倒是不知永清伯府最近这么热闹。这样吧,让人悄悄打听一下秋六姑娘的生辰八字,若是与三郎不犯冲,就让相爷与那永清伯说一声。”  至于永清伯会拒绝,老夫人觉得不可能。这几年永清伯恨不得给方相提鞋,能与相府攀上关系定然求之不得。  要拿到女方生辰八字,正儿八经的路子是请媒人登门获取。但老夫人抱着给孙儿冲喜的心思纳妾,若是寻常人家就罢了,直接去问就是,门第高些的就不好这么做。  这也好办,外面有专门办这类事的人,无非是多花些银钱。  没等太久,相府老夫人就拿到了秋蘅的生辰八字,见与孙儿的八字不犯冲,就对方相说了。“要永清伯的孙女给三郎做妾?”方相一脸意外。  之前他是听老妻说要给孙儿纳妾冲喜,以为从小门小户的人家寻觅,没想到会挑中伯府贵女。  “这不大妥当,容易被人议论的。”  老夫人挑眉:“一些闲言碎语难道比三郎的身体重要?再者说,谁敢议论到相爷面前来?至于背后议论,反正听不见。”  方相捋了捋胡须。  “也不是普通妾室,是贵妾。永清伯不是心心念念袭爵的事么,相爷允些甜头就是。”老夫人撇撇嘴,“相爷觉得纳伯府贵女为妾不合适,说不定对永清伯来说是求之不得的机会呢。”  方相做过的不合适的事太多了,不过顺口这么一说,听了老妻一番言语点点头,很快就约了永清伯见面,委婉表达了想法。  永清伯初听时大喜过望,回家的路上开始纠结。  能用一个孙女换伯府袭爵太划算了,可怎么偏偏是六丫头呢!  让六丫头去给相府公子当妾,可惜了啊,要是别的丫头就好了……  永清伯回到伯府,越想越惋惜。  “伯爷怎么唉声叹气的,遇到难事了?”老夫人受不了永清伯一副苦瓜样,忍着嫌弃问。  这事本来就要和老婆子说,永清伯斟酌一下道:“今日方相约我喝茶,想为孙儿纳六丫头。”  老夫人第一反应是不信:“相府未娶妻的就四公子吧,竟愿意与咱们府上结亲?”  永清伯讪笑:“不是四公子,是三公子。”  “三公子?”老夫人努力想了想,“相府三公子不是前年娶妻了吗,伯府还准备了不菲贺礼送去。”  “呵呵,不是娶妻,是想纳六丫头为贵妾——”  “纳妾?”老夫人脸色骤变,不敢置信盯着永清伯,“伯爷答应了?”  “夫人先听我说——”  老夫人一听这话眼前一黑,抄起桌上茶杯对着那张老脸泼了过去。  请收藏本站:。笔趣阁手机版:m.7d681.icu 第143章 全凭祖父做主 茶汤顺着永清伯的老脸流淌,打湿了胡子。 永清伯抹一把脸,不可思议指着老夫人:“你失心疯了?” “我看伯爷才是失心疯了,好好的孙女竟然要送去给人做妾!” “我话还没说完呢!”永清伯气得脸色铁青,“方相说了,只要咱们答应,袭爵的事他会帮忙——” “袭爵袭爵,你为了袭爵简直癔症了!就算真能袭爵又如何,世人都要戳永清伯府的脊梁骨,为了袭爵让孙女去做妾!” “真能袭爵又如何?你说的什么傻话!”永清伯以看傻子的眼神看着老夫人,“能袭爵,老大以后就是永清伯,松儿以后也是永清伯,松儿的嫡长子还会是永清伯!我们的子孙后辈不至于沦落为平头百姓,将来我才有脸见列祖列宗!” 老夫人冷笑:“眼下的子孙都护不好,还子孙后辈?” “妇人之见,头发长,见识短!”永清伯跺脚,“一个孙女换永清伯府世袭罔替,有什么不好?” 老夫人语气坚决:“我不接受!” 永清伯彻底恼了:“别忘了我才是一家之主。念在老夫老妻了和你说一声,你还闹上了。我告诉你,这事儿我说了算,莫要发疯!” 老夫人定定望着永清伯拂袖而去后晃动的门帘,低不可闻喃喃:“是谁疯了,是谁疯了……” 好一会儿后,老夫人一个激灵醒了神:“春草,春夏——” 大丫鬟春草轻轻走进来:“婢子在。” “立刻去冷香居,把六姑娘请来。” “是。” 此时的秋蘅,被永清伯打发人请了过去。 “祖父找我。” 永清伯打量着孙女。 梳着双髻的少女正是花儿一样的年纪,雪肤乌发,眉目精致。难得气质沉静,给人一种很有智慧的坚韧感。 永清伯虽对老夫人放了狠话,可一见秋蘅,惋惜的念头更强烈了。 以六丫头的野心要是进宫,说不定混得比贵妃娘娘还风光。若是能换一个孙女去相府,伯府还能袭爵,就两全其美了。 “这几日蘅儿去相府,有什么感觉?” 秋蘅不动声色回道:“相府奴仆成群,规矩森严,处处彰显高门气派。” “那确实,方相乃百官之首,相府可不是寻常人家可比。”永清伯顿了顿,试探问起,“若是蘅儿能去相府生活,觉得如何?” “请祖父直言。” “相府看中了你,想要你给相府三公子做贵妾,你怎么想?”永清伯留意秋蘅反应,却发现她听了这话神色并无多少变化。 瞧瞧,比老婆子沉得住气多了,这样的心性资质,不愁没有造化。 秋蘅反问:“祖父怎么想?” “呵呵。”永清伯摸摸胡子,“祖父觉得有些委屈你。不过相府三公子的妻子出身一般,性情软弱,并不讨婆母喜欢,你若进了相府想把日子过好不难。” 秋蘅沉默半晌,淡淡道:“既如此,孙女听祖父安排就是。” 她如此说,反让永清伯犹豫了:“你就没别的想法?” 一般小姑娘听说去做妾,不说寻死觅活,哭哭啼啼是免不了的,六丫头未免太平静了。 “孙女有很多想法,但既然祖父有此打算,那我能做的就是在祖父的安排下尽量过好。” “你——”永清伯叹了口气,“蘅儿是个好孩子,你先回去吧。” 他要再想想,用六丫头换方相帮忙到底亏不亏。 “孙女告退。” 秋蘅回到冷香居,春草等了有一会儿了。 “六姑娘,老夫人让你去一趟千松堂。” 秋蘅来到千松堂,见到的是神色凝重的老夫人。 “祖母。” 看着屈膝行礼的小孙女,老夫人一时没说话。 她嫌六丫头答应去相府给一个嬷嬷上药丢脸,一直没搭理这丫头,万万没想到冷了几日,竟要给人做妾去了! “怎么才过来?”老夫人冷声问。 “刚刚祖父叫我过去说话。” 老夫人一听,脸色更沉了。 老东西动作倒是快。 摆摆手示意伺候的人退下,老夫人沉声道:“既然你祖父找了你,想必你也知道了。” “做妾”两个字老夫人实在说不出口。 “嗯,听祖父说了。” “你怎么想?”老夫人问了和永清伯一样的话,心思却截然不同。 秋蘅垂眸,避开老夫人的目光:“孙女只能听祖父的。” 看着孙女逆来顺受的样子,老夫人一阵气闷:“怎么就只能听你祖父的,你还是康郡王妃的义女,康郡王世子待你甚好……” 倘若豁出脸面去康郡王府哭闹哀求,由康郡王府出面,定能避免做妾的结果。 而这样的事,只能由六丫头自己去做。 秋蘅在心中叹息。 都说人不可貌相,老夫人虽重名声,平日看似严苛,却是真心疼孙女的。 不像永清伯,眼里只有利益,孙女不是孙女,是筹码。 可惜她要让老夫人失望了。 沉默了一会儿,秋蘅平静道:“阿蘅有祖父母,有父亲,没有脸面去康郡王府哭闹。” “你——”老夫人脸色青白交加,胸口堵得难受。 这丫头平日不是个会吃亏的,脸皮还厚,现在是怎么了? “六丫头,你要知道这是你的终身大事,一旦定下来就没有回头路了,这可不是在意脸面的时候,你要想清楚了!” 她这么看重名声都宁可六丫头去康郡王府求助,这死丫头脑袋被门夹了? “孙女想清楚了。” “好好好,你别后悔就行。” 老夫人把秋蘅赶出去,黑着脸生闷气。 “老夫人喝口茶吧。”春草怕老太太气出个好歹,奉上茶水。 老夫人接过来喝了一口,把茶盏往桌上一放:“备车,出门。” 就算六丫头认命,她也无法忍受好好的孙女去给人做妾。 穷苦人家活不下去把女孩儿卖了就罢了,伯府贵女去做妾,她一辈子都抬不起头来! 秋蘅回到冷香居,靠着床头屏风微微出神。 一切都按着她所想进行,可是好像并不开心。 脑海中闪过老夫人恼怒不解的面庞,最后是一脸严肃说会对她负责的少年。 秋蘅自嘲笑了笑。 与她要做的事相比,她开不开心是最无关紧要的。 第144章 薛寒的愤怒 老夫人低调出了门,却不是如大丫鬟春草以为的去见康郡王妃,而是去了一间茶楼,打发仆从去找薛寒。 要与皇城司打交道,那仆从心中有些发慌,正踟躇之际,一人拍了拍他肩膀。 仆从吓得一个激灵,立刻转过身去,看到一张挂着闲散笑容的年轻面庞。 “你鬼鬼祟祟干什么呢?”胡四问。 他安排人盯着永清伯府,今日没见红豆糕出门,倒是伯府老夫人出门了,随行的一名仆从明显奔着皇城司来的。 听了手下禀报觉得不对劲,于是直接来见见。 “您是皇城司的大人?”仆从看到胡四所穿服饰,惊喜中带着紧张。 “对,你找皇城司有事?” 仆从忙道:“小的是永清伯府的,奉老夫人之命请薛大人茶楼一叙。” 想着老夫人的交代,仆从压低声音:“事关我们六姑娘……” 他很好奇老夫人为了六姑娘什么事要见皇城使,更好奇老夫人要见,人家皇城使就会来吗?好担心被这位皇城司的大人翻白眼—— 永清伯府老夫人为了红豆糕要见大人? 胡四抚掌:这不就是见家长嘛! 仆从被胡四的动作吓得后退一步。 “贵府老夫人在何处?” 问清楚地方,胡四嘴角上扬:“知道了,我这就去给我们大人说一声。” 胡四跑得飞快,见到薛寒时气喘吁吁:“大人,秋六姑娘的祖母要见你!” 薛寒愣了愣,表情诧异:“秋六姑娘的祖母?” “对,您没听错,就是秋六姑娘的祖母,永清伯老夫人。” 薛寒一下子站了起来,又坐下。 素来沉稳的少年罕有在旁人面前露出几分茫然。 胡四忙安慰:“大人别紧张,肯定是好事。” 薛寒睨胡四一眼,起身往外走,走了几步脚下一顿:“不必跟着,我自去就可。” 胡四眼里的兴奋转为失落。 大人太过分了! 老夫人在雅间垂着眼,面上没有什么表情,心里却是忐忑的。 来见皇城使薛寒,是没办法的办法了。 这个少年对六丫头有几分喜欢应该不假,可真的会为了这份心思得罪相府吗? 她不确定,甚至觉得很难,但总要试一试。 若是成了,那是六丫头的造化。若是不成—— 老夫人不愿去想这种可能。 当年没能阻止大孙女进宫的心情,她不想再体会第二次。 门口传来动静,老夫人忙看过去。 少年穿了一身青色便服,恰如春日里一竿青竹,挺拔朝气。 老夫人以看孙女婿的心态打量,尽管想维持女方的矜持,却不得不承认是满意的。 长得好,有实权,有靠山,听说还救了太子立下大功,年纪轻轻被今上赐紫袍金鱼袋,定然前途无量。 这么好的孩子,怎么不早点来永清伯府提亲呢! “老夫人。”薛寒拱手行礼。 “薛大人请坐。” 薛寒在老夫人对面坐下。 “冒昧请薛大人过来,是有一事相询。” “老夫人请说。” 看着坐姿笔挺的少年,老夫人暗吸口气,道:“听闻薛大人在秋猎时曾当众说心悦阿蘅,不知是一时冲动,还是真心如此?” 她也不想这么直接的,可火烧眉毛了,不是拿乔的时候。 薛寒结结实实愣住,飞快红了耳尖。 来茶楼的路上,他想过永清伯府老夫人要见他的诸多可能,却没想到一来就问得这么直接。 沉默一瞬,薛寒开口:“晚辈自是真心实意。” 老夫人露出个笑容,转而深深叹口气:“蘅儿还小,老身本来不急她的亲事,虽听了些传闻也没过问。只是现在,蘅儿遇到麻烦了——” “秋六姑娘遇到什么麻烦?” 老夫人面露尴尬:“蘅儿近来去了几次方相府上,没想到被相府看中,要……要纳她为妾……” 薛寒原本静静听着,等听到相府要纳秋蘅为妾,眼神陡然一冷,有怒气闪过。 “那伯府的意思呢?”少年一字字问。 老夫人是做好丢脸准备的,可真的到了这时候,难堪的感觉比她所想尤甚:“实不相瞒,伯府从来都是伯爷说了算,伯爷并不反对相府的提议。” 这世道便是如此,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 对儿子还能以孝道来压,对丈夫,就只能看对方人品了。 多少人家,当家主母看似威风体面,平时也能和夫君争吵一二,可一旦遇事意见不同,最终能决定的还是男人。 男人或许因为种种考虑选择听妻子的,若是不愿听,便如老夫人这般了。 薛寒攥了攥拳,再问:“秋六姑娘怎么说?” 老夫人苦笑:“伯爷是一家之主,他决定的事连老身都劝不了,蘅儿一个当孙女的又能如何?只能认命了。” 认命? 薛寒心生一种违和感。 阿蘅她……是认命的人? “秋六姑娘接受做妾?” “不接受又能如何?蘅儿是个自尊心强的,不肯向康郡王府开口。”老夫人深深看薛寒一眼,端起茶杯,“出来有一阵子了,老身也该回去了。” 该说的已经说了,这少年郎若在乎六丫头,自然会做些什么。若是不在乎,说下去不过自取其辱。 “老夫人慢走。” 薛寒回皇城司的路上,胡四不知从何处窜出来,挤眉弄眼问:“大人见到秋家老夫人了吧?” 薛寒心情正糟,睨胡四一眼:“你眼睛抽筋了?” “大人,别不好意思说啊,是不是秋家老夫人想把秋六姑娘许配给你?” 薛寒脚下一缓。 永清伯老夫人与其说是想把孙女许配给他,不如说是无奈下的求助。 想到秋蘅眼下艰难处境,薛寒没有与胡四聊这个的心情,淡淡道:“不要胡乱猜测,坏人清誉。永清伯府那边继续盯着,若有情况及时报我。” “是。” 胡四老实应了,暗暗腹诽:大人就是口不对心,天天盯着人家姑娘就不怕坏人清誉了。 薛寒回到皇城司,静静独坐,脑海中浮现少女眉眼沉静的样子。 如阿蘅这样的女子,也无法摆脱家中压迫吗? 那他来助她摆脱。 第145章 买卖黄了 薛寒思虑片刻,去见薛全。 “寒儿有什么事?”见到薛寒,薛全笑眯眯问。 自打薛寒救了太子,薛全态度就好了许多。 薛全深知,他现在的风光来自靖平帝,而总有一日靖平帝会老的。等到江山换人来坐,他这个先帝宠宦就很难继续风光了。 恰好养子救了储君,这简直是天大的机缘。将来养子能在新君面前得脸,他这个养父总差不到哪里去。 以前薛寒对薛全来说是仰他鼻息的无根之萍,而现在很可能是他晚年安稳生活的保障,态度自然不同。 而这种态度变化,也让薛寒在这种时候选择来见他。 “孩儿今日接到了秋六姑娘求助。”薛寒小小改动了一下实情。 薛全挑眉:“哦,求助什么?” “方相想纳秋六姑娘为方三公子的妾室。” 薛全面露惊讶:“秋六姑娘怎么与相府扯上联系的?” 康郡王府,福王府,崔家,现在又是相府,哦,还有他这个养子……一个小姑娘可真是了不得啊。 “说是在灵微观遇到的……”薛寒简单说了一下情况,“没想到却招来这样的麻烦,秋六姑娘别无他法,只好向孩儿求助。” 薛全深深看薛寒一眼,语气莫名:“那你打算怎么帮她?” “孩儿只能求助父亲。” “求助为父?” 薛全一听薛寒提到秋蘅,就猜测莫不是要他去向永清伯府提亲,心中不满早就攒着了,听了薛寒这话倒是火气稍缓。 不管怎么样,这小子态度尚可。 “为父能做什么呢?” “孩儿想请父亲去向方相说一声,秋六姑娘是孩儿看中的姑娘。” “那之后呢?去永清伯府提亲?”薛全似笑非笑问。 薛寒再清楚不过养父不会这么做,而他若是表现出急切只会更气,因而一副心平气和的样子:“秋六姑娘曾当众表明心悦林乘风,孩儿还在等秋六姑娘改变心意。” 这就是说一切只是维持原样。 薛全却不放心:“那要是秋六姑娘说改变心意了呢?” 别人不知,他还能不知,那丫头又不是真的喜欢林乘风。要是趁此机会赖上养子,岂不是哑巴吃黄连。 薛寒轻笑:“秋六姑娘不会的,她有分寸。” 知道了阿蘅与小贼是同一人,那故意打向他伤处的一掌,那毫不留情踢向他下身的动作……他怎么会自作多情以为阿蘅心悦他。 是他心悦阿蘅,才令自己陷入进退两难的境地。 薛全仔细打量薛寒神色,不由意外。 寒儿竟真觉得那丫头对他无意? “况且——”薛寒顿了顿。 “况且什么?” 薛寒对上薛全沉沉目光,平静道:“秋猎时方相也在。方相明知孩儿中意秋六姑娘,却要为孙儿纳秋六姑娘为妾,看来并未把父亲放在眼里。” 薛全嗤笑:“你这是在挑拨为父与方相的关系?” 朝中上下都知道他与韩悟不睦,但与方相关系不错。 “孩儿只是如实说出听闻此事后的感受。” 薛全沉默了。 挑拨也好,实话实说也罢,寒儿有一点没说错,一旦相府纳秋六姑娘为妾的消息传开,难免有人觉得方相不把他当回事。 谁让满朝文武都知道寒儿心悦那丫头呢,他薛全不要面子的吗? 薛全不语,薛寒就静静等着。 许久后,薛全淡淡道:“这个忙为父可以帮,但你要记着说过的话,对秋六姑娘只有内疚,并无男女之情。” “孩儿记着,多谢父亲。” 既然决定插手,未免夜长梦多,薛全当日便约了方相见面。 “有些日子没与薛公公喝茶了。”方相笑着,亲自为薛全添茶。 “是呢。”薛全端起茶杯浅啜一口,深深叹口气。 “薛公公这是遇到了烦心事?” “到了咱们这般身份,烦心的也就是子孙了。” 方相嘴角一抽,心道虽然与薛全关系尚可,但听一个宦官说为子孙发愁,感觉真怪。 “令郎年少有为,才得了今上奖赏,薛公公这话从何说起啊?” “唉。”薛全把茶杯一放,再叹口气,“还不是那位秋六姑娘,太能折腾了,跑去和犬子说不愿为妾,那傻小子就来找我闹……儿孙都是债啊!” 方相心中一咯噔。 秋猎时一群孩子胡闹,薛全居然放在心上了,他还以为薛全看不上永清伯府呢。 薛全笑了笑,看着方相:“还望方相卖某个面子。” “呵呵呵。”方相也笑了,“薛公公这就见外了,既然令郎真心喜欢那小姑娘,相府再寻合适的就是。” “多谢方相了。” 二人相视一笑。 方相回到家中,便对老妻说:“为三郎纳秋六姑娘为妾的事,就算了。” “这是为何?” “薛公公的养子对那丫头很上心,没必要为了一个小丫头伤了和气。” 老夫人有些不甘心:“可三郎就喜欢吃那丫头的婢女做的点心。三郎病着,难得有吃着顺口的东西——” “这好办。那就以蕊儿的名义给那丫头下帖子,让她带丫鬟来相府做。” “毕竟不如放在自家方便。” “夫人钻牛角尖了。再喜欢吃的东西,还能天天吃顿顿吃不厌的?等三郎吃够了,自然不用秋六姑娘再来了。”方相语气微沉,“薛全不是好相与的,有办法解决的事,何必与他结怨。” “知道了。” 永清伯转日又与方相见了面。 “昨日所说之事就罢了,请来的先生说两个孩子不大合适。” 本来永清伯还在纠结划不划算,买卖黄了顿觉损失了世袭罔替的爵位,回到家后连连叹气。 “去请六姑娘来。” 不多时,秋蘅到了。 “祖父。” 永清伯看看孙女,叹口气:“唉。” 再看看孙女,又叹口气:“唉。” 秋蘅垂眸,暗暗揣测:莫不是觉得还能拿她换更大好处,舍不得送她去相府? 永清伯叹了半天气不见孙女有反应,闷声开口:“相府那边说你与方三公子不大合适,昨日与你提的事就算了。” 秋蘅一惊。 算了? 是出了什么意外么? 第146章 秋六姑娘很感动 相府这样的人家,既然开了口,八字这些定然提前合过,现在以此为由说不合适,必然是出现了不在她预计中的变故。 “就是说……孙女不用去相府做妾了?”不管心中如何想,秋蘅面上露出几分喜色。 这在永清伯眼中才是正常的反应。 “不用了。”永清伯叹息着,“蘅儿,你可要争气啊,莫要辜负了祖父的期待。” “祖父放心,孙女会尽力。这事祖母知道了吗?” 永清伯没好气道:“还没和你祖母说。” 到今日他还能闻到胡子上的茶叶味呢,完全不想和那疯老婆子说话。尤其这事还黄了,太没面子了。 相府也是,怎么能说变就变呢? “那孙女去和祖母说一声。” “去吧。”永清伯摆摆手。 这事肯定要和死老婆子说的,六丫头去说就省得他去了,果然还是六丫头懂事。 算了,是相府没眼光,六丫头以后肯定能出路更好,说不定就靠她解决袭爵的难题了。 永清伯自我安慰着,并没有心情好转。 他到手的爵位传承啊! 千松堂中,婢女进去禀报:“老夫人,六姑娘来了。” 老夫人脸一板:“让她进来。” 门帘挑起,头梳双髻的少女走进来。 “祖母。” 老夫人现在看见秋蘅就气不打一处来,不冷不热问:“过来有事?” 秋蘅仿佛没瞧见老夫人的脸色,笑盈盈道:“祖父刚刚找了我,说孙女那事就算了。” 老夫人不由起身:“当真?” “真的,是相府那边说的。” “没想到那孩子如此能干……”老夫人慢慢坐下,心情起伏。 秋蘅来和老夫人说这事,就是想看看变故出现在哪里,此刻瞧着老夫人反应心中有了数。 “那孩子是谁?”她凑过去问。 老夫人嫌弃看孙女一眼:“坐小杌子上去。” “哦。”秋蘅乖乖坐到锦凳上,眼中闪着好奇,“祖母刚刚说谁呀?” 老夫人淡淡道:“皇城使薛寒。” “薛寒?”熟悉的感觉又来了,秋蘅抱着最后一丝希望问,“这和薛寒有什么关系?” 老夫人冷笑一声:“你当会有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儿?我豁出这张老脸去找了薛寒,和他说了你被迫做妾的事,至于他如何令相府改了主意,那就不清楚了。” 秋蘅深吸一口气。 果然又是薛寒…… 这一刻,她不知道是该气还是该笑。 直视内心,是有欢喜的,因为薛寒会为她做这些事。 可计划被破坏,想长久留在相府就难了。 要在几年内除五贼,助新君,时间非常紧迫,对她来说只要不伤及无辜,无论是直接射杀韩悟,还是背上与高官小妾来往的名声毒杀袁成海,亦或以妾室身份进入相府,找出方相通敌证据,只是手段不同,能达到目的就行。 方三公子病逝就在近前,一个妾室的虚名换除掉方相,对她来说很划算。 至于将来,若大夏得保太平,她在京城因世俗目光不开心的话,自是哪里快活去哪里。 “你这是什么表情?”见秋蘅一副似笑非笑、似哭非哭的样子,老夫人问。 “感动。”秋蘅回神,捂着心口,“一时感动得不知道说什么好。” 老夫人点头:“你能逃离苦海,确实多亏了薛寒。蘅儿啊,通过此事也能看出来薛寒是个有能耐有担当的,难得对你有情有义,你可要把握住了。” “祖母说得是,孙女这就打发人约薛寒见一面,当面道谢。” 正常来说,没有哪个祖母听孙女说要约见外男会高兴,当然正常孙女约见外男也不会告诉祖母。 但情况特殊,老夫人巴不得薛寒立刻把孙女娶走,免得黑心烂肺的老东西又打孙女主意。 “应当的。能令相府改了主意,人家定然出了大力气,是该当面道谢。传信的人——” 秋蘅接话:“就让鱼嬷嬷去,不显轻浮。” “嗯。”老夫人看孙女的眼神终于没那么嫌弃了。 这丫头关键时候虽然犯糊涂,平时还是有分寸的。瞧瞧,还知道让身边嬷嬷去,而不是贴身丫鬟。 天天翻墙但在祖母眼里有分寸的秋六姑娘回到冷香居,就喊来鱼嬷嬷:“麻烦鱼嬷嬷替我给薛大人传个话,约他青莲湖畔一见。” 鱼嬷嬷犹如当头一击,摇摇欲坠。 又来? 秋蘅见鱼嬷嬷神色不对,道:“祖母知道的。” 鱼嬷嬷:! 为什么一旦沾上六姑娘,就如此反常? “鱼嬷嬷快些去吧,还挺急的。” 鱼嬷嬷头晕目眩出府传信去了。 青莲湖畔,凉风瑟瑟,满目萧索。 薛寒匆匆赶到,看到少女面湖而立,裙摆被风烈烈吹起,如蝶翻飞。 他静静望着那纤细背影片刻,才走过去。 “秋六姑娘。” 秋蘅转身,看着停在身边的少年:“薛大人。” “秋六姑娘找我什么事?” “听祖母说,她昨日找过你。” 薛寒深深看着秋蘅,平静的目光有了变化。 他不太想相信自己的直觉,可又不愿憋在心里:“秋六姑娘看起来……并不高兴。” 不用做妾,难道不值得高兴吗? 还是说,做妾是她所愿? 薛寒当然清楚秋蘅不是单纯愿意做妾,而是想到她的另一面,猜测她想通过做妾达成某种目的。 秋蘅挣扎一瞬,心一横道:“确实不太高兴。” “为何?” “能进相府,我觉得挺好的。” 薛寒扬眉,直直盯着秋蘅:“你觉得做妾挺好?” “是,那毕竟是相府——” 没等秋蘅说完,手腕就被抓住,映入眼底的是少年挂着薄怒的面庞。 “秋蘅,不管你有什么目的,能不能不要糟蹋自己!” 细作以身为饵是再寻常不过的手段,可想到阿蘅会这么做,他完全无法忍受。 “目的?”秋蘅喃喃,任由薛寒抓着手腕。 薛寒……怀疑她了?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薛寒察觉失言,换了说法:“我不信你真的愿意做妾,这么做定有隐情。但无论有什么隐情,都应该把爱惜自己放在首位。” 秋蘅沉默。 薛寒果然怀疑她了。 第147章 我娶你 秋蘅意识到已经被薛寒怀疑,又有了新的疑问:以薛寒皇城使的身份,怀疑她有问题竟没有采取行动吗? 是暗中派了人开始盯着她,还是对她宽容到放任的地步? 不管怎样,在怀疑她的前提下还会为了她欠相府人情,薛寒对她确实很好。 想想秋猎时借着做梦的由头透露部分实情,二人携手救下了太子,有那么一瞬间,秋蘅很想和盘托出。 可是她不敢冒险。 救太子是一回事,锄奸相是另一回事。 打了这么多次交道,她能确定薛寒的人品。更重要的是,薛寒入火海救太子是书上记载的事实,这让她没有顾虑向薛寒透露太子遇险。 可是方相与薛全利益纠缠,关系颇深,而薛寒从一个食不果腹的小乞儿到如今年少有为,紫袍加身的皇城使,离不开薛全的培养。 养恩在薛寒心中有多重,只有他自己清楚。说到底,薛寒作为五贼之一薛全的养子,与她本是对立方。 她如履薄冰走在救夏这条艰难险阻的路上,不敢轻信任何一个人。 哪怕是薛寒。 “隐情——”秋蘅苦笑,“要说隐情,可能是在永清伯府住得越久,越能看清祖父的重利,不是相府也会是别的府上,一通挣扎后有什么区别呢?” 薛寒不想让她发现他怀疑她,她也一样,不想让薛寒发现她知道他的怀疑。 “那方三公子体弱多病,说不定哪天就不行了,到时候无论妻妾都是关起门来过自己的日子,想一想倒也轻松自在,不必再担心被祖父因为利益卖给什么人——” 薛寒听得难受,脱口而出:“我娶你。” 秋蘅眼帘微抬,错愕不已。 话已出口,覆水难收,薛寒看着秋蘅,用坚定的语气让她清楚不是在开玩笑:“我薛寒愿意娶秋蘅为妻。” 秋蘅的脸颊一点点热起来。 薛寒在说什么胡话,一边怀疑她是细作,一边说要娶她。 可她的心,为何怦然而动? 酸涩的感觉填满胸腔,有个声音在说:国家存亡,近在眼前,你有什么闲心想其他? 可秋蘅看着近在咫尺的少年,并不愿意说出拒绝他的话。 反而是薛寒,语气一转:“只是需要你等一等。” 今日对阿蘅说出这番话,是他冲动了,现在的他还做不到摆脱养父的束缚,给她安稳无忧。 可他不后悔这不在预计中的冲动。 他怕她再因为什么目的作践自己,而他没有如这次这么幸运及时阻止。 让她知道他愿意娶她,哪怕她以后想谋取什么,权衡一下他皇城使与隐相养子的身份,选择嫁他是不是更划算? 到那时,阿蘅就在他身边,他会好好守着她,不让她做出危害大夏之事。 倘若阿蘅真是细作,最终暴露,无非一死。这是他管不住自己的心,犯错理应付出的代价。 听了薛寒的话,秋蘅莫名松口气。 她太贪心,既舍不得拒绝,也无法答应。 “秋六姑娘。” “嗯?” “我能叫你阿蘅吗?” 秋蘅微微垂眸:“薛大人喜欢叫什么就叫什么。” “那你以后不要叫我薛大人,叫我薛寒。” “薛寒。”秋蘅轻轻喊出这个名字,“说来也巧,我们都是有养父的人。养父母待我极好,在永清伯府派人去寻我之前,我从没想过自己是被收养的。那时候长在乡间,自由快活……你呢?” “我?” “嗯,你被薛公公收养后怎么样?” “养父他——”薛寒脑海中走马灯闪过无数画面。 习武时挨的鞭打,读书时挨的戒尺,办事不力时挨的训斥……可再如何,被收养后他脱胎换骨,有了今日。 是养父给了他见识广阔天地的机会。 “我与你不同,是养子,养父严厉多于慈爱……我本是乞儿,有今日全赖养父。” “那是好重的恩情啊——”秋蘅语气悠长,藏着叹息。 果不其然,薛全在薛寒心中的分量不一般。 “薛寒,我要回去了。” 秋蘅没有问薛寒为何想娶她。 他亲口说出这话,总不会全是内疚,喜欢一定有,或多或少。 于此时的她来说,问到答案没有意义,徒添烦恼罢了。 “我送你。” “不用,没有多远。” 薛寒喊住欲要转身的少女:“阿蘅,以后远离相府吧。” “那可能不行。”秋蘅神色坦然,“相府大太太挺喜欢吃芳洲做的点心,估计还会请我过去。若是拒绝会得罪人,只能等她吃厌了。” “那你注意安全。”薛寒叮嘱一句,目送秋蘅走远。 阿蘅接近相府,究竟有什么目的? 薛寒手伸进钱袋摸到铜钱,想到那日秋蘅的话:不如石片跳得多。 少年弯腰拣起一枚石片,甩向湖面。 石片弹跳着越来越远,最终沉入湖中。 秋蘅走在人来人往的街上,心思还在青莲湖畔。 薛寒应该回去了吧?还是留在那里,烦恼打起水漂? 秋蘅弯了弯唇角。 知道他也烦恼,因为他的介入导致计划落空的心情似乎好多了。 卖糖葫芦的小贩吆喝着从身边走过,秋蘅脚下一顿,把人喊住:“小哥儿,来一串糖葫芦。” 借着付钱的时机,秋蘅余光扫向街边转角处,接过糖葫芦轻轻咬了一口。 红彤彤的果子裹着糖衣,有酸也有甜,秋蘅发出果然如此的叹息。 宽容到放任什么的,是她想多了,不动声色派人盯梢才是她了解的薛寒。 他想娶她,是方便放在身边盯着吗? 秋蘅又咬了一口糖葫芦,并不因发现了暗探而气恼。 抓细作抓到把自己搭进去,她如何气得起来。 一回到伯府,秋蘅就被老夫人叫了过去。 “如何?”老夫人目光灼灼盯着孙女。 “哦,谢过了,薛大人让我不必放在心上。” 不必放在心上? 老夫人眉一拧:“那他没说什么时候来伯府提亲?” 秋蘅默了默,老实摇头:“没有。” 老夫人困惑了。 薛寒亲口对她说待阿蘅真心实意,还果断利落解决了阿蘅的麻烦,却只字不提何时提亲。 现在的年轻人都怎么回事儿? 第148章 薛寒怎么还不来提亲 薛寒才帮忙解决了大麻烦,老夫人不好埋怨,把火气撒到孙女身上:“他不提,你就不知道问问?平时的机灵劲儿呢?” “女子不是要矜持些么?” 老夫人一个白眼飞过去:“该矜持的时候不矜持,不该矜持的时候瞎矜持!” 她要是只顾矜持,就不会悄悄去找薛寒了。 担心老夫人去催薛寒提亲,秋蘅忙道:“亲事上,薛寒肯定要听薛公公的,也许二人还没达成一致,或是薛公公觉得还不急。” 老夫人一听更不安了:“这不是耽误你。” 秋蘅一笑:“孙女也还小啊。祖母您看,薛寒是个有能力的,就算我和他的事还没过他养父那一关,还有许多时间争取,过上两年说不定就水到渠成了。” “要是没成呢?” “与本来要去相府做妾比,没成也没损失什么。两年后我不过十七岁,祖母替我另觅良缘也不晚。” 老夫人看着秋蘅的眼神带着古怪:“说得倒是很有道理。” 但是能这么理智分析,这丫头是对薛寒没什么心思? 想想茶楼中见到的清俊少年,老夫人摇摇头。 没眼光的死丫头。 “罢了,这一劫好歹是过了,你以后少招惹麻烦,给我安分守己一些。” 舍出老脸求帮忙就算了,总不能求人家男方赶紧来提亲。将来与薛寒能不能成,就看六丫头的造化了。 “回去歇着吧。”老夫人端茶赶人。 “孙女告退。”秋蘅嘴上说着,却没动。 “还有事儿?” 秋蘅盈盈一礼:“祖母,多谢您。” 谢的是老夫人殷殷爱孙女之心。 虽然坏了她的计划,但她应该道谢,好让老夫人知道付出的心意没有被辜负。 等到将来,伯府其他姑娘遇到麻烦,老夫人才不会寒心,去帮真正需要的人。 “行了,退下吧。” 老夫人摆手,一副不在意的样子,等秋蘅离开后却不由翘起了嘴角。 死丫头还算有良心。 “春草,去厨房说一声,炖个蹄膀吃。”与永清伯吵架后就堵得吃不下几口饭的老夫人终于心情舒畅,吩咐大丫鬟。 春草去了又回,带来一个消息:“老夫人,听说老伯爷午饭没用多少。” 老夫人撇了撇嘴:“随他。” 才到下午,秋蘅就收到了方蕊的帖子,请她明日去相府。 携婢女——秋蘅视线停留在帖子这三个字上,笑了笑。 书香门第,百官之首,却理直气壮让别的府上姑娘带婢女去做点心,果然脸皮不够厚做不出那诸多卖国祸民之事。 但对秋蘅来说,能去相府求之不得。 “什么,相府又下帖子叫你去?”转日一早听秋蘅提起,老夫人脸色一沉。 “祖母不必担心,是相府提出的不合适,总不能又变了。” “那叫你去做什么?”老夫人觉得不对劲,“难不成那个苏嬷嬷脸烂了,好不了了?” 秋蘅自是不能说是为了芳洲做的点心,随口道:“许是觉得孙女才去了那么几次,不够解气。” 老夫人摇头:“欺人太甚!” “祖母别气,毕竟不能得罪相府,我去一趟权当出门透气了。” 老夫人抽动嘴角:“别提出门透气,一出门就惹祸。那你去吧,切记别再横生事端,到了相府就当自己是哑巴。” “孙女知道了。” 等秋蘅走了,老夫人捧着茶盏叹气。 薛寒怎么还不来提亲,六丫头留在伯府真是折她的寿啊! 前往相府的马车中,芳洲黑着脸盯着秋蘅。 秋蘅莞尔:“怎么了?” 芳洲脸一扭,没吭声。 秋蘅伸手挠了一下芳洲的痒。 芳洲最怕这个,气道:“每次都这样!” “那你气什么?”秋蘅笑吟吟问。 芳洲不是憋得住的性子,板着脸道:“原来姑娘说我们一起留在相府,是做那方三公子的妾室。早知姑娘这么打算,我才不做什么粉角。我宁愿不报仇,也不想看着姑娘折辱自己。” “别气了,这不是没成么。” “那要是成了,姑娘真要委身那个方三公子?”芳洲红了眼眶,“若是如此,我死了都没脸见郎君、娘子……” 芳洲憋了这么久,终于忍不住了,抱着秋蘅低声哭起来:“不报仇了,不报仇了好不好?” 倘若报仇要姑娘付出这么多,就算成功了,她也不会快活。 “那个方三公子,要死了。”秋蘅在芳洲耳边轻声道。 做妾这件事吓到芳洲了,若什么都不说,以后再有所动作,芳洲难免会东想西想,心中不安。 芳洲猛然睁大眼眸,错愕盯着秋蘅:“姑娘说什么?” 秋蘅声音很轻,波澜不惊:“方三公子活不了几日了,做妾只是个虚名。我本打算以此身份留在相府,找出方相卖国的证据,再请薛寒相助,向今上揭发方相罪行……” 靖平帝再昏庸,也不可能容忍通敌叛国之人。她作为检举者,且是被相府以权势逼迫做妾的可怜人,就算无功,也能全身而退。再不济,还有靖平帝当着重臣勋贵的面金口玉言说过要满足她一个心愿。 所损失的,不过是成了世人眼中曾沦为罪臣之孙的妾室,可怜可悲可鄙,无人愿娶。 “姑娘怎么知道方三公子要,要死了?”芳洲脑袋嗡嗡的,寒气直往上冒。 “我不能说。”秋蘅神色恳切,“但他真的要死了。” “呼——”芳洲吁了口气,再一想还是不对,“真要如此,姑娘就不怕相府磋磨你?顶着一进门就克死了方三公子的名头——” 秋蘅轻叹:“芳洲真聪明。” 本来的发展,四姑娘秋芙被永清伯送给方三公子为妾,才进门方三公子就死了,伤心殉情。 文字不会骗人,但人会。所谓伤心殉情显然是个借口,因迁怒被磋磨死恐怕才是真相。 “我有应对之策。”秋蘅握住芳洲的手,“我既会做,就是有解决的办法,芳洲难道不信我么?” 芳洲抿了抿唇,点头:“我信。” “姑娘,相府到了。”车夫张伯的声音传来。 秋蘅掀起车帘,抬头望着相府气派的门匾。 既然原先计划夭折,那便借方三公子病逝,开始新的计划吧。 第149章 杨夫人的命 出面招待秋蘅的是方蕊。 “秋六姑娘来了。”扫一眼素衣青裙的秋蘅,方蕊语气冷淡。 别以为打扮素净,她就会掉以轻心。要她说,分明是秋六想攀附相府,才在一开始主动送点心。 秋蘅无视对方的冷淡:“方姑娘。” “苏嬷嬷——” 随着方蕊一声喊,等在耳房的苏嬷嬷走进来。 “喏,秋六姑娘到了。”方蕊抬抬下巴。 “秋六姑娘。”苏嬷嬷向秋蘅问了好,视线落在芳洲身上,“那我就带芳洲去大太太那里了。” “姑娘——”芳洲立着不动。 “我和芳洲一起吧,这丫头离了我身边就不踏实。” “呦,真是主仆情深。”苏嬷嬷笑笑,心道小贱婢就是矫情,还离了主子就不踏实,说得多胆小似的,不是冲过来挠她那个劲儿了。 至于对方会不会听出她的讽刺,苏嬷嬷根本不在意。 哪个大家贵女会被祖父送给人做妾啊,虽然这事没成,也能看出来永清伯府多么巴结相府了。 连永清伯都恨不得给相爷提鞋,还怕得罪永清伯的孙女么? 在苏嬷嬷看来,若不是还需要芳洲做点心,她连正眼都不想给这对主仆。 “那就随我一起来吧。” 芳洲看出苏嬷嬷的怠慢,暗暗咬牙。 秋蘅轻轻碰了碰芳洲的胳膊,冲方蕊微一颔首:“方姑娘,我先随苏嬷嬷过去了。” 方蕊起身:“我陪你们一起去。秋六姑娘是客人,一个人待在厨房外,该让人说我怠慢了。” 母亲说了,以后但凡兄长想吃点心了,就要以她的名义叫秋六过来。她再不情愿,既然打着她的名头,便要把人看好了。 一行人去了杨夫人院中,芳洲随苏嬷嬷进了厨房。 秋蘅问方蕊:“方姑娘,我是不是该去向杨夫人问个好?” “不必了,家母不是讲究虚礼的人。”方蕊冷淡拒绝。 以为多与母亲接触,就能讨得母亲喜欢?痴心妄想。 “不怪我失礼就好。”秋蘅左右看看,走到树下石凳坐了。 方蕊默默翻了个白眼。 真是不见外。 想想秋蘅在相府捂脸就跑一群人找了半天的丰功伟绩,方蕊又觉得还好,也走过去坐下来。 秋蘅一手托腮,悠闲打量四周。 方蕊看得皱眉:“秋六姑娘在看什么?” “看风景。” “这没什么好看的吧?” 秋六如此,总给她一种恨不得住进来的感觉,瞧着就烦。 “对方姑娘来说日日看的都是一样的景物,自是觉得没什么好看。” 方蕊嗤笑:“看来对秋六姑娘来说,我们相府风景比贵府好看许多了” “主要是不同。”秋蘅仿佛没听出方蕊的嘲讽,“不一样的景物难道不值得看看?” 方蕊轻撇嘴角。 明明是贪恋相府风光,还能说得这么冠冕堂皇,难怪把不少人哄得团团转。 她待要说什么,发现秋蘅眼神有异,顺着视线看过去,就见一名丫鬟脚步匆匆进了屋。 是兄长身边的婢女。 婢女急切慌张的样子令方蕊莫名不安,站起身来:“秋六姑娘稍坐,我去去就回。” “方姑娘请自便。” 秋蘅目送方蕊快步走进屋中,若有所思。 那婢女是从院门进来的,很大可能是别处的婢女。而其神色惶惶,步履急切,显然遇到了不小的事。 想想方蕊看到那婢女后立刻去见杨夫人,秋蘅在心中加了一句:且是方蕊一看来人就能生出一些不好想法的。 这样的话—— 秋蘅换了一只手托腮,生出猜测:莫非是方三公子病情加重了? 方蕊穿过堂屋走到东屋外,隔着门帘就听到婢女哽咽着道:“夫人,公子他突然昏迷了……” 紧接着是杯盏摔落的声音。 方蕊立刻掀起门帘走进去。 杨夫人站起身来,脸色发白:“你再说一遍,三郎怎么了?” 婢女低着头,声音颤抖:“公子喊了一声头疼,就昏迷不醒了,呜呜……” “哭什么丧!”杨夫人随手抄起杯子砸过去。 婢女完全不敢躲,任由杯子砸到肩头。 方蕊从婢女身边走过,扶住杨夫人胳膊:“母亲别急,女儿陪你一起去看看哥哥。” 杨夫人定了定神,压下急促的心跳点了点头。 秋蘅独自坐了没多久就看到以杨夫人为首的一行人匆匆往外走,唯有方蕊往她所在方向瞥了一眼。 又过了一会儿,一名婢女走过来,冲秋蘅微微屈膝:“秋六姑娘,我们夫人有事,请您先回府。” 秋蘅起身:“我的婢女还在厨房做点心。” “您稍等。” 婢女走入厨房,把守着芳洲做点心的苏嬷嬷拉到一旁,小声道:“三公子病情突然加重,姑娘吩咐说让她们主仆先回去。” 人都昏迷了,自然也不可能吃点心了。 苏嬷嬷听了脸色一白,走到芳洲身边。 芳洲正专注调馅。 “咳。”苏嬷嬷轻咳一声,“点心先不用做了。” “不做了?”芳洲低头看看调好的馅料,不解皱眉。 “对,我们夫人有事,今日没时间品尝你做的点心了。” 芳洲没再多言,擦了擦手离开厨房。 苏嬷嬷走到秋蘅面前,淡淡道:“今日劳烦秋六姑娘来一趟。留香,替我送秋六姑娘出去。” 等上了马车,芳洲啐一口:“相府上下眼睛都长在头顶上,什么东西。” 骂完了,她又开始担心:“怎么突然不用做点心了,难不成吃厌了?要是这样,以后是不是不能来相府了?” 去不了相府,她报不了仇,姑娘的事也要耽误了。 “我猜是方三公子病情加重了。” 真正要吃点心的人是方三公子,而非杨夫人。只不过杨夫人把儿子护得密不透风,没有透露过,便以为她不知。 “方三公子要病逝了?”芳洲深吸口气,更加担忧,“那杨夫人不会再叫我们去了吧?” 秋蘅靠着车壁,脑海中浮现的是杨夫人脸色苍白匆匆出去的情景。 那样的爱子情深。 也是,方三公子是杨夫人唯一的儿子。在这个世道,等于是她的命。 “不,她需要我。” 第150章 病危 相府三公子院中,气氛压抑,丫鬟婆子大气都不敢出。 杨夫人匆匆赶到,儿媳金氏迎上来:“婆母——” 杨夫人不耐推开她,快步走到床榻前。 方三公子静静躺在床榻上,双目紧闭,面色苍白。 “三郎——”杨夫人握住儿子的手,猛然一惊。 竟这么凉! “太医到了么?”杨夫人厉声问。 “到了,到了。” 门口脚步声急促,太医小跑着进来。 “张太医,你快看看三郎怎么了!”尽管杨夫人竭力克制,声音还是带了哽咽。 张太医是常来相府的,大半都是因为方三公子,安抚杨夫人一句便开始检查方三公子情况,先看面色,再探鼻息牙关,接着把脉…… 杨夫人就见张太医脸色越来越凝重,一颗心跟着越来越沉。 “张太医,三郎怎么样?” 张太医斟酌道:“三公子体弱久病,血行不畅,突然头疼昏迷应是淤血阻塞脑窍……” 杨夫人脸色苍白:“那有没有危险?” “先喂三公子服下开窍的药丸,再看情况……” 张太医的避而不答令杨夫人心凉了一半:“太医,三郎他到底如何?” “这——” “张太医,请你如实告知,让我这做母亲的有个数……” 张太医微微垂眼:“只能看服了汤药如何,三公子……恐怕不好过这一关……” 杨夫人身体一晃。 方蕊和婢女一左一右把杨夫人扶住。 杨夫人腿脚发软,哭出声来:“三郎,三郎你醒醒啊,你要有事让母亲怎么活——” 方三公子病情危急,相府老夫人也被惊动了,亲自过来探望。 “杨氏,三郎他怎么样?” 在老夫人面前素来稳重的杨夫人眼眶通红,眼泪一下子下来了:“太医说……三郎恐怕熬不过去……” “胡说!”老夫人把拐杖一顿,“三郎还年轻呢,怎么可能撑不过去?张太医不行就换别人来!” 于是又低调请来李太医,得到了与张太医一样的诊断。 杨夫人完全无法接受:“不可能,不可能,今早三郎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陷入昏迷醒不过来了?” 老夫人也难受,但毕竟还有别的孙儿,比杨夫人这做母亲的还是强一些:“杨氏,这个时候你莫要自乱阵脚。” 杨夫人哪里听得进去劝,不知想到什么猛然看向老夫人:“三郎会不会是邪祟入体,要办喜事冲一冲?” “冲喜?”老夫人眼神一闪,觉得这个主意不错,沉吟道,“倒是个办法。我先前就准备给三郎纳一房妾室冲冲病气,现在看来不能再拖了,这喜事要赶紧办起来。” 杨夫人暗沉的眼里有了一丝光亮:“好,今日就办!” 老夫人无奈摇头:“再急也不可能今日。三郎这情况就需要寻一个八字特别旺他的女子,要是急慌慌纳一个八字平平的,岂不是耽误了三郎。” “老夫人说得是,是要纳一个特别旺三郎的!” 方三公子昏睡第三日的时候,相府老夫人重金之下终于物色到了合适人选。 “永清伯府四姑娘,工部郎中颜山之女,济县刘员外幼女……”方相照着名单把挑出来的三人念过,“她们就是最合适的人选?” 冲喜一说,方相其实并不信,但老妻相信,儿媳也信。眼下三郎病成这样,既然冲喜能安她们的心,何必拦着。 “最合适的是这个。”老夫人伸手一指,点在一个名字上面,正是永清伯府四姑娘秋芙。 方相一看,不由笑了:“兜兜转转,这又回到永清伯府头上了。” 老夫人抬抬眉毛:“可见三郎与永清伯府的姑娘有缘。” “这好办,我这就把永清伯喊来说一声。” 老夫人不大放心:“不会再有什么变故吧?” “能有什么变故,永清伯愿意送得过今上称赞的小孙女做妾,难道舍不得四孙女?没有这个道理。” “不是担心永清伯不愿意,是怕意料外的情况,比如那秋六姑娘,不是就烦动了薛公公。” “放眼京城,比秋六姑娘还能折腾的姑娘恐怕没有。” 老夫人不由点头:“也是,倒未听说秋家其他姑娘闹出什么。那相爷快去吧,别让三郎等太久。” 方相很快约了永清伯见面。 永清伯从接到信儿到赴约,心中直打鼓:方相该不会为了六丫头的事冲他发难吧? 也不对,是相府说那事作罢,又不是他拒绝。 永清伯满腹忐忑猜测,见到了方相。 “相爷。” “坐,坐。” 永清伯观察方相神色,稍稍放心。 看起来不像找他麻烦的。 “今日约伯爷前来,还是为了舍孙之事。” 永清伯一愣:“相爷不是说不合适——” “哈哈。”方相一笑,“和贵府六姑娘不合适,但和贵府四姑娘很合适呐。” 四丫头? 永清伯满脸意外,既惊更喜。 他不是听错了吧,世袭罔替的爵位又飞回来了? 而且是四丫头,不是六丫头! 永清伯只觉天降馅饼,一时不敢相信。 “咳咳,贵府四姑娘尚未婚配吧?” 永清伯回神,忙道没有。 “那就好,不知伯爷意思如何啊?” “能得相府看中,是那丫头的福气——”永清伯拉长语气说着漂亮话。 方相明白他的意思,淡淡道:“咱们两家结了亲,伯府的事方某自会帮忙。” “多谢相爷。” “伯爷听我说完,三日内便要过门。” 永清伯怔了怔,虽觉太快了些,但纳妾毕竟不是娶妻,也没什么不能接受,好歹装出来一点矜持:“我回去与家里说一声,明日给相爷回话。” 回到伯府,永清伯下意识往千松堂走,没走两步就停下。 自从那日说了六丫头的事,他和老婆子就再没说过话,现在去说四丫头的事,白白寻不痛快。 回到书房,永清伯吩咐侍从:“去把大老爷请来。” 恰是休沐日,秋大老爷约了友人茶楼一聚尚未出门,听闻老父亲找他,忙赶了过去。 “父亲找我。” “坐吧,有个事和你说一声,关于芙儿的。” 第151章 求救 秋大老爷有些意外:“芙儿怎么了?莫不是惹祸了?” 永清伯哈哈一笑:“芙儿素来乖巧,怎么会惹祸。” 秋大老爷扯扯嘴角。 要说芸儿和莹儿乖巧,他不否认,说芙儿乖巧——看来老父亲有事。 永清伯对长子没什么不好开口的:“相府那边,想求芙儿做方三公子的贵妾。” 秋大老爷脸色微变:“父亲,这可不行!” “怎么不行?” “芙儿毕竟是儿子的嫡女,这要是传出去,别人笑咱们不说,荷儿在宫中也没脸。” “别提荷儿。”永清伯冷了脸,“她在宫中有什么用?不连累伯府就不错了。” “若是传开了,伯府定会遭人笑话……” “那等我两眼一闭,你沦为平头百姓,就不遭人笑话了?” 秋大老爷沉默了。 “现在被人笑话是一时的,没了爵位一开始还能被人笑话,等再久了谁还记得永清伯府?子子孙孙受苦可是永世的。” 永清伯啜了一口茶,根本不担心长子会拒绝:“相爷说了,两家有了亲,爵位的事定会相助。” 秋大老爷眼神一亮。 虽然知道相府定会许以好处,但亲耳听到还是不同的。 “老大,为父舍了脸这么忙乎,都是为了你啊。”永清伯似笑非笑看着长子,“先前蘅儿的事,你可听说了?” 都是一个府的姑娘,总不能侄女去做妾没事,女儿去做妾就怕被笑话了? 秋大老爷脸一热。 永清伯与老夫人这些日子互不搭理,他悄悄让妻子打听了一下,多少知道一些。 伯府贵女去做妾毕竟不光彩,既然没成,自是装不知道,没想到情况又有了变化。 “伯府上下,一损俱损,一荣俱荣。”永清伯深深看长子一眼,“但老大你别忘了,真正长久得富贵的是你这一支。” “是,儿子知道您都是为了儿孙。芙儿的事,但凭父亲做主。” “去和你媳妇说一声,别意见不和闹起来。” 秋大老爷从永清伯这里离开去了大太太赵氏院子,屏退下人说了秋芙的事。 “当真能解决袭爵的事儿?” “方相乃百官之首,深受今上器重,要是他都解决不了,别人更指望不上了。” 赵氏咬咬牙:“行。” 秋大老爷笑了:“夫人不反对,我就放心了。” “还不是为了老爷你,还有松儿。”赵氏轻叹一声,“就是委屈芙儿了。” 若是换成秋芸或秋莹就更好了,只是这话就不好对男人说了。 “是是是,还是夫人明事理。” “原本不是六姑娘么,怎么突然换成芙儿了?” 赵氏管家多年,自是有些耳目,但具体就不清楚了。 “相府觉得芙儿更合适吧。” “我这就叫芙儿过来说一声。老爷知道的,芙儿是个倔脾气,要是不乐意,还要你一起劝着点儿。” 秋大老爷点头。 秋芙接到传话时,正准备前往千松堂。 “那你们先去。”和姐妹们说了一句,秋芙跟着传话的婢女走了。 一进屋见到秋大老爷也在,秋芙心生奇怪。 白日父亲要么上衙,要么出门应酬,鲜少见与母亲在一起。 她心中突生不安,屈膝行礼:“父亲,母亲。” “芙儿坐。” 秋芙默默坐了。 看着冷淡疏离的女儿,赵氏一阵心堵。 这丫头与她越来越离心了。 赵氏看了秋大老爷一眼,秋大老爷示意她来说。 “咳,是这样。相府那边看中了你……” 秋芙不可思议望着赵氏:“母亲说什么?要我去给相府三公子做妾?” 是她听错了吗,一个母亲对女儿说这些? 怎么会有这么荒谬的事? “母亲是不是没睡醒?” 她是伯府贵女,去给人做妾? 赵氏沉下脸:“你听听你在说什么!” “是母亲应该想想自己在说什么!” 秋芙拔高声音,把赵氏的火气也挑起来了:“儿女婚事都是父母做主,你不要耍小性子!” “您也说儿女婚事,我这是婚事吗?是去做妾!” 母亲的脸在眼中扭曲,仿佛被妖魔附体,秋芙不由看向秋大老爷。 秋大老爷端坐着,面上威严,仿佛局外人。 “父亲——”心底有个声音告诉她不要痴心妄想,可秋芙还是抱着一丝希冀喊了一声。 秋大老爷挤出笑容,语气温和:“芙儿,父亲知道委屈你了,但这也是为了伯府着想。你从小到大锦衣玉食,呼奴唤婢,也不想看着伯府衰落吧?” “不是只有我锦衣玉食、呼奴唤婢,秋松难道没有锦衣玉食?”秋芙冷笑着,“同样是锦衣玉食,用我去做妾换弟弟将来继承爵位,这种话劝劝大姐就算了,父亲莫要来哄我!” “你这孩子——”秋大老爷想发火,又想维持慈父的样子,纠结之下表情扭曲,与赵氏如此相似。 秋芙下意识后退一步,对父母彻底没了奢望。 “你对父母就这般态度?对你胞弟就没一丝友爱?”赵氏听不得秋芙把幼子扯进来,张口训斥。 “我没有你们这样的父母!”秋芙捂着脸,转身冲了出去。 “你看看她!”赵氏气得脸色铁青。 秋大老爷脸色也好不到哪里去,急急站起来:“还不把人找回来,都是你惯的!” 夫妇二人忙去追人。 秋芙跑得飞快,直奔千松堂。 祖母,救救我,救救我—— 眼泪滑出来,甩进风里,流进嘴里,又苦又涩,提着裙角飞奔的少女却顾不得去擦。 她怕父母追上来,让她连求救的声音都发不出。 祖母,救救孙女吧! 一路有下人看到四姑娘,投去诧异的目光。 秋芙什么都顾不得,一头闯入千松堂。 几个孙女陪伴下,正乐呵呵吃点心的老夫人吓了一跳:“你这丫头,慌慌张张干什么呢?” 秋芙扑过去抱住老夫人的腿:“祖母,救救芙儿!” 老夫人拿着点心的手僵住:“这是怎么了?” 秋芙抹了一把泪,完全不在乎姐妹们在场会伤了大房脸面,哭着道:“父亲和母亲要我去给相府三公子做妾!” 第152章 姐姐,我错了 秋芙哭着喊出这话,屋内一时静得骇人。 秋萱姐妹三人皆是瞠目结舌,不敢置信的样子。 老夫人手中点心掉下来,下意识去看秋蘅。 秋蘅静静坐着,心中却远不如表面这般平静。 早已从故纸堆中窥见秋家姐妹命运的她,仿佛看到了不可逆转的洪流,无情裹挟着年轻鲜活的生命,滚滚而来。 “祖母,救救芙儿吧,芙儿宁愿去死,也不要给人做妾!”秋芙抱着老夫人的腿,仿佛溺水的人抱着浮木。 老夫人控制不住浑身颤抖,是愤怒,更是痛苦。 她比谁都清楚,真正要送秋芙去做妾的是伯府的一家之主——永清伯。 “芙儿,你先别哭,你爹娘什么时候和你说的?” “就是刚才……”秋芙擦了擦眼泪,却擦不尽。 门口传来动静,惊魂甫定的少女猛然回头,就见母亲赵氏快步走了进来,不由抱紧了老夫人。 “老夫人。”赵氏见了礼,看一眼女儿,“芙儿没吵着您吧?” 面对赵氏,老夫人脸色比冰渣子还冷:“你先说说,芙儿为什么来吵我?” 赵氏扫了扫秋萱几人。 老夫人冷笑:“事无不可对人言。” 赵氏讪笑:“萱儿她们还都是小姑娘,听这些谈婚论嫁的不大合适——” “什么谈婚论嫁,明明是要我去做妾!”秋芙嘴巴上从不肯吃亏,当即怼了回去。 “是我太纵着你了,把你纵得无法无天!”当着庶女、侄女们的面被女儿这么顶撞,赵氏大感难堪。 老夫人一拍桌子:“我还没死呢,就当着我的面吵成这样!赵氏,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婆母!” 赵氏不得不压下火气:“儿媳一时情急,老夫人勿怪。” 老夫人冷哼一声。 脚步声响起,秋大老爷进来了。 他是陪着永清伯来的。 夫妻二人对视一眼,赵氏暗暗松了口气。 她做儿媳的,在婆母面前可不好多说,老伯爷来得好。 秋萱几人本该向永清伯和秋大老爷问好,这时却都保持了沉默。 永清伯环视一番,最终落在老夫人面上。 老夫人看着数日未见的永清伯,眼底一片冰冷。 “芙儿这事是我定的,你莫要为难老大媳妇。”永清伯开了口。 秋芙直直盯着永清伯,脸色惨白。 “你就不为孩子想一想?”老夫人突然拉起秋芙,往前推了推,“你看看,花朵儿一样的孩子,你当祖父的就忍心把她推进火坑里?” 永清伯无视孙女惨白的脸,皱眉道:“你这是说的什么话,那是相府,多少人争破脑袋都进不去,怎么会是火坑。” “要是明媒正娶,八抬大轿,那自然不是火坑,可现在是吗?伯爷,这是芙儿一辈子的大事啊!” 永清伯冷着脸:“当着孩子们的面本来不想多说。芙儿是方相指名要的,我们伯府算什么?有拒绝的资格吗?一旦得罪了方相,说不定哪日咱们秋家就要家破人亡。你难道不为三个儿子想想?不为这么多孙子、孙女想想?” 老夫人抖着唇,说不出话来。 永清伯语气放软:“芙儿是委屈了些,可进了相府必是富贵无忧。方三公子的正妻金氏并不受宠,也没一儿半女,说不定不能生养。等到芙儿有了孩子,金氏只有靠边站的份儿。” “不,不,我不要——”秋芙泪流满面,不断摇头。 她看看祖父,再看看祖母,又看向秋大老爷和赵氏,秋萱,秋芸,秋莹,秋蘅…… 看过每一个人,找不到救她的希望。 “芙儿,你也为家人想想,就听你祖父的吧。难道真要得罪相府,害咱们伯府出事吗——”秋大老爷的哄劝转为惊恐,眼看着秋芙撞向墙壁忘了反应。 惊叫声响起,不知是谁发出的。 抱着必死之心的秋芙睁开眼,冰冷的墙壁与她咫尺之隔。 她猛然转头,看到的是秋蘅肃然的脸。 “放开我,放开我!”秋芙挣扎着,却觉那双抱着她腰肢的手犹如蔓藤,缠得她窒息。 她不愿做妾,无人救她,竟连求死都不能么? 恨意冲散理智,秋芙低头照着那手臂咬了一口。 秋蘅吃痛蹙眉:“四姐,你冷静些。” 老夫人的声音响起:“芙儿,不要冲动!” “来人,给我按住四姑娘!”永清伯脸色铁青,彻底扯破了慈爱面具。 两个婆子进来,一左一右按住秋芙。 秋蘅这才松开抱着秋芙的手,向后退了一步。 永清伯目光冷冽盯着秋芙:“伯府锦衣玉食把你养大,你就寻死觅活报答家里?没出息的东西!” 秋芙睁大眼睛瞪着永清伯,浑身抖得厉害。 妖魔……母亲是妖魔,父亲是妖魔,祖父也是妖魔,这个家就是魔窟,是炼狱! 泪珠连成了串,滚滚而落。 “把四姑娘送去后头厢房,你们两个就在房中守着。四姑娘要是出了什么事,定不轻饶!”永清伯厉声道。 两个婆子忙推着秋芙往外走。 秋蘅扭过头,用力喊:“我恨你们,恨你们!” 恨唯利是图的祖父和双亲,恨无能为力的祖母,恨让她求死不能的六妹,恨二姐,三姐,五妹,恨这伯府所有人! 被拖着走远时,秋芙绝望闭眼,不知怎么脑海中晃过长姐秋荷的脸。 不是进宫后鲜少见到的沉默冷淡的长姐,而是多年前那个春天,带着她和姐妹们放纸鸢的长姐。 她还记得系纸鸢的线断了,纸鸢落在树梢头,一片惋惜声中林哥哥走过来,纵身上树拿到纸鸢,又在一片兴奋呼声中跳下树,把纸鸢交到长姐手中。 拿着燕子纸鸢的长姐抿唇微笑,笑容比盛放的春花还要娇妍。 后来长姐进宫,她看到长姐挣扎、哭泣、不甘,还是女童的她心想姐姐好难过,好可怜啊。 多年后的现在,她长到了姐姐当时的年纪,落到了姐姐当时的境地。才终于明白姐姐当时是什么样的心情。 好难过,好可怜,这样轻飘飘的感受,多么无知、可笑、冷漠。 姐姐,我错了。 第153章 心若死灰 秋芙被带走了,屋中如暴风骤雨前的平静,压抑得令人无法呼吸。 老夫人咬牙看着永清伯,指甲狠狠掐进掌心。 怎么会和这么个东西成了夫妻呢? 永清伯怕老夫人当着小辈们的面冲他发疯,淡淡道:“你们都回去吧。老大媳妇,你是当娘的,回头好好劝一劝四丫头,让她不要钻牛角尖儿。” “儿媳知道了。” 赵氏瞥一眼两个庶女,与秋大老爷一同离开,秋芸与秋莹低着头默默跟上。 秋萱看了看秋蘅,见她未动,稍稍犹豫了一下才往外走。 “蘅儿怎么不走?”永清伯看向秋蘅。 “孙女有话要对祖父、祖母说。” “你说。” 永清伯与老夫人异口同声说完,对视一眼,各自嫌弃移开视线。 “只能对祖父、祖母说。”秋蘅强调。 永清伯挥手示意侍立的人退下:“蘅儿要说什么?” “前几日孙女不是去了一趟相府,瞧见相府大太太急慌慌去方三公子那里,方姑娘也顾不得招呼我……”当时并无人对秋蘅说杨夫人去哪里,但挡不住她这么说,“我隐约听着,好像是方三公子突然病危了……” 老夫人失声:“当真?” “孙女怎么会拿这种事胡说。”秋蘅把老夫人和永清伯神色变化看在眼里,“祖父,祖母,相府这不就是拿四姐冲喜么。” 永清伯神情严肃,并未怀疑秋蘅的话,反而觉得这才合理了:难怪相府这么急,要三日内…… “相府真是无耻至极!”老夫人咬牙切齿,狠狠盯着永清伯,“芙儿的事绝不能答应!” 永清伯不以为然:“就算冲喜也没什么。芙儿不是不愿意做妾么,那方三公子真要有个好歹,倒是不用服侍他了。” “你真是鬼迷心窍!”老夫人伸手指着永清伯,气得手抖。 永清伯冷笑:“我鬼迷心窍?我是不感情用事,真正为咱们伯府打算!” 眼看二人要吵起来,秋蘅开口:“祖父,方三公子病危,要是四姐进门不久就去了,相府说不定会觉得是被四姐克死的,继而迁怒伯府。” 永清伯最在意的是伯府,那用伯府安危最可能劝说他。 而事实上,方三公子一死,秋芙确实被怪罪了。 听了秋蘅的话,永清伯纠结一瞬,摇摇头:“方三公子身体如何,相府自己清楚。若本就是病危冲喜,岂有怪罪咱们的道理?” “祖父应该比孙女明白,如相府那样习惯了以权势压人的人家,怎么会和不如他们的人讲道理。” “是啊,相府得罪不起。”永清伯长叹一声,“方相既然开了口,除了把芙儿送过去还能如何?若是拒绝了,一旦方三公子有事,相府定会记恨咱们伯府。” 老夫人一动不动坐着,连吵的力气都没了。 “蘅儿,祖父知道你与芙儿她们处得不错,但你是个懂事的,应该明白祖父的难处。”对针锋相对的老妻,永清伯懒得再哄,却不愿秋蘅心存芥蒂。 “孙女明白。” 犹如泥塑的老夫人猛地看了秋蘅一眼,眼中满是失望。 “你们都走吧,我要歇着了。”老夫人开口赶人,表情看不出悲喜。 “你想通了就好,一把年纪了享你老夫人的清福就是,操心这么多有什么用。”永清伯甩袖往外走。 秋蘅向老夫人屈了屈膝:“孙女告退。” 老夫人眼皮也没抬,仿佛什么都没听见。 秋蘅快要走到门口时,听到老夫人低不可闻的自语:“没用,我确实没用……” 秋蘅心莫名一跳,生出不祥的预感。 她只在书上看到永清伯府四姑娘被许以相府三公子为妾,方三公子病逝后秋四姑娘伤心殉情。 那老夫人呢? 祖母是什么结局? 不动声色走出去,秋蘅喊住永清伯。 “蘅儿还有事?”永清伯不想再提秋芙的事,压着不耐烦问。 秋蘅轻声道:“我看祖母心情很差,担心她想不开。” 就算永清伯再无底线,一旦老夫人有个万一,秋芙都不可能再进相府。 按推断,老夫人这时候应该不会有事,可刚刚老夫人心若死灰的样子让她实在难以放心,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永清伯愣了一下,随后赞赏点头:“蘅儿提醒得是,你祖母年事渐高有些糊涂了,容易钻牛角尖。” 亲眼瞧着永清伯回返去叮嘱千松堂的人,秋蘅这才往外走去。 秋萱是小跑着去了二太太兰氏那里。 看到素来稳重的女儿跑进来,兰氏心中一跳:“萱儿怎么了?” “母亲,四妹要被祖父送去相府做妾!”秋萱抓住母亲的手,眼中蓄满泪水。 兰氏愣了愣,变了脸色:“你从哪儿听来的?” “祖父他们说这些事时,女儿就在千松堂……”秋萱说起老夫人喊孙女们过来一道用午饭,再到秋芙突然跑进来求救,到最后大家散去。 兰氏听完,满心骇然:“真是荒唐。” 后怕汹涌而来,令她不觉抱紧女儿,喃喃道:“幸亏我萱儿亲事定下了……” “母亲,四妹怎么办?”秋萱也后怕,因而对秋芙的遭遇更是感同身受。 兰氏苦笑:“别说你祖父决定的事无人能动摇,你大伯、大伯母都乐见其成,旁人还能如何?” “那四妹真的会去做妾吗?”一直憋在眼里的泪流出来,秋萱难以接受,“四妹那么骄傲的人,这对她来说生不如死……” 兰氏任由女儿哭着发泄情绪,只能沉默。 从兰氏这里离开,秋萱去了冷香居,等进了屋发现秋芸和秋莹也在。 “二姐坐。”秋蘅招呼秋萱,“三姐和五姐也刚来不久。” 姐妹三人捧着茶默默喝着,只觉茶水苦涩。 “六妹妹,四姐的事……你有办法吗?”秋莹第一个开口问。 当初秋萱的亲事一波三折,最终能有个好结果,都知道多亏了秋蘅,这也是秋萱三人默契来冷香居的原因。 迎着三人期待的目光,秋蘅微微摇头:“祖父决定的事,我也无能为力。” “祖父最喜欢六妹妹,不能再想想法子吗?” “祖父不是最喜欢我。”秋蘅看着秋莹,“祖父最喜欢爵位,他觉得谁将来能在爵位上出力,就喜欢谁。” 一片沉默中,秋蘅提起放在桌上的食盒:“先去四姐那里看看吧。” 第154章 威胁 关着秋芙的房门外,守着一个壮实婆子。 “四位姑娘止步。伯爷吩咐了,谁都不能进去。” 秋萱开口:“我们只是来给四妹送些吃的。” 婆子板着脸:“四位姑娘不必操心这个,送饭自有专人,不会饿着四姑娘的。” “四姐情况如何?”秋蘅问。 知道永清伯最看重六姑娘,婆子脸色好了些:“四姑娘好好待着呢,身边一直有人陪,六姑娘放心吧。” “能不能麻烦嬷嬷把点心给四姐送进去?” 婆子扫了一眼秋蘅手中食盒,没有犹豫拒绝:“四姑娘是伯爷千叮万嘱要守好的。奴婢知道四位姑娘心疼姐妹,可要是四姑娘吃坏了肚子,我们做下人的可承担不起。姑娘们回去吧,莫要为难奴婢了。” 四人互相看看,秋莹忽然高喊:“四姐,我们来看你了,但是进不去——” “哎呦,五姑娘,你这么喊不是让四姑娘听了更难受么!”婆子忙阻拦。 秋莹忍无可忍怼了一句:“四姐难受是因为我们来看她么?” “算了,五妹。”秋芸拉了秋莹一把,冲婆子笑笑,“那我们先走了。” 四人分开后,秋莹与秋芸一路。 “五妹刚刚不该喊的,传到母亲耳中定会不满。” “满意又怎样?四姐还是亲生的,不也落得这个结果。”秋莹生出破罐子破摔的火气,“四姐知道我们来了,或许还能好受些,不然觉得无人关心她,不是更绝望了?” “五妹,你这是怎么了?”秋芸被秋莹的话惊住。 秋莹脸一别,落下泪来:“就是觉得害怕,没意思,没盼头。” “四妹这是特殊情况——” “那大姐呢?当初被祖父棒打鸳鸯进宫,以为我那时年纪小就不记得了?二姐议亲若不是六妹,就要嫁给赵四那个畜生了。现在轮到了四姐,下一个又是谁?” 秋芸听着秋莹的话,欲言又止。 “三姐想说什么?” 秋芸表情有些古怪,小声道:“我隐约听说,本来相府看中的是六妹,不知怎么换成了四妹。” 秋莹错愕:“三姐从何处听来的?” “就……母亲院中听到的……” “三姐的意思是说,四姐替六妹妹去的?” “总归无风不起浪……”秋芸抬手把发丝往耳后拢了拢,声音更轻,“五妹难道不觉得,六妹这次对四妹的事没有对二姐那般上心?” “我不觉得。”秋莹脸色微冷,“六妹妹不是这样的人,真要是四姐替她受难,她不会像没事人一样。” 秋芸讨了个没趣,淡淡道:“咱们一起长大,又处境相同,我才对五妹说这些,五妹不信就算了。” 姐妹二人言语上起了不愉快时,秋蘅已回到冷香居。 “姑娘喝口水。”芳洲端来一杯蜜水。 秋蘅喝了一口,视线落在放下的食盒上:“那时我被关进祠堂,还是四姑娘送进去了白糖糕。我吃着那白糖糕软绵香甜,倒有些像芳洲的手艺了。” 寻常厨子做的白糖糕自是不能与芳洲做的比,但在那阴凉冷清的祠堂里,才来永清伯府没多久的她吃着算不上要好的堂姐妹送的点心,那平平无奇的点心似乎变得美味许多。 “姑娘,四姑娘真的要进相府做妾吗?相府怎么会突然相中四姑娘?” “相府找人冲喜,可能四姑娘的八字正合适,又自信永清伯一定不会拒绝。” “那怎么办?”芳洲忧心忡忡,“四姑娘也太可怜了。” “芳洲,你出一趟门,替我传个信……”秋蘅低声交代一番。 正是午休的时候,守在千松堂东屋外的婢女透过门缝往里望了一眼,脸色大变冲了进去。 “老夫人,您不要做傻事啊,来人,快来人!”婢女抱着老夫人的腿嘶声喊。 很快丫鬟婆子赶到,把踩着凳子的老夫人扶回床榻上。 永清伯接到消息匆匆赶到,见到的是表情麻木的老夫人。 挥手示意伺候的人退下,永清伯走到近前,以不可思议的语气质问:“你疯了?一把年纪了一哭二闹三上吊!” 老夫人看他一眼,没有吭声。 “你拿寻死威胁我?” “威胁?”老夫人终于开口,语气竟出奇平静,“不是威胁。我死了,芙儿就不会被推进火坑了。” “你为了个孙女,宁愿不活了?”永清伯完全无法理解。 老夫人无声笑了笑。 只是为了一个孙女么? 不是的。 是想想和这么个东西做夫妇几十年太可悲了,从青春少女到白发老妪,太不值得。 她也年少过,也曾有心上人,憧憬着婚后琴瑟和鸣,携手白头。可惜父母之命,由不得她选择。 她活够了,还能顺便帮孙女一把,有什么不好呢?总比当年眼睁睁看着大孙女进宫去而一次次懊悔好。 “自私至极!”永清伯气得额角青筋冒起,“你想过老大、老二没有?他们好不容易谋得一官半职,你死了倒是清净,他们的仕途不就因丁忧毁了?” 老夫人深深看永清伯一眼,语气莫名:“我就是太为儿子们着想了。” 不然趁夜里捂死这老东西,活着没准就有滋味了,毕竟芳洲那丫头做的点心她还没吃够。 可老东西一死,伯府爵位立刻就断了,这一家老小怎么办? 老夫人想到这里,自嘲笑笑。 她又何尝能免俗。 “你要是敢死,你最疼哪个,我就收拾哪个!”撂下威胁的话,永清伯喊来丫鬟婆子,“把老夫人照顾好了,老夫人要有个好歹,唯你们是问!” 离开千松堂,永清伯越想越后怕,打发人喊来秋蘅。 “祖父找我。” “蘅儿啊,好在有你提醒,千松堂那边一直有婢女留意着,才及时阻止了你祖母做傻事!” 秋蘅心一沉。 老夫人竟真的存了死志。 按着本来的发展,老夫人许是凑巧被婢女发现救了下来,但也无从验证了。 “这是祖父赏你的。”永清伯把一个小匣子交到秋蘅手里。 “多谢祖父。” 拿着永清伯的奖励往回走的路上,秋蘅望了一眼秋芙被关之处的方向。 天快些黑吧。 第155章 还你白糖糕 回到冷香居,秋蘅打开了永清伯给的小匣子,珠光晃眼,竟是一匣子珍珠。 秋蘅拈起一颗珠子,举起来看了看。 芳洲不由感慨:“姑娘自从进了永清伯府,金银珠宝倒是攒了不少。” “是啊,感觉自己还挺富有。”秋蘅把珍珠放回匣子中,“芳洲,做些白糖糕吧。” 芳洲脆生生应了,钻进厨房去做糕点,秋蘅则整理起香丸、香粉。 天黑了。 秋芙靠床而坐,如提线木偶,没有一丝鲜活气。 “四姑娘,吃点东西吧,晌午你就没吃。”婆子举着碗,温声劝着。 秋芙扭开脸。 “多少吃一点,没必要和自己的身体过不去啊——” 咣当一声响,瓷碗被秋芙推到地上,瞬间四分五裂。 两个婆子一人不错眼珠盯着秋芙,另一人赶紧把碎瓷片清理走。 赵氏走进来,扫一眼地上狼藉,绕开走到秋芙面前。 被卸去簪钗等尖锐之物的秋芙素面散发,对母亲的到来毫无反应。 “大太太。”两个婆子行礼。 赵氏抬手示意二人退下,在秋芙身边坐下来。 “芙儿。”她声音温柔,仿佛多年前那个亲自为女儿梳头发的慈母。 秋芙看了看赵氏,并没有因这错觉而生出幻想。 “芙儿,母亲知道你委屈,知道你怪我们,可是母亲也没办法啊。咱们大房是你父亲做主,伯府是你祖父做主,男人们的决定女人怎么管得了?” 秋芙一言不发。 “你这么倔,吃亏的是自己。” 秋芙依然不语。 赵氏眼神沉了沉:“从小你就脾气大,等到了相府再这样,谁还纵着你——” “出去!” 秋芙冷冰冰的语气令赵氏火气上涌:“你这样对母亲说话?” “我让你出去!”秋芙随手抄起软枕砸向赵氏,语气决绝,“我没有你这样的母亲!” 赵氏狼狈躲开,怒道:“对生你、养你的母亲如此不敬,是我命苦生养了你这样的女儿,你好自为之吧。” 关门声传来,紧接着是赵氏叮嘱婆子的声音:“看好了四姑娘,四姑娘要是出事,自己掂量后果!” “是。”两个婆子齐声应了,进屋坐下,目不转睛盯着床榻上的秋芙。 屋中该收走的收走了,四姑娘身上的尖锐物也取下了,危险的只剩四面墙壁,两个人一起守着总不可能出事。 秋芙也知道插翅难逃,神情麻木坐着。 夜渐渐深了。 一个婆子打了个呵欠。 另一个婆子提议道:“咱们一人守前半夜,一人守后半夜吧。” “行,那我先眯一会儿,撑不住了。” 很快婆子均匀的呼吸声响起。 另一个婆子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提神,劝秋芙:“四姑娘睡吧,这么熬着,苦的是自己。” 还有她。 秋芙不理会,眼皮却越来越重。 轻烟袅袅,从门缝悄无声息钻入。 秋芙靠着床头闭上了眼睛。 负责守后半夜的婆子不觉松口气,心道四姑娘总算睡了,她终于可以松泛松泛,不用一直盯着了。 好困啊——婆子不知不觉趴到了桌子上。 门一点点打开,秋蘅走进去,环视一番。 两个婆子坐在桌子两边,趴着桌面睡着。秋芙靠坐着床榻,头微微歪向一边。 秋蘅轻轻走过去,把一粒丸子塞入秋芙口中。 没过多久,秋芙睁开眼,看到秋蘅瞳孔一震。 秋蘅把手指放到唇边示意她不要出声。 秋芙圆睁着眼,呆呆望着秋蘅,好一会儿才想到什么,忙左右张望,就看到了睡得正香的两个婆子。 秋蘅用口型道:“跟我走。” 巨大的震惊令秋芙忘了反应,下意识迈步,却腿一软险些栽倒。 一双手把她扶住,沉稳有力。 秋芙眨眨眼,这才有了真实感。 “六妹?”她张张嘴,无声确认。 秋蘅微微点头,握住秋芙的手。 秋芙觉得自己在做梦,深一脚浅一脚犹如踩在棉花上般虚无,直到初冬的夜风扑了满面,才一个激灵彻底清醒。 “六妹,你要带我去哪儿?”她紧紧抓着秋蘅的手,抖着声音问。 正好经过假山,秋蘅拉着她避入,正色道:“我正要问四姐,是先出府避一避,还是听从祖父安排?” 秋芙毫不犹豫道:“我要出府!” “四姐想好。现在出府避开,将来或许能回来,也可能回不来。回来的话,祖父恐怕不会待见你,若回不来,日子没准更难。” 永清伯府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不假,外面也不是世外桃源。 该讲的讲清楚,再看秋芙怎么选。 “我连死都不怕,还怕困难?对我来说再困难都比做妾强。” “好,我们走。” 秋蘅扬唇,拉着秋芙的手快步走在夜色里。 明明是生活了十多年的地方,可黑暗笼罩下的永清伯府却看着如此陌生。那些熟悉的花木突然被风吹得晃动,就好似张牙舞爪的鬼魅,令秋芙胆战心惊。 巡逻的护卫远远走过,秋芙紧张得手心都是汗,却发现秋蘅总是能带她及时避开。 寒风吹起姐妹二人的裙摆,不知走了多久,终于停下来。 秋芙看着高高的围墙,脸色一白。 难道要从这里出去? 这该如何出去? 六妹难道是拿她寻开心吗? “四姐,闭上眼睛。” 秋蘅的声音响起,在这云淡星疏的夜里显得空灵缥缈,似乎能蛊惑人心。 秋芙不觉闭上眼,听到秋蘅又喊了一声四姐才睁开,随即把眼瞪大几分。 墙头上的少女抛下绳索,低声道:“抓紧了。” 秋芙忙死死抓住垂落的绳,就觉一股力道传来身体腾空而起,等回神已被秋蘅带着从墙头上跳到了另一面。 另一面便是伯府外,长长的巷子直通广阔的天地。 秋芙却神色骤变,惊恐盯着面前一对男女。 “是我朋友,三娘和刘二哥。” 秋芙猛看向秋蘅,满脸愕然。 六妹什么时候认识的朋友? “现在不是解释的时候,四姐若是信我,就跟他们走。” 秋芙咬了咬唇,点头:“我信。” 由不得她不信。 秋蘅把一个油纸包塞入秋芙手中,迎着她疑惑的目光解释:“白糖糕。” 秋芙瞬间红了眼。 第156章 四姑娘消失了 送走秋芙,秋蘅翻回墙内,检查过没留什么痕迹,回到了冷香居。 芳洲正焦灼等待着,一见秋蘅进来忙迎上:“姑娘,四姑娘送出去了?” “嗯,咱们睡吧。” 很快还有一番热闹要看。 冷香居彻底安静下来。 天还未亮,趴着睡的一名婆子醒来,擦了擦嘴角口水迷糊张望。 怎么没亮灯?蜡烛燃尽了都不及时换,杨婆子怎么守后半夜的? 等等,不对,是她守后半夜! 婆子忙看向床榻处,用力揉了揉眼。 四姑娘呢? 她扑过去不死心摸了摸床榻,心彻底凉了:完了,四姑娘不见了! 婆子扭身去摇还睡着的杨婆子:“快醒醒,快醒醒,四姑娘不见了啊!” 杨婆子迷迷糊糊醒来:“怎么了,天亮了?” “天没亮,四姑娘不见了!” 杨婆子一个激灵清醒了,如那婆子一样冲到床榻处,摸来摸去。 “柜子呢,柜子里找过吗?” 两个婆子齐齐冲向柜子拉开柜门,里面空荡荡令二人腿一软,跌坐在地。 之后就是互相埋怨。 “你守上半夜,怎么没喊我?” “现在怪我没喊你了,当时你怎么不守上半夜?你困,我就不困吗?” 一通吵后,还是要面对残酷的现实。 “四姑娘一个小姑娘,又是夜里,能跑到哪里去?” “要么老夫人那里,要么其他姑娘那里……” 可无论是哪个地方,以她们的身份是没资格搜查的。 两个婆子急慌慌去向永清伯禀报。 “什么,四姑娘不见了?” 永清伯是被喊起来的,听了两个婆子的话,顿时眼前发黑。 “怎么不见的,说!” 两个婆子并排跪着,张婆子先开口:“昨晚我们两个商量着一人守上半夜,一人守下半夜,奴婢就先睡了,谁知一觉醒来就发现床榻上空荡荡的,赶紧叫醒了杨妈妈。” 永清伯冷冷看着杨婆子。 杨婆子脸色惨白,牙关打颤:“奴婢亲眼瞧着四姑娘睡着的!” “四姑娘睡了,你就睡?”永清伯咬牙切齿,恨不得把杨婆子手撕了。 今日就准备去给方相回话的,这让他怎么交代! “奴婢为了提神还喝了茶,不知怎么就睡了……奴婢该死,奴婢该死!”杨婆子用力抽自己耳光。 “先去找四姑娘!”永清伯吩咐人去各处找,亲自去了千松堂。 千松堂中,老夫人几乎一夜没合眼,听婢女禀报说老伯爷来了,转身对着里侧:“就说我还没醒。” 婢女才出去回话,永清伯就大步走了进来,粗声问:“你把四丫头藏到哪儿去了?” 老夫人猛然起身,盯着永清伯:“芙儿不见了?” 永清伯冷笑:“不要装糊涂,她一个小姑娘能跑到哪儿去?定是被你藏起来了。” “你说清楚,芙儿呢?” 永清伯定定看着老夫人:“你当真不知道?” “我问你,芙儿呢!”老夫人厉声问。 她并没有因为秋芙不见感到开心。 人肯定没来她这儿,那去了哪里?还是说躲在什么地方寻了短见? “莫要虚张声势!”永清伯对老夫人的反应并不相信。 “那你搜!” 热闹起来的不只千松堂,还有其他院子。 冷香居也来了人。 “四姐不见了?”秋蘅一脸错愕,“不是有人守着吗,怎么会不见了?我这里?我这里没有呀,不信嬷嬷就找一找。” 等永清伯派来的婆子离开,秋蘅穿好衣裳走出冷香居。 天际泛起鱼肚白,各院都有人陆续走出来。 秋蘅往千松堂走去。 永清伯没有离开千松堂,听着各处去寻人的丫鬟婆子回来禀报,脸色越来越难看。 秋蘅进来时,秋大老爷夫妇,二太太兰氏等人已经在了,对于她的到来无人多问。 “花园那口井呢,去看过没?”老夫人咬牙挤出这句话。 不多时下人回报:“查过了,没有。” 众人不约而同松口气。 “难道人还能插翅飞了?”永清伯想不通,叫来护卫头领询问。 “回禀伯爷,昨夜小的们彻夜巡查,并未发现异常。” “让下人们都管好嘴巴,四姑娘的事绝不许传到外面去!”吩咐过后,永清伯环视众人,“伯府就这么些地方,人不可能消失了,四丫头不在府内,那就是出府了。” 老夫人沉默不语。 秋大老爷眉头紧锁:“芙儿手无缚鸡之力,怎么出的府?两个婆子还都睡那么死,还避开了夜里巡视的护卫……” “定是有人帮她。”永清伯看了老夫人一眼。 老夫人眼皮未抬,心中亦在琢磨:这府上,还有谁能助芙儿出府?芙儿到了外头,娇娇贵女又该如何生存? “父亲,当务之急不光是要找到芙儿,还有相府那边,该如何是好啊?”秋大老爷擦着汗问。 这也是永清伯头疼的问题。 他简直不敢想方相得知这事黄了后的反应。 这个四丫头,等找回来定打断她的腿! 沉默许久后,永清伯咬牙切齿道:“还能如何,只能说四丫头得了急病,没有这个福气!” 等见了方相后,永清伯满脸陪笑这般说了。 方相面无表情听完,深深看永清伯一眼:“既如此,就算了,也是我们两家没缘分。” “是那丫头福薄……” 方相没再理会永清伯,起身离开。 永清伯躬身等方相走远,回想着方相离开时看他的眼神身体一晃。 方相定不会要永清伯府好过! 方相很快回家,告知了老妻此事。 “我就担心永清伯府不靠谱,果然又没成。” “我已经让人去问颜郎中了,很快就会有回话。” 方相还没等到颜郎中回话,一名管事嬷嬷进来禀报:“老夫人,人带回来了。” “带进来我看看。” 方相好奇问:“什么人?” “刘员外的幼女,昨日我就打发人去济县接人。”老夫人撇撇嘴,“本是想着多一个人冲喜更好,幸亏没全指望永清伯府。” 等见过刘家女,老夫人又问从前院回来的方相:“颜家怎么说?” “颜郎中说他女儿已许了人家。” “不可能,选中这三个时就问清楚了,都是未议亲的。”老夫人摇摇头,“看来还是平头百姓听话呐。” 方相眼神冷了冷:“嗯。” 第157章 方三公子病逝 秋芙失踪的消息在永清伯严令下死死压了下来,对外只称病了,需要静养。 大公子秋杨从国子监放假回来,听闻四姐病了要去探望,就没见到人。 姐妹们聚到一起时,秋莹忍不住道:“连大哥都瞒着,那日我们要不在千松堂,恐怕也会被蒙在鼓里了。” 秋芸看秋莹一眼,没吭声。 五妹这话对长辈可不恭敬,放以前她会劝一劝,自那日言语上不大愉快,就懒得劝了。 各人有各人的造化,没必要多管闲事。 “四姐去了哪里呢?”秋莹好奇又担忧。 秋萱悄悄看了秋蘅一眼。 她觉得四妹失踪很可能与六妹有关,但她不会说出口,更不会问六妹。 但她希望没猜错,六妹虽年纪小,却是个靠谱的,若真是六妹帮了四妹,四妹在外面定会有保障。 秋家姐妹为秋芙担忧时,永清伯去了千松堂。 面对老夫人的冷脸,永清伯没有平日的强势,失魂落魄往椅子上一坐,自顾自倒了一杯茶。 这些日子下来老夫人瘦了不少,脸色憔悴,眼神却锋锐许多,扫一眼发呆的永清伯,没有理会。 突然一声响,永清伯把杯子重重一放,茶水溅了出来。 他直勾勾盯着老夫人,声音嘶哑:“你知道吗,方三公子病逝了!” 老夫人眼神一紧,继而嗤笑:“蘅儿不是早就提醒过你,方三公子病重。” “提醒了又怎么样?拒绝的后果就是得罪相府。现在方三公子死了,相府定会想若是四丫头去冲喜,方三公子就不会死了。” “若四丫头去冲喜了,方三公子一死,相府就不会怪罪了?” 永清伯脱口而出:“那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老夫人很快反应过来,“你的意思是,把四丫头送进相府,相府迁怒也只迁怒四丫头一人,就与伯府无关了。” 永清伯恼羞成怒:“我这么想有什么不对吗?四丫头去冲喜,方三公子要是好起来,相府定不会亏待咱们伯府,就算没成,也不会拿整个伯府开刀。你只知道感情用事,且看着吧!” 永清伯这话没说几日,秋大老爷就被上峰纠出来疏漏,丢了差事。 “怎么样,我说的怎么样?”永清伯冲进千松堂,几乎把手指戳到老夫人鼻尖上。 老夫人沉默不语。 再过两日,又发生一件事:工部郎中颜山所负责的营造出了问题,涉嫌贪污公钱被问罪。 这一次,永清伯把长子夫妇、次子夫妇,以及知情的孙女们都叫到了千松堂。 “颜郎中因营造出问题被问罪不过是个幌子,实际上是相府提出要他的女儿给方三公子做妾,被颜郎中以女儿已许了人家为由拒绝了。”永清伯缓缓扫过在场之人,“颜郎中这一获罪,他女儿倒是不用去相府做妾了,恐怕要去见不得人的地方讨生活了。” 此话一出,秋萱几人纷纷低头。 永清伯看在眼里,有种扭曲的快意:“我一片苦心,处处为伯府考虑,才有一家人安稳生活。你们呢,还要埋怨我这个祖父不慈!” “父亲莫气,孩子们还不懂事。”秋大老爷神情颓丧,打起精神劝慰父亲。 好好的差事丢了,袭爵也没着落,这几日他都没睡好。 “伯爷要是说完了,就散了吧,我乏了。”老夫人淡淡开口。 “以后做事都多想想,意气用事最要不得。”永清伯瞥一眼老夫人,先离开了千松堂。 “你们也都散了吧。” 出了千松堂,迎风一吹,在屋中的那点热乎气就散了。 时间已经进了十一月。 掉光了叶子的花木映入眼中,萧索寂寥。 秋莹神情茫然:“先前我觉得祖父那样对四姐很残忍,可听了颜家下场,祖父这么做好像也有些道理,可又说不出哪里怪怪的。” “那要是让你去给方三公子做妾呢?”秋蘅直接问。 秋莹脸色一白。 秋蘅语气淡淡:“一人倒霉,其他人受益,其他人很容易就会觉得祖父的话有道理。” 秋莹被问沉默了。 秋芸抿了抿唇:“那……总比都倒霉要强吧……” “一起倒霉,和一个个倒霉,也没什么区别。”秋蘅语气更冷了。 百官之首是方相这样的人,一国之君是靖平帝那样的人,再过几年山河破碎,那才是真正沦为猪狗。 “六妹妹你说得对,无论如何,用亲人换取利益都是不对的,不能只论结果。”秋莹想通了。 秋芸并不认同,识趣没有说出来。 姐妹四人分开后,秋蘅独自出了门。 相府离永清伯府并不算远,秋蘅一路步行,等到了相府所在那条街上,就见处处挂白,吊唁之人来来去去络绎不绝。 她站在离相府有一段距离的地方,默默看着。 真热闹啊,这样的门前热闹,可见方相权势。 “阿蘅,你怎么在这儿?” 秋蘅侧头看向走近的少年,轻声喊出他的名字:“薛寒,好久不见。” 其实也没有很久,但这些日子伯府中死气沉沉,那青莲湖畔的相约,就仿佛过去很久了。 “是,好久不见。”薛寒注视着眼前少女。 她说方三公子体弱多病,说不定哪天就不行了,现在方三公子就真的死了。 “我刚刚吊唁出来。阿蘅也来吊唁?” “我就来看看这里热不热闹。” “人多杂乱,回去吧。” 秋蘅点点头,与薛寒并肩走着,就听他低声道:“相府为方三公子纳了一名刘姓女子为妾,方三公子头七时刘氏殉情跟着去了……” 秋蘅脚步一顿。 除了秋芙与颜氏女,原来还有别人。 “阿蘅。” “嗯?”秋蘅抬眸看向突然唤她名字的少年。 “相府这样的地方,想关起门来过清净日子并不容易。” 秋蘅微抽嘴角。 薛寒还记着那日她为了进相府胡扯的理由。 “知道了,多谢薛大人提醒。” 少年伸手入怀的动作一顿,扬眉问:“叫我什么?” 一些日子未见,她便想退回原本的距离么? “薛寒。”秋蘅弯唇,“叫你薛寒。” 或许,她在薛寒心中的分量不比薛全轻。或许,她可以再努力一些,让薛寒更倾向她。 第158章 你可以约我 薛寒把一物放入秋蘅手中。 “什么?” “京畿地区符合你描述的道士都记在这册子上了,等你方便的时候一起去看看。” “多谢。”秋蘅收好册子,走了几步突然问,“薛寒,你一直随身带着啊?” 薛寒“嗯”了一声,解释:“刚弄好不久,想着不定什么时候会遇见你,就先放在身上了……” “你可以约我的。” 这一次换薛寒问:“什么?” “我说你要找我,可以直接给我送信,不用等偶遇。”秋蘅用云淡风轻的语气说着,手却悄悄捏紧。 想让薛寒更喜欢她一些,要比杀人难多了,她委实不擅长。 好在薛寒看起来比她还慌,并没发现她的淡定是装的:“哦,好……知道了。” “下次见。”秋蘅摆摆手,往永清伯府的方向走去。 薛寒停在原地,望着那道越走越远的背影。 一只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薛寒看向胡四。 胡四挤眉弄眼:“大人,我听见了。” “听见什么?” “你叫秋六姑娘阿蘅!”胡四眼里闪着八卦的光。 大人和红豆糕什么时候这么亲近了,他怎么不知道。 薛寒睨胡四一眼:“叫阿蘅怎么了,你不是还叫阿蘅红豆糕。” “咳咳咳……”胡四险些没呛死,剧烈咳嗽起来。 少年冷眼旁观,没有丝毫同情。 是他的红豆糕。 “大人,你,你怎么知道的——” 薛寒投以看傻子的眼神:“你把嘴巴缝紧,我就不会知道了。” 胡四把嘴巴一捂,可怜巴巴望着薛寒。 大人竟然早就知道他叫秋六姑娘红豆糕了,该不会秋六姑娘也知道了吧? “大人,那盯梢的人是不是可以撤了?” 视线中已经没了那道身影,薛寒语气平静:“不用,继续盯着。” 胡四摇了摇头。 都叫人家阿蘅了,还盯梢,大人到底怎么想的? 秋蘅回到伯府,去了千松堂。 秋萱姐妹三人正在千松堂中。 放在以前,孙女们只用早晚来请安,但最近老夫人与永清伯闹得僵,唯恐老太太有个好歹,无论是大太太赵氏,还是二太太兰氏,都示意女儿多来陪陪。 “祖母。” 老夫人瞥秋蘅一眼,神色冷淡:“你又出去了?” “薛寒约我。”不在薛寒面前,秋蘅脸皮立刻厚起来。 老夫人死水般的神情顿时被如此直白的话语打破,表情一瞬扭曲。 这个没羞没臊的死丫头,和她说也就算了,还当着萱儿她们的面说私会外男! 秋萱三人也惊呆了,齐齐看向老夫人。 在祖母面前说这种话,真的可以吗? 还有薛寒,是那位皇城使?什么时候与六妹来往如此密切了? 秋芸与秋莹面面相觑,秋萱倒是不觉得奇怪。 好久以前六妹就能以一两银子让那位皇城使办事,要说那位皇城使对六妹没有心思才不正常。 “薛寒告诉我一件事。”秋蘅走到老夫人身边,完全不在意刚刚那话给几人造成的冲击,“相府提出要四姐做妾时,还安排了一位姓刘的姑娘给方三公子冲喜。” “冲喜还要两个?”秋莹震惊出声。 秋蘅点头:“那位姓刘的姑娘平民出身,方相向祖父提出的第二日就进了相府的门,相府应该打的是两个更好,一个当保障的主意。” “真是不把人当人……”秋莹喃喃。 秋蘅看着老夫人,慢慢道:“薛寒说,那位姓刘的姑娘在方三公子头七的时候殉情去了。” 老夫人神色一震。 秋萱三人瞬间白了脸。 “肯定不是殉情。”缓了缓心神,秋萱笃定道。 秋莹嘴唇翕动:“是……是被迫的?” 秋莹垂眸掩住恐惧,双手绞着帕子。 “祖母。”秋蘅拉住老夫人胳膊,“您护着四姐没有错。四姐若进了相府,那为方三公子‘殉情’的除了刘姑娘,还会有四姐。” 确实要感谢薛寒告诉她这些,让她能光明正大把秋芙本来的结局说出来。 老夫人不由湿了眼眶。 今日永清伯当着儿孙们一番话,就如当众抽她的脸。她不认为自己有错,却免不了狼狈。 阿蘅这丫头啊—— 老夫人眼里闪着泪光,看着秋蘅。 这丫头真是让人摸不透。 她以为她灵光时,她总惹乱子;她对她失望时,偏偏又有这贴心之举。 老夫人心头一动,喃喃道:“也不知道芙儿去哪儿了。” 秋蘅听了这话,与秋萱等人反应无异。 永清伯对方相会继续报复的恐惧,秋大老爷丢了差事的怒火,秋芙现在回来可不会有好果子吃。 事以密成,语以泄败。她既插手就要谨慎再谨慎,奸相倒台之日,才是秋芙回府之时。 离开千松堂回了住处,秋蘅打开薛寒送的小册子,又把凌云曾整理的名册找出来,对照着翻阅。 有着皇城司的便利,薛寒这份名册要丰富不少,甚至有山祠野观。 “姑娘,这些都是道士啊。” “对,我在找一位道长。” “那位道长是什么样的人?”芳洲好奇问。 秋蘅合上名册,看向窗外。 天黑得早了,外面暮色沉沉,枯叶如蝶。 “我也不知道那位道长是什么样的人……”秋蘅低不可闻喃喃,站起身来,“我去一趟老伯爷那里,回来再用晚饭。” 她想找到先生,却急不来,相府那里则要抓紧了。本来按着之前打算,这时已在相府住了一段时日,说不定趁相府治丧忙乱就能有所收获。 但秋蘅并无怨言。 为她舍了脸面去求薛寒的老夫人,为她去求养父的薛寒,他们关心她,在意她,才让她更有力气去做这些事。 天寒风大,秋蘅系上披风,去了永清伯那里。 永清伯手边一壶烧酒,正对着一碟兰花豆叹气。 “老伯爷,六姑娘来了。” 永清伯坐正身体,语气有着自己都未察觉的急切:“请进来。” 六丫头总能给他带来意外之喜,莫非又有好事了? 或者是知道了四丫头下落,把四丫头寻回来发作一通,多少能让他舒坦些。 六个孙女,四丫头是最不听话的,竟敢忤逆他这个祖父,必须严惩以儆效尤! 第159章 不知天高地厚的蠢丫头 秋蘅走进去,向永清伯行礼:“祖父。” “蘅儿这时候过来有事?” “孙女听说了一件事。” “哦,什么事?”永清伯示意秋蘅坐下。 秋蘅毫不客气坐了,露出沉重神色:“孙女听说相府为方三公子找了一位民女为妾,方三公子头七时这位民女殉情而亡……” 与老夫人她们听了这话震惊后怕不同,永清伯只是挑挑眉,拈起一颗兰花豆丢入口中。 咬碎的兰花豆迸发出酥香味,秋蘅却觉一阵反胃。 她看着事不关己的永清伯,语气沉重:“这名民女说是殉情,恐怕是被迫的。” 永清伯微微点头:“这不奇怪。冲喜没成,又只是个民女,相府大太太失去唯一的儿子悲痛至极,让那民女随儿子去了多少能纾解一二。” 怕秋蘅觉得他对秋芙狠心,永清伯找补道:“平民女子没有依靠,就如浮萍蝼蚁,不然祖父为何一心要把爵位传下去,还不是为儿孙后辈打算,家里女孩们嫁了人也有娘家当靠山。” “祖父用心良苦。” 永清伯长叹:“要是她们几个像你这般懂事,祖父就省心了。” 秋蘅也长叹一声。 “蘅儿怎么了?” “孙女担心。” “担心什么?” “听您说颜家因相府倾覆,那刘姑娘亦丢了性命,而大伯父只是没了差事——”秋蘅眼看着永清伯脸色难看起来,“祖父,相府对咱们伯府恐怕不够解气吧,之后很可能还有报复。” 永清伯面罩阴云,眉头紧锁,没了说话的兴致。 他当然知道得罪了相府的可怕,眼下长子丢差事只是先给永清伯府个颜色瞧,等将来有个什么由头,方相顺手就把伯府收拾了。 永清伯恐惧又心酸。 “祖父,让我试试吧。” 永清伯一愣:“你试什么?” 方三公子都死了,想去冲喜也没机会了。 “相府大太太对我还可以,她正承受丧子之痛,我想去试试能不能使她好受些。大太太是相府长媳,管家理事多年,若能讨了她的欢心,想必相府就不会为难咱们伯府了。” 永清伯听秋蘅这么说,连连摇头:“相府大太太那样的高门贵妇,对人面上和气些那是她的涵养,你若当是对你另眼相待就太天真了。” 秋蘅莞尔一笑,语气认真:“祖父,阿蘅不是天真之人。” 梳着双髻的少女犹有稚气,黑白分明的眸子却透着一股劲儿。这在不同人看来有不同解读,而永清伯看到的是野心。 “总归试试没有损失,您说呢?” “你恐怕都进不去相府的门,那相府大太太也不大可能有见人的心情。”永清伯泼着冷水,实则生出了莫名期待。 明知不可能,可谁不希望好事成真呢。 “这些孙女都考虑过。” “既如此,就随你。千万记着不能把相府进一步得罪了……” “祖父放心,孙女有分寸。”秋蘅说出找永清伯的目的,“孙女就是担心再去相府,被祖母知晓的话会阻拦——” 提及老夫人,永清伯眼神一冷:“你祖母老糊涂了,要是拦你,有祖父给你担着。” “多谢祖父,那我不打扰您休息了。” 秋蘅离开后,永清伯拈起一颗兰花豆盯着出神。 阿蘅真能讨了相府大太太欢心? 他真的很难说服自己相信。 永清伯把兰花豆丢入口中,嘎嘣嚼起来。 转日天阴,风更大了。相府所在的整条街上白幡乱舞,纸钱飘飞,吊唁之人依然络绎不绝。 秋蘅披了一件素白暗花披风,来到了相府角门处。 因前些日子连续来过,门人一眼认出了秋蘅,比起当时勉强还算客气,此时就是斜眼看人了:“是秋六姑娘啊,现在可没人有空招呼你。” “我找苏嬷嬷。” “苏嬷嬷?”门人摆手赶人,“苏嬷嬷管着一摊子事,还要陪大太太,更没空了,赶紧回吧。” 一个大家贵女,人家治丧的时候跑过来,真是稀奇。 “你对苏嬷嬷说,我带来了贵府大太太最需要的东西,与三公子有关。” 门人立刻变了脸色:“你好大的胆子,为了见苏嬷嬷竟敢拿三公子当由头!走走走,再不走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秋蘅把一个钱袋子塞入门人手中:“劳烦你通传一下,见不见我,苏嬷嬷自会选择。” 入手一沉,门人嘴一撇,心道该不会是一袋子铜钱吧?当着秋蘅的面毫不客气打开,眼睛立刻直了。 竟是一袋银锞子! 门人忙把钱袋子往袖中一塞,终于认真打量秋蘅。 这丫头出手太大方了些,永清伯府竟这般富裕么? 秋蘅福了福:“劳烦了。” “等着。”就算是相府门人,这份礼也不轻了,门人痛快去通传。 “大太太最需要的东西?与三公子有关?”苏嬷嬷听了传话,第一反应就是芳洲做的粉角。 再然后,是腾腾上涌的怒火。 连主子带奴婢一对小贱人,三公子活着想吃那一口的时候拿乔,现在上门了,早干什么去了! “苏嬷嬷,是把她打发走,还是见一见?” 苏嬷嬷冷笑:“见,怎么不见。” 如果只是说见她,她才没这个闲工夫,偏偏提到三公子,不见一见羞辱一番那贱丫头,她这一天都要气不顺。 秋蘅没等多久,见到了苏嬷嬷。 “一些日子不见,苏嬷嬷清减不少。” 苏嬷嬷板着脸,眼神凉凉:“秋六姑娘怎么有空来相府?” “我听说贵府三公子病逝了,担心杨夫人,就来看看。” “担心我们夫人?”苏嬷嬷感到好笑,匪夷所思的好笑,但如今的相府是不能笑的,登时沉了脸,“秋六姑娘,可能是之前请你几次来相府,让你生出了误会。我们夫人是什么身份,你又是什么身份,别说现在我们夫人正难受,就算是平时,是你想见就能见的?” 不知天高地厚的蠢丫头,还当是三公子在世,用得着她的时候呢。现在三公子不在了,永清伯府早晚要被相爷狠狠收拾,总算不用给这丫头脸了。 第160章 你想见三郎吗? 面对苏嬷嬷一通刻薄言语,秋蘅深深叹气。 “秋六姑娘叹什么气?”苏嬷嬷挑眉问。 她不急着赶这丫头走了,送上门的大家贵女由她挤兑,赶走了哪还有这种机会。 想到挨的芳洲那顿揍,苏嬷嬷心中恶意翻腾。 可惜没能让这丫头给三公子冲喜,不然等夫人如同对杨氏女那般发作这丫头时,她还能帮把手。多的不说,在这丫头死前拿簪子划烂这张脸,她被那贱婢抓破脸的恶气才真正出了。 对,就让那贱婢亲眼看着她划花她家姑娘的脸。 苏嬷嬷这般想着,不由勾起嘴角。 秋蘅不知苏嬷嬷想些什么,但能从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里看到满满恶念。 不愧是相府的人,把作威作福刻在骨子里。 “贵府正是忙碌悲伤之时,其实我也不想登门打扰,可是——”秋蘅顿了顿,拉回苏嬷嬷思绪,“不瞒苏嬷嬷,自从听闻贵府三公子病逝,我就连做了几日的梦。” 苏嬷嬷拧眉:“什么梦?” 且让她听听,这丫头会胡扯些什么。 秋蘅缓缓道:“梦到一名自称方三郎的年轻男子,找我要粉角吃——” “胡说!”苏嬷嬷脸色大变,厉声打断秋蘅的话。 秋蘅抿着唇,不吭声了。 苏嬷嬷死死盯着她,眼神似乎能吃人:“秋六姑娘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秋蘅垂下眼帘,声音转轻:“我也觉得离奇,偏偏连做几日这样的梦……许是因为爱吃粉角的是杨夫人,骤然听闻方三公子病逝,在梦中就张冠李戴了……” 苏嬷嬷听着,突然打了个寒颤。 等等,夫人叫这对主仆上门做粉角是为了三公子,可这丫头从头到尾都不知道啊! 那三公子在梦中向这丫头要粉角吃——一股寒气从苏嬷嬷心底升起,令她浑身一僵。 隐隐有丧乐声传来,一呼一吸都是烧纸的味道,这是自方三公子过世停灵后相府上下已习惯的,可在此时就让苏嬷嬷心中发毛了。 难不成真是三公子给这丫头托梦? 若是这样,要是她违了三公子意思,三公子不会找她算账吧? 苏嬷嬷心一紧,忽然觉得有些憋闷。 “你梦中男子长什么样?”苏嬷嬷目光灼灼盯着秋蘅问。 秋蘅迟疑摇头:“醒来就没多少印象了,隐约记得很消瘦,眼睛细长秀气……” 苏嬷嬷不由攥紧手,惊疑不定看着秋蘅。 是三公子没错! 人人皆知永清伯府的六姑娘是才被寻回来的,而三公子近来就没出过门,二人根本没有见过的可能…… 苏嬷嬷的心狂跳起来,手心全是冷汗。 “你梦中男子还说了什么?” “就说临走时想吃粉角没吃着……”秋蘅深知言多必失,并不多说。 那日她带芳洲去相府做粉角,粉角还没做好,方三公子就病情恶化了,这么说不会出差错。 而在苏嬷嬷听来,这何止是不出差错,简直说得太对了。 当时就是三公子想吃粉角,才以姑娘的名义把这对主仆请来的,结果三公子突然昏迷,直到离世再没醒过,可不就是没吃着! “粉角你带来了?” 听苏嬷嬷这么问,秋蘅心知成了一半,另一半就要看杨夫人了。 而对杨夫人,她其实更有把握一些,原因很残忍:她从方三公子入手,对苏嬷嬷来说方三公子是其中一位主人,而对杨夫人来说方三公子是她挚爱的儿子。 “带来了。” “秋六姑娘稍等。” 苏嬷嬷撂下这话,匆忙去见杨夫人。 杨夫人如枯木般坐在床榻上,对苏嬷嬷的到来毫无反应。 苏嬷嬷看着杨夫人的样子一阵心酸。 三公子刚走的那几日,夫人恨不得随之去了,哪怕姑娘跪着哭求都没用。好在三公子头七的时候夫人把那杨氏女发作一通,有杨氏女去陪三公子,夫人这才不寻短见了。 可夫人总是不思饮食也不行,说不定那个秋六能让夫人好受些。 “你们先下去。” 苏嬷嬷支退了屋中伺候的婢女,半蹲在杨夫人身边,轻声道:“夫人,秋六姑娘来了。” 杨夫人木然的神色突然有了变化:“秋六姑娘?” “是,她带了粉角来,说梦到三公子找她要点心……” 杨夫人猛然起身,因为起得太急一阵眩晕,身体晃动。 “夫人小心——”苏嬷嬷忙把杨夫人扶住。 “她人呢,要她来,要她立刻来!”杨夫人死死捏着苏嬷嬷的手腕。 那只手冰凉凉,力气大极了,没了贵妇人养尊处优的光洁细腻,只剩苍白干枯。 苏嬷嬷下意识打了个哆嗦,急忙道:“夫人您别急,奴婢这就叫她过来。” “快去!”杨夫人用力推了苏嬷嬷一把。 苏嬷嬷被推了个趔趄,顺势走出屋,悄悄吐出一口浊气。 夫人这个样子真是令人心惊,可别钻牛角尖癔症了,那他们这些夫人的亲信都要倒霉了。 秋蘅随着苏嬷嬷去见杨夫人,从苏嬷嬷的脚步中看出了她的急切。 看起来,杨夫人听了她那番话反应不小。 而这更让秋蘅多了些信心。 方三公子确实是杨夫人的命根子。 “夫人,秋六姑娘到了。” “杨夫人——” 秋蘅刚刚屈膝,杨夫人就冲了过来,一把抓住她手腕:“你梦到三郎了?” “是。” “不可能!”杨夫人眼神凶狠盯着秋蘅,如同一头失去理智的母兽,透着凶性。 苏嬷嬷移开视线,有些不敢看。 自从那日夫人亲手弄死刘氏女,时而就会目露凶光,吓人得很。 “三郎都没入我的梦,凭什么入你的梦?你以为你是谁?你配吗?你配吗?”杨夫人双手掐住秋蘅脖颈,仿佛看的不是秋蘅,而是另一个人,“贱人,你一进门就克死了三郎,你怎么不去死?” 苏嬷嬷一听不对,忙过去抱住杨夫人:“夫人,您醒醒,这是秋六姑娘啊!” 杨夫人眨了眨眼,那嘴角淌血的恬静少女从眼前消失,变成了秋蘅的模样。 杨夫人抬手扶额,眼神渐渐恢复清明,就听眼前少女问:“杨夫人想见到三郎吗?” 第161章 异香 杨夫人犹如泥塑般一动不动,眼睛直勾勾盯着秋蘅。 眼前少女裹着素白披风,鸦黑的发绾成双髻,只插着一支钗并两朵珠花,耳垂光洁连耳坠都无,是再简单不过的打扮。 那张脸是美丽的,足够美,可京城美人何其多,以杨夫人的身份、阅历见过不少,怎么看,这就是个普通小姑娘。 可是—— 杨夫人张张嘴,喉咙却发紧,一时出不了声。 可是她问她想不想见到三郎! 想啊,她太想了! 她就三郎这么一个儿子,三郎一死,把她的魂儿都带走了,后半辈子都没了盼头。 那是她唯一的儿子啊! 杨夫人终于喊了出来:“你说什么?” 比起杨夫人的疯狂,秋蘅看起来就淡定多了,甚至比单独面对苏嬷嬷时还要从容。 小鬼难缠,通过相府门人见到苏嬷嬷,通过苏嬷嬷见到杨夫人,都比与杨夫人打交道要难。 “我说——”秋蘅一字一顿,务必令杨夫人听清楚,“你想见到三郎吗?” 杨夫人双手捂嘴,扭头去看苏嬷嬷。 她不确定听到的话是真实的,甚至不确定眼前少女是真实的。 三郎死了啊,头七都过了,怎么会有人跑到她面前问她想不想见到三郎? 是她失去儿子太难过,疯癫了吗? 心神巨震的杨夫人需要苏嬷嬷帮她确定。 苏嬷嬷脸上的震惊不比杨夫人少,如同见鬼般盯着秋蘅。 不是说梦到了三公子要粉角吃,怎么突然问夫人想不想见到三公子了? 这,这是想送夫人去死? 苏嬷嬷脸色大变,箭步挡在杨夫人身前,如临大敌看着秋蘅:“秋六姑娘这话是什么意思?” 秋蘅似乎被苏嬷嬷的凶恶吓了一跳,眼神无辜看向杨夫人。 杨夫人一把推开苏嬷嬷,上前一步:“我怎么能见到三郎?” 秋蘅伸手搭在带来的提盒上,扫了一眼门口。 杨夫人立刻道:“苏嬷嬷,你去门口守着,不要让人靠近。” 苏嬷嬷犹豫了一下。 “怎么,我的话不管用了?”杨夫人冷冷问。 见杨夫人露出往日威严,苏嬷嬷反而放心了,快步走到门口处。 “你说,我怎么能见到我的三郎?”问这话时,杨夫人语气出奇平静,与刚才判若两人。 但她自己清楚,不是的。 关乎儿子,她再痛苦也要逼自己冷静。而因为儿子,她也会随时发疯。 杨夫人知道这些日子自己状况不太对,但她没办法调理,白发人送黑发人实在太痛了。 秋蘅打开提盒,端出一盘点心。 杨夫人看一眼,冷却的情绪又有沸腾之势:“粉角能让我见到三郎吗?” 这丫头若敢戏弄她,她定叫她死得比那刘氏女还惨! “粉角不能。但令郎几次入我的梦讨要,我就带来了。”秋蘅面上有了几分异色,声音缓而轻,使得杨夫人不得不仔细听,“我想着,做这样的梦许是有什么缘法,加之与杨夫人道观相识打了几次交道,所以还带了一物来。” “什么?”杨夫人的视线落在那提盒上,脱口问。 “一味异香。” “异香?”杨夫人不由重复,目光重回秋蘅面上。 秋蘅扬唇,眉眼间尽是自傲:“杨夫人可听说我最擅长什么?” “你?”杨夫人定定看着秋蘅,回忆着京中关于秋六姑娘的议论,“制香?” 这位秋六姑娘自入京以来就因种种事件成为人们议论的话题,其擅长制香广为人知,尤其那名为香佩的新玩意,已成了爱香之人的心头好。 “对,我擅长制香。”秋蘅望进杨夫人眼中,似乎也望进她心里,“香有诸多功效,可助眠,可醒脑,可祛病……我带来的这味异香——” 她顿了顿,声音重如锤敲在杨夫人心上,又莫名空灵:“可招魂。” 可招魂! 杨夫人只觉脑袋嗡得一声,热流直冲天灵盖。 咚的一声响,是苏嬷嬷过于震惊胳膊肘撞到了门框上。 可招魂? 苏嬷嬷目瞪口呆望着秋蘅,心中只有一个念头:这丫头竟然是个神棍! 她怎么敢的? 正这么想着,那一脸平静的少女往这边轻轻瞥了一眼。 苏嬷嬷猛地打了一个冷颤,忽然又有些犹豫了。 鬼神她没见过,但也是信的,只不过信的是高僧,是道长,而不是一个小姑娘。 但秋六姑娘能梦到三公子,或许就是因为有灵性呢? 杨夫人就不像苏嬷嬷琢磨这么多了,刚刚的冷静一扫而光,通红的眼瞪着秋蘅:“你说你带来的香能让我见到三郎?” “对,如果杨夫人不害怕,想见令郎的念头十分强烈,那这异香就能助你美梦成真。” “美梦成真……”杨夫人喃喃,两行泪淌下来,“我不怕,我怎么可能会怕呢?这香怎么用?要是你敢骗我——” 她咬牙切齿,泪光也掩不住眼底的疯狂:“我会让你知道什么叫生不如死!” 伯府贵女又如何,对相府来说与那刘氏女没多少区别。 “这香要我来调,焚香时也要我在一旁看顾。杨夫人应该明白,这能招魂之物须慎之又慎,不然容易招惹祸端。” 杨夫人毫不犹豫点头:“好,我这就试一试!” 说再多不如亲自试一试,倘若能见到儿子,那是上天垂怜她这丧子之人,倘若见不到——杨夫人勾了勾唇。 那她也有了新的宣泄之物,三郎多一个美人相陪也好。 “现在不行。” 杨夫人脸色一冷:“又不行?” “这第一次焚香,最好选特别之日,比如头七、二七等日子。” “那就明日!”杨夫人眼中含泪,声音颤抖,“明日就是我儿的二七。” 她的三郎,竟已离开她半月了。 杨夫人眼里的泪落下来。 “好,那我明日过来。” 杨夫人深深看秋蘅一眼:“秋六姑娘就住下吧,省得来回奔波。” 把人放回去,等明日万一借故不来岂不麻烦。关乎三郎,她是一点风险都不想冒了。 “住下?”秋蘅面露难色,“只怕家里觉得太打扰了。” “秋六姑娘不必担心,我让苏嬷嬷去伯府说一声。” “那……好吧。” 第162章 留宿 秋蘅一副勉为其难的样子答应下来。 杨夫人冲苏嬷嬷抬了抬下巴:“苏嬷嬷,你把秋六姑娘安置在我院中,然后去一趟永清伯府,向伯府老夫人说一声。” “是。”苏嬷嬷走到秋蘅身边,神色复杂,语气已没了先前的轻慢,“秋六姑娘,请随我来吧。” 秋蘅没有动,而是看着杨夫人。 杨夫人此时的心态脆弱如纸,唯恐儿子的事又有问题:“怎么,还有事?” “杨夫人相信因果吗?” 杨夫人心一沉,更慌了:“信又如何?” 秋蘅把手搭在提盒上,平静道:“我梦到令郎向我讨粉角吃,所以找上门来,让杨夫人知晓我有异香之事,这是结了我与令郎的因果。但要让杨夫人与令郎隔着阴阳相见,就是另一件事了。” “所以呢?”杨夫人压着紧张,沉声问。 秋蘅正色道:“要给钱。” 她若让人觉得上赶着,说不定就会猜疑她有所图,要钱是最简单令人放下疑心的法子。 杨夫人狠狠松了口气,甚至有点生气。 只是要钱,这般严肃做什么? “需要多少?” “见一次,百两银。” 杨夫人怔住了,过了一会儿颤声问:“见……一次?你的意思是……我能多次见到三郎?” 秋蘅颔首:“自然可以,不过也有不同。七七之内容易一些,等出了七七魂归地府,就要看情况了。” 她选择方三公子离世半月左右才登门,也是经过考虑的。 方三公子刚离世对杨夫人的打击最大,那时候杨夫人浑浑噩噩,不方便她忽悠。过了这段时间,杨夫人悲痛还深,但多少能听进去别人的话了。 离方三公子满七还有月余时间,以杨夫人的霸道和对儿子的感情,十之八九会让她这段时间留在相府,加之治丧期间人多杂乱,是她找到方相通敌证据最好的时机。 “七七——”杨夫人喃喃,深深看秋蘅一眼。 若明日真的能见到三郎,那就要这丫头多留一些时日了。 “苏嬷嬷,给秋六姑娘安排敞亮些的房间,不可怠慢了贵客。” “是。” “还有——”秋蘅看了看苏嬷嬷,再看向杨夫人,“招魂一事,还望保密,免得横生波折,我也不想被人提起时与鬼神放在一起。” “这是自然。” 苏嬷嬷带秋蘅离开不久,回到杨夫人身边。 “把秋六姑娘安顿好了?” “安顿在了西厢。” 杨夫人院中的西厢房原是方蕊幼时住处,等她年龄渐长有了独属于自己的院子,就空了下来。 杨夫人点点头:“去永清伯府吧。” 苏嬷嬷犹豫了一下,本想说秋六姑娘真的能以异香招魂吗,可看着杨夫人有了光亮的眼睛,把这话咽了下去。 若能令夫人振作起来,真的也好,假的也罢,有什么关系呢?总比夫人悲痛太过疯癫了,失了管家权,甚至被关起来强。要是那样,他们也要跟着遭殃。 苏嬷嬷很快去了永清伯府。 听闻相府来人,老夫人如临大敌。 方三公子还没出殡呢,相府就有闲心找上伯府了? 一进花厅,老夫人见来的人是苏嬷嬷,心就一沉。 这老奴是相府大太太身边的,那杨夫人刚失了唯一的儿子,为何会派身边婆子过来?总不会是逼着伯府把芙儿送过去吧? 苏嬷嬷行了一礼:“老夫人。” “不知苏嬷嬷来寒舍何事?” 苏嬷嬷道:“是这样,今日贵府六姑娘登门吊唁,还为我家夫人带了点心。夫人这些日子十分难过,因着六姑娘的暖心之举好受许多……夫人想留六姑娘小住一段时日,命奴婢来和老夫人说一声。” 老夫人听愣了。 六姑娘去相府吊唁? 六姑娘得了相府大太太欢心? 这说的是蘅儿? “你是说,杨夫人喜欢我们阿蘅,要阿蘅住在相府陪她?” “是。” “两家离得这么近,杨夫人若想见阿蘅,打发人来接就是,住在贵府实在太打扰了,尤其贵府正在治丧期间。”老夫人这话说得客气,心中已破口大骂。 无亲无故,还办着丧事,竟留别人家未出阁的女孩儿小住,相府这是把规矩礼仪喂狗了? 还有阿蘅那个死丫头,整日跑出去鬼混就算了,去相府吊的什么唁?就相府那德性,合该放喜鞭庆贺才是。 等等—— 相府讨来冲喜的刘氏女被迫殉情还是六丫头得来的消息,六丫头很清楚相府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为何会去吊唁? 还有杨夫人,明明与六丫头起了冲突找上门来过,现在竟然喜欢得要留在身边了? 该不会是记恨着伯府没把芙儿送去,要折磨六丫头? “不瞒老夫人,我们夫人因三公子过世悲痛过度,不思饮食,今日见了六姑娘才好些。还望伯府卖相府个面子,让六姑娘陪着我们夫人熬过这段日子,相府定会记着这份情。” “没问题。”一道声音从门口处传来,永清伯走过来。 老夫人眼中怒火闪过:“伯爷,蘅儿一个小姑娘不知轻重,在相府惹了乱子怎么办?我看还是接她回来吧。” 人要在相府吃了亏,想讨公道就难了。 “蘅儿哪里不知轻重了,几个丫头里蘅儿最有分寸了。”永清伯暗恼老夫人坏事,冲苏嬷嬷呵呵一笑,“若是蘅儿在贵府有不妥之处,还望包容一二。” 苏嬷嬷笑道:“六姑娘玲珑心肝,处处稳妥,伯爷太过谦了。那奴婢就回去了。” “且慢。”孙女已在相府,永清伯又满口答应了,老夫人心知人是一时接不回来了,却不甘就这样,“蘅儿去贵府恐怕没带贴身用的东西,春草——” “奴婢在。” “你去一趟冷香居,收拾了东西随苏嬷嬷走一趟,给六姑娘送去。六姑娘若还缺什么,也好回来禀报。” “是。” 老夫人看向苏嬷嬷:“劳烦苏嬷嬷等一等。” 六丫头是死是活,总要去看一看。 这个不省心的东西! 苏嬷嬷笑笑:“不急。” 真没想到,永清伯府这位老夫人倒是个疼孙女的。 第163章 薛寒登门 身为老夫人的大丫鬟,春草自是机灵沉稳,明白老夫人担心什么,一到冷香居就问芳洲:“六姑娘今日去了相府,芳洲你知道吗?” 旁边鱼嬷嬷与王妈妈对视一眼,零嘴儿登时吃不下去了。 姑娘不是出门玩了吗,去相府做什么? 四姑娘险些被送去相府做妾,如鱼嬷嬷这些人都是知道的。 芳洲眨眨眼:“不知道啊。” “你是六姑娘最亲近的,六姑娘什么都没说?” 芳洲摇头:“没有,姑娘做什么,我从不问的。” 春草见问不出什么,叹口气:“刚刚相府来人,说六姑娘被相府大太太留下了,还不清楚要住多久。你收拾一下六姑娘惯用的东西,我随相府的人走一趟,给六姑娘送去。” “哦,哦。”芳洲愣了愣才反应过来,忙去收拾东西。 春草暗暗摇头,心道六姑娘带来的这丫鬟委实不大机灵。 等春草拎着芳洲收拾出来的包袱走了,鱼嬷嬷和王妈妈立刻把芳洲围住。 “芳洲,你真不知六姑娘为何去相府?” 芳洲一脸老实样:“真不知。” 鱼嬷嬷往椅子上一坐,眼神发直。 谁家姑娘出门玩,玩到相府不回来的? 千松堂中,老夫人紧紧盯着永清伯:“你早就知道六丫头去相府?” 永清伯断然否认:“我怎么会知道。” “那你就立刻答应六丫头留宿相府?” “不答应又如何?你没听见那嬷嬷说六丫头陪好了相府大太太,相府会记着这份情?”永清伯看着老夫人的眼神满是警告,“我担心相府后续报复夜夜失眠,这好不容易有了转机,你莫要犯糊涂,且想想颜家下场!” 老夫人被这话噎得难受,偏偏无法反驳。 “你也别觉得四丫头的祸事是因为我围着方相转才招来的。那颜郎中可没围着方相转,相府不也想让他女儿冲喜么。”永清伯背着手,长叹一声,“这都是命。谁让咱们伯府和颜家摊上了呢,要是别人家姑娘合适,你当那些人家敢拒绝?” “不是命……”老夫人喃喃,眼神痛恨,“是奸佞一手遮天,祸害人。” “我看你是疯了!”永清伯听得心惊肉跳,甩袖走了。 春草随着苏嬷嬷来到相府,见到了秋蘅。 “六姑娘,这是老夫人命婢子给你送来的。” 收到春草使的眼色,秋蘅对苏嬷嬷道:“祖母担心,我和她的婢女单独说几句。” “秋六姑娘自便。”苏嬷嬷走远了些。 春草暗暗吃惊。 六姑娘竟直接这么说,而这位眼高于顶的苏嬷嬷居然挺给六姑娘面子。 “老夫人很担心六姑娘,怕相府强迫你住下……” 秋蘅低声道:“春草姐姐,你回去对祖母说,我心中有数,不会吃亏的。” 春草点点头,回去后把秋蘅的话转述给老夫人。 老夫人紧锁眉头:“说得轻巧,她一个小姑娘孤身在相府,真遇到什么事还不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婢子瞧着,那位苏嬷嬷对六姑娘还挺客气,您不要太担心了。” 老夫人完全理不出头绪,轻声道:“难道就是为了让相府不报复伯府,孤身登门去讨好相府大太太?胆大包天的丫头……” 老夫人为秋蘅担忧时,胡四把新动静报给薛寒。 “大人,秋六姑娘一早去了相府,再没出来。” 薛寒听了看一眼天色,面色微沉。 阿蘅又去相府了?她究竟在图谋什么? “继续让人盯着相府,阿蘅不出来,夜里也不要撤。” “是。” 牵扯到相府,胡四也没了嬉笑的心思。 前些日子大人还发话说夜里不必盯着永清伯府了,这又开始盯相府了。 看来红豆糕有秘密啊。 还好还好,这说明他家大人不是登徒子,而是职责所在—— 等等!他们皇城司的职责不是抓细作么——正往外走的胡四猛然转头去看薛寒。 大人怀疑红豆糕是细作? 大人有这种怀疑还喜欢红豆糕,而不是把人抓起来? 胡四抬手捂脸,一副天塌了的表情:完了,大人这是中了美人计,色令智昏! “怎么了?”薛寒问。 胡四忙收好表情:“没事,卑职这就去安排。” 不能让大人发现他知道太多了! 走出门,胡四暗暗下了决心:以后再也不吃红豆糕送的点心了,省得吃人嘴软,将来不好动手。 薛寒琢磨片刻,出了皇城司直奔永清伯府。 “皇城使薛寒求见?”听到下人禀报,老夫人吃了一惊,忙去了前边待客厅。 “老夫人。”薛寒起身拱手。 “不知薛大人有何事?”老夫人请薛寒坐了,客气问。 自从向薛寒求助而使秋蘅避开了给方三公子做妾,老夫人看薛寒就处处都好,唯有一个缺点:迟迟不来伯府提亲。 嗯?这孩子今日登门莫非就是为此——老夫人心中一喜,很快恢复理智。 不能,哪有自己跑来提亲的,不合规矩。 薛寒态度客气,话却直接:“晚辈想见一见秋六姑娘。” “见蘅儿?” 薛寒垂眼:“是,先前秋六姑娘拜托晚辈一桩事有些眉目了,许久没与秋六姑娘在外遇见,只好登门叨扰。” “许久?”老夫人表情有些异样。 昨日六丫头怎么说的来着? 薛寒约我。 原来昨日就算许久了? 老夫人一时不知该为混小子太惦记孙女高兴,还是恼火。 薛寒隐隐感到不对:是哪句话说得不妥当么? 好在对老夫人来说,薛寒来得正好:“薛大人今日见不到蘅儿了,她得了相府大太太青眼,被留在相府小住……” 让薛寒知道蘅儿在相府,一旦蘅儿有什么事,远比老东西靠得住。 薛寒面露意外:“有说住多久吗?” 老夫人叹气:“没说。” “多谢老夫人告知,晚辈不打扰了。” 离开伯府,薛寒走到相府所在那条街上,驻足遥望。 昨日在此与阿蘅相遇,阿蘅说她来看看热闹,今日就住进相府去了。 还有之前,阿蘅对永清伯把她许给方三公子为妾并不抗拒…… 有风吹来,卷起纸钱在薛寒脚边飞舞。 他望着相府有了推断:阿蘅从一开始为的,就是住进相府吧。 第164章 逛相府 “姑娘。” “姑娘。” 方蕊往内走,丫鬟婆子纷纷问好。 “母亲怎么样?”方蕊顺口问。 自兄长病逝后,方蕊担心杨夫人想不开,一日会来好几次,而杨夫人的状况令她忧心忡忡。 “夫人还好,午饭多少用了些。” “是么。”方蕊听了有些欢喜,一进屋就看到了陪在杨夫人身边的秋蘅。 到嘴边的“母亲”咽了下去,方蕊把眼睛睁大几分:“秋六?” 她是不是眼花了? 秋蘅颔首回应:“方姑娘。” “你怎么会在这里?” 杨夫人看过来:“蕊儿来了。” 方蕊望着杨夫人呆了呆。 这些日子每次过来,母亲要么在垂泪,要么在出神,对她说什么几乎没有回应。 好久没见过母亲这样说话了,仿佛兄长还在时那样。 “母亲,您好些了吗?”方蕊走过去,依偎在杨夫人身边。 “母亲挺好。” 方蕊眼里有了热意。 母亲终于从失去兄长的悲痛中缓过来了,太好了! 以为杨夫人恢复正常,方蕊注意力回到秋蘅身上:“秋六姑娘怎么会在我母亲这儿?” 秋蘅仿佛没察觉对方的隐隐敌意,淡淡道:“我来吊唁令兄,看看杨夫人。” 方蕊登时沉下脸:“秋六姑娘说笑吧,我们两家无亲无故,来吊唁也是长辈们的事,哪里需要你一个未出阁的女子来。” “这个有律法规定吗?”秋蘅问。 “什么?” “就是未出阁的女子不能去吊唁,或者不能这个,不能那个。” 方蕊一滞,而后恼火:“你这是抬扛。” 秋蘅不再和方蕊多说,冲杨夫人笑笑:“说起来,祖母确实觉得我一个未出阁的女子留宿贵府不妥——” 杨夫人立刻说女儿:“是我让秋六姑娘留下陪我的,蕊儿你莫要怠慢了客人。” “母亲?”方蕊满眼不可思议。 一旁苏嬷嬷小声提醒:“姑娘,夫人才刚刚有精神些。” 方蕊只好压下惊疑与不满:“女儿知道了。” “杨夫人,我先回房准备了。” 杨夫人微微点头:“若是缺什么,就对苏嬷嬷说。” 两人指的是招魂事宜,方蕊听得一肚子火,等从杨夫人屋中出去,拦住秋蘅。 “秋六,你究竟给我母亲灌了什么迷魂汤?” 她都没令母亲情绪好一些,秋六却做到了,这绝对有问题。 “方姑娘为何不去问令慈?” “你就是觉得我不会去打扰母亲,才这般肆无忌惮?” 秋蘅微微偏头,脸上满是不解:“方姑娘为何这般生气?我听苏嬷嬷说,令慈近日来悲痛欲绝,茶饭不思,我来了才有所好转,你不该觉得高兴吗?” “我为母亲高兴,和问你是两码事,我不信你只是好心。秋六,我会盯着你的,你休想在相府搅风搅雨!” “方姑娘随意。”秋蘅进了屋,把门一关。 被关在门外的方蕊气黑了脸,去找苏嬷嬷。 “苏嬷嬷,秋六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苏嬷嬷自然不可能告诉方蕊实话:“秋六姑娘带了夫人爱吃的粉角来,许是触动了夫人的心……” 方蕊咬牙:“果真是不择手段。” “哎呦,姑娘,您别管秋六姑娘怎么想,她能令夫人开心就行了,就当她是给夫人解闷的玩意儿。” “她也配给母亲解闷。”方蕊冷着脸走了。 一夜无话,转日一早苏嬷嬷就过来了。 “夫人等着秋六姑娘一起用早饭。” “杨夫人太客气了。” 苏嬷嬷意味深长看秋蘅一眼,心道夫人哪是客气,是隔了一夜见不到这丫头就心慌。 今日一过,这丫头是夫人的座上宾还是阶下囚,就分明了。 秋蘅与杨夫人一同吃早饭时,方蕊过来了。 “正好女儿也没吃。” 杨夫人眼里有着疲惫:“蕊儿,你请过安就回去吧,母亲现在怕吵。” 方蕊咬了咬唇,垂下眼睛:“好。” “杨夫人,我想四处逛逛。” “这是为何?” 秋蘅理直气壮:“需要。” “苏嬷嬷,陪秋六姑娘走走。” 方蕊错愕看着杨夫人,心中生出一个念头:母亲被秋六下蛊了! 出了门,方蕊便道:“苏嬷嬷,我陪秋六姑娘走走吧。” “不了,我想让苏嬷嬷陪。” 方蕊沉了脸:“秋六姑娘在别人家做客是不是太随意了些?” 苏嬷嬷怕方蕊闹起来,忙道:“还是奴婢陪着吧,夫人特意交代的。” “行,你逛。” 方蕊不再口舌之争,就走在二人旁边。 秋蘅面上不露声色,心中轻叹:母亲好忽悠,女儿反而因为不喜她,歪打正着成了阻碍。 “秋六姑娘,再往前就是我兄长停灵的地方了,那里人来人往,皆是外男。” 秋蘅也不接话,看向苏嬷嬷。 若是去别处,苏嬷嬷还会多想,要去方三公子停灵之处,就觉得太正常了。 “秋六姑娘不怕人多杂乱就好。” “苏嬷嬷——” 苏嬷嬷冲方蕊微微摇头。 方蕊心凉了一截儿:不只母亲,苏嬷嬷也中了秋六的迷魂汤。 去方三公子停灵的院子附近走了一圈,秋蘅穿过月洞门,往一处走。 一直默默陪着的苏嬷嬷忙道:“秋六姑娘,那边不能去!” 秋蘅露出恰到好处的好奇:“为何?” “我们相爷的书斋在那边,没有相爷允许,谁都不许踏入。” “方三公子也没去过么?”以免苏嬷嬷起疑心,秋蘅问。 “当然没有。我们相爷处理的都是国家大事,怎么能去打扰。” “这样啊,那确实不用去了。去那边看看吧。”秋蘅换了个方向。 方蕊听着不对劲:“你对我哥哥为何这么关注?” 兄长年纪轻轻病故还未下葬,就在家人面前提起,苏嬷嬷也不恼,这不是太奇怪了么? “方姑娘真想知道?”秋蘅微笑问。 “对。” 她想知道,秋六究竟搞什么名堂。 “秋六姑娘——”担心秋蘅年轻气盛说出招魂的事,苏嬷嬷提醒一声。 秋蘅抬手理了理碎发:“因为我听说令兄头七时新纳的妾室殉情追随而去,好奇令兄该是如何风采,能令女子痴情至此。” 方蕊陡然变了脸色:“你听谁说的?” 一旁苏嬷嬷脸色也变得阴沉。 秋蘅仿佛没发现二人的变脸,云淡风轻道:“听薛寒说的。” 看方蕊反应,似乎也知内情。 第165章 招魂 方蕊一颗心狂跳,飞快看了苏嬷嬷一眼,那日的情景不受控制在脑海中浮现。 是血,不断蔓延的血。 她从不知一个人能流出那么多的血…… 还有那张脸,那张刚进门时她懒得看而没什么印象的脸,最后的印象就是鲜血满面,双目圆睁。 相府仆从那么多,她也亲眼见过犯错的丫鬟被拖走,后来听说人没了并没多少触动,可亲眼看见到底是不一样的。 比起方蕊一瞬的慌乱,苏嬷嬷就镇定多了,不着痕迹递了个眼神过去。 方蕊定了定心神,看着秋蘅的眼里藏着警惕:“皇城使薛寒?” “嗯。” “他为何会对你说这些?” 秋蘅语气轻描淡写:“见面时总要有个话题,他知道我最近常来相府,就顺口提到了。” “不是,我是说你们为何会打交道?”方蕊这般问着,面上鄙夷带了出来。 秋猎的时候不还当众说喜欢林乘风,这才回京城多久就与薛寒厮混在一起了? 真是水性杨花,不知羞耻。 而与方蕊的轻鄙不同,苏嬷嬷看着秋蘅的眼神凝重起来。 这丫头与皇城使竟走得这么近,若是招魂不成夫人想拿她泄愤,恐怕要慎重了。 秋蘅莞尔一笑,仿佛方蕊问了一个蠢问题:“薛寒喜欢我呀,方姑娘在秋猎时难道没听说?” “你真是——” 秋蘅不想听她说些有的没的,直接打断:“快说说,那妾室真的殉情了吗?” “秋六,你太过分了,拿别人家的伤心事当八卦听!”方蕊指着秋蘅鼻子骂了一句,又气又慌,转身走了。 秋蘅摸了摸鼻子,无辜看着苏嬷嬷。 苏嬷嬷暗暗松了口气。 姑娘年纪小禁不住事,还是走了好,免得说漏了嘴,被这丫头发现刘氏女的死不简单。 本来一个小姑娘怀疑刘氏女死因也不怕,可她能搭上皇城使,就不能大意了。 “秋六姑娘还需要去什么地方吗?” “不用了,我回去准备一下,晚上去杨夫人那里。”秋蘅望着方蕊远去背影,提醒苏嬷嬷,“方姑娘好像对我很有成见,晚上的动静会不会惊动她?” “秋六姑娘放心,到了晚上夫人院门会落锁,旁人进不来。” “那就好。” 白日缓慢难熬,终于夜色降临。 杨夫人的院中,丫鬟婆子无知无觉,只有杨夫人越来越紧张。 “苏嬷嬷,什么时辰了?”杨夫人不知道第几次问。 苏嬷嬷回道:“巳时快过了,奴婢这就去接人。” “快去。” 这个时候相府整个后院都陷入了沉睡,杨夫人院中也不例外。 苏嬷嬷提着灯出去,一阵寒风吹得她一哆嗦,烛火忽明忽暗。 这样静的深夜,寻常花木都能让人联想到鬼影,苏嬷嬷不由加快脚步。 轻轻叩了叩门,门一下就被拉开了,门内少女拎着提盒,素白一张脸眸色黑沉。 苏嬷嬷下意识往后退一步,险些尖叫出声。 “苏嬷嬷?” 苏嬷嬷缓了缓神,心还是怦怦跳。 这丫头怎么鬼里鬼气的! “秋六姑娘准备好了?” 秋蘅点头。 “那快走吧,别让夫人等久了。” 赶紧离开这破地方,回到夫人那里去。 “好。” 秋蘅话音落,脚尖轻点,往前移了近丈远。 她穿着曳地的素色长裙,身姿轻盈好似没有重量,落在苏嬷嬷眼里就是飘了出去。 只听咚的一声,苏嬷嬷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少女落地回眸,声音轻轻:“苏嬷嬷,你动静这么大,要把别人闹醒了。” 苏嬷嬷指着秋蘅,牙关打颤:“你,你——” 谁来救救她,这丫头不是人啊! 她飘了出去,真的飘了出去! “苏嬷嬷,再耽误下去,子时快到了呢。” 子时? 她知道,一到子时如花容颜就会变成青面獠牙! 苏嬷嬷一个鲤鱼打挺,撒腿就跑。 有鬼啊! 秋蘅望着跌跌撞撞跑路的苏嬷嬷,弯了弯唇。 那香能致幻,一个人最强烈的念头是什么,就能在幻觉中见到。 今晚过后,杨夫人会对她深信不疑,没体会过异香的苏嬷嬷可不会。 让苏嬷嬷对她多些信任,总归方便许多。 “苏嬷嬷,你怎么慌里慌张的?”看着冲进屋中的苏嬷嬷,杨夫人疑惑不解。 “夫人——”苏嬷嬷一手扶腰,腿脚发软,“秋,秋六姑娘她——” 身后少女声音幽幽传来:“苏嬷嬷,你跑太快了,我都没跟上。” 苏嬷嬷猛然转身,看着俏生生立在门口的提灯少女,整个人僵住了。 看起来像个人,可她亲眼瞧见了,就那么飘出去了,飘出去老远! 秋蘅走进来,从苏嬷嬷身旁走过,来到杨夫人面前:“杨夫人,可以准备了。” 杨夫人点点头,对苏嬷嬷有些不满:“苏嬷嬷,你怎么回事儿?” 苏嬷嬷醒过神,脸色发白:夫人,秋六姑娘她——” “我怎么了?”少女黑沉沉的眼望过来。 苏嬷嬷深吸一口气,强扯出一丝笑:“秋六姑娘一定能让您见到三公子的!” 杨夫人对苏嬷嬷这话很满意,冲她点点头:“你去门外守着吧。” 苏嬷嬷迫不及待退了出去。 屋中只剩下秋蘅与杨夫人,烛光朦胧静谧。 “杨夫人躺好。” 杨夫人想问这样就能见到三郎吗,可望着少女那张沉静的脸,忽然问不出来了。 秋蘅把高几移到离床榻不远的地方,从提盒中取出香炉、香盒、香匙等物。 净手焚香,袅袅香气徐徐从莲花香炉中吐出。 “杨夫人,闭上眼,在心里默默呼唤三郎……” 杨夫人闭上了眼睛。 异香丝丝缕缕钻入她鼻中,少女缥缈空灵的声音也钻入她耳里。 渐渐异香满室。 杨夫人眼皮越来越重,却丝毫不觉,一遍遍在心中呼唤着三郎。 三郎,三郎你来看看母亲吧。 三郎啊,你在哪儿,可还记得来找母亲的路? 三郎,三郎…… 异香包围中,杨夫人呼唤了不知多少次,忽然有了别的声音。 “娘——” 眼前的黑暗忽如潮水褪去,杨夫人朝思暮想的三郎站在光里。 “娘,我回来了。” 第166章 秋六姑娘到底是不是人 “三郎,三郎你别走!” 杨夫人猛然坐起,慌张四顾。 屋中摆设幔帐,皆是她再熟悉不过之物,却没了熟悉的儿子,只有余香淡淡。 一行泪顺着杨夫人的眼角淌下。 她感到了心慌,巨大的心慌。 如果说儿子病逝是近乎毁灭的打击,这些日子的发疯、绝望就是缓慢接受的过程。 可再见到儿子,体会了再得到,就无法接受又一次失去了。 “杨夫人。” 少女声音很轻,却如惊雷在耳边炸响,把杨夫人从不愿脱离的梦境拉回现实。 杨夫人猛然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只见不远处的高几旁,素衣黑发的少女笑意浅浅,似真似幻。 一瞬的怔愣后,她扑了过去,一把握住秋蘅手腕。 入手温凉,是活生生的人。 “秋六姑娘——”杨夫人抖着唇喊出来。 秋蘅没有挣脱她的手,轻声问:“杨夫人见到三郎了吗?” “见到了,见到了……”大滴的泪滚下来,杨夫人不由加大了手上力气,紧张问,“我以后还能见到三郎吗?” “还能。” 杨夫人眼里骤然有了光彩:“真的?” “至少七七之内可以。至于三郎魂归地府后,杨夫人若想再见就会困难一些。” “七七……”杨夫人盘算着剩下的时间,说不出的痛,“那我什么时候能再见到三郎?” “三七时更容易成功。” “三七……好,三七我就能再见到三郎了。”杨夫人又哭又笑。 “杨夫人,夜深了,我该回去休息了。你也早点休息,莫要熬垮了身体。” “好,好,我休息!”杨夫人松开紧抓着秋蘅的手,“苏嬷嬷——” 守在门外的苏嬷嬷走进来。 “夫人。”她喊着杨夫人,眼神却忍不住往秋蘅那里瞄。 “替我送秋六姑娘回房。” 苏嬷嬷一听,不由打了个哆嗦。 她,她不敢啊! 谁来救救她! 如同天籁的声音响起:“不用了,我自己回去就行。” 苏嬷嬷狠狠松了口气。 “苏嬷嬷,送秋六姑娘出门。” 苏嬷嬷应声是,送秋蘅出了杨夫人的屋子,穿过堂厅到了屋外。 “苏嬷嬷回屋吧,这个时候外面阴气重。”秋蘅立在台阶上,体贴道。 “秋六姑娘好走。” 苏嬷嬷可不敢客气,忙闪身进屋,又压不下好奇心,偷偷向外看。 只见那长裙曳地的少女轻飘飘移出丈远,几息间就不见了踪影。 苏嬷嬷往后退一步,靠着门框呼吸粗重。 怎么办,怎么办,秋六姑娘真的不是人啊! 好一会儿后,苏嬷嬷才拖着沉重的脚步回了杨夫人屋里。 杨夫人双目灼灼,丝毫没有睡意,一见苏嬷嬷就问:“秋六姑娘走了?” 昏暗烛光遮掩了苏嬷嬷苍白如纸的脸色:“是。” “苏嬷嬷。” “奴婢在。” 杨夫人目不转睛盯着空无一物的高几:“我真的见到三郎了。” 苏嬷嬷心一抖,望着烛光映照下那张消瘦憔悴的脸,强扯出笑容:“夫人见到了就好。” “可下次见到三郎,要七日后了。”杨夫人捂脸,簌簌流泪。 苏嬷嬷不知说什么,只觉室中残香令人烦闷。 “苏嬷嬷,明日一早就请秋六姑娘过来用饭,再去一趟永清伯府,就说我要留秋六姑娘小住月余。” “是。” 秋蘅回到屋中,推窗而坐。 寒风涌进来,卷走她衣衫指尖沾染的香气。 窗外夜色如墨,月孤星寒,再过一段时日恐怕就要落雪了。 杨夫人如愿“见到”了儿子,她如愿取得了杨夫人的信任。事情进展到现在还算顺利,之后就是熟悉相府防护布置,争取尽快找到那些证据。 第二日再见杨夫人,杨夫人明确提出了要留秋蘅小住的事。 见她面露难色,杨夫人扫一眼苏嬷嬷。 苏嬷嬷立刻奉上一个匣子并打开,满满的金花生、金豆子、金瓜子闪花人眼。 “我知道秋六姑娘有讲究,一次只收百两银。这与那个无关,是留秋六姑娘在相府小住的补偿,毕竟让你离开熟悉的地方这么久。”杨夫人清醒时说话是很妥帖的。 “那就多谢了。”秋蘅没有推扯,“苏嬷嬷去伯府传话时麻烦把这个带过去,交给芳洲。” 苏嬷嬷下意识点头,抱着匣子到了永清伯府时,心情还怪怪的。 白日里,秋六姑娘看着满匣金子的时候又挺像个人的。 这一次老夫人见到苏嬷嬷,就发现苏嬷嬷言语神态间客气多了。 “交给芳洲?”老夫人心中警惕,“这不像是伯府带过去的。” “是我们夫人给秋六姑娘的,秋六姑娘让奴婢带过来。” 等苏嬷嬷离去,芳洲也到了。 “阿蘅让苏嬷嬷带给你的,打开看看。” 芳洲犹豫了一下。 老夫人脸一沉:“我是阿蘅的祖母,还不能看了?” 相府大太太给阿蘅的东西,不看看怎么放心,能坚持到这婢子过来已经不错了。 芳洲闻言,默默把匣子打开,屋中顿时响起抽气声。 老夫人不由半站起,看直了眼睛。 大丫鬟春草捂着嘴,只有一个念头:六姑娘真有钱啊! 老夫人震惊过后,脸色一变。 这么多金子,相府大太太莫不是想买六丫头的命吧! “赶紧带走。”想想不能做什么,老夫人只觉心堵,冲芳洲摆摆手。 薛寒是在休沐日再次登了相府的门,吊唁方三公子。 家中有丧事,方相没有外出应酬,听闻薛寒来了,亲自去见。 “方相。” 方相看着眉目清俊的少年郎,露出淡淡笑容:“薛公公好福气啊,儿孙越来越出息了。” “方相过奖,薛寒愧不敢当。” “当得起。老夫听今上夸了你好几次,真是年少有为。” “今日晚辈过来,除了吊唁,还想见一见秋六姑娘。” “秋六姑娘?”秋蘅来相府小住这种小事并没传到方相耳中。 “是,晚辈送帖子去永清伯府,听伯府说秋六姑娘来相府了。” 阿蘅已经在相府数日,不管她有什么目的,对他来说,确认她安危才是最重要的。 第167章 书斋中 方相听了薛寒的话,道:“这个老夫还真不晓得,等我打发人去问问。” 很快去问的仆从回话:“秋六姑娘这几日住在大太太院中。” 方相心中疑惑,面上半点不露,对薛寒道:“秋六姑娘确实在相府,这边人多杂乱,你去九回亭等她吧。” “多谢方相。”薛寒拱手,随带路的仆从离开。 方相抬脚去了老妻那里。 “相爷怎么过来了?”老夫人对方相的到来有些意外。 丈夫事务繁忙,不管是休沐还是平时,要么在前院会客,要么在书斋见人,鲜少往她这里来。 “杨氏那边是什么情况,为何永清伯府的六姑娘住进了她院子里?” “这个啊,我倒是听说了。”老夫人一听是这种小事,就放心了,“自从三郎走了,杨氏悲伤过度一直缓不过来,直到秋六姑娘登门,哄得她竟有些精神了……” 相府日常事务由杨夫人打理,杨夫人要留一个小姑娘小住完全不必向老夫人禀报,老夫人也是担心杨夫人承受不住丧子之痛,才多了一些关注。 “秋六姑娘登门做什么?” 老夫人笑笑:“先前永清伯府拒绝了冲喜的事,还不是怕咱们相府报复。永清伯自己没什么本事,倒是另辟蹊径,送孙女来讨杨氏欢心。” “原来是这么回事。”方相这才弄清楚了,“杨氏真因为秋六姑娘好些了?” 老夫人点头。 “永清伯还真是个人才。”方相嗤笑,叮嘱一声,“回头让人去和杨氏说一声,之后要是不合心意了,也莫要怠慢了那丫头,把人好好送走就是。” 老夫人目露疑惑。 方相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薛全的养子薛寒对那丫头一片痴心,去永清伯府见不到人,巴巴寻到相府来了。” 也不知道薛全那么个人精,怎么养出了个痴情种。 不过这样也好,那小子得了今上青眼,又对太子有救命之恩,将来前途不可限量。要是于女色上再理智冷淡,就让人不得不忌惮了。 他现在与薛全交好,可不代表一直会交好。 老夫人撇了一下嘴:“现在的年轻人啊,真不像样子。” 杨夫人院中,秋蘅听闻薛寒在前边亭中等她,深吸一口气。 薛寒又来了! 薛寒,绊脚石,薛寒,绊脚石…… 一直走到九回亭外,亭中“绊脚石”转过身来。 领秋蘅前来的仆从识趣没有再跟着。 秋蘅走进亭中,扬起唇角:“薛寒,你怎么来了?” 谁让他说会娶她时,她没有明确反对呢。一时贪心,多出麻烦是她活该。 薛寒凝视着走到近前的素衣少女,见她气色精神不错,才放了心。 “听伯府那边说你来相府好几日未归,我不放心,来看看。” “哦,你去伯府找我了。”秋蘅笑笑,心道某人还挺会找理由,恐怕是盯梢的人禀报了她来相府的消息,他特意去一趟伯府过了明路。 “阿蘅,你什么时候回伯府?” “我答应杨夫人,陪她到方三公子出了七七。” “要住那么久?”薛寒拧眉,“为什么?” 秋蘅叹口气:“先前相府要我给方三公子做妾,没成,又想纳我四姐,也没成。这不就把相府狠狠得罪了,祖父为此夜不能寐。我就试着讨好一下杨夫人,好为伯府解忧。” 薛寒默默看着秋蘅,一个字也不信。 不得不承认,阿衡每次找的理由都很恰当。如果不是他发现阿蘅就是那身手高强的小贼,恐怕很难生出疑心。 “怎么了?”见薛寒不语,秋蘅问。 她知道,薛寒不会信。 薛寒已经窥见了她一部分秘密,既然没有挑明,她乐得装糊涂。 他一点点发现她所图谋的事,也是一点点接受的过程,比立刻让他选择立场要稳妥许多。 “不管怎样,要保障自己的安全。”薛寒亦在心中叹气。 就让他看一看,阿蘅到底要做些什么。 “你放心。” “那我走了。” “嗯。”秋蘅轻轻点头,“等我回了伯府,你再找我吧。” “好。”薛寒一口答应,先走出凉亭。 秋蘅目送他远去,走向带她来的仆从:“劳烦带我回杨夫人院子吧。” 这九回亭,离奸相书斋所在院子倒是不远。 秋蘅余光轻瞥书斋方向,随仆从往后院走去。 夜深人静,只有若有若无的诵经声从方三公子停灵的院落传来。一队护卫与另一队交接,按部就班做着巡视的差事。 而在他们交接时,一道身影悄然而过,进了书斋所在院落。 相府外,盯梢的察子揉揉眼,轻拍一下同伴:“有情况。” 同伴精神一振。 二人眼瞧着相府角门打开,几人推着小车进去了。 “你去禀报胡指挥,我盯着。” 胡四接到消息,立刻去见薛寒。 “三个人,推着小车进去的,肯定是给方相送礼的。” 趁着夜里登门送礼并不稀奇,但大人说了,有任何动静都及时来报,这才是胡四当回事的原因。 “盯一盯送礼的人,看是什么人。”薛寒随口吩咐道。 以方相的权势,给他送礼的多如牛毛,皇城司可管不过来,但既然撞见了,弄清送礼之人的身份就是顺手为之。至于弄清后如何,就要看情况了,总归不亏。 三人进了相府,一路被领进书斋。 秋蘅躲在屏风后,屏息听着。 “方相许久不见。” “你们来有什么事?” “方相先看一看给您带来的特产。这雪芝长在千丈雪山之上,延年益寿,可谓仙草……还有这株参王……” 秋蘅听着那人以自得的语气说出一样样礼物,微微扬眉。 运气不错,竟撞上了奸相与齐人密谈。 “小人奉命前来,是请方相帮忙,把贵国黄将军调离边境……” 方相笑声响起:“看来你们在黄林手上吃了不小的亏啊。” “呵呵,是败在了黄林手上。黄林还想乘胜进攻,令主上很是头疼,所以才冒险进京求方相帮忙……” 方相沉吟不语。 “夏、齐两国打打和和上百年,一时你站上风,一时我站上风,也就那么回事,这些稀世之珍才是实实在在的。方相觉得呢?” 片刻后,响起方相的声音:“那老夫就收下了。” 第168章 到手 方相收下齐人送来的礼物,吩咐心腹把人送走。 一样样稀世珍宝摆在面前,方相看了看,对仆从道:“退下吧。” 门开了又关,除了躲在屏风后的秋蘅,室中就只剩了方相一人。 秋蘅收敛气息,眼睛不眨盯着立在书桌旁的老者。 身形偏瘦,发已花白,胡须打理得很漂亮,不知情的会以为是位学富五车、淡泊名利的文人雅士。 哦,方相确实称得上学富五车。 秋蘅看到方相走到一副挂画前。 那是一副梅石图,梅花奇石,相得益彰。 方相在梅石图前站了片刻,似在欣赏,忽然抬手把画往旁边一推,露出的竟是一模一样的画,只不过这幅梅石图是直接画在墙壁上的。 秋蘅看着方相把手按在一朵梅花上,之后是一块奇石,如此在不同处按过,忽听轻微一声响,墙壁开了。 方相走进了密室,没过多久回返,手中多了一册书。 他来到书桌旁坐下,翻开书册,提笔一边写一边看向齐人带来的那些奇珍。 秋蘅恍然,方相从密室拿出来的是一本账册。 或许,是专门记录收受北齐贿赂的账册。 秋蘅攥了攥手,竭力平复心绪。 方相放下笔,似乎是等墨迹干了,拿起账册走向密室。 从秋蘅的角度,能看到通往密室的入口仅容一人出入,内里有多大就看不出了。 不多时方相走出来,按动机关,墙壁恢复原样,再把推至一旁的梅石图拉过来,任谁都看不出这布置清雅的书房中另有乾坤。 直到这时,方相才开口唤人进来。 “把这些归纳入库吧。” “是。” 那些奇珍被小心翼翼搬出书房,方相坐在书桌前,随意翻阅起书卷。 秋蘅从荷包中摸出一个细管,轻轻一吹。 极淡的香烟与书屋角落放置的香炉袅袅吐出的香气混在一起,飘向方相。 方相头一晃,伏案睡去。 秋蘅缓缓起身,脚步比那烟雾还轻,掠至梅石图前。 她观察了几日,没有方相开口,外面的人是绝不敢进来的。 推开梅石图,露出复刻在墙壁上的画,按顺序一一按下,墙壁打开,出现通往密室的入口。 秋蘅回头看方相一眼,轻吸一口气,抬脚迈入。 密室中没有灯,却并不昏暗,墙壁上嵌着的夜明珠皎皎生辉,令室中一眼分明。 秋蘅看到了多本账册,还有书信。 快速翻过,秋蘅找到专门记载北齐礼单的账册收入怀中,又从数封书信中抽出一封收好,退出密室恢复原状。 方相还枕着胳膊昏睡。 秋蘅走到他身边盯了一瞬,眼神晦涩不明,最终拿出一个小瓷瓶往方相鼻端凑了凑,接着推落他手边砚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来到门口,贴墙而立。 门外仆从听到动静,试探喊了一声:“相爷?” 一时没有回应,可那动静确实大了些,想想方相年事已高,仆从到底不放心,推门走了进去。 “相爷——” 秋蘅借着这时机闪身而出,融入浓浓夜色中。 方相这时醒来,看一眼地上狼藉。 仆从忙解释:“砚台掉在地上了……” 方相点点头,扫一眼刚柔并济的梅石图,起身道:“收拾干净。” 朝中多事,家里治丧,这些日子确实精力跟不上了。 老了啊。 走出书斋时方相在心中感慨一句,想想齐人送来的那些珍宝又笑了。 有那些延年益寿的奇珍,老了又如何,总比那些蠢材活得长久。 秋蘅回到住处,没有掌灯,按着藏有账册的胸口坐到床榻上,才感到了紧张。 那是她在方相书屋中不敢有,也不能有的情绪。 她以为方三公子七七之内能找到就是幸运,说不得会拖到出了七七,到明年去了。而随着杨夫人思子情绪缓解,以异香“招魂”的间隔就不得不拉长,变数就难说了。 没想到明日才是三七,就把部分证据拿到了手里! 这样的运气——不,不单单是运气。 秋蘅想到了书上所载这个时间发生的事。 方相向靖平帝进言镇守边境的黄林黄将军存有异心,撺掇靖平帝急召黄将军进京。 这引起一些大臣反对,但僵持没两日,靖平帝还是听信了奸相谗言,把黄将军调回京城。 再然后就是被问罪,处死…… 原来是奸相在此时收到了齐人贿赂。 史书与现实对照,秋蘅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愤怒,痛恨,失望……种种情绪交织拉扯,最终化为兴奋。 这是她自从背负起这个重担从未有过的感觉。 怎么会兴奋呢,如山重任,昏君奸臣,蝼蚁百姓,酒肉高门。 痛恨和无力才是正常的。 但此时独坐于黑暗中的秋蘅,想想书上方相要做的事,感受着怀中所藏之物,却有烈火烧尽心中颓丧,生出豪情来。 怕什么呢,她见过将来,活在现在。有机会凭一双素手,一腔勇气,去杀遗臭万年的奸佞,去救无数后人惋惜的英雄。 无论成败,尽力而为,她秋蘅都没有白活。 天亮了。 急促的脚步声响起,薛寒接到了胡四的急报。 “大人,夜里进了方相府的三人,其中一人城门一开就出城一路向北……留在城中的二人暂时在客栈落脚,其中一人说了句齐语……” “齐人?”薛寒挑眉,很快安排下去,“城中二人悄悄盯着,不要惊动他们。出城的那人直接拿下,带回皇城司……” “是。” 胡四领命而去,薛寒走到院中,望着相府所在方向陷入沉思。 阿蘅住进了相府,北齐人也进了相府。 阿蘅,齐人,方相—— 薛寒在院中石桌旁坐下,吩咐手下取来棋罐,拈起棋子,闭目回想。 街上偶遇,阿蘅拜托他调查撞死养父的纨绔子,后来查出那人是韩悟之子韩子恒。 韩悟——薛寒捏着棋子的手顿了顿。 韩悟与阿蘅的联系是韩子恒——不,不仅如此。 电光石火间,薛寒脑海中闪过一幕。 韩悟被人射杀于城外,满城戒严,回城马车中的少女被城门吏逼出来,接受盘查。 他问:秋六姑娘今日出城了? 她答:去大福寺上香。 他走在她身边,嗅到了淡淡血腥味。 黑子晶莹,轻轻落下。 (本章完) 第169章 拷问 黑子落在棋盘上,薛寒在心中默念:韩悟。 他又拈起一枚棋子。 这之后,阿蘅与袁成海的妾室有了来往,为三名妾室调制香粉。不久后,袁成海与人在丰味楼饮酒时暴毙身亡。 棋子落下,薛寒喃喃:袁成海。 第三枚棋子被拾起,久久停留在少年指尖。 黑与白,格外分明。 有了前面两枚棋子,几乎不用思索,一个人就自然浮现于薛寒脑海:方相。 阿蘅进相府是为了杀方相? 那齐人夜入相府,与阿蘅可有关系? 韩悟,袁成海,方相—— 薛寒想着三人所为,有了判断:阿蘅定然不是北齐细作。有这三人在,受难的是大夏子民,除掉他们对北齐来说反而是损失。 那阿蘅背后又是何方势力? 指尖棋子落下,薛寒生出一个念头:或许该与阿衡开诚布公聊一聊了。 临近傍晚时,出了城的齐人被皇城司的人追回,押送到薛寒面前。 薛寒坐在椅子上,看着被推到地上的男子。 男子看起来三十岁左右,平平无奇一张脸,丢到人群中就分不出来了。 “齐人。”薛寒冷淡吐出两个字。 那人猛地抬头,哭喊否认:“冤枉啊,小人就是个行商……” 薛寒懒得听他说下去,面无表情道:“先打一顿。” 立刻有两名皇城卒上前把男子拖过去绑好,带着倒刺的鞭子狠狠抽下。 惨叫声响起,一声比一声高。 十多下鞭子抽完,男子疼得表情扭曲,冷汗淋漓。 薛寒看着他,语气波澜不惊:“齐人。” “不——” 那人张口,薛寒微抬下巴:“换烙刑。” 烧红的烙铁在那人还没反应过来时就落到了他身上,滋滋冒着白烟。 “啊——”叫声凄厉,那人体会到了直击灵魂的剧痛。 太痛了,痛到他恨不得立时死去。 薛寒一抬手,举着烙铁的皇城卒停下。 他走到那人面前,语气依然平静:“齐人。” 那人张张嘴,瞥见烧得通红沾着焦皮血肉的烙铁,心态彻底崩了:“对对对,我是齐人,我是齐人,别用刑了!” “是齐人就好。你早些承认,不就免了这番苦头。”薛寒不耐道。 那人欲哭无泪,心道正常抓到嫌疑人,不是该好好问一问吗,哪有只问两个字,一否认就立刻用刑的! “说说吧,你昨夜去方相府上干什么?” “送,送些礼物给方相……” “送礼?”薛寒以为听错了。 齐人给大夏的丞相送礼? “目的。”他言简意赅。 可正因为问得简略,男子感到了熟悉的恐惧,赶紧道:“求方相帮忙,说服贵国天子把黄林调离边境。” 薛寒眼神沉了沉。 白日方相确实向今上进言,说北地百姓只知黄将军,不知今上。 这就与此人的话对上了。 “方相是北齐的人?” 敌对两国早早布局,使自己人拥有敌国身份,不算稀奇。 “不是。” “不是?” 发现薛寒扫向一旁皇城卒,男子脸色发白:“真不是!早年白河之战,方相以使者身份前去与我方议和,与我们主上打过交道,后来就保持着联系……” 薛寒越听越觉荒唐:“所以,方相不是北齐人,是收了你们贿赂办事?” 男子怕薛寒不信,忍痛扯了扯嘴角:“贵国不是有句话,有钱能使鬼推磨……” “除了方相,你们还见到什么人?”问出这话时,薛寒的心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 “没有。” “当真没有?” “方相的仆从算吗?” 按在心上的手移开,薛寒一下子觉得呼吸轻松起来,再问了一些情况,抬脚走了出去。 天色已暗,寒风凛冽,更寒的是薛寒的心。 贪官他见多了,百官之首收贿赂收到齐人头上,匪夷所思,亡国之兆。 薛寒想到了那句话:国之将亡,必有妖孽。 看来要尽快与阿蘅见一面,挑明了谈一谈,听听她的打算再做安排。 “抓到北齐细作的事暂时不许对任何人提。”薛寒交代手下。 事关方相,由不得他不小心,甚至养父那边也要警惕。 薛全与方相利益往来,薛寒是知道的。倘若养父得知了插手,就难办了。 这一晚,薛寒久久未眠。而秋蘅等到子时,再一次为杨夫人点燃异香。 杨夫人如愿以偿在梦中见到了儿子。 “苏嬷嬷留步。” 秋蘅没让苏嬷嬷继续送,独自回了客房。 衣衫发梢还沾染着室外的寒意,秋蘅摸了摸贴身放着的账册。 明日她必须离开相府,见一见薛寒。 计划不如变化,既然这么快拿到了方相通敌证据,事有轻重,薛寒那里就没时间慢慢来了。 薛寒既派人暗暗盯着她,想必会留意到夜入相府的齐人,若是行动足够果断,说不定此时已知道了方相与齐人勾结的事。 她要探一探薛寒的心思,来决定之后是独自揭发方相,还是携手合作。 一夜睡得不算安稳,洗漱过后苏嬷嬷就过来了,请秋蘅去杨夫人屋里用早饭。 温暖的室中,桌上摆着热气腾腾的早点,精致多样。 杨夫人脸色苍白,眼神却亮,一见秋蘅就不觉露出笑意:“秋六姑娘来坐。” 数日的渴盼在昨夜见到儿子后化为短暂的满足,使得杨夫人心情平和许多。 秋蘅不是第一次陪杨夫人用饭了,默默吃完,净手漱口,提出离府。 “那香用完了,需要回家一趟……” 尽管不愿放秋蘅走,听她这么说,杨夫人不得不点头:“秋六姑娘早些回来。苏嬷嬷,把那套红宝头面拿来。” 很快一套镶红宝石的金头面摆到了秋蘅面前。 “不是什么稀罕东西,秋六姑娘收着玩吧。” 方蕊一脚踏进来,听了杨夫人的话视线落在红宝头面上,变了脸色。 “母亲,这不是您今夏才打的那套头面吗,您要给秋六?” “嗯,放着也是放着。” 因方蕊疑心秋蘅有所图谋,这些日子总往杨夫人这里跑,在杨夫人看来就是添乱了,语气难免冷淡。 “母亲,秋六是不是给您下蛊了?”方蕊忍无可忍问出来。 母亲当时还说,这套红宝头面留着给她添妆。一套首饰不算什么,可母亲把秋六看得比她还重,不是太奇怪了吗? (本章完) 第170章 散财 杨夫人脸色一沉:“莫要胡言乱语!” “母亲,这套头面您先前还说给女儿当嫁妆,如今却送给秋六,难道对您来说她比女儿还重要?” 杨夫人看着方蕊的眼神满是失望:“蕊儿,你自幼长在锦绣堆中,吃穿用度无不是上等,什么时候眼皮子这么浅了?” “女儿不是在意一套头面,是不解——” “够了。”杨夫人打断方蕊的解释,神色疲惫,“秋六姑娘能让我开心,这个理由还不够吗?还是说,母亲的心情对你来说根本不重要,你在意的只有自己?” “我没有——”当着秋蘅的面被杨夫人这么说,方蕊委屈又难堪,当即红了眼圈。 “杨夫人。”秋蘅开口,“首饰头面就不必了,我先回去了。” 杨夫人冲秋蘅笑笑,语气温和:“蕊儿被我宠坏了,秋六姑娘莫要和她计较。这套头面你务必收下,是我一点小心意。” 秋蘅摇头:“真的不必,我戴这么贵重的首饰也不合适。杨夫人若一定要送,不如还像上次那样吧。” 方蕊怔住。 还有上次? “好吧。苏嬷嬷——” 苏嬷嬷会意,很快把东西准备好,安排马车送秋蘅回永清伯府。 方蕊站在垂花门旁,盯着缓缓驶动的马车,用力攥了攥拳。 苏嬷嬷回返,见状柔声劝:“姑娘,咱们府上也不缺这些,你就当夫人花钱买开心。” “我在意的是钱吗?”方蕊哽咽,憋了一肚子的委屈无处发泄,“是母亲对秋六反常的态度!” “姑娘哟。”苏嬷嬷叹气,“你想想三公子刚去那些时日夫人是什么样,现在是什么样。夫人能振作起来,比什么都重要啊。” 她也想赶紧把那鬼里鬼气的丫头送走,这不是不能嘛。 “知道了。” 方蕊心道苏嬷嬷也喝了秋蘅灌的迷魂汤,自是说不通,回头就吩咐近身婢女:“叫你哥哥去盯着永清伯府,看秋六有什么动静。” 千松堂中,婢女快步进去禀报:“老夫人,六姑娘回来了!” 老夫人下意识起身,又坐下,板着脸道:“让她进来。” 很快厚厚的帘子挑起,秋蘅捧着匣子走进来。 “祖母。” 老夫人夹秋蘅一眼,见人好好的,开骂:“你个死丫头还知道回来!” 这些日子她提心吊胆,唯恐哪日突然接到相府的消息,给六丫头收尸去。 “孙女知道祖母惦记着,特意和杨夫人说了,回家看看。” 老夫人听着不对:“什么意思,你还要去相府?” 秋蘅点头。 “既然回来了,就不要去了,一个未出阁的姑娘一直住在别人家像什么样子,相府那边等下让管事去说一声。” “我答应杨夫人陪她到出了方三公子七七。祖母有所不知,杨夫人很是喜欢我,她院子里的人都把我当贵客敬着。我多留些日子,令相府消了对咱们伯府的怨气,也省得大家整日为此提心吊胆。” “讨好人不是那么容易的,今日喜欢你,明日就可能厌恶了,到时候你一个人在相府能得了好?” “祖母放心,即便杨夫人厌了我,相府也不会为难我的。” 老夫人没好气问:“你哪来的自信?” “薛寒去相府找我了。” “咳咳咳。”老夫人被口水呛得直咳,见秋蘅毫无害羞之意,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说起来多亏薛寒护着我。”秋蘅完全不在意屋中婢女惊呆的表情,“孙女想趁着回来的机会向他当面道谢,祖母能不能打发人去送个信?” 老夫人深吸一口气,再吸一口,指着秋蘅捧着的匣子问:“这是什么?” 这匣子令人心慌的眼熟。 秋蘅直接打开:“杨夫人给的。” 满当当的金子再次晃花了人眼。 老夫人闭闭眼。 相府大太太到底在图谋什么? “春草,安排人去给薛大人送信。”老夫人无力摆手。 年轻人约会算什么,总比被人算计走性命强。 “多谢祖母。” “赶紧把匣子盖好拿走。” “那孙女先回冷香居了。”秋蘅从匣子中抓了一把金豆子散给屋中丫鬟婆子,施施然离开。 被塞了金豆子的丫鬟婆子瞠目结舌,齐齐看向老夫人。 老夫人很想把孙女揪回来骂个狗血淋头,黑着脸警告:“六姑娘赏你们,你们就拿着,记得管好嘴巴,不许到处议论六姑娘的事。” “是。” 一屋子丫鬟婆子心花怒放,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六姑娘天仙般的人儿,谁敢议论六姑娘就撕烂他的嘴! 秋蘅进了冷香居,芳洲冲出来把她抱住:“姑娘,你可回来了!” “明日还要去相府。叫鱼嬷嬷她们来我屋里。” 不多时屋中挤满了冷香居的人。 秋蘅一人给抓了把金豆子,鱼嬷嬷和王妈妈的尤其多。 鱼嬷嬷捧着金豆子心都是抖的:六姑娘莫不是在相府惹了天大的祸,回来给她们这些一条绳上的蚂蚱预发抚恤银? “我不在家这么久,你们都辛苦了。芳洲,你去做些红豆糕吧。” 秋蘅当一回散财童子,倒没什么目的,就是想想这些人跟着她这样不按常理出牌的怪不容易。尤其是鱼嬷嬷,眼瞧着都瘦了。 “姑娘,还有别的事吗?”鱼嬷嬷提心吊胆问。 “没有了,记得把家看好,莫遭了贼。”秋蘅随口道。 “姑娘放心,我们绝对把冷香居守好。”鱼嬷嬷一听就这样,立刻精神了。 一旁王妈妈斜睨着她,心道这个鱼嬷嬷,莫不是忘了自己是外来的。 秋蘅让人都散了,歇息一阵,提着几包红豆糕去了与薛寒约好的茶楼。 薛寒接到信就来了,比秋蘅还早到一步。 胡四等在门外,见到秋蘅下意识扬起嘴角,又赶紧压下。 红豆糕还没洗脱细作的嫌疑,不能给她好脸色! “胡指挥,好久不见。”秋蘅笑着打招呼。 “嗯。”胡四严肃点头,不由往秋蘅手上瞄了一眼。 秋蘅递过去一包点心:“胡指挥尝尝,芳洲新做的红豆糕。” 胡四心中挣扎,忍不住要去接时艰难移开视线,声音不觉拔高:“不用了,我不喜欢吃红豆糕!” 他就是饿死,馋死,也不吃! 第171章 挑明 门被拉开,薛寒站在门内:“阿蘅带了红豆糕?” “嗯。” “多谢,我很喜欢吃。”薛寒接过秋蘅提着的点心,请她入内。 胡四看着重新关上的房门,嘴都气歪了。 大人还有没有一点自制力了! 想想气不过,胡四轻轻打了一下自己嘴巴:都怪他太有自制力,可怜到嘴边的红豆糕啊! 室内,秋蘅与薛寒相对而坐。 薛寒倒了一杯茶给她:“外头冷,喝口热茶暖暖。” 秋蘅捧着茶杯啜了一口,嗅着茶香看着对面少年,一时不知从何说起,于是指了指油纸包:“刚做好的。” 薛寒也有许多话要问,此时面对面坐了,同样不知怎么开口,一听秋蘅这么说有种暂时逃避的轻松,伸手把其中一个油纸包拆开。 整齐码放的红豆糕是薛寒熟悉的样式,拿起一块吃下,香软甜蜜,亦是熟悉的味道。 今日挑明后,他与阿蘅之间定会不同了。 “好吃吗?”看他神情严肃,秋蘅问。 薛寒回神:“好吃。” 秋蘅一笑:“胡指挥好像吃腻了。等下问问他喜欢吃什么,下次带些他喜欢吃的来。” “他不是吃腻了。”薛寒当然不可能真的逃避,先开了口,“他疑心你并非寻常闺秀,职责所在,就不敢接受你的好意了。” 阿蘅在这种时候约他见面,显然与方相有关。 她或许与他一样的心情,不知如何迈出第一步。那这第一步,就由他来走吧。 “胡指挥……怀疑我是细作?”秋蘅对此并不意外。 作为薛寒的心腹,胡四自然知道薛寒让人盯梢她的事。 “那你呢?”秋蘅问。 “我?”薛寒与之对视,目光坦然,“我也怀疑过。” 秋蘅怔了怔。 她以为,这次见面要从一点点言语试探开始,顺利的话最后各自亮明态度。 薛寒远比她想象中要坦率。 既如此,她也该表示些诚意。 “所以你就派了人盯着我啊?”少女笑盈盈问。 薛寒一瞬沉默。 原来阿蘅早就发现了。 不过她会这么问,表明也想好好谈一谈。 “职责所在。”薛寒顿了顿,说起前夜,“盯梢的手下发现有人夜入相府,就跟上了他们。昨日一早发现其中一人出城,把他抓回皇城司,经审问,他们是北齐人。夜入相府是为了——” 秋蘅接话:“贿赂方相,使黄将军调离边境。” “你也知道?”薛寒有些意外。 他推测阿蘅见他与方相有关,可这种密谈阿蘅如何得知? 薛寒的坦白让秋蘅没再隐瞒:“我悄悄潜入了方相书斋,他们密谋时我在场。” 薛寒不由惊讶。 他知道与他交手不落下风的阿蘅有本事,可没想到她这么有本事。 “那方相可有行动?”秋蘅问。 无论在相府还是回到永清伯府,秋蘅都没机会了解方相书斋密谋后的动作。 “有。昨日方相就已向今上进言,召黄将军回京,几位大人站出来反对,今上还在犹豫。” “薛寒,你怎么打算?” 薛寒并未迟疑:“方相勾结齐人,自是要令其受到应有的惩罚。” “可我听说——”对上少年黑沉的眼眸,秋蘅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 问他薛全与方相交好,他要与养父对抗吗? 这没必要。 他若只是哄她坦白,实际与薛全一条心,她问了得到的也是谎话。 他若把国民放在私心前,一心要令奸相伏诛,她问了不过给他添堵。 “听说什么?”薛寒问。 “听说今上对方相十分倚重。” 薛寒笑笑:“今上对韩悟和袁成海也十分倚重,但找到他们的罪证后并未留情。方相与这二人还不同,他涉嫌与北齐勾结,有被抓捕的齐人为人证,只要在相府找到所受贿赂,今上就不会放过他。” 若能找出暗账,那就更有把握了。 薛寒当了皇城使后也算有了经验,但凡长期贪污受贿者,必有暗账。既是为了瓜分好处时不因遗漏而生嫌隙,维系好平衡,再就是作为把柄,让同一条船上的人管好嘴巴。 更别说方相这样,暗中财富恐怕富可敌国,只有明账而无暗账的话,长期混乱会滋生诸多人祸。 薛寒正这么想,就听秋蘅道:“我知道记录北齐所送之物的账册在哪里。” 薛寒:? “方相收下贿赂,命人退下后,打开了书房中的密室,拿出账册做了记录。” 薛寒眼神一亮:“暗账就在书房密室?” “对,有开关,我看到了方相如何开启。” 薛寒:! 平复了一下心绪,薛寒有了决定:“若是这样,那便可以先斩后奏。” “先斩后奏?” “方相不是寻常官吏,我本打算先用人证请今上答应搜查相府,但这有不小风险……” 秋蘅点头。 方相本身的权力,同党的支持,销毁账册的风险,乃至没有搜到账册的后果。 “真要这么做,你就不怕最终没搜到账册?” “怕。”薛寒并未逞强,微微勾起的浅笑甚至显出几分脆弱,“可有些事怕也要试一试。” 与权贵交锋,大部分时候需要小心谨慎,可总有一些时候,只谨慎是无用的。 需要豁出去赌一把。 而他很幸运,阿蘅把底牌送到了他手中,让他与方相对上时有足够底气。 “既然知道账册在何处,事不宜迟,明日等方相上朝我就带人入相府,先拿到账册再禀报今上。” “明日我也会回相府。” “阿衡,一些细节我们商议一下,省得将来说辞矛盾。” “好。” 二人低声商量许久,等到分别时,茶水早已凉透。 回永清伯府的路上,秋蘅摸了摸贴身藏的账册。 她要亲眼瞧着薛寒去相府,才能真正放心把账册交给他。 薛寒,请你不要让我失望。 翌日天阴。 秋蘅才用过早饭,苏嬷嬷就亲自登门,接她回相府。 “苏嬷嬷昨晚应该睡得不错,气色瞧着比前几日好。” 苏嬷嬷艰难笑笑。 自从这丫头给三公子招魂,晚上一闭眼就觉得这丫头会从门缝飘进来,能睡好才怪。 就昨夜睡了个安稳觉啊! 马车停下了。 “到了啊。”掀起车窗帘的少女往外看了看,笑容明媚。 第172章 闯相府 苏嬷嬷知道杨夫人惦记,第一时间把秋蘅带过去。 杨夫人一见秋蘅,不踏实了一整夜的心这才放松了:“秋六姑娘用过早饭了吗?” “劳杨夫人惦记,用过了。” “那就去歇歇吧。” 秋蘅屈了屈膝,走出去。 天上云层重重,比出门时更阴了,好在没有风,不至于那么难捱。 遥遥有念经声传来。 方三公子的法事道场要持续到出了七七。 “外头多冷啊,秋六姑娘不回屋吗?”苏嬷嬷问。 “回屋也无事,我想去园子中走走。苏嬷嬷——” 担心秋蘅让她陪,苏嬷嬷忙喊:“紫英,陪秋六姑娘去园子里走走。” 一名婢女走过来:“秋六姑娘,请随婢子来。” 秋蘅点点头,随婢女离开了杨夫人院子。 这样冷的天,街上行人寥寥,薛寒带着一队皇城卒,在离相府有段距离时停下来。 “你们分散等候,以烟信为号。” “是。” 安排好后,薛寒只带四名手下光明正大进了相府,理由也是现成的:吊唁方三公子。 这是薛寒第三次登门吊唁了,以至于负责记录宾客的门吏都感动了,心道这位皇城使真是体面人,便是相爷与薛公公关系好,这也太客气了。 也因此,一般登门吊唁的客人只带一两个仆从,薛寒带了四个却没引起门吏警觉。 轻车熟路给方三公子上了香,薛寒离开停灵所在院子时并无人送出来。这不是失礼,而是一日来吊唁的不知凡几,人人都送那相府的人就不必干别的了。 薛寒加快脚步,路过与秋蘅见面的九回亭时,想到昨日秋蘅说过的话:方相书斋离那亭子不远…… 顺利来到书斋前,守门的人把薛寒拦住:“这是相爷书房重地,没有相爷允许不得进入。你是哪来的客人,怎么会走到这里来?” “皇城司办案。”薛寒举了一下令牌,大步往内走。 “站住!” “皇城司收到密报,相府混入了细作,你要阻碍皇城司搜查??” “皇城司也不能擅闯相府——” 守门的人话未说完,就被薛寒一个手刀劈晕,昏过去时脸上还残留着不可置信的表情。 守着书斋的还有一人,听到动静走出来,急忙呼喊:“有人闯书斋,快来人啊——” “拦住相府的人。”薛寒交代完胡四,大步流星走过去踹开书房的门。 脑海中浮现的是秋蘅细细描述的书房布局,与眼前完全一致,这让他完全不用迟疑,直奔那幅挂在墙上的梅石图。 身后,脚步声、呼喝声、打斗声…… 薛寒很清楚,这事要的就是快,快到方相没接到消息,快到相府的人没反应过来。 而只有他拿到方相与齐人勾结的物证,才能让外面的手下进入相府,这意味着他必须在己方陷入相府众多护卫包围前把东西拿到。 推开梅石图,按顺序按下机关,露出密室入口,薛寒步入密室,迅速环视一番。 密室不大,三面书柜靠墙。 薛寒快速翻找,对那些与同僚往来的书信看也不看,外面声音越来越激烈时终于翻到了几封信。 与齐人的书信往来! “大人,顶不住了!”胡四的声音传来。 薛寒把书信往怀中一塞,高声道:“放烟信!” 有了这些书信,就算没找到暗账,方相也跑不了了。 烟信在半空绽开,得到信号的皇城卒迅速涌入相府。 花园中,秋蘅遇到了方蕊。 其实是方蕊让人留意杨夫人这边,知道秋蘅来了花园特意过来的。 “有些人真是马屁精,涎皮赖脸往相府钻。” 秋蘅笑笑:“令慈请我来的。” “我母亲是被你迷惑了!她要知道你回家才一日,就迫不及待与外男约会,嫌恶心还来不及。” “方姑娘派人盯着我啊?” 昨日与薛寒说开后,薛寒提醒说有相府的人盯着她,原来是方蕊安排的。 “你蛊惑我母亲,我让人盯着你又如何?不盯着,怎么会知道你如此轻浮。” 秋蘅被这说辞逗笑了。 “你笑什么?” “我笑你啊。方姑娘难道以为,令慈是因为我端庄稳重,才留我在身边的?” “那你说是为什么?你敢说吗?” 突然一声响,方蕊仰头望着半空炸开的烟信,目露疑惑。 这是什么? 秋蘅同样仰望半空,唇角高高扬起。 薛寒真的来了,如昨日说的那样硬闯相府。 这样一来,他就没了与奸相缓和的退路,而她也能真正放心把账册交到他手上。 随着那些皇城卒进了相府,与相府护卫对上,动静已经大到其他各院都听到了。 方蕊侧耳听了听,喃喃自语:“什么声音?” 秋蘅提着裙摆向书斋所在方向跑去。 “秋六,你去哪儿?”方蕊喝问。 秋蘅不介意回答她:“去看看发生了什么事。” 方蕊直觉出了大事,匆匆跟上。 薛寒这时已经走出了书斋。 暗账没有找到,但有方相与北齐来往书信,还有已被抓捕的齐人为人证,可以把这事捅到今上面前了。 先机才是最重要的。 “皇城司捉拿细作,你们要造反不成?”胡四一脚踩着受伤的相府护卫,举刀冷喝。 方相虽权势滔天,但文官府上的护卫自不能和皇城司精锐比。纵然护卫人多,除了极少数心腹竭力抵抗,其他人听了造反的指控不由退缩。 秋蘅跑来,一眼看到了薛寒,但没立刻上前,而是追在后面到了相府外。 “薛寒!” 准备上马的少年回头,看着提裙奔来的少女,有些意外。 昨日商议的事中,没有这个。 眨眼间秋蘅已经到了近前,一个趔趄向薛寒摔去。 薛寒伸手把她扶住,立时察觉一物塞入他袖中。 “账册。”在少年诧异的眼神中,秋蘅低低说出这两个字,随即后退,冲他无声道,“快去。” 薛寒翻身上马,直奔皇城。 原来阿蘅还防着他一手。 这般想着的少年没有气恼,反而想笑。 观那小贼与他数次交手时的狡猾,倒是阿蘅的作风。 第173章 回伯府 秋蘅目送薛寒骑马远去,拢了拢微凉的手指。 薛寒会生气吧? 但对她来说,没有十分把握,她绝不会把全部底牌交到别人手中。 就算这个人是薛寒。 “秋六!”厉喝声传来,方蕊拨开挡路的人,冲到秋蘅面前。 “你和薛寒说了什么?”面色惨白的少女气喘吁吁问。 “我问他发生了什么事。” “他怎么说?” 秋蘅弯唇:“他说不要多问。” “你还笑!”方蕊只觉秋蘅唇边笑意刺眼极了,“你是不是早就盼着相府倒霉?” 方蕊众星捧月长大,何尝见过相府乱成这样。皇城司强闯相府,搜查祖父书房,绝对不是小事! 方蕊面对秋蘅时总显得冲动,是兄长的早逝与母亲的反常所致,实际上她比大多贵女要敏锐。 就算此时,相府还有不少人觉得等相爷知道了定会要皇城司好看,相爷可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百官之首。可方蕊心中发慌,直觉祸事临头,这让她完全无法忍受秋蘅事不关己的微笑。 “我盼着相府倒霉?”秋蘅先是震惊,后是委屈,眼圈立刻红了,“我知道方姑娘不喜我,防备我,认为我不择手段讨好杨夫人。既如此,我这就回家去吧,不碍着方姑娘的眼了……” 秋蘅越说越委屈,捂着脸跑向街头。 方蕊愣愣望着飞奔而去的少女,熟悉的感觉涌上心头。 她,她,她——又跑了! 秋蘅一口气跑回永清伯府,把门人吓了一跳。 “六姑娘这是怎么了?” 门人一边说,一边下意识向外张望。 六姑娘去相府小住是伯府上下都知道的,也都好奇不已。如今六姑娘哭着跑回来,莫不是在相府闯祸了? “没事,把门守好了。”秋蘅从荷包中抓了几颗金花生塞给门人,往内走去。 相府人仰马翻,定然顾不上把她追回去,秋蘅打赏门人不过是顺手。反正不缺钱,与门人打好关系总不会是坏事。 门人却误会了。 金花生! 好几颗金花生! 天爷,六姑娘这是惹了多大的麻烦,才出手这么大方? 那他——门人露出视死如归的神情。 那他豁出老命也不能让人进来! 没办法,六姑娘给的实在太多了! 千松堂负责传话的婢女一见秋蘅,声音掩不住的欢快:“六姑娘回来了!” 屋中瞬时无声欢腾,唯有老夫人心中一咯噔。 六丫头一早才去相府,怎么就回来了? 等看到秋蘅发丝微乱,眼圈发红,老夫人更觉不妙:“出什么事了?” “相府来了许多皇城司的人,一片混乱,孙女就回来了。” 老夫人面色数变。 她虽是内宅妇人,也知道相府是多么令人生畏的庞然大物,皇城司竟然直接去了相府? 这是要大乱了吧? 老夫人心惊肉跳,挥手示意伺候的人都退下,紧紧盯着秋蘅问:“可知道皇城司为何去相府?” 秋蘅没打算瞒着老夫人:“皇城司说捉拿细作。” “相府竟有细作?”老夫人起身又坐下,转动着手腕上的佛珠,“有细作皇城司就硬闯?这一定还有更严重的事——” 突然想到什么,老夫人脸上血色全无,抓着秋蘅急声问:“皇城司领头的是谁?” “当然是薛寒啊,他不是皇城使么。”秋蘅视线落在老夫人手腕上,“祖母换了佛珠戴啊?” 之前不是指宽的大金镯子吗? 老夫人的脸色由白转黑。 死丫头还有脸问,害她整日提心吊胆,她不得戴佛珠图个心安啊。 “你还有心思留意我戴什么!”老夫人伸手戳了一下秋蘅额头,“薛寒带人进相府搜查,必然狠狠得罪方相,说不定就要把自己搭进去。你就不担心?” “祖母放宽心,别总往坏处想,说不定相府就完了呢。” “你倒是想得开——”老夫人突然不说了,愣愣看着秋蘅。 她怎么忘了这丫头的邪门了。 先前那个韩殿帅,他儿子害了六丫头养父,还耀武扬威的,结果就死了。 后来那个姓袁的,哦,据说外头百姓都叫他袁贼,仗着盛宠找上老东西,让六丫头给他的小妾制香。 嗯,也死了。 相府也不是个好的,逼迫六丫头去给他家奴婢换药,还强留人住下。 嘶——这样的话,方相不死就有点奇怪了啊。 老夫人倒没想过人是秋蘅弄死的,而是坚定了一个念头:都是被六丫头克的。 “那你怎么回来的?杨夫人放你走?”忍着嫌弃往远处挪了挪屁股,老夫人莫名心安了。 “方姑娘骂我,我不堪受辱,就哭着回来了。” 老夫人听着嘴角上翘,赶紧压下去:“咳,是该有这样的骨气。” 这个时候,薛寒已经赶到皇城,直奔议事殿。 早朝已经结束了,包括方相在内的数位大臣留下来,争议的还是黄林黄将军的事。 “自黄将军镇守白城,北齐就没在那里讨了便宜去。方相仅凭一些风言风语要把黄将军调离,有没有想过谁能接替?那里百姓又该如何?”御史中丞吕岩沉声问。 方相权势滔天,百官中能稍稍制衡的便是吕中丞。 方相一笑:“陛下,吕中丞此言,不正说明黄林在北地威望无两。” 靖平帝不由点头。 良将重要,百姓安居重要,但都没有他重要。黄林才去白城数年,那边百姓就只认他了,长此以往会不会助长其野心? 靖平帝这两日的摇摆有了倾向。 吕岩见靖平帝点头,大急:“陛下三思啊,白城边境难得安稳,轻易换将绝不合适!” 靖平帝面色微沉:“朕倒觉得——” 这时内侍禀报:“陛下,皇城使薛寒有急事求见。” 靖平帝诧异抬了抬眉。 这个时候求见?那定是有十分要紧的事了。 “传他进来。” 随着靖平帝发话,吕中丞紧捏的拳松开。 刚刚今上就要听了方元志的,这么一打岔,或许还能有转机。 虽这么想,吕中丞却觉得希望不大,在心中深深叹口气。 很快薛寒走进来:“微臣皇城使薛寒见过陛下。” “薛皇城有何事啊?”靖平帝淡淡问。 第174章 彻查 薛寒看一眼方相,朗声道:“回禀陛下,皇城司前几日发现北齐细作,暗中盯梢看到他们进了相府——” “什么?”听了这话的大臣过于震惊,纷纷惊呼。 方相大怒:“一派胡言!” 离靖平帝不远站着的薛全脸色骤变,语带警告:“薛寒,陛下面前,不得胡闹。” 薛寒对这些声音充耳不闻,继续道:“皇城司抓捕了细作,经审问,北齐细作说去相府是给方相送礼,拜托他向陛下进言把黄林黄将军调离北地,换一个能力平平的将领过去……” 靖平帝脑袋嗡嗡的。 北齐细作贿赂方相? 他僵硬侧头,看向方相。 方相一脸被冤枉的气愤:“陛下明鉴啊,臣身为大夏丞相,怎么会收受北齐贿赂!” 在场大臣,哪怕是刚刚与方相针锋相对的吕中丞,全都是怀疑的表情。 方相说得没错啊,他再贪也不能收北齐的贿赂啊,这不是太匪夷所思了! “薛寒,你可知指控重臣是要有证据的?”靖平帝在方相委屈分辩下冷静了一些,第一反应是不信。 薛寒拱手,语气平静:“有北齐细作为人证。” 方相怒道:“酷刑之下指鹿为马也不罕见。薛寒,老夫不知何处得罪了你,让你这般针对?” “下官与方相并无私怨,只是职责所在,不敢不尽责。”薛寒看向靖平帝,“陛下,除了人证,微臣今日还在方相书房得到了一本暗账及数封他与齐人往来书信。” 靖平帝勃然变色,立即道:“呈上来!” 薛全冷着脸,亲自接过薛寒拿出的账册与书信,抖着手奉到靖平帝面前。 靖平帝打开账册,一页页翻看,脸色越来越难看。 议事殿中压抑无声,几位大臣低着头,余光一时瞄瞄靖平帝,一时瞄瞄方相。 方相脸色惨淡,死死盯着靖平帝手中账册,满眼不可置信。 靖平帝终于翻完了,又抽出一封信看起来,最后目光冰冷看向方相:“方元志,方卿,朕视你为臂膀,你就是这么回报朕的?” 方相犹不死心:“陛下,臣冤枉啊,人证可以逼迫,字迹可以仿造,是薛寒——” 方相顿了顿,突然想到什么:“是薛寒得知相府有意纳他的心上人秋六姑娘给臣的孙儿做妾,于是对臣怀恨在心,才伪造出人证物证……” 靖平帝目光移向薛寒。 秋六姑娘是薛寒的心上人他知道,怎么又被相府看上要讨去当小妾了? 靖平帝还记得秋猎时少女光彩夺目的样子,听着这事只觉匪夷所思。 “陛下,账册和书信是微臣今早带人去相府,在方相书房的密室翻出来的,账册上所记奇珍定然在相府中。请陛下下旨彻查相府,倘若真如方相所言微臣是公报私仇,也好还方相清白。” “臣蒙陛下恩典,愧任百官之首,薛寒却在陛下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强闯相府。这不但是羞辱臣,也是不把陛下放在眼里啊!”方相颤声高呼。 与方相的激动比,薛寒仍是一副冷静的模样:“监察百官本就是皇城司的职责,在发现敌国细作进入相府后若毫无动作,才是失职。方相为了不让皇城司搜查相府,在自己有嫌疑的情况下攀扯陛下,莫不是心虚?” “你——” “够了。”靖平帝冷喝一声,“争来争去没有意思,那就去相府查一查,有无账册上所记珍宝,御史台负责监督。” 靖平帝政事上昏聩,琴棋书画等风雅事无一不精,君臣这么多年怎么会认不出方相字迹。在他看来,这些书信伪造的可能极低。但方相毕竟是朝廷重臣,不能轻易下定论。 靖平帝还有个极隐秘的心思:账册所记奇珍能延年益寿,生死人肉白骨,他也心动啊。 薛寒伏拜:“微臣领旨!” 吕中丞亦站出来:“臣领旨。” 方相踉跄后退,面如金纸。 相府那边,老夫人安排了一波又一波人去给方相送信,苦于被拦在了皇城外。 再然后,就等来了更多官差。 “走水啦,相爷书斋走水啦!”许多人奔走呼喊,端盆提桶去救火。 薛寒望一眼方相书斋所在方向,对这场突然的起火丝毫不觉奇怪。 那间密室中存放的可不只方相收受齐人贿赂的账册,还有其他。 没有这场火,不知多少人要夜不能寐。 薛寒深知抓大放小的道理,方相在这个位子上多年,与百官勋贵利益纠缠,盘根错节,真要让所有账册公之于众,面对的就不光是来自方相的阻力。 要知道今上可不是什么心志坚定的人,他利用先机争取到搜查相府的机会,等与方相有利益牵扯的人反应过来,就不会这么顺利了。 现在烧了也好,省得那些人拧成一股绳,拼死保下方相。而烧光了暗账,与方相同一条船的人就会盼着方相闭嘴了。 死人才能真正闭嘴,守住要命的秘密。 薛寒想,有了这场火,或许能更顺利找出那些赃物。 “你们好大的胆子,竟敢搜查相府!” 最先赶回来的是方相次子,一脸戾气拦住薛寒。 “奉圣谕搜查,阻拦者视为抗旨!” 到了这种时候,薛寒自不会再留情面,一个眼色,立刻有手下把拦路的拖开。 混乱哭喊,不绝于耳,天将要黑时一人高喊:“薛大人,在这个库房里,找到了!” 许多人立刻赶过去,看着满库奇珍满心震撼。 这里面随便一样,能买多少人的命啊! 当一样样珍宝呈到靖平帝面前,靖平帝怒不可遏:“彻查!” 国库和他的私库都没这么多好东西,毕竟还有北齐特有的奇珍! 接下来就是大理寺、御史台等多个衙门介入,共同审理方相收受北齐贿赂一案。 而经过几日缓和,靖平帝终于有心思向薛寒询问细节。 “你是怎么知道方元志书房中有密室的?” 一旁薛全面无表情,心中并不平静。 今上问得好,他也想知道他这个养子怎么长了这么大本事。 第175章 方家覆灭 薛寒知道靖平帝定会问起,把早就想好的话说出:“因为秋六姑娘。” 靖平帝愣住:“怎么会因为秋六姑娘?” 这与一个小姑娘有什么关系? “薛寒,你可莫要和朕开玩笑,总不能是秋六姑娘告诉你方元志书房有密室的吧?” 一旁薛全眼神冷冷,积蓄数日的怒火快要压不住了。 方相倒台于他也是不小损失,他这个隐相插手朝堂上一些事离不开方相配合,若换一个人坐上方相的位子就没这么便利了。 而因为方相收受北齐贿赂一案太过引人注目,这几日他还没机会找薛寒聊聊。 看着白杨般挺拔沉静的少年,薛全生出一个念头:这小子似乎翅膀长硬了。 这让他心一沉,眼神更冷了。 “回禀陛下,确实是秋六姑娘告诉微臣有密室的。” 靖平帝一脸怀疑:“哦,说说到底怎么回事。” “是这样,皇城司盯梢疑似细作的三人,发现他们去了方相府上吊唁。微臣听说秋六姑娘就在相府,便借着与她见面的机会拜托她留意方相动静,没想到她竟不顾危险潜入方相书房,发现了密室所在……” 薛寒这话真真假假,是与秋蘅商量好的。 拷问那位北齐细作时就从他口中得知,三人在夜入相府送礼之前就借着吊唁去过相府,与方相定好了送礼时间。 有了这个讯息,就可以巧妙调换一下顺序,皇城司先发现细作开始盯梢,再发现细作去相府吊唁,于是拜托正好在相府的秋蘅留意,这样既能掩盖秋蘅住进相府的目的,又能让世人知道秋蘅在铲除奸相这件事上的功劳。 薛寒想到他提出这些说辞时,少女摆手拒绝的样子。 她说:功成不必在我,令奸相伏诛最重要。 但让他独领功劳,他做不到。 是因为他怀疑阿蘅才派人盯着,从而意外发现了细作。也是因为阿蘅发现了密室,记下了开启密室的机关,他才能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得到方相通敌证据,甚至那本暗账都是阿蘅拿到的。 可想而知,若他对方相没有动作,手里握着暗账的阿蘅定会有所行动。知晓了阿蘅做的那些事,他不会自大认为没有他,阿蘅就办不成事。 这功劳并非今上的奖赏,而是铲奸除恶的荣光。 世人应该知晓阿蘅的付出。 靖平帝听得瞠目结舌:“秋六姑娘竟然潜入了方元志书房?她一个小姑娘怎么做到的?” 薛寒以理所当然的语气道:“秋六姑娘聪明机智,勇气非凡。” 至于如何潜入的细节,一个字都没提。 而靖平帝听了这话,立刻想起了秋蘅在秋猎时引开黑熊救下容宁郡主的事,对她能潜入方相书房顿时没那么震惊了。 “这样看来,还多亏了她。”靖平帝感慨一句,没有再说什么。 该罚的还没罚,该奖的自然也不急。 薛全与薛寒一同走出去。 “你随我来。”撂下一句话,薛全负手往前走。 薛寒默默跟上。 进了房间,薛全霍然转身,冷冷看着薛寒:“为父竟不知,寒儿有这么大的本事。” 薛寒坦然与之对视:“监察百官是皇城司的职责,孩儿能坐上皇城使的位子离不开父亲提携。孩儿不愿成为失职之人,令您失望。” 薛全似笑非笑:“不止有本事,还能说会道。寒儿,你真是长大了啊。” “孩儿再长大,也是您的孩子。” 薛全沉下脸:“你能记着这一点就好!与方元志对上这么大的事,你竟先斩后奏,还有没有把为父放在眼里?” 薛寒见薛全把火发出来,便知这一关勉强过去了。 当然他也明白,养父心中芥蒂是不可能完全消除的。他一直是那个乖巧听话的孩子还好,若以后再如对付方相这般行事,终有剑拔弩张那一日。 可人不是木偶,总会长大的。 薛寒在心中叹口气,面上半点不露:“孩儿不是有意如此,而是来不及。方相权势滔天,若给了他反应时间,再想拿到他通敌证据就难了。父亲应该清楚,方相身为百官之首与北齐勾结对大夏危害多么大,放任下去后果不堪设想……” 薛全皱着眉,说不出反驳的话。 他与方元志一内一外,配合还算愉快,可怎么都想不到这厮居然通敌! 贪污受贿,卖官鬻爵,这都正常,怎么能勾结齐人呢!一旦大夏被北齐灭了,他们这些人和猪狗有什么区别? 贪婪到愚蠢的地步,死了也是活该。 “这次算特殊情况,我不希望再有第二次。” “孩儿知道了。” 应付完薛全,薛寒才走出皇宫就接到消息:方相死了,吃了牢饭后中毒死的。 得知此事的人都心知肚明,这是怕方相除了与齐人勾结的事再招出别的,被人灭口了。 与方相牵扯之人何其多,想要找出来就难了。而他是死在大理寺的,这个烂摊子就与皇城司无关了。 而随着方相一死,他收受北齐贿赂一案的审理就更为迅速,相府男丁流放,女眷列入贱籍,抄没家产。 令人讽刺的是,相府上下被问罪时方三公子还没出七七,尚未下葬。 念经的僧人、道士都不见踪影了,川流不息来吊唁的盛况仿佛一场梦,除了官差出入,更多的是知道方相罪行后来泄愤的百姓。 永清伯没忍住去看了一次热闹,险些被泼到粪水,赶紧跑回了家。 “方相——不对,是奸相一家,真的完了!” 对老夫人说出这话时,永清伯感慨不已。 老夫人冷笑:“不是要把四丫头送去相府么?” “这谁也没有前后眼啊。”永清伯大感没面子,后悔来千松堂了。 他是实在唏嘘想找人说说方家的事,死老婆子竟一直等着看他笑话。 那六丫头还跑去讨好相府大太太呢,不也白费了工夫。 永清伯打发人去请秋蘅,婢女回来禀报:“老伯爷,六姑娘出去了。” 永清伯只好作罢。 街头路边,秋蘅喊一声:“张伯停车吧,我自己走走。” 街上一切如常,并没因方家的覆灭有什么不同。但秋蘅知道,很多人的命运已然不同。 有节奏的敲门后,门内有人问:“谁?” “鹊。” 门打开,聂三娘忙把秋蘅拉进去。 第178章 犹可期 聂三娘拉着秋蘅,满脸欢喜:“我就知道六姑娘会来。” “方家的事,三娘也听说了?”秋蘅一边往内走,一边问。 “听说了,那能没听说吗。我还随街坊们一起去方家泼了粪水。”聂三娘说这些时,气愤不已。 百官之首竟然收齐人贿赂,天打雷劈都太便宜了那奸人! 秋蘅吃惊看了聂三娘一眼。 实在想不出三娘是会泼粪水的人。 “我四姐——”秋蘅刚问起秋芙,就听一声响,闻声望去就见秋芙立在堂屋外的台阶上愣愣看过来,一个盆子在她脚边打着转。 那个在永清伯府锦衣华服的少女此时荆钗布衣,瞧着清减不少。 秋蘅走过去:“四姐,好些日子没见了。” 秋芙如梦初醒,冲过来抓住秋蘅的手:“六,六妹,你怎么来了?” 秋蘅莞尔:“我来带你回去。” 秋芙下意识后退一步,眼中满是惶然:“我听三娘说相府完了,是真的吗?” 对秋芙来说,虽与聂三娘同住了一段日子,但她只信秋蘅。 父母还想拿她换好处呢,何况别人。除了救她出火坑的六妹,她很难再轻信旁人。 “对。奸相通敌的罪名已落实,还查出了其他罪行,方家人流放的流放,入贱籍的入贱籍,已是彻底完了……” 秋芙捂嘴听着,眼泪簌簌而落。 那如山般压在心头的恐惧终于一点点散去,只留下浅浅阴影。 “我,我什么时候回?要等到晚上吗?”哭出了连日来的闷气,秋芙擦擦眼泪问。 “不用,现在就可以和我走了。”秋蘅把提着的包袱递过去,“刚买的成衣,四姐试试合不合身。” 秋芙接过包袱,嘴唇动了动。 她想问难道就这么光明正大回去? 但见秋蘅一派淡然,秋芙最终什么都没问,转身进屋去换衣裳。 “这些日子,辛苦三娘照顾我四姐。” 聂三娘给秋蘅倒了杯热水:“六姑娘这是什么话,我们几个身家性命都是你给的,你这么说不是寒碜我么。有四姑娘给我作伴,我高兴还来不及……” 说话间,秋芙从里屋出来了,不自在拉拉衣角,问秋蘅:“没什么不妥吧?” “妥当极了。”秋蘅肯定道。 聂三娘含笑看着重穿华裙的少女,心潮起伏。 她还记得那个夜里,眼前少女的绝望无助,这让她想到了妹妹。 从袁宅那个魔窟走出来,却没了往前走的力气,停留在最好年华的妹妹。 她听六姑娘说了四姑娘的遭遇。 真好啊,有六姑娘在,四姑娘没有和妹妹一样身陷泥泞,还有可期待的未来。 “三娘,多谢你这些日子关照我,也替我谢谢陶大哥他们……”临别前,秋芙拉着聂三娘的手,诚心道谢。 “我们是六姑娘的朋友,四姑娘这话就见外了。四姑娘回去后过得好,我们就开心了。” 会过好吗? 秋芙不确定,但似乎也不怎么怕。对她来说经历了这一遭,好像就没什么可怕了。 戴着帷帽走上街头,秋芙打了个寒颤:“好冷,一下子就这么冷了。” 在聂三娘那里避祸,她老老实实没出过门。 “寒冬腊月,自是冷的。”秋蘅应了一句,望向喧闹处。 是相府的男丁被押送出城,看热闹的百姓一直跟着,叫骂声不绝于耳,时不时还从人群中飞出个破烂,砸在那些一脸麻木的男人身上。 秋芙驻足,小声道:“可惜没有奸相。” “就算奸相没有暴毙狱中,他也没有流放的福气。” 秋芙噗嗤一笑:“六妹,你真会说。” “四姐还要再看一会儿吗?” 秋芙摇头:“不看了,太冷了。” 知道相府完蛋了,再不必担心被祖父强逼着去做妾就够了。 “那咱们去坐车吧,张伯还等着呢。” 秋芙有些迟疑:“张伯知道你来接我?” “不知道。四姐不用说话,跟着我就好。” 秋芙点点头,有秋蘅这话,一下子觉得踏实了。 回去面对长辈们是有些忐忑,可再惶恐也不比那个月黑风高的夜里被六妹带出府外,跟着对她来说完全陌生的三娘他们离开惶恐了。 “张伯久等了,怎么没去茶馆里等?” 坐在车前的张伯站起来,举举手中暖炉,乐呵呵道:“有六姑娘给的手炉,一点都不冷。” 张伯对跟在秋蘅身边的秋芙一句都没问,还是秋蘅以随意的语气道:“遇到了朋友,请她去家里坐坐。” “好嘞,六姑娘坐稳了。” 马车驶动,车厢中秋芙取下帷帽,低声问:“张伯竟然问都不问?” 这么心大吗? 秋蘅笑道:“张伯长处可多了。” 秋芙:“……”六妹这副算你识货的表情是怎么回事? 马车突然停下,张伯的声音传来:“六姑娘,遇到了薛大人。” 秋芙呼吸一窒,忙把帷帽戴好。 秋蘅伸手指了指,秋芙会意,往车厢角落挪了挪。 秋蘅掀起车窗帘一角,与车外少年打招呼:“这么巧。” “我瞧见是张伯,猜着你可能在车子里。” 这些日子薛寒因方相的事忙得脚不沾地,一直没机会与秋蘅见面,此时巧遇,眼中是毫不遮掩的欢喜。 “去茶楼坐坐?” 面对薛寒的邀请,秋蘅只能摇头:“不了,天冷,想早些回去。” “有些事和你说。” 比如随着查抄相府的赃物或是充归国库,或是进了内务库,靖平帝应该要嘉奖出力之人了。比如腊月十五就要到了,阿蘅怪疾发作该如何应对。比如阿蘅为何会对付方相、袁成海这些人。 比如……他想和阿蘅喝杯茶。 “改日吧,约了朋友去家里。”秋蘅暂时还不想让薛寒知晓陶大他们的存在,含糊道。 薛寒只好道:“那改日见。” 马车重新动了,秋芙松口气摘下帷帽,一脸复杂:“六妹,刚刚那是皇城使薛寒吧?” “对,是他。” “你们看起来很熟悉呀。” 想想早晚会传开,秋蘅直接道:“是挺熟。方相收受北齐贿赂的证据是我和他联手拿到的。” (本章完) 第179章 秋芙回府 秋芙瞪大了眼:“你和薛大人联手?” “嗯。他追查到细作进了相府,就拜托在相府的我留意一下……”秋蘅说着和薛寒一样的说辞。 秋芙难以置信:“你就一个人潜入了奸相书房?不怕被发现吗?” “害怕。但想想奸相作的恶,就想赌一把。” “可要是赌输了,你就没命了!”秋芙还是难以理解。 见秋芙露出真切的担忧,秋蘅抿唇一笑:“当时没顾上想赌输的事。” 秋芙摇头:“这个薛大人,怎么能把这么危险的事交给你。我还以为他喜欢你,原来只是想让你帮他办事。” 这人不行,配不上六妹。 秋蘅默默放弃了为薛寒解释。 马车从角门进了永清伯府,停在二门前,秋蘅与秋芙一起下了车。 “这么冷的天陪我出去,张伯辛苦了,打壶酒暖暖身子。”秋蘅从荷包中摸出一颗金豆子,塞给张伯。 张伯吓一跳:“六姑娘,这,这,这——” 这打一缸酒都富余啊! “张伯收着吧。” 秋蘅笑笑,拉着秋芙往内走。 秋芙动作僵硬,憋了一肚子震惊,等守着二门的婆子热情如火把她们迎进去,已震惊到麻木。 她不在的这些日子,究竟发生了什么? “四姐,等会儿见。” 秋芙点点头,心弦紧绷走在原本熟悉的园子里。 这样冷的天,又临近晌午,园中不见什么人,这让她渐渐放松,到了住处取下帷帽,深深吐出一口气。 院中婢女以为看错了,结结巴巴:“姑,姑娘?” 秋芙定了定神,一边往屋中走一边问:“你们都知道我‘病’了吧?” 婢女紧跟在秋芙身边,紧张低头:“是……” 姑娘失踪这事一直瞒着,对外的说辞是生病静养。 进了闺房,看着几个神色慌乱的婢女,秋芙反而镇静了,吩咐道:“去千松堂禀报老夫人,就说我的病好了。” 千松堂中,老夫人看着走进来的秋蘅就气不打一处来:“又出去了?” “出去逛了逛。” “你就不能安分在家里待一日?” 秋蘅理直气壮:“在南边乡下的时候孙女每日漫山遍野跑,总闷在家里受不了。” 老夫人深吸一口气:“这是在乡下吗?你现在是大家闺秀,心怎么这么野!你说说你先前自作主张去相府,是不是白费功夫?” 说去讨好相府大太太,不是白受了一通罪。 老夫人如何不明白,讨好杨夫人那样的贵妇多不容易。 “也不是白费功夫,相府不是完了嘛。” 老夫人:! 这时婢女进来禀报:“老夫人,芙蓉居那边来报,说四姑娘病好了。” 老夫人:! 一连震惊后,老夫人暗暗掐了一把大腿,缓缓起身:“去芙蓉居。” 什么叫四姑娘病好了?四姑娘在哪儿呢? 老夫人匆匆赶往芙蓉居。 秋芙本以为去千松堂报信后祖母会喊她过去,没想到婢女禀报说老夫人来了。 她忙出去迎,就见老太太健步如飞走来。 看到秋芙,老夫人愣住了:“四丫头?” 秋芙本以为遭遇了这么多已足够坚强,拜下去时却控制不住哽咽:“祖母——” “你这是——”老夫人意识到外头不方便说话,拉着秋芙进了里边,屏退丫鬟婆子。 “六丫头——”老夫人顿了顿,“算了,你留下吧。” 她一直怀疑四丫头的失踪与六丫头有关。 老东西和老大两口子一心要把四丫头送去相府,老二、老三不像会插手的,孙辈几斤几两她都有数,唯有六丫头是个例外。 没了丫鬟婆子在,秋芙直接跪在了老夫人脚边:“祖母,我回来了……” 老夫人喉咙发涩,颤声问:“你这些日子去哪儿了?” 秋芙不由看向秋蘅。 秋蘅微微点头,鼓励她按商量好的说。 “我去了六妹朋友那躲着。” 老夫人看向秋蘅,神色复杂:“我就知道什么都少不了你。” 好的,坏的,这丫头是真能折腾啊! 虽然腹诽,老夫人嘴角却不由弯起:“蘅儿,你什么时候交的朋友,做什么的?” “就出去逛遇上了投缘的朋友,都是老实本分干力气活的。” 老夫人又问:“怎么把芙儿带走的?” “我朋友会翻墙。” 老夫人猛吸一口气,差点昏过去。 “这是老实本分?” “老实本分是指人品,翻墙是本领嘛。是我央求朋友翻墙来带走四姐的,祖母要怪就怪我,不要怪我会翻墙的朋友。” 秋芙哭道:“祖母不要怪六妹,应该怪我。” “怪你什么?” “怪我倒霉。” 老夫人气歪了嘴。 这两个死丫头! “罢了,念在结果是好的,我不想多说。但是蘅儿你好好想想,今日你朋友能翻墙救人,改日要是翻墙作恶呢?” “孙女也是了解朋友人品,加上四姐情况危急,才这么做的。不过祖母教训得对,以后我会考虑周全些。”知道老夫人心是好的,秋蘅不介意哄一哄。 老夫人气顺了不少,暗下决定回头就加强府中防卫,叮嘱秋芙:“记着,是祖母安排你出去躲着的。” 秋芙点头:“孙女记下了。” 老夫人又看向秋蘅:“蘅儿,你帮助姐妹是好的,但你祖父他们若知道了不一定觉得你好——” 秋蘅甜甜一笑:“是祖母送四姐出去的,和我没关系。” 她不在意大房那对夫妇对她有意见,但在人们看来,长辈安排出去躲着是靠谱的,而要是她安排的,就该疑心秋芙一个女孩子在外头的经历了。 府上知道秋芙失踪的不少,没必要让秋芙遭人揣测。 统一了说辞,老夫人很快把知情的都叫到千松堂,除了永清伯。 “芙儿是我安排出去的,我不想她好好一个姑娘去给人做妾,伯府也丢不起这个脸!”老夫人目光一一扫过众人,最后落在长子面上,“老大,你要怪就怪我自作主张,莫要怪到芙儿身上。” 秋蘅与秋芙对视一眼,听着老夫人“要怪就怪”这个说辞有些想笑。 秋大老爷忙拱手行礼:“母亲这话太让儿子汗颜了。儿子知道,您都是为了芙儿好。” 老夫人深深看着儿子,毫不客气:“我不单是为了芙儿好,更是为了你好。你有个当妾的女儿,脸上光彩吗?” “是,是。”秋大老爷尴尬应着。 “还有——”老夫人扯了扯嘴角,只觉畅快,“芙儿要真的由着你父亲安排进了相府做妾,现在岂不成了世人眼里天大的笑话?” 秋大老爷头更低了,心道还好父亲不在,不然多难堪。 老夫人却没打算就这么结束,端起茶杯润了润喉,终于把憋了多少年的话说出来:“你把你父亲的话当金科玉律,也不想想他真有能耐会白折腾这么多年?还不如蘅儿呢,才回家多久就去秋猎了,并得了今上称赞。” (本章完) 第180章 互殴 老夫人一句话,秋蘅立刻成了屋中最受瞩目的。 秋蘅微微垂眸,一副乖巧模样。 “咳,蘅儿确实出色,不是芙儿他们能比的。”秋大老爷完全顺着老夫人说。 不得不顺着说,事实就是相府彻底完了,当初要没有老夫人插手,伯府得不到一点好处不说,还会沦为人们茶余饭后的笑柄,甚至史上记下方相倒台都会顺带记一笔永清伯府卖女求荣。 “行了,我要说的就这么多,都散了吧。” 走到屋外,大太太赵氏就对秋芙说:“跟我回房。” 面对母亲的要求,秋芙面无表情:“女儿这些日子在外面吃不好睡不好,有些累了,想先休息一下。” “你——” 秋大老爷拦住赵氏发火:“算了,让芙儿先歇着吧。” 等回到住处,赵氏沉着脸抱怨:“老爷看到没,芙儿这是彻底怨上我们了。” “母亲自来最宠着她,宠得她气性大,等过些日子就好了。这个时候你和她计较什么,传到母亲耳中又要怪罪。” 赵氏红了眼:“她是我十月怀胎生的,怎么就一点不知体谅父母……” 秋大老爷叹口气:“相府如今这个结局,任谁都会觉得当时咱们那步走错了,没看母亲当众寒碜父亲么。” 这在以前是不可能的。 “我去父亲那边一趟,和他说一声芙儿回来了。” 这么冷的天,永清伯没出门,正窝在前院屋里喝闷酒。 方相这条路子没了,白巴结了这么久,窝火啊! “老伯爷,大老爷来了。” “请进来。” 看着走进来的秋大老爷,永清伯捏着酒杯问:“什么事?” “父亲,儿子来和您说一声,芙儿回来了。” 永清伯一下子坐直了身体:“什么时候回来的?这些日子她去哪儿了?” “就刚刚回来的……”秋大老爷声音不觉放低,“母亲说是她安排芙儿出去的……” “我就知道!”永清伯把酒杯往桌几上一顿,抓过厚衣裳穿好就往外走。 秋大老爷心知父母恐怕会一顿吵,默默回了住处。 千松堂里,老夫人吩咐大丫鬟春草:“把我那套粉玉头面送去冷香居。” 春草愣了愣,不确定问:“您陪嫁的那套粉玉头面吗?” “就是那套,颜色正适合小姑娘戴,一直压箱底也是浪费。”老夫人以平淡的语气道。 春草的心情却不平淡。 身为老夫人的大丫鬟,她可清楚老夫人对陪嫁首饰的爱惜,没想到最雅致的一套竟给了六姑娘! “愣着干什么,快去。”老夫人催了春草一声,心疼叹口气。 那丫头富裕着呢,随手打赏下人金豆子,寻常东西就显得她这个当祖母的小气了。 可她不能对六丫头救了四丫头没表示。 坑人的丫头,怎么这么有钱的。 春草抱着首饰盒往外走,对大步走来的永清伯屈屈膝:“老伯爷。” 永清伯径直走过,一挑帘子来到老夫人面前。 “芙儿果真是你送走的?” 老夫人眼皮也不抬:“嗯。” “我还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杨儿他们不是都不知道么。” “那是他们本来就不知道!”永清伯气得肉跳,“你瞒得真紧啊,看我那时候着急上火是不是还觉得高兴呢?” “是。” 老夫人痛快承认,永清伯反而愣了:“你说什么?” “我说看你为没卖成孙女着急上火,心里高兴。” 永清伯猛吸一口气,怒指着老夫人:“你失心疯了——” 一杯茶泼到了永清伯脸上,老夫人把茶杯一摔:“方家都家破人亡了,你还来寻我晦气,是伯府没跟着一起完蛋太闲了?” “你竟敢这样对我?”永清伯不可置信,连胡子上的茶水都忘了擦。 “那不然你把我休了。”老夫人一脸无所谓。 她怕老东西死了立刻没了爵位,老东西怕她死了耽误儿子们仕途。都不能弄死对方,那就没什么好怕了。 儿孙满堂的年纪,老东西还真能休了她? “你年纪越大,脸皮竟越厚了!”永清伯气得捶胸顿足。 老夫人翻个白眼:“没有你脸皮厚。” 门外侍立的丫鬟只听屋内一顿令人心惊肉跳的乒乒乓乓,然后安静了。 老夫人居高临下看着被她一脚踹到地上的永清伯,平复了一下呼吸:“伯爷不如把精力放在强身健体上,也好让咱家爵位长久点。” 连她一个半截身子入土的老婆子都打不过,真让人忧心。 冷香居中,芳洲把一整套粉玉首饰一一拿出摆在秋蘅面前,惊叹不已:“真漂亮啊。” 秋蘅莞尔:“等你将来出阁,把这套头面给你添妆。” “那怎么行,这是老夫人送姑娘的。”芳洲由衷为秋蘅高兴,“老夫人真心把姑娘当孙女待呢,等姑娘与薛大人成亲就能戴呀。” “说到哪里去了。”秋蘅从来知道自己脸皮厚,听了这话却不由心一跳,“明明说你呢。” “我?”芳洲摇摇头,“我不嫁人。” “为什么?”秋蘅好奇问。 “以前只想着找到仇人,如今大仇得报,我就想等过两年收一个喜欢做点心的徒弟,等老了让徒弟做点心给咱俩吃……”芳洲美滋滋说着打算。 “那也行,我最喜欢吃红豆糕,先教你徒弟做红豆糕……”秋蘅也畅想起来。 芳洲笑呵呵点头:“好。” “今日接四姑娘回来,路上遇到了方家男丁被流放,这种天气路上估计要死一半。” “活该。”芳洲啐一口,“不知道苏嬷嬷死了没。” “应该没死,回头我问问薛寒,看她被发卖到何处了。” 芳洲突然哭了:“姑娘,我真不敢想会有这样好的结果。” 秋蘅拍了拍芳洲,神态是骤然放松后的懒散:“事在人为,没什么不敢想。快想想以后收个什么样的徒弟,男徒弟还是女徒弟……” 这份难得的轻松只持续到第二日,就被宫中来人打破了。 “传永清伯府六姑娘秋蘅进宫觐见。” 秋蘅随内侍进宫去了,留给永清伯府上下无数疑惑。 (本章完) 第181章 奖赏 一旦与靖平帝有关,永清伯就格外敏感,连才和老夫人打过架都抛一边了,追去千松堂问:“蘅儿有没有和你说过什么?” 老夫人心里也七上八下,但在永清伯面前丝毫不露:“没说过。” “那好好的,今上怎么会传她进宫?”永清伯来回走动,焦虑不安。 “我怎么知道。” 永清伯脸色发黑:“这可是去面圣,你就不怕蘅儿有个差错,今上怪罪下来?” 老夫人睨他一眼:“蘅儿去秋猎那么久都没出差错,还得了今上夸赞和福王府一堆谢礼呢,她不比你行事有分寸?” “你就揪着方家那事不放了?”永清伯胸口发闷。 相府这一倒,显得他当时出昏招,倒让这老婆子抖起来了,真是气煞人。 可这么混吃等死,爵位就能传下去了? 目光短浅的蠢妇! 伯府上下各种猜测,陷入不安时,秋蘅见到了靖平帝。 与秋猎时相比,靖平帝稍稍胖了些,脸上挂着和善的笑。 “臣女永清伯府六姑娘秋蘅,见过陛下。”秋蘅行了礼,余光悄悄瞄了瞄。 薛寒也在,看来是为了奸相的事了。 “不必多礼。”靖平帝语气随和,能看出心情不错,“先前事多,今日才有时间传你进宫。朕听薛寒说,你那时潜入了方元志书房?” “是,当时臣女就在相府,薛大人借着吊唁方三公子的由头与臣女见了一面,说方元志与北齐细作有来往,拜托我多加留意。臣女一听堂堂丞相竟与齐人勾结,若不揭发他的罪行将来定有大祸,就悄悄潜入他的书房,想看看有没有证据,没想到亲眼瞧见了他打开密室……” 靖平帝听得入神,忍不住问:“你一个小姑娘,就不怕吗?” 秋蘅嫣然一笑:“当时只想找到方元志通敌证据,忘了害怕了,就像秋猎的时候引走黑熊也忘了害怕一样,倒是过后才越想越怕……” 靖平帝听感动了,侧头对立在一旁的薛全笑道:“小小女子这般奋不顾身,比那些祸害国家的蠹虫强百倍啊!” 薛全跟着笑:“陛下说得是。” “有功当赏,有过当罚。秋蘅,你在揭发方元志罪行上功劳不比薛寒小,朕要好好奖赏你。” “谢陛下厚爱,臣女一时不缺什么,揭发卖国贼人也是身为大夏子民应当做的。” “话是这么说,可真正不顾自身安危这样做的有多少人?朕若不赏你,岂不寒了忠君爱国之人的心?”靖平帝不赞同摇摇头。 秋蘅微微低头,一副乖顺模样。 靖平帝不由笑了。 小姑娘脸皮薄,不好意思要赏赐。 沉吟一番,靖平帝摸了摸胡须:“朕记得秋猎时你引走黑熊救下容宁郡主就没要奖赏,而是暂记下。如今又有揭发方元志勾结齐人的功劳,那便二功合一……这样吧,永清伯府的爵位是不是到你祖父这一辈就止了?” 两件功劳加起来,换家中爵位再传一世虽然还差了点,可方家这一抄,国库和他的私库得到的实在太多了。 他身为一国之君,对这样有勇有谋的小姑娘大方些也无妨,还能让臣民看一看忠君为国的好。 靖平帝颇满意给出的这个奖赏。 秋蘅却眉一拧。 要让只顾利益,不知廉耻的永清伯突然实现梦寐以求的心愿,得以袭爵? 这不是给她赏赐,是给她添堵吧。 “怎么,不喜欢这个奖赏?”靖平帝瞧着秋蘅反应,不由错愕。 一旁薛全也很好奇。 传承爵位不是永清伯府做梦都想的事么,这丫头怎么这个表情? 秋蘅面露迟疑:“臣女长在乡下,不太懂这方面的事。陛下的意思,是要奖赏永清伯府爵位再传一世,以后臣女的大伯会继承爵位,成为永清伯?” “是这样……”靖平帝点着头,明明这话一点错没有,却突然觉得怪怪的。 “原来如此。”秋蘅恍然,“那臣女大伯知道这个好消息,定会欢喜极了。” 靖平帝心头一动,知道哪里不对劲了。 秋六姑娘的父亲并非永清伯嫡长子,这沿袭爵位的奖励对她来说并不实惠。 想明白后,靖平帝心情有些复杂。 这丫头和那些以家族为重的女子完全不一样啊,甚至还敢在他这个一国之君面前表露出来。 胆子够大,心也够野。 靖平帝本以为自己不喜这样的人,可看下方少女亭亭而立,神色坦荡,忽觉很有意思。 “看来秋六姑娘不喜欢这个奖赏。” “臣女不敢。” “这有什么不敢,说说你怎么想。” 秋蘅垂眸:“臣女说了,怕陛下生气。” 靖平帝呵呵一笑:“朕岂是那么小气的人,你说便是。” “臣女万分感恩陛下的肯定,陛下想赐下奖励……能奖赏臣女吗?” “奖赏你?”靖平帝一时没反应过来,“朕不就是要奖赏你吗?” 薛全却一下子明白了秋蘅的意思,看着她的眼神顿时一变。 这个秋六姑娘,真是出人意料。 少女微微抬眸,目光有神,掷地有声:“奖赏臣女,无关他人。” 她不稀罕奖赏。但若一定要给,她立功劳,她瞧不上的人得奖赏,岂不可笑。 靖平帝这才明白了,然后就是错愕。 想不到,他真的没想到。 对啊,他可以奖赏秋蘅本人! 与其让永清伯府爵位多传一世,引得和永清伯府差不多境况的府上蠢蠢欲动,何不直接封赏秋蘅。 女子受封不存在爵位传承,无非就是发些俸禄,赏些良田,麻烦事少多了。 “哈哈哈,是朕不够周全。”靖平帝朗声笑着,望着秋蘅的目光满是欣赏。 会为自己争取,还为他减少麻烦,这样的姑娘真是难得啊,不怪薛寒——靖平帝在心中默默补充:还有那个林乘风,哦,还有崔家那小子都喜欢她。 补充完毕的靖平帝心如止水:“你两立大功,又是康郡王义女,朕就封你为——秋蘅,你说长在南边乡下,是什么县?” “臣女从随云县而来。” “好,朕就封你为随云县主,赏金百两,玉如意一双……” “臣女秋蘅,叩谢圣恩。” (本章完) 第182章 永清伯惨遭打击 册封的圣旨是随秋蘅一起到了永清伯府的。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永清伯府六姑娘秋蘅,于秋猎时孤身引走黑熊救下容宁郡主,轻生重义,勇气可嘉;为揭发罪臣方元志罪行,力助皇城使薛寒拿到方元志通敌证据,忠君爱国,为君分忧……特封为随云县主,赏黄金百两,玉如意一双……钦此!” 传旨官宣读完圣旨,乌压压跪了一地的人犹如泥塑,一个个都傻了。 秋蘅举起双手,朗声道:“臣女秋蘅接旨,叩谢圣恩。” 传旨官把明黄圣旨郑重交到秋蘅手中,笑道:“恭喜县主。” 秋蘅回礼:“多谢大人。” 永清伯如梦初醒,步伐不稳冲到传旨官面前:“大人,舍孙女真的被封为县主了?” “圣旨都接了,岂能有假?” “这,这是怎么回事?”永清伯犹不可信。 传旨官一笑:“伯爷问随云县主便是,具体的下官也不清楚呢。” “多谢,多谢。”永清伯明明没饮酒,却有种喝多了的眩晕感,仿佛自己不是踩在实地上,而是踩在棉花上。 还是老夫人猛掐一下胳膊,吃痛恢复了冷静,吩咐身边嬷嬷给传旨官一行人一一塞了谢银。 传旨官一行人很快离开,留下黄金等赏赐,至于县主所需的衣冠服饰,就要过一段时间才能制好了。 院中依然针落可闻,众人全都呆呆望着秋蘅。 “蘅儿,你助皇城司拿到了方——奸相通敌证据?”永清伯死死盯着秋蘅,难以置信问。 面对这么多道充满好奇的目光,秋蘅淡定点头:“嗯。” “你怎么做到的?”永清伯不觉拔高声音。 老夫人扫一眼左右,皱眉提醒:“别在院子里说,有什么进屋问。” “对对对,进屋去。” 三房人都挤进了千松堂,剩下一群仆从好奇得抓心挠肺,想掉眼泪。 屋里挤啊,在院子里说怎么了! “蘅儿,这到底怎么回事,你在相府做了什么?”一进屋,永清伯迫不及待问。 “就是薛寒发现北齐细作去过相府,正好知道我在相府,就借着去吊唁方三公子的机会拜托我留意一番……”秋蘅再一次搬出这套说辞。 老夫人抓住重点:“薛寒去相府见你,是为了让你帮他找证据?” 不是因为想见六丫头? 秋蘅顿了一下,只能顺着这话说:“对。” 老夫人一拍桌子:“这个薛寒,怎么能让你做这么危险的事!” 她以为的少年慕艾,闹半天是找帮手?六丫头的安危丝毫不在乎? 老夫人瞥永清伯一眼,无声冷笑:比起情爱,男人果然都更重利益。 “薛寒只是让我留意一下,潜入奸相书房是我自己的主意——” “还为他辩解!” 永清伯不满瞪老夫人一眼:“富贵险中求,蘅儿要没立下这么大功劳,怎么会被封为县主?” 县主啊,郡王之女才能有的封号,这要是换成伯府袭爵——永清伯一激灵,反应过来了。 不对啊,之前六丫头不是说,用秋猎时救下容宁郡主的功劳换伯府上下不得为难她那个叫芳洲的丫鬟吗? 他还憧憬着等有合适机会,借着今上对六丫头许诺的奖赏传承爵位呢。结果两件功劳合一,直接封六丫头为县主了? “祖父怎么啦?”秋蘅笑吟吟问。 永清伯到嘴边的质问咽了下去。 罢了,这是今上的安排,还能说什么? 也行吧,他们这样的人家出一个县主也算光耀门楣了,等过年时就把此事记入族谱。 永清伯这么一想又开心了,决定等会儿出门喝酒。 闷在家里,无异于锦衣夜行。 “六丫头,我知道你胆子大,可没想到你胆子这么大!你就没想过要是被发现了怎么办?到时别说拿到证据,你性命都会不保!”老夫人气得不轻,一指秋三老爷,“别人不说,你就不想想你爹?自从你回来,你爹高兴得酒都不多喝了,都有人模样了……” 秋三老爷:? “祖母。”秋蘅唤了一声。 “嗯?” “除掉方相这等奸佞的机会摆在眼前,很难放弃啊。您想想,方家倒了少祸害多少人。” 老夫人想到被逼的秋芙,惨死的刘氏女,家破人亡的颜家,沉默了。 “今上赐的黄金还在外头呢,我先把那些御赐之物搬去冷香居。” “蘅儿,爹帮你搬。” 看着秋三老爷跃跃欲试的表情,秋蘅微微抽了一下嘴角。 倒也不必亲自搬…… 秋三老爷可不这么想:“百两,爹搬得动!” 一群人浩浩荡荡前往冷香居。 芳洲驾轻就熟安排人归置东西,秋萱姐妹把秋蘅围在中间,问着她在相府的事。 “六妹妹,你真勇敢啊,要是换了我,只会吓得哭鼻子。”秋莹像是才认识秋蘅,拉着她左看右看。 秋芸好奇问:“六妹,成为县主会有俸禄吧?” “当然了。”秋芙心情飞扬,莫名高兴,“就像祖父一样,每年都有爵俸。” “真好啊。”秋芸喃喃。 千松堂中冷清下来,老夫人才想起昨日她数落秋蘅自作主张去相府是白费功夫,秋蘅说的话。 那丫头慢条斯理说:“也不是白费功夫,相府不是完了嘛。” 原来这个“不是白费功夫”是实打实的,竟然到今日受封了县主才说,怎么这么沉得住气的? 老夫人感慨万千时,永清伯出门炫耀,遭遇迎头一击。 “令孙女封了县主?恭喜恭喜。伯爷啊,咳,我听说——” “听说什么?”永清伯见对方神色不对,有些莫名。 “咳咳,听说啊,今上本来想要奖赏贵府爵位再传一世,结果呢——” “结果?” “令孙女请今上奖赏她自己……” 永清伯如遭雷击,呆呆望着对方开开合合的嘴。 这么一张嘴,怎么能说出这么难听的话? 骗他的吧?一定是骗他的! 永清伯失魂落魄回到伯府,嘶声道:“把六姑娘叫来!” 很快去传话的婢女回来禀报:“老伯爷,六姑娘去老夫人那里了。” 永清伯咬了咬牙,拔腿就往千松堂去了。 《逢春》简体上市了,非常巧合和《辞金枝》同一个月出版(咳,显得打广告频率过高……),感兴趣的书友可以关注一下。感谢订阅、投票、打赏的书友,平时为了不影响大家阅读不怎么写作话,但打赏和投票的书友在后台都能看到,十分感谢,铭记在心。 (本章完) 第183章 撕破脸 快到用晚饭的时候了,老夫人为秋蘅高兴,特意吩咐厨房多做几道好菜,把在家的孙辈们都喊了来。 屋外天寒地冻,屋内暖意融融,一边坐着秋枫、秋松两个孙儿,一边坐着秋萱、秋芸、秋芙、秋莹、秋蘅五个孙女。 老夫人许久没有这么轻松了,看一眼完全瞧不出得意神色的秋蘅,笑道:“蘅儿以后是有封号诰命的了,做什么都有了底气。你们也要以蘅儿为榜样,自强自立。” 秋萱几人纷纷应是。 秋松好奇问:“六姐,县主也是爵位吗?” “也是。” “那每年都会发钱?” 秋蘅点头:“会有岁禄。” “那你和祖父谁的岁禄高啊?” “这个——”秋蘅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毕竟在见到靖平帝之前从没想过还能混个县主当当。 老夫人拧眉:“松儿,你小小年纪好奇这个干什么?” 秋松一脸羡慕:“就是想知道六姐多有钱。” “好好读书,走上仕途,你也会很有钱。”老夫人趁机鼓励孙儿,“比如那奸相,年俸可达万贯,公侯可比不上……” “哇!”秋松震惊张大嘴巴,扭脸握住秋枫的手,“二哥,你可要好好读书啊,我才从书上看到的,苟富贵,无相忘!” 他自己是指望不上了,秋枫读书好,看来以后不能再欺负二哥了。 这么想着,秋松悄悄瞄秋蘅一眼。 其实自从见到了六姐的本事,他好久没欺负二哥了,不敢咧。 老夫人听得脸色发黑。 这个混小子,身为长房嫡孙,只知道玩! 秋枫震惊喃喃:“奸相俸禄那么高,竟还收受北齐贿赂,实在是罪不容诛……” 母亲早逝,父亲酗酒,这样的成长环境下,秋枫是懦弱的,也是早慧的。这个马上要十二岁的少年在这如置春日的屋子里,深刻意识到了令奸相伏法是怎样的功绩。 六姐真了不起啊。 小少年看着秋蘅,真心实意想。 永清伯就是在这样其乐融融的气氛中闯进来的。 他双目充血,犹如一头随时要发狂的野兽。明明每个人都知道他是一家之主,可就是不约而同生出了“闯”这种感觉。 紧张,不适……种种情绪迅速笼罩秋萱等人心头。 老夫人皱眉:“伯爷不是出去喝酒了?” 喝多了跑她这里来耍酒疯? 永清伯对老夫人的话充耳不闻,直直盯着秋蘅,一开口酒气喷出:“秋蘅!” “祖父。” 永清伯可不会被眼前少女这副乖巧模样蒙蔽了,冷冷道:“随我出去说。” 老夫人把茶杯往桌上一放:“有什么话就在这里说。” 老东西明显喝多了,想借着酒劲儿干什么? 永清伯看都不看老夫人一眼,盯着秋蘅的眼神能冒火:“随我出去!” “祖父有话就在这里说吧。”秋蘅淡淡道。 瞧着永清伯这副天塌了的样子,秋蘅大概猜到了原因:看来是听说靖平帝本来的打算了。 消息似乎传得过于快了些…… 秋蘅心念急转,面上仍云淡风轻。 “好。”永清伯扫孙辈们一眼,最后定定看着秋蘅,“六丫头,今上是不是本来想奖赏永清伯府爵位再传一世?” 这话一出,众人表情各异,视线全都落在秋蘅面上。 “今上确实问了永清伯府爵位是不是就到祖父为止。” 永清伯愣了一下。 他虽这么问,却没想过秋蘅会如此痛快承认。 得到肯定的答案,永清伯目光凶狠,似要择人而噬,咬着牙一字字问:“那为何最后成了册封你为县主?” 被如此盯着的少女嫣然一笑,神态自若:“我和今上提的呀。” “你凭什么这么提?”永清伯伸手指着秋蘅,恨不能上手撕了她,“你知不知道爵位对伯府多么重要?你知不知道一损俱损,一荣俱荣?” 秋蘅平静对上永清伯通红的眼,微微扬起了下巴:“这些我倒是知道。不过——” 她顿了顿,格外理直气壮:“这是今上给我的奖赏。今上问我想要什么,我想要奖励自己有错吗?祖父为何这么生气?” “自私!不孝!混账!”永清伯一声比一声高,不知是破音还是如何,听着竟有些哽咽了,“你就不为伯府想想吗?啊?就不为伯府想想?” “祖父,您还是消消气,要是您对今上赏赐不满的消息传出去,多不好。” 秋蘅不紧不慢倒了一杯茶,递过去:“您再生气,也要为伯府想想啊。” 曾经的装乖卖巧,是不得不在这伯府谋一处立足地。而今县主封号到手,有的人就没必要太惯着了,比如永清伯。 “你——”永清伯滞了滞,劈手接过茶杯,任由茶水溅出来。 他很想连茶水带杯子一起砸到秋蘅脸上,可毕竟没喝醉,理智勉强还在。 这贱丫头说得对,他再不满也不能传到今上耳里去。 可实在咽不下这口气! 永清伯环视一众孙辈,长叹一声:“六丫头,你就算不顾我这个祖父的心情,就不为这些兄弟姐妹考虑一下?” “兄弟姐妹?”秋蘅瞥一眼秋松,“祖父是指三弟么?” 爵位传承无望,损失最大的就是大房一家。 触到少女凉凉眼神,秋松一下子弹起来,声音贼大:“六姐做得对!” 糟糕,六姐为什么那样看他? 不怕不怕,现在是寒冬腊月,没有蛇——没有蛇六姐也很可怕啊! 小胖子快哭了,暗戳戳埋怨永清伯:祖父好端端提兄弟姐妹干什么。 永清伯气个倒仰,狠狠瞪老夫人一眼:“你护着这个丫头,那个丫头,真有好事了,哪个记着为这个家着想了?松儿不是你最疼的孙儿么——” 怎么还有我? 秋松一个激灵,忙打断永清伯的话:“祖父,祖母说了,书读得好当大官,俸禄比您高多了,孙儿可以好好读书!” 永清伯捂着心口晃了晃,差点背过气去,一时间看到的一张张脸都有些模糊了。 老夫人这才开口:“伯爷喝多了,就回去好好歇着吧。” (本章完) 第184章 雪落 永清伯火气没撒出来,还见到了孙女自私恶劣的真面目,大受打击之下胸口发闷,胃里翻腾,一张嘴吐了出来。 孙辈们不敢捂嘴,屏气愣愣看着毫无体面的祖父。 老夫人厉声道:“扶老伯爷回房!” 两个健壮仆妇进来把永清伯带走,地上狼藉由婢女忍着恶心清理。 这顿饭是吃不下去了,老夫人黑着脸让孙子孙女们散了,只留下秋蘅去了里屋。 “祖母。” 老夫人看了秋蘅一会儿,叹口气:“你祖父那些话,听听就算了,你不必有负担。” 秋蘅眸光微闪。 府上都知道老夫人偏疼秋松,今日永清伯这么一闹,还以为老夫人会埋怨她。 当然她不怕被埋怨,只是有些意外老夫人的态度。 “阿蘅啊。”老夫人目光复杂,看着眼前少女。 过了这个年也不过十六岁,怎么这么有想法呢? “祖母没想到,这个县主之位是你向今上要来的。你就不怕今上生气?” 雷霆雨露皆是君恩,天子赏赐还能挑拣的? “今上看起来是真心要赏我,我才敢提要求。” 老夫人仍觉不可思议:“你是怎么想到自己呢?” 秋蘅微微偏头:“不该想到自己么?” “不是不该……” 正常女子听到今上要奖赏家族爵位传下去,已是高兴疯了,哪会想到其他。 哦,这丫头不正常,是乡下长大的。 老夫人心中感慨万千,摆摆手:“回去歇着吧。” “孙女告退。”秋蘅福了福,走了几步回头,“祖母也生我的气么?” 她可以不问的,可与老夫人相处这么久,便有了期待。 老夫人沉默半晌,叹道:“要是你放弃了伯府再传承三世而只顾自己,祖母确实会生气。但现在么——” 老太太视线投向窗子。 窗子糊了纱,模模糊糊,就好像永清伯府一些人对袭爵的念想。 “传一世又如何呢?不过就是到你大伯为止,到时候又是不甘心,不死心,徒劳挣扎。” 最可怕的是把人变成鬼,亲人不似亲人。 丈夫如此,长子能看出来也是如此,她受够了。 “大夏官员俸禄丰厚,没了传承爵位的奢念,专心在读书上,说不定更有出路。”老夫人笑笑,“去吧。” “孙女告退。”秋蘅脚步轻松走了。 秋萱没有回房,去了二太太兰氏那里。 “萱儿用过晚饭了吗?”看着明年就出阁的女儿,兰氏怎么都看不够。 “在祖母那里吃了一半,祖父来了……”秋萱讲了千松堂中发生的事。 兰氏听得嘴角翘起:“难怪你祖父这么生气。” “娘——”秋萱挽着兰氏胳膊,“我到现在还觉得震撼。要是我面对今上,听今上说要奖赏家里,早就喜出望外,哪会想到其他……” 根本到不了在自己和家族之间选择这一步。 兰氏抚了抚女儿的发:“萱儿,你马上要出阁了,以后会为人妻,为人母。但你永远是娘的女儿,娘有私心,希望你以后能像你六妹那样,在不伤害旁人的情况下,多为自己想一想。” 六姑娘一定被她的养父母养得很好。 秋萱轻轻点头:“娘,我知道了。” 秋芙在回去的路上,提醒秋芸和秋莹:“今日这事不要和父亲、母亲说。” 让他们知道了,定会怨上六妹。 秋芸迟疑道:“我们不说,三弟恐怕也会说的。” “反正我们别说。”秋芙心知管不了秋松,不由泄气。 姐妹三人分开后,秋芸想了又想,悄悄去了大太太赵氏那里。 父亲、母亲早晚会知道的,那不如她先告诉嫡母,也好争取一些嫡母的好感。 大姐在宫中,与嫡母关系冷淡,四妹和嫡母闹僵了。当母亲的,总需要一个乖巧听话的女儿。 “见过母亲。” 赵氏淡淡问:“不是请过安了,怎么这时候过来了?” 本来就心情糟,看到庶女就更影响心情了。 “刚刚在祖母那里用饭,祖父过去了……” 听秋芸说完,赵氏脸色铁青,勉强维持着冷静赏了秋芸一件首饰让她退下,打发人去请秋大老爷。 秋大老爷过来后就问:“什么事啊?莫非父亲、母亲又打起来了?” 他真没想到,他都能当祖父的年纪了,双亲开始打架了,动手的那种。 “不应该啊。今日蘅儿受封县主,父亲、母亲心情应该都不错。” 赵氏冷笑:“还蘅儿呢!我可听说,今上本来要奖赏咱们伯府爵位多传一世,结果秋蘅不乐意,要今上赏她自己,这才封了她为县主。” 秋大老爷脸色骤变:“当真?” “老伯爷为此专门去了千松堂,秋蘅亲口承认的……”赵氏把秋芸说的道来。 “这个秋蘅,她怎么敢!”秋大老爷气得在屋中打转。 赵氏心中呕血,语气也差:“先前秋蘅有出息,老爷总说受益的最终还是咱们大房,结果呢?” “这时候就不要说这种风凉话了!”秋大老爷怒道。 “那老爷能如何?去打秋蘅一顿吗?她现在可是县主了,真要计较起来,咱们见了她都该行礼。” 秋大老爷往椅子上一坐,气得捶了一下胸口。 不管永清伯府众人是何心情,随着秋蘅受封县主的消息传开,邀请她小聚的帖子如雪花纷纷而来。 秋蘅第一个要去的就是康郡王府。 因为与康郡王妃的义女关系,出于礼节,老夫人第一时间打发人去康郡王府送了信儿。 出门这日,下雪了。 雪花如絮,漫天扬洒,落到地上渐渐堆积,如铺了无边无际的银毯。 “祖母,康郡王府我自己去吧,下雪天路滑。” “你祖母还没老得动不了。”老夫人白秋蘅一眼,大步走向停在二门处的马车。 秋蘅无奈摇摇头,忙跟上去扶着老太太。 康郡王府中,冯采月姐妹也随母亲长春侯夫人过来了,一听秋蘅到了全都跑了出去。 长春侯夫人哭笑不得:“采星就罢了,采月挺稳重的性子,不知道怎么就跳脱了。” 康郡王妃笑笑。 她可太知道了,她这个义女,但凡年纪小点的沾上就不正常。 (本章完) 第185章 头疾 秋蘅扶着老夫人往内走,就见嘉宜县主和冯采月姐妹快步迎来。 世子凌云落在最后,眼里噙着浅浅笑意。 “老夫人。”三人到了近前向老夫人问好,然后就把秋蘅围住了。 “阿蘅——不对,应该叫随云县主了。”冯采星俏皮眨眨眼,“是不是要行个礼才对?” 冯采月也忍不住仔细打量秋蘅:“阿蘅,你怎么这么厉害啊!” 嘉宜县主的开心就简单多了:“最近我研究出了新香,正想请你来呢。” 说话间进了屋中,康郡王妃与长春侯夫人招呼老夫人落座。 “义母。”一见康郡王妃,秋蘅语气轻快喊了一声,“好久没来看您了。” 一旁长春侯夫人不由看了康郡王妃一眼,目露疑惑。 姐姐一提秋六姑娘就是便宜义女,现在瞧着关系还挺好。 康郡王妃默了默,露出温和笑容:“是有些日子没看见阿蘅了,该常来的。” 这才秋猎回来多久,就干出这么惊天动地的事来。 与少年人听了秋蘅夜探奸相书房的事迹后好奇钦佩不同,康郡王妃只觉头疼。 一个小姑娘,怎么这么能搅风搅雨呢,稍微安分点不行吗? 是,受封县主会让无数人羡慕,也为家族增光添彩,可郡王府不缺这些,只求别被这丫头的能折腾带累了。 秋蘅扬唇:“那我以后常来看义母。” 康郡王妃轻轻抽了一下嘴角,转移话题:“看你们几个都坐不住了,先去玩吧,等会儿回来吃饭。” 秋蘅被拥在中间出去了。 “阿蘅,咱们去园子里的暖阁吧,窗外就是成片的腊梅,开得正好。”嘉宜县主提议道。 秋蘅自是没意见。 走了一会儿,冯采星回头,问不紧不慢走在后边的凌云:“表哥,你和我们一起吗?” “我去园中赏花。” 嘉宜县主直接戳破兄长的心思:“阿蘅好久没来,大哥想和阿蘅说说话就来暖阁。这么冷的天去赏花,冻病了怎么办?” 冯采星噗嗤一笑。 凌云神色自若走近:“确实想和阿蘅聊一聊。” 几人进了暖阁,阁中温暖如春,窗外腊梅怒放,幽幽香气透过漫天飞舞的雪花袭来。 冯采月轻嗅一口:“在这里都不用焚香了。” 冯采星对花啊香啊没什么兴趣,拉着秋蘅问:“阿蘅,你当真一个人潜入了奸相书斋啊,不怕被发现吗?” 秋蘅应付着冯采星的好奇心,忽听凌云问:“薛寒找你帮忙的?” 秋蘅对这个问题已经有经验了,熟练点头:“嗯。” 凌云皱了皱眉。 秋猎时少年越众而出,在今上面上表明心意替阿蘅解围的情景还历历在目,为何又如此放心置阿蘅于危险之中? 是人心难测,还是另有隐情? 尖锐疼痛传来,凌云听到嘉宜县主的惊呼:“大哥,你又头疼了?” 凌云眼神恢复清明,因骤然来袭的疼痛,脸色苍白如雪。 秋蘅收起轻松笑容,担忧望着凌云:“凌大哥头疼的旧疾犯了?” 之前凌云去南边静养,就是因为头疾,才有了与秋蘅的结识。 “没事——” 嘉宜县主却道:“其实秋猎的时候大哥就犯了,那次还很严重。” “嘉宜,不要乱说。”凌云严肃道。 嘉宜县主怔了怔。 兄长鲜少这般重的语气,是怕阿蘅担心? 秋蘅确实很担心:“秋猎时就犯了?有没有请大夫?” 凌云显然不愿多聊这个话题:“没有你们想得那么严重,就是偶尔睡不好时头疼了几次。我身体如何心中有数,你们不要让母妃知道了担心。” 嘉宜抿了抿唇,没了玩乐的心情,闷声道:“知道了。” “姨母那里也不要多话。” 冯采月和冯采星对视一眼,忍着担忧点点头。 “凌大哥,先前我祖父夜不能寐,也头疼得厉害,用了我制的安神香缓解许多,等回去我让人送些来你试试?” “好。”凌云一口答应,面露歉然,“扫了你们的兴致。” “表哥这是什么话。”冯采星白凌云一眼,又问,“那过两日你还去汤泉吗?” 凌云笑道:“不影响。” 嘉宜县主便对秋蘅解释:“过两日我们随母妃去西郊汤泉小住,正要给你送帖子,就收到了贵府老夫人的信儿。” “西郊汤泉?”秋蘅想到了前些日子薛寒带她去的地方。 冯采星接话:“不远,出了西城门不久进山就到了。那里的泉水常年温热,特别适合冬日去玩,阿蘅一起去吧。” 秋蘅没有立刻应下。 这个时间过去,就要与这么多人一起过十五了,她发作起来有温泉水虽没那么受罪,却不方便。 “去吧去吧,这到处天寒地冻,湖水都结冰了,去那里泡个汤泉多舒服。” 冯采星这么一劝,倒是提醒了秋蘅,京城的隆冬湖面会结冰! 她在后世的都城林州,每次发作时并不会遇到这个问题。 想想她砸开结冰的湖面跳进去,发作还没过去呢又结冰了,连她都冻上的情景,秋蘅就知道这个汤泉是要考虑一下了。 “是……一起泡?” “阿衡你是害羞啊?”冯采星莞尔一笑,“有大池子可以一起,也有单人的……” “那我也去玩玩。” 回到康郡王妃那里用饭的时候,康郡王妃也提起来:“阿蘅,嘉宜她们和你说了去汤泉的事了吧?” 秋蘅点头。 康郡王妃客气邀请老夫人:“老夫人一起去松快松快?” 老夫人心知是客套话,笑着拒绝:“我一把老骨头就不去凑热闹了,坐车时间一久都嫌颠。就是蘅儿这丫头性子跳脱,怕给郡王妃添麻烦。” 郡王妃心道老太太倒是挺了解自己孙女,面上却一点不露:“老夫人过谦了,阿蘅行事挺有分寸的。” 一顿饭宾主尽欢,回去的路上老夫人心情有些沉重:“我原以为怎么也要过了这个年,没想到你又要出门了。阿蘅啊,这次你得向祖母保证,可不能再惹出事了啊。” “不会的,我——” 秋蘅刚开口,马车突然停下了 (本章完) 第186章 同淋雪 老夫人一激灵,眼皮子猛跳:“出什么事了?” “老夫人,是薛大人。” 秋蘅一听便要去掀车窗帘,被老夫人按住手并推远了些。 薛寒等在车外,就见车窗帘掀起,露出老夫人面无表情的一张脸。 “老夫人。”薛寒客气问好。 老夫人淡淡问:“薛大人有事吗?” 薛寒眼底闪过错愕。 老夫人对他的态度有些奇怪…… 没时间多想,薛寒笑道:“晚辈以为车中坐的是六姑娘,就想和她打个招呼。” “哦,六丫头啊,她在家里呢。”老夫人板着脸道。 薛寒视线默默从车窗口露出的那抹茜红移开,冲老夫人拱手:“打扰老夫人了。” 老夫人微微点头,车窗帘落下来。 薛寒站在一旁,目送马车缓缓驶动向前,陷入了沉思:发生什么事了吗,老夫人不让他见阿蘅,一副想打他的样子。 这般猜测着,薛寒想见秋蘅的心思更迫切了。 车厢中,秋蘅想探头看,被老夫人拍了一下:“你给我坐好了。” 秋蘅坐直,笑吟吟问:“祖母为何骗薛寒啊?” 老夫人闭眼,深吸气,再睁开:“那能叫骗吗?那是让他好好反思一下。” 见孙女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老夫人更来气:“薛寒要是特别在意你,就不会让你去盯着奸相。他这么做,就说明在他心里立功比你重要。” “他是职责所在。”秋蘅默默对薛寒说了声抱歉。 这口锅只能让他背了。 “他尽职没错,但不该把你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姑娘扯进来,尤其还口口声声说心悦你的情况下。”老夫人伸手点了点秋蘅额头,恨铁不成钢,“你脑子清醒点儿,别瞧着他长得好,前程好,就全心全意扑他身上,被人卖了还给人数钱。” “知道了,那以后我就把他当普通朋友。” 老夫人一滞,但见孙女一副无所谓的表情,又觉得不行:“咳,也不必急着做决定。” “祖母的意思是?” “再观察观察。但得让他知道,他那么做不厚道。咱们要是毫无反应,他下次说不定更过分。” “祖母睿智。” 老夫人满意了,回到先前的话题:“你保证去汤泉别再惹事。” “祖母放心,绝对不会惹事的。”秋蘅信心十足。 近期最重要的事顺利完成,下一步还没开始,只是去泡泡汤泉而已。 永清伯府到了。 秋蘅搀扶着老夫人来到千松堂门口:“祖母,我回冷香居了。” “去吧。” 离开千松堂,秋蘅直接出了伯府,没走多久就看到了薛寒。 雪未停,少年没有撑伞,任由雪落在衣袍上。 同样没撑伞的少女跑过来:“你就在这干等着啊,要是我没来呢?” 薛寒轻笑:“我看到你在车里了。知道我找你有事,肯定会出来的。” “什么事?” “去茶楼说吧。” 秋蘅微微抬头,呼出白气:“薛寒,你冷吗?” 薛寒如实道:“我不冷。” “我也不冷。”秋蘅弯唇,“这雪虽一直下,但并不大,我们去青莲湖边走走吧。” 也好看一看,寒冬腊月的青莲湖是什么样的。 薛寒有些迟疑:“一直淋雪,着凉了怎么办?” “你要怕着凉,那就去茶楼吧。” 少年无奈叹气:“阿蘅,我说你。” 秋蘅反应过来,不由莞尔:“我不会着凉,那走吧。” 薛寒还在原处,望着少女单薄的背影,如突然飞来一只蜂子,在他心尖轻轻勾了一下。 不是剧烈的疼,却直达心底。 要经历多少难,阿蘅才会这样反应。她好像完全忘了世人眼中女子是要被照顾的。 “薛寒?”秋蘅走了几步,见他未动,疑惑喊了一声。 薛寒快步跟上:“来了。” 二人先是走着,渐渐加快脚步,最后跑起来。 青莲湖畔空无一人,残荷沉寂,湖面平滑如镜。 秋蘅望了一眼,叹气:“果然要结冰了。” “下雪了,要是持续两日就会结冰——”薛寒一顿,看着秋蘅的神情严肃起来,“阿蘅,你不会还想着跳青莲湖吧?” “没有啊,也不一定会发作……” “这个十五,你的怪疾定会发作。”少年语气笃定,对上那双明眸,一字字道,“方元志死了。” 秋蘅心头一震。 原来,薛寒已经洞悉了这个秘密。 “去西郊汤泉吧,我登门去和老夫人说——”薛寒想想刚刚街上老夫人的反应,觉得这条路可能有点难,“老夫人好像对我有些不满。” “嗯……祖母觉得你安排我盯着奸相,说明你对我的利用大于喜欢。” 不算秋猎那次,其实到现在薛寒也没亲口说过心悦她。别说真相不是那样,就算是薛寒拜托她盯着奸相,她也不觉得有什么。 事实上,她本来就不知道自己在薛寒心中有几分重。将来若与薛全对立,薛寒如何选择仍是未知。 薛寒听了秋蘅所言呆了呆,露出个哭笑不得的表情。 当时商议时他就说哪里好像不对劲,原来是这里! 秋蘅被他的反应逗笑:“过两日我是要去西郊汤泉,今日去康郡王府约好了。” “到时方便吗?” “问过了,有一人泡的池子。” 薛寒松口气:“那就好。” 本来对约阿蘅出门还有几分信心,现在没有了…… “薛寒,你就是说去汤泉的事吗?” 薛寒沉默了一下。 细雪在二人间无声飞舞,洁白轻盈。 少年问出盘旋在心头多日的疑惑:“阿蘅,你为何要对付方元志、袁成海他们?” 秋蘅抬手,任由雪花落在掌心。 雪很冷,少女白皙的手也很冷,可那雪还是一点点在掌心融化了。 “薛寒,还记得我拜托你寻找一位道长吗?” “记得,长清道长。” “我会的很多东西都是他教的,也是他让我除掉方元志这些奸佞。”秋蘅冲神情凝重的少年微微一笑,“所以我想找到他,问问他我做得怎么样。” “那你的怪疾——” “我不知道。”秋蘅想了想,只能这样回答薛寒,“可能他们本不会这么死,是我逆天改命的代价吧。” (本章完) 第187章 共白头 逆天改命的代价? 薛寒心头一震,看着语气轻松说出这话的少女,突然生出一股怒气。 “他为何不自己来?” 却要阿蘅一个十几岁的女孩子背负这些。 秋蘅深深叹息:“他太老了。” 时间长河滚滚向前,任是多么惊才绝艳的人物都回不到过去,空留无数遗憾。 除了她。 上天给了她逆流而上的机缘,却又要惩罚她做出的改变。不得不说,上天也挺矛盾的。 “等过了十五,我和你一起去找。” “好。” 雪好像大一些了,纷纷扬扬,围绕着二人。 “阿蘅,下一个是谁?” “暂时不能告诉你。”秋蘅俏皮偏头,心中却苦笑。 薛寒没再追问,目光投向湖面。 雪落没有声音,湖水也凝滞了。短暂的安静后,秋蘅问:“相府大太太、苏嬷嬷她们如何了?” “杨夫人受刺激神智有些失常,碰壁死在了方三公子灵前,苏嬷嬷被香沙河畔一家青楼买了去。” 知道了苏嬷嬷下场,秋蘅没再问了。 薛寒反而好奇:“我还以为,你会问方姑娘情况。” 相府上下加起来数百口,具体到个人去处不可能全记在脑子里,薛寒留意到的是秋蘅打交道多的。 “当初与苏嬷嬷起过冲突,就好奇问问。至于方姑娘,没什么想问的。” 苏嬷嬷害得芳洲家破人亡,问清楚她的下场是给芳洲一个交代。而方蕊享了家族的福,受了家族的害,下场如何她并不感兴趣。 天之骄女零落成泥,终归不是什么让人觉得愉快的事。 “阿蘅。” “嗯?” 少女眸如秋水,静静看来。 薛寒突然忘了说什么,尴尬间抬手拂去落在她头发上的雪,更多的雪绵绵落下,扫也扫不尽。 秋蘅捂住被弄乱的发髻:“薛寒!” 好好的抽什么风,把她的头当地扫吗? 不知怎的,秋蘅就想起被眼前的人夹在腋下狂奔的事了。 哦,也是在青莲湖。 薛寒默默收回手,瞄一眼头发乱蓬蓬的少女,更尴尬了。 “抱歉,就是见你头发上落了雪——” “你头发上也有啊。”秋蘅抬手,“把头低一些。” 薛寒微微低头。 他似乎又长高了些,哪怕秋蘅身量放在女子中算高挑的,也不得不微微踮脚,报复般拂落他头发上的雪。 雪被扫落,又有新雪落下。 秋蘅慢慢停了动作,看着泥塑般动也不动的少年,忽然笑了:“薛寒,我们这样,就像一起变老了。” 她冰凉的手陡然被握住,整个人跌入薛寒怀中。 “薛寒——” 少年低下头,唇落下来,先是额头,再是她的唇。 秋蘅错愕睁大眼睛,比发作时灼痛袭来还无助。 她被他揽着向他贴近,能听到如雷心跳,不知是她的,还是他的。 而很快这些杂乱的念头就没有了,那比雪花还轻盈的吻骤然加深,让她忘了思考其他,甚至忘了呼吸。 她只能双手环着他的腰,闭上眼睛。 “阿蘅。”少年灼热的气息吹拂在耳边。 秋蘅睁开眼,看到他眸光晦涩,呼吸凌乱,竭力克制着自己。 在后世的那十年,秋蘅没有过这样的经历,可见多了惨事,于男女之事上多少明白一些。 她隐隐意识到他的渴求,对他将要做什么,竟有些好奇。 薛寒却把她轻轻推开,认真道:“阿蘅,我们要共白首。” 秋蘅心头微微一动。 他说要共白首,而没说会共白首,就这么没信心吗? 也是,确实有些难。 想想上一次发作的剧烈,秋蘅其实也没信心。 热烈的心渐渐冷却,只剩难过。 真讨厌,遇见薛寒这块绊脚石,不但碍她的事,还扰乱她的心…… “阿蘅?” 秋蘅回神,踮脚,抬头,轻轻亲了一下薛寒脸颊。 薛寒的脸腾地烧起来,眼神亮如寒星。 心潮澎湃的少年听心上人轻声许诺:“好,我们要共白首。” 雪仍然没有停的意思,天已渐晚。 “回家了。” “我送你。” 这一次秋蘅没有拒绝。 二人并肩走着,雪色斗篷与墨色斗篷时而相碰,就如它们悄悄靠近的主人。 秋蘅忽然回头,看到浅浅积雪留下了两串长长的脚印,是他们一同走过的痕迹。 “薛寒,你喜欢下雪吗?” “以前不喜欢。”薛寒坦然道,“小时候天越冷,家里越难过。以后……喜欢了。” 以后每一次落雪,他想起的都是这场雪,怎么会不喜欢。 “我喜欢下雪。”秋蘅脚步轻盈,望着薛寒笑,“以后更喜欢。” 永清伯府快要到了。 秋蘅摸了摸乱了的发,在薛寒心虚的目光下拉起帽兜遮好:“走啦。” 不用再翻墙,秋蘅被门人热情迎进去,回了冷香居。 芳洲迎上来,伸手接过秋蘅脱下的斗篷:“姑娘在外边待了很久吗,怎么这么多雪——咦,姑娘你头发怎么这么乱?” “乱么?”秋蘅面不改色,“被帽兜压的吧,我看看。” 她走到梳妆镜前坐下,看的不是镜中人的发,而是唇。 芳洲凑过来:“姑娘,你脸好红,不会是发热了吧?” “头发真的好乱。芳洲,帮我梳个头吧。”秋蘅不着痕迹转移话题。 “好。”芳洲拿起梳子,不由皱眉,“头发都湿了,姑娘还是先沐浴吧,免得着凉。” 坐进热气腾腾的浴桶,身上的热替代了脸上的热,秋蘅整个人放松下来。 “芳洲,我今日见到薛寒了,问了他苏嬷嬷的下场。” 芳洲拿着水瓢的手顿住:“她怎么样?” “被一家青楼买去了。” 芳洲撇撇嘴:“便宜她了,还能在那些小姐面前摆威风。” 青楼会买苏嬷嬷这样高门大户的嬷嬷,一般是用来教导女妓礼仪,开拓其眼界。 “她这个年纪落到青楼妓馆,不会有善终的。”秋蘅目光轻柔看着芳洲,“不要再因为苏嬷嬷不开心了,等明日积雪厚了我们堆雪人。” 芳洲笑着点头:“好呀。” 夜里雪却停了,转日出了太阳,连前一日的雪都开始融化,雪人没有堆成。 再过一日,秋蘅一早去了康郡王府,一行人浩浩荡荡往西郊去了。 节日快乐。 (本章完) 第188章 汤泉 秋蘅与嘉宜县主同乘一车,问起凌云:“凌大哥怎么样,头疼又犯过吗?” “我问过大哥,说用了你让人送来的香,睡得挺好。” “那就好。”秋蘅这么说,还是担心,“在随云的时候,没见凌大哥犯过。凌大哥去南边前头疾很严重吗?” 嘉宜县主微微摇头:“大哥虽自幼体弱,却没头疾的毛病,是十五岁时突然头疼的。太医说京城干燥,这才去了南边调养。” “那凌大哥还会去南边吗?” “大哥说他的身体他有数,现在还不用去。”嘉宜县主神色怅然,“可能就是大哥处处都好,身体才不好,要是大哥丑一点就好了。” 秋蘅勉强笑笑,心头笼上淡淡阴霾。 凌大哥这般年轻却患头疾,实在让人忧心。 “阿蘅,你怎么会制效果那么好的安神香?” “教我制香佩的道长教我的。” “可惜那次没找到,还遇到了细作。”嘉宜县主扼腕,眼一亮,“阿蘅,我们继续去找吧,那位道长这么有本事,定不会默默无闻。” “也许道长没来京城这边,找人无异于大海捞针。”秋蘅婉拒了嘉宜县主的提议。 道观大多建在山上,嘉宜县主千金之躯,还是算了。 汤泉到了。 福王妃也带着女儿容宁郡主来小住,听说康郡王妃与长春侯夫人来了,还带了秋蘅,当即就请两家过来共用午膳。 接到信儿时,长春侯夫人对康郡王妃感叹:“福王妃比以往热络许多。” 换作以前,都是她们主动去拜访。 康郡王妃再不待见秋蘅也不得不承认:“阿蘅救了容宁郡主,自是不一样。” 不管是长存感激还是觉得已经还清了恩情,面上都要做足了,免得被人说闲话。 长春侯夫人一笑:“我这是沾上姐姐义女的光了。” 康郡王妃却没玩笑的心情:“多这么个义女,不知多出多少事。她安安分分的,我就谢天谢地了。” 她一双儿女皆是人中龙凤,并不稀罕别人家的,拗不过儿子的请求罢了。 等与福王妃见面,双方一阵寒暄,福王妃含笑看着秋蘅:“秋六姑娘总是令人刮目相看。” “王妃谬赞了。” “看看,平时大方稳重,关键时候还能力挽狂澜,郡王妃真是好福气。” 康郡王妃笑笑:“王妃莫要把她夸骄傲了。” 年轻人坐了一桌,容宁郡主好奇问起秋蘅在相府的事。 冯采星笑道:“阿蘅,不如你雇个说书的吧,以后肯定还有很多人问起。” 容宁郡主弯唇:“你们不知道吗,茶楼酒肆的说书先生已经在说阿蘅的故事了。” 冯采星震惊:“天冷没出门,外头竟这么热闹了?那郡主还拉着阿蘅问个不停。” 容宁郡主摇摇头:“说书先生说阿蘅长了翅膀会飞,能信一个字吗?” “我瞧瞧阿蘅的翅膀藏在哪儿。”冯采星拉着秋蘅,笑出了眼泪。 说说笑笑一顿饭散了,几人去看汤泉。 “阿蘅你瞧,那就是一人用的汤泉。”嘉宜县主指给秋蘅看。 秋蘅望过去,说是汤泉,却与薛寒那日带她去看的露天水潭不同,而是一座木屋。 “还挺方便的。” “外头也会有人守着,阿蘅你放心用就是。” 冯采月则提醒:“不要泡太久,久了会头晕。” 秋蘅一一点头。 城中,胡四向薛寒禀报:“大人,秋六姑娘出城去了。” “不是让你撤了盯梢的人。” 胡四赶紧解释:“早就撤了,卑职碰巧看到,就来和大人说一声。” 见薛寒没反应,胡四嘿嘿一笑:“好像是去西郊汤泉。明日休沐,大人不去吗?” “你想去?” “我不想。”胡四嘴硬否认。 他就是想吃点心了,想想当初拒绝红豆糕,就后悔。 “既然你想去,等明日忙完一起去。”薛寒一锤定音。 胡四:? 许是换了地方,一夜里秋蘅睡得并不安稳,一个梦接一个梦,到最后猛然惊醒,一阵后怕。 梦里,凌云头疾发作,去世了。 失去的感觉如此真实,令秋蘅彻底没了睡意,熬到天亮匆匆洗漱去了康郡王妃那里,等到凌云过来见他气色还好,才悄悄松口气。 凌云察觉秋蘅反应有异,从康郡王妃这里离开后就等在外面,很快等到秋蘅出来。 “凌大哥,我正想去找你。”秋蘅走过来。 “阿蘅有事吗?在母妃那里瞧着你有话说。” “凌大哥,你的头疾到底怎么样?”秋蘅边走边问。 凌云没想到秋蘅要说的是这个,笑道:“用了你送的安神香睡得好,没再头疼了。” “真的?” “自然是真的。” 秋蘅却更相信自己的直觉,或者说因为在乎,反而会往坏处想:“可我觉得你只是为了让我们放心。” 凌云失笑:“真的没事,你怎么不信大哥的话?” 秋蘅沉默走了一会儿,微微皱眉:“我觉得凌大哥是报喜不报忧的人。” 凌云下意识抬手想揉揉秋蘅的脑袋,手才抬起又默默放下,“真要有问题,我不会硬撑着,就像之前离开京城去南边调养那样。阿蘅别再胡思乱想。” 秋蘅看不出凌云掩饰的痕迹,暂且信了:“总之凌大哥不要强撑,那会让关心你的人更担心。” “知道了。”凌云笑着应了,发现秋蘅神色有异,“阿蘅?” “凌大哥没事我就放心了,我去泡汤泉啦,难得来一趟。”秋蘅说完,不等凌云回答,提着裙摆飞快跑了。 凌云望着跑远的少女,好笑摇头。 阿蘅做了那么多令人刮目相看的事,还是那个漫山遍野疯跑的小姑娘。 秋蘅一口气跑到木屋前,问守在外面的婢女:“里面有人吗?” “没有。” 秋蘅快步而入,对跟进来的婢女道:“我习惯一个人,你在外面守着别让人进来。” “是。”婢女恭敬退出去。 秋蘅迅速脱去外衣,沉入汤泉中。 泉水温热,突如其来的痛楚有所缓解。 秋蘅靠着池壁,长舒一口气。 还好,比救太子那次好熬许多。 (本章完) 第189章 挟持 韩悟,袁成海,方元志,太子…… 秋蘅泡在汤泉中,闭目琢磨着四次发作之苦,最难熬的无疑是救下太子那次。 先生和那些智囊谋士百般探讨后推断出铲除五贼或能拯救大夏,而她回来后改变了不少人的命运,只有除掉韩悟他们时才会承受灼烧之苦。 这说明除掉这三个奸贼的影响到了天不容她的地步,意味着先生他们是对的。 而救下太子的惩罚更甚——秋蘅睁开眼,唇角高高扬起。 这是不是意味着她是对的! 秋蘅抬手按了按眼尾,把汹涌而来的泪意压下去。 她作出与先生他们不同的决定,心虽坚定,却也无数次忐忑:她的选择是对的吗? 她若错了呢? 而上天用更大的惩罚告诉她,她做对了。 也因此,那剧烈的痛苦便成了蜜糖,令她甘之如饴。 不知过了多久,发作过去了。 秋蘅走出汤泉,用木屋中备着的软巾擦干身体,穿好衣裳走出去。 “姑娘出来了。”守在屋外的婢女打着招呼。 “嗯。”秋蘅冲婢女微微点头,意识到不对,“先前不是你吧——” 话音未落,就见那婢女眼神一冷,明晃晃的匕首抵到了秋蘅脖颈上。 不远处看到这一幕的嘉宜县主等人大吃一惊,往这边赶来。 “你要干什么,放开阿蘅!” 婢女一手紧握匕首横在秋蘅脖子上,一手扯着她往后退,对着四面八方涌来的人厉声道:“都站住,不然我立刻杀了她!” 看着她移动匕首,惊呼声此起彼伏,谁都不敢再上前。 “不要试图挣扎,否则有你苦头吃!”警告过秋蘅,婢女带着她继续后退。 凌云闻讯赶来。 “阿蘅呢?” 嘉宜县主眼睛红着:“被那歹人带着去那边了,不许我们靠近。” 凌云放眼望去,心头一沉。 那明显是歹人为了脱身做准备。 “世子——” 凌云没有理会护卫的阻拦,往那边走去。 “站住!” 凌云停下来,语气尽量温和:“你劫持阿蘅,总该有原因,若有什么要求可以提出来。” 婢女定定看凌云一眼:“康郡王世子?” “正是。” “你可认识皇城使薛寒?” 凌云怔了一下,点头:“认识。” “叫他过来,我在里面等着,一个时辰赶不到就给她收尸吧。”婢女说完,扯着秋蘅退入了山壁另一侧。 凌云用力攥了攥拳。 这些汤泉本就散落在山谷中,再往内群山连绵,一旦歹人带着阿蘅躲进去,就算大量人手进山搜寻,都很难找到人。 人在天地造化面前,太过渺小。 “去请薛大人来!”凌云不敢耽误,立刻吩咐下去。 婢女带秋蘅脱离了众人视线,并未有半点放松,静静等着薛寒到来。 “你挟持我,就是为了叫薛大人来吗?”一直保持安静的少女突然开口问。 “你叫他薛大人?他不是你的情郎么?” 秋蘅被问沉默了。 “到底是不是?要是不是,你现在就可以去死了。”婢女冷冷问着,没有多少起伏的语气让人能意识到这不是恐吓。 “是……他是我的情郎。”秋蘅颤声回答,“你叫他来做什么?” “你都这样了,还担心情郎?”婢女这般说着,反而放松了,“放心,不是要他的命。他只要满足我的要求,就放了你。” “你有什么要求?” 婢女冷笑,匕首动了动:“你好奇心太多了。” 少女似乎被吓住了,好一会儿才细声道:“我不是好奇……是怕你的要求薛寒不能做到……” 婢女语气更冷:“那就要看你在情郎心中的分量了。他若在乎你,就会答应我的要求。要是没那么在意嘛——” “如,如何?” “那就只怪你眼神不好,看错了男人,等下辈子擦亮眼睛吧。” 一滴泪掉落在婢女手腕上。 婢女皱眉:“你这点胆子,可不像敢去方元志书房的。” 秋蘅眼神微闪。 这一出劫持,竟与奸相有关? “我……我听薛寒的……” “原来是一心为了让情郎立功。”婢女突然不放心了,“薛寒待你如何?” “他,他很好。” “那就好。” “那你——” “闭嘴!” 秋蘅不吭声了。 没过多久,熟悉的声音传来:“我是薛寒。” 婢女一脸怀疑:“这么快?” “今日休沐,正好来汤泉这边,就遇到了找我的人。” 婢女想了想,扬声道:“那好,你一个人过来。” 很快身披墨色斗篷的少年出现在二人面前。 “薛寒——”秋蘅哽咽喊了一声。 “不许开口!”婢女猛把秋蘅一扯,匕首尖划破了她白皙肌肤,立刻现出血痕。 薛寒呼吸一滞,喝道:“不要伤害她!” 婢女见他情急模样,笑了:“看来还是心疼心上人的。” “你有什么要求?”薛寒沉声问。 “要求很简单,你让手下把先前抓的三人带过来,放我们走,我就放了她。” “你是齐人?” “不要那么多废话,是放人,还是要她死?” 薛寒面色平静:“我至少要知道你的来历,不然放了人,无法向今上交代。” “不错,我是齐人。”婢女面无表情看着薛寒,“现在就安排你的手下把人带来,不然——” 异香扑鼻而来。 意识模糊中,婢女听到少女淡淡问:“不然怎么样?” 不好! 婢女握紧匕首刺去,可已经来不及,身体一晃倒下去。 薛寒快步赶来:“阿蘅,没事吧?” “有事——”秋蘅只来得及吐出两个字,就如婢女那般栽倒。 薛寒立刻揽住秋蘅:“阿蘅!” 破空声袭来,薛寒抱着秋蘅迅速避开,那疾射而来的弩箭却没入了婢女心口。 还有同伙! “胡四——” 胡四冲过来:“大人?” “还有细作,去追。” “是。” 更多人涌过来。 薛寒把秋蘅交到凌云手中:“照顾好阿蘅。” 凌云点点头,眼看薛寒去追细作,吩咐护卫:“你们也去。” 他微微俯身背起秋蘅,向外走去。 被拦在外的嘉宜县主几人看到凌云背着秋蘅出来,纷纷色变。 (本章完) 第190章 打道回府 “大哥,阿蘅怎么了?” “现在还不清楚,应该不要紧。”凌云安慰妹妹。 要是要紧,薛寒不该毫不犹豫放下阿蘅去追细作。 这般想着,凌云脚下一顿。 那是薛寒把阿蘅真正放在心上的情况下,可他若没那么在乎阿蘅呢? 凌云不由加快了脚步,并吩咐下去:“去城中请大夫来。” 秋蘅被安顿好没多久,康郡王妃与长春侯夫人过来了。 “听说阿蘅被歹人劫持,人怎么样了?” 一直守着秋蘅的凌云起身:“还昏迷着。” 康郡王妃看一眼床榻上双目紧闭的少女,沉声问:“到底怎么回事?” 嘉宜县主道:“我们准备去泡汤泉,听说阿蘅先过去了,就一起去找她,还没走近就瞧见守在木屋外的婢女劫持了阿蘅,带着她往山深处去了。” “婢女?”康郡王妃震惊。 “真正的婢女被打晕了,那婢女是歹人乔装。”凌云自责又恼火。 婢女是郡王府的,阿蘅也是跟着他们来的,却出了这种事。 “歹人劫持阿蘅干什么?” 突然没人吭声了。 康郡王妃点名:“嘉宜?” 嘉宜县主眨眨眼:“女儿不知道啊,那歹人不许我们靠近。” 康郡王妃又看向采月、采星两个外甥女。 姐妹二人齐齐摇头。 康郡王妃最后看向凌云:“云儿,听说阿蘅是你背回来的。” 儿子身体不好,竟还亲自背那丫头回来。 凌云只好道:“歹人是为了叫皇城使薛寒来,至于谈什么条件就不清楚了。” 康郡王妃深吸一口气:“我就说——” 她下意识看向秋蘅,后面的数落堵在了喉咙里。 “阿蘅,你醒了。”凌云几人围过去。 康郡王妃与长春侯夫人对视一眼,皆一脸无奈。 这么能惹事的丫头,到底给几个孩子灌了什么迷魂汤? 灼痛发作对体力的消耗加上吸入了效果超凡的迷香,秋蘅虽醒了,浑身却软绵无力,脑子也有些转不动,脱口问:“薛寒呢?” 屋中一静,康郡王妃默默扯了扯嘴角。 “去追歹人了。”凌云不是很想提起薛寒,“你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给阿蘅招来这场无妄之灾,还扔下阿蘅不管,哦,先前还让孤身一人在相府的阿蘅盯着奸相…… “没有。” “没有怎么会昏迷啊?”冯采星不放心问。 秋蘅自然不能说是同样吸入了迷香而没提前服用解药,随口道:“被吓晕了。” 冯采星:“……”她不信,夜探奸相书斋的阿蘅怎么可能被吓晕,一定是为了不让他们担心找的借口! 秋蘅彻底清醒了,察觉不对:“歹人没有被抓住吗?” 挟持她的人比她先陷入昏迷,怎么会逃脱? “伪装成婢女挟持你的人被她的同伙射杀了,薛寒去追了。” “还有同伴啊。”秋蘅说不上意外,但也不后悔当时的做法。 等到薛寒来,知道了歹人挟持她的目的动手是最合适的时机,总不能真等那三名齐人被带来。 “阿蘅,你先休息一下,等恢复差不多了我们就动身回城。”康郡王妃开口。 秋蘅看向康郡王妃:“扫了义母兴致,真是抱歉。” “这怪不得你,也是郡王府管理不当,让歹人钻了空子,安全起见还是先回城去。”当着秋蘅的面,康郡王妃说话很是体面,“你们也别闹腾阿蘅了,让她好好缓一缓。” 等回房后,康郡王妃往椅子上一坐,对长春侯夫人苦笑:“看到了吧,多少事!” 长春侯夫人神色精彩:“姐姐确实不容易……” 搜寻未果,薛寒先回来了,正赶上康郡王府与长春侯府两家人准备回城。 “世子。” 凌云神色冷淡:“薛大人可抓到了人?” 薛寒摇摇头,问起秋蘅:“阿蘅醒了吗?” “醒了。” “我想见见阿蘅,问问她被歹人劫持的细节。” “薛大人急着回来,就是问这个?”凌云拧眉。 不问问阿蘅情况如何? 身后少女声音传来:“薛寒,抓到人了吗?” 凌云转头看着快步走来的秋蘅,满心无奈。 这个傻丫头。 “凌大哥,我和薛寒说说话。” “不要耽误太久,马上要出发了。” “知道了。” 秋蘅带薛寒走到一株老树旁。 “什么时候醒的?”没有旁人在,薛寒不再掩饰担心。 “昏睡了半个时辰左右就醒了。” “迷香?” 秋蘅点头:“嗯。” 薛寒叹气:“阿蘅,你这是什么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法子?” “算不上自伤八百,你来了我才会这么做……” 平时用不着时,薛寒一次又一次来救她,坚持不懈,锲而不舍,这次她放心昏过去,结果—— 秋蘅深深看薛寒一眼,哭笑不得。 薛寒敏锐领会了秋蘅的意思,登时尴尬了:“没想到还有同伙。” 他承认,那一瞬什么都忘了,只怕阿蘅出事。 “阿蘅,你怎么会落入歹人手里?” “那时刚发作完,浑身无力反应慢——”迎上薛寒似笑非笑的目光,秋蘅干脆承认,“确实不如平时反应快,也存了心思想看看对方有什么目的。” “以后不要以身试险。”薛寒抬手抚了抚秋蘅的发。 秋蘅本想躲,不知怎的想到了下雪那日的情景,忘了躲开。 二人对视一瞬,又想到还有许多人就在不远处,不约而同移开视线。 “阿蘅,我要赶紧回去了,那三个齐人中至少有一人身份有问题。” 若是普通细作,已经落入了皇城司手中,不会再搭上人来救。 “快去吧,正事要紧,我这就随凌大哥他们回城。” 凌云等在原处,看到站在树下的少年抬手抚摸少女的发,而那个姑娘没有躲开。 寒冬的老树只剩枯枝,却因有了一对年轻人,映入眼中的画面变得生动明媚。 凌云笑了笑。 秋蘅走近了:“凌大哥,我们走吧。” 凌云颔首,看向薛寒。 薛寒客气拱手:“世子,下官先告辞。” “薛大人慢走。” 薛寒骑马赶回皇城司,载着秋蘅的郡王府马车也进了城,直接往永清伯府去了。 (本章完) 第191章 苦劳 老夫人才用过午膳不久。 外面天寒地冻,屋中却暖洋洋的,老太太眼皮有些沉。 “老夫人睡一会儿吧,今日您起得比往日早。”大丫鬟春草劝道。 老夫人闻言想叹气。 她不是起得早,是一想六丫头出门心里就不踏实,觉就少了。 “老夫人惦记六姑娘吗?”春草抱了个枕头来,利落铺上新枕巾。 “不是惦记她,是怕她又惹祸。” “您放宽心,六姑娘——” 就听小丫鬟在门口禀报:“老夫人,六姑娘回来了。” 正准备躺下的老夫人一个激灵坐直了:“这时候回来?” 不对劲,六丫头昨日才出门,再怎么也不会才过一日就回来。 “康郡王世子送六姑娘回来的。” 老夫人一听,心也不抖了:行了,不用乱猜了,又惹事了。 匆匆收拾一番,老夫人见到了秋蘅和凌云。 凌云一见老夫人就赔礼:“阿蘅去泡汤泉,不料竟被伪装成郡王府婢女的歹人挟持,都是郡王府的疏忽……” 老夫人脑袋嗡嗡的,看向秋蘅:“你又被挟持了?” 秋蘅讪讪一笑:“实在没想到会遇到这种事……” 老夫人狠狠一抽嘴角。 实在没想到个屁,那次和凌世子他们去道观,不就被细作挟持了! 凌世子——老夫人顿了顿,看向凌云。 又是他? 凌云一瞬领会了老夫人的意思,脸阵阵发热:“没照顾好阿蘅,都是晚辈的错。” 老夫人不好指责什么,问道:“歹人为何挟持阿蘅?” 凌云看秋蘅一眼,实话实说:“歹人是为了叫薛寒来谈条件。” “还有薛寒的事?”老夫人表情精彩。 “歹人想救北齐细作,阿蘅是无辜被牵扯进来的。都是我们防护不够,老夫人莫要怪阿蘅。” 秋蘅微微扬眉。 凌大哥好像不怎么管薛寒死活的样子,两个人关系这么差了吗? “世子客气了,发生这种事谁都想不到,怪不得哪个,还劳烦世子亲自送阿蘅回来……”老夫人客套一番,端茶送客。 等凌云离开,老夫人脸立刻黑了。 “祖母——” “别叫我祖母,我受不住。”老夫人深深吸气,“去西郊前你怎么保证的?” 死丫头还想发誓,还好被她拦住了。 “祖母,这纯属意外,没人能想到啊。”秋蘅也有些委屈。 她纯当放松去泡个汤泉,顺便解决发作的麻烦。 “我是看出来了,只有不出门才能消停。从今日起你给我老实在家待着,过年前别再出门。” “知道了。”随时能翻墙的少女痛快答应,“保证不出门,祖母别生气了。” 老夫人听不得“保证”两个字:“别保证,听你保证,我心慌。” “那……孙女发誓?” 老太太一指门口:“回你的冷香居!” 秋蘅被赶回冷香居,芳洲喜出望外。 “姑娘这么快就回来了。” “出了一点小意外,就提前回来了。” 跟在芳洲后面的鱼嬷嬷脚下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小意外?多小的意外? 芳洲却没多问,挽着秋蘅的胳膊往内走:“姑娘回来正好,咱们今晚吃暖锅吧。” “好呀。” 鱼嬷嬷望着二人背影,难以理解。 芳洲就不问问出了什么意外? 千松堂这边,老夫人彻底没了睡意,交代下去:“叮嘱好门人,六姑娘要是出门就拦下来。” 至少让她过一个清净年。 去叮嘱门人的嬷嬷回来,带来新消息:“老夫人,康郡王府送了礼品来,说给六姑娘压惊。” 没多久,长春侯府也来了人,带着不少东西:“给六姑娘压惊的。” 老夫人看着堆得满当当的礼物,心情复杂。 别人遇到事是麻烦,六丫头一惹事就赚钱? 难怪那丫头从不吸取教训…… 老夫人叹口气:“清点一下,送到冷香居去。” 正说着婢女又进来禀报:“老夫人,福王府来人给六姑娘送东西。” 老夫人:? 与秋蘅这边风平浪静收获一堆礼物不同,薛寒那边,正面无表情听受刑人的惨叫。 “别打了,我招……” 薛寒抬抬手,抽打的鞭子停下来。 “我……我是陈王第九子……” 陈王? 薛寒面上没有变化,心却重重一跳。 陈王是齐王的亲兄弟,在北齐位高权重。 陈王的儿子,哪怕不受重视,也比寻常细作值钱许多。 “你既身份不凡,为何会来大夏?” 年轻人一脸后悔:“想要磨炼一番,对大夏多些了解。” 本以为轻松赚些功劳回去扬名,谁想到落入这般境地。 “看来还是之前用刑太轻,险些被你们混过去。”薛寒定定看着年轻人,“你来大夏京城,恐怕不只是为了说服方元志吧?你们这些年在京城的藏身地在哪儿?” “我真不知道——” “再打。” 又是一番拷打,年轻人气若游丝吐出一个地方:“燕子胡同……” 薛寒立刻带人前往燕子胡同,那处民宅却空荡荡不见一个人影。 晚了一步。 想想西郊逃脱的细作,薛寒对这个结果不算意外,吩咐下去:“全城搜捕,仔细询问周边街坊,看有什么线索。” 查出这么大的事,薛寒安排好后立刻进宫禀报。 “什么,给方元志送礼的三名细作中有一人是北齐陈王的儿子?”靖平帝既惊且疑,“如何查出来的?” 案子都结了,居然还有新收获。 “昨日随云县主随康郡王妃去西郊汤泉——” “等等。”靖平帝打断薛寒的话,面露不悦,“朕问你北齐细作,你提随云县主干什么?” 险些没反应回来,随云县主就是秋六姑娘。 薛寒不卑不亢道:“回禀陛下,就是因为随云县主才查出来的。” 靖平帝大为好奇:“仔细说说。” “……细作劫持随云县主,叫臣前往。臣助随云县主脱身,没想到细作还有同伙……臣因此对三名齐人身份产生怀疑,赶回来审问,问出了那名细作身份,可惜他供出的藏身处已人去楼空……” 靖平帝听完,点点头:“查出这些很不错,继续追查。” “臣遵旨。” 靖平帝再吩咐内侍:“送些绫罗金银到永清伯府,给随云县主压惊。” 倒霉丫头也算有苦劳,多少该表示一下。 (本章完) 第192章 怀疑 薛全亲自带着御赐之物去了永清伯府。 伯府众人跪领了圣谕,心情极为复杂。 六姑娘又得天子赏赐了! 老夫人已经有些麻木:加上今上这次,这是今日第四波了…… “伯爷好福气啊。”薛全拍拍永清伯的胳膊。 永清伯挤出个笑容:“薛公公谬赞,小孩子就爱惹事。” 为什么六丫头总能轻而易举得到今上赏赐?这么看来,伯府前程还是要靠她。 喝了好些日子闷酒的永清伯更憋屈了。 把他这个祖父当猴儿耍,不但奈何不了,以后还要哄着,天理何在! 薛全走到秋蘅面前:“恭喜随云县主,又得了今上赏赐。” “多谢薛公公。” “县主当时不怕吗?”薛全以审视的目光看着眼前少女。 “被人拿匕首威胁,当然怕。” 薛全一笑:“咱家倒是觉得县主勇气非凡。” “薛公公过奖了。” 薛全没有再说什么,带人离去。 秋萱等人围过来。 “六妹妹,你去汤泉竟然被歹人挟持了?”秋莹拉着秋蘅上下打量,“要不是宫中有赏赐,我们都不知道。” “六妹没受伤吧?”秋萱问。 老夫人重重咳嗽一声:“别围着蘅儿问个不停,都回自己屋去。蘅儿你把赏赐带回冷香居,妥当收好。” 老夫人发了话,众人心情各异散去。 永清伯没动弹。 老夫人当没瞧见,转身进屋。 永清伯跟了进来,示意伺候的人退出去。 老夫人勉强分给他一个眼神:“伯爷有事?” “我看蘅儿能听进你的话。” “伯爷这是什么意思?” “几十年夫妻,我就直说了。既然蘅儿听你的话,你就多教导教导她,记得把伯府前程放在心上,别只顾着自己。家族好了,她以后才有依靠。” “行。” 老夫人一口应下,永清伯神色狐疑:“你真的会这么做?” 老夫人笑笑:“又不是坏事。” 老东西以后要是把心思放在哄着六丫头上面,比去外面动歪心思强多了。 “我就知道你也是明理的。” “伯爷回去吧,我要歇了。”见永清伯大有聊下去的意思,老夫人直接赶人。 永清伯黑着脸走了。 薛全回到宫中,忙碌过后已是晚上。 正是十五,孤月悬于寒空,有种随时会消散的寡淡。 一般十五的晚上,薛寒会陪薛全用饭,而今日薛寒忙于审问、搜捕细作,自是腾不出空来。 薛全踏着一地清寒进了屋,迎面而来的热气令他不适皱眉,忙脱下厚衣裳。 屋内靠窗的榻上摆着棋盘,薛全走过去坐下,随手拿起一枚棋子把玩。 知道养子利用秋家那丫头盯着方相,他放心不少。可就连细作都认定寒儿与秋六姑娘是一对有情人,他莫非当局者迷? 薛全不得不仔细考虑两个年轻人的事。 秋蘅受封随云县主,要说起来和寒儿也算般配,可他为何心里膈应呢? 薛全沉默许久,突然把棋子往棋盘上一放,发出啪的脆响。 他知道不舒服在哪里了:秋蘅的县主之位是方元志倒台得来的。 他第一次听说这丫头就是因为韩悟那个纨绔儿子,这丫头把他儿子告上了公堂。 之后更是不消停,又是康郡王府,又是袁成海的小妾—— 等等! 薛全突然变了脸色,这么一动不动坐在棋桌旁,万千念头闪过。 康郡王妃认了秋蘅为义女就罢了,这是好事,怎么但凡与这丫头有牵扯又对她不利的,都出事了? 韩悟,袁成海,方元志—— 薛全猛吸一口凉气,身上竟出了一层冷汗。 这个秋六姑娘一定有问题! “来人!” 很快一名内侍走过来:“公公有何吩咐?” “你安排人打听一下,秋六,哦,随云县主,当初为何会住进方家。记着,不要让其他人知道。” “是。” 转日内侍悄悄禀报:“公公,据说是因为方家提出要纳永清伯府四姑娘为妾给方三公子冲喜,伯府以秋四姑娘得了急病为由婉拒,因而得罪了方家。随云县主怕方家报复伯府,就主动上门去陪伴丧子的方家大太太杨氏……” 主动去的。 薛全挑挑眉,有种果然如此的感觉。 “我记得杨氏碰壁死了。” 方相倒台,女眷如何其实不会被薛全这些人放在心上,但方家败亡时杨氏的儿子还没下葬,杨氏又死在了儿子灵前,这就难免被人提起了,薛全因而有些印象。 “去查一下杨氏身边心腹如今在何处。” 香沙河畔,白日里冷冷清清,脂粉流香。 一座临河小楼中,两个十一二岁的女童缩在一起,惊恐望着眼前妇人。 “我们错了,再也不偷懒了。苏妈妈,求求你别扎我们……” “不偷懒?上次你们两个小贱婢就这么说!”苏嬷嬷冷笑着扯过一个女童,手里长针往她胳膊上一戳。 女童疼得尖叫,叫到一半忙捂紧嘴巴,满眼乞求往后退。 另一个女童吓得脸色惨白,眼泪直掉。 苏嬷嬷看着两个吓得不轻的女孩儿,有种扭曲的快意。 她是相府大太太的心腹嬷嬷,在相府都是有脸面的人,却落入青楼调教这些小贱婢。 她恨啊,只有看着这些小贱婢哭着求饶才好受些。 “继续站着去。”苏嬷嬷收起长针,走出小楼。 没有事做的时候,她一点都不想在这腌臜地方待,可这香沙河长年累月倒入混了胭脂香粉的污水,也是浊气冲天。 苏嬷嬷慢慢往清净处走。 她的身份去处在官府都有记录,跑也跑不掉,出门走走的自由还是有的。 “苏嬷嬷。”身后一声轻喊。 苏嬷嬷立刻回头:“谁!” 映入眼中的是一锭银元宝。 苏嬷嬷看直了眼。 以往再多的金银她都能淡然,可现在不一样了。 苏嬷嬷飞快看了那人一眼,紧张问:“你是谁?” 那人长相平平,毫不起眼,压低声音道:“向你打听一点事,这银元宝就是你的。” “什么事?” “永清伯府六姑娘秋蘅,是如何讨了相府大太太欢心的?她有什么特别之处吗?” (本章完) 第193章 苏嬷嬷之死 苏嬷嬷一听秋蘅,脸色骤变:“不知道,不知道!” 那人拦住拔腿欲走的苏嬷嬷:“只是说几句话,银子就是你的。” “我不要银子——”苏嬷嬷下意识去推拦路的人,衣襟突然被揪住。 那长相毫无特色的人嘴角噙笑,眼里却杀意腾腾,低低问道:“不要银子,也不要命?” 苏嬷嬷吓白了脸,左右四顾,除了他们竟看不到一个人影! “看什么呢?就算有人听到呼救过来,你觉得比这匕首还快?” 苏嬷嬷颤巍巍低头,看到抵在腹部的匕首,脸色更白了。 “再者说,能来这种地方的人也没那么爱管闲事,你说是不是?” “是,是……”苏嬷嬷歇了求救的心思,声音抖得厉害。 “现在可以说说秋蘅了吧?” “她——”苏嬷嬷脸皮颤抖,眼里涌出更多恐惧,“我觉得她不是人……” 一直面无表情的男子愣了愣,眼神更冷:“你活够了?” 苏嬷嬷一激灵,声音不由拔高:“不是,不是,我是说真的!她,她能招魂,还轻飘飘不用脚走路……” 听苏嬷嬷说完,男子一手揪着她后衣领,把她的头按进了河水里。 前两日才下了雪,现在虽没结冰,却透骨得寒。 苏嬷嬷一瞬抽搐,头从水中抬起时,大口大口呼吸。 “还不说实话么?” “我说的是实话!”苏嬷嬷眼泪鼻涕一把,几近崩溃,“我亲眼瞧见她给三公子招魂……我发誓,若有虚言天打雷劈!” “这么看,你没撒谎了。” “没有没有,放了我吧——”苏嬷嬷哀求着。 她以为身陷青楼已经很悲惨,没想到还要承受这种痛苦,河水太冷了…… 惊恐之际,苏嬷嬷听男子平静道:“好,放了你。” 苏嬷嬷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头就再次被按进了河里。 “救——”苏嬷嬷一张嘴,冰冷的混着脂粉香的河水就灌入嘴中,让她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了,只有咕嘟咕嘟的气泡往上冒。 苏嬷嬷在心里喊着救命,想着等那人再把她拉出来她不说实话了,说会让那人相信的假话。 她要活着,她不想死! 可那只按着她头的手一直没移开。 被窒息完全吞噬之际,苏嬷嬷突然清醒了些,看见一身素衣的少女对她一笑,提着灯轻飘飘飞远了。 秋六姑娘真的不是人——苏嬷嬷张张嘴,意识彻底消散。 男子见苏嬷嬷不挣扎了,松开手,抬脚如踢秽物般把她踢进了河里。 苏嬷嬷的尸体很快沉入了香沙河。 小楼中,直到入夜还不见苏嬷嬷,老鸨这才问:“苏妈妈呢?” 有人道:“苏妈妈白日出去了。” “这个时候还不回,该不会跑了吧?这出身高门大户的人总觉得在咱们这儿委屈了,见天往外跑。” 老鸨冷笑:“她能跑哪儿去,官府记录在册的。” 外头一阵喧哗。 老鸨吩咐小厮:“去看看外面闹什么。” 小厮出去没多久就风一般跑进来:“有人溺水了,好像,好像是苏妈妈!” 老鸨一听变了脸色,忙出去看。 入夜的香沙河灯火通明,前边河段围了不少人,老鸨挤进去一看,确认了苏嬷嬷的身份。 与老鸨熟悉的人感叹:“这是你们楼里新买来的管教妈妈吧,啧啧,也不知道是失足,还是想不开。” “定然是想不开,听说这人原是奸相府上有头有脸的嬷嬷呢……” 老鸨脸色难看,骂一句:“晦气!” 香沙河这样的地方一年死上几个人再平常不过,苏嬷嬷的死就如石子投入河中激起小小涟漪,没过多久便平息了。 薛全等来了消息。 “杨氏身边的心腹嬷嬷被香沙河一家青楼买了去,昨日投水自尽了……” 薛全听完,满心怀疑:“确定是投水自尽?” “据说身上并无外伤,也有猜失足落水的,但认为投水自尽的更多。那位苏嬷嬷自去了香沙河,白日没事时就会出去散步,都说她受不了这样的变故……” 薛全沉着脸微微摇头。 再有脸面也不过是个伺候人的奴婢,方家那些当主子的从云端跌落还舍不得死呢,一个老奴有这等志气? 笑话。 薛全见多了人事,再清楚不过对绝大多数人来说好死不如赖活着。 过得惨就寻死,那这世上要少九成老百姓。 失足落水? 薛全直觉不信。 寒冬腊月,水面不高,这种可能有,但也不大。 要是死于谋杀,那就有意思了。他正要找来苏嬷嬷问问秋蘅的情况,苏嬷嬷就死了。 这么看来,他很可能怀疑对了,秋蘅有问题! 薛全捏了捏眉心,心头沉沉。 这么一个处处透着蹊跷的小丫头,偏偏得了寒儿喜欢,是巧合,还是有心接近? 可她到底有什么问题呢? 薛全只觉眼前迷雾重重,看不分明。 苏嬷嬷死了,那就换人问。 秋蘅住进方家打交道最多的除了杨氏和苏嬷嬷,还有—— 薛全动了动眉梢,想到一人:还有杨氏的女儿。 “杨氏之女叫什么?”薛全想到这里,直接问。 能为薛全做事的内侍自是活络周到,不会蠢得让打听苏嬷嬷就只打听她一个,当即回道:“杨氏之女名叫方蕊,被成侍郎家买了去。” “成侍郎?”与宫中人有关,薛全略一琢磨就想到了,“我记得成侍郎的妻子与吴昭仪是姐妹。” 内侍忙道:“成侍郎之女成素素与方蕊是好友。方家落难,成家把方蕊买了去,都说这位成姑娘仗义。” 薛全懒得评价,只在乎一件事:“所以说,方蕊现在在成家。” “是。” 薛全当日就与成侍郎见了一面。 “听闻方元志的孙女方蕊在贵府上。” 成侍郎心一沉,忙解释:“小女与方姑娘自幼相识,女儿家心软,不忍见朋友沦落风尘。” 只是贪污受贿获罪就罢了,方元志可是通敌的罪名,一般都不愿沾上。 “咱家想见见这孩子。” 成侍郎识趣没多问,等回了家就打发人去请女儿成素素过来。 (本章完) 第194章 朋友 成素素进屋,笑盈盈问:“父亲叫女儿来有什么事?” 成侍郎是个疼女儿的,但对成素素执意要买下方蕊并不赞同,如今被薛全找上,就更不满了。 “方蕊还好吧?” 成素素被问得一愣,牵牵嘴角:“她挺好的。” “你回去带上她去茶楼,有人要见她。” 成素素更纳闷了:“谁要见她?” “这个你不要问,知道多了没好处。”成侍郎严肃道。 早知后续还有麻烦,就不该纵着这丫头。 成素素满腹好奇回了住处,喊一声:“方蕊。” 耳房里守着炉子的方蕊端着茶盏进来,低头道:“姑娘请喝茶。” 成素素瞥她一眼,语气冷淡:“我没说要喝茶。都来这么久了,伺候人还没学会呀?” 方蕊咬着唇,端着托盘的手抖了抖。 屈辱如波涛,汹涌冲击着她心房,一波又一波,无穷无尽令人窒息。 可再窒息也只能承受,只要她还想活下去。 方蕊想过自尽的,可真的有机会了,又退缩了。 她才十几岁,人生才刚开始,就这么死了她不甘心! 她不信神佛轮回,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只要活着,哪怕再难,就还有可能。 比起沦落风尘,做成素素的婢女已经强多了。 成素素——方蕊在心中一字字念过这个名字,眼底深藏痛恨。 一开始知道成家买下她,在那段绝望的日子里她是感激的。她以为是成素素念着相交多年的情谊,结果却是为了羞辱她,讽刺她。 “说你伺候人就受不住了?”成素素看着方蕊的样子,只觉快意,“方蕊,你还以为自己是相府千金呢?” 见方蕊垂眸不语,成素素想到了方蕊刚来的时候,居然问她,她们不是朋友吗? 真是可笑,她们是朋友不假,可方大姑娘对朋友的态度就是对跟班的态度。 她成素素也是高门贵女,亲姨母是宫中正二品昭仪,多年来被方蕊呼来喝去,以为她喜欢吗? 所以她坚持要家里把方蕊买下,想亲眼看一看方蕊为奴为婢的样子,毕竟教坊司那些地方她又去不了。 “行了,随我出一趟门。”成素素翘了翘嘴角,去换衣裳。 外头冷得厉害,成素素穿着轻盈保暖的狐裘,捧着手炉上了马车。 方蕊默默坐在靠门口处,猜测着成素素带她出门的原因。 她自进了成家,连成素素的院门都不许出,纯粹是为了供成素素取乐,现在总不能是带她去逛街。 那是为什么呢? 难道是要去见什么人——想到这里,方蕊心头一跳,隐隐生出期待。 她已经这么惨了,有变化说不定是好事。 马车停下,成素素带方蕊走进茶楼,由伙计领着进了订好的二楼雅间。 “不用伺候了。”屏退伙计,成素素喝了半盏茶,才对方蕊道,“你去一趟隔壁雅间。” 方蕊犹豫了一下,在成素素面露不耐时走出去,来到隔壁房门前。 门口小厮打扮的人问一声:“方姑娘?” 方蕊瞬间眼睛一热。 她许久没听到这个称呼了。 “是……是我……” 小厮把门打开。 方蕊走进去,看到坐着的人不由愣了:“薛,薛公公?” 薛全对方蕊有些印象,确认是她,温声道:“来坐。” 方蕊轻轻坐下,忐忑极了。 要见她的人怎么会是薛公公? 是了,都说祖父与薛公公交好——不,不,强闯相府害他们家落得这个下场的可是薛全的养子薛寒! 方蕊脸色发白,心乱如麻。 “外面冷吧,喝杯茶暖暖。”薛全见方蕊焦虑不安的样子,把茶盏推过去。 方蕊下意识碰触茶盏,杯身传来的热度令她一惊,不由看向薛全。 这位有隐相之称的宦官面白无须,眉眼细长,虽唇边含笑,方蕊却觉惶恐。 原来失去家族的庇护,她胆子这么小——闪过这个念头,方蕊眼中热意更深,险些落泪。 但她知道不能哭,以薛全的地位会见她,定是她还有用处,哭只会让对方觉得她没用。 “别紧张,咱家问你几句话。” “薛公公请问。” “你对秋蘅了解么?” 方蕊瞳孔一缩,不受控制加重了呼吸。 秋蘅,竟然问她秋蘅! 她想到那日成素素踢翻凳子,咬牙切齿对她说秋蘅受封县主了。 成素素是气,而她是恨。 秋蘅的县主之位是踩着她家人尸骨得来的,她恨不得把秋蘅碎尸万段! “她有问题!”激动之下方蕊脱口而出,立刻后悔了。 薛全的养子薛寒和秋蘅是一对狗男女,他们是一路的! 薛全一听,表情更温和了:“她哪里有问题?” 方蕊惊疑看着薛全。 薛全见方蕊如此,露出苦恼神色:“不瞒方姑娘,咱家总担心秋蘅接近薛寒不单纯,就想多了解一些,为人父母就是操不完的心啊。” 方蕊明白了:薛全不喜秋蘅。 她如今与秋蘅身份云泥之别,奈何不了对方,无论如何这都是个机会。 稳了稳急促跳动的心,方蕊开口:“薛公公,秋蘅肯定有问题。我母亲素来疼我,且最不喜行事乖张之人,尤其是女子,可偏偏对秋蘅竟到了处处维护,超过我这个女儿的地步,这绝不是秋蘅讨人喜欢能解释的。” “不合常理的喜欢?”薛全皱眉。 “我母亲看秋蘅的眼神不像是那种喜欢。”方蕊摇摇头,“因为哥哥病逝,母亲大受打击,自秋蘅来了竟突然好了许多……薛公公,我觉得秋蘅会巫术,蛊惑了我母亲!” 薛全心头一震,对方蕊这话竟不觉得荒唐。 巫蛊之术吗? 袁成海他们是不是就因此出事的? 还有寒儿,对一个乡下来的丫头这么上心,是不是也是因为中了蛊? “这是你的猜测?”薛全很快冷静下来,肃然问。 “不是猜测,是推测,直觉!”方蕊有些急了,举起一只手:“薛公公,我家出事前那几日,除了我母亲与苏嬷嬷,与秋蘅接触最多的就是我,我若胡说,就叫我死无葬身之地!” (本章完) 第195章 三娘登门 看着情急发誓的少女,薛全笑了笑:“咱家知道了,多谢方姑娘告知。” 方蕊看不出薛全信了没有,可也明白适可而止的道理,说个不停只会让人觉得她是为了报仇失了理智,话的可信度在别人心里就低了。 “方姑娘回去吧。”薛全端了端茶。 方蕊抹了抹眼尾的泪,对着薛全福了福,退出了雅间。 薛全静静坐着,目光落在方蕊未动的茶水上。 巫蛊之术么? 苏嬷嬷亲眼见证过,所以把她灭口了? 秋蘅是从南边乡下来的,一开始人们都以为她是大字不识几个的粗鄙村姑。现在想想,正是来自南边山野,才有接触旁门左道的机会吧。 而这样一个女子,竟打起寒儿的主意。 薛全眼神冰冷,勾了勾嘴角。 方蕊回到隔壁,成素素打量她好几眼,起身:“走吧。” 马车中,成素素几次想问要见方蕊的是谁,想到父亲的警告强忍住了,冷哼道:“不要以为有人找你,就能攀上高枝。你祖父是什么罪名,别人避之唯恐不及呢。” “我知道。”方蕊低低道。 大夏律法对罪臣女眷还算宽容,如果只是寻常罪名,甚至不会牵连女眷。就算祖父这样的,女眷或是赐给有功之臣,或是供人挑拣买走,再就是没入教坊司。 说到底不认为女子能掀起什么风浪,权当货物罢了。对货物有什么避不避的,真正要避的男丁早就在流放的路上了。 成素素一边折辱她,一边想让她感激,真是恶心人。 “什么我我我的,你的规矩呢?”成素素正因为好奇心不得缓解而憋闷,闻言登时发作。 方蕊咬了咬牙,垂眸道:“奴婢知道了。” 成素素这才一笑:“算你识趣。” 方蕊没再吭声,心中冷笑:成素素这个蠢货以为这一趟出行没什么改变,但她知道,从此以后至少她的安全有保障了。 那可是薛全,以后成素素想变本加厉也不敢太过分。 要是她那番话被薛全听进去,将来让薛全对付秋蘅那贱人,就更好了。 总会听进去一些吧,哪个当父母的听了这样的话能毫无芥蒂? 这般想着,方蕊终于觉得黑暗的前路有了一丝丝光亮。 而就如方蕊所想,回去后成素素就被成侍郎叫过去,特意叮嘱。 “方蕊现在是你的婢女,你使唤她无妨,但要有分寸……” 成素素不情不愿点点头。 香沙河畔的小小风波,秋蘅并不知晓,这两日窝在冷香居中热热闹闹吃暖锅。 肉片是芳洲用秘制调料腌制的,往滚开的锅子里一涮,吃起来能把人香迷糊。 这样的冬日吃着这样的美食,冷香居上下都心里暖暖的,嘴角笑意不断。 “姑娘不会再出去了吧?”芳洲语气轻松问。 大仇得报,衣食无忧,每日醒来都是开心的,唯一惦记的就是姑娘。 “不出去了,好好过一个年。”秋蘅知道芳洲在问什么,笑着道。 本来想去那座山间野观看看那位道号长清的道长会不会是先生,但马上要过年了,不如出了正月十五再说。 这是她回来后第一个新年,安安稳稳的吧,尤其老夫人年纪也大了。 “姑娘,门人传话说有位女子登门,说您在她家店里订了香料一直没去拿,就给您送来了。”婢女进来禀报。 订了香料? 秋蘅立刻反应过来登门的女子是谁:聂三娘。 这是先前约定好的,如果秋蘅没有出门而他们有事,就以这个借口来找她。 “把人领到冷香居来。” 聂三娘在门厅等了一会儿,就等来了接她去冷香居的婢女,心中吃了一惊:六姑娘在家中这么随意吗,能直接把外人带去闺房而不怕长辈责备? 门人对此丝毫不觉奇怪。 这么冷的天六姑娘出屋多冷啊,还要换衣裳拿手炉,当然是这女子去六姑娘那儿。 其他姑娘?那肯定不行,姑娘家怎么能随便把人领去住处呢。 不提门人的区别对待,聂三娘随着婢女一路往里,看到了题着“冷香居”的小院。 原来六姑娘住这里。 聂三娘一路走来的紧张莫名散了。 “姑娘,人来了。” 聂三娘走进屋中,看到了面带笑意的秋蘅。 “三娘来啦,我瞧瞧你带的香料。” 秋蘅一开口,聂三娘越发放松了:“店里一来货,就给您送来了。” 芳洲接过盒子打开,秋蘅认真看起香料。 聂三娘留意到屋中再没旁人。 看过香料,秋蘅示意芳洲拿走收好,这才问聂三娘:“三娘来找我有什么事?” “陈三走街串巷,听说了一件事,虽然不知道有没有用处,我们商量了一下还是来和六姑娘说一声。” “你说。” “就是奸相府上那位苏嬷嬷被香沙河旁一家青楼买了去,陈三听人议论那嬷嬷前两日溺水死了……” 秋蘅铲除奸相虽然没对他们明说,但也心照不宣。聂三娘几人都知道方家与秋蘅打交道多的一个是大太太,一个是方蕊,再有一个就是苏嬷嬷。 陈三无意中听了这消息,便记在了心上。 轻响声传来,聂三娘闻声望去,是芳洲走路绊了一下,一只茶盖滑落到托盘上。 秋蘅冲芳洲轻轻点头。 芳洲收敛心神走过来,为聂三娘端上茶水:“三娘喝茶。” 聂三娘不知道六姑娘的这位婢女是否知情,道谢后接过茶盏抿了两口,没再说什么。 “我知道了,劳烦三娘跑一趟。” 等婢女送聂三娘离开,芳洲握住秋蘅的手:“苏嬷嬷竟然死了!” 曾经仗着相府威风轻飘飘一句话就害她家破人亡的人,原来也如蝼蚁一样,说死就死了。 芳洲觉得解恨,还觉得不值,却说不出哪里不值,心中被酸楚的情绪填满,忍不住哭了。 秋蘅给了芳洲一个拥抱。 “芳洲你看,我说她不会有善终吧,不要再因为这种人不开心了。” 芳洲狠狠点头:“嗯。” 秋蘅则琢磨起苏嬷嬷的死。 三娘带来的消息,有说苏嬷嬷是失足落水,也有说是想不开寻了短见。 那会有第三种可能吗,死于谋杀? (本章完) 第196章 画眉 意外或寻短见都没什么,若是死于谋杀,秋蘅就不由多想了。 苏嬷嬷那样的人,得罪人必然不少,但在京城狐假虎威总有个限度,杨夫人不会让个仆妇带累了名声。 相府倒了,恨苏嬷嬷一个下人到要她性命的可能应该不大。 那会与她有关吗?奸相倒台前,苏嬷嬷接触最多的外人就是她…… 秋蘅不是多疑之人,但她深知所谋之事如行走在万丈深渊边缘,需要步步小心,处处谨慎,由不得她不多想。 “姑娘在想什么?”芳洲问。 “在想苏嬷嬷的死。” 芳洲一愣,反应过来:“姑娘怀疑苏嬷嬷是被人害的?” 秋蘅托腮:“不排除这个可能。” 芳洲在一旁坐下:“真要是被人杀的,那是以前得罪了人遭了报复?” “不好说。”秋蘅摇摇头,有了决定,“我去找薛寒,请他先去香沙河那里了解下。” 方相就是被皇城司揭发的,听闻相府有头有脸的仆妇横死,皇城司过问一下再正常不过。 见芳洲表情有些古怪,秋蘅问:“怎么了?” “姑娘才说年前不出去了。”芳洲笑道。 秋蘅也笑了:“看来不能把话说太满。那我出去了,万一有人来冷香居找我,就说我在研究新香……” 芳洲对此早已得心应手:“姑娘放心,我晓得怎么说。” 秋蘅换了一身方便衣裳,轻车熟路翻墙而出,先联系上胡四。 “秋六姑娘——啊,应该叫随云县主——”胡四面对秋蘅,一时不知怎么称呼。 “胡指挥还是叫我秋六姑娘吧,在外面别人听到县主这类称呼,容易留心。” 胡四一想也是,干脆提议:“那叫你六姑娘吧,‘秋六姑娘’也挺容易让人留意的。” 一开始认识红豆糕的时候,谁能想到如今这般大名鼎鼎。 “六姑娘找我们大人?” “嗯,不知道他有没有时间。” “那肯定有时间啊,六姑娘你稍等。” 秋蘅没等多久,薛寒就来了,胡四识趣退出去。 “是不是还在忙着搜捕细作?” 薛寒点头:“齐人在京城定然有据点,这是离他们最近的一次,可惜晚了一步。阿蘅找我什么事?” 见他神情肃穆,显然这些日子一直紧绷心弦,秋蘅笑问:“薛寒,没事不能找你吗?” 少女笑意盈盈,如此直白,薛寒不受控制红了耳尖,过了一会儿才道:“什么时候找我都行。” 明明简单一句话,可薛寒这么说着,却觉每一个字都滚烫,数日来搜捕细作的紧绷、疲惫就被这令人心跳加速的热给烧没了。 秋蘅收起玩笑:“确实有件事想麻烦你。” “你说。” “我听说,苏嬷嬷死了。” 薛寒意外扬眉:“死了?” “溺水而亡。有说是意外,也有说是寻短见,但我总觉得没那么简单。” “你怀疑是谋杀?” “这种可能不小。苏嬷嬷若真是被害,那对方是寻仇,还是别的呢?” 秋蘅不怕苏嬷嬷对人说她的异处,怕的是如果有人冲着她来,她在明,敌人在暗。 这个世道,她没有世人最看重的家世做筹码,靠的只有自己。 重任在身,她很惜命,有一点点怀疑也不敢放过。 “我去一趟香沙河,了解一下情况。” 秋蘅试探提出来:“能不能带我去?” 薛寒稍一迟疑就答应了:“你换上皇城卒的衣裳,和胡四一起。” “好。”秋蘅不由扬唇,“薛寒,多谢你。” 薛寒眼神柔软带着无奈:“我在外面等。” 明明他们都那般亲近过,等再见面又觉得远了,这让他难免患得患失。 阿蘅是不是没那么喜欢他…… 薛寒忽然觉得心口有些闷。 身后少女声音传来:“薛寒,我换好了。” 薛寒转过身去,看着男装打扮的秋蘅微微拧眉。 “怎么了?”秋蘅偏头问。 少年定定看着她,认真道:“太秀气了,不像。” 秋蘅叹气:“没办法,手头没有能修饰眉眼脸型的东西。” “有炭灰,等一等。” 薛寒出去又进来,拿着一截焦黑的木炭:“闭上眼睛。” 秋蘅闭眼,微微抬头。 薛寒举着炭条,视线不觉落在她的唇上。 可能是天冷,也可能是受怪疾折磨,她的唇色很淡,淡得令他的心不觉揪紧,忘了其他。 秋蘅等了等没有动静,睁开眼睛:“薛寒?” 薛寒回神,耳尖的红蔓延到脸颊:“我在想怎么画——” “我自己来吧。”秋蘅去拿薛寒手中炭条,抓着炭条的那只手下意识捏得更紧。 秋蘅先是不解,突然灵光一闪,意识到什么。 他该不会又想—— 正胡乱想着,薛寒却把炭条往秋蘅手中一塞,故作平静解释:“我没画过。” 秋蘅哭笑不得,捏着炭条对着水盆描描画画,最后捻了一些黑灰涂抹在脸上。 “还行吗?” 薛寒颇为意外:“不仔细看,分辨不出来。” 秋蘅弯唇:“看来手艺没生疏。” 那十年里夏人难,大夏女子难上加难,她在外行走几乎都以男装示人。 “阿蘅以前常扮成男子?” 秋蘅眼神微闪:“年少时调皮,觉得扮男装有意思。” “肤色涂得不太均匀。”薛寒指出小小瑕疵。 秋蘅睨他一眼:“这里镜子都没。” “我帮你弄一下。”薛寒抬手,指腹轻轻拂过秋蘅脸颊。 秋蘅屏息一动不动,默默看着近在咫尺的人。 他很高,肩膀却还是少年人的单薄,清凌凌的眼神收起了平日锋锐,温柔专注。 秋蘅突然有些开心。 好像被繁重课业压着的学子,偶尔发现窗外枝头停留着漂亮的鸟雀,明知不应该,却忍不住分去心神。 薛寒真好看。 “好了——”对上秋蘅的眼神,薛寒愣住。 阿蘅为什么这样看他…… “薛寒。” “嗯。”薛寒回应。 “你要不要……学学画眉?” 秋蘅说完,不等薛寒反应,快步走出去。 胡四见秋蘅出来,大为震惊:“六姑娘?” “像吗?”秋蘅笑问。 “像!”胡四猛点头,往内张望,“我们大人呢?” 红豆糕扮成这个样子肯定有事去办,却不见大人出来,莫非是让他陪着去? (本章完) 第195章 乱葬岗 胡四还在向内看:“六姑娘装扮成这样有什么事啊大人不去吗就咱们两个” 薛寒出来,正听到胡四最后一个问题:就咱们两个 “大人。” 薛寒语气淡淡:“走吧,去香沙河。” “是。”胡四迈出一步猛然顿住,看看秋蘅又看向薛寒,“六姑娘也去” 薛寒“嗯”一声。 胡四暗暗 回到病房,看到郑帅没有什么问题,还是在病床上睡着,神眼才松了口气,接着连忙下楼去看了一下情况,这一看,神眼顿时紧张了起来。 “过来吧。来都来啦。还不敢过来嘛”傲雪稍稍提高音调。傲俊连忙低头和自己的东西。而顾明则是看向那个男孩。男孩带着笑走了过来。 从那时起他也成想为这一带有名的人,但是后来的生活敬贤先人并不如意。 “我这不也是为他们担心嘛,你看看我弄的这个,土地爷掏耳朵,崴泥了。”祥义有点垂头丧气地说。 狼王把前面的招势都化解掉了,后面可就没那么幸运了,巴特森的一根长棍结结实实地砸在狼王的腰上,它腰微向下塌,凌羽一刀没有刺中它的腹部,向后一挑,却挑中了它的后腿。 “没事,你有什么话,就说吧,明日我要离开宫里了,还得收拾一下东西。”有什么话,她心里倒也是清楚,摊开来光明正大的说。 毫无疑问的,一切防范措施都指向了一个特征——自己的对手是一个对自己还算了解的人。 “该死的。”许辉南咒骂着去开门。当开门看到门口的人的时候,许辉南所有的火气瞬间被熄灭。 这对母子,这段时间过的也不太平,天天都是提心吊胆的,找不到一个可以信任的人,所以才出此了下册,他们知道江城的遭遇,就是想问清楚,赵晓晨他们是不是真心的帮助他们的。 “好。”许辉南一个手继续给傲雪揉腰另一个手拿出手机开始点外卖。 这场战斗的主角还是陨星鬼剑,凌霄其他攻击都是辅助不足以杀死黑羽鸦,现在的陨星鬼剑需要大量气血,不然不进反退退。 面对傲无常这凌厉至极的一刀,萧无邪长剑出鞘,自上而下挥出。两股刚猛的劲力猛然撞击在一起,产生巨大爆炸,而真元相撞产生的冲击力波及数丈,刮起一阵劲风。 整个二楼只有一只a档丧尸,并没有太大威胁,在伤了一位npc佣兵之后就被众玩家干掉了。 “有意思。”林天玄当然没注意到,颜羽落转身的时候,带上了一丝笑容,如冰山解冻,美丽的动人心魄。 为何自身的意识、记忆十分重要、自身的意识和记忆才构成了当前的这个“我”之类的言语,真要许七去说,许七也能说的明白。 叶白眸子动了下,想到了那符箓,想到了这世界一些仙人的故事,此刻低声道:“拜求仙人救我等一命。”其中一个身穿白色袍子的老头子不语,捏着棋子,刹那间撞到叶白身上。 尤其是这里时不时的会传出那种阴森恐怖的笑声,到底是什么东西在作怪亦或者是虚张声势 不过,颜羽落可能不知道,也不会想到,要是她知道林天玄就凭借本身元神的基础和悟道茶树分枝的茶叶强化。 所以他变带着水梦寒向着另一边人迹罕至的宫殿走去,不过走出不到十里的距离萧无邪便发现了不对劲。 第196章 阴差阳错 这样的天,街上行人稀少,秋蘅与薛寒慢慢走着。 “薛寒,苏嬷嬷的死,我觉得没必要耗费大力气调查下去。”秋蘅理着思绪,“如果是她作恶招来的报复,那是她咎由自取。如果是冲我来的——” 薛寒看着少女沉静的眼眸。 秋蘅微微一笑:“你刚刚不是问苏嬷嬷知道的是我的秘密吗我想了想,苏嬷嬷可能认为 只要边彼岸遇到自己不会拼、不会写的星条语单词时,他就会用五星语的拼音字母来代替。 他抚了抚她凌乱的发,“你会想见到我的。我会让你知道连烁才是真正骗你的人。你会知道真相的。”说完,韩子烨放开韩连依走出了房间。 ……这一夜很安静,两人没有太多的交谈,不过这夜叶枫看着这位老者,想了很多很多,第二天天还没亮叶枫就离开了这座庙宇,为了不打扰这位老者,他将自己的脚步放的很慢很慢。 好吧,不能再作死,莫莉莎这么想着,毕竟自己的一切都源自于芙罗拉,没有她,【他】的人生和故事早已经在几个月不明不白的前结束了。 巨大的寒冰之气铺天盖地袭来,将楚年四周的擂台砸的轰隆作响。 静悄悄的走廊,为了不引起别人的注意,这边甚至没有开灯,只有手电筒那点微弱的光芒。 毒谷谷内虽然遍地毒物,但却不乏喜爱毒物的天材地宝生活在其中,据说历代毒谷谷主都会从中得到六级、七级的灵草甚至是八级。 我非常的惊喜,因为刚刚我离死亡真的太近了,那个俄罗斯人只要走上来,我们就完了。 深夜时分,边彼岸郁闷的孤零零一人,躺在自己的单人帐篷里,无奈的叹着冷气。 看似散漫无争,但内中之神,却是凝而不散,光是这种境界,就可以说不知道比苏辛强大多少倍。 肖勇的眼中闪烁出一片冰冷之色,双手突然举起闻飞羽,右膝一抬,就要将他折成两断。 这种亲情与血缘的纽带,时间与记忆的分隔,就让沈馥旎一瞬间完全忘了赫启默,只能立刻蹲下,紧紧的将赫云绅抱在怀里。 “夫人,您别说气话,少帅当您是宝贝。”胖丫急了,很想脱口告诉夫人,她已经有了身孕的事实,只是强忍住了秘密。 “你说你我这样日复一日,到最后,真的要你杀我,你还下得了手吗”萧易钦幽幽地开口。 萧易钦将程泱放置在床榻上,走向了一旁的柜子,拉开抽屉,翻腾出一瓷罐消肿止痛的膏药。 当初阿道夫就是凭借这一身横练功夫,以及一套拳法、一套刀法,征服了无数的星球,从无一败。 气场越聚越厚,渐渐发出光亮,继而变成一道夺目耀眼的光芒,一道让人忍不住想顶礼膜拜的神圣之光。 好的地方起码能够限制一些过于不合常理如同天上下刀子这样的死亡结果,坏处就是想要探查一些什么,在这种特殊的地方,就不那么容易。 老公慕总监是在揶揄开玩笑,还是真的在透露什么毕竟那样的口气。 一路上,赫云绅的表情不得不说是紧张的,这可是他有记忆以来,第一次见妈妈呀。 仔细看了一遍兽皮画,秦庚心中充满了疑惑,明明没有什么东西追赶,它们在逃跑什么 “都闭嘴,指挥中心的回复信息传来了。”龙刺点开队长手表上的播放按钮,一段声音随即被播放出来:菠萝子还活着。 第197章 父子 薛寒又问了伙计几个问题,并无收获。 “辛苦了。”薛寒示意伙计收起银锭子。 伙计哪里敢收,忙拒绝。 胡四伸手搭上伙计肩膀:“我们大人赏你的,你就收着,管好你的嘴巴就是。” 伙计这才收了,就差指天发誓:“大人放心,小人一定管好嘴巴,绝不对任何人说一个字。” 关上门问他的问题 不知为何,强哥并没有介绍常乐去见他们的大首领,反倒是带着他去见了二首领,想来他们之间应该有矛盾才对,而且看起来矛盾还很深,不然的话也不至于到了这种时候还在争斗。 但却不想,这样露骨的话就这样轻松的从他的口中说出,在她的印象中,他似乎并不是会说这样话的人。 噼里啪啦的燃烧起来。李云额头上冒出来汗水。剧烈疼痛把他疼得滚翻在地,手掌死命的拍打地面。 刚想说些什么,但是转念一想,慕月挑眉一笑:“好,既然这是你想要的,我就去杀了那野丫头又何妨”说完就拿出了法杖,火一样妖冶魅惑的传送门渐渐凝聚成形,看那样子,他是真的打算去杀了赵月儿了。 而出了门,逸到先是对着一颗苍天古树一阵拳打脚踢,待打到气喘吁吁之际,才慢半拍地反应过来,自己不是要试验石头是否为无双公子的吗怎么自己倒惹了一肚子气出来了! 常乐驱车按照赵亮的指引,来到了华联的门口时,赵亮正和一个能有一个半赵亮大的壮汉站在商场的门口。 简洁的回答,让今日的问答过程结束。百里岚得到了自己想知道的,而南宫井辰也说渴了,扬声让夏雨带着酒壶进来。 下得台来,李云坐在自己的位子上,所有内门弟子看着李云的目光,都变得尊敬起来。实力为尊,在这修道界更为残酷,李云脑海中呈现出这些师弟们的目光时想到。 “别废话!老娘叫你喊就喊。什么事情比得过人命”护士长终于发飙。不禁爆起粗口。态度变得十分有容嬷嬷的味道。 大年初一,金鸡报晓。晚辈给长辈拜年,长辈给压岁钱,压住邪祟。 陈晓月自己打没打电话她心里还是清楚的,自己半夜也没有梦游的习惯。所以一瞬间她就想到了自己老妈哪里,觉得很有可能是自己老妈偷偷的拿了手机给王晨打了过去。 “梨香园那可是从前王爷居住的地方,这么些年王妃一直想要,可是您没给她,如今给萱公主住……”沐泽没敢把话说完,后面那句其实是,这不是要气死王妃吗 不得不说,国家机器运转起来,想查清楚一些事情,实在太容易。边防团查这件事只查了不到一天,当天晚上凌晨就差不多已经得到了消息。 最后还是景雪樱看着赢轩满头大汗的提着一身的东西,这才回去。 江玦黎正式的做了一个自我介绍,其实开始虽然自我介绍过,但是却是那么粗略的说了自己的姓氏而已,就好像是路上见到的一个陌生人交换姓名一样,现在才是最正式的,把自己的一个身份都给说出来了。 “林先生,不知道你找我有什么事情我还要赶着回家,请您直接说明您的来意。”沈时很不喜欢林父总是用另类的眼光看着她,打量着她。 本来是一句解释,可从云曦嘴里说出来,梁秀芹却觉得她这是在跟她显摆。 方氏集团市值几十个亿,用股份贷款到五个亿,倒还是轻轻松松的事情。这五个亿只要是不出问题,大概一年左右就能还清。 她想着,接过沈妙言手中捧着的茶,浅浅呷了一口,但觉茶水甘甜,竟是比程锦泡的还要好。 抬头看了一眼兰嬷嬷和林嬷嬷,林苏心中纠结。如果按照感情来说,带走的管事嬷嬷应该是兰嬷嬷才对,可是按照实际情况来说,让林嬷嬷跟着对她帮助更大。 一旦对司钺动了感情,接受这样的事情几乎等于是在她心中刺了一刀一样难受。 “你,从你的凤凰之心里翻翻,找找,看看有没有什么特殊的东西,或许你的成人礼还是有点天赋法术的呢”若然然不死心,让紫烟去她那凤凰之心内看看,会不会因为失忆而把天赋法术丢在了什么地方。 “新军事带给人类的是灾难,不知道有多少人要在战争中死亡!老公,我知道你是为了祖国,希望你不要轻易去使用!”善良的桃子听明白了常林的雄伟计划,十分担心的劝解着。 早在安冉从客栈出来朝着剑师工会前进的时候,消息就已经传到了齐强这里来。 而玄武帮帮主,王羽还有一些事情要问他,现在还不能杀,只能够带他离开,等到安全了再问。 丁嬷嬷是彻底的对陶君兰失望了,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跺了跺脚,郁闷的去厨房寻青姑姑诉苦去了。 “是大长老来了,炎烈你去通知一下主子,我去迎接大长老。”炎炙急忙安排着。 陶芯兰最终没有得到任何保证,只能满腹失望的离开。然而心中却是更加的担心陶君兰了。她觉得,再这么下去,总有一日,陶君兰会吃亏。这当然不是她乐于见到的。 “看你英语说得这么好,需要翻译剧本吗”詹姆斯打量了楚络希一下,也不知道在试探什么。 海船在摇摇晃晃之中向着深海之中行去,黑灵蛇王的确如秦令等人所说一般,一天之后只能放弃了攻击护阵,眼睁睁看着海船消失在自己的神识之中。 手术室和医院的走廊只有一墙之隔。隔音效果自然不是很好,所以战士们都很自觉,虽然心里急得已经都是热血沸腾了但还是都安安静静的坐在走廊外的椅子上面等候。 第198章 过年 过年的气氛一日比一日浓,眨眼就到了除夕。 秋蘅把冷香居的人都喊来,不忘叫上鱼嬷嬷,一人给了一把小金鱼儿。 “大家都辛苦了,年年有余。” “多谢姑娘赏。”得了金鱼儿的人个个喜笑颜开,吉祥话说个不停。 鱼嬷嬷离开冷香居,走路带风,遇到一脸严肃的朱嬷嬷,得意理了理鬓边绢花。 “依皇后的意思呢”皇帝很是赞同皇后的话,果然,还是皇后最了解他的想法。要让刘云香能为大夏出力,必然得册封于她,让她不能三心二意。毕竟,她的大师兄萧炎如今在西华,可不能让她有了他想。 苏弥面无表情的看着年翌琛转身,朝着她而来,两步,她身上的灯光已经被高大的身躯挡住了。 某座院落之内,剑一鸣叹了一口,他已经怀疑,自己当初闯过剑塔八十层的原因都被那两位知晓。 独角这个吃货,对于味道其实不怎么挑,只要有一般水平,就已经很满足了。他这个吃货的属性点,主要点在数量和种类上面。 “不光是你,老七也该给我一个答复!”皇上那周身威严的气息释放开来,脸色铁青的他,现在根本就不知道,这歌谣已经传了多远。 不过还好,也许是符箓上的法力耗尽了,火焰还是熄灭了下去。。。 云香欣慰的扬起了笑容,自己的父亲,这是要为自己遮风挡雨了呢!她的心里有片刻的温暖划过,不过今天的事情她已经尽在掌握了,所以不能乱了脚步。 这一炸带来的冲击波,直接打乱了团队的阵型,也让几乎所有人都带了点伤。 谁能想到,元锦玉竟然会夸她呢暮烟有点儿开心,又想到元锦玉对她下手的事,就板着一张脸,装成听不懂的模样。 通过查看之后,吕天明对大荒城丹师有一定的了解,在炼丹师公会认证的名单之中,足足有数百人,大部分都是二品丹师,三品丹师有五十多人,至于四品丹师更少,只有十九人,最后还有四个立于榜首的名字。 只是一想到自己连心兰的木偶都无法保护,燕雅就不禁有些沮丧。 而此时,这血族老巢的上面几层,则是全部乱套了,无数古魔和鬼物涌现而出,那些来探查的众多血族,还没有反应过来,便是被一头头魔气森然的古魔,咬碎了身躯,直接吞下。 这虚影老者存世时间似乎有所限制,他猛地身躯一动,瞬间化为一片黄金色的神光,直接凝结成了一尊万丈巍峨的远古巨人,苍茫浩瀚的气息,冲向九霄,能够打碎星辰,手抓日月。 此时左、右二翼都是骑军,昭义军则是当年刘复亨平定顺德路叛乱时候在钜鹿募集的骑兵。 口号是净化心灵,还世界一片绿洲,从青少年做起,为此多少不堪入目的信息被他这个“绿色大坝”软件给过滤了。 随便找了个门推开,里面除了一张石床,其他的什么都没有。这也难怪,有磁力风暴在,任何东西都用不长久,当康那里不也是空无一物么,连石床都不知被他丢到哪里去了。 如果说刚开始,他们自然对七大主神老祖信心满满,一尊主神老祖就足以镇压薛鈅,更遑论是七尊联手 渐渐地,劲风消失,一切归于平静,可是四面八方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第199章 新岁如意 虞贵妃突然这么一问,众人视线皆投向秋蘅。 老夫人不由捏紧了筷子,心高高提起。 怎么回事,贵妃娘娘为何突然问起六丫头 无数目光下,秋蘅只好起身行礼:“臣女秋蘅,恭祝贵妃娘娘新岁康宁。” “本宫听说,你受封县主了” “承蒙今上恩典,臣女受之有愧。” 听秋蘅一番对答 “想抢那也要你们有本事才行。”斗笠男说着轻蔑的话,一点也没有把伤疤男和诗瑶放在眼里。 几人冲进竹林中不过片刻时间,萧炎便是有所察觉,心中一动,立刻停下脚步,目光突然看向四周的竹林。 她这是破罐子破摔呢,知道自己要被扔掉了,所以在被扔掉之前,也要变着法儿地恶心恶心那些扔掉她的人。 地面镶嵌的全是成片的红玉,而装饰墙上,一溜的蜀锦屏风,春夏秋冬,梅兰竹菊,在华贵中透出淡淡清雅。 远见卓识的丘力居决定先下手为强,在幽州内部打下一片根据地,再说别的事情。 从未见太阳这么大,这么红过,随着夜色的降临,周围就跟镶嵌了一层金边似的,波澜壮阔,绚丽多姿。 木陵他们天天都能见到,但岛主却从来没见到,现在见到他们的木大人竟对着一个这么年轻的筑基中期修士喊岛主,他们都不断的打量起了秦一。 秦一双手不断的施展出蓝色的手印,凌厉的攻击也不断的朝着一个修士攻击而去,他没有用巫术,如果用了巫术的话,必定使得这些修士感到更加的震撼,而这个消息传出去。 “那真的太好了,我也好久没和子衿好好聊聊了。公子,回去之后你得放我几天假,让子衿好好的来找找我的麻烦。”青雨微微一笑,倾城绝世的容颜上立即犹如花开般灿烂。 未知的东西才可怕,先前的怪事也实在太多,凭良心说,走到这里,李东其实并不想再让大家继续深入了。所以他也就没有隐瞒,而是把自己的感受如实地说给了宋队长等人听。 当然如果不是这里的工期已经完结了,,她也不会有这样的要求的。 其实我也控制不住,但我心中有个信念。那便是段家村,石门以及母亲和叶凝。 不过现在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他努力伸展五指,终于接触到了光罩。 “那就好。”她欣慰的一笑,放松地垂下肩膀,脑海中的困意又加深了几分。 这时候,广场周围的结丹期修士兴奋了,不过他们并没有过激举动,依旧是老老实实地在原地呆着。 说话的是位须发皆白的老者,看样子似乎是这个村子的村长一类的人物,很有威望的样子,村民们老老实实呆在他身后,目光都聚集在他身上。 “哪个龟儿子的,在老子地盘上搞事。”就在这时候,一道刚烈的声音从楼下传来。 开木屋房门,众人陆续进入,里边只有一张四方木桌和两张椅子,屋后有一扇门,看来是可以通向山腹之内,应该是这位大师姐闭关之所。 无论再怎么着急凌雪,也不能一下子赶到幻城,空有一架鱼鹰直升机,却没人懂得驾驶。 “没事,随便看看!”金丝眼镜男子冷漠的看了夏语若一眼淡淡的说道。 狮头面具汉子已经回过神,举起长刀虎吼一声,斫砍而来,其余的蒙面黑衣人见势,亦是挥舞着兵器。 第200章 面具 秋蘅接过薛寒递过来的狐狸面具:“是送我的新年礼物” 逛灯会的人有不少戴着面具,时不时就有戴狐狸面具的人走过。 “面具是顺手买的。”薛寒又递过去一物,“这是礼物。” “是什么”秋蘅打开布兜,往里看了看,里面是个木盒。 “异域来的沉香。” “异域沉香啊。”秋蘅明白这份礼 “是么……”我转身,走到了窗边,就看到下面官邸的院子里,那个所谓的伯爵一脸贪婪的向着一只鸽子扑了过去。 安东尼奥很欣慰孔蒂尼的成熟:确实,交通大臣家里开车没什么问题,这完全可以理解,但如果连交通大臣都带头用进口车,这民意就太难看了,用菲亚特就不一样,这是民族企业,又是与交通系联系最紧密的企业。 西克特恍然大悟:这是孔蒂尼要培养自己的势力并造就实力了,不过这句话确实不错,凭对方现在拥有的地位和财富,再结合他的背景和能力,20年后要想大展拳脚完全是可能的。 婷婷被何三拽起头发,眼睛只能死死盯着梁少,梁少昔日那张白净的脸已经变得血肉模糊,狰狞可怖。婷婷闭起眼睛,点点头,吓得一句话也说不出。 “呦,妹红。”我对着穿着衣服,叼着草棍,翘着脚躺在床上的妹红打了个招呼。 苏行高坐在纳吉尔法唯一一个完好能用的指挥中心里,面前的大屏幕上分割出了二十个画面,二十个光着屁股的不同族类生命正在画面里左顾右盼,不断做出各种奇葩的行为。 她嫁人以后,就把亲人都忘了,此后很多年都没有回来过,一年前,潘父寄了张全家福给她,大概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她就对委托者存了坏心。 过了许久,夜幕降临,他还没有走出这片森林,只能在野外留宿。他在草地上升起了一团篝火,随便拿出日匙空间中的一些食物品尝。 希特勒点点头,经过慕尼黑之役,他深切认识到军队的重要性,如果能在这批军官中发展,将来还不是如虎添翼 馊的馒头,生的青豆都吃过,现在当然不会去嫌弃一碗热腾腾的素面。 距离一百米左右,子弹击中了鬼子的脑袋,今天微风一级,基本不影响射击,鬼子的脑袋没有爆炸,但是,鬼子跌倒在地不见了。 “无聊。”发现了大路只是在跟自己开玩笑,凄美格调甩下了这样的一句话然后继续耐心的等待两只怪物之间的战斗结束,随时做好拾取战利品的准备。只不过在他刚刚转过身去的时候,大路的语言突然变得严肃了起来。 在这些妖兽正拼死想争脱一些能蜕变的机缘的时候,外面的荒地上,战斗也落下了帷幕。 甚至当高度到达了一定地步,恐怖的引力能够将上位神压垮,整个神体碎裂,然后陨落。 本来天地规则就比较钟爱魔兽,魔兽成为圣域,实力境界直接就是高级层次,不象人类一样,只是初级圣域。 提升神纹种子的等级,也就是说,凡根能提升为灵草,灵草就能提升为仙藤,这可是一名神纹者一辈子也梦想不到的事情。 在片刻之后,狼牙和茜茜才刚刚从他们刚才所在的位置退出来,从那片树林的后面就窜出了大量的人马。他们从那两名狙击手身体两次以此前进,瞬间就将这两名狙击手里三层外三层的给保护了起来。 第201章 登门谢恩 秋芸声音虽小,几人都听到了。 秋芙挑眉问:“为什么没必要” 以前秋芸在秋芙面前不敢高声,但现在心态有了变化。 四妹与父亲、母亲闹得这么僵,反而是她近来与母亲更亲近,将来还不一定谁更有造化。 秋芸便道:“六妹虽是救人,可姑娘家的名字被一群陌生人议论,终归不好。” 秋芙一 自己很喜欢的是,在结尾时,恰好套上了“红楼梦”中的太虚幻境和那副对联。而通篇故事之中,对于佛家所云的“求不得苦”,也有很多的表达。真、幻、得、失,同付一叹中。 食人魔也是如此,普通的食人魔为三级战斗力,而这些食人魔则为五到六级。 他本想打电话给青蛇,让青蛇通知其他域从明天不需要去组织地下基地集合了,直接来他这里集合然后在出使任务。 “我也不是,刚见面的自我介绍没吓到你们吧”金姬起身活动了两下,顺手拽过背囊里的毛毯裹在身上,又回到了火堆边。 原振侠苦笑了一下,然后,陡然扬起手来向前指了一指,同时挽住了海棠的手,一起向前走了过去。 原振侠本来真想拒绝的,但是一听事情和鲁大发有关,而且又有了“极大的变化”,他自然不再拒绝,而立时点了点头。 巴斯滕蹭地一下子站起来,他知道巴乔想要一决胜负,可是他没想到巴乔居然会如此坚决,这完全是赌徒似的进攻,不是我一鼓作气打垮你,就是你缓过神儿来扳平比分。 不到四十秒,一张简略的地图出现在众人面前,就连不太会看地图的野猫也睁大眼睛记录着。 卫风呵呵一笑,却是没再说什么,别过头去,眼中却是闪过一丝落寞之‘色’。 帕拉蒂会利用喷吐攻击和类法术能力来对付那些施法者或那些不敢与其展开近战的对手。 “不不不,口误,本圣子的意思是,你可知道本圣子的背景”斩轩摆了摆手,接着问道。 “看施主如此火急火燎的样子,莫非遇到了难事若真如此,不妨说来听听。或许贫僧能替施主解惑排忧也不一定。”惠能面露矜持的一合十道。 我拿起来看,是我平常用的牌子,全新还没有拆封的,是特意为我买的 陆青儿却还是肉体凡胎。只能借着金蓝沁从山上扔下来的绳子,施展轻功。倒也轻松地逃出了禁地。 “逸凡,伽易哥哥和青念可以,当初黑姬把法力传输给你之后,不正是青念把她送到图灵山才恢复了身体的吗”我赶紧提醒他。 “他本是仙,后又坠入魔道成了半魔半仙,因此他的魂魄是黑灰色的,魔道中人是纯黑色的,神仙的魂魄是纯白色的。”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一下。 灵萧郡王和灵萱公主争吵了一会,随后灵萧郡王摇了摇头,走到一边,一屁股坐了下来,气喘吁吁的。 “主上,白玉郎求见!”没有等到过几天,当天晚上,白玉郎就来到了白玉京的寝宫门口。 随着众人驾驭飞剑升空,红色飞剑之上,莫云儿忽然笑了起来,看着莫凡开口。 “有点意思……”夜圣辉环视着四周,发现萧音等人已经全部被林云救下,嘴角不免扬起了一丝弧度。 “臭男人!”月玉霜生气的不再看他,气愤的想到:“到了皇城,有你好看。”看到这个男人,越来越容易生气和动怒了。 第202章 秋蘅的猜测 变故发生太突然了,惊呼声中,秋蘅克制住能灵活避开的本能,带着些慌乱往旁边一躲,抬起胳膊挡住扑来的白猫。 白猫落地,凑近秋蘅脚边。 虞贵妃的声音响起:“快把雪球抱走。” 几个宫人忙上前来,小心翼翼抱走白猫。 秋美人死死捂着嘴的手松开,急声问:“六妹,你没事吧?” 虞贵妃扫一眼出声的秋美人,倒没斥责,对秋蘅问出同样的问题:“随云县主没事吧?” 秋蘅按在手臂处的手放下来,露出被白猫抓破的衣袖。 “没事,冬衣厚实,只抓破了外边。” 虞贵妃松口气:“那就好。幸亏随云县主反应快,要是被雪球抓破了脸,本宫就惭愧了。来人,把年前今上赏的那匹月华缎取来给随云县主。” “贵妃娘娘太客气了,只是一个小意外,不敢受如此厚赏。” “随云县主不收,难道还在怪本宫?” “臣女不敢。” “那你就收下。本宫还想着常叫你来宫中,向你学学制香的手艺呢。” 秋蘅心头一跳。 常叫她进宫? “臣女出身乡野,香道上都是胡乱摸索,有宫中诸多制香高手在前,哪里轮得到臣女在娘娘面前献丑。” 虞贵妃脸色微沉:“随云县主说得客气,但本宫听来听去,是不想教本宫吗?” 听虞贵妃这么说,秋美人脸色发白,望着秋蘅的眼中满是担忧。 “贵妃娘娘不嫌弃的话,那是臣女的荣幸。” 虞贵妃嫣然一笑,如冰消雪融:“那随云县主明日就来吧,宫中香料齐全,你什么都不用带。” “是。” 虞贵妃这才看向跪着的秋美人,居高临下如看着一只小虫子:“秋美人体弱,随云县主送令姐回去吧。” “臣女告退。” 秋美人心弦一松,如劫后余生:“妾告退。” 姐妹二人出了玉辰宫,一路沉默回到秋美人住处。 终于回到自己的地方,秋美人脱力坐到床榻上,拉住秋蘅手腕:“我看看,当真没受伤吗?” “没有,就抓破了外衣。” 看着抓破的衣袖,秋美人心有余悸:“还好不是夏日。” 别说抓到脸上,就是抓破了手臂,万一留下疤痕就糟了。 “姐姐,虞贵妃的白猫哪来的?” “年前进贡的。” “那只白猫性情很暴躁吗?” “自秋猎回来我能不出门就不出门,偶尔见虞贵妃抱着白猫,看起来挺温顺——”秋美人脸色微变,“六妹怀疑今日白猫扑你不是意外?” “可能是,也可能不是。我就问问,心里好有个数,毕竟以后可能要常进宫来。” 秋美人惨笑:“都说伴君如伴虎,我觉得与虞贵妃打交道比伴君还风险大,你一定要万分小心。” 秋蘅点头:“姐姐,我先回去了。” “换一件衣裳吧,我没上过身的。” “不用了,出门披风一裹别人瞧不见。” 秋美人再劝,秋蘅正色道:“姐姐,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秋美人怔了怔,苦笑点头:“还是六妹考虑周到。” 出了门,秋蘅拢拢披风,抬头望了一眼天。 天阴沉沉的,云如暗色的纱,覆盖着天穹。 “六姑娘在看什么?”郑玉好奇问。 “看看云。” 郑玉默默抬头看了看。 阴天的云实在没什么好看的啊。 秋蘅收回视线,举步往外走去。 马车停在原处,等在那里的是玉辰宫的人,虞贵妃赏的月华缎已放入车厢中。 秋蘅坐进去,看一眼华丽非凡的绸缎,闭目沉思。 能作为贡品献给虞贵妃的白猫,不可能动辄伤人。那今日白猫这一扑,是人为吗? 如果是,虞贵妃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脑海中闪过白猫扑来的那一幕。 想要毁了她的脸? 这对虞贵妃有什么好处呢? 秋蘅仔细思索,微微摇头。 没有什么好处,最多是看她不顺眼,不想让她好过。 损人不利已么? 除了这种可能,还有其他可能吗? 虞贵妃的话在耳边响起:幸亏随云县主反应快—— 秋蘅蓦地睁开眼睛,一个念头闪过:为了试探她? 那样突发的情况,若没有经过专门训练,很容易暴露练过的身手。 与纯粹看她不顺眼相比,这个猜测似乎更合理些。 可虞贵妃为何要试探她呢? 秋猎回来后,她们未再有什么交集。 秋蘅轻轻揉了揉眉心,整理思绪。 秋猎后,她所有精力都放在了铲除奸相上。她成功了,受封县主,而后被北齐细作劫持威胁薛寒,再然后苏嬷嬷被溺杀—— 秋蘅按着眉心的手一顿,心中升起一个惊人猜测:杀了苏嬷嬷的莫非是虞贵妃! 去过乱葬岗后,她和薛寒说,若杀了苏嬷嬷的人是冲着她来的,之后定然还有动作。 而后风平浪静到了过年,就被虞贵妃盯上了。 试探她的身手,这就是虞贵妃的动作吗? 可还是有些不对。 秋蘅掀起车窗帘一角,任由寒风吹入,醒一醒头脑。 虞贵妃这么试探,说明怀疑她有问题,可这样的怀疑从何而起? 至少不是秋猎时。 秋蘅目光无意识投向街上,那些走动的行人,喧嚣的声音,都仿佛与她隔着一层屏障,虽近却又觉得遥远。 捏着锦绣窗帘的手猛然松开,秋蘅背靠着车壁,心跳如鼓。 是那个跑掉的细作! 伪装成婢女的细作把她劫持到山谷,只允许薛寒过去,她和薛寒就都以为在场的只有他们三人。 她用迷香迷昏了女细作,在另一名细作看来,就是以匕首挟持着她的同伙莫名其妙倒了下去。 在逃脱的细作眼里,她这个世人眼中的娇弱贵女绝对有问题。 于是找上了苏嬷嬷了解她的异常,并杀人灭口。于是有了大年初一虞贵妃的注意,以及今日的试探。 这意味着那名逃掉的细作是能与虞贵妃通消息的。 虞贵妃也是细作的一员? 推测到这里,虞贵妃陷害林乘风令人想不通的地方豁然开朗:是为了折损大夏将才啊。 秋蘅的心跳得厉害,指尖冰凉。 也许是她想多了,但想多了没有损失,想少了才要命! 第203章 要不杀了她? 马车平稳前行着,车厢中的锦缎清辉熠熠,犹如月光。一切如常,唯有坐在其中的少女面容冷肃,身上每一寸肌肤都紧绷着。后人对虞贵妃的评价,说她是魅惑君主的妖妃,使靖平帝沉迷享乐。对要不要除掉妖妃,他们是有争议的,先生明确反对把亡国之罪算到一个女子头上。可若虞贵妃是北齐细作呢?秋蘅在这布置舒适的马车中,再一次意识到一点:先生不是万能的,也会出错。但想再多,还需求证。而这就需要借助薛寒皇城使的力量了。秋蘅打定主意尽快见薛寒一面。永清伯府到了,送秋蘅回来的内侍替她抱出月华缎,交给伯府一名仆妇便坐车离开。仆妇捧着一看就珍贵无比的月华缎,走路生怕摔了:“六姑娘,是送到冷香居去吗?”“随我去千松堂吧。”老夫人自秋蘅出门就提着心,听婢女传报说六姑娘回来了,猛松一口气:“快请进来。”很快秋蘅进了屋,向老夫人行礼:“祖母。”“见了贵妃娘娘如何?没惹祸吧?”“没惹祸,贵妃娘娘赏了我一匹月华缎。”老太太够不容易了,秋蘅自不会提起白猫让她担心。“月华缎?”老夫人这才留意到随秋蘅进来的仆妇,当即被那流光溢彩的锦缎震慑住了。伯府还算富裕,老夫人见过不少好东西,可这样的绸缎还是头一次见。“贵妃娘娘怎么会赏你这么贵重的东西?”老夫人直觉不对劲。这月华缎绝非凡品,说不定公主都没有的。“贵妃娘娘对制香产生了兴趣,让我常进宫去教她调香。”秋蘅正好有了解释。老夫人总觉得她爱惹祸,要是因为她经常进宫担心出毛病来,多过意不去。“原来是这样。”老夫人一听放心不少,“贵妃娘娘这么说,你可别真把自己当先生,进了宫还是要小心谨慎……”秋蘅乖乖听完,提出回房。老夫人指着仆妇放在桌上的月华缎:“这个别忘了。”秋蘅笑道:“这月华缎太过华贵,孙女穿了压不住,就孝敬祖母了。”“胡闹,这是贵妃娘娘赏你的。”“也不是那等有标记的御赐之物。既然赏了孙女,就是孙女的东西了,我想孝敬祖母。”直到秋蘅离开好一会儿,老夫人还愣愣看着那匹被留下的绸缎。与得到孙女的孝敬暗暗开心的老夫人不同,秋蘅回到冷香居,卸去伪装的笑意与轻松。“姑娘在宫中不顺利吗?”芳洲接过秋蘅脱下的披风,看到她被抓破的衣袖脸色一变,“衣裳怎么破了?”秋蘅继续脱外衣,没瞒着芳洲:“虞贵妃的猫抓的。”“贵妃娘娘养的猫怎么这么野?”“是啊,我也好奇呢。”秋蘅唇边挂起讥笑。芳洲心头一凛:“虞贵妃故意的?”“有这种可能,明日我还要进宫去。”秋蘅说了要教虞贵妃制香的事。芳洲脸色难看极了:“怎么就不能让姑娘过安生日子呢。”秋蘅一笑:“别担心,正好让我瞧一瞧这位贵妃娘娘是人是鬼。”临近傍晚,秋蘅出门去找薛寒。薛寒大多时候直接歇在衙署中,秋蘅无故进不去皇城,先去了那家名为悦来饭馆的小店碰运气。胡四曾说过,他常来这家饭馆解决晚饭。运气不错,秋蘅一进饭馆就看到了正与朋友碰杯的胡四,一桌人热火朝天。“胡指挥。”胡四下意识转头,就看到一位戴着帷帽的女子无视各方目光,冲他招手。红豆糕?见胡四没反应,一位朋友推了他一下:“愣着干什么,小娘子找你呢。”另一人笑道:“快去,快去,别让小娘子久等了。”“你们别胡说!”胡四忙跑了过去,见秋蘅一副不在乎表露身份的样子,赶紧道:“出去说。”离开小饭馆,胡四忙问:“天都快黑了,六姑娘怎么出来了?”“找薛寒有点急事,只好麻烦胡指挥。”“大人近来都歇在皇城司。六姑娘先去那家茶楼等着,我去一趟衙门。”胡四怕秋蘅着急,直接赶往皇城司,久等他不来的三个朋友决意明日见了好好取笑一番。秋蘅在茶楼慢慢喝着茶,等到了匆匆赶来的少年。“没打扰你忙吧?”秋蘅还记得元宵节见面,薛寒说近来有些忙的话。薛寒在对面坐下,接过秋蘅递来的热茶:“已经下衙了,没忙什么。”“薛寒,你很少回私宅住吗?”内城中,薛寒也有自己的宅子。“回得不多,衙署中一应齐全,遇到紧急的事处理也及时。”薛寒说完,反应过来,“找我不大方便。”“还好,找胡指挥挺容易的。”薛寒默默喝了一口茶:“阿蘅,听胡四说你找我有急事。”“嗯,你先把茶放下。”薛寒目露不解,放下茶盏:“怎么了?”“我怕你突然听了,正喝茶呛着。”薛寒:“……”他倒没这么容易激动。见秋蘅一脸认真,薛寒更好奇是什么事了,甚至把茶盏推远了些好让她放心讲。秋蘅直接道:“我怀疑虞贵妃是细作。”薛寒以拳抵唇咳了几声才恢复平静。不,压根不平静。“虞贵妃是细作?”“还记得去乱葬岗那日吗,我说以静制动。”薛寒点头。“大年初一我随祖母进宫朝贺,虞贵妃格外关注我,要我过了十五去陪她。今日我去玉辰宫,原本温顺窝在虞贵妃膝头的白猫突然扑向我的脸……”“你觉得虞贵妃在试探你?”“对,好在我有应对经验。”“咳咳咳——”薛寒咳得更厉害了。“怎么了?”薛寒端起茶盏喝了几口,压下尴尬。阿蘅说的有经验,是秋猎时他试探她身手那次?“没事,就是太吃惊虞贵妃有细作的嫌疑。”“只是怀疑。虞贵妃要我教她制香,明日还会进宫,再看看有什么后招。”“明日起我安排人盯着玉辰宫出去的人。”皇城司对细作本就是宁可错抓不可放过,薛寒很快接受了虞贵妃是细作的可能,担心起秋蘅,“虞贵妃在后宫一手遮天,阿蘅,我怕你有危险——”秋蘅面无表情:“那我杀了她吧。” 第204章 今许诺 薛寒大惊:“阿蘅,你可不要冲动。宫中吃用等物都有严格记录,虞贵妃又是实际上的后宫之主,若是用毒定会被查出来。何况袁成海那时你制的香丸就出现在他家中,有这先例在很容易让人怀疑到你身上……”见薛寒吓得滔滔不绝,秋蘅噗嗤一笑:“我开玩笑的。”薛寒一滞,而后无奈:“阿蘅,你不要掉以轻心,宫里与宫外完全不同。”就算皇城司,也查不到宫里去,只能在外暗中盯着出宫的人。“不用担心我,真要有性命之忧,大不了我就离开京城,天高地阔总能活下去。”秋蘅语气平静。五贼已除三贼,若真被虞贵妃逼到险境,那就留着薛全解决昏君,再去杀了放齐军入关的贼子,也算完成了先生他们的托付。如此能否拯救大夏,她已尽力而为,之后便看天命了。薛寒神色微怔:“离开京城?”“这是最坏的打算,不到万不得已我不会走的。”薛寒沉默片刻,问:“那我呢?”阿蘅的退路里,没有他。秋蘅毫不忸怩:“你若愿意,一起走呗。”薛寒若舍得下权势富贵,她干嘛不要,还能多个帮手呢。薛寒刚刚一颗心还酸酸涩涩,万没想到秋蘅会这么说,表情一时复杂极了。“怎么了吗?”薛寒回神,忍不住确认:“阿蘅你刚刚说的,不是开玩笑?”秋蘅莞尔:“那你希望我是开玩笑,还是不呢?”一只手伸来,握住秋蘅的手。少年的手因习武而留下老茧,不如那些纵马风流贵公子的手细腻,却让人觉得心安。秋蘅任由他拉着手,没有挣脱。她走的这条路注定危机重重,生死难料,而薛寒是她从五贼之一身边拐过来的。这么一想,还有点开心。“不管是不是开玩笑,我都当真了。”薛寒认真道。秋蘅反把他的手抓紧了些:“嗯。”“阿蘅,明日你出宫后等一下我,有东西给你。”“好。”二人聊完正事,薛寒提出送秋蘅回家。“不用了,你这些日子不是挺忙的。”薛寒轻咳一声:“也没那么忙。”原先他认定苏嬷嬷是养父杀的,但阿蘅怀疑与虞贵妃有关,这让他心中压力缓解不少。出了茶楼,天色已暗下来。街上行人并不见少,酒香、饭香交织,与万家灯火共同勾勒出京城的繁华富庶。“薛寒,你说这太平会长久吗?”秋蘅突然问。薛寒脚下一顿,视线投向前方府邸:“朝代更迭无可避免,每一次改变,必然伴随着战事。”“是啊。”秋蘅轻声附和,语气听不出波澜,却在心中叹口气。正常的朝代更迭,如她这样的小人物才懒得掺和,可异族入侵不一样。占领了大夏的异族,不会把夏人当子民,而是视为猪狗。“到了。”秋蘅与薛寒道别,“明日见。”“明日见。”转日一早秋蘅进宫,没再看到那只白猫。虞贵妃笑道:“险些伤了随云县主岂能没有惩罚。一只猫儿罢了,随云县主不必放在心上。于香道上本宫没什么研究,不知该从何学起呢?”“那就从熟悉香料开始吧。”虞贵妃冲一位内侍抬抬下巴:“去造香阁取各式香料来。”之后时间都在摆弄香料中度过,虞贵妃竟也学得认真,约摸一个时辰后才道:“今日就到这里吧,本宫有些乏了。”“那臣女就告退了。”虞贵妃一笑:“随云县主辛苦一通,好歹用了午膳再走。”“此时离午膳还早,娘娘事情也多,臣女就不打扰了。”“看来随云县主觉得和本宫一起用膳拘束了。那你就去秋美人那儿用了午膳再回吧。”见秋蘅还要推辞,虞贵妃轻轻挑眉:“随云县主可别再拒绝本宫。”秋蘅只好应了。对秋蘅的到来,秋美人只有惊,没有喜。她不是不欢迎妹妹,而是担心虞贵妃心存歹意。她一个人陷在这泥潭里已经足够,不要再多一个了。“多想无用,姐姐不如多吃些,我看菜式不错。”秋美人笑意带着嘲弄:“确实不错。”宫中一切都有定例,今日菜的数目虽没变化,食材却上了不止一个档次。宫中上下都知道,贵妃娘娘让六妹教制香呢。饭后,秋蘅没有多留:“姐姐,我回去了,看样子明日也要叨扰你。”秋美人心生不安:“虞贵妃该不会日日都叫六妹进宫吧?”这与千日防贼有何区别。“目前看来有这种可能,走一步看一步吧。或许哪日她厌了,就不叫我来了。”秋蘅知道秋美人心思重,宽慰道。今日秋蘅是坐着伯府马车来的,出宫后上了车就对张伯道:“张伯,先去一下青莲湖。”张伯废话不说,直奔青莲湖。“张伯停一下,就在这里等我吧,我一会儿就回来。”张伯从来不爱多嘴的人,难得犹豫一下:“六姑娘,听说青莲湖闹鬼咧。”秋蘅一滞。怕她不信,张伯比划着:“许多人都瞧见了,是个头发拖到地上的水鬼,遇到了就会被女鬼的长发缠住脖子勒死……”“张伯别担心,女鬼白日肯定不会出来的。”秋蘅说这话时,颇有几分咬牙切齿。当时她被薛寒夹在腋下跑,披头散发糊一脸,落在好奇找过来的人们眼里可不就是长发拖地嘛。等见到等在湖边的薛寒,秋蘅的腹诽烟消云散,看着他提的鸟笼:“怎么带了鸽子来?”薛寒把笼子递过去:“信鸽,给你的,遇到比较急的事可以让它传信。”秋蘅接过来:“不急的话,我还是找胡指挥吧。”薛寒觉得信鸽比胡四好用多了,但阿蘅既然这么说,还是随她方便。少年不动声色道:“嗯,都行。”“今日虞贵妃没有异常,也没有为难我,明日还要我去……”秋蘅说了今日进宫情况。薛寒也说了暗中布置。“走啦,张伯还在那边等着。”秋蘅提着鸽笼回到马车旁,张伯盯着笼中白鸽脸色一变。哪来的鸽子?嘶——莫不是六姑娘打杀了水鬼,那女鬼变的! 第205章 猎人与猎物 秋蘅顺着张伯视线低头,看看笼中信鸽,不动声色问:“张伯怎么了?”张伯努力压下骇人的猜测,扯出笑容:“天冷,六姑娘快上车吧。”一把年纪了好奇心不能太多,六姑娘没事就行了。秋蘅上了马车,不知是不是错觉,只觉今日车子跑得飞快。对于姑娘带回来一只鸽子,冷香居的丫鬟们都表露出十分热情。照顾鸽子的任务被安排给了青萝。之后秋蘅日日进宫,一切风平浪静,虞贵妃竟真像一个对香道着迷的人,每日虽学的时间不长,却很认真。秋蘅摸不透虞贵妃心思,对方用心学,她便用心教。这日秋蘅才出皇城,就见一人快马而来,口中急喝:“让开,让开!”秋蘅忙避至一旁,骑马者迅疾而过,腰间插的黄旗格外瞩目。是八百里加急的驿卒。秋蘅几乎是下意识就想到了东南之乱。是因为这个吗?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袁成海为祸东南多年,民怨已深,就算死了,秋蘅也不抱希望东南会不出乱子。但猜测无用,还是要找人求证。秋蘅是过了两日与薛寒见面的。“前两日我从皇城出来,险些被一个骑快马的人撞到,那是传递急报的驿卒吧?”“两日前遇见的话,应该是了。”“发生什么事了?”这事大臣们都已知晓,薛寒亦有了解:“东南起了民乱。”果然如此。秋蘅有种悬在半空的石头落地的感觉。踏实了,也砸得生疼。“严重吗?”“乱子不小,有两县都卷入其中……”秋蘅反而一愣:“只有两县?”按着书上记载,这场民乱从开始爆发,短短时间就蔓延了七八县,呈星火燎原之势。现在只有两县么?那是不是说,袁成海的死还是有用的?战机瞬息万变,少一处生乱,就可能改变最终结果。东风不与周郎便,铜雀春深锁二乔。一阵风,一场雨,一次将帅突发的急病,都能成为变数,何况多了数县安稳。“只有两县?”薛寒神色古怪。秋蘅面不改色解释:“前日看那人如此情急,我以为更严重。”“阿蘅很关注这些。”秋蘅痛快承认:“”对啊,我的心愿就是天下太平。”这话听起来很大,很空,可薛寒知道眼前少女说这话时那颗真挚之心。他想到了去年七夕,秋蘅放入河中的花灯。她在灯上写着:一愿世清平,二愿身强健。三愿临老头,数与君相见。她的心愿从未改变。“自朱将军接管禁军,军纪清明许多。今上已决定调遣部分禁军前往东南,再有地方厢军配合,乱子最终定会平息的。”对东南民乱,秋蘅能做的已经做了,如今只有关注事态进展。“薛寒,要是之后有新情况,你记得告诉我。”“好。”之后的京城繁荣依旧,百官勋贵宴乐不减,靖平帝还有闲心待在造香阁调香。好像那日皇城外八百里加急的驿卒,只是秋蘅的错觉。“随云县主看起来有心事。”虞贵妃放下香匙,似笑非笑道。真是有耐心啊,教她制了这么久的香,还如一开始那般用心。那个苏嬷嬷说这丫头不是人,能招魂。胡言乱语固然可笑,可一旦留意到这丫头有问题,便越琢磨问题越大。秋六姑娘当初不顾污名与高官的妾室打交道,哦,就是为其小妾调制香丸。后来,那位官员死了。为方相的孙儿招魂?怎么招?也是用了什么香么?后来,方相也死了。虞贵妃用柔软的丝帕擦着手,长久以来的耐心有了一点点失控。她主动当了这么久的猎物,这丫头怎么还不动手呢?难道真是她多心了,袁成海与方相的死与秋六无关,只是巧合?“过几日臣女的二姐就要出阁了,臣女想向娘娘告个假,又惭愧耽搁了娘娘学习,因而心中纠结。”秋蘅为自己的小小失神找了个完美解释。“是么?那你就等令姐出阁后再进宫来吧。”虞贵妃唇边挂着淡淡笑意,“本宫岂是那么不近人情的人。”“多谢贵妃娘娘体恤。”目送秋蘅离开,虞贵妃一手支腮,眼神微凉。她不信这丫头没问题。她这个伪装成猎物的猎人,需要再耐心一些,等待相中的猎物落网。秋蘅离开玉宸宫,去了秋美人那里。秋美人已经渐渐习惯与秋蘅一起用午膳了,一开始的不安因为时间太久,只能转为麻木。“姐姐,明日我就不来了。”秋美人愣了愣:“虞贵妃不学了?”“不是。二姐不是要出阁了么,我和虞贵妃说了,她让我等二姐出阁后再来。”“二妹要出阁了啊。”秋美人神色怔然,随即皱眉,“怎么没听六妹提过?我这都没准备——”不光六妹,大年初一与祖母见面,祖母也没提。秋蘅眨眨眼:“没提过吗?我还以为说过了。”秋美人当年被迫与心上人分开,早早提及,平白令她触景生情。“二妹许的什么人家?男方品性如何?”听秋蘅说完情况,秋美人笑了笑:“挺好的。”过了一会儿,又轻声道:“真好啊。”秋蘅默默听着,突然发现秋美人发间竟已有了银丝。那一瞬酸楚蔓延开来,秋蘅只觉心中沉甸甸,急忙提出告辞,带着秋美人为秋萱准备的添妆回了伯府。三月二十二,宜嫁娶,是永清伯府二姑娘秋萱成亲的日子。秋蘅见到了来接亲的新郎官宋睿。朗目疏眉,一身红袍衬得分外俊秀。秋莹凑在秋蘅耳边,压低的声音透着兴奋:“六妹妹你快看,二姐夫长得真好!”秋蘅深以为然:“确实好看。”“还与二姐青梅竹马,两情相悦……”秋莹眼中亮起星星。秋芙戳她一下:“收敛点儿,别到了宋家还这副呆样。”大夏女子出阁,须有待字闺中的姐妹送嫁。随着喜轿离开永清伯府,秋蘅姐妹坐上女方这边的车马,随送亲队伍往宋家而去。 第206章 和亲 宋家已快到外城了,普普通通一处民宅,远不如伯府气派。秋蘅四人陪在秋萱身边,等她拜了堂才坐车回去。秋莹还沉浸在男俊女美一对璧人的兴奋中:“我都不敢想,以后二姐的孩子会多好看。”秋芙有点受不了:“也没那么夸张吧,就长得俊秀一些,又不是潘安、宋玉。”秋莹震惊:“四姐你要求真高,还潘安、宋玉,平日见过的那些年轻郎君,略微齐整点儿就算不错了。”秋芙想想,点头:“倒也是。”秋蘅见秋莹很看重男子样貌,借机提醒:“还是人品为先,皮囊次之。”书上那一笔带过的秋家姐妹命运中,秋莹与人私奔,最终流落烟花之地。那带她私奔的男子,恐怕不是什么好东西。秋芸本不想多嘴,但听秋蘅这么说,有种找到支持者的感觉:“六妹说得对,皮囊最没用的,还是人品、家世重要……”二姐好歹是二房唯一的女儿,却嫁去那么普通的人家,今日见到的许多宾客竟是农家打扮,令人难以置信。秋莹是个活泼性子,冲秋蘅眨眨眼:“六妹妹,你觉得薛大人如何?”面对姐妹的调侃,秋蘅一脸淡定:“品貌俱佳。”车厢中响起少女们的嬉笑声。之后秋蘅还是每日进宫,时而与薛寒交流讯息。可无论是虞贵妃,还是玉宸宫偶尔出宫的人,都没露出任何异常。随着时间推移,秋蘅都忍不住想,难道是她太多疑了?樱桃红芭蕉绿,歌舞升平是属于京城的,东南民乱虽不至于失控,却非短期内能平息。夏、齐边境冲突多了起来,有几处或因兵力薄弱,或因主将平庸,让齐军占了不少便宜去。甚至有一处被齐军撕开了口子,长驱而入关内烧杀抢掠。西姜北邻北齐,东接大夏,物产贫瘠,民风彪悍。北齐对这位比自己还穷还硬的老伙计一点打起来的动力都没,大夏更不会吃撑了与西姜起冲突。反而是西姜,多年来时而闹腾一下,好让大夏花钱买安稳,尤其是大夏与北齐关系紧张的时候。书上记载的大夏与西姜结盟的事还是发生了。西姜趁机索要了大量金银财物,并提出求娶大夏公主为西姜王妃。对这一要求,部分大臣站出来反对。“两国结盟,西姜出兵,我国出钱,这无可厚非。公主和亲是什么意思?我大夏又没有败于西姜之手,西姜此举未免得寸进尺。”“臣附议。”“臣附议。”……赞成和亲的官宦勋贵也不少。“东南民乱未平,北齐虎视眈眈,再这样下去损失的可就不止西姜要的这些了。”“不错,东南与北地每日死去那么多兵士、百姓,难道他们的命就不是命吗?陛下,早一日得到西姜助力,早一日平息战乱,就能挽救无数军民性命啊!”靖平帝听着两方争执,只觉头大。“咳咳。”随着靖平帝一声轻咳,殿中暂时安静下来。靖平帝目光缓缓扫过众臣:“以一人安危,换万千子民安稳,确实值得。可诸卿是不是忘了,如今待字闺中年龄最大的静婉公主只有十一岁。”此话一出,众臣互视一眼,一时无人出声。靖平帝等了等,见无人说话,叹了口气:“那就只好从宗室女中选一合适的了。”殿中更静了。反对公主和亲的大臣懒得掺和选公主的事,而对赞同的官员来说,有公主去和亲换太平就够了,至于这个公主是谁无所谓,开口提议还会得罪人。靖平帝看向那列亲王、郡王。众王不约而同生出一个念头:难怪今日朝会平日不来的也来了,今上是早有此意。公主和亲?他们不反对。送女儿去西姜?就西姜那大漠荒芜,穷山恶水之地,和送命有什么区别?真要被今上钦点只能认了,主动站出来,那可做不到。就看哪个兄弟倒霉了。众王这么想着并努力降低存在感时,福王突然出列:“臣弟愿为陛下分忧。”众人震惊看向福王。靖平帝也吃了一惊,不由道:“福王,你只有容宁一女——”靖平帝实在没想到福王会主动站出来。指有长短,人有偏心。在场诸王论亲近以福王为最,而福王就一个女儿,靖平帝不大忍心让容宁郡主去和亲。“小女生来锦衣玉食,宠爱万千,这都是因她是宗室女,承蒙天恩。如今能为国为民出力是小女的荣幸,更是福王府的荣幸。”“福王,此等大事你还是考虑两日,不急着就此定下。”福王深深一礼:“臣弟已考虑清楚了。”“好好好,福王有心了。”既然福王坚持,靖平帝还有什么好阻拦的,一脸欣慰道,“福王深明大义,为朕分忧,实乃宗室之典范。这份忠君之心,朕记下了。”散朝后,福王回到福王府,向福王妃说了此事。“王爷不是开玩笑?”福王妃完全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抱着一丝希望问。“这种事怎么能开玩笑,那不成欺君了。”福王妃面上血色褪尽,眼前阵阵发黑,不得不用手撑着椅子扶手才没倒下去。“王爷,我们就容宁一个女儿,就是今上选了她,都要求今上开恩另选他人,你怎么能主动把容宁推出去!”福王脸色微沉:“王妃这话传出去惹人笑话,我们的女儿是掌上明珠,别人家的女儿就是草芥了?”“我不管,我要进宫去求今上收回成命,圣旨没下还来得及……”福王妃哽咽着起身往外走。福王赶紧拦着:“不得胡闹!”福王妃脚步一顿,却不是因为福王的阻拦,而是看到了站在门口的女儿。福王望向门口,露出温和的笑容:“容宁。”容宁郡主一步步走过来,面色虽苍白,却没有失态的样子。“容宁,你,你都听说了?”福王妃泪流满面。容宁郡主微微点头,看向福王:“父王,真的是您主动向今上请求,要女儿和亲西姜吗?” 第207章 遣妾一身安社稷 面对容宁郡主的问题,福王面露痛苦之色:“容宁,父王也舍不得你,可父王与你皇伯父是亲兄弟,诸王中最亲近的。如今大夏有难,需要一位公主和亲,偏偏静婉公主还小,父王若不站出来为你皇伯父分忧,为大夏子民解难,难道指望别人吗?”容宁郡主垂眼听着,羽睫微颤。“大夏内忧外患,你皇伯父忧思难寐,更有无数将士百姓殒命。容宁啊,我们能过这样锦衣玉食的日子,皆因是皇室中人,得享万民供奉。以一人远嫁,救万民于水火,如果你是父王,会如何选择?”容宁郡主面色不断变化,依然没有开口。福王妃抱着容宁郡主哭出来:“宗室女何其多,一人远嫁为何就是我的容宁?寿王也是今上手足,嫡女、庶女加起来七八个,从寿王府选一女不行么?”福王听得皱眉:“合着我刚刚的话白说了?比起寿王,今上对我更亲近、更看重,结果今上有烦恼的时候我躲到寿王后面去了,这不是让人背后笑我们福王府……”“我没有王爷这么深明大义,我就不让容宁和亲西姜!西姜那样的地方,会要容宁的命的——”“母妃。”一直沉默的容宁郡主拉了拉福王妃衣袖。福王妃含泪看着女儿。“您不要因为女儿,和父王吵架。”容宁郡主眼里也有泪,定定望向福王,“父王,女儿和亲西姜,真的能止干戈,安社稷吗?”福王毫不犹豫点头:“当然。”容宁郡主深吸一口气,声音很轻却坚定:“好,那女儿愿意。”福王妃大惊失色:“容宁!”容宁郡主握住福王妃的手:“母妃,父王说得也没错,因皇伯父看重父王,宗室那些姐妹们几乎都以女儿为尊。总不能平日里女儿享受她们的众星捧月,到了这时候却躲得远远的……”“容宁啊,你不要犯傻。什么众星捧月,那都是虚的,西姜蛮夷之地,你受不住的!”“母妃,女儿多少会些拳脚功夫,从小到大身强体健,连生病都少有,若换个身体弱的姐妹去,那更受不住的。”福王妃意识到女儿打定了主意,心如刀割,哭声更痛。反而是容宁郡主安慰般揽住母亲,对福王轻牵唇角:“父王,女儿愿意去,只是有一个请求。”“你说。”“女儿这一去,恐再无望返回大夏,唯一不放心的就是母妃。愿父王能待母妃敬爱始终,白首与共。”福王笑了:“你这丫头,父王什么时候对你母妃差过。”“父王——”“好好好,父王向你保证,与你母妃敬爱始终,白首与共。”女儿没有抗拒,福王这才放下心来。容宁郡主将要以公主身份和亲西姜的消息很快传开。宫中,德妃揽着静婉公主,后怕不已。幸亏女儿年纪小,不然和亲的就是她的静婉了。“母妃,女儿听说,容宁姐姐是替我去的,是真的吗?”静婉公主仰着头,问德妃。“不要听一些人胡说!”德妃眼里闪过恼火,双手轻轻扶住静婉公主肩膀,“婉儿,你今年不过十一岁,离成年还早,和亲人选必然从宗室女中挑选,不是容宁也会是别人,怎么都落不到你头上。”静婉还这么小,要是背上旁人代她和亲的负担,长久下去生出心结该如何是好?“婉儿,你听明白了吗?”静婉公主有些迟疑,但在母妃温柔如水的目光下不由点头:“女儿明白了。”过了片刻,德妃轻叹一声:“但你也要记住你堂姐的不容易,她是位人品贵重的姑娘……”她有私心,可也明白福王妃的心情。容宁郡主,不,现在是容宁公主了,这一去西姜,再难返回故土。秋蘅是听永清伯说起容宁郡主和亲一事的。当时在千松堂,还有秋芙姐妹。“你们看到了吧,就算是天家郡主,今上的亲侄女,到了国家需要的时候都会站出来。为家为国有所牺牲,那是荣耀啊……”秋芙实在听不下去,小声嘀咕:“遣妾一身安社稷,不知何处用将军。”永清伯眼睛一瞪:“四丫头,你说什么?”“没说什么。”“你当祖父耳聋了?给你们从小请先生,读书明理,就记住了几句诗?”“祖父。”秋蘅打断永清伯的训斥。永清伯立刻露出个笑脸:“蘅儿怎么了?”“我约了三位姐姐去冷香居烤肉,就不打扰您和祖母了。”“那你们去吧。”面对秋蘅,永清伯好说话极了。不是不想摆祖父架子,可这丫头几乎每日都进宫去,要是在贵妃娘娘甚至今上面前说个什么,他可承受不住。姐妹四人迅速走人,留下老夫人脸色发黑。四个丫头去吃芳洲做的烤肉,让老祖母应付这糟心的老东西,还有天理么?冷香居的院子中,秋莹吃着香喷喷的烤肉,提起容宁郡主:“你们说,容宁郡主是自愿的吗?”“怎么可能自愿,定是被她父王逼的。”秋芙感同身受般狠狠咬了一口烤肉,侧头问秋蘅,“六妹你说是不是?”秋蘅往滋滋冒油的肉串上撒了一些调味料,平静道:“不知道,是不是自愿,只有容宁郡主才知道了。”她回来后改变了不少事,但有些事还是会发生。那容宁郡主的结局呢?西姜毁约,刺杀西姜王未成,惨死异邦……那她呢,能做些什么?“六妹妹,烤焦啦!”秋莹急忙提醒。秋蘅回神,反应有些呆:“是哦,烤焦了。”芳洲笑盈盈接过她手中烤肉:“我来吧,姑娘等着吃就好。”秋芙表情古怪:“原来六妹也有不擅长的事啊。”秋蘅指指芳洲:“都怪芳洲太能干。”几人说笑着,刚刚沉重的话题被默契抛到一旁。转日秋蘅又进宫去,虞贵妃学制香的时间比往常要久。秋蘅不好主动提出结束,面上不露半点不耐。门口处突然响起宫人传报:“陛下驾到——” 第208章 顺势而为 随着内侍传报,靖平帝大步走了进来。“陛下。”虞贵妃迎上去。秋蘅行礼:“臣女见过陛下。”靖平帝自然而然握住虞贵妃的手,望向拜倒的少女:“随云县主还在啊。”“是。”“起来吧。”秋蘅默默起身。虞贵妃唇角含笑拉着靖平帝往内里走,边走边道:“今日随云县主教了妾一道香方,妾觉得挺有意思,就学得久了些。”“哦,什么香?”靖平帝大感兴趣。“涂身的香粉,梅真香。”虞贵妃浅笑盈盈,“随云县主改了配伍,妾更喜欢这个味道。”“是么,让朕瞧瞧。”虞贵妃示意宫婢把刚制的香粉呈上来。香粉已筛好,盛在天青色绘梅枝的香罐中。靖平帝轻轻一嗅,不由点头:“凛冽清幽,很适合爱妃,若再放置一段时间香味会更柔和……”虞贵妃莞尔一笑:“还是陛下懂得多,不像妾学了这么久,依然糊涂着。”靖平帝放声笑起来:“香道博大精深,须日积月累,爱妃不要着急。”“陛下怎么这时候过来了?”虞贵妃随口转了话题。靖平帝似乎忘了秋蘅在场,笑意一收:“与那些人在一起,要么是民乱按下葫芦浮起瓢,要么是北齐频频动作,要么是公主和亲西姜的诸多安排……朕听得脑仁疼,还是爱妃这里清净。”虞贵妃微勾唇角,露出好奇神色:“公主和亲西姜,要做许多准备吧?”靖平帝点头:“陪嫁的金银财物,匠人奴婢,都要商量定夺。”“那容宁郡主——哦,容宁公主,没有哭闹吗?”虞贵妃笑吟吟问。“那倒没有。女肖其父,容宁和她父王一样,都是深明大义之人,替朕解了眼前忧。”“这样的话,可不能亏了容宁公主了。”“这是自然。”“那为容宁公主送嫁的姐妹人选定了么?”被当成隐形人的秋蘅听到虞贵妃这话,心头一动。“还没有。”靖平帝抬手捏捏眉心,“朕让宗正寺整理符合要求的宗室女名册,到时再斟酌。”“陛下,妾倒觉得有一人十分合适。”“哦,是谁?”虞贵妃眼波流转,扫向秋蘅。靖平帝一怔:“随云县主?”虞贵妃轻笑起来。她生得美,眼如秋水,眉若远山,眉眼间笼上浅浅笑意更添了娇媚。偏偏声音比容貌还出色,就如那幽幽梅香,令人沉醉。“陛下还记得吗,随云县主与容宁公主之间可缘分不浅。去年秋猎时随云县主引走黑熊,对容宁公主有救命之恩呢。”“这怎么会忘。”“在容宁公主心中,随云县主定是可信赖之人。容宁公主为大夏远嫁异邦,就算心甘情愿,忐忑惶恐是难免的,很需要一个信得过的姐妹陪在身边。”靖平帝不由点头。“而随云县主——”虞贵妃冲秋蘅一笑,“随云县主敢孤身引走黑熊,夜探相府书斋,既有勇气,又有灵活身手,等与西姜蛮人打交道时方不会堕了我大夏威风。陛下说是不是?”“如随云县主这般有勇有谋的闺阁女子确实不多。”“谁说不是呢。”虞贵妃轻轻摩挲着盛着香粉的瓷罐,“有勇有谋,还是县主,又与荣宁公主有情谊,妾觉得随云县主是最适合不过的人选了。当然,还是要看随云县主的想法,妾只是这么一说。”靖平帝觉得虞贵妃说得很有道理,但看少女错愕表情,又有些尴尬。送嫁之人应是宗室女,按着他的想法,从远支中选一人即可。秋蘅本与皇室毫无关系,这么一来倒显得他的封赏有点坑人了。“随云县主怎么想?”靖平帝问一句,紧接着补充,“不要怕朕责怪,你若不愿,朕绝不勉强。”虞贵妃深深看了靖平帝一眼。自她入宫以来,今上几乎没逆着过她的意思,说她在后宫一手遮天也不夸张。而现在,今上竟给了秋六选择的机会。虞贵妃转而看向秋蘅,挑了挑眉。这丫头倒真有点邪性。那她会如何选择呢?看着低垂眉眼的少女,虞贵妃饶有兴致等待着。秋蘅确实没想到虞贵妃会有此提议。昨日她还在惋惜容宁郡主如史上记载那样将要走向注定的命运,想着自己能做些什么。今日,她就成了送容宁郡主出嫁之人。从大夏京城到西姜国都,路途遥远,山水跋涉,且不说一路的辛苦,等到了西姜面对迥异的气候风俗,未知的各种危机,送嫁女子说是能返回大夏,又岂是那么容易的。虞贵妃今日把她留这么久,就是要她在靖平帝面前做选择吧?答应,那就远去西姜,生死难料;不答应,靖平帝说是不勉强,却不可能毫无芥蒂,虞贵妃再时不时说些挑拨之语,她救郡主、除奸相而得来的帝王那点赏识也就没了。秋蘅想起了初次进宫遇到靖平帝的时候,入不入宫中造香阁,只在虞贵妃口舌之间。虞贵妃如果只是喜怒不定以折腾人为乐也就罢了,她想个法子不再进宫来,少了在虞贵妃面前晃荡,也就想不起针对她。可若虞贵妃是细作,有意要她性命,躲是没用的。而没了帝王好感,一个小小伯府贵女如何躲掉虞贵妃的明枪暗箭?说不得只能像对薛寒说的那样,杀了第五贼后远走高飞。可这是万不得已的选择,她还想用秋六姑娘这光明正大的身份,去做更多事。短暂的沉默后,秋蘅微微抬眼:“臣女虽远不及容宁公主高义,也愿送她出嫁,纾解公主思乡之情。”靖平帝以为秋蘅定会婉拒,没想到却答应了,微微错愕后朗声大笑:“好,不愧是朕亲封的随云县主!”秋蘅面上一副宠辱不惊的模样,心中轻笑。计划不如变化,既然虞贵妃把她推到前往西姜的路上,那便顺势而为,试一试与容宁郡主携手刺杀西姜王!“随云县主识大体,顾大局,当赏。”秋蘅眉梢微动。又有赏赐? 第209章 快闭嘴 靖平帝看着波澜不惊的少女,笑呵呵问虞贵妃:“爱妃觉得,该赏随云县主什么好呢?”封号,金银财物,都赏过了。虞贵妃支着腮,慵懒随意搭着话:“那不如赏随云县主的家人吧。”秋蘅受封县主的事她听今上说过,本来是要赏永清伯府,秋蘅要求赏她自己。不得不说,她听说的那一刻对这丫头都有几分欣赏了。可惜注定立场不同,让秋蘅事事如意,是给自己添麻烦。“赏赐家人……”靖平帝沉吟一番,笑道,“随云县主,你父亲可有官职在身?”“并无。”靖平帝抽了抽嘴角。一般勋贵人家,大多会为家中子孙谋个差遣,或是挂个虚衔,这丫头的爹混得也太惨了。“那就授随云县主之父为中散大夫,享正五品俸禄……”秋蘅拜倒:“臣女秋蘅,谢过陛下。”“那你退下吧。”“臣女告退。”等秋蘅退出殿中,靖平帝揽住虞贵妃柔软腰肢,呵呵笑道:“爱妃慧眼,替容宁挑到了最合适的人选。”虞贵妃轻轻推了推靖平帝:“陛下,今日妾学制香太久,有些乏了。”“那爱妃好好休息。”“恭送陛下。”虞贵妃说得恭敬,却只是敷衍福了福。而靖平帝早已习以为常,负手离去。虞贵妃收回轻飘飘的视线,用留长的小指甲从香罐中挑出一些香粉,低头轻轻嗅了嗅,随后一弹指甲。香粉散开,一室梅香。秋蘅去秋美人那里的路上遇到了五皇子,也就是后世的隆兴帝。殿宇重重,各有其事,别看秋蘅这段时间几乎日日进宫,与五皇子遇上这是头一次。“臣女见过五殿下。”“随云县主不必多礼。”过了一个年,五皇子长高了些,眼神依然有着对新鲜事的好奇,“随云县主每日都去看秋美人吗?”秋美人就住在芙蓉宫侧殿,与去母妃那里的五皇子同路,秋蘅边走边道:“一般进宫来,就会去。”“你们姐妹感情真好。”五皇子脚步轻快,“随云县主,先前你做的胖鱼香佩,我一直戴着呢。”去年于芙蓉宫与五皇子初遇,五皇子喜欢秋蘅佩戴的锦鲤香佩,淑妃便对秋美人说了。秋蘅另做了锦鲤香佩给秋美人,再到了淑妃手中。五皇子拎起垂在身侧的香佩给秋蘅看:“香味淡了些,但还是很喜欢。”“五殿下喜欢就好。”秋蘅嘴角微抽,很想解释那是锦鲤,再想想算了,胖鱼就胖鱼吧。“随云县主,明日你再去芙蓉宫,去我母妃那里一下,我有回礼给你。”秋蘅怔了怔,而后弯唇:“多谢五殿下。”进了芙蓉宫,二人分开,秋蘅见到秋美人,说了明日不再来的事。“什么,今上要你为容宁公主送嫁?”秋美人面色大变,“是虞贵妃提的对不对?”秋蘅点点头。秋美人死死攥着手中帕子:“早就知道虞贵妃叫你进宫不怀好意,没想到应在了这里!”“姐姐不必担忧,我只是送嫁,还会回来的,无非是受些舟车劳顿之苦。”“西姜路途遥远,又是异邦——”秋美人看得明白,本就是大夏有求西姜,六妹真要有个什么,难道会为一个小女子出头不成?“既推脱不了,我多加小心就是。”对秋美人,秋蘅反而放心了。虞贵妃既然针对她,她这一走,就不会寻秋美人麻烦了,甚至会护着秋美人。想用一人拿捏另一人,总要等那人在的时候。离开芙蓉宫,秋蘅默默往外走,送她出去的照旧是郑玉。往日一路上有许多话的郑玉一言不发,沉默着只听见脚步声。眼看着要出宫门,秋蘅笑道:“郑公公留步吧。”一直微微低头的郑玉抬起眼来看向秋蘅。他不明白,遇到了这样的事,六姑娘怎么还能这般平静。“六姑娘——”郑玉犹豫着,见面前少女丝毫没露出不耐神色,终于鼓起勇气递过去一物。秋蘅定睛一看,是一枚小小的平安符。“是前几年有一次出宫求的,希望六姑娘早日回来——”郑玉很怕秋蘅嫌弃,面上掩不住尴尬。一只手伸来,把平安符接过,放入随身的荷包中。“多谢郑公公。”郑玉不由松口气,目送少女摆手告别,悄悄红了眼睛。宫中女子难,宫外女子也身不由己,这是为什么?少时便入宫来,现在还很年轻的郑玉想不明白。秋蘅走在皇城中,一眼望见了薛寒。他正快步前行,不经意一瞥,与秋蘅视线相碰。阿蘅?秋蘅抬脚走过来:“薛寒,我有事和你说。”看着秋蘅郑重神情,薛寒莫名有些不安,低声问:“什么事?”“今日在玉宸宫遇到了今上,虞贵妃提议下,今上选了我为容宁公主送嫁。”薛寒面上没有多少变化,可身体却如一道绷紧的弓弦,压抑着震怒。“我先走了。”皇城中终究不是长谈的地方,秋蘅言简意赅把事情说完,与薛寒错身而过。“阿蘅,老地方等我。”秋蘅轻轻点头。五月的青莲湖水草丰茂,莲叶田田,已到了风光迷人时。秋蘅没等太久,薛寒就到了。“具体怎么回事?”秋蘅说了在玉宸宫久留的事:“虞贵妃显然是故意留我到今上前来,促成我西姜之行。和虞贵妃接触了这么久,想要确认她是细作并拿到证据在宫中没什么机会,还是要靠你的人盯着玉宸宫的人与宫外接触。”虞贵妃有耐心,他们只能更有耐心。“薛寒,我这一走短时间回不来,就要靠你啦。”薛寒垂眼沉默着。“在想什么?”秋蘅不解薛寒的反应,凑近了些看他。“阿蘅,你实话实说,只是为容宁公主送嫁这样吗?”秋蘅眨眨眼。不会被他猜到了吧?“是啊,要不我发誓?”秋蘅玩笑道。“行,你发誓,要是还存了别的心思却不告诉我,就让薛寒万箭——”秋蘅抬手堵住薛寒的嘴:“你快闭嘴吧!” 第210章 薛寒与福王 薛寒顺势抓住秋蘅的手,紧绷唇角看着她。秋蘅白他一眼:“你这是跟谁学的?”学会用自己威胁她了。她是吃这种威胁的人吗?行吧,她吃。“是你要发誓的。”薛寒理直气壮。“开个玩笑而已。”秋蘅往外抽手。还不如祖母呢,她对祖母说发誓,祖母只是一指门口让她走。薛寒不但没松手,反而一把把秋蘅按进怀里。温暖宽阔的怀抱中,秋蘅听到了有力的心跳声。“薛寒——”她抬头,光洁的额头擦过少年的下巴,对上他黑沉的眼眸,忽然忘了要说什么。薛寒垂着眼,冷静问怀中少女:“去西姜还有别的打算吗?”秋蘅推推他:“这样说话不方便。”薛寒不为所动:“哪里不方便了?”老老实实问,她又要糊弄他。秋蘅确定了,这人是真的长本事了,不能让他牵着鼻子走。她突然踮起脚来,用力压上他的唇。薛寒错愕睁大了眼,短暂沉迷后后退一步,拉开了二人间的距离。他知道,他在阿蘅面前的自制力不值一提。秋蘅也有些懊恼。她自觉不能让薛寒牵着鼻子走,可实际上……实际上就是想亲亲他。这一去西姜,哪怕一切顺利,也要很久很久再见面了。原来一旦两情相悦,就如伤敌一千自伤八百,并不能讨到多少便宜去,也没有真正意义的独占上风。秋蘅意识到这一点,在心中悄悄骂:绊脚石薛寒。她往前走了走,任由湖边的风吹起裙摆。“薛寒,你觉得西姜是什么样的?”秋蘅问出这个问题,没有等薛寒回答,接着道,“我翻史书,这个国家周旋于大夏、北齐之间,出尔反尔、落井下石的事都发生过。西姜这次趁大夏动乱索要大量财物,还要公主和亲,若是人和财都拿到手了却毁诺,大夏能如何?”薛寒思索片刻道:“大夏正值内忧外患之际,若西姜毁诺,恐怕一时也无暇应对。”逼急了,西姜彻底倒向北齐,无疑是雪上加霜。“这个哑巴亏大夏愿意吃,容宁公主愿意吃吗?”对容宁郡主来说,为国为民,远离故土,真要换来大夏安稳就罢了,结果被骗人骗财,那她的牺牲算什么?秋蘅理解容宁郡主明知无望却孤注一掷的选择。这一次有她在,她希望那个刚烈的女子面对那一刻时不是只有绝望。“薛寒,我的想法很简单。结盟顺利自然好,要是西姜毁诺,我就和容宁公主联手杀了西姜王!”西姜政局与大夏不同,内部有多方王族势力,只不过西姜王势大,才坐稳那个位子。一旦西姜王身死,可没有如大夏这样天经地义的父死子继,而会陷入争夺王位的内战。这是按着本来的发展,数年后西姜王病死后发生的事。在大夏与北齐战乱不断时,西姜正忙于内乱。因而秋蘅有了去西姜的机会,立刻做出了除掉西姜王的决定。西姜毁诺,大夏吃下哑巴亏。西姜王若死于夏人之手,西姜诸王忙着争夺王位,至少在夺位这个阶段没人想折损自身兵力为西姜王讨伐大夏。想想两国都很讽刺。“阿蘅。”薛寒唤秋蘅一声,神色古怪,“你管这叫想法简单?”秋蘅摊手:“想多了也没用嘛。”“倘若真发生西姜毁诺的事,你打算怎么刺杀西姜王?”秋蘅再摊手:“没打算,走一步看一步。”就在今晨,她还不知道自己会去西姜呢。西姜王是个什么样的人,有什么可以利用的弱点,还是要有所接触才能判断,现在所谓打算都是纸上谈兵。“要是失败呢?”秋蘅与薛寒对视,眼神干净柔软:“薛寒,你知道的,世间的事没有什么万无一失。”“是,我知道。”薛寒再次握住秋蘅的手,“我和你一起去。”秋蘅莞尔:“你怎么去?当我的护卫吗?”“你忘了,公主和亲本就需要送亲使。我这就进宫面圣,请今上任命我为送亲使,护送容宁公主和亲。”秋蘅听了这话,轻轻眨眼:“薛寒,原来你是要当容宁公主的护卫啊?”原本护送容宁郡主的送亲使是薛寒么?秋蘅略一回忆,很快有了答案:不是。听薛寒说出要当送亲使时,秋蘅瞬间想到了书上所载福王死于薛寒之手,原因不明。福王之女的送亲使,也算与福王扯上了联系。电光石火间她甚至猜测莫非薛寒因护送容宁郡主生出了情意,见容宁郡主惨死而杀福王泄愤。还好不是。秋蘅被自己过于活络的思绪给吓了一跳。她收了笑,怔怔看着薛寒。她好像一直忽略了,书上记载的那个薛寒,因杀害福王而被乱箭射杀之前,有没有过心上人呢?“阿蘅,你该不会在吃醋吧?”薛寒轻笑。秋蘅回神,嗔他一眼:“想得美。”冷静了一下,秋蘅正色问:“你对福王印象如何?”薛寒默了默,试探问:“你要杀福王?”秋蘅:“……”薛寒对福王印象如何还不清楚,对她印象如何倒是挺清楚了。少女抿唇,一字一顿道:“薛寒,我没有那么爱杀人。”“咳,我就是随口问问。”“那你觉得福王怎么样?”“没打过多少交道。印象中为人和善,名声颇佳。”秋蘅心中更困惑了。至少此时,福王对薛寒来说与陌生人无异。“阿蘅,你为何这么关注福王?”“就是觉得毫不犹豫让唯一的女儿和亲,虽是深明大义,还是挺心狠的。”福王的身后名很不错,可比起书卷上那些冰冷冷的文字,她更相信自己的判断。薛寒行事有底线,不会滥杀无辜。想想她在毫无证据的情况下怀疑虞贵妃是细作,让薛寒盯了这么久都没发现,秋蘅不想随便消耗薛寒对她的信任,暂且放下疑惑:“那你去吧,能不能讨来送亲使的差事都给我传个话,我也要回去了。”二人分开,薛寒前往皇城,秋蘅回到伯府去见老夫人。 第211章 送亲使 千松堂中,老夫人用过了午饭,正在打盹儿。天一日比一日热了,又没到炎热的时候,对老夫人这个年纪的人来说很舒适。大丫鬟春草走进来,轻声喊:“老夫人,醒一醒。”睡眠不错的老夫人没反应。春草顿了顿,再轻轻开口:“老夫人,六姑娘来了。”老夫人一下子睁开眼坐起来,速度之快吓得春草心里一咯噔。“谁来了?”“六姑娘。”老夫人呆了呆,而后大惊。这几个月来,六丫头几乎每日进宫去,留在大孙女那里用午饭,回府后便直接回冷香居歇着。她从一开始的提心吊胆到渐渐习以为常,这突然一回来找她干什么?惹祸了!一定是惹祸了!“春草——”“婢子在。”“给我倒杯凉茶来。”“是。”老夫人接过春草端来的凉茶,猛喝两口压压惊,才有气无力道:“请六姑娘进来吧。”没过多久秋蘅走进来,屈膝行礼:“祖母。”“怎么这时候过来了?”老夫人强撑出淡定,但已经笃定有事,就看事大事小了。秋蘅听老夫人这么问,迟疑了一下。事情委实不小,又突然,且让她斟酌一下措辞。她这一犹豫,老夫人眼前一黑,伸出手来:“先等等!”老太太端起茶杯又喝了一口茶:“说吧。”“是这样,今日在玉宸宫待久了些,遇到了今上——”老夫人声音不觉拔高:“今上看中你了?”秋蘅:“……”“祖母不要说笑。”老夫人狠狠松了口气。只要不是这个就行。“今上与虞贵妃聊起容宁公主和亲的事,虞贵妃提议让我为容宁公主送嫁……”老夫人闭了闭眼,心中翻腾。这丫头永远有让人想不到的事!“祖母别担心,远行我有经验。”“你别再说话。”老夫人一阵心堵,突然一激灵,“今上还要封赏你父亲!”“是啊,要授父亲五品官衔。”这种官衔是纯拿俸禄的虚衔,大多出于封赏,最适合秋三老爷这样的人,可老夫人知道坏事了。就老三那个混样,乍一听闻封赏是用女儿远去异国换来的,当着传旨官的面就要跳起来,必须提前劝好了。“春草,去把三老爷请来。”事与愿违,春草才出去没多久,一名婢女快步而入:“老夫人,宫里来人了,有旨意要传。”宣读圣旨,一家的主人们都要在场。各院的人接到信儿一头雾水,匆匆赶往前院。传旨官等人差不多齐了,宣读了秋蘅为容宁公主送嫁,授秋三老爷中散大夫的旨意。秋三老爷愣过后要站起来,好在老夫人提前交代了人,一见秋三老爷有动作就迅速捂住他的嘴,按着他不让动。秋蘅平静接了旨。等传旨官一行人离开后,秋三老爷才被放开,踉跄着扑向秋蘅。“蘅儿,这怎么行,这怎么行啊!”永清伯一巴掌照着他胳膊打过去:“哭什么,传出去你对圣意不满,要害死你女儿吗?”秋三老爷猛然捂住嘴。“都进屋去说。”很快一群人进了厅中,秋三老爷拉着秋蘅的手,泪水直流:“蘅儿,爹不要这些,你能求求今上,换别人去吗?”一旁秋大老爷嫉妒得嘴都歪了。大夏官员俸禄丰厚,白白拿正五品的俸禄啊,老三这个得了便宜还卖乖的狗东西!他倒是想让女儿去,哪有机会!“父亲,圣旨都下了哪有收回的。您就安安心心领俸禄,等女儿回来就好。”“可那西姜蛮野之地,爹爹怕——”“父亲,您想想容宁公主,本是亲王府郡主,为了大夏和亲西姜,恐怕此生都难回故土。女儿只是送嫁,若是推三阻四,要让人笑话了。”“爹爹不怕被笑话,什么都没你平平安安重要!”“女儿会平安回来的。”“真的?”“您忘了,秋猎时遇到黑熊女儿都没事呢。”秋三老爷勉强被安慰到,擦擦眼泪。永清伯围着秋蘅,下意识搓搓手:“蘅儿啊,今上只提了你父亲?”秋蘅笑笑:“孙女只是送嫁,不是去和亲,赏了父亲正五品官衔已经是皇恩浩荡了。”“是这样没错……但有下一次的话,你可要为整个伯府考虑考虑啊。”永清伯把面子扔一边,提醒小孙女。秋蘅自然不吝啬空口许诺:“孙女知道了。我不在家里的日子,还望祖父多照顾父亲和弟弟。”永清伯一口答应,态度好极了。秋大老爷夫妇回房后,对坐着难受。“老爷总说府中哪个有了出息,受益的都是咱们大房。结果呢,六姑娘先为自己挣了县主封号,又为她父亲挣了五品官衔……”秋大老爷听不下去了,冷笑:“那还不是因为六丫头有本事又只往自己那一房扒拉,不像你生养了两个女儿,还教养着两个庶女,结果没一个顶用的!”“老爷还好意思说我,当年老伯爷要荷儿进宫,不是你第一个答应的?”外头婢女听见屋中吵闹,默默走远了些。宫中,靖平帝听完薛寒的请求,一下子就想到了秋蘅。这是听说随云县主要为容宁送嫁,便主动请缨当送亲使?他这么想,就这么问了。薛寒坦然承认:“是。”靖平帝哈哈一笑,神情有几分怅然:“年轻真是好,朕答应了。”送亲使是苦差事,有人主动求,正好省了他选人的烦恼。“多谢陛下。”薛寒作出喜出望外的样子,而后面露难色,“陛下,微臣有个请求。”“你说。”“微臣怕家父知道了生气。”“你这是先斩后奏啊。”靖平帝指指薛寒,“你都这么大了,薛全还能打你不成?行了,就说是朕选的你。”“谢陛下。”靖平帝让人把薛全喊来,语气轻松:“朕选了随云县主为容宁公主送嫁。”薛全茫然点头。这和他有什么关系?余光瞥见薛寒,薛全突然反应过来:这混账该不会求着今上另选送嫁之人吧?靖平帝咳了一声:“朕想着既然随云县主送嫁,那让薛寒当送亲使挺合适的。”薛全:! 第212章 去和亲的为什么不是秋蘅 薛全抬头看向面带笑容的靖平帝,脑子有些乱。秋蘅送嫁,怎么寒儿就适合当送亲使了?去和亲的又不是秋蘅。去和亲的怎么就不是秋蘅呢!薛全遗憾想着。“怎么,舍不得?”见薛全不语,靖平帝笑着问。薛全忙收起情绪,躬身道:“能护送容宁公主去西姜,是薛寒的荣幸,奴婢替他高兴。”靖平帝看薛寒一眼,笑道:“年轻人是该多锻炼锻炼,以后才好多为朕分忧。”“陛下太抬举他了。”等到有了单独说话的机会,薛全盯着薛寒的眼里藏着怀疑:“这个送亲使,今上怎么想到你的?”该不会是这小子主动求的吧?“今上可能觉得有随云县主送嫁,孩儿会更尽心吧。秋猎的时候,孩儿不是对今上说心悦随云县主么,想来今上一直记着……”“为父瞧着,你就是心悦随云县主吧?”薛全淡淡问。薛寒微微沉默,而后问:“您觉得,孩儿和随云县主不合适吗?”“当然不合适!”薛全在靖平帝面前修炼得遇事不露声色,在养子面前却懒得控制情绪。“你出身低微,虽有为父撑着,可背地里别人也会取笑说是宦官养子。你需要娶的是名门淑女,而不是随云县主那样离经叛道的女子。”更重要的是,他看不透韩悟等人的死与那丫头的关系。要是让那丫头接近寒儿,接近他,下一个死的没准就是他了。但这种没有证据的猜测,他自是不会说出口。“孩儿明白了。”“你明白就好。既然送亲使的差事是今上安排的,你就好好做,离随云县主远着点儿。”薛全是不懂什么男欢女爱,但对养子还是有几分了解的。这小子口口声声说对那丫头是愧疚,他看可不止。等从西姜回来,赶紧把亲事定下才安心。薛寒应付完薛全,回到皇城司,安排他不在京城这段时间的事宜。秋蘅本打算等明日去一趟康郡王府,说一声要为容宁郡主送嫁的事,没想到临近傍晚,凌云直接来了永清伯府。“今上要你为容宁公主送嫁?”“凌大哥这么快就知道了。”从来云淡风轻的凌云此时神情凝重,呼吸还有着匆匆赶来的急促:“阿蘅,我明日进宫去,求今上另选他人。”“凌大哥,圣旨已经下了。”“我知道。”凌云气息平稳了些,“但事在人为,今上以前也有改变想法的时候。”“凌大哥。”秋蘅轻唤一声,“我愿意去。”“你说什么?”“我愿意去。”“阿蘅——”凌云不解,“为什么?”长途跋涉,异国他乡,那么多未知的风险与辛苦,哪有心甘情愿去的呢。“凌大哥忘了,我又不是真的娇弱贵女,对从小漫山遍野疯跑的我来说,出一趟远门也没什么,还能陪一陪容宁公主。”凌云微怔:“阿蘅同情容宁公主?”“有一点吧。”秋蘅微微垂眸。凌大哥是聪明人,她要说单纯为了出门长见识,定然不信。短暂的沉默后,一只手落下来,揉了揉少女头顶:“阿蘅,你已经很辛苦,不要再介入别人的命运。”秋蘅眼眶微热,却不能听他的:“凌大哥想多了,我只是送容宁公主出阁,就像阳春三月时送我二姐出阁那样。这一趟或许辛苦些,但没必要为这点辛苦惹了今上厌烦,你说呢?”凌云皱着眉,没言语。“这段时间我常进宫去,能感觉到虞贵妃对我并不友好。今上因我之前做的那些事对我还算有几分欣赏,若因为拒绝送嫁而令今上不快,虞贵妃更会无所顾忌,想寻我麻烦轻而易举。”秋蘅笑笑:“凌大哥总不能次次护着我。”凌云沉默许久,轻轻叹口气:“那我给你安排两个会武的婢女。”“不用。”“阿蘅——”“薛寒是送亲使,有什么事他会照应我的。”秋蘅只好把薛寒抬出来。这一次去西姜,面临生死局面是必然,何必让更多人陷在那里。“你就这么信任他?”秋蘅垂下眼帘:“嗯。”好一会儿,凌云才开口:“那大哥不勉强你。只是你要记着,京城还有许多人惦记你,一定要平安回来。”“凌大哥放心,我会万事小心。”“明日还要进宫吗?”秋蘅摇头:“不用了,虞贵妃让我收拾准备,安心等出门。”“那午饭来郡王府用吧,嘉宜也想见你。”秋蘅应下来。入夜,秋蘅去见了陶大四人。“我很快要离开京城,去西姜……”秋蘅讲了为容宁郡主送嫁的事。四人互看一眼,为这突然的消息感到震惊。“六姑娘,我陪你去吧。”聂三娘开口,“出这么远的门,你身边总要有个帮衬的。”“我也去。”陈三跟着道。“都不用。我来是有别的事让你们做。”“什么事?”“帮我盯着福王府,看到福王出门就悄悄盯着,看他常去哪些地方,与什么人打交道……”“这个福王就是容宁公主的父亲吧?”陈三问。秋蘅点头。“听起来,是个舍家为国的。”聂三娘白陈三一眼:“六姑娘让盯着就盯着,就你废话多。”“我这不是问问嘛。”陈三习惯了与聂三娘拌嘴。“那我回去了。”秋蘅起身。“六姑娘,我们等你回来。”秋蘅点点头,走进夜色里。转日一早,晴空万里,秋蘅还没去康郡王府,先收到了福王府的帖子。帖子是以福王妃的名义下的,邀请的除了秋蘅,还有老夫人。老夫人盯着帖子,想叹气。被福王府言辞恳切邀请,这是第二次了,六丫头没回来前做梦都想不到的事。可比起受到的惊吓,不值当啊。给福王府回了话明日按时赴约,老夫人叮嘱秋蘅:“去康郡王府用了午饭就回,不要再去别的地方。”“知道啦。”秋蘅带上芳洲,前往康郡王府。一路上,芳洲沉默不语。秋蘅拿胳膊肘碰了碰她:“还生气呀?” 第213章 西姜王 芳洲把头一偏,没理秋蘅。秋蘅凑过去,伸手挠她的痒。“姑娘!”芳洲躲不开,努力板着脸,“除非带我一起去,我就不气了。”“这次真的不能带你。”“姑娘嫌我没用。”芳洲红了眼,“我虽不会别的,好歹能让你吃上顺口的饭。”秋蘅犹豫一下,还是没有说出真正打算:“西姜毕竟是异邦,民风彪悍。你知道的,我有功夫在手,遇事自保不成问题,但要多护着一个人就不好办了。”这个理由说服了芳洲:“姑娘一定要平安回来,我学新点心做给你吃。”“好。”说话间康郡王府到了,嘉宜县主拉着秋蘅说了许久话,礼物送了一个又一个,就连康郡王妃的和颜悦色都比以往多了些真实。满载而归回了伯府,芳洲发愁起礼物的归置。“昨日天家赏的,今日康郡王府送的,加上之前的,当库房的厢房都快堆不下了……”一旁鱼嬷嬷默默望天。要不是她是冷香居的人,定会嫉妒得面目扭曲。第二日依旧是好天气,秋蘅陪老夫人同乘一车,去了福王府。福王妃亲自迎了出来,与老夫人说了几句寒暄话,把目光落在秋蘅面上,才看了一眼就想掉泪。反而容宁郡主一派平静和秋蘅打招呼。“老夫人请坐,你们几个都来见过。”厅中站了不少人,三位年轻男子是福王妃的儿子,容宁郡主一母同胞的兄长们。两位梳着妇人髻的年轻女子是容宁郡主的两个嫂嫂。至于福王的几个庶子,今日这场午宴福王妃没让他们过来。儿子儿媳们向老夫人问好,福王妃看着这样的热闹,愈发难受。整个福王府就容宁一个女孩儿,王爷为何这么狠心,为了大夏送容宁去和亲。人人都说王爷高风亮节,一心为国,可对她来说,这样的好名声有什么用,她只想她的女儿在身边。可福王妃明白,再多的不情愿已经没用,只能接受马上要母女分离的现实。“随云县主——”秋蘅弯唇:“王妃还是叫我阿蘅吧。”“好,还叫你阿蘅……”福王妃声音有些抖,“去年秋猎的时候你救了容宁,没想到今年要送容宁出嫁了。”“这大概是我和容宁公主的缘分。”“是,你们有缘——”福王妃不觉红了眼,拉住秋蘅的手,“那容宁就拜托你多照顾一下了。”“我会的。”秋蘅没有多说什么,毕竟她不能保证带容宁郡主平安回来。又带了一车福王妃准备的礼物回了伯府,十余日后,送亲队伍如长龙般缓缓出了京城,一路向西而行。秋蘅所乘马车紧跟在容宁郡主的马车后,车中只有她一人。队伍庞大,车马行得很慢,一个月后的某日,行进中的马车突然停下来。容宁郡主的一位近身侍女病倒了。随行太医替婢女诊断后,摇摇头:“要是继续跟着赶路,恐怕难以痊愈。”容宁郡主看着昏沉沉的婢女,有了决定:“等到了下一处城镇,喜儿你留下照顾轻袖。”“殿下,婢子想陪着您——”容宁郡主冷着脸:“不必啰嗦。”把两个婢女加一个护卫留下再启程,容宁郡主喊住秋蘅:“阿蘅,陪我坐坐吧。”秋蘅上了容宁郡主的马车。车厢中宽敞舒适,因秋蘅坐进来,留在车中照顾容宁郡主的婢女退了出去。“本来,陪我和亲的婢女至少要二十人。”容宁郡主突然开口,“我只挑了十个,还专门选的身强体健甚至习过武的,结果还没到西姜就病倒了一个,早知道就再少带一些人……”秋蘅安慰拍了拍容宁郡主的胳膊。“阿蘅,是因为你先前救过我,所以被今上选中为我送嫁吧?真是对不住。”“殿下不要这么想。”同行这么久已经熟悉了,秋蘅直言道,“是虞贵妃提议的。”“虞贵妃?”容宁郡主微微撇嘴,“她不是什么好的。”“所以殿下心里不必有负担,我就当避风头了,免得日日对着她。”“阿蘅,其实……我有些怕。”容宁郡主双手抱膝,没了在人前的傲然,“我翻看了很多野史游记,越翻越心慌,那里与大夏太不一样了,西姜王——”容宁郡主很不愿意提起这个人,却躲不过:“他好像有四十岁了吧,据说有三位王后。我真怕对着他吐出来,给大夏带来麻烦……”“不会的。”容宁郡主苦笑:“阿蘅,你对我比我自己还有信心。”秋蘅看着眼神依然明亮的少女,在心中叹息。因为她知道啊。但她不知道,一开始的容宁郡主原来也尽力做着去适应西姜生活的准备。西姜王真是该死。“车到山前必有路,也许到了那时,殿下就知道该怎么做了。”容宁郡主迟疑点头:“但愿吧。”夏去秋来,满地黄叶时,和亲队伍终于到了西姜。临近黄昏了,风很冷,遥遥可见被驱赶的羊群,如一片片流动的白云。容宁郡主望着广袤无边的草原,积于胸中的浊气竟消散不少。这就是西姜啊,好像没有想得那么差。送亲的队伍停下来,容宁郡主在一文一武两位送亲使,以及秋蘅的陪伴下,进入西姜王宫。西姜王端坐于宝座上,威严十足望着走进来的人。“见过姜国主。”薛寒与另一位赵姓使臣向西姜王拱手行礼。西姜王眼中闪过不悦。大夏有求于姜国,使臣却还如此倨傲,不把他放在眼里。转而一想,倨傲又如何,不还是千里迢迢送来大量金银财物与大夏的公主。西姜王淡淡说一声不必多礼,看向头戴帷帽的容宁郡主:“这就是贵国容宁公主吗?”他知道,这女子并非夏国皇帝的女儿。潜伏在夏国的探子早有消息,夏天子未嫁人的女儿中最大的只有十一岁,求娶大夏公主的话必然要从宗室中选择。这样才好。西姜王居高临下看着容宁郡主,无声笑了笑。 第214章 下马威 容宁郡主藏于袖中的手紧了紧,微微屈膝:“我是容宁。”“公主为何还戴着帷帽?”西姜王扫一眼站在容宁郡主身侧的秋蘅,“婢女也戴帷帽,这是大夏的传统么?”容宁郡主淡淡道:“姜国主,我身边的是送我出嫁的妹妹,并非婢女。”“哦,不论是什么身份,既然来到这里就把帷帽取下,朕也好与将要成婚的王后认识一下。”听西姜王自称“朕”,赵姓使臣不由皱眉。这西姜越发不把大夏放在眼里了,竟以“朕”自称。容宁郡主唇角绷紧,压着怒火。她的身份是大夏公主,即将与西姜王成亲的情况下,不是不能以真容相见,但不该是这样各式人在场,西姜王高高端坐时。那大夏公主算什么,被西姜王挑拣之物么?秋蘅把帷帽取下,为容宁郡主出声:“姜国主,我们大夏历来风俗,临近婚期时新人应回避——”一只手突然伸出,拿走了容宁郡主头戴的帷帽。“什么风俗?”轻巧拎着帷帽的少女轻挑眉毛,一副娇蛮姿态,“入乡随俗这句话不是你们大夏人说的吗,到了我们姜国就该按着姜国的规矩来。”“你是何人,怎可对我国公主如此无礼?”赵副使喝问。“朵雅,不得胡闹。”西姜王斥责一句,语气却没生气的意思,目光停在容宁郡主面上,“这是朕的女儿朵雅,任性惯了,公主勿怪。”容宁郡主何尝看不出来朵雅此举分明是西姜王纵容,但归为小姑娘任性,大夏这边就不好再揪着不放。说来说去,还是因为有求于人,而不是奔着吵架闹翻来的。容宁郡主轻吸一口气,把恼火羞辱压下,平静道:“贵国公主任性算不上大毛病,姜国主放心,我不是计较之人。”“你竟说我任性?”朵雅公主柳眉一竖。“是你父亲说的。”“放肆!”朵雅公主熟练抽出缠在腰间的软鞭,对着容宁郡主抽去。一只手用力捏住她手腕,软鞭掉落。“找死!”朵雅公主扭头,映入眼帘的是一张面罩寒霜的脸。是那个银甲少年。“你一个小小送亲使,竟敢拦我?”朵雅公主大怒,用力抽回手却挣不脱。这样绝对力量的压制,反而令她盛气一缓,不由多看薛寒一眼。她以为大夏的男人,尤其是长得好看的男人,就只有一张脸能看,没想到这少年不比本国勇士差。“你叫什么名字?”朵雅公主盯着薛寒问。薛寒无视朵雅公主的话,看向西姜王:“容宁公主是我大夏公主,姜国主主动求娶的王后,令爱却如此不尊重,这让我有些怀疑贵国结盟的诚意。”西姜王望着面容冷肃的少年,有些意外。大夏的正使不但年轻,还强硬。“小女被朕宠坏了,贵使不要多心。”西姜王看向朵雅公主,语气冷下来,“朵雅,向容宁公主道歉。”大夏送来的财物、能工巧匠都还没安置好,不到翻脸的时候。朵雅公主咬咬唇,不情不愿对容宁郡主道:“是我冲动了,对不住。”容宁郡主矜持点了点头。西姜王笑起来:“公主远道而来,辛苦了,先去洗漱安顿吧。”容宁郡主福了福,离开大殿。行走在王宫中,初到时的开阔感早已不见,只剩心头沉沉。到了暂住的庭院,身边只有自己人,容宁郡主轻声道:“阿蘅,今日那位朵雅公主殿中耍威风,说不定是西姜王的授意,就是为了压我们一头。你陪我这些日子且忍着些,免得给自己惹麻烦。”她陷在这里是没有办法,阿蘅还要回去的。“我知道了,殿下。”秋蘅语气平淡应了,没有不平的意思。逞一时之快无用,想要除掉西姜王,让对方觉得自己越无害越好。西姜王那边,朵雅公主说起容宁郡主:“父皇,这位夏国公主还挺厉害,刚到异国也不露怯。”她虽脾气不小,也分场合,在殿中那般出自父皇授意。“是个硬气的,那这几日你就别闹腾了。”“知道啦。”晚间宫宴,烈酒烤肉,脚腕系着银铃的赤足舞姬在锦毯上旋转舞动。容宁郡主无心欣赏异国风情,垂眸端坐。“公主觉得饭菜不合胃口?”本来与赵姓使者说话的西姜王突然问。“贵国饮食与我国大有不同,但也别有风味。”容宁郡主客气疏离道。“那就好。”西姜王笑笑,再与赵使聊起来。薛寒打断二人的闲聊:“不知贵国何时出兵?”西姜与夏、齐两国接壤,这时若在姜、齐边境搞些动作,便能起到围魏救赵之功,大夏就能一心应对内乱。“贵使才到我国,也太心急了吧。”赵副使悄悄给薛寒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姿态稍稍放低些,免得惹了西姜王不满,故意拖延。薛寒淡淡道:“若是来做客,自然不急。”西姜王压下火气,笑道:“后日就是我国一年一度的勇士大赛,贵使再急,总要等我国勇士们比完。”薛寒还待再说,被赵副使抢先:“后日可以。”真要能这么快,就很不错了。“到时公主也来看看我姜国勇士风姿。”容宁郡主微微颔首。这一夜,秋蘅与容宁郡主同睡一室,只听容宁公主辗转反侧,久久未眠。“殿下睡不着么?”“阿蘅你还没睡?是不是吵到你了?”“没有,我也睡不着。”一阵沉默后,容宁郡主开口:“阿蘅,不知怎么,我心里莫名不安。”“殿下还记得路途中我说过的话吗?”“嗯,你说车到山前必有路。”“殿下不要忘了。”更久的沉默后,容宁郡主轻声回应:“好。”她想问,那山前的路要是断头路,是绝路呢?可再一想,无论是什么路,都是她要走的路,何必让阿蘅烦恼。二人有一句没一句聊着,渐渐没了声音。来到西姜的第二日还算风平浪静,很快到了第三日,西姜勇士大赛开始了。青铜穗的新书《引朱鸾》,更新和质量都有保证,大家快去看看。简介:永嘉郡主横死之后的第三年,京城突然接二连三死起了人。与此同时,另一边忙着迎娶权贵千金的状元又迎来了一位他从未见过的“糟糠之妻”。晏北为了吃瓜,抱着孩子纾尊降贵去赴侯府寿宴,结果一眼看到这位乡下来的状元夫人正是他三年前失踪的前妻!好么!状元成了她的竹马丈夫,那他晏北算什么?外室?! 第215章 比试 露天的场地,最中央的位置是长长的彩棚,西姜有头有脸的贵族都在其中,哪怕比试的号角已经吹响,还是有不少人或是明目张胆,或是稍加掩饰,目光投向来自大夏的公主。“这位夏公主生得不错呢。”“看起来年纪也小,柔柔弱弱小绵羊一样。”“比咱们姜国女人温柔吧?”心照不宣的笑容出现在不村主闻言,身子不弯腰不弯腿的矮了下,这孔德的事还未完,他转着眼睛去想。众人环视四周,却没有发现黑龙将军的身影,反倒是看见了一个让他们惊喜无比的身影。“刘大叔?”南宫冷雪一愣,旋即明白过来方逸说的刘大叔是刘老汉,但看到刘老汉全身带血,南宫冷雪有几分犹豫。黄狮精在老狮子九灵元圣的七个干孙子中,排在最末,所以取名黄幺师。当方逸重新出现之时,黑发飘动,他的嘴角带着淡淡的血迹,与亚龙王体这样拥有异体的修士一战,纵然是方逸也受了伤,但并没有什么大碍。隔壁房客未出啥大动静,二宝子似听到动静,又似未听到动静。他听了,不知隔壁有人无人?二宝子听了次又去听。那房客已不剔牙了,喝口酒,哈了声来夹菜吃。这哈声并不大,人喝酒后正常的声音。只是,尽管如此,萧峰依旧是咬牙挺住了杨昊气势的威压,随即脸上勉强地挤出了几丝笑容看向了秦可欣。塌房内外人闻言,皆往管家所进偏房看去,猫哥站那听了也看着众人眼往那偏房看去?全琮自然也是探知了前方的张辽,不急不缓的迎了上来,大约半个时辰后,两队人马就在一片荒原上相遇了。宿舍中原本一脸冷笑的三人,听到张逸凡几人的话,顿时地看向了林天宇。六大家族内部不是没有矛盾,但都有个度,旁系,或者加入的人打死无所谓,但嫡系绝对不能动,这就是他们斗而不破的原因所在,但为什么现在柳家破坏了规矩?我只觉得我的左耳被重重削了一下,扣掉几点生命值,回头看时,只见一支铁剑斜插在草地上,剑柄还在摇晃。虽说在苗疆的时候,秦北已经和谷苗苗一起帮助苏百岁驱除了蛊毒,但据秦北判断,苏百岁的智商如果想要恢复和年龄一样的正常水平的话,至少得半年以上的休养才行。不过我也知道卜鑫确实干不了队长这个活,队里现在除了维克多就是我能接盘。“哼,废话少说,你们还有什么底牌就亮出来吧!我接着就是。”林时说道。虽然某人偷东西这种事的确是有些龌蹉,不过这总比正面抢好的多,现在范平安在众人心中的地位还是比较高的,而且他的存在也让郑秀的领导地位受到了影响,这是后话了。听完之后,大汉心里略微受到了触动,当下就想帮服务生求情,可就在这一瞬间,老板先动手了。辛不屈神色憔悴,眼中的光芒暗淡,身上布满了鞭痕,唇角的血迹早就干枯,每日都有弟子手持着皮鞭好好的招待他,这种感觉就像每日有人用刀刮在他身上般疼痛。看着金有圣掌心闪烁着白光的莲子,弥漫着荷花般的清香味,辛气节笑道:“多谢金长老。”说着,将灵莲子取在手中,灵莲子散发出极其浓郁的香味,香味十分的清新,闻之让人精神为之一爽。 第216章 反悔 “朵雅,不要胡闹,回来坐。”西姜王适时出声,给朵雅公主递了个台阶。朵雅公主冲薛寒冷哼一声,走回座位。西姜王对返回的薛寒笑道:“难怪贵使会代表大夏护送公主,果然身手不凡。”赤焱王子听了,面露不服之色。明明是他大意了,这小子一直躲避,又突然出手。“姜国主过奖,侥幸凭借奕对力量的掌控,这一道痕迹就能够让他找到支撑点,四肢用处巧妙的力量,借助痕迹带来的支撑,纵身再次向上一跃,同样的方法,他连续使用了近三十次,就在体内出现力量不支的的时候,他一跃上到了悬崖之上。而在那个特殊的年代这些古董贩子,都是凭借着这样的东风而混了起来,很多人到了现在还成为了古董界的元老级别的存在。当然了在这个形势之下能够弄到了那也的地步,也毕竟只是少数人罢了。第三层阶梯竟然是由冰所围置而成,一股异常寒冷的气息朝着莫离袭来,让原本就有伤在身的莫离不禁颤抖一番。霍扎思心中也是一震,呼延励赶紧伸手扶住了澹台宏石,轻轻的把他平躺在卧榻之上。执掌北明三十多年的澹台宏石,就这样撒手离开了人世。可惜他直到最后,也没说出传位于哪位皇子。“没事。你随穷大人去吧。”他摇摇头,微笑的对着我,却分明让我感受到他身体的疼痛。“从此以后,我的名字就是千雪思夜。”我去掉面纱看着她,眼眶中的眼泪摇摇欲坠。三更,正常都是睡觉的好时候,王仙芝却让夏侯重明领着数十个精壮的汉子去了官府。杜金鹏也赶忙顺着他的目光瞅了瞅,就见有几个年轻人蹲在路边,一个毋庸置疑是宋宇。要不说男人都是下半身思考的动物,一旦j虫上脑,再精明的人也没有了原来的深思熟虑。这边宋宇坐着大师姐的劳斯莱斯幻影,一直来到了西城一座占地广阔的豪门大院。在放出了这个活动的预告之后,他们就已经料到今天活动正式开始的时候会有那种临时组合的游戏搭子过来浑水摸鱼。再次施展鲲鹏极速,谷梁渊追上了和北仙帝已经成功汇合的西仙帝。而今日苏太后略有些露馅的反应,开始让楚今安怀疑,之前那件事是否有可能与苏太后有关。“皇长子之母,又一举得了龙凤胎,这般喜事,难道不足以封贵妃?”楚今安却说得像模像样,似乎完全不是玩笑。因为这玻璃是好几层的,血尸破坏的仅仅只是最外面的一层而已。皇家的人,便是皇子们,哪怕他们在王家少了一根汗毛,皇上肯定会对此事深查到底。几人上楼,江晚吟拿出工作证件给宿管阿姨看了一下,顺利放行。“抱歉,有些事情耽搁了。”对于风沙燕的性格,秦恒还是很了解的。夫君,我们以前只是听别人说你不当人,今天可是终于见识到,你是有多么的不当人了。可在万牢古国,没有成长起来的天纵之才,死去的不知道有多少。从夏日酷暑寻找到天寒地冻,从高山大川寻找到漫漫黄沙,“新皇帝”的信念支撑着秦无德,他根本记不清自己走过多少路,见过多少人,却完全没得到新皇帝的线索。直到她被挤到了床边,被子盖不着了,眼看都得要掉下床去了,卓音音才说话。 第217章 欺人太甚 从西姜首都到大夏京城,可谓千里迢迢,这么一来一回商谈个几次,黄花菜都凉了。事实已经很明显,西姜财也要,人也要,却打算赖掉出兵北齐。赵副使看向不掩杀意的西姜王,愤怒,屈辱,却不敢撕破脸。西姜王说再商量,不过是让他们能装糊涂。一旦捅破这层窗户纸,他们这些人恐怕都别想活着回去。反正也没什么好担心的,就算出现伤亡,那大部分也都是三大家族的争斗,寻常人没有杀父之仇夺妻之恨的,谁会拼生死?刘太妃闻言夹了一筷子慢慢嚼起来,眼睛亮起来,就这么微笑看着朱由校。最主要,他能感觉到,隐藏在江心影背后,是一种难尽的落寞与孤寂。只不过他现在有个当徒弟的阿离护着,最后演变成了这俩条实力非凡龙的大战,恨不得拼个你死我活。在当地人来说,光是连绵数百公里的铁丝围栏,都是多大的工程项目了。那一天,妖云滚滚,天地震动,惊天大战转瞬便来,没有任何征兆,云川聚落亿万生灵死亡。人口从七个亿锐减到两个亿,整整五个亿的人类在战争中死去。李绿蚁大惊失色的看向左右,黑眼镜、窝瓜、井琼霜都一脸担忧的看着自己,他双手将他们齐齐推开,又忍不住自己脑海里那纷杂且真实的思绪,捂住双耳,一边又拼命的用手敲打着自己的头。他二话没说,直接转给了房东一个季度的钱,随后就把手机关机了,漫无目的的在街上游荡。如此一想,许秋心安了,总算给自己的懒惰寻找到了充足的理由。另外,熔岩剑当中的暴戾之气似乎跟他的一个前世——擎天所修炼的能量极其吻合。“妈咪,我的滑雪技术还是爹地教我的,所以你跟着爹地学习会比跟着我学习要好的多。”卢时瑾认真的说道。国足球员在游泳池里行走,对抗水的阻力,而且这种方式不容易受伤。说到黛茹,池寅心中又牵挂起来,黛茹怀了身孕,还受了自己的一道攻击,虽然池寅知道自己只使出了三成力道,但想到黛茹吐出那口血,池寅还是感觉心里一阵阵发慌。那贴心的模样,甚至让707怀疑靳青是不是拿错了别人的甜宠剧本。一脚弧线球传过去,本泽马基本上是在零角度,所以根本没人防守他。幽月风狼皇狭长的狼眼都是绿了,立刻一挥爪子,就把二明身上的风之力给撤销了,然后给冰帝加持了风之翼。这就跟你养狗一样,你不管教,你的狗四处咬人,难道被狗咬的人打断它的狗腿,砸烂它的狗头,不应该吗?“你不是一直住在帝国大厦吗?”梁凡歆差点说出:平时你也经常不回家,就住在帝国大厦里面这句话。但两人已经不是情侣了,普通朋友不应该管这样管才对。当即,记者又都回到座位,规规矩矩地坐着。等到赵梦维坐在前面的时候,那些记者问话都心翼翼地,没有人愿意当出头鸟。谷念虽然口渴,但还是有些不舍得将祁寒亲手采集的露水喝个干净。这只异形,按照一开始的打算,是不会用孔雀翎直接杀掉的,而是由林越出手,将其活捉。一想到他对那个周楚楚那么关心,为了帮周楚楚得到那棵龙魂草竟什么都愿意做,她就气得不能自已。 第218章 想多看看你 朵雅公主挨了十几拳才反应过来,吼道:“你们都是死的吗!”两个宫婢如梦初醒,上前一左一右去拉容宁郡主的胳膊。容宁郡主的婢女见状要去帮忙,被秋蘅拦住:“你们不要插手。”其中一名婢女不服气:“县主,我们不去帮忙,殿下要吃亏的!”“你们动手才是添乱。”秋蘅说完走过去。昨天晚上,闫天宇和连青青在连家聊了一会儿,连青青好像不是很想要嫁人,这可不行,闫天宇等的就是那一刻,等着连青青嫁过来的那一刻。“我这就派人带着这个药回国,让慕鹏飞好看。”乐楚楚迫不及待的说道。墨枭与墨门人跟随在墨以深身后,华庭和华明生也跟着走了过去。季千尘一直都是默默的守护着他们,不争不抢,性格脾气也是好到爆炸,甘愿冒着危险也要替他们换取情报。刘冲在离韩旭能有4米左右的距离开枪了,韩旭腿上顿时暴起一团血雾,然后一头栽倒在地。而且,潜龙榜也是各大门派之间的角力,在潜龙榜的人越多,这个门派也就是越有面子。梦魂天宫作为第一大宗门,派出去的弟子,基本上每次都是有人得到潜龙榜前十的,而且还多次夺得潜龙榜的榜首。白兰一边想着,一边看着兰先生,等着他的决定。慕千城也在静静的等着,想法提出来,能不能按照他的想法进行,就看兰先生怎么决定了。“千千,你去哪了,可把阿布给吓死了!”阿布跑过来就要抱她。顾颜的预感果然没有错,第四轮的时候,贪狼投出了一个四点,他走到了十四格,里面的标记是三分钟内被黑衣人砍掉一只手。陆海洋说了后,秦兰芝下意识地扭头去看顾颜,而那边陆老爷子也很明显地想到了什么,扭头去看顾颜。这句话张可大说的自信无比,他的家丁都是身经百战的悍卒,战场上更是决定胜负的关键力量。得到命令的东江军不再像刚才那么混乱,集中全部的力量对付起沈世魁来。西门吹雪和叶孤城的赌战,白玉京居然也有参与,而且一赌便是整个京城的地下势力。来到了韦斯雷伯爵的房间当中,富丽堂皇的房间里面陈设着各种值钱的装饰品,几盏油灯在桌上燃烧着,阳光也是通过窗口照射进房间当中。宋山鄙视了他一眼,这个年代的审美观念不太好,大哥大那种砖头还和他的摩托罗拉比,做梦去吧。莱纳看到这个眼睛都红了,玻璃这东西他知道,甚至玻璃是如何制造出来的他也都门清,但是具体的制造工艺他却一窍不通。比赛过程非常精彩,结果是,奈良鹿丸获得胜利,看上去,手鞠不是很在状态,是为了保留体力而没有用大规模,大消耗的术?将铭刻着魔术术式的炮弹发射出去,黑洞洞的炮口夸张的冒着炽热的白烟,炮弹化为魔力光束,向着飞龙军团冲击而去。不知道该说是麻木还是迷糊,唯一还是想将这一切当成是梦,梦的话,只要等醒来就好。刘海中怒发冲冠的,对着黄秀珍又不敢下手,生怕自己也遭了殃,二大妈就更不敢妄动了。如此之近的距离上,几乎每一声的枪响过后,就会有镶黄旗的甲兵中弹。她之前是努力维持原主的人设,精致的妆容,昂贵的衣服,不可一世的仪态,以及只要涉及白君凛就会变成疯子无差别攻击。 第219章 婚期临近 秋蘅微微弯唇,却没有去看薛寒,目视着前方轻声道:“那你看吧。”是因为她,薛寒才有这趟西姜之行,才会参与进刺杀西姜王的计划。就算刺杀成功,他们能不能活着离开西姜都是未知数。她把他拖进危险中,只是看看算什么。薛寒听了秋蘅的话,亦不由扬唇。“薛寒——”朵雅公主一眼望就好比普通人手掌可以轻松握住一个乒乓球,或者鸡蛋,但若想用掌心抓住一只蚂蚁,可就太难了,很容易漏掉。然而,两滴晶莹剔透的泪水,却毫无征兆的,从他深邃的双眸中滴落。这种心态其实非常的危险,如果就这么钻牛角尖下去,越钻越深的话,斩情师太说不定会心境动摇,实力大跌,甚至造成寿命大减呢。红彤彤的火石在鹰身人中爆炸了。也不知是什么炼金造物,爆裂中无数的火焰炸成了一片火云,被卷进去的鹰身人浑身着火,惨叫着坠落下来,仿佛下了一阵的火雨。原因很简单。因为制衡公牛的因素就是体力。如果说公牛的球员在一场比赛中发挥出65点以上的体力,那对于公牛来说,拿下这场比赛是必须的。可是真正的问题也就出现了。蒂娜惊呼,看着那张熟悉的面孔。他不是应该已经去东部森林传教了吗?为什么会出现在进攻亡灵据点的队伍中?他自卑于自己的天赋悟性不如徐铭,所以想在其他方面,证明一下自己,找一点心理上的平衡——这,其实是一种弱者心态。虽然身体可以不断复原,也不会受什么伤,但现在完全被压着点,别提有多么憋屈,甚至两只虫子为了故意羞辱她,还专门狠狠的扇了她好多耳光。等到他们再次上场的时候,已经没有了全场被火箭压着打的低沉和落寞。所以想要让所有人都安全的回去,就必须在这条高级的怪鱼离开水面的瞬间一击必杀。如果错失了时机,没有击杀掉,让他把注意力放在破坏船体上的话,那就麻烦了。应龙听了这话之后,脸上不仅没有分毫畏惧之色,一股凶煞之气在他的身上涌动开来,一双龙目瞬息之间变成了血红之色。“人呢?为什么人还没出来,缥缈姑娘人在哪里?”下面的人没看到缥缈姑娘人影,有些人开始骚动起来。而保安大叔就跟疯了似得,嘴里流着口水低吼着,一个劲的挥动双手,就跟野兽似得。一落地,我惊恐地看向驾驶室里的陆知秋,换成之前,这家伙绝对不敢这么硬接我的拳头,更何况还是金光巨斧了。叶幻额头上布满汗水,虽然叶幻已经完全解析了引力的力量,可以让黑洞内部那强大的引力场完全停止,但是这也让叶幻的消耗太大了,即便叶幻是亿人级强者。“就算全都休息了至少也应该有微弱的真气波动,可是整个客栈没有丝毫真气波动,的确不正常!”狐媚儿也觉得有些奇怪。高五他们被成为玄甲七煞,虽然不是亲兄弟,却生死兄弟,他可不忍心看到自己的兄弟被郭元凯杀掉的。不过,虽然三生三世天心诀修炼起来很复杂,但身为修炼者的实力却是不可置疑的。郭亮一手端着米饭,一手拿着筷子疯狂的夹菜,看那样子好像是害怕叶磊会和他抢一样。 第220章 携手合作 容宁郡主眼神一紧,用力握手。本就被掐出红痕的肌肤再被碰触,疼痛袭来。容宁郡主疼得眉头一皱,冷静几分:“阿蘅你想到哪里去了,这簪是我母妃送的,我思念家人,忍不住时常把玩。”秋蘅拉过椅子,在容宁郡主对面坐下,温声反问:“殿下觉得我想到哪里去了?”容宁郡主盯着秋蘅,快遮掩不“知道了,今天师兄查看天镜的事情,不管结果如何,我们都不会泄露出去的。”唐硕这才反应过来,松了一口气:原来师兄是别有用心,看来,我的管好自己这张嘴了。如此一想,凌尘都有些心痒痒,恨不得立刻就去那秋山神社之中,将百目妖斩杀,汲取了对方的灵力精华。洛夏正为自己的聪明得意,却没有发现,金月娜美眸中看向他的眸光带着几分异色。就拿新城大学来说,去年新城大学的队伍之所以能取得高校联赛第四名的成绩,与陆诗嫣的Carry能力脱不了关系。能将屡次从神体级强者强势斩杀,这本就说明了一种实力,也说明了秦凡已经拥有着不亚于神体级强者的战力!别说靳斯卡了,放眼整个瑞士境内也就只有教皇能与之抗衡一下。凶恶男再不敢造次了,立马安安分分地带我离开,车上的乘客,依旧保持着震惊的表情,目送我和凶恶男下车。叶寒知道,随着唐菲儿背后师门浮出水面,以天下正道自居的那些名门正派,终于杀上门来了。一个是万象门门主亲传弟子,天榜第二的超级天才,另一方,则是青年宗师榜排名第五十六位的超级高手,这种级别的对抗,光是听上去,就让人觉得热血沸腾。可是这一次他不打算跑了,因为宁城收拾的可是慕白的人,他已经能预见结果了。接下来,他不断的汇聚圣体本源洗练自己的圣躯,将那种无形又神秘的力量不断清除体外,继而便是仙火锻身、天雷炼魂。自从吸收了阴阳神泉的泉水之后,他已经有所感觉,自己的生生造化诀太过强悍,倒是现在有些压制住了七杀神诀的境界。扫描了6遍,还是还没有发觉到暗黑龙地弱点,它的身体几乎是完美的,或者说它的弱点隐藏得太好了,根本就发现不了。巫十三以力成圣。入阵之前心高气傲,大有以圣人第一修为自据的倾向,此刻一场厮杀下来,才明白这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不禁大是气馁。好在玲的神经够粗大,瞬间就反应过来,笑嘻嘻的为他介绍起自家的特色菜来。“亚林,我送个陀螺给你,抽得可转了哟。”赵政策却是变戏法一样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木头削成的陀螺,喜得常叔光的儿子常亚林笑得眼睛都没有了缝隙。赵政策知道徐东清这话也是半真半假,有不敢冒险的成分在内,也有一个党员的党性原则在制约着徐东清,或许也是真的想给自己这个机会。一种细碎而模糊的声音在他耳一闪而逝,无敌停下身形,闭目运气,将注意力全部移到了传来这种声音的方向,过了片刻,他开心地笑了。说话间,斗战已起,两族的太子,血脉复古、神藏全开之后,的确有够凶猛,而且,配合很默契,玄武抗打,白虎伤高,一个专管做肉盾,一个专管输出,真不错的组合。 第221章 大婚夜 容宁郡主与西姜王大婚的前一日,四名西姜宫人来到容宁郡主这里,以姜国风俗为由,服侍容宁郡主沐浴更衣,除去腋下、手臂等处毛发。在完全陌生的人面前袒露身体,哪怕同是女子,容宁郡主还是难以接受。“这是我们姜国贵女成亲前都要经历的,王后不要让奴婢们为难。”为首宫人冷冷道。“我要是不呢?说完就让李二身边伺候的宫人去给在宫外等候的王二传话去府内拿香水,那宫人得到李二的同意后便出去。生存,争取的就是这短暂的一分一秒,说不定会出现逃出生天的契机。林双喜生气林佳佳打乱她的计划,扬言要再去找律师商量对策,陆盼不想搭理林双喜,但怕林佳佳回去植耀威会等着她,便带她回了自己住处。当一个男人已经下定了决心的时候,让人要做的事情就是好好的给他加油,目送着他走向战场。刚走进帐篷王兴新就被那随着热浪扑面而来的血腥气给熏得跑出去呕吐起来。过了好一会王兴新才想起带上自己用麻布做的简易口罩。既然决定在此安家,户籍也会落在此地王兴新就决定要与这里的人融合在一起,把他们当成自己的乡亲,自己的亲人。一村才二十七口人就算自己所学有限也能让他们过的更好一些,想到这之后王兴新就开始忙活起来。刘氏半年未见儿子,见到儿子回来自然是欢喜的不行,刚刚在侯爷那里受到的窝囊气也一扫而光,连声吩咐身边的丫鬟去厨房吩咐做些陈仲洛爱吃的菜。得到允许后青衣汉子走进院子,只见一白衣年轻男子正摇着团扇对着满园的菊花低头沉思。王律师似乎是已经感觉到我的不信任,因此他并没有多说什么就走了。听见了江火那道歉的话语,这些粉丝们纷纷表示自己不在意,还为江火开脱起来。这次鲍勃带着李南和其他人,来到位于营地边缘的一顶帐篷,门外还有几名全副武装的士兵把守着。打斗声惊动了达鲁伊和护卫队,第一时间赶到打斗地点,就看见两个白花花的人缠斗着。只要做出可能危及梦幻鸟生命的行为,组委会的人绝对马上就会从天而降,用某种你可能根本想象不到的手段出来阻止。没有人对于这一点抱有疑问。“撤退的方向就选择木叶森林,那里非常适合隐藏和伏击追击的敌人!”鹿久在一旁补充。电光石火,虎虎生风。二人眼中同时闪过一丝凝重,随后又迅速分开了身子,然而哈察儿胯下的毕竟是老虎,它怎么能容忍一匹马在自己头上作威作福呢?搜索到她在这座城市演出,特意赶过来,把舞剧从头看到尾,难以抑制的心潮澎湃。可是,当他看到康斯坦丁跳上舞台,与她热情地拥抱,又看清了她手指上那只细细的戒指,心就仿佛一下子坠入了冰窟。天雷军将士一个个挺直了腰杆,眼中也是写满了骄傲,他们有资格骄傲,因为他们面对蛮族铁骑一往无前,他们以一己之力逆天改命,让数十万大兴军走出了困境。钱蕾拿股份的事情,可是一直瞒着家人,但这世界上,并没有不透风的墙。夜晚很安静,在野外执行任务的时候,忍者是不会生火的,以免暴露自己,角都是赏金猎人中的老手,从没失手过,这些常识都刻印在了骨子里。 第222章 杀姜王 充盈着朦胧烛光的喜房中,有着若有若无的香气。烛光、香气、美人。哪怕西姜王对这位来自异国的公主不可能放下戒备,在这暧昧旖旎的氛围中,男人的本能却被点燃了。饮下的酒都化为了心头火,令西姜王浑身燥热,对接下来的事生出了迫不及待。容宁郡主垂着眼,一双穿着皮靴的脚映入眼帘。其他人也默默做自己的事,一时间,整间屋子里只听见花千若摆弄工具的声音。“没事的,你们每三个月去久兴学习一次就好了!我呢···要浪迹天涯了!”紫涵上了马车,笑着和寒烟映斜阳的人们挥手再见。是的,他们俩此刻便是在等人,等的不是别人,正是桑老树仙。三日来,这树仙似乎消失了一般,两人怎样也是找他不到。周妈也聪明得不行,见里面没动静,便知道穆镜迟是睡看了过去,她没有犹豫,迅速推们走了进来,手上端着一碗热腾腾的面,我眼睛蹭的一亮,只差没哇出来。搞定了这四个男人,孟缺未敢耽误,飞起一脚就踢在了包间的防盗门上。肚兜之上,九颗连成一线的金珠,微微泛出淡淡的乌光,犹如有活物藏匿其中一般,甚是怪异。“告诉你一个秘密,其实我见过真正的狻猊。所以,区区黄金狮子你根本不用害怕。”为了稳住迪娜的心,孟缺故意如此说道。里面安静的很,没有医生,只有王芝芝身边的一个贴身丫鬟在伺候着,那丫鬟正在拿着棉絮替王芝芝起白色干皮的唇上涂抹着,她一瞧见我来了,便立马看向我,往后退了几步。春儿见我如此,她哭丧着脸说:“您还是躺着吧,奴婢过去便是。”说完,她看了一眼门的方向,她又看了我一眼。等到虎煞之气散去,俏菲菲再次取下枪套,肃杀之气再次席卷而来。与起的交谈下,周辰才知晓这个长着一副严肃脸的少年竟然已经是炼骨后期的强者了,据他说他还是药浴过后不足三年,这却已经超越了村内很多同龄人,如果出身好一些的话,说不定早就被举荐到军队了。如果阿赖耶是温谦亦的敌人,他真没办法想象该如何与这样的对手斗争。“你的人?”黑衣人开口问道。据他所知,这些人不过是秦天的属下,又与眼前的人有什么关系?那就是因为他是土生土长的临县人,想要为自己的家乡发展尽一份微博之力。艾维尔戏谑一笑,燃起狼烟也没用,两大军团占据了绝对优势,势在必得,即使拉塞斯现在派出援军,在援兵到达前,巴里亚就能占领黑岩要塞,作为进攻的桥头堡,占得先机。来这异世界一遭,怎么能平淡而终,既然领略过死亡的恐怖,为何不好好把握活着的每一分钟,去做一切自己想做的事情。“有些我们也不太了解,毕竟落叶城距离仙城还是有一天的路程的。”方兰花微微咬了一下唇,也就是说以后她和秦天难以在相见。郝旭伟这句话,似自言自语,也似在埋怨给海哥听。邻桌虽在来人时降低了噪音,听没听到不敢说,但肖尧这桌,大家肯定都听到了。姓凯的那老狐狸又岂能看不明白的!他当然能看的明白!所以他根本不会这个时候把货出手,放弃两个月之后利润翻倍的好机会他能不握紧吗? 第223章 逃 六名内侍中,四名内侍待在最外间,随时等候里边传唤,或是递送需要的物品,两名内侍则守在寝宫门口处。这个时候四名留在外间的内侍已经有些犯困了。国主大婚,处处讲究,他们这些近身伺候的宫人也累。“我们两个先去眯一会儿,等下半夜换你们两个歇着。”两名内侍进了一旁的小室。“又是他一股魔力波动以沐森·战为中心向外扩散,强烈的风压压得树木抬不起腰。萧婉词吃着新鲜出炉的冰糖燕窝,还有鸡丝粥,萝卜丝饼,和其他几样的早点,是高兴的不得了,那刚出锅热乎乎的口感吃在口中,正是最好吃的时候。假如靖阳侯府没倒,大凡勋贵公子,哪一个不是三妻四妾、金奴银婢簇拥着的按乾朝规矩,婆婆没做错,甚至眼光挺好,派温良贤惠的丫鬟服侍儿子。刚刚在寝室内,她派了宫人将殿内的情况禀告给她,可没想到一殿的妃嫔,除了刚开始秦容华说了两句,其他人对曦容华搬去正殿之事连屁也不放一个,真是让她失望透顶。雅诺听着埃里克的话,点了点头,但是他的直觉告诉他,这件事并不像埃里克说的这么简单。他接触过几位宗师,非常明白,他们虽然能活一百五十岁左右,但绝对不能保持青春的容貌。“这是应该的。今日未能迎接长辈,已是极失礼了。”姜玉姝不愿落人褒贬,坚持给婆婆、大嫂行礼并请安。“唉,你真的是猪脑子,这样的智商,真搞不懂为什么你是传承之人”?当年年轻气盛的时候,就已经享誉华夏,可哪怕有人花再多的钱,他说不看就不看。虽说自己暂时没有办法破解那道诅咒,可还是能缓解下诅咒发作的痛苦。梦到他和她举行盛大的婚礼:她穿着西式的婚纱,在贴满喜字的房中,一点点褪下衣裙,埋在他身下婉转娇吟。两只仙鹤感知到姜酒的气息靠近,激动的差点从仙鹤园里跳出来,争先恐后的样子就像见到了大鸡腿。“昨天半夜几个泼皮找上门,说今天会有官府的人来为难咱们,带头的那个还说要把我们都抓进大牢。“我回来了。”叶孤尘站在街口,心里高高挂起的石头终于平稳落地。后来得知钟灵毓在外面吃饭,他就开车追来,只为在远处看她一眼。面对禁区生灵,本就受伤的大佛陀和王素清根本无力挣脱,被缚双手,沦为阶下囚。金淼琼愣住了,没想到陈兰会这么说。她原以为陈兰会把礼物收起来,然后象征性地给些东西,就像往常一样。可是现在陈兰却要把所有的礼物都给她,这让她感到有些措手不及。顾思年等人站在路旁,身前是三百民夫青壮、身后是逐渐消失的凤川县城墙。根据剧情,这时候余子墨会顺理成章地将人带回自己的院子,接下来发生什么,懂得都懂。就这样,一场有关重立太子牵扯朝野上下的皇室大比,最后却因为姜明的两句话而不了了之了。通过首日直播,各方造势,松鼠直播当日流量成功突破600万大关!其中有游戏主播missA和陆雪琪的卖力表现,也有韩梓婉和她那些闺蜜的令人眼前一亮。健身教练马楠,除了全程陪同李豪之外,发现自己并没有什么可教授的。因为李豪的健身姿势都相当标准,而且甚至有些锻炼方法,她还是第一次见到。 第224章 血 穿着西姜内侍衣裳的秋蘅跑到宫门口,面对守门侍卫的质问,大口喘息着道:“国主,国主出事了——”两名侍卫因西姜王出事的消息震惊时,秋蘅缠在腰间的软剑抽出,利落划过二人脖颈。鲜血飞洒,两名侍卫下意识捂着脖子踉跄两步,栽倒在地。不用秋蘅提醒,容宁郡主与一名婢女立刻俯身把两名侍卫尚未来本来,楚童站的位置,离那脚印就不远,楚童已经走到了那些脚印附近,她抬起脚,对着其中的一个脚印落下。“夫人,你就不要再做无谓的挣扎,堂已拜,天地已证,洞房也入了,即便你现在出去,也无人信你是清白,你回娘家有何用?难道还指望再嫁么?谁还要你呢?庄家的住所在城郊的位置,这一带大部分住的都是移居的华人,车子开过去时,视野很开阔,别墅错落在山脚下,空气和景色都特别宜人。瑾容就知道,他在西渺闹了一场,还把君玄晋父子耍的团团转,他们自然是不可能轻易咽下这口气的。而随着这些记忆被抽离出去,这就相当于是永远的失去了这些记忆,不会像失忆一样,还会重新恢复的。他看了看皇后娘娘雪白的脖颈,又赶忙收回了眼神,假装看着窗外的灰色气旋发愣。所以无论如何,他们对于叶尘,仅仅是出于身份的那一点尊敬,加上上面安排他们要负责保护叶尘一段时间而已。虽然想要拖住王浩,需要花费一点功夫,但是,却也比直接对付王浩的情况下,需要用尽全力,要好上一些,至少,不至于完全暴露自己的真正实力出来不是。若是平时,太后自然是极力的掩饰,极为的否认,只是此刻的太后早就失去了支柱,早就已经慌了神了,所以,便也不暇掩饰了。这一瞬,所有人都沸腾了,就连石三生都微微一愣,不过随即,祖觉又补充了一句。想着,商枝一甩头上灰,再度凑上阿曼,只不过这一次,商枝学聪明了,毕竟跟醉酒的人说话,一定得有耐心。可前世他秦明海就是靠着莫璃轩的帮助将原本属于秦明昭的帝位抢了过来,还和莫璃轩两人联手,甚至不惜放弃一部份领土,来换取白虎营的灭亡,连丝毫喘息的机会的不曾有。只要武植在,所有大宋士兵疯了一般的冲过去,和他们砍杀在一起。她对着这些人抬起了右手,手臂上外挂着的‘手炮’,炮口闪烁起了青色的光芒。阿曼趁机跃过柳星亢直奔归墟岩,临到岩口阿曼左手拂过剑身,灵柩‘嗡鸣’一响,引得柳星亢转头一探。大长老众神圣尊者回过神来,看向一直在旁看戏的太元道人,想反过来收拾背叛了多元联盟的家伙,但瞬间都呆住了。两帮人一方在闲聊等粥,一方在埋头吃粥,两边看起来毫无瓜葛。不过雷德也没比他好到哪去,奥德赛的大半个手掌已然插进他的胸口上,雷德忍着剧痛拔出了残留在自己身上的手掌,将它扔到了一边。当然,那也是因为这黑影诡异没有脑子。要是有脑子的正常人,那肯定会避免太阳真火沾到身上。两人连续打了十多个回合,由于一开始被兰尼斯特变幻出的野兽偷袭得手,所以爱德华一路被兰尼斯特逼得节节败退。可是现在不一样了,天下太平,世家的力量正在缓慢恢复之中,数百年的风俗习惯,决定着世家仍然是天下的主要力量,就算是皇权,在有的时候,也不是世家的对手。联合世家,瓜分大夏的权力,才是正途。 第225章 不悔 秋蘅一手持着她从未来那个大夏带回来的至宝软剑,一手拿着随意夺过来的长刀。一刀一剑不知挥出去多少次,收割走多少条性命。可那扑来的西姜侍卫犹如蜂蚁,层出不穷。人总有力竭之时,秋蘅举起刀剑开始感到吃力。“阿蘅,不阻挡了,我们走!”薛寒的声音响起。以胡四为首前来接应的最后约法三章,只干有把握的仗,行动之前先确保后路,每周最多干一票。虽然不认为童婳她们一定会遵守,但总好过什么也不说。既然是道上混的,必然会有不少仇家。只要自己削弱了这个城东黑帮的实力,自然就会有很多的人去瓜分他们的地盘了。只有赞多巴鲁·路塔和“塔宾斯”等人交战过,而且还被对方给得到了基地的情报,不然即使是”加拉尔霍恩“也很难发现他们的巢穴的。“好,那就好。”听蛇母这样一说,轩辕捷的眼里瞬间燃起了希望。佟极光见莫弈月一味被动防守,也明白现在是有三人合力对付他,而自己这边的金甲仙与明光都不像血怒与炎狱那样的强势对手,只是一味与自己纠缠,拖延。看样子他们的目的是先解决莫弈月,然后再合力处理自己。摘下游戏头盔,视野慢慢恢复,吴起从床上爬了起来,穿好衣服,准备跑步。楠西看着那些熠熠发光的珠宝钻石,眼睛都直了,这才是大师级的作品。也不知道哪里来的推力,她就这么不自觉地往里面走,那一件一件珍贵的珠宝,与精致的灯光交相辉映,散发着无穷无尽的光辉。这八风混沌气被金豪说得如此神乎其神,众人虽不知真假,但有一事必须考虑,那就是中了毒的大家还能否抵挡得住石寒水。一时间,掩埋的地下突入其来的安静。雪绾不敢乱动,以免打扰夙瑾容修养。他好歹也是“迪瓦兹”的二当家,怎么可能没有脾气?怎么可能融入他人在自己的面前嚣张?瑶静只是不以为意的轻摇了摇头,要不是柳天,她们可能早已绝望,沉沦之际,又怎会像现在这般向往生活。而对于柳天这一要求,秀芝无论如何都得答应他。对于穷人来讲,请别人喝酒,尤其是一顿酒肉的钱,可能是自己要好几天才能赚来的,那就更得好好考虑清楚了。就在锁链捆住铁锚的那一瞬间,昕昕双手中瞬间凝聚水团,水团在高度旋转下,化为一团水矛穿透铁锚。“呜呜呜~”苏曦儿依然哭的稀里哗啦的,让人忍不住心生怜意。宽敞而冷清地办公室,一连响起了几道浓浓惊喜之声,将诸多埋头工作的编辑目光吸引了过来,尤其是方才的眼睛男,脸上的笑容有些凝固,疾步走了过去,看着其中的数据,脸上出现僵硬之色。但是这转眼一个月,居然就是四方势力互相争斗的时候了,李寒已经告诉了嬴泗,种植园和猎场已经打过了。就在这一刻,他感受到神像之中的灵气突然激荡起来,原本从都无法感应到的灵气在一刻感应到了,就像是死去的身体重新焕发出生机。来到地球之后,联盟令用了近一年的时间,才找到适合它的新主人,楚天羽,认其为主。“秦城你或许没有听过,即使听过也不会在意。”卜夫子以为陈景没有听过,所以这般的说道。陈景向他介绍自己姓秦,也是一个城隍。所以卜夫子才叫陈景为秦城。这是一种因两人不是很熟悉的尊称。几拳之后,竟是将那些冰块全部轰碎,使得流沙再度滚动起来,那条裂缝就在叶夜等人惊骇无比的目光下,愈合了。“楚歌姐姐,你没事吧?都是我不好……”蓝君晴说着这话的时候,满眼的焦灼。秦皇后眼见瘦了一圈,面容很是憔悴,看到她简直是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水玉儿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看上的东西到了别人怀中,气得瞪大了眼。只不过当人皇风绝尘的接亲队伍来到冰雪神族时,却是吃惊地发现新娘子居然没有在房中。欧阳飞燕微微地垂头,看着那张紧紧闭着的绝世容颜,眼底闪过痴迷、又有几丝疯狂。而它还有另一个技能,就是空间转移。这也是为什么,除非它们愿意,否则,谁都无法捉住它们。就连掌心的伤痕都是温热的,和血肉融合在一起,分不清了。但是,却能感觉到,因为那微微的凸起有一点细微的区别。在军事上,郑清鹰的确没有再派出部队到大陆上去,国为了让国民党帮助他拖住r本的主要兵力,又一次支持他建立了新的远征军。“她的灵魂……去哪里了?”帝绝尘原本暗淡无比的眸子一下子又清亮了起来,那双紫金色的眼睛,刹那间又恢复了神采。阿尔及利亚及时拉住了正在挖掘的兰伯而,因为这样的工作有可能导致龙族人的现形,成为敌人。然而她至今都不知道,正是特里同的及时点拨,才使德莫斯追到天涯海角找回了她。“九公主,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一定可以拿下他。”封名修有些恳求的语气。说完直接冲天而起,落到擂台上,大手一挥,将韩跃残破的尸首收了起来,冷冷地瞥了一眼昏迷在地的唐笑,再次冲天而起。虽然早就有从浮空岛毕业的实力等级,不过已经成为通缉犯的丁火,永远都没可能拿到毕业徽章了。毕竟眼下整个华北战场上的形势,已经不是当年八路军东进敌后的态势了。整个伪军系统不仅完全建立起来,伪政权的密度也相当的大。日伪军早已经不是当初的瞎子和聋子,在敌占区耳聪目明的紧。 第226章 绝境 赤焱王子看着狼狈从林中出来的一行人,冷笑出声:“总算堵到你们了!”秋蘅等人转头想要找出适合逃脱的路,却见另外两个方向也出现了一队队西姜侍卫。“看什么,你们已插翅难逃,还不束手就擒?”赤焱王子狞笑着,心中激动。有了活捉杀害国主凶手的功劳,父王对国主之位的争夺就大占优势了。外面的声音响起,约翰?和上次救的那人名字都是一样的,张宇想到。“一个交易,你把身体给我,我帮你实现天下无敌,如何?”血色影子的声音直达陈奇脑海,轰隆隆震颤在他的脑域之中。被通讯基地袭击事件刺激的敌人,几乎在每一条街道都设置的关卡,只是在这颗人满为患的星球上也不可限制所有人的自由,毕竟平时的生产生活不可能中断。他心里狠狠想道,没有人会一路顺风,你总有落难的一天,到时候就别怪我不客气了。这一刻,弗里德曼的神色充满了自傲,充满了对大唐帝国此次紧急计划的制定者的不屑。金钱开路,暴力威胁,美色诱惑,各种手段对这些厮混在最底层的人来说都可以算的上轻车熟路。眼前这一头山魈,赫然是与苏庭那位传法恩师,雷部总兵使者古苍,全然相同。己方兵力只有400余人,且多是新兵,若不置之死地而后生,那此战必败无疑!即使采取运动游击的战术,那战果也难以预料,更何况现在留给李云龙的时间,根本不多。那肯定是为了,让他别在这种大战里犯错,导致龙夏损失一位,未来很可能成就超级高手的年轻人。夏秋将两只鱼人全部吞噬掉,而后神色有些遗憾,被凯多将信息传达出去了。晴羽直接将长矛往旁边一插,徒手抓过那只金色的僵尸,然后将他的头用力一掰,瞬间尸首分离。纪珂觉着在屋里呆的无聊,明隐便提出带他到这院子去逛逛,二人便出去了。就算是筹备许久也实在是没有想到竟然是出现那么大的危机,看到慕容暖突然吐血他都吓得半死。本以为可以趁机弄死柳擎苍,但现在看来,他还是把事情想得过于简单了。绿柔拢了拢耳耳后的发丝,双手拿着扫帚认认真真的清扫着院落的积雪,她脸的神情很是专注,眼没有一丝一毫的不耐之色。功夫不负有心人。董大力虽然医术很差,但体力很好,身体也棒,浓烟没有把他熏倒,而且还靠摸索找到了那名患者。随后她见到了那个慈祥的面容,这个面容有些雌雄莫辨,也不是多精致好看,但看着他就是觉得心里舒坦的慌。再后来,宁子昂为了都弄点钱,同时也为了吸毒更方便,就到了巴州市内,并在这一呆就是将近半年的时间,而这段时间内,他不是出去鬼混就是在家里睡大觉,没有干一点正经事儿。吴晓波的每一句话都掷地有声,都能说到销售部这些经理的心坎里。“不错,真要是可以神通免疫,他早就出击了,何需等上这么多年,那只是相对的!”另有人点头。“通宇的技术,如果只是研究x9002的内部构造,还是勉强能够做到,或许有人能够琢磨出它的基本原理,但是要搞明白二态金属的装换,以目前通宇的实力还不能做到。”阿甘以惯有的速度说道。 第227章 生死 箭雨劈天盖地,射向秋蘅几人。挡在秋蘅身前的赤焱王子瞬间就被射成了马蜂窝。秋蘅一手抓着这“盾牌”,一手抡起软剑卷起飞来的羽箭。惨叫声响起,是无处可躲的大夏护卫被箭射中,不过一个停顿,就是万箭穿心。耳边是羽箭飞来的破空声,自己人的惨叫声,惊走的飞鸟展翅声。在这杂乱这倒是真的,进入禁制后他们根本没有遇到过一头活动的动物,骨头倒是见了好几副。陆真忙把嘴里的糕点咽下,漱了口茶,又对着镜子擦了擦嘴,整好了衣襟这才出来。慧珠无暇顾及李氏心里的不甘,向太医嘱咐了几句,便也随后离开。历朝历代,后宫皆为朝堂政野的缩影,慧珠身居后宫高位,对胤禛连连施压朝臣一事,隐约也知道些。后来,从朝廷大元们的夫人进宫向她请安闲谈中,才知,胤禛他是力排众议,在政治、经济、民生等方面全面进行整顿。黑衣男子见到自己受伤,眼中再次闪过一丝狠辣,紧接着黑衣男子集全身的功力与一点朝王晨攻去。王晨闻言也觉得没有什么,于是便同意了他们二人跟随七人一同前去了。想到这里,他的脸上笑意更浓,那么自己在河中县的药铺,应该叫千金堂分店呢,还是换个名字?太慢了!”卡缪的声音传至火彤的耳中,火彤却无法抓到其身影,凝神静气、全身戒备的感应空气中气流的变化,她猛然间抓住一丝气流的波动,飞身一跃,从烈焰兽身上跳起。“去你的这是打仗的时候么?”潘云豹骂着,心里却是暖融融的。自己稍有情绪不对,兄弟们都能看出来,还这么关心自己,能有这么些个兄弟,就算被人骂作狐朋狗友,他也觉得值了。刘长生顺着,他的弟子所指方向望了过去,却见在那最黑暗的深处,陡然之间一直,幽深的目光有如,野狼一般窥伺着这外面,不光呈现血红血红的颜色,似乎有什么东西在里头盘踞着。大太阳顶在头顶,阮萌换上的新袍子沾了泥土,连玉雕似的脸上也有了汗水,和这里格格不入。在外界需要千载才能成熟的灵药,在迷雾岛中只需要短短一甲子的时间就能长成,这也是为什么每一次迷雾岛开启都让人痴狂的原因。封林也是惊讶,没想到眼前的人没有进入恶魔状态都拥有着纳体境界,如果在变身之后,在加上几乎是不死之身,眼前的人实在是可怕。至于为什么陆濂对陆棠棠的情感那么复杂,都因为陆棠棠的死对养父母下狠手了,却始终没有怀疑陆梦菲这一点,感到疑点重重。此时,在这接天宝塔楼之顶,项良身旁的以为白衣老者,一脸不高兴的说道:“大哥,这是何必呢!为了一个外人,唉,我是越来越不懂你了。当天地初现之时,传说天帝派下四兽守卫着人间,它们分别是青龙、朱雀、白虎、玄武。四兽完成使命现身于人间以圣兽之血,血祭。从此四方之兽传说开始,举天下之间王者谁也?得四兽之宝物者得天下。毕竟齐天大圣孙悟空可是真的是在斜月三星洞,灵台方寸山之上修习的这两门法术,而且当时是因为在师兄弟们的面前展示,所以才会被逐出师门。 第228章 求生 悬崖深深,云雾缭绕,秋蘅抱着薛寒落到了一棵横伸的老树上。这是她被薛寒推下悬崖后发现的落脚处。“薛寒,你怎么样?”薛寒慢慢睁开眼,看着秋蘅焦灼的表情,轻声道:“阿蘅,不要管我了,你自己小心下到崖底,慢慢找出路。以你的本事一定会走出群山,回到大夏……”“还能说废话就好。”听了徐萌萌的话。若丹的心急转:中枢机关和高层领导都消失了。那么现在的情势岂不是非常微妙?或者说是面临着巨大的契机?黑蟒一看傻眼了,他才想起柱子刚刚是被警威胁骗了他,他无奈地垂下了头,表示要交代一切。相对于这把匕首而言,能把伤害提升到最高的并不是捅,而是砍,因为这把匕首无论切什么都如同纸一样,能轻松瓦解任何东西的保护层。我笑着看着他,忽然感觉他好幼稚,现在想想,以前的王一木,高天雨,王成义,他们不都是这个样子吗。木莽子听到这话,吃了一惊,暗道:“原来红面虎樊云彤并没有死!”边想边跟进帐内。我拿起报纸看时,只见我和很多人的合影都被登载了报纸上面,甚至我挂在了吊灯上的那张照片,也被登载了这张报纸上。张月突然问孙若丹,她实在太喜欢这个礼物了,立即将自己热衷的意识波能力忘掉了。“算了,什么事都要经历过才知道……”说着,苏珺拉动了丝丝办公室的门柄。“而第三段,我觉得非常有意义,成双成对才美,不管是蝴蝶还是人。‘毁灭者’机甲战斗至今,已经到了极限,但是只要下定决心引爆自身同归于尽还是能够将神裔战士重创,使其元气大伤。问题是这些机甲造价极其昂贵!每一具机甲都值得倍加珍惜,不可能用来和敌人同归于尽。“龙姑娘下手是不是太过狠辣了。”丘处机等人也是一阵恼怒,因为他发现郝大通不但身受重伤而且武功被废了。厉熠从过了年就被送到了‘私’人幼儿园,每天由保镖负责接送,刚刚上幼儿园的新奇,让他放学回来只要一有机会,就会向厉昊南和顾筱北卖‘弄’他在幼儿园都学了什么。豪斯冷冷的话语加上毫不留情的出手杀人成功的镇住了场面,没有人再敢提出疑义,攻击那个神秘家伙至少还能多活一会,但违抗豪斯的命令马上就要死了,孰轻孰重他们还能分的清。不多时,张彪就到了,现如今的他,那也是有车有房的人了,虽然只是一辆十多万的丰田卡罗拉,可是这在当初也是他不敢想象的。“嗖”的一声,就在林西凡的双手就要捉住阎罗的肩膀的时候,一道寒光闪出,原来阎罗的袖子中安了一排的袖箭。每个杀手都有一些保命的手段,阎罗当然也不例外,这袖箭就是他的保命手段了。假如被安素吉娜的棱刺扎中脊椎,许哲一定会立刻瘫痪。哪怕依靠药剂师恢复如初,也将无法继续修炼,直接断送强者梦。“好!”银白听得大喜,就要将手套去下去,只听见路飞扬却又缓缓开口。再看梁栋两人,一身衣服虽然也是名牌,但那差距可就远了,就如同暴发户与真正的古老贵族间的差距,不可以道里计。听到叶天的话白尊和诸葛明纷纷点头,郭冷月一个死人没有那么多头脑,但是他只知道,叶天说什么他就会做什么。 第229章 发热 同样的时节,西姜本就比大夏京城要冷一些,山中的夜里就更冷了。山洞中生了火,秋蘅还是感到寒意袭人。薛寒仍昏迷着,火光照到他脸上,把苍白的脸色显露无疑。秋蘅虽然又困又累,却不敢睡,时不时就摸一下薛寒的额头。薛寒没受致命伤,慢慢养着总会好转,就怕发热。“薛寒,你冷不悠只觉到有一个力量拽住了她,把她推向了另一边。却不知,正是那力量把她救于水火之上。摸金符是用穿山甲最尖利的爪子为原料,然后还要经过很多特定的工艺才能完成,先浸沟在巂腊中七七四十九曰,还要埋在龙楼百米深的地下,借取地脉灵气八百天,一寸多长,乌黑甑亮,坚硬无比,有护身之用,极辟邪。要说自蓝多他们加入后,谁受到的影响最大,那自然就要数他毕方了。“太怕人!只是看了我一眼差一点就要了我的命。”牛进达看着远去的娘子军内心惊魂未定。“干啥?”林坤也狐疑起来,看着姒云飞的表情,他虽然带着面罩,但语气明显有所改变,眼神更是骗不了人。若晨:人皆有好恶,比毫无意义。做自己喜欢的事,能全身心地投入,这便足矣。天之涯:这是食品安全问题,不能随意自制食品,但与环境有何干系?这时,春雨忽然转而把目光投向了那根被徐良扔到一旁的血腥残肢。此时,往来的路人早已炸开了锅,纷纷用疑惑又震惊的目光打量叶伤寒这位生面孔,此起彼伏的都是议论。她的内裤是白色的,有着银色花纹的蕾丝滚边,三角形的地方稍微的隆起,隐约地好像有着模糊的黑影,映衬着纤细的腰枝,她的大腿很匀称很直,在灯光中闪烁着诱人的光泽。秀宁本就是美人,此刻红衣似火,肤白似雪,更是美艳不可方物。他俩四下找寻,从南到北,从东到西,飞来荡去,几乎查遍了周围各个角落。屋外很平静,来来回回的佣人,没人谈论大门外的事,许家家风很严,没人敢触碰。哪怕门外天塌地陷,门内依然该干什么干什么。片刻,罗大夫带着医箱急匆匆地来。他仔细地看了,施以针灸,众人屏气凝神地侯着,果然看见叶蓉幽幽醒转过来。“二十万两。”终于有声音打破了这微妙的气氛,有人喊出了价格。眼瞅着一场“辩论会”要演变成“华山论剑”,村长即使发现端倪,把当事人带进了家,还有冯晓晓和孙排长。宇宙就是一个虚拟世界。已经设定好过去、现在、未来了。所有的一切时空都按程序排列好了。人的意识穿梭在宇宙时空中。它伸头向里面看看,见黄帝与嫘祖也睡得非常安稳,回头见众将仍无异动,它得意而又阴沉地冷笑一声,一头钻进了洞房。睁开眼睛皱眉思索,随即眼前一亮,走到林中,随手用沙土推到几颗树木,再用大金刀削成几根差不多的圆木。丢在水中,再用几根细绳固定住,墨凡开始不断的在圆木上蹦跳。在跨过门槛的瞬间,她就看见了那个背负着双手,紧紧伫立在窗边的男人。刚才看见自己妹妹僵硬神情的一瞬间,他还以为自己身后有什么诡异的东西呢,吓的心脏都砰砰砰的跳了起来。就连放在身侧的手,都握成了拳头,做好了随时发动攻击的准备。对面的沙发之上一个衣服破旧的青年坐在沙发上,手中拿着一杯的酒,一口一口的喝着,因为恐惧,身体正在不住的颤抖着,脸上带着惶恐的神色。男人的声音依旧充满了恳求之意,并且生怕对方听不见,还是加大了声音说的。因为自己一开始就不被宠爱的,所以,那些人不管是对自己做什么都是理所当然的。接下来的戏份稍微有些复杂,这时候千钰非科班出身的弊端就显露出来了,走位之类的需要导演示意指导,季茜陪着一遍遍地过,好几场戏都拍了不下十条。“白、白师姐……”姜兰舟觉得有必要澄清,他们几个和那个登徒子萧轩并非一伙的。尤其是王富贵,对萧轩会做出如此令人不齿的事,相当鄙夷。等他俩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迟了,王后的尖叫声已经传遍了整个宫殿。轰隆,又是了声响,她被震得很难受,手似乎一下子撑在了透明的舱壁上,她看到满眼的星火,纷纷下坠,突然一物直直朝她砸来,一下子砸在了她的透明舱罩子上,冰裂出一片蜘蛛般的破纹。“卫将军倒是乐观,本王却没有你这般想得开!”司马道子苦笑说道。唐宏远的心中,有着极大地不解,心中同时也是显得非常的郁闷。宋铭目光惊诧,几乎瞪大了眼睛,他本就潜伏起来的身子,顿时有些轻微的移动了一下。这些神仙都喜欢水,也就是灌水,而且个个灌水的能力都是神级。艾米丽挥动着汤勺走了过来,在胖子惊恐的目光中,她总算是想起来,手里这东西若是打下去,这胖子就真变成死胖子了。于是她放下手,抬脚在他肚皮上用力踩了两下。听到唐易的话语,墨龙心中气急,但是又无可奈何,毕竟现在唐易强势,他即使生气,也无力反击。 第230章 京城 “阿蘅。”薛寒忍着心慌喊秋蘅,却没有回应。他摸黑抓住秋蘅的手,那只柔软的手滚烫,烫得他心惊。“阿蘅,你怎么样?”昏睡中的少女动了动,含糊出声:“薛寒——”得到回应,薛寒理智回笼,凭着印象找到火石,把火堆点燃。有了火光,山洞中很快就亮堂起来,让他看清了秋蘅的样子他几乎都没有在正常的人类社会呆过几天,周围层出不穷的高级货让他就一直认为这个世界都是强者满天飞的。马展飞只觉得自己这一天是自己这一生中最倒霉的时候,啥倒霉事都碰到一起了。乍一进入这样的坏境,萧痕忍不住一愣,随后便清醒过来,然后不敢大意,四处游动了一下,准备查看一下这怪异的水潭底部是不是有什么厉害的奇异猛兽。王阳没有立刻打坐调息,他还有一件事情需要处理。而在阵中就已经昏过去的赵梅易,居然也在此时清醒。走在城市中。楚南看着城市里那些破旧的房屋再看看众人身上那些破损地非常厉害的衣服。长长的叹了口气。宁王道:“大哥放心,肯定带上他们的,泥与砖我都要。如若所有的泥都全如常宇带回的那种泥,砖真如皇室的红砖一样坚硬,那就大量要,全运去边境。田荣华的自得贞娘看在眼里,倒也暗乐了一下,这一点她早就料到了,所以,之前才跟七祖母说后,又备下了李氏四合墨。为的就是防着田家这一招。秋风直灌进院落,卷起院中的落叶,拍打在院子的立柱上,赵氏正打开门,一副要出门的样子,见到贞娘进来,便道:正好,我准备去你那里走走呢。叶飞一听天羽霓裳心中立时犹豫了一下,刚要想自己是不是要交出天羽霓裳保命的时候却是一片匹连的刀光当头罩下,闷哼一声便被一刀砍在胸前,随即倒在地上死亡。“是墨务司的刘大人来了,听说程家把田家告了。说田家当年竞选贡墨时手段不光彩有那消息灵通的人道。有人发现了,赐婚后,状元包也越来越、成熟,脱离了村姑,贵极。好半晌,才回过神来,也终于明白过来,这是昨天迟早跟她爸出门细谈下来的结果。所以,翟思温那句“你想要这个角色的话,我会竭尽所能替你争取到”真的要打折扣来听。而苏寒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秦瑾瑜的视线当中,估计是赶着入宫侍疾去了。韩秀秀那边看着,又惊又怒,正面直观,他们才清晰地感受到,萧翊辰的人气究竟有多么的恐怖。腓特烈硬撑了整整七年。最失意时只有三千兵马,几次濒临战死才等到来自俄国的盟友。两个问题一旦问出来,都知道这件事情是问不出个所以然了,索性不再追根究底。寒愈像是着了迷,在她左手撑着他胸口想推的时候,他已经捉了她的腕,反而让她勾了他的脖子。“夜,你跟我回国好不好,我付你十倍工资。”凯思琳真的不舍得夜莫星,不顾萧翊辰的跟冰刃似的眼刀,非常诚恳地邀请道。翟思温也知道卫骁前阵子特别颓废,所有的工作都推了,就因为他失恋了。就在这时,一把剑身携着氤氲紫气的螺旋状单手剑刺入了这无底深渊之中,与此同时,一抹不容置疑的声音从那条裂缝之中传了过来。 第231章 第二封急报 他送去和亲的公主,杀了要娶和亲公主的一国之主!靖平帝第一反应不是痛快,而是惊怒。这样一来,两国岂不是结下了不死不休之仇?那别说得到西姜的援手,恐怕要把西姜推向北齐了。这个容宁,怎么有这么大的胆子,做这样的事时难道就不想想大夏,不想想皇室,不想想父母?还有福王,明知道自是不错的选择,人穷没必要装冨的,更何况一粥一饭都来之不易,这些战利品可都是勇士们用鲜血换来的。将水龙头打开,一把凉水泼在脸上,秦婉怡痛恨的看着镜中的自己。万般无奈,秦舒媛连打了好几个电话都没有找到人拿钱来,只能最后打给方宛青。“涂帮堂主陈天一。”如果说闻人的嗓音冷,那么陈天一的嗓音便是冰,冰到没有丝毫温度。和刹罗等将军交换意见之后,清梦云决定分兵两路,一路由郁金香和刹罗带领,去解救被攻陷的两处通天光环点。满满看着墨玄,想要他回答下,“其实也没做什么,或许是这沐粉有灵性的知道,今天要比赛,知道有很多和它同样的兰花会和它一起比较,所以就努力的开的娇艳咯。”墨玄说完还看了看墨宸一眼,眼里意味不明。况且现在孟回对她百般关怀,并没有对她做出什么实质性的伤害,如果这一切只是她想多了,那她不就辜负了别人的一番好心?这时,一阵笑声传来。刘怀昌终于松了一口气,现在的他感觉像是在鬼门关走了一圈又被拉回来的魂魄一般。魂魄附体之后,刘怀昌才发现,自己居然已经流了一身冷汗。“敏敏,怎么?”兰德走到了兰明敏身边,见她盯着一个树丛角落眼睛都不眨一下。“哥哥…你看墨哥哥…”乐珊珊看到乐轩走了过来,连忙是扑到乐轩怀里就安慰了。原主每天帮忙做家务,给家里人做饭,主动帮张凤霞分担。虽说这是应该的,但却没听过张凤霞说过原主一句好话。他虽看不透李乘舟的心思,但一个无权无势的闲散王爷又如何能在朝堂之中掀起风云呢?疾步上前,谢星脸色沉吟。他既然确定了对方的身份,那么有一件事就必须要问清楚。困扰他许久的问题,究竟是怎样的发展,弄到今天这一步。他缓缓地抬起头看向李乘舟,眼中满是怒火,但还是压制住了自己的怒气。这个张凤英看出来了,面前的孩子穿衣打扮都变了,精神状态好了,以前说话就会低头,现在都抬起头了。她刚一抬手,便一阵头晕,随之而来的还有强烈的恶心,她弯腰干呕了几声,却什么都呕不出来。这两口子朋友都没几个,除了亲戚以外,姜瑜相处最好的也就是徐娜跟杨丽莎了。一整套的动作做下来挺费力气的,只见她满脸的汗水,累得气喘吁吁的。云章帝,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去长孙雅的寝殿。纳兰歆的画像,他自然瞧得见。渐渐地,南宫平就进入了忘我的状态,这让他感觉到天已经不是天,地也不是地,它们是一个和谐的共同体,他的呼吸引动着天地,天地的呼吸又带动着他的身体,不久这呼吸就形成了共振,一形成共振,这动静就越来越大。办事处的早会刚刚开完,对早晨的风波,王俊杰只能用两个字来表达自己的心情:无聊。 第232章 西姜故事 老夫人一把揪住永清伯衣袖:“你是说,六丫头随着容宁公主杀了西姜王?” 永清伯下意识抽了抽,没抽动,只好算了:“急报没说太细,只知道容宁公主大婚夜带人杀了西姜王逃回来了,薛寒留下断后。你想啊,六丫头为容宁公主送嫁,肯定不离公主左右的,那能少了她?说不定——” “说不定什么?” 永清伯拍大腿:“说不定还是她杀的呢!” 他怕啊,要是最后弄清楚真是六丫头杀的西姜王,那永清伯府怎么办? 眼见就到年底了,该不会等不到过年,他就走在流放的路上了吧? 想着这些,永清伯老眼含泪,快把大腿掐青了。 老夫人难得没反对永清伯的话,喃喃道:“他们那么点人,还是在宫里,怎么杀了西姜王,还能逃出去……” 听老夫人问了一堆,永清伯翻了个白眼:“那些朝廷重臣从晚上讨论到早上都没想明白怎么做到的,你问我?” 老夫人突然一捶桌子,把永清伯吓了一跳。 “一惊一乍什么!” 老夫人一脸紧张:“逃回来的人中确定有六丫头吗?” “急报上没专门说。”永清伯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随容宁公主逃回来的肯定有她啊,唉——” 老夫人瞪眼:“你唉什么,巴不得六丫头出事?” 永清伯露出沉重神色:“你就没想过,咱们伯府马上要出事了吗?” 老夫人愣了愣,反应过来:“朝廷不满容宁公主他们杀了西姜王?” “这还用问嘛。他们把人家西姜的国主杀了,西姜能善罢甘休?要是两国打起来,大夏就要出兵出钱,这是多大的损失啊,打输了损失就更大了……” 老夫人冷笑:“伯爷再说下去,容宁公主他们成千古罪人了。” 永清伯脱口而出:“可不就是——” 老夫人腾地起身,把永清伯轰了出去。 永清伯被推出门,气黑了脸,小声骂道:“死老婆子脾气越来越大了!” 康郡王府那边,话题也是这个。 康郡王妃开口先叹气:“秋蘅为容宁公主送嫁,我就觉得会出点儿事,果不其然。” 康郡王觉得康郡王妃这话有些不合适:“这么大的事,肯定不是她一个小姑娘主导的。” 康郡王妃摇摇头:“王爷不懂。” “不懂什么?” “关键不在谁主导,而是只要有那丫头,就特别爱出事。” 康郡王笑了:“王妃这话有些过了。” “王爷想想秋猎的时候。” 康郡王笑容一滞。 “还有那次她和云儿一起去清风观,被假冒道士的细作劫持。还有去汤泉那次,又被细作劫持……” 康郡王妃正历数秋蘅惊人事迹,凌云进来了。 “云儿来了。” 凌云向双亲问了好,道明来意:“父王,急报可有提起阿蘅?” “这样急迫的事,哪会写那么细。” 凌云皱皱眉。 那就是阿蘅生死未知了。 “今上对此事是什么态度?” “今上——”康郡王犹豫了一下,见凌云一脸认真,叹道,“自是很恼火,容宁他们回来恐怕不好交待。” 康郡王妃见凌云神色凝重,劝道:“别听你父王的提前忧心上,不然头疾更严重了。” 凌云这段时间虽用着秋蘅给的安神香,却总有突如其来的头疼,有一次在康郡王妃面前发作没有遮掩住。 “儿子知道了。” 等凌云走后,康郡王妃忍不住念叨:“云儿本来就心细,又对秋蘅那丫头上心,听了王爷那些话恐怕觉都睡不安稳。” “朝廷里这么多人都知道了,你以为我不说云儿就不会胡思乱想?还不如让他心里有个准备。” 康郡王妃脸色微变:“王爷是说,今上会严惩容宁他们?” 康郡王没回答,只重重叹了口气。 凌云回到书房,静坐半晌,吩咐小厮:“去打听一下,寻三五个靠谱的说书先生……” 之后凌云又叫来两名护卫:“你们二人沿着前往西姜的官道一路过去,看能不能遇到容宁公主一行人。遇到了就找随云县主问清楚在西姜发生了什么事,立刻回来报信……” 交代到最后,凌云顿了顿,再道:“倘若回来的人中没有随云县主,就问容宁公主,同样立刻赶回来。” “是。”两名护卫领命而去。 凌云依然坐着未动,许久后双手扶额,遮住了眼底情绪。 不过两日,京城几处热闹的酒肆茶馆,说书先生情绪高昂说起西姜毁诺的事。 这朝廷上下几乎都知道的事并没往民间传播,经说书先生们这么一说,就风一般传遍了。 当日就有不少喝高了的人气得摔杯子砸碗,打架都多了好几起。 再过两日,当街头巷尾都愤怒议论着西姜的无耻,说书先生们又带来了新故事:容宁公主等人因西姜毁约,不堪受辱,愤而杀了西姜王。 “杀得好!”许多人骂出了同样的话。 此时朝中无暇顾及民间声音,上到靖平帝,下到寻常官宦,都紧绷着精神,唯恐传来西姜进犯的消息。 这日朝上,君臣没等到边关急报,等来了赵副使。 赵副使昨日到时城门已经关闭,煎熬了一夜,城门一开就冲了进去,直奔皇宫。 等见到端坐龙椅上的靖平帝,赵副使跪下来掩面而泣:“西姜毁约,薛正使命微臣回来复命。都是臣等无能,有负陛下所托,请陛下降罪……” 赵副使表现得伤心又惭愧,心里其实不怎么慌。 急报比他早到多日,想来今上对西姜毁约的事接受得差不多了。再说了,天塌下来有高个顶着,他只是副使,还有薛寒呢。要说办事不力,那也是薛寒最不力。 赵副使痛哭流涕请求降罪,迟迟没等来靖平帝开口,不解之下抬起一点衣袖悄悄观察左右,发现群臣皆以异样的眼神看着他。 赵副使一惊。 他远去西姜虽然差事没办好,可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怎么都拿看死鬼的眼神看着他? 赵副使心中打鼓之际,靖平帝冷冷开口:“赵庆,你和薛寒商量好了?” 手无缚鸡之力的先走,减少损失,身手好的留下,配合容宁杀人? 要是这样,他先拿这混账开刀。 赵庆飞快瞄一眼靖平帝冰冷的神色,忙道:“是,是商量好的。” 不商量好,他一个副使也没办法先回来啊。 第233章 容宁回京 靖平帝勃然大怒:“混账!谁给你们的胆子,做出这样的事来!” 赵副使吓得心肝一抖,哆嗦着道:“臣,臣也没办法……那西姜王抓着容宁公主非陛下亲生这一点拒不履行约定,臣与薛正使据理力争,西姜王却态度冷硬。无奈之下臣只好听薛正使的先回来,留下薛正使——” “留下他配合容宁公主杀了西姜王?”靖平帝冷冷问。 赵副使愣住。 他听到了什么? 薛寒配合容宁公主杀了西姜王? 不可能,这绝对是胡说,谁胡说八道呢? 哦,是陛下。 啊,是陛下! 赵副使一个激灵,总算反应过来朝上这些人为何这么看他了。 是真的在看死鬼! “陛下,陛下误会了!”赵副使哭天抢地解释,“臣只是听了薛正使安排先回来向您禀报西姜毁约一事,根本不知道别的啊!” “你是说,不知道西姜王被杀的事?” “臣真的不知道,臣可以发誓——” 老天爷快降个雷劈死薛寒那小子吧! 靖平帝压了压火气:“把你们到西姜后的事一一道来,不得隐瞒一个字。” 赵副使哪敢隐瞒,忙事无巨细说了。 靖平帝听完,淡淡道:“赵庆办事不力,先打入天牢,等容宁公主等人回来再处置。” 赵副使猛然睁大了眼睛,完全不能接受这个结果:“陛下恕罪,陛下恕罪啊!臣一路披星戴月,身体不适都不敢停歇,臣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 靖平帝不为所动,看着赵副使被拖了出去,身心俱疲道:“散朝吧。” 离开议事殿,靖平帝去了虞贵妃那里。 玉宸宫中每日都换新香,或清新淡雅,或馥郁幽香。 虞贵妃笑着拉靖平帝坐下:“陛下还为了西姜的事烦恼?” “今日被任命为副使的赵庆回来了,对西姜王被杀的事一无所知,蠢材一个。” 他任赵庆为副使就是看赵庆小心不冒进,没想到过于小心了,一遇到挫折先跑回来了,一点作用没发挥。 虞贵妃一笑:“陛下别因为赵副使生气了。薛寒和随云县主关系好,主意大,想来有什么安排赵副使没机会知道的。” 靖平帝心头一动。 难不成容宁杀西姜王是秋六姑娘撺掇的? 靖平帝闭闭眼,脑海中浮现出秋蘅的样子,而最深刻的就是那双眼睛。 明亮,清澈,透着生机勃勃的劲头。那是一股野劲儿,既吸引人,又让人忌惮,会担心她不知什么时候做出离经叛道的事来。 要真是她教唆容宁杀了西姜王,给大夏弄出这么大的烂摊子——靖平帝想着,眼底冷然。 赵副使回来没几日,容宁郡主一行人风尘仆仆,终于回来了。 他们在半路就遇到了去接他们的禁军,一进城就被带去面圣。 “容宁见过陛下。”众目睽睽之下,容宁郡主缓缓拜倒。 一路几乎没有停歇拼命赶路,此时的她早已心力交瘁,可自从见过堂兄凌云派去的护卫,就知道回京后还有一场硬仗等着她。 死里逃生跨过西姜与大夏边境,踏上大夏国土,她以为是回家,却原来不是的。 但容宁郡主跪下时,还是心存着一些期望。 杀了西姜王,是会给大夏带来一些麻烦,皇伯父因此责怪也正常。或许不像堂兄所猜那么严重呢,他们此举也为大夏出了一口恶气,让大夏人挺直了脊梁。 靖平帝盯了容宁郡主许久,才开口:“容宁,西姜王当真是你杀的?” 听出靖平帝语气中的冰冷,容宁郡主微微抿唇:“是。” “谁让你这么做的?” 容宁郡主抬头看了一眼靖平帝。 她记忆中慈爱温和的伯父,此时脸上只有帝王的威严和恼怒。 那一点点期望悄无声息湮灭了。 “是容宁想这么做。”容宁郡主跪着,脊背挺得笔直,“西姜王以容宁为借口毁约,把我大夏当成没有脾气的肥羊,我咽不下这口气,就在大婚夜把握机会,刺死了他。” “你——你真是胆大妄为!”靖平帝厉声道。 福王跪下来:“都是臣弟教女无方,请陛下赐罪。” 容宁郡主垂下眼,心头一片悲凉。 早知如此,何必抛下阿蘅他们独自逃生,害那么多婢女、护卫因她丧命,就连胡指挥都因拼命护着她折损了一条手臂。 她该留下的。 那样她的人虽留在了西姜,心却能回归故土。而不是像现在,只觉心如死灰。 靖平帝没有理会福王,定定看着容宁郡主:“西姜王身强力壮,有功夫在身,你一个人能杀得了他?” 容宁郡主突然觉得那些落在她身上的目光微不足道,唇边挂着讥笑道:“一位新娘,在大婚夜想杀睡在身边的男人总是有机会的,陛下要听细节吗?” “容宁,你给我住口!”福王尴尬又愤怒。 靖平帝也不料侄女会说出这么直白的话,压着恼火再问:“你们怎么逃出去的?” “杀了西姜王后放了一把火,那些宫人、侍卫忙着救人救火,就趁乱逃出去了。” 靖平帝冷笑:“离不开薛寒配合吧?” 容宁郡主语气平静:“薛大人一开始并不知情,见宫殿失火前去探查,遇到了出逃的我们才施以援手。” 靖平帝沉默了一会儿,不知是信了还是没信,淡淡问:“那随云县主呢?” 听靖平帝问起秋蘅,容宁郡主眼眶发热,强压下泪意道:“我们逃出城后,薛大人留下断后,阿蘅也留下了……” 靖平帝微不可察摇了摇头。 不管薛寒与秋蘅在杀西姜王这件事上是主谋还是被迫参与,看来从容宁口中是问不出来了。 不过再想想断后的人会是什么下场,靖平帝暂时不准备深究。 人要是死了,还能怎么罚? 至于要不要罚他们的亲友,就要看西姜王被杀给大夏带来的影响了。 “福王,你带容宁回王府吧,把人安置好。” 福王忙应了,心知这个安置好就是把人软禁的意思。 “容宁带回来的人暂交大理寺看管。” 容宁郡主麻木听完,被福王带回了王府。 第234章 滚进宫 福王妃见到容宁郡主,搂着她放声大哭:“容宁,母妃还以为这辈子见不到你了,我的容宁啊……” 容宁郡主也泪流不止,却一点声音都没有,仿佛被抽去神魂的木头人。 “容宁你怎么了?”福王妃从女儿的脸摸到胳膊,心中慌乱。 容宁这样,好像受了莫大刺激。 福王开口:“好了,你们送公主回房吧。” 几个侍女、婆子齐齐应了。 容宁郡主站着不动。 福王拧眉:“容宁,你忘了你皇伯父的话吗?” 容宁郡主直直看着福王:“我要我的婢女。” “今上说了,除了你,其他人暂时由大理寺看管,你的两名婢女也在其中。容宁,这种时候你可不要任性。” “任性?”容宁郡主用力攥拳,任由指甲掐痛掌心结了痂的伤口,“八名婢女……八个和我年纪差不多的女孩儿,只……只回来了两个。在西姜她们拼死护着我回大夏,做梦都盼着回家。如今九死一生回来了,却被关进了大理寺。这是为什么?我不懂这是为什么!” 这个拼死逃离西姜时都没掉几滴眼泪的少女此时泪如决堤,状若疯癫。 福王妃被容宁郡主的反应吓坏了,忙抱着她安抚:“容宁别急,让你父王和大理寺那边打声招呼,把你的婢女接回来。” “这怎么行。”福王一脸不赞同,“容宁闯了这么大的祸,能让她回王府已经是网开一面,我们不能得寸进尺。” “得寸进尺?”福王妃气得冷笑,“当初要不是王爷自告奋勇把容宁推出去,哪有这些事?现在又怪容宁了,难道是容宁愿意的?” 福王指着福王妃:“你就护着她吧。” “我是她娘,不护着她护着谁?王爷不去,我亲自去。”福王妃拍拍容宁郡主胳膊,“容宁你回房等着,母妃一定把婢女给你带回来。” 容宁郡主麻木空洞的眼里终于恢复了一些光亮,动了动干枯的唇:“母妃——” “不哭啊。”福王妃拿帕子为女儿擦了擦泪,抬脚往外走。 福王追上去拦:“不要胡闹。” 福王妃面无表情:“要么我去,要么王爷去,王爷选吧。” 触及福王妃决然的眼神,福王气势一滞:“你不怕人笑话就去。” 福王妃当即离开福王府,却不是去大理寺,而是进宫面圣,见了靖平帝就开哭。 “两名婢女随容宁出生入死,没有她们在身边,容宁饭都吃不下去。不管容宁做的是对是错,她去西姜受了太多罪,陛下可怜可怜容宁吧……” 靖平帝喜好风雅,贪图享乐,与之相应的是耳根子软,性情也软,听福王妃这么一哭,赶紧答应了。 没必要因两个小婢女听女人家哭闹,哭得他脑壳疼。 两名婢女被从大理寺接回福王府,一见到容宁郡主就一左一右抱住她胳膊,呜呜哭起来。 “殿下,婢子还以为再也见不到您了。” 容宁公主自嘲一笑:“别叫我殿下,还是叫我郡主吧,是我对不住你们。” 秀英、秀玉……一个个从小陪着她玩蹴鞠长大的婢女都不在了,阿蘅与薛大人也生死未卜,这个家回的好没意思。 回到大夏京城的第一夜,容宁郡主是流着泪睡着的。 就在容宁郡主回来没多久,第三封急报到了。 西姜军进犯边城,两军打起来了。 议事殿中,靖平帝大发雷霆:“杀了西姜王还不停手,竟又杀了一位公主,一位王子,导致那位王子所在部族以为西姜王复仇的名义率兵进犯……薛全,你养的好儿子!” 薛全再没了帝王亲宠的风光得意,跪在地上灰头土脸:“都是奴婢的错,请陛下降罪。” 他深知靖平帝的脾气,这种时候越是辩解越倒霉。 薛寒啊,薛寒,你个小王八羔子真是害惨了我。要是活着回来,看我怎么收拾你! 再想到急报上提及薛寒与秋蘅一同跳下悬崖,薛全又难受起来。 没良心的狗东西,把他薛家香火给断了! 他就说那个秋六是个祸害,果不其然把寒儿给害死了,只恨没有早点下定决心弄死那丫头。 靖平帝骂完薛全,怒火无法平息,厉声道:“叫永清伯滚进宫来!” 传口谕的是一位内侍,到了永清伯府一字不差传了靖平帝的话。 永清伯这些日子因西姜王之死惶惶不安,今日这口谕一来,有种石头终于砸下来的感觉。 今上这是要对永清伯府开刀了! 永清伯心情沉重随内侍进了宫,等到了议事殿门外,牢记内侍传的话,往地上一躺,从生疏到熟练,滚进了殿中。 饶是靖平帝满腹火气,见到突然滚进来的永清伯都滞了滞,一时忘了反应。 殿中大臣更是瞠目结舌。 永清伯是真豁得出去啊,有这样的脸皮,要不是摊上个特别能惹祸的孙女,说不定还真能有造化。 “臣永清伯秋武见过陛下。”永清伯最后一滚,就势趴在地上拜见。 靖平帝看着发髻都滚散的永清伯,十分的气降为八分,冷冷问:“永清伯,你可知你孙女秋蘅做了什么?” 永清伯趴着抬头,面上茫然,心中却委屈。 现在说是他孙女了,当初封六丫头为随云县主的时候,可没人记得他这个祖父。 “臣不知。” “她和薛寒杀了西姜公主和王子,导致边境战乱!” 永清伯大惊失色:“陛下,是不是传报有误?秋蘅长在乡下,是比寻常女子皮实灵活些,可要说杀人,那,那是薛寒干的吧?” 这种时候,怕薛全也顾不得了。 薛全一听气歪了嘴,却不敢跳出来争辩。 “说的是他们两个!”靖平帝怒道。 实际上,西姜军说的是秋蘅杀的朵雅公主与赤焱王子,还是大夏边城将领觉得蛮野之人脑子可能有点问题,在急报上理所当然把薛寒放在了前面。 “朕之前就在想,容宁娇宠长大,怎么会生出刺杀西姜王的胆子。现在看来,恐怕是受秋蘅蛊惑,而薛寒为了救她们不得不配合……” 永清伯听了这话,如遭雷劈。 第235章 伤心人 永清伯整个人仿佛掉进了冰窟窿里,寒意从心头窜向四肢百骸。 容宁公主是受蛊惑的,薛寒是不得已配合的,这意思六丫头是西姜王之死的罪魁祸首? 滑天下之大稽! 可那愤怒甚至都无法从心房破芽而出,就被憋死了 这是今上的意思。所谓雷霆雨露俱是君恩,他要是敢和今上争辩,那才是作大死。 永清伯趴在金砖上,浑身力气都被抽走了:“陛下恕罪,陛下恕罪……” 靖平帝眼神冰冷:“你可知现在大夏与西姜边境起了战乱,这都是秋蘅他们肆意妄为引来的。” 为朝廷惹来这么大的麻烦,他对容宁也不满,但容宁毕竟是他的亲侄女,且福王这个弟弟素来贴心,自不好责罚太重,暂且禁足在福王府就是。 倘若以后与西姜战事激烈,到了不得不求和的时候—— 其实最好的解决办法有,用大量金银和容宁平息西姜人的怒火。但太快这么做,到底难堪。 曾经秋蘅出现在眼前的时候,靖平帝会因为这个少女的特别而生出几分欣赏,如今人都不在了,对永清伯可没有半点情面。 “永清伯。” “臣,臣在。”永清伯声音颤抖,心猛地提了起来。 “你身为一家之主,秋蘅如此当负很大责任,暂打入大理寺狱,待祸乱平息再作处置。” 永清伯猛睁大了眼:“陛下,陛下——” 苍天无眼,天理何在!秋蘅那死丫头立功的时候赏赐是她自己的,等闯祸了,蹲大牢是他的。 永清伯气得一口血喷在了大理寺牢房里。 靖平帝发作了永清伯,指指薛全:“你也给朕去大理寺待着去。” 薛全丝毫不敢申辩,老老实实去了大理寺,只是心里把大半是死了的养子狠狠骂了一顿。 他这是造了什么孽,别人养儿子传宗接代,老有所依,他养儿子英年早逝,还把他坑去了大理寺。 他是个宦官啊,犯了事还有内侍省,何德何能去大理寺。 这第三封急报因为带来了战事消息,搅动得朝中人心浮动,气氛紧张。 康郡王回到王府,看到了等着他的凌云。 “云儿怎么等在这里?” 凌云脸色有些苍白:“儿子听说西边边境又来了急报,想知道具体情况。” 康郡王深深看儿子一眼。 云儿这是想问秋蘅的消息啊。 “西姜军进犯了边城,急报发出时形势正紧张……” “那阿蘅呢?她怎么样?” 康郡王犹豫了一下,心知消息早晚传开,叹道:“阿蘅与薛寒身陷绝境,一同跳了崖。” 猜测得到证实,尽管早有心理准备,可真的听到的时候,凌云才明白再多的准备都不够。 山中初遇,道观读书,京城重逢……一幕幕从脑海中快速闪过,剧痛毫无防备袭来,天旋地转。 “云儿,云儿你怎么了!” 凌云眼皮微微颤动要睁开时,耳边是父母的争执声。 “王爷明明知道云儿把他那个义妹看得重,为何还直接告诉他秋蘅的死讯?” “这又不是秘密,瞒不住啊。与其让云儿从别处打听到,还不如和他说清楚。” “王爷倒是说清楚了,把云儿刺激得昏迷了!” “父王、母妃,阿蘅真的死了吗?” 不会的,阿蘅不会死——凌云听着妹妹的哭声,努力睁开了眼睛。 “云儿,你醒了!”康郡王妃第一个发现凌云醒来,忙在他床边坐下,“感觉怎么样?有哪里不舒服吗?” “还好。刚刚是头疾发作了,现在没事了。” 康郡王妃别过脸,眼泪掉下来。 头疾不就是最大的事么,现在都痛到昏迷了,偏偏太医束手无策。 “母妃不要担心。”凌云看向康郡王,“父王,今上看过急报,有什么安排?” “把永清伯打入了大理寺狱,薛全也关到大理寺去了。” “永清伯府只关了永清伯吗?” 康郡王点头:“暂且如此,他是一家之主。” 一个家族,一家之主都蹲大牢了,这处置已经不轻了。 凌云一听只有永清伯,放松了些。 阿蘅在意的人中想来没有永清伯,暂时先不必为此奔走了。 “云儿,你要放宽心。你要有什么事,叫母妃怎么办?” “儿子知道了。” “那你好好休息。”康郡王妃向康郡王和嘉宜县主使了个眼色,一同出去。 没过多久,门帘外传来嘉宜县主的声音:“大哥,我可以进来吗?” “进来吧。” 嘉宜县主红着眼睛走进来,吧嗒吧嗒掉眼泪。 凌云眼神温和看着妹妹:“嘉宜在为阿蘅担心吗?” “大哥,阿蘅真的像急报上说的那样跳崖而亡吗?” “不会的。” 嘉宜县主擦擦眼泪:“大哥为何这么说?” “阿蘅是我见过最有生命力的人,我相信她吉人自有天相。” 嘉宜县主含泪问:“大哥,你就凭感觉吗?” 凌云滞了滞,无奈问:“嘉宜不相信大哥的直觉吗?” 嘉宜县主犹豫了一会儿,还是从心回答:“不太信。” 这不是自欺欺人吗? 这么一想,嘉宜县主又哭了。 永清伯府自永清伯被带走就人心惶惶,等接到永清伯被打入大牢的信儿,一下子炸了锅。 “老夫人,老伯爷不会有事吧?” “母亲,父亲下了大狱,咱们该怎么打算?” 秋三老爷哭着就往外走。 老夫人喝问:“老三,你要干什么去?” “我回去收拾包袱,去找蘅儿。” 老夫人嘴角狠狠一抽,骂道:“你少给我添乱。蘅儿在西姜坠崖,倘若人无事,一定会回来。倘若……倘若有事,你怎么找?你一进西姜就被人家弄死了!” “那什么都不做吗?” 老夫人闭闭眼,沉声道:“这种时候多做多错,就等着吧。” 秋大老爷问:“父亲那边呢?” 老夫人瞥长子一眼,淡淡道:“你要想探监就去,我不拦着。” 如果今上对永清伯府的责罚只是让那老东西蹲大牢,她甚至觉得挺好。 就是蘅儿——想想秋蘅,老夫人心中发闷。 六丫头去一趟西姜,克死了西姜王,西姜公主,西姜王子,按说就不该克她自己了啊。 第236章 逃难二人组 秋大老爷还是决定去一趟大理寺。 大太太赵氏颇有微词:“自打伯府得罪奸相害老爷你丢了官,到现在也没个差事,反倒是三弟因为六姑娘成了领俸禄的人。现在出事了,三弟只知道哭,奔走的却是你。说什么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合着荣没有我们的份儿,一损俱损倒是真的!” 想想太生气了,秋蘅有了功劳,自己得封县主,亲爹混上五品官衔。秋蘅惹祸了,把老伯爷抓到大牢里去了,整个伯府都可能完蛋。 “那能怎么办?”秋大老爷也不痛快,“母亲对父亲不满,看样子是不管了。我是长子,这个时候要是不出面会被人说既无担当,又不孝顺,以后想出头就更难了。再者说,怎么也要见父亲一面,听他说说今上的态度。” 若只夺去父亲爵位,虽然难受,好歹还有日子过。要是抄家流放,那就完了。 赵氏一听觉得有理:“那老爷去吧。” 冷香居中,丫鬟婆子都红着眼,一片愁云惨雾。反而芳洲一脸平静,待在厨房中做着点心。 看一眼小厨房方向,青萝有些担心:“鱼嬷嬷,芳洲姐姐怎么一点反应没有,不会做傻事吧?” 鱼嬷嬷也觉得芳洲状况不对。 芳洲与六姑娘感情多深,她是看在眼里的,听闻六姑娘出事要是哭闹还好,毫无反应绝对不正常。 怕芳洲想不开,鱼嬷嬷凑到她身边:“芳洲啊,点心做好了吗?” “马上就好了。” “是什么点心啊,之前我瞧见备了羊肉馅。” “是羊肉馅的荷兜子。”芳洲说着掀开屉子,把一个个蒸熟的兜子摆入盘中,端去堂屋放到桌上。 “都尝尝,有不好的地方和我说,我再调整,等姑娘回来就能吃到味道正好的点心了。” 几人面面相觑,还是鱼嬷嬷先开口:“芳洲,你难受就哭出来,别憋在心里。” 芳洲笑笑:“我不哭,我等着姑娘回来。姑娘答应了,回来要吃我新学的点心。” “芳洲姐姐——”青萝拉着芳洲的手。 “我真的不想哭。我相信姑娘一定会回来的。” 在南边的时候,姑娘失踪不过十日,回来后却变得精通香道,身手高强。她常忍不住想,姑娘是不是有什么奇遇,成了半仙、半妖,甚至半鬼之体? 但她只是想一想,绝不会问。她怕像话本故事中那样,一旦开口问了,被点破的人就意识到了自己的问题,就出事了。 只是掉下悬崖而已,没关系的,姑娘一定能回来。 要是不回来——芳洲用力咬了一下唇。 要是超过三个月姑娘还不回来,她就去西姜找她,亲自去那山崖下看一看。倘若姑娘被留在了那里,她就带她回家,不回京城的永清伯府,而是山清水秀的云峰村。 姑娘说了,芳洲和阿蘅要一直在一起。 青萝到底年纪小些,见芳洲说得笃定,竟也有些信了:“那我向王妈妈好好学梳头,等姑娘回来给她梳一个特别漂亮的发髻。” 鱼嬷嬷和王妈妈听了对视一眼,努力控制着没让眼泪掉出来。 边陲小镇,天寒地冻,酒馆中坐满了人,热火朝天喝酒聊天。 门推开,带进一阵寒风,一对年轻男女走了进来。 酒馆中的人听到动静看了一眼,大半又收回目光。 “两壶酒,两碗面。”其中男子道。 “二位吃什么下酒菜?咱们这里的招牌是红焖羊肉——” 没等小二说完,男子便道:“不用。” 小二后面的话憋了回去,视线在二人面上一扫,撇了撇嘴。 穷得蓬头垢面,还敢来酒馆,该不会吃白食吧? 这么一想,小二淡淡道:“诚惠四百二十文。” 这个价格,是他按着店中最贵的酒报的,把这二人吓走最好。 果然男子皱眉:“这么贵?” “是呢,就是这么贵。二位要是——”看到男子递过来的一锭银子,小二眼珠子险些掉了出来。 随手这么大一锭银子不吃下酒菜,就要两壶酒、两碗面? 小二收了银钱去拿酒,靠角落的一桌,几人互相看了看。 嘈杂的环境里,放低说话并不担心被不相干的人听了去,其中一人低声道:“看着像两个逃难的,没想到竟是两只肥羊。” “说不准钱是捡来的,最近乱子多,死的人也多。” 被劫的人逃跑时失足滚落某处,尸体没被打劫的找到,或是两边人同归于尽的,这不就便宜了遇上尸体的幸运儿么。 “再看看。” “面来喽。”小二喊了一声,把两个大海碗放在二人面前。 碗中面堆得冒尖,有几根菘菜。 这么一碗没有油水的面,秋蘅见了却两眼放光,大口吃起来。 在深山养了半个月的身体,吃了半个月的煮肉、烤肉,吃得瞧见肉都犯恶心了。 薛寒也是如此。 二人埋头吃面,狼吞虎咽,风卷残云,吃完又添一碗。 角落那桌的几人传递着不怀好意的眼神。 看来就是运气好得了一笔钱迫不及待来填肚子的两个憨货,但凡有点本事,吃个素面不至于像饿死鬼投胎。 就他们两个了! 眼神交换间,几人确定了打劫的目标。 “还要再吃一碗吗?”见秋蘅把第二碗都吃光了,薛寒问。 秋蘅摇摇头:“吃饱了,我们走吧。” 两壶酒只喝了半壶,剩下的全都倒入水囊,二人走出了酒馆。 天寒风大,好在二人有兽皮衣御寒,就是看起来更像是逃难的了。 “再往前面有个马市,到了那里挑两匹马,赶到大点的县城再收拾安顿吧。”薛寒找人打听过,提议道。 “好。” 牵着马的几人挤眉弄眼。 “听见没,还有钱买马,咱们一人还分不到一匹马呢。” “两个傻子,居然找咱们打听。” “快跟上,别放跑了。” 说是小镇,其实也就零散几十处屋舍,秋蘅和薛寒很快走出去,放眼皆是冻土枯木。 “薛寒,你说身后的尾巴打算什么时候露出来?” 薛寒轻笑:“现在吧,这段路没见过往的人。” 话音才落,身后一声喝传来:“站住!” 第237章 回京面圣 秋蘅与薛寒齐齐转身。五个人,三匹马,很快靠近。薛寒客气问:“大哥有什么事?”为首的人一脸络腮子,先前薛寒打听马市,正是找他问的。此时络腮胡子再不掩饰眼神中的狠厉,冷冷道:“把你们的钱交出来。”薛寒错愕:“那我们就没钱买马了。”“买马?”五个劫匪“你觉得爸爸有必要骗你吗?”纪长安眉心紧锁,眼眸瞥向自己的儿子。张燕过来给石牧倒茶,手拿起茶壶,才是发现,倒过茶的杯子,石牧自己手里就捧着一个,在慢慢的欣赏自己家的园林,自己慢慢喝呢。凌仙儿已经过门的事情,石牧无论如何也会跟妻子齐韵打声招呼的。林暖暖将她的举动瞧在了眼里,心里暗想:她的那个大伯母,黄大奶奶可真是个有本事的,林宇泽的事情看样子已经宣扬的连一门之隔的公主府都知道了。石乐志看着柳依依,顿时露出了炽热之色,恨不得直接扑了上去。写了一份后,双眸微闪,只有她的契约,似乎没有太大的用处,要是也让他写一份,那就完美了。这厢云炽在苦思筑基的事,妖蛟作为妖修大能,看她灵气饱溢的样子也感受到了她的状况。不知道是心理作用还是其他的,我总觉得,在她的一声声的“心心”的安抚下,我的心绪好像一点一点的平复了下来。“萧琰,你为什么要替纪长安说话?关于纪长安的事情我是不会考虑的!”纪心凉的话语更加的决绝了。在阳光下熠熠生辉,那两双异色眸子,如同红宝石一百年,,折射出的光芒十分耀眼,心中顿起贪婪,恶念也越来越膨胀。必竟这两个高手和午马辛是一起的,而且还被他们称作大师兄?看来天僵门弟子之中最厉害的角色也来了。护罩消失的那一刻,冷奕一低头一口鲜血直接喷了出来,这次黑影的攻击给冷奕造成了重创,就是戮仙境界的双生蝴蝶也没有好到哪里去。酒玄子听到龙灵辉的话后,没有任何的犹豫,立刻将攻击阵法改成了防御阵法。“唉!”萧老头心里暗暗的叹了一口,看来今天的萧氏氏族要遭遇灭顶之灾了。那四名老头因为离得远,并没有受多大的伤害,但是看看到那些精英子弟的死伤之后顿时发狂的嚎叫了一下。冷奕明白了怎么回事后,尴尬的摸了一下鼻子,低下头大口吃饭,这个不是自己花心,都是自己的那些师傅搞的事。他倒是蛮欣赏徐天浩这种性格的,无论赢输,心态好才是最重要的。这是朝鲜的福音吗?可能并不是,林卓是个有点儿偏执的人,这种偏执有些时候体现为一定要改变历史,有些时候又会体现为非要还原历史,朝鲜和日本干仗,多么喜闻乐见的狗咬狗,改他干嘛,又没有吃撑着。纪凯胡乱窝成毛茸茸两团塞进了两人嘴里。两个山贼一脸悲痛,嗓子眼里呜呜作响。“田倩倩,你怎么会是李锦军的妹妹?为什么又会答应白海荣的求婚?”周宇浩将她拉住,低声质问。一脚踏入门内,只感觉天地为之一变,置身于一个水汽四溢,流水叮咚的世界,空气比通幽路上湿润了许多。作为一个吃货,之前那种看起来恶心的血肠都吃过了,还怕这个看起来这么诱人的东西,你看看这白白嫩嫩的脑花,看起来就很有食欲。 第238章 下狱 靖平帝面上难辨喜怒,薛寒却从这第一个问题里听出了这位帝王的心思。若关心他和阿蘅的生死,不会上来就质问为何才回京。“回禀陛下,为了摆脱西姜追兵,臣与随云县主一同跳下悬崖,侥幸未死但身负重伤,一养好身体就片刻不敢耽误赶回来了……”“你可知,你们惹了多大祸事?”靖平帝语气更冷了。两个姑娘还参观了杨景行的新家,都挺喜欢的,刘苗也放心了,毕业找工作到浦海不用租房了,凭什么杨云能住自己不能住呢?不都是妹妹?“既然一切顺其自然,也就随遇而安了。”林城淡淡一笑一饮而尽。酒是好酒,但只是相对于世俗之人而说,对于林城而言,此酒只能说可以下咽。对于风水玄学,张阳因为师叔天灵子的影响,长期耳濡目染之下,也有相当深的涉猎。虽然他一直都很喜欢将主动权抓在自己手上,可现在他觉得,应该稍微给对方一些主动权了。李迎珍在这方面对杨景行提出表扬说他并没有公子哥的做派更没有大手大脚花天酒地。九月二号,王凡璇发布了一张照片,在浦海师范大学的校门口的留影,附言是:我,大一新生。各位还有两年,给我做个好榜样。可能是因为这段时间一直都没有休息好的缘故,在加上自己刚刚突破,体内元力需要补充,最直接的方法就是吃东西了,而且,今天在车上待了那么久,肚子早就受不了了。“如此说来,你还不肯善罢干休了?!”武则天的语气中透出了一股怒气。她一身雪白的婚纱裙,美丽得像童话里的公主,那样的不真实。站在她身后的男人穿着黑色的西装,领带系得一丝不苟,左上方的西装口袋里放着一块质地精良的帕子,露出一点点深蓝色的痕迹,帅气矜贵。高三一班安静无声,站在教室门口都能感受到一股“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压迫感。三人下意识凝神屏息,放慢了脚步。她毕竟才16、7岁,虽然平日里和高韵珍打打闹闹,但这些阴谋类型的事情,她还真没想过。他刚才过来上餐,正好听到一句:你是我老公呀,不看你看谁?难道要看别的男人吗?这一声妈,方母顿时控制不住眼泪,抬手不停地抹,却怎么也止不住,仿佛刺激了泪腺。“去告诉楼常丰,如果他想杀我,或是想要金钹,可以随时来找我。我可以再给他一个单打独斗的机会。若是他能赢我,我这条命给他,金钹也还给他。”风霆淡然的看着这两个无域初阶。本以为他在恶兽门已经见过了很多邪恶到了极致的人,到了狱皇宗才知道自己是坐井观天了。“怎么?”林安暖见着阮琳宛如被雷劈过般的表情,眼里闪过一抹笑意,面上却是委屈无比。大家伙太大了,他所在的位置应该是大家伙后背偏后的位置,距离地面有几百米,就像站在一座飞驰的山上。“寰宇终于等来你了,你不来,我就将这一瓶紫金葡萄酒喝完了。”霸皇至尊一边调笑着,一边手持一个夜光杯,品味着美酒。所以我们开始陆续和他告别,而我和“姗姗”认真讲道,要好好的呵护对方,别让她的真心受伤。“姗姗”应允了。同时,“姗姗”也问我接下来去哪,我回复先随便去宣城看看,可能今天,抑或明天回家。李尚善却是剑眉一挑拒绝道,话中对这个叫魏青明显带着一丝不满。他可不管什么派系斗争,对他来说城南派出所出了汪飞和王硕这种人,魏青不管作风如何,作为一把手他都有不可推卸的责任。然而梁善刚从坐位上起身,便见钟茹眼眶一红,趴在桌子上委屈地抽泣起来。随着钟茹娇躯的抽动,泪水哪断了线的珠子般从俏脸上滑落,钟茹伸手擦了一下眼睛,然而眼泪像是开闸的洪水般赵擦越多。老婆真正爱的也是现在的你,过去的都过去了,老婆也不愿意再去想了。“许大夫说今日大雨,暂时不开门,等雨停了再开门。”林可妮解释。秦笙从讲台上下来,从第一排开始,一步步往后排走,检查着卷子。“嘴上功夫了得,期待你的实力同样出类拔萃。”黑雾缭绕之间,又传来一道声音。而一旁的苏嫣然听到这三人无耻的话语之后,顿时想要开口嘲讽。就在刚刚,霍奕北情绪激动成那个样子,身为母亲的叶婉仪非但不安慰孩子,还一直说苏云暖坏话,火上浇油,就让他很不理解。弗洛伊德认为成人人格的基本组成部分在前三个发展阶段已基本形成,所以儿童的早年环境、早期经历对其成年后的人格形成起着重要作用。“呃,夫子怎么来了……”谢青云记得自己第一天见夫子时就报了名字,敢情这聂夫子压根就没听进去。这时,一袭倩影倏然而至。绝美的容颜,就好像是天上的一幅画,完美到了极点。金发光冲到了监狱之外,远远地他也听到了救护车的呼啸,“挺住,救护车来了!”金发光对怀里的警员说。宫千竹顺着他的目光看下来,入目一片雪白长发,顿时一怔,伸手撩起一缕,垂眸莫名地笑了。“去吧,已经有些时间没见到她,不知道这丫头,出落成什么模样。”张昭林想起徐婉玉,脸上意外地能露出一个笑容。这场战火,规模之浩大,席卷了整个星空,俨然已拉开决战的序幕。让我诧异的是,祝灵居然对他们这样狗急跳墙的行为,采取了纵容态度,一点也没有要追究的意思。“多谢夫人提醒,不过现在的主上,我可不怕。”西王母淡淡地笑,虽是这么说,全身仍是发出淡淡晶绿色的微光,华丽裙裾开始透明消散起来,一寸寸消散成晶绿透明的花羽,纷纷扬扬满室纷飞。 第239章 探监 秋三老爷收拾好给女儿的东西,直奔大理寺。 “要见秋蘅?”大理寺狱丞听了秋三老爷请求,瞥一眼他背的巨大包袱。 秋三老爷忙解释:“给小女的吃用。” 狱丞咧嘴一笑:“还以为把家搬来了呢。秋蘅可是要犯,不是想见就能见的。” “还望行个方便。”秋三老爷虽然不灵光,但也知道来这种地方想见到人要钱财开路,把一锭银子塞到狱丞手中。 狱丞掂了掂银子分量,满意滑入袖中:“秋三老爷想见女儿也是人之常情,我要拦着倒显得不近人情了,不过要排队。” “排队?” “是啊,排在你前头的有康郡王世子,福王府婢女,长春侯府的管事……” 听狱丞掰着指头说了一串,秋三老爷呆了呆。 竟然有这么多人来看蘅儿么? 早知道少花些时间收拾东西了。 “好,好,我排队。”秋三老爷突然想起来永清伯也在牢里,于是问,“那我先探视一下家父,需要排队吗?” “永清伯?” 秋三老爷点头。 “那不用,没人看他。不过——”狱丞捻了捻手指。 秋三老爷不舍递过去一角碎银。 狱丞眼都睁圆了。 就这么点儿? 等了等不见秋三老爷有加钱的意思,再想想这么些天除了一开始秋家来过人,后来永清伯那里就无人问津,只好凑合了。 “走吧。” 永清伯见到三儿子,险些感动哭了:“你一个人来的?怎么带这么多东西?” 秋三老爷拍拍大包袱:“父亲问这个啊,这是给蘅儿准备的。” 永清伯表情一瞬扭曲:“那你带这里来干什么?” 秋三老爷老实回答:“狱丞说见蘅儿要排队,儿子想等着也是等着,不如来看看您。” 永清伯气歪了嘴:“你给我滚!” 秋蘅听到脚步声,抬头看去。 “凌大哥。” 凌云向打开牢房的狱吏道了谢,抬脚走进来,凝视着荆钗布衣的少女。 这样的阿蘅,倒更像是在云峰村的时候。 “凌大哥怎么不说话?”秋蘅笑问。 凌云抬手揉了揉秋蘅发顶,哽咽开口:“阿蘅,这一路很辛苦吧?” 秋蘅愣了愣。 凌大哥哭了? “凌大哥,我没事。” 这句安慰的话却让凌云更压不住情绪,泪无声而落。 秋蘅熟悉的凌云从来是云淡风轻,见他如此,一时无措。 “凌大哥,我真的没事,受的伤都养好了。” “我相信你会回来的。”凌云声音艰涩。 可还是担心。 “阿蘅,我给你说说京城的情况吧。”凌云恢复冷静,从第一封急报说起,“……自接到第三封急报,关于如何平息西姜进犯一直在争论,有人提议送容宁去赔罪,今上还在犹豫。如今你和薛寒回来了,恐怕这赔罪的人选就要换了……” “多谢凌大哥告知,我知道了。” “阿蘅,你不要忧心,这件事我来解决。” 秋蘅面露惊色:“凌大哥如何解决?” “回来你就知道了。现在不要多思,免得伤身。” 秋蘅摇摇头:“凌大哥,我不想你为我犯险。” “不光是为你。”凌云眼神温柔看着清减许多的少女,“阿蘅做了那么令人钦佩的事,我若什么都不做,如何心安?我也为了我自己,为了大夏千万人不凉热血。” “那凌大哥要保证自己的安全。” “放心吧。” 凌云把带来的吃用等物归置好,这才离去。 第二个来的人秋蘅一眼认出来:“秀琼?” 秀琼跪下来,泪如雨下:“县主,婢子替郡主来看您。” 秋蘅拉秀琼起来,眼中有着喜悦:“你们都平安回来就好。殿下怎么样?其他人呢?” 秀琼一听,眼泪流得更凶:“郡主身体无碍,其他姐妹……都死了,就婢子和秀芝陪着郡主回来了……” 压抑的哭声在阴暗的牢房中响起,久久不息。 秋蘅只觉心中堵了石头,沉重酸楚。 “那些护卫呢?胡……胡指挥如何?” 问出这话,秋蘅一颗心不由揪紧。 人终归亲疏有别,对胡四的担心与对那些不知姓名长相的护卫自然不同。 秀琼双目含泪,哽咽道:“胡指挥为了保护郡主断了一只手。” 秋蘅面色一变,心中一阵难受。 印象中与胡四每次见面,看到的都是一张热情洋溢的脸,爱说笑,爱吃点心,爽朗自信。 她很难想象断了一只手的胡四是什么样子。 “胡指挥也在这大理寺关着吗?” 秋蘅从凌云那里听说了,随容宁郡主逃回来的人几乎都被关进了大理寺,就连薛全都来待了几日。 “胡指挥留在边城养伤了,现在还未回京。” 伤筋动骨一百日,何况断了一只手。 秋蘅叹息:“这样也好。” “县主,我们郡主让婢子跟您说,无论今上如何处置你们,她都会和你们共进退。” “那也请你转告郡主,事情会有转机的,不要冲动行事。” “转机?”秀琼神色一动,眼中有了光亮,“婢子一定转告郡主。” 只有经历了那个血腥的夜晚的人,才知道随云县主多么可靠。而这成了活下来的她们共守的秘密。 “回去吧,不要在这种地方待太久。” 正好狱吏来催,秀琼跪下,郑重给秋蘅磕了一个头才离去。 秋蘅见到秋三老爷时,已近黄昏,牢房里更昏暗了。 秋三老爷把大包袱一甩,握着秋蘅的手泪流不止:“蘅儿,爹爹好担心。” “父亲别哭了,女儿这不是回来了。” “你掉下悬崖受伤了没?很疼吧?” “受了些伤,现在已经完全好了。家里怎么样?” “家里都好,都好,就是惦记你。”秋三老爷把包袱打开,“这是床褥,脸盆……还有芳洲做的点心……咦,牢房里的床褥这么新吗?” “是凌大哥带来的。父亲,您带来的床褥帮我给薛寒送去吧。” “给薛寒?嗯,这些日子有他照顾你,是该去看看。”秋三老爷利落把凌云带来的床褥抱起,“蘅儿你用爹爹带来的,我把这个给他送去。” 第240章 民愤 “还要见薛寒?”狱丞听了秋三老爷的请求,有些不耐烦。 “多出一套床褥,给他送去用。” 狱丞表情有些一言难尽。 你老父亲还睡破烂上呢,多出来的床褥你给别人送去。 不是,这永清伯府的人都怎么回事儿? “行个方便。”秋三老爷塞过去一角银子。 狱丞看看手中银子,表情更古怪了。 连贿赂他的银子都比去见永清伯时的大。 想想那一点点碎银,狱丞甚至同情起永清伯了:明白了,合着对这位秋三老爷来说,老父亲能见就见,见不着拉倒,可真够孝的。 收下银钱,狱丞让狱吏把秋三老爷领到了薛寒那里。 “不要待太久。” 薛寒见到秋三老爷,颇为意外。 “伯父。” 秋三老爷把床褥往他怀中一塞:“多谢你照顾蘅儿了。” “伯父客气,应该的。”薛寒抱着床褥客套道。 秋三老爷不乐意听这话:“我照顾蘅儿才是应该的,别人理应道谢。” 薛寒:“……” “还有点心,蘅儿让分你的。”秋三老爷不情不愿把一包点心递过去。 这小子是家里没人管吗,还要分蘅儿的东西。 一点东西不算什么,但看出这小子在蘅儿心中的分量好像比他这个老父亲还重,就让他没法高兴了。 “多谢伯父。”薛寒伸手去接,发现秋三老爷拿着不松手,默默加大力气。 秋三老爷手中一空,板着脸走了。 薛寒打开油纸包,与猜测一样,里面是红豆糕。 薛寒默默拿起一块红豆糕,咬了一口。 点心软糯香甜,是熟悉的味道,要是胡四一定会连吃好几块。 想到胡四,薛寒心中一痛。 秋三老爷不是第一个来看薛寒的,晌午的时候薛全就来过了。 但不管怎样,人活着就好。 薛寒慢慢吃着红豆糕,如是想。 秋三老爷一回到永清伯府,就去了千松堂。 千松堂里三房都有人在,等着听秋蘅情况。 “蘅儿瘦了,精神挺好的。去看她的人挺多,我等了好一会儿才见上……” 老夫人松口气,叮嘱秋三老爷:“明日你再给六丫头送些吃的,牢饭定然难以下咽。” 秋三老爷连连点头。 “祖母,明日让我去给六妹送饭吧。”秋芙开口。 秋莹忙道:“我和四姐一起去。” 老夫人瞥两姐妹一眼,拒绝:“不要添乱,等蘅儿回家,你们好好招呼就是。” 秋莹忍不住问:“祖母,六妹妹真的会没事吗?” 老夫人语气笃定:“会的。” 离开千松堂回闺房的路上,秋莹抓着披风系带,心中难安:“四姐,你说祖母为何那么自信?据说蹲大理寺狱的都是重犯、要犯。” 秋芙白她一眼:“你问祖母的那个问题,在六妹没回来的时候问了有十几遍了。” “那是重兵包围之下跌落悬崖啊!” 如果不是怕祖母烦,她可以问一百遍。 秋芙望向灯火通明的冷香居,张口呼出白气:“那样的情况下六妹都活着回来了,现在只是蹲大牢,我相信她一定会没事的。” 六妹可是不费吹灰之力使她摆脱方家那个泥潭,重获新生的人,六妹的本事大着呢。 “四姐。”秋莹突然放低了声音。 “怎么?” 秋莹不由揪紧披风带子:“你说,要是六妹妹一直在京城,三姐是不是就不会——” 没等听完,秋芙就冷下脸:“不要提她,是她自己乐意的!” 秋莹轻轻叹了口气,放眼望去,寒冬夜色下的庭院处处萧索。 “希望六妹妹快些回家吧,家里越来越冷清了。” 京城却因秋蘅与薛寒的回来热闹起来。 朝中对二人的安排还在争议,茶楼酒肆已有了新传言。 “听说了吗,杀死西姜王的两位忠义之士一回京就被下了大狱,朝廷要把他们二位押去给西姜赔罪?” “还有这种事?” “千真万确。一夜间大街小巷的墙壁上贴了好多写有两位义士英雄事迹的麻纸,还有朝廷的打算。” “走,去看看。” 街头巷尾,处处可见围在墙壁前的人,对着张贴的麻纸指指点点。 “你们还记得吗,当初姓袁的狗贼,就有人把他的恶行写在麻纸上,到处可见,至今也不知是谁贴的。” “哎呀,后来袁贼的恶行果然大白天下了。这么说,麻纸写的肯定是真的。” “这等英雄,九死一生回到京城不但不嘉奖,反倒要送去西姜赔罪,我们大夏都是软骨头吗?” “呸,软骨头可不是我们,是袁贼那样的狗官啊!” “这位小相公,你们当了官老爷,就没有脊梁骨了吗?”围观人群中一个地痞模样的年轻人指着一位少年问。 那少年看起来十八九岁的样子,头戴儒巾,身穿白色襕衫,一副太学生的打扮。 少年被这么指着鼻子问,一道道鄙夷目光犹如刮骨刀,刮着他的廉耻心。 涨红了脸的少年狼狈逃离包围,等与同窗们相聚,脸上红晕犹未消褪。 羞愧愤怒令还年轻的他目光灼灼,胸膛似有火烧。 “不能什么都不做。”少年一字字,从充满愧怒的胸膛中挤出声音。 “我等读圣贤书,学圣人道理,不只是为了升官发财,光耀门楣。诸位同窗,这几日百姓们如何议论,你们都听到了吧?” 少年们皆面露惭愧。 以往穿着这身太学生的衣裳走在街头,那些目光都是羡慕尊重,现在却是鄙夷质问。 他们还只是学生,并非官员。但百姓不会分那么清,以前把他们当官宦敬,现在把他们当狗官骂。 “怀清兄,你说我们该怎么做?” 少年把手收紧,掷地有声:“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我们去宫门前请命,请今上放了薛寒和秋蘅,绝不能送他们去给西姜赔罪!” 很快附和声一片:“好,我们去请命!” 一群人从太学而出,前往皇城上书请命。途中陆续有太学生加入,经过国子监时又加入了许多国子生,浩浩荡荡队伍越来越大。 第241章 请命 议事殿中,关于对薛寒与秋蘅的安排,差不多有了定论。 再选使者,押着二人去西姜,与西姜议和。 见靖平帝点头,严御史疾呼:“陛下三思啊!薛寒、秋蘅二人事迹如今无人不知,若真这么做,那朝廷会民心尽失!” “严大人此话严重了吧。这些百姓能有闲心议论朝政,而不是奔波生计,就是承蒙陛下恩泽,安居乐业太闲了。这样的安稳日子还要怪朝廷,那是不知足不知恩的刁民。” “不错。国家大事岂能由目不识丁的百姓左右,那还要我等何用?” 持不同意见的两方大臣很快争执起来。 靖平帝有些烦了。 天天争,天天争,不就是想让他拍板么,等将来,史书恐怕还要记一笔他的不是。可这些棘手事赶到一起,没有取舍能行么? 罢了,还是把薛寒和秋蘅当赔礼送去西姜,至少有太平日子过。 靖平帝正要开口,内侍禀报:“太子殿下求见。” 靖平帝有些意外:“传。” 很快太子走进来,向靖平帝行礼。 “太子有何事?” 太子深深一礼:“父皇,儿臣斗胆,恳请您不要把薛寒、秋蘅送往西姜。” 靖平帝脸色微沉:“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殿中众臣亦表情精彩。 太子这是糊涂了吗,竟然对今上说这些。 要知道太子不预常朝是大夏历来的规矩,太子日常要学的是儒家经史,治国之道,却不能直接参议朝政。太子今日所为,定会令今上不快。 靖平帝确实气得不轻。 他已经够烦了,为了国家太平,宁可背负骂名,忍辱负重送薛、秋二人去给西姜赔罪。 难道他不知道这样做憋屈吗?可他要顾大局,不得不牺牲薛寒、秋蘅二人。太子身为储君,他最看重的儿子,不但不体谅父亲的难处,还要来添乱。 帝王含怒的质问如泰山压下,令太子呼吸一滞。 他知道身为太子他不该发声,那会让父皇猜忌他挑衅皇权,野心勃勃。 可只要一想大夏要送薛寒、秋蘅去给西姜赔罪,他再无法安坐。 他们没有罪,他们明明是大夏的功臣,怎能落得那样的下场? 不是所有情况都适合忍辱负重的,倘若这一次这么做了,那只有辱,是会被钉在历史耻辱柱上的。 身为人子,他不愿父亲背负千古骂名。身为储君,他不愿子民被国君亲自抽去脊梁骨。 就算令父皇猜忌,他也认了。 “父皇,我们国库充盈,兵力充足,眼下局面虽紧张,但只要下定决心,并非不能应对。若为了一时安稳向西姜低头,那无论是西姜还是北齐,更不会把大夏放在眼里,以后定会面对更多挑衅。” “朕不需要你来教。”靖平帝冷冷道。 “父皇——” “够了。你退下吧。” 见太子还要坚持,有大臣劝道:“太子殿下,今上多日来为国心忧,您要多加体谅啊。” 对众臣来说,天家父子失和,对江山社稷可不利,还是和和睦睦得好。 太子垂眸不语,用力把手收紧。 父皇显然是要下定决心送薛寒、秋蘅去西姜了,真的无力改变吗? 一时间,无奈、失望、不甘……种种情绪涌上太子心头。 靖平帝冷着脸正要打发太子出去,宫外传来急报:“陛下,有许多太学生齐聚宫门外,上书请命!” 靖平帝大为意外:“上书请命什么?” 报信的侍卫长立刻呈上请命书。 靖平帝从内侍手中接过来展开,看过后脸色更难看了:“宫外有多少太学生?” “目测有上百人,且有更多学生赶来。” 靖平帝又把请命书看了一遍,那些慷慨激昂的文字充满着书生意气,赤血丹心。 送薛寒、秋蘅去给西姜赔罪的影响,竟如此之大吗? 纵观史上,但凡发生学生请命事件,无不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被后世口诛笔伐的对象皆是坐在他这个位子上的君主。 靖平帝突然觉得屁股下的龙椅有些烫人。 在靖平帝示意下,在场大臣轮流看过请命书的内容。 严御史见有转机,站了出来:“陛下,我大夏不缺热血之人,不能寒了人心啊!” 另一方也有人站出:“陛下,这些学生年轻气盛,行事不考虑后果,国家大事怎能被一群孩子裹挟?” “陛下……” 靖平帝一时觉得这方有理,一时觉得另一方有理,因太学生的请命心中天平悄悄向释放薛寒、秋蘅这一方倾斜,又下不了决心。 “朕再想想。” 靖平帝这一想,监视宫外动静的侍卫长又来报:“宫门外下跪请命的学生已有数百人!” 宫门外,寒风如刀,天色阴沉。 学生们沉默着跪了一片,人越来越多。 一旁官员苦口婆心劝:“国家大事自有相公们决议,你们还是学生,要做的是好好读书,快回去吧。” “你们跪在这里是在向今上施压,就不怕今上震怒,没了前程吗?” 为首少年目光清明,声音响亮:“我等只怕大夏向异国折腰,令异国以为我大夏是失去爪牙的病虎,任人宰割的羔羊!我等只怕空有满腔热血,却无粉身报国之门!” 他高高举起交叉的双手,再深深伏地:“恳请今上释放薛寒与秋蘅,绝不向贪婪毁诺的西姜低头!” 更多学生高喊:“恳请今上释放薛寒与秋蘅,绝不向贪婪毁诺的西姜低头!” 秋杨也在这群学生中,喊出这话,已是热泪盈眶。 秋蘅是他六妹,他真为她骄傲啊! 数百人的喊声振聋发聩,传遍皇城每一个角落。 那些负责维护秩序的禁卫,面上的严肃冷漠不知不觉转为动容。 比起这些学生,他们才该是拿起刀枪为国浴血之人。 只怕粉身碎骨,却无报国之门。 殿中君臣皆听到了学生们的呼声,有人心潮澎湃,有人不以为然。 又有传报来:“陛下,皇城外又涌来许多百姓!” 靖平帝闭闭眼,终于下定决心:“传薛寒、秋蘅进宫觐见。” 第242章 团圆 秋蘅走出牢房,与薛寒相遇。 二人对视一眼,走到一起。 “这几日没睡好吧?”薛寒问。 “还行,家里送来的被褥很厚,比在山里舒服多了。” 听秋蘅提起床褥,薛寒不由弯唇:“没想到伯父还给我带了一床。” 秋蘅脚步一顿,面上毫无异色:“家父心善。” “是。要是能无事,我请伯父喝酒。” 领路的人不由悄悄看二人几眼,心道这二位真沉得住气,蹲了好几日大牢,一见面还有心情闲聊。 秋蘅很快看到了跪在宫门外请命的学生,眼中有了惊讶。 难道今日靖平帝突然召见他们,不是西姜那边传来了新消息,而是因为这些学生? 他们是为了她和薛寒请命吗? 还有围聚的百姓,也是为了他们? 秋蘅登时想起凌云来狱中见她时说的话。 凌大哥说他来解决,眼下情形莫非是凌大哥的推动? 秋蘅疑惑间,秋杨一眼看到了她,激动起身:“六妹!” 与秋杨同来请命的同窗知道他与秋蘅的关系,亦激动不已:“是秋蘅和薛寒,今上,今上听进我们的请命了!” “太好了,他们不会被送去西姜赔罪,不会让世人觉得大夏是软骨头了!” 这些还很年轻的少年很容易就激动起来,所求被听见,被重视,顿时热泪盈眶。 那些百姓伸长脖子看,关注点与学生们完全不同。 “快看,那就是杀了西姜王的薛寒和秋蘅!” “哇,这么年轻!不是说二人身高九尺,能拔山扛鼎——” “两个人都很俊啊,真般配。” “他们什么时候成亲啊?” 百姓们的议论传入带二人进宫的众侍卫耳中,皆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 进宫面圣呢,这么严肃的事能不能别胡咧咧? 无数视线注视下,秋蘅与薛寒走进了大殿。 “臣薛寒见过陛下。” “臣女秋蘅见过陛下。” 靖平帝望着拜倒行礼的二人,一时无言。 这二人虽被关进了大理寺狱,但并未定罪,秋蘅的县主封号也没被夺。 这倒不是靖平帝仁慈,而是存了些心思。送去西姜赔罪的人身份贵重,才显得大夏付出更多。 没想到民间反对情绪那么大,还出了学生上书请命的事。 既然决定顺从民意,靖平帝态度温和下来:“薛寒,秋蘅,你二人虽行事莽撞,但勇气可嘉,所做之事暂且不追究。只是以后行事定要三思而行,切不可再意气用事。” “臣(臣女)谨遵陛下教诲。” “退下吧。” 走出皇宫,学生们仍然未散。 薛寒冲众人深施一礼:“多谢诸位为我们发声。” 为首少年拱手还礼:“我等是为忠义公道,为国为民发声。” 其他人纷纷还礼附和。 秋杨拉住秋蘅的手,眼含热泪:“六妹,我送你回家。” 秋蘅与秋杨往家走时,早有许多热心人奔跑着往永清伯府报喜,其中也有老夫人每日派出来打探动静的小厮。 “恭喜恭喜,秋六姑娘被放出来了。” “恭喜贵府,秋六姑娘没事了。” 接到好消息的老夫人立刻命人在大门外撒钱撒糖,火盆赶紧准备上。 “来了来了,六姑娘来了!”等在门口的小厮、丫鬟一阵翻腾,挤来挤去。 秋芙拉着秋莹跑得飞快:“让开,让开,六妹在哪儿?” 秋蘅看到永清伯府门口乌压压一群人,脚下一顿。 “六妹——”秋芙跑向秋蘅,却发现有人比她跑得更快。 秋松冲到秋蘅面前,满脸崇拜:“六姐,可算等到你回来了!” 秋芙皱眉看着一母同胞的亲弟弟。 这小胖子怎么回事儿,看着比她还激动,比二弟还积极。 “六妹妹,快跨火盆。”秋莹笑吟吟拉着秋蘅。 秋蘅利落跨过火盆,被簇拥着前往千松堂。 老夫人等得着急,站在千松堂门口不停张望,瞧见一群人过来忙回屋坐好。 一声声“六姑娘”中,秋蘅走进来,向老夫人行礼:“祖母,孙女回来了。” “你这死丫头——”老夫人想骂几句,才张嘴就眼眶一热,眼泪不受控制涌上来。 老了老了,眼窝子浅了。 老夫人对自己与小孙女再见面的表现不甚满意。 “都是孙女不好,让祖母担心了。” “起来吧。”老夫人喊秋蘅起身,打量一番,“瘦了不少,黑了,皮肤也粗糙了……” 活着就好。 “你先回房沐浴更衣,好好梳洗一番再来说话。” “是。” 秋蘅回到冷香居,被丫鬟、婆子围着又哭又笑,等坐进半人高的浴桶里,终于有了回家的真实感。 芳洲举着水瓢,盯着秋蘅身上的数道疤痕出神。 “怎么了?”秋蘅微微转头。 芳洲红了眼:“姑娘当时伤得很严重吧?是不是很痛?” “你说这些疤啊?没事的,时间久了就淡了。我当时没受太重的伤,是薛寒伤得比较重,陪他养伤耽误了回来的时间。”秋蘅轻描淡写,转了话题,“芳洲,你新学了什么点心啊?不是说等我回来做给我吃。” “各种馅料的荷兜子,明日就做给姑娘吃。” “好呀,听起来就觉得好吃。” 秋蘅仔仔细细洗了个澡,等头发干了,换好衣裳,这才由芳洲陪着前往千松堂。 冬日天黑得早,晚饭也早,三房的人因为秋蘅回来都聚在千松堂,老夫人干脆留大家吃顿团圆饭。 “蘅儿,你这几个月受苦了。”秋三老爷泪水涟涟。 秋枫短短数月长高不少,有了小少年的模样,却不似父亲那么情感外露,只是频频看向秋蘅。 秋杨则讲起学生们请命的事:“领头的学生出自太学,姓陈,字怀清,虽出身一般,却是个特别出色的……” 秋大老爷更担心后续:“蘅儿,今上不会再追究了吧?” 秋蘅语气平淡:“圣心难测,侄女也不知道。” “这样啊——” 老夫人发话了:“蘅儿这些日子吃不好睡不好,好不容易回来了,你们都少问几句,好好吃顿团圆饭。” 众人一听,默默拿起筷子。 秋蘅听老夫人说起团圆饭,随口问:“祖父呢?” 老夫人呆了呆。 众人:! 糟糕,忘了老伯爷还在大牢里了! 第243章 不一样 场面瞬间一静,秋蘅分明从秋大老爷等人面上看出几分尴尬。 是啊,孙辈们没提起祖父,还能说年纪小说不上话。他们当儿子、媳妇的却把老父亲忘得干干净净,实在有些说不过去,传出去定会被人戳着脊梁骨骂不孝。 尴尬的儿子、媳妇中可不包括秋三老爷,一看闺女开口后有些冷场,忙道:“你祖父在大理寺狱呢。” 秋蘅面露疑惑。 父亲第一次去大理寺狱看她的时候,她问起家里,父亲说都好,从没提起永清伯也在大牢里。 秋三老爷贴心为女儿解惑:“你们没回来的时候今上震怒你们杀了西姜王子、公主,就把你祖父打入了大狱……” 秋蘅嘴角微抽。 这就是父亲说的家里都好…… 那现在就是她和薛寒都出来了,永清伯还在大牢里—— 秋蘅一时不知该说永清伯活该,还是混得太惨了。 “咳。”老夫人咳嗽了一声,一脸淡然,“蘅儿能平安出来已是天大的造化,这个时候要是再为了伯爷奔走,今上定会觉得伯府贪心不足,恐怕再招来祸事。还是再等等吧,说不定今上想起来就把人放了……” 众人听着,不由点头。 老夫人都这么说了就没事了,不是他们不孝顺,是要从长计议。 “那三姐——” 秋莹忙打断秋蘅的疑问:“啊,六妹妹,你快多吃点这羊肉羹,补身体。” 秋蘅眨眨眼,露出个笑容:“好,多谢五姐。” 之后众人默默用饭,吃完天色已黑。 “都早些回房吧。” 众人一同离开千松堂,几道声音异口同声响起。 “蘅儿,爹爹送你。” “六妹(六姐),我送你。” 秋芙白秋松一眼:“你少添乱。” 至于同样开口的秋杨和秋枫,不是亲弟弟,瞪一眼就够了。 秋芙对秋三老爷牵牵唇角:“三叔,六妹和我们住处挨着,我们一起走就行了。” 秋三老爷不好和侄女争,依依不舍道:“蘅儿,明日爹爹买烧鸡给你吃。” 秋大老爷夫妇走在前,听着身后传来的这些话,大太太赵氏路上就忍不住抱怨:“也不知秋芙中了什么邪,对秋蘅比亲姐妹还亲,就连松儿都被她排到后面去。要不是秋蘅才从大牢出来,怕老夫人不痛快,今日非教训她一顿不可。” 秋大老爷不愿多事,淡淡道:“芙儿一直是不受委屈的性子。她和秋蘅走得近,你别没事找事。” 赵氏挑眉:“你当大伯的还怕上侄女了?秋蘅经了这么一遭,定然惹了今上的厌。” 秋大老爷摇头:“你说芙儿中邪,我却觉得秋蘅邪性。她经的那些事换个人早死八百次了,偏偏她到最后一点事没有。就说去一趟西姜,西姜公主、王子、西姜王死一串,她活着回来了。大牢待了几日就出来了,因为她下大狱的父亲却还在牢里。” “哪有老爷说得这么邪乎……”赵氏有些说不下去了。 罢了,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二太太兰氏与秋二老爷的话题也是秋蘅。 “萱儿传信说明日一早就回来看蘅儿。” 秋二老爷有些担心:“萱儿不是有孕了么,这么冷的天还是别折腾了。” “萱儿每日都打发人来问蘅儿情况,她们姐妹聚聚也好,省得她一直挂心。” “大嫂那边不一定想着给芸儿送信。” 兰氏笑笑:“那就是大房的事了,咱们也不好插手。” 秋二老爷叹口气:“不知道大哥、大嫂在想什么。” 冷香居里,秋莹正为秋蘅解惑:“饭桌上六妹妹是不是想问三姐怎么不在?” 秋蘅点头。 秋莹看秋芙一眼。 秋芙冷笑:“看我做什么,我懒得提她。” 秋莹叹口气:“三姐她……嫁人了。” 秋芸嫁人? 看看秋莹的无奈和秋芙的鄙夷,秋蘅有了猜测:在她前往西姜的这段时间里,秋芸可能走上了原定的命运轨迹。 “三姐嫁了吏部一位侍郎做续弦。”秋莹提起此事,仍然无法接受,咬唇道,“若对方年貌相当,续弦倒也罢了,可那位侍郎都是不惑之年了!” 比父亲小不了几岁,想想就窒息。 果然如此。 秋蘅微微蹙眉:“把三姐嫁给一位侍郎,祖父所图是——” 秋芙忍不住开口:“六妹,这次你可误会祖父了。那位侍郎是我爹给秋芸挑的好女婿,为了让那位侍郎给他安排个好差遣。” 竟然与永清伯无关? 秋蘅面露意外。 秋芙心知她这个六妹看似行事肆意,实则是个热心肠,怕秋蘅为了秋芸难受,完全没有为大房的人遮掩的意思:“你不用为秋芸惋惜。得知我爹想把秋芸嫁给一个糟老头子当续弦,我拉着去找祖母,结果人家甩开我的手,嫌我耽误她的前程呢。” 到现在秋芙提起此事都气得咬牙,那日情景历历在目。 “三姐你别怕,祖母拦不住祖父,父亲还是能管住的。祖母疼爱我们,定不愿你给一个老男人当续弦。” 她对秋芸说这番话时,想到的是六妹。 她身陷绝境时是六妹拉住她的手,把她拉出了泥潭。现在六妹不在,那就换她来拉住三姐的手。 秋芸却挣脱她的手,还往后退了一步。 “四妹,我们不一样的。” “哪里不一样?嫡庶有别吗?你别傻了,看看大姐,二姐,还有我,祖父想要拿孙女换取利益时才不管嫡庶。三姐,你难道就因为自己是庶女,直接认命?” 明明秋芸比她们当时面对的困难要小。一个“孝”字压着,祖母是能拦住父亲的。 秋芸被问得支支吾吾,含糊道:“我觉得还好……那人年纪虽大了些,嫁过去便是从三品的诰命夫人……” 那时的秋芙仿佛被人打了一巴掌,觉得自己实在可笑。 她还以为秋芸因为自己庶女的身份不敢反抗,原来是她们对良缘的看法不一样。 收回思绪,秋芙笑笑:“别说她了。六妹,说说你在西姜的事吧。” “西姜啊?那就从见到西姜王说起吧……” 第244章 梦 与秋蘅回家后的热闹比,薛寒这边就冷清多了,面对的只有薛全。 上下打量养子一眼,薛全不冷不热道:“你这趟西姜之行,倒是精彩。” 薛寒垂眸:“都是形势所迫,连累了您。” “你知道就好。”薛全撇了撇嘴,“越长大越不让人省心。” 想想在大理寺的那几日,薛全就气不打一处来。 早年当小内侍时的记忆已经模糊,身为今上最亲近的宦官,他这些年来养尊处优,众星捧月,真是托了倒霉养子的福才有机会去大理寺蹲着。 “你的差遣让人顶了,西姜的乱子没有结果之前,就不要想着找今上谋差事了。” “孩儿能得自由已经知足,辛苦您为孩儿奔波。” “我可没做什么。”薛全深深看薛寒一眼,“你们运气好,遇到那些热血学生。” 至于朝中之事为何在民间传得如此快,张贴麻纸的是何人,深究无益。 “别的我不问。这些日子你和秋蘅没有逾矩吧?” 薛全把薛寒问沉默了。 薛全大惊:“难道你们私定了终身?” 眼下寒儿虽没了差遣,等过了这阵子风波再谋一个就是,而秋六那丫头显然得了今上的厌,绝不能让她带累了寒儿。 “我和阿蘅历经生死,一同回京,有无私定终身在世人眼中没有区别吧?” 薛全张张嘴,脸色难看极了。 是啊,一对年轻男女同生共死,朝夕相处,更可怕的是全京城的人都知道他们同生共死了,就算再清白也清白不到哪里去。 薛全生出哑巴吃黄连的苦闷,冷冷警告:“今上迫于学生请命暂不追究你们,你这段日子安生些,莫要再惹人注意。” “孩儿知道了。” “还有!” “您说。” “不得叫她阿蘅。你们成亲了吗,就叫得这么亲近,不怕让人笑话。” 望着甩袖而去的养父背影,薛寒扬唇。 他也没想到一趟西姜之行,他和阿蘅在世人眼中成了理所当然的一对,养父的反对就没那么容易了。 转日一早,秋萱就过来了。 秋萱是春末成的亲,到现在九月有余,怀孕已三个多月。 她还没显怀,一来就被老夫人说:“天寒地冻,你怀着孕乱跑什么。” 秋萱瞬间红了脸:“六妹九死一生回来,不亲眼见见,总不放心。” 正说着,秋蘅进来了。 “祖母,二伯娘,二姐。”秋蘅打着招呼,把食盒放在桌几上,“芳洲新学的点心,你们尝尝。” 老夫人一听是芳洲做的,笑道:“你刚去西姜的时候,听说芳洲时不时去外面的食肆食摊,这是偷师有成啊。” 秋萱看着秋蘅,眼睛发涩:“六妹瘦了许多。” “二姐也瘦了,是害喜吃不下东西吗?” “最近好多了。”与未出阁的妹妹谈这些难免尴尬,秋萱脸又红了。 老夫人睨秋蘅一眼:“就你懂得多。” 也不知和姓薛的小子什么情况,害羞是没有的,提亲是没动静的。 秋芙这时进来了,一见秋萱就问:“二姐,听说你怀小娃娃了!” 老夫人:“……” 知道还是新妇的秋萱聊这些不自在,老夫人转移话题:“莹儿呢?” 秋芙皱皱眉:“接到传话我就过来了,五妹还没来?她平时不是跑得最快吗。” 过了一会儿秋莹到了,看起来恹恹的。 “莫不是病了?”老夫人打量着秋莹脸色。 老夫人不爱折腾人,自进了寒冬腊月就免了孙辈们一大早的请安。 昨晚吃团圆饭的时候这丫头不还活蹦乱跳的? 秋莹飞快看秋蘅一眼,垂眼道:“就是没睡好,可能是六妹妹回来太兴奋了。” “没生病就好。”老夫人注意力回到秋萱身上,“不要逞强装贤良,该养着就养着,没必要的委屈不要受……” “祖母放心,婆母和夫君对我都挺好。” 等秋萱用过午饭告辞,秋蘅姐妹三人也离开千松堂往住处走,秋芙问秋莹:“五妹,你怎么了?” “没事——”秋莹犹豫了一下,改了主意,“要不去六妹妹那里说吧。” 她就不是能藏住话的人,不说出来难受的是自己。 到了冷香居,秋莹喝了几口热茶,在秋蘅和秋芙注视下开了口:“我昨晚做了一夜的噩梦。” 秋芙噗嗤一笑:“我还以为你怕祖母担心随口说的,原来真没睡好。做噩梦而已,怎么还魂不守舍的?” 秋莹咬咬唇,眼中流露出后怕:“可那噩梦太真了,我醒了后心跳得厉害,到现在还心有余悸。” “五姐做了什么梦?说出来就过去了。”秋蘅提壶给秋莹添了茶。 “我说了,你们不要笑我,也不要生气。” 秋芙面露不耐:“什么又笑又生气的,梦又不是真的。” 秋莹默默吸了口气,看着秋芙:“四姐,我梦到你没有躲到外面去,而是真的进了相府给方三公子做妾,结果方三公子一死,你就……” “就什么?” “就没了!相府对外的说法和那位姓刘的姑娘一样,说是为方三公子殉情了!” “狗屁!”尽管知道是梦,秋芙还是气黑了脸,“我有那么贱么,为一个强迫我做妾的病秧子殉情?五妹,你这做的什么破梦啊。” 秋莹讪讪:“就说不要生气嘛。” 不知怎的,秋芙有些心慌,就好像这个梦是真的发生过一样。 是啊,要是她没在六妹的帮助下逃出去,那结局不就如五妹梦中这样吗? 秋芙这般想着,脸色发白。 “五姐还梦到了什么?” “还梦到了二姐……西平侯府来提亲,家里没有发现赵四的不妥把二姐嫁了过去,后来就传回了二姐意外落水而亡的消息。” 秋莹脸色比秋芙还白:“我梦醒后琢磨许久,赵四与表妹厮混,还珠胎暗结。要是二姐不知情嫁过去,那表妹不会被西平侯夫人灌药堕胎,孩子定会悄悄生下来。二姐早晚会发现的吧,或是赵四不甘表妹和孩子一直没名没分,总之梦中二姐的落水很大可能不是意外,而是被害了!” “若二姐真嫁去西平侯府,这梦大概就成真了……你们还记得么,赵四因为西平侯夫人给他表妹堕胎,就迁怒二姐,去年七夕把二姐推下水,在甘泉寺又对二姐下杀手……”秋芙喃喃,脸色越发难看。 “我还梦到了三姐。”提到秋芸,秋莹平静了些,“她就如实际这样,嫁给了那位侍郎做续弦,就是有一点不同——” 秋芙问:“哪里不一样?” 秋莹不用回忆,梦中情况格外清晰:“梦里四姐不是殉情了么,相府对伯府却不满,认为方三公子病逝是被四姐克的。祖父另攀关系,就把三姐嫁给那位侍郎做续弦。” 秋芙冷笑:“我还当什么不一样,原来没区别。” 她父亲和祖父,不都一个样。 一直安静听着的秋蘅忽然问:“那五姐呢,有没有梦到自己?” 第245章 谢 外面天寒地冻,冷香居中温暖如春。 尽管秋莹做的梦令她自己心有余悸,令听着的秋芙心惊肉跳,可她们终究把这当一场噩梦罢了。 只有秋蘅清楚,这噩梦本是真的。 也因此,她很好奇秋莹在梦中如何想。 按着本来发展,秋莹与人私奔,后沦落烟花柳巷。可与秋莹接触这么久,秋蘅很难想象她会这么做。 “我——”被问到自己,秋莹顿了顿。 秋芙推她一下:“快说。总不能我们都说了,不说你自己。” 秋莹面露羞窘,抿唇道:“说好了,你们不许笑我。” “不笑不笑,在你梦里我们都死那么惨了,哪有资格笑你。”好奇心下,秋芙脸上恢复了些血色。 秋莹小声道:“梦里你们是死了,我是生不如死……” 秋芙眼睛睁大几分:“比死还惨?” 秋莹微微点头:“梦里,我见二姐和四姐你惨死,三姐还嫁了那么个老男人,而这些都是因为祖父。我知道下一个就是我……我太害怕了,为了活命就带着春鹃兄妹跑了。” 秋蘅眸光微闪。 原来不是私奔,而是带着丫鬟护卫离家出走了。 “春鹃和她哥哥?”秋芙比秋蘅更了解伯府的下人,“我记得他们爹娘都不在了,就剩下他们兄妹两个。五妹你还挺聪明,挑了春鹃陪你离家。” 伯府生活优渥,一位姑娘有四个大丫鬟,八个小丫头伺候着,五妹带走没了爹娘的春鹃,就多了春鹃兄长这个护卫。 秋莹惨笑:“我也觉得自己挑了最合适的人。谁知逃到外地,春鹃急病而亡,就剩了我和她兄长春山——” 秋芙脸色一变:“他欺负你了?” 没有了家族庇护,逃到了外地的弱女子和护卫,谁是主,谁是仆,端看良心了。 可她们的祖父、父母都没有良心可言,指望一个男仆有良心吗? “后来……我们就在一起了。梦里那段时间发生的事很模糊,隐约发生了战乱,我们一直往南边跑,等安定下来日子难熬,他……他就把我卖到了青楼——”秋莹哽咽,说不下去了。 秋芙听得脸色铁青:“那个畜生!” 秋莹双手掩面,泪如雨落:“我知道那是梦,是假的,可还是好害怕。姐姐们那么惨,我以为逃离了这个家总不会更坏了,谁知还能更坏……” 那样的噩梦,想一想就如堕炼狱,无法呼吸。 秋芙听得心情沉重,嘴却硬:“梦又不是真的,别哭了。” 秋莹赧然一笑:“我想着这个梦就难受,现在说出来好多了。” 秋蘅递过去一方手帕,心情反而轻松不少。 秋莹若是因痴恋某个男子私奔,想要改变她的命运说不定还会不领情,少不了费些心思。既然是出于害怕带着丫鬟护卫离家,就不必担心了,秋萱和秋芙命运已改变,秋莹自然不会再做出那样的选择。 秋莹接过帕子擦擦眼泪:“多谢六妹妹。” “等等。”秋芙突然想到什么,看向秋蘅,“五妹的梦中,六妹怎么样了?” 六妹这么勇猛,总不能也被祖父害了吧? 秋莹后知后觉反应回来,面露茫然:“梦里……梦里好像没有六妹妹。” “没有六妹?”秋芙不由点头,“难怪梦里我们那么惨,原来没有六妹。” 秋莹眨眨眼,猛吸一口冷气:“我知道了,最大的噩梦是没有六妹妹!” 秋蘅突然被秋莹抱住。 “五姐?” 秋莹把秋蘅抱得更用力了些:“六妹妹,幸亏你被找回来了,有你在太好了!” 秋芙嫌弃扯开秋莹:“鼻涕眼泪都蹭六妹身上了。” 二人离开后,秋蘅久坐不语。 芳洲凑过来:“姑娘在想什么?” “在想我要是没被永清伯府找回来,会是什么样,又在哪里呢?” “当然会在云峰村呀。” “芳洲,比起京城,你是不是更喜欢云峰村。” 芳洲想了想,笑道:“姑娘在哪里,我就喜欢哪里。” 她喜欢的从来不是哪个地方,而是与阿蘅在一起。 “对了,收到两张帖子,一张福王府的,一张康郡王府的,怎么回话?”芳洲把两张精美请帖拿给秋蘅。 “先去康郡王府,再去福王府吧。” 秋蘅写了回帖,安排人给两府送去。 一夜无梦到天明,秋蘅乘车去了康郡王府。 凌云等在门口,见秋蘅下车,迎过去。 “这么冷的天还下着雪,凌大哥怎么等在这里。” “想着你快到了,出来看看。”凌云撑开绘着墨莲的油纸伞遮到秋蘅头顶,“先去母妃那里吧,嘉宜和母妃在一起。” 秋蘅躲在伞下与凌云并肩向前走,见郡王府的下人落在后面,低声道:“多谢凌大哥。” 凌云微怔,而后一笑:“撑个伞,阿蘅和我客气什么。” “凌大哥知道,我要谢的不是这个。” 凌云沉默往前走了几步,轻声道:“你叫我一声大哥,我护着你是应该的,不需要谢。” 秋蘅抬眸望着凌云侧颜,那张脸如月皎洁,不染红尘。 “看什么?” “就是想象不出凌大哥会做那些……” 凌云轻笑摇头:“在你心里,难道我是不知人间疾苦的世外人?” 真是傻丫头。 他也有所求,有所谋,有在乎的人和事,有难以对旁人道的心思和手段。 说话间,已到了康郡王妃屋外。 听到婢女禀报,康郡王妃看向门口,嘉宜县主快步过去,挽着秋蘅的手进来。 “路上好不好走?外头雪有些大。” “还好,街面没有积雪。”秋蘅回了一句,向康郡王妃行礼,“义母,好久不见,阿蘅甚是想念。” 康郡王妃:“……”大可不必。 扫一眼把伞收拢交给婢女的儿子,康郡王妃唇边含笑,冲秋蘅招招手:“阿蘅来我身边坐。” 秋蘅走过去坐下。 “真是受委屈了,在西姜遭遇那么多事,一回京又进了大理寺狱,好在现在没事了……”康郡王妃一副慈爱模样,笑眯眯看着秋蘅,“阿蘅,你和薛寒何时定亲啊?到时候义母好给你准备添妆。” 第246章 你怎么睡得着 秋蘅心思灵透,立时明白了康郡王妃为何有了好脸色。 这是觉得她和薛寒已成了世人公认的一对,放心了。 “母妃,男婚女嫁都是长辈张罗,您想为阿蘅准备添妆,就约老夫人聊聊。”凌云淡淡开口,眼里有着不赞同。 康郡王妃一阵心塞。 她还没说什么呢就护上了,云儿对嘉宜这个亲妹妹都没这么周到。 还好秋蘅眼光不咋样,喜欢的是那个薛寒,而且全京城都知道了。 这么一想,康郡王妃放平了心态。 “母妃,我想带阿蘅去看看我做的香。” “去吧,等用午饭的时候叫你们。” “等会儿采月表姐她们会过来,午饭我们自己吃吧。” 康郡王妃乐得如此:“那你好好招待阿蘅。” “大哥去我那儿坐坐吗?” “你们姐妹小聚,大哥就不去凑热闹了。” “那我们走啦。” 等嘉宜县主拉着秋蘅离开,凌云也起身:“母妃,我回书房了。” “云儿,你这些日子好像一直在忙。不管忙什么,不要影响了身体。” “之后不忙了,母妃别担心。” 很快屋中安静下来,康郡王妃叹了口气。 之前提防云儿被那丫头缠上,现在又愁云儿的身体,真是操不完的心。 到了嘉宜县主住处,嘉宜县主献宝般把新制的梅香拿出来。 二人围绕着制香聊不完的话,等冯采月、冯采星姐妹到了,话题转到秋蘅身上。 秋蘅不得不再把西姜之行说了一遍,引得三人时而惊呼。 “也不知为你和薛寒贴麻纸发声的义士是谁。”冯采星提到麻纸,眼神晶亮。 当初为了揭露袁贼恶行,她还是贴麻纸义士中的一员呢,没想到还有麻纸再现的时候。 秋蘅笑道:“这样的义士可能有许多吧。” “对了,有件事阿蘅你应该还不知道。” “什么事?” 冯采星把玩着一只香橙:“还记得方蕊吗?” “当然记得。听说她被成家买去,成了成素素的婢女。” “她现在不是成素素的婢女了,成了虞贵妃的宫女了。” 秋蘅实在想不到方蕊还有这种变化,不由错愕。 “是不是很惊讶?” 秋蘅点头:“是。” 冯采星有种说八卦找对人的成就感:“听说是成素素进宫看她姨母吴昭仪的时候遇到了虞贵妃,不知怎么说到了方蕊身上,虞贵妃就把方蕊传进宫中,又不知怎么就给留下了……” “这个‘不知怎么’,能仔细说说吗?” 冯采星叹气:“宫里发生的事,细节哪能知道呢,只能是不知怎么了。” 秋蘅喃喃:“还真是出乎意料。方蕊是罪臣之女,竟还能成为宫女。” “是虞贵妃的宫女。”冯采星纠正。 秋蘅莞尔:“采星,你这话与白马非马有异曲同工之妙。” “哪里啊,那可是虞贵妃。别说虞贵妃要罪臣之女当宫女,就是要天上的月亮,今上也会召集能人异士想办法的。” “采星。”冯采月警告看妹妹一眼,“怎可妄议今上。” 冯采星不大服气:“茶馆酒肆议论的人多着呢。” 西姜毁诺,大夏准备捏着鼻子认了的事,包括今上在内的那些人,百姓们可没少骂。 “采星!”冯采月面色严肃起来。 “好了,不说了,我就是想提醒阿蘅方蕊的事。方家倒了,方蕊最恨的人肯定是阿蘅和薛寒。薛寒是男子,与虞贵妃没什么见面的机会,阿蘅就不同了,说不定哪日虞贵妃就传她进宫呢。” “多谢采星提醒。” 离开康郡王府,秋蘅还想着方蕊成为虞贵妃宫女的事。 因去西姜而暂停的一些事是该继续了,比如调查虞贵妃是不是细作,薛寒为何会杀福王,还有寻找先生。 “张伯——” 张伯的声音传进来:“六姑娘有什么吩咐?” 车门帘被掀起,秋蘅探了探头:“我有事找薛寒,去一趟薛宅看他在不在家。” 听秋蘅报了住址,张伯没有多问,叮嘱道:“六姑娘把帘子放好,莫要让风雪钻进去。” “张伯也慢一点,不急。”秋蘅放下车门帘隔绝了风雪,听着车轮转动声,不由想到了胡四。 以前找薛寒,大多都是通过胡四,也不知他伤养得如何,什么时候回京。 “六姑娘,薛宅到了。” “麻烦张伯帮我去问问,薛寒在不在家。” 张伯把马车停好,走过去叩了叩门。 开门的是个四十来岁的中年人。 “请问薛大人在家吗?” “你是——”门人扫了一眼停在不远处的马车。 “我们是永清伯府的,我们六姑娘有事找薛大人,想问问薛大人在不在家。” “永清伯府六姑娘——”门人喃喃,猛然反应过来。 这是少将军未过门的媳妇儿秋六姑娘啊! “在在在,快请进!” 张伯站着没动:“六姑娘在车中等着,薛大人在的话,麻烦传报一声。” “哦,稍等!”门人拔腿飞奔。 张伯看出门人腿脚好像有些问题,面上毫无反应。 他这人最大的长处就是没有好奇心,管得少,烦恼少。 正是午后,薛寒靠着矮榻,展开的书压在脸上,闭目想着新得来的消息。 急促的脚步声传来,薛寒听出是肖叔的脚步声,便没有动。 脸上压着的书突然被拿起,眼前一亮。 “少将军,你这个年纪大白天是怎么睡得着的?” 薛寒睁开眼,无奈问:“肖叔什么事?怎么亲自来传话了?” “秋六姑娘来了!” 一听秋蘅来了,薛寒立刻起身,往外走了几步转身返回,拿起搭在屏风上的外衣匆匆穿好。 前往大门口的路上,薛寒不由想了许多。 阿蘅怎么会突然来他家?是有什么急事么?难道西姜一事又起波澜? 来到大门口,薛寒认出给秋蘅当车夫的张伯,立刻往外看去。 秋蘅掀着车窗帘,冲薛寒招招手:“薛寒,去喝茶吧。” 薛寒走过去,见秋蘅眉宇间并无急切之色,这才放下心来:“好,去松风居吧。” “陶然楼对面那家茶楼?行,上车吧。” 薛寒咳了一声,婉拒:“离着不远,我走着去就行。” 第247章 炙鸭 之前养伤赶路,非常时期也就罢了。如今回到京城这繁华熟悉之地,他实在做不出钻阿蘅马车的事。 秋蘅并没想这么多,想到其实也不会在意:“下雪呢。” “我撑伞去,茶楼见。”薛寒替秋蘅把车窗帘放好,对张伯微微颔首,“雪天路滑,张伯驾车慢一点儿。” 目送马车驶动,薛寒接过门人递过来的竹伞,撑开向松风居走去。 秋蘅乘坐马车,没过多久就到了松风居,问伙计要了一间二楼临街的雅室,捧着茶盏等薛寒。 茶喝了一杯,薛寒就到了。 望着收拢青伞带来一身寒气的薛寒,秋蘅弯唇:“难怪不坐车,走得不比乘车慢多少。” 上了茶的伙计从薛寒身边走过,退出了雅间。 薛寒扫落衣衫上的雪,在秋蘅对面坐下,想了想还是说出口:“与走得快慢无关,没成亲不好同乘一车。” 秋蘅神情一瞬古怪,猛喝了一大口茶。 竟是她太不拘小节了…… “别喝那么急。”薛寒竭力做出云淡风轻的模样,可“成亲”二字却如火花,勾起心头的热。 那热一点点从耳根蔓延到脖颈,绯红没入领口。 薛寒迅速转了话题:“阿蘅找我,是有急事吗?” “算不上急事,就是去康郡王府的时候得知了一个消息,就想和你聊一聊。” “什么消息?” “我们不在京城的这段日子,方蕊进了宫,成了虞贵妃的宫婢。” 薛寒眉梢微动,把新得来的讯息告诉秋蘅:“先前我安排人盯着虞贵妃宫里外出的人,发现一名负责采买的内侍每月初都会去陶然楼买炙鸭。” “陶然楼?”秋蘅望向窗外。 他们坐在临街的雅间,街对面正是陶然楼。 与不甚起眼的松风居相比,陶然楼气派许多,是京城富贵之人惯爱的去处。 临近过年,亲友聚会繁多,陶然楼门口客人进进出出,皆衣着光鲜。 “每月初几?” “这个倒不固定,但没超过初八。” 秋蘅目光停在街对面,以手托腮:“说起来,我还没吃过陶然楼的炙鸭。” 总不会因为炙鸭太好吃,虞贵妃每个月不吃上一次就难受吧? “小二——”薛寒扬声喊了一句。 伙计轻轻推门而入:“贵客有什么吩咐?” 薛寒递过去一锭银子:“去陶然楼买一只炙鸭来,我们等着吃。” 伙计呆了呆。 来他们松风居喝茶,要松风居的伙计去陶然楼买炙鸭? 这是来砸场子的吧? 薛寒淡淡道:“剩下的钱都归你。” 伙计迅速把银子收好:“二位贵客稍等,小人一买好就端上来!” 伙计回来的时间比预想要短,语气带着收获意外之财的雀跃:“陶然楼的炙鸭,二位贵客请慢用。” 打开食盒,取出炙鸭,伙计恭敬询问:“需要把炙鸭分割好吗?” 薛寒开口:“不必了,你下去吧。” 伙计轻手轻脚关好门,退了出去。 秋蘅端详着完整的一只炙鸭:“看这炙烤的色泽,味道应该不错。” 薛寒用筷子边拆分边道:“陶然楼的炙鸭,里面会塞上一些食材一同烘烤,味道确实可以。” 随着他把炙鸭拆开,藏在鸭腹中的食材露出来,菌菇、莲子、栗子、笋丁、火腿…… 各种食材被炙烤激发了香气,融合成诱人的味道。 “还真丰富。”秋蘅赞了一句。 “尝尝怎么样。” 秋蘅夹起一颗栗子吃下,不由点头:“香甜软糯,好吃。” 二人专心吃了一会儿,秋蘅拿帕子擦拭嘴角,喝了口茶。 “薛寒,你说这种肚子里塞满填料的炙鸭,藏个什么挺方便吧?” 薛寒视线落在散开的鸭肉上,语气平静:“是很方便。宫中情况难以窥测,我如今不在皇城使的位子,宫外调查也不好再用皇城司的人。虞贵妃这条线想要摸出什么,恐怕就要从这炙鸭入手了。” 秋蘅拿筷子敲了敲鸭头:“把鸭子打劫了?” “是有此意。我们先要确认的是虞贵妃是不是细作。只靠这么盯着太被动了,倒不如干脆点,看一看虞贵妃每月都要吃的炙鸭是否另有乾坤。” 秋蘅想了想,点头:“迟迟没有进展的时候,打草惊蛇不一定是坏事。那就干吧,打劫了这鸭子。” 随着又敲了鸭头一下,鸭头默默破了一个洞。 秋蘅默了默:“这鸭头真酥……你吃吗?” “吃。”薛寒夹起鸭头,并把鸭屁股扔到了桌上。 秋蘅:“……”她也没有敲鸭屁股的爱好,倒不必这么提防。 “薛寒,你暂时不会有差事吧?” “应该不会。养父不会在西姜与大夏动干戈的时候为我谋划差事。” “那等过了年,陪我去那处山间野观吧,我想看看那位长清道长是不是我要找的先生。” “好。”薛寒拎起茶壶为秋蘅续茶。 秋蘅捧着茶杯,热茶通过杯身把热度传递到指尖。 吃了炙鸭,喝茶刚刚好。 秋蘅啜了口茶,忽听薛寒道:“阿蘅,等开春,我想请媒人去永清伯府提亲。” 秋蘅一口茶险些喷出来,咳出了眼泪。 薛寒见她如此反应,信心骤降:“是太快了吗?” 总不能是对他不够喜欢。 一趟西姜之行,薛寒不再忐忑秋蘅对他的感情。 不需要怀疑,不需要反复确认,阿蘅对他的心意,便如他对阿蘅的心意。 秋蘅缓了缓,哭笑不得:“喝茶呢,你突然说这个。” 薛寒垂眸:“阿蘅不想定亲?” “你养父愿意?” “只要你愿意,养父那边我来说服。” 那日看养父态度,已没那么强硬。 “我们当前要做的事挺多,亲事还是等以后再说吧,没必要再添阻力枝节。”秋蘅温声拒绝。 她还等着薛全给靖平帝送药呢,靖平帝服了“灵药”驾崩,薛全恐怕性命不保,薛寒说不定会怪她冷眼旁观。 若是成了夫妻,与其那时心生嫌隙而离心,不如保持现状,进退都方便。 薛寒眸光深深,望进秋蘅眼里:“阿蘅是想海晏河清,才与我成亲吗?” 第248章 再登福王府 薛寒这一问,秋蘅听出了郑重与苦涩。 “海晏河清——”秋蘅语气柔软,心却冷。 海晏河清是她的心愿,却与做梦无异。她和薛寒等到白发苍苍,都不一定等到。 她怎么忍心让薛寒等那么久。 等到靖平帝服药而死,太子继位,若薛寒不怪她放任养父去死,她就和他成亲。 “你等得了?”秋蘅笑吟吟问。 薛寒心中一痛,面上却不露分毫,认真道:“多久我都等。” 秋蘅伸出两根手指:“给我两年时间。” 两年? 薛寒眼中迸出喜悦之色,握住秋蘅伸出的手指。 少女的手指纤长白皙,如春葱般撩人心弦。 薛寒难以自禁低头,亲吻落在她手背上。 秋蘅脸似火烧,往回抽手,却被握得更紧。 “阿蘅。”薛寒凝视着霞飞双颊的少女,“说好了两年。” 秋蘅微微垂眼:“嗯。” 薛寒只觉春雷在心头乍响,心花怒放。 “要不带两只炙鸭回去,给老夫人和伯父尝尝?或者松风居的点心,也别有特色——” 看薛寒藏不住眉眼间的喜色胡乱提议,秋蘅忙摆手:“不用了,他们只知道我去了康郡王府,不知道约你见面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明日我打发人去陶然楼买就是了。” 薛寒这才冷静下来。 二人结账走出松风居,雪还在下。 秋蘅钻进马车,掀起车窗帘:“薛寒,年后见。” “年后见。” 目送马车远去,薛寒这才撑开伞,步行回了薛宅。 肖叔拉开门,震惊:“少将军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薛寒明白肖叔在想什么,颇为无语。 他从没发现战场上少言寡语、勇猛杀敌的肖叔,对他娶媳妇这么积极。 “家里饭又不好吃,少将军何不用过晚饭再回来?”肖叔嘀咕着,不死心往外看了看。 真的是少将军一个人回来的。 薛寒微抽嘴角:“肖叔觉得家里饭菜不好吃,回头换个厨子。” “不必不必,咱们大老粗吃什么不行。等以后有了女主人,再换合女主人口味的厨子就是。” “突然想起有个信要回,我去书房了。”薛寒快步走了。 肖叔回到门房,叹了口气。 他也不想操媒婆的心,可少将军眼看就二十了。 他还记得战场上的小少年,都说是被权宦送来混军功的,那时大家面上不敢说什么,背地里没少瞧不起。那孩子一副不畏死的劲头,一刀又一刀,为自己挣来了尊重与战功。 他的腿就是战场上废的,那点恤银只够一年生活,是少将军给了他安身之所。 世人眼中,那孩子是隐相养子,是薛皇城,薛大人,但在他心里永远是少将军。 少将军什么都好,就是缺一个媳妇。 秋蘅不知薛寒早早回去让肖叔生出多少可惜,回到伯府往老夫人眼前打了个晃,黄昏时又悄悄溜出去了。 街上积雪皑皑,行人寥寥,凛冽寒风吹得酒旗猎猎,灯光渐渐亮起。 带着帽兜遮掩住眉眼的秋蘅步履匆匆,叩开了一处院门。 开门的聂三娘喜出望外,忙把秋蘅拉进屋。 “六姑娘,可算等到你来了!” “陶大哥他们都在家吗?” “在呢。知道六姑娘出狱,我们合计着这两日你肯定会来一趟,就没到处跑。” “那让他们过来吧。” 很快陶大三人过来了。 陈三激动得手脚无处安放:“六姑娘,我们劫狱的计划都快定好了,没想到你就出来了!” 秋蘅:“……是我出来太早了。” 聂三娘踹了陈三一脚:“胡说什么呢。六姑娘平安出狱,是天大的好事。” 陈三挠挠头:“我就是见到六姑娘近在眼前,太高兴了。六姑娘你不知道,那日你从宫中出来,我们也在人群里呢。” 秋蘅莞尔:“我知道。” 陈三愣住:“六姑娘看见我们了?” “不用看见,我也知道你们会在呀。” 秋蘅说得平淡,陈三却险些掉眼泪,忙别开脸去。 聂三娘默默翻个白眼。 陈三这冲动爱哭的性子看来是改不了了。 “六姑娘是不是想问福王的情况?”陶大开口问。 秋蘅点头。 她明日会去福王府,今日问问福王情况,说不定有用处。 “福王府我们进不去,只能在外盯着,福王去过的地方让三娘记下来了。” 聂三娘把一个小册子递给秋蘅。 秋蘅翻开来看,册子上按日期记录了福王去过的地方,茶楼、酒肆、勾栏、道观……有的详细记录了同伴身份,有的只记录了人数,还有一些只有地点。 福王常去的茶楼有三四处,其中去陶然楼是最多的,但从记录看不出特别之处。 秋蘅视线停留在道观上,喃喃:“灵微观。” 陈三笑道:“这灵微观每日香客很多,倒是为跟踪福王提供了方便,我还在观外叫卖过。” 刘二开口:“福王去灵微观,多是见妙清真人。” “我看册子上的记录,福王见妙清真人时大多有旁人在。” 刘二道:“是,那妙清真人深受贵人推崇,福王往往约上数位朋友听其讲经论道。妙清真人也常去宫中,不过我们没机会得见,是观中道人谈论时听来的……” 秋蘅带着小册子回了伯府,把上面所记烂熟于心,转日一早和老夫人说了一声,乘车前往福王府。 邀请秋蘅的是容宁郡主,那日去探监的秀琼早早等在门口,一见马车停下就迎上去,亲自扶秋蘅下车。 “县主来了,我们郡主一直等您呢。” “殿下最近怎么样?” 秀琼面露苦涩:“郡主自回了京城就少言寡语,今日县主过来才精神些。” 穿过重重月亮门,进入屋中,秋蘅见到了容宁郡主。 容宁郡主比在西姜分别时更瘦了,脸色苍白如雪,似是随时能被风吹走。 见到秋蘅,她沉寂的眼中有了亮色,一把抱住秋蘅:“阿蘅,你回来太好了!” 她都想好了,若皇伯父不放过阿蘅,她就去皇伯父面前自尽。 九死一生,无数牺牲,才回到大夏,回到家,她绝不接受把阿蘅再送去西姜的荒唐结果。 第249章 暗箭 秋蘅也难掩激动:“嗯,回来了。” 从放眼皆是西姜人的西姜王宫,到景物依旧的福王府,她做到了想做的事,带回了想救的人,如何能不动容。 这样的重逢,当浮一大白。 “殿下瘦了许多。” “阿蘅也瘦了。你还是叫我郡主吧,郡主听着顺耳。” 每一声“殿下”,都提醒着她去当和亲公主的那场噩梦。 她回来了,但她知道那场噩梦带来的阴影不会消失。 比如父王,现在对她慈爱更甚,她却忍不住怀疑那副慈父面容下的样子。 还有她的兄长们,口口声声的心疼是真的吗?如果是真的,为何她回京的路上见到的是凌云堂兄派去的护卫,而她的三位兄长明知皇伯父对她刺杀西姜王的态度不善,却什么都没做? 她以为千难万难回到家,会是劫后余生的庆幸,结果不是的。 她无时无刻都在怀疑,都想发疯。 见到阿蘅,那颗饱受煎熬的心才突然平静了。 容宁郡主倒了一杯酒递给秋蘅:“敬我们都活着。” 秋蘅举杯相碰:“敬我们都活着。” 热酒入喉,驱散了寒意。 容宁郡主再举杯:“阿蘅,这一杯敬你。” 她没说敬什么,秋蘅也没自谦推辞。两杯酒相碰,一饮而尽。 秋蘅提出告辞时,容宁郡主执意要把她送到大门口。 雪未停,屋檐廊顶白雪覆盖,皑皑生光。 福王迎面走来,视线落在秋蘅面上。 秋蘅微微屈膝:“见过福王。” “随云县主来找容宁玩啊,怎么不多坐坐?” “来了好一阵了,再不回去家人该念了。” “以后常来。” 客气过后,福王看向容宁郡主:“天冷,送过随云县主就赶紧回屋,省得着凉。” “知道了。” 福王对女儿冷淡的态度一副不往心里去的样子,无奈笑了笑,从二人身边走过。 秋蘅嗅到了清烈香气,是道观最常用的降真香, “阿蘅,怎么了?” “刚刚令尊走过,闻到了降真香,品质不错。” 容宁郡主一笑:“我都忘了,阿蘅你是香道高手。家父应该才从灵微观回来,衣裳沾了道观的香。” “皇家道观是玉昭观吧,这灵微观好像更受推崇。” “以前家父常去玉昭观,应该就是妙清真人来了之后,就多去灵微观了。据说妙清真人擅炼丹,我对这些不怎么关注,听母妃提过几句。” 擅炼丹——秋蘅心头一跳,立刻想到了史上服用“灵药”而死的靖平帝。 莫非薛全献给靖平帝的“灵药”,就是出自妙清真人之手? 从目前得来的讯息,对妙清真人推崇备至的显然不只福王,还有不少信奉道教的京中权贵。 这其中,有没有薛全呢? “郡主留步吧,我上车了。” 容宁郡主停下,犹豫了一下问:“阿蘅,以后我能常邀你来玩吗?” 秋蘅露出个笑容:“当然。” 薛寒刺杀福王的原因如迷雾,若能常来福王府,自是求之不得。 上了马车,秋蘅闭目琢磨着年后打算。 山间野观要去,灵微观也要去,还有先生可能在的那些道观,有时间都要走一遍…… 平稳行驶的马车突然一晃,急促的嘶鸣声中,马车横冲直撞起来。 秋蘅扶着车门探头望去,就见拉车的骏马发疯急奔,任张伯拼命拉着缰绳呼喝都不起作用。 秋蘅一眼看到了惊马后臀处插着的羽箭。 不是意外! 前方一辆马车迎面而来。 “让开,快让开!”张伯声嘶力竭大喊。 街上一片惊呼尖叫声。 受了伤的惊马在街头发疯,斩杀是最快遏止险情的办法。可秋蘅随身带的利器就是那把特殊的软剑,一旦软剑暴露于众目睽睽之下,定然少不了麻烦。 只有退而求其次,跃上马背控制惊马。这样虽会暴露身手,总比暴露软剑强。 眼见迎面而来的马车越来越近,秋蘅纵身而出,却被一道熟悉的身影抢了先。 薛寒! 秋蘅硬生生转了方向,拉着张伯以被甩出的样子摔向路边。 跃上马背的薛寒手起刀落,尖刀狠狠刺入惊马后颈。 惊马几乎瞬间瘫痪,惯力往前冲了几步轰然倒地。 对面拉车的马儿受到惊吓,扬蹄嘶鸣,好在有车夫控制,很快就停了下来。 “发生了什么事?”车厢中的人惊魂甫定,匆匆下车。 秋蘅扶住张伯:“张伯,你没事吧?” 张伯忍着眩晕,急忙问:“六姑娘没事吧?” 一道声音传来:“秋蘅,竟然是你!” 秋蘅闻声望去。 从对面马车上下来的少女扶着一位贵妇人,一脸怒容瞪着她。 是成素素。 “实在抱歉,惊扰了成姑娘和令慈。” “一句抱歉就行了?”成素素一指倒在血泊中的马尸,“我和我娘好好坐在车中,险些被你家的马撞了。我看你就是故意的,见到我家马车过来,纵马行凶!” 因惊马而停下看热闹的人听了这话,纷纷议论。 “听起来是那位秋六姑娘啊!” “哪个秋六姑娘?” “还有哪个,杀光西姜王室,蹲了大理寺狱的秋六姑娘啊!” “嘶——竟是那位秋六姑娘!秋六姑娘不可能纵马行凶吧?” 一群人听了这话异口同声:“不可能。” 成素素险些气歪了嘴。 她和母亲才是受害者,怎么这些个贱民都帮着秋六说话? “秋六,你真是打得好算盘,想让我们母女受惊,又不想承担后果,就安排薛寒救场——” “你这小娘子怎么无理搅三分,没看见那马屁股上扎着一支箭吗?” 箭? 成素素看向马尸,果然看到一支没入马身的羽箭。 人群中有人道:“那支箭飞过去时我瞧见了,分明是要害秋六姑娘性命!” “我也瞧见了,那马儿一中了箭就发了狂,要不是被及时斩杀,发狂撞上车马或树木,就可能车毁人亡!” 薛寒走过去,冲发声的人拱手:“敢问小兄弟在何处看到暗箭?能带我们去看看吗?” 少年犹豫了一下:“你是杀西姜王室的薛寒?” “我是薛寒。” “好,我带你们去。” 第250章 守株待兔 眼见秋蘅要走,成素素不干了:“秋六,你就这么走了?” “成姑娘也看到了,我家的马中了暗箭才受惊狂奔,并非有意为之。等处理了眼下的事,我会登门赔礼。” “呵,你说登门赔礼,转头不去了呢——” “素素。”成母没让成素素再说下去,对秋蘅露出个疏离客气的笑容,“今日之事是个意外,我们也没受伤,登门赔礼就不必了,随云县主且去忙吧。” “母亲——” 成母警告瞪了一眼,成素素撇撇嘴:“便宜你了。” 这一会儿的工夫,巡检司的人过来了。 “发生了什么事?”为首的巡检喝问一声,看到了薛寒,“原来是薛大人。” 薛寒虽没了皇城使的差事,却有四品虚衔在身,称一声“薛大人”不会出错。 薛寒也认识为首之人:“杨巡检。” “薛大人,这是怎么了?” “我走在街上,见前方一片混乱,眼看两车要相撞,就出手斩杀了惊马。” “受惊的马是——” 秋蘅出声:“是永清伯府的。” 太学生宫门外请命事件让以维持城中治安为责的杨巡检记住了秋蘅这张脸:“秋六姑娘!” 他猛看向薛寒,眼里有了惊疑。 不是说走在街上凑巧遇到了乱子? 薛寒淡定道:“确实很巧。” 杨巡检动了动嘴,心道全京城都知道你们是一对有情人,这个巧合有点把人当傻子啊。 “杨巡检,今日惊马不是意外,而是有人意图谋杀。” 杨巡检听秋蘅这么说,登时变了脸色:“秋六姑娘是不是多心了?” 等看到马尸上的羽箭,杨巡检暗暗叫苦。 只是例行巡逻,怎么摊上这种麻烦事。 “我今日受邀前往福王府做客,回家路上就遭遇了暗箭,险些撞上成侍郎家的马车……” 杨巡检听得冷汗直冒,忙道:“事关县主,非同小可,需上报京天府与皇城司。” 可不关他们小小巡检司的事。 “杨巡检上报吧。刚刚有几位热心人说看到了暗箭飞来的方向,我们先去看看。” 杨巡检自然不会拦着薛寒,吩咐手下把情况上报,又安排人把马尸抬走。 眼见秋蘅和薛寒走了,还跟着一群看热闹的人,成素素好奇心起:“母亲,我去瞧瞧。” 成母沉下脸:“这种热闹你也凑,快上车回家。” 见母亲态度坚决,成素素只好上了马车,回去的路上还想着这事:“母亲,你说谁想要秋蘅的命啊?” 成母伸手点了点成素素额头:“你啊,好奇心别那么重,免得惹祸上身。” “我又不往秋蘅身边凑。”成素素声音放小了些,“母亲,我有个猜测——” “什么?” “我觉得贵妃娘娘把方蕊要去当宫婢,没准就是因为秋蘅。” 不然方蕊凭什么能到虞贵妃身边去。最好是方蕊借着贵妃娘娘之威和秋蘅来个两败俱伤,她就有热闹看了。 成母轻轻拍了拍成素素手背:“不要议论宫里贵人。” “知道了。” 成家的马车渐渐远去,秋蘅所乘马车被拖去路边,由张伯守着。 “就是这儿。”带路的年轻人停下来,指了指不远处的铺子,“我买了一些杂货,走到这里突然想起来忘了买醋,停下来翻了翻篮子,正准备返回铺子,突然一支箭就飞了过去,吓得我把篮子都扔了,还好没摔坏东西……” 秋蘅与薛寒对视一眼,按着年轻人所指的方向走去,停在一株粗壮槐树旁。 冬日槐树叶子掉光,枝干苍劲,挡不住落雪在树下堆积,也留下了凌乱脚印。 薛寒观察片刻,顺着一双脚印走到墙根,没了痕迹。 “歹人应该是先在这里待着,看到马车过来,走到槐树旁射出冷箭,直接逃遁。” 因而先前在墙根处留下的脚印被落雪覆盖,只有一双足迹从墙根到槐树处。 “马上过年了,虽然下着雪,出门买东西的人不少,应该会有人看到等在这里的歹人。” 许是秋蘅和薛寒在民间名声大好,很快有人开口:“我去杂货铺买东西,随意瞥见墙根站着一人,心想下着雪的天怎么还有人在那儿待着……那人戴着斗笠,看不清样貌,个头和我好像差不多……” 杂货铺一个伙计道:“我出来泼水就有人在那儿了。时间?大概巳正的时候吧。” 秋蘅用过早饭去的福王府,与容宁郡主小酌闲谈,没有留下用午饭就离开了。 从巳正到午初,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能肯定的是行凶者不是躲在福王府附近见秋蘅所乘马车出来才过来这里的。 行凶者知道秋蘅今日会去福王府,提前选中了此处守株待兔。 问得差不多了,京天府与皇城司的人先后到了。 薛寒把掌握的情况说了。 京天府的推官客气问秋蘅:“哪些人知道县主今日去福王府?” 秋蘅淡淡道:“永清伯府和福王府的人应该都知道吧。” “咳咳。”京天府推官听了这话咳嗽两声,不由深深看秋蘅一眼。 少女一脸平静,完全看不出刚刚经历了一番危机。 不愧是干翻了西姜王室还活蹦乱跳回来的秋六姑娘。 “县主乘坐有着永清伯府标记的马车,从伯府到福王府这一路,有心人想知道不难。”皇城司这边过来的是新任皇城使狄昇,给足了秋蘅和薛寒面子,态度更是与第一次见面时大不一样。 秋蘅对狄昇所言并不反对:“是,我出门光明正大,难以据此推测出什么。” “我们再把附近的人都问一问,有线索会及时告知二位。”京天府推官说着场面话,暗暗叹气。 歹人刚放出暗箭时立刻去追还有几分希望,惊马后一番混乱,还有这么多凑热闹的,人早不知道逃到哪里去了。 “有劳了。”薛寒冲京天府推官和狄昇拱拱手,看向秋蘅,“我先送你回去吧。” 秋蘅点点头,谢过提供讯息的那些热心百姓,与薛寒一起走向停靠在前头的马车。 嗯,只有车,没有马。 第251章 得罪的人有点多 张伯一见秋蘅,站起身来:“六姑娘,要回去了吗?” “嗯。张伯你去车马行租一匹马来,把车拉回家,我先往回走。” 张伯看看秋蘅身边的薛寒,点头应了。 六姑娘有这位薛大人陪着,比坐马车还安全些。 雪虽没有停的意思,但并不大,秋蘅往永清伯府的方向走着,问薛寒:“今日怎么这么巧,你是要去哪儿?” “我没有事,就是闲逛,没想到就遇上了。” “闲逛?”秋蘅侧脸抬头,有些不太信。 薛寒看出她的怀疑,微微弯唇:“我现在没有差遣,又是一个人,不闲逛也没别的事做。” 出门的时候想,阿蘅今日去福王府,或许就能巧遇呢? 结果真的遇上了,还看到了那样惊险的一幕。 秋蘅轻轻踢了踢路上积雪:“那要多谢薛大人英雄救美了。” 手突然被牵住,秋蘅脚步一缓。 少年眼眸如墨,盛着笑意:“阿蘅,以前每一次救你,都在心里骂我吧?” 秋蘅:“……” 尴尬了一瞬,秋蘅恢复淡然:“这次是真心实意谢你,不然我只能在众目睽睽之下斩杀惊马了。” 虽然民间疯传她力能扛鼎,百官勋贵只当传闻夸大,认为她会些花拳绣腿罢了。 这对她来说不是坏事。 大事未成,被人认定很有威胁可不利于行事。 “今日这支暗箭,不知道是要试探我的身手,还是想要我的性命。”秋蘅不再玩笑,谈到正事上。 “眼下局势有些乱,不好判断。今日放暗箭之人想要找出来希望渺茫,等送你回府我再去看看。” 秋蘅摇头:“当时没有抓到人,再找就是大海捞针。如今对方计划失败,就像你说的,倒不如静观后续。” 若是去西姜之前发生这种事,她会怀疑北齐细作,怀疑虞贵妃。一趟西姜之行把她推上风口浪尖,进入了无数人的视线,那就不好说了。 说话间,永清伯府到了。 “我进去了。” “我陪你一起去见老夫人吧。” 秋蘅一愣。 一起去见祖母? “你当街遇袭,又被我撞见,还是一起去向老夫人说一声好,免得——” “免得什么?” “免得老夫人觉得我对你的安危不在意,不靠谱。” 秋蘅像是才认识薛寒一般,看着他的眸子微微睁大几分。 “怎么这样看我?” 秋蘅莞尔:“我以为,你不会在意旁人看法。” “老夫人是你的祖母,不是旁人。” 他可不想与阿蘅成亲这条路上,再多出别的阻碍。 “那行吧。”秋蘅视线掠过薛寒衣衫上溅的马血,不太敢想老夫人瞧见会是什么表情。 千松堂中,老夫人吃着点心,心情暖暖的。 小孙女平安无事了,老东西还在大牢里蹲着,想想过这个大年不用瞧见那张晦气的老脸就舒心。 婢女进来禀报:“老夫人,六姑娘回来了,和薛公子一起。” 薛公子? 老夫人拿着点心的手一顿:“六姑娘和薛寒一起回来的?” “是。” 这是怎么回事儿?六丫头不是去了福王府吗? 老夫人茫然放下点心,擦擦嘴角:“请进来。” 老夫人去了堂厅,才坐下就见秋蘅和薛寒进来了。 “老夫人。”薛寒规规矩矩行了一礼。 老夫人以审视的目光打量着向她行礼的少年。 难不成六丫头打着去福王府做客的幌子,和薛寒幽会去了? 这是何必,她又没拦着他们两个幽会。 等等—— 老夫人眼神一紧,骤然变了脸色:“薛大人,你身上为何有血迹?” 薛寒低头看了看,解释道:“这是马血。” “马血?哪来的马血?” 薛寒看了秋蘅一眼,说起惊马的事:“……没想到受惊的马是伯府的,阿蘅正在车上。” 暗箭?惊马?险些撞车? 随着薛寒讲述,老夫人脸色不断变化,最后扶着额头阵阵眩晕。 又又又惹事了! “蘅儿!”老夫人一声怒喝。 秋蘅一脸无辜:“祖母?” 老夫人滞了滞。 忘记了,每次惹事倒霉的都是别人。 “没吓着吧?”想起薛寒还在场,老夫人挤出一句安慰。 “哦……当时有些紧张,怕把成侍郎家的马车撞飞了,给家里惹麻烦。” 老夫人嘴角狠狠一抽。 真要那样,恐怕又要被人找上门来了,就如相府大太太那次。 但是后来相府的人死得差不多了…… 老夫人忽然平静下来,冲薛寒露出温和笑容:“今日之事多亏了薛大人。薛大人用过午饭了吗?留下来吃顿便饭吧,也让老身表达一下谢意。” “老夫人客气了。遇到这样的事就算是别人晚辈也会出手,何况是阿蘅。” 老夫人笑意稍减。 叫的倒是亲热,你可托媒人来提亲啊! “阿蘅街头遇袭的事已经上报了京天府和皇城司,晚辈就告辞了,去问一问有没有进展。” 薛寒提出告辞,老夫人客套几句,吩咐大丫鬟春草:“替我送送薛大人。” 等薛寒离开,老夫人黑了脸:“说说吧,得罪了什么人,会下这样的毒手。” 秋蘅老老实实摇头:“想不出。” “就没个怀疑的人选?” “先前泡汤泉被北齐细作劫持,反揪出了陈王世子,听说北齐付出不少才把陈王世子赎回去……西姜应该也挺恨孙女的,还有因奸相倒台受损失的官商,对西姜进犯主和的一些大臣……”秋蘅面露难色,“说不好是哪一方。” 老夫人一阵窒息。 大夏、北齐、西姜,够齐全的。 “回房歇着吧。”老夫人心力交瘁摆摆手。 秋蘅遇袭的事很快报到了靖平帝那里。 “这个随云县主,怎么事儿这么多?” 靖平帝虽把秋蘅从大理寺狱放了,心中却还不满着,对她遇袭并不太在乎,淡淡道:“那就好好查一查。” 看出靖平帝的态度,京天府和皇城司都松了口气。 那歹人是没有多少希望找到的,不被今上怪罪就安心了。 对内忧外患的靖平帝来说,秋蘅遇袭只是无关痛痒的小事,却不知经过几日流传,在京城百姓口中变了风声。 第252章 谁把疯狗放出来了 上街采买年货的人遇上相熟的,就聊起京城当前最新鲜的话题。 “听说秋六姑娘街头遇袭的事了么?” “这还能没听说?那日秋六姑娘受邀前往福王府,回家的路上被人放了暗箭……” “你这是都知道的事了,我说的是那行凶的歹人。” “歹人抓到了?” “怎么可能抓到,那歹人的来历可不一般。”说这话的人放低了声音。 听八卦的人兴奋问:“什么来历?” 那人抬手指了指天:“圣上派去的。” 听的人倒抽一口凉气:“不能吧!” “这你就不懂了吧,当初秋六姑娘怎么从大牢出来的?那些太学生跑到宫门前请命,上面不得不放出来的。你想想,圣上这心里能舒坦吗?” “那,那也不至于要秋六姑娘的命吧?” “不至于?那可是圣上,你以为是咱们小老百姓,吵了嘴就算了?再说了,秋六姑娘要是出事了,朝廷就能编个借口对西姜交待了……” “这些软骨头的官老爷!” 一声厉喝传来:“再妄议朝廷,一律抓起来!” 一见穿着皇城司官服的人,聊得热闹的人顿作鸟兽散。 新任皇城使狄昇听着越来越离谱的传闻,脸色冰冷。 流言关乎今上,要么尽快把流言止住,要么禀明今上。 可秋蘅自从西姜归来就被百姓热议,沾上她的传闻传得飞快,难堵悠悠之口。禀明今上也不是好时机,马上要过年了,今上祭祖、祈福、朝贺、宴请,种种事宜忙不过来,说这些岂不是给今上添堵。 狄昇很清楚,他这个皇城使的位子可不稳当。今上听了他的禀报心情不好,说不定就会被迁怒。 罢了,等过了正月十五,若民间流言不息再向今上禀报吧,要是流言散了更好。 狄昇抱着侥幸心思没有上报,薛全可不惯着他。 这皇城司本就是他一手掌控的,因为薛寒是他养子,才把皇城使的位子给了薛寒坐。这个狄昇趁他被今上赶去大理寺几日就当了皇城使,也不掂量掂量自己几斤几两。 对京中流言了如指掌的薛全很快就安排了人向靖平帝上奏此事。 靖平帝看到奏章时是正月初四。 正月初四虽还有祭祀和宴席等活动,可积压的奏章不少,好歹要翻阅几本。 那奏章就夹在第三位。 前两本奏章没有引起靖平帝在意,打开第三本一看,靖平帝脸色登时变得铁青,把奏章狠狠往龙案上一摔。 “岂有此理,竟说朕为了讨好西姜暗杀秋蘅!她一个小丫头值得朕费这个心思?” 大过年的,靖平帝气得不轻:“狄昇呢?让他立刻滚过来!” 没多久,狄昇就急匆匆赶来。 “臣皇城使狄昇见过陛下。” “皇城使?你是谁的皇城使啊?”靖平帝把奏章掷到狄昇脸上,“这么荒唐的流言传了好些天,你竟敢瞒着朕!” 狄昇忙请罪:“正赶上过年,陛下事务繁多,微臣怕陛下为此影响了心情——” “朕心情如何,需要你权衡?”靖平帝听了更生气了,“看来皇城使这个位子委屈了你啊。” 狄昇浑身一震,脸上血色全无:“微臣一片忠君之心,恳请陛下恕罪。” 靖平帝冷哼一声,当即免了狄昇差遣,任由侍卫把人拖出去,对薛全道:“这皇城司还是交给你,朕才放心。” 薛全忙谢恩。 “让皇城司增加人手,把暗杀秋蘅的歹人给朕找出来。”靖平帝想着那流言就来火,“还有,永清伯还在大理寺狱?” 得到薛全肯定的回答,靖平帝嘴角微抽:“那流言还把永清伯蹲大牢当作朕对秋蘅存着杀心的依据,朕那是忘了!” 东南民乱,西姜进犯,北齐骚扰,里里外外的事让人焦头烂额,太学生们还聚集请命,谁还记得一个无足轻重的永清伯。 薛全劝道:“陛下息怒。百姓大多无知,容易盲从盲信。” 靖平帝只觉晦气:“传朕口谕,赶紧把永清伯放了。” 大理寺狱中的永清伯,正满心丧气盯着摆在面前的饭菜。 那日他眼睁睁瞧着薛寒被带走,再没回来。他以为那小子被带走砍了脑袋,小心翼翼向狱卒打探,结果不是被问罪,而是被放了出去。 再问他孙女,也被放了出去。 这不对啊,他是因为孙女被打入大牢的,为什么孙女出去了,他还在大牢里? 满肚子疑惑得不到解答,就过年了。 他在大牢里过的年! 初一,初二,初三,初四……呜呜呜,都初四了啊,到底什么时候把他放出去,今上该不会把他给忘了吧? 脚步声传来,永清伯抬眼看了看。 狱吏把牢门打开,语气不怎么客气:“伯爷可以出去了。” “出去?”反应过来后,永清伯猛然站了起来,“我可以回家了?” “可以回家了,伯爷赶紧回去过年吧。” 听了狱吏这话,永清伯满腔喜悦跑了一半。 过个屁年啊,都大年初四了! 走出大牢,永清伯茫然四顾。 没人来接他? 狱吏催促:“今上口谕,让伯爷尽快回家,伯爷不要再耽搁了。” 永清伯一听不敢再犹豫,苦于身无分文,只好步行回家。 永清伯府的大门上贴着春联,地上是放过爆竹留下的一片碎红。 永清伯望了一眼,悲怒交加。 合着没有他,这个年照常过。 传事小厮迅速往内院递了话。 “老夫人,老伯爷回来了!” 往年过年伯府少不了人情往来,走亲访友,这个年因为永清伯还在大牢里就清净了许多。老夫人正笑眯眯听秋莹讲故事,得了禀报嘴角笑意缓缓收起。 老东西这么早就回来了? “你们祖父回来了,去迎迎吧。” 得到消息的三房人匆匆聚到一起,迎接永清伯回家。 永清伯目光从老夫人面上掠过,从儿子到儿媳到孙辈,一个个面色红润,光鲜体面。 永清伯的火气一下子压不住了。 老婆子和他吵,不心疼他就算了,这些儿孙都是死的吗? 特别是长子长媳,府中庶务都是他们管着的,对蹲大牢的老父亲就这么敷衍潦草? 永清伯越想越气,箭步冲到秋大老爷面前,甩手打了一耳光。 第253章 分析 啪的一声脆响,伯府上下都惊呆了。 老伯爷莫不是在大牢里遭了非人折磨疯癫了,为何一回府就打了长子一耳光? 秋大老爷捂着一边脸,怀着同样的疑问:“父亲,您怎么了?” 永清伯冷笑:“你还好意思问我怎么了,我蹲大牢这些日子,你当长子的做了什么?” 秋大老爷大感冤枉:“儿子和二弟、三弟每日轮流探望,狱丞只许一次去一人……” “探望就够了?六丫头出狱多久了?你身为伯府长子,不想想你老父亲还在大牢里?” 秋大老爷动了动嘴。 这是怪他不为出狱的事奔走了? 可他现在连个差遣都没有,能搭上的吏部侍郎还是因为把庶女嫁给对方当填房。 老女婿说了,等伯府过了这阵子风波就给他安排个差事。他要是把这个力气用在老父亲出狱上,自己的差遣就不好说了。 更重要的是秋蘅都出来了,受这丫头牵连坐牢的老父亲出来是早晚的事,为此下大力气不划算啊。 永清伯打完长子,看向次子。 秋二老爷老实巴交站着,低着头没有吭声。 想想老二去探过监,送过饭,作为次子也算无功无过,永清伯冷哼一声,劈手打向秋三老爷。 秋三老爷早有心理准备,一见巴掌呼来急忙一躲,本该落在脸上的巴掌落到了肩上。 秋三老爷暗暗满意。 要是完全躲开,父亲肯定生气,但打到脸上,他生气,这样刚好。 谁知永清伯又来了一脚,踹到秋三老爷腿肚子上。 “父亲为何打我?你都没打二哥!” 打完大哥,不该按排行来吗? “还问我为何打你?”永清伯指着秋三老爷,“六丫头入狱那日,你夹着一床被褥给谁送去了?” 秋三老爷:“给薛寒。” “知道为什么打你了吗!”永清伯怒问。 天知道他看着小儿子夹着被褥去而复返,还有点感动,结果眼睁睁看着这混账从眼前走过去了。 “可那不是儿子带来的被褥啊,只是帮忙——” “够了!”老夫人忍无可忍开口,“伯爷回来本是喜事,非要大过年闹得家中鸡飞狗跳吗?” 永清伯面色不善看向老夫人。 “祖父是接到圣谕出来的吗?” 秋蘅一开口,立刻把永清伯的注意力引了过去。 永清伯脸色黑了一层:“六丫头,你这个年看来过得不错啊。” “祖父知道为何被放出来吗?” 秋蘅没有顺着永清伯的话说,永清伯反而被带跑了:“还能为什么,自是皇恩浩荡,圣上开恩。” 秋蘅神情凝重起来:“孙女有些担心。” 永清伯下意识问:“担心什么?” “过年期间,今上虽减少处理政事,可各种祭祀、宴请,比之平日只会更忙碌,怎么突然想到祖父还在牢中?该不会和最近外面的传闻有关——” “什么传闻?” 秋蘅说了街头遇袭引起的流言:“今上莫非听了这些传闻,这才放了祖父?” 永清伯听了这话,犹如当头一棒,满肚子的火气转为了惊恐。 居然是因为这样的流言把他放出来的,那今上对永清伯府能不厌恶? 一个秋后算账恐怕是少不了的。 这么一想,永清伯完全没了发火的力气,蔫蔫进屋了。 老夫人心情沉重问秋蘅:“蘅儿,今上真是因为流言把你祖父放出来的?” “孙女只是猜测,等我向凌大哥和薛寒他们打听打听。” 老夫人一听秋蘅要出门就眼皮直跳,可沾上帝王的事不能大意,略一犹豫道:“那就请他们来家里吧。” 秋蘅痛快应了:“行。” 当日她就写了信,打发人送去康郡王府。 凌云接到信低调登门,与秋蘅在花厅见面。 屏退旁人,秋蘅直接问:“凌大哥,外面的流言你听说了吗?” “说你遇袭是今上安排的流言?” “嗯。” “听说了。会有这样的流言,我也很意外。” 凌云虽未明说,意思却再明白不过:流言与他无关。 秋蘅本来也不认为是凌云做的,毕竟卷入这样的流言对她没有好处。 “也不知是何方圣神,还挺看得起我。” “阿蘅有让人看重的本事。不过以后出门定要万分小心,回去我挑个身手好的护卫给你当车夫。” “不用了——” 凌云一脸严肃:“不然我会担心。” 秋蘅见他格外坚持,只好答应:“多谢凌大哥。” 敌暗我明,以后出门若是坐车,确实需要一个能应对突发变故的车夫。不能因为张伯好用,就让人家一把年纪过得这么刺激。 凌云没待太久,乘车离开了永清伯府。 薛寒是走着去永清伯府的。 京城街上不能纵马,以他的脚力,路程不远的话坐车还不如走着方便。 挂着康郡王府标记的马车从身边经过,薛寒淡淡瞥了一眼。 看方向,康郡王府有人去永清伯府了? 是和他一样接到了阿蘅的邀请? 薛寒提着礼品从伯府角门进去,见到了等在花厅的秋蘅。 秋蘅看了礼品一眼。 “过年登门,不好空着手。”薛寒解释着,莫名有些尴尬。 他也没想到会被阿蘅邀请到家里来,赶上过年,难免会想到女婿送年礼…… 尴尬中藏着欢喜。 “祖母不想我出门,就只好请你过来了。我祖父被放出来了,你听到什么风声了吗?” 薛寒颔首:“正想找机会和你说一声。今上知道了那些流言十分恼火,当即免了狄昇的差使,释放了永清伯。” “我祖父被放出来果然是因为传闻。那皇城司——” “皇城司回到了我养父手中。” “薛寒,我们分析一下吧。我遇袭,流言起,到目前的受益方和受害方。” 秋蘅从食盒拿起一颗胖乎乎的板栗,摆在面前:“那日街头惊马,倘若没有你出手,我要么暴露身手,要么撞上人或车马墙树,造成无辜之人伤亡,甚至我自己伤亡。” 她又放了一颗红枣:“你养父重新掌握了皇城司。” 薛寒亦放下一颗红枣:“永清伯被释放。” 秋蘅紧接着放下一颗栗子:“今上对永清伯府,尤其是我,更为不满。” 薛寒拿起一颗栗子,微微沉吟,放了下去:“今上更失民心。” 第254章 轻舟 薛寒指了指那颗代表薛全重掌皇城司的红枣:“我养父虽然因此得利,但他绝不会散布伤害今上名声的流言。” 秋蘅正愁没机会了解薛全,闻言心头微动:“这么肯定?” 薛寒点头:“养父对今上忠心无二,他的一切都依附于今上。” “要这么说——”秋蘅把另一颗红枣也拿起来,“我祖父被释放对永清伯府来说也算不上受益。反而因为这样的流言出狱,让今上厌恶永清伯府。” 桌面上只剩了三颗板栗。 秋蘅笑了笑:“这幕后之人对我恶意满满,对今上也不怎么恭敬呢,看起来是异国细作的可能大一些。对了,今日已经初四了,虞贵妃的宫人去陶然楼了吗?” “没有。可能赶上过年,再盯几日看看。” 秋蘅没问薛寒如何安排盯梢,把三颗栗子抓起把玩:“薛寒,初六陶然楼那边要是没动静,我们去那座山间道观吧。” “老夫人不是不让你出门?” “你约我啊。” 见薛寒面露惊讶,秋蘅悄声道:“我琢磨祖母的心思,她挺想让你快些来提亲的。你约我,她最多在心里骂你几句不务正业,应当不会拒绝。” 偷溜出去虽然方便,可眼下迷雾重重,摆出光明正大的身份出门说不定能引来鱼儿,把鱼网住。 一潭死水才可怕。 薛寒眸光一亮:“老夫人真的希望我尽快提亲?” 这次换秋蘅不解:“难不成你觉得老夫人会阻挠?” 薛寒微微垂眼:“我乞儿出身,养父是宦官,老夫人心中介意也正常。” 奸相倒台后那段时间,老夫人见到他颇为冷淡,他也不敢乱问。 秋蘅更吃惊了,盯着薛寒好一会儿,把他看得浑身紧绷。 “怎么了?” 秋蘅托腮,看着已渐渐褪去少年青涩的人:“薛寒,你一直存着这种……自轻的心思?” “不是我自轻,是许多人会在意这些。” “那我祖母不会。她挺满意你。” “是么?”薛寒不由扬唇,“我还是不敢相信,要不我提亲试试?” 秋蘅伸出手指,把他上扬的嘴角往下拉了拉:“你是因为不敢相信,才想试试吗?” 嘴角要不是翘那么高,说不定她就信了。 薛寒捉住秋蘅的手,低笑出声:“真的不敢相信。” 秋蘅白他一眼,把手抽回:“初六等你的消息。” 商量好后,秋蘅正要送薛寒出去,传事小厮禀报说康郡王世子送来的护卫到了。 “把人请过来。” 传话的小厮离开,薛寒默默看向秋蘅。 “你来之前我见了凌大哥,也是说流言的事。凌大哥担心之后再遇到麻烦,就送了个护卫给我当车夫。” 果然那马车里坐的是康郡王世子凌云。 “康郡王世子对阿蘅很是周到。”薛寒云淡风轻道。 阿蘅与康郡王世子少时相识,情谊深厚,不能让阿蘅觉得他乱吃醋。 只是兄妹之情而已。 长得虽好,但阿蘅不是只看外表之人。 没必要比较,阿蘅心里只有他。 …… 一番自我安慰后,薛寒还是忍不住道:“一个护卫够吗?我这里也有个合适人选——” 秋蘅完全想不到短短时间薛寒在心里已吃了八百遍飞醋,随口道:“用不着两个车夫。” 薛寒在心里叹了口气。 果然被拒绝了。 “六姑娘,人到了。” 被小厮领进来的年轻人冲秋蘅抱拳:“小人伍轻舟,见过随云县主。” 秋蘅看着即将成为自己车夫的青年。 二十来岁的年纪,高而不壮,肩宽腿长,眼神与声音一样平静。 “轻舟已过万重山的轻舟?” “是。” “叫我六姑娘就好,以后要麻烦你了。” “六姑娘客气,是小人的份内事。” 秋蘅吩咐人带伍轻舟去安顿,送薛寒出门。 “就送到这吧,外头冷。”薛寒停下,“我看那新来的车夫很年轻,驾车经验不一定足,要是用不顺手——” “应该不会,凌大哥考虑事情向来细心。” 薛寒:“……” “那我走了,初六见。” “初六见。” 秋蘅目送薛寒走远,转身去了千松堂。 “康郡王世子送了个护卫给你?”老夫人表情古怪。 两家因为秋蘅的关系已互送过年礼,没想到康郡王世子又送了个人来。 头一次听说送大活人当年礼的。 “凌大哥说那护卫身手很好,以后出门让他当车夫,安全上有保障。” 老夫人对凌云的体贴颇感动,但想想谁家老老实实的姑娘出门需要提防人袭击啊,登时心塞:“那护卫的支出你自己管。” 反正这丫头有钱。 “那孙女回冷香居了。” 老夫人摆了摆手。 转日初五,迎财神,吃饺子。 冷香居众人吃的是芳洲包的饺子,秋蘅特意装了一大海碗,拿去给伍轻舟。 伍轻舟不料秋蘅会过来,拘束打了声招呼:“六姑娘。” 秋蘅笑问:“伍哥还习惯吗?” 伍轻舟一惊,忙道:“六姑娘这样称呼,折煞小人了。” “我之前惯用的车夫,也叫他张伯,一个称呼不必纠结。现在还是过年期间,伍哥要不先回去和家人团聚几日再来?” “不用了。”伍轻舟沉默了一下,“小人父母早已过世,只有兄嫂侄儿不在京中。” “那住在伯府有什么需要就和我说,或是找我的乳母王妈妈也行,她管着冷香居的事。”秋蘅把食盒放下,“今日破五,芳洲包了饺子,比大厨房的饺子好吃,伍哥也尝尝。” “多谢六姑娘。” 秋蘅走后,伍轻舟打开食盒,看着大海碗中胖嘟嘟的饺子眼神有了波澜。 他娘包的饺子也这么胖。 从熟悉的郡王府到陌生的伯府,那点小小的忐忑在看到这碗饺子后莫名被安抚了。 伍轻舟拿起筷子夹了一个饺子吃下,眼睛不由瞪圆。 这饺子为什么这么好吃! 一个,两个……一大碗饺子风卷残云吃完,性情内敛的伍轻舟摸了摸肚子,只有一个念头:要是天天都能吃到这么好吃的饺子,他要给六姑娘当一辈子车夫。 第255章 寻师 初六上午,秋蘅被请去了千松堂。 “祖母找我?” 老夫人拍拍手下的帖子:“薛寒约你游市,帖子送到了我这里。” 破五迎了财神,到正月初六这日街上店铺大多就开市了,许多人会去闲逛购物。 秋蘅猜测老夫人暗暗怀疑他们初四那日约好了,面露不解:“约我游市,帖子写给了祖母吗?直接写给我多方便。” 老夫人气得嘴角一抽:“你当都是你,没规没矩的,人家薛寒是个老实孩子。” “那孙女出去啦?” 老夫人有些纠结。 同意吧,担心又出幺蛾子。拦着不让吧,这好像是薛寒第一次正式约六丫头出去。 第一次拒绝了,可能就没有第二次了…… 本来老夫人看重名声,但一趟西姜之行,全京城都认定秋蘅和薛寒是一对了,要是最后没成亲才是没了名声可言。 “康郡王世子送来的那个护卫给你驾车?” 秋蘅笑道:“薛寒约我游市,走着去就行了,不用乘车。” 不坐车好啊,那就不会惊马了。 老夫人稍微放心:“那去吧,早点回来。” 秋蘅带上芳洲和伍轻舟,与薛寒在约好的地方碰面。 薛寒是一个人来的,走向秋蘅时扫了一眼跟在她身后的二人。 “他们同去吗?” “他们不去,带着人我祖母放心些。” 秋蘅转身对芳洲道:“我和薛寒去办事,你们随便逛逛,等到了傍晚要是我们还没回,就回去和老夫人说我和薛寒逛了夜市再回。” 一旁薛寒听得神色凝重。 第一次约出来,逛了夜市才回去,以后再见面老夫人不会拿拐杖抽他吗? 芳洲对秋蘅的交代完全没有质疑,并贴心问:“那要是到了夜市歇市的时候还没回呢?” “你就再去一趟老夫人那儿,和千松堂的大丫鬟说我玩得太晚累了,直接回冷香居歇着了,明早再去给老夫人请安。” 薛寒不止神色沉重,心情也沉重了。 玩得太晚,累了…… 芳洲继续问:“那要是彻夜未归,没办法去给老夫人请安呢?” 姑娘从伯府翻墙出去不知多少回,各种情况都要想好才不慌。 薛寒实在听不下去了,正色对芳洲道:“今日肯定回来。” 天塌了也不能夜不归宿。 秋蘅却不敢这么肯定,略一琢磨道:“那你就说我病了。” 芳洲一口应下,冲伍轻舟扬唇一笑:“伍哥,我们去逛逛食肆吧。” 伍轻舟迟疑看向秋蘅。 他的责任,是保护好六姑娘。 “别担心,有薛大人在。” 伍轻舟看薛寒一眼,拱手:“是。” 与芳洲二人分开后,秋蘅和薛寒租了辆马车出城。 “公子怎么不进车厢陪娘子坐着,外头可冷。”赶车的车夫话有些多。 薛寒丝毫不觉聒噪,随口道:“坐外面认认路。” 出城后马车行了一个多时辰,在山脚下停了。 薛寒伸手扶秋蘅下车。 “二位真不用小人在这里等吗?”得到了比租金多不少的赏钱,车夫不死心问。 “不用了,我们去探亲,说不好什么时候回。” 放眼望去,山脚有民宅错落,车夫对这说法毫不怀疑,赶着车走了。 山峰覆雪,树木枯寂,渐渐路不好走,但对轻功不错的二人来说并不费力。 “这样建在深山的野观,你们竟能找出来。”遥遥望见道观轮廓,秋蘅感叹。 这种野观,是没有在官府登记在册的。 “皇城司经常出城办事,有时就会有所发现。” 说话间,到了道观门前。 说是道观,看起来小而破旧,斑驳的木门显露出岁月的痕迹。 薛寒叩了叩门。 好一会儿门才开了,门内是一位清瘦的年轻道士:“二位施主有事吗?” 薛寒向年轻道士行了一礼:“我们想拜访长清道长,还望道长通报一声。” 年轻道士微微变了脸色:“你们要见我师父?” “是。” “不知二位因何拜访家师?” 秋蘅开口:“我以前住在南方,机缘得过长清道长教导。道长离开时曾说会来京城,我进京后留意道长消息,偶然听闻贵观有位长清道长——” 没等秋蘅说完,年轻道士就要把门关上,被薛寒拦住。 “二位请回吧,家师从未去过南边,不是你们要找的人。” “我们进山一趟不容易,还请道长行个方便让我们与尊师见一面。我们还想添些香油钱,助建道场。” 年轻道士听薛寒说添香油钱,犹豫了一下侧开身:“二位施主请进吧。” 观中愈显简陋,殿前的香炉生了锈,淡淡柏香从殿中传来。 秋蘅和薛寒态度恭敬上了香。 年轻道士得了丰厚香油钱,问:“只是见到家师就可以?” 秋蘅觉得年轻道士的反应有些奇怪,点点头:“见一面就行。” “好,二位施主请随小道来。” 穿过后院,从后门而出,是一片开垦出的菜园。 年轻道士领着二人走过菜园,停在一处土包前。 那是一座孤坟,立着的石碑上清清楚楚写着“羽化恩师长清真人之墓”。 秋蘅缓缓看向年轻道士。 年轻道士眼睛微红,解释道:“家师去年就仙逝了。” 秋蘅静静站了一会儿,轻声道:“打扰了。” 年轻道士把二人送到观门口,不知是因为丰厚的香油钱,还是见他们在先师坟前恭敬行礼,多说了一句:“二位尽快下山吧,冬日路滑,天晚了不安全。” “多谢道长。” 身后传来关门的声音,秋蘅闷头往前走。 一只手伸来,默默牵起她的手。 秋蘅侧头看向走在身边的薛寒。 “阿蘅,是不是失望了?” “不算很失望。”沉默走了一会儿,秋蘅回头望了一眼破败不堪的道观,“真要是先生,我可能会觉得太顺利了,没找到人又有些茫然。” 已经是靖平二十七年了,先生莫非一直隐世,直到大夏风雨飘摇才入世的? “阿蘅,都说人与人之间讲缘分,我陪你慢慢找,也许哪日缘分到了你们就见面了。” 秋蘅把薛寒的手握紧了些:“嗯,就当我们游山玩水了。” 半个时辰后,看着落石坍塌的路段,秋蘅扶额:“薛寒,你说我们今日还能回去吗?” 第256章 见家长 自然是回不去的。 等绕了远路赶到城门前,城门已经关闭,只能等转日城门开了再进城。 秋蘅不死心盯着紧闭的城门好一会儿,无奈道:“寻一处农家暂住一晚吧。” 说起来,她寻先生总是不顺利。那次和凌大哥去,被假冒道士的细作劫持,这次又遇到了落石毁路。 也许就像薛寒所言,她和先生还没到相见的机缘。 薛寒也目不转睛望着城门,面上还算平静,实则很想冲过去拿头把城门撞开。 若是老夫人发现阿蘅和他出去,一夜未归—— “薛寒,别看了,再看城门也不会开。” 薛寒艰难收回目光:“走吧,先安顿下来。” 秋蘅一开始没吭声,默默跟着薛寒走,但见他每个岔路都没有犹豫,像是有明确目的地的样子,才问道:“是有熟悉的地方吗?” “有位长辈住在京郊,今日麻烦他一下。” 薛寒说的长辈,便是曾经的太医徐伯。 他能想象徐伯看到他带着一位姑娘过去是什么反应,可比起随意找一户不知底细的农家借住,还是安全可靠为重。 罢了,与老夫人发现的后果相比,徐伯爱怎么看怎么看吧。 “没听你提过有长辈住在京郊,是什么样的人?” “曾经是一位太医,后来犯了事,隐居在京郊。” 二人脚程快,但这个时节天黑得更快,赶到徐伯住处时天已彻底黑了。 薛寒没有叩门,而是吹响了随身带着的竹哨。 等着开门时,他低声解释:“徐伯比较谨慎,听见哨声就知道是我。” 没过多久,里面传来脚步声,继而门开了。 徐伯提着一盏油灯,没好气道:“你小子,大晚上不让人消停——” 发现站在薛寒身边的秋蘅,徐伯一串要骂的话堵在了喉咙里,下意识往秋蘅那边提了提灯,震惊出声:“女子?” 怀疑自己老眼昏花了,徐伯再把灯举近了些。 还真是一位姑娘! 眼见徐伯还想举灯再看第三次,薛寒开口:“徐伯,要不让我们进去再看?” 徐伯这才从震惊中回神:“进来吧。” 院子里也是黑的,徐伯走在前面,进了堂屋把油灯往案桌上一放,转身看着薛寒:“薛小子,你这是?” “我和朋友出城办事,耽误了回城,只好叨扰徐伯一晚。” 和朋友出城办事? 徐伯深深看秋蘅一眼,只差在脸上写下两个字:不信。 “徐伯,这是阿蘅。” 秋蘅大大方方问好:“徐伯。” 徐伯突然一拍额头,想了起来:“薛小子,那次你来找我请教问题,就是因为这个小姑娘——” 薛寒一把捂住徐伯的嘴,不顾徐伯不可置信的眼神,把他往东屋拖:“徐伯,你是不是又大晚上喝酒了?都说了你一把年纪了少喝酒,当心摔着……” 等把徐伯架进屋里,薛寒才放开手。 徐伯张嘴骂:“好你个小混蛋——” 薛寒压低声音:“徐伯,好徐伯,你也不想我孤独终老吧?” 要是阿蘅知道他曾专门来找徐伯讨教女子身上的血腥味,该怎么想他? 再厚的脸皮,薛寒都觉得受不住。 “看你紧张的。”徐伯揶揄一笑,“认定了?” 在徐伯面前,薛寒露出鲜少在薛全面前有过的孩子气:“嗯,认定了。” “行了,我不会乱说的。”徐伯走出去,“我这到了晚上眼神不好,就不客套了。阿蘅你睡西屋,西屋一直空着,柜子里有床褥,自己铺。” 秋蘅挺喜欢徐伯的直接,笑着应下:“好。” 徐伯再看向薛寒。 薛寒忙道:“徐伯要是不嫌弃,咱们挤一挤,要么我去睡柴房。” 徐伯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 看把这小子吓的,难不成以为他会说让他们两个小的一起睡西屋? 他只是有点愤世嫉俗,不是没脑子。 “你跟我睡东屋吧。你们吃饭了没?” “没吃(吃了)。”薛寒和秋蘅同时开口。 徐伯看向薛寒。 薛寒讪笑:“还没吃,饿着呢。” “等着。”徐伯背着手出去了。 许是反复琢磨过杀不杀薛全,秋蘅面对薛全时只有审视、观察。而在徐伯面前,却有了见男方长辈的感觉。 这让她也生出几分尴尬,低声道:“都这么晚了,何必麻烦徐伯,没默契。” 撒谎当场露馅,都怪薛寒。 薛寒听着秋蘅的嗔怪,笑道:“是我太饿了,不吃睡不着。” 秋蘅看着温柔含笑的薛寒,脸颊发烧,慢慢垂下眼。 关心人还要这么委婉,不知从哪儿学来的手段。 “徐伯不喜欢客套,不要觉得麻烦他不好意思。” “知道了。” 咳嗽声传来,徐伯端着托盘进来。 薛寒忙去接过来,放在案桌上。 徐伯端来的晚饭很简单,一碟咸菜,一碟腌鱼,几个大馒头。 “农家简陋,随便垫垫吧。”徐伯说着不知想起什么,嘴角翘起,“比不上薛小子送来的点心好吃。” 薛寒神色一滞,不由看了秋蘅一眼。 秋蘅仿佛没听见,一口馒头一口菜,很快就把一个馒头吃完了。 徐伯默默看着,眼里藏着满意。 这丫头好养不矫情啊,薛小子合该找个这样的。要是那只习惯锦衣玉食的高门贵女,两人一时相悦也难长久过到一处去。 用过饭简单洗漱,秋蘅去了西屋歇下,薛寒和徐伯一起睡在东屋炕上。 “薛小子,你找的心上人不错。” 薛寒沉默良久,声音很低:“徐伯,她是送我红豆糕的小姑娘……” 黑暗中,徐伯惊讶抽了口气:“竟然找到了!” 世人眼里薛寒年少权高,冷淡肆意,他却一直记得这孩子脆弱的样子。 还是孩童的薛寒常常梦魇,薛公公请他诊治,有一次听这孩子吐露了心结。 只有那么一次,从此让他们之间有了一层亲近。后来他犯事,是薛寒拼命求薛公公,把他这条命保了下来。 “薛小子,上天待你不薄,可要惜福。” 这长久有心结而未解之人,往往会影响寿数的。 “徐伯放心,我会的。” 徐伯嗯了一声准备睡了,突然又问:“你们没成亲就歇在外面,人家家里没意见么?” 第257章 抓个正着 薛寒听了徐伯这话,好半天没吭声。 徐伯拿脚踢了踢薛寒的腿:“问你呢。” 好一会儿,响起薛寒生无可恋的声音:“徐伯,想让我一夜睡不着,你可以直说的。” 徐伯又踢了薛寒一脚,语气带着幸灾乐祸:“你完了。” 转日一大早辞别徐伯,秋蘅发现薛寒眼下发青。 “昨夜没睡好吗?” 她睡觉浅,没听到徐伯打鼾,按说不会影响薛寒睡眠。 薛寒看着晨曦中颜若朝阳的少女,问:“阿蘅昨夜睡得很早?” 怎么睡得着的? 秋蘅反应过来:“你担心老夫人发现?” 薛寒被问得一时无言。 不担心才是不正常的吧? “放心吧,老夫人不会发现的。我溜出去那么多回,从来没被发现过。” 薛寒被秋蘅的自信鼓舞,稍稍安心。 二人几乎在城门开的第一时间就进了城,同行了一段时间分开。 “阿蘅,送你的信鸽还养着吗?” 秋蘅点点头。 “那你回去后用鸽子给我传个话。” “好。” 秋蘅摆手告别,一路不引人注目回到永清伯府外。 这个时候的永清伯府仿佛还没苏醒,安安静静,街头支起的早点摊上人也不多,一日才刚刚开始。 秋蘅钻进胡同,去了她常翻墙而入的围墙处。 那处墙内,离着墙根不远有几株桂树。把握好跳下的方向,就能很好借其挡住身形,这样万一正巧有人路过,也不会被发现。 秋蘅对永清伯府的一草一木早已烂熟于心,对她来说最易被发现就是翻墙而入的时候。 左右望了望确定无人,秋蘅提气跃起,双手攀住墙头,如不知多少次做的那样先往内看了看,对上了两双眼睛。 秋蘅手一松,落回原处。 围墙内,仰着头的婢女揉了揉眼,问同伴:“是我眼花了吗?我看到了六姑娘!” 同伴要冷静一些:“是六姑娘。” “六姑娘还真会从这里翻墙进来啊。”婢女一脸不可思议,头还仰着。 秋蘅落地后揉了一把脸确定没做梦,再次翻墙而入,落在两个婢女面前。 两个婢女齐齐后退,用力捂着嘴。 秋蘅忍不住笑了一下。 明明是她翻墙被抓个正着,千松堂这两个丫鬟怎么一副是她们被抓到错处的反应? 理了理衣裙,秋蘅淡定问:“老夫人让你们在这里的?” 两个婢女声音不稳回答:“是——” “别紧张。”秋蘅从荷包里摸出一把银瓜子,一人塞了几颗,边走边问,“老夫人怎么知道我从这里进来?” 银瓜子到手,两个婢女突然不慌了。 本来也没慌,是下意识替六姑娘紧张。六姑娘竟然真的彻夜未归,一大早翻墙进来了。 忘了六姑娘是整个伯府最有钱的,品级最高的,老夫人最喜欢的。 回答秋蘅的婢女脸上也有了笑意:“老夫人说这处墙根前有几株桂树,六姑娘要是翻墙,十有八九会从这里跳进来,就让我们两个一大早在这里悄悄守着。” 另一个婢女忙道:“六姑娘别担心,您没回来的事只有千松堂知道。” “老夫人在千松堂还是冷香居?” “老夫人应该回千松堂了。” 秋蘅抬脚往千松堂的方向走。 两个婢女东张西望,一副怕被人发现的鬼祟样。 秋蘅:“……” 她其实不在乎三房人知不知道,知道了又不能把她怎么样,但两个婢女好像压力挺大的,于是默默加快了脚步。 千松堂中,老夫人面无表情坐在热炕上,一副风雨欲来的征兆。 春草轻轻走过来,声音压得很低道:“老夫人,六姑娘来了。” 老夫人撩起眼皮,训大丫鬟:“你还能再小声点么?” 知道的是六姑娘夜不归宿,翻墙回来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她这个老夫人翻墙回来了。 “让她进来!” 春草出去传话,很快秋蘅就在两个婢女的陪伴下进来了。 “祖母。” 老夫人抓起茶杯掷到秋蘅脚边,怒喝:“你个死丫头,还知道回来!” 秋蘅飞快跑过去,抱住老夫人胳膊:“祖母英明,就知道瞒不过您。” “放开!”老夫人甩开秋蘅的手,没甩动。 “六丫头,你给我松手!” 秋蘅揪着老夫人衣袖:“祖母别冲动,您这身衣裳是用御赐的料子裁的,扯破了多可惜。” 老夫人下意识低头,登时一口气不上不下。 这御赐的料子还是天家赐给六丫头,六丫头拿来孝敬她的。 “祖母,您听我解释。” “行,你解释!”老夫人把其他人都赶了出去。 最信得过的大丫鬟也不能留,万一这死丫头说和姓薛的小畜生睡了一夜,她这张老脸往哪儿搁。 “在南边的时候,有位教导过孙女的先生说会来京城,我就拜托薛寒找一下。今日——哦,是昨日了,我和薛寒闲逛时听他说有了眉目,于是择日不如撞日出城去看看是不是那位先生,没想到路不好走,回来时城门已经关了……” 听秋蘅说完,老夫人皱眉问:“所以你那些制香的本事是那位先生教的?” “是啊。都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先生虽没正式收我为徒,可在我心里也是半个父亲了,我既来了京城,不找一找这心里过意不去。” “行,姑且算你这是正事,但你翻墙溜出去不是一两次了吧?” 看芳洲遮掩起来熟练的! 说回来太晚不来打扰了,第二日她心里犯嘀咕早早打发人去问,又说身体不适。放在平时她也就信了,可跟着毛头小子出去能一样吗? 听了这些说辞,她就去了冷香居,芳洲说怕姑娘过了病气给她,她装着信了就回来了,免得六姑娘一夜未归的消息传开。 “祖母消消气,我以后不翻墙了。要是不信,我可以发誓——” “你发个屁誓!”老夫人气得说粗话,伸出手指戳了戳秋蘅额头,“怎么摊上你这么个倒霉孙女。” 问题是只霉别人,不霉她自个儿! 老夫人脑海中走马灯转过一些人的下场,突然觉得也不必这么生气。 “以后你给我老老实实走角门。” “是。” “还有,让薛寒赶紧来提亲。” 以后去翻他薛家墙头去。 第258章 喜报 秋蘅眨眨眼,转移话题:“孙女早饭还没吃,先回冷香居了。” “你给我站住。” “祖母还有事儿?” “刚刚的话听见没,让薛寒赶紧来提亲。” 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又两情相悦,万一出个岔子可怎么办。 “这个……要从长计议。” 老夫人挑眉:“为何?” “那位先生精通占卜相术,说我在二十岁之前不能议亲,不然——” “不然怎样?” “不然会祸及亲人。” 老夫人看着秋蘅的眼神将信将疑。 成个亲还会祸及亲人?不会是知道她信这些,糊弄她吧? “我鲜少听闻这种说法。” “祖母不信?”秋蘅深深叹了口气,“薛寒有责任心,有能力,长得还好看,孙女瞧着就喜欢,要不是得过先生警告,您说孙女有什么理由不与他议亲呀?” 是啊,这么好的儿郎—— 老夫人猛然回过神来。 险些被这死丫头带歪了,好什么好,谁家好人带着人家闺女夜不归宿的? 薛寒这不要脸的混账! 看着秋蘅亮晶晶的眼神,老夫人不得不信了:不管薛寒好赖,六丫头喜欢他肯定是真的。不愿意议亲,说不得还真是那位先生算出了什么。 要等到二十岁—— 老夫人默默算了算,生无可恋摆手:“回冷香居吧。” “孙女告退。” 秋蘅走出千松堂,舒了口气。 虽然被抓个正着,但不用被老夫人催婚了,也算意外收获。 一进冷香居,芳洲就拉住秋蘅的手:“姑娘,我觉得老夫人怀疑你装病了。” “我们芳洲就是聪明。” 芳洲倒吸一口气:“老夫人真的怀疑了?” “何止怀疑,直接派了人去墙根等着我……老夫人让我以后走角门。” 芳洲险些哭了:“老夫人真是大好人。” 她再也不用因为姑娘偷溜出去提心吊胆了。 “帮我拿些吃的来吧。” 秋蘅去了放鸽笼的屋子,逗弄了一会儿信鸽,把写好的纸条卷起塞入细管,放飞了信鸽。 白鸽展翅,很快飞出了永清伯府。 薛寒随意用了早饭,坐在书房看书。 咕咕咕的声音传开,薛寒立刻放下几乎没翻动过的书册,走到窗台旁推开窗子。 鸽子飞进来,在临窗的案桌上踱步。 薛寒抚了抚鸽子,把纸条取出来展开,只看了一眼,悬着的心就彻底死了。 他早该知道的,往往好的不灵坏的灵。 转日初八,安排去盯梢的人回禀,虞贵妃的人没有去陶然楼。 初九、初十……一直到正月十三这日,玉宸宫那边都没有动静。 但朝廷有了大动静。 西边边境送来一封急报,不,应该说是喜报。 西姜撤兵了! 靖平帝喜不自禁,放声大笑:“诸卿看到没,西姜陷入内乱,三五年内应该无暇对外了!” 喜报上说得很清楚,以赤焱王子的父王为首的西姜军进犯大夏,部落兵力不足,结果被其他兄弟们趁机吞并了。赤焱王子的父王紧急撤兵,回去应对,几个强势部族为了争抢西姜王之位混战起来。 “恭贺陛下。陛下圣明,天佑我朝!” 听着群臣激荡的恭贺声,靖平帝高兴极了。 压在心头的大石头可算去了一块。 薛全向交好的一位官员使了个眼色。 那官员就趁着大家因为天大喜讯议论纷纷时,一副突然想到的样子:“要这么说,容宁公主等人杀了西姜王、西姜王子,是天大的好事啊,既让西姜因为毁约受到了教训,扬我大夏国威,还让西姜陷入了内乱……” 殿中一静,而后陆续有附和声。 靖平帝正是心情大好的时候,听了这话顿觉有道理,点点头道:“容宁确实是个出色的,和亲西姜,死里逃生,受了不少苦啊。” 靖平帝当即命人往福王府送去丰厚赏赐,扫了一眼薛全:“薛寒最近在干什么?” 薛全恭恭敬敬道:“回禀陛下,薛寒这几日都在家中,没怎么出门。” “年纪轻轻,总窝在家中怎么行,传薛寒觐见。” 薛寒赶到时,靖平帝已在庆宴厅。 宫乐悠扬,舞姬妩媚,虽是临时设宴,一切都有条不紊。 “微臣薛寒见过陛下。” 举着龙纹金盏的靖平帝轻轻摇晃盏中玉液,望向行礼的青年。 “朕听薛全说,你近来一直待在家中,鲜少外出?” “回禀陛下,今年过年比较清闲,微臣就躲懒了。” 靖平帝露出不赞同的神色:“年轻一辈中你是个有为的,可不能消磨荒废了。这样吧,皇城司还是归你掌管,少让朕操心。” “谢陛下。” 靖平帝觉得官复原职差了点意思,又赏了不少金银珠宝给薛寒。 至于随云县主—— 喝得微醺的靖平帝脑海中闪过少女明媚鲜妍的模样。 是朵带刺的花,麻烦还多,还与薛寒不清不楚…… 不喜的心思占了上风,但既然赏了容宁和薛寒,不好落下她一个。 靖平帝比着赏薛寒的金银绫罗减半,语气淡淡命人送去永清伯府。 永清伯府中,等内侍传完口谕离开,一群人看着堆在院中的赏赐一时无声。 六姑娘又得到皇家赏赐了! 这其中,永清伯最不是滋味。 这些赏赐全是给六丫头的,合着牢狱之苦他受着,还被留在大牢里过年,最后有了好结果,全是六丫头的。 老夫人瞄了永清伯一眼,嘴角翘起:“还愣着干什么,快把这些御赐之物抬到冷香居去,小心别磕碰了。六姑娘这趟西姜之行也算得了圆满,晚饭都来千松堂吃。” 秋蘅默默看着冷香居众人归置东西,想着老夫人的话不由笑了。 西姜的内乱本该数年后才发生,引子便是西姜王的死。她小心推测,提前引爆,也曾心中忐忑,怕西姜内乱没有发生,造成两国战争。 但想一想,错了又怎样,就算有流血,有战争,也挺直了夏人的脊梁,再差也不会比本来史上所载的差了。 还好,她赌对了。 咕咕咕的声音响起,飞来的白鸽落在秋蘅伸出的手上。 秋蘅解下鸽子身上系着的细管,取出纸条。 芳洲凑过来,笑嘻嘻问:“姑娘,是薛大人送来的锦书吗?” 秋蘅没理会芳洲的打趣,弯唇道:“薛寒说,再过几日,胡四就回来了。” ? ?感谢天涯海角亦等君的大额打赏,感谢订阅、投票、打赏的书友们。 第259章 二月 胡四回来那日是正月二十二。 秋蘅接到薛寒传的信,就带着芳洲出了门。 伍轻舟赶车很平稳,车厢中坐着的人心情却不平静。 “姑娘,胡四真的断了一只手吗?”芳洲说这话时,满是惋惜。 “等会儿就见到了。”秋蘅掀起车窗帘一角,任由带着寒气的春风吹进来。 街上车水马龙,熙熙攘攘。过年的喜庆似乎还没完全散去,初春的热闹已来到了。 马车在薛宅前停了下来。 守门的肖叔一见秋蘅到了,赶紧让小厮进去给薛寒传信。 秋蘅带着芳洲走过来,才与肖叔打了招呼,就见薛寒快步走来。 “阿蘅,你们到了,快请进。” “胡指挥呢?”秋蘅提着裙角跨过门槛。 这是她第一次走进薛寒的家。 干干净净的院子,铺着平整的青石板,角落里栽着几株树,不是那种高门大户,而是普通的民宅。 “我让他在屋里等着。” 陪秋蘅往内走时,余光瞥见芳洲好奇打量,薛寒突然有些后悔。 应该置办一处大些的宅院。阿蘅虽不在意这些,但大宅子住起来更宽敞舒适。 好在离成亲还有两年时间,来得及。 “秋六姑娘!”胡四从屋中走出来,一见秋蘅就欢喜喊了一声,然后冲芳洲露出个大大的笑容,“芳洲也来了啊。” 秋蘅看向胡四手臂,看到左臂下端空荡荡一截衣袖,抿了抿唇。 “没事儿。”见秋蘅和芳洲都盯着他胳膊,胡四一副浑不在意的样子,“我运气好着呢,伤的是左手,要是右手就麻烦了。” “人平平安安回来就好。胡指挥一路辛苦了,等会儿尝尝芳洲做的点心,她今日做了好些花样。”看到胡四没有一蹶不振,秋蘅心中松快不少。 大好年纪身体有了残疾,心中不可能不苦,精气神还在就好。 芳洲藏住眼里的同情,向胡四举了举手中食盒:“甜的咸的都有,还有我新学的荷兜子。胡指挥都尝尝,有什么特别喜欢吃的,我再做。” “多谢芳洲了。我口福可真不错,以前想吃还要和我们大人抢,你不知道我们大人多护食——” “胡四。” 胡四呵呵笑笑,没再揭薛寒老底。 饭菜摆在堂厅,有酒有肉,胡四讲起护着容宁郡主逃离西姜,留在边境养伤的经历。 “我那时就想着我不能死,别说只断了一只手,就是没了四肢,我也要活着。我活着,才能听到大人和红——六姑娘活着的好消息……”有了醉意的胡四眼里有了泪光。 薛寒用力拍了拍胡四肩膀,一切尽在不言中。 胡四最后醉得厉害,只有薛寒把秋蘅和芳洲送到了大门外。 “胡四暂时就住在我这里了。阿蘅,你说我再买处大些的宅子如何?” “京城寸土寸金,住得下就够了吧。” 从书上读过那些城破屋毁,血流成河,亲眼见过断壁残垣,人如草芥。在秋蘅心里,只有人才是最重要的,其他都是虚的。 “哦,那我再看看。” 坐在回伯府的车上,芳洲压不住扬起的嘴角。 “怎么笑得贼兮兮的?”秋蘅笑问。 “姑娘,你就没反应过来,薛大人是问你成亲后的住处。” 秋蘅拿团扇遮住脸,靠着车厢:“困了,先眯一会儿。” 过了两日,秋蘅收到了容宁郡主的帖子,见面的地方恰好是陶然楼。 容宁郡主不只请了她,还请了薛寒和胡四,主要为了向胡四亲自道谢。 “殿下折煞小人了。保护您回大夏,既是大人的命令,也是身为护卫的职责。” “大家为了保护我,伤的伤,亡的亡……”容宁郡主苦笑,委婉提起胡四的前程。 胡四毫不犹豫拒绝了容宁郡主想让福王安排差事的提议:“我还是跟着我们大人混。” 薛寒向容宁郡主举杯:“多谢殿下为胡四打算。好在我重领了皇城使的差遣,有我在皇城司一日,就有胡四的位置。” “胡指挥差事不受影响,我就放心了。”容宁郡主把一个小匣子递给胡四,“我想着胡指挥多半会拒绝,但这个就不要拒绝了,不然我难心安。” 胡四犹豫着没接。 在匣子里装着,也不知道合不合适收啊。 容宁郡主见胡四迟疑,干脆把匣子打开:“就是两千两银票。” 胡四不是个爱拉扯的,见只是银票,笑呵呵接过来:“多谢殿下了,这下娶媳妇的钱都够了。” 收了钱他开心,容宁公主安心,两全其美。 小聚结束回薛宅的路上,胡四拍拍薛寒胳膊:“大人,你买新宅钱够不?” “你娶媳妇的钱,自己收好。” “那大人你娶秋六姑娘的钱够不够啊?” “要你操心。” …… 之后几日,秋蘅出门多起来,有时候去福王府做客,有时候约嘉宜县主品香,一直好奇秋蘅在西姜经历的贵女们终于不用担心与她来往被天家不喜,邀约的帖子多如雪花。 玉宸宫中,虞贵妃抚摸着纤长的指甲听完禀报,似笑非笑:“跟个花蝴蝶似的飞来飞去,倒是受欢迎。去一趟永清伯府,对随云县主说本宫想她了,请她来宫里坐坐。” 秋蘅接到虞贵妃宫中的人传话时,刚刚喂完鸽子。 “真是巧了呢。”看着微微歪头,眼珠滴溜溜转的白鸽,秋蘅低不可闻说了一句,起身去寝室换衣。 来接人的宫轿就停在垂花门外,老夫人不顾秋蘅劝阻跟出来,目送她上了轿子离开,重重叹了口气。 心腹嬷嬷低声劝:“老夫人别担心,六姑娘去贵妃娘娘那儿许多次了,心里有数。” “她有数有什么用,一力降十会啊。”老夫人站在寒风里喃喃,转了身脚步沉沉往内走。 那位虞贵妃盛宠滔天,说雪是暖的,天子都能附和的主儿。要是惹了这样的人不喜,哪有道理可讲。 低调的宫轿抬往宫中时,玉宸宫一名内侍下了马车,走进了陶然楼。 “您来了。” 伙计把内侍领进一间雅室,没多久就端上美酒佳肴。 内侍饱腹一顿,擦干净嘴角:“炙鸭准备好了吗?” 第260章 鸭腹中的秘密 内侍从楼梯走下,接过伙计递来的食盒:“您拿好了。” 内侍矜持点点头,拎着食盒往外走。 每月初他们这些人就会出宫,为玉宸宫采买物资。而他是专门买炙鸭的,贵妃娘娘指名要吃的陶然楼的炙鸭,他当然会拿好了。 内侍走出陶然楼,走向停靠在不远处的马车。 他还要和其他去采买的人会合,等东西都买齐了才会一起回宫。 “快拦住那小贼!” 内侍下意识望向呼喊声传来的方向,就见一人在前面跑,两人在后面追。 这是当街偷盗被人发现了? 才闪过这个念头,跑在最前面的人就猛地撞到内侍半边身体。内侍手一松,拎着的食盒掉落在地,装好的炙鸭摔了出去。 “混账!”望着风一般跑远的小贼,内侍发出尖利的骂声,气得神情扭曲。 而在他怒火中烧时,墙根处的乞儿冲了过来,捡起掉在地上的炙鸭就跑。 “给我站住!反了天了!” 内侍更气了,可那乞儿抱着炙鸭撒腿狂奔,根本没有追上的可能。 很快追小贼的两人也从内侍身边跑了过去。 守着马车的两名小内侍走过来,低声问:“陈公公,要去追吗?” “追什么追,都管好你们的嘴!”内侍黑着脸训斥了跟班,抬脚再次走进陶然楼。 一只炙鸭而已,再买一只就是。 贵妃娘娘交待的事可要办好了,至于今日的晦气,回头派人打听到了再收拾这几个不长眼的。 要是打听不到——内侍心头火跳了跳。 还能怎么样,找不到就算了呗。 “您还要一只炙鸭?”伙计有些意外。 “嗯。” “好嘞,您稍等。” 不多时伙计把装好的炙鸭递给内侍:“您慢走。” 内侍这次走出陶然楼,拎着食盒的手不由攥紧了些。 抢了掉在地上那只炙鸭的乞儿把炙鸭抱得更紧,七拐八拐进了一处民宅,把炙鸭交给一名男子。 男子冲乞儿点点头,没有言语交流,拿着炙鸭进了屋。 “大人,拿到了。” 临窗而坐的青年目光落在炙鸭上一瞬,冲男子微微颔首:“辛苦了。” 青年正是薛寒。 炙鸭被放在了铺好粗布的案桌上,薛寒以匕首分割,露出鸭肚子中填塞的食材。 板栗、菌菇、火腿……散发着诱人香气的食材中,一个小小的褐色瓷瓶无所遁形。 拿起瓷瓶用帕子擦拭干净,打开瓶塞,里面是一粒碧色药丸。 薛寒把瓷瓶凑到鼻子下嗅了嗅,塞好瓶塞,吩咐手下:“备马。” 出了城,薛寒纵马飞奔,来到徐伯住处。 院门敞开着,徐伯正在院中晒药材,听到动静抬头看了一眼:“怎么又来了?” 薛寒走进来,把院门关好。 徐伯往他后面看了看:“这次一个人来的?” “徐伯,你帮我看看,这里面的药丸有什么用处。”薛寒对徐伯没有客气,直接把瓷瓶塞过去。 徐伯嫌弃皱皱眉:“就知道给我找事。” 虽这么说,他还是把手擦干净,打开瓷瓶把药丸倒在手帕上。 药丸约莫半个莲子大,有股淡淡的清凉气。 “徐伯,怎么样?” 徐伯白薛寒一眼:“看你急的。我又不是神仙,一看一闻就能知道是什么?” 看薛寒讪讪一笑,目光却不离那药丸,徐伯明白这药丸对他恐怕十分重要,斟酌道:“凭经验,这应该是对人有益的药物。” 但凡毒物,往往气味不好闻。 “这药丸能动用吧?我要做进一步检查。” 薛寒毫不犹豫道:“能。” 有的事需徐徐图之,有的事要快刀斩乱麻。既然蛇已经惊了,至少要弄清楚这引蛇出洞的饵是什么。 “等着吧。”徐伯拿着药丸去了配药房。 薛寒没有进屋,就坐在晒着药材的小院中,任暖而不烈的阳光洒落满身,药香在鼻尖萦绕。他忽然想,其实和阿蘅在京郊有个小院住也不错。 这时的秋蘅已经到了玉宸宫。 “见过贵妃娘娘。” “一些日子不见,秋六姑娘似乎更好看了。”虞贵妃端着茶盏抿了一口,不疾不徐吩咐,“方蕊,给秋六姑娘上茶。” 秋蘅听着虞贵妃对她的称呼,心头微动。 宫中是最讲身份的地方,按说虞贵妃该唤她随云县主。但虞贵妃一口一个秋六姑娘,等于表明了一种态度,这个县主虽是皇帝封的,但她想不认就不认。 这倒是说明,虞贵妃开始把她看进眼里了,人对蝼蚁可不需要宣示什么。 是在西姜搅起的风雨引起了虞贵妃的重视? “秋六姑娘,请喝茶。” 秋蘅看向穿着宫女服饰的方蕊。 有些日子没见,曾经眼高于顶的天之骄女变得沉静,眼神沉沉透不出情绪。 “多谢。”秋蘅道了谢。 方蕊端着托盘没有动。 是要她接过来? 秋蘅不是故意拿架子,平日无论是在自家还是各府做客,婢女上茶都是把端来的茶盏轻轻放在桌几上。 “秋六姑娘不想喝方蕊上的茶?”虞贵妃带着笑意的声音响起,“本宫听说你和方蕊之间有些过节,莫不是因为这个?” “臣女没有想这么多。”秋蘅伸手去端茶盏。 方蕊手中托盘一歪,一部分茶水泼洒在秋蘅衣袖上。 “奴婢该死,都是奴婢没端稳!”方蕊扑通跪了下去。 秋蘅微微低头,沉默看着滴落茶水的衣袖,再看看跪地请罪的方蕊,心中生出震惊来。 这……就是传说中的宫闱争斗么?是不是太简单粗暴了些? 接下来,是不是就要她去换衣裳了? “真是粗手粗脚。还跪着干什么,带秋六姑娘去换衣裳。” 方蕊起身:“秋六姑娘请随奴婢来。” 秋蘅亦起身,在心中叹了一声。 手段不在高明,而在使出手段的人。以虞贵妃在后宫呼风唤雨的本事,指鹿能为马,先弄湿了她衣袖再让她去换,还怪给面子的。 “秋蘅。”去更衣处的路上,方蕊忽然喊了一声。 秋蘅看向她。 “那年在康郡王府第一次见面,要是知道你这么能搅风搅雨,真该碾死你。” 第261章 陷害 秋蘅莞尔:“方姑娘读书明智,做了这么多年名门贵女,不觉得放狠话没意思么?” 方蕊狠狠咬了一下唇,表情恢复了平静:“对,放狠话没意思。我曾是名门贵女,后来当了成素素的丫鬟,如今又成了贵妃娘娘的宫婢。人不到最后,谁知道有什么造化呢?秋蘅,你说是不是?” “造化?”秋蘅面露诧异,“你还想到最后越过贵妃娘娘不成?” 立在更衣处的两名宫婢投来吃惊的目光。 “秋蘅,你不要信口雌黄!是你害怕我将来能翻身吧?” “方姑娘想多了。” 方蕊冷哼一声,对两位宫婢道:“娘娘让我带她来换衣裳。” 两名宫婢把房门打开。 专门作为更衣处的屋中摆着数座屏风,两张矮榻,一套套衣裙按颜色款式摆好,墙角高几上摆着香炉,幽香袅袅不绝,扑鼻而来。 秋蘅脚步慢了一下,抬袖遮了一下口鼻,而后面不改色走进去。 方蕊取来一套与秋蘅身上所穿衣裳颜色一样的衣裙:“秋六姑娘换上吧。应该不需要我服侍你更衣吧?” “不劳烦。麻烦方姑娘转过身,我换衣裳不习惯让人看着。” “多事。”方蕊讥诮一句,转过身去。 秋蘅扫了一眼放在矮榻上的衣裙,又看向高几上的香炉。 这炉迷香倒是霸道,若是没有服下解药的人,恐怕撑到换完衣裳就要昏倒了。 让她在这里昏迷有什么目的?莫非是让靖平帝误入此处,以毁了她清白为由纳入宫中? 虞贵妃在宫中说一不二,自信她进了宫就任由摆布,会出这种招数很有可能。 但也不排除其他可能。 那晕不晕呢? 只犹豫了一下,秋蘅决定还是不晕了。 她没有以身犯险的爱好。 方蕊等了一会儿没动静,转过身来,见秋蘅歪坐在榻上,放在一旁的衣裳动也未动,脸色一沉:“你怎么还不换衣裳?” 按说这贱人该被迷香迷昏了,为何还没有反应? 软软靠着矮榻的少女一副有气无力的样子,眼里有了惊疑:“方蕊,你做了什么?为何我浑身无力?” 她没有听到外面的脚步声,是想等她深陷昏迷再有人来,还是她猜错了虞贵妃的手段? 那要不是想让靖平帝毁了她清白,又是什么呢? “浑身无力?”方蕊愣了一下,有了想当然的推测。 秋蘅终日与香材打交道,这是对迷香有了比寻常人强的抵抗力吗? 浑身无力,人却是清醒的! 方蕊听到了自己急促的心跳声。 不是紧张,而是兴奋,疯狂。 眼神开始迷离的少女用力咬了咬唇,可她似乎没多少力气了,只在唇上留下浅浅痕迹。 方蕊目光死死锁定秋蘅,被她的反应取悦了:“秋六姑娘也知道怕呀?” “你……想怎么样?”秋蘅咬牙问,声音软绵绵的。 方蕊拔下了插在发间的金簪,向前靠近一步。 “我想怎么样?秋蘅,你害我方家满门,害我从云端跌入炼狱,你居然还问我怎么样?” 握着金簪的方蕊犹如从地狱爬回人间的恶鬼,一脸狰狞:“本来想你昏迷了动手,没想到老天怜我,让你清清楚楚知道自己要死了。贱人,去死吧!” 高举的金簪刺下去,被一只手捏住手腕。簪子脱手掉落,却因锦毯铺地没有发出声响。 方蕊瞪大了眼睛:“你——” 秋蘅站了起来,松开方蕊的手腕,清凌凌的眼神使她看起来格外平静:“令方姑娘失望了,我现在更清醒了。” “你为什么会没事?”方蕊惨白着脸,难以置信。 “可能体质特殊?”秋蘅指指矮榻上的衣裳,“劳烦方姑娘去门口帮我守一下门,我要换衣裳了,让贵妃娘娘久等就不好了。” “你就这么算了?” “刚刚发生过什么吗?”秋蘅语气淡淡问。 不管方蕊多么恨她,这室中燃着的迷香只可能是出自虞贵妃的安排。 她还是低估了虞贵妃的傲慢与疯狂。她以为虞贵妃打着把她弄进宫来方便磋磨的主意,却原来虞贵妃打算直接掀桌子。 所谓徐徐图之,都是因为力量不足。 秋蘅唇边闪过讥笑。 任她身手出众,意志顽强,生死之际能反杀西姜公主,在这花团锦簇的京城,对上虞贵妃手中那把名为帝宠的无形利刃,都只能避其锋芒。 该死的昏君。 方蕊盯着秋蘅好一会儿,脸色灰败:“是我输了。刚刚确实什么都没发生。” 她弯下腰捡起金簪,紧紧握着,一步步走向门口,口中催促:“你赶紧换,磨蹭久了贵妃娘娘饶不了你——” 后面的话没有说完,变成了惨叫。 秋蘅面色骤变,却来不及阻止了。 那支刚刚刺向她的金簪被方蕊刺入了自己咽喉,雪白的脖颈鲜血汩汩而出。 惨叫过后的方蕊慢慢倒在地上,盯着秋蘅的眼里有了笑意。 那笑张狂又凶狠,竟与虞贵妃的笑有了些相似。 她呼哧呼哧着,发出气音:“贱人……你也输了……” 听到惨叫声的两名宫婢推门而入,看到倒在地上的方蕊花容失色。 “方姐姐,你怎么了?” 听称呼可知,方蕊进宫后在玉宸宫的人眼中,在虞贵妃面前还算得脸。 方蕊一手捂着不断涌血的伤口,一手指向秋蘅:“她……她杀我……” 到这时,方蕊只能发出嘶哑的咯咯声,嘴角吐着血沫,但两名宫婢毫无疑问听懂了她的意思。 “来人啊,随云县主杀了方姐姐!” 听着宫婢的呼喊,方蕊直勾勾盯着秋蘅的眼里有了笑意。 秋蘅啊,你会制香,会骑马,会蹴鞠,会爬树,会拳脚功夫。你在福王府、康郡王府这等寻常勋贵难以高攀的宗室那儿有脸面,在民间百姓间有美名。 可你纵有天大本领,对上我以命换来的陷害,对上贵妃娘娘要置你于死地的心思,拿什么赢? 她的亲人,有的死在流放路上,有的死在牢中,还有的苟活于勾栏青楼。 她是相府的大姑娘。 她不想活得那么苟且,也不想死得那么窝囊。能用她一条命换害她全家的贱人一条命,值了。 第262章 灭迹 很快涌来一群人,被拥在中间的是靖平帝和虞贵妃。 靖平帝一眼瞧见倒在地上死相恐怖的方蕊,忙抬袖挡住眼睛,一颗心狂跳不已。 对这位自诩风雅的帝王来说,他一张金口要过许多人性命,可亲眼瞧见这样的死状几乎不曾有。 “护驾,保护陛下!” 随身的宦官挡在面前,靖平帝放下衣袖,皱眉看向秋蘅。 她还坐在矮榻上,表情茫然,脸色苍白,一副没有反应过来的样子。 “大胆秋蘅,陛下在这里,你竟然还不行礼。”一名宦官厉喝。 秋蘅跪拜下去:“臣女秋蘅见过陛下。” 如果说以往,靖平帝因眼前少女的与众不同而存了一两分不足对旁人道的心思,此刻就只剩下骇然与嫌恶。 “这是怎么回事儿?”靖平帝指着方蕊的尸体,厉声问。 虞贵妃站在靖平帝身旁,视线扫过两名守门的宫婢,凉凉提醒:“陛下问呢,你们两个还不说?” 两名宫婢争先恐后指控起来。 “陛下,是随云县主杀了方蕊!” “方蕊带随云县主来换衣裳,奴婢听到二人口角,方蕊问随云县主是不是害怕她将来能翻身……” “奴婢也听到了。方蕊后悔以前没有教训随云县主,让她等着……” 靖平帝冷冷看着秋蘅:“秋蘅,你还有什么话说?” “臣女冤枉。这里是玉宸宫,方蕊是贵妃娘娘的宫婢,臣女又不是癔症了,怎么会在这种地方杀人?” 虞贵妃一笑:“刚刚她们不是说了,方蕊放话以后要找你算账,你害怕被报复,一时冲动杀了她。” “娘娘的推测太过离谱。这是皇宫,行差踏错害的不止自己,还有家族,有谁会因为听了几句不痛不痒的威胁直接杀人呢?” “推测?”虞贵妃挑眉,“本宫可不是推测,她们两个亲眼瞧见的。” 两名宫婢对视一眼,齐声道:“是,奴婢亲眼看到了。” 秋蘅立刻问:“你二人守在门外,怎么亲眼瞧见的?” “我们听到惨叫——”一名宫婢脱口而出,对上虞贵妃冷冰冰的眼神,恍惚意识到说错了话。 秋蘅冲靖平帝再行一礼:“陛下,您听到了,这名宫婢亲口承认她们是听到惨叫才推门而入的。惨叫声在前,显然她们进来前方蕊已经出事了,她们不可能亲眼看到臣女对方蕊动手。” 两个分配守更衣处的普通宫婢,虞贵妃的威势是一重压力,死在眼前的方蕊又是一重压力,对皇帝撒谎是第三重压力。 压力如山下,人会紧张,会失误,不给对方充足时间思索,言语出了漏洞就再正常不过了。 秋蘅很清楚,方蕊以死陷害,靖平帝对虞贵妃一味偏袒,这种情况下她想全身而退不可能,但至少不能被钉死了有人亲眼看到她动手。 靖平帝面无表情看向两名宫婢。 说错话的宫婢满心骇然,抖若筛糠,哆哆嗦嗦道:“我们进来后就看到方蕊躺在地上,她死前亲口指认是随云县主杀了她……” “对,奴婢也看到了!” “所以你们只看到了方蕊死前说是我杀了她,并没有亲眼看到我动手。”秋蘅语气沉稳而笃定。 两名宫婢不由看向虞贵妃。 虞贵妃轻笑一声,一手挽住靖平帝手臂:“陛下听听秋六姑娘多么巧舌如簧。秋蘅,就算她们两个没有看到你动手的场面,难道方蕊的死是假的?你该不会想说她是为了陷害你,自己动的手吧?” 靖平帝不由点头。 人一死可就什么都没有了,哪有人为了陷害别人直接搭上自己性命的? 秋蘅缓缓摇头:“臣女只能保证方蕊的死与臣女无关,至于她是自杀,还是动手的另有其人,那就不清楚了。” “她不是带你来换衣裳么,你们同处一室,你为何不知?”靖平帝不满盯着秋蘅,“秋蘅,莫要以为朕好糊弄。” “回禀陛下,臣女不清楚,是因为进来不久就陷入了昏睡,等听到惨叫声醒来,就看到方蕊倒在地上……”秋蘅目光掠过两名宫婢,“臣女和她们一样,听到惨叫苏醒才发现方蕊出事的,震惊得连陛下进来都忘了反应。” 靖平帝觉得好笑:“你好端端怎么会陷入昏睡?” 被质问的少女跪在地上,静静垂着眼眸,片刻后抬起眼来:“臣女也一直在想是为什么。这更衣处当时只有我和方蕊二人在,没有第三人插手,方蕊也没做什么,我为何会陷入昏睡呢?现在想来,或许问题出在那炉熏香上。” 随着秋蘅伸手一指,所有人视线都落在高几上摆着的香炉上。 釉色温润的青瓷香炉,原先浓郁的香气此时已淡不可闻,不见有香烟飘出。 那迷香在密闭的室中虽烈,炉中显然放得不多,随着房门打开,气息加快流动,也就散了。 香散了,香灰还在。 虞贵妃嗤笑:“秋六姑娘真沉得住气,为了逃避杀人之责,怪天怪地怪熏香。” “臣女问心无愧,请陛下让太医检查这炉香。” 靖平帝看向虞贵妃。 虞贵妃嫣然一笑:“妾听陛下的。妾相信陛下不会让玉宸宫的人白死。” “这是自然。”靖平帝揽着虞贵妃腰肢。 “陛下,此处气味难闻,移步堂厅吧。” 虞贵妃这么一说,靖平帝顿觉血腥味冲鼻,有些犯恶心,忙不迭去了堂厅。 “陛下,不如把这炉香送往太医院,由众太医共同检查,免得指定的太医检查,秋六姑娘对结果不服气。” “好。”靖平帝听了虞贵妃建议,当即命人把香炉送往太医院。 很快外面喧哗声传来,靖平帝冷脸询问发生了什么事。 捧着香炉离开的内侍去而复返,旁边还多了一名宫婢跪着。 “陛下,奴婢刚刚走出正殿,就迎面被这宫婢撞到,香炉脱手掉进了吉祥缸里……”内侍一脸惶恐禀报。 吉祥缸个头庞大,可储水数千升,因而也叫门海。这小小一炉香掉入其中,瞬间没了痕迹。 第263章 药呢? 撞了内侍的宫婢立刻磕头请罪:“奴婢是昭仪娘娘宫里的。小公主突然腹痛,一直喊着找陛下。昭仪娘娘命奴婢来请陛下去看看小公主,奴婢太着急了,不小心撞到了孙公公……奴婢该死,奴婢该死!” 秋蘅在听内侍说香炉掉进了吉祥缸,就知道这是虞贵妃安排的毁灭物证。 与虞贵妃配合的原来是吴昭仪。 也是,吴昭仪在长姐秋美人面前颐指气使,耀武扬威,到了虞贵妃面前同样大气不敢出,哪敢不听话呢。 吴昭仪的女儿是宫中最小的公主,如今不过四岁,靖平帝一听幼女病了要找爹,不由看向虞贵妃:“爱妃——” 虞贵妃难得露出体贴的模样:“既是小公主病了,陛下快去看看吧。这撞了内侍的宫婢嘛——” 她轻飘飘看了秋蘅一眼,眸中是不掩饰的快意:“也是为了小公主着急,不是有意的,这次就算了。” “谢贵妃娘娘开恩,谢贵妃娘娘开恩!” “晚上朕再过来。”靖平帝捏了虞贵妃的手一下,神色冷淡看向秋蘅,“方蕊之死既然有些争议,那就先把秋蘅关入内牢,至于主审衙署——” 靖平帝顿了一下。 按说第一选择是皇城司,可现在管着皇城司的是薛寒,秋蘅的小情人,这就不合适了。 再就是大理寺,但靖平帝也不太想交给大理寺。 方蕊如今的身份是宫婢,死在玉宸宫中。就这么让大理寺介入,若是查出有损天家颜面的事呢? 牵扯到宫闱,对靖平帝来说能不用大理寺和刑部就不用。 似是看出靖平帝的纠结,虞贵妃笑吟吟道:“陛下,不如就交给皇城司,由薛公公负责审理。” “这——” “陛下,薛公公对您忠心耿耿,妾相信他不会为了养子薛寒徇私的。” 靖平帝被说动了:“好,就交给薛全来办。” 担心幼女的靖平帝没再看秋蘅一眼,大步离去。 “恭送陛下。” 虞贵妃微微俯身,一手勾起秋蘅下巴:“秋六姑娘,哦,随云县主,你说你怎么这么想不开呢,竟然在我玉宸宫动手杀人。” 秋蘅静静看虞贵妃一眼。 虞贵妃捏着她下巴的手加大了力气:“怎么,做出这等事还以为能脱身?秋蘅,本宫很好奇,你是哪里来的自信?” 秋蘅把唇抿紧。 “说话,哑巴了?” 下巴处火辣辣地疼,秋蘅道:“臣女不是自信,而是相信清者自清。” “清者自清?”虞贵妃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肆意笑起来,“秋蘅,本宫没想到你还挺天真。清者自清,噗。” 秋蘅垂下眼,懒得再看虞贵妃。 她自然是不信什么清者自清。事到如今,只能静观发展,希望薛寒那边在陶然楼得到破局之物。 倘若到最后还是无法洗脱罪名,那就只好破釜沉舟,杀了虞贵妃后远走高飞。 只是大好局面葬于妖妃之手,到底心有不甘。薛寒,你可要争点气。 “把她带走。” 随着虞贵妃发话,秋蘅被内侍押往内牢,刚出了玉辰宫的门就见秋美人飞奔而来。 “六妹!”秋美人很快到了近前,因为跑得急,发髻微乱,“发生了什么事?为何都传你杀了人?” “姐姐回去吧,不要做多余的事。” “我去求贵妃——” “姐姐!”秋蘅加重了语气,“你求贵妃没有用。贵妃留意到你,只会让我更难做。” 秋美人怔了怔,明白了秋蘅的意思。 虞贵妃若以她的安危要挟六妹,六妹压力更大。 “我明白了,我这就走。” 秋美人擦擦眼泪,刚要转身,就听一道似笑非笑的声音传来:“秋美人来了。” 秋美人身体一僵,缓缓拜倒:“见过贵妃娘娘。” 虞贵妃脚下生莲,绛红裙摆停在秋美人眼前:“秋美人过来,是为令妹求情的吗?” “妾不敢,妾只是来看一看她,省得让人说妾毫无手足之情。”秋美人低着头,收在袖中的手死死收紧,“娘娘若是没有别的吩咐,妾就告退了。” 虞贵妃居高临下看了秋美人片刻,冲秋蘅勾了勾唇角:“那你就退下吧。” 秋美人竭力控制着表情离开,直到确定不会落入虞贵妃眼中,浑身一软,被郑玉扶住。 “美人小心。” “郑玉,六妹不会有事的,对不对?” 短短时间,秋美人想过给永清伯府传信,给康郡王世子,甚至容宁公主传信,可脑海中闪过那双清凌凌的眼,混乱的心绪冷静许多。 六妹说得对,她不能乱了分寸,惹出更多麻烦来。 郑玉心情沉重,却不得不稳住了安慰秋美人:“六姑娘是有福之人,定然不会有事的。” 玉宸宫中,虞贵妃虽觉胜券在握,却很是恼火,菱唇勾起凉薄的弧度:“方蕊这贱婢,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秋蘅那时已经昏迷,不直接杀了她,反而以自尽来陷害,真是多此一举,画蛇添足! “娘娘莫气,那炉香撒进了吉祥缸中,秋蘅说她昏迷便彻底没了证据,那方蕊只能是她杀的,不过是今日死和受过牢狱之苦再死的一点区别。” 虞贵妃对宫婢这番劝慰很满意:“一下子死了,确实有些可惜了。这么个时不时成为京城话题中心的小丫头,留着逗弄几日也不错。” 心中不满散了后,虞贵妃问起出宫采买炙鸭的内侍:“陈旗他们回来了吗?” 得到肯定的答复,虞贵妃端起茶盏抿了一口:“把炙鸭呈上来。” 很快装入瓷盘的炙鸭摆到了虞贵妃面前。 玉宸宫能进屋伺候的都知道,贵妃娘娘享用炙鸭时喜欢独处,一众宫人行礼后退下。 虞贵妃拿起小刀,面无表情分割炙鸭。 鸭腹中藏着解药,每月一枚,只有腊月会有两枚,这样正月可以不去。 如今二月了,又有新的解药了。 想着这些,虞贵妃用力把鸭头剁下,连戳数下。 恶心透了,全都恶心! 发泄后,虞贵妃用刀尖拨弄着鸭腹中的食材,表情渐渐凝固。 药呢? 第264章 危机与机会 虞贵妃难以相信,拿着小刀翻来覆去拨弄,还是没有药瓶的踪影。 到这时,她终于肯定,炙鸭里没有解药。 “叫陈旗滚进来!” 很快陈旗进来,目光下意识扫了一眼案桌上四分五裂的炙鸭,恭敬开口:“娘娘找奴婢。” “陈旗,今日这只炙鸭是你亲自从陶然楼带回来的?” 陈旗心头一跳,低眉顺眼回道:“是。” 虞贵妃以审视的目光盯了陈旗片刻,一字字问:“是一开始陶然楼伙计给你的那只?” 陈旗心里咯噔一下,冷汗瞬间冒了出来。 娘娘莫非知道刚开始买的炙鸭掉地上了,他又重新去买了一只? 这不可能啊,陶然楼的炙鸭从大小、味道、色泽几乎没有区别,娘娘怎么会知道换过了? 再说,娘娘也没瞧见第一只鸭子长什么样啊? 这么寻思着,陈旗就想否认。 玉宸宫中谁人不知,贵妃娘娘喜怒难以琢磨。万一贵妃娘娘就觉得第一只炙鸭掉了晦气呢? “奴婢——” “陈旗。”虞贵妃面无表情看着面前的内侍,“你想好了,再回答本宫。” 陈旗下意识抬眼,撞进虞贵妃寒潭般的眼里,巨大的恐惧如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攫住了他的心。 “奴婢——”他张张嘴,如被拍上岸的鱼,“奴婢带着一开始从陶然楼买的炙鸭走出去,被一个逃跑的小贼冲撞,炙鸭就掉到了地上……奴婢只好重新买了一只炙鸭……” 虞贵妃一把揪住陈旗衣襟,厉声问:“掉到地上的炙鸭呢?” 面对盛怒的虞贵妃,陈旗懵了一下。 一只炙鸭而已,掉到地上再买一只就是,贵妃娘娘为何对那只炙鸭如此执着?甚至笃定他带回的炙鸭不是那一只? 除非那只炙鸭有蹊跷。 一股寒意从心头涌出,迅速流向四肢百骸,令他的头脑一瞬清明。 是了,贵妃娘娘独得盛宠,吃的是山珍海味,喝的是玉液琼浆,再喜欢吃炙鸭还能每月都想着吃? 那炙鸭中一定有乾坤,而不是为了吃,所以贵妃娘娘才能发现炙鸭被换了。 意识到这一点,陈旗脸色惨白如纸,恨不得自己一直糊涂着。 他知道了炙鸭有问题,而贵妃娘娘直接问他,证明不在乎他会知道。 为何不在乎呢?因为死人不会泄露秘密。 陈旗由跪着转为跌坐,浑身抖个不停。 虞贵妃一脚踹到他脸上,声音却不高:“本宫问你,掉到地上的那只炙鸭呢?” “被……被乞儿抢走了……” 虞贵妃靠在屏风上,生出被滔天怒火猛烈冲击后的疲惫:“很好,你办的好差事。” “娘娘饶命,娘娘饶命啊!” “来人,堵上他的嘴,拖下去。” 很快陈旗被塞住嘴巴拖走了,虞贵妃扫落案桌上的炙鸭,狠狠踢飞两个锦凳,脱力般坐在美人塌上。 那狗杂种为了控制她,给她下了奇毒,每月十五发作,需要按月服下解药压制毒性。 他们是不会给她积攒解药的机会的,拿走了藏有解药的炙鸭再去买,自然就是普通炙鸭了。 想要拿到这个月的解药——虞贵妃闭上眼睛,遮住眼里的痛恨。 她很清楚,只有自己亲自去见那狗杂种,才能确保拿到解药。弄丢了解药,对方会怀疑是她为了多拿解药有意为之,需要确认她的忠心。 狗屁的忠心! 如果说一开始进宫,虞贵妃还有那么一点忠心,当了几年宠冠后宫的贵妃,就连这大夏的天子都对她百依百顺,对受制于人怎么可能不痛恨。 尝到了权力的滋味,她只想把对她指手画脚的人碎尸万段。 该死的解药! 虞贵妃缓缓睁开眼,喊了一声:“青黛。” 一名容貌仅是清秀的宫婢走了进来:“娘娘。” “明日你去一趟陶然楼,替我见青峰一面吧。” 秘密知道的人多了,就不是秘密了,这宫中唯一知道她身份的就是青黛,掌握着她解药的青峰的妹妹。 旁人眼里,青黛是她的宫女,而实际上是日常监视她,必要时替她传递消息的贱人。 贱人贱人贱人! 虞贵妃心头戾气横冲直撞,面上不露声色。 她虽动不了这贱人,宫中自有无数人供她发泄心头火。 “娘娘不亲自去吗?” 虞贵妃拿丝帕慢慢擦着手:“我也想亲自去见你兄长,奈何秋蘅在玉宸宫杀了人被关入了内牢,这种时候我若出宫,未免太惹眼了。你也不想别人怀疑我吧?尤其是皇城司,可从没停过查细作,管着皇城司的薛寒和秋蘅还是一对有情人。” 青黛没再推脱。 城郊,普普通通的民居中。 薛寒坐在院子里的躺椅上,等得昏昏欲睡,终于听到了吱呀开门声。 他忙站起来,快步走向从配药房出来的徐伯。 “徐伯,怎么样?” “你这臭小子,就不问问你徐伯饿不饿,渴不渴?”徐伯笑骂。 薛寒提起摆在院中桌上的茶壶,倒了杯茶递给徐伯:“徐伯喝茶。” 徐伯接过茶一口气喝完,擦擦嘴角,把那空了的瓷瓶放入薛寒手中:“是压制毒素的一种解药。” “压制?”薛寒眼神一闪,“那就是无法根除,需要按时服用?” 徐伯笑了:“你倒是敏锐。” 果然如此! 薛寒握紧手中瓷瓶,心头激荡。 陶然楼里的某个人,以这种解毒丸控制着虞贵妃,虞贵妃细作的身份已毫无疑问。 一个需要药物控制,身居高位的细作,想必也不会甘心吧。 这就是他和阿蘅能抓住的机会。 “徐伯,这解毒丸的药方,你能研究出来吗?” 徐伯眼一瞪:“臭小子,你以为我是神仙啊!” “我就问问。”薛寒讪讪,“那我先回去了。” 徐伯嫌弃摆摆手,见他眉眼低垂,显出几分可怜沮丧,没好气道:“要是多些解毒丸,或许能慢慢研究研究。” “多谢徐伯。” 薛寒冲徐伯深施一礼,出了院子解开拴马的缰绳,才刚翻身上马就见一骑飞奔而来。 看着冲到近前的人,薛寒神色微变:“胡四,发生了什么事?” 第265章 真相不重要 胡四单手攥着缰绳,神色急切:“大人,秋六姑娘被打入了内牢!” 薛寒眼神一紧:“因为什么?” “说是杀了玉宸宫的宫婢。” “这不可能。具体情况呢?” 胡四摇头:“今上把此案交给皇城司,让薛公公负责审讯。卑职去打探情况没问到什么,只知道那名宫婢名叫方蕊,是——” 薛寒接话:“奸相方元志的孙女?” “对,就是那位方姑娘。” “立刻回城。” 二人纵马狂奔,进城后薛寒把缰绳往胡四手中一塞,由骑马改为奔跑。 二月的风还带着凉意,薛寒却觉心里烧了一把火,令他的一呼一吸都是灼烫的。 到了皇城,再心急也只能改为步行,薛寒步履匆匆,顾不得回应向他打招呼的人,更无视听说了秋蘅的事而投来的那些异样眼神,直奔内牢。 “薛大人请留步。”看守内牢的禁兵拦住薛寒。 薛寒没有硬闯,冷静问:“薛都知可在里面?” 得到肯定的回复,薛寒拱手行礼:“劳烦给薛都知传个信。” 禁兵自然不想得罪薛寒,回了一礼:“薛大人稍等。” 不多时,薛全走了出来。 “父亲——” “你想见秋蘅?”薛全直接问。 “是,孩儿想见她。” 薛全一口拒绝:“不成。” “请您行个方便。” 薛全往前走了几步,停在一棵树旁,不紧不慢道:“今上把审问秋蘅的事交给了为父,而前朝后宫皆知你与秋蘅关系匪浅,这种风口浪尖的时候让你去见秋蘅,今上怎么看我?别人怎么议论我?” 薛寒知道无法劝动薛全,微微垂眼:“是孩儿考虑不周。今上把此事交给您来查,孩儿是该避嫌,免得您为难。” 薛全听着这话还算顺耳,点了点头,心中却明白后面还有话说。 “孩儿不强求见秋蘅,只求您把具体情形告知。” 薛全盯着薛寒半晌,语气微沉:“那你要保证,不得背着我见秋蘅。” “孩儿保证。” 觉得这话太轻飘,怕薛全不松口,薛寒举起一只手:“孩儿可以发誓——” 薛全脸一沉:“跟谁学的动不动就发誓?” 发毒誓要是应验了,他的香火不就断了吗,混账东西威胁谁呢! “据目前了解的情况,方蕊带秋季去更衣处换衣裳,两名守在外面的宫婢听到惨叫声进去,就看到方蕊脖子刺入金簪倒在地上,临死前亲口说杀害她的是秋蘅……” 薛寒静静听完,施了一礼:“多谢父亲告知,还望您对秋蘅稍加关照,免她受皮肉之苦。” 薛全笑笑:“你放心,刑讯逼供用不到她身上。” 今日情形,疑点不是没有,但这重要吗?虞贵妃说方蕊是秋蘅杀的,今上就乐意信。 “那孩儿告退了。”薛寒深施一礼,转身离去。 薛全见薛寒走得干脆,有些意外。 这是对秋蘅上心,还是不上心呢? 他怀着疑惑走进内牢,站到秋蘅面前,手一伸就有人把写好的供状奉上。 “秋蘅,你是聪明人,画个押就可以好好休息了。” 秋蘅扫了一眼供状,唇角紧绷:“薛公公是跳过审问过程,直接要结果么?” 薛全摆摆手,在场的其他人默默退出,审讯室中只剩他和秋蘅。 “该问的,刚刚我出去前已经问过了。” 秋蘅抬了抬手:“我今日穿的是浅色宽袖上衣,若是我以金簪刺死方蕊,衣衫上不可能没有被溅到血迹。” 薛全语气冷淡:“那可不一定,谁不知道秋六姑娘身手灵活,是能在西姜千百人围剿追杀中逃出生天的人物。” “我说那炉香有问题,香炉就被人撞进了吉祥缸里,这不是巧合,而是毁灭证据。” “是不是毁灭证据,秋六姑娘现在也无法证明啊。”薛全眼中闪过讥笑,“秋六姑娘,我刚刚说了,你是聪明人,早早画押还能少吃些苦头。” 秋蘅认罪是虞贵妃想要的结果,而虞贵妃想要的就是今上想要的。今上把此事交给他来办,他自然不会令今上失望。 何况,这也是他乐见的。 本就苦恼一趟西姜之行把养子和这丫头绑到了一起,如今真是柳暗花明。 秋蘅笑了笑:“所以说,其实事实不重要。” “秋六姑娘可不能这么说。” 秋蘅垂下眼,不再吭声。 薛全也不急着做什么,淡淡道:“秋六姑娘好好考虑考虑吧。” 给永清伯府传话的是一名小内侍。 “秋六姑娘涉嫌谋杀玉宸宫的宫女,现已被关押在皇城内牢,望伯府知晓。”小内侍传了话,扭头就走。 “等等!”老夫人把人喊住,上前几步把整个钱袋子塞入小内侍手里,“恳请公公告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舍孙女不是冲动之人,绝不会在宫中做出这种事的。” 小内侍抓好钱袋子,语气虽差,还是多说了几句:“……方蕊死前亲口说的,有两名宫女就在场……” “定是方蕊陷害舍孙女——” “哎呦,永清伯老夫人,你这话和我一个小内侍可说不着。再说了,谁会为了陷害人连命都不要了啊。”小内侍嗤笑一声,快步离开。 老夫人身体晃了晃,抓紧手中祥云拐杖。 永清伯呆滞过后,倒抽一口气,直直看着老夫人确认:“六丫头又坐牢了?” 老夫人心里正乱着,被永清伯一问反而冷静了些,皱眉看着面带惊恐的永清伯。 “六丫头只是杀了个宫女,以命偿命就是了,这次应该不会连累伯府了……”永清伯没等到老夫人回答,喃喃安慰自己。 总不能再把他抓进去了吧? “你说的是人话吗?”老夫人满腔担心化为愤怒,举起拐杖砸向永清伯。 秋三老爷踉跄跑过来:“母亲,我要去打听一下蘅儿情况。” 永清伯一边躲着老夫人的拐杖暴击,一边呵斥儿子:“你能干什么?老实在家里待着!” 老夫人趁永清伯分神,一杖敲在他腿肚子上,无视响起的惨叫声:“去吧。老大、老二,你们都去!” 第266章 青峰 老夫人赶着三个儿子出去打探,永清伯很是不满。 “时不时被她闹得人仰马翻,真是扫把星!” 老夫人冷笑:“家里孩子出了事,长辈不闻不问就光彩了?” “我懒得和你争。我看六丫头这次难活命,能不牵连伯府就不错了。” “你每次都这么说,结果每次六丫头都好好的。”老夫人心里七上八下,嘴上却不示弱。 “这次可不一样。她杀的是玉宸宫的宫女,得罪的是贵妃娘娘!” “六丫头不可能在宫里杀人,她又不是疯了。” 永清伯嗤笑一声:“她杀没杀重要吗?贵妃娘娘说她杀了。” 老夫人沉默良久,硬邦邦道:“总之六丫头不会有事。” 永清伯气得指着她跺脚:“你嘴可真硬啊。” “没有我的拐杖硬。”老夫人一拐杖抡过去。 薛寒离开皇城,去了永清伯府。 老夫人听了禀报,立刻让人把他请进来。 “老夫人。” “这个时候就不讲究这些虚礼了,薛大人是为了蘅儿来的吧?” “是。” “那你可知具体情况?” 等老夫人屏退旁人,薛寒把从薛全那里听来的话讲了。 一股寒意从老夫人心头升腾而起,颤声道:“方蕊本是天之骄女,沦为奴婢,心存死志并不稀奇。就这么把罪名扣在蘅儿头上,分明是故意害她!” “老夫人,晚辈前来,就是和您说一下阿蘅的情况。您放宽心,晚辈会把阿蘅救出来的。” 老夫人眼神一亮:“薛大人如何救?” 薛寒直言:“不大方便透露。” 老夫人想到薛寒皇城使的身份,忙道:“那老身不问了,老身等着蘅儿的好消息。” “晚辈先告辞了。” 老夫人把薛寒送出屋去,返回来默默数起佛珠。 秋家三位老爷出门打探情况无功而返,倒是把秋蘅杀人入狱的消息传得更远了。 秋三老爷擦擦眼角,哽咽着道:“都怪儿子没用,问不来蘅儿情况,还被那些人笑……” “随他们笑去。”有了薛寒那番话,老夫人心中安稳不少。 怎么会没用呢,消息传开了,总比悄无声息好。 正如老夫人所想,消息传到康郡王府与福王府,两府就有了动作。 凌云去了一趟内牢,被薛全拦住没见到秋蘅。 容宁郡主央求福王妃进宫求见虞贵妃,福王妃不忍女儿失望递了牌子进宫,却连虞贵妃的面都没见到。 有人着急担忧,就有人拍手称快。 “父亲,秋蘅杀了人,这是死罪吧?”成素素压着兴奋问成侍郎。 成侍郎不满女儿跳脱的样子:“你跑来就是问这个?” “您又不是不知道,秋蘅有多讨厌。还有方蕊,我真没想到她那么麻烦,先是引来您都忌惮的人见她,又被贵妃娘娘要了去,还好现在死了,不然以后还不定又有什么事呢。” “素素!”成侍郎一拍桌子,“你给我有点贵女的样子!不管你心里怎么想,至少嘴上不能盼着人死,传出去让别人怎么看你?” “女儿在您面前才说的。” “在谁面前都不行。” “知道了。”成素素咬咬唇,还是忍不住问,“那您说,秋蘅这回完了吧?” 成侍郎叹口气:“得罪了贵妃娘娘,自是没有好结果。” 这口气不是为秋蘅叹的,而是为自己叹的。 今上对虞贵妃宠爱太过了,现在可以看别人的戏,万一哪日虞贵妃看成家不顺眼呢? “素素,以后除非必要,不要再进宫去。” 成素素一愣:“为何?小姨让我常进宫陪她的。” 侍郎府虽然不差,可也算不上顶好,能常常进宫去让她在贵女圈子中长了不少脸。 “虞贵妃行事难料,至少这段时间你老实待在家里,免得惹来无妄之灾。” 成素素想说那是贵妃娘娘一直讨厌秋蘅,但见父亲一脸严肃,识趣没有再说什么。 这一夜,虞贵妃迟迟无法入睡。 那解药关系着她性命,一次没有服用会生不如死,再一次没有服用,就会毒发而亡。 她正值大好年华,过着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生活,她可不想死。 明日一早就让青黛出宫去拿药。 本来因为秋蘅的事,许多视线投向了玉宸宫,出宫拿药应该缓一缓,可解药一日没到手,她就无法安心。 虞贵妃一夜辗转反侧,似睡非睡,早上起来后头昏沉沉,一脚踢翻了端着面盆的宫婢:“水这么热,想烫死本宫?” 宫婢一句不敢解释,拼命磕头:“娘娘恕罪,娘娘恕罪。” 青黛进来时,虞贵妃戾气稍缓:“早去早回。” “是。” 每日出宫办事的宫人可不少,自有一套严格管控。守门禁卫核验过青黛的腰牌后毕恭毕敬放行,完全没问缘由。 青黛安排随行的内侍去采买胭脂,自己悄悄去了陶然楼与兄长青峰见面。 青峰三十出头的样子,眉目深邃,眼神冷淡:“我以为,她会亲自来。” 世人眼里高高在上,呼风唤雨的贵妃娘娘,在他眼里不过是棋子一枚,自然没有多少尊重。 青黛低声和兄长解释:“正好昨日玉宸宫里出了点事,她走不开……” 听青黛说了方蕊之死的事,青峰绷紧的面部和缓了些:“原来是这样。她做的不错,那位秋六姑娘屡屡坏事,确实该死。” “是。阿兄把解药给我吧,我出来太久也不好。” 不用炙鸭遮掩,青黛拿到了装解药的瓷瓶。 “阿兄,昨日藏着解药的炙鸭被乞儿抢走,是巧合还是有蹊跷?” 青峰眼神一冷:“在查了。” “那你也要小心。” “我有分寸。” 青黛对兄长的谨慎还是很认可的。这京城有名的陶然楼就在兄长掌握中,方便探查朝臣动静,收集讯息,但茶楼中真正的自己人不足一半,大多都是毫不知情的普通人。 至于知晓宫中那位身份的,就只有他们兄妹。还有一位心腹知道她进了宫,必要时能联系到她,但并不知虞贵妃是自己人。 这枚棋子太过珍贵,多一人知道就多一分危险。 “阿兄,我走了。” 第267章 折辱 虞贵妃立在寝殿的雕花窗前,看似平静望着窗外风景,实则满心焦躁。 室中的不少摆件被砸过,刚刚换了新的,地上碎瓷清理干净了,湿漉漉的擦拭痕迹还在。 宫人们如鹌鹑般立在角落,大气不敢喘。 “青黛回来了吗?” 寂静的殿中,响起虞贵妃的声音。 “回禀娘娘,青黛还没回来。”宫婢忍着恐惧,细声回道。 虞贵妃大步走向美人榻,长袖一甩坐了下来:“端一杯蜜水来。” 很快盛在琉璃盏中的蜜水被奉上。 虞贵妃端起来抿了一口,把琉璃盏挥落在地。 昂贵的琉璃盏瞬间四分五裂,蜜水流淌开来。 “本宫要喝的是荔枝蜜,你呈上来的是什么玩意?” “娘娘恕罪,娘娘恕罪!”宫婢立刻请罪,丝毫不敢辩解前不久虞贵妃才说过荔枝蜜太过甜腻。 “把地上的蜜水舔干净。” 宫婢僵硬抬眼,又飞快垂下:“是……” 宫婢趴在地上直接以嘴舔蜜水时,宫人来报:“娘娘,青黛回来了。” 虞贵妃起身向里室走去:“让她进来见本宫。” 青黛走进来,看了仍趴在地上的宫婢一眼,默默走进里屋。 “娘娘,奴婢回来了。” 从宫外回到玉宸宫,向虞贵妃行礼时,青黛的平静从容收起,恢复了恭顺。 哪怕清楚眼前人是受兄长所控的棋子,可在这巍峨宫廷待久了,见惯了虞贵妃说一不二,视人为蝼蚁的张狂模样,她时常会心生不安。 这枚棋子,真的能一直被牢牢捏着,不会反噬吗? 这种不安让她很难以执棋者的态度对虞贵妃,面上的恭顺并不全是伪装。 “拿到了吗?”虞贵妃直接问。 “拿到了。” 虞贵妃高悬的心终于放下,唇角扬起:“辛苦了。” 她没问青峰有没有话传,伸手把药瓶接过来爱惜摩挲。 青黛则道:“阿兄在查昨日那只炙鸭的事。” “嗯。”虞贵妃敷衍应了一声。 青黛动了动唇。 虞贵妃就不担心昨日的事不是意外么? 虞贵妃轻扫一眼青黛,心中冷笑。 她有什么好担心,宫外若出了问题,青峰比谁都急。 “退下吧。” 青黛屈了屈膝,退了出去。 虞贵妃把解药珍而重之收入暗格,躺在床榻上睡了过去,一睡就睡到了近黄昏。 “去问问,秋蘅招了吗。” 前往内牢询问的内侍不久后回来禀报:“娘娘,薛公公说秋蘅还没招认。” “这个薛全,莫不是怕养子怪他,审问时放水呢。”虞贵妃吹了吹留长的指甲。 这话自然无人敢接。 靖平帝来了玉宸宫,与虞贵妃一同用晚膳。 “爱妃看起来心情不好,有人惹爱妃不高兴了?” “妾听说,秋蘅一直没有招认。” “杀人的罪名自是不会轻易认的。爱妃别急,明日朕让薛全多上点心。”靖平帝的心情完全没受此事影响。 西姜陷入了内乱,今日又有奏报传来,东南形势有所好转。比起这些关乎江山的大事,一个小姑娘杀了一名宫婢微不足道,等审讯有了结果,该罚就罚,该杀就杀便是了。 “妾不是急审讯的结果,就是突然少了方蕊服侍有些不习惯。一想方蕊为秋蘅所杀,就心中难受。” “那要怎样,爱妃才能好受些?”靖平帝揽着虞贵妃亲昵问。 “要是秋蘅能替方蕊服侍妾,妾这口郁气才能出一出。”虞贵妃下巴抵在靖平帝肩头,媚眼如丝,“秋蘅就是不把妾放在眼里,才敢在玉宸宫犯下这样的事。” “她一个阶下囚,能伺候爱妃,是她的造化。”靖平帝随口道。 有了靖平帝这话,等他一走,虞贵妃就理直气壮吩咐下去:“去一趟内牢,把秋蘅给本宫带来。” “贵妃娘娘要见秋蘅?”听了内侍传话,薛全吃了一惊。 已经关进内牢的人,突然又要带走? “娘娘说了,用不了一个时辰就把人送回。” 薛全不好拒绝,亲自去了内牢见秋蘅。 “贵妃娘娘要见你,你且自求多福。” “多谢薛公公提醒。” 薛全撇撇嘴。 他才没这个好心提醒,不过是特意走一趟,万一秋蘅今晚被虞贵妃弄死了,还能对养子说他没有视而不见,免得伤了父子情分。 夜色沉沉,宫阙重重,仲春的夜空星疏月冷,离天明还有很久。 玉宸宫中香气无处不在,是秋蘅曾教虞贵妃调制的梅香,名为雪中春信。 冬雪消融,春已至。 可在满室芳香中,秋蘅心头却压满了霜雪。 这个时候虞贵妃把她从内牢召来,等着她的显然是一场鸿门宴。 “娘娘,秋蘅到了。” 带着秋蘅前来的内侍推了她一把:“还不拜见贵妃娘娘。” 秋蘅并不对抗,跪拜行礼:“秋蘅见过贵妃娘娘。” 虞贵妃姿态慵懒靠着美人榻,嘴角噙着浅笑,眼神却比清冽的梅香还冷。 “秋六姑娘在牢里过了一夜,看起来还神采奕奕呢,不愧是才蹲过大理寺狱的人。” 听着虞贵妃的讥讽,秋蘅神色平和:“谢娘娘夸奖。” 夸奖? 对解药的患得患失,一夜的辗转反侧,令虞贵妃特别看不惯秋蘅的淡然自若。 都这个样子了,凭什么还能淡然自若? “知道本宫叫你来干什么吗?” “臣女不知。” “你杀了方蕊,什么时候认罪伏法,本宫有耐心等。但在这期间,你要接替方蕊的活计。” 不等秋蘅说话,虞贵妃抬起手指放在唇上,做了个噤声的动作,语气带着警告:“可不要巧舌如簧推脱,本宫正烦着。本宫不高兴呀,就不是接手方蕊的活计这么简单了。” “臣女知道了。” “既然知道,那就干活吧。” 虞贵妃话音落,很快进来四名宫婢。 第一位宫婢端着水盆,第二位宫婢端着放澡豆、香露、香膏等物的托盘,第三位宫婢的托盘上叠放着数条手巾。 最后一名宫婢双手空空,来到虞贵妃身侧半跪,轻轻挽起她的裤腿。 虞贵妃抬足放入水盆中,似笑非笑看着秋蘅:“秋六姑娘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了吧?” 第268章 蝴蝶 一双玉足浸没在水中,玲珑小巧,脚趾涂着鲜红蔻丹。 秋蘅愣住了。 “秋六姑娘,水都要凉了呢。”虞贵妃似笑非笑提醒。 她倒要看看,秋蘅会如何做。 是低头为她洗脚,还是宁死不屈呢? 最好是宁死不屈,这样就能把这盆洗脚水泼到她脸上了。 虞贵妃眼里闪着期待。 秋蘅一把抓住虞贵妃脚踝,把那只脚从水里捞了起来。 在场宫婢惊呼出声,虞贵妃更是大为意外:“秋蘅,你放肆!” 被抓住的那只脚用力踹向秋蘅的脸,却动弹不得。 虞贵妃气疯了:“你要找死?来人——” “姐姐。”秋蘅盯着虞贵妃的玉足,低低喊了一声。 虞贵妃一滞,死死盯着秋蘅:“你说什么?” 秋蘅指着那只玉足的脚踝处,白皙的肌肤上一只暗红的蝴蝶分外显眼:“这胎记,是从小就有的吧?” 这时听到虞贵妃喊声的一众宫人涌进来,见到室中情景大惊失色:“大胆,竟敢冒犯娘娘!” 虞贵妃摆摆手:“你们都退下。” 众宫人互看一眼,道一声是,齐齐退了出去。 “你刚刚在说什么?”虞贵妃平静下来,以审视的目光盯着秋蘅。 秋蘅抬眼,目不转睛看着虞贵妃。 绚丽如玫瑰的女子,正是如火如荼绽放芳华的年纪,尽管那双眼眸中的恶意不加掩饰,却丝毫不损其美丽。 像吗? 当秋蘅第一次仔仔细细端详虞贵妃,从那红唇的弧度,高挺的鼻梁,终于捕捉到一两分养父母的影子。 没有那么像。 但她听娘亲提过,爹爹曾有个姐姐,生得花容月貌,被富家公子强抢了去。那位姑姑不堪受辱寻了短见,爹爹去为姐姐出头遭了报复,举家搬迁到了云峰村。 也许虞贵妃像了那位姑姑,也许是得天独厚的造化,但那蝴蝶胎记不可能是巧合。 她永远不会忘记娘亲临终前说的话。 他们的亲生女儿比她大四岁,走失时刚刚五岁,左脚踝上有一个蝴蝶样的红色胎记。 人海茫茫,娘亲怕她为此受累,特意叮嘱她不要刻意寻找,没想到在这样的情形下,遇到了。 秋蘅看着虞贵妃,眼中闪着泪光:“来京城前,我住在南边随云县的云峰村,那是个鸟语花香,宁静美丽的村庄。我有对很疼爱我的爹娘,直到永清伯府的人找过去,我才知道他们只是我的养父母,他们有个亲生女儿走丢了,姐姐的左脚踝上有一个蝴蝶形的暗红胎记——” “你住口!”虞贵妃冷冷打断了秋蘅的话。 秋蘅静静看着她。 “谁给你的胆子这样看着本宫?”虞贵妃抬足,指着那蝴蝶胎记,“秋蘅,你的脑袋真是灵光,看到本宫脚踝上的胎记就立刻编出这么一个故事来。你以为本宫信了,方蕊的死就能过去了,你就没事了?” 面对虞贵妃的咄咄逼人,秋蘅心潮起伏。 她曾想象过,要是上天垂怜,让她找到爹娘的亲生女儿,那该多好。爹娘的在天之灵得以慰藉,她也多了一个亲人。 “姐姐知道爹娘怎么遇到我的吗?”秋蘅继续说着,“他们是去寻你的。自从你丢了后,每一年他们都会去寻你,在寻你的第四年遇到了我,把我带回了家。” 虞贵妃冷笑:“有了你,就没再寻那个倒霉的亲生女儿了吧?” 秋蘅摇摇头:“有了我,爹爹每年还是会出去一段时间。小时候我问娘亲,娘亲说爹爹是去采摘贵重香材,现在想来,爹爹是去寻找姐姐了。” “这不过是你的猜测而已。” 秋蘅与虞贵妃对视,从她的眼里看到了愤怒。 秋蘅眸光闪了闪。 会愤怒,这是不是意味着虞贵妃对走丢前是有些记忆的? 她会不会还记着亲生父母? 这个猜测一起,秋蘅直直看着虞贵妃:“姐姐走丢时五岁,对爹娘会有些印象吧?” 她被拐时也有五岁,但受了极大惊吓,没了记忆。要是正常情况,人对五岁以前的事会有些模糊记忆吗? 秋蘅看到了虞贵妃眼神的瞬间变化,心里有了答案。 “姐姐,你还记得爹娘,是不是?” “你休要胡言乱语。”虞贵妃神情冷酷,眼神鄙夷,“本宫出身,宫中有明确记录。你是什么东西,竟敢胡乱攀附?” “姐姐——” “来人。” 很快宫人走进来。 “把她送回内牢。” 秋蘅深深看了虞贵妃一眼,没再说话。 虞贵妃面无表情看着秋蘅被带走,抓起茶盏狠狠往地上一掷。 茶盏破碎,就如她破碎的情绪。 记得爹娘吗? 她以为彻底忘了,可当秋蘅指着她脚踝上的蝴蝶胎记说起这些,那被掩埋在时光深处的记忆碎片就出现了。 他们的脸是模糊的,具体的事是模糊的,只记得那个她喊娘亲的年轻妇人抱着她,喊她“宝珠”。 娘的宝珠最好看了。 这些香料卖了钱,给宝珠买绢花戴。 宝珠,宝珠…… 虞贵妃扶额,脸色发白。 这些是记忆,还是幻想? 当她被调教,被整治,被按头喊陌生的男女爹娘,她哭着说他们不是她的爹娘,遭受了一顿顿毒打,新生的恐惧终于把陈旧的记忆覆盖。 现在她成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贵妃娘娘,偏偏让她想起来这些。 果然秋蘅这个贱丫头就是特别讨厌,特别该死! 虞贵妃用力握拳,折断了一根精心保养的指甲。 秋蘅回到内牢,抱膝而坐,听到脚步声也没有抬头。 “看起来没什么事,没想到贵妃娘娘对你倒是高抬贵手。” “我要见薛寒。”秋蘅抬眸,望着皮笑肉不笑的薛全。 “什么?”薛全以为听错了。 “我说,我要见薛寒。” 薛全盯了秋蘅一瞬,笑了:“秋蘅,你现在是重犯,岂是想见谁就见的。” “我有孕了。你不让见,等虞贵妃再召见我,我就告诉她。” “你再说一遍?”薛全声音猛地拔高。 秋蘅勾唇:“薛寒要当爹了,你要当祖父了,现在能见他了吗?” 第269章 骗你的 秋蘅没有一刻比现在更理解“计划不如变化”的意思。 她相信薛寒。 相信哪怕他们没有机会沟通,当薛寒知道她身陷内牢,定会为救她出去而努力。相信薛寒会查明虞贵妃与陶然楼之间的猫腻。 可当发现虞贵妃就是养父母走失的女儿,她等不了了。 她现在就要知道虞贵妃到底是不是细作,只有截获炙鸭的薛寒才能给她答案。 “薛公公。” 呆若木鸡的薛全猛地回神,做贼般飞快环顾左右。 还好,还好,他都是单独见秋蘅,没有旁人听见。 “你,你真的有——”薛全罕有结巴了一下,后面的话说不出口。 秋蘅正色点头:“有。” 薛全后退一步,犹不敢信:“你该不会为了见薛寒,故意糊弄我?” “薛公公,你觉得哪个未出阁的女子会拿这种事糊弄人?” 薛全只觉天雷滚滚,劈得他头晕目眩,最后只挤出一句“你等着”,就快步走了。 “叫薛寒来见我。” 薛全就等在内牢外的值房中,一会儿来回走几步,一会儿坐下,从没觉得等人这么难熬。 门口终于传来动静,薛寒赶了过来。 “父亲——” “你们都退下。” 随着门关好,屋内没了外人,薛全箭步冲过去,打了薛寒一巴掌。 “混账东西,你怎么能做出这种事!” 薛寒心知这个时候叫他过来肯定有要紧事,却没想到一来就挨了一耳光。 “父亲这话何意?” “你有脸问,我都没脸说!”薛全咬牙切齿,想想牢里还有个威胁他要把未婚先孕的事到处嚷嚷的秋蘅,就想吐血,“跟我走。” 薛寒满心疑惑,只好默默跟着薛全走,见是往内牢中去,心头一喜:“父亲是带孩儿去见阿蘅吗?” 先前养父疾声厉色,逼着他保证不去见阿蘅,为何会改了主意? 薛全猛地停下,目光要是能化为实质,能在薛寒脸上划两刀:“闭嘴跟着!” 在昏暗森然的甬道中走了一会儿,到了关押秋蘅的地方。 “进去吧。”忍怒挤出这句话,薛全把看守的狱卒支远。 薛寒快步走了进去,就见秋蘅低着头,席地而坐。 昏暗的牢室中,她的表情晦暗莫名,竟有种咫尺天涯的距离感。 这感觉令薛寒心头一紧,上前一步:“阿蘅。” 秋蘅抬头起身,视线落在薛寒一侧脸颊上,不由心虚:“你挨打了?” “没有,怎么会。”薛寒脱口否认,对上少女了然的眼神,轻咳一声,“阿蘅,你知道我养父为何突然带我来见你吗?” “我逼他的。” 薛寒目露错愕。 养父除了对今上忠心耿耿,对其他人可是不假辞色。 “咳,我说有了你的孩子。” 薛寒如遭雷击:“有了我的……孩,孩子?” 怎么有的?! 薛寒登时慌了,拼命回忆在西姜受伤昏迷时的情形。 那种情况他应该不能——视线情不自禁下移,落在秋蘅小腹上。 秋蘅:? 她骗薛全的,怎么薛寒看起来也有点相信的样子? “我骗他的。”秋蘅狐疑看着薛寒,“你看我肚子干什么?” 薛寒默了默,随后一脸复杂:“阿蘅,这种谎还是不要说,对你不好……” 他那一巴掌倒是挨得不冤。 “达到目的就行了,我看你养父特别怕被人知道的样子。薛寒,我急着见你,是刚刚意外发现虞贵妃是我养父母多年前走失的女儿……” 有秋蘅骗薛全要当祖父的事在先,薛寒居然不觉得虞贵妃是秋蘅养父母的女儿是多么惊人的事了。 “昨日的炙鸭,有收获吗?”秋蘅低声问。 薛寒很快反应过来,秋蘅急于知道的是虞贵妃有无问题。 他沉默了一瞬,没有隐瞒:“从炙鸭中找到了一粒药丸,我让徐伯检查过,是解毒丸……” 秋蘅本就只存着一丝侥幸,听到这个结果,完全在意料之中。 “所以说,虞贵妃是受药物控制,为人做事?” 薛寒颔首:“今日一早,玉宸宫一名叫青黛的宫女去了陶然楼。通过盯着她,摸到了一条大鱼……阿蘅,你安心在这里待上几日,等把那条大鱼收入网中,你就能出去了。” 解毒丸既然是按月需要,掌握着解药的人才是最关键的。把那个人弄到手,才有和虞贵妃谈条件的筹码。 秋蘅微微点头,陷入了沉默。 “阿蘅,你在为虞贵妃的身世苦恼?” 秋蘅坦然承认:“是。养父母待我恩重如山,而虞贵妃是他们的亲生女儿,养母临终前渴盼着我们能相遇,相认。薛寒——” 薛寒静静望着面色苍白的少女,鼓励她说下去。 “我有些怕。”在薛寒面前,秋蘅没有掩饰此刻的脆弱,“我怕我和养母心心念念的宝珠姐姐拔刀相向,你死我活。” 上天好像觉得她背负的重担还不够,要她面对这样的难题。 “阿蘅。”薛寒抬手,轻轻抚了抚少女的脸颊。 她的脸颊有些凉,凉得他心疼。 “别怕。”薛寒把秋蘅拉入怀中,轻轻拥着她,“你不是说虞贵妃对走丢前应该有些记忆么,而她作为细作一直受制于人,未尝没有策反她的机会。” 秋蘅双手环抱薛寒的腰,靠着他胸膛。 他的心跳那般有力,令她心安不少。 “但愿吧。” 重重的咳嗽声传来。 薛寒放开秋蘅,转过身,看到一张黑如锅底的脸。 “寒儿,你该走了。”薛全绷着脸赶人。 “阿蘅,把自己的安全放在首位。”薛寒叮嘱一句,走了出去。 薛全没和薛寒一起走,面色复杂看着秋蘅。 拥抱了,他们就那么旁若无人的拥抱了! 可见这样的亲昵已习以为常,秋蘅所说的有孕恐怕不会有假…… 怎么办?他虽渴望香火,可这两个混账还没成亲,他也不想要这样不知羞耻的儿媳妇! 可孩子是无辜的,没准是个孙儿呢…… 薛全心中万分纠结,就听秋蘅说了声抱歉。 “你抱歉什么?”薛全没好气问。 秋蘅一脸淡定:“就是刚才和薛公公说你要做祖父的事,骗你的。” 喜欢惊山月请大家收藏:()惊山月书海阁小说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70章 反击 骗你的,骗你的,骗你的…… “你怎么能骗人呢!”薛全气得跳脚。 看在孙子的份上,他都快要说服自己捏着鼻子认下了,结果说是骗他的,那他这半天的纠结抓狂算什么? 秋蘅看着薛全的眼神变得古怪:“薛公公难道希望是真的?” 薛寒这个养父,人品不大行。 “谁希望是真的了?”薛全声音陡然拔高,察觉守在远处的狱卒探头探脑,这才冷静下来。 他有今日的地位,不知经了多少风浪,却被这没脸没皮的丫头弄得不断失态。 “秋六姑娘!”薛全一字一顿,“你可知礼义廉耻怎么写?” 被质问的少女神色平淡:“自然知道的,我读过书。” “那你是读到狗肚子里了吗,拿这种事谋算?” “薛公公为何如此生气?那么多寒窗苦读入仕的官宦为了利益前程汲汲营营甚至通敌叛国,那才是不知礼仪廉耻。我一个被冤枉杀人而坐牢的小女子,想见心上人撒了个无关紧要的小谎而已,哪里就够得上不知礼义廉耻了。” 薛全一滞,冷笑道:“任你巧舌如簧,你和薛寒的亲事我绝不同意!” “不同意就算了呗。”秋蘅靠着墙壁坐下去。 薛全愣了愣。 这丫头一脸无所谓是什么意思?难道不在意能不能进他薛家的门? 薛全表情阴晴不定盯着抱膝而坐的少女,既有厌恶,又有憋屈,最终冷哼一声,转身离开。 之后两日,虞贵妃没再把秋蘅召过去折腾,薛全的审讯却上了手段。 顾及薛寒,他没有对秋蘅用酷刑,而是不让她睡觉。 “秋蘅,在供状上画了押,你就能安稳睡一觉了。” 薛全盯着眼里遍布血丝的少女,不知第几次说出这句话。 秋蘅抬了抬沉重的眼皮,与薛全四目相对:“薛公公就这么急着要我承认杀人么?” “当然。你承认了才能结案,咱家才能向今上和贵妃娘娘交差。” 坐实了秋蘅是杀人犯,才能杜绝她和养子在一起的可能。 “也许贵妃娘娘突然又觉得我受了冤屈呢。薛公公如此急迫,最后办了冤案被翻出来可就不美了。” 薛全上前一步,紧盯着秋蘅:“你这话什么意思?” 眼前的少女明明很疲惫了,可她的眼神还是亮的,仿佛有一簇永不熄灭的星火落在其中。 薛全突然有些好奇。 秋蘅沾上的这些事,随便一件落在别人身上都会觉得是天大的麻烦。她不怕吗?不累吗?那股挣命的拼劲儿是为了什么? “我不大明白。”薛全定定看着秋蘅,开了口,“你既骗了我,为何又很快说清楚?” 这丫头聪明得紧,能以有孕的谎言让他答应见到薛寒,自然清楚一直骗下去的话至少在牢里的日子好过些。 可与薛寒见了一面,立刻就说清楚了。 秋蘅吃力眨了眨眼,语气却仍轻松:“薛寒我都见到了,懒得一直骗你呗。” 薛全气得翻白眼:“你这嘴硬的死丫头!” 这意思是不屑于利用谎言骗他对她宽待些? 连未婚先孕的瞎话都能随便说出口,怎么突然又傲气上了? 秋蘅微微垂下眼,没再搭理薛全。 不知道薛寒那边进展如何了,薛全熬鹰般熬着她,她有点坚持不住了。 极度的困倦令秋蘅这么想着时,不知不觉闭上眼。 一旁负责监视的皇城卒正要把秋蘅弄清醒,薛全抬手制止,心情复杂走了出去。 玉宸宫中,青黛明面上的活计是照顾虞贵妃的爱宠们,两只猫,数只鸟雀,一只老龟。 她正往一只画眉的鸟笼中填了食水,一名小内侍走过来。 “青黛姐姐,外头有人送信,说你家里人病了。” 作为极少数能进虞贵妃寝室的宫婢,青黛在宫人中颇有脸面。 青黛心一沉,面上丝毫不露:“知道了。” 匆匆擦了手,青黛去见虞贵妃。 “什么事?”虞贵妃开口问,语气带出一丝不耐烦。 这不耐烦其实不是针对青黛,而是秋蘅带来的。 这两日秋蘅在审讯室中被熬鹰,虞贵妃睡得也不好。 一闭眼,就是反复的、碎片般的梦境。 那个面容模糊的妇人,声音年轻而温柔,一遍遍唤她“宝珠”。 这糟糕的记忆! 虞贵妃闭了闭眼,因而没有立刻察觉青黛的急切。 “奴婢要去一趟陶然楼。” 虞贵妃皱眉看了青黛一眼,淡淡道:“去吧。” 她没有问去干什么。 左不过就是让大夏的江山变得更糟罢了。 她不关心这些,只在乎每月一粒的解毒丸。 青黛低调出了宫,直奔陶然楼,见到了青峰的心腹。 “你破例向宫中给我传话,是不是我兄长遇到了什么事?” “昨日大人出门就没再回来,在院中发现了一封信。”心腹把一封信递给青黛。 信封上写着“青黛亲启”四字。 “大人是出远门办事了吗?”心腹压着不安问,发现青黛看完信后脸色骤然一变,不祥的预感愈发强烈,“大人莫非出事了?” 青黛用力捏紧拆开封口的信:“我通过别的途径打听一下,阿兄没回来的事暂时不要外传。” 心腹应下,等青黛走了,脸色沉了下去。 早知道是这个结果,他应该看看那信上写了什么。 回宫路上的青黛把信又仔细看了一遍,塞入怀中,脸色比在兄长心腹面前还要难看许多。 没有确认兄长出事前,兄长的心腹应该不敢看这封信,这信上内容只有她知晓。 要想兄长活命,放了秋蘅…… 对方是要通过她的手,把这封信传给虞贵妃? 他们是什么人?兄长现在怎么样了? 青黛不甘按着对方意思做,可兄长的安危,己方诸多人的命运,令她不得不当这个传信人。 青黛回宫后立刻去见虞贵妃。 虞贵妃正在逗弄花猫,似乎对青黛去见兄长毫不关心。 “娘娘。”青黛加重语气喊了一声。 虞贵妃抬眸看她,任由花猫溜走:“怎么?” 青黛微微俯身,低声道:“阿兄失踪了。” 第271章 合作 虞贵妃怔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青峰失踪了?怎么确定的?” 青黛把信递过去。 虞贵妃接过信迅速看完,信纸从手中掉落。 “是什么人?” 青黛看着虞贵妃的反应,心中生恨。 兄长的祸事,显然是虞贵妃针对那位秋六姑娘而来的。 几十年的经营,一批接一批训练有素的齐人潜伏伪装,绝大部分被发现,被淘汰,才有了今日的陶然楼,才有了安稳长久的情报获取手段,难不成就要毁在虞贵妃这个贱人之手? “不知道,我只收到了这封信。或许娘娘可以想想,秋蘅出事谁最在意——” 啪的一声响,一个巴掌甩到了青黛脸上。 青黛捂着脸颊,愣住了。 虞贵妃怎么敢打她? “你那是什么眼神?觉得本宫不能教训你?” 得知身世的冲击令虞贵妃如绷紧的弦,青峰的失踪让这根弦彻底崩断。 她明明有疼爱她的爹娘,有平淡温馨的生活,拜这些狗东西所赐生不如死长大。而这十多年里,另一个人替她享受着爹娘的疼爱,她却一直被这些狗东西控制。 这些狗东西,靠她做这个做那个,却连解药都守不住! 虞贵妃又一个耳光甩过去:“你是什么东西,在本宫面前一口一个‘我’?” “娘娘,你不怕没了解药吗?”青黛疼得脸皮抽搐,声音都变了调儿。 “对啊,药呢?”虞贵妃一把揪住青黛,把她拉近自己,声音虽低,却压不住疯狂,“我问你,药呢?” 青黛看着神色癫狂的虞贵妃,眼里终于有了惧意。 最好的棋子是什么样的呢?是不知道自己是棋子,以为是自己人,心甘情愿去做这些事。 可在虞贵妃身上失败了。 一枚靠毒控制的棋子,却被至高无上的权力滋养着,一旦反噬,青黛能想象自己的结局如何。 “娘娘,你冷静一下,信上说了,只要放了秋蘅,兄长就会没事的,自然就有……有解药了。” 虞贵妃根本听不进青黛的解释。 什么叫放了秋蘅就没事了? 能以青峰威胁她放秋蘅,不就意味着她暴露了吗? 她的真正身世,她的细作身份,短短数日竟全因为秋蘅一人暴露了。 “娘娘,你打算怎么办?”见虞贵妃神色不断变化,青黛试探问。 虞贵妃瞥了青黛一眼。 青黛生得仅是清秀,因着另一重身份,却比那些貌美如花的宫婢多了几分镇静自矜。 而此刻,也不过是脸上顶着巴掌印的一个贱婢而已。 从幼时在心中植根的恐惧忽然就松动了。 虞贵妃看着强忍不安的青黛,不禁想:这突如其来的对她来说致命的一场危机,若是把握好,能不能变为摆脱这些狗杂碎的机会呢? “我要想一想。” “娘娘——” 虞贵妃冷冰冰看着青黛:“本宫不想再说第二遍。” “奴婢告退。” 虞贵妃静静坐着,花猫迈着优雅的步子过来,喵喵叫了两声。 虞贵妃把猫捞入怀中,一下一下顺着毛。 花猫一开始一副享受神色,时间一点点过去,终于受不了跑了。 虞贵妃这一想,又是一夜难眠,转日一早就打发人去内牢传话,再把秋蘅带到了玉宸宫。 “你们都退下。” 随着虞贵妃发话,宫人全都退了出去。 她看着秋蘅沉默许久,声音微哑:“我真是你养父母的女儿?” 秋蘅暗暗吃惊。 观那日虞贵妃得知身世后的反应,很是抗拒的样子,这是愿意承认这个身份了? “是。” “那你知不知道我的乳名?” 秋蘅点头:“娘亲临终前告诉我了,说姐姐叫宝珠。” 宝珠——虞贵妃微微动了动唇,心中最后一丝疑虑散去。 不是记忆错乱,确实有一个叫宝珠的小女孩存在过。 “这么说,我们也算是姐妹了?” “嗯。” 虞贵妃从衣袖中抽出一封信,甩给秋蘅:“那你看了这个之后呢?” 秋蘅默默把信看过,暂时看不透虞贵妃的心思。 “看起来,你们早就怀疑我了。”虞贵妃一开口,就抛出石破天惊的一句话。 秋蘅诧异她的直接。 这等于承认了细作身份。 “秋蘅,你是聪明人。不,是远比我以为的要聪明。” 没看到这封信之前,她哪里想到秋蘅和薛寒早就盯上她了呢。 在她接到宫外传来的消息,说永清伯府六姑娘有异常,乡下丫头的身份可能只是伪装时,她把秋蘅召进宫中试探,原来对方也在观察她。 虞贵妃冲秋蘅一笑:“秋蘅,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吧。” 秋蘅静静听着。 “这封信是出自薛寒之手吧?那你们应该知道了,我因为身中奇毒,受人控制。”虞贵妃顿了一下,眉梢轻扬,“妹妹不给一点反应么?” “姐姐受苦了。”秋蘅语气很淡,听不出是敷衍,还是真心。 虞贵妃轻笑起来:“刚刚得知身世时,我很恼火,很不平,现在却觉得运气不错。生我、爱我的爹娘也是养你、爱你的爹娘,这才让我觉得或许能信一信你。妹妹,不如我们合作吧。” “姐姐想怎么合作?” “你们想办法让青峰交出解药药方,我让你从方蕊之死脱身,并交出齐人在京畿地区的联络点。” “姐姐说自己受制于人,还有机会了解这么多。” 虞贵妃弯唇:“只要有心,慢慢就了解了。” 谁甘心一直被人掌握生死呢?她在等待一个摆脱的机会的同时,该留意的,想了解的,从没停下过努力。 再说,还有青黛。 青峰的嘴难撬动,青黛的嘴可没那么硬。 秋蘅垂眸想了想,伸出手去:“能与姐姐合作,我很愿意,但我要先从内牢出去。” 虞贵妃没有立刻伸出手:“你要先洗脱罪名?” “是啊。”秋蘅冲虞贵妃笑笑,“我出去了,才能帮姐姐拿到药方啊。” 虞贵妃思索片刻,轻轻握住了秋蘅伸出的手:“好,我放你走。” 一只精心保养涂着蔻丹的玉手,另一只手同样白皙如玉,指腹却有着薄茧。 四目相对,二人皆笑了笑。 第272章 邪门 秋蘅回到内牢的当日下午,虞贵妃就把靖平帝请到了玉宸宫。 “爱妃还为秋蘅心烦呢?”靖平帝面对宠妃,莫名有些心虚。 这个秋蘅真不识趣,死拖着不肯认罪。 还有薛全,平时挺伶俐的人,办起秋蘅的案子来拖拖拉拉。 虞贵妃突然跪了下去:“陛下,妾请您来,是发现误会了随云县主,——” 靖平帝忙把虞贵妃拉起来:“爱妃这是做什么,怎么误会她了?” 虞贵妃顺势而起,叹道:“与方蕊同住一屋的宫女今日来报,曾听方蕊说过要找随云县主为家人报仇,哪怕赔上性命也在所不惜。妾听后命人搜查方蕊住处,翻出了迷药……” “这宫婢怎么不早说?” “妾也十分生气。那宫婢看方蕊死状凄惨,又觉得……又觉得妾对随云县主态度平平,怕说出来受到责罚,一直到今日抵不住良心谴责才鼓起勇气开口。”虞贵妃垂了眼,纤长浓密的睫毛轻轻颤动,宛如振翅的蝶,“都怪妾管教不力——” “这怎么能怪爱妃。”靖平帝一脸不赞同,“爱妃一听案子有新情况就对朕讲,不忍秋蘅蒙冤,这是爱妃心善……” 虞贵妃展颜一笑:“闹出这样的误会,陛下不生气,妾就放心了。” “这算什么。”靖平帝低头在虞贵妃娇艳如花的脸颊上轻啄一下,“当时那样的情况,任谁都会误会,爱妃已经很宽厚了。” “那秋蘅——” “既然是方蕊故意陷害,就放了吧。”靖平帝语气随意,“再赏些金银就是。” 前去传口谕的内侍很快把秋蘅带来,一同前来的还有薛全。 “臣女秋蘅见过陛下,见过贵妃娘娘。” 虞贵妃盯了跪拜的少女一瞬,笑道:“罪奴方蕊一直对随云县主心存仇恨,竟做出以命陷害的事来。本宫一时不查被她蒙蔽,委屈随云县主了。” “陛下和贵妃娘娘明察秋毫,臣女只觉感恩,不觉委屈。” “哈哈哈,随云县主这般明事理,当赏。” 靖平帝当即在定好的赏赐上又加了一对玉如意。 秋蘅谢了恩,离开玉宸宫。 与她一同离开的还有薛全。 薛全憋了一肚子困惑,频频看向秋蘅。 “也许贵妃娘娘突然又觉得我受了冤屈呢。薛公公如此急迫,最后办了冤案被翻出来可就不美了。” 秋蘅才说过不久的话响彻心头,薛全莫名战栗。 他当时听了这话认为是嘴硬,现在却觉惊心。 “你是怎么做到的?” “什么?” 薛全皱皱眉,没再问下去。 他通过韩悟那些人的莫名家破人亡早就发现了,这丫头有古怪,这么问肯定问不出什么来。 看着明明就是两只眼睛一张嘴的普通小姑娘,真是邪门了。 秋蘅带着赏赐坐着宫轿回到永清伯府,老夫人听到传话震惊打翻了茶盏。 各院的人都赶往前院,亲眼瞧着宫人把一样样赏赐放下离开。 老夫人拽住秋蘅胳膊,仔仔细细打量:“六丫头,你这是没事了?” “没事啦,这几日让祖母担心了。” 老夫人露出笑容:“没事就好——” “怎么没事的?”永清伯窜过来,一脸难以置信。 秋蘅微笑:“查清楚不是我做的,就没事了。” “蘅儿,你先回冷香居沐浴更衣,有什么话回头再说。”老夫人一听永清伯说话就烦,催着秋蘅回了冷香居。 永清伯下意识抬脚跟着走,被老夫人喊住:“伯爷去哪儿?” 永清伯清醒过来,却更觉茫然,喃喃道:“邪门了,真是邪门了!” 为什么六丫头莫名其妙就被放了,还带回来一大堆明显是安抚的赏赐? 说真的,就冲着这些御赐之物,蹲几日大牢一点都不亏。 老夫人顿觉扬眉吐气,一脸云淡风轻道:“早就说了,六丫头不会有事的。” 傍晚三房人聚在千松堂吃了一顿团圆饭,算是庆祝秋蘅平安回家。 饭后回去的路上,大太太赵氏抬头望月,语气恍惚:“要不是多了老伯爷,我还以为回到了年前的时候,六姑娘从大牢出来,三房的人聚在一起吃团圆饭……” 秋大老爷警告瞪她一眼:“离那丫头远着点儿,也别得罪,知道么?” 动不动蹲大牢,还是大理寺狱、皇城内牢那等级别,敬而远之才是明智之举。 “还用老爷说。”赵氏深深叹气,只觉伯府的前程比这夜色还黑。 伯府上下因秋蘅回来心思各异时,秋蘅借着夜色掩映翻墙而出,与薛寒在青莲湖畔见了面。 秋蘅到了时,就见一道挺拔身影静静而立,不知站了多久。 “等很久了吗?”秋蘅走到近前,自然而然拉住薛寒的手。 “手这么凉,果然等很久了。不是说了饭后才出来,干嘛傻等着呀?” 薛寒把秋蘅拉入怀中,下巴轻轻抵着她头顶:“这几日受苦了。” 秋蘅愣了一下,轻轻回抱住他:“还好,比我预想出来的时间早多了,虞贵妃主动找了……” 讲完虞贵妃提出的条件,秋蘅发现薛寒神色有些凝重。 “怎么了,对青峰的审问不顺利?” “不是不顺利,是没有审问。”薛寒苦笑一下,“收网后还没开始审问,青峰就毒发而亡。” 秋蘅眼神一紧:“那给虞贵妃的信——” 虞贵妃给她看了那封信,信上要求放了她,换青峰活命。 “送出那封信时青峰已经死了,想着先骗虞贵妃放了你再说。” 秋蘅表情有些古怪。 合着一点筹码没有,纯骗啊。 她怀疑薛寒是受她启发,去骗虞贵妃的。 “虞贵妃倒是说了,她不在乎青峰活不活命,她在乎的是解药。” 但掌握着解药的是青峰。 “青峰虽然死了,但留下了不少解毒丸。有那些解毒丸,徐伯说多给些时间,或许能分析出药方来。” 怕秋蘅担心,薛寒犹豫了一下道:“以我对徐伯的了解,他这么说,应该比较有把握。” 秋蘅微微抿唇:“希望能研究出来。” 没了解药,虞贵妃命在旦夕,定会发疯,与她不死不休。 第273章 快刀斩乱麻 二月的青莲湖畔,湖风湿冷,冷月如霜。 秋蘅的心好似坠进了湖底。 与虞贵妃你死我活,是她不愿看到的局面。 她也有私心,不想对不起养父母。 他们把她当亲生女儿一样疼爱,不,比绝大多数父母都要疼爱。 在云峰村,一户人家往往四五个孩子,能成为劳动力的男孩都是粗养,女孩的日子往往更难。 而她十多岁了还能跑去找凌大哥读书识字,有绢花戴,有新衣穿,甚至为了让她开心攒钱给她买毛驴,让她有了芳洲做伴。 他们毫无保留给了她疼爱与陪伴,让她如珠如宝般长大。她要是连他们真正的宝珠都保不住,如何对得住他们。 “阿蘅,不要往最坏的结果想。” 秋蘅靠在薛寒怀里,轻轻点了点头。 “明日你出门吗?” “要去一趟康郡王府,好让凌大哥他们安心。” 听秋蘅提起凌云,薛寒默了默,语气听不出波澜:“明日我准备对陶然楼动手,你要出门说不定能看到热闹。” “明日就动手?” “青峰失踪有几日了,陶然楼那边等着青黛的回应暂且没动作,时间再久恐怕就要逃匿,必须尽快收网。” “动了陶然楼,定会惊动别处细作。不过青峰已死,问不出各处联络点和人员,虞贵妃那边得不到解毒方也不会说,先拿下陶然楼也好。”秋蘅虽觉可惜,却明白只能如此。 “阿蘅,虞贵妃心急解药,定会时不时召你进宫,你且小心。” “我知道。陶然楼是京城数一数二的茶楼,能生意兴隆安安稳稳,恐怕给了某些权贵好处。你动了陶然楼麻烦也不少,也要小心。” 月色下,二人互相叮嘱,到最后安静下来。 寂静的湖边,枯草中藏着新绿,也藏着虫鸣。 “阿蘅。”薛寒低低喊了一声。 “嗯。” “我想——”他开口,却发现有些时候说比做难。 那就不说了。 薛寒低头,印上秋蘅的唇。 天上的月悄悄躲进云层,周边突然更暗了,虫鸣好似也停住,只有年轻男女渐渐急促的呼吸。 “薛寒……你再亲下去——” 少女后面的话被吞没,薛寒用力搂住她的腰,吻得更急,更深,直到自制力在摇摇欲坠的边缘才把她推开,低声道:“我查过了,怎么亲都不会有孕的……” 阿蘅骗养父的话同样吓住了他,他特意寻来新人成亲时需要了解的秘戏图,认认真真看过。 他现在什么都懂。 秋蘅对薛寒语气中的自信颇为无语,在他腰间拧了一下:“不许再提。” 薛寒抓住她的手:“送你回去。” 秋蘅任由他拉着手,走在夜色笼罩的路上。 冷香居中,芳洲已经替秋蘅换上新被褥,准备好了明日出门要穿的衣裳。 秋蘅洗漱后往柔软的床褥上一躺,被褥晒过后的皂角香与阳光味把她包裹。 “芳洲,我们一起睡吧。” “好啊。”芳洲开开心心抱来枕头,躺在秋蘅身边。 “芳洲,和你说个秘密。” 芳洲改躺为趴,侧头托腮,巴巴等着秋蘅继续说。 “我爹娘有个走丢的女儿叫宝珠,我找到她了。” “真的?”芳洲一脸惊喜,“宝珠姑娘在哪儿?有没有嫁人?姑娘,你是不是当小姨了?” “宝珠姐姐……是虞贵妃。” 芳洲满脸的兴奋僵住,雀跃的心一点点冷掉。 好一会儿后,芳洲问:“那虞贵妃知道了吗?” “她也知道了。” “她愿意认姑娘吗?” 秋蘅望着床幔上挂着的玲珑香球,轻声道:“不知道。” 看似友好的握手合作,她信不过虞贵妃,虞贵妃就信得过她吗? 姐妹同心是她的期望,却不会天真以为那一握手就是了。 她们没办法像失散后又团聚的普通姐妹那样一点点建立信任,培养感情,只能且走且看。 一双温热的手挽住她的手臂,芳洲已恢复了平静:“没事的,姑娘。有姐妹缘分就做,没有这个缘分就算了。” “嗯,还好我有芳洲。”秋蘅心头柔软,反抱住芳洲胳膊。 芳洲嘴角高高扬起,忽地靠近秋蘅一些:“姑娘,刚刚就想问你,你的嘴巴怎么肿了?” 秋蘅浑身一僵,心虚得结巴了一下:“可,可能是坐牢上火了。困了,快睡吧。” 她迅速躺平,闭上眼睛。 芳洲也躺好闭眼,好一会儿后猛摇秋蘅:“姑娘快醒醒!” “怎么了?”本就装睡的秋蘅睁开眼。 “我突然想到了,是不是薛公子亲你了?” 秋蘅:“……”她要杀了薛寒! 一夜风平浪静,晨曦洒落人间,京城迎来了新一日的热闹。坐落于京城繁华处的陶然楼大门打开,也开始了新一日的生意。 以薛寒为首的一队人走在街上,引得无数注目。 “那是皇城司的人吧?” “看到没,最前面那位俊朗非凡的年轻人就是杀了许多西姜人的薛寒薛大人!” “从未见过皇城司这么多人一起,该不会出大事了吧?” …… 薛寒率人来到陶然楼,亮出腰牌,言简意赅:“皇城司追查到有细作混入陶然楼,陶然楼所有人立刻来大堂。” 听到这话,大堂中的食客纷纷起身往外走,守在门口的皇城吏一一确认食客身份后才放人。 陶然楼登时乱了,掌柜使眼色让人去报信,没等出门就被拦住。 “掌柜的,我等只是搜捕细作,再不配合,一律按细作论处。” 掌柜的听了薛寒这话,以为是要在陶然楼中找出细作带走,为了不闹大,只好照办。 “叫大家都来大堂。” 很快大堂里挤满了陶然楼的人。 “清点人数。” “一,二……回禀大人,连同掌柜在内,陶然楼一共五十八人。” 薛寒冷冷道:“全都带回皇城司。” 掌柜大惊失色:“薛大人,陶然楼一直规规矩矩做生意,贵人们都很关照,你无凭无据怎能如此——” “证据自然有。带走,若有反抗,格杀勿论!” 薛寒掌管皇城司以来,如此强硬的话鲜少说,这给了手下十足信心,当即大声响应:“是。” 第274章 灭口 薛寒带着手下风一般来到陶然楼,又风一般离开,等与陶然楼有利益牵扯的官宦勋贵听到消息派人前来,就只看到空荡荡的茶楼和一群看热闹的人。 “薛寒小儿,实在太过嚣张!” “皇城司行事如此张狂,以后我等岂不是沦为鱼肉,任人宰割?” 当即就有不少大臣进宫面圣。 靖平帝听众臣七嘴八舌告完状,面上看不出喜怒:“众卿且先回去,待朕问过薛寒再说。” “陛下——” 靖平帝看向开口的大臣,微微拧眉:“怎么,成侍郎要留下听?” 成侍郎对上靖平帝沉沉眼神,不敢再多说,弯腰拱手:“臣告退。” 那陶然楼很会做人,每季末都会奉上丰厚银钱,多年来雷打不动,他自然乐意关照一二,但要是惹今上不快就得不偿失了。他可听说得了陶然楼好处的人不少,说不定孝敬别人的钱更多呢。 靖平帝没有立刻召见薛寒,而是叫来薛全。 “薛全啊,薛寒行事是不是有些激进了?”靖平帝淡淡问。 皇城司是直接听命于他的私卫,他不觉得为了搜捕细作把一家茶楼的人带走问话算什么大事,但也不能闹得风风雨雨,扰了他清净。 薛全一副恭敬姿态:“都是奴婢没有管教好。” “传他进宫,朕听听什么情况。” 薛寒匆匆赶到宫中:“微臣薛寒见过陛下。” “陶然楼是怎么回事儿?” “回禀陛下,皇城司探查到陶然楼有问题,怕细作逃之夭夭,这才迅速出动把人全都带走审问。” “你要知道,最后拿不出实据,那些言官可不会罢休。”靖平帝语气微冷,带了警告。 本来百官就对皇城司的存在颇有微词,要是被那些不省心的抓住皇城司把柄,最终受掣肘的还是他这个皇帝。 “请陛下宽心,给微臣一些时间,定会把细作查明。” 薛寒不卑不亢,势在必得的架势把薛全看得暗暗咬牙。 靖平帝深深看薛寒一眼:“你有这个信心就好,朕就拭目以待了。” 退下后,薛全停在薛寒面前,脸色黑如墨汁:“你哪来的自信,在今上面前那样大放厥词?” “父亲莫急,孩儿会这么做自是有把握。” 薛全并不相信:“陶然楼是多年老店了,你一句有细作,就把人全都带走了,可知查不出是什么后果?” 陶然楼很会做事,就连他都收过不少孝敬,可知收到好处的人不会少。 坏人财路,别人可不会轻易算了。 怕薛全插手坏事,薛寒不得不透露一二:“目前已经能确认,陶然楼一位管事是北齐细作。” “当真?” “孩儿岂会拿这种事说笑。” 薛全这才放薛寒离开:“你有把握就好。” 接下来两日,弹劾薛寒滥用职权的奏报不少,都被靖平帝压下来,头疼之下去虞贵妃那里放松。 这时已过了十五。 虞贵妃十五那日服下解毒丸,心情就开始糟糕。 这些年来,每个月拿到解毒丸那几日是最放松的,等到吃了解药开始等下个月,那种性命被旁人把握的窒息感就一日比一日强。 帝王的迷恋,宫妃的畏惧,只能给她带来短暂的快乐,痛苦却是持久的。 “妾新调的香,请陛下鉴赏。”虞贵妃亲自往香炉中添了香点燃,袅袅香气从炉中飘出。 靖平帝深深吸气,宜人的芳香如一阵春风,抚平了心头的烦躁。 “好香。” “妾觉得还能改进,想让随云县主进宫指教。” 这样的小事、雅事,靖平帝完全没在意,笑道:“爱妃高兴就好。” 虞贵妃一手勾着靖平帝脖子:“陛下好像有些烦心。” “还不是薛寒那小子,年轻气盛,行事张狂,惹得不少人来烦朕。” “妾也有耳闻。听说薛寒把一个茶楼的人都抓起来了,要查什么细作。” “不提这些了,爱妃陪朕喝两杯。” 一番小酌,靖平帝含笑离开。 饮了酒的虞贵妃双颊如霞,眼波流转,款款步入一间暗室。 听到动静的青黛猛然睁开眼,一脸惊恐往角落里缩。 虞贵妃不远不近站定,欣赏着浑身是伤的青黛,心情短暂好了起来。 她做梦都想狠狠折磨这贱婢,如今终于实现了。 明明就是只蝼蚁,在这人人都敬畏她的宫里却自命不凡,真是可笑。 “联络点,人员,接着说。” “没有了,奴婢知道的都和娘娘说了。”青黛哆哆嗦嗦开口,几日来的非人折磨让她再没了先前的从容。 到这时,她才深刻体会到宫中人对虞贵妃的畏惧。 “没有?”虞贵妃挑眉,似笑非笑,“我不信。这几日看下来,你也是识趣的人,为何还要嘴硬呢?你再不说,本宫就把你的舌头剪下来,到时候想说也不能够了。” 青黛想象舌头被剪掉的情形,一张脸毫无血色,撑起最后一丝勇气问:“娘娘如此对我,就不怕拿不到解药了?” 虞贵妃一脚踢过去:“贱婢,到这时你还威胁我?你兄长被人抓了,他给不了我解药,莫非你能给?” “他们没有守诺放了兄长,娘娘也拿不到解药,咳咳……”青黛痛苦咳嗽着。 “这是我的事。”虞贵妃冷冰冰看着青黛,如看一只待宰的羔羊。 所以她才要从青黛口中撬出更多筹码,来换薛寒他们尽心尽力给她弄到解毒方。 “罢了,本宫累了,你不说这舌头留着也无用。”虞贵妃拿起搁置一旁的剪刀走到青黛面前,捏住她下巴。 锋利的剪刀往口中伸去,青黛惊骇欲绝:“我说,我说……” 听完后,虞贵妃舔了舔唇,一剪刀扎进青黛心窝。 还要感谢这对兄妹的谨慎,觉得她这枚棋子太珍贵,小心藏着她的存在。 青黛一死,陶然楼被端,京城这边知晓她细作身份的就只剩下青峰了。 虞贵妃擦擦溅到手背上的血,走出去:“仔细清理了。” 沐浴房中白玉堆砌的水池,已蓄好了温度适宜的水,水面上浮着一层花瓣。 虞贵妃迈入其中,吩咐下去:“传随云县主秋蘅进宫。” 第275章 等 秋蘅再次踏入玉宸宫,见到了新出浴的虞贵妃。 虞贵妃穿了一条曳地素色长裙,裙摆上以银线绣着蝴蝶,举手抬足间隐隐有蝴蝶欲飞,丝毫看不出那双纤纤素手刚刚杀过人。 “臣女秋蘅见过贵妃娘娘。” “随云县主来了。” 虞贵妃抬抬手,示意屋内伺候的宫人退下,直接问:“青峰有没有交出药方?” 秋蘅从荷包中取出一个小小瓷瓶,递过去。 虞贵妃伸手接过,打开看了一眼就认出来:“妹妹,这是什么意思?” “青峰毒发而亡,从他身上得来一些解毒丸,我怕姐姐忧虑下个月的解药,就给姐姐带来一颗。” “你说什么?”虞贵妃豁然而起,一手拽住秋蘅衣襟,把她拉近自己,“你们耍我?” 秋蘅面不改色,语气平和:“姐姐先不要动怒,我们绝无戏耍之意。” “那你是什么意思?青峰死了,没有药方,就打算用剩下的解毒丸来控制我?”虞贵妃说着这些,几乎把银牙咬碎。 此时的愤怒,比对青峰还甚。 从小被控制就罢了,青峰被抓了,青黛被她亲手解决了,竟然还要继续这被人控制的日子? 那解毒丸有多少?一颗,两颗,还是三颗? 没有药方,就不会有持续不断的解药。与其过上几个月受秋蘅这贱人控制的憋屈日子再死去,还不如现在同归于尽! 秋蘅从虞贵妃眼中看到了一闪而逝的杀意。 “姐姐,你听我说。” “好,你说,我听着。”虞贵妃重新坐下,手紧紧抓着裙摆,娇贵的料子被指甲勾挂,却毫不在意。 “青峰之死出乎意料,我们谁都不愿见到。” “我不关心他死活,我只关心药方!” “他留下不少解毒丸。” “那又如何?” “我认识一位神医,有那些解毒丸,那位神医说假以时日能研究出药方。” 秋蘅没有提薛寒。 长期受制于人,偏偏有着这般权势,虞贵妃的心性早已扭曲。 她避无可避,面对虞贵妃就够了,没必要给薛寒增加风险。 “假以时日是多久?”虞贵妃问。 明明知道是稳住她的话,可求生的本能还是让她想骗自己。 “具体时间难定,应该不会超出半年。” “半年?”虞贵妃笑得讽刺,“半年后再告诉本宫药方没研究出来,解毒丸也没了吗?有没有所谓的神医,还不是你嘴巴一张一合。” 秋蘅没在意虞贵妃的讥笑,语气恳切:“姐姐,如果只是为了稳住你,拖延一些时间,那我不必告诉你青峰已死,每次来推说青峰尚未交代不是更好?” 虞贵妃收起笑意,唇角紧绷。 不得不承认,这话有些道理。 但还不够令她信服。 可不相信又怎么样呢,难道立刻杀了秋蘅,静静等死? 蝼蚁尚且偷生,但凡有一丝希望,有着无上权力富贵的人怎么甘心赴死。 虞贵妃缓缓伸出手,握住秋蘅的手,声音轻软:“妹妹的话我信了,我等着你的药方。” 离开玉宸宫,秋蘅望着云层重重的天空,轻轻舒了口气。 每一次与虞贵妃对上,都是一番煎熬。 虞贵妃无比渴望摆脱毒药的控制,她也真心希望徐伯早些研究出药方。这不光是为了换取关于北齐细作的情报,也是对养父母的交待。 不受人控制的虞贵妃,会选择怎样的路呢? 与秋蘅和虞贵妃暂时达成了脆弱的和平不同,皇城司中腥风血雨,鬼哭狼嚎。 酷刑之下,有了第一个交待的人,很快就有了第二个,第三个…… 薛寒把审问出的讯息仔细整理,上报靖平帝。 靖平帝一页页翻阅,脸色越来越沉,最后把案卷重重摔在桌案上。 “真让朕大开眼界,京城老字号的茶楼竟然有一小半的人都是细作!” 胸口急促起伏两下,靖平帝又拿起另一本账册翻看,看着一个个熟悉的名字,反而没那么震怒了:“这些都是陶然楼孝敬过的人?” 薛寒垂眼回应:“是。” “薛全也有份啊。”靖平帝嘴角微微勾着,听不出喜怒。 薛全扑通跪了下去:“奴婢罪该万死,请陛下赐罪。” 靖平帝睨跪地请罪的薛全一眼,看向薛寒的目光有着探究:“薛寒,你这是大义灭亲?” 薛寒也跪下去:“微臣只是把问出来的如实记录,呈给陛下过目,这也是薛都知的意思。” 靖平帝眼里闪过意外,抬手揉了揉眉心:“都起来吧,别跪了。” 薛寒与薛全默默起身,视线并无碰撞。 “这上面出现的名字——”靖平帝敲了敲名册,“都给朕问一问,他们与那些细作有过什么来往。” 靖平帝不觉得名单上的臣子都有异心,但借机敲打一番是必须的。 有了靖平帝这话,薛寒不打折扣照做,虽然绝大多数人都没问题,但也挖出来数个被齐人腐蚀彻底的官员,之后就是丢官判刑抄家。一时间百官勋贵人人自危,上朝时都低调了许多。 靖平帝顿觉舒心不少,等东南边传来民乱陆续被平的消息,江山不稳的危机感褪去,心情就更好了。 升平殿中酒宴歌舞多起来,几处香炉终日吐着白烟,香雾袅袅不绝。 虞贵妃伴在靖平帝身边,随着靖平帝开怀而浅笑,眼底却越来越冷。 从仲春等到初秋,五个月了,药方还是没动静! 五个月的辗转难眠,患得患失,这样长时间的煎熬已让她耐心告罄。 这个月的十五,中元节,再拿不到药方,她就让秋蘅去见鬼! 七月十三这日,秋蘅又接到了虞贵妃的传召。 “马上中元节了,怎么还叫你进宫去。”老夫人低低抱怨一句,却拦不了。 秋蘅安抚了老夫人,悄悄叮嘱芳洲:“让伍轻舟陪你去给薛寒送个信,就说……” 交待完,秋蘅提着小小的食盒上了轿子,几个月来不知第多少次踏入了宫门。 虞贵妃等在寝宫,面色有种令人心惊的平静。 “见过贵妃娘娘。”秋蘅行了礼,把食盒举起,“家里做了藕粉糕,带给娘娘尝尝。” 第276章 中元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三叉小说] “藕粉糕?”虞贵妃扫一眼小巧的提盒,笑了笑,“随云县主有心了,每次进宫都给本宫带东西。”这几个月来,秋蘅每月进宫没有十次也有八次,总会带些礼物,或是香囊、香佩,或是各种点心,从不空手。随着虞贵妃一个眼神,一名宫婢把食盒接过,取出点心呈给虞贵妃看。荷花形状的藕粉糕,一共有两色,鼻中闻到的是紫月君那一阵阵的处子特有的体香,手里拿着蘸着酒精的卫生巾,他摒住了呼吸,顺着紫月君的身体慢慢抹去。将王安埋后,元若沉便在自己的脖颈处掐了两个伤口,让他看起来像是被僵尸咬过一样。整个天地,在此刻仿佛都是剧烈颤抖了一下,一阵阵罡风呼啸而出,将无尽的灰尘都是震散而去。这位青年男子,已然没有了方才听证会上的傲慢,惶恐的望着孔竹笙。很显然,萧冲已经成为他的竞争者之一,还是一个很有威胁力的竞争者。这座城完全被昏暗的光影笼罩,死气沉沉,在城门附近,有身披铠甲的死灵士兵巡逻,守卫森严。苏辰,现在要假装被控制,所以对于三眼王的命令他,只能执行。然后就是宇宙交易系统中的主要流通货币,竟是一种叫做精神结晶的东西。曹博士的意见提醒了杨羚,她立刻高举黄金峨眉刺,向着千年古树就是三下,三道金光马上打向千年古树。那里,至少有着数十人盘踞,各个元气奔涌,仿佛正在发生着什么矛盾。几经躲闪,萧炎无可避免被这家伙伤了几拳,身着的黑袍顿时破开了几个大洞,同时,也在萧炎的身上留下了几个通红的拳印。“这可怎么办?我现在不知东南西北了!”梅尕瞧着天空,担心地。不过进去地下室的门被锁住了,显然是里面的陆元基锁起来的,不让人进去,不过这难不倒叶无道的,叶无道只是用真气轻轻的一震,就把锁心给震碎了,然后打开地下室的门悄无声息的溜了进去。江南烟雨之地,杜幽梦放下了手上厮杀的冰剑,目光仰望天际,终究是喟然长叹,压下了心中那不切实际的幻想。而在她的脚下,有着一座座被打碎的岩石古碑,在她的身上,闪烁着晶莹的神芒。远远之处上空,独远一纵破空两处能量结界,佛光内缩之际,一位高僧而现。显通圣碑之上,突然就静坐一道盘膝而坐的身影,佛光普照的之中一位大师呈现在独远眼下,大师法号金杖。能不自爆肉身当然更好了,毕竟神格重生是要一个漫长的过程的。“有个情况,想跟您商量一下。”敲门的人,正是缉毒队队长孙凯旋。“哈哈,要是喜欢的话,我可以给您准备一件办公室。”林飞半开玩笑的说道。出院的事情,江凯然没有通知任何人,把东西收拾了一番后,便打了辆的士一直开到林雨涵的出租屋,把东西暂存在她那里。“我是给你开玩笑的!”常会也胳膊肘轻撞了他一下,撞上了他的胸部。知道第十八天,一个极度复杂的魔法阵固化在了灵魂之上,江流这才稍稍松了一口气。加上陈平安又是一名剑修,尤其他还是个在剑气长城待了那么多年的。这时候,一道震天乱地的巨响,无半点征兆的暴起。那声波肉眼可见,一圈圈激荡开去,将虚空都震碎,将无数人脑袋震爆,场面很壮观。 第277章 药成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三叉小说] 室中窗明几亮,花瓶中插着几支桂花,甜蜜馥郁的桂花香取代了熏香。目之所及皆是光辉明媚,可那面色苍白、眼神沉沉的绝色美人却令人感到森然。“妹妹,我问你呢。”没等到秋蘅回答,虞贵妃伸出手搭在她肩头,离白皙纤细的脖子不过寸许。秋蘅任由那涂着鲜红蔻丹的指甲轻轻划过颈间,感受到了虽然贪玩,但做事还是有分寸,虽然花心,但能把他庞大的后宫,处理的很好,为人圆滑懂变通,否则南宫冥也不会找上他。抬头望去,今日的南湘是蓝天碧日,却不知道往后是否都是这样的好光景,清让沉思之际,玄音领着意婵正往这边走。当过了几分钟,林天遥终于找到了弱点,只见他在短短几分钟的功夫,他将自身的弱点全都除去了。“那好,到时候见,你赶紧工作,我不吵你。”颜萧萧开心地挂断了电话,要知道靳光衍很少带她在外面吃饭,这算不算生病的福利?至于后面的种族称谓得要等到林天遥脱胎换骨之后,才能开始,现如今还用不到。“这七星灵果当时在拍卖时,说对筑基期炼体修士都有效,看来是真不假。凝眸望着风华,但见他唇角轻扬,清绝的俊颜,带着淡淡清致的韵调。在与敌人拼杀,艾丝,亚马逊姐妹抬头仰望神的姿态,面露疑惑。king嘴里低声念着口决,体内的阴寒之气随着控制,从丹田流向身体每一处,最后渐渐向头顶神庭穴涌去。赫拉克勒斯与托尼的战斗没看到,导播倒是切到了一个几乎全黑的荒郊野岭之中。“陈处长,我觉得赶紧检查一下有没有丢失其它东西比较好!”杨静如打断了陈理满怀感情的回忆,把陈理噎得几乎一口气没顺过来。这话,把岑颜诺弄得瞬间紧张起来,她只觉得紧张不堪,向前走一步,心里也更紧张,然后像是突然想到什么,她的瞳孔蓦然睁大,身体竟然禁不住发起抖来。“我可以再去补三盒。如果你觉得不够的话。”欧阳洵异常认真,甚至还,很善解人意的语气。“怎么做到的?”舟舟看了眼又面无表情的欧阳洵,不争气地咽了口口水。若真如他所说,关于在童话世界里发生的那些事情都只是被编织出来的。恶鬼阴笑几声,接着手中的梭形法器一转,放出无数坚韧白骨缠绕,白骨变成一束长鞭,凌厉一抽,鞭气伤及冥兽,使得冥兽刚愈合的伤口再次撕裂,陈年的疮痂,又被揭起撕开,下面的伤口却从未愈合好,沤出了不少脓血。在汉城建立据点,那就等于允许出现一个眼中钉,肉中刺,现在的汉城能这么太平祥和主要原因就是因为统一,让创世联盟插入进来,以后都局势可就不好控制了。这恐怖的狂风,如同形成了罡风一般,要不是有自身真元护着,林剑估摸着单单就这罡风,就能将自己的身体撕成碎片。这样的事,还有很多,久而久之,和岑颜诺的关系,就成了斗智斗勇、互相警惕、勾心斗角的关系,哪里还有半分父母和孩子之间的情分。“那,那这餐饭没法吃了,咱们出去吃吧。”着,把围裙一扯,就往外走去,有些气呼呼的。阳光洒在掌心之中,感受着那温暖,顿时笑容出现在莫雪的脸上。有了这个疑问,凌宙天当即装作从柜子中拿出自己的手机,但是找歌这种事情凌宙天并没有使用音乐app,毕竟这些个app上的歌曲还不一定全面,要知道还有一个版权之争。走进房间,瞧着那不远处的海景和那富丽堂皇的设计,两人一时没适应过来。“思乡情切而寓于河,意境悠远而言辞婉转,丫头,你还说自己不懂曲乐?”鸿安先生意味深长的看着她。邪恶之息和神圣力量就像水火一样不容,但所有职业者都知道,神圣力量对邪恶之息有着绝对的克制力,天使们能在久远的原罪战争里击溃地狱大军,神圣力量对邪恶之息的克制起到了非常大的作用。闫三看着她,无奈叹了一口气,喃喃自语说:“我也是迫不得已才这样,不然你一旦知道自己只是一个画里人的真相,到时你会更加疼苦的”。江湖,是江湖人的江湖。段王爷的江湖,是不是和别的江湖一样的?如果不是上面还有森罗二老压着,以及有希罗娜和龙清雨作为目标,看破他也早就迷失了自己,被美色和权势腐蚀。付豪懊恼的出局了。本来以他的水准,若是一对一的话,干掉游子诗不是问题,但是,偏偏对方却有一个奶妈,未在他的计算之中。话刚落没多久,外面传来钱贵香的声音,冯桂花紧忙趿拉着鞋跑出去,就见冯桂香手里抱着贾河,贾燕跟在身后,除此外贾水和贾春都没过来。她知道沈乔其天生聪慧。若不是有足够的聪明,又怎么能成为大锦朝近百年来最年轻的状元郎,只是,面对沈乔其的疑问,她并不知道要怎么说,也不敢去想他会不会相信。突然一个大力的将东烨辰推开,坐起身,拿起一旁的抱枕挡在自己面前。自己有多少斤两,他还是知道的,单挑起来,自己还真干不过尘心,两人打起来的话,自己虽然不见得会输给尘心,但沙包是肯定当定了。他不停地在那边跑来跑去,仿佛在躲避着谁,同时还不停地尖声嚎哭着,大晚上的看到这一幕,渗人至极。周围的人没有一个敢靠近。 第278章 第三个秋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梁羽生小说] 秋蘅珍而重之把册子收好,转日一早离开了皇宫。宫外垂柳招摇,薛寒等在那里。秋蘅走向他:“我猜你就会来找我。”她看到了他眼里遍布的血丝。“昨夜没睡好么?”“睡不着。”薛寒声音有些嘶哑,是熬了长夜的影响,“去湖边走走,再送你回家。”二人步行至青莲湖。刚刚,赵玄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在聂家的大门前出手狠辣的杀了聂家的人。那老师想说点什么,却发现连本该谦虚的回答都说不出口,只能眼巴巴的看着他们离开。云紫沐攻击而至,但并没有攻击到涟依,而是一拳打在了涟依身前十寸左右的地方,然后就被一层无形的保护给阻挡了下来。“所以呢?我如今说话,就没有分量,做不了主了吗?”云木临咄咄逼人,他今天就是要这些人明确的表态,而不是含糊其辞的敷衍。这个动作已经太习惯了,甚至深入骨髓,不经意间,我就会去触碰链子上的戒指,等待着他归来的那一刻戴在我的手上。马安丛发现了异样,大喊道:“别跑了,赶紧藏进雪里,这东西不攻击雪里的东西”。“只要你做干净点,想带哪去管我什么事?”有些事私人做和军方做,那性质是完全不一样的!桑远困着呢,哪里会关心一个无关的人?同时心中也松了口气,她还真怕池煌因为担忧她,而阻止她离开。一路向前专业保镖公司的实力也确实强劲,他们有一些特种兵收入囊中,最为出名的便是一路向前专业保镖公司的一级保镖,他们都是特种兵出身。赵子诚提了两桶兑好的热水过来,又多走一趟,再提了两桶热水回来。“就是它?”叶宇伸手扣住混沌戒,微微一吐灵力,一只乳白色的蝴蝶出现在他的手掌中央。绿油油的曲栏回廊点缀着青砖碧瓦,道路两旁错落有致地堆叠着几块嶙峋的太湖石、有青石砌成的长凳依地势而见,道路两旁草木扶疏,低低矮矮种着茶花,芍药,玉簪等,姹紫嫣红的花朵正是荼蘼的季节,芬芳了一路。“如果你是我,你刚刚只要摸到它会不开心吗?还是说别有一番意味?”林风对着梁如夕吹了个口哨。就在黑衣人扑灭同伴身上的龙息手忙脚乱的时候,又有几名黑衣人被龙息击中,虽然有些被救了回来,也不免元气大伤。“月公主,你还有什么事情吗?”此时有了叶宇的消息,叶琳儿对向月也不是那么的看不对眼了,稍微的好了一点儿。她实在是很好奇,妈妈明明前就已经回来了,为什么没有马上回家?泰格听到威尔将军这么说,心中更是一阵恶寒,更让他看透了亚泽大陆法律的本质,心中反而下定了决心,决定就炼制石化药水,先保命要紧,若是没有了生命,再是能合成出什么逆天级的宝物也是毫无用处的。“哥哥。”见到是岩锤大师,碎石族长恭敬的问号,岩锤大师点点头。这一下叶宇的脑子开始想开了,既然不是银白色铁环贴在上面造成的,那么就只能是磕碰造成的,也就是说这铁环曾经无数次的磕碰在这大门上。不然以这大门的坚硬程度,这铁环绝对是不可能留下丝毫的痕迹的。泰格的声音不算太大,但是用独特的魔法技巧将声波送了出去,泰格相信就算离得有些远,汉斯等人也应该能够听得清清楚楚。 第279章 茶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三叉小说] 眼前的人神态语气没有多少变化,却换了对她的称呼。自打说破虞贵妃身世,室中没有旁人时虞贵妃没有叫过她随云县主,要么叫她秋蘅,要么叫她妹妹。而现在,哪怕没有第三人在场,虞贵妃又唤她随云县主了。掌握了源源不断的解毒丹,摧毁了京畿地区的细作据点,不再受制于人的虞贵妃是要斩断她们之间那她出了一身冷汗,躺在床上喘着气,方明白四阿哥话里的意思,只是她宁可伤好不了,也不敢和四阿哥再有亲近,想了想,取了根竹痒抓,包上层层棉布,借着竹抓有杆,好借力,终是慢慢把药揉开了。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她并没有刻意瞒着莫阳,主动将自己的安排简单的说给了莫阳听,那种信任感如同从心底深处流出来的一般,自然到连她自己都不曾发觉。“爹爹请说。”夏玉华坐了下来,边说边看了看一旁的阮氏,见其亦是一副高兴不已的样子,如同有什么喜事似的,这心里头倒是犯起嘀咕来了。“什么?暂缓出师?”即使以范睢之胆识也是震惊无已,眼睛瞪圆,眼珠子差点掉下来。说实话,自明白自己喜欢上汤晓茹后,我怎么可能不想了解她的过去?但从施姗姗的话里,我听出那绝对不是什么好话,心里下意识的就不想听。夏玉华顿时有点失望,不过又一想,既然那大师说让她好好保管,肯定是有什么玄机的,还是别太过心急,先好好的收起来吧。这种办法费金倒在其次,再费金,以秦异人所知的科技知识,还能赚到。关键是时间太长,见效慢。战国四公了养客自重,那是十几二十年的积累,方才美名天下传。这越靠近沙漠,夜晚越寒冷,而且这里天气很怪,明明已经是春天了,其它地方都是越来越暖和了,可是这里却寒冷刺骨的很,可是当太阳出来的时候又能把人晒的想在冷水里泡着。然而真正让黑龙帮浮出水面,成为乌由第一大帮派,却是一明一暗两起重大事件所导致,一件是刘佩风主动请教风君子的,另一件事是风君子主动找到他提醒的。虽然她并不知道到底是什么原因让夏玉华有如此大的变化,不过她却不得不承认,眼前的夏玉华不再是以前那个可以任她摆布,对她言听计从的傻子了。“喂?素素?你说什么?怎么会?你确定你没有弄错?”一听通电话,景郁辰的眉毛就紧紧的皱成了一团。脸上也一下子变的凝重了起来。我们未来的记忆,会更多,和你在一起的每一天,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甜蜜。用排骨的骨头跟白萝卜滚煮高汤,萝卜稍微剃掉茎丝会较没有苦味。那些下人们就像是得到了特赦一样,一个接一个的从房间跑了出去。于雪比我还要大胆,居然摸了进去,甚至在用她的手指不停的摩擦。胡同里,几个孩子在远处嬉笑跳闹,相互追打着,在彼此的脚下投掷鞭炮,甚是热闹。三人相视而笑,你推我搡的进了店门。一开始,嫂子还试图推开我,但随着我认错的态度越来越好,她就乖乖的依靠在了我的怀里,然后哭得更凶起来,甚至是咬住了我的肩膀。虽然他的身体此时已经修炼到了相当强大的地步,那也只是看修为的。人家的修为比他高出太多。所以,在人家的面前他只不过是个稍微有些强壮的蚂蚁。根本就不足为虑。 第280章 怕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梁羽生小说] “姑娘,你到底怎么了?”芳洲哭着问。她怎么能不怕,她怕死了。秋蘅没有瞒着芳洲:“不要哭,你去找薛寒,就说我中了毒,请他悄悄带靠谱的大夫来……”听秋蘅亲口说中了毒,芳洲只觉一柄大锤重重敲击在心上,痛彻心扉。但她没有乱了阵脚,立刻点头:“我这就去找薛公子,姑娘你一定要坚持方笑鸣三人闻言就要跳下来,贺芝仙几步将他们拦住,嘿嘿笑道:“现在想走,恐怕没这么容易。”他抓住木方春的后颈,手臂一扬就向大殿前侧扔去,紧接着又如法炮制,将方笑鸣与申华生都扔出去了。无数修炼者都是肃然起敬,在下界当中,以龙天帝的实力,已经没必要把谁当成敌人了,因为,谁都不配当龙天帝的敌人。尹伊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凛冽的秋风灌进她嘴里,是瑟瑟的味道。“不要指望我去帮你们救天牢里的同伙,今天能帮着让你们逃掉就不错了。”钟南的话让如霜很是不解。“无需担心,齐兄自有办法。”看陈敏灵担忧无比,众人立刻安慰到,不过没有想到南荒十二凶竟然会出手。眼前的实验室像是一个倒扣的巨碗,银色的流线型表面,在阳光的映照下,显得科幻感十足。它好似一个黑洞将周围的空气全部抽干,空中的微粒一并狼吞下腹。而章昭倩也急忙让人准备衣服。她一心想要把李知尘留在章家。以这等高手,章家自不想让其流走。尹伊兴奋的翻开传说中的高考模拟考题喜滋滋的要看,就见周权垂头丧气的朝她走来。哈里斯金向星阳介绍,马脸兽人所说的百钉叶就是指部落里的神射手,相传矮人部落里的百钉叶必须在一百外射中树上落下的有记号树叶。平凡一直被耗在这儿不走的孙不义调笑,这个男人和男孩的区别是显而易见的,最重要的标志就是对“过来人”是那种“奥!”我懂了的神采,而其实初尝人间烟火的男人却不时的要神思鬼想一番那种滋味。骚包家伙说完了见没有回应,抬头一看叶华已经撤到十米以外了,见他抬头,立刻转身逃跑。超级母虫曼的智商显然还有待提升,可虫皇苏菲却是比人类还狡诈。所以,战场中令曼充满希望的情况,却是让虫皇苏菲苦笑连连。海边处处都有篝火,游玩的人也多了起来,仿佛核灾难的病痛距离这个城市很远、很远。那座别墅有两层楼,采用的是典型欧美建筑风格。别墅周围用铁栏杆围住,铁栏杆上面爬满了不少植物。之前从黄毛手里抢走的那辆跑车正在那别墅的院子里放着,显然旅馆老板说的并没有错,这里就是黄毛所住的地方。此刻傅龙静静的站在原地,他没有马上回复凌永的话。而是将耳朵竖立起来,静静的在聆听着。叶鸣估计许继荣走远后,拿起桌上的座机,拨打了周青竹的手机。在特殊视觉中观察了许久,终于星阳在教堂某处地板上发现了人工修筑过的痕迹,估算着可能是所谓地下密室的入口,只不过被人封堵上了而已。“我来看看结果。”平凡对他们说起正事,时间可是贵过金钱!平凡感觉自己被生活和这种世俗之事累及到这一天没有多少时间是在实验室里度过的。 第281章 我要自己来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梁羽生小说] 芳洲摇头:“不知道。姑娘说等明日再告诉老夫人。”徐伯不由露出古怪神色。他已经算是不拘俗礼的人了,没想到侄媳妇如此肆意。芳洲丝毫不觉有何不妥,见徐伯面露异色,宽慰道:“放心吧,今日晚饭府上不会一起用,徐大夫住下不会传到老夫人耳中去的。”徐伯:“……”他担心的是这个吗?洛晨打量着眼前的石棺,只见整个石棺是有一种青石铸成,但是从石棺上幽幽的青光就可以断定,这绝不是普通的青石。“搞了半天,原来他是狼人。听传闻~狼人的生命力都是很强大的,怪不得他死了以后还能复活!现在他走了,我也应该回家了……”绝代稍微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衣服,便开始悠闲的朝狼人逃跑的反方向走去。被玖的地煞冲击打的倒飞出去的深渊恶魔倒在了地上,可没过几秒钟、他们又像没事一样,重新从地上爬了起来。用手就像拍苍蝇一样,拍了拍伤口部位所残留的煞气。这打飞钉的本事,是成哥自弘道伯父那里一脉相承下来的,本是暗器,可是弘道伯父和成哥却几乎从来不用飞钉来暗箭伤人。众人见劝说不动,只让她靠着休息,不要再想外面的事情了。北辰不离见大哥还没出来,想着里面的事情还需要一些时间,就去吩咐人,把外面的事情安排一下……。洛晨看着近在眼前的演武场,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还好,总算赶到了。楚远目光深深的看着宋子风的背影,城门上吹过的风,将深红色的旗帜吹的飒飒作响,刮的人脸颊微疼。即使真的是针对他而来,但是只要他不走出钥匙空间中,他的踪迹,也是没有人会发现。因为龚谦刚才已经说过了,我的眼球是受了那金满堂金光镜的刺激,是变了形状,圆球变成了锥体,如果不恢复原状,根本是无法正常在眼成像的,所以才会有那让眼球恢复原状的药水。因此,我也不算着急。而且那个山羊须竟然敢大白天的坐在阳光下,说明他绝非一般的鬼魂,说不好他就是故意上了那趟火车,说不好他就是故意跟在我左右的,目的就是为了得到我的鲜血。岳彩运“嘿嘿嘿”的笑了起来,刚想说话呢,一边的靳雪峰也不知道危险了,冲着岳彩运就是一拳。夏岚回头看了看杨萌“无耻什么呀!人家给你请完假了,就是想叫你好好休息一下,知道么?你看你该骂人家,要是我,我早就揍你了!”她说完冲着杨萌胸口就捶了一下。“如果我没猜错的话,石虎应该得到了大运气,使得自己破损的道心得到了复原。”屠夫道。斧身传来受到重击,震荡不止的声音。鸣响着轰然落地,躲在启明之盾后方的阿弥陀佛被烈焰烧掉了些许气血,正掏出药瓶补血。土魔泰雄伸手一招,战斧化作火焰星点迅捷飞回他的手中。紧接着,他便看到了一片蔚蓝的大海中,有无数个贝壳像浮萍一样起起伏伏的飘荡着,每一个贝壳上都竖着一口门,个个门都闪烁着金色的光芒,极为刺眼。我和夏侯碧依靠着身后的山体,静静的调整着呼吸,如果不是贴近我们两人的身体根本就听到那微弱至极的呼吸声。同时我默默的感应着对方三人的位置,双手已经准备好特制钢球,就像是猎人一样耐心的等待着猎物落网。 第282章 秋六姑娘病重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三叉小说] 老夫人从千松堂到冷香居,什么都没问青萝,等见到一脸病容躺在床榻上的秋蘅,吃了一惊。“蘅儿病了?”芳洲和薛寒被秋蘅赶去睡觉了,守着秋蘅的是乳母王妈妈。秋蘅示意王妈妈出去,老夫人见此,也让春草退了出去。“祖母,我不知道是吃坏了肚子,还是入口的本就有问题,这半日上吐下泻,难抱着这种想法,下方的声音越来越大,逐渐传到更高一层的楼层,在上面游玩的落爸落妈都不由得微微惊讶。万凯丽没有听清楚二人在聊什么,她皱着眉头,对楚辰没有表现出欣喜若狂的态度而有些不满。赵露露却是有些莫名觉得不对劲,对于顾煖开头说的话感觉到不舒服,但是……赵露露却又不明白这究竟是哪里不对劲,看着班上的人听见顾煖的话后纷纷有些动容,转向顾煖这边。他打量她,看见她穿着上班用的西装,衣服没有半点褶皱,头发也没有凌乱,脸上没有悲伤,放心了。“呼叫老大,呼叫老大,收到请打开语音。”然后就听见林君逸的声音。“宗主!”一旁的蔷薇仙子脸皮子薄,哪听的这种话,顿时颊飞双霞。不过有一点倒是不用担心,那就是应该不会碰上其他进来寻找机缘的神王们。为此,苏白并不介意将事情的真相告诉他,让他感受一下当冤大头的感觉。“我是天才,他是庸才,自然是需要加倍努力,才能追上我的步伐了。”高歌自傲道。“行啦,咱们认识多少年了。海港的事,你心里有数就成,不要往外说去。”秦凤仪叮嘱一句。一连数日,余秋全力苦练化雪诀,虽然只有3%成功几率,但总是有机会对吧?他一手托住她的娇臀,干脆一个使劲,将人腾空抱起来。琳琅修长的双腿紧紧缠在他的腰身上,由于被他抱得很高,她只能低着头与他接吻缠绵。人类身上也有类似的那元素与魔元素,两股元素却仿佛与生俱来一样,镶嵌在每个细胞里面。庆幸的是,唐锐被琳琅骂醒了,后悔与自我厌弃如潮水般涌来,在黑夜里见缝插针,决不让他好过。晚上回家后,叶楚突然接到了付恬恬的电话,叫她明日去米高梅歌舞厅。付恬恬的声音有些奇怪,叶楚隐约猜到了什么。嗤啦一声响,胖汉腹部上被划出一道巨大的裂痕,血哗哗往下掉了下来。“我、我能有什么事?”她用高傲顷刻间就收住了她的慌乱,急迫地回过头,依着泥石壁面一步上前:“走吧!我们不是还要寻找天遨吗?”她的脸上恢复以往倔强的表情,只是那语气无疑多了些许先前没有过的柔和。自然不做他想,就是他所说的这个原因,只有熟知内情的人,才知道这么些事情。这个独特的环境,这个暧昧的气氛,身为下属,他要说点什么话才好?是假惺惺地劝解“有人在看你们注意点”,还是直接咆哮让这对儿“废话少说干就完了”?说起此事,师焰裳感触良多。她的父亲与晏大将军都是革新派的代表大臣,只可惜皇上不支持,所以为首大臣只能乖乖下牢狱。我告诉你。宋茜。如果你刚刚在电话里跟我把话说清楚。我会同意同宋辰飞分手的。但你现在用这种居高临下羞辱人的方式要我同宋辰飞分手。我偏偏不同他分开了。这世子妃,不通世故,又如此抠门,能让人心服口服吗?温尔雅本来还想多说两句,转念一想也就罢了,这个头不该她来出,自然有人会按捺不住。南林归一选择了休息,因为葛西警察署的物证课,有实习生秦云的存在,除非有秦云无法解决的紧急情况。否则,南林归一完全可以双休。刘晓彤还是没回电话,她又没有别的朋友,想了想,还是打给了秦南。晏犁知道自己多说也是遭来一顿嫌弃,索性不再多言乖乖的跟着不语往新家里走,也不敢紧跟,而是保持着一定距离,若即若离的跟着。怀袖耳听老药怪的呼噜声越来越响,再看看窗外的日头,悄没声出了房门。管弦箜篌之声渐渐被抛在脑后,今夜的草原歌舞翩然,篝火撩烈。众人举杯畅饮饕餮,唯有怀袖,却感觉格外的疲倦与寂寞。那东西无声无息,无色无味,无影无踪,仿佛沉溺在她血液之中,与她的魂魄生生相息无法分离,难道她的体内还有旁的什么在用力召唤着她?朱赫塔娜最后几个字,说的铿锵有力,字字如钉,仿佛要将它们篆刻在容若的心上一样。母亲过世后不久,父亲就寻到了她,她当时也只以为是巧合,而且丧母之痛让她没有精力再去多想细节,这会儿一推敲,这个巧合未免有些耐人寻味。大多数围观的人嘴角边都是‘露’出了一丝‘阴’毒的笑容,仿佛已经看到林风暴打在地,向丁哥跪地求饶的场面。“我们应该的!”几个内院妈妈连忙回答,声音乱七八糟,她们大概注意到了,都赶紧闭嘴。明月最怕的是师父与唐爷真收受了这家伙的重金啥的,那就坏事了。 第283章 上元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梁羽生小说] 横在前面的那条宽大无比的风火母河永不疲倦轻轻流动着,像是正在演奏着生命的乐章,亚东闭上眼睛仿佛能感受到那些清水温柔洗涤着自己的心灵,听着水流动的声音,他感觉全身舒畅极了。“包吃包住?还包幸福吗?”十四号眼珠子转了转,然后很是认真的答复到。在送信之前,王清已经和这伙水贼对了一场,结果是大败。若不是王清的亲卫舍生忘死的话,那么现在王清可能都活不下来了。可是王清这一战也受伤不轻,更重要的是荒国水军被几近打残。到了办公室,肖涵素指着大屏幕给他介绍了那些人。含笑一边听她说着一边看那些人的反应。走出房间,片刻后崔斌突然发现,哭泣声竟然是从肖琳的房间中传来的。王贲行礼道:“大人谬赞,外臣愧不敢当。”虽然不知道萧漠的话什么意思,但是王贲是跟剧辛一条线上的。也就是说,萧漠想要收服王贲,首先就得收服了剧辛才可以。否则,萧漠纯粹是瞎子点灯白费蜡。“你呢?怎么也起这么早,今天不是星期六吗,打算干什么去?”老赵边打扫卫生边与王峰闲聊的问道。看到楚风,躺在床上的乔雨挣扎着想要起来,楚风摆了摆手,乔雨放弃挣扎,依旧平躺在床上。尧慕尘双目开阖间长身而起,同时运转心海经,体内的轰鸣声回荡,但却不再传出体外,外人无法感知,这叫他不禁大喜。别说李安其双手掖着两人逃跑,就算空着手也难逃出飞天武境的追杀,除非他的轻功身法比人高明,自当别论,现在看来他的轻功身法显然和江海南没什么差别,他被追上了。不知道为什么,曲江内心之中忽然之间有些后悔夹杂着不安,总感觉要出现什么事情一般,皱了皱眉头。就这一骂,她把刘大军和刘海涛全都捎着骂了,当然,这两个男人是哑巴吃黄莲,有苦说不出。“放你的狗臭屁,谁说俺吃醋了?胡说八道。”桃花一跺脚真的生气了,她把刀一扔躲进自己里屋去了。这是赤果果的打脸,东海汪洋一片,唯一的三座岛屿还是逆贼的大本营,封和不封其实并没有区别。原本云朔也以为自己醒来之后会立刻询问自己水牢机关的下落,可是她却忍住了那种冲动,反而让自己先吃饭,这么细致的心思可不是一般人能够做到的。而他也正因为她的为人着想,才会每一次都那么奋不顾身的为她拼命。又过了两天,整个皇宫才整顿的差不多了。七天,那个弹丸结界里的惨叫才停止了。整个弹丸被天火烧成了一颗浑圆的珠子。珠子中间包裹着几丝黑色的线条。然后,她转过身来,笑盈盈地看着陌孤寒,眸中泪意颤颤巍巍,将落未落。事到如今,人家王耀放下身架向自己这么苦口婆心的说了这么多,付兰花还能说什么?还有什么可耿耿于怀的呢?王耀说得对“父辈毕竟是几十年的生死之交。”怎么可能为了几句不中听的话和一个误会而受到影响呢?又是一件装备没有,全杂物……“也算不错了,起码金币多了一枚。”李逸笑道。上次的一些炒家还不至于一次xing杯打倒,这次又募集资金来参与公盘了但是在翡翠联盟的几项措施打击下,明显底气有些不足了,竞价的时候也没有了上次公盘那么凶猛。第一件是,忍界知名的家族宇智波一族被灭,据说是本族的宇智波鼬干的!木叶已经发出了追捕宇智波鼬的消息,而宇智波鼬也被判为s级通缉犯。“我不要!让我跟着他,我死也不说出来;让我去木叶,我什么都说。”香磷突然叫道。“那你最好祈求能行,现在我只剩最后一击的力气。”安妮说着缓缓夹箭拉弦,在月光的反射下,她秀气的鼻端已有密密汗珠。同时,古超亦是发现,自己只要略略的吸上一口气,便可以吸到原来两倍以上的天地元气。“没想到会在这儿见面,灭蒙和巴蛇呢?”张烈决定先稳住棘伤。但是,现在他也是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的,因此,在微微停顿后,他起身打算去冰雪尊者的正前面。便是在这个时候,一声咆哮,从众人身后冲天而起,通天峰玉清殿下,寒冰潭水之中,突现巨大漩涡,水势急速旋转,越转越急,那如龙吟似虎啸一般的吼声也越来越响,竟然硬生生将前头那些无数兽妖的声音压了下去。当然是假的,两人关系渐进倒是真的,也渐渐到了谈婚论嫁的时候了。这样的发现让叶滨更加紧张了,搞不懂变异狗要做什么,但他知道绝对不是好事。因为没带武器,不能进行有限的反击,叶滨只能狂蹬身子,希望脱离狗嘴。奈何衣服质量太好,一点破裂的迹象也没有。“前面有变异动物,我们要不要开枪?”远远的,李逸看到了他们,他们也看到了李逸,只是人家更关注的是李逸的那些宠物。“没错,你还活着的消息就是他告诉我的,当时你给他治病,他看到了你身上的那个胎记,”妖月连忙回答道。这边某男打着如意算盘,而那一边,聂风华已经到了天裕皇宫门口。这一指,准确无误的刺中胸膛,刚一抽出,拳风就呼啸在面前,逐渐扩大。 第284章 楼上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梁羽生小说] 那一角站着数名少女,虞贵妃的目光却只落在一人身上。她披着宽大斗篷,因入了夜,又有彩灯照映,辨不出斗篷颜色,帽兜一圈绒毛是雪白的。秋蘅也来了。隔着一段距离,虞贵妃望着那张有些模糊的脸,心中波澜不止。不是病重么,竟然就这么好起来了吗?别人不知,她却再清楚不过,秋蘅“呵呵,影天尊,我看你也不必再谦让了,凌霄圣君重伤未愈,我等还是先随青枫圣君去天宫中治疗,其余后话,稍后再论。”云忘尘嗔笑道,又看了看扶在肩上的昊天大帝,冷汗未干,心中还存一份担忧。被他们老大惦念上了,恐怕这近神魔遗址的名额想不让都不成了。慕容枫见众人无异议,便笑道:“那边依云天尊所言,这便如此吧。”同时又吩咐麾下仙官备上天界琼霄酿,九幽兰生酒,世俗寒潭浆等各样美酒鲜果。古羲笑了,眼光愈发的冷冽起来,鼠目獐他自然见过,而且就在西部的灵界中,当时的那只獐子就是异兽鼠目獐,而古羲对鼠目獐独有的天赋,那一股死气也是记忆深刻。“你早就知道我来了还不现身,非要我芳姐去请才肯出现吗?”鲁月微笑着看向门外走进之人,此人不是别人正是项冥。她在看风景,别人却在看她,在别人眼里,洛汐显然已经入了景,在他们眼中的却是这样一番景象。“叶凡,你知道为什么在李敬明的日记里多次提到天黑吗?”邵羽看着叶凡问道。听到对方那毫无感情的话,柳辰心头略感诧异,而这口气似乎也不像开玩笑,难道这天底下真有如此厉害的武学,连这苍穹剑诀都挡不住?“古月师姐么……”柳辰淡淡一笑,没想到这次紫皇门倒是下了大力气,将最有希望的弟子都派了出来,看来是想在这场战争中磨练他们。九人被定住,无法动弹,只好求助的看向洛汐,而洛汐只是点点头。“姐姐,要不我教你骑马?”苏景然得到俩人的夸奖很兴奋,想着既然出来,当然也要带她骑下。会场里像炸开了的锅一样,大家都义愤填膺,纷纷指责雨宝忠,雨宝忠此时脸色铁青,冷汗涔涔。桓萸很迷茫,她知道师父一直在找她!她真的不想辜负自己的师父!这么多年要护住自己,师父真的是很不容易的!为着这么一个虚无缥缈的计划,赔上自己的一切真的值得吗?本想等凰云羽来的时候问他,但也没见他来,苏熙翎想着一定有什么事情。“她不会知道了什么吧?”苏景然想,难道她知道他和周恒之间的事情了?想到他较弱的身躯和显得十分年轻的脸庞,心下也是感动,这尤将军毕竟也只是一个知识渊博但是不通武艺的人,他也是被皇上一道强行拉到这西北来的。李振华一听皱紧了眉头,在他看来程华宇和李家孙子没什么两样。霍尉一脸无辜的看了苏景然,我这段时间很安静的好吧,什么事情也没做。只不过当他从从后视镜李看到杨易欣那难过的表情,他的心里着实不好受。的确,已经是凌晨三点过了,再不睡觉,这一个晚上也该过去了,李潇潇没有再继续和楚秦闲聊,送他出了门。顷刻间,中医院楼楼顶的空气仿佛凝结。周围的声音,更是寂静非常。 第285章 杀了她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梁羽生小说] 容宁郡主抬手拨弄了一下帽兜,使一张英气的脸露出更多,回了禁卫询问:“香囊不小心掉下去了,我们下楼捡起来就回。”听容宁郡主这么说,禁卫微微侧开身,没再多问,只是随意扫了一眼紧跟着容宁郡主的少女。少女同样戴着帽兜。这不奇怪,哪怕花灯万盏,烟花绚烂,可无论是灯火还是烟火都是冷的,并江西城则觉得欧艺涵这人大气,没有其他商人那般唯利是图,斤斤计较,不由对她更喜欢了几分。店老板竖起大拇指说:“老板好眼力,这是顾景舟的作品,只可惜盖上有点破损,不过也是稀世之作。”他拿出茶壶给萧剑沣看。她迟疑了片刻,决定亲自给他示范一下,什么叫反派演好了,也可以获得掌声和流量。而且他的弹跳能力非常好,每次都可以高高的跃起,突破对方的防线,将球完美的投入篮筐。白瑾被穆念安这幅兴致缺缺和一点儿也没有将他放在眼里的态度给气到了。双手握拳,依旧是攻势,一双漂亮的眼睛带着凛冽的气势,看着周子俊。“好的。”萧剑沣拿起老人的手进行把脉,用二根手按着老人胸部,用天极功输入真气搜索了一下老人心脏,过了一会收回真气。老人感觉刚才一股暖流在身上流过,很是舒服。自从学习阵法之道后,他已经能够借助阵旗轻松布置出三阶上品阵法。温悦没回来时候的温芊好奇自家妈咪为什么还不回来,可还有顾兴在,温芊就没那么执着了。一旦有一丝一毫时间上的误差,位置上的误差,那么这个结果就不光是试验失败,而是两个系统的激光束会毁掉彼此的激光发射的设备。做完这些,她突然想起自己刚刚的表现,全都被这个男人看了去,俏脸微微有些发热。现在这个情况也是。杨旭为了先一步抢到球而选择了倒地铲球。就是这个时间差他先一步拿到了足球。被戳中痛处,季策似乎有些恼羞成怒,偏偏苏槿言还一副不相信他的表情,气的四少直跳脚。恍惚之中,大柱又来到了那山峰之处。不过,这一次却是在那山峰的底部。金华拼死缠住汪泽,以免其伤害蓝海仙宫的弟子,而东明老祖犹豫半天,终于在汪泽的怒视下出手,以汪泽之意,让东明老祖擒拿蓝海仙宫宫主公孙淼以及新崛起的弟子红绫,以此要挟金华就范。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无论段郎和香玉两人之间的情感有多好,段郎总是要离开的。“你们得赶紧进七星塔,我看铜人恐怕有些支撑不住,”苏灿一扭头赶紧召集众人,一起进入七星塔,而后把铜人也收了进去,让七星塔去承受大自然的狂暴。而剩下的古图,越来越难。有些图,根本看不出是什么,这只是向灵月的感觉。但在林奕眼中,却有了新的发现。龙灵尾巴回抽,仅仅是轻轻一击,便有无量风气卷出将詹姆斯兄妹两人的攻击力量粉碎无形。伴随着老人愤怒的怒吼,更多的魔术术式被施展了出来,似乎将整个天空都给屏蔽掉一半,试图一次xing将我彻底的轰成渣渣。那所谓的兄弟反目,以及西方二圣插手,截教覆灭,通天爆发,以及鸿钧出手镇压通天这一些事情。一方面是他与许多神通三四重乃至神通五重的强者一直交流,得到了宝贵的经验,另一方面则是刘家崛起,令他更加自信,心境好了,修行起来自然事半功倍。 第286章 蝶飞去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梁羽生小说] 那混乱中不知从何方而来的弩箭没入虞贵妃颈部,令她一个趔趄。“娘娘!”惊呼声中,靖平帝发现了虞贵妃中箭,五分的惊慌化作十分惊恐:“爱妃!”他伸手要去扶虞贵妃,被身边人死死拦住:“陛下,这里太危险了,不能再停留了。”明明乐华楼外弓箭射程之内有侍卫把守,等闲不得靠近,贵妃娘蓝霜凝被他压着,心中很乱很羞。她怎么也没想到这笨蛋会这么着急,这才刚见面还没有几分钟呢,怎么就要做这么羞羞的事情了?明知今夜自己将要面对着这一切,自己心中会有多少的苦不堪言,她终究还是如饮酒一般的将那些苦涩全部吞入自己的腹中。张子安根本没心情听他解释什么,接下来是不是还讲一下茴香豆的“茴”字有几种写法?他拿着手机通过摄像头四下乱照。苏暖白皙的脸庞由于由于情绪的波动而微微发红,然而她却并没有气急败坏。这一番话出口之后,苏暖才突然发现,原来这竟是自己一直想说的,不是对魏晓珊,而是对过去曾经幼稚可笑的自己。米鳞从幻想中回到现实,害羞的将目光投向了季莫,这不看还好,这一看,她害羞的心情瞬间化为了愤怒。和名字以及性格的冷寂不同,冷夜的手是干燥而温热的。宽厚的手掌,修长有力的指节,都给人以淡淡的安心,有种让人情不自禁想要信任依靠的感觉——模模糊糊中,苏暖这样想着。这魔族军官的实力虽然与叶冰凝不想上下,但是他的装备却被叶冰凝好很多。同时,也觉得帝问天、姜夏等人,天赋和实力还是可以的,算得上有用之身,即便是死,最好也是死在与域外天魔的战斗之中。当然,这些想法是建立在他生命不受到威胁的前提下。“叶枫先生,首先第一个问题我想问的是据我国最权威的历史学家进行的考证,得出了中国的叶姓氏族应该是周朝从韩国迁移到中国境内的,所以从这个意义上来讲,叶枫先生您应该有韩国人地血统!请问,您对此有何感想?闻声,凤逸辰仿佛放下了心中的疑惑,朝着凤逸寒粲然一笑,对上的双眸是眼底的深色不可见。“不用,爆发出你身上最强的力量吧,如果你不想死的话!”卫风说着便不再隐瞒他自身的实力。“力量进化”的潜在能力骤然间爆发出来,汹涌不断的力量喷涌而出。强大的压力场笼罩其身上。这一出戏,不光媒体记者们的心里好奇难耐,就连普通的民众都被吊足了胃口。可是与叶天宏会面之后,阿布拉莫维奇在回伦敦时的一翻讲话,绝对让所有希望看到热闹的人大为失望。李珣更是敏锐地感觉到。地下那通往九幽之域的深窟,也在这冲击也隐约波动,搅动周边元气,使情况越发混乱。并且随着科研水平提升,需要人力工作的企业单位会逐渐减少,不少人将面临失业的威胁。艳阳似火的七月,营地之中来来回回的将士身上充斥的是一股汗酸的味道,空地高台之上,属于大周的战旗在此屹立,在空中不住飞扬。兰帕德双手张开,用后背死死靠住杰拉德,迎球脚弓轻推旁边,叶枫从后插上斜趟一脚,避开“利物浦队长”后,杀入对方半场。正待肆虐一翻时,阿隆索与李伊唯已经补了上来。李珣看着一个御剑逃命的修士被当空打成一团血雾。血滴飞溅到他身前,便被护休真息自发挡下。这也宜告着,李珣进入了对方的杀戮领域。标记五也是七级法术,避龙术,受术者不会被龙类生物察觉,多罗感觉这个法术太废柴了,白白浪费了一个法术的位置。吴凯将酒喝了进去后,就为自己再倒了一杯,然后回敬陈建生,接着是李杰他们,同时话题也在酒桌上慢慢的说开。阿曾能跟着老章头吃苦,这实在令人意外,也许是听说赠送鱼庄股份的事,他们专程来感谢。但阿曾不要,他只愿把养殖场当成唯一一份事业,不愿分心其他事,而且说得很坚决。无事不登三宝殿,鳃鹏道人这般好言好色,不觉让唠山七友觉得他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今日前来。定然没有好事。“这里有专业的复健师和营养师,你在这里多调养些日子,对身体有好处的。”鹰司和彦说道。“你自己住,没人照顾不行……”鹰司和彦好不容易找到了楚笙歌,以前她过得孤苦伶仃就算了,现在可不能再委屈了她。青黛眯着眼笑了笑,回头朝祁珍撇撇嘴,她要一头嫁进来,关我什么事?华韶彦拿剑指着李玠怒喝道:“你敢!她若有事。你宁王府所有人陪葬,还有姜家!”姜家,宁王母亲皇贵妃姜氏的母族。“你不信这个报道吗?”鹰司和彦皱起眉,周家是不是非要逼他来点儿刺激的才能安静一点儿呢?最近这段时间,雷蒙一直在拼命的提升力量,忙到根本没有时间利用鬼神空间修炼剑技技巧,否则他的剑技造诣,绝不会停留在旋转剑气境界。重机枪击发时沉闷的咚咚声连串地响了起来,子弹在空中划出一道明亮的火线,每五发子弹就有一发曳光弹用来较正,孙易只打了两个点射就找到了感觉。楚笙歌走进教室,找了个空位坐下来,她拿出查尔斯刚才给她的课本翻看着。林海摇动如涛,枯叶在风中旋转,远处的瀑布哗啦啦流淌,众人瞬间落回现实,从那荒诞、诡异的世界中脱离。 第287章 和咱们伯府没关系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梁羽生小说] 御街上,无数花灯还亮着,空气中残留的烟火味久久不散,乐华楼这边的气氛却低沉压抑,风雨欲来。 聚在一起的贵女们紧张看着走近的一队侍卫。 薛寒走在最前方,视线与秋蘅对上,停下来:“夜深了,各位姑娘先回家好好休息,明日可能要向你们了解一下今晚乐华楼上的情况。” 在场贵女是京中出身最顶尖的 “蓝瞳,我早就说过了,我不是你,我是不会对任何人屈膝的。”苏诀冷笑道。 向九无语凝噎,想着自己和俞宝婵成亲的时候,这些师兄妹们会不会行行好。 李殊慈一怔,随即噗嗤一笑,可不是,自从这对龙凤胎出生,宫里都出了多少事了。克了生母不说,还克了养母。这回轮到卫嫔了。“不许乱说。”主仆三人交换了个眼色,都噤了声。 “俗话说:谦虚使人进步!你我之战在所难免!出手吧!我很赶时间!”杰克厉声高叫道。 又过了十秒,菲菲很听话回复我了:玛德,刚刚喝咖啡看你的笑话,全喷手机上了。 “走吧,这已经是最后一幅壁画了,前方不远之处似乎就是通道出口!”青霖向前看去,突然说道。 资料很详细,把慕容向龙的身高,体重,性格介绍得一清二楚,除此之外还有他此次来南海所住的酒店房间号,带了多少人,以及平时都去什么地方消遣,和什么人等等都做了纤细的介绍。 鲜血大魔王的残命得以保留,狂妄变成了惊叹!惊吓!恐惧!甚至是幸运!劫后重生的喜悦!肥腻的脸满满的尴尬和丰富的表情,复杂而且多变。 此时的秦冷早就忘了唐桐还在公司等着自己,他完全把心神投入到了寻找安雨桐当中,刚才他在开车时就有一种直觉,如果这次没有找到安雨桐,自己恐怕会失去她。所以秦冷一直不断的寻找着。 众人都知道,黄研儿枪法十分厉害。就算是姜森,刘波这样的用枪高手,都不一定敢说枪法在其之上。 听了林通的话之后,傻子都知道林通已经安排好了后手,可以保证凌家众人的平安,这才是让凌翼稳定了下来。 很多的不了解张志国的人都认为张志国一定是一个驭下极严的人,因为他给人的感觉就是这样。只是这些的人都不了解张志国,真正知道他的人却是知道,只要不涉及任务的事情,张志国都是不会去管的,随意组员做些什么。 言毕,冷不防她内力一转,灌入双腕之间,急使了招缩骨功,苏离武功底子到底是浅,一个分神,竟被她脱开了半个身法。 “这个我知道,我既然答应了,那我自然会尽力做到最好。”凌翼对凌岳承诺道。 “靠”梵天萝顿时没忍住就爆粗口了,让慕容音和慕容三爷都很骇然地看着她。 他微微笑着,指了指自己原本的断臂之处,然后撩开了整个袖管,左手双指插在右手肩膀的关节之处,鲜血如喷泉般飑射。 “夜莺,你来跟他们说。”丹天王大手一挥,阴影中缓缓走出一人,这次夜莺换戴上了一副新的青鬼面具,看起来甚是吓人。 “呵呵……秦皇,我会用我的毕生来帮助去登上皇位,只希望你到时候不要忘记我诸葛家的功劳。”诸葛瑞峰喃喃自语道。 “黄总,您是做建材生意的,我想我们应该没有机会合作。”陈蓝婉拒。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梁羽生小说] 御街上,无数花灯还亮着,空气中残留的烟火味久久不散,乐华楼这边的气氛却低沉压抑,风雨欲来。 聚在一起的贵女们紧张看着走近的一队侍卫。 薛寒走在最前方,视线与秋蘅对上,停下来:“夜深了,各位姑娘先回家好好休息,明日可能要向你们了解一下今晚乐华楼上的情况。” 在场贵女是京中出身最顶尖的 “蓝瞳,我早就说过了,我不是你,我是不会对任何人屈膝的。”苏诀冷笑道。 向九无语凝噎,想着自己和俞宝婵成亲的时候,这些师兄妹们会不会行行好。 李殊慈一怔,随即噗嗤一笑,可不是,自从这对龙凤胎出生,宫里都出了多少事了。克了生母不说,还克了养母。这回轮到卫嫔了。“不许乱说。”主仆三人交换了个眼色,都噤了声。 “俗话说:谦虚使人进步!你我之战在所难免!出手吧!我很赶时间!”杰克厉声高叫道。 又过了十秒,菲菲很听话回复我了:玛德,刚刚喝咖啡看你的笑话,全喷手机上了。 “走吧,这已经是最后一幅壁画了,前方不远之处似乎就是通道出口!”青霖向前看去,突然说道。 资料很详细,把慕容向龙的身高,体重,性格介绍得一清二楚,除此之外还有他此次来南海所住的酒店房间号,带了多少人,以及平时都去什么地方消遣,和什么人等等都做了纤细的介绍。 鲜血大魔王的残命得以保留,狂妄变成了惊叹!惊吓!恐惧!甚至是幸运!劫后重生的喜悦!肥腻的脸满满的尴尬和丰富的表情,复杂而且多变。 此时的秦冷早就忘了唐桐还在公司等着自己,他完全把心神投入到了寻找安雨桐当中,刚才他在开车时就有一种直觉,如果这次没有找到安雨桐,自己恐怕会失去她。所以秦冷一直不断的寻找着。 众人都知道,黄研儿枪法十分厉害。就算是姜森,刘波这样的用枪高手,都不一定敢说枪法在其之上。 听了林通的话之后,傻子都知道林通已经安排好了后手,可以保证凌家众人的平安,这才是让凌翼稳定了下来。 很多的不了解张志国的人都认为张志国一定是一个驭下极严的人,因为他给人的感觉就是这样。只是这些的人都不了解张志国,真正知道他的人却是知道,只要不涉及任务的事情,张志国都是不会去管的,随意组员做些什么。 言毕,冷不防她内力一转,灌入双腕之间,急使了招缩骨功,苏离武功底子到底是浅,一个分神,竟被她脱开了半个身法。 “这个我知道,我既然答应了,那我自然会尽力做到最好。”凌翼对凌岳承诺道。 “靠”梵天萝顿时没忍住就爆粗口了,让慕容音和慕容三爷都很骇然地看着她。 他微微笑着,指了指自己原本的断臂之处,然后撩开了整个袖管,左手双指插在右手肩膀的关节之处,鲜血如喷泉般飑射。 “夜莺,你来跟他们说。”丹天王大手一挥,阴影中缓缓走出一人,这次夜莺换戴上了一副新的青鬼面具,看起来甚是吓人。 “呵呵……秦皇,我会用我的毕生来帮助去登上皇位,只希望你到时候不要忘记我诸葛家的功劳。”诸葛瑞峰喃喃自语道。 “黄总,您是做建材生意的,我想我们应该没有机会合作。”陈蓝婉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