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京手作娘》 第九十二章 染布 见姑娘都说到这份上了,雪梅也是知道其性格的,故而只得点头不再说什么。如今大老爷升官了,府上两个姐儿找的婚事更是不错,日后未尝没有更好的,雪梅这般安慰自己,很快就又高兴起来了。 等到太阳西沉快要看不见之时,几人便去查看这回染的布,雪梅一见便大惊小怪起来,指着布嚷嚷:“姑娘,变色了,变色了,原先还是黑乎乎的一团,如今怎么变成红棕色的,看着还怪好看的。” 奚春不理她,抓紧将棉线剪短,首先打开捆上叶子的布料,放在水里一冲洗,颜色浅了不少,又将布料上残存的浮色洗掉,留下黄棕色,反复搓洗之后好看不少,等放在架子上晾干时,就听周围好几道凉气倒吸声。 这也太好看了,叶片在布料上留下清晰的形状和脉络,加之这厚重的棉缎本就有花朵浮雕和肌理,看上去十分丰富,叶片还保留了布料原本的颜色,在周围黄棕色的映衬下越发精美了。奚春手指颤抖的摸上去,有些失神,连她自己都没想到如此好看。 几个丫鬟叽叽喳喳的讨论:“姑娘做的这布也太好看了,你说这黑乎乎的铁粉咋能染布了,染出来怎么还是这种颜色,这也太神奇了。” “可不咋地,我从未见过这种颜色的布啊,你说这上面还深一块浅一块的,看着不仅不烦闷,反而觉得新鲜。” 第一匹布料的大功告成给了奚春不小的信心,她深吸一口气,一鼓作气将不同捆扎手法的棉线全部拆开了,等将所有布料清洗一遍,晾晒在架子上时,看着十分壮观。像是海浪一般深浅不一的颜色,在加上适当的留白,比现在汴京市面上卖的布料新奇许多。 院子里的丫鬟都高兴的不得了,围在周围叽叽喳喳的议论,姑娘这次做的东西如此成功,日后她们的好处也少不了。 不由回想起被老太太和大娘子分发到这院子时的焦躁愁绪,当时谁都不愿意来。 就是府上的丫鬟都有三六九等之分,其中最受欢迎的便是二哥儿薛坤的院子,许多老嬷嬷上下打点,就为了将自己孩子送进二哥儿院子里伺候,就是做个浆扫的奴仆也高贵不少。一来是二哥儿人虽混球,可对下人却好,不招打骂不说,赏赐更是少不了。 二来坤哥儿是府上的第一位哥儿,老太太疼的不得了,简直拿眼中宝对待了。这最次的自然是才进府的大小姐院子,当时府里人都传大小姐一家小气吧啦的,谋划算计还多,说不定还带着乡下人的穷病,若是被分过去了,准是要过上清汤寡水的日子。 所以她们被分过来时,引起一阵哀嚎和同情声。可来了这几个月,奚春院子里丫鬟的月钱起码翻了三翻,引起一阵下人的羡煞之情,如今都卯足劲往这里钻,有钱赚,临水院的奴仆更是上下一条心。 布料做好后,奚春第二天就带着人去参观潘楼街的铺子,当然走之前还教给院子里的小丫鬟如何处理布料,如何染布之类的,打算多做几批出来。 雪梅看姑娘细心的交代步骤,精确到几炷香,还有捆扎的手法了,甚至还让她们绑些花进去,她心中说不出的发堵。 一路上肚子里都带着气,一直到坐上马车还闷闷不乐,她很是生气的质问:“姑娘,你怎么什么都说,什么都教啊,要是她们将这方子卖给别的染布坊该如何是好,咱们院子里可不是所有人都忠心是,各个都有自己的小算计。” 奚春掐着小姑娘的脸,眼睛弯成两轮月牙:“你一惊一乍的模样,真像个小口哨,也太可爱了。”女孩表情淡然,“就是她们卖出去也无所谓,你看做布的人这么多,会绣花的人也多,可有些铺子生意好,有些铺子生意不好,只要我们将东西做的足够好,何愁没有顾客上门。” 见她还是绷着脸,一副闷闷不乐的模样,奚春只能拽着雪梅的手臂撒娇哄:“哎呀,你就别生气了,最厉害的染布技法我可没交出去,像什么复染叠染的。” 雪梅一听这瞬间就被哄好了,主仆二人高高兴兴的吃起干果来。 这潘楼街比相国寺还要近,坐马车一刻钟就到了,到了店铺周围,她也没着急进去,而是在周边看了眼竞争对手,糕饼铺子,首饰铺子,酒楼和成衣铺,又进去看了眼其定价战略,奚春心中有数不少。 薛家潘楼街的铺子原是卖些银器饰品的,奈何生意实在一般,昨儿个东家主动赔偿这月租金,又提出多给两个月的,就让抓紧收拾走人。掌柜的想都没想当即收拾东西走人,人走了铺子里的东西也搬的干干净净,好在这家掌柜就住在桥市巷子里,不然这些东西一时间可腾不走,这就便宜他们了。 赖嬷嬷办事效率高的出奇,不过一上午,这店铺便被打扫的干干净净,里头面积很大,四方开阔,铺子后面还有一个几百步的院子,用来放些水缸架子再合适不过。 她人才来一会儿,隔壁铺子的掌柜闻着味就来了,就见一身形壮实,肤白圆盘,梳着斜发髻,身穿两侧细密褶皱旋裙的圆眼妇人依靠在门框上,手中还拿着巴掌大小的食盒,一口接一口。 囫囵道:“你们这是换人了,昨儿我见谢掌柜着急忙慌的搬东西,光是行老介绍来的壮汉子就是十多个,不少花钱。” 妇人眼一挑,嘴角微翘,旁敲侧击的打听:“你们这是准备开个什么铺子啊。” 奚春笑着接话:“打算开个彩帛铺。” 妇人揪紧的心瞬间放下,眉开眼笑的介绍:“那敢情好啊,彩帛铺好啊,我家铺子就在你们隔壁,卖些姑娘家喜欢的头面首饰,日后咱们都在一条街上做生意,免不了互相帮助,我丈夫姓匡,在家排行老二,你叫我匡二嫂就行。” 秉承着伸手不打笑脸人的良好礼仪,奚春立即报出自己名讳:“我姓奚,单名一个春字,匡二嫂子随意叫我就是,没什么讲究。”心说这邻居也忒热情了,不过好似生的圆润的妇人都十分热心肠。 喜欢汴京手作娘请大家收藏:()汴京手作娘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九十三章 晴天霹雳 匡二嫂见她漂亮年纪不大,眼珠子直勾勾的打量,捂着嘴低笑一声:“奚小娘子,别怪我没提醒你,你铺子对面靠拐角的那家铺子,卖的布料可是整个汴京数一数二的,好多大官夫人都去那儿买料子,人都是直接叫绣娘上门去量,生意好的不行。” 随后,匡二嫂眼神嫌弃的打量空荡荡的铺子,抬头往上面一看,连块牌匾都没有,嘴一瘪:“你别怪嫂子话多,我见你穿着打扮,想必定是哪家的千金出来开铺子打发时间吧,若是挣钱还是算了,就当玩乐了,你们可不靠这活。” 奚春双眉一挑,叫赖嬷嬷她们去马车里搬东西:“匡二嫂,巧了不是,我还真就是来赚钱的,您就别替我担心的,我这布料和别人家的不一样。” 匡二嫂面上笑呵呵,心中讥讽,还不一样,都是机子织出来的布,还能变朵花出来,她倒要看看她家生意咋做。 她也不走,就靠在门框上看着她们进进出出的忙和,店铺的活计还特意给掌柜的搬了个小凳子来,免得她站累了。 瞧见仆妇将一卷一卷的布抱过来时,匡二嫂伸高脑袋往前瞧,看见深黄棕褐色的布料时明显一愣,眨了眨眼睛显得十分迷茫,嘴上踌躇:“这布像是茶褐色,不不不.....比那个深的,里头还带着红了,像铁.....。” 她猛一拍脑袋,眼神迷茫,总觉得在哪儿见过啊,可一时间想不起来了,起身自然的走到那堆布前,刚一走近,一股未散尽的铁锈味传来,她急忙在鼻子下扇了几下。 皱着眉头,一脸嫌弃的开口:“奚小娘子,你这莫不是用铁浆染的布,味道也太大了,你不散散味,那些贵妇人是不会来买的。再说你加点固色的东西,反复洗几遍,多晾晒啊,怎么如此着急就抱来,心急可吃不了热豆腐。” 奚春猛的转身,一脸紧张的看着匡二嫂:“您知道铁锈染。意识到自己言语迫切,忙找补:“听您说的头头是道,想来是行家啊。” 心头暗道失算,随随便便就遇上懂行的,看来自己也不是第一人啊,这下真是晴天霹雳,马失前蹄栽沟里了。她摸着下巴细想,难不成这玩意早在汴京开卖了,可见院子里姑娘们的反应,明显生的很啊,总不能是她们为了捧场吧。 雪梅在旁边听的也紧张,姑娘第二个铺子不会泡汤了吧,她可要跟着赚大钱啊。 只见匡二嫂手一摆,对上小娘子的眼睛直摇头:“你就别给我戴高帽了,我男人家是做漆器的,常用铁锈做黑漆,我接触的久了,自然多知道些。” 奚春当下放心,小心询问:“我见没有用铁锈来染布的,故才想了这法子。”她可劲恭维面前妇人:“不曾想在您面前我还是愣头青,一下就被嫂子您闻出来了。” 妇人很是不屑,淬道:“谁用这玩意儿染衣服啊,再说都是用来制药或者做黑漆的,像小娘子你这棕褐色的倒是少见,可依我来看,你还是想想如何将锈味去除吧。“ 说完,不看好的摇摇头就离开了。 奚春还想追上前问问,见人走的极快也失了心思。 可妇人这一番话着实将她一颗自信的心打的七零八落的,仔细想,自己这次真是太着急了,一点调研不做,就全凭现代人的优势,完全小看古人的智慧了,古代也有化学啊。 奚春一副天塌了的表情,瘫软在椅子上,浑身力气都被抽干了。 看的赖嬷嬷和雪梅是又担心又着急,帕子绞的死紧,二人的脚恨不得在原地跺个大坑出来,赖嬷嬷忙上前安抚:“姑娘,您可别放弃啊,这染布不比别的,咱们多看看书,找个布庄的娘子问问不就成了,一步步来,先解决固色的问题。” 奚春看着二人,强撑起精神给自己打气,就算赶不到元宵节卖布料也成,索性现在铺子不用交租金,相国寺的铺子又一直在赚钱,实在不行,她还可以找娘贴补,身后还有薛家这参天大树做靠山,这彩帛铺开不起来就算了,日子总不会比在村子里还差。 奚春是个很乐观的人,一番安慰之后,很快就将自己哄好了。 画面一转,女孩一脸严肃,正襟危坐在宽大木椅上,正对面站着八个仆妇,她挨个下达命令:“嬷嬷,您带着几个仆妇将这些布料全部晾在后院。” “是。”赖嬷嬷道。 “流苏你带着人去请布庄的绣娘,或者专门调制染缸的老师傅,问问如何固色,多问几种法子,你叫他写个单子给我。” “是。”雪梅激动回应。 命令下达之后,所有人员都各司其职,精准到位。奚春抓住想去后面的赖嬷嬷,一脸紧张:“嬷嬷,您知道柠檬吗?”她很是着急的描述:“就是一种黄色的果木,二三月熟,味极酸。” 赖嬷嬷哭笑不得:“姑娘,你怎么如此紧张,你说的这是黎檬子吧,汴京外面荒山上一片一片种的到处都是,不过这东西复似小橘,味极酸,一般是番禺人用来调味,你用这做什么啊。” 奚春拍着胸口闭眼庆幸,老天还是眷顾自己的:“我用它的汁液去除铁锈味,您派几个人去买几筐回来吧。” 赖嬷嬷笑声答应:“好。”只要姑娘能振作起来,就是天上的星星都得想办法摘下来。 自那日之后,彩帛铺后面是热火朝天,无时无刻不在进进出出,奚春恨不得连家都搬过来,一门心思扑到铁锈染身上。 这几日冥思苦想,询问前辈,各种实验下来,还真让她给研究出一整套除味流程,整的和现代的流水线似的。 彩帛铺后院虽不大,可分工明确,她打发流苏从府上找了几个壮实的缺钱的老仆妇,指挥她们将黎檬子放进木盆里,接着扛起沉重的木槌不停在黎檬子上面砸,直将果木汁液捣烂捣碎为止。 这步完成之后,掺入白醋汁水,将泡过草木灰水的铁锈染布料扔进去反复搓洗,随后用青矾泡煮,这一套流程下来,布料上的铁锈味去除的差不多了,掉色的问题虽不能完全解决,但也算达到这时代的平均水平往上了。 喜欢汴京手作娘请大家收藏:()汴京手作娘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九十四章】元宵节 所有布料处理完之后就晾晒在架子上,再通风暴晒几天,等奚春再来看时,这铁锈味是一点也没有了。为了确保万无一失,她还自己裁了一块染好的布料,搭配上纯白的里衣,一整日下来,半点颜色都未沾染,可见其固色之深。 经此一战,奚春再次感慨自己就是一个天才,她怎么能想到加柠檬汁的,摸着下巴连连夸赞自己。 可等这味散了之后,元宵节也快到了,虽说彩帛铺开不起来,但灯会是一定要看的。 其实准确来说,到了正月初七,街上早就张灯结彩,各地使臣在百姓的簇拥下纷纷离开汴京回到驻地去了,京城里的灯山也开始上彩了,彩灯点亮的那一刻,五颜六色的光交相辉映,一片锦绣斑斓。 奚春还特意跟着四姐姐去瞧了这场热闹,可以引用周迅的名言,真是好多人啊。尤其是面向皇宫的灯山一侧,到处是缤纷彩锻,层层锦绣,堆叠如山,每个灯笼都细致的画上各类神仙故事,她就没见过这般漂亮的图画灯,打算等元宵节一过,看能不能买几盏。 原以为这天场面就已经够壮阔的,可赖嬷嬷告诉她:“等元宵节那天还要好看,到时官家和娘娘还会御驾亲临,就坐在宣德楼上,好多百姓去瞧热闹,他们烧的灯笼蜡烛,像一根柱子一般粗壮,灯山最高处还有一个大水柜........” 赖嬷嬷描绘的绘声绘色,说话还自带一股神秘气息,勾的奚春心痒难耐,恨不得赶紧到明天。这种感觉就像是小时候过年前一天,将新衣服鞋子放在床的另一侧,晚上看了又看,摸了又摸,就想着赶紧到第二天。 她还记得自己过年的新鞋子提前一月就买了,被奶奶放在衣柜里,自己恨不得一天试个八百次,当然最后也没有忍到过年再穿。 等长大后,就不那么稀奇了。 赖嬷嬷笑眯眯的看着女孩,眼神十分慈祥:“姑娘,你元宵节可有伴啊,四姑娘有卫家公子,大姑娘有韩大人,如今就你一个人孤零零的,瞧着多可怜啊。”啧啧啧的感慨一句。 奚春蹭的一下从炕几上翻下来,脑袋昂的像一只好斗的雄鸡,她知道嬷嬷是在说昨天蔡君墨托人送帖子之事,“我可以和雪梅一起去看,还有我两个伯伯家的姐姐,多的是人,嬷嬷不必忧心。” “看个灯还要给自己找伴,那是看灯还是相看啊,这简直是对元宵节最大的不尊重。”小姑娘说话一套一套的。 赖嬷嬷被她堵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能摆手认栽,这小祖宗自有一番自己的道理,不过姑娘说的也挺对的,元宵节本就是为了看漂亮灯而存在的,若是一心想找个好郎婿,岂不是可惜。 第二天上午,奚春早早从床上爬起来,第一件事就是给自己挑选晚上要穿的衣裳,上身穿白宝相花缠枝银丝纹刻丝褙子,考虑到晚上比较冷的情况,下身就选了一条偏厚的藕荷色莲花百褶裙,外搭一件青色比甲,十分符合汴京当下流行的素雅审美。 用过午膳,雪梅就开始给姑娘梳妆打扮,奚春人还不老实的扭着脑袋询问:“等会儿我们先去找大丫二丫,然后一起去宋氏吃糟鸭,吃完就去相国寺看烟花,看完烟花就去宣德楼看灯山,顺便瞧瞧官家和娘娘长什么样子。” 雪梅很是无奈的固定住姑娘的脑袋:“我的好姑娘,你说什么都行,不过还是先别动,让我给你梳妆,等会儿还要上头油,不然就赶趟儿了。” 奚春忙乖乖坐好,认真瞧铜镜中的自己,她都快认不出了,和以前在在海家村对着水面照完全不一样,这皮肤嫩的像刚剥壳的鸡蛋。 她平日用的香膏和擦脸的全部都是大舅母派人送来的,和府上其余几位姑娘一样的份额,据赖嬷嬷说,每个大家族都有自己独特的养护身子的秘方,很少在外头买,都是找信得过的师傅自己做。 一个时辰过去,这妆发才完成,她趁雪梅拿簪子时,揉了揉自己酸痛的脖颈,不得不说,自古以来女人梳妆打扮都是一个繁琐的流程。 一切弄完之后,奚春带上褡裢,装上钱袋子,挽着雪梅喜滋滋的出门了。因着元宵节外头人多,鱼龙混杂,有出来坏事的更是说不定,于是大娘子特意嘱托她们要带上几个粗使仆妇,她一想到可怜的香菱,自然是一万个愿意。 两个仆妇,相隔五步的距离跟在姑娘身后,眼神锐利似鹰隼,牢牢锁定在五姑娘身上。 等她欢天喜地的从偏门出来,就见那里早停上一辆马车,面前还站着两个背过身交谈的少年郎,奚春暗道不好,这是被人堵门了,侧头想偷偷溜走。 果不其然,蔡君墨听到动静,忙转身,在看到是五妹妹的那一刻,眼睛蹭的一下亮了,加快脚步走上前,眼神迫切,却还保持一定的礼仪:“五妹妹,在下特来邀你一起赏灯会,我表兄也一起来了。” 卫芝筠拱手而拜,笑意温润:“五妹妹安。” 这二人不愧是表兄弟的关系,穿着打扮像是仿照同一个穿搭博主,蔡君墨上着浅碧云纹对襟纱衫,下身一袭月白牡丹纹纱裙,腰间系着一条深绿色锦缎腰带,下面缀着个灯笼形状的荷包,显得人都没有以往妖孽了。 同身旁卫芝筠的打扮几乎一模一样,只领口袖口处有些微不同,瞧着跟双胞胎似的。 奚春皮笑皮肉不笑的扫视一眼,心说这回是逃不过了,自己期待的宋氏糟鸭也泡汤了,她还想啃个猪肘子和猪蹄了。 乖巧的回礼:“蔡哥哥,卫哥哥。” 蔡君墨看女孩神情明显有几分着急,可当前汴京秉承的就是一股羞涩之风,男女相处就是不害羞也要做个低头垂眉的模样。 只能强压下迫切之心:“五妹妹,前些日子我给你送你帖子,一直不见你回,得知表兄要寻四姑娘一同看灯山,故而才结伴唐突上门,希望未叨扰到你。”俊美妖艳的脸颊满是歉意。 她能说不叨扰吗?这显然是不行的,奚春故作一脸惊讶,握住嘴摇头:“可能是内知托人送到屋子里我没瞧见,我竟不知你给我送了信,真是抱歉了,害的你担忧烦闷如此之久。” 喜欢汴京手作娘请大家收藏:()汴京手作娘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九十五章】汴京第一纨绔子弟 雪梅在旁边听的一愣一愣的,心中早竖起大拇指了,姑娘你可真乃神人啊,如此面不改色的将黑的说成白的,简直就是楷模啊。 就见蔡君墨瞬间松了口气,对上女孩亮晶晶的真挚双眼,不假思索的相信了五妹妹找的说辞,还很有楚河汉界心态的站到奚春身边,和表兄隔开几步。 看的卫芝筠嘴上踌躇,就想骂他见色忘友,终究没说出话来。 待一声珠翠叮当响的薛女女出来时,卫芝筠才收起那副高冷的神色,热切的迎上去,还贴心的递了块帕子,薛女女自是受用。 一时间,四人相顾无言,但既然都结伴而来,又是表兄姐妹的关系,大家都默契的选择同行。奚春悄悄打发仆妇去通知伯伯家的姐姐,就说自己临时有事去不了,叫她们自己玩便是,不用等了,还捎了些钱过去赔罪。 薛女女牵着五妹妹的手,一脸八卦得看向蔡君墨,惊奇道:“你不是不和我一起出去玩吗?这厢还是走到一路了。” 奚春用着只有两人才能听见的声音:“这不是被堵住了,谁叫你们都不爱吃糟鹅糟鸭,嫌弃味道大。” 眼下还未到晚间最热闹的时候,可街上的游人早蜂拥而至,御街上人头攒动,两侧五花八门的表演也开始了,奚春一行人围在旁边看了一会儿,从奇能异术到歌舞百戏再到口吞铁剑,药法傀儡等各种表演。 看的奚春是一愣一愣的,一路过来如散财童子般往盘子里丢钱,除了丢钱就是拍手喝彩了,她是真没近距离看过如此精彩的表演,就是现代表演一个打铁花,若是去晚了,只有隔着几百个人头的份。 可现在她在最繁华的汴京啊,其中的个人感受无法诉说,非要亲身体会才知个中震撼之味。 一行人逛了一会儿,便由卫芝筠提议去白矾楼吃饭,他笑声爽朗:“五妹妹不知,白矾楼每到元宵节便会在各个楼的屋檐瓦片上都摆放莲花灯,灯火交映,等会儿我带你们去白矾楼的高处登高远眺,那里还能瞧见皇宫一角。” 奚春自然知晓这白矾楼的名气,乐呵呵的点头就去了,卫芝筠做事十分有条理,知晓今夜宾客众多,老早就叫人预订了一个中心位的包间,迎客的酒量博士一瞧是卫公子来了,都不用说,殷勤的带着人往二楼走。 奚春是第一次来这里,就见上方的匾额都是用丝绸做的,她新奇的抓着雪梅让她瞧,主仆二人都是没甚见识的,酒楼里间是三层大楼,楼和楼之间还夹着凌空飞桥,还有彩绸自上而下飘落。 蔡君墨瞧见女孩新奇的眼神,眉眼含笑解释:“这些彩绸等会歌姬表演时会用到,一会儿五妹妹可仔细瞧瞧,这里的歌姬照宫里比也是不差的。” 奚春用力点头,余光瞥向蔡君墨,心中很是遗憾,这人如此温柔怎么还就好男色了。若是好女色她也不是不能容忍,谁叫整个社会风气亦是如此,若她不是胎穿而来的也能容忍,偏自己接受了现代教育,受了新思想的熏陶,想到这,又是一阵唉声叹气。 蔡君墨敏锐的察觉到小姑娘低落的情绪,缓声安慰:“等会儿,看看你有什么想吃的菜,不用给我表兄省钱,若是一会儿有什么看上的首饰,全由他付账。” 这话听的前面的卫芝筠转手赏了他脑袋一扇子,嘶的一声:“要你这混小子说,你当五妹妹和四妹妹什么不知道。” 酒楼各个包厢是用珠帘和匾额隔开的,灯烛的光照在匾额上金碧辉煌,正当奚春和薛女女对着菜单打算看看有没有什么新鲜菜式上来时。 只听耳边传来一番吵闹的杂乱声,这声音明显是从楼下传来的,奚春有些好奇,起身趴在边上的栏杆上瞧,众人紧随其后,就见好几个穿着打扮华丽,可无一例外油头粉面的男人进来,中间还簇拥一身着墨色菊花纹云锦,腰间持佩剑的男子,几人姿态倨傲。 卫芝筠面色一窒:“真是晦气,怎么还碰上他们了。” 对着连连陪笑的酒博士没个好脸色:“把咱爷旁边的包厢给腾出来,一会儿我可有贵客。” 揽客的一听就慌了,脸色唰的一下白了,对着最中央的男人小心解释:“徐公子,不是我不想给你们腾,可今儿个您也知道,元宵佳节,里头的公子姑娘正吃着了,都等着看灯会,哪会还腾得出来。” 就见徐公子面色阴沉,小厮险些快哭出来,拍着大腿苦笑解释:“徐公子,那包厢可是卫公子前几日定下的,谁敢有那儿胆子上前要,再说这凡事也得讲究一个先来后到不是,要不您在等等。” 徐明德眼神阴恻恻的,一身气质好似罗刹,唇角微翘却没几分笑意:“你在威胁我。” 吓得酒博士连滚带爬得跑去叫掌柜,生怕惹到这混世魔王。 奚春听到卫公子这名字一出,后背冷不丁泛上一股凉意,手掌用力在胳膊上搓了好几把吗,诽道:“这人瞧着真不好惹,怎么偏和我们碰上了。” 蔡君墨一脸鄙夷,手中扇子指指点点:“五妹妹不知,那中间穿黑衣的男人正是左尚书的独子,身边簇拥的一群人,全是左家门客。这人堪称一句汴京第一纨绔,读书不成,操练不成,每日留恋勾栏瓦舍,酒肆花楼,汴京的女伎捧了不知多少个。” “我瞧着今日怕是要和他结下梁子了,不过也无妨。” 见两个妹妹一副懵懵懂懂得神态,他便多说两句:“我父亲提起他便是一阵唉声叹息,国子监待的好好的,结果这厮出手殴打同窗,气的左尚书压着他去赔罪。可这混账不道歉不说,竟还当着众人的面将那同窗又殴打一顿。到最后那同窗的父亲直接告上御史台,逼得官家将他发配到边关待了一年,这不才回来就到处惹事。” 奚春听的一脸乍舌,天子脚下还能发生这事,不由惊叫连连:“竟还有这事,就没个人能管他,照他这惹事性子,左尚书不得每天收几道弹劾折子。” 薛女女也好奇的不行,耳朵早高高竖起,她可没听过这一号人物。 喜欢汴京手作娘请大家收藏:()汴京手作娘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九十六章】徐明德 蔡君墨神色憋屈,半晌才道:“这人什么都不好,就是命好,左尚书的姐姐就是如今的皇后娘娘。徐明德的母亲乃是官家一母同胞的嫡亲妹妹,生他不久就大出血去世了。左尚书平日公务繁忙,无人管教孩子,这才养成他嚣张跋扈的性子,官家对他也是愧疚有加,瞧见就直抹泪,故而做的不是太过分,权当没看见。” “上次若不是做的实在过分,他那同窗父亲带着被打的鼻青脸肿的儿子一路从御史台告到朝堂之上,估计也会不了了之,汴京人可痛恨这仗势欺人的不肖子弟。” 奚春和薛女女听的直皱眉,面色惊惶不知所以然,她有些后怕的想,这混不吝的等会儿直接找上二楼上可如何是好。 蔡君墨瞧见她有些失神的模样,担忧的露出一抹笑意,奚春摇头示意自己无事,她觉得自己的运气也忒差了,好好的游玩碰上这事,谁也没了好心情。 薛女女嫉恶如仇:“我在汴京如此久,竟然没听过这混账的名讳。” 卫芝筠一时失笑,瞧见女孩气鼓鼓的模样,言语安慰:“这人混账,在酒楼勾栏瓦舍,我们也不过是国子监的同窗才知晓些旁人不清楚的腌攒之事,四妹妹养在深闺,年纪小又不常出门,怎会知晓。” 正当屋内人言语谈论之际,就听一阵惊心动魄的混乱声,只见那徐明德的狗腿子簇拥着他大咧咧的朝二楼来了,一阵珠帘清脆声响,室内立即进入一个不速之客,空气中瞬间剑拔弩张。 奚春和薛女女还有各自的几个丫鬟被卫芝筠护在身后,刚从上往下看的不真切,如今才发现这为首的纨绔子弟颇有几分不被当朝所认同的审美,一双黑眸眯眼看人时颇有几分寡冷不定的死人感,骨像凛冽,在配上一身的肃杀阴气和腰间的佩刀,她后脖颈子都凉了。 徐明德眼神一一扫过在场几人,嘴唇微翘:“清高,做灯的商户,蠢货,乡下来的野丫头,你们一席人还真是绝配。” 随后自顾自的坐下,捻起一双筷子慢条斯理的吃起来。 奚春被他这气定神闲的模样惊呆了,半晌才反应过来,他刚才是将我们都骂了一遍吗?这该死的下贱胚子,舔一下嘴能被自己毒死吧。 卫芝筠一个安抚的眼神抛向二位气到握拳的妹妹,眼神不屑看,嘴里轻快:“戍边之奴,边关役夫回来了。” 徐明德握筷子的手一僵,黑眸一眯,面色难看到不行。 卫芝筠却是大手一挥,笑声和缓:“就委屈四妹妹和五妹妹同这吃白食的人一席了,这次招待不周,下回我再做东。” 奚春只觉得一阵扬眉吐气,暗道四姐夫骂的好,她掀开手帕遮住眼睛以下部分,双眼灵动婉转,学着林妹妹的阴阳人的语气:“卫哥哥不必介怀,就当他是个蝗虫罢了。” 众人噗呲一下笑出声,肩膀不停的耸,薛女女更是高兴的去抓五妹妹的胳膊,连声赞叹:“还是你会说,难怪读了这些书。” 奚春双眼惊讶睁的圆溜溜:“我能读什么书,不过识得几个字,不做那睁眼瞎罢了。”看向中间男人,话锋一转:“比不了有些人,在国子监读了这圣贤书,却连礼义廉耻都不知,我瞧他该再学一遍弟子规。” 奚春还想接着讽刺,却见什么东西嗖得从眼前飞过,啪的一下撞在墙上,发出清脆的声响,随后重重掉落在地,力道之大足以可见扔它之人的愤怒。 徐明德锐利的眼神似鹰隼,牢牢锁定在这个乡野女子身上,脸色冷漠:“五姑娘还真是生的一张巧嘴,如此伶牙俐齿,真让我这嘴笨之人羡慕。” “不若我将你的牙齿一颗一颗拔下来,用麻线拴在一起塞进我嘴里,看看会不会和你一样能说,亦或是我拔掉你的舌头。”男人一字一顿道。 室内本就焦躁的气氛瞬间凝固,蔡君墨一张俊脸气到通红,终于无法再忍受,猛一拍桌子:“你说什么了,如此血腥残暴,罔顾律法,怎堪为刑部侍郎。”屋内人皆是一脸怒意的看着他。 奚春被威胁一通反而不怕了,昂着脑袋露出一口牙,手指向自己:“你若敢拔现在就来拔,我还敬你是一条汉子,就是不知你担不担的起后果。” 徐明德阴恻恻的眼神扫过小姑娘漂亮的红口白牙,面色一窒,许久之后懒洋洋的倚靠在椅背上,玩味一笑:“我不过同你们开些玩笑罢了,瞧你们这喊打喊杀的模样,可真没意思。” 奚春毫不畏惧的对视上去,直至这人视线缓慢移开,冷哼一声:“玩笑要大家都觉得好笑才叫开玩笑,我看您真是朽木不可雕也,粪土之墙不可垢也,猴子穿上衣服也不像人。” 蔡君墨和薛女女笑的不行,一手撑脑袋,一手扶桌子,生怕自己笑摔下去。倒是卫芝筠若有所思的看了好几眼,他从不知这人性子变好了,以往若是敢当众讽刺他,不论男女,吃瘪倒是一定的。 徐明德不理会席间人对自己的嘲讽,端坐在靠近门边的位置也不说离开,眼睛就看向几人背后的窗户,窗户后是一轮圆月,他这个位置正好可以看见各个楼檐的莲花灯, 卫芝筠见他没有要走的意思,眉心不停的跳:“徐大人的包间不是在隔壁,您的门客可真是好等啊,怎么还一直赖在我们这不成,难道大过节的想争元宵吃不成。” 又是一阵闷笑声,奚春余光撇了这人一眼,突然想起自己上次的锈面绷灯就是卖给左尚书家,这人严格意义上来说还是甲方,府上娘子出手如此大方,怎么养了个混世魔王。 不对不对,他母亲不是离世了,想必是继母,自古自来继母最是难当,何况还是官家的外甥,更难做人。 就在众人把酒言欢,意兴阑珊之际,窗外掠过一道黑影,只一瞬就跃上白矾楼上一层,徐明德冷不防出声:“安静。” 喜欢汴京手作娘请大家收藏:()汴京手作娘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九十七章】往火坑里跳 突然出声,惊的众人都不知所措的看着他,心说这人发什么颠,不过还真安静下来了,奚春连剥醉蟹的动作都停了。 黑衣男人屏气凝神,许久之后,耳边隐隐约约传来一阵瓦片撬动声,他突然起身加快脚步朝外走去,看了眼外面候着的人,这些人又闹腾叫嚷起来,嘴上叫嚣着这包间不好,要白矾楼最好的。 楼下的掌柜简直快哭出来了,忙三步并作两步往楼上跑,心里只骂这人蠢货,元宵节还闹事,赶紧来个如来佛祖将这混球收了才好。 这人走了,奚春他们自然乐的安静,说话也就没了先前的顾及,雪梅嘀嘀咕咕道:“刚才真的吓死我了,姑娘你都不怕吗?” “我怎么可能不怕,后脖颈子都是凉的,可这人才被召回汴京,如若真敢闹事,怕是宠他的官家也没了忍耐,凡事都要有个限度。”她眼睛都瞪大了,一脸语重心长道。 薛女女好笑的将手伸进去摸了一把,皮肤上浮起明显的颗粒感,她有些心疼的抱紧了妹妹:“下次遇见这人还是离远些好,和疯子讲什么道理。” 卫芝筠和蔡君墨皆是一脸赞同。 急促的脚步声从外面传来,珠帘再次晃动,一束高马尾,黑色便衣上还沾惹不少泥点子的少年闯进来,淡漠的眼神锁定在脸圆圆的姑娘身上,将手中碟子放过去:“这是郎君亲手剥的蟹,给五娘子赔罪。” 随后,不待众人反应,风驰电掣般跑走了,留下原地凌乱的一行人。 奚春嘴角无语的颤了颤,快速将那碟子蟹肉推到一边,仿佛在慢一点,就会被洪水猛兽缠上。 卫芝筠随意瞧了那蟹肉一眼,碟子不似白矾楼的,倒像是哪家府上私用的,一小碟蟹肉旁边是完整剥下来的蟹壳,这是在炫耀自己的剥蟹技术吗? 因着几人要登高看皇宫,故而在里面的时间待的过于久了,等奚春被雪梅扶着从一狭窄楼梯爬上来,面前豁然开阔,微风拂过她的脸颊,眼睛都不带眨的看向人潮如织的街道,随后是远处灯火通明的皇宫。 这就是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的魅力吗?山不是山,是酒楼,可登高却是真切的。 可这皇宫看着着实一般,只能瞧见半边城墙高楼,和层层叠叠的瓦片屋顶,没有她所想的那般威严壮观,总而言之就是和电视剧上拍的不大一样。 在他们登高的这段时候,不知道白矾楼被闹了个惊天动地,酒楼众人就见十来个穿着或华丽,或朴素的男人被捆住手脚,堵住嘴,如死猪一般从三楼压下。领头的正是持刀的徐明德,这人刀山还溅血了,他那些门客瞧着也是逼人的紧,谁敢靠近,当心手中刀剑无眼。 从白矾楼出来,奚春一行人就打算去宣德楼看灯山,顺便看看官家御驾亲临的壮观。一路过去,脑袋挨着脑袋,肩膀挨着肩膀,越往那边去,人就越多,奚春还看见往树上钻的,她有些后悔凑这热闹了,万一发生踩踏事故可怎么办。 卫芝筠瞧着也是后怕,和蔡君墨一合计,转头带着他们往桥对面的酒楼去了,这酒楼和蔡家有几分干系,最好的位置都没舍得给宾客用,就留给主家自己享受,等奚春他们上了二楼月台,总算松了口气。 她忍不住诽道:“刚才真的吓死我了,这人也太多了,就没人管管吗?” “来了。”雪梅激动的指着桥那边,就见几百个禁卫军气势逼人的朝宣德楼下用枋木垒成的露天大戏台走去,他们手持骨朵子,身穿锦袍,头戴噗头簪着御赐的装饰绢花,不像禁卫军像乐师。 百姓蜂拥而至到戏台下面瞧演出,据说今日表演之人可都是汴京最有名的女妓男伎乐师,平常没有百十金是断不会出来表演,今日能不要钱过过眼瘾,自然卯足劲的往前挤。 奚春摸了摸下巴,瞧着有些无趣,雪梅一个干果食盒递过来,她又起了兴致,没什么礼仪的依靠在她身上。 几声震天的鼓声后,是欢快悠扬的乐曲声,不知谁说了一句:“官家和娘娘来了。” 她赶紧屏住呼吸看,生怕错过一个画面,只见棘盆中扶起高数十丈的竹竿,竹竿上拴着五颜六色的锦缎,随风飘扬,其间夹杂的乐曲声,楼上装饰着镶着黄边的垂帘,待一切准备妥当之后,一道明黄色身影出现在楼上。 楼下的百姓和文武百官立即俯首叩拜,齐呼万岁。 他们这边也不例外,也跟着跪了会儿,奚春膝盖一软,心说真是官家视线之内必须跪啊,跪吧跪吧,她来这十年,不知跪了多少人。 等可以起来后,就见那明黄色身影旁边还陪同一个穿黑衣的男人,奚春双眼眯了又眯,还是看不见。最后她只能使用现代物理学的小孔成像,看清面容之后差点没被吓死,那徐明德的眼神正好对过来,奚春从脚底到上身都凉透了,慌忙坐下吃点心。 蔡君墨时刻关切女孩,缓声道:“五妹妹,你这是怎么了。” 奚春摆摆手:“我就是站累了,坐着歇歇,蔡哥哥你瞧你瞧,不必管我。”心里却在嘀咕,这样凶恶的罗刹还叫什么明德,真是浪费这好名字。 徐明德看着对面酒楼上突然消失的身影,嘴角噙着一丝冷漠的笑意,若是奚春瞧见了,估摸着晚上睡觉都要做噩梦。 官家偏头看了他一眼,语气平和:“既回来了,就别再生事,早点娶个媳妇才是正事。你瞧你现在这副眼下乌青的鬼样子,不找个柔情似水的女儿家,如何能好。” 徐明德态度恭敬,语气硬挺:“陛下您都说我是鬼样子了,有哪个姑娘会往火坑里跳。” 官家嘴上一噎,气的吹胡子瞪眼,索性不管这混球,专心看楼下的表演。 徐明德余光看向后侧亲信,意有所指的瞥了眼对面酒楼,只见那高马尾少年绷着脸摇头,不知从哪儿端出一碟冷掉的蟹肉,男人冷哼一声,不在言语。 喜欢汴京手作娘请大家收藏:()汴京手作娘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九十八章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那天晚上的元宵节奚春玩的真叫一个痛快,除开遇见不太美妙的人和事,其余的堪称一句完美。 自元宵节之后,她就全身心投入自己发大财的计划了,每日就是不停的染布,从一开始随便的图案就行,再到后面完整的花纹,甚至连小碎花都能染出来的,又叠加多重手艺和复染技法,如今的成品相较于之前可谓是青出于蓝胜于蓝。 每每看到彩帛铺后院通风晾晒的一大片布,心中的满足感油然而生。 可还来不及高兴,不怎么往家带坏消息的奚满粮却带了一件祸事回来,只见他双目怒睁,双手紧握成拳头,气的吹胡子瞪眼:“当初送货的时候好好的,那徐大娘子还直夸赞我们绫香斋东西好,和汴京其他铺子比起来,好了不止一星半点。” “说什么样式新颖别致,价格也公道,可这才过去多久,就说我们卖残次品,还说我们的掐丝珐琅黑了。” “还说若是处理不好,不给她个解决的好法子,要将我们送进衙门去。” 奚满粮拍着胸口,恨不得指天发誓:“真是天地良心啊,那银丝我都是捡最好的买,如今空口白牙的污蔑一通,真叫人恶心。” 奚春扶着脑袋一阵烦闷,手中的铁锈味还未散去,就被匆匆忙忙叫回来,她有些无奈:“一千贯的东西,咱们铺子说什么也不能不管不问,还是要带着人将有问题的东西取回来,仔细查验一番才行。” “说来也真是奇怪,我自己用的到现在都没发黑,偏偏他家出了问题,说一句故意找茬也未尝不可能。” 奚春思量之下,手掌轻拍桌子:“爹,你什么时候和路掌柜去徐家问问,就说我们再给他们原样补上一份,有问题的就自己留下。” 奚满粮如何不知晓这群当官的人得罪不起,言语烦躁:“我如何没去,有问题当天,徐家守门人老曾就和我报信了,我带着路掌柜去了,谁料人都没见到,吃了个闭门羹,就更不用提东西了。” 奚春眼神不敢置信:“这人就一句话没留下,既然说东西有问题,他们就没要求退钱或是如何,就只说让我们自己想。” 奚满粮道:“老曾说了,说他家大娘子要亲自见做东西的人,还说臭男人毛手毛脚她自是不会见,所以我才叫你回来,想着还是阿春你亲自去一趟为好。” 奚春总算是听明白了,双手一摊:“就这样吧,眼下天都快黑了,明日我早些时候过去赔罪,想来也没别的解决法子了。” “卖的掐丝珐琅,她家东西用的可都是最好的料子,这样都出问题,难不成还成精了。” 可成没成精的不知道,只知道这事要赶紧处理,若是得罪了左尚书家的娘子,一个没搞好这铺子都开不下去了。 第二日天还没亮,柱子就带着流苏将彩帛铺染的最好的几块料子拿回来,奚春指挥雪梅将其好好包起来,估摸这也能做一身衣裳,她真有些心痛啊。 女孩环顾周遭,还想带些东西过去,可如今她院子里新奇的也就这布料了,其余的早拿到绫香斋售卖了。 如此,奚春也只能抓紧梳妆,为了表达自己赔罪的诚意,还有处理问题的决心,她特意叫雪梅将头发全部梳上去,衣服穿的也十分小家碧玉,上身鹅黄色对襟盘扣小褂,下搭一条银白色百褶裙,更没有带步摇玉坠之类的。 收拾齐整后就抓紧带上赖嬷嬷和雪梅往徐家的方向去了,汴京之上,官职最大的就是左尚书了,他家住在宫城附近,往右掖门以西走,位于尚书省旁边。 和薛家住的位置相比,那位高权重了不止一点,就相当于二环和五环的区别,住的离宫城近,上下班都比别的官员便捷,还能时刻被官家宣入宫,成为心腹的可能性大大提高。 马车拐进右掖门之后,御街的繁华瞬间被隔离,街道的吵闹,摊贩的叫卖声更是一丝未闻。奚春小心掀开帘子看了一眼,这路面都开阔平坦不少,也没有挑着东西挨家叫卖的,里头更是安静的诡异,门头和朱红色的大门修建的高高的,自上而下有种威严赫赫的逼迫感。 就是在闹腾的人进了里面也不敢大声说话,奚春觉得自己好似误入了什么军事阵地。 “姑娘,到了。”外头传来柱子的低声。 他一骨碌跳下去,将凳子放下,赖嬷嬷和雪梅率先下去,一个扶姑娘,一个抱着布料。奚春抬头就能看见威严壮丽的府门,堪称一句,朱门高耸入云霄,金碧辉煌映日辉。 明明和外祖父只是一品的差距,但大门比薛家的华丽不少,抬头是金光灿灿的尚书府三个大字,都快把她眼睛亮瞎了,真可谓是官大一级压死人啊。毕竟二品官很多,正一品却就那几个,更别提是文官中的左尚书。 大门侧边是一簇小型的树木,树木被圆形的砖块圈养起来,那边或蹲或站着十来个穿深长袍的青年男子,奚春不用看就知是这府上的守门人。 心里嘀嘀咕咕,果然大官家的小厮都高人一等,若是换做别家,早恭恭敬敬的迎上来了。 她只得给了柱子一个眼神,柱子心领神会的走向那群人,笑声抱拳:“劳驾您们给通传一下,就说绫香斋的掌柜求见。” “绫香斋,昨日不是来了两个男的吗?里头的内知不让进啊,回去吧回去吧,什么人都往这里凑,当我们尚书府是茶舍不成。” “就是,今天怎么还来了个小姑娘,身后还跟着两个丫鬟,莫不是哪家的千金小姐吧。”一男人玩味道,这些人态度倨傲,对着外人幺三呵四,对着尚书府却自豪无比。 柱子眉头一紧,害怕不给进,咬咬牙扭头看了姑娘一眼:“我家娘子是薛家五姑娘,绫香斋不过是她开着玩,用来打发时间的,昨日管事的才来府上通传,得知徐大娘子要见主事人,今日特前来拜访,劳驾你们谁帮着往里递个信。” 说完,将薛家的令牌拿出来给看了眼,在场都是人精,一眼就辨出真假了。 才从茅房出来的老曾老远就瞧见站在一边的小姑娘,仔细一看和奚满粮却有几分相似,加快脚步跑上前:“我替你们进去送信,且在外头等着吧,叫你家姑娘上马车歇歇,我也只能将信送给里头的守门人,再由他送给大娘子院子里的内知,一层一层的往里递,耗工夫的紧。” 喜欢汴京手作娘请大家收藏:()汴京手作娘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九十九章 尚书府一日游(上) 柱子连声道谢,忙转身回去将刚才的话一五一十给姑娘复述一遍。 听到还要很久,奚春人都麻了,一直站着确实累,她就和赖嬷嬷雪梅上了马车,至于柱子则是和那些守门人攀谈去了。 心中嘀咕这要是有个电话不得多快,或者提前搞个预约制度,如今还在外头等着,若是不报出薛家五姑娘的身份,进不进得去还不一定了。 真是世风日下。 奚春她们在外面约莫等上三刻钟,里头的人才不紧不慢的出来,换算到现代也就是四十五分钟。 老曾对着柱子努了一个眼神,他立即心领神会,小跑到马车旁:“姑娘,徐大娘子叫进去了,我找个地方将马拴好,就在外面等着你。” 奚春轻点脑袋,雪梅立即给他塞了满满一荷包的钱,细心叮嘱:“等会儿你给那几个守门人抓一把,言语温和些,可别像在自家府里似的。” 柱子立马眉开眼笑的接过来,连连点头,乐滋滋的牵着去拴马了。 三人随着大娘子院子里的小丫鬟往里走,刚进来就是一阵凉风袭来,吹的人神智瞬间清醒了。小丫鬟瞧着她们捂嘴笑:“娘子不知,这是老爷特意建造的风口,那里头还弄了个假山池林,下面装的是冰块,说是时刻警醒府中上下人警言慎行。” 奚春礼貌一笑,瞧着规规矩矩,养出的儿子却不乍地,可见是面子功夫。 经过一段狭长通道朝抄手游廊那边去,她才真切的体会到徐家和薛家的不同。薛家往年在汴京不过是五六品官,属于鱼池里的小虾米,也是运气好出了薛老爷子一个知枢密院事,可和徐家这种底蕴深厚的世家终究不一样,更不论是皇亲国戚的关系。 深宅大院隐于市,朱门绣户显威严。门庭若市人来往,车水马龙不夜天。 小丫鬟将人带到院门就停了,门口早候着一漂亮姑娘,“娘子到了,这位是大娘子身边的丫鬟,玲珑姑娘,您跟着她走便是。” 奚春礼貌性的行礼:“玲珑姐姐。” 玲珑含笑点头,眼眸一扫上下打量,倒是个识规矩懂礼数的千金小姐,带着人往里走,只见守在门口的丫鬟掀开薄绿湖绸门帘往里传:“薛家五姑娘来了。” 奚春跨过高高的门槛,屋子里还未看完,一阵梨花片香袭来,定睛一瞧,就见正厅赫然坐着五六个贵妇人,最上头的那位穿着打扮素雅,可衣服连一个褶子都没有。 她十分懂规矩,乖巧上前行礼:“问徐娘子安,问诸位娘子安。” 徐娘子一见她就笑,水葱似的手指挥了挥,奚春忙将上前,顺手将手递过去。一阵刺挠感袭来,徐娘子仔仔细细的打量一番,一双黛眉不显半分文静,穿的也规规矩矩,长的虽不是国色天香,但也堪称一句美人,就是这手糙了点,摸的她手疼。 奚春眉眼低垂,也在悄悄看徐娘子,生的真是好看,脸若银盆,眼似水杏。就是这装扮真是极尽可能的朴素,头上不说头面连钗环都没几支,都是些素雅的花朵装点,当下觉得自己带来的布料算是对了。 她看了雪梅一眼,女孩极为上道的将东西捧到徐娘子面前,奚春言笑晏晏:“娘子是我的长辈,贸然上门,自要带些礼来拜访。可我瞧这尚书府朱门高大,车马盈门,必然什么都不缺。这布不值几个钱,是我自己染的,送给娘子,还望莫嫌弃才好。” 徐娘子眼眸一动,手掌轻轻抚摸上去,鼻腔还袭来一股香甜的青酸气,含笑道:“五姑娘有心了,你做的东西自然是极好的,那掐丝珐琅我家老爷至今都在夸,那日的宴会更是得了不少娘子喜爱。” “你瞧这布我在汴京也没见过,深黄褐色我也喜欢,还留白做了花纹。”她真是越瞧越好,“娘子年纪虽小,可做事有条理,比我府上几个猴儿好了不止一点。” 随后,就指挥丫鬟将布料接过来一一给其余几位娘子过眼,自然获得众人一致赞好。 当着外人的面折贬自己的孩子,自然不是希望对方附和。奚春小心回话:“娘子真是说笑了,谁不知道您府上几位姑娘哥儿生得好,那日谢家赏雪宴会,徐二娘子说话做事有礼有节,还帮着我们说了不少好话,可见娘子您平日教导之深。” 她深谙夸人要夸在实处,说些空口白牙之话没人信。 果然,徐娘子一听就来趣了,眉眼半挑,指甲捻起一杯茶,细细品味:“她怎么说的?” 奚春怒骂搬起石头砸自己脚,脑子疯狂的转动,编的大差不差了:“那日,嫖姚县主言语多有不屑,身旁跟着的贵女也是不依不饶,我们三姊妹孤立无援。好在这时二娘子出言制止嫖姚县主,还帮着我们说话,就连学堂里夫子教的礼仪也脱口而出,可惜我这人没读过多少书,那言论记不住了。” 随后,眼神希冀的看向侧立一旁的徐二娘子,字字珠玑:“二娘子,那日我家姐姐受到不少委屈,一颗心全扑上去,未能及时向你道谢。今特在此感激你的仗义执言,我姐姐更是连连赞叹,只可惜我们两家来往甚少。” 徐二娘子原本还有些怀疑自己说过吗?看见女孩眼眶含泪,脑子一热,就冲出去将要行大礼的她扶起来,嘴上夸赞:“阿春妹妹不必多礼,实在是那嫖姚县主太过分了。” 奚春顺势倒在她怀中抽泣几下,被几个丫鬟扶着坐到一边了,将眼眶中的泪水擦干净后,寒暄也差不多了,就该切入正题了。 她话锋一转:“大娘子,可否将那有问题的掐丝珐琅拿出来,叫我细瞧,看看是哪里出了差错。” 徐娘子手一摆,神色温和:“不着急,用点茶饮再说吧。今日你既来了我府上,我这做长辈的定要好好招待,用了晚膳在回去吧,等会儿叫青儿陪着你在府上四处转转。” “这孩子最爱热闹,你来了,她们必定高兴。” 喜欢汴京手作娘请大家收藏:()汴京手作娘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一百章 尚书府一日游(中) 奚春笑容一僵,下一瞬面色如常,笑着说好。心里却烦躁的紧,早知道要被留下来,她就吃了午饭再来,她最烦和长辈社交,恭维一群并不太熟的贵妇人着实是一件伤脑筋的事,她不喜欢。 而且这徐娘子问的问题她也不喜欢,周围贵妇人看新奇猴子似的眼神她更不喜欢。 如果用一种动物形容奚春,那绝对非乌龟莫属,在陌生人面前缩进壳里,到了熟悉的地方,便迫不及待的舒展四肢和脑袋,欢快的畅游。 二娘子徐青青新奇的坐到奚春身旁,亲昵的拉着她的手,嘴上叽叽喳喳个不停:“阿春妹妹,你喜欢钓鱼吗?喜欢坐船吗?等会儿我带你去钓鱼可好,或者去院子里作诗喝酒。” 她笑的肆意:“我最喜欢喝酒作诗了,若是再吃顿烤鹿肉那才是美事一桩,等会儿我带你去认识我几个妹妹,她们都可有意思了。” 奚春心上一动:“钓鱼好啊,我也喜欢钓鱼。” 女孩的眼神不由在安静的池塘游离,幻想二人坐在凳子上,旁边还摆着茶点子。钓鱼真是太好了,害怕惊扰到小鱼,连大声嬉戏玩乐也不行,今天恰好太阳不错,如果能要一张摇椅也不错,钓着钓着睡着了就最好不过。 徐家园林里,奚春有些无力的将几粒白米饭拴上鱼勾,宽大的衣袖被绑上白色襻膊,女孩手肘用力,鱼钩和浮漂用力扔到远远的池塘里。手中捏着的紫竹鱼竿质地坚硬,富有弹性,面前的风景开阔,园林秀丽。如今春天不少花都开了,若是忽略耳边贵女们嬉戏的声音,着实算得上宜人的好风景。 徐青青眼中惊喜,伴随着一阵雀跃声,快速将钓车收紧,一条巴掌大小的鱼被她收进藤条鱼篓,她蹭的从凳子上跳起来,抱住奚春不停的晃:“啊啊....我钓上来了,阿春妹妹你看见了吗?” 奚春脑袋都要被摇成糨糊了,随口敷衍:“看见了,看见了,你很厉害,厉害的不得了。” 若是在自家府上,她早撂挑子不干了,这算什么钓鱼啊,耳朵边上还能听到亭子里贵妇人打马吊牌的欢呼声,还有几个小娃娃围在她们身边跑来跑去,伺候照顾的丫鬟吓的脸都白了,不停追在屁股后面劝,真是吵死了。 奚春喜欢可爱的小孩,不喜欢疯跑用尖细嗓子不停叫的小孩,这和自己钓鱼的想法一点都不一样,她真的快要烦死了,能不能不要打扰自己。 “你们钓到鱼了吗?若是钓不到咱们来掷壶可好,或是去荡秋千放风筝。”徐娘子在亭子里关切的问了一句,眼神死死黏住牌不能分离,脸颊微红,旁边人用鹅毛扇轻轻替她散热。 徐青青挥舞双手,欢欣道:“我钓到了,阿春妹妹一条也没钓上来,坐了一个时辰的石头人,话也不说一句。我原以为她和我哥一样是个钓鱼高手,还是没我哥厉害,手往下一捞鱼就上来了。” 旁边几个坐在草地上玩花的小姑娘捂嘴闷声笑,好些悄悄跑上前去瞧薛姑娘的鱼篓,里头果真空空如也,不知是谁好心往里放了一个草编小鱼。 奚春被臊的有些脸红,盯着那条小鱼很不好意思,赧色道:“我这叫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 徐青青不和她争辩,转头从小丫鬟手中接过一个花环往她脑袋上戴,语气真诚:“你不知道我有多开心,别家娘子都不和我玩,就阿春你还夸我。平日里我们徐家除开那些上门找母亲攀谈的长辈,找父亲办事的官员,一个找我玩的都没有,幸好你来了,我都快无聊死了。” 徐青青脸小小的,皮肤又白又嫩,眼睛小小的是单眼皮,嘴巴也很小,就连人也生的弱柳扶风,削肩膀,杨柳腰,盯着奚春的时候特别真挚。 小姑娘心窝子瞬间被戳中了,不知为何有点酸涩。 看了眼荡出丝丝波澜的水面,嘀咕两声:“你父亲是左尚书,怎么可能没有娘子和你一起玩。” 徐青青嘴一撇,语气受挫:“我哥是混世魔王,整个汴京的人都知道,汴京但凡有头有脸的人家都怕他,生怕沾惹一身腥气。” “也知道他喜欢追捧女伎,害怕自己的女儿被我哥看上了,这不就糟蹋了,所以平日里看见我们家的人能躲就躲,生怕太过美貌贤惠,被我娘看上,给我哥做媒了。” 女孩的话匣子如卸闸般的洪水涌出来,滔滔不绝:“可我娘也不是我哥的亲娘,自然不好管。你不知道,官家总觉得对不起我哥,一门心思就想给他指婚,若是被官家知道哪家大人的女儿被我哥看上,一个没弄好就赐婚了。” 她十分通情达理的拍拍阿春肩膀,做出一副过来人的架势:“就和薛珠珠一样,汴京人都知道她想当皇妃,可最后却要嫁个一个五大三粗的武将,好好的姑娘可真糟蹋了。” 奚春眉头一皱,替大姐夫辩解:“我未来的大姐夫人不错,如今同我大姐姐相处甚好,何况她们是太后娘娘赐婚,不算火坑,顶多算是平嫁。” 徐青青听她争辩,瞬间好好好的不说了,害怕得罪这唯一一个夸赞自己的好友,忙将话题扯开:“不说那韩大人,他至少有官职,也不出去惹是生非。” “可哪家姑娘嫁给我哥真是往火坑里跳,屋子里也冷冰冰的,院子里更是凉飕飕的,身边全是各种形式的飞刀柳叶刀还有长刀,我总觉得他院子里有血腥味,去了一次,打死我也不在去了。” 徐青青一股脑的说了老半天,搞的奚春不知该说什么了,她自认为和二娘子关系一般,不过几面之缘,可这姑娘竟如此实诚,傻乎乎的说了这么多府上秘闻,就差将自家房契地契所在位置告诉自己了。 她叹了口气,干巴巴的安慰:“虽然我不能常来你家,但你可以去铺子里找我玩,我教你染布可好,铺子离你家不远,就在潘楼街。可我也不常去,我每天还挺忙的,忙着赚钱,忙着研究新鲜东西,可能不太有空招待你。” 徐青青急了,一双美眸瞪的圆溜溜的,忙道:“哪有什么,你做什么我做什么不就行了。” 喜欢汴京手作娘请大家收藏:()汴京手作娘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一百零一章 尚书府一日游(下) “何况你还愿意将你祖传的染布手艺教给我,我感谢你还来不及。我瞧了你染的那布,当真不一样,你可真厉害,分明比我小,懂的却比我多。” 奚春摆摆手,心说这算什么祖传手艺,索性自己院子里的人都教的差不多了,也不在乎多一个少一个的,自己若是能和尚书府的娘子打好关系,日后好处应当也少不了。 就这样,两个女孩都认为自己占了天大的便宜。 这世上有一种人,为了讨好自己来之不易的好友,不惜以各种八卦拉近关系,上至王孙贵族,下至京城买卖人,知道的不知道的,全部囫囵说了一通,恰好徐青青就是这种人。 这惊天大卦让奚春连钓鱼的心都没了,拉着自己的小钓友顺势坐上院子里的秋千,她眨了眨眼睛:“竟有这事,那嫖姚县主真要议亲了,自上次谢家一别后,许久没听到她消息了,我原以为这姑娘在自家安安稳稳的学规矩了。” 徐青青白眼一翻,很是不屑:“就她,草包一个,怎么可能会认真学规矩,你不知道她将嬷嬷气的要死,嬷嬷回宫后就同贵人说了这县主桀骜不驯,脾气古怪,一个不顺心,又是砸东西又是骂人,就差拿着马鞭抽了。” 奚春嘴唇微张,心中的惊讶滑成一条弧线,连手中何时被雪梅塞了朵花都知道,脚尖不停在草地上划:“这人怎么如此嚣张,我原以为她是自上奉承,自下不屑,不曾想连宫里的嬷嬷都如此不尊敬,嬷嬷到底是官家亲自指派的人啊。” 徐青青见阿春脸上的关切好奇不似作假,心中的满足感油然而生,拍着大腿:“官家什么都好,就是心太软。嫖姚县主的父亲东平郡公可是官家自小的陪读,曲家在金陵更是接待过好几任帝王,这曲香莲又是官家看着长了几年的,感情自然深厚。” 奚春立即福至心灵,官家连汴京第一纨绔的徐明德都能忍,为何忍不了曲香莲,这人还没那纨绔恶劣,想来在他们眼中姑娘家骄纵些也无妨,成亲有孩子了性子自然收敛起来。 反正嫖姚县主在过分也不会过分到护着她的人头上,板子不挨到自己身上是不疼的,就是可怜她未来夫婿了。 说到她的议亲之人,奚春神色透着古怪的兴奋,眼神迫切:“所以这嫖姚县主到底要和谁订婚啊。” 徐青青张嘴欲说,可看着面前的女孩忽有些说不出口。 急的奚春连连求饶,双手揽在她脖颈上,一个劲的晃悠,语气如酥:“好姐姐,我的好姐姐,你就快些说吧,可别卖关子了。” “你真想知道。”徐青青问。 她自然是不假思索的点头。 随后,就见这二娘子猛吸一口气,顺了好几下胸口,眼神闪烁,语气低到几不可闻:“听我母亲说好像是谢不知。”见阿春脸色瞬间变了,她忙跟着找补:“不过也不一定,这些都不一定的,婚事谁说的准了,我哥也定了一门,没两月就黄了。” 奚春面上淡淡一笑,没想到再次听到这个名字竟是他议亲的消息,脑海中不断播放这人来找自己的画面,还有他送自己匣子首饰邀请参加赏雪宴的情形。 她原以为自己忘了,可现在才知,竟然历历在目,心中说不出的酸涩。这种酸涩不是恋爱中的爱而不得,不是得知曾经暧昧对象结婚的消息,而是一种陌生不明所以的酸涩。 毕竟到现在她都不知道谢不知是为什么疏远自己,还有对奚春很好的谢夫子,她有些无奈的摇头,这家人真是藏着谜,什么都想不通。 雪梅很是担忧的看着姑娘,奚春捏捏她的手,示意自己无事。 徐青青更是后悔说了这消息,瞧见阿春笑容都没了,极尽所能的贬低谢家:“阿春,你也别在意,那谢家在金陵也是趋炎附势,家中女儿个个高嫁,就连娶的媳妇也要高门出来的。” 她偷瞄四周,凑到奚春耳边:“我娘说他们家是墙头草,对于风向敏感的不行,老爱解读官家的话,官家只是随便一句,就如临大敌,瞬间和旁家划分干系。” 奚春释然的笑了,握住徐青青的手:“二娘子,今日不过我们第二次见面,但我总觉得同你一见如故,与你交谈一番,心胸开阔,舒服不少,你也不用开导我,我和那人没什么的。” 徐青青缓缓点头,可心中还是高兴,自己总算有好朋友了。 天空从白昼到夜晚,一天的时间过的很快,这期间徐青青带着她几乎将徐家大大小小的地方都逛了一遍,二人还在她闺房午憩一会儿,原本她就想离开,奈何这家人无比热情,迫于无奈只能等着用晚膳。 可奚春在旁坐了足足快一刻钟,还不见开饭,着急的戳了戳徐青青,低声道:“我们什么时候吃饭。” 徐娘子耳朵尖,笑眯眯的回道:“阿春这是饿了,我们家规矩多,要等全家人都到齐了才能用膳,还需半刻钟,老爷和明德就回来了,先开饭吧。” 话说到这份上,奚春如何敢动筷,只能焦灼的看向火钟,一小颗火球砸下来的瞬间,门口传来下人的通传声:“老爷和公子回来了。” 席间五六个人瞬间起身,徐娘子更是一番小女儿情态的将丈夫扶进来,娇笑道:“今儿家里来了个新客,薛老太爷的外孙女,你常夸的掐丝珐琅就是她做的,我请来给你们见一面。” 左尚书眼一眯,顺手滑溜两下长长的胡子,嗓音悠长:“哦,这般聪慧的姑娘,我自是要见的。” 眼神扫过席间唯一一个不认识之人,奚春立马主动前进两步,双手交叉放在身前,面带微笑,对着左尚书行了个大礼:“小女问大人安。” 左尚书爽朗一笑:“起来吧,不必拘泥于繁文缛节。” 被徐青青扶起来后,她一眼就瞥见跟在大人身后的徐明德,男人双眼黑黢黢的看不出一丝情绪,身量逼人,浑身凛冽的气势实在唬人。女孩眼一翻腿一软,差点原地晕过去,好在被身旁人扶了一把,心中也不停的胡思乱想,这人别不是记恨自己怼他,故意找茬吧。 喜欢汴京手作娘请大家收藏:()汴京手作娘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一百零二章 该不会喜欢阿春吧? 徐青青一脸嗔怪的瞪了大哥一眼:“哥,你吓到阿春了。本来长的就凶,还老穿的黑不溜秋,你这哪儿是回家吃饭,倒像是押送犯人去刑场。” 说完,和雪梅扶着腿软到站都站不起来的女孩坐下,奚春脑子都是懵的,刚才她真以为自己看见活阎王了,明明早有心理准备,可真切看见的那一眼,还是吓的不行。 徐明德淡漠视线随意瞟了眼一旁小姑娘煞白的脸色,粗糙的指腹蹭上嘴唇,有些好笑:“那日在酒楼同我争辩的牙尖嘴利去哪儿了,我竟不知你胆子如此小,看一眼就会被吓到。” 奚春暗暗翻了个白眼,不搭理他。 徐娘子和左尚书却面上一喜,她敏锐的嗅到一股不同寻常的八卦气息,强忍激动的语气:“你们见过,还互相认识。” 徐明德还未开口,他旁边跟着的小七一脸兴奋,迫不及待道:“见过,见过,郎君还和薛家两位姑娘一起吃了饭,还亲手给五娘子剥了螃蟹。” 这番亲近暧昧的言论一出,室内的空气瞬间静止,啪嗒一声脆响,徐青青手中的酒壶和杯子掉落在地摔的劈里啪啦响,屋内众人皆是缓缓扭头看向气定神闲的徐明德,倒吸一口凉气,眼中的惊惶不似作假。 奚春一副被雷劈过的表情,双手立马捂脸不敢看人,就差把那个大嘴巴侍卫骂的狗血喷头了,这下完了完了,她不要和纨绔子弟有牵连啊。 徐娘子猛咽一口口水,缓缓将手中的宽袖撩上去一截,眼神坚毅的看着小七:“然后了。”屋内人视线也齐刷刷的移过去,耳朵竖的老高了。 小七人悄悄瞥了眼无甚表情的郎君,他可机灵的很:“啧啧啧,可惜五娘子一口都不吃。”摸摸肚子傻笑:“螃蟹在我这,郎君还在宣德楼上偷........。” “你住嘴!”奚春突然站起身,双手紧紧攥着裙摆,双眼似能喷火,声音带着一丝无法察觉的颤抖。 小七被吓得抖了抖,高大的身躯往郎君身后躲。徐明德一脸玩味的看着五姑娘发脾气,情绪越发高涨了,他真得很喜欢这小姑娘炸毛的模样,像只孱弱的小兽,呲牙咧嘴的冲人叫喊,实则无一点杀伤力。 二人眼神对视,奚春最先坚持不住的移开了,她实在不想再待下去了,急匆匆得对着二位长辈行礼:“多谢娘子和大人款待,如今天色已晚,小女先走一步。”随后,提着裙摆就要跑。 徐明德一个眼神,小七顺势斜倚靠在屏风上,屋门也被亲卫带上,像个四四方方的人肉笼子般密不透风。 奚春眼睛都直了,胸中一口气上不来下不去,闷的脑袋直发晕,她不明白,这人如此小心眼吗?不过是臊了他几句,有必要做到这份上吗?一时间,二人周围是箭拔弩张的氛围。 徐娘子最先反应,笑着招呼青青将奚春半扶半推的簇到桌边,嗔怪的瞪了眼继子:“外面风大,我被吹的头疼,如今门一关上,这偏头痛就好了不少,真是有心了。” 这厢揽着女孩言语温柔的哄:“刚才不还喊饿,如今好好的怎么要走,你是贵客,若是让贵客饿着肚子走,岂不是我们徐家的过错,传出去还不知道叫外人怎么笑话我们。” 见女孩还是绷着脸不愿搭理的模样,徐娘子笑容一僵,语气低不可闻:“别使小性子,屋子里这么多人了,你这岂不是叫人看了笑话。” 奚春“。。。” 被强制按在椅子上时,她无语的要死,什么叫自己使小性子,这群人能不能搞搞清楚啊。转念一想,神情懊恼,自己就是太害怕和那混世魔王扯上关系了,其实他那侍卫说的太稀松平常了,可配合上徐青青白日同自己说的,奚春想不多想都难。 想明白之后,她轻吐一口气,试图将周围人全部无视。 今日徐家吃的这顿饭可谓是相当诡异,往日不说热闹,但席上有几位姑娘插科打诨,还有老妈子说些贫嘴的闲话,虽然这个黑面神没什么表情,可笑声还是能听见的。 今儿个倒好,只有玉箸轻撞瓷碗发出的清脆声,所有人心怀鬼胎默契的不说话。可左尚书和徐娘子险些将奚春和徐明德脸上盯出一朵花来。 徐青青也是满肚子疑问,小七可是大哥最信任之人,他说的话很大程度上代表了大哥的想法,如今连亲手剥螃蟹都做出来了,心头浮现一个诡异的念头。 大哥别是看上阿春了吧?她越想越觉得可能,盯着五娘子的侧脸微微出神,脑海中千般念头涌上来,重重将筷子一放。 吓的身旁奚春连手中夹的菜都震掉了,缓缓扭头看着二娘子,眼睛瞪的圆溜溜的:“你这是怎么了。” 左尚书言语呵斥:“怎么吃饭的,学的规矩都去哪儿了。” 徐青青又是咬牙抿嘴又是跺脚,她简直太想将这个猜测说出来了,可环视一周,她不敢啊。要是将阿春得罪了该如何是好,还是徐娘子蔑了她一眼,心中的躁动才收敛,算了,还是晚上和娘研究一下吧。 总而言之,这顿晚膳堪比鸿门宴啊,奚春算是体会到在刀尖上行走的心情了,好不容易等到要离开时,她连忙将今日的目的说出来:“娘子,那出了差错的掐丝珐琅可否交予我查看一二,过几日,我再做一批新的送到您府上。” 徐娘子侧边手指轻扶发髻,笑道:“那东西晌午我就叫人给你送回去了,不着急,慢慢来。我瞧你识大体,懂规矩,又是个十分合我心意的女子,同青青相处的如此好,日后多多来府上做客才好。” 奚春心中的火蹭的一下升起来了,修剪圆润的手指甲狠掐进掌心,血丝都出来了。心说送回去了你不早说,不然她早寻个由头跑了,可面上镇定:“娘子待我如亲女,阿春日后定会多多拜访,不好叫两府联系断掉才是。” 二人又面对面寒暄了好一阵,还安慰了几句自己的钓友同志,说到口干舌燥之后,她才带着雪梅和赖嬷嬷,忙脚底溜油走了。 喜欢汴京手作娘请大家收藏:()汴京手作娘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一百零三章 亲自送回府 三人从屋子里出来,就是一阵寒风袭来,如今虽是三月,可夜间温度立马就降下来了,奚春缩着脖子摸了摸发僵的手臂。 催促:“快走快走,这里我是呆不下去了。”赖嬷嬷和雪梅也是感同身受姑娘的心情,只想快点离开这个虎狼窝。 三人加快脚步一路小跑到徐家大门,空荡荡的大门显得格外诡异,门口除开几个家丁,连半个马车的影子都没有,奚春脚底生寒,心瞬间凉透了。 扭头询问:“雪梅,我不是让你和柱子说等我们用完晚膳回去吗?” 雪梅急的都快哭了,在台阶上下来回跑,伸长脑袋瞧,停放马车的地方空空如也,她着急忙慌解释:“姑娘,我说了,我老早就说了,晌午还出去给柱子送了五百钱,叫他找个地方吃饭,一直等着我们也说了。” 赖嬷嬷紧迫逼问:“你亲口和他说的。” 雪梅用力一拍大腿,急的眼泪都飙出来了:“我亲口说的啊。” 这下可给奚春吓的不轻,忙上前将女孩往怀中揽:“好好的,你哭什么啊,难不成我还会不信你吗?”她扭头去问守门的小厮:“劳驾问下薛家的马车去哪儿。” “不知道,我们是下午交值的,反正没看见那边停着马车,姑娘您得问守门人,要不我替您进去送个信,实在不行看能不能再叫一辆,这大晚上的可不安生。” “不用了,五娘子,我家郎君有请,亲自送您回去。”旁边冷不防发出一道异样的声音,小七走路似魂儿,连个声都听不到。 奚春扭头,只见是上次给自己送蟹肉还有晚间在席面上多话之人,她白眼一翻,侧身对着小厮道:“劳驾你帮我唤一辆马车。” 霎那间,只见两匹油光水亮的骏马带着轩车缓缓驶来,车轮在道路上留下道道轴痕,车轴滚动声在夜间十分刺耳。这马车也是宽阔大气,比奚春今早坐的那辆,大出了不止一倍。 小厮十分为难的看着七爷,又看看这位娘子,摊手踌躇半天不敢说话,默默垂眸低头做出一副死人样,也不敢去叫马车。 半晌之后,奚春带着嬷嬷和雪梅上了那辆过分豪华的马车,上来之后才发现,马车里头更是别有洞天,竟然分成里外两部分,中间用木制屏风隔开,前面是一方小小的矮榻,分明是为随行侍从准备的,至于后面则是十分开阔的空间,甚至还镶嵌刀剑金银饰品,车内还有彩绘图案。 她想都不想就要坐在外面,却被小七做出一副请的动作,再加上外间实在狭小,奚春一咬牙,来都来了,她怕个屁,越怕别人越欺负。 强装镇定进去,缩在最角落里,她最不想看见的徐明德就嚣张的坐在后方软榻上,翘着肆意的二郎腿,手中还把玩着一副精巧的屏面。奚春定睛一看,竟是自己做的掐丝珐琅,她本能就要上前争抢,岂料没注意,脑袋重重撞到车顶,一声痛呼,捂着脑袋疼的龇牙咧嘴。 雪梅和赖嬷嬷透过缝隙看到,就想进去关切一番,却被小七挟刀揽住,她们何成见过这啊,吓的赶紧坐好了。 徐明德没忍住嘴角微翘,歪头看着女孩不解:“你讨厌我。” 奚春不看人,干巴巴开口:“没有。” 徐明德若有所思的点头,又摸着下巴,主动朝女孩挪了几个位置,在距离五步之外停下了:“既没有,我离你近些可好,我对娘子你当真好奇。” 奚春心中冷笑,都移过来了,还假惺惺的问,说的好像她有选择权似的。女孩焦虑的掀开车帘往外看,就见马车还没有行驶的意思,她真是一分一秒也不想呆下去了:“怎么还不出发。” “我府上这两匹马,娇贵还爱闹性子,一下多出三个人的重量,自然要车夫好好哄哄。虽然天色已黑,可为时尚早,五娘子倒也不必太过着急。”徐明德十分体贴的解释。 奚春白眼翻的都抽抽了,眼神放在车壁案桌上摆放的兽形香炉,缕缕冷香从上方的缝隙中钻出来,散开的形状又捻在一起,闻的她鼻子直发痒,一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偏偏旁边这个男人还尤不知自己有多讨人嫌,小心翼翼的靠近一些:“五妹妹看着很紧张。” 他越靠近,身上那股独属于蛇类冷香气味愈浓厚,奚春本来就缩在最角落里,这下真是退无可退,身躯僵硬的贴在厚实的车壁上。 实在忍不了了,冷不丁转头对视上这人的阴冷视线,无奈道:“你能不能离我远点,我都快喘不上来气了,你这样很讨人嫌弃。” 徐明德漆黑的眼瞳溅起丝丝波澜,有些受伤的移开了位置,可还是忍不住捕捉女孩每一个举动。 恰在这时,马车总算移动了。 奚春心稍微安定,她觉得这马车就像某种大型食肉动物的巢穴,谁家好人会在车壁上挂满刀具,那丝丝冷香还夹杂着几分血腥气,无论清扫多少遍也消除不了。 就跟卖鱼的家中有腥气,种粮食家中有谷物,而这手染鲜血的纨绔子弟车内有血腥气一样。 奚春又问:“我的马车是被你支走的?” “我也是回来才知晓你来了,我没有通天的本事。”徐明德出言解释。 可她明显不信,揪住错处精准定位:“你撒谎,如若不是你支走的,大晚上为何带着马车出现在大门口,为何这般好心送我回家,你这分明就是心虚。”奚春清澈的眼中满是厌恶。 徐明德被那厌恶刺到了,头一次觉得自己这般不招人待见,放低声音:“真的不是我支走的,我原先着晚上不安全,元宵节才过,汴京城乱的很,就想出来送你一遭。” 女孩脸色怀疑,眼中是浓浓的不信任,好似在说你会这般好心。 徐明德对于自己在外的风评一向不在乎,可瞧见女孩对自己十分抗拒,涌上一股无力感,想要解释一二:“五娘子对我当真有些误解,汴京........” 奚春猛的一挥手,打断了对方的话:“汴京人谁不知晓郎君你的美名,毕竟是第一纨绔,行事乖张暴戾,办案手段严苛,对犯人多用严刑拷打,这些我都清楚的很,这汴京就没有老百姓不知道你,听说郎君还当街纵马,啧啧啧。” 喜欢汴京手作娘请大家收藏:()汴京手作娘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一百零四章 三堂会审 薛府外头巡逻的婆子敲响手中的一轻二慢,雪梅正好端着一盆热水进来,就见姑娘简单披着一件素衣坐在灯下,手中拿着徐娘子送过来有问题的掐丝珐琅。 她将热水盆放在架子上,拢了拢身上的衣服,劝道:“姑娘,三更了,早些睡下吧,明早起来弄也是一样的。” 奚春细细摩挲半天,大致将有问题的掐丝珐琅分成好几块,有掐丝变形的,银丝断裂,和釉面开裂珐琅脱落等问题。 手指细细的在上面摸了许久,沉思想,这珐琅都被自己上了一层透明的树胶,按理说不会出现这问题啊。还有掐丝断裂,自己用了快两个月的都没断,为何这次的有问题,她也怀疑过是不是人为,可瞧这珐琅分明是自然脱落。 奚春深深吸了一口气,修剪圆润的指甲在干裂的釉面上刮蹭好几下。 雪梅一把将姑娘手中的东西抢过来放置在一边,拧着眉头劝:“姑娘,早些睡吧,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方不违天时,这些东西明早起来一样弄。” 奚春好脾气的笑笑:“好,听你的,确实该睡了。” 伺候姑娘洗漱后,二人齐刷刷的上了床,雪梅睡在外侧,方便明日早早起来指挥小丫鬟做事,她俯身将床帐外面的灯绞灭了,脑袋躺倒枕头上,反而不困了,她翻身盯着姑娘,轻声道:“方才我去问了柱子,他说是徐娘子身边人出来通知的,说徐家会送姑娘回去,叫他先将有问题的掐丝珐琅带回去就成。” “柱子那孩子没心眼,自然他们说什么就是什么。” 奚春涣散的目光一点一点聚拢,打气精神:“这是为什么呢?明知道将人打发回去了,徐娘子也不主动派车。” 雪梅嘴一努:“能有为什么,估摸着咱们回不去这个消息就是那人告诉徐郎君的,不然为何这般巧,都一更了,出来送我们,这人有这么好心。”边说边将自己后脑勺的卡子取下来,顺势将耳饰放在枕头底下。 脑袋埋在姑娘脖颈上,嗅着独有的香气,发表一番自己的见解:“正所谓千金难得,知心难觅,这世上的男人都是见一个爱一个的,常常将绝色美人娶回府,不过十天半月就抛在脑后,任人磋磨。” “姑娘还是要寻个靠谱能顶天立地的好郎君,纵使那徐家的权势能翻天,可深宅大院又岂是好呆的。我瞧那徐娘子不是个好相与的,同姑娘说话严苛,面对尚书大人又是小女儿情态,可见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姑娘手中有银两,可别被那些迷走了。” 奚春双手放在雪梅脊背上,摸着她滑腻的丝绸里衣,明知故问:“你同我说这些做什么。” 雪梅染着大红丹蔻的指甲嗔怪的戳上她胸膛:“我是怕姑娘你被徐娘子送来的几大箱子珍宝迷了眼,你且瞧着,明儿个大娘子和老太太就要过问了。” 她知道雪梅说的是什么,原以为徐娘子将有问题的物件送回来就行了,谁料一同送了四口脱胎漆器百宝箱,也不知柱子这蠢东西是怎么想的,光看那箱子表面,也不可能是自家送过去的。 他可倒好,傻乎乎的全驼回来了,驼回来就算了,还大摇大摆叫了好些人帮忙,都知道奚春给赏钱大方爽快,那些小厮几乎是争抢上了,这箱子也未上锁,里头的东西搅的全府人都来看热闹。 想起这事奚春就是一阵头疼,又觉得有些话说的挺对的,不怕对手厉害,就怕身边人犯蠢。“你说的我如何不知,我可没有好为人师,给纨绔子弟当贤妻的劲头,娶妻娶贤,嫁郎君何尝不是,雪梅你放心,我心中有数。” 见姑娘是懂的,雪梅也就放心了,缓缓合眼,忽不住想到什么,下一秒蓦然睁开:“姑娘,我明天找我娘要两个机灵点的小厮,柱子还是挪到里头干些浆洒活计吧。” “你娘是府上的老嬷嬷,看人眼光毒辣,我心且放下了。”奚春话语声隐入黑暗:“我身边有你有赖嬷嬷为我谋划,当真是幸事一桩啊。” 第二日果真不出雪梅所料,薛老太太身边的漆嬷嬷亲自来请奚春了,连带着将薛明珠也一同请过去了,瞧那架势,颇有三堂会审的场面。 奚春立即就萎了,只得将手中东西放下,跟着漆嬷嬷离开了,早知道来的如此快,她就多吃点早饭了,都没吃饱。 一路上薛明珠也是嘴唇踌躇,几次想开口问些什么,可碍于漆嬷嬷在身旁,也只能闭嘴,算了等会儿也能听见。 到了福安堂后,人还真不少,上方安坐薛老太太,靠左边是大娘子,依次往下是另外二位娘子,就连薛珠珠和薛女女也到了,也就是这场戏的主角姗姗来迟,奚春乖巧的挨个问好,坐下时和薛女女眼神对视一番。 薛老太太清了清嗓子,没有犹豫,直接进入正题:“阿春,昨日左尚书的夫人送了你不少好东西,我倒是不清楚,你何时同徐家如此亲近。今早,我听外头几个闲婆子嚼舌根,说昨晚你坐徐郎君的轩车回来的。” “外祖母今儿个叫你来,就是想问问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奚春不紧不慢的起身,拱手行礼,昨晚睡觉前早理顺这逻辑了,脱口而出:“外祖母,我昨日去拜访徐娘子实在事出有因,全因她购买一批我铺子里的货物,说是出了些问题...........就是这样,我同徐娘子更是不熟捻,我也不知为何她送我如此多东西,东西我早打发人给她还回去了,想必是送错了。” 薛老太太手臂斜靠在软枕上,步步追问:“那这徐郎君又是怎么一回事?这人行事乖张暴戾,上有官家这个亲舅舅为其撑腰,我从不知他同哪家贵女如此亲近。” 说到这,奚春可就来劲,双手指天恨不得发一场毒誓:“外祖母,那人我真就是第二次见面,第一次是在元宵节,那人莫名闯入我和四姐姐所在的厢房,还坐下吃了几杯子酒,言语多有不屑,这些四姐姐都是知道的。” 喜欢汴京手作娘请大家收藏:()汴京手作娘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一百零五章 找门好婚事真是难如登天 薛老太太眼神缓缓移向薛女女,她赶紧回话:“祖母,五妹妹说的句句属实,那日徐郎君带着人去白矾楼闹事,非要争抢卫郎君定的厢房,卫郎君自是不让,这人就硬闯进来,还说我们一个乡下来的,一个是蠢货,何况这人名声显赫,我们如何敢深交。” 她说的信誓旦旦,外加在场几位都十分了解薛女女的性子,故而事情的来龙去脉也算明白了。 辛檀香看了老太太一眼,立马明了,深吸一口气:“日后你们都少和徐家往来,虽说他们家同官家是亲戚,可伴君如伴虎,往后的日子谁说的到一定了,咱们还是安安稳稳过自家的日子,如此方为兴旺之家。” 薛老太太满意的点头,出声道:“大娘子说的在理,那徐家养出如此混世魔王,可见家风如何,咱们薛家也不是卖女求荣的下贱货,都是有头有脸的人家,没必要同那徐郎君过多牵扯。” 至此,三个姑娘齐刷刷起身:“知道了。” 奚春暗暗想,自己家的二哥哥也挺混账的,可见家风也一般,可这话她是万万不敢说的。 这会开完,老太太就示意众人可以离开了,薛女女和薛珠珠早忍不住询问奚春一番,牵着妹妹的手就往园子里去了,至于薛明珠则是留下来陪老太太用午膳。 等人都走的差不多了,她才担忧的一屁股坐到老太太身旁垫子上,双手揉捏母亲的肩膀,语气惊惶:“娘,你说那徐娘子别是看上我家阿春了吧,她那继子如此混账,若真是被瞧上了,岂不是将阿春往火坑里推,我可就她一个儿。” 薛老太太也是支着脑袋烦躁:“八九不离十了,人家无名无份无缘由送了这么多好东西,摆明了想和咱家结交。” “如今除开你爹在朝中还有几分威力,薛家是后继无人了,下一辈更是青黄不接的生瓜蛋子,徐家天子近臣为何想不开和我们结交,想必定有自己的谋划,没准真瞧上阿春了,她生的好,说话讨人喜欢,昨天还被徐郎君送回来,日后少不了纠缠。” 薛明珠讪讪安慰:“娘,你怎么说这,我觉得咱府上好的很。” 薛老太太斜眼瞧她,轻拍一下:“你可别装,娘说的都是真的,如今你三个哥哥也就大哥出众点,好在二郎三郎还年轻,接下来几年政绩若能评个优,日后努努力升个三品官就算祖宗显灵了。” 薛明珠一双大眼珠子滴流转,手中的帕子都快扯烂了,跺脚烦躁:“别说那些了,娘,这可怎么办才好,娘,你快帮忙想想啊,您就阿春一个外孙,我这辈子也只有她一个孩子,怎么好看她往火坑跳。” “那蔡家儿郎当真不行了。”老太太言语试探。 薛明珠眼睛都直了,脑袋险些摇成拨浪鼓:“不行,那日阿春和随行几个姑娘看的清清楚楚,那蔡家儿郎好男风,难不成我姑娘嫁过去守活寡,日后生不出孩子遭人指指点点,这可比死了还难受啊。” 老太太嘴唇挪动,刚想讥讽一番,奈何想到这人是自己的亲女儿,她也就一个外孙女,只得按下躁动的心,平心静气:“早日将婚事定下方为妥帖之计,晚间我和你几个嫂子商量一下,看哪家儿郎性子好,家世单纯。” 她心中也很是不得劲,老太太做媒从没如此忐忑过,一路从谢家再到蔡家,竟然全都不行。如今汴京寻门好婚事,真是难如登天啊,偏还不能随意了断,嫁人可是姑娘家后半辈子的全部指望。 薛明珠眼泪唰的一下冒出来了,双手紧紧圈住老太太的脖子,抽抽好几下:“娘,我就知道你对我最好了,如今我也不求阿春嫁入高门大户,只求为她寻一家境殷实,儿郎清白能干的就好。” 随后,硬是亲昵的搂着母亲亲了好几口,滚烫的泪水瞬间戳中薛老太太心窝子了。她同几个孙子孙女并不亲近,府上三个都是儿子,不曾有过膝下环绕的体会,如今丢了几十年的女儿回来了,还日日陪着自己,纵使她的心是块寒冰也被捂化了。 本着爱屋及乌的心态,她自然要为外孙女寻一门妥帖的婚事。 说回奚春那边,小姑娘端坐在炕几上,两位姐姐围在她身边上下打量许久,又是摸耳垂,又是摸头发,就差掀起衣服看看哪里不对了。 薛女女率先开口:“你怎么和那混球扯上关系了,上次在白矾楼我就觉得不对,他为何给你送一碟子亲手剥的蟹肉,不对劲,真的太不对劲了。” 薛珠珠脸色一窒:“还送你蟹肉,这人莫非看上五妹妹你了。” 薛女女抢着回话:“定是这样,不然为何大晚上送人回来,心怀鬼胎之人不可取,那日我特意同母亲了解一番,他上一个未婚妻你可知是何下场?” 奚春一脸惴惴不安,双手紧撮在一起,有些紧张又有些期待:“何下场?还有比嫁给他更坏的结果吗?” 薛女女白眼一翻:“远嫁汴京,去了茹毛饮血的边关苦寒之地,这辈子都回不来了,同父母也是此生不复相见。” “他们的婚事为何吹了。”小姑娘很是不解。 薛女女看着大姐姐,这事就没有比她更清楚的,薛珠珠出言帮着解释:“说是这姑娘守孝三年,那混球憋不住搞大了后宅女子的肚子,原这事瞒也就瞒下来了,可这姑娘性子极其刚烈,带着贴身侍卫将徐明德堵在别院打了一顿,闹的人仰马翻,最后男女双方对峙公堂,交由大理寺审查,你大姐夫还旁听了全程。” 奚春本能的咽了咽喉咙,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见了什么,这特么也太混账了吧,守孝还弄出个孩子,她艰难的从嘴里憋出几句话:“只有姑娘被远嫁,那个臭男人没被打一顿。” “就是打了也算不上什么大惩罚,君子六艺,打几十棍子算什么,我觉着非得发配到苦寒之地劳作几年才解气,毕竟那姑娘的后半辈子算是赔进去了。”薛珠珠义愤填膺,韩淮同自己说的时候,她也是这个反应。 喜欢汴京手作娘请大家收藏:()汴京手作娘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一百零六章 青灯古佛 奚春听她说了也是一阵后怕,从古至今都是这样,明明是男人犯错,最后都要女人买单。盛世需要女人点缀,乱世需要女人背锅,就连末世都要怪到女人头上。 这姑娘一辈子生活在汴京,因着这男人的问题,被迫嫁到远离家乡父母之地,更不论提古代交通之不便,可以说是此生不复相见。 就是现代远嫁也是万万不可取的,若是让她一个吃惯重油重辣的川渝人去吃一辈子的素菜,那比杀了自己还难受,奚春心中当真是满满的同情。 若说以往对徐明德还只是单纯的讨厌,可越发了解,对其愈厌恶。 但同奚春的心路历程不同,这厢徐明德对她是颇有好感啊,上头有官家这位亲舅舅做靠山,每日去刑部处理事务都无需严格按照规程制度,甚至将事情挪到家中处理也未尝不可。 吱呀一声,房门被打开,就见小七抱着一箱笼东西回来,也亏得他力气大,乐滋滋的摆上案桌,大声吆喝:“郎君快看,这些都是我从奚娘子铺子里买到的,上至绫香斋最时兴的永生花,下至刺绣绷灯,还有掐丝珐琅和枯荷叶灯,应有尽有。” 徐明德顺手捻起一个,不过随意打量几眼,便知这东西的巧妙程度,细细欣赏之后,赞叹:“她可真是个奇女子,所思所想如此不一般,我还是第一次见这样新颖的绣绷灯,还有这枯荷叶竟也能做灯,你说她是怎么想出这好点子的。” 小七双手环抱胸襟,打趣郎君:“这奚娘子人可厉害着了,听说相国寺那家铺子原是卖褡裢的,都快入不敷出了,谁知经由奚娘子接手再一改造,火热程度堪比酒楼茶肆。我不过在附近随意打听一耳朵,便知道绫香斋的掌柜小娘子生的又好又能干,提起她的全都竖起大拇指。” “不过郎君你是真瞧上那小娘子了,我看人家不是很情愿啊。”他没说的是奚娘子分明是退避三舍,一丝干系都不愿同自家郎君沾惹。 徐明德眼眸微动,半挑眉眼:“我是如此见异思迁之人吗?不过两面之缘说这些也太早了。” 小七扭头哼唧一声,不戳穿郎君的面子:“郎君又是亲自送人回府,又是嘱托大娘子送这么多珍稀玩意儿,还亲手剥蟹肉,我瞧您这分明就是上心了。不过奚娘子人生的好,做的一手好东西,娶回府既美观还能赚钱,这不就是妥妥的美娇娘。” 一看郎君的眼神便知自己说中了,小七立马福至心灵,嘴上撺掇:“那日郎君不是见了,那蔡家郎君对奚娘子可是殷勤的紧,您在汴京的风评一般,如若不抓紧,这小娘子可就飞走了。” “早日将婚事定下来,省的官家老操心。” 徐明德一听这话,不由眉头紧蹙,想起那蔡君墨就是一肚子火,随手扔了个墨玉笔筒砸过去,佯装怒意:“你如今说话怎么如此婆婆妈妈,我瞧还是最近操练少了,明早再加一块石头,更不许睡懒觉。” 小七瞬间苦着脸惨兮兮的叫唤,却被郎君以耽误他看书为由赶出去了。从屋内出来当真是可怜巴巴的紧,一个人气鼓鼓的蹲在梨花树下,絮絮叨叨说郎君的坏话。 这副画面全然被特意路过的徐娘子瞧见了,她脚步一顿,敏捷的转了个弯,弱柳扶风的依了下发髻:“还真上心了,买的东西还不少,这是快将铺子都搬空了吧。” 玲珑挽着娘子,笑着打趣:“大郎君真上心了,娘子你是没瞧见他见送出去的箱笼被退回来时的表情,我现在想来仍觉得好笑。” 徐娘子言语讥讽:“一个乡下来的野丫头,配一个不忠不孝的混账确实不错。” 玲珑语气不屑:“娘子可别看那五姑娘是乡下来的,说话做事可有一套了,前几日将二姑娘哄的跟什么似的,眼巴巴的说了不少知心话,定是个不简单的。” 她眼神阴沉,手中捏着花枝早被折断了,半响溢出一声冷言:“且等着吧,若是真进了这府,可就终身青灯古佛,守个活寡罢了,若是进不来,山野农女和边疆蛮族也颇为契合。” 主仆二人心有灵犀的笑了,眼中是旁人瞧不出的情绪。 .......... 总而言之,经此一糟后,都不需要奚春各方打听,她也知道这徐郎君是个十分不好的人,最好一面都不要在碰见,她还是好好将掐丝珐琅出现的问题解决为好。 奚春打发人去外面买滑石粉回来,打算用这来提升釉面的吸附功能,之前用蜡和天然矿物染料混合制成的釉面,着色能力和吸附度确实差。 至于掐丝变形断裂,任她如何苦思冥想也想不出来,烧制更好更精细的银丝,依照常理,更不容易断裂才对,甚至伸长变幻率也更高,除非在巨大的外力作用下,不然很难出现裂开的情况。 可当下也不是研究这个的时候了,她只能抓紧叫爹去最好的银匠铺子买最好的材料,宽度最好在粟米大小左右,赶快做一批出来才对。 然就在她闻鸡起舞,昼夜不息之时,府上的几位娘子为了她的婚事可是连脑袋都想破了,就差将自家族谱掏出来一一对照了。可婚事这事倒也不急,毕竟还有半月奚春就过十岁生辰了,这在古代当真算得上十分重要的仪式。生辰之后就是清明了,外出踏春游玩也可提上日程。 她过生辰劳累的不是亲娘,而是大舅母,奚春曾经无数次庆幸大娘子是个爱抓权的娘子,不然操办别人的生辰真是费力不讨好,偏她还能办的体面又上心。 这不才和老太太对帐,将犄角旮旯的亲戚都拉出来过了一遍,这厢又要请风水师来算一个吉利的日子,好提前向亲朋好友发送请帖,回礼的布料糕点糖果都要早早备好。 于是,这些天薛家所有人都没闲着,除开被锁在屋子绣嫁妆的大姐姐还有求仙问道的外祖父,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事。听她娘说,这次生辰礼,三个舅母的娘家人都会来。 喜欢汴京手作娘请大家收藏:()汴京手作娘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一百零七章 十岁生辰 薛明珠说那话的眼神奚春至今都还记得,拍着胸口叫唤,又是一场相亲盛宴啊。该说不说,她找个好郎婿还挺难的,难不成自己是天煞孤星的命格。 忙起来的时间过的飞快,这半月奚春将徐家的东西重新做了一批,布料也加紧染,彩帛铺的修缮更是不闲着。她还打算招几个绣娘做成衣售卖,这招人的活计就交给赖嬷嬷,但最后也要奚春亲自过问,方才应允。 唯一不需要操心的便是绫香铺,那边有他爹看着,还有十分靠谱的路掌柜和于娘子,若是同彩帛铺相比,一个早已进入正轨运转,一个还在计划中。 这些一弄,离生辰礼就只有半天了。 当天上午,大娘子身边的陈妈妈就亲自带人送来明日要穿的服饰,佩戴的头面,从头到脚无一不妥帖。宾客的名单也随之附赠一份,奚春身份终究算不上贵重,故而也只邀请了薛家几门亲朋好友。 生辰礼当天,小姑娘一大早就被赖嬷嬷从锦被里捞出来打扮,就见她眼神涣散,意志迷迷糊糊,可漱口的茶水洁面的手帕早已递过来了。 奚春脑袋不停的点,一垂一垂的,双手伸懒腰,打了个悠长的哈切:“我过生辰礼,怎么还要去祠堂祭祖,这也太早了。” 赖嬷嬷拿着澡豆往姑娘脸上抹,一手还要扶着她避免女孩摔倒:“姑娘,这话可不能乱说,我们如今能有这样的好日子,全靠祖宗显灵保佑,依照礼仪自然要去磕头跪拜,表达自己的敬意。” 奚春嘴角一撇,没说话。闷声接过雪梅递过来的香粉和面脂往脸上抹,避免皮肤皲裂,身旁几个小丫鬟就帮着穿衣,今日她是生辰礼的主角,大娘子送来的一整套衣服都是十分华丽且讲究的。 上搭一件浅绿色对襟小褂,绣了寓意吉祥的蝴蝶和花卉图案,下身则是搭配一条深绿丝绸长裙,显得整个人轻盈飘逸。更不用说一大堆配饰首饰,既贵重华丽还不能繁琐,这还是相当考验其审美的。 装扮好之后,往镜子里一照,看着真像个大姑娘了,脱掉双头髻换成挽边髻,活脱脱一个亭亭玉立的小娘子,奚春自己瞧着都觉得成熟不少。 待一切妥帖之后,奚春抓紧赶去祠堂草草上了两柱香磕了几个响头,又十分心诚的念了几段祝文,祈祷各位祖宗保佑自己做罢。 然后她又急匆匆赶到薛家正厅,迎接即将到来的宾客,女孩加快脚步跑到大门前,就见大娘子带着二位舅母身后跟着两位姐姐,早早等候在此。 两位姐姐穿着打扮和自己差不多,无非素了些,奚春穿的更为鲜亮,再配上大舅母选的一朵红花,一眼便能看出这次生辰礼的主角。 她快步上前到大舅母身边,忙低声道歉:“舅母,我来迟了,真叫你们好等。” 辛檀香看着自己精挑细选的衣物被外甥女穿上,今日的她颇为亮眼,乍一看竟不输自己的两位女儿,笑的真挚:“无事,人还没来了,今日是你生辰,舒快些就好,不必太拘泥。” 她想了想,难免多嘱托几句:“等会儿跟在我身边就是,也不用你说什么,跟着喊人,招待宾客就行。你娘和老太太在福安堂,一会儿过来。” 奚春躬身行礼,一脸乖巧:“是。” 如此,辛檀香就更满意了,她喜欢听话的孩子。 等了一刻钟没到,此时外头已然来了不少夫人太太,辛氏便要带着奚春去待客,顺便将两个女孩领出去在贵妇圈里转悠一眼,混个脸熟,日后也好办事。薛家三个姑娘个顶个的好看,绿色对襟褙子衬的肤白如雪,如花朵般鲜艳,排排站,引得众人是连连赞叹,手痒痒的拽着上下打量,很是新奇。 今儿个虽是这个才来半年左右的五姑娘的生辰,但架不住薛家重视啊,外加都知道两位大姑娘定了门不错的婚事,就是好些没下帖子的女客都来了,大有结交之意。 当然,被捏捏脸最多的还是奚春,谁叫她和两个姐姐比起来显得和蔼可亲不少,硬是没话尬聊的夫人只能从她下手。不知多少只手伸过来,奚春脸都干巴了,早上扑的一层香粉都抹掉了,脸疼。 这些贵妇人寒暄,无非是说些你家姑娘真好看,像天仙似的,辛氏就捂着脸笑的弯腰,客气的说哪里哪里,说来说去就是这一套。 至于另外两位娘子,则是招待已经进去的宾客。 等将所有宾客引进去之后,三个姑娘齐刷刷的扶腰揉脸,一口气灌了好几杯茶下肚,奚春这才感觉自己活过来。可往旁边一瞧,大舅母还是一副神采飞扬的模样,面色红润,气血充足,同宾客说话精神的不行,还有闲心打趣,奚春在心中浅浅的表达了一番自己真挚敬畏之心。 这场生辰礼令她感到最满意的就是不用被所有人簇拥,诸位都是各自结交谈话,虽说心怀鬼胎,但总比一堆人看着你非要你说点什么出来才好。 她最喜欢当缩头乌龟了,有一层龟壳保驾护航。 三个女孩负责招待年纪差不多的姑娘,一堆小娘子簇拥在一起,真是香的不得了,耳边还有银铃般的笑声,奚春心情都好很多,舅母还说下午还要在院子里举办投壶下棋放风筝等活动,她要好好尽地主之谊。 聊了一会儿后,下人们有序的端着菜肴上桌了,奚春坐在外祖母左手边,往下是大姐姐和四姐姐。就见薛老太太亲自举着一杯酒,言笑晏晏的看着众人,语气郑重:“承蒙各位厚爱,今儿是我外孙女奚春的十岁生辰宴,诸位特意赶来,如有招待不周还请多多担待。” 薛老太爷是正二品官,按理说老太太混个二等郡夫人就差不多了,但偏偏娘家给力,老太太是官家亲封的一等国夫人,这可算得上很有脸面了。 在场宾客谁敢不给她面子,故而纷纷举杯敬酒,嘴中还说着哪里哪里。 坐在母亲身旁的薛明珠看见这场景,眼眶含泪,神彩熠熠。 喜欢汴京手作娘请大家收藏:()汴京手作娘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一百零八章 开始上学啦 薛明珠说不出的志得意满,她觉得自己就是典型的小人得志,一遭龙在天,凡土脚下泥了。往日在村里对着村长里正千万般寒暄,可人生就是如此的戏剧化,半年时间,自己就从一个村妇变身为大官千金,往日见都见不到的夫人太太,如今还能居高临下的瞧着,她忍不住想笑。 薛明珠低头看自己一双白嫩纤纤的玉手,手上连一个茧子都没有,嫩的跟牛奶似的,谁能想到以前也是布满伤口。 午宴顶多算是庆祝的开胃小菜,就是给诸位夫人太太寒暄游玩的日子,晚上的筵席才算正式,毕竟古代是男权社会,如今这些男宾忙于事务,筵席的重心也得往后挪挪。 用过午膳后,奚春和两位姐姐带着一众小娘子往园子里去了,如今正值三月,正是百花盛开的季节,院子里漂亮的很,湖面上全是碧绿的荷叶,薛家还特意多扎了几个秋千,将荒废的戏台子拾到出来给众娘子玩耍。 至于这些夫人就坐在里间听着曲儿,吃着点心闲聊,她们可是带着任务来的,不比姑娘家无拘无束。 奚春带着姑娘们簇拥在园子里玩起蒙眼抓人的把戏,足足热闹了好几个时辰才知道累。玩耍过后,也就到了晚宴开席时刻,当晚薛家大门前又摇摇晃晃来了十几辆马车,府内额外开了十几桌筵席,实属薛老太爷会做人,碰巧他家也半年没办喜事了,这次都来了。 光是吃了晚宴喝酒作曲后还不过瘾,大舅舅大手一挥带着宾客们去了汴京最有名的白矾楼,听说足足热闹到后半夜才消停。 奚春这些女宾自然是去不了的,她们可没有彻夜欢快的夜生活,心想这要是明日不用上朝,还不得通宵,如今玩到后半夜,还要沐浴更衣洗去一身酒气,也不用睡了,直接上早朝。 人都散了,薛府也未消停,辛氏忙着回礼送客,薛明珠忙着和老太太私聊询问,她就被赖嬷嬷带回院子拆礼物去了。 辛氏将宾客送的东西指挥小厮一股脑搬到奚春的临水院,甚至还贴心的放置在后院厅房,便于女孩查看。 深夜,皎洁的月光照进屋子里,厅房内到处都点着灯火,雪梅还将姑娘自己做的灯给点上,奚春瘫坐在地毯上,身边摆着满满一大堆东西,她拆的越发兴奋,神采奕奕,一点困意都没有。 足足有三斤重的金玉簪拿在手中沉甸甸的,她美滋滋的插上发髻,也不说脖子酸了。转手打开一个小型百宝箱,里头的珠钗似闪着刺眼的光,奚春做作的捂了捂眼睛,不由分说将金项圈套上脖子,对着镜子美滋滋欣赏半天。 随后仰天长啸:“这就是有钱人的生活吗?天杀的,这些珠宝首饰也太好看了,她能不能带着这些东西回现代啊。” 生辰礼从金银珠宝,衣物布料再到文房四宝和把玩摆件,都是应有尽有,奚春看的眼睛都花了,通通拿在手中把玩欣赏一番后,嘴角都咧到脑后根了。 不过她最喜欢的还是一对玉石小姑娘摆件,通体白玉雕成,拿在手中冰凉圆润,一张脸雕的栩栩如生,上头还给戴了个帽子,摆在案桌上心情实在好。 奚春将装玉石的匣子翻来覆去的查看,不知道是谁送来的,也没写个名字落款。 算了不管了,她美滋滋的想,抱着玉石掀开被子上床了。这可能就是穷人乍富吧,尽管自己当了半年的官家小姐,手中过的钱财最高也有千贯了,可她看见这些东西还是走不动路。 第二日奚春早早就被雪梅抓起来,墨也研好了,毛笔也醒了,镇纸也压好了,就等着她提笔写感谢信了。 闲暇时间还要将新的掐丝珐琅做出来,为了表达自己的歉意,小姑娘特意多做了一幅送过去,和上次的图案都不一样,底盘也换成透亮的玻璃砖,做完后漂亮又好看,若是放在阳光下,还能发出好几种不同的光。 这些东西弄完,奚春就叫她爹带上路掌柜一起给送过去了。还不忘记叮嘱他们言辞温软些,态度和缓些,也不用见主家,就送给守门人或是内知都行。 这几日过后,辛氏给三个姑娘寻的女夫子也来了。过了明日,奚春又要过上规律的读书生活,听闻这位女夫子相当厉害,能请她屈尊来薛家教书,还是脱了卫老太太的福气。 据辛氏所说,这位夫子乃是卫老太太闺中手帕交的女儿,早年间受过卫家恩惠,后林家因好高骛远站错队,被牵连到家业败落,险些卖身为奴了,幸而卫老太太念及儿时情谊,资助了不少银两供她念书,据说她幼时还参加过一场朝廷举办的神童试。 这事在早年间引起诸多学子议论,该女子答卷漂亮,极富才华,考官们更是连连赞不绝口。原定这场考试出众学子,会被官家直接授官,但这许诺的一切都在得知她是个女子之后变了。 尽管当时的官家极力想要提拔她,但还是遭到百官强烈反对,只得无奈放弃,封了个孺人的头衔,奚春很是不屑,这比齐天大圣的弼马温还要没用的漂亮名号。 可巧的是这位夫子姓林,名字里还带玉字,奚春立即肃然起敬。 ......... 除开庄子里头的学习,今日算是开年第一堂课,三个姑娘都做一样打扮,说是汴京当下十分流行的女学生衣裳,一色灰豆绿薄缎直领对襟衫,胸前绣着暖玉梨花纹,下着素白褶裥长裙,珠钗环配倒是极少,主打一个素雅风。 “我送你的生辰礼还喜欢吗?”薛女女笑着对奚春道:“收了姐姐的礼,也不见你说几句好听的,今儿个也不见你戴,难不成是没看上。” 奚春得意的将宽大袖衫撩起来,露出一只鎏刻花卉图案的玻璃手镯,通体透亮,里头隐隐透着一股墨色,质地淡雅清爽,明明是玻璃做的,可瞧着倒像是锁片玉。 笑盈盈道:“四姐姐送我如此珍贵的礼物,我这毛手毛脚的性子自是要好好保管,前几天忙着做东西不敢戴,还是今天才拿出来过瘾。” 喜欢汴京手作娘请大家收藏:()汴京手作娘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一百零九章 惊世骇俗的林夫子 心中思忖,对着四姐姐赧色一笑:“明明是我过生辰,可那日见四姐夫给你偷偷摸摸塞了不少好东西,到我就一块玉石打发了,啧啧啧。” 薛女女瞪了奚春一眼,忙转移话题:“我还不知大姐姐送你什么了,还有府上几个弟弟妹妹,都送了你什么。” 奚春立刻去看大姐姐,手掌扯向自己的衣领,里头藏着一个足金项圈,“二位姐姐送的东西我自是好好保管,恨不能日夜佩戴在身,不得稍离一步。其余几位姊妹送的都是大差不差的,我都好好收起来了,配上衣服一起用。” 薛女女凑上去瞧,只见项圈上缠绕花枝金丝,尤其稀奇的是下方还缀着各色宝石璎珞,红灿灿的,还真不是凡品,赞叹:“这项圈可真好看,大姐姐就没见你送我这么好的东西。”语气酸溜溜的,瞥了薛珠珠一眼。 薛珠珠拧紧眉头看着妹妹,一手点上她的额头,忍不住道:“从你过生辰到现在,哪一回的东西,我不是寻的千好万好,不曾想你眼皮子竟这般浅,瞧见送五妹妹的好东西就如此酸语,我平素教你的都学到哪儿去了。” 薛女女被训斥一番,心中不爽,直勾勾的盯了薛珠珠一眼,扭头进了学堂,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了。 奚春见人生气,急了,忙想上前去哄,却被薛珠珠一把拽住:“可别管她,小性子多的没地方使,当谁都惯着她不成。” 看着四姐姐气鼓鼓的背影,她深深叹了口气:“四姐姐是开玩笑的,大姐姐方才说的那话也太认真了,打趣两句不就行了,为何非要说的如此重。”话语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埋怨。 薛珠珠皱了下眉,假惺惺的冲奚春弯了下嘴角,也走开了。 奚春自知失言,可也不敢去哄,生怕哄了一个不哄另外一个又将其得罪了,正当她站在中间左右为难之际,雪梅戳了下姑娘,低声道:“林夫子来了。”她立刻坐好。 果不其然,一阵清逸的脚步声,林夫子从外间绕到内室进来了。 奚春很是期待这位新夫子,伸长脑袋往前看,就见她脸色红润,气血充足,一袭淡蓝直领对襟儒衫,头发用发带盘着,一根玉石簪子了事。看上去生理周期十分稳定的模样,心中顿时松了口气,她是真害怕这林夫子如林妹妹一般病弱西施,古代的医疗水平可想有多低下。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孝之始也。这段话被当今学子奉为人生信仰,更有不少长辈拿出来教导家中子弟,可如今我们却能打耳洞,带耳时。汉朝的吕雉太后临朝称制,行驶皇帝职权,甚至能和刘邦抗衡,在朝中的心腹数不胜数,刘邦想废后废太子都不被允许。” “那时的女子好似比现在畅快肆意不少,还有唐朝武皇时期的女子,男子叩拜女子不跪,平民百姓以生姑娘为荣。如今再看我们身处的时局,皇后权利被大大削弱,不被允许干政,甚至防范外戚,即使在汴京如此繁华的朝都丢弃女婴一事更是常见,逼的朝廷不得不设立临时机构。” “这一切的一切都在告诉我们女子早已成为男子的附属品,更不论贞节牌坊一事,当下汴京好嫁之风越发猖狂,学习伎艺取悦男子可谓稀松平常,若是不学还会被众人耻笑。可女子难道就只能甘愿被压下去,成为深宅大院的一尊雕像,我方才说的这些,你们如何看这变化。” 林夫子说完,捻起一盏茶细细品尝起来,好似浑不知自己说的有多么的惊世骇俗,从薛家请自己来便应知晓她的行事作风,何况让她教授女子三从四德,她也是不愿的。 寂静的学堂内恨不得连咽口水的声音都能听见,奚春人都麻了,心说这林夫子不愧是女神童来的,教育方式果真不一般,不免让她对其肃然起敬。可转念一想不觉有些悲哀,觉醒在错误的朝代只会更痛苦,若是林夫子知道未来的程朱理学,还有更后面的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该如何的捶胸顿足啊。 薛珠珠和薛女女虽然皱着眉头,有些不解,但思维顺着林夫子所说的全都打开了,思绪深入。 见没有一个学生回答,她平静的将茶杯放下,直言不讳道:“男人惧怕女人,害怕手中的权利被分走,故而弄出条条框框的女则,妇德,妇容之类的书籍。也许你们觉得我说的太惊世骇俗,不为常人所能容忍,当有一天你们游历过宋朝各地,去过异族,见识过不同人,就知晓我所说的。” “你们运气好,生在官宦人家,读书识字,却不曾想自己学习词曲难道只是为了取悦男子。”她很是惋惜的摇摇脑袋。 奚春一脸憋屈,实在忍不住出声:“夫子谈论的这些对每个学生都说吗?这对您有所不利啊。”言下之意就是您难道不怕被抓起来,说前朝好贬低当朝,这在如今算得上相当大的罪责,不然怎么会有文字狱一说。 她当然认同林夫子所说的这些,可这是个礼教森严的封建王朝,奚春在海家村见过一男人只因说了一句律法有问题,就被抓进官府,听说在放出来时,眼睛都直了,成了个傻子。 林夫子缓缓侧头,唇角微翘,眼神冷漠:“五姑娘,辛娘子同我说过你,这世上总有一些执拗人,若能为我所认可的而死,倒也算得上一件幸事,士大夫理当如此。” 奚春脑子瞬间转过来弯了,这不就是士大夫的以死明志,好多清高的读书人为了证明自己不惜当朝自尽,这在现在是一种十分高尚的行为,甚至会被万千学子追捧,法不责众在哪个朝代都适用,以至于后来好多士大夫都想这样死一遭,还能留个千古美名。 她尴尬一笑没说话,在自己看来,没有什么比生命还重要,看来自己还是只适合当大众人,她和林夫子的思想存在本质差异。 薛珠珠默默听了许久,眼神微动,虽然她没听明白为何一下就转移到死不死上面了,可其余的倒是大差不差。 喜欢汴京手作娘请大家收藏:()汴京手作娘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一百一十章 清明踏青游玩 林夫子说了这么多,也没指望三个小姑娘能说些什么惊天的大道理出来,一上午的课上下来,基本就是她摇头晃脑的在上头说自己的,大段大段出口成章之后,留个半炷香的时间给她们思考。 下面乖巧坐着的三位姑娘也跟着摇头晃脑的思考,从开始到课业结束,奚春脑袋都晃成一团糨糊了,肚子咕咕叫才反应过来自己饿了,她有些高兴,这说明自己是真的钻研进去了,用脑就是饿的快。 等林夫子叫散学后,奚春迫不及待往自己院子冲。 辛氏给准备的时间是上午跟着夫子学道德和修养,包含孝道管家理事,下午就是乐曲技艺等功课,饶是奚春这样不通乐理的半吊子在半年的突进下,也能勉强拨出一首完整的曲子,甚至关乎名家大作的言论也能说的大差不差,糊弄什么都不懂的人,倒也够用了。 这般读书,堪堪过了三五日,就到该休沐的时日了,奚春也总算有时间弄自己的副业了,从染布到做花再到各种稀奇古怪的走马观灯,可以说是一应俱全。 大约一个月后,清明节前后的踏青之旅就可开始下帖子了,奚春原以为清明节应当是以悲伤气氛为主,可谁知这宋朝还结合了上巳节,渐渐演变成未婚男女光明正大外出踏青游玩的日子,放假七天,堪比现代国庆黄金周了,相国寺的香火不要太旺盛。 大姐姐和四姐姐自不必多说,早早收到邀约,但奚春没想到,自己竟收到三份帖子,吓的她人都突突了。 一份是蔡君墨送来的,大约是拐弯抹角的询问为何自己突然同他冷淡了,是不是他哪里没做好,信中言辞恳切,多有抱歉,最后才约自己清明后两天去开封城东南的繁台,信中还描述一番繁台的美景,这人文辞华丽,词藻优美,勾的她还挺想去。 最后,奚春深深叹了口气,将这封信塞到柜子最底下的抽屉里,内心警告自己千万不能同情男人,一定要快刀斩乱麻,若是嫁过去得脏病了怎么办,又搞男人又搞女人可没好下场。 另外两封分别是徐明德和大舅母娘家侄子递来的,那个纨绔子弟的帖子如烫手山芋一般,奚春猛得打了个寒颤,想都没想就丢进香炉了,直到火舌将帖子完全吞没才放心。 最后只剩下那位远房亲戚的,邀约自己去新郑门外的亭榭曲池。 奚春真是无比庆幸大舅舅不是外祖母亲生的,又庆幸是大舅母那边的亲戚,历史的惨痛教训告诉我们,近亲结婚不可取。 虽没见过面,但听四姐姐说这位表兄性格木讷,不善言辞,说话做事轻声温吞,总之在家中也不是很受重视,唯一拿得出的手的优点,长得像极了他祖父那张探花之貌的脸蛋。 一听这配置,原本不怎么上心的奚春瞬间来劲了,眼睛都冒光了,她只想当咸鱼啊,最好找的夫君也是安分守己之人。她可不想找一野心勃勃之人,这和上司结婚有什么区别。 .......... 四月初八,风和日丽,阳光明媚,春暖花开,真是十分适合外出游玩踏青。这几天,整个汴京的百姓几乎都歇息了,街道上摆摊的少了不少,反而多了马车轿子还有牛车摇摇晃晃的往城门附近去,街上装点的喜气洋洋,到处都是欢声笑语。 奚春一大早就被赖嬷嬷拉起来打扮,她如今年满十岁,在古代来说虚岁已经十一,不能在做双丫髻打扮,雪梅便给她挽成单螺髻,绾着一只珍珠发簪固定,耳垂坠上极其灵动的红珊瑚耳环,还佩戴了一条长长的丝带。上身着鹅黄直领对襟儒衫,袖口窄小,便于活动,下身穿素白风尾裙,往镜子里一照,配上奚春那张鹅蛋脸,灵动飘逸的少女形象呼之欲出。 到福安堂时,诸位长辈对于她的打扮都十分的满意,在一看二位姐姐,也是个顶个的好看,辛氏笑盈盈的嘱托她:“我那侄子估摸着等了一会儿,今天我们都要出去,便没叫他进来,一会儿你只管使唤他就是。” 奚春故作羞羞答答的点头,然后按照次序跟长辈告别,她娘抓着她的手老大力了,眼中满是期许。 就这样,女孩带着众人的期盼出发了。一出大门,就见一位身量高大的男子等候在侧,穿着打扮和汴京的其他郎君没什么两眼,唯一不同的便是那双看狗都深情的丹凤眼。 她忙垂首低眉,连那位表哥的面都不敢仔细看,被扶着尴尬的上了马车。 辛无恙倒是落落大方,提前从姑母那里得知女孩喜欢吃的东西,他老早派人准备了不少便于携带的吃食,将百宝食盒箱打开,从最上面取出一个巴掌大小的盒子,递过去,嗓音温润:“五妹妹用些点心吧,新郑门离的远,现在街上人多,过去估计要一个时辰......” 奚春深吸一口气,猛的抬头看了这郎君一眼,对上一双狭长的丹凤眼,脸颊一赧,快速低头:“行.......你放哪儿就罢。”这小女儿娇羞情态,看的坐在马车前面的雪梅很是为姑娘捏了一把汗,暗道这也太不争气了,姑娘,拿出你厚脸皮的架势啊。 大概这时代的少男少女初次见面谈论话题都差不多,辛无恙清了清嗓子:“我听姑母说,妹妹在相国寺开了个铺子,我上次经过,托人进去买了几件,物品精巧奇思,于我甚是新奇。妹妹有如此惊世之才,想必平日定是博览群书,特想请教一二。” 奚春被夸的脸红了又红,故作矜持:“我平日不读什么书,若是无恙哥哥想看,下次我写个书单子给你,或者选几本送你都可。” 辛无恙笑容加深,冷不防提起一事:“那日谢家赏雪宴我也在场,看见五妹妹你的英勇举动,真令我心生敬佩.....” 奚春双眼一窒,手掌攥紧,不明白他想说什么。 他义愤填膺:“嫖姚县主做的着实过分,五妹妹暗中下黑手虽不应该,但着实解恨,可终究人多眼杂,县主更是身份贵重,若是被人发现于妹妹你也是大大不妥.......” 奚春顿时惊惶,当即厉声反驳:“我没有,是你看错了。” 喜欢汴京手作娘请大家收藏:()汴京手作娘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一百一十一章 不熟,一点都不熟 女孩方才还言语温柔,如今赫然变了语调,脸色更是唰的阴沉下来,这转变之快,令他有些惶恐。辛无恙说这话的本意是想赞叹奚春的英勇壮举,毕竟那县主强盗做派,着实令人恶心,他也是看不惯的,奈何男女有别,他也不能仗义执言,只得袖手旁观。 可这赤裸裸的话听在奚春耳朵里于威胁无异,意识到自己话语太过激动,女孩瞬间收敛性子,对他做出一番楚楚可怜的模样:“你....你没和别人说吧,我也不是有意下黑手的,只是那人太过嚣张,平白打我姐姐,这口恶气如何也咽不下。我....我事后也是后悔的紧,日日在佛前祈求县主安好,心中更是一日也未平静。” 辛无恙赶紧摇头保证:“没说,我怎么可能会说,阿春你做的很对。”叹息一声。“你就是太过善良了,分明是县主自己的问题,你还这般怪罪于自己,我当真......。”话没有说完。 奚春勉强笑笑,做出一番伤心的姿态,顺手拿起块糕点吃起来,明明是甜丝丝的,可嘴里一点味也没有。心中懊恼,看来以后还是不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下黑手,这次混过去也就罢了,日后若是被有心之人计较起来,才真是糟心。 到新郑门的时间比辛无恙预估的还要多上一刻钟,他率先下去,眼巴巴的就想扶女孩下来,可奚春都不带瞧他一眼的,手掌搭在雪梅掌心,两个小姑娘新鲜的看着周遭环境。 汴京踏春游玩的地方不少,今日人倒也算不上多,可大部分都是一男一女结伴。她脑子里瞬间想到动物世界那句,春天到了,正是万物复苏的季节,荷尔蒙激素在体内作祟。 辛无恙抓紧收起方才的忧伤,上前笑着提议:“阿春,我们去泛舟游湖吧,对面是亭榭曲池,很漂亮的,等会儿我再带你去上一炷香。” 奚春没来过这边,自是愿意的,她今日出来就带上雪梅一个人,算上辛无恙的小厮,四人问船家租了一条小舟,又在岸边的娘子摊上买了些果子酒和吃食。 小舟摇摇晃晃,是不配船家的,都是姑娘儿郎们一同划桨,奚春坐稳后,新奇的抓着船桨,在湖面荡起阵阵涟漪,辛无恙胸有成足道:“阿春,这划船之事你交给我就是。” 奚春乐的轻松,悠然的捧着下巴欣赏周遭美景,不得不说真是个好地方,环境清幽,湖边的柳树抽出新芽,形成一片柳黄色的海,远处还有亭台楼阁,说一句世外桃源也不为过。 纵使她没看,也能感受到对面炙热的视线,忽然扭头,正对上笑得傻乎乎的辛无恙:“你不要盯着我了,多看看这里的好风景不就行了。” 辛无恙对上女孩的双眼,语气真挚:“阿春,可是我觉得这周遭景色都比不上你好看,我看你就够了。” 奚春脸唰的就红了,这话也太直白了,四姐姐,说好的木讷了,说好的不会说话了,这哄人的话真是一套一套的,她是不可能承认方才心跳加剧。 雪梅扭过头,嘴角压的死死的,可闷笑声还是传入姑娘的耳中。 几人在舟上呆了大约一个时辰,就打算去附近用午膳,辛无恙早早做好准备:“阿春,你喜欢吃鱼吗?汴京城就没有比这更地道的鱼了。” 奚春立即摇头:“我最讨厌吃鱼了。” 辛无恙接着提议:“去吃东坡肉吧,也很出名。” 这个提议瞬间获得奚春的赞同,新郑门虽说十分热闹繁华,但相对潘楼街来说还是少了许久大酒楼,多是一些小摊小贩小店面,辛无恙自觉准备不妥,心中懊恼,让她受了委屈,殊不知正好击中女孩的痛点。 她们从最外间一路走到那间小食铺,手中提着不少好吃的,瓠羹,羊肉饵饼,灌肺炒肉一应俱全,可他总觉得不太够。细心给女孩擦了一下桌面椅面,言语愧疚:“阿春,对不起啊,下次我带你去吃更好吃的,我没想到你不爱吃鱼。” 汴京依托漕运汴河,水产资源丰富,光是每日在码头上卖鱼的船家就有几十家,汴京百姓对于水产食物的开发可谓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他是真没想到阿春不喜欢鱼。 奚春双手捧着下巴,乖巧的点头:“好啊,下次你多带我吃几家好吃的,我可记在心中了。” 辛无恙自是大喜,连连拱手行礼,就差一步三叩首了。 “这不是奚小娘子吗?”耳边冷不防传来一句呢喃声。 众人忙偏头去看,就见一身玉白绸衫,手持石扇子的徐明德不知何时出现在这里,他吩咐小七:“别找了,就这吧。”随意坐下了,这位置正好在奚春的正对面。这人往常都是穿的黑黢黢的,今日穿白衣,腰间还缀着宝石蓝荷包,阴沉的气质消散不少。 奚春眼中不耐,怎么哪哪都能遇见这人啊,像鬼一样阴魂不散,她不想搭理,装作没看见摆弄手中吃食。 她可以这样,可辛无恙却是不能,起身拱手行礼:“徐大人,真是好巧,不曾想你还认识阿春。” 徐明德身子都不带挪一下的,眼神轻佻,舌尖碾磨:“阿春。”冷哼一声:“真是叫的好不亲切啊,上次见奚娘子身边还是蔡郎君,这次怎么换成辛郎君了,奚娘子还真博爱啊。” 这番挑衅之话,实属忍无可忍,奚春对着他假惺惺一笑:“我人缘好,徐大人体会不到也是正常。” 徐明德也不生气,反而还认同的点点头:“奚娘子人缘是挺好的。” 辛无恙帮腔:“阿春至纯至善,谁见了都喜欢。” 徐明德不理他,只顾着和女孩说话:“人好就是不大懂礼数,下的帖子也不回,我还眼巴巴的盼着了,专程来寻你,正好碰上你来此处。”有意将辛无恙排出。 奚春不想理他,干脆保持侧脸的姿势,低声和旁边人说起话来:“无恙哥哥,这徐明德行事乖张,你人单纯,性子纯良,少和他接触,还是要将心放在读书上。” 辛无恙哪有不应的,余光看了眼那人黑到快滴墨的脸,不解询问:“阿春,我瞧这徐大人和你好像还挺熟。” “不熟,一点都不熟。”奚春立即反驳。 喜欢汴京手作娘请大家收藏:()汴京手作娘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一百一十二章 降维打击 见辛无恙紧蹙眉头,似乎不信,女孩只能干巴巴的解释一句:“他母亲在我铺子里订购过一批东西,后面出了些错,我便上门拜访,不过也就几面之缘,何谈熟悉。更何况人家可是天子近臣,年纪轻轻就当上刑部侍郎,我哪敢胡乱攀关系。” 辛无恙认同的点头,胸膛挺直,大有豪情壮志的心态:“阿春你说的很对,君子当不附权贵,自强不息,你放心我一定会好好读书,早日考取功名,方才不负长辈和....你...你对我的期盼。”后面一句,话语明显低了不少。 可奚春根本没听见,她胡乱应答,实则注意力全在对面的徐明德身上,这人的视线跟机关枪扫射似的,实在太有穿透力了,她想忽略都不行。 习武之人五感敏锐,二人自以为的悄悄话,一字不差的进了徐明德的耳廓,听的他脸黑了又黑,眼中的冰霜都快结成冰渣子了,这才认识几天,就想到以后了,他敢情是热脸贴了人家冷屁股,关键是这人根本不给贴的机会。 气的他拂袖离去,连小二才呈上来的午膳也不用了,早饿的肚子咕咕叫的小七,苦着脸看着红澄澄的东坡肉,又看着走远的郎君,一咬牙拿起筷子就大口大口的干起来,还是填饱肚子最重要。 不得不说这东坡肉做的相当地道,只见四方巴掌大小,色泽鲜艳,筷子轻轻一夹便成两半了,还未入口,就令人口齿生津,奚春一口下去,香的舌头都快嚼烂了,美的不行。 雪梅随姑娘,也是个吃货,主仆二人甩开袖子大口大口吃的十分香,颊边塞的一股一股的,配上本就稍圆的鹅蛋脸,就跟藏食的仓鼠似的。一同呈上来的还有其余的招牌菜,光是看着奚春眼睛就亮了,一口饭一口菜吃的脚尖都愉悦的一晃一晃,脑袋也一晃一晃的,外加她近来捂白不少,辛无恙对着这张脸吃饭,明显食欲大开。 吃多了才想起来自己的贵公子仪态,一脸赧色,很是懊恼风范礼仪,自觉没有展现最好的一面。 用过午膳,便由他提议一同去山上法云寺上香,佛教在宋朝的地位属于高到离谱的程度,无论什么节日,都要去上一炷香,拜一拜,吃吃寺庙里的茶水都是福气。奚春其实信道教,奈何这里道观着实少,她只能入乡随俗。 原本打算坐马车,可奚春害怕自己吃的太饱,坐到一半被颠吐了,强烈要求步行前往。索性不过几千阶,于她一个川渝人来说,简直是小菜一碟,沿途还能欣赏到好看的自然风光,可谓一绝。 胎穿过来,感受到最大的一个好处是,这具身体比现代自己的身体强健程度多出不止一级,至少她不会蹲久了站起来发晕,何况古代无论去哪儿,走亲访友全是依靠双腿,无形之间锻炼身体了。 但她没想到的是,去哪儿都能碰到那个不速之客,奚春和徐明德眼神交汇的瞬间,她快速扭头,盯着地上微微开裂的台阶。耳边传来雪梅的低喃声:“这郎君莫不是故意的,难道他想找姑娘茬。” 这简直就是奚春的嘴替,他绝对想找茬,无事不登三宝殿。 察觉到女孩不悦之意,徐明德脸色阴沉,下一秒收敛情绪,主动上前同辛无恙打招呼,唇角微翘:“辛郎君,真是好巧,又碰上你们了,想必你们也是去法云寺,不若一起。” 辛无恙立马拱手回礼,嗓音清冽:“相逢即是有缘,徐大人请。” 一路上徐明德都没话找话的询问打听:“辛郎君,我从未在国子监见过你,倒是常见你几个哥哥,于我也算是同窗,我勉强也能算你兄长,日后唤你无恙便是。”单边眉眼上挑:“不若兄长指点你一二可好。” 辛无恙被徐大人如此主动热切的询问,紧张到鼻尖都冒起小汗珠了,诚惶诚恐:“国子监名额有限,夫子评价我于读书上木讷僵化,故而父亲便未举荐我入学,好在苦读两年,这才进了太学。” “明德兄学富五车,若能得您几分指点,是无恙之幸。”他态度谦和,叫人挑不出一丝错处。 奚春在旁边听得白眼翻老高了,一个只知玩乐的子弟还指点起旁人学识来,简直滑天下之大羁。辛无恙虽说不聪慧,可自己同他接触下来,早已相信他是乖乖读书的好宝宝,中庸之姿也够了。 徐明德故意看了奚春一眼,有力的手掌在辛无恙肩膀上重重拍了好几下,用了七八成的力气,他整个人踉跄一下,险些摔倒。 随意询问:“无恙既在太学念书,不知当属哪一舍?” 对上明德兄含笑的眼睫,辛无恙更是连连惭愧:“我才学疏浅,堪堪不过刚入中舍,同兄长您比起来,自是不够看。” 徐明德笑得更加畅快了,得意的盯着奚春瞧,啧啧叹息两声:“我记得太学下舍,官员子弟免试入学,如今无恙你竟然不过中舍,日后定要精进学识,方不负父母所托。”那口气,那神色活像再说,看看你精挑万选的好郎君,不过如此。 奚春心疼的看着被打击到恍惚的辛无恙,忿忿不平:“无恙哥哥,你别听徐郎君说的,虽说你现在只是中舍,但我相信迟早有一天你会去到上舍。人非生而知之者,孰能无惑?学而不厌,诲人不倦,方能有所成。”她眼神坚定的再次强调:“我相信你一定可以的。” 辛无恙果真打起精神,眼睛又重新带光了:“阿春你......你真的相信我能行。” “自然,无恙哥哥你谦虚有礼,比不得旁人狂三做四。”说这话特意瞟了眼徐明德,“我自是信你的。” 辛无恙感动的眼眶都红了,泪水在眼睛里打转,强忍住不肯掉下来。他本来生得就好,长了一张美人脸,如今这眼圈微红,被打击到惨兮兮的模样,当真遭人心疼。奚春被惊艳到呼吸都停止了,心中只有一个念头,这人长得也太好看了吧,哭起来那双丹凤眼微微睁圆,透出几分天真无辜来。 喜欢汴京手作娘请大家收藏:()汴京手作娘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一百一十三章 他是最适合我的人 顷刻之间,她可悲的意识到,自己永远无法做到不心疼男人,一个脆弱的不自信的美男需要自己的安慰,这就跟打了鸡血似的。奚春觉得自己的母爱被唤醒了,手掌安抚的捏捏他胳膊,再次强调:“我相信你。” 可他俩是相互扶持,岁月静好了,旁边的徐明德气到快吐血,手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极浅的血腥味溢出,他嫉妒的快疯了,自己说这么多可不是为了给这二人创造机会。 冷眼瞧了一会儿,语气森寒:“好好一个大男子还哭起来了,前面路还远着了,还是抓紧些为好。”随后,快步上前,将身后几人甩开十来步的距离。 其实依照徐明德的体力,他很快就能上去,可终究不舍,同身后的女孩始终保持在一定距离,说话声稍微大点都能听到。毕竟她不喜自己,下次在见面不知要等到何时。 他觉得自己简直入了魔,自生下来何时受过这等待遇,旁人恨不得将他高高捧起,可这小女子屡屡瞧不起自己,不屑为伍。时至今日,徐明德总算体会到何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名声这虚无缥缈的东西当真重要。 一整个下午他们便在寺庙里呆着了,周围商铺临立,也有不少的脚夫,娘子挑着东西上来卖,琳琅满目,同山下也差不多。 奚春不由感慨,国人真是无论那个朝代都相当的勤劳。 从新郑门回来后,她就拜别辛无恙回府了,二人还预定下次休沐出来玩。其实按照放七天的假期,他们完全能过两天再次外出踏青,可奚春要研究新鲜玩意儿,还要染布早日将彩帛铺开起来,是没有时间出去玩的。 至于辛无恙许是被徐明德那番话刺激到了,也不想着偷懒了,发奋图强回家钻研功课。一连好几天将自己关进书房,日夜苦读,大有头悬梁,锥刺股之心。从未有过的刻苦,这一强烈的转变,令辛父刮目相看,连连赞叹。又细细盘问一番他身边的小厮,得知是同薛家五姑娘待了一日,回来就变了,甚至都不去园子里踢蹴鞠了,满脑子都是读书的事。 虽说辛父的重心并没有放在这个小儿子身上,但孩子肯用功读书,他这个做父亲的自然高兴,摸着胡子同自己夫人李云说了一大堆夸赞奚春的话,险些将其夸成天上有地下无的奇女子了。李氏福至心灵,转头就告诉小姑子了,甚至还捎带送了不少好东西来,全都是给奚春的。 原本她对妹妹介绍的丫头还不足为奇,想着认认亲戚就是,毕竟没读过几年书,同恙儿也不一定能合得来,可如今看来完全是她这个做长辈的多虑了,人两个孩子好的不得了。 这番夸赞很给辛檀香长面子,简直是扬眉吐气。可以说从奚春来薛家,她的衣食住行几乎全是自己操办的,孩子能成才就是对长辈最大的褒扬。更没想到头一回做媒,运气竟这般好,得了个双赢得局面,连带着对薛明珠和奚满粮的态度都好了不少。 丈夫再训这个妹夫时,她罕见的还帮着说了几句好话。 ........... 过了清明节之后,不知不觉白日就长起来了,往往戌时天还亮着,天气也越发清明和暖。佛诞日虽说早就过了,但浴佛水却是一定要喝的,这东西不过是香药和糖水熬制的,原本应是寺庙送给往来的信徒,后因供不应求,渐渐演变成家家户户都会准备的东西,讨个吉利的好彩头。 辛氏昨日就吩咐各个院子里的小厨房,一日三餐都要准备浴佛水,还特供春夏才有的黄酒。 奚春盯着这酒,不由想到喝了雄黄酒的白素贞,露出蛇尾巴,也不知是否有异曲同工之妙。 “姑娘,外面的柳树发嫩芽,你要看看吗?”流苏人还未进来,雀跃的惊叫声早传入她的耳廓。 奚春缩在炕几上,都不带动的,有气无力道:“不去,我每年都看好多遍,今年就不看了。” 流苏只能委屈巴巴的瘪着嘴,转头又高兴的将新摘的花插到瓶里头,用力嗅了一口,欢天喜地的去逗廊下的雀儿了。 “姑娘。”一声悠长的叫唤。 奚春无奈的将脑袋探出窗外,凶巴巴的瞪着眼睛:“又怎么了,没有什么大事就不要叫我,昨日在铺子里忙了一天,上午还写了三篇大字,我现在急需休养生息。” 雪梅笑盈盈指着石头手中提着的两大篮子东西,欢欣打趣:“姑娘你瞧,这是辛郎君才打发人送来的新杏和樱桃,刚上市就眼巴巴给你送来,真是一腔赤诚之心。” “辛郎君还说了,等御桃,金杏熟了,一定给姑娘你摘几筐最好的,他早托人选好一颗果树了,保准又大又甜。” 奚春眼神微动,双手撑着下巴,期待的询问:“帮我尝两颗,甜吗?” 雪梅捡起一颗,随意在衣服上擦擦,一口下去咬的嘎嘣脆:“甜,我吃着都甜,我打发人去洗几个来,姑娘尝尝不就知道了。” 同辛无恙相处以来,她没少被追着问这人怎么样,奚春思量许久,无一例外回答的都是他很善良,真的是一个很好的人,很为他人着想,相处起来就像朋友一般安心。 这个感觉和谢不知蔡君墨都不一样,辛无恙像水,不带攻击性的水,也能人为的变化制造各种形态,可以说这是三个人里面最适合自己的。前两个一个是家中长子,一个是家中独子,奚春嫁过去免不了劳累操心,上要伺候公婆,下要打理府中上下,外出宾客更是少不了交际。 可辛无恙不同,他是辛家最小的孩子,上有几个哥哥顶着,不需要他有多大作为,下还有偌大家族支撑,实在符合自己玩乐享受的人生理念,还能关起门来做自己的事情,于自己有着相当大的吸引力。 最最好的一点便是分家之后,不用和公婆住在一起,以上种种无论从哪一点来看都是加分项。 喜欢汴京手作娘请大家收藏:()汴京手作娘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一百一十四章 我能保持的 晚间,薛明珠照常和自己姑娘拉家常,东一榔头西一榔头后,总算切入正题了,神色试探:“阿春你决定了,就他了,不再挑挑。” 奚春眼神稍有迟疑,但立即用力点头:“阿恙是真的很好,家世清白,人也上进,内宅清净,也不像别的郎君风流,若是错过了这个,也不知我还有没有这般好的运气能遇见。” “真不再看看了?你外祖母同我说了,这孩子是个有心人,可终究资质一般,日后更是难成大器。估摸着也就在六七品官上打转,日后说不好被分配到府衙县郡也未尝不可能,那里可不比汴京富贵,你能受得了。”薛明珠心有不甘的劝阻。 就见女孩歪头浅笑:“娘,我以后的日子再差也不会比村子里差,从前在村里能和村长里正攀上关系都是祖坟冒青烟,如今我能嫁个当官的夫君,实属不易,这怎么不算攀上高枝了,你为何还替我忧心。”她步步逼问:“可是阿恙有何做的不好的地方。” 薛明珠急忙摆手:“这孩子礼数周全,哪有不好的地方,前几日还带着东西去铺子里看我们,送的都是些昂贵的补品,我也算有福了。” 可紧跟着话锋一变:“阿春,你也不能这样想,现在你几个舅舅最次也是五品官,更不论你外祖父,同村子里的自然不一样了,咱们都走出来的。” 她望着女儿深深叹了口气,有些后悔自己逼的是不是太急了,“娘就是担心你嫁过去会后悔,你看你大姐姐和四姐姐选的夫婿,皆是才华斐然,前程家世样样不缺,父母更是费心培养。现在众姑娘都在府里,吃穿用度全都一样,可日后回门,她们是宝马香车,你是素白马车,姊妹里议论起来,面子上也不好看不是。” “那时你还能保持现在这个心态吗?”薛明珠还想继续说,不想奚春插嘴道:“娘,我能保持的,我真的能。”一脸正色。 说着话,奚春就放下手中锈到一半的针线香囊,而后给薛明珠斟了一杯茶:“娘,人前光鲜人后受罪谁又能看得见了,就说大舅母吧,府内府外,人前人后威风八面,谁不敬重她,羡慕她,可背后的苦楚你也不是没看见,大舅舅愚孝,外祖母更是不喜,那些奴才就差扎小人诅咒舅母了,时常忙到后半夜。” “我情愿像三舅母那样,两耳不闻窗外事,府中上下与我无关,过好自己的小日子即可。” 一句一句捋下来,薛明珠被堵的没话说了,缓声开口:“你意已决,我也不好相劝,只盼你能同夫婿和和美美过一辈子为好,娘就是立刻死了也畅快。” 奚春瞪着她娘,语气埋怨:“好好的,说什么死不死的,如今日子好过,我还打算活个七八十岁了。” 当夜薛明珠便一五一十将这话说给母亲,薛老太太听了,默然良久,半晌之后缓缓开口:“你生的这孩子是个有心人,往后的日子差不了,可她有一点却是说错了。” 薛明珠脸色诧异,非要问个究竟:“哪点说的不对。” 薛老太太望着女儿嘲弄一笑:“图郎君人好,不一定过的好,人就跟世道一样,说变就变,就像你父亲。可若是图郎君的家世地位,纵然日后夫妻不合,可手中的权势钱财不会欺骗你,至少这是实打实的。” 经老太太一说,薛明珠也反应过来了,拍着大腿悔恨:“我看阿春是铁了心了,非那小子不嫁。”她语气埋怨:“早知道当初大嫂就不应该介绍他过来,白白将心勾走了。”跺脚一扭腰使起小性子来。 薛老太太无奈,指尖轻点她额头,笑骂:“你啊你,真是应了那句话,帮人帮到最后还落的一阵说,阿春看的都比你清楚,知道大娘子的不易,那日介绍时同你也说了,我可听的清清楚楚,可你就盯着大娘子哥哥升官,脑子一热就同意了,也不说些迂回的话,多多打听。” 老太太见她神色不屈,头疼不已,接着道:“这话你可给我憋回肚子里去,人头一回做媒做的如此成功,阿春也愿意,要是坏在你这张嘴上,你嫂子一准不待见你。” 薛明珠听了很是不服气,虽然知道说错话了,可那股流氓气也上来了:“她不待见就不待见,我吃的是自己爹娘的钱财,也没使她一分银子。再者说她作为阿春的舅母,出一份力自是应该,阿春嫁到好,她这个做舅母的难不成还沾不到光。” 随后,亲热的搂着薛老太太的胳膊,撒娇摇晃:“娘,你说是不是啊,我还有你给我撑腰,就是大嫂真不待见我,又能如何,反正她也不是我亲嫂子。说个不好听的,大哥使了母亲你娘家的关系,如今升官,大嫂也是一荣俱荣。就这样她还不给我闺女介绍门更好的亲事,岂不是打娘你的脸,没得自己获利不管亲戚,惯出些小家子气的德性来!” “什么人啊!” 薛老太太被这话激的一下坐倒在炕几上,手肘倚着软枕,虽不高兴,但到底明珠的话也算说到自己心坎上,将人往怀中搂:“这话你在我面前说说也就罢了,如今我到底老了,也护不了你一辈子,日后还得指望你三个哥哥。” 薛明珠梗着脖子,不以为然的撅嘴:“我看大哥就是瞧不上满粮这个妹夫,嫌弃我们一家人乡下来的,日日都叫过去一顿训,他是府上的主子,时常被训的在底下人面前抬不起头,整个院子都能听见,我常听婆子小厮嚼舌根,没少说满粮。他这般就是在打我的脸,难不成日后我真还眼巴巴的贴上去,我才不干。” 薛老太太神色一顿,想说些什么,张嘴半天,临了说了句:“那你就同你嫡亲的哥哥多亲近,哪次寻你就他们出力最多。” 薛明珠笑呵呵的喂母亲吃糕点,言辞铮铮:“娘,我可不傻,孰轻孰重可分得清,从你肚子里出来的才是我正经能靠得住的哥哥。” 薛老太太无奈摇头,接受女儿的投喂。 ............ 总得来说,奚春和辛无恙这桩婚事实属男女双方都满意的程度,虽结婚不急在一时,可定亲却可早早准备。 奈何小姑娘年纪太小,才满十岁,还未及笄。更何况上头还有薛女女这个四姐姐顶着,就是再急,也要赶在她后头。 喜欢汴京手作娘请大家收藏:()汴京手作娘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一百一十五章 曲谢下财礼 汴京儿女普遍结婚晚,十八二十多岁成婚是常态,如此倒不急于一时。 可他们二人的婚事前奏没等到,倒是等来了谢家和曲家同时下的定亲帖子,据说那天两府门前的炮仗放了十里,又是撒糖开粥铺庆祝,又是定下汴京最大白矾楼庆祝,光是下帖子的那一天,足足热闹到后半夜,阵仗之大,可谓令汴京老百姓热议非凡。 得知此消息的奚春并未发表什么宏大的见解,只是对着身旁的雪梅笑呵呵道:“县主这是能下床了,看来上次那几十杖还是手下留情了。” 雪梅坐在一旁的凳子上串珠子,珠串碰撞声劈里啪啦响,语气不屑:“县主可是金钵钵,便是碗口大小的棍子又如何,只怕是雷声大雨点小。”一声叹息:“只是可怜了谢郎君,多好的一个金尊玉贵的哥儿,怎么偏偏配了个母夜叉,日后可有好戏看了。” “也不能这么说,万一是谢家贪图郡公家身后的势力了,东平郡公就她一个独女,日后可就全力托举女婿了。” 雪梅啧了一声,瞬间没了串珠的心情:“这县主的命也太好了。” 谁说不是了,就是现代接受人人平等教育讲究一夫一妻制度的家庭都很难只生一个独女,更何况是封建王朝,听舅母说,这东平郡公后院连个妾室都没有,同县主母亲更是自幼的情谊在,养的母女二人都嚣张跋扈。 奚春很羡慕那些可以使小性子的人,一看就是被娇惯着长大的。 五月初一,阳光明媚,清明日暖,宜嫁娶。薛家除开腿脚不便外出的老太太,陪同母亲的薛明珠,打理铺子的奚满粮,再就是求仙问道的老太爷,其余人全部出动,一同参加曲谢两家的下财礼宴会。 下财礼和上次大姐姐的送定礼还不一样,简单来说,送定可以反悔,但下财礼可是实打实板上钉钉的婚姻了,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也无法反悔。到了这一场,男女双方都会倾其所有的出聘礼嫁妆。 去谢家时,奚春见两个姐姐和自己打扮的差不多,最多也就是衣服颜色浅淡的区别,叹息一声舅母的明智之举,三姊妹便由辛氏领着上马车。 刚到门口,就听吹锣打鼓的喜气声一路而来,半个时辰一放的炮仗声,谢府内外更是扎花点红,装点的一派喜气洋洋。门口迎客的谢夫人更是一身暗红色衣衫,头上还插着一朵红花,耳下缀着一对珊瑚耳环,笑的嘴都合不拢了。 奚春还是头一回见她这般高兴,想必定是满意的不得了。 辛氏笑着上前打招呼:“真是祝贺恭喜啊,谢娘子家好事临近,还望花好月圆,并蒂荣华。” 谢夫人笑的直捂嘴,装作没事人的模样,挨个捏捏辛氏身后三个姑娘的脸颊,热情招手:“快些进去吃几杯酒,今日来的宾客多,如有招待不周,还请见谅。” 辛氏直呼“哪里...哪里。” 外头已然来了不少夫人太太,光看穿着打扮便知身份贵重不一般,看来乘上曲家这一东风,谢家的交际圈妥妥的往上升了一级。奚春一行人跟着一起进去了,面对这些贵妇人,辛氏一点怯不露,一路上是长袖善舞,说话好听亲热又不似拍马屁。 奚春面上平静,心中已然佩服的五体投地,这人还得要有真本事啊,不是亲儿媳又如何,一旦到管理府中上下,外出交际撑场面,薛老太太还是只有依托辛氏的份。 众人转了个弯,朝女宾的席位去了,途中还路过被众郎君围在席间庆祝打趣的谢不知,奚春浅浅扫了他一眼,一身大红喜服十分打眼,穿上衬的更加温润如玉。 “他旁边那个就是曲香莲的父亲东平郡公。”薛女女低声提醒。 这时奚春才注意到谢不知身边站着的岳丈,这人约莫三十多岁,生的斯斯文文,颊边还有一片青色胡须,眼神明亮,体态修长,脊背挺直,端的是一副清高士大夫的仪态,她不由摇头,这人怎么养女儿的。 看这郡公的表情似很满意谢不知这位乘龙快婿啊,奚春扭头进到里间了,没看到这人投过来的视线。 里面也是一派热闹的气象,都是围在嫖姚县主身边,众人眼神十分热切,嘴上的夸赞一句接一句不停的往外蹦,捧的县主和她母亲神情得意,满面春风。辛氏嘱托几句后,笑盈盈的打进贵妇圈里了,留下三姐妹坐在最靠近屏风那边的席位。 期间县主屡屡朝这边抛来好几个炫耀的眼神,神气的不行,像个给伙伴炫耀的小孩。 奚春瞧着好玩,装作不解:“她眼睛是太干巴了吗?怎么一直眨啊。” “说不准是炫耀呗,找了个好夫婿。”薛女女随口回道,自打经过五妹妹这一出之后,她并不大看得上谢家人的做派,若说以前还能说是世代簪缨,书香世家。如今看来,不仅没一点读书人的风骨,反而还当上墙头草了,就这东西,曲香莲还一副当宝贝的样子,怕不是日后遇见事了这夫婿第一个跑远,生怕惹祸上身。 薛珠珠语气疑惑:“也不知他们二人是怎么混到一起的,这县主不是学规矩吗?怎么不声不响的定亲了,连个消息都没听说。” 她旁边的娘子听见了,眼睛直勾勾往那边盯,嘴上八卦:“说是谢郎君对县主一见钟情,再见倾心,元宵节还搞了一出英雄救美,更是眼巴巴追着县主去金陵了,说是在夜间守了好几日才得到郡公夫人的应允,这千里追美人的戏文传的十分火热,好多娘子都在说了。” 奚春没忍住笑出声:“这是什么话本子的剧情,如今再写这个估计卖不出去了,拓印的钱都赚不回来。” 旁边小娘子极为认同的点头:“谁说不是了,那些人还编的有鼻子有眼,就差说出个前世今生的缘分,我瞧着多是各有所图。” 薛女女一脸鄙夷,不参与这场的对话,双手撑住下巴,只想赶紧吃席走人,心想还不如早早回去看话本子,出来可真无聊。 “姑娘,卫郎君正四处寻你了。”菊落凑到她耳边小声道。 喜欢汴京手作娘请大家收藏:()汴京手作娘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一百一十六章 谣言遍地走 一听到这人的名字,薛女女神色立即慌乱起来,无措的环顾四周,确定没有旁人注意到自己后,拍拍五妹妹肩膀,小心翼翼起身朝外间走去了。 见她离开,原坐在薛珠珠身旁的娘子一骨碌坐在她的位置上,眼含精光的盯着奚春,看的女孩心中毛骨悚然直发麻,半晌开口:“明娘子,你一直盯着我是何故,我发髻乱了吗?”随后,双手胡乱在头发上扶扶。 明慧一把抓住奚春的手,身体带动垫子往女孩身旁挪了挪,二人挨的极近,这小姑娘的眼神更是放肆在自己面上四处打量,见她明眸皓齿,肤白貌美,不禁摇头,许久后落下结论:“五姑娘,你竟看着跟没事人是的,我知道这事不是你的错,你也是个可怜人,但想哭就哭吧,一直憋在心中也不是个事啊,你说对不对。” 奚春:“.......” “哎.....。”明慧已然陷入自己的沉思中,痛心疾首的拍手拍腿拍五姑娘,一副哥俩好的架势安慰:“天涯何处无芳草,这汴京的好男儿多的是,上次见你同辛家小郎君一起踏青游玩,我心中也是感慨良多,只要你自己能走出来就好,我也是为你高兴的。” 奚春不解的挥下明娘子的手,拉开二人之间距离,压低声音:“明娘子,你到底在说什么啊,薛明两家往来并不频繁,我们之间倒也没有这般熟捻.......。” “啧,你就别装没事人了,这事儿在汴京整个官宦圈子里都传遍了,你不是被谢家退婚了吗?为了挽留谢公子还眼巴巴的托人送了好些东西来,听说还在酒楼思人,都说你们是牛郎织女,你定是用情至深,奈何谢郎君转头就对县主一见钟情,我们都在赌你今天不会来,结果你来了,为此我可是输了块玉佩进去。” “她们都说你是受不了情伤这才找上蔡郎君,虽说后头又换成辛郎君,其中渊源波折想必跌宕起伏,五姑娘,我明慧着实佩服你,敢爱敢恨敢追求,是这世上不可多得的至纯之人。”说到这,明慧一副你就别欺骗我的样子,这是所有人知道的事实,不要否认,肩膀揽上女孩安慰,还冲对面看好戏的娘子抛了几个眼神。 奚春脑中犹如惊雷般炸响,脸庞瞬间凝固,眼中满是震惊和不可思议。她就说为什么方才进来,恨不得所有女宾的眼神都聚焦在自己身上,似是同情,似是幸灾乐祸,合着自己的名声不知何时变成一个被甩掉的怨妇,还死乞白赖的求和好。女孩心中直呼青天大老爷啊,没有的事儿,这全是瞎编啊。 薛珠珠听的更是一口茶水险些喷出来,好在身旁眼疾手快的云麓给递了块手帕,这才没有引起众人旁观的情态。 明慧见她们二人如此震惊,总算意识到不对了,拧着眉头发问:“难道这些是谣传?不应该啊,之前谢家和你家长辈见面汴京人都知晓,你们两家又无亲无故,若没有结亲的意愿,为何如此殷勤,还有后头这谢大人谢郎君日日往你们府上跑,我母亲打趣谢夫人婚事她可是默认的。” 她扶着脑袋,细细思量:“到底是哪里不对了?” 奚春一手扶住她后脑勺上,压低声音厉声道:“这些完全是无稽之谈,根本就没有的事儿,我们两家未结亲何来退婚之事,还有我送东西是给谢长云谢夫子的,她从前在府上教导过我们姊妹一段时间,根本不是求和好,至于什么酒楼我根本就不知道。” 薛珠珠也在旁佐证:“五妹妹说的对,那些全是谣传,何况又未纳吉又未问礼,两家不往来实属正常。” 明慧一脸了然,可眼中微有失落,听进去没有不知道,但显然这个事实让她兴致都不高了,可她没敢说的是大家都在传她和徐明德一事,汴京人多眼杂,世家纷纷夹紧尾巴做人,除开县主被打了几十棍子的趣事,真是好久没有八卦逸闻了。 如今,早在薛家人不知道的角落里,这两女争一女的戏码,各家没少关起门来蛐蛐,但都不约而同避开他们的亲戚,奚春的名号也在不知不觉间响彻整个世家圈子。 汴京说大也不大,各家都有自己的眼睛和情报网,就是哪家郎君纳个妾室都知道。 虽说清明这个特殊节日同她上香的不止一人,但众人都选择性的忽略她和徐明德一起上香的事实,贵女们在背地里纷纷表达自己的同情,和那男人扯上干系,真没个好下场,她们可不能火上浇油。 奚春从没有过的绝望,这还是贵族圈吗?怎么八卦的和村里一样,这消息传播速度一点不输现代,也对,古代人可没手机,屁大点事准要亲朋好友奔走相告,一同热闹热闹,一想到自己给这些人提供了几个月的素材,她就悔恨啊。 自己的咸鱼本质坐不住了,若不是今日被明娘子说出来,还不知被瞒多久。 薛珠珠很是气愤,手掌摸上五妹妹的脸,干巴巴的安慰:“阿春,你别难过了。” 奚春一手抓住大姐姐,一手抓住明慧,心想自己不能白给她们当乐子看,若是不狠狠出一口恶气,她死不瞑目啊。 转念一想,坚定的眼神对上小姑娘,正色道:“我给你们提供了不少谈资,不得好好报答我,一会儿用完午膳,必须去我家的绫香斋买点东西,刚好今日初一,相国寺开放。” 明慧不知如何拒绝,她的月例银子可有限啊,囫囵抗拒道:“我去倒不是不行,可那些贵女我可说不动。” 奚春随意摆手,不放过任何一个赚钱的机会:“这简单,你就说有新乐子同她们说,这几月已来,想必她们心中定有不少疑惑,抓心挠肝般难受,全部带到铺子里去,有什么问题本姑娘一一解答。” 既如此,明慧只能干巴巴的应下,寻思一会儿找母亲支点银子。 事情果然不出奚春所料,明慧轻飘飘几句,引得众位姑娘瞬间兴奋了,发狠了忘情了,她还嘱托多带些银子,买的越多奚娘子解答时间越长,到时便可一解心头疑惑了。 喜欢汴京手作娘请大家收藏:()汴京手作娘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一百一十七章 她就是个戏精 八卦是撬开一切关系的大锁,众姑娘将父母亲戚长辈的荷包全部收罗过来,带着全家人的期盼出发了。于是谢家发现今日这场婚宴,一整个下午这些宾客几乎都是魂不守舍,只想赶紧归家。 旁边见证一切的薛珠珠和雪梅简直是叹为观止啊,原想着怎么安慰姑娘一番,可话题转变速度之快令二人根本没反应过来,恍恍惚惚就跟着去了。 “奚娘子,我们只要买你铺子里的东西,你就解答我们的疑惑吗?”一小娘子羞羞哒哒的开腔,眼中的期许藏不住。 还来不及解惑,旁边一姑娘也忍不住开腔:“奚娘子,真的什么都能问吗?会不会太冒犯了。” 眼见问题接踵而来,奚春双手用力拍响,示意所有人看自己,随后拍着胸口保证:“只要在本店消费满五十贯银钱,什么都可以问,你们关心我的感情也好,现在的心情也罢,我统统都能告诉你们。” 女孩脑中精光一闪,绝佳的好主意就此诞生,只见她站的高高的,眉飞色舞的宣布:“不满五十贯就问不了,满二十贯不满五十贯的可以旁听其余娘子询问的问题。” 得到确切的回答后,众姑娘乐疯了似的叫起来,什么贵女礼仪,什么世家风范,全部抛开到脑后了,激动的双手不停的挥舞,就差给奚娘子来一个大大的拥抱。 就这样,奚春浩浩荡荡带着众人朝相国寺去了,刚下马车,那些貌美的小娘子就跟打了鸡血似的,一窝蜂的冲进铺子里了,好些随意拿起东西都要付钱,就想着第一个询问。 路掌柜和奚满粮被这围城的架势吓的不轻,忙避让在侧,加快脚步上前:“姑娘,这.....这怎么来了这么多人,这些都是您招揽来的。” “不是我还能是谁。”奚春得意道。 奚满粮口水一咽,望着铺子里众人的打扮直冒精光,官家娘子好啊,身上有钱,他正愁如今铺子里的生意没以往好了,这赚钱的机会不就来了。再次看向乖女儿,双眸一挑,真是颗招财树啊,竖起两个大拇指:“不愧是我闺女,就是厉害。” 原本铺子里闲下来的人纷纷上前介绍,忙的那叫一个热火朝天,在一阵惊心动魄的混乱后,第一笔五十贯产生了,结账的正是右尚书家的四娘子,她将银票递过去,东西都不带拿的,欢天喜地朝一旁的奚春跑来。 胸口激动的不停起伏,小脸红透了:“奚娘子,我现在能问你问题了吗?” 奚春随口道:“问吧,想问什么都行。” 四娘子为人爽朗,气势不弱,话语清晰:“奚娘子,你对谢公子真的余情未了吗?你当初送东西是怎么挽回的,谢郎君又是如何拒绝你的?”她语气迫切:“奚娘子,你快同我说道说道。”旁边人也安静了,皆是同她一样的热切,恨不得钻进五姑娘的脑子里,看看这到底怎么回事。 奚春眼圈瞬间一红,戏瘾大发,随手在一旁扯了块粉色薄缎帕,轻轻擦拭眼角的泪珠,哀声凄婉:“我同谢郎君可真是千般言语道不尽啊。” “那日我将自己做了一个多月的东西送给他,谁知谢郎君却判若两人,对我冷言冷语。我原以为是自己哪里做错了,只想将一腔真情说给他听,让他明白我的心意,不曾想却得来谢郎君妹妹的厉声斥责,谢郎君更是将我送的东西扔出府外。” 小姑娘语气真挚,抽泣不断:“那个下午,瓢泼大雨,我在雨中捡拾摔碎的物件,浑身冻的直打颤,脸上分不清是泪水还是雨水了,我不明白前几日还好好的,为何说变就变,我独自在雨中站了两个时辰,只想求一句为什么,可等来的却是谢郎君亲手写下的绝笔书。” 听到这,众人纷纷倒吸一口凉气,简直不忍再听,悲惨实在是太悲惨了。 奚春嗓音嘶哑,两行清泪顺着滑下,捂住胸口痛呼:“我的心中有恨啊!!”她整个肩膀不停的颤抖,歪倒在一旁的矮桌上,泪如雨下,险些哭晕过去。 真真是闻着伤心,听着流泪,四娘子不忍别过头,轻轻扶了下奚春的肩膀,哽咽道:“奚娘子,别难过了,你不知道,谢郎君家就是如此多变。”旁边围观的众人纷纷赶着上前安慰,痛骂谢郎君不是个好人。 奚春一脸用情至深的模样,劝阻道:“不......不.....这不是他的错,都是我的错,毕竟谢郎君也未许诺我什么,我们不过是兄妹相称罢了。”语罢,哭的更厉害了 周围人一片怒其不争的表情,捶胸顿足的跺脚。 奚春的表演真是相当出色,不仅引的周围好几个娘子抽泣垂眸,陷入她的故事,就连知晓一切内情的雪梅都叹为观止,姑娘这变脸的速度不去唱戏真是可惜了。 女孩手掌撑住案桌,艰难的爬起来,气若游丝:“诸位娘子还有什么问题,我可一一解答,但我只求一事。” 明慧听的义愤填膺,完全忘记五姑娘先前的解释了,激情开腔:“奚娘子,你只管说就是,我们定要成全你。” 女孩声音几不可闻:“我知你们回去势必要同父母长辈唠唠这事,这乃人之常情,我让你们不说实属强人所难。” 众人听了面色尴尬,奚娘子的眼泪就和兴奋剂似,得知如此惊天大秘密,不能和家人分享确实折磨人。 见她还要开口,众人只竖起耳朵听,“如今我只求你们别将这事说给谢家和曲家还有两家交好的人听,我如今的名声本就如过街老鼠,若是被旁人知晓,指不定如何嘲讽笑话我了。” “咳.....咳.....如此就当了结我的心愿了。”她像是得了病似的,偏人也瘦,瞧着可怜见不行。 “奚娘子只管放心,我们不会说的,我们几个姐妹最是讲义气,定不叫你伤心。” “还望奚娘子保重身子为好,别为一个臭男人伤心。” 几人七嘴八舌的劝说,还亲密的上前替她拍背顺胸口。奚春点点头:“还想问什么一并说吧,记得买满五十贯。” 喜欢汴京手作娘请大家收藏:()汴京手作娘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一百一十八章 诸事不宜 自五月开始,这汴京的宴会一场接一场,三天两头不是这家结亲,就是那家下定,亦或是摆个娶妻纳妾的宴会,似是卯足劲的争先,非要赶在端午节之前弄完。 就说薛家吧,府上亲近家生子在隔壁园子摆了十几桌筵席,他们都是薛家的老人,这面子定要给,免得外头人说薛府主子不厚道,光是奚春都去了好几场,听说后头还有小孙子洗三。 参加宴会唯一的好处便是有正大光明的由头逃课,若是为了逃避宴会去上课还会被众人耻笑,显然古人早就深谙名利场酒桌场上的资源交换。 自那日将一众姑娘小姐忽悠一通后,奚春很是愧疚,更害怕东窗事发被找谢家找上门来。可望着一日进了一千多贯的账本,不由留下激动的泪水,虽说确实扯了点,但她实实在在的满足了大众的猎奇口味,这怎么不算另一种意义上的牺牲了,这钱她拿的一点不心虚。 这些时日倒是辛无恙来了勤了些,不时带些东西过来,辛齐两家更是心照不宣的定下二人之事,甚至辛夫人还借着拜访亲戚的名头亲自来瞧了奚春几面,虽然没明确说对小姑娘的观感如何,但三金都送了,还有啥可说的,估计过两年就有媒婆上门下草帖子了。 搞的奚春每晚都要瞻仰一番自己收到的金钏,金鋜,金帔坠,古代和现代一样,谈对象免不了要送金子,甚至还要送各种珍稀的布匹,总之越贵重越能彰显男方对女方的重视。 奚春摸着沉甸甸金灿灿的手镯,想起辛夫人,脸上流露出一抹释然的微笑,自己的婚事她是实打实的满意了。经过和未来婆婆几回合的交往下来,她明显发现这是个不爱管闲事的贵夫人,更有大家闺秀的风范,即使觉得自己家世单薄,给予辛无恙的助力有限,但也不会因此摆谱,为难她。 就连薛明珠同辛夫人交谈几回下来,也觉得这门婚事不错,还是亲戚,嫁过去关起门来过自己的小日子,夫妻之间必定和和美美。 至此,奚春自认为人生中两件大事已完成,真真是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 但古话说的好,乐极生悲,好像中国人天生不能太高兴,不然会有想不到的悲惨结果。 她原想着六月前将彩帛铺开起来,如今铁锈染布匹质量已经得到精准的把控,各种印花染法更是手到擒来,再不准备开店后头就要热起来了,早晚干活估计弄到九月都不稀奇,毕竟古代可没有电。 可先是修缮房梁的师傅无故从上头摔下来,后是抹腻子的帮工进眼睛里了,还有不知那个蠢出天的东西,将染布之后的废水直接倾倒在河岸两侧,官府都找上门了。再就是奚春原先准备做的一整面花墙破裂,里头的树胶搞的满屋子都是,偏还带着甜味,引来不少虫子,更有甚者还波及到隔壁店铺。 这一连串风波下来,找上门的相干人马似韭菜,一茬一茬总也不完,大把的赔金和水似的,不知什么时候就溜走了。 等打发完最后一个今日上门讨要钱财的人,主仆二人的脸臭的要死。雪梅拿起钱匣子用力晃荡好几下,只有零星几个银锭子声,今日出来她们可带了一整盒,还去钱庄兑了些现钱,抱怨道:“这也太倒霉了,怎么啥事都落我们头上了。” “谁说不是,上次赚的一千贯都洒出去一半了。” 奚春烦躁的撩头发:“雪梅,你说我是不是被扎小人了,或者被谁诅咒了,怎么这坏事全都找上我。” 雪梅板着脸,一字一顿:“姑娘,没人诅咒我们,或许是老天爷看不惯你先前的坑蒙拐骗,派人来收了。” 奚春一时语塞,不知该说什么了,只能气鼓鼓的瞪了她一眼,但铺子还是得开,好在洒出大笔银子之后,修缮一事总算整完了,正好赶上六月六崔府君生日前。 那日,汴京城北街道上是敲锣打鼓的欢庆声,很多人赶到崔府君祠供奉祈福。奚春虽没去,可也叫人去上三柱香,送点供品香油钱,权当开业大吉了。 潘楼街店铺林立,琳琅满目,租金堪比北京二环,一月下来倒闭开业的铺子不少,皆是信心十足的招揽顾客,垂头丧气的关门大吉。开业日隔壁银器店的匡二嫂特意同她笑话打趣,说周遭店铺的掌柜都在打赌她这彩帛铺能开几月,大部分人觉得两月不到,便要关门了。 奚春一开始信心满满,自认为布料无比好,奈何架不住贵妇人不进来啊,上街吆喝也好,门口摆着也好,那些人根本不带看一眼的。为此,女孩忧愁的头发大把大把的掉,她前期可扔进去不少银钱,别全打了水漂啊。 不过雪梅和流苏比她还急,一上午过去,除开误打误撞进来三个问路的行人,一个来看布的都没有。两小姑娘急的抓耳挠腮,梗着脖子叫嚷:“我们这布多好看啊,为何她们都不进来。” 赖嬷嬷目光长远,淡淡解释:“咱府上夫人小姐的衣服都是早些年合作的布料铺子,用惯了的老人,贸然买别家的实乃少见。”她默然半响:“依我看,姑娘还是要想个其他法子才行。” 奚春如何不知,改变消费者习惯改变难如登天,她也不愿依靠薛家的关系去打通门路。如此,迎着众人殷切的眼神,她独自在后院坐了一下午,总算有了点眉目了。 第二天一大早,她便破天荒带着人去勾栏瓦舍找汴京杂剧班了,一路过去,不少穿着打扮的富贵郎君泡在勾栏瓦舍里,逍遥俯仰,不觉抵暮,欣赏踊跃旋舞,乖觉洒脱的女伎,白天黑夜都分不清了。 她目标明确找上最有名的班子,门口小厮一见是个穿红罗销的小姑娘,掐腰夹嗓,不觉莞尔,声音酥到骨头里了:“找谁啊,这可不是你来的地方!” 奚春笑盈盈开腔:“我找玉翩翩,玉姑娘。”旁边的雪梅立即塞了块碎银子。 喜欢汴京手作娘请大家收藏:()汴京手作娘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一百一十九章 打个广告 小厮迫切接过来,拿在手中掂量两下,眉开眼笑,当下躬身行礼:“姑娘里头请,翩翩姑娘昨夜唱了好几个时辰,今日见不见客我也说不准。我们班主更是决定不了,班子里的姑娘都金贵,就是在贵人面前也能耍小性子,先前娘娘还吩咐,不准任何人为难翩翩姑娘。” 他再次提醒:“我只管送你们进去,旁的可做不了主。” 雪梅语气不觉严厉:“你只管带我们进去就是,等会儿少不了你的好处。” 小厮更是连连点头,将一行贵人安置在正厅,一边打发人去通传翩翩姑娘,一边给女孩沏茶。奚春一口茶下去,不觉口齿香甜,环顾四周,除了富贵二字,再找不出更好的语言形容。 “说了不见就是不见,我们姑娘又不是街边的小猫小狗,谁都能见,来一个通传,来一个通传,我们还没摸到银子,全被你们给收刮了,真是好算计。”二楼传来一道尖细的呵斥声,嗓子扯的老大了,也不管楼下人能不能听见。 奚春胸口威震,果然不一般啊,有真本事就是派头大。 她只听一阵低不可闻的劝说声,那小姑娘仍不依不饶的怒骂:“我管你是什么大人物,说了不见就是不见,前儿个端午,娘娘传我们姑娘进宫唱都没去,你说的这什么劳什子姑娘,难不成还比的过娘娘。” “你若还敢说,今日我非拿针锥烂你的手不成,再将这张臭嘴缝起来,省的叽叽歪歪。你还不走,一会儿我一叫,十来个小戏子围着你打,不是最瞧不上我们,怎么还低三下四的求饶,滚滚滚....。” 没一会儿,哭叽叽被挠烂脸的小厮跑下来,脖子上都带着指甲刨出来的印子,还未开口,奚春看了雪梅一眼,女孩拿出一封信纸和一块银子递过去,笑道:“劳烦您再给通传一句,就说是薛二郎的妹妹求见。” 没办法,小厮只能再次跑上去,跟谁过不去也不能跟钱过不去,挠都挠了,也不怕多来几下。 奚春默默喝了两杯茶,倒没再听见骂人声,而是吱呀的开门声。 就见小厮喜气洋洋站在楼上朝下不停挥手,笑的跟一朵花似的:“姑娘,您且上来吧,翩翩姑娘同意了。” 奚春淡定的理理衣衫,缓步上楼,瞥了眼方才骂人的小姑娘,鹅蛋脸,细细的眉毛,水红的指甲,走起来摇晃的水蛇腰,还有那桀骜不屑的眉眼,暗道不愧是戏班子,到处都是美人,瞧这脾气,确实吸引人。 雪萍随意掀开粉蓝鸳鸯织锦门帘,语气嘲弄:“姑娘且进去吧,早早将事说完,我们姑娘一会儿还要休息了,也就看在您是薛二爷妹妹份上才见一面,旁人可没这般好的运气。”随后,不耐烦的扭着腰走了。 奚春并不计较她的冷眼言语,戏班子里的姑娘脾气性大,最是常见,没脾气没架子养的温吞吞的可就唱不出好戏了,更何谈扮角儿。她们这性格十之八九是班主故意纵出来的,养的无法无天的样子,送给上头人图一乐,看看这不伤人又带有厉害爪子的漂亮小雀儿,多新鲜多好玩啊,也是可怜人。 就跟现在人养猫主子一样,一味的温顺漂亮吸引不了人,对着外人龇牙咧嘴,对着你也使小性子,如此扮起撒娇才更有意思。 奚春转着脑袋,四下打量屋子,屋子里到处是鲜艳昂贵的绸缎面料,墙角摆的箱子,雕花木制顶柜,还有几个矮几和圆凳用的皆是不菲的木料,还能嗅到一股淡淡的香味,装点陈设不输官宦人家姑娘的闺房。 玉翩翩移动着细碎的步,摇摆着纤细的腰,一身青绿生色销金锦绣衣,顾盼生辉:“今日怎么到我这来了,莫不是想听曲儿喝茶。” 奚春被这张漂亮面容迷的不轻,楞了片刻开口:“想....找你谈一笔生意。” 玉翩翩不屑一笑,随意坐在女孩对面,自然捻起一块糕点,吃的那叫一个妩媚动人:“上次见五姑娘还是不欢而散,几月不到又找我谈生意。”她声音渐渐冷淡:“我没兴趣,你走吧,不要打搅我休息。” “我手上还有誊抄二哥哥的信,你不想看吗?”奚春语气加重,胸有成竹。 “我知你们早已断了联系,不然二哥哥也不会将信送到我这里,二哥哥同人信件往来被严加看管,想必翩翩姑娘递的消息也石沉大海,难道你就不想他吗?不想读他给你的信吗?不想知道写了什么吗?” 玉翩翩面色凝重,手中的糕点瞬间碾成粉末,散了一桌,侧头冷眼:“你会这般好心,上次还瞧不上我,这次主动送信,莫不是想将我送去讨好哪个大官吧,原以为你是个好的,不曾想和那些臭男人一样,变着法的占我便宜。” 听到最后几句,奚春不觉心疼,语调软了几分:“翩翩姑娘真是糊涂了,上次分明是你先出言不逊,何况我没你想的这般坏,看个信而已又不是帮你送。” “你只需在六月二十四,灌口二郎神生辰祭祀那日穿上我给你准备的衣服即可,这些信就都是你的了。” 说完,雪梅从流苏手中接过一个匣子,掀开放在八仙桌上,瞧里头的厚度,约莫有上百封信。见玉翩翩咬唇犹豫,她干脆加了把火:“不是什么瞧不起人的衣裳,我家姑娘开了个彩帛铺子,正愁没有人买,这才请翩翩姑娘穿,谁不知汴京当下最时兴的妆容和服饰都和您脱不了干系。” 福至心灵:“啧啧啧.....可怜这二哥儿真是用情至深,被打了一通不说,几月下来给府上几个姑娘寄不少信件,无一例外都是叫转交给您的,不知情的以为二哥儿如此惦记弟妹,翩翩姑娘若是不看,真浪费了二哥儿一番至纯真情。” 听闻此,玉翩翩心口一震,面上松动,扭头对上奚春玩味的双眸,咬牙询问:“真就是穿正经衣裳,没有旁的要求,也不是将我送去府上当个陪玩陪酒陪笑的。” 奚春未回避,眼神直白的看过去,语气郑重:“我带了绣娘和衣服料子,等会儿拿给你看就知道了,我们同我女子,我自知你的不易,做不出这猪狗不如之事。” “只是想请你打个广告,仅此而已。” 喜欢汴京手作娘请大家收藏:()汴京手作娘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一百二十章 来新订单了 两人目光对视良久,玉翩翩颓然无力,轻点下巴应了。以往也有不少店铺的掌柜将自家最好的东西送来给她用,就指着宴会上大放异彩,好让整个汴京的娘子争先购买,或是打响名声,是以这种事情也没少做。 赖嬷嬷将染好的布料拿给玉翩翩看,身后跟上一壮实妇人,妇人纤纤玉手持指头宽的量衣尺,几根手指轻轻捻起,白皙漂亮的如同美玉一般。 玉翩翩和她身旁的小丫头扫了一眼,当下放心,也没犹豫,利索解掉外袍,任由绣娘测量维度。 待一切处理完之后,奚春也没有寒暄的想法,自己带着人起身离开了。身后的玉翩翩早迫不及待拿信阅读,跨越门口,微微回头,就见她眼泪似断了线的珠子,哗啦往下掉。 奚春轻叹一口气,暗道这俩不会是真爱吧,这蠢出天的二哥总算发挥自身余热了,上百封口水文信件省下自己一大笔宣传费,无论从哪个层面看都是双赢啊。 带着愉快的心情,小姑娘嘴里哼着轻松的歌,扭头回了彩帛铺。 此刻正是天色破晓日,雪梅远远瞧见一辆熟悉的马车,定睛一看,一股凉气顺着脊椎攀上后背:“姑娘,那....那不是徐郎君的马车吗?” 奚春不由分说掀开帘子,对面的徐明德好似也心有灵犀似的,同时掀开,二人隔着一条街对视,视线交汇的瞬间,她血液都凝固了,想出声说直接回府,却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人下车朝自己走来。 “咚咚......咚”一声两声,敲动车壁的声音细微但坚持,耳廓随之钻入一道低沉的嗓音:“下来。” 奚春没有动,等来的是男人一条长腿嚣张的跃上马车,手臂顺势掀开帘子,一旁店铺点亮的灯火照在他含笑的眼中,只觉那笑意浅薄,未达眼底,叫人无端慌乱起来。 徐明德手指再次叩响车门,语气玩味:“五姑娘这是看呆了,怎么不说话啊,两月未见话都不会说了吗?”随后,就要往马车里钻。 这下里头的仆妇姑娘总算反应过来了,眼疾手快挡在奚春面前,赖嬷嬷神情凝重:“公子!男女有别,我们姑娘年纪小,还请徐郎君下马,别被不相干的人传了闲话,到时就是有十张嘴也说不清。” 徐明德歪头一笑,语调轻浅:“好。” 没一会儿,一行人就正大光明的坐在铺子里,奚春一张脸唰白唰白的,好似才反应过来,心脏跳动的十分剧烈,似下一秒就要钻出胸腔。 对面是无法忽视的强烈视线,奚春不耐的瞪了一眼:“不知徐郎君您来做什么,我这小门小户的可招待不起贵客,吃了这杯茶就早些离开吧。” 小七脸一黑,当即不爽了,指着女孩道:“奚娘子可真没良心,我家郎君连轴转好几天,从宫里回来连歇都没歇,就往您铺子赶,在外面等了几个时辰,这半刻钟都没到,娘子就要赶人了,搞的我家郎君是什么洪水猛兽不成。” 奚春毫不畏惧的看过去,语气冷淡:“干我何事,天色已黑,我要早点回去,明早若是迟了,夫子定要罚我几篇大字。” 小七气不停在原地跺脚:“你.....你你....你没良心。” “我哪里没良心了?”她讥唇反问。 徐明德啧了一声,威胁的看了小七一眼,再看向女孩时眉眼瞬间柔和:“好了,平白说这些作甚,今日我来是有正事的,还得多耽搁奚娘子片刻。” “说。”奚春言简意骸。 徐明德开口道:“二郎神的诞辰不是快到了,宫里也正为这事犯愁了,负责制作御膳和乐伎服饰的太官局打算采购一批新的布料,往年都是专供宫宴的扎染布料,今年娘娘打算换个新鲜。” “上次我见奚娘子给我母亲送了不少自己染的布,便先斩后奏的拿去给娘娘看了,娘娘很喜欢奚娘子染的布料,又得知你我二人是旧相识,故而托我递个口信,想让娘子你再多选几批送入宫,若是觉着好,便可定下。” 奚春睥睨着他,冷冷道:“你会有这般好心,徐大人查案办案还不够,如今都能管上礼部的事了,可真是手眼通天啊。” “你.....你说什么了。”小七蹭的一下起身,满腔的怒火瞬间被点燃:“奚娘子真是不识好人心,我家郎君事事都想着你,不求你念他好,不曾想反招来冷语。” “小七!”徐明德不耐的警告出声,方才还梗着脖子叫嚷的少年如今只能畏畏缩缩的扭头,可满身的气性一点都未消解。 而后,他转头笑着对女孩解释:“小七自小被我惯坏了,说话没心没肺,娘子别往心里去,他没恶意的。” “我知娘子门庭闲散,若是能用您的布料制作御制服饰,日后找上门来的顾客可就源源不断了。当然,我只是传信而已,若是娘子觉得尚可,明日我就再劳心替你传进去。” 奚春缓缓起身,低头弯腰行礼,态度不卑不亢:“宫里送信的小太监多如牛毛,小女天大的好运气,竟能让大人替我送口信。这般好的事,我高兴还来不及,怎么会不愿意了,那就劳烦大人您了。” 徐明德听她应下,面上不觉爽利,连喝三杯茶才觉着过瘾。知她不喜同自己接触,干巴巴的坐了会儿就带人离开了,走路带风,显然心情很好的样子。 奚春亲自将人送出去,伫立在门边良久,直至马车驶过街道尽头再也看不见。眼眶酸痛,重重闭眼缓缓睁开。 雪梅跟在姑娘身后不解道:“这差事分明是徐郎君谋来的,娘子一向不喜他,为何还愿意接受他的好意。” 奚春高盛莫测的盯着她,终究没经历过社会毒打啊,无奈摇头:“有人上赶着帮我,我为何要拒绝。世道只许男子借女子之力,借妻子娘家之力稀松平常,怎么我接受旁人的好意就不能理解了。” 雪梅悻悻道:“可是娘子你不是讲究独立自主吗?往日铺子出了误差,连府上的夫人太太都不愿多说。” “我可没同他说,他自己愿意帮忙。” 喜欢汴京手作娘请大家收藏:()汴京手作娘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一百二十一章 躺着数钱的日子 独立自主是一回事,在道德和底线允许的情况下,抓住一切送上门来的机会往上爬也是正经事。这徐明德手眼通天,自然知晓她的婚事已然安稳,就这样还愿意帮忙,他都无所谓,自己还介意什么了。 自从那日应下之后,不日,宫中果然派出几个专管一应采购的太监,从布料质地纹理,染色工艺,乃至稀有状况一一核对记账。询问之详细,效率之高,就是放在现在职场上的采购部门也是极成熟的。 这些太监身着统一马蹄袖长袍,外罩茶驼色补服,下身黑裤脚穿白底鞋,头戴红缨,腰挂玉牌,唯独领头的那个在细枝末节的装扮上略显贵气。 那人徐徐发问:“奚娘子,这布料的定价如何。” 奚春微微一笑:“五百文一匹。”这个定价是她参考周遭商铺和自己成本得出的结果。 几个太监听到这报价,面色一僵,互相对视几眼,这价格比徐大人说的略低,想来是奚娘子有意和他们这些采买太监打好关系,故而留出充腰的余地,不禁暗道这小娘子年纪不大,还挺上道。 领头的太监点头:“价格倒是正常,我瞧着定六百文最合适,我们这次不光有服饰,桌布窗帘一应的装饰品统统都要用,还请娘子多多找几个女娘仆妇,想来要的急,这价高一百文实属正常。” 雪梅嘴唇踌躇,冷不防被奚春一把扯到身后,女孩笑盈盈的点头:“公公是专管这门的,自然更懂,就按您说的办。” 如此,几个太监笑的更满意的。 将人送走后,奚春迫不及待拿出自己的帐本子,在最下头的收支上写好入账二十五贯银两,喜滋滋的拿起算盘打成本了,干店铺这一行,定价她一向是按照三倍计算的,再刨除修缮铺子所需,她起码入账十五万啊。 意识到这个事实,奚春激动的大脑都要缺氧了,神智都飘飘乎了,这钱来的也太快了,和躺在床上数钱有什么不同。 “这是你的帐本子,写的是什么符号,我怎么看不懂。”耳旁响起一道浅笑声。 女孩立即将本子合上,抬眼就见徐明德不知何时来了,还风骚的穿着一身红,腰间头上不少配饰,走起路来铃儿响叮当,着实风骚。 “你怎么来了。”她语气疑惑。 徐明德没说话,俯身强硬的将帐本子拿过来翻开一看,支出收入各项人力物力他倒是能看懂,但下面记录的数字就和符咒密语一般,手指轻捻询问:“这是什么?” 奚春随口解释:“阿拉伯数字,这个快捷简单,现在的字写起来太麻烦了,还容易化成一团,所以才用了这新法子。”说完将帐本子拿过来,郑重的交给身后的雪梅,雪梅更是如获至宝,一脸谨慎望着小七和他们带来的人,防备心十足的朝后院跑去了。 徐明德无奈一笑:“你这么防着我。” 奚春振振有词:“账本的重要性,郎君比我更知道吧。”声音放低:“我不是防着你,我是防着所有人,你来做什么。” “那小子近来没找你。” “阿恙如今苦读不辍,励志考取功名,不似郎君这般闲,何况我同阿恙不用日日往来,互相知道彼此的情谊即可。” 徐明德意味不明的浅笑一声,随意端坐在一侧:“你倒是喜欢的不行,想好了,就他了。我倒是不知,奚娘子看人的眼光究竟是何,为何偏偏看重一个胸中无点墨,家中无厚财之人。只是贪图他性子温吞听你话,娘子你这是找郎君还是找孩子。” 奚春怒目瞪视:“你....” 女孩情绪转变很快,下一瞬就想出应对之言:“徐大人名声在外,阿恙性子绵软可欺,可心却良善,做不出伤天害理,欺压妇人一事。”偏头意有所指的看向他:“从这一点来,阿恙倒是胜出徐大人不少。” 徐明德双眼微眯,没在说话,可被华贵衣料遮盖的手臂早已青筋暴起,手掌死死钳制在木椅扶手,昭示他并不平静的内心。 奚春也懒的管这人,相处几月以来,她在清晰不过的知道这男人对自己的心绪,无非觉得遇上一个好玩的玩意儿,也谈不上多喜欢,就觉得有意思罢了,何况人都贱的很,越不喜欢自己的,越想凑上前。 这时,若自己没眼色当真了,上钩了,很快这男人便会觉得没意思,拍拍屁股一走了之,她或许会落得和他上一个未婚妻一样的下场。 古代的边关可不像现代的边关人热情辽阔,水草丰茂。若是去了哪里,水土不服,没准小命都丢了。 做好心理建设之后,奚春就抓紧将宫里娘娘选出来的布料预备齐全,其中暗色桃红花纹二十匹,用作窗帘帐幔等,还有偏茶褐色的亚麻布料,用作桌布即可。早日染出来,还得送到宫中绣娘手中经过第二道加工。 给的期限就五天,奚春一心扑在这上面,哪里有闲心关注一个男人的内心,还是雪梅偷偷说徐郎君走了她方才知晓。 可也不过稍一晃神,很快又投入进去。 ........... 五天后,约定交货的期限如约而至,奚春十分有工作留痕的前车之鉴,昨日就同徐明德约好,要他在一边旁观,日后若是出了什么问题,自然也找不到她头上。 一上午,彩帛铺的人进进出出,里间更是忙的热火朝天,如此大的动静,整条潘楼街的掌柜跑堂早闻风而动,在结合方才下来那几个穿着打扮的宫里人,心中瞬间明了。 敢情这是个有后台的,没看开业到现在一个客人都没有,人也不害怕,转头搭上皇宫里的宴会了,估计要不了两年,没准就成专供了,难怪这小姑娘那日胸有成竹的模样。 几个同样卖布料的掌柜,嫉妒的后槽牙都咬碎了,却也一言不发,只用力在门口泼了几盆水泄气。 奚春指挥人将几种布料分开,言笑晏晏道:“公公,这几类我用不同的颜色缎带绑好,这些方才在您来之前和德公公还有徐大人全部过了一遍,布料分毫不差,若是您觉着行,不妨给我按个手印。” 领头太监瞧了眼德公公,见他轻轻点头,方才在女孩指的地方按上去,心道真是好算计。 徐明德眼中欣赏之意浓重,陪同小姑娘将采购太监一路送到宣德门才停下。 喜欢汴京手作娘请大家收藏:()汴京手作娘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一百二十二章 二郎神生辰庙会 六月二十三日,万里无云,天气青蓝。薛家三爷统筹各类人员,早早安排人往二郎神府送来供奉品,都是后苑作和书艺同等机构制作的工艺品,其中不乏当下时兴的锤丸,球杖等,待他一一过目之后,总算意识到有什么不对劲了。 雕像最左边赫然摆放着绫香斋的永生花和葡萄肥皂,还有其余新奇玩意儿。 薛煜用力揉了揉双眼,眼中满是惊讶和不敢置信:“这不是阿春铺子卖的东西吗?怎么都弄到这上头来了。” “薛大人不知道吗?如今汴京就时兴这些玩意儿,宫里不少娘娘在用,都夸这葡萄肥皂比以前纯雕花的好,还有冬日的永生花,有了新鲜的,自要第一时间补给二郎神大人。” “就是,薛大人被琐事烦心,想必不在乎这些细枝末节的小事,但府中的夫人肯定知晓啊,赶明去买一块不就行了。” “明儿可不行,二十四相国寺不开,大人还是等下月初一吧,就是贵了点,要两贯,快赶上我半月的俸禄了,不过图个新鲜,送家中娘子罢了,日常俭省些,一年都能管。” 几个陪同的官员七嘴八舌的交谈,脸上或是疑惑,或是出主意的神情,这一连串下来,听的薛煜额上直冒冷汗。 外甥女开铺子之事他也知晓,但薛煜和夫人云秀娘一样,私心瞧不上商贾之流,脑子里还带着士农工商的高低贵贱之分,且薛家祖辈积攒的田庄地产够吃几代人了,自不需要劳累。 况且,他本就不愿外甥女和明珠搞个铺子,又怎会特意了解。云秀娘也是一样的想法,骨子里还是读书人的清高。 可如今连宫里的娘娘都在说,没准官家都知道阿春弄出来的肥皂,薛煜胸口涨麻,有种说不出的情绪。 但繁琐的事务来不及让他想这么多,很快又指挥太官局的人将二十四碗供奉品摆在供桌上,按照讲究好的顺序。 待一应事情处理完之后,外面天早就黑了。从殿宇出来,已经是二十五日的五更,外面早围满等着祭拜的老百姓,为了抢到头香,不少人都住在庙宇里,搞的这一天周遭店铺价格也是水涨船高。 待天空泛起鱼肚白,东边的太阳逐渐往上攀爬,庙宇附近的街道愈发热闹了,人潮如织,人声鼎沸。奚春特意带着雪梅和赖嬷嬷一行人赶来,如今这里被围堵的水泄不通,马车早进不来,她们索性下车走过来,离社火表演还有好几个时辰。 如今开始的是百戏表演,玉翩翩所在的班子是正中午演,那时诸多往日不可一见的贵人会在里面亲自祭拜,热闹才算真正开始。 赖嬷嬷在桥头脚下找了个胡饼摊子,奚春要了碗虾仁馄饨,待撒上葱花芥菜煮出白汤的馄饨面一端上来,不觉口齿生津,她又往里头洒了些胡椒粉,闻到辣辣的口味才停止。 雪梅瞧她那架势,呼噜一口下去,嘴中嘟囔:“姑娘可真爱吃辣。” 奚春叹了口气,这就算辣了,她从未无比怀念辣椒,现代随处可见的各种辣椒剁椒,宋朝都没有,这胡椒粉花椒虽也辣,可终究无法替代辣椒的口味,其实自己是辣椒的梦女来着。 “阿春。”耳边传来一道熟悉的嗓音。 她忙扭头看过去,就见走上半截桥面的薛煜惊讶的望着自己,奚春对上视线,欢快的笑起来:“三舅舅,你也来了。”捧着手中的碗:“过来吃点吗?” 衣料在人潮中发出悉悉索索的摩擦声,一大碗馄饨被端上桌,薛煜有些嫌弃的擦擦桌面,挑剔的双眼看了眼还算干净的碗面,屈尊吃了一口。入口的味道一般,眼神复杂的瞥向吃的欢快的外甥女,他忽然意识到自己对女孩的了解甚少,甚至不曾单独好好说过话,平日里,阿春也就和二哥亲近些。 他咽下一口,没话找话:“怎么过来这么早,好不容易休息,不多睡一会儿。” 奚春乖巧的摇头,话音带着小姑娘特有的稚嫩:“不睡了,我出来看表演,等会儿舅舅别忘记多看看那些宫中出来的娘子,她们穿的服饰料子都是我们铺子提供的。” 薛煜被馄饨呛到,“咳....咳....你染的.....”不可置信的询问。 “对啊,我染的,宫里的娘娘可满意了,还说从未见过能染的这般精细又统一的布料,她不知道我用了好几种针法先绣再泡,最后将抽褶之后的布料一点一点捋出来染的,光泡颜色不均匀统一。” “染的我手上全是铁锈和铁粉的味道,都不敢碰衣衫,一抹刮一道丝,白白费了舅母给做的好料子。” “手上现在还能看到淡淡茶褐色,也不知什么之后能恢复,用香胰子都洗不掉,擦手膏也润不回来了。” 奚春也不管人爱不爱听,一张小嘴劈里啪啦说了一大堆,脸上的神情从得意洋洋到沮丧,最后吃馄饨的心情都没了,将十根手指伸出来,在三舅舅面前晃了晃,遗憾的啧啧两声。 薛煜只是看了一眼,就说不出话,她从未见过官宦人家的小姑娘有这样一双糙手,手指还秃噜了好多皮,就是院子里伺候浆洒的仆妇也没有这样糙。 眉头紧蹙:“一双手怎么弄成这样,日后绣花可就不成了,如何为郎婿孩子做衣服,若是连个肚兜都绣不好,是要被人耻笑的。” 这话完美击中奚春的厌烦点,听到这的雪梅和赖嬷嬷悻悻的不敢看姑娘,倒吸一口凉气。 奚春脸色平静没说话,牛头不对马嘴的询问:“舅舅觉得这馄饨好吃吗?” 薛煜本能回道:“一般。” 奚春无端笑笑,将碗中最后一个馄饨吃下,十分斯文的用手帕拭唇,望向薛煜的眼中没有笑意,全是平静的情绪:“往日在海家村时,村子里的姑娘都羡慕我,县里连同汴河和漕河的支流,最不缺的就是各种鱼,也很便宜。” “想来我命不好,吃不了鱼肉,闻到那腥味便想吐,唯一能吃的也就虾了,可虾贵,农户家的孩子如何能吃得起。” 喜欢汴京手作娘请大家收藏:()汴京手作娘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一百二十三章 为爹鸣不平 “可我爹娘就是有本事,十天半月就能带我去镇子里吃一回,就是这样一碗馄饨,一口包着一个虾,个头虽小可一碗贵的很,至今我都还记得那热汤的滋味,我爹娘将自己碗里的虾肉挑出来给我吃,回去的路上还给我买一串糖葫芦。” “那时,村子里的姑娘没有不羡慕我的,一是羡慕我爹娘只生了一个孩子,二是羡慕我爹娘泼皮无赖的本事,更羡慕我爹娘虽泼皮无赖可心中却装着家,像别人不是赌钱就是喝酒,我头上更是日日戴着花,穿的衣裳也鲜亮,还有绣花鞋。” 薛煜心中隐隐作痛,这还是他第一次听外甥女说以往的事,在他心中阿春听话懂事嘴甜会哄人,时常给几个舅舅送药膳,贴心程度就是自己的孩子都比不上。 他不忍再听,脸色微有缓和:“你想说什么。” 奚春毫不畏惧的对上那双在名利场侵染过的双眼:“舅舅,我爹不是你想的自私自利,捣子无徒之人,就算您看不上他,但也没必要当着府中下人的面教训他,更不能当面动手,你如此奚落他,不就是在打我和我娘的脸。何况那日之事,我早已打听清楚了,是曲家几个采买的管事胡说,我爹一时忍不了这气,这才动手,可您不能不分青红皂白,上来就问罪。” “舅舅你是做官的,你是百姓的父母官,开封还有包大人这般铁面无私的好官,平日就是处理下人也要问清事情的来龙去脉,就是面对犯下滔天大祸的匪徒,也要容他辩上一辩,知晓他的动机方可。” 奚春话锋一转,手指重重扣住桌面,昂首道:“为何这所有的一切在我爹那里就失了效,难道就因为他配不上薛家的门楣。母亲走失不是我爹的错,娶了我娘更是造化弄人,舅舅你不能将我娘受的苦楚强行按在我爹身上,你要做的难道不是揪出事情缘由。” 薛煜被堵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仓皇躲开阿春的眼神,脑海中不由想起才见明珠时的惨状,还有奚满粮浑身浪荡子似地痞流氓的气息,又是火大:“除开这事我做的不公,其余哪里冤枉他了,若非他自己立身不正,屡教不改,我又何至于此。” 奚春冷冷一笑,步步紧逼:“舅舅,我爹做了什么有违薛家门楣之事。” 薛煜嘴上一噎,信誓旦旦的回忆起来,可脑子里除了奚满粮小心赔罪的笑脸,连连拱手弯腰的姿态,竟连一个错误都找不出来。 “在我看来我爹比徒有读书名的酸秀才好多了,他从未借着自己是薛家女婿的名义坑蒙拐骗,嚣张跋扈。” 紧接着,奚春话锋一转,语调放软:“我还未出生时,家中光景并不好,我奶是个厚道仁义之人,可这种人最吃亏,偏她还是个寡妇,大伯二伯更是老实巴交的种地人,平日被欺负了也不敢驳斥。” “族中宗族长辈就不管。”薛煜反问,正好看见阿春脸上闪过的一抹嘲讽笑容,当下懊恼,世态炎凉,捧高踩低屡见不鲜。 “可我爹就不一样,若是被欺负了,他就往人家大门口一躺,骂几个时辰的话都不带重复的,等我娘嫁过来之后,两个人就跟唱双簧似的,哪家挖沟渠多了半尺,还坏地里好大一片庄稼,都得找上那家人,堵在院门口骂一下午,逼得又是赔罪又是送东西才罢休。” “经年累月下来,村里人看见我爹娘都躲着走,可我奶奶和两个伯伯是好的,也不会断了往来。” 奚春突然轻打自己嘴角,自嘲一笑:“我和舅舅你说这些做什么,舅舅是含着金汤勺出生的,体会不到我们灾荒年芥菜窝头都吃不到的日子。” 女孩手指淡淡抹上一侧发丝,声音瞬间哽咽:“我爹如今三十多,我知舅舅你是为我爹好,可也得有个时间,也要讲究对症下药之法。舅舅更是心疼我母亲,所以总瞧上我爹,这些我都是明白的,但如今已经定局,我娘也愿意,舅舅不妨试着接受可好。” 说完,滚珠般的泪水止也止不住的往碗里砸,薛煜疼的心窝子似被活生生剜掉一块,深深看了外甥女一眼,这番通情达理的说辞,心中一动,默声坐了良久。 脑子似演戏一般不断闪现和奚满粮相处时的场景,从第一次见面将其从头到脚挑刺一道,后来每每看见都是厌恶嫌弃,好好的话说出来就变调了,越想越觉惊惶,薛煜甚至不敢自己设身处地的想想,他受到自己夫人几个大舅子这般奚落,还能否有妹夫那般好的心态。 他深深叹了口气:“我知道了,这事舅舅定会给你个说法,等会儿瞧表演别和仆妇走散了,街上人多还乱,你一个小娘子须得万分小心。” 说完起身加快脚步走远了,临了还回头看了一眼。他真是小看了这个外甥女,又能做出新鲜玩意,还传到宫中,如今还能说出这番话,真不一般。可一个十来岁的孩子,如此懂事难免叫人心疼。 奚春唇角微翘,吩咐道:“多注意舅舅院子里的动向,有什么消息第一时间和我说。” “知道了,姑娘。”雪梅愣愣答话,望了赖嬷嬷一眼,赖嬷嬷自叹弗如,方才那番话真是听的自己和雪梅目瞪口呆,姑娘莫不是神仙变的,怎么还养了七窍玲珑心。 用过膳,又在庙宇附近逛了许久,总算快等到社火表演,奚春在赖嬷嬷的带领下,给钱上了一店铺的二楼月台,这个角度刚好能瞧见露台表演。 此时上一波人刚下去,紧接着便有几个粗使杂役搬了些东西上去,恰逢金色的正阳,一层又一层的市民密密麻麻的围在露台边上,引颈翘望。 半晌之后,二十几个容貌超人的妙龄女娘,似穿行春风的杨柳,摇摆着水蛇腰,移动着细碎步,红梅相黛,顾盼生辉。其余人穿的都是鲜艳的红黄生销锦衣,偏最中间的玉翩翩一袭及地的深红褐色衣裳,在人群中格外晃眼。 奚春撑着下巴,看的入迷:“这衣裳料子可真好看,我们怎么做的这么好。” 喜欢汴京手作娘请大家收藏:()汴京手作娘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一百二十四章 争先购买 “给我.....给我,我先来的,这料子分明是我先看上的。” “谁先付银子就是谁的。” “啧啧,这衣裳料子可真新鲜,从前我们都穿不上染的,都是宫里专供,谁曾想如今还能和那些女伎穿上一样的料子。” “可不是了,摸起来可真宣乎,你看这毛不拉兹的,瞧着真新鲜,我还是头一次见这样的料子,专做这种毛边,你别说,真还挺好看啊。” 众人七嘴八舌围在架子前,眼疾手快将自己看上的布料抱在怀中,生怕被她人抢走,这小娘子说了头一批全都供给宫里了,如今就剩下这几十匹,若是不抓紧买,还得等半个月后了。 “别抢啊,别抢啊。” 奚春站上凳子维持秩序,手掌做喇叭状,指着最侧边的妇人道:“哎哎......那边的娘子小心,可别摔倒了,料子都有,这次买不到下次还有。” 妇人一懵,忙低头看自己,她就站在边上没挤啊。 奚春可不管这些,她不遗余力的宣传:“诸位娘子,我们奚家彩帛铺的东西都是最好的,布料底下还绣了奚家铺子的名号,若是做衣服留下标识,我们再减二十文。” 众人一听,眼睛都放光了,迫切追问:“小娘子说的当真。” “只要留下这个,就再减二十文。” 掀开最底下的料子一看,绣的字样漂亮立体,边缘还描了一圈花,瞧着不仅不突兀,反而觉得贵气。虽说五百文一匹的料子着实金贵,但自己来买的,属于汴京中产阶级,该省省该花花,二十文,够吃好几个胡饼。 那些贵族妇人昨日就向铺子预定了,也不会在乎这二十文。 奚春信誓旦旦拍着胸脯表示:“自然是真的,诸位娘子别看我年轻,可信义却是一等一的好,只管穿着来就是,通通退二十文,不过旁人问起来,还劳娘子你们给指个路。” 妇人们哪有不应的,忙笑着称好,购买热情空前绝后的高涨。 奚春在旁边看的眼睛都笑眯了,她已经开始幻想躺着数钱的日子了。这下知名度打响了,钱还赚到了,果然要懂营销啊,这波下来自己纯赚钱,就给了些酸文酸语。 自那日二郎神庙会后,铁锈染彩帛铺的面料一跃成为汴京的香饽饽,被翩翩姑娘夸赞的东西,真是好极了。这不第二天一大早,往来购买的人是络绎不绝,就想穿个新鲜。 如今潘楼街最热的铺子已然换了一遭,今日所有娘子都拐弯来奚家铺子了,原本等着迎客的掌柜脸色一僵,搁门口站了一上午,楞是一个人没进来。 反观对面,那叫一个红红火火啊,只得往地上泼了一盆又一盆的水。 “诸位娘子选好布料就请来柜台结账。”忙着招待顾客的女娘仆妇茶水都喝不上一口,嗓子都要叫冒烟,还不停嚷嚷维持秩序。 在一番惊心动魄的混乱之后,仅有的几十匹布料被一扫而空,头一茬从铺子里出来的娘子纷纷喜气洋洋,犹如打了胜仗一般的愉悦。没买到的就是垂头丧气,再三逼问下一批布料什么时候做好。 如今汴京攀比之风愈发浓厚,谁能第一时间买到穿上,准能引起周遭邻居娘子的羡慕之情,还会被赞叹有本事。没抢到的,只能愤恨的看着,嫉妒的后槽牙都咬碎了。 两刻钟一过,铺子里瞬间清净了。 雪梅看着空荡荡的柜台,还觉得在做梦了,拉着姑娘,欢天喜地的跳起来:“卖完了,真的卖完了,好多人都没买到,姑娘,姑娘我不是在做梦吧。” “你掐一下我,我真的不是在做梦吧,这比绫香斋头一回卖的还要好啊。” 奚春得意坐下,双腿搭在软榻上,流苏立刻上道的帮着捶背,雪梅也不遑多让的喂起果木来:“上次没宣传,这次我们请是可是明星啊,玉翩翩是当下最出名的女伎,效果自然不一样。” 就这她还觉得人少了,她们是没见过现代万人空巷只为抢自家明星代言的场景,那叫一个混乱,她都害怕发生踩踏事故。相比之下,真是大巫见小巫。 “姑娘,啥叫明星啊。”雪梅疑惑问出来。 奚春随口回道:“就是有名的人,就像官家喜欢吃凤梨酥,如今市面上卖的最好的就是凤梨酥。” 料子卖完之后,她又在后院看着染布的娘子处理,不妥之处提点一二,唯一值得欣慰的是,流苏和雪梅都能帮着看了,已然掌握这门染技,日后她就可当甩手掌柜了。 .............. 如今虽说才六月底,可头上的太阳酷热难耐,若是正中午在外头站一会儿,准热的满头大汗,街道也空空荡荡的,都缩在屋子里避暑。 辛氏前几日就吩咐下人将冬季存的冰预备好,这天变的快,晌午往老太太和几个老爷的屋子里送,几人皆是惧热的。只是没想到,奚春这里也有。 “姑娘,这是大娘子吩咐送来的冰。”几个壮实仆妇将一青绿喜鹊大缸碎冰往正厅中间一摆,讨好一笑就等着接赏钱了。冰块一端进来,瞬间袭来阵阵凉气,原本的燥热也消散了。 雪梅往里一瞧,不由皱眉:“怎么全是碎冰,没有大块整的吗?” “大娘子说了,今年热的早,依照往年存冰的数量不够,大快的要紧着老太太和上头几位爷用,诸位娘子先用碎冰驱热。”既然是大娘子特意交代过的,便也没有什么说的了,雪梅只得一人打赏二百钱,将人送出去。 紫苏瞧姑娘脸颊红红的,关切道:“姑娘,我唤几个人去将厅堂上方的风扇拉开,对着冰块吹一会儿就凉快了。” 奚春瞬间来劲了,双手撑在青绿竹席软枕赏,一脸好奇:“还有风扇啊,在哪儿了,我怎么没见过。” 流苏笑盈盈拉着姑娘去外面看,指着厅堂上方房门木板大小的扇叶道:“我的好姑娘,哪儿能没有风扇了,你瞧下面那根绳子,人拉就会转动。” 说完上前给奚春演示,可几片木板宽大,拉起来着实费力,要几个丫鬟一起才能驱动,几番费力之后,头顶传来呼呼的风声。正厅将风送到内室,配上冰块的威力,室内瞬间降温,里头和开了恒温空调似的,但一旁驱动扇子的人可就热的很,没一会儿,额头冒出大颗大颗的汗珠,喉间也不停的吞咽口水。 喜欢汴京手作娘请大家收藏:()汴京手作娘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一百二十五章 哄人 奚春生怕中暑了,赶紧挥手叫停:“别拉了,别拉了,多热啊。”上前一看,“这绳子又细上面还带着毛边,拉一会儿手都红了,你们哪里做过这粗活。” 雪梅打了个响指,乐呵呵道:“这简单,我叫外头的粗使婆子来就成了,她们做惯了浆洒的粗活,手脚麻利不怕剌。”说完,提着裙子就要往外跑。 这话可给奚春吓的不轻,赶紧出声阻止:“不成不成,如今午间正热,一会儿中暑了可怎么办了,我寻思还是另想法子。”她可不愿干这种事,人力风扇她真享受不来啊。 平日穿衣梳妆跑腿浇花之类的,她还能当作雇主之间的平等关系,多给钱就是,可若是真受了这人力风扇,她绝对要骂死自己。 几个姑娘不解只能愣愣的站在旁边,自然姑娘说什么就是什么。 奚春特意将自己的椅子挪到冰块旁边,一手握笔一手支着脑袋思考:“雪梅,就没有水力驱动的风扇,我看书上还有水激扇车之类的,现在就没有。” 她思考一会儿:“有倒是有,就是弄起来太麻烦了,而且又是冰块又是水,易受寒受潮,寒气入体于身体是大不利。府上没弄,倒是专门避暑的别院有,可避暑要等到七月中,过了鬼节再去,姑娘不若试试拉绳的扇子,很凉快的。” 奚春摇着脑袋,掀开翠绿薄绸门帘,起身去了隔壁装东西的杂物间,在里面翻腾寻找,最后从一犄角旮旯的箱子里翻出一个简单的风箱,由四块木板拼合而成,上方还用刻刀做了些喜气图案。还是上次做刺绣绷灯木匠送的,她对准风口仔细查看。 手上摆弄活口的移动式风门,还有两个调节风力大小的齿轮,奚春调动手轮,进风口开始旋转,冷空气被吸进来,顺着出风口排出风道,几率凉风袭来,女孩释然的笑了。 依照热空气上升,冷空气下降的原理调整好位置,对着碎冰吹动,还挺有效果的。 几个姑娘围在身边,叽叽喳喳的伸手试探:“哎,还真就凉快了。” “是哦,虽说没有拉绳凉快,但呆着不动倒也热不到哪里去,姑娘真会想。” “姑娘才貌双绝,非常人所能及,自然不一样。” 一句接一句的吹捧话,让奚春神清气爽,躺在铺着竹席的软榻上,旁边的雪梅摆动鹅毛扇,外头的白噪音十分催眠,不消良久,屋子里睡倒了一大片。 以至于辛无恙来时,就看到一副如此娇憨的场景,凉风吹动的帐幔下,女孩脸上泛起凉席的红印子,不时摇晃脑袋,将磨人的发丝撩走。身边伺候的姑娘一手支住下巴睡觉,却还不忘扇风,真是一派岁月静好。 他瞧着欢喜,俯身在女孩莹润的侧脸上划拉几下,嘴上轻唤:“五妹妹,五妹妹,未时三刻了,再睡晚上就不困了,五妹妹.......” 隐隐约约的嗓音传入奚春耳廓,她手腕摆动几下,脑中意识到不对,猛然惊醒过来,正对上一张言笑晏晏的脸颊,吓了一大跳,而后喃道:“阿恙,你怎么来了。” 才睡醒的嗓音有些哑,嘴里像含了块糖说的温吞,酥的辛无恙当即没了脾气。 笑盈盈提起手中的糕点。语气轻快:“我来给你送好吃的,不是喜欢城北铺子的果脯,枣糕,还有桥市的雪梅煎,我都给你带来了,叫你一次吃个够。” “哦,对了,还有御街的果木雪泡缩皮刨冰也给你买了几份,酸粉提前用糖水化过了。天气炎热,妹妹可别贪凉,当心吃多了身子不适。” 奚春依旧没反应过来,但本能给辛无恙让出一半软榻,少年笑的更开心了,二人并行端坐在侧。面前是书案,将食盒打开,依次摆出来,多出来的则是推向雪梅那边:“我买了很多,一起吃吧。” 雪梅和流苏惊道了:“还有我们的份。”欢天喜地接过刨冰往嘴里塞了一块,甜丝丝凉凉的,舒服的整个人都清爽许多,“这辛郎君还没娶姑娘过门,就如此疼爱我们这些丫鬟,往日还不知如何了。” 奚春脸一红,瞪了她们一眼,欲盖弥彰:“胡说什么了,在胡说就去烧茶炉子。” 雪梅狡黠一吐舌头,不敢打趣,乖乖吃东西,夏天对着炉火真是非常人所能忍受的折磨啊,她可不干。 奚春捻起一块顺眼的往嘴里塞,微侧头露出自认为无比完美的状态,肩膀一歪,放低嗓子询问:“你终于舍得来找我了,许久未见,我还以为你结识了哪家小女娘,将我忘在脑后了。” 这番小女儿的娇憨抱怨情态,迷的辛无恙眼睛都直了,他何曾见过这一遭,俊脸羞赧,急急忙忙解释:“没有,阿春,我这段时间都在听你的话乖乖念书,每日都读到深夜,我还记得你说的,考取功名之后娶你。” “只是....只是这段时间我母亲病重,我于情于理要伺候在身旁,这才没来找你。可我都听人说了,你做的布料用到二郎神庙会上,就连娘娘都夸你做的好。” “夫人病了,你怎么不早早告诉我,我好过去探问为好。”奚春忙道。 怕她着急多想,辛无恙握住女孩手腕宽慰:“不打紧的,太太就是夜间受凉了,如今已好的差不多了。阿春我知你平日忙,没有重要的事不会来打搅你。” 满脸真心的许诺:“日后等我们二人成婚亦是如此,我一边操持府中上下,好好做官,你就做自己喜欢之事即可,你想干什么都行,无论是染布做东西,我都支持你。” 听闻此,奚春不觉面色柔和,望着辛无恙的眼神十分慈爱,好夫婿就要自己调教出来,趁现在人还小且听话,多多灌输理论,养成之后,她的好日子还长着了。 辛无恙小心翼翼的看了女孩一眼,吞吞吐吐总算说出来了:“阿春,我听我大哥说,这次你的布料能被选中,徐郎君出了不少力气,我从不知你们的关系竟如此好了。” 喜欢汴京手作娘请大家收藏:()汴京手作娘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一百二十六章 辛无恙的女人缘 “我记得你上次见他还没这般亲近,不过几月,徐郎君就出了不少力。”话语中隐藏着浓浓的酸味。 奚春眉头一蹙,不由分说反握住辛无恙双手,一脸正色:“阿恙,是你想的太多了,我和徐郎君不可能有什么的,何况他那纨绔不孝的名声在外,哪个姑娘敢贴上去,恨不得离的远远的为好,我怎么可能舍弃你这块美玉去要他一块臭石头。” 见他面色仍旧犹豫不解,奚春很诚恳道:“阿恙,你切莫妄自菲薄,我早已认定你了,我外祖母连你我二人的生辰八字都送到庙中算过了,你又何必担心。” 说完,将最右边的针线盒拿过来,里头还有一只未绣完的白鹤湖蓝葫芦形的香囊:“你瞧,我给你的荷包就快绣完了。舅母常说我绣工一般,日后必定要招人嫌弃,我练了许久,这才献丑,还望你不要嫌弃为好。” 听闻此,辛无恙又往荷包上瞧,果真漂亮精致,就是绣工确实差了些,但五妹妹的心意才是最重要的,接过来细细端详道:“五妹妹手艺很好,这是我收到过最好的香囊了,到时你在替我选几种香草放进去,我定日日放在枕边,方能入眠。” 而后颇为感动的揉揉她的脑袋,笑的如沐春风,漂亮的眉眼一改先前忧愁之色,华彩熠熠,奚春和屋子里一众姑娘都被迷的西北不分失了方向,感慨到底怎么长的,也太好看了。 不得不说,她想要哄人还是十分简单的。 但这事过后,辛无恙也算多长了个心眼,每日从太学回来了,必定先来薛家找奚春,二人从诗词歌赋讨论到人生哲学,或是给劳累的女孩做些糕点,亦或是帮着打下手,堪称二十四孝好男友啊。 为此,薛府上下对这少男少女的青梅之事,展现出了极大的浓厚兴趣,光是每日偷偷趴在院墙或门边看热闹的仆妇都数不胜数。好些姑娘手牵手一起跑来,什么也不做,就围在二人身旁看,甚至还饶有兴致的给五姑娘和辛郎君编花环,邀请她们玩鸳鸯草。 辛无恙大抵很受女同志的喜爱,桃花运旺盛的不行,这大概和他良好的态度及一张好看的脸息息相关,上到长辈,下到仆妇小厮,对待所有人皆是彬彬有礼。就连薛明珠和其余三个娘子都过来瞧了好几次,一开始还带着些居高临下的长辈态度,越到后面,越亲近,恨不得将他留下才好。 雪梅端着一叠桂花方糖糕从小厨房出来,喜气洋洋的上前:“姑娘,辛郎君叫我先将这糕点给你送来,说桃花煎,樱桃络马上就好了。” 奚春放下手中掐丝珐琅,捻起一块糕点啧啧感叹:“真不错啊,一个大家公子哥,不仅没浪荡子气息,竟然还如此持家,我算是捡到宝了,难怪一开始险些被大舅母夸成一朵花了。” 雪梅赞同的不停点头:“辛郎君真是我见过最好的哥儿,做糕点的手法老道,揉面的技艺早将厨房嫂子虏获,日日在我耳边赞他的好。” 奚春咬下一口,桂花的香气立即充盈鼻尖,不由感慨这可真是神仙日子啊。 “你们在说什么了,这般有趣,说来我听听可好。别是说我坏话吧。”辛无恙一手端着一碟糕点,笑着上前,高挑的身躯周身充盈一股食物的香气。 奚春无辜到:“阿恙,你怎么会这样想,自从你来了,我这院子里的砖石都快被踏破了,你瞧那边。” 就见七八个小姑娘的脑袋依次排列在拱形墙后,翘首以盼,眼睛都冒光了,见姑娘和郎君望过来,“啊”的一声惊呼,羞的做鸟首般四散跑开了,院子里的人笑倒了一片。 辛无恙也觉得好笑,扭头看火钟,已经戌时一刻了,急忙将散乱一旁的东西收起来,忙不迭开口:“迟了迟了,我今日的书还没温了,明早若是被夫子抽查答不上可就糟糕了,夫子的板子打人老疼了。” 打人倒是其次,他主要是不想让父母觉得自己为了见阿春耽误功课,被责罚也就罢了,若是因此连累阿春在父亲母亲那里的印象,可就是大大的不妥了。 奚春一听,也跟着收拾起来,忙出声安慰:“别着急,现在回去温还来得及,阿恙我送你出去吧。” “好,阿春你送我,一路出去还能说说话,每天就见一个时辰,真是太紧了。不过我后天休沐,上午温习书本,还有一下午的时间来找你,我们去玉津园玩,那边繁花似锦,绿树成荫,还不热。” “好,你说什么都好。” 待一路陪同送出府后,她还在门前站了许久,上天着实给自己并不幸运的生活添加两道幸事,一是母亲被薛家认回来,二就是结识辛无恙这般的好郎君。 天知晓,她相处的前两个郎君一一溃败,那时的自己心中有多难受,受到多大的打击。她一直知晓自己的运气不够好,但差到这种地步还是太夸张了。 “姑娘,姑娘,姑娘你别看了,蔡郎君和徐郎君在对面看着你了。”雪梅紧张兮兮拽着姑娘的衣角,示意她看那边。 一身黑袍和一身素衣织云锦的男人相互对立,脸颊紧绷,一言不发,只有不断移动的眼神昭示内心并不平静的心情,二人之间浓浓的火药味让其余人纷纷退避三舍。 奚春不过看了一眼,拔腿就往府内走,心中默念不要叫我,不要叫我,千万不要叫我。 不出意外就是要出意外了,一道温润的嗓音响起:“五姑娘,且慢。” 奚春身躯一僵,缓缓回头看着满脸写着迫切的蔡君墨,还有那招手的动作,只的满满走下来:“蔡郎君,真是好巧,怎么在这碰见你了。” 笑容着实尴尬,话语着实应付,蔡君墨神情勉强:“五姑娘这是不希望看见我,在下想请姑娘去茶楼一叙,有许多问题真是百思不得其解,需请妹妹一一解答。” 新门的会仙楼酒店十分讲究排场,尽管只有三位贵客,却也会摆上一整套温酒的注碗,两套盘盏,还有每人五个果碗,五个水菜碗,搭配上独有的桂花蜜薯,银质器皿,看起来很值得彻夜长谈。 喜欢汴京手作娘请大家收藏:()汴京手作娘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一百二十七章 误会一场 奚春尴尬的坐在靠近窗边一侧的软垫上,两侧则是一左一右镇压两大瘟神,三人都没有好心情,心说来就来吧,这徐明德凑什么热闹。自己和蔡君墨着实值得好好说说,毕竟在他看来可是被断崖式分手,这怎么不算渣女一事,好好解释实在有必要。 蔡君墨也是同样的想法,微笑道:“徐郎君公务繁忙,不若先行回去。” 徐明德把玩茶具的手一顿,懒洋洋掀起眼皮:“你们随意,我就吃杯茶,当我不存在就行,蔡郎君难不成还舍不得这杯茶水吗?等会儿我结茶钱不就成了。” 蔡君墨冷眼看他,知晓说不动之后便没在开口,而是将视线移动到奚春脸上,脑中不由开始回想这段时间的所见所闻,阿春不知为何突然断离和自己的亲近,甚至还和辛家三郎交换了草帖子,二人更是清明踏青游玩,都城好多人都看见了。 还有他从薛家小厮那儿打听到的消息,辛无恙几乎日日都来,还陪着女孩去铺子,这是自己从未享受到过的待遇。 越想心口越是烦闷难受,他艰难开口道:“五姑娘,中元节要到了,在下送你一盏灯如何,许久未见了,还想同你一起外出游玩。” 奚春诚恳道:“不行,那几天我和阿恙约好了,还约着去戏班子看杂剧,蔡郎君不若换个人邀约,别在我身上白费心思了。” 蔡君墨猛得抬头,双眼带着浓重的血丝,眼下一片乌青:“阿春,我......我究竟是哪一点做错了,为何你突然就不同我往来了,我问外祖母问母亲没有一个人告诉我,她们全都闭口不谈。我想去找你,可你身边的女娘仆妇看见我犹如洪水猛兽般避之不及,我已在薛府门口守了几日,今日总算和你会面,我一定要问个明白。” 奚春顿在那里,十分无力,好吧好男风这在古人看来十分常见之事,偏偏她这个现代人接受不了。母亲和外祖母都同自己说了几次,无论是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她通通不予理会。 扫了眼默不作声的徐明德,奚春斟酌开口:“那日在东角楼街巷子,我见你和几位郎君勾肩搭背进了一处茶舍,那茶舍只许郎君入内,里头伺候得全是清倌人。” 徐明德双手一窒,眼神微微变化。 蔡君墨在脑中不停搜索那日记忆,总算回想起几月前的聚会了,意识到阿春想劈叉了,眼中一震,满是不可置信和悔恨,他突然伸出双手,想要握住女孩,却被眼疾手快的徐明德用折扇一挡,啧道:“好好说话,可别动手动脚。” 他一阵懊恼,方才开口:“那日,我和几个同窗相约去茶舍吃酒,其中一郎君提议去茶舍,但我当时并不懂,只当和以往相聚谈诗无差别,进去没一刻才甩开那些人跑出来,而后更是退避三舍,不会踏入一步。” 蔡君墨眼眶盈满泪水,他几乎是苦着脸解释:“我....我.......阿春我没有,我也不好男风.........我真的没有啊。” 奚春也是一副被雷劈了的表情,身躯一激灵弹起来不少,手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溢出几丝鲜血,这才艰难的从嘴中吐出一句话:“那日你真出来了,真走错了。” “真的,阿春,我没骗你我,你若是不信,我大可带着你去走一趟,亲自询问小厮,方知晓真假。” 他小心翼翼道:“阿春,我真的没有,我们还和以前一样好不好。”脑海中仍抱有二人再续前缘的想法,如今只恨自己没搞清楚,若是早点追问何至于此,让辛无恙那小子捡了。 徐明德一个顶腮,冷笑一声,加把火力:“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蔡郎君还是好好念书吧,早日考取功名,别将心放在儿女情长之上,蔡大人可就你一个孩子,寄予的厚望不可比拟。” 这话将混乱中的奚春彻底点醒了,是啊,无论他到底好不好男风,错过了就是错过了。上天有眼,必定不会叫有情人分离,缘分未到不必强求,何况她已和辛无恙互许,不能再反悔了。 想好之后,奚春语气颇为生硬:“蔡哥哥,这些都不重要了,日后我们还是以兄妹相称可好。” 蔡君墨不肯,泪水不受控制的往下掉,俊美的面孔都带上了哀求:“阿春,可那是个误会,误会解除不就成了。” 奚春见不得好看的男人掉眼泪,拿起手帕凑近在他脸上擦了擦,动作温柔到他以为五妹妹改变了主意,面上笑容浮起一瞬,下一刻立即跌落谷底。 温柔的嗓音犹如致命的利刃:“蔡哥哥,错过了就是错过了,缘分不到不必强求,我现在和阿恙很好。” 蔡君墨抬眼,企图在女孩脸上寻找到一分软掉的神情,可无论如何看,都是无比坚定的神色。阿春向来是个朝前看的人,他失魂落魄,低声喃喃:“也怪我自己,没有早点找你说清楚,不然也不会到这一步,我以为,我以为你只是太忙了,我总是不愿相信。” 最后一句低不可闻。 奚春也是心疼的不行,可木已成舟,她如何还能改变,只能眼睁睁看着问清楚的蔡君墨浑浑噩噩起身,离别行礼的姿势歪七倒八,险些摔下,好在被身旁小厮扶了一把。 语气沙哑:“告辞。” 奚春没说话,低着脑袋点头不敢看他的眼神,愧疚的不行。可她发现的第一时间不可能追着人问取向,何况好男风在如今再正常不过。 看着人走远之后,深深叹了口气便想离开,却被徐明德一手搭在肩膀上重重按下,他笑的玩味:“五姑娘如此着急,是要去哪儿啊,蔡郎君问完了,我还没开始。” “你要问什么?有什么值得好问的?”奚春一脸不耐烦瞪了他一眼。 徐明德想揉女孩脑袋的手一空,自然的收回来,语气平淡:“我以为你知晓的。” “知晓什么?” “知晓我.......” 奚春猛然出声打断他:“你别说......你不许说.......”手指颇为不规矩的指着他脸,脸色嫌恶的听到都觉得吓人,这番发自本心的态度和举动着实伤人。 喜欢汴京手作娘请大家收藏:()汴京手作娘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一百二十八章 浪子回头金不换? 好似面前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而是一旦沾上就会带来万劫不复的祸害。 徐明德脸色一顿,下一瞬微微眯起眼,侧过头,心中说不出的酸涩。 奚春意识到自己的语气太刻薄了,她立刻软下声来弥补:“我....我的意思是.....”绞劲脑汁的想要挽救方才的没礼貌,可平日里精明够用的脑子如今却有些短路:“意思是......”结结巴巴半天说不出个所以然。 他等的不耐烦了,眼神的悲伤被锐利取代,紧逼追问:“是什么,五姑娘不妨细说。” 在战场上厮杀过的人,只是流露出一点威胁的信号,就足够吓到顺顺利利长大的女孩。奚春瞳仁战栗着,仓惶的移开视线。心想若是这人小心眼,记恨自己该如何是好,她会不会被发落到边疆去开荒,会不会没有什么好下场。 看着她惊惶的神态,徐明德摇摇头,尽量让自己温柔起来:“你喜欢辛无恙什么,长的好看性子软,易于掌控似一块软豆腐,还是.......” 奚春打断他,诚恳道:“这些还不够吗?阿恙这些难道还不值得我喜欢吗?连你都能说出他许多优点,同他日日相处的我,自然能说个几个时辰不带重复的。” 徐明德意味不明的冷哼一声:“你倒挺会识人,是个好伯乐。”身躯微微上前,鼻尖几乎快贴到女孩鼻子上了,“不若看看我,身上有没有千里马的优点。” 如此亲密的举动,奚春惊到猛的往后一仰,眉头轻蹙:“说话就说话,贴这么近做什么。郎君你问我看上阿恙哪一点?那我倒要问问你,你又觉得我哪点好,特意帮我促成好几桩生意。” “我从不知你如此怜悯弱小,乐于助人。” 徐明德明显被问住了,一时间有些恍惚,他细细回想二人相处时的一举一动,也说不出哪里好。可一看见小姑娘古灵精怪的宣传自己做的东西,毫不掩饰对钱财俗物的喜爱,每天都乐呵呵的模样,还有走个路都要跳起来双手跟着一晃一晃的姿态,便觉心中说不出的欢喜。 若说和旁的女子有什么不同,也找不出来,毕竟大都一门心思的学习伎艺,努力嫁个好郎婿,在这方面她甚至超出不少。有时候徐明德很想问问她,至于如此着急吗?还有五年才及笄。她可倒好,一年多时间,前前后后接触了三个郎君。 连喘口气的功夫都不给自己,当真如此恨嫁吗? 可这番迫切的想要寻求依靠的举动,徐明德并不反感,甚至隐隐雀跃,唯一反感的是自己不在她的选择范围内。 思量许久,眼神对视上去,他斟酌开口:“你像人,和我之前看见的娘子不一样,是活生生的人。”声如蚊啼:“也像太阳,离的近了会晒伤,离的远了却又想念。” 奚春只听到前半句,一个无语的大白眼翻过去,心里暗道这混球说的什么车轱辘话,能不能说清楚些,笑着讽刺:“谢谢你夸我像人,你也挺像人的。已经很晚了,就快戌时末了,我每天很忙的,没空陪你探讨像不像人之事。” 随后,起身就要离开,转头便想绕过矮桌从屏风出去,却被小七和另一个身强体壮的郎君拦住,二人似一道人形围墙,奚春挨个瞪了一眼:“让开,我要回去了。” 小七紧绷着脸不说话,暗道郎君可没让娘子走,他要是放了,可就是自己的不是了。 这番操作简直给奚春整笑了,摩拳擦掌,身躯微弓,跃跃欲试成功冲出去的几率。 下一瞬,从天而降一只大手,领着女孩的衣服就往软垫上按,一瞬间她体会到凌空的滋味,骤然慌张:“哎哎.....你别揪我领口啊。” “五姑娘,我且问你几个问题,问完在下亲自送你回府。” 奚春抿嘴一笑,暗道您脸真大,还亲自送回府,真是皇恩浩荡,祖坟冒青烟啊,大方一抬手:“问吧。” 徐明德点点头,鹰隼般的双眸失却往日的锋利,如今是浓浓的溃败:“你为什么如此讨厌我,如何不想同我往来,就因为我的名声。” 奚春一脸肯定:“没错。” 他嘴上一噎,半晌之后仍不死心的询问:“史记吴王传记载:于古法当诛,文帝弗忍,因赐几杖。德至厚,当改过自新。圣人都无法保证自己未犯错,方有悔过自新。五姑娘既读的诗书,上了学堂,便知其中道理。为何就不肯相信我改过自新了。” 奚春恍然大悟,一听这话,她就知道徐明德这种纨绔子弟压根不认为自己做错了什么事。这就跟拿了免死金牌一个道理,做了错事,假惺惺的说我知错了,你一定要原谅我啊,你不原谅我就是不懂道德礼仪。 我都知道错了,你为何还要揪着不放,大度风范去哪儿了?若是放在现代她非抽这人几个大耳刮子清醒清醒,可这是在古代啊,这人身份贵重,再小心翼翼抬头丈量一眼他这硬梆梆的身躯,自己还是别以卵击石了。 奚春假惺惺的十分为难的作答:“徐郎君这说的什么话,我有说不相信你吗?我当然相信你已经改过自新了。” 徐明德眼中燃起浓浓的希望,心中激荡起欢愉,迫切追问:“这么.....这么说你是愿意同我继续相处下去的。” “我不愿意。” “吾与你,非亲非故,何必强求?”她有些好笑的说完,看着徐明德眼中光彩黯淡,取而代之的是说不出的难受心痛,奚春心中爽利的不行,接着问:“我可以走了吗?” 在旁边听完全部对话的小七简直不敢看自家郎君的脸色,不用看也知是如何的难看不堪。平素头一遭动心就遇到这样软硬不吃的小娘子,说是前十多年的报应也未可知。 他至今都还记得郎君是如何不遗余力的向娘娘介绍奚娘子染的布料多好多好,做出来的东西多好多好,还有那几日常见奚娘子的神态,每次出门定要好好装扮一番,就跟状元郎游街的状态差不多。 瞧奚娘子玉人一般的品貌,却生了一副强硬心肠,郎君的那番话他都感动。 徐明德自嘲一笑,不再自取其辱,手指随意挥了两下,奚春福至心灵,扭头看了雪梅一眼,主仆二人提着裙子加快脚步就往外头走,嗖得一下身影就消失了。 喜欢汴京手作娘请大家收藏:()汴京手作娘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一百二十九章 徐大人迟到了 小七上前,干巴巴的安慰:“郎君你别难过了,世上的小女娘何其多,比奚娘子品貌好的更是数不胜数,塞翁失马,焉知祸福。” 徐明德缓缓抬头侧去看向窗外,桃花纸透光性好,颜色鲜艳,为车马穿行的街道平添几分柔和的韵味,熟悉的人影出现,和身旁人大笑玩乐,同方才和自己拘谨时的模样大相径庭。 他两眼不受控制的泛红着泪水,那个一贯嚣张倨傲的人如今可怜兮兮极了,瞧着和落水狗似的,若是奚春看了准要毫不留情的笑出声。 小七心里一惊,陡然发觉过来:“郎君你.....你别哭啊,以往同那些金国人打仗,被砍了好几刀都没哭,如今好好的这么还哭了。” 徐明德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喉头哽咽难受,半晌之后,拿起一壶酒,仰头直直的灌下去了,大有醉一场的架势。小七见状,只能唤酒量博士在上几壶,顺带给自己上几盘下酒菜,旁边的小八简直没眼看。 这场发泄的眼泪和酒意,足足持续到后半夜也未停止,甚至连第二天的早朝都罕见迟到了。不过这一迟到的举动,令朝野上下欢喜震惊不已,以前徐大人纨绔玩乐之时,还能当个乐子看,为各家茶余饭后增添几分笑料。谁知一朝在边疆呆了几年之后,勾栏瓦舍也不去了,也不打架了,改从良了。 每天就和指挥使韩大人一起盯着都城各位大人,好几次众人半夜出来看月亮,都能发现对面树梢上的人,简直搞的人心惶惶,昼夜难眠。 受不了的官员们,集体向官家递折子,痛哭流涕的控诉徐大人和韩大人的雷霆手段。却只得来官家轻飘飘的回应,“他们在府外的树上蹲着,又未私闯民宅,官家总不能连百姓爬哪颗树都要管,要心怀仁义。” 顺带着好心提醒一句:“可不要贸然出声惊扰爬树之人,摔伤被告到开封府可有的受了。” 这番明晃晃的偏袒举动令百官欲哭无泪,只能勒紧裤腰带夹着尾巴做人,生怕一个不小心自家的把柄被抓到,抄家的圣旨第二天就来了。为此,整个朝野一派欣欣向荣,生机勃勃,官员更是勤勉异常。 得到好结果的官家龙颜大悦啊,又接连赐了徐明德几道特权,例如什么可以先抓人后禀报云云的。 徐明德如此勤勉,如今一遭早朝来迟,诸位大人只觉得照在头顶的乌云有散掉的征兆,日后就能夜夜笙歌,酒池肉林了,情绪高涨,险些笑出声。 上头官家例行每日的询问,下头各位官员便悄悄打量起最前面的徐明德了,只见他官服皱皱巴巴,胡子拉碴,嘴唇下都是青色的一片,还有并不挺直的脊背,在端详他方才进来时红肿泛着血丝的双眼,还有周身消弭不散的酒气,便知昨日定是喝的伶仃大醉。 众人不免昂首挺胸,徐大人沉迷进女伎堆里才好,只盼着他能多多喝醉多多纵情享受才是。于是乎,为徐明德本就不甚好的名声再次添砖加火,一场早朝下来,连他约了哪几个女伎都知道,说的有鼻子有眼的,可有的好八卦了。 韩淮皱着眉头看向徐明德,出声询问:“徐兄这是怎么了,你没瞧见官家黑如煤炭的脸色,可想有多生气,还不赶紧去偏殿沐浴更衣请罪,方为上上之大对策。” 徐明德幽幽的看着他,哀怨道:“和你家脱不了干系。”暗道都是你丈母娘家妹妹的错,一丘之貉,不能同流合污,甩开他快步向前。 留下不明所以的韩淮很是不解,这喝酒将脑子喝掉了,原以为是个勤勉用功,改过自新的好少年。不曾想自己犯下的错还怪别人,酒也不是硬生生灌下去的,酒楼也不是谁逼你去了,自己搞出一摊子烂泥,反过来责怪旁人。 愤恨的哼了好几声,挥袖朝另一个宫门出去了。 谁料他刚走一半,就听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韩淮习武,耳力出众,瞬间辨别这人是谁,也不说话,加快脚步上前。 岂料徐明德一手搭肩上,用力往自己肩膀旁一搂,皮笑肉不笑:“韩大人走怎么快做什么?别是赶着会见见小娘子了。” 韩淮快速推下他的手臂,拉开二人之间的距离,一脸正色:“休得胡言,我同薛家大姑娘方才定亲,可不能胡说。” 他哼着无奈:“好好好....听你的,听你的,不胡说。” 接着询问:“韩兄打算做什么,天色尚早,不若我请你去茶舍吃杯茶吧,潘楼街新开了一家,听说唇齿留香,令人久久无法忘却,不若赏脸陪同。” 韩淮脸色纠结,他并不是很想去,父亲早早告诫自己不要和徐明德有过多的深交,此人心思深沉,琢磨不透,一旦沾惹,好处不一定有,反而平白坏了自己的名声。 徐明德用力一拽:“吃个茶犹豫什么,又不是要你去看姑娘跳舞,走。” 说完,拉着韩淮不由分说去了一家蔡婆婆茶水摊,靠近汴河桥梁脚下,简易的棚子,简易的招牌,还有满是茶水污渍痕迹的木桌,一看便是供过路脚夫行人方便的茶摊,他有些异样的坐下。 看着头发花白的老婆婆端着两碗搪瓷破口的茶水上来,瞧着黄澄澄的,是当下最便宜的大碗散茶,一口下去果真和白水一个滋味。 韩淮快被这混小子气死了,瞧人还是一副乐呵呵看桥市的模样,不禁愠怒:“这便是你说的好茶。” 徐明德啧道:“韩大人着什么急,你若是觉得滋味淡了,等会儿往里加些苦的不是一样的吗?”随后,打了个响指,老婆婆笑盈盈端着一壶颜色更重的茶水上来,往他们碗里一添,颜色瞬间变了,还能零星看见几片不知泡了几次的茶叶子。 韩淮无语的抽了抽嘴角,不想在说话,往桌上丢下一块碎银子就走了,徐明德慢悠悠的将茶水喝完,也丢了一块,方不紧不慢的跟上前。 嘴里念叨:“韩兄你等等我。” 老婆婆看着碎银子,压低声音道:“给多了,一文一碗,你们这都能买上千碗了。”直到看见二人消失的背影,这才美滋滋将银子揣进兜里。 喜欢汴京手作娘请大家收藏:()汴京手作娘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一百三十章 能否吃上喜酒 一日下来,韩淮无论去哪儿徐明德都紧紧跟随不放,恨不能内急都要跟上。他着实被这厮弄的没脾气了,突然顿住,猛的一转头。好在徐明德眼疾手快刹住脚,不然二人定要撞个满怀。 不解:“你为何一直跟着我不放,徐兄没有自己的事情吗?等会儿我还要去见薛大娘子,就不陪你逛街了,在下先走一步。”说完,急急忙忙的就要跑开。 可被早就预料到的徐明德侧身挡住,他神情低垂,语气从未有过的脆弱:“韩兄能不能带上我,你知道的,我自幼丧母,父亲也没功夫搭理我,家中并无胞弟。姊妹都大了,不可在一同玩耍,连个亲近的能一同喝酒的同窗同僚都没有,若不是徐兄你不嫌弃,我身边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随后深深叹了口气。 韩淮头一遭听这混世魔王袒露心声,又看他神色哀声,情绪低落,再一想,平日里确实没见他和哪个同僚关系亲近些,百官碰见徐明德都恨不得绕道走,亲近更是不可能。不知怎么,想起自己被排斥的那段时间,心中颇有几分感同身受。 见他面色犹豫,徐明德躬身行礼,脸上扯起一抹勉强的笑容:“瞧我同你说这些做什么,韩大人父母感情美满,身边还有如花似玉的未婚妻作伴,定体会不到在下孤家寡人被众人厌弃之心,还是不强迫你,在下就先离开了。” 他转身的瞬间,唇角微翘,心中默默数着自己的步子,待数到十多步时,身后人果然出声:“徐兄留步。” 徐明德再次化作悲伤的模样转身,掀起单薄的眼皮:“韩兄还有什么事吗?” 韩淮深深叹了口气,望着他这副模样无奈的摇头,算了算了。 午后阳光正好,昨夜下了一场雨,今日天都蓝澄澄的,奚春望着远处的树木花草,总觉得亮了不少,不过在外头行进几步,额头就冒着薄薄的汗水。 她很是烦躁的扯了几下领口:“雪梅,为什么非要穿这么多件,不热吗?” 雪梅忙上前给姑娘整理好领口,好声好气的哄:“我的小姑奶奶,若是在后院,姑娘穿一件薄绸衣就行了,可等会儿几个哥儿都在,就是大姑娘的未来夫婿也要来,定要穿着体面方位上上之策。” 待雪梅掀开湖蓝绸缎薄门帘,室内的凉气扑面而来,她刚一脚踏入门槛,紧接着就是一句惊讶声:“他怎么来了。” 奚春心里一紧,忙加快脚步绕过屏风往正厅去,就见四方矮几木桌还有紫檀木椅上早坐着好几个人了,唯四姐姐一脸不可置信,眼中带着一缕嫌弃,指向对面着一身浅蓝绸缎面料的郎君,一众丫鬟婆子围在身后窃窃私语,或说或笑或看热闹。 她只当是哪家的亲戚,定睛一瞧,不是徐明德那厮还能是谁。奚春一口气没顺上来,白眼一翻,险些气晕过去,真想掉头就走啊。 辛无恙正无趣着,看见女孩来了,眼睛蹭的一下亮了,猛的从椅子上站起来,高高兴兴双眸似弯弯的月跑过来:“阿春,你来了,我等你好久了,才先我给你买了好几种糕点,还热乎着。” 奚春任由他牵住自己的手腕,故意放慢脚步从徐明德身旁绕过,随后落座在阿恙身旁,这个位置只需抬眼便能和那男人对视上。 奚春对着徐明德唇角微翘,欢快的揉了揉辛无恙头发,接过他递过来的糕点没有直接吃,而是反握住手送到他嘴中,辛无恙一脸羞赧,心虚的看了眼周围直勾勾盯着他们的眼睛,犹豫许久还是张口吃了。 瞬间响起一阵丫鬟仆妇的闷笑打趣声。 徐明德冷眼旁观二人的亲密举动,脸色陡然一沉,心中的火蹭的升起来,语气冷淡:“怎么,四姑娘这是不欢迎在下来薛府做客吗?觉得在下不够你家的门槛。官家时常告诫我要多和年龄相近的郎君接触游玩,不想第一次上门拜访就遭厌弃,看来我还是先走一步。”他突然对先前薛女女的质问表示不满,众人都愣住了。 奚春听的直翻白眼,心道这徐明德也太不会说话了,好好的还将官家搬出来,这是吓唬谁啊。 薛女女瞠目结舌,她素来面薄心软,生怕一个不好为家族惹来祸端,从炕几上跳下来,慌慌张张的解释:“我.....我不是那个意思。” 薛珠珠也笑着打圆场:“徐大人,四妹妹说话心直口快惯了,她没有恶意。只是从未听闻大人您去哪家府上做客,故而才如此惊讶。”余光瞥了韩淮一眼,眼中是明晃晃的不解,你将这霸王弄来做什么。 韩淮此刻也是懊恼不已,厅中剩下几个小辈就更不用说什么了,连话都不敢插一句,稍大点的薛垚也不说话,只顾着哄一旁的小阿娘吃糕点。 徐明德没在说话,自顾自的翘着二郎腿,手指叩响桌面发出清脆的响声,嗤笑一句:“辛郎君倒真像一人。”眼珠煞有其事的上下滚动,“真像极了,不仅模样像,连动作都一模一样。” 辛无恙好奇的看向他,期待的询问:“徐兄觉得我像谁?母亲常说她怀我回门时不该回头,不然也不会酷似舅舅。” 徐明德表现出了极大的温和,一字一顿:“蔡君墨。” 厅中人的面色霎那间变了,见他这挑事的派头,四周的姑娘哥儿已经渐渐止住议论声,奚春更是咬紧下唇。 他陡然开口:“辛郎君和蔡郎君真是像极了,遥记元宵节初始奚娘子,那时她身边还陪同着殷勤周到的蔡君墨,也是如你这般鞍前马后。那时我还以为自己能吃上他俩的喜酒,不想这才过去多久,就变了。看来我能否吃上你和奚娘子的喜酒还真是不好说啊,搞不好下半年就换人了。”随后,哈哈大笑起来,笑的荡气回肠,那张俊美的脸更是显现出几分妖邪。 奚春心头暗自无语,扫了眼一旁错愕的辛无恙,缓声开口:“徐郎君且等着吧,到那时我定会亲自上门给您送帖,我和阿恙还要向你祝酒,感谢徐郎君的撮合。”说完转头看向阿恙,细长白皙的手掌安慰的握住。 喜欢汴京手作娘请大家收藏:()汴京手作娘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一百三十一章 给兄长敬茶 自阿春的布匹被徐明德举荐给娘娘后,他就是再傻再笨也知晓自己的未婚妻被人惦记上了,故而才想了日日都来的笨法子。 如今这人一遭露出狐狸尾巴,倒也在意料之中。 他对着奚春微微一笑,反握住她的手,二人十指相扣,紧紧握住,辛无恙乐盈盈提议:“阿春说的都对,不过徐兄的担心有些多余。徐兄征战边疆好几年,打的金国人四处逃窜,日后定是官家的肱骨重臣,想来事务繁忙,赶不上也正常。” “阿春,不若你我二人现在就向徐兄敬茶吧。兄长如此疼爱我们,又是举荐又是亲自点拨我,我们若是不好好感谢兄长一番,真就太不知礼数了。” 奚春眼神赞许,声音清亮而缓慢:“尚可,雪梅去沏一壶新茶,记住要喜色鸳鸯盖碗杯,茶壶也要喜色。至于茶叶就用大红袍吧,色泽鲜亮,汤色红浓,正是吉祥寓意。” 雪梅神清气爽的看了脸色黑如阎王爷的徐郎君,有些得意的行礼:“是。” 厅中的气氛一时变的诡异起来,众人都不说话了,默默的看着三人之间的暗流涌动。并未和徐明德来往过的薛珠珠看出几分不对,轻捻手指,细细回想。 泡茶用的是薛珠珠前年收集的雪水,烧茶炉子的仆妇动作利索。雪梅特意当着厅中人的面将冒着泡咕噜的水倒下,碗中的茶叶被冲上来,茶香四溢,缕缕白烟飘入上空,端着托盘特意走到徐明德身旁:“姑娘,茶泡好了。” 奚春和辛无恙福至心灵,同步起身缓缓走向徐明德,女孩率先端起来恭恭敬敬的冲他行了个大礼,言辞诚恳:“兄长和阿恙虽不是一府人,可兄长您也说了,同阿恙的哥哥们是同窗,想来也担得起这声称呼,还请兄长用茶。” 徐明德嘴角含笑,眼眸深处的情绪却晦暗不明,犹如瘆人至极的漆黑海底,他牙齿磨的吱嘎作响,气到手指重重握住椅子扶手,被宽大衣袖遮挡的手臂青筋暴起。 忽然起身,居高临下的睥睨微微躬身的二人,用力挥动手中的衣袖双手反背,这小没良心的一口一个兄长,真是直拿刀子往自己胸口戳。 周围人被他这表情动作吓到大气都不敢出,薛珠珠和薛女女皆是为五妹妹捏了把汗,就连辛无恙都觉得太过了。可奚春毫不惧怕的看回去,她虽然贪生怕死,对于旁人的底线拿捏得清清楚楚。这徐明德屡次找事,非要好好治治。 两人目光对视良久,徐明德溃败无力侧身躲避,冷语:“我算什么兄长,奚娘子行如此大礼,如何担待得起。” “哎,兄长可不能这样说,那日在新郑门外,我可是听得清清楚楚,兄长您拿阿恙当弟弟,还问候了一番学识,如此博爱仁义,还不许我们诚心道谢吗?难不成兄长是嫌弃我和阿恙出生小门小户,不配为兄长手足。” 被架到这份上,这茶他是不喝也得喝,徐明德狠狠吐出一口浊气,接过女孩手中茶碗,眼睛紧盯她,一口猛灌。 豪迈的举动吓的雪梅瞳孔一缩,忙道:“郎君小心,这茶可烫。” 她为了助姑娘一臂之力,特意用了最快的速度,连晾一下都没有,如今这般勇猛灌入,岂非被烫出好几个泡,钻心的疼啊。 果然徐明德唇瓣异常的红,口中滚烫炙热难忍,可他硬生生不带停的喝下去了,心中从未有过的寒意,茶碗被重重摔回托盘上,还冒着热气了。 引得周遭仆妇连连担心,倒吸一口凉气。 转身就要离开,可奚春还想让他将阿恙那杯喝完,身体刚有动作,就被徐明德冷意逼人的视线吓住,这时她才注意到这人的眼珠都烧红了,眼中不知何时凝起的血丝,像是一头被彻底激怒的雄狮。 奚春出于畏敌本能的将脚收回来,被辛无恙挡在身后,缝隙中只能看到那人快步出门的动作,嗖得一下就消失了。 她忽有种说不出来的滋味,觉得心中闷闷的。可走了一个黑面罗刹,厅中的气氛不消一刻就欢快不少,众人玩乐大闹,还有辛无恙这张抹了蜂蜜的嘴唇,奚春很快就将那人抛之脑后。 众人一直玩乐到天彻底暗下才散会。 奚春则是黏糊糊的和辛无恙告别,而后就准备卸妆梳洗,躺床上和周公约会了。谁知这进程刚到一半,奚满粮就闹哄哄的跑进来,脸色异常的兴奋。 双手双腿大开,大叫一声:“阿春,爹.....爹要出息了.....爹要光宗耀祖了。” 奚春歪头浅笑:“爹,你发大财了。” 奚满粮瞳孔巨震,胸腔发力:“发什么大财,这比发大财还要好,爹爹.......准是祖坟冒青烟了。 随后才将一切娓娓道来。 原来,昨日夜里,三舅舅也不知抽什么风了,竟然主动来给他赔不是,还带了不少东西过来。 薛煜先是扭扭捏捏一番,一开始还拿腔拿调的,还想着以大舅子的名义管教一番这不成器的妹夫,可脑海中不断浮现奚春和自己说的那些话,也觉得面上臊的慌。 奚满粮被他这不明所以的举动弄的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若不是书房太过狭窄,里头的东西太多,他早就跳起来跑路了。身体微躬,讨好一笑:“三哥,您深夜造访,不知所为何事。三哥只管说,若是有需要的就算是上刀山下火海也不怕。” 说完,拍着胸脯信誓旦旦的保证,很有豪情壮志的胸襟。 如此,薛煜心里就更复杂了,双脚双腿紧紧闭合,双手作揖,极为认真的躬身行礼:“满粮,三哥给你赔不是来了。” 奚满粮整个人似被雷劈了一般窒住,下一秒猛的腾空起跳,手指重重戳向薛煜脑门,大吼一声:“噫......你这个妖魔鬼怪,赶紧从我三哥身上下来。”随后,急急忙忙的环顾四周,从供奉神仙雕像的供桌上抓起一把熟透的糯米,用力扔过去。 “噫噫噫.....妖魔鬼怪,赶紧下来。”一腿抬起,双指并拢举向鼻梁,怒目瞪视。 喜欢汴京手作娘请大家收藏:()汴京手作娘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一百三十二章 海运生意 薛煜脸色阴沉乌青,头发和脖子上全都粘着黏糊糊的糯米,他闭眼猛吸一口气,抬手想将糯米扯下来,可东西没扯下来不说,反倒扯了好几根头发,甚至头发一缕一缕的打绞,心中愈发烦躁了。 可奚满脸还不停,双手并拢,学着海家村神婆的模样,神神叨叨:“退退退.....给我退。” “你闹够了没有。”忍无可忍的一声怒吼,他真是疯了才来主动赔罪,薛煜悔的肠子都青了。 听到熟悉的骂声,奚满粮面上一喜,还以为自己做法起作用了,美滋滋的不行,小跑上前得意洋洋的炫耀:“三哥,你不知方才情况有多危急,你差点就被妖邪入体了。好在我从前在村里跟着神婆学了几招,等会儿我烧杯符水给你喝,在睡上一觉,保管三哥你明日起来什么事儿都没了。” 薛煜不停在心中默念,不生气不生气,不和蠢出天的东西生气,同蠢东西置气自己也是蠢东西。一阵言语安慰自己后,他才缓缓掀起千斤重的眼皮,躬身行礼:“满粮,三哥再次给你赔罪了,自你来府中受的种种委屈,几乎全是拜我所赐。三哥不求你原谅,只愿用余下的时间来弥补你。” 说完,深深看了一眼仍错愕不解的奚满脸,扭头快步出门了。 奚满粮哼了一声,蹑手蹑脚上前将房门关上,转身看着地上那堆东西,又想起吃瘪的三哥,不禁闷笑出声,心中狠狠出了口恶气,三哥教训自己好几月,若非知道他的本心,他怎么可能简单报复了事。 她爹将来龙去脉说了一通之后,奚春直竖起两个大拇指夸赞,啧啧感叹:“不愧是我爹啊,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满意的拍下他肩膀:“我还以为你真给三舅舅驱魔了,没想到是报复他欺负你之事啊。” “我就说,在村子里时,谁家但凡占你便宜,或者爹你知晓哪家人在背后骂你,一准和我娘跑到人家家门口,叉着腰能骂一天不带停的,还得留在那家蹭吃蹭喝,非要人伺候的舒舒服服才肯离开。总不可能如此快就转变了性子,还是我小瞧你了。” 奚满脸自我肯定:“亏得你三舅没什么坏心眼,全心全意的为你娘俩好,何况我同曲家那混蛋闹这一场,着实给他找了不少麻烦,虽说错不在我,可终究人家大业大,你没钱没势就是原罪。”眉飞色舞的形容:“好在你三舅说了,那些挑事的他全部叫人套上麻袋打了一通为我出气,所以爹也不气了。” 奚春听的一愣一愣的,颇有几分担忧:“不会被发现幕后黑手是咱们吧。” 他信誓旦旦的表示:“那哪能,晚上黑黢黢没烛火的小巷子,蹲了好几天了,打完就跑,谁能知道。就算他知道是我们府上人做的,那又如何,告到官府也要讲证据,总不能他空口白牙说什么是什么吧。” 奚春跟着点头,说的也是,如此倒显得她担心的多余了。 “所以爹你说自己赚大发了,就是指三舅舅给你道歉一事啊,送了些东西这叫什么赚大发了。” 说到这,奚满粮便有些拿不定主意了,犹犹豫豫半天才道:“你三舅打算让我入行会,说看我嘴皮子溜,能和人打交道,去金陵,夏辽等地当个行商,出去见见世面,开阔眼界。总不能一辈子窝在薛家铺子里打转,当跑堂,几十年下来还是吃人家的喝人家的。” 奚春神色瞬间警惕:“爹,你要抛弃我和我娘吗?你想去外地?咱家如今两个铺子,每月进账可不少,甚至能抵一个庄子一年的收入,您干嘛想不开非吃这苦啊。” 奚满粮忧愁的起身,站到窗边看着外面的一轮圆月:“说到底铺子是你娘的,东西是闺女你做的,我在里面也就起个打杂的作用,如今掌柜的还有你大伯母嘴皮子不比我差,离了我也不是不行。” 奚春想起大伯母才来时的畏畏缩缩,连给人介绍东西都结巴到说不明白,更别提卖东西了。可在汴京呆了半年之后,人活泛不少,精气神可足了,给顾客介绍东西的说辞一套一套的,和从前比简直脱胎换骨。 她知道爹在担忧什么,无非觉得没有自己一手干起来的事业,如今大伯母和奶奶还有几个堂姐都住在外祖母送给娘的嫁妆宅子,日后保不齐几个堂兄弟都要来落脚念书,爹觉得没面子抹不开也正常,毕竟这年代妥妥的大男子主义,也难怪他想出去闯一番。 想明白之后,奚春也不想阻拦:“爹,你打算出去多久?去哪儿?有什么想做的?” 奚满粮面上一喜:“走南海路线做海运生意,途中经过占城,三佛齐最后到印度阿拉伯,免不了要花四五个月。如今走南海路线做海上生意的行商可多了,爹打算卖些茶叶瓷器丝绸之类的,再将姑娘你做的东西带一批出去,那边胡人必定喜欢。” “你三舅早将公凭给我弄下来了,这东西难弄,一般行商都是往夏辽边疆跑。还答应替我买一条货船,日后赚到钱了折现给他就成,自家人也不收几分利了。你三舅还说了,若是干得好,让他面上有光,还能进四方馆管理朝贡贸易往来。” 他眼中的憧憬带着微弱的光芒,不由自主将心中的话全倾吐出来:“日后阿春你嫁人面上也有光不是,总不好别人问起来,说爹是个泥腿子,多没面子啊。虽说如今读书识字,懂了圣贤道理,没人会笑话出身卑鄙,可世道向来是捧高踩低惯了,九品芝麻官也是官。”说完,不好意思的摸着脑袋看了阿春一眼。 方方面面都考虑到了,奚春真不知该说什么。她从未想过爹心中藏着如此多事,平日看着大大咧咧的,晚上估计没少在床上发愁,叹了下气:“爹你想的如此周全,连凭证都办下来了,我还能说些什么了,这事你同娘说了吗?” 喜欢汴京手作娘请大家收藏:()汴京手作娘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一百三十三章 出发前的准备 奚满粮“嗐”的一声:“你娘知道,特意叫我过来给你当说客,原先她还不干,害怕我吃不了海上那苦,有吃有喝的我也不晕船,怎么吃不了苦。” 如此,她就真没说的了,只嘱托一句看船的时候叫上自己二人就散会了,她爹自是满口答应,后头还得先去给奶报信,准备东西都得抓紧了,不然赚不了什么钱。 ............... 自打奚满粮决定开始海上行商之旅后,奚春和薛明珠是没少跟着操心啊,一个是惦记船上吃食问题,一个是惦记精神空虚压抑逼迫的问题。 奚春在现代坐过这种航海远船,白天和夕阳时觉得岁月静好,一到黑夜一望无际的海面,船底是激烈震荡的水花,上网也贵的要死,那段时间她真是将下载的电影翻来覆去的看,都快被逼出病来,想起那场面至今都就害怕。 故而这次她特意去伎艺瓦舍桥市买了许多打发时间的玩意儿,她奶甚至准备了四口泡菜坛子,里头全是她去年腌的酸菜酸豆角萝卜,还烙了上百张厚实的大饼。虽说如今不缺东西,可远离家乡,若是能吃上一口亲人做的食物,也是一种慰藉。 光准备吃喝还不够,用于售卖的物品更是不能缺少,奚春和院子里一众娘子仆妇没日没夜的做了六七天,这才赶制出上千个玻璃永生花,荷叶灯,总之铺子里有的东西她全都给做了上百个,汴京人都稀罕的,那些边远小国岂不是更新奇。 薛煜说会好好照顾妹夫,当真说到做到,这次也没打算让他一个人出去,而是找了四方馆有名的行商。汴京远行货船昂贵,除非在海上跑了好几代的家族能合买一条船,其余的全是亲朋好友一起租,薛煜免掉他们的租金,只求在路上好好照料奚满粮,看着他,别让其犯浑。 这些行商能省下如此大笔银子,自然百口答应,还派出家族里泅水最好,在水师当了百户的子弟出来,此人身段柔软灵活似一条海蛇,故而得了个水鬼的名号。这段时间,奚满粮就跟着水鬼学习如何开船如何掌舵,还有收帆之类的。 临出发的前一天,奚春和奚家一大家子人都去码头看他爹,众人刚到,就见近处的浅滩里一个黑瘦男人被反复从水里捞出来,丢进去,旁边还放着用于记时的沙漏。 “三伯,那是三伯。”大丫眼神最好,指着那黑瘦男人激动叫唤,奚满粮听到呼喊声,一个猛子从水里扎起来,冲岸上的妻女亲朋笑的开怀。 奚老太眼眶一红,嘀咕道:“怎么黑成这样了,上次见还是白白净净的,如今比庄稼地里还苦啊。” 薛明珠和大伯娘云氏也跟着红了眼眶,奚春虽心中酸涩,可也看的高兴,她爹人是瘦了,但精气神十足,一双大眼珠子黑黢黢的跟琉璃珠似的,想来喜欢的很。 又将他往河里扔了上百次后,水鬼才将其拉上来,随手扔过去一块毛巾,嫌弃道:“还行,勉强和我四岁时憋气的时间差不多,就是遇上事了也能自保。” 奚满粮脑子一窒,一拍他腰,笑道:“感情你小子真是水鬼变的啊。” “我这泅水本领还真就是祖宗显灵,才八岁就能帮官府打捞沉船了,得了不少赏赐,还抢了好几次鲸鱼肉,不然你以为我海边赤脚长大干到百户位置全凭运气。”水鬼得意洋洋得炫耀,身子冰冰凉凉搭在奚满粮身上,软得跟没长骨头似的。 等二人走到奚春一行人跟前时,她们眼眶早红了,薛明珠看他后背都晒红了,轰得一下憋不住了,嚷嚷道:“你个烂货,好好得日子不过,非要来受这苦,如今还要出去四五个月,你心里还有我们这些人吗?” 大丫二丫和奚老太不约而同点头。 奚满粮嬉皮笑脸:“等过年我就回来了,你不知道我现在有多畅快,我感觉自己上辈子定是海里的活物。”描述道:“旁人下河都不敢睁眼,就我敢,底下可漂亮了。” “阿春,你可要支持爹啊。”他打起同盟得主意来:“爹几十年来好不容易要干出一番大成就了,正是光宗耀祖之际,可不能被儿女情长阻拦脚步。” 奚春笑着点头:“娘,我爹说得是,人这一辈子吃喝不愁,总要早点自己喜欢得事做下去,爹喜欢跑船就让他去吧。” 薛明珠如何不知,几人头一遭坐船时,这男人就能在围栏上看一天,突然飞过来一只鸟都能高兴好久。 想明白之后撅着嘴不说,奚满粮就去哄人,至于其余人则是指挥码头上的搬运工将货物扛上去。那真是好大一艘商船啊,整个船有三层,人还没有上面的一块木板高。 奚老太盯着面前的庞然大物,咋咋呼呼惊讶:“这得花多少银子啊,岂不是要几百两。” 水鬼笑得畅快:“老人家,几万两还差不多,几百两也就够买一艘小渔船。” 奚家人惊得下巴都合不上了,左右望着船不停喃喃:“几万两,我滴个娘啊,这咋能将银子赚回来,就是奚家祖祖辈辈也赚不到这么多银子。” “我爹能行的。”奚春陡然开口。 这话听的奚满粮着实畅快,得意洋洋表示:“能赚回来,一趟不行就两趟,多跑几次不就行了,人家打鱼的渔船都传几代,日后我用不了了还能给阿春,租给行商的人也能得钱。” 奚老太一听是这个理,又高兴起来了,满粮生得阿春娶得明珠如此带财运,他定差不了。 给结算了搬运工的钱后,奚春就带着一家人下馆子去,都是坐过船的,也没什么好看的,打算给她爹搞个践行宴,酒楼自然是去最有名的白矾楼。 奚家一人点了两个菜,奚老太瞪着眼睛阻拦:“几万两的船钱还没还,就出来下馆子,你们也吃得下。” 薛明珠不以为意:“我三哥花的钱,娘你就放心吧,他不会叫满粮还的。” 奚老太一口回绝,铮铮有词:“那也不行,我奚家祖祖辈辈守信用,借了银子就要还,要是满粮敢做出不忠不孝之事,我死了怎么给你爹交待。” 奚春瞟了他们几眼,给了二丫一个眼神,这小姑娘福至心灵,跑到柜台点了好几个爱吃的。 喜欢汴京手作娘请大家收藏:()汴京手作娘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一百三十四章 避暑圣地 等跑堂的伙计将所有菜一并呈上之后,奚老太面色蹭的一下变了,看了三个孙女好几眼,不用想就知是奚春指使的,若是放在以前她早训人了,可如今架不住小孙女有本事啊,她娘也是个金钵钵,也只能暗暗生气。 见奶没说话,大丫二丫脸上的笑意根本藏不住,点的都是油大肉多的菜肴,例如喜闻乐见的猪蹄肘子,筷子一夹,来回的墩墩。糖色炒的刚好,焖煮炖的软烂无比,一口下去顺着喉咙直接滑到肚子里去了,哪还顾得及说话,浓郁的汤汁拌上饭,连吃好几碗。 一席人连插科打诨说话都顾不上了,奚春更是悲哀的认识到自己是吃货无疑,以为有钱了就不馋了,可看见红烧肘子和猪蹄还是走不动道啊。 也只有在水鬼提议敬酒之际才放下筷子,其余时分就顾着低头干饭。 这厢送别宴一直持续到后半夜,奚满粮今早就和薛府二老辞别了,今晚则是陪着奚老太回去住,母子二人临别说说贴心话就罢了。 至此,奚满粮的海运行商事业开始了,期待他大展宏图,大施拳脚。 ............ 过了七月中,天气就愈发热了,头上太阳烤得人都要化掉了,只是在屋子里呆着都热的很,奚春仅仅穿着一件薄衫,屋子里的冰块就没断过。 天气炎热,汴京各类刨冰生意红火得不行,辛无恙也是日日送来各种杨梅刨冰,时令冰饮,绕是这样她还觉得热。用帕子包住冰块在脸上和手上来回的滚,奚春心中呐喊,真的好想空调啊。 小辈们尚且还能忍受,可上了年纪的薛老太太和薛老太爷都热出痱子了,为此辛檀香大手一挥,决定将今年的避暑计划提前。 汴京城外的负郭地区多有官宦人家建造园林别业,就在金明池附近,薛家也不例外,更是种植大量树木,设有水池和亭台,还将池水引入宅,所谓聚四方之气。 辛氏说干就干,连夜点上烛火,吩咐人收拾东西,天刚微微亮时就出发了。 “呕......呕.....”脸色苍白的女孩伏在薛明珠怀中,被颠的不停作呕。雪梅就在一旁拿着杯子接,见容貌秀美的姑娘失去往日的活泼气,如今神色无力,心中疼的不行。 “怎么会这么晕?”她手掌来回在姑娘脊背上安抚,试图缓解她的难受。 薛明珠无奈叹气,忙着拿茶给她漱口:“这都算好的,在船上就没有一回不吐的,人都消瘦一大圈,那时真吓死我了。” “说来也怪不上她,这路不好走,马车一颠一颠的,如何能受得了?” 奚春绝望的吐出嘴里的胃酸,眼眶辛辣含泪,接过递来的温帕用力一擦,天杀的她为了防止自己晕车,昨晚都没怎么睡,早上都不敢吃饭“呕......哇.......” 摇摇晃晃的山路之旅历经几个小时总算到了,舟车劳顿的众人累的不行,也不讲究什么虚礼,各自回院休息了。奚春和薛明珠是第一回来,被辛氏安排在种植千杆巨竹的清平院。 看见小姑娘萎靡不振的神情,辛氏吓了一大跳:“怎么如此严重,还是请个大夫来瞧瞧,都别站在风口瞧啊,赶紧扶回房休息。” 这不躺不要紧,一躺连着发了几天的高烧,人都烧的嘴唇发白干裂,眼下乌青,身体一阵一阵的往外冒虚汗,仿佛要将奚春从未生过病的身体彻底拖垮,她意志更是在欲海中浮浮沉沉,眼神涣散。 只消来的大夫掰开眼皮一瞧,瞳孔都放大了,皆是摸着下巴不知如何是好。更有甚者说出早日打口合适的棺材,气的薛明珠差点和那人拿刀拼命,最后更是被雪梅带着医箱轰出去了,小姑娘骂骂咧咧半晌不停。 第四天了,薛明珠捂住帕子不停的哭,哀声凄婉的看着从青年一路换到白胡子老头的大夫,医术是一个比一个高,却也只得到对方无奈摸着胡子不停摇头的动作:“老朽医术有限,只能先开几副药方,夫人不若试试请宫里的御医外出诊治。” 一听这话,屋内人瞬间倒吸一口凉气,不敢相信前几日还活蹦乱跳的五妹妹,如今离去世就只有一步之遥了。薛明珠抱着薛老太太哀哀的哭,双眼红肿,脱力到险些后仰:“娘,快让我爹去请御医,快让我爹去请啊,在拖下去阿春非得出事不可。” 薛老太太也是急的冒火,嘴里生了好几个泡,指着大儿子骂:“还不快叫你那求仙问道的贼爹写折子奏明官家,好早早审批御医出宫诊治。” 薛明珠猛一抬头,眼中满是惊惶和不可置信:“怎么还要写折子,大哥你带着人进宫去请不就行了。”说完,无助的像个孩童一般坐在地上嚎啕大哭:“阿春若是没了,我也就不活了。” 辛氏忙将人扶起来,耐心擦掉眼泪,语气哽咽:“小妹,这不是爹和你大哥能决定的,请宫中的御医出来都要写折子交由官家审批,若是官家许可才可入府诊治。”见她委屈的咬紧下唇,忙保证道:“不过你别着急,我们定会再请城里最好的大夫来。” 雪梅蹲在床榻边,细细给姑娘擦冒出来的汗水,眼泪似断了线的珠子不停的往下掉,暗暗下定决心,趁着屋内乱成一锅粥之际,悄悄跑走了。 她提着裙子不停往外去,从马厩牵了一匹马利索上背,一手挥动马鞭,全力朝城内飞奔而去,一口气骑了几十里,直到看到徐府那金灿灿的牌匾,高悬的心才落下。 不带犹豫的翻身下马,跑到门卫跟前:“老曾,老曾,我找徐大人,我家姑娘得了厉害的病,要请宫中的御医才行。” 一听如此紧要之事,老曾瞬间收敛起吊儿郎当的表情,不敢耽搁,忙将人往府内请。 旁边才来的守门人何曾见过这架势,插着腰轻佻笑:“那小娘子谁家的,如此大派头,老曾也不通传,直接带着人进去了。” 身旁人不屑的瞟了眼,抱着双手冷哼道:“你懂什么,郎君早交代过了,薛府特别是奚娘子身边人来了第一时间带进去,不可叫人在外等候。”言语讥讽,“这奚娘子可真是好大的排场,连夫人送的几箱子东西都敢原模原样送回来,郎君更是帮她不少,就这还换不来一个好脸色。” 喜欢汴京手作娘请大家收藏:()汴京手作娘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一百三十五章 生病 疑惑询问:“奚娘子,没听过这一号人物?哪个奚大人?” 那人噗嗤一下笑出声,淬了一口:“什么奚大人,亲爹还是个连我们都不如的泥腿子,小门小户别在意,如何都比不上我们徐府。” 雪梅一步都不带停的,一口气跑到院子里,一把推开想上前阻拦的小七小八,踏入门槛看见徐郎君的一瞬间,眼泪夺眶而出,声音颤抖:“郎君....你你快救救姑娘吧,她病的不行了,请了好多大夫都不管用,再晚些人都快熬不过去了。” 徐明德噙着一丝笑意的嘴角当即一窒,第一反应是雪梅在同自己开玩笑,可见她珠钗头发散乱,满脸都是泪水,眼眶通红,还有手指被缰绳磨破的痕迹,近乎目眦欲裂。 快速询问:“需要我做什么?” 雪梅凄切道:“还请郎君快将宫里御医请出来,大夫说如今只能指望他们了,我家大人还在递折子,可姑娘气若游丝,如何能等。” 一听严重到这种地步,徐明德不敢再耽搁,快步往外走,嘴上吩咐:“等会儿你在宫外等我,我和你一起去。” 回应他的是雪梅浓重的鼻音,小七小八眉头皱的高高的。 不消两个时辰,徐明德一鼓作气将三个典御四个奉御全部叫出宫,若非小七和其余人好言相劝,万一娘娘官家有个好歹可怎么办,不然他连监门都想一并带走。 一行人急匆匆直奔负郭去了,唯恐迟了耽误病情,几个满头白发身子骨不利索的御医被折磨的不轻。四匹马拉扯的马车不停的颠簸,几人只能紧紧揪住坐垫,绕是这般身子还不停的上下耸动,五脏六腑都混作一团了。 可看徐大人心急如焚的模样谁敢说个不字,内心也是隐隐期待,到底是何方神圣值他如此费心。 到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清平院子里闹哄哄的一片,一边是几个大夫唇枪舌战探讨病情,另一边则是不停哭的薛家人,身后还站着十来个女娘仆妇议论纷纷,场面混乱到不敢看。 他们动静如此大,大家都愣愣的看过来,薛大爷眼睛蹭的一下亮了:“典御都来了,阿春这是有救了。”看见徐明德,表情不解:“他请来的?” 雪梅也来不及解释了,迎着御医就往屋子里去,满是汤药发苦味的屋子熏的人眼睛都睁不开。 徐明德迫不及待的进入内室,就见榻上躺着的女孩面容消瘦似一张发白的纸,露出的手腕更是只剩一把骨头了,嘴唇微微颤抖着,呼吸浅薄而无力,似乎每一分力气都在流逝。 徐明德心中一寒,一股凉意顺着尾椎攀爬上脊背,他不敢相信这人是如太阳般炙热的奚春,明明上次见,她还是那个滴溜溜狡黠眼神给自己敬茶的女孩,怎么如今人都快没了。 徐明德眼中流露巨大的恐惧,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几个御医来回查看一番后,也流露出一样不解的神态,吩咐唯一的女眷雪梅:“探探薛娘子的脚腕腹部,看是否高热?” 雪梅立即小心掀开被子,按照御医的要求仔仔细细的摸了好几遍:“姑娘那儿和冰块似的,腹部上方则是高热。” 众人眼神对视,心中似乎已下结论,领头的典御缓缓开口:“高热不断,脚腕腹部无比冰凉,意识模糊,呼吸困难,当是风寒湿痹或阴寒内盛的病症,但我不曾见过如此严重啊,想来是晕车致使的。” 从外面跟着进来的薛明珠听到和前几个大夫一模一样的说词,心中一寒,双腿发软无力,受不了如此大的打击,彻底晕过去了。 身边人一把扶住她,张氏和玉氏抓紧吩咐下人扶回房中,明珠几夜未合眼了,铁打的身子也受不住啊。 辛氏迫切追问:“可有法子治疗?先几个大夫无论是针灸,驱寒推拿都试了一遍,一点作用也不起啊。”薛珠珠和薛女女都急的不行。 典御道:“在下只能尽力而为,成不成还得看小娘子自己的造化,娘子心中郁闷不消,此还牵扯到心病,心火一攻,想要化解真就不易。” 一番惊心动魄的针灸过程看的屋子里的人大气都不敢喘,就见奚春脑袋上扎满长短不一的针,碍于身份和男女有别的问题,雪梅便在御医的指挥下缓缓给姑娘推拿。不得不说有编制从千军万马中厮杀出来的就是不一样,一套流程下来,女孩脸色罕见的流露出几分血色。 众人握紧双手,忍住心中雀跃,就差高兴的跳起来了。雪梅更是受到了极大的鼓舞,神色认真,连力度都不敢有丝毫的变化。 徐明德则早就被薛家大爷请出去了,他虽百般不愿,奈何这些御医都长着嘴,避免给女孩带来误会,只得跟着人出门。 每隔两个时辰针灸推拿之后,奚春已经能自主吞咽温热散寒的桂枝汤了,几个御医就这样从下午熬了一整个晚上,连口气都不带喘。一口气未歇,没有力了,就叫小厮在一旁往嘴里喂参片,含在舌头下,清醒不少。 一连好几日的针灸下来,女孩已然恢复往日活蹦乱跳的模样,昏睡了几个日夜的薛明珠看见阿春的瞬间,难受的抱在一起痛苦,嘴里不停的念叨“我的儿,我的儿,你没事就好了,没事就好,你可真是娘的命啊。” 奚春温柔的拍着她娘的后背,耐心的哄:“我这不是好了吗?娘,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为了感谢几个御医救回阿春一命,视钱财如命的薛明珠在大嫂准备的基础上额外添了几千两银子,就这还不作罢,送了好些珍稀的字画瓷器首饰,亲自将人送走才作罢,至于人是怎么来的,所有人都默契的不说,至今奚春都不知道御医是徐明德请来的,不她根本不知道那些人是御医。 毕竟那厮第二天就被薛大爷亲自送回汴京,薛炎迎着徐大人亲卫的幽怨眼神,冷汗不停的往下掉,实在不是他不想留人啊,可阿春都同辛家那臭小子议亲,若是此刻传出徐大人请御医一事,外甥女的名声还能要吗? 徐明德自是知晓其中利害,甚至暗地里给那些御医传话,不可胡乱说话,若是传到他耳朵里,当心有几条舌头够用。 喜欢汴京手作娘请大家收藏:()汴京手作娘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一百三十六章 打的一手好算盘 这几日来瞧奚春的族人着实不少。 来的族人除开本就和薛明珠交好的几个姊妹嫂子,其余就是薛家旁支德高望重的叔伯婶子等人。同几个舅母一样,这些女性长辈来时也不空手,她们都带着人参、枸杞红枣、糖果、娃娃首饰等。 其余进不来的男性长辈就和薛家几个舅舅在外院攀谈,但这些人无一例外都在旁敲侧击徐明德和奚春的关系。 那日徐明德带着七个御医来薛家之事虽说外人不知晓,可薛家内部早传遍了,各府各院都有自己的舌头眼睛,更何况还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如何能瞒的住。 这厢奚春就半倚靠在床榻上,旁边坐着的雪梅挑些姑娘喜欢吃的送到嘴边,女孩手都不用抬,热乎乎的一口暖茶喝下去通体舒畅。其中她最喜欢的就是大舅舅堂哥媳妇送来的酥琼叶和花梅球。 满氏和妯娣红氏对视一眼,她笑着率先开口:“阿春这气色瞧着真好了不少,偏你前几日生病时府上正忙的厉害,全为立秋准备了,故而才没来。这一忙就到现在了,姗姗来迟,阿春可不要生舅母的气啊。” 辛氏笑着打圆场:“瞧嫂子说的什么话,咱们都是一个爷爷奶奶,如此岂不是生分了。” 奚春也十分乖巧的点头,她现在是生病状态,不用说话。心中还是忍不住嘀咕,她和娘都回来多久了,这群人早不来晚不来怎么偏这个时候来。 满氏亲热的拉着薛明珠和辛氏的手,秀眉一蹙,娇嗔道:“还有几天就立秋了,妹妹可准备鸡头米没?想来搬家生病烦心劳累,定想不到这么多,我全都多备了一份,妹妹大可安心照顾我这可怜的小外甥女,旁的我替你一并安置了。” 说完,满氏神情悲切的掉了几滴金豆豆,看的奚春浑身不适。 其实不止她一人,可辛氏也只能点头道谢,亲亲热热的挽手。满氏和红氏配合的当真好,你一言我一句,说话的话从王公贵族拐到城门根下,偏偏说话有趣,表情生动,不然奚春保准睡过去,闲扯了如此久,也该进入正题了。 满氏清了清嗓子:“近来我听几个嚼舌根的老仆闲聊,说徐郎君亲自带着好几个御医来给姐儿看病,若不是他,真不知要拖到何时才行。”双手合十拜了拜,“哦弥陀佛,上天保佑,妹妹就不打算摆几桌宴席感谢一番徐郎君的救命之恩。” “若是让外人知道了,还不知怎么笑话咱们薛家人没规矩,不知礼数了。” 红氏搭腔:“还是嫂嫂思虑周全,阿春虽在乡下养了几年,可她知书达理,说话做事样样不差,如今还能得徐郎君另眼相看,真真是天大的好运气。” 两个舅母一唱一和给奚春整懵了,她偏头看向雪梅,眼神疑惑,似在询问御医是徐明德请来了,怎么没人和我说啊。 雪梅面露苦涩,不回答。 辛氏听得神色一警,皱眉道:“二位嫂子管好底下人的嘴,不往外面传又有谁能知晓了?” 满氏听得直咬牙,强行忍住心中不满,想起临行前丈夫的嘱托,款款起身,做小扶低的给辛氏捏肩,软言软语的相劝:“妹妹可不能想简单了,虽说徐郎君自小嚣张跋扈,还动辄纵马街市打架生事,可郎君不都是这样过来了,你瞧这在边关打了几年战,人都安分不少。” 轻叹下气:“如今虽说只是个侍郎,可他是官家眼中的红人,又被指派给太子陪读,日后前程远着了,咱薛家能和那样的人家攀上关系,不得小心往来维护。” 手中香帕子指着奚春一摊,打趣一笑:“旁人求都求不来的缘分,妹妹可倒好,唯恐洪水猛兽避之不及。” 奚春听得眼皮子直跳,心中暗自冷笑,合着在这等着自己了,这群亲戚真是闻着味儿就来了,无事不登三宝殿。 薛明珠是个暴脾气,猛然回头难以置信的看着满氏,霎那间怒目瞪视:“徐郎君和阿春有何相干?” “嫂子若是想攀那高枝,下头多的是女儿,何必拿我家阿春献殷勤,我就这一个孩儿。” 越想越气,她嚯的一下站起身,推开红氏想拉自己的手,就差指着满氏鼻子骂了:“那徐明德的名声,你这汴京呆了几十年的人难道连我都不如,还是故意装作不知。这人同伯府郡王府一干败家子走马观花,还纠结一众下流社会人士勾栏瓦舍,彻夜不眠,好几次被伎子找上门叫唤,更是欺男霸女猖狂惯了,如今才老实多久,嫂子就心痒了。” 冷哼道:“我看你生的兰姐儿就不错,容貌秀美,举止端庄,不若将她说给徐郎君如何。”薛明珠指着屏风后头的薛兰笑,猛的上前将人拽过来,手掌轻拍脸颊,“只怕臊得您前脚找上徐府,后脚那混球就找上门来,言语羞辱挖苦,禁不住打击的可就一条白巾了事,到时再告上官家,看理不理就成了。” 薛兰被吓得脸色苍白,猛然甩开姑姑的手,躲到奶嬷嬷身后,生怕她说得变成真的。 辛氏赞叹的看了眼小妹,出言帮腔:“明珠话虽糙,可理却是这个理。徐郎君母亲可是官家唯一的嫡亲妹妹,这厮从小混账到大,不就仗着后头有官家撑腰。宫里娘娘是他姑母,府中也无正经弟兄,他那继母至今也就生了几个姑娘,说不准日后徐家都是那徐明德的。” 啧啧感叹:“可真是破天的富贵啊,说的我都眼热。” “嫂子别担心啊,以前虽混账,可现在上进啊,兰姐儿嫁过去日子定差不了。”辛氏言语讥讽,瞥了一眼双眼听到直冒光的满氏,见她喉咙激动,胸腔震荡,火蹭得一下就上来了,还真是龌龊到极点。 感情养闺女是给自己换前程来的。 奚春也是直摇头,一脸怜悯的看着躲到奶嬷嬷身后的兰姐姐,她比自己大上几月,也就过年见了一回,两家住的远,平素不常往来。主要是薛照也就是薛炎大舅舅的堂兄,此人好高骛远,一向看不上自家,每日就是想尽办法的组织宴会,给上司大官送礼,哪里有往上爬的缝,他就往哪里钻。 喜欢汴京手作娘请大家收藏:()汴京手作娘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一百三十七章 薛兰 红氏厌弃的咳咳好几下,连拉带拽,陷入狂喜之中的满氏总算回过神来了,不由瞥见屋内几个妯娣都是一脸鄙夷的态度,就连辛氏两个女儿都面色冷漠,瞬间意识到自己方才举动有多明显。 她着急忙慌的给自己找补:“瞧辛妹妹和明珠说的这话,我们又不是那拿女儿换前程的无耻之徒,日后只求给兰姐儿找个温柔顺心的郎君,和和美美的过一生作罢。”紧接着,她话锋一转:“可话又说回来,儿孙自有儿孙福,若是我生的这小混账真和徐郎君看上眼,那也是美事一桩。” 屋内人齐刷刷的翻了个白眼,一句话也不搭理。都不是三岁小儿了,说这话蒙谁呢? 但无论红氏和满氏如何游说辛氏办个答谢宴或是亲自上府道谢,辛檀香都不为所动,一开始还接腔答话,后面直接冷脸走人。 留下悻悻的二人,看着脸色铁青想骂人的薛明珠抓紧走了,临了满氏瞪了女儿一眼,快步将她拽到怀中朝外扯,嘴中低语:“日后你多来找这死丫头玩,指不定那天徐郎君就来了,你要是被他看上了,你爹至于每日卑躬屈膝奉承上级,如今还是个四品小官,早升上去了。” 薛兰脸色苍白,怯懦求助的看向身边的嬷嬷,可她也只能无奈叹气。 满氏没得到想要的答案,眼神凝重,声音加大:“你知道了吗?”瞪了举止小心上不了台面的女儿一眼,说教:“你也真是没用,那奚春不过是乡下来的野丫头,这叫什么,打秋风的穷亲戚,脑袋上顶着薛家五姑娘的名头,可一点都不实,偏她有个好运气,也不知哪根筋搭错,被徐郎君看上。” 薛兰暗暗反驳:“不是穷亲戚,明珠姑姑是老太太亲女儿,阿春妹妹也是薛家五姑娘。” 满氏上下打量一眼女儿,暗中嘀咕:“青瓜蛋子的男人懂个什么,一准见识少了,我兰儿生的如此好,诗词歌舞琴棋书画样样不差,针织女红更是一等一的好,比汴京的贵女出挑十倍不止,何愁找不到个好郎婿。” 眼见她娘已然陷入癫狂的状态,薛兰小心翼翼的提醒:“母亲,可汴京娘子看见薛郎君恨不得绕道走,为何我还要迎上去。”窝囊埋怨,“而且主动同郎君搭话勾搭,也太丢人了,我不干,没有哪个娘子能做出这事。” 满氏手指重重戳向薛兰太阳穴,手指紧紧攥住扇柄,怒骂:“你个不知轻重的小蹄子,若非如何,这门好婚事怎么轮的上你。那徐郎君若是家世人品才干相貌样样都占了,怕不是徐府门槛都被踏破了,保不准早早被官家留给自己的女儿,还能放出来。” 很是不屑:“勾搭人算什么,只要嫁的好,那些妇人还不是要对你恭恭敬敬笑脸相迎。别管人背后说什么,她们比你更怕这话捅到台面上了。玩几个清倌,伎子算什么,只要不往家里带,你好好替他孝顺父母,就是闹到族内都是有理的,谁也不敢苛待了你去。” 一口气不带喘的说完,薛兰脑袋早低的快垂到地面了,满氏以为是自己的话起作用了,面色得意,挺直腰背走出府。 她老早就想和徐府搭上关系,偏如何也找不到中间人,如今明摆着的机会往面前递,她自然要好好抓紧。 自从满氏得知有和徐家搭上关系的机会,隔三岔五就要撺掇薛兰往负郭薛家跑,多去见见阿春,没准碰巧就遇上了。薛兰素来面薄心软,还是个听母亲话之人,尽管心中并不认同她说的大道理大言论,可她向来懦弱,也生不起气力反抗,只能日日去五妹妹院子里坐坐。 往往一呆就是一天,生怕回去了被母亲耳提面令吩咐盘问,清平院倒也算得上薛兰安静的乌托邦。 于是院子里时常能看见这样一番场景,奚春在院子里做东西画画,抑或是雕刻。薛兰就坐在离女孩不远的水池边,感受着凉爽的风,旁边是自带的各种时兴饮品,她也不说话,也不玩乐嬉闹,就直愣愣的盯着水池里的鱼,或是对面的那颗树,再不济就是天上的云,总之一块石头都能看一天。 坐个四五个时辰之后,小心翼翼的走过来同奚春告别,随后似一阵烟飞走了,生怕五妹妹说出明日不让自己来之话。 这番岁月静好的日子持续了好几天,奚春率先沉不住气了,走到薛兰身边,顺着她的视线看向那块掉漆的墙柱,好奇询问:“你看什么了?” 薛兰惊慌的眼脸红成一片了,声如啼闻:“看柱子。” “柱子有什么好看的?” “掉漆的形状好看。”薛兰小心回答,用力咽了下喉咙。 雪梅听了好奇的凑到碗口粗细的柱子跟前,就见掉漆的地方有着一圈一圈深浅不一的颜色,似树轮一般打转,忙招呼姑娘过来看。 奚春煞有其事的盯了好久,越看越觉得这螺旋的痕迹像极了梵高的星空,接着回头看看羞赧的薛兰姐姐,感情这姑娘是个热爱自然痕迹的艺术幻想者啊。 拉着人上前,三个小姑娘就蹲在一根柱子面前,奚春看着她期期艾艾的询问:“你觉得这痕迹像什么?” 薛兰说出早有的答案:“像天上的星星,可真好看。” 奚春双眼一亮,直冒光了,霎那间激动的跳起来,像打量稀罕东西似的盯着她左看右看,将人抱了个满怀,用力夸赞:“你真有想象力。”薛兰还是第一次被人抱的如此用力,脸颊红红的,羞涩低头,她从没听过这样的夸赞。 “你们做什么啊?”院门处传来薛女女的声音,女孩看傻子似的眼神:“一根柱子有什么好看的,来吃点冰酥络吧,小厨房才做好的,这回可别怪我吃独食。” 奚春嘴甜的要命,屁颠屁颠的跑上前:“四姐姐有口吃的就想着我,怎么还会吃独食呢。我最喜欢四姐姐,长的好看心肠软,又会作画又会读书,别是天上的神仙变的。” 薛女女神情得意,早已习惯妹妹各种不要钱的彩虹屁。 喜欢汴京手作娘请大家收藏:()汴京手作娘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一百三十八章 云台寺 薛兰对于冰酥络一向没什么抵抗力,脸颊红红的捧着一碗吃得大快朵颐,一碗不够还又来了半碗。杨梅渴水,荔枝膏水十分清甜,松仁、胡桃仁又为其增香,不愧是皇室专供。 今日薛兰来得早,这会儿才刚过晌午,到了夏季,汴京百姓贪凉贪冰饮。基本恢复到一日食二餐的饮食规律,故而想出去踏青的奚春便提议去离这不远的云台寺转转,晚膳就去金明池解决,还能乘船游湖,欣赏荷花美景。 这厢提议立刻获得众人一致称赞,一行人上车行马奔驰而去,沿途美景清爽,山间的风动心宜人。奚春双手撑着脑袋,一双大眼珠子滴溜溜的转动,余光瞥道又红了脸的薛兰,好奇询问:“兰姐姐,你也太容易害羞了,我们可是姊妹关系。” 这话说出来,她的脸更红了,薛女女白眼一翻,撇嘴道:“她就是这样,现在还好了,小时候不仅爱红脸,还爱掉泪珠子,搞得跟谁欺负她一样。每次姊妹们玩乐一通后,大家都高高兴兴的,偏她躲在一边哭,几个太太就抓着我们盘问是谁欺负她了,问她也不搭腔,久而久之我们都不乐意带她玩。” 薛兰面色一红,泪失禁体质又上来了,眼泪控制不住的往下掉,慌忙擦拭间看见女女一脸嫌弃的表情,心中越发难受了,越想止住越止不住,到最后马车里就跟下大雨似的。 奚春看的是目瞪口呆,心中连连赞叹,这落泪的实力堪称一绝啊,放在后世绝对是个好演员。但也不是不能体谅四姐姐,老被大人疑神疑鬼的怀疑谁能受得了。 负郭地区多是官宦人家来此避暑,故而云台寺的香火比往常旺盛不少,甚至有隐隐赶超相国寺的趋势,门口的人更是一波接一波,扔香油钱的箱子和水池满的快溢出来了,僧人都清理好几拨了。 奚春见了实在羡慕,这时代的和尚生活可比后世舒服,没有严格的清规戒律,大口喝酒吃肉,放印子钱,享受朝廷不时的贴补。上至王孙贵族下至买卖人,无一不为其添砖加瓦的贡献,关键是僧人还能娶妻生子,堪称万金调和油啊。 宋朝上下都实行怀柔政策,律法虽严令禁止僧人娶妻,可实际执行过程中却是相差甚大,官员对这些现象更是视而不见,甚至还在广南地区成为风俗。 这般好的职业当真令人羡慕,奚春一行人被一七八岁的小和尚迎着往里进时,就能瞧见院子边上的石桌有僧人抱着葫芦酒壶大口大口的灌,那叫一个酣畅淋漓啊。 小和尚单手竖起,淡漠开口:“诸位女施主,前方便是神佛大殿,朝拜之后顺着抄手游廊往后走,那边有个园子,里头景观雅致,可在那休息玩乐。” 奚春几人回以双手合十鞠躬行礼,简单上了三柱香,默念三个愿望就去后面了。寺庙后门往往还有贩夫走卒的摊贩,卖些吃食或是寺庙的纪念品。 薛女女想挑几个木牌挂树上去,几人就在摊子边上看,她没瞧见薛兰的身影,抬头环顾四周,最终在回廊墙脚下锁定了她的位置,小姑娘穿着一份藕粉色轻衫织云衣裙,抬手半遮在额头,此刻正笑眯眯的和一僧人搭话。 那僧人高出她一头,气质温润疏离,微微一笑似花朵盛开的羞涩姿态,一身茶歇色袈裟,衣缘四周镶以黑边,腰缀横襕,头戴佛伽帽,脚上一双简单草鞋。粗布素衣却也难以掩盖其出众气质,苦竹小心翼翼将肩膀上的花瓣摘下,奚春看的险些入迷。如今当和尚都要讲究颜值吗?依次走过来没一个丑的,最差也是容貌端庄。 奚春唤道:“兰姐姐,你一个人在那边做什么?这里有卖木牌的,你快过来挑一个啊,晚点好看的都被选走了。” 薛兰脸色一变,陡然拉开和苦竹之间的距离。 薛女女瞥了一眼,她很不喜这个堂姐惺惺作态的模样,无语的和五妹妹吐槽:“你别管她,她那人就这样,最喜欢和僧人打交道了,每个月搭进去不少银子,时常变卖首饰衣物救济僧人,要我说这些人都富的流油了,哪还需要她。” 薛兰神色抱歉的对苦竹笑笑:“我先过去了,顽石下次我再来找你。” 苦竹面色寻常,可眼中流露处一缕明显的不舍,顿了顿:“哦弥陀佛,施主下次见。” 只一瞬,薛兰没捕捉到,可被密切观察二人的奚春抓了个正着。女孩在某种事情上的第六感格外精准,不消一瞬,她立刻知道二人定有猫腻,估摸着不是第一次相熟。再端详她走过来的面色,脸也不红,气也不喘,这得见了多少回啊。 奚春很想问问旁边和菊落聊的正欢快的四姐姐,奈何周围人多眼杂不好开口,只得作罢。 等她们回去又将人送走之后,她想都没想的就拐进了四姐姐的院子,身后的雪梅福至心灵的抱着两件亵衣,打算在竹溪院安营扎寨了。 奚春乐呵呵泡了个牛奶花瓣澡后,毫不客气的缩进四姐姐被窝,对面是张一米二宽的软榻,原是供菊落守夜休息的,如今加入一个雪梅,四人今晚是别想睡觉了。 薛女女都不消看五妹妹,得意抱着双手蔑视她:“你想问白天薛兰和那僧人之事吧。” 奚春神智瞬间清醒,双手放下被子竖起两个大拇指:“四姐姐真是料事如神,这你都知道。” “就你那小样还想瞒我。”想起薛兰无端叹了口气:“今日见那僧人一事可别叫大伯母知道了,不然又要罚她,大伯母一向捧高踩低,不喜她和僧人往来,知道了还得埋怨我们带着她去寺庙,到时闹上门来,好一阵胡搅蛮缠。” 奚春听的新鲜,感情这里头藏着许多事啊。 雪梅叽叽喳喳的询问:“四姑娘,可僧人老有钱了,地位更是水涨船高,若是将来那苦竹道长能当上僧正僧录,可比大老爷来的顺畅。” 薛女女发出一声嘲弄,这主仆俩怎么偏这个时候犯傻,很是不屑:“你以为僧正僧录如此好当,若是朝中没人,估计一辈子只能做浆洒之事,何况......”神色犹豫,啧啧好几声不知当说不该说。 喜欢汴京手作娘请大家收藏:()汴京手作娘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一百三十九章 前尘往事 奚春急的忙抱着四姐姐胳膊上下摇晃,神色哀求:“我的好姐姐,你快说吧,难道我还是外人不成。” “那苦竹原和我们一样,也是正经官宦人家的子弟,若论起来,我们之间还算远亲。从前他家就住在外诸司附近,父亲专管州城东面虹桥的元丰仓,当时可谓威风八面,外诸司虽比不了内诸司受官家器重,但其中地位细论起来也是大差不差的,甚至受管制程度松泛。” 薛女女掰着手指给她们细论:“战场上所有的马匹、粮草以及武器都得在他爹手上过一遍,当年真是好威风啊。”她神色遐想,显然陷入回忆之中,“当年他家老太君七十大寿,我们全家都去祝贺拜访,那场面,当时的王爷都亲自下轿祝贺。” 奚春心中一紧,盛极必衰啊,小心翼翼的搭话:“后面不会被抄家了吧?” 薛女女赞许的看了她一眼:“他爹贪污粮草,据说还军事泄密,具体的错处我一个内宅小儿如何能知。只晓得当时全族上下男人几乎全被判了腰斩,剩下几个零星小儿被充杂役,至于其余的旁支早去往敦煌那边修长城了,女眷被充为军妓。” “原本他也逃不了,还是苦竹父亲同窗念及年岁小,懵懂稚儿,故为其求情。” 她面色也是一阵可惜:“据说后头官家自己都后悔的不行,判的太重了,可谁叫许大人自己没管教好族中子弟,竟然在酒楼茶肆大肆谈论立长立幼,还公然批判官家过于软弱,桩桩件件下来这才得了如此重刑。” “后面官家特意恩准许郎君出家,赐他度牒,不必考试让他成为僧人,也算是法外开恩。” “.......这也没办法。”奚春绞劲脑汁的安慰,“延误军情是大罪,许郎君如今能远离凡尘世俗困扰,做个清修的僧人,也算善终了,至少唯一的血脉没断代。” 雪梅更是嘴里喊着:“阿弥陀佛。”拍起手庆幸:“看来苦竹师父还是有造化的,只盼着他能摒弃前尘往事,不去想念死去的父母和子弟长辈为好。难道兰姑娘和他是自幼相识的情分,今日我看着二人言语颇为熟络。” “薛家和满氏论起来是堂姑奶奶的远亲。”薛女女沉沉道:“当初他家出事,我们这些没少在背地里担惊受怕,生怕被其牵连,若是一个不好连株几族,哪还有今日的薛家。” “还记得当日父亲连夜给母亲写了休书,母亲将我和大姐姐带回辛家,若不是外祖父不怕事肯收留,那段时间我们可就无家可归。”说起那段往事,薛女女也是遍体生寒。 奚春呆住了,只觉一阵毛骨悚然涌上心头:“这抄家获族竟如此严重。”再想起白日里瞧见的苦竹,也不觉得这小和尚好看了,薛府好处没沾染,差点被连累,可这全然都是律法的错。但从某种层面上讲,一味的讲究一人做事一人担,不祸连家族也不行。 又是一阵万分愤慨,在古代可是裙带关系最厉害的时候,难免一阵唉声叹气。 薛女女收敛心中害怕,奚春不停在她胳膊和大腿上揉搓,手中的肉都紧绷的泛起一层鸡皮疙瘩。 陡然嚷嚷出声:“这薛兰真不是个东西,差点就被牵连了,如今还眼巴巴的凑上去,那和尚有什么好的,不就是早年间和他家玩笑打趣,待二人长大成人之后结为亲家,几句玩笑话也能当真,蠢货。”薛女女在心中狠狠咒骂两句堂姐,过了半晌,巨大的无力涌上心头。 身体软软的陷入锦被,脑袋窝在妹妹的脖颈中,嗅着安心的熏香,这才慢慢平静下来。可以说,这十来年带给她最大困扰的就是薛兰,仿佛梦魇一般从小笼罩自己长大。 当时满氏和许家哥俩好,一众太太夫人打趣,才华斐然气质卓越的许灵均更是令众人羡慕不已,后头他抄家获罪,险些连累自家,薛女女就差扎小人诅咒了,谁曾想,这薛兰还敢和他来往,真把自己当侠气正义人士。 她平素最讨厌惹麻烦之人,惹了还没能力擦干净,薛女女眼神扭曲透露出浓重的恨意,就该去死。 身旁传来五妹妹沉稳平静的呼吸声,烛火早被菊落吹灭了,借着窗外透进来的缕缕月光,她越发睡不着了,今日之事,真叫她恶心。 ........... 经过昨日和四姐姐促膝长谈之后,奚春对这个颇为拎不清的表姐也有些无语,这可是抄家祸连家族的古代,她不想着赶着划清关系,还眼巴巴的凑上去。现在虽没问题,可日后官家想起那人,或是又出了变故也不一定。 “阿春妹妹,你怎么不理我啊。”薛兰局促的站在一边,有些弱弱的询问,眼眶不消意外的又红了,瞧着下一秒就要落泪。 奚春被她吓的一个头两个大,赶紧出声弥补:“我没有不理你,我在弄自己的东西。兰姐姐你旁边流苏给搬了凳子,自己坐下不就行了,往日我们也不怎么说话的。” 薛兰委屈巴巴的看了她一眼,鼻子一抽一抽的坐下,神色凄婉:“我知道阿春妹妹和四妹妹不喜欢我,但也没必要将我见了苦竹一事告诉我母亲,害我昨日在祠堂跪了一宿,今日早早又被叫过来同你作伴。”说完,掀起单薄的裙摆裤腿,两个膝盖早乌青发紫了,瞧着十分骇人。 奚春呵的一声整笑了,无辜歪头反问:“兰姐姐,苦竹是谁啊,你又是何时见过苦竹的,昨日我们不是一直在一起吗?”她义愤填膺的起身,情绪激昂:“我现在定要去找大舅母说清楚,昨日你和我们一直在一起,何曾见过什么劳什子苦竹,大舅母罚错了,要叫她给你赔罪。” “不要.....不要去找我母亲。”薛兰骤然起身,神情慌张。 奚春唇角含笑,做出一派替她着想的模样:“姐姐昨日跪了一晚,看你眼下乌青,双腿无力颤抖,肿成这样了,定吃了不少苦,为何不说清楚还自己一个清白。” “何况姐姐还说是我和四姐姐告密的,我们君子处事,断做不出这种下九流行径,我看还是说清楚为好。”说完,提着裙摆从椅子上起身,雪梅更是上道的就要跑去叫人。 喜欢汴京手作娘请大家收藏:()汴京手作娘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一百四十章 颠倒黑白 这厢着实给薛兰吓得不轻,她忙跑上前拉住奚春,神色哀求:“五妹妹是我说错了,是我说错了,你可千万不要去找太太,是我自己想岔了。”意识到这个花似得妹妹不好唬弄,说翻脸就翻脸,薛兰生怕她将长辈叫来,只能可劲的弥补,“想来是自幼跟着我的奶嬷嬷说的,嬷嬷都是为我好,当是怕我责罚,故而才没告知。” “我这没脑子的还将这事算在妹妹你头上,当真是我的不对。”见奚春神色平和,嘴角含笑,薛兰小心翼翼得祈求:“是我错了,妹妹别告诉太太,太太性子严厉,眼中容不得沙子,若是被知晓了,我定又招来一顿责罚。” 说完,眼巴巴取下璎珞金项圈缀着的玉籽:“这是舅舅今年送我的岫岩芙蓉玉,以温润细腻,色泽均匀着称,玉乃石中君子,和妹妹当真相配,我将其赠与妹妹。” 奚春有些无语,拉开二人之间的距离,语气淡漠:“兰姐姐,外祖母和舅母送了我不少玉,都是请资圣门鸾翠楼的师父雕刻打磨的,你还是收回去吧。”语气一顿,接着保证:“你放心,今日之事我不会和大舅母说的。” 薛兰头一低,讪讪将玉收回,双手死死捏着足以见其心中复杂。她这厢搞了一通事,自己都不好意思呆下去了,看了默默作画的五妹妹一眼,依依不舍的走了。 心中很是懊恼,这下将她得罪了,日后再被催着来,该如何是好,等会儿面对母亲的盘问又该如何。 不出她所料,薛兰回到自家府上,还未完全走过抄手游廊,就遇上母亲院子里浆洒的仆妇。奶嬷嬷暗道不好,赶紧拉着姑娘躲到拐角,可还是被瞧见了,薛兰心中一寒,这下完了。 一刻钟不到,类似三堂会审的局面在正厅展开,满氏刚将立秋的东西准备周全,就收到女儿回家的消息,火蹭的一下上来了,丢下手中东西抓紧回来质问了。 此刻她眼神威慑的盘腿坐在炕几上,盯着低头垂眸一言不发的女儿,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心平气和:“今日怎么回来这么早?” 薛兰神色闪烁,声如啼闻:“五妹妹要和四姐姐作画,我不便打扰,腿上还疼着了,就回来了。” 满氏压下的怒火彻底升起,一下从炕上跳下来,对着她吼:“撒谎,她们作画你为何不能在一旁看着,昨日都一起去云台寺,你们又是堂姊妹的关系,她还能开口赶人吗?” 薛兰被吼的身体一哆嗦,眼泪如涌,凄然道:“母亲,四姐姐不喜我你是知道的,五妹妹同四姐姐毕竟是正经的表姐妹,她们二人关系自然亲近,我何苦留在那儿自讨没趣,而且我....我腿疼的厉害。” 说完,弓着身子,凄凄惨惨的将肿胀充血的膝盖露出来给太太瞧,满氏被那惨状吓了一跳,只觉内心如刀割一般难受,接过仆妇递过来的药膏亲自上前,打算仔细替她上一遍药。 薛兰一动不敢动,近乎目眦欲裂,心中知晓完了。 新充血的伤口下是乌青发紫的痕迹,上面还浮着被摩擦出的痕迹,凑近隐约能嗅到铁锈味。满氏一眼看穿那伤口是才弄的,嘲弄一笑:“好好好.......真是好的很啊,如今都学会算计母亲了,先生难道没教你正经道理,尽学些假惺惺的下三滥做派。” 满氏气到胸膛一鼓一鼓的,一口气没顺下来差点背过身去,好在被身旁仆妇扶着坐到炕几上,薛兰默然垂泪,屋内一时十分寂静。 奶嬷嬷知道今日姑娘这顿罚是免不了的,眼神示意屋内一干丫鬟媳妇出去,大门一关,里头就全是自己人了,她笑着上前给满氏捏肩:“太太莫气,姑娘年纪还小,正是怕你责罚她。何况太太不是不知道隔壁那四姑娘最厌烦我们姑娘,昨日我陪着去了一日,她就没个好脸色,偏这也就罢了,说话也是夹枪带棒跟吃了火药似的。” 瞧见满氏气顺了不少,奶嬷嬷才继续加了把火:“姑娘是太太肚子里头出来的,又是自小疼着长大的,她是个什么性子,太太难道不知。害羞温柔从不与人红脸,如今被臊了这么多些时日,纵然脾气再好也没了容忍,所以才回来的,太太明察啊。” 若是奚春在场听到这样一番话,定要好好夸赞这奶嬷嬷颠倒黑白的能力,四姐姐可就碰面了一回。是,说话是不好听,可这是实话啊。 满氏不语,早听进去了,心中暗自筹算,半响之后咬牙泄气道:“道理我如何不懂,谁家都有运气不好之时,她们竟如此仗势欺人。” 满氏抬眼看向站在一边的薛兰,拉着手柔声宽慰:“好孩子,你别怕,今日我不罚你。我知你心中也委屈的很,那死丫头薛女女仗着亲爹升官定没少在你面前耀武扬威,可谁叫你爹不顶事啊,如今浑浑噩噩还是个小官,这些年大把大把的银子填海似的往外洒。” “当初太老爷分家时,都是一样的光景,咱们甚至还分到最肥的庄子,那时旁边还不如我们。可人家是芝麻开花节节高,如今我们府上全靠典卖娘嫁妆度日,你爹又是只管花钱不管生钱的,我若不叫你多往伯伯家跑,找个好儿郎,日后该怎么办。” “万一今日你早早跑回来,那徐郎君偏去了,那可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说完,满氏一阵哀怨自己没用,才让女儿在别家受了欺负。 薛兰笑的凄惨,跌跌撞撞的扑到母亲怀中:“我如何不知母亲的苦楚,这偌大的薛府全靠母亲一人支撑。”说完,滚珠般的泪水似流水般止也止不住。 母女二人抱头痛哭,哀叹一番自我命运,屋内的丫鬟婆子瞧着都红了眼,只叹气自己没本事,让自家姑娘白白被外人欺负。 等薛兰哭够了,顺从坐在母亲对面时,胸口陡然伸过来一只手,满氏捏着那金项圈,眼中微露焦急之色:“上头的玉了?这项圈上头的玉了?你可就那一块拿的出手的好玉,别是弄丢了不成。” 喜欢汴京手作娘请大家收藏:()汴京手作娘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一百四十一章 玉籽丢了 若是换做以往丢就丢了,可如今薛府大不如前,这块玉籽又是她弟弟送的。 汴京读书人一向厌恶金银首饰,觉得是沆赃之件,长久影响下来,太太夫人们举办诗书赏雪看花宴会,少不了要佩戴几块好玉。若是真弄丢了,满氏再从哪里给女儿找一块顶好的,总不能舔着脸回娘家再要。 薛兰也急了,慌忙在衣袖口袋里寻那块玉石,可一番和奶嬷嬷摸索下来什么都没有,神色挫败,脑子里更是混混沌沌的,只记得自己将那玉取下来,但挂上没有就忘了。 满氏身边大丫鬟慌忙劝阻:“太太莫急,那玉籽又不似什么轻飘飘的绢花,掉了也没个声响,这么大块玉若是掉在地上还能听不见,想必是方才掉在炕几上了。” 满氏一听也是这个理,忙指挥丫鬟在屋子里到处翻腾,可四下寻找之际什么也未发现,眼看她们都快将衣柜倒腾出来了。 满氏扶着脑袋一阵头疼,啧道:“今早出门我特意要她戴着,你们去衣柜找什么啊。我看准是落在那边了,现在快些过去寻兴许来得及,若是被几个手脚不干净的仆妇摸走偷偷变卖,哭都没地方哭。”说完,狠狠瞪了女儿一眼。 薛兰不愿去,更不想母亲去,生怕一个没搞好将事情全抖出来了,可她素来软弱,满氏又说一不二,尽管不愿也只能跟在身后,求助的眼神看向奶嬷嬷。 奶嬷嬷偷偷打发几个腿脚麻利的小丫鬟先去找,最好能赶到夫人来之前就找到。 满氏带着一行人风风火火,穿过一段悠长的抄手游廊,直奔奚春的清平院去了,越靠近薛兰心中愈发担忧,直到守门的小丫鬟瞧见面色凝重,大步行进的满氏,朝里通传:“薛家大房的大太太来了。” 奚春一听脸色就变了,这人怎么来了,莫非是兰姐姐告状去了。紧接着不相信的摇头,不可能不可能,兰姐姐怕太太就跟小鸡见了老鹰一般畏畏缩缩,躲还来不及,怎么会告状。 满氏踏进门槛,奚春乖巧的上前行礼:“舅母来了,雪梅去沏茶。” 满氏一想到这小蹄子欺负自己女儿,忍着火询问:“阿春,舅母问你,你兰姐姐上午是不是就在你院子里呆着的,有没有进屋啊。” 她手指向院子角落的石凳,“就在靠近梨花树下的石凳上坐了一会儿,我请姐姐进去吃点茶她也不来。瞧舅母满头大汗的模样,这是怎么了,不着急,吃杯茶慢慢说。” 满氏哪里有闲心吃茶,迫切追问:“你有没有见过兰儿胸前佩戴的玉籽,巴掌大小,上头雕刻精致的佛像。”意识到自己太过急切,她赶紧找补,笑道:“原丢了也就丢了,可那玉籽是这毛丫头舅舅送的生辰礼,虽不值什么钱,可人家的心意哪能说丢就丢。还请阿春你帮着舅母在院子里寻寻,我们在自家府上都找高了,就差将地砖翻过来了。” 奚春想了想,十分诚恳:“见过的,上午兰姐姐将玉籽取下来.....”瞥了眼脸色苍白的薛兰,顿了顿:“给我欣赏那块好玉,然后就回去了,中间连半刻钟都没有,我记得兰姐姐是双手捧着出了院子的,后头我就不知晓了。” 薛兰面色一松,自己都没意识到松了口气。 满氏敏锐的察觉到二人之间的暗流涌动,不慎爽利,怀疑道:“你真看着她捧出去的。” “真的,舅母不若带着人去兰姐姐走过的地方挨个搜寻,说不定能找到,我这里肯定没有。”奚春自认为回答天衣无缝。 可满氏根本就不信,觉得这俩小蹄子早编好说辞对付自己,随手端起一杯茶猛灌进去,坐在凳子上仔细思索。自己生的这小妮子和她爹一样最爱往外送钱,为此她禁月例银子,不许账房给她支钱,绕是这样她还能往外撒钱,还得了寺庙赠送的牌匾。 满氏手指轻轻敲击桌面,昨日去见了那死和尚,没准被糊弄一通又要给他变钱,她身边值钱的也就那块玉籽了,定然和奚春对好将玉放在她这里,好改日送给苦竹。 她越想越觉得有道理,锋利的眼神在院子里四处环顾,觉得这就是个贼窝,再看向乖巧模样的奚春更觉作呕,一个乡下来的土匪头子,果真小门小户没见识。 满氏冷哼一声:“阿春,舅母今日要搜搜你院子,这厢就得罪了。” 奚春“........” 她心中愤怒咒骂满氏好几句,什么脑回路啊,说了不在这里,不在这里,怎么就是不听。可她毕竟是长辈,这话也只能在心中想想,面上好声好气的反驳:“舅母,难道您怀疑我昧了兰姐姐的玉不成,我好歹也读书,学了圣贤道理,还能做出偷鸡摸狗之事,不然你问问兰姐姐身边人就知道了。” 薛兰哀求的拽了拽母亲的袖子,急道:“太太,走的时候玉确实被我捧着,许是一个没注意扔了,咱们走吧,这毕竟是别家府上。” 满氏怒道:“给我闭嘴,回去再收拾你。” 眼神微眯看向奚春:“今日你这院子我是搜定了。”说完白玉般的手掌用力一挥,身后风风火火跟着的丫鬟婆子犹如抄家一般训练有素的进去了,全然不顾院子里下人的阻拦。 一个是四品官员家的主母,一个是府中的五姑娘,论排场和手下的丫鬟婆子,奚春如何能抵得过。 雪梅着急的就要去拦,语气急躁:“太太这是怎么了,好好的还怀疑上我们姑娘了,难道当姑娘身后没人撑腰不是,还是欺我家姑娘只是薛府的表小姐。” 满氏一个眼神,身后丫鬟福至心灵猛窜上前,“啪”的一声脆响,雪梅半边白皙的脸颊瞬间高高肿起,整个人呆住了。奚春最先反应过来,又气又急,忙将雪梅护在身后,气场全开,指着满氏道:“你怎么打人,你凭什么打人,我念在你是长辈尊敬你,不曾想却倚老卖老,连是非道理都不分了。” 满氏凤眸一蔑:“你敢忤逆长辈” “想进祠堂挨板子不成。” 喜欢汴京手作娘请大家收藏:()汴京手作娘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一百四十二章 打人 “忤逆”二字一出,院子里气氛先是凝固随后瞬间炸开锅了,一众丫鬟婆子或议论或冷眼,闹腾的如热锅上的蚂蚁,流苏眼见事态发展不受控制,偷跑出去找太太大小姐报信了。 只有薛兰瞧见了她的举动,可也不敢去拦,满脸都写着天塌了的表情。 若是换以往,薛明珠必定在院中,怎会让旁人欺负了自己的女儿去,可自从奚满粮外出做生后,她便觉得院子里越发孤寂了,白日还好,同丫鬟婆子打趣的欢声笑语,可一到夜晚,情绪逐渐低下,索性搬去和薛老太太一起住,母女二人亲热亲热 满氏得意的环顾周遭仆妇反应,赶紧瞧奚春的面容,却见她盯着被打肿脸的丫鬟发呆,神智都飞走了,她断定这小蹄子方才被吓到了。 三角眼高高吊起,心中不觉爽利,指着仆妇发火:“还愣着干什么,都给我进去搜,今日若是找不到那快玉,也别回去了,在此安营扎寨算了。” 赖嬷嬷冷眼看向满氏,又见姑娘丢了魂的模样,急忙低低叫了一声:“姑娘!” 奚春这才清醒,她方才是在想,受了这顿欺负还是绝不低头为自己和雪梅讨回一个公道。满氏不论如何说都是长辈,若是以教养小辈,亦或是别的理由搜房,她只能吃了这哑巴亏。 她抬头平静的看向满氏,一瞬间心中愤恨迸发,她做不到被人白白欺负了还低三下四的行礼,今日定要为自己争个公道,人活一口气。 再转头看雪梅漂亮的小脸上是清晰的手掌印,眼中一寒,低声承诺:“今日这一巴掌我定不会叫你白挨。” 雪梅怔怔的没说话。 小辈殴打长辈属于恶逆罪,会被判处徒刑或是流放,就算薛家不送自己见官,免不了要送到寺庙或尼姑庵以教养之名关个三五年,预想后果之后,奚春也只能忍下现在报仇的心态,唇角一勾。 众人只见一道黑影猛的窜上前,她狠狠拽住薛兰手掌,不由分说“啪啪”几巴掌猛扇上去。奚春越打越解气,不能打长辈小辈还不行吗?你也不是个好东西,这个烂嘴胡说的,今早就编排自己,还不知如何在满氏面前胡说,不然怎么会如此大的气性。 薛兰疼的痛哭哀嚎,脸脖挨了好几下,只觉得脖子脸颊火辣辣的疼,就跟盐水往伤口上泼一样,眼泪大颗大颗的往下滚,奋力想挣脱奚春的禁锢,可一个深闺里娇养长大的娘子如何比得了常年做事的娘子。 她的凄惨求饶声总算将一众丫鬟婆子惊醒,众人忙上前拉架,赖嬷嬷唯恐姑娘受到不利,也跟着上前,奚春疯了似的盯着薛兰腰腹又拧又掐,只疼的人连叫唤声都没了。 一众混乱中,奚春隐约看见院门外急匆匆朝这边赶来的母亲和一众薛家太太,陪同的还有不知何时来的徐明德和辛无恙。徐明德瞧见院子里扭打成一团的仆妇姑娘,其中奚春尤为勇猛,一副被雷劈了的表情。旁边的辛无恙却是红着脸用力挥拳,眼中闪烁着崇拜的星星。 想上前拉扯的满氏反被赖嬷嬷挠了好几条血印子,又气又急直跳脚,指着奚春破口大骂:“你个没规矩的小贱蹄子,疯了你,你敢殴打长姐。” 她一个踉跄险些摔倒,双手胡乱将袖子挽起,骂骂咧咧:“今儿我非好好教训你一顿不成。” 可惜才刚冲进人堆里,就被匆忙赶来的薛家人拉开,低头不语的奚春和被打的哀嚎不止的薛兰一齐被送至薛明珠的屋子里,那里早就安然坐下薛老太太和薛家三位娘子,连薛珠珠和薛女女也不知何时得到消息来了。 薛老太太毕竟是大风大浪过来的,只胸口微微急促的呼吸,薛家三个娘子更是一个比一个淡定,也不是没见过奚春打架的场景.两位姐姐则是一脸担忧,听到还满嘴嚷嚷要带着五妹妹去祠堂的满氏,更是没忍住翻了好几个白眼。 薛明珠则是眼泪汪汪的抚摸女儿身上的伤,转头狠狠瞪视满氏,牙关咬紧,恨不得食其肉,啖其血。 原本两位男客是不便进来的,可毕竟瞧见闺阁女儿打架,传出去也不好听,辛氏就安排二人对坐在屏风对面,打算让他们旁听之后自己再好言几句。辛无恙倒是无妨,是自家侄子,就是徐明德有些棘手,名声又坏,经他嘴一说还不知外人如何编排,她打算等会儿请丈夫拜托,不至于传些碎嘴子,损害小娘子名声。 至于打人一事,这个外甥女一向乖巧懂事,定然事出有因,何况都是十来岁的小姑娘,闹翻天也不过跪两天祠堂罢了。 将应当之策想周全之后,辛氏懒散不少,甚至有心情品茶。 可屋内又是啼哭咒骂声,又是七嘴八舌的议论声,听的人耳朵都要大了,薛老太太怒吼:“都给我安静。” 薛老太太越想越气,言语威严一份不减:“这到底怎么一回事,姊妹之间打架拌嘴是常事,好好说开就行了,大房家的,你怎么还跟着小辈一起胡闹,伙同丫鬟女儿欺负阿春,是真当我二房没人了吗?” 满氏自知此举欠妥,慌忙解释:“老太太,才刚是我做错了,应当及时拉开那两个打架的孽障,可不怪我如此着急。”她指着奚春咒骂,“全怪这小孽障,无缘无由冲上前打我兰儿,故而才如此冲动。” 说完,一口气咽不下将满脸是泪的薛兰拽到自己面前,指着她红肿的脸凄然道:“老太太您瞧,兰儿被她打成什么样了,你可一定要给我做主。” 薛明珠冷哼一声:“嫂子这话可就说的不对了,我自己养的女儿最是了解,若非事出有因她何至于此,更何况阿春脖子上全是指甲印。”也学着满氏将奚春衣领往下一扯,众人只见一道道冒着血的条子,瞧着狰狞骇人,纷纷倒吸一口凉气,再反观薛兰的可就不够看了。 奚春还装模做样的抽搐好几下,疼的眼中泛泪,明明泪珠下一秒就要掉下来,可看见满氏怒目圆瞪,一副被吓极的模样,十分惶恐的缩了缩脖子,慌乱躲进薛明珠怀中。 喜欢汴京手作娘请大家收藏:()汴京手作娘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一百四十三章 扮得一手可怜 薛家人看见心都碎了,恨毒了满氏。 雪梅流苏几个身边人看得目瞪口呆。 女孩心中得意,感谢那个挠自己的丫鬟,没有她的帮忙,奚春如何能顶着满脖子的伤装可怜。 满氏心中咒骂她几句,怒道:“是这孽障先打了兰儿几巴掌,院子里的一干人等都瞧见了的,老太太可不能觉得她是你外孙女便假意偏颇,今日非得给我一个交待不可。” 薛老太太沉声询问:“真是你先动手的。” 奚春委屈巴巴的乖巧回话:“外祖母,是孙女先动手不假,可一切都事出有因。”随后畏惧的看向满氏。 满氏恨毒了这小蹄子装模做样的扮可怜,只想上前啪啪赏她几个耳光。 薛明珠立刻抚摸她的脊背安抚:“好孩子,你只管说,有老太太和几位太太给你做主,我看谁敢苛待了你去。” 奚春从母亲怀中起身直直跪下,膝行几步,爬到薛老太太脚边,特意伸长脖子露出伤痕,两行清泪落下,哀声凄婉:“外祖母,孙女自知如今之美满来之不易,唯恐化作美梦一场,哪里敢惹是生非,可.....可舅母实在是欺人太盛。” “才刚,舅母不知为何带着满肚子气来院子里找我麻烦,非说我昧了兰姐姐的玉籽,我是求爷爷告奶奶的说,兰姐姐不过将玉取下来给我看了一眼,随后自己捧着就走了,舅母若是不信,大可询问兰姐姐。” “可不知哪句话惹的舅母生气,她上来就要搜我屋子......” 说到这,奚春一张小脸全是泪水,哽咽着缓缓诉说:“我前几年虽长在乡野,可基本的为人道理也懂,跟着母亲回了薛家,太太和老太太又是请夫子教导,又是传授我诸多为人处世道理。舅母二话不说却将偷盗罪名打在我头上,难不成是在怪罪太太没把我教好,故意将我养歪。” “我也不是那眼皮子浅的,看到别人有什么好东西非要争抢。” “自回来以后,几位太太和几位姐姐还有祖母明里暗里送了我不少东西,我都感激在心,舅母诬陷我可以,可一旦她搜我屋子的名声传到外头,岂不叫薛家族内怪罪太太没养好我。我如今已和太太外甥定亲,本就是阿春借着太太名义高攀了,若是偷盗名声传到辛府耳朵里,他们该如何想。” 说完,奚春呜呜的哭起来。满氏火上来了,就想大骂,余光瞧见薛明珠杀人的眼神,只能忍耐看着小贱人装可怜,博同情。 “我本来就不是薛家正经姑娘,如何肯让太太担了这坏名声。” “可满舅母终究是我长辈,我也只能好言好语的相劝,谁知她身边丫鬟上来就打雪梅,还说要告我忤逆,外祖母.....”奚春手掌捂住胸口,靠在薛老太太脚边,哭的声嘶力竭,隐隐有昏过去的架势,“....我竟不知如何得罪了舅母,忤逆不孝的帽子扣下来,孙女还能活吗?” 这番晓之以情,动之以理的肺腑之言,薛老太太和辛氏皆是心中一动,面色不忍的看着她。特别是辛氏,教养姑娘已成她的责任,她从不知外甥女如此敬爱感激自己,看向女孩的眼中颇有慈爱。 满氏快被气死了,眼珠子烧的通红,她猛的从丫鬟怀中窜起身,快速上前指着奚春,大口大口的喘气:“你......你空口白牙的胡说什么?” 奚春“啊”的一声尖叫,躲到薛老太太腿后,抽泣好几下:“我有没有胡说,舅母心中清楚,外祖母大可问问兰姐姐便知。” 雪梅惊呆了,脸上的疼都忘了,姑娘也太厉害了。 薛老太太总算将眼神分给存在感十分弱的薛兰,柔声询问:“兰丫头,阿春说的可是句句属实。” 薛兰神色茫然,一通听下来她没觉得有什么不对,看向心急如焚的母亲,吞吞吐吐道:“母亲是要搜屋子,也说了妹妹忤逆,红梅姐姐也打了雪梅.......” 她还想再说,薛明珠猛的出声打断:“母亲,这事已经清楚了,就是大嫂挑起来的,也太没个长辈样,只知道威胁吓唬孩子。” 满氏气的脸青嘴唇白,偏她一通听下来找不到一个反驳的由头,半响之后,干巴巴的质问:“我何时说你是小偷,就算我说你忤逆,你打兰儿做什么,瞧她一张小脸,成什么样子了。” 奚春抬起头来,满眼委屈:“舅母一言不合搜我院子,不就明晃晃说我是贼。” 满氏语塞,心中咒骂这小贱人生的一张巧嘴,什么话经她口中说出来就变味了。 她接着娓娓道来:“至于我为何要打兰姐姐,还得前一日说起,昨日兰姐姐在云台寺见了一僧人,我连其法号都不知晓,可不知为何,兰姐姐被舅母罚了,竟怀疑是我告密。兰姐姐更是出言不逊,还在舅母面前颠倒黑白,说我和四姐姐欺负她,说四姐姐仗着舅舅升官耀武扬威的炫耀,欺凌她。” “老天有眼,我若是说了这话定叫五雷轰顶,永世不得超生,可兰姐姐红口白牙的诬陷于我,我如何能忍。”说完,咚咚咚往地上磕了好几个响头,双眼红肿:“孙女自知千不该万不该都不应动手,可......可她们实在欺人太甚,孙女这口郁气如何也咽不下,老太太要罚就罚,孙女绝无怨言。” 薛兰和她奶嬷嬷瞬间一副被雷劈了的表情,茫然看向举高三指发毒誓的奚春,心中涌起一股恶寒,关起门来说的话,她怎么知道。 若说先前老太太和辛氏还只当是两个小孩子之间的打闹,猛然听到这话面色一变,淡漠的眼神扫向满氏,她心瞬间凉了,没有第一时间反驳。 薛女女一听还有自己的事,炮仗似的脾气瞬间炸了:“好你个薛兰,到底在大伯母面前胡乱编排我多少,我何曾欺负你,我又何曾出言不逊,还仗势欺人,你胡说,我.....我非撕烂你的嘴不成。” 说完,撩起袖子猛窜上去,好在被早有准备的薛珠珠拦住,可她简直比过年的猪都难按啊,几个丫鬟根本制服不了,四肢并用的胡乱踢踹,嘴上骂骂咧咧的不成,薛兰更是躲在奶嬷嬷身后,不敢看人。 喜欢汴京手作娘请大家收藏:()汴京手作娘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一百四十四章 大获全胜 几道不满的目光射来,满氏立即反应过来,意识到惹下塌天大祸,脸色蓦的沉了,一个巴掌甩上薛兰脸上,起身指着人骂:“好你个满口胡话的孽障,合着全是你在中间胡搅蛮缠,为非作歹,我今天非打死你不成。” 说完,气急败坏之下抄起腰带往她身上招呼,薛兰本就软弱不堪,更不敢躲闪,只能咬牙忍着痛承受母亲的怒火,奶嬷嬷瞧的两眼泪汪汪,不停在一旁求饶。 奚春嘴唇一颤一颤的,薛明珠不忍看,吼道:“好了,你要打死她不成,若说有错也是嫂子你的错,是你没管教好女儿,杀鸡儆猴给谁看,收起你那副惺惺作态的模样,我看指不定在别人面前如何编排女女欺负你女儿。” 满氏险些气个倒仰,踉跄几下,强撑在丫鬟怀中。 在一番惊心动魄的混乱之后,厢房内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薛老太太浑浊精明的双眼盯着满氏,一字一顿:“好了,都有外人在,还胡闹做什么,这事就到这罢了。” 这番盖棺糊弄的定论让满氏很是不爽,可她也不敢再说些什么,只能咬牙吃了这亏,回头瞪了女儿一眼,怒气冲冲带着人离开了。 从屏风后拐过弯来才见到脸色阴沉的徐明德和辛无恙二人,她顿了顿,方才没瞧见这二人啊,心中升起一股寒意,若是打架斗殴的名声传出去可是大不利,转念一想,那小贱人也参与了,辛氏定比自己还想堵住这二人的嘴。 毕竟是姑姑的亲戚,辛无恙礼貌性的鞠躬行礼:“太太。” 徐明德点头算是问好了。 满氏一瞧这金龟婿,不满的念头通通抛到脑后,眉开眼笑的盯着徐明德,犹如一块待估的肥肉,近些时日,她没少垂涎徐明德做自己女婿,忙将不争气的玩意儿往前拽:“还不快见过你两个哥哥,小姑娘闹着玩的,你们当个热闹看就是了,可别往外传。” 笑呵呵的搭话:“徐郎君今年多大了,我上次才见过你母亲,不过踏春远远看了一眼,还想着带你妹妹上门拜访........” 她劈里啪啦说了一大堆,一句回答都没得到,对面的徐明德明显心不在此,听都没听,脑袋直往屏风里面瞧,翘首以盼,若不是顾及身份不便,恨不得立即冲进去。 满氏热络的表情瞬间冷了,这徐明德当真对薛家热情过了头,别是看上那乡下来的野丫头,暗骂眼睛长在牛肚子里去了,真瞎了。 心凉了一大半的她再看女儿连招呼都不敢打的模样,气的脸青嘴唇白,用力一揪薛兰的腰,真是丢人。 可辛无恙和徐明德连她们什么时候走的都不知道,满心满眼只有里间上药叫的鬼哭狼嚎的奚春,女孩音调都变了,一直在嚷嚷着疼,嚷嚷的轻点。 他们都跟着捏了一把汗,等奚春被扶着出来,瞧见二人满头大汗的模样一愣,问的好奇:“你们很热吗?这里头又是冰块,又是水池,凉风习习怎么出这么多汗。” 徐明德刚想询问,就被辛无恙抢先,他眼巴巴的瞧女孩伤口,很是急切:“五妹妹,你怎么样了,还好吗?我今天出来的急,没带药。”他着急保证,“不过我已经叫人回府拿了,都是汴京极好的药,定不会留疤。” 徐明德手掌攥紧,还想问候一番,却被急匆匆赶出来的辛氏请走了,他火立即大了,盯着薛家大娘子,从未觉得如此碍眼,若不是奚春的长辈,他早走了。 辛氏表情沉重,再次开口:“徐大人,还请借一步说话。” 他奋力一挥袖子,跟着人出去,满脑子都是刚才二人郎情妾意的画面,眼神阴暗,真是碍眼啊。 安慰掉眼泪的小郎君真是棘手,明明受伤的是自己,他怎么还哭了,奚春有些苦恼,呼噜一把辛无恙的脑袋:“好了,阿恙你别哭了,我这不是好好的。” 她根本不知道自己现在瞧着有多可怜,红着眼,噙着泪,白皙的脖颈都是长长的指甲印记,钗环都不知掉哪儿去了,说这话更是惹人怜爱。 “阿春,你脖子都出血了,还说自己没事。”辛无恙泪汪汪的抚摸上前,下一瞬表情一沉,“你那堂舅的夫人真不是个好的,说的那些话我都听见了,阿春你千万不要放在心中,他们.....他们当真可恶。” 他双手握拳,当时在屏风外听到女孩哀哀凄凄的诉说,一瞬热血冲顶,恨不能立即冲进去。 奚春心中得意,如此看来,自己的演技当真不错,这些人都被蒙混过去了,龙颜大悦的女孩假惺惺说了好鼻子话安慰他。 可她千算万算,还是防不过深宅大院浸染好几代的薛老太太,此人眼神毒辣,心思周全,当天晚上,就叫人将小姑娘请到自己院子来了。 奚春立即反应过来自己的把戏被看穿了,立刻换上一身素白衣裙,发丝倾泻而下无一根钗环,又叫雪梅在自己嘴唇上扑了一层粉,捧着葵花形铜镜端详良久,昏黄的屋内,对着这张惨白的鬼脸,自己都差点吓一跳。 这才不紧不慢的去了,路上还十分有闲心喂了会儿鱼食。 到了宁静堂,薛老太太正襟危坐在上方,下面一左一右分别是大娘子辛氏,二娘子张氏,三人表情皆是肃穆威严。 奚春心里慌的发麻,悄悄搜寻她娘在哪儿。 薛老太太话语听不出什么语气:“你娘被我打发去三娘子屋里了,别找了。”又无端笑了:“这是打扮了一番才过来,瞧着确实不错。” 奚春尴尬的站在正中央,乖巧的挨个行礼:“不知外祖母深夜叫阿春前来所谓何事。” 薛老太太瞧她还神色淡定的模样,不免佩服这孩子临危不乱勇气,坐直身子:“你今日当真是威风,又是殴打长姐,又是将黑的说成白的,往日我竟小看了你。从前我以为你是个通透明白人,如今看说一句心思歹毒也不为过。”老太太双眼微眯,语气警告。 辛氏和张氏慌张的对视。 喜欢汴京手作娘请大家收藏:()汴京手作娘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一百四十五章 受罚 奚春心中一震,疯狂思考应对之策,语气和缓:“外祖母说的,孙女不知。” 见她依旧一副死到临头依旧不知悔改的模样,薛老太太一声冷哼:“我今日偏颇于你,一是为了你母亲,二是那满氏行事着实嚣张,我也不喜,便想给她一个下马威,但这不代表你一点错都没有,更不代表我认可你今日的做法。” 奚春巧舌如簧:“孙女不觉得自己做错了。”女孩态度语气十分恭敬,可说话却夹枪带棒的。 薛老太太被气笑了,一旁的辛氏和张氏都狠狠为其捏了一把汗,这孩子平日瞧着乖乖巧巧的,怎么到这时候还犯起混来。 老太太厉声训斥:“你没错?今日就算你兰姐姐有何不对之处你也不能动手打人,她终究是你的姊妹,你那些歪招我也知道,面上扇了好几巴掌,腰上估计都快拧下一块肉了。还有你满大舅母,也挨了好几下,这可就更不对了,她在怎么样,也是你的长辈,即使她做错了,你不理就好,为何大打出手。” 深吸一口气劝说:“今日得亏是在府中别院,若是闹的全汴京人都知道了,这名声你是要还是不要。” 临了,老太太痛心疾首的锤胸口,一副失望至极的模样,更是连连咳嗽好几下,惹得辛氏赶紧端上一盏茶。 奚春面色不改,单薄的脊背挺直,不紧不慢出声:“外祖母,打人并未我本意,大舅母身边的丫鬟依照她的命令打了雪梅,她原想打我,可顾及我是薛家的五姑娘,更没有教训我的由头,故而杀鸡儆猴。” “我想替雪梅报仇,可舅母是长辈,不论谁有错在先,若贸然出手,我都要吃一顿苦头,所以我选择打兰姐姐。我并不是天生恶种,也并不喜欺负她人。” 薛老太太一时哑口无言,对着软硬不吃的外孙女很是头疼,沉声质问:“旁人打你,你还一巴掌不就行了,为何出手如此重,薛兰自幼身子弱,现在看着还好,今日一会去必定十几天出不了门。” 奚春温柔一笑,抬头看着她:“外祖母,他人先动手打我,我还一巴掌这不叫扯平,要让其受到动手应有的惩罚才是对的。今日之事一过,您觉得满舅母还敢再动手打我的婢女吗?日后怕只能绕着我们走,况且兰姐姐扭曲事实,我本就不喜。”温柔刀,刀刀致命。 “你还真是巧舌如簧,如此说来,你当真一点罪都没有?”薛老太太质问。 奚春语气加重:“有,孙女今日应该将那几巴掌还在满舅母身上,可我自小懦弱不堪,做事瞻前顾后,担不了殴打长辈的罪责,现在想来,我应该事后买人给其一个教训,如此也不会受到今日的三堂会审。” “你......”薛老太太语调一变,愤怒的指着她说不出个所以然,细想之下竟然觉得这话有道理,可也仅此而已。不愿和小姑娘掰扯打人一事,换了个话题:“你如何知道她们私下说的话,仗着升官耀武扬威云云的,满氏虽愚蠢,可这话怎么会让你听见。” 奚春眼眸微动:“上次满舅母来看我,我听见她恭祝舅舅升官,言语酸涩,表情不甚好,又见她找着机会训斥四姐姐,还叫舅母严加管教四姐姐的脾气,自己猜出来的,不想被孙女说中了。” 辛氏眼神赞扬,是个心细的孩子。 老太太抓紧膝上衣裳,昏暗的烛火照亮她满是沟壑的脸颊,罕见踌躇的看向旁边二位儿媳。 辛氏接收到信号,笑盈盈打圆场:“你倒是聪明,可这世上聪明之人和其多,可不要聪明反被聪明误。你外祖母同你说这些不过是担心你,行事如此莽撞,这次走大运猜对了,抓住满氏的把柄,不然她定要将你送去族内审判。这厢是躲过一劫,可下次又当如何,薛府护不了你一辈子,这睚眦必报的性子还得改改。” 叹口气瞧了老太太一眼,再次将视线放在堂中乖巧站着的奚春身上:“你孝顺,日日给我们这些长辈送药膳,你大舅不知夸你多少次了,说你变着花样的讨他欢心。”话锋一变:“可不罚也不行,就罚你在祠堂抄写经书一遍,练练心。” 说完,眼神看向老太太,见她微点下巴,就叫人去祠堂收拾软榻了:“既叫你抄写经书,不若再禁五天足,睡几夜清幽的祠堂,就知你现在的院子有多好了。” 奚春呼吸放松,这个结果已经比自己所想的要好。 乖巧跪地磕头道谢:“阿春知晓了,多谢外祖母和两位舅母的教导。” 薛老太太好似累极了,不愿再说,手一挥堂中人纷纷行礼告退。 ........... 流苏提着八宝三层食盒,加快脚步朝祠堂去了,跨进门槛就见姑娘端坐在书案前抄写经书,忙道:“姑娘别写了,赶紧来吃些东西吧,都是大小姐叫人去外面买的你喜欢吃的。” 一一摆放出来,小姑娘小口小口的吃着,流苏就环顾四周,里间门帘的烛火亮堂,供奉薛家祖先,靠窗放着一方矮榻供奚春休息,环境还是略显简陋。 言语安慰:“姑娘暂且再忍耐一时,过两天就能出去了。” 又问:“姑娘,你怕不怕,你若是怕的话,我陪着你睡如何。” 奚春无奈揉了揉小姑娘脑袋:“这有什么可害怕的,而且你以为我真的出不去,里头呆着安静,你不知道这几天满氏带了不少人上门找麻烦,都被大舅母搪塞回去了,说已经让我罚跪祠堂禁足了,我若是现在出去,被她眼线瞧见,岂不是变着法的送错处上门给她捏。” 流苏似懂非懂的点头,忽想起什么,高高兴兴的开口:“兰姐儿的玉籽找到了。” “找到了,在哪儿找到的?”奚春蹙眉。 “那日之后,大娘子就吩咐府中上下仆妇在兰姑娘出门的那条路反复搜寻,总算在一草堆里找到那块玉,用荷包包着,估计是兰姑娘自己不小心扔的,这不将玉一送到那边去,满太太就没了说的,下午也不来找麻烦了。”说完,流苏一脸鄙夷。 喜欢汴京手作娘请大家收藏:()汴京手作娘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一百四十六章 满氏 流苏忽不知想到什么,扑哧一下笑出声,眼泪都快掉出来了,绘声绘色的同她讲述:“姑娘在这里不知,原那满大太太还想将玉籽丢了之事赖在我们府上,非说是被哪个手脚不干净的下人偷摸顺走了,就差指着大娘子骂贼喊捉贼了。” 奚春听的兴起,眉毛一挑:“然后呢?” 流苏得意洋洋的摊开双手:“大娘子可是带着府中上下人一起搜寻的,何况找到那东西时,兰姑娘的奶嬷嬷就在一旁看着,这话一出,满太太瞬间不吱声了,狠狠瞪了自家下人好几眼,那凶的哦,回去定少不了一顿责罚。” “这四品官太太和街头胡搅蛮缠的长舌妇有什么区别,我觉得比那些长舌妇还不如,至少不会睁着眼睛说瞎话。自家的玉找到了,竟还想让大娘子再赔一块。” 奚春往嘴里刨了一口饭菜,眼中竟是对满氏撒泼打诨功力的佩服,含糊不清得询问:“给了?” 流苏脸色不甚好:“给了,怎么没给,这世道不要脸耍无赖的占理,大娘子翻箱倒柜找出一块好玉,这才平了怒火,只怕她辛苦得来了,不消几日又被那边的大爷填海了。” “要我说这满舅母也挺惨的,你说说她生了多少俭省的法子,府中每年好不容易能省个几百两银子,舅舅那厢又往外扔。”奚春用力咽下一口,啧啧感慨:“所以说这男人有事业心也挺可怕的,不支持吧,族内少不了要训斥,支持吧,自己的嫁妆都耗干了。” 想起满舅母的遭遇,其实她也挺为其唏嘘的,青梅竹马就相许终生的小夫妻,临到中年,儿女双全反而还相看两厌了。听说满舅母及笄时,堂舅的家世逐渐开始走下坡路,当时他的父亲也是不干人事,勾栏瓦舍,歌舞横行好不风流,为此堂舅年纪轻轻就立志考取功名。 如今的朝堂,大多分为两派,一派是依靠自身本事通过科举考试成功封官的进士们,一派是依靠祖宗荫封没有经历科举制洗礼的官员们。总的来说前者的升官途径比后者宽广多了,朝中上下乃至官家都十分认可肯提拔科举制出来的学子。 也是读了不少书,奚春才知道原来汴京做官还有候补一说,像自己捐官,官家荫封,少则三五年,多则十来年的候补生涯实属正常,一个运气不好,顶着神威将军的虚名一辈子也不是没可能。 可科举制出来的两三年就能走向实干家,在这一刻她深深的意识到,中国人骨子里对读书人的敬畏。不管多大的王爷多大的官,面对读书好的儿郎,都是一派和颜悦色,恨不得捞回自家才算过本。 很不巧,这位薛照堂舅属于祖宗荫封,四品官听起来挺威风,可没有实权,薛家更是逐渐走下坡路,连纸糊的老虎都算不上,这么些年上下走动疏通关系,努力半生归来仍是一个义节郎。 长久下来,郁郁不得志的薛照舅舅,和不断往里搭嫁妆的满氏舅母,二人不相看两厌才不正常,还能生下四个孩子,已经是祖宗显灵了。 再一联想到自家,奚春颇有几分唇亡齿寒的后怕,几个表弟一一过了一通,没有一个读书人啊。 流苏对于前半段似懂非懂,只见姑娘一会儿笑一会儿难过,再就是捧着下巴啧啧叹息,她很是不解,斟酌许久得出一总结性的发言:“这天底下最没用的男人才会算计女人的嫁妆,大房太太将嫁妆填了,日后兰姐儿出嫁又拿什么给。” 奚春坚定的点头。 二人相顾无言一阵叹息。 奚春先是在祠堂抄了几遍经书,送给老太太得到赞赏之后,总算能出府痛痛快快的玩一场了。原以为在别院还能再呆一段时间,可转眼就是立秋,温度也随之降低。 汴京的夏秋不似重庆,重庆没有立秋之后就凉快的说法,永远都是多变的,白天室外就是一个大型蒸笼,完全不敢出去的程度。 来了这个时代快十年了,奚春以为自己都快忘了,可往事依旧历历在目。 这天,她无聊的趴在炕几上,怀中揣着一个青云卷草纹抱枕,赖嬷嬷和雪梅正有条不紊的带领一众丫鬟婆子收拾东西,明日就要启程回薛府了。 “什么叫母鸡,母鸡就是不知道啊。”奚春自言自语。 耳朵很尖的雪梅瞬间回神:“姑娘想喝老母鸡汤吗?我等会儿就吩咐小厨房做。” 奚春莫名扯了扯嘴角:“好啊。”内心已经是抓心挠肝般难受了,没有人懂自己的精神世界真的好难受啊,透过桃花纸看向外面的天空,四方窄小,她真的好想回家啊。 .......... 翌日。 天刚蒙蒙亮,一道极其醒神温润的少年音从院子外传来,由远及近传到奚春耳朵里:“阿春,阿春,我来接你回府了,阿春,我带了一辆轺车,等会儿我带着你一起回去,你就不会难受了。” 小姑娘人还懵着了,神智并未彻底苏醒,迷迷糊糊的看着辛无恙,少年趴在屏风上,笑的如沐春风,迷人心魄,双眼一眨一眨,可怜兮兮的询问:“阿春,我可以进来吗?”一套连招下来,整个清平院上下女娘仆妇都为其神魂颠倒,连自己该做什么都不知道了。 奚春自然也不能免俗,只知道等她反应过来,自己已经坐上一辆敞篷的二人马车,辛无恙兴奋的掌控缰绳:“阿春,我特意从府中赶来的,这样你肯定不会再晕车了。” 女孩感动的泪眼汪汪,随着马车飞驰而去,崎岖不平的山路,不知何时出现的石块,还有过于狭小的轺车,颠的奚春屁股就没一刻贴上过座垫,身子不停摇摇晃晃的摆动,双手死死抓紧椅面扶手,眼神惊恐,她不会死吧。 “啊.....”的一声尖叫之后,才艰难开口:“阿恙,我.....我是不晕了.....可快被颠死了......” 辛无恙转头查看,就见女孩可怜兮兮的抓紧扶手,一张清丽的小脸已然吓到惨白,两弯黛眉紧蹙,瞧着连一丝血色都没了,嘴唇微张,发不出声音了。 喜欢汴京手作娘请大家收藏:()汴京手作娘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一百四十七章 卫芝筠 一番惊心动魄外加一位神秘人出手相助之后,被困轺车的二人总算被解救。 等雪梅一众仆妇得知消息赶来时,就见二位莽撞的少年人站成一副乖乖学子的模样,聆听对面卫芝筠小夫子的训斥。 往日的谦谦公子哥显然被气到不行了,脸红脖子粗的,胸膛一鼓一鼓了,怒吼:“你们也太胡闹了,几个时辰的路程,怎么能随随便便坐轺车,前面还有一大半的路程,这样颠下去,也不怕栽进沟里,还有这根本不是进城的路,你们是打算浪迹天涯吗?” 奚春脸色唰的一下白了,微颤的话语溢出声:“这不是进城的路?”扭头疑惑的看向辛无恙,他眼神闪躲,不敢看人,女孩当即了然,绷着脸不愿说话,二人已然面临严重的信任危机。 卫芝筠神情冷寒,语气嘲讽:“这可是山上,走错一条道,多的是豺狼虎豹。” 他深吸一口气:“今日若不是碰上我,只怕你们那轺车控制不住就要栽个人仰马翻。” 雪梅总算知道事情的严重性了,忙上前拉着姑娘四处查看,没瞧见受伤这才安心,埋怨道:“就不该放姑娘和辛郎君走。” 辛无恙左右集火之下面上很是挂不住,极力证明自己,拍着胸脯保证:“卫兄不必担忧,我身强体壮,习的君子六艺,定能护好五妹妹。” 奚春暗骂这听不懂人话的二愣子,果不其然,卫芝筠一个威慑的眼神扫过来,狠狠震慑在场二人。 生怕再被训,女孩急忙狗腿子般的捧着一块帕子上前,讨好道:“卫哥哥别生气了,擦擦汗吧,得亏我们碰见卫哥哥,可阿恙也是担心我坐马车难受,故才出此下策,还请卫哥哥消消气,捎带我们一程回去。” 卫芝筠不冷不热看了她一眼,没接帕子,听不出什么情绪:“你倒是会打圆场。” 奚春脸色一窒,暗道这未来的四姐夫也忒不会说话了。 但坐上豪华宽敞大马车的奚春高兴的就差跳起来了,也不觉得晕车了,余光瞥到嘴唇挪动的卫夫子,她嗖的一下倒在雪梅怀中,娇弱无力的扶着额头:“我好晕啊,雪梅我受不了了,一会儿到了你再叫醒我,等会可千万要留我四姐夫喝杯茶,去四姐姐院子的坐坐。” 卫芝筠眸色微动,生的一张好嘴,生的又漂亮,性子鬼马精灵,难怪将蔡君墨迷的魂都丢了,自从二人婚事吹了,如今日日在家中喝的伶仃大醉,就差鬼哭狼嚎的叫唤了。 一想到表弟郁郁寡欢消沉的姿态,再一看奚春和辛无恙浓情蜜切的模样,他火就大了,难怪士大夫云唯女子和小人难养也。 将二人送到薛府,卫芝筠头也不回的吩咐马车走人,留下张口想招呼人留下吃茶,却只看到马车尾气的奚春不知所措。 卫芝筠憋着一口气大步流星直达蔡君墨院子,还未进门,就听到摔酒瓶的声音,隐约传来几句痛哭无助声。吱呀的木门轰的一声被他一脚踹开,就见地板上坐着衣衫不整,哭的凄凄惨惨的表弟,地上散乱一地的酒壶还有诗句。 不过随意扫了一眼,就见笔墨浓重的诗句,发自肺腑的真情。 他怒其不争一把将蔡君墨从地上捞起来,揪着衣领冷声道:“你这般惺惺作态给谁看,今日我应你的请求去见你心心念念的五姑娘,人家早有新欢了,陪着小郎君秋日轺车出游,好不快哉的神仙生活啊。你还要这般浑浑噩噩的过下去吗?君墨,你打起精神行吗?姑母日日以泪洗面,日日担忧你,你就不能争口气,将心思放在诗书学识上吗?” 蔡君墨双眼迷离,嘴角勾起一抹嘲弄的笑容,语气急切:“表哥,你去见阿春了吗?阿春有没有提及我,她有没有问过我的境况,我听说她生病了,我要不要去瞧瞧阿春。”他絮絮叨叨说了一大堆,感情方才卫芝筠说的连耳朵都没过一下。 卫芝筠气的脸青嘴唇白,狠狠闭眼,一壶酒用力泼在他脸上,语气森冷:“清醒了吗?清醒了就跟我去学堂。” 蔡君墨踉跄的打了一个哆嗦,眼泪大颗大颗的往下掉,眼角的泪痣被眼泪浸染到妖邪,颤抖道:“表哥.....表哥.....你帮帮我帮帮我......我.....” 一记重重手刀劈下,他瞬间软了身子倒在卫芝筠怀中,颇为嫌弃的踹了几脚,懒得再听其絮絮叨叨个没完,这些时日,自己耳朵里全是奚春这两个字,他就不明白了,到底是何等的天仙,接连收下几个好儿郎,如今连徐明德也拜倒在她绣鞋下,眼眸流转,此人定用了什么了不得的手段。 在卫芝筠心中,已然将奚春和精于算计玩弄人心的女子挂钩,他是打定主意要会会这个名不见经传的五姑娘了。 .......... 立秋之后就要着手准备中秋了,按理说是个秋高气爽,加紧赚钱的好日子,可彩帛铺来了一尊惹不起的大神啊。 雪梅小心翼翼给卫郎君换上一盏新茶,附带一盅姑娘亲手做的药膳。 流苏双眼无光的看着前方,死气沉沉的询问:“姑娘,卫郎君什么时候离开,他已经吓走我们好几拨客人了。” 奚春站在柜台里面,手上的算盘拨的劈里啪啦响,神色紧蹙,嘴中囫囵:“不对啊,这样一张如沐春风的脸,不应该招揽不少贵客,你瞧那些女伎,大部分都冲着那张脸来的,怎么到我这里就不管用了。” “姑娘,卫郎君的随从跟左右护法似的守在店门口,谁敢进来啊。”流苏嘴角扯了下,很是无奈。 女孩伸颈翘盼,就见几位小姑娘手挽手的在门口踌躇几下,眼神意动,可碍于门口两位持刀壮汉,犹豫半天还是离开了,眼睁睁看着白花花的银子溜走,就是脾气再好的人也受不了。 奚春眼皮用力一掀,气势汹汹的掐腰上前,皮笑肉不笑:“卫郎君,你来了这半天,也不说做什么,着实叨扰我的生意啊。” 卫芝筠眼中是明晃晃的嘲弄:“不叫卫哥哥了,五妹妹真是同我生分了,虽说我和女女还未正式定下,可喝了一盏茶,也当得起你一句姐夫,怎么如此不懂规矩。” 喜欢汴京手作娘请大家收藏:()汴京手作娘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一百四十八章 宽以律己,严以待人 “我祖母和姑姑可是日日都念着五姑娘你,日也说,夜也说。”他眼神不屑,嗓音轻佻:“哦,对了,还有我那不争气的表弟,五姑娘知道他有多久没去国子监了吗?五姑娘可曾打听询问过君墨的处境,他为了你可是宿夜难寐,日日以酒消愁,就跟掉了魂似得,我姑母更是以泪洗面。” “我瞧娘子您容光焕发,眼含春水,同辛郎君郎情妾意,纵情山水,真是好不快哉。五姑娘既习得诗书,懂得为人处世的基本道理,就不该玩弄他人真心,你可知以诚待人的重要性,你难道就没有一点愧疚吗?” 卫芝筠步步紧逼,眼神锐利,气场全开。 奚春恍然大悟,总算明白他为何如此咄咄逼人,敢情为蔡君墨鸣不平来了。 女孩表情一顿,面上泛起一声冷笑,摊开双手眼神不解:“卫哥哥同我说这些做什么,我拴着蔡郎君不让其念书吗?还是我拿刀架在他脖子上逼迫他喝酒了,桩桩件件皆是自己所为,如今却想赖在我头上。” 她真是恨极了这些冠冕堂皇之人,永远学不会从自己身上找原因,徐明德是,蔡君墨也是,二人说辞相似类同门师兄弟。 想到这发出一声嘲弄,猛的从炕几上起身,背对其语气冷硬:“汝之所谓道德,实则私欲之托辞。吾虽不才,亦知是非曲直,岂能为汝之私欲所左右?” 卫芝筠凤眼微眯,很是不爽:“你在骂我。”语气肯定。 “就是骂你又怎么了。”奚春罕见没了好态度,转身毫不畏惧对上卫芝筠双眼,一字一顿:“世人皆认为商朝的灭亡是苏妲己狐媚惑主,更将周幽王烽火戏诸侯致使灭国算在女人的头上,就连被公公强夺走的杨玉环也白白背负不少骂名,史书更是将其记录为不知百姓疾苦,只管自己贪图享受之人,卫郎君可知,那荔枝到底是谁爱吃?” 她越说越愤慨,双眼发红,胸膛激动的不停鼓动,言辞恳切,一字不停:“在我看来她们不过是男人的替罪羊,盛世需要女人点缀,祸乱需要女人背锅,你满嘴仁义道德,不过是为了一己私欲。” 雪梅听的热血激荡,就差挥手喝彩了,眼中满是对姑娘的倾佩。姑娘怎么能说出如此婉转动人的话,一开始还对蔡郎君抱有同情,经奚春一说,再看向卫芝筠的眼神明显带着鄙夷。 卫芝筠被她激烈的眼神一烫,本能就想反驳,半响之后只能仓惶的移开视线,口不择言:“可你分明和君墨定下了,就连老太太那儿也是见了面的,我姑母更将你们二人的生辰八字送到相国寺祈祷,你已经是蔡家的人,如今断然........” “你满口胡言说什么混账话.......”奚春猛的出声打断他,目眦欲裂,怒道:“我何时同蔡君墨定下了,无媒无聘的,我何时成了蔡家的人。你的仁义道德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我一个还未及笄的娘子被你说成新妇,你想做什么?想让我也迷恋男伎小倌,浪荡纵情,还是要我一个好人家的娘子流连花楼。” 习惯了奚春好态度的卫芝筠,对她突然的翻脸显得错愕不及,花朵一般温润的女孩照顾了自己一个下午,甚至还亲手做了一盅药膳,还不计较自己毁她生意,如今却强硬决断,差别大的像是两个人。 被训了一通后,他也知道自己方才言论不当,梗着脖子赧色羞愧:“若非你自欺欺人,何至于此,君墨成了这样,你脱不了干系。” 奚春气笑了:“所有的举动都是他自己的选择,不是我的错,和我也没有干系。”语气讥讽:“说来好笑,从来只见落魄时怪人不出手相助,不见及第时感谢不救之人给予动力。” “蔡君墨今日若是将酗酒改为头悬梁,锥刺骨的用功读书,来日他考取功名,不知卫哥哥你会不会将这功劳算在我头上,怕不是那时只会讥讽我目光短浅,如坐进观天的青蛙。” 卫芝筠本能开口:“与你何干.....”四周一片寂静。 奚春幽幽开口:“既如此,他如今又与我何干,只能共患难不能同甘,卫哥哥还真是宽以律己,严以待人啊。” 两人目光对视良久,女孩丝毫不畏惧,卫芝筠意识到再多的言语都不会让她改变想法,只得带上随从,颓然无力出门。 ............ 北方的秋萧瑟冽人,光秃秃的树枝还有枯败的叶子,无一不在彰显即将到来的冬季,日头更是一天比一天冷,棉袄手炉已经离不了手了。奚春日常做东西就更为折磨人,十根手指红肿似胡萝卜,还开始长起冻疮来了。 奚春看着雪梅将自己手指按进热水盆里,被烫的龇牙咧嘴,直到十根手指都抹上一层厚厚的药膏,她才发表一番难得的意见:“我以为自己和冻疮告别了,没想到日子好起来,不愁火了,反而还生其冻疮,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雪梅赶紧让她呸呸呸。 又是一日,薛明珠看着廊下搬走的家燕担忧不已,身子冻的都打哆嗦了,还是不肯进去,呢喃道:“连雀儿都走了,这是住不了人了,还是大祸临头啊。” “娘,大雁南飞再正常不过,你可别胡思乱想了。”奚春试图通过科学道理安慰她,扶着娘窝在暖呼呼的炕几上,她一声畏叹,舒坦的不行。 可这番开导显然没什么用,“娘问了你舅母,说燕子从搬进来就没离开过,怎么偏偏今年走了。”薛明珠担忧不已,着急的不知如何是好,嘴里念叨着要去庙里拜拜,求佛祖保佑。 日子一天天的长了,薛家的坏事好似总也断不了,先是太后娘娘殁了,官家悲痛不已,缠绵病榻,一连半月都不曾上早朝。所有人都人心惶惶,官家年事已高,生怕其太过悲痛跟着太后去了,一时间朝中上下人人自威,结交攀谈的宴会少了一大半,连薛家只知求仙问道的老太爷都出山了,跟着朝臣一日一日往宫里跑。 喜欢汴京手作娘请大家收藏:()汴京手作娘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一百四十九章 薛珠珠的委屈 按理说,国丧期间各家受到的影响大差不差,可偏偏薛珠珠的及笄礼也在这时,住在皇城根下,天子的眼线更是遍布整个京城,谁敢大肆庆祝。因此,原本准备大摆几十桌流水宴席,庆祝个三天三夜的辛氏也只能作罢。 正式及笄礼那天,薛府内零星摆了几桌筵席,邀请相近的亲朋好友低调庆祝一番就行了,旁观及笄礼的夫人,十根手指都能数过来。如此冷冷清清凄凄惨惨的宴席,辛氏气的后槽牙都要咬碎了,观看及笄礼的薛家众人也是伤心不已。 为此,薛珠珠的死对头曲香莲没少耀武扬威,毕竟她的及笄礼可是风光到不行,一众达官贵人上门祝贺,就连宫里的娘娘都屈尊亲自观礼,正宾、赞者、有司一应俱全。反观薛珠珠什么都没有,连大声庆祝都不敢,生怕一个不小心触及龙颜,为全家惹来塌天大祸。 及笄礼的重要性堪比现代即将高考的学子,这跟参加高考,但成绩作废且不能再复读带来的打击差不多。特别是在攀比之风愈发浓厚的汴京,若是及笄礼没办好,是要招惹一辈子的笑话,虽说国丧期间低调行事在所难免,可私底下也免不了被人嘴一句运气不好。 因着这一点,一贯以懂事着称的薛珠珠在院子里哭了好几天,及笄礼当日更是脂粉都遮不住的双眼红肿,瞧着可怜巴巴的。辛氏和薛老太太心疼的不行,接连拿出自己压箱底的宝贝为其添妆,就连奚春和她娘也送了不少好东西过去。 无论无何,及笄礼一过,薛珠珠的婚事就纳入薛家重要事情的章程。哦对了,大姐姐也有了自己的大名,叫薛锦云。奚春的第一反应是这名字好,大气磅礴,比什么贤惠之类的字好太多。 十分狗腿子的女孩还第一时间表达了自己的庆祝,先是亲手制出一幅带有锦纹祥云的掐丝珐琅,后又为其染了一块专属的布料,双重心意加持下,薛珠珠倒也不怎么难过了,可等后面瞧见妹妹女女的及笄礼时,心中还是说不出的羡慕。 为此,后文的奚春姑娘发来电报,不要羡慕,不要羡慕,我是一个连及笄礼都没有的人。 婚事已然定下,按照惯例即将实行新媳妇考察,乃至一系列拜访亲朋好友,这些薛珠珠都可一键跳过。这门婚事唯一值得安慰的是,未来顶头上司韩夫人对其满意的不得了,从太后赐婚到如今,已是三年有余,可喜爱的态度一如既往,甚至水涨船高。 这三年期间,她恨不得连自己的嫁妆都尽数搬空,每每看到未来的儿媳更是眼含热泪,亲切的拉着双手感慨良多,在这门婚事未成之前,她怎么敢肖想汴京娘子之首的薛珠珠,甚至觉得韩淮能成婚就不错了。 韩夫人性子热情爽辣,最喜欢和作诗弹琴跳舞的娘子作伴,家中妯娣无一不是舞刀弄枪的,就她一个不会,孤单的紧,可以说同薛珠珠是相见恨晚。 议亲礼成功的那一日,她激动的整宿整宿睡不着觉,没事就跑到院子里看太阳,惹的韩大人苦守空房。 得知心心念念的好儿媳受到如此大的委屈,韩夫人二话没说拉了好几车的东西来哄人,上至贵重箱笼家具,下至一应衣料首饰,更不论各种奇珍异宝,就跟不要钱似的。 这般土豪的举动,给奚春看的一愣又一愣,小姑娘对着和鹌鹑蛋差不多大小的东珠感慨良多,捧在掌心沉甸甸的,说好的重文轻武了,这得多少家私才能眼睛都不眨的拿出如此多。 薛珠珠倚靠在软榻上,眼皮都不带掀,语气殃殃:“你若喜欢就都拿去吧,韩夫人和他这些年不知送了多少,许多都重样了。” 奚春嘴角留下羡慕的泪水,她恨有钱人。 哦,不对,自己也是有钱人了。 ........... 一通衰事理下来,薛家也不是没有好事,三哥哥薛垚已经一脚踏进秀才门槛了,此处应有掌声,还未满十四岁,县试府试接连高中,就差最后的院试了。 说起来都是一把辛酸泪啊,别人家秀才郎多如牛毛,都是以进士为荣,可薛家有求仙问道的老太爷在前,沉迷美色的薛坤在后,更不用提族内多如牛毛般不中用的子弟,这厢衬托之下,一直坚持读书认真听夫子话的薛垚简直算得上一股清流。 乖乖好学生怎么能不让薛家长辈心动。 为此一向不显山露水的薛煜舅舅瞬间成为薛家族内炙手可热的红人,由前方石头同志传来的战报,据说薛老太爷亲自将薛垚叫进书房言语嘱托几个时辰不带停的,随后耗尽所有人脉资源,一众前辈进士争先分享自己的心得体会。 奚春虽未有幸旁观整个过程,却也听了一耳朵热络话,脑海中已然浮现薛垚哥哥愈见混沌的双眼,想着想着给自己整乐了。 六月开封府试如期举行,这次不仅有薛家几个子弟,辛无恙也赫然在列。因着两家是亲戚的缘故,辛氏大手一挥,索性都从薛家送别,一同进去也好有个作伴的。 翌日,天晴日明,阳光明媚,六月的天气十分爽利,薛府牌匾前簇拥不少人,最有希望考中的辛无恙和薛垚被围在最中间,只见二人穿着统一的白色粗麻布衣,从头到脚十分朴素,可以说薛府的小厮穿的都比这好。 云秀娘和辛檀香一左一右拉着儿子和侄子的手,泪眼汪汪的嘱托:“好好考试,里头苦的很,鞋袜衣裳还有一应吃食都给你备齐全了。” 府外的场合,母亲往往能直抒胸臆的表达自己的感情,而父亲连上前拥抱着哭一场都不听,薛煜和辛父站在台阶上,双手交叠放置胸前,例行嘱托几句:“明年此日青云去,却笑人间举子忙。此去不易,你们不可懈怠,还得多加努力。” 二人对视一眼,拱手行礼齐齐称是。 长辈的说完了,就该到小辈的告别时间了,奚春早迫不及待跑到辛无恙跟前,仰头笑盈盈的盯着他:“阿恙,你好好考,我就在外面等你。” 半响之后,辛无恙眨了眨眼睛:“没了?” 喜欢汴京手作娘请大家收藏:()汴京手作娘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一百五十章 花开并蒂 奚春无辜的看着他,挪动嘴唇半响之后才道:“阿恙,你别给自己太多压力,考不上也没关系,你同我一起开商铺不就行了。”豪情壮志的同他描绘蓝图:“我爹如今已打通海运生意,日后我定要将奚家铺子开遍全天下。” 辛无恙酝酿半天的真情瞬间破功,哀怨的盯着女孩,他很想同其耳鬓厮磨一番。却只能挨个同兄弟姊妹告别一番,辛无恙和薛垚带着全家人的殷切的眼神步入考场,后面跟着的小厮提着一个极大的书箱,里头装的是这几天所需衣物和考试用品。 古代的科举可是体力活,考生连续三天吃喝拉撒都在一间不足两平方的号房里,考试期间不能离开考场,更不能离开号房,还要忍受恭桶袭来的污浊臭气,怕不是熏的眼睛都红了,其中的辛酸滋味只有自己知道,一场府试考下来,定被折磨的脱了一层皮。 考试前两天,云秀娘院子里的香火就没断过,缕缕白烟顺着四方天井往上攀爬,第一次被下人误以为走水了,众人端着水桶,火急火燎的赶到,就见三娘子跪在正厅中,墙上摆满各路大罗神仙,双手合十,嘀嘀咕咕的祈祷,屋子里全是香烛烟雾,也不知她怎么受得了。 闹了这一场笑话之后,薛府上下已然习惯。 最后一场考试的下午,贡院门口乌泱泱的围了一片,大家皆翘颈以盼,贡院里头是鬼哭狼嚎的叫声,大门一开,各家小厮软轿都准备好了,挨个将自家郎君抬出来。离的远的学子则早就雇好了一个常干体力活的脚夫,付上一吊钱,将自己送去租住的小院。再给洗衣服的婆子几吊钱,管几天吃食人就活泛了。 薛炎和辛无恙自然不能例外,二人脸白嘴唇青,胡子拉碴十分颓废,眼下还有一片明显的乌青,瞧着真是被吸干了,被下人抬出来时,连说话的力气都没了,双腿更是异常的肿。 若不是他们出不去,奚春一准怀疑这二人进了盘丝洞。 二人的惨状早被十分有经验的薛煜和辛父料到,在人还未回来之际,就早早吩咐厨房小厮备好热汤热浴,换上太阳晒过好几天的被褥,室内点上安神香,沐浴之后,痛痛快快的睡上几天便无妨了。 考完之后,最叫人关心的莫过于答卷分数,院试放榜通常在考试结束后的一个旬日,也就是十日。这期间的气氛可谓焦灼万分,抓心挠肝般难受,又是期盼有是害怕。为此,薛老太太特意和云秀娘去相国寺捐了一笔香油钱,保佑薛垚哥哥榜上有名。 薛家第三代能不能出一个读书人,成败就在此一举了。 .......... 四月十五,天晴日明,是个放榜的好日子,一大早贡院门口车马人流簇拥,堵的一步也挪不开,二楼茶舍的月台更围了不少看热闹之人,所有人不约而同朝最中间那块刷成大红漆的木板看去,上头空空如也,显然还未张贴榜单。 “贴布告了,贴布告了。”不知谁指着远处角门大声叫嚷起来,众人忙伸长脑袋探头去瞧,就见几个打扮利索穿着统一蓝色长衫的贡院学子手持一卷布告出来,犹如天神降临,周遭行人硬生生为其让出一条道路。 几人快速刷上浆糊,贴上布告,打眼一瞧,最显眼的莫过于布告最上方用朱砂写下的案首名字,奚春定睛一凝,谢不知大名赫然在首。 人群中不少好事之人议论纷纷,皆竖起大拇指赞叹:“不愧是谢太师的后辈,书香门第出来的差不到哪儿去。”许是知晓谢不知的实力,谢家除了派几位跑腿小厮前来查看结果,其余一个人都没来,比起薛家大张旗鼓的架势低调了不止一个度。 奚春神色如常的移开,蹙眉认真在布告上搜索二人的名字,一路从上到下,立即锁定在第五排正中央的辛无恙,呼吸急促,耐心将籍贯父亲族内一一核对一遍,她激动的跳起来直叫唤:“考上了,考上了,阿恙你考上了。” 才赶来的辛无恙正巧听到女孩的报喜欢呼声,硬生生挤进最里面,眼神迫切的在写着自己名字的上方看了好几遍,这才低声附和:“是考上了,就是名次略低,和案首中间隔着几十个名字。” 虽说院试不公布具体名次,只有案首或附学生员的叫法,但从上到下如何写名字总的有个顺序,又没有现代的首字母排序,于是乎也悄悄流传出名字按照成绩等级写的,越靠近案首,答的就越好。 可辛无恙和谢不知之间犹如划开一道银河,他神色沮丧,双手重重握紧拳头,心中说不出的酸涩,他比不过谢不知,阿春会不会嫌弃自己没用。 奚春可不知他那些弯弯绕绕,拍着双手喝彩:“三哥哥也中了,三哥哥也考中了,大姐姐四姐姐快看,最后面一个就是三哥哥的名字。” 薛珠珠和薛女女的视线急忙从布告上方转移到最下面,上面赫然在列薛垚二字,其父薛煜也在名字下方标注好了,顿时笑的合不拢嘴,三个小姑娘欢天喜地的抱在一团庆祝。 昨晚来之前,三人私下商量了一通,害怕出现名落孙山的情况,打定主意不激动,说声干巴巴的恭喜就好,奈何直接行了个花开并蒂。 几家欢喜几家愁,有上榜之人也有落榜之人,周遭人的心情和反应大相径庭,有人年轻正盛一举考中,高兴的忘乎所以,挥着长衫不停的上蹿下跳。有人垂垂老矣屡试不中,散尽家财才筹来的考试路程费瞬间化成灰,捶胸顿足的痛苦哀嚎,撕心裂肺的抱怨老天不公。 可除开这些考试的学子,其中还混着不少榜下捉婿的大人员外,几人一瞧辛无恙薛垚如此年轻,又生的一副风度翩翩仪表堂堂的模样,自然打起做女婿的主意来。 看着二人的眼睛都发光了,七嘴八舌的搭话:“两位小郎君芳龄几何,可曾婚配,鄙人之女美若天仙,琴棋书画样样精通......” 另一人急切的叫嚷:“哎哎哎,我姑娘好,一分聘礼不收,倒贴嫁妆.....” 喜欢汴京手作娘请大家收藏:()汴京手作娘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一百五十一章 联盟瓦解 一时间争执议论声越发激扬,眼瞧着就要上手抓人了,好在被眼疾手快的薛府小厮挡在身后。奚春赶紧带着二位哥哥往自家马车跑去,生怕被抓走做了上门女婿。 得知薛垚成功考中秀才获得乡试资格后,薛府上下一派喜气洋洋之色,辛氏更是打发人在园子里摆上几桌筵席庆祝,外头是不敢放炮仗,可自家园子谁管得着。 虽说二人的名次不甚好,但能考中已是不易。像谢不知这种一举夺得案首的郎君风毛菱角,大部分都是考了好几次才通过的普通人。 为此,一向严肃的薛煜罕见对这个大儿子拍着肩膀勉励一番,神色说不出的骄傲满意:“阿垚,你为薛家增光了。” 薛垚态度谦卑:“父亲言重了,此乃阿垚分内之事,日后儿子定会孜孜不倦增进学识,方不负父亲和长辈之托。” 这番漂亮话一说出来,奚春不由高看这位三哥哥好几眼,在她的印象中,这人还是不显山不露水之人,平素话都不说几句。特别是在薛坤的衬托下,更穿了隐身衣似的,现在这是脱胎换骨了。 云秀娘扑在儿子怀中哭哭啼啼个没完,好不容易擦干眼泪,又抓着人四处打量,暗暗盘算起来。如今自己在薛府也算是头一面了,就是老太太都不能小瞧三房,挺直腰背看向二位妯娣,得意炫耀:“早知我儿是最好的,真给娘争气,不枉我一日不歇的照顾你,怀胎十月的艰辛。” 张香云神色微顿,自认为受到攻击,皮笑肉不笑道:“弟妹这是说的什么话,不过考中秀才便如此大肆宣扬庆祝,岂不是叫外人笑话咱们没见识。” 云秀娘抬头看她,毫不畏惧的出声:“嫂嫂这说的什么话,秀才爷都不值得放炮仗开粥铺,还有什么值得庆祝。若是放到一般人家,早将其供起来了。”突然偏头对上一旁装死的奚春,询问:“我记得民间常有考中秀才的郎君被员外地主嫁女,做了上门女婿,更有甚者将其女嫁给秀才郎的哥哥或是弟弟,以此来攀一门亲戚,阿春,舅母说的可有错。” 指名道姓的询问,这下她没法装听不见了,一脸尬笑:“舅母说的对。” 得到赞同,云秀娘得意晃头,举着酒杯挨桌庆祝喝酒了,离开前盯着张香云幽幽道:“嫂嫂这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我听说坤哥儿又要摆酒席,好像新得了个女伎,年纪轻轻就纵情享乐,嫂嫂不若多提醒坤哥儿,当心身子啊。” 张香云火一下大了,眼睛烧的通红,当即就要反唇骂人,奈何云秀娘每一句都往心窝子扎,她如何也反驳不了,只能瞪了奚春一眼,生着闷气离开了。 得到大白眼的女孩很是无辜,她连吃瓜群众都算不上,怎么坏事还有自己一头。愤愤不平用力一口咬上肘子,气的吃了两碗饭。 暗道二舅母和三舅母不是同盟作战大舅母的好伙伴吗?怎么船说翻就翻,这也太禁不住打击了,说到底输在一个对比之上。若是薛垚自小压哥哥一头也就罢了,偏偏他幼时最爱生病,动作迟缓痴痴傻傻的似二愣子,那时的张香云和云秀娘可谓是同病相怜,没少一起交流病情。 奈何十岁之后,两个孩子行事差异大到南辕北辙,如今再看三房家乖乖念书考中秀才的薛垚,张香云嫉妒的后槽牙都嚼碎了,都是薛家的孩子差别怎么这么大了。 这薛垚不知走了什么狗屎运,还真让他考上了,她可烧了好几根香保佑考不上。 自薛坤被送往金陵,失去父母长辈的管束约制,行事愈加乖张,可以用怪异来形容,三天两头的往府上带人,没个两天就着手准备酒席,如今院子里有了姓名的妾室,十根手指都不够用。 这番僭越礼法的行为大大为朝中所不忍,本朝律法严格规定几品官府中妾室的人数,但这玩意儿明显是可以控制的,就跟现在的婚姻证一样,你交十个女朋友都没事,但犯了重婚罪问题可就大了。 说白了就是都收了当通房没人说你,也没人打你小报告,只要不过官府正式妾室文书就行。可你三天两头的给官府和御史台送罪状,于挑衅无异。 为此,御史台联名折子送上官家手中,气的官家将薛二舅舅骂了个狗血喷头,这可是脾气最好最仁厚的宋代官家啊,从另一种层面来说,薛坤也挺有本事的。 薛坤这番坑爹的行为气得二舅舅不轻,当天夜里一封书信飞去金陵,仔细交待将这个逆子狠狠教训鞭打一番,院子里的美妾全部遣散。 总之闹了个鸡犬不宁,听热闹听的奚春都食欲不振了。 二哥这是不演浪迹天涯的苦命鸳鸯,改当游戏人间的浪荡公子哥了。 考中秀才后,薛垚哥哥的婚事也可提上日程,十五岁便一举考中秀才还是相当有含金量的,可以拿去给未来丈母娘画饼了。 云秀娘在挑选未来媳妇上显现出了这辈子从未有过的苛刻,要不嫌弃姑娘家世单薄,要不嫌弃姑娘属相不好,要不嫌弃姑娘出生日头不对,一个不顺眼,脸上的一颗痣都是祸端,从头到脚评头论足说了个遍。 将陪同挑下来的薛女女和奚春折磨的不轻,她们看着画像上貌美绝色的天仙,不知三娘子是如何得出克夫脸的结论的。 要不是顾及云秀娘是长辈,奚春早开骂了,也不照镜子看看自己长什么熊样,还挑剔上姑娘了。 忍无可忍的女孩竭力扯起一抹笑容,干巴巴的询问:“舅母,你觉得三哥哥该找个什么样的娘子好。” 薛女女附和点头:“伯母,您觉得这里头哪个好。” 云秀娘神色得意,略显高傲的屈尊开腔:“自然要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上能孝顺父母长辈,下能管理府中一应大小事务。” 二人一听这简单啊,这些不就是汴京娘子人人必备的基本技能啊。直到听见她说什么两弯黛眉,十月出生,脸颊圆润,最好姓骆之后,二人表情一变,杀人的心都有了,合着你早看上了自己外甥女,那还拉着她们挑个什么劲啊。 装货。 喜欢汴京手作娘请大家收藏:()汴京手作娘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一百五十二章 菟丝子理念 感情这三舅母当她们耍猴看戏来了,看着自己和四姐姐尽心挑选半天好玩啊。有人选不早说,省的方才浪费一番口舌,二人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无语的眸色。 奚春假惺惺的露出一抹笑容,语气稍显犹豫:“可.....我怎么听说三哥哥和骆娘子不是很合得来,二人是表兄妹的关系,自小长大,一见面却唇枪舌战,也不知他是否满意。”担忧的表情十分到位。 薛女女不悦的看了她一样,展现出极高的情商,笑骂道:“我的傻妹妹,瞧你说的什么糊涂话,如今三哥哥考中秀才,大把大把的夫人快把咱府上的门槛踏破了。我母亲今早还说,大门外铜绿还得刷一道,全是托了三哥哥的福,不然哪有这热闹。” 拍着手很是激动,“你说说,三哥哥这样好的哥儿,哪个娘子不心动,眼瞧着手准备明年的乡试,想来也没多大问题,到那时一举考入,怕是骆娘子高兴的魂都丢了,现在又怎么会不满意。 奚春低着脑袋,一脸羞赧,暗道自己没长脑子,三舅母自己的外甥女,情不情愿她还能不知晓。不过四姐姐何时如此会说话了,自打和大房的薛兰闹了一场,小姑娘脾气也不爆了,也不斜眼瞧人了,开始走起怀柔的朴实风格,在长辈面上更是做足了姐姐的派头,知书达理。 云秀娘被恭维的合不拢嘴,态度也愈发热络了,眉眼得意:“那混小子哪有你说的这般好,赶明我给外甥女柳儿下个帖子,叫她来府上玩玩,若论起来,同你们也是远房姐妹的关系,事情成不成的另说,姊妹之间多走动,可别生分了。” 二人自然连连称是。 云秀娘走后,奚春告别四姐姐就出门去相国寺了,头顶的暖阳照的人很舒服,她总觉得有些不安,为何三舅母偏偏将自己和四姐姐抓过去询问,这种事情不应和外祖母舅舅商量吗?找小辈做什么,她们一向都只有听结论的份。 奚春皱着眉头,在外街下了马车,幔慢走进相国寺里面的绫香斋后,却见徐明德竟然在这里,身旁还一左一右站着两位持刀黑面护卫,路掌柜小心奉上一盏热茶伺候,话都不敢说一句,生怕惹其不快。 徐明德一见奚春来了,立即起身将早准备好的温帕子递过去让其擦手,奚春僵着身子不动,他也不觉尴尬,仍笑着开口:“可把你盼来了,都不知喝了多少碗茶,我原在彩帛铺等你,可那边的娘子说你好久没去绫香斋了,这才过来撞个运气,不想还真等到你来了,我给你带了好些东西,瞧瞧可喜欢。” 奚春板着脸质问:“你没事找我做什么,我们何时这般熟络了。” 徐明德那张不苟言笑的脸似三月桃花盛开般动人,一点不因为女孩的冷言冷语退却:“我就是想来看看你,听闻辛郎君考中秀才了,还没来得及和你道喜,这厢特来给你送些道贺之礼。” 见女孩皱着眉头不说话,他踌躇许久低声道:“我同辛郎君两个哥哥还能说上两句话,那日我们一起吃酒,便多听了几耳朵。他大哥说辛无恙一直想去金陵、临安等地做县丞,是奚娘子你想去吧,你们二人必定在私下将一切打算准备都做好了。” 奚春眼皮一跳,面上尽显防备姿态,一脸警惕:“你同我说这些做什么?” 徐明德笑的苦涩,无奈的摇头:“你以为我想阻拦你吗?坐下来好好同我吃杯茶。”看着女孩的眼神透着说不出的眷恋:“我才从边外回来,几个月没见你了,都长成大姑娘了。” 路掌柜极为有眼色的掀开后面彩缎包纹的门帘,将几人请进后间的雅舍,顺带奉上一应时令瓜果点心。 奚春坐下之后辗转不安的偏头,左顾右看就是不瞧正对面的徐明德,这人也不急,神色认真将洗手蟹里嫩黄肥美的肉挑出放在一旁的小碟子里,不消片刻,小碟子早已满满当当,他轻轻推过去,示意女孩尝尝。 可奚春就是如此煞风景,看都不带看的,俯身急切追问:“你方才同我说这些做什么。”怀疑道:“难不成你想在暗中下什么手脚,阻止阿恙求学,还是说你准备劝告阿恙的兄长,让辛大人施压不让他外放。”越说越惊惶。 徐明德嘴角溢出一丝苦味的笑,神色愁绪:“我在你心中就是这种形象,先不论我有没有那个能力,就是有辛家人是傻了不成,我说什么都听。他如今才秀才,想考中进士外放还远着了,何况金陵乃富庶鱼米之乡,多少人争破脑袋都想进去做官,想做那儿的县丞不比开封轻松。” 奚春踌躇几分稍显尴尬,话糙理不糙,依照阿恙现在的资质,估摸着也就能去去千里之外的登州,鹤洲了。她确实将人想的太坏了,难得开始反思自己,从和这人结识以来,她不知借了多少东风,彩帛铺若没他的牵桥引路,估计早关门大吉了,明里暗里用了多少人脉,若是换做一般人早成为这男人的狗腿子了,偏她至今没说过几句好听话。 但不知为何,或许仗着徐明德对自己的不同,奚春总是有恃无恐,对于他的帮助更是毫无顾忌的收下,故而好几年下来,每每见到这人,她就没个好脸色。 但她从没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对,毕竟奚春一向奉承菟丝子理念,在道德和法律允许的基础上利用身边的一切资源和人脉,不顾一切的往上爬。 就像她一直觉得现代所宣传的独立女性是一道伪命题,从没有独立男性一说,因为男人从生下来所获取的资源就优于女性,直至结婚生子,都要依靠父母,索取父母的财产。但同样接受现代高等教育负责养老且一直被索取的女性自然会愤慨,为了避免仅有的资源被争夺,所以才会有独立女性一说法,不依靠他人的帮助,不依靠父母,一步一步包裹成糖霜引诱女孩舍弃可以争抢的资源。 所以徐明德的帮助她想都没想就接受了,这叫什么,好友扶我青云志,我还好友万两金。 喜欢汴京手作娘请大家收藏:()汴京手作娘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一百五十三章 肥皂大亨 但在这一刻奚春猛然嗅到一丝不对,这不就是连吃带拿还不担责,她是不是太过分了,难怪他身边的小七小八见到自己没个好脸色。 想到这,女孩果断夹住一筷子蟹肉放进蘸碟里,笑容和缓:“不错,还挺好吃的。” 徐明德心情舒展,望着奚春满脸都是不值钱的笑容,更加坚定他的想发,双手握紧,下一刻转而开口:“若他能考中进士,到那时你还想去金陵,不必过于着急,我自会帮忙。” “但有些事我不好贸然插手,先去临近的县衙做出一番政绩,满足资历和一定的考核要求我才好帮忙,若是他自己不争气,我就是有通天的本事也改变不了。” 天降巨饼大概就是这个感受吧,奚春已经快被这突如其来的惊喜砸晕了,整个人都懵懵的。 不止她懵,徐明德身旁的小七小八嘴唇惊讶的能吞鸡蛋,看傻子一般的眼神,怀疑奚娘子定是给自家郎君下药了,不然怎么会大度到这种程度,这还是那个暴戾不讲理的纨绔子弟吗? 许久之后奚春才勉强镇定下来,望着徐明德,脸上全是腼腆的微红:“你为何要帮我们?你想要的我也给不了。” “爱之深,莫若成全;情之切,莫若放手。”徐明德轻叹一下,情绪转瞬即下,怜爱的看着女孩:“我在边关待的这几月,徒增不少见识,人世间哪有美满之事,就是娶到朝思暮想之人,也不一定能给其幸福,只有放手,如此才为上上之策。” “你也别觉得欠我什么,这一切都是我自愿的,只要你过的开心我就高兴。”害怕奚春有所负担,他及时补充上这句。 她心中早已佩服的五体投地,眼神放肆的上下来回打量,这人是什么时候变成现在这样了,受啥刺激了,从不良少年改成十好青年了,这样好的改造班,给薛坤哥哥也申请一个。 能占到便宜她自然乐意,态度更是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这番见风使舵的处事,令徐明德又气又喜。 想说的话已然说完,他也没有继续待下去的理由,如今事务繁忙,能调出一天空余已是不已。徐明德起身和奚春告别,将人送到门口,看着其身影消失在街道尽头后,她才转头回店里。 心中坚定一个想法,她要送徐明德一份礼物。 ............ 事情处理的太多,人的脑子就显得不够用了,白日里要应付三舅母不时的呼唤,还要陪同舅母外甥女的薛府一日游,原本这事是轮不上排行老五的奚春。 奈何薛珠珠婚期将近,早被锁在院子里绣嫁妆了,她的好事大约在明年十月。其实小姑娘年纪到那时不过也才十七,在汴京属于早婚族,奈何她嫁的夫婿是晚婚族,辛氏想留女儿在自家多过几年松快日子,等到十九在出嫁,正好符合汴京平均水平。 可她能等,韩淮等不了,同龄郎君的孩子早遍地跑,都能跑到巷子口去打酱油,他才说上婚事,落后一大截。为此韩夫人不知上门多少次,就想将婚期往前挪挪,两家时常争论的面红耳赤,甚至快要到大打出手的程度。 直到韩夫人带领韩家一众族老长辈亲自上府三次,辛氏这才松快,往前挪两年作罢,为此韩夫人又是连连感谢,往聘礼单子上加了不知多少好东西。 于是乎,薛珠珠就不能出来了。老二老三都是男的,招待适龄娘子的任务就落到薛女女头上,奚春和四姐姐交好,是形影不离的好姐妹,这事自然就算是她们一起的。 晚上还要想着如何弄些新鲜花样东西售卖,闲暇之余更要思考送徐明德的礼物,以及答应给辛无恙的秀才祝贺礼,一通乱七八糟的事下来,奚春忙的焦头烂额,脑子都不够用了。 从第一年的葡萄肥皂,到后头的橘子水晶肥皂,每一款的推出都深受广大汴京老百姓的喜爱,价格虽贵可咬咬牙也不是买不起,俭省些一年管够。 抱着这样的心态,奚春的生意平步青云,她已然成为汴京最大的肥皂商人,就是抓住街上一五岁小儿都知道,买肥皂要去相国寺的绫香斋,那里的肥皂漂亮似艺术品,买回家供起来根本舍不得用。 每到这时,奚春都无比庆幸肥皂这玩意儿没有像盐啊,铁啊的被官府管制,不然她保不齐早蹲大牢了。 长久下来,她觉得自己需要再开一个专门的肥皂铺,搞个免费肥皂博物馆,如今和一通精美摆件在一起,有点屈才了。可迟迟未行为的原因是肥皂还有引流效果,带动店内其他产品,隔壁的铺子不是薛家的,人生意好得很,根本盘不下来。 “五姑娘,五姑娘。”轻唤声响起。 薛女女用力捏了一把妹妹的腰,奚春骤然回神,眨了眨眼看向对面清丽可人的骆玉柳,笑道:“怎么了,方才我走神了,没注意到你们说的什么。 骆玉柳捧着下巴歪头盯着她们,很是无奈的吐吐舌头:“你说姨母为何非要让我嫁给薛垚哥哥,我又不喜欢他,母亲也是,非说现在不答应,日后等薛垚哥哥考中进士可就没机会了。” “你们说好不好笑,她们也太俗气了,真情岂非官职大小能断定。” 奚春和薛女女尴尬的对视一眼,无措的搓了下手,她斟酌半晌方才开口:“娘子怎么同我们说这些,婚姻大事须得自己满意。” 骆玉柳白眼一翻,娇憨十足的小女儿情态:“她们非要我再接触接触,无论我如何说都不管用,你瞧,明明我们三个一点都不想见面,因为长辈的督促,只能干巴巴坐在湖边赏鱼,这些时日,鱼必定胖了。”说完,一把鱼食洒进去。 方才还慢悠悠游着玩乐的金鱼,这厢蓦然欢快,几十只挤在一起,争抢吃的老欢快了。 “我都接触十几年了,现在接触有什么用。”嘟囔道。 奚春当即赞同:“骆娘子言之有理。” 薛女女快被气到吐血了,手指戳记几下妹妹的腰,瞪了一眼,示意她不要不过脑子说话。 喜欢汴京手作娘请大家收藏:()汴京手作娘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一百五十四章 麻烦找上门了 好不容易将人给送走了,薛女女抓紧将朱红铜绿房门关上,转身对着奚春就是一顿急头白脸的训斥:“你怎么想的啊,那骆玉柳说的话随意附和两句不就行了,你竟还接上了。若是这话传到三太太耳朵里,她保准以为你在其中搞鬼,让三哥哥和骆娘子不在一起,她定是恨极了你。” 奚春自觉失言,一阵懊恼,嘴唇依旧倔强不服,嘟囔道:“我这不是话赶话赶上了。” 薛女女很是无语,涂着丹寇色的水葱手指将妹妹脑袋戳的偏头:“瞧你平日机灵的跟什么似的,怎么偏在这份上犯糊涂,大小事都拎不清,真不知你如何赚钱。” 奚春瞧她有长篇大论的架势,吓的连连摆手求饶,赶紧推辞自己铺子里有事等着处理,趁她没反应过来嗖的一下跑远了。许久之后,她拍着胸口庆幸,好好的小姑娘怎么有变成唐僧的架势。 待她到了彩帛铺,先对其考察一番,翻翻柜台上的账本,店内布料的销售情况,随后细心观察喜鹊是如何向客人售卖的,一番评估下来,奚春神清气爽啊。 不过来了半个时辰,眼瞅着铺子已经开两笔大单了,她笑嘻嘻的打趣:“不怪你娘给你取名叫喜鹊,真给我报喜来了,自打你来了,我这生意是越做越好。” 喜鹊一张白胖的小脸十分讨喜,狗腿子上前给姑娘捏肩膀:“都是姑娘做的东西好,进来的客官早喜欢上一半了,若是看不上,任凭我将其吹的天花乱坠也不顶事,我娘说了,打铁还得自身硬......” 话都还没说完,一半未完全打开的大门“唰”的被踹开了,只见许久不见的曲香莲怒气冲冲的进来,双手握拳,脸青嘴唇白,似要杀人,劈头盖脸给奚春一顿骂:“好你个浪荡的小娼妇,我原以为你是个好的,好歹也是清白人家姑娘出来的,学的诗书礼仪,不曾想尽学些下三滥的本事,明明早有未婚夫,还同旁的郎君纠缠不清,我呸你个小贱人。” “怎么,这是瞧不上辛无恙了,改吃回头草了,真够不要脸的,人都看不上你,还眼巴巴舔着脸贴近,也不知臊得慌。” 奚春脸色一变,沉声道:“你吃错药了,来我这发什么疯。” 饶是如此,她也只能抓紧吩咐喜鹊将大门关上,免得被外人瞧见。这可是在汴京繁华街区的潘楼街,来往皆是由头有脸之人,保不齐路过一个相识的夫人,若是传出闺阁娘子大打出手,斗殴辱骂,不论谁的错,免不了都要落下一个刻薄愚蠢的名声。 曲香莲奋力将走过来的喜鹊推至一边,冷笑着,一步一步逼近奚春:“你这是被我说中心虚了,害怕被外人瞧见你不知廉耻勾引男人,借着男人往上爬之事。”双手一摊,笑的猖狂:“笑话,上至王孙贵族,下至京城有名的买卖人,谁不知你和那徐明德拉拉扯扯有一腿,怎地现在还想关门了,要我说,那辛无恙也是真窝囊,竟能忍你至今。” 当即吩咐身后几个丫鬟:“不许她关门,叫所有人瞧瞧这不要脸的小娼妇长什么样子。” 奚春双眼微眯,毫不客气的痛骂:“你个蠢出天的东西,一口一个骂我小娼妇,自己的名声也不想要了。”轻叹口气,自顾自的附和:“也是,谁不知你连当众打人的蠢念头都有,如何还怕被人瞧见,毕竟汴京谁不知你嫖姚县主的美名,仗势欺人,怎么,那一回的教训还不够。” 说完,笑盈盈的看着她。 曲香莲脸色一白,跳脚般怒不可竭:“你胡说什么。”额头急的直冒冷汗。 可这纸糊的威严其实身旁人最是清楚不过,都不消她开口,一边小丫头极有眼色将大门关上,屋外热闹街市的气氛瞬间被隔开,屋内却是剑拔弩张的对峙。 曲香莲撕烂奚春的心都有了,愤概道:“你个小蹄子,从前说的冠冕堂皇,转头见一个踹一个,徐明德都拜倒在你脚下,心中不知有多得意,如今又重新勾搭上谢不知了,今日我非打的你这小蹄子哭爹喊娘,痛哭求饶不止。” 说完,立即将袖子挽上,骂骂咧咧上前就想打人。 奚春又怎么会让其得逞,前厅人少不占优势,她快速掀开屋后青绿石棉锦缎跑走。曲香莲不依不饶带着人跟上去,掀开帘子那一刻傻眼了,后院不知何时多出十来个壮实妇人,或坐或站,眼神都气势汹汹盯着来找茬的自己。 她神色犹豫,攥紧嫩黄鹅领衫,紧张的看着周围人,方才的底气散了一大半,身旁的丫鬟抓紧劝了一句:“县主,咱们不占优势啊,这毕竟是奚娘子的地盘,等会儿若真打起来,必定是我们吃亏。” 曲香莲愤愤不平道:“难道就让着小娼妇为所欲为,我蹲了她几日,好不容易逮个正着,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梳着双头红绳发髻的丫鬟,铮铮有词相劝:“姑娘不和她打,将道理讲明白不就成了,这些娘子瞧着凶悍,心中必定明白是非,说不准还会向着姑娘你,人心都是肉长了,说白了姑娘才是吃亏的。” 曲香莲瞬间了然。 奚春瞧着她半响,冷不防询问:“你现在还想和我动手吗?怕是要吃亏啊。”笑容缓和:“坐下来好好说说吧,我倒要听听你无凭无据骂我小娼妇是为何,我到底又做了什么伤天害理杀人放火之事,被你如此羞辱。” 周遭染布的娘子仆妇一听,脸色瞬间变了,三五成群凑到一起,嘀嘀咕咕院子正中间穿嫩黄绸缎的小娘子,瞧着漂漂亮亮,一副大家闺秀的模样,说话和街头胡搅蛮缠满嘴喷粪的地痞流氓有何区别。 议论声一字不差全进了曲香莲耳朵里,小姑娘脸色铁青,怒吼:“胡说什么了,若不是这小蹄子和我未婚夫婿纠缠不清,我何至于此。” 一声冷笑:“诸位娘子给我评评理,她从前说的义愤填膺,将谢郎君说成抛家弃子的浪荡子,坏其名声,就为了卖些铺子里的货物。” 喜欢汴京手作娘请大家收藏:()汴京手作娘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一百五十五章 是铺子里的布 曲香莲阴冷的视线毫不客气射过去,似要将奚春脸上戳出好几个大洞:“口口声声博同情,卖可怜,明知他被误会也不解释,踩着谢不知赚钱,以为自己嘱托的那两句话就传不到我们两家耳朵里了吗?” 冷哼一声:“我该说你天真还是愚蠢?” 说完,嘲弄的眼神直勾勾的盯着端坐在对面的奚春,分毫不移。 周遭妇人眼神微动,显然听进去了,甚至有好几人明里暗里表达对曲香莲的同情,看自己东家的眼神都变了,说不出的诡异。 奚春火直冒,蹭的下从凳子上站起身,当即互呛回去:“那些流言是我传出去的吗?怎么不见谢家人自己出来澄清,我就是踩着他往上爬怎么了,借着他赚钱又如何。难道你真以为那些娘子会为了看笑话买我东西,我说了这么多有趣的故事逗她们玩乐,卖些东西是我应得的。” 说着说着,奚春拍着胸口愤慨:“当初谁不知我和他之事,前一日还互相邀请宴会,一刻钟不到,仿佛换了一个人,嫖姚县主可曾想过我的心情。这些也就罢了,我好好清白人家的姑娘,被整个汴京的夫人娘子编排说闲话,看热闹,不全是拜娘子你未婚夫所致。” 话还未说完,女孩眼泪似断线的珠子般不停的往下掉,大滴大滴的砸在地上,很有冲击力,周围娘子何曾见过姑娘如此脆弱的模样,心窝子瞬间软了。 “自从你同谢郎君订婚宴后,我连人都没再见过。今日你不由分说,进来就是劈头盖脸一阵痛骂,一口一个小娼妇,我还未及笄,就被你如此羞辱,若不是我跑得快,早被你按在前厅打一顿了。” “你说......你说为何要这样对我。”奚春拍着胸口,红肿着眼眶质问。 曲香莲气的脸青嘴唇白,一把将手中攥拳捏到汗津津的手帕扔到奚春怀中,梗着脖子道:“你自己看,你们二人眉目传情,干出这不要脸之事,竟还问我为何如此对你,真是可笑。” 奚春狐疑拿起帕子一瞧,周围人娘子仆妇早伸长脖子来看了,就见姑娘将一素白柔软帕子打开,上头用蓝色丝线绣了多小花,帕子底下写了句情意绵绵的诗。 “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支......”她囫囵念完了,怒目瞪视将其扔到地上叫所有人看个痛快,没了方才的好脾性,大肆痛骂:“曲香莲,嫖姚县主,你脑子没问题吧,不若叫郡公将宫里御医请到府中给你开几副药,治治脑子。” “王维写的情诗和我有和干系。” 奚春故意恶心嘲弄她:“还是说你表面看不起我,厌恶我,实则内心嫉妒我,不然为何天差地别都能想到我?” 周围人好奇纷纷去瞧,险些将那块帕子看出花来也没觉得和姑娘有什么干系,鄙夷盯着县主,觉得她脑袋坏掉了。 曲香莲被骂的双目赤红,似要冒出火来了,反手将上来劝阻的小丫鬟推走,步步逼近奚春:“睁大你的眼睛给我仔细瞧,这手帕的材质分明是你开的铺子才有,颜色虽是素白,可细闻还能嗅到铁锈气色,至于图案,难道不是你铺子里头的永生花。” 她痛斥的龇牙咧嘴,面目狰狞:“桩桩件件和你都脱不了干系,一桩还能是巧合,可好几桩揉在一起,我怎知不是你在暗中捣鬼。”说完,快步将那块帕子拾起来,动作利索上前手帕重重扯到奚春眼前。 怒道:“你给我仔细瞧,给我仔细看,是不是你铺子的东西。” 绕是见识过这妮子暴力凶悍的一面,可再次面对上,心中还是觉得一阵寒冷,奚春浑身毛骨悚然,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仔细将帕子捧在手中辨认一番,又交由几个绣娘染娘观看一番,其中不少人暗暗点头。 曲香莲不屑道:“以为我什么都不了解清楚就贸然前来,我手上若非没有点东西,又怎么敢过来。” 奚春面带微笑的盯着她,娓娓道来:“这布料是我铺子的没错,这花也是我另一家铺子售卖的永生花,这些确实如你所说。” 曲香莲还来不及得意,就听女孩话锋一转:“可惜,这刺绣的针法不是我们铺子的,你不知,如今彩帛铺分两种,一是绣着统一图案售卖,二是染制好的面料,你手上这块,显然属于后者。” “至于花朵图案,我做的永生花也是仿照真实的鲜花,绣这块帕子的人没准也是一个想法。” 说完,喜鹊将两种布料拿出来给她们辨认,放在一起对比差异十分显着,只需一眼就不用再看。曲香莲面色惨白坐不住了,摇摇欲坠险些摔倒,好在被身旁小丫鬟一把扶住。 身旁的绣娘更是加了一把火:“东家说的没错,这布料的处理方式不是我们彩帛铺的,曲娘子不若再回去找找,可别没弄清楚就找人算账。就是父母官断案也要讲究证据,死囚犯也不例外,偏娘子你如此霸道。” 身旁人早看不惯她如此嚣张了,娇笑着捂嘴开口:“瞧李娘子说的哪里话,曲娘子是郡公独女,和我们这些人不一样,性子骄纵才正常,我看娘子还是抓紧问问你未婚夫吧。” “这有何好问的,就是真的藏了帕子又当如何,十多岁的小爷们身边没个女孩闹才真是麻烦大了,身边有个相好的多稀罕,那些丫鬟都是从小伺候在身边,情谊绵绵断不了,我劝曲娘子还是要大方些,落个善妒的名声可不好。” 众人七嘴八舌的议论,神色之间是如何也藏不住的嫌弃,就差指着她骂没脑子了。 “你们都给我住嘴。”一道破音的嘶吼,曲香莲厉声怒吼:“都是些什么东西,也敢当着我的面吆三喝四,当心我叫人全给你们抓进大牢,吃一回苦头就知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一语激起千层浪,院子里瞬间炸开锅了,七嘴八舌的嚷嚷起来:“皇城根下,天子脚下,开封府还能容忍你乱打乱杀乱抓人,当官府是你曲家开的,若是赶上包大人,可别上了狗头铡。” 喜欢汴京手作娘请大家收藏:()汴京手作娘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一百五十六章 婚期提前 “包大人嫉恶如仇,义愤填膺,连王爷的脑袋都敢砍,怎么会害怕一个小小的郡公。” “这般嚣张跋扈,还是郡公千金,我呸。”绣娘们一致对外,神情激昂,义愤填膺,被曲香莲鄙夷看不起的姿态激的热血上涌,就差冲上前,一人一口唾沫淹死她了。 眼见局势不对,曲香莲慌的要死,浑身颤栗不停,却还咬紧牙关蓦然倔强,也不吭声道歉,也不说话了。好在她身边还有几个聪明人,身旁的丫鬟婆子抓紧护着县主想赶紧离开。 岂料,奚春眼疾手快上前,不由分说揪住嫖姚县主手臂不放,沉声道:“当我这是你撒泼打滚的地方吗?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天底下没这般好的事。” 曲香莲本能就要挣脱,奈何这小蹄子力气实在太大,她歪着身子不停往回收胳膊,清丽的脸颊涨的脸红脖子粗,怒不可竭:“你给我松开。” “不松。”奚春盈盈一笑,十分坚定。 曲香莲难受的不行,双眼涨红软着声音哽咽询问:“你到底要如何?本就是我受了委屈,等将事情查个水落石出,定要找你算账,你如今拉拉扯扯算什么。”若是忽略她喊打喊杀的蛇蝎心肠,这般美人委屈垂泪的模样着实值得人心疼,保不准奚春心一软马上开哄。 但她可不是什么小白兔,是一条躲在阴暗处不知何时就会出来咬你一口的美人蛇。 “我铺子里新上了一批布,你全给我买走了,这事我可以当没发生.......”奚春话语停顿,语调捻上几分威胁,双眼微眯:“不然......我就带着今日这些见证人找上门,问问郡公到底是如何教女儿的,一口一个小娼妇,哪里是好人家的姑娘,不知被哪些下贱娼货教坏了,成了满口胡言的混妇。” 声音悠长:“你说,这次又是几板子。” 曲香莲被她吓的打了个寒颤,惊恐的眼神看着对面的奚春,不甘心的咬紧下巴,自自己和她认识以来,从没有一次讨到好处。从谢家赏雪宴开始就不停的吃亏,乃至自己订婚宴席那日,风头全被她抢走了,如今,自己即将相伴终身的官人,心里也偷偷藏着她,嫖姚县主恨不得拿刀砍死她。 二人视线对视良久,曲香莲颓然无力的仓惶挪开,她实在承受不起再一次的名声,若是被父亲知晓,猛的刨除心中念头,简直不敢想后果。 最后,她认命般掏钱将所有布料买下,关键是买了这么多,这小贱人也不送上门去,曲香莲狠狠在心中咒骂她几句,愤恨瞪了几眼怒气冲冲的跑了。 留下独自高兴的奚春欢呼不已,女孩看着柜台上摆了好久,染毁降价都卖不出的锈染布料,如今全按照正价销售一空,兴奋的不行。 哼着曲子回薛府的路上,也不觉得太阳刺眼了,小鸟的歌声都格外欢快,就连查宵禁的婆子都顺眼不少,奚春挨个打了声招呼,美滋滋的找她娘去了。 刚坐下,一个突如其来的大消息打的她措手不及,薛明珠嘴唇一努,又是叹息又是无奈,发愁道:“珠珠的婚事提前了,你外祖母说薛韩两家商议定在十月还是明年一月好,两家正为这事发愁了。可你大舅母不乐意啊,珠珠才十六岁的年纪就给人做媳妇,日子如何能松快,就是婆婆再好,也没有在自己母亲手底下当姑娘的日子爽利。” 奚春茫然的眨了眨眼睛,她记得上次不还说后年,韩夫人努力争取改到明年下半年,怎么一晃神的功夫,今年就要成婚了,时光飞逝啊,斟酌许久方才开口:“这也太赶了,大姐姐及笄礼本就受了委屈,怎好在婚事上再受苛待,不可不可。”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才先韩夫人托人传口信,说自家大房太太快不行了,如今吃不了多少东西,一天也就能喝碗米汤,请了御医来瞧,好也就是一年半载,不好就这几月了。”薛明珠抿了口热茶,无奈叹气,感慨世事无常:“等大太太一去,你大姐夫免不了守孝三年,他二十多了,在耽搁三年都老了。” 双手一摊:“黄花菜一歇,怎么等得起。” 奚春扯了扯嘴角,不想是这个原因,尴尬附和:“确实没办法,若是大姐姐再等三年也不是不行,十九岁正正好的年纪。” “可不是吗?你大舅母也是这样说的,可韩家人说什么都不乐意啊,自家儿子等了三年眼看着就要盼出头了,如今再来三年,精气神都磨没了。”薛明珠声音加大,自顾自的点头:“不过也无妨,我看你外祖母和舅舅的态度,想来这事也妥了,你大舅母不乐意也没法子,她也不是定事人。” 奚春心中不爽,语气委婉:“如此匆忙,我总担心大姐姐受委屈,日后嫁到婆家被人瞧不上又当如何。” 薛明珠气定神闲的一挥手:“这些都不打紧,嫁妆从你大姐姐出生就开始准备了,至于聘礼,韩家人三年的时间如何也归置好了,喜服盖头等一应婚礼之物,余下几月如何都够了。上午韩夫人特意将一应聘礼婚礼宾客单子拿过来给你外祖母过目,我也瞄了两眼,着实用心了,这单子都特意找相国寺老天师写的。”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奚春还能说什么,她不是当事人决定不了什么,只能胡乱点头。许是姻缘悲观一事刻在骨子里,看见耀阳似明珠的娘子即将嫁人,莫名觉得她一脚踏进火坑了,马上变鱼目了。 那日韩太太说明来意之后,其实薛老太太和大舅舅早同意了一半,薛珠珠虽未开口,但婚姻大事长辈做主,她说了也不顶用。以至于唯一不太乐意的便是辛檀香了,每日往女儿的院子里去了一趟又一趟,望着她就止不住的掉眼泪。 按理说,换成一般人,早不管不顾的定下了,古代父权制度下的不平衡社会,导致母亲的意见也不太重要。可韩夫人不是一般人了,不仅没有趁热打铁定下,反而还屡屡邀请辛氏外出上香祈福,踏青游玩,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的说服她。 喜欢汴京手作娘请大家收藏:()汴京手作娘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一百五十七章 薛老太太添妆 非要获得她的点头认可,才肯进行下一步。 这番重视又至真至纯心意,令辛檀香大受感动,几次游说下来也松了口,至此这桩提前的婚姻犹如上高速一般抓紧准备了。不管薛家现在有什么大事,都得往一边放了,自家第三代的大小姐要出嫁了,没有比这更重要的。 在两家人商议几日,又请大事算了日子,不出意外,婚期就定在明年一月正旦节。 ........ 古代女人安身立命,在夫家挺直腰杆说话硬气,很大一个原因就是身后的十里红妆,娘家从生前到死后的一应用品全部备齐了,不用夫家一针一线,好些人家就连每月女儿吃的米油都亲自送来。 这也代表我不是将女儿卖给你家的,而是认可夫婿才貌双全,故而屈尊将女儿嫁过来。这样一来,大大减少婆媳之间的矛盾。 薛家自然也不例外,大张旗鼓的为薛珠珠置办起嫁妆。 这天,薛老太太特意将所有孙女叫到福安堂,奚春赶过去,经由门口的小丫鬟掀开帘子一瞧,就见地上摆着十来个贵重箱笼,颜色古朴不是当下时兴的,可箱笼贵重,几十年过去依旧亮眼如新。 见人都来齐了,老太太轻抿一口茶,旁边伺候的漆嬷嬷瞬间福至心灵,亲自将十几口箱子挨个打开,里头一一摆放贵重头面,上好玉石料子,还有一应布料首饰钗环玉坠,精巧华美,沉甸甸很有分量,映衬着古朴的屋子金光灿灿。 薛老太太指着地上的箱笼,慈爱的望着薛珠珠:“珠珠,一直以来你都是薛府的骄傲,整个汴京谁家不羡慕我得了你这个好孙女,事事争气,偏还识大体不骄躁吗,可祖母也知你受委屈了,这婚事........” 她真情流露,就想开启长篇大论,好在被漆嬷嬷轻轻一捏肩膀,薛老太太回过神这才打住,生怕坏了气氛,叹气:“祖母也不多说了,这些东西就给你添妆了,别家终究不必自家松快,去了新地方,免不了要上下打点一二,第一次给的太少招人闲话,多了手上也不富裕。” 适时,一小丫鬟捧着一木制镂空首饰雕花盒上前,里头放着一耀眼夺目,装饰凤凰图案的凤冠,制作极其精美,头发丝粗细的金线缠绕朵朵造型奇异的鲜花,凤冠上分别镶嵌红宝石、蓝宝石等。 莫说没见过世面的奚春眼前一亮,就是辛氏和薛珠珠都睁大了眼睛,就没见过这么好看的头面。 老太太神情平静,思索连连:“这还是我出嫁时,母亲给准备的。当时请了翠楼十几个手艺好的工匠,好几月下来,才赶制出几副头面,祖母送你一副。” 薛珠珠眼圈一红,大受感动,踉跄扑到祖母怀中,哽咽道:“祖母,谢谢你祖母。” 薛老太太怜爱的拍拍小姑娘后背,劝慰道:“好了,都是要嫁人的娘子了,日后可不能再哭了。你这婚事我是实打实的满意了,你那婆婆性子好,不作妖,日后嫁过去日子差不到哪里去,见她如此上心重视你,我们也可放心。” 辛氏胡乱一抹眼泪的泪珠,破涕为笑:“母亲说的对,韩家人厚道,珠珠日子差不到哪儿去。” 几人互相倾诉一番心肠,在说几句感天动地之话,就差不多要结束了,奚春双腿一晃一晃的,眼睛盯着天花板上的彩画,想着一会儿吃点什么好。 耳边陡然传来一笑盈盈的话语声:“你们几个可别觉得祖母偏心,等你们日后出嫁了,祖母都会给,府上这几个姑娘的分例我都准备了,再给现银两千两,如此也算我一片心意。” 几个姑娘齐齐行礼道谢,出了福安堂,奚春和薛女女应大姐姐邀请去她院子里坐坐,姊妹之间相处的时间不多,趁这现在能亲近一回多一回。 薛女女手痒痒揪了一朵花,手指甲不停的碾磨出颜色:“祖母今日这是怎么了,如此大方,我以为她送一套头面给个五百两差不多了,那十几箱东西,怕不是值个上万两。”若有所思的疑惑:“从前我们也不怎么亲近,这是怎么了。” 奚春亲昵挽着她的手,笑盈盈开口:“有银子收四姐姐还不高兴吗?何况祖母同祖父的婚事在当年可是轰动整个汴京,百姓看了几个月的热闹,据说嫁妆单子写了一个卷轴,十里红妆来形容都保守了。” “这嫁妆都是一代传一代,祖母给大姐姐不是很正常,大舅母可劳心劳力伺候了几十年,四姐姐你何必忧心了。” 薛女女叹口气:“我自然知道,薛家姑娘不多,祖母平素往来更是甚少,我原以为意思意思就够了,不曾想出手如此大方。” 薛珠珠点头称道:“女女说的有理,今日你瞧祖母拿出来的那些东西,连我娘都惊的合不拢嘴,没忍住看了好几眼。当时准备定然没少费心思,如今给我,我拿着心里总觉得慌。” 说完,她啧啧叹息好几下,好好的收个东西,还成烫手山芋了。 奚春眼神复杂看着二人,幽然开口:“没准于我们是珍稀的首饰头面,于外祖母不过寻常司空见惯的物件,放着也是可惜,不如拿出来撑场面。” “好了,别想这么多了。”她干巴巴的劝慰几句,紧接着双眼放光,迫不及待的开口:“大姐姐,方才我瞧大舅母给你分了个嬷嬷,还同你说了些悄悄话,说给我们听听。” 霎那间薛珠珠满脸通红,支支吾吾半天不肯开腔,她越是这样奚春和薛女女就越好奇,缠着她叽叽喳喳问个不停,她始终紧咬牙关,一言不发。 直到房门一关,插栓一放,一本简单朴素的图画被她从枕头底下摸出来。薛女女和奚春迫不及待拿过来瞧,上头赫然写着“夫妇亲近手册方法论。” 薛女女羞的双手捂脸,激动的花枝乱颤叫个不停:“啊啊啊......羞羞羞羞,大姐姐你怎么看这个。” 奚春眼睛都不带眨的,仿佛要将那书叮个窟窿眼儿出来,异常兴奋。 喜欢汴京手作娘请大家收藏:()汴京手作娘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二十六章 可喜的销售额 隔着老远都能听见,奚春不由感慨她爹有当流行男高音的潜质。 如此掉价的吆喝声在整条资圣门街道显得格外瞩目,好几个穿着绸缎长袍卖东西的店家皆投来鄙夷的视线,真是掉价,为了银钱连脸面都不要了。 可奚满粮才不知乎,他在前门吆喝,看到贵公子打扮的哥儿就往店里带。薛明珠则在后门吆喝,专门往贵姑娘堆里扎,手上还拿着样品。二人手上的锣鼓一唱一喝的配合,倒真引来不少人。 奚春眼睛一亮,清了清嗓子:“快招待客人啊,愣着干什么。” 路掌柜和于娘子忙凑上前,就连雪梅和枝露还有他们院子里的内知柱子都被叫来了。众人一进来就见流光溢彩的珠灯,在各色玉石玛瑙的映衬下,漂亮的直叫人眼睛都挪不开。 一头戴珍珠钗,粉衣罗娟的小娘子没忍住惊呼出声,拽着一旁的手帕交往里走,低声道:“我记得这家铺子不是卖褡裢吗?怎么许久未见,改头换面了,弄的真好看。” 奚春笑盈盈的解释:“小娘子原来还是熟客,这里以前确实是卖褡裢,被我家接手便改来卖各类手作。” “您往里边瞧,整面的永生花墙这才叫新鲜了,凑近还能闻到花香。”还故意做出鼻尖轻嗅的动作。 她虽年纪小,可说话做事样样周到,外加穿着打扮不俗,不但不会给人轻视的意味,反而觉得喜气。 听了这话,几个姑娘顺着她手指的方向往内室去,只见一整面暗色的鲜花墙,鲜花开在最盛的姿态,被人千姿百态的放置,乍一看和真的没多大分别。 墙壁两边放置五层高的紫檀木架子,架子上是各异的鲜花姿态,有些恰似小荷才露尖尖角,含苞待放的花骨朵,和凋谢的状态,甚至期间还点缀五彩的蝴蝶,统一笼罩在玻璃圆罩下。 几个姑娘都看呆了,没忍住凑上前摸了摸,摸到平整的墙壁才发觉鲜花被封里头,眼神直愣愣的,赞叹:“真美,这是怎么做出来的,真好看。” 奚春得意的尾巴都快翘上天了,可随着进来的人越多,路掌柜忽将大门关上一半,煞有其事的开口:“劳驾各位老爷夫人们等待片刻,待里头人出来再进去。” 众人哪里见过这一招啊,不让进去心中的馋虫被勾的直痒痒,纷纷伸着脑袋往里瞧。得亏这店足够新奇,里头精致漂亮,水灵的葡萄肥皂吊挂成一排一排的,这些人倒还真乖乖的等着。 原本路掌柜对五姑娘的提议吓都吓死了,开店赚钱哪有将财神爷拒之门外的道理。 可奚春神秘一笑,满是茧子的手指晃了晃:“这叫饥饿营销,汴京人有钱,跟着奢侈品学不会错的。” 路掌柜尴尬的笑笑,得,您得铺子您说得算。 前几天有多质疑,今天便有多打脸。 被放进来得十几个客人瞧见心中美滋滋的,不禁庆幸自己先进来了。 “这鲜花墙真的不能定制吗?”一蓝色织金碎花纹的美妇人询问,眼神希冀。 奚春语气坚定:“娘子,这永生花墙不能定制,您可以买这种小的永生花,玻璃里面还有一层放灯油的凹槽,夜间还能充当灯火,买回家漂亮又好看。” 闻言,几人都有些遗憾,这东西倒也算得上好看,可哪有一整面墙来的冲击力强。但既然人家不卖,也只能作罢,转而询问起永生花玻璃摆件。 “这个多少钱。” 奚春齐整的露出八颗牙齿,清晰明了:“只要四贯。” 一旁的枝露和雪梅很是捏了把汗,不要嫌弃贵啊,不要嫌弃贵啊。但怎么可能嫌贵,这店铺的地理位置都筛选了不少人,何况她赚的就是有钱人的银子。 果真,几个妇人听了价钱眼睛都不带多抬一下的,于她们而言倒也算不上贵,买回府上看着也漂亮。冬日一到,汴京的鲜花都凋谢了,看看永生花人也活泛不少。 认真挑选好想要的款式后,便放置在枝露和雪梅双双呈着的托盘里,几人环顾四周,就见对面悬挂一整排的葡萄,每一个晶莹剔透,凑近闻还有一股皂角的香气。 最开始的粉衣小姑娘指着询问:“这就是你们吆喝的葡萄肥皂。” “正是。” 奚春取下来一串放在托盘里呈给众人观看,又演示了一番如何悬挂在净手处,而后便极尽所能的渲染:“这东西在整个汴京都是独一份的,光是请人做便花费不少银子。为了仿造出碧绿色和晶莹的紫色,花费重金请几十年的老师傅调制而成,染坊的人都被我们搞怕了。” 粉衣小姑娘的手帕交陆雯熙轻笑一声,弯弯的眼睛似月牙,将帕子放在嘴边打趣:“你说话还真有意思,这东西我和阿月确实没见过。从前的肥皂多是雕刻些龙啊凤啊之类的,最多在盒子上下功夫,今日见到这葡萄肥皂,倒也算到上新奇。” 几个一同来的小姑娘,都跟着点头。最后在奚春不遗余力的介绍下,只要进店的人都买了。 临了收铺的时段,奚春拿着账本仔细清算东西,上面还有她列出来的表格。路掌柜就在五姑娘旁边,手上算盘珠子敲的劈里啪啦响,他悄悄看了一眼,跟画符似的,字看不懂,就连什么条条框框也不懂。 奚春喃喃自语:“两贯一串,总共卖了十八串,还剩十二串。永生花倒是卖光了,二十五个全部都销售一空,四贯钱一个,合计就是一百三十六贯。” 有关钱财的数据一出,铺子里的人闻着味就来了,听见一百多贯脑子都吓懵了。 路掌柜和于娘子还好,到底之前也是做褡裢生意的,一百多贯在人多时不足为奇,毕竟这东西确实稀缺。可这边奚家三人便有的说了,他们这辈子都想不到一天能卖这么多钱。 奚春一副你们不要高兴的太早,打算泼冷水了,翻开账本前几页,将成本价报给他们听:“修缮铺子花费三十贯,请师傅做珠灯骨架,五贯,各类鲜花成本十贯。” 喜欢汴京手作娘请大家收藏:()汴京手作娘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